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七事》 第1页 [现代情感] 《人间七事》作者：喻言时【完结】 文案： 原意和孟繁臣都被家里人催婚催得烦不胜烦。为了免受长辈的催婚，两个发小一拍即合，跑去民政局领了证。 婚后，孟繁臣前往北方支教。而原意则留在南方。两人一直分隔两地，一年到头都见不着两面。 原意照旧过她的单身生活，小日子美滋滋，开心到飞起。 三年后，孟繁臣终于回来了，并且入职了原意所在的宛丘十九中。 两边的长辈急于抱小孩，原意的亲娘和婆婆一通合计后，住进了她家。美其名曰照顾小两口，实则是摁头让两人生孩子。 原意：嗯，就挺秃然！ 在两位妈妈的监督下，这对塑料夫妻被迫过起了水深火热的同居生活。 同在一个学校工作，怕影响不好。原意和孟繁臣商议后，决定对外隐婚。 某次年级组聚餐，原意被同事问及个人问题。 年轻漂亮的女人微微一笑，“我单身呀，记得给我介绍小鲜肉哦！” 聚餐还没结束，原意就被孟繁臣堵在角落里，男人紧紧箍住她腰，咬牙切齿道：“单身？原意，你是当我死了吗？” 原意：“……” *语文老师VS教导主任 *先婚后爱，强扭的瓜爆甜系列 一句话简介：强扭的瓜爆甜！ 立意：热爱生活，积极向上，成为最好的自己。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婚恋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原意，孟繁臣 ┃ 配角：祁俨，徐蔓 ┃ 其它： 第1章 柴（01） 便宜老公回来了！！…… 《人间七事》 喻言时/文 2022.2.22 愿有人与你立黄昏，有人问你粥可温。 柴（01） 炎炎八月，正是宛丘一年之中最热的季节。连续一周都是三十七.八度的高温。 偏偏这么热的天气，十九中的高一新生还在参加苦逼的军训。 而身为高一（13）班的新晋班主任，原意还得陪着这群可怜的娃娃们一起晒太阳。 十九中是市重点高中，比旁的高中多出了一项特色——每届高一新生都要进行为期一周的军训。 训练的教官们都是校领导从郊区的部队请来的，个个颜值逆天，荷尔蒙爆棚，惹得一众小女生们小鹿乱蹿，晕头转向的。别看兵哥哥们这么帅，训练起来却是一个塞一个“心狠手辣”，校园里成天充斥着一大片鬼哭狼嚎。 经过一周的魔鬼训练，新生们由最开始的兴奋激动变得叫苦连天，就跟那霜打的茄子似的，别提多焉了。 而原意的情况不会比这群孩子好多少。短短一周，手臂晒黑了一大圈。即使她每天都带着防晒喷雾，就差没靠这玩意儿续命了。可她仍旧没能摆脱晒黑的命运。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脸没晒黑。不然她哭都没地儿哭去。 谢天谢地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她马上就要解放了。 好不容易挨到傍晚军训结束，欢欢喜喜地送走那群魔鬼教官。原意迫不及待想回家洗澡。晒了一天太阳，她都快融化了，身上全是汗。 去停车场开车时，原意这才从包里掏出手机。学校有规定，军训期间，不止学生，就连带队老师都不能玩手机。一经发现，一律没收。 手机屏幕散发出淡淡一捧白光，原意点进微信界面。发现她家太后娘娘给她发来了成串的微信语音炸弹。清一色的红点，触目惊心，她下意识就感到头皮一紧。 手指轻点屏幕，开了外放，一条一条开始认真听—— 太后1号：【原意，你怎么回事啊？怎么把你老公锁门外了？】 太后1号：【你这丫头也真是的，我女婿回来，你怎么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家里什么菜都没有，我还要临时出去买菜。】 太后1号：【你老公现在在我家，赶紧过来把人领回去。】 …… 原意：“…………” 听完这一连串的微信语音，原意的脑瓜子嗡嗡的。孟繁臣那家伙从梵于回来了？ 她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说啊？ 当初为了免受长辈催婚的荼毒，原意找上自己的发小孟繁臣，两人光速跑去民政局领了证。 结婚三年，一个去了北方支教，一个留在南方。夫妻俩一年到头都见不着两面。原意照旧过她的单身生活，浪到飞起。她差点都快忘记自己还有个老公了。 现在便宜老公一声不响就回来了，原意还真有些措手不及。 这三年，孟繁臣一心扑在他伟大的支教事业上，无暇分.身。一年最多回来两次。每次回来也待不了几天。匆匆来，匆匆走。 如今才八月，距离过年还远着呢！也不是什么节假日。他现在回来干嘛？ 难不成是休假？他那工作好像也不能休假吧？ 原意一肚子疑问。脚下油门踩得飞起，得赶紧回去问问他。 一路风驰电掣，二十分钟就赶到了宛丘老城区白浪屿。 白浪屿，听上去是个岛名。其实这一带都是低矮的小山坡，跟岛屿没半毛钱关系。 当地人的房子也都建在半坡上，一栋栋鳞次栉比的灰白小楼。而且都是二三十年前的老房子，古朴老旧，瞧着特有年代感。 第2页 原意和孟繁臣都是土生土长的宛丘本地人。两家都住在白浪屿，就隔了两条巷子，知根知底。原意的母亲和她婆婆还是闺蜜，关系比什么都铁。所以原意和孟繁臣算得上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 车子平稳开进原家的小院，原意隔着挡风玻璃看到她那便宜老公正坐在小马扎上给她家太后娘娘剥蒜。 近半年没见，孟繁臣这家伙半点没变，还是帅得人神共愤。 夕阳余晖照亮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五官俊雅，温润如玉。银丝眼镜平添文雅，像是资深老干部，厅里厅气的。 这人要是去混官场，就他这气质，怎么着也得是正厅级的。 而且他今天的装束也符合老干部。复古款式的白衬衫，衣摆扎进黑色西装裤，皮鞋澄亮，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考究。 想当初原意找上孟繁臣结婚，除了他是发小，深得父母喜爱，父母那边容易蒙混过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人长得帅，带出去有面儿。 虽然是为了应付长辈才结的婚，但原意这人特虚荣，要找也要找个最帅的。 但事实上，两人办完婚礼没过几天，孟繁臣就匆匆去了梵于支教。一走就是三年，她根本就没机会带他出去跟别人炫耀。 这么帅，这么金贵的男人，如今却坐在家门口替丈母娘剥蒜。原意忍不住咋舌，她家太后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点。 听到了汽车响动，孟繁臣下意识抬头朝面前这辆墨绿色小车投去一眼。两人的视线隔着挡风玻璃遥遥交汇。 凉薄的镜片后面是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眼神平静似一潭秋水，不起半点波澜。 察觉到他的目光，原意开车门的手不由一顿。 不等她做出反应，对面的人又埋下头继续剥蒜了。 她这才一口气开了车门下车。 江美惠听到车响，知道女儿回来了。她举着锅铲从厨房跑出来，站在门口对女儿一通数落：“原意，你这心也真够大的，居然把自己老公锁门外。人繁臣大老远回来，连家门都进不去。还得拎着行李上我这儿来。” 原意：“……” 今天下午宝贝女婿提着行李箱可怜兮兮地上门，“妈，小意把家里锁换了，我进不去。” 可把江女士心疼坏了。 说起来，这事儿原意真心冤枉。半年前家里门锁坏了，她找师傅换了把新的。孟繁臣人在梵于，她上哪儿给他钥匙去。鬼知道他今天会一声不吭的回来。 她扯扯嘴角，毫无诚意地说：“妈，是我错了，不该把你宝贝女婿锁门外。” 江女士斜她一眼，冷声道：“你把家里锁换了，不知道给繁臣寄一把钥匙啊？” 原意笑嘻嘻，替自己找借口：“这不是学校太忙了，没顾上嘛！” 江女士懒得看她，“就你最忙！” 上了年纪的人爱唠叨，江女士平时数落起女儿来一句接一句，就跟那点燃的炮仗似的，噼里啪啦，半天没个停。 她还欲多说，却被孟繁臣利落截断：“妈，我好像闻到肉糊了。” “哎呀，我的排骨！”江女士举着锅铲，着急忙慌跑进厨房。 原意搬了条小板凳，坐在孟繁臣身侧，拿起一颗蒜，装模作样剥起来。 刚拿起蒜，还没掰开，就被孟繁臣径直拿走了。他低沉磁性的嗓音浮在头顶，“马上剥好了，你别沾手了，有味道。” 好吧，不剥就不剥！ 原意手里空空，只能玩手机。 各个app点进去，又迅速退出来。她压根儿没心思。 两人这么久没见，不止生疏，还尴尬。就这么干坐着，气氛都不太对劲儿。 “怎么突然回来了？”原意没话找话。 孟繁臣低着头，手头动作不听，嗓音平平，“不突然，两个月前就想回来了。” 原意：“……” 原意漫无意识地揪着自己裙摆上的金色蝴蝶结玩儿，随意问道：“这次回来待多久？” 男人缓缓抬头，迎上原意的目光，轻微一笑，“不走了。” —— 宝贝女婿回来，江美惠女士大展厨艺，整了一大桌好菜。红红绿绿，荤素搭配，好几道都是硬菜。全是按照孟繁臣的口味烧的。 原意平时上父母家蹭饭，她家太后可舍不得这样投喂她。果然女婿才是亲的，闺女是充话费送的。 老父亲原伟东还特意拿出了他平时舍不得喝的佳酿招待女婿。 老丈人和女婿人手一杯白酒，推杯换盏，要多和谐有多和谐。 “繁臣，在那边支教肯定很苦吧？你看你都瘦了。快，多吃点！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菜。”江美惠一向疼女婿，一个劲儿给他夹菜，生怕他不够吃。 来自丈母娘沉甸甸的爱，孟繁臣当然要笑着吃下去。 他夹了两块排骨到原意碗里，笑眯眯说：“小意，你也多吃点。” 原意：“……” 你吃不下就夹给我，要你对我这么好？ 原意直接赏给他一记白眼，把排骨还给他，嗲嗲地说：“老公，还是你多吃点，咱妈都说你瘦了。” 孟繁臣：“……” 原伟东见状说：“繁臣，你多吃点，别管你媳妇儿。她每周都回来蹭饭，肚子都圆一圈了。” 原意：“……” 这绝对是亲爹！ 第3页 一家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江美惠捏着筷子，试探性地开口：“繁臣，你这次回来是休假吧？能待多久呀？” 孟繁臣于无声处丢下一颗惊雷，“我入职了十九中，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原意：“……” “咳咳咳……”原意一时不察，差点把自己给呛死。 好家伙，闷声干大事呀这是！ 一声不吭回来不算，还说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最后居然入职了宛丘十九中。 宛丘十九中，这可是原意所在的学校呀！ “你凭什么入职十九中？”原意努力咽下嘴里那口米饭，小脸呛得通红，瞪大眼睛看着孟繁臣。 孟繁臣娴熟地替她拍背，语气淡然，“当然是凭本事入职的十九中。” 原意：“……” “你教什么？”原意以为他到十九中是当老师来的。在去梵于支教之前，他也在宛丘的一所二本院校执教了好几年。 谁知这人再次语出惊人，“教导主任。” 原意：“…………” 第2章 柴（02） 今晚让孟繁臣睡哪儿？…… 柴（02） 晚饭过后，没到半小时，江美惠就撵女儿女婿回家了。 临走之前，她还特意把原意叫到厨房压低嗓音交代：“繁臣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你俩可得抓紧点。” 原意手里捧着一瓣西瓜在啃，有些没跟上太后娘娘的思路，神色茫然，“妈，抓紧什么呀？” “你说抓紧什么？”江女士把洗好的碗筷放进碗柜，腾出手赏给原意一记毛栗子，“当然是生孩子啦！你俩过完年都三十了，还不应该生孩子呀？” 原意：“……” 原意浓眉一皱，手里的西瓜顿时不香了！ 客厅里，孟繁臣正在和老丈人说话，不知聊到了什么，把老丈人逗得眉开眼笑的。 江女士远远瞅了一眼宝贝女婿，一脸姨母笑，越看越高兴。转头继续给原意洗脑：“之前繁臣在梵于支教，你俩一年到头都聚不到一起，是条件不允许。现在他回来了，你们赶紧把生孩子这件大事提上日程，争取明年就给我和你爸生个大胖小子。” 原意：“……” 让她和孟繁臣生孩子？ 开什么玩笑！ 原意完全没放在心上。她把瓜皮丢进垃圾桶，面上敷衍道：“行了妈，这事儿我俩要从长计议，您就别催了。” 江女士：“还从长计议什么，赶紧生。趁现在我和你婆婆还有力气，还能帮你们带带孩子。等过个几年，我们就是想带也没那精力了。你让繁臣把烟戒了，你俩调理下身体，好好备孕。” 原意：“……” “行了，我回去了。”原意被老母亲念得头疼，只想赶紧走人。 —— 孟繁臣席间被老丈人灌了不少酒，这会儿脑子晕晕乎乎的。回去自然是原意开车。 把车平稳开进小区车库，原意熄了火，解了安全带。扭头往副驾上一看，孟繁臣那家伙居然歪着脑袋睡着了。 酒精作用，男人双颊染上了一层绯红，从耳根蔓延到了脖子。眼皮紧闭，鸦羽般乌黑浓密的长睫自然垂下，筛下点点阴影。安静乖巧的模样像个小婴儿。 她扯起唇角，忍不住轻嗤了一声，心想：这人不会喝酒还陪她爹喝那么多。可真是二十四孝好女婿，难怪她爹娘那么疼他。 “醒醒，孟繁臣！”原意晃了晃孟繁臣，把人喊醒。 她打小就这样连名带姓喊孟繁臣，都喊习惯了。 手臂传来一阵剧烈的摇晃感，年轻的男人倏然转醒，双眼迷离，嗓音微哑，“小意，到了？” “嗯。”原意点点头，“下车吧。” 她先拿了自己的手机和包包下车。孟繁臣紧随其后，绕到后备箱取了行李箱。 青溪云庐这套房子是孟繁臣的父母全款买的，给两人当婚房的。原意的父母出了装修钱，婚后她就一直住在这里。 三室一厅，180平，装修全是按照原意的喜好来的。孟繁臣支教的这三年，她一个人住，周末去父母家蹭饭，小日子别提多惬意了。 而现在孟繁臣回来了。 原意头疼的是，今晚该让这家伙睡哪里？客房吗？ 她心不在焉地给孟繁臣泡了杯蜂蜜水，“醒醒酒。” “谢谢。”孟繁臣伸手接过，一时不察，指尖碰到原意的手，有些烫。 原意猛地把手缩了回去。 她撩了撩刘海，讪讪然道：“我先去洗澡。” 孟繁臣整个人陷进沙发，脑袋又沉又重，抬不起来。身体也疲软发虚，使不上劲儿。 蜂蜜水刚泡的，热度透过杯壁传递到他手心里，烫得厉害。险些有些握不住。 他低头轻呡一口，舌尖直发麻。太烫了，喝不下去。转手把玻璃杯放到茶几上，让它先晾晾。 浴室离客厅不远，隔着一扇磨砂玻璃门，传来一串串让人无法忽视的水声。门板上映出一道玲珑曼妙的身影，手臂一直在不断移动。 孟繁臣突然觉得眼神有些飘忽，酒气上涌，脑子好像更晕了。他赶紧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 不期然，手机铃声骤然炸响，暂时阻隔了浴室里的那点澜澜水声。 孟繁臣被铃声吵得头皮一紧，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垂眸瞟了一眼，懒懒接通，“怎么说？” 第4页 “老孟，你刚回来，我怎么着也得给你接风呀！老地方，来不来？”电话那头是一个同样年轻的男声，来自孟繁臣的好友顾塬。 顾塬是孟繁臣的同系师兄，比他高一届。一个学校混了好几年，关系比什么都铁。后面顾塬娶了原意的堂姐原茵。两人算是亲上加亲。 说起来，孟繁臣会去梵于支教也和顾塬有关系。三年前，顾塬的堂弟顾砚钦拉上他的好兄弟江既白在梵于下辖的一个贫困山区捐建了三所希望小学。顾导和江制片怕自己的钱打了水漂，落不到实处，想找个靠谱的人过去主事。顾塬就推荐了孟繁臣。 孟繁臣一去三年，把学校从无到有给建起来，又面向社会广招支教老师，吸纳社会各界的募捐，让学校慢慢步入正轨。等一切稳定了，他才回来。 “不去了。”孟繁臣抬手揉揉肿胀的太阳穴，双眼微眯，音色倦怠，“晚上被我老丈人灌了几杯，现在脑子晕得很。” “行吧，那我就不拖你出来了。你刚回来，好好陪陪小意吧。”顾塬闻言，不做勉强。 电话刚挂断，身后冷不丁冒出一道轻柔的女声，刮人耳郭，“是姐夫？” 孟繁臣条件反射回头，视线中央，原意穿一条贴身的吊带睡裙，明艳的酒红色，长度勉强遮住大腿根，裙摆下阴影晃动。 深V领，领口一大片白皙莹润的肌肤显露无疑。往下沟壑起伏，风光旖旎。偏偏胸前最重要的位置湿了一小块，突兀的两点，无比惹眼。 男人不禁滑动了两下喉结，觉得嗓子眼儿有些干涩。 原意没察觉到他的打量，自顾拿着干毛巾擦头发，又问了一遍：“是姐夫打电话来吗？” “嗯。”孟繁臣不自然地剥离掉自己的目光，懒懒散散应一声，“喊我出去聚聚。” “那你怎么不去啊？” “头晕，不想出门。” “哦。” 寥寥数语，话题到了这里，也就断了。 原意不轻不重地擦着自己的头发。两节纤长的手臂暴露在灯下，皮肤明显黑了一大圈。和其他部位对比都是两个颜色的。 她肤色偏白，比一般人要白上好几度。手臂晒黑的位置自然惹眼，想忽视都难。 孟繁臣不禁分出眼神，多瞧了两眼。 原意往男人对面坐下，抬起下巴，往浴室方向示意了下，“你去洗澡吧。” 话音掉落，却没见孟繁臣起身，他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她有些奇怪，蹙眉问：“孟繁臣，你怎么了？” “这学期带军训了？”男人的语调温和又低沉，吐字清晰。 她下意识就问：“你怎么知道的？” 孟繁臣指了指她手臂，“晒黑了。” 原意：“……” “新生军训今天结束了。”她无所谓地耸耸肩，“过几天就白回来了。” 他没再多说，转头进了浴室。 男人冲澡一向迅速，没过几分钟，孟繁臣就神清气爽地出来了。 原意吹干了头发，扎了个低马尾，露出一截白净修长的脖颈。她刚给孟繁臣收拾好了客房，这会儿正抱着手机窝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朋友圈。 孟繁臣远远递去两眼，原本没太在意。可眼神却愣是定住了，眉头一皱。 她头上别的是什么？ 排骨？ 他抬腿朝沙发方向迈了两步。定睛细看才看清那玩意儿——原意在自己刘海上别了一枚排骨发夹。 这排骨未免也做的太逼真了，不管是外形和颜色都和真排骨没什么区别。 脑门顶一枚这样的发夹，出门会被狗扑吧？ 想到这，孟繁臣不由失笑。 原意这姑娘总喜欢买这些花里胡哨的小物件。29岁，即将奔三的年纪，内心却十分少女。看看家里的装修就知道，一粉到底。 是谁说的，女人至死是少女？ 这句话在原小姐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心里藏着事儿，原意这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洗完澡这会儿最明显。 朋友圈反反复复刷了好几遍，朋友和同事的那些动态都快被她盯出花来了。 余光忽的捕捉到一抹阴影，下意识掀起眼帘，发现男人早已洗完澡，就搁自己眼前站着。 他光着膀子，腰间围一条浴巾，裸.露在外的皮肤滚着几滴水珠。乌黑的短发湿漉漉，一簇簇的。小麦色的健康肤色在灯下泛着粼粼冷光。 好一副美男出浴图，带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这人常年健身，胸口到腹肌的流线一览无余，四周还隐约带着点清淡的木樨香。淡淡的几缕，萦绕鼻尖，勾着人呼吸。 原意不明白，明明用的是同一种沐浴露，怎么到他身上就这么香呢？ 她没看他，目光转到一旁，茶几上安静搁着一杯明黄色的透明液体，杯口还腾腾冒着几丝热气。 她刚刚给孟繁臣泡的这杯蜂蜜水，他压根儿没喝。 彼此静默的那几秒，她盯着杯子看，面前的人却不容忽视，属于他的气息一阵一阵扑来，清冽的，干净的，像小提琴的弦，一圈圈撕扯着她的神经。 不知为何，居然心浮气躁的。 原意有些不自在地搓了下自己的手指，干巴巴地挤出话来：“孟繁臣，蜂蜜水你怎么不喝？” 这分明是没话找话。 “太烫了。”低沉而清润的男声，仿佛雨滴淌过芭蕉叶，清透淋漓，“我等凉了再喝。” 第5页 “行吧！”她故意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我困了，先睡了。” “嗯。”一声慵懒随意的回应。 原意踩着拖鞋回主卧，走到门口，发现身后紧跟着一道身影，亦步亦趋，就跟尾巴似的。 她脚步一顿，转头诧异地问：“孟繁臣，你干嘛？” 孟繁臣平静地看着她，不疾不徐回答：“我也困了，睡觉。” 原意：“……” “你要睡主卧？”因为惊讶，女人不自觉提高了声线，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 男人双手抱臂，语调轻飘飘的，“不然呢？” 原意：“……” “不行！”原意面色微变，脱口而出：“你不能睡主卧，睡客房去。床我已经给你铺好了。” 孟繁臣好脾气地问：“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原意大小姐脾气上来了，开始耍赖，“我习惯一个人睡。” 他神色平静，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原意，你在怕什么？” 她梗起脖子，全身写满戒备，“我怕什么了？我什么都不怕！” 孟繁臣有好几秒没出声。隔着镜片的那道目光沉沉隐昧，好似一把利剑，赤.裸直白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似乎要从她身上割出什么东西来。 视线最终又回到她脸上，她刚洗过澡，脸颊红扑扑的，像是白里透红的水蜜桃。一双眸子盛满秋水，莹莹发亮。 半年没见，这姑娘还是一如当初，精致的像是一尊瓷娃娃，连头发丝都透着娇气。 这一刻，一切的头晕目眩和心猿意马终于有了解释。 原意经不住他这样看，眼珠子乱转，浑身不自在。 “你乱看什么？”她抱紧双臂，语气不善。 回应她的是漫长的沉默。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室内静得诡异，落针可闻。 原意看到男人蓦地弯下唇角，五分痞气，四分邪乎，还有一分的漫不经心。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似乎早就将她看透。 她心下一惊，敏锐地感觉到孟繁臣这个笑容非常非常危险。 怔神的间隙，他突然探出手，捏住她的下巴，缓慢地抬起，视线与她持平，一字一句问：“怕我吃了你？” 第3章 柴（03） 脑门上的排骨！ 柴（03） 拜伟大的教师职业所赐，原意的生物钟一向准时。七点不到，她就醒了。 主卧窗帘拉得严实，一点余光都不透。大团阴影将她包裹，让她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 赤条条躺在柔软的空调被里，像是一尾鱼徜徉在大海深处。骤然醒来，脑子还是混沌迷茫的。 伸腿在被子里胡乱蹭了蹭。脚趾不经意碰到一层顺滑柔软的面料。 这不是被子！ 原意猛地一惊，下意识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动静之大，直接惊动了被窝里原本熟睡的人。 “小意，怎么了？”身侧传来一道慵懒的男声，明显还没睡醒。 电光火石之间，原意找回了昨晚的记忆——便宜老公从梵于回来了，而且他们睡了。 是的，睡了。 昨晚进房间前，孟繁臣捏住她下巴，说出那样一句嚣张的话：“怕我吃了你？” 原意骨子里的叛逆因子彻底被激活。她这人最经不得激，尤其是孟繁臣。 当即就梗着脖子傲慢地说：“孟繁臣，别太高估你自己，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然后一切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两人从卧室门口一路亲到了床上。纠缠间，衣衫凌乱。男人滚烫灼热的呼吸糊了她一脸。 原意半坐在柔软的床垫上，身体往后倾倒，孟繁臣紧贴而来，同她十指紧扣。 两个幼稚鬼故意在跟对方较劲儿，谁都不服输。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啃。难舍难分，一度焦灼。 原意渐渐有些受不住。正是晕头转向之际，发现有人用手指不着痕迹地勾走了她的头绳。微卷的长发顺势散开，铺了一床。 她发质好，又黑又密，还是天然卷。往粉色床单上铺开，仿佛成串茂盛的海藻。 吻没断，如疾风骤雨，席卷万物。原意眼皮打架，意识涣散，可还是极力拉扯住自己的神经，想维持住最后一分理智。 卧室里只亮了一盏小橘灯。暖橙光线四下流窜，照到床头就淡了。 她注意到孟繁臣从她松散的发间取下那枚排骨发夹，捏在手里仔细看了看。眉眼间居然有股探究意味。 这人在看什么？ 原意心下好奇，“我的发夹有这么好看？” 男人忽地玩味一笑，转手将发夹丢在一旁的床头柜上，戏谑道：“小意，你就这么想吃肉？脑门还不忘挂一块排骨。” 原意：“……” “神经病！”原意翻了个白眼，破口大骂。 “想吃肉，老公满足你。”他吻她眼角，同她耳鬓厮磨，嗓音低迷暧昧，仿佛荷尔蒙酿成的酒，让人晕眩。 下一秒，这人一个俯冲，原意心口一沉，呼吸微滞，脚指头瞬间蜷缩成一团。 眼前灯影摇晃，延展出大片虚白。原意身轻如燕，意识溃散，落不到实处。只知道无力地攥紧身下的床单…… 思绪回笼，原意赶紧捞起睡衣套上，轻声安抚身侧的人：“没事，你继续睡。” 第6页 孟繁臣显然是还没睡够，在听到原意这句话后，翻了个身，转头又睡了过去。 昨天军训结束了，高一新生有一个星期短暂的假期。要等到9月1日再正式入学。所以原意今天不用上班，她也不着急起床，心安理得地瘫着。 她伸手拔掉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视线一转，不经意间瞥见她的排骨发夹，安安静静搁在那里。 想起孟繁臣昨晚那些荤话，她觉得她以后都不能直视这枚排骨发夹了。 当初在拼夕夕上刷到这枚发夹，只是觉得它别致，根本没想那么多，直接就下单了。没想到这发夹落到孟繁臣眼里，居然会有那样涩情满满的解读。 刷了大半个小时手机，通知栏忽然跳出一条闺蜜徐蔓的微信。 徐蔓：【宝，我回宛丘了，咱俩今天逛街去呗！】 后面还附带了一个“浪到飞起”的表情包。 徐蔓是圈里有名的摄影师，经常受邀给那些明星、网红拍照。去年给顾砚钦和姜意南拍的那组婚纱照大片愣是让徐小姐火了一把。如今找上门的人越来越多了，她辗转各个城市，忙都忙不过来。 她这次趁着休假回了宛丘。一回来就来见原意。 大半年没见着闺蜜，原意也挺想她的。立马就答应了。 —— 徐蔓这人行动派一个，没耽搁多久，她就上原意家接她来了。 门铃响时，原意正在对着镜子给自己画眼线，实在腾不开手。扯着嗓子冲客厅里的人喊：“孟繁臣，去开门！” 门一开，徐蔓见到人高马大的男人，直接愣住了，“老孟，你回来了？！” 徐蔓和原意多年闺蜜，和孟繁臣也处成了兄弟。私下没什么禁忌，都喊他老孟。 孟繁臣“嗯”了一声，侧开身子让徐蔓进屋，“昨天刚回来的。” 徐蔓熟门熟路，一进屋就瘫到了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悠悠问：“这次回来待多久？” 徐蔓是清楚孟繁臣的支教事业的，每次回来待不了两天就得走。 孟繁臣走到饮水机旁给徐蔓接了杯凉水放到她面前，“不走了。” 徐蔓：“……” “真的假的？”徐蔓惊诧万分，“学校那边你不管啦？” “学校步入正轨，我也好功成身退了。”男人嘴角噙着几丝笑，半开玩笑的语气。 “真稀奇！”徐蔓端起杯子握在手里，公然调侃：“你居然舍得你那群学生。” 孟繁臣：“找了靠谱的人接我班，我很放心。” 话音稍落，男人停顿两秒，余光扫向一旁的主卧。房门开在那里，化妆镜里映出一张精致姣好的鹅蛋脸。原意正对着镜子涂口红，一抹嫣红水润的复古红梨色，色调艳丽诱人。 他不自觉压下唇角，“再说也确实该回来了。” 徐蔓察觉到孟繁臣的视线，高深一笑，“必须回来啊！把这么漂亮的老婆留家里，你不怕后院起火呐？” 孟繁臣垂眸浅笑，并不接话。 余光投向茶几，正中央摆一只浅口陶瓷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捧银柳，花枝鲜红诱人。 他不期然地发现这花的颜色和原意今天的口红很像。 “你和小意今天打算干什么？”他另起一个话题。 “逛街呗！”徐蔓耸耸肩，语气随意，“女人也就这点爱好了。” 孟繁臣叮嘱：“酒吧就别去了。” 徐蔓只觉得好笑，“老孟，你这一回来就管上你老婆了？” “我哪里敢管她，上头最近严查娱乐场所，你俩能不去就不去吧，别给自己招惹麻烦。” 孟繁臣他父亲退休前是市局的领导，家里的一些亲戚也都在公安系统工作。他透露的消息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徐蔓晃了晃腿，“白天泡什么酒吧呀！放心吧，我俩不去。” —— 原意有强迫症，眼线画了卸，卸了画，倒腾了好几遍。一个日常妆磨了近一个小时。 徐蔓都等得不耐烦了，这位大小姐才磨磨蹭蹭地出门。 坐的是徐蔓的那辆牧马人，张扬热烈的大红色，开在街上特吸睛。也就徐蔓这姑娘能hold住。 原意从一上车就举着一面化妆镜，对着镜子反反复复地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她撅着嘴，小声嘟囔：“蔓蔓，我感觉今天这眼线没画好。” 徐蔓：“……” “行了大小姐，你就别纠结你那破眼线了。”徐蔓扯了扯嘴角，没好气道：“反正你老公又不嫌弃你。” “谁说我画给他看的？女人化妆是为了取悦自己。” “大小姐说什么是什么。”这姐们总有一大套大道理。 徐蔓打了左转灯，把车开进潮海路，窗外成片葱郁的桂花树徐徐倒退。 原意完全没看窗外，自个儿对着镜子臭美，“蔓蔓，这么久没见，你觉没觉得我皮肤变好了？” 徐蔓扭头觑原意一眼，悠悠道：“有了男人的滋润，皮肤肯定好。” 原意：“……” “孟繁臣昨天刚回来好伐？”原意晕死。 “你敢说你俩没睡？” 睡自然是睡了的。 原意理所当然地说：“我和孟繁臣是合法夫妻，不睡白不睡。” 徐蔓瞥了瞥原意，语出惊人，“照这么下去，你爸妈明年就能抱大外孙了。” 第7页 原意：“……” 原意翻了个白眼，冷声道：“徐蔓，求你做个人。” 谁都不能跟她提生孩子。谁跟她提，她就跟谁急。 —— 两姑娘在外面晃了一整天。都是会烧钱的主，战利品一大堆。 在一起吃过晚饭以后，原意提议：“这附近新开了一家酒吧，听我同事说特有格调，咱俩去玩玩吧！” “千万别。”徐蔓连连摆手，“你老公今早出门时特意叮嘱我，不能带你去酒吧。” 原意：“……” 原意眉毛一拧，特不爽，“他算老几啊？凭什么管我？” 徐蔓：“凭他是你老公。” “那也是假老公。” 徐蔓：“……” 徐蔓静看她一两秒，眼角溢出笑，“敢情人孟繁臣献身多次，搁你这里还没转正呢？” 原意：“……” “我说的是感情，我俩都不爱对方，他没资格管我。领证之前我们就说好了的，互不干涉对方的生活的。” “你公公那边透出的消息，说上头最近严查娱乐场所，能不去就不去吧。” 徐蔓这么一说，原意心里好受了点。她从小最烦别人管她。她爸妈都不行。更别说是孟繁臣了。 “不是我说你，以前你老公没回来，你泡泡酒吧，浪浪也就算了。他现在回来了，你也该收收心了。多少顾着点他的面子。” “才不要呢！” 她原意的生活怎么可能因为便宜老公回来就改变。她无拘无束惯了，根本无法容忍别人约束她。倘若孟繁臣真要干涉她的生活，那么这便宜老公不要也罢。 这么多年闺蜜，徐蔓太了解原意了。这位大小姐作天作地，没人能管得动她。她也就随口说说，听不进去就算了。 从餐厅出来，原意收到了的孟繁臣的微信，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孟繁臣：【回了吗？】 这才几点，八点都没到，催什么催！ 原意看着这行文字一肚子火。 她也不回复，直接摁灭了手机屏幕，眼不见心不烦。 “嘛呢？脸这么臭！”徐蔓不知谁又惹这位大小姐不高兴了。 原意磨了磨牙，“孟繁臣那家伙催我回去。” “他凭什么催我回去？这才几点啊？” 徐蔓只觉得好笑，“人老孟关心老婆还有错了？” 原意撇撇嘴，没好气地说：“他哪里是关心我，他是在管我。” 徐蔓听完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捅了捅原意的胳膊，神色认真地问：“小意，你真打算和孟繁臣做一辈子的塑料夫妻啊？” 第4章 柴（04） “孟繁臣，我们谈谈！”…… 柴（04） 徐蔓难得回趟宛丘。原意今天一门心思想陪闺蜜一起浪。结果八点不到就回了家。还没能去成酒吧。原意这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其实深究起来倒也不是全因为没去成酒吧。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孟繁臣回来了，他打乱了她的生活节奏。想当初她浪到飞起，谁会催她回家？ 原意这人从小就被家里长辈宠坏了，多少有点公主病。但凡只要心里不痛快了，她就容易摆脸色，耍小性子。尤其是在亲近的人面前。 从她一到家，孟繁臣就注意到了。瞅瞅原小姐那张脸都臭成什么样了。 不过他也没问，自顾窝在沙发上看书。 他清楚原意的性格，这姑娘是藏不住事儿的人。等她忍不了了，她自然会主动开口。 霍金的《时间简史》，他在梵于支教时断断续续看了好几个月。离开时还没看完，他就把书给带了回来。如今只看了三分之一。 窗外月色清透，蝉鸣聒噪。暖白灯光倾泻而下，映照在四周，平添几分幽静。 孟繁臣百无聊赖地翻着书页，细长的五指紧压着书脊，被灯光拉出一道暗影。 他的长相偏斯文，眉清目秀，鼻梁高挺，加之又架了一副银丝眼镜，手抱书卷的样子活脱脱就是民国老报纸里走出来的教书先生，一身温和敦厚的书生气。 这间屋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翻书的声音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原意却在客厅里制造出了无数响声。一会儿泡茶，一会儿切水果，一会儿又在柜子里翻东西。 她打小就这样，只要不高兴了，她就会故意制造出很多响动，引起别人的关注。别人只要问出一句：“原意，你怎么了？” 她立马就能戏精附体，各种夸大其词，泫泫欲泣，一顿鬼哭狼嚎，坐等别人哄她。 原家这一辈没男孩，就原意和原茵两个女孩。而她又是最小的，家里长辈都宠着她。他们都吃她这套。 可孟繁臣不惯着她。 原意靠着墙壁等了半天，对面的男人全程毫无反应。他静坐如钟，身体塌进沙发，半天都没动一下。眼睛紧盯着书本，看得特认真，像是在搞学术创作。 她差点忘了，孟繁臣这家伙根本不吃她这套。 不管是在原家，还是在孟家，她原意都是妥妥的小公主，谁都让着她，宠着她，哄着她。唯独孟繁臣不会。任凭她作天作地，他反正就一个态度，隔岸观火，从不接招。 她恨恨地咬了咬后槽牙，在心里把他骂了一万遍。 “啪”的一声，原意把一杯泡好的藏红花茶重重地放在茶几上。 第8页 暗红的茶水承受到外力，从玻璃杯里溅出几滴，掉落在了地板上。 “孟繁臣，我们谈谈。”女人的声音又冷又沉，还透着那么一股不耐烦。 孟繁臣一直都在这里等着。 他把书合上，转手放在茶几一角，扶了扶眼镜，语气波澜不惊，“谈吧。” —— 结婚三年，这样开诚布公的谈话今天是第二次。 上一次是在两人领证的前一天。 那天下午，两个发小坐在一起，做了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决定。然后约法三章，将婚后的一切都做了相应的安排。 那是原意认识孟繁臣这么多年，两人第一次促膝长谈。 而今天，他们迎来了第二次。 孟繁臣这次一声不吭地回来，然后就不走了。还入职了原意所在的宛丘十九中。这意味着过去分隔两地的生活就此结束。两人要展开另外一种生活模式了。从今天开始，这套房子多了个男主人，原意要跟他一起生活，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 原意是个按部就班，不喜变故的人。她习惯了一种生活模式，就不会轻易去改变。她喜欢维持这种固有的平衡。 而孟繁臣突然回来，直接打乱了她固守的平衡，她有必要和他好好谈谈。 原意顺手拿起一旁的冰墩墩，抱在怀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正打算开口。却见对面那家伙十分自然地端起那杯藏红花茶，低头轻呡一口，一副享受的模样。 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夺过杯子，口气生硬，“孟繁臣，这不是给你喝的。” “哦？”这人似乎深感意外，“我还以为你端到我面前来，是给我补身体的。” 原意：“……” “你想得美！”原意扯了扯嘴角，冷冷一笑，“就你那比牛还壮的身体，还需要我给你补？” “我当你是在夸我。毕竟身体好了，才能更好地服务原小姐。” 原意：“……” 嘴皮子挺利索啊！一本正经开黄腔。 原意也是看了不少小黄文和小黄漫的，哪里会怕这点黄腔。她顺势接腔：“说的好像你没爽到似的，你不也挺享受？” 孟繁臣正想反击，可余光不经意间瞟到了原意脑门上的排骨发夹，话到了嗓子眼愣是没说出口。他的神思直接被这枚发夹给拽走了，昨晚某些场景不合时宜地爬满脑海—— 他们接吻时，这块排骨就一直在他眼前晃。偏偏这玩意儿还跟真排骨一模一样，像是头顶悬了块肉，而他俨然就是那素了大半年的豺狼。见着荤腥眼睛发红，理智被蚕食得一干二净，只想对她下狠手。 说是夫妻，其实他和原意都很清楚，这桩婚姻的实质是假的——两人之间没有爱。更确切地说是原意不爱他。他们都是为了免受长辈催婚的荼毒，各取所需。 这三年两人也一直分隔两地，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感情层面寡淡如水，接近于无。然而这似乎并不影响他们在身体层面的和谐。 原意说得没错，他确实挺享受的。 “说吧，我听着。”孟繁臣不着痕迹地抽离掉自己的视线，嗓音低迷。 再多看两眼这排骨，他怕今晚的谈话直接就要泡汤了。 原意不懂孟繁臣心中所想，还以为自己掰回一局，有些小得意。 她清了清嗓子才开口：“咱俩领证之前是不是承诺过对方，婚后互不干涉的？” “没错。”孟繁臣翘起二郎腿，姿态闲适，条纹家居裤勾勒出笔直流畅的腿部线条，力量感凸显，“我自问过去三年从未干涉过你。” “那你今天干嘛催我回来？这才几点啊！”原意提起这个就一肚子气，吹胡子瞪眼睛的，“我都大半年没见蔓蔓了，我们闺蜜之间就不能多唠唠啊？” 这人轻飘飘的一句话丢过来，“怕你被人绑了。” 原意：“……” “光天化日之下，谁敢强抢美女？” “美女？”男人掀起眼帘觑她一眼，音色冷冷清清，“你倒是看得起自己。” 原意：“……” “滚犊子！”原意恶狠狠地瞪着他，顺手就把手上的冰墩墩甩过去砸他脸上，“本小姐肤白貌美大长腿，怎么就不是美女了？” “原老师高兴就好。”孟繁臣反应快，轻巧躲过。可怜的冰墩墩直接滚到了地板上。 他俯身捡起，轻轻拍了拍灰，放回到沙发上，“小意，别造吉祥物！等冬奥会开始，你可就高攀不上人家了。” 原意：“……” 原意鼓起腮帮子，“以后不许催我，我有时间观念。” “在外面玩可以，不能夜不归宿。” “还说没干涉我的生活！” “我这是对你的人身安全负责。” 原意是个惜命的人。过去玩归玩，但也是有分寸的，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 孟繁臣提的这条她也并非不能接受。 “这条就算了。”原意懒得跟他掰扯，“其他方面你不许管我。” “我也没想管你。”男人冷哼一声，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虽然长辈都在催，可我不想生孩子。” “我会戴.套。” 就生孩子这点，两人不存在分歧，能达成一致。 将生活安排好了，接下去自然就是工作了。 原意又把冰墩墩给抢回去，抱在怀里，不紧不慢地问：“你除了当教导主任，另外还上课吗？” 第9页 孟繁臣：“林校长的意思是希望我带实验班化学。” “高三？” “高一。” 原意：“……” 好家伙，又跟她撞一起去了。 “我今年带高一（13）班，当班主任。” “所以呢？”孟繁臣抬了抬眼，透明的镜片后面那双乌眸清亮有神，熠熠发光。 “同在一个学校，又在同一个年级组，同事那边，咱们得合计合计。” “你想怎么合计？” “我同事都不知道我结婚了，你又是教导主任，我怕影响不好，咱俩就隐婚吧！” 闻言，空气微妙地凝滞了数秒。 孟繁臣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女人，眼中寒意乍起，声线更显凉薄，“原意，我这个老公就这么拿不出手？” 原意：“……” “当然不是！”原意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讪讪然地说：“我是不愿意应付同事来着。你是不知道那些人的嘴有多快。传来传去，我怕给你带来负面影响。” 孟繁臣扶住眼镜，往上推了推，“校方没规定夫妻不能同在一个学校工作。” 言下之意就是原意的这些担忧完全没必要。 她想隐婚，瞒着同事，无非就是想继续过她无忧无虑的单身生活。这点小心思，孟繁臣门儿清。 不过他也懒得戳穿她。有些事情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要真搬到台面上讲又是另一回事。犯不着为这点小事惹她不高兴。 不等原意出声，男人紧接着就说：“既然你提了，那我就如你所愿。” 原意顿时松了一口气，她还怕他不同意呢！ “还有别的吗？索性今天都给说明白了。” 原意想了一圈，最终晃晃脑袋，“没了。” 孟繁臣旋即起身，“你那边没了，现在轮到我了。”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原意大手一挥，表现得格外大方。 没道理她对孟繁臣要求这要求那的，不让人家提。那样也忒不厚道了。她原意可不是那样不讲武德的人。 男人快步走到原意身旁，双手悄无声息地绕到她腰后，握住，微微一使力，轻松将人打横抱起来，“去床上谈。” 原意：“…………” 第5章 柴（05） 让着老婆！ 柴（05） 当初这套房子是原意全程盯装修的。她花费了很多心思打理这间主卧。从整体的风格，到屋子里的家具摆件，床垫的柔软程度，甚至是地板的颜色，她都精心挑选过。一切都遵照她的喜好来，力求完美。 孟繁臣没回来时，这间主卧就是原意的私人领地。 这三年，疲惫的工作之余，她总是会把自己藏在这间屋子里，往大床上一躺，睡它个昏天黑地。第二天满血复活。她照旧是那个活力四射的原老师。 但是现在孟繁臣回来了。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回来当晚，这人不仅强势地占有了她的领地，霸占了属于她的大床，还捎带着连她也一起收归囊中。 原本温馨安宁的主卧，因为这人的侵袭，周遭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好几度。 从客厅到主卧不过几步路。孟繁臣却走得很慢很慢。 这一刻男人身上温和敦厚的书生气早已消散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满身冷硬强悍的气场。银丝眼镜笼罩着一层莹莹灯火，镜片后面的双眸比起往日更黑更深，始终都是平静的，像星湖，像冰原。 然而眼神中的危险却丝毫不容忽视。他直勾勾地望着她，带着某种势在必得的野心。 原意紧了紧嗓子，双手不自觉搂紧了孟繁臣的脖子。她太清楚他这个眼神意味着什么了。 这是猎人对他的猎物扣动了扳机。 不用怀疑，孟繁臣生气了。 可他气什么呢？ 气她提出对外隐婚吗？ 原意无措地舔了舔下唇，红唇微张，嗓音又细又弱，“孟繁臣……” “闭嘴！”男人目不斜视，声线寒凉。 原意：“……” 隐婚这条原意确实有私心，她不想孟繁臣破坏她原有的生活模式，她想维持过去那种无忧无虑，浪到飞起的小日子。 就这点而言，她并不无辜。 没了底气，嘴上自然就怂了，也不敢回嘴。任由他将自己抱到床上。 身体整个陷进去，原意蜷缩起脚指头，认命地闭上眼睛，安静地等待着属于她的惩罚。 她很清楚，孟繁臣今晚肯定不会让她好过的。 可惜等了半天却不见男人有所行动。 原意茫然睁眼，却见孟繁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表情无比玩味。 她心下一惊，“孟繁臣，你干嘛？” “小意。”他低声唤她的名字，缓缓朝她伸出右手。 原意以为他要摸自己的脸，谁知他的手臂越过她脸颊，径直伸向了她脑门。 下一秒，刘海上的排骨发夹就被他轻巧卸了下来。 原意：“……” 原意晕死，这人为什么如此执着她的排骨发夹？ 小小的发夹被他捏在手里，指尖轻轻摩挲着表层塑料的纹理，目光灼灼地看着原意，嗓音低得可怕，“以后没事别戴这玩意儿，你大概不知道肉对于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原意：“……” 原意整一个大无语。她总算是回过味来了。敢情这人是觉得她戴这枚排骨发夹是在故意勾引他？ 第10页 她冤不冤啊她！ 一开始她都不知道这人会对这枚发夹有那样旖旎的解读。经过昨晚，她有了这个意识。她就不打算戴这发夹了，一直把它丢在床头柜上。 晚上和闺蜜聚完回来，她洗完头发，顺手就拿了枚发夹把刘海夹住。随手那么一拿，没想到偏偏就是这枚排骨发夹。 “我明天就把它烧了！”原意鼓起腮帮子，恨恨地说。 省得这家伙自恋，觉得她戴这玩意儿勾引他！ “别啊！”孟繁臣欺身而来，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耳旁，细细碾磨，“想吃肉了就戴着它。” 原意：“……” “孟繁臣，你无耻！”原意伸腿就想给他一脚。 脚踝被他抓住，手指贴住她皮肤，一寸寸往上滑，眯起双眼，“小意，今晚的谈话还没完呢！咱们现在来好好谈谈。” —— 原意果然还是了解孟繁臣的。所谓斯文，所谓温和，全是表象。这人分明就是披着羊皮的狼，妥妥的斯文败类。 千万别惹孟繁臣，不然有她哭的时候。 他下手特狠，原意几乎受不住。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身体难以遏制地轻颤，双手无措地垂在两侧，想极力抓住点什么。 胡乱摸索一通，最终也只抓住了孟繁臣紧绷的手臂。 他常年健身，手臂劲瘦有力，充满了力量感。 原意用力抓紧，眼前灯影轻摇慢晃，白茫茫一片。 就他这体能，还需要喝藏红花补身体？开什么玩笑！ 原意的喉咙被掐住了，发不出声，整个人绷成一张弓，睁眼瞪着孟繁臣。想逃，又逃不掉。完全拿他没办法。男女之间力量悬殊，她根本就不是孟繁臣的对手。 胸腔里憋着一股气，不想让他好过。亮出爪子使劲儿去挠他后背。 “嘶！”孟繁臣倒吸一口气，咬紧后槽牙，挤出话来：“原意，你谋杀亲夫啊你！” “孟繁臣，你温柔点会死啊？你特么属狗的是吧？”她原本心里还觉得恨恨的，这会儿居然有些委屈，鼻尖泛酸，眼眶都红了几分。 