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怪》 第1页 《小妖怪》作者:浪浪浪味仙儿【完结】 文案: 陆知春(壁虎精)x玉衡真君(刀子嘴),大妖攻x神仙受 玉衡真君下凡除妖遇到了自己的老姘头,老姘头识得他,他却不记得人家。 “小妖,你我认识又怎样?神仙每次下界回去后什么都不会记得,这红尘万丈,莫再寻我了。 第1章 今生 天上有个神仙,长得好看,嘴却臭得很,遂得一“刀子嘴”的称号。可惜此仙并不兼备豆腐心这一美德,所以十分不招人待见。 由此,刀子嘴就时常被穿小鞋,好事不找他,坏事总想他,这不,刀子嘴今天又下界了。 这次刀子嘴奉命去除只壁虎精。壁虎,乃四脚蛇也。可天上地下那么多四脚蛇,到底要抓哪只呢?幸好,刀子嘴有太上老君给的提示。 “四脚的,没尾巴,独眼。” 刀子嘴挠挠头顶,心道,麻烦了。 他先是叫出了土地公,要了登记本地妖精的花名册,看了一遍,没有。土地公告诉他,城东区有家桑拿房,里面有只叫大白的狐狸精,册子上没登记的外地妖精都归它管。 刀子嘴花了半天时间找到了城东那家桑拿房,进门还没来得及问哪个是大白,就见群蝴蝶精一窝蜂涌上来,东拉西扯地问,“哎妈呀眼熟大哥,来做项目啊?”“做啥项目啊?来个大保健呗?你长得这么俊给你打八八折。” 刀子嘴哪知道它们说的是些什么,被这么热情的招待还有点儿不知所措,直到被压在桑拿床上,他忽然记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 “你们这儿有个叫大白的?” “嗯呢呗,俺们老板。” 一旁的蝴蝶精已经把瓶瓶罐罐摆上床边。 “把它叫过来,我,我,我去!你扒我裤子做什么!” 刀子嘴感觉下身一凉,赶紧拽紧了自己的裤腰。 蝴蝶精笑嘻嘻压上来,“俺们老板可不会做按摩,一看你就是第一次,别不好意思啊,一会儿我轻点。” 哦。刀子嘴懂了。 他一脚踹翻蝴蝶精,“狗眼不识泰山的东西!在本仙君还没收你之前赶紧吧管事的狐狸精叫过来!” 蝴蝶精是只新晋级的小妖,从没见过神仙,刀子嘴这一怒着实将它吓了一跳。妖精都怕仙威,更何况是只刚学会化人形的小妖。 蝴蝶精受了刺激,登时两眼一翻,砰!一声显了原形,两片小翅膀飘飘悠悠就落到了地上。 刀子嘴虽然没有豆腐心但也不会作恶,毕竟是是神仙都是慈悲为怀。他将蝴蝶拾起来放在手心,吹一口仙气,那蝴蝶精又恢复了人形,刀子嘴将它摆在床上,走了。 桑拿房老大狐狸精大白,虽身为一只以九尾为目标的三尾白狐,却也是头一次见到活的神仙。她将刀子嘴请到自己的老板椅上坐稳,狭长的狐狸眼对着刀子嘴一个劲儿打转。 一会儿想,神仙是不是都这么俊? 一会儿又想,也不知道神仙介不介意让我摸一摸。 最后还想,这么好看的神仙,要是能让我吃下肚就好了。 想到这,狐狸精不由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的口水:“仙君要找的是一条独眼断尾壁虎精呀?” 刀子嘴点点头。 狐狸精一拍掌,笑道:“真巧,我们这儿还就有这么一只壁虎精。” 刀子嘴道:“那很好,就让它来见我吧。” 狐狸精眼睛一转,神色为难下来,“可惜它最近回老家上坟,不在本地。” 刀子嘴觉得有趣:“这妖精还有爹妈?” 狐狸精白眼一翻:“我们是没有,可他有,还年年都去,谁知道是给爹妈上香还是会小情人去了。” 刀子嘴听到这里,就越发的想要见见这只“重情重义”的壁虎精,于是他抬起屁股要走,狐狸精忙上前拦住,生拉硬拽地将刀子嘴重新塞回椅子里,“仙君既然找到了就不急在一时,它的家在这里,总是要回来的,不然他儿子怎么生活!” “它还有儿子?”刀子嘴问。 狐狸精说:“对呀,他有个儿子,叫小黑,不知道是捡的还是跟哪只妖精偷生的,长得那叫一个丑,哎呀实在太丑了!” 