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纠缠》 第1页 [仙侠魔幻] 《梦境纠缠》作者:风见糖【完结+番外】 文案: 依为梦从小就爱做梦,别人三五天做一个梦,她一晚上能梦上三五个场景。 最受多梦困扰的时候,她去医院看了医生,医生给她做了全方位的检查,检查结果显示,她简直太健康了,身体素质超过百分之八十的人,完全没有被失眠多梦侵扰的迹象。 依为梦:我不失眠,我只是多梦。 医生:你往好处想,现实里没办法做到的事,梦里不是都可以实现嘛。 依为梦:我想要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英俊潇洒……总之就是没有缺点的男朋友也行? 医生显然是被过于具体且夸张的要求吓到了,磕磕巴巴:你,你试试看。 刚找了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依为梦正在家里跟朋友报告这一喜讯,敲门声响起,门外站着三个穿着正装带着奇怪装备的人。 为首的男子自我介绍道:“依为梦女士您好,我们是梦灵研究院。” 梦境拥有特殊力量的人被称为梦灵,对这些梦境进行研究的地方就是梦灵研究院。在研究员里,观察并记录梦里梦境的工作由固定的观察员来完成。 依为梦:加入你们有助于我梦到优秀男朋友吗? 沈潜:你,你试试看。 依为梦:这话听着有点耳熟。 昨天临睡前看了一篇肉香四溢的短文,依为梦梦到了些少儿不宜的情节。 依为梦:我昨天的梦……你都看到了? 新任4号观察员:嗯。 拿着标准答案都填不出满分问卷的梦境观察员x梦境远超出基准量的闲不住梦灵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都市情缘 天作之合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依为梦,夏清鱼 ┃ 配角:米余,沈潜,秋荻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当梦照进现实。 立意:事在人为。 第1章 梦灵研究院 “黄焖鸡米饭、麻辣米线、石锅拌饭、重庆小面……”依为梦盯着手机外卖软件,一边滑动页面一边念出上面的小吃名字。 手机对面传来一声喝止:“停!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依为梦不以为意,继续翻着美食页面:“我没说我要吃啊?我在排除错误选项。” 对面的人扶额:“你跟我聊天的时候能不能专心一点?” 这是依为梦脱离米余掌控的第一天。 米余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变态,她只是一个乐于照顾别人的好姐姐。从依为梦步入大学校园开始,谁在她对面的米余无微不至地关怀了她四年,一直到两人毕业,还同居了一段时间。 这回是因为依为梦好不容易找到了份工作,公司所在地实在离她们的合租屋太远了,依为梦不得不搬去了新公司免费提供的员工宿舍。 依为梦有一搭没一搭跟米余聊着,把新工作的情况汇报了一通,也没忘记给自己点好外卖。 新工作是在一家婚纱摄影工作室做前台,朝九晚五,月休四天,具体哪天休息要看排班。依为梦选择这里是因为工资比较可观,而且他们愿意招没有经验的实习生。 一毕业就踏入茫茫失业大军,像依为梦这样既没有深厚背景自身能力又不突出的女生遍地都是,再遇到性别歧视什么的,想找到一份可观的工作太难了。 “要是工作不太忙,你还有时间准备考编。”米余还在操心着依为梦的人生规划。 体育师范专业毕业的依为梦,在米余的多番劝说下,把自己的理想人生设计成了考编进入学校,当一名教书育人的体育老师。不过就目前来看,她离这个目标还很遥远。 “希望不太忙吧。”依为梦一想到考试就头大,她换了个话题,“我运气好,刚好空出一个双人宿舍,只有我自己住,完全不用担心会打扰别人!” 让依为梦感到幸运的事,在米余听来却又增加了一分担忧:“自己住?安全吗?” 依为梦对米余的担心不以为意:“怕什么,打不过我还跑不掉么?” 尽管十分不想承认,米余还是从心里佩服依为梦的速度。谁让她是学中长跑又改短跑的?整个学校里的女生就没有跑得过她的,别说女生,大部分男生都跟不上她的速度。这也导致了虽然依为梦长得还不赖,偏偏大学四年都没人追她。 男生们非常默契地就此事达成了一致:追不上,不浪费体力了。 米余在电话另一边喋喋不休,叮嘱着晚上睡觉要关好门窗,记得把自己的号码设置成紧急联系人,还没说完,敲门声响起,依为梦对着手机说了句“我去拿外卖”,把手机扔在了床上。 打开门,想要迎接的香喷喷的食物没有踪影,四个穿着正装带着奇怪装备的人站在她家门前。 走在前面的两人是一男一女,都戴着眼镜,男人四十多岁,体型偏胖,大肚腩正竭力隐藏在西装下面,一看就是人到中年又缺乏锻炼。他五官柔和,但脑顶头发稀疏,这造型只能让依为梦想起两个职业——研究员和程序员。 他举手投足间都没有侵略性,依为梦稍微放心了点,正要去观察其他三个人,男人开口自我介绍了:“依为梦女士您好,我们是梦灵研究院。” “等等,”依为梦的肚子咕噜了一声,人就是这样,一旦脱离了紧绷的情绪,很容易感到饥饿。于是她没去听那人说什么,自顾自翻开手机外卖软件,她明明记得外面配送到自家楼下了,怎么冒出这么几个人?思及刚才米余的话,她的警惕性倏然提高了一点。这些人来得未免太巧了吧?虽然男人看起来不像是穷凶极恶的坏人,难道说, “你们偷吃了我的外卖?” 第2页 男人被她问得一愣,旁边的女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后面那两个身材健硕保镖模样的男人面不改色,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敲门声再次响起,依为梦拨开堵住去路的四人,像一条灵活的鱼一般钻到门口,从外卖员手中接过属于自己的食物,心满意足地嗅着空气中饭菜的香味,一抬眼又跟那四人对上了目光。 刚刚拿到外面的时候她特意留意了一下,外面没有其他潜伏人员,这伙人估计就只有他们四个。现在依为梦站在靠门边的位置,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她能立刻打开门逃跑。看这几个人的身体状态,只要那两个保镖不是练短跑的,就每人能抓到她。 心里有了底,依为梦开始关心起这几个人的来历和目的。外面她拿到手了,显然他们不是偷外卖的贼啊?刚才那男人说什么来着?研究啥?依为梦实在是没留意,只好问:“你们是做什么来的?” 男人并没有对依为梦的态度感到气愤或是不耐烦,他这次从口袋中掏出一沓名片,抽取一张双手交给依为梦:“梦灵研究院,沈潜。” 依为梦仔细把那张名片翻来覆去看了个遍,名片是最常见的白底黑字,材质也没什么特殊的。上面只简单的写了几行字,梦灵研究院,第三部 门,沈潜。 就在依为梦研究名片的时候,那两个保镖模样的人已经在她家里架设好了奇怪的机器,年轻一些的女子按下开关键,贴心地为一头雾水的依为梦解释起来。 机器架设的对面是一面空白的墙壁,随着机器被打开,墙壁上出现了一些影像资料。 画面中是一个看似研究院的地方,跟依为梦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没太大差别。每个人都穿着白色的大褂,不少人都戴着眼镜,专注于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或是实验设备,很少有人交谈,主要的声音来源都是机器运转产生的。 这种视频打动不了依为梦,网上随便一搜到处都是。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依为梦抱着看戏的念头没有打断他们。她很想知道,这些人能用这些编出什么离谱的故事。 女子身体微微前倾,做了一个晚会上致礼的动作,开始了她的讲解。 “依为梦女士您好,冒昧打扰,还请见谅。我是梦灵研究院第三部 门的职员齐佳柔,本次将负责为您解答您的一切疑问。在此之前,请允许我简单为您介绍一下我们的组织和一些专有名词。” 她的声音轻柔动听,仿佛婉转的鸟鸣,让依为梦不自觉放松了精神。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依为梦现在都觉得,能听这人说上半个小时,她都算赚到了。 见依为梦没有反驳,齐佳柔继续了她的讲解:“梦境拥有特殊力量的人被称为梦灵,对这些梦境进行研究的地方就是我们梦灵研究院。研究院成立于去年的四月,是一个物理学研究所突然发现了奇异的力量波动,层层上报之后,由上级部门经过三个月的研究,最终确定这股奇异的力量来自梦境,故此成立了梦灵研究院。”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依为梦对齐佳柔说的内容持十成保留态度,也可以说,她一点都不相信,却不好在这会儿驳了那四人的面子。就当听个故事,没准还能拿去给喜欢听灵异故事的米余讲讲,当作饭后闲谈的趣事也不错。 齐佳柔点开了另一个视频资料,这份跟刚才的不同,是全息投影。依为梦还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地方看到全息投影,一时有些惊讶。 “研究院里除了研究员还有观察员,他们负责对梦灵的梦进行记录及筛选。每位梦灵搭配一个观察员。您现在看到的是我们的2号观察员。” 顺着齐佳柔所指的方向,依为梦看到了一个脸部被打了马赛克的人。从身形判断,这是个年轻男子。他没穿白大褂,而是穿着随意的运动装,坐在一张浅棕色的沙发上,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屏幕。 听着齐佳柔说得这么像回事,加上她的声音中有种让人忍不住相信的魔力,依为梦举起手,认真问了一个问题:“我能知道这位梦灵,梦境有什么特殊力量吗?” “当然可以。我们二号梦灵的特殊力量是,”齐佳柔在墙壁上投影出一份资料清单,后面还有几页简报,她一一放出来让依为梦自行观看,确认她都看完了,才缓缓说出了答案——“预言。” 这个答案可太没创意了,依为梦嗤笑一声,说道:“那他应该早就买彩票发家了吧?” 像是习惯了这种冷嘲热讽,沈潜擦了擦头上的汗,不急不徐地解释:“不是这样的。首先人并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梦境,其次,就算是梦灵,也不是所有的梦境都拥有这种力量,所以我们才需要由观察员来监测和筛选。” “最后呢?”依为梦听了半天越来越饿,干脆把桌子搬到了门口,摆好饭菜准备边吃边看。 “最后就是,我们梦灵研究院会对这种超出常识的力量进行干预。” 依为梦掰开一次性筷子,随口总结:“就是你们偏偏不让人家中奖呗?” 齐佳柔似是想要辩解,沈潜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多话。 “你们是怎么找到他们的?我是说梦灵?” “我们研发出了可以监测梦灵力量的设备,已经投入使用。”齐佳柔的声音依然好听,只是比刚才冷淡了一些。 “就是说,你们监测到我周围也有这股奇异的力量波动,所以认为我是一个‘梦灵’?” 第3页 齐佳柔:“您的理解十分正确。” 沈潜听着齐佳柔的话,眉头皱了皱,没让她再继续与依为梦沟通,而是由他发出了邀请:“我们现在有四位梦灵,如果您愿意加入,将会成为我们的第五位梦灵。” “我是五号?” “是这样,我们排号是从0开始的,所以您应该是四号。” “哦……”依为梦低头吃饭,心里猜测这些人说了这么半天,接下来是不是要向她推销了,她虽然有些闲心,这会儿却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截了当问,“需要我做什么?” 沈潜从一个小箱子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橡胶手环:“只需要戴上这个就可以了。”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要是您觉得不方便,在睡觉之前把它戴上就好。” 依为梦心底想到果然如此,脸上却没露出什么别样神色:“多少钱?” “不需要付钱。”齐佳柔说完,看着依为梦诧异的表情笑着答道,“如果您愿意接受我们的研究,我们还将为您提供一定的服务,包括住房和资金补偿。” 头一次听说上门推销还要送钱的,该不会是什么新的诈骗手段吧?依为梦狐疑地翻阅着沈潜提供的合同文书,上面的字密密麻麻,她越看越懵。 第一页是保密协议,这协议写得还挺有趣,前面说若是泄露出去会遭遇清除记忆之类的严重后果,最后说的却是为了自己不被身边的人当作精神病,还是不要到处跟别人交流此事为好。 依为梦还在看那几十页的合同,沈潜一行人已经开始收拾设备准备离开了。 看来他们并未打算今天就从依为梦这里得到答案。 “你可以再考虑几日,这个手环留给您,如果想好了,就按上面的蓝色按钮。” 四人回到研究院,第三部 门的办公室里,沈潜不再似面对外人那般春风和煦,而是一脸严肃: “你都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管不好自己的情绪?” 齐佳柔也不再是干练职场女性的气质,而是撒起了娇:“沈哥,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你把我调去别的部门吧?每出现一个新的梦灵,都是咱们去见,不是被当作推销的,就是被当作神经,上次那个还说我们是诈骗犯,我受不了了。” 齐佳柔说的没错,这个研究院里,只有他们部门对外,确实遭受了不少白眼。沈潜叹了口气,不 再像刚才那样急严令色,脾气软了下来:“别任性,接下来应该可以休息了。” 齐佳柔撅着嘴:“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开始了。 这是一个幻想故事,送给那些失眠多梦的小可爱。 第2章 光怪陆离的梦 沈潜最后的话在依为梦脑中挥之不去。她坐在桌前盯着那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黑色手环,上面的液晶屏显示着此刻的时间,在屏幕的下方有红黄蓝三个小小的圆型按钮。 手机在床上不停震动,带得床单出现了些不规则的褶皱。她眼睛没有离开手环,靠手感摸着接起电话,那边传来米余焦急的声音。 “你死哪儿去了?手机为什么打不通?我十分钟前报警了……” 依为梦把手机拉远,点开未接通话记录,并未出现很多个通知。她想了想,回道:“刚才我这边没有信号,你快让警察叔叔回去吧。” 米余噗嗤一声笑了:“警察哥哥把我骂了一顿,说我小题大做。他马上就到你家楼下了。” 依为梦这时才反应过来,米余所谓的“报警”,应该是给一位警察学院的学长打了电话求救。 学长敲开了依为梦的门,看那气喘吁吁的样子,就不难推断他是一路跑上八楼的。依为梦住的楼层不矮,这半新不旧的楼还没有电梯,一路爬上来普通人都要喘上一阵子,何况是跑上来? 不过依为梦依然没有放过学长:“警察叔叔需要锻炼体能了,需要进来坐一会儿吗?”说完她让出了门口的位置,邀请对方进门。 “不了,”门外的大男生摆了摆手,侧倚着门框,喘匀了气,“小余不放心你,我过来看看。你没事,我得赶紧告诉她。” “我与她通过电话了。” “这样啊。”男生脸上失落的表情十分明显。 这位穿着警服的大男孩是米余众多追求者中,依为梦最看好的一个。他叫南宸,自从两年前一次两校之间的一次活动中认识了米余,就再没看过别的姑娘一眼。不过他这个人有点呆头呆脑的,米余又对自己毕业之后的前路有些犹豫,两人一直都没有在一起。 “你可以再给她致个电,告诉她你见到我了,免得她以为我报喜不报忧。”依为梦提醒南宸,对方刚才还失落的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好,好的,你休息。” 这天晚上依为梦睡得不太好。沈潜和齐佳柔都出现在了她的梦中。 梦中的他们咄咄逼人,非要依为梦立刻就按下手环上的按钮。依为梦不愿意,她在屋内奔逃,躲避那两个彪形大汉的追捕,好不容易跑到窗边,心一横,从八楼的窗户翻了出去。 高空坠落的感觉让她从梦中惊醒。 她打开角落的迷你冰箱,给自己倒了杯牛奶。 今晚的月色明亮,这里的窗帘是那种廉价的薄布,月光和路上的灯光都能照进房间,让她心安了不少。 第4页 她扭开床头灯,昏黄温暖的光线洒在皮肤上,她又重新在床上躺下。 房间里一共有两张上下铺的床,她此时正躺在其中一张床的下铺。另外那三张空空如也的木板让她浮想联翩。 这次的梦中出现的是米余和两个她并不认识的人。她们分别占据了空着的三张床铺,像开卧谈会一样聊着天。依为梦想加入她们,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她大声喊,喉咙中只能发出嘶嘶的动静,没人注意到她。她尝试着握拳,发现身体还能动。于是她下床走到米余身边,那三人还在聊今天新来的老师,说他要求有点多,还要求上课不能睡觉不能玩手机,当代大学生上课不玩手机不睡觉,还能做什么? 依为梦伸手想去拍她的肩,手却从米余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我死了吗? 依为梦呆立在原地,低头凝望着自己的双手,思索着这个深刻的问题。 我应该是在做梦吧?不然米余怎么会没注意到我不在? 想到这里,依为梦再次醒了过来。 床头灯依然亮着,依为梦的目光扫到摆在床头桌子上的黑色手环,液晶屏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2:31。 牛奶还剩了半杯,杯壁上已经没有了水珠,把杯子拿起来,在桌面上留下了一圈水痕。 依为梦把牛奶喝光,犹豫着自己还要不要再继续睡觉。 觉得只要自己睡着,一定还会做梦。这种奇奇怪怪的,让人惊醒过来一身冷汗的梦,极大降低了她的睡眠质量。可若是不睡呢?明天是她工作第一天,她希望能给领导和同事们留下一个好印 象,并不想拖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一整天都精神萎靡。 为了缓解噩梦带来的心理阴影,依为梦随手点开了一段搞笑视频。看着看着,她又睡着了。 入目是一片洁白,不管是墙壁、门窗,还是人们穿的衣服,都白得晃眼。 这里安静得可怕,没有其它生命存在迹象。 依为梦穿着墨蓝色的校服,在其中行走。她在一扇对开的白色木门前停住,仰头望着墙上的门牌,写着“诊疗室”三个字。 记忆回复了一点,依为梦想起她来过这里,应该是高三那年,她背着父母跑去了一家心理诊所。那家诊所在一家大医院的顶楼,只占据了一层楼的半边,另外半边是医院的仓库。 果然,她望向刚才一直没留意的走廊尽头,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只看见很多阴影被铁栅栏门拦住,与光亮的这边被分隔成了两个世界。 她不受控制地走向那黑暗,站在老旧的铁门外,盯着里面的黑暗不赶移开目光。 突然,从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把她也拖入了黑暗。 暖黄色的床头灯,依为梦揉了揉发涨的头。这是第几个噩梦了? 左一个右一个的噩梦仿佛在催促着依为梦,让她趁早接受梦灵研究院的提议,成为被研究的梦灵,才能从中脱身。 受到这股情绪的趋势,依为梦迷蒙着按下了蓝色按钮。 沈潜温柔的声线从手环中传出来。 “感谢您的理解与配合。您的观察员可能会通过手环与你联络,来确认一些关于你梦境中出现的人或事件。时限是您每次从梦中醒来的三十分钟之内。” 依为梦表示理解。梦这个东西,很多人都是做完就忘,就算记得一些模糊不清的场景,也不会一整天都记得。三十分钟的联络时间很合适。 让她更加放心的是,沈潜还告诉她,梦灵和观察员之间的联络,只能就梦境信息进行确认,其他交流会被系统屏蔽,所以依为梦的身份信息只有进来来的这四位会知道,梦灵研究院的其他人都不会知晓。 后来依为梦才知道,她的想法错得有多离谱。 梦灵研究院的地下一层。 几间观察室排成一排,每间观察室都用半透明板分隔成,形成了一个个狭长的房间。 每个房间的布置都差不多。进门正对着的是显示屏,用来播放由梦灵的脑波转换成的图像,差不多房间正中央的位置摆放着一个单人沙发。 观察员们可以随时调取梦灵的梦境记录,最低要求在第二天之前审阅完所有梦境。做好登记并提交报告。 并不是所有人每天都会做梦,梦灵也一样。 这就意味着,每位观察员的工作量有着些微的不同。 4号观察室里,是一位颇具少年感的年轻男子,单从外表看很容易让人以为这里雇佣了未成年人。这张过于幼齿的脸给他的求职之旅带来不少麻烦,实在没办法他才来了这么个神神秘秘的地方。 今天是他第一天被安排了正式的工作,听说这个梦灵暂时还没答应他们的研究请求,不过研究院这种地方,年轻人咂了咂舌。听说他们的手环只需要在梦灵半径两米的范围内,就能识别提取到脑波并转化为画面传送,看来这个新的梦灵警惕性不怎么高,没把这东西扔出去。 看了一会儿,他拖了下没完没了的进度条,崩溃道:“我真希望我追的番每周都有这么长。” 与他隔着一块板透明板的3号观察员微微向他的方向转过身,眉眼上挑。这透明板会完全隔绝声音,3号并不是因为听到了他的话才看他的,这应该只是个巧合。 既然两人已经对上了目光,4号不介意把刚才抱怨的话再说一遍。 第5页 他无声地重复刚才自己说的话,力求每一个字都做到口型标准,但对方好像还是没能理解。无奈,他最后做了个崩溃大哭的表情。他好像看到隔壁的人笑了。 从他来到这里应聘成为观察员,今天是第三天。前两天他都没有被分配梦灵,只是在观察室熟悉工作内容和节奏,显示屏上不断播放的是入职须知和工作要求,他看了一遍就记住了。剩下的时间里,他每天都尝试跟自己隔壁的人说话聊天做鬼脸,可那人几乎对他的干扰视而不见,偶尔看向他时,脸就像被冰冻一般没有表情。 3号观察员负责的梦灵很少做梦,但他依然经常来到观察室,大多数时候,他都斜倚在沙发上摆弄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差不多12点左右他会开始睡觉。这是4号观察员经过三天的观察得出的结论。 这会儿他竟然笑了,这让4号感到颇为惊讶。同时也对3号那张脸的认知更加深了一层——这人不仅冷着脸好看,笑起来更好看啊! 接着他看到3号观察员离开了自己的观察室,敲了敲自己这间观察室的门。 受宠若惊的四号仿佛古代遇到皇帝亲临的臣子,沙发到门口的几步路跑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开门之后紧紧握住3号的手,委屈巴巴地抬头看着来人:“她的梦境太多了,我要去跟老大提加薪。” 与4号那张表情生动的脸形成鲜明对比,3号冷峻的脸上仍旧没有表情,只说了三个字:“跟我换?” 4号先是愣住了,之后差点跪下:“感谢大佬。” 冷脸的3号观察员余光扫到了4号的显示屏。上面是一片洁白的空建筑,里面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正茫然四顾。 调职报告得到了批准,但上级指示,最近3号梦灵可能要有大波动,4号观察员是新来的,需要对3号梦灵的情况更加了解一些。让他先跟着3号一起看着3号梦灵的情况,一周之后再调换岗位。 作者有话要说: 插一句不算题外的题外话:我还挺喜欢这次的默认封面的,深得我心。 第3章 夏老师 依为梦被手机的闹铃声吵醒,天已大亮。她想不起来自己昨天一共做了多少个梦,反正前面那三个噩梦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镜子里的女孩头发炸毛,眼皮微肿,黑眼圈老大,一点都没有青春靓丽的风采了。依为梦发誓,她面试的时候绝对不是这样的,希望这张憔悴的脸不会让她在上班第一天就被辞退。 没记错的话,她的岗位是前台接待来着…… 果不其然,一下楼走进工作室的大厅,之前说好负责带她的兰兰姐就把她拖到了一边。 “你这,昨天……”兰兰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依为梦觉得兰兰姐肯定在进行一些不好的联想,她赶紧替自己解释:“做了一宿的噩梦。” “这样也没办法接待客人啊……”依为梦状态不好,可让兰兰犯了愁。本来今天就是周末,来预约婚纱摄影的,来拍照的,来选片的客人都会比平日多,新晋劳动力还用不上,真是气死个人。 眼见着兰兰的脸色不好,依为梦也不敢说话,安安静静地戳在角落等待工作分配,她怀疑一会儿兰兰可能会塞给她水桶和拖把,让她去搞卫生。 不一会儿,兰兰转回来了。指了指进门之后最靠里面的位置,没好气地吩咐依为梦:“你这个样子别再吓到客人,先去跟着夏老师吧。” 兰兰口中的夏老师,是个年轻的男人。单从外貌看,这个人长得十分精致。皮肤白皙,睫毛微翘,下颌线完美流畅,正在闭目养神。他所在的位置比较暗,一旁的落地灯在他身上投下了阴影。 从依为梦所站的位置只能看清楚他的侧脸,但就算是只有侧脸,依为梦都敢确认,这人的正脸只会更好看。 好看归好看,但这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就冲着他挑这位置,傻子都看得出来是不想被打扰,讨厌跟人交流。否则摆这么一个好看的花瓶在这儿,都会有不少小姑娘冲上来围观,何至于留他一个人在那安静休息? 尽管依为梦初入职场,也明白自己现在是被分配了一个没人愿意接手的任务。 谁让自己今天是这个造型呢?没得商量,这好歹比打扫卫生好些,依为梦是真不擅长搞那些清洁整理的工作,她被米余嫌弃了四年。 行吧,依为梦给自己打气,扯出一个不那么夸张的笑容,向夏老师坐的位置走去。 这位夏老师穿着黑色西裤,白色短袖衬衫,右手撑在沙发的扶手上,无处安放的右腿向前伸直,左腿微曲,造型让依为梦想起那些杂志封面。 听到有人走过来,他收回了撑着脸颊的胳膊,稍微端正了些坐姿,抬眼打量这个陌生的女孩。他虽不爱说话,但见过一次的人就不会忘。他确定自己之前来的几次里,这个女孩并不在。 “夏老师?”依为梦尴尬地笑笑,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发现这人把眼睛睁开之后,更难交流了。那双深邃的眼眸就好像要把你吞噬,不看还好,一旦沉浸其中,就很难再移开视线,脑子也就跟着不转了。 夏老师冷淡归冷淡,却没有兴趣难为一个新来的小姑娘。他主动打破沉静,帮她找回思绪:“您好?” 回过神来的依为梦更尴尬了,她搓了两下手,又觉得这动作怪难看的,赶紧把一只手背到身后,另一只手朝向电梯那边,做了个请的手势:“不好意思,您这边请。” 第6页 昨天依为梦来参观实习的时候听店里的人提起过,今天他们工作室要拍摄一组宣传片,包括视频和照片。现在看来,这位夏老师应该就是来参加拍摄的男模特了。 依为梦走在前面,领着夏老师上了电梯,按了三楼的按钮。 这间婚纱摄影虽然叫工作室,但依为梦觉得它远远不止于工作室的规模。它从大厅到化妆区、礼服区、摄影区等等共有六层,上面还有两层空闲,七层被老板当做临时处理事务或是开会的办公区,八层是员工宿舍。这一整栋楼,都是这家摄影工作室所有。 他们要去的三楼是化妆区,今天的人很多,依为梦尽量挑不会与人撞到的路线走,最终在一位对着镜子给自己画眉的年轻化妆师前面停下。她并不认识这位化妆师,好在这楼里几乎所有人都挂着名牌,她从镜子中分辨出那两个颠倒的字应该是“余雪”。这女孩看着像是比她还小一些,可上来就喊妹妹未免有点太自来熟了,思虑半晌,她感到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男子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不得不硬着头皮在轻声喊:“余雪老师?” 余雪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有点不大高兴。她今天没有接到化妆预约,来得便完了一些。闲来无事想给自己化个妆,就有那么些不懂事的新人来打扰。她对着镜子的脸上不悦的神色明显,却在看到依为梦身后的男人时瞬间变了脸。 余雪只化了一半妆的脸上堆出笑容,热情极了:“夏老师?您来化妆?想化个什么样的?晒伤妆?还是女装?” 夏老师垂目看了一眼依为梦,冷硬的声线回答了余雪的一些列问题:“她带我来的,我以为你们把我的设备换了地方。” “哪儿能呢?您那些宝贝谁敢动?”余雪拖过依为梦的胳膊,把她拽到一边,在她耳边小声嘀咕,“6楼VIP1间,带夏老师去取相机。” 依为梦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她机械地执行了余雪的指令,带夏老师到了6楼的VIP1房间,眼看着男人从门框上方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房门。 房间干净整洁,看得出有人经常打扫。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阳光,房间里的灯光明亮,依为梦能看到靠墙一侧的展示架上,摆了各种各样的照相机和镜头;对侧的墙上则挂了很多摄影作品。依为梦的艺术细胞不多,但她依然能看得出那些作品都棒。它们并不是生硬的照片,而是一个个有声音有画面的故事。 “您是摄影师?” “嗯。” 完了,把摄影师认成模特,还带人家去化妆区,这也太丢脸了。 依为梦心里默默祈祷:让我去搞卫生吧,拖地扫地擦桌子,刷马桶都可以!上班第一天就社死,该不会这家工作室跟她八字不合吧? 她还没来得及将临阵脱逃的念头付诸行动,男人喊住了她:“桌子上的东西,拿得动吗?” 桌子上堆了不少摄影器材,看着就不轻。不过依为梦一向以自己的体力为傲,当即抱起那堆东西,还仰头得意地冲夏老师笑了笑。 夏老师只把快要掉落的三脚架又往依为梦怀里塞了塞,关灯锁门,一句话都没多说。 接下来的一整天,依为梦都在给这位姓夏的摄影师打下手。跑前跑后的工作对她来说并不算累,跟着一个话少的人工作也不错,省得下楼被人冷嘲热讽。她都可以想到楼下正在怎么讨论她把摄影师当成模特的糗事。 下午五点多,结束了一天的拍摄,摄影师和模特都乘坐电梯下了楼,忽然从楼上冲下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男人手里挥舞着什么东西,对着停留在六楼还没离开的员工们怒道:“合同合同合同!你不知道夏老师今天来是做什么的吗!” “都怪小依,搞出那么个乌龙,害我都给忘了。”兰兰说着还不忘瞪了依为梦一眼,然后才娇声问,“我给夏老师打个电话,让他在楼下等一会儿,我把合同给他送去吧?” 男人白了一眼兰兰,质问:“你有他的电话?” 兰兰被问住了:“这……” 依为梦忽然意识到,夏老师怕是太难打交道,以至于这家工作室的所有员工都没有他的手机号 码。既然兰兰已经把今天这事儿的责任推到了她头上,她也不介意承担一下。于是她鼓起勇气,走到男人身边:“我去吧。” “哟,你这才刚见了一面,就有人家号码了?”冷嘲热讽的话语传进依为梦的耳朵,她循声偷瞄了一眼,发现她根本不认识说话的人。 “我跑着去。”没等其他人有反应,依为梦夺过那个牛皮纸袋,飞速冲下了楼。 电梯在使用中,而且依为梦发现,这两台电梯的运行速度很慢,还不如她爬楼梯快,尤其是在下楼的时候。 依为梦一路追到门口,都没见到人影。想了想像夏老师这种身份的人,应该是开车来的,她决定堵在停车场出口,守株待兔。 事实证明,她的推测和选择都十分正确。七八分钟之后,一辆黑色的SUV驶出停车场,车速不算快,依为梦紧跟着跑了几步,左手死死搭住了车子的右侧后视镜,逼得车主人不得不靠路边把车停下来。 右侧车窗被摇下,依为梦冲着里面的人挥了挥手上的东西:“合同。” 驾驶座上的人解开安全带,将身体倾向依为梦这边,接过那个牛皮纸袋,轻声道了谢。 第7页 这不是依为梦人生中第一次追车,却是第一次因为追车受伤。她小心地把左手藏在身后,看着夏老师那双像是能魅惑心神的眼睛,说了句“没关系”。 夏老师微微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回应“谢谢”的标准句式不应该是“不客气”吗?不过善解人意的他不想再给这姑娘平添烦恼,便没指出来这个问题。他的视线正好落在女孩胸前的名牌上,念道:“小依?你叫什么依?” “依为梦。” “夏清鱼。”夏老师自我介绍道。 依为梦听得有些愣了。没想到他人长得好看,声音好听,名字起得也跟寻常人不一样。 回去的路上,犯花痴的依为梦心满意足地哼起了小曲儿,全然不似出来之前的失落与窘迫。 第4章 黑色手环 时间已经接近下班,依为梦站在门店外犹豫了几秒钟,决定直接回家算了。 忙活了一天,依为梦出了不少汗,身上粘腻难受,她很想洗个澡,但员工宿舍并没有这个条件。这里除了上下铺的架子床和几张桌椅,就只有头顶吱呀呀的老旧电扇。卫生间和水房在走廊对面,是公用的,艰苦条件跟大学宿舍可以相提并论。 黑色手环闯入她的视野,她记得昨天沈潜他们不是说,如果她接受研究,可以为她提供住房吗?只是随便说说骗她答应的? 不行她得给沈潜打个电话问问。她翻出沈潜留下的名片,顿时绝望了。这人的名片上面,根本没有留任何联系方式,不管是座机、手机、邮箱还是什么,通通没有。 还是去米余那洗个澡吧。 依为梦挤上晚高峰的地铁,晃悠了一个小时,来到了米余家。 米余还没下班,刚才依为梦联系她的时候,她说要加班到很晚,让依为梦自便不用等她。 房间里的摆设依为梦很熟悉,从毕业开始她就和米余挤在这间小屋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依为梦换下衣服洗了个澡,打开冰箱取出一个鸡蛋,又在厨房的柜子里抽出一包泡面,哼着无名的曲调打算给自己下碗面吃。 这里可比员工宿舍的条件要好多了。米余让她保留着钥匙真的是个正确的选择,毕竟依为梦自己也没想到,她会成为第一天上班就逃跑回家的人。 在地铁上晃晃悠悠的时候,依为梦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她很可能就要和这份工作说再见了。虽说她觉得职场应该对年轻人有一定的包容性,她犯的错误又不是多么不可原谅,可她就是觉得,明天她就得把刚搬到宿舍的那点可怜的家当再打包搬回来。 还好米余不让她带太多东西走,说以后慢慢搬也来得及。 感谢米老大,她是多么明智啊! 飞散的蛋液在面汤中随意游走,依为梦再次尝试失败,她叹了口气,把面汤搅得更混一些,埋头沉迷自己的杰作。 面汤扑在脸上是热的,头顶空调吹的风是凉的,惬意的依为梦又从冰箱里端出了半颗西瓜,用勺子一口一口送进自己嘴里。 幸福的人生还需要什么别的呢?被辞退就被辞退吧,她决定接下来要厚脸皮地过上“啃米”生活,直到她能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为止。 收拾完杯盘狼藉的桌面,依为梦瘫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播着几年前的言情剧,看的依为梦昏昏欲睡。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她都没睁开眼看来电人是谁,就按了接听键。 “依为梦?”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听筒另一边传来,依为梦半梦半醒的脑子转得很慢,就像一个将停未停的陀螺。直到陀螺侧边接触地面,发出一声脆响,她终于想起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依为梦一骨碌从沙发上坐起来,惊奇地问:“沈潜?”她确信她没有跟沈潜互留号码,所以这会儿他会给自己打电话她还是很意外的。 沈潜很着急,语速都比之前见面时快了一些:“您去哪儿了?怎么没戴手环?” 经他提醒,依为梦才想起自己答应人家要在每天睡觉的时候戴上手环,方便他们提取梦境来着。老实说她觉得这事儿有点扯淡,没太放在心上。但这会儿让人点破,她还是有些抱歉,之前答应好的,是她没做到。 依为梦有些歉意道:“啊,这个,我,我没在宿舍住,出来的时候给忘了。” 听到她的回答,沈潜似乎放心了些,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和,语速也降下来了:“您在哪儿?我去取了帮您送过去?” 依为梦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就快要午夜零时了:“这太麻烦了吧?” “不麻烦的。”沈潜十分坚持。 “龙华路17号花园小筑6栋1701。”依为梦报上了米余家的地址。 依为梦没去关心沈潜要如何进到宿舍里,她相信这帮人都能搞到她的手机号,说通一个宿舍管理的大爷不成问题。 半个多小时候后,沈潜带着东西出现了。 “我的小祖宗哎,怎么不带着呢?不是说好了,睡觉的时候都要戴上吗?”沈潜边说边亲自把手环套在了依为梦的右手腕上,还连接他随身携带的电脑检查了下,确认没有问题了才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喘着他刚才没喘匀的气。 他说话的时候一点都没有领导或是长辈的气场,很容易让依为梦想起远在家乡的父亲,也是这般慈爱,每每她闯了祸,又不忍心教训她,数落的话里多半是宠溺掺杂着无奈。 第8页 依为梦忽然有点想家了。她不想被沈潜看出她的情绪变化,别过头随口应了一句:“忘了。” 沈潜还在反复叮嘱她:“这次戴上就不要摘了,这东西又不丑,还能监测你的心率,要是你有个什么意外,我们保准来得比急救车还快。” 依为梦脑海中浮现出她被车撞,然后两堆穿着白大褂的人在当街抢起来的画面,忍不住笑:“然后你们把我的尸体带回去解刨,进行医学研究?” “瞧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依为梦做了个鬼脸:“开玩笑的。” “我们可是正经部门。”沈潜强调。 “谁也没说你们不正经呀。”依为梦盘起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小沙发赠送的抱枕,胳膊搭在前面,右手来回拨弄着左腕上的手环,故作不经意提起,“你们之前说,可以给我安排房子住,还算数吗?” 沈潜丝毫没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突兀,很自然地回答:“当然,你想住在哪儿?” “随便哪里都好,就一个要求,条件别比这里差。” 沈潜环视了一下这个不足四十平米的小房子,觉得依为梦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甚至有些过于简单了。“没问题,这两天我找一下。” 对方的肯定答复来得太过容易,这让之前还忐忑着的依为梦又有了继续为自己争取的勇气。她搓搓手,做出一个委屈的表情:“还能提供食宿吗?或者救济金?我可能要失业了……” 这下沈潜有点犯难了:“这……要是住在我们那,倒是可以食宿免费,但是条件就……”他们研究院有提供免费住宿,虽然是单人单间,中央空调,但每间只有十平米,去了自带的卫生间,狭小到只能摆放床和桌子,连长多余的椅子都安置不下。 “那算了,我再努努力自力更生一阵子吧。”米余会愿意让她啃的,嗯,等她以后事业有成,再换她来照顾米余就好了。 或许是依为梦的模样太过可怜,“我向上级请示一下,最基本的生活费用应该问题不大。” “真的?太感谢啦!”要不是跟沈潜还不太熟悉,依为梦肯定已经冲过去抱住他来表达自己热情的谢意了。 夜已深了,东西已送到,沈潜起身准备离开。在他换鞋的时候,依为梦忽然又萌生了一个念头。 “我能去你们那参观吗?” 沈潜的动作停了下来,问:“我们那?研究院?” “对啊对啊,光听你们说,神乎其神的。” 沈潜垂眼沉思了一阵,就在依为梦以为肯定是要被拒绝了时,他开口了:“不是不行,但是我们需要提前准备一下。” “理解,得把见不得人的东西都藏起来嘛。”依为梦笑着调侃。 已经开始适应依为梦的聊天风格,沈潜只笑了笑没再跟她争论。 沈潜的手刚打上门把手,门就开了。 加班到后半夜的米余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和过载的精神到了家,一开门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站在自家门口,她下意识地以为自己走错了,退出去又重新确认了楼层和门牌号。 “亲爱的!”依为梦拨开沈潜,冲出门外,给了米余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回米余确信了,自己没走错。那这个陌生人……她把扒在自己身上的依为梦推开一点,指着沈潜问:“什么人?” “金主爸爸。”依为梦说的漫不经心,还调皮地冲米余眨了眨眼。 “?”米余大吃一惊,才一天没见,依为梦怎么就堕落了?“年轻人有手有脚,怎么能傍大款呢?” “什么土得掉渣的说法,我们是正经的合作关系,对吧?”依为梦向沈潜求证。 面对米余警惕的目光,沈潜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附和得有点心虚:“对对。” 米余上下打量着沈潜,“你们是什么公司?” “我们是一家药品研究公司。”沈潜说着递上一张名片,这是一张很标准的名片,上面有公司的名称、地址,沈潜名字、职位和联系方式。跟上次他拿给依为梦那个不是同一种。 米余收回视线,盯着名片半晌,再抬起头时面露疑虑,小声问依为梦:“你不会去做药物实验了吧……” 依为梦心里想的是好像差不多,但她知道这个答案无疑会让米余当场炸毛,于是她只好换了个说法:“我就是个实习生,你别大惊小怪好嘛?” “行吧,你们聊。”拿到沈潜的名片,米余才稍微放心了些。不怪她多疑,恐怕不会有哪家公司会派人在夜半三更上门访问,这时候还不让人休息的公司可真是没良心。就跟她现在供职的公司一样。 看见米余的身影闪进了卫生间,沈潜总算放松了些。他再次打开门,对依为梦说道:“参观的事情,等确定好了我会联系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依为梦乖巧笑着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可能会改一次文,加上存稿没有了,这周末暂时先不更新~ 对为数不多的读者小可爱们说声抱歉~ 会坚持更完的,就是过程会比之前的几本坎坷些…… 感谢理解和包容~ 第5章 搬家 正如依为梦所料,第二天一早她就收到了工作室发来的辞退短信。 短信上面说得客气又冠冕堂皇,大体就是很抱歉地通知您,经初步审查,您与我们的岗位需求不符,现进行退职处理。末了还没忘记催促她尽快搬出宿舍。 第9页 晨跑回来就看到这样的消息,让依为梦的心情一早就有些恹恹。她刚想把手机扔到一边,来个眼不见为净,微信提示音响起,收到了一个添加好友的申请,备注写的是“余雪”。 自己和余雪没什么交情,不过就是一面之缘。依为梦印象最深的,还是余雪对她和夏老师两人那截然不同的态度,简直就像学过川剧变脸。 在自己被辞退之后才想跟自己有联系的前同事,让依为梦产生了些好奇。脑子一顿,手一抖,就点了通过。 余雪这个人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好友申请通过的下一秒,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依为梦,她之所以被辞退,是因为夏老师没跟工作室续约。 夏老师一直是他们工作室的签约摄影师,他拍照的档期很难约,价格也贵。但因为出片效果特别好,还是有很多人奔着夏老师的名头来他们这儿拍摄。所以夏老师不再跟他们合作让老板勃然大怒,连连质问是哪里出了问题。而兰兰则把一切责任推在了依为梦头上,说是因为她在夏老师面前表现太差,还把夏老师当成模特,惹夏老师生气了,才拒绝签合同的。 依为梦心里对这些并没有太在意。她早就听说过职场倾轧,新人背锅是常事。一份工作而已,也难得余雪还想着她,特意跑来告诉她。不管她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目的,依为梦觉得自己都该回复一声“谢谢”,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最后余雪还说了句:“我叫兰雪,不叫余雪,既然你已经离职了,我就告诉你我的真名,下次在大街上碰到,可别喊错了。” “那你在工作室为什么不用真名?” “兰兰不喜欢有人跟她名字里有相同的字,谁让我去的晚,得看她的脸色呢?” 依为梦脑海中浮现出兰兰那张刻薄势力的脸,庆幸自己被辞退,不用再跟她打交道了。 宿舍中属于依为梦的东西大概有两个行李箱,她只住了一天,还有一个行李箱没来得及打开,这给她再次搬家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可就算再便利,她首先需要一个可以搬去的地方。她不想搬回米余那里,然后过两天再搬出去,太麻烦了。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她拨了昨天沈潜打过来的号码,对方很快就接了起来。 一个小时之后,沈潜带着之前见过面的两个保镖模样的人到了宿舍。 两位身高体壮的大汉拎着依为梦的行李箱仿佛轻若无物,让依为梦想提醒他们行李箱可以拖行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轮子什么的,是给那些弱鸡准备的。她在那两人脸上看出了这样的吐槽。 一路上依为梦安静极了,眼看着沈潜把车开到了一处新建的楼盘。 这里位于城市的中心位置偏东,不是最繁华的地段,但因为依山傍水,绿植环绕,很适合居住。 依为梦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沈潜竟然会在这里给她找一个住处。要知道这里的房子,就算是面积最小的,一个月的房租也有她那份前台月薪的两倍之高。然而事实不容依为梦质疑,她看着沈潜把车开进了这个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带着她七拐八拐,上电梯,按密码,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房门开了。 依为梦呆愣的症状不仅丝毫没有得到缓解,反而越来越严重了。她在这个即将短暂属于她的小房子里四处游走,好多东西都想摸一摸,又不敢伸手,生怕自己的存在会破坏这里的和谐。 因为这里的装饰都非常具有一致性。主基调是浅灰色,配有白色和不易察觉的蓝色,偶尔可以看到一些扎眼的鲜艳颜色混杂其中,跳脱却不违和。依为梦说不太清楚那种感觉,有点像在看一个画家同一时期的画展,每幅作品都有着强烈的个人风格,其他东西插不进去。 “还满意吗?”沈潜问。 依为梦把头点得如小鸡啄米,掏出手机准备记下房门密码,沈潜却把她拉到门外,替她录入了指纹。 “我真的不需要付一点房租吗?”依为梦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天上掉馅饼,还不偏不倚砸在自己头上的好事,不多问个几遍她很怕下一秒自己就会醒过来,发现这只是个美梦而已。 “不需要,安心住下吧。”沈潜掏出手机按了两下,房间内的中央空调开始工作了。他躲避了依为梦直愣愣的目光,没看向她,盯着空调出风口,有些抱歉地说,“生活补助没能申请下来,所以……” 没等沈潜说完,依为梦抢着说道:“我明白我明白,这么好的房子,真是太感谢你们了。”沈潜昨天还说能为她申请到生活费,他努力未果,说出的话没能实现,觉得愧对依为梦,所以才找了这么好的房子作为弥补,这些依为梦都理解。就冲这房子的舒适感,让她多掏两千房租她也愿意啊!怎么还好意思跟沈潜计较别的? 沈潜又跟她确认了一下周末的参观事宜,暂时定在了星期六的上午十点整。据说这里离研究院有将近一个小时车程,所以九点左右会有车来接她。说完他就要赶回去工作了,依为梦便没再留他多呆一会儿。 七八十平米的房子,依为梦像小时候玩寻宝游戏时一样,东翻翻西看看,无论是软硬适中的床垫,还是可以让人陷入其中的懒人沙发,都深得她的心意。她觉得这房子就是为她设计的,等以后有了钱,一定要把它买下来。 专注于智能家电的依为梦被突然的开门声吓了一跳,她赶紧从厨房跑出来看,见到的人却不是她以为的沈潜。 第10页 “你……”依为梦面对害自己丢了工作的主要因素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随即她又想到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夏清鱼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开门之前他也没想到屋里会有人。他干巴巴的问候:“你来了?” “啊,嗯,是啊,真巧哈。”依为梦发现自己面对这张脸实在是问不出任何质疑的话。不管是他为什么不再跟工作室签约,还是他为什么能打开这里的门锁。饶是夏清鱼问候她的话听着很怪,像是早就知道她要来一样,她都没能注意到。 “等我几分钟。”还没等依为梦整理好思绪,夏清鱼闪身出去了。 几分钟后,夏清鱼拿着一个文件夹重新出现了:“我们找个地方谈一谈?” “可以呀。”甭管谈什么,夏老师邀约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依为梦也不能免俗。 这是一家快餐店,就开在小区外面。现在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店里人不多。两人找了个角落,夏清鱼要了一杯柠檬水,依为梦则给自己点了一份黄焖鸡米饭。她也不想问这里的饭好不好吃,反正饿极了的时候什么都好吃。 在餐食被端上来之前,依为梦翻看起了夏清鱼给她的东西。 她以为那是她前几天百米冲刺送到他手上的合同,等翻开之后傻了眼。 这是一份合同没错,却不是那份属于夏清鱼的续约合同,而是由夏清鱼草拟的一份雇佣合同,他想雇依为梦当他的助理,待遇可以说是非常优厚。 书面词汇稍显生硬,但并不难懂。依为梦看懂了其中的含义,却还是忍不住想问:“这是?你想雇我给你当助手?”若说她之前对夏清鱼的印象不过是一个不大爱说话,长相比模特还标致的摄影师,在兰雪跟她絮叨了一早上之后,她已经对夏清鱼有了一点新的认识。 这是一个在摄影界非常出名的人,他的摄影作品被很多人追捧,不少杂志拍摄都会向他发出邀约,但他很忙,能约到他的人很少。因为除了拍摄,他坚持照片的后期也要自己完成,所以能约到他当摄影师为自己拍摄,甚至是娱乐圈里很多艺人互相攀比的资本。 而且兰雪还告诉她,夏老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独行侠,入行这么多年从每见他与谁亲近过。这样一个人,给了她一份合同?依为梦随手抄起桌面上闲置的餐刀戳自己的胳膊,真疼,不是做梦。 夏清鱼的柠檬水已经端上来了,他抿了一口水,假装没看到依为梦冒傻气的行为:“嗯,可以吗?” 可以可以,太可以了,就是可以得有点可疑。刚失业半天,就有优质工作主动找上门,自己的人生游戏是突然开了挂吗?依为梦已经被天上的馅饼砸了一次了,她不敢相信自己会在同一天被一个比一个大的馅饼接连砸中。 “我能问问,为什么选我吗?” “你体力很好,对光影的感知也不错。” 夏清鱼的话可以这么理解:体力好,搬得动各种设备道具,不需要夏清鱼亲自动手;感知好,知道什么时候该在哪里补光,不需要他多说废话提醒。 “做你的助理,应该不需要去非洲大草原、热带雨林、弹片纷飞的战场吧?”依为梦小心翼翼地问。她心里已经应下这份工作一百遍了,但她还是谨记米余的教诲,不能为了贪便宜把命都搭上。 “不需要。” “那就好。”依为梦的注意力已经被刚端上桌的黄焖鸡米饭全数吸引走了,她对合同的所有疑问也就到此为止了。 善心大发的夏清鱼在她动筷子之前附加了一句:“偶尔会出国,我会提前通知。” 依为梦掰筷子的手顿住:“那我去办护照。” 夏清鱼垂目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似乎是难以理解这年头怎么还会有人没有护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 本来是想大修一下调整文章的结构和顺序的,后来想了想放弃了。 这个文可能会更的比较慢,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情,感谢大家包容理解。 第6章 对面 依为梦起初都在埋头吃饭,而夏清鱼偏过头看店铺外来来往往的人。从店里向外看,视线会被种植在窗边的高大绿植遮挡,看不真切;从外面看里面更是看不到什么,这家店在开放与保密之间做了个中和,夏清鱼难得觉得有几分乐趣。 在发现夏清鱼的注意力没在这边之后,依为梦放缓了动筷子的速度。扒一口米饭,然后抬头偷偷瞄着夏清鱼。在这个过程重复数次之后,盘子空了。米饭好不好吃,依为梦没怎么尝出味道,不过夏清鱼的侧脸可真下饭。 听到餐具的撞击声,夏清鱼转了回来。他没多说什么,起身便走,依为梦紧紧跟上,却发现这家伙径直走出了餐厅大门,他竟然没结账! 好吧,这顿饭是我吃的,他只喝了一杯水,我结就我结。依为梦收回已经踏出去的左脚,认命地来到前台。 “您好,结账。” 前台小姑娘见依为梦过来有些不解,脸上却还是挂着职业微笑:“夏先生在我们这儿有预存,他说走他的充值卡就可以了。” 家庭餐厅,搞充值卡?夏老师这是什么奇怪的生活习惯? 等她再次出到门外,已经看不到夏清鱼的影子了。 凭借自己顽强的记忆力,依为梦寻找到了自己的新家在何方。她把指纹按在锁面上,短暂的音乐声提示她门已经打开,她再次在自己家里见到了夏清鱼,他正站在书架前挑挑拣拣。 第11页 门口还摆着她刚带过来的两个箱子,这是她自己的家没错,那夏清鱼怎么回事? 夏清鱼也听到了开门声,但他丝毫没有在意,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自在。 “老板?”依为梦试探着换了个称呼,虽然现在还没签合同,她不能算是夏清鱼的员工,但她早晚是会签字的,先把称呼熟悉起来,对以后工作也方便。 几分钟过去了,夏清鱼仿佛才意识到依为梦刚刚是在叫他。他明显并不适应这个称呼,工作这些年,叫他老师的多,叫他老板的,依为梦还是第一个。这能怪谁呢,还不是因为他自己从来没有招过人? 对上依为梦满是困惑的眼神,夏清鱼终于向她解释了原委:“我之前住在这。” 依为梦恍然大悟,所有他的指纹可以打开这里的门锁,也怪她粗心,忘记跟沈潜说帮她重置一下指纹锁的登记信息了。 可老板就是老板,就算不是老板,前租户要来取东西,依为梦也不会拦着。她把夏清鱼挑出来的几本书整理好放在一边,调侃道:“您要是不说,我还以为这房子是您的,这是要来跟我收租呢。” 夏清鱼盯着她眨了眨眼,依为梦对上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突然就明白了点什么:“这房子不会真是你的吧?”觉得自己表述不明,依为梦又附加了一句,“就是,房子是在你名下的?” 旋即,她看见夏清鱼点了头。 是了,人家是知名摄影师,工作室的合同说不签就不签,家庭餐厅都有充值卡,怎么会跟她一样需要租房子呢?她想买下这个房子的梦想不知道是更近了还是更远了。 说到工作室,依为梦这会儿又想起夏清鱼还得算是害她失业的重要因素。她倒不是有多心疼那份工作,她是心疼自己那天跑出了超过自己记录的百米冲刺。她都那么努力了,还是没能打动夏清鱼,这人的心还真硬啊。她小心翼翼地问:“老板,我能问问,婚纱摄影工作室的合同为什么不签了?” 夏清鱼正翻着从书架最上层拿下的一本相册,头都没抬:“忙。” 一个字把依为梦的嘴堵得严严实实。人家对自己的工作自有安排,跟你一个小实习生表现如何又有何相干呢?依为梦再次确认自己不过就是被迁怒了,就算开除了她,夏清鱼也不会重新与他们签约。那家工作室的人,可真不怎么样。 最终夏清鱼准备带走的书摞了一人高,依为梦自告奋勇把书捆成两摞,她和夏清鱼每人一摞,拎着就准备出发。 依为梦按了电梯,却见夏清鱼走向了对面,打开了与她相对的另一间房子的门锁…… 她应该想得到的,刚才夏清鱼取合同那么快就回来了,肯定是在附近拿了什么东西,他应该就是住在附近的!她当时脑子不清醒,根本没留意这些。 话说回来,住对门未免太近了点吧…… 未经允许,依为梦不敢进入夏清鱼的房间,只把书放在门口就不再走了。她忽然觉得自己把书捆上这一举动有点多余,因为就这么远的距离,抱也抱过来了,现在还得把绳子拆开。她怕书散落,还系的都是死结。 夏清鱼拆了一会儿就放弃了,可能是进屋取剪刀之类的东西,依为梦还蹲在门口跟死结作斗争。 趁着主人不在,依为梦悄悄打量起这间屋子。不知道为什么,她一进来就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不算特别强烈,但让人不想多呆。 这边的房子要大上不少,看来夏老师是不想委屈自己,换了间大房子。色调看起来几乎与对面是一样的,只是颜色要更深一些。家具摆设的款式和材质也都偏厚重,窗帘全部紧闭,头顶的声控灯发出昏黄的光。 夏清鱼带着剪刀回来,咔嚓两剪子下去,书籍们重归自由。依为梦没有了再呆下去的理由,她心里也一直有个声音在催促她离开这里,她便站起身要走。在离开之前,她还是没忍住问了个问题:“那边房间的装饰是……” 夏清鱼:“是我做的,不喜欢你可以随意更换。” “很喜欢,谢谢。”不喜欢?太喜欢了好吗!可是两边的差异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说夏清鱼在设计这两个房子之间遭受了什么变故?门一打开,对面就是自己的家,依为梦忽然想起什么,又跟夏清鱼说,“你要是还想拿什么东西,随时来拿。” “指纹我已经删掉了,密码你最好改一下。下次去我会提前告诉你。”说完他就关上了门。 依为梦走了两步,瞅着自家的门锁。改密码,她倒是想,可她不会啊! 新房子安静得很,依为梦昨天睡得不多,今天又雷打不动地去晨跑,这会儿有点困了,斜倚着沙发扶手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睛是黄昏时分,夕照从窗户透进来,天边的红色异常惹眼。 依为梦沉溺于美景,腕上的手环响起了提示音。 “睡个午觉还要做梦?” 依为梦愣愣地盯着上屏幕上面的消息,这是观察员?来自外界的消息让依为梦从刚睡醒的迷蒙中清醒了几分,她回忆自己刚才的梦境,有些遗憾,她一点都不记得了。 看这个语气,她的观察员对她多梦这件事充满了抱怨。 “对不起。”她回复。除了道歉她不知还能说什么,尽管她并不认为多梦这件事应该由她来道歉,她本人也是深受其扰的受害者。 第12页 手环没再响起,看来对方就只是想把心里的不满宣之于口而已。 梦灵研究院的观察室,向来只为一个人准备的下场空间里挤了两个人,一坐一站。 面前的屏幕被一分为二,左侧是一片漆黑,右侧的画面是一个花园,花开的正好,一个男人坐在花园中的白色藤椅上,闭目养神。 4号观察员盯着自己眼前的屏幕,推了推快要睡着的人。正在闭目养神的3号观察员睁眼望着他,意思是什么事? 4号观察员:“我在梦灵的梦中看到你的脸了。” 3号观察员看都没看:“我不认识她。” “大哥,这位新梦灵我要招架不住了,咱们能不能提前交换一下啊?”年轻男子双手死死攥住沙发上那人的胳膊,乞求道。 3号观察员无情地拒绝了他:“不行。” “大哥,我叫秋荻,我能叫你名字吗?” 这次沙发上的人动了动,把他碍事的手拍掉,再次拒绝了他:“不行。”他不仅拒绝了秋荻,还给他发了一份保密条例,让他再学习一遍。 秋荻盯着自己手环上反复播放的保密条例,郁闷说道:“可是大哥,我又不是不认识你,我只在这里叫你名字也不行?”对方不悦的眼神扫过来,秋荻当即改了口,“那我叫你老大总行吧?” 这次那人没再反对。 秋荻觉得自己够倒霉的,他虽然没在研究院见过几个人,但一看隔壁3号观察员的工作的强度,跟自己完全不是一个量级。自从上面批准了他和3号观察员跟换观察对象,两人晚上便都在一起工作,这样安排是为了让秋荻熟悉3号梦灵的梦境,以便能熟练筛选出其中的关键信息。 然而三天过去了,3号梦灵一个梦都没有做。 “她今天也不会做梦吗?” “嗯。” 这几天老大已经给他介绍了一下他即将接手的3号梦灵。 代号梦魇,梦到的好事不会成真,坏事都会实现。包括但不限于个人财务损失、小型事故,她还造成过重大伤亡。研究院对重大伤亡的定义是,两人以上死亡或十人以上受伤。研究所里的人一致认为,她要是梦做太多很麻烦。 3号观察员已经把目光移到了亮着的屏幕上,梦境的主人正在花园中采花,是个十分平和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被高审了。我才写了五章就被高审了,怎么觉得这个文的前路要坎坷…… 第7章 参观 第二天一早,依为梦刚睁开眼,手环就响起了提示音。 观察员:我说姐姐,你的梦也太多了吧? 依为梦:非常抱歉,我自己控制不了…… 观察员:我好累。 依为梦坐在床上,努力回忆脑中残存的梦境片段,花园、学校、教堂、剧院……她放弃了,发过一条信息问:请问我昨天,做了几个梦?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观察员的崩溃:七个,我现在都还没看完。 依为梦:对不起。 依为梦忽然发现了什么,将聊天记录向上翻,定格在了对方对自己的称呼。 依为梦:你怎么知道我的性别? 观察员:梦里会出现你的身影,这不是很容易就知道的? 依为梦:那你也知道我的名字和长相? 观察员:对啊。 依为梦觉得自己似乎仿佛大概可能是被坑了。说好的个人信息保密呢! 夏清鱼要她一周后上岗,这周需要学习一些简单的摄影知识。为了能更好地理解夏清鱼的每一个指令,他扔给依为梦十几本书让她看。依为梦不想看,她打从上学那会儿起就不大看得进书,文字让她眼晕。但这回就冲着合同上写的薪资,她觉得自己能把这些书背下来。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这两次接触下来,她发现夏清鱼这个人可以说是惜字如金,让他多说一个字都不容易。为了能更好地理解老板意图和那些不常见的专业词汇,更好地服务老板让他没有理由克扣工资,依为梦愣是窝在家里几天没出门。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依为梦晚上做梦全都是摄影教程,观察员弟弟发来消息,求她涉猎一下别的领域,他快要超过负荷了。 星期六上午九点整,依为梦来到楼下,接她的车已经到了。 开车的是沈潜,齐佳柔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但这情绪一闪而过,她为依为梦拉开车门,交给她一个纸袋。依为梦看了看,里面是一件白色的长袍,就是医院里医生们常穿的那种,还有一个面具,也是白色的,上面装饰着亮片和羽毛,非常好看。 上了车,沈潜主动解释:“你的身份在我们那还是保密的,我们已经尽量做了清场,但是还有些人没办法离开工作岗位,所以这次去参观难免会遇到一些工作人员。你需要稍微隐藏一下身份,稍微装扮一下。衣服就是我们研究院的工作服,面具是我女儿的,之前参加假面舞会时用的,我就拿来了。” 若说上车之前依为梦还好奇心满满,等车子慢慢驶离市区,她开始有点慌了。 “沈哥,你们那安全吧?”依为梦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特别安全。”沈潜还给“特别”两个字加了重音。 依为梦很快就见识到了什么叫“特别”安全。这里的围墙是深灰色的,特别高,依为梦觉得可能有七八米,在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任何东西,可见围墙要高于内部的建筑。 第13页 但就算是围墙已经如此高了,上面还是架设了铁丝网,应该是通电的。漆黑的大门紧闭,两扇对开的大门间没有一点缝隙,依为梦望着那厚重的铁门发愣,心想监狱也不过这种配置吧? 进门的繁琐更是让依为梦叹为观止。 光是进入大门就需要指纹、虹膜认证,搜身检查,刷身份证登记,刷工作牌开启权限,最后才能进入研究院的大门。 进来之后依为梦的压抑感丝毫没有减轻,这里面的一切井然有序到让她不舒服。 所有的路线都是直线,转完是完全的直角弯。院内种的低矮的植株仿佛是被复制粘贴的一般,每一个都几乎一样。若不是还有几只麻雀被他们的车子惊飞,依为梦差点以为自己这是进入了静止的画中世界。还是电脑绘制的,不是手工填涂的。 沈潜把车子停好,今天是周末,车子不算多,但所有停在这里的车子都是同一款式的黑色车,依为梦猜测这里的老大肯定有强迫症。 齐佳柔走在前面帮他们办好进楼的手续,这比进大门还要更复杂。依为梦等在一旁,仰头看着这栋三层的白色建筑。 真像什么奇怪的研究院,这里该不会是搞非法人体室验的吧?她开始后悔没在来之前给米余留下信息,万一她失踪,米余也好知道要报警。不过米余一向很关注她的安危,真要发现有什么不对应该会找她的。 依为梦稍微放心了点,那边手续也办好了,她跟在沈潜后面进入其中,齐佳柔在一旁陪同。 还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齐佳柔操着标准的播音腔,向依为梦介绍他们走过的一路上看到的所有房间和设备。 进门之后三人左转,顺着走廊一路走到尽头,两侧都是普通的办公室,没什么特别的。此时大部分办公室里都没有人,据齐佳柔的说法是今天是周末,这部分的普通员工是休周末的。除了个别加班的,是不会在周末来到研究院的。不过因为依为梦要来参观,所以主管部门负责人要求他们本周六不得留人加班。 既然每间办公室都差不多,依为梦也没有要挨个看过去的意思。她跟着沈潜来到了他们的办公室,那是一间比前面的房间要小的地方,里面只有四套桌椅和两个长条沙发,房间外的门牌上写着——办公组第三部 门。 “第三部 门是什么意思?”依为梦指着门牌问。 “我们部门主要负责与外界的沟通,在前面还有两个其他部门,为了隐藏其职能,都只用数字来起名。” “哦,所以才是你们来找我,跟我讲这些奇奇怪怪的事。” 沈潜笑着点头。 “你们部门只有四个人?”依为梦见屋里只有四张桌子,又联想到第一次见面时是四个人,才有此一问。 沈潜眼睛转了转,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肯定了依为梦的说法:“对。” 说是参观,其实依为梦能去的地方很有限。她觉得自己可能只走了整栋大楼十分之一的地方。齐佳柔向她介绍了三层楼左侧的全部房间,有些是高级机密,就连沈潜他们这样的内部人员都不清楚里面有什么,是用来做什么的。右侧的那半边则完全没有要带她去看看的意思,她也不多话。 这里的秘密太多了,她这个人好奇心是有,但更惜命。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她一是担心自己守不住秘密,二是担心会被人灭口。 在来这里之前沈潜他们准备了好几天,自然是哪里可以去哪里不能去都安排好了,她只要听安排就不会闯祸,不会出意外。她还要回去给夏老师当助手,挣那五位数的月薪,走上人生巅峰呢。 三人站在三楼电梯间前,依为梦缓缓舒了口气。刚才他们是走楼梯上来的,再往上就没有楼梯了,她在外面看着这栋楼就三层,眼下应该是所以能参观的地方都走遍了,她可以回家了。 这次来虽然没什么收获,不过心里的担忧的确又少了几分。这里跟她想象中一样,是个研究所的模样,没有她想象中那些变态的地方,就算是没让她去的另一边,也都透着祥和。 电梯抵达三楼,依为梦进入电梯里才发现,这栋建筑地下还有三层。齐佳柔按下的并不是1层的按钮,她的参观旅程还要继续,电梯来到了地下一层。 这里和地面上的分布不太一样,很有点超脱现实的感觉。 各种精密的未知仪器不知连接着什么,巨大的屏幕上黑色与红色的数字不断翻滚,往来其中的研究员对他们三人视而不见,他们不发一语,都沉浸在自己的研究中。 在这其中响起的电话铃声就显得异常突兀。 是沈潜的手机。他皱了皱眉接起电话,眉头越拧越深,最后吩咐齐佳柔带依为梦继续参观,他不得不出去一趟。 在进入研究院大门前,依为梦就上交了手机。就算不上交也没用,在进入研究院一定范围内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没有信号了。对方要求她上交一切电子设备,不是怕她联络外界,而是防止有人在里面拍摄或是录音。 沈潜带的手机是研究院内部机,不受信号干扰,除了接打电话没有其他功能。能用内部机联系他的,肯定是跟研究院有关的事。 他接电话的时候依为梦听到了什么“梦魇”,“约见”,“紧急”一类的字眼,想必是另一个梦灵有重要的事情紧急联系了他。 第14页 沈潜转身离去,齐佳柔脸上升起一丝愠色。依为梦以为是她对自己有什么不满,沈潜不在她不想再对自己和颜悦色,却听她小声叨咕:“她哪儿那么多事。” 这怒气倒像是冲着电话那边的人发的。 “你认识梦魇吗?”眼见的齐佳柔心情不好,依为梦问得很小心。 “嗯,一个讨厌的女人。”齐佳柔回答得很不耐烦。 齐佳柔的心思有些飘忽,依为梦便没要求她继续为自己介绍,而是提出自己在这里转转。齐佳柔叮嘱她不能打扰其他人工作,二十分钟后要回到电梯那边,就放任她自己去逛了。 依为梦左拐右转,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玻璃房。 玻璃擦得很干净,她一头撞了上去,额头肿起一个包。她揉着疼得不行的脑袋,向里面张望。 里面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少年长着一双杏仁圆眼,皮肤是不健康的白皙,鲜红的嘴唇像是要滴血,那模样看着有些瘆人。 他坐在一张纯白的大床边,摆弄着手里的洋娃娃。他应该是听到了依为梦弄出的动静,但没抬头看她。 刚刚才消弭的那点不安又跑回了依为梦脑中,“人体实验”四个大字在脑中挥之不去。 她“咚咚”敲了两下玻璃,少年总算抬眼望她了。不仅如此,他还走了过来,但是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停住了。他把右手掌贴在玻璃墙上,依为梦在意识到,这是两道距离有五米左右的玻璃墙,她和少年间的距离没办法再拉近了。 依为梦看见那男孩笑着朝她招手,露出尖尖的虎牙。他左手打了个响指,棚顶的灯忽闪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回事,我昨天又遇到了网审。我写啥了?我啥也没写啊…… 第8章 单程列车 行驶的列车上,依为梦睁开眼,对面坐着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 她短暂地睡了一会儿,疲惫的精神得到了些许缓解,但腰背传来的酸痛感依旧让她不适。她应该在这儿坐了很久了,没准她睡着的时间比她以为的要久。 窗外的天阴沉沉的,压得很低,像是即将迎来一场暴风雨。不过躲在车厢里的依为梦不需要担心,这里是个遮风挡雨的好地方。 对面的男人正盯着手中的一份报纸读得认真,依为梦瞄了一眼,发现那竟然是一份英文报纸。她的英文水平一般,日常水平的对话还可以,阅读大部头的英文典籍她从没试过。中文字都会让她犯困,别说是不常使用的英文了。 依为梦又看了男人几眼,黑头发黑色瞳仁黄色皮肤,她还想起刚在在睡着的时候隐约听他跟乘务员说了话,用的是中文。确认他应该不是外国人,那就应该是在从事什么需要使用到英语的职业吧。 依为梦感到肚子空空的,一阵饥饿感来袭。列车上应该有餐车,她站起身,身后被压扁的黄色背包露了出来。 背起背包她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这节车厢是6号,向前是5号,向后是7号。她不知道这节列车有多长,根据常识,如果列车只有8节,那餐车应该在5号车厢,如果是14节往上,那比较有可能在7号车厢。可她往两边看了看,都只是普通的车厢,一时不知道该朝哪边走。 一位挽着发髻的乘务员从5号车厢走过来,把行李架上摆放不规矩的物品重新整理,依为梦在她走到自己面前时喊住了她。 “您好,请问餐车在几号车厢?” 乘务员转过脸来,她长得甜美而优雅,说话时脸上是标准的笑容:“11号车厢,您朝这边走到尽头就是了。”她的手掌五指并拢,指着7号车厢的方向。 依为梦点头谢过,背起背包朝餐车走去。 一路穿过小半截列车,依为梦观察着车厢中的人们。 现在不是旅游旺季,也不是小长假,出行的人不多。再加上这条路线比较偏,列车中的人稀稀拉拉,有的人干脆躺在座椅上,打起了呼噜。 她在9车厢见到一个很像齐佳柔的人,正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她想上前去打个招呼,被一个突然跑过来的孩子撞倒了。 即将与火车地板亲密接触的前一秒,依为梦凭借超人的臂力死死把住了座椅的侧边,有几分艰难地站了起来。 撞人的男孩没有跑开,也没有要道歉的意思。他穿着一身纯白的运动服,一双大眼睛盯着依为梦,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 依为梦左右转身,又抬起胳膊和腿反复看了看,没发觉刚才的意外给自己的形象造成了什么毁灭性打击,不明白那男孩在笑什么。 她伸手想薅住那男孩的衣领,但他逃跑的时机掐得很好,依为梦只抓了个空。 公共场合总是有那么些看不住自家孩子的家长,火车上这种地方遇到疯跑或者哭个不停的孩子是太正常的事情了。那男孩的不礼貌虽然让依为梦有些郁闷,但她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 她复又想起刚才要跟依为梦打招呼,等她再朝那边望去,刚才坐在那儿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大概就是在她被男孩撞倒再站起来那几分钟里吧。