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浪》 第1页 《夏浪》作者:天下灯火【完结】 文案: 李兆焯对宋林居的第一印象是,木讷的书呆子,不过手长得挺好看的。 几天后在巷子里看见宋林居和别人打架,像个傻//逼一样在巷口淋着大雨看完了全过程。 李兆焯对他的第二印象就变成了,这学霸看着又乖又斯文,打架却凶得和他这个臭名昭著的校霸有得一比,啧,真想和他打一架。 再后来,李兆焯翻墙回学校,却看见自己想找的人站在树下抽烟,他身上是与平时完全不同的尖锐矛盾感,夹杂着散漫的桀骜不驯。 他抱住他,燃尽的烟头戳在他胸口。 李兆焯余光瞥见胸膛上的灰,他扯了扯衬衫,玩笑般,“宋老师,你看,你在我心上烫了个洞,不准备负负责吗?” 宋林居为自己筑了一堵厚厚的冰墙来保护自己,突然某个夏天特别热,一道名为李兆焯的夏浪声势浩大地在墙上灼出了个孔。 李兆焯喜凉厌炎,一年四季中却独独喜欢炎热沉闷的夏,因为高二分班的那个夏天有宋林居。 一开始,李兆焯觉得宋林居看起来瘦弱又木讷,黑框眼镜遮住大半张脸,模糊了相貌,正好是他讨厌的类型。 后来,清朝大直男李兆焯把人摁在墙上亲,表示真香,并表示想和他打一架。 这大概是一块笔直的铁慢慢把自己弯向某块冰的故事。 又名:炮仗和灭火器的爱情。 暴躁直男攻&清冷学霸受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林居,李兆焯 ┃ 配角:孙文昊,谢旭尧,周衍 ┃ 其它:甜,强强,互宠,双向暗恋,相互救赎,命中注定,天作之合 一句话简介:论钢铁直男的自我掰弯技巧 立意:夏天这么热,能把暗恋变成热恋吧 湿巾可真白,还长…… 窗外绿叶被烈日晒得微微发卷的大树上,是此起彼伏扰人的蝉,灼人的热度都仿佛有了声,借着蝉的聒噪歇斯底里地宣泄。 发白刺眼的阳光烧得空气都微微扭曲,风一吹,不但没带来些许凉意,反倒是令人窒息的热浪扑面而来,一股脑涌向教室,迅速占据每个角落,霸道吞噬驱赶着敌人,不让阴凉有处可躲。 六七十人的大教室也只有六台老旧的吊扇有气无力地摇晃着,艰难发出呼呼的破空声,像个杵着拐杖,走了两步就两股战战的老人家,显然在这粘稠闷热的空气中力不从心。 讲台上专享一台摇扇的中年男老师在这闷热的教室中也好不了哪去。 前胸后背印出大片汗渍,灰色横纹棉质短袖黏在身体上,啤酒肚更加明显,头上那稀稀拉拉的头发被汗湿,黏成一缕缕,他正背对学生在黑板上写着什么。 “咔嚓”一声,不算长的白色粉笔在坚硬黑板和湿热手掌间选择了自我终结。 脱离掌控的粉笔头掉在了地上,刘老师没在意,顺手将手中的那半截也扔掉。 这还没上到一上午课,黑板下的那片地就落满了各种颜色的粉笔头子。 刘老师反头,刚想从讲桌上抽出支新粉笔,余光就看见讲台下的学生或坐或趴,眼皮子如有千斤重,一下一下往下眼睑粘。 一个个的,活像被烈日晒得叶子萎蔫的树苗苗,无精打采。 有人甚至就直接长臂一圈,头一埋,在阳光亮得灼热的情况下,睡起了大头觉,明目张胆,连稍稍的掩饰都不愿。 刘老师去探粉笔的手一顿,折回来拿厚厚的教案,抬起,顺着惯性往下摔。 教案和铁质的多媒体桌相碰,沉闷巨大的一声“咚”,震起一片粉尘,也震醒了大片昏昏欲睡的学生们。 这帮臭小子,在他的课上都这么懒洋,在别的课上那岂不是更睡倒了大片? 见他们朦胧睡眼中的茫然,刘老师气笑了。 “教材59页,第1,3,5,7道题叫人上黑板上来写。” 刚伸直腰板想看看发生什么都小树苗们,一听要调板,心脏猛地一跳,睡意瞬间溜走。 他们悄无声息地将探出的头缩回去,鹌鹑似的低着头,一动不动,生怕自己的举动引起老师的注意。 刘老师扶了扶镜框,锐利的眼睛扫过下面的学生,视线又在那片角落停留了好一会儿。 没办法,在这片紧张范围中就他们那坐在一起四个格外轻松,玩手机的玩手机,睡觉的睡觉,头都不抬一下。 刘老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收回视线,随口点了四个刚刚睡觉流哈喇子的学生。 他们四个,家世显赫,向来嚣张惯了,还抱团,他想管也管不了。 随着椅子移动的声音,刘老师走到讲台右侧给他们上来的人让位置,无意中便对上了双冷淡的黑眸。 里面的沉静把他浑身的闷燥都驱散了不少,心头微松,他笑眯眯地朝那坐姿如松的少年点点头。 还好有这么一个“得意门生”,才让他不至于被那帮臭小子给气死。 宋林居高一就在他班上了,每次考试都是全校第一。 全校第一每每都落在一个普通班——也就是他班上,那些尖子班的班主任既觉得脸疼又希望宋林这个好苗子能在他们班上。 这不,这个夏天文理分班,宋林居选了理科,他带的也是理科班,按理来说是应该留在他班上的。 第2页 可那些尖子班班主任不服,非说他将宋林居留在普通班只会耽误他。 他们好几个尖子班的班主任群攻他一个,他也不是吃素的,硬是和他们掰扯。 到最后校长都被他们吵得头痛,说是干脆问问学生本人的意愿。 老刘表面上一口应下,心底却有些发虚。 学生嘛,总觉着尖子班总要比普通班强,不管是教资还是学习氛围。 虽然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他打通了宋林居的电话,当着校长和那些想抢人班主任的面。 意料之外的,宋林居说想留在普通班。 看到那些想抢他家白菜的“大恶人”脸都绿了,他脸上一副“看吧,我就知道他会这么选”的表情,背地里可是乐开了花。 可他还没得瑟多久,临近开学,校长把他叫去,多给了他四个学生,老刘觉着不对劲,下意识想拒绝。 可校长又说了,宋林居这个好苗子既然在你班上了,你就再辛苦辛苦,带带这四个学生。 他拿到他们的档案一看,李兆焯,孙文昊,谢旭尧,周衍。 得,四个小魔头。 他认识他们。 能不认识么,这四人都是崇明一中的老风云人物了。 如果宋林居常年占据校第一算得上是风云人物的话,那他们四个就是和宋林居完全反义的那种“风云人物”。 校长说的辛苦辛苦这四个字不是客套。 要是接了他们,他得是辛苦再辛苦。 可没办法。 校长硬要塞给他,不就意味着没人想接收这团烫手山芋嘛,他已经拿了宋林居这个香饽饽,没人要的烫手山芋他也必须接下。 他毕竟只是个普通班班主任,也不能什么好事都落他头上。 不过他也非常开明,只要他们不闹出什么大乱子,相对的自由他还是能给他们的。 铃声一响,讲台下就渐渐躁动了起来。 像阵大风,吹过树冠如盖的大树,留下一片悉索。 老刘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知道下课了他们坐不住,也就没拖堂,虽然准备的东西还有点没讲完,但也就布置了下作业就潇洒离开了。 老刘前脚刚踏出教室,刚刚蠢蠢欲动,勉强安静的教室哄地一下热闹起来,说笑声,桌椅移动声比热气扩散还快,瞬间充斥了整个教室。 像热锅里水冒滚泡的那瞬,先前只是几不可见蚂蚁般的小气泡悬浮着上升。 沸点一到,圆滚大颗的气泡一个接一个地在水中翻滚,腾升,破裂。 一切有准备的铺垫,酿成势不可挡的爆发。 对于教室中的学生而言,铃声就是那个诱导他们爆发的沸点。 听着教室内突然爆发的喧闹,老刘笑着摇摇头,脚步不停地回到办公室,那个有空调的办公室。 臭小子们,一下课就跟灌了什么神丹妙药似的,生龙活虎。 上课时那委屈巴拉,蔫头蔫脑的劲,活像他这个大恶人把他们关在闷热的教室里受什么酷刑似的,他们以为那个破教室他就愿多待? 窗边圈着长臂,埋头补觉的李兆焯也醒了。 上课老刘摔教案,调板提问他都没醒,倒是遥远的下课铃把他吵醒了。 比睡梦中更真实的闷热燥郁迫不及待包裹住他,手臂额头相接处有些粘腻。 他趴在桌上,在窗外蝉声和窗内说笑声中等思绪回笼。 昨晚打游戏打了通宵,一来学校就趴下补觉,睡了早读外加三节课他才觉着没那么困了,不过眼睛还是有些酸涩。 李兆焯懒懒坐直身子,眼还没完全睁开就被窗外刺眼的阳光晃到了。 他不耐地啧了声,眯起眼,头下意识转偏。 李兆焯是最后的窗边位置,与教室前门几乎是对角,他一偏头视线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离前门隔不了多远,擦黑板的人身上。 清瘦修长的背影,爽利的黑短发。 他手中的黑板擦似乎有魔法,从上到下,从右到左,一下一下,黑板擦所到之处粉尘退散。 黑板露出了它原本的磨砂深绿,这种干净利落的动作简直是强迫症的福音。 别人舒不舒坦李兆焯是不得而知,反正他看着是爽了,就连好半晌都没平复下的起床气都消了些。 破天荒地,从分班后开学就没看过几眼黑板的李大爷就这么单手支颚,看着讲台上那人手中黑板擦从上至下滑动,粉笔印记一道道消失,赏心悦目。 擦黑板擦得再细致也就小几分钟的事。 擦完那人就抽了张讲台上为老师们备用的湿巾,边走回位置,边低头细致地一根根擦拭手指上蒙的白灰。 见他下来,李兆焯漫不经心地去看他的脸。 由于他垂着头,只能看见副沉重的黑框,鼻和唇,没什么特别的,这学校里随处可见的书呆子模样,不过很白就是了。 李兆焯觉着乏味,兴致缺缺地准备收回视线。 这时有个女生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在走道上边走边低头写些什么,走道也就那么点大,迎面就撞上了擦手的书呆子。 女生被撞得后退,眼瞧着就要往后倒。 书呆子反应倒迅速,一只手抓住女生单薄的肩,轻而易举地稳住了女生摇晃的身体。 手在细细擦拭下回归它了原本的面目,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第3页 此刻因为用力,手背青筋突出,显出男性的力量美感。 尽管他们之间还有那么段距离,不知是尴尬还是害羞,被扶住的女生脸刷一下红透了,低着头小声道谢。 书呆子表现平淡,什么都没说,放开手就回座位上去了。 同样是靠窗的位置,就在李兆焯那列,隔了几个座位,不前不后,属于教室中段。 书呆子坐下后,就被前两排一个宽大的“肉墙”遮得严严实实,一片衣角都看不到了。 李兆焯耷下眼皮,脑海里划过的最后一个念头大概是,那小子擦手的湿巾可真白,还长…… 作者有话要说: 李兆焯盯着宋林居的手:那湿巾可真白,不是……真长,不是,我的意思是,湿巾真好看。 作者:儿子妈沫知道,不就是想夸小居居手又白又长,好看极了嘛,嘻。 昊子,你尿裤子上了? 眼睛后知后觉地感到干涩,眨眼时搭下来的不是眼皮,倒像是锋利的刀片,刮得他眼球生疼。 而且醒得越久,就越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这鬼天气,潮湿闷热,无形中有什么压在他身上,连带着胸口都隐隐发闷。 草。 李兆焯撸了把汗湿的寸头,眉头微拧,低骂了声。 “醒了?”带着笑意的温柔语调从前方传过来。 李兆焯淡淡应了声,趴在桌上,眼皮都懒得撩起。 他知道周衍转过头来了,但不用看就知道他脸上什么表情。 毕竟周衍从小到大几乎都是同一个表情。 温柔到虚假。 学生被分为三大组,三四三这样排位,他身边两个位置是空的,现在周衍也是。 “他们呢?”李兆焯随口问了句。 他本来就是一个人坐一排。 一个人坐不知道多好。 清净。 周衍也不在意李兆焯堪称傲慢的表现,正如李兆焯不在意周衍时刻温和的表情。 倒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只是相互习惯了而已。 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早就习惯了对方为人处世的面具。 周衍侧头看了看窗外,光线略微刺眼,空气被毫不留情的太阳灼烧得扭曲,气流浮动,像是层层巨浪朝他们扑来,可没有沁凉的浪花,只有灼人的热气。 被热浪扑了一身,背上的汗越发粘腻,脸上也被蒸得发热发痒,可他的语气还是一样温和,不浮不燥,丝毫没有被热气所侵染。 “昊子和谢四他们一下课就奔厕所洗脸去了,这天气确实太热了些。” 谢旭尧家中排名第四,亲近些的唤他谢四。 听不出对天气的抱怨,仿佛只是感慨而已。 李兆焯顺着他的目光瞥了眼亮澄澄的窗外。 得,眼睛更涩了。 周衍见他眯眼偏头的动作轻笑了声,“听说你家那位最近在藏一个私生子?” 李兆焯意味不明地鼻腔出气,轻哼了声,不知是对周衍的回应,还是对私生子的轻蔑。 “要我帮忙吗?” 周衍眉眼柔和,灼人的日光落在他脸上都感觉温柔了不少,语调是千篇一律的不温不火,像是在问要不要他帮忙捡起掉在地上的笔。 可李兆焯知道他是认真的。 只要他说要,周衍就能让那私生子永远回不来。 发小的维护让李兆焯眼神柔和了些。 “暂时不用,那老头子现在把私生子捂得严严实实。” 李兆焯嘲讽地扯扯嘴角,“可宝贝着呢。” 他是不待见那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子,可倒也不急于一时。 早早和老头子撕破脸皮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 他就等着。 过不了多久,老头子肯定会领私生子出来见见世面,到那时他再好好“教教”他。 听说私生子年纪和他一般大。 一般大啊。 意味着那女人是和母亲是同年怀孕,李兆焯半搭的眼中滑过丝阴霾。 老头子可真能干呵,一年抱俩, “焯哥你醒了!” 老远就听见了孙文昊那咋呼的大嗓门,他和谢旭尧勾肩搭背从门口走进来。 准确来说是孙文昊踮着脚去勾比他高了大半个头谢旭尧的肩,谢旭尧好脾气斜着身子让他搭肩。 见李兆焯醒了,孙文昊肩也不勾了,三步作两步抢先霸占了谢旭尧的位置——三列的中间位,周衍的右手边。 本来刚开学安排座位那会儿,他是想和焯哥做同桌的,结果焯哥直接霸占了最后一排,说是不需要同桌。 他想着就算不能和焯哥做同桌,那做前后桌也还算不错,结果焯哥一手一个,把周衍摁在了他前面的位置上,谢旭尧摁在了周衍旁边。 就,剩下一个位置了。 对此孙文昊怨念颇深。 周衍就算了,和焯哥从小拜把子的交情。 可谢旭尧那狗跟焯哥的时间明明和他差不多,他为啥能离焯哥更近? 难道是因为他更狗? 每次一到谢旭尧座位上,都会让他想起这茬。 想起这茬吧,他就生气。 等孙文昊走到斜对面,李兆焯才漫不经心斜了他一眼,“叫魂呢。” 孙文昊嬉皮笑脸,从自己桌上探了瓶水,豪迈地顿顿顿,有水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掉,随手一抹嘴,就开始叭叭叭炫耀他们的“战绩”。 第4页 “嘿嘿嘿,焯哥你是没看见上节课留胡子的脸有多臭,敲桌子调板的,看见咱照样各玩各的,留胡子死死盯着咱哥几个,眼珠子都要从眼镜片后边儿窜出来了,草,那模样可太特么逗了哈哈。” 老刘全名刘胡志,“留胡子”是学生给他取的“爱称”。 其实除他之外的三人定力是真的足。 留胡子心里头不舒坦,故意搞那么大动静呢,又是敲桌子又是调板的,他们三个愣是一点心思没被留胡子拉走。 焯哥蒙头补觉,周衍拿了本不知道是啥的英文书在那看,谢狗和女人聊得热火朝天。 至于他,他当然也不可能听讲。 他当时正玩游戏呢,留胡子书一摔,他被吓得手一抖,妈了个巴子的,游戏当场结束,好几个队友骂他绿色菜鸡。 他气得啊,立即重新开了一轮。 就明目张胆在留胡子的“慈爱”注视下,动作夸张,连谢狗都骂他有病,玩得好好的突然羊癫疯。 不过悄摸着见留胡子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心里就舒坦多了。 “幼不幼稚,这有什么好笑的,你是小学生吗昊子?” 随着戏谑的话落下的是只大手,在他头上就是一顿不客气的猛搓,力道大得把他的头都摁下去不少,是要把他头搓掉的架势。 孙文昊立马就炸了,大力把头上的手拍落,梗着脖子,就差指着他鼻子骂了,“草你马呢谢狗,爪子擦干净了没就敢往小爷头上放?!” 听见他对自己的称呼,谢旭尧嘴角虽然还是勾的,狭眼却微眯,“小屁孩嘴里不干不净的,再说一遍,谢什么?” 孙文昊登户口时,被他粗心的爸登早了一年,也就比常人早上了一年学,他是四人中年纪最小的,所以谢旭尧总喜欢叫他小屁孩。 都相处这么久了,孙文昊就算是块木头也该看出几分危险意味。 他先是“楚楚可怜”地看向焯哥,希望得到援助,结果人焯哥根本没抬眼瞧他。 再去看周衍,人倒是看他了,视线也恰好对上了! 天时地利人和,孙文昊正觉着有戏,周衍就朝他温和一笑。 然后,轻飘飘地移开了视线。 …… 没请到援助,刚才还腰板贼直的孙文昊顿时就虚了,他避开谢旭尧的眼睛,看向别处,“谢……哥。” 靠,不怂不行啊,他又打不过他。 谢旭尧就当没听出他的不情不愿,逗狗似的,轻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乖。” 孙文昊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乖你马呢乖! tui,谢狗贼,就会占爷便宜。 默默在心底将谢旭尧祖上八百辈祖宗都问候了个遍。 见昊子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谢旭尧有些好笑。 小屁孩这臭驴脾气,大的很。 只占便宜不吃亏,调笑两句就跟捅他两刀似的,气鼓鼓像立刻要扑上来打两架,有趣得很。 不过也不能把人逗得太狠。 谢旭尧手肘拱了他一下,“之前在厕所不是听到了个八卦么,不和焯哥周衍说说?” 孙文昊还气着呢,被他这么突然一说还愣了会儿。 对了!八卦。 都怪这谢狗,被他一打岔,什么都忘了。 说起八卦,孙文昊满血复活,他神秘兮兮地低下头,凑近趴在桌上眸子半阖的李兆焯,“焯哥,你知道我们刚刚去厕所冲脸的时候听见了啥吗?” 李兆焯懒懒道,“说。” 谢旭尧瞥了眼自己的凳子,一把将全神贯注营造神秘感的昊子摁在他座位上,善解人意道,“坐着慢慢讲,我坐你位置就好了。” 还别说,弯着腰讲话确实挺累,孙文昊也就没太在意谢旭尧突如其来的体贴,一屁股就上了谢旭尧递上来的凳子。 “我们在厕所听见王诚岳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打算教训教训宋林居,说是宋林居抢了他女朋友。” 孙文昊嗤笑,“王诚岳那逼肯定是打气筒投胎,那张破嘴可真特么能吹,张口就说袁雨桢是他女朋友,我们班谁不知道他死皮赖脸追人家一个多月了,结果人袁雨桢躲他跟躲衰神一样。” “我这天天搁班上,也没见宋林居和袁雨桢有啥苗头,最多是袁雨桢偶尔问宋林居几道问题,这样也要被打,他简直也太冤枉了。” 李兆焯安静地听,没说话。 他讲得口干舌燥,绘声绘色,焯哥就这个反应? 孙文昊搔搔头,是他讲得不够生动,还是…… 孙文昊试探问道,“焯哥,你不会不知道宋林居是谁吧?” 有点耳熟。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青筋突出,用力握住女孩单薄肩膀的手。 李兆焯掀起眼皮,看向他。 仿佛在问,宋林居,谁? 孙文昊不可思议,“就那个全校第一啊,留胡子天天挂在嘴上,我耳朵都快听出茧了,焯哥你居然不认识?” 难怪耳熟,原来是天天听。 孙文昊刚想给焯哥指指哪个是他话中的主人公,急促的上课铃就响了。 他望了眼隔了几排,低头学习的宋林居。 就算他现在告诉焯哥,焯哥还是不认识,这根本看不着脸啊。 算了,以后碰到的时候再指也一样的。 第5页 孙文昊和谢旭尧换回自己的位置,孙文昊刚站起,就觉着屁股好像有点凉嗖嗖。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谢旭尧睁大眼睛,很惊讶似的,“哟,昊子,你尿裤子上了?” 孙文昊张嘴就要说谢狗眼瞎,可往屁股上一摸,还真摸到了湿濡感。 草,哪来的水? 孙文昊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坐的是谢狗的凳子。 草! 特么他一屁股坐自己喝水时故意漏的水上了。 难怪谢狗非要拉他坐下。 他还奇怪谢狗怎么突然那么好心了,他肯定是发现了他偷偷在他凳子上倒的水。 谢旭尧声音平常大小,可上课铃刚结束,闹哄的教室安静了不少,几乎所有人都清晰地听见了谢旭尧这句话。 “唰”,全班齐齐看向他们,准确来说是落在孙文昊--的裤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 孙文昊:谢狗,我#*%¥?! 谢旭尧一把薅住骂骂咧咧在线暴躁昊子,捏捏他被气红的脸:“小屁孩又不乖了,叫谢哥。” 孙文昊张牙舞爪,想挠划他那张脸:“谢旭尧我敲里马知道吗,我敲里马!” 作者:谢狗你幼不幼稚,小学生吗,就不能少逗点昊子?瞧把孩子给气的。 宋林居,是他啊 他今天穿的是条运动灰五分裤,有水渍的话看得特别清楚。 众人目光各异,刚刚安静了些的教室又因学生们带着笑意的交头接耳热闹了起来。 饶是孙文昊这种脸皮厚如城墙的人也在这种情况下热气冲头,红了脸。 他紧紧捂住谢旭尧的嘴,把他拽得一起坐下,咬牙切齿恨不得一把掐死他,“谢旭尧我草你马!” 被他捂住嘴的人狭长桃花眼弯眯,笑得像只不怀好意的骚狐狸。 孙文昊气得结结实实捶了几拳谢旭尧,还一边骂骂咧咧,老师迟迟出场他才稍稍作罢。 他们俩总是这么打打闹闹,李兆焯和周衍都已经相当习惯了。 习惯到他们这番桌摇椅动的大动作,他们都觉得是正常交谈一样。 李兆焯虽然被孙文昊勾起了些好奇,但也仅仅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就像他没买东西,却突然收到快递盒一样。 这点好奇可能都不足以支撑他打开快递盒,更别说让他主动去了解一个人了。 一节课45分钟,心无旁骛地刷手机眨眼就过去了。 下了课,谢旭尧反头问他;“焯哥,中午想吃啥?” 李兆焯拿起桌上的手机,站起来抖抖腿,“都成。” 坐久了,汗沾在腿上,黏糊。 知道周衍和焯哥一样不怎么挑,谢旭尧就搭上了孙文昊的肩,半个都倚在他身上,笑嘻嘻地问,“咱们昊子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孙文昊脸色还是很臭,显然还在生气。 孙文昊用力去掰他横在胸前的手,没掰开,他没好气道,“滚滚滚,重死了,这鬼天气本来就热,还往人身上贴。” 谢旭尧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真没什么想吃的?今儿你谢哥请客,再好好想想?” 孙文昊耳尖微动,谢狗请客? “聚祥楼。” 他嘴皮子一掀,立即报出了个名字,生怕那狗逼后悔。 别看聚祥楼是最近三四年才办起来的饭店,可它菜色一绝,服务极好,就算是一菜千金也挡不住每天人满为患,无论是谁都得提前预约才能吃上。 当然了,这个无论是谁并不包括谢旭尧,他和聚祥楼老板有交情。 一点也不意外他会说出这个名字,但谢旭尧还是佯装肉痛,“看来你真是要大宰你谢哥一顿了。” 惹毛了小屁孩,可不得让他舒坦些么。 孙文昊理所当然,字句轻飘,一副土豪架势,“请客嘛,当然要挑贵的请咯,是吧焯哥?” 龟孙,你不是要请客吗?看小爷不吃穷你! 李兆焯点头,看眼装模作样的谢旭尧还加了句,“聚祥楼不错。” 菜品花样多,味道也不错,就是有些贵。 焯哥开口,孙文昊底气更足了,在谢旭尧“勉强”笑容下拿起手机查询聚祥楼菜单,专挑贵的记下,那人攀在他身上也不在意了。 孙文昊二人攀肩搭背在前面讨论中午的菜品,时不时回头询问,李兆焯和周衍脚步散漫缀在后边儿。 鬼使神差地,就在快要踏出教室的最后一秒,他偏头去看黑板,下意识眯眼。 阳光从大开前门射入,并没有因为走了太远路,穿过太多障碍而晦暗冰冷,它澄黄透亮,灿烂得微微刺眼,照得在空中肆无忌惮飞舞的粉尘无所遁形。 他视力很好,能清楚地看到值日生那块所有的分工以及对应的人名。 擦黑板那行工整写着——宋林居。 原来那个书呆子就是宋林居啊…… 其实倒也不算意外。 就好像在他心中宋林居就该是那人一样。 没有缘由的理所当然。 下午放学后,宋林居和平常一样回家。 宋林居家离学校不远,也就差不多十分钟的公交,但学校离公交站还有一段距离,宋林居就在这段不算长的路上被人拦住,推进了偏僻的小巷子。 混混们把宋林居拽到小巷子后,用力地推了他一把。 第6页 宋林居趔趄着后退,脊背撞上砖墙,黑框眼睛被甩到脚下。 见七八个头发五颜六色的混混不怀好意地围住自己,宋林居也不慌,沉静漆黑的眸子盯着他们,“你们要什么?” 他并不想惹麻烦,能配合的他会尽量配合。 他平静的态度太像他们只是一群朋友来找他帮忙。 领头那个铆钉皮衣,紧身小脚裤黄毛混混一愣之后夸张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这四眼仔居然问我们想要什么?说得咱们要什么他就会给什么一样。” 其他混混也配合跟着笑,浑浊眼神间满是恶意的嘲弄。 黄毛混混就是在崇明一中这附近混的。 手无缚鸡之力的四眼仔他打过不少,虽然这个看起来好像不怎么怕他们,但他觉得四眼仔只是在强装镇定。 或者就算他现在真的不怕,到时候尝过他们拳头有多硬,他也会软得像鼻涕虫一样跪着痛哭求饶。 就跟以往懦弱的四眼仔一样。 黄毛逼近宋林居,一脚踩碎他的眼镜,邪笑道,“哥几个啥也不要,就特么的想教教我们大学霸做人,你们说是不是啊兄弟们?” 混混们嬉笑着应是,眼露凶光,簇拥着黄毛,包围圈越来越小,像是渔夫要收网。 来者不善,并不是单纯的劫财。 看来是并不能善了了。 宋林居快速扫了他们一眼。 八个人,纹身烫头,除了领头的有点肌肉,其他人杆儿似的,像是普通的街头混混,他心里大概有了底。 宋林居面上依旧是不动如山,似乎并不为他们的嘲笑而感到羞怒。 暗中却攥手为拳,戒备地绷紧身子。 黄毛笑够了,抽出根烟,有小弟殷勤帮他点上。 黄毛吸了口,缓缓吐出烟雾,眼神不怀好意地在宋林居脸上巡视,像是在思索这第一刀该扎在小羊羔的哪。 宋林居冷淡自若的神情让黄毛感觉到被挑衅。 啧,这四眼仔,还装呢。 要不,先给他一巴掌?看看这四眼仔还敢不敢像现在这样盯着自己? 黄毛恶意地想着,手高高扬起,眼瞧着就要抡到宋林居脸上,却突然停在半空。 宋林居单手掐住了他挥下来的手,硬是让他的手不能动弹分毫。 黄毛微惊,没想到四眼仔力气居然这么大,被他握住的手骨都在隐隐作痛。 右手抽不出来,他就用另一只手的烟头朝宋林居的脸戳去。 宋林居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早在燃烧的烟头碰到他之前,一脚将黄毛踢飞。 黄毛砰的一下摔进垃圾堆,用来偷袭的烟头烫伤了自己的手。 黄毛惨叫了几声,还没爬起来就龇牙咧嘴在那大骂,“草!宋林居,你特么狗娘养的四眼仔,敢踢老子?!” 那伙小弟本来都拉开架势准备开打了,这下见自家大哥一下就被四眼仔干倒,一时间也有点儿懵。 有反应快的赶紧去把黄毛从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扶起来,“王……王哥,你没事吧?呕……” 没办法,垃圾桶各种剩饭剩菜,腐烂水果的味道混合,夏天湿热,一发酵就成了毒气弹,冲得很。 小弟已经很努力在屏息了,可还是没忍住,干呕了两声。 黄毛也是个硬气的,一把甩开来扶自己的小弟,硬要自己站起来。 “还愣着作什么,给老子干他!” 小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犹豫豫的,就是不敢下手。 这人轻轻松松一脚把王哥踹飞,不喊不叫也不逃,就那么笔直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盯着他们,让人渗得慌。 他们虽然跟过王哥打过几个人,可那几次都是王哥先动手,那些人就老实了,没人能将王哥一脚踹飞啊。 见小弟们不太敢动手,黄毛气得眼都红了。 “草,一群窝囊废,看什么看,上啊!” 他抄过垃圾堆里的木棍就朝宋林居大步迈去。 见王哥冲了上去,小弟们也只好跟着加入打斗。 …… 原以为前几天就已经热到顶天了,可今天更热。 这偌大喧嚣的城市像个被架上烈火的蒸笼,而他们就是蒸笼上,那些被灼热的水汽蒸将熟未熟的人肉包。 这鬼天气热得人满身粘腻的汗,连滞怠的空气也承受不住如此热度,满是湿气的空中几要凭空溢出水来。 空气分泌的“汗水”无处不在,附在同样满是汗水人们身上,闷得人发焦发燥。 李兆焯踏出校门,感觉天有些暗下来,他微抬头。 放学后西下的太阳还是亮度很足,但空中有沉重的乌云在积聚,遮去不少光。 无风沉闷,有燕低飞。 看来是要下雨了。 不过连续闷热了这么多天,也该来一场痛痛快快的大雨,浇灭众人的心火。 李兆焯没在意,将手机锁屏后就双手插兜,散漫地沿着马路走,周旁是脚步匆忙的行人。 司机刚刚说他在西单购物大厦,可能要耽误一会儿,让他在学校等。 西单购物大厦离这也不远,他想着干脆走过去。 黑压压的乌云越积越多,将想要继续散发光和热的太阳隐去,天色阴暗,乌云像是不堪重负被压出了缝隙,有少量雨滴从沉沉的云层漏下。 凉丝丝的雨滴像是预警,脚步匆忙的人们小跑了起来,像是突然被按下了快进键。 第7页 步伐不急不缓,散步似的李兆焯在他们之间像个异类。 或许是李兆焯身材高大,寸头也掩不住的外貌出众,又或许是他那不慌不忙的态度,即使在这一片匆忙混乱中,他还是赢得不少赶路行人的侧目。 相比于为了避开接下来的大雨,只能听见雨滴落的沙沙声,只能感受到雨滴在身体上的轻微击打凉湿感,步履匆匆的人们,散漫的李兆焯能感受到更多。 人们为了早些回家的相互推搡,汽车不耐烦的持续鸣铃,小孩尖锐的哭声,还有……巷子中传出来的气急败坏的谩骂。 “草!宋林居,你特么狗娘养的四眼仔……” 李兆焯散漫的脚步微顿。 听见熟悉的名字,下意识偏头望向小巷子。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是焯哥和小居居的第一次正式交锋了嘿嘿。 看戏 巷子不算深,但巷口窄,巷身宽,除非有人停下来仔细看,不然看清里面发生的事还是有些困难。 倒是个勒索打架的好地方。 他这么望过去,正好瞧见一黄毛混混拖着根木棍,气势汹汹朝站在墙沿,身体单薄的少年走去,好几个小混混将他围住。 前两天昊子是说过最近王诚岳想找人教训宋林居,他以为会先威胁威胁,但没想到他们路子野,一开始下手就这么狠。 都要动棍了,瞧黄毛凶狠那样,宋林居那身板儿估计得吃大苦头。 而被欺凌的宋林居像是被这阵仗吓傻了,低着头缩在墙沿不敢动,像只掩耳盗铃的缩头乌龟。 李兆焯指尖轻扣了几下裤兜里的手机,啧了声,眉头微拧,但没出声阻止。 但凡宋林居显出些反抗的意思,他也不至于袖手旁观。 懦弱的人,就算帮了他这次又如何? 寄希望于他帮,还不如学会反击。 没人会帮他一辈子。 李兆焯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倒也没有观看欺凌的喜好,抬腿就准备当作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离开。 走近,黄毛面目狰狞地朝宋林居挥棍,宋林居身子灵活一矮,棍打到了墙。 趁着黄毛掌心震麻,宋林居抓住棍子,斜身一个侧踢踹在黄毛胸口上,疼得黄毛松开了手,后退几步。 几息间,棍子就到了宋林居手上,势态反转。 他握住大概一臂长的棍子半圆抡开,刚刚和王哥一起,冲过来几步的小混混们为了躲棍子,又慌慌张张后退回去了。 李兆焯讶异挑眉,为宋林居利落的身手吹了个无声的口哨。 还以为是只任人宰割的小羊羔呢,没想到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崽。 许是觉着有趣,李兆焯干脆就不走了,在巷口找了个视角绝佳的位置,斜倚着墙壁看起了戏,也不在意雨渐渐大了起来。 小混混被吓退只是短暂的,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一拥而上。 经过这么一折腾,他们也有些恼了。 他们就不相信了,他们这么多人还搞不定一个四眼仔。 棍子被宋林居那双白皙修长,用来考全校第一的手舞得虎虎生威,脸上的表情和平常解题时的相差无几。 神情淡淡,眼神专注锐利。 这混乱的群架现场像是他熟悉的考场,游刃有余地操笔破题扫千军。 挑,劈,转,抡,棍棒雨点般密集砸在身上,小混混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轰……轰…… 黑沉的乌云终于承受不住过多水汽的重量,天空中裂开一道巨大的紫亮豁口,闪电的明灭以及巨大的雷鸣下达了最后一道警示。 紧接着,昏沉的天上像是有什么彻底决堤,汹涌的水声势浩大地往下泼。 密集豆大的雨打得人身上生疼,几要睁不开眼。 眼瞧着自己的那些废物手下根本不是四眼仔的对手,全部被他打趴下是迟早的事。 瓢泼大雨中,黄毛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在他们几人的缠斗中盯到一个绝佳的偷袭机会,他一咬牙,掏出怀中的匕首趁乱刺向宋林居。 出于对危险的敏感,宋林居下意识侧身躲避。 匕首失了准头,只是划伤了手臂。 他凝眉曲肘,重击黄毛因惯性凑过来的脑袋。 黄毛被他撞得头晕目眩,脑中有瞬间的空白,跌跌撞撞倒在了地上,有血腥味和着冰冷的雨水顺着鼻腔灌进喉咙,让他有些窒息。 雨幕下,一切事情都发生得很快,旁观的李兆焯看得很清楚,若是宋林居没有及时躲开,匕首会刺进他的侧腰,他会立即失去大部分行动力。 鲜少有人的小巷,大雨,失血过多…… 李兆焯轻松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 这些小混混还真是不择手段,心思歹毒。 被人拿刀偷袭,泥人也该有三分火气。 宋林居迅速把其余两人掼倒在地,抽出手帕,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大步逼近躺在地上,佝偻着身子咳嗽的黄毛。 他冷着脸,居高临下,一脚踩在黄毛胸膛上,让黄毛嗓子眼的咳嗽不上不下。 还没缓过来的黄毛像是只被翻过身,仰躺着,缩不进壳的鳖,只能任人宰割。 宋林居长腿微曲压下来,扬起的刀尖对准他的眼,蓄势待发。 生死关头黄毛头皮发麻,雨砸得他眼睛又涩又疼,水蒙在眼睛上视线模糊,可他还是没敢挪开视线。 第8页 生怕这四眼仔突然发疯,一刀插进他的脑子,他可还不想死呢。 余光瞥见宋林居身上湿透的蓝徽白色校服,黄毛急中生智,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他哆哆嗦嗦道,“杀……杀人是犯法的,宋林居,你要想清楚,杀人可是要坐牢的,你成绩这么好,为了我这么一个垃圾,毁了自己光明的前途,实在不值当。” 宋林居勾了勾唇,突如其来的笑看得黄毛心里发毛。 “杀人是犯法的,可谁又能证明你是我杀的?” 黄毛一愣,这才注意到他拿手帕包住了刀的把手,就算他把自己杀了,刀上也就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 而且这个巷子是没有摄像头的,他“教训”人都是特意挑在这个巷子里面,以防那些学生想要报警。 草!真特么见鬼。 没想到自己依仗的有利条件,有朝一日会突然变为危及性命的不利条件。 要不是正对着他的这把刀是自己掏出来的,听他镇定的语气,他会觉得杀他是这个四眼仔的蓄谋已久,而不是临时起意。 刀尖稳稳对准他,闪电照亮了宋林居平静的脸,漆黑冰冷的眸,看起来像个冷静熟练的杀人魔。 看着宋林居,恐惧的黄毛脑子里突然冒出句话,最可怕的不是疯子,而是理智的疯子,他心底渐生出绝望。 有水从黄毛脸上划过,不知是雨还是泪。 他紧紧抱住宋林居的腿,卑微哀求道,“别别……别杀我,哥,宋哥,我知道错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求求你别杀我,求求你……” 宋林居对黄毛撕心裂肺的求饶置若罔闻,明晃晃的刀尖下坠。 “啊!” 见匕首落下来,黄毛下意识闭上眼,惊叫一声。 手腕微转,噌地声匕首擦着黄毛外耳廓插进地面,有沙子溅在黄毛脸上,带着微小的尖锐麻痛感。 匕首原本是对准他左眼的,最后偏移了方向。 死里逃生,惊魂未定。 黄毛吓得一动不敢动,他耳廓能感觉到冰冷的刀面。 “敢再来找我……”宋林居手腕微转,刀锋抵上的黄毛耳廓,“你知道会发生什么的对吗?” 不是逼问,胁迫,而是一种云淡风轻的笃定。 就像有人问了他一道非常简单的题目,他细致地讲完之后,问了句,“懂了吗?” 一个知道答案,且不需要回答的提问。 黄毛忙不迭地,就差竖指发誓,“知知道……我发誓我不会再去找你的宋哥,要是我说谎就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宋林居拔出匕首,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注意,刀锋把黄毛耳廓划了道口子。 黄毛疼地倒吸了口气,但没敢说什么。 捡起打架时摔落的书包,湿漉着往下淌水,他单肩背着,笔挺身姿得像棵大雨中不屈不挠的正直青松。 正准备离开之际问了句:“谁叫你来的?” 黄毛立马就把人给供出来了,不带一点犹豫。 王诚岳草他祖宗! 黄毛现在憋着满肚子的脏话,恨不得现在就把王诚岳拽过来,扎扎实实捶他一顿。 那傻逼花钱叫他来的时候就只说宋林居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 结果呢,他现在被“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掼在地上,身体都要散架了,还在阎王殿外溜了一圈。 这特么不是坑人呢嘛! 草他马,他不好过,王诚岳那小子也别想舒舒服服! 王诚岳…… 名字在脑子里过了遍,宋林居大抵有了印象。 隔壁班的,好像是为了追求袁雨桢天天往他们班跑,和他没有交集,不知道为什么找他麻烦。 脚步没停,快走出巷子时才发觉巷口倚了一个人,不知道他在这看了多久。 天黑雨急,巷子口昏黄老旧的灯几乎起不到什么照明效果,那人还背光。 根据轮廓宋林居只能看出是个身高腿长的男性,寸头,看上去很不好惹。 他能感觉到那人停留在自己身上不容忽视的视线。 那些混混的后援? 宋林居眉头微拧,紧了紧手中肩带,脚步放缓,看向那人的方向,以备男人突然出手他有缓冲的时间。 不同于巷内宋林居的视线朦胧,巷口的李兆焯透过雨幕看得一清二楚。 白衣黑裤的校服已然湿透,紧贴在少年身上,显出少年挺拔的身材越发清瘦,书包斜斜挂在肩上,不同于平日的板正。 额上的湿发妨碍视线被撸了上去,露出好看的眉眼,没带眼镜的情况下,眼睛微眯,眉压得很低,看向他的眼中还带着方才那场架中未散尽的冷意和锐利,以及……针对他的戒备。 少年的清隽冷漠带着锐利的锋芒,如同厚厚大雪融化后露出的松针。 李兆焯觉着他这模样倒是比平日里书呆子的样子顺眼得多,薄唇勾了勾。 他站在原地任宋林居慢慢逼近,难得地期待起来。 想着看清是他之后,宋林居会是副什么表情。 慌乱,惊讶,还是漠然? 作者有话要说: 李狠心差点就错过了发现宋能打这个宝藏的基会。 兴味与避 距离越来越近,气氛紧绷之时,那人的身形容貌清晰起来。 第9页 寸头,微扬剑眉,深邃墨目,轮廓硬朗立体,发际线那有道不长不短的斜划痕,加上平直唇线,显得他生人勿近,特别不好惹。 虽然那人没染头,没纹身,更没打什么乱七八糟的眉洞唇洞耳洞,但身上带有蓝色崇明一中校徽的棉质短袖都压不住他身上的散漫不羁。 是张熟面孔。 但依旧没有交集。 这么大的雨,他在这干嘛? 单纯的看戏? 宋林居从阴影中踏出,二人透过雨幕视线相接。 一冷一热,都透着对对方的打量。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二人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一触即发。 与李兆焯擦肩的瞬间,宋林居身体紧绷,以防突生变故。 但那人从始至终都没动作,依旧是保持懒散的斜倚,浑身上下只有眼睛在动。 跟着他动。 见他没有动手的意思,宋林居眼睫下搭,转身离开,隔断了李兆焯炙热视线的同时,也错过了他眼中的兴味。 “身手不错。” 宋林居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的低沉声音,似是称赞。 他脚步微顿片刻,沉默着离开。 李兆焯盯着宋林居渐行渐远的身影,眼中兴味更浓了。 自己猜错了,都不是。 他看见他就只是平静。 既没有看见他这个不知道站在旁边看了多久奇怪人的讶异,更没有好学生打架被发觉的慌乱尴尬。 只是平静,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像是在某条马路上和个陌生人擦肩而过,漫长的人生中只有这一点相交,而后两条直线无限岔开。 没有曾经,也不会有未来。 李兆焯没管兜中疯狂震动的手机,慢悠悠步行到西单购物大厦,上了自家车的后排。 最先注意到的是驾驶座的司机马叔,他被浑身湿透的李兆焯吓了一跳。 “哟,少爷,这么大的雨怎么不撑把伞过来?”马叔赶紧翻了匹干净毛巾递给他。 李兆焯接过,随便擦了擦头发和脸。 后座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从文件中抬起眼,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在他湿到不住往下滴水的衣服上停顿片刻,扫了眼腕表,六点半。 崇明一中五点四十放学。 “今天怎么这么晚?” 手握文件的中年男人明显保养得很好,西装革履,身材看起来高大有型,一看就经常锻炼,完全不见中年男人的油腻肥胖。 长腿交叠,带着灰质腕表的手扣在膝上闭合的文件上,身姿板正,气势斐然,金丝眼镜一戴,有的只是成熟男人的沉稳平肃,只是眉心纹深,即使此刻没有表情,也不怒自威,显得严苛。 当然是不想早早地到,到时候还要再等你啊。 李兆焯没看他,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冷淡地回答,“雨太大了。” 回答似是而非。 若说雨大,他完全可以打电话叫马叔去接他,他找处地方躲雨便是,何必非要冒着大雨走过来?结果马叔打了好几个电话他也不接。 更何况,西单购物大厦离他学校也没多远,就算冒着大雨步行也完全不用花这么长时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在意,李佲康嗯了声,没继续问。 “崇明被列入了重点发展城市,最近一段时间会有很多势力涌入崇明,包括京都那边的人,收敛点,别惹祸。” 天色已然全暗,雨急且重地打在车窗上,翻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晶莹水珠在车窗上蜿蜒,映出外面飞速后退的街景,光影交叠快到水珠上余留各种灯光颜色的虚影,绚丽幻诞。 看着剔透水珠中变幻莫测的色彩光影,不知为何李兆焯突然就想到大雨中那个眼露锋芒,脊梁笔挺的清瘦少年。 黑白分明的眼,明明只简单干净两种颜色,或许还浸了些那大雨中的水色,可那里面神采,纵是车窗上这些每时不同的光影交叠,也远不及。 听见警告,偏头看车窗的李兆焯漫不经心地应声。 只要别人不惹他就好了,主动挑事还没那书呆子有趣。 接下来李佲康问了些李兆焯的日常,不痛不痒。 而李佲康问,李兆焯就蹦出几个字,简略地答。 单向问,单向答,这对父子之间的对话还不如两个陌生人之间的寒暄客套,倒像是公事公办的上下级工作汇报。 开车的马叔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在少爷出生之前就已经在李家工作了,差不多是看着少爷长大的。 少爷因为夫人的事一直对老板心中存怨,年纪还小时就跟个小刺猬似的。 出言嘲讽,公然顶撞这种事情像是家常便饭,只要老板和他在同一片屋檐下,屋檐下必定是硝烟四溢。 等年纪大了些,外露的刺被收了起来,就变成了这副冷漠模样。 老板不是不关心这唯一的儿子,只是他太忙,再加上性子内敛,不知道如何和孩子相处,导致他们的关系还不如陌生人 见墙上白色时钟都快转了一圈,炒好的菜也冷得差不多了,客厅沙发上的林秋曼听着哗啦的雨声,心下有些不安。 她放下手中织到一半的米色针织衫,走去窗边眺望,见雨大如注,想到还没回来的儿子,有些担心。 林居平常不会这么晚回来的,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第10页 林秋曼拨通儿子的号码,一手拿过雨伞,准备出门去找他。 林秋曼穿鞋时听见模糊的电话铃声,从门后传过来。 接下来便是钥匙入孔,门被打开。 宋林居打开家门,有饭菜的香味带着暖意扑面而来,驱散了些身上的湿冷,正好和要出门寻他的妈妈碰了个正着,湿透的衣摆上有水滴在她脚上的小皮鞋上。 “妈……”他喊了声她。 林秋曼微微睁大了眼睛,惊讶于儿子被淋成了彻头彻尾的落汤鸡。 “林居你怎么被淋成这样了?你不是带了伞吗?” 宋林居抿抿唇,微垂的眸落在小皮鞋鞋面上的那滴水上,“伞丢了。” 实际上是在回来的路上被他扔了。 “你这孩子,丢了怎么不打电话给我,让我去接你啊。” 林秋曼挂了手机,手搭在儿子湿漉漉的手臂上,触手冰凉。 她上下搓了搓,有些心疼,赶紧扯着他进屋,帮他把书包拿下来。 “冷不冷?快进来,先去洗个热水澡,我去煮点姜汤。” “好。”宋林居侧过身子,走向自己的房间,他房间中有独浴。 走到门口的时候林秋曼突然发出声惊呼,她快步走过去,拉过他侧过的那边手臂,“林居你手这是怎么了?” 偷袭的划痕就在小臂上,细长的横斜伤口,不严重,但在这穿短袖的大夏天,根本瞒不住。 宋林居也没想瞒。 他回来的路上不仅把伞给扔了,还将受伤的手臂在水泥地摩擦了一下。 语气轻描淡写,“雨太大,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擦破了,待会涂点药就好了。” 他手上的伤口确实像是擦伤,不严重,就是擦伤面积大,伤口上还黏有沙砾。 膝上的布料也有污渍,有摩擦的痕迹。 林秋曼不着痕迹地扫过儿子的脸和其他裸露在外的肌肤,没有其他的伤痕,不像被人欺凌过。 像是信了的样子,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顺手将他推向房间,“快去洗澡吧,又热又冷的,别生病了,洗完妈妈给你上药。” “好。” 望着儿子青松般的背影,林秋曼眼中闪过丝担忧。 这孩子从小就极少让她操心,她相信他有将事情处理好的能力,但怕就怕他把自己逼得太紧,什么事都自己压着。 房门合上,隔去妈妈的视线。 洗去手中的黏腻沙砾感后,宋林居捡了套白色棉质家居服进浴室去了。 热水从头下淋,水汽蒸腾间,宋林居闭着眼,任由水流打在脸上,冲刷去满身的寒意与疲惫。 水流穿过利落下颚,微突喉结,平直锁骨,往四肢蜿蜒。 与别处的舒适熨帖截然不同,手臂的伤口像被泼了辣椒油一样,麻痛火辣。 宋林居不在意,头微扬,把顺着水流垂下的额发推上去,想着方才的事。 虽说他已经威胁过那黄毛混混了,看起来他也吓得不轻,但难保不是为求自保的阳奉阴违,得防着些,王诚岳一朝不成,说不定还会叫另一波人来,也得注意。 至于李兆焯,让他最觉危险的人,他出现在巷口似乎只是单纯地看戏。 他就只是斜倚在墙边瞧他,面色平静,甚至不带任何敌意,却给他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他是被锁定的猎物,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暗处萌生发酵,蓄势待发着。 不知道这些危险感是来自他一看就不好惹的寸头,落差大以至沉邃的眉眼,平直薄唇,亦或是他高大结实暗含巨大力量的身材。 关上水,走到镜子前,抹去镜子上浮的朦胧水汽,宋林居第一次细细打量起了自己的身材。 长期锻炼的缘故,每块肉都在它该在的地方,不松散,该有肌肉线条他的都有,流畅深刻。 不是去健身房为了好看特意练出来的,像面包一样蓬起来的夸张鼓块,他的每一块肌肉精瘦却暗含力量。 宋林居想到雨中巷口的李兆焯,湿透的白短袖变得有些透明,勾勒出有型劲瘦的身材,隐隐透出下面的肉色,不可避免地有些狼狈,但依旧像把水洗过的利剑气势不减。 自己比李兆焯矮不了多少,却远不及他那么有压迫感。 宋林居套上棉质短袖,身上肌肉一遮,镜中人瞬间清瘦无害,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好好学生。 与雨中那个懒散桀骜的少年相比,天差地别,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散水成珠,快速滑下,浴室中未散尽的的水汽复又漫上镜面,模糊了宋林居的神情。 他能看出来,李兆焯不是什么善茬,不管是性格还是家世,所以他还是少接触为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李狠心觉着宋能打有趣,而人宋能打只想离他远远的,哈哈哈哈这真是件令人悲伤的事。 送花 被认为是不好惹的当事人此刻只套了条灰色运动五分裤,腰带松松系着,裤子欲掉未掉地挂在胯上,露出性感深刻的人鱼线。 李兆焯草草地擦了擦寸头,光着膀子从浴室踏出,走动间,肌肉一鼓一缩,身上水珠顺着流畅完美的肌□□壑恋恋不舍滑下,洇湿了裤腰。 他喜凉,进浴室前就开了房中的冷气,现下刚洗完热水澡出来,身上水都没擦干,凉风一吹就觉着有些冷。 第11页 手一扬,擦头毛巾落在桌子上,从床上抓了件短袖卫衣就往头上套,举手动作间背肌隆起。 抄过床头柜不停震动正在充电的手机,把自己摔在柔软的床上,长腿交叠,仰躺着查阅手机社交软件99+信息。 房门隔断了夏季雨天的闷热潮湿,凉风习习,温度适宜,好不惬意。 微信中无非是大量的好友申请,班群消息,无关紧要人的消息,还有孙文昊已经在群里问了他好几次开不开黑。 他们四个人拉了个小群。 反正现在也没事,李兆焯就爽快答应了。 和他们三人一起玩了几把游戏,把把连赢,李兆焯便有些不耐,退出了游戏。 孙文昊被带飞了这么多把,整个人非常兴奋,脚跟踩在云端上似的,飘飘然。 想着打游戏叫上焯哥果然是个极其正确的决定,遇神杀神,遇魔弑魔,一人就能横扫千军。 感觉自己能大战个三天三夜的孙文昊见焯哥火焰头像突然灰了,赶紧把屏幕切到微信,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啪嗒啪嗒。 “焯哥?是有什么事吗?怎么突然下线了?” “太简单,不玩了,你们继续。” 透过冰冷冷的文字孙文昊都能脑补到此刻焯哥的神情。 必是微拧着眉,睥睨众生的大佬表情。 “……” 孙文昊一哽,嘴边劝阻的话硬是没说出来。 凡尔赛,他还能说什么? 孙文昊艰难地打出几个字,“没事儿,焯哥你去忙吧。” 呜呜呜呜纵使万般舍不得,他还是选择放手。 有句歌怎么唱来着,真正的爱就是放手…… 不过他又加了句,“焯哥要是想打游戏了,来找小孙,二十四小时在线陪玩。”加了个抱大腿的表情包。 见孙文昊这么狗腿,谢旭尧不爽了,“哟,是我的话二十四小时陪不陪啊?我给钱。” “滚蛋,老子又不是鸭,有钱就能嫖。”配了张表情嚣张的竖中指表情包。 谢狗那逼操作比他还菜,还坑得要死,他才不要单独和他玩,玩得满肚子的气。 谢旭尧被他理直气壮的双标给气笑了,出口嘲讽,二人又在群里开始了日常嘴炮。 周衍带着笑意看戏,偶尔发两张表情包。 李兆焯没在意群里的热火朝天,手机锁屏,去往地下室,刚才绝地求生勾起了他摸枪的冲动。 训练室因为有枪,设在地下。 训练室很大,各种东西应有尽有,擂台,沙袋,跑步机,杠铃。 甚至有长长的跑障,设有枪靶。 李兆焯活动身体,关节处发出脆响,打开计时器进入跑障。 小时候被绑架过,自那以后李佲康就叫军中的王叔来教他自卫。 王叔只有周末会来,这训练室除了方便王叔的教导,也有让他闲暇时自己训练的意思。 奔跑,攀爬,上跃,下跳,匍匐,举枪,上膛,瞄准,一击即中靶心。 一圈下来,李兆焯微喘着看手中计时器,时间比上次长了几秒,他拧着眉又开始了新的一轮。 不知道已经跑了多少轮,计时器甚至比上次测试少了三秒,李兆焯才粗喘着躺在地上。 胸膛剧烈起伏,上身卫衣不知道是第几轮被脱掉了,布满汗渍的上半身油光发亮,有汗珠滑过肋骨,滴在地上。 气力用尽,浑身酸痛,心下那莫名的躁动才稍稍平息。 视线落到不远处的擂台,他曾在那无数次被打倒,又无数次地站起。 李兆焯撑起身。 他突然明白宋林居一招一式中那隐约的熟悉感是哪来的了,像王叔。 或者说,像军中的的招式。 想到宋林居那利落的身手,冷淡迫人的眼神,李兆焯刚平息下去的躁动复又卷土重来。 要是能有机会和他切磋切磋就好了。 是日,李兆焯像往常一样踩着铃声进班,路过宋林居那排的时候不经意侧了下头。 光从窗口投进,他低垂着眸,身姿端直,鼻梁上没了那副笨重黑框眼镜的遮挡,显出真实样貌。 眉眼清淡,鼻梁挺立,清爽刘海蓬松搭在额上,手在草稿纸上快速勾画计算。 修长的手折出好看弧度,斯文矜持,一点都看不出昨日挥棍握刀时的决绝凶狠。 他能在女生嬉笑打闹中隐约听见他的名字,被压低的细细声音中有不为人知的少女情怀。 是平常的样子,将所有的锐利锋芒都藏于冷淡沉闷下,像个好好学生。 要不是昨天雨夜亲眼所见,他大抵也不会想到宋林居表面乖巧,实际上打架打得比谁都凶。 孙文昊朝李兆焯打招呼,“焯哥,你来了。” 李兆焯移开视线,淡淡应了声。 还是昨天顺眼些。 借着早读闹哄哄的幌子,孙文昊随手拿了本书,侧过身子光明正大地聊起了天,“焯哥,听说伯父昨天晚上回来了?” 李兆焯嗤了声作为回应,本不欲多说。 可看着昊子,想到他咋呼毛躁的性格,便将昨天的谈话说了出来。 “老头子警告了我一番,说是最近崇明发展,会有京都的势力涌入,让我少惹祸。”说着多看了眼昊子。 孙文昊成功地接收到焯哥的意思,不自然地笑笑,“哈哈……我最近肯定不会惹祸的。” 第12页 谢旭尧瞥了眼笑比哭还难看的昊子,“万一那些人主动招惹我们呢?” “小事就算了,至于……”李兆焯拉长语调,微阖的眼皮漫不经心地掀起,眼中掠过丝戾气。 ”尽量低调解决。” 上边儿的形势他大概也知道一些,老头子让他少惹祸不是没有道理。 但收敛可以,却该有个限度,这毕竟是他们的地盘,畏畏缩缩平白让那些外来者瞧不起。 三人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谢旭尧家中大多从政,不是不知道崇明市接下来会面临什么,但他需要探探焯哥的口风。 知晓焯哥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他也就可以放手去做了。 忙碌的日子有条不紊地穿梭过炎炎夏日,好几日势要将人蒸熟的酷热酝酿后,某个下午又是大雨如瀑。 雨重重打在蔫蔫树叶,燥热屋顶,如织行人各色的伞上,溅起的水雾弥漫在空中,雾蒙蒙一片,水雾扑在人们脸上身上,不但没带来什么凉意,反倒是满身令人燥郁的黏湿。 行走间溅起的水珠黏在光裸结实的小腿上,回家路上的宋林居将伞举低,试图挡住夹着暴雨的风,走到路口,他脚步一转,偏离了回家的那条路。 林秋曼开了家花店,怕平时忙不过来,招了个人。 平时那人大多是负责送货,晴天倒是勉勉强强。 但像今天这种雨急路堵的天可就忙不过来了,雨天放学后去帮忙送货已经成了他的一个习惯。 宋林居在檐下收伞,推开花店的门,馥郁的花香扑鼻而来。 有清脆悦耳的风铃声响起,忙碌的林秋曼从花堆中抬起头,看清是谁,略带疲惫的眉眼泛起柔软的笑。 “林居你来了。” 宋林居喊了句她。 林秋曼擦了擦手,上前拍去他头发上细小水珠,接过他的书包。 “其实今天你可以不用来的,孟天都送得差不多了,就只剩最后一单,而且也不是很远。” “没事,我来吧。” 早点送到总是好的。 宋林居记下地址,带把伞搂着包装好的花束就出发了。 身后有风铃声伴着妈妈的“注意安全”从渐合的玻璃门缝中挤出来。 差不多步行了二十分钟,宋林居就找到了那个地方--虹间酒吧。 和前台的人交涉好,那人打了个电话确认,就放他进去了。 酒吧的隔音效果很好,在前台只能隐约听见音乐声,而宋林居一踏入酒吧内部,震耳欲聋的音乐在耳边炸开。 虽然不是第一次送花到酒吧,巨大的声响,浑浊的空气,挤攘的人群,还是让宋林居下意识皱了皱眉。 闪亮的灯球折射出五颜六色刺眼的光,掠过隐在黑暗中那一张张物欲横流的脸,显得光怪陆离。 穿着校服,身姿笔挺的宋林居像是这潭淤泥中的一股清流,与这昏暗暧昧的环境格格不入。 宋林居将花护在自己怀中,快步穿过斑驳交杂的光线,震耳的音乐,热舞的人群,将若有若无的打量甩在身后。 很快找到了指定包厢,指节轻扣门板。 “谁?”有人在门后问,带着谨慎。 宋林居声音清晰,“您订的花到了。” 那人没立即开门,他听见门后传来模糊不清的交谈声。 不久,交谈声断了,门只拉开一点,有个绿脑袋探出来,小眼睛往他身上扫,恨不得化身x光,将他看得一清二楚。 不想惹麻烦 那人可能是绿发,也可能是别的颜色,毕竟在包厢带有颜色的灯的照映下,他的脸都是黄中夹绿的颜色。 还有几缕烟雾迫不及待地从包厢中溢出,鬼怪似地盘踞在他头顶,不知道是香烟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宋林居微垂眸,没有再往包厢里看。 小眼睛扫到宋林居前胸的校徽,又看他本分,紧绷的神色松下不少。 是个学生啊。 之前前台确实打电话来说他们的花到了。 小眼睛签完货单,抓过花束就立刻关上了门。 空气涌动间,有诡异的气味钻进鼻腔,像是方才盘旋在小眼睛头顶那只鬼怪的爪牙,也想把他拽进那个黑暗诡异的包厢。 宋林居大步离开,摆脱鬼怪的束缚。 烟雾在宋林居走后,渐渐在走廊处飘离,逸散,走廊空荡,音乐依旧,像是噬人鬼怪从来没出现过。 而包厢内是与空荡走廊截然不同的狂欢。 桌子上歪歪斜斜散布着些插着管子的塑料瓶,吸管,锡箔纸,小几包塑料袋里装着粉色的药丸和□□。 包厢中的大多数人脸上都是种飘飘欲仙到迷茫的怪异神情,藏在浓郁的烟雾后。 小眼睛拿着花走进包厢,对搂着个女人的青年谄媚道,“孔哥,花到了。” 叼着根烟的孔康没接,“给曼曼。” 他怀中穿着暴露的妖娆女人接过娇艳欲滴的玫瑰,涂着红色指甲油的白细手指拨弄了两下花瓣,笑着问道,“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孔哥今儿怎么这么高兴?” 他平常可没这么有情调。 孔康笑笑,掐住烟屁股,在女人唇上香了口,“老大最近谈下了批好货。” 有个厨子来崇明了,据说是从缅甸那边过来的,制出的玩意贼纯,老大正好和他搭上线,说是手下几个谁卖的货最多,崇明这片地就谁接管。 第13页 以前崇明都是分区管理,现在终于要合并了,一直眼馋这块肥肉的孔康自是很高兴,他对这个机会势在必得。 又是带兄弟溜冰又是给她送花的,包曼才不相信只是谈下了批货而已。 而且听明仔他们说孔哥这次给他们的东西和之前不一样,这次是上等货色,可把他们爽飞了。 但孔哥含糊其辞,包曼也识趣地不多问。 宋林居走出喧哗热闹的酒吧,踏入寂寂雨夜。 他才进去没一会,雨更大了。 天上神明好像在人间看到了什么令人痛惋的事,心生哀凄,借着快要颠倒城市的大雨,警示堕落懵懂的世人,冲刷在黑暗中悄无声息滋生壮大的罪恶。 水雾四起,朦胧美化了冷硬城市的一切。 看楼,看到的是一个个窗口中那团或明或暗的温暖家灯;看树,看到的是一片令人沉静下来的暗绿;看路,看到的是柔和的混沌。 站在屋檐下的宋林居深深吐息,微润的空气过肺,驱散了最后一点阴魂不散的混浊。 宋林居撑伞,抬腿融入雨幕。 许是大雨逼人的缘故,路上没什么人,雨的沙沙声很大,几乎吞噬了夜中所有声响,路上老旧的灯在这般昏天黑地中显得力不从心。 昏暗,寂静,伞下自成一个世界。 酒吧所在的地段是老街,九曲十八绕,灯有些年头的缘故,夜里光线还差,很适合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宋林居尽量往光亮处走。 一段距离后,宋林居后脑勺微微发麻,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像是无处不在的黑暗角落中有双眼睛正在死死盯着他。 犹如草原上饿狼骤然发觉了只肥羊,眼都绿了,潜伏在暗处,狼爪轻踏,就等合适的时机奋力一扑,咬断它的脖颈,将它拆吞入腹。 宋林居直觉危险,拧紧眉加快脚步,雨水飞溅,斜雨不住地打进黑伞中。 啪…… 黑伞落地,伞下的人不见踪影。 宋林居被趔趄着拽进路边某个黑暗角落,大雨打得他几乎要睁不开眼睛,朦胧视线间,他大概能分辨出那人比他高,寸头。 高大的寸头男人。 男人力气很大,一把将他推到墙上,整片背都麻了。 禁锢住他想反击的双手,往上一推,高大的身影复又欺上来,大掌铁钳似地扣在他喉间,五指成爪,带着想要钻进皮肤将他喉管拽出来的狠意。 “手机,交出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哑得不像话,像喉间磨了把沙般含混干涩。 宋林居下意识不适地动了动脖子,男人误以为他要挣扎,大掌在收紧,警告道,“安分点,我只要你的手机。” 声音不大,其中却是不容忽视的冷意。 男人不允许宋林居有任何动作,以至于如此距离,宋林居只能看见男人说话时上下滚动的喉结。 宋林居低垂着眸掩去眼中神情,身子细微地抖,一副很害怕的懦弱模样让男人更加心生不耐,眉头死死锁着。 瑟缩的声音从男人大掌中挤出,“在……右裤袋。” 呼吸不畅,宋林居的声音也嘶哑得很。 男人没有空手去拿,而是松开宋林居的右手,冷硬命令道,“拿出来。” 男人眯着眼盯着宋林居动作。 可一片模糊,只能看到影子晃动。 药的效力太强,他竭力才能维持最后一丝清醒,身体早已不堪重负,什么也看不清,不然他就自己拿手机了。 见宋林居乖乖掏出手机,他继续下达指令,“打个电话,136……” 报电话号码的档口,男人不知何故身形不稳,掐在宋林居脖颈上的手不自觉松了些许。 当事人宋林居自然是立即察觉到了这个难得的机会,眼神一凛,提臀屈膝狠狠撞向男人腹部,趁他吃痛,被放出的手曲肘横击男人头部。 经过这一系列连贯迅速的动作,男人似乎脱力,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宋林居没看地上的人,抬腿就准备离开。 若是礼貌询问也就罢了,手机肯定是会借给他,非得搞非暴力不合作这套。 头晕胸闷的男人模糊间见宋林居转身离开,心中焦灼,那些人就在附近,若是被找到了…… 突然,无声无息间,有只炙热的大掌迅疾握住了宋林居的脚踝,猝不及防将他往下一扯。 宋林居没想到方才男人都那样了,喘得跟个哮喘患者一样费力,还会有气力来拽他。 无甚防备的宋林居被男人压了个扎扎实实。 宋林居低喘了声,疼的。 这人摔他跟摔沙袋似的,明天后背肯定青了大片。 男人手臂横在他锁骨上,倒是不再掐他脖子,只是压制住他,低哑的声音中带着点焦灼的妥协。 “帮我,打电话……你只需要帮我打个电话。” 到现在都不肯说个“求”字,可见男人的傲气。 男人涣散的眼睛微眯,试图聚焦,看清此时身下人的表情。 男人不知什么原因靠得很近,宋林居此刻倒是看清了这个暴力男人的长相。 寸头少年眉头紧拧,布满血丝的眼专注地眯起,眼中戾气肆虐,唇抿直,两颊的咬肌鼓起,可见牙关咬得死紧。 看起来更凶了。 雨水下滑,男人鼻尖积聚了水珠,啪嗒一声滴在宋林居脸上,带着些温热,不知是雨是汗。 第14页 宋林居有些讶异。 他怎会落得如此狼狈的地步?而且看起来有些神志不清。 “李兆焯?”尾音稍扬。 听见自己的名字,少年肌肉绷紧,凶悍的眉压得更低了,赤红的眼掠过杀气,“你是谁?” 如果是那帮人的其中一员,他所要的肯定就不止一部手机了。 “宋林居。”身下人淡淡报了个名字。 而后怕他不认识似的,又加了句,“崇明一中高二9班的。” 李兆焯干涩的眼睛微动,滞怠的脑子费力地运转。 和他一个班的……宋林居? 这几个字在他空空如也的脑子中打转。 转着转着,也不知道哪几个字眼触到了李兆焯脑中那根绷到极致的弦,就那么轻轻一触,名为清醒的弦霎时崩断开来。 被压抑得狠的困倦疲惫千倍万倍猛然袭来,亮光分崩离析,黑暗涌来,将他拖入了昏沉。 宋林居见他在思索,苍白薄唇翕动,想要说什么,刚想凝神看清,下刻李兆焯就闭眼摔在了他身上,压得他一声闷哼。 别看李兆焯视觉上不胖,可他高,身上还覆了层肌肉,重量不可小觑,压下来跟座小山似的。 这算什么事? 宋林居毫不客气地推开压在身上的人,撑地站起,黏腻污水从背后滑下。 他沉默看向地上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的李兆焯,即使在昏迷中他也是眉头紧锁,透着些凶悍。 可他现在任人宰割的局面让他那几分凶悍显得有些外强中干。 像是被大雨淋湿,湿漉漉的毛耷拉下来,露出瘦骨嶙峋身子的幼狼,见有人靠近,身子伏低,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吼,试图震慑来者。 宋林居想到了同样是个雨夜的他,那时他站着。 高大的身影懒懒散散斜倚在巷口,饶有兴致地旁观他们打斗,一副看戏模样,就差手里抓把瓜子了。 只是宋林居不太明白,有什么戏淋着瓢泼大雨也要看完。 他不觉得他和那些混混打架就有那么好看。 想到那天他漫不经心,高高挂起的态度,宋林居冷冷垂下眸,脚步转了个方向,往外走。 作者有话要说: 李狠心前几天隔岸观火,这就撞宋能打手上了,嘿嘿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折回 就在离盛几要满水的雨伞一步之遥,宋林居脚步顿住了。 只要弯腰,捡起伞,离开,别回头,这件事就可以当做没看到,甚至于…… 没发生。 他的死活与他何干?他不也是这样做的吗? 高高挂起,甚至于当作一场戏看。 他不想惹麻烦。 宋林居要迈开腿的。 可他被握过的脚腕此刻发烫发热,带着冰冷磅礴的大雨都浇灭不了的灼热。 像是那人的手还扣在他脚腕,拽着他,强势地想让他帮他。 宋林居要拿起那把触手可及的伞的。 可他青松挺拔的腰板太直,弯不下。 他与自己没僵持太久,一声叹息散在这磅礴雨夜,融在这片水雾横行。 躺在地上的李兆焯处于清醒与失去意识的边缘,身体因为药物的原因完全失去控制,大脑却还能模糊感知到外界发生的事。 拽住宋林居已经花光了他最后的力气。 但他挣脱他离开了。 被人抛下,李兆焯心中也没生出多少怨怼。 他们不熟,而且他在前几天还看了场他的戏。 他没道理,更没义务帮他一把。 听着巷口传来的踏水脚步声,李兆焯在心中低骂了句,觉着今天自己的运气实在是背。 模糊间有影子覆下,那人很安静,没有啐骂也没有喊人。 他沉默着稳稳将他拽起,牵着他的手搭在肩膀上,带着凉意的手扣在他腰上,隔着湿到透明的衣服贴在皮肉上。 手下骨骼突出的肩让他判断出捞起他的人有些瘦,但从他不算困难半搂着自己离开的动作来看,这人肯定不弱。 无力耷拉的头靠在那人脸侧,隐约间闻到股香味,像是花香,却又说不出具体是哪种花的香气。 淡淡地,多种花香混合的味道,奇异地不甜腻,反倒显出清爽,犹如初春花开溢香,明明是万物复苏的时节,香气中却还带着丝凛冬未散的冽寒。 他不是那群在找他的人。 那群人一看就是长期混迹在酒吧的打手,身上没有奇怪的烟味也就罢了,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好闻的香味。 长途跋涉中,李兆焯最后一丝意识也随着这息好闻的香味安枕。 回家之前宋林居先给林秋曼打了通电话。 林秋曼说今晚有些忙,可能要很晚才能回家,让他自己吃饭。 他家在6楼,没有电梯。 饶是宋林居,把昏迷着的李兆焯带回家也是累了身大汗。 回到自己房间,扫视一周,宋林居松手任李兆焯滑下。 他不可能把浑身泥沙的李兆焯放在他床上。 昏迷中的李兆焯倒在地板上,发出咚地声,听起来就很疼。 “李兆焯?”宋林居弯下腰拍了拍他冰凉的脸。 一点反应没有,雕塑似的,连睫毛都静止。 看来是一点意识都没了。 他还想着但凡李兆焯有一点意识,他都会从他口中问出那个没说完的号码。 第15页 雨下淋久了,突然回到房间,暖气包裹中,身上的衣服像涂了层厚重的胶水,紧贴在躯体上,黏腻异常,让宋林居微微蹙眉。 没管地上的人,宋林居捡了睡衣就进浴室去,快速冲了个澡。 就这么短短来回,地上人的脸色似乎更苍白了。 宋林居蹲下身,盯着形容狼狈的李兆焯。 寸头少年即使昏迷凶悍的眉也紧紧皱着,薄唇下意识抿出锐利平直弧度。 似乎只要对他做什么不好的事,他就会立即睁眼,扑上来掐住你的脖子。 危险且不好惹。 可锐利眉眼挂着雨珠,苍白着脸,满身是伤的他,倒是显出几分脆弱之态。 不多,却是直击人心。 他的坚韧隐忍,不露怯,远远要比有些人眉蹙眼垂,泪满面要吸引人。 含蓄不自知的脆弱远比外露的脆弱要让人心疼。 并没有思索太久,宋林居脱去李兆焯的脏衣服,只留四角裤。 垂眸略略扫了眼,打消了直接把他扔浴缸里泡着的想法。 这人身体上都是伤,小小的擦伤和玻璃的割伤。 星星点点的伤处是多,但都是些皮肉伤,算不上严重,甚至在这副流畅极具力量的麦色身躯上还显出种凌虐的性感。 鼓起的肌肉,伤痕,蔓延的血迹…… 宋林居移开眼睛,去浴室接了盆热水。 擦干净他身上的泥水,又找出医疗箱,给器具消毒。 生理盐水冲洗伤口后,用镊子小心夹出一颗颗陷进肉里的碎玻璃。 昏睡中的少年似乎感觉到了钻进皮肉的冰凉痛意,难耐地低喘了声,带着沉闷的哑意。 隐忍模糊的喘息在这安静到只能听见雨声的房间中,硬是勾出些带着热度不可描述的暧昧,莫名羞耻。 专心处理伤口的宋林居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声响,沉稳的手被他喘得一抖,镊子的前端擦过玻璃碎片,陷进腹部皮掀肉现的伤口中。 地上人精壮的胸膛重起深伏,似是疼得狠了,喘息更重了些,深刻的腹肌游鱼般活了起来。 充斥着不大房间的粗哑气声像是带了火,蛮横地往宋林居耳朵里面钻,直往白皙的耳廓上烧。 怕手再抖,宋林居立即拔出微陷的镊子。 有血顺着伤口流下,在蕴含力量的腹部上拉出细细一条赤线,像光滑的巧克力蛋糕上,被笨手笨脚的学徒不小心滴了条草莓酱。 宋林居的视线顺着那滴血落到地上,他突然感到有些棘手。 左手张开下意识去推眼镜,却推了个空。 冰凉的手指擦过柔软微暖的睫毛才突然意识到,他的眼镜前几天被踩碎了,而新的还没配好。 掐了把眉心,宋林居才继续动作,有条不紊的动作透着些许无奈。 谁叫自己把他带回来了。 总不能把他扔在地上一晚上任他自生自灭吧? 还好接下来不管是挑玻璃,清洗,还是包扎,他都没再发出什么声音了。 痛极也就是肌肉不自觉紧缩颤抖,仿佛方才的那几声喘只是没太适应。 宋林居松了口气,加快手中动作。 好不容易处理完李兆焯身上的伤口,宋林居拿出多余的被子铺在地上,把李兆焯扔在上面就不再管他。 忙东忙西,时间已经不早了,宋林居关掉房间中的灯,开启台灯,做了两张卷子就睡觉去了。 刺眼的阳光照在眼皮上,李兆焯意识渐渐回笼。 身下硬得硌背,鼻尖萦绕的陌生气味,乏力刺痛的身体让他几乎立刻回忆起了昨晚发生的事。 他没立即睁眼,而是静静地听着周围的声音。 屋子里有另一个人的脚步声,轻缓利落,并不拖拉踢踏,听起来教养很好。 脚步停下,随之而来的是椅子移动,碗筷碰撞的清脆声,说明这间屋子的主人可能正在吃饭。 他会是个怎样的人? 李兆焯想到了昨日他略微硌手的肩,和身上好闻的味道。 他缓缓睁眼,被阳光烫了下,手挡在眼前撑坐起,视线是刚醒的模糊,但李兆焯能大概看清屋子的构造。 清爽的浅蓝是主要色调,简约整洁,书架上摆满了书,涉猎很广,较多的是有关医学方面的。 从书桌上摆着的厚厚一叠习题来看,这房间的主人和他一样是高中生。 身侧的床铺折得整整齐齐。 他就说为什么觉得硌得慌。 睡在地上,只一层薄薄的棉絮垫着,能不硌么? “醒了。”大开的房门前出现了双浅蓝纯色拖鞋。 来者脚很白,冷白脚背上黛色血管在阳光下看得一清二楚,蓝白相间,跟莹白玉石里蕴出的透彻的蓝似的。 还怪好看的。 李兆焯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他扫过板正的身躯,抬眸往上看,眉梢微扬,有些讶异。 这不是书呆……宋林居么? 救他的人怎么会是他?他不是挣脱他离开了吗? 他记得昨晚最开始抓住的人就是他,虽然他看不清,可他不是自报家门了嘛,他记得清楚。 报完家门之后,趁他脱力就立刻把他掀地上了,头也不回就走了。 没有丝毫停顿。 好家伙,当时他还以为他一世英名就要栽在那些见不得光的臭虫手上了。 第16页 垂眸看着李兆焯脸上的表情由惊讶渐渐变为阳光都压不下的阴沉。 宋林居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昨天他对他还不是那么地……友好。 他昨天不该带他回来的。 谁知道他会不会只记仇不记恩。 “你衣服洗好了,在阳台,现在应该干的差不多了,手机也可以借你。”宋林居打破沉默。 衣服甩过水,现在已经是正午了,太阳烈得很,温度又高,夏天的衣服就薄薄一层,现在应该干透了。 李兆焯算是听出来了,这是要……迫不及待地撵他走呢? 他大抵能猜出宋林居的担忧。 其实于他而言,昨天宋林居的冷漠无可厚非,任谁被他那样掐着脖子威胁,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地帮他。 更何况,宋林居他虽然反抗挣脱,表现得冷漠无情,可后来还不是回来救他了,还帮他包扎好了伤口。 他李兆焯还不至于恩仇不分。 最重要的是,他对他还蛮感兴趣的。 “有吃的吗?我饿了。”李兆焯笑着,夸张地揉了揉肚子,手掌擦过腹部包扎伤口的纱布,指尖是软绵绵,腹部擦起轻微的疼痛。 作者有话要说: 李狠心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不过是想蹭顿饭罢了。 味道 这明显是要赖一会儿了。 宋林居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但好歹没直接说出赶人的话,“外面有吃的。” 说完就转身走出房间。 既然没说拒绝那就是同意。 李兆焯也不在意他冷漠的态度,站起身来跟在他背后,颇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略小的短袖。 不合身的衣服束得他有些难受。 说他饿了这倒不是单纯为留下来而找的借口。 他确实饿了。 他之前还不觉着,可闻到房外飘进来的饭菜香味,唾液止不住地分泌,空荡荡的胃也跟火烧似的,燎出股难耐的焦灼感。 走出房间,勾人的香味更加浓郁,白色餐桌上是色香味俱全的两荤一素,李兆焯喉结上下滚动。 “自己盛饭。” 宋林居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碗筷继续吃饭,刚才是听见动静才放下碗筷进房察探的。 李兆焯也不同他客气,打开电饭煲盛了一大勺饭,拿起筷子就快速吃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饿的原因,明明是最普通的家常菜,却被他吃出盛宴的味道。 李兆焯动作虽快,却是不显粗鲁。 宋林居安静地细嚼慢咽。 二人没作声,只是低头干饭,气氛却是意外和谐,像是一对相识多年的好友。 三盘菜很快就被二人吃了个精光,不过大部分都是落入了李兆焯的肚中。 吃了两大碗饭的李兆焯打了个饱嗝,这才放下碗筷。 刚刚饿着,眼睛脑子都在饭菜上。 现在吃饱了,看着眼前三个空盘子,和电饭煲里他吃了两大碗还有剩的米饭,眼中闪过丝笑意。 他一醒来就迫不及待要赶他走,结果在他醒来之前却多煮了他的饭。 就和昨天一样,被他威胁后明明脸若冰霜,挣脱之后冷漠离开,结果最后还是折返来帮他了。 这人还真是口是心非,面冷心热。 不过这些菜都是他炒的吗? 李兆焯盯着他,勾着唇开口道,“你手艺真不错。” 是试探也是夸赞。 宋林居淡淡嗯了声,仿佛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学习好,打架凶,炒菜还好吃。 他很好奇,还有什么是宋林居不会的? 被李兆焯莫名灼热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宋林居抿着唇离开客厅,去阳台把他的衣服收进来,递给他。 无他,实在是他这一身着实滑稽。 不合身的衣服被他的肌肉撑得鼓鼓囊囊,短又紧,加上他那颗寸头,虽不至于难看,但有点像精神小伙。 李兆焯乐得接过,这身衣服确实穿得不怎么舒服。 他拿着衣服回刚才醒过来的房间。 被送去军队待了段时间,他其实没那么多讲究。 他不介意在客厅换,当着宋林居的面。 前提是他现在不是挂空裆。 脱下衣服的瞬间有股好闻的香味掠过鼻尖,套上自己的卫衣,也有香味,不过只是单纯的洗衣液的味道。 换好衣服,在模糊的流水和碗筷碰撞声中,李兆焯目光落在床上被他脱下的衣服上。 鬼使神差地,他抓起棉质白色短袖,缓缓地,凑到鼻前,像只兽类试探轻嗅盯上的猎物合不合口味。 先冲进鼻腔的是药味,而后丝丝缕缕的花香。 不够。 味道太淡了。 李兆焯皱着眉,寻着这股气息,头下低。 再下低,精悍腰背拱起。 往下埋的动作直到被这股好闻的味道包裹才作罢。 他脑子空白着,却诡异地感觉到舒适愉悦,鼻尖轻蹭着柔软衣物,深吸缓呼,想要让这股味道在身体中留久一些。 李兆焯忘乎所以,连什么时候流水声停了都没注意到。 宋林居收拾完碗筷,没见李兆焯,奇怪于他怎么还没换好衣服,走向房间。 走到门口猛然顿住。 第17页 他看见李兆焯拱着背,脸埋在他的衣服里,胸膛上下起伏着。 “你在……干什么?”宋林居声音带着迟疑和诧异,难得不是一成不变的平静。 陡然听见宋林居的声音,李兆焯心脏重重一跳,立马从轻飘飘的云端坠回现实。 李兆焯僵着身子没立即抬头,他怕自己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草! 这特么算什么事儿啊? 他,一个正常人!为什么要像个变态一样去嗅别人的衣服?! 要是女孩子的还能说他是青春期的性冲动,可宋林居一个臭男人的衣服有什么好闻的?! 看来他回去之后得立即做个全身检查,昨天那药怕不是简单的迷药,可能已经对他的神经有了损伤。 但凡他脑子稍微清醒一点,也不会做出这种恶心的事来。 “李兆焯?” 听出了宋林居声音中的冷意,李兆焯压下尴尬,镇定地抬起头看向他。 宋林居淡色的唇微抿,一言不发,纯黑的眸显出质询,显然是在等他的解释。 解释什么? 说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他清醒过来,头特么的就埋他衣服里了? 草,这是什么危险发言?这岂不是更显得他像变态了吗? “你衣服……蛮好闻的,用的什么牌子的洗衣液?” 李兆焯扯着平直的唇,尽量自然地提问。 宋林居神色莫名地看他一眼。 李兆焯唇角抽了抽,扯出的弧度差点就没能维持住。 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李兆焯赶紧转移话题,“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机吗?我想打个电话。” “嗯。” 宋林居解锁,把手机递给他之后就转身离开。 “对了,这是哪?” 宋林居脚步没停,“西文雅苑。” 门被关上,隔出了两个世界。 李兆焯不着痕迹地吐出口气。 真是尴尬它妈回家,尴尬到家了。 李兆焯烦躁地撸了把头发,熟练地拨出一串号码。 “来西文雅苑接我。” 李兆焯眼眸沉沉,压抑的平静下是隐隐的暴戾,“查查昨晚虹间酒吧是谁在搞鬼。” 他已经很久都没被人整得这么狼狈了,他倒要瞧瞧是何方神圣。 一通电话后李兆焯完全平静下来了。 退出电话页面,随手左右划了划,发觉宋林居手机和他的房间一样干净整洁。 背景构图简单,白云缱绻的天空,耀眼的太阳,和一望无际泛着波纹的海。 清朗天空的蔚蓝,无边静海的深蓝,乍一眼看过去就是片令人心旷神怡的蓝。 app不多,除了一些手机必要的软件,就是学习软件。 李兆焯哼笑了声,果然是书呆子。 晚9点左右,虹间酒吧。 402包厢,有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蜷缩在地上,嘴被堵着,头套黑布,他拼命挣扎着,呜呜呜地试图发出声音。 被绑的尤其淳现在非常懵逼。 特么刚才他还在会所搂着小鲜肉看赛车呢,一睁开眼就在这被绑得严严实实了。 两眼一抹黑间,他听见有轻微的脚步声在他耳边擦过,挣扎得更厉害了。 李兆焯身子陷进沙发,长腿交叠,看着地上东扭西歪,像蛆一样的人,坚毅的下巴扬了扬,示意一旁的黑衣人拿走头套和口塞。 包厢里没开照得人妖魔鬼怪的彩灯,只开了盏小白灯,光线昏暗,尤其淳好半天才把翘腿坐着少年的脸看明白。 “是你?”尤其淳在心底骂了千八百遍手下那伙人。 一群废物!下了药都没把这小子逮住。 见他认出了自己,李兆焯单刀直入,“说说吧,怎么想到对我出手的。” 尤其淳一脸倨傲,“你特么敢绑我?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谁?!” 他的上半身都在怒气下支腾了起来一瞬,不过腰腹力量不够,很快又摔在地上。 李兆焯嗤笑一声,不知是在笑他小丑般的动作还是在笑他的愚蠢。 “巨峰能源总裁尤华凯?你大可放心,搞别人之前我一般都会好好查查他祖宗十八代。” 知道他爸是谁还敢这样对他,他要不就是疯,要不就是底气特别足。 他对这臭小子动手前是没怎么查过他的背景,可一个暴发户儿子的朋友能是什么有权有势的贵人。 尤其淳卸下去的气又稍稍足了些,“知道就好,要是你敢动我一根头发,我爸是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李兆焯眼皮下搭,语气不咸不淡,动了动手指。 壮硕黑衣人拽住地上嚷嚷着人的头发,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尤其淳满口铁锈味,脸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脑子嗡嗡作响。 他完全没想到还没说几句话呢就开始动手了。 还没等尤其淳缓过来,又是几个重拳落在他身上。 尤其淳家里有钱,从小到大几乎顺风顺水,哪受过这份罪,没一会儿就疼得嗷嗷叫,眼泪鼻涕往外飞。 “呜呜别……打了,别打了,我说我说……” 听见尤其淳的求饶,李兆焯没说话,慢悠悠地点了根烟。 没抽,就那么夹在指尖,让它自己燃。 白色烟雾在有力指尖缓缓上升,逸散,房中的杀猪般的惨叫不绝于耳。 第18页 等烟燃得差不多了,李兆焯才漫不经心抬手。 黑衣人立马停下。 低沉嗓音慵懒,“说。” 尤其淳这回不敢横了,气都还没喘匀就立刻开口,生怕回答慢了又遭一顿恶打。 “一开始我只是……”他不自然顿了顿,似乎是在想怎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 李兆焯:“你衣服……蛮好闻的,用的什么牌子的洗衣液?” 宋林居:“……您有事儿吗?” 恋爱了? 总不能直接说,“我!尤其淳,看上了你朋友,可他不鸟我,就只能抓你出出气了。” 尤其淳沉默一会儿后又继续艰涩道,“只是想和孙文昊做个朋友……结果被整了一顿,心里不是很服气,本来是想报复回来的,可孙文昊最近都不怎么出来晃了,暂时没找到机会,我知道您是他的朋友……” 李兆焯抖落长长的烟灰,似笑非笑抢过话头,“所以昨晚在这看见我了,就想先抓我出出气?” 鼻青眼肿的尤其淳咽了口口水,“……是。” 李兆焯玩味地重复尤其淳方才的话,一字一字,语速很慢,“只是想和昊子做朋友?” 被李兆焯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盯得浑身冰凉的尤其淳喉间哽住了,脑袋空白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看着他脸上的不自在,李兆焯又继续慢悠悠说了,“听闻尤小少爷爱好有些特殊,水路不走走旱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尤其淳心里咯噔一下,硬是忍着疼痛努力挤出抹笑,“哈哈……哈,怎么会,别人乱说的,乱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觉得若是被这人知道他想搞他朋友,他不死也得半残。 “乱说的?可我还听说,我的人把尤小少爷请来时,尤小少爷怀里还搂了个小鲜肉啊。” 尤其淳刚想说什么来狡辩一二,就见李兆焯轻飘飘地抬抬下巴,“就你旁边那位大兄弟说的,肯定也是他胡说八道污蔑咱尤小少爷吧?” 被提到的黑衣人向尤其淳逼近一步,壮硕的大块头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他毫不怀疑要是他说谎,那凶神恶煞的大块头就会立刻拽住他的领子再狠狠揍他一顿。 尤其淳在他面无表情的盯视下嘴唇嗫嚅,声音极小,“不……不是。” 李兆焯站起身来,缓缓走近,高大的身躯遮住了头顶的光,影子打在地上人惊恐的脸上。 “又是否认又是肯定的,尤小少爷这是把我当傻子耍呢。” 尤其淳疯狂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既然嘴里没句实话,看来会说话也没什么用。” 感觉到了危险,尤其淳拼命往后挪往后缩,“别别……求求您,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了,求您放过我这回……” 也不知是在说不敢再觊觎他的朋友了,还是说不敢再骗他了。 李兆焯没阻止他的“逃跑”,居高临下神情冷漠地看着他。 等他扭得精疲力尽才蹲下,单手钳住他的两腮,将烧到烟屁股的烟头抵在他的舌头上,碾了碾,发出滋地一声。 尤其淳惨叫着,像条被鱼钩勾住的鱼,身子疯狂扑腾,可依旧挣不脱鱼钩的束缚。 这时包厢门打开,进来几个人。 李兆焯扔掉熄灭的烟头,放开手站起身,从桌上扯了张湿巾擦了擦手。 孙文昊还没进包厢呢,就听见了杀猪般的叫声,他瞥了眼蜷缩在地上嚎得他脑壳痛的人。 穿的花里胡哨,鼻青脸肿,看上去有些眼熟。 定睛一看,哟,这不是尤其淳死变态吗? 哈哈哈哈怎么被打成大花猪了? 要不是现在气氛不对,他都想拍巴掌大笑。 果然焯哥下手就是妙啊! 孙文昊走进包厢,路过尤其淳时“不小心”踩了他一脚。 地上的人因指骨传来的痛,惨叫声陡然增大。 “焯哥,尤其淳那孙子怎么惹到你了?” 李兆焯低头一根根细致地擦过手指,像是手上附了什么脏污不堪的东西,没说话。 走近才发觉焯哥手臂上好几条浅浅的划伤,多且细长,如同花瓶上延出的裂纹。 孙文昊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焯哥你这伤……该不会是尤其淳那傻逼弄的吧?” “嗯。” “嗬,这作死的龟孙儿。”孙文昊骂着,又在尤其淳身上踢了好几脚,他早就想好好教训这死变态了。 在尤其淳嗷嗷叫中,没一个人阻止孙文昊的动作。 周衍淡淡扫了眼地上烂泥般的人,像是看路上的一团垃圾,“阿焯,有问出是什么缘由吗? 是他个人自作主张,还是受人指示? 李兆焯目光落在骂骂咧咧张牙舞爪的孙文昊身上。 周衍不明,谢旭尧却脸色难看,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尤其淳找上焯哥是因为昊子?” 李兆焯将湿巾扔进垃圾桶,掀眼看向谢旭尧,“他缠着昊子,怎么不同我说?” 这算是肯定了他之前的话。 可焯哥的问题让谢旭尧有些难回答,他措了一下辞,刚想回答,就听周衍温和的声音响起,“还不是因着你那臭毛病,让昊子怎么好和你说这些事。” 略带调笑的话语很好地缓和了气氛。 第19页 李兆焯一愣之后点点头,“下次记得告诉我。 他既然没有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厌恶周衍,自然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厌恶他们。 这时打人打得欢快的孙文昊听了两嘴突然停住了,他没想到尤其淳那死变态没在他这讨到好,就去搞焯哥。 他耷拉着头,表情有些尴尬愧疚,“焯哥,对不起……” 他也不知道倒了什么血霉,莫名其妙就被尤其淳那龟孙儿看上了,死变态各种纠缠他,见他油盐不进,还试图威胁他。 谢狗发现后帮他教训了一顿尤其淳,过了几天清净日子,他还以为尤其淳是怂了,没想到这脓包居然对焯哥下手了。 李兆焯重重搓了把他蓬松微卷的发,“说什么鬼话,这又不是你的错。” 即使他的狗头都要被焯哥搓掉了,但孙文昊还是很开心。 焯哥不但没讨厌他,还安慰了他嘿嘿,他就知道焯哥看着凶,但绝对是个很好的人。 看着地上像虾米一样缩在一起的人,“好人”又懒懒散散开口了,“既然他走旱路,打断腿灌了药送蓝色里边儿去,让老板多照顾照顾他。” 蓝色说好听点是善解人意少爷们待的地方,说难听点就是高级鸭馆。 孙文昊见尤其淳嚎天嚎地被拖出去,有些唏嘘。 尤其淳还真是人如其名,尤其蠢。 撞焯哥手里也就算了,还偏偏是为着这种事撞上来,焯哥本就手段铁,加上他还有点恐同,用周衍的话来说就是清朝大直男,他的下场不惨才怪。 回去时,坐在车上的李兆焯望向窗外,有眼镜店掠过眼前,光影交叠下映出若有所思的脸庞。 过了个忙碌的周末,李兆焯难得地没有踩点进教室。 孙文昊一进教室还以为自己没睡醒,看了眼墙上的钟,用力地揉了揉眼睛,睁眼后焯哥还是坐在位置上捣鼓手机。 “焯哥,今儿怎么这么早啊?” 焯哥能晚绝对不早,几乎天天都是踩点。 为什么说几乎呢,因为还有那么几次,是迟到。 李兆焯锁屏,避过孙文昊扫过来的视线,单手支颚懒懒散散地回答,“就……醒了呗。” 原本刚才孙文昊只是不经意看向放在桌上的手机,也没真正想看焯哥在干什么。 结果焯哥立刻把屏给息了,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正好勾起了孙文昊的熊熊八卦之心。 刚才一闪而过的好像是微信界面吧? 微信聊天,还不让人看,再加上焯哥今天反常的早起……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同一个地方。 焯哥该不会谈恋爱了吧?! 孙文昊觉得自己触及到了真相,侦探似的,用他那双锐利的双眼,横扫整个教室。 现在离上早读还有10分钟,对于争分夺秒的学生们而言,还算早的。 所以教室人不算太多,也就十几二十个人。 女生嘛,也就那么几个。 孙文昊扫了一圈,目光探照灯似的在那几个女生身上盘旋,最后落在袁雨桢脸上,眉眼皱成一团。 不会吧不会吧。 难道焯哥喜欢上了袁雨桢? 他倒不是说袁雨桢不是块好肉。 而是这块肉现在被只癞□□给盯上了,有些膈应。 为什么他不会认为是别人? 因为袁雨桢是那些女生中容貌最出众的一个,成绩优秀,性格还好。 焯哥眼光高,要喜欢肯定是喜欢最好的一个啊。 李兆焯见孙文昊对着他又是皱眉又是咧嘴笑的,一掌拍在他头上。 “你小子,想什么呢?” “嘿嘿……”孙文昊摸了摸被拍的后脑勺,讪笑两声。 还不是在想焯哥你的终身大事。 被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两下,李兆焯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趁焯哥在回消息,孙文昊悄摸摸地试图偷瞄。 可焯哥长手掩得严严实实,任他怎么眼睛乱瞟都什么也看不到。 偏他又不敢探头去看。 见焯哥回消息时嘴角那抹微勾的弧度,什么都看不到的孙文昊那颗心呐,就跟几万只蚂蚁在上面爬一样,痒得很。 什么都没看到的孙文昊眼睛又转到袁雨桢那。 她果然也在看手机,面带笑意。 这下孙文昊更确信了。 焯哥和袁雨桢,绝逼有猫腻。 不然把他孙文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同桌见袁雨桢难得面带笑意地盯着手机,探头调侃道,“哟雨桢,你在和谁聊天呢?笑得这么好看。” 雨桢是个学霸加乖乖女,虽然随身携带手机,但在学校很少见她拿出来玩过。 王诚岳追她追得那么轰轰烈烈,她都没有答应,难道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了? 