《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作者:十字卿 文案: 这是一个挂逼的故事。 这是一个开了金手指的挂逼挖坑跳进去结果忘写怎么使用金手指的愚蠢故事。 这是个科技发展到巅峰的时代,主角的家庭作业的内容是自己创造一个世界。这好比让二十一世纪的古人用特效做一段弗莱屎动画一样简单。 我们的主角碉堡了,是全班最牛逼的优等生。能有多牛逼呢?……他是全班唯一一个能用肉体做出超高难度动作——立定跳远的人。 乖乖,不得了。对于已经脱离物质、不需要肉体的未来文明生物来讲,控制一个现实存在的肉体,难度等同于让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古人驾驶高达做托马斯旋转。 你知道的,像我这样碉堡的主角,不管想一统武林还是改朝换代,当然手到擒来易如反掌躺赢上分 呵呵呵呵呵嚯嚯嚯嚯嚯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卟。 皱巴巴影卫攻x手滑龙傲天受,江湖人称《创世神装逼失败的一百个瞬间》。 标签:爱情 非感情向 暖系治愈 古风 微虐 宠文 第1章 ※食用指南 ◆第一部已完结,放心跳w ◆用心谈恋爱,全程傻白甜√ ◆主CP下克上,影卫攻√ ◆影卫内部消化有√ ◆一个不小心沦为搞笑段子的甜文 ◆此版本为个志印刷版,重发于2018811 第2章 有会员卡吗?没有。 我醒过来的时候略感懵逼,记不清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啥。 侧首就看到一方木匣,上面搁着一封信封。 封面画得好看,深得我心,便抖开信封。 “嘿!看看周围,漂不漂亮?” 开篇是这么一句,我便下意识回头四顾。这里是山坡边的一间小亭子,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植被,树叶的缝隙里隐约可见巍峨的城墙。 “这是你创造的世界哦。” …… ???? 啥鬼!!!! “这么说大概有些突然,因为你的记忆是停在毕设开始前,是吧。其实你已经确定了毕设的课题,即是由你创造的这个世界——你花费了七十五年的时间来完成课业,而这个世界现在也终于进入了预览阶段。当然,因为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都是你设定并创造的,太熟悉会显得索然无味,所以在进入之前,暂时封锁加密了你关于毕设制作期间的记忆。能明白吧?” 哦想起来了。 我所在的时代,人类的科学已经发展到了巅峰,一切天马行空的想法都能依据科学实现,任何沉疴已久的麻烦都能凭借科学解决。人类不老不死,无病无灾,甚至不必依附于肉体存在。我们的文明所能办到的事情,和古人神话里的“神明”已经没有区别。 听着大概有些疯狂,不过早就有人说过,极致的科学等同于魔法。 “你马上可以去感受这个你创造的世界了,想想是不是有点小激动呢?不过你们从来没感受过人间疾苦,要用肉体活下去简直天方夜谭,保管分分钟饿死。——哎,饿死你记得吧?体感学的课程上讲过的,肉体不进食会坏死哒,对,就是那个!啊还有,长时间在水下不呼吸也会死!这些虽然很难,而且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但你毕竟是我们班最碉堡的优等生,相信你能多活几天。 “话是这么说,不过第一次活着,还是令人不太放心……所以我偷偷替你开启了外挂系统和修改器,需要改什么数值自己调。 “不过,生存最重要的当然是金钱系统了,刚刚进入这个世界的初始金钱只有1两,估计做不了什么,修改金钱的代码是23333,最常用嘛,所以用了最简单的。其他数据的代码在盒子里那本书上。 “江湖多险恶,你记得要做的第一件事,去买个保镖或者侍卫。毕竟创世的记忆被封掉了,还是有人跟着比较稳妥。买个侍卫在外能打打杀杀,在内能洗衣做饭,居家必备有没有。 “还有啊~这个肉体跪了得重新读档,渲染太费时间了,我实在不想等第二次了。给我乖乖活着,科科。” 读完了这封信,我不禁有些飘飘然。看着眼前一片大好河山,想到我就是这里的创世神,觉得自己真是十分酷炫。 让我来看看本创世神长啥样。 本创世神捋了捋发梢,踱到河边,施施然望了一眼。 倒影中是个高挑的身形,一尘不染的锦衣华服,衬得俊美无匹的面容更加超逸绝尘,凝脂一般的肤色晶莹地泛着柔光,这容颜,这身段,美丽得让我忍不住省去五万字描写。 古书上说的谪仙,大抵便是指我这种。 ……哦。 这不是我在淘宝买的那个全网销量第一的爆款男神脸吗。 这个发现,不由令我感到淡淡忧伤。当年捏脸课我委实费了一番心思,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居然到毕设都没有捏出一张原创的、满意的脸吗。 不过虽然当时捏脸捏得不堪入目,倒是让我发现个事儿,就算捏得拙劣,只要肤色贴个好的质感,再打个光效都能好看。三分看脸,七分特效啊。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2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比如现在我周围这圈圣光。 为什么我买了好看到爆款的脸还要加特效,还有眉心那一点骚包的朱砂痣,唉,这搭配好显眼,好浮夸。 现代文明的我们长生不死,不缺时间,日子懒散得不成样子,发呆发成了习惯,竟然一时适应不了,直到我在山头怅然地吹了会儿风,感觉到腹部有强烈的痛楚袭来,这才骤然清醒,想起自己好像该按照信上写的买护卫去。 低头检查了下,我身上并没什么外伤,难道是所谓的中毒?想我初来此地,半个鬼影都没见着,就遭人暗算,江湖果然险恶。 起身整了整衣衫,顺着林间小道晃晃悠悠地下了山。许久不操纵肉体,走得不太轻松。 一路进了城门,才终于遇见了路人,大多是平民百姓,各自为生计劳碌奔波。看服饰和建筑的画风,像是唐宋时期。 我一脸敬畏地看着这些密集而忙碌的人。 这些都是我的祖先耶。 然而我并不知道上哪买侍卫。 ……我活这么久还没见过实体商铺呢!! 建筑修得这么复杂,也没个路标,上古时代的生活真是不便利。幸而我机智地问了路边的一位祖先,那人打量了我两眼:“这么贵气的少爷,仆从肯定不缺,想必是来买影卫的吧?” ……有啥差吗? 然而吾乃汝等创世之神,不想暴露我知道得比路人还少,高深地点了点头:“嗯。” 祖先了然道:“正巧,前面有间夜行的分店。分店的守卫虽然比不上总部的精悍,不过毕竟是夜行门下。” 我道过谢,便一路寻了过去,顺带向途人打听,总算是明白了一些:除了个别世家贵族是自己从小驯养侍卫,民间也有不少专门培训侍卫实现再就业的机构。而其中这个夜行,是行业里一个难得有品牌意识、培养出了优秀的员工和独特的企业文化,并且居然还负责售后服务的公司。 堪称走在时代前沿的侍卫培训机构,太前卫了,肃然起敬。 想着如此前卫的品牌企业,一定很好找,然而我找了半天都没看到店面门。最后有个好心的菇凉,亲自指给我看。 指的是沙县小吃门旁的一个小树桩。 树桩上有个洞。洞口画着一枚新月。 这也太难找了!真的有顾客吗! 这都什么渣渣推广能力,就很嫌弃。 本创世神屈尊降贵地缩进洞中,滋溜滑了一段路。 洞底一片漆黑,有个掌灯的老妇人见怪不怪地看了我一样,冲我伸出手来:“有令牌吗?” 像是洗头店小妹问,有会员卡吗。 必然没有。 我沉重地摇了摇头。 “那只能去看地面上面的那些货了。”老妇人收回手,轻轻叩了一下桌子。一阵阴风刮过,尚未看清人影,我就被扔了出来。 阴风化成了一个人,面无表情地冲我招手示意,我便跟着他弯弯绕绕地走了一段路,进了一家客栈。 客栈一侧是桌子,另一侧则聚拢了许多人,均是抠着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像是等着雇佣的工人,见我进去都直愣愣地打量我。 “就他们了,公子随便挑。有事吩咐掌柜。”说完,阴风一刮,人又不见了。 ……好随便哦!!说好的品牌形象呢!说好的企业文化呢!!枉我脑补了戏文里英俊潇洒的带刀侍卫,这些糙汉都怎么回事!! 掌柜是个儒雅的青年,抖完算盘,过来招呼我:“这位爷面生,初来长洛?” 我浮夸的造型露出丝丝土豪气息,糙汉们颇有些蠢蠢欲动,如饿狼般看向我,吓得我退了一步。 “既是夜声带路来的,想必公子是来买侍卫罢?小可这店里除了夜行出身的侍卫,也常有打短工的佣夫,让公子爷见笑了。” 哦,这个人叫小可。名字起得可真Q,像跟着魔法少女的吉祥物。 他这一提,我才注意到,除了前面这一波糙汉,内里还有几位身形精干的黑衣人,这几人或坐或站,气势沉稳,剑不离手,神色都颇为警惕。 墙角还蜷缩着一个人,身影隐匿在黑暗之中,看不到眉眼。 “夜行出身的侍卫,价格向来不便宜。”掌柜顿了顿,笑说,“不过公子这么贵气的人,自然不在话下。请任意挑选吧。” “都什么价格。”我缓缓问道。 “影卫一旦认主,便终身受雇,是一次买断。右边这两位是这一期的新晋,都是三千两,往左这三卫是三期前的元老,各是两千两、四千两、四千五百两,中间这位……” ……我一定是在挑白菜吧! 这些价格,确实不太便宜,足够一户普通人家十几年的开销,即便是有钱的大户,如果要买入大量的护卫,恐怕也是不小的负担。 然而我不缺钱。我可以开挂,随意修改金钱数目。 念及此,我嘴角微微弯起个浅显的弧度,笑得十分高深莫测。 我缓缓地走到影卫们面前。 缓缓地一个个打量。 缓缓地回忆起外挂修改金钱的代码。 缓缓地思考,代码输入框在哪。 然而并没有输入框啊!!!! 修改器在哪开啊!!也没看到有ESC键啊!! 搞毛啊!!!!!! 这画面太逗我不敢看,痛苦地抱着头蹲了下来。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3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哎!公子爷,那位,那位……那位不行啊……” 啊? 我抬头,看到眼前的这一团布……哦不,一个人。 原来我走过了那群影卫,便正好到了墙根处缩着的那人面前。那人在地上蜷成个团儿,他不仅是衣衫褴褛,就连布料裂开的地方都凝着黑乎乎的秽物,干巴巴地贴在身上。 还伴随着一阵怪怪的腥味。 “这个多少钱?”为啥不行啊,难道贵得离谱吗? “那个……”掌柜期期艾艾道,“不要钱。” 诶~! 我的心情欢脱犹如这个波浪号。 “他不要钱,只需支付从夜行领人的一两手续费。夜行不欺瞒客人,这位他……是个废人。” “也是影卫吗?” “是。但是——” “就他了。”我满意地点点头。 信上说要买个护卫,没说一定要买好的。凑合买买差不多得了。 大不了下次再买个新的咯。 第3章 要你何用 和掌柜示意帮我打包带走,回头看到那人正睁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一双眼睛黑白分明。 原来不是在睡觉啊。 夜行有一套登记的手续,颇有些麻烦,还向我确认了无数遍。处理完事,我对那人招招手: “走吧。” 周围众人的眼神颇有些惊讶,听得有人嘀咕了一声:“伤得这么重,躺了这许多天,哪能说走就走?怎得遇上个如此狠心的主子……” 那人摇摇晃晃地扶着墙爬了起来,挪动着步子向我靠近,走得比我还艰难。走两步停一步,我十分耐心地笼着袖子等他。 花了一炷香功夫走出了客栈。 又花了一盏茶功夫走过沙县小吃的店面。 再花了一刻钟的时间走到城门口。 绕是慢性子至极的我也感到些许蛋疼。 我:“你不能走快点儿吗。” 影卫身躯一震,颤颤巍巍跪了下去:“属下……无能……请主人责罚。” 他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吐得艰难。 难道?!我忽然灵机一闪,机智地问道:“你很痛苦?” “不敢。”影卫深吸了一口气。 “那走吧。”猜错了啊……我讪讪地摸摸鼻子,然后瞧着他花了好久好久才站起来继续走。 蜗牛一般地又蠕动了两步,我停了下来。 并不知道我该去哪,如何是好。 信上只写了买影卫一件事,我已买完了,顿觉人生目标都已达成,了无牵挂。 一边冥想,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阵阵痛楚让我皱眉。 “主人……不舒服吗?”影卫敏锐地察觉到不妥。 “我遭人暗算,命不久矣了。”怅然地叹口气。 影卫也是骇然,低声道:“属下得罪了。”便来牵我的手。 哎一个大男人干嘛摸我手。 影卫抓着我手腕发了会儿呆,低头道:“属下无能……查不出主人有恙。” 不怪你,实在是这个江湖太险恶了。 我将期许的目光投向影卫,期待他能指引我的人生方向,影卫被我的眼光盯得一头雾水,半晌没有讲话。 唉,要你何用。 “现在该作什?”我施施然问道。 影卫霎时有点紧张,思量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道:“但凭主人吩咐。” 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呃…… 我思量了一番,换个说辞:“一般人,此时会做甚?” 影卫又经过思想挣扎:“普通人家,此时当用晚饭了。” 哦对对对,就是这个。我想起来肉体的人确实是需要每日进餐的,欣慰地道:“交给你了。”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4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是。”影卫应了一声,然而却迟迟不见动静。 影卫等了一会儿,抬头望望我。 我也望望他。 他又望望我。 影卫的脸色变得有点复杂,迟疑地开口:“属下……属下才从夜行出来,身上没?有带……任何……” “我知道。”我们不是一起出来的吗,我看起来像失忆了吗。 “……”影卫又复杂地看了我一会儿,这才道,“是。属下知道了。” 然后缓慢地挪走了。 是错觉吗,为什么他走得比普通的路人还慢,真该带他也去上上肉体操纵课。 我蹲在河边,默默地等到太阳落下山头,感到身体中的剧毒发作得更加厉害……好痛苦,艾玛,我要死了,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主子。”终于听到呼唤,回过头看到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捧着布包走来,走进后缓缓地将布包铺在地上。 我在旁边借着落日的余辉看他,咦,他脸上为什么好多水,而且衣服中还冒出了许多红色的谜之液体。 我伸出手指对着小喷泉捅了捅。 影卫倒吸了一口冷气,面容扭曲起来,看起来十分痛苦。 并不明白他在痛苦啥。 “疼?”我和善地笑着看他。 影卫咬牙道:“不。” 唉,我又猜错了,失落。 这次失落十分短暂,因为我马上被布包内的香气吸去了注意力,那味道似乎有魔性一般。闻得人痒痒的。 这种味道,在体验课上闻过!!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食物!!! “非常……抱歉……只得一只山鸡和些许野果,粗略处理了一下,您……” 在我们的文明里,据说美食会上瘾,是和毒品一样的存在,非常危险,沾上了就戒不掉了。因为有肉体才能进食,而维护保养肉体是非常奢侈的活动,更别提操控肉体去进食了。 而我的双手,却不受控制地,如同被蛊惑了一般伸了过去。 影卫刚转身回来,手上拿了两根方才折下来的树枝,诧异地望着我的吃相,小声说:“主人,筷子……” 筷子,呵呵,不要逗我,那么高难度的操作我哪会。 风卷残云般地收拾干净烤鸡和野果,流下激动的泪水。 古代赛高!肉体赛高!呜呜呜。 扫荡完,看见影卫哑然望着我,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糟了,忘记给他留了,他也是人类,也需要进食的啊…… “你饿么?”我问。 影卫沉痛地摇了摇头。 哦,不饿啊……我为啥老猜错啊,郁闷。 原来影卫不用吃饭,好厉害,真是刁刁的。 这时候才发现腹中不时作痛的感觉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种舒服的满足感。我恍然大悟,一定是影卫偷偷在食物里放了解药。 我诚恳地望着他。 影卫扑通跪了下来:“主人赎罪!属下只能找到这个……!” 哎……我有那么吓人吗…… 扶了他起来,又回到不知自己该干嘛的情况,只好问道:“我问你,普通人此时都做些什么。” “主人赎罪!”又扑通跪了,“主人该安寝了,属下该死。” 为啥我睡觉你就要死啊,不解地皱了皱眉:“上哪睡。” “属下愚昧,不知主人……”他犹豫了半晌,“不知主人是哪家府上,如何回去。” 我想了想:“我不是哪家的,也没得回。” “……抱歉,是属下逾矩。”影卫面色一青,惊疑不定地问道,“那今晚……就在客栈歇脚?” “那走吧。” 影卫脸色复杂步履维艰地走在前面,我悠悠然哼着小调跟在后面。 只是嘴边老有油嘀嗒嘀嗒往下滴,有点蛋碎,伸出袖子抹了抹。还是黏糊糊的,不太好受,不过比之前好多了。 影卫看我的眼神不知为何更奇怪了。 客栈大厅里三三两两坐落着用餐的客人,我瞧瞧他们,回忆了一下今天遇到的人们,再瞧瞧影卫。 嗯……总觉得……影卫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别人衣服都是一片片布,纵然款式简单,也是齐整的。 影卫的衣服为啥一道一道带着毛边儿,还黑乎乎的。 想起以前服装史的课程上,有的时代人们会专门拿牛仔裤剪几刀磨损做旧的,算是当时的潮流。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5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影卫大概是这个时代的时尚弄潮儿吧。 怪不得老有人看着他指指点点的。 虽然我不太喜欢他这种破烂的后现代服饰风,但毕竟是别人自己的事情,我无权干涉别人的喜好。本创世神真是十分民主。 客栈的老板迎上来,上下打量着我的衣着,目光停在腰间的玉佩上好几眼,笑得眼睛谜成一条缝儿,然后看到我的脸,嘴角似乎抽了一抽。 “呃,客官,住店啊?要什么房间啊,几间啊?” 感觉有点复杂,不知如何应对。我只好望望影卫。 “一间。……上房……吧。”影卫语气也有点犹豫,难道他也没住过客栈吗。 “好嘞~”老板应完,笑盈盈地看着影卫。 影卫看看我。 咦,你看我做啥。 等了一会儿,老板小声提醒道:“客官,先交个押金……?” ……哦!我明白了!要钱!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并没有钱。 影卫神情复杂地打量完我,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回头道:“老板,拿纸笔来。” 老板听罢,摆了一副给他,影卫写完,老板看了身躯一震,神色顿时变得十分恭敬。 “原来是那位大人的……伙计!快送两位贵客上楼!” 诶!写字能当钱花!我家影卫棒棒哒! 我赞许地看了影卫两眼,打算等到了房里好好夸奖他,然而影卫感受到我的目光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老板安排完房间,看着影卫咋舌道:“公子爷,您这随从伤得不轻,我去请个大夫来?” 我皱着眉看着影卫:“谁告诉你他受伤了?” 不料我方才问完,老板惶恐地跪了下去:“小人多嘴了!小人该死!请公子爷饶命!” ……泥们一个个都肿么回事厚为什么都要强行演出窝是杀人狂的样纸阿…… 郁闷地进了房中,看到在博物馆里见过的床。我们的文明里,意识源文件需要休眠是要储存在网络容器里的,看着眼前这么一张简陋的木板可以达到恢复体力的作用,觉得十分神奇。 只要躺上去就好了吗…… “非常抱歉,出此下策,大概只能撑两三日……请主人责罚。” 我皱了皱眉:“你做得挺好,我还要夸你呢?” 影卫脸色惨白。 我坐在床上晃了晃,被褥倒是软软的,看着自觉蹲在墙角的影卫:“你在那里作甚?” “……抱歉,属下身为影卫,本应当在主人看不见的地方护卫,不该碍着主人的眼。不过……在下身体实在不便,无力跳上房梁……” 哦,我家影卫是天生残疾吗。 残疾还要从事护卫这种高危职业,真是身残志不坚啊。 我赞许地对他一笑。影卫惶恐地一跌。 “不上来吗?”我拍拍被子。 “……不了。”影卫嘴角抽了一抽。 大概爱好蹲墙角,不喜睡床。我从不强人所难,便成全了他,拉过被子躺了下去。 身上环佩叮当,穿金戴玉,……实在有点硌得慌。 回忆了一下今天的处境,感到不太妙。我是这个世界的创世之神,带着外挂来到这里,本以为会成为只手遮天的大挂逼,然而找不到金手指开关的我却只是个凡人都不如的小挫逼。 不知有什么可以支撑着我在这个险恶的江湖里生存下去,我举目无亲,一无所有,只剩下……我的……美貌……诶。 念及此处,不由得我,黯然神伤。 第4章 大吃一斤 一觉醒来,十分蛋碎。长发一圈一圈地围绕在我的脖子上,靠着床沿理了一会儿,愈发纠缠,越来越乱,只好作罢。 祖先活着,如此艰辛。 桌上摆着粥和小菜,服务意识一流,在心中默默给了好评。拨了半碗粥,放下勺子,评论道:“没有你昨日的好吃。” 影卫阴晴不定地看着我。 “属下服侍主人梳洗。”影卫端了盆水过来,拧了毛巾。 我十分配合地把乱七八糟的头发拨开,把脸露出来伸给他。湿热温暖的水流在面部划过,很是惬意。昨天嘴巴边上黏糊糊的东西尽数被洗去了,舒服了不少。原来肉体需要每日做清洁,我在心中暗暗记下。 低头的间隙注意到,影卫的腕间原也有黑乎乎的东西,一丝一缕点点滴滴斑驳地布满双手,而遇到水的部分却溶解掉了,化成红色淡淡消失在水中。 好奇地碰了碰他的手,影卫十分配合地没有动弹。沾了水一点点擦拭,红色的凝固的块状物渐渐都洗去了,露出一双苍白而干练,指节修长的双手来。 “这不是挺好看的吗?”心下不解。 影卫没有应答。 等我放了手,影卫将毛巾收回去,我猜想他是梳洗完毕了,娴熟地问道:“普通人家,此时应当作何?”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6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上集市做买卖,或者下地干活。” 哦,赶集!听着有趣。我站起来,欣然道:“那便走吧!” “就、这样出去?”影卫语气迟疑。 “不好吗。”我虚心请教。 影卫坚定地摇了摇头:“主人自然是……很好的。” 我满意地一笑。顶着一头鸡窝出了门。 一路向集市行去,赶集者众多,路上人头攒动,车水马龙。驴马骆驼,也挨着人挤在道上走。感觉稍有不慎,一步踏错,就要被一脚踩着脸。 略慌。 正行着,路边有匹马受了惊,纵身人立起来高鸣不止。旁边卖花的姑娘吓得一退,撞翻了卖胭脂的小摊,踩到了买肉的屠户,霎时叫骂声迭起,激起一波小小的骚乱。 影卫不动声色地把我拨开两步,才没有受到波及。 “差点儿撞着……这也太多人了。”更慌了。 “有属下在,请主人放心。”影卫稳稳答道。 影卫真是个好人。 他小心翼翼护在我周围,路上人虽拥挤,一路倒也安安全全的,衣角都没被碰着,我心里委实踏实了许多,胆儿也越发肥了,看着有趣的店也敢进去瞧上一眼,东摸摸,西扯扯。 晃悠了一阵,看到个铁匠铺,叮叮当当金属敲击的声音,伴着滚滚热浪袭来。 精神一震。原先我看的古话本里,闯荡江湖的侠者都要配几把神兵利刃,刀在人在,刀亡人亡,武器名字一念出来就刁刁的,放大招还能喊台词。再想我现如今两手空空,有些挫,不像个创世神该有的派头。 愉悦地踏进店中,见外面摆着许多铁器。没看到造型酷炫的兵器,只有几把短而方的小刀。 站在台子前打量了几眼,跃跃欲试,拿了一把起来。回头看影卫没有拦我,料来没有什么危险。 用手指摩挲过去,沉甸甸的金属,刀身凉凉的,十分舒服。刀刃处摩得亮亮的,那一条刀锋上像镜子一般,泛出光来,手指擦过去的时候,能感到指纹的棱角一跳一跳的。 顺手摸了过去,习惯性地往回一抽。 滋拉。 “啊啊啊艾玛艾玛呀疼疼疼疼疼——————” 一阵钻心的疼痛激得我眼前一黑,手指上划了好长一道口子,鲜红的液体喷涌而出,周围打铁的伙计被我嗷一嗓子吓得扔了手上家伙,影卫也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抓住我的手。我已疼得呲牙咧嘴说不出话来,红着眼眶看他。 影卫按住手腕点了穴,血流稍止,他迅速从自己身上撕下一缕布条,犹豫了一下又扔掉,从我身上又撕下一块,扎在手指处。 肉体真是太糟了呜呜呜好疼好疼好疼。 他处理完了,我却缓不过来,半天才吸着鼻子质问道:“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 影卫愣愣看了我半晌,小心翼翼地道:“这是您自己……属下也……这……”他顿了顿,叹气道,“属下无能,请主人责罚。” “好疼好疼呜呜呜呜呜。” “……不疼不疼。……不哭啦?”影卫语气已带了无奈。 在周围一干人看傻逼的眼神中,我被影卫连哄带骗地弄出了门,坐在路边吸鼻子。吸了一会儿,感觉没那么疼了,边分出神儿打量起了被包扎的伤口。 手指被包扎以外的地方,方才鲜红的血液流过的痕迹,此时竟变了十分成眼熟的暗黑色。 我瞧瞧影卫的手臂,再瞧瞧自己的手指,拉过来对比了一会儿。这不是一毛一样吗。 我大吃一惊:“你这是血迹吗?!” “……” 影卫的眼神难以言喻。 “是不是啊?!你身上这些,还有这些……这些黑黑的污垢,全都是你的血吗?!” “……是。”他低声应道。 怪不得客栈老板一眼看出他身受重伤!想到我刚刚那浅浅的一道小口子就如此痛苦,他身上背了这么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口还伺候我吃喝梳洗,我顿时勃然大怒:“你还说你不疼?!你当我是傻子吗?!” “……我现在确实开始怀疑你是了。”影卫皱了皱眉。 这厮,连敬语都不用了,鄙夷之情可想而知。 呔!我只是没经验,又不是低智商,你们不过比我早两天接触肉体,嘚瑟毛啊!最讨厌你们这种秀优越的魂淡了!! “那现在怎么办?你还能走路吗?疼不疼啊?……呸,一定很疼。怎么办啊?”我顿时焦躁得原地打转。 影卫凉凉地看着我,没有做声。 我们那个时代,肉体受损可以找售后服务,会联系维护人员,这个时代好像也是,记得是叫做大夫。我定了定神,对他道:“我们去找大夫吧。” 影卫只是眯了眯眼。 “是疼得动不了吧?你在这里等着罢。我去找大夫来。”摸了摸他的头,转身走了两步,他却摇摇欲坠地跟了上来,我制止道:“听话。” 影卫停下了。 第5章 冷冷的夜风在~脸上胡乱的拍 日落之前,我终于跟医馆那个缺门牙的小药童那儿学会了嗑瓜子。大夫擦着手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周围的小孩子便一哄而散了。 夜风甚凉。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7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我抖落身上的瓜子壳,殷切地望着大夫。 “外伤实在不轻,所幸只要悉心调理个三五载,倒也不至于残疾。”大夫面色凝重地说了一堆,最后摇摇头总结道,“但是以后要再动武,怕是不太可能了。” 听不太懂,挑了个我比较在意的问题:“什么时候会不痛啊?” 大夫茫然看我。 “他身上那些伤口,什么时候能不疼啊?” “……这……不出一月便可愈合。” 好长,要躺一个月,感觉他有点惨的。我对医生点点头,溜达到里面去看望他。 影卫静静躺在榻上,呼吸轻柔到无法察觉。他身上原先破破烂烂混合着血液凝结在伤口上的衣物尽数被褪去,换上了层层叠叠的绷带。大概是重伤的缘故,全身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头发也终于被整理过了,柔顺地散在榻边,映得脸色更加苍白。 诶,脸好好看,而且没在淘宝上见过,难道是创世神我自己捏的嘛,我有点厉害。 我坐在他身边,低头默默注视着他,用目光安抚他心灵的创伤。 “……主子。”他率先开口问道,“你的衣服呢……?” 我说:“拿去和店家换药钱了。” “……” 夜风甚凉。 我们两个裸男,相顾无言。 “你一直没有吃东西,饿了吧?”我从身上唯一仅存的裤衩里掏出一把瓜子,递给他。 影卫看了一眼。沉痛地摇了摇头。 原来他不喜瓜子。失落地将瓜子塞回裤衩。 大夫说他养伤需要安静,我便很快告辞退了出来。无处可去,仍旧蹲回店外面嗑瓜子。然而并吃不饱。 饿且冷。 感觉活着有点辛酸。 蹲了许久,听见厅堂里传来别人走动和交谈的声音,男声低沉听不太清,有个妇人的音调高一些,便零星飘了几句到我耳中:“早听说强盗土匪蛮狠,竟欺到咱长洛来了!……我就说那些衣服的料子,绝不是寻常人家的……没事没事,别谢了,这点帮衬不妨事的……那也不太平的,你们以后可走点心啊……” 里面讲了片刻,那妇人的声音边说边走远了,有脚步声向我这里行来,接着便披了件衣服在我身上。寒风被挡去大半,一股难以言语的感激之情涌上心头。转头见是影卫,咦这家伙怎么起来了。 “主子,这里风大,先进去吧。” “好。” 半晌,看我并没有动,影卫疑惑道:“……主子?” “腿麻了,站不起来。”人类的肉体真是难以驾驭。 “……”影卫轻轻叹了口气,附身握住我的手。大抵因为我被冷风吹久了,他的温度显得格外炙热。影卫探了探我凉石一般的手温。 冷不丁被他抱了起来。 以奇怪的蜷缩姿势。 “等等说好的重伤不治呢。” “已不碍事了。”影卫不由分说将蹲着的我架回了屋里,平铺在床上。 铺完我后影卫直起身,发现我的双手牢牢插在他的腋下。 “……主子您这是作什。” “这里暖和。” “……” 影卫决绝地把我的手从他腋下强行抽出。 哦!!冷酷!无情! 影卫面无表情地帮我层层穿起衣服来,朴素的棉麻,没了原先一堆乱七八糟的玉佩饰品,穿着倒挺舒服。这才发现他身上也换了素色的长袍,头发也绾得很低,身上的血腥味早已不见了,隐隐散出药草的香气。咦,请问你哪来的衣服。 “属下同女主人讲,主子原是富商,来长洛路上被强盗洗劫,财物家仆都没了。主子那身衣服配饰都价值不菲,女主人信得过,愿意接济几日。”他禀告完了,照例忏悔道,“属下无能,还害主子破费,惭愧。” 穿完衣服,影卫将我塞回被窝里,伸手握住了我的冻糕双手。他的手掌宽厚,正好包住我的冻糕哦不我是说手,待温度恢复了一些,他便自觉地松开手退后了一步,跪坐在榻边。 有个妇人笑着撩了帘子进来,听声音正是方才和影卫交谈的妇人,端着一大方盘摆在桌上,招呼道:“过来过来,随便炒了几个小菜,趁热吃着啊!不知道你们的口味,咸了淡了尽管知会大姐一声。” 欣然应坐,妇人放下菜便出去了。影卫不肯与我同桌用餐,害我废了几句口舌方才动筷。我不会用筷子,全程徒手抓菜,吃了几口,不由道:“这个,比你做的好吃。” “……属下无能。” 你又无能了。你咋老无能。How old are you 无能。 “影卫必备做菜技能吗?别的影卫都很会做菜吗?” “并不。大都只会几样维持身体基本所需的菜品。”影卫道。 “既然做菜不在影卫的技能范围,那你为什么要归结于自己的’无能’上面。”我皱眉道,“我现在许多事情并不知晓,你这种措辞很容易误导我。希望你以后能注意。” 影卫哑然。 不确定他有没有理解,我又补充道:“我发现你总是喜欢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这是你自己的问题,我不管你出于什么心态,但我希望和你交谈的时候你能传达更直观的有效信息给我,而不是带有歧义的自我厌弃。很难吗?能办到吗?” “……属下……遵命。”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8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看着不傻,应该可以理解。 讲完继续吃菜,炒菜温度都不低,徒手抓取烫得生疼,汤类的温度更是灼热……可那些沉沉浮浮的肉丸又着实诱人得很,思虑再三咬牙下手。 烫得我嗷一嗓子惨呼。 幸得影卫瞬间拿寖好凉水的毛巾裹住了我的烫蹄,温度降下来缓解了不少。咦你什么时候准备好的冷毛巾…… “主子……”影卫踌躇再三,斟酌问道,“可是觉得此间的筷子不干净?要不,属下去找新的筷子来……” 我沉痛摇摇头:“我不会用筷子。” 影卫一脸呆滞,接不下话去。 “能帮我夹个丸子吗。”我身受重创,仍念念不忘,可见食欲如毒瘾,此话不虚。 影卫忙取了一双新筷子,夹好肉丸犹豫了一下,看看我的脸又看看我的碗,最终放入了碗中。用未受伤的手将碗内食物倒入嘴中,边咀嚼边含糊地道了一声谢谢。 “……不……敢当……”他语气尴尬得很。 影卫去掉了毛巾,抱着我的手细细检查了一番,松口气说并无烫伤。又寻了几个不同大小的勺子与我,使我免受灼烧之苦。贴心棉袄,感激涕零。 平安无事的吃完这餐饭,医馆的女主人笑着来收了。交谈询问了影卫的伤情,说要躺个月余方能下床。呔,刚刚还说自己已无大碍到处蹦跶,原来这厮又骗我。 愤怒地将影卫塞回床上,斥责批评了半晌。影卫一张没有血色的小脸隐没在被子中间,怯怯地听着我责备,可怜得很。 “属下……虽然逾矩,但有些问题……想请教主子。”临走前影卫开了口,颇为疑虑的样子。 “方才说的你全都没听进去?大夫要你静养呢,先歇着吧。”我替他吹了蜡烛,摸着黑一步步挪出房间去,“来日方长,不急这一时呢。” 里屋静悄悄的,好半天才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谢谢”。 (今天的剧情 第6章 取名火葬场 起夜释放了一波心中的狼,不知什么时辰,只是天光未亮。回房路上,看见院子里伫着个人影,眼熟得紧,不由凑近瞧了瞧。 影卫双眼无神,垂首呆立。空地上抛置一把青锋,剑身布满细碎裂纹。 我唤了几声,他恍然未闻。只好上前拍了拍他肩膀。 他反应很迟钝,简直有愧于武者身份,愣愣回过头,倒是我吓了一跳。他眼眶通红,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这个时辰,不好好睡觉,在这里吃什么凉风?” 影卫答道:“属下自幼受训,每日此时练剑,不曾懈怠过。” 得,昨晚那一席话通通白费,我生出三分恼意:“大夫吩咐静养,不可胡闹,别练了。” “……确实是,不必再练了。”他颤颤巍巍弯下腰去,按在那柄剑上,语气里饱含着莫大痛苦,“……我此生……都拿不动剑了……” 他那厢心绪澎湃,吓得我不敢出声。我原先相处的人都没什么情绪起伏,从未见过别人如此动容的样子,不知如何安慰别人,傻傻蹲在旁边等他哭完。 他像是心绪稍宁,抬起头来,眼底仍是令我生畏的黯淡无光:“属下已是废人一个,无力护主子周全,求主子赐我一死。” “哎不可不可!!有伤就好好养,没功力从头再练,说这有的没的……”我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即便无病无灾,也总会老死,倒是看生死比我们平淡多了。而这个字儿,我可是万万不敢碰的:活得越久,反而越怂了。 “属下不解,留我这么一个废人,有什么用呢……”他又哀怨起来。 “何曾废了!!你会使筷子,会做小菜,会洗脸……”我言辞诚恳一桩桩一件件赞美了个遍,抚着他的背道,“我的知识量,也差不多是个初生婴儿,有诸多事情要学习,你权当和我结个伴。” 我安抚了他半晌,连哄带骗,将他塞回被子里,掖完被子,他的神色才正常回来一点点。稍稍长出一口气,揣测初遇他的时候一身重创,不知遭了多大的劫难,我一颗温室里的花朵还要他来费心周全,不禁愧疚起来。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终于想起这回事儿来,“别人称你老是'那个随从'的,怪不尊重人的。” 毕竟本创世神面前,人人平等。 他眼底才升起的那些光便又沉下去了:“夜行中人,不曾有名姓……之前虽然曾被前任主人赐名,既已被驱逐,便没有资格再提了。” 他再度消沉,我便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悔恨,忙道:“那我再给你起个新名字可以么?” 他稍有喜悦:“自然荣幸之至。” 插话一时爽,取名火葬场,取个鬼啊我自己都没名字呢。但我面上不动声色,佯装镇定:“你们起名字,可有什么规矩没有?” 他道:“夜行中人,一般都冠夜姓。名字本身便随主人高兴了。” “好的,我记下了。此事需慎重三思,容我权衡几日。”我滴水不漏地接了话茬,心中恨不得突然鼓掌。 影卫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继而问道:“可否指教主子的名讳……?” “我没有名字……”我正常说了这半句,影卫脸色便变了,又退回之前毕恭毕敬的模样:“抱歉,属下逾矩……” “不不不不不不不你先慢着,”我赶紧止住他自抱自泣的意图,“我是真没有名姓,你这么理解吧,我来的地方特殊得很,名字没什么法律效果,所以渐渐被抛弃了。我们都是只有编号,没有名姓的……不过这样确实不太方便。”我摸了摸下巴,一时之间也编不出什么好听的代称,只好道,“这样吧,你帮我起一个罢。” 影卫愣了愣:“……哪有这样的规矩?” “就当救我于水火。”我慎重拍了拍他肩膀。 影卫愣神了半天,见我神色凝重,也认真了起来。侧头想了会儿,道:“属下对主人一无所知,不知从何想起。请教主人,可有什么志向?” 我心下茫然:“只知不会碌碌而终。” “主子,是有心朝政?还是——” 我没什么头绪,草草应道:“万人之上,也无不可。” 他惊疑不定,片刻后稳了稳神,道:“主人既有意问鼎中原,可取君姓。璇玑玉衡,是为王者正天文之器。主子宏图大志,属下便斗胆取’璇衡’二字吧。”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9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君璇衡…… 十分中意这个名字,我心下甚悦,满意地将他抱了个满怀。 影卫被我偷袭,措手不及,讪讪道:“只是……仆役替主子起名字,当真天方夜谭,日后说出去怕折辱了主人威名……” 我眼前一亮:“就是这个!” 影卫:“啊??” “夜谭……夜谭。”我念了一遍,觉得既悦耳又好记,还迎合着他夜行的规矩,“就叫夜谭吧。” 他反应过来,也有些雀跃:“夜谭谢主人赐名。” “这样一来,倒是两个名字都是你自己起的了。”我顺水推舟偷完懒,却又忍不住愧疚起来。 “文章天成,妙手偶得,想来也是这种情况……。”他轻声道,“主子真是个奇妙的人。” 我教育他既然彼此都有了名姓,该以名相称,他却固执得很,如论如何不肯同意。 想想日后再慢慢调教吧,便先放了他去睡。掩门出来,已是天光大亮。 ……听说天亮了就不该睡了?我还能睡吗……? (夜谭上线啦放个初版人设 第7章 GG 正踌躇间,却见医馆的学徒们睡眼惺忪地起来干活了。我扼腕痛惜:君璇衡啊君璇衡,世人平庸,尚且勤勉操劳,你贵为创世神君,却只想着睡觉,情何以堪? 想我还不如个寻常人家,又有个脆弱可怜的小侍卫嗷嗷待哺,我万万不可再如此咸鱼下去了,找点法子早早开挂是正事儿。 跟女主人寒暄了几句,托她代我照看好夜谭,这小子真的很不省心。我去客栈取那本代码大全来,应该赶得及吃午饭。 走到半路,想起一事儿来。夜行的老板提过:影卫一旦认主,是终身受雇。可昨晚夜谭却说,自己以前有过别的主人。不知道这中间又是出了什么叉子?还是这俩人中有人说谎? 可惜我情报实在太少,思来想去没有头绪。远远瞧见了客栈的招牌,却见门口围了众多仆役,着装统一,像是哪家名门望族的家仆。 众人在门口围了一圈,很碍着我的路,只好一一拨开走进去。厅内早没有别的食客了,只中间坐着个劲装剑客,不耐烦地扣击着剑柄,表情很不友善。掌柜在旁边劝茶,连连赔笑。 我终于拨开众人,踏进了店里,径直往楼梯行去。没走两步,已感觉自己吸引了周围所有的目光,背后如芒在刺,听见那剑客哼了一声:“好大的胆子。” 掌柜回过神来,指着我道:“回来了,就是这位公子了。” “他不是月尝笙。”剑客语气森然,长身而起,“可笑,居然有人敢骗到钟离苑头上来了。” “怎么会?!他前日住店时候,随从亲自写的字据……怎么会有人敢冒充钟离苑大少爷的门客呢……”掌柜惊慌失措,忙辩解道。 我品了两句,也许是在说我? 便回头看了一眼。 我这一顾盼,想是眉眼生姿,剑客也看得失神了片刻,门外更是一片哗然。 我知道,他们是被我周围这圈特效唬住了。 他们一定觉得我美到仿佛发光。 其实我真他妈在发光。 “……有趣。虽然不是月尝笙,但想必不会让大少爷失望。”他回身不再看我,简短下令道:“带走。” 周围带刀的侍卫齐声应了一声,训练有素地把我架走了。我被众人举在头顶,抽空问道:“去哪儿啊?我约好了中午要回去吃饭,中午来得及回去吗?……哦不对,我是来拿东西的……我的书……” “放心,少不了你的。”剑客头也不回,纵身上了马。 店门口围观的仆从们自觉避让出了一条路,可能看我老实,并不挣扎,可算是把我放回地上了。我搞不太清状况,只好跟着走,没几步路,竟看到夜谭闯进来了。 他已换了浅色的衣服,伤口像是又裂开了,看得出斑斑点点渗出的血迹。我瞧见他,简直气得眼冒金星,说了多少次让他老实躺着养伤,很难吗!难吗!!吗!!! 夜谭额间布满冷汗,轻微地发颤,我想过去扶他,却被拦下了。这才觉得有点恼怒了。 那剑客居高临下瞧见他,竟透出几分喜悦来:“哦……居然是你。” “……泽雀。”夜谭闭了闭眼,神情痛苦。 这俩认识?那不是好说话多了?而且这个剑客看起来还很高兴的样子…… “我等这一天等了许久了。”泽雀跃下马来,稳稳握住剑柄,“来吧,让我见识一下吧,我钟离苑二少爷的最强的王牌,十年夜刹的威名——”他顿了顿,忽而问道,“你的剑呢?” 夜谭道:“断了。” “断了?你居然说断了?”泽雀那丝愉悦刹那间转化成充斥着盛怒的杀气,他恨声道,“剑都断了,你怎么还不去死——?” ……靠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坑蒙拐骗!才安抚好他!!你们!简直!搞事!!好气! “我还……不能死。”夜谭声音很轻,“我还要护着主人。” 我回头看他一眼,正好撞上他沉稳的目光。我心雀跃:我这是连日劝解开导,终于有成效了? 泽雀一步步靠近他,冷笑道:“主人?笑话,二少爷已将你驱逐出门,你一个丧家之犬,又有谁要留你这废物……” “呸,你才废物。我家影卫可好着呢。”本创世神都舍不得骂,你个小菜鸡还如此嚣张。 风声乍起,我眼前一黑就已经移了地方。泽雀的手太快,我坠落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两圈,才感到疼痛。比起之前那道小口子来剧烈了不知几倍,只能拼命憋住眼泪,肉体……果然……痛苦……呜哇呜哇。 夜谭紧张地护在我身前,只是他既没有剑,又武功尽失,实在做不了什么挣扎。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0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原来如此……你的新主子,就是这个废物?”泽雀被他逗笑了,“倒是跟现在的你般配得很。” 夜谭没有理他,小心将我扶起,擦了擦嘴边黏糊糊的血液。 泽雀笑完了,声音又阴森起来:“夜刹,你如此可笑,却又着实可恨……大少爷以国士之礼待你,你自恃勇猛,从不肯正眼看他,而今你却根本接不住我一招……二少爷何等人物,接替他做你主人的,却是这种花瓶废物……” “咳咳,技不如人,甘拜下风。虽死犹荣。”我嘲讽完他,顺便把脖子一横。其实我清楚得很,我是要被切菜了,这周目是完蛋了,都怪我忘记把如何开挂的程序写进说明书里。哼,等我下次读档再来,要把我家影卫数值改得比你高一百倍,将你吊在电风扇上面打。还开高档,飞快旋转的那种。 我白着眼腹诽了他一番,回神看到夜谭的眼睛,心里突然一紧。 “……对不住,主人。我……若还是全盛时期,断不会让主人受此屈辱。”他低声叹了口气,怅然道,“若一开始遇见的就是您的话……就好了……” ……唉,是啊。这对他来说,就是永生永世的诀别了。 下次即便读档重来,我遇见的,还会是这个皱巴巴的影卫吗…… 我突然,有点不甘心了。 不知是什么温热的液体滴在了我脸上,不知是血还是泪。我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影卫附身向我靠近过来,他缓缓闭上了眼,接着便是眼前一黑。 ——我的呼吸和心跳,停止了。 第8章 感觉自己是个寓言故事 随着身体机能停止,耳边弹出个熟悉的系统提示音。 “叮咚~” ……卧槽我进入了修改器的界面了!!!! 普天同庆yooooooooooo!!! 眼前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不时弹出新的提示,朝思暮想多日,我终于又接触到这个画风熟悉的界面,真想发三十个青蛙狂喜乱舞表情包刷满屏幕表达我的狂欢之情。 我粗略地扫了一遍,屏幕上列满了这个世界的各项数据,但是很多选项都是灰色,我知道这意味着需要先去本地服务器获取系统权限,可能是个密钥,可能需要实体服务器。 不过中间有几项是最基础的主角色的选项,文件已经命名成了“君璇衡”,看来这排数据就是我的能力值了。 [君璇衡][编辑][保存] 气血:30/100 修为:5 敏捷:5 防御:5 阅历:5 智慧:5系统权限 武学:无 金钱:0 声望:无系统权限 地位:无系统权限 我的文件名下列了许多,仓促间只扫了个开头。看介绍,普通人满气血是上限100,我缺了的70就是刚刚被泽雀那厮踹空了。其实我并不太清楚这些数据的具体含义和效果,但是目测和玩游戏差不多的样子。想了想应该优先改哪几个,顺手在气血框里多输了几个0,多抗点揍总归是有备无患,又切到修为框,正改着又瞟到旁边一个十分显眼的选项。 >>>是否开启实时监视窗口?[→否] 实时?对哦,不知道夜谭什么情况……顺手点成了是,旁边便弹出个小投影窗口来。 夜谭正抱了我的尸体——我的意识切到修改器窗口的时候,是没有生命迹象的,他是真以为我已经歇菜——迎着袭来的茫茫箭雨束手待毙。 我吓得一个激灵,还没回神已经敲了ESC退了出来。 我扑将上去抱着夜谭顺势往旁边一滚,他神情恍惚像是被骤然诈尸的我吓傻了,我的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卧槽我刚刚保存没有啊???!!! 这个曾经也伴随世上芸芸众生许久的终极宇宙大难题,很快得到了答案。滚过去的位置并不算太好,箭雨还是命中不少,我撑在夜谭上方尽力遮住他,背后一阵刺骨之痛。 ……虽然很痛,但是能感觉并没有什么大碍。如果我还是那个只有30点生命值的小渣渣,肯定早一命呜呼了。 激动地流泪:我保存了!! 我多年来养成的随手保存的好习惯救了我一命!!呜呜呜呜呜,我爱自己!!自抱自泣!! 这顷刻之间,夜谭经历了不知几番大悲大喜,脑子显然不太灵光,捧着我的脸问道:“您哭了……?” “呸,我才没哭,这是喜悦的泪水。”本创世神咸鱼多日,被宵小欺凌,此刻终于要翻身做一回大佬了!! 我爬起来就要作威作福,夜谭却胆战心惊地按住了我拉回他怀里:“主人,您背上已受重创,万不可再牵动了……” 他虽是尽力按住了我,但说来奇怪,我能感受到我只要使劲,必然能将他弹开。日前他能轻松把蜷缩着的我端起来,力气想必很大才对。 我心里起疑,又想起我退出修改器前,光标是停留在修为框里的。 ……不知道我当时心神动荡之时,在修为框里到底……输入了几个0……?? 泽雀也远远地瞧见我诈尸了,提了剑过来准备补刀。 夜谭大抵以为我要去送人头,拦着不肯放手,我只好深情款款握住了他的手。 他脸色先是一红,不知做了什么绚烂的浮想,而后反应过来,脸色又变了:“主人,为何你的内力突然如此……”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1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他不知如何说下去了,想必从未见过如此澎湃充裕的深厚修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敲了几个0,想来必然惊世骇俗。 渡了些内力给他保护心脉,我安抚地拍了拍夜谭的肩,他终于肯松手。起身整了整衣摆,便向周围找找有什么可用的道具。看到地上散落着的包子,拿起来掂量了一番。 刚刚撞落了不少瓦砾砖石,我不想伤人性命,肯定是不能用了。也就这个包子松软温和,弹性尚可,皮薄馅大,入口留香……等等我咋吃起来了。 定了定神,忙把包子从嘴里抽出来。我感受了一圈身周游走的充沛内息,顿觉不妙,对着近在咫尺的泽雀沉声道: “……别过来了。我这一包子下去,你可能会死。” 这句话飘进他耳,就成了狂妄的挑衅,泽雀剑气阴森渗人,竭力控制着怒火将寒芒一寸寸拔出鞘。 我如今的优势,也只有血槽和内力了。虽然耐打,但头要是飞了照样会挂啊。泽雀是正统的武者,论速度我必然拼不过他,真打起来我也就是个提款机罢了……我不杀他,他便要来杀夜谭,唉,就当是打怪升级吧…… 我捏了捏那被我咬了半口的松软包子,注了一分内力,轻轻掷出。 脱手的瞬间,那松软的物件已化身钢铁,带着雷霆之势咆哮崩腾而去,天地间带起骤浪狂风,只听得轰鸣之声响彻霄宇,一路轰平了数座屋舍,烟尘散漫遮蔽了视线,错愕让众人忘却了惊呼,只余下屋舍分崩离析的倒塌声不绝于耳。 ……我感觉,我超猛的……。 尘埃散了一半,周围人被呛得咳嗽不止,泽雀从粉尘中渐渐脱现出来,仍是维持着那拔剑的姿势。只是剑带着鞘已被削去了一半,手臂上渗落了行行血迹,更有甚者露出森然白骨。 他惊惧至极,全然感觉不到痛楚,连剑坠落在地都恍然未觉。 ……我,我打歪了……?? 我也是错愕了半晌,从装逼失败中回过神来,为掩饰尴尬又抖了抖衣摆。好像效果还算不错,就不计较这区区偏离的小事了。 正欲向夜谭邀功,却看见他嘴角渗出丝丝血迹,暗叫不妙,想来是他方才站得离我太近,被剑气震伤了。全怪我沉迷装逼,忘了顾忌旁人,又累他受罪……唉。 他这一身伤,不知如何行动……一回头,正好看到泽雀带来的宝马香车,欣然征用。刚出露了这气震河山的一手,侍从们对我皆毕恭毕敬。初次行强盗之举,居然十分愉快。 “走吧。”我将马车牵了过来,唤他上车。 夜谭尚未回神,茫然问我:“去哪儿?” 我抱了他回车上,抵着手腕将内力过渡过去,说道:“但愿还赶得上吃午饭。” —————————————————————————————— 【本章中心思想】就,真的,大家一定要养成随手保存的习惯,相信吃过亏的,不止我一个人。【深沉脸 (主角长这样w 第9章 真的我一点儿也不爱演 午间风光正明媚,窗外一声鸟啼拉我回过神来,手里的瓷杯已经捏碎成了粉末。 夜谭披着一层单衣,靠在床沿上翻书,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已经见怪不怪了。一开始他还会紧张地检查我有没有被瓷器划伤,人心不古。 “……这药堂不能呆了。”我叹口气,抖落袖口间的粉末,“从昨日中午回来到现在,医馆的杯子已经被我捏碎了三十七个了,任大夫真的要骂人了。” 上次数值改得太过,如今很是驾驭不住体内这洪荒之力。这期间我都紧绷着神经维持力道,可只要稍有走神,手下就断壁残垣。我意志已快撑不住,时刻在崩溃边缘。 最崩溃的是,我实在不知道上次是怎么进的修改器,现今怎么也改不回去。 “阿谭,你还记不记得昨天……在我假死前一刻,我们到底有做什么吗?”我想不通其中关节,心里有些烦躁,轻轻扣了扣桌面。 旋即整张花梨木案应声而倒,碎了一地。 干。 “……主人,不妨躺着说话。”夜谭谨慎提议道。 “可我已经睡塌了两张床。”沉痛拒绝。杯子桌子也还罢了,床这种东西,毕竟少一张就缺一张,“可我真的得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了,我还是去院子里躺着吧。” 我轻手轻脚推了门出去,夜谭也放下书本起身了:“也好,属下随您晒会儿太阳。” 我点点头,集中了注意力,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诚惶诚恐,如履薄冰,把里屋的躺椅,端到院中。轻轻放在地上,步履谨慎地推开七步,才呼出一口气:“你不能久站,靠着歇一会儿吧。” “主人,不可。属下怎可如此失了礼数。” 我知道他这向来难哄的性子,可已实在没精力安抚他:“阿谭,我真的很累了,你饶了我吧。” 他抿了抿唇,竟然从善如流地立刻坐上去了。 如此轻松,我倒诧异了。 原来对付影卫,卖惨比安抚有效得多,在心中牢牢记好此事。 我拨开杂草,横在院子中央躺了下去。石子青砖不甚平整,硌得十分难受,但总算是终于放松了片刻。 “阿谭。” “嗯?” “活着,真的,好难。” “……” 外挂开启的条件,究竟是什么呢?物件?动作?仪式?台词? 我阖了眼,仔细回忆了一遍当时的情形。我被泽雀打飞,滚过几圈,后来被夜谭扶起。好像没碰到什么特别的东西,触发条件应该不是物件了。 “阿谭,你当时说了什么来着?你能再说一遍吗?”苦思无果,只好场外求助。 夜谭不做声,我又催了一遍,他才细弱蚊声小小应道:“属下说……如果是全盛时期,断不会让主人受如此折辱。” “还有一句呢?”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2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谭却无论如何不肯说了。 我翻身起来,殷切道:“阿谭,你还能动吗?可否勉强一下,重演一遍当时的情形?” 我知道这于他养伤些许不利,可也顾不得许多了,不容置喙将他端到地上,摆好当时的姿势,往他怀里靠去。 夜谭动作僵硬,表情更是精彩。 我想了想自己的台词,率先入戏:“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嗯,阿谭,到你了。” 我目光殷切,夜谭颇有些不堪重任,别开头去,小声说:“……如果一开始遇见的是您,就好了……” 莺鸟婉转,暖风过耳,静世安好,啥也没变。 一时间无人说话,我只瞧见夜谭的耳尖被阳光映得越发通红透亮。 我大失所望。 看来启动程序不是台词了。 还差什么?动作?当时好像也是这样啊,没什么差…… 我忽而福至心灵:“夜谭!你当时是不是亲我了?!” 夜谭吓了一跳,矢口否认:“绝无此事!!” “有吧?!虽然后来昏过去了没知觉,但我记得看到你睫毛理我超近的。”我欣喜道,“阿谭,酷爱,再亲我一次!!” 夜谭几乎是惶恐地想推开我,我自然不肯放手,圈住他硬是掰了过来,见他神情慌乱,我油然而生一种强上民女的罪恶感,忙安抚道:“别怕,我……咳,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神情凄酸,卖起惨来,夜谭终于稍镇定了一些,我见缝插针对准位置啄了上去。 命中!yes!! 他刚刚还在拼命挣扎,我真亲上去却不动了,想必已经吓傻。 可亲是亲了,仍未能启动修改器。我揣测是不是位置不对,碾着他的唇转了几个角度,仍旧没有起色。 大失所望×2 所有能想到的法子都试过了,终于无计可施。我悲伤欲绝,霜打茄子般缓缓松开了手,从夜谭唇上移开。 没移几寸就不能动了。 不知何时夜谭抬手扶住了我脖颈,指节插入发间,一寸寸摩挲上移。 “……抱歉,主人。我……属下并非想拒绝您的意思。”他低声道了歉,闭眼又贴了上来,他的薄唇炙热,呼吸轻柔: “请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 不是?? 兄弟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兔挂狼谭by阿泽 第10章 发家致富 我记不起来怎么结束这尴尬的一切再度把夜谭塞回房里,大概是脑子太糊了。 但是关门前瞧见影卫的眼睛亮晶晶得很漂亮,想来不算是坏事罢。 我为了保住医馆脆弱的床榻们,再度躺回了院子中央,继续陷入疑惑中。直到日头西斜,星子挂满夜幕,才沉沉睡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辰,莫名其妙地,居然又切进了修改器界面。 刚刚还在梦乡,一时反应不过来,疑惑间,看见了实时监控里的投影。 这时天色已经渐亮,夜谭半跪附身在睡着的我的身侧,他的发梢垂下来遮住了我的脸。 ……这不真是在亲我吗!! 我没猜错啊!!启动程序真的是夜谭亲我这个动作?! 惊了,我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设置的这个启动条件?!筹备毕设的七十五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我一边震惊,一边兢兢业业做着推测。白天也是这样的动作,却没能启动成功。差别莫非是因为白天是我主动的?原来要夜谭自己主动,并且我自己不能知道,非得偷偷被亲才行……?? 得出这个结论,我愈发觉得自己简直有毒。 那边夜谭已经满意地起身了,手上端着一块方盘,盛着几幅碗筷,看样子是刚取了早餐回来。我定了定神,赶紧去改数据。 修为那个框,足足多了7个0,是50000000。看样子我当时真的很受惊啊…… 汗颜地删了几个0,但又不知道正常该输多少,不知有什么可以参考的? 旁边正巧显示着最近接触过的人的数据,夜谭武功尽失,各项数值都低得发指,没什么参考意义,其他是普通人,也都低得很,再找找……有了,泽雀。 他的数值真是漂亮得很,复制一遍也不为过,但有个怪异的地方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表示生命力的气血那一栏,显示的竟是: 气血:40/3000 怎么回事?3000这个上限自然是优秀的武者该有的,可如今只剩40,这……不是他已在垂死边缘的意思吗? 我有些好奇,却开不了他那边的实时监视。选项是灰色,需要先获取管理员权限。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3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只好罢休,先去改别的。我几乎是照搬了泽雀的数据,只是每一项多加了500。这样以后就算再次交手,至少能轻松护着夜谭全身而退。 存好自己的能力值数据,便轻松多了。接下来就是最让我兴奋地,金钱了……! 要改成多少呢?我想至少能把客栈钱付了……呸,不能这么寒酸。我要买十所大宅子,请一百个大厨师,开满美食店,再储备很多很多床。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睡青石板了,真的! 哼,先来个一亿万两,不够再补! 我飘飘然输了一连串0,高兴地敲了回车。 弹出个提示:[多余金币默认放置于主角色周围,是否确认?] 确认。 金光一闪,院子中刷刷刷多出来巨额的黄金,一层一层累得比屋檐还高。黄金顷刻间铺满了整个院落,挤不下便只能继续往外扩散,在街道外持续刷新。金条压弯了枝桠,压沉了屋檐,山洪般流淌了一地。 一时间医馆内外珠光宝气,熠熠生辉。 夜谭被这盛景吓了一跳,手一抖端着的瓷盘碎了一地。 紧接着,界面突然跳红,随着一声提示音,我被强制弹出了修改器。 一睁眼,夜谭正回头看我。他手里的盘子端得稳健,瓷盘碗盏都好好盛放在内。 周围唯有凉风习习,没一丝黄金的影子。 ……这提示音,我熟悉。 这是。 系统。 他妈的。 回档了。 刚刚修改器跳错我被弹出的那瞬间,还伴有几行字:[ 错误提示:由于该操作触发本世界多人质疑,系统自动回档。] [剩余系统回档次数:1/3] [如果回档次数超出负载上限,本世界将永久停止运行。] ……玩了个大脱。 (乖巧的夜谭谭w!by阿泽 (是包子呀by阿泽 第11章 途漫漫兮改日再议 这几天经了几番大喜大悲,很是倦怠。怅然弱失地拿勺子拨拉完午饭,只想再去好好睡一觉。 夜谭挑眉道:“主人的身体状况,仿佛忽然之间大好了。” 是啊,我此刻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坐在桌椅上用餐,已是了不得的大进展了。 揉了揉眉心,夜谭又问:“主人可有什么不适?” “我有问题想问你。”用完这餐饭,思绪算是得到片刻休憩,便细细梳理了一遍这几日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这些事算不算与我有关。你若不愿提及,倒也不必勉强。” 夜谭恭敬道:“请主人示下。” 我点点头:“其一,我昨日回客栈取书,为什么会有人要抓我?泽雀是什么人,到底出于何种目的?他言语间提到月尝笙,月尝笙又是谁?其二,泽雀说你被二少爷驱逐,二少爷又是谁?也是你曾经的主人吗?可是前几天在夜行,掌柜分明说过影卫是终身受雇,你却为何会换主人?还有……” 我顿了顿,心里不想触碰他往事,但又着实奇怪:“泽雀似乎对你的剑术很感兴趣,你究竟为何会武功全失?” 问题尽落,鸦雀无声。夜谭像是全是忘了回避我眼神的礼数,盯着我默不作声。 “抱歉。可能牵扯你伤心往事……”我忙摆摆手,“不想说就算了,我也就随口一问。” “主人误会了。属下只是……有点诧异。”夜谭意味深长道,“原来主人心思缜密至此,属下眼拙。” 我嘀咕道: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这第一件事,确实全是属下的过错。当日字据,属下确实写得是钟离苑月尝笙。月尝笙是钟离苑大少爷钟离子虚最为青睐的门客,城内外一切吃穿用度,只要报个名字就全由钟离苑担待。是属下斗胆,将主人误判为他,因为除了月尝笙……属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主人这样姿容的人物了。”夜谭垂首请罪道,“可惜属下愚钝,果然猜错。还累主人以身犯险,难辞其咎。” “钟离苑又是什么地方?” “钟离苑距长洛城东百里,是百年名门世家,于黑白两道都颇有威望。如今大少爷浪子心性,耽于玩乐,内外一切均是二少爷打点。二少爷聪颖无双,经商有成,兼之收揽了许多江湖门派,又结识超中权贵,这两年更加如日中天。泽雀是大少爷麾下数一数二的剑客,侠名驰名当世。” “那就怪了。”我摸摸下巴,“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夜谭道:“主子的心思,属下不敢揣测。” 我叹口气:“还能好好对话不?” 夜谭毕恭毕敬道:“夜行训诫,只管杀人,不问对错。” 我顿觉长路漫漫,掩面叹息。 夜谭忙道:“若主人有令……属下当尽力一试。” 我这才满意点点头:“孺子可教。” 夜谭低头想了想,道:“属下斗胆一猜,月尝笙既是得宠门客,若还在府上,泽雀来之前就该知道主人是假冒的了。” “对,月尝笙不仅不在钟离苑,而且连行踪都无人知晓。”我颔首赞同,又说,“不过这和我们也没多少关系就是了。” 夜谭忧心道:“可主人击退泽雀,也算驳尽了钟离苑的面子。他们顺风顺水许多年,只怕咽不下这口气。”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4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他愿意正常说话,我便开心起来,便问:“那个二少爷,是你原先的主人吗?” 夜谭恍了好半天神,才答道:“……是的。” 我又安静候了许久,他又道:“二少爷他……钟离子息,是当今数一数二的英雄才杰,文韬武略,不在话下。可惜我技艺不精,护主不利,被废去武功。二少爷鸿鹄之才,留我无用,便将我退回夜行。” 我奇道:“那为何夜行老板说是终生受雇?” “其实这两句话,都不算错。”夜谭叹口气道,“夜行的影卫,原本确实是可以退回的。只是从夜行成立至今,从未有人被退回来过。……属下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例了。” “那又是为何?” “因为……”夜谭望着窗外,像是思绪翻飞了一番,“退回夜行的手续,比直接杀了影卫,要麻烦上千百倍。” 我皱了皱眉。 “我们这种姓名都不配有的暗卫,死伤都是寻常小事。可要将影卫退回去,便要主人带着影卫往返夜行分舵、总舵数回,耗大量物资人力做各种证明,还要打通夜行上下,同意收回这个辱门败类才行。会买影卫的人,都非富即贵,谁肯浪费精力为一个草芥贱民奔波?不如杀了简单轻松。” 我不禁哑然了。 “……这个二少爷,不惜如此大费周章也要留你一条性命,想必真的很喜欢你吧。”我撇撇嘴道。 夜谭像是一惊:“您在说什么胡话。” 我又歪歪脑袋:“夜谭,你老实告诉我,要是那天没有我将你买下,你会是境况?” 夜谭坦然道:“属下绝对撑不过两夜。” “那不是很奇怪吗?”我耸耸肩,“钟离子息非要留你一命,却又偏偏不给你疗伤,脑子里装得都什么玩意?” “二少爷是人中龙凤,他的心思……属下从未看明白过。” 我咪着眼咀嚼了几遍,越发觉得夜谭话中有话。 不打扰他怀念故人,我悠悠起身出去了。 待我出了院子,夜谭方才反应过来:“主人要出门?” 我勾勾嘴角:“喝茶泡妞去。” 第12章 壮士 我是找泽雀去了。 ……天地良心,我说那句“喝茶泡妞”的时候真的不是指他。 只是我那本代码大全不在客栈,掌柜说是东西之前就被钟离苑的人搜走了。思来想去,泽雀该是最清楚的,而且他此时命悬一线,不知道什么情况。 行到城门口,喉间干渴。茶是真的想喝,钱是真的没有。 正好不知道现在轻功速度是什么水平,遂在人群里瞅了个目标打算借点银子花花。 便入眼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锦衣轻裘,言行孟浪,正在路边和勾栏院的姑娘调笑。我在他身后飘然而过,轻松摸了个荷包到手。 躲到巷角拆开看了,里面果然丰润到流油。想着茶钱应该不贵,摸了几良碎银子,又将其他原样装回去。 转出去一瞧,那浪荡子仍在原地调情,我便又施施然踱步回去,将钱袋塞回他腰间。 艺高人胆大,此言不虚。 有了着落,抬头挺胸入了茶馆里。这小店破破烂烂,茶水低廉,生意倒更热闹。 坐落片刻,市井百态,一一入眼。大汉们呼朋唤友地划着拳,妇人窃窃着东家长李家短的琐事,小贩急红眼的争辩,我都是第一次亲见,实在有趣得很。 旁边隔了几桌,正好有几个壮士提到钟离苑几个字。我便捧着茶杯,不动声色换到他们附近。 刚才坐定,却见有个眼熟的人嘻嘻笑笑地进店里来了。哟,人生何处不相逢,正是我刚刚擅自借钱的那个公子哥。店里此时位置不多了,他问了几桌人,都不愿与他拼桌。转头看到我附近空着,笑盈盈过来搭话:“小兄弟看着面善,可否留小爷我在此间歇个脚呢。” 我专心偷听旁边人说话,只是点点头示了意。 两厢无话,听了片刻,便多明白了一些。 夜谭口中所说:“大少爷浪子心性。”这里却是另一个版本: 钟离子虚沉迷美色,不分男女,荒淫无度,将整个钟离苑的人上了遍。 我抱起茶碗,对空虚敬一杯。 大少爷,敬你是条汉子。 干!吨吨吨吨吨。 唏嘘完毕,不由得忧从中来。 夜谭也曾是钟离苑一员。 ……心慌。 “小兄弟,这是作什?”那阔少爷看我举动莫名,忍不住好奇问道。 “敬一位壮士。”我摇摇头起身道,“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你要走了?我于小兄弟有缘,今天这茶小爷来请客吧。”阔少爷热情地挽着我的手腕,往腰间掏去,我正要推辞,他却惊叫起来,“我钱袋不见了!究竟何时遭了贼手?” ……看来看上你的小贼不止我一个啊。 阔少爷眼珠滴溜溜一转:“我观小兄弟气度不凡,想必也是大户人家,可否赏脸请小爷我喝杯茶?” 我赶路要紧,随手将银子塞回他手中,转身便走。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5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请教小兄弟名姓?日后好做个念想。”阔少爷不依不饶拉着我袖口道,“小爷我姓叶,名乌有,就住城外……” 那又关我什么事儿了?但我自认礼数周全,仍回道:“君璇衡。”点点头飘然去了。 出了城去,提气狂奔,然而终究苦于不识路途,兜兜转转,日落西山才寻到地方。 钟离苑原来不止一座山庄,因往来繁华,周边竟也汇聚了个小镇。打听了一番,镇上许多商铺都是钟离苑下属,经营得当,家家富庶。 然,那句“大少爷上遍了整个钟离苑”的豪言壮语烙印心中,我看着满城老老少少,很不是滋味。 钟离苑城墙巍峨,淹于苍苍郁郁的密林中,我避开巡卫,沿着外面溜了一圈,发现北边有很长一段距离都无人把守,里面也没什么灯火,看着甚是薄弱,想来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放轻步子偷偷溜入。 瞎转了片刻,察觉到空气中弥漫来的血腥味。月华敞亮,见院内布满刑具牢笼,大概这一代都是用刑的地方。 目光所及处有一处灯火,无人交谈,却有鞭笞声。我屏息潜伏过去,果然见一人被缚于刑架之上,旁边仅有一个卫兵,百无聊赖地边打边计算着数字。 我看那人血肉模糊,凄惨无比,正义感自然发作。轻手轻脚绕后在卫兵后脑勺弹了个爆栗,卫兵闷声倒地。 从卫兵身上摸出几把钥匙,试了一遍,将刑架上的人小心抱下。他已陷入半昏迷中,脉息微弱,全无知觉。 还真是泽雀。 我经此数天历练,照顾伤病人士的经验简直登峰造极,带回镇轻车熟路找到家医馆,又借了些银两住下了。 一宿无话,翌日怕夜谭担心,上街买了些吃食零嘴,附了张字条,托跑腿的往长洛送去。当然我没提自己已在钟离苑脚下,不然夜谭那熊孩子肯定又要跑来闹事。 午后转回医馆,大夫向我通告了一番,全未听懂,只知道没醒。 我回泽雀榻边坐下,这才细细打量了泽雀的容貌,星眉剑目,凤表龙姿,是个好苗子。 肯定被大少爷上过。 想着干等下去也浪费时间,遂渡了些内力与他。 果然不消片刻,他幽幽醒转过来,看清是我,立刻要跳起来拼命。 “大侠莫激动,我不过想问问你我那本小册子上哪儿去了。”我抖了抖被子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地踩在脚下,他才算是老实了一些,“不过你这伤得严重,又是在自个家受刑……该不会是未将我捉回去,被你家主人问罪了吧?就算你有责,这下手也太狠了……” “自己领罚,与你何干。”泽雀嗤之以鼻。 “不是因为我,难道还能有别的理由?”我思来想去,觉得不是自己自作多情。 “因为我碰了不该碰的人。”泽雀大抵是伤势太重,声音十分嘶哑,“二少爷说,我不该碰夜刹。” 可以。 是我自作多情。 第13章 人间惨剧 我耿直地问了问二少爷与夜谭的八卦,泽雀哼了一声果然不肯理我。 我想了想,又问:“我来的路上听说,钟离大少爷上遍了整个钟离苑上下……” “胡说八道!”泽雀愤而捶床,“我都没有这个荣幸!” 我:“……???” 你的思想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这么说来,坊间说钟离大少爷浪子心性的传言,都是谣言了……” “大少爷洒脱坦荡,倾慕者无数,行些风流快事,也无可厚非。”泽雀语气自豪,细数了一溜大少爷的风流债,七个端茶的丫头,八家风月场的头牌,九个武林盟主,十个邪教魔头……诸多种种,果然壮士哉。 我沉吟再三,问出我最在意的问题:“我家那个小影卫,也曾是钟离苑的人,不知道他有没有被大少爷……咳,荣幸呢?” “我都不曾!如何轮得到他!”泽雀大怒。 “是是是,大侠你风流才俊,实在是大少爷福薄缘浅。”我欣然安抚道。 泽雀过完嘴瘾,却又老老实实道:“大少爷确实很中意夜刹,只不过夜刹毕竟是二少爷的人。” “……” 我沉思再三。 “……那,二少爷上过夜刹吗。” 泽雀勃然:“二少爷品性高洁,怎会行如此龌龊之举!” ……不是?等等?你在说谁龌龊?? “大少爷对夜刹有兴趣,不过是因为他目中无人罢了。”泽雀尽量给自己挽尊,“大少爷说,求不得的才是上品,到手的都索然无味。” 我奇道:“可大少爷不是一直对月尝笙颇为满意么?” 泽雀:“若得偿所愿过,如今也不会眼巴巴到处寻他了。” 我总结了一下。 大少爷上人无数。 但是真正想上的一个也没能上到。 哈哈哈哈哈哈看了感觉真可怜。 “又有什么好笑的?”泽雀横眉怒视,“可惜你运气好,仗着夜刹武功全失,动不了你。” 我品出他弦外之音,疑道:“我是夜刹的主人,他为何要动我?”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6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泽雀好笑极了,凉凉问道:“你不会真以为夜刹是什么好东西罢?” 一个侍卫,还分什么好坏? 泽雀冷冷笑道:“夜刹嗜血残暴,不忠不义,手刃了自己第一任主人秦可奏,挫骨扬灰尸骨无存;二少爷好心收留他,又遭他通敌叛变逐出了钟离苑……这桩桩件件,世人皆知,你又有什么可演的?” 冷哼一声:“不过也不怪他。夜行千百年来每一任‘夜刹’,毕竟没一个善终的。” 这句话信息量也太大了。 容我缓缓。 后来花了点功夫,才算是理顺了这段过往,摒弃掉泽雀饱含个人彩色眼镜渲染的唾弃,若他所言无需,便是这样面貌: “夜刹”原来不是名字,而是夜行每十年评定一次的称号。每次评级,位于巅峰的三人,将分担此称号,夜隐雾尊,夜君御帝,夜刹血魔。 这三个称号,评定标准不一。夜隐者藏匿,夜君者护主,夜刹者杀戮。 称号持有者被击败,将由胜者继承。但是影卫如果认主,便不可再争夺。 十年前夜谭被评为夜刹的时候,年仅十七岁。 夜刹是整个夜行实战能力最强的人,但寓意不详,每任夜刹都惨遭横死。夜刹就被这么晾在一遍,无人敢雇佣他。 晾了整整四年,夜刹在夜行撂翻了无数奢望掠夺称号的同门,到二十一岁,才终于被秦家的七公子领走了。 他自恃天才,狂妄桀骜,屡次冒犯顶撞主人,被教训多次,渐渐心生怨恨。 终有一日天良丧尽,当着众多宾客斩下了主人头颅。 秦家要夺尸体去安葬,竟然打了半月也没得近身。夜刹说恨他入骨,非得挫骨扬灰。 可怜秦可奏爱女尚在襁褓,神仙妻侣从此疯魔,秦家每年清明祭祖,连一注清香都无处安放。 夜刹自此声名狼藉,众矢之的。 钟离苑二少爷却宽厚仁慈,接了这个烫手山芋。 夜刹从此受钟离苑庇佑,可谓是高枕无忧,锦衣玉食。 夜刹在钟离苑鸡飞狗跳地横行了三年,捅了无数篓子,二少爷都不曾计较。 可惜二少爷再温柔敦厚,终究捂不热铁石心肠。 可恨他财迷心窍,卖主求荣,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二少爷终于幡然醒悟,心灰意冷。 然而二少爷圣人君子,念着旧情,费尽心思,仍旧留了他一条性命,就此驱除出门。 我:“我有个事儿想请教。” 泽雀:“说。” 我:“夜谭……不,夜刹他,不算我,确实是只有过两个前任主人吧?不会再多出来第三第四第五个前任吧?” 泽雀:“……你重点没错吗??” 第14章 何以结恩情 泽雀说带回去的东西都尽数上交了,我那本小册子不知道是在大少爷那儿还是在二少爷那儿。看来一时半会是要不回来了,沮丧地叹了口气。 言罢,泽雀便要挣扎着回府继续受刑,还很恼怒我打断他赎罪。我很不能理解钟离苑这些人的行事逻辑,便帮他找人往钟离苑内送了封信。 回到长洛,又去茶馆里坐了盏茶功夫,顺道打听了一下夜刹。得到的消息和泽雀所言并无太大差别,确实是当中残杀过自己第一任主人,只是少了“在钟离苑鸡飞狗跳了三年”这一段。照这些茶客所说,夜刹自从归顺二少爷,便自此销声匿迹了。 每天都在刷新三观。 本创世神越发觉得,这个世界,好复杂。 满腹疑惑回了任家医馆。 看到夜谭捏着针线,正在绣花。 我脑海里还翻腾着那喋血狂魔残忍弑主的血腥场面,见此情形大吃一惊。 夜谭看我回来,忙起身行礼。 我哆嗦道:“你、你这是……” “医馆主人虽然愿意接济,但终日这么吃白食属下终究心有愧疚。便问主人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女主人就给了属下这个。” 桌上放着一摞缝缝补补的衣衫,还有一半待补。 “你……你还会这个。” “许久不碰,确实有些手生了。”夜谭放了手上的活,在那些叠得平整的衣服里翻找起来,“因着前任主人富足,没有需要修补的机会。……啊,找到了。”他翻出一件简单的棉麻来,“主子上一件衣服稍有破损,属下已补好了。您要现在沐浴更衣吗?”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确实沾了不少污秽,正好换了。夜谭见状,便来帮忙。 方才解了腰带,听得“啪嗒”一声,内衣里掉下个物件来。 我看清了,更加满头疑云。 那是个黑金相间的荷包,绣着回云纹饰。 赫然是我昨天偷的阔少爷的那个。 叫什么……叶乌有?之类的。 捡起来翻覆看了半晌,百思不得其解,我明明亲手塞回他身上了……而且比之昨天,这荷包多出来一小枚白玉,还系了一条小布。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7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这布也眼熟,更是一惊:我衣角缺了一缕布,不知是何时被人撕去的。 打开粗略一看,便发现里面的钱比之昨天更多了。 顿感骨寒毛竖。 夜谭看我神色不对,低声问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阿谭,这些针线活你不必做了。”我掂了掂着荷包,“有人给我送钱了。” “……可属下已答应了任妇人……”夜谭尚在迟疑。 “阿谭,你不生气吗?”我忽然问道,“你原有登峰造极的功夫,也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现今手无缚鸡之力,又饱受饥寒之苦,还得做这些武者不耻的琐事……” 夜谭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却道:“属下身为护卫,如此言行可能不妥,但是……自从武功被废之后,运气反而突然变得很好。” “啊?” 夜谭一双星目亮晶晶地看着我,却不多话了。 我想了想,觉得自己对夜谭不该有欺瞒,又道:“我这两天听了很多’夜刹’的传言,不论是真是假……觉得要换了我是你,此时一定诸多怨恨吧。” “您……听到那些话了。”夜谭声音忽然放低了。 我点头道:“我听到几种不一样的说话,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 夜谭痛苦地挣扎了一番,说道:“我……属下不能说。若说了,便是真的有失忠义了。可是主人既然问了,属下若是欺瞒回避,也有失忠义……我……” 夜谭又皱成一团了。 我忙又安抚道:“无妨无妨,不说便不说了。” “那怎么成……”夜谭反而不干了。 “那你可以说点别的我不知道的事情。”我真是煞费苦心。 夜谭静了会儿,没头没脑地说道:“夜行训诫,胜者为王。师父说强者可以庇佑一切想保护的人,我便拼了命练武。有人来抢夜刹的称号,我卯足了劲全都打趴。我尚且是血魔,也无人问津,我不敢想如果失去这个称号,肯定更加没人要我了……可是后来……当我终于到达整个武林都无人能及的巅峰,却越来越觉得……这世间一切,哪怕我的功夫再好,也……救不了任何人的。” 他低头无力地虚握了半拳,轻声道:“我现在觉得,当个废人……确实是很轻松的……” 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只觉得现在就算有人捅我一刀,我也感觉不到痛了。 “阿谭,你最怕是什么?” 夜谭茫然道:“我所有最怕的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再有什么,也都无关紧要了。” “我最怕看见美人迟暮,英雄末路,我怕有情人终离散,善良的人坠入地狱,执着的人放弃信念,努力的强者甘于庸碌。”我半跪在身侧握紧了他的手,一字一顿道,“阿谭,你的剑道没错,不该是你担这个结果。你放心,我一定能找法子治好你。” 夜谭愕然:“主子,您既然听了那些传言,为什么还……” “钟离苑大少爷荒淫无度,你却只轻飘飘说是’’浪子心性’。泽雀口口声声说二少爷宅心仁厚,一点小错就罚得家臣皮开肉绽。两相比较,我信他才有鬼。”我哼了一声,将夜谭拉起身来,“走,跟我去见个朋友去。” 不消片刻,便打听到了城外叶家。颇为意外的是,倒是个颇为幽静雅致的小院落。 穿金戴玉的阔少爷正毫无风度地横在门前晃秋千,瞧见我便高兴地跳起来:“小爷我估摸着都这个时辰了,美人小兄弟可算来了。” “毕竟有人请我喝茶,于情于理是该登门道谢。”我扯了扯目瞪口呆的夜谭,示意他神态轻松自然一点。 “美人儿说什么胡话?是你凭本事偷去的,自然是你的,为什么要还。”叶乌有作苍蝇搓手状频频讨好。 我叹口气:“我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意思?是教育,还是炫技?” “这还不明显?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阔少爷笑盈盈道,“小爷我喜欢一个人,就想给他花钱。又有什么不妥了?” 我抚了抚额头:“如此直白,不愧是上遍全城的钟离子虚大少爷。” 子虚乌有,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走心的假名。 第15章 这波稳赚 “好说,好说。”大少爷得意非常,“小爷我观小兄弟气度非凡,取舍有度,却要为这劳什子阿堵物自降身份,心下实在不忍。” 我:“何不直说便了?” 大少爷:“怕小兄弟不收。” 我点点头:“也对。” 要有人举着金银来送我,我肯定拒之门外。可我又确实没钱,要去做这些下三滥的勾当。我觉得自己也是有病。 钟离子虚得我认同,不禁飘飘然起来,便伸手来勾我腰:“小爷我自然是思前想后,为美人马首是瞻。” 我顺势一避,夜谭顺势往我身前一挡。 大少爷即刻从善如流地去摸夜谭。 我:“……”真是左右逢源,稳赚不亏。 “齐人之福,平生快事。”大少爷贱兮兮笑说。 我望望天:“只可惜大少爷东差西误,享不了齐人之福。” 大少爷疑道:“此话何解?” “我现在缺的不是银子。” “美人想要什么?”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8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大夫。” 钟离子虚仍言笑晏晏,目光往夜谭身上落去:“这个大夫,想必是为夜刹而求的了。” “对。其实我也不指望能朝夕之间让夜谭恢复如初,只希望能让他再度开始习武。” “这可不是易事……不晓得小兄弟愿给小爷我什么好处呢?” 我白了他一眼:“你到底会不会泡妞啊?” 大少爷:“……” 我想了想,毕竟有求于他,不能如此呛人,诚恳道:“大少爷若愿意帮我这个忙,必当感激涕零。” 钟离子虚撇撇嘴道:“小兄弟的'感激涕零',真是价值连城。” “我的感激不是价值连城,但却是无价之宝。”我补道,“大少爷如果能想通此中关节,想必日后要上月尝笙当轻而易举。” 大少爷:“……” 被我戳中了伤心往事,钟离子虚很是啼笑皆非,摇摇头笑说:“罢了,倒也不是全无办法。夜刹一身内力是被人硬生生抽空的,丹田受损,不能聚气,所以无法练功。要治他是没有办法的,不过……小爷正好认识个擅作嫁衣的先生,可将他人内息引入他任脉气海,由此做根基,调理顺当,可与常人无异。” 我喜道:“甚好,有劳了。” “你没傻吧?”钟离子虚白了我一眼道。 “主子,万万不可。”夜谭也劝道。 钟离子虚轻扣折扇,说道:“此事,非一流高手、气劲纯正者不可。引人内息之术,如长江倒海,非倾空不得中止,直到力竭,精气力道均被抽干,届时沦为废人的,就是这个引息的人了。不知道小兄弟你,要上哪儿找一个这么甘愿放弃一世功力的内家高手呢?” 我顺口问道:“泽雀够吗?” 大少爷错愕非常,连连挥手:“那可是我的人!!我不同意!” “哎我不是说他。”我解释道,“因为我只击败过泽雀,不知道这算不算一流。如果他资格足够,那我肯定没问题了。” 两人愣了许久,大少爷才结结巴巴道:“你该不会想亲自……???” “再好不过呀。”我欣喜道。 “他,他毕竟只是个随从……”大少爷干巴巴道。 我语重心长道:“大少爷,正因为你一直自恃高贵,才泡不到月尝笙呀。” 大少爷惊惶不已:“……受教了。” “这位嫁衣先生,什么时候能到呢?”我殷切道。 “不出三五日……”钟离子虚仍未回神,机械应了答案。 我拜谢再三,千叮万嘱,欢欢喜喜地拖着夜谭回去了。 我的内力都是凭空乱改得来的,自然是一点也不稀罕。这对我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喜事。 但显然夜谭不这么想。 我知他顾虑,苦口婆心,劝了一路。 夜谭仍是剑眉一压,直挺挺跪在我榻前,断然道:“容属下拒绝。” 我气得蹬了腿横在榻上,恼怒道:“这世上除了你不听话,简直没什么能让我为难的了。” 夜谭不敢出声了。 我又重重叹口气:“唉!!” 夜谭又要皱成一团了。 “你也知道,我的内息,时强时弱,时有时无,和常人大不一样。”我连哄带骗道,“我常常睡一觉就会有变动,你放宽心好了。” 夜谭表情稍稍松动了些许。 我趁热打铁:“你要是良心不安,今晚就陪我睡一觉。” 话出口感觉哪里怪怪的。 夜谭十分不自然地道:“但凡主人吩咐,属下自然照做。这两件事不可混为一谈。” 终于得偿所愿,骗了夜谭同榻共勉。 只是我每贴近一寸,他便往外移一寸。 我在心里默念:快!趁着大夫还没来偷亲我一次!好让我进了修改器界面,把数值调得更高一点。顺便添点微薄钱财,我这次绝不蠢到回档。 一遍念着,一遍睡去了。 完整地睡了个囫囵觉。无人绕我清梦。 马丹,他没亲我。 没有什么修改器。 第二天夜里我抱紧了他臂膀。 如此睡了一觉。 又没亲我。 又没有修改器。 第三天夜里我手脚并用缠在他身上。 如此过了一夜。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9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仍旧没亲我。 今天也没有修改器。 翌日,夜谭小心翼翼望着我脸色:“主人,可是出了什么事儿?您这两日来,神色愈发愁苦了。” 我幽怨地看着他,有苦说不出。 你还有脸问。 你为什么不亲我。 好气啊。 (大少爷的人设 第16章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再见大少爷的时候,他来回打量了好久我和夜谭,惊疑道:“三天不见,你们两个脸色怎么都变得这么差了。” “我当然是很劳碌且忧患的,他就不知道了。”我十分不满,“该做的正事全都没做,不知道有什么资格脸色变差。” 夜谭:“???” 闲话不提,大少爷立即引见了大夫。嫁衣先生颇有些火急火燎的,像要赶着投胎,匆匆赶着我和夜谭进了里屋,大少爷跟着探头进来看居然还被他斥责“滚蛋”,讪讪地又退出去了。 大夫一边施诊,一边咋舌:“当年师父要传我引息术,我觉得简直有病,我说傻蛋才要赔自己一生健全去救另一个废人,结果被我师父吊在院子里胖揍。后来清明师父带我去扫墓,我才知道,我师父就是被人用引息术救活转过来的,那才突得肃然起敬。可自从我学会了这门手艺,却从来没机会施展过,只道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没想着我还能遇到二位这样的真心人。我敬重这位小公子,但总是未雨绸缪的好,我跟做棺材的徐家相熟,又和香火铺的刘家要好,你们届时要置办东西,尽可跟我知会一声……” 我听嫁衣先生喋喋不休地说着,声音越来越远,直觉得昏昏欲睡,正好这坐姿贴得夜谭挺近的,遂靠在他肩上准备会周公去了。 夜谭许是听大夫的香火铺往事有些草木皆兵,紧张问道:“主人?” 我含糊道:“有些困,无事,你们继续。”夜谭骨骼分明,棱角锐利,实在不是个合格的枕头,调了许久才找到个舒服的角度,安心睡过去了。 梦中如沉溺大海,呼吸艰难,又觉得肺腑间翻腾不息,左脚踩着棉花,右脚灌满铁铅,睁了睁眼,视线依旧模糊一片,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坐是卧。 我不知自己是睡还是醒,猜测可能是这睡姿不对,勉力试试起身,也感觉不出到底撑起来没有。不料想这般无关紧要地轻微一动,便觉气血上涌,喉头一甜。 我朦胧中似乎听到夜谭的声音,用力分辨了一番,但实在听不明晰。只觉得唇齿间俱是血腥,实在不太好受。 熬了好一会儿,我才勉强判断出此时在人怀里,此人正在喂我汤药。这双手控制不住地发着颤,我顿觉不妙。 完啦,我觉得他又要自抱自泣啦。 我张口想阐述两句感言,可连我自己也听不到声音。很是抑郁。 “……阿谭。我先睡两天……你别担心。” 勉强蹦了这几个字,我已觉得不堪重任,虚脱至极。遂不再勉力强撑意志,这种情况,晕过去反而好受些。 夜谭。 你要是还有良心,请记得偷亲我一次。 谢谢。[拱手] 如此昏昏沉沉半晕半醒了不知几多回,我算是渐渐习惯了这种飘飘晃晃的状态。再次睁眼见到日月,真是欣喜若狂。 夜谭正盘坐在榻前闭目调息,听见动静动如脱兔地跳起来扶我。 他一双眼睛熬得全是血丝,看得我心惊肉跳。 “阿谭你……多吃点肉吧。”我说。 夜谭茫然道:“什么?” “你太瘦了,这样抱着硌得慌。”我嫌弃道。 他吸了吸鼻子:“属下遵命。” 我试着动了动手臂,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力道。下次再能正常坐着用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真是一日比一日大起大落,前途堪忧。 老实说,我没想到散尽修为会这么严重。些许惊吓。 ……夜谭应该比我更受惊吓。 我一想到我又要分神安抚他,简直有些不敢看他了。 我支支吾吾找点别的话题拖延时间:“有水吗。” 夜谭轻轻将我放下,一眨眼就不见了,风一般瞬间倒了一杯回来,速度惊人。 “哇。”我颇为欣赏,“影卫果然很快。” “……是的,属下已恢复了两成功力。”夜谭将瓷杯递给我,我如临大敌地双手去接,生怕握不住水杯被夜谭发现我虚脱至此。 滋溜一声瓷杯从我指间滑走了。 马丹,根本捏不住啊。 下一瞬,瓷杯却稳稳落入夜谭手中,一滴都没撒出来。 我不死心想再试一次,总算是用力握住了杯子,可惜才动了半尺距离又滑落了。 夜谭仍旧,再次安全接住。 他低了头,眉间又添了三分郁色:“主人,您怎会虚弱至此……”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玩。”我反而乐了,“像训练小狗扔木棍会捡回来一样,哈哈哈可爱极了。”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20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谭哑然,感觉要被我气笑了。 “罢啦,只能劳烦阿谭帮我喝啦。”反正不急这一时片刻,慢慢养吧。万一今晚夜谭开窍偷亲我了呢。 夜谭想法果然比我周全,早准备好了宵夜小菜。我咸鱼一样躺在他怀里被喂完了一餐饭,十分享受。做个废人果然是极好的。 “主子果然是个奇妙的人。”夜谭边喂我喝汤,便说,“换了别人如此处境,当觉得羞辱至极。” “反正我本来也夹不住肉圆,还不是要靠阿谭喂我。”我十分坦然接受自己的废人设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夜谭并不搭理我,自顾自道:“属下定当找到法子替主人恢复功力。” “武功什么的都无所谓。只是好羡慕阿谭你可以这么灵活地用筷子啊。”我又将话题扯回筷子上。 “……不行。”夜谭坚定道,“筷子要学,剑法也要练。” “好好。那就多仰仗影卫大人提点啦。” 夜谭喂完食,替我擦洗一遍塞回被中,便去洗碗收筷。 我看着他忙前忙后,心想,居家保姆,此言不虚。 收拾妥当了,又回来看我,见我还醒着,倒有些诧异。 我确实有事想问他。 “阿谭。你当初被散尽功力的时候,也像我这样吗?”我问道。 夜谭点点头。 我便难过起来了。 我无伤无痛,身边有他费心照顾,尚觉得痛苦不堪。 不知道那个时候,夜刹被人废尽武功,一身重伤,还被敬重的主人驱逐出门,退回夜行偏角一隅,水米不进地等死的时候…… 我不敢想了。 我闭眼深深吸了口气。 夜谭小心翼翼地跪在榻前,看我脸色有恙,顿时警觉。 我费力伸出手,耷拉在他头顶,摸了摸他柔软的发梢。 “对不起啊。我应该更早点去接你的……” 夜谭一脸傻样。 我说晕就晕。 昏过去之前,我有个疑惑没来得及问出口。 我觉得,夜谭的武功治好得也太容易了。 既然他如此轻易就能治好,当初二少爷为什么立刻就放弃这张夜行最强的王牌了呢? (兔子阿谭!by光速去世 第17章 不成敬意 我在梦中好不容易习惯犹如漂浮沧海的失重感,便又感觉到世界一晃一晃地上下颠簸。 等到清醒过来,这颠簸感并未减少,原来不是幻觉。 夜谭正负着我在小路上行进,林间三三两两坐落着民居,炊烟渐起,疏影横斜,已近黄昏。 这是在散步吗…… “阿谭?”我声音嘶哑,低得近乎自言自语,夜谭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问道: “主人醒了?感觉如何?” “这是要去哪儿……” 夜谭脚下不停,边走边道:“属下也不知道要去哪儿,是大少爷吩咐让我们走的。” “唔?” “大少爷说,近日钟离苑附近将有大战,恐殃及池鱼。毕竟属下……暂时没有把握能护主人周全,能避则避了。”他顿了顿,又恭敬请罪道,“是属下擅做主张,求主人日后再责罚。” “大战?”我趴在夜谭背上蹭了蹭,换了个姿势,“钟离苑如日中天,也会有强敌?” “二少爷近些年劝降了诸多江湖小派,可能偶尔手段刚烈,有人不满罢。”夜谭想了想,又道,“属下常年身居高墙之内,也并不太清楚外面的看法。” 我唏嘘道,前些天还听泽雀盛赞钟离子息宽厚仁慈,以德报怨呢。 只是,难道我们就得这么徒步跋涉吗…… 想着如今离了长洛,我距离我的代码大全可是越来越远了。罢了罢了,我原也根本不知道在哪儿输代码,只记得金钱修改代码是23333,拿到也没用,只能碰运气等着开修改器了…… (PS.给很少玩单机游戏、不太清楚区别小伙伴们插一段解释:修改器和代码,原本就是两个不相干的东西。【修改器】是单独的程序,单独的EXE,启动之后可以任意修改存档里的数值。【代码】是直接在游戏界面里输入的一连串字母or数字,大部分时候都不会显示输了什么,但是输完之后游戏数值就会直接改变。也有部分游戏是输入代码后会直接跳蓝屏,里面可以改各项数值。我玩仙剑的时候就经常拿这个来改金钱数疯狂买买买2333挂逼人设不崩噗) 咦,等等哦。 修改器的启动程序可以确定是靠动作触发,代码应该也是动作吧……? 如果要靠身体比划数字的话,那不就是手势了吗? 一念至此,抬起手默念着比划了一遍,二三三三三。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21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果见眼前弹出来个熟悉的小光标,正是上次我玩脱回档前,系统问我放置金钱位置的图标。 这次我可学乖了,将光标移到左手掌心,小心翼翼只输了一个“1”,又福至心灵地,比划了个“OK”。 手上一沉,瞬间多出来一小枚碎金。 我简直有些热泪盈眶。 本创世神的尊严,终于,又挽回来一分了。 “阿谭阿谭。”我强忍住激动拍拍他肩膀,“找个最近的镇子歇一歇吧。” “主人不舒服吗?是不是属下走得太急了……”夜谭警觉问道。 我胸有成竹道:“不,我要去钱庄,取个微薄的小钱。” 我想得很通透。 上次我玩脱回档,不是因为金银数量太多,而是被人看到凭空出现了。 所以今后,我得尽量控制数目。若情非得已,需要改动大金额,需得做到滴水不漏,天衣无缝,不能让人眼睁睁看道金子从天而降……不对,保险起见,甚至不能让人查到这批钱财来路不明。就怕我原本一帆风顺,产业搞大发了,引人猜疑,专门来查我。到时候若再回档,那我数年经营,一番心血,不都尽付诸东流了。 说白了,我得洗钱。 蠢蠢欲动,跃跃欲试。 趁着薄暮,钻进县城,路边几家钱庄尚未打烊,夜谭挑了个店面整洁的停在们面前。 “我得自己一个人进去。”我说。 “不可,属下陪您去。”夜谭神色坚韧。 那怎么成,你才是导致我回档的头号隐患。 “阿谭,我不想胡诌什么借口蒙骗你。”我坦然道,“只是这件事,非得瞒着你不可。我知道你精于藏匿,但凡想跟我,我是绝拿你没有办法的。只可惜我这一番心血,早晚要功亏一篑了。” 夜谭道:“主人言重了,只是……您现在的状况,属下实在不放心。” 是的,我连站着都很吃力。 “没事,我只要片刻就可以了。你若无事……”我想了想道,“就去买点夜宵吧。我饿了。” 夜谭沉默了一顺,应道:“好,属下去去就回。” 他轻轻将我放在门口,等确定我扶稳站好了,才颇为忧虑地去了。 我提足精力进了店内,里面坐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正在嗑瓜子,柜台后有个白净的小伙计,正在算账。看来了客人,中年人热情招呼了一声,自己却换到里面嗑瓜子去了。 “先生是来存钱吗?”小伙计问道。 “兑些银票。……不过存点也无妨。”我应了一声,又专注脚下。 见我走得吃力,这少年忙从柜台里钻出来扶我坐下。万幸大堂里有这些座椅,算是得救了片刻,我缓了一口气,将刚刚改得手的金子交付与他。 “先生这是多少钱呢?” “十两。”我随口道。说完我又想起一茬,原本确实是凑了个整数十两,不过加上我第一次实验的那一两,应该是十一两才对。 算了,细枝末节,懒得分辨。 “我得自己称一称,劳烦先生稍候。”小伙计拿到后面上了秤砣,半晌支支吾吾问道:“先生,是……十两吗?” 门后那个嗑瓜子的声音忽然更响了。 我笑问:“不然呢?” 小伙计慌忙道:“我,我去取银票来。”匆匆一溜烟跑了,片刻后折返回来,拿了厚厚一叠银票。 “先生,你是不是病得很重啊?”