狐狸精说着做出一副痛苦至极地模样,刀子嘴认为这狐狸精很不厚道,它自己长得也不咋地居然还以貌取人。 及至到了第二日见到壁虎精的儿子,刀子嘴才理解狐狸精的那份痛苦。 壁虎精的儿子长得活像一颗豆芽菜,大脑袋,瘦削的身体,个子才到刀子嘴的腰,嘴巴又长又大,眼睛使劲的往外凸着,让刀子嘴不得不怀疑这小妖精的妈是不是只蛤蟆精。 壁虎精的儿子小黑没拿正眼瞧刀子嘴,只跟狐狸精说话,他管狐狸精叫“白姨”,可他的白姨正表情痛苦,恨不得马上冲出房门死都不愿再看小黑一眼。 好在刀子嘴也同样忍受不了这小妖精的丑,在询问了壁虎精何时回归后便匆匆离去,至于小黑的敌意,刀子嘴完全不在乎。 不解的是,离别之时,一句话都不说的小黑居然主动拽住了刀子嘴,问了句莫名其妙的问题,“你是他吗?” 刀子嘴不明所以,小黑有些失望。 转眼间三日后。 大白告诉刀子嘴壁虎精回来了。刀子嘴打着呵欠从被窝里爬出来,最近他总有些懒散, 第2页 可惜这壁虎精并不是刀子嘴要找的那只,虽然同样是独眼,同样是断了条尾巴,可太上老君的提示板显示并不是这只。 刀子嘴就郁闷了,大白还是笑嘻嘻的宽慰他,请他多留两日,刀子嘴急着要走,然而就在要走的头天晚上,问题来了。 大白带着一众蝴蝶精施法将刀子嘴困在了房间里,刀子嘴这才发现原来大白一直在打自己的注意。 生吞神仙可是大罪,要遭雷劈的! 刀子嘴不明白这只狐狸为何要冒如此大的风险?他就这么笃定吞了自己就能捱过雷劫? 此时的刀子嘴被困在狐狸精的法阵中,仙气越来越弱,到了第四天几乎是连睁眼都费劲。 这时,一只蝴蝶飞了进来,刀子嘴不认得它,它却记得第一天刀子嘴的不杀之恩,于是在蝴蝶精的帮助下,刀子嘴还是逃了出去,然而要恢复法力还需要几天,一时间他想不到藏身之所,居然找到了壁虎精的儿子小黑。 小黑虽然不喜欢刀子嘴,可还是让他进门,也就在这时,刀子嘴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人,可他急于逃命早已累得头昏眼花,正倒下时被那人一手扶住,耳边传来句话,“是你吗?” 这天夜里,刀子嘴做了个梦,梦里太上老君召他回去,说是任务换人了。 刀子嘴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早上醒来,脑子里空白一片,他觉得脖子上有些痒,伸手一摸,揪下一条四脚蛇。 那四脚蛇躺在刀子嘴的手心里还在睡,肚皮一鼓一鼓,睡的十分香甜,刀子嘴发现这壁虎与自己要找的十分相似,独眼,断尾,于是他翻出太上老君的提示板,果然,灯亮了。 刀子嘴当即将壁虎摔向地,“呔!你这妖精要我好找!” 壁虎被惊醒,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身,张大嘴仰望着刀子嘴。良久,一粒泪珠砸到了地上。 “我终于等到你了。” 刀子嘴觉得这话有些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也有人对自己说过,便问,“你认识我?” 壁虎抱着他的小腿使劲儿点头,“你不记得我了?我们在三百年前一起过了几十年,你还给我取了个名字叫陆知春,你说壁虎冬眠,你要我一直都待在春天,后来你死了,你不让我去找你,可我一直在找,难怪我把地府翻遍了都没找到,原来你真的是个神仙!” 刀子嘴越听越觉得糊涂,他将壁虎拎起来放在手心里,凑近看了看,谁料那壁虎支着两条细腿站起身,“啾”的一声亲在了他的嘴上。 刀子嘴反手就是一巴掌,将壁虎打进了墙里,抠都抠不下来。 狐狸精大白为找刀子嘴闹得满城风雨,而刀子嘴的法力尚未恢复不能迎战,便将缉拿壁虎精陆知春的任务暂且放到了一边。这样一来,陆知春就高兴了。 他每天都给刀子嘴讲过去的事情,可刀子嘴压根儿就想不来,他告诉陆知春,“神仙每次下界的记忆都会清零,回到天上以后什么都不会记得。” 