方姗感觉自己站在了吃瓜大军的最前端。 作者有话要说: 孙.真球.文昊 出头 察觉出了同桌的意味深长。 袁雨桢息了屏,白净脸上还残留着浅浅的笑意,嗔了嬉皮笑脸,眼中燃着熊熊八卦之火的同桌一眼,略有些无奈。 “是我堂哥,他说最近要回国了。” “是堂哥啊……”方姗眨巴眨巴眼睛,看起来有些失望。 “看来你们之间感情还蛮好的啊。” 第20页 袁雨桢收起手机,拿出英语书。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好些。” 今天是英语早读,还要听写上个星期教完的单词。 英语老师报完最后一个单词,下课铃正好响起。 孙文昊好不容易左抄抄右望望,拼拼凑凑,终于把听写本给交上去了,回头正想和焯哥吐槽两句,却不见焯哥身影。 他手肘拱了拱旁边的人,“诶老谢,焯哥呢?” 谢旭尧正摆弄手机呢,哪有空理他,敷衍道,“可能上厕所去了吧。” 不说还没觉着,这下一听厕所,孙文昊就感到了尿意上涌。 孙文昊又拱了拱他,“去上厕所吗?” 在打字的谢旭尧“啧”了声,看着手一滑发出去的,还没打完的话,有些糟心。 谢旭尧眼皮一掀,嘴角勾出弧度,似笑非笑地看向孙文昊。 “上厕所也要我陪,怎么,要哥哥我给你擦屁股呢昊子?” 孙文昊啐他一口,骂骂咧咧地上厕所去了。 李兆焯斜靠在楼梯口拐角墙上,手慢悠悠地转着手中的盒子,像是在等什么人。 没等多久,就听见渐行渐近的脚步声,轻缓沉稳。 他知道是他。 李兆焯脚步微移,藏得隐蔽的身子就露出了半个肩膀。 有人顺着他的提醒走进拐角。 那人淡淡问道,“什么事?” 李兆焯把手中的眼睛盒递向他,“这副眼镜,就当作谢礼吧,你看看合不合适。” 他一看见这副眼镜就觉得很适合宋林居。 正好他眼镜也坏了,这几天都没见他戴眼镜,想来应该还没配好。 周六离开之前要到了他的微信,今天就用到了。 宋林居没接,看着快要怼到他手中的眼镜盒,后退了一步。 “不用,我有眼镜。” 虽然说还没配好。 但他度数不算高,也没什么。 李兆焯晃晃手中白色眼镜盒,吸引宋林居的目光。 “先凑合着戴呗,等你的眼镜配好再换下来。” “我说了,不需要。” 宋林居冷冷拒绝后又加了句,“那天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以为这是给他的封口费? 李兆焯微愣之后气笑了,顶了顶后槽牙。 可他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见宋林居就要转身离开,李兆焯拽住他的手,手臂横在他前胸,将他抵在墙上,右手掐住眼镜框直接给宋林居戴上。 宋林居对于李兆焯突如其来蛮横的动作虽有不满,却也没挣扎,怕他手中的眼镜失了准头。 出乎意料地,李兆焯戴眼镜的动作带着几分轻柔,与之前将他抵在墙上的粗暴动作相比,简直能算得上是暴风骤雨直接变成蒙蒙细雨了。 凑得这么近,李兆焯才突然发觉宋林居皮肤其实很好,白皙光滑,看起来柔韧有光泽,睫毛浓密纤长,冷质黑瞳在他突然凑过来时猛地一缩,似乎是没料到他的动作。 缓过来之后,墨黑的眼睛更冷了,像是在冰水中刚捞上来的黑琉璃珠,透着沁骨的冷。 冷着脸想反抗,却又不得不暂时僵着身子任他作为。 像被捏住要害的缅因猫。 李兆焯有点想笑,原本就小心翼翼的动作越发轻柔了。 李兆焯没戴过眼镜,好在动作缓慢小心,尽管动作生疏,但好歹没把眼镜架怼宋林居眼睛里。 冰冷眼镜框架上鼻梁的瞬间,宋林居下意识闭上了眼,感觉有人帮自己扶了下眼镜,覆着层薄茧的灼热指尖擦过脆弱眼下,眼睫微微颤抖,如同振翅欲飞的蝶。 宋林居重重推开松开手的李兆焯。 李兆焯早有防备,却不想他反应如此剧烈,还是倒退了好几步才停下来。 他立刻双手举起,手心朝着宋林居,一副投降姿态,以示自己的无害。 被推开的李兆焯看清宋林居后眼睛微亮。 这眼镜果然很适合他。 极细的银丝框,含蓄地泛出些光,镜片椭圆轻薄,很好修饰轮廓的同时露出了好看的眉眼。 因为视线突然清晰,微茫的黑眸聚焦,目光清冷专注,配上那副眼镜更是斯文隽永。 比他那副笨重到把整张脸都遮住的黑框眼镜不知道强多少倍。 见宋林居紧抿着唇,黑玉似的眸冷冷盯着他,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怕他一气之下把眼镜摔他脸上,李兆焯倒着走了几步,懒懒散散地笑着,“要是你实在不想要,就扔了吧。” 说完眼镜盒都没来得及给他就离开了。 被李兆焯那么一纠缠,上课铃声早过了。 宋林居喊了声报告,英语老师笑眯眯地叫他教室,一点都没有被打扰的不悦。 听见宋林居的声音,李兆焯抬头,眼神微凝。 宋林居怎么出去的就怎么进来,鼻梁上没有眼镜。 啧,还真把它扔了。 李兆焯垂下眼,视线重新聚焦到手机上。 按照他那冷淡的性格而言,其实也算正常。 反正谢礼他已经送出去了,怎样处置是他的事。 至于心中一闪而过的异样,李兆焯只当是自己亲手挑的眼镜被轻轻松松扔掉的不爽。 经过一个月的补课,9月终于到了,正式开学后,许久没上过的体育课也被搬上课程,而今天下午第8节课是这个学期的第一节体育课。 第21页 第7节课都还没下呢,教室中就隐隐有种压不下的躁动,下课铃响,老师抱着书走出教室,学生们就抄着“家伙”往运动场上去了。 孙文昊拎着个篮球,满脸兴奋,“焯哥,走走走,咱打球去!” 不怪他这么激动,这补课的一个月以来,每天都被课排得满满的,虽然他也不听,可天天闷在教室里对好动的他而言也蛮难受的,感觉浑身都不对劲。 李兆焯站起身,和他们一起顺着人潮下楼。 快到四点了,太阳西斜,日头不似中午来学校那么毒辣,但操场上被晒过后的余热,还是把人闷得不行,带着刺鼻的橡胶味。 体育课上,老师集合完,说是跑了两圈热热身就原地解散了,剩下的时间让他们自由活动。 这鬼天气,走两步就出一头汗,更别说在操场上跑圈了。 大半女生以“身体不适”站稀稀疏疏的树荫休息去了,剩下的人面露土色地拖着沉重倦怠的身躯在晒得发烫的橡胶跑道上乌龟似的慢慢挪。 一宣布解散,孙文昊就在操场上小跑着运球,反手抹了把快滴进眼睛的汗,还边招呼着缀在后面的三人赶紧去篮球场,如同被栓了太久,突然被主人放出笼子的小狗,可着劲地撒欢。 “诶……”像是看见了什么,孙文昊欢快的脚步突然缓了下来。 谢旭尧见他不蹦跶了,“昊子怎么了?” 孙文昊犹豫着反过头询问,“焯哥……你看前面那被围住的像不像宋林居?” 李兆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白衣黑裤,在落日余晖的照耀显得更加白皙的肤色,清瘦板正的身姿,松一样。 这哪是像,这就是。 王诚岳原本花钱请了个混混想教训教训目中无人,还试图抢他女人的臭小子宋林居,结果他一点事都没有也就算了,那将事搞砸的混混还有脸再坑了他一笔钱。 一肚子的火没处发,就等着这节体育课呢。 因着袁雨桢的缘故,他搞来了份9班的课表,进而得知正好他们班的体育课和9班是同一个时间。 既然混混没用,他就自己来。 叫了几个小弟就很容易把宋林居围住了,他总是一个人,很方便他们的动作。 “宋林居是吧?” “我警告你,离袁雨桢远一点,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在这个学校待不下去!” 王诚岳正拉着脸放狠话呢,就感觉后背被什么重重一击,感觉内脏都要被震出来了,向前踉跄两步。 宋林居侧身,躲过想要扶住他的王诚岳。 一抬眼,就看见了笑嘻嘻的栗色微卷发的少年,他的手还维持着一个投篮的动作,显然是他扔的球。 少年见他看过来,笑得更灿烂了,可爱的虎牙露出个小尖。 他还看见了少年旁边的李兆焯。 二人目光相接,李兆焯只是面色冷淡地朝他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完全没有今天早上给他戴眼镜的自来熟。 宋林居垂下眸。 旁边视线一温和,一打量。 只听咚地一声,王诚岳狼狈双膝跪地,乍一看有点像在跪拜宋林居,篮球落在地上。 王诚岳脸色青青红红,立刻爬起来,刚想反头破口大骂,就听嚣张的话语从背后传来,“哟,这不是那谁……王诚岳吗?是叫王诚岳吧?” 王诚岳反头,看清是谁,黑下去的脸硬是扯出抹笑出来,像是煤球被裂了道僵硬的口子。 “是你们啊孙少。” “刚刚手抽了一下,球就奔你去了,没砸着哪吧?” 孙文昊状似抱歉地拍了下自己的右手,不过那力道跟拍蚊子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懒”的营养液嘿嘿,顿时原地满血,觉得自己又可以了??(???ω?? ?)? 针锋相对 谢旭尧看他这副作死样,以拳抵唇,咳嗽一声,挡住嘴角笑意。 人都跪地上了,还装模作样地问他有没有撞到哪。 后背火辣辣钝痛的王诚岳干笑两声,“哈……哈哈,没有,没有,是我不好,挡住孙少你们的路了。” 王诚岳给小弟们使眼色,让他们赶紧让路。 围人威胁这种事毕竟也不怎么光彩,所以他们根本也没站在路中央,甚至故意站得有些偏,没挡路让路这一说。 可王诚岳巴不得这几个瘟神赶紧走,惹不起他还躲不起么。 孙文昊不但没走,还挤进他们隐隐形成的包围圈,他一手搭在被围住的少年身上,好似才瞧见他,“诶这不是宋林居吗?” 一副很相熟的模样。 其余几人虽作出旁观姿态,孙文昊一动他们却是紧跟而上,四人像把利剑,撕破了包围圈。 被攀住的宋林居身体微僵。 属于别人的热度贴上来让他有些不太习惯,可到底是没有表现出什么。 他知道这人是想帮他,因着李兆焯的原因。 又被趁机撞到一边的王诚岳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孙文昊这是想为宋林居出头啊,王诚岳感觉后背更痛了。 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宋林居那死人脸是怎么和他们混到一起的。 孙文昊扫了眼围了一圈的人,拍了下宋林居的肩膀,“你和他们熟吗?” 那些人赶紧低下头去,生怕被眼熟。 第22页 宋林居冷淡地吐出两个字,“不熟。” “听见没王诚岳,人家都说和你不熟了,下次记着别死皮赖脸凑过来。”孙文昊虽还是笑着,可笑意不进眼底。 这算得上是警告了。 被四个大魔头盯着的王诚岳哪敢说些什么别的,“是…….是。”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哟。” 孙文昊捡起地上被晒得烫手的球,几人带着宋林居扬长而去。 那伙人渐渐走远,这边王诚岳气才刚松了一半,就见李兆焯突然转头瞥了他一眼。 寸头少年鹰隼似的目锁在他脸上,直勾勾的,像是在记住他的脸,那口气不上不下哽在喉间,把他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等他缓过呼吸再抬头,早已不见那群人的踪影。 此时王诚岳已是汗意淋淋,被晒得有些发蒙的脑子里又是害怕又是恼怒,看见在太阳底下一个个缩得跟鹌鹑似的小弟们,心底的气更不顺了。 他重重拍了把离他最近小弟的脑瓜子,“都愣着干嘛,一个个地杵在操场上晒人干呢,回去回去。” 被打的小弟缩了下脖子,弱弱地问,“那宋林居呢?要不要……” 他的意思是要不要在这蹲守,等宋林居又是一个人了,继续刚才的事。 王诚岳二话不说又是一巴掌,力气大得像是想把这小子脑子里的水给拍出来。 “要要要你妈呢要,刚刚他们还在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放个屁,赶紧滚回去,丢人现眼的傻逼。” 他生怕这小子干傻事,到时候那几位把账算在他头上。 至于宋林居,他并不相信那小子能和那些少爷们玩多久,估计那些少爷现在和他交好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 等他们的新鲜劲过了,弄宋林居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就先让那小子得意几天。 几人走进打得热火朝天的篮球场,宋林居朝他们道谢。 孙文昊笑眯眯,看起来乖巧和善,一点没有在王诚岳面前鼻孔朝天那嚣张样,“没事没事,焯哥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被救的事焯哥和他们说了。 对焯哥有恩就是对他有恩,更别说在这件事里焯哥还是被自己牵连了。 果然是因为李兆焯,不过他原本没想帮他,对于孙文昊的出手相助还是要感谢的。 孙文昊花里胡哨转了把手中的球,发出邀请,“一起打球吗?” 看着他似乎要与太阳媲美的灿烂笑容,宋林居轻轻摇了摇头,“不了。” 孙文昊也不勉强,拍拍他肩膀,好哥俩似的,“行,有事可以随时找我们。” 周衍温和笑着目送宋林居离开,在他清瘦修长的背影上流连了几眼,而后在李兆焯的盯视下不慌不忙地移开视线。 宋林居走出篮球场时那伙人已经不在那处了。 他心里承了孙文昊他们的好意,他们确实为他减少了很多麻烦。 宋林居走后,谢旭尧手搭在孙文昊肩上调笑道,“昊子你这也太热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宋林居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孙文昊看了眼神色淡淡,甚至还有些冷的焯哥。 确实,与焯哥这个正主相比,他不知道热情了多少倍。 孙文昊把焯哥的冷漠归咎于他对宋林居还不是很熟。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自来熟到就算路上遇见鬼,也能无中生有扯上两句。 李兆焯睨了眼玩笑的谢旭尧,“废什么话,还打不打球了?” “打,当然打!” 谢旭尧瞥了眼孙文昊,趁他不注意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球。 感觉手中一空,孙文昊立马去追他,“诶谢狗你这卑鄙小人……” 打完一场酣畅淋漓的篮球赛,四人间的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就算是孙文昊这么没心没肺的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打了快一节课了,周衍一个球都没进,连他都进了几个球。 倒不是因为周衍菜,而是焯哥不让他进。 只要是周衍拿到球,焯哥就跟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拼命拦截,球在别人手上,焯哥就是待机状态。 要不是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孙文昊都要以为焯哥在故意排挤周衍了。 可他们刚刚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针锋相对了? 孙文昊想不通,下意识看向除当事人之外的谢旭尧,他脸色平静,既不惊讶也不疑惑,像是知道现在这种状况的缘由。 这让唯一游离在外的孙文昊觉着自己就是个二傻子,就这么没到一节课的时间,他究竟错过了个啥? 一直被拦截导致体力消耗有些严重,再加上这个蒸笼般的天气,让人比平常更容易感觉疲惫脱力,周衍双手撑膝微弓着腰,胸膛重起深伏平复着急促的呼吸。 有汗珠从鼻尖下巴滴落,在蓝色橡胶地上洇开几朵小花,不过还没一会儿就被蒸发得只留下浅浅的水印。 李兆焯也是满头大汗,后背汗湿一片,但他像平常一样站着,明显没有周衍这么吃力。 他低眸盯着周衍,声音凉凉,“别拉他下水。” 调整呼吸的周衍微愣,很快就明白了李兆焯口中的“他”是谁。 原来刚才的针对是为着这件事啊。 周衍好脾气地笑笑,直起身回视,温和的嗓音因为疲惫带了些喘,“你以前都不管这种事的。” 第23页 这句话算是委婉了,李兆焯本就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昊子谢四他们交什么女朋友他根本不关心,更别说他交的是男朋友,他更是一个句号也不想听见。 是因为那人救了他吗? 周衍盯着他,试图从他琥珀色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有汗珠从锐利眉峰滑落,滴进眼睛,酸涩中带着些刺痛,但李兆焯没眨眼。 “他不可以。”语气强硬,不容置喙。 他很少用这种语气和周衍他们说话,除非是真正触及底线的问题。 正因为一起长大,他太了解周衍看向宋林居时,温和眼中的其他意味。 是谁都行,就他绝对不可以。 宋林居帮过自己,他成绩好,脑子聪明,人小伙长得也蛮俊,前途一片光明,被自家好友祸害了实在说不过去。 可下水不下水的…… 周衍眉眼更柔和了,“好,我不会拉他下水。” 见他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李兆焯直觉有些古怪。 可他也知周衍对他一向说到做到,也就没再多想。 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孙文昊见焯哥表情终于缓了下来,马上上去打了个圆场。 “打了这么久的球,有点饿了,咱们干饭去吧?” 之前晚饭他们一般是回家吃,因为当时是补课,而且是在最热的档口,学校也就没让他们上晚自习,现在开学了,晚自习自然又恢复了。 趁着离下课还有一会,得赶紧去食堂,要不然等干饭人下课了,食堂又是挤得水泄不通。 孙文昊和谢旭尧说着晚上吃些什么,说说笑笑,周衍和李兆焯偶尔插上两句,气氛融洽,好似之前那场针锋相对并不存在。 现在还没下课,人比较少,孙文昊是第一个打完菜的,他扫视着食堂,正想找个位置坐,就瞥见了抹熟悉的笔挺身影,眼睛一亮,快步奔着偏僻的那处走去。 孙文昊拍了拍他的肩,眉开眼笑,“诶宋林居,巧了嘛这不是,又见面了。” 被他咋咋呼呼突然一拍,宋林居差点就呛到了。 “你旁边有人吗?” 宋林居喉结滚动,咽下口中的东西。 “没有。”面无表情,冷淡的语气,硬是说出了有的气势。 可孙文昊是谁,妥妥的自来熟之王啊,像李兆焯这种不熟时对你拽得跟天王老子的脾气他都能和他玩上。 他对宋林居的冷漠视而不见,继续笑眯眯地问,“那我可以坐这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李兆焯:敢觊觎我的人?看我不把你小子的球抢的一个没得。 周衍:……你自己不看,还不准别人看了? 李兆焯暴躁:你管我看不看,反正不许你看! 眼镜 问是这样问,可他还没等人回答,就“啪”地声将盘子放宋林居旁边了,还挥手招呼着其他几人过来,俨然一副东道主模样。 见阻止不了,宋林居继续低头安静吃饭。 孙文昊不愧是气氛之王,在和谢旭尧他们说话的同时还会顾及一旁的宋林居,周衍和谢旭尧也偶尔会和他说几嘴。 他们问,宋林居就只是答,不算热忱,可看在李兆焯眼中就多少有些刺眼了。 从他过来到现在,宋林居就没正眼瞧过他一次。 尽管他就坐他对面。 如果说宋林居对于昊子他们才算是正常态度,那对他就是避之不及了。 是因为那次他无动于衷的旁观吗? 还是因为那时为了尽快得到帮助而对他不算客气的举动? 李兆焯因为宋林居的不待见心中生出几分薄怒,他长这么大就没被人这么嫌弃过。 听着耳边昊子和宋林居的对话,李兆焯缓缓吐出口郁气,垂眸压下眼中的嘲讽。 算了。 宋林居虽然帮了他,但也不至于让他次次热脸去贴冷屁股,他想避就让他避着吧。 说话间孙文昊发觉焯哥过于沉默了。 焯哥虽然平常话不多,可也不至于一句话不说啊。 孙文昊眼睛在焯哥和宋林居之间打了个转,两人之间就隔了两个餐盘,跟隔了两片湖似的。 “焯哥,你这两天不是经常在我们面前夸宋大学霸嘛,怎么见着正主反倒变闷葫芦了。”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了,一下就把李兆焯的沉默说是害羞,同时cue他说话。 闷头干饭的李兆焯:??? 有事吗? 我他妈什么时候经常夸宋林居了? 感觉到焯哥轻飘飘扫过来的视线,孙文昊脸上的灿笑僵了僵,赶紧若无其事地低头扒饭。 经常夸什么的,当然是他乱说的,焯哥也就说被救的那件事提了一下宋林居,语气还非常平淡。 但他不是想让焯哥稍稍主动一点点嘛,哪有对救命恩人这么凶眉煞眼的。 李兆焯看了眼对面人的盘子,荤素搭配,一道芹菜鱿鱼丝,一道山药。 现在只剩下满满的芹菜和几块山药了。 “你不吃芹菜?”李兆焯语气有些僵硬。 这明显属于没话找话了。 简洁的一个嗯,没有深谈的意思,沉默顿时让气氛尴尬起来。 一片安静中,宋林居端起盘子作势要走,“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 李兆焯一愣,碗里的饭顿时不香了。 第24页 草!什么意思,他一说话就吃完了? 孙文昊眼睛滴溜溜地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终于知道之前的违和感哪来的了。 宋林居身影完全消失在人群后,孙文昊终于憋不住了,看见焯哥黑如锅底的脸色简直爆笑如雷,口里的饭差点喷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焯哥你是做了什么?才让宋学霸躲瘟疫一样躲你哈哈哈……” 他那拽的二五八万的焯哥居然被人嫌弃了,哈哈哈哈笑死。 谢旭尧周衍也在笑,不过远没有孙文昊那么疯。 这时早已是下课时间,食堂中涌动的人流听到嘎嘎大笑,纷纷侧目。 李兆焯额角微跳,在他疯狂嘲笑下忍无可忍,粗鲁地往他嘴中塞了块脆皮鸡。 “闭嘴。”脸色极其不好。 脆皮鸡太大,孙文昊鹅叫般的笑声终于戛然而止,他鼓着腮帮子,颇有些费力才将脆皮鸡块嚼碎咽下肚。 孙文昊严重怀疑,要不是鸡块太大,焯哥都想直接把鸡块塞进他的喉咙,杀人灭口。 “焯哥……”孙文昊刚开了个口,就被李兆焯冷冷打断了。 “吃完了?吃完了就赶紧走。” 李兆焯端着没吃多少的饭率先离开,步子迈得极大。 之前光顾着扯皮了,肚子才刚垫了个底,孙文昊端着盘子慌慌张张扒了两口饭,“诶焯哥,等等我们……” 宋林居下晚自习回家已经差不多快10点了,在昏暗的楼道里摸出钥匙,轻手轻脚打开门,空气中有香甜的味道漂浮。 电视开着,在演最近大热的古装剧,穿着居家服的女人低着头在织东西,暖黄光打在她温柔平静的脸上,映出微眯眼下折出的几条细纹。 听见开门声,林秋曼停下手中动作反头,看见宋林居笑着说了句,“阿居回来了。” “嗯,妈,下次不要再等我了。”宋林居反手带上门,弯腰脱鞋。 虽然她也不是每天有空,偶尔花店忙的时候,她会回来得比他还晚。 走过来的林秋曼熟练地解下他的书包,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嗔怪他自作多情似的。 “妈这哪是等你啊,我看电视呢。”林秋曼扬扬下巴,示意他看“证据”。 宋林居顺着她看过去。 夜黑风高,一对喝醉的古装男女红着脸越靠越近,镜头还特意对女主泛着水光的嘴唇来了个特写…… 她房间里有电视。 但宋林居没再说了,他说过很多次晚上不用等他回来,可林秋曼都没听。 宋林居脸色平常,倒是林秋曼尴尬低咳了声,她的手附在儿子微微汗湿的后背,轻推了他一把。 “厨房晾了绿豆汤,快去。” 她也转身,去了儿子的房间,把书包放在他书桌上。 这部剧她都快看了一半了,一场吻戏也没看到,偏偏指给儿子看的时候吻戏就突然出现了,真是的…… 宋林居一进厨房就看见了被透明玻璃壶装着的绿豆汤。 香甜清新的绿豆味,隔着层玻璃都能感受到凉意的莹莹碧绿,汤比较清澈,光看着就让人分泌津液,让人迫不及待地想尝尝那绿豆汤有多清爽可口。 看着诱人的绿豆汤宋林居先是扬声问了句,“妈,你喝吗?” 林秋曼的声音遥遥传过来,“我喝过了,你盛自己喝的就行。” 宋林居这才揭开布满水雾的玻璃盖,拿了旁边的白瓷碗给自己盛了碗。 冰冰凉凉,很甜,估计加了糖,里面的薏仁煮得软烂,整体而言清甜软糯,非常解渴消暑。 绿豆汤带来的沁人凉意在胸腔间扩散开来,驱散了些钻进皮肉的热气,带着说不出的畅快,宋林居眼睛惬意地眯了眯,又盛了一碗。 林秋曼从房间中钻出来,见他又盛了一碗,笑着让他别喝太多,晚上不好消化。 宋林居不是贪欲之人,喝完手中这碗,顺手把碗洗了就准备进房。 “诶对了阿居……”林秋曼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喊住他。 “你的眼镜今天配好了,我帮你拿了放你书桌上了。”她正把剩下的绿豆汤盖好放进冰箱保鲜室。 “好。” 宋林居先是去浴室洗去一身燥热黏腻,拿干毛巾擦了擦湿发就出来了。 现在正是酷暑时节,每天头发几乎是浸在汗里的,就没干过,所以宋林居每天都会洗头洗澡一起。 擦到发梢不再滴水的程度,宋林居打开电风扇,走向书桌。 书桌中央只有两件东西,一个眼镜盒和一副眼镜。 灰格条纹的眼镜盒里面应该还装着另一副眼镜--是差不多一个星期前他新配。 而那副没有任何包装的银框眼镜,是今天早上李兆焯塞给他的。 他没有扔。 当时他的手已经悬在了转角不算满的垃圾桶上方,手指捏着细细的眼镜框,只要一松手,下落的眼镜就会撞上垃圾桶底坚硬的东西,立刻四分五裂,成为肮脏且无用垃圾中的一份子。 可不知为什么,他收回了手。 将眼镜放入宽松的校裤口袋,面色清冷地走入教室。 他的余光看见了李兆焯突然抬起又垂下的头。 再次见面时,他对他没了那种莫名的热情。 沉默,冷淡,仿佛点头之交。 正好,合他心意。 第25页 宋林居越过更近的银框眼镜,打开眼镜盒,把新配的眼镜戴上。 和之前被踩碎的一样,都是简约的黑框,只不过现在这副较为美观小巧,没那么大而笨重了。 要比银框眼睛重一些。 宋林居快速闭合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新眼镜,朦胧的世界终于又变为一片清晰。 灯具周围那一圈黑色小飞虫看得清楚,它们似乎对光带着极度的狂热,固执地想要融入温暖的光亮,扇着翅膀不停地往光源撞,直至遍体鳞伤,力竭而亡。 在风扇慢悠悠的吱呀声中,他将银框眼镜收进灰格条纹眼镜盒中。 朴素的眼镜盒与低调奢华的银框眼镜并不相配,可主人不在意,合上盒盖推进桌柜。 宋林居从书包中抽出本厚厚的习题册,坐在桌边就做了起来,微凉手肘贴在书页上,感受到了从纸张上传来的热度。 盛夏的昼夜似乎没有温差一说。 白日里想要将人晒得皮开肉绽的烈阳好不容易被清亮的弯月赶到了地平线以下,原以为能获得一时清凉。 但它似乎不是很甘心,便以地为锅灶,躲在地下散发着热量,继续灼烤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才洗完澡,现在身上就又渗了层薄汗。 随着宋林居书写的动作,有水珠划过修长脖颈,没入衣领。 不知是未干头发滴下的水珠,还是汗意凝聚而成。 这种连风扇吹过来都是热风的鬼天气,风扇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了,要开空调才算得上畅快。 可宋林居一般只有临近睡觉才会开,倒不是因为节俭,而是吹久了空调他受不住。 窗外尖锐拉长的蝉叫,偶尔几声蛙鸣,漫长闷热的夏夜才刚刚拉开序幕。 “不是让你最近收敛点吗?是不是只要是我的话你就永远不听?”步履匆匆回来的男人声音暴怒。 家教 李兆焯正窝在客厅沙发里打游戏呢,就被劈头盖脸甩了一巴掌。 男人当过兵,下手很重,尤其是在怒气当头的时候。 李兆焯没有防备,头一下被打偏,脸上立刻浮起一个鲜红的巴掌印,裂开的嘴角渗出点血。 半张脸火辣辣地疼,李兆焯悍眉下压,顶了下腮,感觉有些麻木了。 他收起手机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双目平视满脸怒容的李佲康。 向来工整的大背头掉了几缕发丝下来,领带有些歪,熨帖昂贵的定做西装上也有不少折痕,可见他回程有多匆忙。 看来老头子这次是真的气得不轻。 清脆巨大的声响将管家都引出来了,看着这对父子间剑拔弩张的氛围,满眼的担忧。 老爷正在气头上,少爷要是火上浇油…… 李兆焯以一种能称得上冒犯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形容略有些狼狈的李佲康,单边嘴角微扬,是一副标准的蔑视表情,“对啊,我凭什么听你的话?” 管家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果然,少爷每次都是这样。 在老爷面前从不服软,口吐嘲讽都是正常操作了。 可要是真把老爷激怒了,到时候受苦的不还是他,这孩子平常那么聪明,怎么一到他父亲的事就这么糊涂呢。 “你!” 对于儿子的挑衅,李佲康胸膛上下起伏了几下,蒲扇似的手扬起,作势又要打他,可手掌还没挥下去就被握住了。 李兆焯眼中的嘲讽更甚,明显得都要溢出来了,“还想打我?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你想揍就揍的小孩子吗?” 刚刚被他打到只不过是他没有防备罢了。 少年的手像钳子一样,掐得他生疼,被他握住的手难以再动分毫。 看着眼前这个差不多和他一样高的桀骜少年,李佲康这才突然意识到,儿子是真的长大了。 孩子都这么大了,本不该对他动手的。 可他不顾他的劝告,一声不吭就把人巨峰能源小公子给打了,打断人家腿就算了,还把人灌了药送进蓝色接客,神志不清在里面待了一天,今天中午才被尤家接回去。 非要在这个节骨眼搞事,他们和巨峰能源还有个正在进行的大合作。 从那时候到现在,他不知道叫人给他打了多少个电话,可他像是把他们都屏蔽了似的,一个电话也没接。 耐心消磨殆尽,火气蹭地上来,也没了好好问问缘由的闲情逸致,于是就有了现在这幕。 被握住手的李佲康压了压满腔的火气,等冷静了些,他甩开李兆焯的手,整了整领带,冰冷的神情还带着些余怒,“你整他做什么?” 李兆焯似乎觉得他讲了个什么笑话,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吊儿郎当地,“没做什么,就吃饱了,整着玩。” 说的像是吃饱了饭看看电视,玩玩手机那么简单。 “滚上楼去!”李佲康一副看着他就碍眼的表情。 儿子这副句句带刺,混不吝的模样,让李佲康看着就心烦,额角筋突突地跳,怕自己在他的故意挑衅中又忍不住动手,赶紧赶他走。 李兆焯嗤了声,慢悠悠地转身上楼。 李佲康摘下眼镜,坐在沙发上捏了捏酸胀的眉心。 早在一旁等着的管家把手中茶端给他,看着他疲惫的模样,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说上两句。 “老爷……” 第26页 赶回来这一路上都憋着火呢,刚刚还发了场脾气,确实是有些渴了,李佲康接过茶喝了两口,眼皮都没抬,“如果是帮那臭小子说好话,就别出声了。” 他赶那小子上楼并不是因为火消了,而是那小子太知道怎么激怒他,他不想让事情变得失控。 管家毕竟在李家做了快二十年了,不至于被李佲康的冷言冷语唬住。 他只是笑笑,朴实的脸庞显出温和的意味,语调缓慢,“好话倒不是,我不知道您和少爷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想和您说说最近少爷的去向而已。” 李佲康沉默着低头喝茶。 管家知道这是让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这两父子互相看不惯,天生仇敌似的,可这又硬又倔的脾气又几乎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都是吃软不吃硬。 你要是对他软话好说,他还能听进去些,可你要是对他来硬的,他比你更硬,像只竖起尖刺的刺猬,非把你扎得鲜血淋漓不可。 他接着缓缓说道,“上个星期五晚上,少爷一晚上没回家,星期六快中午的时候才回来,带着大大小小的擦伤,我有点担心,问少爷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可少爷不说,也不让我去叫家庭医生,在房里一直待到晚上快八点就又出去了。” 李佲康在听前面的时候没什么,那小子从小野惯了,不回家是经常的事。 可越听到后面,眉就皱得更深。 听着这个时间,臭小子该不会是被人算计之后,去寻仇了吧? 其实平静下来之后想想,臭小子混不吝的模样大多是对他,在别的事上几乎不会无缘无故惹是生非。 这次该不会是尤家小孩先动的手吧?李佲康眼中掠过暗光。 如果是的话,尤家别说一分赔偿得不到,还该好好想想如何善了这件…… 管家“报告”完少爷最近的行踪之后就站在一旁,隐形人似的,安静地等老爷理完思绪。 见老爷像是完全平静下来,管家默默退开,正准备功成身退。 “老方……”李佲康突然叫住了他。 管家停住后退的脚步,走上前去,“诶,您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帮李兆焯找个家教吧。”罕见地从老爷的声音中听出几分无奈。 管家抬头,看见老爷手里捏了张皱巴巴的卷子。 狂放的字迹,极低的分数,卷子上是少爷的名字。 桌子上还随意扔着好几个类似的纸团。 “找数学家教吗?” 李佲康手上的就是数学卷子。 隐约听秘书说过开学考这些卷子是要家长签名的,李佲康把废纸团模样的试卷一张张展开。 无一例外,分数全都惨不忍睹。 李佲康:…… 管家:…… 两人齐齐沉默了会儿,最后还是李佲康说,“全请吧。” 管家的动作很快,没过几天就找到了合适的人选,最后敲定的是个在面试时条理清晰的学生。 是的,一个,在读学生。 这人和少爷在同一个学校,据说这个孩子自从上高中后全校第一就没换过人,可见他有多厉害,而且他听了会儿他讲课,细致清晰,非常不错。 关键他非常全能,一个人就能包下所有科目,不用那么多家教在家里换来换去,还和少爷同龄,应该更好打交道,不至于让少爷的抵触情绪过于强烈。 虽然在读学生也肯定有局限,时间上不是那么的自由,只有周末才有空。 不过少爷周末都不一定能有心情补课,更别说天天满课的周一到周五了,所以这个局限在管家眼中也不算什么。 和家教约好周六教学,管家周五晚上才和少爷讲这件事。 他不是不尊重少爷,而是怕提前和少爷讲了,这整个周末怕是都见不着少爷的人影。 管家进来时李兆焯正坐在床上架着两条大长腿捣鼓电脑。 将键盘敲得啪啪作响的李兆焯分出心神斜了他一眼,“明天上课今天才跟我讲,生怕我跑了?” 管家眼角的纹路和蔼地折起,“少爷这是哪的话,您还不了解我嘛,刚刚一和家教约好时间,我就来和您讲了。” 就是因为太了解了。 别看方管家相貌平平,笑容憨厚,可人精得像只老狐狸。 不过他也没什么坏心就对了。 可李兆焯还是不喜欢被人拿捏的感觉,他没说话了,房间中只剩下键盘啪嗒的声音。 管家脸上露出了些愁苦,“少爷咱合同都签了,能不能就试试?要是明天试得不满意咱再换一个?” 是换一个,而不是结束补课。 李兆焯冷笑了声,“转身关门,别打扰我干正事。” 见一点余地都没有,管家只好离开房间。 合上门后,管家这下是真的有些愁了。 少爷说不想请家教,可这又不是他能决定的。 管家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只希望明天那个孩子能合少爷的眼缘,别一进房间就被赶出来。 李家大宅坐落在山上,离市区有些远,管家一大早就叫司机去接家教过来。 差不多坐车坐了快一个钟头,宋林居才跟着李家司机到了李家。 一眼看过去,李家很大,在茂密枝丫的簇拥下,像座世外大庄园。 大门离住宅之间还有段距离,司机将他载到楼下才停车。 第27页 一下车那个和蔼的中年人就迎了上来,是当时面试他的那位。 “你好。”宋林居先礼貌地打了招呼。 管家眼角的纹路更明显了,“你好,小宋,我这样叫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管家向里做了个伸手的动作,“先进去说话吧。” 屋内的设计摆设都很雅致,现代化的同时又带着些古香古色的韵味。 管家领着宋林居上楼,他的皮鞋在阶梯上击打出规律的响声,“少爷正在房中等你呢。” “好。” 管家一把宋林居带到少爷房门口,就忙不迭地离开了。 对不起了小宋。 宋林居看着紧闭的门先是扣了三声。 等待一会儿,没人应。 接着又扣了三声,这次等的时间稍稍长了些,还是没人应。 犹豫了会儿,宋林居的手搭上了门把手,试探性地旋转,门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兆焯:只要我的字写得够狂,就没人知道我分数低。 你就这么讨厌我? 突如其来的冷气让宋林居寒毛竖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房中很暗,没开灯,厚重的窗帘也死死掩着,只有微微作响运转着的空调亮着盏绿灯,萤火虫似的。 隐约能看见书桌上堆了很多东西,床上没人,被子团成一团,被踢到床脚,有部分都垂到了地上。 走进房间的宋林居差点就被绊倒,往下一看,是随地乱扔的衣服。 房中一片狼藉,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就是没有管家口中正在等他的少爷。 宋林居走到窗前,哗一声掀开窗帘。 九点钟日头已经很高了,一见障碍被拉开,太阳光就迫不及待地涌进房内,细小的灰尘沐浴在阳光下飘浮着。 “谁?” 浴室门被打开,李兆焯见自己房中突然多了个陌生人,语气不善。 那人听见他的声音,转过身来,李兆焯顶着略刺眼的阳光看过去,眼睛微眯。 看清是谁后李兆焯讶异地挑了挑眉,“宋林居?你怎么在这?” 此时宋林居也是一愣。 方管家口中的少爷就是他? 这人似乎刚洗完澡,手上攥了匹毛巾胡乱擦着寸头,全身湿漉漉的,在开了空调的房间里只穿了条灰色大裤衩,露出线条利落分明的上半身。 似乎是从温暖浴室中突然到这种环境感觉有些冷,他身上的肌肉不自觉地紧绷着。 宋林居视线只在他身上短短停留一瞬,蜻蜓点水般,便挪开了眼睛。 冷淡的语气和平常无益,“方管家叫我来的。” “方管家啊……” 李兆焯突然想到昨天晚上管家说的家教,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玩味道,“你就是方管家给我请的家教?” 不知道是不是照进房间的太阳晒的,宋林居白皙的耳尖有些泛红。 “如果你不想我来教你,我现在就可以去和方管家说。” 又是这样,躲着他,避着他,似乎只要和他有一点点的接触他都觉得难以忍受。 他这句话说得是好听,怕不是他根本不想教他吧? 带着水汽的李兆焯不知何时靠近了宋林居,听他这么一说,又朝宋林居逼近了一步。 他们靠的太近了,近到他都能闻到压过来人身上清爽沐浴露的味道。 宋林居皱着眉后退,可只退了半步就感到有什么抵住了腿弯。 他忘了,他现在就在飘窗前,无路可退。 大个子李兆焯就这么堵在宋林居面前,结实的蜜色胸膛在阳光下闪着光。 宋林居眼睛本来是微微低垂,看向地面,这下李兆焯一站过来,闪着水光的宽厚胸膛让他的眼睛几乎无处着落。 宋林居只好往上看。 李兆焯本就一直盯着他,只见宋林居眼睫微颤,抬起了眸,开花似的,露出了那被遮挡的黑白分明的眼。 他像是蓄势待发的兽,捕捉到宋林居的视线后,哼笑道,“现在终于肯看我了?” “怎么,就这么讨厌我?”咄咄逼人,健壮的身躯又压过来一点。 李兆焯是桀骜不驯,散漫的,该有一双像狼一样暴戾冷漠的眸。 可他瞳孔的颜色是温暖的琥珀色,像是甜蜜麦芽糖的颜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透亮。 他眼睛极亮,像是块凸面镜,聚集了周围所有的太阳光,在眼中燃了团火。 他透亮的眼中有光,有他,还混入了些许自嘲。 他不该是这种表情,目露讥诮,受伤的右边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 他看过他和那三人在一起的场景,几个人勾肩搭背,偶尔打闹,那时他的表情是放松的,眼睛愉悦地微微眯起,凶悍锋利的眉也会柔和成俊朗的模样。 沉默稍许,宋林居干燥的唇抿了抿,平常冷淡的声音化成清泉,“没有讨厌。” 李兆焯微愣了下。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光亮处离宋林居这么近。 第一个想法就是,他的眼睛可真黑啊,像是泡在水里的黑珍珠。 众所周知,中国人几乎都是黑眼睛黑头发,可这个黑只是种大概的颜色描述。 大部分人的眼睛都算不上是真正的黑,有人是深褐,深棕的眼睛,也有人瞳孔是黑色,但虹膜颜色浅些。 第28页 宋林居眼睛是纯黑的,平静无波澜,带着让人心静的澄澈,像他手机屏幕上的那片宁静深海。 原以为他会不说话,或者出于礼貌像平常一般简短地说句“不是。” 可他却是不躲不避地看过来,认真地对他说不讨厌。 李兆焯心中那股郁气悄无声息被风吹动,一哄而散,可他还是想问个清楚。 “那你之前怎么几乎不看我。” 宋林居看着他眼中因为迎着光而形成的亮点,“太刺眼了。” “什么?”李兆焯有些没听懂。 你眼里的光,太刺眼了,让我有种要被灼伤的错觉。 宋林居眨了下眼睛,“没什么,只是太阳光太刺眼了。” 李兆焯以为他是在说射进房间中的阳光,眯眼扫过大亮日头,“确实。” 宋林居没有继续解释,而是问了句,“你不冷吗?” 李兆焯站在空调风口,身上的水珠都要被吹干了。 空调温度开的很低,别说没穿上衣浑身湿漉漉的李兆焯了,就是穿了衣服的宋林居都觉得有些寒意。 “冷,当然冷,刚刚光顾着和你说话了。” 李兆焯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抓过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关掉空调,从衣柜里翻了件短袖套上。 李兆焯是两只手先钻进衣袖,头还没出来呢,就听见他戏谑的声音,“对了宋老师,您是负责教我哪科啊?” 宋林居目光落在被平板,电脑,游戏手柄,和各种充电线堆得满满的书桌上,“全部。” 那正好,虽然他压根就不想补这什么鬼课,但宋林居来上,总比别人来上好。 “宋老师可真厉害。” 他脸从衣服里钻出来,带着笑意,是他之前偶尔瞥见的俊朗模样。 被他一口一个宋老师叫得有些不自然,“叫我宋林居就好。” 之前给别人补课,也曾被乖巧的小学生叫过宋老师。 可眼前这人,既谈不上乖巧,更说不上小。 李兆焯就跟没听到似的,“对了,宋老师吃饭了吗?” “宋老师”三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总带着莫名的笑意。 “……吃了。” 李兆焯把快要掉在地上的空调被捞起来,随便晃了晃平铺在床上,“那可能需要宋老师稍稍等我一会儿了,我下楼吃个早餐。” 本来他洗完澡是要出去一趟的,可今天来的人既然宋林居,他就给他个面子。 宋林居目光在铺得歪歪扭扭的被子上停留,“好。”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黑眸就那么往下一低,李兆焯却能看出淡淡的嫌弃。 李兆焯:…… 也是,和他整洁的房间相比,他的房间就是个狗窝。 不过李兆焯也不觉着有什么,他扯了扯皱巴巴的被角,快速将地上和椅子上长的衣服团成一团,塞进脏衣篓,“宋老师你随便坐,我马上就回来。” 家里不是没有打扫的佣人,而是他不准那些人随意进出他的房间。 李兆焯走后,宋林居在房中站了会儿。 房中最吸引视线的是被塞得满满的书架,里面大多是计算机类的专业书,有些书的书脊甚至有些破损,看来李兆焯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无所事事,吊儿郎当。 宋林居把书桌上杂乱的东西整理在一起,空出一小片桌面,扯了张椅子就做起题来。 有风往大开的窗口里灌,扬起窗帘,风带着温度,隐约可窥见之后的一丝燥。 李兆焯说的马上果然很快,估计还没十分钟就见他拎着另一张椅子进来了。 “宋老师准备从哪开始?” 走近的李兆焯瞥了眼被写得满满当当的习题册,想着这人还真是认真,他离开也没多久吧,他就做起题目来了。 宋林居夹着笔的手从书下抽出一叠试卷,“先做一套测试吧。” 李兆焯:…… 二话不说先做卷子?他突然觉得他又有事要出门了。 李兆焯接过随便翻了翻,卷子是全科的,真要做起来还不知道要做多久呢。 李兆焯难看的表情像是他递过去的不是卷子,而是什么谋财害命的白色毒药。 宋林居难得安抚道,“语文作文和英语作文不写,不会的可以空着,别看卷子多,做起来其实蛮快的。” 这些卷子是为了摸底他自己出的,题目不算难。 “……好。”李兆焯应得有些勉强。 他慢吞吞地将叠得整齐的电脑平板之类的杂物放在置物架上,书桌上顿时就空了。 把一叠卷子拍在空荡荡的桌子上,他坐在自己搬的椅子上把那几张卷子翻来覆去,良久才抽出了语文卷子。 语文而已,认字就行,应该不会太难吧? 宋林居见李兆焯磨蹭着先抽出了语文卷子,提醒道,“语文需要在一个半小时之内写完。” 李兆焯不以为意,一个半小时?呵,信不信他半个小时就能写完。 目光落在第一篇阅读上,手在桌上摸索着,想摸支笔来写卷子。 笔是摸着了,但好像还碰到了什么微凉柔软的东西,由于触感不错他还无意识地摩挲了两下。 夹着冰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拿笔,计时开始了。” 李兆焯抬头一看。 草,人宋林居给他递笔,他直接把人家手给包住了。 第29页 作者有话要说: 李兆焯:这不能怪我吧?天这样热,想摸点冰冰凉凉的东西很正常吧? 宋林居:呵,lsp 开学典礼 见他拿住了笔,宋林居立马将手抽了回去,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让李兆焯觉得自己是个lsp。 李兆焯尴尬地挠挠鼻子,这不能怪他吧?天这样热,想摸点冰冰凉凉的东西很正常吧?而且那时候他又不知道是他的手。 见宋林居低头写题,李兆焯也拔开笔盖在卷子上写写画画。 前面多是选择题,就算再怎么不会,也不至于连个答案都得不出,文言文翻译则凭着直觉翻。 但到后面古诗鉴赏,文本类阅读的简答题,李兆焯就有些想骂人了,这都是个什么跟什么啊,分析这个态度那个形象的,还指定要用什么手法。 草…… 虽然李兆焯脑子有点蒙,但无论如何,咱笔不能停啊,刷刷刷,洋洋洒洒卷子就填完了。 李兆焯转了转手腕,“写完了。” 宋林居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还不到一个小时,有些出乎他意料,“挺快的,休息一会儿吧。” 李兆焯有点渴了,他偏头问道,“宋老师有什么想喝的吗?” 宋林居凝着眉在批改他刚刚做完的卷子,头都没抬,“凉白开就行。” 李兆焯下楼拿了瓶冰镇可乐和杯凉白开,正准备上去,不知从哪飘出来的管家就满脸欣慰地给他塞了个果盘。 里面都是刚削好的西瓜哈密瓜芒果桃子之类的,还有一些葡萄和草莓,水灵灵的,泛着清新的果香,让人很有食欲。 不得不说那位小宋还真是有法子啊。 他不但没有像他想象当中的立马被轰出来,还让少爷同意补课这件事了。 看来小宋的工资必须要提上一提,毕竟看着少爷学习可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宋.非常辛苦.林居正接过李兆焯端上来的水喝了一口,让他再休息一会儿就继续做卷子。 李兆焯就这么上下楼一趟,又是一身的燥,吨吨吨灌了两口可乐后,习惯性地打开了空调。 宋林居坐在书桌的侧边,单薄后背正对着风口。 李兆焯拿起手机刷了会儿,就听旁边人打了个喷嚏,他没在意。 又刷了会儿,他又打了个。 李兆焯抬头看了眼宋林居,发觉他抿着的嘴唇好像有点白。 ……不会吧? 他瞥了眼正在运作的空调,目光又落回宋林居身上,“宋老师是觉得冷吗?” “有点。”清朗的声线带着些哑。 空调开得太低了,而且还正对着他吹。 能听出来已经有点鼻音了。 李兆焯凳子后移,斜着身拿过扔在床上的遥控器,“冷就说啊。” 他看起来就有那么凶恶不好说话?冷得都快感冒了都一声不吭。 滴的一声,空调指示灯由看起来清凉的萤火虫绿变成了灼热的烧木炭红,导风板渐渐合上。 毕竟是在他家,宋林居不太想让李兆焯迁就他,“可以不用关的,温度调高一点就好了。” 李兆焯把窗户打开,落地扇开上,“吹久了空调我有点冷了。” 他这纯属于睁着眼睛说瞎话,空调也就开了10分钟不到吧,要是这屋子再大点,室内温度都可能还没完全降下来。 宋林居不是傻子,知道他这样说是为了什么。 见宋林居沉默了会儿,李兆焯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感谢之语,结果…… “休息好了吗?” 李兆焯脸上的笑微僵。 草…… 他能说没有吗? “……好了。” 李兆焯回到桌边,把那叠卷子翻得哗哗作响,然后随便抽了张卷子又看了起来,笔在指尖翻来覆去地转。 房中只剩下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和扇叶间跑出的呼呼声。 直到管家上楼让他们吃午饭,李兆焯才突然意识到,他已经老老实实坐着学习快三个小时了。 别说别人了,说实话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很奇怪,待在宋林居身边似乎能很快让他的心静下来。 直到晚上,李兆焯将所有卷子全写完后,宋林居拿着卷子离开了,说是分析完卷子之后才会开始真正的教学。 又是一周始,崇明一中的学生们还没踏进校门就遥遥听见操场上传来的铿锵激昂的升旗声。 虽然现在时间还早,但学生们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今天早上有开学典礼,要以班级为单位去操场上列队,万一去晚了,班主任领着班上人先走了,那要在挤满人的操场找到属于自己的班级就比较难了。 尤其是在你焦灼地穿梭在人海中时,主席台上还可能会有个拿着话筒的老师大声呵斥你赶紧站在自己的班级中,不要到处乱窜。 操场上那上万双眼睛就看着你一个人像只无头苍蝇一样狼狈乱窜,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让你恨不得原地挖个洞钻进去。 双手插兜的李兆焯正懒懒缀在班级队尾,和他们一起去操场,此时楼道里有人下有人上,拥挤非常,密密麻麻的人在楼道涌动,他垂着眸,偏偏一眼就看到了正在上楼的宋林居。 宋林居微仰着头,似乎也看见了他。 有光打在他白皙的脸上,映出沉静黑眸,像是舞台剧里被光追逐的主角。 第30页 二人静默着对视,耳边嘈杂的嬉闹交谈声渐渐模糊,远去。 这一刻,人潮涌动的楼道仿佛突然变得空荡,空荡到只剩下他们二人相向而行。 李兆焯先行扬唇,宋林居也回应似地朝他点点头。 李兆焯笑意更深,这小子终于没再像之前那样避着他了。 有人顶肘拱了他一下,戳破了蒙在耳边的消音泡泡,声音如潮水般涌入耳道。 “……焯哥?” 李兆焯心不在焉,“怎么了?” “你是不是看见美女了?”周围声音嘈杂,怕焯哥又听不见,孙文昊声音嚷得有点大,周围的人差不多都听见了。 旁边的女生们不着痕迹地理头发整衣服。 “乱说什么。” “那焯哥你笑什么?” 刚刚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应,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 李兆焯嘴角下压,恢复了冷漠的表情,“脸抽筋。” 孙文昊:“……” 被孙文昊这么一打岔,等李兆焯再去看时,早已不见宋林居身影。 开学典礼于七点半开始,像往常一样,先是校长副校长书记这些人讲话,西装革履,厚厚的眼镜,拿着长长的演讲稿,慷慨激昂地讲着一些老生常谈的话。 然后再是优秀教师讲话。 几个人讲来讲去都是先吹嘘一番历年崇明一中的“丰功伟绩”,再说说今年中高考的的情况,最后结语无一例外是灌鸡汤激励学生们好好努力,再创佳绩。 盛夏的七点半,太阳早就迫不及待地探出了头,阳光带着热度穿过晨露和树叶,刺在操场上站立的学生们身上。 有爱美的女生怕晒黑,偷摸摸地戴了顶鸭舌帽,几个小女生借着这个时间来了场简易的茶话会,也有人拿着便携小册子争分夺秒地往脑子里灌东西。 学生们各干各的,就是没人听上面那些人说话。 不听归不听,但他们大多私心想这开学典礼长一些,这样他们就能有更多的时间在学校稍稍喘息喘息。 最后李兆焯在主席台上看见了宋林居,他作为优秀学生上台讲话。 那是不同于半个小时前看到他的模样。 明明是和那些校领导相差无几的黑色简约西装,穿在他身上却显得身高腿长。 他身姿挺拔,拿着话筒站在主席台中央。 并不像那些人照本宣科。 他平静的目光看向台下的他们,直接脱稿演讲,从容淡定,娓娓道来,清朗的声音透过音响的扩大风一般吹遍整个操场。 不少人好奇地伸长脖子往主席台上看,女生尤其多。 “卧槽,主席台上那帅哥谁啊?” “好像是叫宋什么居吧?” “宋林居?这不是在年级榜待到快生灰的那人吗?我去,原来他这么帅的吗?之前怎么没发现?” “成绩好,人又帅,爱了爱了。” “啊啊啊我也是!” “他是哪个班的啊?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9班的,每次考试成绩下来我们老班都会说上句,这次年纪第一又是9班的宋林居。” “哈哈哈哈,到时候去9班探探虚实。” …… 李兆焯听见周围女生激动地窃窃私语,心底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像是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发现的宝藏,突然之间就被很多人看见了。 看着主席台上身量颀长的宋林居,孙文昊感慨,“嘿你们还别说,这宋林居穿上西装还挺好看的,斯斯文文。” 周衍笑着附和了句,“是挺好看的。” 李兆焯瞥了眼周衍,他神色自然,那句附和像只是他随口一说。 谢旭尧捏住孙文昊努力往上抻的脖子,把踮脚看主席台的他压下来。 “怎么着,你谢哥穿西装就不好看了?都没见你这么看我。” 孙文昊切了声,“好看个屁,整得一骚孔雀似的。” “昊子你不说反话会死?” “谁说反话了,老子说的是真话,比珍珠还真……啊痛痛痛,放手放手!”孙文昊正说着掏心窝子话,脸上冷不丁出现一只手在掐他,手劲贼大。 谢旭尧手劲松了些,“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什么孔雀?” 孙文昊翻了个白眼,“好看好看,世界上你最好看行了吧!” 谢旭尧满意了,松开手,笑着给被他掐红的那处揉了揉,“说真话这才对嘛。” 孙文昊靓仔无语。 要不是怕这神经病把他脸皮子给扯下来,他身为铮铮铁汉必然和他杠到底! 草莓味冰激凌 一片蛙声,此起彼伏的蝉鸣,清脆的蛐蛐叫,扇叶与粘滞空气的之间的相互拉锯,翻书声,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这多种声响在教室中交杂出一种奇异的寂静。 对于大多高中生而言,9月份学校夜晚的热闹欢快从来是属于窗外动物们的,只有它们不要的寂静枯燥,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 突然间,有女生的惊叫打破了这片毫无波动的寂静。 “虫……有虫子!”那女生慌乱地缩成一团往同桌身边挤,笔都还在手上。 她刚刚在写数学老师布置下来的卷子,计算得正认真呢,余光就见一坨黑乎乎的东西飞快地往她卷子上撞。 她下意识往后仰,发现那居然是只棕色的蛾,由于冲得太用力身上的粉都粘在了她的卷子上,太恶心了…… 第31页 她们一排三个都是女生,其余两个也不太敢去赶那只蛾子,还是和她们隔了一个走廊的一个男生笑着说“虫子而已,没什么好怕的。”边用书帮她们扇走了它。 因着那女生的惊叫,教室中掀起了一小波躁动,快要安静下来时,却迎来了更大的动静。 不知怎的,教室中的飞蛾越来越多,它们并不全部盘旋在灯管旁,而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教室里乱窜。 教室里坐了满满的人,蛾子撞在人身上那是必然,有人拿书去拍,有怕虫子的甚至离开座位躲避,众人交头接耳,教室顿时乱哄哄一片,班委嚷嚷也没用。 女孩们大多忙着躲虫子,而男孩们大多忙着抓虫子玩,没多少人心思在学习上。 闷热漫长的晚自习,虫子比学习香。 教室中躁动的气氛影响了孙文昊,他兴致勃勃反过头,“焯哥,去小卖部吗?” 李兆焯修长十指在平板上飞快动作,“现在?” 孙文昊反手抓了本书,拍飞在眼前转悠的蛾子,笑得贼兮兮,“对,反正现在闹哄哄的,根本没人管咱,再说等我们买完吃的回来,估计都课间休息了,混进来轻而易举。” “好。”正好他有点渴了。 在平板控制面板上输入最后的语句,李兆焯就把它关了,塞进抽屉。 他站起身,顺着自己这列看过去,那人一如往常地低着头学习,露出白皙的脖颈,仿佛此刻教室内的兵荒马乱与他无关。 四人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光明正大地溜出了教室。 除孙文昊的几人目标都比较明确,买好东西之后就在小卖部看着孙文昊挑挑拣拣。 看他一副势要把小卖部搬空的架势,最后还是谢旭尧忍不住了,他笑骂道,“这才离我们吃晚饭多久,又买这么多零食,养猪呢你?”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晚饭又没吃多少,快……” 他就只说了个快,谢旭尧就伸手从他怀里接过了大包小包的零食,“我当时说什么来着?” “害,别骂了别骂了,这不是天气太热没啥胃口嘛。” “现在就有胃口了?” “嘿嘿嘿,零食这东西,啥时候都有胃口。”孙文昊转身又抓了几包柠檬泡椒凤爪。 “尤其是刚刚我还在网上找了部丧尸片,看电影嘛,边吃边看那才舒坦。对了,你要不要一起?”孙文昊朝他挤眉弄眼。 他记得这谢狗贼怕这种片子。 谢旭尧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容,也笑了,“突然感觉手臂有点酸呢,昊子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怎么听清。” 见他抱得牢牢的手一点点松开,孙文昊哪还敢说什么啊。 “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我说这么热的天我一定得搞筒冰激凌吃,老谢你吃吗?” 他可不想到时候蹲在地上去捡那一大坨零食。 “不吃……”谢旭尧余光瞥到什么,“但我要吃这包辣条。” 他笑眯眯地用下巴指了指怀里那堆零食。 看清他指的是什么,孙文昊欢快的神情一僵,他摆摆手,“……别闹,老谢你不是不怎么吃辣条吗?” 这可是他每次买零食必买的辣条,要是平时也就算了,可今天这包是最后一包,这狗逼肯定是故意的! 谢旭尧低下眸,神情落寞,“就突然想吃了,怎么,连包辣条都不舍得?感觉手更酸了呢。” 呢你马呢!他就不该嘴贱去惹这龟孙。 “呵……哈哈哈舍得,我怎么会连包辣条都不舍得。”孙文昊将快要脱口而出的冷笑硬是转成了礼貌的微笑。 “是吗?那就好。” 孙文昊不理他了,趴在冰柜上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各种各样的雪糕上,要不然他得被那狗东西气死。 “草莓,香草,酸奶,巧克力……” 听见孙文昊的喃喃自语,李兆焯看过去,他的目光落在印着可爱小草莓的冰激凌上。 那天果盘里的水果他就吃了一口,是草莓。 这个的话,他应该会喜欢吃吧? 想到那人神色清冷地握着这筒可可爱爱的冰激凌,李兆焯觉着那场面应该会蛮有趣的。 纠结于是选草莓还是香草口味的孙文昊还没到两秒,就见一只大手将自己眼前的草莓冰激凌给捞走了。 他还以为又是谢旭尧那龟孙,面目狰狞一抬头……看见了叼着根棒棒糖的焯哥。 …… 得,草莓冰激凌就一筒,现在还纠结个屁。 孙文昊迅速拿了筒香草冰激凌。 今天他怕是走霉运,要是不赶紧着,到时候香草冰激凌也没得了。 虽然说现在冰柜里还有好几根。 “焯哥原来你喜欢吃草莓味的冰激凌?之前怎么没见你吃过啊?” 李兆焯笑得云淡风轻,说话时唇间的塑料棍抖动着,“你经常见谢四吃海苔碎辣条吗?” 好吧。 海苔碎辣条,他最喜欢的辣条!刚刚被谢狗抢走了,提到这个他就来气。 周衍没被李兆焯转移注意力,见他结完账也不吃,就两根手指拈着,他笑着问,“阿焯是帮别人买的吗?” 李兆焯喉头震动,简单一个“嗯”,明显不想多说。 所有零食都堆在桌上,老板在结算价格,空闲间孙八卦立刻凑过来。 第32页 “谁啊谁啊?这么粉粉嫩嫩的,该不会是给哪个漂亮妹子吧?” 李兆焯笑睨了眼他,意味深长,“是啊。” 那人是好看,不过不是妹子。 孙文昊瞪大了眼,“卧槽!” 有情况啊! 孙文昊刚想说什么,老板就报出个价格,他刚把账付了就见三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他赶紧拎着个大袋子追上去。 “焯哥焯哥,那妹子谁啊?我们班的吗?”孙文昊像听见大新闻的狗仔一样拼命往李兆焯身边挤,手里的零食都要怼到谢旭尧怀里去了,七零八碎的,硌得慌。 谢旭尧揽住他的肩膀,硬是把他拉到了他的另一侧,语调慢悠悠,“昊子你急什么,焯哥送给谁,回去不就能瞧见了。” ……也是哦。 灯火通明的教学楼是不同于他们溜出来时的热闹,看来现在已经是课间了。 抱着大袋零食的孙文昊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李兆焯身后,打定主意严防死守,想着这次一定要看见女主公是谁。 结果焯哥在快回到位置的时候,随手一递,就将手中的冰激凌送了出去。 ?啊这,给宋林居的? 一只有力的手将粉色的冰激凌放在他桌角,避开了他桌上的卷子。 外包装上水珠滑落,在桌上洇开一圈水迹。 做卷子的宋林居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李兆焯突然给他冰激凌干嘛? 宋林居抬头,看见了叼着棒棒糖的李兆焯,痞里痞气,叼棒棒糖跟叼烟似的。 “我不用,谢谢。”他想把冰激凌还回去,李兆焯没接。 他看了会儿举着可爱包装冰激凌的宋林居,笑着留下句“我不吃这个,你要是也不吃就扔了吧。”就摆摆手走了。 宋林居看懂了他最后没出声的三个字。 宋老师。 ……又是这样,这人总是这么肆意妄为。 冰激凌杯沿有水珠滑到手腕,顺着肌肤蜿蜒到手肘,激起一片沁凉。 宋林居放下手,冰激凌盖住了桌上的圆形水印,就算没拆盖子也隐隐能闻到股带着凉意的香甜草莓味。 非常巧的是,他最喜欢的水果就是草莓。 盯着在闷热空气中“汗如瀑流”的粉红冰激凌,宋林居喉头滚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了拆开李兆焯给他的勺子。 挖了小勺送进口中,舌尖和上颚碾磨,口腔中随着冰凉蔓延的还有属于草莓的香味。 很甜。 可能甜食能使人快乐,宋林居嘴角弯出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炎炎夏日总是躁动的,虫,蝉,蛙,鸟如此,人也不例外,而体育课差不多是这些精力充沛的少年们发泄被日头晒出的火气的时间。 体育老师一说自由活动,少男少女们撒着欢地溜。 估摸着是用眼过度,眼睛太干了,有些畏光,宋林居找了棵大树避凉,坐在底下眯着眼眺望远方。 有女生欢呼尖叫的声音突然爆发,宋林居下意识偏头看过去,好像是不远处的篮球场有人在比赛,其中穿着黑色球衣的寸头少年最为吸睛。 宋林居一眼就认出了奔跑着的李兆焯。 作者有话要说: 李兆焯:宋老师没抬头光看手就知道是我? 宋林居:…… 电影 他微伏身,箭一般运球突破重重阻截,跃起扣篮一气呵成。 帅气利落的进球让旁边围成一圈的女生们激动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眉骨上有汗快要落进眼中,李兆焯喘着扯起球衣下摆擦了擦脸上的汗,露出来的结实腹肌直接点爆现场的气氛。 女生们声嘶力竭的尖叫不亚于追星。 身高腿长,还有肌肉的少年打球都不会难看到哪去,每次转身跃起,都是力量美的展现,更何况李兆焯还球技了得,他的比赛,能称得上赏心悦目了。 宋林居现在有些领会到了为什么有些女生说会打篮球的男生很有魅力了。 西斜的阳光变得稍稍柔和了些,追逐着李兆焯,将他照得清晰。 浓眉下压,眼中是不同于平常的专注认真,显得眉眼深邃,高挺鼻尖的汗滴,滚动的喉结,运球时青筋暴起的手背,手臂小腿紧绷着的肌肉线条,迅猛的动作…… 确实很有魅力,像只追逐猎物身姿矫健的猎豹。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宋林居眸光微闪,任篮球场上女生们如何尖叫,他都不再看向那边了,步伐匆匆地离开了大树。 李兆焯又投进了一个球,在欢呼嘈杂中无意间扫向篮球架斜后方不远处的大树,有白色衣摆掠过眼尾。 直到听见下课铃声,在被晒得发烫的操场上跑圈的宋林居才喘息着停下来,脑海中不该有的念头也甩得差不多了。 汗水湿透了短衫,浑身黏腻的感觉让人非常不适。 他记得储物间有套他备用的衣物,储物间里面还有几个淋浴间。 正当宋林居拿好衣服准备进淋浴间时,另一淋浴间门开了,迎面走来一个人。 简单的白T和件黑色五分裤被他模特似的身材穿得很有型,氤氲在空气中轻纱似的水雾柔和了他深邃的眉眼,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无害,区别于赛场上表现出的危险压迫,是种慵懒随意的性感。 “宋老师。”他笑着和他打招呼。 第33页 宋林居心跳有瞬间在节拍之外。 这才打个照面,快半个钟头的步就白跑了,他感觉到有些无力。 上次感到无力还是小学时,妈妈因为身体原因一直待在医院接受治疗,他不但无能为力,还要病中的妈妈担心他。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宋林居冷着脸穿过李兆焯,像是没有看见他这个说话的大活人。 被完全漠视的李兆焯微愣。 他这算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准确来说是更糟了,之前宋林居碍于面子最多也就是避着他,现在好了,干脆漠视。 这是怎么? 就在宋林居快要与他擦肩而过之际,李兆焯握住了他的手腕。 像是突然被烫到了一样,宋林居重重甩开他炽热湿润的大掌,言语激烈,“别碰我!” “啪”地一声,李兆焯的手被拍得发麻。 许是没想到他反应会这般大,他被甩开的手在空中尴尬地停了瞬,脸上的笑也维持不住了。 但这次他没像在楼道那次双手举着后退。 右手攥紧,压下手心针扎一样的麻涨感,他没动,深邃的眸看着此时表情复杂的宋林居,“怎么了吗?” 他不笑眉眼下压的模样显得有些咄咄逼人的凶。 宋林居推完人就有些懊恼。 自己这是在干嘛?朝他发什么脾气? 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做。 一切都是他自己脑子里有不该存在的情绪。 宋林居深深呼出口气,“没什么。” 他后退一步与李兆焯拉开了距离,脸上外露的情绪已然被很好地收起。 “抱歉,刚刚是我反应过大了。” 李兆焯发觉有什么在宋林居平静黑眸底下涌动,可待他细看,什么也没有,里面沉静得像潭深水。 他再问了一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进去洗澡了。”宋林居不再看他,转身进入淋浴室。 宋林居刚关上门就听见外面传来声巨大的响声,像是有谁重重踢了脚铁质储物柜。 草。 李兆焯烦躁地撸了把寸头,低声爆了句粗。 这特么算是什么破事?他招他惹他了?突然给他甩脸子。 他从来不是什么耐心的人,好不容易耐心一次结果那人还不领情。 他李兆焯要是再巴巴儿地把自己热脸凑上去贴宋林居的冷屁股,那他妈就真是犯贱了。 想到宋林居方才想要和他保持距离的后退一步,李兆焯气不过,又踢了脚储物柜,哐地声,那地方都被他踢出了个小坑。 为了庆祝崇明一中建校100周年,全校统一组织在这周五的七八节课看电影,纵使看的是具有教育意义的战争片,学生们也非常开心。 为了营造影院氛围,前后门关着,四周的窗帘也被拉上,教室中乌漆嘛黑,只有大显示屏亮着,学生们被集中到教室中间。 毕竟不是什么喜剧片,教室中说笑声很少。 突然一道强光将教室照得通亮,随之而来的震天惊雷把电影中撕心裂肺的吼叫和炮火声都盖过去了,狂风吹得窗帘像旗帜一样扬起。 学生们惊诧地往闪电闪过的方向看去,有人哀嚎着。 “不会吧,刚刚还艳阳高照呢,这才多久就要下雨了?” 有男生把窗帘掀开一片,但教室内的亮度并没有改善多少,外面阴沉沉的,大片乌云像是吸饱水的棉花,重得都快要压下来。 一男生哭丧着脸拱了拱自己的糙汉同桌,“完蛋了,看来还是场暴雨,你带伞了没?” 同桌摇头,语气理所应当,“没啊,这大太阳的天,谁会想到带伞啊。” “我啊。”有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得意地朝他们晃了晃手里的防晒伞。 教室里不乏担忧的声音,但嚎得最多的还是男生,因为女生一般会随身携带防晒伞。 随着连续的电闪雷鸣,大雨倾泻而下,原本看向窗外的李兆焯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斜方的宋林居身上。 宋林居没戴眼镜,指尖捏着一只耳机,另一只在耳朵里,很明显他刚刚并没有在看电影。 他微仰着,偏头怔愣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光影从侧面打过来,李兆焯能清楚地看见他蝶翼般扇动的睫毛,挺直的鼻,此时处于放松状态唇珠明显的唇,清晰的下颚线,脖子很长,线条流畅,像是某个漫画家一笔勾勒出的那般顺滑。 又是一道闪电,光映入他眼中,像是烟花猛地在黑夜中炸开,一片绚丽。 整个场景透着电影画面的故事感。 坠在他白皙脖颈周旁的黑色细线耳机,配上因唇珠而微微上翘的唇,在这昏暗的阴雨天滋生出一种莫名的意味。 淡漠的表情,却拥有纤细到一手可以掌握的脖颈,若是此时他站在他桌边,他可能以为宋林居是在向他索取着什么…… 直到宋林居低下头,把耳机重新塞进耳朵,李兆焯才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心下一跳。 他见鬼一样赶紧收回目光,眼睛盯着炮火连天的显示屏,死死盯着,像是要盯出个大洞。 草,不至于吧? 盯着个男的他都能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难道他火气已经这么大了? 直到下晚自习雨还是没停,宋林居被大雨困在了教学楼。 第34页 那把长期放在学校的伞在被小混混围住的那个晚上被他扔了,这段时间又不是经常下雨,他忘了买新的。 李兆焯折回时看见他们班的灯还是亮的,还以为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忘记关灯了,结果走进教室时发现窗边站了一个人,好像在看雨。 这么晚了,宋林居还不回去? 听见脚步声,宋林居瞥了他一眼,坐回座位了,低着头,没有要和他搭话的意思。 冷漠的态度让李兆焯的好奇变为了烦躁。 算了,人家回不回去干他什么事。 李兆焯目不斜视大步越过他,从抽屉里掏出钥匙,就准备离开了。 外面的大雨哗啦哗啦的,吵得让人心烦。 宋林居拿着笔,笔尖抵在卷子上洇出墨点,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宋林居你带伞了吗?”长腿都快要迈出教室门了,想到进来看到的单薄孤独背影,李兆焯还是停下问了句。 手指微缩,笔尖划破了卷面,宋林居抬头看向门口的人,他都没回头,似乎只要他说声“带了”,就会立刻抬腿离开。 也是,自己都对他那么冷漠了。 几息沉默后,宋林居望着他的背影回答了。 带了,你走吧。 “没带。” 等李兆焯转过身,宋林居才惊觉自己说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他表情有片刻空白。 理智阻止我靠近你,欲望却催使我奔向你。 他无意中抛弃理智,顺从了自己的欲望。 李兆焯转过身,晃了晃手中的黑伞,“走吧,我送你。” 理智回笼,宋林居想说些什么来挽回刚刚的口误,“我们不同路。” 李兆焯哼笑了声,钥匙圈在指尖转圈,“谁说不同路?我搬出来住了,就在你家附近。” 他早就想搬出来了。 无法,宋林居收拾好书包后和李兆焯一起走出教学楼。 青筋微突的手撑开伞,二人步入沉沉雨幕。 偏好 伞面噼里啪啦,像是有成百上千个小人在伞上跳踢踏舞,任狂风把路边的树吹得沙沙作响,被大掌握住的伞却是纹丝不动。 风大雨斜,李兆焯把伞压低了些,不算大的伞下在狂风骤雨中独成一片安宁世界。 两个一米八多的少年挤在一把伞下,有身体接触那是必然。 陌生的热度从身侧传来,行走间手臂摩擦带起麻痒,宋林居不着痕迹地往外移了一点,有冰凉的雨滴在肩头。 李兆焯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没靠过去,只是手中在狂风暴雨中纹丝不动的伞朝宋林居那边偏了点。 在嘈杂的风雨声中,两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话。 把宋林居送到他家楼下,李兆焯才开口,“明天我有点事,你可以不用来。” 这是不想见他吗? 宋林居没有看向和他交谈的人,而是无焦点地平视前方,小区路灯周围水汽朦胧,像是被覆了层轻纱。 他借着夜色掩去多余的情绪,状似无意地问了句,“那星期天呢?” 李兆焯扬扬眉,讶异于宋林居会主动问他,“星期天我应该没什么事。” 收了伞,二人面对面,宋林居这才发觉李兆焯另一边肩膀上的大片水渍,他几乎大半个身子被淋湿,而他最多肩头湿了一点。 是他故意往外靠,淋湿的却是李兆焯。 宋林居喉间干涩,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你……” 李兆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扯了下唇,不甚在意,“没什么,本来回家就是要换衣服的。” “那我先走了。”他撑开伞,转身背对宋林居,随意地朝后摆摆手就大步离开。 明明是热烈的人,却是从雨中走来,也于雨中离去。 “嗯。” 宋林居后知后觉应了声,低低的声音散在呼啸的风和狂暴的雨中,也不知前面置身风雨中的人有没有听见。 宋林居原地站着,任水雾顺着斜风扑在他脸上,激起一片凉意,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直到那道高大身影完全消失在黑暗中后才上楼。 宋林居洗完澡后,像平常一样拿笔端坐在书桌旁。 但他此时表情怔愣,手中的笔不由自主地在习题册上流畅游走,像是有肌肉记忆的游鱼在水中熟练地穿梭横行。 窗外雨又大了些,楼下有汽车被大雨触发了警报器,刺耳急促的声音让宋林居的心神重新回到面前的习题册上。 上面的图案让他更糟心了。 他无意识画了个男人的背影,男人腰背笔挺,肩膀宽厚,长腿迈动,像个行走的衣架子。 这是今天晚上李兆焯撑着伞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 黑色签字笔画的画线条穿插在文字上,背影和文字明明同时存在,但背影像是霸道盖住文字了一样,让他现在只能看见背影。 宋林居烦躁地三两笔涂掉简笔画,杂乱的线条一如他现在的心境。 他不是看不出来李兆焯对他有种莫名的兴趣,像是想和他做朋友。 而他不想李兆焯靠的太近,却也不想让李兆焯讨厌他。 对待李兆焯总不能一直是这种反复无常的态度。 他该怎么做? 顺其自然?还是彻底疏离? 宋林居从小就不是犹豫不决的性格,可在这件事上,他迟迟下不了决定。 第35页 背影上的黑线越来越多,像是要吞噬那幅画。 李兆焯从浴室出来,第一次认真地在全身镜前打量着自己。 宋林居每次碰见他,目光都是在他脸上一扫而过,然后要不就看向别处,要不就垂着头。 他对他的排斥……准确来说应该是躲避,让他实在是好奇,他长得真就那么凶?凶到他一眼都不想看他?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不久后脸上出现些无奈。 好吧,自己看起来……似乎,好像,大概,也许,是有那么一点点凶。 尤其是发际线处的斜划痕,让他像是个混社会的不良少年。 每次寒暑假回归寸头已经是他的一个习惯了,因为老头子会把他扔军队待一段时间,那要求寸头,而他自己也觉着寸头方便。 每次寸头都是他自己推的,只有这次手滑了一下,拉出条痕,还差点刮到头皮。 他当时觉着没什么,能看就成,但没想到这玩意儿会对他的社交产生影响…… 周六办完正事,李兆焯晚上就把其他几人约出来了。 几人坐在酒吧二楼包厢看台上穿着暴露的舞娘跳劲爆的舞,下面一群看不清脸的人狂热地跳着,蹦着,气氛被动感音乐越推越热。 没一会酒吧经理就带着一溜年轻貌美的女孩子进了包厢。 孙文昊随手点了两个清纯类型的女孩留下来倒酒,一个穿着白色长裙,一个穿着不知道哪个学校的校服短裙。 学生妹打扮的女孩是个有野心的,她在这些人的交谈中,隐隐察觉他们以寸头男人为首。 而男人也正好是她最爱的类型,硬朗具有攻击性的长相,高大健壮的身材,握着酒杯的手修长有力。 尤其是靠近发际线的那道划痕,让他显得不羁又凶悍。 据她的经验来看,这人的本钱肯定很大,光想想她就觉得有些腿软。 孙文昊只叫她们倒酒,但没有机会校服女就自己创造机会。 她在倒酒时有意无意地往寸头男人身上靠,在他察觉看过来之际,她小脸通红,欲拒还迎地看向他,杏眼中纯与欲交杂,抬眼间是勾人的媚。 孙文昊他们不是没看见校服女拙劣的勾引,他们不出声是等着正主开口呢。 之前和他们出来玩,他们左拥右抱,他可是一个手指头都不让人家碰的,就拿着杯酒在旁边慢慢啜饮,妥妥的禁欲和尚作风。 焯哥长得好看,之前也不是没有不识趣的姑娘凑上去。 可迎面而来的就是焯哥不耐烦冷冰冰的“滚”,想要扒拉焯哥的更是会被推到地上,姑娘含着眼泪的模样拜焯哥所赐他们实在没少见。 但没想到,这次李.和尚.兆焯他只是漫不经心撩起眼皮子扫了眼,然后就事不关己地看向别处,好像那女人摸的不是他。 几人讶异地对视。 刚抓了把瓜子啃着,准备看戏的孙文昊顿时觉着自己手里的瓜子喷香。 焯哥他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变性了? 这种类似默认的态度让校服妹信心大增,不再只满足于悄摸摸的蹭两下,她的手开始不规矩地在结实的身体上乱摸了起来。 李兆焯依旧由着她,只是抿了口手中琥珀色的酒,杯中冰块丁零当啷地响。 男人无声的纵容让校服女眼中的痴迷越发明显,她盯着男人泛着水光的薄唇,缓缓凑过去。 她身上浓郁的花香让李兆焯拧了拧眉。 眼下就是女人腻着口红饱满的唇,他的眉拧得更紧了,在最后一刻终于忍无可忍地偏过了头。 女人馥软的唇擦过脸侧,像是只柔软的虫爬过脸颊,怪恶心的。 女人没吻到也不纠结,柔软的手蛇一样往下爬,李兆焯不但没感到丝毫快意,反倒是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攥住在身上熟练游曳的手,女人被他的力道捏得娇呼一声,媚眼如丝地嗔他。 李兆焯目光锁住她含娇带媚的眼,声音磁性低沉,“我长得凶吗?” 没想到这个看似冷酷的男人居然会和她搭话,女人是又惊又喜,柔着嗓音连忙回道,“不凶,怎么会凶呢,您很性感。” 这是她的心里话。 眼前这人确实有一种属于男人硬朗的性感,又凶又欲,浑身的荷尔蒙,让人看着就腿软,可因着他眉眼间那股子漫不经心的冷酷,又带着点禁欲。 矛盾神秘,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去探索征服。 李兆焯在女人痴迷的眼神中不说话了,兀自想着难道是男女的审美不一样? 在校服妹又不安分地乱蹭之际,他一把推开了她,无情的动作像是拍开肩头的飞虫。 菟丝子一样攀着李兆焯的校服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尾椎骨钻心地疼。 还没待她调整好表情泫然欲泣地说些什么,就见男人拧着悍眉不耐地道,“滚出去。” 像只被侵犯地盘暴躁刨地的狮子。 校服女瞥见男人眼中没有丝毫遮掩的戾气,身形一僵,顾不上疼痛,立马一瘸一拐地离开,完全没有来时那么袅袅婷婷。 看着女人逃命似的身影,李兆焯又灌了口冰冷的酒,想要压下内心的烦躁。 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 今天晚上本来是出来消消火气的,结果火气没消掉,还被膈应了一把,真特么晦气。 第36页 孙文昊一脸懵逼地看自家焯哥反常地和小姐调情,又一脸懵逼地看着焯哥面色难看地将人给赶出去。 他吐出口里的瓜子皮,“怎么了焯哥?那小姐不合你的胃口?” 李兆焯搭着眼,薄唇掀动,出口就是嘲讽,“香气太浓,嘴巴太厚太红,手又短又小。” 另一个老老实实倒酒的白裙女听见这一连串评价,低头掩下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 这人该是有多嫌弃苏玲。 苏玲是清纯的长相,可厚唇为她添了些欲色,又纯又欲的矛盾气质让苏玲在会所大受欢迎,整个人傲得不行。 要是被苏玲听到她引以为傲的性感厚唇和纤纤小手被嫌弃成这个样子,表情肯定巨好看。 听见焯哥毒舌的评价,孙文昊哑然,一时有些怀疑他点的人是不是真的那么差劲。 周衍抖了抖指尖燃烧的烟,贵公子似地笑着问,“那阿焯喜欢什么样的?我们下次帮你留意留意。” 绮梦 李兆焯一愣,盯着燃着火光的烟头仔细思考了起来…… 喜欢什么样的? 如果是浅淡清爽的花香,唇适中厚度,最好唇珠明显,手指修长,那……他或许能接受。 想了不少,可最后李兆焯只淡淡留下句,“清爽就好。”就去洗手间洗手去了。 那女人软腻的皮肤触感好像还残留在他手上,有种摸过湿濡软骨动物的错觉,让他非常不爽。 清爽啊? 盯着李兆焯远去的背影,周衍眯着眼吸了口烟。 这词好像不常用在女孩子身上吧? 周衍唇勾着,吐出的烟雾缭绕,在昏暗包厢中模糊了他向来温和眼中的神情。 吃瓜第一人孙文昊可没漏过他嘴边的笑,这抹笑看得他起一身鸡皮疙瘩。 虽说他平时也是笑着的,但可不是这种邪性的笑。 孙文昊手肘没轻没重拱了下周衍,“你想什么呢?笑得焉坏……” 烟灰掉到裤子上,他好脾气地抚去细碎的灰,嘴边的笑扩大,笼罩在脸周的烟雾散去,神情变得清晰。 “没什么,刚刚突然想到个笑话。” 想到笑话该是这种古里怪气的表情? 他要是不说,他还以为他想到了什么好玩的杀人法子。 “什么笑话这么好笑?” 周衍缓缓吸了口烟,烟雾顺着话语从他鼻腔嘴边逸出,嘴角勾起的弧度耐人寻味,“一只狼崽居然主动朝自己最讨厌的笼子走过去了,关键它还不知道。” 孙文昊:……? 这是什么新型冷笑话吗? 孙文昊配合着笑了几声,“……哈哈哈,是挺搞笑的,那狼崽也太蠢了。” 尬笑完之后继续嗑他的瓜子。 周衍若有其事点点头,“是挺蠢的。” 他含笑目光落在从洗手间走出来的李兆焯身上。 谢旭尧顺着周衍看向焯哥,直觉有种说不清楚的古怪。 星期天李兆焯早早就醒了,扫了眼床头柜上发光的电子钟,还没到6点。 他昨晚又是凌晨睡的,空调在呼呼地响着,裆间是冰凉黏腻的触觉,身体却是放松畅快的。 他隐约记得他做了个梦。 梦中他将一个人死死压在身下,肌肤相贴,干柴碰上烈火般飞快积聚出要烧起来的热度,摩擦缠绵间带起令人头皮发麻的快意,看不清那人是谁,但他能记得那段白皙细长的颈。 天鹅似的,笔直纤瘦,他一手可以圈住的尺寸。 趴在被子上的李兆焯怔愣地看向自己的右手,无意识轻轻握了握,似乎那段颈子上的脉搏跳动,微汗柔韧的触感还残留在他的手心。 不但完全没有昨天碰到那女人的反感,他还诡异地感到满足,好像终于抓住了什么。 心神的满足和身体的畅快让李兆焯有些流连。 这还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真实的梦,仿佛真的有个具象的人般,而不是单纯由他癔想出来的。 滴地一声,电子钟蹦到了6点整,打断了李兆焯的贤者模式。 李兆焯回过神来,无奈地揉了揉因缺少睡眠而隐隐抽痛的额角。 他在衣柜捡了套衣服就进浴室去了。 温热的水从头浇下,蜿蜒地流过喉结,锁骨,下腹…… 柔和水流带起的麻痒有些像梦中那人呼着热气的唇,想到那种让他骨头都酥了的快意,有热流飞快地往下腹窜。 李兆焯烦躁地低骂了声,赶紧把水温调低。 看来最近他的火气真的是太重了,冲个澡也能硬,妈了个巴子的他是准备像泰迪一样日天日地日空气吗? 洗完冷水澡之后的李兆焯再也睡不着了,他打开电脑处理一些事,看着时间差不多就去接宋林居了。 李兆焯敲了几声门,没等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 门一打开,就有香味直钻鼻腔,勾子似地勾出空虚肚腹中的渴望,李兆焯喉头微滚。 宋林居自然地招呼着他,“先进来吧。” 今天的宋林居白衬衫短袖加牛仔裤,衬衫下摆压进裤子,显得腿长又清爽。 他走到餐桌坐下,拿起筷子,状似无意地问了句,“早饭吃了吗?” 李兆焯抿直了唇……难道他说没有就能吃到牛肉粉了吗? 盯着他手边冒着热气的牛肉粉,李兆焯咽下分泌过剩的唾沫,艰涩地说了句,“没。” 第37页 “厨房还有。” 宋林居脸色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云淡风轻将为李兆焯准备早餐变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草!还真能? 李兆焯有瞬间都怀疑他幻听了。 看着宋林居一如往常无甚表情的脸,李兆焯有些不确定地想,宋林居他……该不会是在向他示好吧? 呵,准备一碗粉就了事?他稀罕? 他挺直身子,维持着面无表情,然后…… 从善如流地去向厨房。 流理台上果然有碗牛肉粉,里面除了有酱色牛肉粒,还有绿油油的小白菜和白白胖胖的鸡蛋。 这么丰盛一看就是特意准备,而不是煮多剩下的。 什么都不说,万一他来之前吃饭了呢? 这人可真是闷。 李兆焯也不同他客气,端着碗就在宋林居对面坐下,把粉吸得呼噜呼噜响,看起来吃得很香。 吃完之后已然是出了身汗,不过早上烦躁的情绪因为此时的饱腹消散不少。 被李兆焯领着去他现在住的地方,宋林居才意识到他所说的“附近”到底有多近。 这地方离他家差不多10分钟脚程,简单的两室两厅一厨一卫。 除了他睡的那个房间,另一个房间被改成了健身房,房子整体而言不大不小。可能是刚搬来的缘故,一切摆设都还比较少,风格简约冷淡。 宋林居目光落在门口唯一一双黑拖上。 他竟然是第一个被李兆焯邀请来这的人,比和他经常在一起玩的那三个人都还要早。 “等会儿,我帮你拿双拖鞋。” 李兆焯蹬开运动鞋,趿上那双黑拖在玄关翻找。 李兆焯给他拿了双没拆封的拖鞋,灰色的,和他的款式一样。 大概是买拖鞋的时候嫌麻烦,就买了很多同一款式不同颜色的拖鞋。 宋林居垂眸拆开包装,套上柔软的灰拖,像踩在云端般似的,那是他掩在冷漠外表下不为人知隐秘窃喜。 一到李兆焯的住处,他们没多说什么,就开始直奔主题了。 宋林居给李兆焯讲解上个星期通过测试看出来他现有的问题。 李兆焯本来拿着根笔,认真地听宋林居的讲解,可听着听着他就有些分神。 身侧人嗓音轻缓清晰,非常很耐心,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淡。 握笔在课本上写写画画的手指折成好看的弧度,犹如竹节,指甲被修剪得圆润,显得清爽干净,手背上黛色的血管微微凸起,玉刻的似的,蕴含力量又兼具美感。 李兆焯顺着阳光侧脸看他。 清晨的阳光打在他脸上,透过空中飘浮的尘絮,能看见他脸上细微的金色绒毛。 他微敛眉,光透过鸦羽似的睫毛在他眼底打下一片阴影,唇是浅淡的红,唇珠随着说话时隐时现,脖颈清瘦,线条顺滑,似乎一手可以掌握的模样有些像…… “听懂了吗?”宋林居突然偏过头,眼睛和他对上。 对上那双冷静漆黑的眸,李兆焯像突然被刺了一下,不自然地将目光挪开,隐隐作痒的手攥紧了手中坚硬的笔,像是正在蜕皮的蛇,非要蹭点坚硬的东西止痒。 “……听懂了。” 宋林居目光通透,看出了他的心虚,他点了点课本,“你来讲一遍。” 李兆焯是心虚,可不是因为没听而心虚。 他扫了眼课本,不说话了。 讲屁,他连讲到哪里都不知道。 宋林居没说什么,只是再细致地给他讲了一遍。 讲完又问道,“这次听懂了吗?” 李兆焯这次答得坦然,“懂了。” “那把这个知识点下面的例题写一下。” 李兆焯拿过课本就在上面写写算算,书页的空白处都被他龙飞凤舞的字迹填了个满,他从来不设草稿纸。 宋林居没像之前一样做自己的事,他就在一旁看着自己写题,他偶尔抬头看他一眼,他们俩的眼睛会正好对上。 李兆焯敏锐地感觉到,宋林居他……好像变了。 他好像不再避着自己了。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李兆焯停笔,直直地朝宋林居看过去,试探地喊了句,“宋老师?” “嗯?”随着声调扬起的是他沉静的眸。 他看向他,没有躲闪,直直地,清澈的眸中映出他的身影,像下了场大雪的湖镜般。 果然。 李兆焯扬起唇。 他突如其来的笑让宋林居愣住了。 冷峻的眉眼柔下来,眼角眉梢都挂着细碎的阳光和着笑意,他笑的弧度有些大,嘴角深藏的梨涡都露了出来,小小梨涡盛了捧满满的阳光。 他整个人耀眼得不行,像是古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阿波罗。 宋林居习惯性地面无表情,没人知道此刻他的心在蝉鸣中鼓噪起来,一下一下失控地跳动着,势要和高昂的蝉鸣比个高下。 李兆焯生得俊朗他是知道的,笑起来容貌就更甚,可看着他笑,宋林居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词居然是可爱。 神他妈的可爱。 寸头悍眉,挺鼻薄唇,一米八多的大个子,这哪个词能和可爱挂上钩? 别说挂钩了,连沾边的都没有。 可宋林居就是觉得他有一种少年气的可爱,带着蓬勃逼人的朝气。 第38页 “怎么了?”宋林居清朗的声音细微地哑。 约战 李兆焯随意地转了两下笔,琥珀眼中还有细碎笑意余留,像阵夏日微燥的风,“没事,刚刚想问个问题来着,现在突然会了。” 虽然不知道宋林居这个变化是为什么,但并不妨碍他心情好。 其实他蛮欣赏宋林居的,之前被他当瘟神一样避着心里巨不爽。 被他拒绝了那么多次,他原本都想着如果他再对自己是这种避犹不及态度,他就也不再不识趣地靠上去了。 热脸贴冷屁股,没什么意思。 结果他态度居然变了。 刚想抬笔继续写例题,就被眼前人绯色的耳朵和脖颈吸引了目光,落日余晖似的,攀满旖旎霞色。 心不在焉地想着他的皮肤可真敏感,随便晒晒就通红一片,不过也有可能是他太白的缘故。 一个男的,长得这么清瘦白净做什么。 吐槽归吐槽,李兆焯把房内的灯打开,拉上厚厚的窗帘,遮住了刺眼的阳光。 学习的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就到了中午。 李兆焯打开手机,熟练点进外卖软件页面,手指滑动,问旁边的人,“宋老师中午想吃什么?” 他微倾身,把手机屏往宋林居那递了点,手臂相贴。 宋林居几不可见地僵了瞬但没躲,就着近距离在花花绿绿的外卖上扫了眼,“随便。” 问了他的口味和忌口,李兆焯点了家私房菜。 在等外卖的档口,李兆焯打开了客厅的电视,开启落地扇呼啦呼啦地吹。 偶尔有热风从阳台落地窗吹入,和风扇吹出的风分庭抗礼,最后以热风的大获全胜结局,两人身上渗出的薄汗是属于它的金牌。 客厅和房内都有空调,本来李兆焯是不准备买风扇的,可想起宋林居好像吹不了太久空调,他就买了。 房内,客厅,餐厅都放了落地扇。 但这风扇越吹越热,似乎和室外的热浪达成一致后狼狈为奸。 此时电视里播放的是拳击比赛,随着选手的拳拳到肉,场内有欢呼和语气激动的解说。 