她又没得罪他，凭啥对她这么狠？ 这话一出，孟繁臣倏然一怔。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自己过分了，完全没顾虑到她的感受。 原意提隐婚时，他就觉得心里不舒服。他和原意都是同一类人，心眼比针孔还小，睚眦必报。只要自己不痛快，就不会让对方好过。 跟她较劲儿，一不小心就过头了。 “对不起，小意。”他低头亲她额角，放低姿态跟她道歉：“我错了。” 紧接着就放缓了许多。 大丈夫能屈能伸，该道歉时就得道歉。何况在这种事上和媳妇儿较劲儿也不厚道。 原意这人吃软不吃硬，就得别人哄她。孟繁臣放低姿态，她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后面孟繁臣太温柔了，她就像是被人泡在了糖水罐里，几乎都要溺毙了。 这人狠起来是真狠。可温柔起来又毫不含糊。他一旦用心哄人，只会让原意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 不到十点，原意就窝在孟繁臣怀里睡熟了。 过去三年，两人分隔两地。可在床上却相当和谐。原意睡觉时会格外地依赖孟繁臣。 她喜欢抱着他睡，把他当抱枕，依恋他身上熨帖的体温。抱住就不愿意撒手。 孟繁臣任由她这么抱着自己腰。他靠在床头看书。 还是那本《时间简史》，一页一页翻看。现在比刚才能看得进去。 之前忙着学校的事儿，天天一两点钟睡。长久的生物钟形成了，这会儿根本睡不着。 怕打扰原意睡觉，他把床头灯调暗，翻书声也尽量控制在细微之间。 孟繁臣享受这一刻的安详，内心一片平和。这和过去那些个伏案工作的深夜是完全不一样的。 翻了几页书，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孟繁臣瞅见“太后1号”几个字。对方给他打来了语音电话。 他跟原意学的，把两位妈妈都备注成太后。为了区分母亲和丈母娘，一个是“太后1号”，一个是“太后2号”。 太后1号海秋月女士一贯注重养生。这个点居然还不睡。 他果断把语音电话给挂了，低头敲字—— 孟繁臣：【小意睡了。】 海秋月女士连字都顾不得打了，直接追过来一条语音—— 太后1号：【儿子，你从梵于回来了？！！】 孟繁臣：【嗯，昨天回的。】 这次他从梵于回来，谁都没通知，母亲根本就不知道。眼下当然会激动。 海女士盼他回来都盼好久了，天天在微信上各种“骚扰”他。 太后1号：【这次待多久？几号走？】 身边相熟的人只要一听说他回来，都是这个反应。过去三年，他哪次不是匆匆来，又匆匆走。 孟繁臣：【不走了，以后都留在宛丘。】 天，这是什么大喜事！ 对面海秋月女士就差没点鞭炮庆祝了。语音里的激动藏都藏不住—— 太后1号：【太好了！！！我和你爸终于有希望抱孙子了！！！】 太后1号：【我明天就给你吴阿姨打电话，让她给你和小意约个全身检查，你俩赶紧好好备孕。争取明年让我们抱上大孙子！】 第11页 孟繁臣：“…………” 两家长辈盼他和原意生孩子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自打两人结婚以后，四位长辈是日盼夜盼，盼星星盼月亮，就差没将他俩绑在家里，摁头让他们生小孩了。 之前他在梵于支教，他和原意聚少离多，没那条件生。如今他回来了。两边的长辈看到了希望，只会催得更厉害。 孟繁臣觉得他和原意以后的日子应该会格外水深火热。 孟繁臣：【妈，您在我面前催催也就算了，千万别催小意，她会跟您急的。】 太后1号：【你放心，我不催小意。我可不敢给她压力。小意那边你丈母娘会去催的，我就催你。】 孟繁臣：“……” 绝了，两位妈妈还真是分工明确呐！ 太后1号：【我和你爸后天回来，你带小意回家吃饭。】 孟繁臣：【我问问小意，她不见得有时间。】 太后1号：【你好容易回来，多陪陪小意。你让着她点，别惹她不高兴。】 孟繁臣下意识投去一记目光，只见原意睡得酣熟，全然不受打扰。 他确实应该让着她点，毕竟这姑娘打小就是个娇气包。这些年爹妈疼，公婆护，闺蜜亲，她娇气到底，丝毫没见收敛。 再说了跟自己媳妇较什么劲儿呢！ 第6章 柴（06） “你是怕被同事看见吧？”…… 柴（06） 9月1日，高一新生正式开学。 原意起了个大早。她是高一（13）班的班主任，一大堆事儿等着她处理。 洗漱完，坐在化妆镜前化妆。 她精心为自己化了个通勤妆，睫毛一根一根刷过去，眼线仔细描了两遍，最后补上口红。一抹温柔百搭的豆沙红棕色，特衬肤色，元气满满。 换上纯欲风的雪纺衫两件套，布料清凉，清透飘逸，大片水彩晕染印花，洋气又减龄。 原意每天最开心的时刻就是这上班之前的一个小时，她可以为自己化满意的妆容，穿上自己喜欢的衣服，将自己装扮地靓丽又养眼。然后神清气爽地开车去学校，和那群半大的孩子混在一起。 镜子里的女人唇红齿白，姿容迭丽，原意忍不住勾了勾唇。 又是美好的一天呢！ 拾掇完，原意把桌上的化妆品和护肤品一样一样都归置到收纳盒里。 放完最后一盒腮红，女人的余光蓦地捕捉到一件小玩意儿，就搁梳妆台的一角猫着。 还是她的那枚排骨发夹。 她有好些天没见到这发夹了，没想到跑到这里来了。 冷不丁想起孟繁臣的那些荤话，原意脸一冷，抓起发夹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丢完，紧盯垃圾桶看了几秒。心思微妙地转了几转，她又俯身给捡了起来。转手锁进了梳妆台的抽屉。 还没出卧室，原意就远远闻到了一阵馨香。那是属于食物特有的香气，轻易就勾出了馋虫。 餐厅里，孟繁臣已经把早餐煮好了，正在摆桌。 如果非要说便宜老公回来有什么好处，那就是原意再也不用为一日三餐发愁了。 原意的父母都是做生意的，原家家底殷实。原老师自小过的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她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厨房技能半点没有，平时连煎个蛋都不会。 孟繁臣没回来之前，原意工作日中午在学校食堂解决午饭。晚餐自己点外卖。周末回父母家蹭饭。一日三餐就这么应付过去。 可孟繁臣不同。他这人对吃食尤其挑剔。参加工作以后就开始给自己烧饭。在梵于支教的三年，他也一直自力更生。碰到恶劣天气，学生滞留学校。他还得给那群孩子张罗饭食。这一来二去的，厨艺自然就练出来了。 孟主任一回来就承包了厨房。原意就只管坐餐桌上等吃的。 今天的早餐很丰盛，油条、南瓜饼、吐司紫菜卷，外加燕麦粥。 原意往餐桌上扫了一圈，毫不犹豫地将爪子伸向了南瓜饼。 “洗手了吗？”孟繁臣直接打掉原意的手，音色冷冷清清。 “早就洗了。”原意抓起一块南瓜饼，咬了一口。 表皮金黄酥脆，内里软糯香甜，口感极好。孟繁臣这厨艺不去当大厨都可惜了。哪天他要是失业了，靠着这手厨艺，他分分钟就能东山再起。 原意小口咀嚼着，眼角眉梢遍布满足。 她拉开椅子赤喇喇坐下，见孟繁臣还杵在厨房。当即催促道：“孟繁臣你快点，你今天第一天上班，别迟到了。” 孟繁臣抬起手腕，垂眸瞥了一眼手表，银色表盘折射出清淡细碎的冷光。 他音色舒缓，不疾不徐，“还有四十分钟，来得及。” 说着就摘掉了围裙，坐下和原意一起吃早餐。 孟繁臣这人做什么都神速。他解决完早餐后，原意还剩半碗粥没喝。捏着调羹小口小口往嘴里送，跟小仓鼠进食似的，特磨蹭。 这姑娘刚还在催他，也不想想她才是拖后腿的那个。 他回房间换衣服。 片刻以后出来，换了一件清爽的湛蓝色衬衣，版型挺括，撑起他完美的身材，肩线流畅。黑色西装裤熨烫平整，双腿笔直修长，皮带将腰身束得瘦削，力量十足。 原意觉得孟繁臣一定是最适合穿衬衫的男人。衬衫西裤一上身，再配上银丝眼镜，厅里厅气的，活脱脱的资深老干部一枚。 第12页 要不是她了解他的为人，知道这人骨子里又坏又邪，妥妥的斯文败类，铁定就被他这张皮囊给骗了。 孟繁臣系拢了银色袖扣，冲原意抬了抬下巴，“走吧，小意。” —— 孟繁臣原来有辆奥迪，在去梵于支教之前就给卖掉了。 他现在刚回来，还没买车，蹭原意的车去学校。 绿色小车从小区车库开出来，犹如过江之鲫，一下子就汇入主干道车流。 对面路口跳出红灯，原意及时踩下刹车。车子稳稳停在白线之前。 “孟繁臣，你还是去买辆车吧，上下班方便。”她扶着方向盘，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闻言，副驾上的孟繁臣扭头觑她一眼，一语道破她那点小心思，“你是怕被同事看见吧？” 原意：“……” “你的职位比我高。以后一起共事，我怕别人会说闲话，影响到你。”原意被戳破心思也不恼，解释得头头是道的，还专门摆出一副极力为他考虑的模样。 孟繁臣懒得看这姑娘的嘴脸，冷声反问：“你觉得我会在乎？” 原意：“你不在乎，我在乎。” “原意，隐婚可以。”孟繁臣表情沉静，语气却异常冷凝，“可你如果想招惹那些花花草草，想都不要想，除非我死了。” 原意：“……” 孟繁臣是狮子座。狮子座的人占有欲最强。他可以容忍原意不爱自己。可只要婚姻关系一日不解除，他就绝对不会允许其他男人觊觎原意。相应的，原意也不能招惹其他男人。这是他的底线。 原意面色沉下来，声调徒然升高，“孟繁臣，我还不至于那么没道德底线。我时刻谨记自己是已婚人士。希望你也能做到。别让我哪天头顶青青草原。” 孟繁臣：“这点你大可放心。伺候你一个我都累够呛，我没那么想不开去招惹第二个女人。” 原意：“……” —— 车子平稳开进十九中停车场，还不到八点。 这个点高三楼一片朗朗书声。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好巧不巧的和林校长迎面撞到。 林校长的车就停在原意对面的一个停车位。两辆车车头对车头。想绕都绕不开。 “繁臣，你和小原认识啊？”林校长今年五十岁，身材微胖，挺着个啤酒肚，头发倒是茂盛，压根儿不见谢顶的迹象。咧嘴笑起来，和蔼可亲，神似弥勒佛。 林校长随口一问，原意的心却狠狠一提，眼神自发瞄向孟繁臣。真怕他会说出一句“我们是夫妻”。她知道孟繁臣对隐婚是有意见的。不然那晚也不至于会那样不高兴，对她下狠手。只不过碍于她要求，他才勉强答应的。 男人也不看原意，立在风口。迎着朦胧的光影，轮廓显得尤其清晰。身上衬衣淌满日光，晕出浓重的失真感，衣摆轻晃。 面孔斯文，神情一如既往的平和温淡，不辨喜怒。 原意从小和孟繁臣一起长大，打交道这么多年。可有些时候她还是觉得自己看不透他。这人一贯喜形不露于色，光看表面，谁都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摸不准他接下去会怎么回答林校长。心里没底，神经绷紧，自发盯紧孟繁臣，下意识攥紧了包包的链条。 “我和原老师是高中同学。” 格外清亮的一道男声，自耳旁响起。原意猛然松了口气。 孟繁臣这话也不算是胡诌。他和原意何止是高中同学。从幼儿园到大学，两人都在同一个学校。缘分将他俩绑得死死的，分都分不开。徐蔓就总开玩笑说，他和原意不结婚，天理难容。 他不着痕迹地朝原意瞟去一眼，见这姑娘神色舒展，松懈下来，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唇边不免浮起一丝蔑笑。 瞧瞧她这没出息的样子！ 看来她是真的很怕他把两人的夫妻关系公之于众。 原意也未免对他太没信心了。他孟繁臣是那出尔反尔的人么？他既然答应了她要对外隐婚，那他就不可能在林校长面前自曝身份。 想想他这个老公当的可真够憋屈的。老婆都不愿意在外人跟前承认他。 原意并未觉察到孟繁臣唇边的冷笑，她赶紧顺着他的话茬往下说：“对，我和孟主任高中一个班的。” “这么巧啊？”林校长意外一笑，“你俩高中哪个学校的呀？” 林校长生了双“海涛眼”。平时睁大眼睛都不明显。这会儿阳光刺眼，他双眼微眯，直接合成两道缝隙，根本睁不开。 不过目光倒是清湛有神，是看着孟繁臣问的。 “一中。”孟繁臣敛起神思，专心应付林校长的提问。 林校长一拍大腿，语气激动，“你们那届高考状元是你吧？” “林校长您记性真好。” “那么高的分数最后怎么没去清华呢？”在孟繁臣入职之前，林校长一早就研究过他的简历。他记得孟繁臣大学是在宛丘读的，J大。 虽然J大也是985，可比起清华还是差太多了。 孟繁臣低眸浅笑，话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想离家近一点。” “可惜了。”要是去了清华，何至于在十九中当个小小的教导主任。 “没什么可惜的。”男人神色坦然，丝毫不在意，“每个人的选择不同。” 林校长搓搓手，“繁臣，既然你和小原是熟人，那等会儿就让小原带你熟悉熟悉学校，你今天第一天上班。” 第13页 孟繁臣嘴角噙着淡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原意，“那就辛苦原老师了。” 原意牵起嘴角，职业假笑，“孟主任言重了。” 十九中高一、高二、高三各占一栋楼，校领导们的办公室都在行政楼。 孟繁臣跟着林校长一起去行政楼，两人还有事情要谈。而原意则前往高一楼。今天第一天开学，一堆儿活儿等着她这个班主任。 三人在停车场分开。 原意目送两位领导走远。其中一抹英挺修长的蓝色身影，澄亮的皮鞋踏过干燥的路面，步伐矫健。 今天林校长不提。她都快忘记这茬了。孟繁臣当年明明是省状元，最后怎么留在J大读大学了呢？ 高中毕业那会儿她在忙什么来着？怎么如此重要的事情都给忽略了呢？ 原意停在原地，剥开层层云雾，脑子里的画面一帧一帧极速切换，很快就清晰起来。 她终于想起来了，她当时正忙着和祁俨谈恋爱。 第7章 柴（07） 塑料夫妻互相伤害！ 柴（07） 原意从研究生一毕业就进了宛丘十九中，之前一直是任课老师，她图省心，没当班主任。今年得了校领导的指示，第一次当班主任。 高一新生报名在军训时就完成了。今天第一天开学，原意安排几个班干把课本发了，开了个简短的班会，然后再进行集体大扫除。 上午忙完，中午和同事何西园一起去学生食堂二楼用餐。 十九中食堂的伙食远近闻名，好吃不贵，吊打宛丘一大票高中。原意平时都会在食堂解决午餐。 何西园是跟原意搭班的英语老师。她比原意小一岁，同一年进的十九中，在一起混了几年，慢慢也混成了半个闺蜜。大概全天下的英语老师都有一个共性——时髦漂亮，穿衣前卫，衣服从来不带重样的。 何老师今天穿了一条不规则缎面长裙，复古轻熟风，裙身上铺着大片青蓝碎花，行走间花影晃动。 原意身上这套雪纺衫套装也印有大面积的水彩晕染印花。第一眼看过去，两个姑娘的裙子还有点像。 正午时分，热浪奔涌，一浪盖过一浪，往人脸上直喷。 何西园也不嫌热。挽着原意的手臂走在树荫底下，还不忘跟她八卦：“内部消息，咱们学校这学期空降了一位教导主任。” 身为新任教导主任的便宜老婆，原意脸上压根儿就没多余的表情，特敷衍地回应了一句：“何老师，你村网通了，这事儿早传开了。” 何西园：“……” “原老师，这不重要。”何西园晃了晃原意的胳膊，言语激动，“重要的是这位新主任只有29岁，长得还贼帅！” 何西园是颜控，平时最热衷于搜罗帅哥。这姐们一见帅哥就走不动道。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原意起了坏心，忍不住逗同事：“万一是个谢顶的油腻大叔呢？跟之前的高主任一样。” 何西园：“……” 何西园脑补了一下上任教导主任高主任的脸，满脸的褶子，肥头大耳，要多油腻有多油腻。她手臂上的汗毛一下子就竖了起来，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原意，你不泼我冷水会死啊？”何老师捅了下愿意的胳膊，佯怒。 原意摊摊手，一脸无辜，“我说的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啊！” “29岁就谢顶了，不能够吧？”何西园还是不太信。 原意：“男人30岁之前秃头多正常啊，你看看咱们年级组的那几个男老师，头上还有几根毛？” 何老师脸一跨，立马不期待了。 原意压下嘴角，不禁在想：孟繁臣要是知道她这么败坏他的名声，会跟她拼命吧？ —— 下午在大礼堂召开教职工大会。全体老师都要参加。 林校长在会上重点介绍了这位新上任的教导主任。 孟繁臣这家伙一亮相，原意身旁的那几个刚参加工作的女老师一阵骚动，一个个眼睛都看直了。 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花痴。原意边上这位战斗力最强。何西园抓着原意的手，眉飞色舞道：“小意，还好我没听你瞎逼逼，上面这位可是极品啊！比咱们学校那些抠脚大汉好看太多了呀！这绝逼是史上最帅的教导主任！” 孟繁臣这家伙的颜值是毋庸置疑的。毕竟是从小收女孩情书收到手软的。大学时还是J大化学系的系草。 虽然是便宜老公，可听别人夸孟繁臣，原意这心里多少有些自豪。她的眼光一向很好，挑的男人必须是最帅的。 心里自豪，可面上却没敢表现出来。她神色平静，压低嗓音提醒何西园：“何老师，别太激动。再帅也跟咱们没关系，人孟主任结婚了。” 何西园：“……” “真的假的？”何西园一颗火热激动的心立马凉了半截，难以置信地看着原意，“你听谁说的？英年早婚不能够吧？” 原意示意何西园往孟繁臣手上看，“看见没？无名指上套着戒指呢！” 不得不说，孟繁臣这家伙还是非常有已婚人士的自我修养的。这婚戒走哪儿都戴着。反倒是原意，结婚三年，婚戒就在婚礼上戴过一次。婚礼结束后，婚戒就被她锁进了抽屉。至今还在角落里吃灰呢！ 何西园“嗐”一声，全然不在意，“这算什么？没准就是挡烂桃花的。” 第14页 原意正欲接话，正前方及时响起一道浑厚有力的男声，来自林校长，“知道你们都关心孟主任的个人问题，那就让孟主任自己回答吧！” 自打孟繁臣一现身，这会就开不下去了。底下年轻的女老师们个个交头接耳，蠢蠢欲动。这年头帅哥千千万，一抓一大把。可长得帅的教导主任却不多见。众人可太稀罕了！ 别看林校长是领导，可平日里最是平易近人，总能和师生打成一片。见大家伙这么激动，林校长索性就成全了众人的好奇心。 领导起了头，其他女老师们纷纷响应，集体起哄：“孟主任，您不会英年早婚了吧？” 原意坐在底下乐意当个吃瓜群众。她看着台上那抹人影，似笑非笑。 孟繁臣倒是淡定，缓缓举起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熠熠生辉。他垂眸一笑，嗓音徐徐而温润，“承蒙诸位同僚关心，我结婚了。三年前结的婚，我太太是我发小。” —— 从大礼堂出来，何西园就跟那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儿吧唧的。 “这年头长得帅的男人不是上交国家了，就是英年早婚。我上哪儿去找我的真命天子啊？”何老师挽着原意的胳膊，狠狠地抹了把辛酸泪。 原意憋着笑，拍了拍何西园的手背，柔声安慰：“别急，你的真命天子没准还在上幼儿园。等他长大成人，他铁定分分钟驾着七彩祥云来找你了。” 何西园：“……” 何西园拧起眉毛，不悦道：“原意，没看到本小姐正伤心啊！” “想开点何老师，孟主任这种人间极品不是咱能肖想的，看看得了，犯不着为他难过。”原意抬手揉了揉何西园毛茸茸的发顶，像是在安抚小动物。 “你以为我是真难过啊？”何老师柠檬精附.体，“我是嫉妒孟主任背后的女人。你说这得是什么样的天仙才配得上孟主任啊？” 原意：“……” 原意心想，那必须是天仙啊！想她原意肤白貌美大长腿，要身材有身材，要才华有才华，可不就是天仙嘛！ 也只有她这样的天仙才配得上孟繁臣这种人间极品。 她正酝酿着该如何在何西园面前不露破绽地夸自己。身后冷不丁炸出一个低沉清冷的男声，“不是天仙。” 这个声音可太熟悉了。原意胸腔一震，本能地头皮发麻。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齐齐转身，孟繁臣不知何时出现的，就站在距离两人一两步远的地方，湛蓝色衬衣蓝得很有密度，近乎刺眼。 职工大会一结束，原意和何西园就跟随人流离开了大礼堂。这都走出好几米远了。谁都没想到背后议论领导，还会被本人当场抓包。 社死来得猝不及防，且轰轰烈烈。 九月，秋老虎毒辣。下午四点的太阳明晃晃地悬在头顶。原意裸.露在外的手臂传来一阵一阵灼烧感。脸颊更是隐隐生疼，火辣辣的。 原意下意识拧了下何西园的胳膊，咬牙切齿：“都怪你！” 何西园一脸懵逼，额头冷汗翻滚，瑟瑟发抖，“谁知道正主会出现，这人走路都没声的吗？吓死人了！” 两人像是被人摁了暂停键，僵硬地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她们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迈开长腿往前走了两步，尖头皮鞋轻巧地踏过地面，愣是没发出半点声响。 这人走路就是没声的。 眼睛快过大脑，率先做出了反应。孟繁臣的目光直接越过何西园，准确无误地落在原意脸上，这姑娘一脸窘态，表情丰富多彩。平时在他面前张牙舞爪，伶牙俐齿，还真是难得见她吃瘪一次。 看来隐婚也并非一无是处。就像现在这样冷不丁地吓吓她，满足一下自己的恶趣味，那也是相当愉悦呀！ 孟繁臣觉得他只要一碰到原意，分分钟幼稚鬼上身，不仅喜欢跟她较劲，还爱逗她。 男人双手插兜，唇边挂一线弧度，神情玩味，“二位好像对我太太很感兴趣？” 原意：“……” 何西园：“……” 何西园咧嘴笑了笑，笑容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她狗腿道：“孟主任，您看您长得这么帅，又英年早婚。我们多少有点好奇孟太太，想着肯定是天仙才配得上您。女孩子嘛，免不了八卦，您别介意。” 男人勾了勾唇，不着痕迹地朝原意投去一眼，轻飘飘道：“何老师太看得起我太太了，她哪里是天仙，就是个普通人。被家里人宠坏了，一身公主病，娇气得很。” 普通人原意：“…………” 说她不是天仙？ 被家里人宠坏了？ 一身公主病？ 娇气？ 好家伙，公报私仇啊这是！ 要不是何西园在场，原意铁定一巴掌招呼过去了。她磨了磨牙，努力压制住满腔怒火，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我忍！回家再收拾你！ 何西园感觉自己被孟主任喂了一嘴狗粮，也太虐心了吧！ 她这会儿一门心思应付孟繁臣，也没注意到原意的黑脸。她笑着对孟繁臣说：“孟主任，要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这种大型社死现场，还磨蹭什么？麻溜走人呀！ 孟繁臣气定神闲道：“何老师先走一步，原老师还得留一下。” 原意蹙眉，面露不解。 难不成这家伙还打算找她秋后算账？ 第15页 孟繁臣扶住眼镜，往鼻梁上推了下，“林校长今早让原老师带我熟悉一下学校环境，原老师忘了？” 原意：“……” 原意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她还以为那只是林校长的客套话来着，孟繁臣肯定不会当真的。没想到这人现在要她兑现了。 何西园自发给原意送去眼神，双唇微启，无声询问：“还有这事儿？” 原意冲何西园点了下头。 转头看向孟繁臣，皮笑肉不笑地问：“孟主任，您想先逛哪儿？” 第8章 柴（08） 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柴（08） 已是傍晚五点，天空挂了云雾，天色稍微暗沉了些，暑气却丝毫不减，照旧毒辣。 目送何西园走远，原意脸上的笑容光速消失，简直是一秒变脸。她连眼神都懒得赏给孟繁臣，撇开他径直往前走。高跟鞋敲击光洁的水泥路面，咯噔作响，节奏感鲜明。 光听这串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孟繁臣就知道大小姐生气了。 能不气么？他刚可是在她同事面前拐弯抹角吐槽她，说她不是天仙，只是个普通人，被家里人宠坏了，一身公主病，还娇气十足。 称得上是精准踩雷，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虽然他说的这些可都是实话。但原意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别人说她不是。 孟繁臣赶紧追上原意的脚步，和她并排而行，碰了碰她的胳膊，讨好地问：“生气了？” 原意压根儿就不想搭理他，连看都不带看他一眼的。声带微震，从鼻腔里挤出话来：“为你生气？犯得着么我！” 孟繁臣最喜欢看原意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两腮鼓起，小脸皱着，特可爱。 他扶住眼镜，莞尔一笑，“小意，还说没生气，你拿镜子照照，看看你这脸都臭成什么样了。” 原意脚步不停，阴阳怪气道：“孟主任您多帅啊！看把我们学校那群女老师给迷的，就差没投怀送抱了。必须得是天仙才配得上您呀！我原意算什么？普通人一个，被家里人宠坏了，一身公主病，娇气得要死。” 孟繁臣：“……” 好家伙，直接拿他刚才说的话来堵他。 他抿嘴直笑，“小意，你这话怎么听着这么酸呢！这得是吞了多少斤柠檬啊！” 原意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面色沉冷，“孟繁臣，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么？咱俩塑料夫妻，我为你吃醋？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那你这么生气干嘛？我刚刚说的哪条不是事实？” 原意：“……” 还真是不怕死，还在刺激她！ “孟繁臣，我跟你没完！”原意急火攻心，气得眉毛都歪了。她抬起右脚，高跟鞋狠狠碾压过去，“有种今晚别进我家门！” 这梁子算是正式结下了。她今晚就要把孟繁臣扫地出门。狗男人，让你横，让你嘴贱！ 原意今天穿了一双五厘米的小羊皮高跟鞋。鞋跟又细又尖，她又发了狠，从孟繁臣脚背上用力碾过，一阵刺痛，他倒吸一口凉气，好半天都没出声。 “原意！”他怒目圆睁，嘴角都歪了。 原意：“孟繁臣，你活该！” 确实是他活该。他干嘛想不开去招惹原意这种睚眦必报的女人。 好在他也是有眼力劲儿的，见原意这么生气，知道玩笑开过头了。必须适可而止了。这姑娘最记仇，小打小闹可以，真生气了可不好哄。 “好辣！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么生气干嘛？”孟繁臣顾不得去心疼自己受伤的脚背，勾住原意的一根手指晃了两下，好脾气地道歉：“老婆，我错了！” 他了解原意，这姑娘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你要跟她硬刚，她只会比你更刚。就得放低姿态，耐着性子哄她，说一堆好话。 很多时候他也觉得自己犯贱。你说他没事去招惹原意干嘛呢！惹毛了，还不是要他去哄。 大概这就是塑料夫妻的乐趣。没事逗逗老婆，找点乐子，刷刷存在感。 看看这就是男人！刚还拽得二五八万的孟主任，转头就低声下气地跟老婆道歉了。这变脸速度堪称教科书级别。他这演技不去混娱乐圈都可惜了。他要是转行去当演员，没准还能拿个奥斯卡影帝回来。 就说这么几句好话就想哄好她？ 她原意哪有那么好哄！ 她双手叉腰，挑了挑眉，故意提高音量，“孟太太是什么来着？” 孟主任往她跟前凑过去，笑得特谄媚，及时接话：“孟太太是天仙！” 原意满意地勾了下嘴角，“孟太太必须是天仙呀！不然怎么配得上孟主任。” 孟繁臣点头如捣蒜，“孟太太是天仙，是我孟某人高攀了。” “那我怎么听说孟太太被家里人宠坏了，一身公主病，还是个娇气包呢！” “哪个杀千刀的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他的嘴！”孟主任这会儿连脸都不要了，特狗腿，“我们家孟太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样样拿手，怎么可能会有公主病。再说了女孩子娇气点不好吗？娇气点才有人疼嘛！” 原意：“…………” 狠还是孟繁臣狠呐！他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原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发凉的手臂，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啊！ 第16页 原意双手抱臂，垂眸睨他，微讽：“孟主任，咱有种别怂啊！” 孟繁臣见四下没人，一把揽住原意的细腰，往自己怀里带，臭不要脸地说：“大丈夫能屈能伸，跟自己媳妇儿较什么劲儿啊！” 原意一巴掌拍掉男人无处安放的爪子，冷声道：“注意影响，咱俩现在可是隐婚！” 她赶紧往树荫底下钻了钻，自发和他拉开距离。 “要是被人看见你往我身上伸咸猪手，你这个教导主任明天就该下岗了。” 这人非但不收敛，还抓住原意的右手递到唇边亲了一下，“下岗正好，我就回家躺平，光明正大吃软饭。” 原意：“……” 孟主任以为这段小插曲算是过去了。他凭借自己厚得能糊墙的脸皮努力哄好了媳妇儿。 但事实上，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媳妇儿哪有那么好哄。 原意带着孟繁臣在学校四处逛了逛，熟悉了下校园环境。 拜孟繁臣这张脸所赐，这人走哪儿都是焦点。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最迷这个年纪的大叔，远远瞅见孟繁臣，个个交头接耳，激动万分。 学生食堂后面就是停车场。逛完食堂，原意指了指角落里的卫生间对孟繁臣说：“我去下洗手间，你在这里等我。” 孟繁臣不疑有他，点头说好。 原意装模作样地进了洗手间。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凌乱的刘海，顺带补了个妆。天气太热，汗水一层一层渗出来，妆都花得七七八八了。 她背上小包，站在卫生间门口蹑手蹑脚地往外面探了一眼，孟繁臣侧着身子站在食堂门口，杵得笔直，跟门神似的，连手机都没玩。 趁他没注意，原意麻溜跑出卫生间，直接从食堂后门去了停车场。 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点火、打灯、出库，一气呵成。绿色小车一溜烟窜了老远，笔直往校门口方向驶去。 她今晚不用带学生晚自习，可以提前下班。 原意开了车里的音乐，哼着歌儿，心情无比美腻。 孟繁臣，叫你得罪女人，活该！ 好好感受一下社会险恶吧！ —— 孟繁臣等了半天，也不见原意从卫生间里出来。 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给原意发了条微信。 孟繁臣：【你掉厕所啦？】 毫无悬念，这条微信消息石沉大海，没人回复。 他又给她打电话。同样没人接。 原意怎么了？ 来大姨妈了？ 孟繁臣头一个反应就是这个。 他还记得高中有一次他和原意一起在食堂吃饭。用餐结束，原意说她要去洗手间，让他等她一下。 他等了十来分钟原意也没出来。 然后他等来了原意的一通电话—— “孟繁臣，你帮我到小卖部买袋面包来。” 十六七岁的少女对大姨妈总有一种天生的羞耻心，不敢坦然面对。小女生们都把姨妈巾叫做面包。孟繁臣不是女生，根本不知道此面包非彼面包。他还傻乎乎地反问一句：“原意，你上厕所还要吃面包？” 原意：“……” 隔着电话，他看不清原意的表情。但他知道一定是一言难尽的。 电话那头沉寂了数秒。原意几乎是吼出来的，“孟繁臣，你没学过生理常识啊？我来大姨妈了，你赶紧帮我买包卫生巾来。” 孟繁臣：“……” 十几岁的少年头一次面红耳赤，都快把自己给烤熟了。全身都在拒绝：“我不去！你找徐蔓帮你买。” 原意：“蔓蔓今天请假了，不然你以为我稀罕找你啊！” 孟繁臣：“徐蔓不在，你找别人。” “我就找你，你就说你买不买吧？”原意大小姐脾气上来了，跟他杠上了。 孟繁臣：“……” 孟繁臣觉得他真是上辈子欠原意的。从小跟在她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不算，现在还要帮她买姨妈巾。 他哪里敢在学校小卖部买，那么多学生进进出出的。要是看见，非得说他变态不可。 他骑着自行车，顶着大太阳，跑到学校对面的超市给原意买姨妈巾。 蹑手蹑脚地走进超市，四下张望，神经紧绷，就跟小偷似的。收银员暗地里都偷瞄了他好几次。 也是那一次他才知道原来女生的卫生巾种类繁多，分日用的，夜用的，加长的，品牌也不尽相同。 闭上眼睛从货架上胡乱拿了一包，跑到收银台结账。心里慌得一批，努力装死，恨不得能隐身，就怕碰到熟人。 收银员是个上了年纪的阿姨，见他这副慌张样，忍不住失笑，“帮女朋友买，有什么好怕的？” 少年生硬地反驳：“不是女朋友！” 阿姨看破不说破，笑笑不说话。 阿姨拿黑色塑料袋替他包好。他一出超市就揣进了怀里，拿校服严严实实包牢，生怕被别人看出来。 到了食堂又支支吾吾地拜托食堂阿姨给原意送进卫生间。 他当时尴尬得都快要遁地而逃了。偏偏原意还不知感恩，过后还说他牌子没买对。 这事儿过去了很多年，原意还时不时拿来笑话他。 所以当今天出现了相似场景，孟繁臣下意识就认为是原意来大姨妈了。 可仔细想想发现不太对。原意的大姨妈好像不是在这几天。 第17页 孟繁臣隐隐觉得不对劲儿，心里有些慌。 他赶紧找食堂阿姨帮他到卫生间看看。 阿姨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声色平静道：“里面没人。” 这下孟繁臣总算反应过来了，原意是故意撇下他先走了。 看来这媳妇儿压根儿就没哄好。 第9章 柴（09） 鸿门宴！ 柴（09） 原意只要一想到孟繁臣傻愣愣地搁食堂门口等半天，最后发现她早就悄咪咪地溜走了，他还得可怜兮兮地自己打车回家，她心里就爽歪歪，倍儿开心！ 他孟繁臣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放低姿态，说点好话，他就能哄好她了吧？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原老师美滋滋地开车回了家。 她家在32楼，一梯一户的户型。踩着高跟鞋从电梯里走出来，手机铃声突兀炸响，刺破周遭的空气，压榨人耳膜。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孟繁臣。刚在路上，他就给她打了个电话。她故意没接。只怕这家伙不死心，这会儿又给她打了。 她从包里捞出手机，低头瞄了一眼闪烁的屏幕，上头明晃晃写着“太后2号”四个字。 这通电话来自她的婆婆海秋月女士。 海秋月和江美慧是闺蜜，从小玩到大的。这对姐妹花简直是神同步，一同求学，一同工作，同一年结婚，同一年生孩子。这么多年的感情只增不减，好到能同穿一条裤子。 海秋月是看着原意长大的。原意一直觉得海女士比她家太后温柔，讲话斯斯文文的，从来不会对谁红脸。原意打小就和海女士亲，小时候天天往孟家跑。后面两人做了婆媳，也没受影响。 手指划过屏幕，电话接通。原意甜甜地叫人：“妈？” 海女士温柔亲切的嗓音一点点飘过来，笼罩在耳旁，“小意呀，你下班了吗？” “我刚下班。”原意腾出一只手开门。钥匙插.进锁眼，轻轻旋两下，防盗门就应声而开。 海女士：“那你和繁臣一起来老宅吃饭，妈给你烧好吃的。” 原意：“……” 自打孟繁臣从梵于回来，两边的长辈看到了希望，明里暗里各种催生。尤其是江女士，天天搁微信里“骚扰”原意。她烦不胜烦，都有点ptsd了。她现在最怕见长辈。她都不敢回父母家蹭饭了。这段时间能躲就躲。 她的公公婆婆上周旅游回来，也喊她回老宅吃饭。她怕极了，直接在微信上婉拒了。 这次她同样打算一口回绝。 然而没等她开口，对话那头就传来一道响亮的大嗓门，“原意，你别磨蹭了，赶紧和繁臣开车过来。你婆婆请你吃饭，你敢迟到试试？” 原意：“…………” 江女士在她婆婆家！ 老母亲在，老父亲毫无悬念一定也在。 两家长辈聚一块去了！ 这一刻，她脑海里并未联想到任何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画面。她只想到了四架重型机关枪，对着她脑门直突突，她的脑瓜子嗡嗡的。 这是不是就是乐极生悲？她刚坑了孟繁臣一把，还没高兴多久，老天爷转头就送给她一个大惊喜。 原意笑不出来了。笑容僵在脸上，挂不住了。 四位长辈齐聚一堂，还特意把她和孟繁臣叫回老宅。整得这么正式，原意用脚指头都能猜到今晚饭桌上的主题，绝逼是催生。 鸿门宴，妥妥的鸿门宴！ 这种大型修罗场怎么可以让她一个人面对。不行，原意必须得拉上孟繁臣一起。四架重型机关枪的威力，不能光她一个人承受，要死一起死！ 接完婆婆电话，原意一秒都不耽搁，直接打给了孟繁臣。 铃声响了三下，那边的人适时接通，音色冷清，“怎么说？” 原意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就问：“孟繁臣，你现在在哪儿？” 孟繁臣扶了扶眼镜，施施然回答：“拜原老师所赐，我现在还堵在高架上。” 原意：“……” 傍晚六点，正是晚高峰。留石高架上这会儿肯定堵得水泄不通。 故意坑孟繁臣，原意的内心没半点愧疚。谁叫他作死开罪她的。不知道她这人睚眦必报啊！ 她沉声问：“你什么时候能到家？” 孟繁臣太了解原意了，这姑娘可不会这么好心主动打电话来问他的行踪。她巴不得他不回家，省得碍她眼。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通电话绝对有猫.腻。 手指微动，捏紧手机后盖，他故意说：“我晚上约了老顾吃饭，晚餐你自己解决吧！” 原意：“……” “你不能和姐夫吃饭！”果不其然，原意直接急眼了，“两位太后整了一桌满汉全席，让咱们回老宅吃。” 孟繁臣就知道，这里头一定有事儿。不然原意怎么可能会眼巴巴的给他打电话。 原来是要回老宅吃饭。她一个人应付不了，想拉他一起挡枪。 两位太后特意整的鸿门宴，孟繁臣肯定是要去的。毕竟不能留媳妇儿一个人应对四位长辈。他不是那样不讲武德的人。可嘴上却还想逗逗原意，看她炸毛跳脚。 男人勾了勾嘴角，继续逗她：“最近体重渐长，满汉全席我怕是无福消受，还是原老师代我吃吧，多吃点，别浪费了。” 原意：“……” “孟繁臣！”原意一点就炸，“你今天必须跟我一起去。你又不是不知道两位太后的威力，我一个人搞不定的。” 第18页 “原老师这么厉害，还怕这个？” “孟繁臣，你就说吧，你今天到底去不去？” “你求我啊！”孟繁臣贱兮兮地说：“小意，你求我，我就跟你一起去。” 原意：“……” 就这种紧要关头了，这人还想着赢她。这该死的胜负欲！ 大丈夫能屈能伸，先应付好眼下这关再说。大不了等应付完长辈以后，她再跟孟繁臣算总账。到时候她非把他扫地出门不可。 虽然原意很不情愿，但形势所迫，容不得她嘴硬。 “我忍！” 她狠狠地咬了咬牙，努力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瓮声瓮气地开口：“孟繁臣，我求你。” 原意没看到，孟主任的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见原意低头，他怎么就这么高兴呢！ 他心情大好，嗓音愉悦非常，“小意，喊声老公听听。” 原意：“……” “孟繁臣，你特么别得寸进尺！”原意都快炸了，对着手机一顿咆哮。 孟主任见好就收，“你先开车过去，咱俩在老宅碰头。” 其实原意给孟繁臣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快到家了。只不过为了跟原意卖惨，故意说自己堵在高架上。 接完原意的电话，孟繁臣对司机师傅说：“师傅，掉头去白浪屿。” —— 准七点，原意的小车开进孟家小院。 几乎同一时间，一辆红色计程车出现在院子外。 孟繁臣迈开长腿从车里下来，衬衣西裤，人模狗样。 原意恨不得咬死他。 见到他完全没好脸色。 刚从原意那里扳回一局，孟主任这会儿心情大好，唇边笑意漾开，“原老师，速度挺快嘛！” 考虑到如今要一致对外，原意只能暂时搁置下个人恩怨。职业假笑，“彼此彼此。” 两人还没进门，原意就听到了她家太后娘娘的大嗓门，在吼她爹：“原伟东，让你剥个蒜咋这么墨迹呢！你是去种蒜了吧？” 这顿鸿门宴还没开席，原意就感到头疼了。 她扭头看着孟繁臣，煞有其事道：“孟主任，今晚四架机关枪一起上，祝咱俩好运。” “机关枪？”镜片后面，男人的一双眸子又黑又沉，掠过一丝疑惑。 原意向他科普：“你爸妈，我爸妈，这四人凑到一起，妥妥的四架重型机关枪，那杀伤力简直不可估量！” 孟繁臣：“……” 孟繁臣哑然失笑，“放心原老师，我会替你挡子弹的。” 她皮笑肉不笑，“那就先谢谢孟主任了。” 一见女儿，江美惠女士的炮火光速转移，直接朝原意开火，“原意，你就不能早点过来帮你婆婆打下手，她弄这么一大桌菜容易吗？” 原意：“……” 原意嘻嘻笑，“这不是有您嘛，您老一个顶俩。” 孟繁臣赶紧替原意开脱：“妈，不怪小意，我俩其实早就出门了，路上堵车，给耽搁了。” 见到宝贝女婿，江女士一秒变脸，脸上笑容绽放，“繁臣，天很热吧？赶紧进屋吹空调。你爸刚切了西瓜，快去吃。” 原意：“……” 孟繁臣的父亲孟长河一见原意就热切地招呼：“小意，快来吃西瓜！” 哼，亲妈不疼她，她还有公公疼！ 原意开了一路车，汗流浃背，热坏了。抓起一块冰镇西瓜就啃。 皮薄肉甜，又冰又凉，清爽可口，原意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了。 她咧开嘴角笑，“爸，这西瓜真甜呐！” 孟长河笑呵呵地说：“这瓜是老同事送的，乡下人自己种的，没打农药，口感比超市买的好。” 原意：“还有吗？我要带一个回去。” 孟长河：“还有三个，你都带走。” “谢谢爸！” 原意啃完那块西瓜，她把瓜皮丢进垃圾桶，抽出纸巾擦了擦手。 “我去厨房看看。” 人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客厅里只剩孟家这对父子。 孟繁臣和老父亲一向是没什么话聊的。两人坐在一起，半天都说不了两句。 僵坐了一会儿，左手边的小房间突然跑出一只小奶狗，立马就攥取了孟繁臣的目光。 那狗很小一只，应该刚出生没两月。奶呼呼一团，黑白相间的皮毛，带点天然卷。看不出具体品种，估摸着是一只串串。 小奶狗径直跑到老父亲脚边，蹭了蹭他裤腿，一脸憨态。 “爸，您养狗了啊？”孟繁臣面色讶然。 孟长河俯身把小奶狗抱起来，斜了儿子一眼，言辞中充满了怨念，“我和你妈养不了孙子，就只能养狗了。” 孟繁臣：“……” 孟繁臣额角一跳，心想：完了，机关枪开始扫射了！ 第10章 柴（10） 摁头生孩子！ 柴（10） 原意还不知道孟繁臣正被老父亲含沙射影。她跑到厨房装模作样的替两位妈妈打下手。 厨房里抽油烟机隆隆作响，香气弥散，烟雾缭绕。 两位太后，一位炒菜，一位煲汤，分工明确，配合默契。看这架势必须要整一桌满汉全席了。 也真是难为她们了。为了催生，阵仗搞得如此之大。可惜长辈们的愿望要落空了，原意一点都不想生孩子。当初和孟繁臣结婚都是被逼无奈，不得已而为之。婚可以随便结结。不高兴了还能离。孩子可不能乱生。毕竟这生了可就塞不回去了。她三十岁没到，自己都还没活明白，可不想生个孩子自我折磨。 第19页 江女士见女儿进了厨房，扯着大嗓门吩咐：“原意，赶紧把上海青洗了。” 灶台旁的菜篮子里装了两棵上海青，绿油油，水灵灵的，特新鲜。一棵都能炒一盘子。 “好嘞！”原意摘掉手表放进衣兜里，抓起一棵上海青放到水池里冲洗。 她把菜叶一瓣一瓣剥开，仔细冲洗内里裹着的泥沙。 “小意，你别弄了，去客厅看电视，厨房里油烟味儿太重了。”海女士心疼儿媳妇，忙撵原意出去。 原意笑了笑，“没事，洗个菜而已，哪儿那么娇贵了。” 原意把上海青洗干净，切好装盘。 江女士往锅里倒了油。等油热了就叫原意把上海青端给她。 原意递菜的功夫，恍惚间有道金光闪了下她的眼睛。循着光亮看过去，她才发现江女士手腕上戴了只簇新簇新的金镯子。黄金质感冷硬，在灯下散发出细碎的光芒。 这玩意儿可太晃眼了！ “妈，您什么时候买的金镯子啊？”她赶紧凑过去看。 那镯子挺粗一只，瞧着沉甸甸的，分量很足。 江女士年轻时就不爱戴金器，她嫌黄金俗气。她的首饰都是钻石、玉器、翡翠这些。头一次见她戴这么粗一只金镯子，原意只觉得新奇。 江女士没看女儿，专注翻炒着锅里的青菜，青菜过了热油，被煸出水分，滋滋作响。 她不轻不重地回答：“前两天你爸给我买的。” “哇塞！”原意咧嘴赞叹：“我爸可真舍得，这镯子得好几万了吧？” 江女士冷哼一声，怨念深重，“钱挣来不就是花的吗？再说家里又没小孩，我和你爸的退休金都花不出去，还不如拿来买金子，这玩意儿它还能升值，就当是投资了。” 原意：“…………” 原意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没事提什么金镯子啊！这不是找虐嘛！ “菜洗好了，我出去看电视了！” 这厨房她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脚底抹油，赶紧开溜！ 见原意一下子跑没影了。海秋月不禁失笑，“小意现在是一点都听不了生孩子的事情，你看看逃得多快。” 江美慧扯了扯嘴角，“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这孩子一贯最会装死。” “繁臣也一样。每次跟他提生孩子的事儿就会敷衍我，左耳进右耳出，全当耳旁风。” “这次可容不得他们敷衍了，咱们必须摁头让他俩生孩子。当长辈的再不采取行动，由着他们，我猴年马月才能抱上外孙啊！” “没错，今晚必须把这事儿给落实了。” —— 没过一会儿，海秋月女士从厨房端出一锅金黄鲜香的鸡汤，扬声招呼一句：“菜齐了，开饭喽！” 众人井然有序地入座。 四位长辈端坐上方，严阵以待，犹如佛祖睥睨一切。 原意的小心脏忍不住颤了颤。 就冲这架势，她和孟繁臣今晚还能全身而退吗？ 落座后，孟繁臣往餐桌上随意扫了两眼，红红绿绿，油光水滑，全是硬菜。原意说两位太后给他整了一桌满汉全席，这可一点都不夸张。 “妈，今天什么日子啊？您烧这么多菜！” 江美慧笑眯眯道：“一个小姐妹的孙子办满月酒，我和你妈刚喝完喜酒回来。想着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整桌好菜给你庆祝一下。” 孟繁臣：“……” 孟主任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僵，有点挂不住了。 丈母娘这一串话里，前面一半才是重点。给他庆祝是假，催生才是真。 