陆知春虽然失望,却还是抱着一丁点侥幸心。久而久之,刀子嘴被他念叨得心烦,权当听了别人的故事,居然还觉得很有意思。 有一日,他在第无数次将陆知春踹出被窝后,又将它从地上拎起来,饶有兴趣地问,“你儿子是怎来的?” 陆知春躺在他手心,舒服地翻了个身露出自己的白肚皮,“它是我的断尾,有一次我跟一只快修成仙的老妖精斗法,我输了,就断了条尾巴给它,它吹了口气尾巴就成了个小孩,还给我说以后这条尾巴能救我。” 刀子嘴问:“这么厉害,那只老妖精呢?” “被雷劈死了。”陆知春转身,四脚着爬出刀子嘴手心,“最后一次天劫没过去,找到它的时候只剩下一把灰。” 刀子嘴有些难过,虽然神妖殊途,可对勤奋的妖精他还是挺喜欢的,于是问陆知春,“你就不想有什么建树?” 陆知春躺在了枕头边上,说:“不想,老妖精修了三千年还不是一道雷劈下来就得滚去地府投胎,以前我一直想找你,所以不想去投胎,现在找到就更不想了。” 又有一日深夜,刀子嘴困得上下眼皮打架,可每每翻身都差点压死躺在身边的陆知春,于是发起火来,“你这废妖连个人形都化不出来!” 陆知春说,我能啊。 刀子嘴道,“那你倒是变啊!” 陆知春砰!一声变成个丰乳肥臀的姑娘。 刀子嘴一巴掌呼上去,“变态!换一个!要男的!” 陆知春好脾气说,“好。” 砰!一声。 刀子嘴恨不得一脚将他踹飞,“你鼻孔这么大是要吓死谁吗!再换!” 砰! “腰太粗了!手再大一点。” 砰! “脸长一些,头发短一点。” 砰! “太丑了!重来!” 砰! 砰! … 最终,刀子嘴失去耐性倒头就睡,再也不理一旁的陆知春。 这时,又传来一声,砰!他却懒得再睁眼。床边的陆知春拉了拉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脸,最后亲亲他的嘴,如果刀子嘴肯在这时睁开眼,他一定会见到一张自己最满意的脸。 可惜陆知春并没有维持太久,不一会他就又变回真身,盘在刀子嘴身边睡着了。 虽然已经共同生活了很多天,小黑还是不待见刀子嘴,刀子嘴总逗他,还给它起了个外号叫“小尾巴”,整天小尾巴来,小尾巴去的,搞得一边的本体醋性大发。 第3页 于是某日,本体出门打酱油回来,见刀子嘴正抱着自己的尾巴念故事。 陆知春一气之下掏了五毛钱给自己的尾巴,将他打发走。 刀子嘴拍拍手起身,什么话都不说。当神仙的第一条是什么来着?对了,就是断了七情六欲。 可神仙虽然不会有七情六欲,自己呆久了也会寂寞,于是寂寞的刀子嘴就跑去找陆知春说话,“你说我当时怎么就没留下一儿半女?” 陆知春心道,你还想怎地? 刀子嘴捧着脸说:“我年纪轻轻就得道,连一儿半女都没有留下,想来居然就这么断子绝孙了。” “你想要孩子?”陆知春问。 刀子嘴摇摇头:“是我造化不到。” 陆知春淡笑,“你可真是个神仙。” 刀子嘴叹息,“苦海无边。” 陆知春固执:“我不回头。” 刀子嘴摇摇头,就不再说了。 陆知春却想起什么,放了手里的报纸道,“你看,我给你变个戏法!” 只见陆知春凭空一抓,手掌在刀子嘴眼下打开,出现一粒小珠子,湛蓝的,散发着阵阵香气。 刀子嘴拿起来看了看,对陆知春喜道:“你从哪儿弄的这个?” 陆知春一脸得意:“跟别的妖精换得,我有一罐顶好的茶叶,那妖精嗜茶,就把这个换给我了,你吃了就能快点恢复。” 刀子嘴半信半疑,捏着珠子半天不吞,他问:“你不怕我有了法力就要将你押走?” 陆知春还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我更怕你被人欺负,快吃吧,吃了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刀子嘴吞下去,陆知春终于露出一脸高兴的模样,“上次你不是嫌我变人变的难看,你看这次。” 言罢,砰!一声。 刀子嘴再见陆知春,他已变成副英俊高大的男子模样,刀子嘴张着嘴看了那张脸老半天,才道:“不错,真不错。”