他一边塞到我手里,面有忧虑问道。 “是呀。”我摸摸下巴道,“我重症不治,危在旦夕了。” 他神情凄惨,惊慌失措,我不忍再逗他,笑说:“无事,总会有转机的。劳小兄弟挂心了。” 我告辞过,步履维艰出了店门。目光寻视了一圈,才夜谭遥遥坐在远处民居屋顶,望着雾霭日暮,侧颜锐利而坚韧。他平日看着我的时候,眼神总是很柔顺的,我此时才发现,他独处时却孤独又警觉,像松柏于寒冬中凝结的那层冰。 “阿谭。”我招招手,“你在那里做什么?” 他回头看到我,寒松便化作秋水,像世间所有暮云春树,尽得圆满善终。 夜谭轻巧一跃已落到我面前,搀了我道:“若再近些,只怕要听到屋内的对话。” “你竟一点也不生气,我倒有点难以介怀了。”我将银票尽数塞进他怀中,趴回他背上绕着发梢打圈儿。 “为什么要生气?”夜谭背着我寻找落脚客栈,语气一片茫然。 “我可是有事瞒着你啊。” “那不是应该的吗?”夜谭回道。 此人教育不妥,三观实在很有问题,我叹口气道:“你除了阶级观念,脑子里就放不下别的了吗?” 夜谭辩道:“是忠义。” “你若不便真相,不分对错,又怎么知道自己是匡扶正义,还是助纣为虐?”我孜孜不倦道。 夜谭有些匪夷所思:“听主子号令就是了,还分对错善恶?” …… 这倒霉孩子,真是说不通。 唉,先睡为敬,明日再议。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22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本话的阿挂by段卿云 第18章 生根 翌日我再睡醒的时候,夜谭已练剑回来,沐浴修整完毕。自他再度习武,愈发神采奕奕,几乎看不出病容了。吾心什悦。 我们行程不明,我便提议多留一日,顺便置办车马用度。 夜谭一边服侍我进餐,一边应好。我瞅着他腰间那把寒酸的小破剑,觉得很不顺眼。 “这什么玩意儿?” “前些天用帮任大夫绣花换来的铜板买的。”夜谭坦然道,“很便宜。” 我思索了一番,问道:“阿谭,江湖上有什么散落的名剑没有?” 夜谭应道:“自然很很多的。” “反正我们左右无事,不如接下来,就为你寻一把名剑吧。”我欣然道,内心里翻滚过一大堆名剑美人豪气干云的戏本,十分向往。 “不必了吧?属下不是很喜欢剑。”夜谭却兴致缺缺。 我疑道:“看不出你很讨厌剑啊……” “倒也不是讨厌。属下只是不太懂。”夜谭摇摇头道,“要想杀人,暗器,剧毒,哪一样不比剑有效。属下至今也想不明白,世人为什么尊崇剑……可能因为耍起来好看吧。” 他回忆起来什么,又道:“属下曾跟泽雀提过此事,不知为何泽雀便就此大怒,说我有辱剑道,隔三差五要找我比试。我是影卫,常常藏匿无踪,泽雀为了找我,砍断了不少假山和花树。” ……哦,这就是“夜刹在钟离苑鸡飞狗跳了三年”的真相吗。 如果夜谭有江湖称号,一定是叫“背锅侠”罢。 剑是百兵之君,他连善恶观都没有,自然更不能理解了。我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只好作罢。 收拾完了,夜谭便去置办行李,我却非要上街听书,遂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找了两个不会武功的短工伙计陪我。正好,这两人都不认识我,倒是方便多了。 这两个伙计的报酬丰厚,还以为有什么粗重要干,却想不到只要坐着喝茶就够了。他们劳碌了一生,很不习惯这样虚度光阴,抱着瓷杯面面相觑。 我临街坐着,看车水马龙,行人匆匆,觉得大家虽然忙碌,但都有个奔头,有个归宿。唯独我如无根野草,没有来处,亦不知去处……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许是人在病中,难免有些矫情。 我尚未叹几口气,忽然跌跌撞撞跑来个小身影,撞在我怀里,带着哭腔道:“先生,我可算找到你了。” 我如今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被他这轻轻一撞,便一个跟头载下去了。 周围一片嘈杂,我摔得有点晕乎,被扶起来,才看清是昨天钱庄那个白净的小伙计。 “先生,我对不住您,昨天您的金子我少算了一两。”他将手上银票往我怀里一塞,然后便开始嚎啕大哭。 我吓了一跳,忙递了方巾止住他:“哭什么,是你撞飞了我,还搞得我欺负你似的。” 他哭了一会儿,一抽一抽地道:“我们老板每次兑银票,一定要逼着我们缺斤少两地算,故而昨天少报了一两,可你确确实实是十一两,不是十两。我想了一宿,你病得这么重,一定是救命的钱,老板再逼我贪财,我也不能害命。” 我掂着那沓银票,问道:“这是你从钱庄偷来的?” 少年哽咽道:“这原本就该是先生的钱,我不能算偷。” 我失笑道:“只怕你们老板不这么想。” 才说完,那少年又纵声嚎哭了起来,我又手忙脚乱替他抹了眼泪,安抚他落了座,塞了块点心给他。他吃着吃着便不出声了,眼泪还是啪嗒啪嗒掉,看着可怜极了。 “你叫什么名字?是本地人吗?”我岔了个话题吸引他注意力。 “我叫洛书,原是秣陵人。我叔父前些年带我去蓉州投靠亲戚,可道锦城他便染了病去了,我也不知道该上哪儿找人。所幸我读过几年书,识得几个字,就留在锦城钱庄帮忙算算账。” 我问:“你在秣陵还有亲人吗?” “没有了。”洛书摇了摇头,悲从中来,又泫然欲泣。 “秣陵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又问道。 “是个……嗯,水很多的地方。”他塞了口桂花糕,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那里水脉纵横,垂柳绕岸,每天晚上都有花灯,河上有好多好多漂亮的画舫,落雨也比中原温柔。” 我听他这几句,便有些心神向往,问道:“我若送你回秣陵,你能不能帮我做些事情呢?” 洛书像是噎到了:“你、你说什么?” “你总是需要份维持生计的工事吧?你性子刚直,又识字,再合适不过了。”我欣然道,“等你回了秣陵,帮我买一所大宅,置好家具和仆役。我要在外游玩一阵子,你帮我打理府内上下可好?” 洛书错愕非常。 我掏出一小袋现变的金条,塞进他手里:“这些是见面礼了。你留个地址与我吧,我会定期把所需的金银财物送去的。” “这,这如何使得……”洛书结结巴巴道,“我们才见了两面,怎么能把这么贵重的事情交给我这种黄毛小子……” “你以后就是我府上的大管家了。”我又把他脸上泪痕擦了一遍,“还劳你多多费心呢。” 洛书又愣愣问道:“我还不知道先生你……叫什么呢?” “君璇衡。” 洛书又道:“那,是要叫’君府’了……” 这么快就考虑到宅名了,果然上心。 “不了。”我眯着眼想了想,轻声道,“叫’剑阁’罢。” 洛书点了点头,又小心问道:“君公子,那我……算不算是你的家臣了?我能不能,冠你的姓啊?”他才说完,又慌乱解释道,“我、我也没有别的亲人了,如果可以的话……”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23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那再好不过了。甚巧,我也没有家人。”我笑着应了,看他像个惊弓的小肥啾,便想去揉他头,手抬到一半,又觉得哪里不妥,改成拍肩,“君洛书,也是很好听的。” 君洛书红着脸点点头,借纸笔给我留了地址。 我才坐了这片刻,已觉得精力勉强,便辞别他回客栈去了。 我从中午睡到入夜,才醒了一瞬。 夜谭正在为我擦背,见我醒转,问道:“主人,肩上为何青了一块?” “今天摔了一跤。” “……那两人没能接住您?”夜谭懊恼道。 “自然,外面的粗人是比不上我家影卫好。” 夜谭动作停了停,轻轻咳了一声。 我又想起白日里的一茬,兴奋道:“阿谭,我们有家啦。” 夜谭疑惑地看着我。 我想着那个未曾涉足的烟雨水乡马上将多出来的府邸的名字,在心里过了一遍,觉得安定又柔软。 我将脸埋进他手心蹭了蹭:“这世上除了杀人还有许多其他的事情……我日后慢慢教你吧。” 第19章 番外平行线弃物 00】[弃物] 钟离子息有个破破烂烂的小木头盒子。 钟离子息原不该有这么破烂的木匣,整个钟离苑上下再也找不出比这更破烂的木匣了。 这木匣是夜刹自己拿捡来的碎木拼的,粗制滥造,不值一看。这原本是个剑匣,专门用来盛二少爷赏给他的佩剑,还垫着可怜巴巴的、夜刹所得过最好的织锦。 夜刹来的时候空手而来,被驱逐的时候空手而去,所得的赏赐都留在原处,连这木匣也从此遗忘此间。 后来清理物件,二少爷扔了里面小心珍藏的那把名剑,却把这拙劣的匣子留下了。 如今,里面放的是逐出夜刹后跟踪观察的人的回禀。 今天夜刹被新主人买去了。 今天新主人君璇衡给夜刹治伤了。 今天君璇衡将自己一身内力尽数传给了夜刹。 今天夜刹又能提剑了。 今天君璇衡教夜刹写字了。 今天君璇衡给夜刹买了新衣。 今天君璇衡给夜刹挑了新剑。 …… 钟离子息冷笑一声:这君璇衡举止诡异,必定另有所图,给我盯紧了。 夜隐雾尊道:要跟踪这么两个废人,实在不必劳我出手,二少爷何不换个寻常影卫。 他话音刚落,便身首异处。 钟离子息凉凉问道:轮得到你来教我?……夜君,去跟夜行传个话,该选新一任夜隐了,我可没什么耐心。 虚空中有人应了一声是,随即悄无声息地匿去了。 夜刹叛君弑主,不可能有人信他。更不可能有人爱他。 若君璇衡图谋不轨,那再好不过。 若是夜刹真走了好运遇上个真心人……他一定想方设法,把这段往事从坟墓中连血带肉挖出来,塞回这个新主人眼皮底下。 [平行线弃物end] 第20章 迷途 听了许多名剑传说,我决定去物美价廉质高量大的苏扬铸剑世家秋庄看看。 夜谭驾着马车,我躲在车厢里打盹,晃晃悠悠往东南行去,走了没两天,刚到一个新地儿,我钻出车厢透气,顺便给夜谭塞两口糯米糕,不料被拦在城门口。 拦我们的不是官兵,素衣短打,配刀持剑,倒像是江湖人。 “哪门哪派?从哪儿来?到哪去?” 我不明就里,老实答道:“我们无门无派,从锦城来,要往苏扬去。” 戴竹斗笠的刀客不客气道:“瞎扯什么,锦城走苏扬,咋得到我们贺兰来了!这可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走反了?”我讶然。 旁边驿站茶馆里坐落着的茶客们,听了这番,也都侧耳过来看笑话。 我疑道:“咦?怎会,我们路上每到岔路口都有问人,每个人都指得这个方向,不曾变过。”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24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斗笠刀客向旁边几人笑说:“这也能走反,这俩都是傻的,哈哈哈哈。” “何兄弟,不可大意。”席间有个褒衣缓带的青年,闻言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错得如此蹊跷,我看有诈。” “那就试试,证明一下不是那兔崽子的人。”斗笠刀客刀柄指着我们二人,大声喝道,“你们两个,对着天骂一句'钟离子息是个禽兽不如的小王八蛋' ,大爷我就放你们二人过去。” 钟离子息?二少爷?这一班莫非是钟离苑的仇敌? 我汗然道:“这就能试出来?” “那自然,我们已抓了一个。”刀客往侧面一指,果见地上五花大绑着个年轻人,嘴里塞了棉麻,在支支吾吾地挣扎咒骂。 ……服了。 我自然是没问题,可夜谭向来榆木脑袋,二少爷毕竟是他曾经主人,他这个愚忠界的翘楚,耿直界的领袖,要他对前任主人不敬,肯定难于上青天,只怕转不过这个弯儿来,非得我多费点其他心思,不要让他也跟这个五花大绑的傻蛋作伴。 “钟离子息禽兽不如小王八蛋。”夜谭大气不喘脸不红心不跳地麻溜说完了,瞅瞅我,见我目瞪口呆,又催促道,“主人,到你了。” 我:“……” ……是我想太多。 “小子,你为什么不说?”斗笠刀客瞪着我道,“看你脸色有异,该不会真是那小禽兽的人吧?” 我立马也照本宣科背了一遍。 青衫的青年人盯着我谨慎道:“我看你刚刚神情不对,必定和钟离苑有所瓜葛。给我跪下。” 我莫名其妙,应声扑通跪下了。 夜谭大惊道:“主人!怎可如此?” 嗯?有何不妥吗。 青年人又盯着夜谭道:“你也是。” 夜谭铿锵道:“除了主人,我谁也不跪。” 我小声与他商量:“那你跪我后面点呗,对准我不就得了。” “哈哈哈哈,你这随从很有几分骨气,大爷我很喜欢。只可惜跟的主人却是个软脚虾。”斗笠刀客纵声笑罢,又拍拍青衫人的肩膀道,“祁兄弟,我们是名门正宗,欺负这两个不会武功的小娃娃作甚。” 青衫人不置可否,又坐回去了。斗笠刀客大手一挥,说放我们过去。 我刚刚跪下,哪能说站就站起来,夜谭忙将我抱回车上,拍去了膝上尘土。他牵马进了城门,仍不时往门外驿站看上一眼。 “主人,以后万不可如此了。”夜谭闷声道,“夜谭愿拼死一搏,也不愿见主人受此屈辱。” 我莫名道:“屈辱啥了?有甚不妥?” 夜谭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没什么。” 我又道:“我倒是没料到,你骂二少爷能骂得如此顺溜,那不是你曾经主人吗。” “……嗯?属下的主人是您,旁人又有什么相干。”夜谭像是经我提醒才发觉不妥,思忖道,“不过……二少爷确实曾有主仆之恩于我,属下以后注意。” “不不不,很好,继续保持。”我嘉奖道。 我忽而发觉他活得如此通透,不为往日所缚,颇有些难能可贵。 “哦。”夜谭不知我这些弯弯绕绕,乖巧答应。 我又问:“刚刚你频频张望,是有什么缘故么?” 夜谭道:“属下认识那个被绑的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那个不肯唾骂二少爷被绑起来的傻蛋?我便问道:“那是谁?” “他叫秦沉渊。”夜谭说完,又解释道,“他是属下第一任主人,秦可奏的弟弟。” 我惊讶道:“秦家的人?” 夜谭点点头道:“是的。秦七公子过世前,曾托我照顾他亲眷……不过如今我已不是他属下,秦家人应该也与我无关了。” “不对,等等,是那个……为了夺秦可奏的尸体入祖坟,与你打了半个月,恨你入骨的秦家?”我诧异非常。 夜谭又点点头:“是的,秦沉渊与秦七公子情深义重,曾拼死与我血战。” ”不科学啊!”我扳住他肩膀道,“秦家恨不得手刃你而后快,二少爷却偏要包庇袒护你,害他们报仇无门,秦家人怎么会和二少爷交好?”而且这个秦沉渊还是个这么耿直的傻蛋。 夜谭也茫然道:“属下也想不通。” 我摸摸下巴:“不成,我得找机会问问。” 夜谭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我又开导道:“阿谭。这件事你不说,我绝不问你。可要是我自己查出来,那你也没办法不是?” 夜谭垂头丧气点了点头,我看他可怜,不由得又揉了揉他头顶。 何况我们这次错路错得如此蹊跷。 只怕是有人非要我知道此事不可。 第21章 演员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贺兰此间消息闭塞,颇有些天高皇帝远的意味,城内百姓几乎只知贺兰台,不知有天子,倒要靠这些江湖客维持秩序,法律意识真是淡薄至极。 这城里鱼龙混杂,如山雨欲来,想起大少爷之前的警言,确实像在谋划什么。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25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出长洛之前,我只听说有钟离苑,到此间方知自己见识浅薄。晚饭期间打听了一下如今江湖局势,小二不带重样儿地倒了二十多个名字出来,互相之间又各有恩怨,听得我云里雾里,实在没能记住。 我后来只好借了纸笔一边听,一边记,圈圈点点画了许久,愈发一团浆糊。 吃罢晚饭,夜谭接了我回去,问道:“主人,问得如何了?” “太难记了。我不想查了。”我诚恳道。 夜谭点点头:“如此也好。” 回了客房,夜谭铺好被褥床榻,又折返出去喂马。 自我落得半残,他几乎终日不离我半步,客房也只开一间,我又贼心不死,巴望他帮我开修改器,夜晚向来都同塌而眠。他每次都不偏不倚地将我摆在正中间,咸鱼般躺了个大字,觉得很是不妥,便用力往内侧拱了拱,想给夜谭留个位置。 尚未挪好位置,有人推门进来了,脚步陌生,我没见过此人。 他一进屋,几乎同时便大声斥道:“你是什么人,在我房间作什!” 三步并作两步,踏到我床前,扣住我手腕,将我拖了出来。 我软绵绵地像条床单被挂了起来一般,迷茫道:“这是我房间啊?” 这人是个壮硕的刀客,捏着我上下打量了半晌,道:“哦,抱歉,是我走错了。”将我往回一杵,又大踏步出去了。 刚刚被提了这片刻,手腕已经肿了起来,我正在揉那红肿,有人扣了两下门,没等我应就推门进来了。 这会是个藏蓝衫的书生,满面春风,笑道:“来得也太晚了罢,可叫我们好等!!” 我尚在迷茫,书生大方坐在我床上,凑近道:“是我呀!!你师父不是与你说过的?” 我疑惑了:“我哪来的师父?你又是谁?” 书生压低声音附耳道:“这还有什么好装的?我们太行涧、祁连堡的几个兄弟,都等你许久了。” 我更懵了:“太行涧又是啥。” 书生一双锐眼精光闪烁,眯眯眼推开了:“是我认错人了,打扰了。”也自出去了。 门又吱呀一声推开了。 “啊!!!”我大喊道。 夜谭紧张地抢步到榻前:“怎么了?!” “……就,欢呼雀跃。”我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他方松了一口气,也不怪我一惊一乍,见我手腕青了一块,忙问道:“这是怎么来的?疼吗?” 夜谭立刻回身打了盆热水,往伤处敷了热毛巾。我这剧痛终于缓了些许,说道:“刚刚你不在,就有很多人走错房间。也许这间风水不好。” 夜谭抬头请示道:“主子,是要换一间?” “你没听懂。”我摇摇头,“我是说,夜谭不在身侧的房间,风水都不好。” 我话音刚落,又有人撞着门进来,白衣织锦,惊惶道:“大事不好啦!!快去回禀二少爷,秦小公子被他们捉去了!!” 我冷漠地看着他:“你也是走错房了吗。” 锦衣人迷惑道:“这个’也’字……” 夜谭颇为不耐烦:“出去。” 他又挣扎道:“大家都是钟离苑的人,行个方便……” 夜谭一瞪,锦衣人瞬间闭嘴,灰溜溜地关门去了。他退场台词倒和别人不太一样,说的是:“我改日再来。” 我沉痛道:“看来,这房间不管夜谭在与不在,风水都不是很好。” 夜谭:“……” 夜半睡得真酣,有人蹑手蹑脚来造访,打着小火褶子,胸前贴了一张白纸大字,上书:“别砍我,自己人。” 阿看了就很想砍。 “你这又是认错人还是走错路了?”到了这里怎么一刻消停都不得。 “……原来如此。两位来路不明,惹人起疑,想必是被别人试探过了。白日里人多口杂,我不好多说。”他走近了,我才认得是那织锦白衣的青年,愁眉苦脸地压低了声音道,“君公子,你当真不记得了,那天长洛叶府,您给夜兄疗伤时,我在旁边帮嫁衣先生扛过药箱的。” “有这回事儿吗?”我和夜谭四目相对,都没什么印象。那时候救人心切,哪顾得上旁人,周围几个随从确实都未留意。 “是是,您二位眼中只有彼此,自然是记不住我等龙套了。”锦衣人受伤道。 “名姓,来历,所为何事。”夜谭干巴巴问道。 他见我们可以交谈,大喜过望,忙道:“在下云江离,管着二少爷几个布庄,常常四处走动。今天城门口被抓那个小公子,两位想必也见过了。但求夜兄看在秦七公子秦可奏的份上,祝我一臂之力,救他出来。” 云江离提到这个名字,夜谭面色便不太明朗。他皱了皱眉,并未直接拒绝,侧目望了我一眼。 云江离又道:“我已飞鸽传书回钟离苑,但是……贺兰台比武大会将近,过了这两天,看守将更加警备,要救他,只会更难了。” “为何要救他?”我好奇道。 云江离被我问得一愣:“我若不救,那可不就命丧黄泉了吗?” 很有道理。 我便拽了拽夜谭袖子:“阿谭,你意下如何?” 夜谭恭敬道:“凭主人吩咐。” 他仍是这不痛不痒事不关己的态度,我便道:“那就试试吧,若轻松就救回来,麻烦就算了吧。” 云江离嘴角一抽:“……多谢。”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26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当然还是救得回来好些,毕竟我还要看新剧情。 既然要在别人地盘上犯事儿,这贺兰台是不能再逗留了。夜谭带着我弯弯绕绕,先将我送出了城外。一辆马车隐在树荫中,茶果细软均已妥当。 “准备得很齐全嘛。”我翻着车上一摞小人书,满意道。 “废话,我为救小秦,已筹谋多日了。”云江离夺了我手中画册摆回原地,“这些都是他的宝贝,你可不要乱碰。” 想必这个小秦和夜谭很有共同话题。 夜谭定睛看着我,忽道:“不妥,放主人独自在此,若有圈套,很不安全。” 我奇道:“为何说得好像有人来袭你真能打赢一样?” 夜谭道:“有理。” 遂和云江离并肩飞速离去了。 最近和夜谭的交流效率变得越来越高。 我很满意。 第22章 尬演 半梦半醒之间,我复又陷入不沉不浮的溺水梦魇中,自从身体被掏空,我便时常小脑失衡,不知轻重。晃晃悠悠漂了一小会儿,手腕一凉,瞬间清醒过来了。 这感觉我熟悉,知道是夜谭又偷偷帮我渡内力。我原先斥责过他,现今该以修炼积累为重,不可胡乱消耗,他面上乖巧地应了好,背过身仍旧鬼鬼祟祟偷渡,每次我一醒,便装作四处看风景。 演技之尴尬,令人肃然起敬。竟让我,不忍戳穿。 车厢里多塞进来一个人儿,衣衫褴褛,狼狈不堪,正是秦沉渊。云江离唤车夫前行了,回身取了他口中塞着的棉布,从腿间拔出匕首小心割了绳子,割完了就凉在原地。 我暂无睡意,夜谭便将我扶起,我一如寻常舒舒服服躺进他怀里。他便扯了毯子将我裹了裹掖好四角,末了又剥了一半橘子逐个塞到我口中。 此时车厢里塞了四个人,便没那么宽敞了。云江离就在我对面,这一幕避无可避落入眼底,神色愈发复杂。 “怎的了?”我觉得他可能要更新剧情了,抖擞精神问道。 “您二位……”云江离斟酌了一番,才道,“和我见过的其他主仆,略有不同。” “哦,这个啊。”我很是失望,但还是好心解释道,“我现在光凭自己是坐不直的,老往下滑。以前阿谭揪过我几次,很是费事,还不如靠着算了。” 云江离意味深长道:“哦。” 一时无话,我们一车人马,披星戴月,不知去处。 不知今晚月色如何? 我脑海里猝地跳过这个念头,不知为何突然就很想念夜谭,像历经了一场久别未能相逢的失落,心里一慌,忍不住隔着毯子攥住了他的手。我被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念头迷惑了,我明明就靠着他胸膛,两人近在咫尺,想不通到底缺了什么。 横在地上的秦沉渊一动,幽幽醒转过来了。 看他醒了,云江离起身换了个位置,单膝跪在他身侧,道:“小秦?” 秦沉渊视线还未清明,却认出这声音,颤声道:“云大哥?” 云江离一边应声,一边扶他,才抬起来一半,秦沉渊便扑将他怀里干嚎道:“我就知道云大哥你必然会来救我的!!” 云江离连连安抚,将他推开去了,又埋怨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被贺兰台捉住了?” 我一听,双眼反光:来了,新剧情。 “我得到一个大消息!!”秦沉渊转头看到我和夜谭,顿了顿,“我私下再跟你说!!” “这两位也是冒着生命危险救你的,你大可放心。”云江离解释道,“他们也都是钟离苑的人。” 秦沉渊果然赤子天性,不疑有他,干脆道:“我查到七哥尸骨的下落了!” 夜谭身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 “我刚刚查到,一算日子,知道你这几天是在贺兰奔走,便来了!” “可你明明知道贺兰素来与钟离苑作对,干嘛还中那拙劣的激将法?”云江离气道。 秦沉渊愣了愣,又扯开嗓子嚎道:“因为我知道云大哥机敏聪慧神勇无双必然会来救我的!!” “话是这么说……”云江离头痛不已,叹道,“算了算了,不怪你了。” 秦沉渊立马收了声,摸出怀中一张薄纸来:“我查好了线路,就在这里。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吧!”他铺开地图与云江离细述了一番,便有些失神,喃喃道,“三年了……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可以将七哥接回家了……” 他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云江离知他触动往事,轻轻叹了口气。 我正远远看着那地图好奇,身后夜谭忽问道:“能让我看一眼么?” 他周身气息澎湃,指节发白,我顿觉不妙:“阿谭,你不会想阻拦此事吧?” 夜谭沉默了片刻,竟坦然应了:“是。” 他此话一出,秦沉渊立刻戒备起来,护好那张地图,手顺其自然按上了云江离的剑柄。 我试着商量:“你能不能不拦着?我们也不一定真能找到……” 夜谭道:“属下领命。” 他应承得如此干脆,倒叫我十分懊恼,总觉得夜谭颇有点“你说怎样就怎样咯难道我还能要小费吗”的无赖感。 这句之后,他便不再开口了,我不免纠结起来,猜他是不是在置气。但是平时他话就很少,好像也不是很不自然,可能是我多心。 我正自腹诽,秦沉渊看了半晌,忽然问道: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27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你们俩不能好好坐着吗?” 我解释道:“我有伤在身,筋脉尽损,坐不直了。” 秦沉渊瞅瞅我们,又瞅瞅云江离,不满道:“云大哥!我也受伤了啊!” 云江离大惊失色,指了指我和夜谭道:“你……你该不会……是也想……吧?啊?” 秦沉渊怒而拂袖转身道:“那算了吧!反正我睡地上也不是头一遭了。” 云江离见他愠怒,又忙不迭去哄他,秦沉渊不从,两人你来我往扭打了半晌,才渐渐歇下了。 看他们终于消停,夜谭才轻声道:“主人,您任何吩咐都是属下职责所在,大可随心行事,无需多虑了。” 我道:“我不能仗着你听话就欺负你呀。” 夜谭抿了抿唇,颇为困扰似得叹了口气。环着我的手一紧,轻轻在我头顶蹭了蹭。 第23章 沉渊 秦沉渊身上带着伤,顺着那地图所示,沿路找村落歇脚寻医。 云江离带了他进医馆去了,我和夜谭留在包子店里候着。 我问道:“秦小公子似乎不认得你?” 夜谭戳了包子送到我面前,应道:“是的,属下常年隐匿在秦七公子周围,偶尔现身也有面具覆面,秦小公子确实未见过我真容。” 我点点头,又问:“秦沉渊能信吗?” 夜谭显然未曾考虑过这个问题,语气飘忽道:“……应该吧?” “我看秦沉渊傻里傻气的,倒是很有好感。这个云江离我就不太确定了。”我啃完一个,感觉难度不很大,亲手试着夹筷子。 “应该也是能信得。”夜谭却道,“他很像一个人……很像当年秦七公子的挚交好友。也是姓云,名作辟芷。秦七公子过世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了。” 夜谭尚未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我不禁瞟了他一眼。 这几句话泄露了三个消息,其一,连秦沉渊都未见过他,夜刹常与主人争执受罚的事多半是假的;其二,秦七知道自己要死;其三,秦七就此事和夜谭交流过。就夜谭这榆木脑袋,不是秦七亲口同他讲过,他自己绝做不出这个判断。 “……错了。”他忽然说了一句,握了我的手捋指了中指和食指,将筷子塞进去,比划道,“像这样。” 我应了一声,便收了心思,专注于两根竹筷上。 练了许久,手还是很滑,但勉强算是能夹住了,云江离扶着秦沉渊姗然来迟,大方落了座:“所幸都是皮外伤,已敷药包扎过了,应该很快便好。” 我全神贯注于手中竹筷上,这时便抬头想与云秦二人打个招呼,这一分神,筷子又从手间滑走了一根。 夜谭习以为常接住了,塞回我手里,又帮我调整了一下角度。 秦沉渊眼刀一剜:“你俩就不能好好吃饭吗?” 我被他瞪得疑云丛生,察觉到肯定是哪里不太对劲,忙勉力解释道:“我有伤在身,手滑握不住筷子,所以要劳累他人帮忙。” 秦沉渊闻言,眼神缓慢落到云江离身上。 云江离被他盯得抖了一抖。 秦沉渊在一片沉默中,缓缓举起筷子,吧唧摔在地上。 “啊,身受重伤,无法动筷,要人帮忙。”他面无表情棒读道。 云江离惊慌失措:“你,你该不会……又是要……我……?啊?吧……?” “罢了!!反正我也不是第一天没得吃喝了!饿死算了!”秦沉渊愤然捶桌,碗盏菜肴均被他砸得跳了一跳。 云江离脸色五彩纷呈,又去相劝,语气毫无诚意,秦沉渊愈发勃然大怒。 两人又打成一团。 云江离碍着他身上有伤,不敢认真,很快被秦沉渊按在地上胖揍了一顿。 秦沉渊一番虐菜,打得很不尽兴,停了手,仍背身坐回去生闷气。云江离鼻青脸肿从地上爬起来,拍去自己身上灰尘,又半跪在秦沉渊身侧帮他一一拍干净,还理好了衣襟裙摆,又见他发带乱了,拆下来重新系好。这才坐回他身边,踌躇再三拿了筷子,又瞅了瞅对面的我和夜谭二人。 我正思量道:此人嘴上不情不愿,该做的事倒是娴熟得很。 云江离面色微红:“……两位,可不可以,不要盯着我看……不然我真的,很难下得去手……” 我疑道:“有何不妥?你自喂你的就是了。” 云江离显然满腹怨怼,很想一叙究竟,那厢秦沉渊猛然转头一瞪,他便吓得二话也不敢多说,以迅雷之势往秦沉渊嘴里猛塞起菜来。 我耐心等他吃完饭,神色缓和了不少,才问道:“秦小公子,不知可否告知一下,当年秦七公子过世真相,到底如何?” 秦沉渊皱了皱眉,陷入沉思,遂又道:“我原也听说了一些传言,却不知真假,只怕辱没了亡人。” “……你们是云大哥的朋友,我不该相瞒。这件事,确实内有乾坤。”他想了片刻,方才开口了,说道,“那天,我就在堂上,七哥他……确实是被夜刹所杀。” 我心中一紧。 秦沉渊道:“那天,我还在大厅里吃酒,七哥进来与我们说话,看见夜刹也坐在席上,因问道:’一个贱奴,也配坐在贵客席上?’,夜刹怒不可遏,跳起来一剑贯穿了七哥的心脏。” 身侧夜谭淡然听着,呼吸平稳如常。 我摇摇头道:“不对,你重新说一遍。从最早开始说……即便与此事无关的,也全说一遍罢。”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28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第24章 夜刹 夜行影卫算不得便宜。 每十年筛选出的三位巅峰,冠以称号者,夜隐雾尊,夜君御帝,夜刹血魔,各值万金。 秦可奏砸锅卖铁,倾家荡产,凑了七百两,小心揣着进了夜行。 他根本买不起寻常影卫,却领了个夜刹回家。 秦沉渊大吃一惊:七哥你哪来的钱。 他说:赶上打折了。 影卫排行清晰,明码实价,优秀者供不应求,而被人挑剩的都是耻辱,是故隔一年便降一倍价格。 这是夜刹活着保住这个称号的第四年,他的身价已从万金,骤降至625两。 即便如此,仍被束之高阁,无人问津。 秦可奏看着那个廉价到格格不入的报价,问:这人享有称号,为何还如此便宜? 夜行回道:历代夜刹,杀戮过重,大都走火入魔而亡,更有过不少起弑主的先例。作为侍卫,需得谨慎。 秦可奏摸着下巴说:我瞧着不像啊,就他了吧。 秦可奏身亡那天,原是他的大喜之日。 秦七公子秦可奏将过门的妻子,叫做顾此曲。 说来很不容易,顾此曲是太行涧的嫡系小姐,幼时与秦七公子有过一面之缘,自此一见倾心,此生尽付。可惜秦陵与太行涧,素来交恶,结着百年的仇怨,这段亲事很不顺利。顾此曲一介女流,竟堪堪挡住了两大世家的压力,四处游说,若这门亲事结成,两家便可化干戈为玉帛,既成就一段佳话,日后扶持相助,更可在江湖上占得更大的话语权。 太行涧素来偏激,秦陵一贯沉稳,顾此曲拉拢了两家中有求和之心的长辈,竟慢慢都被说服了。 此事一定,江湖巨震。这两位都是家中最得宠的年轻人,婚礼筹备得更加隆重,周期便有些漫长。秦七公子看时间尚早,照旧四处游离,结交了许多江湖好友。 他漂泊了一年回到秦陵,突然说,不想结这段姻缘。 他在家宴上说了这句话,家中长辈俱是一震,他带回来的刎颈之交云辟芷突然跳起来抽着他脑袋向长辈们赔笑道:他喝醉了说胡话,这亲当然要结的,我去训训他。 说罢拖着他走了。 那之后秦可奏确实再未提过,只是脸上自此便很少见喜色。整日里只知道拉着云辟芷练剑,练罢了就躺在屋顶上。两人都不敢沾酒,抱着清茶一喝便是整宿。 成亲那天,秦陵大宴宾客。 秦沉渊与几个兄弟年龄相仿,同坐一席,云辟芷也在其中。觥筹交错,各有来往,不知何时,那个从未露面过的寡言影卫也坐在了云辟芷一侧。 秦沉渊知道他向来规矩,如今坐在席上,想必是得了主人的命令。秦沉渊素来没什么架子,又因今日喜庆,也不见外,还向他敬了几杯酒。秦沉渊敬一杯,影卫便接一杯,问话却什么也不答。 很快,喜服加身的秦可奏醉醺醺摇晃晃地进来进酒,他兴致高昂,纵声狂笑,转到他们这桌,却怒道:夜刹!你是个下等贱人,怎可跟本公子尊贵的客人同坐一桌? 随着叱喝,宾客们俱纷纷侧目来瞧,秦沉渊一愣,这才知道夜刹入席并非受命。 夜刹仍定定坐着,头也不抬,更不答话。秦可奏醉得厉害,脚下跌跌撞撞地像要站不住,猛地摔了手中杯盏,将桌上菜肴泼了夜刹一身,掐着他脖颈猛撞到墙上,嘴里骂骂咧咧胡乱叱喝了一通。 秦沉渊知他一定是醉得厉害,话都说不顺了,起身要去拦他。 他才站起,却见秦可奏往夜刹身上一倒,三尺明晃晃的青锋,随即贯穿他心脏而出。 惊变突起,厅中宾客数百人,竟无一人记得惊呼。 一片死寂中,只听得夜刹一人波澜不惊道:秦七,你胆敢如此当众羞辱于我,看我将你挫骨扬灰。 他形如鬼魅,话语未必,人已带着秦七尸体猝然掠出门外,隐于苍茫夜色之中。这电光石火之间,唯有云辟芷反应神速,爆喝一声追了上去。 秦陵为夺得七公子尸身,追击纠缠周旋了半月之久,可叹夜刹修为惊人,僵持不下,最终仍旧失去了踪迹,让他逃脱了。 秦陵与太行涧修好的事便从此无望了,但是两家都痛失至亲,倒也不曾动手。 此事过去三年,渐渐平息,唯有秦沉渊一人,为接兄长归家,寻觅至今。 第25章 隔壁超市薯片半价 这故事又长又闷。 我不喜欢。 我手中竹筷早掉到了桌上,四人各怀心事都盯着这一丝响动瞧,却没人去捡。 云江离忽说耽误太久了,要去准备上路,急忙拉着秦沉渊走了。 夜谭一言不发坐着,眼眸藏在发梢的阴影之中,外面艳阳高照,那湾秋水中却一点光彩也无。 我唤他:“阿谭。” 夜谭微微侧了首,却没有看我的眼睛,机械应道:“在。” 我:“你怎么老是被打折哈哈哈哈哈。” 夜谭:“……” 我又问:“二少爷买你的时候多少钱。” 夜谭答道:“没有隔年,仍是折算之前价位的一半,禀主人,是三百一十二两。” 如果夜谭有江湖称号,一定是叫作:打折背锅侠。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29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谭干咳了一声,神情渐渐有些郁闷。 “很好笑吗?”他问。 “哦对不起……这大概是你的痛处吧。”我强迫自己忘记这个笑点,想着十七岁的夜谭满心欢喜得了赢得这个称号,却反而因此横遭冷落……他明明是最努力又最有天赋的那个,想必也很介意这件事情。 但我还是没能忍住。 我说:“阿谭,幸好你打折,不然我可就捡不到这么大个便宜了。” 我明明知道这般想法不妥,简直要为自己这自私的庆幸愧疚起来了。 夜谭却傻傻地应了一句:“也对。” 云江离出现的时机迷之恰到好处,我很怀疑他是不是观望了许久。他拍拍肩膀催我们上路,我边起身边道:“云兄,该向你道个谢,没有揭穿夜谭就是夜刹的事情。” “哪里话,我还指望两位帮人帮到底呢。”云江离笑着看了夜谭一眼,又道,“何况,夜谭早不是当初那个夜刹了。” 夜谭迷惑了一瞬,低头看了看自己,眼神落在自己那把残破小剑上停驻了片刻,幡然醒悟地点了点头。 我猜他一定是想岔了什么。 回了车上,秦沉渊说,这事儿,还不算完全讲完。 “此后,秦陵收到钟离苑来的一封信。二少爷说,查出事有蹊跷,夜刹那日忽然发狂,全因有人对他下了迷惑心智的药。” 夜谭轻声愣道:“啊?” 我心中了然:哦,这段必然是胡扯的了。不过既然夜谭此时才作此反应,难道之前秦沉渊所言,竟是句句属实?我心里百转千回,面上仍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疑道:“哦?” “二少爷说:影卫如果真的大逆弑主,夜行怎么可能还放他活着?这便是最好的证据。”秦沉渊沉声道,“错杀夜刹事小,但若不能为七哥寻出真凶,让他九泉之下不能瞑目,才是大事。我细细想过,这话不错。” 我忙道:“所以,幕后凶手到底是?” 秦沉渊顿了顿,道:“二少爷说知道是谁,但是已经错失证据,如今没有凭据,不能告知我们了。” ……这不等于没说吗。 秦沉渊却又继续道:“二少爷说,这个真凶身份十分敏感,他若空口指证,一定会被扣上挑拨离间的帽子,被双方合而攻之——可我知道,他既然这样说,一定是那家的人了。” 我心里一跳。 “太行涧,”秦沉渊字字泣血,颤声道,“顾此曲。” 他这么一点,我倒是豁然开朗,全都理顺了。 顾此曲大费周章,想与秦可奏结姻。可秦可奏游历归来,却有想解婚约的意思,只怕顾此曲大受刺激,对夜谭下了毒药,借刀杀人。 我刚转过这个念头,夜谭忽然开口道:“秦小公子,无凭无据,不可乱说。” 他这么一劝,我便觉,此事至少有九成把握是真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吃了就能让人精准杀害一个人的迷药?”夜谭言辞冷静,不屑道,“即便能迷惑片刻,贵府前后追击了半月之久,也早该清醒了。” 我肃然起敬:这人,背锅的时候,行动积极,条理清晰,令人信服啊。 秦沉渊叹口气道:“是的……这一点,确实很难说通。也正因此,家中长辈也并不尽信二少爷的话。” 我不由好奇道:“你既然如此认定,不知顾此曲后来下落如何了?” “从成婚那天起,我便再也没见着她了。”秦沉渊按着眉心,伤怀道,“云辟芷哥哥也从此再无音信……七哥遭此横祸,他一定最伤心不过了。只盼他不要跟着做了傻事。” 我又将此事翻来覆去想了一遍。即便夜谭被下药迷惑了心智,他为何要瞒下此事? 我忽然灵光一闪:“阿谭,我且问你,夜行三位冠称号的影卫,夜隐,夜君,夜刹,若论用毒的功夫,谁最厉害?” 夜谭道:“自然是夜刹了。” “……有没有人,能当着夜刹的面对他下毒?”我顿感不妙。 夜谭傲然道:“绝无可能。” ……完了,假设被推翻了。 辛苦奋斗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太行涧既然没有因爱女失踪而借题发挥,那顾此曲结亲必然也不是有心谋划。他既然神智清醒,为何会弑主?我又沦落回一团浆糊了。 越发觉得,很复杂,很麻烦。就很想,直接开挂调出录像记录看看。 念及此处,不由得又幽怨瞟了夜谭一眼,想起他上次偷亲我,已经是很十分古早之前的事情了。 我又深感不妙,如果我不能妥善解决此事,他会不会,就此永远都不偷亲我了?! 遂惊出一身冷汗。 第26章 白骨 接下来赶路的数日,我强打精神,听完了我所能套到的所有情报,记满了数十张密密麻麻的笔记。 照我的理解,现今江湖,大流有三。一股势力以雄踞中原的钟离苑为首,长洛斋、锦官庭为其左膀右臂;另一股势力横跨东西两方,以行事激进的祁连堡、太行涧为首,天山谷与雁关也十分活跃,此外尚还有比较稳固的贺兰台、武仪丘、苏扬秋庄等,称为横联;第三股势力连接南北一脉,以青城、太白楼为首,巫水教因狠辣诡谲令人忌惮,崇尚儒道的仁宗庙、南岭、秦陵等也在此列中,并作纵盟。 秦陵与各个门派之间都曾有过恩怨,以太行涧最为严重,其次属巫水教、太白楼、苏扬秋庄,等等等等……。 ……这。 他妈。 怎么。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30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可能。 记得住。 “主人?”夜谭看我脸色不对,关切问道。 “想统一这些门派。” 夜谭吓了一跳:“您说什么?!” “太多了,记不住。” “……就,就为这??” 本创世神,为什么,要设定一个,这么复杂的江湖。 很想捶死自己。 走了这几日光阴,夜谭许是想通了,最近安定了不少。眼看着离秦陵越来越近,有一日傍晚马车进了一片白杨林,终于停稳了步伐。 秦沉渊外伤都已养好,率先跳下了车,对着周围河流长亭比划了一下距离,停在一棵白杨下。云江离牵马绑在一旁,从车后面拆了几把方铲过去递给他。秦沉渊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念了一句什么,奋力握紧了铲柄。 夜谭扶我下了车,打量了周围一番,眼神涣散,神情渐渐露出几分涩意。 竟然真是此处。 “秦小公子,是如何得知这个地方的?”我问道。 秦沉渊简短答了两个字:“昼坊。” 云江离看出我眉间疑云,便好心解答道:“昼坊卧虎藏龙,能人异士众多,大都是神出鬼没的赏金猎人,性子阴晴不定,要价也时高时低。昼坊的消息,决计是不会错的了。” 秦沉渊也道:“其实三年前我就投函求助过昼坊,但一直石沉大海没有回复。想来是线索太少,至今才查到下落。” 我心想原来如此,握了方铲也想去帮忙,夜谭却伸手拦住了我,微微摇了摇头。 “属下来吧。”他说。 他没有犹豫,动作迅敏,脸色苍白。 我知道不论下面是什么,都是他曾经舍却性命也要保守的秘密,不免有些心疼。 我突然很怀疑,这尘封多年的旧事再被有心人翻出来究竟是好是坏,是帮他还是害他,一时竟十分动摇。 我紧张蹲在上面瞧着,攥得手心全是汗。三人越挖越深,很快传来一声金石相击之声,像是铁铲撞到了什么硬物。秦沉渊惊呼了一声:“断剑?” 他捡起来抬袖擦去上面泥土,这残破的断剑不见天日埋了三年,竟一丝也没有生锈,仍锋刃锐利,寒芒凝霜。秦沉渊看清了,激动道:“是了!我认得的!是七哥赏给夜刹的那把春秋代序啊!” 秦沉渊将断刃扔了上来,立刻又摸索到丝丝缕缕残败不堪的衣服配饰与秦七自己的剑,接着便是森然白骨。 “七哥。”秦沉渊柔声道,“我来接你回家了。” 才三年啊…… 一条鲜活的人命,化作累累白骨……竟是这么短暂的事情。 秦沉渊与云江离小心翼翼将尸骨与遗物一一移入带来的薄棺中,夜谭却一动不动,直愣愣杵在旁边,神色骇然。 “怎么……可能?”他自言自语道。 他跪在地上乱翻乱找,不时捧了泥土细细嗅一嗅,又回棺材旁盯着那具白骨,眼底越发恍惚。 他喃喃道:“是……剑伤致死。” “对啊,不然呢?”秦沉渊疑惑了。 云江离看他神色有异,也检查了一遍:“只有心脏附近的肋骨被齐齐切断,确实是剑伤所致,看骨头身上又没有其他致命伤。脊椎完好,不会是死于自缢。尸骨颜色健康,附近植被也都完好,不是中毒迹象。……不过也说不准,万一是溺死呢?” 夜谭闭了眼,什么话都不说了,我连唤了好几声,他都没有回神。 秦沉渊数年寻觅,终于得偿所愿,眉间郁苦,却更加沉重,跪在薄棺前一动不动。 只剩着云江离神智体力都还正常,将我们三个没精打采的人一一搬上车去,命马夫往秦陵方向赶去了。 直至晚上入住客栈,云江离逗了一路,秦沉渊精神才好过来一些,勉强能笑几次了。 夜谭仍旧神思恍惚,行动迟缓。我不会像云江离那样会说话,只能紧张兮兮蹲在他旁边静静看着他。 我突然很恨自己笨嘴拙舌,讨不得别人欢喜。 铺好被褥将我摆放妥当,夜谭竟然推门要出去。 “阿谭,你去哪?”我慌忙问道。 “属下是影卫,当然该回影子中去了。”他说。 这句话由他现在的神情说出来,脸上仿佛写满“全剧终”三个字,吓得我魂飞魄散:“憋!憋走!!就待在房间里吧!”想着还是不放心,又补了一句,“我能看得到的地方!!” “是。”他顺从应了一声,端端正正跪在榻前。 我被他吓得够呛,根本不敢睡觉,脑海里翻来覆去是他那一句“是剑伤致死?”,语气困惑,秦七是被他自己一剑穿心,如果不该是剑伤,还该是什么? 我攥紧了被角蹲在床头瞅着他,生怕他一眨眼飞走了。他一声不吭跪在黑暗中,窗棂处一格一格的月华攀在他肩头,只隐约瞧得见下颚的弧线。那双我熟悉的肩膀,一刻不停地发着颤。 阿谭。 你在哭吗? 我居然连问他的勇气也没有。 就这么盯着他, 我突然。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31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进了修改器界面。 ……咦,等等。 是说,结果我还是睡着了……? 第27章 此曲不可奏 实时监控的小投影中,夜谭轻轻一吻,很快起身出去了。 他这次倒是廷短暂。 顾不上他,我一扫阴霾,兴高采烈地去改如今显示为“0”的修为,以后再也不做废人,告别咸鱼。 修为一值,泽雀是5000,尚能算一流高手,夜谭刚刚重新习武,现在才到1000,我想了想,做人要低调,轻飘飘输了个5500。 经过上次玩脱回档一事,我已决定,脚踏实地开挂,再也不随着性子乱改了。 了却此事,喜滋滋往上一瞄,突然之间,天昏地暗,难以置信,眼前一黑。 我的气血一栏。 居然灰了!!!!!!!!! 那里留着可怜巴巴的“10/10”,满上限是10 ,现今最好状态也是10。如今气血变灰,那就是要管理员权限才能改动了。 我曾经担心过,修为耗空会不会出BUG,导致我不能再改动,没想到引息术伤的根本不是内力,而是身体本身…… 我,再也,没办法,做个体力正常的人了,吗…… 我回想起泽雀轻轻一脚就踹掉我70点血的恐怖。可怜我如今上限只有10,那不是意味着,哪天脚滑摔个跟头,就跌死了吗…… 想着想着,留下了恐惧的泪水。 颤抖着将光标移回了修为输入框。 把5500的修为,改成了一万。 ……不行,还是很心虚。 还是两万吧。……要不,还是三万吧? 我想象了一下,我,软柳扶风,弱不胜衣,闭着双眼,水袖挥洒之间,击毙了全天下巅峰高手。 就此登上武林盟主宝座。 上台阶时,摔了一跤。 卒。 ……就很诡异。 不管了,三万就三万吧。真要摔跤跌死了,那也是我,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我勉强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忙去调夜谭的档案,切过去一看,他的数值我并不能改动,也需要管理权限。不能帮他恢复到以前实力,十分惋惜。 档案之中,果然有个记录影象,大喜过望,进入查看,前后一调,很快找到了三年前那一幕。 秦可奏的大喜之日。 秦府盘踞山脉之中,院墙巍峨,气势恢弘,如今张灯结彩,红烛满堂,一派喜庆祥和。彩礼箱子一车一车来来往往,我穿梭其间,无人看得到我。 夜刹应该就在附近,我却左右都寻不见他。 兜兜转转过了一扇月门,撞见个和秦沉渊十分相似的男人,只是身量比他高,声音也更沉一些。他一身喜服,眉眼间却阴云密布,这么特殊的日子,他又是最重要的角儿,却一个人在偏院地独饮,颇有些格格不入。 我在桌上盘腿一坐,走廊里便钻出个人来。着云纹织锦,有松鹤之姿。 “小云。”秦可奏眼前一亮。 云辟芷点点头,不动声色落座在他身侧。 秦可奏看他并不说话,忽然转头道:“夜刹。” 旁边唰地一下多出个人。 他恭敬跪在廊下阴影中,半丝气息也无,如一张蓄势待发的满弓,眼角眉梢俱是剑气森然。 这就是……全盛时期的夜刹? 我刚想欢喜上去近距离围观,猛然撞上他抬头看过来的眼神。看惯了自家那只向来柔顺的猫咪,未曾见过他如此戾气阴森的姿态,吓得我竟忍不住往后缩了一缩。 “云公子又要和我练剑,你且去前厅候着吧。” 夜刹颔首应命,蓦然消失无踪了。 云辟芷像是松了口气,抬手覆在秦可奏右手上,一寸寸握紧。 秦可奏低头专注看着他那只手,慢慢将十指扣在一起。 他们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牵了许久,又开始互相对视。 嗯??不是要练剑吗,什么情况,看不太懂。 我等得有点无聊,忍不住想快进。 “我不能和曲儿成婚。”秦可奏终于开口了,“我不能负你,更不该耽误她一生。” 云辟芷抽回了手,神情中的温柔尽数消退,不悦道:“你又耍小孩子脾气了。”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32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秦陵与太行涧的仇怨,留了多少血泪,连累了多少无辜,你不该比我更清楚?你现在为一己私欲驳了太行涧的面子,两家若开战,你想过又要死多少人吗!”云辟芷训完了,又放柔了声音,贴在他耳边道,“阿七,你……你只要心里有我,就不算负我。” 秦可奏又要辩驳,云辟芷咬牙道:“你放心,我自有办法,既能保住顾家小姐的名声,又能让你得偿所愿,但你今天先得把这桩姻亲圆圆满满结了……过了今天,交给我就是了。” 秦可奏皱眉道:“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办法?小云,你现在告诉我,我也好安心……” “我说有,自然有。难道我骗过你?”云辟芷忽而起身跨坐在他身上,道,“但这个法子,提前说了就不灵了,明天……你就知道我的苦心了。” 秦可奏还在怀疑,云辟芷便落了绵长的吻下去,将那满腹的疑虑全都堵住了。 我按了快进。 什么乱七八糟的。 跳了一小段,云辟芷不见了,秦可奏又闷闷不乐独坐了一会儿,忽然起身了。 我赶紧调回正常速度。 秦可奏招了婢女来,问了问顾此曲现今何处,丫鬟告知于他,他便自己寻过去了。 他走得极慢,神情痛苦。 顾此曲一身绯红嫁衣,映得面如桃花。她的嫁衣仍很轻快,也没有民间成亲的繁复凤冠,梳了个高挑干练的侧马尾,鲜红的缎带挽了个娇俏的蝴蝶结,与青丝一同温柔垂在肩上。 她一看就秦可奏,便雀跃起来,没蹦两步,看出他神色有异:“七哥,怎么了?” “我有话同你说。”秦可奏闷声道。 “你,你说就是了。”顾此曲忙道。 “我现在说这句话,必然是不负责任的……怪我优柔寡断,拖累你到今日。我想了想……不能将你一生幸福,侥幸托付于我自己都不能确信的他人誓言上面。”秦可奏没头没尾说了这段,也不管她听明白几分,一字一顿道,“曲儿,我不能娶你。” 顾此曲静静听着,咬了咬唇。 半晌,她问道:“是云公子吗?” 秦可奏一呆:“你怎么会……” 顾此曲歪了歪嘴角:“从小到大,只要你在,我眼睛一刻都没有从你身上离开过,自然是猜到了一些……”她声音渐渐微小下去,叹了口气道,“真可惜啊。” “曲儿……我很抱歉。”秦可奏轻声道。 “云公子样样都比我好,我输给他,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云公子是个有趣的人,剑法好,见识又光,七哥跟着他,肯定也比跟着我过得快活。”顾此曲反而拍拍他肩膀安慰他,“你放心吧,七哥,这门亲……我会想办法回绝掉的。” 秦可奏尚在发愣,云辟芷一脚踹开门冲了进来,长叹道:“你们两个人啊,是想气死我吗!!” 顾此曲乖巧地应道:“云哥哥好。” 他拽了秦可奏推出门去,喝道:“去前厅等着我,我和顾小姐单独谈一谈。” 秦可奏向来听他的话,乖乖离去了。 这两拨人马分道扬镳,我不知道该跟哪一波,站在门口来回瞧了瞧,云辟芷见秦可奏真的走远了,回身道:“顾妹妹,这门亲,真的要结。” 顾此曲惊讶道:“你和七哥两情相悦,你不应该是最反对的人吗?” 云辟芷道:“对,我喜欢他,便更希望秦家好,更希望秦家和太行涧多年怨恨就此化解,你们如今要是退了亲……” “云哥哥真的很为七哥着想呀。”顾此曲笑了笑,又安慰他道,“云哥哥放心,此事不难,我自然有办法解决的……” 云辟芷见此话说不通,又道:“你也喜欢阿七许多年了,费尽心思才得到这个机会,嫁给他,于你又有什么坏处?他是男子,必然还是需要个发妻的,何况他也不全是完全不喜欢你……” “……你倒舍得跟别人分享恋人,我可舍不得。”顾此曲脸上的笑意这才收敛尽了,青丝衬着红绸,颇有些傲雪寒梅的风骨,“我可不稀罕一个不喜欢我的人,因为可怜我而施舍我。” 云辟芷漠然了半晌,道:“也罢。不过,我有个法子,可保证你二人都得偿所愿,只是需要你帮忙。” 顾此曲问道:“云哥哥,是什么法子?” “此事机密,你附耳过来。”云辟芷招了招手,顾此曲便凑过去了。 他声音越来越小,我有些听不见,也往近一挪。 却惊变突起,见他一手捂住顾此曲口鼻,手中长剑已没入她腹中。 顾此曲遭此重创,竟还能反身一击,匕首已腾空而起,云辟芷没料到她反应如此迅敏,退让不及,左手小臂扎扎实实吃了一刀,伤口颇深,露出森然白骨。 “……你……是在骗七哥……”顾此曲油尽灯枯之时,心里居然仍只担心秦七一人,她靠着床沿缓缓滑了下去,眼神也渐渐涣散,“暮雪剑……江天暮雪,太白云家……你是太白楼的人……” 云辟芷赞叹道:“竟然有这样的眼力,倒是我一直轻视你了……”他撕了嫁衣包扎好小臂上的伤口,悠悠道,“幸好除了你为时不晚,也幸好秦七没有你这样的眼力。” “你不要动七哥!!”顾此曲挣扎着向他爬了两步,“七哥是真的喜欢你,你……你不要让他知道你骗了他,你不可……不可……” “你且放心好了。”云辟芷凉凉笑道,“杀秦可奏的人,不是太白楼的云辟芷,而是太行涧的顾此曲。” 这该是多么伤人的一句话。 可她已经听不到这句话了。 第28章 憾事 云辟芷迅速清理了血迹,裹好顾此曲尚且温热的娇小尸身掠出院外奔向深山中去了。 我转回前院,秦可奏在廊下发呆。 等了片刻,云辟芷拍了拍他肩膀,秦可奏才惊醒。 “小云……” 云辟芷神态自若道:“放心吧。顾妹妹已经答应了,愿意与你成婚。”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33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可是……” 云辟芷又凑近道:“那个计划虽然不能告诉你,她却能知道。她听了我的法子,高兴得直夸云哥哥聪明呢。” 秦可奏茫然道:“这样啊。” “时候不早了,你早该去敬酒了,客人们都等着你呢。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云辟芷催促道。 秦可奏点点头:“是有一点。” “你这是郁结于心,思虑过重啦。过会儿来厅堂与我对饮几杯,就不碍事了。”云辟芷爽朗一笑,径自去了。 人一走,秦可奏又坐回去发呆。 我看得有些焦虑,但一想到这是他生命中最后一天,又不希望别人来打扰他了。 前厅的丫鬟来催他接待客人,他应了一声,说马上就去。 又呆了片刻,他叹口气起了身,忽然脚下一晃,赶紧扶住走廊立柱。 秦可奏面上有些错愕,缓缓抬右手按上自己左手手腕,停了片刻,那一缕诧异渐渐扩散,越发不可置信。 “夜刹。”秦可奏颤声道。 熟悉的身影旋即跪在他视线前。 “……我,我求你一件事……”秦可奏神情痛苦。 夜刹稳稳答道:“请主人吩咐。” 秦可奏道:“过会儿我去大堂上敬酒,求你……到时,一剑杀了我。” 夜刹这才抬了头,眼底有一丝疑虑。 因添了这一丝疑虑,他周身戾气便淡了不少,算是向我熟悉的自家小影卫稍微相似了一丝丝。 “……我中了毒。”秦可奏绝望地闭了闭眼,“是太行涧的'一日秋后'。” “千古凝一日,秋后斩立决。”夜刹寒声道。 “对……夜刹,你也是用毒高手,必然知道此毒中毒后不能被任何人察觉,但一满十二个时辰,必定身亡。”秦可奏气息渐弱,“如今秦陵太行两家人都在此间,我若死于太行涧独有的毒,后果不堪设想。夜刹,我求你……帮我瞒下此事。等你杀了我,带走我的尸体毁掉……不要让任何人发现此事……” 夜刹短暂一顿,答道:“领命。” “要你担这个罪名……我很对不起你。”秦可奏力不能支,缓缓跪在地上,夜刹迅速将他扶住。 “属下的命原本就是主人的。”夜刹神情淡然,甚至有些冷漠。 “你帮我……给小云带个话。”秦可奏靠在他肩上,轻声道,“就说,我知道是谁杀了我。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很遗憾,不能和小云……” 他气息不太顺畅,说不下去了,夜刹将他靠在走廊台边。 然后退了七步,解了佩剑摆在身前,拜服于地上,极其标准地磕了三个头。 “你这是作甚!”秦可奏忽然急了。 “完成主人嘱托之后,属下当追随主人而去。”夜刹淡然道。 “不、不可。”秦可奏摇头道,“你没必要连命都赔进去,一定要想法子活下来……拿纸笔来,我帮你写一封信送回夜行。虽然于夜行规矩不合……但主人死都死了,希望夜行能通融一些吧。” 夜刹迅捷地取了纸笔回来,秦可奏连连催促道:“你先去正厅吧,快一些……我支撑不了多久了。” 夜刹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去了。 我瞅了瞅秦可奏,不自觉地跟着夜刹走了。 虽然知道他看不见我,但仍旧不敢离他太近。 ……唔,感觉,全盛时期的夜刹,怪吓人的。 进了厅内,他径直转到云辟芷身边坐下。秦沉渊不一会儿发现了这个寡言的影卫,便向他敬了几杯酒。 他默不作声,却一杯一杯地接过来饮尽。 旁边有人小声道:“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夜刹血魔?”“不是说影卫滴酒不沾吗?”“随从也能坐客席,秦七公子待下人果然很好啊……” 他们在排斥夜谭。 我听得很不愉快。 不一会儿秦可奏晃晃悠悠进来了,面色带着迷醉的红,别人都笑话他醉了,我却知道他实在是没力气走稳了。 就连他揪着夜刹撞在墙上那时候,我绕过去分明看见,是夜刹自己撞上去的,还伸手扶住了秦可奏摇摇欲坠的身形。 秦七嘴角渗出一丝病态的暗紫色血液。 他说:“小煞,杀了我,求你了。” 夜刹一丝犹豫也没有。 如秦七所愿贯穿心脏留了台词带着尸身轻松匿去了。 他动作太快,我很快便更丢了。 我正愣在原地不知道走哪个方向,却又看见他抱着秦七的尸体回来了。 他走了几步,便不动了,像在等什么人。 追上来的人是云辟芷,他的神情已经近乎癫狂。 “夜刹!你留下秦七!!”云辟芷目呲俱裂喝道。 “我不是来和你打架的。”夜刹道,“主人有些话留给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34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云辟芷本已出手,听得一顿:“你,你说什么?” “主人说,他知道是谁杀了他,也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夜刹回忆道。 “……不可能……”云辟芷愕然道。 “主人说,只是很遗憾,不能和云公子……”到这里,夜刹便停住了,因为秦七这句话到此便断了,本来就没有说完。夜刹认真思索了一会儿,道,“不能和云公子共尽此生了。” 这句话听得我忽然思绪万千。 云辟芷手中长剑怦然坠地,呆住不动了。 夜刹转身又匿去了。 我靠着插件辅助,才勉强锁定他的位置。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漫长的,追杀与潜逃。 夜刹在密集的袭击与搜索中,尽力保全了这具早已冰凉的尸身,甚至,仍旧以主仆之礼行事。 我很不忍心看,跳到了半个月后。 夜刹跪在这片杨树林中,温柔至极地整理着秦七已经开始腐败的遗体。 他自己身上全是伤痕,双手血肉模糊,秦七却连衣角都未残损。 “主人,容属下抗命一次吧。”夜刹恭敬道。 他没有毁去秦七的尸体,反而葬在了杨树林中。他徒手折断了自己的配剑,随主人一起尘封于黄泉之下。 埋好之后,他却没有走,仍旧直挺挺跪在杨树林中。 那个决然而冷漠的血魔,渐渐变得迷茫。 夜刹问:“主人,为什么非要我活下去呢?” 我知道,这才是唯一让他感到痛苦的事情了。 他杀秦七的时候不曾犹豫,也绝不迷茫,死亡对他来说太熟悉了,落在主人和自己身上也不例外。他就想一剑干净利索地了结,然后痛痛快快地跟他心爱的主人陪葬。 我很烦躁。 突然不想看了。 第29章 黄沙 估摸着看了这么久,只怕天快亮了,不该再耽误了。 想着大概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草草快进了几个片段,准备切出去。 不曾想,这随手一翻,竟真叫我看到个颇为震惊的事情,鲜有人来的白杨林中,竟又来了一批人。一行六七个黑衣人,大都蒙着面,除了云辟芷。 他已经很是疲惫,眼窝深陷,短短半月,一半点也瞧不出当初的风姿了。 黑衣人迅速选准了地方,挖了下去,云辟芷靠在树上一言不发,右手抱着左臂,看得出他的左手已经废了。 “现在挖他做什么?”云辟芷不明道,“纵然他确实死于一日秋后,可经夜刹这么一闹,秦陵必然也觉得蹊跷了,只怕未必肯全信。” 那些黑衣剑客无人应答,仍迅速地挖掘着,很快翻出来一具周身青紫狰狞不堪的尸身。 尸身被抛上地面,自里衣里滚落出一块玉佩来。云辟芷蹲在旁边,定定瞅着那块玉佩,一时竟看得失了神。 其中一人高束玄金缎带,手一挥,其他人都退到一边。他蹲下身细细检查了一遍,确保无其他外伤,还探手量了一下胸口剑伤的尺寸。 “一寸又二厘。”玄金缎带的首领忽道。 众人中有两人应了一声,将手中佩剑奉上。他逐一抽出来扫了一眼,挑了第一把:“不错。” 云辟芷眼皮一跳,胸口已经凉了一截。 玄金缎带的黑衣人剑极快,呼吸之间已经还剑入鞘,半丝鲜血也没带出,云辟芷方才倒在地上。周围人迅速将秦可奏尸体上的衣物配饰扒下来,换在云辟芷身上,粗暴地将他扔回坑里开始掩埋。 他一点点被黄沙与落叶遮蔽埋没,喘息尚急,还没有死,只剩着双眸里风云聚散。渐渐地,那风云也消散了。 我很想问问他,这一刻在想什么。 到底后不后悔? “有必要吗?”有人忍不住问道。 “若没必要,自然再好不过。”玄金缎带的人淡淡道,“主子的戏,既然决定要演,必然该配全套。” 他直了身,又道:“夜刹发狂,亲手弑主——以后的真相,便是这个了。对夜刹本人来说,也不例外。” 我从记录切回现实,久不能平静,扶着雕栏想了许多,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顾此曲爱憎分明,取舍有度,我很喜欢。秦七被挚爱毒害,不曾怨怼,也是个温柔的人。就连云辟芷,看他葬身黄沙,我竟也觉得,终究是个可怜人…… 我想起夜谭说:这世界一切,原来我功夫再好,终究也救不了任何人。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自诩创世之神,可我又如何能解决这些纷争,让所有人都尽得圆满? 我揉了揉眉心,低头看见床前的空地上搁着一把剑。 那把粗糙而拙劣的剑,摆得一丝不苟,如同夜刹向秦七公子行诀别礼时的样子。 我心里突然一凉,夺门而出。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35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他仍挺直地跪在那片白杨林中,秋风萧索,落叶满肩,如同三年前往事诸般,皆历历在目。 我突然间像是感悟了生死所承载的重量,满心只有,活着便好,活着便足矣。 只要还活着,一切都有挽回余地。 我蹑手蹑脚站到他身后,强迫自己先平静下来。 “您说得对。”夜谭先开口了。 他说:“我是一把不辩对错真假的刃。” “我以为……我以为……我真的是听了主人的话,救了主人喜欢的人,也免两家于厮杀纷乱之中。可是……如果……如果主人根本不曾中毒……”他痛苦地弯下腰,恨不能将自己也埋葬于漫漫黄沙之中,“我这么多年的污名……原来,不算冤枉。” 他的指甲嵌入掌心,血液倾覆满地。 看得我心惊肉跳,握住他的手用力想抚平。 夜谭感觉到我的力气,缓缓转过头来,眼神一片死寂:“您的内力恢复了。”他顿了顿,像是如释重负般露出个触目惊心的浅笑,“那么……我就不必挂心您了……” 他果然真的想自裁。 “夜谭!”我有些生气了,“你是忘了你现在的主人是谁吗?” “可我三年前就该死了。”夜谭轻声道,“我原本就……不该有幸遇见您。” “如果你是被骗了呢?”我问道。 夜谭没有答话,神情恍惚。 “阿谭。我原以为你有自己的理由,所以一直不曾逼问过你。可现在,我却发现,你也只是被骗的受害者之一而已。”我看着掌心的血痕,心疼不已,轻缓地一点点舔舐干净。这是我废了多大心血一点一点才养好的身躯啊。 “那我就不能再放着你不管被人家耍得团团转了。”夜谭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将他双手血迹清理干净,撕了衣摆包好,凝视着他认真道,“阿谭,以后你的事情我必然要插手了,你不想回答的问题我也会不会放过,你可不要怪我。” 我想,我可能救不了所有人。 但眼前这个,无论如何也要保他周全。 第30章 希望你也有 回去的路上思量了一遍,我看见三年前这些真相,若直接告诉他,只怕要觉得我是胡诌来骗他的。虽然不必瞒着他,但也需得一些证据,让他先信了都是真的。 “阿谭。”我单刀直入问道,“秦可奏是怎么死的?” 夜谭步伐一顿,半天道:“……好像,真是属下杀的。” 我扶额道:“不是,你从头到尾完整说一遍。——就说在昨天看到尸骨之前你原来的想法。” 夜谭这才点了点头,尽他所能将当天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到客栈时刚好说完。 “秦可奏是中太行涧的毒死的。”我总结道。 夜谭点点头。 我:“有人能当着你的面对秦七公子下毒不被你察觉吗?” 夜谭道:“不能。” 我:“秦七公子见顾此曲的时候,你一直在吗?” 夜谭道:“未曾让属下回避过。” 进展如此顺利,我又问:“那什么时候,会让你回避呢?” 夜谭眉峰一蹙:“……与云辟芷云公子习剑的时候。” 妥了,很稳。我随口问道:“为何?” 夜谭道:“第一次让属下回避是云公子的提议,可能是怕属下发现云公子是太白楼的人。毕竟太白楼与秦陵也是世仇。” 我脚下一跌,夜谭不动声色将我扶住。 这人不是很懂吗?!到底该说你聪明还是笨啊。 “你、你知道啊……”我结巴道。 “属下认得他们的身法。”夜谭点点头,又语出惊人,“云江离云公子也是太白楼的人。” 我简直眼冒金星:“这事儿……秦可奏知道吗?秦沉渊知道吗?” 夜谭顿了顿,老老实实道:“……我没想过。” ……这人。明明什么都发现了,还被人家耍得团团转,真是气煞我。 我沉痛道:“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你也有。” 夜谭茫然道:“啊?……没必要吧?” 我简直要被气笑,摆了摆手不与他计较:“既然如此,那便只有云辟芷有下毒的机会了。”夜谭皱着眉,似乎不太认同,但并不出声,我又道,“开棺罢。” 尸骨左手小臂上,果然留着顾此曲临死前那一刀的刻痕,我一想起这个落落大方的小姑娘,又是感激又是惋惜。 “阿谭,你看手臂上这处,秦七公子此处伤到过吗?”我小心引导他。 他昨日惊诧太过,显然没注意这处细节,此时看见了,也满头疑云:“怎么可能?这一刀下去筋脉俱断,左手早就废了,何况他下葬前属下一一检查过,绝无此处伤口……” “那就说明不是秦七的尸骨呀。”我忙道,“你再想想,那天有没有看到谁左手不便的?” 此事隔久远,我原不抱太大期望,夜谭却瞳孔一缩:“那天我返身回去同云公子传话的时候,他左手未捏剑决,很不自然。”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36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记性竟有这么好,我简直忍不住想夸夸他,帮他理了一遍道:“你可否这样推断:太白楼云辟芷为博取秦可奏信任接近他,原本就想用太行涧特有的毒当众谋害秦可奏,意在挑起太行涧与秦陵的争端,它作为第三方好坐收渔利。碍于你在场不能行事,所以提前每次都让你回避,这样那天下毒也很自然。当时气氛敏感,只要一方动手,哪怕事后查出真相也都于事无补了。没想到秦可奏发现自己中毒,求助于你,你竟凭一己之力瞒下此事,害云辟芷一番苦心经营,终究功亏一篑。” 夜谭认真听完,想了很久,忽而眼睛一亮:“您说得有理。”顿了顿,他又由衷赞叹道,“主人真聪明。” 我忙道:“不想瞒你,这些不是我推理出来的,是我……嗯,用其他法子知道的。但是这法子不能告诉你。”想着骗他的人已经够多,万万不可再多我一个了。 夜谭点点头:“哦。” 乖巧极了。 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我还知道了以前全盛时期的夜刹是什么样。” 夜谭闻言从被揉乱的发梢和指缝间偷偷瞧我。 “凶极了,一副恨不得捅死天下所有人的脸。”他认真束好的青丝被揉成一团鸡窝,我心有愧疚试着理了理,并没有什么起色,装作若无其事地缩了手继续道,“还是现在的夜谭可爱些。” “是吗。”夜谭嘀咕道。 “先上去吧,你手上伤口需得重新清理一次的。”我说。 夜谭轻巧跃下车扶我下去,看着被我粗糙包扎过着的手上布带,忽然发了一会儿呆。 我关切道:“怎么,很疼吗?” 夜谭脸上一红,忙摇了摇头。 回客房内喊小二打了一盘清水和伤药绷带,待拆了布带,不知为何,夜谭无论如何不让我碰,我向来不喜欢勉强他,遂默默蹲在旁边袖手旁观。 “但有件事我想不通。”我道,“为什么要用云辟芷的尸骨替换掉秦可奏。” 夜谭必然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想必现今也不准备考虑。 当时太行涧和秦陵都蒙在鼓里,应该不是他们,难道也是太白楼的人?虽然云辟芷当时失手,毕竟他本人过错不大,如果是自己本家的人,何必要多折掉一份战斗力呢。 只怕,当时除了太行涧、秦陵、太白楼之外,还有第四方势力在场。 “我觉得……如果这件事前半段都是针对太行涧和秦陵,后半段反而像是针对你的。”我不无忧虑,“阿谭,以后你要当心点。” 夜谭满腹疑云,仍什么也不问点了点头。 我也很疑惑。 他这么一个无足轻重愣头愣脑的小侍卫,一骗就信,到底有什么可算计的。 旋即我又想到,就是这么个愣头愣脑的小侍卫,在至少四方势力云集的风口浪尖上,破坏了一场精心策划已久的阴谋,凭一己之力避开了所有追杀瞒下了真相。 又不由得心生敬畏。 忍不住抱了抱他。 夜谭手上伤药刚刚撒到一半,立马僵住不敢动了。 “阿谭,别怕。”我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夜刹受过的冤屈与苦楚,我绝不允许有人让夜谭再承受一遍。” (听说兔子特别能生呢阿谭。by阿泽 第31章 门前若无南北路 至于云江离和秦沉渊,和当年秦可奏与云辟芷太像,很怕此二人重蹈当年覆辙。等夜谭重新处理过伤口,拖着他去敲了云江离房门。 秦沉渊一向起得很晚,云江离则截然相反。此时才鸡啼初遍,他已穿戴得整整齐齐,早饭都吃到一半,也不诧异,笑盈盈请我二人落了座。 我不喜废话,开门见山问道:“云兄,你接近秦沉渊,到底所求为何?” 云江离不紧不慢地斟着茶,笑道:“我不明白君公子所言何意。” 其实我也不清楚云江离对此事知道多少,遂挑了个明显点的问题:“秦沉渊知道你是太白楼的人吗?” 云江离狡黠一笑,滴水不漏答道:“他不曾问过,我如何算是骗他。” “我自然是希望两位可以帮云某瞒下此事。”他悠悠叹道,“不然,我就不得不费事想点其他法子了。” 我说:“我不忍看两位步上秦可奏和云辟芷的后尘。” 云江离凤眼一弯,“他们的后尘?你又知道些什么了。” “是啊,你又知道多少呢?”我叹口气道,“搭进去一个云辟芷,还嫌不够,非要把自己也搭进去吗?” 云江离听出弦外遗音:“你知道云辟芷的下落。” 我细细打量着他,不像是演戏,疑道:“车厢那口薄棺中,不正是?” 云江离低了头,没有说话。 我暗道:“原来你也蒙在鼓里。” “愿闻其详。”云江离忽道。 我也并无什么顾虑,从头至尾详尽复述了一遍,云江离一言不发地听着,眼底只印着沉浮翻飞的嫩茶新芽,神情悲喜莫辨。 云江离听完,问道:“请教君公子如何得知的?” 我摇摇头:“我自有我的法子,不能告诉你。” 他显然没抱什么期望,也不多纠缠。又静静想了一会儿,说道:“那两位更要对小秦保密了。” 我疑惑了。 “若君公子所言句句属实……”云江离幽幽长叹,苦笑道,“小秦和我知道了此事,只怕一个也别想活了。”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37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倒也不无道理。 看那伙人当年行事作风,杀人灭口的事情想必做得不少。 我问:“你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劝你最好不要知道。”云江离摇摇头,又道,“不过怕我加害小秦的事情,你大可放心,如今’秦七’尸骨已经找回,我算是功成身退,从此当不再与他来往了。” 我迟疑道:“你要让云辟芷葬入秦家祖坟?” “那又有什么法子呢?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是得想办法苟全性命。”云江离坦然一笑,复又沉吟道,“我会尽量查证此事。……只望还能有真相大白公之于众的一天。” 云江离言罢,拱手辞别,不带一物,只身去了。 他出了门,见外面阡陌纵横,来路八方,却不知归处,怅然叹道:“门前若无南北路,此生可免离合苦。” 他走得突兀,我和夜谭面面相觑,扒拉完了桌上的豆花,还是不知如何向秦沉渊道明。 秦沉渊可能今日心情大好,起得倒比往日早些,兴冲冲撞开云江离的房门,看见是我有点发愣。 “怎么是你们?云大哥呢?” 我十分心虚,支支吾吾道:“他,他走了。” “走了?去哪儿?”秦沉渊大步进来,看见桌上豆花,“啊,咸的,我喜,也要一份。” “回老家去了。让你……嗯自己保重,不要记挂。”我胡诌道。 秦沉渊呆若木鸡,悲恸道:“你……你说什么……?” 他眼眶通红,即刻便要哭出声,我和夜谭瑟瑟发抖,安静如鸡。 他呆了片刻,一声悲鸣,夺门而出。 迎面和刚刚推门进来的云江离撞了个满怀。 我:??? “云大哥!!”秦沉渊看清是他,顺势抱紧放声大哭。 “这是干嘛?”云江离面露疑惑,“我不过出去买个烧饼。” “这厮骗我!说你抛下我走了!!无耻小人,不知道安的什么心!”秦沉渊悲伤不已,劈头盖脸将我和夜谭骂了一通,我满头问号,乖乖被骂。 “哎,都是误会,你急什么。咦,我的豆花怎么被你们吃了?”云江离将秦沉渊从胸口剥离下来,摸了摸衣襟上的鼻涕,托付道,“小秦,能否麻烦你帮我再去问小二要一份来。” 秦沉渊想到吃的,欢欢喜喜地下楼去了。 我眼神复杂地看着云江离:“你咋又回来了?” 云江离凑近窃窃私语道:“我想了想,不成啊,我这么走太明显太突兀了,迟早要被查出来。我会挑个自然些的时候再走。” 他想了想,又歉然道:“害两位被骂,真是委屈你了。” 我泫然欲泣:“委屈。” 我初次遭人冤枉,着实委屈。 而夜谭背锅的功力已臻化境,刀枪不入,茫然看着我,并不明白我在委屈什么。 我饱含冤屈,无力承受秦沉渊炙热的仇恨,想着此间事了,确实与我无关了,遂告辞他二人离去了。 我们重又返上去苏扬的路,但毕竟不急,午后找了个临江的地方听曲。 我觉得既然掺和进了这件事儿,又挖出来些别人不愿让我们知道的真相,只怕日后不会消停,有些事儿还是得提前搞明白。 我说:“阿谭,问你件可能让你不舒服的事儿,但你必须回答。” 夜谭道:“请主人吩咐。” 我深吸了一口气,谨慎道:“你的武功,究竟是如何被废的。” 夜谭如今倒是坦率许多,立刻回道:“是属下自愿废去的。” 我皱了皱眉,上次明明是说护主不力,我以为是落到敌方手里被折磨至废,不知道这回又是背了什么黑锅? “你详细说说。” 夜谭想了想,道:“属下一年前曾搞砸了二少爷一件大事,害二少爷沦落至进退两难的境地。二少爷说唯有少了属下这个人,才能打破僵局,问属下是否愿意废去一身武艺成全他,是属下欣然领命。” 我简直无话可说,没好气道:“那不就是二少爷废的你吗?!” 夜谭辩道:“这不一样,是属下自愿的。” “你就算不愿意,难道还能抗命吗。”我怒道。 夜谭一扬下巴,目中寒星点点:“那是自然,毕竟钟离苑上下无人胜得过我。” ……这还自豪上了。 气死我了。 ———————————————— ps.“门前若无南北路”一句,语出安意如,有改动。 第32章 番外往事书弃子 钟离子息平定武林最重要也是最后一役,选在金秋月圆夜。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38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横联祁连堡插入钟离苑的细作,已经数次力邀钟离子息中秋赏月。地点选在一处幽静山谷,四周均是峭壁,地形繁复,极其便于藏匿,横联策划已久,主力聚集,只等着瓮中捉鳖。 那原是一场有去无归的的鸿门宴。 钟离子息欣然应允。 从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将计就计,省了不少功夫。他查好了地形,布好了火攻之计,还祭出个培养多年的自己的傀儡。他向来惯于假戏真做,连自己几个心腹的侍卫,都安排给了这个傀儡。 经此一役,天下再无祁连堡与太行涧,其他几派均成散沙,少几颗弃子,也无关紧要。 他剧本写得妥当,心里安定,谷内危机四伏,风声鹤唳,他却姿容慵懒斜依在峭壁洞穴之中冷眼旁观,甚至还备了茶点,只等着傀儡被擒,祁太两大派首脑现身,届时一把火将谷内敌我双方全都化作灰烬。 钟离子息悠悠然赏了一会儿月,听谷内金戈声乍起。他品了两盏茶,那些厮打咒骂之声渐弱,推算了一下时间,自言自语道:“差不多了罢。” 夜君似笑非笑来报:“回禀主人,敌袭被击退了。” 钟离子息眉峰一压,寒芒毕露,气势慑人,周围人知他动怒,纷纷跪了一地。 横联策划已久,高手云集,大军压境,占尽天时地利,而傀儡身边只带了不到二十人,无人知道今晚会遇袭,绝不可能抵御攻击,莫非有诈? 钟离子息踏在峭壁上往谷内望去,这夜无风也无云,月华亮得惊人,谷中尸体遍布,战火未熄,傀儡战战兢兢锁在一角,唯见一人持剑而立,稳稳挡在他身前。 星尘满月,金风玉露,全映在那三尺青峰之中,摄魂夺目。 持剑者傲立良久,确定袭敌均已褪去,回身向傀儡毕恭毕敬行了全礼,将那瘫痪在地的烂泥扶了起来。 “是夜刹。”夜君在他耳边小声道。 又是此人。 算上两年前秦可奏一事,他已有两次十拿九稳的谋划在夜刹身上栽了跟头。 钟离子息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就将此人千刀万剐,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问道:“夜君,你在他手上能过几招。” 夜君笑道:“三十七招。”片刻后又补了一句,“当然,我已经算很不错了。” 钟离子息顿时有些不寒而栗,冷冷道:“我竟放一个如此危险的人物在我身边两年……” 此人若有反意,整个钟离苑无人能拦。钟离子息每每念及此处,便觉寝食难安。 他不妄动,回府命大夫去探了夜刹伤势,知道他并非毫发无损,甚至伤得有些重,才勉强放下心来。 他全神戒备,按着袖中刀柄前去探病。夜刹伤药敷到一半,挣扎着跪到地上行礼。 钟离子息不敢落座,隔着数十步之遥,问道:“明知道那傀儡是假的,何必如此拼命?” “因为是您的吩咐。”夜刹温顺答道。 钟离子息看他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绷带下一丝一缕渗出的血迹,无论如何也无法跟那个以一人之力傲然抗衡整个横联的骄傲剑客联系到一起,竟然有些心软。 他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就此离去了。 而这之后,钟离子息花了整整一年,懊悔当时没有下手除掉他。 他以安心养伤为由,从此不让夜刹做近身影卫,有一日无意间撞上,见夜刹伤已养好,身手更胜往日,他不得不更为忌惮。 而经此一役,横联再也不肯对钟离苑出手,钟离子息甚至有一日冒险孤身去了一趟敌营,竟叫他大摇大摆地回来了。 两方陷入了他最为痛恶的僵持状态。 钟离子息一生攻于谋划,胜败都是兵家常事,唯独憎恨这样敌不动我不动的僵局,像是永远没有尽头。 一切罪恶都归结于这个屡次失控的夜刹。 钟离子息咬牙切齿地将这个名字按在刀剑上滚了一遍又一遍,竟无计可施。 直至有一日,开始有些夜刹弑主叛君的闲言碎语飘进他耳朵里。这些传言越飘越多,渐渐地还有通敌的信函从夜刹房里被搜出来。 他心里明了:有这样一个存在,自己着急,横联的人更着急。 钟离子息思来想去,决定放手一搏。 又是一年中秋佳节才过,这一夜凉风似水,闲散一年的夜刹突然被召。 大殿正中,端坐着钟离苑的主人,他收拢着衣袖,说道:“夜刹,我有事与你商量。” 夜刹冷眼望着他,岿然不动。 旁边侍卫喝道:“为何不跪?” 夜刹朗声道:“我只跪主人一人,他不是。” 说罢侧身往殿侧一转,恭恭敬敬跪了下去。 隔着层层帘幕,藏匿于殿侧阴影中的钟离子息手心已是一层冷汗:这都能发现。 他平静开口道:“这半年来,从你房内搜出不少不该有的东西。” 夜刹不惯于辩驳,只道:“绝无此事。” “我知道是谁放的。”钟离子息小心斟酌道,“也正因此,需要你帮一个忙。” 夜刹静静听着。 “自去年中秋三生谷一役,横联忌惮你的存在,一直龟缩不出,长此下去不是办法。所以这一年来,横联到处散播你弑主叛君的谣言,甚至捏造了证据,意在离间你。”钟离子息远远观察着他的神色,却分辨不出任何情绪,又继续道,“所以,我想帮你,陪我演完这出戏。” 夜刹只道:“全凭主人吩咐。” 钟离子息冷笑了一声:说得轻巧。周围暗卫都已搭好了弓箭,稳稳对准夜刹,钟离子息心里稍安,道:“我需要你废去一身内力,假装逐出钟离苑。” 夜刹动了,大殿内众人都有些草木皆兵,钟离子息亦连呼吸都一滞,而他只是缓缓地拜服在地,毫不迟疑道:“属下领命。” 钟离子息愈发起疑。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39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他往旁边使了个颜色,立刻有婢女端着一碗药上来。 夜刹对毒何其了解,自然清楚那是什么药,他接了药碗,对着那处空荡荡的帷幕说道:“祝主人武运昌隆。” 遂一饮而尽。 钟离子息万万料不到如此顺利,竟然有些难以置信。 夜刹盘膝而坐,竟还嫌不够彻底,亲自将内息一点一滴逼出体外。 钟离子息等了片刻,等到那素来稳健的身影开始发颤,轻声道:“你们都退下吧。” 埋伏满所有阴影处的暗卫,如潮水般退去了。 钟离子息这才从帷幕缓布后走近,轻轻一碰夜刹,他已经承受不住跌在地上。 他自然清楚此刻夜刹所受的煎熬,不禁有些动容。 “接下来交给我吧。”钟离子息抱了夜刹坐回去,他身体软若无骨,无力垂靠在自己肩头。钟离子息一手扶住他肩膀防止他滑下去,右手抵着他掌心十指相扣,将他内息一丝一丝抽离出来。 他低头注视着夜刹几乎半昏迷的侧颜,竟捕捉到一丝浅笑。 钟离子息心中俱骇,这笑容竟带着点如愿所偿的危险意味,必定是什么奸计得逞,立时扣住他右手命脉,狠狠掐入肉中,冷声道:“有什么好笑?” “三年了……这是您第一次离属下如此之近。”夜刹力道微弱,几不可闻。 钟离子息一愣。 “我……背负过弑主的恶名。还……妨碍过主人的计略……不能为主人分忧,反令主人忌惮警惕,……夜刹内心有愧。” “你不恨我?”钟离子息几乎难以置信。 “荣幸之至。”夜刹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归于寂静。 钟离子息恍惚了半晌,忙松开了他右手命脉。那处已早已被自己掐出血来,只是这点小痛跟筋血抽离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夜刹是一丝一毫也未察觉道。 钟离子息将他缓缓放于地上,看着无人能敌却因自己一句话甘心沦为废人的夜刹血魔,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钟离子息一直认定他是最失控的、自己永无法驾驭的一颗棋子。 可他原来有可能是最忠诚、最隐忍的那个吗? 他想了很久,才渐渐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确实不该冒这个险。 “带下去,用刑吧。”他扶着额,闭着眼道。 手下将夜刹粗暴地托了下去,他又补了一句:“慢着,多下点迷药,最好不要让他醒着受刑。” 夜君饶有兴趣笑着看他:“二少爷,对待一个废人倒是温柔。” 钟离子息:“放肆。” “毕竟整个夜行上下,也就我会说笑话了。”夜君跟在他身边十年,早摸清了他的性子,倒是一点也不怕。 钟离子息复又陷入沉思,忽然问道:“我记得你有能保住心神减轻伤痛的药。” 夜君闻言倒了一粒红色小丸给他。 钟离子息盯着那粒药丸,沉思良久,似是时悲时喜,终于一咬牙捏碎了那粒小药,手一扬随风散去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默念了三遍,又冷冷看着夜君:“你倒是不拦我。” 夜君稳稳答道:“我料一个小小夜刹,不够让主人变了心性。” 钟离子息不置可否。 他忽然想:等将来平定,接夜刹回来也无妨。 [往事书弃子end] (二少爷人设 第33章 攻击+3 防御+1 夜谭的剑断了。 早上我买了个橘子罐头。祖先们的时代可能没有橘子罐头,但是我创造的世界里,必然需要有橘子罐头。 这个罐头,病弱如我必然是拧不开的,他出门买马去了又不在,剑说是留给我防身不曾带去。他那把小搓剑长得又土又破,实在让我没有半点对百兵之君的敬畏,理所当然地拿来翘了翘。 就被我翘断了。 很尴尬。 小搓剑,果然是小搓剑,质量也太差了。 可再是破剑,也是夜谭的东西,被我搞坏,很是过意不去。问小二借了点浆糊和纸,粘好原样放了回去。 夜谭买马回来,向我汇报了一遍,不疑有他,顺势把剑束回腰间。 我根本,不敢看他。 “对了,属下还听闻,此间正在举办品剑大会。”夜谭又道。 “嗯?是说有很多剑吗?”我眼前一亮。 “自然有展览,有拍卖,有比试。”夜谭点点头,“此间距离苏扬秋庄和一剑冢都不算太远,可能确实会有不少上品。” 夜谭虽然没什么兴趣,但看我一直心神向往,近日也留意了起来。我更因着这一丝罐头断剑的愧意,想为他寻一把更好的兵器,最好在他发现他的小破剑被浆糊粘得更丑了之前。遂急不可耐即刻催着他出了门。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40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这城池名为扬溪,临江而建,已有三分江南的烟雨柔气。品剑大会的东家坐落在扬湖中心环岛之上,擂台也在其中。摊位则环湖饶了一周,说是品剑,百兵也俱都有之,甚至还有菜刀的打折促销区。 夜谭带我逛了一小半,见我神色不如刚来时兴高采烈,问道:“主人不喜欢?” 我摇摇头:“都配不上你。” 夜谭看看自己腰上那把小搓剑,不明所以:“不啊,都挺好啊。” “不成,我要找一把最好的给你。”虽然每把都比他现在这把好些,但是一想是我送给他的第一把剑,就觉得无论如何不能含糊。我知道湖外这些终究是来凑热闹的,东家的宝贝都藏着等拍卖,遂抓了夜谭手道,“走,去岛上看看。” 扬湖是品剑大会主场,规矩也自然严苛一些,入内者需得有门有派,并交纳名帖与银两。乘一叶轻舟到了湖心岛边,水波漂荡,摇晃不止,我在陆地上尚且难以站稳,想自己上岸简直难于登天,夜谭早已经稔熟于心,横抱了我轻巧登岸。 码头上登记的接引人看我们举止亲昵过分,吹胡子瞪眼道:“两位要逛窑子怕是走错地方了。” 夜谭歉然道:“我家主人有伤在身,失礼了。” 接引人又一白眼:“两个废人,凑什么热闹。” 我很生气,虽然我只有十滴血,但我有三万修为啊,我从夜谭怀里摸出我的橘子罐头,冷冷道:“哼,大放厥词,你可知,我这一罐头下去,你可能会死。” 接引人一脸看傻逼的表情:“废话,我砸你一罐头难道你不死吗。” 我深以为然:“你说得有理。”把罐头塞回夜谭怀里。 旁边有个稳健些的过来弹了他一个爆栗,斥责道:“我知你素来没什么规矩,对待外客怎可如此轻慢。”又向我二人行了礼道,“晚生杨轻舟,这位是舍弟杨溯,请教二位贵客来历,好作记录。” 我回礼道:“秣陵剑阁,君璇衡,夜谭。” “剑阁?好大口气。”杨溯鄙夷之情毫不掩饰,一双明目来回打量,见我身上没有佩剑,便落在夜谭身上,神色愈发古怪。 杨轻舟也有些诧异,但他素养极好,低声斥道:“溯儿,人尚不可貌相,何况是剑?”话虽如此,他自己也极其在意,礼貌拱手道:“不知可否有幸求夜公子佩剑一观。” 夜谭望望我,目光间有询问之意,我不由笑了:“这种事也要征我同意?你自己随意就好了。” 夜谭点点头,抽剑出来。 剑自然是平平无奇,那处浆糊倒更显突兀。刚刚抽出,还未递到对方眼前,裂缝又开,半截剑身哐当一下坠落在地。 我们四个人,目光便齐齐聚集在地上那处糊了浆糊的断刃上。 ……原来浆糊沾不住铁。我在心中暗暗记下,下次试点别的。 杨轻舟与杨溯一脸难以置信。 迟钝如我都感到些许尴尬。 夜谭不愧经过大风大浪的壮士,依旧镇定自若,弯腰拾起那把断刃,一起递到对方面前,和顺地问道:“还看吗?” “不、不必了……”杨轻舟连忙摆摆手。 “这什么破烂!你们是来闹事的吗?!”杨溯觉得受了戏谑,十分恼怒,便要闹事,杨轻舟万般无奈地将他拦下了。 我坦然道:“正是因为没有好剑,所以才来呀。” “两位言之有理。”杨轻舟生怕再出什么乱子,捂住杨溯的嘴赶紧将我们送进去了。 立刻有人引我们到了住的地方,还交待了用餐拍卖比赛等事宜。竟然还包食宿,怪不得要上岛收取费用。 回房梳洗整理过后,夜谭复又抽出那把断作两截的小破剑,摆在桌上静静看着。 我问心有愧,羞赧道:“阿谭,对不起啊。” 夜谭闻言抬起头来:“嗯?主人为何要道歉。” 我从他怀里摸出我的橘子罐头。 夜谭看了一眼,帮我拧开递到我手边,又以疑问的目光看向我,示意我继续刚刚这个话题。 我忙说:“不不,不是要你拧开的意思,是我今早打不开罐头,想借你的剑来翘一翘……不成想就翘断了。” 夜谭:“您不吃吗?” 我:“……吃。” 我扒拉了几瓣橘子,夜谭才问道:“这是您粘起来的?” 我点点头。 夜谭:“噗。” ???有什么好笑的??? 我疑道:“你不生气吗?” 夜谭不解:“为何要生气。” 我:“我弄坏了你的东西,你自然该生气了。” 夜谭:“属下人也是主人的,这算得了什么。” 这便提醒我记起他前两任主人,拿他做起牺牲品来毫不犹豫,他却半丝怨恨也不放心上,不由得有些气恼:“唉,阿谭,你就是人太好了,才叫人看了就想欺负。” 夜谭似笑非笑,意味深长道:“您是不是说反了。” 我:“?” 夜谭轻轻咳了一声,没有答话,目光又移回断刃上。 我为掩饰心中惭愧,分了几瓣我心爱的橘子讨好他。夜谭轻轻握住我的手吞下,又一点点将我指尖的糖水舔舐干净,而后抬眼定定将我锁住。 夜谭以往忌讳主仆之礼,很少长时间直视我,我看他睫毛的机会比看他明眸的次数多得多。我刚刚犯下大错,心里有鬼,被看得直发毛,忙道:“阿谭,你就别管这小搓剑了吧,明天一定能拍到最好的与你。” “这把剑也算是您费心想补救过……放任不管未免可惜。”他将断刃倒回剑鞘内,提了剑请示道,“容属下出去一趟。”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41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我忙道:“去吧去吧。” 我无人支撑时很难久坐,遂早早滚到床上。 入夜时夜谭才回来,在我眉间小心落了一吻。 我便又进了修改器界面。 里面赫然有一行数据: [主手武器][小搓剑]:攻击+3 防御+1 评价:[N级] ……居然真的叫小搓剑。 可能因为这把剑本身没有命名,夜谭也不曾取过,我随口按了这个颇为诋毁的外号,居然被系统默认存档了。 我更为愧疚:我不仅对不起夜谭,还对不起这把剑。 想着夜谭好像分外中意这把剑,便随手改了改。 [主手武器][小搓剑]:攻击+5000 防御+10000 评价:[SSR级] 活的六星帚神。看见没有。 第34章 滋溜 拍卖设在日暮时分,午后是比试与表演,中午有设宴款待。湖心是一片四面通明的精巧竹屋,与会者百十人,诸人分案而食,席地端坐,玉盘珍羞,丝竹温婉,虽已入深秋,仍觉暖风醉人。 耳边阵阵“久仰久仰”与“幸会幸会”,宛如一个社交派对。 我大概猜到平时的举止可能与当下礼数不合,便不让夜谭喂食了,他除了偶尔为我布菜,我自觉也无多余举动。 诸人没吃几口,开始端着酒樽到处乱窜,侃侃而谈。不多时,便有人频频朝我二人瞟一眼,窃窃低语。 席间宴客俱是潇洒少年郎,既有武者矫健身姿,又不失儒家书卷墨香,兼备贵族雍态姿容,吃穿用度无一不精,我和夜谭身处其中,确实格格不合。 夜谭虽然姿容不差,但毕竟如今修为粗浅,难免受人轻视,尤其腰间这边小搓……呸,大宝剑,更加惹人注意。 我虽不在意,却怕夜谭心有芥蒂,侧眼偷望,见他专注着手中烤鱼,完全不曾注意周围嘲讽目光。想想也是,我家影卫,怎一个心宽了得……。 唉,开心不起来。 夜谭见我望他,立刻会错我意,将自己碗中挑出刺的鱼肉夹入我瓷盏中。 我忙道:“哎我不是这个意思……” 夜谭:“您不吃吗?” 我:“吃。” 这世上还有比吃鱼更难的事情吗? 没有。 我自觉安分且低调,但显然有人不这么想。有人端着一碗芙蓉汤慢悠悠踱近了,笑了一句“哦呦,手滑。”泼了下来。我如今有雄宏内息作底,虽算是耳聪目明,身体对比之下却更显迟缓,自然避无可避,眼睁睁看着夜谭环臂一带,汤水便一滴不剩全洒在他发梢与肩头。 这是何意? 我与其说是恼怒,不如说是困惑。 “你倒懂怜香惜玉。”芙蓉汤斜眼看着夜谭,哂笑道,“兄台有南风之癖,区区无可厚非,可我警告二位,为免辱没了今日宝刀名剑的威名,早早带着你家小倌滚出此地。” 夜谭突然敌意大甚,将我往身后一拉。 我愈发疑惑了。我自觉今日已经十分规矩,何况周围抱着软香温玉的姑娘们调笑对饮的少爷也不是没有,为何独独找上我们? 我便老实问道:“那边也有搂搂抱抱的,为什么偏偏针对我们。” 芙蓉汤怒道:“你能一样?!” 我满头问号:“不一样吗???” 对面盛怒至极,反而说不出话来,我惯于自省,也乘机想了想,区别可能是我们两个看起来太挫,很拉低于会众人的平均值。 开什么玩笑,本创世神有三万修为,还是很能打的,只是看着比较挫。 念及此处,我将夜谭轻轻往侧一推,右手从案下一抬,且看我掀个桌小露一手。 我控住力道只注了五分,轻轻一抬,邪魅一笑,凶狠说道:“我的准头可一向不好,你不妨再说……” 整张桌案破空而起。 大堂屋顶。 跟着。 一起飞了。 与会者百十数人,突然头顶一凉,曝晒于万里晴空之下,瞬间安静如鸡。 “……一遍。”我才说完刚刚那半句台词。 算上前次砸泽雀砸歪,我发现,我的准头,确实不好。 屋顶在高空中飞了几个转,炸裂成无数碎片,纷纷坠落下来,竹节断口锐利,如长矛急箭,随着坠立加剧,气势愈发惊人。 这要被刺中,后果不堪设想,方才还耽于谈笑风生的优雅宾客们,瞬间四散奔逃,纷纷跃入湖中避难。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42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谭将我拦腰一抱也要往下跳,我吓得脸色苍白,他很快反应过来道:“您不会水?” 还未来得及答话,他踢了几张桌案叠放起来犹如坚盾,就地连滚带拉,将我牢牢禁锢在他怀中,便耳边惊呼与破裂声此起彼伏。 我惊魂未定,恨不能在他怀里缩成个球,又不得不暗赞夜谭机敏。他自然不知道,就我这十滴血的气血值,跳下去绝对有去无回。于他可能只是担心我呛着水不好受,于我根本就是生死攸关的危机大事。 撞击声稍止,夜谭掀开桌子将我扶起,临水竹屋上一篇狼藉破败,众人落汤鸡般在岸边搓泥滴水,东家家仆还在奋力打捞着不会水的宾客,当真惨淡至极。 众人满身都是泥土与水藻,半黑半绿,间或顶着朵白莲,只有我和夜谭干干净净站在其中,被盯得如坐针毡。 闻讯赶来的杨轻舟惊疑不定,呆呆看着我和夜谭二人。 我尴尬道:“手滑,失礼,失礼。” 如果夜谭的江湖外号是背锅侠。 我大概就是手滑侠了吧。 杨轻舟分不清事情缘由,不敢妄下判断,先依照着主人待客的礼仪将所有人送回去梳洗,我便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拉着夜谭闭嘴跑了。 夜谭身上才淋过芙蓉汤,便自作主张先帮他褪了上衣,才发现颈间竟被烫红了一块。 “竟有这么烫?”我气道,“你怎么还能一声不吭!” 夜谭只道:“不烫。” 我更气了:“我都不曾骗过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夜谭不敢答话了。 我说:“再给你一次机会。” “……一点点烫。”夜谭再三保证道,“真的。真的就一点点……” 我敷了凉毛巾上去轻轻按住,嘀咕道:“早知道我桌子就该对着他脸掀。” “会死的。”夜谭淡淡提醒道。 “也对。” 怕他着凉,披了一件外套裹好,我便又想起淋汤的那人之前的几句话来。 “阿谭,为什么那人要找我们挑事呢?”我疑道,“那人说我们不一样。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夜谭难得地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因为主人和属下俱是男子。” “是因为性别吗?”我惊讶了。 夜谭点点头。 老实说我对性别没什么概念,都是能改的东西,不知有什么好在意? “我可以当女的呀。”我觉得毫无难度。 夜谭大惊失色:“主人您在胡说什么!” 我又说:“哦,那我也可以让阿谭变成女的。”虽然是取得管理员权限之后的事情,但也不是做不到呀。 夜谭更为惶恐结巴道:“不不不不不必了!!” 我认真观察了半晌,推断他的拒绝应该是真的,不是跟我客气。 见他不肯解决此事,我只好又问:“到底是那些事,男子之间不行呢?” “……就……就,很多事情。”夜谭支支吾吾道,“男女之间很寻常,男子之间就……不很好。” “你是指……投食,拥抱,搀扶,同榻而卧,这些吗?”我耐心问道。 夜谭窘迫道:“差不多……也有些别的。” “做了会怎样啊?会出事吗?会死吗?”我看他严肃,不觉得也有些紧张道。 夜谭立时道:“那倒不会。” 我有些懵了:“那不就是都能做的意思吗?” 夜谭看着我眼眸一跳,仿佛我说了什么惊天之语,神色不知为何有些艳丽。 “这不太一样。”他说,“如果哪天您有了……心仪的女子,同她做这些事情,就觉出不一样了。” “哦。”