没准她是不想看到自己,特意躲开的。 没关系,反正依为梦只是以为见到了熟人,不问候一下不太好。既然对方没这个意思,她没必要非要追着人套近乎。肚子又开始叫了,赶紧吃上饭才是正事。 第15页 餐车位于整个列车的最末端,车厢的一大半摆放着餐桌,最后的一小半则是封闭的厨房。 这里的装饰跟前面的车厢不太一样。 普通车厢是乳白色的棚顶,白灰色的遮光帘,蓝色的座椅,深灰色的地面,看着干净整洁,打扫起来很方便。 餐车里的布置以红色为主。以红色为主的彩绘棚顶,红色的窗帘,红色的座椅,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连桌旗都是红色的。这里的服务人员穿着的衣服和乘务员也不一样,是白色为主点缀红色的工作服。 依为梦来到餐车的时候车厢里只有四五个人,她找了个空座位坐下,看见斜对面的座位上坐着沈潜。 沈潜面前的桌上没有餐碟,他应该是已经吃过饭了。他面前有一个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在他的右手边放着一个红酒杯,里面的红酒剩下一个杯底。 旅程中遇到熟人的概率不能说没有,但肯定不会很高,何况依为梦这一下遇到了两个人。仔细想想齐佳柔和沈潜可能是因公外出,所以两个人才会在同一个列车上吧。 齐佳柔不想理她,沈潜却没有。他主动邀请依为梦与他同桌,还喊来了餐车的服务员,让他拿来菜单供依为梦点餐。 菜单花花绿绿,各类菜品一应俱全。在行驶的列车上搞出这么多花样百出的菜来,依为梦还是很惊讶的。不过等她开始点餐她才明白,这菜单就是个幌子,她点了七八个菜单上的菜品,服务员的回答就没变过:“很抱歉,没有。” 最后依为梦放弃了:“你们这儿有什么?我快饿死了。” 服务员的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优雅地提出建议:“热汤面可以吗?” “行,最好能快点,我真的快饿死了。” 虽然菜单都在诓人,上菜的速度是真的快。依为梦整理了一下背包,再一抬头热汤面已经摆在她面前了。她怀疑他们车上可能只准备了热汤面,而且是煮熟了的热汤面,只要有人点,立马就能端上桌。 这类交通工具上的食物想要多美味是不可能的,能吃饱不饿,不至于难以下咽就算不错。依为梦一碗面下肚终于感觉不再饿得心慌发冷,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火车上的空调开得着实有些凉,她还穿着短裤,刚才都快失去知觉了。热汤随着胃部流向四肢百骸,她在无人的过道活动了下身体,慢慢暖和了起来。 在她做这些的时候沈潜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她,像一个慈爱的大家长,温柔却不多话。 从列车前面走过来两个穿着淡蓝色制服的列车乘务员,手中拿着纸笔和黑色的仪器,说是要检票。 依为梦第一个反应是摸裤子口袋,她每次坐车都会把车票放在身上的口袋里,可她把两个口袋掏过之后,发现没有车票。难道是在背包里?她又把背包里面的东西都一一拿出来,两侧的小口袋,内部的夹层,全翻了个遍,还是没有。 她肯定是带了车票的,不然上车的时候就会被拦住,哪儿去了呢? “这是您的车票吗?”温柔的声音传来,是穿着红白制服的女性服务员。 乘务员从地上捡起一张以及被揉皱的纸,正双手捧到依为梦眼前。 这张纸已经很旧了,上面不少字迹都模糊不清,依为梦努力辨认上面写有乘客身份信息的位置,的确是写着她的名字,就是她的车票没错。 她轻声道谢,盯着车票发愣。 这票的惨状让依为梦觉得有点奇怪。她认识米余之后,养成了收集票据的习惯,不会如此粗鲁地对待车票,何况还是一个仍在使用中,并没有失效的车票。 来检票的乘务员并未对这皱巴巴的车票提出什么疑义,反而在确认了依为梦的车票信息之后告诉她:“到达温柔乡的时间是晚上7点整,祝您旅途愉快。” 温柔乡,这名字听着就很让人流连忘返。依为梦默默重复了一遍这个地名,心底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仿佛在期待着将会在那里发生的事情。 她甩甩头想把那个奇怪的念头甩出去,余光瞥见沈潜从怀里掏出钢笔,在笔记本上刷刷写了几句话。 依为梦的视力非常好,哪怕她不是故意偷看的,还是清楚地看到沈潜是在做关于她的生活记录。刚才沈潜写的是:下午2:21,4号梦灵吃了一碗热汤面。 …… 依为梦忽然觉得十分尴尬。为了缓解这种尴尬的气氛,她主动挑起了话题,问沈潜:“沈哥,你怎么在这?” 沈潜被她问得奇怪:“我们不是一起上车的吗?” 依为梦比沈潜还意外,她一点都不记得他们是一起上的车:“我们都要去温柔乡?” 沈潜不留痕迹地合上笔记本,挠挠有些稀疏的头顶,困惑道:“对啊,听说那里有关于梦灵的线索,我们过去看看。” 依为梦怀疑自己失忆了,怎么沈潜说的这些,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待她还想要继续问下去,列车广播响起了好听的女声。 “各位旅客朋友你们好,欢迎乘坐本次列车。本次列车是由现实开往梦境的单程列车,始发站现实站,终到站梦境站,中途停靠温柔乡,祝您旅途愉快。” 什么?现实开往梦境?开玩笑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咋天天被高审,我是不是得把时间设置在三个小时前,才能让我的文在我希望的时间跟我唯一的读者见面? 第16页 惯例周末休息吧,下周见~ 第9章 白衣少年 列车广播让依为梦察觉到了异样,她使劲睁了睁眼,她还在列车上。 压得微麻的胳膊在提醒她,她刚才睡着了。 窗外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是这个多雨的夏日的不常见的好天气。天气好归好,一看就是让人难以忍受的高温,依为梦不由得想,这种到底还能不能算是好天气? 好在车厢内的冷气很足,穿着短袖短裤的依为梦在睡梦中竟觉得有些冷了。她搓搓自己的胳膊,从一旁的空位子上拿起自己的外套,盖住了还有些寒意的双腿。 对面沈潜右手握笔,盯着笔记本上的内容陷入深思,从他脸上的严肃表情看得出,他在分析很重要的东西。 沈潜旁边的座位上放着一个女士包,这包依为梦见过,是齐佳柔的。她可能是去洗手间了。 依为梦没有打扰沈潜,她翻出自己的手机,想看看时间。 手机屏幕上写着“14”,现在是下午两点,怪不得太阳这么毒。收起手机的时候,车票从口袋里掉了出来。依为梦把它捡起来,无意中扫到了上面的信息。 不知道为什么,这张车票被一条明显的分界线一分为二了。 前面那个始发站的名字特别不清晰,左半边的票面也白得发黄。就像是被太阳晒过很久,旧了的书页。可这明明是张新的车票。 除了始发站看不大清楚,右边的信息倒是清晰可见。上面有依为梦的名字,和她此行的目的地——温柔乡。 她记得是沈潜邀请她一道去这个名字很浪漫的地方的,那里有关于梦灵的信息,他们希望能找到一些东西,打开现在的局面。 至于现在是什么局面,要打开成什么样子,依为梦都没听说。 温柔乡似乎是个很有名的地方,这列火车上的车载屏幕里一直在不停播放温柔乡的宣传片。 “这里有青山绿水,这里有鸟语花香,没有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压抑你的心绪低矮的民宅,没有呛人的汽车尾气污染干扰你的呼吸。这里一定是你最理想的世界,在这里,你可以找到心上最柔软的温情。温柔乡,期待你的光临。” 宣传片的旁边是一个很有磁性的男性嗓音,他还在继续介绍着温柔乡的特色住宿、美食和地方特产,依为梦没再继续往下看,因为齐佳柔回来了,跟她抱怨刚才路上遇到了几个讨人厌的熊孩子,在过道里来回疯跑吵闹不说,撞了她还不道歉,在那嘿嘿笑,现在的小孩子真是越来越没教养了。 她语速很快,依为梦只顾着点头赞同,根本插不进话跟她讲自己刚才也被一个穿白衣服的小男孩撞了的事。 旋即她又想起,自己刚才不是睡着了吗?被小男孩撞的事,是个梦吧? 真是糟糕。她有些心烦,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感觉很差,这不是依为梦第一次这样了。 说到第一个被她当作现实的梦境,还闹了笑话。 那是依为梦刚刚高考结束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非常真实的梦境中,一个很久没见过面的小学同学被川流不息的车辆撞飞,不幸去世了。她还去参加了她的葬礼,与身边一起来的同学们说起这场悲剧,大家都表现的意外又伤心。 没出一个月,依为梦接到了小学同学聚会的邀请,而邀请人赫然就是她以为已经去世的这位同学。 起初依为梦以为自己撞鬼了,盯着群里发来的消息头皮发麻,后背冒冷汗。等见到其他同学都在与那个人正常互动之后,她隐约觉得可能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她找了一个跟自己联系比较多,关系亲密的同学,悄悄跟她打听了一下这位她以为已经不在人世的同学的情况,旁敲侧击地问了问他有没有出过事故。得到的回答是人家好着呢,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高考还考了个不错的大学。 这种感觉很奇怪,一个你以为死了的人活生生站在你面前,与你聊天说笑,你为他伤过的心流过的泪又算什么呢?浪费感情? 可她又不得不承认,她很高兴他还活着,活着多好啊,还可以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人生还有无限可能,将来能遇到数不清的精彩瞬间。 那次之后她去看了医生。因为她觉得这种误判将来会影响她的生活。可医生觉得她很健康,让她不要太过担心,放松心情,症状会慢慢得到缓解。 那以后依为梦没有再因为多梦去看过医生,症状没有丝毫得到缓解。不过她已经学会了如何与这些光怪陆离的梦境和解,就当是自己在睡着的时候多看了几场电影,不再觉得它们是负担。 依为梦不再仔细听齐佳柔的抱怨,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沈潜身上。齐佳柔回来之后他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会儿依然站在过道中间,舒展着自己僵硬的四肢。 见依为梦盯着他看,沈潜有些不好意思:“坐太久了,老胳膊老腿儿的,不如你们年轻人灵活。” 话音未落,穿着白色运动服的男孩从沈潜后面跑来,边跑边回头,结结实实撞上了沈潜的后腰。 “哎呦”一声,沈潜就立在那不能动了。男孩也被眼前的人吓坏了,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连跑都没敢跑。 “沈哥?你还好吗?腰伤了?”齐佳柔抢在依为梦前面围着沈潜转,一手扶着他坐下,另一手帮他按住被撞到的腰间,轻轻揉着。 第17页 “没,没事,可能扭到了。”沈潜嘶嘶抽着气,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过了半分钟,一男一女从男孩跑来的方向追到依为梦他们座位前,是那男孩的父母。他们一直在孩子身后跟着,怕这孩子乱跑,但小孩子的精力丰富,来回几趟下去,两人的已经渐渐跟不上他了,这才姗姗来迟。 了解到自己孩子闯的祸之后,这对夫妻连连道歉,提出要带沈潜去医院拍个片子,检查费用路费住院费都由他们承担,如果需要后续治疗也不用担心,他们还可以提供治疗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像是要用钱把这场祸事解决彻底。 这种土大款的行为依为梦不是很喜欢,但这对夫妻认错态度不错,看着也都是有文化有素质的人,只是在孩子的教育上有缺失。 男人一手揽着半藏在自己身后的男孩,弯腰跟沈潜解释:“真抱歉,我们这孩子打小就身体不好,几乎没出过门,这是他第一次坐火车,太兴奋了,真是不好意思。” 沈潜知道自己的腰是老毛病了,他本就没多责怪这孩子,加上孩子父母道歉诚恳,孩子又是这么个情况,他也不好意思再出言训斥,只是摆摆手说:“没事的,不用麻烦了。”还从背包里掏出几支巧克力棒,想要送给男孩。 那男孩没有伸手去接,反倒绕过父亲身后,躲到远离沈潜的那边去了。这样一来,他就离依为梦很近,一双大眼睛不经意与依为梦对上,依为梦怔了怔。 是刚才的梦里撞倒他的那个男孩。刚才看见他穿着白色运动服,依为梦就觉得眼熟,一时想起来是在哪儿见过。这会儿看见他的脸,记忆就蹦了出来。这双眼睛给她的印象太深了,她觉得自己可能会一辈子记得。 男孩虽然害怕刚才被自己撞到的沈潜,却不害怕依为梦。他走近依为梦,轻轻捏了一下她背包上的挂饰。 那是个圆形的白色毛团,毛不长,上面贴了五官。脸很大,五官却都很小,看着有些滑稽。里面填充了人造棉,手感好且柔软,依为梦闲来无事时自己也会捏它解闷。 “你喜欢这个?”依为梦把挂饰解下来放在手中,男孩凑近了点,又捏了捏小圆球。 这东西依为梦就是在一家杂货店买的,并不珍贵,她干脆就塞在了男孩手中。在听说男孩身体不好很少出门之后,她心里确确实实升起了同情。 还在向沈潜表达自己歉意的男人注意到了这边的事,他不想让孩子养成见到什么都想要,还拿别人的东西的习惯,要求男孩还回去,可男孩脸上刚才还欣喜的表情瞬间变成了一张哭脸,说话间几滴眼泪就落在了衣襟上,依为梦赶忙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没关系。” “那,那就谢谢你了。”男人又扯了扯男孩的胳膊,引导道,“拿了别人东西要说什么?” “谢谢。”男孩眼角还挂着泪珠,却咧开嘴笑了,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沈潜与他们闲聊。 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孩子,第一次坐火车的目的地肯定有的聊。这个话题并不突兀。 回答他的男孩的母亲:“这孩子最近检查出来一些精神问题,我们这次把他送去医院,在治好病之前,他就再难出来了。”说到这里,女人背过脸去,像是在偷偷抹眼泪。 怪不得。依为梦刚才还觉得奇怪,她发现这对夫妻其实对孩子的教育很严格,却在一定程度上放任孩子爱玩爱闹的天性。因为他们知道,这次之后,这个可怜的孩子将要远离正常的世界,想要尽力给他留下最后一点快乐的记忆。 头顶再次传来好听却没什么人气的女声。 “各位旅客你们好,前方到站温柔乡站,请在温柔乡下车的旅客携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准备下车。前方到站,温柔乡站。”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男主角好像好几章没出现了。 下一章,下一章马上就把他放出来! 第10章 温柔乡 沈潜帮着依为梦拿下头顶货架上的黑色行李箱,依为梦本想自己来的,她别的可能不行,体力不缺,可沈潜不这么认为。 在他眼里依为梦是个女孩,虽然学的是体育专业,身体可能比其他同龄的女孩子健康些,还是需要被照顾的年纪。他是个习惯照顾别人的大家长,别说是依为梦,就连已经年过三十的齐佳柔跟他在一起时也是可以撒娇任性的那一个,只要不妨碍工作。 三人告别了那一家三口,推着自己的箱子下了火车。 跟车厢冷气告别,外面是一种潮湿的闷热。天已经黑了,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淡淡的粉色,为大片的湛蓝添上一丝点缀。好看是好看,可没人有心情看。 在这个站下车的人不算多,每节车厢有那么三两个人,都跟依为梦一样对外面的气候感到不适。有人念叨着太热了从他们前面走过,三人里一向最先开口的沈潜没出声,在前面飞快地走着,钻进了一辆银色的面包车。 依为梦和齐佳柔盯着司机把他们的箱子塞进后备箱,坐在了后排座椅的两侧。车里开了空调,重新活过来的沈潜终于又开口说话了:“真热啊!”他说出了三个人共同的心声。他体质虚胖,中年发福,只是出站这短短的几百米路已经走得大汗淋漓了。 依为梦在后座上无声地点点头。她想起刚才在火车上看到的宣传片,从那里面看温柔乡应该是个风景秀丽,气候宜人的地方,结果竟然这么热,是不是虚假宣传啊? 第18页 开车的司机是本地人,像是怕黑把自己捂得十分严实,帽子墨镜口罩,黑色防晒服一样不落。上车之后才把口罩拉下去,露出圆圆的脸,略带歉意地说:“往常不会这样的,不知道今年是怎么了,我们本地人都跑出去避暑了。你们来得不是时候啊。不过今年旅馆的房费便宜,外来的游客倒是不比以前少。” 沈潜又跟司机聊了几句,依为梦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他们现在要去一家民宿,是沈潜提前联系好的。这辆车就是属于那家民宿的,将直接将他们送到目的地。 司机先生是民宿主人临时雇来的,本来应该是他亲自开车来接人,但他突然说来不了,就拜托了现在这位司机。他和民宿主人是邻居,两人关系很不错,说是雇的,其实就是答应请他吃饭而已。 “老大,人接回来啦!”司机刚把车在民宿外停稳,就冲着里面大喊。 民宿是一栋主体三层高的白色建筑,外墙上爬了几株爬山虎,绿色的叶片点缀在白色的墙壁上,很有艺术氛围。房子并不是普通的长方体,最上面一层有点菱形的意思,而一层和二层又多了一些额外的拼接。这些拼接出来的部分有各种形状和颜色,让依为梦想起自己小时候用积木叠出来的房子。 再看这家民宿的牌匾——积木之家。 倒是挺符合这个名字的。 民宿老板应该是听到了外面的喊声,推门撩门帘出来了。 他穿着一个蓝白色格子相间的围裙,戴着一顶不伦不类的帽子,像是厨师帽却不是白色的,而是五彩的,帽桶也不高,就是把头发全都收了进去,露出光洁的额头。他右手拿着个锅铲,估计跑得急了忘了放下。见到外面的人他似乎特别高兴,超出了久未开业的店铺迎来客人的兴奋。他眉眼弯弯,眼波流转,热情至极迎出来,打招呼的动作和语气都很熟稔:“你又来啦?” 谁?我吗?依为梦意识到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还没拿稳的箱子直接砸在了司机脚上。 “嗷”的一声嚎叫,依为梦从巨大的惊吓中抓回自己被吓飞的精神,定了定神。 那张脸依旧很好看,若非如此她不会把他当成模特的。可这张脸上的表情生动到让她陌生。夏清鱼什么时候这么笑过?夏清鱼怎么可能会穿着围裙做菜!她不信,她不能接受刚认识的男神泯然于人间烟火。 依为梦确定如果她现在是一个玩偶,她一定把自己的眼睛抠出来扔地上踩碎。 受到巨大刺激的依为梦忽视了很多问题,比如夏清鱼刚才跟她说的是,“你又来了”。 司机忍受着脚上的剧痛,单腿蹦到了夏清鱼身边,委屈巴巴地卖惨:“老大,你看我……” 夏清鱼一直注视着依为梦,没看他一眼,把围裙脱下来,跟铲子一道塞给司机:“菜在锅里,自己盛出来就可以吃了。” 他看过来的目光含情脉脉,依为梦本想装作没看到,低头自己把箱子运到民宿里面,忍了几分钟,她实在受不了了,在路过夏清鱼身边的时候小声对他说:“你快别那么看着我,也别笑了,我不习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倒不是觉得夏清鱼笑得难看,就他那张脸,哪怕是做鬼脸都会被人吐槽一点都不丑。可打从两人第一次接触,依为梦就没见过夏清鱼露出笑脸。别说是笑脸,他就是一张扑克脸,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没有任何表情。 这次见面他不仅表情多,话也多,看着自己的时候那种试图拉近两人关系的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依为梦想起自己刚签了“卖身”合同,老板不会是想要泡我吧?不,一定不会的,依为梦很快就排除了这个错误答案。她一个平平无奇的三无少女,没房没车没工作,现在有工作了,仰仗老板赏赐,凭什么能引起夏清鱼这种大神的注意? 论容貌他不及米余,论身材也比不上兰兰,她虽然不丑,可体育系的女生就算不疏于打扮,气质也不是现代审美那种肌若凝脂柔弱无骨的美女。 甭管怎么想,夏清鱼都太不对劲了。 依为梦不知道夏清鱼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个疑问在她心里盘旋了太久,已经盖过了她本该第一时间提出的问题。所有她在办好入住之后,吃着夏清鱼亲手炒的菜,才想起来问:“你怎么在这?” “这儿很好啊,风景好,人更好,就是最近天气不太好……” 夏清鱼还要继续说,依为梦赶紧咽下嘴里的食物打断了他:“你怎么不搞摄影,开上客栈了?” “要懂生活才能拍出好看的照片。”说这话的时候,夏清鱼脸上的笑容灿烂到晃眼。 依为梦愣愣地看着那双仿若星辰的眼,好半晌才回过神,放下碗筷,身体前倾,凑到夏清鱼耳边,以极小的声音跟他说:“老板,你要是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夏清鱼那双清秀的眼睛眨呀眨,并不是表示有人在威胁自己,而是在说,你说的啥我咋听不明白呢? 完了,老板一定是被人下了降头,说话都变东北口音了!依为梦垂手跌坐回椅子上,一种世界末日降临了的情绪笼罩了她。 这段饭接下来的时间里依为梦沉默了很久,她还没适应这样性格的夏清鱼。沈潜和这位“民宿老板”聊得很愉快,两人几乎快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就快要拜天地不是,拜把子了。 收拾餐桌的时候沈潜自动留下来帮忙,备受打击的依为梦窝在餐厅角落的沙发里。夏清鱼突然想起了什么,略带忧思地跟他们说:“对了,你们晚上千万不要出门。” 第19页 一直没太说话的齐佳柔忽然很警惕:“会怎么样?闹鬼吗?” “反正,反正听我的准没错。”夏清鱼支支吾吾的,没说出个什么具体原因。 餐桌收拾好了,沈潜和齐佳柔回了自己房间,餐厅里只剩下了夏清鱼和依为梦两个人。 依为梦发现,夏清鱼在单独与她相处的时候,笑意更浓。他摆好碗碟洗干净手再擦干,动作流畅赏心悦目,如果不是他还哼着一首老掉牙的情歌,这画面应该回更让人心驰神往。 心驰神往的人里面不包括依为梦,她别无她求,只希望自己的老板能恢复正常。 于是在夏清鱼紧挨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时,依为梦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跳出两米远:“老板,求你,正常一点。” 夏清鱼一脸无辜,委屈得像个七八岁的孩子:“我哪里不正常?” 依为梦捂住自己心口,强撑着伸手指着他:“那件花衬衫,能不能换掉?” 夏清鱼在全身镜前左转右转,欣赏了一会儿,十分满意:“我觉得挺好的啊?” 依为梦放弃了,见第一面她就想说,夏清鱼怎么可能会在身上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她一定是在做梦,嗯,睡醒了就好了。这么想着,她离开餐厅躲了了自己房间。 大概是火车上睡了太久,依为梦迟迟没睡着。脑子清醒着,就想起了刚才夏清鱼的友情提示。 她自然是不愿意惹事的,不过她也不是完全的循规蹈矩保守本分,只是坐了一天的火车,好不容易看见张床,你想让她从柔软舒适的床上爬起来,在潮湿闷热的夜间遭遇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妖魔鬼怪,她才不去呢。 要是肯定存在的话,没准她还能劳动一下身体,当作锻炼。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审了好久啊 最近怎么肥四 哦对 我后面写了一点点恐怖的地方 结果正在写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 脑袋都被吓大了 夏天突然就不热了 赶紧喝了杯水压惊 第11章 拍摄 非常遗憾,第二天依为梦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尚未熟悉起来的床上,天花板还是昨天闭上眼睛之前见到的,这里还是昨天的民宿。她揉着脑袋坐起来,半长的头发被她揉的炸毛,心里比头发还要乱。 她没能醒过来,也就是说,她还会遇到性格活泼让人难以招架的老板。 她以前也遇到过明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可偏偏就是醒不过来的时候,还能怎么办呢?继续在这里生活吧。 洗漱整理好自己,依为梦下了楼。 她的房间在二楼,走下楼梯就是民宿的大堂。这家民宿除了老板夏清鱼,只住了他们三个人,确实如司机所说,生意不太好。 在大堂的一侧是前台,前台后面有扇门,穿过门就是昨天夏清鱼做饭的厨房了。 依为梦在大堂见到了沈潜和齐佳柔,跟他们分别打了招呼,就坐在临时搭的餐桌上等着吃饭。 她没怎么出过门,出门也几乎都是住酒店,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民宿老板都会给客人做饭,不过沈潜说他定这家民宿的时候,是购买了这项服务的,于是依为梦也就等得心安理得。 不然还想让她怎么样?她在做梦啊! 饭菜被摆在四方形餐桌上,四个人刚好每人占了一边。依为梦想离夏清鱼远一点,但她下楼的时候沈潜和齐佳柔已经挨着坐好了,她只好在沈潜另一边坐下。这样一来,夏清鱼只能坐在她旁边。 算了,反正是做梦,就算我在梦里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知道的。依为梦心一横,为自己在这场梦中颁布了一个任务——夏清鱼改造计划。 饭菜刚端上桌,有人循着香味儿就找来了。是昨天那位司机。 昨天他全副武装,依为梦没太看清楚他的长相。这回再见,真是在心里感叹了一遍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一般,这么小就会开车了,车技竟然还不错? 依为梦一时不知道是该把他划入男孩还是男青年的范畴,他长得很可爱,一张小圆脸还带着几分婴儿肥,让他本就不成熟的脸型更减龄了。 他非常熟悉地到厨房拿碗筷,在杂物间搬凳子,硬是在夏清鱼和依为梦中间挤出了一个位置。 夏清鱼皱起了眉,想要撵他走,使了好几个眼色,对方就是完全不看他。 依为梦心里有些得意。果然是自己的梦,刚想着要是有人能跟她换换座位,让正准备给她夹菜的夏清鱼离她远一点就好了,他就出现了。 小司机无视夏清鱼要吃人般的眼神,端起碗筷跟依为梦自我介绍:“我叫秋荻,22岁,姐姐你叫依为梦吧?” “啊?嗯。”依为梦惊讶的是这个看着未成年的男孩竟然有22岁了?完全不像啊!至于他是如何得知的自己名字,他昨天跟沈潜聊了一路,知道得再多些也不奇怪吧? 沈潜和齐佳柔说今天要去调查关于梦灵的情报,至于依为梦,如果愿意可以跟着他们,不愿意也可以自己在附近随便走走,等一切都联系好了他们再带她去。 想起昨天下车时的闷热,依为梦并不觉得在外面闲逛是个好选项,但去面见陌生人听起来是个更差的选择。她瞄了眼已经开始收拾餐具的夏清鱼,决定留在这里跟他多接触一下。 秋荻吃过饭就赖在这里没走,窝在大厅沙发的一角玩手机游戏。依为梦凑近一些,想看他在玩什么,他大方地把手机向依为梦的方向倾斜着。 第20页 整理完餐具的夏清鱼出来就看到了这么一个场景。 来他家蹭吃蹭喝的隔壁邻居,勾搭了他的目标女生。 “秋荻,你妈喊你回家干活。”夏清鱼在前台喊他,还装模作样地看了门外一眼。 秋荻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头都没抬,漫不经心答道:“你别骗我了,我妈今天不在家。” 夏清鱼露出一个阴谋得逞的笑:“那你今天没事的话,来帮我干活吧!”说罢从前台柜子底下翻出一堆拍摄道具,捧着走过来不由分说就往秋荻怀里塞,把秋荻手机挤掉了不说,没被接住的足球还滚到了门口。 依为梦走到门口捡起那个足球,想起自己跟夏清鱼签了劳务合同,她现在是他的助理,便想要从秋荻手中接过那些东西:“我来吧老板?” 没想到手还没伸过去,夏清鱼向后拽了她一下,语气竟然带着点怒气:“你今天是来做什么的自己不知道吗?” 他这话给依为梦问的一愣。做什么?在这儿等着沈潜他们回来啊!这人怎么平白无故就拿我撒气?别说我这也是好心才帮你干活的,咱们的合同可还没生效呢,哎?啥时候生效来着?今天是几号来着? 依为梦还没捋出个头绪,夏清鱼把她拽到了衣帽间。 “我的模特怎么能干打杂的活呢?”夏清鱼在门口挑眉浅笑,姣好的容貌配上期待的眼神,轻易击倒了依为梦脆弱的戒备神经。 “啊?”依为梦手里的足球到底还是掉了。她有点理解现实世界里的夏清鱼为什么不爱笑了。要是把模特笑傻了,拍摄可就泡汤了。 “衣服随便换,你穿什么都好看。”夏清鱼把门关好出去了,留依为梦一个人在一大堆衣服里挑挑拣拣。 表面上看她是在认真挑选,实际上她十分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合同上的内容。应该是没有当模特被拍这一项啊?这梦一定要这么不合理吗? 衣帽间里,夏清鱼准备了很多衣服。衣服适应的季节从冬到夏,款式种类囊括了淑女风、运动风、哥特风、萝莉裙等等不一而足。每套衣服都有相应的配饰,从帽子到鞋子,完美解决你不会搭配的问题。 依为梦随手拿了两件翻看了一下尺码,是按她平时穿的号码。可能是这位夏清鱼准备了这么多衣服,却难得有她这么一个穿着合身的客人上门,所以才会追着她不放吧。 罢了,就圆他这一个梦吧。 依为梦嘴角上翘,她忽然想起自己可以利用一下夏清鱼这个要求提个条件。她拉开衣帽间的门,夏清鱼抬眼望过来:“怎么了?” “你也换一件衣服吧?”依为梦拿出自己最真诚的表情,希望以此能打动夏清鱼,让他换了那件过于花哨的衬衫。 夏清鱼好像很委屈,低头扯着自己的衣服:“你就这么不喜欢我这件衬衫?” 依为梦展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还是纯色的更好看。” “好吧。” 依为梦挑了一套网球服,这是她上学时一直想尝试,却到毕业都没能有机会穿上的衣服。 白色的网球服配上白色的运动鞋,还有白色的帽子,虽然有点衬得依为梦本就不算白的肤色更加偏小麦色,但她并不介意。 打开门的瞬间,夏清鱼有些微的愣神,他可能没想到依为梦会选这么一套衣服。不过很快他就又扬起了笑脸,这衣服跟依为梦的气质很配,健康的运动少女,可以拍出不错的照片。 “秋荻,网球拍!” 秋荻翻出网球拍,紧跑两步递给依为梦,又凑到夏清鱼身边告饶:“老大,我今天能不打杂吗?” 夏清鱼低头睨了他一眼:“以后别来我这蹭饭。” 秋荻立马立正,敬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礼:“保证完成任务!”打白工可以,不蹭饭不可能。 网球拍一到手,依为梦就挥了两下,感觉还不错。她没学过如何打网球,但是一直很有兴趣。准备好之后她来到夏清鱼身边,等着他的下一个吩咐。 要去拍摄肯定得找一个场地,不是说民宿里面不行,而是这里光线不足,而且夏清鱼现在的样子,也不像是想在这儿拍的。 没等到出门,等到了已经换了粉色衬衫的夏清鱼推开后门,晃眼的阳光把屋内都照亮了。 在他推开那扇门之前,依为梦根本没意识到,那个拱形的两米高的白色公主房装饰一般的图案,是一个真的可以打开的门。 更让依为梦惊奇的是,门打开之后,后面是一个设计别致的私人花园。花园左侧种着排布规则的各色鲜花,中间是一条石子小路;右侧搭着几排木架,爬着一些藤蔓,中央有一套白色的藤制桌椅,在周围的绿色掩映中格外显然。而靠近围栏边缘的位置有一个白色的秋千,轻轻晃动着。 依为梦跟着夏清鱼后面踏出那扇门,昨日那股烦人的闷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新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忍不住多呼吸了两口。 花园虽然跟运动风有点不搭,不过绿色的背景很趁白色的衣服,夏清鱼拍了一组运动少女运动之后回家的照片,就让依为梦自己再去换一套衣服。 这次知道了拍摄场景,依为梦选了一条红色的连衣裙,拿了一个宽檐的遮阳帽。 最后一共拍了五组照片,依为梦累得瘫在沙发上起不来:“没想到当模特这么累啊!” 第21页 夏清鱼满意地翻看着今天的成果,对依为梦的想当然不以为意:“不然呢?” “我明天不用再给你当模特了吧?”依为梦小心翼翼地问。 “你没拍够?” “不了不了。”依为梦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天晚上搞申签(每个作者都有一个签约梦 不要笑话我) 那个简纲的字数 明明是295字 在要求内 但是我一点提交 所有的东西就都没了 提示我简纲字数要在50300字内 是我数学有问题吗? 我觉得我最后一共提交了十几次 删掉了几句话 才成功提交 嘤嘤嘤 没想到签约难 连申请签约都这么难 第12章 医院 出去一天回来的沈潜和齐佳柔说是已经在外面吃过饭了,回来就直接回房间去讨论事情了。 晚饭的餐桌上,剩下夏清鱼、依为梦和秋荻三个人。 秋荻抱怨下午莫名其妙当了打杂小弟,往自己盘子里多夹了几筷子肉,夏清鱼眼疾手快把剩下的肉赶快分到依为梦碗里,已经吃饱的依为梦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为了掩饰自己吃不下的尴尬,依为梦边戳着碗里的肉,边想了个原本她觉得无关紧要的问题:“你昨天说晚上不能出去,是为什么?” 夏清鱼:“哦,那个啊。忘了吧。” 问之前只是想随便说点什么,可对方这回答反倒引起了她的兴趣。什么叫忘了吧?是晚上可以出去了的意思?她狐疑地盯着夏清鱼棱角分明的侧脸,等着他具体的解释。 另一边的秋荻毫不留情地揭示答案:“两条街后面那家医院晚上闹鬼。” 依为梦迅速把脸转向秋荻:“什么医院?” “精神病院。”秋荻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说起来有些囫囵,但大体听得清是这四个字。 昨天他们一路坐车从车站直接到了民宿,她没注意到什么精神病院。不过医院闹鬼这种故事,听起来就很噩梦。 看来她这个梦的前进方向有了突如其来的转弯。 反正醒不过来,除了按照设定走下去,还能怎么办呢?连民宿老板夏清鱼都不拦着她了啊!这就是明晃晃的提示! 夜色渐渐暗了,夏清鱼准备回房休息,依为梦叫住了他。 夏清鱼:“怎么?还想与我一起夜色下赏月?” 依为梦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和颜悦色:“好好休息。” “你也是。” 依为梦点头,然后看着夏清鱼回了自己房间,她转身就推开了民宿的大门。 不是她叛逆,依为梦就是觉得,既然“精神病院”这个地方反复被提及,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地点。或许会有NPC在那等着给她发布任务,不管是什么都应该试一试,否则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一白天都耗在后院小花园,依为梦还没逛过温柔乡。 夜晚的温柔乡比白天温度要低一些,不过温差不大,穿着白T恤牛仔裤的依为梦还算适应。民宿所在的这条街很肃静,街道不宽,只能容一辆车通过。 道路两旁栽种着一些低矮的花草和灌木,白天在阳光下应该会很好看,不过在这夜间,花朵们随着风整齐划一地点头,场面看起来挺魔性。 依为梦快走了几步,她发现道路两侧的店铺几乎都是民宿,偶有几家店铺把一楼一半的门脸租给一些卖吃食的。 夜晚的街道上没什么人,依为梦一个人循着街道走,绕过最尽头的一家店向右转,又穿过两条马路。根据秋荻所说,那家医院在民宿后面两条街。 又走了不远,果然见到了一家破落的医院。 或许白天的时候这里还算正常,但夜晚的医院看起来,配得上“阴森恐怖”这个形容词。 破旧斑驳的砖墙上趴着绿色的爬山虎,风一吹过飒飒作响,把恐怖氛围又提升了一个档次。依为梦双臂交叠,手掌轻轻抚过上臂,试图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塞回去。 她透过紧闭的铁栅栏门向里面观瞧,能看见医院的大楼。绿色的外墙皮有部分脱落了,大部分的窗口都漆黑一片,为数不多的几个亮着灯,灯光一闪一闪的,不知是灯有问题,还是电线的线路不稳定。 这梦里的任务,不会是让她一个人夜探闹鬼的精神病院吧…… 这栅栏门不难翻,但不是说可以进去就一定要进去吧? 一时间,依为梦想起了无数个有关精神病院的恐怖故事,脑海中两股势力正在疯狂打架。 一方说:“你消停会儿,没看主人正害怕吗?” 另一方说:“你闭嘴,我们马上就选出最恐怖的片段了。” “你们快安静!” “颁奖典礼正在进行,别打扰我们!” 依为梦强作镇定掏出手机,想着把闪光灯打开,总比这昏暗的路灯能多给自己一点安慰,再不济,找个轻松愉快的音乐,舒缓一下自己过去紧张的心情也可以啊! 手机屏幕刚被按亮,依为梦还没来得及打开闪光灯的按钮,余光就瞥见不远处的院墙外,站着一个穿病号服的小男孩,正冲她招手。 依为梦感到自己的汗毛都竖直了,她在心里跟自己说那是幻想,没有什么小男孩,没人跟她招手,是她自己眼花了。 她又定了定神,稳了稳思绪,慢慢抬起头。 妈呀!真的有个小孩!而且他手臂摆动的姿势,那频率就像是上了发条的人偶,怎么看都不是阳间的造型,太可怕了! 第22页 颤抖的手直接把手机甩了出去,依为梦转身就跑,两步路没跑出去,就撞上了什么东西。 依为梦揉着被撞疼的鼻子,根本不想看自己撞上了什么,反正前有狼后有虎,她只能往旁边跑了。心一横,她攀上精神病院的大铁门,两秒钟后,被人薅了下来。 那人死死拽着她的胳膊,让她不得不面对自己。依为梦只好抬头去打量,好在,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是夏清鱼那张好看的脸。 “你怎么在这?”依为梦从夏清鱼手中挣脱,揉了揉被他拽疼的胳膊。 “我感觉你好像要出来散步,我不放心。”夏清鱼说得很真诚,依为梦突然觉得这人在梦中的性格虽然跳脱了些,却很直率,并不惹人讨厌。 夏清鱼还捡起了她的手机还给她,手机屏幕上有裂痕,不过内部机能还完好,尤其是闪光灯还可以用,这点依为梦就已经很满意了。 依为梦重新点亮闪光灯,这回有夏清鱼陪着,她不再那么害怕了,终于可以离男孩近一点。等看清男孩的脸,依为梦发现,他正是火车上见到的那个男孩,手里还拿着自己送给他的毛绒挂饰。 她捂脸,心里想:呵,这梦,还跟现实挺相接的。 已经是认识的人了,依为梦便不觉得那么可怕,主动跟男孩聊起来:“你从哪儿来的?” 其实她这个问题很多余,男孩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将他的来历表述得明明白白。不过男孩也没在意依为梦的“明知故问”,而是指了指他身后的位置。 墙上有个半人高的大洞,因为爬山虎很满,不仔细观察的话,并不容易被发现。 依为梦盯着那狗洞半晌,又回过神盯着那男孩,迟疑地问:“你不会是想让我陪你住院吧?” 男孩的大眼睛在夜间依然闪亮,脸上难掩兴奋的神色,兴冲冲对依为梦说:“我们逃走吧?” 依为梦想起在火车上男孩父母说的话,他们确认了男孩的精神问题,要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封闭治疗。十来岁的小孩子又怎么能忍受这种生活呢? 这段梦十分合理。依为梦暗自点头。 左右闲来无事,又不是真的,就带他逃吧?做计划什么的依为梦不擅长,说走就走是她奉行的行事准则。 说是跑,这男孩身体不好,承受不了剧烈运动,只是在前面带路,慢慢走着。三人一起的画面更像是在夜间散步。 依为梦和男孩走在前面,夏清鱼不远不近跟在后面,说是要保护他们。 三个毫无准备的人在温柔乡漫无目的地乱走,没有目的地也分不清方向。唯一认得路的夏清鱼不支持这样的逃跑计划,他没提出反对,但坚持不给他们指路。 男孩一股脑地把心里的压抑如倒苦水般倾诉给依为梦,听得她同情心泛滥,强忍着才没冲过去抱住那小小的身躯。 他叫宋昕烊,父母都是大学的老师,母亲体弱,连带着他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小病不断。 家里拿他当玻璃娃娃一般捧着照顾,几乎隔绝了他与外界的接触,生怕外面不干净的环境会让他生病,外来人身上携带的细菌会让他发烧。 他不喜欢这样的生活,逐渐萌生了活着没有意思的念头。这个想法越来越膨胀,后期开始有了伤害自己,伤害他人的行为。父母带他去看医生,医生说他病得很严重了,需要入院治疗。 依为梦想安慰他几句,最终只是轻轻抱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背。 被拥着的宋昕烊神经跳脱,在依为梦耳边问了个与前言完全搭不上茬的问题:“你不喜欢夏清鱼,是因为他对你不够好吗?” 依为梦下意识就反驳:“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他了?”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她纠正自己刚才的说法,“不对,我没不喜欢他,不对,我不喜欢他,”“马上就要把自己绕晕的依为梦放弃在这个问题上挣扎,转而质问宋昕烊,“不是,小朋友,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宋昕烊答非所问:“他们都很喜欢他。”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依为梦觉得这问题有够奇怪的,我才认识他几天,总不能因为他给了我份工作,请我吃了次黄焖鸡,我就非得投怀送抱非他不嫁吧?他人是长得很符合大众审美,我也觉得他很好看,可,可喜欢这种事,不是光看脸就能决定的啊!总得再了解了解个人性格爱好,有什么过往情史,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啥的吧? 还有,他们又是谁? 依为梦以为自己没有问出声,但宋昕烊回答了她最后的问题。 “其他的梦灵。”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去吃串串 太辣了导致我拉肚子 结果跟我一起的小伙伴说她便秘?这就很不和谐了 这是一个有味道的作话…… 第13章 积木之家 “有人来抓你了。”一直离两人有一段距离的夏清鱼忽然接近,打断了两人的闲聊。 宋昕烊眯起眼,想在这黑夜中看得更远更清楚一些,但很遗憾,他什么都没看到。趁着夏清鱼弯腰跟他们说话,他双手勾住夏清鱼的脖子,顺势爬上了他的背。 “你背着我,我们快跑。”下达命令毫不迟疑,安排得明明白白。 夏清鱼也没拒绝,背起宋昕烊就大步狂奔,依为梦虽然没他腿长,好歹是专业的,跟上他的速度很轻松。 第23页 跑了一路都没看见追他们的人,不过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听得特别清楚。对方大概有三四个人,穿的都是轻便的鞋子,脚步声听起来不重,若不是夜里太静了,依为梦可能还会以为是夏清鱼在诓他们。 等夏清鱼把宋昕烊放下,关门落锁,依为梦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夏清鱼的民宿,夏清鱼的房间。 依为梦头大地问:“你把他带这里来干嘛?”说好要逃跑,这儿离精神病院就两条街,追他们的人几分钟就能把这条街扫一遍,算是哪门子的逃跑? 夏清鱼一摊手,无辜地表示:“没别的地方可去啊。” 依为梦还要继续说什么,宋昕烊站了出来:“嗯,夏哥哥说的对,要明天才会有离开温柔乡的火车。” 依为梦瞪大了眼看他:“那你这么早跑出来?” 宋昕烊耸耸肩,理所当然地解释:“夜里值班的医生少,我才能跑掉。等天亮了我就出不来了。”然后他理所当然地占据了房间里唯一一张单人床,倒头就睡,入睡速度连整日做梦的依为梦都自愧不如。 依为梦觉得自己是被这个“小骗子”坑了。 要是一会儿有医生们敲门,她到底要不要把这倒霉小孩交出去?不交吧,他一个病人应该按时吃药得到治疗,交吧,那医院看着就恐怖,他一个小孩子自己在里面呆着,就算没病都能吓出病来。 两种思绪交替攀升,一时没能决出胜负。依为梦盯着床上睡得香甜的男孩,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让她猛地一惊,回头才发现是夏清鱼端着两杯清水回来了。 “渴了吧?”他的声线依旧偏清冷,但语气要比依为梦认识的那个夏清鱼温柔得多。 “谢谢。”依为梦确实挺渴的,只是之前一直情绪紧张,自己都没意识到。 依为梦把空杯子被轻轻放在桌上,生怕弄出声响吵醒了宋昕烊。放好水杯,那边夏清鱼就喊她帮忙。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等夏清鱼把睡着了的宋昕烊抱起来,她掀开被子,再由夏清鱼把人放下,盖好夏季小凉被。 之后夏清鱼又从床头捡了两个抱枕,塞给依为梦一个,另一个拿在自己手里。 随后两人就走出了那间卧室,来到了外面的房间。 刚才跑进来的时候太着急,依为梦并没注意到这是一个套间。里面是卧室,外面是一个有点像工作间的小客厅。 客厅里有两个小小的沙发,相对摆放,中间是一个透明的玻璃茶几。上面有一个藤编的小筐,里面有几块积木玩具。 现在夜已深了,两人偏偏谁都没有睡意。夏清鱼没有赶依为梦,依为梦就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夏清鱼靠着抱枕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眼中有一丝疲惫。 相处了两天的时间,依为梦已经大体摸清了这位“夏清鱼”的性格习惯。比起她真正的老板,这位要有人情味儿得多。他热情开朗,话多爱热闹,几乎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累了就是累了,困了就是困了,开心了就笑,不开心上手揍秋荻,谁让他不开心的源头百分之八十都是那家伙。跟真正的夏清鱼比起来,这位就颇有些肆意妄为。 除此之外,他还会做很多在依为梦看来,夏清鱼不会去做的事。比如晚上跟在她后面保护她,比如把宋昕烊背回自己家,怕他着凉还给他盖好被子。 回想起刚才夏清鱼温柔的模样,依为梦问:“你很会照顾小孩?” 夏清鱼没直言是或否,而是低下头笑了。那笑里带有几分苦涩,他盯着自己手中的玻璃杯:“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积木之家吗?” “为什么?”虽然对方的话跟自己刚才提的问题听起来没什么关联性,依为梦还是不受控制地顺着对方的话问了下去。 夏清鱼抬眼,透过玻璃窗幽幽地望着远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温柔乡的孩子们希望有一个属于他们的房子,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玩具。” 鬼使神差的,依为梦忽然想问:“后面的医院里,有多少孩子?”问完她自己也很奇怪,好在脑子里像是有人在帮她点连线,她很快就想起了缘由。那家医院的大门右侧挂着白色的牌子,上面写着“温柔乡精神病院”。 这里虽然是一个叫温柔乡的小镇,但对宋昕炀这样在医院里的孩子来说,“温柔乡”三个字,代表的就是那家晦暗的医院。 “很多。”夏清鱼在玻璃茶几上垒积木,神色不太明朗,“大多是父母送过来的,你说他们是不是太狠心了?” 依为梦想起火车上宋昕炀母亲的眼泪:“他们也是人,能力有限,可能,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吧。” 夏清鱼并不赞同她的观点,冷笑一声:“你倒是能理解他们。”桌上的积木堆完了,夏清鱼变戏法一样又从沙发后面拖出一个纸箱,摆在两人之间,示意依为梦可以跟他一起玩。 依为梦拿了一个紫色的长方形木条,随手放在玻璃上,她对这种小孩子的游戏兴趣不大,干脆撑起下巴看夏清鱼的侧脸。 “你在这儿多久了?”依为梦另一只手里摆弄着一块黄色的三角形积木,没什么目的地翻过来倒过去。 “我吗?”夏清鱼紧闭的卧室房门,似乎可以从那边得到答案,看了许久,他才回答,“比你久。” 依为梦心说废话,我才来两天,你都在这儿开上店了,当然比我久。 第24页 夏清鱼在堆积木上很有天赋,不止是造型结构很完美,颜色搭配也很加分,依为梦差点就鼓起掌来,如果不是她手里有一块碍事的积木的话。 那块小积木随着她抬手的动作飞过了夏清鱼,落在了他身侧。依为梦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飞扑过去捡积木。要不说不带脑子就是不行,未经协调的四肢很是不好用,她手没够到积木不说,整个人都倒在了夏清鱼身上。 饶是依为梦反应再快,起身再迅速,她还是能在脑海中回忆起夏清鱼身体的温度,和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她老老实实站远了一些,手背在身后,清了清嗓子,鞠躬弯腰郑重道歉:“不好意思啊,压到你了。” 夏清鱼挠挠头,也有些不好意思:“没关系,你又不重。” 看着夏清鱼微红的脸颊,依为梦忽然明白了宋昕炀的那句“其他人都喜欢他”是什么意思。她刚才摔倒的时候力道挺大的,可她浑身上下一点磕碰伤都没有,再看夏清鱼偷偷藏起来的手,撞红的膝盖,他刚才应该是用自己的身体护着依为梦,不让她接触任何可能让她受伤的东西。 一声绵软的童音传来,打破了小客厅里正慢慢爬升的室温。 宋昕炀揉着眼睛,喃喃道:“你不是说不喜欢他吗?”依为梦赶紧瞪了他一眼让他闭嘴,尽管这样,依为梦还是看出了他接下来想要说还没说出口的话:你们进展好快啊,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他们两个在外面闲聊的时候夏清鱼离得远,并没有听清,这会儿听说依为梦不喜欢自己,刚才还娇羞的笑容瞬间就不见了:“你不喜欢我?” 依为梦狡辩:“我没有,小孩子的话你别当真。” 夏清鱼见她窘迫,忍俊不禁:“那你喜欢我?” “我不是!”这人怎么回事啊?这是是非题吗? 夏清鱼没再跟她争执到底喜不喜欢,他绕过依为梦,把宋昕炀哄回卧室接着睡觉。 这小子应该是被他们俩的动静吵醒的,一开门就看到那样一幕,需要深及灵魂的开导。 夏清鱼再回来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跟小孩子打交道可真累啊,他第一次发现,累心也会满头大汗,顺手抓了个纸板当扇子。 依为梦看了一眼卧室门,轻声问:“他就在这儿没事吗?要不等天亮了把他送回医院去?”她刚才就想问了,也是怕被宋昕炀听到会造成不良印象。这会儿这孩子应该已经被搞定了吧? “你走的时候把他带走吧。” 夏清鱼的话让依为梦震惊。他看似在跟依为梦商量,实际上连如何逃走都商量好了。要带着宋昕炀,依为梦就不能跟沈潜一起了,越快离开越好。 时间被按下了加速键。 夏清鱼给宋昕炀买了一张半价车票,用的是不知道谁的名字。第二天宋昕炀躲在行李箱中,一路到了车站。在过站的时候他从箱子里出来,跟着依为梦一起上了火车。 依为梦看着车窗外,夏清鱼冲着她挥手告别。 “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隔着厚厚的车窗玻璃,依为梦问道。 站台上人不少,嘈杂的人声让夏清鱼没能听清依为梦的话,他问:“什么?” 依为梦指了指自己,又指指夏清鱼,表示“我们”,又伸出一根手指,表示“一起”,最后左手掌平伸右手食指和中指在掌面上交替前行,表示“走”。她担心夏清鱼看不懂,还努力地用口型重复着这几个词。 这次夏清鱼看懂了也听懂了,但他摇了摇头,微笑着回应:“我属于这里。” 等一下,她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宋昕炀是不是说,其他梦灵都很喜欢夏清鱼来着?夏清鱼……跟梦灵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总感觉自己写着写着就会忘记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比如米余那个追求者 就是那个小警察 叫什么来着? 今天周五啦 惯例周末休息 提前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14章 误会 依为梦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趁着对梦境还有点记忆,掰手指头算自己这是第几次醒来。 还是那趟火车,还是那节车厢,还是那个座位,依为梦捏着背包上的毛绒挂件,郁闷地想:这个梦真是没完没了。 对面的座位上,齐佳柔睡得正香,她仰着头,嘴巴微微张开,总让人觉得下一秒就要有口水流出来。坐在她旁边的沈潜无所事事地看着窗外,他们刚路过了一片农地,地里的庄稼长势正好,田埂边有几只羊在散步。 车厢内的小电视放的还是温柔乡的广告,依为梦已经在梦里去过一次了,这次她没在广告上多分散注意力,而是怀着开盲盒一般的心情,掏出了自己的车票。 令人绝望的事情发生了,依为梦的车票显示,她还是要在温柔乡下车。 她用不会打扰到齐佳柔睡眠的声音问沈潜,得到的回复跟之前差不多。他们要去温柔乡拜访一个跟梦灵有关的人,打听一些事情。 “我能不去吗?”依为梦小声询问,双手还在小桌下面暗搓搓地搓着。 沈潜面露难色:“可我们本来就是要带你去见那个人,才出行的啊?” 好吧,依为梦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无非是再走一遍流程,起码这次应该不会遇到性格反差巨大的夏清鱼,和看起来就闹鬼的医院了。 第25页 哎?要是按照沈潜的话说,他们是应该带着依为梦一起去见那个人的,可在刚才的梦中,依为梦一直跟那两个人是分开行动的,甚至在最后她说要先离开,沈潜也没提出反对意见。这跟他们要去温柔乡的初始目的相悖。 虽说沈潜的话让依为梦察觉到现实和梦境的不同,但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人在做梦的时候逻辑本来就会比较混乱,要真是两者完全一样的话,她会更难区分现实和梦境的。 依为梦看了眼手机,距离下车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这段路比较偏僻,手机一直没有信号,清醒了之后她百无聊赖,开始观察周围的人。 与他们错开一个位置的对面,坐着宋昕烊一家三口。 男孩手中拿着一个玩具汽车,在小桌子上来回滑动。他的妈妈扒开了个杯子蛋糕,尽可能地想让孩子吃一口,但宋昕烊玩得正高兴,每每蛋糕递到嘴边就一转头,几分钟过去了,愣是一口都没吃。 依为梦并不确定这个在她梦里叫宋昕烊的男孩,在这里是不是也叫这个名字。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只是一个她在心里的代称,等下了车,再不会跟他有关联。 孩子的爸爸在对面看着母子二人笑得既慈爱又满足,从妻子手中拿过蛋糕,三两口就吃进肚子,还安慰妻子:“他不饿就不要非让他吃嘛。” 妻子娇嗔埋怨:“就你总是惯着他。” 丈夫没反驳,只“嘿嘿”干笑了两声。 不知是什么动静吵醒了齐佳柔,依为梦偷瞄了她的衣领和前襟,没想到她以那种高难度的姿势睡了这么半天,真的一滴口水都没有流。 “饿了吧?要去吃饭吗?”见齐佳柔醒了,沈潜提议道。 依为梦当然是举双手赞成,她早就饿了,醒来时发现自己睡过了午饭时间,齐佳柔睡着,她不好意思吵醒她,更不好意思自己去。刚才见宋昕烊死活都不肯吃那小蛋糕,依为梦恨不得自己抢过来吃了。 沈潜走在最前面,依为梦走在最后,穿过好几节车厢,他们坐在了整列火车最末端的餐车里。很快就有餐车里的服务人员递上菜单,沈潜直接交给两位女士,他表示吃什么都好。 依为梦看着花花绿绿的菜单,那大鱼大肉的光看名字就让人口水直流。突然她想起某一个梦境,最后老老实实点了一碗热汤面。 不得不说,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这热汤面端上来的速度是一等一的快。齐佳柔菜单还没看一半,依为梦的面已经被端上了桌。 因为只点了一碗面,齐佳柔还说她没见过世面:“反正是公费出差,你不用这么给院里省钱吧?” 依为梦端着自己的面碗,欲言又止,最后只有气无力地说:“我爱吃面。” “就算爱吃也没必要只吃面嘛。”齐佳柔小声嘟囔,得到了沈潜的点头认可,于是她除了自己点的饭菜,又叫了几样小菜让依为梦配着面吃。 饭菜陆陆续续上桌,品种多样刷新了依为梦对火车餐的认知。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列车上不是只有装好的盒饭,还可以像餐馆一样,根据客人的需求,随点随做。连牛排、烤鸡这种需要冷冻保鲜的食材都准备了,她莫不是坐了高级列车而不自知? 依为梦夹了一小块烤鸡肉,味道虽然比不上外面的知名饭店,但比起小餐厅来还是不相上下的,起码比她自己做的好吃。 依为梦又多吃了两口,齐佳柔盘子里的牛排也快空了,可她给依为梦点的小菜还没上桌。 这可是自己为数不多的向依为梦示好的行为,厨师这么不给面子吗?几个小菜要准备多久?齐佳柔脸色不好,喊来服务员问小菜怎么还没来,服务员很为难地表示,他也不知情。 服务员还在安抚心情不佳的齐佳柔,坐在旁边的依为梦想了想,干脆站起身往厨房那边去了。她面都吃完半天了,已经快要消化光了,她打算跟厨师讲要是小菜还没有准备就不要了。 厨房重地按说是闲人免进的,就连服务员们都只是在出餐口接餐,在里面忙碌的只有厨师自己。 靠近厨房门的时候,依为梦闻到了一股跟饭菜关系不大的味道。她又仔细分辨了一下,要是没猜错的话,是血腥味儿。 要是在菜市场出现血腥味儿,她会觉得还挺正常的。毕竟市场上会有新鲜生肉,偶尔还会有现宰的活禽活鱼什么的,可这是在疾驰的火车上,食材不说都是半成品,也不可能现砍只□□?难道厨师不小心切了手?切个手会有这么大血腥味儿? 依为梦脑子里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该不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就像是在印证依为梦的念头,她发现厨房那扇本该紧闭的大门,留了一道缝隙。 这小小的缝隙中飘出不祥的味道,仿佛在发出邀请,依为梦把手搭上门边,将门缝稍微扩大了一点,侧身挤了进去。 那扇门的位置冲着侧边,有一个小小的走廊,而在进入走廊之前还有一个悬在上方的布帘。依为梦动作很轻,一时间竟没有人发现她溜进了后厨。 不出所料,厨师已经遇害了。 依为梦的手在她尖叫出声之前捂住了自己的嘴,把尖利的喊声堵在了指缝中,发出低低的惊呼。她一时说不清楚为什么不想喊来其他人,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尸体,却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淡定。她避开四散喷溅的血滴,站在原地定了定神,开始观察起这个厨师的死状。 第26页 他跌坐在地上,背靠着料理台,最后定格在脸上的表情是惊恐。致命伤口在脖颈,一刀毙命,干净利落。红色的血液染红了他白色的厨师服,还有不少喷溅血液留在了料理台附近。 依为梦尽量踩着没有血迹的地方向里面挪动,她看到水池中扔着一把刀,长约三寸,刀身最宽的地方大约两厘米,刀刃锋利,残留着大量血迹。 甭说了,这肯定就是凶器。 依为梦转身想离开这里去找乘警,火车上出了杀人案,不光是她没有能力解决,普通的乘务员也不行。可她的手还没触到门边,突然被人拦腰控制住了。 那人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环着她的腰,从背后将她向后拖。 若是别的女生可能会胡乱挣扎,但依为梦还算冷静,她估量了一下那人的体格和身形,看着胳膊不是很粗壮,自己的发尾似乎能扫到那人的脸,这样判断下来他的身高也没比自己高多少,他双手都已经展现在自己眼前,手中没有利器。 依为梦在短短几秒钟内得出结论:打得赢。于是她抬起左腿向后踹去,把人踹倒的瞬间,她好像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说:“别出声,这里很安全。” 四肢得到解放的依为梦猛然回头,这回确认了自己是真的认识这个声音的主人。她连连道歉,还主动扶起了摔倒的男子。待她看清男子的样貌,不由得小声惊呼:“秋荻?” 秋荻狐疑地盯了她一会儿:“你认得我?” 依为梦这会儿才想起,自己是在梦里见过他,这算不算认得?觉得此事难以解释,依为梦笑了笑试图遮掩过去,秋荻也并未纠结她是如何认识自己的,他转换话题的速度一向很快。 “你这一身功夫哪儿学的?”依为梦正要跟他说她那不是功夫,就是力气大出脚速度快而已,对方已经拿起手机跟对面的人聊上了天,“老大,我要是受伤了,医药费能报销吗?” “什么?被自己人打了不给报?不是,不是老大,老大!”秋荻郁闷地把手机揣回口袋,揉着依然剧痛的小腿,低声咒骂,“靠,又挂电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空调的高温 脑子已经不转了 这种情况下还要工作的我……三伏天工作量猛增是触了什么霉头? 这个办公室真的是 冬天冷夏天热 没有什么好时候啊 第15章 绝境 秋荻那张娃娃脸让人本能地生不起警戒心,但依为梦时刻提醒自己,在自己闯进来之前,这人可是跟尸体共处一室的,刚才他还妄图绑架自己。所以这会儿依为梦占据了最靠近门边的有利位置,不露声色地维持着一个随时可以奋起反击的准备动作。 反观秋荻这边,根本没拿依为梦当回事,还在跟手机对面的“老大”置气。 依为梦的目光在秋荻和厨师之间来回逡巡,实在按捺不住了,问:“这是什么情况?” “别看了,人是我杀的。”血腥的词句在他口中说出来稀松平常,让人一时间联想起无数古代的刺客。 当然,这话一说完,依为梦的警惕性有了个瞬间的增强,强压着自己的腿才没一脚过去把人撂倒,但腿已经横扫过秋荻附近的区域,几个散落在地上的勺子发出轻响。 秋荻第一时间抱头蹲下,等所有声音平息,依为梦收了腿才重新露出脸来。他的小圆脸此刻很气愤:“听我说完行不行?他被异常生物感染了,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 “啊?”依为梦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什么警惕什么防备都消失了,她调动了所有的脑细胞去消化这个“异常生物感染”是什么情况,下意识地伸出手就想去摸一摸那位已经没有呼吸的厨师。不是人类的话,皮肤还和人类一样吗?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到死者的脸颊时,秋荻突然大喊了一声:“别碰!”他真是太累了,不仅身体累心也累,一个没留神,这突然冒出来的女生差点闯了大祸,他这回得死死盯住了她。 依为梦被吓得赶紧缩回手:“怎么了?” 秋荻:“他的血液也有感染性。” 依为梦茫然地瞅着自己的手指,又看看厨师的脸颊,她刚才差一点就碰到了那尸体脸上残留的血迹,差点就变成非人类了?心里仍在后怕,但这不妨碍她想知道更多的信息。她这次万分小心地避开所有残留血迹的地方,双臂紧紧环着自己问秋荻:“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秋荻没说话,而是拉开被遮挡的后车窗帘,几张巨大的、丑陋的、红色的脸闯入依为梦的视野。 所有的脸都有正常人脸的四五倍大,颜色是老土的砖红,偶尔会闪过一些人类血液的殷红色。 那几张脸挤在一起,像一个整体。它们有良好的流动性,这个膨出一点,旁边的就收缩一点。脸们并不像人类有骨架,所以它们搞出什么造型都有可能。比如现在就是一张大脸在中间,旁边紧紧贴着其它的几张脸。也就是借着这个机会,依为梦数清了它们一共是五张脸。 只有脸,没有身体。不知是靠什么动力支撑的,它们凭空漂浮着,紧跟在火车后面。火车的行驶速度不慢,它们能一直跟着可见能力不一般。 它们的眼睛狭长,眼白过多,中间的黑色瞳仁就小小一点,不仔细看看不清楚,就像是在翻白眼。它们的嘴特别大,一张一合,真的是血盆大口,估计直接吞下一个成年不成问题。 第27页 因为它们一直在滚动,五官根本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呆着,有时候会出现一张脸上看起来有四个眼睛,有时候另外一张脸上只剩下张嘴的情况。 不知是不是火车的封闭很好,这大怪物虽然庞大,视觉刺激十足,却没发出什么威吓的声音。乱转的五官让人从心底感到不适,一打眼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依为梦被这几张丑脸恶心到了。她活了二十几年还没见过这么难看的东西。拳头已经忍不住就要砸碎了玻璃冲过去了。秋荻发现她颤抖的拳头,及时拉住了她。 依为梦后知后觉松了拳头:“那是什么?” 秋荻叹口气:“不知道。”说完他把车窗帘拉上,带着依为梦躲到了一个隔间里,继续给她解释,“没人知道它是什么,只知道它会散播毒液,感染人类。” 小隔间不足两平米,装他们两个人有点拥挤。门是推拉式的,门锁已经坏了,为了能宽敞一点,秋荻干脆也没关门。 门锁是刚才秋荻动手的时候弄坏的。厨师本来就体型高壮,秋荻在身高体重上都不占优势,一边还要防这他的血液喷溅到自己,在找到合适的防护装备之前,他还不能贸然动手。他一边躲避失了智的厨师攻击,一边在厨房里找保鲜膜或者塑料袋。 等他终于用袋子把自己全副武装之后,抢了把餐刀反击,外面那几个怪物开始不停地撞击火车尾部。每次他要伤到厨师时,他们就会制造晃动,让秋荻失去准头。几个打斗之间,门锁就被两人弄坏了。 不知道秋荻的心里活动,依为梦打量起这个小隔间。 这应该是厨师的休息间,有个不大的凳子,按厨师的体格来算,应该是能坐下他自己。对侧的迷你小桌上放着一个大号的塑料水杯,隔间的墙板上还挂着另一件厨师的服装。 想起外面那个可怜的厨师,依为梦问秋荻:“被感染了会怎么样?”问出这话的时候,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个答案。 秋荻转头看了一眼已经被遮挡严实的后窗:“变成跟它们一样。” 依为梦略一思索,面色沉重:“所以有五张脸是四个人被感染了?” “嗯。” “我,还有个疑问。”依为梦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惊异中带着点恐惧i,她颤巍巍举起了手,声音有一点点颤抖,“你说被感染者死了,是真的死了吗?” 秋荻没听明白她的意思,直言问:“你什么意思?” 依为梦指了指秋荻身后。他们俩是对向而立的,依为梦在里面,正对着门外,秋荻则是背对着门外。顺着依为梦手指的方向,秋荻眼睛向侧边瞟,好像看到了一个红色的影子。他缓缓转头,下一秒拉起依为梦就从那怪物腋下钻了出去。 等缓过神来,依为梦发现自己已经被推出了厨房。里面的打斗声很吵,不过餐车里除了她和秋荻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声音再大都不会有人来过问。 依为梦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危急恐怖的情况,一时间不知是该逃跑还是留下来帮忙,她呆愣在那里,做不出正确判断。 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可以听到是人的身体撞上隔板发出的低沉撞击,还有利刃砍到料理台上之后,已经变成怪物的厨师发出的闷哼。 虽未亲眼得见,脑中的画面却异常清晰。 就在依为梦发愣的时候,车厢忽然传来巨大的晃动,天忽然就黑了,就好像乌云突然盖住了头顶的那片天空。可这天怎么还有点发红呢?怎么好像还有牙齿呢? 依为梦突然感觉手腕被人握住,随后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移动。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有规律摆动的双腿,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跑了。至于是往哪里跑,她并不知道。 她回头看了看刚才自己站的地方,好家伙,那地方已经没了,别说是她刚才站的地方,整个餐车都没了。 只听说这怪物会感染人类,可没听说它还爱吃火车啊!秋荻怎么样了?逃出来了吗?还是跟餐车一起被吃了? 铁皮吃起来什么味道?消化系统受得了吗?它不就一个脑袋哪儿来的消化系统? “别胡思乱想。”低沉的声线很有安抚性,就在依为梦的耳边响起。 “谢谢,”依为梦的心里慢慢安定了下来,两条腿依然倒腾得飞快。她用自己还自由的那只手捂住胸口,跟来人道谢,然后她一扭头看清了那人的脸,发出一声惊呼,“老板?” 夏清鱼“嗯”了一声表示肯定,就再没说别的。 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依为梦心里却莫名地觉得安稳。还是这个样子的老板好,面无表情不多话,有神秘感,人看着也成熟稳重,安全感爆棚。 跑着跑着,夏清鱼突然不动了,依为梦紧急刹住脚步,差点撞上夏清鱼。 她的视线堪堪能越过夏清鱼的肩膀,不过在看清眼前形势之前,她先是感到了一股强烈的风朝她猛吹过来。若不是她还扶着夏清鱼,估计就被风吹倒了。 车厢里哪儿来这么大风呢?空调车的车窗都是封闭的,要是有风也应该是从后面传过来,谁让后面被那个吃火车的妖怪啃没了。 带着巨大的疑问,依为梦从夏清鱼身后往旁边撤了一步。 嚯,这视线,可真是豁然开朗。 这形势,可比梦里那个前有小男孩后有夏清鱼严峻多了。 第28页 前面是要命的悬崖峭壁,后面是吃人的未知生物,随便哪一个都是不得好死啊! “老板,前面的车厢哪儿去了我就不问了,”依为梦使劲咽了咽口水,顶着呼呼的风声大声问,“从悬崖掉下去会死吗?” 夏清鱼淡定如常,并且没搭理她。 依为梦几乎把自己当作考拉一样,双手勾着夏清鱼的脖子,生怕一不留神就掉下去了。这倒霉关口,死也就死了,但是她想跟好看的夏老板死在一起。 抛弃生死的依为梦又想起一个问题:“老板,你说秋荻还活着吗?” 夏清鱼依旧没搭理依为梦的问题,目光直直地盯着马上就到眼前的悬崖。 后颈传来一阵钝痛,依为梦失去了意识。她只记得自己摔在了一个还算柔软的怀里,就彻底跟这无解的绝境说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依为梦怒瞪作者:你让我生了吗? 夏清鱼:我快被你勒死了。 作者:我安排你跟你老板一起了,别搞我! 第16章 照片 这次依为梦是在柔软的床上醒过来的。 微微晃动的床和车轮压着铁轨接缝处发出的声响都在提醒着她,她还在火车上。 “我都不知道这车还有卧铺。”她喃喃自语着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胳膊打在上铺的床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声音不小,撞得手有些疼,却也让依为梦的意识很快清醒。她记得自己已经面临必死无疑的绝境了,怎么晕过去之后,所有威胁到性命的场景都不见了,仿佛她只是睡了一觉? 后颈还残留着被重击的痛感,她隐约怀疑是夏清鱼把她敲晕之后做了什么,可做了什么呢?与怪物大战三百回合,胜利了之后带着她转移到另一辆火车上? 那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壮举吗?或者说,那是人能办到的事吗? 脑子清醒过来之后反倒一头雾水,依为梦想找个人问问,随便谁都行,正巧对面的床上坐着夏清鱼。 他端坐在床边,把一堆卡片似的东西摆在两张床之间的小桌上,拿起一张仔细辨认,一会儿又放下,再重新拿起另一张。 看那认真的样子,依为梦不太确定自己现在说话还能不能传入对方的耳朵,但好歹得试试。 “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她试探地轻声问。 夏清鱼还在跟他的卡片们做斗争,但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跳崖。” “跳崖?”这两个字让依为梦感到一种若有似无的痛苦,她将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一圈,还背转身撩起衣服看看胸腹,确认没有骨折和外伤,脸上的疑惑扩散得更大了。跳崖还能完好无损,夏清鱼在跟她开玩笑吗?可惜夏清鱼根本就不看她,而是说了句很难理解的话。 “离开梦境主体,梦主给你找了个复活重生点。”他的声音低沉而清冷,像是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依为梦不想再问了,那让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像个傻子。她把记得的所有发生过的事都在脑海中重过了一遍,摸出了一点头绪。 夏清鱼的意思好像是,她刚刚还是在梦中。这个梦的存续必须要有一个依托的主体,就是固定的地点,或者说是场景。而她作为存在在梦中的人,不能离开这个依托,一旦离开了,就会重生。重生的地点还是在同样的地方,也就是列车上。 