热血刺激的画面让李兆焯手有些痒,他笑着偏头看向和他一起观赛的宋林居。 他像往常一样一副清清淡淡的表情,像是这世间没有什么能消融他的冷淡,热火朝天的拳击比赛不能,热得人发燥的炎炎夏日也不能。 “不知道宋老师舍不舍得教学生点别的?” 宋林居目光从电视转到他盛着笑的眼,“什么?” 李兆焯扬扬下巴,示意宋林居看向电视中正打得难舍难分的二人。 “这个。” 宋林居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很厉害,我教不了你什么。” 他不是故意推辞。 李兆焯身手确实很好,在那天晚上,他把他硬拽进小巷子威胁,他就切身领会到了。 李兆焯扬扬眉,带出些不羁,明明是温柔眸色,里面却燃着灼人的战意,“宋老师不用这么谦虚,我只是想和您切磋切磋。” 他早就想和宋林居痛痛快快打一架了。 从那天在巷子中看见宋林居冷着脸挥棍,他就有了这个强烈的念头。 那时的宋林居脸色比平常更冷,但平淡的眸中却是燃着火,出人意料地生动,像块灰扑扑的原石被暴力蹭开了表面粗糙的石屑,里面的宝石发出熠熠的光。 很吸引人。 宋林居盯了他一会儿,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平静地说了声,“好。” 讶异于他一口应下,李兆焯懒懒窝在沙发里的身体都坐直了,肌肉紧绷,跃跃欲试。 “真的?择日不如今日,正好午饭还有一会儿才到,不如就现在?” 宋林居淡淡的表情和他形成鲜明对比,“下次月考你考进全校1500,我们就切磋。” 通过这几次教学,他知道李兆焯脑子聪明,什么东西一教就会,唯一的问题就是缺乏动力。 一听要求成绩,李兆焯挺直的腰立马塌了下去,又窝进柔软的沙发,变得兴致缺缺,“宋老师这么尽职尽责,可真无趣。” 全校和他们同年级的差不多有3000人,他不久前的开学考全校排名好像是2800左右。 短短时间爬到1500啊? 不得不说宋林居还真是看得起他。 他还是继续看他的电视吧。 见李兆焯明显不愿的样子,宋林居也没多说什么。 李兆焯心血来潮的约战似乎就这么玩笑般轻飘飘地略过。 随着篮球杯决赛的逼近,李兆焯四人经常连去食堂的时间都没有,宋林居偶尔拿着吃食饮料去看他们训练。 宋林居去的时候他们似乎正在休息,擦汗的李兆焯是最先看向他的,但抢先和他打招呼的却是孙文昊。 “宋林居你来了。” 他朝气地朝他挥挥手,盯着他手中零食的模样像狗狗一错不错地盯着肉骨头。 谢旭尧伸手就给孙文昊来了个盖头,把他揉搓得左右摇晃,“出息,赶紧把眼珠子摁回去。” 孙文昊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这就不懂了,我这是以热烈的目光迎接来探望我们的大善人。” 谢旭尧嗤笑,“热烈到感动的泪水从嘴角流下?” 他不至于流口水吧?那可就丢人丢到家了。 孙文昊赶紧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干燥的。 第39页 他没好气瞪了眼笑眯眯的谢旭尧。 就知道这龟孙是在骗他。 宋林居把手中拎着的零食饮料递给他们,孙文昊赶紧过去接。 今天去买饭的人有些晚,他早就饥肠辘辘了。 就在孙文昊快要触及零食袋,一只大手半路拦截,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零食被夺走。 “焯哥……”你夺走了我的灵魂。 还没待孙文昊可怜巴巴说点什么,李兆焯就将那袋零食放在休息席上,偏过头去问宋林居,“要和我们来一场吗?” 他们这时本该是在训练的,可突然有个队友闹肚子了。 问完没等宋林居回答,李兆焯就握住他手腕将他拖进球场。 等他冷静地权衡利弊一番,估计等到的又是拒绝。 手下肌肤细腻微凉,是完全不同于粗糙篮球的触感,凸起的腕骨契合嵌在手心,略快有力的脉搏在指尖跳动。 李兆焯反头看他。 心跳有些快,是生气了吗?对于他的自作主张。 可他的手腕只是安静地被他圈着,并没有任何挣扎意图,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什么也看不出来。 李兆焯的手很大,带着运动后微汗的湿热,将他的手腕完全包裹住,手心薄茧摩擦间带起细微的痒。 在李兆焯探究的视线下,宋林居抬头问他,“什么位置?” 他经常来看他们训练,大概了解他们每个人打的什么位置。 玩得分后卫那人不在场上。 果然李兆焯勾着唇道,“得分后卫。” “好。”没有再多问什么。 虽然他很少和别人打球赛,但球赛的基本规则还是知道的,只是玩一玩应该没什么。 宋林居爽快的应承让李兆焯放下心来。 不是生气了就好。 李兆焯拍拍手,示意他们聚过来各自站好位置,球场上除了他们队就是陪练,很容易就能看见坐在休息席磨磨蹭蹭的孙文昊。 “昊子,别磨蹭,快过来。” 被点名的孙文昊满脸怨念地望向李兆焯,希望焯哥能看懂他就差拿笔写在脑门上的饥饿二字。 为什么非得现在?先搞点吃的它不香? 冷酷无情李兆焯表示他不懂,目露催促。 孙文昊:…… 爷累了,毁灭吧! 孙文昊状态不佳,李兆焯和宋林居前半时间也发挥不算很好,比分勉强和陪练队拉平。 但等他们磨合之后意外地合拍,比分飞快拉开差距,连萎靡不振的孙文昊都被他们之间的气氛所感染,拉满斗志。 由于时间原因,他们没整个一场打下来,只打了上半场。 最后一个球是宋林居进的,一个漂亮的扣篮球。 他弹跳能力非常强,雁一般轻巧地飞向空中,投球的一瞬衣摆拉高露出结实腹肌和小截充满韧性的腰。 孙文昊激动地吹了声口哨,吼了句,“宋哥真帅!” 可不就是帅么,谁他妈能想到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宋林居打起球来能这么猛,这反差,简直帅爆了好吗! 他们比分将近是陪练队的两倍。 李兆焯喘着气,远远看着被围住夸赞的宋林居,心中生出莫名的激荡,随着心脏的跳动,血液的泵出,激荡混入打球尚未平复的热血中,快速流遍全身。 他恍惚间似乎听见血液决堤般奔腾的声音,血管中的麻胀钻进骨缝,变成难以忍耐的痒。 痒意顺着神经传到脑中,被混沌的脑袋翻译成一个突兀又极其强烈的想法。 他想要摸透宋林居。 这人似乎就像块蒙尘的宝石,越靠近,越能发觉意料之外的惊喜。 现在或许还不行,但有朝一日,他总会摸透宋林居。 打得分后卫的男生比赛中途就脚步虚浮地从厕所出来了,他站在休息席眼瞧着宋林居在赛场上由生疏渐渐变得游鱼得水,脸上是掩不住的欣赏。 这人他知道。 他经常来给李兆焯他们送吃的,次数多了他也就知道名字。 张贺自来熟地走过去捶了下他的肩,笑着道,“你小子球打得不错啊。” 张贺本就没用什么力气,但拳头在触到宋林居看起来单薄的肩膀时还是卸了点力,他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这小子给捶散架了。 虽然他知道这不可能,单看他在球场上迅猛的爆发力,也知道这小子身体好的很。 宋林居不着痕迹地躲了下,冷淡地说了声谢谢。 他不太习惯和别人有肢体接触。 张贺是个开朗的性子,不然也不能和李兆焯他们玩到一块。 他见宋林居没什么表情,像是放不开,就开了个玩笑,“小宋你看着瘦,可身材蛮不错的,腹肌看起来邦硬。” 李兆焯一穿过人障,就看见张贺“满脸奸笑”伸手想去摸宋林居的腹部。 没有多想,他皱着眉握住宋林居的手往自己方向一拉,躲过张贺的咸猪手。 车咚 两具年轻散发着蓬勃热气的躯体快速靠近,像浩瀚宇宙两颗互相吸引,相互靠近的行星,带着不顾一切共同湮灭的坚决奔赴对方。 两肩相撞,胸膛相贴,肉贴肉的零距离让宋林居瞳孔微缩,身体都僵住了。 太近了…… 他都能感受到李兆焯身体内沉稳的心跳,那是不是意味着李兆焯他也能感受到他的? 第40页 表情可以伪装,可心跳伪装不了,宋林居难得有些慌。 还没等他推开李兆焯,他就自己后退了一步。 “打得不错。”他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好像刚刚的动作不过是表达他的欣赏。 球场上这种撞肩的动作也确实常见。 他们相贴时间很短,况且运动后心略快也是正常的。 宋林居盯着他的双眸,里面澄澈得一如今日的阳光,没有丝毫异色,他喉头滚动,逸出个简洁的“嗯”。 李兆焯转身看向摸了个空有些尴尬的张贺,眸中飞快掠过丝冷光,“轻”捶了下他的肩膀,玩笑般,“夸就夸,动手动脚干什么?” 被捶得生生后退一步的张贺:我……你……我…… 实在是槽多无口,能说会道的张贺一时语塞。 他不就是轻轻捶了下小宋吗?动手动脚都来了,说得他像个急不可耐的老色鬼,要不是小宋是个男的,他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退一万步来讲,他刚刚的举动如果算动手动脚,那李兆焯对小宋,对他,不都动手动脚了? 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强盗行为嘛。 李兆焯见他一脸便秘表情,挑挑眉,“你脸色不太好啊,怎么,刚从厕所出来就又想进去了?” 张贺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 好意思说,还不是被你给气的。 说话间,张贺肚子很大地咕噜一声,他来不及尴尬就又窜厕所去了。 孙文昊看着张贺夹着腿急匆匆的背影觉着好笑的同时又有些担忧。 “张贺这拉肚子该不会持续好几天吧?离决赛可没几天了。” 李兆焯不是很在意,“应该只是吃坏东西,没那么严重。” 看见送晚饭的人来了,“不是说饿了?吃东西去吧。” “好嘞,焯哥英明!” 听见可以吃东西,孙文昊也就不想了,飞快奔向丰盛的晚饭。 下了晚自习,宋林居很快收拾好书包,和李兆焯几人一起走出教室。 孙文昊还没从下午那场球赛中缓过来,变着法地夸赞宋林居,教室到校门口的距离就在孙文昊的叽叽喳喳中轻松度过。 从校门口开始分道扬镳,只留下了宋林居和李兆焯两人,他们继续结伴而行。 自从李兆焯搬家后,宋林居就再没看见过他司机,他都是和他一起上学,一起回家。 三人离开后,热闹散去,但他们之间并没有沉默太久。 “过几天的篮球杯,你会来的吧?” 李兆焯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路上来来往往的人身上扫过,额上挂着被热潮蒸出的汗,是一贯懒散的脚步。 他只是问问,他知道宋林居会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宋林居是会去。 可星期天那天他正好有个数学竞赛要参加,不知道时间撞没撞。 “时间定在星期天的什么时候?” “下午三点半开始。” 三点半。 宋林居抿了抿唇,“星期天下午两点半到五点我有个数学竞赛。” 李兆焯愣了瞬,懒散的步伐微顿。 这是不能来的意思了,是他过于自信。 也是,人家哪像他成天无所事事。 他拍了拍宋林居的肩膀,“不来也没事,看球哪有学习重要。” 装得一派潇洒。 可说没有一点失落是假的。 他想宋林居来看他打球,不为什么,就是想他来。 看着那双琥珀眼中被散漫仓皇掩盖的失落,宋林居沉默了会儿。 “比赛好好打。” “那不肯定,比赛不是个冠军,怎么着也得是个季军吧。”李兆焯玩笑着,脸上是独属少年的飞扬傲然,热烈吸睛。 宋林居在他脸上稍稍停留。 橙色公交像个不堪重负的老人缓慢靠站,从窗户那就能隐约窥见车里挤挤攘攘的人群,让人还没上车就已经感觉到了窒息。 车门还没完全打开,车站等候已久的人们像火烧屁股的蚂蚁一样一拥而上。 拥挤的人流像海浪般不容置疑地裹挟着宋林居二人上车。 一上车,嘈杂声,刺鼻的汽油味混杂着闷热的汗臭味扑面而来,混浊的空气比来自四面八方的挤压还让人难以呼吸。 车内拥挤涌动,宋林居二人就像置身大海的小帆船,磅礴海浪将他们往不同方向冲,李兆焯及时攥住宋林居的手腕才没和他走散。 有些乘客为了贪图方便,一上车子就跟在车子前半段扎了根似的,死也不往后挪,导致后面上车的人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车门都关不上。 司机嚷着,让他们往车子后半段挪一挪,可只有极少的人往后挪了点,其他人就跟没听见似的,任司机说得口干舌燥。 中年男人沾满汗液的手臂不经意碰到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那东西往后缩了一下,他下意识也就往后退了一小段距离。 早在宋林居往自己这边缩了一点,李兆焯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看向他。 这一瞥就看见了中年男人那只肥腻不安分的毛手。 司机让往前走纹丝不动也就算了,他还有脸往后退?退他马呢退? 车里极差的环境本来就让李兆焯有些烦躁,加上再碰到这种傻逼往宋林居旁边凑,他立马心头火起。 第41页 李兆焯毫不客气地推开挤过来的中年男人,拉着宋林居破开神情麻木的人群,踏着车厢间细碎的抱怨,往车的后半段挤去。 被推了个趔趄的中年男人恼怒地朝李兆焯的方向瞪过去。 李兆焯可算不上什么好脾气的人,要是有人想和他比横,他会比那人更横。 李兆焯悍眉下压,面无表情回视。 身材高大,寸头带痕,气势汹汹,像是道上混的,一看就不好惹,中年男人被他盯得眼神闪烁,最后尴尬地移开眼睛。 后段虽然没有前段那么挤,但肢体相碰是难以避免的,李兆焯用自己隔开人群,在车壁和身体之间隔出个小空间。 里面站着脸色冷淡的宋林居。 为了在拥挤的人群中隔出空间,李兆焯屈肘顶在车厢壁。 若他环住的是个娇小的女孩子还好,臂膀胸膛间围出的空间绰绰有余。 可偏偏宋林居是个和他只差半个头的少年,长手长脚大骨架的,他这样一壁咚,他们就面对面离得极近了。 对面人混着些汗味的气息强势地包裹住他,高大身躯不由分说压过来,宋林居像受到大型食肉动物威胁的羊,下意识往后退,可坚硬的窗沿膈在他腰间,让他进退不得,宋林居只好单手抵在他胸膛。 “……你在干什么?”他冷质的声音微疾,像是质问。 以为他是在恼自己靠的太近,李兆焯顶着压力极力往后退了些,理所当然般,“你不是不太喜欢和别人有身体接触吗?” 他微垂下头和怀中人交谈,精壮悍背向外拱起,脖颈却是柔软到不可思议地向内朝他。 背向外是护他,颈朝里是亲他。 他的身体,无意识间,向里向外都是他。 宋林居微愣,修长手指蜷起,他是怎么知道的? “很明显吗?” 可之前从没人说过,除了他。 原本李兆焯低下头只是为了在嘈杂人群中更方便和宋林居说话,可他发颈间的香味让李兆焯的颈不自觉一柔再柔,头一低再低,似乎这混浊人间,他才是唯一归处。 “也不是,但谁叫我太关注宋老师了。”他含笑嗓音低沉磁性,带着些无奈,已然隐隐可窥见他成年后声音的性感醇厚。 以宋林居的角度能看见对面人微勾的唇和坚毅利落的下颚,发声时胸膛的震颤让他抵在胸膛上的手发麻无力。 不知是不是怕他听不见,李兆焯凑在他耳边,话语时灼热的气息尽数钻进耳朵,像把火似的,从外烧到内。 宋林居稍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别说话了。” 问的也是你,不让说话的也是你。 眼瞧着眼前白玉似的耳廓烧红,晚霞似地渐铺渐深,李兆焯瞥了眼窗外变换的夜景。 这可是晚上,没有阳光可以把耳朵晒红吧。 李兆焯脸上笑意更甚,“宋老师这是……害羞了?” 这人看起来又闷又冷,但没想到脸皮子还挺薄,他就也就调笑了句,耳朵就全红了。 宋林居垂眸,抿着唇没理会他。 怕他真的恼了,李兆焯没得寸进尺,只是勾着唇就着这个视角看他。 他躲避一般,偏着头,冷着脸想和他划出距离。 可头远离的同时,脆弱的脖颈毫无遮掩地朝他露出,像送到他手下一样,颇有些落荒而逃,顾头不顾尾的意思了。 李兆焯轻笑了声,像阵风吹得宋林居睫翼簌簌。 车上无聊,窗外夜景晃眼得很,还是这人有趣些。 与此同时,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双眼冒光,在拥挤人潮中悄摸摸掏出手机,对着李兆焯两人的方向拍了张照。 耳垂吻 旁边同伴冷不丁拱了她一下,“狗狗祟祟的,拍什么呢?” “卧槽,人都要被你吓死了!”女孩手中的手机都要被她吓扔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刚刚干嘛呢?”同伴说着就要探头去看她的手机。 女孩嫌弃地把她凑过来的大脑袋推开,指了个方向,“看那看那。” “卧槽!?” 女孩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同伴准备发出鸡叫的嘴,对着那些因为巨大一声“卧槽”而奇怪地望过来的人尴尬陪着笑脸。 女孩压低声音,“嘛呢?看就看,叫什么,老脸还要不要了?” “老脸不要也罢,啊啊啊磕死我了。”虽然是这样说,但她还是降低了音量。 被人听见没什么,可要是被不远处的当事人听见,那可就尴尬到抠脚了,这种事情还是圈地自萌,别上升真主比较好。 “嘿嘿嘿嘿,是吧是吧?”女孩和她一样露出了激动的表情。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开着,时不时抖两下,杵着拐杖的老大爷一样。 突然间前面横插过一辆电动车,原本有些疲惫的司机一惊,猛然踩死刹车。 车内乘客因为惯性猛地向前,你挤我我挤你,有没抓好扶手的,差点就没飞出去。 女孩同伴都还没站稳,眼睛就下意识往某个方向瞟。 没办法,那两个少年高又挺拔,长相又俊,吸睛得很。 为了防止又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这次她自己先捂住了嘴。 看清他们那边的情况后,女孩同伴眼睛睁大,脑子里完全被两个“短小精悍,博大精深”的字刷屏。 第42页 卧槽卧槽卧槽! 她疯狂戳麻花辫女孩的腰,示意她赶紧去看。 抓住扶手刚站稳的女孩瞥了眼抽风一样的同伴。 “毛……”病。 看到什么后,那个病字就完全卡在了喉咙眼。 经过方才那阵剧烈颠簸,本来就靠得近的两人就靠的更近了,简直就是贴在了一起。 较为高大的男生一手牢牢握住身旁扶手,一手扶住对面男生的肩膀,肢体相叠,像是将他完全拢在自己怀里。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较高的男生凑在高冷小哥哥脸侧,像是在吻他耳朵! 要是单纯的亲耳朵,她们俩也不至于磕疯成这样,毕竟她们俩也是“阅尽千帆”的lsp了,什么大场面没看过。 最绝的是他们俩之间的那种,怎么说呢,用她最近冲浪学到的一个新词,叫性张力。 是禁欲和热烈之间产生的那种强力的拉扯感,一种矛盾美感。 高个男生的身材男性气味浓厚,短茬寸头,坚毅利落的下颚,手上凸起的青筋,坚实的臂膀,宽厚的肩膀,都是他男性力量感的体现,这是男性性感,是欲。 而高冷小哥哥像潜藏着蓬勃的平静湖水,眼镜隔去眸中情绪,唇紧抿,表面克制着,一脸冷淡内敛,给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距离感,是禁欲。 一个放纵着侵略试探,一个克制着坚守后退。 他们俩之间的冲突张力直把两个女孩看得嗷嗷叫,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化身摁头小分队。 在女孩们看来唯美和谐的场面,置身其中的二人却是齐齐僵住了。 李兆焯微愣于唇边温凉柔软的触感和充满鼻腔的清淡花香。 他像是含住了一片花瓣,脆弱的触感让他不敢妄动,灼热的鼻息直直往宋林居耳朵里钻。 耳根本就敏感,在潮热触感和灼粗鼻息的双重夹击下,让宋林居脑中的声音都盖过了车中的嘈杂,修长的脖子折得像是被大风肆虐过花茎。 他推了山一般的李兆焯一把,没推动,反倒是他沉稳的心跳击打着他的手心。 宋林居握掌成拳,“起来。” 他声音冷冷,说话幅度却是很小,生怕碰到他似的。 愣神中的李兆焯被他唤醒,忽略周围一些怪异的目光,不慌不忙直起身来,一副坦率模样。 如果忽略他直勾勾盯着宋林居脖颈的眼睛的话。 脖子可真白,像初雪一样,要是能在上面留下些什么就好了。 留下点什么…… 意识到自己想法不太对劲,李兆焯赶紧移开目光,清咳了两声。 草! 他这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而且还是对着一个长手长脚的男的。 难道是待在男人堆里太久了? 看来以后还是得多看看女孩子,视线老在个和他一样浑身邦硬的男人身上流连算个什么事啊。 闷闷的夜风从窗吹进,掠过宋林居汗湿的发梢,带着丝丝缕缕香气钻进沉默地看着窗外的李兆焯鼻腔。 他装作无意道,“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洗衣液?还蛮好闻的。” 宋林居身上的味道总让他有靠过去闻的冲动,他归结于洗衣液的味道太好闻了。 沐浴露和洗发露早在第一次宋林居带他回家他就记住了,买回来试了,是挺清新的,可不是那个味道。 所以他想着可能是洗衣液的味道。 正是因为味道淡,只有靠得极近他才能满足。但大热天的,他一个大老爷们老往另一个大老爷们身上凑,这算什么破事儿,就算别人不说什么,宋林居也不能接受,还不如问问那味道哪来的,他也去搞瓶同款。 宋林居眼神怪异地扫他一眼,简洁地吐出个牌子。 这么热的天,他还打了会儿球,不是浑身汗臭味就不错了,哪来的香味? 而且,这好像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第一次是他拿着他的衣服闻了之后。 “超市买的吗?” “嗯。” 得到答案之后的李兆焯心满意足,想着今晚回去就买去。 公交到站,他们就站在后门旁,很快就摆脱了混浊杂乱的空间。 骤然下车,他们罕见地感受到了一丝清凉,果然外面再怎么热,也要比满是酸臭味的车厢强。 李兆焯把宋林居送到他家楼下,摆了摆手,“宋老师明天见。” “明天见。” 宋林居率先转身离开,压着步子像平常一样不急不缓地上楼。 进入自己房间后,书包扔在地板上,背脊抵住门板,盯着虚空愣了好一会儿,脚都有些麻了,手指才抓上自己的衣领,缓慢地凑到自己鼻尖。 ……哪有什么味道? 洗完澡完成今天的学习任务,宋林居双手交叉置于腹部平躺在床上,借着昏黄床头灯的余晖盯着天花板,什么都不想,公交车上的画面就自动涌入脑海。 略带汗味的侵略气息似乎还包裹在他身周,弥散在整个被像他眸色一样的灯光照亮的房间中,无处不在。 他的气息霸道地钻进宋林居的肺腑,渗透他身上每一个毛孔,带着连空调都驱散不了的热度。 宋林居侧身蜷起身来抵抗全身泛起的痒意,修长的手犹豫着摸索到耳根处。 指尖轻抚过耳根耳垂,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第43页 他渐渐加重了指尖的力度。 平时握笔捻纸骨节分明的手失去耐心般粗暴地对自己做出狎昵动作,耳垂被他捏得绯红胀痛他才停下动作。 感觉不对。 明明李兆焯灼热的呼吸扑上来的时候是会让他手脚卸力的麻痒,而不是疼痛。 亲到同为男性的他,李兆焯当时应该觉得很恶心吧? 而他却有着不为人知的卑劣欣喜。 宋林居神色冰冷重重碾了把李兆焯碰过的耳垂,试图驱散犹如附骨之疽属于他的热度,带着自厌。 和宋林居分开的李兆焯找了家最近的超市,去买他说的洗衣液。 结完账李兆焯就迫不及待旋开了洗衣液的盖子,凑上去闻了闻,眉头微皱。 这味道……有点像,但太浓郁了有些冲鼻,闻上去像是盗版。 李兆焯犹豫地望着手里的洗衣液,不知是该扔还是该留。 买都买了,要不……先用用?或许洗到衣服上就会一样了? 篮球杯决赛是在室外,在泛着白光的刺眼大太阳下,观众席还是座无虚席,热情似火,男生大多为了看球,女生大多为了看人。 当李兆焯他们队出场时,由于整队的颜值普遍地高,欢呼声顿时高涨不少。 有撑太阳伞的女生甚至都把伞收了起来,方便她们看他们,更方便他们看她们,万一对上眼了呢,说不定来看场球赛还能赚个又高又帅的男朋友。 穿着红色球衣的李兆焯扫了眼身后,发觉少了个人,他皱着眉问,“张贺呢?” 刚刚快出来的时候都和他们在一起,转眼就不见了。 平常笑脸半永久的孙文昊这会儿也不笑了,“他上厕所去了,说是马上回来。” 张贺那小子也太不靠谱了点,前几天就让他去医院看看,结果他说是小毛病,死活不去医院,结果临近比赛了就掉链子。 李兆焯扫了眼空无一人的入口,“卢屹峰你准备上场。” 卢屹峰点头,“好。” 卢屹峰是备选队员,一个很壮的大块头。 虽然有备选,但备选总归不是最佳选项。 孙文昊频频看向入口,结果直到比赛开始张贺还是没出现,他又在心里暗骂了几句。 都决赛了,不至于出现实力相差太大的队伍,但由于孙文昊有些心不在焉,再加上临时顶上的得分后卫卢屹峰动作不是很灵敏,和他们配合也不算默契,他们几乎一直被对方死抓漏洞压着打。 后来他们看出小前锋李兆焯最具威胁,就一伙人死防他,缠得他分身乏术。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进,对方一直得分,李兆焯队伍颓势渐显,连孙文昊渐渐回升的状态也挽救不了。 观众席隐隐发出嘘声。 我们会赢 “不是听说李兆焯他们队打球蛮厉害的吗?怎么今天比赛打成这样啊?” “还行吧,除了得分后卫有点拉垮。” “不管球打得怎么样,人长得帅就行。” “花痴……” 赶过来的宋林居正好听见观众席嘈杂的议论,他看向赛场。 他一眼就发觉得分后卫换了个人,不是张贺。 或许是输得太惨了,得分后卫有些慌乱,而李兆焯被对方掣肘,场上缺个能疯狂进球追平比分的人。 上半场在你争我抢挥汗如雨中快速溜过,很快就到了中场休息。 孙文昊喘着粗气拧开瓶水,仰头吨吨吨就灌了大半瓶,看着那惨淡的比分感慨了句,“要是宋林居在就好了。” 李兆焯没说话,搭着眼皮灌水。 前几天他还夸下海口呢,今天球就打成这样,还好宋林居今天没来,要不然就丢脸丢到家了。 丝毫不受影响朝观众席女生微笑挥手的谢旭尧看到了抹熟悉的身影,眯着眼辨认,“那是宋林居吗?” 孙文昊一把抹去快要滴进眼中的热汗,刚刚还蔫蔫垂着的脑袋四下张望,“哪?哪呢?宋林居在哪呢?” “你看错了,宋林居下午有考试,不会来这。”话是这样说,但李兆焯在听到某人名字的一瞬还是下意识抬起头。 孙文昊顺着谢旭尧指的方向看过去,简单白衣黑裤戴着眼镜的少年站在人群中,柏松一样,格外明显。 “真的是宋林居,有救了有救了。” 孙文昊喜形于色,招财猫一样疯狂朝宋林居招手,示意他下场。 李兆焯盯着朝他们走过来的宋林居,发白的阳光刺得他眼睛发涩发酸都没有移开视线。 宋林居朝他点了下头。 他怎么来了,不是说有数学竞赛吗?现在才四点出头。 “快快快,宋林居,宋哥,帮我们救个场子。”宋林居一来,孙文昊就死死扯着他胳膊,生怕他跑了似的。 扫了眼被他抓红的胳膊,宋林居倒也没拒绝,“哪个位置?” 李兆焯走过来,说,“和之前一样,得分后卫。” 宋林居看向他,答应了。 周衍温和拍了拍表情微僵的卢屹峰,“你去找找张贺吧,这么久联系不上怕是出什么事了。” 低着头的卢屹峰说好。 他那天是见过宋林居打球的,自己技不如人不能怪别人。 李兆焯扫了眼为数不多的中场休息时间,看向一边拿着毛巾的男生,“曾志兴,你带宋林居去休息室换一下球服。” 第44页 “好。”曾志兴把手中一堆毛巾放在休息席上,麻利地带宋林居去休息室换衣服。 在中场休息结束的前3分钟,宋林居换好球衣出来了,他摘下了眼睛,无遮挡露出黑亮的眸,是清冷俊朗的模样。 观众们也发现了场上的变动。 “诶,得分后卫怎么突然换了个人?” “卧槽,还是个大帅哥。” “换了也好,刚刚那个打得确实拖后腿。” “我怎么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呢……” “得了吧你,见到个帅哥就迈不动腿,你是不是还想说你肯定在哪见过他。” “……” 李兆焯看着穿着和他一样红色球衣的宋林居朝他走过来,笑着向他伸出手。 宋林居低眸看了眼,缓缓伸出手。 李兆焯包住他微凉的手,用力一拉,双肩短暂相碰,低沉的声音在耳边散开,“没事,随便打打就好。” 云淡风轻地像是这场比赛和那天傍晚的切磋玩闹性质差不多。 但宋林居知道李兆焯并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所谓,不然上半场也不会疯了一样满场抢球,毕竟都训练那么长时间了。 知道他说这些话只是想让自己别太紧张。 他把所有压力焦躁都藏在了那双似乎永远澄澈肆意的浅色眸之下,以一种平静的假象蒙骗外人。 宋林居轻轻拍了拍他汗湿的后背,“别担心,我们会赢。” 清朗冷质的声音带着夏天的风没有的凉意,抚慰了李兆焯满身的燥意与疲惫。 李兆焯一愣,没想到宋林居会安慰他。 看着他沉稳眉目间的笃定,那是不带招摇色彩属于少年的张扬,他璀然一笑。 “好,我们会赢。” 下半场比赛很快开始。 宋林居的身材不算瘦弱,但和之前的得分后卫卢屹峰那种大块头相比,还是有点不够看。 黑队见红队中场换了个一看就很弱的白斩鸡,顿时嘲笑红队是被他们打得慌不择路了。 结果经过小几轮的比赛,洋洋得意的他们察觉到不对劲了。 刚开始的时候,换上来的得分后卫和队友的配合度甚至不如上一个,红队的主输出依旧是小前锋李兆焯,他们按照上半场的战术,重点拦截围堵李兆焯,可不知什么时候,默默无闻的得分后卫成了新的得分主力。 得分后卫逐渐和队伍之间配合得很好,尤其是和小前锋。 通常他不能进球就是小前锋进,小前锋进不了就是他进,他们俩跟双胞胎似的,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的意图。 在两人犹如神助的疯狂猛攻下,落下大截的分数奋起直追。 观众看得目瞪口呆,就看见两个穿着红色球衣人像两团火一样,横冲直撞,直把另外一队逼得连连败退。 “卧槽,这小白脸这么猛的吗?那抢球进球的疯劲和李兆焯有得一拼。” 旁边的女生横了他一眼,“什么小白脸,怎么说话呢,非要黑成你这碳样才算好看?” “……” “……宋林居?” “哪呢?”刚刚对她嗤之以鼻的朋友心不在焉地问了句,眼珠子一刻都不想离开球场上那两个人。 女孩一拍脑袋,“卧槽,我记起来了,这不是宋林居嘛!” “哪啊?”朋友好不容易分了点目光给她,毕竟宋林居也是个大帅哥不是。 女孩指着球场,让她又看回去,“就那就那啊,打球那个,刚换的得分后卫。” 朋友都没有细看,嘴皮一掀,“放屁吧你,宋林居不是戴眼镜的吗?” 女孩一时哽住:“……” 别看摘下眼睛就不认得了这话荒谬,她刚刚也因为这而迟迟没认出他来,实在是他穿上球衣气质改变太大了。 在她印象中,宋林居为人低调,带着副眼镜,平时不是穿校服就是穿衬衫,眉眼沉静,看起来高冷斯文,跟现在这幅打赤膊在大太阳下挥洒汗水,身姿矫健,眼眸透着野性的锐利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关键是他平时看起来瘦,没想到身材还不错,投球扣篮间偶尔还能窥见点腹肌。 朋友眯着眼仔细盯了会儿,“有毒了……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像。” “那就是,什么叫有点像啊。” 碰撞拦截间,比分追平,时间也所剩无几,这意味着哪队进了最后一个球,哪队就是最后的赢家。 率先抢到球的是李兆焯。 他球刚到手,黑队就把他围得水泄不通,他把球扔给了离他比较远的宋林居。 黑队快速朝他包抄,在重重围截中,宋林居做了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他双手高举,手腕下压,前臂与后臂成90度角,眯着眼让手肘的方向与篮框之间成直线,轻轻一跃,扣腕,将球投出一个完美的弧线。 球飞向的,不是李兆焯的方向,不是红队任何一个人的方向。 它是直奔球框去的。 所有人盯着空中的球,飞快跑向球框。 不出意外应该是个完美的三分球,但在球快进框时黑队队长跃起,手高挥,想将球拍开。 该不会要平局了吧? 观众屏息看着焦着的这幕。 关键时刻李兆焯跃起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大掌带着万钧之力,将球扣进球框,球框被大力震地咚咚响。 第45页 “嘭”,球重重弹在地上的声音比随之而来的哨声更早宣告比赛的结束。 刚刚还注目以待的观众轰然躁动,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少年人的热情盖过了炎炎骄阳和长鸣不息的蝉。 “牛批,进了!” “卧槽卧槽,李兆焯刚刚那个扣篮也太帅了吧啊啊啊啊!哥哥太杀我了,哥哥我可以!” “……你不是比他大一岁吗?” “……” “弟弟我可以!!!” “宋林居眯着眼那个投篮也巨帅啊!以前只知道他是学霸,没想到他打球也这么厉害。” “他们俩配合得也太好了吧,难道世界上的帅哥都是心有灵犀吗?这满满的兄弟情也太好磕了吧呜呜呜。” …… 红队队员朝双手撑在膝盖喘着粗气的李兆焯跑过去。 孙文昊拉起他和他一个撞肩,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兴奋溢于言表,“焯哥你刚刚那个扣篮简直了啊,太帅了!” 被他没轻没重拍得一僵,李兆焯推开他,笑骂道,“跟谁俩呢,下手这么重。” 依次和周衍谢旭尧撞过肩后,李兆焯就站在了宋林居面前,主动拉过他的手,轻轻撞了下肩,由于动作太轻太缓,两人的动作像是一触即分的拥抱。 他柔和了打球时锐利锋芒的眉眼,有什么在他盛满阳光的眸中流淌,“打得不错。” 撸串 宋林居微愣,为他柔软俊朗的眉眼,也为他夸赞的话语。 说这种话的人不应该是他吗? “最后进球的人是你,你很厉害。” 李兆焯笑着摇头,“要没有你抛过来的球,我也扣不了篮,因为你,我们才能赢。” 我们赢了,就像你说的一样。 似乎是觉得他们两人这样商业互吹有些好笑,宋林居唇线轻微弯了弯,带出唇珠明显的柔软。 和他平常表现出来不同的,类似于花瓣的柔软。 李兆焯直直盯着他嘴角的弧度,爽朗的笑容渐渐收敛,眸中流淌着的东西渐渐聚集沉淀,悄然酝酿出深沉意味。 “就是就是,焯哥说的没错。” 宋林居在孙文昊凑热闹的声音中察觉了李兆焯莫名灼热的眼神,他不自然地收起笑意,恢复了冷淡表情。 “走走走,咱撸串去,我请客,宋哥今天必须来。” 经过宋林居的力挽狂澜,孙文昊一口一个宋哥叫得那叫一个熟练,还没等宋林居说什么,孙文昊就手搭在他肩上拖他去休息室换衣服。 李兆焯和谢旭尧对了眼。 随后默契地走上前,一个拍开孙文昊的手,将宋林居从他手中解救出来,一个揽着孙文昊半拖半拽把他拉开。 孙文昊有些懵,“嘿,嘛呢?” 眼瞧着宋林居离自己越来越远,孙文昊尔康手。 谢旭尧一个锁喉把他制住,语气略带嫌弃,“你整个人都要扒拉在人宋林居身上了,不嫌热?” 这还不是怕宋哥跑了嘛。 孙文昊没好气,“你还知道热,快给爷松开你的手。” 好意思说他,他自己不是整个人都扒拉在他背上了? 谢旭尧笑着搂得更紧了,语调懒懒散散,招人恨得很,“你说松就松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孙文昊挣不开,无奈气得他向后顶肘捶了他好几下。 休息室就只有储物柜和长凳,没什么遮挡的地方。 当然,他们都是男孩子,当着对方的面换衣服也不怎么在乎。再说也不是什么都没穿,不还是有条四角裤么。 宋林居拿着自己的衣服走到一旁,背对着他们,双手交叉至两侧,衣摆一掀就露出了消瘦白皙的背和欲飞的肩胛骨,从头脱下球衣的动作,像是挣脱茧的蝶。 孙文昊三两下除去身上黏糊糊的球衣,刚想去拿长椅上的衣服,就被什么晃了眼,话语脱口而出,“我去,宋哥你好白啊。” 谢旭尧刚认识他的时候就老叫他白斩鸡,可他远没宋林居白好吧,雪一样。 李兆焯正好就站在宋林居背后,是离宋林居最近的人,孙文昊那一嗓子直接把他从愣神中拉回来了。 他转身,人墙一样,为他挡住了看过来的视线,把衣服往孙文昊脸上盖头一扔,脸色有些不善,“废话那么多,不是说要去撸串?赶紧换衣服。” 哪有夸男生白的啊?这就等同于说一个女生黑。 孙文昊意识到自己的话没过脑子,赶紧补救,“那什么……我的意思是宋哥身材好,手臂上那肱二头肌,看起来就结实有力。” “没事。” 宋林居并不在意这些,他像妈妈,属于不太会晒黑的体质,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人说过他白。 只看见一片结实的麦色肌肤的周衍抬头,对上了李兆焯下压的眉眼,身后的人被他高大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 他没有被抓的心虚,只是朝他意味深长地笑笑。 说孙文昊,他自己不也还没换衣服嘛。 周衍就更好奇了,眼睛玩味地在李兆焯身后巡了会儿,他想知道宋林居的背是不是真的白到李兆焯这么个直男都看得愣神的地步。 可惜了,李兆焯像面墙一样挡在宋林居前面,他什么也没看到。 宋林居很快就换好了,一转过身看见的就是李兆焯光裸宽厚的背。 第46页 麦色的肌肤带着亮晶晶的汗水,有种介于少年青涩和男人成熟之间的性感,背上好几处青青紫紫,粗一看触目惊心。 宋林居下垂的指尖动了动,克制住不由自主想摸上去的手。 怎么这么多伤?是刚刚打球撞到的吗? 李兆焯拱着精壮的背,很快就套好了衣服,宋林居眼皮顺着坠下来覆盖皮肉的衣服下落。 李兆焯反过头来,偏开身子时看见的就是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宋林居。 大掌微张在宋林居眼下晃,宋林居抬起眼看他。 乍一看有些像李兆焯捧着他的脸,让他抬眼看看他。 “想什么呢?愣愣的。” “没什么,想着待会儿给我妈发个消息,说我在外面吃饭。” 李兆焯点头,像是突然想到般,“前几天你不是说下午有数学竞赛吗?怎么来看球了?难道是竞赛推迟了?” 他才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宋林居会因为他而不去考试。 宋林居摇摇头,“考完了。” “……”李兆焯一时哑然,笑了两声,低沉的声音中满是愉悦。 宋林居看着他上扬的嘴角,有些莫名,“笑什么?” “参加完数学竞赛还赶上了球赛,不愧是我的宋老师。” 李兆焯说得理所当然,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说得这么自然。 夸人的话他向来不擅长,但这句话像是就在嘴边,他一张嘴就溜了出来。 我的……宋老师。 少年低沉略带调笑意味的话语很容易让小女孩红了脸,宋林居长睫一抖,骤然看向他的眼睛。 目深眉低的人果然很有优势,不笑时眉眼深邃,立体硬朗,极显气势,笑时琥珀眸微眯,又是一番截然不同的少年深情。 此时宋林居看过去,那人眸中清楚地映出他的身影,像是山涧在落日余晖下映出无处不在的树。 他的眼里都是他。 “你们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走走走干饭去。”大大咧咧的孙文昊打断了他们之间奇怪的气氛。 心急的孙文昊看不惯他们磨磨唧唧,拉了把李兆焯。 李兆焯下意识圈住了眼前宋林居的手腕,炙热的手完全贴在微凉的手腕上,不留一丝空隙。 谢旭尧看着他们三人奇怪的姿势笑出了声,“你们是在玩小朋友手拉手,排排走吗?” “排长”孙文昊反头看了眼,赶紧放开焯哥手臂。 三个大老爷们手拉手的姿势确实有够辣眼睛的。 孙文昊放开手后,李兆焯也松开了宋林居的手腕,花开一般,缓慢地,不同于孙文昊近似甩开的嫌弃,像是在放置什么珍贵的藏品。 孙文昊一到大排档就熟门熟路找了个能吹到冷气的位置唰唰唰在菜单上勾选了一大堆东西,一看就经常来。 点完之后他就把菜单给宋林居了,非常豪气地摆摆手,“宋哥你想吃什么点什么,随便点,咱不差钱。” 活像地主家人傻钱多的败家儿子。 宋林居扫了眼花花绿绿的菜单,顺手就把它给了旁边的李兆焯,“我都行。” 圆桌上是有两本菜单的,一本从孙文昊传到宋林居,一本从谢旭尧传到周衍,结果这两本几乎同时传到了李兆焯手上。 李兆焯没犹豫,自然接过宋林居递过来的菜单,对周衍说,“你问问谢四还要不要继续点。” 谢旭尧在焯哥和周衍之间打了个转,笑着伸出手接过悬在空中的菜单。 “当然要,咱孙大少爷都说不差钱了,我当然不能抚了他面子不是。” 周衍从善如流松手。 孙文昊撇嘴,“我是叫宋哥随便点,又没叫你。” 他当然不是差那几个钱,不过是看不惯谢旭尧嘚瑟的样子。 “你宋哥有的你谢哥也必须安排上。”谢旭尧批改卷子一样,菜单上铺天盖地的勾。 孙文昊见他嚣张的样子,气不顺,就想去抢他手中的笔,但眼睛随意在菜单上一瞥,发觉他加的菜大多是他爱吃的,蓄势待发的身体顿住了。 哼,这谢狗还算识趣,知道讨好他这个付钱的人。 谢旭尧瞥了眼凑过来的人,“凑这么近干什么?你该不会要抢我的笔吧?” “……”还真是。 孙文昊愣住的表情立马变成了愤慨,“你看看你说的是人话吗,我都请你撸串了,你居然还这么想我,我是那种人吗?” 你是。 见谢旭尧笑着,似乎要说些什么,孙文昊抢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嘴,“搞快点搞快点,磨磨唧唧,我都饿死了。” 谢旭尧没再点了,手上举着菜单晃了晃,“老板……” “诶……来了。”胖乎乎的老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接过他手中的菜单,李兆焯也把菜单给他。 老板看着两张勾得满满当当的菜单,原本就不怎么大的眼睛眯得就只剩一道缝了。 孙文昊看着笑容满面的老板,“老规矩?” 老板连连点头,“对对老规矩老规矩,酒水全免,我先给您来两打啤酒?” 点了这么多,几打啤酒算什么。 孙文昊强调,“冰的。” “好嘞,您稍等。” 先上的是饮料和一些冷菜。 李兆焯拆开脚下堆着啤酒的其中一扎,把几瓶放在桌上,自己留了一瓶。 第47页 听装啤酒上覆满水珠,一看就能感受到沁人心脾的凉意,在这闷热的天气中让人望着喉中干渴,直冒口水。 在谢旭尧他们都捞了一瓶的空档,李兆焯把粉红细腻的草莓刨冰塞进刚想伸手去拿酒的宋林居手里。 手心沁凉的触感让宋林居一愣,偏头看了眼李兆焯。 醉酒 黑亮的眸子让李兆焯一时语塞,看着粉到发甜的刨冰半晌才憋出句,“这个比啤酒好喝。” 坐在他旁边的周衍灌口啤酒的间隙,瞥了眼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哄小孩子呢。不过阿焯可从来对那些小屁孩不假辞色,以前对谁语气这么轻过? 啤酒罐子挡住了他嘴边玩味的笑容。 李兆焯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点杯草莓刨冰,可能是下意识觉得他手里抓杯刨冰会比握杯啤酒更合理。 宋林居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去拿啤酒并不是因为他想喝,而是大家都拿了,不拿显得自己不合群,要着喝的时候拿着装装样子。 手里冒着冷气的刨冰他突然想到了那个燥热到让人心烦晚自习的草莓冰激凌。 很甜。 宋林居看着手里冒着甜蜜白气的刨冰,把它放在碗旁,低声道了谢。 外面日头正亮,还没到忙的时候,只有陆陆续续几个人进店,毕竟这才五点出头,对于某些人而言甚至连饭点都没到,而这店是有名的夜宵店。 菜很快就端齐了,圆桌上有火锅和烤串,摆得满满当当。 孙文昊带着手套埋头剥小龙虾,吃着吃着有点渴,他吨吨吨灌了两口啤酒,冰凉微涩的液体冲去麻辣感,气体上涌,打了个响亮的气嗝。 爽! 孙文昊刚拿起筷子,看着一白一红两锅汤奇怪道,“嗯?这锅底怎么是鸳鸯锅,我记得我点的是麻辣单锅啊,老板……” 就在孙文昊要朗声叫来老板时,李兆焯才放下筷子不咸不淡地开口,“我点的,最近想吃点清淡的。” 焯哥嗜辣,想吃清淡的简直就是笑话,难道…… 孙文昊瞪大了眼,“焯哥你得痔疮了?” 由于惊讶,声量不由自主地提高。周围几桌带着显而易见的揶揄朝他们看过来。 李兆焯额角跳了下:“……?” “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孙文昊瞄了眼焯哥硬了的拳头,讪笑道,“哈哈……没事没事,我是说,清汤挺好,大热天就该吃点清淡的,不容易上火。” “是吗?”李兆焯将孙文昊眼前一大盘羊肉卷倒进了清汤,还顺带把他调好的酱料端走了。 “诶别……”孙文昊来不及阻止。 李兆焯面露威胁,“待会儿记得多吃点。” “……”怪他嘴贱,一直吃清汤锅底他嘴里能淡出个鸟。 孙文昊赶紧继续埋头啃小龙虾。 宋林居嗜辣,可不耐辣,吃了两串洒满辣椒粉和孜然粉的鱿鱼丝嘴就被辣得通红,麻麻涨涨的,额角隐隐渗汗,他赶紧挖了勺刨冰,冰甜压下口中辣意,他看向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火锅。 清汤里菜很多,海带,豆泡,羊肉卷,莲藕丸子之类的,大多都是李兆焯放进去的,其余三个人几乎只碰辣锅,难怪孙文昊会只点辣锅。 而且据他的话看来,李兆焯以前也是只吃辣的。 想到之前李兆焯和他一起点外卖问他有什么忌口,宋林居脑子里突然蹦出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点鸳鸯锅该不会是为了自己吧? 宋林居侧头看了眼夹了清汤锅里的菜,却蘸了很多辣酱的李兆焯。 …… 这跟吃辣锅有什么区别? 李兆焯察觉到了他愣神的目光,他咽下口中东西,灌了口啤酒转头看宋林居。 “怎么了?”低沉的声音带着被啤酒刮过的哑。 “没事。” 宋林居不慌不忙收回目光,在清汤里夹了几筷子菜,等它们晾凉的间隙又挖了勺刨冰。 “焯哥你们又在说什么悄悄话?” 灌了几瓶啤酒的孙文昊虽然不至于醉,但酒意上来了难免有些兴奋,前脚发生的事被他完全抛到了脑后,他站起身来举起啤酒,手一推,豪气万丈义薄云天,“来!我敬宋哥一杯。” 宋林居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刨冰,还没做什么就见孙文昊“贴心”地给他拉开了罐啤酒,“喝啥饮料,啤酒才带劲。” 他从善如流接过了滋滋冒泡的啤酒。 孙文昊在某人的盯视下毫无自觉地和宋林居碰了杯,“感情深,一口闷,我先干为敬!” 吨吨吨几口,孙文昊手里的易拉罐就空了。 在孙文昊期待的目光下,宋林居无奈也喝空。 液体冰凉苦涩,没有刨冰好喝。 “宋哥果然把我当兄弟。”孙文昊高兴了,又开了瓶装啤酒,满上杯子,这次是对着一直看着他的李兆焯去的。 “焯哥别着急,这就来敬你了。” “……” …… 在孙文昊的努力敬酒下,到后面都变成了直接对瓶吹。 酒过三巡,李兆焯看着桌上已然喝得歪歪扭扭的三个人,颇有些头痛,只有身旁的宋林居坐得笔直,看起来比较清醒。 李兆焯拍拍宋林居的肩膀,询问他的意见,“等把他们三个醉鬼送回去我们再回家吧?” 第48页 埋头喝刨冰的宋林居抬头,黑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没有回答。 李兆焯还以为他没听清楚,重复了一遍,“等会儿我们再回家好吗?” 回家? 终于听懂他话里意思的宋林居缓慢地点头,“好。” 李兆焯多看了又埋头喝草莓刨冰的宋林居几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宋林居有点奇怪。 李兆焯打了个电话,让人把他们三个送到酒店。都醉成这幅模样了,那肯定不能直接送回家。 等三人被接走后,李兆焯走到了若无其事喝刨冰的宋林居旁边。 他没想到的是宋林居酒量居然这么好,从小到大走遍风月场的谢旭尧他们都喝趴下了,他还清醒着。 吸管被宋林居吸得滋溜滋溜响,一看刨冰已经空瓶了,瓶底只剩下极少吸不上来的粉红液体。 就有这么好喝?李兆焯乐了。 看着浑然不觉瓶中已经没有饮料的宋林居,他突然意识到刚刚的古怪感是哪来的了。 清醒的宋林居会做出这种好笑的行为吗? 明明没喝到饮料,却还是装模作样地吞咽。 “宋老师?”李兆焯弯下腰试探地喊了句。 “嗯。”宋林居头都没抬,只是在吞咽中逸出声回答,仿佛对他而言喝饮料才是当务之急。 果然,他只是看着清醒。 不过他坐得笔直一本正经的模样也太唬人了,连他差点都被糊弄住了。 难得见宋林居如此失态,他点点杯沿低笑着提醒他,“草莓刨冰已经喝完了。” 宋林居顿住了,像树懒一样慢悠悠地思考一会儿,松开被他咬扁的吸管,蹙着眉,缓慢抬头看他。 “渴。”清朗冷质的声音低哑,声调拉长,像是在撒娇。 李兆焯脑子一下子就空了。 那双水光粼粼眼中的水哗一声灌满了脑子,席卷走他一切思绪。 在哗啦的水浪声中,眼睛下意识落在整张脸上颜色最为鲜艳的地方。 不知道是被冰的还是含久了吸管,宋林居的唇通红,灯光下泛着水润色泽,看起来触感柔软,还偏偏唇珠明显,微微翘着,像是在向他索…… 在事态失去控制之前,李兆焯抓过桌边老板送的酸梅汤,凑到宋林居唇边,“喝。” 宋林居就着他的手喝了起来,一杯很快就见底。 李兆焯喉头滚动,“还要吗?” 宋林居摇头,“不渴了。” “那我们回家?” “回家。” “你还能走吗?” “能。” 宋林居撑着桌子站起来,抬腿就往外走,如果光看他笔直的腰背,从容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他醉了,前提是他走的路不是歪歪扭扭。 在宋林居往柱子上撞之前,李兆焯及时拉住了他,醉酒的宋林居步调懒散无力,被李兆焯一拽,就撞进了他怀里。 “没看见前面有柱子啊?” 原本想装模作样训他的李兆焯看着他被撞的那茫然样,活像个头上飞了一圈星星的小鸡崽,强行肃着的脸硬是没崩住。 宋林居眯着眼,有光影在里面晃,他没作声。 为了防止宋林居又往柱子上撞,李兆焯扶着他往路边走,“对了,是回你家还是回我家?” 脑中混沌的宋林居没听出有什么区别,重复了一遍,“回家。” 得,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知道不能和醉酒的人较真的李兆焯无奈,扶着他慢慢走,想着还是先把他带回自己家。 他平时表现得像是好好学生,也不知道阿姨受不受了他这满身酒气的样子。 万一阿姨怕他带坏宋林居,就不让宋林居和他在一起玩了,这就得不偿失了。 大排档就在学校和他家之间,离家不远,他就扶着宋林居慢慢压马路,准备走回去。 夏是个热烈的季节,夜不知去哪处狂欢,总是要迟来一些。 现在才7点出头,颜色瑰丽带着梅子味的晚霞混着将夜的沉从天际朝他们压过来,同时出现太阳和月亮的天幕零零散散缀着几颗啤酒味倏烁的星。 夏天有梅子味的晚霞,两三颗啤酒味的星,以及一勺浓郁热风冲开少年草莓味的心事。 李兆焯回到家,打开客厅灯,把宋林居扶到沙发上,顶着一头汗打开客厅空调。 见他耷拉着头,眼皮半阖,看起来像是被烈日晒蔫了的翠竹,很没精神,李兆焯也不嫌弃,弯下腰撸开他被汗湿的刘海,低声问,“很难受吗?” 亲吻 宋林居蹙眉抿着唇点头,清朗的声线带着醉意细微地哑,“头晕,想吐。” 李兆焯将空调叶片上调,不让冷风直直对着沙发上的人。 “你坐着,我去找找冰箱有没有蜂蜜。” 他之前喝醉酒,王阿姨也是给他弄蜂蜜水,感觉还蛮有用。 他不怎么吃甜的,所以他这应该是没有蜂蜜这种东西的,但他记得孙文昊上次来玩的时候落下了瓶刚买的蜂蜜,他顺手就塞冰箱了。 李兆焯在冰箱埋头翻找,终于在角落找到了黄色包装的小罐蜂蜜。 兑好温水,化开蜂蜜,李兆焯端着蜂蜜水回到客厅,就看到笔直坐在沙发上的宋林居。 得,让他坐着他还真就一动不动地钉在沙发上。 第49页 呆子。 为了让自己不显得那么奇怪,李兆焯抿着唇收敛了些脸上的笑意,把微温蜂蜜水放在宋林居手中。 “喝了这个应该会好受些。” 宋林居沉默着接过,眉眼低敛,纤长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他看了会儿手中淡黄澄澈,看起来就甜蜜的液体。 在李兆焯询问怎么了之前,将蜂蜜水捧在手里慢慢啜饮。 暖黄灯光火一样,一点点融化宋林居眉眼间料峭的寒意,让他整个人显得温顺又柔软,像是别人说什么他都会听从,这般的宋林居让李兆焯愣了好一会儿。 “……” 草,好乖。 等他喝完,李兆焯终于忍不住手痒,弯着腰食指勾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调戏良家妇女似的,嘴角挑起个弧度,姿态肆意,低沉嗓音懒懒。 “宋林居,给爷笑一个。” 宋林居先是抬眸看他,发红的脸蹭了蹭微曲的食指,刚刚李兆焯洗了手,现在手指是微凉干燥的,是能让他感觉到舒适的温度。 李兆焯任由滚烫的脸厮磨着蹭开他的手掌,缓慢懒散的,猫一样,整张脸埋在他手心,烫得他手神经质地一抖。 他是在撒娇吗?为了不笑。 手中细腻滑软的肤感让李兆焯手掌无意识收紧,指腹在他脸上来回摩挲。 真软。 就在李兆焯默许宋林居就这么蒙混过关,埋在他手心的宋林居突然抬起头来,软和舒展了眉眼,清凌黑亮的眼弯起,嘴角勾扬。 眸中被酒意蒸腾出的水色晃啊晃,笑得又乖又甜,眼尾的颜色比他们回来时走过的那片晚霞还艳。 李兆焯盯着他泛着水光勾着的唇,喉头滚动,一时挪不开目光。 透过被蹭歪的眼镜,隐隐约约看见对面人浅色眸色变深,有什么在里面翻涌,像是他刚才不小心晃动的那杯蜂蜜水,泛着甜蜜光泽。 他只看见了表面的甜蜜,却忽略了深伏的危险,把深沉辽阔的海域错看成了剔透润甜的蜂蜜水。 脑袋混沌发热的宋林居想起了方才喝的那杯甜度刚好的蜂蜜水,喉中渴燥攀爬而上。 他像是被吸引,攀着李兆焯宽厚的肩慢慢靠近。 移动间,早在刚刚被蹭得虚虚挂在鼻梁上的眼镜下滑,李兆焯迅速张开大掌接住了下落的眼镜,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下一秒就有片阴影覆了上来。 李兆焯下意识闭上了眼,有湿润柔软的触感轻轻落在眼皮上,雪花一样,紧接着,有什么舔了下他眼皮,还步步紧逼地往里钻,剐蹭了下他的眼球。 随着不停抖动睫毛动作着的还有上上下下的喉结,李兆焯身体紧绷,大掌收紧,眼镜不堪重负发出咔嚓声响。 达到了自己目的的宋林居往后退。 割断李兆焯脑中最后一根弦的是他舔了下唇珠,似是嫌弃地抱怨了句,“不甜。” 李兆焯气笑了,有什么不管不顾冲向脑海。 眼镜随手往沙发上一扔,大掌揽住后退人的后颈,截断了他的后路,狠狠吻了上去。 触及到温软一片,李兆焯叹喟般从鼻腔中呼出灼热的气息,像是终于得偿所愿。 他早就想这样做了,而且不止一次。 狠狠撞上去之后,李兆焯有瞬间的停顿。 虽然他家境好,扑上来的女人数不胜数,但因为洁身自好,他到现在都还没和别人接过吻,所以对这种事情不是很清楚。 但让他就这么退开是不可能的,没有实践,可谁还没看过几部片啊。 他贴着宋林居,按照以前看过的场景,在唇上逡巡一圈后就想往里面钻,可被紧咬的牙关挡在了外面。 “乖,张嘴。”满是难耐隐忍的低哑嗓音带着诱哄。 宋林居不但没有听话,还因为不适往后退,可他刚靠到沙发背,李兆焯就掐着他的后脖颈压了上来,膝盖强势地挤进他的□□,形成一个完美的禁锢姿势,让宋林居进退两难。 高大的少年弯着腰,低下头,像个虔诚的信徒,细细舔舐过宋林居唇瓣的每一寸,每一条细纹,他能感觉到宋林居的呼吸渐乱,可牙关还是死死咬着。 这就相当于给饿极了的狮子丢了块肉,狮子叼着肉想一口吞下,可到嘴边才发现这肉外边裹了层厚厚的冰,当下它就想不管不顾连肉带冰一起嚼碎了往下咽。 李兆焯眼都红了,焦躁快要压不住。 渗汗的鼻尖抵上了宋林居的,眼睛望着他,慢慢厮磨着,大掌绕到了前面,握住他脖子,拇指在凸起的喉结上摩挲,声音又哑得不像话,含混得像是喉间被撒了沙,像是被扼住咽喉的不是宋林居而是他。 “宋老师,让我进去,嗯?” 沙哑的声音带着喘,一低再低的嗓音像是好声好气的诱哄,又像是无奈之下的撒娇。 宋林居沉浸于那双深邃琥珀眸中的温柔,短暂地失去防备。 李兆焯捕捉到宋林居瞬间的怔愣,抓住这个时机就一鼓作气破开城门,长驱直入。 “唔……” 察觉到有异物侵入的宋林居挣扎起来,想将口中异物推拒出去,可好不容易进来的李兆焯哪会轻易被驱赶。 他一边用手温柔揉捏宋林居后颈,试图安抚他,一边不依不饶缠上他推拒的舌。 李兆焯手上动作有多温柔,口舌就有多放肆。 第50页 可能是后面得了趣,宋林居挣扎渐停,反而手搭上他宽厚的肩,开始回应他。 宋林居的回应让李兆焯更加兴奋了,攻势更加猛烈,宋林居却是包容着他的一切侵略。 直到察觉到宋林居呼吸不顺,李兆焯才离开他的唇,退开时两人唇间拉开暧昧银丝,他啄吻着宋林居微肿的唇珠,低笑道,“宋老师,换气。” 有温热呼吸喷洒在唇上,勾得李兆焯心痒,鼻尖磨蹭着宋林居鼻尖,低头就想再吻下去。 急促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制止了李兆焯鬼迷心窍的动作,也打散了满室昏黄暧昧。 高大身影微僵,看着身下少年迷离神色,像被开水烫到一般,立刻撑起身来,可发间穿插的修长手指扯得他头皮生疼。 “嘶……” 这下李兆焯是完全清醒了,茶几上疯狂震动的手机吵得心慌的他更是心烦意乱。 草!李兆焯暴躁地抹了把脸。 他妈的他这是在干嘛?! 他是不是疯了? 居然乘人之危吻了宋林居,自己不是向来厌恶这种事的吗? 之前还义正词严警告周衍不要对宋林居下手,拉人宋林居下水,结果…… 李兆焯眉头紧皱,沟壑深深,他这干的是人事? 被他压在沙发上的宋林居没了桎梏,坐起身来,李兆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刚刚还像只焦躁狮子的人,在迷茫毫无攻击的目光下落荒而逃,一直疯响的手机都没来得及拿。 在房间冷静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的李兆焯想到客厅的宋林居还是踏出了房门。 要是他在客厅睡着了,按照他那个体质,明天少不得感冒。 下意识放轻脚步的李兆焯看到沙发上仍旧坐得笔直的身影,脚步迟疑。 他怎么还没睡? 李兆焯就不是畏缩逃避的性格,可当下他却有点想折回房间。 距离就那么短短几米,再怎么磨蹭,也很快就到了。 李兆焯走到茶几旁,看着发呆的宋林居,喉头滚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感觉有阴影覆下的宋林居缓缓抬头,没看懂李兆焯复杂的表情,他扯了扯皱巴巴的领子,“脏,洗澡。” 本来就被他解开的领子被他这么用力一扯,更是大开,扣子都崩到了茶几上,发出几声脆响。 永远扣到最后一颗笔挺整洁的白衬衫此时皱巴巴着敞开了大半,禁欲全失不说,在他散漫半阖,水色弥漫眸子以及透着酒意绯红的皮肤映衬下,显得尤为色气。 目光被修长的脖颈和分明的锁骨吸引,李兆焯眼皮子跳了下,敛眸挪开了眼睛。 李兆焯清了清干哑的嗓子,“你自己能行吗?” 宋林居看着他,眼神虽然依旧迷蒙,但却是认真地点了头,“洗澡……行。” 宋林居虽然醉得彻底,早就困得不行了,但自己满身的酒味和汗味,身上粘腻令人发躁的感觉,不洗澡根本睡不着。 听到他说行,李兆焯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虽然男人和男人之间帮忙冲个澡也没什么,但他怕自己再脑子不清楚对人宋林居做些禽兽不如的事。 折腰 李兆焯稳住心神将宋林居搀扶起来,“我带你去浴室。” 他家两个卫生间,一个在他房间,一个是公卫。 他带宋林居去的是公卫。 到底怕宋林居酒醉之下出什么事,李兆焯没进房,他坐在了刚刚宋林居坐的沙发上,这处似乎还留有他的余温。 听着杂乱的水声,李兆焯解开手机,点开未接来电提醒,他眯着眼盯了备注上孤单单的“李”字一会儿,还是划着屏幕回拨过去。 老头一般是让他的秘书和他接触,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是不会亲自给他打电话的。 几声冰冷的提示音后电话被接通,电流失真后都很容易听出的质问,“你现在在哪?” 啧,这语气,果然是一如既往地让人不爽啊。 李兆焯放松地往后仰,长腿叠起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道,“租的房子里。” 这房子老头是知道的,当初他是借口和家教学校住得近点方便学习,不管老头信没信,反正他搬出来住了。 “你一个人在吗?刚刚怎么不接电话?” 李兆焯瞥了眼亮着灯的浴室,莫名地心虚,但在电话里却是一丝不漏。 “洗澡,没听到,有事?” 听出了他的不耐烦,李佲康也不和他绕圈子,直奔主题,“你最近小心点。” 谁料李兆焯不但丝毫不担心,反倒嗤笑一声,“怎么,你又惹到谁了?” 似是被他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气到了,那边停顿了一会儿。 “……这些你不用管,我会派人去你那边,别甩开他们,还有最近提点高警惕。” 一通电话打来似乎只是为了通知他一声,说完就干净利落地挂了。 被挂了电话李兆焯也不恼,反倒是饶有兴趣地想是谁需要老头子这么忌惮。 他又拨了一个电话出去,电话很快被接通。 “最近李佲康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电话那边毕恭毕敬,“没有。” “那……”李兆焯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浴室的门被拉开,话语霎时哽在了喉间。 从浴室踏出的人只松松围了条浴巾,□□的上身雪一样白得发光,李兆焯一时间被晃了眼。 第51页 平直突出的锁骨,挂着水珠泛着光的结实胸膛,六块腹肌劲瘦的腰,身材完美,没有一丝赘肉,像是大师用小刀一点一点雕刻出的冰雕,给人极大的视觉冲击与视觉享受。 他从前就知道宋林居的身材不错,但知道是一回事,真正摆在眼前又是一回事。 “老板?”电话另一头的人听着电话突然就没了声音,看了眼还在通话界面的手机,试探地喊了句。 但只听老板匆忙留下句“你去好好查查。”就掐断了电话。 只余那头的人望着被挂断的手机一脸茫然。 那头还在想老板的声音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哑,是不是感冒了。 这头的老板正攥着手机僵坐在沙发上,盯着只围着条浴巾的人朝他靠近,如临大敌。 操!刚刚光顾着把宋林居塞进浴室了,忘了给他拿衣服,这下…… 浴室离沙发没几步路,眼瞧着宋林居就快走到身前了,李兆焯都已经能清晰地看见从胸膛下滑,蜿蜒过劲瘦腰腹,没入浴巾的水珠。 他身手敏捷地从沙发上弹起,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小腿抵住对面的沙发,他才停下。 “别动,站在那!” 宋林居被他这么大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果然没再往前走了。 “别动,我去帮你拿衣服。” 对面人低垂着的眉眼让李兆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似乎有些凶,但经过他极力柔和过的声音依旧非常生硬,但他也顾不得许多,长腿一迈越过宋林居回到自己房间。 李兆焯翻出自己没穿过的衣物,目不斜视地塞给原地乖乖站着的人,“给,去房间穿上。” 宋林居穿好衣服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有医药箱吗?” 自己的尺码,穿在他身上有些大了,李兆焯正盯着略显空荡的衣服想些有的没的,就听见他这么一句话。 李兆焯走过去,皱着眉在他露出来的手臂和双腿打量,“你受伤了?什么时候?打球那会儿吗?” 那些牲口,技不如人就喜欢玩点黑的,看来下次得让他们好好长点记性才行,李兆焯眼中有戾气浮现。 他自己被撞得满背的伤都没得知宋林居受伤半分生气。 宋林居不懂眼前人突如其来的怒气从何而来,他指了指朝他走过来的人,言简意赅,“后背,伤。” 许是热水冲刷了点酒意,洗完澡后的宋林居稍稍清醒了些,还记得当时在休息室看见的满是淤青的后背。 李兆焯顺着他的指向看向自己,“你是说,你要医药箱是为了我后背的伤?” 宋林居点头。 李兆焯眉头松了些,没受伤就好。 换到自己身上,李兆焯反倒不是很在意了,“过几天就好了,没必要。” 宋林居却是固执地盯着他,“医药箱。” 和他说要洗澡一样的表情,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真的不用。” “医药箱。” 李兆焯有些无奈,声音压着低哄,“快去睡觉,听话。” 他仍旧重复那三个字。 得,要是不给他医药箱,这晚上估计别睡觉了。 之前的宋林居有多乖,现在的宋林居就有多让人头疼。 要换作昊子他们几个,敢在他面前这么闹,他早就不耐烦直接给他们撂倒了,可宋林居…… 李兆焯也不敢继续深想为什么宋林居对自己而言是不同的。 他走回客厅,在茶几下的柜子抽出了崭新的医药箱,这还是他刚搬过来时这房子自带的,他都还没打开过。 宋林居将药油倒在手心搓热,熟练地在李兆焯淤青遍布的背上揉搓。 李兆焯被背上的大力揉搓得身体紧绷,紧紧咬着牙关,在开了空调的客厅一身热汗,但到后面适应之后,甚至在痛意中感受到几分酣畅的痛快。 搓完之后李兆焯是生龙活虎了,宋林居却垂着眸没什么精神地耷拉着头。 猜想他也是累了,折腾了这么一天能不累嘛。 轻轻推了推他的头,本来想让他洗个手回房间睡觉,结果碰到满手湿意。 “去洗个手,回房间。” 见宋林居连眼皮子都懒得掀起,晃晃悠悠去洗手的模样,李兆焯只好认命地去拿吹风机。 吹头发时那颗头就在他手中倒来倒去,等他完全吹干,那颗头就完全倒了下来,一头扎进柔软的床铺。 看着暖黄灯光下宋林居熟睡的侧脸,李兆焯坏心思地捏了捏,他从小到大还没这么伺候谁呢。 脸都被捏红了,倒在床上的人像是没有任何感知,可见是睡得极熟,李兆焯轻轻摩挲着被他狠心捏红的那块。 这么困刚刚还闹着他非要医药箱,这人真是…… 不知是不是药酒在作祟,李兆焯感觉背上火烧一般。 是夜,瓢泼大雨,昏暗窄巷中,李兆焯正和一人激烈缠斗,你一拳我一腿,招招生风,不分上下。 来回几十招后,巨大的体力消耗下,那人耐力不敌,终于露出了丁点破绽。 李兆焯像头狼,只要抓住一丁点漏洞就死咬不放,对面人在李兆焯狂风暴雨式的攻击下颓势渐显,李兆焯趁他一个不注意就把他甩上墙面,紧接着扣住他的手欺身而上。 两只手被交叠着扣在墙面上,像献祭般被迫向他展开最脆弱的腹部,低垂着头的人抬腿就朝李兆焯踢去。 第52页 但李兆焯早有防备,没费多少力气就躲开了他的攻击,夹住他的腿,让他彻底动不了,宛如被束缚在砧板上的羔羊。 “服不服,嗯?”极大的压迫向他袭去。 那人依旧低垂着头,眉眼被碎发遮住,李兆焯只能看见消瘦的下颚和紧抿的唇。 那人虽然头低着,但李兆焯却能在他身上感受到傲气和不服输,这让他更加兴奋了。 轻而易举地认输有什么好玩的,逼不屈者折腰那才有趣。 李兆焯嘴角勾出恶劣的弧度,大掌扣住眼前人的下颚,强迫他抬头看他,透过雨幕隐约间能看见双幽深的黑眸,被这泼天大雨冲刷过似的明亮通透。 为了在这寂寂雨夜看得更清楚,李兆焯凑近了不少,眼中充满了征服欲,又问他,“服不服?” 李兆焯目光下落到紧抿的唇,好第一时间发现那个字从他嘴里蹦出。 可等了很久都没见他张嘴,耳边只闻哗啦雨声中他们两人粗重混乱的呼吸,刚刚打斗实在太耗费力气,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不知是不是他们靠得太近,他们两人的呼吸乱着乱着频率就渐渐就趋于一致。 逼仄的空间,过近的距离,交缠的四肢,胸膛起伏间带起的阵阵摩擦,目光相接时的剑拔弩张的交锋,将两人之间氛围从一种热度推向另一种热度。 针锋相对在浓重荷尔蒙的作用下转化成密不透风的暧昧。 气氛使然,李兆焯心中的好战因子在闷热的环境下叫嚣着转化成另一种形式的兴奋。 心脏有力泵动,奔腾的血液快速淌过浑身上下每一处,带起片片蚂蚁爬过的痒,李兆焯浑身处于一种非常亢奋的状态,满身的血肉鼓胀骚动着急切地想要干些什么,可他又并不是很清楚自己这股挠心挠肺的冲动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是人家先折腰还是焯哥你先折腰这可说不定。(坏笑) 焯哥目光如刀:……我不要面子的啊? 不眠 李兆焯牙关咬得死紧,双腮都鼓起,试图将体内这股莫名的澎湃情感压下。 明明禁锢别人,掌握主动权的是他,可他表现得却活脱脱像只挠着笼子的困兽。 他大口呼出热气,茫然地焦躁着,纵是冰冷泼头的大雨也丝毫不减他的燥郁。 眼瞧着对面的人魔怔似的低着头越凑越近,那人许是不适应,偏过头挣扎了起来。 李兆焯压下他的挣扎,鼻尖抵在了那人的耳根处。 他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极淡却很好闻。 李兆焯喉头滚动,想缓解喉间干涩,却效果甚微。他的鼻尖不住地在那人耳根处游曳,像是在迫切寻找些什么。 由于他过于急迫,鼻尖都被压塌,唇也时不时擦过脖颈。 那人不适应这种亲近,身体僵硬至极,脖颈紧绷着,头偏到不能再偏,挣扎越发激烈起来,双手差点就彻底挣脱李兆焯的束缚,虽然反应及时,但李兆焯还是被他重重踢了脚。 尖锐作痛的小腿骨让本就满腹燥郁没处纾解的李兆焯火气飙升,但一时没能空出手来,看着眼前绷得笔直的纤细脖颈就一口咬了上去,如同狮子一口叼住了羚羊的要害般。 对方吃痛的闷哼让李兆焯怒气稍稍消了些。 纤细的脖颈,就在他嘴下,似乎只要他狠狠一咬,就能将这人的脖子咬断。 彻底掌控对手的感觉好到让李兆焯甚至慢悠悠舔了舔脖子上那块带血的牙印,牙印不深,很快就不再流血,只是李兆焯的唇舌依旧没离开。 他不再满足于那块小小的牙印,敏感的耳根,利落的下颚,颤抖的喉结,脖颈的每一处都被他舔得湿漉漉。 他像是只贪婪的兽,从不为某个地方所停留,炙热唇舌顺着绷直的线条往上探索。 才刚碰到个唇角的李兆焯彻底被对面那人不要命似的挣扎激怒,大掌捞过纤直的脖子,粗暴地将他的脸掰正,唇准确地撞在那人紧抿的唇上。 出了笼没了约束的兽,便只知一味掠夺。 二人唇齿间黏腻的水声让哗啦作响,砸得人略微生痛的大雨都变得多情起来,温度骤升。 扯开每每扣到最后一颗的衣扣,粗砺大掌一遍又一遍抚过线条流畅,薄薄覆了层肌肉的上身,在漆黑夜色的遮挡下留下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红痕,大掌无师自通地顺着突起的脊骨向下探索…… 攻占城池间,眼前遮住面容的碎发过于碍眼,李兆焯随手撸开那人过长的碎发,露出熟悉的清隽眉眼,这一眼让他愣在原地。 那眼尾泛红含着水光的漆黑眸子只低低扫他一眼,他就控制不住,粗喘着交待在了他身体里。 脚下有悬空踩空之感,沙发上的李兆焯猛然惊醒,被梦中的情形吓得都直接坐了起来。 他租的房子原本是有两个卧室的,可他觉着用不着,客房早就被他改成了健身房,昨天床让给宋林居了,他自是不可能和他一起睡,就只能缩在沙发上将就一夜了。 沙发于他一个一米八的大个子还是太窄小了些,他一慌张就摔在了地上,冰凉的痛意让他清醒了不少。 拉上窗帘的客厅昏暗中就只有空调和电视的指示灯闪烁,一看外面的天色就还早,李兆焯闭着眼按了按额角,深隆的眉间是掩不住的烦躁。 第53页 草,他做的是什么鬼梦?!他的春梦对象怎么会是个男的? 还是宋林居?疯了吧他? 心中自我厌弃,可身体尚还残留的舒畅是骗不了人的。 裤中的渐渐冰凉的湿濡粘腻和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李兆焯轻手轻脚缩进公浴,经过紧闭的房门前更是小心,为了不发出声音连拖鞋都没穿。 强劲的水流兜脸泼下,李兆焯单手撑在墙壁上,闭着眼一动不动,任由水流冲刷,似乎想要流水一并带走他的罪恶。 可这扑得他睁不开眼的水流又让他想起了梦中没有尽头的大雨,和那大雨中失去理智的自己…… 魔怔了,他果然是魔怔了,不就看了眼宋林居只围着条浴巾的模样嘛,平时昊子他们的看多了,怎么就不见他有什么反应? 他喜欢男的? 眼前突然闪过一张令人作呕的脸,李兆焯一拳重重砸在墙上,指节立马见血,眉间戾气更甚。 实在太恶心了。 他绝对不可能喜欢男的。 所有对宋林居产生的复杂感受,都被他匆匆归为一时的鬼迷心窍。 李兆焯出来时看了眼茶几上的手机,才5点半。 他继续躺在刚刚睡的沙发上,可惜是再也睡不着了。 强大的生物钟让宋林居早早就醒了,醒来时头痛欲裂,床铺上是熟悉又陌生的味道,他揉了揉额角,昨夜轻雾般的记忆渐渐回笼。 可他的记忆就只到孙文昊拼命灌他酒那,之后就断了。 宋林居略略扫了眼卧室,纵然没戴眼镜视线有些模糊,但他也知道这是李兆焯家,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换过了,可他却对这些事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打开房门,看见窝在沙发里的李兆焯就是一愣,那双大长腿无处可放,可怜巴巴地曲着。 他就在这睡了一晚? 也是,他家唯一的卧室被自己霸占了。 把卧室让给自己一个人住,他倒是舍得。 宋林居眸色柔和了些,缓步走到他身旁蹲下。 这人就连睡着眉头也是微皱的,面相凶,显得极不好相处,想要替他将眉心的褶皱抚平,可手指快要碰上他之际却突然停住了。 手指蜷缩,克制地换了个方向,将被踢在地上的小毯子捡了起来,轻轻给他盖上就离开了。 声息悄然,一如他从未来过。 宋林居身后,方才还“熟睡”的人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看着自己身上的毯子表情复杂。 自5点多醒后,他就没再睡着过,时间流逝,他就眼瞧着越来越多的光线一点点从窗帘的缝隙挤进客厅。 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立马闭上眼装睡。 李兆焯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宋林居刚刚是想碰这吗? 没等李兆焯继续逃避多久,宋林居就来叫他了。 他睁开干涩的眼睛,脸上是恰到好处刚睡醒的迷茫,眼中的红血丝有些明显,“怎么了?” “起来吧,待会儿还要去上课。” 看见自己的眼镜就在沙发的边沿,宋林居刚想把它拿起来,眼镜腿就掉了一只。 昨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眼镜都坏了。 李兆焯:“……” 想到这眼镜是怎么坏的,李兆焯目光微闪,没等宋林居问点什么,就立马翻身起来,“我先去洗漱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林居总觉得大步离开的李兆焯耳朵有点红。 难道这眼镜是他弄坏的? 快速洗漱完,李兆焯坐下和宋林居一起吃早餐。 宋林居先一步吃完,看着李兆焯被豆浆染得湿润的薄唇,模糊画面一闪而过。 有人气喘吁吁从他唇上离开,银丝缠绵,低笑着一下下啄吻他,沙哑低沉的嗓音恍若就在耳畔,“宋老师,换气。” …… 纸杯被他用力一捏,豆浆撒了他满手。 豆浆刚买回来没多久,是有些烫的,宋林居肤色本就白皙,这么一泼,手上顿时红了大片。 宋林居都还没反应过来,李兆焯就皱着眉扯过了他的手,把他拉到水龙头下冲洗,“怎么这么不小心,喝个豆浆都能被烫到?” 见宋林居只是看着他神色愣愣。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昨晚……我醉酒之后有没有发酒疯?”问完后宋林居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乍听他突然提及昨晚,李兆焯眼皮子一跳,但还是若无其事笑着说,“没有啊,你醉了跟没醉没什么区别,要不是看你反应迟钝,走路歪歪扭扭,我还真看不出你醉了,宋老师果然是宋老师。” 调笑着从他口中吐出的“宋老师”三个字仿佛与方才耳边带着热度的话语相重合。 二人相触之处突然像是有虫蚁攀爬噬咬,宋林居近似慌张地从他掌中抽回了手。 这么突然一下,李兆焯僵在原地,二人间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凝,只有水声哗啦。 他仔细端详着宋林居的脸色,试探着询问,“怎么了?” 李兆焯喉结滚动,该不会是想起什么了吧? 宋林居没抬头,只是看着自己烫红的手背,掩饰着内心的慌乱,“我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他敛着眸,表情淡淡,倒是看不出什么,李兆焯把水龙头关了,走去客厅拿医药箱。 第54页 “怎么会,你喝了酒安静得很。” 李兆焯都把医药箱打开了,还见宋林居站在厨房,“过来,我帮你涂点药。” 宋林居目光落在医药箱上,“没什么,过会儿就好了。” 这不是还原了昨日宋林居非要给他上药的情形嘛,只不过今日主角互换了。 觉着有趣,李兆焯眸中多了点笑意,招手唤他过来,“快来,涂完药去学校就差不多了,虽然说我也不是很在意迟不迟到什么的。” 宋林居只好走了过去,他拿过李兆焯手中的膏药,“我自己来吧。” 李兆焯也不勉强,就在一旁看着。 宋林居给自己涂着药膏,清凉的触感驱逐灼烧疼痛,可他总觉得有点说不出来的怪异。 作者有话要说: 焯哥:我!李兆焯,对宋林居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 作者:真的吗?我不信。(鲁豫gif) 猫腻 比如早在李兆焯从茶几抽屉下拿出医药箱之前,他好像就知道医药箱在那,可他之前并未见过,再比如刚刚和李兆焯的对话,他恍惚也有似曾相识之感。 宋林居在茶几桌角拾得一颗白扣,像是他衬衣上的,“我衣服呢?” 李兆焯躬着腰把用完的药膏放回医药箱,再将医药箱塞回抽屉,没抬头,“在阳台晒着,昨晚放洗衣机洗过了。” 宋林居捻着扣子往他眼前递了递,“这扣子?” 李兆焯原本想去看递过来的扣子,没想到最先注意到的却是那捻着扣子的手。 宋林居也太白了,手居然比乳白扣子还白了个度,跟终年不见阳光高山上的雪一样。 不过李兆焯很快回过神来,才记起来似的,“哦,昨晚回来你说热,硬要解开领子,不耐烦下就把扣子扯掉了。” “昨晚真没发生什么事吗?”他怎么觉得李兆焯好像在故意隐瞒着什么。 见他摩挲着手中衣扣,若有所思盯着自己的模样,李兆焯还真怕他突然想起些什么,便佯装准备离开。 “没有没有,我去拿东西,这都7点05了,25早读开始,要是公交晚些,咱们就要迟到了。” 见他顾左右而言他,宋林居的心渐渐下沉。 果然喝酒坏事,这种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觉太糟糕了。手紧握,坚硬冰凉的衣扣顶在手心,像是终年不化的冰。 早读课上,方姗正摇头晃脑背书呢,余光不经意瞥见窗口沐浴晨光下,松柏一样的宋林居,侧头看过去,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方姗连忙拱了拱小声背书的袁雨桢。 袁雨桢放下书,有些奇怪,“怎么了?” 方姗一脸姨母笑,又用肩膀拱了好几下她,“快看那边,快看快看。” 袁雨桢顺着她的指向看过去,第一眼看到的是宋林居,她愣了愣,装作自然地收回了目光,语气平淡,“没什么啊。” 方姗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几乎都算明示了,“你个木头,眼里该不会除了知识什么都看不进了吧?你一眼扫过去,就没觉着有哪个人特别扎眼,闪着光的那种?” 袁雨桢又往那看了眼。 有,宋林居。 可她却说,“没有啊。” “当然有,宋林居啊,宋林居!”方姗激动,声音就有点大了,有少部分人朝她们看来。 就算不是从自己口中大声说着这个名字,旁人的目光,还是让袁雨桢双腮发烫,恨不得立刻捂住方姗的嘴,“小点声。” 方姗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声音大了些,立马竖起本书装模做样。 她们座位离宋林居不算远,背后馋馋人家也就算了,要是被当事人听见,那可就社死了。 竖起的书遮挡了方姗的大半张脸,只剩下双滴溜溜的眼睛,那双眼睛还不住地往窗边瞥,“你难道没发现宋男神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 方姗之前都是称呼宋林居为宋学神的,但自从昨天看见宋林居在球场上的英勇矫健的身姿,她就立马一口一个男神了。 因为学神不足以形容宋林居的全能。 昨天本来只是想去看看帅哥的,先不说代表他们学校出战的球队颜值大有保障,而且听说对战球队,也就是三中那边的人,长得也算一个俊。 别说烈日当空,夏日炎炎了,就算那天上下刀子她都要去看一眼饱饱眼福,但一个人去又太孤单了,她就硬扯了袁雨桢去。 原本看着他们学校篮球队节节败退,加上袁雨桢被大太阳晒得身体有点不舒服想要离开来着,但后面宋男神从天而降,和李兆焯他们把敌队杀得片甲不留,那个帅得哟…… “着装?”袁雨桢小声说着。 方姗疯狂点头,“对!之前都没见过宋男神穿这种风格的衣服呢,显得更平易近人了嘻嘻。” 总之就是两个字,好看! 之前那正正经经,冷淡禁欲得就像喝露水的谪仙一样,她们这些凡人多看几眼都是对人家的亵渎,还是接地气儿的帅哥更能引起她们这些小女生的肖想。 像李兆焯,那可是个极品,颜好身材棒,家世也没得说,要不是他太凶,天天拉着张脸煞神般,追他的女生指不定得从他座位排到校门口去。 可现在哪个女生敢追他,就算是有,也早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绝赶跑了。 第55页 听了方姗的话,袁雨桢忍不住又看向窗边低着头握笔做题的人,白T清爽短发,晨光驱散了他眉目间的冷意,多了些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 方姗余光捕捉到门口熟悉的身影,心头下意识一跳,见同桌呆愣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赶紧用手拱她,小声提醒,“雨桢雨桢,老师来了。” 袁雨桢一听老师两个字,立马收回了目光,佯装低头看书,可她眼睛盯着书,却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早读铃响了有一会,才见孙文昊三人慢悠悠从后门荡进来。 孙文昊屁股都还没碰到座呢,就又打了个哈欠,声音懒洋洋的,“焯哥你这么早就来了啊,怎么不多睡会?” 前桌听到他的话隐蔽得翻了个白眼。 瞧瞧这话说的,读书活像观光似的,学校于他而言就是无关紧要的景点。 李兆焯单手支颚心不在焉地划拉手机,“醒的早。” 孙文昊慕了,“焯哥你身体也太能抗了,不像我,昨天灌酒可把我给灌虚了,现在又困头又痛,难受死了。” 旁边传来毫不留情的嘲笑,“也不知道昨晚是谁说什么感情深,一口闷,整桌一个轮一个地劝酒,怎么,喝完觉着难受了?” 孙文昊不看也知道是谁,这么贱兮兮的语气必定是谢旭尧那狗。 但他依稀记得昨晚他借着酒劲半劝半灌地让谢旭尧喝了不少,到最后都直接揽着他的脖子,拿瓶灌他了,也不知道谢狗还记不记得。 孙文昊心里有点发虚,也就没顶嘴,只讪笑道,“害,那不是昨天赢了比赛,高兴嘛。” “对了,要不是昨天一杯接一杯,我还不知道宋哥酒量那么好呢,整个拼酒过程,宋哥就端端正正坐那,跟没事人一样。”孙文昊竖了个大拇指。 李兆焯笑了声。 那人哪是酒量好,不过是比较会装罢了。 见光是提到宋林居,李兆焯的脸色就和缓了不少,周衍笑着问了句,“昨晚是阿焯和林居送我们回酒店的吧?” 听着周衍对宋林居的称呼,李兆焯划拉手机的手指微顿。 见李兆焯皱着眉看他,周衍笑得比清晨的阳光更加和煦,丝毫不在意他的臭脸,还明知故问,“怎么了?” 李兆焯语调冷淡,“没什么,昨晚是我们送你们回去的。” 叫得那么亲近作什么。 孙文昊反手从抽屉里摸来摸去,掏出瓶没开封的饮料,“还好送我们回的是酒店,要是送回家,少不得一顿念。” 他爸虽然不至于骂他,可念叨起来也是挺要命的。 灌了几口饮料,发苦的嘴里有了点味道,孙文昊这才觉得有点饿了。 “焯哥,你饿不饿?待会儿下课叫上宋林居一起吃早饭去呗。” “不了,我和他早上吃过了。” 孙文昊没多想什么,倒是周衍品出了点不同的味道,温润的眼中透着调侃,“昨晚林居睡在你家?” “嗯,太晚了,不太好送他回家。”李兆焯兴致不是很高,就差在脸上贴个生人勿近了。 可周衍同他一起长大,李兆焯什么样他没见过,“这也没什么,原可以和我们一起住酒店的。” 意思是我们不好送回家,就送去了酒店,而宋林居不好送回家,就带去了你家。 饶是孙文昊也听出来几分意思,嘴撅得老高,小黄鸭似的,“说来我都还没在焯哥租的房子里留过宿呢,焯哥偏心,让我们住酒店,就带着宋哥回家住,人家不依嘛。” 那矫揉造作的模样看得李兆焯更心烦了,一巴掌拍歪他乱糟糟的狗头,“给老子正常点,留宿有什么了不起的,那房子就一间卧室,你要来住也行,在客厅打地铺。” 孙文昊巴巴地,“可以和你挤一挤嘛,我们不介意的。” 李兆焯瞥了他一眼,“我介意。” 被嫌弃了个彻底的孙文昊,“……” “阿焯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喜欢一个人住。昨儿你也让林居打地铺了?”周衍前句是安慰孙文昊,说后句时看向的是李兆焯。 ……那倒没有。 李兆焯一时语塞。 但很快李兆焯就找到了理由,像宋林居那吹久了空调都会感冒的身子,谁敢让他打地铺。 “没……他睡沙发。”李兆焯还是选择了隐瞒。 要是被周衍知道昨晚他让宋林居睡了他的床,不知道又会怎么想他们俩。 他不喜欢。 “沙发也不错啊,可就是焯哥客厅的沙发小了点,过两天我给焯哥送组大沙发过去,到时候也可以经常去蹭吃蹭住什么的嘿嘿……”说着孙文昊又灌了口饮料,小算盘打得啪嗒啪嗒响。 因为昨晚的事他本来就烦,现在更烦了。 手机锁屏扔进抽屉,摆手赶苍蝇似的,“知道了知道了,边儿去,我睡会儿。” 到中午约着一起吃饭的时候,孙文昊看着宋林居一身休闲装觉得还蛮新奇。 逃避 平日里宋林居要不就穿校服,要不就是和校服差不多的衬衫长裤,没见过他像今天一样棉T五分裤。 加之他今天又没戴那副老学究标配的黑框眼镜,乍一看还觉得挺好看的,看一路上频频瞟向宋哥那些小姑娘羞涩的眼神就知道。 也不是说他平日里就丑了,只是大夏天的,天天衬衫扣子扣到最上头那颗,又是长裤,笨重眼镜的,虽然说是一丝不苟,可就是过于沉闷死板,年轻人还是多点朝气更好看。 第56页 宋林居这身衣服好看是好看,可孙文昊总觉得在哪看过。 不过他也没多想,运动T恤款式大多相差无几,只当逛商场的时候看到过相似的。 周衍看见宋林居时眼中闪过丝惊艳,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见宋林居穿休闲装。 他之前就知道宋林居长得不错,但现在更吸引人了,之前遮得严严实实,只有细看才能窥见朴素包装下的光华,而现在,只一眼就能看到他出色的外貌。 只是这衣服……似乎有些大了? 目光落在衣袖不起眼的小logo上,周衍眯着眼仔细辨认。 这不是阿焯最常穿的一个休闲牌子吗? 他似有所感地反头看向李兆焯今天穿的T恤,logo在前胸,果然和宋林居衣服上的一模一样。 周衍嘴边画上去的完美弧度渐渐平直,像是被什么硬生生扯平,不笑的他神情有些冷漠。 要知道阿焯从小到大都是个领地意识特别强的人,这才认识多久,他们的感情都已经好到这种地步了啊? 主动带他回家,连衣服都给他穿了。 孙文昊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脾性,“焯哥宋哥今天穿的衣服款式有点像啊,一黑一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穿情侣装呢哈哈哈……” 虽然知道孙文昊是在开玩笑,可李兆焯和宋林居二人还是免不了心头一跳。 见焯哥宋哥直勾勾朝他看过来,孙文昊一时间有些懵。 怎么突然都想吃了他一样? 尤其是焯哥,那眉压眼的样,就差没朝他亮拳头了。 孙文昊被焯哥如炬目光逼得朝谢旭尧那挪了好几步。 一旁周衍颇有深意的眼神叫李兆焯看着心烦,脸臭得很,“胡说什么呢,宋林居衣服脏了,我把没穿过的衣服借他穿穿。” 孙文昊恍然大悟,“原来是焯哥的衣服啊,我说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 知道焯哥最近喜欢这个小众牌子的衣服,有次他逛商场看见出了批新款,就让人每个款式都按照焯哥的尺码包一件送焯哥家里去,东西都是他买的,能不眼熟嘛。 …… 宋林居刚打完饭就看见孙文昊在不远处朝他招手。 “宋哥这里。” 正朝孙文昊他们寻的桌位走过去,就有个人莽莽撞撞朝他当头撞过来。 宋林居眼疾手快地侧身避让,可不知怎么的还是被那人撞了个正着,后退了小半步。 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对面男生柔和地叠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吧?” 宋林居抬眼看清了男生的脸,是清秀乖巧的长相,比他矮一点。 男生清秀的脸上满是歉意和担忧,耳朵通红,像只羞愧到两只长耳都蜷缩起来的兔子,很容易让人软下心肠。 但宋林居并没有被他表现出来的无害所迷惑,看向他的目光清明通透,像是能直达他的内心深处。 在他撞过来的时候,他是躲了的,但他居然还能准确地撞到自己怀里,说明这一撞并非意外,他想干什么? 迎着宋林居探究的冰冷目光,男生小鹿般灵动的眸子上下打量了番他。 见宋林居的白T上只是被溅上了几个小油点,他一直蹙着的眉头这才展开,如释重负般笑了笑,“还好没烫到您,刚刚实在对不住,是我没看路,不过我有备用衣物,您需要吗?” 他这么一说,宋林居才低头看了眼,最显眼的是只挂着紫菜,被烫得通红的手。 经他方才那么重重一撞,饭盘里的饭菜泼出来是肯定的,尤其是男生还打了碗汤,要不是男生用手帮他挡了下,那冒着热气的汤肯定泼他一身。 而他衣服上只溅上了一点油渍,反倒是眼前的男生满身狼藉,他还问自己需不需要备用衣物。 这时孙文昊过来了,见两人僵持着,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宋林居身边,一副维护模样盯着对面男生。 “宋哥怎么了?” 他可是护短的很,就算是宋哥的错他也会护着宋哥,再说了,刚刚他看见好像是这个男生不知怎么的直直撞向宋哥的。 不过,孙文昊看眼前瘦瘦弱弱的男生也不像是来故意找茬的。 见男生手被烫得通红,却像是没感觉到任何疼痛一样,甚至轻松地朝他笑,宋林虽然觉得有些怪异,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声没事就离开了。 直到看着宋林居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男生才不慌不忙地顶着一身黏腻离开。 见李兆焯一直盯着那边,饭都顾不上吃,周衍慢悠悠喝了口汤,“既然担心,干嘛不和昊子一起过去?” 清汤寡水,食之无味,但食堂的菜又大多重油重盐,周衍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勺子。 听言,李兆焯收回目光,挑着盘子里没吃两口的饭,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昊子过去也是一样的。” 这人,就嘴硬吧。 一见宋林居被人撞到就停下了筷子,看起来像是想过去的样子,但不知想起了什么,只让昊子过去看看。 可他坐在位子上也不安稳,一双眼睛尽盯那边了,望什么一样。 但周衍并未拆穿,只是笑着附和说了句,“也是。” 有些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过他可不准备早早点醒某个清朝大直男。 这家伙要是不及早跳出自己设的围栏,苦头还够有得他吃。 第57页 再说了,他对宋林居也挺感兴趣的,提醒阿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才懒得做。 饭盘一片狼藉,宋林居去重打了份饭菜,让孙文昊先回去。 