却只伸手拍了拍陆知春的肩膀,便回屋去了。 夜里,法力恢复不少的刀子嘴在梦里回了天界,他急急忙忙去了老君府,要了面转世铜镜,太上老君还是要他抓紧时间回天界,说是新派的人马上就要下去了,刀子嘴连连点头,揣了镜子匆忙下界。 第二日,陆知春醒来时,发现刀子嘴的手里捧着面铜镜,它仗着自己是四脚蛇爬上了刀子嘴的肩膀,问:“这是什么呀?”刀子嘴没回答,陆知春却在铜镜中看了个真切。 镜子中的一条四脚蛇正盘在一个光头僧人的臂弯中打瞌睡,僧人身披一件破旧的灰袍,眉目极其清秀,他轻轻捧起了四脚蛇,嘴唇凑过去,四脚蛇一动,他便停止了动作。 这时,陆知春听到刀子嘴对自己说:“换个模样吧。” 陆知春道,“好。”它先跳到地上,而后,砰!一声。 刀子嘴再抬头时,看到的还是百余年间最愿见的面孔,他想,自己怎么就给忘了呢? 于是,他伸手招了招赤身的陆知春。 陆知春走上前,弓下身,无限缱绻地用两条手臂将刀子嘴勒进怀,下巴搁在人肩膀上,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刀子嘴叹气,轻轻拍了拍陆知春肌肉紧实的手臂:“小妖,红尘万丈,以后就别再找我了。” 陆知春拥着怀里人难受得喘不上气,刀子嘴任由它将自己压倒,骑上来,人来疯似的撕扯,然后嘴堵住,腿被架高,刀子嘴皱着眉头向后仰高脖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小尾巴不敢进门,透过门缝他看到了那个快要被撞碎的神仙,他想起那天神仙讲的故事结尾。 “所以神仙没有七情六欲。” “如果哪个神仙一不小心懂了这些,就麻烦了。” 第2章 前世 夏秋冬是个半吊子和尚,终日不干正事,靠坑蒙拐骗为生。 一日在间驻脚的客栈里发现了只独眼壁虎,那壁虎是只未修炼成的妖精,原本躲在砖头缝里睡大觉,被夏秋冬揪着尾巴拽出来。 壁虎听夏秋冬跟他打商量,“老兄,我实在饥饿难忍,你替我去厨房偷块干粮出来如何?” 独眼壁虎瞪圆了唯一的一只眼睛,吐着舌头说,“我都在这墙缝里呆了五百年了,凭什么你让我去我就去,不干!” “那你要怎么才肯干?”夏秋冬问。 ”你叫我声爷爷!”独眼壁虎叉着腰用两条细腿站起来,“叫我爷爷我就答应你!” 夏秋冬怎么会叫一只壁虎爷爷,他脱了鞋底朝壁虎脑门狠狠一拍,差点将独眼壁虎拍进地里,“不去拉倒!” 谁料这独眼壁虎竟是只受虐狂,被拍了一脚后性情大发,抱着夏秋冬的大腿哭天抢地要做人家小弟,“哎呦!大仙,大仙你可算来了!我等你五百年了!” 夏秋冬啐一口,“去你大爷的!”抬脚便将壁虎精踹开。 壁虎精飞快从地上爬起,顶着一脑袋大鞋印子挪着两条小腿灵巧跟上,“太上老君说了,我五百年后会遇到贵人,那贵人会将我从墙壁中抠出踩一脚!大仙!贵人!你等等我啊!” 夏秋冬摸摸脑袋心里嘟囔了句,“怕不是被打傻了。” 时值明末清初,战事不断妖魔鬼怪四方作祟,没什么真本事的夏秋冬生活越发困难,壁虎精就给他除了条馊主意,“大仙,不如你我里应外合,我去吓他们一吓,你装成高僧来收我!” 第4页 “我用得着装吗!”夏秋冬朝着壁虎精脑门狠狠一锤,转念觉得这也不失为一条良计,便将它从地上拎起来问,“你能化人行不?能就化一个给我看看。” 壁虎精有些羞涩,它虽然有这项本领,可却从来没想过用,此时便就如处子般忸怩地撅着自己的屁股,老半天都放不出一个屁。 夏秋冬当然不懂壁虎精的小心思,他没耐性,拽着壁虎的尾巴狠狠一拉,“咔嚓”壁虎的尾巴给拽掉一截。 壁虎精“嗷!”一声弹出去,眼泪汪汪看着夏秋冬:“大仙,你想要我变成什么模样?” 夏秋冬想了想说,“男的。” 壁虎精身子一摇,砰!的一声,变成一男子,问道:“如何?” 夏秋冬兜头就是一巴掌,“你变成我做什么!重来!” “哦,”壁虎精绞尽脑汁,又是砰!