我点点头,深深觉得果然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学习,“那改天试试。” 夜谭阖眼应了一声是,耳尖的艳色也渐渐熄了。 第35章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原先会场被我拆了,下午的比试便换了地方,婢女早早来接。我第一次闯下如此大祸,颇为忧虑,偷偷问夜谭赔多少钱东家才能原谅我。夜谭的脸色不太轻松,我觉得这事要糟。 杨轻舟很快相迎,脸上一点愠色也无,还连连自责是自己未能尽好地主之责,致使宾客争执,请我见谅。 我想方设法循规蹈矩,别人要来找我挑事生非;我掀了人家房子,别人反而跟我赔礼道歉。我简直看不懂这些人。 我小声跟夜谭嘀咕了此事,他只是点点头。 “你是不是生气了?”我小心观察着他。 “哪有此事?”夜谭问。 “是我闯祸在先。”我垂首看着双手反省道,“我控制不住力量,是不是应该再把内力废去一点……”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43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谭骤然打断:“不可乱说。” 我就听话地闭紧了嘴。 我不作声,他神色忽而缓和了不少,又道:“主人未曾学过如何运气?” 我点点头:“你愿意教我吗?” “但凡主人号令,何来愿不愿意。”夜谭看着地面说道。 此人果然在生气。但他生气的时候也如此温吞,可能自己也没发现。 唉真可爱。 我想着想着揉了揉他的头。夜谭一脸莫名其妙。 早上原班人马重新换了衣衫一一落座,每个人都朝我这里打量,敬畏仇视各掺一半,却没人再来挑事。 可能也不算是坏事。 比试表演性质居多,不论胜负,都耍得极其好看,但不知为何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台上新跳上去个人,拱手朗声道:“武仪丘易峭,斗胆求秣陵剑阁君公子赐教。” 这人不是中午那碗芙蓉汤吗。 方才还昏昏欲睡的在场众人,霎时间抖擞精神,目光如炬齐齐盯住我。 ……对我抱这么大期待干啥? 杨轻舟知道他与我有间隙,看上去也颇为头痛,忙打圆场道:“易少侠,品剑大会比试是为瞻仰百兵风采,君公子又不曾带兵器,不如换个人比试。” “瞻仰名剑?哈哈哈哈,”易峭见他提到这茬,笑得不能自已,“你们不是有一把剑?不如带上来让大家长长见识。” 他话音才落,便有人哄堂大笑。坐得离我二人近点的几桌探头看清夜谭腰间那把小挫剑,交头接耳地笑成一片。 嗨呀,一群凡人,嘲笑到本创世神身上来了。 “阿谭。”我说,“你上去陪他玩一场。” 夜谭自然绝不可能胜他,他如今的修为,在席间只怕也是倒数,这把剑又是全场的笑柄,上去无非落得个被人打成重伤的下场,届时身心俱辱,徒做个惹人耻笑的丑角。我正想如何说服他,夜谭已经默不作声领命起身了。 我扯了扯他衣袖,小声道:“小心避开断剑就行。” 夜谭应声,仍是头也不回。 我看他如此干脆地慷慨就义,心里又有些心疼。 擂台半人高,与会者为秀轻功,都是翻飞跃上,唯有夜谭,老老实实绕场一半周,成了第一个从台阶上徒步走上去的人。他绕了整个半场,各个都看出他脚步虚浮,修行粗浅,佩剑更是贻笑大方。 易峭身在场上,愤怒与嘲弄各占一半,恨不能早点将他踩在脚下。杨轻舟忙在旁劝道:“诸位都是侠者,万望点到即止,不要伤了和气。” 夜谭站定行了礼,稳稳抽出剑身横在胸前:“剑阁夜谭,请赐教。” 小搓剑仍旧是小搓剑,掺着杂质的劣质铜铁,没用两天已经锈迹斑斑,脏兮兮的木头剑柄,漆都没钱刷上一层,用磨得发毛的破布缠得歪歪扭扭。剑身还突兀地断了一次,被人随意融合到一起,锻造的手法丑到不忍直视。 看惯了神兵利器的在场贵客们,从未想过天下可以有这么挫的剑,神情各个精彩纷呈。 “你们,号称剑阁,就使这么个破烂玩意儿?贵派是不是只有这一把剑,这要断了我可怎么交代?”易峭讽刺道。 “断了再补。”夜谭淡淡说。 “……哈哈哈,好。”易峭怒极反笑,“好一个断了再补,我看过会儿你自己断了谁帮你补。” 易峭懒得跟菜鸡废话,只想一招了解,欺身劈下,夜谭清楚实力悬殊,身法也绝不如他快,这一下是避无可避,只得以一个极入门的防御姿势横剑挡在胸前,准备靠后退卸力。 可等到易峭扎扎实实砍中,手上触感轻微,夜谭脸色一变只料是自己没挡住,却见易峭的动作仍是顺势下去了,亏得他直觉惊人侧头一偏,脸颊旁有枚利刃破风而过——赫然是易峭被削断的半截剑身。 易峭维持着落地的姿势,愣了半天。 在场诸人也都看傻了。 “阿谭,可以回来了。”一片死寂中我声音有些突兀,冲夜谭招招手。 夜谭惊愕之情不比其他人更小,呆呆地还剑入鞘转过身。 “不可能!!你使诈!!”易峭一声爆喝,飞身下去抽了随从的短刀,又翻回台上,一刀劈下,夜谭本能地拔剑一挡,仍觉得轻若无物,那刀也迎刃而断了。 易峭勃然大怒,拍掌去击,人影一翻却被杨轻舟拦腰截走了。易峭还在大声咒骂着什么,杨轻舟阻挠劝说了许久,愤愤然踢桌子走了。 夜谭慢悠悠找台阶准备回来,没走几步,又有人朗声道:“贺兰台贺某求剑阁夜谭夜大侠一战。”跳了上去。 夜谭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遥遥望着我像是在等指使。 我觉得他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又摆摆手说:“你要愿意就陪他们玩玩,不高兴就回来。” 夜谭点点头,回身应战。 说是应战,也实在没他什么事儿,所有兵刃都是一擦就断,几乎不费什么招架的力气。 周围人不信邪,一个个上去试,脚底下噼里啪啦堆积了一大片。 我看得简直乐极了。 好好一场比试,变得越发鸡飞狗跳,杨轻舟愁眉苦脸地蹲在台下望着,看了感觉真可伶哈哈哈哈。 “一百把了。”有人突然报数道。 那些不信邪的人到此时也都偃旗息鼓了,惊魂不定地呆呆看着夜谭,他可能终于觉得玩够了,行了礼准备下台。 “大侠留步。”杨轻舟忽然出声留他,恭恭敬敬拱手问道,“晚生斗胆请教剑阁,敢问,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周围人突然一片哗然,纷纷议论道:东家询问剑名,意思是要载入品剑大会名录,从此传世流芳了。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44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谭没有回答他,远远地看着我。 他可能是在等我命名。 这把剑当然有名字。 这把剑叫小搓剑。 花擦我怎么说得出口。 我在万众瞩目的期待眼神里硬着头皮站起来。 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这把剑,叫做神圣物理学誓约胜利大宝剑。” 杨轻舟:“……” 我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把剑,寄托了千古以来世间所有战争中的亡魂对胜利的渴望,故而所向披靡,只有摸过亚瑟王呆毛的人,才有资格拔出它。” 在场众人都肃然起敬。 杨轻舟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能,能再说一次吗……太长了没记住。” 我:“神圣物理学誓约胜利大宝剑。” 杨轻舟:“神圣……什么学?什么什么胜利大宝剑……” 我:“神圣物理学誓约胜利大宝剑。” 杨轻舟:“神圣物理学胜利约束大宝剑。” 我:“是誓约胜利不是胜利约束。” 杨轻舟:“誓约胜利物理学……神圣……大剑。” 我:“妈的够了。” 第36章 本分 “惭愧。” 席间有人幽幽长叹了一声。 这声音的主人是个稳健的长者,落座处坐西向东,看位置是最尊贵的宾客之一,此人不怒自威,身后的弟子一字排开,各个风姿不俗,排场极大。 他一说话,周围都屏息洗耳恭听,极为尊崇。 “我秋庄百年名门,自命铸剑正统,今日才知,我们不过是拘泥于形制外貌、奇技淫巧的庸人,险些忘了剑心二字。今日得少侠提点,如醍醐灌顶,老朽在此谢过。” 老者话毕,身后弟子们毕恭毕敬跪了一片。见夜谭得此殊誉,又是一片艳羡声。 夜谭淡淡回礼道:“秋先生谬赞了。”转身下台回席了。 秋庄老者扶须赞道:“宠辱不惊,大家风范。” 坐在秋庄侧旁紧挨的席上,却是个放浪落魄的汉子,只身一人,十分冷清,正歪歪扭扭斜躺在椅上,鼓掌大笑道:“哈哈哈哈!痛快!秋老头儿,这话我同你说了多少次,你这倔鼻子死不承认,今日终于栽着了吧!” 他言辞无理,秋庄老者淡淡笑道:“一剑冢为葬剑而来,方才何不一试?还是也知班门弄斧,自惭形秽了。” 这人听完,踢了桌子跳起来就要动手,杨轻舟又是冲上去一顿安抚,好不容易拖走了。 比试经这么一闹,也草草结束了,东家便带客去参加晚宴。 夜谭尚未归席,路上擦肩而过的宾客们,俱都十分尊敬地与他拱手行礼,有意攀谈,夜谭被阻了一路,好不容易才回我身边。 “您说……注意躲开断刃,原来是这个意思。”夜谭若有所思道。 我笑着点点头,又说:“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走了,也不怕上去挨揍啊。” “那也是属下的职责。”夜谭道。 我撑着下巴看他:“你是这么看我的呀。” “不是……”夜谭想争辩,想了想又说不出话来。 “你不开心吗?”我问。 夜谭皱眉道:“属下是影卫,藏在阴影里方能保护主人,并不习惯如此……” “可是我开心啊。”我捏了捏夜谭的手,仰头看着他,“我想让世人都知道你,理解你,尊敬你……我喜欢看你站在太阳底下的样子,想让大家都知道阿谭是多好的一个人。” 夜谭呆呆看了我半晌,漆黑的眼睛里忽然闪烁不定,他阖眼单膝跪在我身前,将额头轻轻抵在我膝盖上。 他这样子更显温顺,忍不住像撸猫一样摸了摸他的头。 夜谭跪了一会儿,温吞吞问道:“您……为什么要对属下这么好呢?” 我思索了一番,摸着良心答道:“还好吧……?也没怎么好啊。” 夜谭抬眼望着我,眼睛亮亮的:“……是您太温柔了。” “也,还好吧。”我客观评价道,“对待别人不都是这样吗?” 夜谭轻声道:“是啊。因为您生性温柔,换了任何一个人……无论是不是属下,都会如此相待吧。” “我不知道。”我老实答道。 他无声地笑了笑,眼角眉梢忽然都是倦意。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45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你困了?”我摸着他头顶问道。 “是的。”他轻声说道。 我有些惊讶,夜谭一贯喜欢强撑,连他都说困了,一定是困到晕厥了。忙辞了东家的晚宴,拖着夜谭回去休息。 他果然很困,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将他塞回被子里掖好了被角,他已经合上了眼睛。 我也踢飞了鞋子钻了进去,抵在他肩头迷迷糊糊睡去了。 半梦半醒之间,听见他自言自语: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不知睡了多久,有人来敲门,我怕吵醒夜谭,迷糊中伸手捂住他双耳,才慢吞吞从被窝里伸出头去问:“谁呀?” 门外是杨轻舟的声音:“拍卖都进行到一半了,君公子不去看看?” 我压低声音:“我们睡啦,不去了。” 杨轻舟告辞便走了,我收回手往夜谭怀里缩了缩,马上又睡过去了。 “主人,属下并未……” 好像听到有人说话?算了一切等睡醒再说。 早上睡醒身边是空的,夜谭又不见了,我顺势滚到那一侧又眯了一会儿。夜谭呆过的地方残留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不像是温度也不像是味道,但就是觉得比我自己睡的位置舒服一些。 翻滚满足后起了床,顶着一头鸡窝和滚了一宿的皱巴巴睡衣出了房间。杨轻舟竟意外在院里写字,石桌上厚厚一摞等待批阅的册子,他听见动静忙起身行礼,片刻后笑容僵在脸上。 “君公子……不梳洗穿戴一下再出来……?”杨轻舟礼貌建议道。 “我不会。”我坦然道。 没有夜谭的我就是个九级残废。 “是晚生疏漏了,君公子请稍候。”杨轻舟唤了两个婢女,送我回了房。 两个姑娘都乖巧伶俐,梳好了发髻绑好发带,取了新衣服麻利穿戴整齐,我问怎么系腰带也笑盈盈教我,一点儿也不嘲笑我这个生活残废,我顿感如沐春风。 我出门高兴地拍拍杨轻舟的肩膀:“贵府准备得真周全,贵府的姑娘也很会照顾人。” “君公子过誉了,伺候饮食起居本都是侍婢该做的。”杨轻舟笑道。 我听懂了:“你是说饮食起居是丫鬟负责的。” 杨轻舟反问道:“对啊,不然呢?” “那,侍卫呢?”我问。 “保驾护航,打架斗殴,杀人放火。”杨轻舟开玩笑道。 我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原来阿谭一直在做自己分外之事。 “对了,晚生在此是受人之托。”杨轻舟想起正事,将毛笔搁在笔山上,从椅上拿起两方精致古朴的长匣,一一摆放好打开,里面各是一把长剑,其一镶嵌宝石明珠,流光溢彩,其一质朴简约,暗沉无华。 杨轻舟道:“这是秋庄和一剑冢所赠,请君公子挑一把。” 第37章 松风 我这才想起昨夜错过拍卖,不曾想今天居然有人送上门。我拔出剑身都看了一遍,两把都是绝佳的上品,比之这两天我所有见过的佩剑都锐利千百倍,可惜道:“只能选一把?” 杨轻舟苦笑道:“秋庄和一剑冢,自然不可能并存共侍一主。” 我一想到夜谭,也没什么可犹豫的,掂了掂古朴无华的那把:“就这了。” 杨轻舟顾虑再三,又道:“您……不再认真考虑考虑?” “那把太骚包了,不好搭衣服。”我说。 杨轻舟深吸一口气:“君公子,这句话,万万不可说出去让秋庄的人听见。” “好的。”我友好地握住他的手挥了挥,杨轻舟神色复杂地抱着另一把剑走了。 这是一把六面汉剑,通体漆黑,修长纤细,剑格也是锐利而狭窄的方块,周身无任何多余装饰,无穗,唯有鞘口缀了一小枚松柏。大巧不工,藏锋敛锷,极配夜谭,越看越喜。 我踹了剑,到处兜兜绕绕找夜谭,翻了半个园子也瞧不见他。 绕到午饭将近,又撞到杨轻舟,忙拉住他袖子问:“看见夜谭没有?我找了一早上了。” 杨轻舟目瞪口呆地看看我,指了指树上:“这不就是?” 抬头绕了一下调整角度,果然瞧见夜谭抱剑盘坐在枝桠中间。 “阿谭!”我忙唤他下来。 ”而且他从早上就在屋顶跟着你了呀。您二位这是在玩什么花样……”杨轻舟尴尬地咳了一声,抱着册子又溜了。 “原来你一直在啊,为何不跟我说一声。”我跑了一早上,体力不支,只能扶着墙喘气。 夜谭跃到地面上,恭敬道:“属下身为影卫,自然时刻在主人周围,主人唤一声便是。”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将怀中剑递给他:“阿谭,一剑冢送你的。喜不喜欢?” 夜谭单膝跪地,双手接过,应道:“谢主人赏赐。” “那就是不喜欢了。”我叹口气。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46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没有。剑……很好。”夜谭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和夜谭的交流效率又降回去了。 我靠在走廊上终于平了气息,想招夜谭同坐,他却不肯。 “主仆尊卑有别,怕人误会。”他道。 我奇道:“管别人如何?坐吧。” “属下会误会。”夜谭说。 我闻言忍不住看他,已进深秋,湖里莲花败了大半,唯剩下浮萍聚散,夜谭静静立在廊下阴影中,眼神落在别处,思绪更不知在何方。 我听不懂。 夜谭最近总在说我不明白的东西,我到底漏了什么? “阿谭,我是不是耽误你练功 了?”我问。 “何出此言?” “我今日才听说,饮食起居该是婢女照顾,阿谭是侍卫,原不该负责这些。迄今为止,阿谭都在做职责外的事,我却都当做是理所当然……对不起。”我轻轻道了歉,蹭到他旁边捏他指尖,“我以后尽量自己学,不打扰你练功了。” 夜谭呆了呆,没有回话。 我又拉了拉他袖子:“饿了。”顿了顿,又说,“走不动。” 夜谭蹲在我面前,示意我爬上去。 我犹豫道:“你是侍卫,不应该做这些……” 夜谭只是道:“上来。” “哦。” 我趴在夜谭背上想,这个世界真麻烦,为什么侍卫不该洗衣做饭暖床,多加点钱不知道能不能说服他? 第38章 让我起标题和让读者留言到底哪个更难呢 中午我竭尽所能尝试着自己独立吃了一餐饭,颇为艰辛,但也勉强可以吃饱。 夜谭一直默不作声地侧头望着我,好几次忍不住要来帮忙,最终硬生生压下。 我想,我是该多多练习,我也不能一直依赖他。 品剑会已过,扬湖大事已了,杨轻舟算是松了一口气,陪席时不如日前那般紧张了,不时与客人谈笑,便有人催起他的婚事。 我一边听,一边想起这茬来,好像每个人都需得找一个喜欢的人,成家立业,耳鬓厮磨,白头偕老。又想起夜谭昨天说,等有了心仪的女子,日常相处,都与旁人不同。 我既然起了这个念头,直截了当问道:“阿谭,你有成亲的对象了吗?” 夜谭讶然:“当然没有。” “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欣然问道。 夜谭呆了一呆,才不自然地答道:“属下不会喜欢别人,不会成亲,也不需要对象。”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你怎就知道你不会有心仪的女子了?” 夜谭不知如何回答,只傻傻重复了一遍:“属下就是不会有。” 我愈发莫名,搞不懂他的逻辑:“你昨天还斩钉截铁说我以后会有心仪的女子,你自己却不会有,凭什么我就得有?你就没得?凭什么?” 夜谭想了一会儿,单膝跪下道:“属下一生都供奉于主人,不会动情,也不需要家室。” 这人真是死脑筋,我苦口婆心劝道:“哎呀,侍卫嘛,也就是份工作,何必赔了自己全部呢?你以后早上吃了早饭来上班,晚上赶晚饭下班回家,两边又不矛盾,不就是了?何至于此。” 夜谭不抬头也不答话,耿着脖子直挺挺跪着。 唉,这倒霉孩子,仍旧说不通,只能用实际行动感化他。 午后辞别杨轻舟,他不知为何再三劝我这几日要多加小心,我不明所以,草草应了。待回了镇上,我便拖了夜谭杵在临湖一方八角亭中。这里通着几条主干道,往来繁华,湖上有撑着长篙采莲子的渔女,溪边有浣沙的姑娘,都正值妙龄,水灵可爱。 我觉得个个都很好。 我捅了捅夜谭胳膊:“这个碧绿衫子的姑娘怎么样?我瞧着挺喜欢,快,你去问问她愿不愿意与你成亲。” “请教主人何意?”夜谭忍不住道。 “给你找媳妇儿呀。”我眨巴眼睛道。 夜谭断然拒绝了我:“属下不成亲。” “嗨呀,你没试怎么知道。”这厮,不敢于尝试这一点上,真是跟主人我背道而驰。 我再三怂恿之下,夜谭无奈起身,十分不情愿地渡步过去,同那个小姑娘低声说了一句话。小姑娘听完,抱起衣筐拔腿就跑。 夜谭又渡回来:“跑了。” “不应该呀。”我奇了,我家夜谭英俊潇洒,高大帅气,哪里不好,为何要跑。 我料想这是一次意外,又守株待兔蹲了半天,每每看到顺眼的姑娘就催夜谭去搭讪。 无一例外,每个人都听完就跑,也就是步履快慢的区别。 懵了。 “我们是不是方法不太对?”我一边嗑瓜子一边问夜谭,“好气啊,我家阿谭这么好,为什么要跑。”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47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谭却没回答我,反而一脸郁闷地问道:“主人为何非要属下成家。” “为什么不呢?别人都有的东西,我自然也要阿谭有。”我抖着身上瓜子壳说。 夜谭听完呆了呆,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 我思虑一番,觉得此事可能可遇不可求,不是搭讪一两个姑娘可以解决的,便道:“可能时候未到,不急,慢慢看吧。阿谭,你要有喜欢的人,可要提前跟我说啊,我一定想法子让你娶到最好的姑娘。” 夜谭若有所思红了红脸,只是摇摇头。 我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止是姑娘。你要是觉得工作不顺心,想换个别的主人,我也会帮你找更好的。” 夜谭闻言一惊,噗通跪了下来:“主人,怎可如此。” 他许久未如此受惊过,我忙把他扶起来:“阿谭这么好,当然应该配最好的。”我这样的半吊子,自保尚且勉强,岂可拖累他。 “属下只有您一个主人,只要您不驱逐属下,属下绝无二心。”夜谭直愣愣望着我,一字一句道:“……至死方休。” “瞎说什么。”我皱眉斥责他,“万一真遇着歹人,你要力求自保为上。” 夜谭不如往常恭敬应是,意思就是拒绝了。 说到这话,我便想到今天杨轻舟的叮嘱,有些不好的预感,又摸了一小包金条给他:“杨轻舟说我们这两天动静太大,不知何意……你去买几个侍卫以防万一,我在此间等你。” 夜谭才应声去了,我慢悠悠去隔壁茶摊添糖炒栗子,啃了半袋,眼前突然一黑,被罩了麻袋。 “只有这个病秧子?那个拿剑的呢?”有几人推推搡搡将我拉扯出店外,互相嘀咕起来,商量着先赏我一顿板子做下马威。 我大惊:“等等!别动手!” 有一人似乎被吓着了,问道:“怎的?” 我只有十滴血,脆弱不堪,碰一下就死翘翘了,不由得惊惶道:“我特别脆弱,稍碰一下就死,要什么都好商量,你们万万不可打我。” “嘿呀你这小子,敢对你爷爷指手画脚……”说着捏住我脖子往上一提。 他还没使力,我就觉喉头一甜,晕过去了。 我,脆弱。 不说笑的。 第39章 一则凶残的绑架案 我,脆弱。 不说笑的。 我昏过去的时间应该不算长,神智还未清明时,听见旁边有人骂骂咧咧地嘀咕着。 “人怎么成这样了?你又动私刑了?” “呸我就拎起来而已,哪晓得这病秧子如此不堪。” “……奇了,这脉象怎么能虚成这样。仔细着别出人命。剑呢?” “拿剑的不在,就抓到这一个。” “也好,听说厉害着呢,会上挑了上百人不曾落败,估计扎手。你且看好这人,别出岔子,还指望拿他去换呢。可联系上没有?” “还没消息。……哎,醒了醒了。” 我刚刚睁眼,这里像是个柴房,到处都是灰。我横在地上,右手绑在梁柱上,勒得生疼。三个青年正蹲在旁边瞅我,一髯须魁梧的,一长衫文雅的,一面黄肌瘦的。 见我醒了,髯须的汉子又捏着我肩膀将我提起来:“喂,痨病鬼,老子问你——” 我被这轻轻一带,嘴角又溢出血沫来。 长衫的青年吓得赶紧一记肘击捅了他拍开他的手,那人气得哇哇大叫:“是不是啊大兄弟我就摸一下你也要吐血啊?!” “可能本身有伤病在身。”长衫青年捏着我手腕有些困惑,问道,“兄弟,可有什么不适。” “手腕……好痛。”我哽咽道。 长衫青年瞟了两眼,抬手解开了我手腕上的麻绳,另外两个有些迟疑,他道:“罢了,体弱成这样走不了几步的,更何况逃命了。”他起身就要走,临走前不放心地嘱咐道,“这人身体……确实差得很,放着不管都随时可能会死,你们千万小心别出人命。” 髯须和枯瘦的二人听完,看着我的眼神愈发如临大敌。 我扶着墙想站起来,但仍觉得有些脱力,二人远远看着我,问道:“你要作什?!” “地上……太凉了,我受不住。”我擦着嘴角血沫道。 “妈的你这小兔崽子……”髯须汉比划着恨不得揍我一顿,看着我摇摇欲坠的身形强行忍耐下来,“算了,真是倒霉。” 说着蒙了我眼睛,咬牙切齿扶我出了柴房,弯弯绕绕走了一小段儿,被推到一张床上。摘下眼上的黑布,是座简洁的小屋子,我捂着肚子缓缓坐起来,面容愁苦。 髯须汉两眼一瞪:“你又是怎么了!” “饿了。”我捂着胃,挂在床边上,“感觉……啊……快撑不住了。” “你他妈!!”髯须汉气得一脚踢飞了桌子,又重重一锤砸在墙上,霎时地动山摇。 我只觉房间一震,嘴角又溢出血丝,有气无力道:“别在我旁边动真气,我脆弱。” “妈的!!让我杀了他!!老子不干了!!!给老子去死吧!!!”他疯狂地扑上来要跟我拼命,幸得旁边那枯瘦的汉子拦腰将他截出了门外。外面一阵噼里啪啦乱响,估计院子里的树都断得没剩几根了。 我抚着胸口安慰自己受惊的心灵,平复了片刻,髯须大汉红着眼睛端了一盒吃食进来,还夹了一张新桌子。 我艰难地挪到饭桌上,吃了一小半,菜食有些简陋,腰缠万贯的土财主我不太满意。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48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我问:“有烤鸭吗?” 髯须大汉终于怒不可遏,爆喝一句脏话运气握拳高举过头顶。 他还没出手,我已经被他周身内息震到了,又小咳了一口鲜血。 髯须大汉呆住了。 他高举着拳头,目眦尽裂地恨恨瞪着我,眼眶越来越红。瞪着瞪着,虎目中竟流下两行热泪。 “你……你这小兔崽子……我……我他妈……”他声音越来越哽咽,突然嚎啕大哭道,“老子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呜呜呜呜呜!!!!” 髯须大汉气到崩溃哭着跑掉了。 我也惊呆了。 枯瘦的汉子惊疑不定地进来看我:“咋的了?” 我嘴角留着鲜血,愣愣说道:“我想吃烤鸭。” “……”枯瘦汉子看着我如受重创的样子,也是愕然,“原来吃不到烤鸭也会吐血吗……得,好吧。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我想了想:“还有三鲜豆皮,要多点辣椒。” “……成。” 我又说:“这床太硬了,我要换更软点的被子。” “……行。” 我又道:“院子里树秃了,不好看,我喜欢有水池的院子。” “……”他深吸一口气,“可以。” 当晚我就莫名其妙换到了一间十分豪华的大宅子,床褥是上好的织锦缎,饶是我也没见过这么舒服的料子。屋内的布置都极其精巧,古玩字画都价值不菲,庭院建造得极其用心,自有一派林泉之趣,池中的锦鲤尤其肥美。 我估摸这位置,可能是搬到了主房。 院中不见人,可再走远点各处都有巡卫把守,溜不出去,随遇而安。 翌日睡到日上三竿,桌上摆满珍馐玉食,挑挑拣拣吃罢,遂抱着一碟花生米摸到荷花池边开始喂鱼。 景色怡人,十分悠闲,我很满意。 想接夜谭进来同住。 悠哉喂了半个时辰,头顶有阵风过去。那阵风飘去主房里转了一圈,又飘回来立在我面前。我抬眼一看,是个一身黑衣劲装的青年。 “哇塞,美人儿。”他在我身边转了几个圈儿,上下打量,“你跟老大说得有点像,要不是我机智肯定误认是你了。”他笑嘻嘻过来蹭了我一把花生米,又说,“可惜我还有事,我去办完,待会儿再来看你。”转身又飞走了。 我喂完鱼,便磨磨蹭蹭去吃晚饭,婢女摆完餐盘便都退下了,还未动筷子,又看见下午那人扒在窗户上看我,愉快地跟我打招呼:“嘿!美人!又见面了。” “吃饭了吗?”我便问道。 他惊道:“怎么,美人要邀我吃饭?” 我点点头,他喜滋滋滋溜滑到我隔壁,嘴上说着受宠若惊,却掏出银针试探了一番。 “职业习惯,别介意。”他试完无毒,毫不避讳地胡吃海喝起来。 此人手速惊人,我没动两筷子,他已经吃完整桌。 我不够吃,便很后悔邀请他。 “我好久没机会吃一顿饱饭了。”他拱手对我道谢,又看看天色道,“天要黑了,我翻遍整座屋子也没找到,老大要骂我了。” “你在找什么?”我好奇道。 他勾眼一笑:“也是个和你一样眉心带朱砂的美人,不过和你不同,你是主人,他是阶下囚。” 我道:“不啊,我不是这里主人,我也是阶下囚。” “美人真会说笑。”他对我的幽默大加赞许,友好地拍了拍我肩,“我要回去了,后会有期。美人方便留个名姓不?” 我答道:“君璇衡。” 他一惊:“你名字也和老大说得很像,真是有缘。改日找到了,介绍你们认识。”说完从窗口一跃,消失在茫茫月色里。 我想了想,人在这屋子里,是个阶下囚,眉心有朱砂,名字叫君璇衡。 真的不是说我吗??? (脆弱挂!爱护他!by阿泽 第40章 谜弟 因我晚饭被抢,入夜后便愈发饥饿,无法入睡,只好爬起来去厨房觅食。 我端着油灯翻箱倒柜,摸到几张面饼,几根黄瓜,在胸口蹭了蹭没啃几口,有人撞门进来了。我就着昏暗灯火,依稀觉得眼熟。 “哟!美人!又是你,有缘。” 他一开口我便认出来了,正是今天抢我晚饭的罪魁祸首,仍是一身紧束的夜行衣,只是腰间还夹了个人。此人捆得五花大绑,嘴里塞了麻布无法言语,一见我便奋力挣扎。 这不是杨轻舟? “哦,我自己不认识要找的那人,就捉了个认识那人的来。不过他不太情愿,只好强迫一二了。”着夜行衣的青年坦白解释道。 我便道:“这是我朋友,你能不能放了他?”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49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你们认识?”他有些惊讶,又说,“那你跟他说一声不要大喊大叫。” 我点点头,取了杨轻舟口中麻布。 杨轻舟目瞪口呆对那人道:“他就是你要找的人啊?你们不是认识吗,你这是在逗我吗?” 我没听懂,夜行衣青年闻言大惊,噗通跪在我脚边:“老板!天啊!老板是你吗!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我一脸懵逼。 “是夜谭老大让我来找你的呀!!”他又解释道。 “……阿谭何时有手下的?” “今天才买的。老大白天在夜行领了两个影卫,我是其中一个,又雇了两个普通侍卫,回去找你你已经被掳走了。另外几个现在还在别处寻你呢。”他诚恳道。 我道:“你也是夜行出生啊。” “是啊,还不曾有名字。”他高高兴兴道,“老板快替我取个名字吧!” “夜行啊……”我看了看手中的面饼黄瓜,福至心灵便道:“就叫夜宵吧。” 他:“……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 我:“那就,夜半小胖曲吧。” 他:“……什么玩意儿。” 我:“差不多得了。” 他拍了拍裹成粽子的杨轻舟,又继续道:“我们都不知道老板你长啥样,老大现在又昏迷不醒,我就抓了个见过你的来找人……” 我忙打断他:“等等?你说什么?阿谭怎么了?” “今天我们分头找人的时候,有人来夺剑,老大跟他们干了一架。”他轻描淡写说完,见我神色惊惶,安抚道,“老板你别担心,剑保住了!没被抢! ” 我气急:“什么破烂剑抢就抢了呗,这傻子有什么好护的……快带路我要见他。” 夜宵将我和杨轻舟一边一个夹在腋下,轻如无物,一溜烟飘走了。 他带我到了一间客栈,攀着院中垂柳,从三楼飘进屋内。房内还守着一人,似是新来的侍卫。我一脱身提心吊胆冲到床边,去探夜谭的情况。 夜谭面色苍白,眉峰深锁,身上包满绷带,扑面一股药草味。他神志不清,右手仍紧紧扣着剑柄,却是一剑冢所赠的那把墨色汉剑。小搓剑不知所踪。 这种东西,不知道有什么好护的?还拼得这一身伤?我既怒且急,想从他手中抽走扔掉,不料方一使力,夜谭突然惊醒,翻身跳了起来。 “主……主人……”他看清是我,身子一软,又滑下去了。 我心惊肉跳扶住他小心塞回被子里,气道:“一把破剑,至于这么挂心?” 夜谭靠着我咳了好一会儿,平复下来,才道:“因为是您送的……自然……决不允许别人碰。” 我心里突然一软。 “……唉,阿谭,脑子怎么就不会转弯呢,下次补更好的与你便是。以后万万不可为这种身外之物伤着了,谁要给谁就是了。”我拍着他的背叮嘱道。 夜谭没有回答,挣扎着握了握我的手:“您平安回来……再好不过。” 我便想到愚蠢的夜宵,几次三番看到我都不信是我,便瞟了他一眼。 这一眼却看见夜宵满眼通红,跪在夜谭榻前,一脸要哭的样子:“老大你还好吗?” 夜谭气若游丝:“无碍。” “这群王八蛋,趁着老大功力未复欺负老大。”夜宵抬起袖子抹着眼泪,恨恨道,“现在老板找回来了,我明天就给你报仇。” 夜谭皱眉:“不可,你是主人的侍卫。不要擅自行事。” 夜宵立刻转头向我请示:“老板,请准我明天去给老大报仇,打断这帮狗腿。” 我当然道:“该打,算我一个。” 夜宵感动大哭:“老板你真是个好人!” 夜谭看上去身心俱疲。 我服侍他吃完一碗药,塞了几颗蜜饯给他,又小心塞回被子里。 夜宵默不作声蹲在旁边瞧着,眼泪吧嗒吧嗒掉,我很是惊疑,手忙脚乱帮他擦眼泪。 夜宵抽泣道:“当年夜刹血魔何等风姿,几年不见,竟被人折磨成这样。” 我奇道:“你以前认识他?” 夜宵点点头:“十年前,夜行评级的时候,我就在台下,亲眼看着老大踏平全场拿下夜刹称号。那年我十三,就比老大小四岁,他已经是夜刹,我却连上台的资格都没有。”他从怀里小心翼翼摸出一方小帕子,内里安稳躺着一枚银针,“这是当时老大在台上打擂留下的,我偷偷摸来,一直当做护身符,只盼着有能再见到他的一天……不曾想,我的战神,没败给敌人,却被自己人废去一身武功……” 夜宵说到此处,泣不能言,我也想到夜刹忠心耿耿,却被两任主人残忍牺牲,一时也悲从中来,握紧夜宵双手,两人哭成一团。 “老大好惨啊哇呜哇呜!!!” “阿谭好惨啊呜哇呜哇!!!” “给老大报仇!!呜哇!!” “全都陪葬!!呜哇!!” “……我还没死呢。”夜谭郁闷的声音飘来。 我抱着他把鼻涕都蹭在他被子上:“放心阿谭你一定会恢复的,到时候我们去把二少爷捅个对儿穿。” 夜宵吸吸鼻子站起来:“老大你好好休息,我去通知其他人一声。” 他回头望了窗外一眼,又道:“老大,问你件事儿。你到底总共雇了几个侍卫?”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50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谭道:“就你们四个。” 夜宵表情不太妙:“这么说,外面这些人……不是我们同伴了?” 夜谭声音一沉:“有人跟踪?” 夜宵点点头:“老大你第一次来夜行领我的时候,就有人一直跟着你,我还以为是你以前的侍卫。” “几个?” “当时有十三个,现在有十七个。今天傍晚的时候人少点,有九个。”夜宵静静看着窗外,思索道,“当然,这只是我能发现的。如果是夜隐级的,我必然是察觉不到的。……好在,夜隐至多也只有一个。” 夜谭脸色更差了,我忙捂住他眼睛:“阿谭,别多想,安心养伤。这些我们会解决的。” 夜宵也道:“说也奇怪,应该是跟踪了很长时间了,可无论老大是顺境逆境,这些人都不曾出手,应该不是为取你们性命。” “我早有此疑心,只可惜如今修为粗浅,无法查证。”夜谭叹了口气,又道,“我已无力自保,主人就托付你们了。” 夜宵才要应声,我插话道:“万一真出事,你们要优先护着夜谭。” 夜宵和另一个侍卫都是一愣,呆呆问道:“他,他不是也是侍卫吗……” 夜谭哑然:“怎可如此?哪有放着主子不管去保护侍卫的……” 我愤愤瞪他一眼:“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几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支走了两人,安抚好夜谭,我也趴在旁边桌子上准备睡一会儿。 一想,确实有点奇妙,夜谭和夜宵一样是侍卫,我却觉得他比其他侍卫要优先更多。 我觉得夜谭性命比我自己的重要。 为什么会这样子呢? 第41章 这一章我给某人加戏了你们就假装看不出来吧 我睡姿不算安稳,因着夜谭负伤不敢添乱,在桌上趴了一宿。次日晨拖着夜宵跟杨轻舟好好道过歉,幸于杨轻舟性子温软,不曾计较。 听他所说,每年品剑大会上大放异彩的神兵利器,都有不少人觊觎,埋伏着抢掠是常有的事情。所幸持有宝剑的人,也大都身手不俗,倒也鲜少让奸人得逞,只是这番折腾是免不了的,这事儿想必还有些后续。 他又给我个新消息,当日我和夜谭登岛之前,就已经被人跟踪了。 我不太明白,我和夜谭,两手空空,无权无势,何人要惦记我们这两条咸鱼。 夜宵道:“这有什么稀奇,江湖上各门各派,都有自己势力范围,利益所向,突然多出来您这一波底细不明的,换我也要起疑,小心查探透了才可安心。” 一想起自己时不时被人误导走岔路,时不时被人走错房间拿捏一番,忽然恍然大悟。我一直以为自己于这世界,算是个局外人,此时才方觉得,这江湖如暴雨旋涡,原来自己早已深陷其中。 像我这凭空变戏法般多出来的人,自然查不到任何底细,更显得我来头诡异,怕是早有人疑神疑鬼了。 想我和夜谭两只弱鸡,如砧板鱼肉,还被狼虎之辈步步紧盯,能安稳活到今天,简直算是个奇迹。 千恩万谢送走了杨轻舟,见了见夜谭挑选的四个新侍卫。 夜宵活脱脱一个话唠,活泼得不成样子,差点颠覆我对夜行的认知,倒是另一个影卫沉默寡言,言行稳重,只是老在走神,漫不经心。另外两个是普通的武夫,接点看家护院的职位度日。老实说,除了话唠夜宵存在感过分强烈,其他三个人我根本分不太清。 这是又要起名字了,我随口道:“你也是夜行出身,便叫夜阑吧。另外两个……就叫横和竖吧。” 影卫没有应声,仍是无关紧要的模样。 站在他身侧的夜宵抬手在他脑后一抽:“说你呢,答话。” 夜阑:“是。” 再观横竖二人,神色不是很愉悦。 我问:“有什么不妥?” 横竖道:“我们自己有名字啊……?” 咦,这样吗。 一人道:“我叫薛折桂,原来也是念过几天书的,我爹娘还指望我考个状元呢。” 一人道:“傅随鹢,这字儿不算常见,我写给你……喏。” 我认真看过,为难道:“……这俩名字,我都记不住啊。” 二人:“……” 两位沉思许久,痛苦答应了。 我的世界里原先只有夜谭一人,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我也很绝望啊。 夜谭脸色仍不见好,所幸倒还清醒。扶进怀里喂他喝完药,又叫了茶点来用早餐。 难题来了,我筷子仍旧不熟,没法好好喂他。 我试了片刻,觉得还是不要折腾伤患,只好交给别人代劳。我才问罢,夜宵已经蹦跳到床头雀跃大喊:“我来我来我我我!” “别穿着鞋子上床啊。”愤愤然把夜宵从床头揪下来。 搬了张矮案将茶点放在床头,成日上蹿下跳的夜宵难得正襟危坐,小心翼翼把夜谭抱进怀里,满是崇敬与兴奋。可他嘴馋,喂了没几口自己吃起来了,嚼着烧麦评道“唉难吃,咱不吃这个。”遂往旁边一扔,又挑了个生煎咬下一口,含着食物含含糊糊惊呼:“哎这个好吃!老大你尝尝!”将咬了一半的生煎塞进夜谭口中。末了在一碟生煎里戳来戳去,刺破面皮翻看着里面的馅料,边问:“老大你喜欢什么馅儿的?虾仁的如何?哎这是什么玩意儿……荠菜?芹菜?哎芹菜你吃吗,老大?” “都可。”夜谭虚弱靠在他肩头,任由折腾。 夜宵看着吊儿郎当,照顾人的手法竟然非常娴熟,一点也未撒出来,连个帮忙擦嘴的机会都不让给我。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51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我蹲在旁边眼巴巴看他二人亲亲热热,竟觉得落寞非常。 苦苦熬到夜谭吃完早餐,将他塞回被子里,我便很着急地揪着夜宵衣领将他扯远了。 夜宵不明所以,问我干嘛拽他。 我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打你。” 夜宵咽了一口唾液:“既然是老板的意思,我也只好领命。” 我点点头,将夜宵按在桌上,拎起条凳抽了他一顿。 因着气力不济,到底也没能抽多少下,夜宵还是被我抽得哇哇大叫,估计是演的。 抽完夜宵,心情好受了一些,我也觉莫名其妙。 此时环顾了一圈屋子,想起不知所踪的小搓剑,便问道:“阿谭,那把断剑呢?是被抢去了?” 夜谭摇摇头:“昨天抢剑的盯的是一剑冢这把,当时暗器不够用,被属下拿去砸人了,就丢在湖边。” ……还能这么用。 不被人爱戴的小搓剑,真是让我心生惋惜。 留了横竖二人与夜阑守着夜谭,我带着夜宵去案发现场准备溜达一圈。 昨天那家糖炒栗子,真的不错。 我与夜宵一人一包,揣着边啃边转悠,满地吐壳,被路人训了一顿。 夜宵自觉遭人挑衅,闻言跳起来就要干架,被我一巴掌抽回原地,跟路人好好道过歉,爬在地上将满地的板栗壳一一捡回来。我捡了片刻,透过地摊缝隙看到街对面墙角躺着一把眼熟的破剑。 ……这不是小搓剑吗。 我起身拍拍衣摆要过街去捡,还没走近,有人路过,嫌它碍事,又一脚踢得老远。 ……惨极了,真的。 我慢悠悠捡起来拍拍上面泥灰,小搓剑在这里被搁置了一天,被人踢来踢去不知几多回,到处都是划痕,粗糙的焊接缝隙里全是泥土,比之前,更搓了。 夜宵盯着我赞美道:“老板你还喜欢捡破烂啊,真简朴,不愧是老大看中的人。” 瞎说什么大实话,我这可是SSR。 “太脏了你帮我拿着。”我只用两根手指捏着,尽量不碰着剑身,递给他。 “不要啦,好脏哦,我就这一套衣服。”夜宵一脸嫌弃地推辞拒绝我。 “嗨呀反了你了,有你这样做侍卫的吗。”我又想抽他。 我们正互相礼让这把惊世神兵,旁边冲出一人来,拔刀对着我喝道:“可找着你这小兔崽子了!” 啊是被我气哭跑路的髯须大汉。 髯须大汉显然积攒着当初的恨意,怒喝道:“快把圣洁捆绑大剑交出来!!” ……兄弟你一个词儿也没念对啊!!!! 我循循善诱道:“是神圣物理学誓约胜利大宝剑,来,跟着我念,神圣,物理学,誓约,胜利,大宝剑。” “老子管你是叫什么你脑子有毛病吗!!!交出来!!”他张牙舞爪骂道。 有这么难记吗,委屈。 我闻言还是乖乖把拈着的小搓剑递给他。上面的泥土太多,我实在不是很想拿。 “这是什么破烂!!”髯须汉一脚踢飞了小搓剑,“敢熊你爷爷,把那把墨金镶松柏的交出来!!” 我听懂了,是一剑冢那把。 我忙解释道:“你们根本就搞错了啊那把只是赠品啊!只是送的啊!品剑会上斩百兵的真是这把……”我回头要找,小搓剑已经不知道踢到哪里去了。 心很累。 髯须大汉盛怒,挥刀来砍,夜宵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了。他身手矫捷,游刃有余,绑好尚在骂骂咧咧的髯须大汉踢进湖里漂流走了。 我惊叹道:“看不出来,你功夫有这么好。”明明长了一张弱智+10的脸。 夜宵自豪道:“那自然,我本来可是想冠夜刹称号的人。” 我想起历代夜刹的传言,便有些触动:“夜刹的称号不详,你倒不避讳。” 夜宵坚定道:“老大拿的称号,必然是最好的。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 我心里一暖,分了一半心爱的板栗给他。 夜谭自得了这个称号,命运便愈发坎坷,身负多少冤屈与骂名。 如今知道心疼他的不止我一个,简直欣慰极了。 我们晃晃悠悠买了许多糕点零食,终于在隔壁的隔壁街看到那把被踢来踢去的小搓剑。 经此半日,小搓剑更脏了,更不想拿了。 我和夜宵蹲在旁边痛苦许久,决定靠掷硬币决定胜负,输的人拿回去清洗。 我输了。 很痛苦。又脏又破。不想拿。 夜宵大喜过望拍着我肩膀狂笑:“哈哈哈哈愿赌服输啊老板。” 我伤心欲绝:“你给我等着,早晚解雇你这沙雕。”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52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我不情不愿拎着脏兮兮小搓剑回了客栈,夜谭躺在病榻上抬眼瞧见我,眼底却有一丝惊喜。 “您……找回来了。”夜谭愣愣道,“看样子……想必废了不少功夫。” 我扶额道:“别提了。” 夜谭小声说了谢谢。 晚上夜宵又欢喜雀跃要喂夜谭进晚餐,我不假思索断然拒绝。 喊了阿横喂他。 我看着阿横抱着夜谭喂完,又不知为何很想打人,也将阿横按在桌上抽了一顿。 阿横和夜宵都一脸懵逼,问我为何动不动打人。 我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手痒。” 但我也觉得长此以往不是办法,可能我该找个正经婢女伺候夜谭。 今天夜谭精神好了很多,入夜我便蹭上他的床同睡。 “主人……请恕属下多言。几个侍卫都是新人,您有什么不顺心多提点是了。若惩罚时不知就里……只怕长久下去不会太忠心。”夜谭道。 我也觉最近有些喜怒无常。 抵着他肩膀却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我一定早点学会拿筷子,再不让别人有机会喂你了。” (夜阑&夜宵 第42章 幸事 昨日打赌输了,不得不十分不情愿地面对清洗小搓剑这件苦差。这四人中夜宵对吃食最为执念,便由他出门置办零食去了,横竖二人住得远,只剩下夜阑藏在附近,我便喊了他几声想让他帮忙打水。 然而唤了好几声,也不见人应答。 不在?这是溜了?还是没睡醒? 我只好出门喊了小二,等了盏茶功夫,送来个盛满温水的铜盆,水温倒是适宜。我沾了抹布开始清洗,洗到一半,夜阑突然扒在窗户上问:“刚刚是不是有人喊我?” ……这都多久之前的事儿了?? 我道:“对啊,我之前想请你帮忙打盆水,还以为你不在。” 夜阑不知在想什么,眼睛毫无焦距,更不答话。 我看他无心交谈,也不理会。小搓剑上面的泥土已经泡软,拿抹布一点点擦去。 等我擦完了半个剑柄,夜阑突然道:“哦。”一晃不见了。 我觉得这人有点奇怪。 等我擦完剑柄,阿竖送来了刚刚煎好的药,我便吩咐他去换盆水来,自己接了药去喂夜谭服下。汤药确实有点烫,每一勺都要吹许久。夜谭温顺靠在我怀里,鼻峰眉角的轮廓硬朗又好看,虽然喂不了饭药还是可以的嘛,我心里不免有些得意。 喝到一半,夜阑忽然一脚踢开房门,单手托着一盆水进来,干巴巴道:“您要的水。” ……??? 这人的反射弧??好像特别长?? “呃……你,你先放下吧。我刚刚才喊阿竖多打了一盆,应该用不上了……”我道。 夜阑垂首托着盆,并不动作,像是又走神了。 等我喂完一整碗汤药,扶夜谭躺回去了,夜阑仍旧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听见我在他身边放碗的动静,才回过神来:“您刚刚说什么?阿竖又是谁?” …… 我惊恐万分偷偷潜伏到夜谭耳边问:“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夜谭抿了抿唇:“……听说夜行训练的时候出了点岔子,他从那之后就很难记住事情,反应也比常人慢一些。” 我奇了:“……反应这么慢还能做影卫?” 夜谭道:“别看他看起来迟钝,身手其实相当不错,夜宵也不是他的对手。” …… 我想了想。 弱不胜衣磕磕绊绊就可能死的我,武功尽失常年负伤的夜谭,反射弧很长外加应激障碍的夜阑,脑子不灵光堪比智障的夜宵。 我觉得我们四个人。 宛如一个残联协会。 我于夜阑起了几分对残障人士的关爱之情,便不忍心使唤他。从他手里接过盆子,安抚道:“这里暂且没事,你去隔壁开间房好好睡一觉吧,不用一直守着。” 夜阑愣愣点了点头,仍是踩着窗框一跳缩回了树杈阴影中,继续着一个守卫的职责。 夜谭叹口气道:“他如今也只记得夜行那套求生听令的本事了。” 我疑惑道:“你说训练的时候出了岔子,是什么意思?” 夜谭淡然道:“夜行训练的手段残暴至极,折磨至疯魔的人十有八九,他还能活着出来,已算是幸运绝顶了。” 他说得风淡云轻,我光听着便心有余悸,知道他也是经历过诸多折磨,又有些心疼。 我帮他捋了捋散乱的乌丝,又问:“阿谭,你为何会挑他?”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53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倒也不是属下挑的。”夜谭缓缓回握住我的手道,“是夜宵非要求属下带他一起。……想想也是,夜阑记不住事,一个人留在夜行确实危险。” 我一想到夜宵便被逗笑:“想必夜宵见到偶像,是扑着抱紧你大腿求你买下他把。” “……恰恰相反。”夜谭却道,“属下那天去店里,夜行带几个护卫上来挑选,其中有个人一路抱紧房梁门柱不肯松手,哭喊着’我要留下来打称号我不卖身’,逼得管事的直接动了手,打得店里鸡飞狗跳……这人就是夜宵了。” “哈哈哈哈夜宵真是太搞事了。” “属下看他身手不错,倒也心动,便试着谈了谈。”夜谭又道。 我笑道:“他一看是你,想必什么称号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夜谭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难得露出几分腼腆:“……属下哪里值得,是他谬赞了。” “我家阿谭,自然是最好的,算夜宵有眼光。”我心里高兴,搂着他拍了拍背,又道,“夜行竟能出夜宵这样的性子,果然是朵奇葩了。” 夜谭浅浅一笑,像回忆起什么过往来:“可能每期……都会出个会说笑的人吧。” 我好奇道:“照此说,你那届也有?” 夜谭点点头:“是的,属下那期也有个很会说笑,又非常聪明的人。” “是你朋友?”我很少听他说过夜行过往,颇为神往。 夜谭思索道:“属下是拿他当朋友的,只是不知道他心里属下算不算。他人缘很好,可能早不记得属下了。” 我听出他有几分落寞,忙道:“你想见他?可知道他如今下落?我买来和你作伴呀。” “他早有主人了……”夜谭脸上笑意敛去不少,“那年评级,他拿了’夜君’的称号,当日就被钟离二少爷接走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为何偏偏是这个人。 自得知夜刹一身内力是二少爷亲手所废,我对钟离子息已经全无好感,日后相见必然是敌非友,恨不得想把夜刹当日所尝苦楚让他亲身体验一遍。 我正沉思,夜谭却抚着一剑冢那把墨金汉剑,轻轻叹了口气。 他忽然问道:“主人,属下并不喜剑,却是剑术使得最好,您可知为何?” 我茫然摇摇头。 夜谭说:“因为’夜君’的评定,要看剑法。” 我一愣。 “夜刹只为杀人,修的大多是暗器毒药,邪门歪道,越阴狠越好;夜隐主在隐匿与跟踪,轻功、追踪术、易容是其主修。夜君为护主而生,最看重的是忠诚,要求招式坦荡,如正人君子,必须使剑。”夜谭微微阖了眼,声音越发轻柔,“属下……不喜欢杀人,也不喜欢藏匿追踪,只求此生能觅得一位明主,自此心无旁骛,只管尽心相护,所以自一开始便是为了夜君称号而习武的。评级赛前夕,他专程来找过属下,说’若你想拿夜君称号,明天必须输给我’……” 夜刹从无败绩,我是知道的,不由得心里一动:“……你自然没有输给他。” 夜谭点了点头。 他目标如此明晰,可惜阴差阳错,终究失之交臂。 他们的起点原来站得如此相近,可自从称号判定下来,际遇便如云泥之别。夜君以忠诚著名,每一任都鞠躬尽瘁,不曾例外。二少爷何等猜疑多虑,却因夜君这个称号对他另眼相看,得以跟在二少爷身边十年,至今深得信任。 夜刹却负着历代走火入魔与弑主判君的命运诅咒,处处遭人排斥。 我不由得有些恼:“早知今日,当初为何不输给他?若是你拿了夜君称号,何至于后来受这么多冤屈……” “属下当时说:若获得的是夜刹称号,想必也是因为夜刹更适合我。属下……说来惭愧,遭逢大变之后,再忆及此事,不是没有后悔过。”夜谭握着我的手紧了紧,认真看着我道,“……直到遇见您。“ 我心里愈发不好受:“你要是不曾经历这些不幸的苦难,不至于沦为废人,跟在其他大势力的主人身边,境况要比现在好上千百倍。……遇不遇见我,又有什么关系。” “您说错了……过往种种,不是不幸,而是至幸。”夜谭轻轻吻了我的手背,摇摇头道:“属下的愿望实现了。也……再没有能比现在更好的境况了。” (七七 (我是神圣物理学誓约胜利大宝剑 第43章 乞巧 这几天,我越发感觉到了残联协会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之严重。 日常情况就是,夜谭瘫在床上,艰辛地独自进餐。自从我抽打过夜宵他们,夜谭便不让人喂他了,每次都坚持自己来。我一向民主,便随他去了。 我在桌上努力练习使用筷子,花生黄豆撒了一地。 横竖二人就蹲在地上,把撒得到处都是的豆子们一一捡回来让我继续。 夜宵耐心地坐在夜阑身边,拉着他的手一个个指着屋里众人:“这是我们主人,这是我们老大,这是阿横,这是阿竖。你记住了吗?” 夜阑:“记不住。” …… 我就,很忧患。 夜谭放了碗,说道:“主人,属下已无大碍了。何时动身?” 我摆摆手:“算了,不急,在此间住一段时间吧。” 既然准备长住,便不想一直滞留在客栈里。拖着夜宵出门租了个小院,名叫筠园,临着扬湖,出门就能采莲,院落不大,倒也干净整洁。里面一排数个小房间,分给横竖二人一间,夜宵夜阑一间,我和夜谭一间,剩下的正好给婢女。 说到婢女,我并不知道上哪儿买,夜宵也不清楚,只说若街上有插着稻草的,一般就是穷苦家庭卖儿女的了。而我们上街溜了一圈,并未能找到,我便有些嫌弃这落后又效率低下的经济模式。 中午在馄饨铺的伙计那里打听到,西市有几个卖胭脂花粉的妇人,兼职牙婆,她们有渠道介绍姑娘给我们。欣然谢过,晃悠悠往西市去了。 行至一半,便看到有个摊后立着个妇人,叉腰掐着一个脏兮兮满身补丁的小姑娘训话。小姑娘看着才豆蔻,正该是水灵的年纪,却灰头土脸的,手腕上一排排抓痕,红一块青一块,乖乖低着头矮训,紧紧咬着唇一声也不吭。 夜宵上去问道:“是徐二嫂么?”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54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妇人转过身来打量他一眼:“有事?” 夜宵道:“我家老板缺个丫鬟。” 徐二嫂满脸堆笑:“可巧着了,这丫头就是,送过来好几天了,正等着您呢。”说着往前将那小姑娘一拉,推到我们面前。 我素来直白,问道:“多少钱。” “这丫头手可巧着呢,烧菜的手艺比我们这儿的厨娘还好,人也勤快,所以不便宜的。别看她脏兮兮的,脸蛋还生得不错……”妇人说着,一口唾沫喷在她脸上,又忙用袖子擦了擦,那张灰扑扑的脸蛋便露出一块白嫩嫩的肌肤来,“您瞅瞅,俊着呢……” “……所以多少钱?”我又重复了一遍。 徐二嫂来回盯着我,深思熟虑了一番,说道:“四两。” “……”惊了。 许二嫂看我不答话,又忙推销了起来,说她如何如何乖巧懂事,洗衣服又快又干净,稳赚不亏。 我茫然打断:“这也太便宜了,要不要再涨……” 夜宵大惊一把撞开我:“就她了吧!!”将我衣襟胡乱一扯猛掏出银票来数了四两塞给妇人,又将其他银票随手塞回我怀里。 这厮是不是越来越放肆了?! 我好歹是个主人吧?!说掏就掏?! 徐二嫂也未料到如此轻易就结算了,把小姑娘往前一推,又从怀里摸出张字据,签妥当了,便让我们带人走。 小姑娘原本垂着头听训,自从听我说她太便宜,便一直愤愤盯着我,小拳头攥得紧紧。 “叫什么名字?”我便问。 “乞巧节生的,就叫七七。”小姑娘道。 我看她残破的袖口间露出的手臂上有伤,腿上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年幼又瘦骨嶙峋,便不忍心让她跟着我们徒步,问道:“我们还要在街上置办些东西再回去,你不用跟着我们,先雇辆马车送你回去罢?” “不要你可怜。”七七咬咬牙道。 我想了想,又对夜宵道:“那你背着她吧。” 夜宵又如同拒绝小搓剑一样拒绝她:“不要哎,她好脏哦,我就这一身衣服……” 七七闻言又咬了咬牙,小脸更加苍白,我哭笑不得:“这就给你买几身。” 夜宵翻书一般换了口气:“那成。小丫头,上来吧。” 七七反而愣住了。 我拍拍她肩膀:“也快入冬了,你还穿着单衣怎么成,也需得添几件,正好顺路同去了吧。” 夜宵看她不动,又是个毛躁性子,一把拎着衣领扔到背上,吓得七七一阵惊呼。 气得我又抽了个爆栗:“你对我粗鲁就罢了,对小姑娘也咋咋呼呼的,迟早解雇你。” 找了间看着体面的裁缝店,照着夜宵和七七的身量买了十几套成衣。想想夜谭跟着我也没穿过好衣服,有些可怜,便约了裁缝改日上门丈量。七七穿得单薄,手脚冻得发青,原想让她直接套间新衣服回去,她却不肯。我没法子,便解了披风将她裹住。她这倒没推辞,像是愣住了。 出了裁缝店,照例又去买食物。自从夜宵到任,我每天的零食量也突然跟着翻了三倍,感觉每天都在买小吃中度过,越来越像个废人。 我们大小包买了一堆,不经意发现七七一直盯着糖葫芦看,我从来嫌这玩意儿腻得牙疼,只碰过一次,便问:“你喜欢糖葫芦?” 七七模棱两可:“我又没吃过,怎么知道好不好吃。” “可难吃了。”我道。 七七有些失落,嘟着嘴哦了一声。 我说罢,取了一串递给她,七七惊愕道:“你,你不是说难吃吗?” “对啊,你不吃怎么能知道它真的很难吃?”我自认有理有据。 “怪人……”七七嘀咕了一句,却迫不及待地含了一颗,舔了一会儿,怨道:“骗子,明明很好吃。” 我不禁惶恐起来:“完了,未来厨子的口味和我相差这么大,你该不会把糖葫芦当正餐端上桌吧。” 七七忽然破涕为笑,骂道:“呆子。” 夜宵见缝插针发来嘲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迟早要解雇这两个人,对,两个。 逛完回去已是日落时分,筠园已收拾妥当,从客栈接了夜谭过去,喊阿横请了两个郎中来园中暂住,又差遣阿竖往秣陵剑阁给君洛书寄了一批银两和书信地址。到底算是有了自己的住处,做事方便了不少。 夜谭看过园中布置,问道:“主人,真要在这里长住?” “最近走得是有些急了,你且安心养好伤,把武功捡回来练练。正好夜宵和夜阑都在,陪你过过招,想必也有用一些。”他近几日气色已经好多了,我也十分高兴,“给你专门请了个大夫,调理得肯定要比之前更妥善些。” 夜谭推辞道:“主人已经做得够多,如今侍卫也有他人作保,何必再为属下破费……” “这是什么话,这些侍卫本就是为了护着你让你安心养伤啊。”旁边众人都瞧着,我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等你养好恢复了功力,就不要他们了……” 夜宵大惊:“哇塞老板你这是过河拆桥啊!很无情啊你这个人!” 我嫌弃道:“我想解雇你不是一两天了呀你今天才知道吗?!” 夜宵了然道:“对哦。” 夜谭反而一愣,脸色有些发红:“您……您……” 您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夜宵伤心失落,仍不忘拉着夜阑认人:“你看,这是阿横,这是阿竖,这是我们老大,这是负心薄幸的人渣。你记住了吗?” 夜阑:“记不住。”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55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宵:“那你只要记住,这个是负心薄幸的人渣……” 我跳起来又将夜宵按在桌上抽了一顿,并剥夺了他今天的零食权利。 七七刚回来便去沐浴了,这时已经换了新衣衫回来,白日里乱蓬蓬的头发也绾了个轻巧柔顺的小辫子,犹如换了个人,一双杏眼水汪汪的,牙婆子说她长得可爱,倒是一点不错。 我喊她过来坐下,让大夫陆先生瞧了一遍,回道:“都是些擦伤,放着不管过几天就消肿了,丫鬟嘛要做粗活这是常有的事,着急的话敷点香炉灰就成。” 我不甚满意:“那怎么成,当然该用药了。” 陆先生又改口道:“那我取些黄芩,小火煎一刻钟,外敷在伤口上,不出几日便没事了。” 我点点头:“有劳了。” 晚上吃了极其热闹的一顿饭,我很少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与这么多人同坐,十分头大。 送走了这群活宝,沐浴梳洗完毕,赶紧爬上夜谭的床补补精神。 夜谭看出我疲惫,轻轻替我揉了揉眉心:“主人乏了?” 我往他怀里蹭一蹭:“是啊,人有些多了,应付得颇为费事。” 我有些怀念只有夜谭与我两个人的时候,不曾废过什么精神。 夜谭犹豫道:“……属下可能妨碍您休息,不如属下去换一间,如今屋子也多了,不必挤在同处……” 我闻言拽着他的手紧了紧:“可我已经抱习惯了啊。” 夜谭一时不答话了。 我又迷迷糊糊道:“前两天我被捉去,就觉得晚上怀里总缺点什么……” 那被褥料子纵然最好,仍旧睡得不太踏实。 夜谭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主人方才说,日后要辞退他们……” 我困得眼皮打架,勉力道:“是啊,我也是最近才发现我不喜欢人多。他们愿意就回秣陵住着吧……身边留阿谭一个就够了。” 夜谭闻言,侧身翻过来对着我,极其难得地主动抱了抱我。 这个姿势我倒是抱得更舒服了,片刻后便沉入了梦乡。 第44章 番外小日常锦书 00】[锦书] 自君洛书回到秣陵,我便时常需要与他通信。 我如今财大气粗,徽墨端砚湖笔宣纸,样样都是上品。平心而论,我的字,那是极丑极丑的。 夜谭手脚麻利研完墨,站在我身后看我写字。 我笔走龙蛇挥洒了一张不堪入目的鬼画符。 他瞧了一会儿,说:“好看。” 我也是惊了:“你到底是瞎了还是不识字。” 夜谭道:“不识字。” 我:“……失敬。” 我又道:“不对啊,我原先见你看书的。” 夜谭:“禀主人,是连环画。” 我:“……” 我拉他坐下,写了个歪歪扭扭的“夜谭”。 “这是你名字。记住了?” 夜谭满握住笔,力透纸背,跟着写了个更加歪歪扭扭的“夜谭”。 我笑得脚底打滑,拍拍他的头又去睡了。 三天后,夜谭突然说他学会写名字了。 我高高兴兴去看,居然写出个跟我那天写得一毛一样惨绝人寰的丑字“夜谭”,就和复制粘贴出来的一样。 夜谭屏息望着我,等着我夸赞。 我深切意识到我这半桶水不该误人子弟,尤其对夜谭这么认真的好孩子。 我请了个秀才做先生,来教我们两人写字。 先生看他面如冰霜,剑气森然,颇有些战战兢兢的,问道:“不知道两位现在是什么水平?” 夜谭道:“我写给你看。” 先生探头瞧了,咋舌道:“嚯丑。” “放肆!”夜谭寒芒脱鞘,就要杀人灭口。先生吓得抱头鼠窜。 我忙拦住他:“你干嘛吓人家!!” “我的字与主人一模一样,怎么会丑!”夜谭气道,“这书生污蔑主人,我不能忍。” 唉,这倒霉孩子。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56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我花了几番口舌安抚好先生,又下令夜谭绝不许对先生动粗,两人十分别扭,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夜谭横平竖直,如刀削一般,兼之认真刻苦,突飞猛进。先生很快对他刮目相看。 我毫无长进,仍是蚯蚓乱爬。先生对我也刮目相看。 夜谭想尽法子安慰我:“主人筋脉受损,控不住笔力,也是自然。” 我说:“可以,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不出半月,夜谭的楷书已经写很漂亮了。草倒是毫无起色。 夜谭说:“这弯弯绕绕的,也太难背了。” 我莫名非常:我那狗刨字不更加弯绕,你又是怎么背下来的? 后来再与君洛书写信,我便放弃挣扎,交由夜谭代笔。 有一次君洛书回信赞美道:“每每见信,公子的字变得愈发好看,苍劲有力,想必是身体大好了。” 夜谭帮我回道:“不是我的字,有人代笔。” 君洛书回信问:“公子身边,一直有此人跟着?不知道是谁?” 夜谭边铺镇纸,边问我:“主人,怎么回?” “你就写,’是剑阁另一位主人’吧。” [小日常锦书end] (阿挂的特效 第45章 失手 我们就这么安稳在筠园住了月余,夜谭外伤业已痊愈,方能下地就拉着人习武,总是我睡着的时候看他在打坐,我睡醒了他还在打坐。几次三番劝他不要太拼,都告知我如今的强度只有当初夜行的十分之一。我并不太懂,他说是就是吧。 夜谭第一次邀夜宵过招,十几招后便败落,被挑飞了手中的剑。夜谭还没说什么,夜宵憋了半晌突然却纵声大哭,我知道他是心疼夜谭如今的实力落差,颇能感同身受,也抱着他又痛哭了一回。夜谭无奈地将我们两个人从地上划拉起来,说道:“你也没剩多少机会能赢我了,早早趁着这几月过过瘾,还不珍惜?以后有你真想哭的时候。” 夜宵闻言哭得更凶了。 七七挽着袖子正在煎辣椒油,站在伙房门口威胁我说:“你们再吵我今晚要把糖葫芦当主菜!吃不完的人明天接着吃!” 吓得我立时不敢吱声并捂紧了夜宵的嘴。 这些日子,每日帮七七料理院子里种的蒜苗和葱,不时与君洛书通通信送点银两,闲暇时请了个教书先生教园里的众人写字。夜宵坐不住每次都溜之大吉,在文盲与智障的歧途上撒丫子越奔越远;夜阑一个月都记不住一个字,每天蹲在走廊小角落自己练自己的;我的字丑得先生扼腕痛惜气到晕厥,最后反而只有夜谭在认真听先生讲课并练出一手好字。 期间仍不时有夺剑的江湖人上门,并无数次踢开了大门口端正摆放的小搓剑外加我专程留下的“这真的就是大宝剑”的字牌,指名道姓要夜谭那把墨金汉剑,基本都被夜宵几个滑铲栽飞出门了。 拜这些人所赐,便使我有机会第一次看到夜阑出手。 那次人比往常略多些,夜谭和夜宵都在缠斗中,我身边有些空,便有个马刀汉子冲着我来了。我正准备往夜谭身边移一移,身前却蓦然多窜出条身影。我如今耳聪目明,反应俱是极快,竟都未能看清夜阑是何时落地的。他出招时和平时木讷的蠢样截然不同,只攻不守,玉石俱焚,十根手指覆着寒芒闪烁的锁链银刃,徒手插入对方胸腔。他眼神仍毫无焦距,极其散漫,半点杀气也无,完全不觉得手里捏着条人命一般,反而更显得阴森可怖。 我吓了一跳,幸得夜宵在侧,及时制止住了他,方才没将袭敌的心脏整个儿掏剜出来。筠园虽然时常打架,却从来不伤着人性命,其余众人也被他这气势冷冽的致命招吓住了,一时不敢妄动,赶紧喊府上的郎中将伤者抬进去医治了。 我再三保证,一定治好送回去,将他们打发走了。 里面不知是死是活,等消息等得我忐忑不安,只能在院子里来回打转。夜宵频频张望了夜阑数次,每每都欲言又止,只能重重叹口气。我知道夜阑素来很难沟通,吩咐他也未必记得住,一时也有些为难。 夜阑并不知道自己闯了祸,却也察觉到夜宵的情绪,愣了半晌,忽然扯了扯夜宵的袖子,低声问:“我是不是搞砸了?” 夜宵勉力扯个微笑拍拍他肩膀习惯性地想安慰他,话未出口,又硬生生压了下去。以往他人来抢剑,都是小打小闹,这次若真出了人命,以后便是死仇。以前我被人俘虏,对面也会顾忌我性命,是同样的道理。虽常说是行走江湖是刀头舐血的日子,可有谁真喜欢平添杀戮呢…… 我来此间这么久,至今还没亲身经历过人死呢。 夜宵一反常态没有宽慰他,夜阑一贯漫不经心的脸上难得有些慌乱了,他低头捏了一会儿衣角,仍等不到人回应他,又慌忙问了几句:“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做错什么了?癸卯……你说话啊……” 看他如此局促,我的心也有些软了。夜宵抿了抿唇,却道:“我说过多少次了,如今我不叫癸卯了。我们有主人了,我叫夜宵,你叫夜阑,你可记住了?” 夜阑呆了许久,磕磕绊绊地与他致歉:“我……我尽力……我一定记住,对不起,癸卯,你别生气……我再花点时间,一定能记住……我一定……” 夜宵仍不作声,夜阑喃喃半晌,神色越发慌乱,忽而狠狠捶了捶自己的脑袋。他手上银刃未去,一拳下去鲜血淋漓,我们都吃了一惊,夜宵忙按住他双手,血水寖红了眼眶,夜阑却只痴痴哀求道:“我记不住啊,癸卯,怎么办……我记不住……这脑袋怎么就是记不住……癸卯……” 我忙撕了衣摆捂住他伤口,差七七送绷带和金疮药过来,向夜宵道:“他今天也是为了护我,毕竟是好心,也怨不得他……” 夜宵皱皱眉:“今天也还罢了,他要一直记不住,万一真惹出事怎么办?” 夜阑听出我口气松动,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拉着我央求:“主人,您帮我劝劝他,不要生我气了……我错了,求您劝劝……” 夜宵听得好笑:“你要真知道哪里错了,最该道歉的就是主人,又关着我什么事了?” 夜阑闻言跪在地上,不住朝我磕头,一迭声道歉。他额头本就有伤,我忙想制止,可他力气胜我百倍,哪里拦得住,夜宵是铁了心要他长记性,攥着拳头也不出声,倒是夜谭懂我心思,赶忙将人扶起了。 “你干嘛又吓他!吓了不更记不住了!”我今晚本来心里已经够乱,这一连串变故简直火上浇油,夜谭拍了拍我肩膀,道:“主人别急,属下与夜宵谈两句。” 我惦记着夜阑头上创口,点点头托付与他,拖着夜阑进屋子里包扎。夜阑每走一步都要回头望望夜宵,几丈距离走得艰辛无比。进屋按着夜阑坐下,洗净创伤敷好药包扎妥了,忍不住问道:“疼吗?” 夜阑点点头:“疼。” 说罢,右手覆在胸口上,正是心脏位置,又低声说:“这里也疼。” 我听得更加难受,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摸了一颗梅子糖塞给他:“吃了就不疼了,乖。” 夜阑含了一会儿,点点头道:“真的好些了。”又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捏着我衣摆道:“主人,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我记不住,真的很抱歉……” “你能记得我是你主人,已经做得很好了。”我摸摸他的头叹口气,原先习以为常的一件事,到现在才觉得他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办到。 “是吗?我……做得很好吗?”夜阑闻言眼睛亮了一些。 “嗯。这不奖励你话梅糖了吗?”他意外地很好哄,我也松了一口气,“你记得我是你主人,今天还保护了我一次,我应该再给你一颗。”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57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阑摇摇头拒绝了:“等我下次做好了,您再奖励我吧。” 夜谭敲了敲门框,提醒我们他要进来了。夜阑转头看到夜宵,立时又紧张起来,开口就是一堆道歉,夜宵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只道:“回去再说。”说着招招手便转身走了。夜阑忙紧紧跟了上去,背影叫我想起晚饭后带狗遛弯的主人和秋田犬。 夜谭靠着门框看着我手上一罐糖果,也不说话。 “阿谭你想吃吗?”我递给他。 夜谭却摇摇头:“属下今天无功,当不得主人赏赐。” 我猜他是听到方才一席对话了,仍有些莫名:“什么意思?” 夜谭只道:“字面意思。” 我莫名其妙:“我所有东西都是阿谭的,你自己的东西……关赏赐什么事儿?” 夜谭愣道:“您是这么想的?” “对啊,我之前也是这么吩咐别人的啊。这园子是我的也是你的,府上所有东西都归你管,侍卫和奴婢都是买来照顾你的。你忘记啦?”我掂着手里这罐糖果,觉得实在无足轻重,为何这种小事也要计较,又问了一遍:“到底要不要吃啊?” 夜谭又不说话了。 好半天才转头过头语气飘忽道:“……很晚了,先,先睡吧。” (阿挂 第46章 人情 夜半陆大夫来敲门,我还在迷糊,夜谭已起身去应了。听得大夫说那重伤的汉子命若悬丝,要几位金贵的药材续命,不至于是什么灵丹圣药,费些银子就能办到,只是扬溪不算大城,镇上寻常郎中怕是没有,去周边大郡又耗不起时间。 我便有些着急,陆大夫又道:“可能扬溪几个大户人家府里有库存。” 此间大户,我便只认识杨轻舟了,自认交情也许大概可能还算不错,借几味药材总该可以的,日后补上便是。忙让陆大夫开了方子,拖着夜谭去了扬湖。 临走前瞅了夜阑那屋一眼,亮着灯,却无人言语,不知道是不是一宿没睡。 偷了条船渡到湖心环岛上,扬湖大门早下钥了。敲门请值夜的小厮进去通禀了一声,片刻后便被迎进庄内。 我们进去时杨轻舟才匆匆起来,一身宽袍缓带,尚有些睡眼惺忪,半夜被打扰也不愠怒,还笑着致歉说自己失仪,修养果然是极好的。倒是他里屋内听见杨溯不满地嘟囔了几声嫌弃我们太吵,杨轻舟压低声道:“舍弟有些起床气,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才出了庭院,我便与他了别人如何抢剑,我们如何误伤了人,如今危在旦夕,需求助于他。 杨轻舟低头看完那张方子,没如我预期得一般一口应允,反问道:“非救不可?” 我疑惑了:“何出此言?” 杨轻舟随手理着自己未穿戴齐整的衣襟,慢悠悠道:“这些宵小,频频来犯,置君公子于险境,其居心险恶,可谓死不足惜。这种底细不明、来者不善的打手,何至于累君公子深夜亲自到访,还欠下杨某一个人情?” 他说得太绕,我听不明白,问道:“你不愿意?” “君公子既然开口,晚生断没有拒绝的道理。”他话锋却是一转,“只是晚生想不明白,君公子何必如此。” 他既然同意,何苦绕那么大一个弯子? “若能给他们点教训,这些寻衅滋事的鼠辈自当止息,日后不就清净多了。” 我忙道:“毕竟是条人命,怎可拿来示警唬人。真想安稳,总有别的法子。” 哎,不得不承认,每天看夜宵与他们打打闹闹,其实也挺好玩。要不是今天夜阑添乱,我倒觉得热热闹闹地挺好。 杨轻舟不作声,却也不动,我便又补充道:“我在这里只认识你一个朋友,只能麻烦你了。这些药材救急用,改日必然加倍补上。” 杨轻舟闻言却神色微变:“君公子……当晚生作朋友?” 我点点头:“杨兄温顺谦和,我很喜欢你。” 杨轻舟立时四处乱瞟,看看房门又看看夜谭,慌忙退后一步:“君公子,咳,此话不可乱说。” 我失落道:“杨兄不想与我做朋友?” “不是这个意思……晚生能与君公子做朋友实在三生有幸。”他温和一笑,垂首道,“既然如此,便不必分生了,叫我轻舟便是。” 我点点头:“轻舟。那也别喊我君公子了,就叫璇衡罢。”原来交朋友还要互相确认一番才算,我还以为单方面认为也差不多。看来以后需得一个个确认了。 “这几味药材寒舍确实有,不是什么大事,权当是我一份心意了。”他叠好药方递给小厮,吩咐他急用,麻利些去库房包好取来。 我们便站在四面通风的院子里候着。 如今天气已经很冷了,更深露重,枝影萧瑟,我被夜风吹得抖成筛子,忍不住往夜谭怀里靠去。出来得太急,都未着外套,夜谭想把里衣脱了与我,不得不拼命阻拦住他。 杨轻舟见状轻手轻脚从房内取了两件披风出来递于我们,歉然道:“本不该让贵客在园中等着,不过这几天客房都住满了,实在没有空闲的地方,见笑了。” “哎不要紧,本来就赶时间。”正赶上小厮一路小跑过来将药塞到我手里,我急着回去也顾不上多礼,边走边道,“我先回去啦,这两天就叫人补上还给你。” 杨轻舟摆手道:“不必急于一时,明天便是冬至,扬湖上下都忙得很,怕招待不周。你下次有空再来,还可多坐会儿。” “咦,要冬至了?”我晓得这是个大节,必然有许多活动,不禁眼睛一亮。 杨轻舟:“正是。扬溪极重视冬至,湖畔的庙会远近闻名。我府上这些客人,也是专程留下来赏灯的。璇衡既然赶上,不去看看,未免遗憾。” 我连连应了,告辞别过。 回了筠园将药材尽数交给陆先生熬制,待他们关了门,我裹紧披风靠着夜谭哈欠不断,夜谭顺手揽住我防止我滑下肩头,轻声道:“属下候着便是,您回房歇息吧。” 也是,天亮后还要去玩,得攒好精力。念及此处,我便问:“阿谭,冬至该怎么过?要准备些什么?” 夜谭歉然低头道:“属下不知。” “阿谭从来不过节吗?”我问。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58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谭低声道:“是的。” 想想他自幼在夜行试炼场长大,跟了两任主人后更是沉迷背锅没能休息过,真是可怜。我拽着披风拍拍他的背,认真道:“那多寂寞,以后我都给你补上。” 夜谭望了我一眼,薄唇抿成一线,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我回头一望,夜宵他们屋子灯还亮着,想想这几人也就夜宵耽于享乐,说不定清楚,便说:“那我去问问夜宵。” 溜进他们房内,门没锁。夜阑额间绷带上渗出几缕赤红,端正坐在床侧,睁眼愣神发着呆。夜宵枕着他双膝侧卧在床沿边上,早已经睡熟了。 夜阑看见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我不要惊醒他。 嗨呀,自己把别人搞残,还睡得如此安稳,不揍他算是仁慈了。 我过去将夜宵拎起来一阵猛摇:“醒醒人渣!” “唉哟得了得了老板别摇了别摇了!”夜宵睡眼惺忪地挣脱魔爪,打着哈欠问,“干嘛啊大半夜的。” “夜阑还带着伤呢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残障人士,弱智何苦为难弱智。”我自从知道夜阑脑子不灵光对他可谓呵护备至,每次发现夜宵欺负他都很想揍人。 “是是是好好好,没别的事情我先睡了。”夜宵敷衍地哼了几句,又躲在夜阑身后卡住我视角躺回去了。 我想起正事:“哦对了。明天就是冬至,你知不知道冬至要作甚?需不需要先准备些什么?” 夜宵:“冬至是啥。” 我:“……” 唉,废物,要你何用。 我只好无功而返:“不知道就算了。听说明天晚上会有庙会,届时一起去逛逛。”夜宵闻言在床上蹦了起来:“哇塞!庙会!我还没去玩过!”然后又瘫回去嚷道“艾玛不行了太困了睡醒再说……”一句话没说完又睡过去了。 我又看看夜阑,问道:“还疼吗?” 夜阑摇了摇头。 我又道:“那你先好好休息,明天要出门。” 夜阑仍端着坐着,认真望着我,却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我只得又重复了一便:“夜阑,躺下,睡觉。” 夜阑岿然不动。 我抬手在夜宵头上一抽:“你管管。” 夜宵惨呼了一声,抱着脑袋在夜阑腰上一揽把他扯下去按倒,含糊道:“睡啦。”夜阑这才闭上了眼。 我这才放心出了门,真是心力交瘁,宛如幼儿园保姆。 一出门看到夜谭仍沐浴着月色安静地等着我,眉眼笼在清辉里更显柔和温顺。不知为何一时竟然有些想哭,不由吸了吸鼻子。 感觉全世界都在给我添堵添乱,腊鸡夜宵尤为最甚。 只有我家阿谭始终乖巧听话,能捡到他真是幸运。 夜谭诧异道:“主人?” “嗳,无事。没问到呢,不管啦,等天亮问问七七。”困得快傻了,忙拖着夜谭去睡了。 我们一园子大好男儿,饭要靠这个小丫头喂,衣服要这个小丫头洗,如今节日都不知道怎么过,要靠这个小丫头教导,惭愧,惭愧。 残联协会,名不虚传。 (真??忠犬by阿泽 第47章 做人嘛最重要是开心 迷糊中翻身扑了个空,夜谭不在。天光早已大亮,我眯了片刻,想起有正事要做,忙爬了起来。先绕去陆先生房中问了问伤者情况,已经无碍,静养几天就可给人完好送回去,总算放下心来,这才溜去找七七。 七七果然在伙房,拎着菜刀剁馅。意外的是夜谭也在,摘了惯常缀满暗器漆墨似的手套护腕,袖口挽起大半,露出一截颀长的小臂,正在和面。 “主人。”夜谭有些尴尬地从面团中收回手在腰间蹭了蹭。 “没事,你继续忙你的。”我凑过去看了一眼,“今天阿谭也做饭?” 夜谭还没答话,七七抢先埋怨道:“要赶不及啦,他来帮忙的。还不是怪你们昨夜吵了一宿,害我没睡好,今早起晚了。”说着将刚剁好的肉馅倒入盆中撒了佐料,插入一双筷子塞给我,“你来得正好,拿着,帮我搅匀。” 夜谭忙道:“属下来就好。” “嗳,你揉你的,让我玩玩。”我接了搂在怀里握紧竹筷飞速旋转起来,“这样?” “随你随你。”七七鄙夷地看了我一眼。 七七取了擀面杖拿了一团揉捏着,我边看边问道:“对啦,七七,今天是冬至,不知道应该怎么过?要准备什么么?” 七七举着棍子在面团上一拍,皱眉道:“这不已经在做了?” 我看看手中肉馅,这和平时吃的锅贴生煎有什么不同吗? “这天休假,外面有祭祀,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寻常人家,就与亲人团聚,一起包饺子,和友邻互相馈赠美食,晚上有集市和庙会。”七七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道,“冬至大如年,一个个都来问我,你们都是傻的么?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我正在惭愧,听夜谭拦道:“七七姑娘,不可冒犯主人。” 想想此间,也只有夜谭还正八经当我是主人,存着尊卑之分了。着其他人,不是傻的就蹬鼻子上脸的,不是他提醒,我都忘了我有这个身份设定了。 “家人一起包饺子?”我搅着馅儿问道。 七七擀着面回道:“是呀。寻常人家上下十几口,哪可能一个人弄得完呢。”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59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像我们现在这样?”我又问。 夜谭的动作停住了,看了我一眼,又低头发狠揉起面来。 七七难得地笑了笑:“嘿。” 我看夜谭突然揉得特别起劲,问道:“阿谭,你以前冬至怎么过的?” 夜谭低头继续着:“夜行冬至开始便是跨地集训,冬季三九,夏季三伏,都是磨砺耐力的时候。” 我:“耐力?那要怎么练?” 夜谭道:“夏季去沙漠暴晒,冬季去雪山寒潭静坐,没有食物供给,不眠不休。” 我听着就觉得艰辛:“冬天还要泡在水里?那不是很冷吗……” 夜谭淡然道:“也还好。倒是夏天死在沙漠里的人更多一些。” “……”我早知道试炼残酷,听得更加沉重,“那你一定很不喜欢冬至了……” “嗯,以前不喜欢。”夜谭动作缓了下来,抬手将脸侧碎发撩道耳后,轻声说,“现在觉得很好。” 我又想起其他事:“七七,你是扬溪当地人吧?如果过节想家,你可以回去的,不一定非要留在这里。” 七七嗤笑了一声:“卖都卖了,谁要回去,过节难道非要也讨一顿打才完整吗。” 我听出她语气失落,想必触碰到不好的往事,愧疚道:“抱歉。” 七七回头看着我,忙道,“不是说你,你……其实自从到了这里,日子好过多了,我是很感激的。我知道我脾气不好,如果……” “好饿啊有吃的吗七七!!”一声高调压过了七七越来越低的话语,下一瞬夜宵从撑起一半的窗户下伸进脑袋来要饭,看见我又缩了回去,从正门闪进来拍着我的肩膀:“哇老板!你怎么在这儿!你知道吗!我昨晚梦到你了耶!” 我警惕道:“好好的你梦我做啥。” “我也不想梦你啊!我想梦老大的呀!是吧老大!”夜宵对着夜谭肩头抽去,却被避开落了空,失落地收回手继续道,“老板,我梦见你打我了,还说要带我去逛庙会。” ……这傻子。 我慎重道:“不是梦,我半夜真去喊过你。今天冬至,晚上真有庙会,到时候一起去。” 夜宵作惊恐状按住自己胸口:“……哇我还在想你在梦里也要打我,可气人,差点反手打回去。幸好太困了没动手……幸好……” ……我觉得夜行的教育问题很大,教育成果一点儿也不好。 夜谭闻言缓缓地将视线移到夜宵脸上,目光冷得要渗出冰碴子来。 夜宵被盯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结结巴巴道:“老大我说笑的,不要当真。” 夜谭:“你再说笑试试?” 夜谭的语气平淡至极,听不出一丝怒意,却连我都觉得寒毛倒竖。 夜宵端端正正地挺直脊梁站得笔直,干巴巴地问道:“主上大人,请问有什么吩咐需要小的照做吗?” 我一边继续搅着肉馅,一边道:“七七说冬至要大家一起包饺子,你把夜阑也喊过来吧。” 夜宵呲牙道:“你要他包饺子……这不没事找事吗……” “没事,一家人最重要齐齐整整开开心心嘛。”我散发着慈祥的光辉沐浴着他,“他包的你吃就好了。” 夜宵回馈我一个生离死别般的淡然微笑:“谢主隆恩。” 喊人齐了搬了凳子来热热闹闹地玩闹哦不研究了一通,一刻钟之后,除了夜谭我们几个就被七七怼出厨房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我包得饺子比夜阑还丑。 夜宵拼命塞馅儿,把个饺子捏成包子,撑破面皮全都漏了。夜阑盯着夜宵也包了个圆的,包完递到夜宵面前等夸。 夜宵沉重地教育他:“你别学我啊,学点好的不成吗,你学学七七和老大。” 夜谭和他练字时候一样认真,又快又稳,捏的饺子和七七并无二致,褶子叠得漂亮极了,像街头商铺里的成品,丝毫看不出是第一次学做的新手。夜阑静静瞧了一会儿,也包了个勉强能看的普通饺子出来。 而我只能包个面球,我觉得饺子皮这种需要铺平的时候老是黏在一起,真要捏和的时候又捏不动的东西实在是太反人类了。 我怀疑是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夜宵在我的饺子皮里动了手脚。 七七望着我们面前一排面球疙瘩扼腕痛惜:“真有连傻子都不如的人。” 我和夜宵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些绝望。 阿横和阿竖都想回家过冬至,清早得知可以回去就告辞了,筠园里就剩下我们几个爹不亲妈不爱的残联。 中午把几个平时躲在树影里的影卫强行按在桌上一起吃饭,夜宵散架的饺子糊成了一锅汤,跟我搓劣的面球放在一锅单独煮,盛给夜宵一个人吃。其他人分吃正常饺子。……嗯,夜阑的饺子有幸在正常队列里面。 夜宵看着面前满满一盆糊糊,高兴到眼角湿润。 夜阑看他一直不动,把自己盛满水饺的碟子推到他面前,示意他吃自己的。 夜宵沉痛地拒绝他:“我命该如此,你不用替我惋惜。”颤颤巍巍地举起了筷子。 夜谭突然小声问他:“可以给我吗?” 夜宵傻傻看着他,我也惊了:“阿谭,你是不是有自虐倾向?” 夜谭低头不说话了,塞了一个饺子安静嚼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问了一次:“不可以吗?” 夜宵舀起一勺:“老大跟我有什么好客气的,来,给你我亲手煮的糊糊。” 夜谭皱眉道:“我不要你的糊糊,把饺子给我一个,圆的那种。” 原来他是为了这个,我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使不得使不得,我好好练练,学会了以后再做给你呀,何必急在今天呢。”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60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谭小声道:“这个就很好。” 我又拦了几句,说话间却突然想起,茶道有个术语,叫做“一期一会”,说的是一生只有一次的缘分:与一个人对坐饮茶的机会,可能一生只有一次,哪怕再有机会与同一个人相聚,今天所喝的这杯茶也再不会是上次所喝的那杯。 我总觉得这些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从不放在心上,只怕他不这么想。 看着夜谭小心翼翼探询的样子,心里突然不忍起来,拍了筷子站起来:“阿谭,你等着。” 窜到厨房里,撸起袖子认真包了起来,捏废了好几个,渐渐进步了一些,稍微像点样子了。 夜谭也不吃了,靠着门框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折腾。 我举起一只左右看看:“这个有点像了吧?等我再试几个,应该能成。” 夜谭:“嗯。” 七七在院子里啐道:“哼!我包的这么好!不乖乖吃!矫情!” 夜谭闻言愈发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我连连应道:“是啦,可不矫情着呢。” 第48章 日常挽尊 临出门前我搓着一叠银票数来数去,过节似乎应该发点红包给小的们开心一下,但又拿不准该发多少,不知道发个一百两算多还是算少?是该发白银还是黄金?黄金可能过分了点,不会被人发现蹊跷又让我被迫回档吧…… 我没有头绪,只好求助外援:“阿谭,出门前想打赏点红包给夜宵七七他们,你说我发多少合适呢?” 夜谭悄无声息地乖乖立在窗前,回道:“谨遵主人吩咐。” 我十分不满:“我在问你呢,能不能好好对话?你不想说我去找别人商量了。” 夜谭想了想,认真回道:“主人向来大方,就赏一贯钱吧。” 我陷入沉思。 一贯钱。 想了很久,还是问出口:“一贯钱是多少。” 夜谭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答道:“回主人,一千铜钱为一贯,一两银子是三贯钱。” …… 我觉得夜谭对大方的定义是不是有点问题。 不过我这种对物价一窍不通的认知残障可能也没有资格质疑他。 我又问:“会不会太少了?一贯钱能买什么啊?” 夜谭:“庙会上的小玩意和吃食一般都只需几文钱,一贯是无论如何也花不完的。” 原来如此,哎,那确实不少。 可是一想我堂堂创世神,发个红包:“来,赏你半两银子。” ……好搓。好穷酸。我不能忍。 出了房间吆喝了一声“出门啦”,夜宵推着夜谭出来了。夜阑被套了一身月白色长衫,看起来十分不自在,我是第一次见他穿浅色,倒让人眼前一亮。 夜宵得意道:“怎么样,老板,好看吧?我挑的。” 我点点头:“是呀,很好看,不过你怎么还是一身黑,为什么不和他穿一样的?” 夜宵挠挠头:“我不太习惯穿这么晃眼的颜色,总觉得要被当靶子。” 夜阑马上跟着道:“我也很不习惯。” 夜宵习以为常:“憋着。” 夜阑从善如流:“好的。” 其实说起来,夜谭今天也是新衣服。 上次去成衣铺,约了裁缝上门来做,量完尺寸,照着夜谭的吩咐定做了好几套。我以为夜谭对穿着不讲究,说一两句就罢了,没想到他对裁缝嘀嘀咕咕嘱咐了许久,还画了图纸给他。 见他如此上心,连我也不禁期待。拿到手一看,清一色的全黑,每件都一模一样,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夜谭看出我的疑惑,把衣领翻出一角,指给我看:“每件有编号的,不会搞混。” 一号黑衣,二号黑衣,三号黑衣,以此类推。 目瞪口呆。 我:“那你和裁缝吩咐了那么久,到底在说什么?” 夜谭又在衣服各个角落翻给我看:“袖口这里有四个暗兜,此处是银针,此处是迷药。腿侧这根缚带,可以放三十枚飞刃。还有裤腿这里……” 我忙拱手:“可以,服气。” 所以夜谭与我也没有什么换装play可言了,最多问一句:“今天是几号衣服啊?” 夜谭认认真真回道:“回主人,七号。” 唉。毫无意义,无话可说。 七七捏着裙摆也正好出来了,未挽发髻,绸缎般的披肩直发。今日难得地穿了长裙,水蓝色襦裙搭织锦披帛,怕拖地拽起了一截,露出一双雪白的小靴子。 七七看我们全都盯着她不动,脸红道:“干嘛这样看着我……我、我也知道不合适啊……” 夜宵立刻道:“七七超可爱的!!”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61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我点点头:“就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我和夜宵蹲在她身边打量了半晌,我问:“是不是该戴朵花呀?” 夜宵:“对哦,七七你没有什么银饰簪子之类的吗?” 七七:“当然没有呀!” 我忙道:“过会儿去庙会上买吧。先摘一朵现有的将就一下……” 回头四顾,园子里只有,葱,和蒜苗。 我记得刚买下这座园子的时候,还是有几株月季海棠什么的,这么一看不知不觉中全都种成了蔬菜和佐料。 太辛酸了,七七,为这个残联,真的付出了太多…… 我挪到个墙角根蹲下来,对他们招招手:“夜宵,夜阑,七七,你们过来,蹲我旁边。” 三人站到我身边居高临下地用看智障的眼神俯视着我。 “蹲下呀,近一点。”我催促道。 夜宵蹲在我身边,问:“老板你这是做啥。” 这个墙根,应该挺视线死角的了,监视我们的人应该看不到。我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分给他们三个,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道:“今天过节嘛,发个红包。偷偷给你们的,不要说出去。” 夜宵一数:“哇塞,十两?这么多!” 我深沉地想道:这是我控制自己能压低的极限数额了,没法再少了。 七七捏着银票道:“也太多了吧?这够买两个半的我了……” 夜宵一听马上得意地挤兑道:“哈哈哈哈你可真便宜,我身价有两千两哦!厉不厉害!” 七七生气道:“你们又说我便宜!怎么会有你这么不会说话的人?!” 我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我也嘲讽她便宜,深感惭愧,便很想安慰她,忙指着远处的夜谭:“对了七七,你知道夜谭多少钱吗?” 七七摇摇头道:“夜谭哥哥一定很贵吧。” 我怂恿道:“你猜一猜嘛。” 七七垂头想了一会儿,说道:“如果我是夜谭哥哥的主人,不管别人给我再多钱,我也不愿意卖的。” …… 我惊呆了:“擦叻你们两个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的?!” 七七嗔怒:“夜谭哥哥每天早上在我睡醒前就会买好菜洗干净劈完柴,再去练剑,中午还会帮我洗衣服晒被子,不知道做了多少事!哪像你们三个废人,除了吃就是睡。” 我和夜宵羞愧地低下了头。 哎不对我确实是个经脉俱断气海已空的废人,我有什么好羞愧的。 便又强行重新接回话题:“咳,不是,买夜谭只花了一两。” 七七:“啊?!” 我:“因为他当时被之前的主人搞残啦,就打折不要钱了。这一两还是不是他的价格,是手续费呢。” 七七愣了一会儿,忽然勃然大怒,狠狠在我鞋子上踩了一脚:“这种事情夜谭哥哥一定很伤心啊!你还拿这个开玩笑!你这人太过分了!!” 夜谭忙把七七拎起来提走:“不可对主人无理。” 七七咬着下唇一脸要哭的表情,夜谭也慌了:“你先别哭。我并不介意此事……也全亏如此,才能侍奉主人,是我最幸运的事情。” 我:“对呀,当时我很穷嘛,身上总共就一两银子。夜行手续费要再贵上半文钱,我可就捡不到阿谭啦。” 七七神色这才稳定了一点,我语重心长道:“所以,七七呀,你并不是园子里最便宜的那个,也可见身价并代表不了什么。是吧,阿谭?” 夜谭正半跪在地上为我拍鞋尖被七七蹭上的土,头也不抬地应道:“嗯。” 夜谭明明老是闷不吭声的,却原来每个人都这么喜欢他,连日常狂怼我们的七七都护着他,真有点神奇,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我忙拉他起来:“不用管了,我们走吧。” 我想起还是第一次听到夜宵的身价,顺口一问:“对了,那夜阑呢?” “……两千三。”夜宵突然泄气。 我惊叹道:“咦,你居然比他便宜。” “没办法嘛,因为他战绩很好啊,试炼场上不知道拔了多少次头筹。如果不是傻了,应该能评到四千两吧。”夜宵抬眼看了夜阑一样,语气十分低落,夜阑茫然回望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难过,我正要安慰这一对苦命人,夜宵忽然纵声笑道,“不过那天老大正好只带了总共四千多两,哈哈哈哈,幸好这家伙傻了,不然那天就买不起了。” “虽然我身价贵,我还是第一次摸到这么多钱呢。”夜宵豪气干云地大手一挥,“走,我请客,带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去。” 夜谭:“不要走在主人前面。” 夜宵:“哦。对不起。” 我的尊严,全靠夜谭挽救。 第49章 夜宵划船不用桨 天色将晚,一墙之隔的门外,已经遍布戏鼓锣声,秦腔和扁担戏的唱腔咿咿呀呀地混杂在一起。等转过一条巷子,人流骤然密集了起来,擦着肩膀撞来撞去。 我牵好七七,回头道:“阿谭,抓着我,当心走散了。” 夜谭平时别扭,跟在我身后时总是标准的一臂距离,精准得仿佛拿尺子量过,多一寸都不肯靠近,今天倒是意外地听话,乖乖被我牵住。不由赞许地对他一笑。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62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宵立刻跟着道:“我也怕走散!我也要抓着老大!” 我:“你这种人,散了就散了。 ” 夜宵:“啧!嘤!” 我又说:“不过你千万看好夜阑,他要走散了那真的找不回来了。” 夜宵哭哭啼啼地抓住夜阑。 人手吹了一个糖人,挤到人堆里看杂耍。体质羸弱,挤不到前排,只能看见许许多多个后脑勺。夜谭见状拎着我和七七把我们架在隔壁墙头,夜宵提着夜阑一起爬了上来。 视野开阔,还是坐席,甚好,满意。 一排人猫在墙头看了会儿杂耍,感觉七七东张西望地,有点心不在意。 “你在找人呀?”我问。 七七忙收回视线:“唔……我有几个小姐妹,好久没见过了。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来,能不能碰上。” 我便道:“你知道她们住哪儿吗?去找找呀。” “可以吗?” “当然啊,今天过节呀。饺子不是也剩了很多?也带一点去吧。” 见我应了,七七欢欢喜喜地去了。 湖上星星点点,游荡着大片不知哪里飘来的莲花灯,一荡一荡地,在画舫和渔船中间穿梭来回。 夜宵看我视线落在湖上,问:“老板,你是不是想放灯许愿呀?我也正好……” 我:“不!想划船!” 夜宵:“可是我们没有船……” “买!”我斩钉截铁地夜谭道,“走!” 夜宵:“……” 从墙头挪到湖边,小只的渔船摆渡船的船家许是都过节去了,没人在。大些的画舫倒是灯火通明,有几艘靠着岸,我便去一个个问。 对方:“哪来的土包子!想买我家老爷的船!滚!” 毫无商量的余地。 可见金钱确实不是万能的。 我陷入求而不得的巨大伤痛之中,普通想划船的心情在这种情况下逆反成了特别想划,蹲在湖边愁眉深锁。 夜宵:“老板,真这么难过?倒也简单,我给你抢一艘来好不好?” 夜谭没有作声,却突然兴致勃勃地按紧了剑。 我沉痛道:“不要做违法乱纪的勾当。” 夜宵错愕道:“我们江湖人眼里怎么会有王法两个字。这年头怎么会有你这种遵纪守法的老实人。” 唉,区区刁民。怎么能理解本创世神科学先进文明理智的三观。 我:“夜宵,你会浮水吗。” 夜宵:“当然会啦,影卫怎么能不会水。老板你要干嘛?” 我:“船是没得划了,就划你吧。” 夜宵:“……”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的死寂。 夜阑忽然插话道:“我也会水,划我吧。” 夜宵对着他正色道:“夜阑,如果你没听懂我们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说事情,就不要乱插话……” 我打断道:“我可没开玩笑,我真想划你。当然,不想划夜阑。” 夜宵忙辩解道:“他水性比我好啊!个子也比我高!划他肯定更稳当啊!是吧夜阑!” 夜宵对着夜阑猛递颜色,夜阑做出心领神会的表情,毅然跳进水里了。 我既急且气地猛抽夜宵脑袋:“卧槽!你看看你!!赶紧!!” 