见孙文昊一个人回来,谢旭尧看了圈他周围,问了句,“宋林居呢?” 孙文昊指了指打饭窗口,“刚刚有人不小心把宋哥饭撞翻了,宋哥重新打饭去了。” 李兆焯往打饭窗口的方向望去,人海中却只能看到半个清瘦背影,“他没事吧?” 孙文昊摆摆手,自认为悄摸地在谢旭尧盘里夹了块可乐鸡翅,“没事没事,就是身上溅了点油。” 谢旭尧也只当做没看见。 过了会儿宋林居才破开人群,端着盘子朝他们走来。 最先开口的是周衍,他贴心地递了张餐巾纸过去,“先擦擦汗吧。” 食堂的空调开得不是很足,坐着还好,在挤挤攘攘的人群中排队就比较热了。 “多谢。”宋林居接过纸巾,和平常一样在李兆焯身旁坐下,对面正好是周衍。 周衍把他身上那几滴晕开的油看得清清楚楚。 果然和昊子说的一样,只是被溅到了几滴油。 扫了眼斜对面唇线笔直,看起来没有丝毫开口欲望的李兆焯,周衍的笑意更深了。 “林居你没事吧,要换衣服吗?我记得我在学校储物间有套备用衣物,可以先借你。” 宋林居语气淡淡,“不用,我也有备用衣物,待会儿去换。” 被拒绝的周衍并不显尴尬,神色依旧是令人舒适的温和,“那就好。” 李兆焯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发小的声音做作,笑容碍眼,让他恨不得把手上这双筷子朝他兜脸扔过去,戳破他令人厌烦的虚假。 可能出于小动物的直觉,轻车熟路搬运可乐鸡翅的孙文昊敏锐地察觉过了一晚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变了。 他偷偷拱了拱左手边的谢旭尧,压低声音,“怎么觉着焯哥今天怎么安静了不少?” 谢旭尧无奈地看了眼掩耳盗铃的孙文昊。 这个小智障,桌子就那么大,几人坐得极近,纵然他声音压得在低,他们面对面的几人都能听见。 本来谢旭尧都懒得理他的,可看他的仗势,要是他不说话,自己饭盘都得被他拱地上去。 谢旭尧把饭盘挪远了点,“你现在头不痛了?” 孙文昊的眼睛随着他的盘子而动,“还有点。” 说着他也把自己的盘子往谢旭尧的那边挪了挪。 可乐鸡翅他还没吃够呢,反正他看谢狗也没怎么动它,别浪费了。 这家伙,有吃的还堵不住他的嘴。 谢旭尧用筷子打偏了某双偷偷摸过来的筷子,故意恐吓他,“那不就是了,焯哥可能是昨天被你灌多了酒,现在没什么精神吧。” 听到又是昨天自己灌酒的锅,孙文昊小声逼逼了句,“不会吧,我记得焯哥酒量可好了。” 每次他们几个和焯哥喝酒,最后都是焯哥清醒着让人送他们回去。 李兆焯不是没听见昊子自以为小声的话,可他还是不置一词,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盘子里的饭菜吃。 而宋林居不是没察觉李兆焯今天对自己的冷淡,来学校后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过,也很少看他。 可昨天之前他还是好好的,唯一造成这种变化的只可能是昨晚发生了什么,在那段他丝毫没有印象的时间里。 他做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 像是有什么东西干脆利落地切断了他的记忆,无论宋林居怎么努力地想回忆起当时的情形,都是一片空茫,除了早晨那个突然蹦出,让他心慌意乱的暧昧画面。 总不至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三二一”小可爱的10瓶营养液,嘿嘿 变态 想到某种可能,宋林居攥紧了手中的筷子,指尖隐隐发白,一时间后背渗出的汗不知是热汗冷汗。 周衍本来就吃不太惯学校食堂的饭菜,加之宿醉就更没胃口了,所以盘子里的菜还没动几筷子,就算结束了,只是坐在一旁看他们吃。 准确来说大多时间是看着宋林居。 见宋林居一直凝眉思索着什么,到后面连筷子都不动了,他关切地问道,“林居你怎么吃得这么少,是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宋林居早就没心情理会别人,但出于礼貌他还是轻声说了句,“没事。” “没胃口也多少吃点垫垫肚子,不然下午那么长时间可就难熬了。”周衍言语间满是轻松的亲昵,可有人却听不下去了。 李兆焯眉头紧皱,直接把筷子往饭盘上重重一扣,“啪”一声发出让人心浮气躁的声响。 这桌的人全部看向他,除了宋林居。 “周衍你吃你的,话那么多作什么,让人烦得慌。” 宋林居他和你还没那么熟吧。 李兆焯这话讲得丝毫不客气,不耐烦的表情也足够吓人。 但凡换个人,说不定会被他震慑得立马噤声,可周衍不在意。 他刚才还在想李兆焯要多久才会忍不住。 同他温和示人一样,李兆焯的暴脾气,急性子也是故意展现给别人看,让人放低戒备的面具,事实上他的耐性可不比自己的少。 第58页 可他这才和宋林居说了几句,李兆焯就受不了了? 这倒是出乎周衍意料,李兆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在意宋林居。 这下就更好玩了。 他嘴角蓄着抹温和的笑意,似乎依旧是那副好脾气的模样,但说出的话却是充满硝烟的,像万物复苏初春时那还刮脸寒风。 “我这不是吃完了嘛,再说了,你不和林居说话,还不准我关心林居两句了。” 这句看似玩笑般的话既挑拨了李兆焯和宋林居之间的关系,还主动拉近了自己和宋林居的距离,可谓一箭双雕。 被周衍当场揭穿自己在逃避的事实,李兆焯下意识慌乱地瞥了眼宋林居的表情,低呵道,“胡说什么呢!?” 低着头的宋林居正夹了筷芹菜送进嘴里,表情堪称平静,像是没听到他们刚才的话似的。 但怎么可能没听到。 李兆焯更慌了,眼瞧着宋林居又夹了满当当一筷子他平常碰都不碰的芹菜,他想开口解释,可突然发现无从下嘴。 先不提自己纠结了一上午,终于下定决心要慢慢疏远宋林居了,这时不解释反倒更好。 就算让他解释,他要怎么解释? 我,李兆焯,像个变态一样会对你有反应,所以必须要远离你? 那到时候就不是远不远离的事了吧,要被宋林居知道了他曾经有过的龌龊心思,就该直接绝交了。 对于自己这种危险的状态,理智告诉他快刀斩乱麻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他不想,李兆焯也不知道自己在顾虑什么。 可能是宋林居这个人还是蛮对他胃口,他并不想和他闹得太僵? 虽然宋林居没偏头,但余光还是能看见李兆焯犹豫着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 他静静等着。 可最后,他只留下句,“我饱了,回去睡会儿。”就匆匆离开了。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对他说。 宋林居低眸遮住眼中的黯淡,果然被他知道了啊。 不过他的反应倒要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和缓。 原以为按照他的厌恶程度,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暗恋他,可能会大骂他恶心,然后决然地和他断绝关系,而不是只是疏远。 不过这样也好,这段时光本来就是他偷来的。 明明知道他是直男,还对同性恋持有厌恶的态度,本该早就对他收起所有不该有的心思然后保持距离,但李兆焯的一再靠近让他产生了不该存在的妄想。 只是跟他做朋友就好了,他不会发现的。 就这样,一直抱着这种侥幸心理站在李兆焯的身边,一边克制着不要露出什么不该有的神情,一边患得患失着,陷入自我拉扯的困境。 在某个静谧深夜突然惊醒,他也曾问过自己,他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现在东窗事发,不可避免难过的同时,更多的是释然。 时时悬在头顶的那把尖刀终于落下来了,纵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但以后都不用时刻绷着那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的弦了。 “诶,焯哥……” 孙文昊出声挽留,但李兆焯头都没回,似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 “焯哥他这是……”怎么了? 孙文昊话都还没说完,紧接着,宋林居也端着饭盘起身了,“我也吃完了,先回去换衣服。” 孙文昊戳了戳盘子里啃了一半的可乐鸡翅,“怎么宋哥也走了……话说你们有没有觉着焯哥和宋哥之间有点奇怪啊?” “昊子你太聪明了。”为了表示赞叹,谢旭尧甚至还为他的推理拍了两下掌。 孙文昊反手拍散谢旭尧鼓掌的手,“去去去,老子聪明用你说。” “呵,就你一个人才发现不对劲,可太聪明了。”谢旭尧见昊子暗讽听不懂,就干脆开始明嘲了。 孙文昊翻了个白眼,就知道谢狗这厮没憋什么好屁。 “你早看出来了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谢旭尧也吃得差不多了,擦了擦嘴,“提醒你也没什么用。” 孙文昊不服了,“谁说的?要是提早知道,说不定我还能活络活络气氛呢,也不至于现在这么尴尬。” 谢旭尧摇头,“焯哥他们之间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比较好。” “唉,也是。”孙文昊把剩下的半个鸡翅解决了。 “不过他们昨天晚上喝酒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说掰就掰了……” 储物室。 宋林居打开自己柜子原本想拿备用衣物,结果打开瞬间一封姜黄信封掉在他脚边。 这是什么?宋林居眯着眼辨认。 弯腰拾起,信封上清隽字体写着宋林居收,信封很薄,估计是从柜子缝隙塞进去的。 宋林居警惕地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这个储物室不大,也没什么遮挡物,几个淋浴室的门都是大开,要是有人的话,他刚进来就该发现了。 想必那人早就离开了。 信封对着窗外透进的阳光,能清楚地看见里面的信纸,宋林居沿着封口撕开,展开折得整齐的信纸,字里行间透出的不符规整字迹的乖张偏执看得宋林居直皱眉。 宋林居每看一句,眸色就更冷,信纸的边沿都被他攥皱了。 “你身上的味道可真好闻,要是身上不穿别人的衣服就更好了。” 第59页 “你真好看,想撕开你的衣服一寸寸触摸你。” “你那么白,被我不知轻重触摸时,必定是满身红痕吧,想想就兴奋。” “我会一直看着你。” 落款SZ。 任谁被不知名的人这么意淫心情也好不到哪去,尤其是最后一句,仿佛被双黏腻污浊的眼睛死死盯住,让人恶心。 是谁? 宋林居思索着最近身边有没有出现什么可疑的人,脑中突然闪过张清秀的脸,是今天中午朝他直直撞过来的男同学。 奇怪的举动和奇怪的热情。 如果不是他撞到自己,他可能好几天都不会打开储物柜,也就看不到这封信,仔细想想他可能是故意引他过来的。 为了避免储物室东西无故遗失,学校早就在这装了摄像头,但查看录像是需要班主任同意的。 就算他是受害者,被一个同性意淫这种事情传出去,也会被人看作是他的污点。 那人是笃定自己不敢将事情闹大吗? 呵。 宋林居眼中是正午炙阳都照不暖的冷芒。 …… 17点05的上课铃响起后,迎来最后一节课。 20分钟的小课,平常班主任都是让他们自习,自己很少出现在课上,除非是有事情要讲。 上课铃打完没过两分钟,就看见老刘有些发福的身影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教室中嗡嗡作响,有不少人交头接耳。 站在教室门口的老刘双手负背,在地上拖了长长的影子,故意咳嗽了两声。 “咳咳……” 正在讨论学习的还好,而偷摸着讲话的反头突然看见老刘的脸,就像看见索命的阎王,心脏一缩,魂都差点被吓出来,忙不迭转回自己座位,埋头坐正,拿着笔嘴里还默声念念有词,看起来比谁都要认真。 老刘肃着脸扫视了圈安静得只听得见翻书声的教室,满意地走上了讲台,出声打断了某些人装模作样的学习。 老刘拍了拍掌把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好了,刚刚开完会回来,现在我们来讲几件事情。” 刚说完讲台下就有学生兴奋接腔,“国庆放假通知!” 老刘笑了,“没想到你们消息还挺灵的啊,要是能把这股劲放到学习上那我就放心了。” 学生们的笑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隔壁班说好像只放3天……” “啊不会吧……咱们才3天,怎么听说三中那边什么乱七八糟的周六周日加起来足足有8天?” “唉,别骂了别骂了咱们学校哪次假期放赢过三中?” “也是,三中那边只要胆子大,天天寒暑假哈哈哈,比不起比不起。” 老刘拍了两下讲台,示意他们收收那股子兴奋劲,“大家还想不想听我继续讲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咱焯哥都说这话了,那离两人在一起还远吗?啦啦啦啦啦~ 我会一直看着你 学生们异口同声,“想!” “想就安静点。”老刘顿了会儿,果然见学生们安静下来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今天开会主要讲了三件事,第一件呢,也就是有关即将到来国庆假期的安排,像刚刚有些同学说的一样,3天假期。” “果然是3天啊……” “就知道一中不会那么仁慈。” “满足吧,咱有假放就不错了。” 讲台下感慨声不断。 老刘继续说道,“第二件事,今年是咱们学校建校100周年,学校准备搞个校庆,时间呢,差不多就在国庆假期之后。” 有个后排男生兴奋地问道,“校庆?那岂不是不用上课?” 老刘顶着全班期待的目光,笑容和蔼地掐灭他们不用上课的妄想,“校庆晚会安排在晚上,白天的课还是照常。” “啊这……” 还没等他们抱怨完,老刘又加了句,“而且晚会的话,除高三以及尖子班外,每个班都要上报一个节目。” 学生们怨气更重了。 “瞧不起谁呢……” “就是就是,没假放还得表演节目。” 老刘扫了眼壁钟,“好了好了,这个先不急,有意向的去文娱委员方姗那报名,具体的星期三班会再说。” 见时间不早了,老刘赶紧说起了最后一件事,“最后一件,也是校长反复提及,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安全……” …… 星期二课间操,孙文昊反头揽过独自走在后面的宋林居,一副好哥俩的架势,“宋哥,听说你储物柜有东西丢了?” 原本平常是焯哥和宋哥一起走在后面的,可最近焯哥不知道抽什么风,总一个人走在最前面,还沉默得要命。 “嗯。”宋林居淡定得像是丢东西的人不是他。 “丢的啥,重要吗?”要不是今天老刘快下课的时候说是宋哥丢了东西,让他们看好个人物品,他还不知道。 走出教学楼,刺眼的阳光迎面而来,宋林居眯了眯眼睛,“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具有纪念意义的一块手表。” “那就好。嚯,这太阳可特么大。” 一听没什么大事,孙文昊的心思就被毒辣的阳光吸引了过去,只能用手遮阳的他,有些羡慕地看向一个个撑开太阳伞的女同学。 第60页 要不是男的撑伞看起来有点娘,他也想搞把伞撑撑,唉,要是他有女朋友就好了,说不定这会儿还能蹭蹭伞。 周衍往前一步,身体微侧为宋林居挡去了大部分太阳,“储物室有监控,可以让刘老师去监控室翻翻录像。” 宋林居表情不多,“嗯,翻录像的事我已经和刘老师说了。” 周衍拍拍他的肩膀,亲和而可靠,“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帮忙。” “多谢。”礼貌的回应,把一切示好格挡在外。 “客气了。”周衍能感受到手下肌肉的僵硬,但他没有把放在他肩上的手拿开。 这次周衍对宋林居的亲近李兆焯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头都没回。 走神的孙文昊就只听到“客气了”这句,立马附和道,“就是就是,宋哥对我们不用客气的。” 宋哥什么都好,就是对他们太客气了,让人觉得有距离感。 除初三高三外,所有年级都在没有任何遮挡的操场上按照划分的区域站好。 随着“第九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的音乐响起,学生们在阳光下开始做起整齐划一的动作,规整中又带着丝朝气,远远看去像棵棵小树苗在阳光沐浴下伸展枝叶。 相比于前面女生按身高排队,男生们就显得比较随意了,孙文昊几个自发往后站,李兆焯排最后,和宋林居之间只隔了个周衍。 “体转运动,一二三四……” 宋林居听着音乐往后转,目光越过周衍,正巧和没有好好做操的李兆焯对视上了,两人都是一愣,这还是这么久以来他们第一次正视对方。 拍子间隔本来就短,但最先移开视线的是没有做操的李兆焯。 顺着拍子转回去,接下来的动作宋林居没再抬过眼。 做课间操的时候,默默数着拍子,好正大光明地转过去看你一眼,但你却先移开视线,连一个拍子的时间都不愿在我身上停留。 老刘去监控室查看了当日的录像,发觉开锁偷东西的没有,鬼鬼祟祟接近宋林居柜子的倒是有一位。 他把视频发在班主任群中,让各位班主任认认,0班班主任说是他们班的学生。 那学生虽然鬼鬼祟祟的,但看录像他并没有打开柜子拿走什么东西,反倒是好像往里面塞了什么,于是老刘就把两位学生叫到一起准备问问清楚。 宋林居一进办公室,就见有人和他打招呼。 “你好,我是苏哲,早就想认识你了。” 他以为他不会闹大的,没想到他居然说是自己东西被偷了,可真是聪明呢。 少年长相清秀,脸上洋溢着的开朗笑容,活生生把对峙现场变成了交友活动。 苏哲,SZ,果然是昨天故意撞他的人。 “宋林居。”相较于苏哲的热情,宋林居就冷淡许多。 宋林居越过苏哲,在老刘面前站定,“老师您叫我?” 被忽略的苏哲表情微僵了瞬,若无其事地收回想要握掌的手,心里有些遗憾。 没摸到,可惜了。 苏哲是背对老刘的,所以他没看见他们之间的交锋,“嗯,昨天就只有这位同学靠近了你的柜子,但从录像来看,他好像只是透过缝隙往你柜子里塞东西了,并没有打开你的柜子。” 苏哲搔搔头,率先认错,“宋同学实在抱歉,昨天是有个朋友让我帮忙递封情书,我我……不太好意思当面给你,只好趁没人的时候偷偷塞进你的柜子,没想到会造成这种误会。” 他脸都红了,好像觉得很尴尬似的。 但宋林居完全不吃他这一套,一点也不给面子地质问,“什么情书?我柜子里没有。而且,我跟你没有任何交集,别人怎么会让你给我递东西。” 听宋林居这么一说,老刘也觉得有些奇怪,看向苏哲的眼神不像之前那么温和了。 没想到宋林居三两句就又挑起了别人对自己的怀疑,苏哲低下头,耳朵两颊通红,“我我……也不知道,明明我把情书塞进你柜子了。” 强调似的,“情书”重读了。 他管那叫情书? 宋林居难得地有些生气了,眉目间似覆了层冷霜,“既然你说是朋友让你帮忙转交,说说看是谁。” 苏哲神色踌躇,“这这……不太好吧?我之前答应过她要保密的。” 宋林居心中冷笑,呵,保密?怕是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吧。 “你口中所谓的情书我没看到,我和你又不熟,问你是谁让你转交的你也不说,你当所有事情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苏哲埋着个头不说话,瘦小的身子轻微地抖着,倒显得一句接一句的宋林居咄咄逼人。 他不害怕,反倒异常兴奋,没想到宋林居生起气来竟然更加好看了。 苏哲死死地掐住手心,防止自己露出扭曲怪异的表情。 老刘教宋林居这么多年,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宋林居这幅显露侵略感,甚至是给人压迫的模样,一时间有点看呆了。 都把一个沉稳内敛的孩子急成这样了,看来丢失的那块手表对他是真的很重要。 自己的得意门生自然该自己护着,老刘肃着脸清了清喉咙,给低着头受气包似的人施加压力。 “苏哲,你要想清楚,如果不说出让你转交东西的人证明清白,校内偷窃可是要全校通报加记过处分的。” 第61页 先不说全校通报有多丢人,记过可是要写进档案的,蛮两次记过就直接开除了。 “对不起,我不能说。”苏哲红着眼摇头,颇有些忍辱负重的意味。 苏哲不是不能说,而是不想说。 他们班有个女生是恋爱脑,已经因为谈恋爱的事被班主任说过很多次了,要是他这次把她推出去,即使她不承认,班主任也还是会相信他。 毕竟一个为了谈恋爱经常撒谎的吊车尾和一个成绩优异的三好学生,不用多想就知道该相信谁。 但他不想。 他不允许明明是他为宋林居做的事,却顶着别人的名字,他想让宋林居知道是他做的,他想让宋林居记得是他做的。 苏哲死活不说老刘也没办法,他只好询问自己学生的建议,“林居,你怎么说?” 宋林居冷漠地俯视那人头顶,“手表倒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听他这么说,老刘还以为他是想这么算了,连苏哲都是这么认为。 阿居这么心软可真是……嘴角弧度上扬到一半,在抬头看到宋林居的眼睛时却僵住了。 寒潭似的双目让苏哲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 “但偷盗诡辩者理应受到惩罚。” 果然,宋林居吐出的下一句就直接把罪名压到苏哲头上了。 老刘明白宋林居的意思了,又问了遍苏哲,“你真的什么都不说?” 苏哲不言不语站在原地,像块石头。 老刘叹了口气,“你的情况我会和你班主任说的,你们两个先回去吧。” “谢谢老师。”宋林居朝老刘鞠了个躬,就先离开了。 苏哲小媳妇儿似的跟在他身后。 就在宋林居快要踏出办公室的瞬间,苏哲一个大步迈上前,在宽度有限门框的作用下,两人肩膀挤在了一起。 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宋林居腿一迈两人的距离顿时就被拉开。 等他皱着眉看过去,只见苏哲一改办公室的委屈隐忍,张扬笑着用口型说了句,“我会一直看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孙文昊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是想在大太阳下有把伞撑罢了。 你不是选择,是唯一 隔天一大早,苏哲就在课间被用大喇叭全校通报批评了,但丝毫没提记过的事。 宋林居也不觉得惊讶,毕竟没有一个班主任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学生被记过,尤其是好面子的0班班主任。 他也没想过仅凭这件事就能对苏哲有什么大的影响,不过是警告而已。 班会课上,老刘问文娱委员校庆节目准备得怎么样了。 被点名的方姗站起身,“我们准备排个舞台剧。” 昨天她看了个舞台剧,觉得挺好玩的才起了这个心思,她也已经在班上询问过意见了,大多数人是支持的。 这种玩的事情老刘向来不怎么干涉,大多时间只是问问。 “嗯,剧本确定了吗?” “确定了,名字叫《骑士》,但可能会需要比较多的人。”方姗面露难色。 《骑士》主要讲的是骑士帮助王子推翻腐朽王朝,建立新政权的故事,剧情不长,但特别容易让人热血沸腾。 “缺人啊?” 老刘教室里扫视一圈,玩笑般,“我们班上同学颜值普遍这么高,这还不好办。” 方姗肯定地点点头,“高是高,可惜就是没什么人报名。” 听懂了方姗的疯狂暗示,善解人意的老刘立马就给她递梯子过来了,口吻幽默,“如果让方导来选角,你会怎么选?” 方姗想起当时在看这场舞台剧时,矜持王子与忠诚的骑士长之间的火花,看得她嗷嗷直叫。 想着要是王子和骑士分别由他们班宋林居和李兆焯扮演就好了,那场景光想想,就比战争夺权更让她热血沸腾得多。 呜呜呜高举王骑大旗! 她不知道脑子中哪根筋一抽,居然就这么把心里话当着全班面说出来了。 “如果让我选啊,我会选宋林居同学和李兆焯同学担任两位主角,其他的随便。” 自己这嘴啊…… 方姗一说完这句话,就想给自己两大耳刮子,这可不把人得罪个遍才怪。 其他的随便,多么明确的指定性,知道你中意他们俩,但就不能稍稍润润词吗? 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两个当事人,两个当事人都看向说这句话的人,而说这句话的人只死死盯着老刘,硬是没敢看两位当事人。 当事人方姗: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原本有些热闹的班上瞬间安静下来,气氛有些许地诡异。 只能说一个真敢问,一个还真敢说。 宋学霸还好,只是冷淡寡言些,但李兆焯,全校有谁不知道他不好惹,脾气爆起来谁的面子都不给,还想让人家上台表演,简直就是在想屁吃。 看看,人脸色现在有多臭,也不知道李兆焯打不打女人。 即使不看,方姗也能感觉到同学们投向自己的复杂目光,满满同情中夹杂着丝敬佩,像是在看将死之人。 习惯臭脸的李兆焯:“……” 方姗看向老刘的目光更加殷切了,老师救我! 老刘看了眼被提及的两个大小伙,又看回盯着他的方姗,只觉得好笑。 第62页 这丫头,说的时候一点不客气,这时候倒怂得只敢看他了。 “为什么非他们俩不可?” 还没等方姗说什么,就听下面一群人夹杂着善意笑声的起哄。 “当然是因为他们帅!” “他们还高!” “问就是他们又高又帅!” 方姗一本正经地朝他们竖了个大拇指,“你们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尴尬的气氛立马消失在他们默契的笑声中。 老刘也被他们相声似的一唱一和逗笑了,“好了,别耍宝了,认真讲讲原因说不定人家就被你打动了。” 一听有希望,方姗立马收起嬉皮笑脸,认真回答。 “因为他们适合,不管是在外貌还是气场,他们注定是主角。” 不论在现实或者在舞台剧中,他们都是众人目光焦点所在。 方姗说话的时候,老刘观察着两人的神色,见平静的还是平静,臭脸的还是臭脸,如出一辙的不感兴趣。 老刘笑着看向宋林居,“文娱委员都夸成这样了也不容易,林居你去试试吧。” 这孩子话少,有什么事总自己闷在肚子里,去玩玩也好。 宋林居点头,“好。” 虽然宋林居对这个不怎么感兴趣,但刘老师一直都挺照顾他的,也不怎么会干预他的事情,参与节目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去也没什么。 见宋林居没怎么犹豫就应下,老刘眼神更慈爱了。 他那种喜欢安静的人怎么会同意? 李兆焯听到宋林居同意时看向他的方向,但被人挡住了,一点也没看到。 他们之间明明没隔多远,但却像阻了座大山。 一个主角同意了自然该问问另外一个主角了,“李兆焯呢?你要不也参与参与?” 听见老刘问焯哥,孙文昊往后靠,侧着头小声嘀咕,“去呗去呗,反正宋哥也在里面,去玩玩呗。” 李兆焯能听见,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了,我有事。” 他才不会浪费时间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再说了,参与节目的排练必定又会和宋林居有过多的接触,那他这几天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李兆焯的拒绝是老刘意料之中的事,他不过也是例行公事问问。 “既然李同学没空,那还有没有同学自愿担任骑士长一角?” 想玩的人是有,但他们都在犹豫,人方姗说了李兆焯最合适,现在毛遂自荐不免有点尴尬。 接下来应该都与他无关了,趁现在还能补补觉,昨晚又没怎么睡好。 没骨头似地又趴回桌面的李兆焯见前桌缓缓举起一只手,他浑身肌肉立马紧绷,像是看见敌军突然竖起了胜利旗帜。 “老师,我可以试试吗?”温和礼貌的嗓音硬是在李兆焯耳中转化成了尖锐急促的号角。 老刘对周衍的印象要比李兆焯好上那么一点,见只有他一个人报名,笑着道,“当然……” 可以两个字就在老刘嘴边,硬生生被人打断。 旗帜后面又有旗帜升起,那来势汹汹的模样带着如刀般锐利的气势似要砍断前一支竖起的旗帜。 “老师我想演骑士长。” 绝对不能让周衍演骑士长。 老刘微愣,“你刚刚不是说有事吗?” 李兆焯坐直,表情认真,“现在没了。” 不能让周衍和宋林居走得太近,他不能允许自己毁了宋林居,更不能允许周衍毁了他。 这猖狂的臭小子,你说一出就是一出啊? 要是老刘有胡子非得翘起来,“可但现在周衍同学也想演了。” 一开始听见李兆焯拒绝,方姗内心的反应是唉,后面听见周衍想演,嗯?再后面听见李兆焯来抢,嗯?! 老刘原本是也想给李兆焯一个肯定的拒绝的,叫他天天拽得跟天王老子似的,但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问文娱委员和主角之一的意见。 “方姗你怎么说?” 方姗看了看带着温和笑意望着她的周衍,又看了看压低眉眼盯着她的李兆焯。 重度颜狗方姗还能怎么说,人长得那么帅,当然是选择笑着原谅了。 “老师我还是觉得李同学会更适合些。” 对不起了周同学,方姗内心双手合十默默道歉。 虽然周衍同样是超级大帅哥,但方姗还是更吃李兆焯的颜。 更何况,她还是觉得宋学神和李兆焯之间的cp感更足一点嘿嘿嘿。 方姗还是在篮球杯的时候磕上他们俩的,在去篮球杯之前,她想都没想过冷淡寡言的宋学霸会和看起来就很凶的李兆焯之间居然能碰撞出这么激动人心的火花。 阳光下打球奔跑时,别人都是拼尽全力奔向那个球,而他们一直都是在相互奔赴。 他们那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意思的默契,相互掩护的动作,赢时意气风发大笑着撞肩,不是在对视,就是在张望寻找对方的路上。 随着高温蒸发在空气中的热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蓬勃弥散开,两人转眸间频频对视,他们之间勾得人心痒痒的氛围感,可比直接对嘴啃带劲多了。 也是自那以后,方姗才意识到,原来帅哥不是高冷也不是臭脸,而是她不配呜呜呜。 李兆焯和宋林居在赛场上那个相视一笑真的太绝了。 第63页 老刘又看向宋林居,“林居呢?你觉得他们俩哪个合适?” 明知道被人挡住,看不到什么,两人还是下意识望向宋林居的方向,像是在等待审判。 决定权放在了宋林居手上,说实话周衍并不是很担心。 他们俩是玩得比较好没错,但那都是之前了,阿焯这两天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时刻避着宋林居,就差没在他们俩之间清清楚楚划条线了。 他应该会选自己。 李兆焯看起来并不是很在乎,但实际上他内心非常紧张。 等待被宋林居选择远远要比他赛车时弯道加速漂移紧张得多。 因为他心里没有底。 他不知道宋林居会不会选择他,甚至于他觉得宋林居会更倾向于选择周衍。 “李兆焯。”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李兆焯又突然间改变了主意,但他既然想要,那就给他吧。 也许过了三秒,也有可能是五秒,朗澈的三个字清清楚楚传到教室中每个人耳中。 抉择做出后,每人的想法尽不相同。 啊啊啊啊!你是我唯一选择什么的磕到了磕到了!方·科学家·姗表示嘴角都要咧到耳后了。 周衍的表情依旧得体,但笑容淡了些。 李兆焯则是松开了汗湿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李·臭脸·兆焯:我他妈只是长得凶。 刀尖对准一切伤害你的人 他选择了自己。 李兆焯尽量克制住自己别去胡思乱想,选了自己就选了,没有什么,也并不代表什么。 可内心深处的那么丝窃喜,像是煮了很长时间的水中冒出的小泡,有最开始的一个,接下来就必定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甚至于更多更大的泡泡上浮,强行盖上锅盖,水只会沸得更快。 但凡方姗和宋林居之间有一个人支持周衍,老刘也会将骑士长这个角色定为周衍。 但没想到连林居都选择了李兆焯,还以为按照林居的性格,应该会选择看起来比较好相处的周衍。 不过既然方姗和宋林居都这么说了,老刘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即刻拍板定案,“好了,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的骑士长就交由李兆焯同学了。” 选出主角只是为了打个样,但老刘并不准备将整个一节课都浪费在选角上,这应该是文娱委员的工作。 “好了,至于其他的角色,大家报名也稍微积极一些,毕竟大家都是这个班级的一份子,班级荣誉感是要有的,知道了吗?” “知道了。” 声音是挺齐,但听没听进去就不知道了。 见时间还剩不少,老刘就让他们继续自习了。 要由李兆焯扮演的角色是骑士长,既然是骑士长,自然不能是光杆司令,手下得有兵。 骑士这种角色还是蛮受欢迎的,毕竟哪个男孩子小时候没有过一个英雄梦。 之前撺掇李兆焯扮演骑士长的孙文昊觉着好玩,也去向方姗搞了个骑士当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李兆焯和宋林居两人扛起颜值大旗,女生们参与的积极性远远比男生们高涨得多,比较可惜的就是这场舞台剧中女性角色太少。 但作为“导演”的方姗自然得利用特权给自己的姐妹搞点福利了。 她把骑士长妹妹的角色留给了袁雨桢。 虽然这个角色戏份和其他女性角色一样少得可怜,但是!和两位主角关系密切啊。 骑士长唯一的妹妹,王子的未婚妻,虽然说后面还没来得及和王子成婚就被杀害了,但她是舞台剧中最像女主的角色。 选完所有角色,不久后迎来了他们的排练。 舞台剧成员中卧虎藏龙,自然不缺有钱的主,就有那么些人舍得在玩上面花钱,大手一挥,导致舞台剧中所有角色的衣服都是按照个人尺寸特别订做的。 国庆前的那个下午,订做的衣服刚好送到了,晚上方姗让所有舞台剧参与者都去试试衣服合不合身。 《骑士》这场舞台剧的背景差不多是在欧洲17世纪,那时候的欧洲服饰往华丽和夸张靠拢,巴洛克风格凸显,华丽,宏大,夸张,占据了时尚主流,骑士的盔甲则是朴素肃杀。 为了避免衣服的损坏,所有衣服都是用硬纸箱包好运过来的,还贴心地留了个人帮他们穿衣服,男生的衣服还算好穿,主要是帮几位女生搞定华丽复杂的大蓬裙。 因为新奇,大部分人穿好衣服出来都是一脸兴奋,而皱着眉的李兆焯在人群中尤其显眼。 这什么破衣服,又重又热。 也只有刚刚换好衣服的孙文昊敢过去和他搭话,“怎么了焯哥?衣服不合适?” 习惯性地把手搭焯哥肩上,但被盔甲硌住了,累得很,于是他又把手拿了下来。 “没。”李兆焯并不是很想说话,目光游离,像是在寻找什么。 “那你干嘛拉着一张脸,这衣服穿在你身上真的帅裂苍穹了好嘛……焯哥?” 说着说着就见刚刚还有些不耐的焯哥越过他直直看向别处,孙文昊好奇地顺着焯哥目光看过去。 谁啊? 哪个小妖精居然比小爷还要吸引人? 小妖精没看到,倒是看到了他宋哥。 那叫一个帅。 汗湿的额发被撸起,金红相间的衣服奢华精致,很好地勾勒出腰线,显出优越的身腿比例,淡漠眉眼一压,便是自成一派的矜持尊贵,让人只能看到他本身,而不是华丽的服饰。 第64页 这么一对比,自己身上这一身朴素的铁甲简直就是黯淡无光了,唉。 不过无意中扫到一旁国王的扮演者,孙文昊突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虽然自己的骑士装朴素,但好在穿在身上总体而言是好看的啊。 像他们那种繁复夸张的衣服好看是好看,但非常挑人,如果驾驭不了的话,人就很容易被衣服“吃”掉,贵公子秒变暴发户,那个看起来人傻钱多的国王就是个鲜血淋漓的例子。 方姗看见换好衣服的两个主角简直是两眼放光,她就知道,李兆焯和宋林居肯定很适合。 得益于是按照尺码订做的,没有衣服因为不合身需要修改。 方姗干脆趁着人都在,正好安排大家穿着角色衣服进行一次排练。 由于对繁复笨重衣服的不适应,排练时出现了很多小状况,让他们之前已经排得很好的舞台剧显得有些混乱。 尤其是大热天的,允许排练的教室中就只有几台吊扇,他们层层叠叠的衣服那么一穿,刚开始或许还能忍受,可穿久了就跟蒸桑拿一样,满身满脸的汗。 热的不行的同时衣服还会时不时阻碍行动,尤其是对于穿着有一定重量骑士装的人而言,他们还有一些设计好的打斗动作,更是吃力。 磕磕绊绊终于排到后半段,到王子带领他的骑士们奋起反抗,英勇杀敌的时候了。 宋林居和李兆焯被困在包围圈中,周围的人按照之前排好的动作攻击他们,但不知怎么地,有个人的武器突然偏离了轨道,直直朝李兆焯砍去。 宋林居余光瞥见,瞳孔紧缩,来不及多想,用力一拽,李兆焯就和他调了个位。 握剑的人虽然极快地反应过来,但惯性太大,他只来得及将剑刃翻转为剑面。 虽然为了安全起见,订做剑的剑刃是有一定厚度的钝,但面积太小,相较于剑面而言还是比较危险。 高扬的重剑拍在宋林居肩上,发出让人牙酸的闷响,宋林居皱着眉将痛意下咽,喉间只逸出隐忍的闷哼,周围一片惊呼,任谁都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件事就发生在李兆焯眼前,他眼疾手快地接住往他这边倾的宋林居,冷着脸大力甩开握剑的人,声音暴怒,“你怎么挥剑的?长没长眼睛!” 本来就愣住的那人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铁甲硌得他浑身都痛,一个大高个躺在地上都要哭了,“对对……对不起,剑太重了,我一下没握住……” 他是真的被吓到了。一是自己手中的剑不知怎么地重重拍到了宋林居的肩,二则是发脾气的李兆焯是真的吓人。 眉眼压低,双目沉不见底,骇人的戾气在他暴怒的眼中浮现,像头被侵犯的雄狮嘶吼着要将他撕碎。 吴原里发誓他看见李兆焯青筋暴露手中紧握的剑有瞬间对准了他。 这一刻他就像是真正忠于王子的骑士,刀尖对准一切伤害王子的人,迸发的杀气寒流般袭卷全身,血液凝结,吴原里只能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像是被猎人锁定的猎物。 袁雨桢一见宋林居受伤就慌了,什么都顾不得,拎着蓬起的裙摆就挤开人群,“宋同学你怎么样?没事吧?” 被袁雨桢急切的声音唤回,李兆焯难得地有些无措。 悬在空中的手想要去确认伤势,却又怕自己手劲太大碰疼了他,最后只能虚虚搭在他受伤的肩膀上,比树叶在大太阳下的影投在过路行人的肩上还要轻。 情绪上涌,李兆焯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声音干涩,“你没事吧?” 李兆焯的心神全部转移到宋林居身上后,吴原里松了口气,有种劫里逃生的错觉。 所有人都关切地围了过来,宋林居推开了距离过近的李兆焯,没事人一样回答,“还行。” 离他最近的李兆焯却能听得分明,向来平稳的声线带着丝颤。 紧抿着的苍白唇和平静的神色形成的鲜明对比,形成一种倔强的脆弱感,看得李兆焯莫名生气。 这人就知道逞强。 明明很疼,却非要硬撑,还有刚刚,自己穿着铁甲,就算剑砍下来他也不会怎么样,他一个什么装备都没穿的人来凑什么热闹! 李兆焯非常生气,气对方一点都不爱惜身体,但更多的是气自己。 袁雨桢是握过骑士的剑的,那么重的剑,打在人身上怎么可能没事,性格文静的她在担忧下压下害羞,“宋同学,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想说的话被一个轻轻柔柔的女声抢先了,闻言李兆焯侧头看向出声的女生。 纤瘦的女孩穿着华丽的蓬蓬裙,秀丽的眉轻蹙着,盈着水光的眼睛紧紧盯着宋林居,整个人柔软得像一汪泉。 刚刚好像也是她第一个冲过来询问宋林居有没有事。 此刻她担忧地望着宋林居,好像眼中只有他,而宋林居也正好在回看她。 郎才女貌,现实版的王子与公主,天造地设的一对。 李兆焯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像是有盆冰水兜头泼来,淋得他透心凉。 作者有话要说: 焯哥:莫挨老子,现在的我就是一棵柠檬树。 抵触 突然间,他就觉得很没劲,连带着怒火都消减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自嘲。 第65页 他在担心个什么劲,人家有的是人关心。 李兆焯在空中悬着的手无力下落。 “不用,谢谢。”宋林居礼貌道谢,声音却带着痛意的喘。 被拒绝的袁雨桢脸有些红,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尴尬。 这时方姗也说话了,“还是把衣服换了,去医院看看吧,那么重的剑,要是伤到骨头就不好了。” 虽然是有帮姐妹解围的意思,但方姗的担心也是真的,她非常愧疚,像是那把剑是她亲手砍上去的。 都怪自己,为了逼真非要定制铁剑,还以为只要排练好了就不会出什么事,这下好,把男神给伤到了。 周围的人也你一句我一句地劝着,唯独离他最近的李兆焯没有再开口。 宋林居也说不出此时心里是什么感受,或许有那么点微不可言的委屈,伴随着自我厌恶。 周围人的声音杂乱模糊,像是电视中的背景音,宋林居皱着眉努力辨认,最后只说出了句,“我没事。” 总是这样,让人心烦的无所谓。 冷淡的回答瞬间重新点燃了李兆焯满腔的怒气。 他抬起久悬后针刺般发酸发涨的手,不容分说地拽过他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拖着他进换衣间,门被他甩得震天响。 被丢在原地的人面面相觑,有个人弱弱地问了句,“他们这样应该没事吧?” 看他们那样咋像是要打一架的架势? 方姗盯着关得死死的门板,嘴角渐渐上扬。 李兆焯该不会是想亲手给男神换衣服吧?靠,果然是传说中的人狠话不多。 突然意识到男神受伤了自己笑不太合适,她用手挡住嘴掩饰性地清咳两声。 “害,没事没事,大家都散了吧散了。” 看这样子李兆焯应该会陪男神去医院检查。 无意中瞥见方姗表情的孙文昊心底突然有些发毛,虽说他是不担心焯哥和宋哥会打起来,但…… 这文娱委员脸上扭曲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似笑似哭,像是脑子有什么大病。 孙文昊摇摇头,之前看起来多开朗一女生,可惜了。 想笑不能笑,嘴角在放肆与控制之间疯狂跳跃,导致表情诡异的方姗:“……” 从宽阔明亮到局促昏黄,宋林居背靠门板,李兆焯就脸色难看地挡在他前面,目露威胁。 “换衣服,不然我帮你换。” 相比于在众人面前的无动于衷,此时的他情绪更加外放。 宋林居沉默着,瞳孔逐渐散大,像是在适应突然昏暗的环境,又像是在看眼前的人。 见宋林居没有任何反应,李兆焯以为他不信,便不再说什么,直接伸手。 宋林居立刻推开他,力道大得让李兆焯退了好几步。 “我自己来。” 受伤的那侧一动就痛,宋林居只能用一只手脱衣服。 外面散开的外套还好,里面的衬衣就比较难搞了,扣子为了美观不但做成了宝石的模样,上面还盘踞着镂空金属,立体不规则的形状穿过扣缝实在是有难度,更何况宋林居还是一只手去解。 解到第三颗扣子时,不知道是哪里卡住了,一直解不开,李兆焯伸出手想去帮他,却没想到宋林居下意识一侧身躲过了他的触碰。 动作幅度过大牵扯到了伤处,让宋林居倒吸了口气。 不要再靠近了。 寂静。 一张薄薄的木门隔开出两个世界,外面是喧杂的说话声,而难言的沉默在门内扩散开来。 明明麻胀感已经消失,李兆焯的指尖还是无意识抽搐了两下。 他就这么抵触他?比当初刚认识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他想起了什么?还是他是因为这段时间他没有缘由的疏远而生气? 压下胸膛莫名升起的苦涩与慌乱,他安慰自己这样正好,毕竟表示他这将近两个多星期的努力没白费。 他有些僵硬地解释,“我只是想帮你解开扣子。” 目光在他悬在半空的手上停留一瞬,光透过睫毛在宋林居眼下打下片疏离的阴影,“多谢,我自己可以。” 他客气拒绝的模样和方才拒绝那些人的帮助如出一辙。 像是他在他心中,他和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能有什么不同? 李兆焯问自己,不知道什么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两人一扣正僵持着,李兆焯脑中突然闪过宋林居帮自己挡剑时坚决的目光,仿佛给自己找到了个非帮他不可的正当理由。 “你是因为我受伤的,我有义务帮你。” 合情合理,再正当不过了,可没想到还是被拒绝了。 “举手之劳而已。” 这几个字宋林居说得轻飘飘,轻到让李兆焯觉得心烦。 举手之劳?李兆焯在心里重复着这四个字。 如果刚刚那把剑快要砍到的不是他,是别人,他也会这么奋不顾身地去救那个人吗? 不可否认,李兆焯一想到这种情况就极度不爽,几乎是没有缘由地不爽,好像这不是一个假设,而是已经出现这个人了。 李兆焯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想看清宋林居模糊不清的神情,“刚刚如果……被剑攻击的人不是我,你会出手吗?” 李兆焯知道这话很矫情,但他不后悔问出来。 不要再给他错觉。 第66页 “会。”干脆利落的回答,像是要斩断什么。 如果说他皱起眉眼里的不耐是拉满的弓,那随之而来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就是那把搭上弓的利箭。 话音落,箭离弓,利箭直奔心脏。 有人悬崖勒马准备及时止损,有人鲜血淋漓却依旧掩耳盗铃。 随着这个字脱离的还有与扣缝纠缠不清的宝石衣扣。 宋林居一个用力,扣子终于被解开,但白皙的手指也被衣扣上的金属刮了道口子,他像感觉不到痛似地,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下解扣子。 “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他背过身,隔绝李兆焯视线的同时也拒绝了一切可能的交流。 小窗外夜色正浓,动物们以月色为幕召开盛大晚会,可蛙与虫鸣的热闹却传不进房内。 光影分割,李兆焯在明,背对他的宋林居在暗,两人明明离得极近,仅隔了一道极细的暗线,却是咫尺千里。 宋林居破开了困局,只留李兆焯一人与自己僵持。 过了好半晌,李兆焯才出声,“……那我先出去等你。” 许是水分尽数被闷热的空气夺走,他的嗓音干哑得可怕。 听到关门声和渐行渐远的脚步,宋林居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摁在坚硬扣子上指尖的疼痛,可能是十指连心的缘故,小小的划伤居然比肩膀上的伤更痛。 李兆焯一出门,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他,但只有孙文昊开口,“焯哥你就出来了,怎么不留在里面帮帮宋哥?” “他想自己换,我待会陪他去看看。” 说着李兆焯就动手把盔甲一点点脱下来,盔甲里面就是他自己的衣服,已然被汗湿贴在了身上,显露出的好身材让在场的几位女生都不怎么好意思抬头看他。 过了几分钟,宋林居把衣服换好,如同没看见靠在门边的李兆焯,径直越过了他,和方姗打了个招呼,“我先走了,去医院看看。” 方姗看了眼衣服都脱好了的李兆焯,“那好,让李同学陪你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我自己去就行,你们继续排练吧。”宋林居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见宋林居一个人走得利落,方姗一愣,偷偷瞄了眼面无表情的李兆焯。 这就尴尬了,她还以为他们俩是说好了的…… 换衣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不容易的糖怎么突然变刀了呢呜呜呜…… 李兆焯双手插兜倚在门边,从始至终都没动过,像是对宋林居的离开无动于衷,反倒是袁雨桢拎着沉重的裙摆匆匆向前追了两步,她蹙着细眉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任谁都能看出她的担心。 “宋同学他一个人不会出什么事吧?” 见李兆焯一出来就脱了盔甲,以为他和宋林居说好会陪他去医院,袁雨桢也就没换下衣服,要不然这会儿就能直接追上宋林居了。 眼瞧着宋哥的背影都快消失在教室了,孙文昊有些着急,反头想问问焯哥,“焯哥这……” 他话都还没说完,余光就见焯哥脸色不善大步擦过他身侧,只留下句,“我会陪着他。”也走出了教室。 他说不需要他就不去了?笑话。 无论挡剑是不是为了他,宋林居为他受伤是既定的事实,他李兆焯不喜欢欠别人的。 看到宋林居背影后,为了避免无用的争论,李兆焯没急着上前,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宋林居察觉到他在后面,却也没有回头。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出教学楼,一起踏入漆黑夜色中。 一中是百年名校了,环境很好,校园内并不都是冷硬钢筋水泥铸成的建筑,树非常多,还大多是有些年份的树。 宋林居走在小路上,月光被两旁树交横的枝叶遮得差不多了,只有那么几缕携着树的影,跳跃着下来邀请路过的人参加夜的派对。 可惜这个路人似乎心事重重,不管它们怎么在他眼前晃荡,他都没有分出半分心神,只是平视前方,任由眼中情绪和混沌夜色融为一体。 仿佛只有在夜色遮挡下,他才终于不必伪装得滴水不漏。 树下路灯昏暗,将宋林居独行的影子拉得长长,它就像条锁链拖着身后不远处的李兆焯,让李兆焯一分不差地走过他踏过的路,擦过他掠过的光影。 到了校门口,宋林居上了朝他摁按喇叭的出租车,在关上车门之际,有人伸出手咚地一声扣住了车门,大力下整个车子都是一震。 这可把出租车司机吓了一大跳,“你……你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 锵锵锵锵!冷知识:听说人在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时,瞳孔会不由自主地变大哟。 分道扬镳 宋林居原本是紧紧握住车门把手的,但想到在别人车上争执拉扯不好,他还是松开了手。 李兆焯轻而易举地拉开车门,长腿一迈坐上车,见司机警惕地看着他,只好回了句,“他朋友。” 中年司机视线不着痕迹地在他寸头上像是刀疤的划痕上转了圈,看向宋林居求证,“小伙子,他是你朋友?” 他问着,一边暗中掏出手机,好随时报警。 “嗯。”为了避免和李兆焯有身体接触,宋林居直接移到了另一边车门。 就算是得到肯定回答,中年司机还是有些不相信。 第67页 如果真的是朋友,怎么刚刚都要开车了他都没让他再等等,还有……朋友有必要坐这么远? 司机在后视镜中密切关注他们的举动,再次问道:“真是你朋友啊?刚刚上车你怎么没说?” 宋林居对上后视镜中司机的视线,态度诚恳,“抱歉,我手受伤了,可能他追上来想陪我去看看。” 意思是他也不知道他会追上来。 司机将信将疑地发动车子,嘴里嘀咕着,“坐车就坐车,那么大劲作什么,怪吓人的……” 大晚上那么气势汹汹的,他还以为他是来抢劫的呢,车里开了空调,他都出了满背的汗。 “不好意思,吓到您了。”李兆焯现在只想送宋林居去医院,不想惹什么麻烦,也就和司机师傅道了歉。 人都道歉了,中年司机也不好再说什么,不然就显得他欺负人了。 按照订单的定位,司机把宋林居他们送到最近的医院。 排队挂号就诊,他们俩就如同陌生人一样始终保持着距离,却又有着怪异的默契,比如宋林居能做到的李兆焯不会插手,不能做到的他帮忙宋林居也不会拒绝。 被拍到的肩膀青了一大块,高高肿起,拍了片子,所幸没有伤到骨头。 等宋林居和李兆焯出医院时已经很晚了,依旧是宋林居打的车,他们两人站在没什么人的街边等车。 一辆又一辆车从他们眼前驶过,发出呼呼的声响,给他们留下混着灰尘汽油味的热风。 透过驶过车的车窗看,有一个人开车的,也有整车都坐满的,每辆车都是完全不同的故事,完全不同的人生。 笔直的路像是老电影院转动着的胶片,将世间百态铺展在行人眼前,有人停步驻足,有人却依旧步履匆匆。 杂乱的鸣笛声让李兆焯有些烦躁,既心烦于它的吵闹,又心烦于他们之间的无话可说。 李兆焯牙齿磨着腮肉,试图放空思绪,可他居然隐约在一片鸣笛中听见了身旁人的呼吸声,他惊诧地转头看向宋林居。 操,他是疯了吧? 听见呼吸声就你妈离谱,在房间里都不一定听得到,更何况是在充斥着无数声音的大街上。 看着宋林居被光影勾勒出的平静侧脸,李兆焯最终还是没忍住,“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闻言,宋林居长睫抖了下,如同以夜色为翼的惊蝶。 他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 比如你是不是已经发现我暗恋你了?你现在是不是很厌恶我?为什么不和我绝交?为什么改变主意参加这个节目?太多太多…… 但宋林居不知该从何问起,也不敢问,最后只汇成一句,“没有。” 声音很轻,让人摸不到实感。 宋林居的态度已经让李兆焯把之前信誓旦旦要疏远他的初衷全都抛之脑后,就连自爆也顾不得了,“你难道就不奇怪我为什么要疏远你?” 李兆焯已经做好如果他问,就将那晚的事全部托盘而出的准备了。 可宋林居还是那副平视前方的模样,分毫角度都没改变,雕塑一般,嘴唇张合吐出几个字,“不奇怪。” 话题又陷入了死局。 真正的冷漠不是生气,发脾气,大吼大叫,而是无视,对所有你的事完全不在乎。 李兆焯彻底慌了。 “宋林居,看着我。” 宋林居没动,像是没听到。 “你看着我。”李兆焯避开伤处将宋林居转过来,强迫他看着自己。 “你有把我当过朋友吗?” 宋林居如他所愿认真看着他,“没有。” 他们之间本来就不该是朋友的关系。 “从来没有?”李兆焯死死盯着他再问了一遍,不知道是在给谁第二次机会。 “从来没有。” 那之前算什么,耍他吗? 李兆焯气笑了,他只想着疏离一些保持距离,而人家是完全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 两声连续的鸣笛声,车到了,宋林居上车,而李兆焯却向后退了一步。 两人隔着车窗相顾无言,不知道是不是驶过车辆车灯的光映入他的眼中,恍惚间宋林居居然在他一错不错盯着自己的眼中看出了丝期待。 他会期待什么?总不可能是期待着自己出声邀他一起回去。 如果他真的想和他一起回去的话,他早上车了,来的时候不也没理会他的拒绝直接就上车了吗? 宋林居不明白不一样了。 对李兆焯而言,来的时候是义务,必须来,而回去是情分,只有宋林居的挽留他才有理由留下。 见李兆焯就那么杵在车门不远处,像是要上的样子,可又迟迟不动,司机不耐烦了,从后视镜看向后座的宋林居,“小伙子你朋友到底上不上啊?再不上车我就开了。” “他不上了,走吧。” 在宋林居收回目光的那瞬,从远方照过来的车灯依旧刺眼,可李兆焯的眼睛却渐渐黯淡下来。 车子开走的同时,李兆焯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在时间轴的某个节点上,总有人分道扬镳。 宋林居和李兆焯的补习关系依旧存在,三天的假期中他们自然是避免不了见面的,可经过那天的事后,他们之间除了学习的事会交谈一二,其他事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就像两个真正的陌生人一样,客气且礼貌地相处着。 第68页 假期对大多数学生而言,无论多久都是短暂的,更何况被强行砍了一半多的国庆假期本来就短。 短暂的国庆节假后的上学第一天就是100周年校庆,学校到处挂满了喜庆的红色条幅,眼睛都睁不开的学生们一大早就被叫去操场聆听校领导和优秀教师的演讲,内容无非是大同小异的颂扬学校和鼓舞学生,可他们偏偏约好似的,个个长篇累牍,仿佛谁的稿子短了就是对校庆的轻视。 如果让玩了三天神思倦怠的学生们坐在教室,说不定瞌睡连天,竖着本书掩护着,趴在桌上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反倒是站在操场上精神,虽然扩音喇叭里的内容无聊得不行,但是他们可以自己找乐子啊。 主席台上什么一连串的艰苦奋斗,努力拼搏,主席台下在兴奋地嗡嗡嗡,典型的你讲你的,我玩我的。 在嗡嗡嗡中被讨论得最多的还是今天晚上的校庆晚会,虽然不放假,但起码还有节目看。 有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哪个班上的什么节目了。 “听说7班上的是钢琴独奏,弹琴的好像是安长明。” “安长明?是那个传说中自带仙气的男孩子吗?” “对!” “11班的好像是舞蹈,跳舞的小姐姐我见过,那身段哟,真叫一个绝!要是我也能有像她那样好的身材就好了呜呜呜……” “害别骂了别骂了。” “9班好像准备的是舞台剧,听说衣服都是特意订做的,那可都是真金白银啊,而且主角还是宋林居和李兆焯。” “我去,宋林居和李兆焯?你怕不是说错了吧兄弟,他们俩怎么可能会在一起合作节目?” 也不知道他是在强调“一起”还是“合作节目”。 “怎么可能,我有个朋友在9班,错不了。” “这是什么世纪大同台啊,晚上我得向我妈借会儿手机。” “我也是我也是!” “靠,我一定要抢到前面的位置,就算他们今晚演的是历史剧我也会认认真真地看完。” 实在是太难得了,他们俩都是学校有名的酷,各种意义上的酷,但却比较难看到他们,宋林居是因为低调,而李兆焯则可能是因为不屑。 但是,他们居然集体参加节目了,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人劝的,今天晚会有点意思。 有人唉声叹气,“唉,我们一中已经卷到这种地步了吗?没点才艺的帅哥美女已经在我们学校排不上号了,救命。” 有人乐在其中,“嘿,这不正好,省得三中那伙人说我们是只知道读书的丑八怪。” 根据下午彩排,学校把舞台剧排在了流程中段,相当于他们一穿好衣服,化好妆,就让他们上了。 这也是特别照顾他们,毕竟大热天的,一直穿着厚重的衣服在那等也不是个事儿。 校庆晚会是露天的,就安排在操场上。 “啪!” 第一排席地而坐的王燕一巴掌又呼死了一只蚊子,她拱了拱旁边的朋友,“《骑士》什么时候才会上啊?” 她身上都被毒蚊子啃了好几个大包,要不是朋友想离近点看舞台剧,她才不坐前排呢,后排多好,偶而还能起来放放风。 唉,早知道蚊子这么多,就带点花露水来喷了。 “快了快了,我看过节目单了,就在钢琴之后。”朋友话音刚落,舞台上的光就突然暗了下来,连带着操场上的灯,整个操场顿时漆黑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别担心,不破不立嘛,马上就在一起了嘿嘿。(我有罪,一直说快了快了,可现在都还没在一起呜呜呜,不过这次是真的快了!) 炽烈的眼神 “卧槽,怎么突然全黑了?该不会是停电了吧?” “应该不会吧?大概是学校想要省点电?” “不至于这么扣搜吧,再说这么黑,面对面都不怎么看得见,那还看个屁节目?” 人群渐渐躁动之际,女主持轻柔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家别慌,由于接下来的节目是舞台剧,所以需要一点时间布置哟。” 为了安抚众人的情绪,两个主持人出了几个谜语活跃气氛,没过多久,主持人像是收到了通知,话锋一转,“接下来,敬请欣赏舞台剧《骑士》。” 报幕的声音在偌大操场上转了一圈,下一刻,舞台中央一束光打下来,直直打在舞台上站着的两人身上,一人锦服一人甲胄,是王子和骑士的装扮。 骑士长右手脱下头盔,上身倾斜对王子行了个鞠躬礼,之后恭敬地禀报事情。 剧情开始了。 国王近臣谄媚,滥用手中权势祸害国家,加之国王又年老昏庸,长此以往,国家很快被蛀空,根基动摇,王子早就看不惯近臣做派,但奈何之前年幼不敌。 他步步为营,私下建立属于自己的军队,待到羽翼丰满才准备下手除掉近臣。 骑士长同王子一起长大,骁勇善战,无疑是王子最有力的助手,近臣很快察觉到王子有根除自己之意,便偷偷劫走了骑士长的妹妹,胁迫他背叛王子。 骑士长痛苦挣扎过,却还是选择了忠于王子,忠于国家,妹妹被近臣一怒之下杀死,两方正式开战。 虽然打斗的真剑因为宋林居的意外受伤被换成了逼真的木剑,但整体视觉效果还是非常好的。 第69页 王子与骑士长背靠着背战斗,信任地将自己的后背全然交付对方,随着磅礴恢宏的音乐,近臣节节败退,王子方大获全胜。 最后一幕是王子登上王位,骑士长对他行屈膝礼表示他的忠诚,就像他小时候第一次向同样年幼的王子宣誓那样赤忱认真。 李兆焯单膝跪地,铁甲与地面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左手将剑刺入地面,右手握拳放在心脏位置,无论受再重的伤都不曾低过头的骑士长此时面对他誓死效忠的王子,现在来说应该是国王了,毫不犹豫弯下了他不折的腰背和高傲的头颅。 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忠诚,更何况他低沉磁性的嗓音还在向所有人诉说着他的誓言,“我发誓善待弱者,我发誓勇敢地对抗□□……我发誓将对所爱至死不渝,我发誓,我会永远忠于您,我的国王陛下。” 隆重认真的宣誓讲到最后,底下已经是一片女生按捺不住的尖叫声了。 都说男人认真时最帅,而且他的声音好听到犯规,明明是在一字一句地诉说庄重的誓言,可听起来却像是缠绵悱恻的情话一样醉人。 “我信你,我的骑士长。”男人声音淡漠矜贵,但却透着信任。 李兆焯从来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可此时的他不知怎么心底居然生出那么丝羡慕。 羡慕年轻国王和骑士长之间相互信任的情感,羡慕此时的他能得到宋林居的信任,即使是假的。 他突然很想看看此时说出信任话语的宋林居会是什么表情。 愣神间,李兆焯抬起了头。 在后台时刻盯着他们的方姗一惊。 结束戏份和方姗一起看的袁雨桢见李兆焯抬头直直看向宋林居,有些疑惑地小声向方姗确认,“姗姗,这幕应该是剧本中没有的吧?” 方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静观其变。 宋林居也没想到李兆焯会突然抬起头来,不自觉外露的柔软情绪一下被他撞个正着,李兆焯愣住了,从头上打下来的光再刺眼,他也没舍得眨眼。 自他认识宋林居那天起,他见过很多面的宋林居,平静的,微笑的,冷漠的,眼神锐利,侵略感极强的,就是没见过现在这样的宋林居。 他整个人沐浴在暖黄的光中,显得格外柔软。 可他明明和平常一样,没笑,李兆焯也不知自己是从哪看出来所谓的柔软。 大概是从他那几缕垂落的发丝,低垂的睫,只注视着他一人的眸,以及放松微翘的唇。 一些细微的变化,乍看他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只要看着他,认真看,就难以挪开目光。 想一直这样看着他,也想一直这样被他看着。 两人就这样对视,有飞尘在光下飘荡,披着舞台上的光在中央的两人周身打转,像是流动的星屑,原本庄重的宣誓现场居然显得有些浪漫。 李兆焯眼中愈燃愈烈的炽热看得宋林居有些不自在,他抬起了手,轻轻搭在李兆焯头上的头盔,意在提醒他低下头。 果然,只轻轻一触,李兆焯就立马接收到了他的想法,深深看他一眼后顺从地低下头,像是被驯服的忠犬。 舞台暖色调的光打在他们俩身上,整个场景像幅欧洲中世纪的油画,华丽美好。 他们的动作定格在这瞬间,没过多久操场又陷入了黑暗,不同于上次的些许慌张,这次是全然的惊叹与兴奋。 “我靠,这服道化简直绝了。” “那可不,这都是钱哪。” “别说多了,就是一个字,壕!” 为了个玩闹般的舞台剧,居然舍得花大价钱去全部还原,不是有钱是什么? 不过玩笑归玩笑,人家钱确实花的值,这场舞台剧简直就是场视觉盛宴,让人极其享受。 “啊啊啊啊救命,王子和骑士长也太帅了吧!”王燕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可把朋友吓一跳。 朋友看完之后激动得本来想嗷两声的,结果没想到王燕先她一步。 王燕一副激动不已的模样看得朋友好笑,“额……燕子你不是说没啥好看的吗?” 王燕搂着朋友蹭了两下,“呜呜呜我不管,真他喵的香。” 那还不是她之前年少不懂事嘛。 还以为人嘛,不就两只眼睛一个鼻子,长得都差不多,有啥好看的,有必要为了看个舞台剧一下课就跟被狗撵似地不要命往操场冲,搞得她们饭都没怎么吃。 但事实证明,大帅哥是真的比干饭香。 她们旁边几个女生也叫得跟群土拨鼠似的,平时轻声细语,说话声稍微大点就会害羞的女孩子们,此时倒是叫得比谁都大声。 只听她们一直在说什么王子和骑士长也太好磕了吧,锁死了锁死了,王燕感觉自己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不光是台下的女孩子们看得想嗷嗷叫,方姗也想,可她就在后台,不能发出什么声音。 不过也得益于她离得近,什么东西都看得最清楚,可把她激动的,食指指节都被她咬破了皮。 其实之前的动作还好,排了多少遍她就看了多少遍,有心理准备,真正让她破防了的是那个意想不到的互动。 李兆焯突然抬头看向宋林居,两人若无旁人地对视,然后李兆焯被宋林居轻轻摸了头之后就顺从地垂下头,像极了抬头邀赏,得到赞赏之后心满意足的模样。 第70页 靠,可把她给磕死了好嘛!方姗严重怀疑自己磕到了对真cp。 虽然男神那边她看不出什么,但李兆焯那厮刚刚看向男神的眼神也太炽烈了吧,像是想将男神生吞活剥似的,看着还怪让人害羞的呢,嘻…… 她不管,反正他们俩先锁为敬,锁死了!钥匙扔了……不对,钥匙融了给他们做戒指。 灯再度打开,先是操场然后是舞台,舞台剧所有参演人员都站在了台上,他们拉着手集体朝台下鞠躬致意。 看着拉着手站在舞台中央的宋林居和李兆焯,周围那一长串人被自动虚化,王燕突然就觉得旁边小姐妹的话有点道理,只有帅哥才能配得上帅哥。 袁雨桢的大裙子太不方便,离开时方姗去搀她,突然间袁雨桢反握住了她的手,奇怪问道:“姗姗你手上怎么伤着了?” 哪? 方姗一低头就看见了自己指节上那个破皮的牙印。 她干笑两声,赶紧抽回手,“没事没事,可能是不小心碰到哪了。” 总不能说是磕cp太上头搞的吧? 不小心碰到的伤口会是那种形状的吗?袁雨桢回想着刚刚看到的伤痕,觉得倒有些像牙印。 舞台剧在众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中完美落下帷幕,接下来的节目再没得到像它表演时那么激烈的欢呼与掌声。 校庆结束后,《骑士》的视频和照片在一中贴吧上疯传,铺天盖地,简直杀疯了。 当事人宋林居自然也看见了。 被发得最多的照片是本来不该出现在那场舞台剧中的画面,是李兆焯抬头看他那一幕,太多人说李兆焯的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 世人都说你看我的眼神太过炽烈,可谁知我看你的眼神也委实算不上清白。 除了磕王骑cp之外,还有不少人磕上了真人cp,倒也不是真怀疑他们俩的性取向,只是单纯地磕两个大帅哥之间有爱的互动。 可不知是不是性格使然,虽然经常看李兆焯宋林居他们几个一起吃饭,但也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流。 “宋哥不好了……” 听见孙文昊慌里慌张的声音,宋林居停下笔,抬头看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写文写得连我的输入法都熟悉了主角,我打出宋林居就会联想李兆焯,打出李兆焯就会联想宋林居(* ̄︶ ̄) 失控 同时看过去的还有原本在低头刷手机的周衍和谢旭尧二人。 “麻烦让让,让让。” 孙文昊满脸的汗,面色焦灼,火急火燎地将堵着他的两个同桌请出去,为他清出了一条出去的道,拽住他的手就是往外拉。 宋林居不明所以,“怎么了?” 孙文昊平时虽然咋呼,但这么着急还是第一次见,这让宋林居有些心生不安。 孙文昊胡乱抓了抓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整张脸皱着,一副不知该何说起的模样。 “焯哥他……唉反正大事不妙,你和我走就知道了。” 匆忙拉着宋林居转身离开时还不忘和站起身来的周衍谢旭尧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跟上。 没放稳的黑色弹簧签字笔从桌上滚落在地,裂了条长长的缝后,里面弹簧失去强力禁锢立马就将笔分成了两半,前半段被弹得不见踪迹。 孙文昊扯着宋林居一路飞奔,来到了这层走廊尽头的厕所,外面已经围了有些人。 孙文昊一边拉着宋林居挤进人群,一边大声嚷着,“别看了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都散了吧。” 宋林居转过拐角,一进厕所就有个人撞到了他脚下,像是被人踢足球一样踢过来的。 “我靠……” 被撞的宋林居没什么反应,倒是他身旁的孙文昊被吓得跳了下,赶紧慌乱地往宋林居身后躲了躲。 易惊体质孙文昊:“……” 妈的什么鬼东西?吓他一跳。 孙文昊探出头定睛一看,第一反应是啊这,是个人啊。 然后就是,卧槽这是个人? 本来想挺直胸膛,像个男子汉一样堂堂正正走出来的孙文昊又老老实实地缩了回去。 靠,焯哥对这小子是有多大仇多大恨啊? 看小白脸这脸,都被揍成什么鬼样子了,跟猪头一样,根本没法儿看,身上的校服也没一块干净的。 不过要不是焯哥打人打得太凶,实在拦不住,怕焯哥手上一时没个轻重把人给打死了,他也不会去搬宋哥这个救兵过来。 孙文昊在宋林居身后偷偷瞄了眼焯哥,此时他眉眼压得极低,布满血丝的眼睛中是令人胆寒的煞气,俯视地上狼狈人的嫌恶眼神像是在看一条癞皮狗,还是死透的那种。 操,这可比他那个戴着大金链子的老爹生气起来恐怖不知道多少倍了。 别看他老爹平时笑呵呵的,看起来就跟弥勒佛似的,但一生起气来准抄起扁担往他屁股上抡,谁劝也不好使,非得打到他屁股开花,哭着喊妈。 不过还好,焯哥看见宋哥之后好像慢慢没那么凶了,看来找宋哥还是没错,孙文昊暗叹自己的机智。 今天一大早就被老头子拎去公司开会,老头非要他穿正装,会一开完就被他扔学校了,回去换个舒适点的衣服的时间都没有,他现在身上穿的是衬衫和西裤,外套领带扔书桌里了。 第71页 李兆焯随意解开两颗衣扣,扯松了领子,骨节上的淤青和血迹看得一清二楚,“你怎么来了?” 西装带给别人的感受一般都是斯文,风度翩翩的,可此刻穿着西装眉头紧皱的李兆焯倒是像极了电影中握着枪的西装暴徒,攻击力压迫感十足。 感受到焯哥扫过来的目光,躲在宋林居身后的孙文昊暗戳戳扯了扯他的衣服。 可千万别把自己爆出来。 但扯完衣服孙文昊就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了,明明自己是为焯哥好,为啥他会这么心虚呢? 得到提醒的宋林居淡淡说了句,“上厕所。” 许是觉得李兆焯这一身装扮新鲜,宋林居多看了眼。 眼瞧着焯哥脸色刚缓和一些,就见地上那蜷成虾米的人攥住了宋哥的裤脚,指尖发白,如同攥住救命稻草般。 “阿居,救我。” 听见这个声音,宋林居低下头,看见了双略有些熟悉的眼睛。 苏哲,是他啊。 不怪宋林居一开始没认出他,他的脸被打得没一块好地方,青青紫紫地肿,五官不同程度变形,鼻血糊得满脸都是,本就凄惨的脸还粘上了灰,脏污一片,简直能算得上是面容模糊了。 孙文昊瞪大了眼睛,地上这个小白脸叫宋哥什么? 阿居? 叫得这么亲密,他们认识? 该不会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了自家人吧? 盯着苏哲触碰宋林居的手,李兆焯的目光倏地阴沉下来。 他居然敢用他的脏手去碰宋林居…… 李兆焯大步走过去,皮鞋叩地清脆急促的声响听在苏哲耳中不亚于催命铃,他实在是被打怕了,一看见李兆焯朝他走来,浑身的伤就更痛了。 他想往宋林居身后躲,但没想到被人挡住了。 时时刻刻不忘躲在宋哥身后的孙文昊:“……” 怎么着?你个小白脸想和小爷抢位子?hetui臭不要脸的做梦去吧! 见苏哲匍匐着想逃,李兆焯一脚将苏哲的手腕钉在冰冷的地板上,这还不够,他还慢条斯理地碾磨着,声音冷沉,“阿居也是你能叫的?” 皮鞋压着手腕在地面上旋转着,手像是被卷进磨盘,钻心地疼。 见地上蜷缩的人疼得浑身发抖也咬着牙没发出什么声响,李兆焯嘴角勾出个残忍的弧度,腿微曲,身体的重心转移到了踩着苏哲的那一侧。 不服输啊? 正好,他倒要看看是他狗骨头硬,还是他鞋底硬。 看出李兆焯在不断施加力度,趴在地上的人疼得面目扭曲,宋林居才终于开口了,“够了。” 听他这么一说,李兆焯眯了眯眼,不但没住手,甚至还在继续加力。 宋林居只好握住他的肩膀阻止他前倾继续施加力道,他低呵道,“李兆焯,我说够了,不要再踩了。” 够? 不够!怎么会够?他恨不得亲自把这畜生的脏手剁了喂狗! “怎么,你要帮他?”李兆焯盯着宋林居,口气很冲,显得格外咄咄逼人。 如果他真心想要帮苏哲的话就不会等到这时候才出声制止了。 全校通报显然没让他长记性,骚扰信件还是经常塞他衣柜,如果今天打他的不是李兆焯,他管都懒得管。 他挨打算不了什么,万一李兆焯因为他这种人受到责罚就太不值当了。 宋林居比较好奇的是,“他怎么惹到你了?” 据他对李兆焯的了解,他不是无缘无故就动手的人,但他今天不但动手了,还把人打成这样,可见是得有多生气。 宋林居原本的意思是问问苏哲干了什么缺德事惹得李兆焯这么生气,可话到了李兆焯耳中就全然变了味。 李兆焯听这话觉得宋林居是在质问责怪他。 他居然因为地上的人渣而质问他! 委屈和愤怒齐齐涌上心头,他红着眼又问了一遍,表情更骇人了,“你要帮他?” 宋林居此时不想同他争论帮不帮的事,他已经能听见外面人越来越多,说不定他们再站会儿教导主任就来了。 “不管他做了什么事都不能私下动手,这是学校。”后面几个字特意加重了音调。 意思是在学校就收敛着点,到校外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可此时的李兆焯已然被怒火冲昏头脑,完全没领会到他话里的含义,有些话不经脑子就吼了出来,“你知不知道他是一个恶心的同性恋,他……” 那人做的龌龊事就要脱口而出,但关键时刻李兆焯还是刹住了,到嘴边的话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他语气生硬地改成别的,“反正不准你帮他。” 他不是在为那人渣遮掩,而是不想让他做的那些个破事污了宋林居耳朵。 “恶心的同性恋”这几个极具侮辱意味的字眼利箭般刺穿宋林居固若金汤的心脏,他脸色瞬间煞白。 若是别人说得再难听,宋林居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偏偏是他说的。 宋林居一错不错地盯着面露嫌色的李兆焯,声音干涩,“你就……这么厌恶同性恋吗?” “当然。”李兆焯回答时没有丝毫犹豫。 在李兆焯耳中自然而然地把同性恋替换成苏哲,他现在看一眼地上像垃圾一样佝偻着的人都嫌恶心。 虽然李兆焯的嫌恶此时只是针对地上的苏哲,而宋林居却觉得他也是在盯着自己,心脏破了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第72页 宋林居缓了好一会儿,“……如果我也是呢?你也会这么厌恶我吗?” 李兆焯立马道:“怎么可能?” 也不知道他这么着急是在否认前者还是在否认后者。 或许是抱着破罐破摔的心思,宋林居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他,眼里的认真显而易见。 宋林居从来不是什么会开玩笑的人,更何况是这种事情,李兆焯知道。 但知道是知道,突然得知这么大的信息量李兆焯现在脑子有点乱。 宋林居是同? 突然想到当时他劝阻周衍时,他那奇怪的表情,他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了? 那他还千方百计地不让那些人拉宋林居下水,就连自己因为那些莫名的感情都不得已要主动疏离他。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小丑。 要是宋林居能早些告诉,他也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登号的时候看见猛涨的营养液吓了一跳,赶紧撸了章压压惊,感谢“呋喃”小可爱30罐营养液,爱你么么哒(*??╰╯`?)? 是爱你 不会什么? 李兆焯扪心自问,如果宋林居在他们刚认识时就告知,按照自己的脾性,他还会和他交这个朋友吗? 周衍之所以和他还是朋友,是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有些事可以例外,可当时还是陌生人的宋林居会让他破例吗? 很大可能是不会的。 那现在呢?他还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厌恶宋林居吗? 良久的沉默,老旧水龙头滴水和墙角大水管走水的声音清晰可闻,孙文昊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生怕发出什么声音让对峙的二人注意到自己。 靠他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该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孙文昊悄摸摸地反头瞄了眼出口。 他现在出去还来得及吗? 突然一道沙哑的声音自寂静中响起,带着不容忽视的恶意,“他当然会了,阿居你别忘了,他是有多讨厌我们这类人。” 他特别强调了,“我们这类人”,悄无声息地挑拨离间,将宋林居拉到自己的战线。 在场得知宋林居性取向最高兴的莫过于苏哲,这说明他的机会就更大了。 因为这么一句话,冷凝的气氛陷入了新的冰点。 孙文昊赶紧瞪了眼地上挂着诡异笑容的人。 靠,这傻逼不说话会死啊?非得这时候搅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嘴? 苏哲现在单纯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完全不在意孙文昊威胁的眼神,甚至还能挤出个笑,“李少爷现在说不定有多嫌恶咱俩呢……” 李兆焯怒喝道,“闭嘴!” 可苏哲忘记身上伤痛似的,非要图个口上痛快,“怎么,高尚的李大少爷还不准别人说说实话啊?” 宋林居握住李兆焯的肩膀只能制止他身子前倾继续施加力道,但李兆焯这次并没有慢悠悠地力道渐增,而是脚微抬,继而重重落下,只听咔嚓一声,苏哲讽刺得意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本来就不能看的脸更加扭曲怪异了。 苏哲没能再插嘴了,只剩下了痛苦的嚎叫。 宋林居来不及阻止,也没想去阻止。 知道,宋林居当然知道,这就是为什么之前他会一直瞒着他。 可世上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从他选择隐瞒的那一刻起,他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李兆焯默认的态度也在他意料之中,而今挑明只是让自己死心。 但他和苏哲这种人绝不一样。 “不是的。” 见宋林居脸色不算好,还以为他是将苏哲挑拨离间的话听进去了,李兆焯下意识辩解了句。 可宋林居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句苍白的否定,他眼皮下落,一个巧劲将李兆焯推开,漫不经心地回了句:“不是什么?” 李兆焯被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宋林居你别听……”李兆焯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门口有杂乱的脚步声。 “诶老师走慢点,别摔了。”谢旭尧的声音大到厕所都有他的回音,显而易见是在提醒里面的人老师来了。 中年男人的声音不耐,“让开让开,别挡我路。” 谢旭尧学着孙文昊嬉皮笑脸那一套,“没呢没呢,这不是怕地滑摔着您嘛。” “你……” 任谢旭尧怎么拖延时间,进厕所就那么几步路,教导主任很快就转过拐角看见了厕所的这幕。 他啤酒瓶底般厚的眼镜后的眼睛瞬间瞪大,眼角纹都被抻没了,手颤抖着指着他们。 “你……你们几个干什么呢?几班的?” …… 王杰喝了口汤,像是闲聊般突然开口,“诶你知道厕所打架那事儿吧?” 对面的男生点头,“知道知道,苏哲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我都看见了,啧,李兆焯下手可真够狠的,把人打成那样。” “是够狠的,想知道后续吗?”王杰拿起筷子夹了筷菜塞进嘴里。 男生连饭都不吃了,脸立马凑过去,“当然想啊,杰哥你知道?说说呗?” 一副搬好小板凳坐等瓜吃的表情。 由此看来八卦并不是女生的特权。 王杰毫不客气地推开那张凑过来的大脸,“听说苏哲手断了,鼻梁也被打断了,他爸妈都报警了。” 他说呢,学校为了避免不良影响,早就把这件事压得死死的了,不准他们乱说。都报警了,难怪王杰会知道,他舅舅就是局长。 第73页 男生一脸惊讶,“啊……李兆焯家世那么好,应该不会吧进局子吧?” 王杰不怀好意地笑了,故作神秘,“还想知道吗?” 这瓜刚啃到最甜的部分呢,就有人把瓜从他手里夺走了,男生自然是急了,“想想想,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呗。” 王杰慢悠悠咂吧咂吧嘴,“啧,这菜有点咸啊,突然有些口渴了。” 听王杰这句话,男生白了眼他,“一杯奶茶,吃完饭就买。” 他们俩从小学到初中九年都是在同一个班,王杰一撅屁股他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这小子,跟他来这套,搞得平时少吃他的了一样。 王杰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接着回答他的问题,“当然不会,反倒是苏哲那小子过两天得去局子走一趟。” 男生更吃惊了,“卧槽李兆焯家里背景这么硬啊?把人打成那样全身而退不说,还把受害人给送进去了?” 王杰摇头,“倒不是他家里的关系,是报案当天李兆焯说是苏哲意图猥亵他,他属于正当防卫。” “苏哲?意图猥亵李兆焯?!” 由于过于震惊,男生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不少,察觉到路过的人都朝他们俩看过来,男生羞耻地埋下头,装模左右地扒了口饭。 听见王杰压抑不住的嘲笑声,男生红着张脸桌下踢了下他的腿,“笑屁啊笑!” 过了会儿,见没什么人盯着他们这边了,男生压低了声音,“我和他一个班,他看起来也不像那种变态吧,再说他那小身板,不是……李兆焯说什么警察就信啊?” “当然不是,警察在苏哲手上发现了那种东西,验了DNA,他自己的。” 这消息劲爆了。 男生瞪大了眼睛,“我靠,真的假的?” “嗯哼。” 得到王杰肯定的回复,男生看着自己手旁的牛奶,不仅饭都吃不下了,甚至还有点想吐。 他们俩说话的声音也不算小,食堂正好又是人流量多的地方,看着周围人议论纷纷,王杰拿出手机发出去个“成了”。 不知道学校领导是因为舆论,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让李兆焯在家待几天便再没什么惩罚。 在家的几天李佲康派人24小时贴身看着李兆焯,哪也不准他去。 不过李兆焯也正好需要点时间想清楚有些东西,哪也不想去,懒得和李佲康斗智斗勇,乖乖在家待了好几天。 李佲康虽然奇怪于儿子突然的听话,不过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又拎着他去了公司。 李兆焯是他生的,他还能不了解他,如果那人真是试图猥亵他的话,他根本就不会说。 他问过他把人往死里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可他硬是死咬这一个原因,让李佲康真正动怒的是这个。 反正李兆焯也不用上课,李佲康也就多留了他一会儿,这么留着留着,就到下午了。 下午李佲康有事出去,让司机送李兆焯回家。 李兆焯坐在后座看向窗外,路景飞逝,看着外面三三两两走在一起的行人,想到自己都好几天没出门了,食指轻扣了两下车门。 “停车。”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李兆焯,表情为难,“这……老板让我送您回家。” 看向窗外的李兆焯表情淡淡,反问道:“他说了不准我去别的地方吗?” 司机被他问得愣了会儿,“没有,可是……” 李兆焯不容置疑地打断,“那就没什么好可是的,我说了,停车。” “是。”司机只好减慢车速,在路边停车。 眼瞧着少爷下车,司机出声挽留,“少爷您想去哪我送您去吧?” 少爷这几天被禁足是他们都知道的,今天离开的时候老板虽然没说,可谁知道是不是忘了。 李兆焯下车关上车门,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儿自己回去。” “诶少爷……” 司机还想说些什么,但李兆焯头也没回地走进了人群中。 今天是工作日,时间又不是什么饭点,街上人不算多,但大部分都是情侣,这让形单影只的李兆焯更膈应了。 本来就是想出来散散心,得,这下看着那些成双成对腻歪的小情侣,李兆焯这心呐,更堵了。 情人节和七夕节都不在10月吧?圣诞节也还早…… 看着沿街拉着促销条幅的店面,和沿路摆摊的花贩,李兆焯正奇怪着,就感觉自己被人扯住了衣角,脆生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哥哥买花吗?” 李兆焯转过头去,没看到人后目光下落,一个穿着蓬蓬裙的小女孩捧着束花仰头看向他。 见高大的哥哥只是看着她,也不说话,小女孩也不怕生,又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哥哥买一朵吧,女朋友看见一定会很惊喜的。” 见小女孩仰着个头和他说话太费劲,李兆焯顺着女孩的力道在她面前蹲下,看着她小小手里握的一束有灯的花,问道,“今天为什么要买花?” 小女孩愣了一下,继而甜甜道,“哥哥你不知道吗?今天10月21号啊,代表着“是爱你”,当然得送花给女朋友了。” 虽然妈妈告诉自己要找成双成对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们,但她觉得这个哥哥长得这么好看,应该会有女朋友吧。 听小女孩说的送花给女朋友,李兆焯脑海中闪过什么,无意识地反问一句,“是吗?” 第74页 作者有话要说: 咕咕咕,我承认,我有罪,又鸽了(忏悔jpg) 发了疯地奔赴 “嗯!”小姑娘见卖花有望,立马奶声奶气地给予肯定。 李兆焯的思绪被小姑娘清脆的声音拉回,眼前绷着张小脸,想尽量显出自己认真的小孩儿有种说不出的可爱,瞬间勾起了李兆焯逗弄小孩儿的恶趣味。 “这样啊,那我就……”李兆焯的手在那些摆放得错落有致的花上打了个转,像是在思索买哪枝。 女孩黑亮的杏眼连带着小脑袋像是被摆弄的花朵,也随着李兆焯的手转来转去。 可突然想起什么般,李兆焯放下了转悠的手,略有些懊恼地笑着,“我说刚刚忘了什么,原来是我没有女朋友啊。” 小姑娘呆愣地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眼前长相帅气的哥哥刚刚说了什么。 没有女朋友,等于花卖不出去了。 看姑娘低着个头,抿着小嘴,婴儿肥的脸颊鼓鼓,就连小发旋里都透着愁,李兆焯顿时觉着更好笑了。 可能是周围的气氛,也可能是卖花小姑娘过于可爱,李兆焯还是从花束中抽了朵盛开的向日葵。 察觉到动静的小女孩抬起乌溜溜的眼睛,就见小哥哥笑着晃了晃手中明媚的向日葵,声音磁性地问道:“小孩儿,这个怎么卖?” 没想到这个长得稍微有点凶的哥哥笑起来居然比向日葵还要好看。 小女孩看李兆焯一时看愣了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二……二十一。” 这价格倒是设得应景。 李兆焯轻笑一声,打开皮夹,里面没零钱,他随手掏出张五十递给小女孩。 “哥哥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去找钱给你。”她记得妈妈教过,这是需要找钱的。 小女孩懂礼貌,声音甜得简直像秋天里的桂花糖,嘱咐完这才攥着钱哒哒哒跑走了,像是去寻家长。 望着女孩小小一团远去的身影,李兆焯收敛了笑意站起身来,跺了跺蹲麻的腿,他倒不是很在意那些零钱。 他低头看着虚虚捻在手里的花,略些不适应。 自己这双布满老茧的手,握过刀枪棍棒各种武器,就是没怎么握过花这种娇嫩的东西,这花……看起来这么脆弱,该不会没过一会就折了吧? 等小女孩哒哒哒又攥着零钱跑回来,却发现刚刚的哥哥不见踪影。 诶,小哥哥呢? 小女孩眼睛睁得大大的,认真四处张望着,想把找好的钱给那个哥哥。 因为妈妈说了,这不单是零钱,还是祝福。 二九,爱久。 被寻找的李兆焯拿着那朵刚买的向日葵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人来人往,路边的树叶沙沙作响。 明明九月还是个烈日晒得人没处躲的季节,这一到十月,温度就急剧下降,像是一整年的热量都在前段时间彻底耗尽,只剩冰冷,李兆焯这会儿穿着西装都能感受到凉意。 一路走来有太多人频频看他,导致李兆焯都有些后悔买下这朵向日葵了,占手还引人注目。 他丝毫不想可能还有他自己的原因。 他本来相貌就出色,再加上西装革履的,凸显出他完美的身材比例,身高腿长的在人群中自然吸睛,花只是占了小部分原因而已。 李兆焯为了避清净,走到桥下的河边。 被吹皱的河水在夕阳的照耀下像是匹流光溢彩的绸缎,李兆焯抬头看了眼西斜的太阳。 这才几点钟,就能看见晚霞了? 李兆焯低头看表时,不远处传来轻柔的音乐和轮椅摩擦过水泥地面的声响。 一侧头就看见两个老人在桥下跳舞。 一桥之隔,便是两个世界,一头是喧嚣城市,拥挤车流,另一头是宁静爱意,万般柔情。 高悬的桥和平铺的地像是画框,自然而然框出了张光影的画。 背景的霞红中带粉,和渐阴的天色一混合,便是深浅不一的紫粉,浪漫梦幻,夕阳照在桥下随着轻缓音乐一起跳舞的两位老人身上,将两人连在一起的影子拉得长长,温馨隽永。 虽然细看这对年老的舞伴似乎有些特殊,有一方是坐着轮椅的,而且两者都是男性,但从他们流畅的动作可以看出他们无与伦比的默契。 似乎言语在他们之间显得过于累赘,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他们就能立马明白对方的意思。 