她是真没想到,自己反反复复睡着醒来那么多次,竟然还是在梦中。也是了,那么奇葩的鬼脸,现实中哪可能有嘛。 觉得自己差不多想通了,依为梦向夏清鱼求教:“主体,你是说列车?” 夏清鱼给了依为梦一个肯定的颔首,更为难得的是,他的眼神是一丝惊讶混杂着赞许。有神情对于万年冰山脸的夏清鱼来说,可是新鲜事。依为梦将此默认为是对方发出的友好信号,于是她凑到小桌子的另一边,这样就跟夏清鱼面对面了。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夏清鱼平时就好看的不可方物,这下再认真起来,依为梦有点看呆了。一直觉得他老是面无表情,这会儿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照片,夏清鱼的嘴角竟然出现了一丝笑意。依为梦沉浸在这浅笑中,直看得自己撑着下巴的手都酸了,对面的人都没有出言阻止她不礼貌的目光。 白占了这么久便宜,依为梦有点不好意思,她强迫自己干点别的。她随便拿起桌面上一张卡片,是一张拍立得的照片。再看看其他的卡片,全部是照片。 摄影师看照片似乎挺合理的,可这些照片拍得,怎么说呢,夏清鱼的风格太不明显了,不像是他的作品。照片质量参差不齐,甚至还有的画面都糊了。依为梦一度怀疑这是夏清鱼捡来的东西。这些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夏清鱼看得这么认真,肯定有什么重要原因是她不知道的,本着不懂就要问的原则依为梦开口了:“你在做什么?” 夏清鱼从一大堆照片中抬起头,盯着依为梦,他没说话,但他的表情像是在看智障。他当然是在看照片,这不是很明显吗? 依为梦重整旗鼓,调整措辞:“你看照片,做什么?” 夏清鱼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他发现要是不给依为梦一个准确的解释,她可能要在旁边一直问个没完。 “找到最不合理的地方,去唤醒那个做梦的人。” “你是说,我还是在做梦?也对,我跟我老板的合约还没生效呢,你怎么会跟我出现在同一个火车上。”想到这里,依为梦舒了口气,轻松了不少。又是一个假老板,虽说这个老板比温柔乡那个要像得多了,可只要不是真的,她就没在怕的! 第29页 “你想有就会有。”夏清鱼一反常态地回应了依为梦的自言自语,要知道在平时就算是你主动跟他说话,问出去的每句话都不一定能得到回答。可他这句话,让依为梦摸不清意图。 什么叫“我想就会有?”我还想抓个彩票中个大奖,然后天天躺在床上吃喝不愁度过漫长而无趣的一生呢,能实现么?依为梦心里是这么反驳的,但她知道要是自己这么跟夏清鱼抬杠,对方八成会将她说的话当作空气。斟酌几秒钟之后,她摆出一副懵懂的表情问:“什么?” “没什么。” 得,夏清鱼更难搞了,他还学会装傻了。现实里的夏清鱼不会也拥有这种技能吧……就算会,也千万不要用在我身上啊!依为梦双手合十,在桌下悄悄拜了拜不知哪路神佛,求他们保佑自己不要遇到一个这么难搞的老板。 不管怎么说,当下最重要的事还是离开梦境,因此依为梦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开始陪着夏清鱼一起看照片。 看了得有十几分钟,依为梦完全不得要领。在她看来这些拍的都是普通列车的车内环境,偶尔有几个乘客或者乘务员,看着都跟现实世界一模一样,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灰心丧气的依为梦拿照片扇风:“你要怎么唤醒我?” 夏清鱼夺过被□□的照片小心擦掉指纹的痕迹,看都没看依为梦:“不是你。” 依为梦手中陡然空了,她还没把手收回来,就被夏清鱼的话震惊了,双手悬在空中:“什么意思?你说唤醒做梦的人,又不打算叫醒我,难道是说做梦的人不是我?可我就在我的梦里啊?你这什么逻辑?” “清醒之人的逻辑。”夏清鱼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丝毫没有被困梦境的烦躁和不安。 突然听不懂人话的依为梦:“啊?” 夏清鱼异常给面子,附加了一句解释:“这是梦里。” 然而这多赠送的一句并没有给依为梦什么启示,她想求助场外观众,老板讲话太省略了,她要如何才能“体察圣意”? 像是为了映衬夏清鱼刚才的那句“你想有就会有”,救场的人立刻出现了。 秋荻拉开卧铺包厢的门,举起手中的拍立得“咔嚓”一声,将依为梦苦恼的表情和夏清鱼清俊的侧脸一道收入了照片中。倚着门框等照片出来的时候他贴心地为依为梦解答:“他是说你是清醒的,所以你的逻辑没有问题。但我们在别人的梦中,很多人的脑子都有问题。 ” 突然得知这不是自己的梦,依为梦有些懵:“别人是谁?”老板要么无视要么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依为梦已经放弃从老板那要到答案了,她这次直接问秋荻。 秋荻给了她一个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的答案:“宋昕烊。” “那个小孩?”依为梦回忆了一下,的确不管是哪一段梦中,都会出现这个十来岁的小孩,哪怕是在温柔乡那地界,他都从医院里跑出来求自己带他走。可她为什么会在宋昕烊的梦中?她以前认识他吗?什么仇什么怨,还不让她醒过来? 照片已经显影,秋荻把照片恭敬放在夏清鱼的小桌面上,顺便把依为梦拖出了卧铺包厢,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车厢的过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依为梦拍掉秋荻拉着自己的手:“别拉拉扯扯的,你干什么?” 秋荻义正言辞:“老大做事情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碎碎念。” 依为梦为自己辩解:“我才不是碎碎念,我是有正经事要问,很正经。” “那你问我就好了。” 依为梦眯起眼睛,盯着那张看起来少不经事的娃娃脸,不太信服:“你多大?” “二十二,”秋荻特意挺了挺胸,让自己显得更有男子汉气概一些,反问,“我的年龄跟你的问题有关?” “没有没有。”依为梦赶紧顺毛,见秋荻神色缓和,才开始问她想问的,“老板刚刚肯定了我说的‘主体’是列车,温柔乡是怎么回事?” 谁知秋荻好像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什么温柔乡?” 依为梦掏出车票拍在秋荻手中,目的地“温柔乡”三个大字明晃晃的亮在那。 摸不着头脑的秋荻:“你要在这个地方下车?” “准确地说,我已经去过这个地方了。” 秋荻挠挠后脑勺,不太确定地说:“那大概是,这个梦的主体不止列车一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我码字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我好担心我要不能按时更新了 第17章 唤醒 依为梦来回打量秋荻,觉得他不管是从相貌还是性格来看,都与自己在温柔乡见到的那个“秋荻”没什么差别。可他现在看起来并不知道温柔乡,这让依为梦有点奇怪:“你没去过?” 列车刚巧路过一个隧道,车厢里有几分钟的昏暗。昏暗过后,秋荻举起拍立得相机拍了一张外面的风景照,才回应依为梦刚刚的问话:“温柔乡?名字这么奇怪的地方,我为什么要去过?” “因为我在那见到你了啊!”依为梦算是看出来了,感情夏清鱼手里那些质量堪忧的照片都是秋荻的“杰作”。 秋荻等照片显影,敲了敲卧铺包厢的门,把照片送进去又出来,继续跟依为梦的对话:“那肯定不是真的我。” 依为梦把在温柔乡发生的事简单跟秋荻说了一下,秋荻总结道:“听你的描述,有点像是梦中梦。梦中梦是深层次的梦境,里面出现的人更多是主人臆造的形象,而不是真的拥有意识的本人。” 第30页 这番话说得依为梦云里雾里,她感觉自己像突然翻开了一本深奥的哲学书籍,里面的文字都是中文,可她读起来就是很费劲。 几分钟后,稍微消化了点的依为梦伸出食指,在秋荻的小圆脸上戳了个坑:“现在的你是拥有自主意识的?”依为梦头一次听说,在别人的梦里还能有自己的意识。她做梦很多,却从没想过这种事情。的确有过在梦里开上帝视角的情况,那些时候她梦里的人是在凭借本心行动说话的? 秋荻对她这种判断他人意识的行为一点都不理解,但这不妨碍他嫌弃依为梦的脑子不好使。他摆出了一个跟夏清鱼有两分相似的嫌弃脸,瞪着依为梦:“你不也是?”夏清鱼的嫌弃脸太难学了,他寡淡的没有表情,别人能看出表情全靠眼神,而眼神儿这个东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 依为梦把刚才戳秋荻的手指掉了个个儿,戳了戳自己的脸:“对哦。怎么回事?” 车厢过道里有折叠起来的凳子,秋荻放下一个凳子坐下,长长叹了口气。他是真的没想过,要在梦里给他的梦灵解释这么多基础知识,第三部 门的科普工作是怎么做的?这么不到位?他感到心好累,他想涨工资。 “你能不能等出去之后,问沈潜?”秋荻实在是累了,他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背锅对象。 从陌生人的嘴里听到了熟悉的名字,依为梦的脑子里有条线“叮”地接上了:“你认识沈潜?你是梦灵研究院的人?” “嗯,对,”秋荻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坦诚相见,“我还是你的观察员。” “……”依为梦看过去的目光倏然变了,从好奇变得警惕。她的这种变化还体现在肢体上,这会儿已经双手环胸,摆出了一个抗拒并且防御的姿势了。 这个比她还要小一岁的男孩,就是吐槽她做梦太多的观察员?他都知道了些什么?依为梦开始回忆自己这几天的梦,遗憾的是,她能记住的梦境,只有十之一二。 依为梦态度的忽然转变秋荻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研究院要有那么严格的保密条例。没有人愿意自己的秘密被窥探,尤其是依为梦这种特别爱做梦的人。短短几天,他已经看了依为梦在各种场合出现的梦,对她的了解可能还要超过她很多的朋友。人在做梦的时候思维信马由缰,并不像平日生活中那样会隐瞒、会说谎。 在梦境中会暴露太多身份信息,甚至是连自己都遗忘的内心隐秘都可能被他人知晓,不能怪梦灵会敌视他。 “我签了保密协议的。”秋荻举起右手做了一个起誓的姿势,希望能替自己挽回形象,重新拉近两人的距离。 “算了,我跟研究院也签了合约,我信你。”车外的树木向后飞速闪过,依为梦看着蓝蓝的天想,就当我是靠卖自己的信息换了个大房子吧。反正她这个人前半生都平平无奇的,没什么了不得的惊天秘密。 自己想通了之后,放宽心的依为梦又能集中精力于眼下了。她在秋荻对面找了个凳子放下:“你和夏清鱼为什会在宋昕烊的梦里?我为什么会在宋昕烊的梦里?” 秋荻郁闷地摆弄手里的拍立得相机说:“我已经是第二次被宋昕烊发大招拖进来了。” 依为梦同情地点点头。被困在梦里的感觉真的很不好,不管是别人的梦还是自己的梦。 “夏清鱼说的那个什么,找到不合理的地方,就能出去了,靠谱吗?” 秋荻眼睛放光,闪烁着崇拜的神情:“靠谱。他从来不做没谱的事。” “这样啊……”依为梦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环视车厢一周,又把路过的每一棵树每一朵云全都在脑海中描摹一遍,试着找出不合理的地方。可很遗憾,夏清鱼努力了半天都没做到的事,她也没能发现一点端倪。 烦闷归烦闷,秋荻并不如依为梦那般焦急,还开解她:“再说了,就算不行,等宋昕炀自己醒过来,我们也就出去了。” “他要睡多久啊?”秋荻变换的神色让依为梦隐隐觉得,不会听到一个让她满意的回答。 “这可没人知道。”秋荻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饼干,给依为梦一个,塞自己嘴里一个嚼着,“上次我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了。” “两天?”依为梦想不起自己在被拖入宋昕炀的梦境中之前,是在做什么。但不管是在哪里,在做什么,昏睡两天,听着都充满了不确定性。要是在有人的地方还好,会有人把她送到医院去。要是昏迷在什么没人的地方,风吹日晒雨淋的,生病事小,万一被不法分子捡了去……后果不堪设想。她感到后背阵阵生寒,不自觉抱住了自己。 那边秋荻没有留意倒依为梦在担忧,还在此基础上增加打击筹码:“嗯,我在梦里陪他过完了整个小学生涯。” 梦境中的时间流逝与现实世界有很大差别。梦中的时间几乎都不是延续的,它记录的是一些片段,没有连贯性,还可能出现闪回的情况,所以在一段梦中走完一生也不是不可能。 依为梦呆愣愣地算计着,要是宋昕炀想让他们留在这里配他过完一生,她该怎么办,包厢门咔哒一声响,夏清鱼出现在门口。 秋荻:“老大!” 依为梦:“老板!” “你为什么叫他老大?” “你为什么叫他老板?” 二人转向夏清鱼,异口同声:“找到线索了吗?” 第31页 他举着一张糊到看不清是啥的照片,依为梦和秋荻同时探过头去,依为梦辨认了几分钟,实在是认不出来:“这拍的是啥?马赛克?” 摄影技术被屡次质疑的秋荻:“我当时正忙着跟大怪物打架,能拍出这种照片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吗?” “你还真是辛苦了。”依为梦又把照片转了90度,“这到底是个啥?” 夏清鱼把照片的位置调正,放在依为梦手中:“十四岁的宋昕炀。” 依为梦瞧了一眼夏清鱼:“亏你还能认出来。”她手中的照片几乎是一片黑,中间有个白色的竖影。硬要联想的话,当作是一个穿白衣服的人不是不行,只是你想看出是谁,是男是女,多大岁数,全靠想象。 夏清鱼选出这张照片的意思不难懂。一个人如果在梦里见到未来的自己,心里会产生动摇,不确定哪一个自己是真实的。可这人畜不分的照片,真的能起到作用吗? 依为梦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夏清鱼没反驳,秋荻也很安静。可见大家都有这个担心。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依为梦的目光在夏清鱼身上转了一圈,想起刚才跟秋荻讨论温柔乡的事,“宋昕烊说因为你对我不够好,所以我不喜欢你。”在夏清鱼问出什么时候之前,依为梦先说了,“你知道温柔乡吗?没关系,不重要。” 夏清鱼微微垂目,短暂地扫了一眼依为梦:“所以呢?” “如果你对我特别好,或者我喜欢你,算不算对他来说不合理的地方?” 在一旁围观的秋荻非常紧张,依为梦的这个提议,可真是……他老大什么时候近过女色?别说女色了,连男性都没在他周围出现过!他始终认为老大三米之内生物隔离,每每稍微靠近一点,他都觉得窒息。这女生看着平平无奇,倒是真天不怕地不怕的哈? 依为梦并不能感知到秋荻的心理活动,她的注意力都在夏清鱼身上。她心里已经默认了夏清鱼会选择后一个,因为要让他对别人好,小*花妈妈课堂可能要开课开到后半夜。 “都试试吧。” “!”老大竟然没拒绝! “?”依为梦也没想到夏清鱼会这么轻易接受了这个提案,反复看着夏清鱼,却见他坚定得很,一点没有反悔的意思。她心道,老板这是要挑战自我? 作者有话要说: 依为梦这个想法也是真敢想。 第18章 虚情假意 夏清鱼虽然同意了依为梦的提议,决定了要去做,但该如何体现“对她好”,以及“被喜欢”,他一点经验都没有。 三个人在狭窄的车厢过道里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还是秋荻先开了口:“要不,你们先练习一下?” 依为梦搓了搓手,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试探地望着夏清鱼:“老板?” “嗯,”夏清鱼清了清嗓子,挪到依为梦身边,跟她并排而立,把右手搭在了依为梦的肩上。他控制着自己的动作,几乎只有一寸见方的皮肤搭上了依为梦,剩下的部分全都留出了或大或小的空隙,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更是宽到可以再挤进去一个瘦弱的成年人。 “老大,跟兄弟一起走都没离这么远的。”夏清鱼的表现在秋荻的意料之中,但他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嘴。 依为梦无奈地抬眼望夏清鱼,见他清俊的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心里有些好笑。她其实也有点紧张,可两个人都这样,他们的计划就没法执行了。于是她定了定神,不去看夏清鱼那张蛊惑人心的脸,鼓起勇气,手蹭了蹭衣服下摆,把手上的汗擦干,才轻轻抓起夏清鱼的手,把它从自己肩头挪到了腰际。 指尖扣住依为梦右侧小腹,她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夏清鱼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想把手抽回来,然而依为梦眼疾手快,死死把夏清鱼的手按在了原位。 夏清鱼用了点力气又试了一次,分毫没有挪动。他意识到一个有点严峻的问题,他的体力可能跟依为梦不相上下? 在他溜号的几秒钟里,依为梦把他超自己的方向拉近了一些,现在两人看起来起码像是一对相识多年的——兄妹。 这情形,这场面,秋荻已经不想再看这没啥感情的感情戏了,没准他不在这儿那两人还能自在点。他离开了卧铺车厢,像后面的普通车厢走去,打算前去宋昕烊那边打探一番,留下依为梦和夏清鱼两人大眼瞪小眼。 车厢里空气流通不畅,完全靠空调系统来调节温度和换气。其实空调温度开得偏低,加上这里人不多,体感温度应该是偏冷的。但依为梦这会儿却热得不行,她从来没觉得另一个人的体温会如此之高过,哪怕是米余发烧的时候,也没有夏清鱼在身边这么让人热得焦躁。 “老板,要不算了吧?”依为梦建议道。 “嗯,”夏清鱼抱着她的手并没有放开,他脸上的神色表明他有些动摇,但还是说,“给我点时间。” 于是依为梦就只好呆在原地,四肢都站到僵硬了也不敢乱动,生怕一不下心刺激到夏清鱼,让他更加难以适应。 她想起跟着夏清鱼拍婚纱照那天,没觉得他对亲密动作这么不习惯。不过回忆起来确实,那天拍照的时候夏清鱼几乎一言不发,所有的动作几乎都由来拍摄的模特随意摆出来,他去挑选角度来拍。只要是动作不合他心意,他就低垂着双手等着,不会开口提要求,更不会上手亲自把不标准的动作摆正。 第32页 除了当天负责搬道具的依为梦,工作室还配了一个摄影助理,也是摄影师,负责协调模特和夏清鱼之间的沟通。依为梦不太记得那个摄影师了,但她肯定他一定跟夏清鱼合作很久了,能理解他的各种小动作和微表情。 早知道要去给夏清鱼当助理,她当时应该留下那个摄影师的联系方式,好好跟他请教请教。希望现在还来得及,她或许可以通过兰雪去联系那个人。 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依为梦觉得自己的状态好了很多。转头看看夏清鱼,他调整得也太快了,竟然还能自然地冲着自己笑,笑得依为梦以为自己在做梦。不对,她就是在梦中,只不过不是自己的梦。 依为梦的手不受控制般抚上了夏清鱼的侧脸,他的皮肤微凉,柔软的触感让依为梦舍不得放开手。 秋荻转了一圈回来,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你们感情升温还挺快的。”他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找到的冰棍调侃道。 听到声音的依为梦像触电般收了手,夏清鱼却仿佛入戏了一样,那含情脉脉带着笑意的眼神依为梦是不敢再看了,于是她瞪了一眼秋荻,问:“后面什么情况?” 秋荻自然知道她问的是宋昕烊:“一切正常,现在就过去?” “走吧。” 依为梦迈开大步要走,夏清鱼拉住了她的手腕。 不明所以的依为梦回转身,疑惑地看着夏清鱼,没等到解答,等到了夏清鱼温柔地将她额前一缕碎发掖在耳后。 她的手还在夏清鱼手中,避无可避。这样的夏清鱼让她想起了温柔乡的民宿老板,她怀疑是不是趁着自己胡思乱想的时候,身边的人换了?她求助地望向秋荻,秋荻理解不了她的意思,只是匆匆吃完了冰棍,念叨着“吃撑了”走在前面。 这次夏清鱼把依为梦抱得很紧,她几乎是被动地跟着夏清鱼迈开脚步。这可比之前逃命那会儿要煎熬多了,偏她还得配合着装出一副心满意足情意绵绵的样子。 单身二十几年,她哪儿会这些个?走着走着就同手同脚了。 三人穿过卧铺车厢,来到了硬座车次昂。 夏清鱼注意到依为梦的不自在,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忍一忍就过去了。” 低沉的男声在耳畔响起,依为梦红着脸:“不是,我没有……”她说话的时候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个不留神,夏清鱼又把她拉回了自己怀里。 “别动。” 依为梦哪还敢动,她长这么大也没几个人这样抱过她,她恨不得把整个熟透了脸都埋进夏清鱼的胸口,省得让秋荻看笑话。 几分钟过去了,他们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没有动。有脚步声传来,声音越来越近,依为梦低着头,视较低垂,可以看到来人的鞋子,是秋荻又走回来了。 依为梦从夏清鱼怀中挣脱了一些:“怎么了?” 还没等依为梦反应,夏清鱼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反手贴在了他们旁边的车窗玻璃上。下一秒,车窗外出现一张倒着的脸,是宋昕烊。 依为梦大惊失色:“他怎么在这?”这句话被淹没在玻璃碎裂声中,不止他们身旁的这扇窗,目力所及所有的玻璃都碎成了渣,铺满了车厢过道。 “他认出了照片里是未来的他自己,列车环境要崩坏了,你们小心!”秋荻简短解释了下,两步跨上前把宋昕烊从车厢外抓了进来。小小一个孩子,也不知他是怎么扒在高速行驶的列车外面不掉下来的。 风从外面灌进来,吹散了窗边的窗帘,依为梦一手抓着夏清鱼,一手抠住了桌子边沿,才勉强站住了。她的胳膊上腿上都被碎玻璃划出了几道细小的伤痕,夏清鱼刚刚在前面替她档去了一些,她原以为夏清鱼要比她更狼狈,可等夏清鱼转过身去,她却发现他身上一点伤都没有,似乎玻璃碎片并不与他存在于同一个空间。 依为梦奇道:“你没事?” 车厢里响着风声,依为梦的声音听着不那么真切,夏清鱼分辨了一会儿她在说什么,才说:“这种东西伤不到我。”说完他又掏出了刚才那张照片,秋荻拎着宋昕烊翻过一片狼藉,让他直盯着照片看。 列车耸动了几下,晃得依为梦差点摔跤。等列车重新稳定下来,她发现车在减速。 秋荻“啧”了一声,松开了宋昕烊,顶风在夏清鱼耳边喊:“怎么办,效果不够强啊?”他们费了很大劲找到的“不合理”的照片,只是让宋昕烊情绪波动,震碎了列车的玻璃。 夏清鱼脸色有点阴沉,他微微眯起眼,轻轻抬起垂落的右手,下一个瞬间,碎玻璃全都飞回原位,车厢里东倒西歪的行李全都恢复如初。 依为梦目不转睛,连眼都没舍得眨,还是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什么情况?” 解释这些是秋荻的工作:“风太大,说话费劲。”秋荻边解释边往宋昕烊的方向走,这倒霉孩子要是跑远了还得他去追,“如果你是想问老大是怎么做到的,这是在梦里,你想有什么就尽情去想好了。” 依为梦眼睛一转,从天而降无数颗水果糖。水果糖种类很多,她捡起一颗橘子瓣形状的放进嘴里。 “这就是你想的?”秋荻停在车厢中间,望了一眼车厢另一头,忙着在地上捡糖果的宋昕烊,“你想用零食迷惑他?” 第33页 依为梦:“不是要打架吗?” 秋荻:“那你是想用糖砸死他?” “我就是补充一下糖分。”依为梦眯起眼仔细品尝了糖果的味道,跟小时候记忆中的廉价糖果是一样的。橘子的味道不怎么明显,只是甜中有一丝丝酸。 头顶又想起好听的列车广播的声音:“本次列车即将到达终点站梦境,请各位旅客整理好携带的物品准备下车。感谢您的一路陪伴,祝您旅途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梦终于快醒了 周末啦~休息~周末愉快~ 第19章 返程列车 原来列车减速是因为快要到站了。 已经知道自己身处梦境的依为梦不再对这些站名感到奇怪,她倒是更想知道这个所谓的终点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就在她脑补“梦境站”有些什么的时候,身旁的夏清鱼盯着她刚舔过的嘴唇,在唇角印上了一个浅吻。 他的动作飞快,在依为梦想推他之前就闪身躲开了。 依为梦擦了擦嘴角,指着夏清鱼问:“你你你,你干什么?” 夏清鱼:“橘子味的?” “嗯,”依为梦条件发射回答他的话,又想起自己刚才被亲了,“你亲了我?”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不仅震惊了依为梦,也对宋昕烊产生了冲击,列车再次不稳定起来。 列车底部传来一阵巨响,随即车厢向左侧倾斜,车厢中的物品乱飞,有空瓶子砸中了依为梦的脸颊,她腾不出手去揉,因为她两只手都死死扒着椅背,双脚悬空。 依为梦充分意识到了,人在遭遇危机的那一刻,脑子是空白的。她甚至没有去想自己现在怎么样了,她茫然地盯着不知什么地方,直到一只手拽着她的手臂,把她拖出了窗外。 窗外离地面有一人多高,那人先自己跳到地面上,再小心地抱住她,将她小心安放。 双脚重新接触到地面,依为梦才反应过来,刚才是火车脱轨,之后侧翻了。是夏清鱼把她从倾覆的车厢中救出来的。 她盯着翻覆的列车,后知后觉感慨真是太可怕了。哪怕这些都不是真的,只是一场梦,她都不想再回想起来了。 还好刚才车速不快,没有把她甩出去,否则她现在应该已经面目全非了。 他们现在的位置没人能说清楚,按照列车行进的方向,应该就是从温柔乡到梦境之间的某个地方。因为是梦境,太远的地方是白茫茫的,望不出去,而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很普通的铁路线旁,沿着铁轨长了些杂草除了他们四人,再没有别人从车厢里出来。 此时他们三人站在一边,离他们差不多十米远的地方,是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的宋昕烊,正眼神阴沉地盯着他们。 秋荻简单跟依为梦解释了一下,不是那些人遇难了,而是在宋昕烊的情绪受到影响之后,对梦境的掌控变弱,列车倾覆的一瞬间,其他人便都不见了。 依为梦拉着秋荻走远一些,确定夏清鱼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了,才小声问:“你是真的,我是真的,夏清鱼是真的吗?” “我和你们不一样。”已经慢慢熟悉且适应的声线从头顶传来,没想到夏清鱼一直跟在他们后面,把她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依为梦有点心虚,但还是扬起脸回望他,这一看不要紧,她又想起刚才落在唇角的吻,脸上泛起一丝红润。 害羞归害羞,可对上夏清鱼那张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脸,依为梦觉得自己要是太当回事就输了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问:“哪里不一样?宋昕烊跟我说,其他的梦灵都喜欢你,你是研究院的人吗?是观察员?” 还没等夏清鱼说话,秋荻突然冲了出去。依为梦顺着他跑的方向看去,是宋昕烊逃跑了。可能是因为这是他的梦境,他奔跑的速度非常快,快得根本不合常理。尽管秋荻的速度应该有破记录的水平了,还是距离宋昕烊差了那么几公分,几次伸手去抓他,都差一点点。 折腾了半天,依为梦也知道要想早点回到现实世界,宋昕烊是关键。之前大家都在火车上的时候还好说,所有的车厢从头走到尾总能找到他,要是他现在在这儿跑没影了,他们要是再想回去,就真的要像秋荻说的,等宋昕烊自然醒来了。 她已经看出来了,夏清鱼跟秋荻两个人,是一个很不错的组合,刚好是一文一武。夏清鱼负责找漏洞,秋荻负责武力输出。依为梦觉得自己暂时在夏清鱼这边帮不上什么忙,做了个起跑的姿势,就去追秋荻和宋昕烊了。 被留在原地的夏清鱼刚迈出了一小步,就收住了脚。他身影微动,没人看出来他是怎么跑动的,转瞬间就已经站在了宋昕烊奔逃路线上,一伸手就抓住了他的后衣领。 随后相继追上来的秋荻气喘吁吁,依为梦倒是不喘,只是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疑问。 “老大,我,我还是不行。”秋荻弯着腰,双手扶在膝盖上,没撑几分钟就干脆坐在了地上,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流淌到地上,洇出了几个水痕。 依为梦鄙视了他,她跑起来才发觉,这里跟现实世界不一样,没什么阻力,速度自然要快上不少。而且确实如之前他们跟自己说的,想什么都可以实现。她想着自己可以跑很快,不会累,没跑出几步就追上了秋荻,只是没想到,夏清鱼比他们更快。 第34页 “他是瞬移来的?”依为梦在秋荻旁边蹲下来,这样他们俩的高度才能一致。 秋荻抬手擦了下额头的汗珠,然后将双手撑在身后,先是肯定了她的猜想,又断绝了她跃跃欲试的妄想:“你别想了,幻想自己能跑得快和能瞬移不是一回事,我们做不到的。” 跟秋荻对比鲜明,身上微尘不染,脸色平淡如常的夏清鱼揪着宋昕烊的衣领,一句废话没说,也放弃了自己寻找出路,直接问:“我们要如何才能回去?” 宋昕烊被他勒得难受,左右扭动着身体,试了几次都挣脱未果,表情已经渐渐有些惊慌。依为梦理解他在害怕什么,在自己的梦里还能被别人控制,这可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然而夏清鱼像是完全没察觉小孩子的惊恐情绪,揪衣领的手甚至掐住了宋昕烊的后颈,手上不知用了多大力度,宋昕烊告饶了,大喊着告诉了他们回去的方法。 “回到温柔乡站,坐上返程列车!” 在宋昕烊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夏清鱼就送了手。短短的几秒钟,已经让宋昕烊涨红了脸,这会儿他得以重新自由呼吸,大口吸着气,一点再想逃的意思都没有了。 宋昕烊已经明白自己逃不出夏清鱼的手掌心,之前他一直试图以温和的方式来摧毁梦境,不是他没有其他方法,而是他不想对自己述诸武力。他就是贪玩了点,想有人陪他而已。反正也没想把谁一直困在梦里,他自己早晚也是要醒过来的。给他们一个有些难度的离开方式,总比让夏清鱼硬生生把他唤醒了好。 他以前有过强硬唤醒的经历,他醒过来之后不仅失去了所以梦境的记忆,还失神了好几天,对外界的刺激都没什么反应,半个月左右才恢复过来。 夏清鱼强硬的手段看得依为梦又一次呆住了。 她没想到他们努力了这么半天,答案可以这么简单就得到。更让她震惊的是,她从未见过夏清鱼狠厉的模样。她以为那样一个清俊君子模样的人,肯定是温柔内敛的,没想到对这样一个孩子他都能下得去手。难道他是人狠话不多的人设,自己一直都理解错了?她扭头向秋荻询问:“你老大这么不尊老爱幼吗?” 秋荻歇够了,站起来拍拍裤子,翻了个白眼:“我才认识他几天,我怎么会知道?” 答案已经有了,如何到温柔乡站成为了一个难题。 温柔乡距离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不近,要是徒步走过去起码要十几个小时。列车遭受了重创,很难修复,连一抬手就修复了车窗的夏清鱼在看过损坏情况之后都直摇头。 梦境主人宋昕烊表示,就算他修的好列车,也掰不直铁轨。而且这列车是开往梦境的,就算修好了,他们再次乘上去,也没法回到现实。 秋荻绝望地总结现状:“那我们就只能跑过去了?” 夏清鱼毫不留情地点头,宋昕烊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 可能是为了体现同甘共苦的情谊,夏清鱼陪着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基本上是秋荻和依为梦跑上几千米,他出现一下。据秋荻说他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没直接在温柔乡站等他们已经是在照顾弱者了。 路边的风景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每隔几百米就会出现完全一样的半截树桩,几朵小花,依为梦对这种不真实的东西感到心里不适,好在他们在梦中超能力的加持下,很快就到了温柔乡站。 这里跟她上一次下车的时候没什么差别,只是天气不再那么闷热,是人体比较适应的温度。 车站虽然有售票窗口,但是没有售票员,他们三个站在站台上等着返程列车,没等多久,一辆跟绿皮火车缓缓驶入站台。 返程列车跟刚才那辆车比,一切都要显得简陋很多。 跟宋昕烊抱怨也没什么用,这小子在夏清鱼松开他之后就消失了。是真的凭空消失的那种。现在这种超自然现象已经不会让依为梦惊讶了,她觉得自己在梦里走了一遭,如果记忆可以长期留存,没准她之后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这些,也都会见怪不怪了。 车是绿皮的,全部是硬座,车厢里吱呀呀转着小吊扇,没有乘务员招呼他们,整列火车只为他们而来,是不是有驾驶员都不好说。 车门就和车窗都敞开着。他们三个一登上列车,列车就驶出了站台。 第20章 医务室 绿皮车行驶很慢,整列车只有他们三个,依为梦在那两人对面坐下,从背包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水果糖放在桌上,让他们随意拿。 秋荻捡了几个西瓜味儿的,拆开一颗放进嘴里,剩下的揣进口袋。夏清鱼睁开合着的眼,瞄了一下糖堆,没动作也没出声,又闭上双目,倚着靠背休息。 依为梦没多问,反正她也不觉得夏清鱼这种人会喜欢吃糖果零食之类的,秋荻怕她多心,特意从对面绕过来,坐到她旁边,小声跟她解释:“老大太累了,需要休息。” 听了秋荻的话,依为梦不有多看了夏清鱼几眼。原来他这样的人也会累啊。在依为梦眼中,这个比自己大几岁的人有着远超于她的阅历和资本,是不会为生活中的任何事苦恼的。 不过这是在梦里,可能梦境中的夏清鱼是个平凡的普通人。 “你和你老大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依为梦说话的时候,有股淡淡的橘子味道,她自己闻得到这股味道,又想起刚刚夏清鱼那个带评语的浅吻,脸色微微红润,她很快把心里的异样感觉压下去,等着秋荻说话。 第35页 秋荻有些不耐烦:“被宋昕炀拖进来的啊,这不是跟你说过了?” “我就是不明白,这个‘拖’是什么意思?” 秋荻叹了口气,看来为依为梦解惑这个难题最终还是落在了他头上。不然这漫长的回程,他和依为梦大眼瞪小眼无聊不说,她若是一直缠着自己问,不如一次性跟她解释清楚。 “宋昕炀是梦灵研究院成立之后发现的1号梦灵,是当时的研究人员从精神病院把他带回来的。他在研究院的时间很久了。他做梦的时候会把周围的人拖入他的梦境,那些人会突然失去意识,直到宋昕炀醒过来,他们才会苏醒。就是因为他这个毛病,他父母在他七八岁的时候就把他送去了医院。” 依为梦听着心里唏嘘不已。她在前几次的列车上见到的宋昕炀,正是要被父母送去医院的时候。其实是很温馨和睦的一家人,因为宋昕炀的“超能力”,姑且就认为是超能力吧,不管是父母还是孩子都留下了深深的遗憾。 在依为梦感慨这些的时候,秋荻还在继续说:“一开始宋昕炀的能力范围不算大,记录是半径五米之内。但研究院把他从医院接回来的时候,半径距离已经扩展到十五米了。而且他还能随心所欲地发动能力,控制自己瞬间入睡,自由选择希望出现在自己梦里的人。” 依为梦听到了让他十分震惊的内容:“梦灵的能力还会增强?” 秋荻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合理的:“应该是可以的,但我们目前的研究对象里只有他是这样的。” “1号梦灵可以带别人入梦,让人陷入沉睡;2号梦灵可以预言;那我呢?我的能力是什么?” “我们才刚接触你的梦境,光是记录、观察、分析的流程都还没走完,没分析出来呢。”秋荻的话里话外,还是在抱怨依为梦做梦太多了,害得他们工作量增加不说,研究进展也特别慢。虽然研究进展那边不归他管。 依为梦听出了他的意思,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去看过医生,但是没什么用。” “没准你的梦境能力就是数量超级多,把观察员累死吧。”秋荻调侃了一句。 “那要不,你换个工作?”依为梦真诚且贴心地提议。 “你当我没试过?我是签了保密协议的,除非研究院黄了,我都不能离开。真是卖给他们了。” “在研究院内部换个工作?” “还没到时候。”秋荻指的是上次他跟隔壁观察员提出的更换各自负责的梦灵的事,要等3号梦灵梦魇这次的事故过去才行。 “胜利在望,加油。”依为梦冲他比了一个握拳加油的手势。 小憩的夏清鱼似乎动了动,秋荻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依为梦:“我在你的梦中见过我老大,你们在现实里有关系?” 依为梦在回答之前,问了秋荻一个类似的问题:“那你和我老板有什么关系?你说你是我的观察员,那我老板也是研究院的人?” 秋荻正欲回答,夏清鱼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他。秋荻见老大终于休息好了,正想关切问候一下,就听夏清鱼说了三个字:“到站了。” 下一秒世界闪现一片空白,眼前的场景全部消失了。 依为梦醒过来,口中泛着酸甜的橘子糖的味道。她没睁眼,而是想先找手机看看时间。在枕头两侧摸了摸,没摸到。这个动作让她手腕上的手环与床单产生了摩擦,她记起手环上也会显示时间,便按亮屏幕看了一眼。 下午,15:09。 看过时间之后她又闭上了眼,慢慢梳理自己的记忆。 梦中的情况她还能记得七七八八,她现在需要想起,她在睡着之前在哪里在做什么,现在又是在哪里。 如果她判断的没错的话,今天是周末,早上她跟沈潜和齐佳柔来到研究院参观。沈潜接了个电话先走了,齐佳柔带她来到了地下。她在一个透明的玻璃屋中见到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白色的衣服,衣服有些像睡袍。他冲着自己笑,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了一个虎牙,很可爱。 然后他打了一个响指。 是宋昕炀吗? 依为梦记不太清梦中那个七八岁男孩的脸了,但根据秋荻的话和她自己的感觉来推断,那个男孩就是宋昕炀。因为他做梦的时候会对周围的人造成影响,才被要求生活在研究院。这样还不够,还在他生活的区域外面加了玻璃罩,几乎隔绝了他的世界,不让他与外界接触。 这样的日子,想必很不好过吧?依为梦在梦中的时候还有点生气,不明白这样一个小孩,干嘛要把她困在梦中。醒过来之后她却开始同情起他来,怒意几乎没什么残留。 差不多理清了前因后果,依为梦重新睁开了眼。 入眼是白色微微泛绿的墙壁,棚顶的灯是有些刺眼的白光。她躺在一张床单被罩都是白色的床上,衣服还是她早上出门时穿的那件。在她的对面还有另外一张床,被子胡乱堆放着,床单上的褶皱似乎证明刚刚这里有人睡过。 两张床中间有一张木制的紫红色办公桌,搭配一张同色系的椅子。 门关着,门边的位置有一个透明玻璃门的柜子,里面摆放了一些瓶瓶罐罐。 凭借依为梦多年上学搞运动受伤的经历来看,这里是医务室。 腕上的手环传来提示音,她点开看,是她的观察员秋荻发来的消息:“你醒了?” 第36页 依为梦简短回复:“嗯,好像是在研究院的医务室。” “第三部 门的人马上就到,你呆在那不要动。” “好。” 手环安静下来,再没有消息过来。十几分钟后,沈潜风尘仆仆地推门而入。 医务室地空调温度不高不低,沈潜额上流淌的汗迹表明他是非常着急地赶回来的。他一脸歉意,将依为梦仔细观察了几圈,确认她除了突然摔倒导致膝盖的淤青外,没出别的毛病才放下心来。 “入梦这孩子太胡闹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依为梦:“入梦是宋昕炀?” 沈潜有点意外:“你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我们这儿叫代号的比较多。” “没关系,他应该是太寂寞了。”依为梦说的是心里话,她虽然不认同宋昕炀的做法,但让她出言指责这样一个孩子,她也是做不到。她更好奇的是,“只是,我是怎么到这里的?” “我们一开始都被他带到梦中睡着了,我和小柔先醒过来,发现你摔在地上还睡着,地上太凉,你四肢冰冷,我们就把你搬到医务室了。刚到的时候还开了一会儿暖风,后来发现你可能是太热了,才调成合适的温度。” 依为梦想起自己在列车上先是觉得冷,下了车到温柔乡又觉得热,原来现实中的感受还会对梦境造成影响。 依为梦发现床脚的位置有一颗橘子糖,她心中一跳,趁着沈潜不注意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果然有一颗糖。她这是把梦里的糖带出来了,还是她的口袋里一直有这么一颗糖而她不知道呢? “梦里的东西能带出来吗?” 沈潜笑了:“怎么可能,你这说法可是把意识具象化了,就跟点石成金差不多,”说着他停住了,面色微变,严肃地问,“你该不会,有这种能力吧?” “不是不是,是秋荻跟我讲了很多事,”依为梦决定把锅甩给秋荻,她攥紧了右手,生怕手中的橘子糖会被人发现。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之前睡在对面床上的会不会就是秋荻。她问沈潜,“秋荻在哪里?” “你认识你的观察员了?”沈潜眉头皱了起来,“我们是不提倡梦灵跟自己的观察员有接触的,这会产生很多问题。” “他也出现在梦里。” 沈潜这才勉强地点了点头:“他状态不好,请假回家了。” “拥有自主意识进入梦境会很累吗?” 沈潜像是没听懂依为梦地问题:“什么意思?” “夏清鱼呢?” 沈潜脸上的表情更加茫然:“那是谁?” 依为梦又问了一遍:“夏清鱼,一个很高很帅不太爱说话的年轻男人,研究院里没有这个人吗?” 沈潜摇摇头:“我不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天,下一个小节高低不要一直做梦了! 从上周五开始下雨,天气忽然凉快了好多。新的问题出现了,我家持续漏雨…… 第21章 噩梦 四周一片漆黑,寂静极了,最深的黑夜都达不到这种程度。身处其中的女人仿佛被剥夺了五感,已然陷入慌乱。 她咽了口唾沫,喉咙传来撕裂般的痛感。她渴极了,忍着痛又咽了一次。吞咽的声音不大,却在这不知是何处的空间中显得异常明显。 她尝试着站起身,但是低矮的空间让她没办法直立,只能弓着腰前行。她走得很吃力,一只脚着地,借助上肢攀附着墙壁,另一只脚被拖行着。 没人看得见,她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殷殷血迹。 过去了多久,没人知道。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她四处摸索着,想为自己寻得一个出路,可这里就像一个紧密的器皿,没有一点缝隙。这番行动不仅耗尽了她的体力,还消耗了并不充足氧气。 她现在觉得呼吸困难,只得瘫在地上,不再乱动。 她的听觉忽然变得敏锐,轻得过分的脚步声向她靠近,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向后撤身,以躲避未知的危险,那脚步声在距离她尚有几步的时候停了下来。 “你是谁?”她问。她的声音几乎没有发出来,只是嘴唇动了动。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刚才呼救的时候喊了太久太大声,声带坏掉了? 等等,她刚才真的有呼救吗? 那人似乎蹲在了她身前,她能感觉到另一个人的体温。说是体温,却并不温热,更比她平时所感觉到的缺了点人气。 “是人是鬼啊?”她嘴唇微颤着又问,依旧没有能发出声音。她心里害怕,可已经没有力气再做出任何抗拒或是逃跑的动作。这里这么封闭,就算她有力气逃,又能逃到何处呢?就这样吧,随便他想要做什么,就算想要自己的命,也没什么不可以。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她还能活下去吗? 他是不是死神啊?听说人死之前,都会看到死神,他扛着一把镰刀,收割人类的灵魂。女人瞪大了眼睛仔细辨认,但太黑了,看不清他有没有带镰刀。什么都看不见。 那人一直死死盯着她,她能感受到那股捉摸不清的目光,可能带着点怜悯? 就在她以为那人就要这么一直盯着她,直到她没有呼吸为止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我就是你。” 那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冰冷刺耳,就像是寒冬中被冰凌刺中了心脏,让人直想停止呼吸。 第37页 反正我也要死了,倒想看看这装神弄鬼的是个什么东西。黑暗中,稍微积攒了几分力气的女人伸出自己血淋淋的右手,抓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可她抓了个空。什么都没有。 空气开始流动了,她深吸了几口气,以弥补越来越压抑的肺部。受伤的身体漏气般发出嘶嘶的响动,我可能伤到喉咙了?女人烦闷地想着,又冲着男子的方向胡乱挥舞手臂,试图抓到点什么,哪怕是衣襟呢。她迫切地希望这里还有其他人,不,不一定非要是人,是什么都好。 脖颈上传来清凉触感,男子的指尖抚过她的咽喉部位,她瞬间好受了很多。不止是因为得以呼吸新鲜的空气,她还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嗓子也不痛了。 “你要做什么?”这是她问出声的第一句话,带着点喑哑,像失声很久的人再次开口说话,难听极了。 与之对比明显的,是那个清亮却冰冷的男声,他反问:“你想要什么?” 女人愣住了。难道说她否极泰来,遇到了阿拉丁神灯,来实现她的三个愿望?灯神长什么样来着,像个蓝色的气球吧? “呵,”她冷笑一声,说出了自己想要的,“我要这黑暗的世间,堕入地狱。” 话语与声音同样充斥着戾气,像是来自地狱恶魔的低语,咬牙切齿的恨意充满了这狭小的空间。 男子似乎是笑了,他笑得很轻,让女人想起在公司里被人嘲笑的场面。她心下不大乐意,质问:“你笑什么?” “我满足你的愿望。”留下一句答非所问的话,男子消失了。 他是凭空消失的,女人很确信这里此刻除了她再没有活人了。可这不可能啊?她仰头望着头顶角落里那拇指大小的空隙,除非他能变成一只飞虫,不然怎么也没办法从那里钻出去。 女人甩甩头,有灰尘从她头发上散落,不过她看不大清楚,也没去在意。刚才发生的事,是梦吗?还是她伤到了脑袋,出现了幻觉? 他真的会实现她的愿望吗?女人思索着,怀疑着,又陷入了昏迷。 坍塌的废墟外面,传来几个男人的争吵。 “还愣着干什么?快挖啊!”听着像是颐指气使的领导,女人都可以想象得到他站在外面,戴着安全帽,叉着腰或是背着手,对下面人的工作指指点点的模样。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的声音,带着疲倦和委屈:“可这石板太重了,光靠我们几个根本挪不开啊?” 领导显然对着回答很不耐烦,嚷嚷着:“上机器,上设备,快快!” 年轻人固执己见:“这下面还有人,他还活着,现在就上机器,会造成二次伤害……” “你现在再不把这里挖开,他憋也憋死了!” 另一个人的声音:“这有个小洞,可以把它扩大,再把里面的人救出来!” 女人扶着已经不再直立的墙壁,尽量让自己贴金那个洞口,趁着外面安静的一瞬,尽力大声喊:“喂!” 外面的人听到了她的声音,赶紧问:“你还好吗?”是最后那个人的声音,他离自己最近。 女人借着一点点阳光,观察自己身上的伤口,然后她回答:“不太好。” 当然不太好。若不是刚才那个奇怪的家伙救了她,她怕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那人的手指有魔力,他碰过的地方伤都减轻了一些,但他只是接触过自己的咽喉。 所以她现在的情况,没有好到哪里去。 虽然她还活着,还能呼吸,还可以动,但可能是血液流失过多,让她在这盛夏的正午感到阵阵发寒。再看身上,淡蓝色碎花的连衣裙碎成了破布,已经辨不出颜色,鞋子早就被甩丢了。皮肤没有一处是完好的,除了被砸断的左腿,她的后背还有烧伤,双手更是因为不断扒着四周的墙壁血肉模糊,指甲崩裂。 她觉得痛,又不止是痛。还有些别的什么感觉,是什么呢? 眼泪顺着脸颊流淌,她含混的记忆恢复了一些。 对了,孩子,我的孩子,他,他还好吗?女人死死盯住一个方向,那是她最后见到孩子的位置。随即眼泪如泪腺崩坏,止不住地流下来。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小,他肯定不行了。 火烧起来之后,很快就烧断了她家里脆弱的木梁,她不是看着那沉重的房梁砸在了她孩子的腰上? 还有她的爱人,尽管他及时冲过去想救下自己的孩子,却还是跟儿子一起,被压在了棚底,没了声息。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我们不过是太穷了,穷也有错吗? 云疏醒了过来,手腕上的黑色手环滴滴响着,她没去管。 她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梦到这真实发生过的悲剧,只是不管是第几次,身上所遭受的疼痛都如真实世界中一般剧烈,心里的悲伤丝毫不曾减退,反而在一遍一遍加深。 他们一家三口原本生活在一个破落的小平房里,房子是十年前两人结婚的时候翻修的。两人都没什么文化,找不到挣大钱的工作,生活一直很拮据。 不过他们并没有太大的追求,家人们都身体健康,他们省吃俭用,不需要借钱过日子,就很满足了。 后来儿子出生,给他们平淡的生活带来了无尽的欢笑。起初他们还担心没办法让孩子过上好日子,但孩子很懂事,从不乱花乱拿,还经常帮着他们干活,特别体贴,亲戚邻居见了,没有一个人不夸这个孩子的。 第38页 云疏总觉得自己是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才能有一个这样棒的孩子。 变故发生在儿子八岁那年。 他们生活的区域被纳入一个新楼盘的开发,房地产商要求他们搬走,并提出了极为不合理的合约。 云疏不是不想搬家,可他们给的补偿实在是太少了,甚至不够他们在附近找一个最小的房子,租上一年的。 他们省吃俭用,攒下的钱是为了供孩子上学的,怎么也不舍得花在买房上,而且就他们这点钱想要买房,简直是痴心妄想,连首付的十分之一都不够。 开发商来了好多次,一开始还挨家挨户地商量,后来跟不少家达成了协议,承诺等这边的房子建好了,可以抵给他们一定的面积。 最后只有云疏家还没搬走。 不是不想搬,而是他们一直没能找到房租便宜的住处。开发商的人也帮忙找了几个,他们都觉得太贵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竟会在深夜里放火,想要直接烧死他们。 那天晚上她工作到很晚才回来,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她先拨了火警电话,又尝试破门闯入屋内,门被链条锁锁死了,她进不去。她又绕到窗户边,拎起院中的粗木棍,砸碎了玻璃,翻进屋内。 然后就看见了成为她永生的噩梦的一幕。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段悲惨的回忆和梦境 and这是我们另一个梦灵 第22章 现实 依为梦从宋昕烊打造的梦境中脱离出来,又过了五天才适应现实生活的节奏。 这其实不能怪宋昕烊,不管是谁像依为梦那样吃了睡睡了吃,都会过上有时差的日子。五天后,依为梦捏着稍微变得圆润的肚皮,惆怅地穿上运动装,准备去晨跑。 腕上的手环震动了一下,她点了一下消息,把牙刷换到左手,抬起右手看对方发来的内容。 观察员:秦程是谁? 这个名字让依为梦尴尬了三秒钟,她匆匆刷完牙,回复:以前的同学。 观察员:只是同学? 依为梦:对,只是同学。 老实说依为梦在打这几个字的时候,心虚得不行。 她把换好的运动服又脱了下来,盘腿坐在沙发上,绞尽脑汁地想自己昨天的梦境。隐约间似乎是有秦程的身影,但他们两个做什么了,秦程又说了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依为梦和秦程说不上两小无猜,但说是青梅竹马应该不会有人反对。 打小他们就是邻居,上同一个幼儿园,同一个小学、初中、高中,两个人扭打着毕了业。 毕业的那天,依为梦也不知道秦程是哪根筋搭错了,跑到她的班级门口大声喊着向她表白,引得一众同学围观。在速度上很少败下阵来的依为梦双手一撑,翻出窗外就逃了。没人追得上她,秦程也不例外。 那时候她家正准备搬家,她拉黑了秦程所有的联系方式,一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就马上动身去了外地,从此秦程这个名字再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这么说不太严谨,她曾听父母提起过两次,一次是大二的暑假,秦家离开了他们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城市,一次是上个月,大学毕业的秦程要去国外留学。 秦程这个占据了她人生前十几年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依为梦并未觉得可惜。如果他没有冲动表白的话,依为梦还是很珍惜这个朋友的。但是我拿你当朋友,你在想这个?依为梦表示接受不了,还很气愤。 可能是情绪刻在脑子里太深,虽然这个人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可他成为了依为梦梦中阴魂不散的固定NPC。 不管她的梦是校园言情还是恐怖推理,秦程的身影都会出现。很多时候他也不是主角,但是从今天观察员发来的消息来看,昨天的梦里他应该是主角。 自己不会又梦到被堵在教室里表白的社死名场面了吧…… 依为梦调出手环的聊天页面,想问问秋荻昨天梦里有什么情况。字都打完了,点击发送之后就显示失败。 观察员和梦灵的交流时间只能是梦醒后三十分钟之内,依为梦看了眼时间,确实超过了三十分钟。 参观那天最后是沈潜送她回来的。不管她如何旁敲侧击或是苦苦哀求,沈潜都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想要联系秋荻的请求。 而秋荻这位自己的观察员,也并未充分利用手环与她交流。她尝试着发了一些询问对方联系方式和住址的信息,无一例外都被系统拦截了。她怀疑是秋荻在梦境中跟她说的太多,被警告了之后变得谨慎了。 今天早上能收到消息她还有点惊喜,看过消息内容之后变成了惊吓。 她承认沈潜是对的,观察员和梦灵还是不认识比较好,她不希望自己过往的羞耻经历成为秋荻的笑话大全。哪怕他签了保密协议,不会把这些事告诉别人。 一种烦闷的情绪搅得依为梦做什么都没有兴致,微弱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找了半天,最后在洗衣机的滚筒里把手机拿了出来。 前几天一回家她就把衣服扔进了洗衣机,庆幸的是因为又混乱又疲倦,她一直没按开机键,可怜的手机逃过一劫。 响个不停的手机在她正准备按下接听键的时候,突然安静下来。应该是她迟迟没有接起来,电话自行挂断了。 第39页 她翻了翻通讯记录,她的新任老板夏清鱼已经在这个早上给她打了三个电话,而她一个也没有接到。 怀着忐忑的心情回拨了夏清鱼的电话,她几乎是屏住呼吸等着电话对面传来声音。电话响了三声被挂断,进入了忙音,与此同时,依为梦发现自家的房门开了。 很有礼貌的老板夏清鱼站在进门的位置没再往里走,依为梦颠颠地跑过去又是拿拖鞋又是递水的,他也没动,只是随意问了一句:“还活着?” 他这句台词跟情绪并不怎么答。依为梦记得每次看电视剧里男主角联系不上女主角的时候,忧虑对方安慰,好不容易寻到了人,都哭天抢地涕泗横流冲上来一把搂住地问出这句话。 依为梦又看了一眼夏清鱼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试图从上面找到那么一丝丝的关心,她失败了。夏清鱼不仅没有担忧她的意思,还因为自己迟迟没有回应他的提问而有些,不耐烦?好吧,他是夏清鱼,而她也不是言情剧女主角。想通了这些她忙不迭应和:“活着,活着。” “来我家一趟。”扔下这句话夏清鱼转身就回了自己家。 依为梦看了看自己的小熊睡衣,咬咬牙决定就这样吧,可别让老板继续等自己了。 对面的房门没关,特意给她留了一道缝。她扒开门缝第二次进入了夏清鱼的房间,站在门口等着老板发号施令。 夏清鱼端着杯咖啡从卧室方向出来,见到依为梦这身打扮,意味深长地眼神飘过来,把口中的咖啡咽了下去。 “我着急,就没换衣服。”那眼神让依为梦不得不为自己解释一下。 夏清鱼没对此发表评论,他没再看依为梦,而是在自己的餐桌旁坐下,整理桌面上的一些纸张。那些纸已经很整齐了,夏清鱼是在进行筛选,把它们分为两摞。 没有得到主人邀请,依为梦老老实实站在门口,看着夏清鱼的动作。 餐桌上除了材料和刚刚放好的咖啡杯,还有两个装着外卖的袋子。是之前他们去过那家家庭餐厅的,看包装是很简单的三菜一汤,另一个小袋子里看模样是一杯速溶咖啡。 依为梦看着那些粗糙的食物愣神,在她的认知里,像夏清鱼这种神人,是不需要吃饭的。就算要吃,也得是那种精致的盘盘碗碗,噱头大于内容,更别说速溶咖啡了,手磨都要挑一挑咖啡豆的种类和烘焙工艺。而且他一大早弄两杯咖啡,就不怕晚上失眠吗? “拖鞋在柜子里,自己拿。”夏清鱼发话了,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依旧没有离开手中的材料。 依为梦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是被罚站了。她打开门口的鞋柜,里面只有一双蓝色的拖鞋。男式女式分辨不大出来,尺码来看应该是女式的,比依为梦平时穿的鞋子要大一点。 换上了鞋子意味着得到了进入房间的许可,不过依为梦还是不敢乱转,她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在夏清鱼对面,闻着阵阵咖啡的香气,看着夏清鱼那张挑不出瑕疵的脸。春心有没有荡漾不好说,反正很赏心悦目。 近在咫尺的打量让夏清鱼没办法在忽视,他停下翻页的动作,正视依为梦:“有事?” “没有没有,”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依为梦吓了一跳,擦了一下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毕恭毕敬地摆出一副热爱学习热情工作的样子,“老板,咱们接下来有什么工作?” 夏清鱼把桌上的外卖推到依为梦面前:“先吃饭吧。” “哦,好。”依为梦打开袋子,把里面的餐盒拿出来,只有一份,“老板你不吃吗?” “吃过了。” 依为梦的眼睛不自然地瞟了一眼厨房的垃圾桶,她觉得自己的观察力还没有退化,夏清鱼并没有吃早饭。至少,他不是在这里吃的。厨房垃圾桶干净没有东西,空气中除了咖啡的味道没有饭菜残留的余味,这袋子的大小也只能装下一份外卖。 如果夏清鱼没说谎,那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去家庭餐厅吃过饭之后,打包了这份便当回来。 接过便当,依为梦半天都不打开吃,眼睛四处乱瞟,夏清鱼把一沓表格和一张写着邮箱和密码的纸递给她:“不饿就先工作。做日程表,自己对照着学。” 依为梦赶紧打开便当,往嘴里扒了两口饭,吃得太急噎到了,又喝了口咖啡顺一顺。一整盒饭菜,平时有点挑食的依为梦愣是一粒米一个胡萝卜丁都没剩下。 可能是饭吃得太急了,依为梦不停地打嗝。她试图靠那杯速溶咖啡压一压,效果不是很好。手环不知怎么被碰到,屏幕亮了起来,上面是最后一条消息发送失败的提示。 “老板,呃,”依为梦的这个停顿不是因为打嗝,只是她很犹豫该不该问,她最终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你认识秋荻吗?” 夏清鱼搭在材料纸上的手指有微微的停顿,但依为梦正被打嗝困扰,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她只听到了夏清鱼回答:“不认识。” “沈潜呢?” 夏清鱼没说话,但是食指的关节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定定地看着依为梦。 “我知道了,我马上去做。”依为梦收起夏清鱼刚刚摆在她手边的资料,一溜烟跑回了自己房间。 身为老板的夏清鱼虽然不再对她嘘寒问暖了,也不对她有奇奇怪怪的举动了,可依为梦莫名就是觉得,还是这样的夏清鱼让人安心。 第40页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忠实读者请假了,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不在的第二天,想她~ 第23章 第一份工作 梦境虽然不是真的,但人醒过来之后,很容易受到梦中发生的事情的影响,像依为梦这样的更是容易错乱。所以她很感谢夏清鱼的冷淡态度,否则她脑子里那个落在唇角的吻迟迟忘不掉,面对夏清鱼的时候,难免会生出些旖旎的非分之想。 不是她真的想,只是一种情绪还没走完的延续。 不过现实中的夏清鱼真的,很难让她产生除了“服从老板工作安排”之外的想法。就见了一面,她所有带着幻想的粉红泡泡悉数破灭,真是轻松极了。 依为梦坐在自己的电脑前等待开机,随便翻了翻夏清鱼给她的那叠纸。基本上都是以往的行程安排,做了特别详细的归纳整理,看着清晰明了一目了然。几号的几点要到哪里,往返的飞机或者火车的时间,下榻酒店的位置,对方的特殊要求等等全都写在上面。 根据工作量安排和附加要求的多少,每个月有一至三张不等。 刚刚成为新晋社畜的依为梦虽然没做过两份工作,但就这上面写的行程,今天在祖国西北,明天就飞到非洲大草原……夏清鱼不是说不会去非洲大草原吗? 依为梦仔细看了看那条标成绿色的字体,哦,原来是私人旅行。 这样的私人活动每两个月会有一次,很有规律。至于其他的工作安排,按照时长算下来,应该是属于996的标准线了。不能说忙碌到让人猝死,可也不是依为梦想要的清闲。 她这个人向来没什么大追求,随遇而安惯了,只要工作量和工资对等,够她生活就可以了。 电脑是她刚上大学那会儿买的,里面的软件和文件太多,开机特别慢。依为梦只好继续看那些行程表。 最新的一张是今年的六月份,内容不多,一张纸都没有写满。 现在是七月中旬。根据夏清鱼这几天都泡在家里,并且没有给她安排任何工作来看,他这个月很可能没有接任何工作。 他拒绝跟那家婚纱摄影工作室续约,根本就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就是想休息了。如果他这个月一直不工作的话,自己可能也会很悠闲。依为梦倒不是闲不住的人,唯一的问题就是,她这个月还能领到工资吗? 其实她现在对工资的需求没有很强烈,更多的是想寻求一种心理上的满足。她现在住在研究院免费提供的房子里,一日三餐要么自己做,蔬菜是米余前几天来看她带来的。要是懒得做饭就给家庭餐厅打个电话,店员说了,所有花销都由夏清鱼付款。 她现在吃住都不用花钱,而夏清鱼搬离的这个房子里家具家电一应俱全,除非她想给自己换个笔记本电脑,其他的还真用不到什么钱。 不过这毕竟是依为梦的第一份工资,意义非比寻常,她很期待自己到底能被认为有多大的价值。 两分钟过去了,电脑终于响起了成功开机的音乐。依为梦握着鼠标在桌面转了转,等沙漏变成箭头,打开了浏览器,输入夏清鱼给她的邮箱账号和密码。 一大片未点开的小信封让依为梦震惊了一小下。她从没见过有这么多邮件,还都是未读邮件的信箱。她自己也有一个邮箱,是大四写论文的时候跟导师来回发论文用的。里面还掺杂了一些垃圾广告,所有邮件加起来都没排满一页。 依为梦找到最早的一封未读邮件点开,是一封工作邀约,日期是6月17日。想要约的日期是7月2日,已经过去了,夏清鱼连看都没看到,这人肯定没约成。 再往前翻一翻,她点开了一个昨天发来的邮件,打开之后被密密麻麻的字吓了一跳。 她认认真真读完了邮件,发现这跟工作没什么关系,好像就是专程发来问候的。发件人叫青格,是一家广告公司的工作人员,字里行间透露着两人相识很久了,关系还不错。他在多个社交平台上看到了夏清鱼发布的休假声明,颇为担心,又没有夏清鱼其他的联系方式,就只能发邮件到这个邮箱来问问。 这人说话的前后逻辑让依为梦觉得不通。他既然说跟夏清鱼关系很好,又怎么会没有联系方式?而且夏清鱼不工作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这个青格昨天才发来邮件询问,怎么看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他一定是又想求我老板做什么,才找了这个借口。 依为梦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把页面拖到最下面,发现青格还在最后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说若是可以的话,希望能听到夏老师平安的消息。 发过来的工作邀约好几页,只有这位特立独行。而且他说自己认识夏清鱼,没准能从他那听到些老板的“奇闻异事”,以后也更好沟通。 带着这样的打算,依为梦掏出手机记下了青格的电话。 依为梦不知道以前夏清鱼是如何筛选工作的,她只能模仿那些行程表的格式,把所有夏清鱼没有读过的工作邀约都一一记录下来,还在那些已过期的下面划了横线。 万一老板是没时间读这些消息,看到过期的消息还想跟人说一声抱歉的话,也方便找。想了这么一句依为梦就觉得自己是多虑了,依着夏清鱼的性格,他肯定不会做这种事。 忙完了这些,依为梦先是把整理好的表格发给了夏清鱼的邮箱,不到一秒钟就收到了提示音,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夏清鱼的邮箱发送的,现在这个邮箱的收件箱和发件箱里都躺着一份她整理的表格了。 第41页 为自己的蠢懊恼了一会儿,依为梦又把表格发到了夏清鱼的微信上,末了附上了一条消息。 “老板,有位叫青格的先生关心您的身体状况,我可以回复他吗?” 过了大约半分钟,依为梦收到回复:“可以。” 得到了老板应允,依为梦大着胆子拨出了青格的号码。 “您好,请问您是青格吗?” 对面的背景音很嘈杂,说话的人放大了自己的音量:“对,我是,您哪位?” “我是夏老师的助理,叫我小依就行。” 男人好像很困惑,发出了疑问三连:“夏老师?什么夏老师?哪个夏老师?” 依为梦愣了几秒钟,难道自己拨错了号码?可他不是说自己就是青格吗?她平稳了一下语气:“夏清鱼,夏老师。” 电话突然被挂断了,依为梦听着“嘟、嘟”的盲音,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得不对,还是对方不小心碰到了挂断键。如果是后者的话,应该会很快打过来吧? 半个小时过去了,手机安安静静再没响起任何声音,依为梦确定,是她的问题。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对面已经安静了很多。 对面男人的声音听着不那么友善:“喂?” “青格先生您好,我是夏清鱼老师的助理小依。您之前发来的邮件我看到了,夏老师之前比较忙,所以打算休息一段时间,身体没有异常状况,多谢您的关心。” 说了半晌对方都没有回应,依为梦觉得对方该不会又要挂电话吧,她赶紧加了一句:“别挂电话!” “你真的是夏老师的助理?”青格似乎对此感到难以置信。 依为梦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质疑自己:“这有什么真假的?” “你不知道,夏老师好几年没招过助理了。” “啊?”这个依为梦是真的不知道,下意识就问了出来,“是吗?” “你说你叫什么来着?”还没等依为梦回答,青格自己想起来了,“小依是吧?你们老板可真是不好伺候啊!” 一旦打开了话匣子,青格话密到依为梦几乎接不上话,最多就是来得及“嗯”、“啊”、“这样”的应和几声,活像一个捧哏的。 青格姓赵,大名就叫赵青格。他跟夏清鱼的合作关系要从几年前开始说起。 当时夏清鱼刚步入摄影圈,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没有成名的作品,人又高冷不爱说话,也是度过了很长一段寂寂无名的时光。 赵青格那会儿在一家刚成立的广告公司工作,公司里人少,没什么分工,谁有时间就多忙活一些。他们好不容易接到了一个动物园的广告,需要拍几张照片印宣传册。动物园经费有限,给的广告费预算不多,他找了好多人,都因为工作量大费用少没谈拢,最后找到了夏清鱼。 不得不说,夏清鱼的拍摄技术很棒,他还包后期,也不额外加钱。服务质量一流,比那些技术不怎么样,平日里花里胡哨的人强多了,他只是缺少一个成名的机会。 赵青格找了张他最满意的照片,送去了一个圈内很有名的摄影大赛。照片是动物园试营业的时候拍的,一个小女孩扯着气球灿烂笑着。 结果证明他的眼光很毒辣,这张照片当选了当年的最佳摄影奖,让夏清鱼从此跻身一流摄影师行列。 一个人有了实力,那他所有的毛病都不能称之为毛病,而应该说是有性格。 夏清鱼就是一个非常有性格的人。赵青格后来联系过他几次,他非常难约,工作上的事他会给赵青格一些方便,但不透露联系方式是他的原则,就连赵青格都没有特例。 每次都是赵青格发了邮件过去,过了几天夏清鱼同意见面,他不大说话,只是两个人坐着,赵青格负责说,夏清鱼负责听。 作者有话要说: 又周五啦 惯例休息 周末愉快~ 第24章 梦魇 赵青格还告诉她,夏清鱼只有刚刚小有名气的时候先后招过两个助理,一男一女。那会儿他工作突然增多,自己又要筛选工作还要全国到处跑,实在是忙不过来。可那两人没有干多长时间,关于离职的原因都讳莫如深,那之后夏清鱼一直是独来独往一个人。有时候工作量大,主办方会给他临时提供两个打下手的,他倒是没拒绝。就是再没自己招过人。 他不说这些还好,依为梦还能当是夏清鱼善心大发,不忍看自己饿死街头,赏了她这份工作。他一说完,夏清鱼下意识抱紧了胳膊。夏清鱼不会是想潜规则自己吧? 不对不对,他就算有潜规则助理的爱好,也不能男的女的都招。难道是男女通吃?有点可怕啊。 还是不对,那可是夏清鱼啊!用秋荻的话说,在他三米以内连呼吸都困难,还扯什么别的。没准那两位自己的前辈是因为工作环境太过窒息辞职的。嗯,这个可能性大一些。 这样想依为梦安心了一些,目光又放到了赵青格发来的邮件上。 “您在邮件里说,‘看到夏老师在很多个社交平台发了休息的消息’,他社交平台用的是本名吗?” 赵青格很是意外:“对啊,这你都不知道?你不是圈里人啊?我说姑娘,你是怎么应聘到这份工作的?” 依为梦想了想,回答说:“可能是因为我体力好跑得快吧?” 第42页 “好吧,我这边下一个工作要来了,不能再陪你聊了,你的号码我记下了,下次有工作找清鱼我就给你打电话,这可比发邮件快多了,嘿嘿。” 依为梦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又被挂断了。 关于自己被雇佣的原因,依为梦之前并没有仔细想过。像夏清鱼这样的知名摄影师,招个助理又不是什么大事。她对自己给夏老师打下手那天的表现还挺满意的,对方会因此挑中她她觉得很合理。 但按照赵青格的说法,一个多年独来独往的人会选她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人做助理,上述理由就有点牵强了。 依为梦甩甩头,把一系列不健康的诡异想法从脑子里清除,拿起手机给夏清鱼发了条消息。 “我能看看你的社交账号吗?” “可以。”这次回信来得很快,还没等依为梦打开页面,下一条消息也过来了,“密码和邮箱的一样。” 这是,老板允许我登录他的账号了?依为梦呆呆看着后面的信息发愣。她只是想在看之前礼貌询问一下,不然总有种窥探别人隐私的别扭。尤其是面对夏清鱼这种,私生活成谜的人。 没想到夏清鱼竟然把密码一起告诉了她,是不是说明以后更新社交平台这份工作也交给她了? 就在她开始脑补以后要怎么把老板的帅照发到社交平台上,让那些女粉们尖叫点赞时,页面刷出来了。 干净朴素整洁几乎到一贫如洗程度的页面给了依为梦当头一棒。 夏清鱼的账号上,粉丝不少,但发动态很少,关注的人更少。 一条条动态看过去,除了请假消息就是被迫转发的合作方广告,没有一点关于自己的事。这个账号注册已经有四年多了,今年发过的动态连一页都没占满,下一半就是去年的消息了。 就这样的,依为梦哪儿敢造次,还发什么照片,让她发个请假条她都手抖。 最新的一条确实如赵青格所说,是关于要休息的消息,风格过于简洁。 “休息,本日起。” 