这顿鸿门宴还没开始吃，他就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原意递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嘴唇微动，无声道：“稳住，咱们能赢！” 虽然她和孟繁臣互相较劲儿，内斗厉害。可眼下大敌当前，她必须放下个人恩怨，一致对外。 之前那三年，孟繁臣在梵于支教，很少有时间回来。两家人难得聚得这么齐整。 长辈们高兴，酒是少不了的。原伟东又是个十足的酒坛子，顿顿离不开酒。这次他特意带来了珍藏的好酒，拉着孟长河一起喝。 孟繁臣这个女婿自然也是要陪酒的。刚坐上饭桌就被老丈人灌了好几杯。 他酒量一般，一喝就上脸，平时也不太要喝酒。要喝也是为了陪老丈人。 原意见他三杯白酒下肚，脖子和耳根全红了。她搁桌子底下扯了扯他袖子，压低嗓音提醒：“你悠着点，别喝醉了，到时候被我爸给绕进去。” 她真的很怕这家伙喝高了就答应长辈生孩子了。 原意不提醒，孟繁臣还没意识到这茬。她这一提醒，他赶紧就把酒杯给放下了。对面这四位可都是人精，专给人下套的。万一喝多了，脑子不清楚，分分钟就掉坑里了。 长辈面前，这对塑料夫妻怎么着也得做做样子，立立恩爱人设。 原意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孟繁臣碗里，笑容甜美，“老公，你最爱吃的排骨，咱妈可是炖了两个小时呢！” 自打见识过原意的那枚排骨发夹，孟繁臣再也不能直视红烧排骨这道菜了。 “谢谢老婆！”孟繁臣露出笑脸。 硬着头皮啃掉那块排骨。江美慧女士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这排骨表皮红棕，成色极佳。肉质鲜美，疏爽滑口。 第20页 可他却没怎么品出味道来。总觉得自己是在啃一块塑料，像是把原意的排骨发夹给吃进了嘴里。 江女士看着女婿，一脸姨母笑，“繁臣，知道你不喜欢吃肥肉，这排骨我专挑瘦的买，表面沾着的那点肥肉我都给剔掉了。” 孟繁臣抬头，对上丈母娘慈爱的目光，“妈，您太仔细了，犯不着这样的，太费功夫了。” 江女士笑呵呵，“这有什么费功夫的，菜刀刮一刮的事儿。” “老婆，喝汤！”孟主任转头就给原意舀了一大勺新鲜鸡汤。 原意甜甜一笑，“谢谢老公！” 海秋月女士指着原意面前那锅金黄色的鸡汤及时说：“小意，这是乡下的走地鸡，放养的，没吃一点饲料，肉质特别香。我放了野生菌菇进去，很补的。我看你最近都瘦了，肯定是工作太辛苦了，好好补补。” 来自婆婆沉甸甸的爱呢！ 原意低头舀一口汤喝，扬起笑脸，“妈，这鸡汤好好喝哦！我最喜欢喝您煲的鸡汤了。” 原意自小应付她爹娘应付惯了。应付长辈很有一套，专拣好听的说。 海女士怜爱地看着儿媳妇，“好喝就多喝点。” 长辈们见这对夫妻如此“恩爱有加”，纷纷面露欣慰。 孟长河笑着对原伟东说：“老原，你看这两孩子感情多好！” 原伟东握着酒杯，瞅了一眼女儿女婿，意有所指，“光他俩好不行啊，得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孟长河心领神会，赶紧问：“老原，你怎么了？身体不利索啊？” “我都一把老骨头了，也没外孙抱，你说我能利索么？”原伟东狠狠地抹了把辛酸泪，“别的老头成天溜孩子，追在孩子屁股后面跑，那腿脚不知道练得多麻利。你看看我，一天到晚就只能窝家里看电视。要是能有个孩子让我溜溜，我这身子骨铁定就利索了。” 孟长河：“老原，这你得跟我学，孩子咱是强求不来的。你养条狗啊！每天牵着狗出去溜溜，也一样的。” 原伟东摆摆手，“那哪能一样，孩子能叫我外公，狗又不会叫。” 原意：“……” 孟繁臣：“……” 夫妻俩目不斜视，默默扒着碗里的饭，努力降低存在感。 他俩这会儿要是接上一句，四架重型机关枪指定抵着脑门一顿轰。 席间看似其乐融融，实则众人各怀心事。 原意是压根儿就没心思好好吃饭。光应付四位长辈就够让她精疲力尽的了。 一顿饭将近吃了一个小时。 眼瞅着这顿鸿门宴吃得差不多了，两人觉得两位太后该切入正题了。 虽然这一晚上长辈们拐弯抹角，含沙射影，各种催生。可始终没有正式开始谈及这一话题。 原意可不觉得他们如此大张旗鼓地把她和孟繁臣喊来老宅，又整了这么一大桌满汉全席，会轻易放他俩回去。 他们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江美慧女士微笑着开口：“繁臣，小意，有件事要通知你们一下。” 注意江女士的用词，她说的是“通知”，而不是“商量”。说明这件事长辈们早就决定好了，根本不容他们反驳。他们只需在原意和孟繁臣这里走个过场，到点执行就是。 塑料夫妻对视一眼，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也许比催生更可怕。 原意喉咙一紧，努力压着自己的心跳，讪笑道：“什么事儿啊妈？整得这么严肃！” 江女士神色平静，语调和缓，于无声处掷下一颗惊雷，“我们四位老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下，决定从下周开始，我和你婆婆住进你家，一起照顾你们小两口。” 第11章 米（11） 社死现场！ 米（11） 原意当晚就做了个噩梦。梦里两位太后把她和孟繁臣绑在家里，不让他俩去上班，也不让他俩出门，就一门心思生孩子。 两位太后一人手里端一大碗十全大补汤，笑眯眯地对两人说：“这是我们专门找老中医配的方子，大补的，给你俩好好补补身体。争取早日给我们生个大胖小子。” 原意：“……” 原意被绑在床上，动惮不得。她全身写满拒绝，表情悲壮万分，“妈，你们放过我吧，我不喝，给我拿走！” 江美慧女士沉着脸，语气不容商量，格外强势，“哪能容你不喝，必须喝，今天灌也得给你灌进肚子。” 原意：“……” 海秋月女士要温柔一些，她好脾气地哄着原意：“好孩子，你听话哈！这是滋阴的，喝了对女人大有好处。你滋阴，繁臣补.阳，双管齐下，效果才好。” 原意：“……” 然后两位太后摁住她，疯狂给她灌药。她无力地挣扎着，身体扭来扭去，双脚胡乱蹬个不停。黑色药汁强行灌入她口中，苦涩难当，她坚决不咽下去，它们就从她的嘴角一点一点渗出来…… “喝下去！” “赶紧咽下去，不许吐！” “小意乖啊，喝完就好了！” “好孩子，你别怪我们，我们也是为了你和繁臣好。” …… 平日里熟悉的嗓音在这一刻犹如梦魇，原意简直头皮发麻。 她泪眼朦胧，呜咽着，嘴里被苦药填满，她发不出声来。胃里更是翻江倒海，直犯恶心。 第21页 她绝望地看着孟繁臣，无助地哀鸣着，“孟繁臣，救救我，快救救我……我要死了……” 可惜孟繁臣也爱莫能助。他同样遭受折磨，正被他老爹和老丈人灌药…… “啊……”原意直接被吓醒了。 主卧窗帘拉得严实，一丝余光不透。 原意置身黑暗，整个人被夜色湮没。她被完完整整地囚禁起来了。 她靠在床头，抚住自己胸口，大口大口喘息。心中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她透过气来，几欲窒息。 劫后余生，一阵后怕。 “小意，做噩梦了？”身侧有人翻身而起，嗓音低迷。 “啪！”一声响，天花板上万千辉光一泻而下，填满整个空间。 灯太刺眼了，原意本能觉得不适应，忙不迭闭上眼睛。 适应了一会儿才睁开，看见孟繁臣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刚醒来，他没戴眼镜，黑眸中少了几分凉薄和锋芒，变得温和。像是波平如镜的海面，能够包容一切。 “小意，你怎么了？”男人伸手摸了下原意的左边脸颊。 他指尖温热，体温熨帖，是她所熟悉的。而他的嗓音也是她熟悉的，低沉中透着那么一点磁性，格外性感。 原意像极了那溺水的人，在奋力挣扎时突然抓住了一根浮木，她直接抱住孟繁臣的腰，脑袋埋在他胸口，哇哇大哭起来，“孟繁臣，我做噩梦了……我梦到你妈和我妈把我绑在家里，给我灌十全大补汤……让我生孩子……呜呜呜……我好害怕啊……” 孟繁臣：“…………” 把原意绑在家里？ 给她灌十全大补汤？ 男人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看来两位妈妈要住进家里，原意是真被吓到了，这都开始做噩梦了。 这姑娘平时在他面前拽得二五八万似的，牙尖嘴利，特能叭叭。这会儿居然被个噩梦吓成这样，躲他怀里瑟瑟发抖。 孟繁臣不由失笑。 不过这也正常。这姑娘典型的窝里横，从小就爱欺负他，跟他较劲儿。她就是吃定了他拿她没办法。真要遇到事了，她这人特怂，除了哭唧唧找他解决，没半点用。 孟繁臣小心翼翼地拍着原意的后背，柔声安抚她：“梦都是假的，别怕！” 怀里的人一个劲儿在轻颤，嗓音呜呜咽咽，一抽一抽的，“她们……她们为了抱孩子……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她们就算再着急抱孩子，也不可能给你灌药的，放心吧！” “真的吗？”原意往他怀里用力蹭了蹭，一把鼻涕一把泪，糊了他一身。 孟繁臣：“……” 毫无悬念，他身上这件睡衣算是废了。 孟繁臣嘴角微抽，手垂在半空中。又缓缓落下去，继续拍着原意的后背，“真的。” “你没骗我？” “保证不骗你。” “我不想生孩子。” “不想生就不生。” “他们要逼我生。” “没人能逼你。” “孟繁臣，你要帮我。” “我肯定帮你，我坚决站在你这边。” …… 原意这会儿正沉浸在巨大的后怕中，情绪失控，压根儿就没意识到两人的对话其实幼稚透顶。快奔三的人了，说的话就跟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没半点技术含量。 孟繁臣也没办法，一碰到原意，他的心理年龄就直线下滑。 原意太害怕了，不止哭，她还嚎。嚎着嚎着又开始骂人，逮谁骂谁，各种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 她哭得稀里哗啦，尤其专注。根本就没意识到这对于孟繁臣来说是多大的折磨。 温香软玉在怀，美人垂泪，楚楚可怜。孟繁臣的心都快被揉碎了。 他身为一个身心健康的男人，如何能把控得住？ 而且原意哭到后面几乎快没声了，抽抽搭搭的，小兽一般唔唔，声音细细的，尖尖的，让他禁不住想起她在床上跟他求饶的声音。 这姑娘一贯蛮横，轻易不低头，尤其在他面前。孟繁臣呢又总喜欢跟她较劲儿，每次都下狠手，铆足劲儿要让她求饶。 她到后面实在撑不住了，她就会嘤嘤嘤嘤哭诉着让他放过她。 空调运转不停，冷流透过扇叶喷涌而出。室内的温度却不降反升，热如雨林。 孟繁臣的心口蓄了一团火。偏偏始作俑者还浑然不知，一直在拱火。 “沙沙沙……沙沙沙……” 窗外蓦地响起了一串淅沥沥的雨声。 雨声清脆，浮在耳畔，仿佛有无数歌者吹拉弹唱，热闹如白昼。 窗帘拉死，孟繁臣也看不到窗外的天色，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这点雨声搅得他心烦意乱的。 “小意。”他唤她名字，嗓音近乎暗哑。 “嗯？”怀里的人动了下，尾音轻颤，弱弱的。 他俯身亲了下她粉嫩的耳朵尖，诱哄着，“别哭了。” “哦。”原意这会儿竟然特听话，果然就止了声。 周遭静了下来，原意的意识光速回笼，她猛地想起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心下一惊，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刚刚是哭了对吧？ 抱着孟繁臣又哭又嚎了半天没错吧？ 鼻涕眼泪糊了孟繁臣一身是这样吧？ 第22页 天呐，大型社死现场！ 停顿三秒，没绷住。原意内心一顿咆哮：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死了！ 她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空气突然安静。 原意双手掩面，一脸生无可恋。 她一定是脑子短路了才会抱住孟繁臣哭。 她现在原地去世还来得及吗？ “那个……”原老师酝酿一番，弱弱地开口：“几点了？”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会儿唯一的办法就是装死。 “不知道。”富有暖意的台灯照亮男人的侧颜，他漆黑的瞳仁掉满清浅的光线，晶莹剔透，亮如宝石。 他目光灼灼，就这样一瞬不眨地锁死原意。 原意觉得她可能是被噩梦吓懵了，她居然觉得孟繁臣这个眼神深情款款，像是在看所爱之人。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不自在地缩了缩自己的脖子。伸长手臂从床头柜上捞来手机，摁亮屏幕，垂下眼皮瞟了一眼，早晨四点二十五分。 才四点多，这么早！ “我再睡会儿。”她直接躺下，抓起被子盖住脸。 “一起睡。”孟繁臣眼疾手快地掀起空调被，从被子里抓住原意的手，稍稍一用力，将她带进怀里。 原意：“……” 原意整个人直接僵住，目瞪口呆，“孟繁臣，你干嘛？” “跟你睡觉。”他的唇角挂起一抹坏笑，危险的嗓音渐次逼近，“睡觉是动词。” 原意：“…………” —— 宛丘已经晴了半个多月了，好不容易迎来了一场小雨。这雨从早晨开始下起，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细雨一下，暑气降了不少，空气里浸透了几分沁凉。 原意一大早被孟繁臣拉着睡了一觉，这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顶着一双熊猫眼，昏昏欲睡。 她这么困，坐哪儿都想打盹。可孟繁臣那厮却是精神抖擞，完全不受影响。最过分的是，他早早就去了学校，站在校门口检查学生们的仪容仪表。 纤薄的白衬衫，藏青色西装裤，尖头皮鞋，手执一把细格长柄伞，往校门口一站，顿时赚足了一大票目光。 不出一天，十九中空降了一位史上最帅的教导主任，一下子就传开了。 不止本校的学生激动难耐，就连外校的学生都要跑来十九中围观孟繁臣。 这家伙一下子就变成了国宝，特抢手。毕竟这年头帅哥千千万，一抓一大把。可长得帅的教导主任却是万里挑一，可太稀罕了！ 不过原意眼下也顾不得孟繁臣人气高不高了。她现在最头疼的是两位妈妈下周就要住进她家了。 昨晚在老宅，长辈们提出这个决定时，她和孟繁臣是坚决反对的。两人据理力争半天，最后寡不敌众，无奈惨败，灰溜溜地回了家。自此这事儿板上钉钉，再无任何转圜余地。 原意被自己的噩梦吓到了。虽说两位太后还不至于摁头给她灌药。但这种“十全大补汤”保不齐还是有的。毕竟长辈们可太着急抱孩子了，恨不得她当场怀孕，最好三年抱俩。 一想到从下周开始，她和孟繁臣就要生活在两位太后的监视下，她就焦躁不安，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意还是想再挣扎一下，哪怕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 她给徐蔓打电话，让闺蜜给自己支招。 远在云陌工作的徐小姐对着手机轻飘飘地说：“原老师，直接躺平吧。你是斗不过那四位老人的。” 原意：“……” 原意攥紧手机后盖，不死心地问：“就不能再抢救一下了吗？” “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你有什么招儿？赶紧说！”她心一提，满怀期待。 “你们夫妻和他们断绝关系。” 原意：“……” 血脉亲情，打碎骨头还连着筋，断绝关系自然是不可能的。 “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原意摁住眉心，一脸绝望。 “除非你和孟繁臣能凭空变出一个孩子。” 原意：“……” 说了等于白说！ “蔓蔓，我觉得我要死了！”原意皱着小脸，如丧考妣。 徐蔓索性劝她：“依我看你和孟繁臣干脆生个孩子得了，反正你俩年纪都到了。早生晚生最后都是要生的，你俩都是独生子女，扛得住父母那关吗？” “坚决不生！”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原意态度强硬，谁都不能动摇她的决定。 “你究竟是不想生孩子，还是不想和孟繁臣生？” “这两者有区别吗？”原意拧了拧眉。 “当然有。”徐蔓细声说：“你是语文老师，还听不出这两者的区别吗？” 原意一下子就被问住了，有好几秒没出声。 隔着手机，徐蔓小心翼翼地试探一句：“小意，你不会还惦记着祁俨吧？” 第12章 米（12） “真把我逼急了，就说你不…… 米（12） 第二个周末，两位太后大包小包搬进了青溪云庐小区。 原伟东和孟长河负责搬行李，光行李箱就搬了四个，这还不算一大堆打包好的大纸箱。 原意看着长辈们前前后后搬了这么多东西到她家，差不多都快把老宅给搬空了。她忍不住扶住额头，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第23页 瞧这架势，分明是打算打持久战了。想来不住到原意怀孕，她们是不会搬走的。 关键她亲娘还特高兴，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对着她爹一通指挥。 就好像她今天一住进这套房子，原意明天就能怀孕，她十个月以后就能抱外孙了。 见太后娘娘笑得这么欢，原意恍惚了半天，感觉回到了她结婚那天。 别人家嫁女儿都难免伤感，依依不舍，哭哭啼啼的。可到了她家，画风突变，婚礼当天江女士一身大红旗袍，盘着精致的头发，珠光宝气，逢人就笑，比谁都开心。 在酒店举办婚礼，原意挽着老父亲的手进场。老父亲把她交到孟繁臣手里，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直呼：“总算把女儿给嫁出去了，我圆满了！” 她结个婚，这二位就差没敲锣打鼓了。 原意越看越觉得江女士的笑容刺眼，她黑着脸回了主卧，再继续看下去她指不定得吐血。 她爹娘坑起女儿来真是半点都不含糊。 孟繁臣非常有眼力劲儿，见媳妇儿黑了脸，赶紧把老父亲喊到一旁压低声音说：“爸，您倒是劝劝我妈呀！真打算在这里住个十年八年啦！” 孟长河瞥一眼儿子，气定神闲道：“在咱们家你妈是领导，要劝你去劝，我可不去。” 孟繁臣：“……” 老父亲这该死的妻管严！ 孟繁臣无奈，只能自己去劝老母亲。毕竟他没那个胆子去劝丈母娘。 “妈，差不多得了，您没看见小意都回房间了么？”他抓住母亲的手腕，往阳台方向带。 海秋月女士掀起眼帘，朝主卧方向分去一个眼神，见房门紧闭，转头就去劝江美慧：“美惠，我看这些东西也差不多了，不够到时候再搬呗！反正离得也不远。” 江美慧扫了一眼客厅里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和纸箱，满意地点点头，“我看也差不多了，真差什么东西还可以再买。” 孟繁臣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让两位太后收了手，没把他家给填满了。 当完搬运工，两位爸爸功成身退，结伴出门钓鱼去了。两位妈妈则开始着手收拾东西。乒乒乓乓，一顿响。 青溪云庐这套房子，180平，三室一厅，一厨两卫。严格来说是四室。原意特意隔出了一个小房间当书房。 现在夫妻俩睡主卧，两位太后一人一个客卧，三间大房间直接给占完了。 房子空间有限，行李又搬得太多，好多东西都没地儿放。眼瞅着两位太后要把那些杂七杂八的物件堆去书房。孟繁臣反应神速，立刻叫停。 要是原意看到自己宝贝的书房被长辈用来堆杂物，她分分钟得炸毛。 被女婿喊住，江女士瞧见这一地的东西，当即皱了皱眉，“繁臣呐，你们这套房子还是太小了，改明儿我给你们换一套大平层。” 孟繁臣：“……” 豪横的丈母娘一言不合就送房子！ 孟主任嘴角一抽，忙说：“妈，180平我和小意足够住了。” 江女士：“你们两个人当然是够住的，现在不是我和你妈来了嘛！再说你和小意以后生了孩子，连个婴儿房都腾不出。” 孟繁臣：“……” 还真是三句话不离生孩子。 海秋月女士见状也帮腔：“这房子确实是小了一些，才三居室。当初让你和小意挑套面积大的，你们不听，非要买这套。等过段时间我们四位老人合计合计，给你们换套大平层。” 孟繁臣：“……” “咱们还是先收拾东西吧，把不常用的都堆到阳台去。”孟繁臣及时转移两位妈妈的注意力。 他怕再多说几句，这二位能当场把他和原意叫出门去挑房子去。毕竟都是不差钱主儿。原家做生意的，他丈母娘更豪横。 这套房子是原意花了无数心思才装修好的，大到装修风格，小到家里的一块瓷砖全是她一手选的，她爱惨了这套房子，怎么可能轻易换房子。而且他也不愿意瞎折腾。 好不容易才帮着两位妈妈收拾完。孟繁臣担心原意心里憋闷，赶紧去了主卧。 原意瘫在榻榻米上打游戏，一双长腿交叠，搭在对面的椅子上，肤色白净细腻，格外夺人眼球。樱桃红的指甲油鲜艳夺目，犹如坠入剔透白玉里的几滴血。 这一幕透着一股原始的，随意的，慵懒的美好，轻易就能勾起男人的破坏欲。 可惜原意的大嗓门破坏了这层美好。 客厅里的人隔着门板都能听见原老师的咆哮：“你特么会不会玩啊？你上赶着送人头！” “大哥，你别猫草丛里了，赶紧帮我一把啊！” “推塔啊大哥，你别杵那儿当门神啊！” 孟繁臣：“……” 看来原老师怨念很重啊！ 孟繁臣也不打扰她，悄无声息地走到床头柜旁，捞起那本他还没看完的《时间简史》继续看。 等她那局游戏打完了，他才开口：“走吧，带你出去透透气。” 原意也确实需要出去透透气。有两位太后在，这家里她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搁哪儿都窒息。 见小两口换了衣服，拿了车钥匙，江女士忙问：“你俩干嘛去啊？这都快吃晚饭了。” 原意扯了扯嘴角，没好气地回答：“出门约会。” 第24页 江女士一听顿时就乐了，脸上笑容绽放，“大周末的窝家里干嘛，你俩就该出门约会去。不用着急回来，晚上住酒店也行。” 原意：“……” 还住酒店？ 原意晕死，太后娘娘未免也太会脑补了。 原老师今天心情不爽，孟主任自觉地给她当车夫。 绿色小车平稳驶离小区，孟繁臣想了想还是决定和原意谈谈。 他宽慰她：“小意，你倒也不用这么抵触。两位太后只是监督咱们，又不能强行让你怀孕。咱们口头答应备孕，把她们哄好。私底下该避.孕避.孕，她们能拿我们怎么样？” 原意双手抱臂，窝在副驾上，没吭声。顶着一副“老子不爽，莫挨老子”的神情。 道理她都懂，可她心里就是很不爽。她自小无拘无束惯了，最烦别人管她。她爹妈对她放养了二十多年，临到头倒是干涉起她的生活来了。这事儿搁谁身上能好受？ 见她不吱声，孟繁臣循循善诱：“咱们现在得采取怀柔政策，不能跟她们硬碰硬。你这样黑着脸，全身上下写满抵触，只会让长辈认为咱俩不配合，她们催生会催得更厉害。反正她们现在是住进来了，一时半会儿也撵不走。依我看还不如先把她们给哄好，让她们放松警惕，一步一步把她们哄走。” “行吧，我认命了。”原意两手一摊，直接放弃抵抗，“她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吧！真把我逼急了，就说你不行。” 孟繁臣：“……” 孟主任简直一口老血卡在胸口下不去，当场被噎住了。他没好气地反问一句：“你怎么不说你不行？” 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说男人不行！男人怎么可以说不行！ “要是我不行，我妈铁定分分钟撺掇我跟你离婚，让我别耽误你。你好找下家。我妈多疼你啊！她可舍不得你没孩子养老送终。”原意说得头头是道：“要是你不行，我妈绑也得把咱俩绑一起，死都不会同意我跟你离婚。” 孟繁臣：“……” “我要是不行，我妈就会劝我跟你离婚，别耽误你了。”孟繁臣想起海女士对原意的宝贝程度，如是说。 “你妈比起我妈还是太温柔，没什么攻击力。你妈也就嘴上说说，我妈是要动真格的。” 孟繁臣：“……” —— 原意心情不好时就爱花钱。每次心情不好，她的物欲就会攀升至顶峰，看见什么都想买。即使没去商场烧钱，她也会网购。买一大堆看似实用，实则毫无用处的东西。她的那枚排骨发夹就是这么来的。 在国贸大厦一层一层逛过去，原意每家店都会进去。而孟繁臣则化身合格的刷卡机。 虽说是塑料夫妻，可在经济方面孟繁臣从来没亏待过原意。他所有的银行卡都在原意手里。 烧完钱，原老师的气顺了。两人在一家网红餐厅解决了晚餐。 饭后，孟繁臣提议去看电影。 原意不想那么早回家面对两位太后，一口答应。 塑料夫妻结婚三年，完全是结了个寂寞。一起吃饭看电影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原意早就忘记上一次和孟繁臣一起看电影是什么时候了。 国贸大厦四楼就是嘉禾影城，乘自动扶梯直接上去。 影城入口挂着近期上映的爱国电影《1945》的巨幅海报。当红小花姜意南和影帝许暮笙作为主演站在最显眼的位置。 去年一部抗战电影《1937》票房大卖，火遍全网。导演很快就拍了第 二部，同样是原班人马，姜意南搭档许暮笙。 《1945》是近期院线重点宣传的片子，在网上呼声很高，原意都听同事何西园念叨好几遍了。何老师是姜意南的脑残粉。 孟繁臣见原意盯着《1945》的海报看，征询一声：“就看这个？” 原意点点头，“可以。” 她从三年前就不爱看电影了，平时在iPad上都不怎么刷，更别说是到电影院看了。看什么片子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她横竖都是为了消磨时间。 孟繁臣排队买了票，又买了可乐和爆米花。两人跟随人流一起进了候场厅。 原意发现今天影城来的人特别多，都是一些年轻的小姑娘。一个个举着灯牌，神色激动。灯牌上写的不是姜意南就是许暮笙。 难不成今天这里有粉丝见面会？ 出于好奇，原意随手逮住一个影城的工作人员就问：“请问今晚这里是不是要举办活动啊？” 问完随意瞥了一眼对方的工作牌：经理温菘蓝。 这位温经理礼貌地告诉原意：“今晚《1945》剧组在我们影城有一场粉丝见面会。” 原意没猜错，果然是有粉丝见面会，难怪挤了这么多人。 她不追星，知道有粉丝见面会也不激动，和孟繁臣安静候场。 不到七点，影城入口突然一阵骚动。一大群人鱼贯而入，将周围这方狭小的空间挤得水泄不通。十几个安保人员在努力控场。但还是架不住里三成外三层的粉丝一波一波围堵。 现场一片混乱，近乎失控。 原意在人群中瞥见了好几张活跃在电影荧幕上的脸——姜意南、许暮笙、钟邢，全是《1945》的主演。 乌压压的人头，一道一道人影飞快从她眼前掠过，伴随着喧嚣的人声，恍然身处晨间的菜市场。 第25页 “祁总，您当心脚下台阶！” “谢谢！” 原意猛地一怔，像是被一道闪电给劈中了，瞬间手脚冰凉。 第13章 米（13） 巧合它妈开了巧合的门！…… 米（13） “祁总，您当心脚下台阶！” “谢谢！” 久违的男声，那样清晰，是经年累月，也是历久弥新的熟悉感，从时间长河的这头过渡到那头，牵扯出昨日种种，彻底唤醒了深埋在原意心底的野兽。 眼睛快过大脑，率先做出了反应。原意循着声音望去，一抹清瘦挺拔的侧影不期而至。 像是夜空中忽然划过的一道闪电，更像是一缕轻薄的烟雾，一晃而逝。似乎是她的错觉。乌泱泱的人群一下子就走远了。 她僵愣半晌，努力踮起脚尖去看，却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早该想到的，姜意南是华严一姐，是祁俨公司的艺人。会在这里见到他一点都不奇怪。 “小意？”孟繁臣喊了好几声才把原意的魂儿给拉回来。 “你怎么了？”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底飘过几丝晦暗。 原意喉咙里卡了一粒爆米花，香甜的味道在口齿间化开，突然变得无比苦涩，像是一味刚熬好的苦药，她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她惶然地摇摇头，嗓音微哑，“没事。” 孟繁臣扬了扬手里的两张电影票，提醒她：“开场了。” 原意哑然半刻，匆忙抱起桌上的爆米花桶，“我们进去吧。” 她跟随人流先进了6号影厅。 孟繁臣紧跟在她身后。回头瞟了一眼影城门口《1945》的巨幅海报。 主演名字后面跟着一串醒目的红字：华严影视出品。 祁总？ 呵！ —— 120分钟的电影，原意什么都没看进去。 影厅灰暗，荧幕上的光投射下来，像是一层漂浮的萤火细碎地掉落四周。昏暗的环境，连带着所有人的面孔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电影铿锵有力的背景音乐灌满双耳，刺得原意的耳膜隐隐生疼。 她不知道，她的左手边始终有一道灼热的目光。 大面积的阴影里，孟繁臣只能看见原意一个模糊的侧颜。她失神地望着电影屏幕，露出一节白嫩修长的脖颈，发丝被勾勒得纤毫毕现，每一根似乎都在颤动。 他抿紧唇线，紧咬牙关，右手一点一点收紧，可乐在他手心里慢慢变形。里面的褐色液体承受到外力，迅速从吸管里倒流出来，滴落在他裤子上。 而他却浑然不觉。 有无数个疲惫阴冷的日子，孟繁臣一个人躺在床上，只要闭上眼睛，原意总能入他的梦。 身穿蓝白校服的高中时代，少女明眸善睐，一颦一笑，纯真动人。 梦里却总有三个人的身影。而他是被挤到角落里的那个。 “啪！” 影厅顶灯透亮，电影落幕。 骤然出现的光亮让原意本能地觉得刺眼。她眯起双眼，适应了一会儿才睁开。 心是空的，她踩着高跟鞋麻木地跟随观众往外走。 孟繁臣从身后去牵她的手，将她的小手牢牢握在手心里，低沉的嗓音拢在耳旁，“跟紧我，别走散了。” 原意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她任由孟繁臣牵着她走出影厅。 6号影厅外面是一条长走廊，洗手间就在走廊的尽头。 孟繁臣松开原意的手，低声叮嘱：“我去下洗手间，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走。” 原意点点头，“你去吧。” 她在一旁找了张沙发坐下，安静地等孟繁臣。 这会儿影城清净了许多，只有候场和散场的观众。那些狂热的粉丝们早已不见踪迹。 两个小时过去了，《1945》剧组的粉丝见面会早就结束了。 原意的心很乱，鼓噪难安。明明三年前就已经断干净了，桥归桥，路归路，偏安一隅，互不打扰。她现在又在害怕什么？ 她一个人胡思乱想了半天，孟繁臣竟还没回来。 她抬起手腕瞥了一眼，这都过去十多分钟了。就算是蹲大号也该好了吧？ 她摁亮手机屏幕，正准备给孟繁臣拨个语音电话问问。谁知右肩猛地挨了一记，重重一下，差点把她送走，伴随着一个熟悉惊喜的女声，“原老师？！” 原意倏然愣住，忙不迭回头，却见同事何西园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原意，你今天也来看电影啊？” 原意：“……” 原意额角一跳，蹭一下起身，“好巧啊西园！” “是好巧呢！”何西园挽着自己的闺蜜，笑着说：“我来参加我女神的粉丝见面会，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原意：“……” 还真是巧合它妈开了巧合的门，巧合到家了都！ 何西园这姐们可是姜意南的脑残粉，她怎么可能会放过女神的粉丝见面会。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凑一块去了！ 何西园四下扫了两眼，“原意，你一个人来的啊？” 坏了！ 原意头皮一紧，她忘记孟繁臣了！ 千万不能让何西园撞见她和孟繁臣一起看电影。不然就天下大乱了。 原意笑容甜美，无懈可击。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是啊，我一个人来的。我可没你这么幸福，还有闺蜜陪。” 第26页 趁着何西园不注意，赶紧在手机上一顿乱敲，通知孟繁臣—— 原意：【你先别出来，我碰到同事了。】 可惜还是晚了，消息刚发出去，耳旁立刻就炸出何西园激动的嗓音，“原意，你看那是不是孟主任啊？” 原意回头，孟繁臣黑衣黑裤，面色冷凝，步伐沉稳有力，还有几步路就到她跟前了。 原意：“…………” 妈的，全撞上了！ 原意只能暗自祈祷，孟繁臣临场发挥的水平能高一点。 孟繁臣的脚步都还没停下，何西园的声音犹如一阵疾风瞬间就飘了过去，“孟主任，您也来看电影啊？” 孟繁臣：“……” 他自发看向原意，见这姑娘偷偷给自己使了个眼神，像是在说：“加油，靠你了！” 没人知道男人上一秒还下颌紧绷，浑身戾气的。下一秒就恢复了一贯的温和从容，平易近人，“好巧啊原老师，何老师！” 他一开口，原意就知道这局稳了。这人天生的演技派，对付一个单纯的何西园还不是手到擒来嘛！ 何西园莫名感慨：“今天究竟是什么好日子啊？怎么大家都扎堆跑来看电影了呢？” 孟繁臣扶住眼镜，往鼻梁上方轻轻推了推，余光扫过原意的脸，意有所指，“兴许是电影好看呢！” 透明的镜片隐去了男人目光中的锐利和锋芒，给人一种温和纯良的错觉。 原意牵起唇角，笑容要多假有多假，“我看了《1945》，孟主任今天看了什么电影？” 孟繁臣压下眼皮，眸光低垂，“和原老师一样。” 停顿数秒，男人表情隐昧，复问：“原老师觉得电影好看吗？” 原意胡扯一通，“还不错，挺热血沸腾的。” 何西园没察觉这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天真地说：“我女神的电影必须好看啊！” 三人寒暄几句，何西园和她闺蜜赶着回去。 何西园好心地问：“原意，要不要我送你一趟？” “不用了。”原意摇摇头，“我有开车来的。” 目送何西园和她闺蜜下了自动扶梯。原意看着孟繁臣，“我们回去吧。” 她拉着他绕到另一头的电梯。 两人并排而立，离得很近，男人纤薄的衣料里隐隐透出一股清淡的烟草味儿。原意敏锐地捕捉到了。 难怪在洗手间半天不出来，原来是蹲那里抽烟了。 孟繁臣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印象里这人是不抽烟的呀！他这次从梵于回来，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对，原意也没见过他抽烟。她一度以为这人是不抽烟的。 电梯空间有限，观众又多，需要等。 孟繁臣心绪烦躁，根本不想等。抓住原意的手就想走，“我们乘扶梯下去。” “别！”原意拽住他的T恤衣角把他扯回来，“万一何老师再返回……” 余下的话原意没说，懂的都懂。 男人勾了下唇，自嘲一笑。 他果然是便宜老公。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 他当时真是脑抽了才会答应她隐婚。 右手滑进裤兜，指尖触碰到烟盒的一角。那点棱角分明的触感再次唤醒了孟繁臣的烟瘾。舌尖无意识地顶了下后槽牙，他感到嗓子眼发痒，难受得厉害。 不过他很清楚，这一次，只怕一口气抽掉半包烟也解不了心里的憋闷。 下到国贸大厦的负一楼停车场。 原意解了车锁。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半天都没说话。 她比以往都要来得沉默。 身体撤了力，她突然觉得很累很累，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车子七拐八拐，没过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到了，小意。”男人熄了火，解了安全带。 原意一边去解安全带，一边无意识地抬头，往车窗外探了一眼，一抹灯牌落入她眼底——海盛酒店。 解安全带的手不由停顿住，她扭头疑惑地看着孟繁臣：“孟繁臣，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孟繁臣眸色深沉，盯着原意看了好几秒，并未出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孟繁臣的情绪起了变化。这一刻男人气质凛冽，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戾气。 像是充气充到极限的气球，下一秒就爆了。 他生气了。 谁惹到他了？ 以原意的经验来看，这样的孟繁臣十分危险，最好别招惹他。 原意无措地咬住下唇，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孟繁臣？”她试探着又喊了他一声。 只见男人缓缓探过身体，轻巧地替原意解了带全带，温热的气息紧紧缠绕在她颈间，嗓音低得可怕，“咱妈希望我们今晚住酒店。” 原意：“…………” 第14章 米（14） “原意，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米（14） 成年人的崩溃方式往往是默不作声的。心里的糟心事堆积如山，坏情绪翻涌沸腾，顷刻之间就能掀起无数场风暴。然而面上却始终不动声色，沉默是常态。 孟繁臣眼下就是这种状态。 他这人一贯擅长隐藏自己，越是生气，脸上就越是平静。 原意认识他快三十年，很多时候她都没法很好地捕捉到他的情绪。但这一刻，她明显地感觉到他动怒了。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宁静中又渗透着无尽的诡异。 第27页 她不知道好端端的他为什么就生气了。只是看了一场电影，只是偶然碰到了同事何西园。从电影院离开，他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难道他是不爽搁同事面前演戏？ 不能够吧？ 这点小事他应该不至于生气啊！隐婚他一早就答应好的。 所以究竟是谁惹到他了？ 不过原意也懒得去深究了。跟过去这些年一样，她选择自动忽略。她从未有过一刻，想要去真正探知他的内心。 一场应付长辈的婚姻，一个便宜老公，不值得她去花费心思。 何况原意心里也烦透了。她自己尚且一团乱麻，还没理明白，暂时顾不到孟繁臣。 她的坏情绪早就攀升至了顶峰，就像是暴雨过后的水库，满池的洪水疯狂撞击闸门，亟待开闸泄洪。情绪上头，总得要有个宣泄口。 而成年人的宣泄方式无外乎就是床.上.运.动。这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 所以孟繁臣提出今晚住酒店，原意没有任何意见。 即使不住酒店，今晚回去他俩铁定也是要搞事的。有两位太后在，可能还会影响他们的发挥。 她和孟繁臣都不是善于自我表达的人。比起说，他们都更愿意去做。很多时候彼此心里藏着事情，总是默契地在床上解决。 歇斯底里的纠缠，肆意妄为的发泄，把一切无法述之于口的心事，那些糟糕的坏情绪，都通通释放出来。 睡一觉，等第二天醒来，她又活了。还是那个元气满满的原老师。 孟繁臣牵着原意的手进了酒店大堂。 他以最快的速度办理了入住手续。 两人一句话都没说，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沉默。 房间在19层。两人乘电梯上去。 深夜十点，机器隆隆运转，电梯腾腾往上升。红色数字映在原意的眸子里，它们快速切换，1，2，3，4…… 电梯很空，只有他们两个人。 从孟繁臣身上透出的烟草味，混着空气清新剂的味道，两者相互碰撞，在轿厢里缓慢发酵，很快就盈满整个空间，形成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原意置身墙内，躲不开，逃不掉，只能被动呼吸。 她眉毛打结，皱成一团。这人刚才究竟是抽了多少烟？都过去这么久了，烟味儿居然还没散干净。 她屏住呼吸，眼神胡乱打转。她看见电梯镜面上映出一男一女的身影，他们比肩而立，183对168，非常和谐的身高差。孟繁臣紧紧握住她的手，体温熨帖。 离得很近，衣摆几乎触碰到一起。男人沉稳的吐息就萦绕在原意耳畔。而她只要轻轻一扭头，发梢就会擦过他脖子。 原意和孟繁臣的结合，男才女貌，青梅竹马，门当户对，谁见了都要说一句般配。 对此，她一直不以为然。 直到现在，她从电梯镜面里看到她和孟繁臣的影子，突然之间觉得外人的眼光是对的。不说其他，光从颜值来看，她和孟繁臣确实挺般配的。 “叮！” 一声沉闷鸣响，刺破凉薄的空气，犹如一记闷棍敲在原意心上，立刻就打断了她发散的思维。 思绪回笼，她跟着孟繁臣走出电梯。 走廊里壁灯昏黄，光束摇摇晃晃。白墙之上每隔半米就悬挂了一幅油画。以花鸟风景画居多。 两人踩过柔软的地毯，找到相应房间号，停在门口。 原意扭头，在对面墙上看见了一幅蒲公英。灰蒙蒙的天空，白色绒球被风吹散，漫天飞舞。 孟繁臣用房卡轻松地刷开房门。右手搭在门把上，他却不急着摁下去。而是侧头看着原意，哑着嗓子问道：“小意，你不拒绝吗？” “什么？” 原意从那幅蒲公英画上收回视线，和孟繁臣对视。隔着一层透明镜片，他的眼神始终都是安静的，好像生来就是这样的，像冰原，也像星海。 走廊里似有穿堂风，涌起原意浅绿色的一抹裙角，也吹动了她额前的几缕碎发。被发丝盖住的那双眼睛却写满了困惑。 男人垂在一侧的左手不自觉握成拳头，手背青筋暴起，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他用很低很低的声线说了一句：“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拒绝……” 是低语，也是呢喃，嗓音含糊，难以辨析。 “你说什么？”原意皱眉，仰起脖子，贴近他，又问了一遍。 右手收紧，他更用力地握住门把手，“原意，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老公啊！”原意脱口而出，觉得孟繁臣这问题问的莫名其妙的。 “是么？”孟繁臣嘴唇微动，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孟繁臣，咱俩可是合法夫妻。我当然把你当老公了。” 原意不知道这人到底要问什么。两人的对话怎么看都好生奇怪。 孟繁臣摁下门把，踢开房门，拉住原意的手腕把人拖进房间，将她抵在门板上，封住她唇，“我就当你说的是实话。” 门板冰凉，原意的后背贴住，忍不住全身哆嗦。 孟繁臣没开灯，室内黑黢黢一团，两人的脸隐在暗处，眉眼处掉落了斑斓的几丝微光，细碎渺茫。 视觉受阻，人本能的感到心慌。原意无力地想要在黑暗中抓住什么。胡乱摸索一通，最后抓住了孟繁臣手臂。隔着衣料，她都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手臂的线条和力量。 第28页 视线猛地一晃，原意双腿离地，人就悬空了。孟繁臣轻而易举就将她的身体举了起来，双手拖住她。 她惊呼一声，不得不搂紧他脖子，缠住他腰，视野晃得更厉害。 眼前阴影切换，原意恍恍惚惚，一颗心都是飘的，找不到任何真实感。 直到两人的身体双双倒进柔软的床垫。 五指攥住身下的床单，她勉强算是找回了一点真实感。 余下的一切都是失控的。 孟繁臣像是故意在惩罚原意，做了很多很多过分的事情。 而原意也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即使满腹委屈，眼眶通红，她也不会轻易向孟繁臣低头。 两个幼稚的男女一直在较劲儿，谁都不服输。势必要一较高下。 直到原意压抑的哭声慢慢泄出，她对他破口大骂，把所有难听的话都骂了一遍。然后委屈巴巴地抱怨：“孟繁臣，你让我一次会死啊？” 他才收了手。 俯身轻轻吻她的眼角，尝到了泪水的潮湿和咸涩。 一口咬住她的耳垂，贴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原意，我是孟繁臣，是你老公。昨天是，今天是，明天也是，永远都是。” 不是不想让她，也不是非得跟她较劲儿，而是只有这样做，他才能找准自己的位置，证明自己是存在的，就在她身边。 ——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里倾泻而下，浇在裸.露的皮肤上，原意闭上双眼，任由孟繁臣往她身上抹沐浴露，搓出满手的泡沫。 白茶加白桃的香气，清新扑鼻，好闻极了。她舒服得蜷缩起了脚指头。 孟繁臣见她一副没心没肺，格外享受的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姑娘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生气了。 她是没有心的，她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他。 女人暴露在外的肌肤莹润透明，被热气熏出一层淡淡的粉。好似阳春三月枝头热闹绽放的桃花，是这世间顶好顶好的颜色。 孟繁臣不自觉地眯了眯眼，故意往原意锁骨处咬了一下，分明是在报复她。 “嘶！”原意吃痛，倒吸一口气，赫然睁眼，朝着孟繁臣大骂：“孟繁臣，你是属狗的啊！” “小意，我不是属狗的，我是属狼的。”他掐住她腰，身体沉下去。 原意：“……” 她一时不察，直接让这人钻了空子。 还来？ 原意欲哭无泪，她都累死了。她现在只想睡觉。 “孟繁臣，你给我出去！”她胡乱地抓他手臂，抠出好几条印子，想把人撵走。 这人却是实打实的狗皮膏药，根本甩不掉。 原意拿孟繁臣没办法，张口咬上他肩膀，成功留下一排牙齿印。 孟繁臣眉毛一抖，一阵刺痛，表情几近扭曲。 他哪里是属狗的，原意才是属狗的。 浴室里热气氤氲，白雾在眼前直晃。 潮湿的水汽将人的脸都蒸湿了，显得格外模糊。 原意的脸近在咫尺，却又似乎遥不可触。 孟繁臣借着头顶暖黄的光，默默看着她。 他觉得她就是一条搁浅的鲸鱼，被困在岸上，泥沙土石糊了一身，又重又累，寸步难行。 蔚蓝的大海，她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困住她的，究竟是他，还是她自己？ 他伸手捧住她脸，声音低迷，近乎呢喃：“原意，你的心究竟在哪里？” 第15章 米（15） 回屋做功课！ 米（15） 周一照常上班。 昨晚闹腾得太疯，原意差点迟到。她一贯强大的生物钟居然失去了作用，醒来时都快七点了。 最要命的是，她今早还要带13班早读。 最最过分的是，孟繁臣这家伙居然撇下她先去学校了。 原意气得要死，一大早就骂了他无数遍。 以最快的速度洗漱一番，原意到前台退了房。然后火急火燎地开车去学校。 时间实在是太紧了，她利用等红灯的间隙，争分夺秒给自己化了个日常通勤妆。 身为一名苦逼的社畜，原意早早就练就了这项必备技能。她必须保证自己每天上班都能妆容精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身上还穿着昨天那身皱巴巴的衣服。 昨晚孟繁臣那家伙特暴力，下手完全没个轻重，裙子拉链都差点被他扯坏了。 