一切都是动态的,天空飘荡着的瑰丽浪漫的云,飞翔振翅的鸟,桥上驶过的车流,舞动着的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脚下蹁跹轻盈的影,波光粼粼的河…… 却有什么在此刻永远定格。 不知怎么的,此时看着眼前两个老人的默契配合,李兆焯突然就想起了一个人。 宋林居。 他莫名地很想见他。 很想很想,发了疯地想。 就犹如烈日照射下广袤无际沙漠中渴到极致的旅人,口干舌燥,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拼命叫嚣着,而宋林居于他而言就是那眼极其渴盼心心念念的清泉。 还没想明白自己这莫名其妙来势汹汹的欲望,李兆焯扫了眼手表,突然疯了般跑了起来。 身体总是先一步忠于本能。 快下课了,他再不去就见不到宋林居了…… 明明就算今天见不到,也还有明天,可李兆焯想都没想过这个备用选择。 第75页 他如同魔怔似的想着,他要见到宋林居,他今天一定要见到宋林居。 欲望像是暴风雨,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不给人一点反应的机会。 李兆焯大步奔跑着,将喧闹和行人的各色目光通通抛在身后,耳边就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和自己剧烈的心跳。 如果能去见你,我一定是跑着去的。 坐上了匆匆拦下的出租车,李兆焯平复着混乱粗重的呼吸,这才有空思考自己为什么突然发了疯想去见宋林居。 因为那对跳舞的老人吗? 是,但却也不完全是。 那对同性老人只是一个引子,让他猛然间意识到,他或许……喜欢上了宋林居。 其实李兆焯仔细回想,这一切并非无迹可寻,只是他对同性恋的偏见让他下意识否认一切他的对宋林居的不同寻常。 比如对陌生人漠不关心的他第一次见面就对宋林居莫名感兴趣。 在中药的情况下还能苦苦支撑,戒备心极强的他在被暗算后,神志模糊,人都看不清的情况下,他居然一听见宋林居自报名字就卸下防备,彻底昏死过去。 为了当时排斥自己的宋林居警告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发小。 给宋林居买眼镜送冰激凌,清楚地记得他的喜好。 目光总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趁着酒意亲吻他,做有他的梦…… 太多太多,多到李兆焯突然意识到原来他和宋林居已经一起度过了这漫长燥热的夏。 窗外快速掠过的景晃眼到让人心烦,靠在椅背的李兆焯干脆反手挡住了眼睛。 想通之后,太多他以为早就忘记的细枝末节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他想找到宋林居,回答前几天他在厕所中问他的那个问题,他想…… 车慢慢停下来,司机从后视镜中见顾客一直挡着眼,还以为他睡着了,出声提醒了句,“崇明一中是吧?到了。” “好。” 李兆焯下车刚想进学校,就被门口的保安大爷给拦住了。 “那个穿西装的小伙子站住,干什么的啊?” 李兆焯没停,只是放缓了脚步,他看向保安大爷,“我是这儿的学生。” 嘿,这小伙儿,还走呢? 大爷双手负背挡在了他跟前,眯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番李兆焯。 呵,学生?西装革履的,手里还拿着朵花,一中有这样式儿的学生? 他胡诌老师都可信点。 虽然看起来不像,但大爷还是表示性地给了他选择,“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吗?没有的话打电话给你班主任也成。” 这可难住了李兆焯,他什么也没带,打电话给老王什么的,他现在还是在家思过的时期。 李兆焯看向保安大爷身后的入口,铁门只拉开了仅供个人通行的狭窄通道,而大爷把通道挡得严严实实,想进去,他就只能另想办法。 见小伙子被自己问得哑口无言,犹豫了会儿就离开了,保安大爷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呵,臭小子,在我面前耍手段,真当你大爷白长你那么多岁呢? 然而大爷却没曾想到,那个臭小子平静离开是准备翻墙而入。 门不让走,还不能翻墙么? 翻学校的墙于李兆焯而言那是家常便饭了,高一翻墙翻得多,高二倒是没怎么逃课了,也不知道生疏了没。 李兆焯找到之前经常翻墙的地方,举手将花轻轻放在墙头,紧接着后退几步,助跑跃起,虽然说修身的西装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他的行动,但他手脚并用还是很快就爬上了墙。 李兆焯刚爬上墙头,本来是想看看周围有没有老师什么的,就和一人对上了眼。 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个穿着校服外套的男生,手里夹着根烟。 看着熟悉的清瘦身影,李兆焯眯着眼辨认,那是……宋林居? 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以来,他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宋林居抽烟,而且之前也没有在他身上闻到过烟味,可看他娴熟的姿态,像是没少抽。 宋林居看清是他,像不认识似地转过头,目光落在空荡的篮球场,继续吞云吐雾着。 树下抽烟的少年身上是与平时完全不同的尖锐矛盾感,夹杂着散漫的桀骜不驯。 作者有话要说: 墙头上的焯哥: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 树下的宋林居:……你谁啊?不认识。 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 李兆焯手一撑轻松跳下墙头,拍去身上的灰尘,抚平衣上皱褶,挺直腰板慢慢朝宋林居走去。 一步接着一步,脚下过于柔软的草让他没有实感,和他此刻悬着的心一样。 他没戴眼镜,平时翻书握笔的手此时夹起了烟,修长的手指随意夹着烟往嘴边送,烟头闪烁着往里烧。 宋林居微眯着眼吐出了尚带余温的烟雾,白烟逸散,勾勒出他清冷雅致的眉目,光透过枝丫打在他脸上,让他的眼珠有种琉璃的冰冷光泽感,更添疏离。 李兆焯在见到他之前,本来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可突然见到这个于他而言有些陌生的宋林居时,他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突然心生惧意是李兆焯想都没想过的,自从懂事开始,他就很少再怕过什么,可现下这会儿他倒有些怕宋林居了,准确来说是他的态度。 第76页 他太……冷漠了,一种隐隐带着尖刺的冷芒,似乎想要将所有人都隔绝在外。 怪只怪自己之前的态度太伤人,几乎要把所有的路都给封死了。 李兆焯没出声,而宋林居也没打算说话。 他抽烟的手势熟练,却只是偶尔吸上两口,大多数时间只是沉默地看向别处,目光深远,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李兆焯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篮球场,他经常和昊子他们打球的地儿。 不过估计因为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场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偶尔随风起舞的枯叶,这儿的视角也不算好,斜前方被篮球架挡着,看不到整个篮球场。 不过既然现在还是上课时间,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宋林居他逃课了? 逃课又抽烟的,想必他不是只出来看看这破旧的篮球场吧? 宋林居有心事,是因为他吗? 指间的烟悄无声息地烧到烟屁股,感觉到指尖针刺般的灼烫宋林居才回过神来,低眸将烟抵在粗糙的树干上碾灭。 李兆焯本来想在宋林居脸上找到些端倪,只需一点,有了底气或许他想说的话就很容易说出了。 可见烟抽完宋林居就抬腿立马要离开,李兆焯心下一急,也顾不得什么底气不底气的,连忙叫住他。 “宋林居!” 连翻个墙都能碰上宋林居这种运气,说明就连老天都在帮他,他还能蠢到什么都不说就让他给跑了? 宋林居眼皮子微掀,眼神散淡,被烟燎过的嗓子有些哑,“有事?” 教室气氛压抑,平常倒没觉着有什么,可最近这种气氛让他本就不怎么明朗的心情更加糟了起来。 他原以为调节调节,过两天就会好转,可直到今天,好不容易静下心来看会儿书,无意间翻到了幅被杂乱黑线覆盖的简笔画,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李兆焯的背影。 那天送完他回家,在大雨中离开的背影。 他就只在书上画过这么一幅与学习无关的简笔画。 那一道道杂乱的笔迹像是重重画在了他脑中,霸道地覆盖他的思绪,成团的笔迹挡不住寥寥几笔的背影,却轻而易举地乱了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 那瞬间书上的每个字都入了眼,却久久拼不成一句话,讲台上老师抑扬顿挫的授课声模糊远去。 最后他实在受不了自己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趁着自习就溜出来了,离开教室时还揣上了自己很久不抽的烟。 烟是他前几天实在心烦时买的,还没拆封,可到了今天终究还是没忍住。 他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棵树旁,想着抽完烟就离开,却没想到刚把烟点上,就瞧见了墙头张望的人。 是李兆焯,导致他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 原以为他会和他一样当作陌不相识,径直离开,但他慢慢朝他走过来,有些疑惑地看向他所看向的地方。 空空荡荡的球场上是什么也没有,他实际上看的也不算那,他看的东西在他脑海中,是回忆。 或许是觉得空无一物的篮球场也没什么好看的,李兆焯的目光又落在了他身上。 宋林居不是没察觉到他看向自己时的欲言又止,可他只当没看到,他不想去在乎,他已经决定抽完烟就彻底放下的。 这是他的一个习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遇到难以下决定的事,他总会点根烟,就算不抽,给自己一根烟的时间软弱,烟烧尽了,也该做出决定。 可直到火光灼烫他指尖,李兆焯还是没有出声,宋林居心底生出果然如此的想法,一时间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怅然若失。 可就在他要转身离开之际,李兆焯叫了他的名字。 他觉得疲惫的同时又有些不耐,这算什么?逗他玩吗? “不会。” “什么?”宋林居敷衍反问,连头都没回。 纵使只是盯着他的背影,李兆焯神情依然郑重得不像话,像是在许下什么誓言,“宋林居,我不会厌恶你,永远不会。” 宋林居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在回答那天的问题,可他却没什么情绪波动。 都现在了,这个答案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就如同高考都过了好几天,你说你突然想起某道题怎么做了,有用吗? 是太迟了吗? 见宋林居背对着他没有任何反应,李兆焯慌了,赶紧跑去将墙头上的花拿下来。 小女孩说要买花送给女朋友时,他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的就是宋林居的脸。 花被他保护得很好,除了花瓣有些蔫,还算完整。 李兆焯握着向日葵递向宋林居,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做什么述职报告,声音清晰,一字一句,“宋林居,我喜欢你。” 他依稀记得在小女孩捧的那束花中插的小卡片上手写了向日葵的花语,不知怎么的,只一眼就印在了脑海。 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 喜欢?他怎么敢? 宋林居倏地抬眸,这下总算正视他了,可眼中满是不耐。 他不是厌同吗?喜欢他这种话也说得出来,是玩他玩上瘾了吧? “说完了?说完了就别挡路。”宋林居的嗓音比刮过的秋风还要凉,越过他就要离开,像是一秒都不想再和他多待。 李兆焯眉头皱得死紧,他想过宋林居可能会拒绝,可……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第77页 抵触厌恶,如同他的喜欢在他眼中不过是团令人作呕的垃圾。 不甘心。 李兆焯拽住了他的手,强硬地将他转过身来面对自己,“宋林居我说我喜欢你!” 宋林居用力甩开了他的桎梏,李兆焯手上的向日葵被挥到了地上。 李兆焯看着地上败落的向日葵表情难看,像是一片真心被无情践踏。 呵,还装得挺像,他怎么之前没发现李兆焯这么会演戏呢? 既然他非要如此,他就陪他玩玩。 宋林居眼中满是嘲讽,“吻我。” 用最气人的神色说出最勾人的话。 这个反转一时把李兆焯搞懵了,心情复杂地问道:“什么?” 刚刚不是还是拒绝他的吗? 他仰着头逼近李兆焯,眼睛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重复了遍,“吻我。”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那就吻我啊,你敢吗? 李兆焯沉沉目光掠过他桀骜挑衅的眉眼,最后落在他紧抿的唇上,确定似的,“这可是你说的。” 为了避免闹出不必要的事端,李兆焯将宋林居拉到了树后。 这下场景猛然变了,步步逼近的变成了李兆焯。 宋林居就冷眼瞧着,试图在他一点点凑近的脸上看见厌恶,他在等他自己退缩。 可奇怪的是,没有。 直到他们已经鼻尖顶鼻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吹拂,李兆焯脸上依旧没有出现什么异样的表情,而且也没有要退缩的迹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李兆焯看向自己的眼神莫名灼热。 宋林居忍住了想要逃离的冲动,安慰着自己李兆焯就算是拿他开玩笑,也没必要玩这么大,毕竟到时候恶心的还是他自己。 李兆焯靠近宋林居时刻意地放缓速度,目的就是为了给他反悔的机会,可他只是不甘示弱地盯着他,一动不动,似乎料定他下不了嘴。 鼻尖对上那瞬短暂的停顿是李兆焯给宋林居的最后的机会,只要他抬抬手,他就不会再继续。 可宋林居仍旧僵着身体没动。 真不知道他是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还是对他过于有信心。 以前他对宋林居产生的那些不为人知的想法还少吗?不过是自己自欺欺人刻意忘记而已。 实话实说,他可是垂涎宋林居好久了。 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别怪他了。 李兆焯的大掌抚上宋林居的脸,轻柔得不可思议,等宋林居察觉到不对劲已经为时已晚,唇到唇的速度可是比之前快多了,生怕谁后悔似的。 李兆焯他……竟然真的亲下来了?! 感受到唇上真切的柔软触感,宋林居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手抵在李兆焯的胸膛上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 可之前给了他数次机会的李兆焯这下怎么肯轻易放手? 方才还柔情蜜意的手掌像是被猎物惊动的网,从脸侧瞬间滑至脑后,牢牢掌控住宋林居,让他无处可逃。 宋林居紧咬牙关,李兆焯也没有强求,他不厌其烦一遍遍地舔舐,撕咬着宋林居的唇瓣。 晚霞瑰丽,凉风吹拂间树上桂花飘落,浓郁甜香盈满鼻腔,树叶婆娑似谁的低语。 恍惚间,宋林居听见了谁沙哑的诱哄。 “宋老师,让我进去,嗯?” 作者有话要说: 李兆焯:宋林居我喜欢你! 宋林居:憋说话,吻我。 李兆焯喜不自禁:真……真的吗?! 你在我心上烫了个洞 突然下课铃声响起,教学楼嗡嗡地躁动,沉浸在莫名画面的宋林居一下惊醒,刚想发力推开眼前人,不过李兆焯懂得分寸,没等他推拒便主动分开。 喘息着分开的两人唇间有银丝拉开,李兆焯干脆又折回啄吻了下宋林居,声音响亮,像是盖了个章。 他极其自然的动作让宋林居眼睫颤了下。 “现在信了吗?”李兆焯声音低沉沙哑。 太多意料之外的事发生,向来冷静的宋林居此刻脑子难得有些混乱。 他躲开李兆焯专注的目光,不自然地抿了抿麻胀的唇,眉间的桀骜冷漠被李兆焯的不按常理出牌去了大半,紧皱的眉头多的是不解。 这是怎么回事?李兆焯他怎么会真的吻下来?还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和刚才脑海中突然浮现的画面…… “我记起来了,那天醉酒后发生的事情。”宋林居突然出声,抬眸回看着李兆焯,像是在等他的解释。 记起来了? 想到那天晚上自己做了什么,李兆焯心下就是一咯噔。 宋林居该不会觉得他是趁人之危的变态吧? 李兆焯连忙解释,“对不起,我……那天晚上喝了点酒,脑子不清楚一时没忍住,这才偷亲了你。” 在宋林居的盯视下,李兆焯音量越来越低,尤其是后面几个字。 李兆焯懊恼地咬了咬两腮的肉,什么叫脑子一时不清楚?怎么听起来更像是见色起意了? 得,这下越抹越黑了。 李兆焯没想到的是宋林居是在诈他。 宋林居脑中是闪过一些片段,可由于让人太难以置信,他还以为是自己杜撰的记忆。 可没想到刚刚闪现的画面居然是真的…… 第78页 联想到那段时间李兆焯的异样,宋林居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这就是你突然疏远我的原因?” 李兆焯有些难以启齿,“那时我不太想接受被你吸引的事实,就……只好离你远点。” 虽说李兆焯也不想承认亲完就躲的那个怂蛋是自己,可事实就是这样。 这么一说,李兆焯就想到他远一尺宋林居就远一丈,比他还避之不及的态度,像是偷亲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 “可你那会儿明明察觉到了,却什么都不问就顺水推舟地也开始疏远我了,宋林居,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啊?从一认识就对我格外冷漠。” 宋林居摇头,“那时候我以为我露馅了。” 李兆焯不解道:“露什么馅?” 他还以为是自己那晚说了什么暴露了自己对李兆焯的心思,这才让他对自己避之不及,没想到事实居然是这样。 “我以为我说了喜欢你。”宋林居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之前提心吊胆害怕被发现的秘密。 怕从他口中听见厌恶,所以提前远离。 疏远不是讨厌,而是太喜欢,却又很无奈。 李兆焯扎扎实实地愣了瞬,半晌没回过神来。 他刚刚没听错吧? 喜欢?!宋林居他居然也是喜欢自己的! 听到这几个字的李兆焯先是狂喜而后是后悔,恨不得把以前的自己一脚给踹死。 要是以前的他稍微懂点事儿,他和宋林居至于现在还没在一起? 李兆焯目光灼灼,立马问道:“那现在呢?还喜欢吗?” 宋林居看了他一眼,没回他,只是弯腰将地上的向日葵拾起,动作轻缓地一点点捋顺蔫在一起的花瓣,已经到嘴边的话换成了别的。 “这花挺好看的。” 宋林居本来已经决定放下的,可看着李兆焯亮得不可思议眸子,不知怎么的,难以说出“不喜欢了”这几个字。 见宋林居答非所问,李兆焯意识到什么,脸上的欣喜淡了些,“刚买那会儿更好看。” 李兆焯看着那朵沾有泥土已经不是很好看的花,兴致勃勃地问宋林居,“你知道今天是几号吗?” 宋林居没怎么想就说出了答案,“10月21号。” 早上离开家之前,妈特意和他说过今天花店会比较忙,可能会晚些回家。 李兆焯笑着肯定了他的回答,“对,十二一,是爱你。” 为了区分两个词的,后面那个词李兆焯一字一顿,说得格外清晰,压低的声音磁性深情。 宋林居手一抖,揪下来一片花瓣,他不动声色地塞回去伪装好。 见宋林居没什么反应李兆焯又问了,“你知道卖花的小女孩说什么吗?” “什么?” “她说如果今天买枝花送给女朋友,女朋友会非常惊喜。” 李兆焯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宋林居,他能察觉到提到女朋友这三个字,他梳理花瓣的手指僵了僵。 李兆焯笑了,“我没有女朋友,也知道这不过是商家们变着法儿地卖东西的噱头而已,我本来不想买的,可那瞬间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你,就买了这朵向日葵。” “原以为自己只是买着玩,可过了很久,独身走过人来人往的街道,沿路看过很多风景,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花,我原是想送给你的。” “没意识到还好,可当我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便发了疯地想见到你,恨不得立刻出现在你眼前,将手上还算鲜活美丽的花送到你手中,期待你会露出像小女孩说的那样,惊喜的表情。” “宋林居,我说我喜欢你是认真的。”李兆焯原以为肉麻的话自己会说不出口,可当看着宋林居,一切就变成了顺其自然。 听见自己喜欢很久的人也喜欢自己,说宋林居没有一点开心那是肯定是假的,可他更多的是重重顾虑。 同性恋人肯定会承受比普通恋人更大的压力,就算现在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可以后呢?激情褪去难免不会对他心生怨怼。 宋林居第一次见李兆焯要比李兆焯认为的第一次见面早很多,李兆焯可能没有印象,因为当时的他于李兆焯而言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路人。 那是高一军训完不久,晒得人心焦的艳阳天,操场上,李兆焯在和朋友说笑,他主动隔开了一个安全距离后,大略地翻看手中刚买的教辅资料,可打闹间,李兆焯还是撞上了他。 书撒了一地,他蹲下帮他捡起,交还他的时候说了句“抱歉。”,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笑意,眼睛愉悦地微微眯起,凶悍锋利的眉柔和成俊朗的模样。 接过书的时候他下意识眯了眯眼,无他,李兆焯眼里的光太刺眼了,让他有种要被灼伤的错觉。 可真是令人艳羡的少年意气,倒显得他像是个霸占年轻身体的迟暮老人。 虽然之后很少再碰见他,和他也没什么交集,可他还是知道了那天撞见的少年叫李兆焯,脾气不太好,一切都源于他对李兆焯下意识的关注,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当他和李兆焯真正有交集之后对他避之不及。 李兆焯耀眼张扬,意气风发,是个几乎和他完全相反的人,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对自己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如同磁性相反的两块磁铁,截然不同却紧紧相吸。 可宋林居从没想过李兆焯会喜欢上他,尤其是知道他厌同之后。 第79页 “你不喜欢同性的吧?而且你不是厌同吗?”宋林居试图让他知难而退。 宋林居问的问题李兆焯之前不是没想过,可喜欢就是喜欢,与性别无关,是之前的自己偏见太深。 “我只是喜欢你。”李兆焯锋利迫人的眉眼此时爬上缠绵的情意,柔和得不成样子,哪还看得出半分以前的凶相。 他是不喜欢同性,可他喜欢宋林居。 操场人声熙攘,可树后的人却是一言不发。 虽然不知道宋林居在顾虑什么,可他现在还会犹豫,就说明他还是心里有他的,不然就该直接拒绝了。 李兆焯余光瞥见胸膛上的灰,他扯了扯衬衫,玩笑般,“宋老师,你看,你在我心上烫了个洞,不准备负负责吗?” 宋林居看过去,那是方才挣扎间还没来得及扔的烟头留下的痕迹,乍一眼看过去,还真有些像在他胸口灼了个洞似的。 沉默的宋林居一下没绷住,被他的无赖逗笑,嘴角微微上扬。 见沉重的氛围缓和了些,李兆焯收起了不正经,朝宋林居伸出了手,眸色沉静,“好了,宋老师,你愿意自此和李兆焯年岁并进吗?” 这次宋林居并没有犹豫太久,语气笃定,“你会后悔的。” “可不试试怎么会知道?” 是啊,不试试怎么会知道? 这大概就是他和李兆焯最大的区别了,他对于自己想要的总会勇于尝试,而他总是有太多的顾虑。 宋林居的目光落在了他看起来踏实可靠的大掌上,最后还是选择了先抛开那些诸多顾虑。 “既然如此,如你所愿。” 话音方落,宋林居就将手就搭上了李兆焯悬空的手。 李兆焯立马牢牢握住,像是握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笑容放肆,像个小孩儿一样灿烂,宋林居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也笑着回握住了他。 随后李兆焯一个用力,将他扯进自己怀中。 宋林居趔趄着撞上去,听着耳边人来人往的嘈杂声有些慌乱,低声提醒,“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宋哥:我露馅了。 以前的焯哥:啥?你饺子开了? 现在的焯哥:我也喜欢你。(笑) 好家伙,把月老牵的钢筋掰断后,焯哥又凭自己本事给焊上了! 在家里就可以了吗? 抱紧宋林居瞬间,空落落的心像是被什么填满,油然而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李兆焯埋在他肩颈里心满意足地叹谓了声,“没事,反正我们也不做什么。” 他现在浑身的劲儿,要不是怕太招摇,他都想抱着宋林居原地转上两圈。 感受到从对面传过来的温度,宋林居垂在身侧的手犹豫着抬起,可又克制地放下。 这……就算什么都不做,两个大小伙抱在一起也挺奇怪的吧? 虽说他们现在已经是男男朋友了,可相较于可以自然地做出各种亲昵动作的李兆焯,内敛的宋林居还是有那么点放不开。 肩颈中除了有宋林居身上独特的味道外,还掺杂着烟味,李兆焯蹭了蹭,埋得更深了,想着里面属于宋林居的气息会更浓些。 他第一次觉得烟味这么烦人,明明以前他自己也抽来着。 “以后尽量别抽烟了吧,对身体不好还难闻。” 怕宋林居不高兴,一向有话直说的李兆焯不但措了会儿辞,还特意压低了嗓音,显得磁性又轻缓,像他只是提出一个小建议,宋林居可听可不听。 宋林居笑着看了眼深深埋在自己颈边的人。 难闻还凑得这么近? 不过宋林居没有揭穿他心口不一的举动,反倒是爽快的答应下来,“好。” 反正他也不怎么抽,听他的也没什么。 不过,他记得他也是抽烟的吧? “觉得烟难闻,你怎么也抽呢?”宋林居脸上难得带着调侃。 李兆焯得意的笑还没持续多久就僵在了脸上,他抬头看向宋林居,好奇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好像没在你面前抽过烟吧?” 倒不是特意注意形象什么的,而是他下意识觉得宋林居应该不怎么会喜欢烟味,所以他一般不会在他面前抽。 这么一看自己从很早之前就非常在意宋林居的感受了。 宋林居也看着他,脸上带着浅浅笑意,“是没有,但有时候会在你身上闻到烟味。”虽然烟味不是很浓。 就因为这啊? 李兆焯挑了挑眉,似是不服,“那你怎么确定是我抽的而不是昊子他们?” 宋林居也学着他挑了挑眉,是看穿一切的笃定,“如果你厌恶烟味,他们应该就不会在你面前抽烟。” 意思就是你身上的烟味也有可能是和他们在一起沾上的,但更有可能的是和他们一起抽。 李兆焯乐了,一点都没有被人戳穿的尴尬,他甚至还朝宋林居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我宋老师,脑瓜子就是真聪明。” 不得不说宋林居是真的了解他们,想甩锅都难。 “放心,我也不抽了,突然就觉得烟味难闻得很。”说完李兆焯还揉了揉鼻子,似是嫌弃得不行。 看着他浮夸的演技,宋林居只是笑而不语。 没说几句话李兆焯又把头给埋回去了。 感觉到怀中的人一直僵着身子,像是受惊的猫似的,李兆焯慢慢抚过他的脊背,语调缓和,“好了,没事的,放松些。” 第80页 本来说着话,宋林居已经放松了点,可李兆焯这么轻轻一抚,像是秋日的风带动衣衫,带起背脊一片麻痒,宋林居身体顿时僵得更厉害了。 或许是觉得手感不错,李兆焯的手不由自主地又覆了上去,安抚渐渐变了味。 隔着两层衣服他都隐约能摸到凸起的骨节,宋林居是不是太瘦了?看来以后得让他多吃点。 宋林居脸都黑了,这就是他口中的不做什么?要真做起什么那还得了? 宋林居推开身上不安分的人,强行终止他过于放肆的举动。 “好了,别闹了。” 被推开的李兆焯讪讪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嘛。” 宋林居没理他嬉皮笑脸的讨饶,“以后在外面不要再这样了,影响不好。” 李兆焯得寸进尺地追问了句,“那在家里就可以了吗?” 宋林居:“……” 见宋林居一副懒得理他的模样,李兆焯自己打圆场,“好好好,宋老师你饿了吗?咱们吃饭去?” 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他一个勒令在家反省的人是没什么,可宋林居晚上还得上晚自习呢。 宋林居看了眼手上已经被□□得不成样子的向日葵,估计再在手上晃会儿就该彻底报废了,他说:“你在这等我,我先回趟教室吧。” 才刚在一起没几分钟,李兆焯自是不愿和宋林居分开,他拉着宋林居的手,黏黏糊糊的,“要不我陪你去吧?” 宋林居轻轻回握之后就松开了他的手,“不用,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还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像他现在这种被勒令在家的情况被老师看到不是很好。 李兆焯抿了抿唇,虽然有那么点失落,但最后还是妥协了,“那好吧,我在这等你,快去快回。” 宋林居怕麻烦,他应该不怎么喜欢太黏人的男朋友吧? 宋林居回到教室的时候,教室中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 这时身后有道女声犹豫地叫住了他,嗓音轻柔,“宋……宋同学。” 宋林居反头,是袁雨桢。 他对这个女生之所以有点印象,还是因为和她一起排过舞台剧,她和方姗好像玩得不错。 宋林居看向她,“怎么了?” 袁雨桢羞涩地笑了笑。 “刚刚上自习课的中途你突然走了,然后就一直没回来,是身体……不舒服吗?”宋林居转过身来时,袁雨桢看见了他手中的向日葵,一时间心神不属。 看他虚握着不敢用力的姿势就知道他有多珍视那朵花。 虽然有些奇怪一向没什么接触的她会突然关心自己,但出于礼貌,宋林居还是道了谢,“多谢,我没事。” 察觉到宋林居对自己冷淡疏离的态度,袁雨桢虽然还是笑着,可要比之前牵强多了,“这朵花真好看,是女朋友送给你的吧?” 经过堂哥的一番科普,袁雨桢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是爱你”节,出门前堂哥还要和她打赌,说是赌她今天一定会收到花,她还满脸不信地说他们学校的人都忙着学习,根本不会有人过这种无聊的假节。 她是没收到,可她暗恋的人倒是收到了。 最关键的是,他居然还收下了。 都收下了……这不就是同意的意思吗? 袁雨桢冒昧的问题让宋林居的语气更淡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他和这位女同学并不熟吧?没必要和她解释什么。 李兆焯还在楼下等他,他答应了他会尽快回去。 碰了个钉子的袁雨桢的脸噌一下就红了,不知道哪来的委屈,鼻头猛然发酸,结结巴巴地说:“好……好。” 宋林居转身回到座位,抽了张做过的英语周报,松松地将花包了圈,放进抽屉里,而后又在桌上寻了眼镜戴上。 当宋林居做完事目不斜视地越过她离开时,泪珠在眼眶打转的袁雨桢一下就忍不住了,眼泪簌簌往下掉。 宋林居走后,李兆焯就双手插兜斜倚在树干上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的草玩,还没过一会儿那片草皮都要被他嚯嚯秃了。 突然,李兆焯若有所觉般侧头,下一秒宋林居果然出现在了他眼前。 李兆焯再见宋林居时,发现他已经戴上了那副黑框眼镜,似乎变回了之前那个沉默寡言的优等生,而且手里没了那朵向日葵。 原来回去一趟是为了放花啊。 李兆焯露出看透一切的笑容,向朝他走过来的宋林居迎过去。 宋林居有些莫名,他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他问:“笑什么呢?” 李兆焯只是笑着摇头,“没什么,只是看见你就很开心。” 宋林居:“……” 以前怎么没发现李兆焯这么油嘴滑舌? “去吃饭吧。”宋林居转身走在了前面。 李兆焯赶紧大步追上去,“诶宋老师你脸红什么?宋老师你等等我啊……” 听见李兆焯在大庭广众之下喊他宋老师,宋林居步子迈得更快了。 谢旭尧吃得差不多了,见孙文昊自以为隐蔽地偷夹自己盘里的菜,他干脆就看向别处,省的他藏藏掖掖地累得慌。 谢旭尧目光散漫地游荡,突然有两道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他狭长的眼睛微眯,“那是……焯哥吗?” 听见他的话,大快朵颐的孙文昊连头都没抬,“想屁吃呢吧,焯哥这会指不定在哪享受呢,怎么可能会来学校?这才几天不见你就这么想焯哥啊,都出幻像了。” 第81页 倒是周衍闻言顺着谢旭尧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了一起打饭的两个人,笑着说了句,“还真是,还有林居呢。” “真的?”听周衍也这么说了,孙文昊立马抬头。 果不其然他也看见了。 孙文昊停下干饭的脚步,望夫石似地盯着他们俩,就等着他们打完菜一回头就能瞧见他。 孙文昊看着焯哥那身正装有些奇怪,“诶焯哥咋穿着西装就来了?” 在他印象中,焯哥好像不是很喜欢这种太正式的衣服,说是太束缚了。 周衍习以为常地道:“估计是李叔叔又让他去公司学习了吧。” 孙文昊点点头,可心里还是有点奇怪。 按照焯哥的习惯,只要有时间,他就会换套舒适点的衣服,反正他们上课时间长,焯哥来学校也不至于急于一时半会儿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EAN.”小可爱投的22瓶营养液,感谢支持和鼓励mua 终于可以开始光明正大的甜惹哈哈哈哈 是太想了 李兆焯宋林居一反头,孙文昊就站起来朝他们挥手,抱着势必要第一时间吸引到他们目光的气势。 在孙文昊的努力下,两人总算看向了他。 李兆焯扫了眼活泼挥手的昊子,目光不善。 要不是宋林居拱了下他,李兆焯都准备当作没看到。 这小子没事眼睛这么尖干什么?他和宋老师单独相处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作为最后一个看到焯哥的昊子:“……” 怪我过于热情咯? 等李兆焯他们走近,孙文昊打趣道:“焯哥你居然衣服都没换就赶来学校了,是不是几天没见太想我们哥儿几个了?” 李兆焯露出个有些虚假的笑,“是太想了。” 可惜想的不是你们。 二人独处计划泡汤,给李兆焯郁闷的啊,笑不出。 就说嘛,刚刚看见焯哥瞪他绝对是错觉。 孙文昊有点感动了,“害,焯哥你说说你,没必要太赶的,晚上来也成,我们都在学校,没到放学咱又不能跑啰。” 李兆焯笑而不语,拉着宋林居在周衍身边坐下,也就是孙文昊谢旭尧对面,他靠着周衍,宋林居靠着他。 往人少的那边坐,这乍一看没毛病的选择,可充满了李兆焯的小心机。 这种坐法,既能让周衍不太能看到宋林居,又能防止周衍心怀不轨地和宋林居接触。 啧,他可是把防火防盗防周衍的准则贯彻到底了。 见焯哥他们在对面落座,孙文昊顿时有种爷青回的感觉。 焯哥不在,宋哥也很少和他们一起吃饭了,从之前的五个人缩减为三个,难免有点冷清,还是焯哥回来了好啊。 周衍也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笑着问道:“阿焯你怎么正好和林居一块过来了?” 听见某个称呼的李兆焯眼微眯,嘴边的笑扯得更虚假了,“这不是想找你们来着嘛,不过可能是来晚了,去教室的路上只看见了林居。” 似乎是被周衍带偏了,李兆焯叫的也是林居。 怎么着就你叫得? 李兆焯突然亲昵的称呼让宋林居头皮发麻,差点没被饭给呛到。 听旁边人低低咳了几声,李兆焯偏过头去,轻声询问:“怎么了?呛到了?” 说着自然地将自己的水递了过去。 整桌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俩身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呛的,宋林居脸有点红,他摆了摆手,“没事。” 平时没什么人的时候叫宋老师还好,毕竟是带着点调侃意味,可这么突然叫他林居,他觉得有些……肉麻。 周衍虽然也叫的是这两个字,可他习惯叫人亲昵,他也就不觉得有什么。 他们俩什么时候和好的? 周衍看着他们自然的互动敏锐地察觉到点什么,似乎有些羡慕道:“那你运气可真是好,我们这几天都难得在路上碰见林居了。” 这很明显话里有话了。 李兆焯拧开瓶盖喝了口水,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老子运气好着呢。” 多的是你不知道的。 周衍抽出张纸巾擦嘴,“那你是在今晚就回学校吗?” 这个问题就直戳李兆焯心窝子了。 他倒是想。 李兆焯戳了戳盘里的饭,想到今天要一晚上看不见宋林居,饭菜都不香了。 他有些烦躁,“没呢,最早也得明天。” 错不在他,他本不该受罚,可架不住他家那个老头“心疼”他这个儿子,向学校施压让他回家待几天。 他要想回学校,还得要老头子点头才行。 今晚就急急忙忙闹着要回学校,完全不似他平常作风,要是老头生疑,觉得他是想回学校搞什么幺蛾子,指不定还要把他在家拘多久。 周衍指了指他身上格格不入的西装,“那你晚上着急忙慌赶过来干嘛?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是有什么事要办吗?” “害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过来瞧瞧你们。”李兆焯嘴上含糊说着,桌底的腿却是悄悄碰了碰宋林居。 宋林居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碰得手一抖,筷子上的饭全掉了。 宋林居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身旁的人。 终于干完饭的孙文昊一抬头就捕捉到了正在偷笑的焯哥。 第82页 被焯哥笑意感染,他也笑着问:“焯哥你笑什么呢?怎么突然这么高兴?” 李兆焯立马肃了脸,抬头看向孙文昊,“我刚刚笑了吗?” 在焯哥眼神的压迫下,孙文昊又不是很确定了:“笑……笑了吧?” 李兆焯一本正经道:“是你眼花了。” 不得其解搔了搔头的孙文昊:是是……吗? 等李兆焯和宋林居吃完饭,离晚自习开始就没多长时间了。 出了食堂,孙文昊就贴心地把李兆焯给拦住了,“害,这么多天没见,焯哥你都客气不少,食堂离教学楼才几步路,别送了啊。” 本来还想和宋林居多待一会儿的李兆焯:“……” 找不到你做人的证据。 李兆焯拨开站在面前的孙文昊,“你都说没几步路了,就当消消食。” 孙文昊点点头,“说的也是。” 李兆焯刚想离宋林居近点,孙文昊就又没骨头似地攀了上来。 “哇焯哥,你西装这么一穿,这沿路的女孩就都看你去了。” 李兆焯下意识看向宋林居,不过他就像平常一样,看起来没什么反应。 李兆焯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着有些失落。 不对啊,他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很快就到了教学楼下,碍于昊子他们在场,李兆焯也不好和宋林居真的说些什么,只能站在楼下看着他们一起离开。 李兆焯叹了口气,想着得赶紧回家和老头子说道说道。 虽然他也知道老头子肯定不会留他太久,可他等不了,一天都等不了,就……向老头子服个软又能怎么样? “是爱你”虽然不是什么正经节日,可学生嘛,无聊是常态,有了乐一乐的名头当然得跟紧潮流,是以晚自习隐隐有些躁动。 讲台上的班委都不知道拍了几遍桌子,可往往是还没安静一会儿,底下就又嗡嗡作响。 有人在大谈八卦,有人在炫耀自己收到了什么礼物,有人在感慨羡慕,当然教室中也少不了讨论问题的声音。 而宋林居不属于其中的任一种。 他身子坐得板正,右手握笔,目光落在桌上摊开的试卷上,看起来就是一副沉浸题海的认真模样。 如果忽略他好半天没动过半分的手的话。 看似在学习的他实际上在发呆。 自被李兆焯表白后,宋林居的心到现在都没怎么落到实处。 他怎么就喜欢上了自己呢?还是在他快要决定放手之后。他会不会只是一时兴起?今天发生的一切简直就像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梦。 宋林居下意识摸了摸校服口袋,他又有些想抽烟了。 可摸过去摸了个空。 他这才想到,回教室放花的路上,他把那包刚开封的烟连带着打火机都扔进了垃圾桶。 宋林居手一拐伸进抽屉,这下很容易就摸到了被报纸包裹着的花,它证明傍晚发生的事都是真的,并不是他的臆想。 脚下似乎踩着浮空的云,宋林居怕一个用力承托他的云就破了,等待他的将会是没有尽头的下落。 可奇怪的是他并不后悔,不后悔答应和李兆焯在一起。 可能是李兆焯的热烈感染到了他,让他害怕却同样欣喜着。 李佲康一回家就见李兆焯坐在客厅等他。 稀客啊,在他记忆中李兆焯似乎还没这么心平气和等他到深夜过。 听见动静的李兆焯朝他看过去,可没说话。 他没出声,李佲康也没准备先开口。 他当作没看见这么个大活人似的,慢条斯理地将公文包放在沙发靠背,松开袖口后,一点点解开领带。 清楚老头子脾性的李兆焯压着时间,在他弯腰去探公文包时开口了,“我想明天回学校。” 他再不开口老头子就要拿着公文包走人了。 李佲康收回了去拿包的手,扯了扯身上有细微褶皱的藏青西服外套,“你老师通知你回去了?” 李兆焯嘲讽地扯扯嘴角,“别装了,我知道在家反省是你向学校提出来的。” 李佲康点头,没有丝毫心虚,“既然知道,那就说说吧。” 其实再过个两三天,他就会让他回学校,可这是他自己心急撞到了他手中。 这下轮到李兆焯装傻充愣了,“说什么?” 李佲康也不生气,拿好公文包就准备上楼了,“那等你老师通知再回去吧。” 李兆焯不是不知道他在这等老头子就意味着先落下锋,他早就想好说辞了,装傻充愣不过是膈应老头子而已。 他妥协似的,“行,我说,你不就是气我打了那头牲畜嘛,我知道你不相信他准备对我动手,我今天就实话实说了,他的目标确实不是我,而是宋林居,你应该知道,就是管家给我找的那个家教,当时正好被我碰上他做龌龊的举动,我就替宋林居教训了他一顿。” 林居? 他知道有这么个人,聘请家教的时候管家好像给他递了资料,他有些忙就没怎么看,没想到是那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孙文昊:那我走? 祝大家七夕快乐 !(^▽^) 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李佲康扶了扶眼镜,语气不明,“没想到你还挺热心。” 自己儿子可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人。 第83页 李兆焯长腿往茶几上一架,吊儿郎当的,“当然不是,主要是那宋林居和我玩得也算不错。” 他和林居交好是他愿意看到的,虽然内心已经同意他回学校,可李佲康还是问了句,“为什么突然想去学校?别跟我扯学习,你可不是什么爱读书的人。” 李兆焯真假掺半,“在家太无聊了,想必司机也和你说了我下午出去了,我去外面溜达了圈,顺便去了趟学校。” 玩这种借口总比惹是生非要好得多。 “我会和学校说的。” 说完李佲康就提着公文包上楼了,留下在他背后露出得逞笑容的李兆焯,他看着老头子的背影又加了句,“明天我回租的房子那。” 离开的李佲康没回答,李兆焯就当他默认了。 虽然他向来和老头子不对付,可他却是最了解老头子的,想要骗过他,总得给他说点真东西。 世界上最高明的谎言绝不是满口假话,而是真中掺假。 林秋曼回家时已经很晚了,洗去一身疲惫后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儿子的房门。 灯是关的,整个房间就只有窗户和从她打开门缝中投进的光。 由于门正对的就是书桌,林秋曼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书桌上插在透明花瓶中的向日葵。 林秋曼一愣,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的向日葵,而后莞尔一笑。 她知道自家儿子俊,可就是性子有点沉闷,对人冷冷淡淡的,没想到还挺招姑娘喜欢。 她可不是那种古板的大家长,一见早恋苗头就如临大敌,她还挺乐意自己孩子被人喜欢的,尤其是他还愿意接受。 她开花店这么多年了,林居基本上一有空就会去花店帮忙,这孩子字好,花上小贺卡上的花语祝福什么的他以前可没少抄。 向日葵的花语他心知肚明,可还是把花给收下了。 啧,有点苗头。 她倒是有点好奇这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儿子接受她不说,还正好和她想一块儿去了,送的都是向日葵。 单凭这个她就对那女孩子印象不错。 别人都羡慕她生了个像林居这样沉稳懂事的儿子,可她倒是希望儿子能热爱生活,活泼开心一些。 不过既然现在儿子有人送花了,那这朵花就送给自己吧。 林秋曼缓缓合上门,拿着花悄步离开,像是从来都没来过。 南方秋天多阴雨天,去学校的路上天都是雾蒙蒙的一片,可这丝毫不影响李兆焯的好心情。 坐在车上的李兆焯甚至觉得这一切都合人心意,柔和的光线,适宜的温度,凉爽的风,除了这有些慢的车速。 这还是他打从上学开始,第一次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去学校。 终于到了校门口,李兆焯拎着轻飘飘的书包下车,正准备离开,就被司机叫住了。 司机从车窗探出头,“诶少爷,您的伞……” 李兆焯顿住了准备大步向前的脚步,反身从后座抽出长伞。 这是出门的时候方管家看着天似乎要下雨的样子,塞进他手里的伞。 他一心想着去教室,差点就忘记拿了,也不知道宋林居他带伞了没。 看着少爷大步离开的背影,司机觉得有些奇怪,他怎么觉着少爷看起来像是有点迫不及待的样子? 司机摇摇头,只当自己是看错了,上学并不至于让人迫不及待吧?更何况是于少爷而言。 李兆焯一进校门就迎来了很多意味不明的目光,但他并不在乎,目不斜视地走过他们。 厕所打人那件事通过王杰有意无意地在人多的地方传播,虽然大家差不多都知道李兆焯是“正当防卫”了,可毕竟八卦是人的天性,大多数人还是不由自主好奇地看向刚回学校的李兆焯,想要看看他是什么表情。 可李兆焯注定会让看戏的人失望了,他面色如常,态度坦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或者羞愧的。 在他让王杰大肆宣扬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会有这种情形了,不管是同情或者是异样的眼光,只要不是落在宋林居身上就行。 李兆焯走到教室外的走廊时犹豫了瞬,随即当机立断地将长伞挂在了护栏上。 一踏进教室李兆焯就往窗边那列看去,低头做自己事,脊背笔直的宋林居最为扎眼。 他果然来了。 其实他今天出发也还算早的,就是老宅太远了,就算开车也要好一会儿。 快走到宋林居那排的时候,李兆焯放缓脚步,故意咳嗽了两声。 本来以为宋林居是不会抬起头的,毕竟能在嘈杂环境中专注学习的,注意力肯定不会差,但没想到宋林居竟然若有所觉似的抬起头了。 李兆焯带着笑意的眼猝不及防地和宋林居对上了,他愣了下后狡黠地朝宋林居眨眨眼,隐蔽却又张扬地朝他打招呼。 宋林居平静无波的眸子像是被秋风吹起片片涟漪,下意识抿直的唇悄然弯了弯。 他们俩默契的对视一笑就像是被拧开瓶盖,充满二氧化碳的碳酸饮料,刺啦一声就连喷出的气都是甜的。 纵然李兆焯已经尽量放慢了脚步,但还是很快就越过了宋林居的位置。 意犹未尽的李兆焯拧了拧眉,啧,要是他和宋林居坐一起就好了,他们座位隔了十万八千里了,他一天才能看见宋林居几眼啊。 第84页 他走过后,宋林居再次将注意力放回习题册,却发现纸张被迟迟不动的笔尖晕了个巨大的点,要开始做的题目正好被糊了个数字,宋林居只好先跳过。 没写上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调静音的手机震动两下。 宋林居一打开手机就见微信昵称“焚”的人给他发了条信息。 “宋老师你带伞了吗?” 陌生的昵称陌生的头像,还是看到“宋老师”这个称呼宋林居才猜测是李兆焯。 点进去一看聊天记录,果然是。 他怎么昵称头像突然全换了? 指尖轻敲手机屏幕,语句简洁,“带了。” 发完消息之后顺便改了下备注,在空白框中熟练打进李兆焯三个字,看着屏幕上略显冷漠的名字全称,犹豫了瞬,宋林居把后两个字删除,只留下了一个姓。 刚改好就有新的消息弹出。 李:“那待会儿如果下雨了就靠你了,我忘带了。” 回忆了下,李兆焯进来时手上似乎是没带伞。 宋老师:“好。” 李兆焯看着新消息勾了勾唇。 英语课上到一半,本就昏暗的天更加深沉,狂风摇树,天际有闪电闪过,瞬间照亮了教室,随后是仿佛就在耳边炸开的沉闷轰鸣声,不少人被吓了一跳,教室中的人纷纷朝窗外看去。 没有任何缓冲地,哗地一声,大雨瓢泼而至,在窗外的树叶,建筑上溅起片片水雾。 眼疾手快将窗关上的李兆焯还是不免被大雨溅了一手水,满手沁凉的湿却是难掩他的好心情。 下雨了就好,不枉他把伞放在了外面。 他的手机亮了亮,弹出了新消息。 是孙文昊在群里问他有没有带伞。 为了圆谎李兆焯本来是想说没带的,但孙文昊又接着说是他们三只有谢旭尧一个人带了。 李兆焯瞥了眼窗外,暴雨如瀑,隔着层玻璃似乎都能感受到那横行的水雾,这么大的雨,三个人高马大的男孩子共用一把,估摸着就只能挡住个头。 崇明F4群聊。 李兆焯:“带了。” 孙文昊:“那就好,还以为要淋雨了呢。”手舞足蹈.jpg 纯属意外之喜,他本来都想让自家司机给他们送两把伞过来,应该不会耽误午饭。 他和周衍没带伞可能是忘记了或者是觉得不会下雨,而焯哥是单纯不怎么喜欢带伞,还好今天他突发奇想带了。 不过,焯哥头像怎么突然变了? 孙文昊点了下他的头像,放大后才发现是片着火的森林。 本来是单纯想放大他的头像的,可退到他的个人页面,却发现他的昵称和微信号都变了。 昵称改成了带点中二意味的“焚”,微信号变成了六个字母,不像是单词,倒像是什么的缩写。 从他加焯哥微信起,他头像啥的就没变过,头像是片火海,昵称是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点,而微信号就是初始设置的那一长串字母加数字。 一夜之间就全改了,焯哥他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以前焯哥几乎天天和他们在一起,也没见有什么苗头啊,难道就是焯哥回家那几天发生的事? 孙文昊戳进单独对话框。 昊子:“焯哥你咋突然换头像了?”附加一个贼兮兮的表情。 焯哥:“闲得无聊。” 的确是闲得无聊,昨晚和老头子谈完后就一直没能睡着。 本来是想找宋林居的,但怕打扰他就没给他发消息,只能自娱自乐,等待迟来的睡意拉近迟来的明天。 孙文昊才不相信呢,焯哥又不是他,再怎么无聊也不会把头像啥的全改了,必定是事出有因。 昊子:“真的吗?我不会和谢狗他们说的哟~” 这小子…… 焯哥:“哦。” 李兆焯回完消息之后,一抬头,果不其然看见孙文昊和谢旭尧两个人头凑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孙文昊:我才不会和谢狗说,但是他自己要看就不关我的事了嘻。 真会做人 呵。 他还不了解昊子,他们这四个人中,就他嘴上没把门。 不和昊子他们说他和宋林居的事,倒不是他害怕打脸或者是什么异样的眼光,而是他怕宋林居还没准备好。 放学铃声响起,外面的雨却没有丝毫变小的趋势,教室中少不了唉声叹气的声音。 而李兆焯却是心情不错地快速将桌上的东西塞进抽屉,捞起手机就准备走了。 见焯哥动作匆匆,手里却没拿伞,还以为是他忘了,孙文昊喊住了他,“诶焯哥……” 孙文昊只开了个口,李兆焯就截过了他的话头,侧过头声音稍稍压低,“伞挂在走廊,你应该认得。” 要是被这小子大嗓门一嚷,班上人都得知道他带伞了,别说是离他们不远的宋林居了。 孙文昊一愣,焯哥跟他说这话干嘛?他不撑吗? 接下来焯哥的话为他解了惑。 “我和宋林居一把伞。” “好……好哦。” 虽然孙文昊觉着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但他想着可能是焯哥和宋哥好不容易重归于好,感情更深厚了也说不定? 毕竟谢狗也经常赖着自己,尤其是最近,不知道抽的什么疯。 第85页 宋林居在看一道题,没太注意到雨声中夹杂着的微弱铃声,还是同桌临走前拱了拱他,这才发觉站在过道等他的李兆焯。 宋林居用笔隔出没看完的那页,反手将书合上,“你来了怎么不出声?” 一排三个人,坐在外面的两个都已经走了,李兆焯干脆就走到宋林居身边,“怕打扰你。” 宋林居从书包抽出饭卡和手机,“不会,下次直接喊我就行。” “好。” 宋林居一抬头就见李兆焯眼眸带笑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宋林居看了眼门口,“我伞在外面。” 李兆焯眼眸微动,笑意更明显了,“嗯。” 所以,你倒是让让啊。 见李兆焯没懂自己目光中的暗示,宋林居就直接说了,“我要出去。” 李兆焯点点头,“出去啊。” 说是这样说,可他还是一动不动,像是没听懂宋林居的话一样。 李兆焯并不是站在正中间的,而是斜倚在后排的书桌上,挡了过道大半位置,宋林居要是想从他身边挤过去,身体接触是必然的。 见宋林居看了他好一会儿之后动了,李兆焯以为他是决定了要从自己身前挤过去。 他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宋林居,生怕错过一丝表情。 没错,从头到尾他就是故意的。 身体接触什么的,要是能看见宋林居害羞就更好了。 不过事实证明,李兆焯想多了。 宋林居出是出去了,不过不是从他身前硬挤过去的,他直接把他身前的桌子往前搬了一大截,过一个他绰绰有余,把桌子复原之后转身向外走去。 看着宋林居越靠越近,唇角逐渐扬起的李兆焯表情僵住了。 不得不说学霸就是脑子转得快,完全不进他挖的坑。 “诶宋林居你等等我……” 李兆焯追过去,一出教室门就看见昊子他们在门口等他们。 孙文昊露出你们终于出来了的表情,“焯哥你们在里面干啥呢?磨蹭这么久。” “没干什么,就收拾一下东西。” 李兆焯虽然在回答孙文昊的话,可目光还是下意识追随着宋林居的身影。 越过周衍去拿挂在栏杆上的伞,宋林居无意间扫了眼他手上的伞。 黑长伞,看起来有点像之前李兆焯送自己回家时撑的那把。 手指微勾,伞就落到了手中,正想仔细看看,就被一道身影给挡住了。 是李兆焯。 他笑着拉了他一把,拉到自己身边,“发什么愣,雨都打身上了。” “没什么,周衍的伞看起来比较大,要不然你和他一起撑吧?”宋林居扬了扬手中不算大的伞。 孙文昊耳尖,“什么周衍的伞,这伞就是焯哥的,但焯哥说想和你撑一把。” 李兆焯斜了眼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就把自己卖了,还一脸无辜的孙文昊。 就知道这小子是个定时炸弹。 不过李兆焯一点也没谎言被戳破的尴尬,甚至还若有其事地点点头,对宋林居道:“说得有道理,我也觉得我的伞比较大,不然让周衍撑你的,咱们撑我的?” 这意思是一定要和他撑一把伞了。 被安排的工具人周衍有些无奈,“我怎么突然感觉有些多余?” 李兆焯毫不客气,“你才发现?” 谢旭尧扫了眼旁边笑得超大声的孙文昊。 这傻子。 “算了……”正当宋林居想说撑自己伞应该也行时,周衍把手中的黑长伞递给他,笑容温和。 “没事,刚刚是开玩笑,我一个人确实用不上这么大一把伞。” 李兆焯看着这“友好谦让”的一幕眼眸微眯,这厮拿着他的伞绅士给他男朋友看? 呵,他可真会做人。 李兆焯当着几人的面公然握住宋林居的手。 本来想婉拒的宋林居立马掀起眼皮看他,感觉到另外几人投过来的诧异目光,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李兆焯摁住了。 感觉到宋林居的不自然,李兆焯语气如常,“躲什么呢?把伞给我。” 李兆焯镇定自若,像只是单纯地想从他手中拿伞。 伞从松开的指尖滑走,取而代之的是带着薄茧温热指尖摩擦升起的温度。 宋林居指尖勾了勾,虚握住空空如也的掌心。 李兆焯从他手中抽出雨伞塞给一脸看戏神态的周衍后,率先接过他递过来的黑长伞,还好哥俩似地拍了拍他肩膀。 “谢了。” 他自己的伞,本可以不用道谢,可他不说,宋林居就会说,那还不如他来说。 “走吧,去吃饭。”李兆焯揽过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宋林居朝楼梯走去。 孙文昊谢旭尧也立马跟了上去,而跟在最后的周衍揉了揉被拍得有些发麻的肩。 他不过是和宋林居说了句话,这小子有必要下死手吗? 下楼后,就看见大门那站了一群人,生无可恋地看着楼外的大雨。 李兆焯几人穿过人群,撑伞步入雨幕。 还没走几步,孙文昊裤脚就全湿了,冰冰凉凉地黏在腿上。 孙文昊边绕过水坑边骂骂咧咧,“我去,这雨下得也太大了吧,估计饭还没吃到,我鞋就先英勇牺牲了。” 孙文昊穿的是球鞋,溅起的雨水并不需要怎么瞄准就能轻而易举地为它的牺牲添砖加瓦。 第86页 孙文昊左绕右绕是避开了不少水坑,顾着给他撑伞的谢旭尧倒是踩了不少,一脚泥土沙砾。 “湿了就湿了,反正你不是热度过剩嘛,用体温蒸蒸就干了。” 孙文昊给了谢旭尧一手肘,“给爷滚吧你,别穿着靴子就嘚瑟,惹毛我了,小心待会儿小爷踢你一脚水,让你的靴子能养鱼。” 伞就那么大,谢旭尧没躲,因为伞比较往多动症儿童孙文昊那偏,孙文昊又拱得他手一抖,雨落了满肩,透心的凉。 可谢旭尧并不怎么在意,依旧笑着逗他,“是吗?我好怕啊。” “滚滚滚。” 谢旭尧扬扬下巴示意他看伞外的瓢泼大雨,“我要是滚了你就准备当鱼吧。” 孙文昊撇撇嘴,并不是很在乎,“反正还有周衍。” 听见他话语中充满着对别人的信任,谢旭尧眼中飞快闪过什么,反头看了眼周衍,笑了,“是吗?你觉得来得及?” 孙文昊也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了眼。 …… 孙文昊瞬间自动关麦。 同样的大雨,同样的两个人,却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氛围。 伞外风凉雨斜,伞内安宁温馨,为了不淋到雨,两人靠得近,行走间肩臂摩擦,态度自然,流露出亲密意味。 察觉到旁边人频频看向自己,都不知道踩了多少次水坑,球鞋一片狼藉。 宋林居轻声提醒他,“看路。” 李兆焯听话地扫了眼泥泞的路,但又立马偏过头看向宋林居的侧脸,顾左右而言他。 “雨太大了,咱们再站近点吧?”说着没等宋林居回答,李兆焯又朝他靠近了不少。 路哪有你好看,他又不傻。 他站在宋林居身后,两人身影重叠太多,远远看去像是李兆焯拥着宋林居向前。 逃难似地赶到食堂檐下,几人多多少少都被淋湿了。 孙文昊拍了拍身上的水珠,“焯哥,你是去三楼还是二楼?” 三楼是开的一些单独的店,二楼是学校大食堂,相对而言三楼味道要好一些,菜品也更丰富,虽然价格也会更高。 李兆焯抖抖伞上的雨水,“我和宋林居去二楼。” 孙文昊思索片刻也很快做出了决定,“那我也二楼,谢旭尧和周衍你们呢?” 谢旭尧看向孙文昊,“我也二楼。” 周衍慢条斯理将伞折好,“和你们一样。” 可能是他们来得比较晚,正好错过了吃饭高峰,他们很快就打好了饭。 吃着热腾腾的饭,孙文昊突然想起了件别人拜托他的事。 他边啃着香辣鸭腿,边含糊地说道,“对了,今天方姗说是想补办庆功宴来着,让我叫焯哥和宋哥你俩一起去。” 听提到自己,两人动作一致地抬头看向孙文昊。 李兆焯漫不经心地问:“什么庆功宴?” 他才刚解禁呢,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参加吧?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孙文昊咽下口中的肉,“就那个舞台剧的庆功宴呗。”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李兆焯并不感兴趣,继续埋头吃饭。 孙文昊点头表示赞同,“说是,不过方姗说她早就想搞的,不过是之前周末要补上国庆的假,再后来焯哥你……回家了,就一直拖到现在。” 孙文昊再怎么大咧,也还是下意识把离校反省换了个好听点的词。 听着听着谢旭尧也停了筷,意味不明地道:“你和方姗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她怎么什么都和你说?” 孙文昊耸耸肩,“害,没办法,我人缘好呗。” 看着一脸臭屁洋洋得意的孙文昊,谢旭尧扶了扶眼镜,瞄准时机,一击即准。 孙文昊刚想低头扒口饭,就见眼前一道残影掠过,再看自己的餐盘时,大鸭腿消失不见了,只剩之前被自己啃得差不多的鸭骨头。 “卧槽谢狗你还是不是人,居然抢我的鸭腿?!” 谢旭尧晃了晃稳稳夹在筷子上的香辣鸭腿,“你错了,这是我的。” 孙文昊拿起筷子就去抢,“刚刚是你自己说不吃的。” 谢旭尧轻而易举地躲过,“哦,巧了,我现在想吃了。” 孙文昊被他气到语结,“你!” 谢旭尧看着气愤的孙文昊咬了一大口鸭腿,“我?我怎么了?你别说,这鸭腿还挺好吃。” 孙文昊狠狠瞪了眼他,像是在看什么夺妻仇人一般,“你给小爷等着!” “好哦。” 谢旭尧都习惯了孙文昊经常性的撂狠话,甚至还朝他笑了笑,像是在应答什么约会。 孙文昊:“……” 这狗东西!找不到他做人的证据。 孙文昊表示不想说话,并想朝谢旭尧那张招人恨的脸上扔个大锤子。 李兆焯看了眼挑衅的谢旭尧。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谢四不喜欢吃鸭腿,也不会在除昊子之外的人面前这么幼稚。 谢旭尧在焯哥探究目光下稍稍收敛了点。 李兆焯将目光移到他旁边气鼓鼓的孙文昊身上,“昊子你就跟她说我们没空。” 他知道宋林居不喜欢那样的场合。 再说了,有那些时间,他还不如单独和宋林居待在一起。 听焯哥一口拒绝,孙文昊暂时顾不上生谢狗的气了,他连忙劝道:“别啊,人时间都还没定呢,就跟人家说没空,这不是明显敷衍人家嘛。” 第87页 “再说了,人家之所以拖到现在搞,是想让两个主演一起到场,结果到时候一个都没去,人妹子多尴尬啊。” 谢旭尧放下油腻的鸭腿,“哟,咱昊子什么时候学会怜香惜玉了?要早这样也不至于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了。” 孙文昊看都不想看他,“你个花心大萝卜头懂个屁,爷这叫洁身自好。” 宋林居对方姗印象还不错,一口拒绝是有些不太好,他想了一会儿后对孙文昊说,“你到时候问问方姗时间吧。” 意思是有空就去。 孙文昊眼睛一亮,“好嘞,那焯哥呢?” 李兆焯面无表情说出毫无立场的话,“宋林居去我就去。” 刚刚自己好说歹说焯哥都不同意,结果宋哥说去他就立马改口了,孙文昊忍不住吐槽:“焯哥你能不能稍微有点主见,回来之后就和宋哥跟屁虫似的,简直比小情侣还黏。” 李兆焯和宋林居默契对视一眼。 他们可不就是小情侣嘛,还是新鲜出炉,冒着热气的那种。 不得不说,心思粗得跟口井似的孙文昊误打误撞又一次靠近了真相。 在宋林居清冷的目光下,李兆焯清咳了声,准备将“不小心”踢开的柜门合上点,“你到底是想不想我去?” 这问题问得孙文昊一愣,是噢。 宋哥一看就是极守信用的人,既然说是有空就去,肯定不会像焯哥一样有空没空全凭自己心意,焯哥跟着宋哥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作为学生,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的时间表是差不多的。 刚刚光顾着嘴舒坦了。 孙文昊挥了挥手试图将自己之前的吐槽扇走,“害,当然想了,待会吃完饭我问问方姗时间去。” 谢旭尧问道:“只请了你们?那我和周衍就不能去了?” 之前和李兆焯他们说话还是笑嘻嘻的,一到“夺妻仇人”谢旭尧这孙文昊立马就没好气,“当然,你们又没参演。” 虽然方姗原话是“请帮忙跟宋林居和李兆焯说一声,如果周衍和谢旭尧也有空来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 但他并不是很想让谢狗去。 不知道他是不是最近和女朋友分手了闲得蛋疼,一起出去玩的时候老是管着自己,这样不行,那样不行,简直是要和他爸抢饭碗,真是救命了。 虽然他和谢狗交情不错,但他可不想出去玩的时候带个爸,起码这次不太想。 至于周衍纯属误伤。 周衍无意间抬头就看见孙文昊眼神莫名地盯着他,“昊子你盯着我作什么?” 看得他瘆得慌。 表达歉意呗。 孙文昊无辜地眨眨眼,“哈哈哈没事没事。” 踏水而来又是踏水而归。 今天是宋林居值日,他依旧是被分到了擦黑板那栏,原本放学他是不用留下的,但晚自习数学老师讲了几道题,笔迹蚂蚁似地爬满了一黑板,他要擦干净才能回去。 李兆焯让昊子他们先回去了,昨晚他就和老头子说了,今天起回租的房子住。 宋林居在阳台掸完黑板擦上的灰,一进教室就看见站在讲台旁的李兆焯嘴角微勾看着黑板。 宋林居也看了眼,黑板上还是老师上课讲的那些内容,他不懂这有什么好笑的? “笑什么?” 他手中的黑板擦似乎有魔法,从上到下,从右到左,一下一下,黑板擦所到之处粉尘退散,恍若和那日的情形重合。 不过没了那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擦完黑板都没等到回应的宋林居手指在李兆焯眼前晃了晃。 一时看愣了的李兆焯回过神来。 “咳……没什么,就是想起了我真正对你有印象,好像也是某天你值日擦黑板。” 宋林居将黑板擦摆好,抽了张讲台上为老师们备用的湿巾,低头细致地一根根擦拭手指上蒙的白灰,“擦黑板有什么好看的?” 李兆焯的目光也落在他手指上。 别人擦是没什么好看的,满是粉屑的黑板擦在手上胡乱挥来挥去,烟尘弥漫的,直像炸了个面粉厂,让人老远看见就想屏住呼吸 。 李兆焯理所应当道:“你擦得特别干净啊,看着舒服。” 看着在擦拭下渐渐露出真实面目的修长手指,李兆焯又加了句,“手还好看。” “就是因为这个?” 宋林居回座位拿好书包,准备离开。 怕宋林居觉得他肤浅,李兆焯跟上去连忙道:“当然不止这些,还有你当时戴着个古板的黑框眼镜,再加个刘海,还以为是个书呆子呢,是没想到你打架那么凶。” 回忆什么趣事一样笑到一半,李兆焯才突然想起那次自己可是站在饶有兴趣地站在巷口袖手旁观看戏,他瞥了眼宋林居后立马扯开话题。 “对了,我之前送了副眼镜给你,你还给扔了,当时我还挑了蛮久的。” 声音飘荡在光线昏暗的楼梯上显得格外落寞,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恶人先告状了吧。 宋林居想到家里那副昨天晚上刚被自己从桌柜拿出,放在桌面上的银框眼镜,“没扔。” 李兆焯眼睛微亮,“真的?” 李兆焯和宋林居踏下最后一阶台阶,将教学楼抛在身后,月光纱一般笼罩在两人身上,像是被巨大白纱从头盖下耳鬓厮磨的一对新人。 第88页 地为席,星月为灯,大地上花草树木虫鸟动物皆为见证。 “嗯。”宋林居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为什么?” 晚上学校视线不太好,所以要格外注意脚下,可此时的李兆焯分不出半分心神在路上,他偏头紧紧盯着宋林居,不想错过他一丝一毫神情变换。 宋林居还以为他是在问为什么没戴,“之前不熟。” 是啊,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不扔掉? 李兆焯将问题问得更明白了些,“我是问,为什么没扔掉?” 见宋林居沉默,似乎是在思索。 李兆焯换了个问法,“或者是问,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宋林居不太明朗的,他帮他剖析。 宋林居虽然性格内敛,可对于感情这种事,他还是比较坦诚的。 他这次没有想太久,“在你对我有印象之前。” 这个答案是李兆焯未曾想到的,实在是他刚认识宋林居时,他对自己就是格外疏离,他还以为宋林居厌恶他,可能是因为那日巷口的袖手旁观。 李兆焯讶异挑眉,“那么早?我们之前好像没有过什么交集吧?” “嗯,大抵是一见钟情吧。”宋林居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浪漫的话。 说这句话时宋林居音量有些小,要不是李兆焯全部心神都在他身上,他的声音就要被天空滑过的飞机轰鸣盖过了。 听见这句话的李兆焯有些被从天而降的巨大惊喜砸得头晕眼花,他猛地顿住脚步,拉住了宋林居,目光灼灼,“你再说一遍。” 十指相扣 虽然宋林居答应了在一起,但他还没从他口中听见过明确的喜欢。 他想要将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每个字眼,每个停顿,甚至是每个几不可闻的气声。 极度兴奋的李兆焯完全失去了表情管理,他本就自带凌厉意味的眼眸钉在了宋林居脸上,像是只蓄势待发的猛兽,气势凶得有些吓人,尤其是在这夜黑风高空无一人的操场。 可宋林居却一点不觉得可怖,他看见了李兆焯唬人表象下的暗藏的欣喜与期待,像个突然被告知有礼物的小孩。 他只是太迫不及待地想要拆开礼物。 宋林居顺着李兆焯的力道和他对视,二人目光相接,谁也没有要错开的趋势。 李兆焯深深凝望眼前的人,目光织出张密不透风的网,他压住自己耐心地等待着。 所幸宋林居并没让他等太久,他望着略带紧张的李兆焯一字一句地重复了遍,这次去掉了“大抵”。 “我对你一见钟情。”音量正常,嗓音清朗。 根本不用细看就能很轻易地看出宋林居说这句话时的认真郑重。 在李兆焯眼都不眨一下的盯视下,似乎一切都放慢了倍速,他就看着宋林居的唇瓣张张合合,音量恢复了平常的交谈声,这次李兆焯每个字眼都听得格外清晰。 他说,他对自己一见钟情。 他说,他喜欢自己很久了。 极度开心之余却突然又觉得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目中无人不早些注意到就在自己周围的宋林居,后悔自己为什么明明对宋林居产生感情之后居然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自欺欺人。 他现在非常后悔,简直要悔青了肠子。 要是以前的他不那么目中无人,自欺欺人,那现在他就算不能说“真巧,我也对你一见钟情。”,也能说句“真巧,我也喜欢你很久了。” 李兆焯想说出什么去同等回应宋林居的赤忱,可有些话过于轻飘,哽在他喉间。 宋林居不懂为什么他重复一遍后,李兆焯刚刚还高涨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 宋林居看着他黯淡了不少的眸子,想要寻出点蛛丝马迹,“怎么了?” 宋林居话还没说完,李兆焯就长臂一揽突然抱住了他。 “宋老师。” 声音就在耳边,但嗓音似乎有些低哑,带着莫名的愁绪。 李兆焯生性骄傲,这样在人前示弱自懂事以来还是头一次。 “嗯?”下巴撞到坚硬的肩膀上有些痛,但宋林居没说什么,回应之后就安静地等他说话。 但李兆焯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又叫了遍他,“宋老师。” 宋林居也不追问,只是又应了遍,“嗯。” 听着宋林居令人沉下心的平静嗓音,李兆焯低头埋进宋林居颈侧,满是依赖缠绵地蹭了蹭,活像只向主人索要抚摸的狼狗。 “宋老师……” 宋林居不厌其烦地又应了遍。 “我爱你。” 低沉嗓音就在耳畔,连秋风虫鸣都小心避过了这份珍重心意,一片寂静下,短短一句话宋林居听得分明。 他黑色瞳孔缩了缩,想去安抚他的手像是被摁了暂停键,突然顿在了半空。 像是怕他不相信,没待宋林居反应过来李兆焯又缓慢重复了一遍,“宋林居我爱你。” 这次不再是带着几分亲昵和玩笑的“宋老师”,而是直呼其名。 宋姓者很多,而我眼中的宋林居只你一人。 人们很容易说喜欢,却很少说爱。 小到一颗糖,一朵花,我觉得它很甜,觉得它很美,我说喜欢,喜欢它们给我带来的愉悦,味觉或视觉。 大到一个鲜活的人,他善良英俊,认真开朗,我说喜欢,喜欢他符合心意。 第89页 漫长的人生旅途中擦肩而过的美好风景数不胜数,我们这一生,从牙牙学语到脚步蹒跚,喜欢过的东西太多,多到大部分都已经被遗忘,而我们真正热爱的东西屈指可数,但哪一件不是刻在骨血之上。 因为喜欢是放肆,爱则是克制,所以喜欢很容易,真正的爱却很难。 面对李兆焯的表白,宋林居并没有在气氛使然下也脱口而出一句“我也爱你。” 他只是把手覆在他的背上,像安抚半夜突然惊醒的小孩,一下又一下地平复着他突如其来的情绪。 倒不是不爱,而是不确定。 如同李兆焯在方才没有顺口接一句“真巧,我也对你一见钟情。”,也没有说“真巧,我也喜欢你很久了。” 被气氛冲昏头脑,用谎言去为他们的感情铸一座虚假的高楼,这是再愚蠢不过的行为。 突然,一道光线扫过他们,划破黑暗的同时也划散了他们之间的氛围,紧接着是老年人沧桑的声音。 “是谁在那?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两人下意识分开,顺着声音看过去,首先看见的是那人身上的黑色制服。 这身衣服让两人同时一惊。 是学校的保安大爷。 估计是在快关门之前再检查检查学校还有没有人。 手电筒的光在两人身上晃来晃去,有些佝偻的保安大爷眯着眼,似乎是想看清他们是谁。 保安大爷再怎么老花眼,也不至于看不到他们之前是在拥抱,要是再被他看清他们俩的样子,不敢想象明天学校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趁着保安大爷还没看清,李兆焯悄声和宋林居说了声“快走。”拉过宋林居微凉的手就是飞奔。 书包在他们背后甩来甩去,远远看去像是狐狸溜走时晃动的尾巴。 平常都只有别人看见他撒腿就跑的份,哪有他看见别人没命跑的情形? 不得不说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少年人腿脚本就利索,加之李兆焯他们俩还练过,还没等保安大爷看清,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迎着微凉夜风,穿过皎洁月光,牵着手的两个少年奔跑在无人的街道,所过之处扬起一路朝气的风。 他们手脚同步,喘息着,却不曾停下,像是要手拉着手私奔到天涯海角,一个只有他们俩的世界。 快要路过公交站的时候,宋林居见前面的人只顾闷头往前跑,完全没有要放慢脚步的意思,他手一个用力及时拉住李兆焯。 被迫停下脚步的李兆焯还不明所以地反头问他,“怎么了?” 宋林居有些无奈,指了指旁边亮着灯牌的车站,提示道:“公交车。” 什么车? 剧烈运动加之有些兴奋让血液上涌,脑子嗡嗡作响,有些跑懵了的李兆焯下意识顺着宋林居的指向看去。 啊……公交车啊。 对哦,他们还要坐公交车回去来着。 李兆焯尴尬地笑笑,“……我忘了。” 握着宋林居的手没命似的往前跑,虽然很累,但却畅快得很,导致他没注意周围的环境,只是想这样一直握住他的手,向前,向前,将一切都抛在身后。 宋林居也扬了扬嘴角。 难得见他这么呆愣的样子,还挺好玩的。 在走到站台之前,李兆焯轻轻松开了宋林居被自己握得发热的手,手插进外套口袋,握住有线耳机。 “以后多穿点,你的手太冷了。” 明明是自己先松的手,却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似的。 见李兆焯想脱掉外套给他穿,宋林居握了握手心的热汗,解释道:“我不冷,只是天冷之后手会有些发凉,老毛病了。” 大热天他手都很难出汗,更何况是现在,这估计是之前李兆焯手心的汗。 借着灯牌旁昏暗的路灯,李兆焯看见宋林居额头上被汗湿的刘海,估计是刚刚跑步热的,他这才相信宋林居所说的不冷。 李兆焯帮他拨了拨凌乱的刘海,看周围没什么人,就又握住了宋林居的手。 这才没一会儿,他还是一手汗,宋林居的手就又凉了。 不过于正在冒汗的李兆焯而言还是蛮舒服的,冰冰凉凉。 他只是想帮宋林居暖暖手,才不是想握手。 感觉到宋林居想将手抽出,李兆焯低声安抚道:“没事的,没人会看见。” 说着李兆焯拉着宋林居后退,直到背快抵住后面的灯牌,再把他们交握的手放到他身后。 他们靠得近,本就看不太到什么,加之散开的外套刚好挡在他们中间,如果不是离得太近,根本看不出他们牵在一起的手。 宋林居也环视了眼周围,见没什么人,也就随他去了。 见他没再挣扎了,李兆焯望着对面街道闪烁着的彩灯眼眸微动,手缓慢移动着。 宋林居以为他是在寻找一个相对舒适的位置,没怎么在意。 没曾想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摸索着挤进他的指间,温柔而坚定。 不同于娇软与硬朗的接触,一方完全将一方包握在手心,稍稍一个摩擦都触电般耳红心跳。 实际上宋林居的手没比李兆焯手小多少,只是胜在细长,看起来不大,两个同岁少年的十指相扣,是势均力敌的交合。 加之两人也不是手不捻四两,娇生惯养的公子哥,相触时薄茧相磨,带起片片青涩的麻痒。 第90页 宋林居知道他是想给自己暖手,纵然后面十指相扣这种亲密的动作是他没料到的,可宋林居也只是侧头看了眼故作正经的李兆焯,微僵的手指便慢慢覆在了李兆焯的指节上。 你是我的理想型 感觉到宋林居默默的回应,李兆焯嘴角轻轻勾了勾,手握得更紧了。 在身后相握的两只手像是只内含珍珠的蚌,合得密不透风。 各自的筋脉跳动从紧紧相贴的手传给对方,让他们在静谧的环境中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频率,杂乱的呼吸声渐渐趋于一致。 等两人呼吸平复得差不多了,基本没什么人的公交车也姗姗来迟。 两人并不惊慌,只是默契地放开背后交握的手,因为手心汗液的原因,分开时还有那么些许困难。 两人一前一后投币上车,找了两个并排的空位坐下。 刚坐下手机就震动了下,李兆焯还以为是谁给他发消息,打开手机一看,是网易云推送的“耳机分你一半”活动。 李兆焯摁灭手机屏幕的瞬间脑中灵光一闪。 他熟练地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突然想到些什么,想拉开书包的手拐了个弯,从外套口袋掏出黑色耳机,插进耳机孔,将左耳机给自己戴上。 将音量调到合适程度后,李兆焯将另一只耳机轻轻塞进宋林居耳中。 偏头看窗外掠过风景的宋林居感觉耳中微胀,随即有轻柔的钢琴声夹杂着低低的男声从耳畔传来。 “听歌吗?” 哪有先塞耳机再问人家听不听歌的? 不过宋林居也不在意,同样低声回了句:“听。” 随即把有些松的耳机旋进耳内,钢琴声变大,将耳腔塞得满满当当。 塞完耳机的李兆焯没有移开视线,依旧望着宋林居,明明只一根再简单不过的耳机线,却让他难以挪开视线。 明暗交杂的光影从侧面晃过,坠在宋林居白皙脖颈周旁的黑色耳机细线倒像是什么性感的饰品,配上因唇珠而微微上翘的唇,在这昏暗的角落滋生出一种莫名的意味。 李兆焯危险地眯了眯眼,喉头微滚。 他想到了那个看个电影的功夫就让他彻底慌了神的雨天。 相较于隔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那天,此刻宋林居就在他身边,和他戴着同一副耳机。 他这种肆无忌惮的灼热眼神,冰冷的死人也得被他烧活了,更何况是本就敏锐的宋林居。 宋林居立马像是感觉到什么。 在他偏过头来之前,李兆焯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盯着车内最前方闪烁着的电子钟。 表面上镇定自若,内地里却在唾骂自己。 操,自己还真是不长进。 看人带个耳机也能浮想联翩,他可真是禽兽。 不过……垂涎自己男朋友,应该是情有可原的吧。 其实他是带了蓝牙耳机的,就在他书包里。 平常嫌有线耳机麻烦,他用得比较多的还是蓝牙耳机。 不过现在看来,有线耳机还是有有线耳机的好处的,就比如情侣听歌什么的。 线的一端是你,一端是我,我们亲密无间。 一起听了差不多三首轻音乐,车就晃晃悠悠到站了。 下车走了有一段,李兆焯还是说出了他一直在想的事。 “我们的事,能和昊子他们说吗?” 平日里要上课,下课了也不是他和宋林居独处,还有昊子他们,瞒着他们的话,还要在他们面前收敛,大大减少了他和宋林居相处的时间。 还有他不知道有多会做人的好兄弟周衍,时刻觊觎着他男朋友。 虽然他知道宋林居不会理会他的花言巧语,可就如同苍蝇一直在他最喜欢的那盘菜周旁嗡嗡盘旋个不停,就算没碰到,也还是难免心烦。 宋林居停住了脚步,“你不在意?” 李兆焯莫名,“在意什么?我们在一起的事吗?” 见宋林居默认,李兆焯斩钉截铁地否认:“当然不,我并不觉得我们在一起是什么见不得人伤天害理的事。” 宋林居的话和他之前避嫌的举动串在一起,李兆焯突然意识到什么,他迟疑着问道:“你该不会以为我之前不和昊子他们说,是因为害怕他们露出异样的眼光吧?” 宋林居轻声应答:“嗯……” 李兆焯气笑了,“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 “我暂时不说是想征求你的意见,怕你还没准备好。” 宋林居向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他只是怕流言蜚语像虱子一样落在李兆焯身上,“他们真的能接受吗?” 李兆焯琥珀色眼眸专注地看着眼前人,试图抚平他的不安,“相信我,他们可能会惊讶,可能会嘲笑我真香,但绝对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我们。” 他们几个的人品李兆焯还是信得过的。 见宋林居不说话了,还以为他不想告诉别人,李兆焯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你如果暂时不想被人知道的话,我们也可以不说。” 既然宋林居不喜欢那就不说了,不说其实也没什么,是他只想到了自己。 宋林居摇摇头,“说吧。” 李兆焯仔细看着宋林居的神情,见他不似勉强,这才笑着应下:“好,那我今天晚上回去在群里和他们说。” “嗯。” 第91页 两人继续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宋林居的小区。 同样的路,一个人走是漫长,而两个有情人走是不够长。 “上次你打苏哲是不是因为我?” 李兆焯一愣,不知道宋林居怎么就突然想到了这件事。 “哪的事儿啊,你没听他们说是那小子色胆包天垂涎爷美色,被我抓了个正着,那我肯定不能忍气吞声啊,就把人给揍了。” 为了把事情糊弄过去,李兆焯插科打诨地把孙文昊常用的自称都给用上了 可宋林居不吃他那一套,他偏头注视着他,“别说谎。” 满脸轻松笑意的李兆焯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在他那双纯黑的眼眸中丢盔弃甲。 他收敛了大到夸张的笑意,耸了耸肩,像是要全部招供换取丁点奖励的囚徒。 “好吧,是那畜生狗眼盯上你了,还说了点脏话,我气不过就揍了他两拳。”这次李兆焯说的确实是实话,只不过是避重就轻地将某些东西模糊弱化了。 学校的传言是苏哲猥亵未遂被他打了,李兆焯虽然看起来脾气不好,可却不是什么莽撞的人,会把人打成那样,那肯定是不止是说了些什么。 李兆焯是在厕所打的苏哲,他既然已经把人打成那样,就意味着他并不怕别人发现,也就没有必要专门把人拎进厕所,那就说明让李兆焯失控的事发生在厕所。 当时他又不在场,在厕所做的事能惹怒李兆焯的,不用仔细想就大抵能猜到。 他默不作声地帮他教训了苏哲,还把这件事按到自己身上转移注意力…… 这一切都是在他们还没在一起,他以为李兆焯对他的感情不过是玩笑的时候。 一时间,宋林居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他自幼丧父,母亲因生他难产伤了身体,不能劳心劳力,从小到大很多事都需要他自己去解决,他从未想到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想要为他遮风挡雨,抗下一切。 不知道脸皮是何物的李兆焯难得被宋林居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只能以玩笑掩饰自己的无措。 “怎么这么看着我?是不是突然觉得我长得也不算那么凶了?” 看着突然嬉皮笑脸的李兆焯,宋林居目光复杂,“多谢。” 知道谢谢两个字过于单薄,可不知道说些什么的宋林居还是道了谢。 李兆焯胡乱揉了揉他的头,看着他规整的头发被揉得一团糟,他噗呲一下笑了,这下是真心实意的笑。 “和我道什么谢啊。” “好了别想了,咱时间宝贵着呢,别在那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为了不让宋林居胡思乱想,他催促他上楼,“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吧。” 他们已经走到了楼下,两人身影被一颗稍稍茂盛的树挡住了大部分。 宋林居没动,喊了句眼前人。 “李兆焯。” “嗯?” 宋林居一本正经回答了他之前的玩笑话,“我从来没觉得你长得凶。” 李兆焯以玩笑的语气问出他很早之前就想问他的话:“那最开始我们认识的时候你怎么对我避之不及,好像很厌恶我的样子?” 宋林居能分辨出李兆焯什么时候是真的在开玩笑,而他此刻的笑过于表面。 宋林居学着他不正经的语调,“暗恋总不能被看出来吧,自然得躲远些。” 一听就听出对方在模仿自己,李兆焯讶异挑眉。 还学得挺像,要是表情再活泼一点就更好了。 “那就是说你其实觉得我长得很帅了?” 其实不管李兆焯真实样貌如何,在宋林居眼中自然是不差的,不然他也不至于对李兆焯一见钟情。 宋林居如实回答:“你的相貌是我的理想型。” 李兆焯可乐了,但他强压下不由自主想要上扬的嘴角,装作不满,得寸进尺地问道:“难道就只有相貌吗?” 宋林居思忖了瞬,很快就改了口,“你是我的理想型。” 满意了。 李兆焯一直以来那么一个“小小”的心结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解开了。 通体舒畅。 这下李兆焯眉眼肆无忌惮地舒展,“啧,宋老师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讨人稀罕啊?搞得我都不想回去了。” 简直就像个大宝贝一样,让人爱不释手。 作者有话要说: 李心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是想每时每刻黏着小居居罢了。(  ̄▽ ̄)σ 天凉了,柜门给爷拆了吧 宋林居将他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眼中笑意隐约,“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这就好似给饿了几天的人塞了筷喷香的菜,等他刚尝到点味道,垂涎欲滴地等着下一筷,人就立马把菜盘子端走了。 “宋老师……” “嗯?” 李兆焯轻轻捏了捏他的脸,“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皮?” 宋老师脸冷,可实际上贼软。 见宋林居躲也没躲,李兆焯没忍住,像个老色胚似的又摸了一把。 脸被李兆焯手上的薄茧磨得发痒,宋林居不接他调侃的话,只是又说了句,“时候不早了。” 他们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确实很晚了。 “好好好。”李兆焯妥协似的嘴里连连应着,却趁宋林居不注意一把将他拥进了怀中,还得寸进尺地在他颈侧蹭了好几下。 第92页 宋林居哪被人这么无赖地对待过,一时语结,“你……” 但还没等他说出点什么,李兆焯就先声夺人抢过话头,低声不情不愿似的将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知道了知道了,就让我抱一会儿,抱一会儿就走。” 委委屈屈不情不愿地掌握了话语权。 算着宋林居差不多快要推开他了,李兆焯这才“自觉”地放开怀里的人。 “上去吧,我看着你上楼就走了。” 虽然知道基本上没什么小混混能在李兆焯手上讨到好处,可宋林居还是嘱咐了句,“路上小心,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李兆焯向来不怎么喜欢这种啰嗦的嘱咐,可这些话从宋林居嘴里说出来,他并不觉得不耐,反倒挺开心的。 “知道了,宋老师明天见。” “明天见。” 见宋林居还原地看着他,李兆焯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宋林居最后看了他一眼后,就转身离开了。 像李兆焯之前说的那样,他看着宋林居上楼。 原本一开始只是看着,后来宋林居踏上楼梯,越走越远,李兆焯开始想宋林居会不会回头。 可宋林居的脚步规律,丝毫没有会停下来的迹象。 宋林居本来就不是什么儿女情长的性格,不回头也属正常,倒是自己,老是想点这种毫无意义的事,婆婆妈妈的,一点也不像之前的自己…… 正当李兆焯在想些有的没的,恍惚间他似乎在黑暗中看见了一双亮得出奇的眼睛。 那是宋林居的眼睛。 他居然回头了。 在他能看见的那段楼梯的最后一阶,他回头看他。 压抑住想要飞奔过去抱住他的冲动,也不管宋林居看不看得清,李兆焯远远朝他笑得灿烂,活像个在路上捡到个糖嘴角就咧到耳根的小屁孩儿,凶相变成了傻气。 回到家先给宋林居发了个消息,得到回应后书包往桌上一扔,外套脱在床脚,李兆焯就进浴室了。 快速洗了个战斗澡,出了浴室的李兆焯用干毛巾随便擦了擦头发,就把自己摔上床,扯过床脚边沿快要掉下去的外套,摸索手机的同时牵出了有线耳机。 