五个字,加两个标点。日期靠系统自带,是6月17日。跟邮箱里开始堆积未读邮件的日期相仿。没有解释为什么要休息,前面也有几条类似的消息,但不都是在六月。 把所有动态看了一遍,依为梦得出了结论:夏清鱼每年会休息一段时间,不一定是什么时候,时间大概在半个月到一个月左右。 除此之外…… 夏清鱼让他仿照着学习的日程表显示,夏清鱼几乎没有休息时间。有时候上一个工作结束了,直接飞到下一个工作地,一连几天都不回家。 成为社畜前,依为梦觉得996太累了,她找工作的时候都是奔着双休去的。后来发现实在找不到,才去了摄影工作室。要找夏清鱼这么个工作强度,她可能也坚持不了多久就得辞职了吧? 所以那两位前辈是被累跑的? 算了,先别想那么多,至少眼下夏清鱼还在休息,就算她要担心,也得是真正见识了庞大的工作量之后。 刚整理好心情,门就被敲响,吓了依为梦一跳。 开门发现门外站着夏清鱼,她有点奇怪:“老板你指纹不是录入在门锁里?” 夏清鱼面色如常,正直地回答:“刚删了。”他还有点奇怪,为什么依为梦住进来这么久,都没有删掉前任主人的指纹,他要是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半夜溜进来这位心大的姑娘可能都不知道。好在他没什么想法。 站在门外的夏清鱼并没有要进屋的意思,他手中拿着几张纸,递给依为梦:“画圈的联系一下确认时间行程其他要求。” 依为梦恭恭敬敬接过那几张纸,就像是圣旨一样捧着看,明白这几个是接下来夏清鱼准备接下来的,让她去沟通一下具体事宜。但她并没有做过这种工作,怕一不小心搞砸了,于是小心翼翼地问:“还有别的指示吗?” 夏清鱼垂目盯着依为梦,不理解她的问题:“什么?” “就是,”依为梦有点紧张,咽了咽口水,“怎么跟对方交流,说话要注意什么,不要踩雷,不能坐飞机火车大客车,之类的?”她记得以前在哪里看过,哪位伟人不能坐飞机,于是去很远的地方都要坐船,要走很久很久,搞不好夏清鱼也有这种毛病,她得提前问好了。 夏清鱼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些长篇大论,依为梦连纸笔都准备好了,最后却只听到了一句,“你看着办。” 梦境研究院里,秋荻还在一遍遍播放着3号梦灵梦魇的梦境。 上次宋昕烊从的梦中出来,研究院给他放了几天假。 以拥有自主意识的意识体进入他人的梦境,给精神和身体带来的疲劳感简直难以描述。他还没跟谁说过,正式因为他有这样的能力,才会被招进研究院。不过这能力其实用处不大,最多就是跟着混进宋昕烊的梦里,看看这小子最近又在胡乱梦些什么,其他人的梦他又进不去。 秋荻一连好几天都是睡了醒醒了睡,饭都没吃几口。等他终于觉得好些了,监测梦灵的手环响了。 自从他换了监测对象,这手环还是第一次响。但是跟她负责依为梦那会儿的响发不一样,声音很急而且尖利刺耳。只有梦灵的力量超过正常数值时,手环才会发出这种响声,也就是说,这次的噩梦,将会成为现实。他打开播放器之前先按了保存键,然后找了面白墙,点了投影。 第43页 画面漆黑,能听到声音,凄厉的哀嚎,后面好像还有火光。梦境结束之后好久,他才按下暂停记录的按钮。他摸了摸自己脸颊,自己刚才是跟着里面的女人一起哭了吗?这个梦境未免太真实了些。 第二天他就拖着还没歇过来的身体到了研究院,找到老大,跟他一起又看了一遍。老大没什么反应,像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他却不行。他看完之后压抑了三天,连笑都要努力扯着嘴角。 他打了申请,拿到了梦魇的一些资料,发现这梦中的场景,竟然是真实发生在梦魇身上的事。 其实作为观察员,他只要负责把梦灵的梦记录保存,筛选重要信息上交就好,但他看了梦魇的这场梦,心里不是滋味。尤其是再知道,这并不只是一场梦。 真是想不到看着阳光明媚的日子,竟还有人过得那么晦暗。 他原本还很不解,怎么会有梦灵的能力有破坏性,现在他理解了。要是换成他,肯定也希望自己拥有超能力之后,去弄死那些害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迄今为止,梦魇一共造成过两起事件。第一起是建筑工地的火灾,不考虑超自然的力量来看,是施工人员错接了电线,导致电路起火,烧伤了两名工作人员。第二起是公交车事故,车祸造成了四人死亡,十几人受伤。事后检测发现是车辆刹车故障,加上当时时速过高,躲避不及撞上了路过的小轿车。 看着都是平日里会发生的意外事故,没什么超自然的力量干预。但知道研究院的人知道,这两场事故都在梦魇的梦中出现过。 按照规律,这起房屋倒塌之后还引发了火灾的事故会在一个星期内发生,研究院对此没有找到有效的预防方式,只得派出有限的人手在城内找到类似的地方,加以监视,以期望能在危机发生的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将伤害降到最低。 老大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他只在陪自己看梦境那天出现了一次,就再也没来过研究院。秋荻一直没能要到他的联系方式,他有跟研究院里他能见到人的打听,意外的是,其他人都不认识这么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周又开始了 这文也快一半了吧 大概吧 第25章 事故多发之地 夏清鱼拿回来的几张纸上只画了三个圈,日期从这个月到下个月,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只接三份工作,跟他以前的工作量比起来,真是太照顾新人了。 依为梦跟前两家沟通完,觉得这份工作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都是以前就合作过的,说了句一切照旧就搞定了。 她又拿起手机拨了第三个号码,结果手机上弹出了赵青格的名字。 趁着电话还没接通,她赶紧按了挂断键,然后去翻对应的那封邮件。 这是个标准的企业用邮箱,跟赵青格发来关切夏清鱼情况用的不是同一个。邮件的内容语气也不尽相同,一样的就是留下的手机号码。 这人也太有心机了吧!自己刚才想的果然没错,他就是想借着打听的情况来为自己争取机会。 她这么想起,手机开始震动。低头一看,是赵青格打回来了。 “小依呀?这么快又打过来,还想问什么吗?”赵青格刚才的工作应该是很顺利,他说话时都是带着笑的。 依为梦礼貌而客气地问:“您是不是发来过一个工作邀约,是下个月一家装修公司的样板间拍摄?” “哦对对,是有这么回事来着,怎么啦?” “想跟您对接一下具体事宜。” 赵青格没有立即接话,几秒钟的空档之后他才说:“小夏又要接?真是,我跟他说了几次了,当没看到就行……” 话痨赵青格又开始了他的故事会,依为梦把手机按了免提,边听他讲故事边整了刚才那两份工作的细节。 七八年过去了,赵青格所在的广告公司换了名字,但是主要的人员还是那些。这是他朋友拉着他一起开起来的,朋友出钱,他出力,就这样一直混到了现在。收益跟那些知名企业比不了,但比起普通上班族还是要好上很多,所以他也就没动离开的心思。 一开始的时候没什么生意,就快要经营不下去了,直到那家动物园找上门来,赵青格捡到了夏清鱼这个宝贝,慢慢接到的委托越来越多,公司才步入正轨。 起初这倒是没什么,夏清鱼那会儿也接不到什么工作,他们两边属于互相成全。后来夏清鱼得奖之后慢慢名气上升,工作越来越忙,很大大牌企业找他合作,像赵青格他们这种小公司就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再找夏清鱼了。 但赵青格帮过夏清鱼的事不知怎么被很多人知道了,偶尔还是会有些人到他们公司,指明说希望夏清鱼拍摄他们的产品。 赵青格对此也是很无奈,他磨破了嘴皮子跟人解释广告设计得好才重要,咱们这又不是搞摄影展呢,用不着花那么多钱请他,再说夏清鱼那档期,等他抽出空来,没准您家这产品都下架了。 话说得难听了点,道理是那么个道理,可对方不认账,认为是赵青格他们公司看不起自家的产品,就这样劝退了一部分合作伙伴。 公司的合伙人知道了之后深刻批评了他,赵青格没办法硬着头皮给夏清鱼发了邮件,意外的是,他竟然同意了,而且收费也不高。 这次合作让公司赚了不少,对方也很满意,唯一吃亏的可能就是夏清鱼。赵青格心里过意不去,跟他说下次只要义正言辞的拒绝就行了,他们公司还不至于没了夏清鱼就支撑不下去。 第44页 话都说得很清楚了,但每次赵青格发邮件打算走个过场,夏清鱼还是都接下来了。当然他工作越来越多了之后,想挤出点时间很困难,有几次是赵青格找了备选摄影师拍的。 “那你就不要发邮件来啊?”依为梦对赵青格这种既然不希望对方答应,却偏偏还要来问一句的行为大惑不解,还有点生气。 许是没想到一个小姑娘会这么直白地揶揄自己,赵青格顿了顿,才为自己辩解:“我这不也是,身不由已嘛。” 又闲谈了两句,不得不说,赵青格除了话多之外,性格是真不错。可能他知道自己话痨,别人听着需要极大的耐心,他推己及人,很少会有不耐烦的时候。但也就是太老好人了,让他这个经年社畜的处境并不是多么如意,不过那些跟依为梦都没什么关系。 确认好了这次的拍摄,依为梦就挂了电话开始制作表格。她加了很多东西上去,比如酒店附近的餐馆,拍摄地附近的景观,行车路线之类的。 这些在以前夏清鱼的日程表上都没有,他也没时间去考虑这些。拍完立马奔赴下一个场地,有时候连口水都喝不上,周围有什么他自然没必要留意。 可这次不一样,拍摄前后又大量的空档时间,虽然没问他是不是安排了别的,反正依为梦把自己感兴趣的和夏清鱼可能感兴趣的都标上了。若是夏清鱼没空,她自己还可以四处逛逛。 依为梦想把整理好的表格拿给夏清鱼过目,刚靠近门边准备开门,就听见走廊对面的人家发出了些响动。她扒在门镜向外看,是夏清鱼出门了。 低头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下午两点,这时候他是要去做什么呢?吃午饭?时间有点晚了。下午茶?要是没约人的话,自己在家品味下午茶享受一个人的悠闲时光不是更惬意? 鬼使神差的,依为梦匆匆换了衣服,偷偷跟了上去。 夏清鱼应该是去地下停车场取车了,依为梦转到小区停车场出口,拦了一辆出租,没两分钟就看见夏清鱼开着车出来,她赶紧让司机跟上。 车子停下的地方是一个建筑工地,里面没有工人,处于停工状态。依为梦下车之后没有紧跟着夏清鱼,她怕自己跟得太紧被发现,就在原地四处张望了一下。 四周偶尔有路过的人,这些人有点怪,他们每隔一会儿还会出现在这里,这么看应该不是单纯路过,而且在观望什么。 依为梦远远望了一眼夏清鱼的身影,还看得到,她朝街对面一位摆摊的婆婆走了过去。 那位婆婆手中摇着一个大蒲扇,跟前摆着两个箱子,一个装的是水,另一个是最便宜的冰棍。依为梦买了根冰棍,拆开边吃边搭话:“婆婆,您经常来这儿吗?” “是啊,这附近工地多,水好卖。”婆婆笑呵呵的,指了指后面两片空地,唯独没有指依为梦刚刚过来的那个。 依为梦于是伸手指着自己来的方向问:“那片工地没人吗?” 婆婆连连摇手,故作神秘地小声说:“咦,不好说的,那里很不吉利的。” “啊?” 依为梦这副茫然的模样激起了婆婆的“科普”热情,把传言都一股脑地说给她听,也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 “房子总是盖了一半,第二天早上一来就塌下来了,说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呢。” 可能是地基没打好吧,依为梦在心里想,但没有说出来打断婆婆的话。 “还有啊,开来的大车总是故障,漏油漏得满地都是,有个工人抽烟的烟头没掐灭,随手一扔,就找起火了!”婆婆说到这儿还冲依为梦挤挤眼,“这可是我亲眼所见的啊,后来警察还来找我问过话呢。” 依为梦顺着婆婆手指的方向,隐约还能看见那一片的空地上有几块焦黑的破塑料布。看不出原来是多大,反正现在都是一片片碎在地上,堆在没砌完的墙角。 婆婆还在继续说:“这片拆迁的时候就出过人命,都说是那户人家死得冤,阴魂不散,在这儿作祟呢。” “鬼神?”依为梦不太信这些,但婆婆这个年岁的人信的很多,她不好直言。 “我觉得就是有人捣鬼。”婆婆斩钉截铁,依为梦没想到她这个岁数竟然如此相信科学,一点也不愚昧。“要是真有鬼,上个月来的大仙就应该收了,那可是国内有名的抓鬼师父……” 感情是因为这个。依为梦心里苦笑。 依为梦吃完了冰棍,婆婆也聊得差不多了,她道了谢,去了那片停工的建筑工地。 从市区开过来走了将近一个小时,途径很多地方,一会儿左拐一会儿右拐。以依为梦对这个城市的熟悉程度,她并不知道这是哪里。好在婆婆为了解答了,这里是城市的西南,之前是一片棚户区,前几年进行改造,才盖起了楼。 她虽然已经对这里有了初步的了解,却还是很困惑,夏清鱼到这里来做什么? 旁边的几处工地里还有工人在卖力干活,若是想拍人像,也应该去那边啊?这一片空旷的废墟,有什么好看的? 她思考得太过认真,身后有人跟上了也没注意到,等那人的手拍上她的肩,她只回头望了一眼,双腿迈开大步一溜烟就冲了出去。边跑她边回忆,拍她的人是刚才她看到的不停路过的人中的两个,他们追了挺久,但依为梦拐弯之后躲进了一栋还没盖完的楼房,他们失去了目标,就没再盲目去追了。 第45页 太久没跑了,速度和耐力都有点退步了。依为梦在心里点评自己,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腿,再一抬眼,夏清鱼正站在她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是对这个季节的什么东西过敏 每天都不停打喷嚏 浑浑噩噩 真难过 第26章 飞来横祸 从夏清鱼盯着她的眼神来看,她是完全暴露了,但她还想再挣扎一下,尴尬地笑了笑,打算问问老板怎么会在这。她刚说出了一个“你”字,后面的词句就都淹没在了巨大的轰隆声中。 刚刚还阳光明媚的天一下子黑了,地上的尘土被震动砸起漂浮在空中,呛得依为梦一阵阵咳嗽。 等大地不再震颤,灰尘渐渐飘落,依为梦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她发觉自己好像被拥在一个怀抱里。这是谁的怀抱不言而喻。温暖的胸膛紧紧贴在她的背上,在这盛夏让依为梦感到有些不适。 是不是只是因为贴得太近太热了,她才浑身冒汗脸颊滚烫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地震了吗?”依为梦伸手摸了摸四周,身后是夏清鱼,左侧有墙壁,右侧和前方是空的。 依为梦挣了挣,想脱离那个怀抱,对方感觉到她的动作,低声说了句:“别动。” 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擦着她的颈间,好似有什么魔力,将她定住了。 又过了几分钟,夏清鱼才缓缓放开箍住她的手臂,向后撤了小半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依为梦的眼睛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借着砖石瓦片的缝隙透过来的微光,加上他刚才站在自己身后的动作,分析出夏清鱼用是自己的身体搭出了一个防御,在意外来临之际让她免收伤害。 她活动了一下有点僵硬的四肢,又摸了摸头,确认自己没有受伤,刚要松一口气,空气中隐隐的血腥气传入了她的鼻腔。 “你受伤了?”依为梦又凑到夏清鱼身边,担忧地问。 “没事。”夏清鱼的声音还是那样冷静如常,这句“没事”说的像是“没有”一样,好悬就把依为梦糊弄过去了。 依为梦拽着夏清鱼的胳膊,把人拖到了有微光的地方,等她看清了伤势,赶紧松了手,倒抽一口凉气。 她拽着的那只胳膊小臂上有一条长余十公分的伤口,不知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的。伤口深且宽,边缘外翻,虽然看不见骨头,但依为梦并未见过比这还要严重的伤势,一时竟有些吓傻了。 血几乎染红了夏清鱼的胳膊,他一声都没吭,而自己刚才一直拽着,虽感到了手上滑腻,竟还以为是汗水,真是太残忍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很疼吧?”依为梦 轻声问,仿佛声音大了会刺激对方的伤口。 夏清鱼摇了摇头,依为梦没看见,他只好又重复了一遍“没事”,然后他转了半圈,把受伤的胳膊那侧安置在没有阳光的黑暗里,不让人看。 依为梦正低头手忙脚乱地翻自己的包,是一个很简单的斜挂包,她小时候好动,经常爬上爬下的,磕了碰了是常事,妈妈就在她的口袋里塞上创口贴,这习惯一直延续到了成年。她从包里翻出一整盒创口贴,拆开一个试图贴在夏清鱼的伤口上,手抖得太厉害,根本对不准伤口,就算对的准也没用,这么严重的伤,到医院是要缝针的,几个创口贴能顶什么用? 依为梦又气又沮丧,把拆开了却用不上的创口贴团成一团砸了出去,权当发泄。发泄完她又继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夏清鱼没用责怪她,反而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出言宽慰她:“你又不能预知未来。” “要是我刚才买了水就好了,现在还能帮你消消毒。” 依为梦嘟着嘴抱怨自己,眼睛盯着头顶的小缝隙,天光渐渐暗了,应该是黑夜要来临了。 “放心吧,我们很快就会出去的。”夏清鱼的手这次搭在了依为梦的肩上,还捏了两下,让她放松些。 “你那胳膊,真的不疼吗?” “如果你不提醒我的话,我都忘了。” 夏清鱼歪了歪头,难得笑了一下,“你总惦记着它,它才会疼。” 依为梦光速道歉:“我错了。” 可能是两个人呆在这么个暗无天日的小空间里,不说点什么实在太过沉闷压抑,依为梦尽可能地找各种话题,难得夏清鱼都一一给出回应,说到自己了解的内容时还会多说几句,他的话要比平时多很多。 比如提到赵青格的时候,他就把赵青格说的那些又重复了一遍,相差不多;依为梦问到每年的休息时间,夏清鱼回答说,他也有自己想要做的事。 “你也没有别人说的那么高冷嘛。” “我只是不会聊天。你问什么,我就说什么。” 依为梦回想刚才两人的对话,确实是自己先问了,夏清鱼才有答。不过他以前都喜欢用简单的句子回应所有疑问,今天的句子都抻长了些。有可能是他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伤口的疼痛能减轻几分,才跟自己说这么多的。唯一没变的是他的语调和风格,平稳而干练,没什么废话。依为梦的肚子咕噜了一声,她有些饿了。 下午出来之前没吃饭,这一天她除了那根冰棍,只吃了早上夏清鱼给她带的早饭。能量早就消耗光了,被砸在废墟里之前,她还为了逃出那些人的视线,狠狠运动了一下,连冰棍带来的那点糖分都用掉了。 第46页 “你饿了?”夏清鱼主动问。 “嗯,”依为梦老实承认,“还有点困。”说着她打了个哈欠。 根据身体反应判断,现在应该是晚上九点了。因为依为梦每到这个时候都会突如其来地困倦。她犹豫了一会儿自己是不是应该在这种情况下睡觉,忽然灵光一闪,决定说睡就睡,管他呢。 依为梦睡着了,头还枕在夏清鱼的腿上。 夏清鱼在黑暗中描摹着那张看不清晰的脸,苦笑了一下,想着,云疏的梦还真准,梦到他在他就一定在。不过那梦里云疏自己也在,依为梦的出现是个变数。 跟秋荻一起看这段梦境的时候,他心里还抱着几分侥幸,因为这是过去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没准不会成为现实。人死不能复生,云疏的力量再强大,也不能让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活过来,再死一次。要是真能复活他们,她又怎么可能想要伤害他们? 可过高的梦灵值又让他不得不正视,这次的事件一定会发生,但如何发生,他竟判断不出来。 就像宋昕烊拖人入梦的范围越来越大一样,云疏的能力也在发生变化。 依为梦睡在他腿上,夏清鱼便没动,只是点开手机屏幕,借着这点微弱的光,转了转头打量着他们被困住的地方。阴暗狭小的空间呈一个不太规则的三角体空间,周围都是散乱的砖块和钢筋水泥,乱动的话很容易撞上凸出的硬物,弄伤自己。这里很限制他的活动范围,他站起来的时候必须要微弯膝盖。好在这里够暗,依为梦一直没注意到。以她的身高来说,可以在她周围一平方米的地方站里,稍微活动一下身体,再往外就不行了。 他的胳膊应该是被坠落的钢筋条割开的。说一点不疼不可能,但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不是他能忍,而是他的痛觉要比其他人弱一些。这好也不好,好处是他可以承受远超过一般人承受能力之内的疼痛,坏处就是他对足以损伤身体的疼痛缺乏一定的危机感。 依为梦动了动,一手撑地支起了身子离开夏清鱼的膝盖,转到一旁装模作样翻了翻自己的包,拿出一盒酒精棉和一卷纱布。 夏清鱼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就按亮了手机屏幕。等他看清了依为梦手中的东西,不由得问:“哪儿来的?” “就,我包里的,压在下面了,我刚才着急没翻到。” 依为梦回答得磕磕绊绊,没什么可信度,但夏清鱼没再追究,而是老老实实一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伸过去,让她借着光替自己清理伤口。 能顺利拿到酒精棉和纱布,依为梦还是有点惊喜的。 自从上次无意中把橘子糖带出了梦境,她猜测没准这就是自己的特殊能力。于是她开始有意识地尝试从梦中带东西回来。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但最近成功的次数比较多。刚才打哈欠的时候她想起来自己的这个能力,就想利用一番,果然可以做到。 只是这事儿说出来过于离奇,她先前多番试探,几乎确认夏清鱼跟梦灵研究院没有关系,所以她不能跟他说出实情,就扯了个谎。好在夏清鱼没有多问。 依为梦用了整整一盒酒精棉,每一团棉花都染得通红了才扔掉,只把那伤口和周围堪堪处理了个大概。早知道她应该多带几盒出来的,反正她家柜子里有好几盒。 整个过程中夏清鱼一言不发,依为梦也不敢说话。等到纱布都缠好了,她才放松下来,长嘘了一口气。 那裂缝依然没有光透进来,现在还是夜里。也许是处理伤口的时候神经太过紧张,导致依为梦做完这些感到很疲累,没多久就又睡着了。 这次她离夏清鱼有了点距离,倚着一块还算平整的墙,睡着了。 第27章 秦程 郊区的夜晚别具一格,蝉鸣阵阵是这天地间最响彻的动静。脱离了车辆轰鸣和人声鼎沸,依为梦这一觉睡得很香甜。 远远的有救护车的声音,依为梦猛地惊醒,激动地紧紧抓住夏清鱼的胳膊:“有人来救我们了?” “嗯。”夏清鱼的声音有点扭曲,依为梦发现自己的手不小心按在了那伤口上,赶紧撒开了。 有微光透进来,天已经亮了。夏清鱼的手机昨天当手电筒用了太久,已经没电了,依为梦进入这里的时候就发现手机没信号,付给司机的钱还是花的现金,手机一直揣在口袋里没拿出来。这会儿掏出来想看看时间,已经没电关机了。 夏清鱼注意到她的动作,确认过之后告诉她:“八点刚过。” “谢谢。”依为梦听着外面外面传来人交谈的声音,车辆的声音,脱离了安静的夜,一下子热闹起来。 他们在讨论要如何营救被压在下面的两个人,在确认夏清鱼和依为梦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之后,递进来一些水和食物。 依为梦打开一瓶水,来到夏清鱼身边,把昨天缠好的纱布又拆了开。那纱布经过血液一夜的浸染,已经透出了红色。 “酒精棉没有了,我用水帮你再清洗一下,重新换些纱布。”考虑到拖得越久煎熬越长,依为梦快速用水清理了一下伤口周边溢出的血迹,重新拿纱布包扎好。 夏清鱼用另一只摸过一个面包送到依为梦眼前,依为梦接过来,拆开包装大口吃着。吃了一半才想起夏清鱼也是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吃东西了,就把自己吃了一半的面包递过去:“你吃吗?”不是没有别的食物了,只是依为梦没腾出手再去找。 第47页 “我不饿。”他的声音听起来是真的不饿,而且肚子也没像依为梦一样咕噜噜叫个不停。 依为梦后知后觉,想到把自己过的东西给老板是不太礼貌,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想吃什么,拆不开包装袋,就告诉我。” “好。” 外面的人时不时朝着里面问些什么,都由夏清鱼言简意赅地回答了。内外配合完美,很快就破出了一个可以容一人通过的大洞,依为梦先被救了出去,然后夏清鱼也出来了。 外面阳光晃眼,救援人员让他们先闭一会儿眼睛再睁开。 依为梦觉得自己没事了,迈着大步想要回家,却被塞进了救护车里。 “被困一天一夜,最好还是去检查一下。”这是一个随着救护车来的小护士说的话。 依为梦本想拒绝,看到夏清鱼正朝这边走过来,她往一旁让了让,等夏清鱼也上了车,她再没提要直接回家的话。 老板的胳膊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跟去医院随侍左右才对。 车辆启动,刚才那个小护士抱歉地跟他们解释:“我们本来来了两辆救护车,接到电话的时候跟我们说是有两人被埋,到了才发现隔街那个工地也出了事故,所以有辆车留在那儿了,你们委屈一下哈。” “没事,我又没受伤。”依为梦大度回道,又小声问护士,“我老板的手怎么样了?” 依为梦问的时候特意降低了音量,她的意思是,你偷偷告诉我就好了,结果小护士一边拆纱布一边朗声说着:“看着挺严重的,我先帮他彻底清理一下,我们很快就能到医院,等医生的结论吧。” 听着护士说还不能知道情况如何,她偷偷瞄了一眼夏清鱼。好巧不巧,正对上了夏清鱼的那双清亮的眼睛。他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无碍,让依为梦放心。 依为梦把手伸进背包,想掏几颗糖出来给夏清鱼,这一摸摸到了手机。她环视了四周,最终决定向小护士寻求帮助:“这车里,能充电吗?” 小护士从大的出奇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充电宝给她:“用完了还我。” “谢谢。” 手机一开机,各种提示音响个不停。依为梦一一点开,回复,发来消息最多的是米余,晚上没有收到她的消息又派小警察来了。到了门外敲半天门都没回应,她决定今天上午要是还没有消息,就要真的报警了,依为梦赶紧跟她报平安。 还有两条是赵青格发来的,关于广告拍摄又提出了些新的要求,依为梦没太仔细看。比较新奇的是兰雪还发来了消息,问她最近有没有空,想约她一起吃饭逛街。 依为梦正想回复兰雪的消息,手机震动,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是依女士,也就是依为梦的妈妈。 刚才还嘴角带着笑意的依为梦越听电话神色变得越焦虑不安。她匆忙问了句:“他在哪儿?”又听了一会儿低声回应,“我知道了。” 夏清鱼看着奇怪,还没问是怎么了,依为梦先抓住了小护士的手,急切地问:“你说另一个发生事故的工地。情况怎么样?有多少人受伤?严不严重?也送去你们医院吗?” 小护士像是被她抓疼了,使劲抽出手来只吹气:“你这手劲也太大了。” 依为梦的手猛然空了,抓着虚空,直勾勾盯着那小护士:“拜托你告诉我!” “我们也是早上到了才发现的,听说挖掘比较顺利,我们出发之前,已经有重伤的人先一步送到医院了,至于一共有多少人,我就不知道了。” 听到“重伤”两个字,依为梦心里咯噔一声,忙又追问:“有多重?” “好像没有意识,搞不好是伤了头。” 依为梦颓丧地坐回自己的位子,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清鱼把依为梦那双举在空中的手按回她身体两侧,柔声问:“怎么了?” “秦程……”依为梦也不管对方认不认识、知不知道秦程是谁,只说了两个字就停在了那里。 夏清鱼没去纠结这个“秦程”是谁,而是顺着依为梦的话继续问:“他怎么了?” “我妈说,我妈打电话说,他,他被埋在了废墟里,刚刚才挖出来,人一直昏迷不醒,我,我……”依为梦思绪很乱,说话语无伦次,没什么条理,难为夏清鱼一手吊着绷带,一边还认真听着。 “会没事的。”夏清鱼拍了拍依为梦的肩,安慰她。 这个时候的依为梦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外界的干涉充耳不闻,只顾着自责,喃喃自语着:“他是来找我的,他是为了我才来到这里的。” 秦程这个人已经在依为梦的世界消失很久了,她一度以为两人会此生再无联系。虽然有点小小的遗憾吧,但自己既然不打算接受他的表白,再见面彼此难免尴尬。 万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一心还想着自己,放弃了留在国外的机会,放弃了大企业的高薪聘请,来到这个顶多算得上二线尾巴的城市,跟人下工地,做最疲累的工作。 而这一切,依为梦都不知情。如果不是突然出了事,妈妈打电话到她手机上,她还被蒙在鼓里。脑子里一时间涌入的,都是两人小时候的记忆,她拉着秦程上山下河,看那个小胖子在后面累得气喘吁吁,明明没有力气了还要努力追着她的样子,总是那么可爱又好笑。 第48页 他体力一直不如自己,不过成绩向来很好。依为梦能考上这所还不错的大学,还要感谢秦程的一对一辅导。虽说两人之间没有能擦出爱情的火花,但十几年的相处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尤其是秦程出事,不管怎么说跟她都有脱不开的干系。 如果不是因为她,秦程不会来这里,也就不会遇到意外,现在这样,让她怎么去面对秦程,怎么去面对他的父母?他们一定会责怪自己的吧,别说他们,连依为梦自己都没法原谅自己。 夏清鱼用没受伤的胳膊轻轻揽住了依为梦,手掌在她背上轻抚,试图让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依为梦没拒绝这份好意,顺势把下巴搭在对方的肩膀上。 两人之间还留有一段距离,硬要说起来这不能算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拥抱。 依为梦脑子里很乱,全部脑细胞都被秦程的事情占据,没去考虑夏清鱼此时的举动是不是符合别人对他的评价。 孤单的小护士抱着自己,觉得不用吃午饭了,好像饱了。 “医院到了。”小护士干脆地提醒还抱着的两人,夏清鱼放开了手,依为梦后知后觉有点不好意思。 依为梦听着有人说话,好半天才意识到是在说什么。车门打开,她茫然地爬下车。 夏清鱼拦住了在前面带路的护士:“刚说的那个重伤病人在哪儿,能帮我们问一下吗?” 小护士打量了一下两人,他们需要去做一个简单的身体检查,晚一会倒是不要紧,只是夏清鱼的胳膊,他这伤真的还挺重的,应该尽早检查然后缝合:“你这胳膊……” “麻烦了,我们先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小护士妥协了:“好吧。” “谢谢。” 等小护士打电话的时候,依为梦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乖乖站在夏清鱼身边,在医院嘈杂的人声里,也低头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 第28章 意外相遇 小护士问到了秦程的情况,相关的检查已经结束了。 秦程头部淤血,因为位置特殊,暂时没做手术,选择了保守治疗,需要再观察看看。身上有几处骨折,已经处理好了,现在正在加护病房,人暂时还没醒,不能进去探望。 就算不能进去,依为梦还是想在外面看看,让她确认这个人还活着,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依为梦记住了小护士告诉她的病房号,抬脚就走,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仰头望着身后的夏清鱼:“老板,你先去治胳膊吧?” 夏清鱼满不在意:“不着急。” “我陪你去。”说着依为梦就把夏清鱼拖回了刚才那位小护士身边,约医生进手术室一条龙,几分钟手术中的灯就亮了起来。 依为梦有些自责,是她太着急了,光顾着秦程,没留意到夏清鱼。别说夏清鱼受伤是为了救她,就算跟她没有关系,她也不应该让一个病人为了另一个病人耽误治疗。 依为梦在手术室外站了一会儿,刚才医生简单检查后说没伤到骨头,消炎处理后进行缝合就可以,她心中的自责情绪才稍微减轻了些。 在这门外站着左右无事,她便朝着秦程的病房走去。 加护病房走廊方向有透明的玻璃窗,但被窗帘遮住了,看不到里面。依为梦找到了窗帘的缝隙,能看到一点点里面的情况。略有遗憾,只能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的身影,里面的光线昏暗,别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叹了口气退回到走廊另一边,想等着看看有没有进出的医生护士,拦住能问一问秦程的情况。眼角余光中,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楼梯的拐角一闪而过,依为梦二话不说就追了过去。 三分钟后,秋荻在依为梦手中告饶:“放了我吧,我错了。” 自从上次在梦中分别,依为梦就没再见过秋荻了。不明白这人怎么上来就认错,她抓着对方衣领的手松了几分,困惑问:“哪儿错了?” 秋荻一边喘一边说:“我就不该跑,我哪儿跑得过你啊!”他就是一时想瞎了心了,自己这几斤几两,还妄图逃过专业选手? 光顾着追人,依为梦这会儿也不知道自己是跑到哪儿了。她打小就身体素质过硬,很少去医院,加上这家医院位置比较偏,就算以前陪米余检查身体也没来过这么远,这家医院的构造还挺复杂,她彻底迷路了。 不过没关系,秋荻还在她手里。第一次在现实世界里见面不打招呼,反而拔腿就跑,这小子肯定有问题。依为梦不敢彻底松手,怕他一溜烟再跑了,就抓着秋荻的领子,人则是绕到了侧面:“你在这儿做什么?” 秋荻揉了揉被勒红的脖子,反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老板……”依为梦想起她之前问夏清鱼认不认识秋荻的时候,夏清鱼的回答是否定的,就换了个说法,“我来检查身体。” 秋荻扭头去看依为梦抓着自己不放的手:“我看你健康得很,不需要检查了。” 依为梦点头认同他的说法:“我也是这么说,不过医生护士都觉得被压在钢筋水泥下面一夜了,需要检查一下。” “原来你就是另一伙被埋起来的人啊?” “什么叫被埋起来?”依为梦对“埋”这个字眼表示不满,还没待到发作,很快她又发现秋荻的话中另一个重点,“什么叫另一伙?你知道秦程他们那边的事?” 第49页 衣领忽然又收紧了,秋荻双手拍打依为梦的胳膊提醒她别用太大力,他快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了。依为梦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手,秋荻咳了好一阵,憋红的脸色才渐渐恢复。 “你认识他啊?” 依为梦没接茬,只顾着问:“你快说,怎么回事?” 秋荻支支吾吾的,好几分钟过去了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把依为梦急得不行。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秋荻眼睛一亮,对依为梦说道:“潜哥来了,你问他吧。”然后他使劲向前一冲,脱离了依为梦的控制,又奔逃起来。 “什么钱哥?我又不认识,哎你别跑!”依为梦正要追,被一只手按住了。她回头,才知道秋荻刚才说的是“潜哥”,不是“钱哥。” “沈哥?你怎么在这儿?”要是把秋荻在这儿归结为巧合,那秋荻和沈潜都在的话,“难道说这次的事跟梦灵有关?”依为梦压低了声音问。 沈潜点点头:“没错,我之后会跟你细说。不过你应该先去检查一下身体,刚听说你被压了一天一夜?” 依为梦一确定这次的事跟梦灵有关,想到沈潜可能会知道情况,根本听不进去后面沈潜说了什么,只想着问:“秦程怎么样了?” 沈潜沉默了几秒,斟酌道:“脱离生命危险了。” 依为梦长舒一口气,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了:“那就好。” “你快去检查吧。”沈潜又催促了一遍。 “没那么夸张,我这不是什么好端端在这儿呢嘛。”难得见到好脾气的沈潜沉下了脸,依为梦赶紧改口,“我这就去。” 经过一番检查,初步结论是依为梦没有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还有一些检查结果要明天才能拿到,但医生看她这么活蹦乱跳的,都觉得那几项也不会有什么异常,让她放心回家。 出了诊室到走廊,没往前走几步,就碰上了伤口缝合完的夏清鱼。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胳膊已经被吊起来了,纱布也要比她缠得专业得多,看着是得到了妥善的治疗。 “还痛吗?”依为梦关切地问。 夏清鱼尝试着动自己的手指,失败了。他把脸微微转向另一边,眼中流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沮丧:“被打了麻药,失去知觉了。”言外之意就是不痛,而且之前他也没觉得有多疼。只是不能控制自己肢体,让他感觉非常不爽。 这个回答是依为梦没想到的,总感觉夏清鱼似乎在撒娇,可她又没有证据。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剩了道歉:“对不起。” 又听了一遍道歉,夏清鱼微微叹了口气。从工地的意外开始,依为梦就在不停地道歉,好像自己的这番作为,就是想换取她的歉意,以此达成什么目的似的。他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就算不是依为梦,他也会救人的。那钢筋只是划伤了他的胳膊,若是当时他没拉过依为梦,帮她扛这一下,依为梦现在可能就躺在重症监护室了。 夏清鱼快走一步站在依为梦身前,低头直视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地重复说道:“我没事。” 夏清鱼那双眼睛好看到犯规,尤其是当他将目光全数放在你身上时,他眼中的星光就像能尽数洒在你身上,让你跟着一起发光。 依为梦看不到自己,但她正逐渐沉沦在那有着说不清的魔力的眼神中,记忆的丝弦被轻轻拨动,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察觉到自己异常的依为梦偷偷用指尖戳了手心,吃痛之后那种奇怪的感觉慢慢褪去,她强迫自己去想些别的,脑子里蹦出来的是出门前在做的表格。 虽然夏清鱼受伤的是左胳膊,很幸运他不是左撇子,但拍照摄影这种事,不是一只手就能完成的。好了,话题有了。 “老板,你这胳膊,要不我去跟那三家说说,咱们工作不接了?”话题方向转向工作,依为梦暗自松了口气。聊工作好,这样自己就不会有非分之想了。等会儿,我什么时候有那些龌龊的想法了?我没有!依为梦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吵架,她双手抓了抓头发,让它们安静下来。 夏清鱼盯着依为梦被抓乱的头发,垂着的手指动了动,想去帮她抚平,最终还是没动,只说了句:“不用。”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走着,依为梦老远就看见沈潜在前面等她,见到她人还特意朝这边紧走了几步:“小依,检查完了?” “对啊沈哥,我健康极了,什么事儿都没有。”依为梦说话间,发现沈潜一直在悄悄打量夏清鱼,便站在两人中间为他们介绍:“这是我现在的老板,夏清鱼,”说完她又转向夏清鱼,“这是我以前的老板,沈潜。” 介绍完依为梦不停地瞄沈潜,希望他能顺着自己的话继续。之前在米余家里的时候沈潜也拿出来过医药公司的名片,说自己是他以前的员工应该圆的过去。 沈潜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一直给人很好亲近的印象,这会儿也伸出了右手想跟夏清鱼友好会晤一下,不过夏清鱼没朝他伸手,而是把手塞进口袋,掏出了一张纸。 眼尖的依为梦一眼就看到了上面写的药品名字,知道这是医生开的药,她迅速抢过来:“老板,我这就去拿药,你在这儿稍等。”刚抬脚要走,又有点不放心地退回来,拜托沈潜,“麻烦您帮我照顾一下,我很快就会来。” “没问题,快去吧。”沈潜挥挥手,让她赶紧去。 第50页 依为梦路过滚梯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跑楼梯,以她的速度,会比滚梯快得多。唯一的问题就是她不知道药局在哪儿。根据常识来判断,应该是在一楼。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见~ 第29章 夏清鱼的身份 依为梦去拿药,剩下夏清鱼和沈潜两个人。 沈潜忧心忡忡地看着夏清鱼吊着的胳膊,想问问伤情,欲言又止。他知道夏清鱼不喜欢别人多话,最后也没问出口。夏清鱼看出了他的意思却没理会,在走廊边找了椅子坐下,沈潜跟着坐在了他旁边。 医院里人来人往,都忙着自己或亲人的病症,没人会留意他们。沈潜等了一会儿,确认这里安全,才开口问:“这次的事,是梦魇一起制造了两起建筑坍塌?” “应该是巧合。”夏清鱼等着路过的医生走远了才回答。 “那哪边是她导致的?” “我这边。” “这是怎么确定的?”沈潜并不是不相信夏清鱼的判断,他只是想知道得更清楚一些。 夏清鱼眉目低垂,似是有几分不情愿,却还是给出了解释:“之前的两次事故,她的目标都是与她经历过的那场悲剧有关的人。” “你是说她在通过梦魇来复仇?”沈潜对这个消息感到十分意外,大惊之下音调不自觉高了几分,引得走廊尽头偷偷抽烟的病人回头看,他赶紧捂住嘴,低声问夏清鱼,“可你和依为梦跟那次的事有什么关系?那会儿依为梦还在读高中吧?” 夏清鱼右手的食指轻轻敲着自己的腿,没回答沈潜的问题。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说出来未免太难以置信。他还记得沈潜刚加入研究院的时候,最开始接触的是代号为“预言”的2号梦灵。这已经是研究院里最容易接受的成果了,他还是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承认这种超自然的力量。 对方没回答,沈潜便没再问。他人看起来温柔好欺负,脑子还是很够用的。既然梦魇的复仇对象不是依为梦,那就是夏清鱼了。再盘根问底下去,很可能就触及了对方隐私,所以夏清鱼的沉默就是回答。 其实沈潜并不清楚夏清鱼在研究院是个什么身份,但就几次为数不多的见面时,聊天的内容来看,夏清鱼的位置要比他重要的多。 他第一次见到夏清鱼,就是研究院的院长安排的。说是让他多关照一下,同时要对其身份严格保密,对研究院里的人也不例外。所以现在研究院的人除了院长和沈潜,也就是秋荻知道夏清鱼的存在。 虽然每次夏清鱼聊起的,都是几个梦灵的相关情况,没多透露分毫,但沈潜可以感觉得到,夏清鱼知道很多内部的事情。只同他聊梦灵的事,是因为他的第三部 门主要负责与梦灵和观察员的联络。 夏清鱼:“院里安排的人为什么没第一时间上报异常?” 在事故发生之前,研究院已经对秋荻上报的梦境进行了详尽的分析,确认了梦中场景对应现实中的大致范围,安排了一些人在周围监测,就是依为梦看到的那些闲溜达的人。夏清鱼到达工地的时候留意过,院里安排了不少人,原本是应该发现建筑坍塌立刻上报,很快就会有消防部门前来救援,可实际上,他和依为梦整整等了一夜。(一天一夜的说法不够准确,夏清鱼觉得那是医生夸张的说辞,严格来算他和依为梦是被压在建筑下面十八个小时。) “我刚收到调查结果,据那些人说,是领头的接到了一通院里打来的电话,说预测位置有误,让他们去往市中心的一个商场,而且特意强调了要全员都到市中心去,郊区这边会安排其他人接管。” “这个人有问题,上报处理。”夏清鱼这句话带着命令的语气,像是个习惯于发号施令的人。 “我也觉得,”沈潜点点头,略带迟疑地说,“我们已经找不到这个人了。” 这得算是重大失误了,沈潜有那么点惭愧,不过不多。错误不是沈潜犯下的,事前预防和事后处置也不由他负责,他只是刚好在这个当口被问起就汇报了一下。 夏清鱼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他估计了一下时间,依为梦应该快回来了,抓紧时间了解了一下其他信息。其实依为梦要是没迷路,没绕到秦程那边偷看,早就回来了。 “梦魇情况怎么样?” “还那样。”沈潜第一次接触梦魇,就不太愉快。这个女人精神状态不好,跟宋昕烊那种不听话的小孩子心性还不一样,她是真的带着一股失去了亲人,想让全世界陪葬的阴戾。白天她还会照常去打工,但在工厂从不跟人交流,晚上回家就在诅咒这个世界,诅咒全人类,模样有时疯狂到沈潜都想躲得远远的。 “你说依为梦去参观那天,梦魇拨了内线联系你?”这件事之前沈潜跟他提过。宋昕烊“入梦”启动的时候刚好依为梦和秋荻都在范围内,沈潜把这件事汇报给上级,夏清鱼接到消息就跟他联络了。只是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见面问一问。 沈潜挠了挠毛发稀疏的头顶,回应道:“是,你这么一说还挺奇怪的。我以为她是有什么急事,她那个性子你也知道,不爱跟人沟通。我接到电话就挺意外的了,接通了之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之后呢?”夏清鱼继续追问。 “前几天我特意去了她家一趟,问起她电话的事,她却说不记得了,可能是误拨了。”这话说出来,连沈潜自己都不信,可他不管再如何劝说,梦魇都坚持说她没有印象。只是一通电话而已,总追着不放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就放弃了。上级也是这个意思,如果真有问题,肯定还会有更大的动作,不必一直揪着这事儿不放。“上面已经安排人盯着她了。” 第51页 “嗯。” 夏清鱼的反应很淡漠,不过在沈潜意料之中。自己都知道的事,夏清鱼没理由不清楚。 楼梯那边传来蹦蹦跳跳的脚步声,一听就是依为梦,而且是心情不错的依为梦。她刚刚取完药见时间还早,溜到秦程的病房外,碰到了他的主治医生,说是秦程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说不准。 沈潜记起夏清鱼的叮嘱,问:“要一直瞒着她吗?” “嗯。” “秋荻知道自己嘴巴大,怕给你说漏了,见着她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老这样不是个办法啊!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沈潜自己没觉得这很麻烦,他工作不少年了,涉及保密的信息掌握了不少,从来没出过什么纰漏。就是最近秋荻每天上班之后像打卡一样到他办公室,不絮叨两句今天就白来了,让他这个中年大叔也于心不忍。实话说就是被烦到了。 夏清鱼一点没被这番话动摇,坚定道:“瞒不住了为止。” “唉。”沈潜叹了口气,站起来迎了过去。 依为梦跟沈潜闲聊了两句,沈潜答应会帮她随时关注秦程的情况,一旦人醒过来会立刻告诉她,依为梦谢过之后沈潜就离开了,他还有不少后续收尾工作要做。 依为梦在之前沈潜的位子上坐下来,留意着夏清鱼的动静。夏清鱼似乎累了,在闭目养神。不管是不是睁着眼睛,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是那样没有温度。 跟沈潜聊过之后,夏清鱼心里之前那点隐隐的不安已然成了现实。他一直试图将梦魇的能力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位梦灵的力量都越来越强大,渐渐有脱离掌控的趋势。 他掌握了一个可能会彻底解决问题的方法,但不到最后他并不想用。第一,这个方法可以说是鱼死网破,杀敌一千自损一千;第二,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一击不成,他没有第二次机会。留下一个烂摊子的话,很可能没人再能与之抗衡。 夏清鱼想得入神,依为梦的动作又清,他一没有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动作。直到他发觉耳边沈潜和依为梦的声音不见了,才蓦然睁开眼。 “老板你醒啦?”依为梦第一时间凑过去,关切询问。 夏清鱼并不想纠正她自己刚才没有睡着,便只“嗯”了一声作为回应,起身要走。依为梦赶忙站起来跟上。 他们所在的医院离市中心远,但距离出事的工地很近。夏清鱼伸手拦了辆出租,两人上了车到工地,然后夏清鱼开上自己的车,问题出现了。 夏清鱼把右手搭在档位把上,左手够不到方向盘。他考虑把挂在脖子上的绷带拆掉,动作刚开了个头他就放弃了。若是左手没有完全失去知觉他还能凑合把车开走,现在这样总不能让他用脚控制方向盘吧? 他把头转向右边问依为梦:“开车会吗?” 突然被点名的依为梦颤巍巍:“会?” “会?”夏清鱼被这用疑问句回答疑问句的格式搞蒙了,重复了一遍。 依为梦诚实回答:“出了驾校我就没开过了。”还有句话她没说,距离她上次摸车已经过去四年了。 夏清鱼打开车门下车,绕到另一边副驾驶位拉开车门,把依为梦请了下来:“你开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周又开始了 上周被大姨妈击倒的我 失去了存稿 嘤嘤嘤 第30章 上路 依为梦可能是同手同脚走上的驾驶座,心里紧张程度陡然提升,比她上个月毕业答辩的时候还慌张。接下来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她将手握两个人的性命。除了她自己的,还有救命恩人的,这责任也太大了吧? 坐上驾驶座之后,依为梦盯着挡风玻璃发呆,双手搭着方向盘,脑子里疯狂回忆在驾校那几个月教练的谆谆教诲。 第一步是做什么来着?打开大灯?转方向盘?打转向灯,还是按喇叭?按喇叭吧? 于是依为梦双手拇指一起按下了方向盘中间的喇叭,汽车发出“滴滴”的声音。 “?”夏清鱼看了眼四下无人的宽敞马路,一点也不想不明依为梦是在做什么。他继续观察这位新手司机的动作,发现她正在尝试转动方向盘让车子动起来,实在是看不过眼,他出声提醒:“安全带。” 哦,对。依为梦关于开车的记忆好像回来了一点,第一步要系好安全带。她上半身擦过夏清鱼,伸手够到了副驾驶的安全带扣,把它怼进了锁扣里。 明明享受了关照,但此刻依旧感到大无语的夏清鱼指了指车内另一个安全扣:“你的。” “啊,是。”依为梦总算记得把自己的安全带也扣好了。这样就算她技术不过关,发生了什么小规模车祸,两个人应该也不会受多严重的伤。她记得教练是这么跟她说的。 她还记起了教练说要放下手刹,打左转向灯,一套动作做完之后她猛地一打方向盘。 咦?车子怎么不动? 再猛地打一下方向盘! 还是不动。 依为梦求助地看向夏清鱼,脸上的表情就快要哭出来了。从夏清鱼的角度来看,她的心里台词应该是:“这车为什么为难我,是不是跟你一伙的?” 已经不想再点评依为梦的操作了,夏清鱼伸出右手,按下了汽车的启动键。 第52页 折腾了半天的依为梦才反应过来,感情是没打火啊!那这车里也没个钥匙给她拧,她怎么知道该怎么打火…… 夏清鱼那辆黑色SUV缓缓驶离了停靠了一天一夜的破工地,在人迹罕至的郊区路上越开越快。本着好歹也是四个轮子的,不能比自己跑得还慢的原则,依为梦将车速提到了不超速的上限,吓得夏清鱼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始终不敢松开。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依为梦的运动细胞是真活跃。虽然一开始连如何启动车都不知道,熟练了之后一点都不像一个新手。反倒是他,不放心地始终帮着调整方向盘,俨然一个驾校教练,不仅免费,还提供私人车辆。 差不多一个半小时之后,依为梦将车开进了小区,按照夏清鱼指示的位置努力把车停倒进车库。他们回来的时候是下午,一路上车不多,没出什么意外状况。 夏清鱼看了看时间,两人都还没吃午饭,就拨了家庭餐厅的电话让他们送两份便当过来。 没想到外卖都点好了,车子好像还在原地。说是原地也不太准确,现在车身与车库门平行,不仅堵住了自家的门,还堵了邻家的门。碰巧要外出的邻居正耐心地坐在车里玩手机,而依为梦手死死攥着方向盘,不停地左转转右转转,你再看这车,像一个在外面玩疯了的孩子,丝毫没有想进车库的意思。 见夏清鱼电话打完了,依为梦赶紧扯住车主的衣袖,求助的话还没说出来,夏清鱼就自觉下了车,换下了依为梦。 一个手开车是不安全,在自家门口倒个车还是很没问题的。 非专业教练一分钟倒车入库完美展示,依为梦站在旁边自发地鼓掌,掌声惊动了沉迷小视频的邻居车主,对方关了屏幕把车开走了。 车库旁边就有直接上楼的电梯,两人乘电梯的时候依为梦又对夏清鱼的倒车技术大肆夸奖了一番,表达了希望今后有机会能学习的热情。当然也没忘了叮嘱他伤口每天要换药,如果他愿意的话,自己可以来帮忙,这是她应该做的。 依为梦在身边唠唠叨叨,夏清鱼只是偶尔回一两个字,他是真的有点累了。 昨天夜里他就没怎么睡,依为梦睡着之后他的接收器就震动个不停,他一边不停地按记录键,一边关注着依为梦有没有被吵醒。早上直接被拉到医院,沈潜离开之后那几分钟他或许睡着了或许只是瞎想了一会儿,并没有得到休息之后的舒适。再说刚才,他是真的切身体会了当教练比开车辛苦这件事,并在心里暗下决定,他得找个别人来教依为梦学会倒车入库。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两人走出电梯分别拐向左右两边。 “小依。”夏清鱼的手指已经按在了指纹锁上,忽然回头喊了依为梦。 依为梦立刻转身立正:“怎么了老板?” 夏清鱼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吩咐依为梦:“六点之前不要找我。” “好的。”依为梦立刻应道,并目送夏清鱼进了房间。 被压在砖头瓦块下面一夜、突然被要求开两个小时的车,都没有倒车入库恐怖,教练我对不起你。依为梦刚才话那么密纯粹是为了缓解紧张感,夏清鱼有没有回应她根本不在意。不过这些她觉得还不够,为了安抚自己受伤的心,依为梦决定来杯奶茶给自己压压惊。 她把穿了一天一夜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半长的头发挽了个发髻,换上家居服盘腿在沙发上坐下。 外卖页面刚点开,传来一阵敲门声。生怕门外这位敲门声太大,再吵到自己的邻居也就是老板夏清鱼,依为梦鞋都没穿就跑去开门了。 熟悉的人、熟悉的工作服、熟悉的包装袋,是上楼之前夏清鱼点的外卖。 看见吃的她瞬间就饿了,依为梦接过两份便当,刚想给夏清鱼送一份过去,眼睛扫到了墙上的挂钟,想起夏清鱼说六点之前不要打扰他。现在才四点刚过,不能违背老板意图。 行吧,等六点之后再送过去。依为梦拽了条干净的毛巾把便当盒裹好,希望这样能起到那么一丢丢保温的作用。 依为梦今天早上还啃了一个面包,在她的印象中,夏清鱼似乎只喝了些水,什么都没吃。这人怕不是铁打的,不吃饭都不知道饿。 该不会是胃有什么毛病吧,人也是长得太瘦了些。依为梦回忆起在救护车上,夏清鱼安慰自己时,她把下巴搭在了人肩上,真的挺硌下巴的。 望着桌上的便当,依为梦在先吃饭还是先洗澡之间犹豫了半分钟,决定要把自己洗干净再迎接美食。这家家庭餐厅虽说不那么豪华,但饭菜做得还不错,很合她胃口。 洗澡的时候她又想起了奶茶。这两天,或者可以说是最近半个月吧,经历的都是她过去几十年里都没遇到过的,三观还没重新树立好,脑子明显不够用,做事时都要再三提醒自己注意细节,要不然就丢三落四犯错误。这不,看见饭来了就忘记了奶茶。所以把自己冲洗干净之后的第一件事是坐在餐桌边,闻着阵阵饭菜香气,翻外卖软件。 一杯奶茶不够起送,给老板也点一杯吧。 老板这种风格跟奶茶好像不太搭,还是给他点杯咖啡好了。这家店的外卖单翻了个遍,依为梦觉得咖啡评价不高,像夏清鱼那么讲究的人,肯定不会喝这种速溶味儿的,她换了一家店继续搜寻。第二家看起来咖啡不错,就是奶茶口味太奇怪了,再换一家。 第53页 换来换去,等奶茶和咖啡送到依为梦手中,便当已经吃完了。 依为梦在屋里走来走去消食,顺便等着挂钟什么时候能到六点。 走了半个多小时,时间过得实在太慢了,依为梦翻起了手机,赵青格的消息进入了她的视线。上午光忙着回了几个问自己安危的,差点把赵青格给忘了。 她又看了一遍对方发来的消息,斟酌着回了,最后想了想还是问了句:“我们老板伤了胳膊,您看是不是要取消合作?” 消息发出去没有三秒钟,依为梦的手机就响了。 赵青格打电话主要就一个主题,取消是不可能取消的,其他要求尽管提。 虽然他就这么一件事,说起来没完没了。先是详细询问了夏清鱼是如何受伤的,伤势如何,在哪家医院治疗的,主治医生是谁这种依为梦根本不清楚的信息他都没忘了问。然后又提出了一堆他们作为合作方可以提供的便利,包括但不限于提供车辆、司机、食宿等,考虑到夏清鱼的胳膊,还要额外添加一位生活助理。 挂了电话依为梦看见时针和分针已经凑成完美的一条直线,她拎着便当和咖啡敲响了对面的门。 前来开门的夏清鱼是比刚才要精神一些,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家居服,头发有点凌乱,尤其是右侧被压得比左侧扁了一些,额前的碎发有两根比较长的调皮地呆立着,一看就是刚从睡梦中被吵醒。 并未确认过老板是不是有起床气,以及起床气发作方式的依为梦心里咯噔一下,怕不是会影响职业生涯吧? 依为梦当即低下头,不去看夏清鱼可能会发怒的脸,双手勾着纸袋,小声且谦恭地说:“老板,咖啡和便当。” “谢谢。”夏清鱼的声音带了点鼻音,听着也是没睡醒似的。但语气如常,没有一点发脾气的征兆。 作者有话要说: 文写到这里差不多一半啦 小有成就感 嘻嘻 第31章 社畜艰难 送完咖啡和便当,依为梦趁着老板没发火逃回了自己房间。夏清鱼自觉表情管理还可以,不知自己怎么吓到她了,狐疑地看了对面两眼,才关上了门。 咖啡已经凉透了,便当被毛巾包着,还剩下那么一点点余温。夏清鱼确实很久没吃东西了,但他没什么胃口。 因为是夏天,天黑得比较晚,这会儿外面天光还大亮。夏清鱼端着那杯咖啡回了卧室,卧室里窗帘遮光效果很好,他把咖啡放在床头的电脑桌上,点开了投影。 作为观察员,他的接收器和梦灵的手环并不相同,是一个一公分见方的立体小方块,有点像是从魔方上抠下来的。其中五面纯黑,一面有两个不起眼的黑色按钮。 跟智能手环不一样,它的功能比较单一,只是提醒观察员,自己负责的梦灵做梦了,需要记录。那两个按键一个是记录一个是播放。要是想要观看梦境或是与梦灵沟通,需要借助其他的工具,电脑、显示器、手机之类的。 夏清鱼把接收器连上小型投影仪,依为梦昨天的梦境就出现在了白墙上。 这东西他还是第一次在家里用。以前他负责梦魇,但梦魇很少做梦,而且每次有情况都会提前出现梦灵数值波动,每年一次,都在夏天,十分规律。他都会提前留出时间,整日泡在研究院的观察室里,一边分析以前的梦,一边推算今年会发生多大规模、什么类型的事故灾害。实在闲了,也会调阅一下其他梦灵的梦境,他有这个权限。 研究院成立到现在,依为梦是第一个逼得观察员要换岗的梦灵。自从跟秋荻换了负责的梦灵,夏清鱼不得不把自己本职工作削减到底。秋荻说得对,她的梦实在是太多了。若不是夏清鱼的本职工作赚到的酬劳要比研究院给的高得多,他估计自己也会跟秋荻一样,要求加薪。 不过这些天看下来,他觉得依为梦的梦其实很有意思。类型多种多样不说,逻辑性也还可以。有时候一个晚上可以看全古装、悬疑、言情、惊悚、校园、推理、家庭伦理等各种剧集,就算没完结的情节,这姑娘都会在醒过来之后强行续上,偶尔能成功,大部分是失败的。 夏清鱼觉得她可能有强迫症,做梦要什么完整性?这就像是在跟一个疯子讲逻辑,你们俩到底谁更疯? 其实夏清鱼没有必要把依为梦所有的梦境都看一遍。她和其他几位梦灵的情况不一样。梦魇和预言都是因为特定的梦境能力,他们需要分析,才要人盯着。而且也不是要一直盯着,数据监测值上到一定高度再去观察就可以了。 至于依为梦的能力…… 还在分析中。 还在分析中就意味着她的每一个梦境都有可能体现她的能力,更为奇葩的是,依为梦的梦灵数值自打她被发现就居高不下,研究院忙得焦头烂额,一点线索都没有。 焦头烂额的人里不包括夏清鱼。 夏清鱼早就清楚了依为梦能通过梦境做什么,她偷拿橘子糖的事儿略过不说,昨天她从梦里偷运酒精棉和纱布那么显眼,考虑到她是为了帮自己处理伤口,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把梦境中的东西代入现实,这种能力光这么说说似乎没什么,无非是多了颗糖块,多了瓶药水。可如果是有一天,依为梦梦到了个外星人,然后把它带到了现实,研究院要如何给公众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54页 这能力要真论起来,比梦魇还可怕,要真的上报给研究院,还不知道依为梦会被如何处置。搞不好她就是下一个宋昕烊。 把宋昕烊困在研究院里不是夏清鱼的意思,但发现宋昕烊的是他,所以这个小孩这几年过着被监视囚禁的生活,他自觉要负很大责任,并对此愧疚不已。 他不希望依为梦也过上那样的生活,算是他的私心吧,就一直没把依为梦的能力上报。 目前来看依为梦虽然也知道了自己的能力,还能使用起来,但她没有什么恶意,应该不会像梦魇那样对社会造成什么危害。只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提醒她注意分寸,就没问题了。 就是这个机会不那么好找。 他现在在依为梦眼中是完全与研究院没有关系的,自然不能自己亲自去说。而让他就这么将依为梦的能力上报给研究院,也不是他的本意。其他的还能选择的可靠人选,如果他让沈潜来做这件事,这位老大哥肯定会先将依为梦的信息上报组织;要是找秋荻,他那张嘴估计会把所以信息都泄露给依为梦。 在可用人选中挑挑拣拣,夏清鱼最后终于勉强选出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可靠的人。他给那人发了个消息,得到了ok的答复。 确定了这件事,夏清鱼拿起床头的咖啡喝了一口,手机传来提示音,是依为梦发来了一条消息。 “老板,我把你受伤的事跟赵青格说了,他说不能取消合作,但可以给我们提供司机!” 夏清鱼盯着最后那个感叹号,想着这个感叹号应该是为了“司机”。他回了一个“好”表示知道了,把手机扔在了一边。 墙上的画面刚前进了两秒钟,手机又震动了。 还是依为梦:“老板,另外那两家需要联系吗?” “你定。” 这次手机彻底安静了下来。夏清鱼终于有时间把他攒了一晚上的梦一个一个看完,还非常巧合地接上了依为梦今天晚上的梦。 另一边依为梦盯着手机上“你定”两个字,内心里颇为忐忑不安。 剩下的两家一家是个很有名气的服装品牌,由一位年轻的设计师独创的,这两年风头正盛,一件衣服的价格是依为梦两三个月的花销;另一边就更可怕了,不知道为什么,有个外国艺人团队约了夏清鱼在国内拍写真集? 服装品牌那边是由设计师的助理来跟依为梦对接的,在听她说完夏清鱼受伤之后表示这要请示他的老板。 请示的结果是,他们的老板也就是那位设计师希望明天可以亲自跟夏清鱼沟通。依为梦看了眼手机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夜里十点,还是明天再去打扰老板吧。下午那会儿刚睡醒的夏清鱼着实有点吓人,她不敢再去吵他睡觉了。设计师助理同意明天等她的答复。 外国艺人那边跟依为梦对接的是翻译加上两个助理,翻译在中间传话传到崩溃,干脆拉了一个群,让他们互相在群里直接沟通。可他高估了依为梦的英语水平,成为了这个四人群里,最焦虑的那个人。 外国友人深刻地用各种花式彩虹屁夸赞了夏清鱼的摄影技术,并表示哪怕是他双手双腿都断了,他们也希望夏老师能坐着轮椅到拍摄现场来莅临指导。 这种看着比夸奖更像诅咒的奇葩的夸法让依为梦一时接受无能,只能机械地挤出一句“Thank you”。 两边同时开工的沟通让依为梦体会到了社畜的艰辛,全部处理完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她躺在床上迟迟不能入睡。忽然灵光一涮,她抠抠搜搜地打开了手机里的加密文件…… 第二天一早,依为梦不情愿地睁开眼,熟悉的联络声从手环中传来。 观察员:“你昨天……”做梦太多了几个字他没打,他相信对方能懂得他的意思。 依为梦:“对不起对不起,我昨天喝了杯奶茶,我一喝奶茶晚上就会多做梦,给你添麻烦了,真的对不起。” 观察员:“那你少喝。” 依为梦知道是自己做的不对,连忙表态:“好,一定一定。” 每次依为梦喝了提神类的小甜水都会有这样的后遗症。以前没有人研究她的梦,没遇到什么问题,现在不一样了,她得为自己的观察员考虑。她脑海中浮现出了秋荻那张暴躁的小脸,没良心地倒在床上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她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趁着联络时间还没过,赶紧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依为梦:“你不会把昨天的梦告诉你老大吧?” 还没看完昨天那些梦,不知道依为梦何出此言的观察员缓缓打出了一个“?”。 依为梦:“就是夏清鱼,虽然他说他不认识你,你认识他的吧?” 不明所以的观察员按着键盘的手指一顿,违心地打了两个字过去:“不会。” 依为梦:“那就好。”她昨天喝了奶茶睡不着,偷偷看了以前私藏的一些睡前读物,结果非常不巧,梦到了一些少儿不宜的内容。本来这种东西被别人看就够羞耻了,偏偏她梦中的对象还是夏清鱼,这要是要老板知道自己在梦里肖想他,工作可能就要提前跟自己说再见了。 重新找工作不是不行,可她这个月的工资还没拿到呢!只是因为做了个不雅观的梦就丢了工钱,她觉得自己有点,不是有点,是非常亏。 夏清鱼已经起床了,他关了床头的投影仪,让接收器连上了电脑。 第55页 刚给自己倒了杯水的夏清鱼坐回桌边,喝了口温水漫不经心地看着屏幕,突然画风一转,正播放到那段少儿不宜,他刷地扣上了电脑屏幕。 许多小问号爬满了他涨红的脸:这丫头满脑子里都是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夏清鱼:你脑子里都是什么? 依为梦惭愧地低下了头:对,我脑子里都是什么? 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不对劲的依为梦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的? 第32章 客人 于是第二天一早依为梦依旧没好意思去敲老板的门,而是打了个电话,别别扭扭地强装镇定的,跟老板汇报了一下设计师的请求。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夏清鱼的声音好像也有点怪怪的,可能是刚睡醒吧。好在老板没发火,也同意了亲自跟人家沟通,依为梦瞬间就放松了心情,把尴尬画面扔在脑后,倒在床上睡起了回笼觉。 沈潜习惯性把拇指搭在了指纹锁上,开门的音乐声不止吓了他一跳,还把睡得正香的依为梦惊得滚下了床。 依为梦的思维从半梦半醒间顿了一顿,顺手抄起一个玻璃花瓶,顺着墙边往门口一步步挪,她倒要看看这个青天白日私闯民宅的宵小是个什么模样。 奇怪的是,她都走到客厅了,门口的却一直没什么动静。难道是被她刚才砸地板上的那声给吓跑了? 依为梦快走了几步,门口蹲着研究门锁的沈潜憨笑着朝她打招呼。 “沈哥?”依为梦把手里上一任主人留下的玻璃花瓶放在门口的台子上,蹲下来看沈潜鼓捣她的门。 沈潜还是那副笑模样,现在没在看她,而是盯着那门锁,闲谈般问:“小依啊,你这门锁里其他人的指纹怎么不删掉?” 依为梦老老实实回答:“我不会。” 这个理由还真是,让人无从批评啊! “那我把这些都删掉,你重新再录一次自己的?”沈潜提议。 “好啊。” 依为梦不太喜欢研究电子设备,以前这些都是由米余负责搞定,她一力承担起的是宿舍里那些爬上爬下登高或者搬东西、修家具这种力气活。两人分工合作,日子过得很不错。这回第一次分开住,难免遇到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不过没关系,依为梦以前只是懒得学,她又不是笨到学不会。 这不看沈潜操作了一次,她就差不多掌握了,把自己的指纹录进去,邀请沈潜在客厅坐下。 她是昨天睡前接到的沈潜的电话。 这通电话她从医院回来就一直在等,因为沈潜跟她说会告诉她秦程的情况。 电话里沈潜没告诉她太多,只是说秦程的伤势彻底稳定下来了,但很可能会昏迷一段时间。至于这个时间是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每人说得准。他的家里那边也通知了,家人正在往这边赶。 其他的涉及研究院的事电话里不方便说,就约了今天上午见面谈。 结果依为梦被昨天的梦荡漾到了,把这事儿给忘了。 沈潜今天是自己来的,依为梦问起齐佳柔,他说是最近院里事情多,大家都忙不过来,就分开跑了。依为梦没继续问是什么事,她是好奇不假,但她知道沈潜有分寸,不该她知道的事就算再问他都不会说的,没必要说那些废话。 依为梦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沈潜,就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开口。 “秦程的事,真的是个意外。” 依为梦瞪大了眼盯着沈潜:“昨儿不是这么说的啊?” 沈潜也感到抱歉,喝了口水演示尴尬:“昨天事发突然,我们还没弄清楚,这不昨天晚上才研究出结果嘛。” 对方已经表达了歉意,依为梦不好再咄咄逼人,而且不管怎么说,秦程的消息都是沈潜打听来告诉自己的,所有她还是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我来不是说这个的。” 依为梦:“?”那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们确实监测到了梦灵的灵力数据波动,这次是我们的2号梦灵梦魇。虽然秦程那边跟我们没关系,但是你所在位置的建筑坍塌跟她有关系。” 依为梦:“??”这叫什么?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也不对啊,她本来就不认识其他梦灵,整个研究院她只认识三个人,还得算上一个见了她就跑的秋荻。 沈潜正在解释他们判断失误的原因:“两处事发地距离太近了,我们的设备没办法再精确,加上另一边事故更严重,所以一时搞错了。 “没关系?”依为梦听着沈潜的话,下意识就回了这么句。 “她也不是有意要害你,而且她制造灾祸的间隔时间很长,你不必担心。我们有信心在她下次动用能力之前让研究更进一步,把祸患的小苗扼杀在摇篮里。” “嗯,加油。”依为梦双手握拳胳膊叠起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中年大叔沈潜不太习惯这帮小年轻的风格,挠挠头继续他的下一轮科普:“咱们现在一共有五个梦灵,现在大体情况你都清楚了……” 沈潜没说完,依为梦打断了他:“都清楚?可我只听说了宋昕炀、梦魇、预言和我,这是四个啊?你不要当我们体育生都脑子不好啊?” 沈潜一愣,没想到依为梦还能解读出这么层意思,赶紧摆摆手:“不是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就是这个0号吧,他的情况我们也不清楚。” 第56页 依为梦的小脾气瞬间消失,无缝衔接光速道歉:“这样啊,对不起,我不知道。”成为社畜之后别的还没学会,遇事先管对错先说对不起倒成了习惯。 沈潜今天上门的主要目的就是让依为梦更加熟悉研究院的情况,引导她向好的方向发展,最好是能成为“预言”那种于研究院有助力的类型,而不是宋昕炀和梦魇这种光添麻烦还不听话的。 有点类似于家庭教师?研究院也是第一次给他安排这种任务,他还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依为梦的能力都还没搞明白,谈别的也没用啊!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沈潜像一个来政审的工作单位人事,旁敲侧击了一番依为梦的三观,整体感觉这孩子没什么问题,他这应该算是完成任务了,把杯子里的水喝干净,就准备离开了。 谁知沈潜一推门,正撞上抬手欲敲门的米余。 在门口跟沈潜挥手告别的依为梦眼睛转了转,她确认这个场面不久之前她刚见过,不是在做梦的时候。 沈潜微微低头,穿上鞋走了,米余盯着沈潜落荒而逃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进来带上了门。 依为梦把米余带来的食物塞进冰箱码好,拿出一条围裙给米余系好,两个人在厨房忙活起今天的午饭。 米余终于忙完了一个大项目,好不容易休息,就赶着来依为梦着给她操办搬家宴了。