夜宵略一沉吟:“好的,我划划看。”一记滑铲飞到漂浮在水中的夜阑背上。 然后他们两个沉了下去。 我:“……” 夜谭:“……” 我心里只有两个字,大写的傻逼。 我可谓气急败坏,等他们爬上岸后揪着湿淋淋的夜宵狠揍了一顿,催他赶紧带夜阑回家换衣服。 这大冬天的,还在冰水里泡了一遭,夜阑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好。 夜谭宽慰我道:“经过夜行数年训练,他们这点忍耐力总是有的,主人不必着急。” 唉,身心俱疲。 夜谭看我不说话,又道:“主人,属下随身带着迷药,要弄一艘船不是难事,不会让别人发现的。” 我叹口气:“不用啦。今天不划了,以后买它几十艘囤起来……嗯,阿谭,明天帮我给君洛书写封信,叫他多买好多好多船,等我们回了剑阁划。”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63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谭:“嗯。” 他注视着右前方的画舫的二层,神情不太轻松,似乎在分神想别的事情。 “阿谭,怎么了?今天一出门,就觉得你一直很紧张。” 夜谭回过神来,收回视线低头道:“人太多了。一路都有许多习武之人,怕生变故。” “阿谭不喜欢人多?” 夜谭皱眉道:“很危险。” 我:“出来玩轻松点儿嘛,又不会出什么事……” 夜谭抬手揪住一个从我身边擦肩而过脏兮兮的小孩子,悬空拎了起来,不悦道:“把主人的玉佩交出来。” 乞儿嚎啕大哭,把手心还没焐热的玉佩塞给我:“对不起大爷我再也不敢啦!” 我:“……江湖果然险恶。” 明明是带他出来玩的,却反而变成了高强度的加班,良心不安。 我只好道:“我们找个人少点的地方。” 看来以后不该到处乱晃,老老实实窝在秣陵剑阁吧。 我一想到秣陵,心情总是会很好,却不知道夜谭是不是也如此,便问:“阿谭,还没问过你,喜欢秣陵吗?你是喜欢潮湿的地方,还是干燥的地方?喜欢南方还是北方?” 夜谭只说:“都好。”应完这个万用答案,大概是看出我眼神很想打人,忙又补了一句,“属下没去过秣陵,所以也不是很清楚。” 在路边走了两步,遇到个卖河灯的小贩,顺手取了两盏,塞给夜谭一盏。 小贩送了两枚信笺,说是可以许愿塞在河灯里,顺着流水能漂到清泉寺,很灵。 信笺上撒着斑驳的金粉,映着灯火反光一闪一闪的霎是好看。我坐在湖边石阶上,一边翻覆着信笺,一边问:“那你去过的地方呢,最喜欢哪里?” 夜谭提笔捏着信笺,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天山吧。” “嗳?你去过天山呀?” “秦七公子带属下去过。不如说,秦七公子是为了去天山才买下属下。天山地处极寒,鸟兽不生,非内力醇厚耐力超常者无法生存。秦七公子带着属下在山中住了一段时间,是为寻找铸剑所用的玄铁。因为天山大雪封路,人迹罕至,不用时刻提防有人来袭。是属下最轻松的一段日子。” 他竟还有这样一段过往,不曾听他提过。我又问:“玄铁找到了吗?” 夜谭:“找到了。玄铁埋藏在洗剑池底,废了好大劲才弄上来。不过一回中原,没多久就被秦七公子扔了。” 我惊愕道:“下了这么大功夫,怎么就扔了?” 夜谭摇摇头道:“属下不知道。秦七公子与云辟芷第一次见面,回来就说不需要了,专门找了座山崖扔了下去,一个人在风口坐了一宿,也不准属下靠近。” 喲,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我:“你怎么知道他自己坐了一宿,你会在旁边偷偷看着吧。” 夜谭:“……???对、对啊……他是我主人,就算不准跟在身侧,也该远远守着。” 我:“可你都不知道他为什么扔。” “啊?”夜谭不自觉地轻微歪了歪头,一脸疑惑。 “他有什么事情都不告诉你的,你干嘛对他这么好。”我愤愤然。 夜谭哑然:“……诶……” 我生气道:“都这样了!你还一脸’要是能一直呆在天山就好了’的表情!!” 夜谭愣愣道:“属下……是有这样想过。因为不会有外人来,就不用一直藏着……” 我唰地窜起身来:“区区天山而已!我也能带你去呀!走着!说走就走!” 夜谭忙拽住我拦截道:“不可,天山太冷,您不能受寒。” “你小看我!我可以呆十年!二十年!两百年!反正比你久!辣鸡,敢小看我!”我已然气到理智崩盘。 夜谭哭笑不得地劝道:“好好好,养好点就去。” 我鄙夷地冷哼了一声,坐了回去:“愿望写完了吗?要放灯了哦?” “这就写……”夜谭看我已经把信笺收回袖中,问道,“您不写吗?” 我:“我没什么愿望要许的。” 心中高贵地想道:我就是创世神,还许什么愿,想要什么不都手到擒来。 夜谭哦了一声,对着空白的信笺开始发呆。 我等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动:“你也没愿望写吗?” 夜谭:“太多了,不知道写哪个。” 我心说,咦,人设崩了啊,你不是清心寡欲派的吗,正色道:“都什么愿望?我帮你实现了呗。” “唔……希望主人的身体能养好。希望主人无灾无病。希望主人平安喜乐一生顺遂,却也希望主人能成一番波澜壮阔的大事……但是……”夜谭咬着笔杆回头看着我,浅浅一笑,“又觉得您这样无欲无求的状态可能更好,能一直如此就好了。好像冲突了,就不知道该选哪个了。” ……不是,这不好像都是同一回事吗。 我挤兑道:“不去天山了哦?” 夜谭闻言道:“哦,要去。补上。” “……”我呲牙道:“你到底会不会说话。” 夜谭:“?”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64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我叹气道:“我的事情你就别瞎操心了,你许个跟自己有关系的吧。” 夜谭点点头,这次倒是毫不犹豫地直接落了笔。 ——“岁岁有今朝。” 夜谭写完飞速塞进河灯里,仿佛在害羞,可我早看得一清二楚了。 我无奈道:“你怎么许个这样无关痛痒的愿望,知不知道浪费了一个多大的好机会。” 如果夜谭许愿是腰缠万贯,我本来可以挺直腰板说一句“朕准了”,然后弹个响指变出来。多好的装逼机会,却不给我。 夜谭小声道:“我已经觉得像做梦一样了。” 第50章 没有什么骨科 放完灯起身要换地方,右前方画舫上晃悠悠下来个人,步履踉跄,奔上岸扶着树干弯了腰。 咦,眼熟。这不是杨轻舟? 路遇熟人,我欢喜迎上去正要打招呼,只觉得酒气扑鼻,杨轻舟毫无征兆地张口就呕。万幸身后夜谭拦腰将我往后一带,不然就要将这些秽物接个正着。 杨轻舟面色痛苦地弯腰吐了好一会儿,从树干上滑了下去,忙把他拎远摆在面摊的椅子上,从夜谭怀里摸出一方丝帕塞给他。 在这个没有卫生纸的年代,幸好还有万用夜谭,好用。 “璇衡?”杨轻舟吐完清醒了不少,这才认出我来,“竟让你看见这么失礼的样子,真是抱歉。” 我之前瞧见他总是知书达礼、游刃有余的君子气度,不想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确实有点意外。唤伙计盛了一碗清汤放在他面前:“你喝酒啦?” “谢谢。”杨轻舟浅浅抿了一口,应道,“嗯……我很怕喝酒。一点点也很难受。” 我:“那你还喝。” 杨轻舟苦笑道:“有客人来,总是要陪席的,不能喝也得喝。” 不是很懂这些人的逻辑。 一边看他喝汤,我一边问:“你怎么一个人?你弟弟杨溯呢?” 杨轻舟:“这种场合他素来都不出席的。” 我奇道:“冬至这种节日,不是应该跟最亲近的人过吗?” 就像阿横阿竖要回自己家,七七要去找她的小伙伴,就像夜宵和夜阑打包,我和夜谭打包。 “他不必来,未尝不是好事。”杨轻舟放下汤碗,轻声道,“璇衡,抱歉,我得回船上去了。” “这艘船是你的呀?”我亲眼看着他从船上下来,又想他是当地大户,有一两艘画舫不足为奇,十分蠢蠢欲动,“借我划划呗?” 杨轻舟犹豫道:“现在?你真是挑的好时间……改日行吗?” 我疑惑道:“今天怎么了?” “船上有其他人……可能不是很方便。” 杨轻舟刚刚说到这里,画舫二层的栏杆上探出个人来,高声笑道:“杨兄,才喝这么点你就想溜了?还有好几轮呐,就等着你呢!” 哎,这不是品剑会上泼了我芙蓉汤后来又找我们挑衅的武仪丘的易峭吗。 易峭也认出我来,笑意尽退,啧了一声:“晦气。”他冷笑了一下,敲敲栏杆,“兄弟们都来看看,可有大人物在这儿呢。” 陆续又探出几个身影,瞄了一眼我的方向,纷纷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杨轻舟脸色突然变得很差,刚刚说要走现在却不动了。 易峭那厢嚼完碎嘴,忽然朗声问道:“杨兄,你为什么会跟这种人在一起?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的“这种人”三个字压得很重,阴阳怪气,我听得十分刺耳:“不过跟朋友一起喝碗汤,有什么不妥?” 那一众少年听完,突然纵声大笑,易峭尤为更甚:“说是你朋友呢,你认吗?杨兄,你亲口承认一句吧,不要伤了人家的心。” 杨轻舟面色苍白,竟然不答话。 我十分莫名其妙,不管是与不是,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啊,不由皱眉道:“你们干嘛老是为难他?” 易峭:“你说什么?” 我:“你们和轻舟相熟,自然知道他不胜酒力,干嘛还老灌酒?他与什么人交朋友,是他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逼他?你们若真自认是他的朋友,为什么要欺负他?” 易峭勃然大怒,张口便骂,没蹦几句粗话,忽然有个沉重庄严的声音打断了他,喝道:“够了。” 易峭骤然收声,转身鞠了个躬,“杨老先生,请恕晚辈失礼。” 那声音又道:“轻舟,别丢人显眼了,回来。” 杨轻舟一眼都未看我,转身疾步回了船上。他才一上船,船夫便起了锚,那画舫便离岸远去了。 结了账,我拍拍夜谭:“走啦,找找迷途的羔羊夜宵去。” 夜谭忽问:“您不生气吗?” 我问:“你是指易峭还是杨轻舟?” “杨轻舟吧。”夜谭并不将那个低段位炮灰放在眼里。 “他明显是形势所迫,改日问清楚就是。若他真不将我当朋友,那也没什么可惜的。”我叹口气,“唉,今天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可见有船划的人,日子过得也不比别人开心。” 夜谭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65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许久没动静,我问道:“想什么呢?” “想了很多……还没想清楚。”夜谭认真道,“等属下想清楚再告诉您。” 我便点点头道:“嗯,我等着。” 此后又兜兜转转过了几日,差遣夜宵和阿横阿竖在周边几个郡县城镇跑了几趟,算是凑齐了之前问杨轻舟借的药材。我清点完毕,没有差错,便去杨湖登门致谢。 杨轻舟看到我来颇有几分诧异,却没有迎我进门,带着我们从大门折返出来,在湖心一方简陋的小亭子里落座。 “那天多谢璇衡帮我解围,又不记恨于我。”杨轻舟认真道,“璇衡莫非,确实是将我当做朋友吗?” 这不该是我的台词吗。 我道:“我之前就说过的,绝无虚假。” 婢女添好茶下去了,杨轻舟抚着茶碗了思索了片刻,又道:“既然璇衡认我是朋友,我有些问题……可能冒昧,但还是想听听璇衡你自己的意思。” 我道:“请讲。” 杨轻舟慢慢斟酌着措辞,谨慎道:“最近江湖上的动向,想必璇衡也略知一二。那天秋庄和一剑冢让你选剑,也是想探探你的意思。若你选了秋庄那把,从此便是盟友,自然皆大欢喜……可偏偏你却选了一剑冢那把,璇衡你……到底意欲何为?” 我蒙了:“……对不起我一个字儿也听不懂。” 杨轻舟捶了眼:“罢了,是晚生唐突。” 我感到他忽然有些排斥我了,忙道:“我真不知道,最近江湖上到底什么动向?秋庄和一剑冢到底代表什么?我真是选了比较搭衣服的那把,不曾考虑过其他。” 这又换了杨轻舟开始疑虑了:“璇衡也是江湖中人,怎会一无所知?” 我叹口气:“不瞒你说,我到这个国家才不过一两个月。你们所说这些事情,我真是半丝儿也没听过。” 杨轻舟疑云更甚:“璇衡看起来不像是异邦人。” 我只好随口扯谎:“是的,我以前在一座山上,整座山就我一个人,我也不知道那山叫什么名字。后来有一天我下山了一次,就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像是误入凡尘的谪仙。”杨轻舟轻笑了一声,说罢定定看了一眼,又道,“这话别人说来我只当是胡扯,换在你身上……我却必然是信的。” 我还没搭话,听见身后夜谭自言自语了一声:“怪不得……” 我一脸懵逼看着他:你不会也信了?! 我骗别人是毫无压力,一想到总被人骗得团团转的可怜夜谭最终也被我蒙骗,愧疚非常。罢了,等过会儿四下无人再跟他解释。 杨轻舟接受了这个说法,反而轻松多了:“若是如此……倒是都说得通了。是我小人之心了,望璇衡莫怪。”他起身歉然行礼,才复又坐回来,“江湖如今有三股大势,横联纵联与钟离苑,彼此都互不服气,相持不下,又因钟离苑与纵联行事都有些过激,摩擦更盛。之前忌惮钟离子息身边那个侍卫夜刹,各派都不曾动手,后来夜刹叛变投诚纵联,被废去武功逐出钟离苑,这滩死水才算是重新变回激流……出了这档事,纵联和钟离苑更加剑拔弩张,这一月来,已经血战了十几场了。” 我心里暗惊,夜刹被逐竟引起这么大风波,我们到处瞎逛旅游的这几个月全然耽于玩乐,几乎忘干净了大少爷那句“钟离苑近期将有大战”的提醒了。 “钟离苑与纵联恶化,双方各有损伤,是我们横联乐见的。只盼他们能拼个两败俱伤,我们好坐收利。只是正因为处于这个风口浪尖,更怕有其他势力节外生枝,所以最近,对于任何来路不明的新面孔,我们都更为注意……”杨轻舟说到此处顿了顿,笑着看了看我,“这其中,璇衡你便是最引人注目的一枝新蕊了。” 我们两条咸鱼,毫无威胁可言,到底有什么好引人注目。 杨轻舟道:“你们初来扬湖,我就发现有诸多暗卫潜伏在侧。我不知道究竟是你们的护卫还是追兵,但不管哪个——都说明你们俩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我们表面上?”我疑惑了。 杨轻舟笑了笑:“既然是朋友,就原谅我失礼吧,当时初见,我觉得你们两个既傻且穷。” 我沉痛扶额:“我确实也……没什么可反驳的。” 杨轻舟笑了一会儿,又继续道:“二位衣着佩剑都不讲究,看着出身寒酸。品剑会的入场费价值不菲,可璇衡眼也不眨,看着却不像穷人。璇衡席间举止,礼仪极不周全……山野村夫都不至于此,说句粗鄙也不为过。可别人来挑事,璇衡断然反击,实力斐然,兼之血性刚强,我便知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不不不你高估我了。 我心里一万条反对弹幕划过,面上却不动声色。自己行事时不觉得有恙,在正常人眼里居然有这么多深意。 “后来比试,你身边这位沉默寡言的侍卫……夜谭夜公子,力斩百兵,更不在话下了。二位如此人物,又有谁敢小看你们?”杨轻舟撑着下巴专注地注视着夜谭,续道,“秋庄也是我们横联盟友,便送剑前来想探探。璇衡若接了,自此就是我们横联的同伴,若拒收,那便是我们的敌人……”他复又叹了口气,垂下眼帘,“只可惜千算万算,却没料到,二位风姿卓绝,竟连一剑冢也被吸引了。而你们……拒绝了秋庄也还罢了,竟还选了一剑冢。” 我问:”你们是横联,一剑冢呢?不曾听说是钟离苑麾下,莫非隶属纵联?“ 杨轻舟摇了摇头:”一剑冢不属纵联,也不和任何江湖势力交好……他们是一群疯子。“ 我疑惑了。 ”一剑冢认为,世间只该留有最强最锋利的一把剑存在,供奉在冢中供人膜拜,其他兵刃都是剑道耻辱。他们之所以铸剑,原是为了葬剑。”杨轻舟深吸了一口气,神色也肃杀起来,“接了他们的剑,就是要替他们葬送天下所有兵器的意思了。 “你们既然接了一剑冢的剑,江湖上各门各派都不会与你们交好,一剑冢以往所树的仇家自然也会把账算在你头上。所以冬至那天的那艘船,你是无论如何都上不得的。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也绝对不能承认与一剑冢的人是朋友关系。 “这已经无关纵联横联还是钟离苑了……你当初的选择,意思是要与整个江湖为敌。世间所有武者,与你都是死敌。” …… 我惊呆了:“我还能退货吗???” 第51章 白龙 “退剑……退是可以,只是命也得留下。”杨轻舟放了茶碗,轻轻着桌面似在犹豫,思来想去眉峰一压,坦然道,“便跟你直说了吧,那日市井被封后,跟踪监视的暗卫,包括打着抢剑名号去试探的武夫们……纵联横联俱都有参与,有些人根本就是我派去的。”他叹了口气,放低声音道,“你别怪我,此处是我扬湖管辖的范围,这些都是我职责所在。” “……谢谢你告知与我,我果然没看错人。”我想了想,又问,“那……我刚才跟你说我来历的事情,你能帮我瞒着吗?” 杨轻舟歉然摇头:“抱歉,我不能答应。今夜所谈,我会如实上报。” “好罢,我相想有没有别的法子。”我看他神色黯然,颇有些不忍,安慰道,“轻舟,我知道你身负重担,杨溪上下都得你费心打点,苦心经营方有今日……这些都是情非得已,不必自责。你肯坦诚告诉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你……唉,你要怪我我倒好受一些。”杨轻舟苦笑一声,又道,“你且放心。至于他们相不相信,那是另一回事了。” 我点点头:“但愿如此。若实在有人步步紧追……以后躲着走算了。” “……比起这……”杨轻舟的神色更凝重了,“一剑冢那边怕是更不好交代。”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66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何解?” “一剑冢专为葬剑,门内规定需得定期斩断江湖兵器谱上的宝刀名剑并上交。逾期办不到的人……”杨轻舟一顿,冷声道,“将被肃清。” 我心里一凉,颤声问道:“……定期,是……多久?” 杨轻舟:“每月初一。”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不就是,明天。” 杨轻舟道:“准确说,是明天天亮以后,子夜之前。” ……完了。 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仍不死心,挣扎道:“一剑冢实力如何?我……我现在逃还来得及吗?” 杨轻舟摇摇头:“一剑冢张狂霸道至此,挑败过排行榜上所有名字,各门各派都吃过他们大亏,多少人费尽心血才到手的神兵利刃尽数毁在他们手里,整个江湖却至今没人能动得了它分毫,还颇为忌惮……你觉得呢?” “……不讲道理呀!一开始也没告诉我呀!”我忽闻如此惊天噩耗,很想撒泼打滚。 “一剑冢行事,何时讲过道理?所以我当时让你慎重……”杨轻舟念及此处也是心下黯然,愧疚道,“怪我。此事人尽皆知,我以为璇衡必然知晓……是我耽误你了。” 我是初来此间,夜谭又从未涉足过江湖,自然无从得知,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我揉揉眉心:“就……就没什么别的法子?” “倒也不是全然没有……”杨轻舟若有所思道,“此事得你亲去一剑冢。至于能不能成……看璇衡你的造化了。” 杨轻舟起身道:“我有一匹玉兰白龙驹,日行四百里,是这扬溪最快的一匹马了。你即刻启程,明天日落前应该可以赶到。” 我尚未反应过来,出门还个药怎么就突然要背井离乡踏上征程了,夜谭却抢前一步道:“有劳了。事不宜迟,请杨公子带路。” 杨轻舟点点头当先大踏步疾去了,夜谭跟了两步见我还愣在原地,顾不得其他,拽着我走了。我踉踉跄跄跟着走了一路,渐渐意识到严重性,方才心悸起来,将夜谭拉住了。 “我自己一个人去吧。”我小声道。 夜谭并不答话,看我不动,皱眉道:“没时间耽误了,主人,不要耍脾气。” “原是我拖累你。剑是我一个人挑的,与你无关。……若我回不来……你帮我好好照顾七七夜宵和夜阑。你们可以去秣陵,好歹还算有个归处……” 夜谭似乎懒得与我废话,一言不发横抱起来追了上去。 “这是命令!放手……”我有些急了,挣扎着想下地,“你不是一向最听话的……” “这是您教属下的。”夜谭定定看着前方,脚下步履不停,“主人,属下……我这次不想再做只听号令不辨对错的刃了。” 我一愣。我当初随口一提,原没想过他真会放在心上…… “那些人怎样都罢,与属下无关。”夜谭斩钉截铁道,“主人所在之处,才是属下的归处。” 我心里忽然一暖,竟觉得前路怎样都不惧怕了。 出湖牵了玉兰白龙驹,杨轻舟还交与我们一张地图,详细注明路径所耗与时间。夜谭抱着我轻巧翻身上马,将我紧紧锢在怀里,留句话的时间也不给我,便扬鞭绝尘而去了。 只听得杨轻舟在身后喊道:“后会有期。” 我只觉还有诸多事情挂心没来得及一一交代,忧愁道:“我还想多吩咐几句呢……七七和夜宵,还有夜阑,这三个我都不放心……君洛书那边,也要轻舟帮忙转告才是。万一这次……” “回来再说不迟。”夜谭罕见地截断我的话,不让我往下说了。 我知他心中顾虑,便敛声了。想我来此间短短数月,心中已有这许多牵挂,夜谭孑然一身至今,心中却只有我一人,一时也难过起来。静了半晌,却只应道:“好。” 罢了,多想无益。杨轻舟既说还有转圜余地,届时见招拆招吧。 ……若真不幸,下次读档前,绝对先把一剑冢这坑爹又嚣张的奇葩门派删掉。 说起来,我最近越来越少想读档重来的事情。 是有些觉得,我与夜谭,与其他人这过往种种……若他们都不知道,只剩我一个人记得,难免有些可怜。 已经入了冬,夜风冷冽冰凉,我往夜谭怀里钻了钻。他有所察觉,解了自己披风挡在我前面,低声道:“还冷么?路途漫长,您休息一会儿。”他环着我的腰,稳当得很,倒不必担心滑落下去。马背虽然颠簸,也抵不过焦心了一日的疲惫倦意。我应了一声,回抱着他阖了眼。 如果…… 如果这个轮回就此结束,夜谭从此不记得我了。 那我和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第52章 沧海 马不停蹄疾行了一日夜,日暮西斜之前拐进了一片山林。两侧山脉环护层峦叠嶂,居中一条缓流延绵而去,视线尽头是一座巍峨陡峭的高山,那里有一小片开阔的平地,正是一剑冢所在。此处坐北朝南,依山傍水,竟真是个上好的墓穴选址。 离那高山越近,忽觉胯下一沉,玉兰白龙驹一声哀鸣猛地栽倒下去。夜谭紧绷着精神片刻不曾歇息赶了一日的路,竟还有精力在这顷刻间做出反应将我一揽侧翻几个卸去冲力。我回头一看,竟见马儿的四蹄已被齐齐削断。玉兰白龙驹哀嚎不断,我闭了眼不敢再看,下手如此狠辣,果然不是易于之辈,只怕此行凶多吉少。 一个声音带着三分醉意,好整以暇地训斥道:“既来见祖宗,岂有骑马的道理?” 闻言瞧去,一个形骸放浪的中年人斜躺在青石上自斟自饮,正是扬溪品剑大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坐在秋庄侧席并赠剑坑害我的那人,奇道:“你……你怎会在此处?” 中年人冷笑道:“你们两个小娃娃既然是我引荐,当然归我管教。” 我恭敬问道:“请教前辈如何称呼。” “仇无咎。”他仰头喝完一大碗,随手一摔,翻身大笑道,“连我都不认识,真是孤陋寡闻得很。只可惜你们活不过今晚,是没福气做我徒弟了。” 我叹口气:“这个福气想必确实没有,但我们就是为续命而来,还望前辈多提点几句。” “今天就是初一,日头都要落山。你们这一个月毫不作为,确实该死。”仇无咎居高临下睥睨我二人,脸上有恨铁不成钢的愤意,却不见半点同情之心。 我又道:“虽然该死,但实在不太想死。有人告诉我此事还有商量的余地,所以特地前来指教了。”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67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有,当然有!”仇无咎仿佛听了什么惊天之言,抚掌纵声大笑,“你改了我们自古以来的规矩就成,别说你想活命,便是要我们一剑冢全部自戕谢罪,我们全都听你的。” 我忙道:“前辈,我可不是来听笑话的……” 仇无咎不笑了,冷冷注视着我,森然道:“我们一剑冢世代为供奉世间唯一的真剑而生,你若能斩断真剑,自然可以改我们的规矩。” 我心下了然,这想必就是杨轻舟所说唯一的法子了。 听起来就很悬,可我命在旦夕,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点点头:“请前辈准我一试吧。” 仇无咎眯眼道:“可以,当然可以。我可是期待得很……只是你想清楚了,真剑不是谁想砍便能砍的,你若失败,可得拿命赔偿这亵渎之罪。” 我苦笑一声:“若不试,我必然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也算不得亏本。” 仇无咎兴致勃勃笑着点点头,自青石上一跃而起:“随我来。” 跟着他进了一片怪石雾林,兜兜转转半天,有条地道藏在乱石之中,仇无咎当先下了,我们紧随其后。里面是如墓道一样长而复杂的甬道,昏暗的烛火噼啪作响,风中隐隐裹携着金石之声。 到了一扇石门前,仇无咎回头问道:“进去可没有回头路,想清楚了?” “仇前辈……我能不能商量个事儿?”我踌躇再三,还是问道,“您送来的剑是我自己接自己选的,与我这个侍卫无关。若我输了,能不能……放他走?” 仇无咎怪笑道:“你这主子当得怪异,拼着自己性命不要竟护着一个随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夜谭低声道:“属下与主人同进退,不求苟活。” 他心如磐石,不容置喙,跟前些日子说什么做什么的夜谭简直不是同一个人,连我都不禁反思起来是不是我教育方针出了岔子。 “客气什么,你们两个一个也跑不了。”仇无咎看得可笑极了,当先去了。 入了墓门,内里越走越开阔。两侧峭壁上高低不一燃着无数盏长明灯,照得见角落里影影绰绰俱是残兵断刃。这些残忍不知断了多少年,仍旧光可鉴人,我知道这些都是历史上曾经赫赫有名的神兵利刃,如今如废铁垃圾般堆积成山,已连名字都不配有了。 剑犹如此,何况血肉之躯呢…… 来时路上一个人影都不见,真如死寂的古墓,我便有些疑惑。 对此仇无咎却是唇角一勾:“可笑,从来只有我们找别人麻烦,还没见过别人敢来找我们麻烦的。” 行到正中央祭坛高台之上,当中供奉着一把长剑。 洞穴中阴森暗淡,剑身却华光烂漫,竟映出一方洞天日月来。我看得失神,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仇无咎附身而拜,朗声道:“自古兴亡唯一剑,人间正道是沧桑。这把剑名为沧海遗粟,是世间唯一真剑。” 言毕,起身擂响战鼓。鼓声过后,我原以为无人的阴暗角落里竟突然悉悉索索钻出无数人影,越聚越多,却一句人声也无,排好了阵形跪坐于地上,所有人俱都仰头望着祭坛,神情既像是心寒意冷的漠然,又带着诡异的兴奋,全无一点活人气息,蛰伏得像是阴曹地府归来的阴兵。 若死后便是这种情形,我就能理解为什么世人都惧怕死亡了。 “请吧。”仇无咎强压着兴奋,侧身让开。 我点点头才踏前一步,夜谭却拉住我抢先道:“属下先来吧。” 我皱了皱眉:“阿谭,你退下。” 夜谭纹丝不动,毫无退让的意思。 我叹息:“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夜谭垂首道:“属下该死。”嘴里认着错,却还是稳稳挡在我前面。 我实在没法,捏了捏他布满薄茧的手掌,放柔声音与他商量:“阿谭,听话,你信我一次,必须得我先。我真不是要来送死的。” 夜谭犹豫半晌,方低声问:“主人,要用哪把剑?” 终于说通了,我松了一口气。果然他骨子里还是那个乖巧懂事的夜谭,我真正想坚持的事他不会违逆。墨金汉剑是一剑冢所铸,必然是动不了真剑的。我唯一的期望,只能寄托在小搓剑身上了。我选好拔剑出鞘, 兵刃相接,两把剑都是轻轻一颤。沧海遗粟的剑鸣声清越响亮,竟比任何丝竹之声都曼妙。 我心中也忍不住暗赞,千古唯一剑,果然不是品剑大会上寻常兵刃可比。我运足了内息,注入十分,用力一劈。 沧海遗粟一丝裂缝也无。 小搓剑却被迎刃斩作两截。 ……完了。 是我想太多,同样是SSR毕竟也分强弱。 祭坛下众人仍无声无息,不知道是已经见惯还是真的没有感情可言。仇无咎喉咙里一阵怪声,阴森森低笑起来,神情既得意又失望:“真是可惜……”说着就要拔剑取我性命。 我忙拦住他道:“不急不急,我们这还有一把没试呢。” 仇无咎白了我一眼:“那把就不必试了,我自己锻的剑,难道不清楚?” “当时小搓……哦不物理学圣剑上台之前,又有谁能信它可以斩断百兵?当时你不也看走眼过?”见仇无咎神情有些松动,我又趁热打铁:“哎……我死都死了,在贵派也插翅难飞,您就行行好给我点时间让我交代一下后事吧。” 仇无咎大发慈悲一挥手,命人带我们去了客人休息的侧厅,一路上我心乱如麻。 我还能活多久? 一盏茶?一炷香?一个时辰?亦或是一夜? 这也还罢了……夜谭又能活多久? 侍婢关门去了,房中只剩下我二人。我看出他眉间倦意,劝道:“阿谭,你一天一夜没合眼了,休息会儿吧。” 夜谭只坚定摇了摇头。 也是,生前何必多睡,死后自会长眠,我们马上要应这后面一句了。 正想着,夜谭忽然抬手握住了我,低声道:“您在发抖呢。”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68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生死攸关,我自然是极怕的,夜谭却不然。 自小搓剑被斩断的那瞬间,他反而镇定了。我知道他这是已经决意求死,才不惊惶了。 “是有点没出息。”我苦笑了一声,“能抱我一下吗。” 夜谭点点头,将我放在他膝上环手搂住。我回到这个熟悉的港湾,埋在他颈间深吸几口气,心里渐渐镇定下来了。 我真是十分蛋疼。 此刻这个困境,全因我不能自由进入修改器,将自己剑的数值调高过沧海遗粟。如今情势紧张,今晚夜谭怕是没心思偷亲我,我也绝不能将他的性命交付在这个根本不可控的随机事件上。 我越发想不通当初为什么要设置要人偷亲这么极端不方便的启动程序,此刻我最想按在桌上抽打的就是当初的自己,想出这个主意的我简直是个智障。 ……等等。 我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个智障。 这不可能啊?! 因为我不是智障啊??? 我既然不是智障,我也绝对不可能设置个这么智障的启动程序。我都不坑人,怎么可能专门坑自己。 既然要用到修改器,必然是危机情况,越危机便越依赖,我肯定会设置一个自己独自一人也能轻松启动的方式;而且这个指令一定极其短暂,弹指之间便能完成。而修改器一旦进入身体就会假死,日常要不小心触发被人看到那也很麻烦,所以不可能是击掌摆手势之类日常有任何可能做的动作…… 一个人可以轻松做到,正常人又绝对不会做的,一瞬间的动作。 如果现在要我来…… 我会怎么设置? 第53章 ←u←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修改器的启动条件是夜谭偷亲我。此刻细细回忆了一遍,突然发现,我可能一直搞错了一点……夜谭落吻的地方似乎一直不是唇,而是眉心。 反观我眉心这点朱砂,确实像个开关。不过这个位置,平时也太容易碰到了,头痛或者思考的时候经常触及,尤其每日梳洗的时候更不曾避开,应该不只是触碰这么简单。 要说区别的话…… 我心里涌现出个极不舒服却又合情合理的猜测。 “……阿谭。”我拽了拽他袖子,“你在我眉间落一吻。” 夜谭一惊,低头望着我,我也定定回望着他。他像是有心应命,却下不去手,犹豫半晌腼腆道:“您……可否闭上眼睛。” 我闻言阖了眼,感到夜谭气息慢慢近了,温热湿润的唇贴在我眉间。 旋即便跳入了修改器界面。 倒是没猜错。 要说亲吻眉心和自己触碰眉心的区别的话。 ……难道是,口水,吗。 ……唉一时不知如何面对。这倒确实是独自一人可以轻松完成,平时又绝对不会无意触发的指令。 可我心里咋这么别扭呢!! 我正想顺道把数据改了,那边我身子一沉从他肩头滑落下去,呼吸心跳俱止,夜谭以为我出事惊慌失措地掐着人中给我做急救,我没法只好暂时先切回去。人中手腕都被他掐得生疼,忍不住低吟了一声。 “主人?!您、您刚刚突然昏过去了!!可是有什么不适?!”我贴在夜谭怀里,一切回来就感到他心如擂鼓,额间已全是冷汗,我忙安抚道:“无事无事,刚刚是故意的。” 夜谭犹自惊疑不定,我又道:“我体质特殊,眉心朱砂被……被亲吻就会陷入假寐,看着与死去无异……我内功时高时低也都是因为这个。”口水抹上去也有效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遂含糊其辞盖过了,又道,“其实之前也有过几次,我一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是刚刚才证实。” 夜谭回过味来,惊道:“您、您知道了……” 我点点头耿直道:“我一直知道你偷亲我,不过之前都猜错了地方。” 夜谭闻言差点起身像是想赔礼认罪,又碍于抱着我不好动弹,只能低着头道:“属下冒犯主人,请主人责罚。” 我诚恳宽慰他:“哪里话,我只嫌次数太少呢。”你要是夜夜都偷亲我几次,我们哪至于被动成今天这种地步。 可能是我语出惊人,夜谭一时语噻,答不上话来。我知时间紧迫,没空慢慢和他闲聊,又命他落了一吻。 这次安心切进修改器,将数据改好。沧海遗粟攻防都是一万,如今小搓剑已毁,便将墨金松柏汉剑数值改成它一倍半。我也是此时才发觉,这把剑原来有名字,叫做“松风”。剑身并无铭文,也难怪我们不知。 改完我才注意到,夜谭如今修为已有三千了。短短一个月,竟然翻了三倍……不知到底下了多大苦功。照他这个速度,半年之内便可完胜夜宵。不过我日后绝对拦着他,不让他这么拼命了。 还有一件事,十分可喜可贺,我的气血值,已经从10滴,上涨成了15滴。 我应该可以多摔几跤再摔死了,我可真坚强,科科。 改完切回去,正平躺在夜谭膝上,他见我动了,忙把手收回去了。 他刚刚好像在摸我的脸? 是因为我赶了一天路沾了脏东西?我摸了摸着他碰过的地方并没摸到任何东西,无暇顾及此事,直起身来道:“阿谭,可以上了,去挑战沧海遗粟吧。不然我怕我先被结果了。” 夜谭和我之前的想法差不多:“这把剑是一剑冢弟子所铸,只怕胜望不大。” 我坚定道:“这次能赢。” 我一发话,夜谭便不作他想,立刻点点头应道:“好。” 遣人速去通禀,仇无咎刚刚睡下被又被拉起来,颇为恼怒:“天还没亮,这么急着送死。” 好言好语哄了几句,他仍无悦色。杀气腾腾带着我们原路回了祭坛之上,祭拜擂鼓,之前的步骤都是一样。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69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我看着那寒芒漫漫的沧海遗粟,不禁有些惋惜,叹口气小声道:“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剑。” 夜谭松风出鞘,握在手里一掂,已经感到不同,眼底藏住一丝惊愕。他略一沉吟,却没有直接劈剑砍下,而是缓缓竖立着抵在沧海遗粟剑身上。 他深吸口气,指节握得发白,将松风剑尖往前一送。 风声乍破,余音袅袅。 沧海遗粟未断。 松风剑刃却穿刺而过。 ——竟是硬生生在沧海遗粟的剑刃上凿出一个镂洞。 墓中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傻了。 “胜负已分,不必非要斩断罢?是把好剑,毁了确实可惜。”夜谭沉稳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墓穴中回荡,掷地有声,他缓缓将松风剑身抽回来还剑入鞘,收敛神色温顺退至我身后,低声道,“您方才说沧海遗粟漂亮,希望这个镂花不至于影响您的心情。” 我不禁莞尔。 每次我随口一句话,他总能放在心上,想个两全的法子妥善解决。 仇无咎傻眼半晌,双眸中云涛聚散数个来回,忽而双膝一软,呆呆跪了下去。 我忙要去扶,他却长身拜服于地,行了个大礼,颤声道: “—— 一剑冢恭迎宗主即位。” 他此话一出,如一石入海,激浪千层,墓中密密麻麻又寂静如死的人群突然纷纷跪了下去,虔诚地履行起朝拜之礼,颂唱声一浪高过一浪,振聋发聩。 我蒙了。 刚刚我们还是待宰的羔羊,突然就被捧过头顶要做掌门,这剧情也太急转直下了。 我赶紧拖住他肩膀:“前辈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就突然成宗主了……” “闭嘴!”仇无咎突然破口大骂,“宗主面前,岂有你说话的位置?!还不给我跪下。”说着强拧着我转过身在我膝弯处狠狠一踹,我噗通一声跌跪在夜谭面前。 ……擦叻。 仇无咎动作太快,夜谭根本来不及反应,喝道:“休对主人无礼!” “主人?!宗主怎可自贱身份!”仇无咎抽剑出鞘,对着我怒道,“只要宗主一声令下,我们即刻结果了这个病秧子,还宗主自由之身!普天之下,便是皇帝老子也不配做我们一剑冢宗主的主人!” 夜谭慌忙将我扶起,抱坐在祭坛台上,细细查我膝盖是否擦伤,听到这里皱眉道:“我何时答应要做你们宗主。” “你不想统领我们,何必来动一剑冢的根基?你不做我们的主人,怎么改一剑冢的规矩?”仇无咎急了,挥着乱剑吼道,“你要不改规矩,今日初一,就该是你们两个提头来见的日子!我们世代守护真剑,如今沧海遗粟已毁,你又要我们全派如何自处?!” 祭坛下众人听这几句,亦是群情激奋,高声呐喊呼吁,只怕一句话答错,顷刻之间就要暴动,将我们碾成肉饼。 我心惊肉跳向夜谭猛递眼色,夜谭也有些啼笑皆非,无奈应道: “罢了,我应了便是。”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前路堪忧,但我们总算捡回两条小命。 这波,大概,稳赚不亏。 第54章 脑补十万字NP大戏 我以为,此事一时应了且做缓兵之计,再推脱个由头传位给别人,我们仍过我们的逍遥日子,也不碍着什么事。 没料到,即位一剑冢宗主却非一朝一夕就能完事,按宗门古训,宗主需闭关三月,研读教派故事典籍,待破阵胜出,方得圆满。 我听得有些头大,夜谭问:“能省略么?” 仇无咎摇摇头:“您闭关圆满,才算是正式宗主,想废这条规矩,也只能出关再废。” 夜谭十分为难,我便宽慰道:“反正你要静养习武,一剑冢与世隔绝,自当心无旁鹭,焉知非福呢。” “属下身为影卫,弃可离开主人半步?”夜谭皱皱眉。 我失笑道:“你现在是一派宗主了,可别再当自己还是个小随从了。” 夜谭低声问:“……主人的意思……是要驱逐属下?” 我早有此意,因着不想让他屈居小小侍卫。可我却有些顾虑,如果夜谭不再是我的影卫,和我又算是什么关系?若少了主仆之约,我……还有什么理由见他? 念及此处,我便道:“我要考虑一下。” 夜谭闻言脸色变得苍白。 “你好好闭关,将功夫早日恢复是正事。”我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不过三个月实在久了些……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呆着也确实无趣,先自己回扬溪吧。” 夜谭并不同意:“您一个人?不可,太过冒险,何况那些一直跟踪在侧虎视眈眈的人不可不妨。” 仇无咎插口道:“不难,宗主,我们可以帮您将人安全送回去。” 夜谭不假思索截断道:“我不信你。” 仇无咎泫然欲泣,表决心道:“若出半点差错,伤到君公子一根寒毛,我愿自裁谢罪。” 夜谭神色淡淡:“你是死是活都罢了,与我无关,我不可拿主人的命与你冒险。” 仇无咎悲恸不已,恨不能即刻捧出肝胆忠心作证,我也是惊了:“阿谭,这人是你手下,你这般说话也太过无情。我平时是怎么待下属的,你怎的半点也没学到?” “……”夜谭沉默半晌,惊异道,“要像您对属下那样?……您……确定?”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70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我认真想了想。 脑海中浮现出仇无咎抱着夜谭喂饭,伺候夜谭梳洗,夜晚拥着对方同塌而眠,还趁夜谭睡着偷偷亲他的样子。 ……???????? 又惊了:“不不不还是不要了。” 这些事我平时与他做来都稀松平常。 换个人怎么这么别扭。 夜谭观察着我的神色一番变换,小声嘀咕了一句:“您……您想哪里去了。” 我摒弃掉脑海中这些诡异的幻想,正色道:“那便与夜宵夜阑书信一封,等他们来接我,你可放心了?” 夜谭点点头,问仇无咎:“可否宽限到两三日后闭关?” 仇无咎恭敬道:“全凭宗主吩咐。” 此事商定,便急着回房休息。这两天紧绷着的神经一松懈下来,立刻觉得疲惫不堪。膝弯处被踹得一脚疼得厉害,根本无法站直,我不曾开口夜谭却了然于心,横抱了我回房去了。 我在马背上颠了一日一夜,浑身酸痛不堪,精神颇为不济,夜谭看出我倦意,让我趴在床榻上开始轻轻按摩。初时觉得有些痛,但酸胀很快得到缓解,倒像是抚慰一般的温柔了。 我沉浸其中享受了一会儿,突然回过神来:“阿谭,你一定比我更累,不用按了快上来休息。” 夜谭闻言收了手,退后两步跪在地上,拜服下去额头抵着地面恳求道:“属下自知无能,也求主人……不要驱逐属下。” 还惦记着这事儿呢……? 我想扶他,爬了一半才觉双腿不稳下不了地,只好道:“你先上来再说话。” 夜谭起身脱了外衣躺在我身侧,神情犹自忐忑不安,我想了一会儿问道:“阿谭,你若不当我影卫了,会去做甚?” 夜谭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思考了许久,回道:“若主人不要属下了,自当被退回夜行,等下一任主人,为他卖命。” 我听得不太开心,这不是毫无长进吗,换个说法道:“要是不用当影卫,恢复自由之身了呢?你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夜谭这次答得倒快:“属下即便不是主人影卫,也当追随侍奉主人,护主人周全。” 这不还是一模一样?!是我问得不对吗?我绞尽脑汁,又添了一句:“那,假如我武功盖世,世间没任何人伤得了我,不用人保护呢?” 夜谭道:“即使不会受伤……能帮主人处理些杂碎,不碍着主人的眼,也是好的。” “……”我十分无奈叹了口气,“你除了护着我,就不能想点别的?” 夜谭茫然看着我。 我沉痛道:“阿谭,做人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夜谭轻声道:“属下说过,此生只想求得一位明主尽心相互——” 我终于抓住那一丝疑虑:“如果我们关系已经不是主仆……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护我?为什么……非得是我?” 夜谭定定道:“您就是属下一生所求。” 我觉得他有点答非所问。 但这问题我一时半会也搞不清明,先随他去了,日后我自己理清楚再问他。 一剑冢许久没有如此大事,气氛变得热闹了不少,阴气散了许多。仇无咎不知道一天到晚在忙什么忙得脚不离地,晚饭时候才得见一面。 我有个疑惑盘旋了一天,拉着他:“一剑冢在江湖上实力如何?” 仇无咎笑道:“你这不是废话吗。” 我便说开了:“若与钟离苑二少爷开战呢?” 仇无咎傲然道:“稳胜。” 我满意点点头,夜谭却是讶然:“主人……竟有这个念头?” 我顿时眉飞色舞喜道:“这送上门来的大好机会,何不一雪前耻?他废你武功,逐出家门,等你功力恢复,作为一派宗主杀回钟离苑,岂不痛哉!” “二少爷是形势所迫,不曾辜负在下。”夜谭摇摇头。 我撇撇嘴:“你还为他开脱。他不过利用你的信任忠诚牺牲了你,到底是个自私小人。阿谭你大人大量,我可介意得紧。” 夜谭又道:“虽说是十拿九稳,但死伤也在所难免。这些人都属无辜,属下……不愿为一己之私害人丧命。” “这倒也是。”对我来说不过是随口几句话,对一剑冢众人而言却要以命相搏。我若为一时义愤牺牲这些陌生人,那和牺牲了夜刹的钟离子息又有什么不同呢。遂点点头道,“好罢,就饶了钟离子息小命。以后不提了。” 夜谭也是没料到我如此轻易就被说服,抿了抿唇撑不住笑了一声。 我还是想想办法亲自怼他吧。 等到第三天入夜,夜宵急匆匆赶来了。照我的授意,信上并未提及夜谭即位一剑冢宗主的事情,他还以为我们出了大事,也是担了不少惊吓。 我说完情况,解释道:“那些跟踪我们的人不知什么目的,能瞒多少是多少,尽量不如了他们的意。夜阑呢?” 夜宵道:“在外头候着呢。我不知道墓中什么情况,不敢拉他涉险。” 交代完毕,便启程回去了,夜谭立在墓门前静静目送我,甬道两侧的长明灯在他眼里忽明忽暗。此时我还不知道离愁的意味,随便摆摆手毫不留恋地去了。 路上我看着夜宵,又想起我前几日的疑惑。 便在脑海里将夜谭替换成夜宵,预演了一遍日常所为。想着夜宵抱着我同起同卧,想着我对夜宵说要辞退其他人只和他二人同行,想着夜宵在我眉心温柔落吻,温声对我道:“哇塞老板你是我一生所求哈哈哈哈。” 顿觉惊恐非常,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夜宵察觉到我一抖,问:“哇塞老板你咋了,你抖得跟筛子一样,哈哈哈哈。” 我:“闭嘴。”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71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同样都是影卫,差别咋这么大呢。 阿谭。 你到底是哪里和别人不一样? 第55章 掉线许久 回筠园歇了几天,精神才勉强恢复。挑了个风和日暖的晴好日子,揣了几箱厚礼,上扬湖登门致歉。我自觉亏欠杨轻舟良多,那匹万里挑一的良驹也死在一剑冢,十分过意不去。 乘着孤舟漂荡在茫茫水雾之中,忽闻得一阵笛声,悠扬清亮,如泣如诉,竟比我来此间听过的任何丝竹之音都好听,一时也沉醉其中。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相思情。只可惜这么好听的曲子,无缘与夜谭共享。 行得近了,见湖心有一方小八角亭,四周都无路,唯簇拥着片片莲叶。有一人长身玉立,款款悬坐在檐牙之上,敛色屏息,如修竹凝妆,他腕间横着一根七窍苦竹笛,曲调沉郁而温婉,带着几丝江湖浪客特有的落寞。 他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孤身映在湖心倒影里,更显天地萧瑟。 墨金玄衫,云纹织锦,缀着金边。我瞧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眼熟。 “大少爷?”我试探着轻唤了一声。 那曲子戛然而止,缓缓将苦竹笛搁在膝上。那人仍垂首低眉阖着双眸,看不清神色是喜是悲。 我几乎怀疑是不是认错人了。 这人形容冷落,似有无边愁绪,和那个挂在长洛城外蠢兮兮荡秋千的二愣子钟离子虚也差太多了。 “君公子?”他没有回头,低声问了一句。 钟离苑与横联不共戴天,却在此处碰见他,真令我惊异,不由得问道:“扬湖是横联属下,你在这里不会危险吗?” 钟离子虚低声笑道:“我二弟都不将我算在内,又会有谁将我视作钟离苑的人?” 我倒是第一次听他提起兄弟之间的事情,听起来关系不太亲近? 他一反常态没有见我便黏上来,甚至连看都不曾看我一眼,小心揣测道:“你……心情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好弟弟告诉我这附近有月尝笙的消息,我便出来寻他。可惜没能找到……自然是很失落的。”他索性背过身去,抬手揉了揉眉心,说道,“你先上岛罢,我过会儿便来。” 我告辞过便继续前行,登岛递了名帖。可惜的是,杨轻舟并不在岛上。 出来迎我的是杨轻舟那个大大咧咧的弟弟杨溯,进门便觉得来往人数少了大半,甚至有些门庭冷落。 “轻舟呢?”落座看了茶,我问道。 “叫这么亲热干嘛!”杨溯语气不善,白了我一眼。 “失礼了,抱歉。”我虚心受教,又重新问了一遍,“杨公子呢?” 杨溯这才道:“纵联最近和钟离苑打得不可开交,大哥乘机去添把柴火,扬湖的人带去了大半。” “走得这么急?”我略感诧异,几天前拜访之时,杨轻舟一句也未曾提过,难道是临时起意。 “是啊,战况比我们想得更激进些。这才半月,纵联青城上下千余人已经屠杀殆尽,惨遭灭门。仁宗庙也死伤大半,过不了几日,这世上就没有青城和仁宗庙两个名字了。二少爷那边,锦官庭也元气大伤,覆灭是早晚的事情。”杨溯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望着窗外寒枝道,“本来过了立冬,不适合打仗了,大哥原想着明年初春再北征。可照这速度,横联再不帮忙撑着场子,只怕纵联即刻就要倾覆在二少爷手下了。” 上次经夜谭提醒,我才意识到战事中拼搏厮杀的都是血肉之躯,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么淡然的几句话,如今我听着也觉得沉重了。 杨溯又道:“江湖许久没有这样大的变动了,端得是势如破竹、摧枯拉朽,不管胜负如何,再也不会是如今这样诸侯割据的僵局了,未尝不是好事。” 我毕竟是个局外人,不知其中利害,也分不清谁对谁错,只道:“希望杨公子不要出事便好了。” 杨溯愤愤然捶了桌子,冷笑道:“出事?他有什么机会出事?!人家身边有号称卧龙再世的天机先生,能谋善断从不出错。不费一兵一卒决胜千里之外,当然是躺着等赢了。” 我不明白他为何发怒:“杨公子有谋士?这不是好事吗?” “好个屁!”杨溯搓着茶碗边缘咬牙切齿道,“我看那人就是个神棍骗子,大哥偏偏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每天天不亮就往他屋里跑。” “你说他神棍……莫非是抓到过他行骗的证据?”我又问。 “那倒没有……”杨溯心虚地压低了声音,又愤然拔高音调骂道,“你是没看见!他才多大?!二十出头,长得像个油头粉面的兔儿爷小白脸,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了?!他自来到此间,推测局势发展,星辰气象,桩桩件件都准到邪乎,绝对是骗子!” 嗯?我只听到浓郁的醋意? “最可恨的是,这厮还知道我对大哥……”杨溯咬牙咒骂到此处,忽然一顿,自言自语道,“妈的,不对啊,这件事他咋知道的?!” 我好奇追问:“嗯?什么事?” 杨溯红着脸瞪我:“闭嘴!” 善解人意如我,乖乖闭了嘴不再言语。 杨溯又道:“说到这个,你家那位呢?” “哪位?” 杨溯很不满我的迟钝,不耐烦道:“就成日抱着你进进出出,害我以为你是小倌他是主子的那位。” “阿谭?……这我不方便说,你别问了。”我惦记着隔墙有耳,身边必然还有人跟踪,打个太极糊弄过去,又好奇道,“小倌是啥?” 杨溯又白我一眼:“得了,装什么清纯!” 唉,此人,老是骂我,很不开心。同样是兄弟,怎么性格比杨轻舟差这么多。 我一想到兄弟,就忆起刚刚在湖上碰到的大少爷,问道:“对了,钟离苑大少爷和二少爷,关系是不是不太好?” “这我不太清楚。”杨溯摇摇头,又道,“不过这两个人,在江湖上的评价倒是天差地别。二少爷是条老狐狸,心狠手辣,捏着许多把柄,诸人敬畏相加,不敢轻易惹他。大少爷轻薄放荡,原本很受人轻视,不过这几年各派都有很多人承过他的恩惠,倒觉得他性情坦率,是条好汉了。” “恩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72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雁关有年大旱颗粒无收,大少爷曾派人送过粮食。前些年秋庄秋老先生的孙女儿走丢,是他找人送回来的。有次我和大哥落难,也是他命人出手相救,我一直很感激他……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杨溯提及他,一向暴躁的语气也温润了不少。 “看不出来,他竟是个如此心细又温柔的人。”果然人不可貌相,我对他的印象便是贱兮兮到处吃豆腐的浪子,不曾想他也有今天这样萧索落寞的一面,不知道他笛子竟吹得这样好,侠肝义胆,又有铁骨柔情。 我们吃了两盏茶,大少爷才施施然踱步进来了。 他已经完全褪尽了清苦惆怅,苦竹笛也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又换回了吊儿郎当的轻薄模样,耷着我肩膀紧挨着我坐下,端起茶碗就着我喝过的地方抿了一口,调笑道:“唇齿留香。” 我仍惦记着他在湖心的样子,便问:“大少爷,你为何一个人?” 大少爷笑盈盈反问道:“不然呢?” 我也不知道他平时身边带着谁,只好挑个认识的问道:“泽雀呢?” 大少爷搁下茶碗,歪歪头道:“他外出游离去了,说是寻求剑道。走了快一个月了,就给我留了一封信,也不知道上哪去了。” 还能随便出门旅游?钟离苑对待下属真是宽厚啊。 我想了想,劝说道:“大少爷,你也别只顾着到处找什么月尝笙了,多珍惜点眼前人吧。泽雀也很好,他上次说你不肯喜欢他,他很失落的样子。” 大少爷转头看着我,神情古怪道:“他说过这种话?” 我点点头。 大少爷单手撑着下巴,低头思考了片刻,笑一笑道:“你说得对,我是有些后悔了。” 这晚回了筠园,梳洗躺下。自从夜谭不在身边,我每晚都要辗转好久才能入睡。 失眠,百无聊赖中切进修改器乱翻。 如今我与夜谭距离隔得太远,并不能看到他那边情况,越发有些想他。 随便瞟了一眼,无意看到个数据,忽然心头一凉。 泽雀,状态是,已经死亡。 已经死了一个月了。 错愕之下,我心里闪过一丝极不详的预感。 搜了一下月尝笙。 月尝笙,也是死亡。 已经死了两年。 我如遭雷击,心中大震:大少爷到底知不知道这些事?! 如果他不知道,我要不要告诉他?怀揣一丝希望寻找那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和得知真相彻底死心,到底哪个更难过? 如果,他早就知道此事…… 我想起他今天独自在湖心檐牙上端坐,一曲折柳;想起他映在湖心紧闭着的双眼,自始至终不敢回头看我;想起他说:我后悔了。 心里仿佛针刺一样疼痛起来。 我是人间惆怅客。 知君何事泪纵横。 第56章 夜阑:背诵并默写全文 接着照旧过清淡安逸的日子,每天帮七七料理完蒜苗和大葱,简直无所事事。七七看不下去,命我们搭了架子种点葡萄。 夜谭不在,教书先生也不肯来了。我仍旧操着一手丑丑的字,教夜阑写他的名字。 之前没什么所谓,如今少了夜谭,觉得日子简直要淡出鸟来。 七七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院中藤椅上我们三条横躺着的咸鱼,气道:“大好男儿,胸无大志,成何体统。” 彼时夜阑蹭着夜宵正在打盹,夜宵仓鼠一样啃着烤红薯吃得满衣服都是碎屑,我刚刚接到杨轻舟的书信。杨轻舟自北上征战,便保持着十数天一封信的频率,细述着如今战事近况。 信中钟离苑的锦官庭被攻陷了,鲜血染得开败的牡丹残花比花期正盛还要娇艳;纵联的仁宗庙也被铲平了,钟离苑烧光了所藏典籍,战俘惨遭活埋;纵横结盟合力围攻长洛斋,困了半月终于被一把火烧成灰烬……我在这冬日暖阳里就着红枣薏仁汤懒懒读来,一点真实感也无。 我合了信原封折叠回去,感慨道:“能虚度光阴未尝不是幸事。” 看着寥寥数人的清冷院子,问道:“夜宵,附近跟踪的人如今还剩多少?” 夜宵一边啃一边数,回道:“老板,我现在能察觉的只有三个了。” 最近跟踪我们的暗卫人数骤降,想来确实是战况激烈,自顾不暇了。 二少爷如今大势已去,到底没我什么出场机会了。等他真的落败,带夜谭去嘲讽他几句补两刀,应该就差不多算落幕了。 等此间事了…… 我摩挲着那柄断了两次又被接回去显得更劣质了的小搓剑,想起夜谭说过:等我有了心仪的女子,跟她做寻常事也要比旁人开心些。过了这么久,我思来想去,只觉得谁都没有夜谭好。 我便问:“夜宵。若是要你选一个人共度此生,你会怎么选?” 夜宵捧着红薯:“七七不错。” 我:“???” 夜宵解释道:“七七菜做得好吃呀,跟着她有肉吃。老板,你想想七七的糖醋排骨,外面可决计吃不到这样的。” ……听起来很有道理,我信了。 “就是说,即便身边其他一个人也没有,只和七七二人度过此生,你也愿意?”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73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宵咽了口水,不无疑虑:“那也不成啊。没我,夜阑怎么办?” 说罢,习惯性望了夜阑一眼。夜阑刚刚被他提到名字,也正睁眼看着他。夜宵嘴边粘着不少红薯屑,夜阑呆呆瞧了会儿,笨拙地伸手替他擦去,放回自己嘴里嚼了嚼。 “那是皮诶不能吃的,吐出来。”夜宵拍拍他的脸颊。 夜阑闻言吐在他掌心,夜宵又把红薯往他嘴里一塞:“你尝尝这个。” 夜阑一口连皮一起吞下。 “……惊了你这个弱智。算了算了吐出来我给你剥。”夜宵气急败坏捏开他下颚把带皮的红薯倒出来,将皮去干净掰了一小块塞进他嘴里。 我看着他俩这一连串不知为何心情很好,又问:“如果一定要在七七和夜阑中选一个呢?你选谁?” 夜宵有些为难,嘀咕道:“这又不冲突,老板你干嘛非要给我出难题……” “好甜。”夜阑吃罢,没头没尾地插了一句,“我选癸卯。”他说完,又纠正了一遍,“不对,我选夜宵。” “谁、谁要你插话了!”夜宵脸猝地一红,“你清不清楚你在说啥!” 夜阑从躺椅上撑起半截身子,低头看着夜宵,说:“我喜欢夜宵,想在一起……我谁都不要,就要你。” 夜宵结结巴巴道:“你、你根本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就不要乱讲啊!” 夜阑闻言低头应了一声:“哦……是吗。那我再想想。” 我忍不住插口:“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懂了?” 夜宵啐道:“他连我名字都要念错,大言不惭敢说喜欢我,信了他的邪。” 夜阑护着他帮他辩解道:“癸……夜宵比我聪明,他说我不懂,我肯定是不懂了。” ……惊了。 弱智之间的友谊。 令我叹为观止。 在夜宵头顶弹了个栗子:“你这不是仗着他傻欺负他吗?” 夜宵委屈道:“我哪有?!” 我痛惜道:“你看他被你噎得多难过。还不安慰他?” 夜阑已经起身坐直了,歪着头神游天外,想必是在推测刚刚到底出了什么岔子。我隔着空都能感觉到他宛如犬类失落时耷拉下来的耳朵而尾巴。 夜宵不情不愿地绕到他身前半跪下,万分心痛道:“夜阑,是我不好,我分你点红薯次次……” 夜阑低头看了一会儿,捏着他下巴吻了上去。舔舐干净他嘴角的红薯屑,撬开了他的嘴巴侵入进去。末了,起身舔舔唇满意道:“你更甜些。” 夜宵呆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推开他擦着嘴巴暴跳如雷:“老板还看着呢你在搞毛啊!!” 夜阑茫然无措,我谦虚问:“有什么不妥吗?挺好的呀,夜阑多开心。你们继续。” 说罢炯炯有神地望着他们。 “……老板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和老大……的时候,我可没偷看过你们啊!!”夜宵欲哭无泪跳远了大喊,夜阑闻言却亮晶晶盯着他,喜悦道:“老板说我们可以继续……嗯,怎么继续?” 我不明所以:“提夜谭干啥?他又不在……”我突然便失落起来,叹口气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们。趁着人在身边,好好珍惜吧。” 夜阑起身要去拉他,夜宵惊恐地退避三舍:“你别乱动!!你……咳,你先进屋去等我,我过会儿就来。” 夜宵安静目送茫无头绪的夜阑进屋合上了门,回头严肃看着我,理了理衣摆,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主人。” 我十分受宠若惊:“……干嘛突然这么正经,很不习惯。” 夜宵正色道:“属下想求您把夜阑赐给我。” 我没听懂,试着揣测了一下,夜宵是想夜阑做他的影卫?是这个意思吗? “本来我们身为影卫,绝不该有私情,可跟着您这么一段时间,大概也知道您的秉性,不免有此奢望……”夜宵仍跪着不动,额头抵着地面,“当年在夜行,我从没想过我们两个都能活着出来,还能同时被一个开明的主子选中。我不敢奢求幸运至此,但如果真有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我无论如何也想争取一下。我们绝对不会因此耽误正事,事事也必然以主人优先。” 夜宵抬起头来,一字一顿道:“我喜欢夜阑,求主人准许。” 我:“哦。” 夜宵:“……这是准了的意思吗?” 我茫然道:“为什么这种事也要我准许啊……你们随便就好啊,跟我有啥关系啊。” 夜宵愣了一会儿,忽然扑上来抱着我的腿开始嚎哭:“老板你怎么这么好啊呜呜呜哇呜哇!!” 我嫌弃地将满脸鼻涕的夜宵推远:“也没有多好啊,不吹不黑我自认还是挺普通的一个人吧……别哭了有病吧你……” 夜宵被我剥开蹲在藤椅上,抹着脸说:“哎,我想不通,我们两个运气怎么能这么好呢。不过,老大运气也是特别特别好的。七七运气也很好。这一切……” 夜宵忽而放低了声音,认真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能遇到您。” 我被他夸得颇为不好意思:“也、也没有这么好吧。” 夜宵摇摇头道:“老大一身污名,又被人废去武功,至多苟延残喘三五载,迟早要被折辱至死的。夜阑反应不过来主人的命令,必出差池,他本来就不是个合格的影卫,不管放在哪个主人手里,都活不过三天。七七这种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就更不必说了。身为影卫,最好也不过籍籍无名地藏在黑暗里,有功无赏,有过必罚,日复一日等着送死。” 他语气一转,欢快道:“可是啊,老板,自从跟了你,一天过的日子,比过去十年加起来都有趣。” 我后知后觉地发现,如果去掉我这个变数,这江湖中每个人的命运,都好沉重。 竟没发现我一直处在一个如此阴郁的环境中。 夜宵起身,深吸一口气道:“那,那我先回去跟夜阑说一声。” 而后对我千叮万嘱不要进门,也不要运内力偷听。我乖巧答应,夜宵才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两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吵了些什么,末尾听得夜宵一句“算了,我教你罢。”便没有人声了。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74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我在院子里摇着藤椅,渐渐睡着了。梦中突然被一声惨叫吵醒,听着是夜宵声音,凄厉非常,断断续续,像在忍受酷刑。 我窜到门前推着门急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里面夜宵带着哭腔道:“老板你别进来!!别看我!!也拦着其他人千万别……唔……” 我站在门口探了探,里面确实只有他两人的气息,并没有外人,才放下心来:“要帮忙么?” “你,你走远点……就是帮了我大忙了……”夜宵颤颤巍巍说完这句,再压抑不住痛苦,嘶哑着开始哭。 我有些懵逼,不过想想夜阑在房内,也不会让人欺负他。七七和阿横阿竖也被这惨叫所惊,窜到院子里问出了什么事儿,我身负重任,必然不负所托,带着不明真相的七七和阿横阿竖出门游湖去了。 晚上回来,破天荒见夜阑在院子里洗东西,走进才发现,盆里面全是血水。 我一惊,忙问出了什么事。 夜阑愧疚道:“怪我,不小心伤到他了……” 我了然点点头,习武之人练剑受伤原是常事,夜阑出招时身手速度又比大脑反应快上太多,肯定是过招时没刹住车误伤了夜宵。 我宽慰道:“夜宵皮糙肉厚又耐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夜阑闻言:“真的吗?” 我继续道:“你也不必太介怀,下次该怎样还是怎样,不用专门留情。” 夜阑连连点头:“明白了,谢谢老板。” 差了陆先生去看望夜宵,被夜宵怼出来了。陆先生神色尴尬地将神秘药物递给夜阑,咳了一声遁了。 嗨呀,这个傲娇,白天还说七七和夜阑不知道选谁,现在除了夜阑谁都不见。 看穿一切的我摸着下巴啧啧啧他。 自那以后,夜宵和夜阑不知道在搞什么,总听到夜宵半夜哀嚎惨呼,然后接连几天下不来床。 不过最近夜阑满面春风,反应也快了许多,想必不是坏事,我也很欣慰。 至于夜宵,没什么好担心的。嗯,可能只是贪睡偷懒,很像他会干的事情。 一日,如常瘫在院子里晒太阳,夜宵扶着腰抱怨夜阑:“你他妈,每次叫你轻点轻点,马蛋记不住吗。” 夜阑小声反驳道:“是老板说让我该怎样就怎样的。” 夜宵惊恐地看着我:“老板你都在教他什么乌烟瘴气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我无辜道:“你们既然是过招,不认真点怎么能进步?练武就要全力以赴地练啊。” 夜宵:欲言又止。 夜宵憋屈了半晌,终究还是眼不下这口气,愤愤然转头骂道:“老板的话你就记得住!我的话你就记不住吗!妈的!” 夜阑:“我尽力背过了。” 夜宵:“那你说说,我昨天说啥了!” 夜阑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嗯,你昨天说的……好痛,过去一点,压到我头发了,妈的慢点,太深了给我出去,还有……” 夜宵:“卧槽你他妈给我闭嘴!!!” “哦对,还有’你他妈给我闭嘴’,”夜阑抿了抿唇,愧疚道,“我只记得这些了,太多了,其他的没能背下来。老板对我说的话很少,所以记得全。” 夜宵捏住了夜阑的嘴揪成一个圈:“够了你不要再说了祖宗。” (待命中的夜阑 第57章 庆祝上榜抽个奖辣yeah 【Q】 江陵陵陵0417 13:53 是不是相当于七七是一百块买的,酸菜面十块钱就能买…… 【A】 a10:银价和人民币换算看朝代和具体情况的,银贵的时候七八百,廉价的时候一百左右,清朝中后期银价跌得厉害也约等于两百左右,我折中取个比较稳定的银价一两=500吧,那就是2000买的七七500买的夜谭哈哈哈。由此推断夜宵身价一百万整,夜阑一百一十五万,秦七买夜刹也花了三十一万多,全价夜刹五百万(也就是说夜君是二少爷五百万买的,当然还消耗了很多个夜隐2333 【Q】 小奏原0427 22:29 很想问,进夜行…为了什么? 年少便要如此倦怠不休地试炼,等死,好不容易活下来,在主人身边也是等死,稍有不慎就是死,无功无名,不闻世事只管杀人。 人生里半点念想也无。 为什么要进夜行… 一辈子就活在影子里,命又短…… 是啊,如果这个江湖,没有阿挂这个变数,每个人的命运该有多沉重? 之前我还一直笑阿挂玻璃心,圣母…现在觉得如果他稍稍残暴一点(虽然好像刚刚遇到阿谭的时候是挺残暴的…心疼阿谭三秒)这个世界就不平衡了。 夜行和阿挂所在的时代还挺像,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所以夜行的教育机制是有问题的…教育观念也完全不对…夜行能有夜谭这样三观正的好青年,夜君这样厚颜无耻的…夜宵这样没心没肺的吃货,夜阑这样重情的傻子……真是太奇葩……不过也是,人之初,性本善嘛,再怎么歪曲,也还是有美的…突然觉得,夜行这个设定,真是让我感动得痛哭流涕…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75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A】 a10:昂都是被迫的,都是路边的弃儿从小捡回去圈养,反抗者死,逃避者死,是个售后服务很好的公司(。)这种设定我以为是杀手组织的标配所以没专门提,原来会造成疑惑啊Σ(っ °Д °;)っ回头找个空隙补上 然后,夜谭是最耿直最认真的一个,所以夜行的洗脑教育他是接受得最彻底的,是个很成功的案例。他三观肯定不算正啦,没有正常的价值观,只会听令。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别人都是生死所迫,他却觉得这是个很崇高的信念,一直在努力地想做好。所以在夜行,别人只求活着出去就好,他却在扎扎实实地准备着打称号了。他跟着阿挂显得正,要跟着坏人就最容易跑歪啦。(脑补十万字黑化大戏 突然兴奋.jpg 被你一问我才发现,主角眼里的夜谭和其他人眼里的夜刹其实差别挺大的,找个机会在夜君视角里写一写,咦嘻嘻 ———————————— 字数够了!!yeah!!!记得去抽奖!!! 第58章 道远日暮 前排友情提醒,接下来剧情会走一小段微虐,一切苦难为换来日甘甜,撑住。(手动滑稽 ———————————————————————— 又悠悠哉哉度过了月余,杨轻舟的来信突然断了。之前他说到钟离苑树倒猢狲散,已是强弩之末,各派分支已经尽数被除。纵横二联已在准备合力围剿钟离苑,到了收官的时候,我猜战事可能已近尾声,便去岛上找杨溯问问情况。 夜宵这两天又谜之瘫痪了,爬都爬不起来,夜阑留在身边照顾他。最近身边跟踪的暗卫已经一个都不剩了,果然是战事吃紧,顾不上我这方无关紧要的偏隅了。我便大大方方去了湖心环岛上,就是一人上下船十分惊险刺激。 要是阿谭在身边就好了。 门口的侍从上次来时已经撤走,没有人直接通禀。敲了敲门,无人来应,侧耳听了一会,只觉得岛上静得有些诡异。 湖心像是起了雾,弥漫得岛上皆是氤氲水汽。 漆门虚掩,并未上锁,推门进去寻了几步路,闻到一阵异香,尚未来得及辨别,忽而眼前一黑。 不知昏迷了多久,渐渐清新过来。意识回归之后只觉得浑身都冷到发颤,入冬后的石板地面冰凉刺骨,我贴着凉凉的地面,手脚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也没有一丝力气抬头。 “动不得刑?笑话。”有个声音好整以暇地翻动着书页,颇有些不以为然。 “少爷,此人体质太差,不出半日便会丧命。”旁边有人恭敬回答他。 “他不能死,我还有事问他。”这人起身踱到我面前,粗暴钳住我下颚塞进来一粒药丸,按着我往地面一撞,剧痛中药丸已经滑落进食道。他又扣上我腕间脉门,道:“修为确实不错,是个隐患。”他简短一顿,淡淡道,“废了。” 药丸一下肚,直觉得肺腑间如火烧般滚烫起来,方才还冰冷刺骨的冰窖,顷刻化作炎炎熔炉。我疼得忍不住弓起身子,却立刻被钳住了。 “如何?”此人压低声音,捏着我下巴强迫对视,淡淡笑道,“我钟离苑最好的吊命良药,据说给死人灌下去也能爬起来匹马上阵,我待客不薄罢,你喜不喜欢?” 我眼前已经烧得一片模糊,辩不清人影。强压着肺腑间剧痛看清了一瞬,眉眼有些熟悉,有七分大少爷钟离子虚的影子,只是瞳孔却泛着病态的银色,左眼角缀着一颗泪痣。明明面孔是弱冠青年,发间却灰白交杂斑斑勃勃,如垂暮的老者,阴邪而诡异。 此人鸷戾凶惨,令人生寒。 二少爷? 我怎么会在他手里? 我耐力向来不好,疼起来根本压不住呻吟,所幸二少爷也并不真需要我答话,松了手扔我坠回地面上:“你这幅残破不堪的病体,是为救夜刹留下的?……哼,差点连我也被你骗去,以为他真好运遇上个真心人。” 又听得他咬牙切齿道:“你带着夜刹去了一剑冢,却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你不也是牺牲了夜刹,和我又有什么不同?” 这话没头没尾,与其说是在质问我,更像自言自语。 我痛得神志不清,仍在腹诽:害夜刹最多的就是你,怎么还一副要替夜刹讨回公道的样子。 旁边有人端着一碗滚烫的汤药上来,撬开我下颚强灌了下去。片刻后便觉得经络间剧痛不已,内息如狂风骤雨般不受控制地四处乱撞,势如碎石巨浪,又像有人拿着一把利刃破皮见血,剔除了周身所有脉络,一一剥离,原本灼烧的疼痛生生翻了一倍,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我明明已经痛到极致,却不昏厥过去,感官反而越发清晰,想必是那劳什子吊命神药的功效,真恨不得一头撞死了事。 有一个清冷声音道:“药已生效了,我去散掉他修为吧。” 二少爷冷笑一声:“怎么,夜君,你心疼了?” “我怕耽误主人时间。”夜君稳稳答道,“毕竟横联被捕那些人多如牛毛,我们施刑的人手实在紧张。” 二少爷冷哼了一声,想是应允了,夜君将我拖起来,掐住我命门。我这才知道,引息术调节散去内力的不适,跟被迫抽空内息的巨疼,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我浑身都是冷汗,嗓子早已哑了出了不声,恍惚中想到,这里是钟离苑,想必是一样的药。 当初……夜谭被钟离子息抽空内息的时候,竟是如此的痛苦吗?他到底是如何办到一声不吭地忍耐下来,还能对二少爷笑一笑的…… 阿谭……阿谭…… 万幸,他不在。只希望他永远别出关,永远不要找到这里。 我终究没能昏过去,无比清醒地感受完这剥经去骨的酷刑。 夜君放了手,启禀道:“少爷,好了。” 周身脉络隐隐生疼,痛感并无减淡。二少爷闻言揪着我发根强迫我抬起头,问道:“说罢,你到底从何而来,师承何处,受何人指使?” 真诚的我立刻如实以报:“我本地人,没有师父,无人指使。” 二少爷鼻音里挤出一声冷哼:“看不出你柔柔弱弱的,竟还如此刚烈。” ……完蛋,这种答案,换我我也不信啊。 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啊。 “无妨,有的是时间跟你耗。”二少爷银瞳微眯,起身道,“如今横联全军覆没,我正愁无事可做。你再不给我点挑战,我可真没乐子寻了。” 二少爷出了书房,侧首道,“带出来,别弄脏我的地。” 夜君领着我拖到院中,地面是细碎的石子,压着身体重量被拖出道道血痕。二少爷在一片翠竹前站定,对夜君道:“剑。” 夜君依言解开佩剑双手递上,二少爷出鞘从竹竿上削下来一小片竹签,慢慢悠悠削成手指粗细。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76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仆人意会,取来拶指,将我十指套入木栏中固定拉紧。 二少爷半蹲在我身前,捏着那枚削得薄如蝉翼的竹签,轻柔抵入我食指指甲与肉腹之间,邪气笑问:“我再问一遍……你到底从何而来?为谁办事?” 我看出他意图,不寒而栗,惊惧非常。 二少爷薄唇一抿,用力一杵,竹签狠狠刺进我指尖。 我被仆人牢牢踩在地上,双手也被拶指扯紧固定,仍疼得猛抽,这细微挣动致扎入的竹签歪了毫厘,顺着指骨刺透指节,破皮穿出,鲜血淋漓。二少爷浑不在意地,往侧一扯,整片指甲连接着皮肉一起被撕扯脱离。 二少爷没得到满意答复,又依次剥去了其他指甲。 十指连心,疼得阵阵发昏,到后来已经分不清是昏是醒。逼问和胁迫飘忽如远在天边,统统没有力气理会。 意识模糊中被人拖进地牢,接连便是漫无止境的刑罚。 锁链穿透血肉,将我固定在行架上,一边施着最严峻的酷刑,一边上着最好的伤药。每次折磨到快断气,又放我下来好好治疗修养,反复轮回,不知什么时候是尽头。 我双手被缚,切不进修改器,只能艰辛熬着。 脑海中翻滚着十万个由疼组成的艹字。 夜君时常来监视,有一日看着我叹了口气:“去扬湖做什么?本来想放你一马,干嘛非要自己送上门来?” 我挣扎问道:“横联……全军覆没……什么意思?” 我听杨轻舟信上所述,战事一直顺当,就算不能一举拿下钟离苑,二少爷也绝不应该如此安逸。 夜君一沉吟:“如今大势已定,告诉你也无妨。所谓惨遭灭门的青城、仁宗庙、锦官庭、长洛斋,根本都毫发无损,只是做个幌子烧了自己老家蛰伏埋藏起来,只等着横联请君入瓮。不止如此,整个纵联……都是二少爷花费十年笼络布好的棋具。” 我心中暗叹,横联输得倒也不算冤枉:“杨轻舟……他们……如何……” 夜君道:“和你差不多处境。” 我说了这几句话,已经是极限,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央求他:“能不能……求你……杀了我……” 我现在只想早点死。 好摆脱这场无止境的酷刑,下次读档重来先把二少爷捅了了事。 夜君摇摇头:“你死了,夜刹怎么办?” 我一愣。 二少爷已经认定夜谭死在一剑冢,为什么夜君不这么想? 夜君果然如夜谭所说一样聪明,一眼看透我的疑惑,笑道:“这些日子,我也跟踪过你们。我知道你和二少爷不一样。绝不会让夜刹白白送死,自己安心回来苟且偷生。”夜君说罢,摸摸下巴有些玩味道,“虽然我也想不明白,以夜刹那么愚忠的性子,你是怎么说服他和你分头行动的。” 我已经疼得答不上话来,夜君也微微蹙了眉头,摩挲着手中一枚小瓷瓶:“这是既能止疼又能护住心脉的良药……可惜我立场所限,当年不能给夜刹,如今也不能给你。” 他低头消沉了一会儿,又道:“我是二少爷的人,不能帮你们做任何事。但我也希望……你能坚持下去,还有逃出生天与他重逢的一天。”夜君咬咬牙,坚定道,“千万别死,别再丢下夜刹一个人……算我拜托你了。” 他说完便不多作停留,匆匆去了。 我轻生的念头,居然真因此淡了。 对,我不能轻言放弃。 要不是我一直以来,自恃创世权限,毫不作为地安逸杀生,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何况,一路走来这些过往……我不舍得让它就此白费。 我在刑架上吊了几天,连痛觉都麻木了。有些不知日月,也分不清自己是睡是醒,有一晚月色皎洁得惊人,牢房中忽然多出了一个人。 一身浓郁阴沉的黑衣,间或缀着血色似的暗沉绯红,面上覆着一张诡异的狐狸面具。 他站在牢房口,从台阶上款款踱步下来,我没看到他出手,也没感到迷药,牢房中看守的侍卫们却丢盔弃甲纷纷倒地。 他缓缓行到我面前站定,幽幽看着我。身形比我高半个头,我十分吃力才能抬头看他。 他身上的气息熟悉又陌生,我心中大动。 “钟离子息给你的是狼虎之药,药性霸道刚猛,你即便逃出去,也活不过三年。”他自宽大的袖口伸出一截苍白的手腕,指尖夹着一粒白玉凝脂般的药丸,撬开我嘴巴强塞下去,“咽下去,可保你能活得像个普通人般终老。” 他一开口,我认出声音,又觉得浑身血液都开始烧:“阿……阿谭?” 那人藏在狐狸面具背后,不知道什么神情,算是久别重逢,我没感到任何喜悦,只慌乱道:“快逃……小心二少爷……别……管我……” 他冷笑了一声:“当然轮不到我管你,你的宝贝影卫们马上就要来救你了。” 我听得十分疑惑,我的影卫,不就是你吗? 可我已经没力气问出声,牢门的锁被悄无声息撬开来,有个着夜行衣的身影轻巧闪了进来,几步窜到我面前,惊呼道:“老板!可找到你了,哇怎么伤成这样……” 是夜宵。 我回头再看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这牢房里没有其他出口,到底怎么离开的? 夜宵开锁的本事一流,轻松撬了我手脚的镣铐,我便滑落在他怀里。夜宵点了我身周几处大穴,疼痛止了不少,我提口气道:“阿、阿谭……他……” 夜宵撇撇嘴:“得了老板,老大还没出关,是没法子来英雄救美了,你将就将就凑合一下吧。” 我摇摇头道:“我刚刚……看到……他……” “行行行好好好,回去再秀好不好?”夜宵哄小孩一样敷衍了我几句,抱着偷偷摸摸出了牢门。明月高悬,外面鸦雀无声,夜宵刚踏上地面,动作忽然一滞。 “哎呀糟了,老板。”他说。 周围影影绰绰的树影,忽然动了起来,竟全是埋伏着的暗卫。 二少爷声音风轻云淡遥遥传来:“你们真是很不安分,我有点生气。”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77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第59章 序幕 素月中天,千江寒雪无根自来,萧瑟北风尽是肃杀之气。 高墙距我们有数十丈之远,处境并不乐观。夜宵一咬牙猝然动身,向墙苑疾驰,提气想要硬闯。 二少爷轻轻一摆手,周围无数暗箭破空而来,铺天盖地疾如骤雨,有雷霆万钧之势。 夜宵被箭雨迫回来数尺,抱着我躲无可躲,只能勉力将我护住,千钧一发之际有个身影窜到他身前,遮住他大半。 夜宵气道:“夜阑你出来做什么!!” 夜阑手再快也没能尽数打落,身上深深浅浅扎了一大片羽刃,血流藏在夜色里什么也看不见。 他被一喝,呆呆回头道:“啊……不好意思,刚刚没多想……就已经出来了。” 二少爷布防如此严密,怕是早有准备,今天是走不了了。 我勉力道:“二少爷……你……放过他们。你想要的……我都告诉你。” 我在想如何胡诌几句拖延些时辰,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二少爷冷笑道:“你哪来的自信跟我谈条件?” 夜宵知道此战势不可免,低声道:“夜阑,你速度比我快,带着老板先走,我拖住他们。” 我知道他是想鱼死网破,还没开口,夜阑茫然问道:“什么?” 夜宵皱眉道:“别在这个节骨眼跟我犯傻。” 夜阑想了想,摇头道:“我不走。” 夜宵怒道:“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哪这么多废话。” “不是这样的,以前不是这样……”夜阑连连摇头,眼中升起馄饨浊气,“你以前是哭着求我救你的,我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可我打不过他们,救不了你……” “……妈的这个傻子,又犯病了。”夜宵咬牙腾出一只手在他头上狠狠一抽,“醒醒,混账,赶紧带着主人给我走。” 夜阑神情清明了一些,断然拒绝道:“我不。我想护你,不想护他。” 夜宵气结:“你搞清楚没有,他才是我们主人,我们拼死也要护他周全。” 夜阑坚定道:“我清楚得很,我自己命可以不要,主人护不住也就罢了……但你得活着。”他压低声音,自言自语道,“我已经很努力了,这次绝对不会再让你出事了。” 二少爷冷眼旁观看够了戏,轻轻一个号令,周围暗卫不给这二人争辩的机会,已经提刀围了上来。 我勉力挣开夜宵喝道:“钟离子息有事问我,绝不会伤我性命,你们自己逃罢。别急于一时。” 反正刑罚已经习惯,只要撑过这段时期,日后总能补救。 未必非要今天逃走不可。 二少爷被逗乐了:“哦?你是要试试我敢不敢杀你?”他架了一枚短弓,轻轻松了指节,一箭飞驰而来,已经自我左肩穿过。 我吧唧一声,又跌回地上。 夜阑正拽着夜宵胳膊要逃,夜宵吓得立马扔了短剑大喊:“别别别!我们不抵抗了!!你别伤我老板!” 夜宵扔了身上暗器,跪在地上甘做俘虏。旁边暗卫要上前绑他,夜阑却挡在他身前毫不留情地将人击退了。 二少爷又架了一箭对准我,噙着玩味的笑意注视着夜阑。 夜宵忙拦道:“夜阑!不许打了!乖乖束手就擒!” 夜阑忽然话锋一转,问道:“是不是只要老板死了,你就不用护着他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无人来得及作反应,夜阑的身形已经一跃而起,那双毫无波澜的澄澈眼睛落在我视线里骤然放大,平静地注视着我,一丝犹豫都不曾有。 胸口是冷兵器独有的彻骨寒意。 第60章 【番外】昼寐01 配合前一段开车剧情插播一段夜阑×夜宵的番外咦嘻嘻。 提前说一下编号: 夜谭庚辰 夜君乙未 夜阑丙戌 夜宵癸卯 排名是按照入门时候的实力排的,后面有变动也不会更改 记不住也没关系,每个人性格都炒鸡明显不会搞错的嘿~~~ —————————————————————— 【正文】 癸卯今天本来是打算早点睡的,脱了残破不堪的血衣草草在瀑布里一冲,第一个滚回通铺上。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78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可等其他人试炼结束回了房中,此起彼伏的呻吟、哭喊、辱骂声吵闹不息,饶是同期内性格最好的他也听得烦闷起来。他们身上都负着伤,一个个也只是十一二岁的少年人,没什么耐性可言,每天都有人不堪折磨痛哭嘶吼。比起白天六亲不认的杀伐场,这暴露脆弱与不甘的栖息地反而更像炼狱。 倒也不是嫌弃。 只是这些会因伤痛而哭喊闹事的少年们,一般撑不了几天就要见阎王,到时候自会换新的人补上。癸卯这一期是满额六十个少年,与自己同时进来又能活到今日的,也只剩十来人。 癸卯自认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早习惯笑着帮兄弟收尸,可这些哭声听久了,心里也会茫然。这些少年们一个个拼了命想活下来,而他却素来没什么盼头,甚至对存活于世都不执着,不知道自己每天到底图个什么。 癸卯按捺不下烦躁,也未披单衣,起身赤着上身出了门。 门口照旧坐着个发呆的人,癸卯照例摆手跟他打了个招呼。走到院中,提气跃上了院内东首阁楼,一层层攀到最上层屋顶,在檐牙上翘着二郎腿坐了下来。 再往东远眺,便看见个熟悉的身影。 天色将暮,晚霞映日,那人端正盘膝坐在廊下石阶上,正在擦剑。 隔壁院落是比癸卯只大一期的前辈们,他打听过此人排名,是为庚辰。 庚辰的行动极为规律,几乎每日练习结束后都在此处,要么打坐,要么擦剑。他如磐石般坚守此处,极少开口,动作是不合年纪的沉稳和坚定。 在夜行,用剑的人很少,扎实练内息的人更少。每天试炼都是命悬一线,活得了今天不一定活得了明天,内家修为极其耗时,见效又慢,是容不得人慢慢修炼的。从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个个都恨不得钻研透彻各种阴损狠招,好出其不备赢得胜利活下去。 所以癸卯第一次在高楼上看到隔壁院落竟然有人用剑,还恶劣地想过,此人何时会死。 而自己身边的同僚换了一波又一波,隔壁那个持剑的少年却仿佛永远不会消失。 他后来打听才知,庚辰暗器和用毒的功夫竟也是当期翘楚。 那真是个奇怪的人,坚韧强悍又光明磊落,简直与夜行格格不入。 癸卯渐渐发现那个身影的稳健带着令人着迷的安抚力,每当自己烦躁的时候,只消爬到楼顶看上那么片刻,心里就能安定下来。 庚辰一丝不苟地擦完剑,开始打坐,癸卯看着看着,不小心睡着了。 他做完一个短暂而无聊的梦,醒过来擦擦口水,那人还在原地打坐,一丝一毫都未动过,时光好像并不会在他身上流逝一般。 癸卯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 过了三更,隔壁院落的灯渐次熄了,有个笑盈盈的少年从房内出来坐在庚辰身边。这人叫乙未,也是用剑,听排行也知道是这一期名列前茅的精英。癸卯偶尔也见过他在院子里舞剑,不沾半点儿血腥杀气,倒像是野鹤孤云,自有风骨。 可癸卯实在很少见到他练武,一身功夫好像是天纵奇才,配上那副看不出温度与诚意的浅笑,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鄙薄和轻佻。 乙未与庚辰,同样都是剑者,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 此刻乙未坐在庚辰身侧,撑着下巴眯眼笑着看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话。庚辰闭眼默不作声地继续修炼着,也不知道在没在听。 聊了一会儿,乙未撑不住睡意打了个哈欠,起身推着庚辰回房去休息了。 癸卯看那院中灯熄了,伸个懒腰也落回地上。 自己房中都已经睡了,只间或传来几声压低的呻吟。走到房门口,自己出去时打过招呼的那人,仍坐在门槛上发呆。癸卯在他面前停了一瞬,从兜中摸出一颗梅子糖塞给他。 夜行有个无关痛痒的奖励机制,每次试炼的前几名,能向上层讨点彩头。有人换了休沐假,有人借此求得一些上好的伤药。癸卯也有幸拔过几次头筹,都用来换吃的了。他素来觉得,死后有的是长眠日,生前就不必请假休息了,伤药再怎么有效,不一定有命用,还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罢了。这些梅子糖,便是由此得来。 这个常在自己房门口呆坐的人,并不熟悉,虽然好像问过名字,但癸卯人缘不差,这个没几句话的闷葫芦的名字转头就忘了。每次进出擦肩而过,癸卯心情好的时候,会随手塞给他一些零食。 但他每次看完庚辰回来,心情都不坏,倒像是每次都会给了。 夜行不是个和平地方,休息时互相下手的先例也不是没有。但癸卯不论塞给他什么吃的,那人总是接了就咽下去。 癸卯觉得他如此毫无戒备心,可能是脑子有点问题。 塞完糖,癸卯躺回通铺上,不一会儿便睡去了。 门口那人一动不动,就这么坐了通宵。 日子伴着血腥气稳定平和地过了许久,年关将至。在外面活不过冬天的人尚且很多,夜行更是如此。年关在夜行,是个大坎,残酷的试炼一场接着一场。 癸卯这一期,在夜行正是第五个年头了,照规矩,年底有一场大试。 没人知道内容是什么,但是据癸卯从隔壁院子探听来的消息,这种大试,上一期六十人中只活下来八人。 癸卯摸着下巴打量着周围亦敌亦友的同僚,觉得凭自己不一定有幸跻身前列,这种不上不上下的日子或许是要到头了。 没有畏惧可言,也说不上是遗憾,只是想起自己还没跟庚辰说过话。 癸卯素来直爽,脑子里刚过这个念头,脚下已经往那边去了。 在别人房门口眺望了片刻,可惜庚辰不在里面。倒是那个常笑的乙未拍了拍他肩膀,问道:“你是下一期的癸卯?在这里作甚?” 癸卯疑惑了:“你认识我?” 乙未笑道:“你常常在高楼上盯着我看,我自然要探听一下你的底细了,免得死得不明不白。” 癸卯啧了一声:“谁盯着你看了!” “我这么好看,你看我是应该的,害羞什么。”乙未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地璀璨一笑,又道,“你来此作何。” 癸卯歪歪头道:“我不日就将大试了,不晓得能不能活过去,想找前辈们讨教一下经验。” “哦,大试。”乙未摸摸下巴思索了片刻,胸有成竹地笑说,“放心,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人,能很轻松就通过。” 癸卯并不信他:“哎,你怎么知道。” 乙未仍是那张毫无诚意的笑容,笃定道:“因为我不仅长得好看,还很聪明。” 癸卯在心中暗叹:此人言谈原来如此厚颜无耻,概不得每次他同庚辰说话,庚辰很少理他。可他如此欠揍,庚辰却从来不揍他,可见庚辰的脾气真是顶顶地好。 这番连捧带踩,心中对庚辰的好感又上升不少。 乙未叹了一口气:“唉,你在心中嘲笑我。” 癸卯被他戳破,忙辩解道:“我可什么也没说。”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79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我明明比你们聪明太多,却要被你们这些蠢人嘲笑,世道真是不公。”乙未自怜自哀地怨了几句,又忽道,“我还可以告诉你,庚辰日后会成为夜刹,我会成为夜君。等评定下来,你要记得在心中为我平反,我真是个聪明人,不说笑的。” 癸卯一愣,半晌才明白他在说什么,惊讶道:“庚辰原来想冠夜刹血魔的称号……” 乙未摇摇头道:“不,他想冠夜君御帝。只可惜,他不肯听我的话,是拿不到这个称号了。” 癸卯茫然道:“我听不懂。可你真要这么自信,没办法帮他达成所愿吗?” 乙未苦笑道:“聪明又如何,多得是我办不到的事。就像庚辰再强悍又如何,多的是他办不到的事。” 癸卯懵懂迷糊地回了自己房中,好久也没想明白乙未的话。 乙未和庚辰怎么会有办不到的事?世上的事情,哪有这么难办? 反观自己,他想吃烤鸡,讨彩头讨到了,好吃。想吃炸串,讨彩头讨到了,好吃。想吃超级无敌海景佛跳墙……讨到了普通佛跳墙,但是也挺好吃,并没有什么问题。 癸卯的愁绪淹没在菜单里,渐渐忘记了开始的疑问。 一晃眼便迎来了大试,癸卯活了下来,甚至轻松到匪夷所思。 他如约到了一片白雾升腾的密境,在密境中看到耍着大刀活蹦乱跳的烤鸡。癸卯扑上去啃了几口,一点味道也没有,生气地将烤鸡剁碎了。 试炼就结束了。 癸卯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癸卯懵逼地回了房,整个房间只有自己一人,倒是乐得清闲。癸卯悠悠哉哉地做了个绵长的白日梦,晚上还一个人吃了三人份的饭。 他百无聊赖地晃到第二天早上,才有一两个同僚疲惫不堪地回来了。 切个烤鸡有这么艰辛?癸卯很想借机嘲笑一番,同僚却开始哭诉这次的敌人有多么凶狠阴毒,怪兽和鬼魅如何骇人,赢得有多艰辛。 癸卯咽了口口水,看来敌人是随机的,自己只是运气好。 过了除夕,夜行也有难得的短暂休息。虽然无任何庆祝活动,但对他们来说,能无所事事活着便是最大的恩赐了。 大试渐渐结束了,这一期活下来的有十来人,算是不错了。 原先挤了三十人的房间,如今只剩下寥寥三五人,衬着外头热热闹闹辞旧岁的烟花爆竹,更显得凄凉。 癸卯看着门口,那里空荡荡的。 那个人常坐在门槛上发呆的人,没能活下来吗? 除了不幸,大概也没有别的原因了。 名单上的名字,一一被除去了。癸卯凑在旁边顺着名单瞄了一遍,想试试有没有印象能找到那个人的名字,只可惜天干地支的代号,一点儿实感也无,实在记不起什么。 “这次到底活下来几个啊?”癸卯随口问道。 “十一个吧……”有人应道。 “哎,还没死呢,当然是十二个啊。”另一人反驳道。 “现在有气顶什么用,上不了训练场,迟早要淘汰。”先前那人嗤之以鼻。 癸卯听不明白,问道:“什么情况?” 那人回道:“有个虽然活下来了,但是傻了,听不懂人话也认不得人,这两天全靠药吊着,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有这事?怪不得这两天隔壁好浓的药味。”癸卯不喜欢药草的苦味,早觉得这味道碍事。 又瞎扯了几句,外面又开始放烟花,癸卯无事可做,便翻到屋顶上躺着看去了。 他躺了一会儿,听见隔壁有人吵嚷暗骂,像在争执什么。细细侧耳一听,原来是隔壁房间在推辞照顾那个傻子的责任。 癸卯跟隔壁几个同僚相熟,索性翻身下去探探。推门进去,就是浓郁的药草气味,熏得他立时想退出去。 烛光下通铺上斜躺着个人,头发乱糟糟的,双眼无神,神情痴傻,唇边滴着口水和药汁,流得胸前到处都是。全身都是绷带,且绑得乱七八糟,看来伤得不轻,还老是乱动。 周围几个人一遍咒骂一遍埋怨,谁也不想照顾他。 可真动手除掉同僚的人,日后必然会被合力排挤,谁也不想做这个出头鸟。 癸卯觉得眼熟,看了许久,才突然惊觉,这不是就是每天在自己房门口发呆的那人吗。 怪不得老坐在门槛上,熄灯也不见他进来休息,原来他根本不住在自己房间。 那他又为何不老实回自己房间休息,老跑隔壁做什么。 癸卯疑惑中已经走到铺前,仔细一看,确实是那人。 旁边端药的人一惊:“哎,他好像在看你?” “是吗?”癸卯歪着身子往右一扭,那人的眼神便跟着他移了寸许。 “哟,前两天还看不见人呢,我都以为瞎了。这是好转了?”端药的人说罢,旁边一人嬉笑道:“莫不是回光返照吧,哈哈哈。” 旁边人嘻嘻哈哈地笑了,那痴呆的人盯着癸卯半晌,忽然开口了:“癸卯。” “哎哟,说话了!还会说话啊!那你赶紧把药喝了。”说着把药碗往他怀里塞去,可怎么塞他都不知道伸手要接,撒得胸前湿了一大片。 他对其他仿佛都无知觉,又呆呆地重复了一遍:“癸卯。” 癸卯惊疑不定:“你认识我?” 那人不会答话,似乎听不懂问题,只是无措地注视着他。 周围人见风使舵,转而将药碗塞回癸卯手里,一边说:“既然你俩是朋友你就好好照顾他吧!”一边溜了个精光。 只剩下两人,癸卯没奈何,只好坐回他身边。 看他坐下,那人又重复了一句:“癸卯。”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80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是是是,是我,在呢。”癸卯一边搅着汤勺,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许久没有回答,癸卯静静等了半天,那人才迟缓地开口:“不记得了。” 不认得别人,也不记得自己是谁,却认识我?癸卯越发起疑,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先把药喝了吧,伤得这么重,待会儿我重新帮你包扎一遍。” 那人仍旧木然注视着他,似乎是这句话语句太长,反应不过来。 癸卯想了想,说道:“张嘴。” 他这回倒乖乖张开了嘴。 癸卯不禁失笑,简单点的命令原来就可以听懂。磨磨蹭蹭喂完一整碗药,那人好像渐渐明白过来怎么吞咽,后半碗倒是更顺利了。 癸卯出门将药碗还给小厮,之前溜走的几个人都惊讶道:“这么快?我昨天一碗药灌了大半个时辰,可愁死我了。” “他叫什么?”癸卯问道。 有人应道:“丙戌。” 癸卯点点头记住了,若有所思地折返回去,却见那人已经跌到地上,手脚并用地爬了一小段距离了。 “祖宗哟你这是做啥。”癸卯提着他衣领将他提溜回铺上,发现他之前木讷的表情已经换做了惊惶。 “癸卯……”丙戌不会言辞,只回重复他的名字,但也听得出几分急切。 “在呢在呢,乖,啊。来,躺回去。”癸卯将他安置好,看着他身上散乱的绷带,大概知道是怎么造成的了。 “伤成这样,干嘛还老往外溜,外面到有什么吗?”癸卯小心剪开他的绷带,重新将伤口清洗一遍,又撒上药粉。 丙戌这才愣愣回道:“你。” “我?我怎的了?”癸卯以为他是一句话开头提到了自己,一边上药,一边等着后续。好久才反应过来,问道:“你是说外面有我?” 丙戌点了点头。 癸卯轻笑着叹了口气:“果然是傻子。” 第61章 【番外】昼寐02 癸卯替丙戌包扎完,看他面色惨白,形如枯槁,才数日不见,已经瘦得脱了形。随口问:“几日不曾吃东西了?”