还没开进学校，原意老远就看到孟繁臣和当天值勤的钟老师站在校门口检查学生的仪容仪表。 一大片蓝白色校服中夹杂一抹黑色直条纹，那是孟繁臣身上的衬衫，格外显眼。 这人衣冠楚楚，气质温和，言笑晏晏，原意真是怎么看怎么刺眼。 这人穿上衣服是正人君子，脱了衣服简直就是禽兽。她今早穿衣服时发现自己锁骨处被他咬红了，很深一道印子。还好她穿的是圆领T恤，领口保守，能全部遮住。不然她都要拿遮瑕膏去遮了。 不过她也报仇了。她往他肩膀上咬的那一口，绝对够他疼好几天了。 比狠，谁怕谁啊！ 为了泄恨，绿色小车经过孟繁臣身边时，原意故意重重摁了两下喇叭，吵死他！ 男人闻声看过来，隔着车窗，她朝他比了个中指。然后一脚油门，飞快开溜。 第29页 孟繁臣：“……” 孟繁臣不禁失笑。这姑娘幼稚起来跟三岁小孩有的一拼。 钟老师感觉有一阵强风从自己面前快速卷过，差点吹掉了他头顶的假发。他赶紧死死摁住。 他风中凌乱，“孟主任，刚那是原老师吧？” 孟繁臣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睁眼说瞎话：“不是，你看错了。” —— 在停车场停好车，原意直奔高一楼。 高一新生刚进校，学生们都挺自觉的。虽然13班是普通班，但原意暂时没发现让自己不省心的学生。 带早读无非就是监督学生背书。原意坐在讲台桌上批改学生的作业。底下一片朗朗书声。 周一上午第 一节是英语课。早读结束以后，原意抱起批改了一半的作业，准备回办公室继续改。 刚踏出教室，迎面就和何西园碰到。何老师手里拿了一叠卷子，正打算拿到13班给英语课代表发下去。 原意反应迅速，露出笑脸，和何西园打了个招呼。 何西园用她的钛合金眼自上而下扫了一眼原意，笑眯眯地开口：“原老师，你今天没换衣服哦！” 原意：“……” 原意心下一怔，本能地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装束，纯白T恤搭配浅绿色蛋糕裙，脚上一双细跟高跟鞋。 这当然是她昨天的那套衣服。她昨晚和孟繁臣住酒店，今早赶着来学校上班，也来不及回家换衣服，当然只能穿着昨天的衣服。 混职场的成年人，基本上一天一套衣服。要是有谁连续两天穿同一套衣服，那可太值得旁人深思了。一些八卦的人头一个反应就是你昨晚可能夜不归宿了。 何西园这话一出来，原意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她“嗐”了一声，赶紧解释：“今天起晚了，随手抓了件衣服就套上了，哪顾得到那么多。” 何西园不疑有他，想当然地说：“孟主任也是穿的昨天的衣服，估计也是起晚了。” 原意：“……” 原意无语望天，不可思议道：“何老师，你记别人的衣服记这么牢的？” 不就是昨天晚上在电影院见了一面么，这姐们居然把她和孟繁臣的衣服都给记下来了。 何西园抿嘴笑道：“我比较关注帅哥美女，谁让你和孟主任颜值这么高的，当然是我重点关注对象啦！” 原意：“……” 原意嘴角一抽，我谢谢您嘞！ 头一次觉得长得好看也是一种烦恼。 —— 今晚是何西园带13班晚自习，原意按时下班。 由于孟繁臣暂时还没买车。开学以后，每天上下班他都蹭原意的车。 今早孟繁臣故意把她丢在酒店，先去了学校。原老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下班也不等他，自己开车回家了。 塑料夫妻每分每秒都在较劲儿。 天空蔚蓝澄澈，大团火烧云浮在头顶，霞光四溢。将天地灼烧出橙红微醺的调子。 不过一天，原意就治愈了自己。 这三年，她总是这样一边奔溃，一边又自我治愈，反反复复。 把车停在小区车库，原意乘电梯上32楼。 从电梯里出来，她直接傻眼了，因为她发现她家的防盗门刺喇喇地开在那里，瞧着特突兀。 原意心下一慌，赶紧踩着高跟鞋冲进家门。 站在玄关处，都还来不及换鞋，老远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肉香。这个味道原意可一点都不陌生。这是她家太后娘娘的拿手菜——红烧排骨。也是孟繁臣的最喜欢的一道菜。 过去三年，只要孟繁臣一回来，太后娘娘就会给她的宝贝女婿烧这道菜。 闻到这股熟悉的肉香，原意悬着的一颗心即刻放下了。 直到现在，她还没有真正接受两位太后住进她家的事实。 刚看到家门大开，她还以为她家进贼了。 原意换上拖鞋，放好包，往厨房方向走。 厨房里抽油烟机隆隆作响，烟雾缭绕，食物的香气挥之不散。 她站在厨房的玻璃拉门外冲里头喊了一声：“妈？” “嗳！”两位妈妈一齐探头，笑容和蔼，“小意，你下班辣？” 原意“嗯”了一声。 江美慧往她身后看过去，“繁臣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老母亲永远只惦记她的宝贝女婿。原意觉得她这个女儿绝逼是充话费送的。 她可不敢告诉江女士，她故意丢下她的宝贝女婿，自己先回来了。不然依到江女士的宠女婿的程度，她一定会被骂到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 她随口胡诌：“他今天加班，我就先回来了。” 江女士催促她：“你赶紧给繁臣打电话，让他早点回来吃饭，我和你婆婆烧了一大桌好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原意一脸纳闷，“妈，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吗？” 江女士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停留在原意平坦的小腹处，抿嘴一笑，“这不是你和繁臣昨晚辛苦了，我们当妈妈的肯定要给你们补补嘛！” 原意：“…………” 小两口昨晚一夜未归，两位太后一点也不担心。今天居然还特意整一大桌好菜给他们补身体？ 原意突然有点怀疑人生。 察觉到太后娘娘的视线一直往她肚子扫，原意觉得母亲不是在看她的肚子，而是透过她的肚子看未来的外孙。 第30页 她几乎都能够脑补到江女士心中的画面——经过昨晚这一遭，已经有一颗小种子在原意的子宫里着床了。不久以后就会破土而出。然后十个月以后就降生了。 江女士要是知道昨晚孟繁臣是做了措施的，会不会得疯啊？ 原意的太阳穴直抽抽，疼得厉害。一秒都不想多待，她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绷不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坐在梳妆镜前一顿咆哮。 最可怕的是这样窒息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 孟繁臣到家后，最后一道菜正好出锅。原意帮着一起摆桌。 原老师出了名的爱记仇。今早为了让她在酒店多睡会儿，他起床时就没叫醒她。他一个人先去了学校。 没想到这姑娘记恨起他来了。早上在校门口故意摁喇叭，对他比中指，下班不等他，自己先回家了。可怜孟主任还得自己打车回来。 他简直有些哭笑不得。都快奔三的人了，居然幼稚到这种地步。 江美慧女士一见宝贝女婿，赶忙伸手招呼：“繁臣，快洗手吃饭！” 孟繁臣往餐桌一看，眼皮子登时直跳，头皮发麻。 这么一大桌好菜，红红绿绿，有荤有素，不是炖就是煲，都快赶上满汉全席了。不会又是鸿门宴吧？ 自打上次在孟家老宅吃过那顿鸿门宴，他后面就有了心理阴影，最怕看见满汉全席。 两位太后笑容满面，怜爱地望着他，他也不敢问，默默坐下吃饭。 江女士往他碗里夹了好几块排骨，笑着说：“繁臣，你昨晚辛苦了，多补补。” 孟繁臣：“…………” 孟主任脸上的笑容光速凝滞，他笑不下去了。 他那个后悔啊！他昨晚就不该拉原意去住酒店的。 来自丈母娘的厚爱，孟主任只能含泪啃完。 而海秋月女士也不闲着，给原意舀了好几勺鲜香的老鸭汤。 原老师脑瓜子嗡嗡的。她很怕自己明早会流鼻血。这么热的天，给她喝这么补的鸭汤，正常人谁受得了啊！ 两位妈妈关怀备至，夫妻俩却无比惶恐，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她们会出什么幺蛾子。 好不容易才吃完一顿饭。 两位妈妈端坐饭桌，严阵以待，完全没有散席的意思。 她们不走，原意和孟繁臣作为小辈自然不好离开，只能干坐着。 两位妈妈用眼神无声交流着，欲言又止。 原意真心受不了她们这样。没好气地说：“妈，你们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那个小意……”江女士清了清嗓子，小声地问：“你大姨妈是什么时候来的啊？” 孟繁臣扶住眼镜，似有预感，赶紧去拦原意。却还是慢了一步。 原意毫无防备，脱口而出：“上个月20号啊！” 她看着两位长辈，“怎么了？” 海秋月女士迅速拿出手机，在某个测排卵期的APP上输入了原意的月经日期。 见上面跳出通红的一行字—— 【今天是您的排卵期。】 两位妈妈对视一眼，顿时眉开眼笑。 “你俩今天什么都不要做，赶紧回屋做功课去，今天是小意的排卵期！” 第16章 米（16） “证明咱俩在做功课。”…… 米（16） “你俩今天什么都不要做, 赶紧回屋做功课去，今天是小意的排卵期！” 太后娘娘话音一落，原意就明显感觉到自己眼前飘过了一排乌鸦。自带BGM：嘎嘎嘎嘎嘎！ 她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她为什么要这么实诚的说出自己的大姨妈日期？ 为什么！ 现在被两位太后知道了自己的排卵期, 以后每个月的这几天她都要过得水深火热。该死的, 她的月经周期还特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是绝望的一天！ 原意转头瞪着孟繁臣, 眼神责备, “你怎么都不提醒我？！” 孟繁臣：“……” 孟主任何其无辜。他倒是想提醒她来着, 可她没给她机会啊！分分钟就交代完了。他一个王者也别想带动原意这个青铜。 两位太后乐颠颠地把人撵去主卧。 在关门时, 还兴奋地冲两人眨眼睛, “给你们准备了惊喜哦！” 原意：“……” 惊喜？ 别是惊吓就好！ 原意很快就见到了所谓的“惊喜”。 它被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大床正中央。 一只漂亮精美的粉色心形礼盒，上头绑着彩色蝴蝶结。一份神圣的礼物，就等着他们来拆。 原意捅了捅孟繁臣的胳膊, 眯起眼睛笑, “孟主任，咱们不妨来猜猜盒子里是什么。” 孟繁臣完全提不起兴趣，迈开长腿走到床头柜旁, 捞起那本《时间简史》, 整个人陷进榻榻米, 翘起二郎腿，气定神闲地翻书。 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合着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透出那么一股子漫不经心，“肯定是助.兴的东西。” 孟主任一点都没猜错，盒子里果然是助.兴产品。一套蓝白色的JK制服。和正常的JK相比，它的设计更为大胆, 上衣短短一截，连腰线都遮不住。裙子更短，堪堪盖住大腿根。而且没有内衬，只有轻薄的一层面料。开裆免.脱，真是为男人寻求了无数便利。 第31页 草！ 原意目瞪口呆，直呼牛逼！ 两位太后玩得很大啊！ 没拆开礼盒之前，原意猜到盒子里可能会是情.趣.睡.衣。依到两位母亲的年纪，顶多就是性感小吊带之类。她万万没想到会是JK。 就问你服不服！ 原意光看着就觉得辣眼睛，更别说穿上它了。 指尖触碰到这层清凉的面料，她如火烧，犹如烫手的山芋，直接给扔进了盒子。 两位妈妈给夫妻俩准备的惊喜，孟繁臣原本并不在意。他对原意的“兴趣”，从来不需要靠这些助.兴产品来刺激。只要原意站在他面前，他看到她这个人，足够勾起他的渴望了。 见原意一脸被雷劈了的神情，孟繁臣隐在凉薄镜片后的视线从书本上缓缓移开，越过原意，投向了床上的礼盒…… 然后他的目光突然停顿住了，不动了。 竟然是一套JK制服！ 一抹鲜亮的蓝白色撞入眸中，很像当年一中的女生校服。 蓝白配色，白衬衣，蓝裙子，再配上一双小白鞋。那是当年所有女生统一的装束。但原意颜值扛打，身材绝佳，气质又出众，总能穿出与众不同的感觉。清纯有余，别具风情。 有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原意总能入孟繁臣的梦，她就穿着这套蓝白色的校服，笑容满面地从他眼前跑过，奔向另一个怀抱。 纯真美好的少女时代，一颦一笑，勾人心魂。 那些不为人知的情愫经年累月，一点一点发酵，疯狂滋长。最终变成了他一个人的秘密，深埋在心底，永远都没法对她宣之于口。 这绝对不可能是两位妈妈的主意，她们不可能这么前卫，懂JK这些年轻人的东西。而且她们根本无法窥探到他的心意。 这份礼物只可能是顾塬，或者是徐蔓送的。 徐蔓一个没结婚的姑娘，是断然不可能买这玩意儿送给他和原意的。只可能是顾塬那家伙。 孟繁臣听说他老婆原茵还是个JK控。 多年好友，顾塬果然是最了解他的。知道他所有的旖念都起于高中。原意的少女时代是他偏执的根源。 但好友可能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原意的高中时代他孟繁臣并不是主角，他只是躲在角落里觊觎女主的卑微男二。或许连男二都算不上，他是可怜的路人甲。 镜片后的眼神蓦地变了表。 细白的五指用力压紧书脊，孟繁臣推了推眼镜，嗓音微沉，“不是两位太后的主意。” 骤然飘出的男声，原意愣了一下，有些没跟上对方的话茬，“嗯？” 孟繁臣：“这是老顾送的。” 原意：“……” “姐夫？”原意风中凌乱，不可思议地说：“他怎么会给咱俩送这个？” “谁知道呢！”孟繁臣压下嘴角，几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兴许是皮痒了吧！” 原意：“……” 他收了书，径直走到床边，收起了那只礼盒，塞进了床底。全程他目不斜视，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像是在看一套再普通不过的衣服。 他暗暗在想：总有一天这套衣服会派上用场的。但不是现在。他一定会让原意心甘情愿地穿上它，然后走到他面前。最后由他亲手脱下。 他不急，他在等原意愿意。 —— 主卧里有独立的卫生间，不用去外面。原意洗完澡出来，在床上没看见孟繁臣。 往飘窗上瞟了一眼，发现了他。 他临窗而坐，双手捧一本书，一旁小桌子上摆一杯清茶，茶香四散，水汽袅袅。 原意走近两步，看见了书的封面。还是那本《时间简史》。她记得孟繁臣从梵于回来就开始看了，到现在还没看完。 一个化学老师整天研究物理书，也是神奇！ 你还别说，孟繁臣这家伙不跟她较劲儿时，还是非常养眼的。 就像此刻，暖橙灯光从男人鼻翼上方静悄悄打下来，他眉目疏淡，姿态闲适放松。银丝眼镜平添了几分文艺感。再配上窗外的夜景，成功绘制成一幅潇洒清隽的壁画。而他置身画中，浑然不觉，不受打扰。 虽然是便宜老公，真感情半点没有。但原意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多时候还是会被孟繁臣给帅到。她很吃他的颜。 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这么帅的男人，在和她结婚之前居然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直接便宜了她。 原意沉思之际，孟繁臣先发现了她。吊带睡裙勾勒出一道玲珑有致的曲线，裙摆之下阴影晃动。白嫩的脚丫踩在地板上，形成明显的撞色。 就这种人间尤物，还需要什么JK制服。顾塬完全低估了原意本身的诱惑力。 他扶住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沉稳出声，“洗完了？” 原意猛地被拉回现实，思绪短暂停歇了两秒。抬头对上孟繁臣的眸子，幽静似深潭，吸着人向里跌落。 她的反应慢了半拍，动了动唇，“洗完了。” 这会儿两人面对面，孟繁臣看见了原意光洁饱满的额头。然后他的目光再次逗留住—— 他看见了一条咸鱼。 第一眼，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又多看了两眼。确定那就是咸鱼。一只咸鱼发夹。逼真程度和真的咸鱼无异。 为什么这姑娘总有这些奇奇怪怪的发夹？ 第32页 不是排骨，就是咸鱼。是跟吃的杠上了吗？ 孟繁臣觉得原意对自己的认知还是挺准确的。她现在可不就是一条咸鱼么！一份过得去的工作，一段应付长辈的婚姻，一个便宜老公，她每天都得过且过，虚无度日。 她看起来很正常，会说笑，会打闹，会工作，会社交，会跟他较劲儿，也会对他破口大骂。见谁都笑脸相迎，随和亲切，脾气好得不得了。 即使内心奔溃到极点，她也不会摔门砸东西，不会流泪，更不会歇斯底里。她只是不说话，面无表情地坐在角落里发呆。 她消极厌世，可也不敢去死，只是麻木地活着。 孟繁臣合拢了书，放在小桌上，下了飘窗。 他还没洗澡，照旧穿着今天上班的那身衣服，严格来说是昨天那身。 条纹衬衫透出属于年轻人的肌肉轮廓。黑色西装裤将双腿束得笔直，利落流畅的腿部线条纤毫毕现。长腿绕去床边，俯身拿起原意的拖鞋，放在她脚边，“把鞋穿上。” 低沉性感的声音浮在头顶。原意下意识地蜷缩了下脚指头。 低头才发现自己是赤脚的，根本没穿鞋。 刚从浴室走出来，完全没顾上。 见她没动，孟繁臣又催促了一声：“穿上。” 她听话地把脚丫子放进拖鞋。 原意今天才发现，她和孟繁臣不止在床上和谐。不较劲儿的时候也是非常和谐的。最起码他是一个合格的室友。 孟繁臣要去洗澡了。他从原意身旁经过，带起空气细微的流动感，衣摆轻晃。面容在灯下好似一块美玉，温和蕴藉。 原意实在想不通，就这种人间极品，过去怎么不谈恋爱呢？ “孟繁臣，你结婚前为什么都不谈恋爱呢？” 她想到也就问了，全然没过脑子。 孟繁臣已经走到了浴室门口，右手搭在门把手上，还没来得及摁下去。背影倏然一僵，他突然停下了开门的动作。 问完，原意立马后悔了。她不该问这个问题的。她和孟繁臣是青梅竹马没错，可他俩从来不会过问对方的感情生活。结婚三年，他们之间的话题从未涉及到感情层面。彼此都默契地保持缄默，互不干涉。 原意觉得孟繁臣肯定不会回答的。她忙说：“你就当我没问。” 只见男人转了个身，隔着昏昏灯火，他的目光触碰到原意的，黑眸里倒映出女人的影子。他抿了抿唇角，很轻地问了一遍：“原意，你以什么立场问的？” 原意直接被问住了。 她以什么立场问的？ 孟繁臣的便宜老婆？ 还是他的发小？ 亦或者说是朋友？ 这三种身份好像都可以。但又好像不可以。 不知道是不是原意的错觉，她总觉得孟繁臣此刻的目光晦涩难辨，似有千斤重，压迫感太强。 她本能地觉得不舒服，瑟缩了下脖子。 “不想回答算了。”原意已经不好奇他的答案了。 “没碰到合眼缘的。”男人轻描淡写，轻巧带过。 想想也是。孟繁臣这人眼高于天，一般女人肯定入不了他的眼。能合他眼缘的，那得是什么样的天仙呀！ 难怪他不谈恋爱。因为根本就找不到。 —— 洗完澡，夫妻二人一个看书，一个玩手机，无比和谐。 十点过后，两人双双躺到床上。 孟繁臣摘掉眼镜，吩咐原意：“小意，往床上多跳几下。” 原意一头雾水，“干嘛？” “整出点动静，证明咱俩在做功课。” 原意：“…………” —— 被两位太后摁头做功课的第一天，两人盖着被子纯聊天，啥事没干，平安度过。 这事儿就是这么的玄乎。没有两位太后监督时，原意和孟繁臣在床上无比和谐。很多时候，压根儿就不需要开口，彼此一个眼神就够了。 可如今被两位太后摁头做功课，他们反而没那兴致了。主动做功课和被动做功课，那性质完全是不一样的。 第二天一早，两位太后为小两口准备了丰盛的早餐。 原意去厨房拿橙汁时，江女士把她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怎么样，是大惊喜吧？” 原意：“……” 呵！ 还真是大惊喜呢！惊喜到原意差点骂人。如果不是为人子女，好多话没法说。她早就分分钟骂街了。 “妈，拜托您以后别瞎整这些玩意了。”她简直无语。 江女士一脸受伤，激动道：“我让茵茵给你挑套好看的睡衣，你穿着睡觉舒服一点，倒成我的不是了？” 原意：“……” 孟繁臣果然没猜错，这根本不是两位太后的主意，全是她堂姐和姐夫搞的鬼。 看来她堂姐姐夫平时没少玩这套。 原意揉了揉眉心，“妈，以后别找我姐买衣服了，她挑的衣服我根本不喜欢。” 江女士撇撇嘴，“哦。” 原意端上一杯鲜榨橙汁，转头就走。 “等等。”江女士拉着她的手腕，愣是不让她走。 原意眉毛一拧，“还有事儿？” 江女士：“你和繁臣没再继续做措施了吧？” 原意哪里敢说实话。敷衍地点点头，“早停了。” 第33页 “那就好！”江女士咧嘴直笑，“照这样下去，我很快就可以抱大外孙了。” 原意：“……” 原意觉得这一大早空气都变得窒息了。 她转头就在微信里把她堂姐骂了一顿。送什么不好，偏偏送JK制服！ 原茵收到微信后，一脸懵逼。她给原意发来了一个“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包。 原茵：【？？？】 问号三连，原茵发出了灵魂拷问。 原意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这事儿她堂姐压根儿就不知道。完全是她姐夫顾塬的主意。 她觉得孟繁臣昨晚一点没说错，顾塬是真的皮痒了，想挨揍了。 原意：【姐，好好管教一下你男人，别让他出来祸害别人。】 不得不说，她堂姐还是非常有魄力的。听说当晚她姐夫就跪坏了好几个键盘。 *** 自打两位妈妈住进家里以后，原意和孟繁臣水深火热的日子就此开始。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两人真正实现了家务自由，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不用担心一日三餐不知道吃什么，两人连一件衣服都不用洗。 原意憋闷的同时，只能这么安慰自己，最起码她和孟繁臣享受到了两位太后娘娘的劳动。 宛丘入秋了，整座城市都快被桂花湮没了，香飘十里。 中秋节，原家人一起聚餐。顾塬和原茵带着他俩三岁的儿子顾不上也一起去了白浪屿。 这对夫妻也是人才。给儿子取名“顾不上”。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他俩真顾不上儿子。所以得名“顾不上。” “小姨姨～” 三岁的小胖墩，脸上肉嘟嘟的，身上穿着大红色的短袖，老远朝原意跑过来。圆滚滚的一团，像极了大火球。 大火球直接往原意怀里撞，冲击力巨大。差点把她给扑倒。 “小姨姨……抱抱……”小家伙撒开爪子，求抱抱。 顾不上小朋友讲话很晚，两岁以后才开始说话。现在三岁了，还是口齿不清。“小姨”喊成“小姨姨”。他总喜欢往后面加个叠音。 原意把胖小孩抱起来，刮了下他小小的鼻子，“顾不上，你是不是又吃胖了啊？” 半个月前抱这小家伙，原意还没这么吃力的。今天抱他，沉甸甸的，可重了。 原茵斜了一眼身侧的丈夫，没好气地说：“他爹天天把他当猪喂，能不胖么！” 原意：“……” “姐，你注意措辞，也不怕被孩子听到。”原意哭笑不得，哪有人把自己儿子说成猪的。 原茵耸耸肩，不甚在意，“你放心，顾不上他抗压能力一流。” 原意：“……” 也是，从小父母都“顾不上”的孩子，抗压能力能不强么！ 小胖孩把手里的小熊饼干塞进原意嘴里，“小姨姨，吃糖糖……” 原意一口嚼掉，还没咽下去。肉乎乎的小胖手下一秒又给就递过来了，“吃吃！” 原意：“……” 小家伙太热情，原意被喂了一嘴。 原意自己不想生孩子，可这并不影响她喜欢别人家的孩子。孩子还是别人家的才香。自己生一个，那绝对是大型灾难现场。 小家伙在她怀里呆够了，就扑向了孟繁臣，“姨夫夫……抱抱……” “来，姨夫抱！”孟繁臣张开双手，把孩子抱过去。 小孩又疯狂给他投喂小熊饼干。 小家伙逢人就塞吃的，这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 夫妻俩围着孩子逗了半天。 江美慧女士远远注视着这两大一小的互动，面露羡慕，“顾不上要是咱外孙多好呀！” 原伟东同样一脸姨母笑，被小朋友萌化了。 他握了握妻子的手，柔声安抚：“让小意和繁臣加把劲儿，明年咱就有了。” 原意的大伯母，也是原茵的母亲章女士笑着说：“小意，繁臣，你俩这么喜欢小孩，赶紧自己生一个。” 原意：“……” 孟繁臣：“……” 手里的小孩瞬间就不香了！ 原意的笑容僵在脸上。她转身就把小胖子丢给顾塬，音色沉冷，“姐夫，你自己抱！” 顾塬：“……” 顾塬被原意的反应给惊到了。一脸错愕地看着孟繁臣，“反应这么大？” 原意将高跟鞋踩得咯噔作响，一个背影就能看出满身肃杀。孟繁臣不禁失笑道：“千万别跟她提生孩子，一提就炸。” 顾塬：“看来你俩这日子不好过啊！” 孟繁臣抬手捏捏太阳穴，“何止不好过，简直是水深火热呐！” —— 原家这辈就原意和原茵两个女孩。两人都一前一后结了婚。原茵生了个可爱的儿子。而原意结婚三年，肚子没见任何动静。家中长辈把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她和孟繁臣身上。 一顿中秋家宴，夫妻俩那叫一个如坐针毡。所有人都关注着原意的肚子。她感觉她现在就是皇后，一旦生下孩子，就能直接继承皇位。 原茵是吃过生孩子的苦的，她坚定地站在原意这边。见堂妹被催生催得这么厉害，她巧妙地转移了长辈们的注意力。 原意面露感激，“谢谢老姐！” 原茵拍了拍原意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意，越是这个时候你越是要坚定自己的想法，千万不能动摇。别因为长辈催就去生，生完你就该哭了。生孩子之前，所有人都说你只管生，他们负责带。事实上很多事情是没法代替的。骨开十指，熬夜喂奶，产后激素失衡，皮肤松弛，身材走样，产后抑郁，职场失利，这些都是女人在承受。男女在生孩子这件事上是永远没法等价的。受苦的永远都是女人。” 第34页 她叮嘱堂妹：“你如果不是非常爱繁臣，一定不要生孩子。生完孩子，只会消磨掉你俩为数不多的爱。到时候一地鸡毛，分分钟离婚。” 原意一把抱住原茵，“姐，还是你懂我。” 她扪心自问，自己一点都不爱孟繁臣。这段应付长辈的婚姻，她抱着得过且过的态度，随时随地做好了离婚的准备。她可不能生个孩子束缚自己。 *** 中秋家宴，不止孟繁臣和原意受了刺激。江女士也受了刺激。顾不上小朋友奶呼呼的，浑圆可爱。凑到她耳朵边喊小外婆，她的心都快融化了。她也好想拥有。 这越发坚定了她催生的信念。 每天一到十点，两位妈妈就撵小两口回屋做功课。 原意如今早就想开了，彻底放弃抵抗，躺平任虐。 回房以后，做课件，打游戏，刷电影刷剧，该做什么做什么。 表面上夫妻俩格外配合。两位太后让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从不反抗。私底下该做的措施一样不落。原意甚至都想去做皮埋了。 然而两人还是低估了两位太后对抱孩子的执着程度。没有最恐怖，只有更恐怖。 某天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饭。 餐桌上，见小两口搁下了筷子。 两位妈妈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 江女士转头就从厨房端出两大碗浓黑的药汁，往两人跟前一放，“繁臣，小意，这是我特地找老中医开的方子，一个滋阴，一个补.阳，给你俩好好补补。” 原意：“…………” 孟繁臣：“…………” 原意头皮一紧，心想：完了，噩梦成真了！ 第17章 米（17）修 十全大补汤！ 米（17）修 当江女士把两大碗中药端到原意的面前时, 她立马感觉自己被噩梦给支配了。 梦里两位妈妈摁头灌药的画面光速浮现脑海，那样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窒息感如影随形，她头皮发麻, 下一秒就能原地去世。 刚出锅的中药, 表层冒着袅袅白烟, 浓郁的药香顺着气流飘到原意鼻子鼻尖。她闻一下, 就觉得满嘴苦涩。 原意脑瓜子嗡嗡的, 她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弱弱地开口：“妈, 我能不喝吗？” 两位太后异口同声：“不能！” 原意：“…………” 江女士言辞凿凿, “这可是我托了好几个朋友找青陵一个特别厉害的老中医开的方子，专门调理男女身体的。据说效果特别好。只要你俩身体调理好了，小意怀孕不是分分钟嘛！而且这配方老值钱了, 花了我好几千呢！” 原意：“……” 孟繁臣：“……” 您老确定这不是智商税？ 夫妻俩对视一眼, 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诸多无语。 为了抱孩子，这都魔怔了！ 海秋月女士语气温柔，循循善诱：“小意, 繁臣, 我们当妈妈的都是为了你们小两口好。就算不为了生孩子, 把你俩的身体调理好了，这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嘛！都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们年轻人工作这么辛苦，没个好身体怎么行啊！” 原意：“……” 她婆婆这些话和梦境完全契合，原意心惊肉跳，似乎下一秒两位太后就要上演容嬷嬷灌药了。 梦里那种窒息感瞬间涌上心头，冲破喉咙, 抵达了嗓子眼，呼之欲出。 她慌得厉害，心跳加速，扑通乱跳。 她赶紧找借口推脱：“妈，我这两天胃不舒服，不适合喝中药呀！能过两天胃舒服点，我再喝行不行啊？今天就您就让繁臣喝吧！” 孟繁臣：“……” 锅从天上来，砸得孟主任太阳穴突突跳。果然是塑料夫妻，原意一言不合就把他给卖了！ 他特哀怨地看着原意，朝她无声递口型：“我招你惹你了？” 原意嘻嘻笑，臭不要脸地说：“我妈一向最疼你，你就替我挡挡炮火。” 孟繁臣：“……” 孟主任嘴角一抽，冷冷一笑。 我谢谢您嘞！ 江美慧可是原意的亲妈，自小就见惯了这姑娘的这些小伎俩。打小就爱使滑头。每次都拉着繁臣挡枪。可怜繁臣还天天给她收拾烂摊子。 江女士“呵”一声，冷声道：“你胃早不舒服，晚不舒服，偏偏这会儿不舒服了？” 她盯着女儿，一眼看破她的小把戏，“别想给我耍滑头，这药你俩都得喝，谁都逃不掉。” 原意：“……” 孟繁臣：“……” 救命！ “妈，中药很苦的，我怕苦。”原意努力卖惨，试图唤起太后娘娘的恻隐之心。。 可惜江女士态度强硬，丝毫不为所动，平静陈述：“我给你加糖，一勺不够加两勺，两勺不够还有第三勺。” 原意：“……” 得，卖惨失败！ 她这点小把戏在江女士面前起不了任何作用。毕竟那可是她亲妈，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 “妈……”原老师还在试图挣扎。 海秋月女士柔声劝她：“小意你听话啊，眼睛一闭，咕咚咕咚喝下去，一点都不苦的。大不了喝完药，再吃块糖嘛！” 原意：“……” 敢情这两位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专门对付他们夫妻的。 第35页 “妈，我俩要是不喝，你们是不是得摁头灌我们喝下去呀？”原意头疼欲裂。 江女士皮笑肉不笑，“你不妨试试看。” 原意：“……” 妈的，拳头都硬了！ 原意不自觉握紧双拳，双眼死死盯紧那两碗浓黑的药汁，怨念深重，只恨自己不能当场砸掉。 她是个非常害怕麻烦的人。尤其是和长辈之间。为图省事，也为图耳根子清净，她一般都不太会反抗父母的决定。能接受就接受。实在接受不了的，她才会出面和父母沟通。不然她当初也不会匆忙找孟繁臣结婚。她就是为了图清净。 所以一般情况下，她都不会和长辈起争执，惹得他们不痛快。催婚她被动接受。两位太后住进她家里，她同样被动接受。她只想维持表面的这种平衡与和谐。不想和任何人产生冲突。 可两位太后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的底线。她就算再能忍，这会儿也忍不住了。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原意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破罐子破摔，“我就不喝！” “你不喝试试？”江女士的嗓门瞬间大了好几度。 “妈，我们喝！”孟繁臣赶紧出来主持大局。他要是再不出来，这母女俩非得打起来不可。 原意瞪了孟繁臣一眼，吼他：“要喝你喝，我反正不喝！” 孟繁臣：“我喝就我喝。” 孟主任心一横，端起其中一碗中药闷头干。 只见他喉结滚动，疯狂吞咽，那碗中药没一会儿就进了他肚子。中间都不带停顿的。 甚至喝完眉毛都没皱一下。 原意：“…………” 原意目瞪口呆，这特么是牛人呐！ 不苦么？ 她浑身一颤，直皱眉。她都替孟繁臣觉得苦。 这是慷慨就义了呀！太悲壮了有不有！ 江女士低头瞟了一眼那只蓝色空碗，猛地一拍手，暗叫不好：“繁臣呐，你把小意那碗给喝了。” 她指了指边上那只白色药碗，“你是这碗，壮.阳的。” 孟繁臣：“…………” 草！ 他暗骂一句，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满嘴苦涩，全是中药味儿。他感觉自己都要吐了。 喝药也就算了，关键还喝了原意的。 原意本来憋了一肚子火，在听到江女士这句话后分分钟就熄了。 “噗呲！”她没忍住，笑喷了，“孟繁臣你喝了滋阴汤！哈哈哈……哈哈哈……” 孟繁臣：“……” 整间客厅都充斥着原老师魔性的笑声。 孟繁臣斜她一眼，皱眉问：“笑什么笑！” “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哈哈哈……”原意肚子都笑疼了，“主要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她笑够了还不忘跟江女士说：“妈，既然繁臣把我那碗药喝了，我又不能喝他那碗，我今天是不是就不用喝啦？” 瞅瞅她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嘴巴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江女士剜女儿一眼，“原意，你别得意太早，医生给配了两个疗程，够你喝的。” 她冷冷砸下话：“明晚继续！” 原意：“……” —— 孟繁臣错喝了原意的中药，两位太后慌得不行，生怕有什么副作用。 赶紧把电话打给了老中医。 所幸医生说没大碍，都是一些滋补的药材，男人误喝了也没事。 可孟繁臣还是闹了肚子，跑了一晚上厕所。 原意见他跑这么多趟，于心不忍，说：“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孟繁臣扶住肚子，瘫在床上，语气虚弱，“这么晚了，懒得折腾了，明早再说吧。” 原意：“你说你干嘛想不开去喝那药呢？” “我是想先安抚住两位太后，咱们再商量对策。你现在跟她们硬碰硬根本没胜算。都是些补药，横竖喝一次应该也没关系。” “你居然说没关系？”原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可太低估两位太后抱孩子的决心了，鬼知道这药里加了些什么。万一是跟伟哥一样的药效呢？咱俩今晚还活不活了？” 孟繁臣：“……” 孟主任脑补了一下那画面，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原老师往床上一瘫，绝望地看着天花板，一顿咆哮：“啊啊啊啊啊啊啊！烦死了！” 长辈为了催生连中药都备上了。下一步是不是准备让他们试各种偏方了啊？她和孟繁臣现在就是实打实的药牛，命运悲催。 再这么下去，原意觉得她迟早得疯。就算不疯，也得去掉半条命。 原老师日常抽风，孟繁臣早已见怪不怪了。 他扶住肚子缓了缓。 今晚跑了好几趟厕所，胃里还是不舒服。灼痛，火烧火燎，整个人脱了力。双手冰凉，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这药效未免也忒强大了点！ 室内安静了数秒，再次响起原意的声音，“孟主任，咱俩摊牌吧！” 孟繁臣掀起眼皮看向原意，“什么？” 之前肚子一直闹腾，他也没顾上原意。这会儿才看到原意往自己刘海上别了一枚发夹。往上夹住碎发，露出饱满光洁的天庭。 孟繁臣看见她脑门上顶了两个大字——崩溃。 孟繁臣：“……” 第36页 关于原意总有这些奇奇怪怪的发夹这件事。 他没忍住，噗呲一下，笑喷了。 看来这姑娘眼下确实挺奔溃的。 原意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你笑什么？” 孟繁臣摇了摇头，“你继续说。” 原意：“咱们必须要跟两位太后摊牌。” “怎么说？” “就跟两位太后说是你不行。” 孟繁臣：“…………” 孟主任嘴角一抽，“真要这么骗她们，以后更不得安生。那可不是中药这么简单了，咱们没准会成为不孕不育医院的常客。” 原意：“……” 撒一个谎，需要无数个谎来圆。一个谎能圆，多了可就不好说了。 “那怎么办啊？这样的日子我是真的受够了，每分每秒都觉得窒息。我实在待不下去了。” 原意抠着自己的手指头，“要不咱们搬出去住吧？学校有职工宿舍，住宿舍去吧？” 孟繁臣平静地陈述：“学校职工宿舍只提供给已婚夫妻。” 原意不假思索地问：“我们夫妻夫妻么？” 他觑着她，没好气反问：“咱俩对外隐婚，你忘了？” 原意：“……” 原意这次算是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干脆跟他们实话实说好了，咱们本来就是为了应付长辈才结的婚，根本就没有爱，怎么可能会生孩子，让他们趁早死了这条心。”原意干脆破罐子破摔。 “你说什么？”孟繁臣当即眯了眯眼，眼里寒光乍现。 “我说跟他们直接摊牌好了，咱们本来就是为了应付长辈才结的婚，压根儿不可能生孩子……” “中间一句。”男人径直打断她，语气生硬。 原意愣了愣，“什么？” 男人平静地望着她，一字一顿，缓慢吐字，“根本就没有爱？” “不……不是吗？”原意心尖一跳，脱口而出：“我说的都是事实啊！” “没错。”孟繁臣冷冷一笑，“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三年了，原意的确不爱他。应该说从头至尾都没爱过他。 原意坐直身体，小脸挎着，语气烦躁，“两位太后太疯狂，再这么下去我非得被整出抑郁症不可。还不如直接摊牌，早死早超生。” 孟繁臣扶住眼镜，气质肃寒，“原意，你的腿还好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原意根本没跟上他的节奏，茫然地问：“什么腿？” “你要是不想要这双腿了，你就放心大胆的跟四位老人摊牌。”男人没再看她，径直砸下话：“看你爸妈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原意：“…………” 原意瞬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双腿隐隐作痛。 孟繁臣说的一点都没错，一旦摊牌，她一定会她爸妈虐得很惨。她光脑补了一下那画面，她就一阵心惊肉跳。 她当初为什么要图省心找孟繁臣结婚？结婚一时爽，生孩子火葬场。如果能回到过去再选择一次，她绝对不会这么做。比起催婚，催生才更恐怖，杀伤力巨大。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到底应该怎样摆脱长辈的催婚嘛？ 原意整个人烦躁得要死，她现在特想杀人。 她给闺蜜打视频电话，狂倒苦水。 徐蔓安静听完，不由失笑，“十全大补汤都安排上了？这么恐怖啊！”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原老师的绝望。 原意：“那可不，满满一大碗呢！摁头让你喝，不喝都不行。蔓蔓，你快给我支支招吧！” 徐蔓憋着笑，“实在不行就跟你家两位太后说老孟不行。” “这招不行了，我和孟繁臣早就讨论过了。”原意一票否决，“要真这么说了，我俩就要被摁头去挂不育不孕专科了。” 徐蔓：“……” 徐蔓：“那没办法了，除非你俩生孩子。” 原意：“……” 原意捏着手机开始嚎：“蔓蔓，你救救我吧！” 徐小姐摊摊手，“抱歉，爱莫能助。” 原意：“……” *** 隔天，第二碗十全大补汤立马就给安排上了。 塑料夫妻看着对方，绝望到了极点。 两位太后笑眯眯地看着他俩，特和蔼亲切，“喝吧！” 原意：“……” 孟繁臣：“……” 原意脑壳都要炸了。 两位太后用她俩那钛合金眼监视着两人，想趁机倒掉都不行。 原意尝试着呡了一小口，不止苦，它还有点腥，她直皱眉。完全咽不下去。 “妈，我真喝不下去，太苦了！”原老师哭丧着脸。 江女士伸手拍了拍手边的糖罐，“糖我给你备好了，加几勺？” 原意：“……” 原老师最终放弃挣扎，加了两勺糖，干掉了那碗苦药。 那滋味儿别提多酸爽了。 见她一口不剩全喝完了，两位太后满意地笑了。 海秋月女士赏给原意一颗糖，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像是在奖励小朋友，“我们家小意好棒哦！” 原意：“…………” —— 回到主卧，原老师就开始咆哮：“孟繁臣，我受不了了！这样的日子我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第37页 “我容易吗我？在学校要对付那些青春期的叛逆小孩，被气个半死。回到家还要应付两位太后。还天天被摁头灌药。这日子没法过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奉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一套。生生生，就知道逼着我生孩子！女人难道就是生育机器吗？生来就是为了生孩子的？” “妈的，气死我了！那二位要不是我妈和我婆婆，我早开骂了！” …… 嗓门巨大，隔着门板都能感受到原老师的绝望。 孟繁臣知道她心里有气。索性任由她发泄。 他也不打扰她，坐一旁安静看书。 原意一个人叨逼叨骂了半天。骂完了，一转头就见孟繁臣搁那儿看书。还是那本《时间简史》。都不知道看了多久了，还在看。反反复复看，都看不腻的。 好家伙！这人那叫一个气定神闲。一副高高挂起的模样。好像这事儿压根儿就跟他没关系。 她都快被两位太后给气死了，这厮居然还有心情看书！ 是可忍孰不可忍。原老师的火气蹭蹭蹭往上冒，再也绷不住了。 “孟繁臣，咱俩离婚吧！” 原意火气上头，也没经过深思熟虑，这话儿就冒出来了。 说完她也不觉得后悔。本来就是应付长辈才结的婚。她和孟繁臣之间根本就不存在爱。以前长辈们不催生，原意小日子过得美滋滋，浪到飞起。这桩婚姻于她没半点影响，存在也就存在了。 可现在不行了。她被两位太后逼成这样。她根本没招好使了。唯一能够让她脱离苦海的法子就是和孟繁臣离婚。他俩离婚以后，看长辈们还怎么催生！ 这水深火热的日子，她是一天都坚持不下去了。 原意话音一落，她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凝固了，似乎都不再流淌了。 她没注意到，男人拿书的手不由收紧，修长的手指紧压住书脊，慢慢浮出青白。 他腾出一只手扶了下眼睛。凉薄镜片后面的眼神起了很大变化。乌黑双眸里现出寒意，语气倒是始终平静，波澜不惊，“腿不要了？” 原意：“……” 没错，一旦和孟繁臣离婚，原意肯定会被她爹娘暴揍。毕竟孟繁臣这二十四孝好女婿可是深得她爹娘喜欢。二老可以不要她这个女儿，也不可能不要孟繁臣这个女婿。女婿是亲生的，女儿是送话费送的。 “不要了不要了！”原意破罐子破摔，“我爸妈要打断我的腿我特么也认了！早起早超生！” 比起这些疯狂被催生的日子，比起每天被摁头灌药的绝望，被父母打断腿又算得了什么。如果牺牲一双腿就能换来她余生的安逸，她完全豁得出去。 “原意。”男人插.上书签，合上书，转手放到一边的小桌子上，目光冷凝地望着原意，“你这人做事是不是从来不过脑子，想一出是一出的？” 原意：“……” 当初结婚是被父母催婚催急了，随便找上他结婚，完全是为了应付长辈。不找他，她也会找别人。不管那个人是谁，只要能帮她摆脱眼前的困境就可以。 现在也是这样。被长辈催生逼急了，她就要跟他离婚，一劳永逸。 也不想想，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结婚这事儿是她起的头没错。可根本由不得她提前说结束。 原意受了刺激，干脆摆烂，“对没错，我就是这样没脑子的人。孟繁臣，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啊？” “你这种遇事就逃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孟繁臣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原意：“改不了了，我特么也不想改。你要是不爽就离婚！” “离婚？”男人冷冷一笑，反复咀嚼这个词，对上原意的视线，“原意，想都别想！” 原意：“……” “你干嘛去？”原意见孟繁臣的背影移到了门口，赶紧从身后喊住他。 孟繁臣面目表情地砸下话：“替你保住腿！” 原意：“……” —— 原意好奇孟繁臣去干嘛。她跟过去，偷偷开了一道门缝，发现这人把两位太后叫到阳台出去谈话了。 她不知道这三人具体谈了什么。隔了半个小时孟繁臣才回来。 一进屋就说：“你放心，两位太后不会让咱们吃药了。” 原意蹭的一下站起来，眼睛都亮了，“真的假的？” 谈得这么顺利？ 这是天降惊喜呀！ 孟繁臣斜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孟繁臣，你真好！”原意猛地一跳，搂住孟繁臣的脖子，双腿盘在他腰上，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 孟繁臣：“…………” 巨大的冲击力朝他袭来，孟繁臣一朝不慎，双腿趔趄，差点抱着原意一起摔了。 好在他反应迅速，眼疾手快托住原意，往上提了提，承受住她的重量。这姑娘很轻，托着她也不吃力。 他腾出一只手扶正被原意撞歪的眼镜，哑然失笑，“这么激动？至于么你！” 激动到都投怀送抱了！ 她可很少这么主动！ “我当然激动了！我解放了，你懂不懂？”