一声,“这次呢?” “不好不好,再壮一点。” 砰! “太壮了,不好不好,腰再细一点,屁股小一点。” 砰! “脸长一点,眼睛大一点。” 砰! “再高一点,头发多一点,别弓腰!” 砰! “不行不行,太丑了,再来!” 砰! 砰! 砰… 最终,夏秋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脸,带着壁虎精神采奕奕道,“乾坤山上有座老庙,庙里的贡台前供着一件袈裟,你去给我偷来。” “怎么又是我?”化成人形壁虎精有点不高兴。 这次夏秋冬下不了打手了,他看着壁虎精的脸,微笑着踮起脚,摸摸他的头发,“哎,我当年因为偷了块饼被赶下山,不建功立业哪儿有脸再回去,老和尚们都等着看我笑话呢。” “那你回来得让我吃碗红烧肉,”壁虎精摸摸肚皮,英俊的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我都好久没吃肉了。” “我也没吃啊。”夏秋冬望着壁虎精的脸温柔说。 “胡扯!昨晚我都看见你在被窝里吃大白肉了!” 夏秋冬微微笑着抬起脚,朝壁虎精的屁股狠狠一踹,“又他妈爬我床!” 之后,如愿以偿的夏秋冬披着他最喜欢的袈裟,带着壁虎精到处吃喝行骗,啊不,云游四方。 每次犯错,壁虎精都会变成人形装可怜,夏秋冬喜欢他那张脸,于是挨打的时候就少了许多。久而久之,壁虎精不做走兽了,也学会了穿衣戴帽,夏秋冬还是出于喜欢他那张脸,便极其乐于为他掏银子添行头。 壁虎精时常想,如果我不是靠这脸吃饭的话,还是有些本事,我可以去学习法术,说不定也能修个大仙,对了,当时我是为什么要跟着这个和尚来着? 在十几二十几年的岁月中,他几乎是要忘了,等到想起来时,已经过了太久太久。 久到夏秋冬两鬓斑白,再也走不动。 许多年前他就不做和尚开起了茶馆,生意不错,他总感慨可惜了自己半辈子的经商头脑,于是将壁虎精唤到床前,哀声怨气地诉苦。 壁虎精好脾气的垂头听着,手里剥一碟毛豆,他还是那副夏秋冬最喜欢的模样,几十年不曾变过。 “要是我死了,你记住千万不能把馆子卖给那个开布店的小丫头,也不能给卖鱼的阿强,更不要让当铺的伙计盯上。”夏秋冬瘪着嘴,一副不开心的老模样,“他们没一个好东西,欠钱不还,还要来白吃茶,哼!” “那你不死不就得了。”壁虎精把一碗毛豆剥得只剩圆溜溜的绿豆子,一粒一粒喂给夏秋冬。 “蠢东西,你是想我一直在世上受罪么,我可不想,当妖精有什么好,哼!活的比鳖长,没意思!” “那你死后我能去找你吗?” 夏秋冬没料到壁虎精会真的说出来,他转头看向独眼壁虎,却发现壁虎已化了真身,缠上了自己脖子,冰凉凉的,夏秋冬有点想不起上一次壁虎化出真身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唉!”他兀自叹气,拍拍壁虎搭在自己胸口上的脑袋,“小妖精,我死以后你就去找旁人吧。” 壁虎听后抖了抖身体,几乎是要落泪,“你不死行不行?我好喜欢你,你不死行不行?” 夏秋冬苦笑,却没有回答。 他记得有一次,也是唯独的一次,他在酒馆喝酒,喝多了被壁虎精扶着走回家,坐在床上看壁虎精给自己擦身子,酒气上来,顶得他暖洋洋,面前一张好看的脸在眼下晃来晃去,夏秋冬春心一动,捧起来就啃,后来······ 后来就是那样了。 六天后,夏秋冬无疾而终,在梦里走了。那天晚上壁虎一会化成人形,一会又恢复真身,抓着夏秋冬的手不放,夏秋冬困得呵欠连天,一巴掌将它拍在墙壁上抠都抠不下来。 壁虎郁闷极了,过会儿,却见夏秋冬朝自己勾勾手:“你过来。” 壁虎忙爬过去,小脑袋搭在夏秋冬的手背上,像只听话的狗。 夏秋冬闭着眼睛笑了笑,他摸摸壁虎的脑袋问,“小妖精,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没名字啊大仙。” “哦对,真可惜。” “你给我取一个吧。” 