虽然就她们俩人,菜还是买了不少。 厨房是米余的天下,依为梦只有听指挥打下手的份儿。 “茄子洗了切了,”米余挑着简单的工作安排给依为梦,边跟她闲聊,“你的新老板怎么样?” 水流哗啦啦流过指尖,一提到夏清鱼,依为梦又想起了那些不好的东西,脸蹭蹭蹭地泛红。 米余“啪”地把砧板拍得震天响,怒道:“他潜规则你了?” “没没没,你小点声!”这房子隔音差强人意,依为梦很怕对面夏清鱼在家听到点什么。 “他敢做还不让人说了?” “真没有。”依为梦抽了把菜刀,没看米余,一刀刀落在滚圆的紫茄子上,唇角不自觉地上挑。 米余见她这模样,眉头扭成了八字,大惑不解:“那个大叔给你下了什么迷药了?” 依为梦听到了什么不太对的地方,眨眨眼:“大叔?” “不就刚才那个吗?上次还大半夜去给你送东西。”米余语气不善,“我说你啊,上学的时候那么多可以选的你不要,难道缺父爱啊?” 依为梦知道米余这是误会了,哭笑不得:“他不是我老板啊!” “不是做药物实验吗?上次那个胖大叔?” 锅里的油开始翻滚,米余又把米余切得大小不一的茄子块处理了一下,没相信依为梦的“狡辩”。 “我没告诉你,我现在在给摄影师当助理?” 茄子们下了油锅,“兹拉”的声音盖过了依为梦的尖叫声“啊!”她这才想起来,她并没有把夏清鱼的事情告诉米余。 米余把过好油的茄子放在网中空油,双手抱臂站着等依为梦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错了,我这不是事儿太多就给忘了嘛!亲爱的你别生气了,要不今天这顿饭我做?” 米余脑部了一下依为梦做的菜,绷不住了,连连挥手:“算了算了,我还想吃顿好的呢。你不用干别的了,就给我老实交代清楚了。” “好嘞!” 依为梦把她和夏清鱼从相识到确认雇佣关系一五一十说了个遍,没有遗落一丝细节,当然昨天的梦不能算,那又不是真的。直到说到昨天意外突发的时候,时夏清鱼救了她,米余绷着的脸才终于有了点笑模样。 米余做了四菜一汤,地三鲜、溜肉段、糖醋排骨、清炒荷兰豆,外加西红柿炖牛腩。 依为梦望着一桌子美味,福至心灵掏出手机给夏清鱼发了个消息:“老板,我和我的小伙伴做了午饭,你要不要吃一点?我给你送去?” “不了,谢谢。” 米余醋溜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还要给人送去?这是工作助理还是生活助理啊?” “反正又不远。” 米余心中警铃大作:“不远?有多近?” “就对门。” “……”米余没忍住用筷子敲依为梦的头,“我警告你,不许跟什么来历不明的人谈恋爱,办公室恋情是没有好结果的,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怎么像老妈子一样。”依为梦嘟嘟囔囔地敷衍道。 “嘿你还说我?”筷子失去了自己原有的功能,今天在米余手中,它就是最强有力的武器。 作者有话要说: 玩筷子很危险的,小朋友们不要学习哦! 第33章 什么老板 依为梦结结实实挨了几筷子,总算逮到机会把米余手中的“武器”抢了过来,扔进水池中,又从筷子架上重新抽了一双给她,两人才老实坐下来吃饭。 虽然是开始吃饭了,米余还是没有安静下来,依旧在给依为梦科普办公室恋情的危害性。不光是理论上的批评教育,还举了几个就发生在自己公司的例子。 “远的我就不多说,就说最近的。阿青跟小七是跟我一批进公司的,俩人没几天就好上了。结果呢?阿青为了转正,搭上人事部的老人就把小七甩了,小七考核没过,男朋友没了,工作也没了,整个人状态差极了。” 第57页 从实习到现在,米余已经在那家公司工作小半年了,论社会资历的确比依为梦丰富得多,然而依为梦的注意力都在排骨上,桌子对面传来的那些话,她没听进几句。 态度还是要端正的,她一边啃排骨一边有频率地点着头,等米余发现依为梦的敷衍时,米余放下筷子,神色严肃地盯着依为梦。 “我跟你说的是认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腮帮子塞得像仓鼠一样的依为梦回答道。她自打搬出来,虽说吃得也不差,可家庭餐厅的饭菜吃起来总像少了点什么。好不容易米余亲自下厨,她的注意力都在品尝美食上,再分不出来干别的。 米余被依为梦这模样气笑了:“你说说你,上学时候那么多优质男青年,你看都不看一眼,这回是怎么了?” 依为梦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一双大眼睛眨呀眨:“他们又不给我开工资。”现在的老板可不光管发工资,还管饭;不光管饭,还能救人于危难之中。再说她就是张罗送个饭,顺便的事,夏清鱼不是也没要么,真不知道米余为什么这么小题大做。 这个理由还真是让人无从反驳。米余把剩下的没说完的说教憋了回去,决定下次好好整理一下语言,再来“点拨”这个崭新的社畜。 依为梦的手机震了两下,她连忙拿起来看了一眼,又失落地放了回去。是一条垃圾短信。 米余看在眼里,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你在等医院的消息?” “嗯。” “我昨天给你打电话,你说秦程昏迷不醒,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前依为梦跟她说过秦程。某天卧谈会,几个女生聊起初恋,依为梦特别耿直地表示自己还没谈过恋爱,其他几个姐妹非让她说出一个来,她就讲了她跟秦程的故事。虽然有几年没联系了,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还在那,所以听说秦程出事,依为梦的担心是真的。 依为梦在大片西红柿中挑着大块牛肉,躲闪着米余关切的目光:“就,就和我一样,被豆腐渣工程坑害了。”明知道秦程和自己的情况不一样,依为梦还在不断给自己洗脑,我没在骗她,肯定都是豆腐渣工程。 米余没在意依为梦的小动作,只是问:“人怎么样?” “说是没有生命危险了,可他一直没醒。”依为梦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又显得忧心忡忡。这件事一直压在她心里不好受,而她的关心又缺乏立场,只能从沈潜那边打探。她让自己忙忙碌碌的尽量不去想,反正她精神有限,有一件关注的事情很容易会忘记其他的。 “那你就别担心了,他家人不是已经来照顾他了?”米余左手轻轻拍了拍依为梦的头,像是安慰什么小宠物,又点评道,“郊区那片烂尾楼还真是质量不行,还好没继续盖好卖出去。” “对。”依为梦重重点了两下头。 接下来这顿饭吃得比较安静,除了依为梦嗦骨头的声音,偶尔还能听到几句夸赞,和米余得意的笑声。 吃得过饱的依为梦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米余发号指令“去洗碗”,她条件反射般回应“好的”,自觉套上围裙,站在洗碗池前颇有架势。 米余负责做饭,依为梦负责刷碗,两人一直是这样的搭配。 依为梦在厨房忙忙碌碌,米余倚在客厅沙发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跟依为梦认识四年多了,从没见过依为梦那厚脸皮会脸红,更不会主动对别人嘘寒问暖,今天竟然要给一个刚认识不到一个月的老板送饭,这社畜当得也太狗腿了吧? 不行,我倒要看看这老板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米余悄悄溜出了门,将门虚掩着,站在对门前面给自己想了一套说辞,就假装是物业服务人员,来上门登记住户吧。 她抬手敲响了门,正想要说出自己的身份和来意,门已经打开了。 门里出现了一个身材高挑但略显清瘦的年轻男子,身上穿着整齐的黑裤子白衬衣,像是要出门参加什么典礼。 米余没忍住又多看了两眼,这男子五官清俊皮肤白皙,眉眼微微上翘,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清冷却不高傲。 他薄唇轻启,动听的声线传入了米余的耳膜:“您找谁?” 男人一开口,嗓音低沉内敛,明明用词是尊称,听着依然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 “我,我,”这人这长相、说话这声线,是个摄影师?米余把先前想好的话全都忘没了,憋了半天,最后问了句,“依为梦在这儿吗?” 男人抬了抬下巴:“对面。” “谢谢。”这句“谢谢”像是硬挤出来的,说完米余就逃回了依为梦家,死死关紧了房门。 她关门的声音有些大,依为梦从厨房出来,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狐疑地上下打量着,眼里写满了疑问。 米余到底是比依为梦见多了场面的,失神了一会儿就缓过来了,神神秘秘地扯过依为梦的袖口:“你对面住的那个,是你老板?” “对啊。”依为梦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房门,不知道米余这是突然怎么了。难道是开了个门正好撞上夏清鱼出来? 米余还是不太相信:“摄影师?” “对啊。” “不是模特?” “不是啊。不过我第一次见他也以为他是模特来着,后来……”依为梦正要讲述第一次见面的误会,刚才她觉得有点丢人就没说,米余打断了她。 第58页 “不行不行不行。”米余在屋子里急得转圈,依为梦觉得这位“老妈子”今天似乎对她的感情额外操心。 “你已经说过了,办公室恋情危害多。”依为梦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重新走回厨房,准备把洗好的盘子和碗擦干放回架子。 米余小手一挥:“不,这次是新的理由。长得那么好看的男人靠不住。” 已经走进厨房的依为梦又转了回来:“你是不是对长得好看的人有什么歧视?” 米余顺口就道:“没有,我就不歧视你。” “我谢谢你啊!”依为梦眼睛一转,想到了什么,“所以你迟迟不答应那个小警察的表白,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米余一愣:“扯我的事干什么?” “我打个电话告诉他,你夸他好看,他一定马上就来把你接走。”依为梦为自己的机智默默在心里点了个赞。 “依为梦!”米余大吼着不听话的小孩子的名字,抄起一个抱枕就朝依为梦砸了过去。 研究院里乱作一团,才刚到到沈潜差点被飞出来的不明物体砸中。他歪了身子躲过,捡起那个质量过硬的玻璃杯,顺手拦住了一个急匆匆走路的人:“怎么了?” 那人惊慌失措:“梦魇失踪了!” “什么?”他掏出手机急忙给齐佳柔打电话,没人接。 梦魇昨天给他打过电话,说有话想跟他谈谈。最近他忙着依为梦这边的事,还有昨天突然出了意外,牵扯了秦程他们,就把梦魇的事交给了齐佳柔负责。 齐佳柔跟他一起共事有一段时间了,脾气有点倔,但工作上没出过岔子,沈潜一直很放心她。 这会儿突然打不通电话,沈潜心里有些打鼓。他们职业的特殊性他再三跟齐佳柔强调过,不管什么时候电话都是要能接通的。而且他拨的是研究院配置的内部电话,储电量和信号接收都要比普通的手机强上很多,不应该会打不通。 沈潜持续拨着电话,人沿着楼梯往地下一层走。刚走出楼梯间,地下的混乱让他霎时间懵在了原地。 这里比上面还要混乱,仿佛刚遭受了轰炸。 满地的玻璃碎片,仪器设备冒着黑烟,人们或躺或卧,少数几个还能走动的在不停穿梭,给需要帮助的人递上些药品。不少人的白色研究服上有星星点点的红色血迹,向来安静的研究区传来尖叫声、痛骂声、仔细辨别还有细微的呼救声和因为吃痛难受的□□声。 沈潜握着手机的手垂了下来,喃喃道;“这是,怎么了?” “跟我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大脑几乎没做出反应,等沈潜发觉自己在动,已经离开了负一层研究室,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第34章 院长办公室 研究院最底层的一角,一个靠灯光就把整个空间晃得刺眼的办公室,正对着门的中央位置,老板椅上坐着一个穿白衬衫的男子。男子端坐在大办公桌后面,双手随意搭着,袖口挽起,在等人。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戴着一副金丝边的圆框眼睛,看不出有多斯文,倒是挺“败类”的。脸颊轮廓柔和,但眼角眉梢都透出与年龄不相符的凌厉。沈潜见他第一眼就在心里判断,这是个不好相与的狠角色。 进门之前他特意留意了下门牌,可门外什么都没挂。夏清鱼带着他一路过来几乎没遇到什么人,可见这是个足够隐蔽的地方。在这里办公的人,对研究院来说应该是个神秘且重要的存在,关于他的身份,沈潜已经有了几个猜测。 年轻男子见两人进来,打了个手势邀请两人入座。夏清鱼在在左边的沙发坐下,沈潜看了看,坐在了他对面的右侧沙发上。待两人坐好,那人出声了。 “你好。” 沈潜颔首回应:“你好。” 男子似是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翘起嘴角微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研究院真正的院长,我叫白雾。” 沈潜微微诧异。他之前见过院长两次,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戴着一副老花镜,总是板着张脸,问什么都不愿意说。之前沈潜觉得他是不想告诉别人院中的机密,现在看,难道是他其实也并不清楚? 没想到这么大一个秘密研究院,院长竟是个不足三十岁的年轻男人。但多年的社会经验让他能很好地掩藏自己的情绪,他顺着白雾的话也自我介绍道:“我是第三部 门的沈潜。” “我知道,清鱼跟我提过。”说完这话白雾沉默了一阵,他低头转着自己的接收器,随意切换着几个梦灵的梦境记录,显得漫不经心。 院里发生了如此大的骚乱,院长却是这种态度,沈潜心里有些不满,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礼貌地询问:“那个,我能不能先问问,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像是在等着他的问话,白雾的声音几乎在沈潜最后一个字落地时响起:“你的下属齐佳柔跟某些部门勾结,带走了我们的两个梦灵。” 沈潜开始慌乱:“你是说,她把梦魇和入梦都带走了?”他怀疑梦魇被带走是有根据的,而且几乎已经确信,至于宋昕烊,刚才地下一层太混乱了,他甚至没留意到宋昕烊是不是还在他的玻璃房中,更想不到齐佳柔一个人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没错。”白雾关了接收器,离开自己的座位,来到夏清鱼身边坐下,把胳膊搭上夏清鱼的肩,两人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 第59页 夏清鱼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下,白雾眯眼瞄他,收了笑。 沈潜脸色已经很难看了:“预言没事吧?”虽然白雾没有说什么指责他的话,但自己部门下属搞出这么大的事,他这个领导信错了人,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没事。”白雾话锋一转,“不过我们得研究一下,接下来的事了。” “什么?” 白雾从茶几上捡起一个小型遥控器,屋内的光线陡然变暗,一段摇晃得让人头晕的视频在投射在沈潜背后的墙面上。 画面上是一段路,一直在动,有辨识度的是对话的声音。 一个女人低低地笑着,几分钟之后又绷不住似的大笑,听着丧心病狂。 是梦魇的声音,沈潜听得出来。 另一个女人的声音是齐佳柔,她似乎很疲惫,说话有气无力的:“你小点声,现在还不安全。” 云疏嘲讽地笑道:“有什么不安全的?你怕什么?” 齐佳柔没再出声,云疏也没再大笑。接下来的视频中都很安静,除了这一小段简短的对话,再没有其他人说话。 沈潜仔细辨别着视频中的背景音,隐约听到了鸟鸣,还有远处的钟声。据他所知本市只有一个教堂会在整点的时候发出这种钟声,能听到的范围不大。他们路过的范围可以圈定,但在那之后呢? 还没等他想出来个方向,镜头再次抖动,镜头直指天空,然后彻底停了下来,不动了。沈潜知道,这是被人发现了。 “我们可以判断他们是在东郊的山里,那里信号不好,具体位置确定不了。”沈潜张口欲问,白雾没给他这个机会,“你不需要知道我们是如何知晓的。” “好,”沈潜表示理解,“需要我做什么?” 沈潜的反应让白雾很满意,嘴角的笑意大了几分,下了指示:“梳理齐佳柔的社会关系,确认她跟什么可疑的人有过接触。” “我这就去。”在白雾跟他沟通的过程中,沈潜时不时会瞄到夏清鱼那边。他发现夏清鱼一言未发,只是维持着一个姿势坐在那里,动都没动过,仿佛是一尊雕塑。等了一小会儿,不见那两位再有什么吩咐,沈潜才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他又转回了身,想问问其他梦灵的情况,还没开口,白雾像是能看穿他的心思般,特意走到他身边,安抚道:“那两位都没事,我们会安排人保护的。” 沈潜离开之后,白雾放飞自我,瘫在夏清鱼对面的沙发上。瘫了两分钟,觉得不舒服,又换了个姿势,侧趴着盯夏清鱼。 “你是哑巴了吗?虽然你平时也不爱说话,今天怎么连呼吸都变轻了。” “我累了。”办公室里只剩他们俩,夏清鱼的姿势也松弛了一些。他左手还吊着,右手搭在腿上,后背向后靠在了沙发上。 “我还以为昨儿那砖块啥的把你声带砸坏了呢。” “没有。” “你说这事儿,咱们能搞定吧?” “能。”夏清鱼十分笃定,“他们要是真的不计后果,我们可以鱼死网破。” 白雾一激灵坐了起来:“我说了那个方法不行!你也考虑考虑我之前付出的努力行吧?我给你做现在这个身份有多难你不是不知道。” 没料到白雾的反应会这么大,夏清鱼顿了顿,不知说什么好,说了句“谢谢”。 “我又不是找你讨这个的。”没有外人在的时候,白雾的小孩子脾气就显露出来。他是国家保密机关的人,因为能力出众可性子乖僻,跟大部分同事不合,便被打发来了这么个地方。 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级别也够不上,他来这儿就相当于被发配了。在梦魇开始制造事故之前,他只去过院里两次。连他自己都觉得梦灵研究院就是混日子的地方。看着一个被关起来的小屁孩,等着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会传来的预言消息,根本用不上那么多人。 梦魇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平静,夏清鱼也是在那个时候走进他视野的。 他是这个研究院里若有似无的存在。每一位梦灵都认识他,对他的评价却千差万别。 他在这里来去自如,却没什么人知道他。就是这么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人,让白雾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的说法很奇怪,说自己是梦魇的“责任人”,可以负责对其梦境的监控和评估。夏清鱼还提出了很多意见,在研究的设备和人员配置上,白雾都按照他的建议做了调整。 像第三部 门和观察员的设立都是夏清鱼的想法,沈潜、齐佳柔和秋荻他们都是近两年新招来的员工。前期审查是没有问题的,可能是有心人在利用他们的弱点挖角。 白雾不再看他,专心掰着自己的手指:“依为梦的能力还是不上报?”他们发现依为梦,夏清鱼就把她可能会有的梦灵能力告诉了白雾,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的能力已经被确认了。只不过研究员们还不知道,还在继续分析数据。不进行上报是两人共同的决定,夏清鱼考虑的是依为梦的生活,而白雾考虑的是夏清鱼的未来。 “你可以上报,会出现你不想看到的结果。”夏清鱼冷静地分析。 夏清鱼知道白雾在想什么。 依为梦的能力特殊,要是像梦魇他们一样被有心人劝服再加以利用,他们会面临更加困难的境况。可要是他们能利用她的能力,不说别的,光靠她能在他人的梦境中维持自我意识,能跟夏清鱼和秋荻配合,就能以最快的速度破解宋昕烊的“入梦”。 第60页 至于梦魇,只能祈祷她的能力还没像宋昕烊那样运用自如,他们还没有找到克制她的方法。 白雾举手表示妥协:“好吧,既然云疏的技能还在冷却期,我只能寄希望于楼上那些笨蛋能快点找到幕后黑手,我们好没有后顾之忧地去攻击。” 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说是靠齐佳柔自己谁都不会信。白雾也不傻,这次的事一看就是有组织有计划有预谋的。光抓一个齐佳柔并不能解决后顾之忧,就算他们现在把宋昕烊和云疏带回来,也很难确保不会有下次。 “依为梦那边我会去沟通。”夏清鱼扔下这句话就走了,白雾坐在沙发上望着他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 第35章 邀约 兰雪提出想要约依为梦还是出事那天,她就是随口一提,没觉得依为梦真的会应邀,更没想到夏清鱼会命令她跟依为梦“谈一谈”。 谈就谈吧,女生们约个逛街吃饭还挺容易的,随便聊聊八卦,一起吃个甜点,点评一下谁家新上的衣服更好看,非常和谐的一幕。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这个事态发展到现在,兰雪是万万没想到的。 当她拎着刚买的护肤品口袋,看着秋荻在前面撒丫子跑,依为梦在后面紧追不舍,还翻了一个楼梯,给她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俩人是结仇了吗?而且是那种,不死不休的世仇? 她印象中秋荻算是跑得比较快的,没想到几分钟就被依为梦追上了,依为梦这速度,一看就是练过的吧? 依为梦像是跟某个警察学了一手,把秋荻的双手反剪在背后,推着他朝兰雪走了过来。她比秋荻矮上几公分,但眼下的气势看起来要比做贼心虚的秋荻高大许多。 “你们这是干什么?”兰雪大惑不解,怎么出来逛个街,还带上演警察抓小偷的? 依为梦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从包里拽出一条丝巾,把秋荻的手捆好,才回答兰雪的问话:“他见到我就跑,不这样人就没影了!” 兰雪噗嗤一声笑了,笑得秋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放开他吧,有我在,保证他不敢跑。” 依为梦不太确信地看了眼兰雪:“好吧,听你的,这样确实有点怪。”不是有点,周围已经有人在围观了。刚才那波“你追我赶”动静不小,还惊动了商场的保安,只不过两个保安拎着电棍没追上他们俩罢了。 虽然同意把人放开,依为梦还是不太放心。在解开纱巾的时候悄悄在秋荻耳边说:“你怎么跑我都能追上你。” 秋荻听了这话打了个寒颤,低垂着头老老实实跟在两个女生后面,三人拐进了一家冷饮店。 这家店是上个月新开的,兰雪一直想来尝尝,这次总算有机会了,一口气点了四五种口味的冰淇淋,依为梦拦也没拦住。 今天不是周末,店里没有人满为患,但差不多也都坐满了。他们三人坐在一个靠墙角的位置,这是兰雪提前预约的,这里离嘈杂的人群稍远,可以让他们安静地聊天。 坐下之后兰雪特别兴奋,不止因为这家冷饮店是她想了很久的,还因为她第一次跟依为梦坐在一起,身上背负了一个还挺重要的任务。 等着冰淇淋做好的时间里,兰雪重新介绍了自己。 “我叫兰雪,是预言家。” 依为梦听着这简单的几个字,每个字都能理解,却还是让她呆愣了好一会儿。这又不是在玩狼人杀,怎么突然蹦出个预言家? “你是2号梦灵预言?”依为梦的声音里,难以置信的情绪表达明显,兰雪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得意的笑了笑。 “就是我。” 依为梦看着兰雪略显稚嫩的脸,搞不好还未成年。这是她第二次见这个小女生,跟宋昕烊不一样,她的生活自由,性格也开朗,似乎一点都没因为有特殊的能力而影响原有的生活。 兰雪被看得有点不自在:“你别那样看着我呀!”她拽过身旁的秋荻,给依为梦介绍,“这是我家哥哥,院里的观察员。” “他是观察员我知道,是你哥哥?”依为梦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兰雪化了淡妆,但这应该也不会影响她原本的轮廓,两人的相貌看不出一点相似。 “对,异父异母的那种。我们是重组家庭。”秋荻就任由兰雪那么拽着,衣服的领口被扯大,露出一侧的锁骨,也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一张娃娃脸别向其他方向,就是不肯看依为梦一眼。不过在兰雪手中,他不再动逃跑的心思,而是顺从地被抓着,不像个哥哥,反倒像个极其听话的弟弟。 穿着可爱服装的服务员端着冰淇淋杯走过来,神色怪异地瞄了兰雪拽着人不放的手,兰雪察觉到就赶紧松开了。 她把香草冰淇淋球摆在秋荻面前,就不再搭理他,专心致志跟依为梦科普起了研究院和梦灵的情况。 研究院的五个梦灵除了0号情况不详,剩下的分别是1号梦灵宋昕烊,今年11岁,能力是将他周围一定范围内的人一起拖入他的梦,导致他人突然陷入沉睡,自从被发现以来一直被关在研究院中隔离。 2号梦灵预言家,就是兰雪自己,会梦到对即将发生的各类事情,没有什么规律,所以她的观察员工作很辛苦,需要根据梦灵的数值挑选出真正会发生的事。最近她预言的一件事是依为梦的出现,所以虽然依为梦之前并不认识她,她可是第一眼见到依为梦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第61页 3号梦灵梦魇,名字叫云疏,是一个因意外失去了丈夫和儿子的女人,性格阴沉冷漠,不好交流。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做一个噩梦,这个噩梦会成真,伤害到现实世界的人。 依为梦排在4号,谈到她的能力,兰雪特意用手挡住了自己的侧脸,附到依为梦耳边悄声说:“你是不是能把梦中的物品带到现实里来?” 依为梦连忙摆手否认:“怎么可能!” 兰雪舀了一勺满满的蓝莓冰淇淋放入口中,幸福地眯起了眼睛:“有什么不可能的?你觉得我这种‘预言家’不存在,还是你领教过的‘入梦’是假的?” “这……”依为梦一时语塞,没能想出辩解的话来,喝了口冰凉的柠檬汁掩饰,脑子飞快地转着,最后放弃了挣扎,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梦到的啊!” 依为梦咬了一口面前的草莓可丽饼,厚实的面饼和里面夹着的奶油冰淇淋配合相得益彰,她忍不住又咬了一口。就这第二口下去,不小心咬了手指。吃痛的她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察觉到了兰雪话中不合逻辑的地方。 “不可能,若是你梦到了,研究院早就确认我的能力了,怎么会还在研究。” “嗯,嘛,”兰雪见蒙混不过去了,便把秋荻抛了出来,“是我哥观察出来的,他怕你被关起来,就一直没上报。”说完她把手放在秋荻的头上拍了两下,后知后觉的秋荻被迫点头。 自从三人见面开始,秋荻就一言不发,跟依为梦认识的那个简直判若两人。她盯着秋荻想看看他对兰雪的话有什么反应,结果发现他今天就是个提现木偶。 观察未果的依为梦又把注意力转回兰雪这边:“关起来?” “对啊,像宋昕烊那样,多可怜。” 兰雪还不到二十岁,依然带着小孩子心性,面前四份不同口味的冰淇淋挨个尝了尝,交替着吃。 “不会吧?”依为梦问。 这回秋荻终于有了反应,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因为是兰雪在桌子下面的左手正在掐他大腿,他再不给点反应就要痛得叫出来了。 “所以呢,你自己也要保守好这个秘密。不管你之前是不是已经清楚了,之后不管谁问起,都不能说。” “嗯,”依为梦本来也不打算主动说出来,但兰雪如今这么说,就是研究院中有人在向她传达一个信息,她的能力一旦曝光会有危险,可是,“为什么?” 明明周围环境嘈杂,没有人在听他们说什么,兰雪还是压低了音量:“因为梦魇和入梦都失踪了。” 依为梦大惊之下,声调不自觉拔高了:“失踪?”兰雪伸手要捂她的嘴,她躲过,才反应过来,音量也降了下来,“什么时候?怎么回事?” 兰雪嘴里含着冰淇淋,说话有点含糊:“前几天,院里都乱成一团了。” “是被人绑架了吗?” “好像是他们自愿跟着走的。” “所以院里害怕我也被那伙人拐走,让你来安抚我?” 兰雪思考了一会儿依为梦的说法,点点头:“差不多吧。” “我忽然有点好奇,他们会开出什么条件拐我走。” “你可千万不要有这么危险的想法!我们这边可是很关注你的!”兰雪把勺子都放下了,认真地盯着依为梦,仿佛她若是不答应,就不放她走了。 “逗你的。”依为梦又把目标转向秋荻,他这会儿比刚才正常一些了,正在跟兰雪小声嘀咕什么。 “秦程怎么样了?”依为梦问。 兰雪捅了秋荻的腰,秋荻才说话。他不太敢看依为梦,目光一直闪躲:“医院那个?还没醒过来。他,跟你什么关系啊?” 依为梦感到奇怪:“这问题你不是问过了?” 秋荻更是困惑:“我什么时候问的?” “出事前些天,你通过接收器问的啊?” “我没跟你说我已经不做你的观察员了?” “啊?”这样的话,那天包括之后跟她聊梦境的人,都是谁? “你的梦太多了,我申请调岗批准了。” 依为梦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那我的观察员现在是谁?” 秋荻把脑袋晃得像拨浪鼓:“我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秋荻:你帮我挡一挡,我不能跟她说话。 兰雪:我给你出个主意,遇到关键问题,你就说你不知道。 依为梦:我现在的观察员是谁? 秋荻:我不知道。 第36章 出工 这天是和赵青格约定好的拍摄日,拍摄的地点是他们公司附近的一个楼盘。 一大早赵青格亲自开车来接夏清鱼,依为梦拎着照相机三脚架和几个镜头,跟在两人身后。赵青格提出要帮忙,依为梦向他展示了自己的力量,用最简单的方式——掰手腕。 赵青格输得心服口服,松开了要枪包带的手。 上车的时候夏清鱼提出他要坐后面,依为梦把东西都安置好,坐上了副驾驶。 她这一路上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老板要坐后面。赵青格实在是太爱聊天了,他那张嘴没有一刻是闲着的。从他家小儿子又尿床了,到美国总统换届选举,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聊不开的话题。 依为梦从一开始的还有兴致陪他聊几句,到后面嗯啊这是地应付,最后失去力气昏昏睡去,醒过来发现赵青格已经聊起了今天的拍摄安排,赶紧坐直了清醒过来,认真听着。 第62页 “咱们去那几个都挨着,拍着方便。您看要是还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跟我提。我们公司就在附近,到了那边他们也安排了两个人……” 可能是她睡得有点久,应付赵青格的工作被夏清鱼接了过去。依为梦转头朝后座的夏清鱼双手合十道歉,夏清鱼似乎笑了又似乎没笑,反正没有介意她的失职,还对赵青格的周密服务说了声“谢谢”。 夏清鱼的胳膊好差不多了,他皮肤愈合状况很好,可以说是非常好,连医生都说他这个恢复速度要超过一多半人。那个原本深到骇人的伤口,并没有留下明显的伤疤。现在要凑近了才看得到一条淡淡的白线,比周围的皮肤稍微凸起一些。 赵青格把车停在一个尚未完工入住的小区里,他们今天要拍的是几个大小和格式不一样的样板间。之前商定的拍摄日程是两天,这样能拍出更多的照片,后期选择性更大。但夏清鱼伤了胳膊,依为梦跟赵青格协商了一下,决定把时间压缩到一天。 拍摄样板间跟婚纱照不一样,虽然都需要找到合适的角度和光照,但装修好的房子没有表情,也不会有动作,以夏清鱼的实力拍出好看的照片很简单。 唯一有点麻烦的是他希望能拍几张自然光线下的照片,这样在客人来实际参观的时候便不会觉得有很大落差。为此赵青格先前提供了几个房子的朝向和格式图,哪个时间拍哪个房间夏清鱼大体有数。 这几间样板房的装修风格和所用材料各不相同,有的一看就走的精装路线,用料极尽奢华,一看就是依为梦消费不起的。还有简单很多的,满足基本生活需求,就是看着让人不那么喜欢。 挨个房子走下来,依为梦想起了自己现在住的房子,虽然同样是简洁风,但住着让人很舒服。还好赵青格没挖掘出夏清鱼搞装修设计的潜力,不然自家老板可以接的工作可就太多了。 他们从早上拍到了晚上,夏清鱼不停调整着位置和镜头,找到让他满意的地方取景。 依为梦拎着那堆设备紧紧跟在夏清鱼身后,很怕他那受伤的胳膊支持不下来,精神不敢放松分毫,见着他想要什么就第一时间递过去,尽最大可能减轻他胳膊的压力。 要不是夏清鱼不允许,依为梦恨不得把调光圈按快门的工作都揽过来。有一说一,她现在架三脚架的功夫已经非常熟练了,理会领导意图方面也有了一定的进步,今天的工作还是很有收获的。 一天的拍摄结束,赵青格贴心地找了一家店请他们吃晚餐。 说他贴心不是因为这家店有多特别,而是他除了夏清鱼和依为梦,没有再邀请其他人。 这是一家清雅的小店,他们三个人坐在包间里,赵青格很快点好了菜,坐下来又闲不住拉着他们聊天。 这会儿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依为梦饿得发昏,她中午只匆匆吃了份便当。夏清鱼中午只吃了很少的东西,就又拎起相机去工作了,依为梦放下筷子就跟上去了。她根本就没吃饱,又忙了一下午,这会儿菜一上桌,眼睛都放光。 “开吃,别客气,多吃点。”赵青格招呼他们。 依为梦偷偷瞄了一眼夏清鱼,等他点头了才赶拿起筷子。 赵青格中午吃得挺饱的,不急着吃饭。他是个吃饭也得聊两句的人,给夏清鱼倒了杯热茶。离了工作环境,他说话的语气也越发熟稔起来:“哎清鱼,你说你好好的,跑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做什么?” 正吃得起劲的依为梦听到这话,也瞪大了眼睛盯住了夏清鱼。这个疑问之前曾在她的脑子里闪现过,但事情又多又乱,很快就被其他的掩盖了,她竟没再想起来。 “我……”夏清鱼刚说了一个字,赵青格就自己给了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采风是吧?你们摄影师就是奇怪,总喜欢去那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搜集素材,要我说,拍拍公园里的花花鸟鸟挺好的。” 夏清鱼其实并未考虑过,要是有人问起该怎么回答。在他的处事原则里,不想回答的问题就可以回避,比如要是依为梦紧追着要问,他可以说是因为一些私事。根据成年人的社交规则,涉及私事的话,关系一般的人就不会再穷追猛打要个究竟了。不过赵青格给他准备的这个回答合理又贴切,他就顺势点了头。 赵青格还在继续着他自己的话题:“就我合伙人那大儿子,非说要当个什么写实派的摄影师,哪儿脏哪儿乱往哪儿钻,给我那兄弟气的,啧啧啧。” 夏清鱼接不下这个话题,他没了解过什么写实派,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饭店的茶没什么品质,就是起个解渴的作用。 依为梦就更不了解了,她的脑子里还转着“夏清鱼去郊区采风”的字眼,又想起自己入职初期提出的问题,不太放心地问:“老板,你也是那个什么,写实派吗?要去危险的地方暗访吗?” 夏清鱼答了句“不是”,赵青格笑眯眯纠正依为梦的想法:“小依这你就不懂了,搞明察暗访有危险那些人都是记者,不是清鱼这种摄像师。” “哦。”依为梦囫囵应着,闷头吃饭。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她决定跟着老板干到底。你想想,一个老板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都能挺身保护员工,依为梦没有道理再去要求更多了。 夏清鱼吃得很慢,细嚼慢咽的,跟依为梦的狼吞虎咽比,斯文极了。 第63页 他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放下筷子的动作很轻,金属的筷子落在瓷盘上,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闪动的是兰雪的手机号码。 为了不被依为梦发现他跟研究院有联系,凡是院里相关人员的号码他都没有存入通讯录。常跟他联系的几个人,号码他差不多能背下来,兰雪就是其中之一。 “我去接个电话。”夏清鱼站起身来到了走廊上,特意远离了刚才的包间,才按下接听键。 “老夏,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要不要听?”兰雪的声音听起来正在兴头上,她那边的背景音很嘈杂,像是在KTV一类的地方。 夏清鱼对兰雪的话不怎么感兴趣。他一直认为兰雪关于“好消息”的定义跟常人有点不一样。只要是能让她开心旁观的,都可以算作好消息,至于对别人是好是坏,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了解她的习性,夏清鱼沉默着没有说话。那头兰雪按捺不住,一股脑说了个痛快:“老夏,你和小依就要有飞速发展啦!”说起来夏清鱼和依为梦都要比兰雪年长,可在兰雪的印象中,夏清鱼就是“老夏”,依为梦只是跟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小依”。 夏清鱼听着兰雪没头没脑的“喜报”,憋了半晌,发出了疑问:“嗯?”他从未透露过自己跟依为梦的关系给任何人,秋荻只是知道他雇佣了依为梦当助理,兰雪不会从他那得到再多的信息了。但她有梦境预言的能力,经常会突如其来就窥见了一些秘密。她人又非常聪明,会从即将要发生的事情里,反推现在乃至过去的线索。 比如现在,她很可能发现了自己对依为梦那点不太寻常的心思。 “嘻嘻,”兰雪在手机那头笑得开心又得意,宛如哀嚎一般的歌声都没能掩盖得了她稀碎的笑声,“明天晚上好像会下雨啊,你就等着吧。” “嗯?喂?”夏清鱼又多“喂”了两声,已经“嘟嘟嘟”的电话那头不会再有人回话了,他才把手机塞回口袋,回了包房。 依为梦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见夏清鱼向来平淡如水的脸上微微蹙着眉,新奇之外更多了几分担忧,直接站起身问:“怎么了老板?” “没事。”夏清鱼舒展了自己的眉目,看着又与平时一样了。“吃饱了的话,我们就回家吧?” “好啊。” 第37章 雷雨夜 雨是忽然下起来的,带着频率极高的闪电和惊雷。 依为梦坐在沙发上,一张薄毛毯从头裹到脚,只露了一张小脸在外面,跟着餐厅那边的窗户的闪电明明灭灭。 客厅的大阳台是落地窗,依为梦试图用厚重的窗帘遮挡外界所有的声与光。效果不算特别良好。 横跨天际的闪电又不是只在她在客厅外面闪,厨房餐厅那边没有安窗帘,每次有强光闪过,沙发上的人影就抖一抖。 半秒钟后雷声在头顶轰隆,依为梦就再抖一抖。 她的脑子里全都是后悔的念头。她刚搬到工作室的宿舍里,以为会是几个人住在一起,就没去想一个人的雷雨夜要如何度过。 后来搬来这边,逐渐被舒适的环境荼毒了思维,压根就忘记了自己害怕打雷和闪电。你问她为什么怕,到底怕什么,她也说不清。反正只要是开始打雷了,她就希望自己能在一个封闭的小盒子里,屏蔽周围的一切。 手机被她扔在电视机下面,还特意把充电器拔了下来。电视电脑全都不敢开,要不是她不知道这房子的电闸在哪儿,她一定已经切断总闸了。 饶是现在,她也远离了所有家用电器,连灯都不敢开。 寻常时候的雷雨都不会下太久,今天不知是怎么了,特别不合常理,从天刚擦黑一直下到了凌晨。中间停过那么一小段时间,依为梦摸回手机想给自己点个外卖,她还没吃晚饭,可打开外卖软件一翻,已经是晚上十点,大部分店家都已经打烊了。 于是她开了客厅的吊灯,小心翼翼地走到厨房,打算看看自己还能做点什么吃。 外面雨还在下,雨势小了不少,也不再电闪雷鸣,她安下心来,准备用中午没吃完的饭给自己炒个肉沫蛋炒饭。 从冰箱里拿出一小块肉放在砧板上,抽出一把菜刀。她的刀工很一般,磨磨蹭蹭半个小时才切出来小半碗肉丁。 就在她把肉丁和饭准备好,要开始打鸡蛋的时候,又一道闪电划过,她“砰”地甩上了冰箱门,迅速关了屋内所有的灯,维持着自己刚才的姿势瑟瑟发抖,一边抱怨自己为什么会怕打雷。 手机响了,屏幕亮着,在茶几上一闪一闪的。 依为梦凑过去看,是米余打来的。她肯定是担心自己,在这种雷雨天要如何一个人捱过去。依为梦离开家之后遇到的第一个雷雨夜就是米余陪她度过的。 当时在学校宿舍里,依为梦的床靠窗,她直扒着靠门那一层的栏杆,整个人缩成一团,在被窝里不肯出来。 那时候其他几个人都没在,米余从外面回来,屋内一片漆黑,她还以为没有其他人。开了灯看见床脚的依为梦,吓了一跳。 头顶的灯亮了,依为梦知道是有人回来,就从床上爬了下来,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米余,仿佛这样能驱散她的恐惧感。 米余在认识依为梦之前,从未见过怕打雷怕成这样的人。就算是小孩子,也不过是想在妈妈的怀里蹭个安慰,搂在怀里哄两句就好了。再看依为梦,像是在雷雨天遭遇过什么可怕的意外,在脑海中印了一个过于夸大的恐惧形象。但问了问,她又否认了。 第64页 她们不是同专业的,依为梦是她们宿舍里唯一的体育生,身强体壮气势非凡,在宿舍里是个“大众男友”般的存在,难以想象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这样的依为梦让米余不由自主想去保护和安慰。 从那以后,每到夏季预报有雷雨,米余都要紧跟着依为梦,寸步不离。白天的时候还好,人多的地方依为梦不会特别慌乱。一旦天黑了下来,若是只剩她一个人,她不仅反应会变慢,正常的生活都会有问题。 要是不巧这雷雨下在了她睡着的时候,她会在第一道闪电亮起时迅速睁开眼睛。 这也是毕了业之后米余邀请她跟自己合租的原因。没成想,刚毕业还没到雷雨频繁的季节,这小丫头就搬出去了。 想来想去不放心,米余手上的工作忙完一个段落,给依为梦打了个电话。 屏幕还在闪,依为梦犹犹豫豫的。要不,不接了吧?不行,不接电话米余肯定会更担心,搞不好还会直接杀过来。这么大的雨,她路上要是再出个什么意外,这可不行。 做足了心理建设,依为梦找了个没有雷电干扰的空隙,几乎同时按下了接听和免提键。 “喂?”依为梦的声音偏小,不过米余知道打雷的时候依为梦不愿意把手机拿在手里,所以音量小她也没起疑。 应该是等得有些久,米余说话很快,显得有点焦虑:“小依,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呀。”依为梦特意把一句话拆成两半,就是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抖。 “需不需要我过去?或者我让南宸过去陪你?” “别!”依为梦拒绝得斩钉截铁。大半夜的喊个警察来家里,安全感倒是有了,就是总觉得有点别扭。不仅是对自己良民身份的疑虑,更是对米余到底是把南宸安放在何种身份纳闷。 “那好吧,你要是实在睡不着,我可以陪你聊天的,你现在是开着免提吧?” 又一道惊雷响过,依为梦定了定神,勉强地应付:“没事,我可以的。” 电话那头有人喊着米余的名字,应该是同事在催她。就这一走神,她没能听出依为梦的话语轻飘,以为她对雷电的恐惧有所减轻,没再坚持自己:“那好吧。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谢谢你。”依为梦在心里感慨米余真的不容易。她这份工作来之不易,光面试就准备了好几个月,前前后后四轮面试才杀出重围。薪酬和待遇都没得说,工作量也是大得跟薪水对等。熬夜加班是常事,别说什么996,米余忙起来,996可是挡不住。 “客气了。” 两人互道了再见才挂断电话,又回到各自的世界。米余继续工作,依为梦继续裹成粽子抖啊抖。 依为梦拒绝了米余的提议,抖了几分钟,她想起了自己还有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在并不寒冷的盛夏,穿着一条淡黄色的睡裙,裹着一条并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季节的毛毯,趿拉着拖鞋冲到了门外,敲响了对面的门。 门开得比往常要慢,在等着人来的时候依为梦一直不听地瞄着走廊的那扇窗。所幸这段时间没有雷闪。 被吓了一晚上的依为梦颇有些草木皆兵,加上注意力分散,开突然被打开也吓了她一跳。 夏清鱼穿着她很熟悉的那件家居服套装,的肩上搭着一条毛巾,发梢还在滴水。 依为梦就着自己略显奇葩的造型跟夏清鱼打了个招呼:“老板。” “嗯。”夏清鱼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打量依为梦这个奇特的装扮,没看出来这是什么cosplay。 他刚才研究院回来,研究院那停车场是露天的,好巧不巧他出门的瞬间下起了雨。他熟悉的几个人沈潜和秋荻都在外面忙,白雾的办公室需要经过一片人多的区域,他放弃了回去拿一把伞的念头,冲进了雨里。 整段路不过二十几米,他身上淋了个半干不湿的,难受得很,回家就先冲了个澡。刚准备用吹风机吹干头发,就听见有人敲门。 “我,”突然一道惊雷炸响在走廊的窗外,依为梦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尖叫,“啊啊啊啊啊!” 夏清鱼默默捂住了耳朵,心说你这嗓门可比打雷响多了。 面对老板好似在嘲讽自己的眼神,依为梦抱着面子什么的全都不要了的想法,总算在雷雨间难寻的安静间隙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我怕打雷。” “所以?” 依为梦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道:“我能住你这儿……” “不行。”夏清鱼都没等依为梦说完,就一点停顿都没有地拒绝了她。 “么?”最后一个字晚了半拍脱口,偏偏这会儿晃眼的闪电又来作妖,依为梦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才克制住自己那股子扑到面前这个人怀里的念头,把双腿定在原地。她听到夏清鱼那两个字冰冷的回答,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 最后一个稻草也没了,依为梦没有心情再看夏清鱼一眼,转身逃回自己家。 依为梦重新在自家的沙发上窝好,头顶的灯突然亮了。她发出了应该是此生目前为止最高分贝的尖叫,差点把跟着她进来的夏清鱼耳膜震破。 夏清鱼换好拖鞋蹲在她面前,抬眼望着她:“你更害怕我?” “不不不,是灯,它突然亮了!” “我开的。” “哦,谢谢。”这句谢谢有两层含义。一是谢夏清鱼帮忙开灯,二是谢他愿意跑来陪自己。刚才他拒绝那么干脆,依为梦以为肯定没戏了呢。 第65页 其实夏清鱼只是不希望依为梦过多侵入他的空间。他这两天因为梦灵失踪的事忙得不行,客厅里堆了很多相关的材料,要是这时候依为梦看到了,还要费力解释。至于陪伴一个害怕打雷得小女孩,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他当然不会拒绝。不如说,他还有点期待。 同时他也想明白了,兰雪那句意味不明的天气预报是什么意思。 第38章 安眠 原本阴暗的客厅重见光明,孤单的空间里多了一个人的呼吸,依为梦把蒙在身上的毯子扯开扔到一边,大口呼吸着并不算新鲜的空气,随手捞起一本杂志当作扇子用。 那毯子真是把她热坏了,还好下雨的时候温度稍微降下来那么一点,不然她可能就在自己家中暑晕倒了。 窗外的雨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雷声响过依为梦还是会不可控制地发抖,不过屋里多了个人,到底还是安心了不少。 墙上的挂钟突然响了,那是夏清鱼还住在这里时买的,会在午夜12点发出一小段音乐声。依为梦在那个时候基本上都已经睡着了,这段音乐她听过一两次,但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夏清鱼瞄了一眼挂钟,问依为梦:“已经凌晨了,你不睡觉?” 一向心宽的依为梦难得叹了口气:“我害怕,睡不着。” 依为梦的肚子非常不配合地“咕噜”了一声。关于睡不着的理由,其实恐惧和饥饿各占一半。依为梦是觉得,反正害怕打雷这事儿已经坐实了,就别暴露自己是个饿着肚子睡不着觉的吃货了。结果肚子很不给面子。 恐惧感消退之后,饥饿感迅速接替它上岗了。依为梦不好意思地朝夏清鱼笑了笑,试图缓解尴尬,挽救自己的形象。 夏清鱼认命地站起身:“想吃什么?我会做的不多。” “我自己来就好,就是,”闪电迫使依为梦停顿了两秒钟,“你能站在旁边陪我吗?” 夏清鱼点头。 这里虽然是依为梦的家,但真要论起来,房间是夏清鱼一手布置的,他在这儿生活的时间更久,对屋里什么东西摆在哪儿比依为梦还要清楚。 这也得怪依为梦是个随性的人,原屋主留下的东西她几乎没动,就那么沿用了。 肉和蛋都准备好了,依为梦起锅烧油就准备炒饭,夏清鱼一伸手就关了火。 依为梦:“?” 夏清鱼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个砂锅,用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命令依为梦:“喝粥吧。” 弱小又可怜的依为梦敢怒不敢言。炒饭又怎么他了?她都快饿死了,等粥煮好还不直接饿晕了? 像是听到了依为梦的腹诽,夏清鱼边煮水边说:“熟米煮粥很快。”说完夏清鱼扣押了那盒米饭,又从冰箱里拿出一颗小白菜,耍着菜刀把它们切丁。 他的刀工算不上精湛,但至少比依为梦强得多。 依为梦欣赏了一会儿男孩子做饭的性感造型,细长白嫩的手指按在绿色的菜叶上,色彩对比强烈更显得夺目。视线从手指到手腕,又滑到小臂,刚刚痊愈的伤口刺痛了依为梦,她小心翼翼地问:“你的胳膊可以吗?” “可以。”为了证明自己可以,夏清鱼把刀换到了左手继续切菜。 发现新大陆的依为梦呆愣愣地羡慕着左右手切换自如的夏清鱼,目光扫到那碗黄澄澄的鸡蛋:“蛋怎么办?” 夏清鱼手上动作没停,把切好的菜丁倒入已经翻滚的白粥里,还是那样没什么感情的语调:“明天早上吃鸡蛋羹。” 不仅晚饭,不对,已经是夜宵了,被人从炒饭改成了粥,连明天的早饭都是固定好了的菜色,没得选择。 依为梦心里不太乐意,但是老板都纡尊降贵亲自下厨给你煮饭了,她还能要求些什么呢?谁家老板能做到这么贴心?想到这儿她不禁还洋洋得意了起来。 得意之余,她拍了个夏清鱼站在灶台前忙活的背影。照片已经输入了跟米余聊天的对话框,她又退了出来。 这要是让米余知道深更半夜她把老板喊来自己家了,米余一定会从床上爬起来不顾大雨杀过来的。 她删掉照片,给米余发了条消息:“我很好,你争取早点下班回家,晚安。” 可以使用手机就是一个很不错的信号,依为梦相信米余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米余给她回复了一个“晚安”,叮嘱她好好睡觉,没说太多的,估计是还在加班。 就这么一会儿,粥已经煮好了。夏清鱼果然没骗她。 依为梦坐在餐桌前等着上菜,夏清鱼穿着她那条小猪佩奇围裙递过来一碗青菜肉沫粥,画面十分和谐。 依为梦舀了满满一勺放进口中,被烫得说不出话来。第二口她学乖了,吹了好半晌才放进嘴里。虽然不是新熬的粥,但不得不说味道很不错。有肉有菜营养均衡,满足依为梦对一顿饭的追求。当然这些也不是最重要的,她的观念里始终都是:好吃就行。 转眼一碗下肚,依为梦终于有精力关心一下别人的胃。夏清鱼站起身给她盛第二碗,依为梦坐在椅子上晃着腿问:“你不吃吗?” 夏清鱼把第二碗粥放在依为梦面前,倒是也没客气,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倒进玻璃杯。 那玻璃杯是半透明的,直上直下的六棱柱型,依为梦很喜欢,就是一直没舍得用。 第66页 这杯子装牛奶看着不那么高端,接地气了许多。可等夏清鱼把杯子端起来,它又恢复了那种高贵的架势。依为梦偷偷瞄夏清鱼,见他虽然倒了满满一杯,却只喝了一小口。 “老板,你吃东西会不会太少了?”依为梦的关心很是流于表面,不过谁又在乎呢。 夏清鱼又抿了一口牛奶:“不会。” 依为梦吃光了所有的粥,她把砂锅和碗筷泡在水池里,正要把牛奶杯一道泡进去,却发现夏清鱼手中的牛奶还剩了半杯。 算了,由他去吧。 夏清鱼坐在原地喝牛奶,依为梦围着他转圈,像是离了太阳就失去生命力的星球。 许是被转得有些烦,夏清鱼发话:“你该睡觉了。” 依为梦紧追着问:“你陪我吗?” “?”夏清鱼被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惊到了,脑子里飘过前几天依为梦梦中的场景,脸颊飘红,脸色有些难看。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依为梦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那么点,不太合情理,赶紧辩解道。 夏清鱼当然也知道她没有那个意思,她就是在害怕。可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再加上那让人想入非非的梦境,不能怪他想歪吧? 他轻咳了一声,压着嗓音说了声“行”。之后他又问依为梦借了笔记本电脑,准备继续刚才没做完的工作。 刚在研究院回来的路上夏清鱼就有点奇怪。自从他接替秋荻成为依为梦的观察员,他发现依为梦每天的生活都很有规律。几点睡几点起,前后误差不会超过半个小时。而且她睡下之后很快就会做梦,今天这都马上到凌晨了,接收器还没有提示消息,这不太正常。 回来他特意看了看对面的门和锁,一切正常,从外面看的时候灯也都熄了,可能就是睡得晚了些。万万没想到,依为梦因为怕打雷,连灯都没敢开,还跑到他家里来求助。 想起来她刚才蒙着毯子的样子,夏清鱼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沈潜给依为梦租的这个房子本就不大,夏清鱼就是嫌它小了些,才转租了对面的,所以这个卧室的空间装一个人正好,两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 一张双人床紧靠着窗,没留出一点空隙。另一边紧挨着墙摆着一张书桌和与之相配套的座椅,桌上有一盏可调节亮度的台灯。 夏清鱼抱着电脑跟她进了卧室,进来之前还微微弯腰像是在礼貌鞠躬。然后他安静地在椅子上坐下,打开电脑和台灯,没再关注依为梦。 夏清鱼那种生人勿进的气场在跟依为梦一起的时候仿佛消失了,依为梦老老实实爬上床,尽量远离窗边,因为外面的雷雨还没停。 远离窗边也就意味着她离小桌子很近,等于离夏清鱼很近。 近到她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对方卷翘的长睫毛,闭上眼睛就能听到对方平稳的呼吸声。 倒是没那么害怕打雷了,可,可老板在侧,还是个这么好看的老板,这TM还怎么睡? 不知怎么,依为梦忽然想起自己几年前去看医生,医生告诉她,做梦没有影响到她的身体健康,还说在梦里梦一个让她百分百满意的男朋友不是挺好的。 顺其自然的,她又想起了自己的梦。想起来就害羞,她扯了扯被子,蒙住了自己半张脸。 夏清鱼这次没能准确理解依为梦的心理活动,他福至心灵,把搭在腿上的左手朝依为梦的方向递了过去。 依为梦原本半睁着眼,这下全睁开了,不解地问:“干什么?” 夏清鱼眼睛盯着电脑屏幕说:“借给你抱着,就不害怕了。” “毛绒玩具熊?”依为梦嘴上这么吐槽着,手还是不自觉地捏了上去。 虽然这胳膊不像玩具熊那样柔软,不得不承认还挺好捏的。触感微凉,有真人皮肤的弹性,柔软顺滑到不像一个男生该有的皮肤。依为梦闭上眼睛,其他感官争先恐后地表现自己,依为梦闻到了一种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气。 跟卫生间里上一任主人留下的那瓶是一样的。这种气味可能有安眠的功效,依为梦竟然就在这种情况下睡着了。 夏清鱼一只手操作电脑,登录研究院的内部账号,调取了几分研究结果和监控录像,试图找出他们中间其他的危险分子。 接收器就在他的上衣口袋里,他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在上面,等着它一旦响起来,好第一时间关闭。新奇的是,直到第二天早上他离开,接收器都十分安静。 这意味着,向来多梦的依为梦,度过了一个没有梦境的夜晚。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愉快~ 第39章 见面 半个多月过去,研究院的清理工作差不多了。揪出了几个害群之马,可宋昕烊和云疏的所在地换了又换,他们抓了三次都扑了空。 找到的这两个地点还是兰雪提供的。 兰雪真的是拿出了自己从没有过的认真态度,为此她每晚睡前都翻看关于那两人的大量资料,以期在睡梦中会梦到他们相关的信息。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做到了,还做到了两次。 遗憾的是,这两次都是她刚梦到,研究院派人去,到那人就不在了。 察觉到不正常的白雾安排技术人员调查了观察室的设备,发现几台可以播放梦灵梦境的设备都被人植入了其他软件,外人可以通过这个软件,窃取电脑中的所有信息。 第67页 白雾气得不行,杀气腾腾的,亲自拎着不知道哪儿捡来的板凳腿儿,把几个屏幕挨个敲碎了。要不是几个隔间的玻璃是加厚的防弹玻璃,他一准能一起把他们变成渣渣。 附近的工作人员没人认识他是谁,都被他这人来疯的劲儿吓坏了,一时竟没人敢来上前阻拦这个疯子。 最后还是老院长用一记摸头杀化去了他满身的戾气,驱散了四周围观的人群,把他领回了办公室。 老院长头发半白,戴着一副老花镜,在院里没人不说他脾气好。但脾气再好,也是会生气的,比如这会儿,他端着大搪瓷杯子的手就直抖。 “是你喊我来的,我来了。替你打理这么一大摊子没头没脑的事儿,我自认做得还不错。你身份敏感,不宜露面,这你自己也了解,今儿是怎么了?啊?疯了?”老院长原本已经退居二线,再有两年就可以退休了。白雾在原来的工作单位人缘差,业务强,老人家一方面挺喜欢他,一方面还是担心他会搞砸这边的事,最后背个莫须有的罪名。因此白雾一求,他就来了。 白雾还在气头上,踹了一脚单人沙发,扯着嗓子喊:“什么人都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捣鬼!” 他性格很差,外人给的评价好一点的说是“特立独行”,差一点的直接喊他“神经病。”他来研究院有很大原因是跟之前的直属领导拍了桌子,拆了椅子,砸了镜子。 “把你那个小伙伴喊来,你跟他聊吧。”老院长指的是夏清鱼。他只远远瞧见过夏清鱼一次,对那孩子周身散发的气场感到不适。难得的是,白雾很喜欢他,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都安分了许多。 不知是夏清鱼的名字有什么魔力,还是白雾终于把气撒干净了,这会儿他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跌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的:“他今天有工作。” “那你去找他。”老院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院里的事都不用你操心了,就看着他这么一件事,你都做不好,还有脸在这儿作?” 起初他和老院长的分工很明确,他负责监视夏清鱼,老院长负责其他所有的。后面因为梦灵这个难以给出合理解释的存在屡屡冲击老院长的三观,白雾也接过了一些核心研究。 所以听到老院长这么说的时候,白雾第一时间想反驳,关于梦灵的事情他还是出了很多力的。但看到老院长少见的生气模样,他灰溜溜地绕过沙发,走到门口,只留下一句“我去了”。 这天是跟服装设计师定好的拍摄日,到了现场依为梦才发现兰雪也在。 兰雪高中读了一半就出来学化妆了,从一开始的学徒到现在能自己接手工作,已经有三四年的时间了,比依为梦的社会经验丰富得多。现场人多又杂乱,整理衣服的,打下手的,模特和他的助理,设计师和他的团队,人多到依为梦眼晕。 但兰雪穿梭其中,跟每个人都能聊上两句。不止是这样,她跟夏清鱼都能说上话,这才是让依为梦最意外的。 自打认识夏清鱼以来,依为梦从未在他身边发现任何朋友,所有的熟人都是工作认识的,联络都是工作往来。他就像是游离在这个社会之外的存在,不需要跟其他人有什么接触,只要挣钱维持生活就够了。 兰雪认识夏清鱼她一早就知道,当初依为梦不知道该带夏清鱼去哪儿,还是兰雪帮她解的围。但怎么都没想到,夏清鱼会对她的招呼和闲谈给出还算热情的回应。 也许是兰雪本身太过热情开朗,夏清鱼不自觉被感染了吧。 今天的甲方——设计师阿辰正在给夏清鱼介绍他这次想拍的高定款休闲装,夏清鱼全神贯注听着,时不时问一两个问题。他的问话都很简洁,几个字能换来对方长篇大论的回答。 依为梦跟在后面迷迷糊糊地听着,阿辰说的那些词很多她都一知半解,更要命的是还时不时蹦出两个英文,可能还有法语? 她过得不算精致,对时尚没什么追求,好在审美在线,夏清鱼对她这一点很满意。她得承认阿辰的设计的确很有特色,是那种她形容不出来的好看,有一种被震撼到的美感。 正在她享受其中的时候,口袋里传来了震动的感觉。 她今天穿的是一条紧身牛仔裤,不应该在口袋里放东西,会显得很丑。可当她把自己的手机和提包安放好,被迫接过了老板的手机。 为了不在艺术创作之前被俗世打扰,也是显示自己的诚意和礼貌,夏清鱼把自己的手机交给了依为梦。 依为梦手上还拿着笔和本子在记录,手机没地方就只好揣进了口袋。 老板手机响了可不能怠慢,万一是工作呢?依为梦脑子突然不好使了,没想起来她家老板所有的工作邀约都是要走邮箱的,能电联的大多数也都是打给她,这是夏清鱼的私人号码,知道的人很少,会打电话来的人就更少了。 依为梦把笔和本子用胳膊夹住,掏出了手机。来电显示的名字是“白”,她刚要把手机递给夏清鱼,手又缩了回来。 老板正在工作兴头上,阿辰对这次拍摄十分看重,开出的价格非常可观,依为梦决定还是不要打扰他了,自己跑到了一个稍微安静,又能时刻关注夏清鱼的角落接起了电话。 “您好,我是助理小依。老板他在工作,有什么事您可以跟我说,或者稍后再打来,抱歉了。” 第68页 一连串的问候顺畅说完,依为梦等着对方的回话。好半天没有声音,为了确认是不是信号不好她又“喂”了几声,才听到对面传来一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轻笑。 “依为梦?” 是一个陌生人,声音清冷尖细,让人很容易想起钝角的金属在玻璃上刮擦的不适。依为梦不自觉地用空闲的手搓了搓胳膊;“请问您是哪里?” “我叫白雾,是你老板的……朋友。”这回声线正常了很多,像是重新回到了阳间,受着眼光普照。 依为梦闻言望了一眼夏清鱼的方向,心里纳闷。老板之前的人设不是高冷没朋友吗?今儿这是怎么了,朋友扎堆出现? 心中的疑虑暂且按下不提,她还是要给“这位朋友”回应的:“老板正在工作,您看……” “告诉我地址,我这就过去。” “这”依为梦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不明事理的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明摆着现在没时间不方便,但他语气依然强硬,见不到人誓不罢休的气势让依为梦退缩了,“我需要请示一下。” “好。”明明隔着电话看不到表情,但这简单的一个字却让人清晰地感觉到这个人是笑着的。而且笑得让人有点不舒服。 依为梦运气不错,刚好阿辰那边的服装出了点小问题,他去处理了,夏清鱼一个人在摆弄现场的道具。 听说白雾问了他的地址,夏清鱼的脸色凝重了起来。 他一直很头疼白雾这个人,总觉得他不受控制。不管是外在的规则还是内在的自我,他总是无视条条框框,恣意妄为。不管先前约法多少章,心血来潮他会全都抛到脑后。 他们明明说好了,在所有问题都解决之前,白雾不能见依为梦,这才过了多久,他已经一只脚迈入了毁约的边缘。 当着依为梦的面他又没法说什么,要是表现得太明显,会惹人怀疑。 迟疑了好一会儿,他擦着接下来准备用的镜头,故作不经意地说:“告诉他吧。” “好。”老板都发话了,依为梦就没什么顾虑,点出通讯录,把摄影棚的地址发给了白雾。 半小时后,夏清鱼的手机又震了。白雾发来消息,说他到门外了,但是被拦住不让进。 拍摄正要开始,夏清鱼是不可能亲自去接他的,这个工作就落在了依为梦身上。 依为梦跟夏清鱼打了个招呼,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张大桌子上,拜托兰雪帮忙盯一会儿,她小跑着到了大门外。 外面有一些来往的工作人员,不过阿辰不喜欢人太多,看着就不那么忙乱。在这些人外,稍远一点的地方,有个斜倚着车的年轻人,异常惹眼。 第40章 打扰 男人穿着一身米白色的西装,同色的皮鞋,身材高挑修长,气质鹤立鸡群,让人移不开眼。 他的五官精致,架着一副金丝边的眼睛,乍一看去有点像个学者。他见依为梦出来,笑着冲她招手。 这一笑不要紧,唇红齿白眉眼弯弯,依为梦只觉得自己是撞见了什么男妖精,靠美色示人勾魂摄魄的那种,捂住心口转头就奔向来时的路。 “哎,你别走啊!不是来接我的吗?”白雾长腿一迈,几步就追到了依为梦身后。依为梦走得很快,但白雾跟得并不费劲,还很有余力跟人闲聊。 “你们今天拍什么?”白雾的语气听起来比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和善了不少,也不知他是在为了什么开心。 “衣服。”依为梦都不敢回头看,只顾着闷头往前走。她这个词用得不是很准确,要是被阿辰听到,一定会翘起兰花指点她额头纠正,人家那叫时装。 摄影棚的大门在他们进来之后又重新关闭,夏清鱼正专心致志地工作,反倒是不那么忙的阿辰冲着刚到的白雾挥了挥手。 依为梦正要过去帮忙,突然脚步一滞,走不动了。她的衣服后襟被白雾揪住,用上了不小的力道不让她离开。要不是衣服质量不错,这会儿可能都分裂了。 依为梦扥了扥,发现这人是真不打算放她走,莫名其妙地瞪了白雾一眼,那句“你干嘛”还没问出口,白雾弯下腰附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敢打赌,他的取向一定跟我不一样。” 这番言论让依为梦对白雾的印象更差了,她心里想的是“见面就讨论人家取向?这人有病吧?”。大概是没控制住,后面三个字她竟然直接说出了口。 怎么说也是老板的朋友,意识到自己出言不逊之后依为梦捂住了嘴,祈祷对方耳朵不那么灵,没听清她刚才说了什么。 白雾应该是听见了,但他没生气,也没反驳,竟是又笑了:“大家都这么说。”他可能是怕依为梦听不清,或者是不希望别人听到,反正他说这话的时候靠得比刚才还近,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依为梦身边。 依为梦虽没有社交恐惧症,但他这明显已经超出了正常的社交距离,是个人突然被陌生人靠这么近,都会有领地被侵犯的感觉。何况这个人是白雾,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他跟夏清鱼都让人想远离,但当你接近之后你会发现,夏清鱼的气场是温和的,他只是不愿意与人交流;白雾相反,他气场很强,让人想绕着走,但他可以主动跟任何人交流,只不过没人会觉得愉快。 “病人”白雾说完话就闪身了,可依为梦的衣服他还攥着。 第69页 依为梦忙着扯自己的衣服,想离白雾远一点。她对衣服的质量没什么信心,力气小了挣不脱,力气大了又怕衣服扯破,渐渐有点焦虑,没太注意远处的动静。白雾一直留意着影棚内,夏清鱼斜过来的眼神像是要杀人,白雾赶紧松了手,还耸了耸肩假装自己很无辜。 衣服终于重获自由,依为梦如释重负。她一抬头就见兰雪走了过来,朝她身后的男人翻了一个白眼。 兰雪熟稔地搭上依为梦的肩,把她带离了白雾身边。 “你认识他?”确认那人听不见之后,依为梦才小声地问。 兰雪丝毫没隐藏自己的厌恶情绪:“老夏一朋友,精神不太好。” “看出来了,”依为梦觉得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视线,脚下步速又加快了一些,“老板怎么还有这种朋友?” “老夏性格好,净招这些不正常人的喜欢。” 这一句话依为梦脑海中蹦出两个问题。兰雪竟然觉得夏清鱼性格好,她是没见过现场这些人都不大敢跟他打招呼的场面吗?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哪种喜欢?” 兰雪斜着视线盯着她,打趣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八卦的。” 依为梦没再问,反倒被兰雪的视线盯得有点不好意思。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拍摄的区域,模特的额上微微浸出了汗珠,夏清鱼脸上的表情不大好。 阿辰看见兰雪走过来,赶紧招呼她:“补妆补妆!” “好咧!”兰雪欢快地应了一声去忙了,最后还没忘了给依为梦抛个媚眼。 补妆的时候夏清鱼没什么事,就低头翻看刚才拍的照片。他对照片不满意的态度明显,依为梦不明所以,又不敢直接问老板,就求助地看了看不远处的阿辰。 作为今天的甲方,阿辰没有一点甲方的架子,双手合十给她鞠了一躬,从口型来看碎碎念的是“拜托了”。 依为梦一时也没弄明白他在拜托自己什么事,先放在一边,指了指白雾站着的方向:“老板,人接进来了。” 夏清鱼“嗯”一声表示知道,他还是低着头,没去看白雾。他相机里一共就两张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了,若不是实在心烦意乱他也不会干这种事。 模特的妆补好了,拍摄重新开始,依为梦才知道刚才的气氛为什么那么紧张。 夏清鱼面对陌生人那种冷淡让他不愿意开口指导模特的动作,这点依为梦第一次给他当助手时就发现了。不仅她知道,阿辰和今天的模特也都清楚。 夏老师的拍摄现场会很安静,这是圈内都知晓的,所以不少模特一听说摄影是夏清鱼,就会找理由推据。 因为他要求又高,又不给明确的指示,仿佛是在靠意念传递想法,没几个人接得住。不过他审美和技术都是一流的,品牌和一些大牌艺人都愿意找他合作。 镜头感好的人会更容易理解夏清鱼的手势,今天这位显然稍微差了一些。 就比如刚才,夏清鱼放下相机,右手掌朝上,抬了一下。 就这么一个动作,模特也不知道是让自己扬起下巴还是高抬腿的,换了个好几个造型都不对。这样的事发生了好几次,十次里有八次他都领会错误,配合异常不默契,夏清鱼始终拍不到满意的照片,进展奇慢。 夏清鱼不是在耍大牌,他也不是懒得开口指点,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的摄影技术是自学的,没接受过什么系统的教育,拍照就讲一个感觉,感觉不对怎么都不对。 小模特名叫拾余,是阿辰特意选的,从他以前合作过的人和一些朋友推荐的人选中,挑了好久,才挑到这么一个跟自己这次的设计风格特别搭的。拾余虽不是新人,但经验确实不多。拍过几次时装,还没跟夏清鱼搭过。 他来之前就听同行的朋友说过夏老师要求高,他拍的话会很累。他带着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外加实在是被高报酬打动,还是接下了。 而且圈内知名的设计师、知名的摄影师,这次要是出片效果好,他也能打出些名气。 然而夏老师的难搞程度,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一张素白的小脸上满是愁容,就这状态,别说夏清鱼不满意他的肢体造型,依为梦看着他那表情,都觉得像吃了二斤苦瓜,从里苦到位。 兰雪在不远的地方卖力地做着一些搞笑的动作,试图让拾余的表情生动一些,但效果有限,他笑得依旧僵硬。 依为梦出现的很是时候。 可能是默契,更多的应该说是巧合,她对理解夏清鱼在摄影方面的要求很有天赋。那些别人不懂的指示她都能看懂,甚至在夏清鱼有反应之前,她会先对模特的动作提出建议。 她说的很委婉,不过几次之后拾余也发现了,她是在传达乃至预测夏老师的意思。 有了依为梦,拍摄工作事半功倍,进展很快,在预定时间内完成了。 拾余不敢跟夏清鱼搭话,过来跟依为梦道了几次谢,弄得依为梦怪不好意思,直说自己也没做什么,都是随手的事。 拍摄的成片每完成一部分,夏清鱼会连接电脑播放给阿辰过目。这会儿所有的照片都在电脑里,阿辰挑花了眼。 照片效果太好,阿辰对每一张都很满意,一时难以取舍,纠结得不行。夏清鱼没管他,自己开始收拾设备。 第70页 “清鱼。”一直站在进门处的白雾走了过来,动手帮忙捡东西。 夏清鱼没理他,但是移动了一下位置,挡住了白雾看向了依为梦的视线。 白雾怼了怼夏清鱼,小声调侃道:“至不至于啊你?” 夏清鱼看了一眼正埋头专注收拾的依为梦,以她绝对听不到的声音厉色对白雾说道:“我说过不行。” “知道啦。”