原意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满面笑容，一双眼睛眯成两条缝，都快看不见了。 一想到不用喝难喝的中药，不用被噩梦支配，她就激动。看见孟繁臣就跟看见了救星似的。 第38页 孟主任现在在她眼里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通体金光，神圣伟大。 她感觉她现在都能原地蹦迪。 见她这么高兴，孟繁臣心里那点火气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喜欢一个人，情绪总能随时随地受她影响，或喜或悲，或阳光或压抑。她开心了，他的心情也跟着变好了。 原意是高兴过头了，压根儿没意识到眼下她和孟繁臣的姿势有多暧昧。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整个挂在孟繁臣身上。 她的耳根一下子就涨红了，面如火烧。尴尬都能硬生生抠出三室一厅。 虽然她和孟繁臣做尽了亲密事。但原意投怀送抱却很少。更别说像现在这样盘着孟繁臣。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太激动了。”原意清了清嗓子，挣扎着想下地。 可托住她的那双手却毫不松开，反而将她禁锢得更牢。轻薄衣料相触，彼此的体温相互传递。孟繁臣的有着最熨帖的温度。 原意更尴尬了，浑身不自在，迫切想挣脱束缚。身体扭捏成一团，拧成一股麻绳，一点都安分。 原意弱弱地说：“那个孟繁臣……你放我下来。” “安分点！”男人的吐息浮在原意耳畔，紧贴着她的脖子，温热酥麻，“再动可就下不来了。” 原意：“……” 原意心慌意乱，如惊弓之鸟，瞬间就僵住了，一动不动。 头顶传来男人的一记闷笑，嗓音愉悦，“小意，你可真听话！” 让她别动，她就真不敢动了。 原意：“……” 这分明就是嘲笑。原意心里不爽，觉得自己被孟繁臣拿捏住了。 她这人可是最不服输的，怎么能轻易被孟繁臣拿捏住。她原意怎么可能这么怂！ 不就是男女这点事情嘛！怕什么啊！之前又不是没做过。不说经验丰富，可也不生疏。毕竟她和孟繁臣在床上一向非常和谐。 此情此景，原意觉得顺势而为也没什么不好。毕竟都是成年人了，享受第一。 四周的环境渐渐就静了下来。气氛也变了。温度在不经意间攀升，一点一点变热。 四目相对，原意的目光不躲不闪。 卧室的顶灯悠悠燃放着淡橘色的光，由上至下静悄悄地打在年轻男人清隽的面庞之上，挺直而又孤傲的鼻梁破光而出，银丝眼镜折射出一点清淡细碎的光芒，镜片后面的眸子深沉如潭水，倒映着原意完整的影子。 她在看他，他又何尝没有在看她。 此刻，原意就是一块软玉，窝在他心口，暖着他。孟繁臣呼吸乱了，眉眼轮廓分明，柔化了一般。 不得不承认，孟繁臣这家伙真是上帝的宠儿。给了他一副精致到极点的皮囊还不算，全身上下每一个器官比例协调，精雕细琢一般。 就好比他的喉结。喉结骨分明，却不突兀。有种恰到好处的性感。每次讲话，声带带起喉结的浮动，一下又一下，让人忍不住多瞧上两眼。 她盯着他的喉结静看数秒，白嫩的指尖覆上去，蜻蜓点水。 她唇角勾着笑，吐息越来越近，“孟主任，咱俩多久没好好做功课了？” 第18章 米（18） “原老师，这才刚开始呢！…… 米（18） 原意说的一点没错, 每天生活在两位太后的监视之下，夫妻俩已经好久没好好做功课了。被摁头做功课的日子实在太过水深火热，两人提不起半点兴趣。 每晚一回房间，两人就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互不打扰, 格外默契。别说做功课了, 甚至连交谈都很少。夫妻都快处成兄弟了。 今晚太难得了。不用再被两位太后灌药, 心理没了负担, 天时地利人和, 自然适合搞事。 孟繁臣隐在镜片后面的眼睛眯了一下, 压出两条缝。目光却一直没动, 安静地注视着女人的红唇，上头栖息一抹鲜亮诱人的梅子色，冷艳高级。 在化妆方面, 原意就从来没输过。不论是眼线, 还是口红，她总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那款。 男人双手收紧，将原意抱得更牢, 喉结上下浮动, “原老师这是在向我发出邀请？” 女人红唇微启, 声带里滑出声，“怎么，不可以吗？” 原意生了一双好看的杏眼，她又喜欢画眼线。眼尾的细线微微挑起来一点，特勾人。再配上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十足的女妖精。 手头动作不停，指尖覆在男人的喉结处, 漫无目的地来回逡巡，似乎在故意消磨男人的意志，极具耐心。 孟繁臣不自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表情却始终平静。 空气里响起一声闷笑，“当然可以。” 原意双脚一晃，脚背上的拖鞋顺势滑落，嫩白的脚丫白皙透亮，犹如上好的羊脂玉。 脚趾沿着流畅的腿部线条徐徐往上游走，轻轻蹭了蹭他的西装裤，带起细微的摩擦感，她继续甜甜地笑着，“孟主任接受我的邀请吗？” 孟繁臣清晰地感觉到有股电流在自己身体里上蹿下跳，他一下子被击中了。尾椎骨瞬间麻了。 在勾引人这方面，原意很有一套。就看她愿不愿意。 结婚三年，她鲜少在这方面花心思。 只要她想，应该没有男人能够抵抗得住。何况他孟繁臣只是一个俗人。 “荣幸之至！”孟繁臣把人抱到床上。 第39页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微微低着头，形成明显的身高差。从孟繁臣这个角度看过去，原意脑门上的“崩溃”刚好正对着他。 又是被原意奇奇怪怪的发夹惊讶到的一天！ 孟繁臣探出右手，替她拿掉了刘海上的崩溃发夹。 她脑门顶着这么大的“崩溃”，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场。 “小意，你到底还有多少奇奇怪怪的发夹？”孟繁臣摸了摸她的脸，觉得好笑得很。 原意想了想回答：“一抽屉吧！” 都是她心情不好时解压网购的。全是她打下的江山。 孟繁臣：“……” 这么多？ “等咱们老了就去摆个小摊卖你的发夹。” 原意：“……”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堆塑料制品能扛到那个时候吗？” 孟繁臣一本正经地说：“塑料老化要50年。咱们现在快30岁，到老也才三四十年，完全可以。” 原意：“……” 原意懒得跟个化学老师掰扯这些专业知识。她比较在意的是她和孟繁臣能坚持到老么？ 当初原意急于摆脱长辈的疯狂催婚，她才找孟繁臣结婚的。当时病急乱投医，只为应付长辈。她对未来的规划半点没有。这三年，她一直都是得过且过的心态，随时做好了和孟繁臣离婚的准备。她当时的想法挺单纯的，和孟繁臣过个三五年，等长辈放松警惕了，再离婚。她根本就没想和他天长地久。 现在孟繁臣跟他说什么等他们老了一起摆摊卖发夹？开什么玩笑！ 原意没心没肺地说：“等咱俩老了，没准早就离婚了。” 孟繁臣：“……” 男人的脸藏在灯影里，原意没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原本的好心情全给败光了。 成也原意，败也原意。高兴因她，愤怒也因她。 她不爱他，所以做好了随时随地跟他结婚的准备。 呵！ 男人长久不语。突然就冷场了，气氛凝滞，尴尬发酵。 原意有些不适，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话了。 她试着喊了一声：“孟繁臣？” “闭嘴！”男人音色沉冷，语气生硬。 原意：“……” 他的指腹压着她的颈动脉，触摸她鲜活的血管，似乎都能感受到血液的流淌和律动。 手指移开，他一口咬下去。 原意：“……” “嘶！”原意疼得眉毛都颤抖了，直吸气。 “孟繁臣，你是狗……”余下的话全部被淹没。 两人就着暖黄的灯光接吻，清浅的光线落入眼底，眼神纠缠在一块儿。 原意看不懂这一刻的孟繁臣。他的目光又沉又重，无比陌生。认识他近三十年，很多时候又像从未认识过他一样。 又急又重，犹如疾风骤雨，席卷万物。呼吸交换间，男人戾气十足，双眼通红。原意差点窒息。 “孟繁臣，你受刺激啦！”原意破口大骂。 她不明白，明明刚刚还很温柔的，这会儿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这人的情绪怎么跟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的？ “看着我，小意！”孟繁臣抓住原意的手指，他的手指缠上她的，同她十指紧扣。 他不许她闭眼，要她一瞬不眨地看着他，要她眼里有他，是完完整整的他。 这一刻，男人的偏执暴露无遗。 中秋刚过，空气里尚有几丝余热。夜色清幽宁静，丝丝微风从纱窗里泄进来，送来了馥郁清甜的桂花香。 桂花是宛丘的市花，这座城市最不缺的就是桂花树，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就连小区里也种了许多四季桂。 每年一入秋，十里金黄，阵阵芬芳。 闻到这点桂花香，原意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阿嚏！” 原意：“……” 孟繁臣：“……” 一个喷嚏一打，气氛自然就被搅合了。室内的温度直接下降。 原意抱紧了手臂，犹豫了一会儿，试探性开口：“要不……今天就算了吧？” 她尝试着松了松自己的手。根本动不了，他握得太紧太紧。 “想反悔？”男人的笑容陷进昏黄灯影，格外危险，“原老师，是你邀请的我，临阵退缩，可不厚道啊！” 原意：“……” 原意现在恨不得一巴掌呼死自己。她为什么要作死邀请孟繁臣？ 她有预感，她今晚一定会被虐得很惨。 她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吗？ —— 清凉秋夜，一轮半月高悬天际。 月光洒入卧室，照到床头就淡了。 孟繁臣故意不关灯，一片混沌白光中，他终于看清了原意的脸，额头汗水淋漓，刘海尽湿。 不知过了多久才歇，原意废狗一条，连抬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她实在是太累了，沾上枕头一秒入睡。 见她睡熟以后，孟繁臣开了阳台的拉门，一个人走到外面抽烟。 远处灯火璀璨，延绵成一条细细的线，很近，又似乎很远。 火苗微闪，火星子挂指间，青烟缠绕。 他就着滤嘴重重吸一口，烟草味鼓进肺腔，很快又轻轻呼出。 反复几次，一根烟烧了一半。可惜仍然解不了他心中的烦闷。 塑料夫妻，内在关系疏离到了极点，从未交心。却一次又一次做着最亲密的事情，甚至无比和谐。 第40页 孟繁臣是襄王有意，抵不过心底的渴望，遵从本能，这无可厚非。毕竟谁都是俗人一个，做不到心如止水。 可原意呢？ 她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和他做这些事情的？ 是中意他这副皮囊，只为图一时的享受？ 还是觉得他们是合法夫妻，他这个便宜老公不用白不用？ 更或者说她其实把他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个问题一直横亘在孟繁臣心头，长达三年之久。这三年，每一次和原意亲近，他都会不受控地想这个问题。他知道这不应该。可他没有办法。 当年答应原意结婚，他卑微地安慰自己，得不到她的心，得到她的人也是好的。他只想把人留住。 可人总是贪得无厌，不知满足的。得到了她的人，就会想得到她的心。 只要在意，那就容易失控。 原意心里的那个位置，他无比在意。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控。 他这人睚眦必报。只要自己心里不痛快了，他就绝对不会让原意好过。他总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惩罚她，宣泄自己的不满。但事实上没有一次能够惩罚到没心没肺的她，最后惩罚的都是他自己。 身体燃烧完毕，极致的快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空虚。就像是一艘夜行的游轮，突然失去了灯塔的指引，他找不到方向，只能在原地无限打转。他甚至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此举无异于是饮鸩止渴。 与其说是跟她较劲儿，倒不如说是在跟自己较劲儿。 很多年以前，他的心房就撕开了一道口子。原本只是小小的一个角。却在经春累秋以后，变得越来越大，往里头投多少东西都填补不满。 刚刚对原意发狠时，孟繁臣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三年前的新婚之夜。 那一晚远比今晚疯狂。两人从发小变为夫妻，做尽了亲密事。他却始终没能看清原意的脸。只看到她乌黑的长发一直在自己眼前晃。 那根烟抽完，孟繁臣掐灭。他放空自己的时间只有这一根烟。 —— 隔天原意就打微信语音和闺蜜徐蔓吐槽孟繁臣。 “蔓蔓，你都不知道孟繁臣这人有多喜怒无常。上一秒还笑容满面，对你温柔备至的。下一秒就黑了脸，疯狂虐你，都不带停手的。” “这家伙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你根本就没法琢磨他的情绪。一不小心就得罪他了。” “蔓蔓，这种人实在是太变态了！跟他打交道，我觉得我都能少活十年。” 原老师有了倾诉对象，狂倒苦水。孟主任“罪行”累累，她能说一箩筐。 徐蔓默默听着，从喉咙里滑出笑，“老孟在我们这些朋友面前可不会这样。他不是挺随和，挺好说话的么？” “呵！”原意扯了扯嘴角，冷笑道：“敢情这家伙就专门虐我？” 徐蔓悠悠道：“你俩结婚三年，你今天才得出这结论，你的反射弧是不是为忒长了点？” 原意：“……” 原意一时间怔住了。徐蔓不说，原意还没意识到这茬。两人结婚三年，在床上无比和谐，但事实上她好像一点都不了解孟繁臣。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孟繁臣在床上是最容易闹别扭的。十次有八次都在跟她较劲儿。幼稚起来就跟三岁小孩一样。 其实不止在床上，这家伙平时也爱跟她较劲儿。任何事情都要和她一争高下。非得让她服软不可。他好像就是喜欢看她在他面前低头。这该死的胜负欲！ 孟主任在外人面前成熟稳重，进退有度。在她面前就是个实打实的幼稚鬼。好像不跟她较劲儿就不舒服。 “孟繁臣这个幼稚鬼！”原意咬牙切齿，“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天天欺负我这个弱女子！辣鸡！” 徐蔓闷声笑起来，“原老师，你是不是对弱女子有什么误解？” 原意：“……” 原意顿时板起脸，“徐蔓，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姐妹俩闹腾一通后，徐蔓敛身正色道：“小意，你有观察过你们班上的学生吗？” “啥意思啊？”原意不解。明明在说孟繁臣，怎么还提到她班上的学生了。 徐蔓：“你多去观察观察你班上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你一定会发现惊喜的。” 她没耐心听徐蔓胡扯，直皱眉，“蔓蔓，你别打哑谜，有什么话就直说。” 徐蔓轻声问：“小意，你说老孟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从梵于回来了，而且还不走了？” 第19章 米（19） “听说我出轨了？”…… 米（19） 孟繁臣从梵于回来的那天, 原意就问过他为什么突然就决定回宛丘工作了。 这人当时回答她：“学校那边已经步入正轨，而我也找到了合适的接替我的人，我就回来了。” 原意把孟繁臣的回答，原封不动地转述给闺蜜。 徐蔓听完, 倏然一笑, 笑原意天真, “老孟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原意不解, “蔓蔓, 你什么意思？他这种事还需要骗我吗？” 徐蔓：“我不是说老孟骗你。他说的这个理由应该也是其中一个。你有没有想过, 他或许还有别的理由？” 原意：“什么理由？” 徐蔓：“比如说为了你？” 原意：“……” 第41页 “你说孟繁臣为了我回的宛丘？”原意好似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 “蔓蔓, 你开什么玩笑！” 他俩可是塑料夫妻，天天都在跟对方较劲儿，就想着给对方扎刀子。孟繁臣怎么可能为了她回宛丘。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可不觉得自己对孟繁臣来说能有多重要。 原意把手机开了免提, 丢在桌上。一边批改学生作业, 一边对徐蔓说：“孟繁臣回来自然有他回来的道理。可你硬说他是为了我才回来，我可不背这锅。” 要不是孟繁臣不让说，此刻徐蔓真的很想跟原意说上一句：“你老公从高中就开始喜欢你了。” 她这个局外人都快憋不住了。这对夫妻也真是搞笑, 一个没心没肺, 从来不把枕边人当一回事；另一个又别扭得要死, 喜欢也不说出来，就一直憋着。自己不说也就算了，还不让身边的人说。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徐蔓都快憋出内伤了。 算了，当事人都不急。她急也没用。她就坐看这对夫妻究竟能磨到什么时候去。 不过多年好友，徐蔓到底忍不住为孟繁臣说句话：“小意，平心而论, 人老孟真对你不错。从小就替你收拾烂摊子。高中你和祁俨早恋，他还替你在父母面前打掩护。后面你说要结婚，二话不说就答应你了。有几个人能做到这样？我说你也适当分点心思给他。好歹夫妻一场，怎么着也得关心关心他。别成天把他当工具人使，多没良心！” 原意不满道：“蔓蔓，你究竟是我闺蜜，还是他孟繁臣的闺蜜？你这么向着他干嘛呢？” 徐蔓悠悠道：“原老师，我是正义他闺蜜。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么嚯嚯老孟。” 原意：“……” “我怎么把他当工具人使了？”原意直皱眉，“他跟我结婚不也是为了应付长辈催婚么？我俩各取所需，怎么都成我的不是了？” 徐蔓骂她：“原意，你绝对是咱们这群人里最渣，最没心的那个。” 原意：“……” “行了不说了，我工作了。”徐蔓懒得跟她废话，“我下周回宛丘，记得来给哀家接驾！” 分分钟就把语音通话给挂了。 原意：“…………” —— 闺蜜的话让原意陷入了沉思。 她扪心自问，这些年她对孟繁臣不好吗？ 她除了不爱他，她对他还是挺好的呀！ 她能记住他的生日，每年的生日礼物也没断过。 他在梵于支教的那三年，她也时不时给他寄点东西过去。隔三差五还会打个电话慰问一下。 在父母亲戚面前都很维护他，从来不说他的不是。 她对他不够好吗？ 徐蔓居然说她把孟繁臣当工具人使？ 她难道就没付出吗？ 她不也付出了她的婚姻和青春么？ 原意想了很多。她觉得闺蜜真是冤枉她了。 当晚睡前，原老师向孟主任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孟繁臣，这些年我对你不好吗？” 孟繁臣照旧在翻那本《时间简史》。闻言，目光从书页上移开，转到原意脸上，扶了扶眼镜，“原老师，你对好的定义是什么？” 原意想了想才回答：“关心你，照顾你，考虑你的情绪和感受……” 孟主任气定神闲地问：“你觉得你做到了吗？” 原意：“……” 关心孟繁臣，照顾孟繁臣，考虑孟繁臣的情绪和感受，原意好像一条都没做到。 她可能是有关心他，不过也只是发小之间那点浅薄的关心。 照顾孟繁臣，她没那机会。结婚三年，两人一直分隔两地，她上哪儿去照顾孟繁臣去。 至于考虑孟繁臣的情绪和感受就更不可能了。这人喜怒无常，情绪忽高忽低的，她根本琢磨不透。她好像一直都在自动忽略他的感受。从未有过一刻，想要去真正探知他的内心。她总觉得没必要，也嫌麻烦。 归根结底是因为不爱他。 基于以上几点，她确实对孟繁臣不好。徐蔓一点都没说错。 原意即刻红了脸，脸上火辣辣的。她压根儿就不应该问孟繁臣这个问题。这不是当众被打脸嘛！ 原老师反思了一下，“孟繁臣，我决定以后对你好点。” 孟主任远远瞥她一眼，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极其平淡地应了一句：“哦。” 原意：“……” 原意拧眉，“孟繁臣，你这什么态度？” 孟繁臣抬眼看她，双眼皮压出细细褶皱，“拭目以待的态度。” 原意：“……” 原老师是个行动派，立马翻身而起，跳下床，冲到了孟繁臣面前，“孟主任，你的茶没了，我去帮你冲一杯！” 孟繁臣：“……” 抱着他的茶杯，屁颠屁颠就冲出了主卧。 片刻以后捧着一杯茶回来，笑得特谄媚，“孟主任，请用茶！” 孟繁臣：“……” 孟繁臣不愿拂她面子，抬手接过茶杯，低头轻呡一口，眉毛瞬间打结，舒展不开。 原意给他接了一杯冰水。居然拿冰水给他泡茶叶喝！ 他那么贵的六安瓜片，直接给泡废了。孟主任的心都在滴血。 孟主任额角抽搐，头疼道：“原老师的决心我看到了，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对我就好。” 她对他太好，他无福消受啊！ 第42页 原意：“……” 原意摊摊手，表情无辜，“你看，不是我对你不好，是你自己不需要的。” 孟繁臣：“……” 有些时候原意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杀伤力才大，能把人分分钟气吐血。 孟繁臣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沉淀数秒。不疾不徐地提醒她：“原老师，十一点半了。” “哎呀，我的美容觉！”原意立马跳上了床。 躺下之前，见孟繁臣还在看书。她忍不住说：“这本《时间简史》就这么好看？你天天看，看不腻啊？” 闻言，孟繁臣的手指扣紧了书脊，眸光低垂，“我喜欢看。” “你一个化学老师为什么这么热衷研究物理？” “我喜欢。” “行吧，孟主任慢慢看。”原意扭头摁灭了一盏床头灯，安静地躺下，闭上双眼。 孟繁臣等了一会儿，室内很快就没声了。床上也没动静了。原意已经睡着了。 他是一点都不奢望原意能对他好点。 这姑娘在心里筑起一堵高墙，不让任何人踏入，也不放自己出去。她把自己结结实实地困死了。 这种没心的人她连自己都可以不在乎，还谈什么对他好不好的。 她不爱他，对他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是浮于表面，做给他看的。 她今天会这么问，肯定是徐蔓在点她了。好友是出于好心，不忍看他太卑微。 可这么做又有什么用呢？她心里的位置不属于他，一切都是徒劳。 孟繁臣捞来手机，给徐蔓发微信。 孟繁臣：【你别多嘴。】 徐蔓那边秒回—— 徐蔓：【我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去。】 孟繁臣：“……” 孟繁臣摁灭手机屏幕，把书合上，转手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 男人幽深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封面上，上头一行烫金字体。 原意大概是忘了，这本《时间简史》是高三那年，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因为这本书，他改了高考志愿，没去清华，报了J大，留在了宛丘，想离她近点。 *** 闺蜜让自己多观察观察班里的孩子。后面几天，原意带早读的时候，她坐在讲台桌上目光一直在这些孩子身上打转。 青春期的孩子，一个个朝气蓬勃，一张张青涩稚嫩的小脸，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原意不知道孟繁臣究竟跟两位太后聊了什么，她们后面果然不再继续给小两口灌药了。 原意被噩梦支配的恐惧这才慢慢消了。 不过原意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自打没给两人灌药，两位太后比过去更频繁地关注孟繁臣。而且每次看他的眼神一次比一次怜爱。好像孟繁臣饱受摧残，身心俱伤，急需长辈的关怀。 两位太后时不时聚在一起嘀咕着什么。还都背着原意。等原意一过去，她们立马就会停止交谈，然后装模作样地做自己的事情。 原意观察了近一周。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 一天下班，她再也憋不住了，直接开问：“妈，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 “没有啊！”两位妈妈异口同声，相当默契。 “不可能，你们绝对有事瞒着我。你们太不对劲儿了。是不是关于孟繁臣的？他怎么了？” 江女士往桌上端菜，故作镇定道：“繁臣好端端的能有什么事情。你天天跟他在一起，真有事情你还会不知道啊！” 海女士忙说：“小意，你别瞎想，什么事情都没有。” 原意怎么可能会被两位妈妈轻易糊弄过去。她的直觉告诉她，一定有事情。 她语出惊人，“孟繁臣不会是出轨了吧？” 两位妈妈：“…………” “原意，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江女士瞪了女儿一眼，骂道：“繁臣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啊？他能跟出轨这个词沾边？” 海女士惊慌失色，生怕原意误会，着急道：“小意，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你认识繁臣这么多年，他的人品你也是有目共睹的，他绝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原意其实只是想诈诈两位太后。孟繁臣那么有道德底线的人，时刻婚戒不离手，堪称男德典范。他怎么可能会出轨。 两位太后的嘴太牢固了。她不这么炸根本炸不出来。 她还趁机诈两位妈妈的话，却听见防盗门咿呀一声开了。孟繁臣就立在门口，手里捏着一串钥匙，神色严肃，气质凛冽，“听说我出轨了？” 原意：“…………” 第20章 米（20） 给孟主任长脸！…… 米（20） “听说我出轨了？” 男人面无表情地立在门口, 音色沉冷。 原意明显感觉周遭的空气都静默了一瞬。 社死永远来得这么猝不及防，且轰轰烈烈。 原意暗自咬了咬呀，该死的，怎么就这么凑巧被孟繁臣给听到了。 她现在遁地逃走还来得及吗？ 孟繁臣犀利的目光越过两位太后, 径直落在原意脸上, 声色沉沉, “原老师, 你就这么盼着我出轨？” 原意把脑袋摇成拨浪鼓, “我没有, 你别造谣。”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孟繁臣顺手关上门, 把钥匙挂上挂钩。这人今天穿了件复古款的休闲夹克, 再配上一只公文包，十足的老干部。 第43页 眼瞅着小两口之间气氛不对，像是要干起来了。江美慧女士赶紧走上前跟女婿解释：“繁臣, 你别听小意乱说, 她这人一向口无遮拦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原意：“……” 这绝对是亲妈，吐槽起来她都不带留情的。 原意看着孟繁臣还想再说：“孟繁臣……” 刚喊了声他名字, 下一秒就被孟繁臣给利落地截断：“回房再说。” 原意：“……” 原意顿时卡壳了, 话到了嘴边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海秋月女士非常有眼力劲儿, 立马招呼道：“人齐了，赶紧吃饭吧。” 出了如此尴尬的事情，今晚的饭桌格外沉默，大家伙各怀心事，默默扒着碗里的饭，几乎零交谈。就连平日里话最多的江女士这会儿也只顾低头吃饭。 晚饭过后，两位妈妈就结伴出门散步去了。故意把空间留给小两口。 趁着两位妈妈不在, 原意觉得有必要跟孟繁臣把事情解释清楚。 她瘫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冰墩墩，手指一直在漫无意识地戳冰墩墩的脸。 浴室里不断传来澜澜水声，衬得周围的环境愈发安静。 孟繁臣正在洗澡。 原意刷了会儿手机，听见开门声，她忙回头说：“晚上的事情我可以解释的。” 孟繁臣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原意对面坐下，“说吧。” 原意：“你放心，我对你的人品非常放心，你肯定不会出轨的，这点根本不用怀疑。我之所以这么说是想诈诈两位太后。” 男人抬了抬眼皮，双眸掠过几丝疑惑，“诈她们干嘛？” 他刚洗完澡，没戴眼睛，漆黑的眸子里敛去许多锋芒，平和深邃，像是月下星湖，能够包容一切。 原意说：“你不觉得两位最近很不正常吗？总是在偷看你，眼神一次比一次怜爱。那种心疼，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看着都觉得瘆得慌。她们以前看你可不是这样的。” 她一股脑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和盘托出。随后停顿两秒，继续说：“你要跟我说这里头没猫.腻，打死我都不信。” 孟繁臣囫囵几下把头发擦干，不甚在意，“那是因为长辈们喜欢我。” 原意斩钉截铁道：“她们以前也喜欢你啊！可不是这样的眼神。你们绝对有事情瞒着我。” 孟繁臣垂下眼皮细细想了一下，大概能想到原因了。他看着原意促狭一笑，“观察得这么仔细？” 原意理所当然道：“两位太后每天搁我眼前晃，何况她们表现地这么明显，我又不眼瞎，怎么可能看不到。” 孟繁臣：“她们这么关心我，还不是拜原老师所赐。” 原意瞬间提高声线，“关我什么事？” 怎么扯她身上来了？ 孟繁臣：“为了不让两位太后给你灌药，我跟她们说我不行。” 原意：“……” “这法子咱们之前不是讨论过了，你说行不通的。怎么又用了呢？”原意很不解。 “单纯说我不行肯定糊弄不过去。我说我在梵于支教时受伤了，伤及根本，受孕率很低。各种法子都试过了，还是不行。我已经放弃了治疗了。这事儿我特意瞒着你的。要是你知道了铁定跟我离婚。我这么爱你，舍不得跟你离婚。希望她们能替我保守秘密。” 原意：“…………” 这也行？ “她们居然相信了？”原老师瞠目结舌，大吃一惊。 孟主任：“我以我优秀的演技让她们相信了。” 原意：“……” “虽然理由有些荒诞，但好在结果是好的。她们再也不会给咱俩灌药了。” 原意：“你还是太不了解两位太后了，这法子只能瞒过一时，瞒不了太久。等她们回过神来，就会架着你去医院检查了。” “能瞒一时是一时吧。先把眼前这关给过了。天天给你灌药你受得了吗？两位太后为了抱孩子早就魔怔了。什么药都敢给我们吃。别好好的身体给弄垮了。” 原意想想也只能暂时这样了。眼下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能瞒一时是一时。 “经过这事儿，我真觉得你才是我妈亲生的。这么大的事儿她居然也替你瞒着我。好在这是假的，如果是真的，全家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倘若是真的，我绝不会瞒着你。”孟繁臣安静地注视着原意，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逐字逐句道：“原意，我永远不会骗你。” 不知道是不是原意的错觉。她居然从孟繁臣眼里看到了一种陌生的情绪。 她“嗐”了一声，讪笑道：“你突然整得这么严肃干嘛？怪渗人的！” 孟繁臣：“……” *** 周六闺蜜徐蔓从云陌回来休假。 她差不多隔个一两个月就休假一次。上一次休假，孟繁臣刚从梵于回来。两姑娘逛街逛了一下午，晚上在一起吃了顿饭。 不知不觉中，两个月一下子就过去了。 算了算，原意已经足足两个月没去过酒吧浪了。自打孟繁臣回来，两位太后住进她家，她天天被摁头生孩子，根本没别的心思。别说去酒吧会所浪了，她都很少出门逛街了。这些日子全靠网购。 这次徐蔓回来了，原意觉得自己又能浪了。 时间点也卡得好，周六正好是徐蔓二十九岁的生日。闺蜜的生日，原意比徐蔓这个当事人还高兴。私下不知道撺掇了闺蜜几次，就想让人家大肆庆祝一番。 第44页 多年好友，徐蔓哪里会不懂原意那点小心思。为了成全某人蠢蠢欲动的心，徐蔓在雅舍定了个包厢庆祝生日，把身边的朋友都叫上了。 为了赴闺蜜的生日宴，原意将自己从头到脚都给收拾了一遍。不止卷了头发，又是选衣服，又是选包包的，光化妆就化了一个小时。眼线化了卸，卸了化，反反复复倒腾。口红也试了无数个色号。 孟繁臣就坐在一旁安静地看书。他也不急，就看原老师能折腾到什么时候去。 都说女人出门难，光化妆就得一个多小时。还不包括选衣服，远包包，选鞋子这些。没个两小时根本别想出门。 到了原意这里是特别难出门。强迫症原老师要把每个细节都抠到位。 透过梳妆台的镜子，孟主任看到原意在化第七遍眼线了，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原老师，知道的是去参加闺蜜生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选美呢！人徐蔓才是寿星公，你倒腾得这么漂亮，故意压她风头啊？” 原意捏着眼线笔细细地描，满不在意地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小心眼啊！蔓蔓才不在意这些呢！你放心，我们家蔓蔓天生丽质，风头才不会被我压下去。” 她扭头朝孟繁臣嫣然一笑，“再说了我打扮的漂亮一点，不是给孟主任您长脸嘛！” 孟繁臣：“……” 我谢谢您嘞！ 好不容易原老师倒腾完了她的脸。她选了一件格纹小西装，内搭黑色真丝衬衫，一条白色百褶裙，低帮马丁靴。 孟主任细细扫了一眼，看见女人笔直细长的美腿，直皱眉。 这么穿无疑很漂亮，可惜就是裙子太短。 他掀了掀眼皮，音色低沉，“裙子换一条。” “裙子怎么了？”原意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裙子，“不好看吗？” 孟繁臣扶了扶眼镜，“太短了。我不想别人专门盯着我老婆的腿看。” 原意：“……” 呵，这话说得可真够霸道总裁的！ 原意满不在乎道：“盯着我腿看怎么了？说明我腿长，腿白，腿好看。老娘有被人看的资本！” 原老师言辞凿凿，掷地有声，“女人的美丽就是应该大胆地展现出来，藏着掖着算怎么回事。这么穿多好看，我就不换！” 平时在学校，有人民教师这层身份压着，原意在穿衣打扮方面一直遵循端庄得体的原则，超短裙是碰都不敢碰。这会儿不在学校，她只想释放天性。怎么漂亮怎么穿。 孟繁臣：“……” 这姑娘总有一大套大道理反驳他。 孟繁臣说不过她，只能由着她去。他压根儿就别想试图改变原意。 孟主任拦不住她，可出门时却被她娘亲给拦住了。 江女士一见她穿那么短的裙子，两条白花花的长腿无比扎眼，顿时就皱了眉，冷冷道：“原意，回屋换条裙子去！” 原意：“……” “妈，大清早亡了，您出去看看，满大街的女孩都这么穿。”原老师无语至极。 江女士：“我不管别人怎么穿，你反正不能这么穿。你跟繁臣一起出去，穿成这样，别的男人尽看你腿了，繁臣他能感受？” 原意：“……” 还真是亲丈母娘，三句不离女婿，啥啥都为着女婿。 原意：“妈，您和我婆婆当年是不是换孩子养了啊？孟繁臣才是你亲生的吧？” “你想多了！”江女士白了女儿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妈我要是能生出繁臣这么优秀的孩子，我做梦都能笑醒。” 原意：“……” 原意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杵着不动，就是不愿意回屋换裙子。 江女士看向孟繁臣，“繁臣，管管你媳妇儿。” 孟主任摊摊手，“妈，我可不敢管她。” 海秋月女士见状赶紧打圆场：“美惠，随孩子去吧，她想怎么穿就怎么穿。而且我们家小意又白又高，这么穿多好看啊！” 原老师朝婆婆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亲妈不一定是亲妈，但婆婆一定是亲婆婆。 有了海女士从中斡旋，原老师最终还是穿着美美的裙子去赴闺蜜的生日宴。 —— 雅舍是宛丘一家有名的高档会所，地处热闹的潮海路，于一片仿古建筑中，闹中取静，私密性极佳，外头那些狗仔轻易进不去。因而受到了很多大佬和娱乐圈明星的青睐。这些人聚会总爱在哑舍组局。 据内部消息称，去年当红小花旦姜意南和大导演顾砚钦就是在雅舍出的事。 徐蔓是圈子里颇具名气的摄影师，一直游走在众多明星之间。这么多年下来也积累了许多自己的人脉。加之她男朋友唐横是国内知名服装品牌FS的第二大股东。大小也是个老板，给了她不少加持。 徐小姐如今也算是混得风生水起。 她把场子定在哑舍也是出于安全考虑，不想被狗仔偷拍。 不想大肆张扬，徐蔓的生日宴办得尤为低调。就邀请了几个好友——原意和孟繁臣这对塑料夫妻，顾塬和原茵夫妻，徐蔓的堂妹徐岁岁。加上寿星公和她男朋友，总共也才七个人。 人虽少，可丝毫不影响生日宴的热闹程度。 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也不用拘束，众人都很放得开。喝酒、K歌、搓麻将，包厢里一片欢声笑语。 第45页 原意被禁了这么久，如今一混酒局，那叫一个如鱼得水。她比徐蔓这个寿星公还兴奋。喝酒都对瓶吹的。 她好像生来就适合这些声色场所。在这些地方，她才是活的。平日里众人看到的那个原老师，她死气沉沉。即使笑着，眼神也是黯淡无光的。 包厢里光线暧昧，明明灭灭。原意烈焰红唇，一头大波浪，像是成串浓密的海藻。单穿贴身的衬衫，抱着话筒正在唱邓丽君的《甜蜜蜜》。让人梦回90年代。她就是那个时代的摩登女郎。 一双大长腿暴露在空气里，自然是无比吸睛的。 孟繁臣坐在角落里默默看着，心想：他就不该惯着她，就该摁头让她回屋换裙子。这么短的裙子可太招人恨了。 原家家境殷实，不愁吃穿。原意自小也被江女士压着学了不少东西。钢琴、声乐、芭蕾舞、跆拳道，但凡市面上有的课程，原意基本上都报过班。她每样都涉猎一点，总有一两样还算拿得出手。唱歌就是其中一种。 借用江女士的话来讲就是：十只老鼠一起放，瞎猫总能逮住一只。 原意的声线甜美，轻柔婉转，唱情歌时含情脉脉，特容易让人陶醉。 孟繁臣一边喝酒，一边安静地听着。思绪游离，疯狂往回跑。他记得原意读高中那会儿可是KTV的常客。她什么歌儿都能唱，十足的麦霸一个。唱邓丽君的歌最拿手。 顾塬和孟繁臣坐在一起，他手里夹根烟，火星子猩红微闪。他捅了捅好友的手臂，“老孟，要是咱们不说，别人能看得出你媳妇儿是老师？” 孟繁臣看着原意的方向，视线聚焦，一动不动。暖橘灯光照出男人唇角漾开的笑，“老顾，那你是没见过你这位小姨子当年的模样，可比这疯太多了。你敢相信她高二那年带着一群男生荡平了人家一条街？比起那会儿，她这些年早就收性了。” 顾塬：“……” 当年没人能想到原意最后会当老师。也没人能想到她会嫁给他孟繁臣。 顾塬面露不解，“那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是啊，原意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孟繁臣怔怔地望着杯子里的红酒，记忆徒然破了一道口子，那些久远的画面迅速浮出水面，见缝插针往他脑海里钻个不停。一帧帧，一幅幅，经春累秋，岁月迢迢，早该变色泛黄，却照样历久弥新，宛如昨日。 这么多年下来，有关原意的一切他居然都记得，半点没忘。 男人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眼神蓦地变得幽暗深邈起来，“因为有人当年亲手造就了她，也亲手毁了她。” 第21章 油（21） “原老师，等会儿别害羞。…… 油（21） 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话。那边原意已经切换了歌, 开始唱第二首了。 黄昏里那一抹夕阳又向西 默默地叫我想起你 想起你那甜蜜笑语 无限的关怀 还充满着爱意 荡漾在心坎儿里 【注】 迷人的声线在耳边紧紧缠绕，婉转悠扬，让听的人不自觉跟随她的节奏一起沉醉。 顾塬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分给孟繁臣，“来一根？” 男人摇摇头, “不想抽。” 顾塬了然于心, 抿嘴淡笑, “你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抽。” 孟繁臣：“……” 暧昧光线四下流散, 男人的脸部轮廓显得清隽而深邃。那双漆黑的明目半合未合, 双眼皮褶皱长而舒展, 从眼尾勾出一道浅浅的弧度, 眼神里透着那么一股慵懒和漫不经心。 身陷纸醉金迷之地, 连老干部都一改往日的正经，生出了几分痞气。 火星子缭绕，烟草味鼓满包厢, 烟雾飘飘袅袅。 烟灰堆在尾端, 长长一截，欲落未落。 顾塬屈起手指，轻轻抖了抖烟灰, 再次开口：“老孟, 你真觉得你能降得住小意？” 孟繁臣慢腾腾地收回视线, 莞尔一笑，笑好友这个问题问得好生天真。 他晃了晃杯子里殷红如血的液体，目光沉沉而隐昧，“没人能够降得住她，得等她自己情愿。” 原意这样的姑娘，那是山谷间荡涤的风，穿指而过, 摸得着，却抓不住。 是水中月，镜中花，可望而不可即。 她永远都不可能困于俗世，被生活所累。她生在红尘，又远在红尘之外。没人能够困住她，除非她自己画地为牢。她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除非她自己停下脚步。 闹腾一通，徐蔓放下酒杯，拍了拍手，大声提议：“朋友们，咱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啊？” “玩呗！”众人纷纷响应。 老掉牙的游戏，可还是会经常被拿来放在聚会玩，大家伙只为图个热闹。 原意把歌曲停掉，恋恋不舍地丢了话筒，加入大家伙的游戏。 她和孟繁臣坐在一起，对面是顾塬和原茵夫妇，右手边是徐蔓和唐横，徐蔓的表妹徐岁岁在她左手边。众人围坐一团，正中央摆一只空酒瓶，瓶口转到谁就是谁。 游戏规则非常简单，谁都会玩。 原意今晚委实有点背，第一局就中招了。瓶口稳稳当当地指着她。 徐蔓微微一笑，“小意，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原意想了想，回答：“大冒险。” 徐蔓扭头瞥了一眼孟繁臣，眉开眼笑，“对你老公大声说三句我爱你。” 第46页 原意：“……” 这群人里，就唐横和徐蔓的堂妹不清楚塑料夫妻的真实情况。 唐横“切”了一声，看着自己女朋友说：“蔓蔓，人家可是真夫妻，说三句我爱你，算什么大冒险？不行，换一个！” 徐蔓却很坚持，“就这个，不换了。” 她笑眯眯地看着原意，端着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悠悠道：“原老师，开始吧！” 原意：“……” 原意狠狠瞪了闺蜜一眼，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塑料夫妻说什么我爱你？这不是故意让原意难堪嘛！ 她偷偷瞟了瞟孟繁臣。见这人端坐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全然就是局外人。 这么一对比，倒是原意放不开了。 这怎么可以！ 再塑料，也是领了结婚证的合法夫妻。何况两人在床上一直无比和谐。说声我爱你怕什么？ 再者游戏而已，人孟繁臣压根儿就不会当真。她在这里矫情个什么劲儿，显得她多怂似的。 这么一想，原老师就没任何心理辅导了。 她朝着孟繁臣甜甜一笑，大喊三声：“老公，我爱你！” 孟繁臣回以微笑，“老婆，我也爱你！” 徐岁岁对徐蔓说：“姐，你出这么个大冒险，是故意让我们吃狗粮啊！” 徐蔓理所当然道：“这年头走哪儿都有狗粮吃，还怕多么？” 徐岁岁：“……” 岁岁童孩觉得自己多少有些苦逼。在公司天天被顾氏夫妇喂狗粮还不算，参加堂姐的生日宴还要被大家伙一起喂狗粮。两对夫妻，一对情侣，就她一个单身狗。谁有她惨？ 她好想走人！ 第二轮抽到顾塬。大家伙嘻嘻哈哈就过去了。 第二轮原意又被抽到了。 原意还是坚定地选了大冒险。 顾塬坏笑道：“你和老孟法式舌.吻三分钟。” 原意：“……” 得，敢情今晚众人是在联手整蛊她和孟繁臣吧？ 顾塬话音一落，大家伙分分钟开始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嗓门越来越大，叫嚣地越来越厉害，分明逮着他俩使劲儿闹腾。 这种事关起门来还好，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怎么可能放得开吗？ 真是够难为人的。 她把求助的眼神递给孟繁臣，想让他帮自己解解围。 可这人照旧还是之前的那副姿态，置身事外，像是故意在看她热闹。 他右手端着酒杯，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整洁干净。手指紧贴透明的杯壁，整个圈住，殷红的液体将他手背上的那点肌肤衬得莹白透亮。 镜片倒映着包厢变幻的五彩光线，双眼朦胧微眯，随性又懒散。 这一刻这人身上倒是生出了一股颓丧痞气的意味。与周遭的环境恰到好处地融为一体。 原意见不得他这副样子，特招人恨。 她就使劲儿瞪他，眼神哀怨。 谁知他视若不见，脸上的表情也不见有半点变化。 她算是明白了。这群人不是整蛊她和孟繁臣，分明是在整蛊她。毕竟某些人脸皮厚得能糊墙，压根儿就不在乎。 唐横起哄最厉害，“原老师，赶紧的呀！都老夫老妻了，你和孟主任还害羞个什么劲儿啊？” 顾塬也在一旁帮腔，“小意，麻溜点，狗粮安排起来！” 原意：“……” 原意经不住被众人这么调侃，有些脸热。 徐蔓看着原意，“小意，行不行给句痛快话呀！” 原意咬了咬牙，心一横，走到了孟繁臣跟前。 心里骂了这人一万遍。 她感觉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煎熬过，赴刑场一般悲壮。 她就站在他跟前，也不说话，就这么僵持着。 还想让她主动？ 没门！ 顾塬笑得格外放肆，大声催促：“老孟，你还愣着干嘛呢？赶紧支棱起来！” 