李兆焯把纠缠成一团的耳机拔下,本来想塞回衣服口袋,可想到什么,他把耳机和手机一起抽了出来。 最开始原本只是想拿手机的,而现在手机被扔到了一旁,李兆焯正仰躺在床上耐心地解着缠成一团的耳机线。 在他的顺理下,乱糟糟的耳机线很快就被解开。 暖黄灯光下,李兆焯明明看的是黑色的耳机线,而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截白皙的脖颈。 耳机线细细的两根,李兆焯的手空得有些痒,他拉直黑色耳机线,一圈又一圈紧紧地缠绕在手指上,实质的紧绷感,让李兆焯有种触碰到什么的真实感。 喉头滚动,他突然觉得有点渴。 感觉事情隐约要不受控制的李兆焯像是被什么蛰了口一样立马翻身起来,光着脚去厨房冰箱拿了瓶冰水。 吨吨吨灌了大半瓶冰水,才堪堪浇灭了身上的躁动。 李兆焯皱着眉抹了把嘴,这都秋天了,自己怎么火气还这么重? 剩下的冰水被他带回了房间,拿起回完宋林居消息之后就没打开过的手机,点进正在热聊的群聊,发了个消息出去。 “我和宋林居在一起了。” 群聊瞬间安静。 原本孙文昊和谢旭尧扯皮扯得有点累,正准备喝口水休息休息,间隙扫了眼又刷出条新消息的屏幕,这一大口水就这么呛进了嗓子眼,“噗”地一下喷得手机上满是水,床单都湿了好大一块。 想着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孙文昊拿衣角草草擦了擦手机屏幕上的水,鼻尖都要戳进屏幕了,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就连标点符号都没错过。 我和宋林居在一起了。 明明每个字孙文昊都认得,但一时理解不了这句简短话是什么意思。 焯哥该不会是想说他现在和宋哥在一起吧?不小心多打了一个“了”字? 孙文昊看了眼时间。 可就算是这么理解的,这么晚了……两人有家不回还在一起啥的,也比较奇怪吧?尤其是这句话还这么突兀,莫名其妙就发群里了。 孙文昊看着过了有小几分钟一条新消息都没有的群聊,想着另外两个人怎么也不说话?难道是和一开始的他一样想歪了? 可要是大家都不说话,焯哥是不是会有点尴尬啊?尤其是他们之前还聊得那么欢。 孙文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第一个出声了。 昊子:“焯哥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和宋哥在一起啊?” 李兆焯看着唯一一条回应,再看了眼自己之前发的消息。 是他说得不够直白吗? 李兆焯思索了一会儿,也不整那些虚的了,将语句最直白化。 焯哥:“我是说,宋林居现在是我男朋友了。” 宋林居,我男朋友。 够直白了吧? 孙文昊迅速地发了个“?”。 昊子:“哈哈哈哈哈焯哥你别开玩笑了,今天是什么捉弄人的日子吗?不至于吧,焯哥你这牺牲也太大了。” 他才不相信呢,就算谢旭尧那狗弯了他都不相信焯哥会弯。 毕竟焯哥可不待见同性恋了,怎么可能自己变成同性恋啊,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第93页 就在孙文昊在自信满满等焯哥回一个“被你猜对了,我刚刚就是在开玩笑。”之类的话时,看见周衍发了个“恭喜”。 ? 紧接着,谢四:“恭喜焯哥。” ?? 焯哥:“谢了。” ??? 小问号此时脑袋里有很多大大的文昊。 这是什么情况?不会吧…… 孙文昊手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频频打错字,短短的一句打了良久没发出去。 昊子:“这特么是真的?” 谢四:“什么真的假的,昊子你是没睡醒还是脑子被老鼠啃了?” 这这……这怎么可能呢?虽然说焯哥和宋哥平常是走得近点,但也不至于…… 想到焯哥和宋哥两人常有的亲密举动,孙文昊一时哽住了。 好吧,至于。 不过周衍和谢狗他们怎么都知道? 昊子:“你们怎么都知道?” 谢四:“啊这,我们眼睛又不是当摆设的玻璃珠子。” 孙文昊:你礼貌吗? 话说焯哥这算不算真香了?明明之前还厌同来着。 不过不管怎么样吧,他尊重焯哥他们的选择。 昊子:“祝焯哥宋哥喜结连理!”[礼花][礼花][礼花] 昊子说话总不忘捎几个成语,可耐不住肚子里没几两墨水,乱用成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不过“喜结连理”这个成语居然没用错。 成语得了李兆焯的意,他点进单独聊天页面给孙文昊发了个不小的红包。 听着喜庆的“红包来了”,正在群聊的页面的孙文昊手比脑子快多了,还没看清是谁发的,就已经把钱给收了。 这该死的肌肉记忆。 清脆的金钱进袋的声音,爽过之后,看清金额的孙文昊赶紧退回聊天页面看是谁发的。 聊天页面最顶上赫然写着“焯哥”两个字。 嗯?焯哥突然给他发红包干嘛? 看着不停弹出消息的群聊,孙文昊突然心领神会。 该不会是因为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吧? 啧,焯哥出手就是阔绰,一句话就给了他这么大一红包,看来他以后还是嘴甜一点比较好。 孙文昊和他爸一样,天生的财迷,虽然不缺钱,但对钱总是有着特别的热爱。 他们问题格外地多,挑着几个问题回答了下,李兆焯就将手机息屏扔在床上,任由他们刷屏。 他仰躺着算日子。 今天才星期三,离周末还有两天再加一个晚上。 好久。 只有周末宋林居来他家补课,他们才算得上是独处,不仅能和他近距离相处,而且一待通常就是一整天。 这么一想,好像连周末都要学习也不是那么地面目可憎了。 隔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宋林居有特别注意其他三人的表情。 周衍谢旭尧两人倒是和平常一样,就是孙文昊表情隐约有些莫名兴奋。 眼睛亮晶晶的,尤其是在他和李兆焯互动的时候,更是明显,不过他眼中没什么恶意,大部分是新奇。 这让宋林居放心不少。 时间定在了这周周六晚上。 是方姗得益于孙文昊的旁敲侧击打探出的时间而定的,他说他问过宋林居,是说星期六晚上有空。 而当她询问李兆焯的想法时,孙文昊轻飘飘一句话就让她心潮澎湃。 “宋哥有空就代表焯哥有空。” ??!她这是磕到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焯哥:天凉了,柜门给爷拆了吧。 孙·预言家·文昊:…… 好一坛陈年老醋 一个人就能代表另外一个人什么的嘿嘿嘿…… 无意中注意到方姗表情的孙文昊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 啧,看起来眉清目秀挺好一妹子,表情怎么就能这么猥琐? 不过突然想到些什么,方姗脸上的姨妈笑收敛了不少,差点就忘了她办这什么庆功宴可不单单是为了庆祝那几百年前的舞台剧。 饭宴是方姗安排的,在一个五星级酒店,她家开的,说是这顿饭她请。 几人中孙文昊算是来的最早的。 “来了。”忙碌着的方姗看见孙文昊到了就过去和他打了个招呼。 “嗯,这两桌是可以随便坐的吧?”孙文昊指了指包间里的两张桌子。 方姗指了指里面那桌,“你坐那桌吧,熟人多点。” “好。” 孙文昊落座前扫了眼桌上的人,袁雨桢和两个男生,果然都是熟人。 俩男生坐得离袁雨桢老远,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避嫌。 孙文昊在空位多的地方落座,打开手机玩了起来。 玩着玩着孙文昊觉着有些无聊,就在果盘里抓了把瓜子。 啧,早知道就不来这么早了。 可孙文昊抬头看了眼周围,人起码来了大半。 …… 可能不是他来得早,而是焯哥他们来得太晚。 百无聊赖地等了会儿,孙文昊放下手里的瓜子,给焯哥发了个消息,问他们什么时候来。 焯哥:“时间到了就来。” 啊这……焯哥还是这么随心所欲。 孙文昊又点开了和宋林居的对话框。 孙文昊:“宋哥你什么时候来啊?” 第94页 宋哥:“快了。” 孙文昊:“好的。”转圈.jpg 还是宋哥靠谱,早知道就直接问宋哥了,反正最近焯哥就跟宋哥的跟屁虫似的,人家走哪他走哪。 尤其是跟他们说开之后,就越发无所顾忌了。 啧,那腻歪程度,每天狗粮管饱,哦不,管撑。 春意盎然的秋天,搞得他也有那么点想要谈场甜甜的恋爱了。 不过吧,女孩子又要经常哄着,有点麻烦就是了。 孙文昊叹着气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嚼吧嚼吧又塞进了颗新瓜子。 算了,还是等缘分来呗。 过了没一会儿,低头咯嘣咯嘣嗑瓜子玩手机的孙文昊就听见了门口的寒暄声,他还以为是焯哥他们来了,呸呸两下吐掉瓜子壳立马抬头。 看见朝自己打招呼的人孙文昊还没来得及完全扬起的笑僵在了脸上。 笑了却又没完全笑。 顺着旁边人的目光看过去,方姗看见了表情嗯……扭曲的孙文昊,嘴边还挂着半片瓜子壳,目光呆滞的样子别提多滑稽了。 方姗忍住笑意,“咳……孙文昊真是多谢你了,不但帮忙请了宋林居和李兆焯,还请来了周衍和谢旭尧他们。” 感谢个屁,老子根本就没请他俩! 谢旭尧朝震惊当中的孙文昊走去,抛下周衍一个人和方姗寒暄。 他笑着,“怎么,看见我……们俩就高兴成这个样子?” 怔愣的样子像个傻头傻脑的呆瓜。 孙文昊没注意他的停顿,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是啊,特别高兴。” 老子高兴到想吐你一脸瓜子皮! 还是他过于天真,早该想到依照谢狗那想得到什么就必须要得到的性子,想尽办法也会来这。 再说方姗这妞属于丧心病狂那种程度的颜控,谢狗也并不需要什么想尽办法,说不定他露出他那文(斯)质(文)彬(败)彬(类)的笑,方姗就得想尽办法请他过来。 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表情跟个调色盘一样,一秒一个样,走神的孙文昊看起来更傻了,谢旭尧狭长眼中浮在表面的笑意真实了不少。 真是傻子。 下唇温热的触感唤醒了孙文昊,他刚回神就看见了谢狗放大的脸。 孙文昊尚不清醒的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靠,这狗是男的吗?为什么皮肤这么好?明明自己吃辣的时候那狗也没少吃啊…… 等手快要拿开,孙文昊才突然清醒过来。 ??!自己刚刚是在想个什么鬼东西? 都怪谢狗那逼,都把自己给气懵了。 实在是气不过,人谢旭尧手都拿开了,他还要追上去打人家一下,幼稚得就跟幼儿园中三岁小屁孩一样。 孙文昊虚张声势地嚷嚷着,似乎声音越大底气就越足,“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啪”的一声,孙文昊的手重重拍在谢旭尧手背。 孙文昊自己手都刺刺地麻,更别提谢旭尧了,瞬间手背就红了大片。 孙文昊暗地里悄悄捏了捏发麻的手掌,好不容易才没表情失控。 靠,失策了,劲用大了。 偷偷瞄了几眼谢旭尧的脸色,似乎没什么改变。 没想到谢狗皮这么厚,他倒不知道这下是惩罚了谁。 动作间没占到好处,孙文昊嘴上更加不饶人,“想占小爷便宜啊?爷告诉你,门都没有……” 谢旭尧通红的手背不慌不忙地在胡说八道的孙文昊面前一翻,露出指尖那半片瓜子皮。 秉持着我声大我有理的真理,前面孙文昊声音还算大,可到后面嘴上就跟被装了个□□似的。 孙文昊一见谢旭尧嘴角上扬,狭长的眼狐狸一样微眯,下意识预感不好。 伸出手刚想捂住他的嘴,企图让他把话吞下去,就见谢旭尧薄唇微启:“你嘴上的瓜子皮,我刚刚只是帮你拿这个下来。” 果然…… 唰一下孙文昊脸爆红,感觉整个房间的两桌人都在看着他。 此刻好像脑子里有壶烧开的水,呜呜呜地叫唤着,灼人的水蒸气从他鼻腔耳朵头顶冒出来。 嘴上有瓜子皮没什么,关键是他之前说的那些自作多情的骚话,打起脸来不是一般的痛。 “知道了……”恨不得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的孙文昊小声胡乱应了句,扯着谢旭尧的衣角想让他赶紧坐下。 也不知道谢旭尧是不是故意的,他没听清似的反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声音还不小。 孙文昊借着扯衣角的的动作死命掐了把谢旭尧,低呵道:“我让你坐下!” 谢旭尧眉头却不动分毫,确认似的,“这可是你说的。” “快点快点!” 此刻的孙文昊脑子里全是水开的声音,哪有空听他在说什么。 谢旭尧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了他旁边,扎根似的。 远远看着两人欢喜冤家似的打闹,方姗不知怎么的居然觉得有那么亿点点甜。 唉,不过可能是她腐眼看人基了,帅哥总不可能都内部消化吧? 谢旭尧坐下之后,没了大高个儿杵在座位上,众人的目光果然转走了不少。 关了火,孙文昊的脸也就没那么烫了,离家出走的理智也回来了点,余光瞥见旁边的“爸”顿时觉得碍眼得不行,他小声嫌弃道:“去去去,坐边儿去,我旁边的位置可是给焯哥他们留的。” 第95页 谢旭尧分毫不动,提醒道:“你左边还有位置。” 孙文昊蛮不讲理,剑走偏锋,“我就想坐他们中间不行啊?” 谢旭尧嗤笑了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行是行,不过你不怕焯哥把你腿打断?” “焯哥才不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呢……”话是这么说,可孙文昊越说声音越低。 不过还没一会儿,他那股子蛮横的劲儿又回来了,不管不顾道:“反正你往旁边挪。” “不想我坐你旁边,那你想谁坐你旁边?方姗吗?”李兆焯眯着眼扫了眼正笑盈盈的方姗。 还在和左右逢源的周衍交谈的方姗突然感觉后脑勺一凉,疑惑地环视了圈周围。 这也没开空调啊,咋凉风嗖嗖的? 孙文昊感觉莫名,谢狗这问题就问得古怪,这关方姗什么事? 还没等孙文昊的脑子思索出个所以然,门口又传来喧哗声。 是焯哥他们俩到了。 孙文昊朝他们招了招手,热情示意他们坐他旁边。 本该早已习惯孙文昊差别对待的谢旭尧此刻心里居然有些微妙的不爽,只是他浅浅笑着,没人看得出来。 看见周衍和坐在孙文昊旁边的谢旭尧时,李兆焯挑了挑眉。 这俩还真是一个不少。 好不容易星期六,他是想和宋林居多单独待会儿,本来是准备踩点到什么的,可宋林居说踩点到不是很礼貌,就只好提前来了。 和门口的方姗寒暄几句两人就朝孙文昊方向走去准备落座了。 不知怎么的,方姗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俩的背影,看神情颇有些紧张。 宋林居在前,李兆焯在后,宋林居该不会要坐孙文昊旁边吧? 感觉到两人在靠近,袁雨桢手指紧紧攥着裙摆,似乎是在握住什么支撑。 李兆焯下意识想坐熟人,也就是孙文昊旁边,可走过去的时候余光扫见了个女孩子,纤瘦笔直的颈背,一袭白裙,文静漂亮。 他还记得这个女孩子,袁雨桢,似乎和方姗玩的不错,舞台剧的时候出演他早逝的妹妹,宋林居的未婚妻。 她正好和孙文昊隔了两个位置,也就是说如果他坐孙文昊旁边,宋林居旁边就是她。 纤瘦漂亮的女生啊…… 在宋林居快要在女孩子旁边位置停下时,后面的李兆焯轻轻往前推了把他,“宋林居你坐昊子旁边吧。” 招蜂引蝶 李兆焯看了眼孙文昊。 坐在座位上仰着头的孙文昊接收到信息立马附和道:“是啊是啊,宋哥坐我旁边吧。” 宋林居其实坐哪都无所谓,就顺着他的力道在孙文昊左手边落坐了。 之前不坐孙文昊旁边是怕李兆焯要坐。 李兆焯紧接着也在他左手边落座。 刚刚还提着一口气的袁雨桢长长吐了口气,像是在悄无声息地叹息。 方姗也叹了口气,白计划了。 不过就算现在没能坐一起,这才刚开始,还有一晚上呢,机会多的是。 这段时间见袁雨桢一直都闷闷不乐,问她她也不怎么说,后来是在她的套话下才知道是和宋林居有关。 还没表白呢,就只是碰了个钉子,加上怀疑宋林居有女朋友,一下泄了气,就跟地里霜打的小白菜一样,蔫头蔫闹,别提多可怜了。 身为朋友的方姗自然见不得她整天没精打采,这才有了这么个顶着庆功宴名头的聚会,本来都隔这么久了,庆功宴她都不准备再办的。 她这个朋友文静漂亮,脑子又好使,什么都好,就是这脸皮子太薄了些。 她鼓励袁雨桢和宋林居说清楚,问问他有没有女朋友,顺带表达一下自己对他的感情。 如果没有女朋友,还恰好愿意接受她的心意那是最好,如果不是,下一个更好,没必要自己一个人猜测着患得患失,单方面失恋。 有多少人因为难以将自己的感情宣之于口就这么稀里糊涂错过了自己的初恋,后来回想一次就后悔一次。 像她们这个年纪,不正是肆意的时候嘛,喜欢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没有什么被现实逼的无奈与苦衷,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成年人的世界中遗憾已经足够多了,青春不该再去提前插一腿。 虽然她磕焯林cp,但是吧,闺蜜还是更重要一点。 而且她还听说李兆焯有点厌同,所以他们应该不会是真的吧(?) 为了让自己的良心稍稍安稳点,方姗选择暂时把属于磕学家的职业素养抛之脑后。 到了时间人都来齐了,差不多20个人分了两个小桌坐。 菜早就上桌了,就等着开席。 饭桌是自动转圈的玻璃桌,李兆焯其实没什么胃口,就随便顺了个小点心塞进口中。 圆点心最外层是软糯的红色糯米皮,里面似乎有奶油和草莓块,由于点心就小小的一点,李兆焯一口解决,囫囵下只知道是草莓味,甜的。 想着宋林居可能会喜欢,趁着点心还没被转走前,李兆焯又夹了个一模一样的。 别的颜色可能就不是草莓味了。 耐心等宋林居解决完碗里的鱼,李兆焯把点心夹进他碗中。 宋林居自然地夹起碗中的点心咬了口,软糯的口感,浓郁香甜的草莓味立刻充满口腔。 李兆焯观察着他的表情,试探地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第96页 宋林居点点头,“挺好吃的。” 说完宋林居把剩下的一半塞入口中。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喜欢甜食的,尤其偏爱草莓味。 “好吃吗?那待会儿我也尝尝。” 孙文昊对好吃的就跟对钱一样敏感,听见好吃,他立马就跃跃欲试了。 等点心转到孙文昊面前,他也立马夹了一块,将小小的点心一口包进口中,甜味在口腔炸开。 孙文昊被甜得皱了皱鼻子,口齿不清地道:“这也太甜了吧。” 像是一口气喝了一大勺纯蜂蜜,齁得慌。 李兆焯喝了口饮料,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还行吧。”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焯哥是不怎么吃甜食的吧?就连他这种杂食者都觉得甜到有点齁,焯哥居然说还好?真是奇了怪。 不过焯哥自从和宋哥在一起之后,奇怪的举动多了去了,现在就连奇怪也已经成为焯哥的一个常态了。 看来爱情还真是个足够蛮横狡猾的东西,起码连李叔叔那样强硬,说一不二的人都能没怎么改变焯哥,那玩意儿不但改变了,还是让焯哥心甘情愿改变的。 听着旁边几人时不时的说笑,袁雨桢鼻尖有点酸,筷子戳着碗里本就为数不多的菜,什么也吃不下。 原来他不是高冷,也不是不爱说话,只是对外人是这样罢了,就比如她。 一旁时刻关注她的方姗拍了拍她和裙摆缠在一起的手,示意她振作。 袁雨桢感觉到朋友的默默安慰,勉强地笑了笑。 感觉到旁边人情绪稳定不少,方姗给自己倒满了饮料,站起身说道:“来来来,我们大家一起喝一杯吧?” 话音刚落,就悉悉索索一片,倒饮料的倒饮料,起身的起身。 方姗开朗性格不错,众人还是蛮给她面子的。 方姗举着饮料调节气氛,“祝酒按理来说是要说祝酒词的,虽然我们喝的是饮料,但照样也得有仪式感不是。” 方姗没在宴会上准备酒,只准备了饮料。 先不说未成年人不能饮酒,万一喝了酒,出了什么事,责任方姗是肯定逃脱不了的。 众人笑开。 也不知道是谁嚷了声,“姗姐来一个。” 大部分人也就跟着起哄。 方姗也不推辞,态度大方,“既然大家都让我说的话,那我就献丑了。” 大家齐声安慰道:“不会献丑。” 在大家含着善意的目光中,方姗笑着道:“这一呢,自然是我们办这场聚会的目的,庆祝我们之前共同完成的舞台剧的完美落幕,虽然这是迟了不知道多久的庆祝了,可这件事依旧是值得庆祝的,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褪色。” 有人鼓掌,“说得好!” “珊姐老文化人了。” 等包间中的声音稍稍降了些,方姗继续道:“说完了过去,自然也该说说未来。这二呢,就祝愿大家学业有成,前程似锦!” 随着方姗的话语落下,大家同时举起了手中的杯子,隔空撞了一下后一饮而尽,饮料硬是喝出了烈酒的意味,是属于少年人涉世未深的豪气冲天。 经过方姗刚刚的一段话,场子彻底被炒热了,吃着喝着,熟的不熟渐渐地都开始聊起天来。 方姗家开的酒店自带各种娱乐场所,吃饱喝足后他们就准备集体转场到一个能唱歌的房间里去了。 在去新场地之前,宋林居去了厕所,李兆焯也跟着去了。 但实际上李兆焯只是单纯跟着宋林居去的,他并不需要上厕所。 斜倚在厕所门口百无聊赖盘核桃的李兆焯等着等着,突然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视,他手中散漫动作一停,抬眼目光锐利地看向某个方向。 见他看过去,白色身影一晃,缩进了墙角,可那人惊慌下顾头不顾尾,在墙外留了截白色纱裙角,像慌不择路的兔子缩进洞里留下的短尾,明目张胆地告诉猎人它在哪。 穿白色纱裙的女孩子,不就只有吃饭的时候坐他旁边的袁雨桢。 她来干嘛?要是来上厕所的,也不至于这么偷偷摸摸吧? 想到饭桌上她频频越过他瞥向宋林居的目光,李兆焯警惕地想着这女孩儿该不会是为了宋林居来的吧?来厕所堵宋林居? 李兆焯眼眸微眯,浅色眼中的散漫凝成根根尖锐的刺。 不是应该,她就是吧。 之前宋林居在排练的时候受伤,她也是非常在意,要不是没换下衣服,估计得追上去了,说不定后来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越想越严重的李兆焯手里一个用力,“咔嚓”一声捏碎了手里盘的核桃。 这俩核桃是他在转场前从果盘里顺的,本来想拿着手上盘着玩,这还没盘一会儿呢就英勇牺牲了。 李兆焯垂眸把满手的核桃残骸倒进门口垃圾桶,神情冷漠,临了还拍了拍手。 这时宋林居正好出来了,看着站在垃圾桶旁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李兆焯,问道:“走吗?” 李兆焯再抬眸时眼中的刺已然消融成某种柔软的液体在眸中流淌。 他不但没往外走,反倒是几步走向刚出来的宋林居,自上而下的光打进他眼中,他琥珀色眼瞳呈现出类似蜂蜜的浓稠甜蜜,足以困住被吸引而来的一切。 “宋老师……”他低声唤他。 第97页 宋林居不明所以,“嗯?” “厕所有人吗?”问题是这样问,可李兆焯却是环视了圈周围。 “没人,你想上厕所?”宋林居觉得此时的李兆焯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如果说他之前是浑身带刺的彰显着自己不好惹,那么现在就有点像那些刺通通融化,变成甜蜜馥郁的液体,想要引诱着什么。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应该是……招蜂引蝶? 听见没人李兆焯笑而不语,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牵到被茂密盆栽遮挡的墙角。 隐秘的角落,光线骤然暗下来,李兆焯抱着宋林居主动站进墙角,脸朝外,氛围变得暧昧。 感觉到腰间逐渐收紧的手臂,而李兆焯又神情微妙,意图明显,同为男人的宋林居倒没有问出“你想干嘛?”这种多余的问题。 他眉头微皱,手臂施力抵在李兆焯胸膛上,“你疯了?” 也就上了个厕所的间隙,他怎么就跟失了智似的? 李兆焯被他防备谴责的眼神给看笑了,他又凑近了点,“宋老师你现在脑子里该不会是在想什么黄色废料吧?” 挑衅 气息扑在近在咫尺宋林居脸上,故意压低的磁性嗓音沙沙的,带着几分调笑与隐秘的情感。 耳根微红的宋林居:“……” 见眼前人像是被戳到软肉的蚌蛤,抿紧了唇,一副不想再和他交流的模样,李兆焯低低轻笑。 年轻人,表情就是要多一点嘛,整天木着脸算什么事儿啊。 可他也不想想自己,在遇见宋林居之前不还是一张臭脸过一天,同样是一个表情,和人宋林居面无表情过一天有什么区别。 快速欣赏完宋林居不怎么常见的表情,想靠近哄他来着,可宋林居死死拿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 李兆焯就只好找准角度偏头凑近,他脸上的不正经如同潮水般一下退了个干净,轻声服软:“我就只是想抱抱你而已。” 表情专注,深邃广袤的眸中不经意露出点点深情,而里面只映出一个人的身影,加之声音低沉,语调温柔,试问谁能抵挡这样的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可宋林居能。 他表示这种表情他看多了。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宋林居是对他现在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 拥抱需要这么暧昧?怕不是他在外面等得无聊,临时起意想要逗逗自己。 宋林居耳热褪下,不动,也不说话,就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还要搞什么幺蛾子。 这幅场景在某个悄悄探头出来的人眼中像是两人在亲密拥吻,因为偷窥而羞红的脸色一下煞白,堪比她紧贴着的那堵大白墙。 犹嫌不够,李兆焯掀起眼皮看向她的方向,挑衅地笑笑。 见女孩被吓到般立马缩了回去,李兆焯心情颇好地垂下眸。 虽然欺负女孩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吧,可没办法,谁让她是情敌呢。 他就算之前没谈过恋爱也知道,对情敌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有了直面“惨淡人生”的经历,想来袁雨桢应该不会再对宋林居抱有什么不该有的幻想吧。 注意力回到眼前人身上,却发现短短时间内他的表情已经从羞恼变为了波澜不惊的看戏状态。 李兆焯讶异地挑挑眉,心想他反应倒是越来越快了。 不过既然男朋友想继续看,那他自然配合到底。 李兆焯勾着唇声音压得越发低,暧昧的气音中带着暗藏火星的哑意,“不过如果你想的话……” 宋林居面无表情一把捂住了某人的嘴,硬是把没来得及出口的虎狼之词堵回李兆焯的喉咙下。 被紧紧捂住嘴的李兆焯闷声轻笑了声,忍俊不禁的模样冲散了之前的暧昧。 温热的气息扑在宋林居冰凉的手上居然显得有些灼热,他指尖微动。 被捂住嘴的李兆焯嗡声嗡气,“好了,开玩笑的,就是有点想你了。” 宋林居冷漠脸,“我们刚刚一直在一起。” 李兆焯抱怨似的,“可是还有外人在啊,想亲近点都不行。” “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已经被李兆焯套路过一次的宋林居丝毫没心软,捂住他嘴巴的手甚至还更加用力地把他往外推。 李兆焯装模作样痛呼,“诶断了断了,脖子要断了……” 闻言,宋林居抵在李兆焯胸膛的手也突然施力,两只手一齐动作。 头和身体一起推,脖子总该不会断了吧? 看出宋林居的坚定,李兆焯只好松了手,完了还不忘抱怨道:“宋老师你可真狠心。” 试图勾起宋林居的些许愧疚之情。 然而宋林居不甚在意地反问了句,“是么,我们该回去了。” 李兆焯大步跟上宋林居,在路过不远处的拐角时无意似地扫了眼,已然不见白裙踪影。 看来打击还蛮重的,希望她能懂得及时止损吧。 宋林居他们一进包厢,台上就唱完了最后一句,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们俩身上。 可能是气氛火热,模糊了界限,也不知道是谁说了声,“宋林居和李兆焯来首歌呗?” 无论什么事,有了开头的人,就永远少不了凑热闹的人。 “是啊,一起玩吧,反正我们也是乱唱。” “来嘛来嘛。” 第98页 话筒都递到了他们眼前。 两人在五光十色的灯光中对视了眼。 见他们犹豫着,众人起哄道:“唱一个唱一个……” 尤其孙文昊的声音最激动。 从认识焯哥开始,他还没听过焯哥唱歌呢,老实说他还挺想听的。 一旁谢旭尧掐了掐他笑起来的括弧,似笑非笑道:“有必要这么激动吗?搞得这辈子没听过别人唱歌似的,我之前唱歌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兴奋啊?” 孙文昊撇了撇嘴,“那能一样吗,这可是焯哥唱歌。” 谢旭尧追问:“哪不一样?我唱得不好听吗?” 孙文昊认真回想了一下,其实也还好。 可孙文昊又不想看他得意那样,就当作没听到似的。 谢旭尧笑了,“不说话?那就是好听了。” 一般孙文昊要是觉着难听,他早就夸大无数倍说出来嘲讽他了。 谢旭尧松开手,食指抚了抚有点被掐红的脸,心情不错似的,“那等哥什么时候有空了,再让你听听哥美妙的歌声。” 槽多无口,孙文昊没理他。 听着深情的背景音乐,李兆焯没理那些人激动的起哄,只是看向宋林居问道:“水星记会唱吗?” 就是现在放的这首歌。 其实拒绝倒不是不能拒绝,他不给面子的时候多了去了,他不想做的事并不会因为别人的起哄就委曲求全。 只是他也想,想和宋林居唱歌。 “不怎么会。” 要是不看口型,一片嘈杂中,李兆焯都要以为宋林居说的是“会”了。 连说“不怎么会”的表情都是一派自若,李兆焯不知道是不是该夸宋林居的心态好。 见宋林居只是陈述,并没有什么不愿或者怯场,李兆焯接过了递过来的两支话筒,略大的声音透过嘈杂的人声传进宋林居耳中,莫名让人觉得安定。 “没事,到时候跟着我唱,我唱大点声。” 他笑着将话筒递给宋林居。 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兆焯令人信服的安抚起了作用,宋林居看了眼就直接接了过来,没有推三阻四。 见两人都拿了话筒,大家兴奋了,抢着帮他们点歌。 “你们想唱什么歌啊?” 李兆焯指了指大屏幕,“就现在这首,水星记,关掉原唱。” 刚想问要不要原唱的男生:“……” 突然发现这弟兄有点帅啊,之前有原唱都盖不住他们的鬼哭狼嚎,人家居然都不需要原唱。 李兆焯一天到晚挂着个耳机,歌听多了也就会唱一点。 他没看大屏幕上倒数的字幕,他只是专注盯着宋林居在彩灯照映下依旧黑得纯粹眼眸,听着伴奏完美地进歌,“着迷于你眼睛,银河有迹可循,穿过时间的缝隙,它依然真实地,吸引我轨迹。” 李兆焯一进歌就有人小声发出惊呼,大家都惊了,没想到看起来不怎么好惹的他唱歌居然这么好听。 低沉磁性的嗓音和原唱有得一拼,关键是帅哥深情,那视觉冲击可不是一般人能抵抗住的,有人后知后觉拿起手机将这一绝美场面录下来。 而忠于颜值早就拿起手机开录的方姗表示赚到了,甚至兴奋到表示想要吟诗一首。 啊,她这过于美好的青春…… 唱完一小段李兆焯将话筒放低了点,示意宋林居接唱。 宋林居接收到提示,看着歌词不慌不忙地开口:“这瞬眼的光景,最亲密的距离,沿着你皮肤纹理,走过曲折手臂,做个梦给你,做个梦给你。” 宋林居开口后又是小小几声“哇”。 这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宋林居的声音偏冷感清朗。 如果说李兆焯低沉磁性的声音唱出的是爱上一个人后心中的那份压抑不住的炽热,而宋林居唱出的就是隐忍克制。 准备看情况不对就立马大声盖过他声音的李兆焯微愣后,彻底把话筒放下。 啊,原来宋老师的“不怎么会”是这个意思啊。 宋林居唱完一段后就是两人的合唱。 两人唱着歌,若无旁人地对视,声音一低沉一清朗,和音却是异常默契好听。 李兆焯:“要多么幸运,才敢让你发觉你并不孤寂。” 宋林居:“当我还可以再跟你飞行,环游是无趣。” 合:“至少可以,陪着你。” 几乎是两人的声音一落下,包厢中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就孙文昊是一副“啧”的表情。 之前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了看他们俩唱歌,老远就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妈的疲惫了。 啊啊啊这神级现场是她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磕晕了的方姗连袁雨桢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回过神来正想看看自己手机录得清不清楚,就看见了悄无声息站在自己身边的白裙女子。 方姗被吓了一跳,当然更多的是莫名的心虚。 “咳……雨桢你去厕所怎么去了这么久?” “嗯。”袁雨桢低着头,并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 借着灯光看见袁雨桢苍白的脸色,方姗又是一惊,手搭在她纤细的肩头,担忧问道:“雨桢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怎么出去一趟就变成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99页 歌词来自水星记,炒鸡好听的一首歌。 这文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完结了,下一本应该会开隔壁的《两个世界:悬溺》,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先来波预收哟,简介贴下面,么么。 《两个世界:悬溺》简介: 作家温冬在没有灵感之际,突然在某个夜晚穿到了自己大火的杀人小说里,亲眼目睹了杀人魔把人砍成碎碎,紧接着就被杀人魔拖着大斧子追杀。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就看到本书大反派勾着温柔的笑,一字一顿地对她说,“我抓到你了。” 凉意直直往温冬天灵盖冲,比当时被杀人魔扛着大斧子追杀还让她起鸡皮疙瘩。 ?!他认识自己? 但她笔下的人物怎么可能会认识自己?! …… 被困的第一年,李映川发誓如果有人来救他,他一定会好好报答她;被困的第五年,李映川发誓如果有人来救他,他的命就是她的;被困的第二十年,李映川发誓如果有人来救他,他一定会……将那人剥皮抽筋之后再杀了她。 温冬来的那年刚好是第二十年。 美貌不择手段后妈型写手(温冬)&表面温柔内在疯批法医大反派(李映川) 疯批反派意图谋杀后妈作者,却没想到娇娇弱弱的她居然也是个疯批。 温冬不屑:“呵,敢跟老娘比疯,别忘了你都是老娘创造出来的。” 如果被我折磨得遍体鳞伤,你还会选择向我伸出手吗? 黑色心脏开出了朵石头铸成的玫瑰,不知是玫瑰盘踞了心脏,还是心脏驯服了玫瑰。 想和你一起学习 袁雨桢挥开她的手,没回答。 看着疏离的闺蜜方姗有些无措,原本激动的心情也跟着冷却几分,轻声询问道:“雨桢你到底怎么了?” 看雨桢的样子,是自己惹得她不开心了?可她什么也没做啊…… 好吧,除了磕了那么一小下宋林居和李兆焯的cp,但雨桢对于这种东西应该不是很懂才对啊,她会以为她只是拍了他们照片。 之前袁雨桢是不怎么了解,可方姗没想到,为了让袁雨桢知难而退,丧心病狂李某人现场“教学”了,填鸭式地让袁雨桢飞速成长。 袁雨桢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朋友。 她听见了她刚刚检查视频时的自言自语,念念叨叨说着什么太甜太好磕了。 那她呢?她算什么?方姗明明知道还鼓励自己去表白又算什么?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之前的一切都蒙上了层可疑的色彩,她忽然就对眼前表情心虚的朋友产生了点怨怼。 她本来伤心几天就会放下的,为什么一定要逼着她和宋林居说清楚,她觉得她现在就像是个上下蹦跶的小丑,所有人都在嘲笑她。 什么为她好,都是借口,她就是想看自己的笑话。 良久的沉默之后便是尖锐的反问,像是想忍却是没忍住,“你早就知道他们在一起了?” 话题跳跃太快,方姗一脸茫然,“啊?谁和谁在一起了?” “宋林居……”袁雨桢只说了个名字就有些鼻酸。 见袁雨桢眼眶一下就红了,方姗有点心疼,“诶你别哭啊,宋林居真有女朋友了?你刚刚问了?” 还装? 袁雨桢美目盈泪瞪着她,“你不知道?” 方姗莫名其妙,“我怎么会知道?” 宋林居有女朋友她应该知道? “他和李兆焯……你刚刚还说他们很甜蜜。”袁雨桢抿着唇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想将眼泪咽回去。 她才不要在方姗面前哭,丢人。 方姗愣了瞬,想着可能是刚刚看唱歌太激动,一时口无遮拦,被雨桢听见自己的猥琐发言了。 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还以为发生什么了,却没想到是朋友居然相信了自己的胡言乱语。 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讪笑道:“害,我那是乱说的,你知道的,我总是磕一些奇怪的cp。” 嗯,亿些。 还在狡辩? 袁雨桢干脆直接扔出了个炸弹,“可我看见李兆焯吻他了。” “害,那肯定是……”方姗刚说什么来安抚她,突然意识到袁雨桢刚刚说了什么,她满不在意的表情一顿。 ??!! “你刚刚说什么?” 是她疯了听错还是雨桢嘴瓢? 她不是知道吗?为什么也这么不敢相信的样子? 袁雨桢这次改了个更明了的说法,“我看见他们俩接吻了。” 这次确定了没听错,方姗瞪圆了眼睛,瞳孔地震。 接吻?宋林居和李兆焯接吻?!! 想象两个大帅哥接吻的样子,方姗咽了咽口水,又确定了一遍,“不会是你看错了吧?” 袁雨桢只是心如死灰的看着她。 方姗:“……” 磕的cp成真了,本该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事,可看着眼前眼眶红红的闺蜜,她又很难真正高兴起来。 消化完这个惊天大瓜的方姗一时语结,她不敢说话,她怕一说话就透露出对宋林居他们的祝福。 受打击的袁雨桢没了玩闹的心情,就提前离开了聚会。 新的一周,班主任老刘就给大家带来了一个“噩耗”,月考时间定了,就在差不多一个星期后,十一月初。 第100页 月考什么的,李兆焯并不是很在意,只是老刘后面的那句话让他抬起了头。 “按照惯例,座位根据成绩排名自己选,接下来一个月你们坐哪就要靠你们自己去争取了。” 转过头来,在前面重重遮挡下,他就只能看见宋林居一只握笔的手,李兆焯的眉头渐锁。 差点就忘记月考之后还有这茬了。 之前不在意是没必要,坐哪玩不是玩?再说了,自从知道他们几个坐这,也没什么人会选他们的位置。 可和宋林居说开了之后,他就深切体会到这个位置的不方便了。 和宋林居隔太远了。 中间扎扎实实挡了那么多人,摸不着也就算了,有时连看都看不见。 可如果想和宋林居坐一起的话,名次一定要很靠前,毕竟宋林居每次都是第一。 而且据他所知,他在那些书呆子里还挺受欢迎的,毕竟好学的人谁不希望“老师”就坐在旁边,有问题随时问,多方便。 虽然这段时间宋林居有认真在教他,可他毕竟没太花去学心思,成绩是有所提高,却也不是很明显。 他再怎么自诩聪明,也不认为他一个毫无底子可言的吊车尾能在短短一个星期内超越那些真正花了大量时间的人。 李兆焯难得觉得有些无力,连手机都没什么心情玩了。 洗完澡手机接连震动了几下,宋林居打开手机看见是李兆焯。 他一般不会在晚上或者是学习时间给他发消息,除非是有什么事要说。 点开消息,看见的是几张图和一句“宋老师帮我看看这道题我哪写错了”。 宋林居抬眼看了眼对话框最上面的备注是“李”没错。 他这是怎么了? 奇怪归奇怪,宋林居还是第一时间点开图片看题目以及李兆焯的解题过程。 虽然李兆焯的过程因简化而潦草,可还是很容易看出他是认真思考过的,就是思路有些偏差,导致整个题陷入了死胡同。 宋林居抽了张草稿纸,先是从他思路偏差那开始写出正确的解题过程,而后又在后面写了种更为简单的思路。 拍照发给他。 听见特殊的信息提示音,李兆焯停笔,手一探,拿过被他放得老远的手机。 放大图片,看完解题过程后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说怎么一直解不出答案,李兆焯连带着将下面的简单方法也看了,不由得真切地感觉到了他和宋林居之间的差距。 发愣间扫见图片上被水晕开的痕迹,李兆焯轻轻摩挲着那处。 他是一洗完澡就忙于帮他解题吧?连头发都没来得及吹。 李:“宋老师,你吹了头发吗?” 宋老师:“还没。” 这种天气晚上不吹头早上准感冒,虽然知道宋林居不会忘,可他还是不放心地催促。 李:“快去吹头,准备学习了和我说一声。” 宋老师:“好。” 吹完头倒了杯水回房间,宋林居就给李兆焯发了个消息,原以为他接下来会说“明天聊”,“不打扰你了”之类的话,可他发过来的却是“宋老师,我可以和你一起学习吗?” 学习? 宋老师:“你怎么了?” 李:“没怎么,就突然想好好学习了呗。” 李:“宋老师你不反对我就当你同意了,我保证我会很安静,不会打扰你学习的。” 没过多久一个视频通话打到宋林居的手机上。 宋林居戴上耳机接通了,第一眼看见的是李兆焯被放大的脸,他调整好距离后,在嘴前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手机,宋林居看见他给自己发了条消息。 李:“好了,我们开始学习吧。” 李兆焯坚持文字交流是怕这么晚了,万一睡觉的阿姨听见他和宋林居的交谈声,觉得他是在引诱宋林居玩耍那就不好了,他还想可持续发展呢。 所幸宋林居对于他奇怪的举动没多问什么,只是回了个好,就低头学习了。 镜头正好对着宋林居的脸,李兆焯看了眼专注的他也继续拿起了笔。 李兆焯的生物钟早就已经熬成别的国家的时间了,夜深了困倒是不至于,就是看久了书本上那些枯燥的东西容易出神和烦躁,毕竟是面对自己不太熟悉的领域。 可一出神和烦躁,李兆焯就看眼宋林居,听见耳机中传来笔尖在纸上横扫千军的沙沙声,他的心总会奇异地平静下来。 平静之后又回去看书,就这么反复,破天荒地,李兆焯竟然老老实实坐在书桌前看了将近三个小时的书,连口水都没喝。 就连李兆焯自己都觉得非常惊讶,越发认为和宋林居一起学习果然是个好主意。 完成了今天的任务,宋林居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了,又看了眼依旧亮着的手机屏幕,李兆焯皱着眉低头在写些什么。 快三个小时了,原以为李兆焯会忍不住和他说两句话,就像平时补课一样,有事没事逗他两嘴;或者视频觉得无聊了,说要睡觉;再不济,问他几道问题。 可他都没有,一声不吭,他每次抬头看他都是在学习,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不打扰他,只是想和他一起学习。 为什么突然这么努力?是心血来潮吗? 李兆焯正在思索一道题目,不经意间抬眸就看见若有所思盯着他的宋林居,他只愣了瞬后,就露出副“终于被我抓到了”的表情,放下笔给他发了条消息。 第101页 李:“怎么,宋老师终于觉得我比题目好看,舍得抬头看我了?” 宋林居其实看了他好几次,只是他没发现。 宋老师:“很晚了,该休息了,明早还要早起上课。” 李:“好吧,那宋老师晚安。” 宋林居轻声道:“晚安。” 听见耳机中传来的声音,李兆焯准备去关视频的手一顿。 未来的距离 明明他家就他一个人,不知为何他也压低了嗓音,像说悄悄话般,“宋老师你再说一遍,刚刚没听清。” 看着他疲惫的眉眼,宋林居真的又轻声说了遍:“晚安。” 李兆焯瞬间感觉这三个小时值了,心满意足地笑着低声道:“宋老师晚安。” 某天晚上走在回家路上,李兆焯突然问了句,“宋老师,你觉得我下个月能当你同桌吗?” 听到这个问题,李兆焯这几天打鸡血似的学习一下就有了解释,仔细想想,他也是从刘老师说完按成绩选座位那天晚上,开始找他视频学习的。 想到他上次排名,以及他这几天卯足劲学习的样子,怕打击他的积极性,宋林居略委婉道:“应该不能。” 虽然知道宋林居在前面加了个“应该”已经是给他面子了,可李兆焯还是有那么点失落,他笑骂着掩饰:“宋老师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其实他们俩都知道一定能的方法。 宋林居选李兆焯现在旁边的位置,而班上没人会主动选李兆焯抑或是他旁边的位置,一向如此。 可李兆焯没提,而宋林居也默契地没说。 李兆焯不希望让宋林居为他妥协,他不想委屈宋林居。 他要的是自己奔向星海中的月,而不是把月亮从星海中拽下。 而宋林居一是想激励李兆焯,二则是觉得以他骄傲的性格并不希望他做出这种选择。 二人不约而同想的都是对方。 李兆焯在考场上的时候才意识到,周末宋林居为什么让他把他出的题做完,这考试题型不少都和他出的差不多。 终于知道宋林居为什么常年全校第一,并且还能和第二拉开差距了。 压题什么的,这也太牛了。 李兆焯赶紧挑着自己会做的题目做了。 月考成绩很快就在一个平常的上午出来了,第二节课大课间,二十分钟休息时间,三张大大的成绩单从三大组的最前面传阅到最后面。 李兆焯看着那张密密麻麻的纸一排一排缓慢地往后传,前面看见成绩的人或喜或忧,他这才发现一排到最后一排的距离这么漫长。 拿到成绩单粗略地扫了眼自己的成绩后,宋林居从上往下一行行地看过去,最后定格在了中间,比看自己成绩认真多了。 还不错,进步很大。 等着等着,成绩单终于传到了前一排,李兆焯从埋头补觉的孙文昊头上接过了成绩单,从下到上一行一行看过去。 感觉头顶有风唰过,半梦半醒的孙文昊砸吧着嘴摸了摸头顶。 快上课之前,李兆焯看见了自己的排名。 30名,排到了中间,虽然在宋林居的帮助下进步很大了,可还是不够。 看着成绩单上和宋林居的名字隔了那么多人,明明是意料之中的情形,可李兆焯还是有那么点不甘心。 第三节正好是老刘的课,他踩着铃声进教室,看着被人浪推动的成绩单,问道:“大家应该都看见自己成绩了吧?” 只有小部分人回答没看到。 “没看到的同学也不用着急啊,下课的时候我会把一张贴在前门。” 往后看去,见李兆焯在低头看成绩单而不是手机,老刘露出了个欣慰的笑容,“这次考试要着重表扬一下李兆焯同学,进步巨大。” 本来老刘后面还想说“同学们好好和李兆焯同学学习学习。”之类的话,可想到李兆焯之前上课经常性玩手机睡觉这些事,他就把话截断了。 万一他说了还真有蠢货去学,那他又不知道要掉多少头发了。 睡眼惺忪的孙文昊听见熟悉的名字稍稍清醒了点,拱了下旁边的人,含糊道:“留胡子刚刚说焯哥怎么了?” 谢旭尧表情些许微妙,“他说要着重表扬焯哥。” 孙文昊揉了揉眼睛,“表扬焯哥?焯哥做什么好人好事了?我咋不知道。” 怕他听不清,谢旭尧字正腔圆,“表扬焯哥成绩提升迅速。” 睡渴了想喝口水的孙文昊差点一口水喷前桌背上,“咳咳咳……焯哥知道你这么能吹吗?天上的牛都要被你吹死了。” 谢旭尧没理他,反头问道:“焯哥,成绩单你还要吗?” 他也还没看呢,他也好奇焯哥到底是进步了多少,老刘都夸奖他了。 李兆焯低头盯着成绩单,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听见谢旭尧的询问他也只是摇摇头。 谢旭尧慢慢从焯哥桌上抽走都快要被盯出个洞的成绩单,他先是快速扫了眼,而后把成绩单凑孙文昊眼前。 孙文昊战术后仰,“远点远点,我又不瞎,这成绩单都要戳我眼睛里了。” 拿着成绩单,孙文昊眯着眼,从下到上一行行看过去。 很快就看到了他自己的名字,他撇了撇嘴,要不是因为他没认真考…… 接着往上,往上,再往上,这才看见了“李兆焯”这三个字。 第102页 孙文昊:??! 焯哥究竟背着他们干了些什么?排名居然进步了这么多? 他不明白,但他大受震撼。 见整天懒散的李兆焯居然进步这么大,下面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就连站在讲台上的老刘都听到了几嘴,他敲了敲桌子示意安静,一向和善带笑的表情变得严肃,“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大家没有证据不要胡乱猜测。” 没想到留胡子不但不像那些愚蠢的人一样怀疑焯哥,还有维护焯哥的意思,义愤填膺的孙文昊突然觉得地中海啤酒肚的留胡子看着看着突然有那么点可爱。 虽然一开始拿到成绩单,老刘第一反应也是李兆焯突然进步这么大该不会是作弊了吧?但后面仔细一想,李兆焯的性格应该不屑于这么做。 看最近宋林居和李兆焯他们几个走得比较近,老刘就找了宋林居出来询问情况。 宋林居先是笃定李兆焯不会作弊,又说出了他最近一段时间在帮李兆焯补课。 有宋林居帮李兆焯补课,那李兆焯进步巨大就解释得通了。 老刘是单纯地相信宋林居的实力。 还是宋林居提醒他最好在班上公开表扬李兆焯,这才不会有太多的流言蜚语。 见大家果然不再恶意揣测这件事了,老刘就顺便提了嘴换座位的事。 “既然成绩出来了,那下午自习课的时候就按照排名选一下位置。” 所有人站在教室外排成长长一列选位置时,李兆焯站在中间等待着,他的位置正好能看清教室中的情形。 宋林居第一个进去,果然依旧选了之前窗边的位置。 紧接着是第二三……到了第六个,宋林居那排三人座就满了,到了第二十名,宋林居周旁的位置就被选得差不多了。 李兆焯就只能这么看着,看着那些人将他和宋林居一点点完全隔开,仿佛他们俩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格格不入。 虽然星期六的时候袁雨桢难过又气愤,可星期天冷静下来,找方姗了解完情况,知道她是真的不知情,虽然还是有些别扭,可选座位的时候,袁雨桢还是选了之前她们俩坐的位置。 她们之前没说过,但后面的方姗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立马选了她之前的位置——袁雨桢旁边。 轮到李兆焯的时候,他也选了原来的位置, 虽然他可以选择前一点的位置,可离远离近都是距离,于他而言没什么区别,他只想坐宋林居旁边。 李兆焯坐在座位上看着前面一排排座位被一点点填满。 教室其实并没有多大,就算他和宋林居几乎是一前一后,也不过短短几米,如果是空地的话,不过几步,可以说是触手可及了。 可一旦桌椅,人群一点点填满他和宋林居之间的距离,障碍挡住了宋林居,就像是一场看不见终点的游泳,终点变得遥不可及。 现在他还是和宋林居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甚至是同一列,他们之间都隔了这么多障碍,那以后呢? 不同学校,不同城市,甚至是不同国家,他们之间的直线距离又会像这样被塞进多少障碍? 之前他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可能某个瞬间想过他们的未来,可却点到为止,不敢深想。 他想和宋林居有未来吗? 毫无疑问是想的。 可如果他不重新规划,就只是想,现在或许是没什么。 可过两年,他出国留学,就算大学毕业,他说不定还要在国外打拼几年,聚少离多,越走越远是他们最终的结局。 因为他之前关于未来的规划中是没有宋林居的,只顾享受当下,不做任何改变,那他的未来会真的没有宋林居。 他不想只能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障碍隔开他和宋林居,最后他们形同陌路。 成绩下来的那个晚上,李兆焯依旧和宋林居视频,一起学习。 拿起笔之前,宋林居看着屏幕中的李兆焯安慰道:“这次不行没关系,还有下次。” 虽然李兆焯一整天都表现得很平静,接受良好的模样,可宋林居还是感觉到了他的焦虑。 他并不是不在乎,而是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李兆焯一愣之后笑着说:“好。” 像之前一样,差不多凌晨一点左右宋林居就说太晚了,李兆焯笑着说晚安,可挂了视频之后他并没有立即睡觉,而是继续学习。 没出息 好在这段时间视频的时候截了不少图。 李兆焯把宋林居低头学习的照片放在屏幕上,手机竖屏面对着自己,就和视频没太大区别了,好像宋林居依旧在陪着他一样,学累了就抬头看两眼。 他们高考结束,两人暑假差不多整天腻在一起,宋林居干脆搬到了他租的房子中。 他们每天一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对方,他们一起洗漱,一起在朝阳下晨跑,一起吃饭,一起打游戏,一起看电影,玩累了就回到家什么也不做,只是躺在一起,互相充电。 逛遍了整座崇明市,他就拉着宋林居去了别的城市旅游。 高山上绚丽宏伟的日出,照耀着海浪退而复进的圆月,辽阔原野上的漫天繁星,熙攘热闹的街市……他们一起见证过太多美好。 可不断流逝的时间将他们两只越飞越远的风筝一点点扯回现实,让他们直视他们应该面对的东西。 第103页 他在假期结束一个月前就出国了,而宋林居不负众望考上了个很好的大学。 一开始,虽然他们都很忙,但几乎每天都会联系对方,可越到后面,乱七八糟的事越来越多,他们能交流的时间越来越少,不是同一个交际圈的他们话题也越来越少。 大学毕业,他按照计划在国外打拼,而宋林居成为了一位优秀的外科医生。 某次他正好要回国办点事,办完事后他突然出现在宋林居面前,原本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可他似乎除了些许讶异就再没别的情绪。 他们约在一个西餐厅共进晚餐,因为没有话题沉默了良久,还是宋林居先开的口。 “我们分手吧。”陈述的语句,仿佛这是他认真思考过的结果。 就如同在高中课堂上,突然被老师提问,他站起来扫了眼题目,思索过后得到的那个正确答案。 不知怎么地,听到这句话的他竟然也异常平静,不慌不忙喝了口红酒后问了句,“为什么?” 他理智的态度像是面对一场协商失败的交易,他知道挽回不了,只想知道自己谈判失败的原因,以免下次重蹈覆辙。 宋林居推了推眼镜,声音淡淡,“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之间的联系已经像是不得不完成的任务了,没有意义的任务。” “这种东西只会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他镜片后的黑眸冷淡疏离,李兆焯以前最爱的那双黑眸依旧足够纯粹,可那份纯粹中已然没了他的倒影。 李兆焯不置可否,或许他也觉得浪费时间这种理由成立。 见他没有反驳,似是赞同,宋林居一丝不苟地放下手中刀叉,擦了擦嘴,“还有就是,我应该不久后就要结婚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眼触到了他,方才还平静的李兆焯突然瞳孔微缩,明明就坐在椅子上,却心脏漏了一拍,像是一脚踩空后的下坠。 无尽的下坠。 床上的李兆焯抖了下猛地睁开眼,满头大汗呼吸混乱,像是突然被命运叫醒了。 他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愣了好半晌。 看着房间熟悉的摆设却还是止不住地心慌,满是冷汗的手探过床头柜的手机,发涩的眼睛被屏幕的光刺得眯了眯,视线有短时间的模糊。 他首先看的是日期,还是今天。 李兆焯松了口气,躺回了床上。 原来刚刚只是场梦。 又看了眼手机,才五点出头,他只睡了差不多三个小时。 李兆焯反手盖在眼睛上缓了会儿,头有点痛,可脑子却是异常清醒,眼前不断闪过梦里的点点滴滴,最后定格在宋林居表情淡漠地和他说要结婚了那幕。 结婚。 和别的女人。 李兆焯把手拿开,盯着黑暗一片的虚空,骤然坐起。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睡意完全被刚刚糟心的梦带走,内心的焦虑烦躁急需抒发,他翻身起来打开灯,在柜子里找烟。 一根都没找到。 李兆焯这才记起早在他答应宋林居一起不抽烟后,他一回租的房子里就把以前抽剩的烟,连带着打火机都扔垃圾桶了。 烦躁地撸了把头,随便套上件黑色卫衣,帽子一盖,李兆焯就出门了,他记得楼下有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拿了包烟和打火机,李兆焯到柜台结账。 发觉收银员总是有意无意地看他,李兆焯一个抬眸,和他充满红血丝的利眸对上的年轻男人就细微抖了一下。 李兆焯把钱递给他,声带粗糙得像是在沙子堆中打过滚,“我很吓人?” 收银员收过钱,强装镇定道:“不……不吓人。” 就是看着有点像了无牵挂的亡命之徒。 看着收银员害怕的模样,李兆焯意味不明地扯扯嘴角,嗤笑一声。 收银员艰难咽了咽口水,找零的手僵硬得不像话,脑中各种脑补血腥画面,直到属于大门“叮,欢迎下次光临”的提示音响起,他才发觉刚刚那个危险的男人早就离开。 看向手中刚刚找好的零钱,收银员后知后觉地追上去,“诶……先生您的零钱……” 可等他追到门口,那人早已没了踪迹。 凌晨的街上没什么行人,清冷得很,只有摆摊的小贩和环卫工人,大扫帚一下下扫过地面的“唰,唰”声更显得本就空荡的街道寂寥无比。 秋天的早晨特别凉,李兆焯边走边给自己点烟,火抖得特别厉害,没几下就灭了。 无奈,李兆焯将烟叼嘴边,低着头,一手点火,一手挡风,烟终于点着了。 李兆焯左手夹烟,眯着眼深吸了口,烟雾夹杂着凛冽的风呛进喉咙。 吐出烟雾的时候,李兆焯发现他夹烟的手居然在抖,微愣之后便是自嘲。 去年寒假被老头子扔去鸟不拉屎的地方集训,大冬天穿一件短袖握枪的手都是稳稳当当,百发百中,这才秋天就被冷成这个鬼样子。 他还真是,没出息。 李兆焯一路走一路抽,一根抽完就再点上一根,到了楼下也不上去,一个人在似亮非亮的晨光中想事情。 烟虽然不能帮他解决问题,可却能帮助他理清思路。 忽亮忽暗的烟头持续烧着,像是此时天上那零零散散闪烁着的孤星。 直到事情全都想明白,李兆焯站在楼下抽完手上那根烟,就把打火机和剩下的烟扔垃圾桶,转身上楼。 第104页 洗了个澡见还有时间,李兆焯就再看了会儿书。 一起去学校的路上,李兆焯一开口宋林居就被他沙哑得不像话的嗓子惊住了。 “你嗓子怎么了?” 他是连续说了一晚上梦话吗?嗓子哑成这样? 想到自己早些时候和着刮嗓冷风抽的那些烟,李兆焯只是笑笑,“没事,可能是天凉感冒了。” 宋林居从书包侧方抽出保温杯递给他,“喝点吧,润嗓。” 这里面是冰糖雪梨,最近他妈早上总会给他准备,说秋天到了,喝这个滋养,不容易干燥上火。 李兆焯打开盖子喝了口,温热清甜,干涩发烧的嗓子果然舒服不少,他哑着声音夸奖道:“真甜,还挺好喝的。” 见李兆焯喝了口就准备将保温杯还给他,宋林居道:“这杯子你先拿着吧,喝完再还给我。” 李兆焯归还的手顿住,复又折回,笑道:“好。” 在学校喝完之后的李兆焯把杯子洗完还给宋林居,没过一会儿就见宋林居拿着杯子又出去了。 正当李兆焯以为宋林居是因为洁癖又去洗了遍杯子时,宋林居进教室又把杯子给他了。 他不明所以接过,没想到沉甸甸的。 宋林居留下句,“多喝点水。”就回座位了。 只留下喝着温白开兀自笑得开心的李兆焯。 还别说,这学校白开水还挺好喝。 下课期间,刚想和焯哥分享个超级搞笑的视频的孙文昊兴致勃勃的回头,看见焯哥又在埋头睡觉。 虽然嘴巴蠢蠢欲动,可给他十个狗胆他也不敢硬喊,就只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地,又反过头来小声和谢旭尧周衍他们逼逼。 “诶……你们有没有发现焯哥最近就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上课竟然在听讲,一下课就跟几百年没睡过觉似的,沾桌就睡,这不是完全和以前反过来了嘛。” 看手机的周衍摆手:“正常,可能是最近学习太累了。” 看手机的谢旭尧附和:“嗯,别老去打扰焯哥补觉。” 没人抬头,态度极其敷衍。 孙文昊:? 他是又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吗?为什么他们都对于焯哥最近的改变明了于心,并且接受良好的样子? 他严重怀疑他们仨拉了个别的群,就是不带他玩。 孙文昊很气,但倔强地想拉回重点,“你们的关注点不应该是焯哥为啥跟被洗脑了一样奋发图强吗?” 焯哥现在的作息完全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作息了,群里的消息非必要不回,每天只有一起吃饭的时候才能说上两句。 他是在他们身边,但又不完全在。 听他似乎有些激动,谢旭尧这才抬起头,却是轻描淡写一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等你谈恋爱了自然就知道了啊,小孩儿。” 听他一副过来人大哥哥忠告的语气,感觉被小看了的孙文昊气不打一处来,“放你他娘的狗屁,你谈了那么多女朋友,怎么就没见你奋发图强一次啊?” 留宿 谢旭尧理所应当道:“自然是没遇见能让我奋发图强的人啊。” 自己是条不愿动的咸鱼也就罢了,还借口怪遇见的人不对,那些看上人模狗样这厮的女孩真是瞎了眼了。 见孙文昊眼神怪异地盯着他看,谢旭尧调笑着勾起唇,“这么看着哥作什么?难道是突然发现喜欢上哥了?” 孙文昊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尽量认真道:“因为你脸上有东西。” “什么东西?”谢旭尧刚想拿手机照一下,就被孙文昊拦下。 “别动,我帮你拿下来。”孙文昊压着他拿手机的手,另一只手慢慢靠近他的脸。 孙文昊想要看清似的,突然凑近的脸让原本不信的谢旭尧呼吸一窒,目光下落,不正经的笑容微敛。 如果说谢旭尧之前像只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骚狐狸,现在就像被调戏的良家妇男。 轻柔缓慢的动作一碰到谢旭尧的脸就立马原形毕露,拇指食指一合,掐住他的脸就是下死手,计谋得逞的孙文昊得意大笑。 “傻逼你脸上还能有朵花啊,当然是渣男两个大字了,你自己心里没点AC数吗?” 不怪孙文昊五十步笑百步,虽然他也咸鱼,可他起码有自知之明啊。 掐住谢旭尧脸的孙文昊心下暗爽。 嘿谁让这狗动不动就掐他脸,这次他可要掐够本,让他老是手欠! 原本专注看向孙文昊的谢旭尧被掐得眉心微跳,升起的那么点情愫被疼痛踢得八百里远。 看来这小子还真是积怨已久,脸皮都要被他揪下来了。 “嘶……我还以为是满脸的帅气呢。” 孙文昊揪着他的脸晃了晃,做呕吐状,“呕,谢狗你脸没了。” 听着他们乐此不疲的互怼,全程观战的周衍笑着摇了摇头。估计过不了多久,他这个大电灯泡就要更亮了。 不光是他们,宋林居也发觉了李兆焯这段时间的变化,如果说之前为了准备十一月初的月考那段时间的李兆焯算是努力的话,那排完座位的李兆焯就能算得上是拼命了。 他每天的进步宋林居都看在眼里,日渐增加的疲惫也是。 这段时间他就连吃饭的时候都不是很有精神,黑眼圈明显,补课的时候却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进步,稍微想想就知道他缺觉是为了什么。 第105页 又是晚上凌晨一点左右,宋林居抬头看着比自己还要专注的李兆焯。 灯光打在他脸上,在阴影下他优越的骨相更显立体,思索间眉头微皱,薄唇轻抿,认真起来的他是另一种内敛。 “李兆焯……” 听见宋林居在耳畔叫他,李兆焯下意识先应了声,“嗯?” 在草稿纸上飞速做了标记才抬头。 他看着屏幕上的宋林居,又顺带扫了眼时间,挑挑眉,“原来是到时间了,那宋老师晚安。” 嘴上利落,可心里却想这时间也过得太快了,感觉低了个头就到他需要打开照片的时候了。 宋林居看着他连模糊像素都遮不住的眼下乌青,询问道:“你晚上一般几点睡觉?” 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李兆焯含糊道:“当然是关了视频再过一会儿就睡了。” 一会儿? 宋林居没有被他糊弄,继续问道:“一会儿是多久?” 李兆焯不确定道:“大概……一个小时?” 可就算两点钟睡也不至于白天那么困。 “那你早上几点起来?” “额……五点多吧。” 宋林居惊讶,“那么早?” 每天只睡3个多小时,他是不要命了吗? 见宋林居面色严肃,非常不赞同的模样,李兆焯解释道:“自然醒,我也没办法。” 自从前段时间做了那个梦,他每天都会差不多的时间醒。 “疯狂挤压睡眠时间相当于拔苗助长,并不是什么好方法。”宋林居认真又严肃,活像位老学究。 李兆焯没有丝毫不耐,反倒是一副乖乖听教的合作模样,他能感觉到宋林居对他的关心。 “我知道,只是反正睡不着,还不如起来看会儿书呢。” 想到他转变的节点,宋林居问道:“是因为想和我做同桌吗?” 李兆焯笑道:“当然不仅仅是了,关键是失眠,还有就是,如果我的名字能在你后面就更好了。” 宋林居沉默了半晌,似是在斟酌语言。 “既然早上会五点醒,晚上就早点睡吧,不要过于焦虑,我会帮你。” 他总不能劝他不要成为更好的自己吧。 见宋林居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李兆焯想活跃活跃气氛,让他宽心,“知道了,宋老师你看我像是那种容易焦虑的人吗?” 他不是,可在和宋林居有关的事上,情况又有点不一样了。 周六晚上,阴了一整日的天终于下起雨来,雨被风拍在玻璃窗上,哗哗哗越下越大。 分针指向6,十点半了,早就超过了宋林居该回家的时间。 本来十点宋林居就该回家的,但当时李兆焯说是雨太大了,让他等雨小了点再回家。 他一想有些道理,就没急着离开,可等到现在,雨始终没有任何减小的趋势。 有点晚了,不能再继续等了,反正回去也是要洗澡的。 宋林居准备和李兆焯说一声,正好他出来喝水。 宋林居边走向玄关,边说道:“我回家了,你注意别熬太晚。” 倒水的李兆焯看了眼窗外,“可这雨还是很大。” 宋林居蹲下系鞋带,“没事,不是很远。” 宋林居的身影被挡住了,李兆焯喝了口水放下杯子,走向玄关,“宋老师不然我送你回去吧?” 宋林居被他逗笑了,“你送我回去雨就会变小了?” 李兆焯也跟着笑了,理所当然道:“雨是不会变小,但我可以帮你挡一点啊。” 李兆焯拿上柜子里的伞,像是真的要送他回家,穿好鞋的宋林居立马站起身来,手掌抵在他胸膛,阻止了他想穿鞋的动作。 “我一个人回去就好了,送来送去麻烦。” 李兆焯没说话,只是眼神坚持地看着宋林居。 两人就这样僵持在玄关。 正当宋林居要说些什么,就见李兆焯薄唇微启。 “宋老师……” “嗯?” “现在外面的雨很大。”他话说一半,眼含期待。 宋林居扬眉,给他递了个话头,“所以……” 李兆焯立马攀上他递过来的梯子,“要不然就留下来吧?反正明天是星期天,你还是要来我家的。” 留宿?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家就只有一间卧室吧?虽然他们是情侣,可同床共枕什么的是不是太早了? 宋林居委婉拒绝,“我的伞挺大的,我还是回去吧。” “好吧。”李兆焯一副非常尊重宋林居意愿的模样。 不过他紧接着又叹了口气,“唉,要是有个人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陪我,说不定我就不失眠了。” 宋林居:“……” 拿着伞的宋林居都已经摸到门把手了,轻轻一拧就能开门离开。 可他迟迟没有动作。 见宋林居难得犹豫,李兆焯顺势上前握住了他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手指缓缓插入他的指缝,光明正大地将门把手换成他的手,附在他耳边似恶魔低语蛊惑道:“就住一晚上,我可以睡沙发。” 纵然知道他是在以退为进,可看着他眼中的红血丝和眼下明显的乌青,宋林居没有挣扎,纵容着李兆焯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 最终宋林居还是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妥协了, 第106页 “我没有换洗衣服。” 听他这话是同意了,李兆焯眼睛微亮,立马说道:“我有没穿过的衣服。” 宋林居把伞放下,蹲下脱鞋,“我睡沙发吧。” 李兆焯租的房子本来是有两间卧室没错,可当时他搬进来的时候,也没曾想过自己后来会有个想时时刻刻和他待在一起的男朋友,年少轻狂地把另一个卧室改成了健身房,床板都被他当垃圾扔了。 李兆焯此时没和他争论谁睡沙发谁睡床的问题,他只是笑着说:“我现在就去帮你拿睡衣。” 看着李兆焯轻松的步伐,宋林居也被他感染,把顾虑抛在一边。 李兆焯从衣柜翻出套全新的睡衣递给宋林居,让他先去洗澡。 虽然他们俩身高并没差太远,可宋林居身形偏瘦,按照李兆焯尺寸买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倒显得有那么些空荡。 宋林居洗完后,李兆焯紧接着也进浴室冲了个战斗澡,出来就看见宋林居在阳台洗衣服。 外面夜色寂寥,看着在暖黄灯光下穿着家居服洗衣服的宋林居,李兆焯猛然生出种家的错觉。 不在那偌大的老宅,而是在这租的小房子中,自他母亲去世后,这是他第一次有归属感。 李兆焯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嘴角不自觉上扬,享受着难得的温馨。 宋林居发现李兆焯已经站在客厅看他好长时间了,洗完衣服的他拿过李兆焯手中的毛巾帮他擦头发,“发什么愣呢?” 李兆焯顺从地在他面前低下头,方便他动作。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在很好。” 我或许应该……想要打一架? 宋林居微愣,原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可垂眼的时候对上了李兆焯抬起看向他的眸子,微弯柔和,是真的很开心的模样。 帮他擦个头就高兴成这个样子?宋林居有些哭笑不得。 站着太累,两人转战沙发。 耐心地一下一下擦到头发不滴水了,宋林居问他:“有吹风机吗?” 短寸长长了不少,光用毛巾是擦不干的。 “有,就在洗漱台下面的柜子里。” 宋林居起身刚想去拿就被扯住了手。 坐在沙发上的李兆焯仰头望向他,言语引诱,“就先别管头发了,反正又不急着睡觉,要不我先带你参观参观我的健身房?” 可宋林居并没有被他神神秘秘的语气所怂恿,淡淡道:“我看过了。” 他都不知道来李兆焯家多少次了,而健身房又不是什么秘密基地,他早就看过多次了。 提议惨遭拒绝,李兆焯干脆无视宋林居的回答,直接拉着他的手就朝健身房去了,“就当学习了一天放松放松,走走走。” 宋老师性子淡,又怕麻烦,对大部分事情都不感兴趣,所以他自知询问就只是走个过场,要干的事还是得干。 健身房中央是一个类似擂台的台子,擂台下面散落着各种锻炼器具。 李兆焯见宋林居目光扫过屋内,他暗示道:“宋老师,你看着这些东西就没有生出一股什么强烈的想法吗?” 看着乱糟糟的健身房,宋林居略为嫌弃地反问回去:“什么想法?打扫的想法?” 打扫? 李兆焯也跟着环视了一圈房间。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乱。 他失笑道:“宋老师你嘴也太毒了吧,这不是乱,而是一种看似凌乱实则不羁的摆放方式。” 宋林居又看了眼那些左一个右一个,一看就是用完随手一放的器具,意味不明地反问,“是么?” “当然了。” 李兆焯理直气壮地回答之后赶紧把渐偏的话题拉回来,还晃了晃宋林居的手试图提醒他。 “除了这个,看着这个擂台你真的就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看着李兆焯期希又略带鼓励的眼神,宋林居突然想到什么,不是很确定地答道:“我或许应该……想要打一架?” 李兆焯拍了下掌,笑着道:“恭喜宋老师你答对了。” 出于保险,李兆焯确定似地问了遍:“宋老师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不会反悔的吧?” 对于这件遥远的事,宋林居还是有点印象的,不慌不忙地把反悔这顶帽子摘掉。 “我记得那时我说的是下次月考你考进全校1500,我们就切磋。” 李兆焯试图模糊重点,“对啊,我这不是考进全校1500了嘛。” 宋林居捞出重点摆在他面前,“可时间过了。” 李兆焯继续耍无赖,“时间什么的,进步目的达到了就好了嘛。” 宋林居看着他疲惫的面容,问道:“你行吗?” 男人对行不行这种事总是格外敏感。 乍一听宋林居这危险发言,李兆焯眯了眯眼,手一用力就将宋林居扯得更近,“宋老师你刚刚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宋林居还以为他是觉得自己小看他而有些不爽,解释道:“你熬了这么久的夜,不太适合剧烈运动。” “宋老师你大可放心,只要是和你,再剧烈的运动我都行。” 宋林居隐约觉得他的语气有点奇怪,可又具体说不出哪奇怪。 纯情的宋老师不知道有种语言技巧叫开车。 都这种情况了,宋林居还能出神? 李兆焯眸色渐深,捏住他的下巴慢慢逼近,“宋老师不信的话要不咱们试试?” 第107页 感觉到李兆焯在唇上逡巡的暧昧视线,宋林居这才意识到车上了高速。 宋林居一掌呼李兆焯脸上,将他无情推开,撑开围栏利落走上擂台,自上而下看向李兆焯,“来。” 只要足够无赖,宋林居承诺的解释权就在他手上。 虽然说宋林居不想切磋也成,因为另一种方式的“切磋”他也蛮期待的。 宋林居一个睥睨眼神就轻易燃起了李兆焯的战意。 李兆焯迫不及待地站到宋林居对面,简单活动了会儿手脚,两人就默契地开始相互试探。 一开始大家都比较收,节奏慢,后来试探得差不多了,两人的动作就开始刁钻起来,你来我往,见招拆招,打得酣畅淋漓。 宋林居一个横踢,击打的右腿落入早有准备的李兆焯掌中,见拔不出,他干脆借力一个腾空转,左腿踢向李兆焯的脑袋。 这下李兆焯不知怎么地,躲避的动作慢了一拍,脸颊被宋林居扫到一点,后退了几步撞到了有弹性的围栏上。 挣脱束缚的宋林居感觉自己踢中了李兆焯,立马上前查看他的情况,“你没事吧?” 被踢到脑子这事可大可小。 李兆焯示意他别担心,“没事,只是扫到了一点,估计连红都没红。” 大掌悄无声息地握住了宋林居的脚踝,拇指轻轻摩挲着光滑皮肤上的那圈凹凸不平,那小心翼翼地动作像是在对待一个花瓶,似乎稍稍用力他就会碎在手心。 “怎么弄到的?还疼吗?” 刚刚就是在宋林居扫腿间看见了他脚踝上那圈狰狞的疤痕,愣了瞬的李兆焯才会没来得及躲避。 他抚摸的是他脚踝上早就愈合的疤痕,他此时还坐在地上,却是第一时间问他疼不疼。 宋林居垂下眸,托住他的下巴细细看了他的脸,接近颧骨那处红了一块。 “自己不小心弄到的,早就不疼了。” 宋林居平淡的语调像是在说一小块擦伤,可刚刚亲眼看见那一圈疤痕的李兆焯知道并不是。 那像是被什么东西捆住勒出来的,类似细线。 他另一只脚踝上是不是也有?这就是宋林居一年四季都穿长裤的原因吗? 他以前究竟遭遇过什么? 不知道李兆焯想到了什么,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宋林居伸出食指点在他脸上那块红肿上,施加力道。 “嘶……”没有防备的李兆焯倒吸了口冷气,阴沉瞬间变成了吃痛。 宋林居露出点笑意,“不是说没事?” 见他不想说,李兆焯也就没再继续追问,而是顺着他的话回答,“是没事,就是一点皮肉伤。” 宋林居不置可否。 “起来吧。” 站起身来的宋林居朝盘坐的李兆焯伸出了只手。 两手交握,一个借力李兆焯就站了起来。 他们的切磋以李兆焯受伤草草收尾。 两人走出健身房后,李兆焯听话去吹头,而宋林居用纱布兜了些碎冰制作了一个简易冰袋,扔在吹完头的李兆焯怀里。 “自己敷敷,敷完就去睡觉吧。” 现在是红的,不处理处理指不定明天就青了。 说完宋林居就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反手覆在眼上,像是要睡觉了。 李兆焯怎么可能让宋林居睡沙发,他长手长脚的,睡一晚沙发指定得腰酸背痛。 “宋老师你睡我房间吧。”许是怕宋林居嫌弃,他又加了句,“床单昨天换的,我睡沙发。” 宋林居翻了个身,“我睡沙发就好了。” 见宋林居背对着自己,不想继续讨论这件事,李兆焯薄唇微勾,嘴一张就开始放炮,“宋老师你要是实在心疼我,我们可以一起睡房间的啊,反正都是男人,也没啥吃不吃亏的。” “闭嘴。” “宋老师你睡沙发我良心难安,不然我也在客厅打个地铺好了。” “……” 有床不睡,两个人睡客厅?毛病。 事实证明妥协只有0次和无数次,宋林居最终还是和李兆焯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宋林居一个人睡很多年了,突然身旁多了一个人,虽然床很大,谁也挨不着谁,可宋林居还是僵手僵脚,好半晌都没睡意。 不过上床没多久,宋林居就听见了李兆焯平稳的呼吸声。 明明之前还有精力拉着他切磋,现在一沾床就睡着了,看来是真的缺觉。 不知道躺了多久,在李兆焯平稳的呼吸声中,宋林居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恍惚间他似乎被什么东西包住了,难以挣脱,暖炉般死死贴在身上,平常冰凉的手脚都开始发汗。 虽然窗帘拉得严实,房内黑暗一片,但强大的生物钟让宋林居早早地就醒了,在陌生的环境缓过神来,感觉到此时他们交缠的睡姿,一时怔愣。 后背贴着胸膛,大掌搂在他腰间,身后人搂住他,像是想将他嵌入身体,难怪睡梦间隐约觉得有什么缠住了自己。 他们昨晚不是中间空了一大块吗?一左一右,是怎么睡到一块的? 自己还是睡在床沿边,说明“穿山越岭”摸过来的是李兆焯而不是他。 宋林居将揽在腰间的手挪开,原本想轻手轻脚下床,可没想到他一把李兆焯手拿走,他就像是被惊醒似地含糊呓语一声,“嗯?怎么了?” 第108页 宋林居轻声试图安抚他,“没事,你继续睡。” 李兆焯不甚清醒地看了眼时间,手一伸,就把好不容易挪远了点的宋林居又圈了回来,声音是初醒的沙哑,“才六点,今天不用上课,陪我再睡一会儿吧。” 无奈,宋林居只好又躺了回去。 李兆焯顺势把头埋进他颈中,呼吸灼热到异常。 我们……可不可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脖颈被气息吹拂过的那片都要烧起来了,李兆焯贴在他下颚处的额头也异常滚烫,宋林居感觉不对劲,拍了拍腰间的手,“松一点。” 李兆焯听话地放松了点圈在他腰间的手。 宋林居转过身来,手贴上他的额头,果然温度偏高。 他反手打开床头灯,借着柔和的光线打量着半阖着眼的李兆焯。 “你有没有哪不舒服?” 额上微凉的触感很舒服,李兆焯蹭了蹭他的手心,活像只和主人撒娇的大型犬,他嗓音沙哑,“没有,就是有点困,还有点头晕。” 这叫没有? 宋林居又拍了拍腰间的手,示意他松开,“你可能发烧了,我去拿温度计过来。” 他记得上次好像看到医药箱里有温度计。 李兆焯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圈在宋林居腰上的手。 温度计一量,38.7,果然是发烧了。 也不知道是昨晚头发没吹干,还是熬了这么多天夜,昨晚的切磋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宋林居在医药箱中翻到了退烧药,接了杯温水叫醒李兆焯,让他吃完药再睡。 李兆焯是被饿醒的,手下意识往身侧一伸却落了个空。 空荡荡的感觉让意识朦胧的李兆焯瞬间清醒。 嗯?宋林居呢? 再看了眼床头电子钟的时间快十点了,脑海里闪过宋林居给自己喂药的场景,李兆焯扶额低笑。 得,昨晚还在宋林居面前说自己很行呢,结果今天就发烧了,还让人照顾。 啧,脸疼。 打开房门,李兆焯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宋林居。 虽然是坐在柔软的沙发中,可坐姿依旧规矩板正,阳台打过来的光为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光晕,显得静谧温柔,岁月静好,尤其是他身上还穿着自己的睡衣。 他想抱抱他。 这样想着,坐在沙发上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灼热的视线,偏过头来。 看见站在门口的李兆焯,宋林居放下书朝他走过去,手搭上他的额头。 李兆焯顺从地低下头,主动往他手心凑。 好像没那么热了,宋林居问他,“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 虽然李兆焯还是有点无力,但已经不晕了。 他搂住宋林居劲瘦的腰,头状似无力地靠在宋林居肩上,嗓音低哑,“还有点。” 说完他肚子就叫唤了一声。 感觉到眼前人身体微僵,宋林居眼中闪过些许笑意,推了推他,“厨房有粥,我去拿。” 这不争气的肚子,他还想多抱一会呢。 李兆焯拧着眉扫了眼自己的腹部后,也跟了上去。 宋林居从厨房盛了碗粥,顺便把炒的蔬菜端了出来。 难怪一出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李兆焯端起碗就是暴风式吸入,他感觉他现在饿得都能吃得下一整头牛了,清粥小菜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一口气喝了三大碗粥并且把一盘子蔬菜干完的李兆焯这才有了饱腹感。 吃完饭的李兆焯满血复活,顿时感觉自己又可以了。 快速洗完碗筷就拉着宋林居进房学习去了。 宋林居特意为他制定的学习方法确实是更高效,李兆焯也就没死熬夜了,平日里精神也好了不少。 是夜,下晚自习后,李兆焯像往常一样目送着宋林居上楼,刚想离开,却发现鞋带松开了,只好蹲下系鞋带,顺便把没松开的也系了遍。 “哒……哒……哒……”楼梯口传来规律的皮鞋踏地的声音,越来越近。 李兆焯眼微抬下意识看了眼,从灌木稍稍稀疏的根茎看见了一尘不染锃亮的皮鞋和价格不菲的西装裤,他眼眸微眯,若有所思。 如果他没看错,皮鞋和西装裤都是订做的,和他去公司穿的那几套衣服出自同一家店,他家开的,不过就是比他的那几件要贵上个好几倍吧。 他家那家店平常就是给他和老头子做西装,走的是高奢路线,比他这个少东家穿得都好,可见这人身份不凡。 但这种人怎么会出入在这? 该不会是在这养了小情儿和私生子吧?李兆焯漫不经心地想着。 不过为了少点麻烦,早就系好鞋带的李兆焯耐心地等那人走了有一段距离,这才站起身来,看向那人离开的方向。 昏暗灯光下,隐约能看见那人腰背笔直,气势迫人,斯文的西装硬是被他穿出种军装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 纵使夜色浓重,他也能一眼认出那个背影。 是李佲康。 这么晚了,他来这干嘛?还是从宋林居住的那栋楼下来的。 难道老头子小情儿和私生子真在这栋楼?李兆焯脸顿时黑了。 李兆焯回到家,刚想让手下人排查一下宋林居住的那栋楼,看看老头子的小情儿和私生子住哪。 私生子和他差不多大,应该很好排查。 第109页 手机上就收到了另一件他让手下去查的事情的结果。 是有关他之前看到的宋林居脚踝上的疤痕。 他不愿再提起伤心事,他就自己查。 他脚踝上的疤痕是小时候被绑架留下的,这句话后面还附带了一些相关资料,不过有关那场绑架的描述极为有限,像是什么人故意掩盖了某些东西。 绑架? 看见这个词李兆焯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气愤,脑子中一些零散的记忆就突然被根线串起来似的。 他小时候也被绑架过,关键是,那时候他是和老头子的私生子一起被绑架的,被救回之后老头子就让人教他打架,而宋林居和自己招式同出一派,还有今天晚上,在宋林居住的那栋楼看见了老头子的身影。 这巧到几乎指名道姓的种种,让李兆焯很难相信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坐在沙发上的李兆焯手肘撑膝,脸深深埋在掌心,有什么东西压弯了他精悍的背。 一时间他脑海中闪过很多想法,却又好似什么都没想。 他发现让他难以接受的倒不是他一直介意的老头子去看他的小情儿和私生子了,而是他男朋友可能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这怎么可能呢? 应该不会的吧,毕竟他和宋林居一点也不像,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他们怎么可能是兄弟? 李兆焯不停地安慰着自己。 狠狠地撸了把脸,李兆焯拿起腿侧的手机想发个消息让手下去查李佲康的私生子,可他不知怎么的手抖得厉害,短短的一句话,删删减减不知道多少次,这才发了出去。 看着自己控制不住颤抖,连手机都要握不住的手,李兆焯微红的眼中满是自厌,狠狠将手机扔出去,砸碎了阳台和客厅之间玻璃门。 “哗”地一声,像是他的梦碎了,地上的碎片将李兆焯的身影四分五裂。 隔天,宋林居很快就察觉到李兆焯的异常,他一整天都非常沉默,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用他看不懂的复杂目光看着他。 一遍又一遍打量,像是在他眉眼之间寻找些什么。 晚上一起回家,李兆焯一反常态地低头走路,什么话都没说。 宋林居在沉凝的沉默中出声,“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当然没什么。” 李兆焯先是下意识否认,而后开玩笑般说道:“宋老师,你说我们长得这么像,有没有可能是什么兄弟之类的?” 宋林居愣了愣,而后有些哭笑不得,他这一天老是打量自己,原来是在想这个问题? 宋林居看了眼对面人在昏暗路灯下仍旧棱角分明的脸,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自信让他觉得他们俩长得像。 他们俩完全两种风格,毫不夸张地说没一点相像。 如果非要说长得像,那都是一双眼睛,一张嘴巴是真挺像。 虽然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个荒谬的想法,可宋林居还是认真回答道:“我妈只生了我一个。” 李兆焯的目光又粘在了宋林居脸上,细细描摹,虽然他都看一天了,也没找到相像之处。 他还是问道:“有没有可能是同父异母之类的?” 他这话就更离谱了。 宋林居奇怪地看他一眼,“不可能,我出生之前父亲就去世了。” 当时得知噩耗,正在待产期的母亲心绪浮动过大,以致早产,差点就母子双亡。母亲自那以后身子就一直没太恢复。 得到回答的李兆焯并没有显得多开心,只是勉强勾了勾嘴角,“是么?” 可万一是你妈妈觉得情妇和私生子难听,为了对你隐瞒,谎称你父亲早逝呢? 看着他有些难看的脸色,宋林居隐约觉得他问这个问题并不是在开玩笑,他清浅眉头微拧,“你怎么突然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 见宋林居像是察觉到什么,李兆焯收了收外泄的情绪,语调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荒谬吗?可能是觉得我们过于投缘,胡思乱想的吧。” 宋林居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纯黑的瞳孔宁静透彻,像是能看穿他的所有伪装,直视他内心的恐惧焦灼。 “叭……” 公交车的喇叭声将李兆焯解救出来,他忙不迭地揽住宋林居的肩膀,带着他朝公交车走去。 “你放心我真乱想的,总不可能我们真情侣变兄弟吧,走走走,车来了。” 他怕再和宋林居多对视一秒,他就会将他全部不安全盘托出。 方寸大乱 上车之后,李兆焯尽量压抑自己的异样,可他脑子乱的很,实在不想说话,怕宋林居和他说话时,他一个控制不住就是怨怼之语,他拿出了耳机和宋林居一起听歌。 和平时的轻松惬意不同,他今天戴上耳机是为了躲避宋林居。 下车后,李兆焯照常送宋林居回家。 这片算是老城区,路灯坏了好几个,却迟迟没人来修。 在一个拐角,一群人从他们对面走过来。 清一色肌肉虬结的男人,齐齐看向他们俩。 两人敏锐地在这些人的眼中察觉出了危险,他们对视一眼,慢慢朝对方靠近。 果不其然,还没等两人走出拐角,他们就被那群肌肉大汉围了起来。 李兆焯插兜的手暗中摁了手机快捷键,那是保镖的联系方式。 第110页 如果今天是只有他一个人,他不会联系保镖,可宋林居也在这,他不想出现任何意外。 大汉里的领头看着被他们围起来,衬得像是小鸡儿似的两个少年轻蔑地笑了。 就这两个小孩儿,有必要让他带上这么多弟兄吗?那人手艺是不错,就是胆儿小。 不过大汉又转念一想,事儿轻松更好,赶紧搞完拿到东西,就可以回去享受了。 纹虎大汉朝被围住的两人扬扬下巴,“小心点,别弄死了。” 那人说只要活的。 所有人都像他们老大一样以为这活儿轻松,应该没一会儿就能把两人治得服服帖帖。 可没想到,这俩学生还是练家子的,身手敏捷,许是见力气比不过他们,并不与他们硬碰硬。 见手下人和两个学生混战,还隐隐落了下风,顿时纹虎大汉脸就挂不住了,粗噶的声音朝他们吼道:“没吃饭呢?这么多人连两只小老鼠都打不过。” 大汉们一听老大这么说,顿感憋屈,他们把这些都发泄到李兆焯两人身上,打得更卖力了。 可背对着的两人配合默契,可守可攻,两队人马依旧是僵持。 见一个两个弟兄被撂下,纹虎大汉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可他并没有着急加入混战。 他倒不是准备像个傻子一样等他们都被打趴下,再像个傻子一样孤身冲上去一打二,如果他们群打二都没胜算,更别说他一挑二了。 他在等待一个时机。 二挑群确实厉害,但他不相信会一点破绽都没有,那些废物看不到是因为他们置身局中,自身难保。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时机被他等到了。 李兆焯为了踢开一个拿着匕首偷袭宋林居的大汉,左后方出现了破绽,但他那个方位没人,本来是没事的。 可时刻关注战局的纹虎大汉怎么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立马将自己腰间的双截棍组合成棍子,悄悄绕到那个方位,准备敲他一个闷棍。 当反过头的宋林居发现时,棍子已经很近了,来不及推开李兆焯。 “咚”的一声,宋林居的额头破了个大口子,同一时间纹虎大汉也被宋林居踢开。 见鲜红的血从宋林居额前涌出,李兆焯目眦欲裂,他眼疾手快地接住往后倒的宋林居,眼中满是血丝,“谁让你给我挡了?” 为什么又是这样?宋林居又是因为他而受伤。 李兆焯还是第一次这么憎恨自己的无能。 刚刚“咚”的一声,宋林居现在脑子里似乎都还有余震,嗡嗡的,脑袋眩晕,通过模糊的视线能隐约看到李兆焯方寸大乱的神情,可他们周围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大汉。 宋林居压下痛楚,稳住声线安抚他,“我没事,小心他们。” 鲜红的血从宋林居额头滑下,滑至眼角,染红的却是李兆焯的眼睛,宛如恶鬼。 