白雾嬉皮笑脸的,很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会遵守两人之间的约定。 “老板,收拾好了,你看可以吗?”两人慢慢熟了之后,依为梦把对夏清鱼的称号从“您”换成了“你”,您这个字。起初没觉得,现在要是对着夏清鱼喊“您”,她总觉得好像差辈了似的。 夏清鱼抬眼扫了一遍:“可以。” 依为梦喜滋滋地要把东西搬到车上,夏清鱼把车钥匙扔了过来:“你先回去。” “那你呢?”依为梦问。 “白雾开车了。” “好。”依为梦走出两步又回来,小声特意叮嘱道,“老板你注意安全。” “知道了。” 第41章 地下室 白雾把车开到了一片人迹罕至的空地,两人就着下沉的夕阳,并肩而立。 夏清鱼沉着脸,盯着过于宽广的平坦的地面,他一直是这么一副不愉悦的表情。相比之下,白雾的情绪要外露得多,哪怕他展现出来的,并不是他真正的心中所想。 在他们背后的方向,不远处有几个破旧的宅院,看着年久失修,是郊外鬼屋探险的好去处。 夏清鱼认得那里,他们第一次根据兰雪的梦找到的地方。他虽然没有亲临过现场,但兰雪的梦他看过。 那里表面上看没什么特别的,但几栋破旧不堪的房子地下,有几间刚装修过的地下室。 他们追查到的时候,茶几上的咖啡还是温的。 白雾一直在讲第一次抓人时的事,夏清鱼打断了他,开门见山地问:“你找我?” 突然被打断,白雾先是一愣,“嗯”了一声又犹豫了一阵子,才说,“我找到了行动泄露的原因。” 果不其然,他听到了夏清鱼在问他:“抓到人了?” 这事儿说到底只是他来找夏清鱼的一个由头,本来也没觉得能这么快抓到人,再者说,就算找到了那个动手脚的人,估计跟带走梦灵的组织也没多大联系。毕竟这种找人塞钱就有人接的活,没必要安排核心人员出马。 不过夏清鱼问了,自己这边又没个结果,白雾还是觉得自己在他面前矮了一头,心里头不大爽快地回道:“没有,只是发现了设备内被植入的程序。老院长说他会调查接触过设备的人。”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白雾语气的影响,夏清鱼这会儿的理解能力有店跑偏:“你怀疑我?” “怎么可能?”白雾大惊,停顿片刻,手指着那几间破房子说道,“我们去那边谈吧?” 这块地方倒是一览无余地开阔,就是风太大了。时常吞掉一些人声,让白雾不得不提高音量说话就算了,才几分钟过去,他今天的造型可真是风中凌乱了。 夏清鱼也不想呛着风说话,他的衬衫下摆不停地被风掀起来,他不得不垂下胳膊试图压住。但他还是拒绝了白雾的提议:“不安全。” “我们都检查过了,屋里没有任何监控和窃听设备,你不用这么谨慎吧?” 夏清鱼对他的话不以为然:“你们的人有多少是可靠的?” 白雾面露尴尬,手指摩挲着,想夹住一根并不存在的烟。夏清鱼不喜欢烟的味道,只要是跟他见面,白雾都会把烟藏起来。 梦灵研究院里,虽说他有最大的权力,可底下人在做什么,又做到什么程度了,他也就是看个报告。什么团队凝聚力又搞激励啥的那套企业作风他学不会做不来,要不是因为大家都是绑定在研究院地,加上老院长很擅长处理人际关系,早就一盘散沙了。 可你不跟人接触,就很难知道人都在想什么。 刚在摄影棚的时候,老院长发来了几个可能有问题的人的名字,他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这让白雾感到惭愧之余,想推进一下自己这边的进度。 “我带你去看看总行吧?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不做,就当参观?” 白雾执意要夏清鱼进去看看,夏清鱼并不想与他撕破脸,就抱着看看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的想法,在白雾的带路之下进入了这个破旧的宅院。 宅院的围墙是用大石块垒的,形状各异的石块互相交叠,围住了这个早已没有主人的小院。 推开嘎吱作响的铁门,地面上杂草丛生,中间人工开出了一条小路。两侧的草被很多人踩倒了,应该是上次他们行动的时候弄的。 院内二层小楼的院墙依稀能辨认出之前是白色的,经过多年的风雨侵蚀,已经斑驳,有些地方露出内里灰色的泥灰,损毁更严重的地方已经能看得到红色的砖墙。 楼门挂着一把链锁,白雾从掏出钥匙打开,开门的动作扬起了一点灰尘,夏清鱼轻咳了一声。 “灰积得太厚了,我们来来回回几次,你看还是这样。”白雾解释道。 “这里以前属于谁?”夏清鱼问。 “这栋别墅刚盖的时候属于一户姓覃的人家,那时候咱们刚才停车的地方还有个湖。”白雾在一堵墙上摸索,摸到了开启地下室通道的开关。 第71页 地下室入口很隐蔽,伪装成一扇穿衣镜贴在墙上。在这堵比其他墙壁厚出半米宽的墙内,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走廊,尽头是向下的楼梯。 “然后呢?” “后来就打仗了,覃家人都跑了,扔下这个房子几十年没人管。” 听到湖泊变成平地的时候夏清鱼就预感到这房子的年头不会短了,就是没想到竟然是建在战争年代以前。 “不属于保护文物?” “说来话就长了。”白雾看了眼夏清鱼,见他好像还挺有兴致,就继续说,“这属于私宅,战争结束之后覃家人回来,把这里当作了墓地。因为算命先生说,这里作为阴宅的话,风水好。是不是挺迷信的?” “你们调查得很详细。”夏清鱼总算对研究院的办事效率满意了一回。 白雾不以为意:“这又不用调查,这房子现在在我名下。” “你的房子被人用了你都不知道?”夏清鱼情绪内敛,但现在是个人都知道他已经生气了,熟悉他的人可以看得出来,他已经火冒三丈了。自家老大的房子,被敌人当作老巢,这不就是被偷家了吗?亏他刚才还有心表扬研究院,这个组织真是从领导到员工都无可救药。 白雾给出的理由很合理:“我又没来过,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 。” 这个合理的理由并不能说服夏清鱼,他甩开白雾,走在了前面。 装修风格是偏西式的,一看就价格不菲,很有西方古代宫廷的感觉。 整个地下室差不多有百十来平大小,全都铺着暗红色的地板。客厅中央摆着一套很复古的棕色真皮沙发,地上铺着毛绒的毯子,都不需要摸,看一眼就知道是真的动物皮毛。 与沙发同色系的茶几上摆着三个杯子,其中两杯是空的,一杯里面有些褐色的液体,听白雾说是咖啡。 沙发后面的墙壁上还装模做样地做了一个壁炉的造型。不过炉子是封闭的,里面装了模拟火焰的灯,在外侧安了一些加热板。虽不见明火,也能起到取暖的作用。 对侧的墙壁是纯白的,从屋内留下的设备来看,应该是被当作投影的幕布使用的。 除了客厅外,还要两间卧室。卧室都不大,装饰摆设也简单,就是一张单人床,一个小桌子,跟客厅的布置没法比。 根据研究院的调查结果,这两间卧室住的分别是云疏和宋昕炀。 “哎,你说小依的事,他们知道吗?”白雾问正在一间卧室里翻抽屉的夏清鱼。 听到对方提及依为梦,夏清鱼沉默着走了出来,在白雾面前站定。白雾此时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为了跟夏清鱼对视,他需要仰着头。 “提她做什么?”在夏清鱼的概念里,这里曾被那群人当作据点,就算清理仔细,也难免有个疏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白雾一定要带他进来就有点奇怪,又突然提起依为梦,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提高警惕。 而且今天在影棚,白雾对依为梦的态度实在是让人看了就怒火上顶。 “怎么一跟她有关,说什么做什么你都反应那么大?这不像你啊?”白雾还有心情调侃夏清鱼,仿佛上午在研究院砸显示屏的不是他。 “你太过了。”夏清鱼指的是白雾对依为梦的调戏动作,正常人谁都不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女生贴得那么近。而且他那些悄声的耳语会让依为梦脸红,可见不是什么好话。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你会……”白雾觉得自己有点冤,他其实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呢。 夏清鱼没让他继续说下去:“该说的我都说得很清楚了,你没必要试探我。” “我知道你很看重她,我们也一样。”白雾透过镜片望过来的眼神里写满了真诚,但配上他噙笑的嘴角,就让人觉得他的真诚十分做作。 夏清鱼觉得白雾今天有点怪。 他这个人平时也都不怎么正常,但今天就好像一直在故意激怒他,而且始终围着依为梦打转,这让他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他紧盯着白雾那张白净欠揍的脸,试图从上面看出些具体的“图谋不轨”来,但没能成功。 这种不舒服的焦虑感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就被一通电话打断了。 电话是兰雪打来的,夏清鱼刚按下通话键,就听到另一边兰雪急切地说道:“老夏,小依不见了。” 脑海中那种奇怪的预感终于应验,夏清鱼的右手还举着手机,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地恐吓白雾:“你最好祈祷她没事。” 白雾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配合着双手合十,以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弯了三次腰,真诚地祈祷。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忙着三次元的事情有些疲惫 希望自己还坚持原来的更新频率 存稿是一点点都么的了 感谢新来的和原来的小可爱的支持 肯定不会坑 会好好写完的 第42章 鱼饵 白雾那副佯装认真的调皮模样让夏清鱼怒从心头起,在即将恶向两边生之前,他沿着楼梯一阶一阶重新回到了地面。他并未在破房子里过多停留,也没放慢脚步等一等身后手忙脚乱关门的白雾,用从白雾那顺来的车钥匙打开了车门,按下了启动键,一脚油门车开出老远,急得白雾原地蹦了两圈。 蹦完之后他眯起眼,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拨了夏清鱼的电话。 第72页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可见夏清鱼是真的不想再听他说话了。 不知道他是如何说服自己的,最终还是接听了白雾的电话。 白雾抓住机会,说了一句他认为夏清鱼会最感兴趣的:“你不想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明显感觉得到那头的人呼吸一滞,片刻后传来夏清鱼清冷的声音:“等我。” 自己的车重新出现在视野中,车速快到要起飞,一个急刹车停在白雾身边,卷起的尘土让他那身白西服无辜蒙了一层灰。 车门解锁,白雾坐上副驾驶,边掸着身上的灰尘边抱怨:“你至不至于?” 夏清鱼没搭理他,又是一脚油门,吓得还没来得及系上安全带的白雾双手都紧握住了车顶的把手。 夏清鱼在用行动回答他:我至于。 在荒无人际的地方行驶时,白雾始终不敢松开那个把手。直等到路上车子多起来,夏清鱼不得不放慢车速,他才腾出手,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眼前出现了一个红灯,夏清鱼把车子停下来,开口问了打白雾上车以来的第一句话:“地下室里还有监听设备?” 这是夏清鱼接到兰雪电话时,就想明白的事。但他还是想求证一下,白雾是不是真的像他想的那样,把他和依为梦算计了进去。 “当然,不然我非拖你进去干嘛?”白雾玩着安全带,拉扯得它松松紧紧,“我们留了一个最隐蔽的。” 白雾很聪明,他其实并未透露多少关于依为梦的事。双方打心理战就是这样,偶然的提及才更真实,说得多了反倒显得刻意。 为了让对方相信他是个不那么聪明的“傻子”,他还在前面铺垫了自己虽是房主却没有发现敌人就在眼皮子底下,给自己营造了一个人设。 而且他透露的信息越少,对方就越好奇,想要得到依为梦的情绪就越强烈。 还有就是,就算他们找到了依为梦,带走了她,因为得知的相关信息不足,需要花大量的时间用在前期研究上面。只要依为梦自己不作,在短时间内她不会有危险。 这些话不用白雾说,夏清鱼也明白。所以他才会在接完电话就离开了地下室,没给白雾再多说一句话的时间。 但明白归明白,一点预警都没有,就把一个女孩子置于危险之中,夏清鱼并不能认同白雾的做法。 其实白雾之前就跟他提过这个计划,但当时他非常坚定地反对,暂时打消了白雾的念头。没成想这小子到底还是选了这条路。并且这次没有过问他。 白雾看得出夏清鱼在怨自己,替自己解释:“想让鱼咬钩,自然得放鱼饵。”他们现在剩下的梦灵还有依为梦、兰雪和0号,兰雪年纪又小人又弱,自然是不如依为梦身强体健,跑起来飞快。 单论逃跑技能,也是依为梦更胜一筹。至于0号,白雾不做考虑。 此外,白雾还有些别的心思。如果是依为梦被带走了,夏清鱼会更卖力地去找,他就有了一个非常得力的助手,这跟那两人之间的联系有关。 夏清鱼并不认可白雾的辩解,冷声道:“你可以用我做鱼饵,不应该选她。” 白雾难得露出正经的表情,一字一顿道:“不、行。” “没什么不行。”夏清鱼低声念叨,被发动机的轰鸣声掩盖了,没人听清他这句话。 白雾虽然没听清楚,但大体上猜得到他嘴唇颤动是在说什么,狠下心道:“你不同意也晚了。” 夏清鱼当然知道,他的情绪肯定有一部分是对白雾不听劝阻先斩后奏的愤怒,更多的则是对依为梦现在情况的担忧。 像是为了宽慰夏清鱼,白雾划开手机屏幕,点了一个图标奇怪的APP,上面有个红点正行驶在青年大道上。他把手机摆正在夏清鱼的眼前,告诉他那是依为梦此刻的位置。 “那屋里留下的东西还挺多的,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我把一个定位器扔进了你的设备箱。” 红点的行驶速度不快不慢,方向已经偏离了回家的路,难道对方不仅带走了依为梦,还顺道把他的车一起拐走了? 夏清鱼把车开到了研究院,白雾刚要下车,夏清鱼拽住了他:“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白雾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自己之前答应过,不管发生什么,都会保证依为梦的安全。要是还有别的选择,他肯定不会用依为梦当诱饵,他也是没办法。 对方组织渗透得太深了,他们接连挖出来的人,有三分之一从事核心工作,而他就像个傻子一样,丝毫没有察觉。 一个半小时前,依为梦开着夏清鱼的车,以接近限速的速度疾驰在郊区通往市区的路上。 她已经熟练掌握了开车的技巧,只要不让她完成那些高难度的停车动作,她对驾驭这种交通工具还是胸有成竹的。 不过她还是对自己严格要求,所以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她翻出蓝牙耳机戴上,才接通了兰雪的电话。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我好像把一个粉刷落在了摄影棚,想问问你还在不在那边。” “我已经开车出来好久了。”依为梦想了想改口问,“你急着用吗?要不我开回去帮你看看?” “不麻烦了,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再买一个就是了。也不一定是落在那儿,也可能是我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掉哪儿了。” 第73页 “那好吧,”依为梦的话好像没说完,兰雪隔着听筒听到了一阵刺耳的刮擦声,之后是玻璃碎裂的声音,然后一阵乒铃乓啷的杂乱中,依为梦厉声质问,“你们是谁?” 对话就到这里,戛然而止。 感到事情不太妙,兰雪赶紧给夏清鱼打电话,她第一直觉就是依为梦被人抓走了,肯定是带走云疏那伙人。自打院里出事之后,虽然明面上不显,兰雪是有感觉有人时刻跟着保护她的,依为梦那边也一样。 他们就是跟着,不会太过干涉你的生活,但这会让那伙人无处下手,找不到机会跟梦灵交流。 长此以往,他们会采用一些暴力手段,也不是不可预料的。 兰雪打电话的时候还时不时关注着身后跟着自己的那两个疑似保镖,长得身高体壮,衣服都要箍不住他们的肌肉了,一看就是战斗力保镖的类型。她倒是有点没想明白,怎么依为梦那边的人这么不顶用吗? 她哪里知道,白雾为了今天这个结果,特意打电话调离了那两个跟着依为梦的保镖,还把夏清鱼也带离了依为梦身边,特意营造了一个方便他们动手的条件。 可见他的谋划很顺利,对方正按照他的部署行动,除了他们撞坏了夏清鱼的车,还把车遗弃在了某个路边。 所以夏清鱼找到那个红点的位置时,车里并没有人,只有他的摄影器材,和依为梦的梦灵手环。 他们知道手环里面有定位装置,带走依为梦的时候特意把它留了下来。 其实这个定位设置很人性化,可以由使用者决定是否开启。几乎所有梦灵的手环都没有开启,包括依为梦的,但显然对方不想冒这个险。 他们的决策很明智,研究院的确可以通过一些复杂的操作,在后台强制开启手环中的定位。 不过这样一来,夏清鱼要是想找到依为梦,就不得不跟白雾合作了。他踢了两脚白雾的车撒气,然后才联系他。 “咱们才分别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想我了?”想做的事都做成了,白雾心情不错,跟夏清鱼调侃了两句。 他这个玩笑开得不合时宜,对面冷得凝结冰霜的空气仿佛能传到白雾这边,他收起玩笑的语调,重新问:“跟丢了?” “嗯。”夏清鱼的声音还算平静,他既然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更重要的还是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陷在自己的情绪中于事无补。这是他找白雾之前就想明白了的。 “别着急嘛,”白雾把东西扔设备箱,就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测。他哄着夏清鱼,并且告诉了他下一步的计划,“等晚上,晚上就知道了。” 夏清鱼不解地问:“晚上?” “去梦里问问她,现在在哪儿。” 夏清鱼额头微蹙,无奈道:“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他有任意穿梭梦境的能力是个秘密,但白雾知情。他不仅知情,还打算靠夏清鱼的能力来搞事情。 白雾的声音听起来笑嘻嘻的:“哎呀,大恩不言谢,不客气。” “谢你个头。”夏清鱼少见地说了句粗话。 第43章 绑架 依为梦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她重新拥有意识才两分钟。 在这两分钟里她快速扫视了一圈自己所在的环境,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绑架了。 绑匪还挺人性,没把她捆起来也没堵住她的嘴,甚至还贴心的把她放在了一张床上,让她在昏迷的时候能舒服一些。 这个房间很小,布置简单,进门两侧摆着两张单人床,中间是一个床头柜,就没什么空余了,很像是几十年前那种招待所。 依为梦躺在其中一张床上,对面是一个她没见过的女人。 女人很瘦,瘦到两腮都有点凹陷,看着不太健康。她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裙,衬得皮肤很白。她一条腿盘在床上,一条腿悬在床边,漫不经心地看着依为梦,见她醒了也没什么反应。 “你好?”依为梦坐起来,浑身有种酥麻的感觉,第一下胳膊差点没撑住,又试了一次才靠着墙坐住了。她记得这是麻醉之后的反应。她试着跟女人打招呼,但女人没回应她,只呆呆笑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 一共就她们两个人,那个人不搭理她,依为梦就只好自己回忆刚才遭遇的事情。 她记得她开着车走到了黄海路,等了一个红灯变绿,正通过一个十字路口。 黄海路人车不多,她稍微放松了精神,然而就在她的车尾已经要通过路口时,突然从右侧冲过来一辆车,直接把她开的车顶到了马路对侧。 遇到这种情况,依为梦除了猛踩刹车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撞来的车后面好像收了势,没一直加油,所有依为梦的车并没有发生翻转,车祸不算太严重。就是后车门被撞瘪了,车身上多了很多刮擦痕迹,外加轮胎硬怼上了路边石,可能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扎进去了,轮胎爆了一个,车子有些倾斜。 一连串的震动让依为梦先是被安全带勒,后脑勺又狠狠磕在座椅靠背上,直把人折腾得直晕。她晃晃脑袋,眼前的星星才少了一些,就听到身旁的玻璃被砸碎了。接着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她勉强撑着看了眼来人,她不认识。 她记起自己还跟兰雪通着话呢,躲过那两人伸来的胳膊,去够自己的手机。她的动作太明显,加上车内不好施展,刚冲着手机喊了句“你们是谁”,后颈一阵刺痛,就晕了过去。 第74页 想到这里,依为梦摸摸脖颈,好像还是有点疼痛的感觉,那个给她打针的人技术是真不怎么样,没一针把她算走都算她运气好了。 可她一个刚毕业两个月的女学生,家境不富裕,绑架她不可能是为了钱。换个角度,她自认家里三代都是朴实的良民,不说是多大的善人,肯定没有与人结怨的。 难道是她开了夏清鱼的车,这帮人才盯上她的?夏清鱼应该很有钱吧,不知道外面的绑匪有没有给他打电话,谈自己值多少钱。 希望老板认为她值得那个价,愿意换她出来。再不济,报警也行,她相信人民警察的实力。 可能是她刚才起床时弄出的动静有点大,也可能时本来外面的人就是按时进来看看她醒没醒,一个她熟悉人进来了。 “你醒了?” 还是那个好听的像是播音员般的女声,依为梦抬眼看着齐佳柔,心说你这不是废话么,没搭理她。 齐佳柔像是对依为梦的反应早有预料,她转向屋里的另一个人:“出来吃饭了。” 女人歪着头盯了依为梦几秒钟,又怪异地笑了笑,才走出门去。 齐佳柔冲依为梦抬抬下巴,意思是要吃饭就跟来。她眼神中难掩轻蔑,依为梦没在意,肉票饿了也要吃饭的,别人什么眼神有什么关系。 依为梦走在最后,也离开了这个小房间。 外面是一个稍大些的餐厅,摆着一张圆桌和几张凳子,除了她刚见过的两个人,桌边还坐着另一张熟面孔——宋昕炀。 依为梦忽然推翻了刚才自己的猜测,知晓这些人抓自己来的目的,也想到了那个女人的身份。她应该就是云疏,那个代号是梦魇的梦灵。 自己真笨,看见齐佳柔就应该想到的。不然怎么最近沈潜都是独自出现呢?一定是齐佳柔叛变了,他又不好意思跟自己讲。 于是我们的肉票依为梦还默默心疼了沈潜两秒钟。 齐佳柔递给他们每人一份盒饭,宋昕烊很不情愿地接过,边吃边嘟囔:“天天都是这些,就不能弄点好的?” 依为梦的盒饭被齐佳柔摆在她面前,但在所有人都拿起筷子之前,依为梦都没打算吃。她一个初来乍到的人质,哪儿能知道这帮人在饭里下了什么料。 于是她盯着最先打开盒盖的宋昕烊,露出里面的内容。是简单的一荤两素,宋昕烊掰开筷子挑挑拣拣,把他不喜欢的胡萝卜青椒之类的配菜扔在盒盖中,开始大口扒饭。 抱怨归抱怨,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饱了饿得太快,那滋味可是不好受。 与他相比,云疏吃得很文雅,慢条斯理的,一口米就一枚硬币差不多大,还要嚼好半天。 “他们都吃了,你放心了吧?”齐佳柔上手帮她打开了盒子,掰开筷子塞进她手里。 与餐厅相连有一个不大的小客厅,依为梦注意到客厅的墙上挂着一个钟,显示的时间是九点多。 再看看餐厅窗外是黑色,应该是晚上九点。距离她上一次吃饭已经过去九个小时了,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作响。 算了,这些人在这里看起来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对梦灵的态度暂时还没摸透彻,但肯定是不希望他们死的,这饭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想通了之后,依为梦只顾着闷头吃饭,齐佳柔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都是断断续续的。 “听话……实现……帮助……能力……” 见依为梦始终没有反应,齐佳柔不得不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你的能力是什么?” 依为梦咽下最后一口饭,喝了一大口水顺一顺,眨了眨眼,茫然答道:“不知道。” 齐佳柔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试图从她的神情动作中找到一丝破绽,很遗憾,从她的角度来看依为梦确实不知道,这也跟她在研究院掌握的情况相符。 “没关系,你在我们这里,很快就会弄清楚的。”这话听起来,对依为梦起不到任何安慰作用,齐佳柔好像是在给自己吃一个定心丸。 吃完饭齐佳柔把宋昕烊关到对面的房间,才撵依为梦和云疏回刚才那间小卧室。依为梦趁着这个短暂的移动时间从餐厅的阳台向外望。 外面太黑了,屋里灯光又亮,除了自己的倒影,她什么都没看到。 她不死心地又看向客厅那边,厚重的窗帘遮挡了她的视线。 齐佳柔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几乎是推着她进了卧室。这回依为梦才发现,这间卧室的窗子被墙封死了,她顿时有些丧气。 本来她还想着,先打探清楚了自己是在哪儿,再找个可以沟通外界的设备,发求救信号。吃饭之前她就发现自己的手机和手环都不见了,她对这个城市并不熟悉,这下连周围有什么都闹不清楚,更别提推断自己的位置了。思及此,依为梦很受打击。 齐佳柔把她推进来之后就离开了,她还听到了锁门的声音,房间里又只剩下她和云疏两个人。 对面床铺上的女人乖乖躺下,像是很听话地准备睡觉,可她没有关灯,也没有闭眼睛。 眼下唯一能沟通的是个有些神经质的女人,但依为梦没有选择,死马当活马医吧,她开口问:“你是云疏吧?” 果不其然,哪怕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柔没有攻击力,只是想要跟她闲聊两句,女人都没有一点搭理她的意思。 第75页 没有得到回应,依为梦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问下去:“你为什么来这里?” 又是漫长的沉默,就在依为梦以为她不会从这个女人口中听到任何话语的时候,原本仰躺着的云疏突然把脸朝向依为梦,刚才还盯着天花板的眼睛突然瞪向她,神神叨叨地念了一句:“所有人,都得死。”云疏狠厉的表情配上她那疏离的声线,让这六个字的发言像是毁灭世界的预警一般,依为梦不由自主地往床铺里面挪了一寸。 依为梦扯过床头的被子挡在自己和云疏之间,小心翼翼地反问:“我,我们不是还活着吗?” 云疏不再看她,还念着刚才那句话:“都得死。” 关于云疏的情况,依为梦只从沈潜和兰雪那里听说过一点点,她记得当时兰雪说云疏精神不太正常,她还疑惑怎么个不正常,这回见面才知道,还真有那么点吓人。 “睡觉。”云疏突然怒气冲冲地喊了一句,并且没有征求依为梦的意见就径自关了灯。 黑暗降临,作息向来规律的依为梦翻了几个身。她以为自己下午昏迷了那么久,应该不会很快睡着,谁知可能是药力还在,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44章 梦中 高中校园,依为梦裹在宽大的校服里,听着讲台上老师的尊尊教诲,头控制不住地一点一点,打起了瞌睡。 像是睡得有些冷了,她把揣在兜里的手掏出来,又紧了紧拉链,再把手缩回衣服中间,在身体前面抱住自己,两个袖子空荡荡地垂着。 同桌似乎是觉得那袖管很有趣,便出手将两个袖管系在一起,打了一个死结。 迷迷糊糊中,依为梦听到了有人喊自己名字,还喊了好几次。最后她终于意识到,那是他们班主任的声音,便猛地站了起来。 她站起来的速度过快,一时没站稳,失去了重心。偏胳膊还团在胸前,在摔倒的时候没有办法支撑,直接跌向了左侧的过道上,肩膀狠狠地蹭了桌子边缘,肯定已经破皮了。 但她现在没办法看,讲台上老师还在不停地数落她,而依为梦自己则全神贯注地,想要把胳膊从校服的袖子里伸出来。 依为梦完全无视的态度惹恼了她的班主任,这个还不到四十岁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冲到了依为梦面前,眼看着鞋跟就要踩上依为梦的脸,依为梦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拖离了地面,塞回了座椅。 那力道之大,根本不像是眼前这个身高不足一米六,体重也就一百斤的小女人所拥有的。 但事实上,刚才把依为梦拽起来的,就是她。 她还丝毫没觉得耗费什么体力,教具三角尺“当”、“当”砸向桌面,她声音尖厉:“我让你坐着了吗?站起来!” 这次依为梦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以缓慢的速度站了起来,还不忘往旁边侧了一步。 桌椅之前的空隙不够大,站起来就有点勉强,让她不得不卑躬屈膝的,一点气势都没有。 依为梦像挑衅似的站到了老师面前,比她的老师穿着高跟鞋还要高出几公分,面无惧色漫不经心的,正以一种不太雅观的姿势解着自己的袖子。 这个姿势具体描述一下就是,依为梦的小臂从衣服前襟下面伸出来,衣服被掀起来大半,她的手才能够到那个该死的结。 没有哪一个老师的权威能容得学生这般挑战的,老师大手一挥:“出去罚站!” 依为梦顺从地走出教室,在贴心地从外面将门带上之前,她瞪了眼自己的同桌。她当然知道这种无聊的恶作剧出自谁手,课堂上不好欺负弱小,她做了个手势,让他等下课的。 依为梦已经计划得好好的,下课之后把那小崽子拖到教室外没有监控的角落揍一顿,专挑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下手,就像家里妈妈拿鸡毛掸子抽孩子屁股一样。 但是老师仿佛在跟她故意作对,一直拖堂到下一堂课的老师在门口张望,她都没出来。 下一堂课是历史,历史老师是个刚毕业的男老师,气场很弱,一方面着急想进去上课,另一方面他又不敢撵这班的班主任走,焦虑了一会儿就跟走廊里被发展的依为梦聊上了。 “会哥,你别转圈了,我都眼晕。”历史老师名叫刘本会,名字起得不咋样,但胜在跟学生们年龄差距小,人长得也精神,很是受年级里大部分女生的喜爱。大家背地里也不叫他老师,而是喊会哥。 刘本会愁眉苦脸,也没拿依为梦当学生,就抱怨开了:“这,这一节课就40分钟,已经过去5分钟了。” “可能是她上节课花了几分钟教育我,想补回来?”依为梦还好心地替自己的班主任想了个理由。 刘本会拿起了点老师的架子:“你又做什么了?” “睡着了。”依为梦很有点大言不惭的样子,她在课堂上睡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老瞌睡选手,再说面对刘本会,都是过来的,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 “数学很重要的,就算你是体育生,文化课也是要有成绩的。” “哎呀我知道了会哥,”依为梦听说教可听得太多了,刘本会的说教是最没有威严的。她不耐烦地止住他说话的欲望,指了指教室方向,“我去敲门了。”说完依为梦就敲了班级的门,还没等里面有人应,就推门朝着自己班主任喊,“历史老师来了。” 第76页 班主任看向依为梦的眼神还带着怒意,但等刘本会迈进教室,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切换成和善温柔,连连抱歉,弄的刘本会尴尬得不行,后悔自己没多在门外徘徊一阵子。 一番折腾,好好一节课,只剩下了半个小时。刘本会觉着,他准备的内容是肯定讲不完了,他又不可能像刚才那位一样,去挤压短短的课间十分钟,乃至下一任老师的课堂时间,他不得不加快了说话的速度,省去了一些延伸的部分,这一来,倒是在距离下课还有两分钟的时候讲完了。 没有人说话,课堂突然安静下来。依为梦想起自己上节课的遭遇,抄起书包就冲同桌的头砸去。一声闷响之后,是稀里哗啦的书本落地声。围观群众十分兴奋,还有人开了赌盘下注。 被围在人群中间的男孩弯下腰,伸长了手去够散落一地的书本,只留给众人一个弓起来的背,嘴里委屈地嗫嚅着:“别踩我的书。” 依为梦揍人的时候,拿的是对方的书包。 在一片混乱中,下课铃声响了。 刘本会老师理论上可以离开教室,休息一会儿去下一个班级,但身为教师那种强烈的责任感让他迈不开脚步。可他初出茅庐,实在没应付过这种场面,一时呆立在那不知所措。 拨开人群走到男孩身边,帮他一起捡起书本的,是一张依为梦再熟悉不过的脸。 “夏清鱼。”她喊他。 夏清鱼依旧蹲着,但仰头朝她笑。边笑边教育她:“怎么能欺负同学呢?” 依为梦像小孩子告状似的,本着嗓门要大才能被听到的原则,大吼着:“是他先动手的!” 她这一嗓子镇住了教室里所以嘈杂的声音,忽然寂静得有几分诡异。 在这诡异的寂静中,一直低着头捡书本的男同桌抬起头,在看清夏清鱼的脸之后,他忽然显得十分惊恐和慌乱,一把推开夏清鱼,冲出了教室。 “宋昕烊!”夏清鱼喊他名字的声音不大,但在这静得出奇的教室里,每个人都听得到。 不知是不是依为梦的错觉,在宋昕烊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好像跑得更快了。 还跌坐在地的夏清鱼摇了摇头,手撑地让自己重新蹲下,把宋昕烊的书本都捡起来,装进他的书包,最后站起身拍了拍灰,把书包放在他的椅子上,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回自己在教室后排的座位。 一场骚乱被平息,刘本全长舒了一口气。预备铃已经响过了,他赶紧带着自己的教材去下一个班级。 一天的课程很快结束,已经到了放学的时间。依为梦磨磨蹭蹭地一直没走,她心里记着自己好像是在等着什么,可到底是什么呢? “妹子!放学回家啊!”秦程已经到了班级教室门口,兴奋地朝依为梦招手。他刚打完篮球,身上的队服还没换,校服就那么随意地搭在肩上,篮球踩在脚下,笑得灿烂极了。也不知他是在开心结束了一天的课程,还是能跟依为梦一起回家。 说不清为什么,依为梦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教室后排的夏清鱼。挺巧的是,夏清鱼也正好在看她,两人对视了一眼,夏清鱼就离开座位朝她走了过来。 夏清鱼在她的书桌面前俯下身来,无形中将她圈了起来,现在依为梦的视野中,除了夏清鱼,再看不见其他人。 “夏清鱼?”依为梦不明所以,喊了他的名字希望他给自己个答案。 夏清鱼也没废话,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对依为梦道:“你在做梦,知道吗?” 依为梦迷迷糊糊重复:“我是在,做梦?” 对啊,我大学都毕业了,怎么可能又回到高中的课堂上,肯定是在做梦。秦程是不是还在教室外面等我?不对,那不是真的,他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都怪我,他才受了伤。 依为梦的思绪很混乱,有点不受自己控制。夏清鱼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把撑着桌椅的手搭在了依为梦的肩上。 “你被人带走了,你记得吗?”他的动作和声音都很有安抚性,依为梦渐渐能收拢自己脑子里乱跑的想法了。 “我……对,我被人绑架了!”依为梦终于想起来,她是躺在云疏旁边的床上睡着的,睡着就又做梦了。 我怎么老做梦,真是好烦哦。 哎?我的梦里怎么会有宋昕烊?还是已经成为高中生的宋昕烊?知道了,肯定是自己又被拖到他的梦里去了。 依为梦又想起来,她的班主任,竟然长着一张云疏的脸。 夏清鱼没让依为梦继续回忆刚才梦里的那些人,他继续问:“你知道你被带到哪里去了吗?” “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来救我啊老板?” “很快,别害怕。” “我不害怕,我和宋昕烊、云疏还有齐佳柔在一起,你可能不认识,你记得沈潜吗?就咱们之前在医院遇到的那个,我给你他的电话,他知道。”依为梦发现这次被拖入梦里之后,自我意识没有上次那么强烈,性格情绪都不太稳定,她趁着还清醒,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都告诉了夏清鱼。 夏清鱼瞅了眼黑色水笔写在胳膊上的数字,应了声:“好。” “老板你明天还来吗?”依为梦隐约觉得,只要是宋昕烊的梦里,她就能见到夏清鱼,而且是跟现实世界不太一样的,非常温柔善良的,乐于助人的,吸引人不自觉想要接近的夏清鱼。 第77页 “嗯。”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依为梦开心得拍起了手:“那太好了,我争取明天多打探些消息,在梦里告诉你。” 夏清鱼望向她的目光温暖且柔情,依为梦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干巴巴说了句:“放学我得走了”,夏清鱼放开了她。 梦中世界有它的规则,如果不能醒过来,就要顺着它前行。 第45章 梦醒 依为梦没有立刻离开,她拽住了夏清鱼的胳膊,她忽然又想起了个问题。 想唤醒宋昕烊不是容易的事,而且现在这小崽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想给他表演个什么都难以实现,依为梦认命地在梦中世界上自己的学,反正明天一早肯定会有人叫醒他。 应该,会的吧? 总不会这伙倒霉的绑匪连宋昕烊的能力都没弄清楚,就把他们都弄来了。那跟等着天下大乱有什么区别? 夏清鱼注意到了她的忧虑,将自己的另一只手覆在了依为梦的手上,试图用手心的温柔缓解她的情绪,重新俯下身来,问她:“你在担心什么?” “你说,宋昕烊那边会有叫早服务吗?步入他能力范围之内的人都会睡着,要怎么叫醒他?”依为梦怕夏清鱼不了解,还特意解释了一下宋昕烊的情况。虽然现实世界中,每个研究院的人都说不认识夏清鱼,据她观察夏清鱼确实也跟梦灵没什么关系。但上次她和秋荻在宋昕炀的梦中相遇,夏清鱼对梦中世界的规则要比秋荻更清楚,所以依为梦心里默认梦中的夏清鱼是什么都知道的。她在不知不觉中将梦中和现实的夏清鱼分成了两个不同的人。 夏清鱼想了一会儿,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不紧不慢地猜测:“给他一个闹钟?” “对哦,你真聪明。”知道自己能按时醒来,依为梦放下心来,挥手跟夏清鱼告别,“我回家啦。”秦程还等在门外,她和秦程家是邻居,从小到大都是一起上学放学。 虽然现实世界里,依为梦跟秦程自从那次尴尬的告白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但显然梦里这位“秦程”并没有经历过那场“灾难”,他对依为梦还是像个普通朋友间那样,回家的路上碎碎念,两人时不时拌嘴、打闹,跟小时候没什么区别。 身边的秦程还能说能动,依为梦不由得想起他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秦程以为她是不开心,连做了个鬼脸五连拍,努力没有白费,总算是逗笑了依为梦。 梦境的空间很大,在依为梦看不到的地方,夏清鱼躲在一个转角,等着即将路过的人。 一刻钟之后,夏清鱼等的人路过,他伸手拦住了那人的去路。 宋昕炀被突然出现的夏清鱼吓得不行,猛地跳出老远:“你怎么在这?” 十六岁的宋昕烊比现实中要高上十几公分,身体抽条般成长,人显得很瘦,模样也成熟了不少,标准的青春期男孩子。 梦灵的能力最近都在增长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没想到这段时间里,宋昕炀已经可以随意控制自己梦中得模样了。 夏清鱼消化着梦灵们最近突飞猛进的发展,质问宋昕烊:“你以为我找不到你?” 宋昕炀哆哆嗦嗦地想逃,又明知哪怕是自己的梦境,他也逃不出夏清鱼的掌心,带着股怨气嘟嘟囔囔:“找到我又有什么用?” “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夏清鱼穿的是夏季校服的短袖,在容貌和气质上为了贴合这场梦境,也稍微年轻了那么一点点。他本来长得就不老,只是气质严肃显得成熟。这会儿在街边拦住了宋昕烊,还挺有放学后堵住小学弟,想要“谈谈”的意思。 觉得自己现在有些像在霸凌学弟,夏清鱼放下了拦住宋昕烊的胳膊,指了指街对面的小公园,邀请他换个不那么剑拔弩张的地方聊。 宋昕烊认命地跟着他,一屁股在秋千上坐下。旁边还有一架秋千空着,但夏清鱼没有坐下的意思。他站在了宋昕烊旁边。 “带走你们的,是松元的人?”小公园里本就人不多,在他们过来之后更是走光了。夏清鱼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反正在宋昕烊的梦里,这些人又不是真的,等他们醒过来,什么都不会记得。不能在梦中维持自主意识的人就是这样。 宋昕烊好奇地望过来:“你都知道了还问我什么?” “松元”这两个字,宋昕烊还是这几天才听说的。在这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实施这一切的人或组织是谁,他也不关心。 最近因为他们不停地换据点,齐佳柔电话打得频繁了起来。断断续续的他也就知道了一些事情。 比如这个“松元”,是Y国一个打着环保旗号,实际上崇尚战争,认为人类给地球的压力太大了,异想天开希望人类灭绝的奇葩组织。 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可能只有云疏,但在接触了齐佳柔之后,齐佳柔极力劝导他们,最好是把所有的梦灵都掌控在自己手中,这样才能降低意外的风险。 这些他并不打算告诉夏清鱼。他不觉得松元的计划能成功,但他也不想重新被关在研究院里。虽然齐佳柔依然关着他们,但偶尔还是可以望望风,能够见到阳光,可以呼吸新鲜空气。这是他很久没有享受过的生活。 其实夏清鱼跟白雾的关系很脆弱,正如他对白雾隐瞒了一些事,白雾也没有把所有的情况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松元这个线索是他不停地入侵研究员的梦境,最终在一个非常核心的调查员那找到的。 第78页 夏清鱼看了眼模糊的地平线,没再磨蹭而是直入主题:“你们被关在哪里?” “关这个词不太恰当,我和云疏姐都是自愿跟他走的。”宋昕烊放松得很,已经荡起了秋千。 “你们在哪儿?”夏清鱼又问了一遍。 宋昕烊的秋千飘得有点远,声音也跟着越来越小:“我不能告诉你。” “他许了你们什么好处?” “好处?也谈不上,我只是想可以自由生活。至于云疏姐想要什么,你不比我更清楚?”宋昕烊把秋千停下来,双脚撑着地面,仰头直望着夏清鱼。 “她想毁灭世界,”夏清鱼回答。他沉默了几秒钟,艰难地开口道,“你考不考虑帮我?” “不考虑。毁灭就毁灭呗,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的态度敷衍,想终结对话的意思明显。 夏清鱼又强调了一遍:“她要所有人死,包括你。” “那你觉得,我在研究院地下的玻璃屋里,算是活着吗?” 夏清鱼垂下了眼睛,地上有一只正爬过他脚边的蚂蚁,他盯着那蚂蚁看,宋昕烊走了他也没有再拦。 宋昕烊搭建的梦境很大,再加上云疏和依为梦都跟他在同一个梦境中,这样一来范围就更大了。 这小公园不仅是宋昕烊可以荡秋千的地方,还在依为梦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依为梦和秦程已经闹累了,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走着,谁都没说话。但两人状态是不一样的。 依为梦走在前面,看着是在想什么事情;秦程离她半米左右,几次欲言又止,还在依为梦身后瞎比划,不知道是想做什么。 突然依为梦停住了,右手向后一搭,握住了秦程的手腕。 还没等她有下一步的动作,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不能把他带到现实。” “啊?”依为梦像个准备做坏事,还没实施就被发现的孩子,她吓了一跳,赶紧松开了拉着秦程的手。 “你,你在啊?”心事被人戳破的感觉非常不好,这个人还是夏清鱼的时候感觉就更不好了。依为梦刚才正在想,要是她把这个秦程带回现实世界,那秦程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同一个时间空间的世界里,不能出现两个一样的人。”夏清鱼耐心地跟她解释。 “那,那我把外面那个昏迷的带回梦里呢?”依为梦说得很没有底气,她自己心里也隐隐觉得这个方案好像不可行。 “人和物品不一样,人是有自己思维的。” “思维?”依为梦表示不理解。 “你梦到的人,他的思维是由你生成的。” “你说的,我好像是造物主一样。” 夏清鱼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就是造物主。” 依为梦听完这句话就醒了。 小卧室没有窗户,她没办法判断时间。但从身体的睡眠状况来看,她应该没有睡很久。 客厅的灯光从门缝里透过来,依为梦借着这一点微光摸索着打开了卧室门,轻手轻脚地到了客厅。 破旧的小双人沙发上,齐佳柔抱着个电脑敲敲打打,见她出来还跟她打了个招呼。 “你醒了?” “嗯。” “喝水自己倒。”齐佳柔比划了一下厨房的方向,餐桌上摆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水壶。 依为梦给自己倒了半杯水,她其实并不渴,她出来就是为了看一眼客厅的时钟,现在是凌晨两点半。 齐佳柔没有一直盯着她,但是不是就会瞟她一眼,十分警惕。 依为梦放弃了趁她不注意,凑到窗边将外面看清楚的想法。喝完水就回去了。 躺在床上,依为梦总觉得梦中的夏清鱼很熟悉。 那种熟悉绝对不是对一个刚认识一个月的人会产生的,反倒像是,他曾短暂出现于自己的过往,又消失了的那种失而复得。 带着点欣喜,还有怀念。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身体不适 存稿么得了 可能会随时断更 先说声抱歉啦 第46章 手机 松元的秘密基地里,一个领导模样的中年男子正怒斥自己的下属。 “你们说,这梦境中的马赛克是怎么回事?啊?”光靠大音量已经不能满足他发泄自己的愤怒,他还拍起了桌子,把桌面上的物品都震得一跳。 “这,这,”戴着厚瓶底眼睛的年轻人手忙脚乱地操作着电脑,“这”了半天也没能给出一个结论。 他叫郑凯亮,这个巨大的系统是他独立开发研究的,目的是为了读取他人的梦境。 这种东西在梦灵研究院里不算稀奇,但研究院里他们招买的人里,竟没有精通这个的,他还是只能自己不断完善这唯一一个不怎么好用的设备。 听说研究院里的只需要梦灵戴着手环,就能远距离读取电磁波,将其脑海中呈现的梦境画面转换到屏幕上。而他的这套设备要落后很多,必须把一个像罩子似的东西扣在被读取人脑袋上,还得这个人主观没有抗拒情绪,才能顺利转换。 这不,这会儿就出了问题。 他们这些天在轮流监控宋昕烊和云疏的梦境,前些天都很正常,今天不知怎么回事,每每进展到关键时候,画面中就会出现一团马赛克,画面声音一起被屏蔽,他们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 “这小子就像个迷香,没什么用,”领导狠狠地吸了口烟,不耐烦道,“告诉那边的人,今天晚上把这东西给那个新来的用上,我就不信了,抓了三个一个有用的都没有。” 第79页 郑凯亮心里憋屈,嘴上却不敢吭声。他这位领导叫松元,为人强横霸道,可以说是不讲理的典型。不管他说的多么没道理,郑凯亮都必须遵守、听从,否则就会招来一顿辱骂,严重的时候还可能会受伤。他额角纱布下面,就是上次读取云疏梦境失败,松元用茶杯砸他的头弄的。 那次根本不是郑凯亮的问题,云疏是个很少做梦的人,她那天压根就没做梦。 松元可不管那些,就算他事后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也从不会跟你道歉。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虽然这组织看起来就不正经,最大的领导还性情暴躁,对员工并不友善,郑凯亮还是没有动过辞职的念头。因为这里钱给得是真的很多,他需要钱治病。 跟生命比起来,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唯一的难题就是,医生说心情愉悦有利于恢复,他在这工作可太难愉悦了。 算算卡里的余额,他应该也不用忍受太久了。 松元又在打电话,看起来那边的事情办得不顺利,他更加暴躁了。郑凯亮看在眼里,往屏幕后面躲了躲。 还好他躲得及时,巨大的玻璃烟灰缸将破木桌砸出了一个凹坑,里面的烟灰撒了一地。 “你躲什么!出来打扫干净!”松元扔下一句话,气冲冲地离开了。 门被摔关上,那力道简直像是要把门从门框上震下来。 郑凯亮抖了抖,松了口气。打扫卫生、挨骂就算了,起码不会再危害他的人身安全了。 依为梦一早醒来,屋里还是黑黢黢的。 能让她判断出已经天亮了的,是那扇通着客厅的门缝中透出的光,已经不再是刺眼的人造灯光,换成了柔和的日光。 依为梦右手偷偷摸着自己刚才梦中带出来的冰冷机器,试图辨认对面床上的人是不是还睡着。 把秦程带出来这种念头,依为梦也只是想一想。就算夏清鱼没有出来阻拦,她也不会真的做出来这种事。不过夏清鱼的话给她提了个醒。 有生命的物体不可以,是不是就意味着,没有思想的东西就可以呢? 所有在依为梦在梦中的家中翻出那那部父母淘汰的手机,就死死捏在了手里,醒来之前她再也没有松开过。 把手机偷带出来的计划实现了,她记得以前看过的警匪片里,那些绑架案发生的时候,警察可以通过通着的电话确认对方所处的位置。依为梦不知道研究院有没有这个设备,可就算真的有,她也没办法通知沈潜。 非常关键的问题,她不记得沈潜的手机号码。 要是能随意控制进入自己的梦境,依为梦就有机会拿到自己现在使用的手机,里面自然有沈潜的号码;或者能拿到他给自己的那张名片也行啊。 现在依为梦能回忆起来的号码只有两个人的,一个是米余,她曾强迫依为梦要背下来她的号码,并且将她的号码设置成了依为梦的紧急联络;另一个是夏清鱼,他的号码很好记,前七位和依为梦的号码一样,后四位又跟依为梦的生日是一样的,根本不需要特意去记,看了一遍就在脑子里安家了。 联系研究院的事暂时放下,依为梦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跟米余报个平安,再让老板帮忙报个警,好救她出去。 手机被依为梦设置为静音模式,她躲在被子里发给米余的短信很快收到了回复,米余正在忙,便没有追问她怎么突然要外出旅行。 随后,依为梦刚在手机里输了夏清鱼的号码,短信还没来得及编辑,门突然开了。 卧室的顶灯忽然被按亮,依为梦不情不愿地爬出被子。 齐佳柔略带嫌弃:“这么热的天,你也不怕悟出痱子。” 她说的没错,现在还是夏天,哪怕夜里和清晨的温度跟正午比不了,在一个几乎全封闭的屋子里,空调没有一直开着已经很热了。 整个屋子的温度全靠客厅里一个老旧的立式空调调节,那空调已经旧得不行了,一整晚都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像个被虫蛀的随时要断腿的桌子。 连运行的时候都感觉会随时罢工,它的制冷功效可见也不那么好用了。 那床上的被子云疏都没打开,和衣而卧都流汗,谁会想再盖个厚被子? 不过也多亏了这个被子不透光,依为梦才能给米余发一条信息免得她担心。 短短几分钟,依为梦已经热得不行了。她还不能说实话,只能硬着嘴跟齐佳柔对付:“我体寒。” 齐佳柔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番,突然冲过来猛地掀开被子,把依为梦吓得往后退了几公分,后脑勺磕到了墙上,发出“咚”的一声。 齐佳柔心里是有点疑虑的,但什么都没发现,只警告道:“你最好别搞什么花样。” 依为梦笑着回道:“我什么都没有,拿什么搞花样?勺子吗?还是枕头?” 齐佳柔打第一次见这个小姑娘就不太顺眼,瞪了她一眼:“快点出来,吃饭了。” 在依为梦和齐佳柔说话的时候,云疏侧躺在床上呆呆看着她们,不知在想什么。 依为梦也没磨蹭,把被子往床头一推,就翻身下了床。她的余光扫到云疏,想起昨天的梦中她好像没有出现。理论上这是不可能的,或许她是在梦境的其它角落吧。 早餐是路边早餐摊的配置,包子豆浆油条油饼,依为梦不挑,宋昕炀继续着昨晚的不情愿,抱怨着每天早上的包子馅都是一样的。 第80页 依为梦匆匆喝完豆浆,站起身准备回房间,她那小手机还被她塞在床缝里,她得赶紧把它拿出来,才好联系夏清鱼。 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即将推开门的时候,齐佳柔喊住了她:“哎,你今天不睡那屋了。” 依为梦在转过身之前收起来自己的吃惊,装出几分疑惑:“怎么?要换地方了?”依为梦指的是他们要换基地,结果却见齐佳柔指了指昨天宋昕炀进入的那间小卧室。 “那边。” 依为梦迟钝了几分钟,想了个蹩脚的理由:“那我把我的被子拿过去。” “我给你拿。”说着齐佳柔放下筷子,抢在依为梦前面进了房间,抱出她的被子扔在了小卧室的床上,又顺便把宋昕炀的被子搬到了另一边。 此时再非要回到那个卧室的话,依为梦也举得太过刻意了,就放弃了。 进了另一边的房间,依为梦先看见的是一个巨大的罩子,在床头的位置悬空着。 依为梦下意识地回头找齐佳柔,想等一个解释。齐佳柔还没出声,宋昕炀说话了:“就跟研究院那手环一样的功能,他们这儿毕竟困难,你忍受一下啦。” “哦。”依为梦关上门,将自己和外面隔绝开来。 这间卧室比她昨天那间要更小一些,好处是有一扇可以打开的小窗,说它小是真小,依为梦估计,超过六岁的孩子就出不去了。而且它的位置特别高,依为梦要站在床上才能够到窗户的下边缘,简直是在房顶上开了扇窗。 时隔两天重新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依为梦站在窗边深呼吸了两口,盘腿坐在床上,回忆夏清鱼在梦境中说的话。 她自己也分析了眼下的形势,短时间来看,只要她老实听话,按照他们的吩咐去做,这些人是不会伤害她的。因此夏清鱼给了她一个任务,尽可能多打探一些对方的消息,包括她被关起来的位置,以备不时之需。 手机被塞在床缝里之前,她虽然来不及打字了,但情急之下按下了拨号键,要是夏清鱼接到这通电话,不知道会怎么想。 希望他能报警吧。真实的夏清鱼又不知道梦灵研究所这些事。 想着想着,一个从没有过的疑问在依为梦心中升起:夏清鱼真的不知道吗? 第47章 在哪里 左右闲着无事,依为梦推开房门,齐佳柔站在客厅中那扇巨大的玻璃窗前,望着窗外。依为梦悄悄靠过去,想着能偷瞄一眼外面的情况,这次齐佳柔没拦着她,而是在她接近的时候冷笑了一声,问:“这么向往外面的世界呀?” 依为梦听着这不明所以的问话,想到了之前被关在玻璃屋中的宋昕烊,便反问道:“谁愿意被关起来,没有一点自由?” “你要是愿意跟我们合作,我们也能提供些方便条件。” “你们想做什么?” “这你就没有必要知道了。” “既然是谈合作,怎么也得有点诚意吧?” 齐佳柔转过来盯着依为梦的脸,轻蔑的神情丝毫不掩:“那就不必谈了。” 齐佳柔说罢就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依为梦趁她还没离开之前,问了她原本最想问的:“你认识夏清鱼吗?” “谁?”齐佳柔回过头,脸上的疑惑不似作假。 依为梦怕她是没听清,又重复了一次:“夏清鱼。” “不认识。”扔下三个字,齐佳柔这回是真的出去了。 依为梦盯着那扇紧闭的防盗门,盘算着自己从这里逃出去的几率能有百分之几,身后传来小孩子的声音。 “姐姐你别看了,那扇门出去,是另一个房间。”宋昕烊从另一边的门缝里探出头来,装模作样的,不仅没有卖弄的老成,还透着小孩子的几分灵气。 依为梦对这个第一次见面就让自己深陷梦境的孩子有几分提防,她在怀疑宋昕烊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她的怀疑没有逃过宋昕烊的眼睛,他人小鬼大地给自己的话添加证据:“不然你以为他们会这么放心咱们三个呆在这儿?” 这话倒是很有道理。齐佳柔连夜间都没离开,没道理这会儿给她创造一个逃跑的机会。 打消了逃跑的念头,依为梦觉着自己怎么也得探听出点什么来才行,这样晚上在梦里见到夏清鱼的时候,才有的说。屋里现在只剩下三个人,云疏是个不能沟通交流的,如果她想知道什么,宋昕烊是唯一的渠道。 下意识的,依为梦把刚才问齐佳柔的话问了宋昕烊。她隐约觉得,宋昕烊肯定知道点什么,不然她不会在他的梦中见到积木之家的夏清鱼。 那个夏清鱼和她的认知相差太多了,哪怕是在不断重复的列车上出现的夏清鱼,也只是对她稍显亲近,可积木之家里的那位,简直把和蔼可亲发挥到了极致,总让依为梦想起幼儿园的男阿姨。 如果说那个夏清鱼是宋昕烊在梦中捏造的,那他肯定认识自己老板。 果不其然,宋昕烊眯起了眼,故作神秘地问:“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依为梦困惑不解:“我应该知道什么?” “你没有梦到过他?” “我……”依为梦登时就红了脸,她又想起了那段旖旎的梦,面对眼前尚未成年的小孩子,她又怎么说得出口。 宋昕烊见她脸红,还吞吞吐吐的,心里也明白了:“我都十几岁了,你别拿我当孩子。” 第81页 依为梦红着脸纠正他:“瞎说什么,你就是孩子。” “想不到在你的梦中,他竟然那么无耻。”宋昕烊说完捂着脸偷笑。 他的笑声惊动了云疏,云疏从床上下来,站在门缝边,宋昕烊的身后。 依为梦刚才的视线一直放得很低,为了能跟宋昕烊对话,她还弯下腰,双手搭在了膝盖上。被他嘲笑之后,依为梦直起了身子,这一下视线抬高,刚巧对上了云疏那双幽深的眼睛,吓得她差点叫出声来,赶紧用双手捂住了嘴。 “他是个坏人。”云疏突然没头没脑插了一句进来。 “谁?”依为梦定了定心神,发现云疏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一点注意力都没放在宋昕烊身上,可见她所指的应该不是宋昕烊,于是依为梦不确定地问了句,“夏清鱼?” 云疏没说是也没摇头,她笑了。是那种无声且诡异的笑,依为梦觉得这样的笑容简直不应该存在于人间,倒像是来自地狱的。 依为梦刚想反驳说夏清鱼不是坏人,就想起云疏的精神不正常。跟一个疯子争论,她不也成了疯子? 不过云疏的话从侧面印证了依为梦的想法,她和宋昕扬都知道夏清鱼。按照宋昕扬的说法,梦灵们都曾在梦境中见过夏清鱼,可见兰雪应该也是一样的。但是现实中呢?他们是否认识夏清鱼,彼此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一旦疑问的引线被点燃,一连串的问题就像礼花一样爆发在依为梦脑海中。 夏清鱼的身份真的只是一个摄影师吗?他会不会跟梦灵研究院有什么关系?他之所以找她来当助理,目的是什么呢? 依为梦的脑子变成了一团毛线球,里面还有只猫咪在把线团越搞越乱。 宋昕扬是个闲不住的,等了半天,两个大人都不说话,他拽了下依为梦的衣服下摆,引起她的注意之后问:“姐姐,你许了什么愿望?” 依为梦脑子里还在想事情,没分出太多精力听宋昕扬的话,只听了最后两个字。但这两个字她实在是没想明白,只好反问宋昕扬:“愿望?” “对啊,我和云姐姐都许过,你难道没有?” 依为梦一脸懵,什么愿望?跟谁许愿?为什么要许愿?这话怎么问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难道是研究院给梦灵提供的什么优惠条件,她还没有领到? “你该不会是想让他当你老公吧?他长得是不错,可你了解他吗?” 依为梦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准备把张北那套批评教育贯彻到底:“小小年纪,你……” “宋昕扬你闭嘴!”冰冷又熟悉的声音从宋昕扬身上传来,他在依为梦惊诧的目光中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了挂断键。 说话的是电话另一头的夏清鱼。电话没有开免提,这句话他是喊出来的。 依为梦愣怔着,不是为了宋昕扬翻出了她的手机,而是她从未听过夏清鱼这么大声音说话。 他平日里性子淡漠,为人处世说好听了叫波澜不惊,说难听了就是没有感情。哪怕是烦躁、焦虑、恐惧、愤怒,依为梦都没见他表情有多大变化,更别说大声喊着怒斥谁了。 夏清鱼刚才是生气了?因为宋昕烊说我妄想跟他在一起? 是嫌弃我了吧? 肯定是的,他长得那么好,又有才华,人还善良,家里有房有车有房车的,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 我就是个小助理,怎么能对自己老板动那样的心思,这太不正确了。 等会儿,容我再好好想想,我真的有想过和他在一起吗? 依为梦小心翼翼地想着,仿佛她现在的思绪能影响到遥远的夏清鱼,会让他冲过来也对着自己嚷嚷一通。 她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从不生气的人,偶尔发一次脾气,才叫吓人。 手机还在宋昕烊手里,依为梦并不想抢回来。 她就算拿到了手机,除了给夏清鱼打电话她想不出别的用处,而夏清鱼正在气头上,她不想招惹这么难搞的老板。 窗帘被宋昕烊打开了,温热的阳光照进来,吸引依为梦目光的,是窗户外面逼仄的胡同,和不到两米远的距离对面是另一栋房子。那久经风雨的外观与他们所处的这间破旧的内饰十分般配。 看样子是个老旧小区,除此之外,依为梦没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可这硬要说起来,也算不上什么线索。这座城里的老旧小区,叫不上名字的都不知道有多少,而且多集中在城市边缘,一旦方向错了,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可是要穿过一整个城市的。 依为梦又不死心地看向对侧,没想到从厨房的窗户望出去,竟能收获跟前面一模一样的景色。 真不知道昨天晚上齐佳柔为什么那么担心,不想让她看外面。 虽然判断不出自己在那里,依为梦还是能从对面楼层的高度判断出来,他们现在的大概是在二楼。二层楼的高度,只要推开窗户依为梦就敢跳下去。遗憾的是,这里的每一扇窗户都被护栏封死了。 依为梦认命地在破沙发上坐下来,宋昕烊则跪在沙发上,胳膊肘撑在沙发靠背上。 “他们为什么抓我们?”依为梦跟闲不住的小鬼头闲聊。 “自然是我们有用咯。” “他们想利用我们做什么?” “谁在乎呢,”宋昕烊望向依然站在门缝里的云疏,“是吧云姐姐?” 第82页 云疏难得正常地回应了:“是啊。”她的眼神不再如之前那般涣散,而是像个正常人一样,在依为梦身上打量了一番,傲气地扬着下巴回床上去了。 依为梦小声地自言自语:“她怎么了?” 宋昕烊倒是见怪不怪,也没管依为梦是不是在问自己:“恢复心智了呗。” 没人管着,宋昕烊从冰箱里拿了瓶饮料出来。 “我听齐姐姐打电话的时候说,云姐姐之前只是有些不爱理人,是来这里之后才变得不正常的。” 依为梦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层内情,但她也发现了机会。她压低声音小声问宋昕烊:“你不想离开这里吗?” 宋昕烊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回研究院,再被关起来?” “不是……”依为梦一时语塞,也没想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也不是不想,”宋昕烊自己开口了,“要是我没有这倒霉的能力就好了。” 第48章 预言 宋昕烊可能是他们这几个梦灵中,受能力困扰最深的一个了。甚至可以说,只有他非但没能从这种能力中得到好处,还因此失去了自由。其他人都多多少少都从中获益了,但宋昕烊没有。 在跟他交谈之前,依为梦并没有这么明确的认识,她只是觉得小孩子最爱玩的年纪被困住了,有些可怜。加上他第一次见面就让依为梦陷入梦境,她多少还是对宋昕烊有几分敌意,也就没考虑过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既然宋昕烊并没有全心全意给这边卖命的意思,那她没准能说通这小子,跟外面营救她的研究院里应外合,两个人的力量肯定要比一个人大得多,而且宋昕烊其实很聪明。 想通了这点,依为梦面色严肃地问:“你想让我怎么做?” 宋昕烊咧嘴一笑,笑里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窥探:“你的能力是什么?告诉我,没准能实现我的愿 望呢?” 若是别的还好说,宋昕烊在这个档口如此直接的向她求答案,难免会让她疑虑他的立场问题。不过立场问题对依为梦来说重要,对宋昕烊来说可一点都不重要。 不管他跟着哪边,都躲不开被监视被囚禁的结局,除非他能找到一个办法,消除自己的这种能力。既然是类属于超能力,当然要靠同伴的力量,他将主意打到依为梦身上,这也很合理。 依为梦是不会告诉宋昕烊的,她的能力连研究院都还没搞明白。可惜她不那么擅长说谎,说话有点磕磕绊绊:“我,我不知道。” 宋昕烊是不信服的。他有个大胆的猜测,而且有充足的证据。所以他举着手里的东西,仰头嬉笑着问:“你的手机是哪里来的?你进来之前被搜过身了,肯定不是从外面带进来的。” 刚才他才一躺下,就听依为梦的床底下似乎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警笛声,他还多听了一会儿,也没见外面有人来喊他们转移,心里有点奇怪,就想趴到地上去看看床底。 他们住的床是木箱的,早十几年的款式,最底下的木板几乎是贴地的。屋里光线又不好,还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宋昕烊都要放弃了,忽然又听到些嘈杂的声音,似乎是在墙壁与床的缝隙间,他这才找到的这部手机。 手机的主人毫无疑问是依为梦,他和云疏来的时候上交了所有的通讯设备。按理说依为梦应该也被拿走了这些东西,留下的手机款式又这么古老,几个怀疑就在宋昕烊心头成型了。 “我……”依为梦这会儿还在想是不是应该狡辩说那不是自己的手机,但刚才的的确确传来的是夏清鱼的声音,这小子会不会知道她跟夏清鱼的关系?这个谎话有没有可能骗过他?还没等她开口,宋昕烊已经公布结论了。 “该不会,是从梦里带出来的吧?” 依为梦干笑两声,无力地反驳:“呵呵,怎么会呢?” 门突然开了,是齐佳柔回来了。 她还在开锁的时候宋昕烊就把手机又藏回了自己身上,没让她看见。依为梦见他藏得天衣无缝,连她都不知道是塞哪儿了,才偷偷松了口气。 齐佳柔这会儿出现没什么好消息,他们又要换地方了。 依为梦心下了然,怪不得今天没人再拦着她不许看外面了,感情是随便她看,因为不重要了。 夏清鱼的手机从早上开始就响个不停,他刚才在通过依为梦那边一直没挂断的信号来确认她的位置,所以看到电话是兰雪打来的他也没接。 这会儿宋昕烊切断了电话,夏清鱼就接起了兰雪的电话。 “老夏是我。”电话刚一被接通,兰雪的焦急就从电话线那头蔓延了过来。 “嗯。”夏清鱼情绪也不怎么淡定,但他一贯少言寡语,这会儿又看不到表情,兰雪倒是没觉出他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 “有个坏消息。” “说。” 话到嘴边,兰雪突然迟疑了,她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憋了半天才问:“营救小依的行动,院里是不是没批准?” “是,”夏清鱼正全速开着车,也觉察到那并不是兰雪打来电话的主要目的。路上车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事故,他不太想分神应付兰雪,“有话直说。” 兰雪咽了咽唾沫,又磨蹭了一阵,才犹犹豫豫地说:“你不能救她。” “为什么?”夏清鱼的音量突然拔高了,兰雪还能听到急刹车时轮胎在地上摩擦的刺耳声。 第83页 “你在开车?” 夏清鱼没回应兰雪的问题,而是继续坚持自己的问题:“为什么不能救?” “如果救了她,你会死。”兰雪把字咬的有几分狠,想以此来强调这件事的重要性。 短暂的沉默过后,夏清鱼说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仿佛刚才兰雪和他谈的根本不是事关他生命的重要信息,而是今天天气不错一类的废话。 “喂?喂?”电话那头传来忙音,兰雪气急败坏把电话摔在沙发上,闷闷道道,“他到底有没有听清我在说什么啊!” 差点被手机砸到的秋荻又往旁边侧了侧身,以免一会儿兰雪再想扔点什么被殃及。 “你觉不觉得,老大对依为梦有点不一样?”秋荻从果盘里捡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口。 兰雪看着自己的傻哥哥,怒气的余韵还没过去,语气不善地质问秋荻:“你管那叫一点?” “啊?”秋荻不明白自己一句话怎么就惹得妹妹更生气了。 “他连自己命都不要了你管那叫一点!” 秋荻放下苹果,双手举过头顶,光速认怂:“我错了姐姐,您老说的对,您就是真理!” 实际年龄上秋荻要年长,但气势上一直是兰雪压他一头,他这句姐姐从小喊到大,已经叫得非常顺溜了。 兰雪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笑骂道:“屁的真理。”骂完她轻轻踹了秋荻一脚,“快点吃,一会儿干活了。” “遵命!” 一个小时前,夏清鱼接到依为梦打来的电话。 虽然一开始没有什么声音,号码也是陌生的,但他心里还是认定,电话就是依为梦打过来的。 他在研究院不算多有分量,但白雾的权限分给了他不少。他找到了可以帮忙定位的人,确定了来电信号的位置。 研究院的人毕竟还有他自己的领导,夏清鱼调查一个定位的事,他上报给了自己的领导,随后老院长知道了,白雾也知道了。 夏清鱼原本也没指望研究院会派出多少人帮忙,但他们不派人帮忙就算了,还不准他自己去,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像是有点报复心理似的,白雾把依为梦当诱饵的时候都没提前告知他,那他做什么有必要经过研究院的同意? 在研究院那帮前来拦路的人到达夏清鱼家楼下之前,他就开着车出发了。兰雪打来电话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差不多一半的距离。 他以为兰雪非常坚持一定要打通他的电话,是有什么别的事情要说,没想到跟研究院是一个意思——不让他去救依为梦。 而且她还搬出了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她梦到了夏清鱼会顺着这条营救线路,失去生命。 兰雪的预知梦没有不准的,也不是夏清鱼故意找死,而是生命这种东西对他来说,跟对依为梦来说,是完全不同的。他得去救她。 依为梦都向他求救了,她还在等着自己,怎么也不能让她失望啊! 夏清鱼挂了电话之后车子已经驶入了郊区,他猛踩油门加速,很快就到了那个红点上指示的位置附近。 小区应该是有个什么名字的,但这种老旧的开放式小区,连个大门都没有一个,自然不会有写着小区名字的地方。 几十年前的老旧小区,半拆不拆的,楼与楼之间距离又近,很多地方车过不去,夏清鱼走了好几次弯路,最后不得不下车步行,才到了目标楼下。 其实这间屋子很显眼,在这片待拆的楼群中,唯一还有空调外挂机的,就是它了。可惜房门锁着,所有的窗户又都有护栏,夏清鱼一时半会儿进不去。 他找了个开锁师傅,等师傅来等了半个小时,开那个简单的锁两分钟。师傅顺道赠送了他一次开锁服务,帮他把里面那扇防盗门也打开了。 边开他还边嘀咕:“这人家是不是脑子不好使,防盗门里安防盗门,那么怕被偷搬去治安好的地方不好吗?” 夏清鱼没理他的碎碎念,大方给他结了钱就撵人走了。 他站在略显空荡的屋子中央,环视四周。 还是来晚了。 他们又一次换了地方。 不知他们是收到了什么通风报信,还是习惯性搬家,总之他来到这栋破旧的居民楼时,已经人去楼空了。 屋里没剩下多少东西,只有搬不走的旧空调和沙发、床这种大型家具。床上的被褥他们都带走了,看来走的时候并不匆忙。 沙发阴影的角落里,有一只用餐巾纸叠成的纸鹤,皱皱巴巴的,斜躺在地上。 夏清鱼走过去把它捡起来,他觉得这个纸鹤略重了。 拆开来看,里面还包着一颗橘子糖。 夏清鱼脸上的表情稍微舒缓了。还有心情做这种事,看来依为梦并没有什么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啊 这次隔的有些久 身体还是没康复 下一次更新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健康真的是太重要了 第49章 依为梦的梦 被带离那个破旧的房间时,依为梦享受了与众不同的待遇。