也没准备要什么答复,准备出门弄点吃的。 夜行日常饮食不算太好,基本都是白饭搭清淡的素菜,是怕影卫身上留下不该有的气味。可他现在正是要补的时候,癸卯一时也犯愁了,叹口气自言自语道:“早知今日,上次不该换糖,该留着换肉的。” 丙戌听完,努力地分辨了一会儿,忽然挣扎着起身,把枕头推开掀起被褥,在床板上摸索着抠了一会儿,搬下来一小块方砖,拿出个小盒子,取出点东西塞给他。 癸卯拿到就厌弃地想扔,那是块已经发霉的蔗糖,不知道放了多久,味道已经很不好闻。 “你这都什么奇怪的收藏癖好……”癸卯随手一丢,忍着恶心感往自己身上擦了擦手。 丙戌指着那块发霉的蔗糖道:“癸卯。” 癸卯看他眼神坚定,似有所指,认真一想,突然反应过来:“该不会是去年我给你的那块?!” 丙戌点点头。 过期的食物也要宝贝似得藏在床下,癸卯心想这人脑子果然不是近几天才坏的,估计坏了许久了,无奈道:“早不能吃了赶紧扔了吧,留着要引虫的。” 丙戌竟也点点头:“哦。” 癸卯对他的懂事表达了欣慰。 扔了那块碍事的蔗糖,癸卯见那放小木盒的暗匣之中,还有个破破烂烂的纸包,露出点眼熟的东西来。丙戌见他在意,也掏出来塞给癸卯。 癸卯一翻,是一小包精铁铸的小巧令牌,刻着夜行独属的回云残月纹。随意叠放在一起,有数十枚之多。 彩筹?这不正是用来换好处的令牌? 癸卯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数量的彩筹,不禁咋舌。对方却丝毫不觉得珍贵,尽数送给了癸卯。 丙戌吗……癸卯抬头打量着眼前狼狈且痴傻的人,皱了皱眉。夜行中人的代号,是靠入门时的胜负战技排名的。天干地支的顺序是甲子、乙丑、丙寅、丁卯等等,但夜行排序,每期前六名以“甲”字开头,其次六名以“乙”字自开头,再次六名以“丙”字开头,如此类推。眼前这人,能排在丙字内,可见初时就实力不凡。自己以癸字开头,在同期里可算是倒数的了。 他原来实力如此强劲,却不知大试时遭了怎样非人的残酷虐待,如今沦落到这种境况…… “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乖乖待着。”癸卯从那一摞令牌中抽了一枚,又将其他原样包回去了,塞在丙戌手里,“毕竟是拿命换的,好好收着吧。” 丙戌愣愣看着癸卯起身要走的样子,又撑起来往他的方向爬。 “哎,我马上回来啊,这也听不懂?让你乖乖呆着咋这么难。”癸卯无奈地按住了他,四处打量了一会儿,计上心来,随手舀了一碗清水,坐在丙戌身侧道:“你看。” 丙戌顺着瞧去,碗中映着一弯明月。 只听癸卯说:“看清楚了?这颗漂亮珠子是我的宝贝,很脆弱的,你小心帮我看管好。” 说着塞到丙戌手中,碗交接的时候,水面微漾,明月的倒影就有些涣散了。 癸卯便说:“诶你看,都快被你弄碎了!说了很脆弱的,端稳一点,别动。” 丙戌凝起十二万分精神,绷紧神经小心盯着碗中倒影,大气都不敢出。 癸卯心里好笑,心想真是好骗,趁机赶紧走了。 癸卯出院子找掌事交了彩筹,要了几个小菜,回到房里,果然见丙戌维持着离开时的姿势,仍紧张兮兮地捧着碗。 他听见癸卯回来了,却不敢动动,连声音都是小心翼翼地,带着哭腔道:“癸卯……” “哎在呢在呢,真乖。”癸卯接过碗扬手一泼,将水都洒了,放回柜边。 碗离了手,丙戌抑制不住地全身都开始颤栗,大口喘着气。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81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癸卯假惺惺安抚道:“你做得很好啦,谢谢你。”摸着他乱蓬蓬的毛糙头发,觉得他的可怜与迟钝中竟还有几分可爱。 丙戌面色有些发红,捏紧拳头傻傻看着他。 等简单的吃食送了上来,癸卯扶着他喂了一些。初时每次张口咀嚼都要吩咐,后面似乎终于领悟,渐渐顺畅了不少。 癸卯心想:倒也不是太笨,调理一下也许还能做回普通人。 收了碗筷,癸卯看他脏兮兮油腻腻的样子实在碍眼,又打温水来按着他想洗个头。他的长发早结了团,梳理不开,自己也不会打理,只晓得从乱发里掏个洞露出眼睛看东西,实在滑稽,癸卯便自作主张一剪刀全绞了。 “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毁之不孝。好在你我都没爹没妈,是没这个顾忌了。”癸卯为防他乱动将他按在怀中,边剪边说。他无甚经验,手艺自然不好,剪得参差不齐跟狗啃过一般,罢了推远一打量,“哎,真丑哈哈哈哈哈。” 剪完复洗了一遍,擦干摆弄了一会儿,倒是好了很多,又将全身擦了一边。丙戌与他同是少年人,身量却高上半个头,肌肉也更加紧致结实,癸卯拿捏着,就能感受这具身躯的爆发力比自己强上太多。 真可惜啊。 师父说夜行是强者生存的地方,癸卯第一次觉得这句话根本就在扯蛋。 丙戌被他收拾了一晚上,可谓吃饱喝足改头换面。癸卯满意地打量着,见他眉目如漆,短发更显利索,虽则带着病容,现在瞧去顶多有点沉默寡言,不至于是个一眼便令人生厌的傻子了。 癸卯将他塞回被子里打发他睡觉,丙戌静静躺着,眼睛却紧紧粘着自己,没半点要休息的意思。癸卯等了片刻,不耐烦起来,点了他睡穴,这才回自己房里去了。 次日癸卯照例醒得很早,窗外仍是明月高悬。坐起身,才反应过来这几日并无训练安排,便又躺回去了。 新年伊始,正是最冷的时候。窗外簌簌作响,飘起雪花来。夜行中人个个耐力极好,日晒雨淋都是寻常,自然不畏严寒。癸卯瞧着二郎腿静静看着落雪,忽然想起隔壁那个傻子来。 昨天为他擦洗的时候,端得是冰肌玉骨,触手生寒。这种天气,常人不觉得有什么,对他来说或许很不好过。 癸卯翻身下床去了隔壁,丙戌还在沉睡,看来确实累得不轻。丙戌这间屋子的其他同僚,都嫌药味太重,又不愿见这个傻子碍眼,都早早搬到了对面,这屋中便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独留了丙戌一人。 癸卯盘起一条腿跨坐在铺上,抬手探了探他的体温,果然一片冰凉。丙戌在昏睡中察觉到这股温暖的热源,忍不住靠了过去。 癸卯失笑,将他推开,又从他枕边翻出一枚彩筹,自言自语道:“你要是熬不过这几天,这些留着也无福享用,我就先替你作了主张罢。” 换了一盆炭火和几床棉被,在丙戌脚边点燃,屋中渐渐热了一些。 “好暖和啊。”癸卯也是许久没烤过火了,蹲在床边看着那雀跃的火星,竟有几分留恋这暖意,不禁微微出了神,喃喃道,“不过有些温度而已,竟有这么舒服?我还以为我早已经习惯了……” 丙戌仍没睡醒,又对着他贴过来了。 癸卯看着他身上压着几层厚实的棉被,也有些心痒想试试,索性钻了进去。丙戌明明片刻之前还尚且冰凉的体温,在他怀里很快温暖起来了。癸卯抱着他,在这难得的暖意中不小心又睡着了。 第62章 【番外】昼寐03 为了照顾丙戌尽早养好伤,吃食炭火都不曾苛待。丙戌不厌其烦地将荤菜推到癸卯面前,他推辞两次败下阵来,转为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 茶足饭饱,新衣新被,癸卯恍惚中觉得自己真的过了个年。 “真不知道咱俩谁照顾谁啊。”癸卯摸着肚皮剔着牙说。 丙戌身板很硬,散漫舒适地养了几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癸卯一向规律四更就醒的习惯不日就被破坏殆尽,有时会不小心睡到鸡啼初遍,顿生安逸杀生、髀肉复生的沧桑感。 短暂的休沐期结束,又要恢复正常训练。癸卯看丙戌气色已经正常,便道:“你伤好得差不多啦,炭火就不添了。我得回去清点收拾一下暗器和匕首了,今晚就不过来了。” 这几天接触下来,丙戌已经能听懂更多了,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 癸卯试探性出了房门,回头见丙戌没有跟初时一样非要连滚带爬地粘上来,仍坐在原处安静瞧着他。 看来养得成果不错,癸卯欣慰一笑:“睡吧。” 丙戌点点头,乖乖躺下了。 过了大试,这一期的名额差不多算是稳定下来。夜行少了的空缺,填补的不是新人,顶多是将别处的同期合并过来。调遣命令还未安排,这段时间便只有这寥寥十几人参与训练了。 癸卯回了自己房中独睡,照例又在哨令响起前清醒梳洗毕了。转着匕首试着手感,还好不觉得生疏,悠悠然往试炼场去了。 不同的试炼场,针对项均有不同。速度,隐蔽,耐力,击杀,抗药,种类繁多。今日课程,是在机关密布的暗室中,躲开随机的流矢,并击中所有满地乱窜的黑鼠。癸卯生性散漫,对危机的感应能力很低,躲暗箭是相当头等的弱项,但幸于他视力极好,飞刀的准头又是当期最稳的,虽然不可幸免地挂了彩,倒是第一个完成课题出了暗室的。 癸卯屁股和膝盖上插满飞箭,出了试炼场,深吸一口气:今天也活下来了! 又一想,不知道那个傻子能不能活下来? 癸卯对他一无所知,不知道他的优势项和弱势项,无法判断今天的课程对他轻不轻松。癸卯回头看了一会儿那一扇扇紧闭的石门,心想算了随他去吧,再担心也是无用。 癸卯插着箭绕回住所,远远就听到有金戈之声。这时候都还没回来,怎会有人在此处打架?癸卯踏进大院门槛,见院子对峙着两方人马,一面是三位穿夜行高阶弟子服饰、挂着残月腰牌的前辈,另一面竟是赤手空拳的丙戌,一改前几日对着自己时呆呆傻傻的痴样,赤红着双眼,像是动了杀意。 两方戾气腾腾,正在厮杀,癸卯若无其事地走进场中,莫名其妙道:“你们这是在玩啥?” 丙戌一听见他的声音,浑身一震,冲过去将他一扯,推到后方,自己稳稳站在前面挡住。 癸卯看那三位前辈,不像是来挑事儿的,更加莫名,拍拍丙戌肩膀:“你别冲动,我问问。” 前辈看着癸卯身上衣着,问道:“你是这一期的弟子?” 癸卯点点头:“我这位同僚可是冒犯各位前辈了?” 前辈没什么表情,淡然道:“丙戌今日没有参训,按律当受刑罚,可他却敢反抗。”他顿了顿,看丙戌的眼神仿佛像看着一具没有声息的尸体,又道,“夜行可不留不听命的人。” 癸卯听得一愣,拉着丙戌皱眉道:“你今早没去试炼场?” 丙戌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疑惑道:“试炼场?” 癸卯心道完了,他压根不记得试炼的事情。只好跟前辈商量道:“可能有点误会,现在领罚还来得及吗?” 前辈看着地上树荫,回道:“确实还没到时辰。” 癸卯知道是鞭刑,自己早年刚来的时候,起不了这么早,也挨过不少顿抽。趁着有机会补过,赶紧戳了条长凳在院中摆好,对丙戌道:“上去趴着。” 丙戌闻言,乖乖趴在凳子上。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82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几个前辈面面相觑,刚刚死活不愿意受刑的人,拉他出房门都打得不可开交,此刻突然听话了,都有些奇怪。 心里虽然疑惑,可规矩不能废除。施刑的前辈接了浸泡过盐水的长鞭,一鞭才落下去,丙戌突然反手接住鞭子,翻身下地一扯,又要撕打。 癸卯忙制止道:“丙戌!别打!” 丙戌停住了。 “看来不愿受刑。”前辈冷笑着撤手扔了长鞭,从袖中摸出一枚淬着巨毒的利刃。 癸卯赶紧从丙戌手里扯过鞭子狗腿地赔着笑道:“哪能呢,这不是怕累着前辈吗。我来就好,您几位请歇息着。”提心吊胆地将丙戌按在凳子上,咬牙低声道:“不许动!给我乖乖趴着!” 癸卯不等前辈反应一鞭子抽下去,突然想到个好主意,其实可以点了穴再施刑,就不怕这傻子又犯熊了。可这一鞭子下去,丙戌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抗拒,真的一动不动地乖乖趴着。 癸卯也愣了片刻,可一算时间,再不施完刑命都难保,只得狠下心继续鞭打。 三十鞭很快打完,纵然皮开肉绽,丙戌自始至终再也没乱动过。癸卯将鞭子塞回前辈手里又是一番赔礼道歉,赶紧将人送出了院子。 他擦擦头上的冷汗:总算捡回来一命。 回头一看,丙戌仍保持原样趴在条凳上。 癸卯紧张问道:“丙戌?”不会打死了吧? 丙戌微弱地应了一声:“唔。”仍没有动。 “好了好了没事了,可以动了。”癸卯忙道。 丙戌如获大赦,再无力维持,手一松,从条凳上栽倒在地。 癸卯见他摔到伤口,心头就是一跳。小心将他扶起来,见身上才愈合的伤口又裂得狰狞,忙抱着他回房里放在铺上。一边替他上药,一边想着刚才的情形。丙戌赤手空拳,居然能与三位前辈抗衡,实力果然惊人。可前辈要罚他,他就不肯受刑,为什么自己打他的时候,就乖乖受着呢…… 正胡思乱想,听得丙戌虚弱的声音:“癸卯……你受伤了……” 癸卯后知后觉回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插着几根无关痛痒的飞箭,忙随手一拔扔在一遍,心里却是一动:“都这时候了,还管我?” 丙戌看他膝上伤口处流出血来,想也不想从自己身上伤口处抠了草药覆上去。 癸卯被逗笑了:“又不缺药,我自己会上,你别添乱了。” 丙戌:“哦。” 癸卯一边包扎,一边考虑着怎么问出自己的疑惑。是该问“知不知道为什么被打”,还是问“我打你了你不讨厌我吗”,亦或是“为什么我打你你就不还手”…… 他心里装了事,便不如平时话唠,丙戌虽然几乎从不开口,也察觉到气氛不同往日,小心问道:“癸卯,你生气了?” 癸卯一呆:我又没被打,怎么轮得到我生气。 丙戌又问:“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他埋在枕头里,声音发闷,唯唯诺诺地道歉道,“对不起……” 癸卯一时内心有些复杂:“是我动手打了你,你跟我道什么歉。” 丙戌道:“我做错了,你打我是应该的。” 癸卯在心里叹口气,暗道:你根本不知道是不是有错,为何如此笃定。 他摸着丙戌的头,看着他脆弱无助的模样,一时有些心疼,问道:“丙戌,你为什么这么信我?” 我和你明明一点儿也不熟。 我压根不知道你根本不和我住一个房,没和你说过几句话,也没记住你的名字。 你呢。 你为何总在我房门口独坐整夜,为何珍藏着我随手塞你的蔗糖,为何怕我生气,为何不质疑我,为何反抗其他所有人,为何只对我的命令奉若至宝。 你忘记了一切,为什么独独记得我? 丙戌听罢,茫然问:“不然呢?” 他对自己的信赖如此天经地义,像是骨子里渗出的本能。 癸卯一向油腔滑调,竟也不知如何反驳。 癸卯心里发慌,不敢深究这句话、这个人、这份信赖背后的缘由。他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怎么可能理解这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呢。 只无奈道:“罢了。以后我就睡这间吧,早上喊你一起去试炼,应该不会再错过了。” 第63章 【番外】昼寐04 夜行训试,是不给人悠闲养伤的功夫的。纵然鞭伤未曾痊愈,癸卯也只得勉强着将他赶起床。丙戌乖乖坐在铺上,癸卯从那堆不知道是谁的柜子里翻出一套玄青色劲装,给他套好衣服,半跪在地上为他穿靴。 丙戌目不转睛地低头看着他,咽了一口口水。 “能站起来么?”癸卯穿完靴,起身抓着他的手问。 丙戌闻言下了地,看着神色如常,癸卯便松了手后退几步:“能动么,疼不疼?” 丙戌摇了摇头。 癸卯拍拍肩膀道:“我也就问问,你疼也没办法,撑着吧。” 转身带着丙戌去了试炼场,路遇几个同僚,见那傻子可谓改头换面容光焕发,纷纷调侃道:“哟,跟换了个人似的,看不出你这么会照顾人。” “那是。”癸卯勾着丙戌肩膀得意非常,有些飘飘然。 同僚又起哄道:“癸卯真是贤妻良母。” 癸卯笑说:“确实跟养了个儿子没差。”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83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人傻就是有这个好处,别人的话总能捡一半自己喜欢的来听。后来的夜宵回忆起“贤妻”这个定位,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了。 开场前没人能得知当日的课题,便也无从叮嘱,癸卯将丙戌塞进去之前,也只能留一句:“想法子活下来,我会在外面等你的。” 丙戌站在暗室内,愣愣看着癸卯将石门关上,便阻断了一切可追寻的声息。 癸卯迈步离开的时候,仿佛听见有人挠石门的声音。 他心里清楚,不是今天也是明天,撑得过今年也不一定撑得过明年,丙戌葬身夜行是迟早的事。不过生死都是寻常,他再可怜丙戌,又有谁可怜他自己呢。 今日课程是与熊搏斗。 直白粗暴的力量型的战斗,向来不是癸卯的特长。熊虎之辈都皮糙肉厚,癸卯一身轻巧精致的暗器短刃根本奈何不了,即便是用毒,劣质毒药能毒死人的量也没法让黑熊受挫。第一次试炼此项的时候着实吃了不小的亏。后来便渐渐摸索出个轻松又无赖的打法,先射盲黑熊双目,自己躲好,时不时往它脆弱的器官上再补点暗器,等黑熊发狂撞墙撞得差不多没有力气折腾了,再去补个刀收官。 射瞎双眼,说来轻巧,可暗室中不见天光,需得极佳的夜视和准头才行。这种打法,同期之内也只有癸卯能这么玩儿。 轻松归轻松,耗时却是最久的。暗室狭小,躲避开狂躁的猛兽也不是易事。是以这个试炼场中,癸卯从未能拔得头筹。 为应付这无聊的躲避时间,癸卯做了件小玩意儿,几把匕首里面藏着坚韧的钢丝。插入石壁中卡好位置,借着钢丝,甚至能挂在房顶一角睡上一觉。 癸卯一如往常刺瞎黑熊,暗器上自然带着聊胜于无的劣质毒药,心安理得地在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挂在墙角眯了眼,一觉醒来,又听见有人在敲击石门。 黑熊正躺在地上喘息,癸卯上前补了一刀,黑熊便又挣扎着起来发狂乱撞。如此反复十几回,对准一个地方捅了无数次,才算是把匕首插进心脏去了。 癸卯踢了踢尸体确认无误,吹口哨打个暗号,试炼宣告结束,石门处的机关“咔嚓”一响。 几乎是与此同时,那扇门就被推开,幸得厚重缓慢,癸卯才免于撞上。刚刚开了一条缝隙,便有个人影挤了进来,拽着他往外扯。 外面阳光实在晃眼,癸卯不得已赶紧闭紧,尚嫌不够,又抬手挡住。毕竟眼睛是他求生最重要的手段之一,万万不敢马虎。 “癸卯……”旁边那人看他不动,慌张不已,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检查是否受伤。 “丙戌?”癸卯听出他声音。 丙戌赶紧点点头,却不知道癸卯根本看不见。 不仅活了下来,居然还比自己快这么多。癸卯心里嘀咕着,对他又是敬畏,又有些不甘。 等适应得差不多了,癸卯才慢慢睁眼,迎面便是丙戌急切的目光,不由好笑道:“我都没担心你,你一个傻子倒来担心我了。” 边说边打量了一遭,见丙戌身上的衣服尚且完整,除了有些皱,竟没有被野兽撕裂的痕迹,居然是全都躲开了,啧啧称奇:“这么难的试炼,你倒赢得轻松……”癸卯正要调侃,话到一半却愣住了。 丙戌衣衫完整,露出的双手却是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形状。 癸卯第一反应是扒石门扒的,再仔细思忖,回忆起一事,不禁心头大震:“你……今天……没带兵器?你是徒手杀了那头熊?” 丙戌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点点头。 癸卯哑然,心里惭愧不已,悔恨道:“我竟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是我疏忽了。” 不等他回应,急忙小心端着他双手回了休憩处,用清水洗去伤口处早已凝固了的石屑与皮毛,有些深深埋入肉中,只能硬扯。 癸卯看得心惊胆战,连问:“疼么?” 丙戌没什么反应,呼吸都不曾变动,恍如未觉。 癸卯有了不祥的预感,在他身上贴着腰和背摸了一把。收回手来,果然黏糊糊的,全是鲜血。 黑色紧束的衣衫看不出异样,而里面的伤口,竟已全部开裂了。 “你这人是真没知觉吗。”癸卯有些气恼,他伤成这样,外表却根本看不出来。暗下决定以后只能每天都把他剥光,从头到尾检查一遍才能放心。 癸卯又将他重新打包一遍,塞回被子里,在一盆血水里洗着手问:“丙戌,你以前用什么兵器的?” 丙戌想了好一会儿,回道:“不记得了。” 癸卯:“……” 没法子,又去柜子里翻腾。只是很多已故同僚的兵刃也都混在一处,分不出哪些才是他的。癸卯挑了几件问他,他都没什么印象。 癸卯忧愁地撑着下巴看着他,在心里飞速过了一遍:毒药配制得靠脑子,丙戌必然没有。暗器太看准头,丙戌夹菜都夹不稳。剑的技法要求太高,也不合适。大刀阔斧太耗体力,丙戌不宜…… 又转念一想,丙戌能轻松躲开猛兽所有攻击,速度必然是很快的。能徒手撕熊,手腕和指力必然不小。这两样结合在一起,便是很可怖的爆发力了。 癸卯心里有了主意,拍了拍他的头,欣然道:“有了。” 他翻了丙戌所有彩筹出来一数,正好二十枚。尽数拿去交给掌事,换了一对指刃来。 刀刃平时藏起,看着与一般的皮质手套无差。癸卯小心套在丙戌尚未痊愈的双手上,教他如何收放利刃。刀刃虽小,却锐利无匹,又轻巧迅敏,快过一切长兵长剑,最适合影卫暗杀使用。 为训练他熟用,癸卯摘了一堆野果给他,几番下来,丙戌已经能很熟练地出刃削好果皮再收刃递给他。 癸卯吃得牙都酸了。 可奈何,他要是不吃下去,丙戌就不肯削下一个。 丙戌被他照顾了许多天,如今抓着机会能帮癸卯做点事,自然是极高兴的。 癸卯撑得慌,看着他一脸认真,也只好边哭边吃:认了,你高兴就好。 “实在吃不下了,饶了我吧。”癸卯坚持不久,败下阵来。 丙戌闻言点点头,便不削了。拽着袖口小心地擦拭干净利刃上沾着的野果汁水,一边傻傻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有这么喜欢?”癸卯很少在他脸上看到表情,叹口气道,“你可真好哄。” “喜欢。”丙戌安静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亮得发光,磕磕绊绊地重复道,“癸卯,喜欢。” 癸卯呆了会儿,回过神来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你说话不要漏词儿啊,很容易叫人误会的。” 丙戌茫然看着他。 癸卯揉了揉他的发,笑说:“你是个不记事的傻子,怕是过个两年就不认识人了。怎么知道什么叫喜欢呢。”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84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第64章 【番外】昼寐05 癸卯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恶劣过。 他日日都在推测着丙戌的死期,可每天出试炼场都能看到丙戌等他。他总嫌丙戌迟钝木讷,可如今有时候都会劳烦丙戌帮自己疗伤了。 丙戌安静躺在他身侧,盯着他侧脸看了许久,问他:“癸卯,你在想什么?” 癸卯抬着左手,小臂搭在眼前遮去亮光:“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死。” 丙戌顿了顿,像在努力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想清楚了,又问:“我死了会怎样?” 癸卯:“你死了就不怎样了。” 照他的预期,丙戌在夜行撑不过一个月。可他不仅熬过试炼活了下来,日复一日地更像是稳定了。他这几日再推门出来看到丙戌,竟有几分理所当然。不妙,这实在是大凶之兆。 “麻烦……”癸卯背过身去嘀咕道,“我万一习惯了怎么办?” 酷暑和寒冬,是夜行最磨砺耐力的试炼期。春秋时节的训练,再密集也算规律,可一进三伏与三九,就再无休息可言了。 夏至戈壁,冬至雪山,每年此时,夜行需得来回迁徙两次。 每日夜半子时,命所有人服下一日为期的毒药,然后徒步赶往下个集合点,在翌日子时分发解药,以及新的毒药。若不能按时抵达,便毒发身亡。不得骑马,不得借助任何工具,违令者斩无赦。 一日三百里路程,不容人有片刻喘息。 众人整装完毕,交代完路线日程相关事宜,清点妥当服下毒药,有条不紊排队出了高墙。哨令一响,沉默的同僚离弦而去,消融进月色里。 丙戌看着身边人都不见了,很是奇怪,偷偷拉着他问:“癸卯?我们……是不是自由了?” 癸卯心里一动,愕然道:“自由?你也会知道这个词?” “我不喜欢那些黑漆漆的小房间,不喜欢他们把你关起来,不喜欢他们在你身上留伤……”丙戌小心翼翼看着他,见癸卯默不作声,又问,“我说错了?” 连一个傻子也会不甘,也会想反抗吗……癸卯自嘲地一笑,自己倒是彻底接受了天命,从没考虑过离开夜行不必听令的一天。 “不会有那一天的,自由这个词,你忘了会更好受些。”癸卯叹口气,摸摸他头,丙戌温顺地享受着,点点头道:“好的。” “没空闲聊了,你跟着我。”癸卯提气掠到枝头,向他招招手,“我可不会专门等你,你要追不上我可就丢下你了。” 他自认耽误的时候已经够多,说罢便不多看,当先疾驰而去。没跑几个起伏,后方猛然撞上个身躯抱住了他,癸卯脚下踩空,随之一起跌到地上。 丙戌紧紧抱着他道:“我追上了。别……别丢下我。” 癸卯气得猛戳他额头:“……干。傻蛋,不是叫你这么追。” 丙戌茫然松了手,神色犹自仓惶。 癸卯挣脱他怀抱站起来,左脚有轻微刺痛。他活动活动关节,发现稍被扭到,不过所幸只有些许疼痛,以前赶路也常有,倒也不算大碍。 “唉,不丢你不丢你,赶路要紧,走啦。”癸卯将他拉起来,费心劳力地安慰完,捏着他脸扯一扯嘴角,“第一次出来玩儿,高兴点。” 丙戌闻言蠢蠢地笑了笑。 踏上路程,便再无力气调笑。避开城镇在林间狂奔了数日,前几天都算正常,还可算是游刃有余地赶到集合处。越到后几日,癸卯疲态尽显,力气愈发不济,连带左脚踝那一点微末的痛感也扩大了,渐渐有些妨碍到行程。 虽然初时伤得不重,这几天强行使力,竟然恶化了。 第六日入了夜,沿着洛水河畔,癸卯迫不得已停了步子,扶着树干喘息。他算了算时间,知道自己今天是赶不到了。 丙戌起落间控制不住惯性,不小心超出他老远,回过神又折返回来。 “你知道路吗?”丙戌还没走近,癸卯先开口问了。 丙戌认真想了想,说:“好像是沿着河走。” “你记得……那就好。”癸卯点点头,索性靠着树干坐下来,向他挥挥手,“那你先去吧。” 丙戌:“去哪儿?” 癸卯:“去集合呀。” 丙戌又问:“然后呢?” 癸卯只好道:“去拿新的地图,然后继续赶往下一个集合点,直到到达目的地。” 丙戌继续问道:“那里有什么?” 癸卯已经十分疲惫,阖眼靠在树上,道:“会有一片荒漠。接下来这段时间就不会有你讨厌的漆黑小房子了,你只要晒晒太阳,看看雄鹰……也许你会喜欢。” 丙戌轻声问:“有你吗?” 癸卯噎住了。 丙戌蹲在他身边,抱住膝盖,说道:“你不在,我就不去了。” 癸卯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心里焦急非常,催道:“我总不可能一辈子守着你的,要分开是迟早的事情。你快走吧。” 丙戌干巴巴拒绝道:“不走。” “你……”癸卯心里一酸,他们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往后有大把人生,何必陪自己葬送于此,放柔声音连哄带骗道,“你只要时常想着我,入梦后我会来找你的。” “哎?”丙戌睁大眼问,“我每天晚上看到的……真是你吗?” 癸卯脸上一红,心想哇塞你还真的老梦到我,面上忙应道:“是我是我。所以你也不必顾虑了,就算以后白天看不到我,晚上我会来找你的。” 癸卯算算时间所剩不多,又连催促了几番。 丙戌点点头,起身要走。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85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等等。”癸卯忽然道。 丙戌疑惑转头看着他,癸卯冲他招招手:“过来,站近些。把头低下来……再近点。”丙戌依言附身,癸卯抚摸着他后颈将他按下来,将干燥双唇贴在他温热的唇上。这几日疲于赶路,又是烈烈酷暑,两人嘴唇都已开裂,触感谈不上细腻。癸卯忍不住探出舌尖,一点点噙湿丙戌的唇,直到恢复温润。 癸卯松开了他,丙戌仍然是困惑的表情。 “……你不明白。”癸卯疲惫一笑,如释重负般地推开他,“那再好不过了……可以了,你走吧。” “好的。”丙戌乖巧地应了话,转身远去了。 癸卯送那人的声音渐行渐远,终于消失。才将视线转到河对岸。那里坐落着一片村庄,燃着零星烛火。一水之隔,便是普通人的世界,河上飘着数盏河灯,随波逐流而去。 不多时竟还升起了几朵烟火,还传来稀疏的爆竹声。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还是有什么庆典? 癸卯思索了一番,可他贫瘠的常识里并没有什么印象。他想去对岸问一问,可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他的生命不足两个时辰,是该好好珍惜,最后看一眼人间。可他只觉得疲惫,无心留恋。癸卯面朝着丙戌离去的方向躺在草丛中,伴随着流萤,渐渐睡去了。 第65章 【番外】昼寐06 癸卯尚未入梦,被一阵仓惶的步伐声惊醒。这声音在万籁俱寂的谧夜里更显突兀,一步步像踩在他心口。来人急切奔到他身畔,又猛然刹住步子,在半丈之外停住了。 癸卯一睁眼,正迎着丙戌边撑着树干喘息边打量自己。他本来喘得厉害,一看癸卯醒了,立刻捂嘴屏住气息,一点儿声音也无,只道:“吵到你了不好意思,你继续睡。” 癸卯转头一看月上中天,顿觉头都大了:“不是让你去集合?你怎么又不听话?” “没有没有,”丙戌忙辩解道,“我去集合过了。”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随手揉得皱巴巴的薄纸,在他面前邀功似得铺平,“明天的地图,我拿来了。” 丙戌双眼亮晶晶盯着他,像在等夸奖,癸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你已经跑了一个来回?” 丙戌惭愧道:“抱歉。我记错地方,走岔了一段路……耽误了一会儿。” “解药呢?!”癸卯心里一阵狂跳,颤声问。 丙戌茫然:“什么解药?” “就是这几日每天晚上我按着你吃的那粒白色小丸子啊!”癸卯气急败坏地跳起来想抽他一顿,刚起身脚下一阵钻心巨痛,跃到半截又栽了下去。丙戌提着他衣领将他捞起来,仍然不明白他所指为何。 其实癸卯知道没什么好问的。解药和次日毒药都是同时发放,不到子时整是拿不到的。 “现在什么时辰了?!”癸卯顿觉火烧眉毛,先前的倦意不知所踪。丙戌老实摇了摇头,他知道问也是白问,狠狠推了一把,呵斥道:“别傻站着了,快回去,兴许赶得及。” 丙戌退了一步,不徐不疾地问道:“赶什么?” “解药啊!你忘记了?!”癸卯告诫自己时间紧迫,心里省去十万字问候祖宗的脏话,“出发第一天就告诉过你的,每天子时在集合地服药,不吃会死人的,你都当耳旁风了?” 丙戌小声辩解道:“你没跟我说过。” 癸卯:“……” 丙戌被他瞪得连连退了两步,小心问道:“你呢?” “你跟我吃了一样的东西。你也需要解药吗?”丙戌渐渐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攥紧他手腕坚定道:“我不会再让你出事了。” “……你这个‘再’字是怎么来的?”癸卯奇了,自己连负伤也都少有,何曾出过大事。 “上一次我没能救你……我很后悔,也很害怕。我打不过他们,他们人太多了……”丙戌神情渐渐混沌,捏着自己的手也开始颤抖,像陷入癫狂的前兆,癸卯忙唤他回神:“醒醒,丙戌。” 听这几句也大概猜出他脑补了什么,癸卯料想他可能有轻微臆症,将他按进怀里安抚道:“是梦而已,别信,不是真的。” “你不用骗我了,我知道的。其实这边才是梦……”丙戌埋在他肩头,睫毛抵在颈间按出一片湿热水汽,“你根本不认识我,不会跟我说话,不会抱我……我一直都在做梦吧……” “就算是梦也好……癸卯求你别死。”丙戌抱着他哭道。 癸卯煞风景地叹了一口气:“快死了,子时拿不到解药我们就双双殉情了,你还有空在这里哭鼻子。” 丙戌红着眼睛抬起头,后知后觉地自语了一句“哦,对。”顺着搂抱的姿势将他捞起来抗在肩头,突然拔足狂奔,急驰而去。 癸卯犹豫了一瞬,本想让他放下自己。毕竟他刚刚跑了一个来回,体力已经不济,现在又多带了一个人,概率实在渺茫。可再一想他刚刚的反应,怕是徒劳。 算了,赶不上就赶不上吧。生则同衾,死亦同穴,未尝不是幸事。 万一真赶上了…… 癸卯在颠簸中抬手揉了揉丙戌乱蓬蓬的短毛,不太敢想这个答案。 癸卯每次想起丙戌,想到未来,都只想得到死亡。想着他何时丧命在试炼场上,想着是谁先走一步。想得最多的是,终于熬到出师,各自有了自己的主人,就天各一方,帮主子挡挡刀,挡到这躯体没用了治不好之后被遗弃,曝尸荒野,无名无姓。 哪怕不复相逢,能安稳活个一二十年,也算是他假设中既现实又最幸运的结局。 他总不能指望夜行突然倒闭,重归自由,然后两情相悦,每天只用顾着种种田翻翻地,养养鸡鸭喂喂牛羊,再把生米煮成熟饭。 他只求彼此都是无情的人。 那就谈不上生离,更无需畏惧死别。 癸卯想着想着就有些喘不上气,心脏连着肺腑开始抽痛,后才反应过来,是子时将至,毒药开始发作了。 丙戌自然更不好过,没撑住从枝头跌下去一次,仍小心护卫着自己没让癸卯摔着。他顺势翻滚一圈爬起身来,不等癸卯说话,又大布往前。 丙戌精疲力竭,竟还越跑越快。生生叫他赶在最后一刻到达集合处。 癸卯落地一探他情况,遍觉心惊肉跳。丙戌强动真气,口鼻耳孔俱已涌出鲜血,面色骇人,一停步就扑倒在地,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癸卯忙领了解药扶住他塞进口中,丙戌虚握着他袖口含糊道:“我好累……睡一会儿……你别趁我睡着跑了……” 癸卯还没来得及安抚他,腕间一沉,丙戌已经昏过去了。 早知他耐力速度都如此惊人,一开始就开口让他带上自己便是,何至于还连累他多跑一趟来回。 癸卯突然发现,原来这许多天,丙戌不是在追他,而是在等他。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86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第66章 于归 ——我惊醒了。 这感觉很奇怪,我明明没睡着也没晕过去,我怎么会觉得我醒了。 我的额间十分冰凉,眼前是那个覆着狐狸面具酷似夜谭的男人,他指尖点在我眉心朱砂上,体温低得惊人,另一只手牢牢钳住了夜阑的右手腕。 我低头看看自己胸口,那里完好无缺,只是密布着这数日来施刑落下的的伤痕,刚刚的凉意仿佛是错觉。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涌泉般的悲伤,但这悲伤转瞬即逝了。我像是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悲恸……可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带着狐狸面具的男人从我眉心收回了手,另一只手轻轻一捏,骨骼断裂的声音乍响,已经扭断了夜阑的手腕。夜阑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左手再次强攻,去势迅猛无匹,已逼近那男人胸前。而他只是指节轻轻一扣,弹了个响指,也未见其他动作,夜阑如被无形气墙炸开,已经整个人撞飞在院墙上。 墙壁轰然倒塌,飞砖走瓦,将夜阑结结实实埋在里面,他没有丝毫迟疑,捏住夜阑双脚,硬生生将被重石死死压住的夜阑从废墟中拖拽而出,倒提起来,狠狠捏碎了他的脚踝。 夜宵震惊之下,不知作何反应,呆呆看着那人:“老……老大?” “他不是夜谭!别过去!”我喝住夜宵,心里也是暗惊。这人周身都是戾气,摄人心魄,虽然声音相貌都无二,但我知道他绝不是夜谭。 “……君无望。”那人低垂着双眼,默默道,“这是我的名字,记好了,别和夜谭搞混。” 夜阑手脚俱废,却不知哪里来的韧劲,扔挣扎想爬起来再战,君无望低头看着他,眼底是浓稠到异常的恨意,不耐烦道:“非要我废了你全身关节才肯乖乖听话?” 夜宵这才反应过来,扑过去挡在夜阑身前,指间断刃蓄势待发。夜宵素来善于暗器飞刃,身装轻便,不着什么布甲,防御极低,若像方才夜阑被那样击飞一次,只怕小命难保。 我只觉得大事不妙,君无望却顺从退避开让了位置与他,对他笑一笑:“夜宵,你看好他,别做多余的事情,我自然不会为难他。” 他竟然轻易地放过了夜宵二人,缓缓转回身,目光稳稳锁在被暗卫簇拥的二少爷身上。 二少爷被他这凉入肺腑的眼神一看,竟吓得退了一步。 我方才以为君无望是二少爷的人,可如今看他对二少爷的恨意,只是有增无减。 他到底是谁,为何而来? 二少爷极为敏锐,刹那间摸清局势利弊,毫不迟疑地低声下令: “撤。” 周围暗卫得令,一声清啸,院中炸开阵阵迷雾,霎时遮云蔽月,我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见周围忽而一片机关作响,四面八方都是汹涌的风流,如狂涛骇浪席卷而过,像有无数的地道同时涌现。 几乎是同时,又是一片惨叫继而纷纷坠地的声响,伴着君无望轻蔑的调笑: “——我允许你走了吗?” 烟雾散尽,原先近百人之多的暗卫都皆已倒地,竟都是一招毙命。二少爷被一柄长剑穿肩而过钉在地面,君无望一脚踏在他头上。身边站着的,只剩下夜君。 夜君的剑鞘已经空了,剑正是将二少爷钉在地上的那把。 其速度之快,绝非人力能及。 夜君显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能站着,神色有些诧异。 君无望看着夜君,只道:“搬些椅子来,还有得等呢。” 夜君只听一人命令,有些迟疑。君无望不愿与他多费唇舌,只是默默加重脚下力道,二少爷头骨传来一声轻微裂响,无法克制地被碾出一声痛哼。 夜君立马扔了剑,即刻去了。 君无望趁着等待的闲暇,踱到二少爷脚侧,对着一边脚踝狠狠踩下。脚尖边转边碾,饱蕴着满劲内力,直踩得骨肉分离。 他就这么默默踩着,似乎恨到极致,却一句话也不说。天地间万籁俱寂,凝重而诡异,只听得骨骼碾碎的声音,二少爷压低的喘息,和夜阑痛苦的呓语。 君无望无声无息地持续着酷刑,直到夜君回来。 君无望接了太师椅,低头将椅腿对准压住二少爷右手,坐了下去。 咯吱一声血脉骨骼尽碎,二少爷又一声闷哼压在喉间,我听得都是一疼。 我看君无望四平八稳坐在尸体中间,撑着下巴阖了眼一副要悠哉午睡的样子,惊疑问道:“你……要等谁?” 他柔声一笑:“夜谭。” 这煞神居然也是为夜谭而来,我一惊,突然有了力气挣扎着爬起来。君无望睁眼看着我,问道:“何必乱动,还嫌自己不够疼吗?” 我僵住了:这是威胁?……可是,我又怎么能真的坐以待毙看夜谭落入这个龙潭虎穴。 君无望忽而转头吩咐道:“夜君,你去帮他处理一下伤口。你以前想给他而不能给的伤药,现在也可以给了。” ……他真在关心我?我简直摸不清他的性子。 “我不要紧……”我皱皱眉道,“你要真这么好心,就先看看夜阑。” 他忽而暴怒,咬牙道:“别太得寸进尺。你再为夜阑多说一句,我即刻送他归西。” 此人,喜怒无常,真的很难懂。 夜阑又陷入混沌,全身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神经已是崩溃边缘,梦呓一般嘶声哭喊着:“你又要死在他们手里了吗?我还是救不了你吗?我已经够努力啊,癸卯,没办法再做得更好了……到底要我怎样啊……” 夜宵拼命按住他想安抚他的情绪,可夜阑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夜宵将夜阑拦在怀里,不得已点了他睡穴,奋力挣扎的身体才安静下来。夜宵拥着血痕累累的夜阑,轻声道:“你先睡一觉,睡着了就不疼了。” 夜君打了热水来,喂我吃了药,开始清洗伤口敷外伤药。 药确实有效,伤痛都骤然捡了一半,没有那么难熬了。 夜宵不敢轻举妄动,瞟着君无望,偷偷帮夜阑渡入一些内力护住心脉。 我包扎到一半,君无望突然抬到了。”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87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我一听,要糟。挣脱夜君跳起来想通风报信让夜谭赶紧走。 君无望不知何时闪到我身侧,轻柔将我按回去:“别乱动。你放心,我不会见他。我会在他出现前离开这里。” 君无望侧目瞟了一眼钉在地上的二少爷:“钟离苑地下到处都是密道,错综复杂风险万分,二少爷要逃脱易如反掌,你们要看好他。” 他回头向东侧屋檐望去,眼前是茫茫夜色,他眼神却仿佛穿得透层层山峦与江河。君无望忽而出了神,低声自言自语道:“我……马上走。马上就……” 屋檐枝头传来一阵风声,踏着叶尖,轻如无物,翩若惊鸿,迅敏而稳健地落在我脚畔。 他温顺地单膝跪地,隔了漫长时光,久违地道了一声,“主人。” 那是一句我从来都习以为常不曾驻足的称谓,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多么来之不易,值得我倾尽一切。 我突然好像什么都懂了。 (赤瞳的君无望 第67章 殊途不同归 君璇衡死了。 他的胸口已经空了,心脏被人完整而精确地掏了出来。 夜阑很习惯这个手法,如往常一般顺手捏爆了那颗尚在雀跃的鲜活心脏。 他脸上全是血迹,阴森骇人,却极尽温柔地对夜宵笑笑:“癸卯,你再也不用护着别人了,跟我逃吧。” 他上前去拉夜宵的手,得到的回应是一个耳光。夜宵这一掌带了十成的真气,他口鼻耳孔俱溢出腥甜炙热的血气。 夜阑没有迟疑,像是看不见夜宵的敌意,又踏前一步,“别闹了,我们先回去……” “滚。”夜宵盛怒至极,声音颤抖而压抑。他的大脑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也组织不出语言骂他。他只想离眼前这个魔鬼离得远远的,只觉得被他碰过的自己也无比肮脏。 二少爷一门心思想逼问君璇衡的来历,苦苦忍耐了数个月,如今却被夜阑葬送,也是怒极。周围的暗卫再没其他顾忌,招招只想取他们性命。夜宵却一丝要走的意思也没有,随着夜阑逼近,又扬起手掌。 夜阑的速度,胜过夜宵不知凡几。然而夜阑却乖乖等着接了他第二个耳光,才绕到他背后将他劈晕扛起。 夜宵不知道夜阑是如何带着不省人事的自己从二少爷那天罗地网里逃出来的。 他醒过来的时候,夜阑正衬着月光,拿小匕首剜自己肩头的血肉。他浑身浴血,夜行衣已经凝结着血痂长进了肉里,剥不下来,只能带着皮肉一点点剔除。他身上皮肤没一处完整,锁骨手腕膝间更是露出森然白骨。 夜宵轻轻动了动,自己身上只有几处轻微擦伤,也已经好好包扎处理过,甚至连衣服都已经换过。这衣服虽新,却穿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血手印。 听见他动静,夜阑惨白着一张失血严重的脸转过头看他,勉力笑一笑,嘶哑道:“癸卯,别怕,已经没事了。” 夜宵只觉得胸腔涌着一口气无处安放,一拳砸在碎石上,骨节捏得生疼。 他一句话也不想同夜阑说,翻身而起背朝着夜阑快步离开。 夜阑不知道他要去哪,也什么都不问,这么多年,他早习惯了夜宵在前面走,自己默默跟在后头。夜阑匆忙拔了肩头匕首,来不及包扎,爬起来踉踉跄跄跟着他前行。他步履蹒跚,走得极慢,夜宵好几次听见他跌在地上复又爬起来,咬着牙强忍着不回头看他。 他明明走得那么艰难,夜宵头也不回地走了半夜,竟没能甩掉他。 夜宵忽然停了脚步,夜阑以为是在等他,满心喜悦地加紧步伐追了几步。 “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然而夜宵只是冷声道,“我不想看见你,让你滚,你听不懂?” 夜阑有些难过,乖乖应了一声,一闪不见了。 他只是一如既往地,回归影子中去了。 夜阑伤得太重,呼吸声沉重而嘶哑,根本没法天衣无缝地藏在夜色里。浓郁的血腥气令夜宵觉得恶心,那些压抑着痛楚的喘息声惹得他更加心烦意乱。 夜宵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他浑浑噩噩地在山野间游荡了几天,迎来了这个冬天最大的一场雨。他靠在青岩下躲雨,脑子里一片空白,骤雨疾风中藏匿在枝桠上那个身影淋雨淋到半夜,终于熬不住栽倒下来跌落在地上。 那人一出现在视野里,夜宵脑子就是一炸,忍无可忍揪着他衣领撞到青石上,恨声道:“我不杀你已经仁至义尽,你还有胆子跟着我?到底想要我怎样?!” 夜阑的伤口从未处理过,大片溃烂的地方已经散出腐臭味,这几日提足精神追踪他,水米未进,胃里只有树叶和野果,已经被折磨地有些不成人形。 “我知道我这次……做错了……”夜阑轻声说,“但……我不后悔。” 夜宵死死咬着牙盯着他,眼里要滴出血来。 夜阑注意到夜宵衣摆露在外面,被雨打湿了一小片,帮他提起来塞回青石下淋不到的地方,哑着嗓子恳求道:“你恨我……就好了啊……别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夜宵知道他活不久了。 说不心疼是假的。 自己是全天下最喜欢他的人,如今他连自己也失去了。 没人知道他想抱夜阑想得快要发疯。 什么道义,忠诚,信仰,原则,恨不得都统统见鬼。但是愧疚,自责,懊悔,充斥着他的胸膛,煎熬着他的每一寸神经。他甚至不知道该恨谁,该恨什么。 我该恨你爱我?恨你心里只顾及我?是恨我当初救了你这豺狼一命,还是恨我十数年来对你的情谊? 影卫之间不允许私情,他从来知道这并非没有道理。 是他仗着自家主人温柔至极,亲手把这个天底下最好的主人送上绝路。 他宁愿那天不曾出这个岔子,能坦坦荡荡死在二少爷手里,跟夜阑葬在一处,未尝不是幸事。 夜宵从没觉得,活着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事情。 他的恋人脆弱而冰凉地躺在夜雨中,生命如风中残烛一般渐渐消逝,眼里仍只映着自己一人。夜宵感受着他渐渐降下去的体温,终于忍不住心慌起来,着魔一般控制不住拥住了他。 夜宵埋在他颈间,带着哭腔喃喃道:“我只恨……为什么疯的不是我?”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88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阑没想过此生还有被他抱着的机会,有些受宠若惊,黯淡无华的眼眸里又重燃起了星光,茫然问道:“癸卯……你……你原谅我了?” “我怎么可能原谅你?我怎么可能原谅害死了主人的自己?……这些日子,主人是如何待你的,你怎么就下得去手?你……难道就没有心吗?” 夜阑仰头望着他,眼底一丝愧疚都没有。 夜宵注视了半晌,只觉得胸腔冻结成冰。 他从夜阑腰间抽出一柄匕首,抵在夜阑胸口。 夜宵闭着眼,颤声道:“……我们……我们把这条命还给主人,就不欠他什么了。我就……可以原谅你,也放过我自己。” “真的吗?”夜阑听他说完这句,心里又高兴起来。短刃已经刺入他胸口,他抬手捏住刀刃,划开肌肉生生往右移了半寸,“歪了点,这里才对。” 心脏的位置,他比谁都熟悉。对自己也不例外。 夜宵缓缓将匕首没入,听见夜阑越发微弱的声音问:“这不是好事吗,癸卯……你……为什么要哭……?” 夜宵没回话,却低下头温柔地吻了他。夜阑眼睛又亮了些,轻轻勾起唇角在他耳边笑道:“真好……我还以为……你心里再也不会有我了……” “怎么会?”夜宵温柔握着他的手,覆在自己胸口上,“这整颗心一直都是你的,不信……挖出来看看?” 他没有等回答,自顾自按着夜阑的手,将指刃插入自己胸膛。 夜阑的神智已经渐渐涣散,身体却本能地,小心取出那颗炙热而鲜活的心,牢牢地,捧在怀中。 这是世上唯一一颗只属于他的心,再也没有人能抢走了。 第68章 自愿的弃子 我站在他们二人身侧咫尺之近,眼睁睁看着夜宵和夜阑的身体变凉,觉得自己胸口也空了。夜雨,血水,从我脚底蜿蜒而过,我却没沾染到分毫。 他们看不到我,也听不见我声音,我伸手触碰他们也只会如幻影穿过,我搞不清这是什么情况,茫然问:“这是梦?” “都是真的。”有个熟悉的声音回答我。 那个带着狐狸面具的黑衣男人,也站在雨雾之中,波澜不惊地淡然注视这一切。 我看着他,不知为何浑身冰凉,惧怕地退了两步:“你……你不是阿谭。” 那人冷笑一声:“我当然不是夜谭。你若连他都要认错,就确实该死了。” “阿谭呢?他……他在哪里?”我心里有极不好的预感。 “哼,你想见他?”男人踏前一步捏住我的手腕,笑意森然,“正好啊,还来得及,送他最后一程。” 他一捏,周围夜雨声戛然而止,周围换作一片沉闷的死寂。汉白玉雕砌的墓穴泛着冷光,墓中湿气浓郁,唯有长明灯忽明忽灭。 我认得,是一剑冢抛尸弃剑的甬道。 脚下是堆积如山断刃和无数的残肢尸骸。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轻声笑道:“麻烦的是,夜谭的身体不太完整了,不知道你还能分辨得出来吗?你这么喜欢他,应该分得出哪只手是他的,哪一截锁骨是他的罢?” 我不知作何反应,只注意到有一条新鲜而浓郁的血痕,从尸骨堆中延伸到门口。 像是一个不能直立的人,一步一步爬出去留下的痕迹。 这条血痕尽头,隐约有半截人影蛰伏在地上,气息微弱,牢牢握着一柄长剑,往出口方向匍匐挣扎着,可那具身躯,确实是无力再前行了。 只有半截。 “阿……阿谭……?”我脑中一片空白,机械地向那个身影靠近过去,“阿谭?阿谭?” 确实是夜谭。 他周身都是血污,躯干也残破不堪,双腿拦腰而断,左臂拖在身后,骨节已经全碎。那双漂亮的眼睛,绝望地让人窒息。 那人淡淡开口:“夜谭在闭关期间得知你死在钟离苑的消息,急着出关寻你,便走火入魔了。可敬他经脉毁了一半,硬是破了剑阵,只可惜,终究没能活着走出一剑冢。” “阿谭?阿谭……”我想抱抱他,想帮他按住伤口,想让他休息一下,“他还没死,还来得及的。为什么不救救他,他不该被抛弃在尸场……阿谭,阿谭,不要乱动了,你回头看看我……我在这里啊……你看看我……” 可他看不见我。 仍在徒劳地向出口挣扎着。 我只能跪在他身侧,眼睁睁目送他沉入地狱。 对了……我……我已经死了。就因为我已经死了吗? 我什么也……做不了吗? “哈……真可怜啊。我帮帮你呗。”戴狐狸面具的男人似乎兴致很好,在我额头曲指一弹。 我只觉全身一重,不由得往地上一跌,我这才反应到,我摸得到地面了。 “主人……?”夜谭茫然看着我忽然现身,死死紧扣着佩剑的手一松,捏住我的衣角,“主人?真的是您啊?” “是我是我,不是幻觉。”他全身都是伤口,不敢乱碰,可我顾不得这许多,我只想抱抱他,想他不要这么冰冷彻骨。 夜谭急切道:“手下说……您出事了……原来没有,那就好,那就好。” 我忙点头:“嗯,我没事,一直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说好要保护您的……属下……属下要食言了……很抱歉。”他片刻前眼神干涸而死寂,现在看见我反而起了水气,夜谭虚弱地笑了笑,难过道,“请您尽快忘记属下,希望……他们以后能护好您。真是……不甘心。” 我摇头道:“阿谭,你说过等我遇到心仪的人,做任何寻常事都比别人快活。我想了很久,就你最合适,我只要你。” 夜谭一愣,颤声道:“属下已经不能陪着您了。我……情愿不要听见这句话,情愿您喜欢的人不是我。”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89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我不敢让他看见我在哭,贴着额头蹭着他:“没事的没事的,阿谭,都是梦。你睡一觉,醒来就好了。我会等你的,你也要等我。” 夜谭抿唇勉力笑道:“……您……您原来……也会骗人啊。” 我连连道:“我不骗你,我从来都不骗你。不会就这么结束的……我说好要带你去剑阁,买好多好多大船,带你去天山,去洗剑池,去天下盛景,说好要把世间所有节日都补偿给你。我们约好了的,阿谭,你相信我,我绝不食言。” “嗯……好。”夜谭浅浅一笑,“您从来没骗过我,我相信您。” 他撑到此刻已是极限,最后柔声和我道了一句:“那……晚安,我的主人。” 我抱着夜谭冰凉刺骨的尸体,如同被抽空了力气一般瘫痪了下去。 “为什么会这样?”我贴着他没有气息的脸颊痛苦地弓起身子,“为什么突然之间……毫无征兆地……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突然?你跟我说这突然?!”带着狐狸面具的男人忽然勃然大怒,揪着我发梢将我狠狠按在地板上: “从你来到此间第一天起,钟离子息就对你虎视眈眈,他一路埋了多少伏笔,你又在做什么?这江湖波诡云谲,每个人为了生存拼得头破血流,而你呢?你可曾起过半分戒心?!你当真以为自己幸运至极,什么都不做就能安稳到老?还仗着权限沾沾自喜,简直可笑!换了凡间任何一个稚童都会做得比你好十万倍!” 他冷冷大笑了几声,声音寒彻骨血,咬牙切齿道:“——君璇衡,我有时候,可真是恨极了你的天真。” 我心里越来越凉。 他说得不错……我总觉得江湖上一切都和我没关系,刀头舐血的是他们,如履薄冰的也是他们,生是他们,死也是他们。仗着夜谭倾心护卫着我,避一避不会出事……还妄想着能在二少爷手上扳回一局。 是我没有护好他们。 我明明是他们的主人,领导他们,主宰他们,也庇佑他们。 但我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做好。 还把他们一一送上了死路。 “这就受不了了?这才死了一次而已。”短暂失控过后,敷着狐狸面具的男人恢复了一贯的漠然,调笑道,“而且,这还不算最惨的一次。” “你……什么意思?”我心里一动,回头看着他,“阿谭……还有我们……不止死了一次?” 难道我所处的世界……并不是第一次? 而且这个世界……已经重来了很多次吗? “你今日所见,就是第一世的结局。后来我试尽了各种法子,尝试了无数轮回……都没能让他快乐地善终。他只喜欢你啊……这个天真,幼稚,无能的君璇衡,却也白玉无瑕的君璇衡。连我都想不明白……这一世在我看来,明明是最辛苦最受欺压的一世。”他怅然叹了口气,冷淡而冰凉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落寞。 “可这个白玉无瑕的君璇衡,却没有能力护好他。有通天彻地之能心狠手辣的君璇衡,能护他一世平安周全,他偏偏又不喜欢。” “你……你是……”我渐渐反应过来,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震惊的答案。 我早该猜到是谁了。 要不是他用了夜谭的外表误导了我……我早该猜到了。 “对,我就是你。但我没有资格用君璇衡这个名字,他不肯赐予我这个名字——这个独属于白玉无瑕的你的名字。”男人取下了面具,露出那张和夜谭一模一样的面孔来,陪着这凉薄的眼神,愈发陌生地可怕,“我是一颗自愿的弃子,我叫君无望。” 我震惊非常。 我复制了一个自己? 这怎么可能? 这……在现世,是禁令。 违反禁令的人……会被剥夺现世的户籍,剥夺去所有权限,沦为凡人。 他知我所想,微笑了起来:“对。我是真的没辙了,这是最后的办法,也是我们最后一个轮回了。这个轮回结束,无论输赢好坏,你我会和所有子世界的平凡血肉一样,从此归于虚无。” 我只是轻轻点点头。 现世的清冷日子过了千百年,早过腻了。 能换来和夜谭相逢一场,可谓心满意足。 “我们……我们两个之间……”我磕磕绊绊问道,“谁是真身,谁是复制品?” 如果我是真身,那不是意味着我我将所有苦难记忆加诸于复制品身上,还自私地牺牲了他? 如果我是复制品,那我与夜谭这相逢一场……只是侥幸偷来的吗? “……我不知道。”君无望说。 我:“咦?” 君无望苦笑道:“我们两个的身份,是抽签决定的。复制了自身之后,我清洗了所有的数据,随机挑了一个导入的。” ……咳,确实是我的作风。 我心里忍不住难过起来。我们同根同源,境遇却天差地别。君无望淡漠道:“不用可怜我,换了你也会一样。你可想过夜谭万一喜欢上别人怎么办?我也不过是这种心情罢了。” 我想了想:“如果是阿谭喜欢上了别人……我也愿意远远守护着他,他看不到我也没关系。” “你确实是这么想的,有个轮回,也确实这么做过。”君无望难得露出个由衷的浅笑,周身戾气淡了说不少,“复制出自己,真假身倒戈相向互相争夺的悲剧例子也有不少,你却是例外。也只有你……配得起这个圆满结局。” 我忍不住问了我最好奇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用阿谭的外表?” 君无望顿了顿,低声道:“因为我知道,我这辈子没几次机会能见到他。这一世我会归隐天山剑池,与水中倒影对饮此生,也不算太寂寞。” “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他弯下身,将我扶起来,“这地狱……是我的,不是你的。这百年轮回的苦楚,你什么都不必记得……毕竟,他只喜欢这样的你。” 他冰凉的指尖点在我眉心朱砂上,轻声道:“醒来吧。” (君璇衡&君无望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90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第69章 纵虎 夜谭起身后迅速扫了一眼现场情况。此时二少爷被夜君的剑穿肩而过定在地上,夜阑昏迷在夜宵怀中,夜君半跪在我身侧为我包扎。 然而君无望还傻在原地。 他撞上夜谭的目光,忽然慌乱起来。 夜谭许是判断出其他人都没什么威胁,便更加警惕这个来路不明的君无望,刚开口问道:“你……” 君无望如遭雷劈,转身落荒而逃。 夜谭也不打算在这种不知名的陌生人身上浪费心思,便将目光落回我身上。 夜君见势将药物绷带往夜谭手中一塞:“正主既然来了,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我十指尚未包扎完,仍旧血肉模糊,肩胛处穿过锁链的伤口已经溃烂,所幸身上刑伤被衣物盖去不少。夜谭小心翼翼捧着看了几眼,眉峰皱成一团。 夜谭闭关时间未满,怎么会来此处?我心有诧异,很想一问究竟,怎奈疼得抽搐张口也连不成语句,只能哼哼唧唧。 “先别说话,您伤得这么重。”夜谭将我揽入怀中横抱起身,又道,“钟离苑大军都驻扎在外,属下只能只身潜入,要出去可能还得借二少爷一用……” 说罢回头一看,却是人去楼空,地面上只余一滩血迹。 夜君和二少爷都已经不见了。 夜谭神色随即一凛,接连便见一枚翠绿色烟火腾空而起,夜谭喝道:“夜宵!过来!” 眼前一花,夜谭已抱着我闪入就近的地下暗道,夜宵抱着夜阑紧随其后。 夜谭已经极致轻缓,可我被这动作轻轻牵动,又疼得哼哼了一声,夜谭忙愧疚道:“抱歉,主人。” 他话音才落,外面一阵响动,是万箭破风之声,有数只从洞口处倾斜而来没入地面,箭头泛着诡异的幽蓝色。 “方才是淬毒箭雨阵的信号,这个出口是不能走了。”夜谭侧耳分辨着,凝重道,“不能拖太久,如果二少爷从此处安全逃脱,届时火攻付之一炬,我们谁也走不了。” 暗道不算太窄,丈宽左右,四周是石砖所砌,许久未启用,充斥着霉变的湿气。 夜宵超内侧一探,问道:“老大,这里面有路?通往何处?能直接出去吗?” 夜谭道:“钟离苑地下暗道虽然成百上千错综复杂,但大都是机关陷阱,其中只有三条地道可以通往苑外。我只知道其中两条,都不在附近。若我所记不差,这条可以绕道中庭和东湖,不知那几处防守如何,先过去看看。” 他是二少爷贴身近侍,却无权知道如此重要的事情,可见二少爷确实十分提防他。 夜谭褪下外套披风将我裹好,抱着我起了身,轻声道:“劳烦主人再忍耐片刻。” 轻手轻脚摸黑绕了几个拐弯,夜谭走了一会儿神色便不太对劲,行了盏茶功夫,前面灯光渐起,接连便是一扇石门,内里隐隐仿有人声,辱骂与呻吟混杂其中,数量还不少。 有数名侍卫持刀立在门口,似在看押犯人。 “地牢?”夜谭皱眉道,“地道路线改过了。” 夜谭向夜宵使了个眼色,夜宵即刻会意,放下夜阑,隐去身形潜伏靠近,轻松撂倒几名侍卫,趴在石门上听了一会儿,推门进去了。 里面情况不明,不知是否有陷阱,如今我十足是个惊弓之鸟,不免忧虑。 “请您放心。如果硬闯,属下还是有把握将您送出去托付到一剑冢手上的。”夜谭看出我心中顾虑,温声安抚道,“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属下不愿牺牲夜宵与夜阑。” 我在心里回道:嗯,知道你从来都最温柔。 夜宵一进去,里面骂声讨饶声嘈杂一片,他无视这群人肉背景溜达了一圈回来喊道:“老大,安全!而且对面有别的路,我们走走看呗?” 地牢两侧是坚固的重铁栅栏,扒满了囚犯,夜谭抱着我从当中目不斜视地穿过。 走到一半,有人喊道:“怎么是你们?!你们原来是钟离苑的人?!” 我闻言仔细瞧了几眼,似乎确实有过几面之缘,好像就是品剑大会上跟我找茬、泼过我芙蓉汤的那位公子哥。叫什么…… “易峭?” 夜谭见我搭话,识趣地停了步子。易峭一身尘土泥泞,浑身脏兮兮地有些狼狈,倒好歹没受什么重刑,仍旧活蹦乱跳。 “哎,误会,我们只是路过。”我急忙解释,可此情此景,难免诡异,只得避开话题又问,“这里都是横联的人?” 易峭扒着栏杆骂骂咧咧道:“你们装什么蒜!早看你们抱来抱去娘们唧唧地不顺眼,居然是二少爷的狗腿……” “夜宵。”夜谭忍无可忍,却碍于手上抱着我不好行动,只好假托旁人,“揍他。” 夜宵得令:“好好好嘿嘿嘿。”搁着栏杆捏住易峭手腕拽出来,对着双臀一阵噼里啪啦。 “唉……夜宵,文明讲理,不要动粗。”我说话仍旧很吃力,轻飘飘地拦了一句,并没有什么效果,“杨轻舟呢?在里面吗?” “不啊,横联几个重要人物都单独关在其他地方……”易峭愣愣答了一半,又回过神来,“你想套我话!你休想!!” “主人想救他们?”夜谭侧首低声询问道。 “杨轻舟是我朋友呀,一定也吃了很多苦……我是想救,不过也不能为难你。”我点点头应了,又看看这一屋子形容萧索的江湖客,“至于他们……留在这里必死无疑,至少解了锁放出来,往后是生是灭就由他们去吧。” “什么!你要放我出去!真的吗!你不要假惺惺地骗人!”易峭嘴上不甘,却诚实地指挥道,“钥匙不在门口守卫身上!但是送饭的牢狱有!他们每两个时辰来巡视一趟,应该快来了!你们要不要先藏起来!” 唉,这人话怎么比夜宵还多,好烦。 我想起方才夜宵帮我开锁的时候手法迅捷利索,便问:“夜宵,这锁你能开么?” “可以呀!可我刚刚用掉了我剩下的针们!我现在只有一根针啦!”夜宵掏出那枚仔仔细细包好的小布包,邀功似地朝天一举,“老大当年打称号擂台留下的针!是我的宝贝!我不舍得!” 夜谭无语道:“别废话。” 夜宵十分委屈,含着眼泪颤颤巍巍地去撬锁,手抖成筛子在锁口探了半天没有进展。 我安慰道:“回头让阿谭多给你几根。” 夜宵:“好好好可以可以。”刷刷两下迅速敲开了锁。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91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易峭:“真、真厉害。” 易峭站在一侧眼睁睁看夜宵一一撬开锁将其他人放出来,挠挠头尴尬道:“你们不是二少爷的人呀?那二少爷呢?” “负伤跑了。唉,可说是纵虎归山,后患无穷。”我叹口气问道,“我听说横联全军覆没,是真是假?” “怎么可能!还存了一支的!”易峭激动地反驳罢,气势又渐渐弱了下去,“来之前留了一支侧翼驻扎在百里之外,由我们武夷丘的蛟宫白虹易水寒和祁连堡的朔方烽火祁甘泉坐镇,大、大概有两三百人……” ……那和全灭有什么区别。 不过虽然是杯水车薪,好歹聊胜于无吧。这些人若能逃出去,总归有个去处。 等确认全都放了出来,夜谭对夜宵道:“耽误够久了,走。” 夜宵点点头负了夜阑回来,我们当先走了几步,横联一众不明真相的蒙圈群众晃悠悠地跟了上来。 夜谭回头看着他们,对着当先的易峭制止道:“我们并不知道正确的路,而且人多容易被发现,希望诸位就此别过。” 众人纷纷谄媚道:“大侠救人救到底吧!这里全是机关我们自己走不出去呀!” 夜宵:“老板这些人好烦啊我把他们锁回去算了。” 众人纷纷摆手道:“不不不别别别。” 我也十分头疼,我对局面一无所知,不知该如何行止。这么多人安危系于我一念之间,稍有差池只怕良心难安。 只好无奈向夜谭求助:“阿谭,怎么办?放他们在这里确实很危险,就算二少爷不在,万一钟离苑其他掌权的人下令对他们动手……” “此事您无需多虑。二少爷向来独断专横,钟离苑除了他,其他并无任何人有权调动兵卒。”夜谭低头道,“您不必费心,苑外有一剑冢接应,您只需安心养伤,其他的事情属下会处理的。” 我点点头,安心往他怀里闭眼一靠:“好,听你的。” 夜谭回首对诸人道:“二少爷已经失踪,钟离苑暂时不会有其他举动,你们就在此处候着,不许到处乱走。我会联系贵派人前来接应。若一日后没有人来,或期间遇火攻毒药,诸位自行逃命。有任何不满的,即刻锁回牢狱中。可有意见?” 夜谭语气果决,不容置喙。有几个人还想叨叨几句,被他一瞪,都噤若寒蝉地退下了。 我蹭着夜谭胸口,想起他仿佛不久前还老是皱巴巴惨兮兮地要我时常安慰开导。 究竟什么时候长得这么可靠的? 第70章 交易 我不过心中安定精神稍稍放松,居然就昏睡过去了。 再醒的时候,已是艳阳正午,睁眼见花窗外枯枝托着苍茫云海,四下万籁无声。我躺在一方楠木漆金六柱架子床上,帷帐遮去半室日光,身上伤口均已细心处理过,只余细微刺痛,大概都是上好的伤药。 夜谭侧坐于床尾,正阖眼打坐。 不禁感动非常:夜谭一回来,我的生活质量又“噌”地蹿回一流水准了。 夜谭听见我响动,立刻睁眼从床尾翻身下地,跪在床前恭恭敬敬道:“主人。” ……此人,说了多少次不用行全礼,之前好不容易调教顺当,怎么几天不见又倒退回去了。 我试了试并无力爬起来,只好咸鱼躺平问:“我什么时候睡着的……这是什么地方?” 夜谭应道:“长洛城外叶府,钟离苑大少爷的私宅。长洛至钟离苑一带数月来烽鼓不息,附近大的宅院都悉数被毁,只有这里尚且完好,暂时借来一住。府上现在都是一剑冢的人,绝对安全,请您放心养伤。” 我疑道:“你这个'借'字……大少爷同意了吗?” “并未见到大少爷,见到后再借不迟,想必会给一剑冢这个面子。”夜谭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嗨呀,这家伙,居然学坏了呀。 我正想问现在什么情况,夜谭已先开口禀报:“夜阑的伤已经处理过了,安排在隔壁,没有大碍,目前未醒。夜宵昨夜去通知横联剩余部众,商讨救人事宜,目前未归。二少爷下落如何还没有消息。属下派了一支小队潜伏在钟离苑附近,暂时没有异动。” 夜谭一口气说完,顿了顿又道:“救助杨轻舟的事情属下会尽力而为,但绝不会离开主人再置您于险境。……还有什么别的问题?没有的话请您歇息。” “嗯,有。”我往床旁挪了挪,掀开被角想去牵他的手,夜谭见状乖乖回握住。我捏了他掌心,这才问,“你不是在闭关?怎么这么快就来啦?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吗?” 夜谭像是走了神,半晌才回道:“属下做了一个梦。” “梦?” 夜谭微微低了头:“属下梦见您了。” 我轻呼一声:“嗳~” “属下梦见天山洗剑池,您穿着一身墨黑长袍坐在湖边,邀属下陪您喝酒。雪下得特别大,您穿得非常单薄,却好像一点儿也不冷。您没有回头,也从未看一眼属下,就一个人静静喝了整整一夜,天亮的时候说,’谢谢,我夙愿已了。你该回去了。’然后属下突然就醒了。” 窗外北风卷地,白草衰折,冷云冻雪松边路,映得夜谭也清冷了三分,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我指节,自言自语道:“梦里的您……确实和平时大不相同。属下不喜欢您露出那样的神情,幸好只是梦而已。” 这和我想得不太一样,微微皱了眉:“听着像是个有点难过的梦。” 夜谭又继续道:“这场梦醒来之后,突然就功力大增了……可能一剑冢的心法确实出神入化,事倍功半。当天有人送来一片带血的指甲,说您被困在钟离苑。三月闭关之期只好暂缓,属下破了剑阵,便算圆满。只是,至今也没查到是谁送来的的消息。” 夜谭禀告完便不多话,恢复了一贯的缄默。 我向他招招手:“你过来一点。” 夜谭闻言跪得靠近了一些,但仍旧有些距离,在我再三授意下才贴到我身前。我无力起身,环住他腰身往自己怀里拖过来,夜谭顺势俯身,怕压到我不敢卸力,轻轻撑在我正上方。 我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阿谭,我会用筷子啦。” 夜谭闻言静静看着我。 “我刚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我们两个差不多,有时候你还要我护着。”隔了这两个月,我心中这感觉越发清晰起来,不由得道,“没想到……你成长得比我快太多,我好怕你会丢下我。阿谭,我也在进步的,你,你要等着我……” “您在乱想什么。”夜谭失笑道。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92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我已经两个月没能触碰他体温,此刻重温只觉得又酸又甜,眼角湿了一片,不由压得更紧了。 夜谭在我耳边亲声道:“您是属下一生所求。和属下是影卫或是一派宗主,无半分关系。” “启禀宗主,影卫夜宵求见。”外面有个陌生的声音禀告道。 夜谭没有直接应答,目光似在询问我的意思。 我点了点头,夜谭才道:“进来。” 夜宵还没进来就开始嚎哭:“呜呜哇横联不放我进去就算啦,连见老板都要别人禀报了才能进来!我的日子为什么反而越过越差了!好难过啊你们是不是排挤我!” 我讪笑道:“哎是挺麻烦的。阿谭你去说一声吧,以后夜宵进出就不用通禀了。” “老板你真好还是你最疼我了呜哇呜哇。”夜宵进门脱了披风,一弹抖落雪花纷纷,抬头看见我们的状态,愕然道:“哇我说,老板都伤得这么重,老大你这么心急不太好吧?” 我和夜谭都十分茫然。 夜谭维持着撑在我身上的动作,也没有半分要起来的意思。 夜宵惊疑不定地问我:“老板你不会腰疼吗?” 我疑惑道:“我为什么要腰疼?” 夜宵嘶地吸了一口气:“看不出你有这么强啊老板,佩服佩服。” 我:“???” 夜谭想起正事,端坐直了身子道:“说罢,情况如何。” 他脱离了我的怀抱,我便隐隐有些失落。夜谭看了我一眼,摸进被角握住了我裹满绷带的手。 夜宵抱着沾满雨雪潮气的狐裘,搓着衣角委屈道:“我今早好不容易找到横联驻扎的地方,在门口给人拦下了,问我来历和目的。我便说是秣陵剑阁的,他们都说没听过不放我进去。我想了想老大,又说是一剑冢的,哇塞然后他们就很激动!跳起来就开始打我诶!气死我啦一群菜鸡,仗着人多欺负我。” 我忙问:“伤着没有?” 夜宵摇摇头:“我见势不妙马上溜了。” “那就好。”我放下心来,又问,“那横联是不知道易峭众人求救的消息了?” 夜宵答道:“我大声喊过了,应该是听道了,但恐怕他们不信。” 夜谭若有所思:“横联现在是草木皆兵,戒备心强在情理之中。” “只能我们去救了。”我说罢,又望望夜谭,“我知道你不愿意为私事劳烦一剑冢,阿谭你也不用太勉强,我们想想别的法子。” 夜谭摇摇头,果决道:“但凭主人吩咐。” 夜谭出门差遣了仇无咎,陪同夜宵潜入钟离苑一趟。只要把易峭带出来,塞回横联眼皮底下,届时想必会相信我们所言非喜,再商议救援事宜。 等救出杨轻舟不知是何时,心里十分忧虑,只可惜我也无能为力。 夜宵和仇无咎一曲,半天没有消息。如坐针毡地等到日暮西斜,静静打坐的夜谭蓦然睁开眼按住剑柄。 夜谭侧耳辨别了片刻,兀自诧异道:“怎么是他?” 等了半晌,敲门声乍响。并无属下通报,怕是都已经被撂倒了。 礼节性地敲罢,便自己推开了。来人素衣黑缎,却有松鹤之姿,竟是夜君。 “时间仓促,在下失礼,请君公子见谅,我来送个信。”夜君笑得温润,轻飘飘道,“杨轻舟、夜宵和仇无咎已经落网,暂由我府上代为照顾。钟离苑照顾人的手段,君公子已经领教过,应该不必由我再赘述一遍了。不过我们即刻会派人将三位送回来,请您无须担心。” 我正疑惑二少爷怎么会这么好心,夜谭直截了当问道:“条件。” “我家二少爷希望您出一个人来换。”夜君注视着夜谭,眼底是我看不明白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玩味笑意。 我问:“谁?” 夜君沉声应道:“夜刹。” 第71章 夜君:哈!没想到吧!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不换!!!说什么也不换!!”气到蹦床。 夜谭紧张地按住我:“主人切勿慌乱。” 夜君又悠然道:“不急于一时,君公子可慢慢考虑。二少爷吩咐我,若君公子一直无法决断,教我每个时辰送一只手脚过来,至于是谁的,您可以自选。” 我听得心头一凉。 “这三个人,容我大胆揣摩,仇无咎与您不算太熟,死活想必都无所谓。杨轻舟毕竟是个普通交情的朋友,牺牲掉也无关要紧。夜宵一介影卫,虽然交情不浅,可能会惋惜些,日后再买个新的便是了。先斩仇无咎,再杀杨轻舟,最后除掉夜宵,这个顺序您可满意?”夜君分析罢了,凉薄一笑,总结道, “这些人自然比不上夜刹重要,若是我也断然不肯交换。就当我没来过好了,我帮您回绝了二少爷罢。” 我立马怂了:“不不不别别别先帮我拖着点。” “若君公子想通了,钟离苑以西五十里,无定崖下孤松畔,静候佳音。夜刹知道此处,想必不会迷路。”夜君说罢,悄无声息地匿去了。 “去必然是要去的。”夜谭开口道。 我忙拉住他:“二少爷既然布了局,必定是圈套,你这是去送人头啊。” 夜谭反手握住我,低声道:“主人多虑了。除却武功被废期间,属下此生还从未在敌人手上输过。” ……夜刹确实有独步武林这个设定,这么久不提我都快忘干净了。 但我还是心下不安:“怎可放你一人冒如此大险。要不我一起……哎也不行。” 想想更加不妥,话虽如此,我这个状态也帮不了什么忙,前去都是拖累。 “属下不能留你于此独处。”夜谭却道,“一剑冢众人不擅长应对夜行的迷药潜伏之术,必然保不了您,夜君出入如无人之境,安知不是调虎离山之计呢。”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93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也是。 我思来想去,一团乱麻,心态崩溃:“唉好烦,想死。” 夜谭一口应道:“好的。” 我惶恐辩解:“不不不别别别我就说说,还是要挣扎一下的。” 夜谭也道:“好的。” ……应得这么爽快,是在逗我玩吗? 可是夜谭神情认真,没有半分戏谑之意。 他道:“属下当全力以赴,力挽狂澜。若实在无力回天,纵是碧落黄泉,属下也心甘情愿。” 夜谭神色傲然,态度坚决,我也安定了不少,点点头应道:“好,一起去。” 事不宜迟,为避免仇无咎率先加入我残联协会,夜谭即刻将我包裹严实抱出了门。 路上冷静下来,又琢磨了一会儿,疑道:“二少爷为何约在无定崖,钟离苑才是他的地盘,不论要布置什么陷阱,都是钟离苑更合适吧?” 夜谭也道:“属下也在奇怪。而且夜君作为二少爷最信任的贴身影卫,这时候不该离身。传递这种普通消息,任何一个死士都足以担当。除非,二少爷身边已经没有其他人可用了。” 我顺着接口道:“这么说……他明明在钟离苑,却没有和立刻自己部下汇合。为什么?像在提防谁一样,是自己军里出了细作?还是怕被别的什么人看见……” 推算到这里,我忽而心里一动: “……君无望。” 夜谭有些疑惑。 我便解释道:“就是你刚刚来的时候,见过一面的,那个带着狐狸面具的男人。” “哦,是他。”夜谭点点头,“他确实是个隐患,属下判断不出他的修为,若与他开战并无十足把握。” “他的态度很奇怪,他明明可以轻易救我,却没有救我。他明明不准备救我,却还是在出手帮我。”我一想这个诡异的变数也觉得很神秘,“他对我们时好时坏难以捉摸,但至少对二少爷是纯粹的仇恨。而且……他对你的态度似乎非同一般,二少爷要换你应该就是为了牵制他。” 夜谭疑道:“属下从未见过他。” 夜谭脚速飞快,不多时便赶到无定崖左近。山崖是突兀的断壁,冷硬干裂的岩石之间,连杂草都少有。地面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异样气息。 “……是火油。”夜谭闻了闻,分辨了一下方向与范围,“这个范围,应该还是可以逃离的。” 我越发紧张,问道:“二少爷呢?” 夜谭抬首注视着峭壁上一侧突起巨岩:“在那块岩石之后。不止他,还有……嗯?七个人?” 这么多人?是说我的推断错了? 片刻后二少爷身影出现在高耸的崖边。 二少爷伤得颇重,应该是一宿重虑忧思不成眠,看起来比我还惨。他斜倚在轮椅背上,眼底的阴戾有增无减。 夜谭凝起全身剑意,专注凝视着夜君手上那枚火折子。 我亦是紧张不已,盘算着我这个身体状况能不能跳起来蹦个十来丈。 崖边狂风怒号,风云变色,二少爷张口刚要说话,突然被旁边闪过来的人影一脚飞过来踹倒在地。 这变故来得突然,夜君剑已出鞘,直取来人命脉,竟是二少爷先拦道:“夜君!别动。” 夜君只好退了剑,来袭者就地翻了一圈,匕首抵在二少爷喉间揪着他发根迫使他抬起头来。 定睛看清,来袭者竟是大少爷。 与此同时,一人已风驰电掣般窜至夜君身后,反手擒拿。夜君轻盈避开,无奈道:“唉,不用动手,我不抵抗。” 这也是个熟人,却是云江离。 嗯?咦?唉? 这又是什么剧情进展? 还是什么新的圈套? 我和夜谭万分诧异,仍旧戒备地看着他们几个一番动作。 大少爷揪着二少爷从岩石上跃了下来,夜谭便紧张地后退了数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再说。”大少爷回头道:“云兄,把那三个放了。不用管夜君,这人在我手里,夜君不敢乱动的。” 二少爷已经完全愣住了,呆呆看着大少爷。夜君的佩剑被云江离卸去,尴尬咳了一声,也跳下来远远在二少爷身后站定。 云江离在崖上应了一声,悉悉索索地一阵响动,不一会儿夜宵从崖上蹿了下来:“哇老板!你们来救我啦!!好高兴呀!!” 杨轻舟受过刑,仍在半昏迷中,仇无咎背着他下来,低头向夜谭请罪:“属下辜负宗主所托,请宗主降罪。” 夜谭摇摇头:“无事就好。” 大少爷叮嘱云江离封了夜君穴道,五花大绑将人捆死,被云江离扛上肩头。 大少爷转头向我示意道:“走吧。” 我懵了。 不是要打最残酷血腥的最终BOSS战吗,怎么就突然结束了?? 虽然我根本没有在期待啦……。 我来回瞅瞅,惊疑道:“你,你们两个怎会……”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94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我们跳反了呀。”云江离笑笑。 他收敛了笑意,又道:“君公子,你说的事情我查过了,确实无虚。云辟芷是我弟弟,是死在夜君手下。原本这事过也过了……可惜因为小秦接触过夜刹,这次与横联众人一起落在钟离苑手里,二少爷便要趁机除掉小秦,我也没别的选择了。” 我又困惑看着大少爷。 大少爷一脸倦意,只是叹口气:“我演够了,不想玩了。” 茫然地踏上了轻松的归途,三个健全的背着三个半残的,剩下个夜宵欢欢喜喜在前面蹦跶。 大少爷扛着滴滴答答渗着血的二少爷走了一段路,忽而对云江离说:“云兄,我们换换吧。” 云江离:“怎么?” 大少爷冷冷道:“我讨厌他盯着我看。” 他语气清冷,和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相去甚远。叫我想起上一次在扬溪看到他落寞的样子,该不会和二少爷有关? 一路无话,平安回了暂住的长洛城外叶府。 仇无咎带着杨轻舟就医,夜宵蹦进里屋去看夜阑。 二少爷粗略包扎过的伤口尽数开裂,肩头被染红大半,血痂凝着汗水贴在身上,一只手几乎全废,一脚的弧度也弯得诡异,狼狈非常。云江离到站就将他往地上扔,二少爷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努力侧过脸,只是呆呆一直盯着大少爷看。 大少爷对夜谭道:“我弟弟如何处置,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许是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又道:“我不太想跟他呆在一处,先出去等你们。” 二少爷看他要走,才回神般反应过来,虚弱唤了一声:“哥……?” 大少爷背对着他,没有应声,钟离子息挣扎着往他的方向爬了两步,问:“哥……为什么?” “……你不明白?我绝顶聪明算无遗策的好弟弟,你会不明白?”大少爷咬牙冷笑,“阿笙和泽雀死在谁手里,你真以为我是傻的么?” 我心中一凛: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大少爷甩袖大踏步回到他面前掐着脖子将他提起来,噙着满腔愤恨:“我真不懂你到底长没长心?每次你需要支开我,由头都是’那里有月尝笙’的消息,一次次刺激我,很好玩吗?” “月……是太行涧的人……”二少爷艰难道,“他接近你……不会有好心……” “他对我图谋不轨?”大少爷笑意里满是苦涩,反问道,“他从没伤过我,反观你呢?从小到大,你害过我多少次,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觉得够?” “这都是暂时的啊,哥……月尝笙,泽雀,还有母亲……都是暂时的。”钟离子息微颤着抬手握住他手掌,疼得双眼都已经失焦,“等我统一了武林,不再有派系……不再有敌友……再也不必顾虑这些事情了……你就能自由了……我明明……都快成功了,哥……你为什么……” “自由?闭嘴吧,我的好弟弟。”大少爷厌弃地拍开他手掌,恨声一字一顿道, “我钟离子虚,活在人世所有阻碍,所有爱别离与求不得的苦楚——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他放了手毫不留恋地转身便走。二少爷颓然倒回地面上。 我在旁边默默围观,感觉,这对兄弟间的感情,特别,迷。 第72章 算无遗策 旋即来了上前来几个侍卫,将生无可恋的二少爷和五花大绑的夜君脱下去关押。夜谭视线落在夜君身上,看着他被拖着走了几步。 叫我记得以前听夜谭提起夜君的语气,算有一分留恋,便道:“慢着,把夜君留下吧。” 侍卫闻言放了手,只将二少爷带走。夜谭不明所以,疑惑看着我。 “夜君,你答应我不闹事,我就不绑你了。”我想了想道,“阿谭很想你,你可以不可以陪他说说话?” 两人听得都是一愣,夜谭急道:“属下何曾说过这种话。” 我道:“你们是故人旧交,又数年不见,今日左右得闲,叙叙旧是人之常情,你推辞什么。” 夜君也尴尬道:“我家主人被关在牢里吃苦,我却被奉为上宾,总不太好罢。” “你就当我们拿你主人性命威胁你,你迫于忠义,不得不从。”我好心与他商量。 夜君看着夜谭,神情微妙道:“夜刹,你这个新主人,简直奇了。” 我自豪点点头:“客气客气,好说好说。” 我时隔多年,总算是有机会安安逸逸地吃一顿正餐,夜谭出去布置联络横联救人的事宜以及瓦解钟离苑的具体步骤,暂时脱不开身。我眼巴巴地看着珍馐佳酿摆了满满一桌,可怜如今双手裹得跟粽子似的,一口也吃不到。 夜君也不动筷,闭眼静静坐着。我便问:“你怎么不吃?” 夜君答道:“尊卑有序,岂有我先动筷的道理。” “没事你先吃吧,不用等的。”我垂涎欲滴望着眼前糖醋排骨,“我现在拿不了筷子啦,得等阿谭回来喂我。” “哦——。”夜君斜椅背靠单手撑着头,看着我歪头一笑,“我也可以喂您。” 我双眼放光:“好好好快快快,哎就这个排骨,给我给我。” “……”夜君眼里的笑意消散了,叹口气,“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 我:“排骨排骨排骨排骨排骨排骨排骨排。” 夜君严肃坐正道:“还是等夜刹回来吧。” 我:“???” 我愁云惨淡地瘫在桌沿上等得天昏地暗,才听见有人推门进来。 夜君摇摇头怨道:“夜刹,你怎么才回来,也太慢了,你知不知道刚刚差点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夜谭茫然望着他。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95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君痛心疾首道:“你家主人刚刚居然想让我喂他吃饭。” 夜谭一看桌上都不曾动筷,问道:“你为何不喂?” “……”夜君重重叹口气,“唉,算了,是我想太多,你们俩这点倒是绝配。” 夜谭看出我几乎饿到昏厥,忙将我附进怀里愧疚道:“是属下疏忽了,抱歉。” 我气若游丝:“排骨排骨排。” 夜谭:“好的。” 终于如愿以偿吃到肉,感动得热泪盈眶,还是夜谭最听话了。 接着我便埋头苦吃,一时无话,吃了一阵没那么饿了,终于恢复了几分理智,才能分出神来打量现状。夜谭一直在喂我,偶尔自己夹两筷子,一句话也不说。夜君也不主动开口,气氛有些冷淡。 我看得就很着急:“阿谭,快聊天啊,害羞什么。” 夜君笑了:“夜刹以前话就很少,你别逼他。” 夜谭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我奇道:“那你们以前怎么交流的。” 夜君:“基本是我自言自语罢。……哈哈,所以我还一直以为,夜刹不太喜欢我。” 我忙替夜谭表心意:“哪有哪有,他上次跟我说拿你当朋友,却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他,失落得不行。他承认过是朋友的,可就只有你一个了。” “主人!”夜谭耳尖通红,筷子被咔嚓折断。 夜君笑了:“哦?竟有如此重要,倒是我受宠若惊了。” 我抱了一双新筷子塞进夜谭手里,安抚道:“都是自己人,害羞什么。” 夜谭不知道在生气什么,愤愤地地捣着碗中米饭不说话。哎这倒霉孩子,还学会耍小性子了。 我又问:“夜君,你十年前,是不是原本想拿夜刹的称号的?” 夜君道:“怎么会?我疯了吗,放着好好日子不过非要背那个受歧视的称号到处挨骂。” 我惊了:“……你十年前就有此觉悟了,果然聪明,佩服佩服。” 夜君得意笑了:“好说好说,客气客气。” 我:“那你当时,为什么要阿谭输给你?” “因为他说过想拿夜君的称号……”夜君不着痕迹看了他一眼,惋惜道,“我自认论忠心并比不过他。只可惜,天意弄人。”夜君浅浅一笑,他明明是不见天日的暗卫出身,气质却比富家公子更为温润,这一笑看得我都要失神,“这么多年我越发觉得,评选夜君,大概只是挑会逗主人开心的花瓶而已。” “……主人。”夜谭终于忍不住小声插话道,“这些陈年旧事就不要再提了罢。能不能……换个话题?”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看他一副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难为情模样,忍不住摸摸他脑袋,“阿谭想聊什么呀?” “您的内力……又……”夜谭小声道。 “啊,刚被抓的时候被二少爷又废了一次。”我内力被抽空两次,身体却反而没有更差,简单休息过就能如常行动,想必君无望给我那颗药的缘故,“不过现在没什么大碍,在牢里的时候有人喂我吃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神奇药物……” “谁?”夜谭敏感抓住这个出场时间怎么看都很微妙的人。 我:“就是君无望呀,那个带狐狸面具的男人。” 夜谭听罢蹙了眉峰,咬着筷尖懊恼道,“属下还不如一个不知来历的路人对主人有用。” 我失笑道:“你这是吃醋了?” 夜谭:“……啊?” 我吃饱喝足满意拍拍他肩:“你这么害羞,我就不打扰你叙旧了。你们两个人单独聊聊吧,我先回去躺着了。” 夜谭又着急辩解道:“属下不曾害羞!” 夜君从善如流截住话茬:“君公子真是善解人意,谢谢了。” 吃完回去舒舒服服睡了一觉,没想到我的清净日子就此完结。 从当日晚上开始,外面不时有人登门拜访,进出来往门庭若市,一时间熙熙攘攘。有得救非要来道谢的,有没找到亲眷友人上门求助的,有久攻不下纵联分支来商议借兵的,还有声嘶力竭哭喊着要来了结二少爷报仇的。 夜谭觉得这些人实在太吵,打扰我养伤,通通该死,请令要求全部打残扔出门,被我拼命拦下。 经此一役,一剑冢在江湖诸人心目中的形象好不容易挽救回来几分,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搞砸了。 商量来去,算是和横联达成个契约,由几位负责管事的高层来商议后续事宜,闲杂人等都拦截在外。 不过横联原先管事的几个德高望重的前辈,被俘后折去不少,如今正是混乱的时候,因此来的人虽然名额骤减,但也绝对不少。 夜君自那天和我们吃完一餐饭,老老实实回狱中陪他的主人去了。 横联这些人急不可耐要杀二少爷泄愤,风声自然也传到了牢中。 二少爷本人对这些争论置若罔闻,生死都无关紧要的样子,横在地上一动不动。自从那天与大少爷见过最后一面,他再没说过一句话。 他一腿一手被君无望碾碎,一直未经治疗,至今已经全废,再无治好的可能。 我知道他此生再也不会有任何斗志了,商量着可否只废去他武功,留一条性命。 有半数人不太同意,夜谭便出去与他们讲道理。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讲完回来,他们都乖乖听话了。 惊了。 原来夜谭这么会讲道理。 夜君心怀感激与我道了谢。 我道:“二少爷废了我和夜谭一人一次,如今还给他,就算是扯平了。”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96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这日浩浩荡荡来了十几人,与夜谭汇报了一下钟离苑和纵联的近况。 钟离苑中真正忠心二少爷的人不多,大多迫于强威高压,尤其是毒蛊控制,如今权衡利弊,纷纷丢盔弃甲。 纵联更是有趣,其中有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自己上面居然是听令钟离苑二少爷,如今得知真相立时炸了锅,自己人已经打起来了。 不过毕竟盘根错节,死而不僵,也不是朝夕之间可以化解,要全部清除理顺,还得些时日。 汇报完了,又和杨轻舟寒暄几句,祝他身体健康云云。磨磨唧唧扯了半天,终于被夜谭轰了出去。 彼时正钟离苑大少爷蹲在门口等消息,便跟他们正脸打了个照面。 横联的诸位前辈客客气气地跟大少爷行礼打了招呼,喜气洋洋地走了。 大少爷无所事事地搁置在外,十分疑惑,耐不住性子冲进来问我:“怎么还没人处理我?” 我:“干嘛要处理你?” 大少爷:“我也是钟离苑的人啊,还是你们最恨的仇敌的亲哥哥。就算不迁怒,也不至于尊为上宾吧?!你没看到刚刚秋庄老头笑眯眯地夸我,我吓都吓傻了。” 杨轻舟笑道:“我们大半人受过大少爷的恩惠,怎会恩将仇报。” 大少爷疑惑:“……我何时做过这么多好事?” 杨轻舟边说:“前几年雁关大旱,你曾派过粮食……” 大少爷惊了:“雁关大旱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 杨轻舟又说:“秋庄秋老先生的孙女儿走丢,是你差人送回来的……” 大少爷又惊:“秋老头有孙女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 杨轻舟继续道:“去年我和溯儿在巍县运货路遇盗匪,是你遣人出手相救……” 大少爷大惊:“巍县是哪儿?我听都没听过啊?” 我:“???” 杨轻舟:“……” 杨轻舟又数了十几件,没一件事是大少爷知道的。 完了。 如果这些事不是他做的,那做这些事的人莫非是…… 大少爷愣了:“怪不得……我这两年四处游玩,总觉得别人对我越来好。而每次我一回钟离苑,他总要找法子把我差遣出去,也不让我插手对抗横联的战事……他原来早都算好了。” 二少爷钟离子息表面上架空了大少爷,原来正是防着自己有朝一日万一垮台不至于牵连到他。 如今事败,明明本该是风暴中心避无可避的大少爷,竟在二少爷的布置下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了。 二少爷既然能筹划到如此地步,要给自己做准备应该也不是无法可施。 可他自始至终,却只给大少爷一个人准备了后路。 我咳了一声:“二少爷这几天就要走了。你……要不要去见见他?他风光了一世,今日落得如此下场,心里想必也是很难过的。” 大少爷也是呆了呆,不复原先提道二少爷时单纯的厌恶憎恨。可低头想了一会儿,仍旧摇了摇头:“不了。……我们两个但凡接触,对谁都不是好事。不如就此别过……只望能破而后立罢。” 第73章 去时 他语气哀楚,我一时也是戚戚,却不知如何安慰他。低头拨拉了一会儿,挑了碗中最大的一枚虾仁舀进他碗里。 他才是创世统辖的真神,又历经诸般我不堪想象的沉痛过往,我这个举动在他眼里,只怕渺小得可笑。 君无望愣了愣,却低声道:“谢谢。” 他如此慎重,竟夸得我飘飘然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了。 “所有人都以为我坐拥天下,谁能信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可怜人呢。”君无望自嘲一笑,端起瓷勺浅浅抿了一口,露出几丝惊异来,“咦,还挺好吃的。” 我奇道:“哎,其实还没有七七做得好吃呢。” “我很久没吃过东西了,都忘干净是什么味道了。毕竟我不会饥饿,也不会疲惫。”君无望喝了小半碗,续道,“夜谭原先还肯跟我说话的时候,我会陪他吃一些。后来不怎么常见了,我就不屑费神演个常人,反正也没人在乎。” 君无望忽然起身,将狐狸面具覆回脸上:“我得走了。夜谭快过来了。” 我忙道:“七七这两天正从筠园过来,本来准备她到了我们就一起启程去秣陵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你多留几天,让七七给你做排骨呀。” 君无望摇头道:“我始终是个多余的变数,留在你们身边有害无益。” 我便问:“你要去哪?” “天山洗剑池。”君无望垂首道,“我会在那里呆一辈子,你要是遇上生死攸关又无法解决的大事,可以来找我。” 我连连点头:“我会常去找你玩儿的。” “我劝你少来找我,”君无望复又恢复了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模样,淡淡道,“你知不知道我嫉妒你嫉妒得快要发疯。” 我低头看见他那一小碗虾仁粥已经喝得干干净净。 他真的是个很寂寞的人,只要一点点好意就会满足了。 可偏偏我和夜谭都不能担任这个角色。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97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君无望又道:“夜阑你准备怎么处理?我可以接受不杀他,但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 “不如遣散夜宵的影卫身份,就做个自由的普通人,直接让夜阑做夜宵的影卫吧。”我摸摸下巴道,“这样夜阑护着夜宵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夜宵也不能强求夜阑来救我了。跟他约好遇险以自保为上,他应该能理解的。” 君无望沉默了片刻,道:“也行。” 看他态度松动了,我又不死心地问了一遍:“夜阑他,真的不能治吗?” “我不敢随意插手。我能作弊的事情越多,越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越对人心充满畏惧。”君无望仍然拒绝,“不过江湖上多得是名医,你们可以尽管一试,人力能办到的事情,我是不会阻止的。” 我一想也是,自己这种依靠权限的劣根性一时半会仍在作祟,正在反思,听君无望道:“你过来。” 我疑惑地起身在他身前站定,君无望又贴上来一步。他垂首将我几缕散发,撩开了我额前碎发,抬手轻轻点在眉心。一股暖意从他指尖绽开,旋即又消失无踪了。 “涅槃蛊。”君无望解释说,“你若还是不幸出了意外,至少能再救你一命。如果你消耗掉了,记得来找我补上。” 我便问:“能不能也给夜谭种一个?” “自然是需要的。”君无望话锋一转,忽而道:“虽然夜阑我不能帮你治好,但是对你们无关紧要的人,倒是可以一试。” 我还没懂他什么意思,知觉身前一道寒芒劈来,君无望已经被迫退了数丈。 我眼前一黑,被人遮去视线,看清才道:“哎?阿谭?” 夜谭挡在我身前,轻微喘着气。以他如今的修为,从园子外面到这偏房这么几步路,实在谈不上丝毫损耗,想必一半是急的,一半是怕的。 夜谭牢牢盯着君无望,低声问道:“主人。您没事吗?” 我:“当然没事呀。你怎么过来了?” 夜谭道:“夜宵说您被一个很危险的人带走了。”他目光自始至终锁定在君无望身上,排斥意味昭然若揭。 我哭笑不得地把他拨拉开:“哎不闹啦,阿谭,我们正在谈事情呢。无望,你继续吧。” 原以为这个插曲就此揭过了,君无望却道:“不能被他听见。” 我忙道:“我从来不瞒着阿谭,没事的,这些事他知道也无所谓吧?你不必顾虑。” 君无望仍是冷冷重复了一遍:“不能被他听见。” 夜谭立刻补道:“主人,此人实在危险,属下绝不放心您与此人独处。” 我便有些为难。 君无望如此果断,必然有他的理由,可夜谭正是忧心忡忡,我也不能这么赶夜谭走。正在僵持,君无望忽而抬了手,夜谭更是拔剑出鞘,我忙问:“你这是要干嘛。” 君无望淡淡道:“请他出去。” 我大惊:“哎你别是要打人呀!” “我也不想对他动手,是他逼我。放心,我有分寸。”