李兆焯动作轻柔地将宋林居扶到墙角,从口袋掏出宋林居留在自己这的手帕,对折摁在宋林居额头,“摁紧点,我马上就带你去医院。” 见李兆焯蹲着一心和宋林居说话,从地上爬起来的纹虎大汉悄悄拿着铁棍靠近,准备又来一波偷袭。 他们俩真以为他们哥几个陪他们搁着演偶像剧呢,要站着不动看他们过完兄弟情深的戏? 嗤,玩儿呢? “后面。”瞥见李兆焯身后手握铁棍悄悄靠近的人,宋林居轻声提醒。 “我知道,别担心。”说是这么说,可李兆焯依旧是蹲着没动,拇指擦过染血的眼角,连个眼风都没瞟过去,像是担心宋林居担心到忘我。 纹虎大汉自信满满又是一棍下去,却没料到蹲着的人反手就握住了他的铁棍。 满手宋林居的血,李兆焯转身站起身来,将后面倚墙的人遮得严严实实,眼皮下搭俯视着男人,眼神冷到如同凝了一层厚厚的寒冰,目光如同冰凌般尖锐刺骨,在他眼中站在眼前的不是人,而是一大坨散发着臭味的腐肉。 纹虎大汉看着比自己高了个头,目光阴沉的少年,难得觉出了点压迫感。 他是壮,可是并不算高,平常最讨厌别人俯视他。 纹虎大汉一抽,没抽动,再使劲一抽,还是没抽动,铁棍就像黏在李兆焯手上一样,纹丝不动。 纹虎大汉还偏就不信这个邪,扭曲着脸又拉了次,这次可是使出了全力。 李兆焯这次没有再和他拼手劲,他干脆顺着纹虎大汉力道,甚至还在朝他那边去的铁棍上施加了不少力。 就这样,铁棍收不住直直朝纹虎大汉胸膛捅去,纹虎大汉吃痛地松手,后退了好几步,还是被后面的小弟给扶住了。 纹虎大汉自觉被个小屁孩儿落了面子,恼羞成怒,大手一挥,“去,把那躺在墙根下的小孩儿抓过来。” 他奈何不了这小子,他们这么多人还能奈何不了躺在墙根头被开了道口子的小孩儿吗? 看这小子护那人跟护着眼珠子似的,要是把那小孩儿抓到手,还愁这小子不束手就擒? 大汉们听见大哥的命令正准备一拥而上,他们就被一群西装革履的黑衣人给包了饺子。 纹虎大汉站出来先展示主权,嚷嚷道:“你们哪条道上的?懂不懂规矩啊,这俩人被我们包了。” 那些黑衣人没回答,倒是从身后传出道冷漠声音。 第111页 “都抓起来。” 嘿,看来是那臭小子的人了。 纹虎大汉目露凶光,“弟兄们,抄家伙。” 那两人是不能死,可那人没说这些黑衣人也不能死。 手都还没摸到刀,就见那些黑衣人几乎是瞬间就掏出抢指着他们每个人的头,枪口装了□□。 黑乎乎的枪口就瞄着纹虎大汉的眉心,见识广的他一眼就看出了这是真货色,他咽了口唾沫,“你们应该不会就在大街上开枪杀人吧?” 瞄准他的男人笑了,手却没抖半分,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别说你们拿家伙是为了和我们交朋友,既然结果都差不多,凭什么你们能我们就不能?” 有人不信他们会当街开枪杀人,可还是没人敢动,毕竟万事少不了个万一,没人想当那个第一个被杀的倒霉鬼。 一片寂静中,李兆焯满手是血地拎着铁棍走出来。 黑衣人首领眼神微凛,“少爷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 李兆焯握紧手中铁棍,走到纹虎大汉面前,低哑的嗓音冷漠,命令道:“跪下。” 他没给纹虎大汉什么思考的时间,或许是一秒,或许两秒,就夺过黑衣人手上的枪,面不改色地瞄准他的膝盖,食指微扣。 只听一声惨叫,刚刚还梗着脖子的纹虎大汉就哀嚎着抱着腿摔倒在地。 其他大汉看着自家大哥受伤,有点想冲上去,可碍于就指着自己脑袋的枪不敢动。 “少爷……” 瞥见少爷眼中翻涌着的浓重杀意,黑衣人首领微惊,刚想说些什么,就见枪被还了回来。 还好少爷没失了分寸,当街枪杀这种事处理起来还是挺麻烦的。 李兆焯居高临下地俯视地上那坨肉,手抬高,一铁棍狠狠抡下去。 令人毛骨悚然“咚”地一声,他的头被破了道更大的口子,鲜血不住地往外涌,像是烂透了西瓜。 纹虎大汉惨叫声更大了。 怕叫声引来人,黑衣人立即把他嘴堵上了,纹虎大汉只能发出哼哼唧唧的闷哼,像是杀猪似的。 甩了一棍子李兆焯就把铁棍给扔了,去后面把宋林居抱出来,脚步匆匆。 “来个人开车带我们去医院。” 李兆焯是会开车的,可他还没成年,没有驾照。 在李兆焯转身离开之际,黑衣人首领问道:“少爷,是把他们送去警局还是?” 李兆焯小心将宋林居放进车后座,头都没回,“抓回去好好审问,破头的那人只要别让他死了就行。” 听出少爷话语中的漠视,首领肯定是不会让纹虎大汉有多舒坦了。 少爷向来运筹帷幄,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少爷因为一个人这么慌了神的样子,少爷这么针对这混混,怕不是那少年是他开的瓢。 黑衣人开车带两人来到最近的医院挂急诊。 李兆焯抱着宋林居下车后,黑衣人擦了擦头上的汗。 一路上他都开到限速边沿了,少爷还疯狂地催他快一点,再快一点,硬是把他逼得在这么一个凉风习习的夜晚出了一头的热汗。 完了 做了各种检查后,医生说是有些失血加轻微脑震荡,保险起见还要住院观察几天。 病床上的宋林居正在昏睡,苍白的脸色和毫无血色的唇让他像是下一秒就会变得透明,继而完全消失在他眼前。 李兆焯握住宋林居冷得如同冰块的手。 陪宋林居做了那么多检查,手还是抑制不住微微地抖,内心几乎要被自责和自厌所淹没。 他怎么能每次都让宋林居受伤? 听到消息的李佲康放下手中所有事,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看见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宋林居,怒从心起,什么也没问,劈头盖脸就先给了李兆焯一巴掌。 男人压低的声音中是显而易见的暴怒和贬低,“这些年教你的是都教到狗肚子里了吗?连个人都护不住?” 李兆焯脑子被这重重的一巴掌打得嗡嗡作响,左脸瞬间火辣麻痛,在老头子的责骂中他有瞬间的出神。 只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就这么痛,宋林居被铁棍砸得头破血流,肯定比他更痛数倍吧,他是怎么下的决心数次挡在他身前? 男人眼中深深的责怪刺痛了李兆焯,原本还是持怀疑态度的他,看到匆忙赶到医院,头发衣着不复平常规整,不分青红皂白责怪他的李佲康,已然确定了之前的猜测。 他是他儿子,他也差点被绑架,可他一进来眼中就只有躺在床上的人,也不问他有没有受伤,反倒是气愤于他没有护住别人。 这么在乎宋林居,宋林居不是他儿子是什么? 李兆焯顶了顶已然麻木的腮,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嗤笑道:“这么生气作什么?气我这个窝囊废儿子没能护住你的心肝私生子?” 李佲康眼镜下的眼眸微眯,什么私生子?他以为林居是他一直假想出来的私生子? 那他这段时间为什么和林居走得这么近? 自从知道林居是李兆焯的家教,他就会经常关注他们,得知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他还颇感欣慰。 李佲康眉头紧皱,眉心静态的纹路深深凹陷,不怒自威,呵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要是别人在李佲康此时极具压迫的盯视下,估计连话都不怎么敢说,可李兆焯非但不吃这一套,甚至还觉得讽刺。 第112页 瞧瞧他这义正言辞否认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呢,可实际上他是个连自己儿子都不敢认的孬种。 为宋林居而生出的不忿,对李佲康伪君子行为的不屑,快要淹没他的愧疚,悬在头上砍刀的最终审判,心脏一下赛一下重地跳动,重到他甚至能感觉到疼痛,像是被塞了铅块,渐渐沉到谷底。 种种复杂的情绪让李兆焯向来清晰的脑子混乱无比,一片混乱中他感觉到了失重,被死死压制在内心深处的慌乱愤懑急需一个发泄口。 而李佲康冰冷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刃,重重一砍,笼子上的锁掉落在地,疯狂的负面情绪蜂涌而出。 李兆焯眼中看戏般的讥讽让李佲康觉得很不舒服,他刚想说什么,就见李兆焯嘴角勾出个恶劣的笑,语调散漫。 “哦对了,不知道你心肝私生子有没有告诉你,他和你的窝囊废儿子谈了很久的恋爱了。” 反应过来他口中的私生子是谁,李佲康并没有如李兆焯所料大发脾气,他只是淡淡说了句,“你们都是男生。” 就差没直接说不相信了。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李兆焯眼中的情绪翻涌地更厉害,目光在李佲康平静的脸上转了圈,“你不相信?” 李佲康没说话。 这臭小子自从那次绑架之后就对他有私生子这件事深信不疑,还固执地认为他母亲的死和他在外面养的情妇有关,他现在以为林居是他的假想敌,这种话怕是故意说出来气他的。 这话是李兆焯说出来故意气他的没错,可李佲康没想到的是,他这看似是胡话的言语说的却是事实。 见李佲康不信,李兆焯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大了,夸张得像是戴上了个笑容面具,幽深的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浓重恶意。 他缓慢地舔了下嘴角,似是在回味什么,“他的味道很好,多亏你把他养得不错。” 表情轻佻色气,可李佲康在他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玩笑的踪迹。 李佲康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这臭小子该不会说的是真的吧?他和林居…… 李佲康下意识望向另一个当事人,正好对上了双平静的黑眸。 “林居你醒了?” 背对着宋林居,刚刚还的李兆焯身体微不可见地一僵。 醒了?那他是不是听到了他刚刚说的那些混账话? “李叔叔……”看出李佲康估计是匆匆忙忙赶过来看他的,宋林居喊了声他。 听见宋林居略有些虚弱的声音,拳头紧握的李兆焯拇指指甲深深嵌入食指第二指节,死死压抑住想要立刻反头的冲动。 他想看看他,可他怕面对宋林居会流露出什么软弱的表情,更怕在他纯粹的黑眸中看见失望和厌恶。 李兆焯嗓音晦涩,固执地继续之前的话题,“……正好他醒了,你可以问问他。” 原本李兆焯还想说什么让李佲康更生气的话,可在宋林居的目光下,他一时难以开口。 他会讨厌他的吧?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而他谈及他的语气轻佻又随便,简直就像提到个无关紧要的玩物。 他一定会讨厌他的。 不过也好,李兆焯闭了闭眼将满腔的心慌压下,这样安慰着自己。 宋林居既然是老头子的私生子,那他们注定站在对立面,他们之间这份不合时宜的感情也该早点结束,让他听见厌恶自己也好,这样以后他们俩对上,他就不会有所顾忌了,这样再好不过了。 李兆焯下颚紧绷,口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虽然李佲康是想知道真相,可也倒没有急迫到伤患刚醒就去质问人家的地步。 李佲康越过李兆焯,嗓音缓和了点,“林居,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李叔叔我没事。” 宋林居眼眸下搭,唇色极淡,头上的那圈纱布衬得他脆弱又乖巧。 林居性子淡,又从小沉稳优秀,怎么可能和他混不吝的儿子搞到一块去?他刚刚居然还真快信了那臭小子的鬼话,他还真是昏了头了。 怕宋林居听了臭小子轻佻的话心里不舒服,李佲康安抚道:“刚刚李兆焯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他胡言乱语惯了,我知道你不会……” 眼瞧着李叔叔三言两语就要把自己给摘出去,宋林居掀起眼皮,看向李佲康,纯粹的眸子中满是认真。 “李叔叔,他说的是真的。” “我确实和他恋爱有段时间了。” 宋林居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种情况。 他就睡了一觉,他男朋友就在他父亲面前一脚踹倒了柜门。 虽然从他答应李兆焯的那刻起,他就想过会有这种情况,可他没想到的是见家长会来得如此之快,还是在他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 毫无疑问,这绝对是个差到不能再差的时间点。 虽然刚醒来时李兆焯说话的语气确实是让他有点不舒服,可让他更不舒服的是他话语中对自己的自厌。 他大概知道了这几天李兆焯态度奇怪的原因,他认定自己是李叔叔那莫须有的私生子。 他不管不顾将他们的恋情捅出,大抵是想借此激怒李叔叔。 可不知道他想没想过,他们的恋情一旦被捅出,一旦在这个他们还不能完全掌控自己人生的时间段捅出来,就相当于切断了他们之间的所有可能。 第113页 宋林居知道李兆焯只是表面大咧,冲动,可他会想到的不会比他少。 他门儿清,可还是说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李兆焯根本就不想继续了,因为一个所谓的误会,断送了他们之间的所有的可能。 看着梗着脖子,没回头看他一眼的李兆焯的背影,宋林居紧抿着唇,想要压下脑子一抽一抽的痛。 他其实根本不用出声,李叔叔就能将他摘出去,判定全是李兆焯的一派胡言。 可宋林居并不想否认他们一起拥有过的曾经。 虽然知道宋林居会承认,可当李兆焯亲耳听到,有什么东西梗在了喉间,将疯涌而出的负面情绪稍稍压下,陡然间,李兆焯生出丝后悔。 如果他不捅破这件事,那他们是不是还能继续在一起? 听见另一个当事人承认了,李佲康额角的筋突突地跳,气得他又想打李兆焯,可李兆焯这次才不会傻愣着让他打,手刚扬起李兆焯就躲得老远。 李佲康倒不是逮不住李兆焯,可他就算再气,也做不出在宋林居的病床前和儿子大打出手这种事。 他眉间纹路深凹,怒喝道:“李兆焯我就是这么教你做人的?居然为了一个荒谬的猜测去不择手段引诱同性?” 他听见这件荒谬事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李兆焯为了报复他故意接近宋林居。 李佲康质问的话让宋林居一愣,头痛得更厉害了。 难道从始至终他都是故意接近自己的吗?就因为那个私生子的猜测? 你不能 脑中的眩晕带得视线模糊,可宋林居还是固执地看向李兆焯,自上而下只能看见他紧绷冷酷的下颚。 宋林居是私生子这件事是他最近才知道的,这老头子说的简直就是屁话,不过李兆焯也没解释。 老头子现在已经认定了他是带坏宋林居的罪魁祸首,就算他解释了,他也不会信,而且他本来就希望宋林居对他死心,解释这种东西没有必要。 李兆焯偏头躲过宋林居求证的目光,冷笑道:“你从小到大教我什么了?怕是一门心思都在你的心肝私生子身上吧?” 宋林居缓慢地眨了下久睁不闭酸涩的眼。 他这算是默认了吗? 从他一进门,这臭小子就一口一个私生子,李佲康这次干脆和他摊开来说,“你说清楚,什么私生子?” “别告诉我宋林居不是你的私生子。”李兆焯嘴角弧度嘲讽,好整以暇地等着他辩解。 见他如此肯定,李佲康倒没急着反驳,他问道:“你在哪听来的?” 私生子的事是他小时候被绑架的时候知道的,绑匪和老头子打电话谈条件时他就在旁边,他亲耳听见绑匪说他把他的两个儿子都绑了,要是不想他们两个身首异处,就乖乖答应他们的条件。 老头子没有否认他的话。 后来他们被救出来,老头子大步朝他们走过来,在他印象中,他无时无刻不是大背头一丝不苟,西装笔挺规整,他还没见过老头子那么狼狈焦灼的模样,他脸上遮掩不住的担心让他的鼻头微酸。 他以为老头子会一把抱住他,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勉为其难地就让他抱一会儿,他越过了他,径直走向了另一个小男孩。 他第一眼看见的不是他,而是宋林居,他的所有担忧焦灼也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自从那个时候,他就认定了那个小男孩是老头子的私生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小时候和我一起被绑架的人,你对他可比对我这个亲儿子和蔼多了。” 他更偏心林居是事实,李佲康没有过多解释,他只是问道:“为什么一个绑匪的话你信了十几年?” “我已经说过我从来没有什么私生子,而林居只是战友的儿子。” 李兆焯一愣,下意识就是反驳,“不可能,你在说谎!只是一个战友的儿子你怎么会这么关注?” 李佲康看了眼垂眸沉默,脸色苍白的宋林居,内心的愧疚和心疼尽数转化为对李兆焯的怒火,神情越发冰冷不耐。 “如果是普通战友当然不会,可林居父亲是为了救我而牺牲的,他你也看过,就是书房里和我揽着肩膀合照的男人,林居和他父亲还挺像的,你就没有丝毫察觉?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蠢货。” 要是放在平时,老头子这么呵责他,李兆焯必然反嘴嘲讽,可他现在不说话了,只是若有所思。 老头子说过的那人他确实有印象,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如果宋林居不是什么所谓的私生子,那他刚刚恨不得把天捅出个篓子的话…… 李佲康是绝对不会允许他和宋林居在一起的。 悬空的心还没完全触碰到实感,就又被根线穿过,拉扯到更高空。 之前被硬生生压下的心慌和后悔如今故态复萌,如同风一吹就卷土重来烧得漫野的野火,烧得李兆焯背心发冷汗。 见李兆焯像是信了点,总算没有愚蠢到无可救药。 “林居你先好好休息,李兆焯跟我出来。”李佲康说完就先走了出去。 房间中陷入短暂的沉默,李兆焯并未立马跟上去,而是在沉凝的气氛中僵硬地偏头看了眼病床上的宋林居。 没有对上宋林居眼睛的李兆焯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可看着他那平静淡漠的侧脸,李兆焯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已然改变。 第114页 李兆焯薄唇张了张,想说点什么,可终究是没打破这片尴尬的寂静。 攥紧了身侧的拳,李兆焯听话地跟了出去。 他也不想他们的争吵让本就受伤的宋林居不得安宁。 他没看到的是他走出房间后,背后的人抬眸望向他离开的方向。 宋林居隐约有预感,按照李叔叔那说一不二的脾性,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后,李兆焯这么一走,估计就不会再回来了。 两人坐在车上,司机在车外站得老远。 一老一少在后座各执一方,气氛剑拔弩张,不像父子倒像是仇敌。 李佲康摘下眼镜,略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似乎是觉得当下的情形棘手,甚至说得上是无处下手。 他儿子和他挚友的儿子在一起了,结果是一眼就能望得到的糟糕。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想两个孩子因为这一时的冲动情绪而毁了自己接下来的美好人生,他只能当这个坏人。 李兆焯目光落在他侧脸,突然发现他没做表情时眼角眉心的纹路,他略微凌乱的发丝中参杂的白发,他这时才意识到,看似无所不能的老头子老了。 苍老似乎是一瞬间的事。 李佲康尽量压住腾腾往上冒的火气,“你们俩……什么时候的事?” 李兆焯难得没阴阳怪气地呛他,他如实回答,“一个月前,那时候我并没有误会宋林居是私生子。” 他试图解释他和宋林居在一起并不是因为那什么狗屁的复仇。 之前不否认是觉得没有必要,他本就存了激怒老头子的打算,而且那时他以为他和宋林居再无可能。 可现在不一样了。 但李佲康可不在乎他们在一起是他的处心积虑还是情不自禁。 他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 他们家欠宋林居一家人的太多,无论是他欠宋林居父亲的,还是李兆焯欠宋林居的。 因为他林居一出生就失去了父亲,他想补偿,想着弥补上他父亲的空缺,可不知怎么的被之前的仇敌钻了空子,误以为林居是他养在外面的私生子。 为了要挟他,将林居和他儿子一起绑架了,自那以后,林居就不怎么爱说话了,而现在林居和他儿子谈了恋爱,还因为他进了医院。 这么看来,秋曼说的是没错,他们一家人只会让他们母子变得不幸,他们该离他们远一点才对。 半晌,李佲康似是下了什么决定,在沉默中重新戴上了眼镜,镜片折射出冰冷的光,他看向难得服软的李兆焯,逼着自己狠下心,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结束吧。” 即使早料到会是这种结果的李兆焯还是被他□□不容反驳的语气激怒,之前对老头子难得生出的复杂情绪一下散得一干二净。 “凭什么?” 李佲康被他不驯的反问逗笑了,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我倒想问问你凭什么?” “你还记得这件事是你为了气我而主动曝出来的吗?” 李兆焯想要反驳,“我当时以为……” 李佲康接过了他的话,“以为什么?以为林居是我的私生子?觉得反正你们以后也不可能在一起了,还不如借此来气气我?是想得不错,废物利用嘛。” 不是这样的…… “可现在听我这么一说,你有没有发现你漏了点什么东西?你是废物利用了,可宋林居呢?他的感受似乎并不在你的思考范围之内。” “我当时只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李兆焯嗓音晦涩,辩解的话连自己都不是那么肯定,毕竟他没有顾忌到宋林居的感受是事实。 “是么?”李佲康不置可否,而后就不再出声了,似是在让李兆焯想想自己说的话经不经得住细思。 黑暗的车厢中陷入沉凝的沉默。 “咔嚓”一声,打火机喷出的火苗在光照不进的车厢摇曳,将黑暗灼了个洞。 点燃,烟头闪烁,烟雾铺天盖地地在密闭的车厢蔓延,一如李兆焯暗沉迷惘的心。 黑暗沉寂的密闭空间只有李佲康指尖烟头微小却灼热的橙光悄然明灭,李兆焯死死盯着那微茫的光,似乎能从那得到一丝转机。 良久,李佲康最后深吸了一口,利落地将还未燃尽的烟掐灭,车厢中又陷入了彻底的黑暗,沉甸甸密不透风压得人心慌。 被烟刮过的嗓子沙哑沧桑,带着规劝,“放手吧,你不应该耽误林居的,他是个好孩子,前途无量,不该被你拖累,你还太幼稚了。” 李兆焯何尝不知道老头子说的是事实,现在的他还配不上宋林居,不够成熟,不够优秀,可他不想放手。 他会改变,但他不会放手。 李兆焯抬眸直视李佲康,“如果我说不呢?” 他眸中的桀骜和坚定破开重重遮人耳目的黑暗与烟雾,直直映入李佲康眼中,这让他的心情诡异地好了不少。 这臭小子,总算有了点他年轻时的样子。 只是可惜了,是在这种浑事上。 昏迷前的李兆焯听见他笑了声,“你不能。” 胜券在握的语气,是对他交出错误答案的叹息,也是审判。 如同宋林居所料,那天后,他就再没看见过李兆焯。 污点 受伤住院这种大事肯定瞒不住,林秋曼当天晚上就得到了消息,放下手中的工作连夜赶到了宋林居所在的医院。 第115页 被润色了一番,传到林秋曼耳中的“事实”就是她儿子是在见义勇为的时候被开了瓢。 她打心底为儿子感到骄傲,可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儿子被纱布缠绕的伤口和惨白的脸色,涌现出来的更多的还是担忧和气恼。 她的丈夫也是为了救人而牺牲的,她害怕唯一的儿子也因此彻底离开她。 她不放心地嘱咐着儿子如果下次再碰到这种凶险的事,一定要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再去帮助别人,不要傻到每次都把自己搭进去。 宋林居知道母亲的心结,没多说什么就应下了,再说如果这次不是李兆焯遇险,他不一定会这么拼。 李佲康偶尔抽空来看他,可当他问及李兆焯的去向,他每次都是说李兆焯最近在准备出国留学的事,比较忙,不能来看他了。 宋林居知道事情肯定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执意要见李兆焯,李佲康居然也同意了,前提是他先把身体养好。 宋林居本来过两天就想出院,可为了以防万一,林秋曼硬是压着宋林居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 出院那天,李佲康来接他,遵守诺言带他去见李兆焯。 车窗外风景飞速后退,他又一次来到了李家老宅,一进老宅就见大家都低着个头安静做自己的事,比之前压抑了不少,尤其是一路走来有不少保镖巡逻,站点,气氛紧张。 李佲康先带他去的是书房。 里面很大,没有李兆焯,只有他们两人,一看就是有事要和他说。 宋林居瞬间了然,等着李佲康出声。 他和李兆焯的恋情曝光,李叔叔找他谈话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可他没想到他会耐心地等到他出院才谈及这件事,是因为担心他的伤吗? 果然,李佲康走至放了大堆文件的书桌后,招呼着宋林居坐下,“林居,先坐吧,李叔叔想先和你谈点事。” 宋林居脚下没动,只是看向李佲康,“李叔叔您说,我站着就好。” 他青松一样立桌前,静静地等待审判。 为了不给宋林居太大的压迫感,李佲康在桌后坐下,推了推眼镜,手指交叉放在桌面,“好,那我也就不废话了,想必你也知道为什么有今天这么一场吧?” 宋林居缓慢点了点头,“您是为了我和李兆焯之间的事吧?” 李佲康指尖扣了扣冷硬桌面,开门见山道:“你和李兆焯还小,之前的事我就当是你们闹着玩,你们之间的所有就到此为止吧。” 在他眼中他们之间的一切感情都只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 李佲康说的话不算难听,可他话语间无意中透露出的不以为意和理所当然的轻视让宋林居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 沉默半晌后,他黑眸无畏地直视李佲康,清冽澈然的眸中满是笃定和认真。 “李叔叔,我和李兆焯是认真的。” 他是气李兆焯那天的冲动,但并不意味着他能不置一词地坦然接受长辈对他们感情的轻视,不然这趟李家老宅他就不会来。 他是想在李叔叔这寻找转机的,纵使知道没有可能他也想试试。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抓住他的手,他不想就这么放弃,他希望他们会有以后。 认真? 习惯绷着脸的李佲康难得笑了笑,不以为然,像是在看一个胡搅蛮缠不懂事的孩子。 他也是从这个冲动青涩的年纪过来的,他们口中所谓的认真不过是荷尔蒙加上青春期叛逆混合形成的产物。 但为了避免激起他的逆反之心,李佲康没有直接否定,而是一步步地加以引导,“你确定你是认真的,你能确定李兆焯也是认真的吗?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你们现在都是认真的,可以后呢?你知道步入社会后你们将会面临多大的压力吗?” “同性相爱并不是这个社会的主流,如果被人知道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们俩的前程都会受到影响,而你们年少时所谓的真心又能承受多久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 他说的宋林居都想过,他只是抿唇沉默着,清瘦的脊梁笔直。 李佲康看出了他沉默下的不屈和不为所动,明白只是这些并不能说服宋林居。 但凡和那个臭小子在一起的是别的男性,按照他强硬霸道的脾性,根本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场苦口婆心的劝说,不管他们愿不愿意,直接一刀砍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可偏偏是他看着长大,视为亲子的宋林居,如果没有必要,他不想在他身上用那些强硬的手段,他还是希望他能自愿结束这段荒谬的情感。 李佲康摘下眼镜,方才的强势如潮水般褪去,他捏了捏酸胀的眉心,疲惫漫上紧锁的眉头,话锋一转,是难得的示弱。 “李兆焯他是我的独子,以后肯定是会继承我的事业,我老了,并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他的婚姻我不会干涉,可作为一个父亲,我还是希望他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不要求什么门当户对,他喜欢就好,可前提那人是女孩子。” “而林居你也应该回归正途,想想你的母亲,她也不会同意你们之间这种离经叛道的关系吧?你们再这么继续下去就只会拖累对方,想必你并不想成为李兆焯人生中的一个污点吧?” 李佲康果然不愧是驰骋商界的老狐狸了,一开口就直插要害,他不再是高高在上掌控全局的语气,而是展现了一个父亲一个长辈的无奈规劝。 第116页 宋林居是个很谨慎的性格,做什么事之前他都会先想清楚,他说的宋林居自然都想过,这就是为什么之前他一直躲着李兆焯。 他不想和李兆焯有过多交集,他怕自己的欲望疯长,最后欲壑难填。 事实证明,他的害怕是有道理的。 瑰丽夕阳下,站在树下笑着朝他伸出手的李兆焯于他而言太过有吸引力。 如同无垠沙漠中陡然映入眼帘的绿洲,让饥渴难耐步履蹒跚的旅人生出虚妄的期希,在扭曲了空气的烈日下拖着脚步深深浅浅失了智地追逐似乎近在咫尺的所望。 欲望让他心甘情愿抛弃了与生俱来的谨慎,画地为牢,也拒绝去想之前想过的,他们在一起可能有的糟糕后果。 他对他所说的“不试试怎么会知道?”感到心动,他最终在他期待的目光下义无反顾地握住他的手,牢牢握住,就像是抓住了他的归宿。 其实他比任何人更早知道他和李兆焯不适合,但他只是舍不得李兆焯,舍不得这唯一一次抓住他的机会。 毕竟谁能放弃拥抱太阳的机会,纵使很大可能被高温灼伤。 李兆焯平时虽然还算听他的话,可对于学习这方面似乎不是很感兴趣,他是会完成他布置给他的任务,可也仅仅是完成,一分都不愿多做。 他知道李兆焯家很有钱,他也经常看见他看一些金融视频和一些有关的书,还知道他自己名下就有一家小公司,他用投资赚的钱开的,没朝家里拿一分钱,甚至于也也没借助家里的关系,因为他是幕后老板,没人知道是他开的。 他很有能力,只是对高考不感兴趣。 这让宋林居感觉到了他们之间巨大的差距,不管是家庭,想法,还是未来的方向。 尽管他们之间存在这么多差异,他们还是相处得很合拍,可他们越默契,相处得越好,总会有那么些深藏的焦虑如藤蔓般,在阴暗的角落以不安为养料肆意生长,攀爬,一点点勒紧他为太阳热烈跳动的心脏,越热烈越疼痛。 他好像回到了暗恋李兆焯的那段时间,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人在和李兆焯亲密相处中沉溺,一人焦虑不安着,那是对未来的不确定。 当上次月考前,李兆焯表现出希望和他做同桌的意愿,并且主动找他一起学习,他虽然觉得李兆焯可能是兴致来了,突发奇想。 但他还是尽力帮他,抱着或许他经过这次能对读书产生那么点兴趣的希望。 没有意外地,虽然李兆焯进步大到班主任都来问他,李兆焯是不是作弊,他还是没能和他做同桌。 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可他居然表现得很气馁,他并不像会被这种小事而困扰一整天的人。 看他像是被兜头泼了盆冷水的模样,他只能安慰道还有下次。 可不知怎么地,他不止瞄着下次去了,他还想排到更前的名次。 就跟突然被什么刺激到似的。 他们在朝同一个方向努力,事情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可自从那次受伤醒来开始,一切都乱了套。 见宋林居低头紧抿着唇,身侧的手握得死紧,挣扎着,整个人像张将要绷断的弦,李佲康知道火候到了,也没有逼得太紧,换了个话题,“林居,叔叔是看着你从小长到大的,知道你脑子清楚,人又懂事,叔叔相信你会想清楚的。” 他走到宋林居身旁,拍了拍他的肩,打断了他打结的思绪,“好了,脸色别这么沉重,我带你去见李兆焯。” 根本不行 一棍棒再一颗枣,免得将人逼出什么极端的心思。 宋林居一言不发地跟在李佲康身后,思绪混乱。 明明来之前迫切地想看到李兆焯,可一番谈话之后,宋林居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走过长长的走廊,李佲康领着宋林居来到一间屋子门前。 三声转锁声惊醒了沉思中的宋林居,因神思飘散而游离的目光聚在眼前这扇门上。 三重锁扣将门反锁,他果然是把李兆焯关在了家。 转开锁后,李佲康并没有立即打开门,而是趁着手搭在门把上先给宋林居打了预防针,“最近李兆焯没什么胃口,你看见他记得让他多吃点。” 宋林居压下突如其来不好的预感,为了尽快看见李兆焯,他立马应了下来。 “好……”宋林居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门内的情形,瞳孔猛缩,未说完的话就那么卡在喉咙眼。 他知道李兆焯这么多天没来看过自己一次,应该是被李叔叔关在家里了,原以为自己有心理准备了,看着可眼前的场景,他自以为是的心理准备明显不够。 房间很暗,今天是阴天,只有一线光从拉上的两片窗帘缝隙透出,杯水车薪地落在床上银白森冷的锁链上,试图和房内铺天盖地的黑暗抗衡。 就这么极细的一线光亮,非但没有被黑暗吞噬,还不屈地与它僵持着。 李兆焯此时躺在床上,像罪无可恕的犯人一样,四肢都被粗重的牢牢镣铐锁住,一动不动,似是在昏睡,床周挂着好几个输液袋,给人一种病态死亡的味道。 看到这幕的宋林居先是不敢相信,而后怒火蹭地一下冲到头顶,天灵盖都要被掀翻,什么狗屁迷惘都扔到一边了,当即就想跑过去帮他把镣铐解开。 他眼眶发红地质问李佲康,“钥匙呢?” 第117页 李叔叔从小到大帮了他很多,平常他都是把他当父亲一样尊重,可这次不但没有称呼,而且语气非常冲,毫不客气。但凡宋林居有点理智都不会这样,可见他现在是有多生气。 感觉到门被打开,李兆焯没有丝毫反应,可恍惚间他似乎听见了宋林居的声音。 紧闭的眼眸微微转动,下意识想挣扎着睁开眼。 可清醒了点的李兆焯艰难转动晦涩生锈的思维后,放弃了挣扎。 肯定又是错觉吧?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在这黑暗的房间待得太久了,他这几天总是“看见”宋林居。 宋林居的反应在李佲康的意料之中,他并不怎么在意他的无礼,不慌不忙打开房中的灯,看着被怒火烧得越发黑亮的眸子无奈道:“林居你冷静一点……” 宋林居眯着眼适应光线,看见床上人苍白的脸色心陡然被什么扎了似的,疼得更厉害了,“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他可是你儿子!” 压下被指手画脚的不舒服,李佲康耐心解释道:“正因为他是我儿子,所以我才想帮他。” 帮? 宋林居难以理解,指着床上虚弱被囚的人问道:“拿链子像锁条狗一样把他锁在房间,你管这样叫帮?” 李佲康被人他难听的形容说得目光微沉,“我只是想帮他恢复正常。” 宋林居反驳道:“他很正常!” 李佲康都说一不二多少年了,如今被个小辈反复顶撞,也难免起了点火气,嘴角轻微的弧度不由露了点嘲讽,盯着即将失控的宋林居反问道:“他正常?男人喜欢上男人这叫很正常?” 李佲康嘲讽的话不亚于在熊熊燃烧的火上倒了一大桶油,怒火拼命地往上拱,让宋林居头皮发麻,理智倾覆下那句“不正常的是你。”就要脱口而出。 可余光瞥见床上昏睡的李兆焯,宋林居硬是将话生生咽回腹中,咽得破碎的利语顺着喉管滑下,如玻璃碎片般所到之处鲜血淋漓。 他深呼吸,让空气涨满肺部,而后尽数排出,反复动作,试图压下高窜的火气,让自己冷静。 要是在理智崩盘的情况下说出什么怨怼之语激怒李叔叔,那李兆焯的情况他估计就再难以知晓了。 李叔叔带他来之前估计就料到会看到这种场景,他或许知道他会愤怒,可他绝对不希望看到他因愤怒而失控。 失控意味着他对李兆焯的感情超过了李佲康心中对于不懂事玩闹的定义,他会更加雷厉风行地切断他们之间的一切联系。 “可这不是你这么对他的理由。” 宋林居性子淡,很多事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很少生气,更别提像现在这样气得脸都憋红了。 见宋林居胸膛起伏气得不轻,但没有什么超出控制的举动,李佲康难得放软了语调解释道:“你现在看到这种情况并不是我的本意,原本我只是将他关着,一日三餐地让人送饭给他吃,可他为了见你逃了出去。” “在你的病房门口抓住了他,把人抓回来之后我就让人把他铐了起来,收走了房间里的所有利器,可不知他怎么办到的,手铐铁链都被他拆了,还好发现的早,之后我就让人给他注射了少量镇定剂,只是让他没什么力气而已,他倒好,开始绝食寻找出路了,我就让人给他吊了营养液。” 李佲康做事□□霸道,认定了就放开手去做,从不必向谁解释,但毕竟他也不希望宋林居因为这件事觉得他冷血,从而和他生出隔阂。 而宋林居的关注点却不在他的示弱,他微愣之后看向挂着锁链的床。 李兆焯他来看过自己?那为什么不和他见面? 宋林居压低因极度愤怒而微颤的声线,尽量显得平静,询问道:“那你准备把他关到什么时候?” 李佲康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等他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如果你真的为他好,就应该早点让他死心,帮他恢复正常。” 宋林居听明白了,这是让他出手的意思了。 让他斩断李兆焯的念想,主动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他们固执己见,李叔叔是不会对他做什么,但受苦的只会是李兆焯。 他居然在用自己的儿子去威胁别人。 看着床上虚弱的李兆焯,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不管李叔叔解释了多少遍,李兆焯还是固执地相信李叔叔在外面是有私生子。 不知道是不是望子成龙心切,李叔叔对李兆焯关心不足,狠心有余,对他一个朋友的儿子都要比对他好得多,难怪他会觉得他是李叔叔的私生子,或许年幼的时候甚至想过他是不是父亲亲生的。 毕竟哪个父亲会满不在乎地拿自己儿子和他不相信“真心”的人博弈,赌注还是“真心”。 宋林居看着床上虚弱的李兆焯无力地闭了闭眼,没再做无用功和他争论对错的问题,只是轻声问道:“我能和他单独待一会儿吗?” 李佲康答应得爽快,“当然可以,好好劝劝他。”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了解,那臭小子别的没遗传到,尽把他的牛脾气复刻了,若是用外力强迫,他怕那小子的倔让他下手没个轻重,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得让林居亲手掐灭心中不该有的念想。 门在背后合上,流动空气形成的风想要推着宋林居前进,可过于沉重的脚步纹丝不动。 输液管中的冰冷液体一滴滴地往下坠,急促的“嗒”“嗒”像是无情流逝时间的警报,宋林居就这么愣愣望着李兆焯,在原地站到双腿麻痛。 第118页 良久,宋林居终于动了,地面像是由无数竖立的针尖铺成,每一步都是直达心脏的麻痛。 宋林居在床边蹲下,指尖颤抖着抚过李兆焯昏迷中仍隆起的眉间沟壑,消瘦的脸庞,青色的胡茬,苍白的薄唇,最后落在他手腕被手铐磨破的伤口,狼狈又虚弱昏睡着的模样完全不复之前意气风发的生动,几乎不用细想就能知道他该是受了多大的苦。 他是在为他们坚持。 密密麻麻的痛覆上心脏,胸腔中翻滚的情绪上涌,横冲直撞得喉头哽咽,鼻尖一阵尖锐的酸涩,宋林居眼眶发烫,视线渐渐模糊。 怎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他早点出院,早点来找他,他是不是不会受这么多苦? 都是他自以为是。 早在那天李叔叔从病房中叫走李兆焯,他就料到李兆焯很有可能被拘在家,一去不回,可他没有理由阻止。 他总不能阻止他父亲带他回家吧?而且他觉得李叔叔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对李兆焯动太大的手。 可他不知道李佲康只是在他面前脾气不错。 有瞬间宋林居真的想不顾一切背上李兆焯逃离这个牢笼,他隔着层水雾环顾着四周疯狂思索着可行的方法。 或许是因为李兆焯丧失了行动能力,窗没锁,开了有一寸,窗帘偶而顺风浮动飘扬,照入房间的光亮变大,鼻尖是沁人心脾自由的气息。 李兆焯的房间是二楼,楼下是片草地,而且房内也没装摄像头,下去不是问题,宋林居脑中闪过那些保镖的身影,想着在不惊动过多人的情况下能清出一条路的可能性。 一遍遍快速推算,最终宋林居只是两指将蒙了层水雾的眼镜勾下,无力地闭上眼眸将脸埋在掌心,掌心瞬间沾染一片濡湿的热意。 根本不行。 错了 如果只是他一人他还有几成把握,可再带上一个丧失行动力的李兆焯,在不闹大的情况下清出一条路简直是痴人说梦。 修长手指缠着额发揪得头皮生疼。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宋林居额头曲着的手指用力到颤抖发白。 他总不能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吧? 仔细想想,他一定能为他做点什么的。 蹲在床边的宋林居胸膛高起低伏,深呼吸强迫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被手抵住的眼睫因思索不安剧烈地颤着,如同被掌心盖住,挣扎欲逃的蝶。 镇压混乱中,宋林居脑海中响起了李叔叔语重心长规劝的话。 “……作为一个父亲,我希望他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 “……你们再这么继续下去就只会拖累对方,想必你并不想成为李兆焯人生中的一个污点吧?” “……如果你真的为他好,就应该早点让他死心,帮他恢复正常。” “……好好劝劝他。” 李叔叔话虽难听,可并非毫无道理。 以能参与到李兆焯人生每一阶段为饵,他成功上钩,想让李叔叔看到他的坚持笃定,以求事情能有转机,不求他能毫无芥蒂地答应他们之间的事,可也希望他能别大刀阔斧地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哪怕为他们留下那么一丝一毫喘息的空隙也好。 可如今看着只能躺在床上昏睡,只能任由冰冷的营养液流入身体维持生命的李兆焯,他动摇了。 他怀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错了。 李兆焯越是坚持就显得他越是卑劣。 凭什么明明是他自私地想霸占李兆焯的未来,苦楚却尽数都由李兆焯来承担? 这不公平。 他本该在篮球场上尽情奔跑跳跃挥洒汗水,该在阳光下和朋友揽肩玩笑,他该如同正常少年般肆意享受挥霍青春,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奄奄一息被囚在这昏暗的方寸之地,固执地守着无谓的坚持。 他不该变成这样的,如同被生生折断羽翼的金乌,失去光芒只能缩在阴暗的角落。 是自己错了。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不该耽误李兆焯的,不该任凭一己私欲扯下太阳。 良久。良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宋林居用抵在眼上的手掌根抹去眼下湿润,尝试着站起。 可蹲得太久,双脚坠坠的,都不像是自己的了,软绵着失去了控制,宋林居只好撑着床沿慢慢站起。 缓了一会儿恢复了知觉,血液流经之前被压迫的血管,带起针刺般的刺痛,一阵一阵的,像是有生命般跳动,但宋林居却不是很在意。 这种程度的疼痛比起内心的煎熬根本不值一提,他甚至想要更疼一点,这样或许被荆棘勒到鲜血淋漓的心就不会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从床头抽了张纸吸附满脸润湿,再抽了一张慢慢擦拭镜片上的水迹。 走到全身镜前,整理了下之前因蜷缩而褶皱的衣服,对着镜子眨去眼中残余的水色,垂眸带上眼镜,眸光压得如同平常般平静淡然,像是把一切柔软痛楚锁在了冰冷眼镜的另一面。 确定看不出什么异常后,宋林居又来到了李兆焯床前,可这次他没有蹲下,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昏睡着的人,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李兆焯……李兆焯……” 从一片迷雾尽头的遥不可及渐渐到就在耳畔的近在咫尺,属于宋林居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让李兆焯意识到宋林居正在喊自己,混沌睡意中骤然惊醒。 第119页 原本不怎么在意的李兆焯挣扎几番,掀开了沉重的眼皮,模糊间他看见了他心心念念的人,额头围了圈白色绷带。 李兆焯充满血丝的干涩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眼前人,等着模糊视线渐渐变得清晰,半晌,他突然笑了下。 这次的幻觉可真他妈真实啊,窗帘被拉开,他都能看见背光的宋林居脸上的绒毛了。 可宋林居怎么可能会是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呢,假的就是假的。 虽然这么想,可李兆焯还是舍不得眨眼。 李兆焯一睁开眼就朝他笑了下,虽然很轻,可原本凶戾紧皱的眉眼舒展开来,眸中是不参杂任何杂质的欣喜,孩童般纯粹的欢喜。 李兆焯的欣然神情如同当头一棒,直砸得刚做好心理建设的宋林居陡然一愣,喉头被塞了块石头似的,又疼又沉,堵得厉害,脸上浮于表面的平静差点就没绷住,宋林居尝试着张了张嘴,可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互相凝望了一段时间,难以言喻的气氛顺着秋日沁透的凉风在对视的两人间飘荡。 宋林居是说不出话,而李兆焯是不敢说话,他怕一出声,这么真实的幻觉就立马消失不见。 他已经有很久都没见到过宋林居了。 李兆焯专注地用目光一遍遍描摹着眼前人的轮廓,不厌其烦,比光线更细腻,比秋风更温柔。 李兆焯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唇,他有很多话想和他说。 他想问他伤口还疼不疼,想对于医院中的口不择言向他道歉…… 不过他现在最想的,是抱抱他。 他真的好冷啊,这才是秋天,房间里开了暖气,可他还是好冷,又空又冷。 他想一把将宋林居拉进怀中,密不透风地圈住他的身体,嵌入自己空虚的胸膛,埋在他颈侧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 他迫切地想要感知宋林居,感知独属他的气味和温度。 一阵锁链窸窣,李兆焯的右手动了动,缓缓朝站在床边的人探去,可就在犹豫间,他听见“幻觉”说话了。 宋林居短暂地闭了下眼,隐蔽地收起眼中的不忍,强硬地撑开几乎失声的声带,“李兆焯……我们分手吧。” 声音像是被硬生生挤出来的,沙哑极低,要不是房间中本就死寂一片,这句风一吹就散的话语根本就传不到李兆焯耳中。 李兆焯有些涣散的瞳孔猛然一缩,手指收紧,一把攥住了宋林居身侧的手,温热的触感让指尖冰凉的李兆焯都想叹谓一声。 攥住了,是真的…… 眼前是真的宋林居。 扣在宋林居腕间的手指不断收紧,手背青筋凸起,贪婪地汲取他的温度,因为太想攥住现在的真实感,瘫软的手指由于使不上力神经质地颤抖着。 无力倦怠,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实在算不上美妙,但李兆焯眉间深深沟壑被抚平,他笑了,真心实意的,春风拂面般泛着显而易见的暖意,像是手上攥住的是他的全世界。 久不开口的嗓音沙哑生涩,却是小心翼翼的语气,“抓住了,宋老师……你是来看我的吗?” 望进李兆焯血丝漫布却熠熠生辉充满欣喜的眼眸,宋林居喉间的石头仿佛坠得更厉害了,石头卡在了玻璃碎片刮开的伤口中,如鲠在喉,仿佛再震动声带吐出的不是话语,而是淋漓鲜血。 额头眼睛咽喉胸膛双腿,几乎无处不痛,宋林居在李兆焯的目光下生出退意,可他知道不能就这么放弃。 手一挥,宋林居就轻易地就挣脱了李兆焯的竭尽全力。 握住宋林居本就花了李兆焯的所有力气,他这么一挣脱,李兆焯的手顿时就失去了支撑,无力地砸在床上坚硬的锁链上,手背立马浮现块青紫。 手心的温度消失,只剩满掌空虚的冷,李兆焯手指不由自主虚虚握了下,眼眸黯了黯。 宋林居是生气了吗?因为医院他和老头子说的那些混账话,他可以解释的。 李兆焯慌乱开口:“宋老师,医院里的话是我……” 仓促讨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道冷漠的嗓音打断了,像是不耐烦似的。 “我们分手吧。”宋林居目光从床上青紫的手背落到李兆焯脸上。 这次的话寻常音量,清楚地砸入李兆焯的耳道,巨大的回响在耳畔炸开,明明每个字他都听到了,可将它们合在一起,就突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分,手? 李兆焯滞怠的眼珠微动,好半天罢工的脑子才堪堪抓住了关键词。 可他立马就否认了。 这怎么可能,宋林居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毫无缘由的。 开玩笑的吧?宋林居一定是看他状态不太好,和他开玩笑呢吧…… 可当李兆焯目光落在他身上,待看清他脸上的平静和认真意味,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惨白似鬼,干燥的唇抿成严峻的直线。 营养液一点一滴输进李兆焯的身体,把热血调兑成冰冷,李兆焯感觉更冷了,如坠冰窖,渗进骨髓的寒意。 先不提以宋林居的性格绝对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他现在脸色的神色竟也是无比认真的。 可,为什么呢? 因为他在医院中因误会而故意激怒他和李佲康的事吗? 那些话虽然难听,但当时在宋林居的注视下他根本就难以说出什么侮辱性的话,宋林居听到他那些不痛不痒的话可能会生气,但绝对不至于提出分手。 第120页 稍稍一想就知道是什么缘由了。 离开 他原以为李佲康看重宋林居,再怎么样应该也不会对他出手,这几天无论李佲康怎么对他都没生出什么特别情绪的李兆焯,此时竟生出几分怨怼。 他怎么对他无所谓,反正他早就对那个男人不抱有任何期待,可他不该动宋林居的。 李兆焯压下眼中一闪而过的戾气,目不转睛地盯着床边的人,声音尽可能压缓,“是李佲康逼你了吗?他对你做了什么?” 直呼姓名,连老头子都不叫了。 敏感察觉到了李兆焯话语中对李叔叔的不满,宋林居否认道:“不关李叔叔的事,是我自己的意思。” 李兆焯嗤笑了声。 他极具嘲讽意味地抬起那只插着针管青紫一片的手在宋林居眼皮子底下晃,因为无力还在细微地抖,他把狼狈撕扯开,□□裸扔在还想维持无谓的表面平静的宋林居面前,“你管这叫不关他的事?” 宋林居视线在他抖得不像话手上停驻,眼中飞快划过些什么,半晌,他没接他的话,脸色平静道:“分手确实是我自己的意思。” 李兆焯深吸了口气,也不再和他争论,“就算犯人行刑也要给判词,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 宋林居眉头微动,随即淡淡地扔出了句,“太麻烦,不喜欢了。” 果断中透着漫不经心,如同真的一样。 纵然知道这可能是宋林居想和他分手的借口,李兆焯还是不由得生出暴躁情绪,牙根发痒,他烟瘾犯了。 可这被李佲康清理过的房间根本不可能有烟,李兆焯犬牙狠狠磨了磨腮肉,深吸了几口气,带着凛冽冷意的空气刮过喉腔,某瞬间和浓烟呛过喉头的感觉重合。 突如其来涌出的烟瘾被缓解些许,他呼出口浊气,看着宋林居认真道:“李佲康究竟和你说了什么?说出来我们才能一起面对。” 可有些东西不是一起面对就能解决的。 宋林居缓缓摇头,“李叔叔并没有逼迫我,只是我自己觉得现在要和你继续在一起太麻烦了,你知道我讨厌一切麻烦的事,尤其是这些麻烦都是你一手搞出来的。” 对于宋林居不喜欢麻烦这件事李兆焯是知晓的。 之前他也以为宋林居的高冷是性格原因,可相处久了,尤其是在一起之后,宋林居在他面前越来越松弛,他才发觉宋林居其实并不冷漠,甚至有些佛系。 他虽然比旁人沉稳,可他也会经常和他开玩笑,笑容舒展时眉眼微弯,眼角眉梢满是笑意,如春风融雪,纯粹黑眸中如万千星海坠入寂寂黑夜,流光漫漫。 他无意间问过他为什么不尝试着和别人交朋友,总是独来独往的,他只是说麻烦,不喜欢,漫不经心的语气和现在如出一辙。 李兆焯神情恍惚,心中难以自制地涌出些许慌乱,他此时竟有些不确定他说的是借口还是真心话了。 毕竟现在一团糟的局面,确实是他一手促成的。 虽然李兆焯脸色没有任何改变,像是完全不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但宋林居察觉到了他微闪的眸光。 那时他知道,他动摇了。 有些人不必相处太久就能非常了解对方,如同天生一对的半圆。 正因为过于了解,宋林居知道说什么话能让刀尖正中心脏。 没给李兆焯反应的机会,宋林居紧接着又说道:“况且你当时故意在李叔叔面前捅出这我们之间的事,不也是想着和我一刀两断吗?” 李兆焯无法否认,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说出绝情的话。 “所以如你所愿,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上次他说“如你所愿”的时候,握住他的手走进了他的世界,可这次却是要转身离开。 李兆焯彻底慌了,他手足无措地想要说些什么。 “不是的!上次那些浑话咳……是我过于愚蠢,对不起,我咳……咳咳咳……” 过快的语速让被冷风刮过的声带生出痒意,李兆焯强行压下喉间咳嗽急切地想说些什么,可操之过急让他咳弯了腰,一下又一下,剧烈得像是要把收缩到疼痛的肺都咳出来。 宋林居垂眸看着咳到蜷缩起来的李兆焯,手指微动,却又很快紧紧握在一起,感觉到眼底泛上来的热意,仓促抬眸不敢再看,吐出的话语却是冰冷无温,状似不耐地打断了他语序混乱的话,“不管怎么样,无所谓了。” 被他打断,李兆焯没再一味地压下咳嗽,调整呼吸,不一会儿便缓了过来。 剧烈咳嗽逼出的水光漫满眼眶,如果面前站的是别人,他才不会允许这么副快哭的软弱模样展现在他们面前,可站在他身边的是宋林居。 他抬头看向宋林居,试图在他眼中捕捉到心疼的情绪,哪怕一丝也好。 可他只是站在那,无动于衷,低眸看向他时眼中的某种坚定像块盾牌一样,将他这个敌人挡在了城墙外,看他和那些他说过麻烦的那群人没什么区别。 他说的是真的,他在他眼中泯然众人了。 意识到了什么,李兆焯本就苍白的脸色似乎又白了几分,他伸出止不住颤抖的手想要抓住眼前近在咫尺的人,可宋林居轻巧地后退了一小步,在李兆焯不利于行的情况下,顿时两人之间如隔天堑。 可李兆焯没有放弃,撑着无力酸麻的手不住地往宋林居的方向探,语气甚至说得上祈求了,“宋老师,别这样……” 第121页 他仰视着他,平时锐利的眼中还有尚未散尽的水色,激动的情绪逼红了眼眶,平时那么骄傲一个人此时竟然显得可怜。 可房间中唯一会心疼他的人却不能心软。 “我们就这样吧,以后别再来找我。”宋林居收回目光,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如同眼前面露哀求的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 “宋林居!” 背后人在喊他,不是平常略带亲昵笑意的“宋老师”,而是具有警告意味的全名。 但宋林居脚步没有一丝停留,大步离开,暴怒的声音被他通通关在房间内。 看似脚步沉稳不为所动的宋林居一走出房间,就踉跄了一下。 面对李兆焯时一直强撑着的那口气,在紧闭的门前消耗殆尽,双腿软得几要站不住,修长的手扶住深棕门框,指尖发白,手背黛青血管微突,背脊顶在冷硬门板慢慢下滑,他无力地坐在了地上,像是瞬间被抽走了精气神。 厚实的房门隔音效果很好,就算头抵在门板上,宋林居也没能听到什么。可即使没能亲耳听见,也不难想象李兆焯暴怒后的发泄。 靠着闭眼缓了会儿,后背闷实的“咚”震得宋林居心口发麻,像是什么东西被重重砸在了门上,惊醒了脱力的宋林居。 他该走了。 宋林居去书房的时候,李佲康正站在窗前打电话,似乎是在谈公司的事,不过见到宋林居心不在焉地进来,他很快就结束了谈话。 见进来的宋林居神情不算怎么好看,李佲康就知道了他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他今天还特意提前让人减轻了镇定剂的量,就是让宋林居和他交谈的时候,他是一个较为清醒的状态。 清醒地感觉被抛弃,回想起来的时候才会如鲠在喉,毕竟越痛才会越长记性。 李佲康只是看着他,什么都没问,倒是思绪一片混乱的宋林居没忍住。 “他很快就会放弃了。” 知道宋林居是在提醒他早点放李兆焯自由,李佲康笑了笑,回道:“这很好,意味着他很快就能在国外开启新的生活了。” 他在对宋林居的懂事给予肯定。 见对面人张了张嘴,似乎是想问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此时李佲康的心情还算不错,主动问了句:“怎么了?” 宋林居抿了抿唇,摇头道:“没事,我该回去了。” 宋林居本来是想问李兆焯什么时候出国,可想想又没什么必要。 现在的他哪有立场去问这种问题,再说,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他能去送他吗? 李佲康把手上的文件放回书桌,拿上衣帽架上的外套,“行,我送你。” “不用了……”宋林居想都没想就要拒绝,他现在就只想一个人待会儿。 李佲康不容置喙地打断了他的拒绝,“走吧,我正好也有事要出去一趟。” 走到楼下才发觉下雨了。 银蛇穿梭在厚重暗沉的云层,光亮为成珠成串连成片的雨幕镀上层耀眼的光,像是从天而降的不是轻飘雨线而是颗颗拖着闪亮尾巴的流星,漫天流光,连成天地间壮观的汪洋星海。 只可惜,这一瑰丽壮阔的场景只是稍瞬即逝,紧接着压过来的磅礴雷鸣打碎了这镜花水月般的一幕。 不知道是不是不满雷声的霸道□□,雨像是从天上直接倾倒下来般,越下越大,天地间水雾横行。 宋林居驻足愣愣看着,眸中被瑰丽星海点亮的光一并被打碎,本就漆黑的眸越发幽深,透不过光的沉。 方管家及时递上了两把黑伞,和李兆焯之前撑的是同一款式,简约长柄。 李佲康接过,宽厚的手撑开其中一把,将要步入雨幕之际却没见宋林居跟上来,他反头,只见宋林居仰着头看向遥远天际。 “林居?” 宋林居恍然,抬腿跟了上去,“来了。” 一片雨声嘈杂中,宋林居思绪放空,行尸走肉般惯性往前走。 没走多远,背后玻璃碎裂的声音击碎了嘈杂雨天暗含的那份世界独我一人的宁然,接踵而来的是惊呼和慌乱的脚步声。 一片混乱中隐约有“……少爷……跳楼……医生……”这样带着惊恐情绪的字眼传入耳中。 宋林居下意识回头,却看到了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决绝 磅礴大雨中,四肢还缠着长长锁链的李兆焯趴在散落玻璃碎片的泥泞草地,右腿以一个怪异的姿态扭曲着,脸上很多细碎的伤口,混合着雨水往下淌着血,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很是骇人。 他眼睛死死盯着某个方向,十指深深扣住草皮,借力一点点往前爬,如同失去一切,拼上条命都要从敌人身上撕下块肉的孤狼。 他不甘心! 楼下的仆人是第一时间都围了上去,可生怕他们粗手粗脚加重李兆焯看上去本就严重的伤势,一时倒没人敢碰李兆焯,这让李兆焯居然也朝前拖行了一段距离。 看清地上匍匐着的人是谁,眼前白光一闪后,那破云而出的千钧雷霆像是直接劈进了宋林居脑子。 “轰”的声,引以为傲的理智瞬间被焚烧殆尽,什么狗屁计划,隐忍,通通被他扔在脑后,他不顾一切了,抬腿就要朝艰难拖行的李兆焯跑去,可比他更快的是李佲康。 第122页 虽然他也被眼前场景震得瞳孔微缩,可随之而来的是滔天怒火。 李兆焯这毫无理智的行为彻底惹怒了李佲康,更加坚定了李佲康要切断他们之间感情的决心。 他握住了宋林居的手臂,大掌如铁钳一样制止了宋林居将要迈入大雨的脚步。 “才二楼,他不会有事的,你现在是可以回去,然后呢?” 下意识想甩开手臂上大掌的宋林居被问得愣了瞬,然后? 捕捉到宋林居眼中一闪而过的茫然,李佲康便知他是情绪掌控了行为,一时冲动,抓住弱点的他把宋林居的丝丝茫然拽出,放在砧板上,在他面前一点点剖开。 “那样你不但改变不了任何事,还会让事态更糟,你这次回头了,让他知道这种手段有用,那下次为了挽留你,他会用什么更极端的手段逼你回头呢?自杀吗?” 李佲康声音并不大,甚至因为压抑怒火而显得低沉,可这样现实到鲜血淋漓的解剖像是一记惊心的警钟,生生将宋林居被强烈情绪掩埋的理智拽回。 宋林居的身体僵住了,没再施力反抗手臂上捏得他发疼的大掌,可他的眼睛还是定定望向被人围住的方向。 离他最近的李佲康自然是感知到了他理智回归后的妥协,却也看出了他压抑下拱动的挣扎。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道理,林居应该比我这个老头子明白吧?”说着他松开了手,似乎是把选择权全然交给了宋林居。 没了束缚,宋林居却没动,只是透过厚重雨幕看着拼尽全力想要靠近他的李兆焯。 狼狈匍匐在地的人似乎也感知到宋林居在看他,手指脱力握不住草,就换用双肘磨蹭着往前,他捕捉到宋林居的目光回望,眼神执拗,嘴唇翁合,不停地重复着什么。 宋林居不由得细细辨认,发觉他反反复复重复的不过是简单的四个字。 别走,求你。 执拗又孤注一掷的无望祈求。 长久没眨的眼干涩,流动的空气如同细小刀片寸寸割着暴露在外的眼球,最后,不堪重负地,宋林居沉重眼皮缓缓下搭,遮住也困住了眼底负隅顽抗的挣扎。 他不再敢抬眼,甚至觉得站在他的视线范围内都觉得如坐针毡,他害怕看见李兆焯眼中某种炙热沉重的情感,因为他注定辜负他的祈盼。 或许是看着当家的还走远,方管家伞都没撑就跑了过来,“老爷,少爷的腿……” 李佲康略有些冷淡,“断了就送去医院,我又不能凭空帮他接起来。” 话说是这么说,可……老爷这话要是被少爷听见了,指不定有多寒心。 被梗了一下的方管家把顾虑说了,“少爷他不怎么配合,我们怕会加重伤势。” 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臭小子。 李佲康摆了摆手,“那就让胡医生给他打针镇定。” “……是。” 方管家又冒着大雨匆匆跑回。 宋林居喉头微滚,想要润润被火燎过的喉咙,可见效甚微,吐出的语调低哑到有些怪异,“走吧。” 在砸得眼皮子生疼,都快将人淹没的瓢泼大雨下,李兆焯能看清哪个是宋林居就不错了,更何况是李佲康动作的时候故意朝前迈了步,挡住了他们之间的争执。 在李兆焯眼中,宋林居只是反头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会儿,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准备离开了。他从二楼孤注一掷的一跃而下,在他眼中仿佛和片从枝头坠下的树叶没什么区别。 同样轻飘,同样不值得他为之驻足。 “宋林居……别走!” “求你……” “别走……” 他用尽全部力气发出的呐喊,得到的只是一个冷漠背影,像是那人根本没听到他的挽留。 “宋林居……我会恨你的!” 宋林居沉稳的脚步终于顿了瞬,虽然依照他做的事,李兆焯会恨他是意料之中的事,可内心知晓和真正被他声嘶力竭吼出来是两回事儿。 见宋林居真的停下了脚步,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宋林居你走了我会恨你的!” 字句间是嚼不碎的狠意和决绝。 可服软也好,耍狠也罢,李兆焯不过是希望那人能为他停驻罢了。 让人心惊的狠话放完,李兆焯脸上却是不符语气的卑微祈盼,眼睛死死盯着那人背影。 他会回头的吧? 他一定会回头的吧? 就像每次送他回家,他在身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管宋林居上楼脚步如何沉稳,在那段楼梯的最后一阶他总是会回头看他。 宋林居的停顿其实只是几息间的事,然而等待总是会拉长时间,而等待审判就更是了。 在李兆焯眼中,大雨,草地,仆人,一切无关紧要的东西都虚化了,他眼中就映得进那么一个人。 嘈杂声被自动屏蔽后,在以心跳频率为时间量度的空间中,他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那不是因为钻心的疼痛,而是等待审判时的每刻以倍数翻涌的焦躁和渴求,害怕审判结果,同时对此又急切地期待着。 很快,眼中映出的人动了。 他眼中唯一能映出的身影在一点点变小。 他没有回头,而是选择继续向前,把满身伤痕的李兆焯孤身一人抛在了这场势要倾倒城市的大雨中。 第123页 被抛下的李兆焯脸上浮现了茫然和压抑不住的恐慌,眼睛酸胀,冲刷脸颊的不知道是大雨还是别的。 “宋林居……” “宋林居我会恨你的!” “宋林居……宋林居!” 宋林居匆匆上了车,闭上眼,似乎这样就能隔绝那一声声带着彻骨恨意的嘶吼。 汽车渐行渐远,折入一个拐角后彻底没了踪影,李兆焯眼中也彻底空了,再也映不进其他,最后的印象是眼前嘈杂乱晃的虚影。 地处南方的崇明四季还是比较分明的,夏到秋之间过渡平缓,衣服一件件穿起来,不至于直接从恨不得光膀子到袄子围巾裹得严严实实,打得人猝不及防。但李兆焯的夏天,是短短一天之内离他而去的。 回到家后,宋林居扫了眼空无一人昏暗的屋子,在沙发上愣愣坐了会儿。 良久,他拿出手机给林秋曼打了个电话。 “妈,我想请两天假。” 听着儿子无精打采的声音,林秋曼有些担心。 如果不是有什么事这孩子根本不会请假,还是一请请两天,她放下手中的活儿赶紧询问道:“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妈妈再带你去医院看看?” 听见妈妈温柔关切的嗓音,宋林居一时间心理防线全面崩盘,一路上拼命压抑的糟糕情绪仿佛找到了出口似的喷涌而出。 牙齿抵住食指指节才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平静,右手第二指节已然见血,而通过电流传进林秋曼耳中的声音与平常无异,“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想歇两天。” 本来林秋曼就不赞同他这么早就出院,对于儿子想要休息的要求自是同意,“好,我打电话和你们班主任请假,你在家好好休息,今天我会早点回来。” “妈我没事,不用因为我放下手中的事。” “反正最近也不怎么忙,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 母亲话语中的包容和宠溺让宋林居眼眶盘旋的热意坠落指间。 “没有,妈你去忙你的吧。” 为了不让母亲听出他的异常,宋林居说完这句话就匆匆挂断。 把手机扔在一边,瘫坐在沙发上的宋林居手背搭在眼上,在没开灯的客厅枯坐,任由脸上热意肆意流淌。 墙壁上的时钟重复转过一圈又一圈,不知道坐了多久,屋内彻底暗了下来。 外面大雨还在继续,雨瓢泼而下,似乎永远不会疲惫似的,让世界永远停留在这潮湿黑暗,不见天日的时段。 可天总会亮的,没有太阳也会的。 在家待了两天,一回学校就受到了孙文昊几人的热烈欢迎,他们从手机交谈中了解到了这段时间发生事情的大概。 李兆焯宋林居险些被绑架,宋林居为救李兆焯受伤,恋情暴露以及李兆焯被禁锢在家就等被遣送出国。 难怪他们这段时间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联系不上焯哥。 十年 孙文昊虽然为他们俩间这段草草走向终点的感情而感到遗憾,可他也明白没什么办法,或许长大以后的他们还能有那么点抵抗之力,可现在的他们对上李叔叔,简直就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了。 焯哥多厉害一个人啊,从他完全被李叔叔掌控,连个消息都不能给他们发来看,就能窥见一二李叔叔强硬的态度了。 自从和李兆焯决裂后,宋林居也有疏离他们的意思,但孙文昊硬是装作不知道,一如平常地拉着宋林居和他们一起玩。 原本他们玩到一起就是为着李兆焯的缘故,可李兆焯走了,孙文昊完全没必要赖着一个想要疏离他的人。 可是吧,孙文昊是真觉着宋林居人不错,都救焯哥好几次了,况且他能看出焯哥有多在乎他,如果他不主动,好不容易被焯哥拉出来的宋林居估计又会缩回冰冷围墙中,一个人独来独往。 时间无情,如同指间流沙,不但不会因为人类的喜怒哀乐而有所停留,还会一找到机会就从指缝溜走。 过时不觉,等反应过来,刻骨铭心已然成了遥远蒙尘的过往。 十年后。 李家老宅,二楼书房。 书桌后头发花白的男人在和人通话,若是不看他脸上透着严肃的皱纹,光看他眼镜下那双锐利清明的眸子,会让人觉得他最多只有四十出头。 “付医生,你确定他已经放下那些事了吗?” 虽然早在五年前付医生就说他已经完全放下那个人了,可在他回来之前,他还是不放心地打通了远在大洋彼岸心理医生的电话,想要再确认一遍。 “据观察而言,是的。” 那头顺着电流传过来的温润男声稍稍安抚了点李佲康心中莫名的不安。 那人似乎细心地察觉到了李佲康的情绪,恭敬问道:“李先生,需要我跟着小李先生一起回来吗?” “不用了。” 李佲康拒绝倒不是他不想,毕竟近几年儿子的发展速度让他欣慰的同时,又感到心惊,他确实不怎么放心,可他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了。 他的事业重心基本都在国内,外国那块肥肉他计划分食很久了,把儿子送出去也有让他接手那边的分支闯闯的意思,并不全是为了他和林居的事。 毕竟他早就和李兆焯说了,高中一毕业就送他去国外留学,那件事不过是将留学这件事提前,回国时间推后而已。 第124页 他除了出国的第一年像戒毒瘾一般,表现得抗拒又消极,好好的人一度瘦到脱相,只能靠营养液维持基本的能量需求,后面在心理医生的介入下,有所好转。 他似乎是把全部心神都转移到了事业上,在他几乎称得上不要命的操作下,在群狼口中撕走了大块肥肉不说,还一手创建了属于他自己的商业帝国。 这本来是他期待已久的,打开外国市场,将事业版图翻倍,他该高兴的,可怕就怕那小子和他同姓不同心。 明明这次李兆焯回来是为了一桩跨国合作,也算事出有因,可不知怎么的,他就是莫名担心。 不过担心也没用,李兆焯已经不像是以前那个空有满身热情,任他揉搓的莽撞少年了。 李佲康摘下眼镜揉了揉酸胀的额角,正想着,门口就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 知道门外是谁,李佲康收起了脸上的疲惫,“进。” 门被打开,来人身姿笔挺清瘦,带着副银框眼镜,面容清冷隽永,因为屋里开了暖气,温度偏高,大衣被搭在手肘处,身上只留了件黑色高领毛衣,略微修身的毛衣勾勒出了他修长的脖颈和完美劲瘦的身材。 青年在书桌前一段距离处站定,嗓音清朗磁性,“李叔叔。” 看见来人,李佲康严肃的表情缓了些,“林居来了啊,坐。” 宋林居脚步没动分毫,礼貌拒绝了,“不用了,我医院待会儿还有点事,李叔叔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已经很久没来过李家老宅了,他们之间如今唯一的接触大抵只是李佲康偶尔去他们家吃饭。 李佲康以前不是没邀请过他来老宅,可他没空,也不想来。 实在是每次来这,都算不上什么好的感受。 每次踏上这片土地,他都会在耳畔时隐时现的雷鸣雨声中闻到带着潮湿土腥的青草味,纵使就站在朗朗晴空,艳阳高照下,他还是会浑身发冷,这片地域就如同被神明抛弃的荒土,每息空气,每寸空间,都充斥着吸饱雨水的湿冷,和看不到边的昏暗。 李佲康也不勉强,毕竟这些年来他都习惯了。 那件事之后,宋林居不怎么来老宅,来了也从不久留,对他也是礼貌有余亲近不足。 李佲康虽心有遗憾,但却不后悔。 不过十年间,儿子就达到了他奋斗了几乎大半辈子才到达的成就,而林居也成了年轻有为,享有名气的医生,事实证明他们分开对他们各自的人生更有利。 李佲康合上书桌上打开的文件,“其实叫你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最近无意间听你母亲说了一嘴有关你女朋友的事。” 说着他抬眸扫了眼宋林居,见他没什么反应,他继续说道:“我有个朋友的女儿刚好这两天回国了,哈大毕业,现在是个画家,性格还算不错,你们应该有不少话题,或许你们可以见上一面?” 宋林居听出了他的意思,收起了事不关己的态度,不慌不忙地说道:“李叔叔,我还年轻,这种事不着急。” 李佲康对他满不在乎的话不是很满意,脸色微肃,“你都快步入而立了,连个女朋友都没交过,还不急呢?” 可他交过男朋友的。 宋林居没反驳,脑中却无声无息地出现了这个极具反抗意味的念头。 李佲康或许也想到了这件事,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林居,你老实跟李叔叔说,这么多年了,你一个女朋友都没交,是因为李兆焯吗?” 宋林居没有犹豫,“不是。” 一直单身并不是他下定决心要为李兆焯守身如玉,等他回国,他倒还没有痴情到那种地步,造成现在这种类似痴情的局面,只不过是他太忙了而已。 高考考上了拥有最好医学专业的学校,本硕博连读,攻读了神经外科的博士学位,那段全身心埋在学业上的人生,连吃饭睡觉都要挤时间,更别说谈恋爱这种耗时耗力的事了。 之前是忙学习,近几年就是昏天暗地忙事业了,出了学校就从事临床一线,没过几年就升到了主任医师。 今年倒是没那么忙到脚不沾地了,终于有时间停下来看看身旁,可或许是年少遇见了过于惊艳的人,现在再看周围的人只觉得乏善可陈。 李佲康十指交叉放在了书桌上,没轻易放弃追问,“那是为了什么?那么多追求你的女孩子你就真的一个都看不上?” 宋林居语气淡淡,“只是没有时间。” 没时间这话李佲康是信的。 他最忙的时候连轴转,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也不知道他们俩是不是私下约好了,全身心都扑在事业上,跟不需要休息的机器人似的,原以为他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够拼了,没想到他们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李兆焯语气缓了下来,“你现在都是主任医师了,总不至于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吧?” 时间有,可他不想去,他不是很喜欢这种目的性太强的交友。 看着眼前只是垂着眸子不搭话的人,李佲康有些无奈,好言劝道:“你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就只是和她吃顿饭了解了解对方,不合适就不合适,你看李兆焯那臭小子近几年女朋友换得越发勤了,要是他的性子能和你中和一点就好了。你们俩同龄,我只是不希望到时候我都抱上孙子了,林居你还是孤身一人。” 第125页 听他抱怨似地说起那个几乎被尘封的名字,宋林居愣了瞬。 他没想过会从李叔叔的口中听到有关他的消息,也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换女朋友啊,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宋林居盯着木质地板的缝隙漫不经心地想着。 “我以你的名义和那姑娘约好了,就在明天,定了雅闲轩的位子,我和你们院长了解过,明天你没有手术安排。” 宋林居还是没什么反应,油盐不进的架势,就在李佲康揉了揉额角,想说让他看自己的面子上,只是去走个过场也好,就听见宋林居淡淡说了声好。 虽然宋林居对于这场被安排的相亲并不是很感兴趣,出于礼貌他还是提前十五分钟来到了订的位置。 雅闲轩有包间,订的却是临窗的公位,或许是李佲康怕他们两个素未谋面的年轻男女觉得尴尬。 雅闲轩是家古香古色的中餐厅,室内装潢雅致古朴,窗外所看到的是枝叶交杂的青葱绿意,花开,流水,柔韧的藤蔓追随着阳光的踪迹缠绕而上,在这处处充斥着浮躁喧嚣的社会,简直算得上一片净土了,静谧雅致,倒是配得上它的名字。 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地处南方的崇明最近总是阴雨连绵,今天却是难得的好天气,虽然气温依旧很低,但破开云层,洋洋撒下的灿灿阳光光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秋日的阳光是介于夏日阳光的毒辣热烈和冬日阳光苍白无力的澄黄温暖,落在人脸上是带着微微暖意的温柔轻抚,完全没有破开阴沉云层的锋利和驱逐潮湿霉意的霸道。 难得有这么清闲晒太阳的时刻,虽然宋林居依旧是坐得端正,可眼眸早就放松半搭,脑袋放空地望着窗外宁静,阳光撒在舒展开的清浅眉眼,竟显得神情温柔。 像只窝在太阳下懒洋洋晒太阳的缅因猫。 尚珺按照母亲发的地址走进餐厅,刚想找找订的位置在哪,目光就被靠窗那位先生吸引住了,看到他的第一眼脑中就蹦出了这个莫名的想法。 相亲碰见了回国前男友 沐浴在阳光下,眉眼放松,目光悠远的绅士,餐厅背景是偏旧调的棕,可在流淌着的澄澈阳光映衬下,这幅画面就如同被包裹在了蜜意的剔透琥珀中,泛着极具质感温润的流光。 有故事感的画面,尚珺有点手痒了。 如果母亲给她介绍的人是他的话,也不是不能试试。 尚珺装作无意地走近了几步,去看那位先生桌上标的号码。 木色花纹缠绕出个艺术花体——21。 这不就是母亲发给她的座位号吗? 保险起见,尚珺又仔细看了眼手机,雅闲轩21桌。 没错。 尚珺葱白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好心情地勾了勾红唇,稍稍整理了一下衣着,这才不慌不忙朝那位先生走过去。 本来她是不至于连相亲对象的长相都不知道的,可最近太忙,加上对这件事又不是那么上心,母亲给她的资料她还没来得及看。 她前几天刚回国,母亲就塞给了她一叠资料,说是给她找了个条件不错的相亲对象,让她抽空见见。 她当下就想拒绝,她才27,没必要那么着急谈婚论嫁。 说是抽空,可一问母亲,时间她都已经和人约好了,这几天因为画展的事忙得脚不沾地的尚珺也只好“抽空”来赴约,本来想着吃完饭就走的,回家被问就说不合适。 不过,尚珺现在突然改变主意了。 感觉到上方有片阴影投下,宋林居偏头,不慌不忙地掀起眼皮,清冷黑眸落在来人身上。 五官精致温婉,乌黑秀丽的长发随意散着,若有若无勾勒出纤细雪白的颈,一袭素雅白长裙,外面是浅色开衫,身姿纤瘦舒展,导致这么简约的搭配都被她穿得很好看。 这是……他的相亲对象? 自上往下,尚珺的角度能看见那位先生浓密的长睫,算得上阅人无数的她对上宋林居眼睛的那瞬呼吸都窒了窒。 正面更好看了救命!这眉这眼,简直就是比照她审美一点点雕刻出来的,要是能让他当自己模特就好了。 眼前的女孩子只是看着他,迟迟不说话,宋林居站起身来,略带疑问地说了句:“你好?” 清朗磁性的声音让人耳蜗发痒,尚珺眨眨眼快速回过神来,笑问道:“……你好,是……宋先生吗?” 她妈在她耳边念叨了那么多句,她就记得一个姓。 不过还好记得一个姓。 宋林居目光落在她嘴角浅浅的梨涡上,一时间有些晃神,“尚珺小姐?” 见他盯着自己,尚珺唇角弯弯,嘴角的梨涡更明显了,心情不错地应道:“是我。” 尚珺的梨涡不像大多数女孩那么深,盛了甜度超标的蜜意,那只是浅浅的一道凹陷,就算笑开了也不算明显,甜意不足却清雅有余,是让人很舒服的气质。 宋林居眉梢自抬头就凝起的冷意似乎在暖阳下悄悄化了点,“尚小姐你好,我是宋林居。” 看着眼前骨节分明,宛如一点点被雕刻出修长的手,尚珺不由得再次感慨造物主的偏爱。 她握了上去,两人指尖礼貌地一触即分。 “久仰大名。” 互相打完招呼后,宋林居绅士地为尚珺拉开对面的椅子。 待尚珺拢着裙摆落座,宋林居回到自己座位把纸质菜单递给了她,解释道:“因为不清楚尚小姐的喜好,我只点了壶龙井,尚小姐看看有什么想喝的吗?或者直接点餐也行。” 第126页 尚珺也没推辞,朝他感谢地笑了笑后就接过了菜单。 她是直接从画廊那赶过来的,昏天暗地忙了一上午,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现在要是给她头牛,说不定她都能全吞了。 粗略地扫了眼图文并茂的菜单,刚想把那几个记住的菜名报出来,才险险想起自己对面还坐了个优质的相亲对象。 尚珺暗中咽下疯狂分泌的唾沫,强迫自己把粘在菜单上的视线扯回。 自己这出息,在这么个大帅哥面前还能一门心思想着先干饭。 尚珺把菜单递回给对面专注看着她的宋林居,“宋先生有什么好吃的菜品可以推荐推荐吗?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知道的,我前几天才回国,今天还是第一次来。” 宋林居来的次数不算少,因为经常会和孙文昊他们来这聚聚,几乎这的所有菜品他差不多都尝过。 宋林居略一思索,接过菜单横放在他们之间,这样两人都能看到。 “如果尚小姐口味偏清淡的话,这两道菜味道不错……” 尚珺支颚看着对面人耐心为她推荐菜品,在他抬眸看过来时,时不时点头回应。 宋林居说完后,尚珺温柔道:“好,就按你推荐的点吧,清淡或者辣都行,我不怎么挑食。” 点餐这件事最终还是落在了宋林居身上,点餐的时候他仔细询问了尚珺的忌口。 看着对面散发着专注魅力的青年,尚珺的笑容越来越柔,不由得感慨和这么一个绅士共进午餐简直是太爽了。 服务生离开后,感觉到对面人还盯着自己,眼神莫名,虽然尚珺都已经不是懵懂青涩的小女孩了,但被这么一位俊朗的绅士长时间盯着,却还是避免不了脸皮一热。 尚珺手指在脸上轻揩,“怎么了,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宋林居本来想着如果直接说了,会不会让对方尴尬,没想到她自己问了,“嗯,尚小姐鼻子上沾上了点颜料。” 听见自己脸上真的有脏污,尚珺脸上更热了,她还想着会不会自己碰巧也长在了他的审美上…… 都怪自己出来的时候过于匆忙了,颜料粘在脸上了都不知,宋先生会不会觉得她是个邋里邋遢的女人? 之前好像听母亲说他是个医生,他对她的第一印象应该很差吧? 尚珺赶紧抽了张湿巾,为了避免颜料在鼻子上晕染开来,她小心地用湿巾按压。 她仰头看他,“擦掉了吗?” 女人皮肤白皙,点在鼻尖的深青颜料非但丝毫不损她的容貌,反倒为她添了分风情。 见她近乎茫然的擦拭,宋林居尽可能详尽地描述它的位置,“在鼻梁右侧,靠近鼻尖的地方。” 尚珺按照他的指示摸索着,“现在呢?” 只见宋先生目光依旧落在自己鼻尖,尚珺似乎听见了声极轻的叹息,像风的走停。 好听的男声响起,“需要帮忙吗?” 尚珺没想到今天还能有这种进展,微愣之后便很快说道:“那就……多谢宋先生了。” 得到她的应允,宋林居抽了张湿巾,站起身来,俯身靠近。 阴影覆下,一股好闻的气息将尚珺包裹在内,像是早春的味道,凛冽未散的风中夹杂着浅淡花的气息,她没有羞涩地闭上眼,而是借着这难得的近距离,以目光为笔临摹宋林居冷感的俊朗脸庞。 宋林居本就身高腿长,只是表情冷了些,但今天黑色大衣里面穿了件米色毛衣,温暖的氛围感柔和了点凛然不可侵犯的冷感,再加上眉眼间堪称悠闲的松泛,早在尚珺来之前就有不少女士频频往那看。 而尚珺一来,俊男美女的搭配,加上让人心脏直跳的亲密动作,看向他们的人更多了。 前面原本大步行走的男人突然停下,雅闲轩管理差点就一头撞那尊煞神身上了。 中年男人一个急刹车后,还惊魂未定地往后退了两步。 郑管理看了眼赵秘书,这是怎么了?老板他怎么突然停下了? 赵秘书轻微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 两人下意识顺着老板的视线看过去。 那似乎是一对情侣,俊朗青年俯下身小心为对面女孩擦拭鼻尖,但那压近暧昧的动作像是随时都要亲上去似的。 窗外阳光正好,画面唯美得像是女儿最近沉迷的卡牌游戏中的CG,郑管理突然有些理解女儿为什么非要氪重金集图了,不说别的,这养眼是真养眼。 不过老板一直盯着他们作什么?如果是熟人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去打个招呼? 难道……是前女友? 这才一会儿,郑管理脑中就脑补出了几十万字的爱恨情仇了。 察觉到有道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宋林居神色微凝,偏头看过去。 虽然从进来就有不少人看向他,可他们多的是好奇,能感觉到,却不会让他有什么实质上的不适。 这种……热烈到似乎要在他身上灼出个洞来的目光,让他觉得有些被冒犯了。 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是来自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目测一米九往上,看清那人的面容后,宋林居微愣后下意识站直了身体。 盯着宋林居的男人见他偏过头来,他非但没有任何闪躲,直勾勾盯着宋林居的眸子反而更沉了,映不出任何东西,如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寂子夜。 第127页 他们就这么站着,跨过漫漫时间长河,遥遥相望。 两人对视间有什么暗中涌动,激得时间河水猛烈撞击高筑堤坝,每颗飞溅水珠中都映有段段回忆碎片,被解封的它们蜂涌着挤入脑海。 “怎么了?是熟人吗?”一道柔和的女声将宋林居从和那人莫名僵持中拽离。 作者有话要说: 我,钮祜禄·李兆焯回来了! 修罗场 尚珺顺着突然停下动作的宋先生的目光看过去。 无意间瞟见那人盯着宋先生的眼神,身体比比脑子更早感到了危险,汗毛直竖,像是此时落在身上的阳光都在他的目光下寸寸失温。 那个男人是谁啊? 好看是好看,就是那眼神未免也太凶狠了些吧,像是随时都要冲过来将宋先生拆吃入腹似的,怪吓人的。 宋林居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尚珺略带好奇的脸上。 他突然意识到李叔叔精心为他安排这场相亲是为什么了。 难怪,原来是他回来了。 刚刚远远看过去,他变了很多。 最直观的就是高了,也瘦了。 褪去了脸颊代表青涩的软肉,没有一丝多余皮肉的脸庞,硬朗锋利,建模一般立体。 可变化最大的还是神态和气质。 如果说以前的李兆焯散漫不羁,像干燥秋日原野上熊熊燃烧着的烈火,热度灼人。 那现如今站在眼前的他,就如同燃料燃尽的野火,不再耀眼外放,只是藏在黑色灰烬下毫不起眼的点点火星,暗含覆灭一切的危险。 他成熟了,更为内敛,却也更危险了。 宋林居见到他的那一刻心里有场海啸,可他只是静静的站着,没有任何人知道。 尚珺感觉到宋先生看过来的瞬间,那人的目光也紧接着跟过来了,可打量的目光明显不善,黑寂的眼神盯得她头皮发麻,像是领地被侵犯的凶兽。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似乎察觉到了浓烈的杀意。 “不是,不熟。”宋林居语气淡淡地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 就如同他不是什么值得记得的人。 男人似乎也听见了。 那存在感极强落在脸上的目光,如同凝成实质刀片似的,刮得尚珺生疼,像是她杀他子还夺他妻了一样。 尚珺就算是个傻子,再迟钝,也该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诡异气氛,目光在两个长相出色的男人之间反复横越,隐约看出了那么点基情的味道。 看来杀子没得,但夺“妻”可能正在进行。 现在的情况就相当于,她哼哧哼哧挥着锄头在挖别人墙脚,但挖到一半,发觉房子主人就站在墙的另一边。 盯着她,手握长剑,目光比刃上寒光更冷,她毫不怀疑要是她敢踏足一步,锋利剑尖就会立马穿透她的心脏。 尚珺在强大的视线压迫下咽了咽唾沫,刚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这修罗场般的气氛,就听见身旁轻低男声说道:“别动。” 对面人压下来,阴影将尚珺笼罩,为她挡去男人的不善目光,微凉柔软的触感抵在下颏,脸被微微抬起,湿润的纸巾印在鼻尖右侧,紧接着轻轻一揉。 之前拉开的距离现在又缩短,是比之前还近的距离,近到尚珺都能清楚看见对面青年根根分明的睫毛和微抿的唇,他神色专注,像是在做什么重要的事一般,让人有被重视的错觉。 尚珺都还没从突如其来的亲近反应过来,那人的手就离开了她的脸,绅士地退回了之前的位置。 看着不远处郎情妾意刺眼的一幕,高大男人眼睛危险眯起,周遭气息像是被点了引信般突然暴动。 郑管理不由自主地又悄悄挪了步,不过这次不是后退,而是靠近看起来还算镇定的赵秘书,用眼神朝他疯狂示意。 楼上客户还在等呢,老板准备就这么一直站这看人小情侣秀恩爱吗? 而且老板心情似乎越来越差了,站在背后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意。 见赵秘书接到他的示意之后只是淡定地推了推眼镜,郑管理心里安心不少,想着赵秘书不愧是从国外就跟着老板的,果然比他有办法。 郑管理殷切地盯着他,结果没想到赵秘书推完眼镜后,又朝他摇了摇头,似乎在说他也没有办法。 这一看就是老板的私事,还是私到不能再私的那种。 跟了老板这么久了,他还没看到过老板处理这种私事呢,虽然好奇,但老板的事也不是他能管。 郑管理:“……” 现在的年轻人啊,能就能,不能就不能,好好地推眼镜装深沉干什么? 手指神经质地抽了抽,他烟瘾犯了。犬牙抵住腮肉,直到口中满是腥甜,男人才堪堪压下想要毁掉一切的暴虐想法。 男人没敢再看那剜心的场景,没有犹豫便抬步转身离开,长腿迈动下,套在西装外的中长款大衣迎风猎猎。 目光在隐约僵持的两方间打转,赵秘书偶然瞥见了老板的眼神,一时间竟被震在了原地。 那是怎么样的眼神啊,看似如古井般幽深无波的眸中充斥了几要失控的暴戾情绪,阴暗情绪像是头头饿了千万年食人骨肉的恶鬼,突然嗅到了那么丝美味的血腥味,兴奋地发出尖锐的叫啸。 它们翻涌着四处乱撞,癫狂地想要突破表面那层强装的平静表面,恨不得出来屠他个血流成河,将所有吞噬,一饱渴望到焦灼的食欲和杀欲。 