只有她被蒙住了眼睛堵住了嘴巴,还象征性地用绳子捆了捆,活脱脱一个肉票。 依为梦失去了视觉,一片漆黑中对时间的判断也不那么准确了。她隐约觉得自己被塞上车之后,走了一个小时,才被推下来的,至于具体是多久,她说不准。 第84页 可能会比一个小时的时间短一些,什么都看不到的时间比较难熬,会影响人对时间的感知。 依为梦记得刚才电梯爬升了很久,应该是某个高层楼房的上层。 新环境比之前那个要舒适得多。 卧室宽敞明亮,一张双人床供她自己来回翻滚,床垫软硬适中,被子竟还有刚刚晒过的味道。虽然窗户打不开,玻璃也做了磨砂处理,她依然看不到外面的景色,但阳光可以透进来,不再让人感觉逼仄压抑。 卧室的门开着,几个戴着口罩帽子的男人正把那个巨大的圆形机器往她房间里搬,依为梦觉得自己有些碍事,就躲到了客厅里。 客厅里齐佳柔还是在打电话,这次多了一个男人,就在她身旁等着,像是有什么事要汇报。 依为梦多看了他两眼,确认自己不认识他,就在沙发的角落自己坐了下来。 这屋里的格局还不错,是时下流行的三室两厅两卫,空间够大,容纳这些人看着也不拥挤。房间内的家具和摆设也都是崭新的简约风格,依为梦不大懂装修,但单看质感她都直觉这房子肯定便宜不了。 看着看着,她总觉得这房子的布置有种熟悉感,她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二十九楼太高了,换一个。”夏清鱼清冷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依为梦猛然记起来了。 前段时间她跟着夏清鱼拍样板间,装修风格跟这里出奇的相似。 依为梦凑近了茶几又仔细看了看那腿儿上不容易被注意到的logo,当时房产公司派出的员工还特意给她科普过,这家家具厂商虽然新,但胜在设计别致,很受年轻人的喜欢。不过很多公司做样板间的时候不会选择它家,因为风格太年轻,怕中老年人接受不了,影响评价。他家老总没这个顾虑,反正本来就是面向年轻人的,选它家正合适。 所以如果她猜得没错,这里就是那个楼盘。 得,这回也不用往外面乱瞄去找线索确认自己的所在了,难题是她的手机被宋昕烊藏起来了,暂时没办法联系外面。 不知道晚上还能不能在梦里见到夏清鱼。这次她可以告诉他自己的所在了。 那帮安装设备的人要离开了,依为梦才想起他们晚上要监视自己的梦境,她要是跟夏清鱼说了这里的位置,恐怕就得再换一次地方了。 还是等晚上,看看能不能在梦里再带出一部手机吧。小心一点的话,应该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齐佳柔的电话打完了,她脸色不算好看,可能是被电话那头的人训斥了,于是她转头训斥了两句等着她的年轻男子。 男人低垂着头听着,没一声反驳,等她发泄完了才小声汇报。 他说话声音很轻,加上宋昕烊一直跑来跑去的,偶尔还大吵大闹,依为梦几乎没听到他说什么。 等那两人交流结束,齐佳柔挺了挺背,拔高了下身姿,让自己看起来傲气些,才跟依为梦他们几个说话:“你们安心在这儿呆着吧,他会负责你们的生活起居。” 齐佳柔手指着那个男人,男人身体前倾,微微笑了。依为梦还有点意外,他这是在表示友好?一个被安排来监视他们的人,竟然在跟人质表示友好? 一直等齐佳柔关门离开,那个男人才在宋昕烊的大喊声和云疏诡异的冷笑中自我介绍:“我叫小桥。” 那两位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是不会搭理他这声还带点怯懦的自我介绍的,本着不让年轻人受到奚落的原则,依为梦走到他面前回应了他:“依为梦。” 年轻男人有几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喊了句:“学姐。” 这句“学姐”让依为梦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人来,她这才意识到,这个人仔细看起来要更年轻,还带着点稚气未脱的少年感,依为梦当即想起了一个人,脱口而出:“辛广桥?” “是我,您还记着我呐?” 辛广桥是天津人,说话带着点口音,听着就挺欢乐。 这孩子比依为梦要小两届,开学才读大二,依为梦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练散打的。找这么个孩子来看着他们,看来这伙人也不能算什么气候了。依为梦在心里点评道。 “你会放我走吗?”屋子里剩下的都勉强能算熟人,依为梦放松了些问道。 辛广桥摇摇头:“这不行。” “他们这属于非法□□,你在做犯法的事。” “我知道,我这不实在是,拿不出学费了嘛。而且,他们说不会伤人的。” 辛广桥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宋昕烊拍了一下,被迫与他击了个掌,腼腆地冲他笑了一下。 依为梦见是说不通了,她也不想为难这个学弟,便说自己累了回了房间。 尽管房间是够大也够分,宋昕烊和云疏依然被安排在同一个房间,只有依为梦这个带监控设备的房间是单独的。 依为梦在床边的空地上简单做了会儿运动,她已经两天没去跑步了,感觉身体都疲乏了。 动了一会儿出了一身汗,她想去洗个澡,又觉得不太方便,而且衣服要是也一起洗了,就没有穿的,要是不洗,也都被汗湿了,穿着难受。 她不抱什么希望地拉开衣柜,空是很空,睡衣还是有那么两套的。她拿了套浅蓝色的去了浴室,把自己清洗干净之后,神清气爽地躺在那张大双人床上,竟然觉得这种感觉也还不错。 第85页 堕怠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依为梦赶紧甩甩头把它赶出去。 她躺在床上开始想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谁知这一躺下,思绪就有点飘。 刚才辛广桥一个人局促地坐在客厅里,看着有些可怜。 今天的早饭她吃了包子,那包子什么馅她没吃出来,但味道还不错。 没多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按说她白天不常睡觉,可能是这两天太过折腾,加上精神紧张疲劳,睡得很快。 自然,还是逃不过做梦的。 这是一个不正常的世界,背景是比黑夜要稍亮的暗蓝色,有点像没调好颜色的水彩画。 这幅画里不止有人类,还有外星人,末世生物,史前怪兽,总之就是极尽想象力之所能,各种不现实的东西都出现了。 依为梦在被怪兽追了三十条街之后撞到了一个人。 夏清鱼按住了她的肩,挡住了她的去路。依为梦脸上惊慌失措的神色并没有过去,她还不停地向身后张望,刚才追她的是一个身高两米有余浑身粘液的黑色怪物。 “大哥,快跑吧,他们又要追来了!”依为梦的力气不小,她拨开自己肩上的手,拉起夏清鱼就要继续跑。 “醒一醒。”夏清鱼没动,他只说了三个字,依为梦倏然安静了下来。 惊恐褪去,依为梦的眼神渐渐清明,认出了来人:“哦,是,老板你来啦?” “清醒了?” 依为梦四下张望,这会儿没有什么奇怪的生物,但她依然警惕,拉近了与夏清鱼的距离,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他们在监视我的梦。” 夏清鱼不像她那么谨慎,坦然道:“没关系,他们看不到。” “什么意思?” “有我周围的梦境,是读取不到的。” 依为梦不懂就问:“啊?为什么?” “数据信息不太一样。” 好吧,这个答案她还是不明白,这不重要。既然不用担心被监控,她就可以放心告诉夏清鱼她今天的收获了。 “我知道我在哪儿了,是上次我们拍样板间的那个楼盘,应该就是当时咱们嫌楼层太高没去的那间二十九楼的一户。” 夏清鱼像是在回忆,好一会儿他才点头,应该是记起了那个地方。 依为梦没有追问他什么时候会来救自己,她不想给他太大的压力,营救这种事肯定是要周密布置的,更别说这帮人不停地换地方,就更难抓了。 她现在还算安全,没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件,她也比刚被带走的时候安心了些。 沉默了几秒钟,夏清鱼忽然开口道:“你最近要注意控制自己的梦境。” “怎么了?” “数值升高异常,你的能力有暴走的风险。”这也是夏清鱼为什么不顾众人反对,坚持要尽快救出依为梦的原因。如果在对方的基地中她的能力失控了,会造成什么后果不堪设想。当然他对依为梦的私心也占了极大的分量。 依为梦听出了夏清鱼说的事应该很严重,但她并不理解,只是呆呆地“啊?”了一声。 她还没来得及问暴走了会怎么样,就听夏清鱼在问她:“他们对你做什么了吗?” 依为梦摇头:“没有,他们对我还挺好的。”这是实话,虽说没有好吃好喝地供着,但生活必须的东西一样不缺,也没虐待她什么的。宋昕烊是吵了点,还爱跟她作对,也不过是个小孩子,算不上麻烦。 “那你自己呢?有觉得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自己,”依为梦歪着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直愣愣地盯着夏清鱼问,“我是不是以前就见过你?” 梦境中断,依为梦醒了过来。 所以,万一能力暴走了,会怎么样啊? 第50章 晚了 监控室里,松元盯着屏幕上移动的马赛克,眼睛都瞪红了,愤怒值接近爆表,说话咬牙切齿的:“怎么回事!” 刚才他心情还挺好的,已经从齐佳柔那里听说,这小姑娘能把梦中的东西带到现实,他就想着要是能弄出个丧尸军团什么的,他伟大的理想不就太容易实现了? 尤其是刚才看见她梦中那个“理想世界”,松元简直就要高兴地翻跟头打滚了,结果突然就不可见了,这能让人不气? 郑凯亮小心翼翼地说:“好像是有人入侵了梦境,我们读取不了那个人的信息,才会变成这样的。” “为什么读不了!”男人的声音异常愤怒,上次遇到这种情况他就已经发过一次脾气了,一天过去了,竟然还没处理好,这种野路子来的员工就是不行。 “这……”郑凯亮心说,我要是知道我不就解决了吗?心里的不满在膨胀,但他尚不敢跟松元这么说话,只好憋着不出声。 “说话!” “我再看看。”没办法,郑凯亮只得继续装模作样鼓捣自己的机器。 这间卧室同样没有能指示时间的东西,依为梦醒过来就到了客厅想看看墙上的挂钟。她刚醒过来,思维还没恢复到日常水平,到了客厅才想起这不是昨天那间了,墙上没有钟。 辛广桥见她出来,从沙发上站起来,腼腆地跟她打招呼:“学姐。” 宋昕烊疯累了,正趴在沙发上睡觉,所以辛广桥的动作和声音都很轻,怕吵醒他。 依为梦瞄了他两眼,打了个哈欠,问:“几点了?” 第86页 “十二点过,你饿了吗?我让齐姐送饭过来?” 虽然依为梦觉得这孩子热情得有点异常,她也不至于跟自己的胃过不去,就同意了,还道了谢。 午饭的便当送来,从包装盒就能看出来要比昨天那家贵不少。 云疏走过来端走了一盒回了卧室,宋昕烊还睡着,在桌边吃饭的只有依为梦和辛广桥。 这顿饭吃得有点尴尬。 依为梦对辛广桥是有印象的,他文化课成绩一般,专业课成绩不错,可跟她的项目不在同一个训练场,一个室内一个室外,按说是不可能有多少交集的。 她记得他是因为,他追过米余。 米余现在的准男友是小警察同志,就依为梦的角度来看,是很有可能会转正的。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辛广桥,她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想了一阵,她决定委婉一点,先探探对方的态度。 “米余挺好的。” 辛广桥先是有些困惑,随后才恍然大悟一般:“噢,你说你那个室友。” 这回轮到依为梦困惑了,怎么看辛广桥这个老实还是也不像是广撒网的那号人。 “你不是追过她?” 辛广桥小声嘟囔:“我是秦程的表弟。” “所以你追她是为了,接近我?”依为梦终于想起来,有一年接领新生的时候,是看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当时没有多想,原来那真的是秦程。 辛广桥扒了两口饭,像个犯错误的小狗一样盯着依为梦,点头。 “他的事,”依为梦举着筷子斟酌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该说什么安慰,憋出一句,“对不起。” 辛广桥连连摇手:“不用,又不是你的错。” “所以你打这份工,是为了他的医药费?”这个念头是突然跳出来的,依为梦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秦程还是没能恢复意识,他依旧住在医院里。住院费就不说了,每天打进去的营养液,监控他身体指标的机器,随时进行的检查,样样都要花钱。秦家虽不穷,到底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这前前后后的手术费医药费搭进去,估计也剩不下多少家底了。 她不是不想帮忙,但她的身份不好出面,刚毕业工作的她积蓄还不到四位数,她去求过沈潜,沈潜答应帮忙,但研究院的资金有限,肯定也解决不了多少问题。 所以秦家还是接受了亲戚的帮助,辛广桥作为秦程的表弟,也想帮帮忙。 对于依为梦的问题,辛广桥没否认,也没承认,他低着头吃饭,没再说什么。 依为梦明白,辛广桥这时候跟她说这些,是在跟她解释这份工作对他的重要性,让她不要乱来。同时也是告诉她,只要她安安分分的,他也能保证她的安全。 吃过饭,依为梦想到宋昕烊身上翻一翻他把手机藏在哪儿了,可辛广桥一直盯着她,没办法她还是放弃了。 这天晚上依为梦延续了中午的梦境。 偶尔是会有这种,一个梦没做完,睡着了又继续衔接剧情的情况。稍微有点不一样的是,这次的梦里没有夏清鱼。 也许是经过了一次的构筑,那些不合理的地方被剔除,梦中世界显得更加贴近真实。 黑夜是更接近星空的布景,街上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中午那场梦断的突然,她一开始光顾着逃跑,后来又撞到夏清鱼,没来得及注意自己所在的位置,这会儿她才看清楚。 街边的店铺是依为梦熟悉的那些,她此刻所在的位置是她读了四年的书大学校门口。 身边来来往往的,不是老师和同学,而是一群看起来像是人类,眼睛却像兔子一样通红的物种。他们张嘴的时候会露出一嘴的獠牙,但此刻每个家伙都安静地行走着,这里普通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依为梦知道,这里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不敢说话,不敢乱动,一个人故作镇定地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走。没记错的话,这场梦境中,不仅有这种类人生物,还有很多其他的物种。他们攻击方式各异,相同点就是,随随便便都能要了她的命。 雪上加霜的是,一道闪电劈过,依为梦前方不远的一棵树当时变得焦黑,散发出一阵焦糊的味道。还没等她从惊吓中反过神来,响彻方圆几百里的雷声又在头顶响起,依为梦下意识地拔腿狂奔。 豆大的雨滴落下,很快就淋湿了依为梦的衣服。密集的雨帘遮挡了视线,依为梦毫无目的地在雨中奔跑,一声口哨穿过雷雨声传入她的耳朵,她几乎没经过思考就朝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吹口哨的男孩举着把花雨伞站在一家超市门前,嘴角噙着笑向她招手。 看清楚宋昕炀的时候,依为梦有犹豫,但身后的雷声接连不断,敲击着她敏感的神经,两相比较之下,她硬着头皮站到了宋昕炀身边。 窄边的屋檐起不到多少遮挡的作用,雨滴还是继续砸在依为梦的脸上和身上。她抹了下脸上的水,把粘在脸颊的发丝拨开,双眼空洞地盯着那些在雨中行走的怪物。 他们依旧淡定,没人觉得被雨淋有什么问题,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 身后的超市里也有怪物,依为梦不敢贸然进去躲雨。而且宋昕炀大老远把她喊过来,应该事有什么话要说,她在等着他开口。 第87页 “你喜欢这个世界吗?”宋昕炀的童音穿过雨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依为梦对雷雨天的恐惧因为宋昕炀的存在稍微消退了一点点,她恢复了一些思考的能力,但反应比平时要慢。所以过了一阵子,她才想清楚宋昕炀的问题,也没多想,直接回答道:“不。” 她的声音不大,被同时响起的雷声盖了过去。许久没听到答案,宋昕炀将雨伞往另一侧让了让,仰头等着她。 依为梦只得又重复了一遍:“不喜欢。”这次说的时候,她心中产生了几分不安和巨大的疑问。不明白宋昕炀为什么会问她这种问题,梦中的世界如何,醒来之后就忘了,喜不喜欢又有什么意义? 宋昕炀盯着她的眼睛,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晚了。” 依为梦心中那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膨胀,她隐隐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慌张的神色难以掩饰。她想抓住宋昕炀的胳膊,拦下他问问到底怎么了,但转瞬间,那个男孩就消失不见了,只在依为梦的脚边留下了一把花雨伞,上面的水滴还没干。 雨停了。 阳光洒落在伞面的雨滴上,微微反着光。 梦中的时间流逝与现实世界并不一致,依为梦肯定下雨之前是夜里,但随着雨停天晴,天光大亮,已经是白日了。 白天的梦中世界没有夜间那么恐怖,那些瞳色异常的家伙也都恢复了正常。只要不去翻那些可能潜藏危险生物的角落,依为梦并不太担心自己现在的处境。 尽管如此,她也并不敢贸然去跟那些“人”交谈,生怕那句话不对,会让他们变成红眼獠牙的样子,引出他们的攻击性。 她现在第一想要做的,是找到宋昕炀,问问他那句“晚了”是什么意思。 还有一点她还没来得及确定,这里到底是属于她的梦境,还是属于宋昕炀的梦境。 要是属于宋昕炀,她应该还会遇到其他人。他们可能没有自主意识,但云疏和辛广桥应该会在这里。 第51章 新世界 很快依为梦就有了答案。她在一条街的拐角见到了阴沉着脸的云疏,她站在那个地方,不管周围来往的人和车辆,只是站着,一动不动像个雕像。 辛广桥的状态要比云疏好很多,他穿着运动服在跑步,刚刚跑过依为梦身边。 依为梦还算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能同时梦到这三个人的几率不大,这多半就是宋昕炀的梦境了。 这个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巨大的改变和潜藏的危险正在靠近。 依为梦猜测着宋昕炀可能躲藏的地方,一个一个找过去。 沿着这条街继续往前,有一个森林公园。公园很大,今年开始免票了,没到周末就有很多家长带着小孩子来玩。按照宋昕炀的性格,被关在研究院的他应该很向往这种地方。依为梦没再犹豫,走了进去。 进来之后她就有些后悔。 这里植被茂盛,高大的树木太多了,要是有什么怪物藏着,她很难在第一时间发现,很容易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既然进来了,也没有回头的道理,依为梦只得小心翼翼地硬着头皮往前走。她捡了跟枯树枝,既可以用来防身,还能在那些容易藏人的地方戳一戳。 就在她戳到第四个草丛时,树枝触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依为梦没有扔下树枝就跑,她大着胆子喊了宋昕炀的名字,回答她的是一声野兽的嘶吼。 这回再不跑就来不及了,依为梦几乎是慌不择路,她不敢回头看自己身后的是什么,总之听声音就不是自己能招架得了的。要是辛广桥在这儿没准还能帮她拖延一会儿时间,不对,怎么能这么想,那可是未知生物,她不能再害了秦程的弟弟了。 依为梦觉得自己跑了很久,但根据她四肢的疲劳程度来判断,大概也就三五分钟。精神上的压力让她的腿有抽筋的倾向,她开始胡思乱想,不知道在宋昕炀的梦里死掉是会醒过来还是会开一个上帝视角,看完这一场闹剧呢? 精力一分散,她差点错过了工作人员的休息间。 要是她错过了那个小木屋,也就错过了站在门口的夏清鱼。 幸好夏清鱼足够显眼,依为梦一个跨栏的动作越过小木屋外面的栅栏,几乎是直接砸在了夏清鱼身上。 随即,夏清鱼眼疾手快地关上了门,把所有可能的危险都隔绝在了外面。 “老板!你总算来了。”依为梦既是激动,也是顺着刚才那股冲劲,死死抱住了夏清鱼。 很少跟人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依为梦抱得特别紧,夏清鱼能清楚感受到她柔软却带着点肌肉弹性的身体,僵直地站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安放自己的手脚。 最后他还是抽出手,平复了一下心情,捋了捋依为梦散乱的头发,柔声安慰:“对不起,我来晚了。” 依为梦对夏清鱼如此温柔有几分不适应,脱离了夏清鱼的怀抱,她后知后觉不好意思起来:“老板,我就是见到你太高兴了,没有别的意思。” 夏清鱼压下那一丝失落的情绪,点头表示理解。 “老板,宋昕炀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 夏清鱼恢复了清冷的声线:“不知道。” “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找到他?”依为梦提议。 夏清鱼从小木屋的窗向外望去,似乎是确认了周围没有危险,才拉开门走在前面,依为梦跟了出去。 第88页 两人走在偌大的森林公园,依为梦对夏清鱼的小心谨慎起了点疑心。 她记得在宋昕炀制造的列车梦境中,也出现了奇异怪兽,当时是秋荻去奋力搏杀,夏清鱼淡定地在车厢里挑照片。可现在他明显很紧张。 据秋荻的说法,梦境中的夏清鱼应该是有着比他们要强大很多的能力的。依为梦虽没见过他展示能力,但能瞬移已经够逆天的了,他现在又在怕什么呢? 他们走到了公园的西侧大门,因为是今年才开始免费的,进门处那间收费口的小亭子还在那没有拆。依为梦突然想到了什么,喊夏清鱼:“老板……” “怎么了?” “我以为这里是宋昕炀的梦境,可你说,他知道这个公园免票的概率有多大?”宋昕炀被关在研究院有段时间了。被带出来也不过月余,看这几天自己的待遇就知道,宋昕炀和云疏虽说离开了研究院的视线,依然是处于被□□的状态。 虽不能说宋昕炀与外界完全隔绝,但会特意关注一个森林公园的可能性很小。依为梦说到后面的时候,声音已经有几分颤抖了。 夏清鱼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迟疑着开了口:“梦灵的能力暴走了。梦境融合,这里是你们三个人的梦。” 能力暴走,这是夏清鱼中午在梦里跟她说的话。她当时没来得及问后果就醒了,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还没等依为梦消化“梦境融合”意味着什么,夏清鱼还在继续抛出惊天炸雷:“其实说这里是梦境已经不准确了。” “你的意思是……”依为梦瞪大了眼睛,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不可思议的想法在脑海中出现,她迟迟不敢说出那个答案。但她从夏清鱼那看出了肯定,她咽了口口水,试探着问:“这是现实?” 夏清鱼挤出一个苦笑,他希望借此来安抚依为梦的情绪,但那笑真是比哭还难看:“不完全是。” 怪物仿佛还在眼前狞笑,夺命奔逃时的冷汗还腻在身上。电闪雷鸣的天气带来的余韵还没过去,眼看着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气又乌云密布,日升日落不再遵循二十四小时的规律。街上的人和非人类都像是机器人一样没有知觉和意识,失去了交流沟通的能力。 世界还在运转,可这一切都透着不真实,而夏清鱼竟然肯定了她荒诞的猜测,告诉她,这就是现实? 依为梦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幽幽地问:“是……因为我吗?”三个梦灵,只有她拥有把梦中世界的东西带入现实世界的能力。先前夏清鱼还提醒她,千万不能把生命体带出来。这才过去多少个小时,她搬了个新世界出来? 最可怕的是,她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这件事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 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她现在根本想不出来,也不敢想,反正肯定是她难以承受的。她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现实,用手遮住了脸,仿佛这样看不见周遭,多等一会儿,世界就能恢复原状。 “老板,你说宋昕炀的能力是把别人的意识拖入梦中,我的能力是把梦中世界带到现实,那现在我们身边出现的人,究竟是现实中的意识体,还是梦中的现实体?”依为梦觉得自己说得很乱,怕夏清鱼听不懂,又整理了一下思路,想再仔细解释,“我的意思是……” 夏清鱼已经听出了她想问什么,没让她再重复:“都可能。” “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混合了现实和梦境,所以你见到的人、东西,有可能来自任何一方。” “你的能力要比宋昕炀强,能力失控的时候你先一步创造了世界。” 依为梦的声音很轻:“你什么都知道?” 夏清鱼轻轻叹了口气,握住依为梦的手腕让她直面这个世界,然后刻意转移了话题:“我知道宋昕炀的位置了,我们得快点。” 很轻易的,依为梦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他在哪儿?”她本就不是会持续纠结的性格,她始终认为,遇到问题了要积极想办法解决,一味地沉迷于悲观的情绪中,于事态发展没有任何帮助。 “一个小学的体育馆里。” 依为梦觉得这个地方很合理,像是宋昕炀喜欢的。她刚往前迈出一步,想起了昨天夜里还在下雨的时候,宋昕炀忽然消失,那速度快的有点不正常。 于是她收回了脚,问夏清鱼:“如果是现实的话,那,梦境中的能力,还能用吗?” “我试过了,一部分会受到限制。” “瞬间移动呢?” 夏清鱼明白她的意思,便一只手握住依为梦的胳膊,一眨眼的时间,两人的眼前出现了校门。夏清鱼微微笑道:“可以。” 他没把目的地选在宋昕炀所在的体育馆,也是想给依为梦一些准备的时间。他虽然能感知道宋昕炀的位置,但他没办法预测体育馆里的情况,是不是有其他人在,会不会很危险。若是只有他自己还好说,现在还带着依为梦,他得对她的安全负责。 “秋荻和兰雪在吗?”在步行到体育馆的路上,依为梦问。 夏清鱼看了看天上乌云,判断了一下时间:“秋荻快到了。兰雪在研究院。” 话音未落,依为梦已经远远看到秋荻在招手了。 秋荻速度很快,到夏清鱼身边先把他拽到了一边。 秋荻是一路跑过来的,头发已经乱得不行,也顾不上了,小声跟夏清鱼汇报:“老大,事态失控了。” 第89页 夏清鱼还是很淡定,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并不意外:“我知道。”夏清鱼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松不要这么紧绷,“研究院那边乱了?” “还行。出现了一个年轻人,领着大家努力平衡梦灵的能力值。就是还需要时间。” “嗯。”夏清鱼知道这个人是白雾。都这关头了,白雾再躲着也没必要。他对梦灵的事了解得更多,由他出面效率会更高。 秋荻从侧面偷偷看依为梦,然后问夏清鱼:“她什么都知道了?” “还没。” “哦,那我知道了。”秋荻做了个把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之后不管依为梦跟他说什么,他都只是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中秋快乐~ 第52章 威胁 三人蹲在体育馆外面的草丛里,在灌木丛的遮掩下行迹并不明显。依着夏清鱼的计划,他们在外面伺机而动,什么时候里面的人出来,他们再出手抓人。时间或许会长一些,但既不费力又稳妥。 而且根据他的推测,宋昕烊也差不多要出来了。 然而事态的发展打破了计划,体育馆里面突然传来刺耳的噪声。与这如同在人耳边敲响破锣的噪音一同被感受到的,还有大地的震颤。夏清鱼当即在心中暗道不好,再等不得,忽闪之间身形消弭,复而出现在了体育馆内部。 与他先前的设想不同,他以为宋昕烊最多就是找几个孩子陪他玩玩,爱玩是小孩子的天性。但进来之后他才看到,体育馆的中央搭建了一个演出用的舞台,而四周的观众席上,座无虚席。竟然是一场演唱会的配置。 四周的观众都穿着校服,稚嫩的面庞看得出,他们无一不是这里的学生。学生们全都目光呆滞,神情木然,盯着场地内搭好的华丽舞台。 这体育馆不算特别大,但也足以容纳这所学校中全部的学生。 宋昕烊站在舞台正中央,换下了他那身常穿的白色衣服,穿上了黑色的摇滚风十足的套装,一手拿着麦克风,另一手握着支架,挑衅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夏清鱼。 依为梦和秋荻对梦境中的技能使用没有夏清鱼那么熟练,他们是在夏清鱼消失之后从大门跑进来的,进来之后就看到台上台下一大一小两人剑拔弩张的在对峙。 在宋昕烊的后方,还有个一身黑衣的女人。她坐在在黑色的幕布一动不动,若不是宋昕烊忽然朝她比了个手势,依为梦都没有注意到云疏也在这里。 接收到指示的云疏按下了什么东西的启动键,巨大的音乐声瞬间充满了整个体育馆,连脚下的土地都随着音乐的节奏在颤动。观众席上的学生们木然地跟着音浪摇晃,没有悲喜,只是提线木偶一般,整齐划一地摇摆着身体。 要是再仔细观察,还能看到这些学生的身体上缠绕着极细的丝线,虽然不知道另一端是用什么掌握的,从宋昕烊得意的表情不难看出,是他在控制着这些人。 依为梦看着这魔幻的场景,像是自言自语般在问:“他们都是真人吗?” “是。”秋荻很着急,说话都言简意赅了。 “怎么看出来的?” 秋荻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意识体周围会有淡黄色的光晕,老大什么都没告诉你吗?”他以为夏清鱼只是对依为梦隐瞒了他的身份,没想到夏清鱼连最基础的梦境常识都没告诉她。 依为梦盯着在他们前面不远处,注意力全都在宋昕烊身上的夏清鱼,失落地摇了摇头。 他知道很多事,但他什么都没告诉自己。包括他的来历。 可能他一开始找自己当助理,也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目的吧。想到这些依为梦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她安慰自己说,不管如何,这段时间夏清鱼对她很照顾。人是冷淡了些,但从没有因为她工作生疏就严厉批评她,甚至会主动给她提供帮助。 就连她雨夜提出的无理要求,他作为老板是没有义务应下来的,他还是没有拒绝。 最终依为梦告诉自己,他有很多秘密,但他是个好人。 而且眼下的形势,根本不容她对夏清鱼有丝毫怀疑。她除了相信他,没有别的立场可以站。 刺耳的音乐声持续响着,依为梦回过神来才觉得这音乐似乎对人体有冲击,她开始感到心脏不适,接着是头晕眼花,差点就站不住了,还是秋荻及时扶了她一下,她才没直接趴到地上。 “想些别的,别去听那音乐。”秋荻提醒她。 分散注意力这种事依为梦擅长,她先是捂住了耳朵,然后开始用眼睛观察那些学生。这回她知道为什么夏清鱼不敢分神到这边,而秋荻也很着急了。 那些细丝有一道准确勒在了学生们的脖颈上,只要哪里激怒了宋昕烊,他动动手指就能取走上百个孩子的性命,他们输不起。 一曲音乐终了,宋昕烊拿着麦克走到了舞台边缘。他的眼中只有夏清鱼。 “516个孩子,换你实现我的愿望,换吗?”他还没经历变声期,还像个小孩子一般,音色自带天真。但他又故意让自己的语气狠厉,配上残忍的台词,这里面的反差显得又有点滑稽。 夏清鱼没有立即回答,宋昕烊显然没什么耐心,空着的那只手指尖轻轻搓动,距离夏清鱼距离最近的几个孩子脖子上已然出现了血痕。 宋昕烊摆出一张惊讶脸,无辜道:“呀,小孩子的皮肤也太脆弱了。” 第90页 夏清鱼一直在等研究院的人来,他们可以提供一些帮助,局面就不至于这么难看。可现在宋昕烊已经不愿意再等,他要是再不做出决定,他不怀疑宋昕烊会要了这些孩子们的命。他在漫长的被□□生活中,心智早就跟普通人不一样了。 他很聪明,却因为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也变得阴狠残忍。 “如果我实现你的愿望,云疏的能力也会消失。”夏清鱼开口了。这是他最后所能想到的,可能会改变局面的机会了。其他人可能不清楚,但夏清鱼知道,云疏一直在用自己的能力去抹杀那些害死她亲人的人,一旦她的能力消失,她就再也没有了复仇的可能。 云疏只是微微闭了眼,没提出反对,甚至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似是不打算再掺和那两人的矛盾之中。 宋昕烊只是瞄了一眼云疏,她的反应在他预料之内:“我跟她说好了,你只管满足我的要求就可以。” 夏清鱼微垂双目,像是在做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最终在宋昕烊又一次抬起手指时,他说话了:“给我点时间。” “五分钟。”宋昕烊打了个响指,体育馆墙上的倒计时牌开始从五分钟倒数计时。 “谢谢。” 宋昕烊在舞台边缘坐下,悠闲地晃荡着双腿,等着即将属于他的自由时代的到来。“阿拉丁”已经同意实现他的愿望了,他不介意多等五分钟。 夏清鱼朝着门边走去,在依为梦面前停了下来。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若不是现在是个紧张的局面,依为梦就要自作多情地怀疑他下一秒会亲下来。 夏清鱼低着头,异常温柔地注视着依为梦,微笑着问:“你想起什么了吗?” 这样的夏清鱼,依为梦只在积木之家见过。考虑到这里是现实和梦境的混合,依为梦决定忽视他的性格突变,思考他的问题。 然而这个问题……依为梦先是茫然地看了会儿夏清鱼,又看了看身边的秋荻,秋荻也冲她摇头。 没人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现在不是很关键的时候吗?他们只有五分钟,要在这五分钟的时间里逆转翻盘,救下这些学生,老板怎么还有心情关注别的? 依为梦刚要开口问,夏清鱼用食指在她的额头轻点了一下,依为梦的脑海中忽然涌现出好多被她忽略的细节。 刚刚记起的那种本不应该存在的熟悉感;每次谈及夏清鱼时,秋荻的躲闪;梦境中夏清 鱼不同于常人的表现;现实世界他的不擅交际…… 她反应过来了。 “所以老板,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梦灵和研究院的事情,秋荻和沈潜大哥你也都认识?” 夏清鱼露出一丝歉意的微笑:“抱歉。” 依为梦的语速骤然降了下来,不太肯定地问:“梦中发生的一切,你都记得,对吧?” “是。” 依为梦蓦地想起了列车上那个落在嘴角的吻,脸不自觉红了几分。她定了定心神,直视夏清鱼:“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你的观察员。” “那我……”依为梦记得秋荻只做了她的观察员几天,后面换成了谁,她一直不清楚。如果是夏清鱼的话,她想起她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梦,脸上的颜色又更加红润了。 夏清鱼似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笑得十分宠溺,大手温柔地在依为梦头上揉了一把:“以后专心做事。” 依为梦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思绪也是前所未有的乱,索性不再看他,只轻轻“嗯”了一声。 突然间依为梦感到身体失去了控制,她与夏清鱼的距离更近了,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不那么温热的体温和强劲的心跳。 她还没问出为什么夏清鱼的身体会这么冰冷,意料之外被覆住了嘴唇。 吻住她的唇微凉,力度很轻,像是雪花飘落一般若有似无。 依为梦瞪大了眼睛,夏清鱼那张俊秀的脸庞明明近在咫尺,足以挡住她全部的视线,可她却能看到他身后的舞台,和舞台上的人。 他的身体在渐渐变得透明。 体育馆的门始终在秋荻和依为梦进来之后并没有去关,大敞的门让人可以听到外面的声音。 汽车急刹时与地面摩擦的尖锐声让夏清鱼皱了皱眉,随着发动机熄火,车门被大力关上,一个男人冲进了体育馆。 “清鱼!” 依为梦听到最后的声音并是不她自己发出的,而是一个年轻男子。她模糊的视线中那人戴着金丝边眼镜,锋利的薄唇,不怎么像个好人。 第53章 缘起 体育馆的墙上的倒计时还有最后一秒钟,没人知道夏清鱼背对着那计时器,是如何把时间掌握得那么准确的,总之他消失的时候,时间刚好归零。 所有人的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周身的场景笼罩在一片白雾中,持续了十几分钟之后,浓雾消散。 一切都好像没什么变化,一切又似乎都不一样了。 白雾扭头问身后的兰雪:“你的梦就是这样的结局?” 那浓雾对普通人没什么影响,但兰雪却觉得它在吸取自己的精力。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反对白雾的语气不友善,只能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轻轻点了点头。 先前她做了那个预知梦,梦中的场景跟这差不多。不过梦毕竟是梦,很多细节都不那么清晰。她的观察员也向上汇报过这件事,白雾接到了汇报,只是他当时特别忙,只听了个大概,没去翻看那段梦境的记录。 第91页 与他不同,兰雪一醒过来就立即给夏清鱼打了电话。结果没能起到任何作用,夏清鱼就是一意孤行。 从那时起,兰雪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了。但她没想到的是,夏清鱼消失在眼前所带给她的,多是情绪上的冲击。而雾散之后,她觉得身体里的什么东西忽然被抽走了,陡然生出一种无力感。 白雾对几个梦灵都算了解,虽然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他对兰雪的印象还不错。见小姑娘这个状态,关心了一句:“怎么了?” 兰雪晃了晃混沌的脑袋,皱着眉道:“我的能力,好像消失了。” 秋荻把怀里昏睡的依为梦放在垫子上,跑去给兰雪找了把椅子。兰雪没客气,直接坐了下来。盯着自己的双手:“为什么会这样?”她的能力并不在手上,只不过此时她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找回自己失去的东西。 白雾盯着舞台上的宋昕烊,眼中的愤恨就要把那个孩子吞没。他跟兰雪的状态差不多,他原来就坐着,现在已经用手撑着身体了。 几个梦灵中云疏的身体是最差的,她躺在了地上,闭着眼,看不出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白雾在短短几分钟内大致厘清了现在的情况,他应该是在场知道信息最多的人,兰雪的问题只有他能解答。 “因为夏清鱼消失了。”白雾蹲下来确认了一下依为梦的状态,还好她没什么大碍,只是睡着了。 兰雪现在精力不济,跟白雾一起来的只有她,现场还有力气思考的,也就剩下秋荻了。他不是梦灵,虽然在这个梦与现实混乱交织的环境里不太舒服,但并没有因为夏清鱼的消失受到身体上的冲击。 吃惊与难过的情绪混杂,秋荻并没有能迅速理解发生了什么,所以他是顺着白雾的话问的,更多地关注了眼前:“那,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白雾:“还会有新的麻烦。” 仿佛是在印证白雾的话,话音还未落,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应了对面的问话,电话刚一挂断,下一个电话又进来了。 依为梦陷入了沉睡,白雾在研究院内搭了间加护病房,时刻监测她的情况。 除了她,宋昕烊、云疏和兰雪都被要求出席一场特殊的会议。 沈潜和秋荻被允许旁听,这时候秋荻才真正知道了夏清鱼的身份,以及他的存在到底意味着什么。还有一个让人悲伤的事实——他不会再出现了。 昏暗的会议室里,几个人围坐在桌边,都沉默不语。 失去了梦灵的能力,宋昕烊和云疏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小孩子和女人,白雾没有找安保人员来维持秩序,他觉得这两人应该不会再搞什么幺蛾子了。万一就算真的还有后招,这里这几个人应付他们俩足够了。 宋昕烊难得安静下来,这些年他都压抑着愤怒生活,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自言自语不说,一旦有外人在,他经常发人来疯,搞些让大人头疼的麻烦,吸引别人的注意。 这次他以为自己终于能摆脱这种鬼日子,却没想到付出的代价亦是他未曾想到的。他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不管说什么都难以挽回的错误,他便只好沉默。 在他右边的椅子上,云疏始终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屏幕上播放的是夏清鱼和白雾的一段影像,就算不抬头看,夏清鱼那众人熟悉的清冷声线也会传入耳朵,让你知道,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 从挂着的横幅可以看出来,这段视频拍摄于研究院成立100天的小型纪念会。那天是白雾难得来自己工作的地方露脸,他出席这个活动的身份是老院长的徒弟,在研究院做一些初步的数据分析。 至于夏清鱼当时的身份,是2号梦灵的观察员。 活动举办场地是研究院最大的会议室,可以容纳三百多人。那天来参加的人数虽没有这么多,也是超过了二百人的。 活动结束之后,夏清鱼一直没走。他的视线围着白雾打转,等到会议室里只剩下白雾一人在收拾残局,他走上去搭话了。 “你是新来的院长。”夏清鱼问得直接,甚至可以说他并不是在问,他这句话的语气更像是一个陈述句。 上来就识破自己真实身份的人,白雾还是第一次见。他自认自己伪装得特别到位,都亲自打扫卫生了,还有人能把他当院长,他不由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就没再辩解,而是问:“你是谁?” “观察员,”夏清鱼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摄像头的位置,他应该是发现了这个正在工作的摄像机,又望了白雾一眼,确认这个摄像机是在对方掌控之内的,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也可以将我视作第0号梦灵。” 白雾眉眼上挑,对他这个回答展示出了十足的兴趣。这可是他的研究院,院里什么他不知道,可他偏偏就不知道,竟然还有一个0号梦灵。 他单手推了推眼镜,凑到夏清鱼身边:“那你说说,你有什么能力?” “在梦境中,赋予人梦灵之力。” 接下来播放的是三段梦境记录,分别记录了宋昕烊、云疏和兰雪在梦中向他许愿的场景。 这些都来自夏清鱼的设备。因为只有他的设备能让他的身影出现,其他的包括研究院的机器,但凡出现他的身影,周围一圈都会是马赛克。 最后在屏幕上定格的一些夏清鱼的信息,包括他的年龄、职业、梦灵之力,和对应的使用次数以及数值。 第92页 投影机器的风扇自顾自转着,屋内也只能听到它带来的非自然的风声。白雾在等,等在场的这些人消化了这些内容,他才能继续对他们发布任务,接着处理夏清鱼留下的烂摊子。 他离开了倒是一了百了,白雾作为整个研究院的负责人,世界被改造成这样还没恢复,肩上的担子可是史无前例的重。 气氛酝酿的不错,约莫大家也都消化差不多了,白雾舒缓了一下肩颈,正准备开口,秋荻突然说话了:“如果说他是赋予梦灵能力的人,他的能力又是哪儿来的?” 白雾花了几分钟才重新调整情绪,刚要去解释,秋荻已经问了另一个问题:“还有,他是消失了吗?” 这是秋荻心头最困惑的疑问。夏清鱼的身影慢慢变淡直至消失不见,他是目睹了全程的,可他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人还会有这种方式消亡的。他也试图说服自己,那不是真的夏清鱼,只是梦中的意识体,然而意识体周围会有黄色的光晕,这还是他解释给依为梦的。在他眼前消失的人,周围没有任何与他们不同的光。 这次白雾没急着回答,他准备等等看,秋荻这个小朋友是不是还有第三个问题。 秋荻没再出声了,问话的是兰雪:“他是人吗?” 兰雪这句话一问出来,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最震惊的是秋荻,他觉得兰雪这个问法未免太不礼貌了。怎么说夏清鱼也是与他们朝夕相处了几个月的朋友,尤其是兰雪认识他的时间更要早,怎么能怀疑自己的朋友不是人呢? 很快他意识到,有这种怀疑的,不止是兰雪一个。因为他挨个去观察在场所有人,发现大多数人的目光都在躲闪。最后他只能望向长桌尽头的白雾,等着他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 在众人紧张期盼的目光中,白雾摇了摇头:“可以说,不是。” 秋荻彻底绝望了。接下来的讨论都围绕着如何编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能让人们相信发生的这些倒霉事不是因为某种超自然的力量。还有就是,要如何处理这个半梦半醒、怪物横生的世界。 非常意外的,可能连夏清鱼本人都没有想到,他的消亡使得梦灵能力不再,却没能改变已经被依为梦从噩梦中搬弄出来的新世界。真是给白雾留下了一个史诗级难题。 在研究院众人绞尽脑汁,忙得不可开交时,松元要悠闲得多。 现在他的手下没那么多人了,出了这场乱子他还失去了原本已经到手的梦灵,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他现在知道,谁才是这些人中,最有用的那个。 “你去把她带回来。” 辛广桥不太想答应,可对方给的报酬实在很可观。他想着先把依为梦带过来,要是见势不对,他也有能力再将她送回去,就应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的计划是这个月写完,看来是够呛了。 十月,十月可能能完结。金秋十月,是个好兆头。 第54章 SS 云疏和宋昕烊背叛过研究院,虽然现在已经失去了能力,可依然属于危险分子。上级要求白雾将他们立即上交,将由更为专业的部门对他们进行审讯和身体状况的研究分析,但白雾没理会,依旧把人留在了研究院。 反正研究院够大,不用监测分析梦灵的梦之后,研究员少了一半,空出了大量的办公室。白雾把一层楼的半边都改成了临时病房,又从老单位那边借了一些专业医护,负责调理梦灵们的身体。 住在宋昕烊隔壁的是兰雪,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可能是因为平时能力使用不多,夏清鱼的消失对她影响最小。当然也可能是那三个人被带走之后经历了什么她没经历的,其他人能力暴走时,兰雪的数值还是正常的。 兰雪已经可以在被隔离的半区自由行走,她聪明机灵,医护们都很喜欢她,也没管她挨个病房乱窜的事。 宋昕烊的另一边住的是云疏,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了。听她的医生说,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就是长期处于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下,她现在的心理状况不容乐观。 兰雪一直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好感,她见云疏的次数有限,这女人给她的印象就是当代祥林嫂。人祥林嫂是逢人就念叨自己孩子,云疏不怎么说话,但她把自己所有悲惨的遭遇都写在了脸上。 那张脸上不仅有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还有对这个世界的怨恨。谁能喜欢这样一个怨妇? 至于宋昕烊那个小屁孩,经历了这次的事,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大多数时候都坐在自己的病床上发呆,有人跟他说话他才会回应,再也不乱跑,也不提什么无理取闹的要求,熊孩子大变样,这让不少之前不认识他的人对他心生怜悯。 这其中当然不包括兰雪。她可没什么耐心应付小孩子,还是个有着不良前科的小孩子。 所以兰雪最喜欢去的,是住在她另一边的依为梦那里。 从夏清鱼消失的那一刻起,依为梦就陷入了昏迷,直到现在也没醒过来。 连接着的各种仪器显示,她的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说是昏迷,其实她更像是单纯的睡着了。 在病房里守着依为梦的是秋荻。 研究院分给依为梦的医生和护士人手足够,其实也不用他做什么。只不过他作为依为梦的第一任观察员,觉得自己有必要继续观察她可能会出现的梦境。哪怕这个梦境已经不会再引发超自然的事件,秋荻还是有时间就会看看那些梦中的场景。 第93页 外面世界的混乱还没有完全解决,白雾联系了政府和军方,一方面对受到异常影响的群众进行安抚,另一方面对恐怖生物进行大规模的捕杀。除去那些必要部门的工作人员,大部分人都停业在家,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半个月,研究院里的人也都在抓紧时间分析数据,以期望能找到什么漏洞,让这些本来就不属于现实的东西回到他们本来的地方。但是就目前来说,还没有什么进展。 住在研究院病房里的这些人,也半个月都没有见到外面的阳光了。 考虑到病人的身体情况,病房都安排在朝阳的房间。虽然不是直接接触外界,天气还是能影响到屋内的明暗的。 这天是个阴雨天,秋荻睡得特别沉。早上被闹钟吵醒,他确认了一下接收器没有收到梦境报告,洗了把脸吃了点东西,就又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兰雪进门的脚步声吵醒了他,他看了眼外面阴沉的天,揉了揉眼睛:“外面有新消息吗?” “没有。”兰雪拉过一把椅子在依为梦床边坐下,戳依为梦的脸蛋,“她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是啊,”秋荻打了个哈欠,“连梦都不怎么做了。”当初秋荻就是因为依为梦做梦太多,才要跟夏清鱼换负责的梦灵的。这才多长时间,他真是想感叹物是人非。 仿佛是在故意打他的脸,接收器非常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秋荻已经将接收器连上了房间里的显示器,这会儿他按下了开关键,屏幕上就出现了画面。 这次出现的画面和之前几次不太一样。之前都是很片段的闪回,经常没什么情节,就断掉了,这次更奇葩,只有画面没有人。 秋荻心里纳闷,怎么依为梦是在梦里看画吗?这画还挺写实的,蓝天白云绿草如茵的,跟外面的细雨蒙蒙形成强烈对比。 他还没看出什么,一起看热闹的兰雪突然抢过他手中的遥控器,按了暂停键。 “你看那团模糊的影子。” 秋荻凑近了屏幕又仔细看了看:“这是什么啊?” 兰雪的眼睛亮亮的,嘴角的笑意已经控制不住了:“你不记得,老夏如果出现在梦境中,普通的接收器看不到他?” “记得啊,怎么了?”秋荻一时没理解兰雪是什么意思,兰雪等到快没耐心了,他才恍然大悟,“你说他出现在了依为梦的梦中?” “对啊!”兰雪在病房里翻箱倒柜,一点都不担心把床上的人吵醒,她还巴不得能把依为梦吵醒,“老夏的接收器在哪儿了?” “前几天沈潜他们去把他家的东西搜罗了一遍,跟研究院有关的东西好像都堆在一楼的仓库里。” “等我几分钟!” 兰雪不仅拿回来了一个接收器,还带回来了一个研究员。研究员是负责设备调试的,帮他们替换了接收器,又破解了夏清鱼的密码,用新的接收器连上了屏幕,很自觉地离开了。 屏幕中依为梦坐在一个秋千上,四周是精心修剪过的花草,白色的秋千架上缠绕着绿色的藤蔓,明黄色的裙子衬得依为梦像是绿荫中盛开的一朵花。 远远的夏清鱼走过来,把一束野花随意地塞在依为梦手中。 夏清鱼出现的那一刻,兰雪激动得在病房中蹦了几圈,她就知道,老夏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 依为梦不太理解夏清鱼为什么突然要送她花,仰起脸不解地望着对方,刚巧对上了夏清鱼那张言笑晏晏的脸。 “老板?” 夏清鱼站在依为梦的身侧,推动了她的秋千:“我不是你的老板了,叫我名字吧。” 依为梦回过头去找身后的人,迟疑地喊了那个她从没喊过的名字:“夏清鱼?” 夏清鱼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秋千荡得更高了,依为梦觉得这样悠闲着挺好的,但心里隐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脚踏住地,止住了秋千,忽闪着眼睛盯住夏清鱼。 夏清鱼一点都不似他平时那样冰冷严肃,而是笑得特别灿烂地问:“怎么了?” 依为梦直言:“你不对劲。” 夏清鱼慵懒地斜倚在秋千的架子上,白色的衬衫压住了绿色的叶片,笑容明艳得晃眼,绝对能拍出很好看的森系大片。 依为梦的脑子已经清醒了很多,她记起了大部分事情,包括夏清鱼的身影在她眼前消散的那一幕,还有那个过于浅淡的吻。 “觉得我跟你熟识的那个人不太一样?” 依为梦猛地点头,红着脸说出了自己的感觉:“梦中的你好像都很热情?”肯定是过于热情了,他都亲自己两次了。 夏清鱼不以为然:“那要看是谁的梦了。” “什么意思?” “我在谁的梦中,就会是谁期望的样子。” 这句话的信息量可太大了。这不就是在告诉依为梦,夏清鱼之所以对她那么亲热,甚至会主动亲吻她,都是她自己希望的吗?她小声地辩解:“我没有。” 夏清鱼微微俯下身,离依为梦近了一些,直视她的眼睛:“你还没想起我是谁吗?” 依为梦避开那炙热的视线,低头摆弄着几朵颜色各异的小花,没什么底气地问:“你是,是谁啊?” 夏清鱼放弃了,他不应该对依为梦的记忆力太有信心。他重新站直了身子,干巴巴地说:“我是研究院的0号梦灵,代号S。” 第94页 依为梦持续着她的掉线状态:“啊?”她知道研究院一共有五个梦灵,有一个从未听说过,但也不可能会往夏清鱼身上想啊!他连跟研究院的关系都藏得那么好,依为梦怎么可能以为他跟自己一样是梦灵。 夏清鱼看着她茫然的表情有点好笑,继续问:“你知道为什么是S吗?” “为什么?” “是开始,也是结束。” 脑子里蹦出两个小时候的英语单词,依为梦木木地点着头,想起了个她认为很关键的事情:“那你的能力是什么?在梦境中自由穿梭?” “不止。我还可以赋予他人梦灵之力。”夏清鱼揪了一片叶子,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是说,我们的能力,都是你给的?”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会给我们那种能力啊?”兰雪和她自己的还好说,宋昕烊和云疏的能力未免有些影响社会吧?对他们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尤其是宋昕烊,自从成为梦灵,就跟自由告别了。 “是你们跟我许的愿,总不能因为有那么点偏差,就反悔吧?” 第55章 不愿醒 依为梦回忆了一阵子:“我什么时候有跟你许愿了?” 夏清鱼知道自己要是不公布答案,依为梦十成是想不起来了:“你没梦到过我?” 提起做梦,依为梦就很头大。她做的梦太多了,能让她记住的屈指可数。最近她倒是对夏清鱼有些特别的感觉,只是一直没找到源头。原来是梦里见过你? 对方给的提示虽没能让她想起应该记得的梦境,倒是想起了宋昕烊曾经问过她,“难道没有梦到过夏清鱼”。看来梦灵就是在梦到他的时候,跟他许了什么愿,然后拥有了能力。可惜,她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她求助地望着夏清鱼,希望他能好人做到底,直接把全部答案连带解题思路都拍给她,别让她再消耗脑细胞了。 “算了,你跟他们不一样。”夏清鱼叹了口气,“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以那样的方式消失吗?” “嗯……”这会儿依为梦的智商终于上线了,“我猜,你可能跟我不太一样。” “倒是不傻。” 一阵沉默,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一只飞来的黄色小鸟上,看着它在院子里扒土,扇动翅膀,怯意自在。 “你还活着吗?”依为梦问出来的时候,心里是抱有幻想的。她不知道夏清鱼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他的死亡与常人不同,没准会有复活的机会呢?而且那种消失的方法,也不一定就是真的消亡呢? 遗憾的是,她看到夏清鱼摇了摇头。 心头的悲伤来的十分突然,依为梦觉得怀里那束花都瞬间凋零了。她现在不知道该跟夏清鱼说什么,跟一个只能存在于她梦中的人,她就算说了再多,醒来也还是会忘记的。一旦这个人不再在她的世界里出现,她又会梦到他几次呢? 夏清鱼安慰她:“你都不记得我,还这么难过?” 依为梦调整了下心情,强打精神:“好歹也给你当了一个月的助理,我舍不得。”其实不只是当助理的熟悉心情,他虽然看着冷淡,但对依为梦始终很照顾。而且两人的审美一致,对很多事情都持相似的观点,或许是有对方的有意迎合在里面,依为梦能感觉到,夏清鱼对于她来说,已经不是领导的身份了。 在最后一吻到来之前,依为梦从没有认真考虑过自己的心情和两人的关系。她从小就说不上多优秀,不至于自卑,也就是平平无奇。可要是对上夏清鱼这样的人物,她承认她心里是自卑的,这种卑微的心里让她不敢去想跟夏清鱼能有什么未来。反正她又不是着急恋爱,那点心思压一压就全然忘了。 依为梦的情绪变化,夏清鱼都看在眼里。她想不起他的来历他是有怨气的,不过他已经不能再回到现实了,搞不好这就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他也想让依为梦完全明白他的事。 “我是你的梦所创造的,你赋予了我身体和灵魂。” “我?什么时候?”依为梦脑子是懵的。她知道自己的梦灵之力可以把梦境中的东西带到现实,可她只带出来一些橘子糖和一部手机,异世界生物是个意外,不是她本意。而且,她的能力被发现之前,夏清鱼不就已经是个知名摄影师了吗?这时间轴对不上啊! “五年前,你高考结束去看了一次心理医生。你真的想不起,那天你梦到了什么?” 提起那个心理医生,依为梦可从来没有忘记。挂了半天的号,最后什么都没看出来,医生反过来安慰她,没必要把做梦多当做什么毛病,不如试试梦个男神什么的,反正在梦里做什么都不犯法,不也挺开心。 那天依为梦就顺着医生的暗示,做了一个青春年少粉红色泡泡的梦。 “一个男孩子,我的……梦中情人?”夏清鱼就差把答案直接替依为梦写出来了,她眼前夏清鱼的身影慢慢与那个梦中的身影重合。她在心里为自己开脱,谁能想到梦中的人会来到现实?还有这么多年过去了,夏清鱼在她梦中出现的时候也要比现在年轻,社会的洗礼让他为人习惯了冷淡疏离,依为梦怎么可能往哪方面去想? “对不起,我真的没认出来是你。”正确答案揭晓,依为梦描摹着夏清鱼的面部轮廓,想着一定要把这张脸深深印在心里,不能再忘记第二次了。 第95页 “没关系。”夏清鱼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他更想知道的是,“你喜欢我吗?”按说自己是完全按照依为梦的理想型打造出来的,不说是一见钟情,起码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她应该会喜欢自己才对。 这话问得突然,依为梦挑起眉眼看夏清鱼,不知该给个什么回应。 “我来这世界唯一的意义就是跟你在一起,你要是不喜欢我,我走的倒也了无遗憾。” 这几年他起初过得很辛苦,人类社会的生活规矩太多了,他又是个身份经不起推敲的人,能做的工作很有限,没有被饿死还得亏了依为梦给了他一张好看的脸。他是模特出道的,后面才开始接触摄影,慢慢有了名气。 等他找到依为梦,满心欢喜的时候,却发现她根本不记得自己。 “我想听实话。” 依为梦犹豫了一会儿,问:“我喜欢你的话,你会回到现实吗?”她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脸上的淡红色还是证明了她的心思。 “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我不是真的人,应该也不行。” 依为梦自己轻轻晃起了秋千,目光没有聚焦,不知在看什么:“那还真是,挺遗憾的。”她不太形容得出此刻的心情,可能是五味杂陈? 那种满溢的悲伤感染了身旁的夏清鱼,他走到依为梦身后,从后面环抱住了她。略带冷感的身体靠过来,依为梦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之前一直没注意过,夏清鱼的体温与常人不太一样。 身体是冷的,但是心是热的。依为梦强忍着不去回头看他,她怕自己一回头眼泪就会掉下来。 “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可我还是想问,你一定要消失吗?” “这是我的错,我应该要补偿。我消失了,所有梦灵的能力都会消失。” 也就是说,只要夏清鱼消失,梦灵将不再会给这个世界造成任何影响,世界就能恢复原状。理应是这样的。这件事他一开始就跟白雾说过,白雾不同意他用这种方式,坚持要再研究看看,结果最后还是这样的结局。 依为梦还是不死心:“就没有别的方法了?” “或许有,但这是最简单的。”夏清鱼把下巴搭在依为梦的头顶,这动作很亲昵,不过依为梦一旦想起了他的身份,就觉得他们之间就该是这样的。给夏清鱼当助理那一个月唯唯诺诺仿佛是上辈子的虚假,他们都很自然地接受了彼此。 “我这场梦还能做多久?” 夏清鱼眉头微蹙:“不知道。你的力量比我强,就算我消失了,你对世界造成的影响也还在。” 这话说的很正式,跟现在的氛围不太一致,依为梦从里面听出了些别的含义:“你希望我回去跟研究院解决那些遗留的难题?” 夏清鱼手指绕着依为梦的发梢,撒娇似的说:“不想,我想跟你呆在这里,没有人打扰。” “好啊。”好像起风了,依为梦又把身体朝夏清鱼的方向靠了靠,夏清鱼带着她站起来,往小木屋走去。画面转换,依为梦眼前出现的,是她来过一次的积木之家。 那间还算熟悉的小客厅里,夏清鱼坐在沙发上,一边揽着依为梦:“你想不想听,那三位梦灵跟我许愿的事?” “想。” 秋荻被抽抽搭搭的哭声吵得有些烦躁,捅了捅身边的兰雪:“你哭什么?” 兰雪抽了张纸巾,哽咽着:“这不感人吗?我就说怎么老夏什么样的女生都看不上,他就是为小依来的!” 秋荻发表直男言论:“搞不懂你们女生。我去喊院长来,依为梦应该快醒了。” 兰雪的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语气已经平稳了:“你怎么知道?” 秋荻指着检测仪上波动的数据:“心跳速度变快了。” 兰雪还盯着屏幕,依为梦搬出了一大箱子积木,五颜六色的木头块被倒在圆形地毯上,她开始叠积木。 夏清鱼过来帮忙,摆好一个三角形积木之后他问:“要是你回去了,能分得清现实和梦境吗?” 依为梦放积木的手顿了一下,扯出一个笑来:“怎么,你要送我一个陀螺,它一直转不停下来就是在做梦?” 夏清鱼没回话,也跟着她笑。依为梦知道,她这场梦,是时候要醒过来了。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一直睡下去。 屏幕陡然变黑,刚刚还睡着的依为梦缓缓睁开眼,见到的是她昏睡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不像好人的年轻男子俯下身跟她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白雾,梦灵研究院的实际掌权人。” 第56章 苏醒 依为梦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回忆起夏清鱼在梦中跟她说的话。 “白雾和我很像,都是外人看着淡定得不行,其实心里想什么,没人猜得到。” “我第一次见到白雾,就觉得他身份不一般。”夏清鱼聊家常一般,把这些年他见过的人,遇过的事一股脑说了好多,也不管依为梦会不会记得,反正他就是想说给她听。 依为梦也很给面子地问:“怎么?” “他手里拿着扫帚,可他根本不会扫地。”说着他还模仿了白雾拿扫帚的动作,连依为梦都看得出来,他是把扫帚当高尔夫球杆那么握的。 依为梦想了想,确定她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于是问:“那是谁?” “你见到他就会知道了。” 第96页 昏迷之前的印象还留在依为梦脑海里,这会儿又加深了一遍。夏清鱼说得没错,他的气质跟他很像,只不过在依为梦眼中,夏清鱼是有温和的一面的,而白雾就怎么看都是不会给人留余地的冷血杀手。 脑补了这位“冷血杀手”将扫帚当高尔夫球杆握在手里的样子,依为梦难以抑制地笑了出来。 白雾头一次遇到能被他的自我介绍逗笑的人,伸出去的手放在那也不是,缩回来更尴尬,于是他拍了拍床铺,意思是让依为梦严肃点,别笑了。 依为梦也知道是自己不礼貌,忙收了笑,倚着床头靠坐起来:“抱歉,清鱼跟我说起过你,我是依为梦。”说完她又看了看旁边的兰雪和秋荻,一睁眼就能看到这些人,她心中的不安又少了几分。 白雾是个办事干脆利落的人,眼下的形势也不容许他浪费时间。他没给依为梦留出跟老朋友叙旧的空,已经跟她讲起了外面的情况。 “相关部门已经按部就班忙了数日,现在情况还算稳定,但受到梦境影响得世界还没完全恢复,我们研究院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将世界恢复原状。” 依为梦点点头,当然要复原,她可不希望就这么一直乱下去,相信也没人希望在逛公园的时候忽然蹦出来个变异大猩猩要跟你做游戏。可,白雾望着自己那期待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我……”依为梦拒绝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打断了。 “此事因你而起,除了你,我们没别的办法。”白雾倒是诚恳得很,只可惜这并不能改变依为梦的想法。 “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她要是能想到什么好主意,也不会让夏清鱼消失了。 白雾知道她不是在推脱:“楼下留有专门的研究员,你配合他们就好。”他的手机又响了,他低头看了眼号码,不耐烦地接起电话走了出去,没再回来。 等白雾离开,被拦在外面的医生才进来给依为梦检查身体。边检查边吐槽对白雾的不满,无非就是拿病人的身体健康当儿戏之类的。一番检查过后,确认依为梦身体没有问题,就是躺了太久有点虚弱,多吃点东西,适当运动很快就会好了。 身上连接检测仪器的那些线都拆掉了,依为梦活动了下手脚,就开始在病房里转圈。医生是觉得她挺健康,但她自己知道躺了这些天,她坚持锻炼那些肌肉都少了不少,现在再去跑个五千米都费劲。 秋荻跟着白雾一起走了,他之前瞒着夏清鱼的事情养成了习惯,看见依为梦就想躲。她睡着的时候还行,这会儿醒了,他巴不得有点什么新任务,跟着白雾就出去了。 兰雪跟在她身后,陪她一起转圈。他们现在可以在研究院里溜达,但不能离开这栋大楼。依为梦觉着反正也不能出去了,在走廊还会打扰到别人,还不如就在屋子里。反正有兰雪在,也不会寂寞。 兰雪正跟在她身后邀功一般:“小依小依,我把你刚才的梦录下来了!”接收器本来就有录制功能,大部分都是同开关同步开启的,如果想要取消录制,才要单独按另一个按钮。 这些观察员都很清楚,但兰雪和依为梦都是梦灵。依为梦想起梦里她跟夏清鱼的甜蜜,微微红了脸:“啊?” “怪不得他拼了自己的命都要去救你。我早就跟他说,他要是救你,就一定会死的。他一点犹豫都没有,就跟我说了句知道了,这给我气的。”提起这件事,兰雪的气依旧没消,脸颊鼓鼓的,带着点童颜的可爱。 走在前面的依为梦停住脚步,转回身问:“你做过这个预知梦了?” “是啊,你还不知道?”兰雪眨眨眼,最近发生的事情真是又多又乱,好像自从依为梦被抓走,一切就失控了,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跟依为梦聊过天了。 依为梦和她的想法差不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可能有点多。” 研究院配备的医生和药品仪器都很全,甚至还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名叫方源,已经五十多岁了,至今未婚,单身一人过得也挺快乐。接到这个任务都没给他思考的机会,就被带到了这里,签了一堆保密协议,开始了工作。 说起这位心理医生,几位梦灵的身体确认无恙之后,他就成了最忙的。四个人只有兰雪心理比较健康,宋昕烊患上了自闭症,云疏抑郁已经很久了,都不需要他来诊断,至于依为梦,她一直没醒,他还没有机会给她看病。 希望不是什么麻烦的病症。心理医生叹了口气,挠了挠已经日渐清凉的头顶,推开了依为梦病房的门。 看见医生的脸,依为梦一愣。这不是那位让她“往好处想,现实里没办法做到的事,去梦里实现”的医生吗? 医生一年接诊的患者很多,能记住的寥寥无几。更别说依为梦是他四五年前的患者,少女的长相有了细微的变化,而且她只看过一次医生,要是医生记得她,她更会觉得奇怪。 既是心理医生,对其他人的面部表情肢体动作都会观察更为细致,很多人都怕对上他们,因为觉得自己的小秘密会无所遁形。 依为梦没隐藏自己的情绪,医生当然会毫无保留的捕捉到。 “你认识我?” “对啊,方医生嘛。” 方源低头看自己胸口,以前在医院里,那里会挂着他的名牌。但他记得来这里之后就没戴了,他进门之后还没自我介绍,由此看来,依为梦确实是认识他的。 第97页 能认识自己的,多半是自己以前的病人,还是不严重的那种。 兰雪刚洗了两个苹果回来,也有点意外:“你认识方医生?”她跟方源聊过两次,对这个医生印象还算不错。心理医生嘛,都是要从自己的患者那里取得足够的信任,才能往下治疗的。通常,他们都是温和且有礼的。 “我以前总是做梦,就去了医院,是方医生接待的我。” 依为梦这么一说,方源很快就记起来,这是来找他看多梦的那个女孩。 兰雪把手中的苹果分别塞给依为梦和方源:“那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我去看看宋昕烊那倒霉蛋。” 现在属于工作时间,方源是不可能吃苹果的。他把苹果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 依为梦犹豫了一下,她挺想吃的,可又好像不太礼貌,想了想也把苹果放下了。 方源拉过一张椅子在依为梦床边坐下,带着浅淡的笑意:“你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告诉我吗?” “我喜欢的人消失了。”依为梦不太愿意用“死”这个字眼,她还能在梦里见到夏清鱼,他只不过是在现实中消失了。“就是你之前跟我说,让我梦一个完美的男朋友,那个男朋友。” 她这话倒是让方源一时不知该如何接了。 自从到了这里,方源接受了一些不涉及机密的科普,但他无论如何都难以想象,什么梦境可以拥有特殊力量。他始终认为,是这里的人不愿意告诉他实情,编造出来的一套谎言。 他没有去深究,他是个医生又不是侦探,治病救人就好。而且他很明白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没有好处。 前几天跟云疏和宋昕烊谈心的时候,他已经对梦灵的说法相信了那么一两分。但到底那两人精神状态都不是正常人,他心里还是存疑。这会儿再听依为梦说起,他倒是不得不信了。 请他来的人给他的最主要的任务,是开解依为梦的心结。那人说,只要能做到,世界都会为之改变。 方源是个老社畜了,画大饼这种事他也会给自己带的学生做,可还从没见过如此离谱的饼。 世界变成这样,竟然说他是那个能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人,拿他当什么,超人吗? 