夏秋冬费力睁开眼皮,看了壁虎最后一眼,却是落在了它黑漆漆的独眼上,抿嘴一笑,“就叫,知春吧。” 第5页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夏秋冬已去,唯留春常在。 第3章 后尘 一 凡间的极东方有一孤岛,是神仙被贬的地方,玉帝罚他在岛上种杏树,什么时候杏花冬开,就是他重获仙身的日子。可杏花哪有冬天开的道理,偏偏那神仙是个倔脾气,认死理,既然玉帝说会开,他就每天扛着锄头去地里翻土,一翻就是数载,眼见那栖在树梢的喜鹊换了一窝又一窝,山里的狐狸都成精了,还是没有种出能在冬天开的杏花。 然而这个神仙又很寂寞,除了种树似乎再没有其它的事情,所以长生到底有什么意思呢?神仙知道,这才是玉帝对自己真正的惩罚。 偶尔,神仙的老友太上老君会来岛上看他,两个人暖一壶酒坐在杏树下面前摆一盘杏子,他听老君讲天上的趣闻,几个故事就够回味许多年。 “南天门的守卫又换啦,说是哪个星君的相好,两人天天躲在瑶池私会,玉帝说要抓人,可你说大家都是老相识,就是知道也不敢揭穿啊!” “玉帝也不是有心要抓。” “哎,他老人家的脾气这几年是淡下来许多。” “许是又到时候了。” “我那天还跟南衡说,要是你当时能再躲几年,兴许也不会被罚这么重。” “谁知道,玉帝的脾气可没几个人能摸透。” “玉衡,你就打算这么下去了?” 玉衡眯起眼打量了片刻杏林,笑道:“也没什么不好。” 太上老君叹着气摇头,听玉衡问:“他呢?还是老样子?” “可不还是老样子,”太上老君道:“总向人打听你,可玉帝下了令谁都不许再提起你,所以大家伙儿都快被他缠死了。” 玉衡听着,抿起嘴笑了笑。 “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信他能找到你?”老君瞧着玉衡的笑脸问。 “信。”玉衡望着远方的杏林,风掠过树梢,吹得枝叶乱颤,一个小男孩提着篮子走来。 “小黑又上山了?” 太上老君招手让他过来。 小黑道一声“老君”,走过去把篮子放下,从里面取出一只雪白的小毛团送到玉衡面前,“我在林子里捡的,估计是偷杏吃摔下来了。” 玉衡接过白毛团,轻轻拍了拍,毛团中钻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脑袋,长嘴尖耳,红眼睛,是只白色的黄鼠狼。黄鼠狼畏惧太上老君的仙气,刚一冒头,立马又缩了回去。 “腿断了,”小黑把篮子收起来,洗把手,拿起盘子里的杏子咬上一口,“接好了烧着吃。” 太上老君觉得好笑,问:“为什么要接好了吃?” 小黑道:“不然少口肉。” 玉衡一把夺过毛团抱在怀里,“别听他胡说,要修仙就不能吃肉!” 小黑扁着嘴摸摸头顶,没再说什么。 晌午,玉衡回屋子里小睡,黄鼠狼接好了腿不肯走,就盘在他枕边,缩成团白球也闭上了眼睛。 院子里风吹树梢簌簌作响,太上老君坐在井旁看小黑洗衣服,忽然就问:“真不想成仙?” 小黑用湿手抹了把额上的汗,看了眼屋子说:“不想。” “那你就一直守着他?”老君道:“他不会让你一直耗在这,早晚会把你支走,到那时······” “到那时我也不走,”小黑起身,“这世上总得留个人陪他,不然就太可怜了。” “可惜了,你原可以同那壁虎一起得道。他不在身边,你早晚都会灰飞烟灭。”老君惋惜摇摇头。 小黑将洗好的衣服抖了抖,晒起,说话声很轻,“这也没办法,毕竟我只是一条尾巴。” 二 东海的四太子要结婚,陆知春头一月就收到了请柬,提着礼物上门,向老龙王道贺。 他如今是镇守北方的云阳真君,今时不同往日,送出来的东西也是天上地下一顶一的珍宝。 老龙王摸着“禄星如意”大喜过望。许多年前,壁虎精曾为一个落难神仙来向他求过枚夜明珠。 夜明珠在龙宫不算稀奇,壁虎精求的那枚却是颗有着万年岁月的母珠。