君无望踏前一步,夜谭亦是剑气森然,蓄势待发,我顿觉头大如牛,忙道: “哎不听就不听呀,我捂住他耳朵你继续说你的,不就是了!干嘛要打架!” 君无望顿了顿:“……好像也行。”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为什么你总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上有好用的点子。” 我把剑拔弩张的夜谭扯道凳子上,将松风按回剑鞘,“哎阿谭,你有点高我够不到。你坐下来好吗?” 夜谭乖巧坐在我身前,仍是紧紧盯着君无望。我插进他毛茸茸翘起的碎发之中捂紧他双耳,轻轻唤了两声,见他没有反应,才向君无望道:“哎可以啦,你继续吧。小声点,悄悄地跟我说。” 君无望一见着夜谭,便有些发呆,恍惚问道:“我说到哪里了?” 我小声提醒:“你说虽然不能治夜阑,但可以试试别人。” “哦……对。我给你一个名额,你可以复活一个人。”君无望道,“泽雀和月尝笙,你可以选一个。” 竟然是这两个人。大少爷助我良多,自己也是个可怜人,若能帮他一回,自然是好事。只是…… 我为难道:“我哪知道大少爷更喜欢哪个,不如我们出去问问他?” “你以为有选择真是好事?”君无望冷笑道,“若让他自己选,不管选了哪个,这辈子都良心难安。” “你说得有理,”我连连点头,赞许道,“不愧是升级版的我,考虑问题就是比我周全。” 君无望生气道:“我可一点儿也不想被你这人夸奖。” 我也很不满:“夸一下也要动气?好好一个我,怎么会长成你这么别扭又难哄的性子的?” 君无望:“你再废话一句我就把你和夜谭一起吊起来打。” 我立刻怂了吓得不敢吱声。 乖乖闭嘴左思右想一番,得到个新点子:“这样吧,你把两个都复活了。” 君无望啧了一声:“你是有多想看修罗场?” “哎别急。你把他们安插在天南地北的普通人家里,让他们暂时失忆几年,好好安生过段日子……至于大少爷先遇见谁,那就和我们没关系了。” 君无望看着我,诚恳道:“你和稀泥的本事,可谓天下一流。” 我坦然接受赞美:“能被升级版的我夸,我可是很高兴的。” 君无望静了片刻,说道:“此间无事了,我真该走了。” 我提醒道:“阿谭的涅槃蛊你还没种呢。” “我知道……”君无望略有踌躇,才踏前一步,夜谭立刻绷紧神经按在剑柄上。 君无望摇摇头笑道:“你看他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乖乖让我种蛊。我再往前一步,他就要跳起来和我拼命了。” 我也叹气道:“唉这个熊孩子……”略一思忖,“你应该能换外表的吧?你找个机会变成我的模样,他应该就不会这么排斥了,到时候种呗。” 君无望眸色幽深地望着我:“你倒是大方。”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98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他意有所指,我却没听太明白。尚在困惑,君无望已经摆摆手出门去了。 我便松了手,这才察觉到掌心滚烫。低头看见夜谭发梢中透出那点耳尖,被冬日暖阳染得通红。 我用手背往他脸上一探,奇道:“阿谭你的脸好烫,是不是发烧了?” 夜谭小声道:“无、无事。” 他避开我从凳子上弹起来,垂首站在身侧。 我习惯性地去牵他的手,触及却是一片潮气:“咦……你出了好多汗。” 夜谭抿了抿唇:“刚才那个人……属下没有把握赢他。有些后怕。” 因我遭了二少爷这一趟罪,夜谭颇有些草木皆兵,是个十足的惊弓之鸟。我又不能向他明说,只好道:“他对我们没有恶意的,你不要担心。” “嗯。”夜谭点点头,温声道,“您尚未痊愈,属下送您回去休息。” 夜谭牵着我出了门,才觉又落雪了。今天日头正暖,倒是一点也不冷。地面已经积了一层银装,枝头缀着点点花苞。 我便驻了足:“阿谭,这些树什么时候开花呀?” 夜谭望着那些枯枝道:“快了。早春将至,樱杏桃梨会次第开放。” 我尚未见过人世春花争艳的盛景,便有些期待:“阿谭,要不我们再多住几天,等看到这些树开花了再去秣陵。” 夜谭浅浅一笑:“好。” 他又补了一句:“您喜欢的话,在剑阁也种一些。” 绕过中庭的时候,看见个熟悉的身影。却是夜君背着二少爷,正慢悠悠往院外走去。 二少爷几日不见,更加瘦得脱型了。阖着双眼,仿佛尚在沉睡。 “夜君。”我在廊下唤住他,“你要走啦?” 夜君侧身对我颔首道:“是的,君公子。” 我:“总不能就这么徒步走了吧?你等等我取些银两给你做盘缠,再叫人备一匹马。” “谢过君公子好意,不过不必了。”夜君微笑着婉拒了我,“十年前少爷带我来钟离苑的时候,我们两个也是身无分文。如今空手走了,倒也轻松。” 我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张字条来:“这是秣陵剑阁的地址,你们要是愿意可以来剑阁找我们玩。”还专门补了一句:“阿谭会想你的。” 夜谭小声插了一句:“并不会。” 夜君含笑踱到阑干外,只是他双手托着二少爷,并无暇接这纸条。他微微侧了头,低声道:“少爷,帮我接一下呗。” 二少爷一动不动,似乎睡熟了。 “少爷,别装睡啦,请帮帮我。”夜君柔声道。 二少爷皱了皱眉,从宽大的袖口里伸出一截苍白的手腕,接了字条塞进夜君怀里。 他的左手尚且灵活,右手与左脚却已经完全废了。 他忽然睁了眼,回头向隔壁院墙看去。 “有梅子酒的味道。”二少爷目光空洞地嗅了嗅,复又闭上了那双银白的瞳孔,苦笑道,“怎么可能,应该是我搞错了。” 夜君退了两步,又向我颔首:“先告辞了。君公子,后会有期。” 辞了二人,绕过隔院,却见石桌上摆着酒盏,似乎有人刚刚还在此小酌。 石桌上留了一壶尚未开封的梅子酒,一张生宣,看不出是谁的字迹。 上书: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第74章 暗影 二少爷的番外卡住了我都倒回来写主线了啊哈哈哈尴尬【挠头 ———————————— 如今武林诸事百废待兴,成日里便有一波接一波的议事。这些江湖客议事必开筵席,便变成了一波接一波的饭局,还每次指明要我和夜谭出席。我以养伤为由婉拒,在后院落得清闲。夜谭陪了几天,不胜其扰,差遣仇无咎替了一次。 结果仇无咎吃到一半就和人家打起来了,要天下诸派都改姓一剑冢,闹得鸡犬不宁,还是得夜谭收拾残局,后来只好老老实实自己上。 这天我正在院里撸猫,有丫鬟来报说夜阑醒了。 其实夜阑左右不过是伤筋动骨,昏迷了这么多天已经有些异常,不过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欢欢喜喜地奔去东厢探望。 丫鬟却略有忧虑:“夜阑公子有些不对劲。” 撩开帷幕近了床边,夜阑好端端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眸中却暗沉沉地半丝神采也无。他一点儿声音都没有,面如死灰却泪如雨下。 “夜阑?嗳?”我连唤了几声,他都没什么反应,犹如不能视物,却一直在哭。 丫鬟叹口气道:“从醒来就这样,已经哭了好久了。” 我取了毛巾一边擦一边问道:“夜宵呢?” 丫鬟应道:“回少爷,夜宵公子被夜谭公子带去议事了。” 我摆摆手道:“快去知会他一声夜阑醒了,让他过来。”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99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丫鬟退下去没多久,就见夜宵从西面窗户里蹭地钻了进来,轻巧落在桌上,看见夜阑神情皱了皱眉。我知道他待夜阑向来亲厚,此刻一定十分担忧,正要安慰他,夜宵却啧了一声:“这家伙怎么又变回去了。” 我疑惑道:“哎?” 夜宵挠挠头苦恼道:“他每隔几年就要这么傻一次,就听不懂话也认不得人,我费心巴拉养几年好不容易养得正常点,又要傻回去。这都第三次了,好烦啊。” 夜宵嘴里埋怨,却难掩眼中心痛,挤开我坐在床边,附身轻声唤道:“丙戌。” 夜阑听见这句如遭电击,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可他四肢断骨未愈,复又重重跌回去,吓得夜宵赶紧按住他肩膀:“别乱动了诶我的祖宗!傻了也还罢了残了可怎么是好。” 夜阑恍若未闻,挣扎扭动着要起身,从无声的流泪变成了嚎啕大哭,含糊不清地重复着:“癸卯,我又没能救你。” “是我是我,我没出事呀,哎不哭啦,乖。”夜宵好声好气安抚了半晌,趁夜阑平静下来片刻,点了他睡穴又让他睡过去了。 我在旁边默默围观半晌,总结道:“你看起来好熟练。” “从头再来一遍就是了。”夜宵一脸郁闷,“我都习惯了,他半夜什么时候睡醒就开始哭闹,我哄哄就又好了,感觉自己像个哺乳期的产妇。” 我道:“噗,真是辛苦。回头我们带他去各地找找名医,希望能治好,你就不必这么费心了。” 我话还没落,旁边突然有人横插进来一句: “你还有胆子留夜阑在身边?” 是夜谭的声线,却带着十足的怨恨和寒意,我听得背后一凉,立刻猜到是谁。 君无望。 狐狸面具覆面的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中,连夜宵也丝毫没有察觉,立时全神戒备,短刃已经出鞘。君无望捏碎夜阑手脚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我对他也是胆战心惊,吓得退了几步。 君无望看着夜宵,不耐烦道: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 夜宵一头问号。 君无望道:“夜行’大试’的内容,就是心底最畏惧之事。夜阑心系于你,在试炼中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杀害。你每置身死地一次,他就崩溃一次。大试每五年一次,夜阑便疯了两次。” 夜宵愣道:“你……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君无望轻蔑地笑了一声,似是懒得理他,又将目光转回我身上。 “夜阑对你有杀心,你还胆敢留他?你死活都还罢了,可若你死了——”君无望顿了顿,语气终于软了下来,“若你死了,夜谭怎么办?” 我愈发疑云大作,他为何如此在意夜谭?他明明如此在意,却又不肯与夜谭见面,我惊疑问道:“你到底是谁?难道你——” 君无望静静看着我,用眼神制止了我后半句话。 我便收了声,君无望又道:“换个地方,单独谈谈。” 不等我们反应,他已当先走了。 夜宵忙拦道:“老板,你岂可跟这么危险的人独处!” 我摆摆手道:“君无望当时捅二少爷是什么速度,你也亲眼见过了。他真要对我有敌意,我还能长翅膀飞了吗。” 出门沿着回廊渡了一小段,见君无望靠着槐树等我,走近了听他道:“就这儿吧。” 我摇头道:“不行,我要坐着,这里又冷,而且我饿了。” 君无望皱眉道:“你怎么这么麻烦。” “我是伤患啊,我不躺着已经很不错了朋友。” 君无望不满地哼道:“矫情。”还是乖乖跟着我走了。 换到西厢燃好炭火,命婢女盛了一锅虾仁粥,分了一碗推给君无望。 君无望看了一眼:“我不需要进食。” 我:“可好吃啦你尝尝呗。” 君无望叹口气取下了面具。面具下面果然是夜谭的脸,然而瞳孔却是危险的赤红色。 我想我猜到他是谁了。 君无望简单复述了一遍,我终于理清了来龙去脉。 原来第一周目也就是第一个轮回的时候我在钟离苑死在夜阑手里,后来读档重来无数次都不尽人意。 后来无数个轮回,夜谭都没能第一世一般喜欢上我并得以善终。 万般无奈下只好复制了一个自己,随机清除了其中一个的记忆,按照第一个轮回一模一样重来了一遍,君无望只在最后插手改写了原本的死局,造就了我和君无望现在的情况。 原来真正有系统权限、可以改写一切的人,不是我,而是君无望。 君无望存在的意义,便是尽量在少插手少影响的前提下,守护夜谭一世——无论他喜欢的是谁。 我所创造的这个世界,被称为“子世界”,而我自己原来所处的真正现实,被称为“主世界”。 主世界为了确保资源分配充裕,所以严令禁止人口增长,复制人格也是因此被禁。 现世没有死刑,若有人违反禁令,最重的处罚就是降为子世界的凡人,与常人一般终老死去。 但正因为如此,主世界的人口只减不增,长此以往一定会带来灭绝,所以这条禁令还有个后续: 获得处罚的人,可以从自己所创的子世界中挑选一个低等人,提携升级为主世界的现世人。 如果是我的话,这个名额,必然没有任何疑虑了。 “阿谭他……是不是等这个轮回结束,就可以去主世界,成为现世人了?”我雀跃道。 君无望点了点头。 我高兴地简直想跟他击个掌。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00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若能如此,那我真的是一点遗憾也没有了。 我忽而心里一动,问道:“你既然有权限,应该可以治好夜阑,让他恢复正常的吧?” “没有用的。”君无望摇摇头,“我试过了,夜阑无论智商是否正常,都会为了夜宵牺牲你。甚至他正常的时候,下手只会更狠更毒。”君无望语气果决,没有丝毫回转余地,“你最好劝夜宵和夜阑走远点,若不愿意,我只好除掉他们。” 我皱了皱眉,心里十分不舍。 君无望又道:“你不愿意?夜阑本来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他是死是活根本影响不到你和夜谭。何必为了他冒这个风险?夜阑不死,我心难安。” 我不说话了。 见我一直敛默,君无望放缓语气道:“吓到你了?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想故意为难你。只是夜阑此人实在危险,我在他手上栽过太多次了。” 我摇摇头道:“不是。只是突然觉得你好像一个人……” 我含着勺子偏头想了一会儿,醒悟道:“啊,是二少爷。” 君无望也顿住了。 我认真道:“谨慎又多疑,狠厉又偏激,哪怕错杀绝不宽容。明明是为了保护对方,手段却总让人畏惧。哎,真的好像啊。” 君无望沉默了半晌,像是细细考量了一番,喃喃道:“……原来如此。” 我疑惑了:“什么?” “怪不得……我一直觉得我让他过得越来越安全,越来越舒适。他却只是越来越怕我,离我越来越远。”君无望自嘲地苦笑了一声,“我不知不觉中竟然长成了我曾经最讨厌的性子。” “罢了。他既然喜欢这样的你,你便自己决定吧。只是你万不可再自恃权限掉以轻心了,我们已经都没有回档再来的资格了。”君无望颓然叹息,苦涩道: “我也没把握真能保护你和夜谭周全,毕竟……毕竟我已经,失败过很多很多次了。” 第75章 【番外】新司机夜谭新手上路上 君璇衡确认自己与夜谭相爱。 这是个漫长甚至有些繁复的过程,因为他自认对万物认知都很欠缺,又时常手滑坏事,尤其此事关乎夜谭,更加不肯有任何差错。当他发现夜谭对他有那么一丝儿特殊,数次交心长谈,后来翻来手边所有情诗艳曲相思句,一句一句念与夜谭听。 “我觉得没跑了,这些我都很符合。”君璇衡合上沾满旖旎春色的书册,认真总结道,“世间所有情人喜乐之事,我都愿意与阿谭做。所有相思倾慕之情,我都对阿谭有过。” 夜谭被他按着听他说了好几天的情话,脸红得能滴出血来,跪坐对面,紧紧捏着拳头,倒像是愈发拘谨了。 他一直惦记着,秦七对云辟芷那句未完的遗愿,夜刹苦思许久,自己补完的那一句说的是:只是很遗憾,不能与云公子共尽此生。 他正了容,轻声道:“若我有幸……希望能与阿谭共渡此生。” 夜谭再也绷不住破了功,就着跪坐的姿势一头撞在面前小案上。 君璇衡一惊,忙要扶他,夜谭动作没变,抽出手狂摆拒绝:“别!!别管我!!请退远一点。” 他向来听话,闻言就乖乖收了手往后一退,仍旧关切注视着夜谭。 夜谭弯腰抵着案,肩头一阵乱颤,抖了一会儿,渐渐从桌边滑到榻上,稍后又滚了几圈。 君璇衡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夜谭又突然爬起来,复又端端正正跪坐回去,边梳理了一下被蹭乱的鬓角,礼貌地与他致歉:“方才表情太过失礼,怕冲撞主人,请不要在意。” 君璇衡素来擅长理解他人:“无妨。” 夜谭冷静下来,开始思考主人说过的事情,捋了半晌,问道:“主人,是否要同属下行房。” 君璇衡点点头:“好像都有这回事的。” 夜谭想了想,有些歉然:“此事属下不太了解,可能需得些时间准备。” 君璇衡欣然道:“那就麻烦你了。” 心想:不愧是我家阿谭,做事和我一样认真靠谱。 靠谱的夜谭,拍马去了传说中御人无数的大少爷家取经。 咸鱼一样的钟离子虚今天也在门口荡秋千,忽见自己梦中的潇洒剑客(之一)策马前来,牵着缰绳高高在上冷眼看他,傲然道:“大少爷,请你教我如何行房。” 羊入虎口,天降馅饼,之类的词在大少爷脑海里翻江倒海,忙把这到手的鸭子捂紧了扯进房内,一边筛选着如果是这家伙该说哪些情话。 夜谭往床上一坐,凛然道:“请。” “……就,就直接干吗……?”大少爷被他气势所摄,反而有些退缩。 “不然呢?”夜谭反问。 “当然要先调笑啊!自然要先聊得投机,等你起了春思,那才是时机……” “我与你有何话可开心。”夜谭蹙眉问道。 “……”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啦。 “时机又是什么时机?”夜谭对此事抱着十二万分的认真,任何疑虑都不放过。 “……这没法解释,时候到了就是到了,真情流露,水到渠成,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大少爷已经气到胡言乱语。 夜谭听得不算明白,只得先一一背下这些词,想着回去再理,又说:“你先继续。” 大少爷此时已经蒙生退意,但转念一想,自己是什么人物,一生威名,岂可毁于一旦,上就上,谁怕谁。 他咳了一声,贴着夜谭站近了,抬指按上他喉结,一寸寸下滑,勾住衣襟轻轻下扯。夜谭很快醒悟过来,问:“要脱衣服?”钟离子虚应道“当然……”话没说完,夜谭后退一步弹指间解了腰带扯去上衣,赤裸着上身,复又凛然道:“可以了,下一步呢。” 大少爷:“……你脱得也太快了。” 夜谭:“谬赞了,不如我的剑快。”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01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大少爷:“……我没在夸你。” 夜谭神色茫然。 大少爷扶额道:“脱衣也是个极有讲究有情调的事情,你真是……毫无情趣。” 夜谭作恍然大悟状,又动作迅敏极快地穿戴回去,说道:“再来一次。” 大少爷退意×2 钟离子虚强打精神,又从头来了一遍。他对前戏向来极为讲究,这一边倒勉强算是顺利,以至于让他忽然觉得,或许也算是个不错的体验…… 刚有此念,悬在夜谭小腹上的手便要往下,却猝然被钳住了。 夜谭被他摸了半晌,半丝情动也不曾有,平静道:“你这样做下去,不就变成我和你行房了吗。” 钟离子虚:“不然呢???” “你在你自己身上演示。”夜谭说。 大少爷震惊了:“你,你要看着我……自……那啥??” 夜谭宇宙无敌正直地点了点头。 大少爷委屈极了:“变态嘤嘤嘤。” “你不愿意。”夜谭观察道。 “废话啊!我当然不喜欢被看啊!你要看去看别人啊!!”钟离子虚觉得,此生都未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悲伤难平。 “有理。”夜谭深以为然,揪着大少爷腰带提起他,提气掠出院子丢上马。 大少爷:“啊啊啊你要带我去哪!!” 夜谭:“看别人行房去。” 夜谭在大少爷指引下找到附近最大的南风倌。 大少爷自然是此间熟客,老鸨一见他就殷勤地贴了上来,连问公子今天想要什么样的。 大少爷有苦说不出,不敢吱声。 夜谭坦然道:“我要技术最好的。” 老鸨:“哇塞老娘干了这么多年第一次遇着您这样耿直的。” 夜谭:“要两个。” 老鸨:“可以,会玩。” 夜谭觉得,这里的老板很好交流,办事效率也快,是个好地方。 他把大少爷往地上一丢,自己抱着佩剑正襟危坐在榻前,对老鸨送进来的两位面红齿白的少年说道:“你们两个,上去,做吧。” 少年中有个杏眼带泪痣的,惊道:“您,您这样的趣味……也是很难得。” 大少爷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夜谭:“速度。” 少年战战兢兢爬到床上,有些面面相觑,两人都不曾有这个经历,旁边又有人目光如炬地紧紧盯着,更加手足无措。 如此僵持了许久,夜谭便有些动怒,指节一扣剑鞘沉声道:“我没什么耐心。” 他已经有四个时辰不曾见着自家主人了,每拖一刻都是煎熬,只想赶紧搞清楚这些事情早点回去。 两个少年被他这阴森森的戾气一吓,瞬间抱成一团哭得泣不成声,求夜谭不要杀自己。 夜谭从来不会哄人,便一动不动抱着剑冷眼旁观,想等他们自己平静下来,不料二人反而越哭越凶,只得转头向大少爷求助。钟离子虚叹口气,上去三言两语轻松劝住了。 “罢了,既不愿意,直说便是了。”夜谭觉得这世上的人,除了自家主人都很难交流,所以也不多作挣扎,“我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老实告诉我就行。” 两位少年埋在大少爷左膀右腕里小心点点头。 夜谭事无巨细,一一问遍,比如如何取悦别人,如何决定上下关系,各种姿势各有的利弊,尤其事后如何处理修养,更是详尽至极。 其中夜谭问道,做这些事情,他们自己会不会觉得快乐,那泪痣的少年苦笑道:“自然是谁被服侍,谁更舒服些。我们都是伺候人的,哪有快乐可言。” 夜谭听罢,自言自语道:“我自然要让他更舒服些。” 那少年是玲珑心思,问道:“大侠,你问了我们这么多,就是为了服侍一个人吗?” 夜谭被人提及此事,绷不住露出个冰雪消融春风化雨的浅笑来:“嗯。” 泪痣少年方才在心里咒骂他是冷血无情的毒蛇,冷不丁撞上这个笑容竟一时看傻了,痴痴道:“……真让人羡慕啊。” 夜谭深以为然:“我也很羡慕自己。” [tbc] 第76章 【番外】新司机夜谭新手上路下 夜谭回了剑阁。 翌日正午,夜谭与君璇衡,仔细沐浴焚香完毕,跪坐房中。 两人都着衣衫,按照大少爷的提示,既不能太难脱,干事时破坏速度节奏,也不能太容易脱,少了调情的时机。 夜谭比往常更加严肃,君璇衡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02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坐了半盏茶,君璇衡忍不住问道:“阿谭,你在等什么?” 夜谭道:“时机。” 君璇衡:“什么时机?” 夜谭:“行房的时机。” 君璇衡:“怎样算时机到了?” 夜谭:“到时便知。” 君璇衡心里不禁赞道:此事原来如此复杂考究,不愧是我家夜谭,幸亏万事有他顾虑周全。 没跪片刻,君璇衡便腿酸不已,难以维持这个正经坐姿。 夜谭自然知道他身体从来不好,让他随意些不必拘束。 君璇衡忙摇头道:“不行不行,这么严肃的事情,我怎能随意。” 夜谭便道:“那改日再议。” “也好。”君璇衡已经深觉此事可能并无乐趣,揉揉膝盖道,“阿谭,今晚秦淮有花灯,你陪我去看吧。” 秣陵地处烟雨江南,君璇衡又素来喜水,剑阁备了画舫无数。 今日挑了一艘小的,从剑阁后湖一路沿河往城内飘去,君璇衡赤脚坐在船头,脚踝间铃铛裹着水流清脆作响。他不识水性,也就夜谭在侧的时候才敢如此放肆,平时一个人时船都不敢上。 秦淮夜夜有花灯,杏花沽酒,玉楼照影,夜谭身处十丈红尘,却觉世间诸般色相,都不及怀中此人半分,他出神地凝视着主人,忽觉心头一动。 “时机!”夜谭喊道。 “啊?!”君璇衡一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四下审视自己,一连串问道:“我、我没准备好呀?我这样还行吗?没、没问题吧?” “……好像又过去了。”那丝暧昧瞬间滑走融进了夜风,夜谭打量了一番,分析道,“可能属下不该用喊的。” “哦……”君璇衡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那你下次直接开始吧。” 君璇衡又去看灯,不一会儿又出了神。说也奇怪,他一出神,夜谭便觉得心尖有点痒。 “花灯有这么好看吗?”他问。 君璇衡不明所以:“自然。” “您比花灯好看。”夜谭认真说。 君璇衡失笑:“我又看不见自己。” “看我眼睛。”夜谭说。 君璇衡心里一动,侧眸望进去,果然见那双英气而温柔的眼中,盛满着的全是自己,竟愣住了。 “是不是很好看?都看呆了。”夜谭问。 君璇衡真心道:“阿谭比较好看。” 他瞧见夜谭耳尖浮上一层曾经见过的熟悉的绯色,接着低头吻了下来,动作极慢,眼神既清晰又朦胧。 夜谭是睁着眼睛亲上去的,因为非常担心自己亲歪。他的剑法向来精准,没想过自己也有如此慌张错乱的一天。 夜谭确认贴准了,才缓缓阖上眼睛,伸舌在他唇上轻轻一舔,他温柔游走了一圈,君璇衡才反应过来微微启齿,他便滑进去了,都很笨拙地学着回应彼此。 这是二人真正意义上第一个吻。 可以说十分短暂,夜谭很快便退出去了,因为有条消息说接吻太久可能有点难以呼吸,不忍让主人有这个体验。 君璇衡双眼一明如洗,眼里也只盛着夜谭一人,竟有点意犹未尽,看他退开,自己又凑上去了。 “……您就一直睁着眼?”夜谭有点难为情。 “阿谭好看,舍不得闭眼。”君璇衡点点头说。 夜谭咳了一声,转移话题:“不会觉得呼吸不畅吧?” 君璇衡闭了眼:“是有点晕乎乎的。” 夜谭暗道果然,君璇衡又说:“不过我很喜欢。”复又贴了上来。 又一吻落尽,君璇衡呼吸已经很急,眼角眉梢都是雾气,夜谭心疼地舔了舔,抱起他回了船内。里面有一张巨大的软塌,因为君璇衡向来体弱,大半时间都横躺着度过,这便是专门造来要他尽情翻滚用的。 夜谭将他卧躺于榻中,问道:“主人,是想在上面还是下面?” 君璇衡摇头道:“我不太清楚。阿谭,你呢?” 夜谭浅笑说:“和主人一起,都喜欢。” “我也是。”君璇衡欢喜抱了抱他,又问,“有什么区别?会有什么负担吗?”他不问那方更为享乐,却在意谁更痛苦些。 夜谭说道:“听说在上面的费些体力,在下面的可能会痛。” 君璇衡听完,点点头道:“哦,我体力不行,阿谭辛苦你在上面吧。” 他就这么天衣无缝揽下了听起来更痛苦的那一方,可说是无懈可击,夜谭却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别想多啦,阿谭。”君璇衡又抱回去蹭道。 夜谭一劝便顺,又想着自己如今经??验??丰??富,决不让主人受苦,遂应道:“好吧。” 夜谭附身撑在他上方,细腻地亲吻着主人,唇角,脸颊,耳尖,耳垂,喉结,锁骨,如春雨润物,一路蜿蜒而下。他宽厚的手掌按在胸口上,唯有中指挤入织锦丝绸之间,从胸口一寸寸往下滑,衣襟被带得松散凌乱。 “我可以自己脱……”君璇衡懂事的思路和夜谭简直如出一辙。 夜谭也被逗笑了:“不行,要我来。”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03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君璇衡乖巧收了手,又亮晶晶看着他:“我也想摸摸阿谭。” “您尽兴。”夜谭贴着他耳边道。 君璇衡的动作自然无半分情趣可言,大咧咧扯开他前襟,环手将他抱住,往下一按。裸露着的皮肤贴合在一起,分不清究竟谁更炙热一些。 夜谭问:“您喜欢这个姿势?” 君璇衡不知道有其他深意,只是高兴点了点头。 “我记下了。……不过,现在还不行。”他说。 君璇衡心有疑惑,只不过等夜谭在小腹间的吻落下去,全身感官俱集中在那一吻上,这丝疑惑早抛之九霄云外去了。 夜谭再往下移,就要碰到那物了,却突然起身换了个姿势,坐在榻沿上,将主人抱在自己膝上,正色道:“主人,属下有话同您说。” 君璇衡满面桃红,春色旖旎,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 夜谭无奈道:“主人,回神。” 【————拉灯和谐————】 夜谭也是最近才知道,君璇衡眉心这一点朱砂,触碰可陷入短暂沉睡。自家主人一身都是谜题,他向来习以为常。也全亏这一点特性,今日不至于落入太尴尬境地。 他小心将自己从主人身体里退出来,尽管刻意去盛满溢带出的浊白,仍还是不小心洒落小半,竟连他自己也未料到初次会有如此之多。 他粗略一擦,把滑至肩头的被子又拉回去裹得昏睡中的主人密不透风,抱起转去了二楼。二楼有个隔间,纱障帷幕,专供沐浴梳洗,惯常备好热水,不时靠岸换补。内嵌一方楠木浴池,因这艘船小,比寻常浴桶也大不了许多。 夜谭跨入浴池,将软绵绵的主人斜靠肩头侧身放在自己腿上,轻轻分开他双腿,修长指尖探入其中,细腻清洗了几遍,水池中隐约可见缕缕白丝,如炊烟般袅袅消散去了。 君璇衡假寐时,心跳呼吸都随之停止,夜谭心里清楚此事,可怀中人温度渐渐凉了下去,他便按不住心里不安与焦躁,忍不住轻轻唤了几声。 君璇衡醒得很快,眼中也不见半丝睡意,仍是方才那个慵懒舒服的动作,却抬手环在自己肩上。他一睁眼,夜谭才觉得,灯影桨声都跟着活了过来,池水也原来并不是冷的。 夜谭刚才仔细检查过,君璇衡不曾有半丝损伤,连吻痕都轻不可见,仍不放心问道:“主人,方才行事,有哪里不舒服吗?” 君璇衡正贴着他挤水玩,池水温暖湿润,胸口肌肤间便似盛了一汪月牙,一撞又成海浪拍岸之势,随口道:“没有呀,很好啦,棒极了。” 夜谭微笑点点头,心说太好了,又问:“那主人,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么?” 君璇衡这才停了动作,睫毛一弯:“有的有的,肚子贴着的时候,像这样——”他环手到夜谭腰间背后一按,迫使他挺直腰身,又将自己小腹贴上去。这一块区域,平日几乎从不会有几乎被外人触碰,自然敏感异常,夜谭自幼习武,此处是紧致的腹肌,君璇衡却是纤弱病躯,此处细腻松软,送上去便贴得更加紧凑了。 君璇衡顿觉满足不已,这个高度刚好可以将脸埋在夜谭胸膛上,忍不住抱得更紧了,可他还没来得及多蹭两下,又被夜谭紧张剥开了,慌乱道:“知、知道了,下次再抱……” 舒服归舒服,可腿间温软之物也更贴合,实在敏感又危险。 夜谭深呼了一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问:“还有呢……” 君璇衡仍是不假思索又给出个新答案:“阿谭双手扶在我腰间的时候。”说着牵了夜谭的手,按在自己两侧腰窝最纤细处,欢欢喜喜点点头。 夜谭摸着他的腰,只觉得这具身体越发纤细病弱了,明明初见的时候,还不至于……心里竟是一酸,忍不住将人扯回怀里紧紧抱住。 君璇衡今天已被数次拒绝剥离又推开,已经倍感冷落,此时突然被夜谭一抱,颇有些受宠若惊,还没来得及高兴,却敏感察觉到夜谭情绪十分低落。 他乖乖被抱了一会儿,摸着夜谭头发小心问道:“怎么啦?” “迄今为止,未能护好您。”他闷声道。 君璇衡便清楚,夜谭是又开始自责让自己落下这副病躯了,他自己倒是一直不在意这个,当咸鱼很上瘾,每天横在夜谭怀里的日子逍遥极了,也没认真想过要找法子治。 直到今天。 君璇衡突然觉得,病躯真的太耽误事了! “阿谭,我想想办法,应该能治得好。”君璇衡道。 夜谭为此费心数年,已经不得不承认,此事实在希望渺茫,料他是来安慰自己,只得苦涩一笑:“嗯。” 君璇衡知他所想,望定他眼睛,认真道:“阿谭,你每次都觉得我说笑的事情,我可从来没一句是说笑。” 夜谭一愣,诸般种种过往,忽然纷飞而至,他一生辗转流离,几乎负尽世间一切骂名与侮辱,到头来竟能得此一人,一次都不曾错怪过自己,一句都不曾蒙骗过自己。 何其有幸。 夜谭将他捞出来,仔细擦干头发,钻回被中。君璇衡是羸弱不堪初经情事,夜谭是如履薄冰提心吊胆准备了许久,俱都十分疲倦,很快便相拥睡去了。 夜深忽梦少年事,落花时节便逢君。 [end 2017/02/07] a10 第77章 【混更新】君无望支线夜尽不逢君01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我今天有场突如其来的电影被拉去看,没写成更新【猛虎跪地式磕头认错。说好日更第四天就GG了,好鸡儿丢人,但我聪(作)明(死)地想起有个之前的存稿可以混一混,你们随便看看,不要当真,嘻。时间线是君璇衡一周目死在钟离苑后的,第二次轮回。 夜尽不逢君 君无望×夜谭 知晓一切的君无望,想不明白夜谭的惧意从何而来。 掌控一切的君无望,自始至终也没能赢得夜谭的心。 01】 夜刹在等死。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04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他除了等死原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干了。 他喝了散功损气的烈药,后被主人亲手抽干了内息,身周每一寸经脉都撕得粉碎,又受了一日一夜的重刑,周身皮开肉绽。他清楚再多受一个时辰的刑,自己便永得解脱,可主人却偏偏在此时停了手。 他并不理解二少爷为何要专程将已是个垂死废人的他退回他出身的影卫练营夜行,草草就地掩埋不是更方便。 他三天前就该死了,不知道拖到此刻究竟有什么意义。 夜刹一边等着死,一边昏昏沉沉地做着梦。 那是十年前的深夜,自己还是个肺腑尚热的少年,映着漫天星斗,他唯一的友人说:“照你如今的不败战绩,必然会被评成'夜刹'。既然你想要'夜君'的称号,明天必须输给我才行。” 他摇了摇头拒绝:“若果真如此,想必是我更适合夜刹。” 友人眼里忽明忽暗,只道:“我真怕你会后悔。” 友人一语成谶,他确实成了夜刹。 历代夜刹血魔的下场,要么弑君判主,要么走火入魔。 他何尝不知道。 但他一直清楚,比起自己,的确是友人更像夜君一些。 那天夜君将他从刑架上放下来的时候,问他:“夜刹,这么多年了,你后悔了吗?” 他仍是摇了摇头。 夜君苦笑道:“我倒宁愿你后悔了。” 夜刹这一辈子不曾快乐过。 想做的事情一件也未能办到。 他甚至不觉得冤屈与苦楚,也没想过怎样的日子才算是好的。 他早已经麻木了,何来后悔之说。 他自幼时苦习武艺,终于脱颖而出拔得头筹,但却因锋芒太甚,被束之高阁成为夜行累赘。后来所幸被秦七公子买去,誓要护秦七一世周全,最后却不得不在秦七的授意下亲手杀了他,还拼命拦下弑主的骂名。钟离苑二少爷接手了他,却顾忌他无法掌控,对他百般提防,直至废去他一生功力。 夜刹拖着残躯蜷缩在夜行分店一角,痛得近乎失神,脑海里翻翻沉沉这些过往,心口又冷又死寂,半丝波澜都激不起。他已无任何价值,不会有人再需要他……即刻便将踏入黄泉,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再不会有人知晓。 夜刹正在算自己的死期,他最多可以撑到三天后,但实在找不到理由也没必要坚持到那时。是黄昏时放弃,还是等入夜后再死?是死在前半夜好,还是等破晓更好? 他迷迷糊糊地受着煎熬,店里忽然奔入一人。疾步抢到他身前,又骤然停住了。绕着他来回踱了几步,终究没敢上前。 记账兼掌柜的夜无期瞧见他,出声问道:“公子,是来买影卫的吗?” 来人恍若未闻,只死死盯着角落里那个奄奄一息的伤者,夜无期道:“这位恐怕不太合适,夜行不欺瞒客人,这位是个废人……” 夜无期刚刚说到这两个字,已经被掐着脖颈撞到了墙上,后半句便被生生碾碎在喉腔里。那人咬着牙,寒声道:“你敢再说一次,我先废了你。” 夜行掌柜也绝非易于之辈,竟就这么不及反应被人掐住命门,心中也是大骇。夜行从来不是清静之地,来闹事的人不知凡几,周围暗卫俱都纷纷戒备,只是碍着掌柜在他手里不敢轻举妄动。 这人却不甚在意地松了手,仍站回夜刹面前。 夜刹方勉力睁开眼打量,眼前伫立着的是个不带一丝烟火气的青年,凝脂白玉般的肤色无一丝瑕疵,犹如自出生便不曾沾惹过风尘,眉心一点绯红朱砂艳丽得惊人,墨色缎发淌在肩侧,一身贵重而繁琐的锦衣。他明明逆着光,眸底仍旧光辉四溢,周身柔柔地泛着一层暧昧不清的暖光。 他嘴角噙着如愿得偿的喜悦,眼里却是浓郁的离愁。 此人漂亮得简直像个假人,夜刹觉得自己大概是眼花了。 “疼吗?”那人局促不安地在他身前走来走去,像是想碰他又有顾虑,一双手抬起又放下,不知如何是好,喃喃道,“我,我来晚了……对不起……阿谭……” 夜刹心想:阿谭是谁? 夜无期已经认定他是来闹事,悄无声息按上了机关,那人却回头扔了一包重物与他,道:“这些侍卫随从我都要了。” 夜无期仔细查过包袱没有异样,小心跳开,里面竟全是成色十足的金条。 夜无期抬头道:“好说。还劳烦公子与夜行做个记录。” 那人顿时大怒:“我哪有那闲工夫等,你们手续那么麻烦!以后再补!” 此人阴晴不定,果然麻烦,夜无期全神戒备按着袖口暗刃,沉稳道:“夜行有夜行的规矩,还劳烦公子担待一二了。” “旁边这些打短工的总可以吧?!”那人皱眉道。 夜无期:“这些倒是无妨,付了定金便成。” 那人点点头,立刻吩咐道:“你们几个,去帮我找这附近最好的大夫和药材来,要快。我没什么耐心,别让我久等。” 几人应了,便速速离去了。夜无期翻开账册开始录入,问道:“公子可愿意留个名讳地址?这些都非强求,公子不愿示人也可。” 那人知道有这个流程。前世他没名字,那里留空了。如今他已经有了名字,默默接了笔写下“君璇衡”三个字。 后来他才明白,当时的他,乃至以后的他……都已经没有资格用这个名字了。 昙花不尽夜,无望得君心。他只是辗转流离苦求不得的君无望,再不是那个被夜谭倾慕呵护的君璇衡。 当时的他还不曾意识到这些,想着这个名字心里只觉得庆幸。他还有机会重来,这一世绝对保他周全,夜谭受过的所有苦楚与冤屈,他会一一讨要回来。 君璇衡拼了几张桌子买来被褥床垫铺好,命人小心将他抱到上面,取了温水一点点擦去干涸的血痕。夜刹不明所以,任由摆布。 大夫们前脚后脚踏入店面,越聚越多,一一看过,便就地包扎伤口开起药方来。 君璇衡停了手退避几步,让出位置,蹲在旁边条凳上抱膝盯着他。 一时之间,成群的大夫,周围无所事事等着主人指令的侍卫们,包括这个动机不明的未来新主人,被这阵仗吸引的围观路人,全都目不转睛盯着他看。夜刹很少如此被人聚焦,十分不自在。 “处理得差不多了,回去静养就成。”大夫们说。 君璇衡一愣:回去?回哪?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05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自己没有任何落脚点,客栈又太吵,又等不及现在出门买栋宅子,他一刻也不想再把夜谭凉在这里。 君璇衡忽然想到个幽静雅致的所在,心里有了定论:“出城,叶府。” 那是钟离苑大少爷在长洛的一处私宅,他前世去过几回,很喜欢那里。如今借住几日,正好合适。 至于同不同意,就由不得大少爷了。 叶府留着几个粗仆侍婢,君璇衡先行一步想去与他们打个商量,说要借住几日。一个陌生人,突然堂而皇之说要住进来,主人又不在,管家自然不肯,君璇衡也懒得多说,全都绑了扔在柴房里。 夜刹被软轿抬进来的时候,叶府已经只有君璇衡的人了。 他在钟离苑任职三年,知道这处是大少爷的家产。再看看那个不可方物的新主人,心里影隐升起个推论。 那软轿是照着最贵的买的,规格比普通轿子大上一倍,进了正门便走不了几步了。距离北屋正房还有数十步之遥,君璇衡掀开轿帘探身进去,自然地搂住夜刹的腰。 夜刹身体一僵。 君璇衡察觉到他的不自在,安抚道:“轿子进不去了,我抱你罢。若不小心碰疼你了,大可告诉我,别忍着。” 夜刹避开了他的手,低眉道:“贱躯不敢劳烦主人,属下可以自己走。” 君璇衡道:“跟我还有什么客气的?” 夜刹皱了皱眉。我与你素未谋面,又有主仆之别,岂能不客气。可他语气举止都如此自然地亲近着自己,简直像…… 像认错了人一般。 夜刹扶着轿壁晃悠悠起了身,还没站稳君璇衡已经不由分说将他揽入怀中,劝道:“听话,不闹了好不好?” 夜刹从未与人亲近过,搭在他手臂上想推开,心里却也清楚自己不该违逆主人意愿。君璇衡看出他的排斥,心里无端端慌乱起来,下意识环紧了手臂,怀里人疼得一声闷哼。 “弄疼你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君璇衡忙松了手连声道歉,又道,“你要一走动,伤口又会开裂,让我抱你进去好不好?” 夜刹低头只是道:“主仆有别,万不可如此。” 君璇衡没法,只好又问:“那我找别人抱你进去成吗?” 他让步至此,夜刹只好点点头。 君璇衡万分不甘,命人小心将他抱进主房的梨花木拔步床上。随后安排众人煎药的煎药,打饭的打饭,将其他人轰走了,自己回床边又开始盯着夜刹看。 夜刹想着此人既然是新主人,总不能一无所知,开口问道:“您是月尝笙吗?” 钟离苑大少爷苦苦追求月尝笙多年,也只有月尝笙才能在大少爷的宅子里想来便来想走便在。夜刹没见过其人,却听说那人相貌绝色。想到那串儿传言,怎么看都是眼前这个人。 君璇衡不由得一笑。前世他猜错了一次,这次又原模原样猜错了。方才那生疏的排斥感带来的失落渐渐散了一些,他果然还是原来那个他。君璇衡摇摇头答道:“不是。” 君璇衡向来不瞒他,又补了一句自己知道的情报:“月尝笙已经死了。到现在死了差不多快两年了……这事儿确实没几个人知道……你也不要在大少爷面前提。” 夜刹闻言看着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疑云迭起。大少爷这几年从未停止过追寻月尝笙他是知道的,连大少爷都不知道的事情,主人怎么会知道?而且如此笃定,仿佛亲眼见过一般。 尤其是……主人提起这件事,为什么要笑? 一条人命陨落了,有人还在穷极一生不知真相地苦苦追寻,是什么好笑的事情? 夜刹知道他的第一人主人秦七公子温和而洒脱,知道第二任主人钟离子息谨慎善筹谋。 却看不穿他新主人的性子,只觉得处处都透着诡异。 夜刹问:“可否请教主人的名讳?” 君璇衡听见这似曾相识的一句,心里是雀跃的期待,眼底一弯煦风秋水:“我还不曾有名字,你帮我取一个吧。” 夜刹不知道主人为何突然笑得更开心了,但他记得之前在夜行,掌柜夜无期问能不能留个名姓,主人分明接了笔写了什么。 这是在试探?还是取乐? 夜刹无意揣摩主人的心意,再大的敌意和警惕在他都是寻常。他垂眼看着床角,只道:“属下低贱,不堪此大任。” 君璇衡忙道:“无妨。你只管取便是了。” 夜刹默不作声。 君璇衡磕磕绊绊地又劝了几句,声音越来越小。 夜刹一句话也不接。 君璇衡等了很久。 等得心口都开始发凉。 他忍住涩意,艰难开口道:“我……我叫君璇衡,你叫夜谭。我以后就叫你阿谭……可好?” 夜刹波澜不惊地点点头:“谢主人赐名。” 心中却想:您果然心中早有定论,何必来问我。 只是,夜谭到底是谁? 夜刹此时尚不知道。 这个问题,从此阴魂不散地折磨了他一生。 第78章 混更新】君无望支线夜尽不逢君02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在这个将近12点的深夜我的菇菇和签签突然告诉我我出现在了首页推荐上。首页推荐意味着要日更,不日更的会被拉黑名单以后再也没有推荐位。wtf? 还有十几分钟就零点了??突然告诉我要更新???啊????哈????喵喵喵???赶紧从我的废稿草稿里复制了一段混一混……对就是今天这一章,大家随意看看不要当真【??PS.挂逼接下来就是新篇章啦,过几天就开,咸鱼了这么久真的万分抱歉!!!【土下座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06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寅时更声落尽,夜谭才从梦魇中清醒。自从内息中空,这具躯体越来越难掩倦意,很难如常苏醒了。如今有了新主,更不容懈怠,夜刹起身穿戴齐整,从枕边摸出一把剑来。 此剑无名,原是夜谭早前在夜行受训时惯用的寻常兵刃。追随秦七公子秦可奏后,秦七赏给过他一把“春秋代序”,在秦七故去后便折断剑刃随着主人下葬了。二少爷曾赐与他一把“枯荣”,被驱逐出钟离苑的时候也留在了原处。如今留在身侧的,反而也只有最初的这把。 夜谭方才推门,脚下一跌滚落个人影,磕在地面上轻呼了一声。 夜谭静静看着他,倒也没多少诧异。他如今内力全无,自然是察觉不到身畔哪怕咫尺之遥的的任何人了。 “主人?” 君璇衡揉揉额角撑起来,迷迷糊糊地问:“阿谭,你怎么下床了。” “属下但凡能动,每日此时练剑。”夜谭道。 “嗳……不急。你伤还没好呢。”君璇衡爬起来拍拍衣摆灰尘,理罢了,抬手去牵他手,“先回去躺着吧。” 夜谭下意识地避开了。 君璇衡心里难免失落,仍朝他一笑:“等你内力治好了再练。你放心,我有办法的。” 夜谭对引息之术有所耳闻,知道他所说的法子只有如此,断然拒绝道:“即便成功,属下恢复内力,也不过三流功夫。主人无需为属下贱躯折损一位一流高手。 ” “不要别人,我就可以呀。”君璇衡漆目亮晶晶地看着他,欣然笑道,“这些小事,我愿意为阿谭做。” 那笑容落进自己死寂的心谭,禁不住激起一痕波澜。夜谭恍了恍神,平静婉拒:“主人说笑了。尊卑有别,岂可为属下自损修为。” 君璇衡忽而一顿。 他回忆起来,引息造成的身体创伤是无法弥补的。前世便是吃了这个亏,害自己落在二少爷手里便无挣扎余地,酿成无可挽回的惨剧。如今他仍旧没有系统权限,只能依赖修改器做点些微变动,万不可再重蹈覆辙。 夜谭看见主人双眸里的星光陨落了一般失了光彩,垂眼想了想道:“也对,不能是我。” 夜谭闭了眼,心道:如此才对。 “反正能治的,一定有法子。阿谭,你相信我。”君璇衡将他推回房内塞到床上,转头看见窗户大开,盛着一轮满月,“怎么能吹风呢?着凉可怎么好。”关了窗,解开竹帘垂下,理顺竹帘上的褶皱。 屋里没了月光,又遮得严严实实,君璇衡回身要走,脚步便顿住了。 夜谭躺在床上,听着君璇衡悉悉索索摸了半天,才踏出几步。 夜谭:“主人,您看不见?” 君璇衡摸着桌边缓慢前行着,无奈道:“是啊。太黑了。” 夜谭翻身下地,准确将小臂探进君璇衡手下托起,道:“请随属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触碰自己,君璇衡涌上一丝惊喜,顺着小臂摸到他手背,双手合而握住,边跟着走边笑了:“又麻烦你了。阿谭的夜视力还是这么好呢,真羡慕啊。” 夜谭默不作声听着。 扶着主人挪到门口推门出去,面前是三个方向的走廊,夜谭问道:“哪边?” “什么哪边?”君璇衡一时未反应过来。 夜谭:“您住的房间。” 君璇衡道:“我不住其他房间呀。我……我以前也只睡过这间。” 夜谭闻言撤了手,单膝跪地面无表情地请罪道:“属下顾虑不周,望主人责罚。” “哎,不是这个意思啊。阿谭……”君璇衡在他身前想扶他起来,使了好几次力夜谭都岿然不动。心下茫然,不由叹了口气。 这次读档重来,遇着夜谭,总觉得分生。本来……前世从第一次见他起,交谈,命名,牵手,乃至后来同塌而眠,都是那么自然的事情。 而今他站在身侧,却像隔着天涯。自己只是留在房里,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不自在。以至于越想靠近,越是情怯。想与他同睡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能偷偷窝在门外。 他想不明白何以至此,不明白到底缺了什么,这才是最令他心慌的。 第79章 逢君 作者有话说: 哇终于出了作者废话的功能!!我好开心!!!让我吹两句!!主线是第一人称所以到后期很多事情写不到,接下来用第三人称补一补边角的小故事。这段时间线在回剑阁后两三年左右!超可爱的四人组日常QuQ 夜逢君怎么来的后面会写 夜谭常能在君璇衡脸上见到温柔又沉溺的神情,意外的是这次主人面对的却不是自己。 时节正要入夏,秣陵方才转暖,恰逢夜阑从梅家坞带来新采的茶尖,君璇衡趁着晴好拉他在湖心亭内烹煮。夜谭停手将嫩茶与金银花收回罐中,才顺着主人的目光望去,继而那一丝不悦俱都转化成震惊。 月门处立着二人,一华冠丽服,一玄衣裋褐,俨然长得和自己同主人一模一样。 要不是神情实在陌生,夜谭几乎要以为自己已经灵魂出窍了。 那个酷似君璇衡的青年满脸不耐:“这是我家,想去哪去哪,何必还要人通报。” 那个酷似自己的侍卫无奈道:“这不是你家。” 锦衣的青年虽然长得很像,但还是能一眼分辨出来,他神情七分是自负,三分是刻薄,和主人判若两人。 反而旁边的侍卫,神情装束都与自己无异,甚至连腰间松风都与自己无异。 夜谭不免停住目光多看了几眼,那人也无意间扫到了自己。夜谭精神一凛,如临大敌,那人的目光却泰然自若地又滑开了。 那人风轻云淡,倒显得自己如惊弓之鸟,夜谭无端生出种挫败感。 君璇衡面露欣喜,蹦出去迎接,抓了君无望的手喜道:“哎你怎么——” 君无望一口截断道:“别乱说话,小心出事。” 君璇衡抿了唇,按捺了一小片刻,又小心问:“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07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君无望道:“你最好一个字也别说。” 君璇衡闭紧嘴点点头,开始比划。一会儿指湖心亭,一会儿做采摘状,一会儿扮成猛兽,一会儿原地跑跳,一会儿在胸前虚握一划,跟了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动作。 君无望看不懂,冷漠道:“别犯蠢了,备饭。” 君璇衡高高兴兴去了。 夜谭看此人对自己主人颐指气使,傲慢无礼,心里已有不悦。但既然是主人的朋友,他也不能失敬,只是微微垂了眼。 君无望从进来一直时不时打量着夜谭,这时察觉到他眼中敌意,没头没尾地讲了一句:“我这还什么都没做呢,干嘛又这副表情?” 夜谭:“又?” 夜逢君道:“他有点儿臆症,不用理他。” 君无望却没心思搭理他们,驾轻就熟地径自进内院去了。 夜谭绕道到伙房里找主人,君璇衡正在和七七商量菜谱。说是商量,也只有一句话:“你就照着我和阿谭平时最喜欢的那几个菜,全都要一遍。” 七七拒绝道:“不成,烤鱼这个月已经吃了三回了,今天到了你该吃芹菜的日子。” 君璇衡辩解道:“今天有客人呀!我不吃,给他们吃的……” 七七:“那不是你自己喜欢吃的吗?还想赖在别人头上?长本事了啊你?” 君璇衡交涉无果,委屈极了,蹲到菜园子里开始欺负七七的蒜苗泄愤。 夜谭摸了摸他的头,又问道:“主人,刚刚您那段动作……是指邀请他们上湖心亭,喝虎跑泉泡的新茶的意思吗?” 君璇衡喜道:“阿谭看懂了!” 夜谭道:“嗯……但是有个动作不明白。”他单手虚握,在胸前一划,“这是什么意思?” 君璇衡:“这个动作代表夜阑呀。” 夜谭惊了:“……是,掏心?” 君璇衡看他表情:“有点……瘆得慌?” 夜谭点了点头。 君璇衡:“也是……可是不然怎么比划呢?你找个更能代表夜阑的动作?” 夜谭思来想去,得出结论:“确实没有了,还是主人最聪明。” 君璇衡得意非常。 夜谭:“以后还是少比划。” 君璇衡:“哦。” 主人邀他们吃了一餐饭,虽然兴奋难忍,仍旧很听话地几乎不开口,但也止不住好奇来回往夜逢君脸上瞧。 夜谭对他二人的身份来历也在意到了顶点,但他最是规矩,君璇衡不提的事情他从来不多问也不多想。 君无望吃到一半,不悦地拍了筷子:“夜谭不够你看的?老看我的人作甚?” 君璇衡道:“哇他们两个长得好像,我都有点分不清,正在找不同。” 君无望看一眼夜谭,冷笑道:“他们可一点儿也不像,是你瞎了。” 君璇衡错愕道:“哪有?” 夜谭听君无望对主人出言不逊,已经非常想砍人。夜逢君看在眼里乐得不行,怕自己笑得太过分,抬手遮住了嘴。 君无望一边在心中嘲讽他没眼力,一边解说道:“你看谁乖巧听话,谁就是夜谭。谁恶劣欠揍,谁是夜逢君。” “啊你叫夜逢君呀。”君璇衡是第一次听那人的名字,友好地对他眨眨眼,伸了手一握,“啊你好呀,我叫君璇衡,是秣陵剑阁的主人,你们以后有空……” 夜逢君忽而收敛了笑意,恭敬地垂眼在他手背上一吻,抬眼沉声道:“主人。” 君璇衡的话头打结了,脸猝地红透。 夜逢君颈边紧紧贴着夜谭的剑刃。 “阿阿阿谭Q口Q!!”君璇衡惊惶地捏住夜谭把脸埋进他肩膀嚎道,“完蛋啦我真的分不清你们两个!!!” 夜谭一听,越发想杀人灭口。 “开个玩笑而已嘛,何必动怒。”夜逢君意犹未尽地笑笑。 君无望更为不快:“你招惹我便罢了,干嘛逗他?” 夜逢君无辜道:“谁知你们都是一样的好骗。” “这好办。”夜谭剑尖上移,抵在夜逢君脸颊上,“我在这里划上一刀,如何?” 君无望:“好主意。” 他语气也满是愤恨,想来已经因此吃了不少亏。 “哎不好不好,这是客人啊,阿谭。”君璇衡拦着夜谭把剑撤下来,夜谭乖巧应了命,剑尖回挑竖在自己眉前,说道:“那就在属下脸上做个标记罢。” 君璇衡与君无望同时喝道:“不行!” 夜逢君哑然道:“哇无望你是不是有点太薄情了……你都不护我,却要护他……” 君无望冷笑道:“彼此彼此。” 君璇衡抢了夜谭的剑抱回怀里,君无望道:“夜谭,我帮你看着他就是。你别伤着自己。” 此事算是勉强揭过,夜谭心想,若以后再发生,取他性命赔礼也不为过。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08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君璇衡看了看君无望,拽拽夜谭的袖子:“阿谭,我和君无望也长得很像,你该不会也分不清吧……” 这怎么可能?夜谭心中,二人高低立现,天差地别,绝无认错的可能。 可这话说出来实在失礼,夜谭便道:“分得清。这位公子,身量比主人高上一寸。” 君璇衡尚未发现此事,惊道:“有吗?” 君无望点点头。 君璇衡奇了,两人是同一组数据,怎么会有区别?因问:“为什么?” “关你何事。”君无望冷冷回绝,夜逢君却笑了:“他嫌我太高,接吻的时候不舒服,就调高了一些。” 君无望:“……我简直后悔带你出来。” “……会吗?”君璇衡疑惑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看了看夜谭,捧着他脸颊亲了上去。 夜谭一惊,竟忘了要回应他。 君璇衡松了手,歪头舔了舔嘴唇:“不高啊,刚刚好。” 夜谭回过神来点点头:“嗯,属下也觉得……刚刚好。” 君无望觉得这饭没法吃了。 扔了筷子阴着脸回房里去了。 “他生气了。怎么办?”君璇衡忧心不已,起身道,“我去看看……” 夜逢君笑着拦住他:“无妨,你们继续吃罢。他也是想通了才愿意来见见你们,但总有些意难平。我去哄哄他就好。” 君璇衡点点头,又道:“我……我和阿谭,以后一定收敛一点。希望不要再惹他不开心了……” 夜逢君笑了:“你又怎知他不是在借题发挥对我撒娇呢?” 第80章 相衬 夜逢君出了正厅,沿着抄手游廊绕了一会儿,在一方镂空步步锦的套方花窗前找到正在神游的君无望。透过花窗是一片活水池塘,西侧空地上种了一小片翠竹。 因了这片竹林,隔着重重烟雾外的寒山寺便被遮住看不见了。江南一带的园林,极讲究借景,所以这块空地上的植被换过多次。有一世是枇杷,有一世是桃花,也曾试过黄杨、山茶与桂花。 在那些得不到夜谭注视的漫长煎熬中,无所事事的君无望只能将自己没有止尽的光阴虚耗在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上。 隔了这许多轮回,君无望回头再看,发现还是翠竹最登对。 夜逢君看见那溺毙寒潭般的眼神,忍不住出声唤道:“主人。” 君无望回头看着他的面容,一时有些恍惚,不禁问:“你是谁?” 他回道:“是您的人。” 君无望恍然:“夜逢君啊。” 夜逢君垂首站在他身侧,专注地凝视着他。 这里毕竟是剑阁,君无望自有股按捺不住的躁动。 君无望轻声唤道:“阿谭。” 夜逢君稳稳应了:“在。” 往事前尘醒复醉,沧海飞砂散还聚。这感觉真是奇妙,夜谭不是夜逢君,夜逢君却是夜谭。 他端正站在廊下,没半丝戏谑的笑意,反而更加撩人心弦,君无望忍不住按下他的头索求了一个绵长的吻。 夜逢君看过每一世的记录,亲眼见着过去的自己如何一次次拒绝君无望的好意,如何残忍地浇灭了那颗炙热而温柔的真心,浑然不知地安然享受着他的护翼,却将他逼进万丈深渊。 他无数次告诫自己:这次换我主动。 夜逢君经历完这一切,胸腔中热血与占有欲都澎湃到了极致,恨不得在一天之内就弥补他所有清冷与孤苦的岁月,迫切到近乎轻薄。而心意虽然如此,刻在骨子里的恭敬与温顺却还没来得及彻底遗弃——热切到轻佻的夜逢君,与淡漠却温柔的夜谭,他在两个极端中来回摇摆,自己都觉得快精神分裂了。 自从一回了剑阁,旧景旧情历历在目,他更像是倒退回去了。 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他自己也忍不住会想:我何德何能,您为什么还不放弃我? 每当夜逢君有这个念头的时候,便更是像将君无望拒之门外的夜谭。而每当他这副神情的时候,君无望早习惯了是换自己主动。 君无望噙他的唇将他压到游廊一侧的阑干上,一边划开了夜逢君的衣襟。 夜逢君反应过来,小声问道:“您要在这里……?” 君无望含着他的耳尖轻轻啃噬着,哑声问:“是谁说……所有地点与姿势,都要补偿给我的?” 这句话自然是夜逢君说的。 当年在长洛叶府,君无望悄悄给夜谭种下涅槃蛊备好后路,确认万事俱毕,在心里与那人道了诀别,翻上院墙准备就此永远离开。他只盼此生夜谭与君璇衡平安终老,永远不要有需得来天山求他相救的那天。 他追逐那个身影已经太久了,是时候好好休息了。 君无望还没站稳,院墙外有个无比熟悉的声线招呼道:“不是要去天山?我送你一程。” 君无望一惊。 将脚下骑在玉兰白龙驹上攥着缰绳歪头看他的男人和里屋中早已就寝的夜谭来回打量数次,整个人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 君无望大骇道:“怎么会有两个夜谭?!” 白马上的那人笑了笑:“你说错了。算你自己,有三个呢。”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09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君无望窘迫非常。 那人向他伸出手,君无望鬼使神差地握住,被他拉回马背上。 君无望僵住了,听得他在自己耳边轻声道:“能先换回你自己的脸吗?我看着实在有些诡异。” 看他瞠目结舌没有反应,那人无奈一笑:“罢了,主人,我帮你便是了。” 他抬手按在自己眉间一按,君无望只觉一凉,容貌已经变回去了。 君无望大惊:“你怎么会有权限?!你是谁?!” 他却问:“你还记得这个世界编号是多少?” 君无望机械背诵道:“S233B817……” 他笑了:“你再看一遍。” 君无望阖了眼切进系统界面一查,复又一惊:“818?!怎么回事?怎么多出来一位……我明明读的是817的档……” “是我读的。”那人笑道,“这周目,真正管理员是我,不是你。” 君无望:“你你你你该不会……” “是我。你将现世的名额转让给了我,我老死之后,去了现世,读取得知了这一切过往……”他松了腕力信马由缰,在竹楼夜景中穿梭,轻轻搂紧君无望,“我既然知道了这一切,怎么忍心放你一个人?” 君无望低声道:“你……你既然获得了永生,为什么要放弃现世的资格……” “放心。隔壁那个夜谭,比我低一级,我们不算同一个人格,我没违反禁令……主人,哪怕这一世结束,下一世我还会找到你的。” 他又道:“再叫我夜谭也有奇怪,主人,给属下起个名字吧。” 君无望眼眶一红。 这是夜谭第一世才对自己说过的话。他后来花了不知多少力气……却再也没能让夜谭和自己心平气和地交流过。 “我、我不会取名字……你自己……”君无望期期艾艾地道。 “那我便自己取了。”他弯着眼一笑,蹭了蹭君无望的脸颊,“就叫夜逢君吧。” 君无望觉得有些太直白了,脸都烧起来。 夜逢君又幽幽道:“我仔细看完了你每一世的记录。” 君无望霎时紧张起来:“怎、怎样?” 他太清楚自己搞砸了多少次,太清楚自己做了多少让夜谭讨厌的事情了。此刻被他提起,忐忑非常,犹如待宰的羔羊。 “我觉得你一直搞错方向了。”夜逢君道。 君无望愣了:“啊?” “一无所知的君璇衡,与一无所知的夜谭相互吸引。你明知道如此,为什么非要让知晓一起的君无望,去找一无所知的夜谭呢?这不必然南辕北辙么?” 君无望哑然。 他早觉得自己每一世和夜谭接触,都越差越远。 却忘了,两个人根本不对等。 “知晓一切的君无望,自然该配知晓一切的夜逢君了。”他坦然道。 “你不是说过吗?”夜逢君将他抱起来对转自己,抬起他下巴,“只有君璇衡才陪得上这个圆满结局。” 君无望经历数百轮回,再也没有机会被夜谭温柔相待,此刻大喜过甚,反而有些傻了,只是呆呆看着他。夜逢君看着这双失神的眼睛,一腔心疼灼烧着肺腑,温柔吻住他,轻声道: “这句话,对你也是一样。” 君无望神色仓皇,有些难以置信。他甚至没有言语,一声不吭地低头紧紧拽着他袖口,夜逢君在他耳侧蹭了蹭:“想什么呢?” “我做过太多次和你善终的美梦了。”君无望苦涩一笑,眼眶干涩地发酸,“怕这次也是假的。” 夜逢君很清楚,最初几个轮回,他也有不甘,也曾声嘶力竭地哭嚎过。越到后来,再如何难过,再撕心裂肺,也只是这副淡淡的哀愁,他已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主人,我知道我已经错过太多了。”夜逢君轻轻在他指尖一吻,“您放心,您所有心思都是徒劳……我会一一补偿给您。” 他小心抱着主人,不禁想起有一世,是君无望这样抱着夜谭策马赶路,忍不住想要他。——君无望能亲近夜谭的机会,本来就少之又少,也难怪他会在马背上动心。 那一次自然也是因为夜谭的抗拒无疾而终了。 夜逢君这么想着,身体不由得起了反应。君无望察觉到了变化,面色与身体俱都僵硬了。 “您曾经在马上对夜谭动过情吧?”夜逢君环抱着他,一手轻轻安抚着,在他耳边温声道,“别拒绝我,主人……每次您心动,每个时间,每个地点,我全都知道。我想……全都补偿给您。” 君无望听罢,便似着了魔一样沉醉了。 夜逢君松了缰绳,拉开宽大的披风扣在主人身前,掩去二人的身躯,在颠簸起伏中褪去主人一半的衣衫。肌肤紧紧贴合,夜逢君一手按压着他胸前点红,一手探入他腿间摩挲。君无望按住他的手,竟道:“你直接进来罢。” 夜逢君道:“岂可伤到您。等过会儿做了扩张……” 君无望闭着眼,嘶哑道:“我等得还不够久吗?” 夜逢君愣住了。 他忽而明白过来,也许君无望此刻需要的,不是抚慰和快感,不是一场万事俱备有条不紊的情事,而仅仅是疼痛——真实的,坦白的,事关彼此的疼痛。 马停了下来,几近脱力的二人都只能伏在马背上喘息。 “怎样?主人,可还满意?”夜逢君轻吻着他的背,戏谑地笑问。 “不好玩,后悔了。下次不玩了。”君无望惨白着脸,十分后怕。 这一晚消耗太大,君无望久久不能回神,夜逢君抱着他进河中清洗时,他早累得昏睡过去了。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10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那天君无望确实被吓得不轻。 但也仅限于那天而已。 他牢牢记着夜逢君打动他的那句话,在所有自己有兴致、夜逢君却觉得不妥的时候拿来说服他、反驳他,可谓锱铢必报。 他早不是那个善良天真的君璇衡了,他蛮狠,霸道,记仇,恶劣又轻佻。 这都没关系,因为是他,夜逢君永远甘之如饴。 第81章 君无望,我们走!(不 “你不是说,所有一切……都要补偿我的吗?” 他在剑阁落日余晖中再度提起这句话,感怀旧情变回昔日温润乖巧模样的夜逢君,一如既往地缴械投降乖乖臣服。 君无望心里忍不住想捉弄他,环抱着手臂退开,抱坐在曲阑另一端,道:“你自己弄罢。” 夜逢君拿捏不准他的意思,低头看看自己半裸的身躯,疑道:“您是说……前面还是后面?” 君无望:“都要。” 夜逢君为难地皱了皱眉。 君无望一声不吭地冷眼瞧着他。 短暂地犹豫之后,他含住自己手指打湿了,撩开衣摆,探入自己身躯,深吸一口气慢慢刺入。他迎着君无望毫无温度的目光,慢慢转动着适应了,又伸入第二根。 夜逢君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自然并非不知羞愤。他低垂着的侧脸,死死闭着的双眼,紧绷着的脊背,攥紧的另一只手,都昭示着他多么心有不甘。 但只要君无望提了那句话,无论多么违背心意的、想要抗拒的要求,他都会无条件应承。 今日的夜逢君比平时乖巧太多了。 君无望不是第一次这样捉弄他,唯独这次他毫无抗拒地咬牙应承了下来。 君无望很清楚原因。 毕竟是剑阁,这个熟悉又敏感的地方,必然会让他想起他还是那个夜谭的日日夜夜,唤醒他的恭敬,隐忍,清冷,热忱——以及,愧疚。 那些他自己做岔让夜谭生厌疏离的错事,夜逢君却将缘由都归咎于己身。 那该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 念及此处,君无望便有些愤恨起自己的狡猾来。 “对不起。”君无望忽而钳住他抚慰着自己的手,歉然道,“我……刚刚见你看着君璇衡的眼神,听见你喊他主人,我虽然知道是玩笑……但还是很生气,就很想罚你……” 说是生气可能不太准确。 真要选个措辞的话,该说是害怕吧。 君无望尚在惶恐中,却听夜逢君苦笑道:“惩罚?怎么能算是惩罚?我抱你的时候,对你来说这么恶劣的事情吗?” “不是这个意思……”君无望忙辩解。 夜逢君打断他,似笑非笑道:“属下做完扩张了,您可以享用了。” 君无望红着脸着急道:“我不是真要那样对你,你别当真……” 趁着他还在发呆,夜逢君半跪着骑在他身上,从下摆处探入腰间扯下裤子,扶住主人早就坚挺的硬物,将自己送过去抵在他前端。 君无望看着夜逢君强忍耐着不适也想取悦自己的笑意,心里又酸楚又慰藉。愣愣地感受着自己被他包裹住一寸,一瞬间丢了理智,本能地按着夜逢君的腰挺身一撞,直入深处。 夜逢君压抑着痛楚闷哼一声身体一颤,便不动了。 “怎么了?”君无望回过神来暗恨自己不够自持。夜逢君每次都是极尽温柔的,如一场精心策划的侍奉,除了第一次应自己要求,从未让他受过苦。他立时后悔了,心中生愧不安地问,“不舒服吗?对不起我刚刚没忍住……还是你果然很介意?” 夜逢君叹口气:“这里距离正厅不远,也太容易被人瞧见了。果然……还是有点怕被人撞上。” 君无望笑了:“你是怕被你看到呢,还是怕被我看到?” 夜逢君知道他指的是夜谭和君璇衡,摇摇头道:“夜宵,夜阑,七七,君洛书……剑阁这么多人,被谁看见都不太好。” 君无望感受着他炙热的体温,轻轻顶弄着:“那怎么办,我可一刻都舍不得出去呢。” “无妨。”夜逢君垂首道,“我答应过您的,主人尽兴便好。” 他忍耐至此,只为自己考虑,君无望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禽兽了。轻声道:“不退出去也能回去啊,逢君,你抓紧我。”夜逢君闻言紧紧环抱住他,君无望扶住他的臀瓣,一挺身站了起来。 “……”这姿势简直让羞耻度又创新高,夜逢君颇为无奈地叹气道,“那您走快点吧,别叫人看见了。” 【拉灯了Q3Q 以后本子里补完】 翌日。 剑阁大阁主君璇衡抱着全身赤裸的二阁主夜谭在院子里拔腿狂奔的事情,传遍了秣陵上下。 夜谭猜到是怎么回事,对那来历不明的二人的敌意,更加旺盛了。 中午吃饭时候,夜谭脸色十分不妙。当着众人的面,森然宣道:“剑阁不许人全裸乱跑,更不许人抱着全裸的人乱跑,希望诸位自重。下次再犯,定不轻饶。” 夜逢君汗颜道:“两位阁主,这种事就不必专门立规矩了吧……” 夜谭冷笑道:“怎么敢约束贵客,这条规矩是立给我剑阁自己人的。” 夜宵大惊失色:“老大你居然看见了?!” 夜谭:“???”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11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宵又苦苦解释道:“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呀老大!我劝过了夜阑记不住呀!你别怪我呀老大!!” 夜谭:“……” 君璇衡忍不住安抚他:“哎,阿谭,也不算什么大事吧,他们高兴就好了。” 夜谭哑口无声。 君璇衡转头问道:“但是为什么要全裸在院子里跑啊,很好玩吗?” 夜宵崩溃道:“不好玩,想自杀。” 君无望压低声音,偷偷问道:“有这么糟?” 夜逢君戏谑一笑:“下次换你亲自一试。” 君无望打个寒战,挺直脊梁严肃道:“此事有伤风化,是该严加管束。” 君璇衡:“哦,既然无望你都这样说了,那便加上这条规矩吧。” 整个剑阁唯一的正常人夜谭,今天也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第82章 该打是要打的 君无望二人大摇大摆住进了北屋正房,夜谭和君璇衡便被挤出去了。 好在剑阁房子不少,索性搬到了另一侧的别院。这院落是夜谭选的,距离正殿有一炷香的脚程之远,也有几分私心在里面——他不知为何,不想让主人距离那两人太近。 即便如此,这天入了夜,巡夜都敲了三更,夜逢君还是找上门来了。君璇衡正依在软塌上翻书,一边看夜谭擦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念着话本,被来人打断,夜谭实在不甚欢迎。 夜逢君披着一件宽松的玄青长袍,腰间草草一扎,靠在门框上问:“能问主人家借点沐浴用的热水吗。” 夜谭一句话也不搭理他,回头请示君璇衡的意思。 “锁钥轩不是有侍婢?”君璇衡合了书册坐直问道。 “主殿的侍婢是服侍主人的,既然您搬了过来,婢女当然也都带过来了。”夜谭避重就轻地答了,仿佛正殿没留人伺候只是无心的疏忽。 君璇衡果然不疑有他,便说:“阿谭,你去挑几个人安排一下吧。” 夜谭接了命,就得出门吩咐。可夜逢君仍歪着头靠在门框上凝视着君璇衡,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夜谭无论如何不想留他和自己主人独处。 他正要逐客,却听夜逢君道:“你看看你主人。” 夜谭闻声回头,霁风朗月,半室昏黄,唯君璇衡身侧燃着几盏雀跃的灯,仿佛星光烛火都交汇在他身上。他身周一侧是月华映着步步锦窗棂的清冷余辉,一侧是暖烛如夕阳薄暮的柔和光晕,眉心朱砂隐在冷暖交错之间,艳丽与寂寥俱都有之。因刚刚从卧姿撑起来跪坐,随之倾倒一侧的松垮衣襟处漏了一截羊脂凝玉般的锁骨和肩膀。 他是惯常毫不设防的闲适姿态,正困惑地注视着自己。 夜谭心里忽而便漏跳了一拍。 “你看你主人,多漂亮?”夜逢君嗓音低沉,如空谷幽魅,“这都忍得住,还是男人么?” 夜逢君笑罢赶紧转身溜了,夜谭尚在恍神,回过头细细想了几遍夜逢君的意思,等明白过来忍不住脸色一黑,青筋暴起。 夜谭忍无可忍,终于逾矩问道:“主人,他们二人到底是什么人?属下原猜君无望确实是您的兄长,可夜逢君又到底是谁?” 君璇衡自己也早想问了,可君无望告诫过乱说会出事,只对外说两人都是自己和夜谭的亲兄弟。近日一直没机会和君无望单处询问,为难地想岔开话题:“我也不太清楚,你问这做什么……” 夜谭寒声道:“我想杀他。” 君璇衡慌忙拦道:“哎不可,他们都是朋友啊,没有恶意的。” 夜谭能感到君璇衡对他们所知也不多,却偏偏又无条件地信赖这二人,更觉得危险了。他闷闷不乐地坐回榻边,将主人松散的衣襟拉紧了整理好,腰带也解下来重新系了一遍。 君璇衡十分郁闷。 他知道君无望和自己是同根同源,大概也能猜到夜逢君和夜谭有联系。都是同样的人,夜谭对待他们的态度为什么能差这么多。 夜谭纵然万般排斥,却仍旧听令出门安排了婢女和侍卫调遣至锁钥轩。处理完事回来,神色仍旧没有缓和,伺候主人脱了衣服躺回床上,自己一言不发闭了眼。 “阿谭……”君璇衡叹口气,捏着夜谭修长的指节轻声请求道,“你对君无望好一些罢。他是个很可怜的人……” “君无望傲慢无礼,夜逢君轻佻鄙薄,这两人辱及主上,属下断难容忍。”夜谭冷硬回绝,“除了主人,其他人与属下无关。” 他平时都温吞和顺,一碰着君无望却决绝地仿佛换了一个人。君璇衡虽未亲历那些轮回,单是设想也忍不住凄然,忍不住道:“若我告诉你……君无望和我,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呢?” 夜谭疑惑地转过头看着自己。 君璇衡想了想,尽量用他能听懂的说辞解释道:“佛说百亿须弥,百亿日月,构成三千大千世界。有这么多世界……自然也有许许多多个君璇衡,也有许许多多个夜谭。你和我,夜逢君和君无望,都不过其中之一。” 夜谭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信自己主人是迷途的仙人,再通天彻地的异事都是理所应当。君璇衡从来不曾骗他,此事别人听来或许匪夷所思,他是一丝质疑也不会有的。 “我遇见了阿谭,便留在了这里。但每个世界里,我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能被你喜欢上,再平稳安乐地存活于世。”君璇衡闲散的笑容沾了几分落寞,低声说,“你别忘了……我被二少爷俘获施刑的时候,是他救了我。” 夜谭对此事一直十分后怕,此时一提,不由得动容了。 “你觉得他刻薄、傲慢、阴狠又乖戾……都是被每一世轮回折磨到变了质。”君璇衡胸腔中酸得厉害,起身赤脚下了地,攀在花窗上斜倚着,“如果那天我就此死在钟离苑,与阿谭阴阳相隔了……我迟早也会发疯,跨越无数世界找你,变成君无望那样狠辣而绝情的性格。” 夜谭如醍醐灌顶,心神俱震。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天生幸运,能遇上主人,纵然路途坎坷却总能化险为夷。 原来这一切从来都不是因为幸运。 万籁俱寂,前尘在目,君璇衡看着月色,忽然开始疑惑:“阿谭……君无望和我明明是同一个人,你如此喜欢我,却对君无望避而远之。是不是过几年我性格变了,你就不喜欢我了?阿谭……你喜欢我,到底喜欢的是什么?” 夜谭轻手轻脚从背后环抱住他,咬牙道:“我不认。” 君璇衡茫然问:“什么?”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12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君无望和您也许确实是同一个人,但我不认。”夜谭埋在他颈间,闷声道,“主人是将沦为废人的我救回来悉心照顾好的人,是给予我名姓、剑道、安身之处的人,是跟我一起度过我所知的岁月的人。主人无论什么样,属下都喜欢……不管君无望为属下做过什么,我感激他,但也仅止于感激。只有您是我的主人,我只喜欢您。” 其实君璇衡自从得知君无望和自己其中一个是复制品,他就有些理解这为什么是禁令了。他已经开始疑惑自己的存在意义,开始质疑哪些是自己应得的,哪些是自己不配的。 他甚至考虑,君无望付出了这么多代价,自己是不是该拱手相让。 夜谭从来话都不多,怕是已经感觉到自己这些心思。 “是我庸人自扰了。”君璇衡抱歉一笑,转身凝望着他,“我倒是才知道,阿谭原来这么会讲情话。” 夜谭方才心神激荡,忘记了谦称,早已后悔了,赧然道:“属下句句真心,并非戏言。” 他怕地上太凉,见主人神色缓和,赶紧抱回床上,又歉然道:“属下这两天对贵客多有怠慢,让您为难了,抱歉。” 君璇衡宛然一笑:“你对君无望温和一点,他会很高兴的。” 夜谭点点头:“属下会注意的。至于夜逢君……”一想到此人还是十分不悦,夜谭素来较真,从不虚与委蛇,便坦言道,“他若再对主人无礼,属下会教他如何做人。” 君璇衡听得心里不安,君无望胜过自己不知凡几,夜逢君实力应该也在夜谭之上,忙道:“你可别和他起冲突,你可能……打不过他。” 夜谭不为所动:“无论输赢,只要属下尚有命在,绝不允许此人轻蔑主人。” 君璇衡左右说不通,忧心忡忡地睡去了。 第83章 兵戈 次日清晨,君璇衡带着夜谭在正殿院子里候着,命丫鬟去通禀说是有事想询,不一会儿夜逢君穿戴齐整推门出来了。 “有事?直接进来就是了。”他懒洋洋问道。 “我想和君无望说几句话……可能要单独谈谈。”君璇衡明明是剑阁主人,仍十分客气,“你们能不能回避一下?” 夜逢君不禁笑了。刚来的时候君璇衡早就想和君无望一问究竟,而夜谭对他们两个抱着十万分的敌意,无论如何不肯让君璇衡离开自己视线,所以才拖到今日都没有进展。 夜逢君揶揄道:“哦,你家影卫想通了?居然肯放你和里面那条大尾巴狼独处,不怕被吃了?” 夜谭垂着首恭敬立在主人身侧,对他的戏弄无动于衷。君璇衡颇为忧虑地看了一眼,道:“我先进去了。夜逢君,阿谭性子比你倔,你多担待点。你……你可别欺负阿谭。” 夜逢君狭长的双眼一眯,笑道:“那要看他听不听我的话了。” 君璇衡叹口气:这俩人,一个闷不吭声,一个轻佻浮薄,却都是一样的固执。 简直是倒霉孩子×2 君璇衡纵然忧虑,也之得先进去了,只盼早点说清楚,别让他们二人再生间隙。 夜谭仍恭敬立在亭外候命,和往昔任何一个侍卫并无不同。夜逢君悠然自得在池边石桌畔落座,唤人搬来几坛陈酿,拍开封泥小酌。 他以前是不喝酒的,身为影卫,没有比沾酒更愚蠢、更危险的事情了,他要保护那人,需得时刻清醒稳重。可后来等他身死,知悉真相,又伴随在君无望身侧观完每一世,只觉得自己生前的执着,单纯到可笑。 世间有诸多乐趣,不一一体会,有愧君无望创世之心。 他看着一侧那个挺拔而警戒的身影,想着过去的自己,更想逗弄他,不由得一笑:“夜谭,来,陪我喝一杯。” 夜谭不悦道:“我不会喝酒。” 夜逢君晃着酒杯道笑说:“我教你。” 夜谭不胜其烦:“免了。” “唉,你可真是无趣。主人怎么会看上这么无聊的人……”夜逢君叹息道。他这句话原本是自言自语,可落到夜谭耳中,就是直白的嘲讽与鄙夷了。 但他耐性很好,不想给主人惹事,只道:“我如何行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无需费心教我了。” 冷硬得跟块顽石无差,难道真没有别的表情?夜逢君计上心来,沉声一笑:“你知不知道你主人哪里最敏感,最喜欢什么姿势?这我也可以教你……” 夜逢君早有准备,堪堪避开耳侧寒光乍现的利刃,如愿以偿地从夜谭脸上捕捉到暴涨的怒意。他此言已经触及自己底线,夜谭铁了心要他长记性,忌惮着主人提醒过自己夜逢君修为高于自己,招招快攻声势迅猛,弹指间身形交错已经过了十几招。 夜谭的招式夜逢君更是熟捻于心,应付起来自然游刃有余…… 正厅偏角一侧,君璇衡正抓着君无望说话,忽而君无望一顿:“打起来了。” 君璇衡屏息一听,察觉几声细微又熟悉的闷哼。 “糟了!”君璇衡疾步夺门而出,果然见亭边一人已经将另一人按在地上,扔了佩剑,赤手空拳,拳拳到肉地狠揍。 “阿谭!!”君璇衡扑上去将被打的影卫抱进怀里护住,急道,“别打了!我跟你赔不是,夜逢君……” 高举着拳头,指间已经鲜血淋漓的影卫淡然道:“主人,反了。” 君璇衡正抱着怀里的人,心疼地擦去脸上血迹,听得一愣。 揍人的那个道:“属下是夜谭。您怀里那个是夜逢君。” 君璇衡:“???” 夜逢君枕在君璇衡膝上,额角已经开裂,脖子上也有不浅的掐痕。他的表情,与其说是疼痛,不如说是茫然和困惑。 君无望站在一侧看着,一时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心疼。 君璇衡尴尬地起身:“你的人,喏,还给你。” 君无望咳了一声将人接回怀里,问道:“还好吗,疼不疼?”夜逢君眼神失焦,恍然未闻。 君璇衡忧虑道:“他没反应……是不是被打傻了?” 君无望抿唇道:“无妨,反正我什么都能治。我先带回去了,告辞。”说罢,横抱着夜逢君回房中去了。 夜谭收了手,恭敬跪到地上请罪:“夜逢君侮辱主人,属下善做主张以示惩戒。请主人责罚。”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13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君璇衡没作回答,半蹲在地上握着他沾染着鲜血的手指仔细检查过,问道:“你没伤着吗?” 夜谭点点头:“属下不曾负伤,血都是夜逢君的。” 君璇衡惊了:“那不是……你单方面吊打了夜逢君的意思?怎么可能?” 君无望清洗包扎过伤口,夜逢君仍未回神。 “怎么?有这么疼?”他虽然嘴上从不留情,此时看他吃瘪却忍不住心疼起来。 夜逢君惊疑道:“夜谭的剑……为什么会比我快这么多?没道理啊,我们一样的功夫,我就算伤不了他,他应该也伤不了我才是……” 君无望重复道:“你的功夫?你这次入世,是什么功夫?” 夜逢君道:“被二少爷废掉前夕的数据……夜刹时期的水准,算是我巅峰水平了。” “哦。”君无望咳了一声,“……你知道的,夜谭当时被困在一剑冢闭关,若期限不满,凭他的修为是破不了剑阵的。” 夜逢君一惊。 君无望点点头:“对呀,为了让他顺利破阵,我偷偷改过他的数据,他自己是不知道的。” 夜逢君:“……”你真是坑死我了。 君无望安抚道:“这有什么,你把自己数据再改高点就是了。” 夜逢君蹙眉道:“我岂可作弊。” 又来了,这种非要靠自身努力真刀实剑一决胜负的执着,君无望统称为“凡人的迷之尊严”,他自己是从来不理解的。可夜逢君是从普通人一步一步扎扎实实走过来的,对修改数据这种近乎无赖的行为抵触异常。 君无望只得换个法子:“那我把夜谭的数据调低一点。” 夜逢君愈发不悦,问道:“无望,你竟觉得我不作弊就赢不了他?你在小看我?” 君无望无语道:“……罢了,你高兴就好。” 片刻后君璇衡苦着脸拉着夜谭进来了:“我们来道歉。” 君无望忍住笑意淡淡哦了一声。 君璇衡绝望道:“我知道你们要吊打我俩轻而易举。阿谭太不懂事了,希望你们不要计较。” 夜谭十分不情愿,小声道:“主人何必如此低声下气,属下未必会输给他。” 君璇衡欲哭无泪:“别说话了祖宗,夜逢君要是有意,能把十个你串起来打。” 夜谭不说话了。 夜逢君按着额际纱布道:“你放心,我会凭实力击败他,绝不动其他手脚。” 夜谭闻言也起了斗志,朗声回应道:“在下恭候指教。” 夜谭与夜逢君相视一笑。 视线接触可谓火花带闪电。 君璇衡察觉到二人之间多出点惺惺相惜的意味,惊了:“这算是和好了……?” 君无望道:“仿佛是的。” 君璇衡叹为观止:“人类真是神秘。” 君无望不以为然:“人类真是幼稚。” 第84章 【子息】赠君殊途 我此一生,都在致力将他送上与我截然相反的道路。 谈何后悔呢。 01】 二十年前,世间无纵无横,亦无钟离苑。 五湖四海七宗十二派,皆听令巫水河畔枉生殿。 枉生殿麾下十殿阎罗,各有所长,精奇门遁甲,善巫毒诡术,所向披靡,百战不殆。枉生殿主座下,出入皆六驾玄甲铁骑,目无王法,奈何不得。 枉生殿狠辣偏激,触犯众怒已久,为固根基,要求每派掌门送出该派身份重要的人在枉生殿做人质。 钟离苑虽在中原要道,但毕竟小门小户,前几年均被遗漏过去了。索要质子的号令落在钟离苑主钟离谦的头上的时候,次子钟离子息正蹲在河边看哥哥教他摸鱼。这年长子子虚九岁,次子子息七岁。 哥哥子虚鱼还没没摸到,好歹揣了一兜虾米,被侍卫从河里提上岸,一路推搡到家主面前。子息小跑步跟在他后头,到厅堂门口的时候,听见父亲正对哥哥说道:“你收拾一下,明天要出趟远门。” 子息探头一看,瞧见母亲在角落偷偷擦眼泪。 子虚从厅堂里出来,将虾米塞到他弟弟怀中:“小息,帮我养着,回来应该就长大了,到时候一起吃呀。” 子息揣着虾回了父亲面前,问道:“哥哥要去哪?” 父亲摇了摇头:“去他该去的地方,这是他的责任。” 子息问:“我能一起去吗?” 母亲含泪道:“瞎说什么!你们都走了娘可怎么活?” 母亲是个温柔而坚韧的人,从未见她当众哭过。子息见母亲神色郁苦,知道内有乾坤,可是再三追问无果,只得悻悻而归。 夜半子息翻来覆去无法安睡,蹑手蹑脚从熟睡的哥哥身上跃过去下了地,赤脚绕到父母门前,门内正是声声议论,争执不下。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14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虚儿是长子,必然是钟离苑下一任家主,他不去谁去?” “我听长洛斋的陆妹妹说枉生殿对质子百般折磨,去年送去的三十几个人质全都被折磨死了,到底是不是真的?” “全死是夸大其词,不过确实至少有一半再无音信,锦官庭官捷的长子三年前送进去便石沉大海,登门去问的人也一个都没回来……此事避无可避,只能看虚儿的造化了。” “我还听说人质会被抓去试药炼蛊,虚儿才九岁呀……怎么扛得住……呜……” “我也不忍心,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唉……怪只怪钟离苑势单力薄,受人欺凌。” 子息大半都听不明白,但清楚知道哥哥去了必死无疑。 他捂着嘴心慌意乱跑回了自己房内,哥哥还安稳沉浸在梦想,他蹲在床边瞧了一会儿,眼泪吧嗒吧嗒掉。他毕竟是个七岁的稚子,遇事除了哭也别无他法了。 子虚被弟弟吵醒,一看吓了一跳,忙把他搂回被子里安慰道:“哭什么呀?做噩梦啦?不怕不怕,有哥哥在的。哇你的脚好凉,给你捂一捂……”睡眼朦胧中没说几句,又睡过去了。 子息哭完冷静下来,摇醒哥哥说清利害。九岁的钟离子虚一头雾水,并不明白此事态之严重。 子息想了一番,将哥哥拖出来塞到床下藏好:“明天我不来找你,谁喊都不要出来。” 子虚疑惑道:“哎?这是作甚?” 子息再三叮嘱道:“哥,你别管,总之不要出来。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他径自出了门,去隔壁下人的通铺卧房里挑了个相熟的小厮喊了出来。这小厮和他兄弟二人年龄相仿,身形也差不多,给他取了一套哥哥的衣服套好弄进车厢里盖上被褥装睡,骗小厮说是捉迷藏,陪他玩完这次有重金犒赏。 小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喜欢跟两位少爷一起玩,不要什么赏赐。” 子息心有愧疚,慎重点点头道:“谢谢你,我会一直记着的。” 子息忧思重重回了房中,推门看见哥哥子虚已经又爬回床上呼呼大睡,立时惊恐非凡。再度将人塞回床下的时候,子虚还在大喊:“不要啊地板好凉呀我要回床上睡!” 子息别无他法,只能拿麻绳捆进他手脚塞上棉布,牢牢固定在床架下。 钟离子息一夜无眠,坐在床边苦苦熬到天光初亮,第一个冲到车厢旁。 送行的人陆陆续续在旁边忙碌,都被他几句话打发走,父母来看的时候,他便道:“哥哥说他困,已经先上马车睡着了,你们别吵着他。” 母亲掀开车帘望了一眼,噙泪点点头:“好好睡吧,娘不吵你。”不忍多看,奔回后院去了。 众人目送车马远去,各自散了。 子息提心吊胆演完这出戏,回了自己房内,将哥哥解了绑从床底下拖出来,抱着无声痛哭。 子虚被绑了一晚难免有火气,可看他哭得伤心一时又心软了。 子息啜泣着道:“我好怕啊,哥哥,爹娘要把你送人,我们逃走吧。” 子虚轻轻拍着他的背:“瞎说什么呢,没事的。” 子息知道他不明白,只得绝望地恳求道:“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你相信我啊,哥。” 子虚手腕脚踝上被绳索束缚的勒痕犹在隐隐作痛,但他仍点点头道:“嗯,我一直相信你。” 子息劝了一天,哥哥仍不明白,无法可想,只得打算趁着夜色连哄带骗地拖走。日暮一落,子息拽着哥哥贴墙溜出了院落,行到大门前,不由呼吸一滞。 钟离苑有客至。 十殿白骨,六驾铁骑。 漆黑的战马一动不动地沉淀在夜色中,赤红的瞳孔危险而诡异。车盖上盘膝而坐着一名绯红血衣的青年,居高临下地冷眼睥睨着众人。父亲钟离谦与其他亲属侍从们,哆哆嗦嗦跪了一地,天地间鸦雀无声,死气沉沉,唯余心如擂鼓。 “穷乡僻壤的,叫我好找。很敢耍小动作嘛,令人惊喜。”血衣青年掂了掂手上的黑布包裹,转了几个角度,神色清冷,不见半分言辞中的喜悦,反而渗着寒意,“这是见面礼,好好收着。” 他随手一抛,向钟离谦掷去。钟离谦不敢去接,便从他耳侧滑过,滚落到门槛旁边,正距离兄弟二人不远。 不明状况的子虚弯腰捡起了那个包裹,很圆润,不是很硬,可说是柔软,不知什么东西黏糊糊的,还有几分潮气。 钟离子虚打开了那个包裹。 ——里面是尚且温热的,母亲的头颅。 子虚惨叫一声本能地脱手退避,眼看母亲就要摔在地面,子息接住包裹,迅速遮住那双死不瞑目的杏眼包了回去。他惊惧地捧着鲜血淋漓的包裹,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回头看清的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钟离谦更是目呲俱裂,冲过去攥住长子的手,难以置信道:“虚儿?!你不是送去枉生殿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血衣青年微微抬了眼,闻言嗤笑一声。 长子子虚突遭变故,说不出话来,次子子息忙道:“是我把哥哥藏起来了,不管哥哥的事!” 钟离谦暴跳如雷狠狠一巴掌抽在他脸上:“畜生!你要害死我们所有人!!” 子虚茫然问:“娘亲死了?为什么死了?弟弟你……到底做了什么?” 子息忙摇头道:“不是我呀!我不是故意的……” “还说不是你!你自以为是地耍什么小聪明?!孽障!”钟离谦又是狠狠一耳光。 子息被抽懵在地,半晌才问:“要让哥哥送死的是别人,杀了娘亲的也是别人,为什么都要把错算在我头上?是我错了吗?哥……真的是我做错了?” 他的疑惑淹没在周围众人惊慌失措鬼哭狼嚎的乞讨求饶声里,再无第二个人听见了。 “我们这就将长子送去枉生殿,绝无二心,求您高抬贵手……”子息在讨饶声里听见这句,立刻又清醒了。 “不要!别!”子息将哥哥挡在身后,喊道,“我去做人质就可以了!” 血衣青年凉凉看着他,讥讽道:“我枉生殿要的人质,是各派下一任家主的人选。你算是什么东西?” 子息一时沉默了。他是次子,照例没有继承家业的资格,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他回头看着自己兄长发了一会儿呆,忽然一咬牙将子虚推倒在地上,抡起侧旁他所能举起的最大的重石,发狠往哥哥脚上砸去。 子息在兄长的惨叫声里直起身来扔了石块,坚定道:“他的腿已经废了,我钟离苑不会让一个残废的瘸子做家主,只能是我了。——未来的家主,今天的人质,都只能是我了。”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15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血衣青年乐不可支纵声大笑:“准了,准了!小子,我真可惜你生错了娘胎,要是生在枉生殿,我愿意封你个阎罗玩玩儿。” 子息摇摇头苦笑一声:“上路吧。” 心里只道:我若生在别人家,如何遇见我的哥哥? 子息回头欲与兄长道别,附身想要最后抱一抱他。子虚看见他又转身贴回来,惊惧地拖着断腿后退想要避开他。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哥,你要相信我。”子息按住他肩膀将他拽回来,在他脸颊亲亲一吻,“你要等我回来。” 回答他的是沉默。 (在外招蜂引蝶回家就怂成狗的大少爷 第85章 【子息】赠君殊途02 夜君擅度人心,猜错事情的几率不多,可初见主人的那天就猜错了一次。 彼时韬光十七年,夜行此年的称号评定赛选在寒冬。 夜君对自己冠称“夜君御帝”的事情十拿九稳,受封接牌下了乾坤台,意料之中地就被立刻带走了。如今江湖有财力又有野心的门派不多,来回不过那几个。他猜到自己大半要被纳入枉生殿,十殿阎罗的性子他也摸得相差无多,雇主不是楚江君就是卞城君。 他私心里希望是楚江君,因为楚江君棋下得不错,惯常静坐,他不必老换地方。 夜君跟着掌事进了东首的阁楼拾阶而上,侧眼看见楼外的六驾玄铁骑沉默地等候在北风凌冽的暴雪中。 可他一进去就知道自己猜岔了,他的主人根本不是枉生殿的人。 房中有七人,六名持刀侍卫分列在两次,衣角绣着枉生殿特有的血骨纹。当中坐着一个看不出年纪的人,他已经尽力坐得端正,身体却抑制不住地有些歪斜。 此人形如枯槁,摇摇欲坠。头发花白枯燥,如垂垂老朽,双眸是浑浊的黄白色,不知看不看得见东西。他脸色半青半白,沿着脸颊布一排狭长的刀疤,仿佛脸被人切下来过一般。露出衣物的脖颈与手臂上的青筋血管暴凸而起,内中隐隐有物蠕动。 人不人鬼不鬼,形容丑恶,可谓神憎鬼厌。 掌事交接叮嘱过,转身下了阁楼。 “买下你的是我枉生殿第十殿主转轮王,以后就听转轮君号令。”那人声音嘶哑枯涸,私有伤痛在身。 夜君端正跪在他身前,俯身而拜,额头抵在冰凉的硬木地面上,认真道:“主人。” 那人动了动喉咙正要说些什么,夜君突兀地又开口了:“您要看看我的剑吗?” 夜君却没有等他说话,青锋猝然出鞘,寒光乍破点亮满室昏暗,顷刻已经将周围六卫持刀侍卫斩于剑下。 他却没有停,翻身从窗口踏入漫天风雪之中,片刻后又拎着鲜血淋漓的长剑折返回来,将手中拖着的两具尸体往侧边一抛,又跪回地上。 那人惊骇道:“你这是作什?!” 夜君抬眼无辜地看着他:“是您的吩咐。” 那人蹙眉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夜君应道:“您对他们几个有明确的杀意,动手就在朝夕之间,却又不便直说,想必正在苦恼如何避开监视者的耳目将命令传达给我吧。” 主人十分怀疑,冷冷看着他:“有这么明显?” 夜君弯眉一笑:“没有,您隐藏得很好。除了我不会有其他人看得出。” “你会读心?”他目光一寒,戒心顿起。 夜君浅笑着摇摇头:“那不至于,至多比常人敏感几分,嗅得出真伪与爱恨罢了。” 那人一言不发,僵硬地坐在原地。 夜君看着他的神色了然一笑,动手解了佩剑放在他手侧,后退几步归回原地,抬手点了自己胸口几处大穴。 他说:“我已经封住自己周身内力,一个时辰内无法动作。主人既疑心于我,可将我就此了结。” 夜君神情坦然,没有半分畏惧退避之意。 他僵持了片刻,颓然道:“罢了。历任夜君从无欺主先例,我信你就是。” 夜君盈盈一笑:“那,能告诉我您真正的名字吗?” 主人神情才软下来又是一僵:“我刚刚不是说过了。” 夜君:“那是骗人的吧?我听到您说这句话的时候呼吸轻微变了调。” 那人迟疑道:“……确实不错,买你的时候,我留的并不是转轮君的名字。” 夜君又道:“无论夜行记录在案的是哪个名字都与我无关。您受了主仆之礼,就是我唯一的主人。” 那人恍惚了一瞬,心中转过千百念头,回过神来,答道: “……钟离子息。” 听出这句是真话,夜君笑意愈浓,偏头想了片刻。这个姓不多见,他却没有听说过,想必是哪方弹丸之地的小家小派。却不知缘何出现在这个敏感又危机的场合,还落得如此形容? 钟离子息是箭在弦上无暇他顾,起身催道:“上路吧,有要事要赶。” 夜君无辜道:“可我动不了啦小少爷,我刚刚封住自己了。你要抱我上马吗?” 钟离子息凉凉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夜君忙道:“嗳,不是,帮我解了穴道就行。劳烦少爷了。” 钟离子息站得吃力,扶着桌椅蹲在他身前解了穴道。夜君只觉得胸口被他所触之处,顿生冰冷寒意,条件反射地回抓住了主人的手腕:“你身上有寒毒?还不轻,有几年了?……七年?不对, 八年?” “放手。”钟离子息强压着怒意喝道,“与你何干。”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16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君也怒道:“你是我主人,你怎么会跟我没关系,你要这么想捅死我得了,还赶路,赶什么赶不赶了。” 钟离子息竟被他一句话噎住了。 他在枉生殿煎熬十年,受尽冷眼其辱,在各殿之间疲于周旋,一步步从底层的药人爬到如今高位,骗取了十殿转轮君的信任才得以出来办事。 饮冰十载,如今无论如何也不习惯自己身边真多出来个关心自己的人——不论出于何种目的。 夜君看他被自己骂懵,心底偷笑了片刻,脸上却装作慌乱沉痛地与他道歉:“属下逾矩,求少爷责罚。” “……无妨。”钟离子息无奈摆摆手,“先把这些尸体处理干净,马上赶路。” 夜君依言将尸体掩埋好,楼外的六驾铁骑也尽数遣散只留了一匹,为免惹人注目去掉了玄甲换上普通马鞍。他将轻如无物的钟离子息自然而然地拥进怀中,翻身上了马扬鞭而去。 钟离子息坐稳了,才觉得不妥:“影卫不是该藏起来的吗,你在我马上作甚。” 夜君环抱着他,一手缰绳,一手按在他腰间运起内息渡入:“您身上有积年寒毒,如此严冬必定十分难熬,我自然要帮您抵御一些。” 钟离子息这几年被秦广君抓去炼药,身中数蛊痛楚难耐,这点寒意实在不值一提。此事夜君这点内力如泥牛入海并无多大作用,却不知为何没有再阻拦。 夜君又问:“到了枉生殿,少爷需要我做些什么?” 钟离子息道:“我要你去送死。” 夜君低头看了他一眼,似有询问之意,钟离子息解释道:“我也没什么好瞒你,便跟你直说了吧。枉生殿十殿阎罗貌合神离,相争不下,这几年我已经埋了不少伏笔引他们互相猜忌。此番我要你去刺杀十殿转轮君,留好嫁祸给五殿阎罗君的信物,在众目睽睽下装作不敌逃回阎罗君府上,趁人不在沉入无人可探查的游冥湖底。阎罗君素来刚烈狠辣,又遭过冤屈被贬,不屑辩解,一殿秦广君与他势如水火,届时去他府上要人巡查无果,必有一场大战。别的细枝末节,我自己会布置,你只要做好这件事便可。” 夜君听罢思忖了一番,疑道:“少爷你到底是哪边的人?你既然为转轮君办事,他出了事你一个外人必然引人猜疑,不会引火烧身吗?” 钟离子息摇头道:“我原先受制于一殿秦广君,如今是三殿宋帝君属下,但转轮君与卞城君私底下都与我接触,都以为我是他们自己方的奸细。” 夜君心想:贵圈真乱。 夜君在脑中过了几遍,大致了解情况,又问:“少爷,我非死不可吗? 钟离子息冷冷一笑:“你不愿意?” “也许我能完成任务逃回来。”夜君“若您希望我就此永远沉默保守这个秘密,那就另当别论。可若您以后还需要我,我就绝不死在敌人手上。” 钟离子息半信半疑:“届时你要引人围观,必然插翅难飞,怎么可能脱身?” “这是小事,您尽管放心。这世上除了您,没人能杀我。”夜君虔诚地注视着他,轻声道,“下令吧,我的主人。” “……好。”钟离子息低声道,“夜君,活着回来。” 夜君如约完成刺杀任务,毫发无损地回来复命。 