他除了按照人的要求做,也没什么别的选择,今天来见依为梦,他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来的。 可依为梦的心结是什么呢? “是因为他的存在,你才拥有的这种,特殊的能力吗?” “不是,”依为梦歪着头想了一阵,“很可能,在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有这种能力了。” 第57章 劫持 依为梦这样说,是有依据的。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夏清鱼的出现时间。她梦到夏清鱼是在见过方源不久之后,既然夏清鱼那时候就已经可以出现在现实世界里,依为梦的能力又怎么可能是跟夏清鱼的存在有关系呢?这可就把先后顺序弄反了。 “那你还能不能想起,那时候有什么契机,就是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方源的声线温和,带着股循循善诱的引导,他用上了点催眠的技巧,病房里播放的音乐也是舒缓平稳的。 在这样惬意的环境里,依为梦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眼前浮现她高中生涯即将结束时的画面,穿着宽大校服的男生女生在走廊里奔跑,撕扯着再也用不上的习题册,一起宣誓将全力以赴迎接人生中重要的转折点,喊声响彻天空,那是少年人的发泄。 考试结束之后,她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嘴边扬起收不住的笑容,能与那日的灿烂阳光一较高下。 她记起了很多事情,很多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的事情,足以让她回味一番。可遗憾的是,这些事中,并没有方源想让她回忆起的那一件。 依为梦睁开了眼,摇了摇头:“我没想起来。” “你有什么特别想实现的愿望吗?” 这个依为梦倒是想了很久了,几乎是脱口而出:“身体健康。”想了想她又追加道,“大家都身体健康。” 从夏清鱼受伤,秦程昏迷不醒开始,从没想过有什么迫切愿望的依为梦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想法。 方源并不能知晓依为梦的每一个念头,他以为是在这病房里住久了,让依为梦渴望健康,便解释了一下:“抱歉,是我没有说清楚。我是想问,五年前,你梦到你的梦中情人的那段时间,有什么愿望?” 依为梦又想了好半天:“好像也是希望身体健康?就是,不想每天做那么多梦,觉得挺累的。” 方源颔首,没有再问。他是有点失望的,但没关系,他也没指望着一次谈话就能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研究院给他的时间不长,也不算短,还够他磋磨几天。 两人的对话变成了普通的问候。 “你在这里住得还习惯?” 依为梦没有察觉方源问的内容已经变了,依旧当作是诊疗,老实且认真地回答:“还好,就是不能出去,感觉自己像笼中鸟。” “这点的话,这楼里的大多数人都跟你一样。” 依为梦撇开了视线,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云疏和宋昕炀的情况兰雪跟她说了,她不是什么圣母心泛滥的角色,并不能对造成这一切的罪人产生同情。她并没有把自己从里面摘出来的意思,所以她现在还有店点讨厌自己。 第98页 合格的心理医生不会错过病人的情绪变化,方源说:“如果你被自责的情绪笼罩,人会陷入一种消极中。当然我不是说你不可以消极,每个人都拥有掌控自己情绪的权力,我只是希望,你可愿不被情绪掌控。” “我知道。”依为梦闭起了眼,跟方源提议,“你要不要试着催眠我?”依为梦总在书和电视上看催眠有多厉害,但自己这位医生好像一点这个意思都没有。 “其实催眠没有你们想得那么神。”方源不是没考虑过催眠,他一开始就把这个选项排除了,因为他觉得这对依为梦不会有太大的作用。 依为梦不死心:“总得要试试看。” 已经排除的方案,方源肯定是没有跟白雾打招呼的。要催眠依为梦不同于其他人,她可是一个梦境依旧会对现实存在影响的人,方源不敢自作主张。 “这我需要得到院长的许可。你也知道你的情况比较特殊。” “嗯,我理解。” 方源也没多耽搁,出去给白雾打了个电话,得到应允就回来了。 他脸上意外的表情依为梦读懂了:“他同意了?” “嗯,”方源脸色有点别扭,“老实说,我没想到他会同意。” 方源又挑了一首音乐,还点上了一种熏香,循循善诱引导依为梦回忆当年,结果就是依为梦睡着了。 她睡着得很彻底,一个梦都没有做。 白雾是在依为梦准备睡回笼觉的时候回来的,带着一身的冷风,让整个病房内的温度仿佛都降低了。 “要睡了?” 依为梦收起仅剩的那点困意,伸了个懒腰:“刚醒。” “跟医生聊得怎么样?” “挺好的。”依为梦感受着白雾身上的寒气,这跟他为人冷漠的风格倒是挺搭,“外面很冷吗?” “气温不太稳定。”白雾没再细说,而是转换了话题。他的时间不多,没那么多空闲用来话家常,“你的能力还在的话,再做一次梦,把梦中合理的世界拖出来,靠谱吗?”这是他们今天开会的时候有人提出来的,也是唯一一个想法。 依为梦觉得这根本就是饮鸩止渴:“当然不行。梦中逻辑本就容易站不住脚,何况是整个世界?” 尽管是意料之中的回答,白雾还是不高兴:“啧,真麻烦。” 依为梦看着白雾那张尽管皱了眉,依然好看的脸,意识到情况似乎比她想象中复杂:“不是把那些怪物都清除就能恢复原样了吗?” “你想的倒简单。现在一天都不是二十四小时,谁都说不清哪一天时间就长了,哪一天夜间又短了。确实不会要人命,但影响生活。” 这倒是没人跟她说起过。 也是,住在研究院里的人没几个能出入自如,他们是被保护起来了,有点不知人间疾苦的意味。 “早上跟你说的事,准备好了吗?” 依为梦笑笑:“这有什么要准备的,轻车熟路。” 白雾跟着她笑,很快又收敛起笑意,严肃着一张脸:“这个世界……” “反正不能变得更糟糕了。”依为梦的这句话可以有两种解释,白雾权当她是在表决心,实际上依为梦只是在吐槽。 “我走了。” “一路顺风。” 没人知道辛广桥是怎么躲过层层守卫监视,徒手爬上四楼的。 他用吊绳和双脚支撑住身体,拿特质玻璃刀划开了窗户,轻轻一跃就到了依为梦床前。 兰雪在沙发上睡得正沉,依为梦这些天睡得太多,这会儿睡不着,正睁眼望着天花板想事情。 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大脸的事,依为梦白天就经历过一次了,这会儿淡定得有些异常,辛广桥那只想捂住她嘴的手一时竟不知要不要落下。 最终是依为梦将食指放在自己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她起身,穿上外衣,跟着辛广桥从窗户离开了研究院的特别病房。 松元那边会在今天派人来劫走依为梦,这个消息是研究院意外截获的。面对僵局一筹莫展的白雾私下做了一个决定,让依为梦跟着来人走,然后他们尾随找到松元的老巢,看看这个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万一还有点什么别的惊喜,比如先进仪器啥的,也是一石二鸟了。 这得算是依为梦第二次被绑架了。这次的体验感比上一次好很多,不仅绑匪是她认识的人,还能带着她呼吸新鲜空气。 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依为梦卧床太久,攀在外墙的时候使不上力,让她感到懊恼。 这点辛广桥早有准备,他用绳子把依为梦挂在自己身上当作保险,让依为梦踩着他的肩,跟随他的速度一步步下到了地面。 脚踏上地面之后依为梦抬头看,才知道自己住在研究院的顶楼。这些天来第一次离开病房,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辛广桥把车停在研究院门外的马路对面,几棵大树可以挡住的地方。 一路上他都带着依为梦捡监控照不到的地方走,无端绕了好多远路。依为梦挺想告诉他,正常走就行,没人会抓他的。而且要不是因为早就安排好了,研究院包括附近,可是一点监控死角都没有。 直到两人已经出了研究院的大门,依为梦才感受到温度的变化。现在还没到九月,即便是夜里也不会很凉才对,可她却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 第99页 辛广桥拉着她快走了两步,打开车门,上车,还没等打开暖风,气温又陡然升高。 “最近一直这样吗?”依为梦问。 “嗯,有时候还会下雪。” 辛广桥虽然才大二,驾驶技术已经很熟练了。对此他的解释是,每年寒暑假他都要帮着家里开车拉货,开的都是小卡车,像这种小车开起来,一点难度都没有。 车窗外的景致再美,都很难吸引一个满腹心事的人。 路过医院的时候依为梦突然开口问:“你哥他还好吗?” “还好。各项指标正常,就是没有意识。” “医生有说,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吗?” “医生说,”辛广桥躲过了一辆逆行的电动车,低落道,“医生说他不会醒过来了。” 依为梦大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辛广桥笨拙地想要宽慰她:“不过阿姨不相信,从首都请了大夫来看。要不是因为世界变成了这样,那位医生应该已经到了。” 可能辛广桥并不知道世界会这样,也有依为梦一份“功劳”,但这话在依为梦听来,却是无比刺耳。她低下头:“真抱歉,都是因为我。” 作者有话要说: 崽崽们假期过得开心~ 第58章 回忆 车子开了很久,依为梦不大认识这边的路,而且还是世界变化之后的路,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辛广桥最终停车的地方是一片田野,他打开了车门的锁,自己却没有下车,而是扔给依为梦一件外套。 依为梦接过那件衣服,推开了车门。 外面的温度适宜,并不需要穿外套。不过这天气谁又说得准呢。依为梦掂了掂手里的衣服,站在田野边,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这倒是个隐匿形迹的绝佳之地,别说建筑人影了,满满都是纯自然的未经雕琢的自然风。 眼前是一大片的向日葵,入目不是耀眼的明黄色,因为这是荒芜的向日葵田。 每一棵向日葵都枯萎了,褐色的枝干上坠落了几滴雪水融化的水滴。最上方的花盘耷拉着,一张张扁平的脸上毫无生机。 就这画面,在白天看着都阵阵寒凉,更别说依为梦一个人,在夜里,站在这片一人多高的向日葵前。她觉得自己很快就要被这些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植物吞噬了,恐惧正从心底一点点蔓延开来。 她欲回过头去问辛广桥,一回头却看不到那辆载着她来的车,辛广桥自然也不见了。 依为梦的第一个反应是打电话求救,一掏兜才想起自己从医院出来也没带手机。神经半夜荒山野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连往哪儿跑都不知道。 正当她准备大喊试试有没有在周围能听到的时候,面前的向日葵田突然发出了细细簌簌的声响。 有脚步声从那边传来。 随着宽大的叶片被拨开,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出现在依为梦面前。 依为梦想跑,吓到极致的时候她的四肢并不受自己控制,只是牢牢定在原地。 男人一步步走近,已经到了依为梦可以看清他模样的距离。 他长着一张方形的脸,眼睛不大,眉毛稀疏而凌乱,梳着一个社会精英的发型,约莫四十岁的年纪,不怀好意地笑着跟依为梦打招呼:“终于见到你了,依为梦。” 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依为梦不知为什么,觉得有那么几分熟悉。这种熟悉跟她马上要记起夏清鱼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候她更多的是感到心中有一股暖流,而看清楚这个男人的脸之后,她在突然飙升至三十五度的高温里依然感觉胆寒。 依为梦压下内心的恐惧,强装镇定:“你是谁?” “我叫松元。”男人轻描淡写地,掸了掸刚才穿过向日葵田时,粘在衣服上的枯叶,压低声音附在依为梦耳边,“你记得我吗?” 模模糊糊的印象在依为梦脑海中转着,她试探着问:“梦里?” “看来你是不记得了。”松元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遥控器,按下了上面的按钮。 荒凉的破败向日葵田轰然一声,从中央裂开一条缝隙,慢慢向两侧移动。大地的震动让两人的身形都跟着摇晃,依为梦疑惑地看着松元,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又打算做什么。 松元没看她,悠然地望着眼前的变化,眼中写着期待。 至于是何种期待,依为梦可不敢有什么美好的预想。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地面终于停止了晃动,依为梦稳定了下来。再去看眼前,向日葵田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一条街道。 她从小长大的那条街,每天从家里出发上学,必经之路的那条街。 不仅有街道,街上的高楼建筑、民居小店,车和人都一同出现在了这里,就像时把那个城市的东西剪切到了这里。 现实世界已经扭曲到这种程度了?不管是兰雪还是白雾,都没跟她说过啊! 依为梦看了一会儿面前正常运行的城市,那里是白天,日光晃得她所在的黑夜也更亮了一些。她不知松元让她看这个是何意,便又转头用眼神问他。 松元撇撇嘴,没说话,示意她继续看,仔细看。 依为梦看了一会儿,发现松元给她看的不是现在的场景,因为她看到了一家已经在三年前就关门的小吃店正顾客盈门。 第100页 再继续观察,依为梦确认了,这个迷你街道所展示的,是她高三那一年。 也就是白天的时候,方源让她回忆,她却怎么也没能想起来的那段时间。 松元注意到依为梦神色缓和,像是陷入了怀念,觉得时机到了,便问:“这样,你应该记起来了吧?” 尽管依为梦不想承认,却没有办法隐藏住自己的情绪。那段明明深埋在脑海中,被加了无数道密码锁钥匙的记忆,跳了出来。 也可能是方源的催眠起了一定的作用,总之当时发生的事情依为梦全都记起来了,连松元当时脑门上有几条皱纹,她都能清晰回忆起来。 “是你?” “没错,就是我。”松元笑笑,“或者说,都是我。” 迷你城市中,时间走到了正午时分。 一个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女孩从心理诊所出来,仰头望着天上的白云,轻轻叹了口气。 那是五年前的依为梦。 她跳下台阶,跟在外面不远处等她的男孩笑着打了个招呼,男孩从她肩上接过书包,安慰了她两句。 那是五年前的秦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秦程当时跟她说的是“别太担心,你会考得上的。压力不要那么大,这样就能放松了。” 她并没有跟秦程说她是为什么来看心理医生的,秦程也没有问,只当她是压力太大失眠之类的。 两人一路说笑着往学校走,今天的返校时间是下午,所有依为梦抽时间来看了下医生。秦程不放心她,偏要跟着来。 那时候没感觉,现在作为局外人来看,松元当时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几米远的地方,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盘算着什么。 依为梦进了校园,松元就一直等在校门外面。他长得并不起眼,学校门口人来人往,他并不引人注目。 像是按下了快进键,天色渐晚,依为梦和秦程又出现了。 松元依然跟在他们后面,走了很长一段路,直到依为梦转了个弯,冲秦程挥手再见。 松元又跟了一会儿,四周没什么人了,他才快走两步,拦在了依为梦前面。 “你是谁?”依为梦警觉地盯着他。 松元笑眯眯地:“一个能帮你实现梦想的人。” “什么梦想?”这种鬼话也就骗骗三岁小孩,依为梦自然是不信的。她一边应付着眼前的男人,一边计划着逃跑路线。 她一向以速度见长,没想到那男人的速度也很快。她刚跑出几步,脖子上一阵刺痛,就失去了意识。 这就是为什么不管她怎么想,都想不起前因后果的原因。 现在依为梦才得知,松元把她带去了一个破旧医院,看起来跟宋昕炀梦境中的那家“闹鬼”的精神病院有点像。 松元把她绑在一张病床上,接上很多电线似的东西,她不懂那是在做什么,想来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一番处理过后,他们切开了她后劲的皮肤,埋入了一个小方块,又重新缝合好。 这件事依为梦倒是知道,不过她一直以为是那阵刺痛导致的,而自己是被好心人送去了医院,得到了处置。她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三甲医院的门诊病床上,所有她很顺理成章地那么想。 “那是什么?”依为梦问。 松元倒是没卖关子,直接给了答案:“能帮你实现梦想的东西。” 依为梦用手摸着自己的后颈,细细摸了一会儿,摸到了一个她之前从没注意过的硬块:“它还在?” “当然。” 松元给出的信息,已经足够依为梦做出一些推测了。 “只要破坏了它,梦灵之力就能彻底消失了?” 松元不置可否:“你可以试试。”他就不信依为梦能有机会,对他费劲心机埋进去的小东西做什么。 依为梦没想那么多,试试就试试。她四处看了看,没找到什么利器,手伸进口袋,碰到了刚才就摸到的折叠刀。 一拿出口袋,她就打开了刀,右手握紧了刀柄,刀尖指着松元。 松元冷眼看她:“拿把迷你刀,就想杀我?” 他没想到,依为梦调转了刀尖,在后颈处抵住,割破了自己的皮肤。 血顺着依为梦的脖子流下来,染红了她的衣服。松元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还能对自己这么狠。 “靠你自己,做不到的。”他出声提醒。那东西看着简单,他做出它可是花了相当长的时间,一旦进入人体,就会跟适配者慢慢产生链接,强行割裂会出人命的。 依为梦眼神坚定,松元不得已掏出了一把枪。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依为梦这么一个适配者,可不想让她出什么意外。 “你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想不起我吗?”说着他扣动了扳机,一颗特质子弹打在了依为梦胸前。 依为梦手上的刀应声落地,她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颗没入自己身体的子弹。这种感觉,好像也有点似曾相识呢…… 第59章 三层楼 适宜的温度,馨香的气息,依为梦听到周围有人小声谈话,慢慢睁开了眼。 眼前是她躺了十来天的病房,兰雪和秋荻在沙发边小声争吵,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盯着她看。 “你感觉怎么样?”医生俯身问。 “我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忘记了。”依为梦揉着阵痛的头,想要晃一晃脑袋,摇清脑子里的混沌。没想到刚往左转了半分,就被一阵痛拉回了原位。 第101页 兰雪冲了过来,双手搭上依为梦的脸颊,轻轻摆正她的头:“小依你别动啊,你脖子受伤了,还记得吗?” 依为梦手摸着自己脖子上的纱布,脸上的神情很茫然:“受伤?”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只记得她跟着辛广桥爬研究院的外墙,路过秦程住着的医院,后面就像断片了一样。她现在的状态跟喝多了也差不多,头晕、头痛,还恶心得不行。 得到了依为梦苏醒得消息,沈潜奉白雾的命令前来慰问。如果不是实在走不开,白雾是很想亲自来的。 “沈哥。”依为梦很久没见到沈潜了,之前想问问他的情况都没有机会,这会儿见到人还是挺开心的。 沈潜见她眉头紧锁,心里不落忍,把刚刚摇起来的床又缓缓放下:“不用费力去想什么了,有人都告诉我们了。” 依为梦现在不能点头,她眨了眨眼,问:“辛广桥呢?”联想到自己脖子上的伤,依为梦觉得自己应该是遭遇了什么很危险的情况。可她的记忆里只有他,理所当然的,依为梦想不出还有谁能救她。 “你放心,他很安全。” 兰雪也在一旁跟着点头。 “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呢?”依为梦喃喃自语,并没有具体去问谁,不过嘴快的兰雪还是给了她答案。 “你中了一种伤害神经系统的麻醉剂,所以就都忘了。” 依为梦不解:“麻醉剂?” “对啊,你胸前也有一个伤口,药物就是从那里进入身体的。” “不是脖子吗?” “脖子后面是刀伤。” 依为梦看看兰雪,又看看沈潜:“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跟松元对峙,他朝你开了枪,那个叫辛广桥见势不对,冲过来背起你就跑,一路开飞车把你送了回来。” “他人呢?” “院长把他扣在了密室。”从依为梦的神色中,沈潜觉察到这个男孩应该是她认识的,便又多解释了一句,“不管怎么说,他之前都是给对方干活的,所以院长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 “嗯,”依为梦轻声应道,“他是秦程的弟弟。” 沈潜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麻醉剂的药效很强,依为梦没清醒多久就又昏睡过去,沈潜离开了病房,留兰雪照看着她。 密室是一个四面贴满隔音棉的小房间,三米见方,房间很小,这会儿却挤了不少人,导致室内温度升高,空气又不大流通,里面的人难免焦躁。 白雾坐在辛广桥对面,他是那个这些人中最冷静的。秋荻站在他身后,有那么点像是一个保镖,但他的体型却怎么看都在辛广桥手下难以占到一点优势。 “说说你是怎么救的她。”在辛广桥开口前,白雾又附加了一句,“我希望你是经过谨慎的思考,给出的正确答案。这会影响我们对你的判断。” 辛广桥对白雾的话没多在意,草草应了声:“好。” 当时辛广桥按照松元的要求,把车停到了稍远的地方,等着一会儿接应他。松元这个人时间观念挺强的,所以辛广桥也不敢走远,怕不能在他要求的时间出现,遭来一顿骂。 谁知依为梦突然拿刀划伤了自己,这在松元意料之外,就耽搁了一阵子,辛广桥到早了。 他到的时候正好看见松元的枪打中了依为梦,他几乎没经过思考,过去扛起依为梦就跑,一路又把车开了回来。 他一直以为依为梦对松元应该很重要,是不可能害她性命的,才愿意为了钱昧着良心替他卖命,但他看到松元持枪的时候,心里有了别的想法。 “你没想错,那是麻醉弹。” “是吗?”辛广桥微微一愣,微低下头,“那就好,她没事就好。” 白雾翻了翻手上薄薄的几页资料:“她脖子后面的芯片,你知道多少?” 辛广桥显得很茫然:“什么芯片?” 白雾盯了他一会儿,看他确实是不知情,换了个问题:“知道松元在哪儿吗?” “我就是他临时雇来的,不可能知道。” “松元的组织里,你还知道的有什么人?” “齐佳柔,她好像以前是你们的人。还有一个搞研究的,我不认识他也没见过他,不过他给我发过一条消息,我还留着。”辛广桥掏出手机翻到那条短信递给白雾,那是一条链接。 白雾接过手机看了一眼,转给了沈潜,吩咐道:“拿给研究员确认一下是什么,注意防范病毒,拿到外面离研究院远一点的地方去弄。” “好。” 沈潜一条腿已经迈出了这个房间,白雾又催促道:“让他们快一点。” 发那条短信的人是郑凯亮。 至于内容嘛,也没多机密,是他帮松元修电脑的时候,在里面翻到的他的一些过往经历。 他是Y国人,年幼时父母双亡,由祖母养大。后来祖母去世,他就自己打工、做研究养活自己,边上学。 他从小就特别聪明,在多个领域展现出了过人的天赋,但最终他选择了一个仍处在研究初期的实验——梦境、意识转化。 这个实验的提出者是一个不怎么靠谱的家伙,他除了这个还提出了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他只负责出想法,出钱,实验有谁愿意接手他就支持谁,有没有结果也无所谓。 第102页 郑凯亮删删减减,最后总结出来的,大约就是这么点资料。 这也得算意外收获,松元怎么可能把一个全是机密的电脑交给他呢? 郑凯亮拿到这点信息之后苦于无处保存,他猛然记起了跟自己一起被招进来的那个人,他记得那个姓齐的女人拨号的时候,显示的号码,于是他就把这些东西汇总了一个链接里,发了过去。 他是不敢发给自己的,万一松元哪天心血来潮,想看看他手机,不就惨了? 让他放弃他也不愿意,这段时间他可被松元欺压得不行,还想着哪天他要是倒台了,能反咬一口呢。 找了这么久就找了这么点东西,可不能丢了。 辛广桥知道的有限,已经吐露的差不多了。 白雾合上资料册,吩咐秋荻:“好好招待他,我上楼看看。” 他到医生研究组那边,看看他们对依为梦脖子上芯片的研究有什么新的进展。 医生对着拍下来的片子一筹莫展,明明看着是个电子芯片,却在依为梦的体内延展了不少丝线,就像寄生物一样,牢牢地长在了宿主体内,还在吸取营养。 “这到底是什么啊?”几位医生都没见过这种东西,纷纷看向了对面的科研人员。 “你说它是机器还是生物啊?”一名年老的研究员问身边年轻的研究员。 年轻的研究员推了推眼镜:“会不会是,混合物?” 另一位研究员:太扯了吧,机械和□□的融合?” 年老的研究员拍了拍他的肩:“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白雾插嘴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能摘除吗?” 医生中主要负责的那位回:“很难。”他手指着X光片中那些细到几乎看不见的细线,“这些线有些已经接入了她的神经系统,冒然切断可能回造成难以挽回的结果。而且也很难确定它们被切断之后还会不会继续生长。” 白雾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转向研究员们:“知道这东西的用处了吗?” “具体的还没有分析出来,不过我们初步判断,它与梦灵的成因有关。” 总算是有个好消息。白雾拍拍那人的肩:“继续努力吧。” 继续往楼上走,他又来到了依为梦的病房。 依为梦睡着,兰雪醒着,见他来起身迎了一下。 白雾摆摆手让她坐回去,他坐在了沙发的另一边。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这些天他几乎没怎么睡,只是偶尔偷得那么一时半刻,才能闭一会儿眼睛。本来是想来问问依为梦情况的,既然她睡着,白雾就给了自己一个短暂的休息时间。 依为梦一醒,他就也跟着醒了。 这几天总能看见白雾,依为梦没觉得他在自己这儿有什么奇怪的。反正他来肯定是有事,她就等着他开口。 “你见过松元,知道他会藏在什么地方吗?” 沉默了许久,就在白雾以为依为梦不会说了的时候,她突然开口了:“医院。”这两个字不像是经过思考说出来的,倒像是自己蹦出来的。 白雾有一瞬的愣神,没听清,追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 白雾回忆了一下,刚刚依为梦好像是说了医院:“哪里的医院?” “我想不起来。” “那,有什么特征么?或者附近有什么建筑?” “那栋楼,有三层,他就在第三层楼的其中一间。” 作者有话要说: 好消息,进入完结倒计时啦~ 第60章 实验 找到郑凯亮费了一番功夫。 这还得归功于院里专供电脑方面的研究员。 原来当初他给辛广桥发的短信里,还藏了一道密码,里面埋了一个地址,是他留给自己的后路。他偷了松元的核心机密和几块金条,连夜跑路躲了起来。 他躲到了一个非常混乱的居民区里,住的几乎全是外来打工的人,房子都分成几瓣租,流动性大,今天还是你邻居,明天就不在这个城市了。 这种地方虽然居住起来条件是很难让人满意,治安也有待考究,但有一个好处,藏一个人就像鱼入大海,想在这里找人,不费点麻烦是不可能的。 只能说郑凯亮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了不少,做了个正确的选择。在白雾他们发现他留下的线索之前,松元一直没能找到他。 松元当然得找他,他拿了些很重要的东西。但松元也有他的难处,毕竟是异地作战,他手下的人本就不够,要不然也不能又是策反研究院内部的人,又是跑外面去雇佣郑凯亮、辛广桥这样的不稳定因素。 现在初战告败,手底下四分五裂,他都不得不自己出面见一见依为梦,能分出去去找郑凯亮的人,就太有限了。 白雾他们找到郑凯亮是在一间地下室。 地下室被分为两间,外面是一个跑工地的大哥,长得凶悍,四肢健硕。而郑凯亮住在里间。 他们刚一进去就遇到了大哥的阻拦,还是白雾默默念出了那行链接地址,郑凯亮才探头探脑地出来,看看来人。 “你们是谁?” “梦灵研究院。”白雾先自报家门,然后打量起这个鬼鬼祟祟的男人,“你是郑凯亮?” 郑凯亮没接茬,身子还藏在自己的里间屋里,只探出哥脑袋反问:“你们抓了辛广桥?” 第103页 “是他自愿跟我们合作的。” 郑凯亮点着头,眼中却写满了“我不信”。 外屋的大哥一直紧盯着白雾他们,显得非常紧张,要是他们有什么过激举动,他一定会出手阻拦。 “你就算不信我们,也没必要对一个Y国人这么衷心吧?” “他有钱。” “所以你就偷他的钱?” 郑凯亮明显心虚:“你怎么知道?” “看来我猜对了。” 郑凯亮眨着他那双小眼睛,眼里写着不甘心。 “行了,我代表我国官方,命令你交出所有你从松元那里窃取的东西。”白雾亮完证件,忽然向前探出一步,用只有郑凯亮能听到的声音说,“要是你交出来的东西很有价值,我们也可以适当给你留下一点。” 他这一动,将原本挡在身后的依为梦露了出来。郑凯亮看见依为梦,眼睛都直了,也顾不上刚才白雾跟他说什么,指着依为梦”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来什么。 白雾瞟了一眼身后的大哥,又看看郑凯亮。郑凯亮总算开了门,把白雾他们请进了自己的里间。 “你雇外面那大哥给你当保镖?”白雾边打量着屋内的陈设边问。这屋里有着地下室所有的缺点,闷热、潮湿、因为终年不见太阳,有一股子霉味儿。空间狭小,陈设简单,除了有水电,别的什么都没有,连手机在这里都显示圈外。 郑凯亮弯腰开保险柜的密码锁,他不是像正常人那样,转动□□来开启,而是像一个开锁师傅那样,把耳朵贴在保险柜的门上,静静听着锁扣的响动。 他需要安静,所以白雾说完那句话之后,一时都没有人再出声。 直到郑凯亮听到“咔哒”一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才回应白雾:“就是图个心安,松元要是真找到了我,我也不能让他给我当垫背的。” 说话间,郑凯亮已经把保险柜里最上面的材料搬出来,堆在了地上。 “你把松元的保险柜偷出来了?” “那我就是疯了。我就带了点金条,这些材料,都是我到这里之后打出来了。”郑凯亮眼睛看向的位置有一台破旧的打印机,若不是他说了这番话,白雾已经把那个打印机划入了垃圾的范畴。 “那你怎么不知道密码?”这话是依为梦问的,她从没见过一个人开自己的保险柜还要像开锁一样。 郑凯亮一听她说话,眼睛都弯了:“我这不是为了安全嘛。就算松元逼问我密码,他上什么刑罚,我都一句话‘不知道’。不管他怎么弄我,测谎仪都得亮绿灯。” “……” 白雾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你认识依为梦?” “不认识,但见过。”郑凯亮笑得有些谄媚,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许是觉得自己这样盯着一个小姑娘笑容易引人误会,他自己先解释道,“她是松元最主要的研究对象,第一个实验体,你们不知道吗?” 众人多多少少都带点茫然,郑凯亮有点意外:“你们不知道啊……”不过他也不用犯愁如何说明,反正他打出来的那些资料里都说得明明白白了。 松元一开始研究出那块芯片,是想用在自己身上的。但第一他年纪大了,作为实验体的时间未必长久,第二他这个人很少做梦,这就没办法将芯片的功能应用出来。 经过了一年多的筛选,最终他选中了依为梦。 在异国行动他必须小心谨慎,所以长时间以来他对依为梦的观察都是暗地里的。加上他有特质的□□,可以让依为梦彻底失去中枪前后的记忆,竟也一直没被发现。 本来一切相安无事,他的实验就要大功告成,却发生了两件他意料之外的事。 原本资助他的富豪突然死亡,而他的继承人决定放弃一些没有希望的研究项目,其中就包括松元的。 除了依为梦,又出现了一些其它能够利用梦境的人,这不在松元的计划之内。这不重要,麻烦的是,依为梦似乎被一个官方组织给发现了。这意味着,他以后不再能随意抓她来监测数据,他的实验也就难以进行了。 一个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科研的人,一生都致力于一项研究的人,到头来是这么个结局,松元肯定是难以接受的。 沉思过后,他的选择就非常极端了。他决定利用依为梦,让全世界消失,让全人类一起毁灭。 从打入研究院内部开始,他谋划了好几个月。前期他还算筹谋得当,但当他得知夏清鱼的存在之后,开始慌了。 这是个太不合理的存在了。他在梦境世界中的能力超出所有人的认知,其实他的存在已经超出所有人的认知了。松元认为不能再等了,他草草安排人抓了依为梦,一步步几乎都是被白雾逼着走的。 到了现在,白雾相信自己就快把他逼得走投无路了,所以一定要在他鱼死网破之前,找到他,控制住他,不能再让他危害社会。 依为梦说,她觉得松元会藏在医院里。白雾翻了翻手上的资料,并没有看到医院的相关信息。他抬头问郑凯亮:“你这有关于医院的信息吗?” “医院,”郑凯亮一拍脑袋,“哦,对,有有,有好几个呢!”他把手伸到保险柜的最下面,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递了过去。 白雾招呼依为梦:“来看看。” 破旧打印机只能打出黑白的图画,再加上可能原本就有的照片拍摄得不怎么清楚,排除掉层数不对的医院,还是剩下七八个医院的照片。 第104页 几人对着剩下的选项一筹莫展,一直没说话的秋荻开口了:“这两家医院在Y国,我在那边留学的时候见过。” 白雾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还剩五个。” 再没人能排除选项了,郑凯亮坐在自己那张破单人沙发上晃着腿:“只要有网络,挨个搜一下就知道都是哪里了。” “你这儿有网?” “没有。不过只要有网,这活我能干。” 白雾知道他这会儿这么热心是奔着留下那几根金条,在表现呢。他也没戳穿,就让一起跟来的人带上郑凯亮,将保险柜里的东西搬空,几个人一起回了研究院。 不是别的地方没有网络,而是白雾不放心。 不得不说,郑凯亮在技术这方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不仅很快就锁定了那些医院里唯一一家在本市的,还帮忙调试修复了之前总是报错的系统,受到了院里研究员们的敬仰。 反正他现在也无处可去,白雾就安排他加入了依为梦身上那块芯片的研究组。 地点倒是确定了,又遇到了新的问题。 这个图上的医院拍摄于五年前,当时是废弃状态,现在早就扒了。而且新医院并没有建设在原址上,模样跟从前大不一样不说,现在医院依旧在运营,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松元真的会混在里面吗? 依为梦盯着那张像素不怎么高的医院照片:“我觉得,就是这个五年前的医院。” 兰雪一脸的忧愁:“你是说他会时空穿梭?那我们还怎么抓他啊!” 最后是辛广桥给了他们一点思路。 他说自己救出依为梦的时候,旁边的向日葵田里,有一个五年前的异地城市。 作者有话要说: 计划下一章完结~之后写番外~ 夏夏可能要等到番外才能出现了,对不起夏夏。 嘤嘤婴。 第61章 夜 既然是异地城市,那本地医院肯定不会在里面。不过时间同是五年前,没准会有什么联系。这是当前唯一的线索了,所以他们开车来到了那片破败的向日葵田。 这里已经又恢复了一片荒凉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曾出现过城市的痕迹,就连曾亲眼目睹的依为梦都开始怀疑,自己那天看到的,是不是只是一个规模宏大的投影。 白雾等人是第一次到这里来,现在还是白天,就觉得象征着欣欣向荣的向日葵此刻诠释着肃杀与阴暗,让人看了心里不适。 沈潜弯下腰摸了摸田里的土,面色很沉:“这土没什么不同的,就是普通的土地。” 白雾折了一株向日葵,在手里掂了掂,扔给秋荻:“普通植物。” 秋荻被猛然到自己手里的向日葵吓了一跳,他理智上是想扔掉的,但身体本能地却抓住了植物的茎秆,于是那大花盘和他来了个对视,秋荻直觉得头皮发麻。 兰雪凑到他身边,从花盘上拽瓜子吃,嗑了几个点评道:“味道一般。” 几人都没什么发现,白雾一挥手,他带来的百十来号人就两人一组进入了这片向日葵田,本着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异常的原则,一寸一寸丈量脚下的土地,顺便也没放过土地上生长的野草。 辛广桥跟这些急于找到松元藏身之地的人不一样,他完全没去留意周围的环境,眼睛几乎长在了依为梦身上。他要确保依为梦的人身安全。 自从上次目睹了松元朝她开枪,他就后悔不已。想要挣钱是一回事,万万不能伤害自己未来的嫂子,否则等他哥醒过来,第一个就得找他算账。 半个小时过去了,眼看着向日葵田里人影穿梭,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 这里面等得最心急的要数白雾。他跟夏清鱼打过保票,一定会保护好依为梦。他屡次用依为梦做诱饵,是笃定了松元不会伤她性命,但在他发现她脖子里埋着的东西,心中总徘徊着一股不安。 他远远地看了一眼依为梦,藏起心中的急切与不安。他是这些人里的主心骨,不管其他人如何,他不能乱了阵脚。 依为梦没看他,她正盯着自己眼前。 有一个耀眼的光团在空中飘浮着,光团上下浮动,仿佛一伸手就能抓紧手中。 等她真的伸出手,那光却向后躲了躲。 气温骤降,让依为梦忍不住想靠近那团看起来温暖的光,等她再次走近之后,那一小团没有实体的光竟然落在了她肩上,除了带给她一些暖意,还让她觉得焦躁的心情舒缓了一些。 依为梦心里一动,轻唤道:“夏清鱼!是你吗?” 暖黄色的光跳动了两下,像是在给她肯定的回应。 随即天色暗了下来,光团变得显眼了许多,倏然划过天空,消失在了田野深处。 依为梦紧追其后,几步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她的速度一直很快,辛广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也追了好久才看到她。这还要得益于,依为梦长久卧床没有得到应有的锻炼,身体状况不佳。 他已经追到了这片向日葵田的边际,眼前是一片荒芜开阔的土地,上面没有种植任何作物,那一点光在暮色中显得尤为突出。 白雾很快也赶了过来,与他一起到的还有两位手拿仪器的研究员。没等白雾开口,他们就已经自觉地开始了对这边的探测。 依为梦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打算捧起那团光,却在指尖刚一触碰到的时候,它就从指尖滑走了,一路向东,最终高悬在了空中。 第105页 依为梦喃喃自语:“东方?” 白雾刚才只看到了依为梦突然跑起来,并没有留意到那光点,这会儿见依为梦竟跟它对话,有点摸不清情况:“怎么了?” 依为梦指着天上的亮点:“夏清鱼说,松元藏在城市的东方。” 白雾神色一凛:“夏清鱼?” 依为梦点头“我觉得是他。” 白雾没否定她,他已经知道了夏清鱼和依为梦的关系,若说现在还有谁能寻到那么一点夏清鱼的踪迹,肯定只有依为梦了。而夏清鱼又是那个对梦境世界最为熟悉的人,所以他愿意相信依为梦的话。 毕竟除此之外,他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 “再搜半个小时候,还没有线索的话,留二十个人继续,其余人跟我们走。” 半小时后,一无所获的白雾等人带着依为梦开车寻光点而去。 那个光点给他们定位了一个地点,这让他们得以很快地找到目的地——东郊一家精神病院。 依为梦在这座城市的时间不长,并不知道这种地方还有家精神病院。不过她觉得这家医院破败的门墙格外熟悉,就好像是她在宋昕烊营造的梦境里,温柔乡里的那间精神病院一样。 一样的老旧铁门,斑驳的外墙,寂静的夜晚,忽明忽暗的灯光。 医院三层楼高,从亮灯来看一二楼都还有人,三楼则一片漆黑。 沈潜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点,告诉白雾:“这里还在运营。” 兰雪首先表示惊讶:“都这样了还有病人?”若不是这里还亮着几盏灯,兰雪会认为这里是个搞试胆大会的好地方,拍恐怖直播也不错,应该很有人气。 沈潜解释道:“多是些没人管了的可怜人,家属不肯出钱,也不肯接他们回家,全靠医院养着他们。” 兰雪:“确实可怜。” 既然还有病人在,那他们就不能强行进入,这会吓到病人。但跟院方也很难沟通,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松元会躲在这里。 因为这里并不是依为梦指出的那家五年前的医院,尽管它也已经有年头了,破得也跟那家很一致。 “确定是这里吗?”白雾站在大铁门前问依为梦。 依为梦眯着眼看,又把手掌贴在医院外墙上,还是没能确定:“我想靠近那栋楼看。” 白雾发话,点了两个年轻人:“秋荻和辛广桥跟着。” “好。” 辛广桥是体育生,四肢灵活,翻墙不在话下。秋荻攀上外墙,意外发觉自己也能轻松爬上墙头,就像在梦中的行动力。 他们俩翻到了院内,发现那大门并没有落锁,只是虚虚将链锁挂在了门内,便将锁链绕开,打开门让依为梦他们一道进来。 依为梦仰头望着漆黑的三楼,那团光比刚才微弱了很多,但仍旧照亮了一处缝隙。那缝隙诡异极了,在二楼和三楼的中间,就好像是将两个不同的建筑拼接起来了似的。这足以让依为梦准确地判断出医院大楼的异样。 “有重叠的痕迹,二楼以下还是精神病院,但三楼不属于这个时空。” 依为梦的话让白雾再没迟疑,当即做了决定:“爬外墙梯,直接上三楼或者楼顶,绕过一二楼。”众人纷纷行动起来,白雾又叮嘱道,“动作要轻,别打扰到病人。到三楼留两个人先封锁楼梯,别让无关人员人上来。” 从建筑的外观可以看得出,这栋楼已经有年头了,约莫着是二三十年前修建的。 那时候的楼层数都不高,会在外面修建一种简易梯子,可以供人爬到楼顶。而顶楼大多都有天台,可以通过天台的门进入建筑内部。 虽然不知道松元为什么选了这么一个老建筑,但这会儿白雾倒挺感谢他。这给他们的突入行动减少了很多麻烦。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月光不够亮,帮助白雾他们很好地隐藏了身形。 不过他们的动作依然很快,谁也不知道这黑夜能持续多久。自从世界乱了套,一切都变得不再有规律。 有人守住了楼梯,他们到了楼梯边发现,这楼梯有一个无形的屏障,是不能正常通过的,也就是说,三楼跟下面的楼层是两个隔绝的空间。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不少人都在抹黑前进。不算长的走廊里,不一会儿就站定了不少人。 出乎意料的是,这层楼原本并没有什么人在,他们这么多人进来,竟没发现一个松元手下的人。 甚至接连推开几个可以打开的房间门,也都是空空如也。 大部分门都关着,他们渐渐已经失去了在这里能找到松元的信心。 依为梦已经站在了最后一扇门前,里面有机器运转的嗡嗡声。 她轻轻推开门,老旧的门发出吱呀的声音,掩盖了子弹射出来的声音。 子弹击中了走廊外的玻璃,玻璃碎裂,白雾将依为梦拽到自己身后,警惕地握紧了他自己的配枪。 屋内的人一击未中,就已放弃了再次射击。他打开了灯,把枪扔远,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白雾站在门外,端着枪的手没有放下,缓了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这光亮。他将依为梦挡在身后,完全隔绝了对面那个打探的视线,盯着男人问:“你是松元?” 松元的手既然已经不需要再拿枪,便有空在仪器上忙碌。他的目光在几块屏幕之间变换,抽空看了眼门外的人,笑了笑没说话。 第106页 作者有话要说: 没能完结了。下一章肯定完结。 第62章 旅程 白雾举着枪朝屋内走了几步,依为梦就跟在他后面,他想告诉她呆在外面更安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在依为梦的后脚踏入房间的那一刻,不知松元按了什么按钮,门关上了。 一阵眩晕感来袭,等再次稳定下来,窗外的景致已经变了。 不只是有黑夜变成了白天,城郊的季节也从夏到了冬,窗外飘着细细的雪花,对街的教堂刚刚敲响礼拜的钟声。 松元用英语说道:“我们已经到了我的国家。开心吗?” 他的英语带了点口音,依为梦连听带猜明白了个大概,白雾倒是都听懂了。 听懂了却没完全看懂,白雾猜测他是利用了梦境做了穿梭,因为这个世界中还残存着一些梦境中的东西,这些东西跟现实世界几乎没有分别,不像那些异常怪物,清理组没把他们视为亟待解决的问题,这给松元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利用梦境使用非寻常的力量,整个研究院里除了夏清鱼,只有秋荻擅长,也仅限于将身体能力提高到极限。像这样将一整个房间凭空搬运,他还是第一次见。 因为搬运的是单个空间,那些留在走廊上的人依旧守在那间精神病院,很可能还没有发现他们的消失。 就算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呢?连夜坐飞机赶来,坐飞机到这儿也没什么热菜了。 松元这招棋下得真是好。 现在可不是惊讶敌人有多厉害的时候,白雾冷着脸望着松元的背影,他似乎全无防备,依旧在自己的那些键盘上敲敲打打。 尽管这样,白雾依然不敢轻举妄动。这是在松元的地盘,他动动手指就能空间切换,屋里这么多机器,有什么机关都是有可能的。硬来胜算不大,他们是在人数上占优,也就是多了一个依为梦而已,可对方在地盘上优势更明显。 沉默良久之后,白雾忍不住先说话了。他问松元:“你想做什么?” 松元总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动椅子直面白雾,翘着腿反问:“是你们闯入了我的实验室,这话不应该我来问你吗?” 白雾说的是中文,松元回的也是中文。 白雾惊讶于他的中文说得如此流利,依为梦没觉得有什么新奇,她已经领教过了。这人就剩长相上那点外国人的特点,其他的,从语言到生活习惯,已经完全和他们没什么分别了。 对方没有剑拔弩张的架势,白雾稍稍放松了些;“我想做的?无非是让这世界恢复原样。” 松元的目光一直在依为梦身上流连,他都不像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个精美的艺术品,这件艺术品还是出自自己的手,所以他现在的表情既欣羡,又满足。 那眼神让白雾又绷紧了神经,他朝依为梦的方向挪了两步,惹得松元一脸的不高兴。 “我跟你相反,我想毁灭这个世界。”白雾已经先挑明来意,松元礼尚往来。 这个回答其实没什么意义,光看现在的混乱,不难知道松元打的是什么主意。白雾想问的,也不是最终结局,他更想知道,松元对依为梦做了什么。 这不仅关乎着依为梦的身体情况,据研究院推测,依为梦很可能是拯救这场灾难的关键,所以白雾想要尽可能多的知道些松元的实验,依为梦到底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你在她身体里放了什么?” 松元轻蔑地笑笑:“说了你也不懂。” 白雾握紧了手里的枪,试图起到威吓的作用,但松元完全没有受到威胁的样子。 “如果你想要鱼死网破的话……”松元晃了晃手上的小型遥控器,目光仿佛有穿透力一般,投向白雾身后的依为梦。 依为梦忽然紧张起来,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去摸自己脖颈后还未痊愈的伤口。 “我劝你们不要乱动,”松元从转椅上站起身,随便在键盘上敲了一下,依为梦站的地方就塌陷了半人深的坑,而且还要继续下陷的趋势。 依为梦第一时间就扒住了地面,可地面是平滑的,没有任何能供她抓牢的东西,她再用力,也还是难免向下滑去。 白雾不得不放弃继续防卫,收了枪伸手去把她拽出来。 这次依为梦警觉了,她找了个可以抓的地方——门把手。 让她没想到的是,原本紧闭的门就这么被她拉开了,光是被拉开不要紧,门外的野兽扑入,饶是她门关得及时,还是有一只人面虎身的怪兽闯了进来。 也没人去关心外面明明应该是走廊,这怪物是如何出现在大楼内的了,它攻击力和破坏力都极强。 怪兽两爪下去,白雾就已经被压在地面动弹不得。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现在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胸前后背都破破烂烂,像用了几十年的旧毛巾挂在身上。 依为梦环视四周,迅速在屋里搜寻能用的东西,在房间角落看到了一把剑。不是她见过的利剑,而是以前英军用过的那种指挥剑。剑身很细,对上这种怪物几乎没有杀伤力。 聊胜于无,依为梦想绕过怪兽去取,但她一动就被发现了。那怪兽左脚踩住白雾没动,光用尾巴就将依为梦扫远了。 异世界生物、异常空间,梦境。 依为梦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紧紧盯着那把剑,两秒钟之后,它就到了自己手里。她又眨眨眼,被怪兽右前脚踩住的枪她也拿到了。 第107页 她从没用过枪,首选还是剑。借用梦境之力,她把剑用力抛向空中,剑身在重力的加持下,刺中了怪兽。 刺中了是不假,但没刺中要害,怪兽只是松开了白雾,将目标重新锁定为依为梦。 打架她没什么优势,逃跑还行。她这次吸取了教训,利用墙边摆放的杂物阻拦怪兽的行进路线,就在即将被追上之时,把枪交到了白雾手中。 松元放声笑着,观看这出还算精彩的人兽相斗;白雾调转枪口,用了三发子弹才让其丧失战斗力,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早知道,就让秋荻跟你来了。”白雾得空跟依为梦抱怨。 怪兽躺在房间中央,依为梦靠着它坐着,撕了自己的衣袖给白雾包上被野兽利爪几乎撕裂的胳膊。 依为梦系得很紧,基础的救急她还可以,可伤口这么深,还是需要及时消毒缝合的,要是一直这么拖着,恢复起来会特别慢。 她又想起了夏清鱼受伤的时候,伤口恢复就要比常人慢。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他并非人类的原因吧。 白雾动了动刚被捆好的胳膊,用另一只手在依为梦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现在可没时间给你伤春悲秋了,小丫头。” 依为梦为自己在这种时候胡思乱想感到抱歉,低下头道:“对不起。” “道歉没什么用,想想怎么对付他。” 松元已经不再笑了,他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弄死眼前这两个人,但这并不是他的目的。如果依为梦死了,他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若想保证她活着,那他能做的又都很难伤害到松元,他一时间有些投鼠忌器。 他转回身拉开了抽屉,拿出了一把依为梦原应很熟悉的枪。 换上了麻醉弹,松元不再有顾虑,在自己的实验室,麻醉弹可以不计数量地击发。 白雾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是因为倒在地上刚刚还不停哼唧的野兽,突然不吭声了。联想到之前听到的那一连串子弹进入肉里的声音,不难想象发生了什么。 松元的子弹是连发的。 尽管麻醉弹不致命,一旦被击中之后会发生什么,白雾没有持乐观的想法。他的枪中本来子弹就不多,刚才与野兽搏斗又浪费了几颗,现在只剩下两颗子弹了。 加上他现在体力下降得厉害,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 他咬咬牙,用没受伤的那只胳膊举起了枪,朝松元站的位置射击。 子弹擦过松元的脸颊,在他的右侧脸上留下了一道伤痕。子弹没有减速,继续向前,穿过了玻璃,越出了窗外。玻璃上留下了一个弹孔,没人知道子弹最终射.入了哪里。 与此同时,一直藏在窗外墙角的光团从那个弹孔挤了进来,绕着松元转了一圈。 松元被吸引了注意力,只一秒钟的愣神,白雾的最后一发子弹击中了松元的胸口,而依为梦手中的折叠刀已经插中了松元的手心,就差一点点他就要按下那个按钮,现在那个遥控器已经到了依为梦手中。 松元撑着最后一口气,他依旧朝依为梦笑了笑:“早知道会今天这样,我应该选那个阴暗的女人。” 当然这些都只能是后话了。当初松元想要实现的理想,还是一片阳光灿烂的。不过是因为全都实现不了了,他才有了跟云疏一样的想法,想让这个世界毁灭。 依为梦是突然冲出来的,白雾没顾到她,这会儿赶紧跑到依为梦身边,扳过她的身体面向自己,上下打量了一遍,没看到外伤:“没事吧?”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依为梦还有点恍惚:“没事。” 确认依为梦无碍,白雾只感觉到疲惫感如山海来袭,强撑着问:“我们怎么回去?” 依为梦指尖戳动那团光晕,嘴角噙笑:“它会给我们指引方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样结束啦。 说好的he会在番外里写,番外可能是23个,看情况。 接下来有两本更的很慢的文,大概率会先写校园言情,那本看的人比较多,古代文就看情况吧,可能断断续续更也可能明年更。 番外见我的小可爱们~ 第63章 秘密 在光芒的指引下,依为梦搀扶着白雾,离开了这个实验室。 离开之前,白雾指挥依为梦,拿了不少研究材料,还拆了两块电脑硬盘。松元已经死了,不可能在从他那得到如何恢复世界的答案,依为梦身体里的芯片也是个隐患,所以他还是希望尽可能多搜集一些松元的资料,希望能有帮助。 白雾是撑着把资料都交代好了,才晕过去的。 沈潜接过那些东西,吩咐最近的几个人把白雾抬进车里,送去最近的医院,留下一队人继续在这里巡查,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及时上报。 剩下的人都回了研究院。 依为梦也受了点伤,但没有白雾那么严重,研究院里的医生对她的情况更了解,所以她就跟着回了院里。 秋荻跟着去了白雾那边,兰雪寸步不离地跟着依为梦。这是白雾在依为梦昏迷的那段时间里,给她地任务——无论如何,要照顾好依为梦,作为他们对夏清鱼的补偿。 没两天依为梦就活蹦乱跳了,她身上有些擦伤,再就是受了些惊吓。反倒是白雾伤得太重,胳膊吊着,腿也骨折了,秋荻天天推着轮椅带他四处转。 第108页 原本医生是不建议他出院的,他搬出了自己的研究院负责任的身份,反复强调研究院没了他不行,这关系到整个世界什么时候能恢复,还再三说了自己那也有专业的医生,他的主治医生才在出院申请表上签了字。 大部分时间里,白雾都泡在研究松元资料那个小组的办公室里。 有郑凯亮的加入,再加上白雾带回来的那些资料,他们的研究有了飞速进展。 “院长您分析的没错,这块芯片的确是关键。我们根据这些资料得出的结论就是,只要能让芯片停止工作,那些异常大概率就会消失,世界就可以恢复原样。” 郑凯亮在这段时间已经赢得了大部分研究员的信任,这次的汇报是由他向白雾做的。 “有什么麻烦?”既然已经敲定了结论,却迟迟没能动手,这说明存在让郑凯亮他们没办法出手的问题。 郑凯亮挠头:“它现在就像一个寄生虫,只要供体还活着,我们很难让它停下来。” 总不能就为了这,就让依为梦去死吧?她又做错了什么? “解决方案呢?”白雾知道,要是没有想法,研究组不可能主动提出要汇报。 “之前我们担心的是,如果贸然切断人体与芯片的连接,会影响到神经系统,导致不可预测的后果;经过研究我们发现,只要我们的医生手很稳的话,我们可以在中止芯片工作的同时,切断它与人体的连接,这样应该就不会对她产生什么影响了。” 郑凯亮说完,白雾把目光投向另一侧问:“医务组呢?” 医生面色深沉:“有九成的把握。” 白雾不容置喙:“我要十成。” 医生咬咬牙:“好,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越快越好。” 又过了半个月,依为梦终于被推上了手术台,要跟埋在她脖颈后面的芯片说再见了。 冰凉的麻醉剂打入身体,很快她就失去了意识。 等她清醒过来,看到兰雪笑得灿烂的脸,她就知道,应该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兰雪迫不及待地告诉她,他们期待却不完美的美好世界,回来了。 与此同时。 世界恢复原样的那一天,在医院躺了几个月的秦程醒了。 醒过来的他失去了以前的记忆,茫然地看着病房里的照顾自己的女人,看年龄应该是妈妈吧? 他还没开口喊她,女人看到他撑着坐了起来,先是扔了手中得杯子,捂着嘴泣不成声,冲出了病房。 没多久,她又跟医生一起出现了。她的脸上挂着泪痕,应该是哭过了。 “医生,你快看看,他怎么样?” 没有给他说话的时间,医生把他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得出了一个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的结论。其他的还得拍些片子,医生去做预约了。 病房里,女人半蹲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程程,你看看妈妈,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妈妈。”他生硬地唤了一声。 尽管他已经极尽所能让语气听起来自然,身为母亲,女人还是听出了其中地不一样。 “你不记得妈妈了吗?” 病床上的秦程无奈地点了点头。何止是这个女人,他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女人没有太多的失落,反而还安慰他:“没关系,没关系啊,我们慢慢想,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们再认识一遍,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 得知他醒过来,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看望的人,大部分秦程都不认识,他们挨个自我介绍,他尽量去记住,只是一下子也记不住那么多人。 辛广桥来探望,待的时间比较长。得知哥哥失去了记忆,试探地问:“依为梦,记得吗?” 出人意料地,秦程竟然点了头。 看到这一幕的秦母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知道依为梦一直是自己儿子心里牵挂的,以前只是觉得孩子心太死,没有太多的不情愿,这回得知秦程是因为依为梦来的这里,又受了伤,想起她来就很是不愿意再见依为梦。 辛广桥没注意到身后秦母的神情,只顾着询问秦程:“那我把她叫来?” 秦程在秦母恶狠狠的目光中点了头,接下来的一整天,他都再没看见她。 依为梦是沈潜开车送来的,因为不放心她,加上秦程的是他也知道一二,当初在医院也看望过,就一起过来了。 一阵客套的寒暄过后,秦程指着依为梦迟疑地说:“我想,单独跟她聊聊。” 辛广桥跟沈潜对视一眼,两人都道:“好,你们聊。”就一起退出了病房。 依为梦刚才站得有点远,这会儿没有其他人了,她凑到病床前,盯着床上人眼中的光,犹豫地轻唤了一声:“夏清鱼?” 顶着秦程那张脸,他夏清鱼宠溺地笑笑:“嗯,是我。” 依为梦先是笑得很开心,她就知道夏清鱼没有完全消失。随机她又有点疑虑,抓着夏清鱼的胳膊小声问:“秦程呢?” 夏清鱼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他……” 见他这样,依为梦就明白了,悲伤涌上心头,说不出什么话来。 “对不起。” “这又不是你的错。我想,就算你没占据他的身体,他也回不来了吧?” 夏清鱼沉默着。 依为梦说得没错,的确是这样,他才跟秦程做了这个约定。秦程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他,而他负责,代替秦程走完这一生。 第109页 夏清鱼在依为梦眼前消失之后,破碎成了数个光点。光点数量太多,散落到各出,夏清鱼花了好久,才一点点把它们重新聚集到了一起。 聚集到一起的地点,恰好在秦程所住的医院附近。 他刚将自己拼凑完整,就看见了一个没有实体的虚像。 虚像跟他打招呼:“你是夏清鱼吗?我是秦程。” 夏清鱼只是一个光团,没办法回应他。他转了一圈,找了一个梦境错位的空间,把秦程引了过去,两人在那里进行了一次友好的沟通交流。 “我是夏清鱼。” 秦程上上下下仔细观察着他,看得夏清鱼怪不好意思的。 “你长得真好看,连我都喜欢。” 这话,让夏清鱼不知道该怎么接。 好在秦程也没想听什么,自己继续说明了意图:“我醒不过来了。你看我的身体怎么样?虽然没你英俊帅气,也还凑合吧?” 夏清鱼好似理解了,又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于是他问:“你什么意思?” “你要是愿意的话,”秦程望着自己那间病房的大概方向,“它就归你了。” “为什么?” 秦程笑得很勉强:“总得有一个继续照顾她吧?” “把你的一切都给我,你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了,可我没有回头路啊!”秦程脸上没有太多愤怒,还保持着微笑,“你替我好好珍惜,不然我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夏清鱼盯着他的眼睛,诚恳地道谢:“谢谢你。” “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就过去吧。我得走了。” 夏清鱼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直望到他完全没入了尽头的黑暗。 这是一段悲伤的故事,夏清鱼是放了录音给依为梦听的。他成为秦程之后,已经失去了那些能穿梭梦境之类的能力。这可能是因为世界恢复了,梦境不再参与其中,他没有了用武之地;也可能是因为他不再是夏清鱼,失去了力量。不管因为什么,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 当普通人的感觉,有那么点怪,但还挺好的。 白雾突然来了,直奔秦程的病房,推门速度之快吓了屋里两人一跳,门外的沈潜歉意地看着依为梦,他是真的没拦住。 据秋荻说,他今天是来复查的,可一进医院,就什么都不管非朝着这边来,轮椅摇得比他跑得都快,差点没撵上。 白雾盯着病床上的人,不太确定地叫了一声:“清鱼?” 夏清鱼非常生疏地纠正他:“我是秦程。” 说完,他看了依为梦一眼。两人相视一笑,谁都没有点破。 这是他们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happy ending!不知道有没有人雷借尸还魂,要是有的话,就当它上一章就结束了吧! 下一个番外是秦程回忆他和依为梦小时候的事。 第64章 回忆 第一次见她那一天,她的哭声响亮得整条街都听得见。 听说是来她家过暑假的表哥要回家了,她舍不得人家。 也不知她那表哥是哪里那么招人喜欢,能让她哭得这么痛彻心扉的。 哦,我忘了,那时候我还不到四岁,还没有学过“痛彻心扉”这种高深的词汇。 偶然路过的我松开了妈妈的手,跑到她面前,想把自己吃了一半的冰淇淋送给她。 她吸了吸鼻子,脸上眼角都挂着泪珠,我都还没嫌弃她,她倒是对我这份礼物满满都是嫌弃:“你吃过了的,我不要。” 我不死心:“那你明天还来这里,我给你买新的。” 还不到四岁的依为梦呆呆看着我,问了我一个很有深度的问题:“你有钱吗?” 我拍着胸脯,像个男子汉那样自信:“我有!当然有!”其实我没有什么金钱的概念,只知道想要什么,妈妈都会给我。 我想让她开心,妈妈也会支持我的。 第二天,我拿着妈妈买好的冰淇淋,还是那个公园旁边的街道,同一时间,准时等到了她。 这次她接受了我的冰淇淋。她舔着冰淇淋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我站在她旁边问她:“你昨天哭得那么伤心,是有多喜欢你哥哥?” 她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告诉我:“你可别跟我哥哥说啊!”先说了这句话,她才凑到我耳边,“其实是因为,小小有哥哥,她说有哥哥特别好。” 明白了前因后果,我毫不犹豫地自告奋勇:“那你看我怎么样?” 依为梦丝毫没有隐藏对我的轻视:“小小的哥哥会弹钢琴,还会打篮球。你会什么?” 我憋了半天,她说这些我都不会,但这难不倒我:“我可以学啊!” 依为梦嚼着冰淇淋下面的蛋筒,含糊地说:“等你学会了再说吧。” 从那天起,我在邻近街道都以依为梦的哥哥自居。 有人会问,既然是兄妹,你们么不是一个姓呀?这点我问过依为梦,她说她表哥跟她也不是一个姓。所以有人这么问的时候,我就说我是她表哥。 我去学了钢琴、篮球、画画、书法、声乐……总之就是一切依为梦觉得,哥哥应该会的,我都去学过。 学这些占据了我大部分时间,我只有每个周末才能喊她出来玩那么一小会儿。以至于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怀疑过,她是不是找了个借口,只为了让我离她远一点? 第110页 上学之后,这个怀疑不攻自破了。 我们住在同一个街道,自然会读同一个小学。我又很幸运跟她分在了同一个班级,每天可以一起上学、放学,白天在一起的时间突然多了很多,她并没有讨厌我跟着她。 尤其是每次学校办活动,有我上台表演的时候,她都会在台下特别起劲地朝我挥手,然后不停地跟身边的人说,你知道吗,台上表演的那个,是我哥哥。 小学还没念完,几乎全校都知道了,她有我这么一个跟屁虫哥哥。 后来她长大了,我们又升入同一所中学。 她不再到处炫耀我的存在,放学路上也不再跟我牵着手回家了。 我知道我们都已经是少年了,男女有别,那些以前可以的亲昵行为,现在都不行了。 而且,每天一起来上学已经有人在说闲话了,这也是依为梦疏远我的理由之一。为此我也跟人打过架,偷偷的那种。 他们说我的闲话没关系,但我不能让依为梦成为别人的闲谈话柄。哥哥这个时候就应该站出来,为妹妹解决麻烦。 我不擅长打架,每次都弄一身伤。为了尽可能不被家长发现,我回家之前会自己处理一下,偶尔她也会帮我。她已经开始练跑步了,有一个专门处理小伤的医药包,里面装了些跌打损伤的药品、纱布、创口贴之类的。 我的中学生活可能是过得有些惹眼。 学生时代,女孩子们喜欢的男生类型都差不多,运动阳光的,成绩优异的,擅长文艺的,可能还有会说话的? 我大概是占了中间那两项,会有女生打听我的事情。因为我经常跟依为梦在一起,又不太像情侣,就会有人找她问我有没有女朋友,然后托她把情书带给我。 我跟她说下次直接扔了就好,她难得特别认真地跟我说:“不管你喜不喜欢人家,都是人家一片心意,你不能这样糟践人的。” 这样说话的依为梦很新鲜,我忍不住逗她:“你知道什么是糟践。” 她没回答我,做了个鬼脸:“你自己招惹的桃花,自己去拒绝啦。” 高中的时候,她成绩下滑得厉害,我成绩一直还不错。 辅导她功课的时候,她揉乱自己的头发,颓废地望着我,问我:“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努力?咱俩一对比,显得我像个废柴。” 我帮她把乱糟糟的头发整理了一下,笑着回她:“我也没有很努力呀。” 她继续抱怨:“我知道,你天生就聪明,小时候学那么多东西,一样没落,样样出色,精力多得像用不完似的。” 我很想说,我也很累,尤其是小时候。 哪个小孩子不爱玩呢?可她说了,哥哥就是要什么都会的,我没有选择。不然要如何站在她身边呢? 可她看着我的目光那么纯净,我那句“这都是为了你”,总也没有说出口。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一辈子,我对她来说,都只能是个哥哥。 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呢? 可能是她第一次在运动会上跑了第一名,冲线之后冲着我炫耀地笑;可能是我高二那年的生日,她骗我闭上眼许愿,用蛋糕上的奶油给我涂了个胡子,倒在沙发上哈哈大笑;可能是她练跑步练到肌肉拉伤,我去关心她的时候,她明明疼得不行,却为了不让我担心,硬是挤出了一个宽慰的笑…… 可能是她表哥回家那天,她伤心,嚎得长街震天响的时候;可能是她贪玩回家太晚被妈妈痛揍,吃痛哭个不停的时候;可能是家里养的小乌龟死了,她边哭边在公园大树下挖坑,将它安葬的时候…… 可能是她吃了自己第一次做的菜,被咸得猛喝两大杯水的时候;可能是她吃了柠檬酸得不行扭曲得龇牙咧嘴的时候;可能是她喝了不加糖的咖啡,被苦得眉头皱起来的时候…… 从小到大,她的每一次欢笑,每一次落泪,每一个生动的表情都在我的心里深深扎根,发了芽,稍不注意,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我还是不甘心。 于是高考结束,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我找到她,表明了我的心意。 她吃惊的模样我到现在都记得,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是,听说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我是个外星人,现在要回自己的母星那样吧。 她摸了摸我的额头,确认我没有发烧。又掐了下自己,确认自己没有在做梦。 然后一个字都没说,落荒而逃。 我看着她跑走的背影想,她跑得可真快,这辈子我怕是追不上她了。 她一直不知道,我篮球打得其实很一般,我并不太擅长体育运动。 第二天我硬着头皮去她家找她,想跟她道个歉,让她忘了我昨天的冲动。开门的是她妈妈,告诉我说,她连夜就去了学校。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特别难看,因为她妈妈一直不停地问我“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我再没联系过她。 大学我学的是建筑工程。 我想着,也许某一天,她就会路过我参与建设过的建筑,这也算得上是一种久别重逢吧? 接到任务说要去她读大学的城市时,我犹豫了。 心里既想着,去吧,万一能见到她呢?另一个声音却说,别再去打扰她了,她不想见到你。 最后我抛了个硬币。 我没去看硬币的正反,因为我决定,去就去吧。城市那么大,也未必会见到。若是真的见到了,可能就是上天怜惜我,想给我一个见面的机会呢? 第111页 最不济,我还能跟她说声抱歉,要是幸运的话,我还能继续做她的哥哥,这样也足够了。 到底,我没能拥有这样的机会。 后来我才知道,我出事的时候,她离我那么近。 昏迷不醒的时候,我见到了那个叫夏清鱼的人。 说他是人不太恰当,见面的时候,他是一个小光晕。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还不是一个灵魂体? 只要依为梦喜欢,管他是什么呢? 他给我讲了很多依为梦的事,我才知道,这几年不见,她都已经长成大人了。就算没有我,她也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她出落得更优秀了,有了新的朋友,大家都很喜欢她。她被一个坏人选中,成为了实验体,还好,这个灾难很快就要过去了。 我安静地听着,时而欢喜,时而悲伤。 错过的这些年,我终是参与不进去了。以后的时光,我也没法再陪伴她了。 不过,真开心,她遇到了喜欢的人。更开心,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更好的是,他很强大,足以保护她。 我可以走了。我应该走了。我不得,不离开了。 最后了,我想对她说,你一直在我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我的天,这番外写得我,差点把自己写哭了。 完结啦 撒花 撒糖豆 撒甜饼 随便啥都行 感谢可爱们的阅读 感谢你们的陪伴让我没有单机到结束 我们下次再见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