众人起哄得越厉害，这人就越是淡定。神色未变，说不出的气定神闲。 只见他慢腾腾地把杯子里最后还剩下的那点红酒喝完，将酒杯搁下。缓缓站了起来。 原意感到眼前一暗，男人高大的身形完整罩了下来，瞬间形成了强大的包围圈。熟悉的气息沉缓迫近，灌入口鼻，清晰如常。 他伸手搂住原意的腰，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凑到她耳旁呢喃低语：“原老师，等会儿别害羞。” 原意：“……”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她耳蜗周边，带起强烈的酥麻感，惹得她一阵颤栗，心尖发颤。那股吐息不止包拢了她的耳蜗四周，还蔓延到了她的脖子。她不适地缩了缩脖子，身体本能地有些僵硬。 大概是环境使然，这一刻的孟繁臣居然格外撩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成熟男人迷人的魅力。 原意好像有点被他撩到了。 因为他这一个举动，包厢里的气氛嗨到了极点。众人鼓掌起哄，肆意叫嚣着：“亲一个，亲一个！” 男人的整张脸缓慢凑近，阴影紧随而至，耳旁充斥着各种杂音，原意心脏鼓噪，狂跳不止。 该死的，她居然有点紧张！ 结婚三年，亲密事没少做。又不是第一次接吻，为什么心跳得这样快？太不正常了！ 绝对是被这些人给闹的。 第47页 她本能地闭上眼睛，周遭一片黑暗。 视线受阻，可她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自己眼前有一道灼灼视线。它从未移开，一直聚焦在她脸上，不偏不移，一动不动。 原意的左手垂在一侧，右手抵在孟繁臣胸口，手指用力攥紧他的衬衫。纤薄的衣料在她指下渐渐变了形，皱成一团。掌心慢慢氤氲出一层湿意，滑腻腻的。 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了。每一秒似乎都格外漫长，像是一个世纪。 1，2，3，4…… 她在心里数着节拍，安静等待着…… 一直数到8，她清晰地感觉到眼皮一热，吻落了下来。 下一秒男人低沉性感的声线窜入耳中，“我家原老师脸皮薄，你们就别闹她了。我对瓶吹，给大家伙赔不是！” 原意：“…………” “嗐！”众人大失所望，嗷嗷叫：“耍赖皮！不带这样玩的！” “老孟，你这是玩不起啊？” “犯规，犯规！” “不算，不算，必须亲！” …… 原意猛地睁眼，孟繁臣的右手已经拿起了一瓶啤酒，仰头直灌。 左手却一直放在她腰上，没移开。两人离得很近，衣摆相碰，彼此的呼吸相互传递。 原意傻愣愣地看着孟繁臣喝酒，眼珠子都不知道转了。 液体滚下，喉结骨上下浮动，无比性感。 她突然想起了那天他灌药的样子。也是这样一口闷的，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不过那时候她从来没觉得好看，只感觉到了悲壮。 原来这人喝酒和喝药的样子是完全不一样的。 干完，孟繁臣将酒瓶一倒，一滴不剩。 众人骂骂咧咧，可这局还是结束了。 游戏继续。 经过这么一闹，原意明显没什么心思玩游戏了。心不在焉地坐着，也没怎么听大家伙说话。思绪涣散，飘来飘去。 孟繁臣的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神色自然，没觉得半点不适。 她忍不住陷入沉思，她和孟繁臣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 她动了动肩膀，想让这人把手从他肩上移开。 “怎么了？”感受到手下的动静，耳旁适时响起一道低语。 原意轻声抱怨：“脖子酸。” “抱歉。”孟繁臣立马收回了自己的手。 肩上少了那道压力，原意暗自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彻底松下来，她又立刻感受到自己左手温热，有人抓住她细长的手指，同她十指紧扣。 原意：“…………” 她直皱眉。这人今晚是怎么回事？专门赖上她了是吧？ 她尝试着松动几下，想挣脱掉。却发现他握得很紧很紧，根本松不开。 她忍不住泄了气。 与此同时，内心也有点慌。 她不怕和孟繁臣亲热，再亲密的事情他们都做过。成年人之间，彼此忠于自己的欲.望，享.受.身.体，再正常不过了。 可他眼下这些亲昵的小动作早已超过了塑料夫妻的范畴，这跟他们在床上搞事完全是两回事儿。 这让她感到非常不适，浑身不自在。 思维涣散，原意在脑子里想了很多。她把孟繁臣这次回来以后，家里发生的一切都细细想了一遍。她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但她明显感觉到孟繁臣对她的态度很不正常。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烦啊！ 原老师在心里一顿咆哮。 “专心点，原老师！”脖子一热，男人的嗓音渐次逼近。 原意：“……” 思绪回笼，原意只得坐直身体，专心玩游戏。 玩了这么多局，孟繁臣这家伙运气爆棚，居然每一局都完美避开。 顾塬嗷嗷叫，直言下次再也不和这家伙玩游戏了。他每次都能完胜。 最后一局，瓶口终于转到了孟繁臣面前。 众人扳回一局，兴奋难耐。 顾塬乐不可支，“老孟，总算让我逮到机会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孟繁臣轻捏了下原意的手背，缓慢出声：“真心话。” 顾塬正想把准备好的问题抛出来。却被徐蔓先截了糊，“高中时有暗恋的女生吗？” 孟繁臣：“……” 聪明如孟繁臣，哪里会不明白这问题是徐蔓故意问的。她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点醒原意。 真是难为好友了！ 眸光微闪，男人看了看身侧的人，声色沉沉，“有。” 原意不禁一怔。孟繁臣高中时有暗恋的女生？她怎么不知道啊？ 第22章 油（22） “我老公。” 油（22） 平日里大家伙都各自忙着自己的工作和生活。难得才能聚一次。吃吃喝喝, 玩玩闹闹，一大群人一直折腾到十一点才散场。散场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原意和孟繁臣今晚都喝了酒，不能开车, 提前找了代驾。 从雅舍出来, 代驾小哥就位。 原意把车钥匙丢给小哥, “去青溪云庐。” “好的。”代驾小哥接过钥匙, 拉开车门上了主驾。 原意和孟繁臣则坐进了后座。 两人隔着车窗和朋友们道别。 顾塬叮嘱原意：“小意, 好好照顾老孟, 这家伙今晚可没少喝。” 原意点点头, “放心吧姐夫, 我看着他。” 第48页 墨绿色小车迅速驶离雅舍，将一大片仿古建筑甩在身后。 孟繁臣酒量很浅，一喝就上脸。他平时也很少喝。要喝酒也是为了陪老丈人。今晚不知怎么回事, 他居然喝了这么多。 包厢里喝下去的酒, 这会儿已经开始慢慢发酵了。男人双颊绯红，耳朵尖也淡出一层薄薄的粉色，从脸一直蔓延到了脖子根。这样子特像红脸关公。 长得帅的男人就这点好。即使喝成红脸关公, 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颜值。 孟繁臣脑子晕眩, 如坠云端。车辆行驶带来的轻微颠簸感加重了这种晕眩感。他极力压抑着, 却发现有些抑制不住。 他往原意身侧挨了挨，缓慢出声：“小意，我头晕，让我靠会儿。” 话音一落，脑袋就重重砸了下来，稳稳地落在原意肩上。 原意：“……” 这人一开口酒气四溢，糊了原意一脸, 她嫌弃地直皱眉。伸手想推开他，却发现根本推不开，这人牢牢地霸占着她的肩膀，跟块牛皮糖似的，掰都掰不开。 “你说你不会喝酒还喝这么多干嘛呀？自虐么？”原老师忍不住吐槽他。 酒精作用，男人的嗓音听上去懒洋洋的，格外低迷，“今晚高兴。” 原意：“……” 她不解，“蔓蔓的生日你这么高兴干嘛？” 孟繁臣抓着原意的手指拔把玩，语气执拗，“就是高兴。” 原意：“……” 行吧，您老高兴就好！ —— 车子开进小区的地下车库。代驾小哥熄了火，骑上自己的电瓶车麻溜走人。 原意的肩膀被孟繁臣枕了一路，这会儿又酸又麻的，格外难受。 她用手推开始作俑者的脑袋，在他耳旁喊话：“醒醒，孟繁臣！” 男人赫然睁眼，眼神朦胧，写满迷茫，“到哪了小意？” 原意说：“到家了。” 孟繁臣直起自己的脑袋，脑子清醒了一些。 可他贪恋原意身上的温度，就想霸占着不放，根本不想自己上楼。 他揉了揉太阳穴，皱眉嘟囔一声：“小意，我还是头晕。” 原意：“……” 原意正松动自己被孟繁臣压麻的左肩，闻之一顿，掀眼看他，不可思议道：“还晕？” 孟主任可怜兮兮地点头，“嗯，还是好晕。” 原意：“……” 原老师寻思着这人晚上也没喝多少酒啊，这都歇一路了，怎么还晕啊？ “小意，太晕了，走不了道。”孟主任演技一流，拼命扮可怜。 原意只能扶住他两只胳膊，任劳任怨地把她扶下车。再扶着他上楼。 就这么慢腾腾地从车库走到了电梯间。在等电梯时，孟繁臣一直靠在原意身上，把大部分重量都分给了她。双目微阖，好像全身的骨头都给抽走了，只剩一堆皮肉，就这么刺拉拉地挂在她身上。 电梯急速下坠，停在负一楼。 “叮！”一声脆响，电梯门应声而开。 原意扶着孟繁臣踏进去。 电梯门缓缓合上，在即将彻底关上的最后一秒，外头及时伸进一只手，“等等。” 电梯门感受到阻力，再次打开。 一男一女着急忙慌地跨进电梯。 原意站在一旁，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发现有些熟悉。 原来是楼上的女邻居。之前打过几次照面，还算熟悉。 女邻居今晚穿超短裙，化浓烈的烟熏妆，亲昵地搂着男朋友，一看就知道刚从夜场回来。 她的男朋友一身黑衣黑裤，戴鸭舌帽和口罩，将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压根儿看不见脸。 原意遇到好几次这对小情侣了，却从来没见过她男朋友的脸。 “哈喽，原老师！”女邻居热情地跟原意打招呼。 原意微微一笑，“晚上好，周小姐！” 女邻居笑着问：“你们也刚从外面玩回来呀？” 原意点点头，“朋友生日就聚了聚。” 女邻居直白地打量着原意身侧的孟繁臣，“这是你男朋友？他喝多了啊？” “是我老公。”原意垂下眼皮，看着依偎着自己的男人，轻声说：“他晚上被我朋友灌了酒，这会儿正醉着呢！” 原意不知道，男人此时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女邻居“呀”了一声，面露惊讶，“原老师你居然结婚了呀？” 原意：“我结婚三年了。” 女邻居：“那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老公啊？” 原意解释：“他之前一直在梵于工作，最近才回来。” 女邻居了然于胸，“难怪！” 她冲原意眨眨眼，“你老公好帅哦！” 原意笑笑，“谢谢。” 电梯停在32层，原意和女邻居道别，架着孟繁臣出了电梯。 停在门外，她从包里摸出钥匙开了门。 推开防盗门，屋里暗影重重，只有客厅茶几上留了一盏小夜灯，微弱渺茫的光束不足以照亮整个环境。 老人作息规律，这个点两位妈妈早就睡了。 原意勾腿带上门。把钥匙丢在鞋柜上，还没来得及开灯，唇上一热，浓郁的酒气瞬间灌入她的鼻腔，有人于一片黑暗中吻住了她。 原意：“……” “唔……”事发突然，原意毫无防备，本能地有些抗拒。想出声喊，却发现自己的声带被狠狠掐住了，根本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有几声破碎的呜鸣。 第49页 孟繁臣步步紧逼，行动果决。将原意抵上了鞋柜，木质边缘的那点棱角硌着她的后背，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两人贴得紧，男人熨帖的体温透过纤薄的衬衫衣料传递给原意，她本能地有些害怕。 孟繁臣不是纵.欲的人，一直以来也还算克制。如此热情，委实少见。原意哪里招架得住。 呼吸交染，男人把酒气悉数渡给了她，她的脑子很快就晕了。一时不察，直接被他带了节奏，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 原意从来不抗拒孟繁臣的亲近，相反的，她还有些迷恋。只要亲近，身体便会轻易被唤醒记忆。 她搂上孟繁臣的脖子，仰起头，唇舌轻轻扫荡。 孟繁臣体内的酒精发酵了一路，这会儿终于起了作用。血液燃烧，这样浅浅的相触已然不再令他满足。滑下原意的脖子，指尖贴住她的血管，一路逡巡。 “小意，我今天真高兴……”男人的嗓音含糊不清，低迷沉醉。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原意觉得好笑。 男人孩子气地说：“就是高兴。” 原意：“……” 两人的对话真是怎么听怎么幼稚。 孟繁臣今晚可太高兴了。结婚三年，头一次发自内心这么高兴。比新婚夜还兴奋。 因为原意的那句“我爱你”，也因为她的那句“是我老公”。 他守着一份不为人知的喜欢，像是一艘夜行的游轮，一个人在黑暗里徘徊摸索许久，一直都在原地打转。一度以为自己要被黑暗给彻底吞噬掉了。殊不知，还是被他看见了一点灯塔微弱的光。有了这点光，足够他逆风航行，走出浩瀚海面。 原意被孟繁臣压在鞋柜处结结实实地亲了一遍。难舍难分，两人都有些意犹未尽，打算转移战场，回房间继续。 没想到客厅的吊灯一瞬被点燃，万千辉光兜头倾泻而下，让两人一时间无处遁形。 两人一同愣住，被迫暂停。 在黑暗呆久了，骤然炸出的光线，让原意本能地觉得不适应，伸手挡在眼前。 “咳咳咳……”身后传来熟悉的女声。 两人一齐转身，见海秋月女士目瞪口呆地站在电视柜旁，手里握着一只空的玻璃杯。 “那个……不好意思哈……我出来倒点水喝……”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原意：“……” 孟繁臣：“……”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脸上都写满了生无可恋。 结婚三年，头一次被长辈撞破和孟繁臣亲热。原意尴尬得都能生生抠出两室一厅。 如果是她亲娘倒也罢了。顶多被数落一顿，说她不懂分寸，不知道关起门来亲热。 可偏偏是被她婆婆撞见了。 她都不知道明天该怎么面对她婆婆。 天呐，杀了她吧！为什么要让她受这样的折磨？ 比起原意只顾自己尴尬，孟繁臣的反应更为迅速。他背了个身，眼疾手快地把媳妇儿的脸摁到自己胸口，整个挡住。浓眉紧蹙，拧成川字，“妈，您走路怎么都没声的？” 原意这下算是明白了，孟繁臣走路没声是祖传的。 海女士活了一大把岁数，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老人的尴尬不比两位年轻人少。比起江女士奔放的性格，她的性格要含蓄内敛许多，这会儿手足无措地立着，满脸的不自然。 “你们继续！”她丢下一句话就跑回了房间，连水都忘记接了。 原意：“……” 孟繁臣：“……” “完了，我明天该怎么面对咱妈呀？”原意从孟繁臣的胸膛里抬起头，哭丧着小脸，神情郁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和孟繁臣只是接吻，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不然她都不用活了。直接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了事。 头顶响起一声闷笑，男人一本正经地安慰原意：“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咱们就当没发生过。而且咱妈也不可能主动提的。” 原意：“……” 原意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两位太后什么时候能走？”再这么下去，这种大型社死现场不知道还会上演几次。 孟主任侧头想了想，跟原意分析：“我都说我不行了，她们应该也认清现实了，知道咱俩生孩子不可能了。估摸着待不了几天就回老宅了。” “但愿如此。”原意只希望这样的日子快点结束。 —— 被这么一搅和，两人的兴致光速退散，再也没法继续了。感觉这种东西就是这么的玄乎。非得一鼓作气搞完。中间一旦停下来，再想继续就难了。 夫妻俩一前一后洗完澡，安安静静躺床上，一个看书，一个抱着电脑做课件，无比纯洁。 这一晚上，原意一直惦记着徐蔓问孟繁臣的那个问题。孟繁臣高中时居然有暗恋的女生。她身为他的发小，同班同学，她竟然没听到半点消息。 原老师把课件做完，保存好，然后关了电脑。 她努努嘴，“孟主任，咱俩聊聊天呗！” 孟繁臣专注盯着手中的书，慵懒地问：“你想聊什么？” “当然是聊八卦啦！”原意盘腿而坐，怀里抱着冰墩墩，“就说说你高中暗恋的那个女生。” 孟繁臣：“……” 视线微顿，细长的手指摸上眼镜，往鼻梁上轻轻推了推，不甚在意，“没什么好聊的。” 第50页 明显不愿意多提。 “别呀，聊聊呗！”原意哪里会轻易放过八卦的机会，笑眯眯地问：“是咱们班的吗？” 孟繁臣语气微沉，只有简短的四个字，“无可奉告。” 原意退了一步，“那是咱们学校的吗？” 孟繁臣还是同一个态度，油盐不进，“无可奉告。” 原意也不恼，继续问：“她现在在哪儿？你们还有联系吗？” 孟繁臣：“无可奉告。” 原意：“…………” 一问三不知，嘴倒是挺严！ “长得好看吗？”原意不死心，非得让孟繁臣开口不可。 这个问题问完，孟繁臣明显停顿一瞬，侧目道：“一般般，不是天仙。” 好家伙，总算是开口了！ 原意低头琢磨了一下，依到孟繁臣的眼光，他口中的“一般般”起码是个大美女，至少比她好看。估摸着得是娱乐圈女明星那种级别的。 当年的宛丘一中有那么好看的女生吗？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毕业太久，好多人早就没印象了。脑子里搜罗一圈，也没想到符合的人选。甚至连个大致范围都没列出来。 原老师顶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问：“那她是个怎样的人？” 男人深沉的目光转到她脸上，轻飘飘道：“是个瞎子。” 原意：“……” 原老师风中凌乱，惊讶万分，“居然是个残疾人？！” 孟繁臣将视线移回到书页上，缓慢补充一句：“眼盲，心更盲。” 第23章 油（23） “孟繁臣是不是喜欢我？”…… 油（23） 周一正常上班。下午全体教师召开教职工大会。这样的例会一周一次。 校领导们在台上老生常谈, 底下的教师们百无聊赖地坐着，听得昏昏欲睡。 原意打小就不是中规中矩的孩子，最怕父母长辈念叨。读书时也最怕老师开会。成年以后自然害怕领导开会。平时一开会就容易犯困。林校长浑厚的嗓音透过话筒飘出来，简直就是天然的催眠神曲, 她听两耳朵就直打哈欠。 “各位老师主抓学生学习问题的同时, 也必须时刻关注学生的心理情况和情感问题。都是些十七八岁的孩子, 早恋问题也是重中之重, 务必引起高度重视……” 十九中是宛丘市重点高中, 每年的升学率都名列前茅。十九中一直严抓学生早恋问题。林校长每次开会都要强调一次, 就跟那猴哥的紧箍咒似的, 周周都要紧一紧。 原意今年第一次当班主任, 头两个月是摸着石头过河，虽然小问题不断，但总体来说还算顺利。 她运气不错, 高一（13）班是个普通班没错, 可班上的学生个个都比较乖，也没那搞事的刺头。她这个班主任当得十分省心。 早恋问题她时不时也要跟学生们谈谈。据她观察，班上目前还没有学生早恋。 林校长最关注学生的早恋, 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都是些陈词滥调, 就跟那炒饭一样, 翻来翻去炒。 末了就把话筒拿给孟繁臣，“下面让孟主任简单说两句。” 原本昏昏欲睡的女教师们，一听孟主任，分分钟就变得精神了。眼神齐刷刷往台上飘，不知道多默契。 原意忍不住咋舌，这该死的看脸的时代！ 男人细长的五指接过话筒，几丝碎发搭在额前, 银丝眼镜照出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一开口冷泉一般的嗓音，清冽动听，“下面我就简单讲两句。” 深秋了，近来宛丘的气温下降得厉害。有些人已经早早就裹上了入冬的厚衣服。孟繁臣今天穿了件浅卡其色的厚夹克，翻领，双拉链的设计，复古又别致，妥妥的老干部装束，气质沉稳。 长得好看的人就算是披块麻袋都赏心悦目。 原意偷偷拿出手机，点开相机，对着主席台悄咪咪地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闺蜜徐蔓。 原意：【斯文败类。】 等了半天也没见闺蜜回复，估摸着是在忙。她就摁灭了手机屏幕，揣进了兜里。 “英年早婚，可惜了！”同事何西园盯着孟繁臣看了半天，仰天长叹。 这已经不是何老师第一次感慨了。自打知道孟主任已婚，她时不时就要跟原意感慨一下，并对孟繁臣身后的女人各种羡慕嫉妒恨。原意早就见怪不怪了。 身为孟主任的塑料老婆，原意天天都要被同事提。 可惜吗？ 原意的目光穿越一排一排的老师，自发地投向台上那个耀眼的存在。 应该是可惜的吧！ 毕竟孟繁臣没能娶到他当年暗恋的女孩，而是稀里糊涂地和她结了婚。塑料夫妻，维持着一段可有可无的婚姻。 人生之憾事十之八九。成年人的世界里处处充斥着意外和离别，哪能事事如意呢！ 她原意不也没能嫁给自己的初恋么？ 这么算起来，她和孟繁臣真是同病相怜啊！ 原意捅了捅何西园的胳膊，压低声音问：“你说白月光对于男人意味着什么？” “白月光？”何西园奇怪地看着原意，“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原意信口胡诌：“昨晚刷了个狗血剧，男主高中时有暗恋的女生，最后却阴差阳错娶了自己的发小。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什么剧啊？”何老师的问题成串就抛了出来，“谁演的啊？好不好看呐？” 第51页 原意：“……” 原老师继续胡扯一通：“演员都是新人，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名字。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刷剧从来不记剧名的，只看剧情。” 何西园不疑有他，忙说：“你回去分享给我。我就爱看狗血剧。” 原意：“……” 原意敷衍地答应下来，催促何西园：“快说说你的想法。” 何西园压根儿就不用酝酿，脱口而出：“原老师，白月光什么意思你晓得吧？那可是心头血，朱砂痣，永远都忘不掉的。男人嘛，骨子里都有劣根性，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肯定会一直惦记着。” 何老师侃侃而谈，“我就是比较心疼男主的发小，嫁给一个心里有白月光的男人。” 原意：“……” 原意赶紧说：“你放心，发小也不爱男主。” 何老师：“那这样就公平了。婚姻要么彼此相爱，要么双方都不爱，一方爱，另一方不爱，这样才最遭罪。” 何西园感慨完，还不忘提醒原意：“回去就把这狗血剧分享给我，记得啊！千万别忘了。” 原意：“……” 开完会，何西园挽着原意的手腕一起走出大礼堂。两人要去给学生们上课了。 原意塞在裤兜里手机滋滋滋震了好几下。 她腾出一只手掏出手机。 通知栏及时跳出一条微信消息—— 孟繁臣：【起码占了个斯文，我就当原老师在夸我。】 原意：“……”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原意好生奇怪。 手指轻点屏幕，往上方拉，发现了一张熟悉的照片。 正是她开会时偷拍孟繁臣，发给闺蜜徐蔓的那张。 她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她点开徐蔓的头像一看，微信界面空空无也，根本就没有照片。 这下尴尬了！ 她居然把照片发给了本尊。并骂人家斯文败类。 很好，今日份社死已达成！ 她可以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原意捏着手机往身后看去，孟繁臣跟在林校长身侧，两人正朝门口的方向走过来。 “走！”原意反应迅速，拉上何西园拔腿就跑。 何西园不解，“不是，咱们跑什么呀？” 原意：“逃离地球。” 何西园：“……” 看着这姑娘落荒而逃的身影，孟繁臣不禁勾起嘴角，唇边笑意明显。 林校长见孟繁臣一直盯着门口看，不解地问：“繁臣，你看什么呀？” 孟繁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施施然回答：“刚有只猫跑过去了。” 林校长：“……” —— 周一下午，原意有两节语文课。13班一节，14班一节。 给13班上完课后，原意拿上教案和课本走出教室。 娉婷的身影拐过门框，不料却被一个急促的嗓音直接叫住：“原老师！” 闻声，原意脚步一顿，霍然转身。 她见到一个身材纤瘦高挑的女生，一身宽大的蓝白校服，扎着高马尾，鼻梁上架一副黑框眼镜，面容清秀，很是文静。 原意微微一笑，问道：“有事吗，华瑶？” 华瑶显得有些紧张，右手手指揪着自己的校服衣摆。使劲儿攥住，不松手。酝酿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开口：“原老师……我想……我想……换……换座位。” 原意一听，眼神自发往华瑶的座位飘，女生坐在第一组倒数第二排的座位。 “怎么了？你看不见黑板吗？”她看着她厚厚的镜片。 华瑶推了下眼镜，摇摇头，“我看得见。” 原意轻声细语，“那怎么突然想换座位了？你和同桌闹矛盾了吗？” “没有。”女生还是摇头，“我们关系很好。” 原意：“老师想听听你换座位的理由，可以吗？” “原老师，我就是想换座位……” 女生站在原意面前，和她一般高。她的一只手臂紧挨着门框，清亮的蓝白校服和门框的深灰色形成强烈的撞色。 手指一直揪着校服衣摆，因为用力，直接浮出淡淡的一层青白。 看得出来她非常局促不安。 华瑶成绩中等，长相也普通。而且平时不爱说话，沉默内敛，是班上没什么存在感的女生。好多任课老师对她都没什么印象。也就原意这个班主任能记住她。 原意心头疑惑，很怕这个孩子遭受了什么校园霸凌。毕竟校园霸凌的对象很大一部分都是班上沉默寡言，格格不入的孩子。 “跟老师去办公室说。” 原意把华瑶带到了办公室。用一次性纸杯给她接了杯热水，递给她，“先喝口水。” 女生伸手接过，“谢谢原老师！” 她不敢喝，用力握在手心里。 原意安抚道：“别怕华瑶，你先喝点水，咱们再谈。” 意识到这个孩子过度紧张，原意只能通过喝水这样的方式让她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 华瑶这才低头轻轻呡了口热水。嘴唇沾上水渍，有了点血色。 原意让她缓了缓，才开始问：“华瑶，你是不是遇到困难了？没关系的，你可以告诉老师，老师会帮你解决的。” “老师，我就想换座位……”女生的话语里突然涌现出了哭腔。 原意瞬间皱了皱眉，觉得这事儿可能不简单。 第52页 她试探着开口：“跟老师说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隔了半晌，华瑶才咬了咬嘴唇，点点头，“嗯。” 很快又猛地摇头，“原老师，其实也不算是欺负。” 原意声线温柔，耐心地问：“告诉老师是谁好不好？” 华瑶缓慢说出一个名字：“是陈昊。” 陈昊，坐在华瑶后座的一个男生。 原意：“陈昊他怎么了？” 华瑶：“他总是骚扰我。不是拿笔戳我后背，就是踢我凳子，还在我校服上面写字，一天到晚影响我上课。原老师，您帮帮我吧。把我调走，或者把他调走都可以。” 原意：“他在你校服上写了什么？” 华瑶：“他的名字。” 原意：“……” 这哥们是得多幼稚啊！居然往别人校服上写自己名字。 “除了这些，他有没有对你做别的过分的事情？”原意委婉地提示：“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的？” 华瑶摇摇头，“没有。” 原意再一次确认：“真的没有吗？” 华瑶：“没有。” 原意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就是一场简单的小男生恶作剧。 原意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华瑶，你先回教室上课，老师会找陈昊谈谈的，一定给你解决好。” 华瑶感激道：“谢谢，原老师！” —— 下午放学之前，原意把陈昊叫进了办公室。 少年很高，才十七岁个子就已经窜到了180。高高瘦瘦的，校服裤子都短了一截，露出光.裸脚踝。 他留着寸头，皮肤偏黑，生来一副好皮囊，吊儿郎当的。 看着痞里痞气，不着调，可开学至今也没惹过事。 原意坐在椅子上，沉声开口：“陈昊，知道老师为什么找你吗？” 少年站姿松松垮垮，懒洋洋地说：“肯定是华瑶跟您告我状了吧？今天下午我看见她找您了。” 原意故意板起脸，神色严肃，轻斥一句：“陈昊，你给我站好！” 成天和这群混世魔王打交道，原意又不比他们大多少，要是不装得严厉点，根本压不住这群孩子。 得了原意的训斥，陈昊这才直起腰板站正。 和学生谈了半小时，批评教育，才放人回去。 原意：“既然你都知道华瑶来找我了，也省得我兜圈子了。说吧，为什么欺负华瑶？” 少年一听直喊冤，“冤枉啊原老师，我什么时候欺负华瑶了？” 原意冷着脸说：“你拿笔戳人家后背，踢她凳子，往她校服上乱涂乱画，成天影响别人上课，这还不算欺负人家？” 陈昊挠挠头，嘻嘻笑，“原老师，我那是在跟她开玩笑呢！没有恶意的。” “严肃点，别给我嬉皮笑脸的！”原意冷声道：“都影响到华瑶上课了，你跟我说是在开玩笑？有你这么开玩笑的么？” 少年弱弱地解释：“我就是跟她闹着玩的，没想欺负她。原老师，我不可能欺负她的。” 原意：“开玩笑也要有个度，过火了就会引起他人的不适。你已经严重干扰到华瑶的学习了。” “老师我错了，我不会再跟她闹了。” “既然知错了，那就努力去补救。你自己去跟华瑶道歉。” “好的，老师，我会处理好的。” 和学生谈完，原意往椅背上一瘫，忍不住摇头感叹：“白姐，你说现在的小男生怎么都这么幼稚啊！都十七岁了，还搞这些恶作剧，都当自己是小学生啊！” 白老师是隔壁12班的语文老师，她就坐在原意的左手边。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原意平时都喊她白姐。 白姐和原意的关系非常好。打从原意一进十九中，白姐就嚷嚷着要把她的外甥介绍给她。不过每次都被原意委婉地给推掉了。 白姐听完原意的感慨，一边批改学生的作文，一边低头笑了笑，“原老师，你也是他们这个年纪过来的，也没比这些孩子大几岁，你还不了解他们的心思啊？这孩子分明就是故意想引起女生关注呀！” 原意身体一顿，忙直起身体，“白姐，你是说陈昊这孩子是故意这么做的，就是为了想引起华瑶的关注？” 白姐：“可不是么？这个年纪的男生心理普遍不成熟，喜欢一个女生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大多数小男生都会通过制造一些动静来引起女生的注意。原老师你学生时代难道没经历过这些？” 原意的学生时代确实没经历过这些。她的学生时代，大部分心思都在祁俨身上。除了孟繁臣这个发小，她很少会注意别的男生。甚至连孟繁臣，她也没分给他太多的心思。 她总觉得她的学生时代和别人的学生时代是脱节的。 白姐笑着说：“原老师，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原意掀起眼皮，“什么话？” 白姐：“我越喜欢你，我就越爱欺负你。” 原意：“……” 我越喜欢你，我就越爱欺负你。 原意默读了好几遍，反复琢磨这句话。 电光石火之间，原意像是被什么给击中了，脊背僵硬。 闺蜜徐蔓的一些话不合时宜地爬上她脑海—— “小意，你有观察过你们班上的学生吗？” “你多去观察观察你班上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你一定会发现惊喜的。” 第53页 “小意，你说老孟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从梵于回来了，而且还不走了？” “原意，你绝对是咱们这群人里最渣，最没心的那个。” …… 不止徐蔓的话，还有孟繁臣的。 “原意，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原意，我是孟繁臣，是你老公。昨天是，今天是，明天也是，永远都是。” “高中时有暗恋的女生吗？” “有。” “长得好看吗？” “一般般，不是天仙。” “是个瞎子。” “眼盲，心更盲。” …… 两个人的声音一直在原意耳旁回放，像是放了两台收音机，每一声都充斥着巨大的回音。 思绪交织，犹如一锅沸水，咕咕冒着气泡。 原意心脏一紧，心跳加速。突然之间觉得这间办公室又热又闷，开了窗都没用。 她像是被人装进了一只密封的玻璃罐，空气愈发稀薄，逐渐有些呼吸不畅。 她手脚冰凉，双手不自觉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她却压根儿感觉不到疼。 原来她才是那个白月光。 原来这三年，她一直都被蒙在鼓里。所有人都知道，就她像个傻子，对孟繁臣的心思一无所知。 孟繁臣说得没错，她可不就是一个瞎子么？眼盲，心更盲。 她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白老师见原意半晌没动，脸色煞白，毫无血色。她神色担忧，关切地问：“原老师，你怎么了呀？是不是不舒服呀？不舒服要赶紧去医院的呀！” 熟悉的女声瞬间让原意回了魂儿，她猛地将自己发散的思绪拽回来。她冲白老师虚弱地笑了笑，“白姐，我没事。” 话音未落，她赶紧拿上手机，踩着高跟鞋走出办公室。一路小跑着来到卫生间，锁上门。颤颤巍巍地拨通了徐蔓的电话。 “喂，小意？”闺蜜的声音轻柔又熟悉。 原意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心跳，缓慢吐息，艰难地问：“蔓蔓，孟繁臣是不是喜欢我？” 第24章 油（24） “你爱他吗？”…… 油（24）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 学校卫生间空无一人。 原意躲进了最里面，靠近窗户的那个隔间。 高一楼五楼，透过窗户能看见对面的行政楼。孟繁臣的办公室也在五楼，走廊尽头的那间。 他入职至今, 原意一次都没去过他的办公室。为了避嫌。 天色阴郁得厉害, 大团浓云压在头顶。 变天了, 正酝酿一场大雨。 原意远远注视着对面的行政楼蓝色房顶, 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她对着手机缓慢出声, “蔓蔓, 孟繁臣是不是喜欢我？” 这话问出口, 原意感觉自己心脏鼓噪难歇, 狂跳不止。频率比之前还快，似乎下一秒就要停跳了。 她靠着卫生间的木质门板上，右手死死地攥住手机的金属外壳, 那点微热的温度熨烫着她的指尖。手指微微发麻, 险些握不住手机。 她屏息以待，呼吸变得很轻很轻，几近微弱, 都快听不见了。 她条件反射地咬紧下嘴唇, 牙齿打颤, 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是僵硬的。 说实话，原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感受了。她觉得她现在就是一个罪行累累的死囚。正走在前往刑场的路上，就等着最后那刻刽子手的挥刀问斩。 于她而言，现在的每一秒都是一种莫大的煎熬。 明明她刚刚在办公室里早就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她在脑子里快速地将过去发生的那些点点滴滴都过了一遍，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然后从头至尾串联起来，逐一分析。最终得出了结论——孟繁臣喜欢她。 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可她还是想向徐蔓求证一遍。 电话那头静默了数秒，原意在心底默默数了数一共是五秒。五秒, 却漫长的像是一个世纪。 隔着手机，徐蔓低低地笑出声，一记闷笑，清晰入耳，“原老师，你总算发现了，我还以为这个秘密你这辈子都发现不了呢！” “咔嚓……” 刽子手挥刀，死囚人头落地。 原意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在一瞬间彻底绷断。 一首流畅动听的钢琴曲，在最后一个音节时生生破了音，然后一切戛然而止。整个世界陷入某种真空的状态。原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她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她脑子里乱成一团，各种纷繁复杂的思绪搅和在一起，犹如一锅乱炖，根本理不清明。 她早就知道了答案，可还是固执地要打这通电话。因为不死心，总觉得能够逆风翻盘，她还能回到之前一无所知，没心没肺的状态。 在等待的那几秒中，她还在自欺欺人地想这也许只是她的错觉，是她会错了意，一切都是假的。孟繁臣不可能会喜欢她的。 然后现在一切都得到了证实。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她完全没了退路。就像是一只蜷缩在壳里的蜗牛，躯壳被人狠狠地扒掉了，她不得不整个暴露在空气里，承受阳光和雨露的洗礼。 怎么办？ 现在应该怎么办？ 摆在原意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和孟繁臣做一对塑料夫妻。 第54页 二、和他好好谈一谈，然后果断结束这段荒唐的婚姻。 如果选择前者，或许可以维持短期的平衡，长辈那边也能继续糊弄下去，一切太平。 可问题是她能过得了自己心里那关吗？ 她一直以为孟繁臣不爱她，她也不爱孟繁臣，两人结婚是为了应付长辈的催婚。他们的结合是各取所需，谁也别计较得失。所以这三年她一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孟繁臣给予她的一切，内心全无负担。 然而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她错了。其实孟繁臣从高中就开始暗恋她了。瞒着她们一个人偷偷喜欢了她这么多年。和她结婚也是因为喜欢她，想要以这样的方式留住她。 要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可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她怎么可能当做不知道，继续和孟繁臣做塑料夫妻，走肾不走心，享受他的爱和付出？那她成什么人了？那真是渣女本渣。这对孟繁臣也太不公平了。 可倘若她选择后者，她一定会被她爹娘揍得很惨。还没开始摊牌，她就已经感觉腿疼了。 原意有些茫然无措地扒了扒自己额前的刘海，心慌意乱。 她已经从最初的震惊演变成了此刻的惊慌。 她发现她好像承受不了真相，更不知道该如何取舍。陷入一种两难的境地，进退维谷。 “小意，你有在听吗？”长时间听不到原意的声音，徐蔓的嗓音里透出浓浓的担忧。 “嗯，我在听。”原意猛地回了神，指尖抠了抠手机后盖。 徐蔓温声说：“老孟是咱们那届的理科状元，稳上清华的。可惜他为了能离你近点放弃了清华，报了J大，留在了宛丘。” 开学那天，夫妻俩在停车场碰到林校长。当时林校长就有提过这件事。原意还一直奇怪来着，明明孟繁臣是他们那届的理科状元，稳上清华的。最后却读了J大。林校长还一直可惜来着。 高考结束后的那段时间，她的心思全在祁俨身上，整天忙着和祁俨约会，直接忽视了孟繁臣。她甚至都没留意他报考的大学。只在后面听说他报考了宛丘J大。 从高中时代一直到现在，整整十一年，她完完全全忽视了孟繁臣。他就像是她身后的影子，亦步亦趋，和她同步。可她却从来没有回过头看他一次。 徐蔓细声细语，“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原意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无力地回答：“我不知道。” 事发突然，时间太紧，她还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这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它是陌生的，她无从下手。 徐蔓叮嘱她：“你一定要考虑清楚，别贸然做决定，听到没？” 原意机械地点头，“嗯。” 徐蔓说：“我几次三番暗示你，老孟都说我不应该。一直让我别插.手你俩的事情。他就是怕你知道真相后不知道该如何取舍。怕给你压力。他太了解你了，一旦你知道真相，你肯定过不了心里那关，会选择跟他离婚的。可他又不想跟你离婚，宁愿一直这么稀里糊涂地跟你生活下去。最起码你人还在他身边。” 五指收紧，原意把手机攥得更紧了。手心发热，湿意明显。 她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那样骄傲的孟繁臣，从小收女生情书收到手软的孟繁臣，他也这么卑微吗？ 原意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掐住了，艰涩发声：“蔓蔓，这事儿我需要好好想想。” 徐蔓轻声道：“我建议你和老孟开诚布公地谈谈，听听他的想法。” 她点点头，“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徐蔓再次小声试探一句：“小意，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对老孟到底什么想法？你爱他吗？” —— 给徐蔓打完那个电话，原意就下班了。她给孟繁臣发了条微信，让他自己打车回家。然后一个人开车去国贸大厦。 她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回家。回家肯定要接受两位太后的盘问。她没那个心思去应付。 她也不想见孟繁臣。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从学校开出来，天空中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洋洋洒洒，成串透明，一颗一颗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器刷刷作响。 原意心情不佳时，就喜欢烧钱。一层一层逛过去，每个大牌专柜流连一遍，钱烧了一大把。 FS家新出了初冬新款。原意路过门店，看见橱窗里挂了一件赫本风的燕麦色大衣。模特撑起中长款的衣身，版型挺括，做工精细。双排羊角扣，腰间系腰带，简约又通勤。 原老师一眼就相中了。 她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走进了店里。 她指着橱窗上的那件大衣直言：“我要试试这件衣服。” 导购小姐面带微笑，“好的小姐。” 原意进到2号试衣间换衣服。 锁上门，手里拎着那件崭新的大衣，指尖感受到一阵柔软。高档的羊绒，手感极佳。 “亲爱的，你什么过来啊？我都等你好久了！” “你快点好不好呀？我在FS试衣服，你过来帮我参考一下好不好嘛？” “你的眼光多好，人家想听你的意见啦！” …… 隔壁1号试衣间一个女人正在打电话，那声音嗲得要死，原意听一耳朵都觉得头皮酥麻。也不知道那些男人怎么受得了的。可能男人就吃这套。 第55页 她无意听人打电话，可试衣间就两块木板拦着，隔音效果实在太差。即使她不想听，可女人的话还是见缝插针往她耳朵里直钻。 听到这么嗲的声音，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她被迫听了几句，居然觉得这女人的嗓音有些熟悉，好像之前在哪里听过。 可具体是谁的声音，她又根本分辨不出。 不是她的错觉，应该是这个女人的声音和她身边的某个人很相像。这年头长相相似的人不在少数，何况是声音相像，并不稀奇。 为了不让自己的耳朵遭受荼毒，原意麻溜地换上大衣，赶紧走出试衣间。 她前脚刚跨出去，隔壁的女人后脚就出来了。她挑中了一件千鸟格的小香风外套。 原意不经意地往女人脸上扫了一眼。下一秒直接怔住了。 居然是楼上的女邻居。 呵，还真是熟人！ 原老师觉得她此刻有些怀疑人生。女邻居平时讲话多正常啊！跟男朋友打电话居然这么嗲。她一个人女人听了都觉得耳朵受不了。何况是男人了。 透过镜子，两个女人的视线隔空接触到，女邻居面露惊喜，“原老师？！” 原意微微一笑，“好巧啊，周小姐。” 她至今都不知道女邻居的大名，只知道她姓周。 她估摸着对方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只是点头之交，没必要了解得那么清楚。 周小姐笑着问：“原老师，你也喜欢他家的衣服啊？” 原意点点头，“他家的设计师很前卫，设计的衣服非常有理念，我很喜欢。” FS是近几年崛起的国产服装品牌。创始人是国内知名服装设计师傅凉烟。傅凉烟团队囊括了其师兄邱楷，师妹周羽蓝，人称国内服装届三剑客。虽说不足以和那几个国际大牌抗衡，但它主打女装，走的是小众轻奢风路线，理念前卫，设计大胆，勇于创新，深受许多都市白领的青睐。这两年市场份额急剧上涨。 周小姐瞥了一眼原意身上的大衣，毫不吝啬对原意的夸奖，“原老师，这件大衣很衬你，很漂亮哦！” 原意笑了笑，“谢谢。” 周小姐往店里扫了一圈，“你先生没陪你一起逛街吗？” 原意随口道：“他今天加班。” “明明是你撇下我先走了，还说我加班。”身后冷不丁炸出一个熟悉的男声。 原意心尖一颤，下意识转头，孟繁臣这家伙竟然从天而降，就站在自己身后。 第25章 油（25） 坦白局！ 油（25） “明明是你撇下我先走了, 还说我加班。” 熟悉的男声自身后炸出，充满了怨念，让人措手不及。 原意霍然转身，孟繁臣这家伙竟然从天而降, 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店门口。 