他的法子非常简单,等聚集够了围观群众逃进阎罗府,易容成了阎罗君府上的大总管,大摇大摆地出来,还与来抓人的秦广君对骂了半个时辰。 他是夜行出身,这些乔装潜伏的法子都是最基本的必修课。 钟离子息愕然道:“阎罗君真正的大总管呢?” 夜君:“我刺杀转轮君前把他绑在秦广君府里的树头用冰固定吊好,等化了就会吊死。算时辰应该刚死,尸体应该还没凉透呢。” 钟离子息由衷赞叹道:“高招。” 这年钟离子息初遇夜君,便觉得身上的重担一下子轻了许多。 他聪明又强大,得体而缜密。万事不需吩咐,样样都办得称心。 岂料许多年后,夜君本人便成了他最头痛的事情。 他时常在无关痛痒的小事上被夜君憋着怒火不得宣泄:“你是不是以为我真不敢杀你。” “自然不是,只是真的觉得您若对我起疑半分,不如赐我个痛快干脆。”夜君淡然道,“刀尖站得久了,生死都看淡。就好像一个讨厌吃皮蛋的人,当身边所有人都吃皮蛋的时候,自己被塞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 钟离子息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比喻。” 夜君肃然:“讨厌皮蛋的人的比喻咯。” 手段毒辣的二少爷当晚命人给夜君送去了皮蛋。 片刻后下人惊惶来报:“不好啦夜君大人上吊自尽啦还打了个蝴蝶结却根本解不开救不下来明明只是个蝴蝶结罢了。” 二少爷手忙脚乱带人剪断了白绫将他救下来按着人中掐醒:“谁准你自杀的!” 夜君寒声道:“这和赐死有什么区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二少爷:“不至于吧……” 夜君:“你再给我皮蛋试试??” 二少爷:“不敢了不敢了。” (神棍夜君 (by段云卿 第86章 【子息】赠君殊途03 钟离子息在枉生殿附近潜伏了三月余,亲眼看着十殿阎罗分崩离析,被前来寻仇的江湖各派一一击溃,确保不留后患,才策马慢悠悠踏上回程。 他出来时分文未取,一路上靠夜君坑蒙拐骗偷维持生计,倒没受什么短缺。 回了钟离苑,父亲见他外貌异样,惊惧外形于色,脸上十分难看。钟离子息心里冷笑,寻了个由头命夜君将父亲带走软禁,这一囚便至父亲身死都不得离开一步。 大少爷钟离子虚数月前听说枉生殿出了变故,不顾家里阻拦拍马前去探望。二人在一条道上一来一回,正好互相错过。如今听说二弟已经安全归家,忙不迭巴巴地又赶了回来。 大少爷赶了回来,风尘仆仆径直赶往内院找人,彼时钟离子息关在暗不见日的密室内,正剜开臂膀拿蛊逼毒。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17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君并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着急,想要驱蛊有的是循序渐进的温和手段,何必用如此激进痛楚的法子。 钟离子虚十年未见弟弟,自是欣喜异常,隔着门窗拍得啪啪响。 钟离子息看着镜中自己丑陋骇人,沉默良久低声道:“回绝掉吧,不见了。” 虚空中听得夜君应了一声,将外面聒噪碍事的人拎走了。 夜君回来后仍藏在阴影里看着自家主人面色惨白地将蛊虫从脉络出剔除剥离,轻声笑道:“原来是为了他。” 子息太清楚如今容貌近妖,远非常人,亲生父亲尚且难掩厌弃畏惧之情,便是最亲近的哥哥,他也没有把握不吓到对方。 何必非要多给对方一个试炼。 他咬牙忍痛剔完蛊虫,将短刃一扔跌回椅背上,还未吩咐夜君已经跃至身前,半跪在地为他包扎。 钟离子息看着夜君温柔注视着自己狰狞可怖的伤口,捕捉不到半丝异样,忽然问道:“夜君,你不怕我?” “您可曾听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道理。”夜君怅然道,“这世间众人,大都没有我好看。既然都丑,那还分什么高低。” 钟离子息:“……” 虽然很想杀人但也竟无言以对。虽然无言以对但还是很想杀人。 钟离子虚将自己关在后院半年,谁都不见。 他多年离家年未归,一个心腹都没有,便除了夜君谁都不信。 他身中数种蛊毒,要完全排除干净已是不可能,但调理了半年,已比初时好上太多。纵然外表仍旧与常人有异,也完全不至与恐怖沾边了。 脉络剑蛊虫尽去,如今只是比常人苍白几分,略略可看出些病态。发色大半恢复正常,只残留了几缕银丝,瞳孔也蜕成了纯净的银色。 子息闭关调养期间,闲暇无事,命夜君出去打探大少爷的情况。 带回来的消息,无非是昨日在万红居喝花酒,今日在听雨阁听曲儿。昨天给的翡翠姑娘送了胭脂,今天被晚晴楼的海棠姑娘踢出了房门。 大少爷在万花丛中飘了许久,终于落在一株梅花上。砸锅卖铁攒了二百两刚将晚晴楼的梅梅姑娘赎身买出来,那姑娘招呼都不打转头就跑得没影了。 这两天正头顶荷叶,凄凄惨惨地写着“当然选择原谅她”的酸诗。 汇报完了,夜君盖棺定论道:“是个蠢人。” “不错。”钟离子息浅浅一笑,“我千方百计步步为营,不就是为了他能有今天。” 夜君含笑望着他:“您真是温柔。” 子息点点头道:“帮我找到这个梅梅,对你来说想必不是什么难事。扔到水里淹三天,窒息昏迷就捞上来,等缓好了再淹。脚不许着地,要悬空吊着,也不许给她睡着的机会。不要留伤痕,也小心别弄死了。三天后如果知道错了,让她去给我哥道个歉。……嗯,叫她不要说出去是别人逼她的。” “领命。”夜君在心中默默撤回了自己之前那句话。 三天后梅梅姑娘连滚带爬地冲到钟离苑还了五百金给大少爷,声泪俱下地解释自己家中惨遭变故,绝非有意捐钱跑路,都是误会。 钟离子息窝在被子里喝着苦不堪言的汤药,一边问道:“今天我哥写诗写了什么?” 夜君面无表情地读道:“人间自有真情在,还了五百赚三百。” 钟离子息满意点点头。 这次风波过去没多久,梅梅的事迹传到这些风月场的姐妹耳中,演变成了大少爷敲诈勒索,晚晴楼和都不让大少爷进去了。 大少爷的诗又酸又苦起来了。 钟离子息烦闷地敲了敲眉心:“没辙了,夜君,给你些本金你去帮我办个青楼吧。” 夜君深深感到自己的影卫生活要朝着奇怪的方向丰富多姿起来了。 (by段云卿 第87章 【番外】枯泉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我是断更的废十。你们打我吧我不会还手的。今天是夜君和夜刹。来,心平气和地跟我念:友情向,友情向。 01】 所有人都知道夜君的听力相当好,但很少有人知道到底好到什么地步。 耳听八方,自不必说,他尤其注重的,是人的呼吸,吐纳,心律,脉搏,交织影响,可以反映出此人的情绪和心境。这些旁人眼里细不可查的轻微响动,能在他脑中汇出印象,有刚烈勇武的人如戈壁艳阳,有狠辣乖戾的人如密林荆棘。 他因着这一点特性,能轻易判断出哪些人好接近,哪些人该设防;哪些举动惹人欢欣,哪些举动引人排斥。 夜君还没有获得“夜君”这个称号的幼年,自有记忆开始就无亲无故,流落街头,但幸于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生得又整洁可爱,过得倒是一直不错。同样是乞讨,别人连残剩的白面馒头都要与狗搏斗,他偏偏能从各个朱楼的漂亮姐姐那里得来成盒的精致点心,方圆十里的流浪儿都将他奉为首领。 韬光十年,刚满十二岁的夜君,猝不及防地被捉入夜行。 他被抓住的时候,是非常惊诧的,因为来捉他的人,没有任何敌意和攻击性。他花费了许多功夫,也没能讨好他们得以自由。他后来才知道,这些人是真正的麻木不仁,如一滩死水。而死水,是没有喜怒可言的。 而夜行,是将自己连同身边被抓来的这些幼童一同,最终浇灭胸腔中的热血,磨砺成如他们一样的毫无生气的死水的地方。 一同被捉住的幼童,有乞儿,也有普通人家的孩子。惊变、黑暗、失去亲人的惶恐连同未知的恐惧……幼童们将所有无法宣泄的负面情绪,统统转化为声嘶力竭的哭喊。 禁闭监牢,使得嘈杂的噪音无限扩大。对听觉异常敏感的夜君来说,这已经是最残忍的酷刑了。 被关了好几天,再没人有力气哭泣。 在旁人看来,这密室中的气氛沉闷而压抑,也夜君却不然。他们的畏惧惶恐不息,心跳还是如此刺耳,无时无刻折磨着夜君。 他第一次开始怨恨自己这特性。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18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毕竟这一特性,除了好看的糖糕,并没有带给自己太多其他的好处。却害他这几天,没一刻得以安眠。 夜君不曾料到,他却在这最嘈杂污秽之地,听到了世间最好听的心跳。 坚定,温柔,清澈又透亮……像一汪碧玉无瑕的清泉。 他顺着声音追寻过去,在墙角看到一个双眸漆黑的少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一丝烦躁与畏惧也无。 “我能坐你旁边吗?”夜君问他,对方沉默地望了他一眼,并不动声色,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抗拒。 夜君不管不顾地挤开周围的小孩,紧挨着他坐下。在这如音韵般美好规律的泉流水声中,安心地睡着了。 02】 示威一般的禁闭结束的时候,身边的幼童们已经鲜少哭闹了。在黑暗中呆得太久,连恐惧的弦都已经崩断,更多的是服从。 因为被分批带走,夜君被迫和那个有着好听心跳的少年分开了。前途未知,他却没来由觉得一定有缘与他重逢。 经历了一系列基础的测试与考量,夜行按照实力分发了编号,从此作为代称。他得到的评价是“乙未”,一同安排的还有训练日程与住舍。 夜行除了身体机能的训练,还有洗脑的演讲,将惨无人道的训练冠以美称,堂而皇之地歌颂一遍。演讲者满口自己都不信的道德忠义,试图美化掩饰。夜君听得可笑,转头在人群中寻找那个心跳很好听的人。 夜君一眼就发现了他,却见他听得十分认真,竟是信以为真的模样。 夜君哑然:这都当真,该不会是傻的吧? 夜君偷偷瞄了一眼他的铭牌,刻着“庚辰”,慎重地将这个编号,记入心底。 03】 夜君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仿佛一身天赐的恩宠,聪明,漂亮,身体的反应远远快过常人,别人付出惨痛代价也达不到的境界,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办到。他是真正的武学天才,所有招式心法看一遍就会,从来懒得修行,上手就能稳赢。 在周围人拼得头破血流才能勉强苟活朝夕的时候,他基本都在无所事事地打发时间。 他打发时间的手段非常有限,就是骚扰庚辰。 除了试炼场,庚辰所做的不外乎两件事情:打坐,或者练剑。庚辰天资有限,很勉强才能与自己打成平手,更是一刻都不曾松懈过。 庚辰用剑的路数扎实沉稳,练习过程及其枯燥无味,他在回廊上靠着栏杆看他,时常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庚辰打坐的时候,就蹲在他旁边闲聊搭讪。庚辰很少开口,但所幸他并不需要庚辰回应他,他只想赖在庚辰身侧,好躲避掉其他人纷扰刺耳的杂音。 夜君静下心来慢慢品味,才发现庚辰不止清泉。 他是空谷幽泉,有莺鸟婉转,又有兰草芳香。水流沉静而纯粹,却又坚韧不拔,势不可挡。 他是世间最温柔的净土。 懒到恨不得入土的夜君,特意攒下彩筹,将自己的铺位换到了庚辰身侧。自己身边睡的人突然换成夜君,庚辰似乎并不意外,不曾问过他。夜君又以自己浅眠怕吵为由,每天赖在院子里等庚辰打完坐,监督他一同入睡。 很多年后夜君功成名就,过着锦衣玉食的安逸生活。 却再也没有如此美好沉静的清泉幽兰,送他入梦了。 04】 庚辰不止一次说过,他想冠“夜君”的称号。 他拼命习武,力拔头筹,所求不过为此。 但是很可惜,比起忠诚,夜君更需要是个懂得讨人欢心的花瓶。 夜君深谙此道,不堪苦涩。 庚辰纯粹得如此可贵,只怕终究要被这污秽世道辜负。 05】 乙未如预期一般冠以“夜君”之名,自此各奔东西。 再度重逢,便是夜刹弑主、手刃秦七的时候。他受二少爷之命,亲手消灭证据,嫁祸于他。 他在西北荒漠的胡杨林中,隔着一河之遥,再度感知到了夜刹的心跳。 清泉流水还在,幽兰却已经枯萎了。 06】 再后来,便是夜刹被二少爷收入钟离苑,百般防备地雪藏三年,最终废去内力,驱除出门。 夜君作为二少爷最得力的助手,亲手监督了刑罚全程。完事之后,小心翼翼将鲜血淋漓的夜刹,从行架上取下来。 这一颗被无数人践踏诋毁的真心。 是他自始至终都不敢奢求的珍宝。 夜刹蜷缩在他怀里,气若悬丝,再也不是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坚韧少年了。 夜君扶住他,抵在他胸口,极力分辨他微弱的心跳。 那已经连死水都算不上了。而是盛大,绵延,没有止境的,花与飞鸟的残骸,松柏烧烬的废墟。 “再也没有人需要我了。”他微弱的声音湮没于剧痛的洪流中,无人可闻。 他说:“乙未,我后悔了。” 世间最后的那汪清泉,终于枯竭了。 [与你无关的世界] [end]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19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第88章 【大少爷番外】清平乐01 钟离苑大少爷觉得,自己的生活迎来翻天巨变,是在一日夜半房间内闯入一个浴血重伤的男人之后开始的。 在此之前,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户的小少爷,不至于众星捧月,倒也衣食无忧。 二弟幼时不知为何出了远门,此时归家已经六七年。二弟回来的第一年,父亲不知为何独自搬到了山上,说是避世清修。他初时隔三差五频频探望,父亲都言辞闪烁,后来更是言辞狠厉,说扰他清净,直至闭门不见。 大少爷吃了几回闭门羹,渐渐也不再去了。也只有逢年过节,派人送些应季的佳品去观中,却无一例外石沉大海,从未收到回信。 而他的二弟钟离子息,从一回来便已性情大变,阴郁寡欢,将自己锁在房门内不肯见他。大少爷眼巴巴在门外盼着他,试着与他讲话,可门内的人连一声回应都吝啬回馈,久而久之,心也渐渐凉了。 那扇紧闭的门从未开启过,却总弥漫着不详的药味与血腥气,隔老远都能闻见。下人们纷纷传言说二少爷撞了邪,鼓捣歪门邪法,夜半还能听见后院有凄厉的鬼哭狼嚎。 大少爷每次撞上,都要狠狠训斥家仆。可有天夜里他无法入睡,无意识地逛到弟弟子息住处院外,确实听到了痛苦的呻吟。他正想靠近确认,就被一个黑衣劲装的少年揪着衣领提远了。 那少年黑衣敷面,遮去半数容颜,看不清长相,只看得出眉眼温柔,如缀着夭夭桃色。他柔声警告了自己,不许靠院落太近,而后便转身走了。 钟离子虚之前每每想见弟弟,都是被他阻拦,知道他是唯一有资格被允许进入幽室的人。子虚呆呆看着他只身回了弟弟房内,有些羡慕,也有些掩饰不去的酸楚。 二少爷钟离子息闷了半年,终于踏出那件禁闭的幽室。 大少爷得知此事,自是欣喜异常,他十多年未见弟弟,自有无穷无尽的话语想告之与他,也有无数的疑惑想求得解答,欢欢喜喜蹦去见他。 可二少爷与幼时粘着自己的软糯模样截然相反,冷冷清清地坐在距他数丈远的地方。他但凡踏前一步,都被那个名叫夜君的少年侍卫拦下了。 大少爷安慰自己,十年未见,弟弟可能有些分生,尽量不去在意。可自己才落座片刻,二少爷就无精打采地道:“哥,我有些累了。” 竟已是逐客。 他前后共计不过三句话,除了坐着什么也没干。除了排斥与拒绝,想不出还有别的原因。 大少爷愣了愣,只好顺势说几句客套话圆场:“那你先休息,我明天再……” 可根本无人耐心等他寒暄,话至一半,夜君已经风驰电掣地扶着二少爷,没入了帷幕卷帘之后。 他才恍然,自己不知缘何,莫名其妙地成了孤家寡人。 他自此便打消了常来找弟弟玩的念头,自然无从得知,钟离子息退场时,早抖得无法站立,脊梁已被冷汗浸透,全靠夜君扶着才不至于瘫倒下去。 一转入内屋,夜君索性将他横抱起来。二少爷喘息着努力平复心跳,半晌才挤出一丝力气,问道:“我刚刚……没什么破绽吧?” “嗯。”夜君看他脸色惨白,忍不住道,“少爷今日毒蛊才根除干净,正是元气大损,躺着修养都来不及,何必急于一时要强撑着扮演无事人呢。” “我哥都等了我半年啦。上次他带着哭腔问我为什么不肯见他,你……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他已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声音也越来越低,“何况……我也想他。” 二少爷气息越来越弱,不知是不是已经昏迷了过去。 夜君却很清楚,人心是多么敏感又脆弱的东西。 任凭二少爷再怎么努力,也是一丝一毫都挽救不回来了。 自此大少爷便勉强自己刻意忽视掉这个弟弟,也很少造访,除非二少爷主动设宴招待,他也自认很识礼数地不去打扰。 而自从二少爷掌家,原本只是小门小户的钟离苑,不知何故一路青云直上,各地的产业越做越大,黑白两道都敬畏有加,渐渐有了中原一带世家之首的势头。 此后数年,大少爷只顾在温柔乡寻花问柳,渐渐也习惯了这种浑水摸鱼的日子。 他越来越喜欢往繁华的闹市里浪迹,更不想回那个无亲也无故的家了。 这种虽然难免寂寞,但仍算无忧无虑的日子,在那个重伤的男人闯入之后,宣告终止。 男人长得极其普通,一眼望罢根本记不清样貌,褴褛衣衫间裸露出的肌肤遍布着重刑的痕迹,跪在血泊中噙着枯槁般的沙哑恳求道:“求大少爷救我一命。” 窗外隐隐传来追捕的人声,大少爷疑道:“你是何人。” 男人回道:“夜隐。” 大少爷似是了然:“啊,你是四年前夜行选出的夜隐雾尊?” 男人摇摇头:“我不是那个,那人前年就被处死了。按照成绩排下来的人,去年也被处死了。轮到我,已经是本期继承第三次的夜隐了。” 大少爷有些吃惊。他听说过“夜君御帝”与“夜隐雾尊”都听令于二弟,却不知道夜隐已经换了三个人。 男人继续道:“夜隐是天下最擅长隐匿之人,只追踪情报,不参与打斗。所以几乎不可能死于敌人战事,除非是主人起了疑心,杀人灭口。这一期夜隐换得如此频繁,我来之前就担心出事,所以一直提防着。不料纵使万般小心,就因为上一次任务道遇骤雨耽搁了半日,错过预期时辰,二少爷就疑心我有异心,下令除了我。” 大少爷对江湖这些腥风血雨的争端向来并无兴趣,无动于衷道:“我为何要救你。” “我知道一些您绝对会感兴趣的消息。”男人顿了顿,坚定道,“珂安居的玉初姑娘和小海姑娘,勾栏坊的段卿段然姐妹……这些突然失踪的人的下落,我全都清楚。” 大少爷惊愕道:“我听她们姐妹说,她们都是被赎身从了良……” “她们全都消失得毫无征兆,也全都无迹可寻,您就从来不疑心?”夜隐无奈地叹口气,跪拜于地,“整个钟离苑,只有大少爷此处不被二少爷监视。只要大少爷说一句无人来过此处,二少爷绝不疑心。” 大少爷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那个比谁都精明的弟弟,会被自己拙劣的谎言骗过。 可他只开口说了一句话,来追寻的人却真的全都毫不迟疑地走了。 夜隐不得不说,是极其幸运的。这段时间二少爷身边的心腹,包括夜君,都奔波在外,并不知道这个纰漏。 而守卫的人闯了大祸,怕二少爷迁怒,竟就这么不约而同瞒了下来。 大少爷自此被迫知道了,某个人殚心竭虑不想让他知道的那些事情。 他饱含期望去寻找那些欢好过的仙女姐姐,得到的却是一座又一座荒芜的无碑孤坟。 他原以为她们都天生幸运,寻了个好归宿,不曾想,却是各个都下了黄泉。 他喜欢过的这些姑娘,出身贫贱,遍尝艰辛,却都不卑不亢,坚韧挺拔地生长在淤泥中。她们原本正一步一步迎来阳光,却不明不白地被自己牵连,戛然葬送。 他还知道,父亲根本不是自愿清修,而是被迫软禁于道馆,一举一动,都活在监控之下,一言一行,都只能尊顺二少爷的意愿。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20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每逢节日,收到自己送去的佳品,父亲只能隔空望一眼,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 日后再次赴宴与弟弟进餐,大少爷才读懂他眼底冷静的疯狂。 大少爷食不知味,如坐针毡,想起荒村中那一座座孤坟,只觉得不寒而栗。 他渐渐不敢在烟花院过夜,只敢在乐坊听曲。 他唯恐二少爷发现自己转变突然显得蹊跷,便托词说是衷情于一个乐师,别的庸脂俗粉都不入眼了。 那段时间叶坊有个声名鹊起的新秀叫月尝笙,一曲《阳关三叠》名动八方。大少爷那时候濒临崩溃,懒得多费心思,自然而然将这个托词的名头套在这个新秀琴师头上。 满城疯传钟离苑大少爷痴迷月尝笙的时候,其实大少爷还根本不知道月尝笙长什么样。 第89章 【大少爷番外】清平乐02 月尝笙享有千古第一美人之名,又有“仙品”九霄环佩在手,是时人公认的“太古真音”,排场自然气势非常。 叶坊专门为他在湖心修了一座水榭高台,名为阆苑,客席临水环绕左右,共有十二座,称为十二玉楼。每座玉楼,当期只容一位雇主,价高者得,自是腥风血雨争相抢夺,趋之若鹜,千金难买一席之地。 觊觎月尝笙的世家子弟们,并非全是君子,不是没人动过歪心思,也有不顾劝阻爬进居中阆苑的,可月尝笙看起来柔柔弱弱,滋事的人竟全都被他栽进湖里去了。 市井传言道,天下第一的美人有着天下第一的功夫,更沾几分神秘色彩。 月尝笙性情寡淡,仅有的热情全都献给了音律,平时不言不语,吃穿用度无任何喜好,对万事都不上心,周围诸人痴狂的追捧,更是置若罔闻,视如无物。 月尝笙有无演出全看心情,能不能碰上只能随缘。许多人高价求得一座玉楼,眼巴巴望了一日,大多都赶不上场。 所以每次登台,不仅湖边围满根本看不见热闹的看客,玉楼中的客人们,更是扒在栏杆上欢呼探望,恨不得滑进湖里。 月尝笙在叶坊半年,再如何不闻窗外事,也发现一件蹊跷的事情: 玉楼东首第一座,永远都是空着的。 玉楼临水而建,缀满薄纱帷幕,无人的时候都垂坠至地。有客人时,为了视野开阔,俱都卷起缚好。 有资格登楼的人,都是有名有姓的世家少爷,出门在外也跟随着浩浩荡荡的家仆护卫,虽然无法全都挤入楼内,但也绝不至于冷清。 而第一玉楼的帷幕,从未被卷起过。里面也永远都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无。 月尝笙休憩之时,无意问了掌事一句,掌事却道: “不是呀,第一玉楼一直有个固定的客人,是钟离家的大少爷。他每天都来,已经小半年啦,从未缺席过。” 月尝笙不由疑惑。 钟离苑这几年如日中天,其雷霆手段,他是有所耳闻的。钟离苑的大少爷居然偷偷摸摸地在自己这里听了半年的曲子,半丝也未动用手脚接近他,实在不像是传说中钟离苑那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作风。 再次登台的时候,他也不免向那第一玉楼多望了两眼。 青纱帷幕一如既往静静低垂着,凉风也带不起任何涟漪。 月尝笙难得地在演奏途中出了神:那里怎么可能有人呢? 一曲梅花三弄奏罢,月尝笙在如雷贯耳的嘈杂掌声中施施然退了台,随身的小厮月惆忙来接琴。 月尝笙便问道:“今天第一玉楼有客人么?” 月惆接了九霄环佩,小心翼翼用织锦覆好,随口应道:“哎,不就是那个钟离苑大少爷吗,还能有谁。” “真有人?”月尝笙十分质疑,吩咐道,“你去看一眼。” 月惆清脆应了一声,跳上扁舟划着去了。 不消片刻便折返了回来,一脸哑然,神情复杂地道:“确实是钟离家的大少爷,不过他居然在哭哎?!” 月尝笙愣住了:“啊?” 月惆道:“哇……您是没看见,哭得稀里哗啦的,可惨可惨啦……” 月尝笙皱眉道:“为何?” “我怎么知道?!”月惆连连摇头,“我看他哭得实在难过,不敢打扰他,赶紧溜了。” 月尝笙渐渐疑心。 一日闲暇无事,夜幕方落,他乘着月色从湖面蜻蜓点水般掠去,涟漪都是极浅。寂寂无声的纱笼幔帷之内,居然真有一人。 那人呆呆地靠着雕阑席地而坐,周围一摞空空如也的酒坛,神色萎顿,愁云惨淡,确实凄凉萧瑟。 月尝笙静静驻足半晌,记住了这张清寡孤寂的面容,不动声色地悄然离去了。 月尝笙想不明白他为何所苦。 他是风流成性的大家少爷,坐享家财万贯,不用费心思打理。他生得芝兰玉树,多的是软香温玉投怀送抱,只管大把花钱,半点苦也吃不着。 他就算不乐得疯魔,又何止沦落到独饮苦酒的地步。 月尝笙免为其难地动脑子想了一天,颓然放弃,问身边小厮:“你可听说过大少爷有什么难处么?” 月惆闻言去集市里溜达了一圈,端着满手的糖糕带回了消息:“回公子,都说是钟离大少爷苦恋月尝笙却求见无门,郁郁寡欢相思成疾了。” “……” 月尝笙沉默了: 原来源头在我自己身上? 日子波澜不兴地平稳度过,转眼又是一年。东首第一玉楼永远有客,帷幕却从不敛起。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21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各家世子的求见书信一叠压着一叠,堆满长案,月尝笙在信笺中翻来翻去,也没找着钟离苑的帖子。 他初时怀揣着恶意,揣摩大少爷何时放弃,时常趁着月色去与楼上看戏。富家的少爷们大抵都没什么耐心,情之一字也都是说着玩玩,怎么可能真的一往情深,不求回报地下去。 可他每次前去,玉楼中总有那人。 大少爷早不是一年前时刻将情愁流露面上的青涩模样了, 月尝笙静静看着他,日复一日品出他眼底心如死灰的萧索。 他有时候不刻意收敛气息,就悬空跨坐在屋檐之上。大少爷察觉出他的存在,却从不问他是谁,也绝不开口与他攀谈。 二人无言对坐,竟衍生出一种别样的默契。 月尝笙毫不怀疑,他此生就会一直这么敛默无声地坐在客席上,于观望中终老一生了。 终有一日,月尝笙按耐不住好奇,开口问道:“大少爷,我听闻你是因为见不到月尝笙而郁苦,可是真的?” 钟离子虚应道:“真的。” 月尝笙哑然:“……真有这么难过啊。” 大少爷独自又斟满一杯清酿,没有回应他。 月尝笙又问:“你既然这么喜欢他,为何不去求见?” 大少爷道:“我是个俗人,怕唐突佳人。” 竟是这种无关痛痒的理由,难道就是所谓的情深则怯?月尝笙想了想,有些可怜他,便道:“我可以帮你安排。” 大少爷却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谢你好意,不必麻烦了。” 月尝笙抑郁了。 这几年来求见他的人多如繁星,他从未松口同意私下与客人会面。这是破天荒地为他破例毁了自己的规矩,还主动邀他,真是皇帝老儿做梦也休想,是比天还大的面子。 这厮居然敢不领情。 月尝笙赶紧安抚自己,毕竟他现在还没表露身份,大少爷可能并不相信自己,不知者无畏。转念再一想,自己是天仙一样的人物,怎可与这个暗恋自己一年花了天价重金却什么也不敢做的怂包一般见识。 他刚刚平复好自己的怒气,就听大少爷道: “我不想和你说话,你走吧。” 人设是三无少年、素来清心寡欲的月尝笙,第一次抑制不住砍人的冲动。 月尝笙回了阆苑,决定第二天登台演出到一半,让下人接大少爷登台。 等大少爷见面发现是他,他就可以高冷地说一句: “我昨晚想邀少爷入幕,却被拒接了。既然大少爷不想见我,我也只好送客了。” 然后下令把他赶走,就可以看到大少爷哭着抱住自己大腿认错,说不该今晚呛他。 至于要不要原谅他,要看他哭得够不够惨,至少让他哭个三五天,再装作是勉强原谅他。 月尝笙正在得意,忽然想起初见的时候,大少爷在帷幔阴影无声流泪的样子,心里又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只好叹口气:算了,他道个歉就够了,还是不折磨他了。 第90章 【大少爷番外】清平乐03 有人来拽大少爷的时候,他还尚未睡醒。他连月宿醉,精神越来越差,食宿毫无规律,不分什么昼夜。所幸玉楼的帷幕够厚,白天睡觉也不受光线所侵扰。 说来好笑,他在玉楼东首呆了一年,从来没认真听过一次曲子,也没抬眼看过那位传说中的第一美人。 他在此间,不过为了躲人。 钟离子虚并不明白,自己的弟弟到底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他亲厚过的人,都难逃一死。 最亲厚的人。 他明白过来此事,再看着身边那个跟了自己许久的小侍卫泽雀,突然惊出一身冷汗。他一想泽雀有可能与自己阴阳相隔,便如灭顶之灾,才知道自己已经动情了。 有一日醉酒,神智不清的时候,他按耐不住亲了他的小侍卫。 他刚亲下去,眼前立刻浮现出无定崖下那一座座无字孤坟。他的醉意立刻烟消云散,如坠冰窟。 唯一庆幸的是泽雀那天也喝醉了,大少爷矢口否认此事,泽雀便信了。 泽雀只是带着失落,淡淡地说了一句:“原来是梦呀……真遗憾。” 从此,他更不敢与泽雀接触,只好远远避开钟离苑,塞个借口把泽雀支走。 泽雀涉世未深,心思十分单纯,不懂察言观色。 有几次兄弟二人相会时,二少爷随口吩咐泽雀做些小事,他却是梗着脖子不应允:“我只听大少爷的,大少爷吩咐我就办。” 二少爷一点怒气也看不出,只是弯眼笑着看他:“哦,不愧是我哥的人,我果然是使唤不动的。” 大少爷听得心惊肉跳,背后拉着他耳提面命:“以后二少爷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多问,不要质疑,记得没有?” 泽雀茫然问:“为什么啊?您才是我的主人呀?” 大少爷怎敢告诉他二少爷背后这些阴狠手段,只好骗他道:“我和他是亲兄弟,自然是同心,他的意思,当然也是我的意思。我经常不在钟离苑,你只管听他吩咐就是了。” 泽雀似懂非懂:“哦……好的。” 他清楚自己是没有任何能力保住这个小侍卫的,不如跟了二少爷稳当。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22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避不见人的日子初时难熬,渐渐也就习惯。借这个缘由悄悄躲一辈子,未尝不是好事。 纵然寂寞,也不想再牵连任何人了。 不料躲了半年清净,突然接到消息说月尝笙要他入幕。 大少爷在睡梦中摆手拒绝:“不了不了……我在这里就挺好的……” “害羞什么!走啦走啦!”月惆不由分说拽着大少爷,将他拉上扁舟。 大少爷上船晒了一会儿日头,才渐渐清醒过来。湖心除了睡莲,只有他这一叶扁舟缓缓推行,惹人注目。其他玉楼客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一人身上,已是议论纷纷。 大少爷心里咯噔一下:这些完了,满城都要知道我见过月尝笙了。 月尝笙从珍珠卷帘后瞧见大少爷一脸懵逼的讶意,得意地轻哼了一身。抱着九霄环佩探出身来,慢条斯理地启齿:“听说你想见我——” 大少爷立马紧张地矢口否认:“我不想见你!!” 月尝笙后半截话没说完,就打结了。 大少爷哀嚎道:“你干嘛要接我上来啊啊!!” 月尝笙接不下这个话茬了。 他顿了顿,才道:“我听说大少爷一年未曾缺席,却又从不求见,不免有些好奇……” 大少爷怒急攻心,口不择言道:“我没什么不一样!哦不对,我、我更猥琐!!我每天只想着怎么和你上床!!” 月尝笙:“???” “哎、哎你……你真是!你真是!!”大少爷跺了跺脚,咬牙冲上去,揪住月尝笙衣领,用力往侧边一扯,织锦应声而碎,大半截身子暴露在空气中。 月尝笙理智崩弦,竟然呆住了。 大少爷素来对美人没什么抗力,骤然得见玉体,脸上猝然一红,赶紧扭头闭目不敢再看,手慌脚乱又把撕出破口的衣服潦草套了回去。 月尝笙刚反应过来才要动怒,又被他这纯情的举动迷惑,愣住了。 他肩头与衣领都已碎裂,一松手就要滑落,大少爷不得不按在他肩头碎布上帮他稳住,只恨月尝笙不知道伸手接过。二人尴尬地无言相对,大少爷暗中哀嚎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又狠心把他衣服再度撕了下来。 月尝笙有些崩溃,他是真的跟不上大少爷的脑回路了:这人到底是想干嘛?! “你倒是生气呀?快阻止我呀?”大少爷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道,“你不是功夫一流吗,快把我栽进水里呀!” “你让我栽我就栽?我为何要听你号令?”月尝笙疑心大盛,觉得自己万万不可顺着他的话做,肯定有什么陷阱埋伏着等他。 “……唉!!”大少爷火烧眉毛般焦虑,不管不顾抽回了手,“算了!我自己来!” 说罢对着自己脸狠狠一巴掌,抽得眼冒金星,顾不上抹去鼻血,飞奔两步爬上临水阑干,作势要往下跳。月尝笙,拽住他手腕:“你作甚?!” 大少爷高声喊道:“我错啦!!你别推我啊!!!”猛力拍开月尝笙的手,迎头扎入水中。 月尝笙傻在当场,就看见大少爷压着莲叶沉了下去,只剩下四肢在水面挣扎翻腾,拍着浪花。 “哎呦哎呀救、救命啊啊啊啊……啊啊救、救咕噜噜噜噜噜……” ……这家伙,原来不会水吗??? 心如止水清心寡欲的月尝笙在湖面一点揪着衣领把他从湖里捞上来,和颜悦色地笑说:“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大少爷呛得说不出话来,匍匐在地上连连咳嗽,涕泪横流。 月尝笙看他咳得辛苦,心想罢了罢了,不和傻子计较,附身运起内息拍拍他的肩,帮他顺气。 他一巴掌才下去,大少爷肩头一颤,猛地就地滚了一圈躲开了,抬头四处张望:“船!船!!” 瞧见了来时的那一叶孤舟,捏着湿漉漉的衣摆一个健步窜上小船,手脚并用地划走了,仿佛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人去楼空,阆苑只留下这摊水渍,月尝笙僵着抬手的姿势站立其中,既感觉冷风嗖嗖地,又感觉怒火蹭蹭地。 第91章 【大少爷番外】清平乐04 大少爷掐指一算,自己进出湖心阆苑的时间,前后不足一盏茶。 这么短的时间,是啥也发生不了,应该不会惹人起疑。 ……吧。 大、大概…应该……没问题……吧……吧…… 只是月尝笙这个借口怕是不能再继续用了,也不知日后如何是好。一时没有头绪,不如躺两天装装病避避风头吧。 虽然短暂的落水并未真的受寒,可他现今形容憔悴,演个病容也毫无破绽。 只是刚躺下还没盖好被子,二少爷就闻风而至前来探病,大少爷立刻觉得自己真病重了几分。 “听说有个伶人把你推下水了。” 二少爷坐在榻侧,举起清茶浅浅抿了一口。话音落罢,便是压抑的沉默,他忍耐着怒意将拇指抵在杯口摩挲,白瓷硬生生被削去一块,碾成粉末。 大少爷陷进柔软的织锦中攥着被子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区区一个戏子,自恃高贵,不识抬举。只是自家哥哥心甘情愿,他本来也就懒得计较。居然将不会水的哥哥退进湖里置于险地,实在该死。 半晌,听得二少爷寒声道:“这月尝笙胆子真不小。” 大少爷深深相信弟弟削月尝笙的头不会比削这块瓷杯更难。 只好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生龙活虎地干笑道:“哎呀没有的事情!我就是美梦成真太开心了想泡冷水冷静一下哈哈哈!是我自己跳的,不关他的事啊哈哈哈哈!我继续去听曲子啦啊哈哈哈哈再见了小息……!”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23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大少爷掀起被子蹦下了地,披着松松垮垮的单衣拔腿就跑。 大少爷忧心忡忡回了东首玉楼。他是此间常客,银两早付到了明年,玉楼便一直留空于他。 空无一人的水榭维持着一贯的静谧,一进去,却撞见月尝笙闭目依着朱栏蜷膝坐在临水阑干上,膝间架着一张通体清透、无弦亦无徽的琉璃古琴,骨节分明的修长十指翻飞拨弄,如有乐声。他如盛放于满月中,有武者的矫健,也有艺人的魅态,绫罗薄纱倾泻而下,沉入莲池,凝住星光银河,在月色中明灭不定。 大少爷本性使然地,看得呆住了。 他回过神来,轻手轻脚往角落挪去,静静坐了下来。 月尝笙停了手,虚按在琴身上,抬眼一言不发地定定向他望过来。 他瞳色幽深,悲喜莫辨,大少爷立时有些紧张:“我是不是打断你了……” 世人见无弦空琴,大都是诧异嘲弄居多。此间无声,何来打断一说?月尝笙淡淡问道:“哦?你听得懂?” 大少爷摇摇头道:“大音希声,至乐无声。我是个俗人,自然是听不懂的。” 弦歌音律,不过形式而已。有言道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他既然说了听不懂,便是明白的意思了。 月尝笙有些诧异,原以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浪子,竟知道陶琴无弦的雅意。 月尝笙区指扣在琴身上,若有所思道:“你原来不是个傻的。” 大少爷便想起白日里自己近似智障的举动,有些汗颜,磕磕绊绊地道:“今早的事情……你……能不能……假装无事发生。” 月尝笙干脆道:“不能。” 大少爷心道也是,幽幽叹了口气,不肯再开口。 月尝笙等得有些不耐,微微一扬下巴,问道:“你不解释一下?” “我没什么要解释的。”大少爷叹口气道,“就当我是个心怀不轨的智障吧。” 月尝笙沉默了半晌,忽然低声问道:“你在怕什么?” 大少爷不想牵连他人,原本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不料却骤然被猜中,炸毛道:“才没有!绝对没有!” 月尝笙浅浅一笑:“看来是我说中了。” 大少爷:“……” “这倒奇怪。”月尝笙收回视线,垂在无弦琴上,“中原此地都以钟离苑马首是瞻,你明明是钟离苑的大少爷,放眼江湖何人不畏你三分,何况你还有个叱咤风云的弟弟……” 大少爷心底咯噔一下,他自认瞒得天衣无缝,不曾想月尝笙只不过见他两面,立刻猜到答案边缘,连道:“不可再猜了!今天的事情就此揭过,我是为你好,免得引祸上身——” “……你先等等。”月尝笙突然打断他,附身从栏杆上拽起一截麻绳,自湖里拎上来个湿漉漉的物件,往他面前一抛,“你说的’祸’,该不会是指这个?” 抛来的竟是个浑身湿透的少年,手脚都被打了死结,呛得连连咳嗽。 大少爷一惊:“泽雀?!你怎么在这儿?!” 怪不得今天回了一趟家,却从头到尾都没看到泽雀,原来早叫人绑这儿了。泽雀肺腑间都是积水,回不出话来,一双憋红的双眼泪汪汪瞧着自家少爷,不知是气的还是委屈的。 大少爷忙拍拍背帮他顺气,手忙脚乱地摸着绳结想帮他松绑,却寻不得法门,只好抬头向月尝笙求助道:“能不能放了他?” “此人突然闯入阆苑,污言秽语扰我清净,你说放我就放?”月尝笙取了丝帕缓缓擦去手上沾的水渍,平静地问,“难道,我看起来像脾气很好的人?” 月尝笙自小被众星捧月,多少公孙贵族苦求不得一面,何曾受过这等侮辱。泽雀此刻还能留一口进出的气,他已经能算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了。 泽雀终于喘过气来,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少爷……” 大少爷帮他撩开,无奈道:“你来叶坊找他做什么?” “他、他对少爷无理咳咳,还把少爷推进湖里,我要给少爷报仇咳咳咳咳、咳咳……” 果然是自己的锅。大少爷十分惭愧,却不得不道:“这你不能怪月公子,是我不好,我对他做了逾矩失礼的举动。” 泽雀一呆:“啊?” 大少爷硬着头皮解释道:“我想逼迫他跟我上床,还撕烂了他的衣服……咳。” 泽雀愤然一拍地板:“大少爷无论想对他做什么,都是他的福分!就该好好受着!” 大少爷郁卒:我的教育方法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泽雀的三观怎么能歪成这样。 月尝笙听得一乐,心情忽然没那么差了。摆摆手道:“罢了,便饶他一次。我遣人把他送回去。” 叶坊的孤舟容不下第三人,便先将松绑的泽雀送上了船。 待船夫载着泽雀上船远去了,月尝笙忽道:“这小家伙喜欢你。” 大少爷连忙否决:“你不要乱讲,绝无此事。” 月尝笙又道:“哦……看来你不喜欢他。” 大少爷面无表情地棒读道:“当然,因为我喜欢的是你呀。” 月尝笙满意地笑笑:“那你眼光还算正常。” 大少爷苦笑:“自然。” “你不肯见我,是怕你的小侍卫给我找麻烦?”月尝笙又道,“他功夫确实不错,若我是个寻常琴师,这时候泡在水里的就该是我了。——只可惜,还是我更胜一筹。” 大少爷听出他话中有话,有些疑惑。 月尝笙侧目看着他,温柔问道:“你的疑虑与畏惧,是不是可以打消了?” 第92章 【大少爷番外】清平乐05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24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钟离子息静静躺在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心惊胆战地屏息了一宿,生怕听见小茅草屋那边传来任何一丝声响。 他还什么都没想明白,什么都没理通,天已经亮了。 他从未觉得夜晚原来如此短暂。 朝霞散尽的时候,他摸索着爬起来,歪歪扭扭地套上外衣,一瘸一拐绕去小茅屋门口敲门。他的动作极轻,极慢,简直像怕里面的听到一般。 没有人回应。 钟离子息如今内力尽废,就算近在咫尺,也判断不出门里面是否有人。 自被废以来,他第一次如此切实地感觉到自己既聋且哑,又软弱无力。 他一言不发地,静静站在外面等。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直到倦鸟归还了巢穴,春熙蒸干了朝露,流水送走了落花,他渐渐懂了山中无岁月这句话的沉重,人活一世,真是漫长得令人窒息。 “夜君。”他扶着门框,轻声道,“我先回去了,晚点儿再来。” 他又一瘸一拐回了木屋,自始至终也没敢推门。 钟离子息回了木屋,枯坐直到日落西山。 他一日一夜没有合眼,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他又磨磨蹭蹭地扶着墙挪到茅屋,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对着木门问道:“那边我住不习惯。我能回这边睡吗?” 他习惯性地静候了片刻,仍旧没有人回应他。 钟离子息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推开了木门。 一床一桌,简陋而整洁,但是空空荡荡。 夜君早跑得没影儿了。 钟离子息呆了会儿,终于如释重负地轻声笑了一声。 他所有的畏惧与忧虑,连带依附其上的可笑期望,终于一起灰飞烟灭。 钟离子息吃力地爬上那张粗糙狭小的床,在已经撤去被褥铺盖的光木板上疲倦地合上双眼。 夜风送来山涧的水汽,草木与桃花的清香,木材尚还潮湿的霉味,唯独没有夜君的味道。 夜君原本就是个没有任何气味的人。 钟离子息曾经很喜欢这一点。那时他每天被迫应付很多人,也被迫闻到很多厌恶的气息,嗜杀者的血腥味,势利者的铜臭味,谄媚者的脂粉味…… 只有夜君与他们不一样。无论手上积了多少杀业,气息永远是干干净净的。 那是他曾经获得自己偏爱的理由之一,如今却有些愤恨他这点特性,使他连最后一丝留恋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 钟离子息花费了十多天练习走路与干活,摔得身上皮肤没一块地方完好,终于渐渐习惯了这具近乎残废的身躯,也勉强可以用左手用餐了。 他要饮食,要存活,每天要干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而他的速度又实在太慢。他发现单单是活着也确实很忙,再也没有空细想那个终究与所有人一样离他而去的人了。 春季走到末尾,山里的落雨一场比一场凶猛。劣质的小茅屋在凄风苦雨中颤栗了几天,不堪重负的屋顶被狂风卷去一块。钟离子息睡到一半,被暴雨当头浇下。 他躺在残破不堪、四面漏雨的小茅屋里,仰面发了一会儿呆。他想起枉生殿那些阴寒的毒,如附骨之疽,再难痊愈。 他直至四肢冰凉,后知后觉地突然想到,如果自己生病,断然没有能力独自从山里走到村镇求医,他也确实穷困潦倒付不起一分钱的诊金。只好爬起来,摸黑跌跌撞撞地爬回了大木屋。 通过木屋的窗口,再借着电闪雷鸣的间隙看那风雨中飘摇的残破茅屋,不禁叹口气道:“真脆弱啊。” 它确实脆弱,简陋,且粗糙。虽则如此,钟离子息却还是舍不得弃之不顾。 那毕竟是这深山中,唯一和夜君有联系的东西。 次日暴雨落到午后,天才放晴。钟离子息将被卷得四处乱飞的茅草捡回来,添了上些新的,准备爬上去将房顶修好。 只是他手脚俱都废了一只,又丹田空空中气不足,走路都觉得艰难,要爬梯子上房顶谈何容易。 夜君当时为取山景,这座茅屋也修在高处岩石边上,修屋顶时稍有不慎,便要跌落山涧。春寒料峭,溪水冰凉刺骨,两侧岩石陡峭而锋利,掉下去后能不能爬上来,实在是个未知数。 钟离子息拄着拐杖沿着茅屋底下绕了一圈,挑了角度往上爬。 小心翼翼修完,心下才松了一口气,旁边一只惊雀突然腾空而起,正一头猛力撞在梯子上。钟离子息被带得一歪从屋檐上跌了下去,心慌意乱地四处乱抓,然而雨后湿滑什么都攀附不住。 他掉下去在台阶围栏上重重磕了一下,被撞飞半丈跌进山涧。可他没被冰凉的溪水淹没,却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可惜他去势太猛,接他的人并没能稳住身形,反而被他撞进流水里。他听见耳侧一声短促地、压抑到细不可闻的闷哼,像是带着十足的痛意。 夜君接住二少爷,怕溪流打湿他衣物将他高举 过顶,卸去冲力站稳后停了片刻便一跃而起回了岸上。 夜君将自家少爷摆在台阶上靠着围栏坐好,自己退了半步距离跪在他身前。 他从怀中掏出一小枚精铁铸就的令牌递给他,看了一眼又拿回来在胸口蹭了蹭,将令牌上的污渍擦干净,再次双手奉上。 虽然一闪即逝,钟离子息还是分辨得出,那是沾染过鲜血的痕迹。 “这是夜行今年的’夜君御帝’的令牌,我刚刚拿到的。”夜君收敛眉眼对他颔首致意,轻声道,“献给您,我的主人。” 钟离子息愣愣看着他,像是不能理解这句话,一时间呆住了。 他傻了半晌,才自言自语道:“你何必……” 夜君却问:“我对您的忠诚,和我对’夜君’称号的责任,您更相信哪个?” 钟离子息一瞬间便知道自己的答案是后者,这次连他自己都觉得愧疚起来。 “不用回答我,少爷。”夜君却摇摇头截断他的思绪,“获取您的信任也是我义务所在,无论什么,我都愿意为您做。我很清楚您是什么样的人,您无需负罪,也无需为属下做任何改变。” 夜君低头展开他搁在膝上紧紧握拳的手,在指尖亲亲一吻:“请您放心,少爷,我都会处理好的。” “……你既然是为这去的,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钟离子息声音沙哑,竟还带着一丝委屈。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25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君苦笑道:“夜行比试何其凶险,我没有把握一定能活着回来,万一我出了岔子……怎么舍得让您白等。” 他一提及此处,钟离子息立时察觉到夜君脸色惨白得有些诡异,像是气血不足,以他以往的身法,也绝不至于接不住自己被撞落山涧,惊道:“你受伤了?” 钟离子息很清楚他的武功路数,向来是轻巧灵活见长,防御极其薄弱。他参战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游刃有余,要么必死无疑。在钟离苑十年,夜君极少挂彩,他说过,自己不会伤,只会死。 夜君压住痛苦轻轻咳了一声,按着胸口道:“被这一期的夜刹打伤了。实在爬不起来,所以躺了一段日子才回来。今天赶路太急,伤口不小心又裂开了。” 钟离子息呼吸一滞,又后怕起来。夜君已经摇摇欲坠,忙伸手扶在他腰间。 他从未与夜君如此亲密,尚在犹豫忐忑,夜君已经自觉地靠了过来。 夜君声音有些虚弱,枕着他肩头道:“这次伤得有点重……可能要拖累您一段时间。我很抱歉……少爷。” 夜君声音越来越低,头一沉晕过去了。钟离子息避开他的伤口,小心翼翼地,环抱紧了他。他从来都是世间最懂自己的人,永远知道让自己最安心的方法。 他小声道:“该道歉的是我啊。” 钟离子息这个角度自然是看不到,本该陷入昏迷的夜君,却狡黠而得意地偷偷一笑。 第93章 枷锁 母亲生前很喜欢青梅酒。 在次子钟离子息幼时的记忆中,每年盛夏与金秋,永远弥漫着青梅的果香。钟离苑的后山为此载种了大片的梅子林,母亲教他们如何分辨成熟的青梅,与蜂蜜和米酒酿成佳酿。 钟离夫人被次子所连累,身首异处之后,钟离苑再也没人开封过青梅酒。 钟离子息在枉生殿十年,归家后去了那片早已荒废的梅子林,试着自己酿一坛酒。他记不太清步骤,搞砸了许多次,与他意见不合冷战许久的哥哥实在看不下去只好亲手教他。这像个微妙的突破口,让二人关系有所缓和。 自此兄弟二人之间有了个不成文的规矩,若生间隙,一方设宴以青梅酒相待,另一方赴宴,那就前仇旧恨一笔勾销,不得再计较。 那酒意思是“我原谅你了”。 年岁越长,两人渐渐疏远背离,二少爷每次心中不安,便在中庭的垂杨柳下埋一坛青梅酒。兜兜转转十年过去,中庭几乎被他埋满了。 可二少爷直到被驱逐出户,也未能等到青梅酒开封的这天。 二少爷筹谋了一世,如今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反倒觉得无比的轻松。 他站得太高,担子太重,惶惶不可终日地过了太久,如今终于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终于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一院子的青梅酒都和自己没干系,他再也不用作无畏的期盼了。 念及此处,身边这个一如既往的存在就更加碍眼了。 钟离子息清楚早晚要习惯这个手脚各废了一只的残废身躯,扶着墙晃悠悠出了门,准备启程离开长洛。他不知自己可以去哪,也身无分文,但他已经什么都懒得想了。 刚刚蹒跚到房间门口,被归来的夜君单手拎回了里屋,往床上一杵,利索地剥去他衣服。 “少爷想去哪跟我吩咐一声呗。穿得这么歪歪扭扭的,成什么样子。”夜君拆了他绑得乱七八糟近乎可笑的腰带,扒了那件皱巴巴的里衣,取了一套新的仔细换好。 现今钟离子息站不起来,夜君已经习惯了跪在地上为他穿衣,他看着影卫比以往更为低微的姿态,微微出了神。 他短短数日从云端跌入泥潭,周围人看他的眼神翻天覆地,唯夜君依旧如常,戏谑与恭顺并存的态度并无丝毫改变。 他今日如此,可是以后呢。钟离子息是一丝把握也没有。 “我休息得差不多了,该走了。”钟离子息开口道。 夜君以承接命令的口吻应答道:“是。” 钟离子息又道:“我已经不是钟离苑的二少爷了,你不用跟着我了。” 夜君只说:“您永远是我的主人。” 他语气平淡,分辨不出任何悲喜与真伪。 钟离子息听得有些烦闷,问道:“为什么?是因为我受了你的主仆之礼?因为’夜君’的责任所在?因为夜行从来就这么教导你?如果这些是你的答案,你就不必继续跟着我了。” 他突有一腔怒火不得宣泄,其实他早就清楚,夜君和世上所有的其他怀抱目追随他的人,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夜君闻言静静望着他,直到钟离子息自己移开了视线,才听夜君问道:“少爷,当初为什么会选我?您质疑世间所有人,什么从来不怀疑我?不论我做了什么,您绝对不会杀我,为什么呢?” 钟离子息忽而无言以对。 夜君一字一顿地回答了自己:“因为我是’夜君’啊。不管是谁都无所谓,只要是夜君就好了。您比我更清楚吧?少爷。” 钟离子息张了张口,却一个反对的字眼也说不出来。 夜君问道:“十年期限将满,等我撤去夜君这个称号,您还会相信我吗?” 钟离子息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夜君轻声叹了口气:“您对我尚且如此,何必在意我对您是否有心呢。” 他们之间似乎是无话可说了,只余下胶着的沉默。夜君替他穿戴整齐,背着他向主人家告辞过,一步步出了叶府。 钟离子息只觉得初次被哥哥背叛时那种万念俱灰的沮丧感再次淹没了他,有些疲惫不堪,靠在夜君背上闭了眼。 他有一瞬间想把夜君连同那些青梅酒一起埋进钟离苑的中庭。 可是雪这么大,苍茫天地都寒凉入骨,也只有夜君的掌心还残存着一点点温度。 他既舍不得,也确实无能为力。 夜君出了长洛一路往南去,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中前行,不多时埋怨道:“少爷,你抓着我呀,别老往下滑。” 二少爷双手缩在袖口里环抱在自己胸前,简直像可以等着自己摔下去。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26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君笑眯眯道:“您要不抓紧我只能换个姿势把您夹在腋下单手拎着了。” 二少爷权衡利弊不情愿地伸出手环住夜君的脖子。 夜君低头看着二少爷冻得通红的手腕,摇摇头道:“算了,我还是搞辆马车。” 夜君是个很讲究时趣的人。 比如春天需该赏花,秋天需该赏月,冬天需要赏雪。夏天就该吃西瓜,冰的。富贵人家要有富贵人家的门面,逃难也该有逃难的样子,不应香车宝马锦衣美食。 这是他拒绝了君璇衡的帮助执意要徒步上路的原因。 可夜君这几年跟着二少爷过惯了好日子,突然又不想委屈自己了。 夜君把二少爷拴在一家小茶坊里,溜去顺了一辆相对简陋破旧的马车。 马车吭哧吭哧磨磨唧唧地一路往西南去,走到初春的时候停在了一汪山涧旁。 此间山川秀美,青草萋萋,附近有几处松散的猎户,与最近的村落隔着小半日的脚程。平时人迹罕至,适宜修养,想去村里贸易往来倒也方便。 这片密林僻静无路,只好弃了马车。时节刚刚开春,山里阵雨不断,没走几步便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夜君护着二少爷将他裹得严严实实,抱着他寻了半天,终于在峭壁崖下找到一处洞穴。 夜君将二少爷像颗洋葱一样层层剥开,把锦绣堆里的单薄小少爷拉了出来。夜君觉得实在可爱,看得心里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 衣物外面几层都湿透了,所幸里面未受波及。检查过无事,架起了火堆,将二少爷连同衣物一起摆在旁边烘烤。 钟离子息是没淋到雨,夜君可是淋了一路,脸色也有发白,再气定神闲也有些狼狈,便道:“你都湿透了,不脱下来烤烤?” “总不能委屈少爷您一直住在山洞里,我去抓紧时间搭个简易的临时屋子。”夜君匆匆添了几把柴火,便起身要回雨中。 钟离子息道:“何必急这一时,等雨停了再说吧。” 夜君只是摇了摇头,转身出去了。 钟离子息极其讨厌下雨。 因为枉生殿所在便是个温润潮湿的地方,残酷的蛊毒、刑罚和阴霾的雨天总是联系在一起,这是他无法抚平的阴影,以至于每到雨天总会暴躁非常。 他憎恨潮湿,憎恨流水,憎恨阴雨天。而当夜君选了这么个跟他所愿简直背道而驰的地方,他却没有出声反对。 他想,他总是要习惯的。 天色完全黑透之后,湿漉漉冷冰冰的夜君才回来了,还拎着一只肥美的兔子。 他看着自家少爷啧舌道:“奇怪,您的心情没我预期的那么差。以前每到下雨的时候,您就像个撑到极限的河豚一样。” “你知道我讨厌下雨还选这种地方。”钟离子息不悦地皱了皱眉。 “可是我喜欢下雨呀。”夜君浅浅弯了唇角,“我喜欢看您不加掩饰时的样子,脆弱也好,愤怒也是。希望您再多依赖我一点。” 钟离子息小声道:“那我就更不能如你所愿了。” 夜君花了五天时间,搭建起来一个粗糙简陋到不能称之为房屋,只能算个茅草棚的临时居所。 地方很小,只有一桌一床,可好歹有窗有门,附近风景又确实不错,勉强算是个人住的地方了。 夜君往来了几趟村落,置办了些被褥棉麻回来。可因为山路崎岖无法骑马,每次能带的东西都很有限。 夜君匆匆布置好房间把二少爷塞进去,又匆匆开始搭建准备日后长久居住的正式的大木屋。 夜君总是很急。 又忙又急。 他要砍树,要丈量地形和尺寸,要去高处干燥的地方捡可以烧的枯枝做柴火,要打水,要打猎,要为少爷准备饮食,要伺候少爷梳洗进餐,要下山去隔壁村买东西,还要坑蒙拐骗偷。他时常脚不沾地地奔波一整天,片刻都不休息。 钟离子息说过很多次:“不着急,慢慢来。” 夜君却是越来越急,甚至最近几个晚上开始不眠不休地盖屋子。 他夜视很好,夜晚赶工丝毫不受影响,就着月光爬在房梁上钉钉子。他最近已经忙得完全没有空和少爷讲话,整日里只有这钉锤之间的敲击声,一下一下地敲在夜不成寐的钟离子息心口上。 有那么一次钟离子息终于忍不住对他说:“先别急着盖房子了,陪我说说话。” 夜君只是摇摇头:“会来不及的。” 夜君飞速赶完了木屋的工,把半夜睡到一半的钟离子息从茅草棚抱进木屋,铺上绵软的铺盖。这木屋已经是个很像样的房屋了,有正厅有里屋,甚至有个厨房。 “少爷,这边是厨房,碗筷在第一个柜子里,调料在第二个柜子里。有些可以长久储存的食物我放在这里了,您看看。” 钟离子息没怎么在意这座新的房子,目光却落在在夜君身上。 他头发乱糟糟的,衣摆间全是污渍,身上还残留着不太好闻的汗味。夜君原是个很重外表的人,他是第一次见到夜君如此不修边幅的样子。 夜君浑不在意他的目光,介绍完房间的布置,又开始交代他其他的事情。比如从这里如何到最近的村镇,路要怎么认,村镇哪里卖些什么,柴火该去哪里捡,门口种的青菜多久可以吃,之类之类。 钟离子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似乎不是很在意。 夜君一口气全部交代完毕,复又问道:“少爷,这些,你可全都记清楚了?哪里不明白,我再说一遍。” 钟离子息静静地听他叮嘱,并没有接话。他沉默了片刻,开口却道:“夜君,十年了吧。” 夜君默不作声。 钟离子息道:“到明天,我们认识就整整十年了。” 夜君点点头道:“原来您一直记得。” 钟离子息道:“夜行要选新的夜君了。过了明天,你就不是夜君了。” 夜君一笑道:“对。我明天起就不是夜君了,可我还没有名字呢。” 钟离认真看着他,心头辗转过千百个念头,最后道:“我明天给你取。”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27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君点点头:“好。属下先回去睡了。” 钟离子息心里突然疯狂地叫嚣膨胀起想挽留他的念头,但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有开口。 “夜君”是他的枷锁。 而他马上要自由了。 第94章 软肋 钟离子息静静躺在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心惊胆战地屏息了一宿,生怕听见小茅草屋那边传来任何一丝声响。 他还什么都没想明白,什么都没理通,天已经亮了。 他从未觉得夜晚原来如此短暂。 朝霞散尽的时候,他摸索着爬起来,歪歪扭扭地套上外衣,一瘸一拐绕去小茅屋门口敲门。他的动作极轻,极慢,简直像怕里面的听到一般。 没有人回应。 钟离子息如今内力尽废,就算近在咫尺,也判断不出门里面是否有人。 自被废以来,他第一次如此切实地感觉到自己既聋且哑,又软弱无力。 他一言不发地,静静站在外面等。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直到倦鸟归还了巢穴,春熙蒸干了朝露,流水送走了落花,他渐渐懂了山中无岁月这句话的沉重,人活一世,真是漫长得令人窒息。 “夜君。”他扶着门框,轻声道,“我先回去了,晚点儿再来。” 他又一瘸一拐回了木屋,自始至终也没敢推门。 钟离子息回了木屋,枯坐直到日落西山。 他一日一夜没有合眼,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他又磨磨蹭蹭地扶着墙挪到茅屋,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对着木门问道:“那边我住不习惯。我能回这边睡吗?” 他习惯性地静候了片刻,仍旧没有人回应他。 钟离子息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推开了木门。 一床一桌,简陋而整洁,但是空空荡荡。 夜君早跑得没影儿了。 钟离子息呆了会儿,终于如释重负地轻声笑了一声。 他所有的畏惧与忧虑,连带依附其上的可笑期望,终于一起灰飞烟灭。 钟离子息吃力地爬上那张粗糙狭小的床,在已经撤去被褥铺盖的光木板上疲倦地合上双眼。 夜风送来山涧的水汽,草木与桃花的清香,木材尚还潮湿的霉味,唯独没有夜君的味道。 夜君原本就是个没有任何气味的人。 钟离子息曾经很喜欢这一点。那时他每天被迫应付很多人,也被迫闻到很多厌恶的气息,嗜杀者的血腥味,势利者的铜臭味,谄媚者的脂粉味…… 只有夜君与他们不一样。无论手上积了多少杀业,气息永远是干干净净的。 那是他曾经获得自己偏爱的理由之一,如今却有些愤恨他这点特性,使他连最后一丝留恋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 钟离子息花费了十多天练习走路与干活,摔得身上皮肤没一块地方完好,终于渐渐习惯了这具近乎残废的身躯,也勉强可以用左手用餐了。 他要饮食,要存活,每天要干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而他的速度又实在太慢。他发现单单是活着也确实很忙,再也没有空细想那个终究与所有人一样离他而去的人了。 春季走到末尾,山里的落雨一场比一场凶猛。劣质的小茅屋在凄风苦雨中颤栗了几天,不堪重负的屋顶被狂风卷去一块。钟离子息睡到一半,被暴雨当头浇下。 他躺在残破不堪、四面漏雨的小茅屋里,仰面发了一会儿呆。他想起枉生殿那些阴寒的毒,如附骨之疽,再难痊愈。 他直至四肢冰凉,后知后觉地突然想到,如果自己生病,断然没有能力独自从山里走到村镇求医,他也确实穷困潦倒付不起一分钱的诊金。只好爬起来,摸黑跌跌撞撞地爬回了大木屋。 通过木屋的窗口,再借着电闪雷鸣的间隙看那风雨中飘摇的残破茅屋,不禁叹口气道:“真脆弱啊。” 它确实脆弱,简陋,且粗糙。虽则如此,钟离子息却还是舍不得弃之不顾。 那毕竟是这深山中,唯一和夜君有联系的东西。 次日暴雨落到午后,天才放晴。钟离子息将被卷得四处乱飞的茅草捡回来,添了上些新的,准备爬上去将房顶修好。 只是他手脚俱都废了一只,又丹田空空中气不足,走路都觉得艰难,要爬梯子上房顶谈何容易。 夜君当时为取山景,这座茅屋也修在高处岩石边上,修屋顶时稍有不慎,便要跌落山涧。春寒料峭,溪水冰凉刺骨,两侧岩石陡峭而锋利,掉下去后能不能爬上来,实在是个未知数。 钟离子息拄着拐杖沿着茅屋底下绕了一圈,挑了角度往上爬。 小心翼翼修完,心下才松了一口气,旁边一只惊雀突然腾空而起,正一头猛力撞在梯子上。钟离子息被带得一歪从屋檐上跌了下去,心慌意乱地四处乱抓,然而雨后湿滑什么都攀附不住。 他掉下去在台阶围栏上重重磕了一下,被撞飞半丈跌进山涧。可他没被冰凉的溪水淹没,却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可惜他去势太猛,接他的人并没能稳住身形,反而被他撞进流水里。他听见耳侧一声短促地、压抑到细不可闻的闷哼,像是带着十足的痛意。 夜君接住二少爷,怕溪流打湿他衣物将他高举 过顶,卸去冲力站稳后停了片刻便一跃而起回了岸上。 夜君将自家少爷摆在台阶上靠着围栏坐好,自己退了半步距离跪在他身前。 他从怀中掏出一小枚精铁铸就的令牌递给他,看了一眼又拿回来在胸口蹭了蹭,将令牌上的污渍擦干净,再次双手奉上。 虽然一闪即逝,钟离子息还是分辨得出,那是沾染过鲜血的痕迹。 “这是夜行今年的’夜君御帝’的令牌,我刚刚拿到的。”夜君收敛眉眼对他颔首致意,轻声道,“献给您,我的主人。”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28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钟离子息愣愣看着他,像是不能理解这句话,一时间呆住了。 他傻了半晌,才自言自语道:“你何必……” 夜君却问:“我对您的忠诚,和我对’夜君’称号的责任,您更相信哪个?” 钟离子息一瞬间便知道自己的答案是后者,这次连他自己都觉得愧疚起来。 “不用回答我,少爷。”夜君却摇摇头截断他的思绪,“获取您的信任也是我义务所在,无论什么,我都愿意为您做。我很清楚您是什么样的人,您无需负罪,也无需为属下做任何改变。” 夜君低头展开他搁在膝上紧紧握拳的手,在指尖亲亲一吻:“请您放心,少爷,我都会处理好的。” “……你既然是为这去的,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钟离子息声音沙哑,竟还带着一丝委屈。 夜君苦笑道:“夜行比试何其凶险,我没有把握一定能活着回来,万一我出了岔子……怎么舍得让您白等。” 他一提及此处,钟离子息立时察觉到夜君脸色惨白得有些诡异,像是气血不足,以他以往的身法,也绝不至于接不住自己被撞落山涧,惊道:“你受伤了?” 钟离子息很清楚他的武功路数,向来是轻巧灵活见长,防御极其薄弱。他参战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游刃有余,要么必死无疑。在钟离苑十年,夜君极少挂彩,他说过,自己不会伤,只会死。 夜君压住痛苦轻轻咳了一声,按着胸口道:“被这一期的夜刹打伤了。实在爬不起来,所以躺了一段日子才回来。今天赶路太急,伤口不小心又裂开了。” 钟离子息呼吸一滞,又后怕起来。夜君已经摇摇欲坠,忙伸手扶在他腰间。 他从未与夜君如此亲密,尚在犹豫忐忑,夜君已经自觉地靠了过来。 夜君声音有些虚弱,枕着他肩头道:“这次伤得有点重……可能要拖累您一段时间。我很抱歉……少爷。” 夜君声音越来越低,头一沉晕过去了。钟离子息避开他的伤口,小心翼翼地,环抱紧了他。他从来都是世间最懂自己的人,永远知道让自己最安心的方法。 他小声道:“该道歉的是我啊。” 钟离子息这个角度自然是看不到,本该陷入昏迷的夜君,却狡黠而得意地偷偷一笑。 第95章 二刷 上位者所谓的忠诚,要求绝对的沉默和服从,夜君从不认同。 他和夜刹这种盲目只知听令的愚忠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命令会有偏差,目的可能背驰,他总要比发令者多考虑一步,又绝对不能让发令者发现。 比如现今自家主人这个情况,什么山盟海誓的承诺都不足以取信于他,不如给他权威可信的切实契约。又比如主人现在近乎半残,他要的不是对方毕恭毕敬地将万事料理妥当、拉开这种成与败的落差,反而可能需要对方也吃点瘪平衡一下,最好比自己更惨。 夜君没什么疑问地,准备再去夜行打一次称号。 当然还有顺带提醒一下主人“少了我你才知道什么叫惨兮兮还不对我好点”的恶劣意图,这只包含了极其特别非常少量的私心——夜君摸着良心对天担保。 夜行参与评称的武者,几乎都是尚未毕业的新人。毕竟影卫这种藏得越深越好的暗中底牌,没人希望暴露于众。夜君驾轻就熟报名走完流程,却在擂台下意外地遇到了熟人。 春天气温回暖仍旧裹得严严实实的君璇衡,刚被夜谭从马车上抱下来,跟着夜行管事上了阁楼。夜谭远远看到自己,并没有做任何表示,反而君璇衡无意间发现,拼命向他招手。 夜君受邀,便从善如流地上去与他同坐一桌,问道:“你们为何在此,夜刹应该不是来打称号的吧?” “当然不是,这种背锅称号,阿谭早点甩脱才好。”君璇衡摆摆手,指了指身后那只上蹿下跳兴奋不已的猴子,“是夜宵说小时候看到阿谭拿称号的那次比赛,就无比向往“夜刹”,非要来打称号,就带他来玩了。” 夜谭将自家主人摆放好姿势,替他解了披风,自觉地落座在他身侧,君璇衡立刻顺其自然地靠着他躺了上去。夜宵抱着一个大包铺在桌上,取出果盘点心瞬间摆满桌子,一遍介绍,难掩激动之情。 夜行这种阴郁的地方,旁人都是能避则避。平时的客人,至多喝杯清茶足以,像他们这样备足零食糕点仿佛来春游踏青的,实在少见。 夜君默默旁观,深觉这一家子都画风清奇。 夜君并未料到他在台上真的会与夜宵对峙。 夜宵的功夫他清楚,在夜行算是中上,却绝对到不了顶尖。刚才在隔间中一见,发觉他精进了一些,但也不算太大的变化。 可等夜宵一上了擂台,他却骤然夜宵修为速度力道全都翻了好几倍,几乎完全与自己匹敌,甚至犹在自己之上。 夜君与他拆了数百来招,一边疑惑,一边避开要害把自己胸口往他刃尖上小心翼翼地送过去,轻轻没入几寸,忙避开了。 下一刻夜宵就看见夜君横飞了出去,满地打滚,像是没打飞了。 夜宵茫然地想:我还没出力,你怎么就倒下了。 夜宵跳下台,兴奋地挥舞转圈道:“哇塞我好强!老板你看到没有!我上了台感觉自己突然变得好强!感觉自己能打十个夜阑了!” 君璇衡敷衍道:“是是是对对对,你强你强。” 夜宵上台对战难免遇险,怕夜阑插手闹事,临走前在地上画了个圈把夜阑塞进去,说好不许他出去,回来便见夜阑蹲在地上眼巴巴地瞧着他,一副十分想出圈的焦躁模样。 夜宵又颓废地低头叹息道:“可我下了台感觉自己又弱回去了,好神秘哦。” 君璇衡道:“你先快把夜阑那个圈擦了吧,看着可怜死了。夜阑这么听你的话,你怎么老是欺负他。” 夜宵凄然一笑:“老板,你是不知道他晚上真的是……唉,冤枉。” 与此同时,坐在对面隔间的君无望冷漠地关上了修改器的界面,并对夜逢君递来的桂花糕表达了嫌弃。 君璇衡记挂夜君被夜宵所伤,差了夜谭去接他疗伤。称号判定暂时还未下来,夜君便乖乖跟着回来了。夜谭常备着各种最金贵的良药,夜君却一一拒绝了。 他准备演一出苦肉计打动少爷,揣着这么好的金丹妙药回去就百口莫辩了。 夜君回了隔间,不禁仔仔细细打量了夜宵,又感觉他修为平平,全看不出台上的实力斐然,暗暗心惊:竟也有连我都看不穿的人! 一时间对夜宵肃然起敬。 不多时判定下来,夜宵竟然真的评了“夜刹”,自己也再次冠称“夜君”。 他拿到结果便着急要走,毕竟留二少爷一个人放在深山,连他也觉得忧患。君璇衡临行前问了他如今的居址,又塞给他几包松子仁和瓜子仁:“阿谭最近发现的一家店,特别好吃,给你尝尝。” 夜君照单全收,心想,这东西确实太适合看戏的时候吃了。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29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君早早回了三生涧,确认二少爷没出意外,尚能存活,自此就过上了躲在树上浑水摸鱼偷偷旁观的日子。 二少爷没有住进宽敞舒适的大木屋,反而回了他住过的第一间小茅草屋,夜君不可说不意外。 夜君的剧本里,二少爷应该现在对背信弃义溜之大吉的自己恨得牙痒,这间破房子烧了也不例外。可二少爷不仅没有迁怒,反而暗搓搓地住了进去。 夜君看着二少爷一瘸一拐地在院子里种葱,嘎嘣嘎嘣地嗑着瓜子心想:少爷比我预期的还要更可爱些。 夜君在树杈头偷偷摸摸蹲了半个月,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拔出随身的小匕首,对着胸口精确算好位置捅了许多刀。他下手一点也不轻,戏得演足,不下血本怎么行。 补完刀,又蹲了几天,期间大半时间都在淋冷雨,十足一个大写的惨字。 等二少爷从屋顶滑下来被自己所救,他所看到的,自然是一个气血不足严重虚弱的夜君了。 伤是演的,但心意却是真的。夜君对二少爷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绝无欺瞒。他勉强撑到说清楚,终于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夜君再次醒来的时候,仍是昏迷之前的地方。山间细雨绵绵,二少爷撑着纸伞坐在台阶上,而他枕在少爷膝上。伞只能遮住一半身子,下半身泡在泥泞与雨水中,凉彻心扉。 钟离子息尝试过把夜君扶进屋中,可一个成年人的体重,他现在是一寸也挪动不了,只能眼睁睁放任重伤的夜君泡在雨中,唯一能做的,只是帮他遮去一小部分风雨,实在微不足道。 钟离子息看他醒了,急切问道:“夜君,还能动吗?我搬不动你……你试试有没有力气。” 夜君试了试,四肢如灌铅般沉重,无法挪动身体分毫,只得摇摇头道:“暂时不行。雨这么大,少爷您先进去吧。” 钟离子息不由沉了眉,他们两个如今谁发了烧,都必死无疑,是一刻都不能耽误在冷雨中了。 他俯身跪在夜君身上,说道:“你抱紧我。” 夜君闻言搂住他肩膀,环抱住他。 他的脚是废了,但所幸膝盖还在。他已经不能走动,但至少还能爬。钟离子息跪在地上拖着夜君往上膝行,每一阶都上得极为吃力,总得尝试数次才能爬上一层。可纵然艰难迟缓,他却毫无退意。 拖到屋檐下的时候,夜君忙道:“这里已经几乎淋不到雨了,少爷,可以了吧……不必再往前了。” 钟离子息咬紧牙关,挤不出多余精力与他争辩,耗了半个时辰,一步步将夜君从雨中拖入房内。 他实在精疲力尽,趴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复又立刻强撑着爬起来:“你衣服湿了,我帮你换一套。” 夜君忙说不必,钟离子息并不理会,跪在他身侧将他湿透的衣服剥下来,里面便是纵横交错的伤口。伤口几乎未做任何处理,没有任何药物痕迹,只草草包扎了几下,大半伤口都裸露在外。钟离子息皱眉道:“为何不好好上药休息,有这么急?” 夜君心虚道:“……想早一刻回来见您。” 钟离子息胸口发酸,深深觉得质疑过夜君的自己不是个东西,沉声道:“我明天去镇子里面一趟,想办法弄点药草回来。你别担心。” 夜君动容道:“少爷……不至于的。放我躺几天就好了。” 何至于此?你只需要对我稍有负罪,以后能对我另眼相待,我就足已,何必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钟离子息摇了摇头。他实在没力气把夜君倒腾上床,只好把铺盖被褥抱下来铺在地上,裹住他冰凉的身躯,扶着墙站起来道:“你先休息,我去烧点热水。” 夜君只觉这发展实在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其实自家少爷一贯如此,当年他为大少爷暗中做过多少事,夜君是最清楚的 。他对于喜欢的人,总是付诸所有,奋不顾身,却只字不提。 但跟自己这种付出一分好非要对方感受到十分的家伙比起来,他简直坦诚太多了。 夜君摸着胸口的疤,心想:我在他心里,好像……终于也达到那个位置了。 第96章 意外重逢 是夜杏花疏影,骤雨初歇,山中没有更漏,便也无从得知时辰。钟离子息替夜君擦洗过全身,试过他肌肤恢复了些温度,便挨着他一同在地上睡了。 钟离子息从不曾与人同塌而眠,睡到半夜,夜君一贴过来,他便惊醒了。 夜君伤得太重,意识有些涣散,举止便不如往常自律。这人先是额头抵着自己肩膀往他怀里钻过来,然后抱着他手臂一路顺着摸到掌心,还十指交叉地握住了。 他初时只是有些惊讶夜君这一串孩子气的举动,而后夜君打在自己肩头的轻柔呼吸的存在感愈发清晰尖锐,痒得坐立难安,他不由得蹑手蹑脚将五指从夜君手里抽离出来,将他手臂往回拨了一拨。 钟离子息这轻轻一动,夜君也立刻醒了,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立时道:“抱歉,少爷,打扰到您了。” 夜君马上收回了手脚,往侧边挪了一挪,与钟离子息拉开距离。不过这张被子本来就不大,他这一躲便露了半截身子在外。 “没……没事。”钟离子息不自觉地结巴了一下,十分勉强地说道,“你要是冷的话,抱着我也无妨。” 他其实清楚,夜君从未负过这么重的伤,不该是照顾自己这任性脾气的时候。可他确实无法习惯如此亲近的距离,总归有些为难。 夜君却没有动,他便也不多话了。钟离子息心里乱七八糟地想起一些旧事来,有些难以安眠。 这次夜君倒是安稳,没有再贴上来。钟离子息闭眼静静躺了许久,听见夜君爬起来给自己掖好被角,随后又偷偷摸摸往距离自己更远的地方挪了挪。 钟离子息这才察觉到夜君一直在强撑着意识不睡过去,以至于再对自己做什么失礼的事情,立刻更加愧疚了。 “你也不必跑这么远,回来点罢……”钟离子息不太情愿地去拉夜君,一摸才发现,夜君身体早是凉透了,他心下一惊,忙把夜君整个人搂进怀里,裹紧问道:“你怎么这么凉?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夜君没有应声,只是压抑着轻轻咳嗽了几声。钟离子息听得揪心,环着他的手又紧了紧。他此刻用被子一裹对方,才察觉这被子简直小得可怜,刚刚夜君距离自己这么远,怕是一点儿也没盖到,不由得嘀咕道:“这被子怎么这么小?” 夜君心道:废话,这是我故意的挑的呀。面上却凄凄惨惨地道:“属下无能,暂时只能买得起这么大的。过两天等可以下床了,我就去做些苦力,尽快给您换好一点的。” 钟离子息忙安抚道:“不必不必,你安心养伤要紧。先这么睡吧……你不嫌挤就好。” 钟离子息顾及他身上有伤,托着他枕在自己臂弯处。夜君终于得偿所愿,埋在自家主人胸口偷偷猛吸了两口。二少爷自少年时为了驱毒,常年浸泡在各种药草之中,身上总带着药香,他一直极喜欢这个味道,今天总算逮着机会近距离吸两口。二少爷还当他是冷得太厉害有些抽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夜君埋在他怀里闷声道:“这段日子一定很辛苦吧……少爷,我一定快点儿痊愈。” 钟离子息失笑道:“这又不是你说了能算的。” 夜君吸完主人,贴着他胸口道:“少爷命令我快点痊愈,我就会快点痊愈呀。我一直很听话的。” “……”钟离子息敛神沉思了片刻,说道,“那我命令你,以后不可再擅自做如此危险的事情了。”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30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不解风情不苟言笑的自家主人一如既往地没有听懂自己的调笑,夜君也只好收起笑意认认真真地回应道:“是,少爷。” 夜君心想:唉,我可真无耻,少爷真可爱。 将人抱进怀里之后,钟离子息之前那种心痒难耐的焦虑反而烟消云散了。安安稳稳睡了一夜,天彻底亮了才醒。 他极为难得地想多赖一会儿床,可是今日非得进城里换药,竟没来由地生出一丝不舍。 钟离子息轻手轻脚起了床,在贫瘠的陋室里审视了一圈,只有来时那套衣服上的玉佩银饰能典当些银两。他目光扫过夜君清秀的睡颜,停驻了片刻,脑中突然涌过一个念头: 这屋子里最值钱的可能就是这个夜君了。 他是夜行最杰出的影卫,身价万两。可是万两白银何其容易,天地间却唯有这么一个夜君。 钟离子息定了定神,拆了佩饰收入怀中,熬了一大锅粥,夜君尚未清醒,便盛好一天的量放在他不远处。 自己回来不知是什么时候,他怕是只能吃冷粥了。这么一想,顿觉夜君更加可怜了。 原先夜君临走之前,和他吩咐过进镇的路线,那时他心不在焉,根本没能记住。不过根据水流、植被、土壤和猎户的痕迹,很容易能推测出哪里会有城镇,钟离子息不曾绕过弯路,却也走了整整大半日。 这一路走,一路滑,沾了满身污泥浊秽,到村镇中时衣摆早看不清衣物颜色了。钟离子息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匆匆问到一家典当行,柜后算账的是个年轻小伙,人称小于,看见客人便絮絮叨叨地想跟他搭话,钟离子息懒得与他客套,取了玉佩银饰推进柜台去。 小于看见玉佩咋舌道:“哎?这么剔透,真的假的?给我瞅瞅……准备当多久啊?” 钟离子息简短地道:“死当,七百两。” 这几块玉原都是稀世珍品,千金难求,只是此刻仓促,他也没空计较了。 小于听得一惊,哑然道:“我们整个铺子也没这么多钱啊,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也分不出真假。这,这我做不了主啊……”他从柜台后面探出脑袋打量了一番,见来客一身泥泞还是个半残,小声嘀咕道,“看你也不像个有钱的,莫不是偷来的吧……这样找上门来我还不被刘叔打死……” 钟离子息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他早料到有此一招,珍宝纵使价值连城,在这穷乡僻壤,也是有价无市,只好妥协问道:“敢问掌柜愿意出多少?” 小于掰着指头数了一会儿,又低头在抽屉里翻了翻存银清点了一下,怯生生地道:“三、三两。” 钟离子息咬牙平静地道:“你再说一遍?” 小于只觉一股杀气叫他不寒而栗,忙摆摆手结结巴巴解释道:“对对对不住啊!我也知道不够,可店里我能动的银子也就这些了。你你别急呀,过两三天天我们老板刘叔就从外地跑商回来了,他能做主,一定给你更合适的价格,客人你……你后天再来!” 三天……钟离子息低头又是轻轻叹息,这日子再短,他是一刻也不能放夜君再苦苦干熬着了,颓然道:“三两就三两吧,你快些给我换了,我赶时间。” 小于看他同意,更是吃了一惊,连连点头道:“哎,好嘞,我这就给您写当票。这么便宜,您就别死当了,过两天赎回来便是。三两利息也便宜,不妨事的。” 钟离子息无奈摇了摇头,他现在是一文钱也还不上,何况三两呢。 钟离子息将小小两粒碎银捏在掌心出了门,盘算着这点微薄钱财,只能换些普通的止血草药了。这种药草他自己也认识,若是手脚俱还健全,自己去给他采来也就罢了,何必沦落至此。 他正在出神,想着换哪些草药,再买些好点的吃食回去给夜君补一补,身后有人忽然开口道:“兄弟,你当票掉了。” 钟离子息自认没钱也没必要来赎回这些饰品,所以当票也不曾好好收着,只是胡乱一塞,便随口敷衍道:“不必了,不赎了。”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你若是有什么难处,或许我可以帮你?”这人折叠好当票,绕道他身前递给他。他这才发现,此人身形修长干练,是个修为上佳的武者,自有风骨气度,与这偏远小镇简直格格不入。 钟离子息看清他容貌,心里便是一惊,还在感叹“天下间竟有如此相似之人”,下一瞬视线落在他腰间那把岁寒佩剑上,不由又咯噔一声。 居然还真是他。 岁寒松柏,无谓枯荣。“岁寒”与“枯荣”本是一双对剑,枯荣由二少爷赏给了夜刹,岁寒被大少爷赐与泽雀。 正因这双剑虽是对剑,却未分雌雄,泽雀才尤其喜欢找夜刹比个胜负,夜刹又从不应战,一度闹得不可开交。 来人真真正正,是那个早已死去的泽雀。 钟离子息一时惊愕非常,忘了言语,泽雀看他不说话,忙低头解释道:“兄台不要误会。我观你有几分眼熟,所以有心结交……在下绝无恶意,如有唐突,还望见谅。” 钟离子息哑然:他不仅活着,竟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第97章 相救 泽雀递过来的当票悬停在空中,钟离子息却并没有伸手要接的意思。他便又道:“你在找什么?这镇子我还算清楚,可以带你去。” “与你无关。”钟离子息虽心有疑虑,但也没功夫与他耽搁,告辞过便转身走了。 泽雀察觉到他无意与自己多话,还稍稍有些排斥,便也识相地停下了步子。他愣了一会儿,将那封当票收入自己怀中。 泽雀对这个小镇有所了解,但他在此间也不过月余。他大病了一场,醒来便不及的事情了,听说自己父母外出远游,而他因为生了病,被寄养在南陵这座偏僻小镇的远房亲戚家里。 亲戚是什么表姐的二舅的姑姑的侄女的婶婶之类,他问了几次,实在是太过繁琐,没能记住。 他在此间住了一段日子,平日里帮家中长辈务农跑腿,干些重活,可他总觉得格格不入。全家上下都是朴素的农民和商贩,为什么唯独自己习武。 除了这把剑,他什么都觉得陌生。唯有今日见到这个一身泥泞的异乡人,没来由地生出一丝熟悉,想去亲近。 可惜对方并不领情,想来只是一厢情愿罢。 钟离子息问了路,顺着小道摸到临近的药铺。镇子不大,只是分布得有些散,阡陌纵横交错,拐了许久才找到。 郎中帮他打包好药材,钟离子息复又陷入两难。家中并无可以熬制中药的器材,这种陶罐重物他却实在背不回去。若是让大夫帮忙熬药可以省去麻烦,可是汤药他就更不好拿了…… 钟离子息正抱着药包在店侧的条凳上发呆,门厅里踏入一伙中年人来。几人言行粗鲁,推推搡搡地进了门,郎中陈大夫顿时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声。 当中一身披蓑笠的汉子盛怒喝道:“姓陈的,你他娘莫不是诓爷爷们?你的破药完全没效果啊,是不是还想挨揍!” “大爷,大爷……不是我们敷衍,方四爷这伤我们真是治不好啊……”陈大夫从柜台后面低头哈腰地绕了出来,一番赔礼道歉,“我们只会看些寻常病,这不是病啊……” 大汉又道:“不是病那是什么?是毒吗?你倒是说呀?” ”应该、也不是毒吧……我也不认识呀,我真没见过……”陈大夫惶恐道。 “哪个听你叽叽歪歪这么多废话!治不好就全家陪葬吧!”蓑笠汉揪着陈大夫衣领便要往柜台上撞去,一道人影风驰电掣般迫近,在大汉胸口轻轻一推,整个人就被撞飞出去。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31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钟离子息看清来人,心道:怎么又是你。 泽雀将陈大夫往身后一护,问道:“陈叔叔,您没事吧?” 陈大夫忙拦道:“哎呀哎呀……三娃子你可回来了……你莫跟他们动手,赶紧赔个错……” 大汉被旁人扶起来,这几人看清是他,又喝道:“又是你小子!” 有人嘀嘀咕咕地往后一缩道:“妈咧咋又是他……我可不想再被他打了……”旁边有人立时锤他一拳:“怂什么!别忘了他现在身上还带着那劳什子邪毒呢,休想讨了好去。” 寄养泽雀的农户,与这药店大夫也沾亲带故。他时常来店中帮忙,教训过几次这些来店里闹事的混混们。这几人打不过他,使阴狠法子在暗器上淬了毒,泽雀不曾留心着了道,至今未解。 自那之后,泽雀每次动真气,肺腑都如撕裂般剧痛,可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在店侧看见钟离子息静静坐着旁观,有些头疼,只好道:“陈叔叔,你先避一避吧。帮我把这位客人也扶进去,不要牵连到无辜了。” 陈大夫才探个头出来,蓑笠大汉立刻喝道:“姓陈的江湖骗子!休想走!看爷爷不打死你!” 陈大夫被他一喝,哪敢去管什么客人,抱头从柜台里侧的后门溜了。 泽雀叹口气,耐心地商量道:“那我们出去打。” “这可由不得你!反正也治不了人,这破药店也没什么好留的!”一脚踹翻厅中桌椅,抡起瓷器摔砸起来。仿哥窑的裂纹瓷片四处飞溅,钟离子息尽力侧了头,碎片还是挨着耳尖划过,在他脸颊上拉下一道鲜红长口。 钟离子息对这刺痛全无知觉,心想:那可不成,这药店万一毁了,下次夜君的药可怎么办。 泽雀已与那五六人交手过了数招,他内力被限,果然处处受制,只能尽量不动真气,纯靠外功招式与人周旋。他苦苦支撑,拼尽全力将几个混混引出店外,心想里面那人应当可以顺着里门逃走了,心下稍稍松懈,便被人撂翻在地,狠狠踩进泥中。 他一挣扎想起身,不自觉动了内力,顿觉万剑穿心之痛,一口鲜血喷薄而出,连视线都开始涣散。几个大汉见他终于被制服,拳脚更是变本加厉落在他身上,以报前仇。 泽雀正想要不要放任内息拼死一搏,却见那个半身泥泞的青年拄着拐杖,晃晃悠悠地从药店正门出来了。他走得虽然不稳,神情却极为镇定,挟着庄严气势,泽雀本想让他赶紧逃命的话突然都说不出口了。 钟离子息瞄了泽雀一眼,极为轻蔑地从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 泽雀的修为在钟离苑也属巅峰,如今在这穷乡僻壤被这几个粗人如此欺辱,简直可笑。 滋事的几人早嫌他脏兮兮地碍眼,只是懒得理睬,此刻怒目而向:“叫花子,你笑个屁!” 钟离子息凉凉道:“我笑你自己命不久矣,还有闲情欺辱别人。” 蓑笠大汉暴怒喝道:“你他娘什么乌鸦嘴,敢寻你爷爷的晦气——” 钟离子息幽然道:“你每晚子时右肋会剧痛,小腹下三寸处有青斑。这痛楚一天比一天剧烈,斑也会越来越深。” 大汉闻言脸色突变,骇然道:“你、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左手无名指那条血线顺着脉络连到心脏,不出七天,你将暴毙而亡。”钟离子息平静地看着他,犹如看着一具没有生息的尸体。 “你怎么这么清楚?!”蓑笠大汉汗如雨下,他已经有几个兄弟应验了这句话,扑道钟离子息面前捏着他脖颈将他提起来,喝道:“你既然清楚,是不是会治?老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先要了你的狗命——” 钟离子息咽喉被他扼紧无法呼吸,他依旧没有丝毫慌乱,极其平静地,伸指隔着衣物在蓑笠大汉那块青斑的位置精准地轻轻一按,大汉如遭雷劈惨呼一声跪到地上抽搐。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那边一松手,钟离子息无法直立被骤然摔到地面,他扶着墙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蹙眉冷冷道,“我救你,自然有条件。你若再惹我不快,就老老实实等死吧。” 那确实非病也非毒,而是蛊。 他当然比谁都清楚。 这些蛊毒,当年枉生殿一个一个地,亲手在他身上试过。 枉生殿有诸多折磨人的法子,手段阴狠毒辣,却也极为有效。 二少爷设计将枉生殿被覆灭之后,筛选提炼了一些蛊毒之术,编收旧部在南岭建成了巫水台,专门替他做些暗地里见不得人的刑讯刺杀之事。 这几个汉子,许是不经意得罪了巫水台,一路逃到这个偏远小镇,个个毒发无法前行,就在这里滞留了下来。捉了无数大夫郎中救治,却无起色,死的死伤的伤,直到等来了这个半残的瘸子。 钟离子息答应救人,目的无他,就是为了银子。 泽雀见他被人推进方四爷家,生怕他出什么意外,坐立不安地靠在墙根等。蹲了半个时辰,有个婢女探头出来四处乱瞧,看见他一溜烟小跑过来:“哎,请问是泽雀公子吗?” 泽雀点点头道:“是我。” “我家老爷请您进去呢。”婢女笑盈盈对他行了礼,泽雀捂着胸口艰难站起来,婢女看出他受了伤,忙搀扶着他进了门。 泽雀进了园子,看见钟离子息毫发无损地在庭院里等他,这才放下心来。 钟离子息看了他一眼,立刻收回目光:“你还真在外面。” “怕你出事。”泽雀道。 说完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也明白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任何人安全,但还是放不下心。 泽雀又问:“你真的要救那些人?” 钟离子息坦然道:“我缺钱。” “我可以帮你想办法。”泽雀低声道,“何必与这些豺狼做交易?他们今天受制于人,一时对你和颜悦色而已,以后治好了,必然回来找你的麻烦……” 钟离子息淡淡道:“能活到那天再说吧。” 泽雀若有所思地低头摩挲着剑柄,心想若不是自己大意糟了暗算,这时候原也可以轻松说出“我可以保护你”这种话的…… 钟离子息忽然转头道:“你的毒我也会治,叫你进来就是为了这个。不过是蛊毒的变种罢了,比他们更简单些,很快就好了。” 泽雀一惊,抬头看着他,心里没来由生出一阵欢喜:“谢、谢谢你……我以后一定——” “你别会错意,我不是帮你。”钟离子息看他反应,越发头痛了,“只是有件事非得麻烦你不可。我手脚不方便,今天怕是赶不回去了,但是——但是我家里,有人还等着吃饭呢。” 泽雀点点头:“我会尽心帮你照顾你家人的,你放心好了。” 钟离子息把“家人”这个称谓套在夜君身上,实在不是一般的别扭。 泽雀当时死于刑罚,是夜君亲自在旁监刑。如今夜君奄奄一息地在深山孤林养着伤,泽雀这一去,必然是个惊天炸雷。 钟离子息忧心忡忡地想:希望夜君别当成冤魂索命直接被吓死啊。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32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第98章 其咎 泽雀尚在数里之外,夜君已经分辨出了他的气息。他长于听力,这一点比任何人都敏感。 夜君第一反应是撞了鬼,随即想起听过的民间传说,讲鬼魂是没有脚的,过会儿定要摸摸看是人是鬼,下一刻被泽雀一脚踩在脸上。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泽雀怎样也料不到地上睡着个人。夜君是影卫出身,平时也习惯性地收敛屏息,一点生气也没有,又躺在进门的必经之路上,就被踩了个正着。 夜君捂着鼻子蜷成一团,泽雀一惊忙往侧边一避,问道:“是夜君夜公子吗?” 夜君立时察觉道不妥:这可不是泽雀惯常称呼他时会用的称谓。 泽雀又道:“你家人托我来给你送饭的。……啊,啊我忘记问他名字了。” 家人?夜君被这个称呼搞懵了片刻,泽雀掏出随身的火折子打量,才看清屋内情况,见夜君半敞的衣衫内半身都是绷带,轻声叹道:“你伤得好重,怎么能还睡在地上?” 旋即他又想起钟离子息手脚不便,这个男人又身负重伤,可能是没法挪到床上。他们两个无依无靠地在这荒郊野岭独居,便生出一丝同情和担心。 他来之前,以为所谓的家人会是父母之类的亲眷。而眼前这个男人如此年轻英俊,眉目间却没有钟离子息的影子,不像是兄弟。一时不由得对这个男人的身份、以及他和钟离子息的关系好奇了起来。 泽雀小心将他扶到床上,问道:“他说的夜君,就是你吧?你是他什么人呀?看着不像是兄弟。” 夜君一听,便知道他已经不认识自己,也不认识钟离子息。夜君从来谨慎惯了,不愿透露任何信息,反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来此?” 泽雀不疑有他,老老实实地复述了一遍,他为何寄养在亲戚家,如何遭人暗算中了毒,又如何被钟离子息所救,受他之托前来照顾他。 夜君听罢,二话不说爬起来要下地出门。 泽雀忙拦住他:“你不能乱动的,你要做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就是了。” 夜君:“找他。” 泽雀虽然拦腰截住了夜君,却碍着他有伤不敢用力,只得道:“他暂时不会有事的,你别着急……” 夜君态度坚决:“别墨迹了。” 泽雀没有法子,只得小心翼翼平稳端着夜君上了马,只盼减轻些颠簸的力度,不要震裂了伤口。 夜君却是毫无顾虑,纵马扬鞭疾驰而去。 驱蛊的法子说来不难,但过程繁琐漫长。钟离子息驱完今日的进度,交待过了注意事项,便要告辞。方四爷按着手腕上的绷带,对他道:“严先生是有大本事的人,何入我方家一展宏图?” 钟离子息摇摇头道:“我没兴趣。” 方四爷眯眼道:“这座小镇的家产只是冰山一角,跟了我方家,保你日后荣华富贵。” 钟离子息叹口气道:“我就为某人换个药钱,不需要太多银子。” 方四爷心中暗怒,却一时不敢外形于色,只寒声道:“这可不由得你做主。” 钟离子息实在懒得理他,转身走了。 他如今手脚太慢,耽搁得不免久了。外面已是月明星稀,万籁俱寂。钟离子息才出了门,便见害他费事的罪魁祸首夜君正直挺挺跪在庭院中。 泽雀正在旁边苦口婆心地劝他,夜君却置若罔闻。 钟离子息皱眉瞟了一眼泽雀,不悦道:“你就是这么帮我照顾人的?嗯?” 泽雀顿觉百口莫辩:“我怎么劝他都不听,非要执意来寻你。” 钟离子息摆摆手道:“算了,来了也好,这里养伤治病,总比山里方便。你帮我把他抱进我房里吧。” 方四爷有求于钟离子息,专门为他空出一间厢房,明面上说是招待,暗地里实是监控。不过也好,这里伙食总比山里好上太多,又有婢女服侍,他倒是乐得清闲。 泽雀将一声不吭的夜君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回头看了一圈,迟疑道:“你们晚上要睡在一起?” 钟离子息理所当然地到:“不然呢?难道让他睡地上?” 这里确实只有这一张床,泽雀忽道:“你可以去我家睡,我家有空的房间……” “哦,我去你家,然后把这个伤患单独撂在这里。”钟离子息面无表情地重复道。 泽雀挠了挠头:“对哦……不行呢,好像确实是……没有别的办法。” 钟离子息忙摆摆手:“行了,你先回去吧。我得休息了。” 泽雀点点头应了好,乖巧地告辞过便走了。 他一走,夜君一咕噜爬起来,复又弯腰恢复成请罪的跪姿,额头紧紧贴在床板上:“请少爷责罚。” 钟离子息不甚在意地拍了拍他的背想让他别折腾了早些睡觉,手放上去才察觉夜君难以抑制地颤栗着。遂一探他的手腕,凉得诡异。 怎么能冷成这样……钟离子息忽而心中一动:“夜君,你在害怕?” “是的。”夜君紧紧闭着眼,低声应道。 泽雀的刑罚是他监督,尸体也是他处理的。他亲口对二少爷说泽雀已死,可是如今泽雀好端端地活在这里。 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得出这个结论: ——他说谎了。 钟离子息何其聪明,一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消息若是早一个月被他知道,无论夜君是否知情,都难逃一死。 钟离子息轻声道:“我知道你没骗我。” “……都是一样的。”夜君深深跪拜下去,恨不能陷入地面,平静地说道,“无论属下是有心隐瞒,还是被人欺骗让泽雀漏网,都是失职。属下难辞其咎。”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33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他一瞬间就明白,泽雀还活着意味着什么。 