凡人食之可得道成仙,妖怪吃了可法力大增,至于神仙······似乎没什么大用。 毕竟活得久对一个神仙来说是基本操作。 面对如今的陆知春,老龙王越发佩服自己当年的眼光,谁曾想一只不起眼的壁虎精竟能令天上神仙让出仙籍? 说起来那神仙也真是朵奇葩,六根没断干净就能成仙,到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陆知春要事在身不可多留,临走前恳求老龙王,要是有神仙的消息,务必告知。 老龙王不知晓他与那神仙到底是有什么渊源,只觉得这位云阳真君同那给了他仙籍的神仙一样头脑不清醒。 于是暗自感慨,看来仙籍也不能随便要,傻气是会传染的。 小黑给黄鼠狼起了个名字叫小白,玉衡听罢笑得肚子疼。他问小黑:“你不吃它了?” 小黑摸着黄鼠狼油光水滑的毛皮说:“太瘦了,吃肉不划算,等冬天来了剥皮做件毛领子才行。” 黄鼠狼在他怀里吓得一激灵,小心翼翼探出两只红豆样的圆眼睛。 玉衡笑着摇头,这岛上压根就没有冬天。 春去秋来,待太上老君再来时,玉衡家门口的杏子林已经换了五六茬。 第6页 太上老君似有急事,匆忙中脚踩在青石板上差点儿滑一跤,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孩扶住。 那小孩生了双红色的大眼睛,雪一样的白发垂在肩头,看起来漂亮极了。 “我家仙君出门了,”它向太上老君道:“仙君走前吩咐过,要是有个老头来找,就让他等着。” 太上老君说听罢要张口,只听头顶传来一少年的声音,“小白,你又乱跑。” 小白仰起脸冲少年笑,咧开嘴的模样像只贼兮兮的黄鼠狼。 少年向太上老君行李,告诉他神仙不在家。太上老君惊奇,“你怎么长这么大了?” 少年直起身,俊朗的眉目让太上老君想起天上那个不苟言笑的云阳真君。 小白向少年张开手,奶声奶气的要抱抱。少年弯腰将它抱起,扛到肩头,引着太上老君进屋去喝茶。 茶喝到一半,屋外开始下雨,雨水打在窗棂上,滴滴答答如弦轻弹。 玉衡执伞而归,抖落一身雨水,将篮黄杏递给少年,向榻上的太上老君笑道:“再不见你来,我都以为你要化劫去了。” 神仙并非长生不老,隔个百年千年便要去化劫,化不了的一道天雷劈下来,就得如凡人一样滚去投胎重来。 “三天前昆仑山降了好大一场天雷,玉帝他老人家没挨过,去了。” 老君手里的茶盏没放稳,“叮当——”一声,屋子里半响都没再有动静。 玉衡眼底湿热,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松,松了又握紧,终无法抑制胸中滔天的悲痛。 千年前他得道飞升,云雾缭绕间只见南天门口站了个长眉白须的老者,他向老者打听,那老者笑得慈蔼,引他入仙门。 后来他便是玉帝亲封的星宿真君,本该驻守一方安宁,却擅自动了凡心。 想来当年玉帝对他的责罚也不过是想叫他有所悔过,奈何这么多年过去,他始终执迷不悟,辜负了老人家的苦心。 “还有件事,”太上老君迟疑:“云阳他······想用自己来换你,新帝也同意了。” “什么?” 玉衡不敢置信。 雨势顷刻变大,狂风卷席着落叶吹得窗户吱嘎作响,小白从少年怀里跳下,小跑着去关窗,够了半天没够到,被人从身后抱起,这才合上了窗扇。 “当年你封的那只大狐狸不知怎地跑了出来,新帝答应云阳,只要收了那只狐狸,他就将云阳的仙籍还你。” 三 雨一直到夜深才停。小黑独自站在悬崖上看海,巨浪滔天,他像神仙一样被困在这荒岛上已有百年。 他从不寂寞,身边总有精怪陪着他,可他知道,神仙很寂寞。 他会在夜里偷看神仙,烛光下的神仙美得不似真人。这么形容也不太对,因为神仙确实不是凡人。 不知道是不是一体同心,小黑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壁虎精对神仙如此执着。 