这人走哪儿都是焦点。卜一现身, 立刻捕获了好几个导购小姐的目光。老干部可太吸睛了。 太过惊讶, 原意的思维短暂地停跳了数秒, 好似被人摁了暂停键。 一两秒钟以后方回神, 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她明明给他发过微信让他自己打车回家的。这人居然一声不吭跑到国贸大厦来吓她来了。 年轻的男人迈开长腿, 跨进店, 一步一步走到原意身旁, 冲她狡黠一笑，“我来抓你啊！看你是不是背着我，和别的男人约会了。” 原意：“……” 孟繁臣身材板正, 背挺得笔直, 比那料峭新竹还有型。这人一向最注重形体管理。平时在家看个书都坐得一板一眼的。 往原意跟前一站，阴影罩下，压迫感瞬间袭来。原意止不住有些心慌。 就是这么的奇怪。不知道他的心意之前, 原意觉得自己和孟繁臣是平等的。两人不牵扯感情, 她对他一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日常较劲儿, 日常互怼，睚眦必报，互相扎刀，非得一争高下不可，比那幼儿园的小朋友还幼稚。 可现在知道了。原意面对孟繁臣一下子就没了底气。她对他心生愧疚，觉得这么多年自己一直把他当工具人，太对不起他了。 她好像没法平常心面对他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原老师的惊讶不止一点点。 孟繁臣双手插.兜, 气定神闲道：“你下班不回家，除了来国贸大厦烧钱，你还能去哪儿？” 原意：“……” 得，把她看得透透的！ 下班时收到原意的微信，让他自己打车回家。他当时就猜到她今天可能是心情不好。这姑娘每次心情不好，她就爱到国贸大厦烧钱。她的动向一点都不难猜。 孟繁臣看向一旁的年轻女人，抬起下巴示意了下，“小意，你朋友？” 原意赶紧说：“周小姐是咱们家楼上的邻居。” 他主动伸出手，“幸会周小姐，我是原意的先生孟繁臣。” 周小姐微微一笑，和孟繁臣握手，“很高兴认识你孟先生。” 孟繁臣从善如流道：“周小姐一个人逛街？” 周小姐说：“我男朋友马上过来接我。” 话音刚落，周小姐的手机就响了。 她当着两人的面接起电话，“喂，亲爱的，你到啦？” “好，我马上出来。” 接完电话，周小姐握住手机跟两人道别：“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得走了。” 第56页 两人异口同声，“周小姐慢走。” 周小姐到前台刷了卡，穿上那件千鸟格外套直接出了门店。 透过橱窗玻璃，原意看到周小姐笑容满面地扑进了一个年轻男人的怀里。 男人双手揽住她，脊背宽厚有力。 那人很高，背对着原意站着，腰以下全是腿。身高和孟繁臣差不多。 由于角度问题，她看不见正脸，只看到一个高挑挺拔的背影。 恍惚间，她居然感觉这个背影有些熟悉。 原意之前也遇到过周小姐的这个男朋友。不过都是在晚上。两次是在电梯里。一次是在小区公园，这对小情侣一起散步。还有一次是在地下车库，小情侣窝在车里亲得难舍难分。 周小姐的男朋友不是戴着口罩，就是低着头，要么就是背对着她，她一次都没看清过他的脸。感觉是个非常神秘低调的男人，很注重隐私保护。她估摸着可能是娱乐圈的哪个明星。 孟繁臣顺着原意的视线看过去，“那是周小姐的男朋友？” 原意点点头。 “这位周小姐做什么工作的？” 原意：“我跟她不熟，不清楚。” 孟繁臣收回目光，没继续在陌生人身上花费心思。 他垂眸扫了一眼原意身上的那件大衣，“衣服挑好了？” 原意：“嗯。” “还挑吗？” “不了。” “那走吧。” —— 刷完卡，孟繁臣主动提着原意的一堆战利品走出店里。 他抬起手腕看手表，“正好饭点，吃了饭再回去吧。” 国贸大厦四楼进驻了不少大连锁。一些口碑不错的网红店吸引了许多年轻人前来打卡。 傍晚六点，临近饭点，周围全是出来觅食的年轻男女。 原意往那些鎏金的招牌随意扫了两眼，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吃吧。” 孟繁臣问：“你想吃什么？” 她敷衍道：“随便。” “不能随便，选一家。” 她往左手边的一家店随手一指，“就这家吧。” 孟繁臣顺着原意的手势看过去，看见了招牌——茶白春坞。 茶白春坞，很有韵味的店名，大有“白茶清欢无别事”的意境。 这是一家中式茶餐厅，苏式园林风格，环境清幽雅致，偏文艺，非常适合亲朋好友聚会。 本来一家这么有格调的餐厅，坐在餐厅里吃饭会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可原意如今全无心思，对餐厅里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原老师的心情非常好猜。倘若有人惹到她了，她心里不爽了。她就会故意制造出很多响动，引起别人的关注。别人只要问出一句：“原意，你怎么了？” 她立马就能戏精附体，各种夸大其词，泫泫欲泣，一顿鬼哭狼嚎，坐等别人哄她。 倘若她心里藏着事儿，情绪低落，她就会不发一言，安静地缩在角落里抠手指。 而现在原意比往常都要来得沉默。从进餐厅后就没开过口。低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头。连手机都没看。 毫无悬念，今天她有心事。 孟繁臣的直觉告诉他，她的心事应该和他有关。 不过他也不主动问。这姑娘不是藏得住事的人，到时间自然会说的。他只需安静等着就好。 这家餐厅不止店名文艺，菜品也非常精致，以港式茶点为主。 原意面前摆了一道冰火菠萝包，她也不吃，就举着筷子漫无意识地戳。 筷子戳破表层金黄的菠萝皮，露出内里松软的面包。她戳出了许多个小洞。委实有些暴殄天物。 她现在的心思根本没放在美食上，脑子里一团浆糊，各种念头都有。杂七杂八想了一大堆。她甚至都设想了好几遍她和孟繁臣离婚的场景。 她一个人对峙四位长辈。四架冲锋枪抵着脑门直突突，杀伤力巨大。光想一想，她就开始头疼了。 趁原意不注意，孟繁臣不动声色地端走了她面前的菠萝包，转手放了一只空碗。 筷子没戳到软软的面包，而是一块硬.物，右手微顿。她茫然地看向桌面，发现自己面前早就没了菠萝包，只有一只瓷白的空碗。 她怔了一瞬，下意识看向孟繁臣，眼神困惑。 这人正埋头吃掉被她戳得惨不忍睹的菠萝包。脸上没有任何嫌弃。 “别浪费美食。”他神色平静地解释。 原意举着筷子，有些不忍，“要不就别吃了吧。” 都被她戳成这副鬼样子了，还能吃吗？ “小意，你知道吗？我支教的那个县叫清江县，是梵于最穷的一个县，GDP还不到我们宛丘的十分之一。这个县百分之九十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把老人和小孩留在家里。基本上每个村子都有一大堆的留守儿童。我带的那三所学校，全是留守儿童。这些孩子从来没见过菠萝包。这份菠萝包是他们一个月的生活费。” 男人神色平静，声线也和缓，不紧不慢地说出这段话。言语里听不出任何个人情绪，只是在陈诉一个事实。 孟繁臣去梵于支教三年，原意留在宛丘，小日子美滋滋的，浪到飞起。她隔三差五会给他打个电话慰问慰问，也会时不时给他寄一些包裹。她这个妻子好像一直都存在着。可事实上，这些都只不过是流于形式的关心。 第57页 她从不在意他的工作和生活。更不关心他的心情好不好。她从未有过一次想要探知他的事情，走进他的内心世界。 这三年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的一切都不上心，也不期待，自私又冷漠。 而这些，孟繁臣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心如明镜，心思澄明，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而他的做法是始终保持缄默。从不主动提及他的工作和生活，将自己的真实情绪严严实实地封藏起来，从不外露。更不会抱怨原意的漠视。将这种塑料夫妻关系一直维持下去，整整三年。 今年八月，孟繁臣突然从梵于回来，然后不走了，留在了宛丘。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两个多月，朝夕相处，同床共枕。他也从未提及过他的过去。好像他支教的那三年，和原意分隔两地，那只是他一个人的三年。他在原意看不见的地方，一个人生活了三年。这些都没必要告诉她。 今天，这一刻，这是原意第一次听他提及他支教的事情。提到了他学校里的那群孩子。 在孟繁臣去支教之前，原意压根儿就不知道在我们伟大的中国还有一个地方叫做清江县。也是孟繁臣去支教以后，她才知道这个县很穷，是国家的扶贫县。 可她依然没什么概念。自小衣食无忧，从来没为钱发过愁，她对“穷”这个词没有概念。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县到底有多穷。生活在这个县里的人有多穷。孟繁臣面对的这群学生又是多么的拮据无助。 而现在她多少有了点概念。摆在她面前普普通通的一道冰火菠萝包，是学生们一个月的饭钱。甚至她们从来没见过菠萝包。 原意心里五味杂陈。不止为这些学生。更为孟繁臣。在今天之前，她根本就没意识到他的支教生活会是这个样子的。 她僵硬地举着筷子，动了动嘴唇，嗓音艰涩，“对不起。” 孟繁臣微微一笑，“原老师，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说这些不是让你同情我的。” “支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需要别人认可。我只是在做一件我认为对的事情。它很普通，并不伟大，不需要刻意渲染，更不需要夸大其词，你也不必觉得抱歉。” 孟繁臣留了话没说。其实他支教的初衷并不单纯。 原意缓慢地放下筷子，决定现在就和孟繁臣好好谈谈。 他们之间总归是需要好好谈一次的。 对于眼下这段关系，他们都应该重新审视，重新梳理。要不要继续维持下去也有待商榷。 她清了清嗓子，郑重地问：“三年前，你为什么要去梵于支教？” 名校毕业，家境优渥，本可以顺风顺水的人。却在三年前毅然决然地选择前去梵于支教。是心中有大爱，还是另有隐情？ 原意觉得大概率是后者。而且还和自己有关。 过去她忽视掉的这些年，孟繁臣唱着独角戏的这些年，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她今天都必须一五一十地弄清楚不可。 “我为什么去梵于支教？”男人很轻很轻地复述一遍。 只见他搁下筷子，缓缓抬头，触及原意的目光，声线微沉，“原意，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和我有关对吧？”暖橘灯火照亮原意的脸，她目光清澈，不躲不闪，直面孟繁臣的询问，“孟繁臣，你喜欢我没错吧？” 第26章 油（26） “孟繁臣，我们离婚吧！”…… 油（26） 傍晚收到原意那条微信, 孟繁臣就意识到她今天的状态不对劲儿。不仅一个人来国贸大厦烧钱，她还比往常愈加沉默。他能猜到她心里藏着事儿。很大程度是和他有关。 所以当他听原意毫不回避地问出这个问题时，他并不意外。他只是没想到会在此刻，以这样的方式被她提及。 在此之前, 这三年他其实非常纠结。在某种程度上, 他总是反反复复地期待她能察觉到他的心意。 可另一边, 他又担心她会知晓。因为他了解她的性子。一旦知晓, 她绝对会义无反顾地和他离婚。而他最怕的就是她和自己离婚。 这三年, 他总是在这两种情绪种反复横跳, 从无定数。 而事实上原意也确实全无感知, 她是最没有心的人, 从未在他身上花费过心思。他迎来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失望的同时，他又感到庆幸。她不知道，他就可以和她维持现状, 将这段婚姻稀里糊涂的经营下去。他自欺欺人的想, 留不住她的心，留住她人也是好的。 很多时候孟繁臣都觉得原意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察觉出来了。就在他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原意却突然知晓了一切。 孟繁臣觉得这是老天爷跟他开了个玩笑。 不过这样也好, 也省得他纠结了。横竖他都是要面对这一天的。 “是, 我是喜欢你。”孟繁臣迎上原意的目光, 神色坦然，“或许可以说是爱。原意，我爱你。” 他原以为这句话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出口了。但事实上，并没有那么难。 说出口的那刻，他反而觉得有些释然。深埋在心底这么多年的秘密总算是见了光。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 原意原以为孟繁臣这么骄傲的人，一定不屑于在她面前承认自己的心思。他必然会回避，会躲闪, 会顾左右而言他。却没想到他如此坦诚。坦诚到她都有一瞬间的哑然。她沉默无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58页 她无措地搓了搓自己的手指。 虽然一早就知晓了。可现在亲口听孟繁臣说出来，得到了当事人的证实，原意感觉自己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眼下的震撼程度一点都不比一开始从徐蔓口中听说的要少。 她从未想过，她的发小，她自小就相熟的孟繁臣居然会喜欢她。 周遭的环境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气氛甚至有几分尴尬，暗潮涌动。 隔了半晌，原意张了张嘴，发出简单的音节，“孟繁臣……” 男人始终平静地注视着她，“我爱你，所以当你提出要跟我结婚，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即使我很清楚你并不爱我，你只是为了应付长辈的催婚。可我还是答应了。因为能和你结婚，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心愿。” “原意，你还记得咱俩的婚礼吗？你全程面无表情，从无笑脸。可我却笑得像个傻子。因为我娶到了我从高中时代就开始喜欢的女孩。我觉得我太幸运了。我从此就可以参与她的人生。” 言至于此，男人停顿数秒，吸了口气，再次缓慢道来：“原意，你问我为什么选择去梵于支教？因为新婚之夜，你抱着我，喊的是祁俨的名字。” 在两人结婚之前，孟繁臣就知道原意不爱他。彼时原意刚刚和祁俨分手，结束了一段长达七年的感情。 好友顾塬不止一次劝他：“他们谈了七年，不是七天。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这条路你会走得非常艰难。” 可他不在乎。他认定了原意，非她不娶。他安慰自己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没准结婚以后，两人朝夕相处，原意就会爱上他了。他甚至产生了自欺欺人的想法，得不到原意的心，得到她人也是好的。只要她在自己身边，他就总有逆风翻盘的可能。 在结婚之前，这些是他全部的想法，很单纯，只是某种本能的反应。根本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他对这段即将展开的婚姻充满了期待和信心。他迫不及待想要参与原意余下的几十年人生。在婚礼结束后，他都是这样的想法。 然后他迎来了所有男人都倍加期待的新婚之夜。和所爱之人共度的新婚之夜。 那一晚，孟繁臣和原意由发小变成夫妻，省去了中间成为情侣的那一环，速度堪比坐火箭。他们做尽了亲密事。可他始终都看不清原意的脸。只看到成串乌黑的长发一直在他眼前飘。 孟繁臣觉得是他不敢看，因为他知道原意的眼睛里没有他。一次都没有。 她抱着他，喊了好几声“阿俨”。 阿俨，那是祁俨的小名。 那一刻，孟繁臣感到自己如坠冰窖，手脚冰凉。他有好几秒都没有反应，身体僵硬，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新婚之夜，妻子抱着他，喊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身为一个男人，他感到了奇耻大辱。 他可以容忍原意不爱她。却无法忍受她抱着他，喊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恰巧那时，顾砚钦和他的好兄弟江既白捐建的希望小学需要一个靠谱的人过去主事。顾塬向他们推荐了孟繁臣。他受了打击，婚后没过几天就匆匆去了梵于支教。一去三年。像是一场大梦。梦醒了他什么都没有。 原意从来没有关心过孟繁臣支教的原因。她一直以为他是热爱这份工作，热爱他的那群学生们。她压根儿就没想到他支教的初衷是因为她。 三年前，她和孟繁臣的新婚之夜，时间过去太久了。她早就记不清具体细节了。脑海里隐约有点印象，她记得她那晚好像是哭了，而且哭得特别厉害。因为真切地意识到她和祁俨结束了。不止是关系的终止。更是精神层面的终止。她嫁给别人，盖棺定论，板上钉钉，再也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祁俨不止是祁俨，他更是她一整个青春，他也是她的爱情。 那时原意觉得她的青春没了，她的爱情毁了，她的内心支离破碎。所以她哭了，哭得稀里哗啦的。 难怪闺蜜徐蔓一直说她是他们这群人里最渣，最没有心的一个。徐蔓说的一点都没有，真正狠的人，是伤人于无形。 新婚之夜，她就把孟繁臣伤得遍体鳞伤了。 原意感觉自己的声带被人掐住了，根本发不出声来。 她张了好几次嘴，才艰涩地喊出她的名字，“孟……繁臣……”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回来？”她嗓音嘶哑难耐，问得极为艰难。 男人抬头冲她笑了笑，笑容苦涩，“因为不甘心啊！” 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不甘心让一切付之东流，更加不甘心承认自己的失败，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总想再搏一把，万一呢！ 原意静坐片刻，一点一点消化掉孟繁臣说的这些话。这些话里信息量巨大，她需要花费点时间去想清楚。 而孟繁臣也不打扰她。低头重新拿起筷子，默默那那份菠萝包吃掉。 面包早就已经冷掉了，失去了原有松软可口的口感，又冷又硬。他像是在啃石头。 良久之后，他才听到原意的声音，低而轻，却透着一股子坚定，“孟繁臣，我们需要谈谈。” 男人的音色沉稳有力，“你有任何想法都可以说。” 他就像是在等待着属于他的审判。现在原意知晓了他的心意，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跟他离婚的。 第59页 “我觉得……我们……我们应该重新审视咱俩的这段关系。”虽然在脑海里设想了无数遍这个场景，也打了无数次腹稿，可开口时依然十分艰难。 孟繁臣的声线骤然提升，有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轻微颤抖，“你想做什么？” 原意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说完：“孟繁臣，我们离婚吧！” 这不是她第一次向孟繁臣提离婚了。上次被两位太后灌药，她被逼急了也提出过离婚。她急于摆脱当下的困境，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甚至被她爹娘打断腿她也认了。 可现在不同。她得知了孟繁臣喜欢自己。她想起过去这三年的种种，她从未对孟繁臣上过心，也不曾在意过他的情绪和想法，她甚至都没把他的工作和生活当回事。在她这里，孟繁臣只是一个她应付长辈的工具人。 她觉得自己太渣，太自私了。她愧对孟繁臣这三年的付出。她不能再昧着良心和他继续维持这段荒唐的婚姻，也无法说服自己继续享受他的爱和关心。她觉得自己不配。 所以她提出了离婚。这对于她和孟繁臣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不可能。”男人神情偏执，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原意：“……” 原意的神情僵了僵，忙解释：“孟繁臣，你听我说，我觉得再这样耗下去对你非常不公平，我有愧于你……” “你不用再说了。”不等原意说完，孟繁臣就理论地截断她的话，“这是我的选择，和你无关。公不公平不是你说了算的，得我自己说了才算。我没觉得不公平。” 原意：“……” “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原意有些头疼，“我在心平气和地在和你谈。” “我也是在心平气和地和你谈，我不同意。”他一字一顿道：“要我和你离婚，想都不要想，除非我死了！” 原意：“……” “孟繁臣，你说你这么坚持又是何必呢！”原意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愿意。” 千言万语也不过只是一句我愿意。可真是因为这一句我愿意，他一个人义无反顾地坚持了十多年。不计得失，不论成败，他只是在喜欢一个人，默默对她好，关心她，呵护她，永远站在她身后，成为她最忠实的影子。他甚至从不奢望她能回头看看他。 在这份不对等的感情里，他注定是输家，且绝无翻身的机会。可他不在乎。没有人能来指摘他的不是，没有人可以质疑他的选择，更没有人能够让他放手。连原意都不行。 “原意，我知道你不爱我，你心里一直都有祁俨。可我不在乎。你肯定听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你去过巴黎，但是忘记了巴黎是什么样子。就代表你没有去过巴黎。” 孟繁臣停顿一瞬，继续道：“同理，你是喜欢过祁俨。可你俩最后也没成，你嫁给了我。就代表你没有喜欢过祁俨。” *** 这次的谈话注定不了了之，没有结果。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第二天一到学校，原意就给华瑶换了座位。从第一组换到了第四组，离陈昊远远的。 可这怎么可能压制得了少年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呢！ 陈昊照旧时不时就往华瑶跟前凑，努力刷存在感。 原意提醒了好几次都讲不听。 无奈之下，只好把人拎到办公室教育。 少年一脸真诚地看着原意，“原老师，我就是想跟华瑶说说话，我保证不会打扰到她学习的。” 原意语重心长地说：“陈昊，你们这个年纪的男生有喜欢的女孩，这很正常。我跟其他老师不一样，他们或许觉得你们现在的喜欢是小孩子过家家，幼稚至极，根本不能称之为爱情。我认为在高中时代也是存在真挚美好的感情的。老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过一个男生。我们后面谈了七年，可惜最后还是分手了。但不能否认这段感情它是美好的。” “你如果真的为华瑶好，也想和她有以后。那你现在就不应该去打扰她。你应该和她一起并肩。” 她一口气说完，给了一点时间让少年消化。随后又问：“你知道华瑶想考哪个大学吗？” 陈昊点点头，“她想考J大，她想留在宛丘。” 他回答完，看着原意问：“原老师，你是不是觉得华瑶在异想天开，她现在的成绩根本上不了J大。” 原意摇摇头，“陈昊，你错了，人都是有无限潜力的。只要华瑶想，她就一定可以考到。老师相信她。” 少年面露沮丧，“可我成绩太烂了，我考不上J大。” 他在班里吊车尾，没有一次考试上过450。宛丘J大最低的录取线也要600分。这150分的差距让他觉得自己想跟华瑶考同一所大学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原意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试试吧，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你考不上呢！你才高一，一切皆有可能。” 陈昊得了鼓励，咬了咬牙坚定道：“原老师，我一定可以考上J大的。” *** 学生的问题是处理好了。可原意和孟繁臣的问题却是一团乱麻，根本无从下手。 坦白局过后，两人明显陷入了某种僵局。 有两位太后在家里坐镇，他们也不好分房睡。共处一室，同床共枕，关系反而更加尴尬了。 本来话就不多。如今是越发少了。一晚上都讲不到几句话。 第60页 通常都是吃过晚饭回屋，一个看书，一个刷手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沉默是常态。 很多时候，屋子里只有书页翻动和彼此的呼吸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然后到点睡觉。 被子盖上，眼睛闭上。再睁开就是第二天早上了。 洗漱，吃早餐，去学校上班。 一天结束，下班回家。 家，学校，两点一线，单调乏味，机械重复。 就这么持续了两周。 宛丘入冬了。 三两场冬雨过后，气温骤降。大衣都不抗冻了。原意早早就裹上了羽绒服。 十九中的期中考试也如期而至。 原意特意看了陈昊的成绩。虽然仍旧吊车尾，但总分多了二十分，在班里的名次进步了两三名。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证明这孩子没说大话，他是真的有在努力。 努力的孩子值得鼓励。她私下找机会表扬了陈昊。 得了表扬，少年眉开眼笑，“原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 说完又讨好地对原意说：“原老师，华瑶这次也进步了，她数学都及格了呢！您能不能也表扬表扬她呀！” 华瑶的进步原意看在眼里。这孩子偏科严重，数学最差，不管周测还是月考，她几乎没及格过。这次期中考试数学及格了，这是很大的进步。当然值得表扬。 她笑着说：“你这小鬼头倒是挺惦记华瑶。” 少年难得露出腼腆的笑容，“我可喜欢她了。” 原意：“……” 原意觉得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被学生喂了满嘴狗粮，也是非常虐心了哦！ 年轻真好啊！喜欢就是喜欢，真诚坦荡，从不藏着掖着。不像某位主任，喜欢她十几年愣是没宣之于口，也没敢让她发现。怂不怂啊他！ *** 入冬以后，一日冷过一日。 寻常的周五，原意和孟繁臣一同下班。 到家以后，两人并未如往常一般闻到饭香。 两位太后就坐在客厅沙发里，面无表情。电视剧外音开得老大，正播放着一部狗血家庭伦理剧，专门给当代年轻人制造焦虑的。 原意也没太在意。她今天在国贸大厦消遣了一个多小时，本来就比平时晚到家。两位太后肯定没等到他俩，就自己先吃了。 平时他俩要是加班回来晚了，就自己用微波炉热菜。 原意上餐桌一看，立即傻眼了。 两位妈妈什么菜都没给他俩留。 “妈，您没给我留菜啊？” 江美慧看都没看女儿一眼，冷声道：“今天没烧晚饭，你和繁臣自己解决吧。” 原意：“……” 什么情况？ 两位妈妈罢工了，连晚饭都不烧了。 不应该啊！她俩烧饭可是最积极的。尤其是江女士，生怕宝贝女婿吃不好。每天都变着法子给宝贝女婿烧好吃的。 而海女士则天天投喂原意这个儿媳妇。怎么好吃怎么烧。 夫妻俩对视一眼，眼皮一跳，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原意讪笑一声，弱弱地问：“妈，咋回事啊？情绪听着不对劲啊！” 江女士怨念深重，“反正又没外孙抱，没动力伺候你。” 原意：“……” 得，破案了！ 又是孩子整的。江女士又开始犯“外孙焦虑症”了。 原意哪敢继续惹太后娘娘，她一句话不说，努力降低存在感，默默掏出手机点外卖。 她给自己点了一份意面。把手机递给孟繁臣：“你看看你吃什么。” “吃吃吃，就知道吃！”江女士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蹭的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原意，你就不能对生孩子上点心么？” 原意：“……” 太后娘娘这火气很旺啊！这得是吞了多少斤火药呀！ “妈，这事儿不怪小意，是我的问题。”孟繁臣及时给原意打掩护。 “孟繁臣，你给我闭嘴！”海秋月的嗓音重重传过来，“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孟繁臣：“……” “妈，我招谁惹谁了，我什么都没做啊！”孟主任真是比窦娥还冤，一回来就被老母亲和丈母娘一顿炮轰。 “你做的还会少么？”海女士冷冷一笑。 孟主任一脸懵，“我做什么了？” 海女士：“我们已经打电话问过你支教的同事了。你在支教期间根本就没出过事。你和小意一直都在糊弄我们长辈。” 孟繁臣：“……” 原来是东窗事发了！ 第27章 油（27） “想一辈子耗着你。”…… 油（27） 完了, 东窗事发了！ 夫妻俩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顿时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原意侧头压低声音对孟繁臣说：“我就说这主意不靠谱吧！迟早要被发现。” 孟繁臣扶了扶眼镜，头疼道：“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两位太后灌药灌得那么疯狂。要不这么说咱俩现在还能站在这里？早被嚯嚯完了！” 之前也是被逼无奈, 他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当时也是抱着能躲一时是一时的想法。也不是没想过东窗事发。 横竖都有这么一天, 他倒也淡定。 见这对小夫妻嘀嘀咕咕半天, 好像一点都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江美慧女士就气不打一处来, 声线沉冷, “你俩聊够了没？” 第61页 两人赶紧噤声, 站得毕恭毕敬的。 原意主动认错, “妈，我错了。” 不论事态如何危急，面对两位太后, 态度一定要好。 江女士眼风一甩, “你还知道你错了？” 原意：“……” 她双手抱臂，气质冷冽，“说吧, 谁的主意？” 都不等两人回答, 她又立刻自说自话：“不用问了, 肯定是原意的主意。” 原意：“……” 原老师觉得她才是窦娥。她都快冤死了！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 “妈，您别怪小意，这是我的主意。”孟繁臣及时站出来替原意挡枪。 江女士看着女士，脸色稍显和缓，“繁臣呐，你也犯不着再替原意开脱了。她是我生的，她什么德行我最清楚。这事儿铁定就是她的主意。” 原意：“……” 原老师又双叒叕怀疑人生了。她一定不是江女士亲生的, 她是充话费送的。 原意索性全盘接受，“妈，您硬要说是我的主意，那就是吧。” 反正太后娘娘先入为主，她怎么解释都没用。横竖放弃抵抗，躺平任虐。 “原意啊原意，我怎么生了个你这样的讨债鬼。”江女士从沙发上站起来，神情受伤，言辞犀利，“你不想生就说不想生，非要骗我们说繁臣不行。你知不知道？就为这事儿，我们四位长辈都快急死了。到处托人找厉害的医生。还不敢告诉你和繁臣，就怕给你们压力。我们还在商量着，究竟应该怎么劝繁臣去看医生，才不会伤害到他的自尊心。” “我们在这里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愁都快愁死了。你俩倒好，合伙骗我们。”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早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原意干脆跟两位太后摊牌：“妈，实话跟您说吧，我就是不想生孩子。我讨厌孩子。我不想让孩子束缚我的人生。现在不生，以后也不会生。您就趁早打消抱外孙的念头吧。” “你年轻时不生，目前肯定是舒坦的。不用为孩子烦扰，也不会被孩子所累。可你想过没有，等你老了怎么办？年轻时图省心，图自在。上了年纪有你吃苦头的时候。等你躺在床上动不了了，我和你爸都走了，谁照顾你？谁给你养老送终？这些不都得靠孩子？” “不用那么麻烦。我会趁着年轻努力工作，多攒钱。等老了我就去住养老院。再申请个器官捐献。临终前就让医生物尽其用，器官该给谁给谁。也不用人给我送终了。医院直接代劳了。” “你以为住养老院的都是孤家寡人啊？你没个孩子看养老院收不收你？”江女士指着原意破口大骂，“你这孩子有没有良心？我生你，养你，教育你，培养你，不是让你把身体拿给别人解剖的。” 原意耐心地解释：“妈，这是正规途径的器官捐献，是让生命得以延续的另一种方式。” 江女士：“我听不懂你这些大道理。我就是希望能有个孩子替我们做父母的陪伴你。等我们百年以后，他能照顾你的余生。” “妈，能陪伴照顾我余生的是孟繁臣，我的丈夫。而不是我的孩子。等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子女，他能分出多少精力给我？我们最亲近的人始终都是自己的另一半。” 原意不知道，在她说出这段话时，孟繁臣的眼睛微不可察地亮了亮。 从始至终，他所求的无非就是能陪伴原意，参与她的生活，陪她一起走完这一生。 江女士指着原意，厉声道：“繁臣就不会老了吗？你俩同年，又没相差好多岁。你垂垂老矣之时，他也差不多走不动道了。到那个时候，你俩没孩子，抱在一起等死吗？” 孟繁臣劝丈母娘：“妈，生孩子是大事，急不来的，我们需要时间好好考虑。” 江女士侧目看他，眼神凉嗖嗖的，“繁臣，你就会和稀泥。” 孟繁臣：“……” 原意知道她跟母亲是无论如何都讲不通。两代人思想有偏差，在生孩子这个问题上存在明显的分歧。这种分歧不可调和。所以多说无益。 “孟繁臣，我们出去透透气！”她抓住孟繁臣的胳膊，想走人。 这间屋子里的一切都太令人窒息了。原意觉得她一刻都待不下去。再继续待下去她一定会缺氧的。 “不许走！”江女士眼疾手快地挡在女儿面前，堵在门口，“原意，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妈，您想让我给您什么交代。我不想生就是不想生。您逼我也没用。我有无数种避.孕方法。只要我不想生，我就不可能会怀孕。”原意头疼欲裂，“妈，你要真这么想抱孩子，你和爸自己生一个吧。你俩这个年纪，试管还能再生。” “啪！”江女士反手就甩了原意一巴掌，“原意，你说的这是人话么你！” “妈！” “美惠！” 孟繁臣反应迅速，将原意护在自己身后，神情严肃，“妈，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海女士神色一慌，“美惠，怎么能打孩子呢！不能打的。” 原意直接爆发了，“天天催，天天催，有意思吗？谁爱生谁生，反正我不生！” 她梗起脖子，怒目圆睁，“您今天干脆打死我好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生孩子！您最好别逼我，再逼我，我就和孟繁臣离婚。让你不止没外孙，还没女婿。” 第62页 孟繁臣：“……” 真是好大一口锅从天而降！ —— 眼瞅着母女两个就要干起来，孟繁臣赶紧把原意带出家门。要是继续让她留在家里，绝逼分分钟世界大战。 绿色小车开出小区，他瞅了瞅原意的右边检查，心疼地问：“还疼吗？” 原意耸耸肩，无所谓道：“没感觉。” 江女士刚也是下重手，原意的脸上没留下任何红印子。 孟主任叹了一口气，“你跟长辈杠什么？有理都会变没理。” 原意白他一眼，语气幽怨，“我又不是你，你们当领导的最会和稀泥，我可没你这段位。” 孟繁臣：“……” 他蹙起眉头，“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的。” 她抠着自己的手指头，“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咱俩搬出去住，要么咱俩离婚。二选一，你选一个。” 孟繁臣脱口而出：“搬出去住。” 原意不禁侧头看他，“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离婚？” 孟繁臣：“想一辈子耗着你。” 原意：“……” 原老师听得直拧眉。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像土味情话？ 孟繁臣开车带原意去了潮海路的一家茶室。孟繁臣和顾塬的老地方。 已婚男士各有各的苦恼。闲暇之余，两位好兄弟总会约着一起来这间茶室喝茶。 晚七点，漆红灯笼在风中轻晃，“茶隐”二字莹亮，清晰入目。 原意站在门口瞟了一眼闪闪发光的灯牌，直皱眉，“你带我来这里干嘛？我饿了，我要吃饭。” 一下班就和太后娘娘闹成这样，她压根儿就顾不上吃晚饭。虽然她气都气饱了。可她还是想暴饮暴食，化悲愤为食欲。 她现在就想吃烧烤，火锅，炸鸡，串串香，冰淇淋，胖三斤她也认了。她可一点都不想喝茶。喝茶多寡淡，还没味道。 年轻的男人立于身侧，神色沉静，“放心吧，饿不着你。” 孟繁臣自然地执起原意的手，拉着她径直去了楼上的“天”字号包厢。 男人掌心温热，熟悉的温度包拢她的右手，她的余光瞥到两人交握的双手，她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孟繁臣刚刚的动作那样娴熟自然，好像做过千万遍一样。她回想起过往的种种，他的确挺爱握她的手。出门在外，他总是牢牢地牵着她，很少放开。 以前没察觉到孟繁臣的心意，她从未感觉到他握自己的手有什么不对劲儿。她也没往深处想。 如今回过头想，这些亲昵的小动作都是不合理的。塑料夫妻怎么可能会有这些小动作。唯有心中喜欢，才会想要亲近。喜欢一个人，不止眼神藏不住，目光时刻尾随着她，连这些小动作也是避无可避的。 而令她匪夷所思的是，她居然并不反感。不止这些亲昵的小动作，他吻她，他们上.床，她都不曾有过半点不适。她接受并觉得享受。是因为从小太熟了，所以本能地接受了吗？ 原意不禁问自己，孟繁臣于她而言，到底是谁？他意味着什么？ “回神了。”她的脑门挨了两颗毛栗子，熟悉的嗓音将她拉回现实。 孟繁臣笑了笑，“发什么呆啊你！” 原意猛地掀眼，自己面前一团白雾，水汽氤氲。 孟繁臣烧的那壶茶刚好可以喝。茶水碧水，茶香袅袅。 他斟了一杯，递给她，“先喝杯茶消消火。” 原意：“……” 她低头看向茶水，贪婪地吸了一口茶香，“这什么茶？” 孟繁臣淡声回答：“六安瓜片。” 说完似乎想起什么来，蓦地一笑，“这茶得煮，得泡，不能用冰水。” 原意：“……” 原意分分钟get孟主任的小九九，这是在点她之前拿冰水给他泡六安瓜片呢！ 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那你不还是喝了？” 孟主任悠哉悠哉道：“原老师泡的茶我怎么敢不喝。” 原意：“……” 原意懒得跟这人废话。她囫囵喝完杯中茶，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赶紧上吃的，我饿了。” 孟繁臣抬眼看她，“想吃什么？” 原老师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像是没骨头。她掰着手指头开始数，“烧烤，火锅，炸鸡，串串香，冰淇淋……” “停！”孟繁臣利落截断：“以上这些都没有。” 原意：“……” 女人小脸一垮，语气不满，“那你还问我想吃什么。你这什么都没有。逗我玩呢你？” 孟繁臣说：“这家茶馆的老板是我熟人，你想吃点家常菜，人家还能给你烧。” 原意面露惊讶，“你在这儿还有熟人？” 他淡然一笑，“章老板是新闻系的师兄，早年是战地记者，后面转行做了生意。” 从战地记者到茶馆老板，看来这位章老板也是有故事的大人物。 孟繁臣催促：“赶紧想，要吃什么？” 原意一副随你处置的模样，“客谁主便，烧什么，吃什么呗！” 他挑眉轻笑，“你这会儿倒是不挑了。” 他扔下话走出包厢，“等着吧，很快就好。” 第28章 油（28） “对我，你不必感到抱歉。…… 油（28） 孟繁臣起身出了包厢。原意就一个人干坐着。 第63页 百无聊赖, 手机也没心思玩。眼神私下逡巡，将这间小小的包厢打量了个遍。 中式的禅意壁灯，暖橙的光线四下流散，将四周衬得越发沉静。 大面积素白墙纸, 墙上挂两幅水墨丹青, 落笔流畅, 恢宏大气。 原木长桌, 一桌四椅, 暗沉深邃的黑棕色, 桌面打了层蜡, 光泽细亮。 桌子正中摆一套紫砂茶具, 左上角有一只圆形浅口青花瓷瓶，瓶子里零星插.几枝嫣红的银柳。 这间茶室不仅名字取得别致，内里的环境更是清幽雅致。看得出来主人这位章老板的品味极其高雅。 视线漫无目的打转, 又落到了窗外。 这附近一大片仿古建筑, 潮海路从中间横穿而过，成排的桂花树郁郁葱葱，像极了威风凛凛的哨兵。 原意等了几分钟, 孟繁臣就回来了。 他拉开椅子刺喇喇坐下。 一见到他, 原意劈头盖脸就问：“这间茶馆生意怎么样？” 孟繁臣抬眸睨她, 牵起嘴角笑，“打听这个干什么？你还想跟人家抢生意啊？” “孟主任，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原意翻了个白眼，“我可没这本事在寸土寸金的潮海路开茶馆。我就是好奇而已。” 孟繁臣回答：“听师兄说勉强糊口。” 原意：“你这师兄家底挺厚吧？” 没点家底在潮海路可做不了生意。 “师兄什么家底我不清楚，但肯定不缺钱。” 他给自己斟了杯茶，气定神闲饮一口，温声道：“宛丘这家是分店, 青陵堰山那家才是总店。” 原意安静听完，好半天没说话。她垂着脑袋，也不知具体在想些什么。 隔了一会儿，她缓缓抬头，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孟繁臣，如果当年你去了清华，会遇到很多更优秀的师兄师姐吧？” 话题跳得太快，孟繁臣有些没跟上。怔愣数秒才平静道：“没有如果。” 原意感慨道：“是我耽误你了。” 他扶了扶眼镜，漆黑的眸子掉满清浅的光线，目光如炬，“跟你没关系。” 人生的本质就是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小到今天吃什么，回家乘什么交通工具，大到求学、工作、婚姻，方方面面，选择无处不在。每一次选择的背后都是相对应的一个结果。做了怎样的选择，就应该承担相应的结果。不能回头，也不能后悔。 孟繁臣从不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月亮什么都不用做，月亮只需被我爱着就好。”【注】 孟繁臣坐在暖意融融的灯下，对原意微笑，“小意，对我，你不必感到抱歉。” 这么多年他之所以从来不敢跟原意吐露心声，除了怕得不到她的回应。更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怕原意愧疚。他不想给她造成困扰，让他的爱成为她的负担。 爱应该是自然的、轻松的，就像是空气无处不在，能够自由呼吸，必不可少。它是彼此的安全网，而不是束缚对方的缰绳。 年轻的男人表情郑重，又是那么的诚挚。原意没由来的心口一滞，心跳漏了半拍。 于她而言，这一刻的孟繁臣太过陌生。他不再是她的发小，也不再是她的塑料丈夫。他有了新的一层身份——爱她的人。 他的目光太热，也太重，像是一座大山，她无力承受。本能地感到心慌。她慌乱地垂下眼皮，不敢再继续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逃避是她一贯的伎俩。 孟繁臣说得太轻巧了。被他爱着，她怎么可能会没有负担。只要这段婚姻还在续存期间，他们不曾离婚，这种负罪感就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她。 她很多时候都不禁在想，孟繁臣这样固执地维持下去，真的有意义吗？ “打扰一下，上菜了。”一个身穿酒红色制服的服务员推开了包厢门。 原意暗自松了一口气。 随后四菜一汤就上了桌。 青椒牛柳、蛤蜊蒸蛋、香煎小黄鱼、素炒豌豆苗，外加一道玉米排骨汤。 原意刚说客随主便，主人烧什么，她吃什么。但事实上，桌上这些菜都是她平日里喜欢吃的。不用问她也知道肯定是孟繁臣跟人家报了菜。 都是些家常菜肴，味道却极好。都能聘美外面的饭店了。 “这些菜都是章老板烧的吗？”原意吃得心满意足，眉开眼笑。 孟繁臣给原意舀了一勺蒸蛋，点点头，“嗯。” “他是去新东方进修过吗？烧菜也太好吃了吧。” 孟繁臣的厨艺已经算很好了。没想到这位章老板更胜一筹。这手艺不去当大厨都可惜了。 他笑了笑，“这年头会烧饭都是男人的必备技能了。” 这倒是实话，原意认识的男性朋友基本上都是会烧饭的。 酒足饭饱之后，原老师拿纸巾擦了擦嘴角，温声细语，“吃了人家的菜，我是不是应该去跟主人道声谢？” 孟繁臣摇摇头，“不必了，我这位师兄不喜欢见陌生人。” 听他这样讲，原意便不再勉强。 跟太后娘娘闹成这样，她也不想回去看母亲的冷脸。两人吃完饭还去看了场电影。 电影散场都快十一点了，这会儿开车回家最好。两位太后都睡了。省得见面尴尬。 *** 第64页 从这天开始，家里一直维持着低气压。江女士见到女儿爱答不理的，一直没什么好脸色。 原意呢也有眼力劲儿，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尽量不往太后娘娘跟前凑。 家里一直持续着低气压，次宛丘十一月的天气还冷。 原意已经开始在网上看房了。她想尽快搬出去。家里窒息的氛围简直让她受够了。只想立马搬出去住。 她现在就特后悔。一开始就不应该放任两位太后住进她家。她当时就应该坚决反对。彻底断了长辈们的念想。 后面开了这道口子，受苦受罪的就是她和孟繁臣了。 *** 低气压持续了一周。周五傍晚，原意和孟繁臣正常下班。 两人一到家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肉香。又是那熟悉的红烧排骨。 原老师眼皮子一跳，忙冲向厨房，见两位太后，一个炒，一个煮，身影忙碌。 瞧这架势又是要整满汉全席的节奏啊！ 夫妻俩对视一眼，孟主任心惊肉跳，“不会又是鸿门宴吧？” 