其实泽雀是死是活这件事本身都 无所谓,要再杀泽雀一次也不是难事,现在的主人也不需要除去泽雀。甚至这可能还是件好事,可以缓和二少爷与大少爷的关系。 但重点是,从这一刻起,他再不是那个从未失手的夜君了。 ——他该被质疑了。 他敢与自家少爷调笑,甚至敢耍小心机套路二少爷,他所仰仗的,无非是二少爷的信任。他的忠诚,他的能力,缺一不可。二者并存的只有他一个,所以他才是夜君。 他耗费了多少心血走到如今这一步,终于还是前功尽弃了。 夜君念及此处,便觉脑海一片空白。他没有任何法子挽回这个局面,只余铺天盖地的恐惧。 这些念头在钟离子息心头也辗转了一个来回,一时也有些犹豫。他还没理清楚自己的思路,就见夜君身子一斜,从床沿上栽了下去。 忙喊了婢女七手八脚地将昏迷的夜君抬回床上,钟离子息郁闷地想:“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原来这么娇嫩呢。” 第99章 搁置 月上中天,钟离子息睡着不久,夜君蹑手蹑脚翻身起来。可他轻轻一动,钟离子息立刻惊醒了。他这一醒,夜君便察觉到了,复又躺了回去。 见他无事,钟离子息又放心睡去,才睡了片刻,夜君又偷偷摸摸爬了起来,他便再一次跟着醒了,才想问他有什么事,夜君又暗搓搓睡了回去。 如是折腾了三四个来回,钟离子息耐心耗尽,等夜君再度悄咪咪爬起来想下床的时候,拽住他手腕压着怒气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夜君答道:“属下不配与少爷同榻,自然要去属下该去的地方了。” 夜君的习惯,非认真的时候不用尊称。眼下明明没任何大事,他却如此生疏,钟离子息便知道他这是心结难解了。 “安心养伤就是,别管这些了。”钟离子息不耐地道。 夜君应了一声,乖乖不动了。钟离子息被他折腾了半宿,终于清静,这才睡得沉了。 翌日清醒的时候,夜君的位置已经空了。 钟离子息想起他一身伤还这么不知好歹,心里生出几丝怒意。 他没空多耽搁,被婢女催促去帮方四爷驱蛊。处理完又涌进来一伙方四爷兄弟,十来个人排着队等他救治,忙到中午才得了闲,抽空去后院小憩。 钟离子息亲自熬完药,端着药丸晃了晃,唤道:“夜君。” 夜君应声跪在他身前,落地的时候还磕了一下。他即刻调整稳身型,恭恭敬敬跪直了。 钟离子息很久没见夜君如此规矩地跪过了。夜君其实很少犯错,也很少受罚。上一次罚他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缘由是夜君擅自向他禀报了大少爷的动向。 大少爷和谁共度春宵,这种消息他一个字也不想听。 其实夜君也不能算有错,但二少爷迁怒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不该管的的事少管,不该看的人别看。”这是他当时的警告,所以后来大少爷无论有任何动向,夜君一次也没向他提过。 大少爷联络外人反叛钟离苑的事情,自己是当局者迷,夜君却不然,必然早就发现了。 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覆灭,看着自己一片真心被大少爷践踏在脚下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 一定很可笑吧。 钟离子息前一刻还在喷薄的怒气忽而都凉透了,他觉得有些疲惫,扣着药碗问道:“你今天才想起尊卑有别?” “属下知错。”夜君低头道。 钟离子息将药碗递给他,夜君双手接过一饮而尽,退了一步道:“谢少爷,属下告辞。” “等等!”钟离子息脱口道。 “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夜君停了脚步,转头问他。 人是留下来了,可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夜君偏头等着他的指令,一言不发。以前都是夜君话多,他从来没发愁过这件事,如今夜君沉默了,一时尴尬非常。 两厢无话地僵持了片刻,钟离子息只好摆摆手道:“算了,你回去吧。” 接下来一连几天,钟离子息几乎都抓不到夜君的人影。 强行唤出来也一句话都不说,直愣愣杵在原地。 钟离子息憋屈了几天,觉得哪里不太对。 明明是夜君自己有失误还钻了牛角尖,为什么感觉被冷落搁置的人是自己。 难道要我放下身段去哄他,那我不是亏大发了吗。 偏偏夜君滴水不漏地守着规矩,他一腔怒火犹如打入棉花不得宣泄,钟离子息恨得有些牙痒痒。 钟离子息咬牙切齿地熬着药,喊夜君来喝。 看夜君低头跪在自己身前,不由嘀咕道:养了这几天,外伤早该痊愈了,怎么脸色还不见好。 他抬手想去探探脉搏,夜君极其少见地偏头躲开了。 钟离子息皱眉道:“别躲。” 夜君:“是。” 钟离子息按到他手腕,就觉得有点烫,再转到额头,果然温度甚高。 “……你发烧了。”钟离子息道。 夜君没有答话,似是很清楚自己的状况。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34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钟离子息又问:“多久了?” 夜君道:“三天。” 三天,算算时间,他从见到泽雀的次日就发烧了。钟离子息心底那股无名火又上来了,不悦道:“夜君,你猜我心思从来没差过。你应该非常清楚,我现在希望的是你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养伤,不要这个档口上蹿下跳地演什么尊卑礼仪。” 夜君跪着将头埋得更深:“属下明白。” “那你这两天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休息,是在搞什么?”钟离子息揪着他发梢强迫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咬牙道,“你这是在跟我撒娇?” 夜君眨着眼睛望着自己,一时有些发愣。钟离子息顿时感觉自己似乎太粗暴了,他明明并不想责罚也不想埋怨夜君,更不该在他低落的时候造成更大的误会,就听得夜君惊愕道:“少爷,您是在跟属下调情吗?” 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钟离子息的怒气火上浇油,生气道:“你有毛病吧我当然——” 夜君立刻又低头跪拜下去:“属下知错,求少爷责罚。” 钟离子息立时拐了个调子,尾音轻松地上扬了起来:“我当然是在和你调情呀~。” 钟离子息已经气得爆炸,却还要保持微笑: 这是夜君这几天以来第一句有他以前风格的话,绝对不能吓着他了。虽然这句话实在大逆不道,可他真的想念那个大逆不道的夜君想得已经欲哭无泪了。 夜君这才是真正的被吓到了。 泽雀漏网这事,他实在受挫。他不比寻常人,分辨人靠的不是一张面皮外表,而是气息脉向,所以他绝对是不可能认错人的,也不可能发生别人易容成泽雀替死的事情。除了泽雀真的死而复生,他实在找不到别的理由。 可这件事实在匪夷所思,完全动摇了他的三观,加之前段时间他与夜宵交手,也没能准确评估到夜宵的实力。所以如今夜君对自己的判断能力越来越质疑,再也不敢如以前那样自信地设个圈套看二少爷钻了。 夜君已经失了二少爷的信任,以前那些逾矩的非分之想是再也不敢有了。他只求以后安安分分地保全性命,默默守着二少爷度过此生,也就罢了。 哪能料到,这短短几天过去,表面上平静如常不动声色的二少爷,突然惊天炸雷地对自己说出这么暧昧的一句话。 夜君悲伤地想:我果然连这个世界的一丝一毫都不懂。 钟离子息命人把夜君架回床上,治伤的汤药也打回去换了药方重新熬。 交代完事情回了房间,见夜君僵硬地横在床上,便坐在他床头问:“你现在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了吧?不必我再吩咐了?” 夜君低声道:“属下辜负少爷期望,不敢揣测主人意图。” 钟离子息微微叹口气,一时也心疼起来。夜君对此如此忌讳畏惧,归根到底都是以前自己喜怒无常埋下的祸根。 他也不知如何安抚夜君,至于“泽雀的事情你别在意当做无事发生”这种不痛不痒的安慰,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便换个话题问道:“那你呢?你在想什么?” “想亲少爷。”夜君脱口道。 钟离子息面含微笑地想:你他妈还上瘾了是吧。 夜君说罢就后悔了,立刻翻身爬起来跪地请罪:“属下该死。” “别动。”钟离子息经过一番剧烈思想斗争,按住夜君凑过去用鼻尖轻轻点了点夜君的脸颊。在他而言,这已经算得上一个纯正的吻了。 夜君原本已经烧得迷糊了,却发现脸颊的温度原来还能继续上涨几分。 他怀疑自己是烧傻了,以至于开始浮现幻觉。 “光靠说的怕你不信……”钟离子息强作镇定,绷着脸坐直面无表情地道,“只想让你知道……其实没你想得那么糟。” 第100章 眼熟 夜君终于安分了下来,钟离子息心情好了很多,出门再看到猫在墙头偷偷潜伏的泽雀,也没那么扎眼了。 钟离子息化名严息,留在方四爷府上驱蛊,泽雀很是放心不下,每天都在门口求见。那时候钟离子息因为夜君的事情心烦,很懒得应付泽雀,便一律回绝。泽雀等了几天见不到人,便觉得事态严重,以为是严息被方四爷囚禁,便鬼鬼祟祟地潜进来查探。见严息确实毫发无损,稍稍放了心,却又有疑惑,只好每天猫在墙头。 晌午时钟离子息送来退烧药,夜君乖乖被他喂着,视线却总落在窗外。 钟离子息自然知道他在看什么,夜君五感都比他敏锐,肯定更觉得泽雀碍眼。 钟离子息想着便侧头往窗外一看,见泽雀抱着剑蹲在树杈间发呆,浑不知发间已经插满落叶,头顶还窝了一只肥肥的白肚小翠鸟。 他虽然日日都来,但钟离子息不松口同意见他,他也便安分守己不敢擅动,想来真是有点可怜巴巴的。 夜君难得地享受着自家主人的温存,自知该是满足的时候,开口却成了:“少爷,泽雀干嘛每天都来,还老盯着你看?” “我怎么知道,你问他啊。”钟离子息撂了碗搁在案上,示意婢女收走。 夜君心里隐隐有几个猜测,但实在太过刺激,不敢多想。 “那我可真问了。”夜君道。 “……”钟离子息瞥了他一眼,心想:真有这么值得在意? 夜君又想了想,终于还是问道:“要不要告诉大少爷一声?” 钟离子息早想过此事,苦笑道:“自然是要知会的。只是我以前拿月尝笙的假消息骗过他不知道多少次,如今必然不会再信我了。” 午休已过,到了下午方四爷该换药的时候,婢女便来催了。 钟离子息起身道:“我先过去了,你帮我送封信给我哥。我如今拿不了笔,随你怎么写了。” 夜君借了纸笔,言简意赅写了一封短信,滴了蜡封好,扶墙出了房门想喊人帮忙送去驿站。随从听罢,说道:“你要往外寄信,内容要我们老爷过目才行。” 收信的地址是钟离苑,这一查不知道会牵扯出些什么,二少爷在外有的是虎视眈眈的仇家,岂可冒此风险。夜君摇摇头道:“怕是不太方便。” 打发走了随从,夜君正思忖等过几日伤好了自己去寄,就见泽雀从树杈上一跃轻飘飘落在他身侧,问道:“要我帮忙吗?我不会偷看的。” 夜君不置可否地打量着他:“你倒是热情。” “哎……你们其实不必这么防备我的。”泽雀心怀忐忑地解释道,“我第一次看见严公子,就觉得他不是普通人,这几天听见你喊严公子少爷,就更加确定了。严公子明明身份不凡,却不得不为了钱财受人驱使;你功夫这么厉害,却负着这么重的伤。所以我猜是你们被仇家迫害,才落难至此……我只想尽力帮你们,没有恶意的。”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35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泽雀说罢,又暗自担心道:“不过你的仇人既然能打伤你,一定很厉害,我也没太大把握,只能尽量了。” 夜君心道,如果泽雀知道这伤是他自己捅的,怕是自己才要被他当做智障,面上故作惊讶道:“你可真聪明。” 泽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也没有啦,我也不是很聪明。” 夜君陈恳地想:你说得对。 复又道:“我们其实都挺安全,你也不用每天都来。” 泽雀认真地回道:“严公子救了我一命,是我的恩人,我自然该时时刻刻守护着他。” 夜君觉得这个剧情实在似曾相识。 他知道泽雀幼时由一个隐居深山的高人收养,后来高人病故,泽雀独自下了山,不谙世事受了许多欺辱,被路过的大少爷所救。大少爷的心性,沾花惹草本是寻常事,也是看他长得漂亮随手一撩,没想到泽雀就此死心塌地地跟定了。 夜君心道:这家伙的雏鸟情结还是这么重。 以前大少爷救了他他就粘着了,如今二少爷救了他他又来了。 泽雀说罢,又神情黯然地低了头:“可我等了好几天,他都不愿意见我,可能很不喜欢我。” 夜君道:“我家少爷是有点傲娇,习惯就好了。” 泽雀小声道:“可我有话想问他。” 夜君道:“那你就问啊。” 泽雀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得听他亲口跟我讲。就算他不喜欢我,他亲口跟我说了,我就不来碍他的眼了。” 夜君:“我……我就随口一说。”你怎么就当真了。 泽雀接了信一溜烟跑去送了,又飞快赶了回来。 他准备正大光明地谈一次话,就不蹲墙头了,按着剑柄笔直伫立在庭院里,静静等钟离子息回来。 这画面也十分熟悉,像极了以前大少爷出去寻花问柳的时候泽雀乖乖在钟离苑等他回家的样子。 夜君感觉自己给自己盖了个棺材板儿。 二人一内一外,心事重重地等着同一个人。临近傍晚,钟离子息一踏入月门,顿时感觉到了空气中不同往日的凝重。泽雀紧张注视着自己,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钟离子息如今心情不错,难得地主动搭理了他:“有事?” 泽雀便问:“我总觉得以前见过你……我们是不是认识?” 钟离子息微微摇了摇头。当年他与泽雀虽然同在钟离苑,但他身居高位,泽雀得见他的机会并不多。这次失忆后重逢,泽雀第一眼就觉得眼熟,想也知道是认错了成了与他相似的哥哥。 “你救了我一命,我想报答你。”泽雀带着期许问道,“我可不可以做你的侍卫?” 钟离子息不假思索道:“我有夜君了。” 话毕他自己突然反应过来不妥,侍卫的数量好像本不该只有一个,这跟有没有夜君根本没什么关系,他也不明白为何自然而然地就拒绝了。 一想到夜君,突然记起他快错过吃药的时辰了,钟离子息便作势要走,随口道:“还有别的事情么。” “我能摸你一下吗?”泽雀强忍着局促,小心翼翼开口问道。 钟离子息完全意料之外,愣神道:“哈?” “就是这里……”泽雀比划着,抬手抚摸在他脸颊上,拇指摩挲着按住了眼角那颗泪痣。他一遮住泪痣,更觉得这张面孔实在熟悉,心脏膨胀地像要爆炸,脸猝然红透。 夜君感觉自己的棺材板儿已经按不住了!少爷的小脸我都没摸过! 泽雀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慌张退开想要道歉,还没开口已经被人揪着衣领拎了起来,眼前一花就移出了院外,脸朝下摔在街上。 摔他的人动作太快,泽雀根本没有看清,钟离子息自然也捕捉不到。 他呆了呆,目光转回屋内。夜君仍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老老实实靠在床头,发梢都一丝不乱,就是前一刻身上盖着的被子突然不翼而飞,消失无踪了。 泽雀对大少爷的情绪,钟离子息也是清楚的。如今既然他并没有死,还有机会重来,未尝不是好事。只是因为自己与哥哥外貌甚似,钟离子息被迫卷入这淌洪水,又不能开口辩解,实在冤枉。 钟离子息坐在夜君床头,无奈道:“他只是认错人了,你跟他置什么气?” 夜君面色平静道:“不是我,我没有。” 第101章 躺枪 晨曦微亮,婢女又来催严公子用药,钟离子息应声跟着去了。夜君今日状况好了很多,下地将少爷送到门口。 一踏出门槛,便发现那个碍事的泽雀还在院外树杈上。 夜君没来由地一阵不爽。 “你先回去休息,不必送了。”钟离子息回头对他道。 “少爷。”夜君突然凑近了,在他耳边悄悄地道,“帮我试试我烧退了没有呗。” 钟离子息闻言,抬手伸出指节抵在他眉间,“唔,好像已经退了……” 夜君摇头道:“少爷,人的手指比身体其他部位要粗糙,有时候是试不出温差的。” 钟离子息疑惑道:“会吗。” 夜君道:“您要用额头试啊。” 确实也有这种方法,钟离子息不疑有他,抬手撩开夜君额间碎发,另一只手按在他脑后将稍微高出自己一截的人按低了些,轻轻抵在他额心。停顿了片刻,下结论道:“确实退烧了。” 此时他二人站在廊下,夜君背对着院外,从外面看过来,便像是二少爷向夜君主动索求了一个吻。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36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随后夜君满意地听到院外树枝上“咚”一声栽下去一物。 二少爷听见这响动,再看见夜君鸡贼恶劣的笑意,立刻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你呀……”二少爷无奈地叹口气,“真是一天比一天小气了。” 时节步入初夏,正是细雨延绵的时候。夜君为套路二少爷耍的心机,最近渐渐叫他感觉到了代价。 夜君自小幸运得惊人,如得上天眷顾,即便在夜行那些枕戈待旦的日子,他也几乎不曾受过伤。后来跟随了二少爷,每次遇上战事,绝大部分情况都是对面太弱轻松如切菜,偶有一两次是对面实力太强轮不到他挣扎,养尊处优惯了,如今是一点儿也不禁打。 如今胸口上这几道深疤,遇着雨天便酸痛不止,初时那几天剧痛他咬咬牙挺过去便以为罢了,哪晓得还有这日后漫无止境的煎熬。 夜君不欲打扰自家主人,可半夜实在疼得厉害,忍不住捂着胸口蜷起身子。钟离子息一向浅眠,听见身边人异常粗重的喘息便醒了,衬着清冷月色见他面色苍白,忙问:“伤口又疼了?” 夜君微弱地应了一声。 钟离子息自是了然于胸,翻身起来道:“阴雨天是会这样,我烧些热水给你敷一下,会好很多。” 夜君熬了这许多天,反应已经有些迟钝,竟没来得及反应就随他去了。迷迷糊糊趴了一会儿才一个激灵爬起来:不对,我怎么能让少爷伺候我。 夜君下了地,努力直起腰摸着墙往外找去。他没走几步,就追上了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往灶房去的自家主人。 他真的是花了很久才走了这么一丁点儿路啊。 夜君骤然意识到少爷的手脚如今是有多不方便,心口突然有些发酸。 “少爷。”夜君开口唤道。 夜君走路素来悄无声息,这静谧的深夜突然一声吓得钟离子息脚底一滑。夜君在他腰间轻轻一托扶稳,继而忍不住顺势搂进了自己怀里。 钟离子息撞进他怀中,立时紧张起来:“是不是撞到伤口了?没事吧?” 夜君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只是低声问道:“少爷……您不疼吗?” “什么?”钟离子息不明所以。 钟离子息只披了一件轻薄的单衣,夜君环抱着他轻轻抚上他的背,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衣衫下纵横交错的伤口。这些疤痕都是少爷在枉生殿十年留下的,几乎涵盖了世间所有的刑罚。从童年到弱冠,在旁人最无忧无虑的年华中,他的少爷却是在种种酷刑中渡过的。 夜君仍然记得,曾令他最触目惊心的,是少爷面上沿着脸颊有一整圈切开又缝合的痕迹。那仅仅是因为枉生殿二殿阎罗楚江君的女儿楚衍无意间夸赞了一句,说他生得好看,楚江君便责怪他媚主,要将他的面皮剥下来。后来全亏楚衍百般哀求,才侥幸逃过此劫。 当他终于爬出泥潭,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登上高位,距离问鼎中原仅仅一步之遥的时刻,却还是不明不白地,被心尖唯一挚爱的人狠狠推入深渊。 夜君捏着他的指节,一路摩挲向上。那几根露出袖口的手指还算正常,至多苍白一些,可自掌心到手腕,内里的骨头被碾得粉碎,又草草愈合,如今畸形而丑陋,令人望之生畏。 那是他重要的右手啊,曾经也拿过剑,写得一手比谁都漂亮的行书。 夜君不敢想他到底吃过多少苦,更不明白他是如何撑过来的。 我的少爷啊,你或许真的不怨,不恨,不愤怒,不癫狂。 可你难道不会痛吗? 夜君搂着钟离子息腰的手越收越紧,垂首埋在他颈间,另一只手轻轻覆盖在少爷右手腕上,包裹住那截不堪入目的伤疤:“少爷,这里……不疼吗?” 钟离子息知他所指,淡然一笑:“怎么可能不疼?” 这些已经愈合和未曾愈合的疤痕,都是入骨之痛,撕心裂肺,怎么可能习惯。 他复又低声道:“可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 夜君沉默地抱着少爷单薄的身躯,发现他原来是如此的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钟离子息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仿佛他才是那个该得到安慰的人。 “夜君啊 。”钟离子息有些忐忑,忍不住问出了那个几乎已经酿成心结的疑惑,“我哥离弃背叛我的事情,你早就发现了吧?那时候,你在想些什么呢?” 夜君不假思索地回应道:“如果是我就好了。” 钟离子息一愣。 夜君埋在自家少爷脖颈间,闷声说道:“您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位置,如果不是大少爷,而是我的话就好了。您这些温柔,如果能分我一点点就好了。如果是我,您将永远不必遭遇这些苦难,只可惜我遇见您太晚了,您偏偏又是个专一的人。” “是啊,我早就明白了,他是我的软肋,而你是我的铠甲。”钟离子息抬手回抱住夜君,慎重问道,“如果我没有软肋,只有铠甲,我是不是……就不用再受伤了?” 夜君猛然抬头,惊喜道:“嗳,少爷,您这是对我告白了吗?” “……”钟离子息有些恼火,你直接答应不就是了,干嘛非要说破,分辨道,“明明是你先告白的。” “我是在说忠诚的问题,您想到哪里去了。”夜君一脸狡黠的坏笑,凑近又逼问一边,“所以说您真的是在告白啊?” 钟离子息如何肯轻易低头:“当然不是!” 夜君叹口气吸吸鼻子道:“唉,是我自作多情,我也觉得少爷肯定不喜欢我,以后一定离少爷远点。” “……”钟离子息在心里忍住十万句脏话,咬牙道,“就算是告白吧!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也太丢人了,你还是自裁吧。我就把泽雀收了当新侍卫,他一定很高兴。” 夜君笑不出来了:“少爷,你怎么回事?居然在告白的时候插别的男人的名字进来,你是在诚心气我吗?” 钟离子息十分无辜,谁叫夜君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笑脸,看多了总叫他觉得自己被算计。难得最近发现夜君对泽雀简直斤斤计较,不好好利用岂不是亏了。 不料效果如此拔群,下次还要继续。 夜君忿忿不平地想,泽雀此人实在碍事,傻雕大少爷怎么还不来接这个智障。 明天捆成堆直接寄走算了。 第102章 试探 方四爷留严息的意图越来越明显,这几天接连不断地派人送礼,小小的屋子被塞得满满当当。天色将晚,夜君坐在大大小小未拆封的箱子之间,饶有兴趣地看着钟离子息笨拙缓慢地用左手进餐。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37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少爷我喂你呀。”夜君兴致勃勃地咬着筷子瞟他。 钟离子息懒得理他。 “那少爷喂喂我呗。”夜君又不甘寂寞地提议道。 钟离子息觉得夜君心情好的时候真是越来越烦。 夜君拖长了调子唤道:“少爷~” 钟离子息不胜其扰,放下筷子,平静地问道:“泽雀呢?” 自从上次夜君耍心机向泽雀示威之后,接连几日树杈上都没见着那个抱着剑发呆的身影。泽雀是个死心眼的人,只怕他想不开出什么意外,到时候怎么跟大哥交代。 夜君的笑容僵了一僵,干巴巴地道:“干嘛问我,我怎么知道。” 钟离子息撑着桌面站起身来:“哦,那我只能自己去找他了。万一我哥来了跟我要人,我总得知道泽雀在哪。” 夜君忙拉住他按回座位上:“好好好,我知错了。泽雀就在院子外面,少爷您就别瞎操心了。” 夜君郁卒,无心调笑。 钟离子息觉得世界真清静,心情好了许多,愉快地开始喝汤。 泽雀现在什么状态,钟离子息大概也能猜到。他很小便跟了大少爷,眼里只有大少爷一人。大少爷往高阁内寻花问柳,泽雀在楼下一站就是通宵,等大少爷尽兴烂醉如泥地被送出来,毫无怨言地抱着人送回钟离苑。 大少爷从相识起就风流成性,他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后来大少爷对叶坊琴师月尝笙动了真情,摒弃了身边一切纠缠不清的桃花,一心一意地对那人好。 泽雀这才明白,原来大少爷不是天生无情,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自己。 大少爷每次拜访叶坊,一去便是月余。任泽雀钢筋铁骨,也站不了这么长时间。叶坊内歌舞升平欢声笑语,是人间极乐之地,泽雀抱着膝盖蜷缩在院墙之外,只觉得长夜漫漫,没有尽头。 大少爷不是不心疼他,频频劝过他几次不用留守,泽雀仍执意孤行。 大少爷为难道:“你听话回去休息吧,其实我也不是很需要你。” 泽雀摇头拒绝:他是他的侍卫,就该天经地义地守护在主人身边。 大少爷揉揉他的头,叹息说:“你身手不凡,自有大好前程,何苦屈身在我这个无权无势的纨绔子弟手下。你跟着我二弟前景会比跟着我好很多,你要不要……” 泽雀听出他驱逐之意,慌忙站起来道:“我知道错了,少爷,我这就回去。” 泽雀只身回了钟离苑,整日等着一个几乎不怎么回来的人。后来有一天月尝笙突然消失无踪了,大少爷成日郁郁寡欢,他又不知疲惫地天涯海角到处寻人。 钟离子息是不理解他的,月尝笙是他的情敌,没了正该是弹冠相庆的大喜之事,为何还要寻回来给自己添堵。 他看不惯月尝笙空手得来大少爷的万般宠爱,必然要扼杀殆尽,他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绝不会拱手相让。 钟离子息此生,从未被人温柔相待,自然不知真心喜欢一个人,只会万事以他优先,何曾顾虑自己。如今他心性大不相同,却懵懵然有些明白了。 钟离子息念及这些陈年旧事,再看着对面犹自忿忿然的夜君,问道:“夜君,我若真喜欢上别人,你待如何?” 夜君低头一粒一粒将花椒挑出来,应道:“我能如何?至多躲起来夜夜痛哭,天亮装作无事继续为您办事。您心爱的人犯险,我还得以命相救。出什么岔子,都要责怪到我头上。人在江湖,怎么可能永远不出事?总有一天您心爱的人会滑破点皮,届时就是我的死期。雷霆雨露,皆是主恩,我只能谢您赏赐。” 钟离子息哑然,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料得这么长一串,更惊讶的是夜君居然还没说完,边挑拣边继续道:“或许也不至于这么糟,或许您得天独宠,和您喜欢的兄长大人尽释前嫌白头到老。我就一直看着呗,看着您和大少爷恩爱,想着您曾经也这样温柔地对我笑过,想到您也曾亲手为我熬药……我就这么想着我最幸福短暂的这两天日子,在不甘中郁郁而终。”夜君顿了顿,低声道,“我今天有多开心,届时就会有多难过吧。” 钟离子息干巴巴地道:“呃,你,是不是想得有点远了。” “何止于此,我还想过别的。”夜君竟然刹不住车,滔滔不绝地开启新的一段,“我还想过,您费心留下夜刹的性命,一定也对他有心。若不是君无望那个岔子,您势必会问鼎中原。到时候,您一定会把夜刹找回来。夜刹就是您最中意的耿直愚忠啊,您一定会很有兴趣。可夜刹也确实是个很枯燥乏味的人,您新鲜不了几个月,又会厌弃他。我和夜刹是同期,唇亡齿寒,难免伤情。” 钟离子息清咳一声,尴尬道:“你……你简直有毛病,每天脑补这么多干什么。” “少爷,您可真是冤枉我。我跟着您十年,不分昼夜地藏匿在黑暗中注视着您,”夜君停了筷子,抬头专注地往进他眼底,认真道,“您自己说说,我除了想你,还能干什么?” 夜君惯常玩味的笑意尽数退散,沉淀着夜色般的冷清。 钟离子息一愣,若不是这番话,他哪里知道,夜君看着比谁都漫不经心,竟然如此患得患失。 他不由得脸上一红,磕磕绊绊地道:“你,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我想了啊,我想最多的就是好的结局了。”夜君不假思索地应道。 钟离子息才有些好奇,夜君突兀地道:“但我绝对不能说出来,您要是知道了,今晚就得捅死我。” 钟离子息的好奇心立刻烟消云散,甚至还生出几分畏惧。 他平时大逆不道的调笑足以气得自己吐血,夜君都无所畏惧地说了出来,实在不敢想象夜君都在脑补些什么。 钟离子息赶紧低头往菜肴上转移注意力,尝试夹起汤里的鱼丸,可惜太滑,几次都失败了。若是平常,夜君早顺他心意帮他夹起来了,此刻却没动静。 钟离子息疑惑地望着他,夜君摇摇头:“这道菜不行,少爷吃别的吧。” “为何?”钟离子息疑道。 夜君压低声音回道:“加了别的料。” 钟离子息眸色一寒。他自从失去内力,五感都大幅下降,毒药下得稍微隐蔽一点,他很难区分出来。他立时想到方四爷最近连连献殷勤,自己都无动于衷,看来威逼利诱、阴谋阳谋都不放过,是非要留下自己不可。 他压着怒火一拍桌子:“那你还吃?!” 夜君小声道:“我分辨不出来是什么药,就稍稍尝一下嘛,不然怎么配合演戏呢。而且若是完全不动筷,不是更惹他们起疑心了吗。” “你又擅自涉险……混账,以后再跟你算账。”钟离子息气得想抽他,拼命忍住怒火问道,“分辨出来了吗?你没吃太多吧?” “少爷放心,我有分寸。”夜君笑着安抚他,“过会儿就知道了。” 钟离子息蹙眉指节轻轻扣着桌面,脑中飞速运转起来:“方四爷的蛊毒还未完全除尽,我还有利用价值,应该不至于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夜君:“是呢。我也是如此考量,不然不会冒险。” 钟离子息又思考道:“迷药?也不对,我们睡着醒着又有什么差……慢性的毒药?想慢慢加大药量不为我们察觉,以便控制我们?还是……”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38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君小声补充道:“或许是春药呢。” 钟离子息闻言一震,手中竹筷“啪嗒”跌落在地上,结结巴巴道:“你,你别、别开这种玩笑……” 夜君只是随口一提想逗逗他,但是自家主人居然立刻当真,实在让他遐想。 夜君肃然道:“少爷毕竟武功尽失,方四爷要控制您不是难事,但我的存在就太碍事了。如果我迫于春药药性对少爷做出逾矩的事情,少爷要除掉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完全说得通!夜君心道我真是天纵奇才。 “不错……若发生此事,我确实会杀你。”钟离子息有些不寒而栗,“竟有如此恶毒的计谋。” 他虽然接纳了夜君,但毕竟时日尚浅,若夜君不管不顾对自己用强,他就算今天不杀夜君,二人也必生间隙。若不是提前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夜君听出二少爷已经当真,预感自己要玩脱,跪伏于地深深埋首,低声道:“请少爷放心,属下就算自尽,也绝不做失礼于少爷的事情。” 本想打个马虎眼,说两句“但愿不是春药”就揭过去了,钟离子息却立刻按住他肩膀道:“不可胡言乱语,我一定想想办法……你绝对不能出事。” 钟离子息忙将他扶起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先去床上躺着,有反应立刻告诉我。” 夜君飘飘然坐到床边,一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立觉血气上涌。虽然他确实心心念念期盼了许久,但怎么突然就走到了这一步?就算是他也没做好心理准备,这也太刺激了。 钟离子息看他连耳根都红透了,恨声道:“果然是春药。” 夜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心道:少爷,不怪我啊,是你自己非要上钩。 钟离子息心里也是接连不断的惊天巨浪,他理智上说服了自己,但终究还是十分抗拒。他心乱如麻地走到榻便,夜君习惯性地搀扶住他,想将他扶上床。 却陡然眼前一花,觉得天旋地转,不由往前一栽。夜君突然失了力,压着钟离子息扑在床上。 糟了,是正品毒药的药性发作了。 夜君觉得自己心神有些模糊,内息也有些受阻:有迷药的功效,但也不是单纯的迷药。 夜君怕压到少爷,立刻强撑着起身。经这打断,脸上的潮红退了不少,透出几分苍白。 钟离子息会错意,忙道:“别用内力强压,会伤及经脉。” 夜君含糊应了一声,怕再压到少爷,尽量远离着退了几步。钟离子息忙搂住他腰拽回来:“你躲什么?!” 夜君感觉意识快要飘散,简直欲哭无泪,心有不甘:少爷都送上门来了,这么好的机会,我舍不得昏过去啊啊。 夜君紧紧闭着双眼,强撑着从腿间摸出暗藏的利刃,对着腿侧狠狠扎进去。 剧痛传来,他混沌的意识立刻清醒了不少。药性果然如他所料,不至于特别猛烈,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钟离子息看他眼神突然清晰,还在奇怪,随即便摸到满手的血腥。他呆了片刻,气急败坏道:“你这是做什么!!” 虽然意识清醒了许多,但受阻的内息还是没变,夜君连说话也中气不足地:“我……不可以对……对少爷……无礼……” 钟离子息心头一酸。 夜君为了他以身试险,他却还抱着自己可笑的自尊心,踌躇不前。夜君为了照顾他这自私到极点的私心,不惜伤害自己也不愿勉强他分毫。 他心道,我何德何能,如何配得上这么好的人? 第103章 上钩 钟离子息心中默念着,这是解毒所迫,不要想入非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夜君这几日养伤,穿着十分宽松,解了腰间玉带,衣衫便滑落下去。 夜君手脚乏力,静静躺着仍由自家少爷摆弄。钟离子息抬头间无意撞上他的眼神,直白的目光炙热得几乎要将他烫伤,是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了。 钟离子息心慌起来,为难地道:“……你、你别一直看着我。把眼睛闭上……” 他不慌也还罢了,此时一慌,苍白面色上唯有眼角潮红一片,衬着泪痣,清冷而艳丽,看得人心痒。夜君沙哑着嗓子沉声道:“我舍不得。” 他抚上二少爷眼角绯红的艳色,摩挲着那颗魅人心魄的泪痣,言辞中隐有涩意,“少爷,我以为……我永远等不到这一天的。” 钟离子息一顿,不由跟着有些黯然。可也总不能卡在这里,思来想去,附身解下夜君高束的发带,蒙在他眼睛上。 二少爷强硬道:“不许取下来。” 夜君视线受阻,其他感官更加清晰,尤其是二少爷压抑的喘息,更是撩人心魄。夜君暗惊道:我家少爷第一次做,就会玩这种情趣了,实在是让人惊喜。 钟离子息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轻松了不少,慢吞吞脱下自己外衫,爬到夜君身侧,笨拙地试图抚慰他,手法生疏,毫无情趣。夜君心道还是要我教你呀,抬手将二少爷按入自己怀里,往下探去。 钟离子息咬牙道:“你在乱摸哪里!” 夜君无辜道:“我又看不见,我不知道呀。”他轻柔抚慰着,一边浅浅啃咬着少爷颈弯,仔细分辨着怀中人的呼吸,相应地做出调整。 钟离子息迄今为止一心扑在勾心斗角中,何曾碰过情事,是既没有经验,也没有抵抗力。不消片刻,便跟着夜君引导走岔,忘了自己原本是想干嘛的了。 他仿佛潜入沉浮不定的深渊,只有夜君触摸的地方存留光与氧气,先是追逐,然后是迎合,直至理智全都消退,本能地主动将自己献给他。 夜君有心服侍他,让他舒服,强忍住自己欲念,细致入微地伺候着他。渐渐感觉到少爷搂着他的手臂越收越紧,胸膛贴得也越来越近,如呜咽般小声啜泣了一声,手间黏潮一片。 夜君轻轻拍着二少爷的背,安静等他平复下来。 钟离子息如大梦初醒,神智恢复清晰,突然回过神来,中春药的不是夜君吗!为什么自己先去了! 他顿觉既羞耻又尴尬,慌忙从夜君怀里爬起来,磕磕绊绊地道:“哎我刚刚没忍住,不好意思……你、你还好吗?” 夜君有气无力回应说:“我不是很好,憋得快要内伤了。” 这句真的是实话。 他等了十几年才等到自家少爷剥光自己送上门来,还发出这样那样可爱到爆炸的声音,可他被毒药所阻,实在没太多力气动了。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39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刚刚动动手已经是极限,要想爬起来大战三百回合,那是痴人说梦了。 夜君正在苦恼,听见二少爷紧张问道:“是不是伤口疼了?” 哦,对,还有这个梗可以用。 夜君何其狡猾,没有一口应是,反而摇摇头坚毅道:“无碍,属下……撑得住。” 二少爷心中一酸:“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强撑什么……你只管躺着罢。” 经过这一番折腾,二少爷心中对夜君的惭愧已经达到巅峰,简直有些自惭形秽。对方中着药还不忘照顾他,自己反而忘了这回事自顾自爽了一把,简直不是个东西。 夜君被他勒令乖乖躺着,瞧不见自家少爷在做什么,耳边却是各种惹人遐想的水声和沉重呼吸此起彼伏。夜君没来得及畅想太久,就感觉被温柔地包裹住了。 夜君扶住对方的腰,诧异道:“少爷?!” 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吧?! 对面沉默了很久才缓了过来,喘着气说道:“夜君,我不是很熟练,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一声……嗯……?” 夜君心中动容,按上他的肩轻轻回拉,想抱抱他。钟离子息知道他气力不济,顺从地随着他的动作弯腰撑在他上方。 夜君心情复杂,叹息说:“少爷,你也太甜了……” 钟离子息轻声道:“你如何待我,我同样回报你罢了。” 夜君十分惭愧:“少爷,你真的不用这么夸我。” 【拉灯=3=】 翌日朝霞散尽的时,钟离子息一反常态地还未睡醒,沉沉躺在夜君臂弯中,想必真的是累极了。 夜君想着自家少爷昨晚的表现,用一句话总结就是,“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继而感觉,最近的二少爷像只猫,你想摸他吧,他一定呲牙咧嘴地凶你。可你往地上摆个纸袋子,他一定不由分说地疯狂往袋子里钻,拦都拦不住。 夜君越想越觉得可爱,忍不住爬起来亲了一口。 二少爷被他弄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还没清醒先问:“你没事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夜君美滋滋:“我好得简直可以上天了。” 二少爷应了一声,又放心地闭上眼补眠。此刻冷静了下来,忽道:“我觉得昨天的春药有蹊跷。” 好到可以上天的夜君心里咯噔一下。 钟离子息分析道:“照昨天的情况,我们确实可能因此生间隙。可如果我也吃了那道菜呢?若不是你发现有异常,那道菜我肯定也会吃的。那就变成是我们两个两情相悦地进行一场情事罢了,对方四爷他们没有任何好处,这说不通。” 夜君沉默了。 那本来就不是春药,只是压制内力的药。这道菜显然是忌惮夜君的武力,为他而设,而钟离子息吃了不会有任何感觉,至多有些困乏。 可钟离子息误会了,他当然顺手牵羊地利用了。送上门的少爷,不要不是人。 半晌之后,夜君颤颤巍巍捂住胸口:“啊,伤口,复发,隐隐作痛。” “啊?又疼了?”钟离子息立刻忘记了这回事,爬起来飞速地穿起衣服,“我去熬药,再加一个疗程,你等着啊。” 心虚的夜君躺了一天,假装昏睡,不敢面对自家少爷,生怕少爷又提起这茬。 钟离子息还道他是病情加重,更加忧心忡忡,小心服侍了一天。 二少爷心想:夜君一点小伤,就如此反复,可见体质很脆弱,以后要更加细心照料他才是。 晚膳送来的时候,夜君陷入纠结。他中午装病,没有吃东西,此时真的有些饿。 二少爷出去了尚未回来,丫鬟正在房中布菜。夜君就卸去伪装爬起来,偷偷打量晚上有什么菜,值不值得自己冒险。 就看到桌上赫然一盘皮蛋。 夜君蹙眉。 他虽然不喜欢这道菜,但也万万没到见着就大惊小怪的地步。只是住进这里之后,都是方四爷给什么他们吃什么,今天早上丫鬟却才来问他有什么忌口。他回答说少爷不喜欢苦瓜,自己不喜欢皮蛋,结果晚上就专门送来一盘皮蛋,实在诡异,简直犹如一个昭然若揭的阴谋。 夜君满心疑虑,端正坐在桌前,翻来覆去地对着那盘皮蛋细细端详了半晌,越看越错愕,突然愣住了。 夜君大吃一惊:这回真的是春药! 第104章 二连 夜君又病怏怏地躺回床上去了。 他闭了眼,脑子可没闲着。这药专门下在他不吃的菜里,可见是刻意为了针对二少爷的。 说起来,今日丫鬟里添了个新人,叫做栖鸾。会一点点武功,根基很浅,但是路数纯正。此女明眸皓齿,约莫十七八岁,手腕纤细,指若削葱根,看得出不曾做过粗活。 夜君心里隐隐有个猜测,放心大胆地睡过去了。 钟离子息回来的时候,躺在病榻上的人气息微弱,仍在沉睡,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在夜君身侧沉默地坐了片刻,便觉夜君最近骤然清减了不少,又是重伤又是发烧还被人下了药,几乎不曾消停。 忽而有点怀念在深山里的日子。 他尚在发呆,旁边水蓝衫的丫鬟栖鸾催促道:“严公子,先用饭吧,不然要凉了。” 钟离子息回了桌前,心不在焉地吃罢,便让丫鬟撤了菜:“先收下去吧,准备点肉粥送过来。” 栖鸾应声去了,钟离子息算算到了该吃药的时间,便去床边轻声唤了两声。可夜君睡得太沉,竟是毫无反应。 他正觉得蹊跷,栖鸾又带了两名汉子过来,笑盈盈地道:“严公子,夜公子今天看起来不太对劲,我们老爷专门请了大夫,这就送夜公子去看看。”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40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两名侍卫并没有等钟离子息首肯,自顾自要去将夜君扶起来带走。 钟离子息目光一寒:他们要动夜君? 他立刻按住其中一人,冷声问道:“请大夫过来就是了,为何要将人带走?” 可惜他手上毫无力道,并阻拦不住侍卫动作,对方回应说:“大夫同事还在忙旁的事情,赶不过来。” 他立刻道:“我也一起去。” 侍卫婉拒道:“大夫说看病的时候不能有旁人在,严公子就在此静候吧,不必劳心了。” 他们言辞客气,动作却一点儿也不马虎,迅捷地将夜君从病床上拖出来架着,转身边便要离开。 钟离子息自诩聪明绝顶,竟想不出任何办法阻止他们带走夜君。只觉得肺腑都凝成寒冰,冷声道:“放下他。你们现在放手,还来得及。” “严公子实在多虑了,您是我们府上的贵客,我们怎么敢——” 栖鸾还在客客气气地安抚他,钟离子息凉入肺腑的眼神猛地砸进她心口,戾气逼人,阴森可怖,后半句话就噎住了。栖鸾阵阵心悸,只感觉自己的命已经被人拿走送了阎王。 钟离子息凉凉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去告诉方四,若他胆敢拿夜君的命挟持我,我叫你们整个方家陪葬。” 栖鸾已是快被吓哭了,哆哆嗦嗦地道:“严、严公子,请您放心……我们真的不是害人的意思……” 钟离子息烦躁至极,不想听她哭哭啼啼:“滚。”钟离子息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无力回天,再懒得多费唇舌,转身回了屋里。 钟离子息回了房内,挨着花窗站定,这夜月朗风清,原是个平静又普通的夏夜。夜风拂过,吹得他打了个寒颤,才发觉周身都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那句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别说是在方四爷去蛊毒的药里动手脚,便是直接将剧毒下在井水河流中,让整个南陵鸡犬不留,他都下得去手。 这里与巫水台邻近,他又与巫水圣女私教甚好,要暗中联络到人手灭门方家,也是易如反掌。 他有千方百计,叫方家十倍奉还,悔不今日,唯独没有办法在今天救下夜君。 他原本有十足的把握,料定方家不敢动自己的人。 可如果方四爷真是个没长脑子的蠢人,一时冲动除掉了夜君,便是杀他千百遍,也弥补不回来了。 当初大少爷背弃他,让他心如死灰,也让他释怀。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什么叫绝望。 钟离子息心绪繁杂,越想越烦躁。初时他以为只是自己关心则乱,可渐渐发现这股躁动走向了歧途,竟转化成了情欲。 二少爷自责地想:夜君生死未卜,我怎么还在想这种事情? 直到眼前越来越模糊,神智无论如何也无法集中,这才渐渐察觉到不妥。错愕道:什么鬼,又是春药?! 钟离子息燥热难耐,跌跌撞撞出了门,恨不能一头扎进池塘里冷静一下。便迎上一个皎洁如月色的倩影,轻柔地扶住了他。软香酥玉在怀,如松间清泉,润物无声,令他舒适了不少。 钟离子息强打精神,捏住她手腕,“你是……今天新来的那个丫鬟……” 他早站得不太稳当了,栖鸾又有意引导,正倒在栖鸾身上。栖鸾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可并非普通的丫鬟,而是方四爷的次女。方家家大业大,与我结姻,不会辱没了严公子的。” 她明显也有些紧张,并不敢看他,红着脸低头颤颤巍巍地解去他的腰封,“你……你可不要耍赖,不要辜负我。” 钟离子息不想辜负她,只想让她滚蛋,可他已经神志模糊,手脚都不知在哪里。 栖鸾这一番话,他便立刻串联起来了。日前方四爷为了笼络他,有意与他结亲,想把长女许配给他,他当时心不在焉地回绝掉了。没料到方四爷贼心不死,竟不惜牺牲自己女儿的贞洁,也要来个霸王硬上弓。 二少爷心道:看来昨日下春药,应该也是为此,只是不巧被夜君吃去了。今天便又下了一次,还专门调离了夜君,只等着自己上钩。 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万幸方四爷不是个蠢人,不是真想除掉夜君。 虽然眼下这个情况也不是很乐观,但自己毕竟中了药,实在没有办法。他没什么贞操观念,料来夜君应该不会怪他。 应、应该吧…… 他正自暴自弃地放弃了抵抗,任由栖鸾脱去衣衫里衣,怀里的清泉却突然被人扯离了。 夜君领着栖鸾的衣领将小姑娘悬空提起来,温润地笑道:“算盘打得不错,可惜我家少爷已经嫁人了,你还是省省吧。” 栖鸾惊呼一声,被撂在一边。 钟离子息躺在池边,薄衫沿着肌肤散落在春樱落花中,银色的瞳孔比月华更为惑人。夜君瞧了一会儿,回头冲栖鸾一笑:“我家少爷好看吧?” 夜君清俊如松鹤,气度翩然,栖鸾被他笑得一愣,就见夜君的笑容骤然冷了下来:“给我忘了。” 他刹那间欺身迫近,屈指在她额头上重重一弹,栖鸾便昏了过去。 夜君收了手,叹口气道:“我居然打女人了,我不是人。” 回身搂着自家少爷,正欲横抱起来,钟离子息却就着姿势将他往下一扯,夜君措手不及摔进了他怀里。 他被烧了许久,纵然放弃了挣扎,心里到底还在为难。这时见着夜君,简直如获大赦,什么礼义廉耻,早都懒得顾虑了。 夜君无奈地从他怀里爬起来:“少爷,长夜漫漫,急什么。” 钟离子息在一片温柔的水流中清醒过来。 月色已经隐去大半,正是邻近破晓,莺鸟婉转,啼鸣不止。他置身一方半人高清泉中,夜君环臂虚抱着他,正为他擦洗身体。 夜君的力道一直掌握得极好,他靠在夜君柔韧而强健的胸膛上,舒适地蹭了蹭。 今天才脑补了一场生离死别,此刻只是见到夜君,就生出无限欢喜。 夜君轻声道:“少爷,有哪里不舒服吗?” 何止不舒服,全身仿佛快要断了。 钟离子息尝试着虚握了一下拳头,说:“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我们昨晚做了什么吗?”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41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君心虚地道:“就……很普通的情事的而已。”小声又重复了一遍,“很普通。” 趁着少爷神志不清将所有好奇的玩法都试了一遍这种事,说出来会被灭口吧。 毕竟昨晚少爷实在热情,他不小心玩得有些过了。 钟离子息没有回应,夜君愈发惴惴不安,却听少爷道:“我要跟你道歉。” 夜君意外道:“嗯?” 钟离子息低头闷声道:“中药的时候,我竟然想过直接与栖鸾行了房也无妨。我昨天意志不坚定,今天清醒了才知道后怕。” 夜君顿了顿。他昨天的猜想与事实相差不大,想让钟离子息亲自得知真相,同时也加重饭菜中确实都加了春药的误会,才迟迟潜伏在侧暗中观察,直到最后关头才出手。 他佯装昏迷被侍卫们带走的时候,少爷看似冷静的言辞中蕴含的巨大绝望,他也切切实实感受到了。 夜君跟了二少爷十年,从不知道他居然会有如此惊惶的时候。 “你中药的时候,也事事以我优先。我中药的时候,倒只想得到自己了。竟然还仗着你对我的爱慕,意图做出愧对你的事情。”钟离子息拖着乏力的身躯勉力转过身,回抱住他,歉然说道,“夜君,我不如你。” “别……再夸我了……求你了……”夜君不敢看少爷澄澈的双瞳,惭愧地移开了目光。 钟离子息靠在他肩头抬眼望着他,淡淡一笑:“原来你也会害羞啊。你害羞的时候,比平时可爱多了。” 二少爷觉得自己自私至极简直不是人。 频频套路自家少爷对方反而还更加坦诚相待的夜君也觉得自己不是人。 两人一边咒骂自己不是人,一边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要对对方更好作为补偿。 二少爷憎恨方四爷,恨之入骨。 而夜君感激方四爷,巴不得颁个锦旗给他。 第105章 教训 夜君安顿好自家少爷,带他睡熟了,轻手轻脚出门去找栖鸾。 毕竟是个姑娘,在寒夜湖边凉了一宿,教训也该够了。 夜君只想确认她是否无事,若是醒了就好,便不用管了。可绕到湖边,却见她抱着膝盖窝在假山峭岩侧啜泣,不知哭了多久。她原本只是个尚未长开的小姑娘,蜷缩一隅,便孤零零地尤其单薄。 夜君在她身侧站定,问道:“怎么,后悔了?” 栖鸾泪眼婆娑地应了一声。 夜君觉得她一时有些可怜,又想到她对自家少爷图谋不轨,还是冷下声道:“你是女孩子,当自尊自爱,岂可自甘下贱。” “你以为我愿意吗!”栖鸾哭得更凶了,“我是个没有名分的私生女,大夫人无论如何也不认我,让我们母女都做了奴仆,每天安排繁重的活儿想逼走我们。下人们嘲笑排挤我,也老欺负我娘。” 她哭得实在伤心,夜君无奈抽了一方丝帕地给她。栖鸾抹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爹说,要是我有办法留住严公子,就让我娘搬去夫人们住的屋子,以后再也不必受气了。” 夜君叹口气:倒也情有可原。 方四爷既想尝试这招,又不舍得自己的长女冒风险,便怂恿了这个可怜的私生女。这人狠心至此,委实不是个东西。 夜君道:“方四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你还是早些带你母亲离开此处吧。” 栖鸾泪水潸然:“我娘腿脚不好,我也养不活她。” 夜君轻松道:“这事好办,你等着。” 栖鸾尚在疑惑,却见眼前的男子一闪,踏风便去了。她也是哭得累了,想着天光将亮,该去干活了,揉揉膝盖才扶着山岩站起来,又见夜君落回自己面前。 夜君往她怀里塞了个潦草裹好的布包,栖鸾接过来时抖落一角,边见内里露出一片熠熠生辉的珠光宝气。 栖鸾吃惊道:“你哪来这么多金银!你你该不会是偷的吧?!完了完了,这要被老爷发现,要打断我的腿的!你快还回去……” 她如接了烫手山芋,立刻就要塞还回去,夜君慢条斯理地重新包好,含笑道:“这你别担心,方四爷的金库今晚就会彻底空了,决计查不到你头上。” 栖鸾迟疑道:“啊?什么意思?” “你们老喜欢吹方四爷家大业大,我都听腻了,我家少爷想必也是。这四个字,过了今晚,叫他再也没机会吹了。”夜君不欲多说,摆摆手道,“我言尽于此,听不听劝随你。告辞。” 日上中天,夜君才悄无声息地潜回房中,爬上二少爷的床。但是钟离子息睡得太浅,他一钻进来便醒了。二少爷看清是夜君,便卸去防备,顺势滑进他怀里,问:“去哪里了。” 夜君道:“准备了一下如何脱身的事情。” 钟离子息换了个姿势,枕得更舒服些,并未睁眼,只道:“嗯。说说你怎么想的。” 夜君垂眼看着他,苍白的肌肤上遍布斑斑点点的桃红,尽是昨晚玩过火的痕迹,歉然地搂过他的腰,轻轻揉压按摩着,一遍道:“方四爷三天两头地自作聪明,不知道下次还要玩什么花样,这里是不能再留了。我准备给方四爷捅些娄子,让他无暇顾及我们。” 钟离子息一算,方四爷的蛊已经去得差不多,自己留他一条狗命已算仁至义尽,点点头道:“也好,叫他自求多福吧。” 夜君抱着他问道:“少爷,我们要走了,去哪儿好?” 钟离子息并无所谓:“随你。” 他这样回应,竟有些依赖自己的意思了。夜君按耐不住雀跃,翻身撑在他上方,“回三生涧吧?我们在山里呆一辈子,再也不出来了。” 钟离子息神色淡淡,却也坚定:“可以。那里清净,挺好的。” 他原是人中龙凤,如今却肯陪着自己落入沉渊。夜君既觉得感动,又替他惋惜。 夜君高兴了一会儿,又黯然下来,叹气道:“我真怕少爷只是心灰意冷,并不是喜欢我。” 他又开始日常脑补,钟离子息已经渐渐有些习惯。他却不辩解,只道:“你且慢慢看吧,往后有的是时间。” 他说得再朴素不过,却比任何山盟海誓都动人。夜君一扫阴霾,还得寸进尺地问道:“少爷既然要跟着我走了,那泽雀怎么办,少爷不准备管他了?”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42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钟离子息这才想起这茬:“啊,对。你要是高兴,替我将他送回钟离苑。你若不愿意,就此罢了,不必再提。” 他心里完全放下了那人,便无谓再多做纠葛。他愿意顺手尽些本分,却也绝不因此勉强夜君。夜君品出他恰如其分的温柔,暖得心都要化了,笑盈盈道:“那少爷就不必费心多虑了,我早上打听过,泽雀已经跑了。” 二少爷:“啊?” 夜君道:“我原想通知他一声,不料今早翻遍树杈也没找到他,沿路问到寄养他的亲戚家,才知道他昨天就留了话出远门了。说是出门游离,照他这个情况,跟受了打击离家出走也没差了。” “……这……”钟离子息哑然,“我哥要是找上门来,我不就又成骗子了。” 夜君又道:“我顺便打听了一下,钟离苑被摧毁重建了,如今早已换了主人。那封信投递无门,很可能根本没落入大少爷手中。” 钟离子息哦了一声,虽然松了一口气,却也掩不了其中失落。 夜君尽收眼底,抱着他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少爷既然有这个意向,我们再找回来就是了。世间诸般景致,我想有幸和少爷一起看看。顺便求医帮少爷治一下这些陈年顽疾,再再顺路找一下泽雀,绑给大少爷。” 钟离子息顿了顿,轻声道:“谢谢。” 夜君了然一笑,抬手遮在他眼前掩去日光:“少爷先休息,一切等您睡醒再说。” 当夜,夜君顺手牵羊溜走了方家最好的良驹,将方家金库里最值钱的金银珍宝摸出来塞满车厢,而后对着马臀狠狠一鞭,受惊的良驹发疯狂奔,载着珍宝洋洋洒洒滚了一路,铺得漫山遍野。珍宝衬着月光映如白昼,村民们倾巢而出争相抢夺,瞬间扫荡一空。 同时付之一炬,将方家数十间家宅烧成废墟。 抢夺金银的动静太大,家眷都被惊醒,不明真相地在外看着热闹,倒是无人伤亡。方四爷眼睁睁看着家业毁于朝夕,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钟离子息身下创伤未愈,被夜君悬空端着抱在怀中,映着冲天的火光,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 夜君忽道:“南陵此地,正好距离巫水台很近。” 钟离子息问:“不错。怎的了?” 夜君道:“我记得,巫水圣女早年专研毒蛊,后来不知道走了什么歧途,转向研制各种情药……” 钟离子息应道:“确有此事。不过他们正事都办得妥当,所以我也懒得过问。” 夜君沉吟一番,认真道:“第一站就先巫水台吧。” 钟离子息顿觉不妙:“夜君,你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想法吧?” “自古医毒不分家,我只是觉得那里应该会有好的医者。”夜君肃然起誓道,“真的。天地良心,绝对没有。” 第106章 【夜阑X夜宵】上车!不多说了!走!! 最近夜阑睡觉越来越不老实,而且这不老实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夜宵睡觉很有些起床气,每次夜阑贴上来蹭他把他搞醒,他心情都不太好。 夜宵一巴掌把夜阑拍远:“不睡觉闹什么呢。” 明明在夜行的时候两人也时常同起同卧,却很少这样,自从跟了好主人开始享福,夜阑就开始频频搞事。 夜宵把这归结为保暖思淫欲。 “这里好难受啊,癸卯。”夜阑焉了一般套拉着脑袋,一边蹭一边问,“我是不是中毒了?” “……”装作不知情的夜宵深吸一口气,建议道,“去湖里泡一会儿,或者绕扬湖跑十圈再回来。” “哦。”夜阑起身披好衣服,乖乖领命出了门。 过了半个时辰,夜阑湿漉漉地滴着水回来了:“泡了一会儿,十圈也跑够了。” 夜宵汗颜道:“……还真去泡啦……呃,现在还难受吗?” 夜阑诚恳地点点头:“现在没事了,谢谢你。” “……不、不谢,不客气。”夜宵心中有愧,不情愿地爬起来,“哎坐好,我给你擦擦,毕竟这都立冬了。” 把人按在椅子上,夜宵随手扯了一条麻布裹在他头上狠揉一阵。夜阑的短发一直是他亲手剪的,初时几次剪得坑坑洼洼惨不忍睹,如今也练得十分利索得体了。 夜阑静静被他粗暴地擦拭着,透过乱发和麻布的缝隙捕捉到夜宵未着寸缕的腰腹,忍不住伸手环住了。 夜宵本来在他身前,这么往怀里一带,就站进了他腿间,随即就察觉到腿间抵到什么东西,心里咯噔一下。 夜宵还没想好怎么叽歪两句搪塞过去,夜阑已经推开他站了起来,说道:“我又不太舒服了,再去湖里泡一会儿。你先睡,不要等我。” 夜阑不等答复就推门出去了,留下夜宵僵在原地,寒冬腊月的凉风从门缝中钻了一缕进来,冻得他打了个寒颤。 一个月下来,夜阑愈发憔悴。 他每晚都要出出进进折腾好几个来回,没一夜得以好眠。 这日晚饭,夜阑面前的饭菜几乎没动,人也萎靡地将额头抵着桌角,软趴趴地伏在饭桌上。 “最近夜阑感觉很不精神啊,是不是生病了?”君璇衡绕到他身边担心地拍拍夜阑的背,“哪里不舒服?” 夜宵心中警铃大作,生怕夜阑对着老板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成人话题。 所幸夜阑只是说:“嘴里有点疼。” “哎?张嘴,我看看。”君璇衡捏开夜阑下巴看了看,“起泡了呀,怎么会上火?” 不明真相的夜阑摇了摇头。 “喊七七最近做清淡点吧,除了鱼就不要别的荤菜了。”君璇衡看他实在可怜,顺手在夜阑头上揉了一把,薅下来一手的头发。 “……夜阑这是换季换毛了吗……” 夜宵觉得,长此以往,实在不是办法。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43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思来想去,把心一横,挑了个自认气氛不错的时机向主人提亲。 自己和夜阑都是君璇衡的影卫,不管做什么都该得到主人首肯才是。影卫之间不允许私情,他清楚同行中绝无此先例,万幸自家主人是天下最温柔的人,算是十拿九稳,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忐忑。 夜宵战战兢兢地问主人能不能把夜阑赐给他,主人嘴上说了“哦”,眼中写着:关我屁事喵喵喵。 夜宵沉思道:……虽然感觉哪里不对但似乎是个皆大欢喜的圆满结局?? 夜宵抱着这个天大的喜讯回去找夜阑。 夜阑刚刚被他骂过,正怯怯地缩在床帏阴影里反思哪里出了错。夜宵坐到他身边,想到两人这一路走来,思绪翩飞,感慨万分,千言万语在喉,竟不知说什么好。 “……结束了……夜阑。”夜宵想了很久,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夜阑茫然地望着他。 “你还记得那条河吗?你一定不记得了吧。算来已经有十年啦,那次夜行往荒漠的路上,途经的那条河。我以为我那天赶不到集合地点拿不到解药,以为要死了,就停在那条河边。河对面是个普通的小村子,那天不知道是什么节日,好像在举办灯会,有河灯,有烟火,可美啦……”夜宵靠在他肩头,极为难得地主动握住了他的手,闭着眼轻声道,“那天我躺在河这头想,好羡慕他们呀,多希望能去河对岸看一眼,想过一天普通人的日子,我还以为我一辈子也跨不过这条河的距离了……” 夜阑静静看着他,也不插话,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十年啦,我们终于跨过来了。”夜宵按着夜阑躺下,跪在他身上,虔诚地吻了吻那双漆黑而专注的眼睛,“所有苦难……终于……都结束了。” 夜阑被夜宵贴着身压下,只觉精神恍惚,如饮醇酿,心想大事不妙好像又发病了,结结巴巴地一边推他一边起身道:“我我我不太舒服,我要出去泡会冷水……” “别动,听我说。”夜宵按着夜阑肩膀将他压回去,“夜阑,我认真问你一次。我不管你听不听得懂我的意思,你只要开了口我可就当真了。夜阑,你……确定你真的喜欢我?是……是我理解的那种喜欢吗?” “喜欢。”夜阑拼命点头,“我说过的,我很早以前就说过。” 夜宵讶然:“……你,你还记得啊。” “我一直记得。我每次都是很认真的……癸卯……”夜阑话尾支支吾吾地没了音,突然推开他蹭地翻身起来,“哎不行,我真的得出去跑圈了。” 夜宵揪住他衣领扯回床上:“不用跑圈了也不用泡冰水了,以后都不用了。” 夜阑:“啊?可是这里好胀很难受。” 夜阑自然而然地捏着夜宵的手按在自己腿间不适的硬物上,夜宵顿觉脸上热气蒸腾。 “以前我们是主人的人,这种事情不能擅自决定。但现在起……可以啦。”夜宵深吸一口气,“……我,我教你吧。” 话虽如此,夜宵僵硬地维持着轻轻按着对方的姿势,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发烧啦。”夜阑抵着他的脸蹭了蹭,“好烫。” “才不是发烧。”夜宵抑郁道,“……唉,你这个傻子,倒是大方。马蛋……就我一个人在害羞,好气……” 夜宵对情事自然也没什么经验,但至少有正常范围的常识。 他把挂在床沿边上的夜阑挪到床中央,半跪在侧解开了夜阑腰带和腿间绑暗器的束带,一一褪去对方的衣衫与长裤。 夜宵扯下夜阑裤腰,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冷静了一下,想了想又把裤子拉回去遮住了。 心忖:直面这一幕还是太刺激了,慢慢来,慢慢来。 夜阑看着自己身下惊讶道:“哇变得好大啊我的——” 夜宵赶紧掐住他嘴巴:“知道你想说什么了闭嘴好吗祖宗。” 夜阑被捏得紧紧得出不了声,只能哼哼唧唧地点点头。 —————————————————————————————— 拉灯和谐了!!! 等风声过了偷偷放Q^Q 第107章 【七夕】醉乡01 夜阑贴上来的时候,夜宵从梦中骤然惊醒,感觉到如同猎物被猛兽捕获时的危险气息。 然而已经太迟了,这是一场没有征兆的突袭,夜阑抵着他的后背固定住他的躯体,不做任何准备,直接贯穿,顶撞到底。 夜宵痛得眼前一黑,尚且迷糊的睡意立刻烟消云散,暗骂道:“妈的,你怎么又发情了!” 白日里夜阑是很乖巧的,画个圈叫他不要出去,他会乖乖蹲在里面待命。可入了夜就截然相反,兴奋的时候几乎是六亲不认。 夜宵习惯性地摸出短刃下劈想逼退他,原本只是个示威的虚招,然而夜阑没有任何闪躲,任凭利刃没入臂膀。 他此刻只剩下情欲与兽性,只想顺着本性干一发,可对夜宵从不设防也是他的本性。夜宵一惊,暗骂一句收了手拔出短刃,鲜血随利刃带出在空中连成一线。夜宵哪里舍得真伤到他,便不敢再出手,尽力翻身跃起往侧边一躲。夜阑顺势拽住他手腕按在墙上,压着他的背迫使他紧贴墙面,便再难移动分毫。夜宵的武功路数以远程暗器见长,想和夜阑拼蛮力根本是痴心妄想,他夹在墙壁与夜阑之间,半分躲闪的余地也无。 身后人的动作粗暴又野蛮,夜宵初时由于剧痛失声呜咽了几声,渐渐失去抵抗的力气,连呻吟都平息了。夜阑为了迫使夜宵出声,持续不断地加重着力道。夜宵已经分不清是压在墙壁上的撞击力更痛还是身下肆虐的利刃更痛,意识几乎断片了。 夜宵再度清醒,更像是被剧烈的痛觉拉扯回了神识。膝盖和胸口布满青色淤血,手腕被掐得红肿,不用动就能感觉双腿间仍在缓缓涌出粘稠液体,有些已经冰凉,有些尚且温热。 天还没亮,大概也只过去一两个时辰。夜阑趴在他身上早已经睡熟,仍不忘紧紧抱着他。空气中残留着淫靡的精气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夜宵看他睡得香甜,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他身下黏糊糊的,不用想也知道有多狼藉,强忍着难受躺了一会儿,体力恢复了些,一巴掌抽在夜阑头上:“混账~” 他没有力气,下手也轻飘飘的,夜阑竟是完全没醒。 “你他妈~给老子醒醒~”夜宵用仅存的力气抽着他脸颊痛骂,只可惜这骂声也一样轻飘飘的无关痛痒。 夜阑微微睁眼,也仅仅撑开了纤细的一线,很是茫然,迷迷糊糊地往他身侧挪去,抱住他的腿蹭了蹭,继续安心地睡过去了。 夜宵气结。 习武之人,大都对身遭动静非常警惕,唯独对自己全心信任的人不设防,稍有动作并不会惊醒。夜宵知道自己对于夜阑就是这样特殊的存在,曾经很引以为豪,可放在现在这种境况,只恨不能一巴掌把他砸进墙里。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44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宵颤颤巍巍推开夜阑,狠狠把他踢到床下,扶着围栏支柱爬坐起来。这轻轻一动,顿觉隐私之处犹如泉涌,顺着双腿流淌,身下顿时湿了大片。 夜宵在心中问候太阳。 问候罢了,还是深吸一口气,勉力强撑着下了地,草草披了件单衣,一路扶墙扶树爬去后山。后山丛林茂密,有一汪清泉飞流直下,汇聚成涧。刚来剑阁的时候,夜宵看中此处,说这个地方很方便洗澡,阁主君璇衡取笑他:“我们是有钱的豪门,当然喊婢女伺候沐浴,怎会在山间野地清洗。” 夜宵随口道:“万一有不太方便的时候呢。” 没料到被自己一语成谶,直接奶死,三天两头地被夜阑搞到“不太方便”,需要躲在这无人偷偷摸摸处清理体内的浊液。山泉旁散落着一圈岩石,水流很浅,坐时刚好过肩,夜宵近乎瘫痪地躺在岩石上,僵硬地探入身体内将白浊与血流洗去。 夜宵洗罢,身上的酸痛还未止息,便继续瘫在青岩上,望着星空发呆。 怒火平息下来,竟感觉有些委屈。 夜宵摸着自己屁股,吸吸鼻子小声叹道:“总不能老这样吧……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夜宵有段时间对夜阑的忍耐终于到达了巅峰。 那次他隐秘处之前的伤口还没好,又被撑裂,简直怒不可遏,下定决心从此把他踹出自己房间,不允许他踏出半步。 明明单独给夜阑安排了住处,可他就是不肯安分睡觉,每天晚上蹲在夜宵屋顶,怎么赶都赶不走,搞得只好像欺负他一样。 夜宵实在憋屈,揪着他耳朵将他项圈链接的锁链拴在柴房小窗户的栏杆上。 阁主和七七对此事似乎略有微辞,可夜阑毕竟是他的影卫,别人也不好插话。 以夜阑的力气,挣脱那个摇摇欲坠的小破铁窗易如反掌,可他还是乖乖被拴着,每天扒在小窗户上往外瞅,等着夜宵经过的时候多看两眼。 夜阑被关了好几天,倒是没闹事。夜宵发现似乎自己只要不睡在他身边,他就挺老实,不会乱发情。 夜宵宁愿他发脾气搞破坏,趁机好好收拾他。可他偏偏这么听话,越显得自己像故意刁难。 这样一直拴着也不是办法,夜宵躲了几天,愈发郁闷,感觉自己要秃了。 阁主君璇衡摇摇头说:“你这算什么,夜阑才是要秃了。” 然后揉着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忠犬二阁主蓬松的发梢,得意道:“夜阑跟着你真是太惨了。看看我家阿谭,乌黑锃亮的,被我养得多好。” 夜谭默默听着,不动声色地微微曲了膝盖,以方便自家主人摸得更轻松些。 夜宵很不服气,决定去和夜阑比比看是谁比较秃……哦不是,谁比较惨。 夜阑扒在小铁窗上看见他,眼睛亮得要彪出条银河,就差狂摇尾巴了。 夜宵绕进柴房推开门,几天不见,夜阑已经灰头土脸的,整齐堆好的柴火也被他刨出个乱糟糟的大坑,像一条被遗弃的丧家之犬。 夜阑兴奋地往他怀里扑,没走两步,被绷直的铁链拉扯住步伐。夜阑有些不耐烦地用力一扯,铁窗被整个儿连根拔出,砸在地上。 夜阑一呆,仿佛才记起自己犯错被罚的事情,手忙脚乱地拾起铁窗往回塞,试图原样安装回去。窗户周围的砖块都碎了,靠蛮力如何安得回去,墙壁上的漏洞反而越捅越大,眼看着整个墙面都要被他碾碎了,夜宵无奈地制止住他: “赶紧住手吧你这个白痴……” 夜阑紧张攥着铁窗,一脸要哭的表情:“癸卯对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太高兴了忘记了……我再也不乱动了……” 夜宵便问:“哦?你错了?错哪里了?” 夜阑战战兢兢地小声道:“不、不知道……反正肯定错了……” 夜宵叹口气:唉,对牛弹琴。 夜阑胆战心惊地低头发着抖,生铁铸的铁窗栏杆被攥到变形。夜宵看他如此惊慌失措,到底还是心疼。 “算了……我想通了。”夜宵叹口气,把铁窗从他手里拯救出来,稳住那双颤栗的双手,自言自语道,“唉,何必逼到你我都双双秃头,我一个人秃就够了。” 夜阑完全听不懂:“啊?什么意思?” 夜宵凄然一笑:“是很壮烈的告白。” 夜宵算是认了命,再度把夜阑接回自己房里。 虽然经历此事,却并没有什么改观,夜阑一发起情什么都不记得,还是照样蛮干。 夜宵闭眼在岩石上眯了一会儿,听见有人踩着落叶小跑了过来。步伐靠近之后放缓了速度,像是怕惊醒他一般停在了岸边。 夜宵睁眼侧目,果然迎上夜阑的目光。 夜阑忙解释道:“我刚刚睡醒你不在,很想你,就来找你了。” 夜宵沉默了一会儿:“你以后再光着身子乱跑,真的要去牢里相会了。” 夜阑低头看看自己:“啊?……哦……出来得太急了。” 夜宵指了指路边自己来时散落的单衣:“穿上。” 夜阑闻言披在自己身上。 夜宵想了想:“不对啊,这样我就没得穿了。你还是脱了给我吧……毕竟你是个傻的,可以不要脸,我还是要脸的。” “哦。”夜阑闻言又脱下还给他。 夜宵沉默了一下,道:“怎么感觉我在欺负你一样。” 夜阑茫然望着他。 “算了,干脆都别穿了。”夜宵破罐子破摔,放弃做人,又道,“我动不了,抱我起来。” 夜阑闻言忙把他捞起来搂进怀里,贴得紧紧的。夜宵刚刚泡完冷水,更觉得夜阑怀抱炙热温暖,令人贪恋。 夜宵忧心忡忡道:“行了,回去吧。跑快点,千万别被夜谭老大看见……” 夜宵一路上提心吊胆,生怕被人看见当做变态。 其实他不必如此多虑,因为他被迫裸奔的机会还有很多,迟早会被看见。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45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第108章 醉乡02 次日清晨天光大亮,夜宵仍在迷糊,被七七从被子里拖出来:“哎呀你这个懒蛋!居然还在睡!” 夜宵有气无力道:“我可没睡,这是瘫痪。” 七七看他神色萎靡,担心道:“啊?你生病啦?” “那倒不是……”夜宵扯了被子又缩进去,揉着酸痛的腰和屁股叹气道,“这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问。” 七七:“???什么东西?你又拿这破烂借口搪塞我!”七七啐了一口,掀开被子强行把他从枕头里撸出来,“哎呀不管啦来不及啦!夜谭哥哥他们都走了好久了!快点啦!懒蛋!” 夜宵企图维护被窝无果,欲哭无泪地被她从床上拖了下来,心中含恨。自从七七跟夜谭学了一段时间功夫,力气真是越来越大了,自己又日渐瘫软,照这个势头没多久就要被她吊起来打了…… 夜宵哼哼唧唧嚷嚷道:“哎去哪呀……干啥呀……” 七七打了水沾湿手帕,粗暴地对着他的脸一阵猛擦:“赏月呀!今天定了白树湖畔的秋思楼,我昨天专门通知过你的!” 夜宵:“有毒吧大白天赏锤子月啊?等我睡醒赏自个儿在家里赏不行吗?” “你说的很有道理,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七七点点头,却仍坚毅道,“不过是洛书哥哥安排的,说文人都这样赏。” 看来今天是躲不过了,夜宵扶着腰磨磨蹭蹭出了门,嘟囔道:“你们文人真鸡儿麻烦……” 看夜宵出了门,夜阑问也不问,乖乖跟着走了。 七七看着成日上蹿下跳的夜宵如今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忧虑道:“这猴子今天居然没跳窗,看来真的病得不轻。” 夜宵把夜阑赶到车顶吹风,自己躲在车厢里安心补了一觉。颠簸了小半日,下午才抵达白树湖。此间视野开阔,秋思楼拔地而起,几可摘星,是远近闻名的观景圣地。 楼层定在顶层,四周烟雾缭绕,如置云端。夜谭一行来得很早,到此时饭菜凉了大半,便命人撤下去换新。 夜宵眼巴巴看着美食珍馐撤得一干二净,按着空荡荡的胃哀怨道:“哎我一整天啥没吃呢……有什么可以垫垫肚子的吗。” “只有大少爷送来的梅子酒,说是自己酿的。”君璇衡一如既往瘫在夜谭怀里,翻着路上顺来的话本,“其实他都送了好多次啦,一直压在地窖里,还没开封过,今天顺道带来尝尝。” 夜宵软趴趴瘫在桌上,敲着桌面道:“已经饥不择食,不挑不挑,来吧。” 随行的几个婢女应声一福,摆好瓷碗拍开封泥,逐个斟满,廊间霎时清香四溢。 君璇衡捧着瓷碗深吸一口气,既有果味甘甜,也有酒香醇厚,问道:“阿谭要试试吗?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喝酒。” 夜谭垂首道:“影卫的规矩,滴酒不沾。” 君璇衡问:“是怕喝醉?” 夜谭点点头:“是。不过真要喝也无不可,夜行有针对刑讯的抗药训练,可以用内息暂时强压,保持神智清明。” 君璇衡好奇道:“那内力不能用的时候怎么办?” “自杀。”夜谭语气平淡,“影卫性命低贱,不如情报重要。” 君璇衡抖了一抖。 随即干巴巴地道:“这、这规矩不好,你还是改一改吧……” 夜谭温顺地领命道:“是。” 君璇衡浅浅抿了几口,入口甘甜绵软,并不刺激,便又道:“还挺甜的,尝一口吗?今天没关系吧,侍卫们都在楼下候着呢。”见夜谭仍在犹豫,似有难言之隐,忽问,“阿谭,是不是不喜欢酒呀?” “确实是有……不太好的回忆。”夜谭道。 “……啊,”君璇衡细细想过,记起一事来,小心问道,“是秦七公子过世那天的宴席?” 夜谭点了点头。 那是他生平唯一一次饮酒,尽是自暴自弃的赴死意味,实在没什么好印象。 君璇衡立刻便懂了,胸腔里满是泛滥的心疼,回身抱住他揉了揉头顶,哄孩童一样安抚道:“哎阿谭不喜欢就不喝啦。” 他刚刚饮了酒,眼角泛着迷醉的潮红,唇齿间也残留着酒气。 夜谭忽然动了心,想尝一尝这醇酿到底有多甜。 阁主二人腻歪的期间,夜宵也顺了两碗瘫回座上,不走心地用手肘推给夜阑一碗。夜宵先前偷喝过阿横阿竖的烧春和花雕,辛辣冲鼻,无异自虐。此刻小心翼翼闻了闻,感觉梅子酒似乎温和许多,试探性喝了一小口,气道:“擦叻!难喝!”拍在桌上退远,嫌弃道,“怎么会有人喜欢这么难喝的玩意儿……” 骂骂咧咧地回头,却见夜阑那一碗已经完全见底了。 夜宵无语道:“……你咋就全部喝完了?” 夜阑茫然:“不是你让我喝的吗?” “不觉得难喝?看不出你居然很会喝酒。”夜宵连连咋舌,惊叹道,“唉倒了也浪费,我这碗也给你吧。” 夜阑听话地接过他递来的碗,如寻常饮水一般灌下满满一碗。 夜宵汗颜道:“喝这么快干嘛,不会难受吗……” 夜阑说:“难受。” 夜宵贴心地道:“呃你要是觉得晕的话,不用强撑,告诉我一声我先送你——” 夜宵话没说完,就看见夜阑从椅子上一歪,脸朝下“噗通”一声砸在地板上。 夜宵:“……” 君璇衡听见动静,回头看见夜阑已经栽倒在地上,气道:“这么快就灌醉了?你又欺负夜阑!” 夜宵百口莫辩:“冤枉,我不知道他这么脆弱。”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46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君璇衡忙道:“你快背他去休息吧,这里风大,当心风寒。” 夜宵哀嚎道:“背个锤子我自己都快走不动……” 君璇衡一听便十分担心:“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陆大夫今天不在,让阿谭给你看看。” 夜宵扶着自己支离破碎(…)的臀部和腰肢,颤声道:“还是别看了,当我没说,我哪里都很好。我送就我送吧……” 夜阑在起起伏伏的颠簸中找回意识。 他觉得头有点痛,视线也不太清明,肺腑中还有点起伏不定的呕吐之意。浑浑噩噩了半晌,渐渐发现自己被人背负着,在走廊间缓步前行。 两侧是宽广的湖泊,波光粼粼,盛着落日余辉。山间缭绕着薄薄的晚霞,暮色将至,层林渐染。山水相连,天际一线,夜阑只觉天地浩渺,摄人心魄。 夜阑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因为他的生命力只有高墙与锁链,从未见过如此开阔的盛景。 而背着他的人有着怀念而熟悉的气息。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脱口而出那个心心念念的名字:“癸卯……” “哎哟,祖宗,你可算醒了。”夜宵终于盼到了解脱,停下步伐回头对他道,“下来自己走吧,饶我一命。” 夜阑看见他的脸呆了片刻。 回过神后,仿佛触电一样挣脱他手臂飞速退避开了。 夜宵正在疑惑他又发什么神经,便听夜阑惊惶地指着他:“癸、癸癸卯???” 夜宵顺畅地应声:“哎,干嘛?” 夜阑惊恐地回头四顾,没看到其他人,慌忙问:“你、你在跟我说话?” 夜宵:“不然呢,难道跟鬼说话。” 夜阑已经被酒气蒸得通红的脸上,绯色似乎又重了几分。 “你又犯什么病,快点走了啦。”夜宵一手扶着红漆柱子一手扶着腰,“我的老腰快要折腾断了,想赶紧回去歇着。” “回去?回哪?你……”夜阑的语气极尽小心,几乎快要哭出声来,“你认识我?” “哇塞,你是傻的还是我是傻的,只有你不认识别人的份,哪有别人不认识你的份。”夜宵鄙夷地撇撇嘴,没有耐心和他废话,催促道,“快走啦,夜阑。” 夜阑的神情僵住了,呆了片刻,问道:“夜阑……是谁?” 第109章 醉乡03 作者有话说: ????让我发出去啊擦叻叻???? “……你又不记得了?” 夜宵十分头大,叹口气埋怨道,“你咋挑这个时候发病,也太会给我找麻烦了……不能等我躺下了再发吗……” 夜宵感觉自己的腰到了极限,只好道:“喂,我不行了,你来抱我。” “抱抱抱抱、抱你???”夜阑受了一惊,疯狂摇着头越退越远,“这这这不不不好好吧!!” 夜宵也跟着懵逼了:“有什么不好?我又不是没被你抱过?” 夜阑背抵上栏杆,已是退无可退,几乎抖成筛子,眼前一片昏花:“你你你你说什么我我我抱、抱过过你??不不不不会吧???” 夜宵咬牙切齿冷笑道:“何止抱过,上都上过了。” 夜阑滋溜滑到地上,眼神溃散,神情呆滞。傻了一会儿,吸溜一声,流下两行清泪。 夜宵大吃一惊:“卧槽这他妈有啥好哭的?!要哭也是我哭吧?!” 夜宵看他仿佛被吓懵,心想自己也不该跟个傻的计较,认命地提起真气回身想去扶他,“好啦不闹了,先跟我回去……”不料才踏前没几步,夜阑宛如受惊的兔子,刷一下弹出走廊,没入灌木丛中不见了踪影。 动作之迅猛,手法之娴熟,简直是他毕生武学的巅峰。 夜宵耐心终于到了极限,一拳捶在阑干上:“马蛋,爱来不来!滚吧你!!”愤愤然回身准备回去,不料盛怒之下步子迈得太大,胯下一阵刺痛,颤颤巍巍地弯腰弓起了身子。 “你怎么了?”夜阑毛茸茸的脑袋从枝桠缝隙中钻了出来,小心问道,“癸卯,你是不是受伤了?” 夜宵咬着牙瞟了他一眼,赌气不想理他。 夜阑又道:“你你你脸色不是很好……要不要帮忙……?” 夜宵翻着白眼瞪他:你也知道我要帮忙!还不快来背我!傻缺! 夜阑被他怒气烧得心口乱跳,愈发惶恐,又钻进一旁的密林中,回来的时候抓着一根手腕粗细的树枝,慎重其事地递给他道:“你抓着树枝,我扶你回去……” “哈???”夜宵气得要原地爆炸,一巴掌抽飞枝干,“你怎么这么烦!!要背就背!不背就滚!” 夜宵碎碎念道:今天夜阑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简直有些怀念以前脱裤子就干的夜阑……哦脱裤子就干只是个形容词,并不是真的指那件事情本身。 夜阑挣扎了许久,才发着抖半跪在他身前。夜宵如释重负地瘫在他背上,感觉已经折寿十年。夜宵缓了缓,背着他的人依旧纹丝不动,“啊,你是不知道路?不会走你就问嘛,呐,顺着走到尽头,然后往东……” 夜阑只觉得双腿发软,带着哭腔道:“你……你头转过去一点……别对着我脖子吹气……呜哇……” 他从醒过来就觉得飘飘忽忽地稳不住步伐,此刻夜宵呼吸打在背上,简直百爪挠心。 夜宵闻言,赶紧侧头调整方向,贴着他的耳垂呼出一口热气。叫你老搞我!我也要搞你!偏要吹! 效果立竿见影,夜阑噗通栽倒在地上。 夜宵随之重重摔在地上,顿感自己的屁股砸得四分五裂,“哎呀妈呀我的屁股啊啊啊痛痛痛……”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47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宵此刻方懂一个道理:人作死,就会死。 好在之后安分守己,没出别的状况。夜阑哆哆嗦嗦把夜宵端回客栈房中安置好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夜阑问他伤在哪里,伤势如何,要不要请个大夫,被夜宵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夜阑十分茫然,显然不知道自己为何被骂。照惯例他该贴着夜宵钻进被子里了,今天却转身出了房间,坐在门槛上开始发呆。 夜宵舒舒服服躺了一会儿,瞥见门口那个身影,忽然觉得眼熟。继而想起,少时在夜行修行的时光,那些夜阑尚且不曾与自己说过话的日日夜夜,也是这般驻守在自己房间门口,通宵达旦。 “夜阑?” 他唤了一声,夜阑似是走了神,并没有反应。 夜宵想了想,又道:“……丙戌。” 夜阑如遭雷劈,浑身一颤,猛然回头看他,眼中蕴含着从未有过的滔天波澜,哆嗦着道:“你、你没认错人啊……你真的认识我……” 夜宵无奈地拍拍身边的床褥空位:“你又不记得了,我不怪你。过来,我再跟你说一遍就是。” 夜阑犹豫了一会儿,勉强靠近了几丈,席地坐在墙根处。 夜宵催促道:“上来呀,躲那么远干嘛我又不吃你。” 夜阑涨红了脸,缩在床角道:“这里就很好,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了。” 夜宵对天翻了个白眼:这傻缺今天怎么这么墨迹。 “哎,傻子,你听好了。你呢,以前是叫丙戌啦,后来我们都从夜行毕业,一起遇到了现在的主人……” 夜宵将这些年的历程,挑挑拣拣讲了一遍。夜阑抱膝蹲在床角,目瞪口呆地静静听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明白了。 边讲边回头一瞥,夜阑脸都恨不得埋进地里去了。 讲到筠园中夜宵跟主人言明,说喜欢夜阑求主人赐给他,就听得黑暗中的床角发出幼猫般细微娇弱的一声:“噫嘤……” 夜宵气得捶床:“你怎么又哭了?!” 床角那一点细弱蚊声道:“你……你喜欢我呀……” “哎!这话不对,是你傻了之后,三天两头地说喜欢我。我,我就,礼尚往来而已。”夜宵磕磕绊绊地解释了一下,又生气地猛捶起床板,“嗨呀,你当初信誓旦旦说喜欢我,还不是过两天就忘得一干二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妈个鸡的……” 床角:“什么?!我?!我说过这么失礼的事情?!” 夜宵怒喝道:“怎得!你想不认账了!!你可晚了,我告诉你!!”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夜阑已经打着滚缩进了床底,“你、你继续……Q口Q……” 夜宵全部讲罢,横眉问道:“差不多就这样了。就你,听得明白吗?” 夜阑应道:“听明白了。” 夜宵并不信他,却也懒得计较,又拍了拍身边给他留好的空位:“那还不速速滚上来睡觉,省的老板回头又叨叨我欺负你。” 夜阑摇摇头道:“不敢睡,我怕……我怕我睡了梦就醒了。” 夜宵:“哈?什么意思?” 夜阑没有回应他,只是苦苦一笑。又道:“照你说来……每次你与我……行、行房……都是很痛苦的事情了。” 夜宵冷哼道:“哼,也就跟夜行的刑讯训练不相上下了。” 夜阑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对不起,做了太多伤害你的事情……我很抱歉。” 他平日里不知道闯了多少次祸,却从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只是看夜宵生气了就本能地道歉。这句话经他之口,是无足轻重的廉价妥协,根本做不得数。可这次却不同以往,不夹杂慌乱,还有些撩人,夜宵竟听得心尖一颤。 稳了稳心神,夜宵汗颜道:“呃,不用这么严肃啦,我也都习惯了,不要紧的……” 夜阑深吸了口,抬手按住狂跳不止的胸口。定了定神,从床底钻了出来,磨磨蹭蹭地从床尾爬上了床。 “你可算想通了。”夜宵不堪疲惫,松口气心道终于能睡了。 夜阑不敢看他,从被子一角钻了进去,跪坐在他双膝间。双手轻轻撑在夜宵身侧,附身埋首其中,隔着布料用舌尖探索,找准位置后含住了那枚尚且柔软细嫩的小物。真丝的质地轻薄,被唾液打湿后贴合得紧致,勾勒出起伏的形状。 夜宵愣了好一会儿,直到腿间软肉被伺弄得轻微抬头,才明白过来夜阑想做什么。 夜阑一贯都是没有预兆的瞬间突袭,从未有过如此温柔的时候,竟然没能联想到一起。 夜宵忙隔着被子按在夜阑肩上,惊到道:“你做什么?!” 夜阑皱了眉,问道:“我做得不对吗?” 夜宵惊恐道:“这、这不是对不对的问题吧……我我我告诉你可千万别乱吃东西啊!这不是吃的!!” “……噗。放心,我不会咀嚼的。”夜阑被他逗笑,声音闷在被子里,含含糊糊地道,“就当是赔罪吧,让我试一试。我也不是很懂这种事情……如果不舒服你告诉我,我随时停手。” 被浸湿的丝绸,此刻已经凉透了。夜阑从短裤侧面探入将布料拉开,紧贴着大腿内侧的的冰凉触感随即剥离了,换做温软滑腻的舌尖缠绕在侧。夜阑贴得太近,炙热的呼吸与纤长的眉睫不时扫过股十间与小腹,越是无心,越难忽视。 夜宵初经此事,只觉那看似清浅的撩拨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迫意味,将快感与酥麻传遍全身,前一刻还在惊惶,后一秒舒服得神思都要涣散了。 夜阑听见夜宵呼出一声低吟,万分庆幸自己做得或许不算太差。口中那物尚未完全变硬,摸着如同松软果肉,内里包裹着一枚硬核。夜阑舌尖抵着上端小孔,朝着硬核尖端按压下去,听得夜宵忍不住拔高音调哼了一声,不自觉张开双腿,迎合地将自己更加深入地送上。 夜宵觉得那被子搁着自己实在碍事,一把掀了。夜阑刚露出半截身子,立刻僵住了。 “嗯你怎么不动了……”夜宵正在兴头上,看他停了十分不满,抚着他脸颊强迫夜阑抬起下巴。 夜阑避开他的目光,脸红得像被煮熟了,埋进他腿里小声恳求道:“你、你别看我……我会不好意思的……”边哆嗦,边摸到被子一角,暗搓搓往自己身上扯。又不敢幅度太大被发现,扯得十分艰辛。 “哈???”夜宵坦然看着shuang tui间的人,奇道,“你今天脸皮怎么这么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还在看花灯的酒楼或者待命时的屋顶突然上我,根本不管楼下全是人,拦都拦不住。” “对、对不起啦……”夜阑扯了被子躲在里面,慌张地整十gen??含十??zhu它。紧十zhi的bao十裹太过突然,夜宵差点叫出声来,不由得伸指插(哈白熊)入夜阑发间,按着他顶十得深入到底。 夜宵几乎算是第一次尝到床笫真味,不经撩十拨,不多时便难以自持。一经释放,立时便后悔了,这东西何其污秽,怎可泄在人家口里,忙退了出来连声道歉。夜阑也是措手不及,呛得眼角水雾泛滥,只是摆摆手示意无碍,却也不多话了。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48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夜宵刚刚只图爽快,不曾细想,这时候情潮退却,才觉得奇怪。夜阑今天有些反常,换了平时早该扑上来了,都说酒后乱性,他却难道萎了不行…… 视线往下一看,这才惊觉夜阑腿(阿十皱巴巴)jian早已是满弦之弓,蓄势待发了。 往日夜阑每到此时,接下来都是不堪忍受的残暴酷刑了。夜宵吓得脸色一白,诸般阴影爬上心头,吓得往后一跌,恨不能即刻插翅飞出房外。 夜阑却仍旧气定神闲,擦去嘴边浊十液,只道:“我去烧水给你擦洗一下,稍等。”平平静静地爬下了床,还难得地低头找到了自己的靴子。 夜宵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今天……不……不那什么了?就是那个什么……呃,虽然我不是期待的意思啦……” 夜阑仍不太敢看他,面上绯红有增无减,仓促地点了点头,匆匆逃离了。 片刻后夜阑打了水来,替他细心擦洗过全身,还帮他上了药,盖好被子。手脚灵活,动作得体,若非自己聪明,简直看不出他是个傻的。 夜宵非常满意。 但是要夜阑上十床同睡,他却死活不肯同意,非要远远躲着吹冷风。不管是唤他名字,还是看他一眼,夜阑都一惊一乍的。很不听话,难以交流,更胜以往。 夜宵就很头疼。 翌日清晨,夜阑在门口一跌惊醒了瞌睡,懵懵懂懂地爬回了床十上。 夜宵问了他几句话,发现他总算是酒醒了,变得和以往一样听话了。 夜宵十分欢喜,抱着他猛亲了几口,然后被夜阑按在墙上狠狠干了一次。 夜宵扶着屁股想,这两天的夜阑,简直高深莫测,难以捉摸。怕不是有什么蹊跷。 夜宵痛定思痛,几经周折,终于查出症结所在。 再后来,夜宵出门在外,也常备各种醇酿。君璇衡十分不解,夜宵不喜欢酒味,夜阑又不胜酒力,这么多琼浆玉液到底给谁备的。 但这都不要紧。 夜宵最近不会三天两头地瘫在在床(想骂人)上借病翘班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醉乡 end] 第110章 个志附录·无关紧要的冷知识 1.挂逼世界的大部分设定,都是用阿挂买的现成素材直接拼的。包括地理名称、政治体系、年度事件剧情等等。 2.阿挂创世花费了七十五年,其中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纠结选择哪一款现成素材,剩下的最后一年把选好的素材随意地瞎鸡儿拼凑好。 3.夜谭的脸确实是阿挂亲手捏的。 4.因为夜谭的脸捏得太满意了,所以阿挂忍不住安排了很多个角色使用该脸型,就是所谓的系统默认基本款。 5.配备夜谭这款长相的人本世界中还有22059个。 6.君无望关闭了自己闪闪发光的特效,所以他没有Blingbling(?)。因为他觉得这个特效太幼稚了。 7.夜逢君用过一段时间的发光特效。后来被君无望打了一顿。 8.君无望:“因为我是成熟的大人。” 9.君璇衡的生日是2月31日。 10.君璇衡并不知道2月没有31日,在设定身高外观等数据的时候随手打了2月31。而创世的日历算法是正确的现成素材。所以等了几年也没能过上生日,还很奇怪是为什么。 11.夜谭问过主人的生日,以为他是故意保密,不敢多问。 12.君旋衡知道此事之后,死皮赖脸地蹭着君无望4月4日的生日一起过。 13.夜君能通过声音判断对方心境是系统bug导致的结果。 14.若不是夜君本人足够低调,这种超能力如果被系统检测到,迟早要被和谐。 15.在某个轮回中,夜君得以与君无望接触频繁,并依靠蛛丝马迹推断出了子世界与主世界的真相,从而成为了第一个被系统抹杀删除的人。 第111章 个志后记 我上一次写后记是零八年末。 当时高二,最大的愿望是出一本书,可以在扉页上写:谨以此书献给我挚爱的XX。书的内容并不重要,但一定要有这么个扉页。然后邀请我心爱的姑娘为我作序言,我还可以在后记里跟她告白。 那是我第一部完整的长篇故事,写得极差,几度想放弃,苦不堪言,要不是碍于白纸黑字签了合同根本不会有完结的一日。 交完稿,便觉心碎至极,恨不得嚎啕大哭。 因为写得实在是太差了。 差不要紧,问题是我还真的巨他妈喜欢里面的几个角色,掏心掏肺,真情实感,可我写得太难看,没法让人喜欢上他们。画得也不堪入目,简直等同诋毁。感觉特别特别对不起他们。 后来我一直在努力写“好的故事”。 而“好”是个很模糊的概念,我彼时认为,好意味着优秀,成熟,有内涵,要人阖卷深思,值得反复推敲。 自此我书架上总是堆满深奥难懂的典籍,从《太平广记》翻到《酉阳杂俎》,讲古董和史实的纪录片顺着刷,拼命粉饰自己的浅薄,妆点成一片锦绣。 成就是有的,成就感也是有的。但创作本身,并无多少乐趣可言。 所以这几年来,除了商稿,我几乎不会动笔。写故事对我来说是很严肃而沉重的事情,为了获得认可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以至于在此之前,我只有初中到高中前期那些不堪入目的幼稚故事才算写得开心。 我几乎算是封了笔,但也确实给有限的熟人造成了“写得不错”的印象。但每逢别人夸我的时候,我总是要心虚而由衷地反驳几句。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_第149章 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作者:十字卿 其实并非为了让人夸我,而是我真的很怕别人说“那个十字卿写得也太差了”。 一六年末的时候我孤身在上海闵行,临时居所里没有台式机打不了PC游戏,就闲得发慌。那段时间我沉迷主仆忠犬,无奈文荒,饥寒交迫之下甚至付费请人来写。苦苦又催又等几个月,写手姑娘退了我定金跑路了。怎一个惨字了得。 我饿到发昏,以至于出现幻觉,每天幻想自己有个影卫小忠犬就可以这样那样那样这样。有天我一时兴起,把每天睡前的脑内小剧场敲进pages。 既然写都写了,找个地方放一下吧。我人怂志短,披了个可爱的新马甲偷偷摸摸发出去。 结果真的有人看,我很意外。 这故事很顺,发展走向都水到渠成,写得开心,还越写越快,每天收获越来越多的哈哈哈哈哈。 有天我突然就悟道了。 原来我不必勉强自己去创造深度,能写一个有趣、完整的故事是最起码的基本功,哪怕别人看过就忘,也不是坏事。 如今我时常能看到有人评价我写得稀烂,但却能坦然面对了。我就是个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俗人,而这是现阶段的我,唯一能做到、做好的事情。 我忽然就挺直了脊背。你要夸我写得好,我愧不敢当。但你说这篇文真可爱,那我可真是当之无愧。(得意 这真是一部无心之作。 当初只给自己图个乐写完主线剧情,突然就有人愿意签约;间隙我趁乱摸鱼零零散散画了人设,一不小心就画了完整的全套;我喜欢的画手姑娘看了文还入了坑,机缘巧合成了漫画的主创人员。 在此期间,我无论是写作还是绘画,都跨过重要瓶颈得以提升。《挂逼》对我意义重大,无论如何也想集结成册,所以才有了这本个志。 《挂》完全没有大纲,全程自由裸奔,我又常常热血上涌就插个番外,所以难免有些混乱。香菇吐槽我说“你居然真的给所有角色都写了番外”,回头一看还真的是这样。对不起因为真的每个人都好可爱!!!(嘶吼 不知不自觉我已经可以刻画出这么可爱的角色啦,也能结交到一批同样喜欢他们的朋友,每天产粮喂养我这个咸鱼作者,我大概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咸鱼了!土拨鼠大叫.gif 写到这里我想感谢一下无偿帮我校对的文化人香菇。既然提到校对也得感谢一下临时抓来当主催还一口答应的饮茶茶。感谢完主催我也该夸一下帮我跑周边的陆泽泽,周边都夸了更不能不提所有图力爆表美到飞升的GUEST太太们……连GUEST都提了,也许也该谢谢白熊阅读?白熊都提了,不夸一下大角虫会不会不太好……大角虫都提了,那还有常盘呢…… …… 突然想插入一个“子子孙孙无穷尽也”的配图OTL。 算了算了,感谢全世界所有人,请拿到这本书的你自觉对号入座。 距离我上一本长篇过去了整整九年。 当初所有我遗憾的事情,现在已经有能力全部实现。 如今有幸遇到你。 天赐恩(emm)宠,承蒙不弃。 十字卿 20171115 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