第128页 老板这渗人的样子,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他知道老板之前会定期见一个心理医生,只是后面见心理医生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他还以为老板的问题解决了。可看老板方才骇人的模样,哪像解决了的样子? 不过是老板太能忍了而已,将一切都压在内心深处,不允许任何人触碰,更不稀罕任何人来救。 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些压抑在冷漠表面下歇斯底里的疯狂,铺天盖地漫了满眼,似乎快要压不住了。 见老板终于舍得迈腿了,郑管理赶紧快步跟了上去,走出一段距离才发觉那人精似的赵秘书竟然没跟上来,他回头看了眼,小声提醒,“赵秘书?” 但赵秘书却像是被什么定住了,完全没注意到他。 郑管理看了眼老板都快消失在转角的背影,赶紧折回去叫莫名掉线的赵秘书。 郑管理跑过去拍了拍他,“赵秘书?赵秘书?” 赵秘书呆滞的眼睛聚焦在他身上。 瞧着赵秘书脸上堪称惊惧的表情,郑管理更是觉得奇怪了。 怎么着,这青天白日的,吓成这个样子,难不成是见鬼了? “发什么愣呢?老板都走了。” 听见老板这两个字,赵秘书跟被兜头泼了桶冷水似的立刻回过神来,掩饰似地低头推了推眼镜,再抬头时已然收起了所有失态,恢复了平常的冷静。 “……嗯,走吧。” 赵秘书和郑管理一起追赶老板脚步,转入拐角之际,他侧头看了眼正在和女人交谈,气质清冷的青年,神色莫名。 按理来说老板一见到他们举止亲密就突然变了脸色,他应该会怀疑可能是那女人和老板有过一段感情,可他的第一直觉却是觉得老板的失态和那位先生有关。 余光瞥见男人大步离开,宋林居坐回桌位,态度认真地向尚珺道歉,“刚刚抱歉了,没经过你允许就擅自碰了你。” “没事,你也是在帮我,而且……可能需要道歉的也不是这个。”尚珺俏皮地眨了眨眼,一副虽然知道了你的秘密,但这将会变成我们之间共同秘密的小表情,是挣开表面那层温柔面具的意外之喜。 她知道宋林居方才那故意的亲近,是为了气走那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男人。而那个看起来恨不得一剑捅她个透心凉的男人,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宋先生的前男友。 也不知道他那坛陈年老醋都闷几年了,味道那叫一个酸到冲鼻。 看着隐约猜到什么,却没有丝毫成见的女人,宋林居自从见到那人就一直紧绷着的唇角放松了些许。 他问道:“你不介意吗?” 尚珺细细眉梢微挑,透出些散漫,“介意什么?那看起来像是你的过去了,又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了,活到我们这个年纪的,谁还能没有几段过去?” 这姑娘看起来温婉守矩,可思想通透到让宋林居有些讶异,“多谢。” 尚珺摇摇头,视线落在对面青年淡漠好看的眉眼,试探问道:“不过,我能冒昧地问你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吗?” 宋林居执起雕花玻璃茶壶,给她倒了杯茶,修长的手指弯曲,分明的指节凸起,黛青的血管透过白皙皮肉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像是被雪浅浅覆了层的玉,手上曲折的线条是一笔画出来的流畅,澄澈茶汤如玉柱般落在薄胎瓷质杯具,玻璃壶中茶芽翻飞,纷纷堵在壶中铁制纱网前。 并不是雅闲轩用不起紫砂壶,而是西湖龙井茶对于茶具的选择上十分的讲究,冲泡时宜选择壁薄、易于散热、质地致密、孔隙度小、不易吸湿的茶具为宜。 而玻璃杯质地透明、传热快、不透气,以玻璃杯泡茶,茶叶在整个冲泡过程中的上下穿动、叶片逐渐舒展的情形以及吐露的茶汤颜色,均可一览无遗,杯中轻露飘渺,茶芽朵朵、亭亭玉立,上下浮沈,赏心悦目别有风趣,再加上眼前人皮肉均匀的漫画手,倒起茶来简直就是赏心悦目,这让尚珺的某种想法更是坚定了。 “你说。” 宋林居语气淡极,如同此刻杯口袅袅升起的清透水雾,并未因为她口中的“私人问题”而露出什么戒备神色。 得了应允,尚珺的目光从修长的手移到他藏在水雾后的脸庞,直言问道:“你现在的性向……依旧没有改变吗?” 情深不负 拎着剑的男人离开了,尚珺业务熟练地又扛起了锄头开始挖墙脚。 正所谓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没办法,宋先生实在是太符合她的审美了,就光她和他相处的短短这段时间,她脑中灵感简直闪现不断,她恨不得现在就把宋先生拽到她的画室,好让她大展拳脚。 要知道她正是因为没什么灵感才回国的,准备借开画展休息一段时间,却没想到这次被抓壮丁来的相亲竟然阴差阳错碰见了宋先生,他简直就是她的缪斯。 其实宋林居自己也不清楚。 他第一个心动的对象是身为同性的李兆焯,他也是最后一个,分手以后,他对男性没有任何兴趣,女性亦然。 虽然不清楚,可这并不妨碍宋林居回答。 “算是。” 他不想让连自己都模糊的答案去浪费别人的人生。 听出了宋先生话语中的犹疑,尚珺抿了口色泽清透的茶,故作高深地感慨了句,“可惜了。” 第129页 宋林居听见了她的嘟囔,下意识问道:“什么?” 尚珺盯着宋林居的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纯粹的热烈,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精妙绝伦的艺术品。 “宋先生很符合我的审美,本来想着相亲对象是宋先生的话,试试也不是不能接受。” 察觉到尚珺话语中的期待,宋林居看着她婉柔姣美的脸庞,想着如果她变成了他的女朋友的话…… 尚珺见宋先生只是眼神莫名地盯着她的脸,并没有立刻拒绝,顿觉有机会,笑意盈盈地回望他,梨涡隐隐。 但眼前沉默良久的清隽青年落在她嘴角的目光像是被什么烫到似的,飞快撤回视线,低眸道歉:“抱歉,浪费尚小姐时间了。” 他其实也不是太清楚为什么自己会答应李叔叔的要求,或许是想耳根清净,也或许是自己也想试试,在思绪回笼之际,他就听见了自己吐出的那声应允。 尚珺小姐人不错,其实试试也不是不行,可当他注视着她时,梨涡浮现,他脑中竟出现了另一张青涩张扬的面孔,还是男人的脸,准确来说是少年。 他心下一跳就拒绝了。 气氛一时有些僵住了。 宋林居摘下银丝眼镜,阖眼捏了捏眉心,带着冷意的眉眼浮现丝烦躁和自厌。 所以,自己这是在干嘛?想利用新感情跳出之前的感情吗? 手上的银丝眼镜让宋林居脑中飞快闪过什么,不过很快就否认了。 他应该不会注意到吧?他们之间隔得不算近,况且这餐厅中戴银框眼镜的男人就有好几个,银框眼镜算是比较常见。 好在尚珺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态度自然到完全看不出她刚刚被拒绝过,摆摆手道:“没事,身不由己嘛,我懂,我也是被我妈塞过来的。” 要说尚珺对宋林居这个还没相处到一个小时的人有多深的感情那是不太可能的,她只是希望以后能够经常看见她的新晋缪斯,男朋友什么的,只是便于频繁见面罢了。 “不过,是因为刚刚那个人吗?”尚珺停顿了一会儿又问道。 宋林居收回了发散的思绪,“不是。” 得出这个回答并没花什么时间,就如同背了很多遍的标准答案。 也不知道是不是学习艺术的原因,尚珺对人的情绪感知异常敏锐,她能看出上个问题答案的犹豫,也能看出这个答案的不自知的自欺欺人。 然而尚珺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并不准备插手。 先不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而且那个危险的男人实话说让她挺不爽的,敢吓唬她,她怎么能这么好心替他助攻呢? 尚珺换了个比较轻松的话题,“虽然情侣估计是做不成了,那可以做朋友吗?” 她给人的感受很舒服,像是吹化冰层的柔软春风。 宋林居欣然应下,“当然。” 见宋先生爽快答应了,尚珺立马趁热打铁顺棍爬,从包里抽出张门票递给他,“宋先生,差不多一个星期后有我的画展,您有时间吗?” 宋林居只是略微思索片刻就接下了,“下个星期我应该不是很忙。” …… 吃完午餐,送尚珺回画廊后,宋林居回到医院继续上班。 下午没有手术,所以下班比较早。 开门,在昏暗的屋子中摸索着打开灯,把车钥匙放入玄关钥匙盘,穿着灰色棉拖独自站在空荡而冷清的屋内的宋林居竟然心里莫名一空。 自见过那人之后,他像是在等待什么,他原以为会再次见到他的,尽管是因为恨。 可今天下午和往常一样平淡,没有丝毫波澜。 随便煮了点什么解决晚饭,宋林居就进书房了。原本是想看一些资料,可翻页间悄然走神,他看着窗外夜景愣神了良久。 可他的那片天无星无月,只漆黑一片的夜幕,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打碎了连翻页声都凝滞的寂静,宋林居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落在了屏幕反扣的手机上。 盯了两三秒,这才慢慢伸手去拿。 看到备注的瞬间,宋林居没有立即接通,他闭眼复而又睁,像平静又像确认,展现在眼前的字数一样,可形状却不尽相同了。 屏幕上闪烁着的“李主任”三字,让宋林居的犹豫神色立马变成了公事公办,他立即接通了电话。 “李主任。” 中年男人的声音夹杂着电流传出,“小宋啊,有个病人……” 和李主任讨论完病情,已经快十一点了,宋林居放下微微发烫的手机,披上件外套去阳台抽了根烟。 袅袅烟雾模糊了本就朦胧的视线,可宋林居还是望着落满星星点点灯火的远方,带着些近乎茫然的固执。 那是他原来的家。 如果按照方向而言,也可以说是李兆焯之前租房子的地方。 与此同时,SL公司大楼。 高大男人独身一人立在巨大落地窗前,在未开灯的办公室中背影寂寥,立体到极具攻击性的脸庞隐于暗色之下,深沉眼眸目光遥遥,似乎也在望着不知名远方。 目光成线,缩地成寸,两人间相隔的辽阔空间似乎被疯狂压缩,变为薄薄一片,如同想见的人就在落地窗之后,而他们间的距离只不过玻璃宽厚。 然后,他们四目相对…… 第130页 或许在某个深夜,你在眺望思念人的同时,思念的人也正穿过千千万时空在眺望着你。 纵是深夜,情深不负。 李家少爷回国了,况且还是以商界新贵的身份,为了拓展人脉,自是有洗尘宴。 宋林居也收到了请柬,正好尚珺说她没有男伴,他也就去了。 洗尘宴是在荣耀酒店,出示请柬后,尚珺揽着宋林居的手走入内场。 内场空调开得很高,他们一进来就有侍者接过他们的大衣。 尚珺脸上是挑不出错的温婉笑容,私下却是小声和身旁隽永青年嘟囔,“这满场的人盯着我们作什么?难道是我今天打扮得太好看,艳压全场了?” 不用她提醒,宋林居自然也察觉到了那众多探究的视线,他习惯了,并不是很在意,他只是笑着看了眼有些自恋的尚珺。 不像第一次见面时的素雅温柔,她今天穿了条淡紫色星空裙,细腰掐得盈盈一握,肩上同色轻纱缠绕,裙后是略有心机的深V,露出漂亮的白皙后背,行走间裙摆摇曳,恍若扯下了片星河流淌。 宋林居夸赞道:“是挺好看的。” 不着调的玩笑话居然得到了宋先生的赞同,尚珺微愣后更臭屁了,“是吧,为了挤进这条裙子,我中午都没怎么敢吃饭。” 缪斯都说她好看了,那她肯定是场上最美的女人了,缪斯是不会骗人的。 女人像是小声说了些什么,原本清冷的青年为了迁就她的身高,微微低头,没过一会儿就笑着望了她一眼,在旁人眼中难免有些宠溺意味。 场中一个被人群围着的焦点有多满意,另一个焦点就有多暴戾。 在宋林居尚珺进来时几乎全场望向他们的原因就是这个,整场宴会的两个焦点都看着他们。 中年男人不明白为什么男人听着听着脸色突然变得极其难看,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他战战兢兢地问道:“焯总……我的项目是有什么问题吗?” 感觉到不远处那道隐晦的目光,李兆焯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凛冽似冬日寒风的眸光刮了他一眼,嗓音低沉,“继续。” 脸上面无表情,心底却是冷嗤一声。 在他的餐厅给宋林居安排相亲还不够,这次还要拉着他们俩在他眼皮子底下秀恩爱,李佲康为了试探他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如同他怀疑的那样,自己是对宋林居死性不改。 可李佲康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一点,那就是为了降低他的戒备,他都已经装了这么多年,忍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会在即将成功的时候允许有半分差错? 他不允许,也不会。 中年男人咽了咽唾沫,顶着压迫感极强的目光继续说了下去,只是在对面高了自己一大截男人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不像是在推销自己的项目,倒像是在有着“抗拒从严,坦白从宽”标语的审讯室内,向面色严肃的警察一点点剖开自己的罪大恶极。 不远处的李佲康朝他们招了招手,“林居小尚,过来。” 形容词变动词 两人相携走过去。 身着银灰西装身姿笔挺的青年和裙摆翩迁身材纤细的女人看上去极为相配。 按理来说两人不至于在众人面前如此亲密,可尚珺为了撑起这条裙子,穿了双极高的小细跟,如果没人搀扶着点,走快了很容易崴脚。 李佲康周围一圈人识趣地给两人相携而来的两人让出条道。 “李叔叔。” 宋林居在李佲康面前站定,冷质的嗓音驱散了谄媚温浊的空气,是与周围金钱浮躁格格不入的淡然。 尚珺也跟着宋林居叫了句,她母亲和李佲康交好,她这样叫也合乎礼数。 但周围人可就不这么想了,看着他们俩的眼神变得微妙。 李佲康看着举止亲密的两人,面露欣慰,倒也没多问什么,只是嘱咐道:“宴会人多,林居你多照顾着点小尚。” 宋林居应下了,就算李叔叔不提他也会。 寒暄几句,似乎是嫌场面还不够热闹,他又唤来了李兆焯。 高大男人听见声音先是神情难辨地瞥了眼他们,而后才迈着长腿朝这走来。 虽是步履慢慢,但无人敢轻视他,不仅是因为他的身份,还有他那浑身毫不收敛,利剑般的斐然气势,每一声皮鞋砸地,围在李佲康身边的人就能感觉到更为强烈的压迫感。 他像是在走向他的王座。 尚珺看着向他们走过来的高大男人,眼中飞快闪过丝惊讶。 绕是前两天在雅闲轩看见他的第一眼,她就猜测他的身份应该不会太低,但也着实没想到他是李家少爷。 李家少爷啊,这可就有趣了。 尚珺嘴角固定的弧度变得玩味。 听说这李家少爷就是前两天回国的,他一回国他爸就给他还有感情的前男友安排了相亲,啧…… 明明喊他的是李佲康,但李兆焯第一眼看的却是宋林居,一抬眸,锐利目光就那么精确地落在那清隽青年身上,眸光沉沉,带着几乎实质的重量。 猝不及防和李兆焯视线对上的宋林居微愣,正在他犹豫要不要颔首礼貌地打个招呼,那人就漫不经心地看向了别处,宛如他只是路边的一朵花,一棵树,一个无需花费心神的陌生人。 宋林居抿了抿唇,敛下眼眸。 第131页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方才那人的目光似乎在他的眼镜上转了圈。 在强大压迫感下,方才还算融洽的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尴尬。 李佲康探究的目光在界限分明的两人间转了圈,出声打破了略有些凝滞的氛围。 他拍了拍男人宽厚的肩膀,之前和他齐平的少年现在已经变成了比他还高的冷峻青年,李佲康为他介绍道:“兆焯,林居你应该还记得吧?你们俩之前是高中同学,林居还当过你一段时间家教,这位小姐是林居的……朋友。” 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虽然没直说是女朋友,但在场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这极有技巧的说法,让宋林居尚珺他们都没法反驳,毕竟李佲康说的确实只是“朋友”。 宋林居略带歉意地看向尚珺,但身旁女人只是笑着摇摇头,像是并不在意。 看戏嘛,总得买门票。 在大家心照不宣的笑容下,李佲康扫了自己儿子,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红酒,血色荡漾,眼皮不感兴趣地半阖着,面色冷冷,没什么反应,就像是他刚刚只是提到了两个陌生人。 李兆焯没说话,气氛又尴尬了起来,和李佲康交情不错的王总有心活跃气氛,玩笑道:“兆焯居然和林居是朋友啊,我看老李你干脆把林居认为干儿子算了,亲上加亲。” 王总这话倒也不是无的放矢,这些年来朋友对宋林居怎么样他都是看在眼里的,那简直比对亲儿子还要好。 王总这话一说完,就感觉后脑勺一凉。 那位李家少爷冰冷的眸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盯上了他,泛着冷光的琥珀色瞳孔如同锁定目标的残忍兽瞳,硬让他在这温暖的室内起了一身恶寒。 再去看时,李家少爷已然眼眸半阖,恢复了之前万事不关心的冷漠模样,仿佛刚刚只是正常的看向说话者。 重新被暖意包裹,王总不由得感慨,他都年过半百了,见过的人和事数不胜数,如今却还会被个年轻人吓到,这李家少爷可真是不得了。 亲上加亲是这么用的吗? 先不提两个当事人怎么想,饶是一旁看戏的尚珺听见王总的话都有些尴尬。 前男友变成干兄弟什么的,那可真是有够“亲”的了。 如他所料,李佲康颇为赞同的模样,“这人目中无人的,多个干哥哥倒是不错。” 李兆焯和宋林居同岁,只不过一个出生在冬天,一个出生在夏天,严格来说宋林居大李兆焯半岁。 其实除了王总说的亲上加亲,李佲康还有点自己的考量。 如果林居变成了那小子名义上的哥哥,他就算还有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也该有所顾虑吧? 李佲康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看向敛眉沉默的青年,询问道:“林居你觉得怎么样?” 可这次倒是先听见之前嘴闭得像河蚌一样的李兆焯嗤笑了声,嗓音沙哑磁性,宛如优雅贵族,但语调却满是恶意的嘲讽,“配吗?” 周围又是骤然一静。 没有主语,也不知道是在说谁不配,可大家都下意识认为他是在说宋林居不配当他哥哥。 总不可能是说他爸不配让宋林居当他干儿子吧? 显然李佲康和宋林居也是这么认为。 李兆焯讽刺的话语一落,李佲康就拧眉喊了他名字,像是警告。“李兆焯!” 李兆焯却毫不在意,见他们误会了也不解释,直接把话说死,好断了李佲康的心思,“我妈就只生了我一个,我没有,更不需要哥哥。” 李佲康的心思他还不明白?不过是想有个表面的身份束缚着他,让他有所顾忌。 李兆焯扯扯薄唇,透出几分讥诮。 李佲康还真是活回去了,越老越天真,事到如今了,他还会在乎这种虚名吗? 他要是敢让宋林居变成他干哥哥,他就敢把形容词变为动词。 “你!”虽然儿子展现出来的反应让李佲康稍稍放下了点心,但他眼中明晃晃的嘲讽着实刺眼。 突然插入的冷清声音打断了两人间的剑拔弩张,像是给刚燃起燥热的火苗倒了盆冷水。 “李叔叔,我也觉得没有必要,关系亲近与否和名分并无必要联系。” 其实就算李兆焯没出声反对,他也是会拒绝的,不过他脸上的嘲讽与不屑,让他终于有了被那人厌恶着的感觉。 之前的他虽然冷漠,但他不管对谁都是一个样,真正外露的情绪极少。 今天他才能真正体会到,李兆焯是恨他的。 是该恨他。 早在十年前他一意孤行离开之际,他就说过,他会恨他一辈子。 明明是意料之中,可不知道为什么,宋林居突然觉得心更空了,自上而下打下的光明亮到有些刺眼,热闹的觥筹交错声如潮水般退去。 他像是从富丽堂皇灯火通明的大厅内抽离,瞬间回到了自己空荡又寂静的住所,他孤身一人站在玄关,没开灯的客厅中电视上的指示灯无声地闪,在凝滞的黑暗空间中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他就那么无措地站在门口,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可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像是只不知足的饥兽,吞噬了一切,包括声音。 堪称死寂的屋子内,没有一声敲门声。 就算他疲惫到已经有些佝偻的清瘦背脊就抵在冰冷的门上,也没有听见或者感受到。 第132页 没有人会来,他早该知道的。 看着大多数扯着如出一辙虚伪笑脸的众人,宋林居突然觉得无趣,疲惫如潮水漫上心间。 他果然还是不喜欢这种场合。 宋林居垂眸,脸上表情越发淡漠,他一人独成一派。 众人看向被李家少爷公然说不配的青年,他表情淡淡,没有丝毫窘迫,仿佛不在乎名利,也不在乎别人如何评价他,众人又对这个青年高看了几分。 王总意识到自己大抵上好心办了坏事,赶紧出来圆场,他和蔼笑道:“嗐,玩笑而已,大家伙怎么都不自觉认真了,好了,放松放松,咱们还等着焯总给这宴会开场呢。” 诡异的气氛随着王总的这段话缓和了不少,李兆焯倒也给面子,转身离开去台上做开场了。 宋林居在身后看着他一步步远离,踏上那被聚光灯照亮的高台。 他被所有人注视着,西装革履,高大挺拔,深邃锐利眼眸看向台下,薄唇微启,话语从容,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一举一动尽显成熟男人的魅力。 高台上耀眼的光似乎像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望着台上几乎能吸引所有人目光的男人,宋林居不得不承认,在他离开之后,李兆焯确实是变得沉稳又优秀。 他不该莽撞地踏入他的人生。 见宋先生仰头望着台上那人,向来平静的黑眸漫上浓重的不知名悲伤,如同暮色吞噬了天际最后一线霞光,浑身被孤寂包围,周围的热闹喧哗被隔绝在外,像是他的世界只剩他孤身一人,一时间尚珺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针对 宋先生果然还是在意那人的吧?可既然在意为何不和那人说清楚?那人明显也对宋先生怀有旧情,两人又何必如此,相互折磨。 但毕竟是两人之间的事,或有隐情也不可知,尚珺也不好插手,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收起脸上的点点担忧,她扯了扯出神间宋先生的袖子,冷硬的银灰袖扣被她攥在温暖的手心,见他看过来,她狡黠地朝他眨眨眼。 “宋先生你饿吗?光站在这也挺无趣的,不如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想到她之前说中午没怎么吃饭,宋林居垂眸应道:“好。” 只是看似利落离开之际,他最后还是反头看了眼那人。 带着钻石皇冠的女人略带痴迷地望着台上无一不完美的男人,看似玩笑般和身旁父亲说道:“父亲,您不是催着我结婚吗?我瞧这李家哥哥就挺不错的。” 龚远业笑了声,也不知道是在赞赏女儿的眼光,还是在笑她的自信。 他低头看向面容娇美骄傲的女儿,道:“李家少爷自是不错,可你们也只是小时候见过几面,他会答应和你结婚吗?他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耽于美色之人。” 龚则倩盯着台上男人的眼中满是势在必得,仿佛那个耀眼的男人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了,她声音娇柔,话语却是掌控全局般的自信,“男人嘛,谁会不吃别人递上来的肉呢。” 况且她面容姣好,身份尊贵。 龚远业见女儿没把自己话听进去的模样皱了皱眉。 女儿是家里的独苗苗,要什么有什么,打小骄纵惯了,怕就怕她一时鬼迷心窍做出什么糊涂事。他看得出来,那李家少爷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他不放心地叮嘱道:“这可是李家的地盘,则倩你少胡闹,要是出了事爸爸也护不住你。” 龚则倩脸色微僵,讨饶似地晃了晃父亲的手臂,“哎呀别念了别念了,爸爸我知道了。” 应是应得无比乖巧,可她微抬的眼中却是飞快闪过丝诡谲的光,如同“嘶嘶”吐信的美人蛇。 龚远业没发觉自家女儿的异常,在女儿的撒娇下,他才严肃起的表情就绷不住了,慈爱地点了点她额头,无奈道:“你啊……” 龚则倩看着父亲娇娇柔柔地笑着。 来不及了。 其实今天并不是龚则倩第一次见到李兆焯,早在雅闲轩那日她就看到过他。 那日她正和一个小姐妹在吃饭,她们位置虽然靠窗,可小姐妹一早就发现了相貌出众的他,通过小姐妹的强烈提示,她抬起了头,果然一眼瞧见的就是他。 高大英俊,衣角在大步下猎猎,整个人像把冰封的利剑,连走路都带着阵寒风似的,极有气势。 好是好看,可太冷了,她不喜欢。 正当她撇了撇嘴,想要移开视线之际,就见大步往前,似乎没有什么能入他眼的男人倏忽停住了脚步。 不知看到了些什么,他脸上那层冰冷的面具似乎有了裂痕,恍若冰封的利剑闻到甜美的血腥味,暴戾地挣扎着,仿若下一秒就要破冰而出,血流成河。 那是压抑在冷漠下的带有滚烫热度的歇斯底里,如同千里冰封下蠢蠢欲动的岩浆。 这让龚则倩有了极大的兴趣。 因为家庭的原因,她从小就被大量虚伪的热情所包裹,她讨厌那些看似温暖实则毫无温度的情感。 而李兆焯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如熔浆般滚烫的情感,是她一直渴求的。 像是冬日里水温一定要调到有些烫手的热水澡,那种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张开的舒适满足,清楚地感知到自己还活着的幸存感。 自那开始她就下定决心,她一定要得到他,不择手段。 第133页 讲话结束,在雷鸣般的掌声和众人的潮水般的夸赞中,李兆焯定在虚空的目光在熙攘的台下游离,不一会儿就有了定点。 因为开场,大多数人都聚在了他周围,餐桌那边没什么人,宋林居和那位几乎整片背都露出来的女人就显得格外扎眼。 李兆焯眯了眯眼,下颚绷紧,薄唇抿成条锋利又薄情的线。 他就这么不值得他关注? 李兆焯一下台就被人围住了,无非是夸他年少有为云云,身前的人不知道换了几波,有道娇俏的女声插了进来,带着些自然的亲昵。 “焯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李兆焯只是掀起眼皮看了眼出声的女人,没说话,但透着些漫不经心。 明显是不认识。 女人没有在意他的冷漠,反倒是在他的目光下微红了脸,双颊红红像个成熟的果子,乍一看倒有些娇憨可爱。 她笑着继续说道:“过了这么多年焯哥哥不记得我了也正常,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过一段时间哟,我叫龚则倩。” 她就算自报家门,李兆焯也没记起来她是谁。 他没再看她,只是淡淡“嗯”了声。 被冷待的龚则倩也不恼,看着他冷漠的表情她脸上笑意更深了,那是看向猎物的满意。 谁说只有男人才有征服欲,面对优秀的男人,女人同样也有。 从冷若冰霜到爱意灼热,想想就让她浑身颤栗。龚则倩暗暗收紧手指,修理精致的指甲深陷手心才堪堪压下她的兴奋。 “没想到一眨眼焯哥哥都长得这么高了,我才到焯哥哥胸膛。” 龚则倩拿手比了下身高,似是觉得自己在焯哥哥面前过于矮小,她娇俏地鼓了鼓脸。 吃饱喝足准备路过的尚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这姑娘,声音可太夹了,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宋林居察觉到身边人轻微地抖了下,他看向她,问道:“冷吗?” 被低沉冷质男音洗涤了的尚珺一时有些茫然,什么冷不冷的? “啊?” “你刚刚似乎……抖了一下。” 那是因为一时被尴尬住了。 见宋先生似乎是想把西装外套给她,尚珺连忙道:“哈哈哈不冷不冷,就是刚刚想到点令人害怕的东西。” 李兆焯原是不准备理会眼前这个聒噪的女人,抬脚就要离开,但在一对男女路过的瞬间,他很好地将眉目间快要溢出的不耐压了下去,“女孩子娇小一点挺好的。” 纵然男人声音淡淡,也没什么表情,但他说出这种话就已经够让旁人惊讶的了。 难道龚家这丫头就要搭上李家少爷了?不少人也朝自己的女儿使了个眼色。如果她能行,那自家女儿为什么不能? “是……是吗?” 正讶异于李兆焯类似安慰的话,龚则倩余光就瞥见了对熟悉的身影。 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是看着那个女人的方向眼中才流露出那么炙烈让人心惊的情感,那人该不会是他的前女友什么的吧? 难怪他突然就对她态度好了不少,原来是演给他们看的。 龚则倩灵动的眸中闪过丝阴郁。 她看上的男人对别的女人旧情难忘可真让人难以忍受啊。 龚则倩眼眸微转,叫住了他们。 “宋先生,尚姐姐。” 见有人喊他们,两人一齐停住了,转身看向她的方向。 看清场面的尚珺纤细眉梢微扬。 这不是龚家那位小作精嘛,无缘无故的,叫住他们作甚?身后还站着那位李家少爷……一看就来者不善。 她叫他……焯哥哥? 而他也没有反驳。 宋林居视线掠过带着小皇冠的女人,目光和她身后高大男人深邃眼睛对上,他率先敛下了眸。 尚珺嘴角勾起礼貌的微笑,“龚小姐,有什么事吗?” 洗耳恭听的模样,但脚都没准备抬,只是站在原地。 就算之前和他们俩没什么交集,龚则倩也不尴尬,笑盈盈地往他们那走了几步,带着点自然而然的熟稔。 “方才听说宋先生和焯哥哥感情很好,我能敬尚姐姐一杯吗?” 说着她就自顾自地从身旁侍者那端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给尚珺。 不过是父母娇宠着,这位夹子小姐还真当自己是位小公主了。 啧,瞧瞧,一口一个姐姐的,她们俩还指不定谁大呢。 再说了,方才几人间那剑拔弩张的场景她又不是没看到,装什么瞎? 尚珺只是轻飘飘扫了眼,纤细双臂环着,并没有要接过眼前冒着气泡香槟的意思,脸上笑容有多温和,柔妍红唇中吐出的话就有多不客气。 “龚小姐说笑了,就算宋先生和李先生关系好,跟你我有什么关系,又何来敬酒一说?” 似是被她这番话说得有些尴尬,龚则倩小脸微白,“尚姐姐言重了,您是宋先生的……朋友,我是焯哥哥的……朋友,宋先生和焯哥哥关系好,说不定我们以后会有不少来往呢。” 说完之后便抿着唇楚楚可怜地朝身后高大男人望去,那水色眼波中满是被人欺负的委屈。 她借用了之前李佲康说话时的玄妙,即有炫耀也有试探意味。 李兆焯眼眸深邃,没出声。 龚则倩见此几乎就要喜形于色,掐掐手心才好歹维系了表面的平静。 第134页 即便知道可能现在男人只是在利用她让那女人不舒服,不过也值了,水要越搅越浑那才好呢,不然她要如何趁虚而入? 但她所知道的只是李兆焯没有出声澄清,而没有看见他不动声色皱起的眉。 尚珺刚在想这龚家小作精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蠢货,居然拿这种类似妯娌的语气和她说话,就又见她眼睛一转小嘴一张。 “尚姐姐该不会是不想给焯哥哥这个面子吧?”她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身后,眉眼间是知晓有人撑腰的娇纵。 尚珺看向她身后不关己事的男人,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被下药 果然,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虽然眼神没那日吓人,但默认的态度中却是对小作精的纵容。 “……” 尚珺看着眼前沉默的男人和洋洋得意的骄纵蠢货,一时间有些无语住了。 纵容小作精给她下马威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想借小作精的手来磋磨磋磨她这个“情敌”,二……则是他看上小作精了。 她觉得大概率应该是一。 倒不是她有多了解那男人,而是她相信她的缪斯绝对不会看上一个脑子有大泡的人。 小作精她是不怎么放在心上,可这李家少爷的面子她还是得给。 不过尚珺也想得开,得,这杯酒就算为灵感付费呗,值了! 尚珺刚伸出手,就见香槟被自身后而来的手抢先一步接过了。 头顶明亮的光透过色泽澄黄的酒液,在那只恍若白玉铸成的手上晃出温润细碎的光,冷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既然都是朋友,敬尚小姐和敬我都是一样的。” 尚小姐和他又无仇无怨的,他帮着那位小姐欺侮尚小姐大抵是因为他的迁怒,既是他种下的因,结下的恶果也该由他自己承受。 见宋林居抢过香槟,李兆焯平静如死井的深邃眼眸终于有了点变化,不再是看戏般置身事外。 他指尖微动,原是想阻止的,可看着挡在女人身前的宋林居,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冰冷浅淡的眸色在青年因仰头而格外明显喉结的滚动下,逐渐变得晦暗,一如此刻酒店外密不透风罩下的夜。 吞咽完最后一口,宋林居当着两人的面倒置酒杯。 残余酒液在杯壁上汇聚,最后于杯沿成珠,在他方才嘴唇所抿之处摇摇欲坠,让人想用唇舌完全覆盖那处,含住那滴从青年唇中逃逸的酒液。 李兆焯顿时嗓中干涩,抑制不住地喉头滚动。 表明一饮而尽后的宋林居就将酒杯往侍者盘中一放,拉着还在愣神中的尚珺离开,“龚小姐随意,我们先行一步。” 一切发生得太快,龚则倩反应过来后,眼中飞快闪过丝慌乱。 那杯酒本来是给尚珺的,可宋先生喝了…… 不过想到他们之间看起来很是亲密的样子,龚则倩稍稍平静了些。 他们看起来形影不离,效果应该差不多吧?说不定那宋先生还得感谢她帮他抱得美人归。 他就有这么喜欢这个女人? 他们还没认识几天,他就为她破例来这种他不喜欢的场合,酒量差的他还主动为她挡酒…… 原本见二人举止亲密,心中烦闷的李兆焯是想借这莫名冒出来的女人小小整治一下尚珺,却没想到不但没能对尚珺如何,心中火气反倒烧得更旺了。 凝视着青年几要滴血的耳尖,李兆焯身侧的大掌紧握,用力到骨节发白,硬朗的下颚绷得死紧,极力克制着想要不管不顾跟上去的冲动。 可一旦想到宋林居醉酒后那出乎意料乖巧柔软的模样会被那个女人看见,李兆焯就控制不住地想发疯,更何况他还喝了那杯酒……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不能坏了计划。 李兆焯咬着牙冲角落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那人。 龚则倩反头,见男人脸色不善地盯着远去的两人,隐下眼中看好戏的神情。 原本这加了料的酒是准备给李兆焯喝的,可看到他那么在意那个女人,她就改变主意了。 相较于他的人,她还是更想得到他的心,只希望那两人别辜负她的一番好意,闹得人尽皆知才好。 她婷婷袅袅朝他靠近,红唇微张,“焯哥哥……” 还没等她说些什么,男人只冷漠地扫她一眼就抬脚离开。 那种要将浑身血液冻结的冰冷眼神将龚则倩钉在了原地,她脸上柔媚的笑意僵住,如同斑驳墙上的白灰皲裂,脱落。 她方才看见了男人眼中铺天盖地的杀意。 虽说他之前的表情也是冷淡的,但现在他周身的冷意似乎有了实质的芒,只要她妄想靠近就会被彻底捅个通透。 龚则倩攥住冰凉指尖,有些慌乱地想着,他该不会知道了吧? 但这不可能啊。 且不说动手的人跟她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如果他知道了,那他怎么在她把那杯酒递给那女人的时候无动于衷,任由她算计? 被拉着手腕的尚珺看着青年背影的眼中满是星星,宋先生男友力可太他娘的帅了。 别以为她刚刚没瞧见那小作精脸都绿了,啧,不过绿脸的很有可能不止小作精一个呢。 不过走出一段距离后,尚珺就发现了不对劲,清冷青年耳根通红,向来白皙的脸上布满红晕,漆黑眼中悄无声息地下了场江南细雨,极黑的瞳孔在水雾横行下如同朦胧于水汽后的远山,模糊涣散。 第135页 像幅极为惊艳的写意水墨画。 尚珺咽咽唾沫,指尖又开始发痒了。 她迟疑着问道:“宋先生……你醉了?” 宋林居垂睫盖住已经有些涣散的眸色,淡淡道:“没。” 尚珺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通。 虽说宋先生脖子和脸颊通红,但他神情平静,语气淡然,腰背笔直,脚步也不急不缓,和往常的宋先生是没什么区别,尚珺渐渐放下心来。 也是,就一杯香槟,酒量再怎么差也不至于醉吧,也许宋先生就只是喝酒上头而已。 可她不知道的是,有人的酒量还真就这么差。 宋林居拉着尚珺到一个较为僻静的地方,原本是想缓缓酒意,可他一站定,就有几人笑着朝他走来,硬是拉着他攀谈。 秉持着无利不卖笑的原则,宋林居在这种上流宴会上还颇受欢迎并非没有原因。 先不说有李家这层关系,宋林居自己也是颇有资本的,年纪轻轻,就在医学上颇有建树,他从阎王爷手上抢下的那些人,都可以说是他的人脉。 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围圈了层人的缘故,宋林居慢慢地觉得热,不断蒸腾的热气,热得他有些口干舌燥。 尚珺渐渐察觉到身旁青年胸膛起伏得有些厉害,一抬头看见他的脸,就被吓了一跳。 宋先生脸更红了,神情却是隐忍,有汗滴从濡湿的鬓角流下。 她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询问道:“宋先生你怎么突然出了这么多汗?是有哪不舒服吗?” 这室内倒也不至于热成让人满头大汗的地步。 微凉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宋林居手腕,有电流小蛇般顺着血管往上钻,宋林居涣散瞳孔微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蛰了一口,立马往旁边退了两步。 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大,周围说着话的人奇怪地看着他。 浑身躁动像是突然被引爆,身体发烫但四肢隐约无力,在这种情况下,宋林居就算再迟钝也该意识到了什么。 他被下药了。 是谁? 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宋林居深吸了口气,湿热手掌张开推了推眼镜,掩去眼底神色,还没等奇怪的众人说些什么,他就率先说道:“抱歉了诸位,宋某身体有些不适,先行一步。” 说完宋林居朝目露担忧的尚珺微一颔首示意就抬步离开了。 李兆焯远远看着那人腰背笔直的身影,轻晃手中酒杯,鲜红似血的红酒在透彻的高脚杯中漾出诡谲的波,一如他映在冰冷酒杯上的双眸。 荣耀酒店是李家产业,大厅作宴会招待之用,楼上有为宾客提供房间稍作休息。 宋林居走进电梯之际有侍者递给他一张房卡。 那人手上还拿着一叠,就站在电梯门口,之前也是这般,是以宋林居没起疑心,接过了房卡。 一关上门宋林居就有些脱力地踉跄了几步,连灯都没来得及开,他先打开了房间的所有窗,然后躺在了床上,带着刺骨寒意的秋风直直地对着他吹,恍惚间,他似乎从整齐的床铺间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凛冽的寒风冷得宋林居全身僵硬,细微地颤抖,但皮肤内里又是灼人的炎热,脑子在极冷极热交杂之下混沌一片。 宋林居感觉现在的自己皮肤都要皲裂了,就如同高温窑烧下,烧得通红的瓷器突然淬水,发出“滋滋滋”血液蒸发的声音。 地上铺了层厚厚的毛毯,再加上男人特意压着步子,他就站在床边,床上的人都没发觉。 男人和深沉夜色融为一体的眸子紧紧盯着青年,像是凶兽盯上误入自己领地却毫无所觉的绵羊。 即使是这种狼狈的时刻,床上那人看上去还是很体面。 西装外套被解开,散落在身侧,领带被扯开些许,凌乱的额发遮住眉眼,胸膛高起深伏,安静的房中满是他粗重急促的呼吸。 发觉青年正紧抿着唇微微颤抖,男人走到了大开的窗前。 直到窗子被“唰”的一声关上,闭目养神的宋林居这才发觉床边不知何时突然站了人。 房内没开灯,男人就站在窗子前,背光,就算宋林居眯着眼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宋林居立马警惕着缓缓坐起,哑着嗓子问道:“谁?” 看清我是谁 男人没作声,只是仗着黑暗的隐蔽,视线在他身上几近痴缠地一寸寸地往下落,之后又一寸寸地往上移。 那是比画家临摹还要仔细缠绵的笔触。 过了良久,没有任何回应,宋林居感觉落在身上的视线愈发焦灼,透露着让人心惊的意味。 自己身上的药是他下的? 有刀刃般锐利的冷意破开宋林居漆黑眸中久缠不散的横行水雾。 没了冷风的封闭空间极快聚集了暖意,闷热得让宋林居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之前借着外力稍稍被压下的情潮立刻成倍翻涌着席卷而来,宋林居咬紧牙关,咽下即将顺着粗重鼻息溜出的喘息。 上楼前从餐盘上顺的餐刀抵在指尖,冰冷锋利的触感让宋林居发昏发胀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些,他压得极低的声线夹杂不容忽视的寒意和警告,“若是先生无意走错了房间,请尽快离开。” 宋林居看似松散无力地坐在床上,可实际上暗中积蓄了全部力气,蓄势待发。 察觉到了青年伪装下的紧绷,男人轻笑了声。 第136页 极为短促的一声,沉闷磁性,却让宋林居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不过他下一句话就让宋林居彻底认出了他是谁。 低沉男声含讽带嘲,“先生,这是我的住处,我还想问问你是谁呢?” 随着年纪的增大,他的声音更低了,一样的磁性,却是带着岁月刮过的沧桑沙哑。 “李兆焯。”他喊出了男人的名字,陈述的语气。 但这一低语如同什么暗号,宋林居强撑着积聚了的力气竟在此刻全然溃散。 他出乎自己意料地信任他。 李兆焯恍然大悟似的,“原来是宋先生。” 他只是唤他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先生,冷淡疏离。 像是他们两人间一干二净,没有龃龉,更没有情谊。 宋林居努力忽略一闪而过的不适,下意识问道:“你怎么在这?” 李兆焯慢条斯理道:“宋先生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了,我方才说过,这是我的住处。” 宋林居迷蒙的眼睛微动,这是他的房间?那个侍者…… 还没等宋林居想出什么所以然,就又听男人话机一转,语气玩味反问道:“宋先生又怎会躺在我的床上?” 短短一句话,在他刻意压低的沙哑嗓音下显得暧昧又火热,那些字句间性感的吐息不住地为宋林居体内燃烧着的烈火鼓风,让其愈发蓬勃盛大。 “我……” 宋林居连忙压下喉间带有热度的喘息,声音一压再压,尽量让其显得平静可信,“侍者给我的房卡,我以为这是客房。” 李兆焯也没说信不信,一收之前的嘲讽玩味,如同烈火燃尽后的余灰,没有任何情绪道:“现在你知道不是了,出去。” 宋林居没动。 他倒是想走,可他现在真的没力气了,自从认出男人是李兆焯之后,手脚都是软的,脑袋还混沌得厉害,要是那个心怀不轨之人在寻他,他现在出去必定一抓一个准。 他抿了抿唇后犹豫道:“……我中药了,可以借浴室一用吗?我不会打扰你的。” 收留中药的仇人什么的,确实挺让人膈应的,可…… “中药?”李兆焯意味不明地重复了遍。 似乎是想确定他话语中的真假,李兆焯走到了他面前,高大身影缓缓伏下,独属他的温暖气息像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宋林居包裹在内。 成熟男性身上的味道大多是偏内敛沉稳厚重一点的淡香,但眼前人却是清爽自然的气息,带着点醉人的酒气,一如那个记忆中的盛夏。 宋林居有些恍惚,本就一团浆糊的脑子一时间竟分辨不出今朝是何夕。 见青年低垂着眼兀自出神,李兆焯屈指勾住了他清瘦的下颔,微微用力,宋林居的脸被迫抬起,薄薄的眼皮一点点抬起,纤密的眼睫毛开花一样,将黑亮的眼珠展现在他眼前。 茫然又无辜。 他怎么能露出这种表情? 他怎么敢? 方才还看似不为所动的李兆焯呼吸一窒,随即屋内就多了道灼热沉重的呼吸声。 久违的熟悉气息让宋林居心生亲近,整张脸不由自主地往宽厚的手里钻,嫌坚硬的眼镜过于碍事,他两指一勾,随手一扔,脸终于亲密无间地和大掌肉贴肉。 他舒适地叹谓了声,一边蹭着,灼热急促的吐息直直往大掌上扑,扑得李兆焯怒火直冒。 方才还是平静客套,恨不得在他们间划出道天堑的模样,现在这么主动,这是把他错认成了谁? 李兆焯反手掐住他发烫的脸,冷声道:“宋林居,看清我是谁!” 浑身滚烫的宋林居此时根本没心听男人在讲什么,一门心思只想将脸埋进他微凉的掌心,可男人的束缚让他难以挣开,他只好眯着眼认真辨认,盯着他没多久就含糊地说了句什么,纵是近在咫尺的李兆焯也没能听清。 李兆焯皱着眉命令道:“大声一点。” “李兆焯。” 盯着一张一合的唇瓣,这次李兆焯听清了,但一时间耳中却是有些轰鸣,只剩青年风一吹就会散的嗓音在耳腔回荡。 他说的是他的名字。 他眼中看见的是他,并不是别的什么人,那他为什么突然…… 明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李兆焯却是有些不敢置信。 他操着艰涩过哑的嗓音又问了遍,“宋林居,你说我是谁?” 还有完没完了? 宋林居有些不耐烦了,“李兆焯。”后面还跟了个带着喘息的“热……” 像是插入了正确的钥匙,不容置疑的桎梏被松开,热得不行的宋林居刚想凑上去蹭上两把,就感觉到了短暂的坠落,纵然床铺的弹性很好,他还是被撞得有点懵,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早在宋林居认出李兆焯的那刻,积蓄起的孤注一掷的力气就悄无声息地溃散,于是李兆焯这一推来得格外轻松。 宋林居还没缓过神来,就有道颀长的阴影覆盖而下,将他圈在了他的领地。 男人低哑的嗓音从上方传来,在沉寂夜色中竟显得不可思议的温柔,“待会儿就不热了。” 话音落地,随之而来的铺天盖地炽热的吻。 荣耀酒店名义上是李家产业,可实际上的控制权在他手上,这酒店里没有事能瞒得住他。 他知道姓龚的女人递给尚珺的酒是下了药的,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他只是看着,并不准备插手,甚至那女人狐假虎威也无所谓。 第137页 他看不得宋林居身旁有女人打转。 但宋林居夺过了那杯酒,愤怒嫉妒交杂下,他也没有阻止酒液落入宋林居腹中。 他那时卑劣的不作为,可能就是在等待这一刻。 他就窝在自己怀中,他可以跟从心意尽情地触碰他,抚摸他,亲吻他。 这是他太多年的奢望。 略微汗湿的额头,不安的眉眼,滚烫的两颊,最后才是湿润的唇,春风化雨般缓慢,无一错漏,能轻易地感知到高大男人的珍视。 宋林居双眸无神地望着天花板,难耐地喘息。 男人的触碰如同吸食的鸦片,一开始热意确实有所缓解,可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火海,欲海难填,只能一步步地往下,再往下…… 床上青年唰地下睁开了眼睛,警惕地环顾了下四周。 只有他一个人,房内也是普通客房的冰冷模样。 身体除了有些酸涩外,衣服穿的好好的,皮肤上也没什么奇怪的痕迹。 宋林居松了口气,果然是梦,那人怎么可能会…… 想到梦中刺激缠绵的场景,宋林居喉头微滚,耳尖悄然转红。 洗漱一番,准备下楼的时候碰见了李兆焯。 不知道是不是刚醒的缘故,今天的他看起来竟然有种平静的温和。 宋林居一看见他就下意识想起昨晚的那个香艳的梦,腰侧似乎还残留那种被掐住的粗糙感。 他将他深深嵌入怀中,粗糙微凉的宽厚大掌一寸寸抚过他后背皮肉,抚去蒸腾的燥热,却又带来了难耐的麻痒。 远远不够,他想要更多。 似乎是听见了他的心声,男人从缠绵深吻抽离,在他唇上啄吻一下便径直往下。 他的唇看上去凉薄,落在身上却是柔软灼热的。 身体的躁动让宋林居立即收回视线,没再敢多看他,只压着声音打了声招呼。 “李先生。” 听见这个疏离的称呼,李兆焯盯着他的眼眸微眯,形成一个锐利的弧度,将那份难得的温和割裂。 他眼神莫名地打量了他好一会儿,而后才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宋先生。” 与此同时,宋林居脑海中重复般出现了道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男人的语调漫不经心,“原来是宋先生。” 这让宋林居僵硬地停住了脚步,抬眸看向已经走进电梯中的男人。 男人此时正好也在看着他,冰冷的目光中透着几分探究。 他试图在他眼中找到伪装的痕迹。 可惜并没有。 崩塌 两人就这么莫名僵持着,直到叮地一声,电梯就要合上了,还是没人有所动作。 缝隙越来越小,快要看不见对方时,李兆焯上前一步摁住了打开键,深沉的眸子盯着电梯外的人。 “宋先生不进来吗?” 宋林居犹豫了瞬,还是踏了上去,“多谢。” 李兆焯淡淡“嗯”了声,仿佛刚刚的举动不过是出于礼貌。 两个各执一方,快速下降的电梯内呼吸都清晰可闻,正当尴尬的气氛放肆蔓延,沙哑醇厚的男声突然响起。 “昨晚很早就不见了宋先生的身影,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宋林居偏头看他,只看见了他硬朗锋利的侧脸,他抿着薄唇目视前方,看不出有多在意他的回答,像是只是随口一问。 他回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有些许不适。” 李兆焯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似讽似嘲地轻笑了声,“是么?” 他这是……又不记得了? 宋林居在他这声轻笑下莫名的心虚。 若是知道他会像之前那般断片,他的扫尾工作就不该做得那么仔细。 为了不被李佲康察觉到不对劲,不管牙根有多痒,他下嘴的时候是轻之又轻,生怕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一帮他疏解完就帮他穿好衣服,把他抱到另一间客房。 但他做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回归冰点。 该死! 李兆焯下颚绷紧,抿着唇咬紧牙关,生怕那个萦绕在舌尖的“操”挣脱束缚脱口而出。 不管李兆焯内心如何翻涌,“叮”地声,电梯平稳停下。 宋林居看着慢慢打开的电梯门,不失礼貌地说了句:“李先生,再会。” 李兆焯没回应,只是眼眸沉沉地盯着没再看他一眼的宋林居。 昨晚还在他手下喘息呜咽的人,现在冷若冰霜地叫他李先生。 望着宋林居没有丝毫犹豫的背影,李兆焯脸色飞快阴沉下来,眼中是挥之不去的郁色。 去他妈的李先生! 原以为这次以后,他们就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但没过几天,宋林居就在平淡的生活中又看见了有关李兆焯的消息。 那是在医院大厅的壁挂电视上,李总和小李总强强合作的消息。 宋林居也只是在电视前驻足了会儿,就转身离开了。 他和李叔叔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些。 中午尚珺约他吃饭,他答应了。 中药之后梦到前男友什么的,他猜想大概是他这些年过于封闭自己的内心,导致本该早就毫无瓜葛的前男友变成了唯一的欲望发泄口。 或许他应该多交一些新朋友。 站在门外的李兆焯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低头看表,时针指到了十二,今天都变成了昨天。 第138页 可宋林居他……还没回来。 和李佲康一翻牌,他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宋林居家,他迫不及待地想见他,想抱他,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 可从晚霞照阶梯站到寂寂寒夜隐去万物,李兆焯满心欢喜和满腔热血早已被漫长到似乎没有穷尽的黑暗磨去。 李兆焯自是有办法打开这扇紧闭的房门,可他没有,他想让房子的主人亲自给他打开。 于是他按捺住激动的心绪,耐心地等那人下班。 可渐渐地,距他下班时间都快一个小时了,他还是没能看见那人身影,于是他拧着眉给仁爱医院院长打了个电话,询问宋林居是不是有临时的手术安排,可院长说宋主任按时下班了。 按时下班,却至今未归,可他又不是什么社交活动丰富的人。 李兆焯心下立即有了个模糊的猜想,可他不愿相信。 他又打了个电话。 和他猜的一样,回消息的人说宋林居现在正和尚珺逛画展。 他知道这几天他们走得很近,可为了引李佲康入套,他什么也没做,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 他盯着手中陷入黑暗的手机,为宋林居开脱。 可以理解的,毕竟他没提前和宋林居说,他并不知道今天他会来这。 他原可以先给宋林居打个电话,约个时间,好好谈谈,没必要这么着急,傻愣愣像条狗一样凑过来。 若是宋林居像这十年间,对所有人都是礼貌冷淡的态度,或许李兆焯还不会如此急切。 可他变了。 他像是忽然开窍似的,突然允许别人的靠近,面对那个特殊的女人,李兆焯难以自制地陷入了恐慌。 他努力伪装了整整十年,那种不见黄河不死心的坚定和孤注一掷的勇气最根本的来源其实还是宋林居。 最开始即使天各一方,可他坚信宋林居一直都爱着他,坚信只要扫清他们之间的阻碍后,他们总会重逢,于是他假意配合李佲康想让他干的一切,却在暗中培养了自己的势力。 他就像是卑劣的偷窥者,下水道不能见光的老鼠,他让人收集他的信息,偷拍他的照片,以此慰藉心中疯狂膨胀的渴求。 他病了,而远在别国的宋林居就是他的药。 他知道他一直都没交男朋友,亦或者女朋友,甚至没交新的朋友,与他亲近的人还是高中的孙文昊他们,像是什么都没变,可独独少了他。 有时他甚至会嫉妒孙文昊几人,因为他们都能陪在他身边,注视他,触碰他,可他不能,他能触碰的只是冰冷锋利的照片和文件。 可不管怎么样,最重要的是,他在等自己。 宋林居在等他。 这个认知赋予了他一腔孤勇,他拼了命地变强,疯狗般不折手段,只是为了他们重逢的日子能够近一点,再近一点。 可他期待已久,也为之奋斗已久的重逢终于来临了,他却并不开心。 他不再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地冷淡了,他找到那个特殊的人了。 李兆焯挺拔到如同剑脊的背不堪重负地弯了下来,僵直骨节在寂静的楼道发出渗人的咯吱声,像是要被什么生生压断。 李兆焯自出生到现在,将近三十年间,真正意义上傲骨弯曲有两次。 一是十年前在李佲康的压迫下对宋林居离开的无能为力,二就是现在,宋林居对尚珺的特殊,让李兆焯突然意识到,或许……这十年宋林居并不是在等他呢? 他只是比较忙,再加上宁缺毋滥,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若是这一切都是他的自作多情呢? 在商业上错综复杂的尔虞我诈中游刃有余的李兆焯,如今却囵圄于仅两人间的感情囚牢。 被外人所敬仰忌惮的商业大鳄此时蹲在地上捂着脸笑了,笑得越来越大声,冰凉的指间却有滚烫热意肆意横流。 纵是十年间的支柱,也禁不住猜想和疑虑,它在摇摇欲坠,再来最后一击,就会如同高楼倾颓,轰然倒塌。 所有的崩溃和歇斯底里终将隐于无边夜色。 不知道在门口待了多久,李兆焯僵直站着,像是具融于夜色的雕塑。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间回荡,声响感应灯一层层地接连亮起,照亮了李兆焯所处的那片地方,他滞愣的眼睛僵硬地转动,没过多久,那人带着光踏入他深渊般死寂的眼中。 宋林居的住处是有电梯的,但由于所在楼层不算高,没什么事的时候他还是更习惯于走楼梯。 走到自己所在楼层,宋林居拿出钥匙,一抬头就看见了门口站着的高大男人,有些诧异的同时飘浮的心竟有些落到实处,“……李兆焯?” 他下意识确认似地扫了眼自己的腕表,时针稍稍偏移了12。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口,还是在这么晚? 李兆焯往旁边退了步,楼层自带的感应灯打在他脸上,在他高挺的眉骨下留下片阴影,眼下的青黑和眼中的血丝让他整个人显得阴郁又压抑,琥珀瞳孔黯淡无光。 “开门。”他的嗓音像是被凛冽寒风割裂,带有颗粒感的沙哑沉闷。 他阴郁厌世的模样让宋林居有些担心,他平缓的眉微蹙,嘴边的“你怎么来了?”悄无声息地换成了句轻缓的关怀,“你……怎么了?” 但李兆焯像是全然没听到似的,只是盯着他,眼神骇人,他又重复了一遍:“开门。” 第139页 那听不进任何话的模样固执又偏执。 莫名地,宋林居被他沉寂得恍若透不进一丝一毫光的眼睛看得心下一窒,他抿着唇看着他,没再说话。 两人立在门口,谁也没动。 在这场无声对峙中,最终还是宋林居先妥协。 扫过男人带着深重倦意的眉目和苍白又干裂的薄唇,宋林居无声地吐出口气,轻叹似的,他还是上前打开了屋门。 也不知道他在这等了多久,这么冷的天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他家门口,也不知道给他打个电话。 被反锁的锁芯一圈圈被打开,宋林居先一步踏入玄关,他的后背毫无防备向身后眼眸沉郁的高大男人敞开。 “进来吧。” 宋林居修长手指摸索着想打开客厅的灯,身后有风吹过,“咚”地声门就被重重合上了,震得阳台的玻璃门都在嗡嗡作响,走廊感应灯的光线泯灭在快速缩小的门缝,直至完全被锁在门外。 宋林居还没来得及适应突然暗下来的环境,就被人大力拽住手腕,狠狠甩在沙发上,虽然不痛,但宋林居脑子还是短暂地懵了下。 你有没有心? 他的手好冷,像是冬日挂在屋檐上吹了一整夜寒风的冰凌一般。 就趁着这么短短几息,男人快速将他两只清瘦手腕合着攥在手心,健壮的小臂牢牢压在了宋林居的胸膛,长腿强硬地抵在他腿间。 几个行云流水的动作间不见丝毫犹豫和滞怠,像是在脑中推演过成千上万遍,他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宋林居的人形枷锁。 被人这样牢牢禁锢,宋林居下意识挣了挣被勒得发疼的手腕,但李兆焯却以为他是要逃离,不由分说大手一推,宋林居的双手就被钉在头顶。 由于姿势的缘故,随着这么强硬一推,宋林居的胸膛被扯着往上挺,将自己献祭一般完全摊开在男人嘴下。 莫名其妙被这么强硬地对待,泥人也会有三分脾性,宋林居紧皱着眉,“李……唔……” 可警告之语才刚吐出个头,男人就俯身堵住了他的唇,趁了宋林居说话之便,李兆焯长驱直入,直奔目标。 他的唇是冷的,干燥到有些刺人的麻痒,可舌却是滚烫。 宋林居挣扎了几下,不但没挣开束缚,因为发力还把自己往男人怀里送了几分,关键是他坚硬的膝盖还顶着他,他挣扎得越剧烈,摩擦接触就越多,万一…… 宋林居喉头微滚,闭了闭眼,稍稍平复了下有些躁动的呼吸后就没敢再动了。 说到底还是得怪自己,但凡他对他有那么点防备,也不至于会是现在这个场面。 许是被他吞咽的动作刺激到了,察觉到他放弃挣扎的李兆焯,抵住他胸膛的手抚上了他亲密动作下微微发烫的侧脸,抬起他的脸吻地更激烈了。 那凶横狂放的动作像是饿到极限野兽的抵死反抗,急切地想将失去抵抗能力的猎物拆解入腹,以安抚不断叫嚣,饥渴到疼痛的肠肚。 啧啧作响的水泽声,男性粗重隐忍的喘息,偶而承受不住重量吱嘎作响的沙发,让本该寒寂的秋夜逐渐升温,像是突然从灼热的夏日吹来了阵热风,让人身上出了层细密的汗,一片粘腻燥热。 宋林居被迫仰着头,被男人猛烈的动作亲得合不拢嘴,涎水绯靡蜿蜒,男人粗糙的手缓缓下移,落在了他绷直的脖颈上。 手下的触感纤长柔韧,像是稍稍用点力就能将它折断,但手下有力搏动的经脉却显出蓬勃的生命力。 虽然男人只是将手覆盖在他脖颈上,并未用什么力气,但脖子是人体最为敏感脆弱的地方,成年男性有力大掌的威胁还是让宋林居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 但男人似乎很喜欢这个地方,指腹不住地摩挲着,尤其是在他远山般突起的喉结,厚茧每每掠过细腻的肌肤都会擦起细微的痒意,火星般钻入皮肉,一点点聚集,喉头上微微的压迫感让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着,可男人的手指却如影随形。 把玩过旖旎远山,男人的手不知足地继续往下,然而喉结下冰冷的纽扣阻挡了他的侵略,他直接一把扯开青年扣得严严实实的衬衫。 他为数不多的耐心全都用在了触碰青年的每寸肌肤。 冷意没有间隔地直接附着在光裸的肌肤,宋林居寒毛竖立,浑身肌肉在寒意下绷得更厉害了,流畅的线条力量积蓄。 原本骨节凸起的大掌在清瘦却结实的胸膛上完全铺展开,全然地,严丝合缝地贴在青年的肌肤。 粗糙的老茧,深刻斑驳的掌纹一点点碾磨过光滑温热的蓬勃□□,紧绷着的线条流畅的肌肉,是让人沉迷的温暖充实。 大抵是摩擦生热的缘故,在男人大力的,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抚摸下,衣襟大开的宋林居在体内乱窜的热流下额头竟出了层薄汗。 两个正值青年的男人如同秋日里两块干燥的木头,摩擦间生出危险灼热的火光。 触碰到的越多,被压制到触底的渴望得到足够浇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成参天大树,枝叶繁茂,遮天蔽日,叫嚣着需要更多养分。 他想要得到更多。 宋林居能感受到颈窝间男人的喘息越来越粗重,一直在劲瘦腰间徘徊的手渐渐往下滑去,手指已经碰到了他的皮带,事态似乎在往失控的方向偏离。 宋林居脑中的警报立刻被拉响,他也顾不得会不会碰到他的顶上来的膝盖,用力地挣了挣被攥紧的双手,斥喝道:“李兆焯你清醒一点。” 第140页 但男人恍若未闻,大掌暴力地去扯皮带。 就在男人的手“唰”一下拉开他的皮带之际,宋林居的手挣出,情急之下甩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一声“啪”,在安静的客厅显得格外响亮。 刺耳的响声是冰雪凝结的声音,封闭的室内骤然转寒,充斥的空气滞怠又冷沉。 宋林居攥了攥发麻的指尖,难得地有些无措。 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得李兆焯偏过头去,耳中嗡嗡作响,原本就濒临崩溃的思绪在外力下更加混乱了。 他顶了顶发麻的右腮,眼眸阴郁下阖,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怎么,这才过了几天就不让碰了?前几天你还往我嘴里顶呢。” 短短一句话描述的画面让宋林居脑子一下炸开了,头皮发麻。 因为这画面于他而言并不陌生,毕竟这几天早上都会因为那真实到几乎像是的确发生过的梦而晨勃,他一直以为那些只是他虚妄的幻想。 但他没有想过那逼真到让人头皮发麻的热度和快感怎么可能只是个从未发生过的梦。 他语气艰涩,“那天晚上……” 李兆焯诡异地平静,“你说你中药了,让我帮你,但你用完之后就把我抛在脑后了。” 如同说一个情趣用具的语气,让听他描述的宋林居顿时觉得自己是个渣男。 那居然是真的。 向来理智的宋林居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自处。 他抿了抿湿润发麻的唇,“对不起,我以为那是梦。” 男人没说话,只是从鼻腔中发出道意味不明的气声。 他话锋一转,“今天和尚珺出去玩得开心吗?” 他怎么知道今天他是和尚珺在一起? 隐约意识到什么的宋林居轻声说了句,“还行。” “和她在一起快活到都快忘了回家了,这叫还行?” 他像是遇险的刺猬,张开了浑身的刺。 “你喜欢她?” 沉默。 似乎没有尽头的沉默让李兆焯本就晦暗的眸子沉得几乎可以吞天噬地,那里面是密不透风的绝望。 明明将那人压在身下,看上去占尽优势的高大男人却如同困兽般低吼,“说话啊!” 他这番质问让宋林居意识到,他对他有的似乎不止是恨。 他还没有放下他。 看见他眸中难以自抑的恐慌,有刺眼车灯晃过宋林居眼睛,他想起了宴会中万众瞩目,却依旧从容淡定的李兆焯。 他不该在这昏暗到几乎没有一丝光线的狭小客厅彷徨不定地歇斯底里。 他日日夜夜孑然一身在等一个敲门人,可真当等到他了,他又害怕属于他的方寸之地会阻碍他的脚步。 他对于感情这种事向来懦弱,顾忌太多,大抵他所有的勇气都用在了那年盛夏,那棵树下将手递给眉目桀骜自由的少年。 宋林居无力地闭了闭眼,掩下眸中的不舍和自厌,声音冷得如同室外呼啸而过刺骨的风,“李兆焯,我们已经分手了,这些与你无关。” “放下吧,没有我你的人生只会更好。” 这人总是能将放弃说的那么轻飘。 李兆焯死死盯着他,像是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块肉。 是默认了吧?像扔掉一袋令人作呕的垃圾一样迫不及待将他隔绝在外。 浓烈的情绪在沉不见底的眼中不断积聚,如同狂风大作下不断累厚的乌云,浓墨沉甸,蓄势待发地要倾倒天地。 “你觉得我现在过得很好?” “宋林居你到底有没有心?”男人的声带像是被过于凛冽的寒风喇了个巨大的口子,沙哑到支离破碎。 客厅没开灯,但他们俩离得很近,宋林居能看清李兆焯脸上肌肉走向。 他勾起了唇角,锐利冷漠的眼角眉梢却没有丝毫变化。 嘴角弧度如同乌云遍布天际闪过的一道将天劈裂的闪电,大雨随之倾盆而至。 有滴滚烫的雨砸在宋林居的脸颊,他被烫得瞳孔微缩,想去看上方男人的神情。 可男人埋下了头,热雨悄无声息地打在他的脖颈,一滴灼出个洞,熔浆般地在肌肤上流淌,将他懦弱的灵魂烫得无处可逃。 他居然哭了? 他从来都没见过李兆焯流泪,即使是在十年前他离开的那天。 十年前的他桀骜轻狂,别人要是敢欺负他,他必定数倍奉还,十年后的他身份尊贵,大权在握,但他居然在他面前哭了,因为他让他放下。 宋林居心脏酸涩,手指神经质地抽搐了两下,想擦去男人脸上的热泪。 男人深吸了口气,沙哑的声音被压得如常平静,“你离开之后,李佲康将我送去了国外,还压着我定期去看心理医生,美名其曰治疗,但那医生干的却是洗脑的勾当,他觉得我喜欢你是病。” “那段时间我整日整夜地失眠,好不容易睡着又会梦到你离开的场景,惊醒后又是长久的失眠,我那时几乎筋疲力尽,当时我也想过,既然喜欢你这么痛苦,不如算了。” 这是属于李兆焯的,他未曾参与过的人生,他自以为会过得很好的人生。 宋林居快速地眨了眨泛热的眼,眼前却依旧朦胧。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人们,看专栏吧 坦诚 第141页 “我不再抗拒那医生对我的所有举动,随着对你的记忆慢慢淡化,我渐渐不失眠了,有时一夜无梦能睡到天亮,那时我想,我或许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李兆焯又笑了,或者说是扯了扯唇角。 “可某天夜里,没做噩梦,我就那么醒了,在漆黑空荡的房间里,我内心充斥了莫名的恐慌,一种近乎茫然的恐慌,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从我生命中抽离。” “我又开始整夜整夜失眠了,如同戒毒的触底反弹般,比上次还严重,莫名的心慌焦虑如附骨之蛆般阴魂不散,我渐渐意识到,我放不下你,相较于被你抛弃的痛苦,我更难接受像个傀儡一样默默忍受着空茫又焦虑的恐慌。” 李兆焯察觉到了身下人粗重隐忍的呼吸,像是哭了。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为了瞒过定期的“治疗”,我看了很多心理学的书,表现得把你忘了,没过多久,李佲康就将那边的生意交到了我手上,为了回来见你,我没有拒绝。” 李兆焯扯开了自己的衬衫,扣子飞溅,打在他的胸膛和宋林居的下颚,很疼,但没人在意。 他强硬地捉过青年冰凉的手,放在他斑驳的胸膛,带着他一点点掠过道道丑陋狰狞的伤疤,那些伤疤几乎将宋林居的手割得鲜血淋漓。 他说,“感受到了吗?这些都是代价,但没关系,我回来见你了,李佲康也同意不再过问我们之间的事,我扫清了我们间所有的障碍。” “不过好像还是晚了。” 我扫清了我们间所有的障碍,向你走了九十九步,就等着你迈出那最后一步,但你怎么就喜欢上别人了呢? 连续十几个小时手术后,手依旧稳得不行的宋林居,放在李兆焯胸膛的手却颤抖得不像话,像是彻底失去控制。 李兆焯感受到了,但他依旧牢牢将宋林居的手摁在他的胸膛,力道大得像是要插进自己的血肉。他在逼迫他直面,不允许他再有一丝一毫的后退。 付出了什么,本来就是他心甘情愿,他不准备告诉任何人,也不准备利用这种方式逼迫他,可他呢,仗着什么都不知道,一退再退,眼瞧着就要彻底退出他的人生,独留他一人抱着那虚幻可笑的妄想,凭什么? 如果他的体贴只会将这人推开,那他宁愿自私。苦肉计如何,强迫又如何,他想得到的不过一个他。 宋林居哭得泣不成声,向来平淡的语调被愧疚冲得支离破碎,“你……恨我吗?” “当然,恨入骨髓。”和话语截然相反的是他手中的动作,他轻柔地擦去宋林居眼角滑下的泪。 “不过我更爱你。” 要问李兆焯恨不恨宋林居,他当然恨,恨他的自以为是,一退再退。可那些恨就如同玫瑰上的荆棘,锋利,可本质上是为了保护娇美却脆弱的玫瑰。 宋林居泪涌得更厉害了,如同河坝决堤,哽咽到几乎说不出话,“对不起……对不起……” 此时一切的语言都显得过于贫乏,贫乏到宋林居只能一声又一声地道歉。 李兆焯原以为看见宋林居后悔莫及的模样他会感觉到快意,但其实并没有。 看着身下人崩溃愧疚,他也好过不了哪去。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吻了吻宋林居湿润发红的眼角,“你清楚我做的这一切并不是为了听你说对不起。” 温热的吻顺着泪迹下蔓,脸颊,鼻尖,唇角,下巴,最后才是颤抖的唇珠。 相贴唇瓣摩擦,他轻声吐出了句话,“别再推开我。” 是示弱是祈求,是巫者蛊惑人心的咒语,让人抛下一切顾虑。 李兆焯的吻完全不似之前的蛮横,他一点点地啄吻,吮吸他的唇珠,慢慢舔舐他的唇瓣,像是厮磨,更像是没有安全感的试探。 宋林居没能再拒绝,他张开了唇。 感受到了他的回应,李兆焯跟疯了一样,红着眼卷住他的舌尖,圈在自己的领域寸寸勾缠厮磨。 许是被男人的疯劲所感染,宋林居一反往常地主动热烈。 十年了,李兆焯没能放下,他又何尝不是。 他近十年一个女朋友没找,就连尝试的心思都未曾生出过,难道真如同那日和李叔叔说的那样,只是太忙了吗? 那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的借口。 他身边不乏追求者,可他看都不看,只是一个劲地埋头往前,将她们都甩在身后。其实他不是忙,他只是不想给别人机会。 过分的忧虑让他陷入了一个误区,那就是李兆焯如今的成就,这漫长的十年,其实叫作成长。 就算没有他自以为是的自我奉献,他可能依旧会成长得像现在一样优秀,只不过不再会以这么残忍的方式。 李兆焯渴望着宋林居,本就是一团蓄势待发的烈火,再加上同时渴望着他的宋林居,两人之间瞬间热度超标,迸发出燎原之势。 宋林居越主动,李兆焯就越疯,他越疯,宋林居就更主动,两厢循环,颇有些抵死缠绵的意味,如同末日降临最后的狂欢。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兆焯松开了对宋林居的所有束缚,空出来的手钻进大敞的衬衫中抚摸揉搓,宋林居放松地敞开身体,在他的抚慰下喘息地攀上他的脖颈,修长的指尖安抚似地摩挲着男人的头皮,似乎是在说,别着急,我一直都是你的。 第142页 皮带拉开,皱巴巴的衣衫落了一地,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被只古铜色的大掌以十指相扣的姿势扣在沙发上,鲜明的肤色差异,大掌上鼓起的条条青筋偾发出性感和□□意味的占有欲,不堪重负吱呀作响的沙发上,男人低沉沙哑的诱哄轻语和青年隐忍的喘息低泣点燃了似乎能淹没一切的寒夜。 经过那个疯狂坦诚的夜晚,两人顺其自然地复合了。 宋林居知道李叔叔所谓的“放任”不过是李兆焯以公司胁迫他的结果,但他如今也不想去管那么多了。 没过几天,他就带李兆焯回家和母亲吃了顿饭。 一开始的时候,林秋曼以为儿子只是单纯地带朋友回来吃个饭,还欣慰于他们国内外相隔十年感情还这么好。 但饭桌间他们毫不遮掩的亲密,让林秋曼隐约意识到什么。 饭后宋林居主动向母亲坦白,说出了他和李兆焯的十年前。 林秋曼一开始确实惊愕,但这十年来儿子的不近女色早就给她打了预防针,所以接受起来还算平静。 她还记得那朵被儿子珍之又重的向日葵,那时还道是哪个慧眼识珠的小姑娘和她心有灵犀都准备了灿烂的向日葵,却没想到是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 不过也好,不管是男是女,儿子有个伴,开心就好,毕竟她并不能陪儿子到最后,她不希望儿子一直像这十年,孤身一人。 一切说开后并没有宋林居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在母亲那走过明路后,他们同居了。 他心知李兆焯这十年来变化很大,但只有真正和他生活在一起才有了切实的体会。 他烟瘾很大,虽然他从不在他面前抽,但经常能在他身上闻到浓重的烟草味。 有天半夜他起夜,才刚关上厕所门就听见外面有匆乱的脚步声,他奇怪地走出去,却被赤着脚的男人抱了个满怀,他呼吸粗重,力气大得像是想将他挤进他的身体。 他看见了高大男人眼中来不及掩饰的慌乱不安,像个患得患失走丢了的小孩。 他搭上男人紧绷得像是快要绷断了的弦的背脊,一下下地抚摸,声音轻缓得像支安眠曲,“怎么了?做噩梦了?” 埋在他颈窝的男人在他轻柔的动作下慢慢放松下来,他摇了摇头,嗓音沙哑,“只是梦见了你走的那天。” 宋林居一时哑然。 他与他十指相扣,将他领上床,和他一起躺下,窝进了他宽厚的胸膛。 他没有将满腔酸涩翻来覆去的说,因为他知道男人此时需要的并不是他的歉疚,他只是神色坚定地和他说,“我会一直都在。” 他搂紧了他,“嗯。”了声就闭上了眼睛。 他也装作睡着,他知道他惊醒之后便没再睡着,而是一动不动地看了他下半夜。 这样的李兆焯让宋林居陷入了深深的自省,在他没有发现的日子里,他有多少次也是这样的? 自那以后,只要李兆焯一惊醒,就算他动作再轻宋林居也能发觉,他不会多说什么,只是紧紧抱住惶然失措的他,轻声说一句,“我在。” 心思全然落在男人身上之后,宋林居还发现每到阴雨天男人就会脸色泛白,不敌他的追问,他说是腿痛,是之前从楼上跳下伤的那条腿。 他硬拉着他去医院走了趟,医生说他腿恢复的很好,不应该会出现疼痛不已的情况,最有可能的是心理原因。 要说心理原因,那还能是什么? 如今李兆焯身上的伤痛,几乎都是他当初自以为是种下的孽果。 他深陷在被他抛下的那个雨季,囵圄于被淋湿的梦境。 看出了宋林居自责自厌,李兆焯只是将他拥入怀中,笑着说没事,锐利冷漠眉目缓缓舒展,嘴角显出极浅的梨涡,倒有了些十年前朗笑着的少年模样。 求婚 他们同居后,玄关前一个不舍的吻后,出门各自工作,不忙的时候总是宋林居先回到家,准备好饭菜后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等李兆焯回家。 男人有钥匙,但每每都会敲门等他开。回家的时候总是连公文包都没来得及放下,站在玄关大掌托住迎过来的宋林居的下颚就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 热吻着衣服就一路零零散散落到了房间,每每要到餐桌上的菜凉透,餍足的男人才会套上睡衣把菜重新热一遍,再把浑身酸软的宋林居抱出来吃饭。 没有工作的周六周日他们会一起去爬山,自驾游,逛画展,看电影,或者直接一整天都窝在家里,于他们而言只要是一起,做什么都无所谓。 晚上他们会去商场囤一些生活必需品,宋林居注意到每次从商场出来,李兆焯都会假装不在意地扫一眼斜对面的戒指店。 修长手指在男人深色领带上流畅翻飞,极具美感,李兆焯喉头微滚,没忍住抓过停下的手啄吻几下。 宋林居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对了,你今天安排忙吗?” 李兆焯将唇边的手指拿下,放在下颔处轻蹭,“不忙,怎么了?” 宋林居低眸帮他扯了扯西装上褶皱,“没什么,记得早点回来,我等你。” 今天冬至,刚好是他生日,猜到宋林居大抵是为他准备了什么惊喜。 李兆焯配合着装作不知道,笑着问道:“怎么,咱们都还没分开呢,就已经开始想我了?” 第143页 这本来就是句调笑的话,没准备宋林居会回答。 但宋林居竟然回了声“嗯。” 李兆焯盯着青年慢慢转红的耳尖,眼眸渐沉。 他低骂了声什么,掐着宋林居纤直的后颈就吻了上去。 再度分开时,两人皆是呼吸粗重,额头抵着额头,鼻尖顶着鼻尖,唇间的距离小到轻轻往前一凑,两人又能亲上。 男人嗓音是包含□□的哑,“宋老师你可真是要我的命。”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宋老师”这个称呼总是有着莫名的固执,明明是再正经不过的称呼,一经他沉又哑的嗓音,就带着丝不可言说的旖旎。 男人声音中毫不掩饰的热烈让宋林居就连双颊都隐约发热了,他抿了抿麻胀的唇,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好了,我们该出发去工作了。” 李兆焯高挺的鼻在宋林居脸上轻蹭,轻柔到几近厮磨的动作透着蛊惑,压低的声线是性感的沉哑,“都这样了,留下来陪我,嗯?” 宋林居看着身前如同撒娇的男人,眸色柔软,但他还是拒绝了。 “晚上就能见到了。” 被拒绝了李兆焯也没多少失望,毕竟宋林居多有原则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不舍地含了含青年被他厮磨到艳丽红肿的唇珠。 “那好吧,我会早点回来的。” 记挂着宋林居,李兆焯很快就将手头上的工作解决得差不多了,他开车路过他们常逛的商场,看见了那家灯火通明的戒指店。 待他反应过来,离那已经有了段距离。 他犹豫了会儿,折返回去。 李兆焯停好车,想踏进店中,但看见店里手挽手,成双成对的男女,他停住了脚步。 服务员见一个气质不凡的高大男人站在店外,像是在犹豫,她认识他腕间的墨绿袖扣,昨天刚好在杂志上看见,高奢领头羊L家最近推出的新品,小小一颗就十几万。 她整理了一下着装,微笑着迎了出去,“先生您好,需要进来看看吗?我们店刚好出了新品……” 原本在怔神间的李兆焯面无表情打断了她的热情邀请,“不用,我走错了。” 看着男人长腿一迈,果真走向了隔壁的手表店,原以为有笔大单的服务员顿时语塞。 原本只是随便逛逛的李兆焯,却意外地在手表店看见了副适合宋林居的手表,他买了一对。 拎着礼品袋走出的李兆焯轻叹了口气,虽然没能买戒指,但情侣手表也还算不错。 车开了一半,天空突然飘起了雪,由小渐大,这是今年的初雪,不少人跑到街上雀跃欢呼。耳边热闹嘈杂,李兆焯扫了眼副驾驶的礼品袋,默默加快了车速。 他突然很想见到宋林居。 可车开到了楼下,看了眼还早的时间,他这才想起宋林居还没回家。 失去了目标,李兆焯急迫的动作骤然缓了下来,拎上包装精致的礼物,冒着大雪上楼。 平常他的钥匙都是摆设,他一般都会敲门,等宋林居来给他开,那样门一开他就能第一时间搂住他劲瘦的腰,低下头亲吻他。 但宋林居今天还没回来,他需要自己开门了。 门被打开,扑面而来饭菜温暖的香味驱散了附着在身上的寒气,看见玄关处摆得整齐的皮鞋,李兆焯微愣。 他怎么就回来了?不是还没到下班时间吗? 听见动静的宋林居从厨房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浅淡却温暖的笑意,他说了句,“回来了。” 霎时间李兆焯的空荡的心被塞满了,心口甚至传来饱胀的痛意。 他穿上和青年脚下款式一样的黑色棉拖,礼物随手放在沙发上,“嗯,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请了半天假。” 走近的宋林居拂去男人肩头细碎的雪,“外面下雪了?” 李兆焯随意道:“嗯,还挺大的。” 宋林居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凑上来的男人急切地吻住了。 水泽啧啧中男人扯出他压进皮带的衬衫,粗糙大掌从衬衫下摆里伸入,暧昧抚摸揉搓着,眼瞧着事态就要失去控制,宋林居扣住了在他腰腹处徘徊,并意图继续往下的大掌,他头微微往后仰,强行结束了这个火热的吻。 “好了,先吃饭。” 今晚可不能就这么荒唐地度过。 被人横了一眼的李兆焯轻笑着停下动作,只最后在他红得艳丽的唇上啄吻一口,便老实地搂着宋林居往里走,语气宠溺道:“好好好,今天晚上都听宋老师的。” 反正夜还长着呢,越诱人的礼物就越应该慢慢拆。 步入餐厅的李兆焯讶异地挑了挑眉。 餐桌上有蛋糕倒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但餐桌上满天星和向日葵的插瓶,银柄蜡烛,红酒和高脚杯,想到这是宋林居亲手布置的,李兆焯感觉有些新奇。 “烛光晚餐啊,宋老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浪漫了?” 在他的问题下,裤子口袋中小小的硬物存在感突然强了起来,宋林居手心发汗,但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理所应当道:“你生日,总该郑重一些。” “怎么,不喜欢吗?” 宋林居眉头微凝,思索着难道是网上说的流程不对? 李兆焯指尖好笑地点在青年微蹙的眉头,“怎么可能,只要是你准备的我都喜欢。” 第144页 知道他误以为这就是他准备的惊喜,宋林居没有解释,只是笑道:“喜欢就好。” 帮着将放在厨房保温的菜摆上餐桌,李兆焯先给两人倒了杯红酒,香醇的红色酒液在高脚杯中荡起热情似火的浪,他举起了酒杯,“为了感谢宋老师这一天为我的忙碌,我先干为敬。” 李兆焯喉头微微滚动几下,酒杯就空了,喝完之后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对面的人。 宋林居看懂了他的眼神,有些好笑地端起酒杯,不过只小小地啜饮了一口。 李兆焯盯着,“好心”劝道:“其实可以多喝一点的,有我在。” 如果今天只是单纯地为李兆焯庆祝生日,那宋林居自是会陪他喝个尽兴,但重头戏还在后面,他需要保持清醒。 宋林居夹了筷青椒肉丝到他碗里,“先吃点菜垫垫肚子吧。” 见宋林居扯开了话题,李兆焯颇有些遗憾地移开了停留在他已经有些发红的耳尖。 要是再多喝一点的话,会更可爱的吧。 不过想着可能是上次被下药留下了心理阴影,李兆焯也没敢明目张胆地劝酒,而宋林居也没再碰第二口。 碗筷碰撞,两人时不时地交谈一些工作上的见闻,吃得差不多后他们拆开了蛋糕。 蛋糕不算大,考虑到李兆焯不怎么喜欢吃甜,宋林居做的是水果蛋糕,奶油也抹得很少。 他均匀地将二十七根蜡烛插在蛋糕上,再一根根将它们点亮,被摇曳火光照亮的眉目间满是专注,如同现在正在做什么非常重要的事。 而李兆焯在专注地望着他。 宋林居晃灭手中用来引火的彩蜡,直起身体问道:“你有什么心愿吗?” 李兆焯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笑了。 “宋老师你都多大了,怎么还相信这些哄小孩的东西?” 与其说是对青年幼稚话语的嫌弃,倒不如说是纵容。 宋林居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当然是不信这些,但愿望实现不一定要靠天意,还能靠人为。 宋林居不置可否,“说不定在生日这天许了愿就会被实现呢。” 李兆焯盯了神色认真的他一会儿,蜡烛都快烧没了,他才吹灭蜡烛。 见他吹得随意,宋林居问道:“许愿了吗?” “许了。” “许的什么愿?” 李兆焯没说话,只是神色不明地看着他。 好半晌,他眼中过于深沉的情绪被不正经的暧昧所遮盖,“我的愿望,宋老师应该听得比所谓神明要清晰得多。” 轻浮得像是求欢的话语。 自从问李兆焯许了什么愿,目光就没离过他的宋林居也笑了,是近乎灿烂的笑容,清冷眉眼弯起好看到惊艳的弧度,黑亮清湛的瞳孔似乎能映出一切。 这把李兆焯看痴了,就连脸上浮于表面的不正经都忘了维系,他听见他说。 “我听到了。” 九十九之后的最后一步理应由他迈出。 宋林居掏出被汗湿的的铂金男戒,单膝跪地,仰头望向那个惊诧到有些不知所措的男人。 就算是在十年前青涩的李兆焯身上,他也从未见过他这副柔软,毫不设防,也不带丝毫伪装的表情。 为了今晚,他准备了很多话,可当膝盖碰到地面的那瞬间,他脑中就只剩下了一句。 “李兆焯,你愿意自此以后和宋林居年岁并进吗?” 时光回溯,瞬间将快而立之年的两人拉回了十年前。 崇明一中大树下,眉目桀骜的少年沉下眸色,一派认真地朝对面清隽少年伸出了手,低沉却尚带青涩的嗓音郑重吐出约定一辈子的誓言。 “宋老师,你愿意自此以后和李兆焯年岁并进吗?” 李兆焯一下就听出了那是自己和宋林居表白时说的话。 在他们的关系中,一向是他更为主动,被宋林居求婚这种事是他从未想过的。 他该开心的,毕竟宋林居做了他一直想做却一直没敢做的事,可不知怎么的,看着青年指尖闪着光的铂金戒,他居然有些犹豫了。 跪地的膝盖随着时间推移开始疼痛,但宋林居没有再出声,而是耐心地等着,将决定权全部交由李兆焯之手。 沉默良久,李兆焯才缓缓吐出了句,“你……其实没有必要非在我身上花费一生。” 语调怪异,是艰涩的悲伤。 明明想着就算是愧疚也好,同情也罢,只要宋林居能一直在他身边,他都能接受。 但真当宋林居是碍于这些才愿意和他共度一生,他又觉得如鲠在喉。 这样的自己和匍地讨要施舍的乞丐有什么区别?他顿时觉得自己可笑又卑劣。 宋林居明白他在说什么,无非是觉得他的求婚不过是出于愧疚。 他直视李兆焯有些闪躲的双眸,表情是说不出的认真,“如果说是因为愧疚那当然大可不必。” “但我爱你。” 这是宋林居第一次和他说爱。 李兆焯这么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眼眶止不住地发热,他哑声道:“真的吗?” 他挂在悬崖边,看着眼前抛过来的绳子,犹豫着是否交出决定生死的信任。 李兆焯身上的紧绷是肉眼可见的,宋林居语气尽量松弛,玩笑似的,“难道这段时间来我表现得还是太收敛了吗?那我以后尽量将爱你这件事表现得明显一点,这戒指等你准备好了再用也行。” 第145页 他的情感李兆焯并非无知无觉,要是宋林居对他真是无一丝情谊,他倒也就不会如此偏执了,只是深深扎根心底的患得患失让他多疑。 刚要将戒指收回,宋林居眼前就突然出现了只骨节分明的手。 男人急了,“拿都拿出来了,还等什么以后。” 尽管心怀疑虑,但他还是想握住宋林居的手,迫不及待。 宋林居微愣之后笑着附和,“你说的是。” 他缓缓将戒指往男人修长无名指套,严丝合缝地落在指根,大小刚好。 坚硬的戒指不但圈住了李兆焯的无名指,也像道盔甲一样圈住了他一直以来悬浮不定的心。 李兆焯将青年从地上拉起,替他揉了揉膝盖,“你的呢?” 宋林居拿出了另一枚,李兆焯给他戴上,郑重地在他无名指印下一吻。 看着戒指上独特的花纹,像树像火,李兆焯问道:“这戒指上的花纹是你设计的?” “嗯。” 银白戒环衬得本就好看的手指更是如同玉雪雕琢般,李兆焯细细摩挲着他指根的铂金戒,“有什么寓意吗?” “漫林的火,我们名字的结合。” 李兆焯瞬间就领会到了宋林居的意思,毕竟那片着火的森林已经在他微信头像上挂了十年,这默契还真是让人浑身舒畅。 倚靠的胸膛震动,有爽朗的笑声从上方传来。 宋林居隐约能从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寻到几分年少不羁的模样了,许是被他外露的情绪所感染,宋林居也跟着笑了。 他问:“笑什么?” 李兆焯清了清嗓子,脸上笑意不减,“咳……没什么,戒指是什么时候拿到的?” “昨天。” 李兆焯将他戴着戒指的手翻来覆去的看,心下胀得满满当当,“订做戒指需要等不少时间吧?” 看这戒指上细致的花纹,少说也得一个月,那岂不是意味着宋林居他很早就开始筹划这件事了? 任由男人攥着他的手把玩,宋林居抬头对上男人暗含期待的目光,不假思索道:“等了一个半月,在我们复合的第二个星期就去店里订做了。” 那是他第三次注意到李兆焯走出商场后投向戒指店的目光,之前他还以为是偶然。 对戒外观大致看起来一样,但那只是相似,如果将对戒抵在一起,就会察觉两个并不光滑戒面上的细致凹凸完全契合,如同精密到环环相扣的齿轮,属于他的那枚刻着ZL,而属于李兆焯的那枚刻着LZ,林和焯的缩写。 花纹精巧,这才等了这么长时间。 听到这话,李兆焯脸上笑意更深了,“原来那时候你就想着要向我求婚了啊,就这么迫不及待?” 宋林居还是第一次知道李兆焯脸上也会有笑纹,他更直白了,“是啊,迫不及待。” 青年难得的热烈让李兆焯有些招架不住。 眼瞧着气氛又要变得暧昧,宋林居反手握住了男人的手,提议道:“我们一起出去看雪吧?” 李兆焯低眸看他,眼中还是尚未散尽的笑意,“好。” 两人穿好衣服,见青年就要拉着他出门,李兆焯想起还没带伞。 “我去拿伞,外面雪还挺大的。” 宋林居握住他温暖的大掌,不甚在意道:“别拿了,雪落在身上挺好的,我们能一起白头。” 被拉住的李兆焯没忍住在他唇上啄吻一口,被浓烈爱意遮盖的眼眸沉如子夜,眯着眼哑声警告道:“要是还想出门就别再勾我了。” 宋林居被灼热的鼻息烫得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李兆焯还是脱了穿好的鞋,不过他没拿伞,而是回房拿了条厚厚的围巾,一圈圈帮青年戴好,事先嘱咐道:“外面冷,我们就出去逛一会儿。” 几乎下半张脸都陷在柔软围巾的宋林居声音有些闷闷,“好。” 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宋林居有种笨拙又乖巧的反差。 李兆焯心痒,笑着吻了吻他的鼻尖,轻叹道:“宋老师好乖。” 雪果然下得很大,鹅毛一样往下飘,没过两三个小时,地上,灌木,路灯,树叶上都覆了薄薄一层雪被。 两人没走远,只是十指相扣地在小区中漫步,大雪纷纷扬落在他们发间,指间戒指在昏黄路灯下闪着璀璨永恒的光。 明明是漫行于簌簌风雪中,却有温暖渐昏的光,和影影绰绰藏不住的温暖。 始于夏日灿灿,终于白雪漫头。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的糖当然是甜甜的喜糖了。 希望大家都能碰到一个如夏浪般热烈的人,即使你外表有层层冰棱,也看透你的柔软的本质,既觉得所有人都瞎了眼,看不到你的好,同时又觉得很庆幸,这么好,像宝物一样的你,幸好只有他能发觉,并拥有。咱们下个故事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