他偶尔会做春梦,梦里他压着一个人,那人身上带着好闻的檀香,他撑在那人身上,黑亮的目光里带着层化不开的情欲,他对那人说:“我不是陆知春。” 那人用指头去封住他的嘴,不让他将话说完,而后捧起了他的脸,唇撞着唇吻了上去。 他们的发丝铺了满床,好似一张蛛网,他与那神仙般的人儿在其中纠缠不清。 喘息与冲撞让小黑分不清梦与现实,多少次,他都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他像个旁观者,站在咫尺的距离看着床上沉溺于欲海中的两人,那种如潮的快意让他透过陆知春感同身受。 “不冷吗?”风中有人问他。 小黑转过身,正对上一双崭亮的红眼睛。他向小白招招手,白色的黄鼠狼化出真身,一蹦一跳的跑进他怀里,用头去蹭小黑的下巴。 小黑抚摸着它柔软的皮毛,喃喃道:“真想把你做成毛领。” 这么多年过去,小白知道他是在说胡话,却还是问:“为什么呀?这里又没有冬天。” 小黑抱着他,海风将他吹得心生荡漾,他不想回答小白的问题。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属于他的东西。 神仙属于陆知春,山雀属于杏子林,就连洞里的狐狸都有一窝小崽,而他只有他的小毛球。 “你在这里等我,”风浪中,他向怀里的毛球道:“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小白眨巴眨巴眼,想问却又不敢问。神仙今天哭了好大一场,它吓坏了,缩在桌下的角落里看小黑抱着神仙安慰。 不知道为什么那场景让它觉得委屈。 “仙君也会回来吗?”它扬起脸问。 得来肯定的答复,“不会。” 小白欣喜:“那以后这里只有我们俩吗?” “嗯,只有我们。”小黑说着将脸揉进黄鼠狼白色的毛发中,听黄虎狼发出“嘤嘤嘤”的笑声。 后来过了很多很多年,小白再也没见到过小黑。 五 小黑没回来,神仙倒是回来了,身边跟着一个眉宇间与小黑有几分相似的大妖。 神仙叫他陆知春,他们将一小节尾巴还给小白,并给他讲了一个听起来很复杂,但有很厉害的故事。 小白用自己能理解的语言组织了下,大概就是: 有一条从本体脱离了太久的小尾巴,跟着神仙修行数年,涨了不少修为,后来本体遇难,他将自己的修为还给了本体,重新成了一条尾巴。 第7页 神仙想要带小白走,问他要不要跟自己回天上? 小白瞪着红红的眼睛问:“你等到那个人了吗?” 神仙笑着点头。 小白也跟着高兴起来,对神仙说:“我不跟你回去啦,我也有要等的人。” 风吹树梢,摇下漫天杏花,雪白雪白,铺了一地。 神仙走后,小白将那截尾巴埋在门口最老的杏树下,每天雷打不动的浇水除草。 他并不寂寞,因为神仙总会来看它。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会跟着那只叫陆知春的大妖。 一晃又过去许多年,神仙也不再来了。 小白开始变得寂寞,它经常坐在神仙曾坐过的窗前看着满园杏花发呆。 春去秋来,有一天那只叫陆知春的大妖独自找到了它。陆知春看起来虚弱极了,小白赶紧给他搬凳子,问:“仙君呢?” 陆知春告诉他,神仙走了,不会再来了。 小白很难过,又问,“那你会来吗?” 陆知春摇头,告诉小白,他要去地府找神仙,两个人一起去投胎,下辈子,下下辈子,他们还要在一起。 小白不懂,陆知春揉揉它的白发,扯开一道疲惫的笑容,“别难过,你等的那个人,该回来了。” 小白送走陆知春,兴高采烈地守在老杏树下整整一夜都没合眼。天边泛出鱼肚白时,它失望至极,觉得自己被骗了。 眼睛阖上,再睁开时有人正对着它笑。 它眨巴眨巴眼,泪水忽然就涌出眼眶。 时值阳春三月,园子里新开的杏花雪一样白,团团簇簇挂在枝头,风一吹,飘飘悠悠落到了两个人的肩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