两人对满汉全席已经产生心理阴影了，就怕两位太后再出什么幺蛾子。 原意忙问：“妈，今天什么日子啊？你俩又整这么多好菜。” 江美慧女士回头冷声道：“我们明天就回老宅了。” 天呐，终于要回去了！ 天降惊喜呀这是！ 原意明确表示不会生孩子，算是彻底断了两位太后的指望。抱孩子没希望了，她们再赖下去也没用，还不如早点回去，省得碍眼。 所以说挨那一巴掌还是值得的。 原老师心里乐开花了。可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任何喜悦的表情。还要努力装出一副舍不得两位太后的样子，“别啊，你俩搬回老宅，以后谁给我们烧饭啊！” 知女莫若母，江女士一眼就看透女儿的那点小把戏，一语戳破，“得了吧原意，你心里巴不得我们搬回去，就别搁这儿演深情了。你那鳄鱼的眼泪也给我收收，我都没眼看。” 原意：“……” 原意嗔怪：“妈，您怎么把我说得这么没良心啊！” 江女士：“你从小不就是个白眼狼么？” 原意：“……” 搁平时原老师肯定怼回去了。但今个儿高兴，她懒得跟太后娘娘计较。反正她明天就走了。以后家里没了两位太后监督，她自由自在，想怎么浪就怎么浪。想想就爽呐！ 这顿晚餐原意吃得格外香。饭都多吃了一碗。 饭后，原意主动帮婆婆洗碗。 海女士拦了几次都拦不住她。只好随她去洗。 原老师一边刷碗，一边哼歌儿，心情简直不要太美腻。 孟繁臣搁餐厅里擦桌子，听到原意哼的小曲儿，禁不住失笑。这姑娘就不能收敛点么？高兴成这样，让两位太后怎么想？ 江女士见女婿擦完了餐桌，忙说：“繁臣，陪妈去超市买点东西吧！走之前帮你们小两口把冰箱填满。” “妈，您等我洗个手。” 孟繁臣知道丈母娘这是有话要交代他。他放好抹布，洗了手，捞起沙发上的夹克套上。 乘电梯下了一楼。 孟繁臣拿出车钥匙，“妈，我去开车，您在这儿等我。” 江女士拦住他：“不用开车，咱们就去小区对面的那家世纪联华。” 这个点超市里顾客很多，男男女女，老人小孩，闹腾喧嚣。 孟繁臣推了辆推车，规规矩矩地跟在丈母娘身侧。 “繁臣，这些年辛苦你了。小意从小被我和她爸爸宠坏了，什么都不会。平时连个蛋炒饭都炒不来。家里里里外外都得靠你。这丫头脾气还不好，难为你包容她。” 孟繁臣：“妈，您言重了。结婚过日子，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何况我在梵于支教三年，也没怎么照顾小意。都是您和爸在照顾她。”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妈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江女士挑了一把西芹丢进推车，神色异常严肃，“你跟妈说句实话，你和小意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离婚了？” 第29章 油（29） “还不如整点实际的。”…… 油（29） 超市里人多, 闹哄哄的，身旁又有小孩哭闹，孟繁臣有些没听清楚丈母娘的话，双耳只捕捉到“离婚”两个字。 他皱起眉头, 轻声问：“妈, 您刚说什么？” 江美慧女士走近了些, 重复一遍：“你说实话, 你和小意是不是离婚了？” 孟繁臣：“……” 孟主任只觉得额角狠狠一抽, 一头黑线。 江女士这洞察力简直不要太强, 不去当警察都可惜了。 他讪笑一声, 忙说：“妈, 您多虑了。我和小意好好的，没离婚。” 江女士面露猜疑，似乎并不相信。她敛眸看着女婿, “真没离婚？” 孟繁臣保证：“您就放心好了, 我俩没离婚，以后也不会离婚的。” 听见女婿的保证，江女士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放下来, 她又拧起眉毛, 有了新的顾虑, “没离婚，感情好的吧？没闹矛盾吧？” 孟繁臣：“没有，我俩能有什么矛盾。” “既然你俩没离婚，也没闹矛盾，那干嘛不愿意生孩子呢？”江女士挎 着脸，神色困惑。 孟繁臣：“……” 第65页 得，丈母娘这是还没死心呢！ 他只好搪塞过去：“我俩工作太忙了, 暂时还没有生孩子的打算。” “什么叫暂时不想生？”江女士冷哼道：“我看原意那丫头是压根儿就不想生。” 既然丈母娘提到这个话题了。孟繁臣觉得他也有必要和丈母娘好好谈谈。拖了这么久，双方闹成这样，很大程度是因为好多话没摊开来讲。他也确实一直在和稀泥。企图寻求短暂的安宁。 只要这个问题一日不解决，他和原意的生活照旧会水深火热。两位太后现在是暂时断了念想。可难保他们不会卷土重来，又来轰炸他俩。 “妈，小意那天不是故意顶撞您的，她只是在气头上，说话难免重了。您也知道她这人就是这样，最经不得别人逼，别人一逼她准炸毛。事后她也一直跟我讲她后悔来着，不该和您吵架的。可又抹不开面子跟您道歉。您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都是一家人，哪能这么一直置气下去，您说是不是？”孟主任接过话茬，一上来就替媳妇儿说好话，把太后娘娘给哄好。 江女士低头挑着绿油油的螺丝椒，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想跟她置气啊？还不是因为她不听话。她要乖乖听话，好好备孕，我能这么气？” “妈，生孩子这事儿真急不得。选择权在我俩手里。严格来说是在小意手上。她那天也是火气上头才说这辈子都不生孩子的。我们只是暂时还没这个计划。您也知道，小意那人打小就不受拘束，就喜欢自由自在的。而且她现在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没长大，不想生个孩子束缚自己，这也情有可原。” “她的性子您不是不清楚，没人能逼她。越逼她越跟你唱反调。您把她逼得这么紧，只会适得其反，她更加不愿意生孩子。依我看，还不如缓缓。等过个一两年，身边的朋友同事都生了孩子，她自然就想生的。” “繁臣呐，这些道理妈不是不懂。我们做长辈的也不想逼你们逼得太紧。可你俩年纪到了呀！眼瞅着就三十岁了。现在要孩子正好。再拖个几年，小意都成高龄产妇了，多危险呐！而且也不利于她产后恢复。” “我知道您是为小意好。当妈的肯定不会害孩子。但您也得听听她的想法呀！您这么逼她，即使她赌气怀了孩子。十个月的孕期也是最难熬的。孕妇情绪低落，对母体和胎儿都有影响。能不能扛到孩子出生都难说。即使孩子生了，到时候她产后抑郁，难保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您又不是没看过新闻，多的是孕妇产妇跳楼自杀的。” 孟繁臣说了这么多，江女士前面还听得很平静。到这里听到孕妇跳楼自杀，她明显哆嗦了一下，心惊肉跳。 孟繁臣没放过老太太脸上的表情，继续加料：“咱宛丘妇保不是出过事情吗？一个产妇孩子生完没过两小时就从十八楼跳下去了。十八楼啊，那么高，终身一跃，血肉模糊。” 江女士光脑补一下那个画面就头皮发麻，脸色大变。她忙不迭制止孟繁臣：“你别说了。” 孟主任见自己的效果达到了，循循善诱，“您爱闺女，疼她，护她，首先得保证她的人身安全。她人都不好了，还谈什么外孙不外孙的。这事儿您就得让小意自己心甘情愿。您放心，我平时肯定会多给她做思想工作的。我一点一点渗透，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愿意生孩子了。” 孟主任把他平时对付学生那套都使到丈母娘身上了。摆事实，讲道理，循循善诱，各种渗透。他就不信还搞不定丈母娘。 而且他运气爆棚，边上刚刚有个怀孕八个多月的孕妇，挺着个大肚子和丈夫吵架。泪眼模糊，委屈巴巴，“我都说了我不想生这孩子，你和你妈非得让我生。你看看我现在成什么鬼样子了？又胖又丑，邋里邋遢，哪里还有过去半点样子？我不要生孩子，我要去引产……我讨厌这个孩子……他让我变得这么丑……呜呜呜……” 孕妇的丈夫脸都吓白了，赶紧柔声安抚：“老婆，千万别说胡话。你现在都八个月了，医院不可能给你引产的……太危险了，会出人命的……” 孕妇情绪激动，哭诉道：“我不管，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了……我讨厌他……” 江女士站在一旁默默听着这对小夫妻的对话，面色发白，连菜都没心思挑了。抓紧孟繁臣的胳膊激动道：“繁臣呐，我再也不逼小意了，她不生就不生吧，随她开心！” 孟主任见目的达成，嘴角上扬，笑意漾开。心想：可以回去找媳妇儿邀功请赏了！ —— 孟繁臣陪着丈母娘去了趟超市。江美慧一回来就拉着海秋月到房间里说话。叽里咕噜说了半天，也不知具体在商量些什么。 原意坐在客厅沙发里，远远瞅着紧闭的房门，忍不住抓着孟繁臣问：“两位太后讨论什么呢？不会又憋着什么坏吧？” 原老师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现在都有些魔怔了。生怕两位太后再出什么幺蛾子。她可经不起折腾了。 孟主任坐在原意对面，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品茶，说不出的享受。 闻言，掀起眼皮，往密闭的房门投去一眼，施施然道：“放心，两位太后没招了，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原意怀疑地望着他，“真的假的？” 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两位太后明早就回去了。 第66页 孟繁臣语气肯定，“相信我。” 原意晃了晃腿，悠悠道：“姑且相信你一回。” 没过一会儿，“吱呀”一声，房门应声而开。 两位太后从房间里出来，人手一只行李箱，哗啦哗啦地拖到客厅。江女士扬声道：“我俩现在就回老宅了。你们小两口好好的，不想生孩子就不生吧，随你们高兴。” 原意：“…………” 原老师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孟繁臣，朝他使眼色，“怎么回事啊？” 这画风未免转得也太快了些。原谅她有些接受无能啊！ 孟主任勾唇微笑，特自豪，“我的功劳。” 两位太后都是行动派，说走就走。家里瞬间就空了。 原意站在门口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真走了？” 孟繁臣微微一笑，“原老师，你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怕自己在做梦。” 他抬手捏了下她的脸颊，“现在清醒了吗？” 原意：“……” 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意一把抱住孟繁臣，激动万分，“孟繁臣，我们解放了……哈哈哈……” 原老师高兴地原地转圈圈。 这会儿连空气都变甜了。 孟繁臣一时不察，差点被原意给扑倒。他腾出一只手扶住眼镜，哑然失笑，“淡定淡定。” 太高兴了，必须干点什么来庆祝。 原意从冰箱里翻出两罐啤酒，“孟主任，庆祝咱俩新生，必须要喝酒。” 孟繁臣：“……” 这姑娘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两罐啤酒拧开，原意牵着空荡荡的茶几，当即就说：“光有酒不够，还得有炸鸡。炸鸡和啤酒更配。” 说完火速在app上下了单。 在等外卖的过程中，原意问出自己的疑惑：“你究竟是怎么说服你丈母娘的？” 孟繁臣：“摆事实，讲道理，循循善诱，谆谆教导。” 他言简意赅地转述一遍。原意一听，直呼厉害，“不愧是教导主任，这思想工作做的就是到位。你要早点拿出这套手段，咱们何苦被虐这么久。” 孟繁臣：“以前一直在和稀泥，不敢跟长辈们闹得太僵。总想着能躲一时是一时。” 原意“嗐”一声，“你怎么能学我呢！” 她才是最怕麻烦的那个。凡事能躲则躲，能拖就拖，非得等到拖不了，她才会去应对。 不管是在感情层面，还是面对长辈们。她都是如此。 事实证明这种遇事就躲的做法最要不得。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越拖越严重。 孟繁臣轻笑道：“想必是认识你太久，慢慢被你同化了。” 原意：“……” “别，我可不背这锅。”原意摆手拒绝。 外卖小哥非常给力，不到二十分钟，炸鸡就送到了。 炸鸡配啤酒，真乃人间一大享受。 “孟繁臣，跟我讲讲你的支教生涯吧。”原意举着啤酒罐子，喝得特豪迈。 孟繁臣借着暖橘的灯光看原意，明亮清浅的光线掉进她眼中，像是掬了一捧流萤，晶莹透亮。 他面露讶色，“怎么突然想听这个了？” 她以前对这些可从来不感兴趣的。 原意语气随意，“这不是无聊嘛！找点话题聊聊，漫漫长夜，打发时间呗！” 孟繁臣眯起眼睛，眸光黑亮深沉，“真要打发时间不如整点实际的。” 她没细想，不假思索地问：“什么呀？” 男人赤.裸直白的目光落在女人脸上，不着痕迹地往下扫动。原意有最精致漂亮的锁骨，白皙莹润，颈间挂一根细细的铂金链子，吊坠藏在毛衣衣领里，看不清全貌。 宽松的毛衣依然掩盖不了女人的好身材，撑起两团弧度，绵延起伏，沟壑纵横。 他嗓音微哑，“你说呢？” 原老师可是老司机，几乎一秒就get到精髓。她直接瞪他，“你们男人果然都是下半.身动物，随时随地发.情。” 孟主任脸皮厚得能糊墙，对此并不辩驳，照单全收，轻飘飘回一句：“对你，我不否认。” 原意：“……” 她皱眉哼哼唧唧，“我就这么大魅力？ 孟繁臣觑她一眼，气定神闲道：“谁叫我眼瞎呢！” 原意：“……” “孟繁臣！”她鼓起两腮，恶狠狠地瞪着他。 孟主任存心逗逗原意。见她炸毛了，赶紧岔开话题：“你想听什么？” 原意一秒回神，坐直身体，“你随便讲讲，我什么都听。” 顾砚钦和江既白只负责掏钱。主事的人是孟繁臣。他初到清江县时，只有三所刚建成的学校，内里空空荡荡的，桌椅板凳，黑板课本，一样没有。就连学生都是他亲自下乡去招的。 他不止是负责人。他也是校长、老师、伙夫，一个人身兼数职。头三个月，他忙到一天只睡四个小时。后面等学校稳定下来，他每晚也要熬到一两点钟才睡。 背井离乡，语言不通。又忙又累，枯燥乏味。最关键是不被理解。时常要面对一些重男轻女，不讲道理的家长。 确实没什么好讲的。 但最难能可贵的是，他遇到了一群可爱的孩子。 “支教第二年，我没有回宛丘过年。我一个人留在学校。五年级的一个小男生提了一大只猪脚送我。这孩子特别腼腆，平时也不爱说话。把肉丢在我办公桌上，拔腿就跑。我追都追不上。他家是村里最穷的一户人家，精准扶贫户，父母双亡，家里只有一对年迈的爷爷奶奶。两个老人一年就养一头猪，那只是猪前脚，瘦肉最多，肉质也是最好吃的部位，他们送给了我。” 第67页 “那应该是他们家最贵重，最拿的出手的东西了。或许这才是我支教的意义吧。” 第30章 油（30） “欠抽！” 油（30） 原家家底殷实, 原意自小就没吃过什么苦。她实在想象不出一个家庭一年到头只养一头猪来维持生计，是怎样的一种生活现状。但毫无悬念，一定非常困顿和窘迫。 就是这样的家庭，他们拿出了一大只猪脚来送给孟繁臣。足以可见, 孟繁臣对于那个学生一家有着怎样的意义。 “男生的爷爷奶奶都是勤快的人, 地里种了很多蔬菜。老两口经常会让孙子捎很多菜到学校送给我。不止他, 学校的其他孩子也会给我送菜, 送水果, 还有一些土特产。乡下人特别淳朴, 送人的都是家里最好的东西。” “小男生今年读六年级了, 明年就升初中了。初中要去镇上读书, 从他们村到镇上有将近二十里路，学生们都是住宿。我现在负责他的学费和生活费，如果他以后能考上大学的话, 我会一直资助到他大学毕业。” 孟繁臣不会喝酒, 一喝就上脸。几口啤酒下肚，他脸就红了。 他的长相本就偏儒雅，银丝眼镜更添斯文, 一身温和敦厚的书生气。倘若长袍马褂披身, 简直就是民国时期的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此刻喝了酒, 脸红耳赤。可他意识清醒，吐字清晰，平仄分明，嘴里说的都是一些最朴实，最琐碎的小事。 这些事情离原意的生活很远很远。可透过孟繁臣的表情，他的这些话，她好像亲自去了一趟遥远的清江县, 去到了他支教的学校，亲眼目睹了他和孩子们的学习和生活——困苦是底色，拮据是常态，可与此同时又充满了温暖和希望。 这明明是她所熟悉的人，可似乎又是陌生的。 原意慢吞吞地喝完手里的那罐啤酒，打了个酒嗝，含糊地问：“有照片吗？” 孟繁臣掀眼看她，“什么照片？” 原意说：“这个男孩的照片。” “有。” 他腾出一只手从茶几上捞来手机，摁亮屏幕，调出相册。 原意从手机相册里看见一张合照，孟繁臣和学生们的合照。师生们站在教学楼前，头顶蓝天白云，阳光明媚，孩子们笑容灿烂。 孟繁臣指给原意看，“第一排第三个孩子。” 男生的个头很小，身上穿了一件和他个头很不相称的黑色长袖，牛仔裤洗得泛白。蓄着一头蜡黄的短发，面容清瘦，皮肤黝黑，笑得特别腼腆。 原意看过男孩的照片，温声道：“他的眼睛特别干净，应该是个很善良的孩子。这样的孩子，你确实应该捞他一把。” 孟繁臣笑了笑，说：“清江县太偏远了，很多老人一辈子都没出过县城，这些孩子不应该重复上一辈的老路，他们应该出去看看。我能力有限，能捞一个是一个吧。” 原意第一次注意到孟繁臣在说这些话时，他眼里是有光的，神采奕奕。和平时的他大相径庭。 “那你离开时，那些学生岂不是非常舍不得你？” “是啊，车都开出去老远了，孩子们还在追，好多人都哭了。”男人仰头灌了一口啤酒，抹了把脸，“当时我就在想，我是不是不该走的，我应该留下来再陪他们几年。” 他去支教是因为原意。决定来，也是因为原意。 新婚之夜的打击，让他选择逃避。短暂逃离三年，发现还是放不下原意，还是不甘心。所以只能回来。 好在他在离开之前，找到了靠谱的主事的人，会替他打点好学校的一切，并且定时给他反馈。 原意握住啤酒罐子，五指收紧，抬头看他，“你后悔吗？” 孟繁臣的眼底掠过一丝困惑，“后悔什么？” 原意：“和我结婚。” 他坚定道：“不后悔。” 话题到这里突然就断了。谁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原意突然没了说话的欲望。她心里五味杂陈。 孟繁臣是不后悔，可她后悔啊！她肠子都悔青了。如果不是因为她，一个自小吃穿不愁，顺风顺水的人何至于去那么偏远穷苦的地方支教。 自从得知他对自己的心意，这段时间她一直心怀愧疚。当初她如果知道孟繁臣喜欢她，她一定不会找他和自己结婚。她结婚的初衷只是为了应付长辈。唯有谁都不爱对方，那样才公平。一方爱，一方不爱，爱的那方受伤，不爱的那方愧疚，对谁都不好。 两人各自沉默，埋头喝酒。 啤酒下喉，又烈又苦，像是一把锋利的刺刀重重刮过，原意突然咽不下去了。 一时不察，她呛到了。 “咳咳咳……咳咳咳……”她剧烈咳嗽起来，脸色涨得通红，眼泪硬生生被逼出眼眶，径直滑下了脸颊。她尝到了一股湿意的咸味儿。 “别喝了。”孟繁臣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啤酒罐，转手放在茶几的一角，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拍她的辈，给她顺气。 原意还是咳个不停，差点没把自己给呛死。 她缓了半天才缓过来。 男人坐于灯下，吊灯暖意融融的辉光自上而下打在他身上，将他身上藏青色的外套灼染成又深又重的色调，几乎变了一个颜色。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原意，语调沉静，“小意，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婚是我自己要结的，完全出于自愿，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大可不必觉得对不起我。” 第68页 原意扶住胸口，僵住了。果然他太了解她了，她心里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情绪上涌，连带着满腹的倾诉也汹涌而至，很多她过去从未说过的话蓦地冲到了嘴边，她不说都不行。 可一张嘴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连喊了好几句孟繁臣。 “对不起……孟繁臣对不起……”原意满脸歉意，变得语无伦次，毫无逻辑。 孟繁臣柔声安抚：“别急，你慢慢说。” 男人的话似乎拥有某种神奇的功效，能够瞬间安抚人心。原意的心忽然就静了。 她张了张嘴，酝酿半天才说：“你也知道，我和祁俨谈了七年。从高中开始，大学，再到工作，几乎涵盖了我大半个青春。和他分手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走不出来。觉得我的人生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点光。咱俩结婚那年，我二十六岁，是父母催婚最严重的一年。我急于摆脱长辈的催婚，稀里糊涂的就和你结了婚。” “咱俩办婚礼那天，我觉得我的青春没了，爱情被毁了，我的人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我的情绪特别低落。我喝了好多酒，哭得稀里哗啦的，根本就没意识。我不是故意喊祁俨的名字的。我知道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奇耻大辱。对不起孟繁臣，我不是故意的……我欠你一句道歉……” “别说了，小意。”孟繁臣沉声打断她的话。 “孟繁臣，你让我说完。”原意用力抓住孟繁臣的袖子，“我不是为祁俨哭，我是为我自己。跟祁俨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早就放下他了……对不起……孟繁臣，你原谅我吧……我不是故意的……” “小意，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相较于原意的激动，孟繁臣始终沉静如初。 这人越是平静，原意就越是愧疚，她感觉自己都快被这种负罪感给击垮了。 “孟繁臣，你别这样，你这样我更难受……”眼泪不受控制，犹如脱线的珍珠，掉个不停。 原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情绪不受控，眼泪不受控，一下子就奔溃了。 大概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先是两位太后住进她家，花式催生，无所不用其极。她的生活水深火热，各种煎熬。 随后又发现了孟繁臣对自己的心思。她震撼的同时，又格外愧疚。 这件事还没解决完，这边又东窗事发了。她和江女士一通大吵，冷战了整整一周。 现在两位太后终于回了老宅，并且保证不会再催生了…… 她的情绪大起大落，这会儿绷不住了太正常不过了。 见原意哭成这样，孟繁臣简直头疼。啤酒配炸鸡，明明气氛很好的。谁知道这会儿画风突变，原意哭成这副鬼样子。 就她这副形象，哪里还有半点人民教师的样子。连人三岁小孩都不如。 明明自己就是个孩子，还成天跟那群半大的孩子斗智斗勇，也是很服气了。 “你哭什么呀？我又没怪你。”男人暗自长叹，语气无奈。 他替她擦眼泪，却是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指腹划过，全是泪水。 “别哭了。”他耐着性子哄了半天，发现根本哄不住。 这姑娘打小就爱哭闹。小时候一个不顺心，她就能哭到昏天黑地，惊动左邻右舍，各种作妖。非得全家出动哄她才行。长大了这坏毛病也没改。一旦情绪失控，又岂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哄好的。 孟主任整个人肉眼可见变得烦躁了。他最怕女人的眼泪，尤其是原意的。 女人抽抽搭搭不停，嫣红的小嘴一张一合，长睫水意晶莹，他看着就一阵烦躁。 “欠抽！” 心一横，孟繁臣扣住原意的后脑勺，直接堵住她唇。 第31章 盐（31） “原老师，要做功课吗？”…… 盐（31） 事发突然, 眼前阴影罩下，带来一股极强的压迫感。紧随而至的是温热的触感，携裹住浓郁香醇的酒气，直冲鼻腔, 糊了原意一脸。 酒气侵袭, 她一时不察, 呼吸差点凝滞。思绪混沌不明, 整个人本能僵住。眼泪瞬间停止, 哭声也歇了。 唇上的碾压感逐渐明显, 熟悉的男性气息霸道强势地侵占一切, 原意被迫举着双手, 抵在他胸前。十指一点一点收紧，不自觉地揪住他的衬衫衣领，抓得太紧, 指节浮出一片青白。 事态发展完全出乎原意的意料。两位太后回老宅, 两人一起喝酒，明明是庆祝他们解放了。之前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原意有点蒙圈，理智断层, 根本不知该作何反应。只知道傻站着, 一动不动, 形如雕塑。 耳旁没了扰人的哭诉声，孟繁臣觉得耳根子清净了不少，整个世界重归寂静。 果然，只有这个法子才能驯服住原意。 他满意极了，唇角上扬。及时停下动作，往后退了一步，同原意拉开距离。 两人相对而立, 面对面，彼此的表情都无处遁形，清晰异常。 橙黄灯光自高处静悄悄地洒下来，扫过原意的鼻翼两侧，乌黑的长睫像是两把小扇子，自然垂下，浓密而卷翘，随着她平和的呼吸轻轻扇动着，一下又一下。 她的眼泪还未干透，睫毛湿漉漉，一簇簇的。脸颊上也挂着明显的泪痕，整个人因为震惊而处在蒙圈游离的状态，有些滑稽。 第69页 这个样子的原意和她平时趾高气昂，炸毛发飙的样子相去甚远，完全是另外一副形象。瞧着特别孩子气，也特别可爱。 不仅如此，卸下全身防备的女人，她身上有种原始的，懵懂的美好，轻易就能够激起男人的破坏欲。 孟繁臣的脑海里迅速浮现出无数个旖旎场景，原意身段小巧而柔软，八爪鱼似的抱住他，滚烫呼吸纠缠他耳畔，低声求饶。那声音细细的，尖尖的，娇柔婉转，带着点哭腔，比任何酒精都摧残人意志。 男人的喉结不禁滚动两下，眸色越发暗了。像是一团漩涡，能将人整个吸进去。 刚才喝下去的啤酒在这会儿起了作用。酒气上涌，孟繁臣觉得自己忽然就醉了。眼神飘忽，看原意的眼神越发迷离深沉。 他一开始压根儿就没动那心思，他的初衷只想赶紧制止住原意的哭声，他听不得她哭，她一哭，他的心都快被揉碎了，浑身难受。 可眼下见到原意这副模样，思绪飘散，慢慢就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有些念头最好别冒头。一旦冒头，那简直比酒精更能消磨人的意志力。 孟繁臣明显感觉到他的理智沉到了湖底。 算起来，他们也确实好久没搞事了。 两位太后搁家里坐镇，两双眼睛成天盯着他们，比那监控还磨人。就算有那兴致，愣是硬生生给消磨没了。 何况自打原意得知他的心意以后，两人的关系就一直挺尴尬的，相处模式也变得格外别扭生硬。她回不到过去没心没肺的状态，毫无负担地同他亲热。而他也不得不重新开始审视两人的关系。即使他有那想法，也不愿意去为难她。 原本在床上最和谐的两个人，现如今都和谐不起来了。 “小意。”孟繁臣不自觉地伸手去摸原意的右边脸颊。 他指尖微凉，仿佛过了电，惹得原意一阵轻颤。 原意心尖发怵，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再抬眼时，孟繁臣已经摘掉了他的眼镜，转手丢在了茶几上。少了那两块镜片的阻挡，这双黑眸中少了几分凉薄和锋芒，温和而平静。那是一片蔚蓝色的大海，阳光明媚，水波温柔，风平浪静。 然而眼神中的危险却丝毫不容忽视。他直勾勾地望着她，带着某种势在必得的野心。 原意紧了紧嗓子，声带仿佛被掐住了，发声艰难。她太清楚孟繁臣这个眼神意味着什么了。 这是猎人对他的猎物扣动了扳机。 她莫名打了个冷颤。贝齿轻咬下唇，眼神茫然又无助。 别看原老师平时总爱跟孟繁臣较劲儿，疯狂给他扎刀子，专门给他添堵。可在这种事情上，她还是容易露怯的。要怪就怪这个男人太狠，每每都会下死手虐她。 “小意，要做功课吗？”这人勾起唇角，明明是笑着的，声音落到原意耳中却格外危险。 原意：“…………” 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向她发出邀请，从容不迫，端庄大方。低哑的声线沉缓迫近，像是被红酒醒过一般，迷人沉醉，“今晚没有太后监督。” 言下之意就是两人可以肆意撒欢，放手大造，搁哪儿都是战场，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 听上去好诱人呀！ 原意明明一句话没说，根本没表态。可孟繁臣却通过她的微表情读懂了她内心的想法。很明显，她心动了。 他指尖轻捻原意白嫩小巧的耳垂，仿佛两颗白皙莹润的珍珠，适合整个含住。 他不紧不慢地轻捻着，用足了耐心，似乎在故意消磨她的意志。捻够了，才凑到她耳边一字一顿缓慢道：“原老师，相信我，入股不亏，你会满意的。” 原意：“……” —— 事实证明原意确实满意。满意的都哭了。 眼前灯影轻晃，白茫茫一片。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只看到黑沉沉的一个人影。 他就在眼前，身影又沉又重，像是一座雄伟的大山。而她则是山中一块最瘦小的岩石，被大山环抱，躺在他的臂弯里栖息长眠。身轻如燕，如坠云端。 他狠起来，能将原意往死里虐。可一旦温柔起来，那是半点都不含糊。亲手用温柔为她织了一张大网，将她整个兜住，让她无处可逃。十个原意加在一起，都抵抗不住。 这三年，每每给她爱.抚和疼惜的是孟繁臣，不是别人。 她一直都知道是他。 “孟繁臣……我知道是你……”原意脑中天人大战，神经撕扯，她努力维持着最后一点稀薄的理智。 “什么？”男人动作一顿，下意识抬头，眸中滑过几丝诧异。 “我没有把你当成别人……”女人的嗓音断断续续的，从嫣红小嘴里慢慢泄出，“孟繁臣……我不会再喊错了……” 过去三年，每一次和原意亲近，孟繁臣都会反反复复想同一个问题—— 原意究竟以怎样的心态和他做这些亲密事儿的？ 是中意他这副皮囊，只为图一时的享受？ 还是觉得他们是合法夫妻，他这个便宜老公不用白不用？ 更或者说她其实把他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三年，这个问题一直深埋在他心底，挥之不去。只要亲近，它就会迅速冒头。 他不是没想过找原意解答。可每次都无从开口。只要提及，就难以避免会谈到她的前男友祁俨。而祁俨一直是她心里的伤疤。谈及祁俨，无异于是把她结痂的伤口再度撕开，鲜血淋漓，让她再疼一遍。孟繁臣根本舍不得。 第70页 再者他从高中开始就疯狂嫉妒祁俨。原意大半个青春都和这个男人挂钩。他几乎拥有了原意的一切。却不知道珍惜。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即使最后是他孟繁臣娶了原意。可她心底的位置却始终不是他。他嫉妒祁俨嫉妒得发狂。这个男人都快成为他的魔咒了。 于是他从来不敢在原意面前提到祁俨。他害怕看到她那受伤的眼神，起伏的情绪，脸上的慌乱，故作的坦然。这些他通通不远看见。 唯有不提祁俨这个人，他和原意之间才能维持现状。 孟繁臣早就做好了让这个问题不见天日的准备。他都不奢望答案了。也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的。成年人的体面之处就在于凡事留一线，没有人会傻到事事刨根究底。 可是现在原意亲口为他答了疑。 她说她一直知道是他，她没有把他当成别人。 原意这么骄傲的人，她不会骗他，也不屑于骗他。 所以她说的都是真话。 这应该是孟繁臣最期待，也是令他最高兴的答案。他以为自己一定会非常激动，欢呼雀跃，额手称庆，抱起原意疯狂转圈圈。 但事实上他非常平静。除了眼底闪过几丝光芒，他的眼神始终沉静，天生就是这个样子的，像冰湖，像星海。 因为经过这三年，他的野心膨胀了。他早已不满足于现状，他不止要得到原意的人，更要得到她的心。即使亲口听她说出没有把他当成别人，他也只是短暂高兴了那么一下下。他更希望能从原意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 “我不爱祁俨，我早就放下他了，我爱的是孟繁臣。” 可笑吧？人总是这样不知满足。得到了一样，就想要第二样。 男人将原意的手握得更牢，两只手放在顺滑的床单上，十指紧扣，严丝合缝。 他温柔地亲吻原意的额头，嗓音低迷暗哑，“小意，你有没有一点点爱我？” 第32章 盐（32） 床上和谐 盐（32） 当晚造得太厉害, 直接导致第二天两人都起晚了。 醒来时，原意看了一眼手机，都快七点了。 闹钟响了好几遍愣是没能把她给催醒。 要死了，她今早还要带13班早读啊！ 原老师一股脑翻身而起, 跳下床, 蹬上拖鞋。还不忘回头哀怨地斜了孟繁臣一眼, “都怪你！” 要不是他邀请她做功课, 她何至于会睡得这么死, 闹钟都吵不醒。 背锅侠孟主任：“……” 男人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也不反驳。媳妇儿说什么是什么。 原意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 对着镜子换衣服。 孟繁臣早已换装完毕。石墨色衬衫修身, 脊背挺直，肩线流畅，身材一流。他正在给自己系袖扣。一对复古的镜面袖扣, 在灯下折射出一点细碎的光芒。 他瞥到镜子里的人影, 漫不经心道：“小意，今天穿件高领毛衣吧！” “啊？”原意当即一愣，下意识拒绝：“我不爱穿高领, 勒得脖子难受。” 孟繁臣说：“那就围条围巾。” “这两天又不冷, 围什么围巾啊……”原意话还没说完, 就看见镜子里映出自己的一截脖子，上面红痕遍布，全是触目惊心的草莓印子。她肤色本就比正常人要白上一些，如今这些红印子印在上面，格外扎眼。 “草！”她忍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 “孟繁臣，我恨你！”她咬牙切齿，眼神怨念。 这些草莓印可全是孟主任的杰作。这家伙昨晚下手真是半点不含糊, 把她往死里虐，不止脖子，她身上估计也有一大堆。 男人扣好袖扣，整了下衬衫袖口，套上一件工装外套，云淡风轻道：“抱歉原老师，有段时间没上实战课了，手下力道没拿捏好，给您赔个不是。” 原意：“……” 这人嘴上说着道歉的话，可面上却压根儿不见愧疚。反而得意洋洋，特欠扁。 原意恨得牙痒痒，在心里骂了他无数遍。她发誓她一定会报仇雪恨的。 脖子上草莓印太多了，要是不遮，根本没法见人。原意只好围了一条薄款的羊绒围巾。 可临出门时，她又反悔了，跑回屋换了件高领打底衫。 这几天气温回升，宛丘一点都不冷。路上都没见到有人围围巾的。贸然围条围巾，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何西园那个鬼精分分钟就能看穿她。到时候指不定怎么嘲笑她呢！她可不能给对方留一点嘲笑她的机会。 孟繁臣入职十九中也有大半个学期了。原意天天催他去买车，可这人却是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一拖再拖。至今也没买车，时不时就蹭原意的车。 孟主任一周有五天要检查学生们的仪容仪表。比一般的老师要早一个小时到学校。为了让原意多睡会儿，他一般都是自己打车，或者坐地铁去学校。傍晚经常还要加班，也和原意凑不到一块去。 因而他蹭车的次数也不算多。一周也就那么一两次。 每次孟繁臣蹭自己车去学校，原意就跟做贼似的。生怕被同事看见。还没开到学校就早早地把他给放下车。毕竟之前她和孟繁臣在学校停车场撞见过林校长。一次两次还能搪塞搪塞，次数多了可就说不清了。谁让他们一开始就选择对外隐婚的。自己挖的坑，含泪也要跳下去。 第71页 今早还和往常一样，在距离十九中不到五十米时，原意踩下刹车，把车停在路边，冷冰冰开口：“到了，下车！” 孟主任透过风挡朝前头路面瞟了几眼，十九中还有老远，只看到教学楼的几个角隐在昏沉沉的天色里，略显模糊。 他沉声说：“你还可以往前再开几米，还没到呢！” 原老师双手抱臂，面无表情，“我不。” 孟繁臣：“……” 孟繁臣无奈，只好低头去解安全带，咬了咬牙道：“我明天就去买车。” 原老师扶着方向盘，音色沉凉，“这会儿有觉悟了？早干嘛去了？” 这人没脸没皮地说：“蹭车是为了跟你培养感情啊！” 原意：“……” 自打被原意得知心意，孟繁臣这家伙算是彻底放飞自我了。有什么话再也不藏着掖着了，什么都敢说。 她突然想起了昨晚。在她昏睡前的最后一秒，她听到有人凑到她耳旁低声细语地问：“原意，你有没有一点点爱我？” 她当时实在是太累太累了，眼皮子重得完全撑不开，直打架。根本就来不及思考。眼睛一合上，下一秒就睡了过去。 现在她扪心自问，她爱孟繁臣吗？ 什么又是爱呢？ 孟繁臣没察觉到女人的沉思，他麻溜拿上公文包，拉开车门下了车。 原意一脚油门下去，车轮疾驰，瞬间就把孟繁臣给甩在了身后。 她看见后视镜里那个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终不见踪迹。 —— 原意平稳地把车开进学校停车场。 隔壁停车位适时泊了一辆粉色的五菱宏光mini。小小的车身上铺满了卡哇伊的贴纸，无比炫酷。 这是同事何西园的爱车。五菱宏光这款车刚出来，何老师就拿下了。之前她买车时，还游说原意跟她一起买。 说实话原老师也非常中意这款车。这么可可爱爱，粉粉嫩嫩的小车车，是个女孩子都想拥有。可她想着自己那辆小宝马开了还不到两年，再买辆新车就是浪费。于是就没买。 要是一早就知道孟繁臣今年会回宛丘工作，她当时就应该买下小mini。她的小宝马可以丢给孟主任开。 现在学校谁都认识她的小宝马，而且门卫那里也对她的车牌进行了登记，再也不能随便丢给孟繁臣开了。原老师觉得自己错失了一次买新车的机会。 正暗自苦恼之际，何西园早早就下了车，搁原意车前站着，敲她的车窗玻璃，“窝着不下车干嘛？” 原意这才解了安全带，麻溜下车。 何西园亲昵地挽上原意的胳膊，看见她的高领打底衫，奇怪道：“原老师，今天20度，你捂那么严实干嘛？” 原意：“……” 原意不自在地把高领往上提了提，信口胡诌：“今早起来有点鼻塞，我怕感冒，多穿一点。” 何老师犀利地剜她一眼，一语道破：“行了，别遮了！都是成年人了，谁还不知道你高领下藏了什么东西呀！” 原意：“……” 原意眼神哀怨，“那你还问？” 何西园嘻嘻笑，“这不是逗你开心嘛！” 原意：“……” 我谢谢您嘞！ 八卦小能手何老师逮着原意追问：“什么时候谈的啊？” 原意面无表情，“拒绝回答。” 何西园：“帅不帅啊？有没有照片，给我看看呗！” “哪儿人啊？是咱宛丘本地人吗？做什么工作的呀？” 原意：“……” 原老师面无表情到底，“拒绝回答。” —— 近来各地疫情有所反扑，下午校领导临时召开教职工大会。在会上重点强调学校的疫情防控工作，尤其是学生间的。 原意和何西园都是开会苦手，平时最讨厌开会。一开会就容易犯困。 原意把该记的重点记好。一转头却见何西园一脸花痴地盯着台上的孟繁臣看，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原老师早就见怪不怪了。 孟繁臣这家伙生了张好皮囊，自小就受女生欢迎。在幼儿园里就天天被小女孩塞糖果。读初中开始就收情书收到手软。这人走哪儿都是焦点。 以前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她早就习惯了他的万众瞩目。可如今却总是忍不住在想，这么受女孩待见的人，外头大片森林任他挑选，何必迷恋她这棵歪脖子树呢？ 他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呢？ 想了半天都想不通。 原意轻轻捅了捅何西园的胳膊，压低嗓音问：“何老师，你觉得我和孟主任配吗？” “啥玩意儿？”何西园像是听了个大笑话，一脸震惊地望着原意，“原老师，你没发烧吧？” 说完还拿手探了探原意的额头，“这也不烧啊！说什么胡话呢你！” 原意：“…………” 原老师非常受伤，不满地瞪着何西园，“我就这么差劲儿？” 何西园拍了拍原意的肩膀，柔声安慰：“不是你差劲儿，而是孟主任颜值逆天，咱普通人高攀不上。” 原意：“……” 呜呜呜，普通人！ 原老师听完更受伤了。这还不如不安慰。 以前身边的人都说她和孟繁臣配一脸，男才女貌的。怎么到何西园这里，她就成普通人了呢？ 第72页 何西园仔细盯着原意，眼神考究，看了她半天。 原意被这姐们盯得头皮发麻，心里发怵，“何西园，你别这么看着我，怪渗人的！” “原意，你该不会在打孟主任主意吧？”何西园一把抓着原意的手腕，语气激动，“姐妹，咱清醒点啊！好男人千千万，不差这一个人。人孟主任有老婆，你可千万别做出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情来啊！” 原意：“……”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何西园这姐们脑补的能力简直让原意无力吐槽。有这能力，她都能去写小说了，还教什么英语啊！ 原意一头黑线，弹了下何西园的脑门，无语死了，“瞎脑补什么，给我就此打住！” 何西园似乎还是不放心，特意叮嘱两句：“孟主任跟他老婆感情那么好，你可不能嚯嚯人家啊！” 原意不禁失笑，“你怎么知道孟主任跟他老婆感情很好？” 她这个当事人怎么都不知道？ 何西园埋头神秘兮兮道：“你等会儿仔细看看孟主任的脖子，可好看了。肯定是他老婆昨晚挠的。看样子战况非常激烈啊！” 说着还冲原意暧昧一笑，“床上和谐的夫妻，感情肯定特别好。” 原意：“…………” 她晕死，这姐们居然观察得这么仔细？连孟繁臣的脖子都不放过。 昨晚两人确实折腾得过分。一开始都带着情绪，谁下手都不含糊，铆足劲儿不让对方好过。孟繁臣往她身上留下了一堆草莓印，她则狠狠地挠了他脖子。 她俩在床上确实幼稚，心理年龄直线下滑，就跟小孩打架似的，谁都想赢对方。菜鸡互啄，最后自然是双双挂彩，谁都讨不到便宜。 —— 孟主任这一整天都备受同事们的关注。所有人都默契地往他脖子看。他一开始还觉得很奇怪，以为自己脸上粘了什么东西。最后在洗手间照镜子才看到脖子上明显的几道红痕。全是原意挠的。 他今早还提醒原意穿高领毛衣遮挡。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小丑，被所有同事围观。 在微信上和原意提起这事儿。原老师非但不反省，还发语音过来嘲笑他，声音听上去那叫一个幸灾乐祸，“这就叫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孟繁臣：“……” *** 最近几天，原意一直都在琢磨孟繁臣问的那个问题。 她想了好些天都没想明白。她和祁俨相识于年少，陪伴彼此走过了整整七年。从青涩的高中时代开始，跨越过大学，再到工作，甚至差点就要见家长，谈婚论嫁了。他们的爱情不说多轰轰烈烈，但至少也是刻苦铭心的。 当年和祁俨分手，原意一度走不出来。她有过很长很长的一段低谷期。祁俨毁掉了她对爱情所有的期待和幻想，以及对自我的肯定。她甚至认为自己是一个糟糕透顶的人。不然祁俨为什么会那样对她。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爱情彻底被毁了。此后的好几年她都过得浑浑噩噩的。爱情于而言已经是非常虚无缥缈的存在了。她不会再爱了，也不再信任它，甚至觉得这玩意儿很可笑。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遇到了，所以已经好久没有正式思考过爱不爱这个问题了。 而且孟繁臣和别人不同。他们自小一同长大，他是她的发小，彼此熟悉，结婚也是稀里糊涂的。她过去从来没料到他竟会喜欢自己。自然更不可能去思考她爱不爱他这个问题。 孟繁臣这次真的把她问住了。 诚然，她对孟繁臣是有感情的。可这种感情又和祁俨不同。它更多的是一种发小间的陪伴。她觉得这应该并不能称之为爱情。 可她心里没底，又不太确定。只能找闺蜜徐蔓答疑解惑。 远在云陌的徐小姐接到原老师的电话后，低声笑了笑，“小意，这个问题还不简单么？你就问问自己，你愿不愿意离开老孟。如果你不愿意，也离不开他，那就证明你爱他。” 第33章 盐（33） 修罗场 盐（33） 当年原意和孟繁臣结婚, 初衷是为了免受父母催婚的烦扰，只为能让自己耳根子清净两年。不是孟繁臣，也可以是别人。对象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拿到那两本结婚证向父母交差。 他们做了三年的塑料夫妻, 她做好了随时随地离婚的准备。只要孟繁臣向她提出离婚, 她分分钟跟他去民政局。 她一直都认为这段婚姻是短暂的, 应付完长辈, 等过个一两年, 形势稳定下来, 她就会和孟繁臣离婚。恢复她的单身生活。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和孟繁臣长久的生活下去, 他俩早晚都是要分开的。 倘若搁以前, 她随时都能离开孟繁臣，了无牵挂。 可现在她不确定了。做了三年塑料夫妻，牵扯到两个家庭, 离婚已经不仅仅只是她和孟繁臣两个人的事情了。 弋? 只要一想到父母得知他俩离婚的消息, 她下意识就感到腿疼。毫无意外，她一定会被父母揍得很惨。 还有她婆婆海秋月。自小就疼她，待她跟亲闺女没两样。倘若她和孟繁臣离了婚, 不止少了一个好婆婆, 可能还会影响到她家太后和海女士的闺蜜情。 而且孟繁臣也不同意和她离婚。 孟繁臣这个人她根本就离不了。 原意向闺蜜转述自己的顾虑, 将内心的想法和盘托出，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末了抠了抠发热的手机后盖，语气哭丧，“蔓蔓，我好像离不了这婚。” 第73页 电话那头徐蔓一直安安静静的，专注听闺蜜讲话，她也不出声打扰对方。等原意终于讲完了, 她嘴角上扬，觉得有些好笑，“小意，你罗列了这么多理由，不就是不愿意离开老孟么？” 原意：“……” “不是！”原意矢口否认：“我没有不愿意离开他。” 徐蔓一针见血指出：“小意，别自欺欺人了，你就是不愿意离开老孟，你也离不开他，你爱他。” “怎么可能！”原意嗓子发紧，心下一慌，匆忙道：“我对他的感情和祁俨完全不同，怎么可能是爱。” 徐蔓耐着性子给她科普：“爱情是多样的，它并非千篇一律的。你和祁俨谈了七年，你觉得那才是爱情。可咱们父母那辈的人从来不提爱不爱，甚至他们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可他们照样吵吵闹闹，相濡以沫一辈子。你能说那就不是爱情吗？” 原意的一双手搭在栏杆上，十指不自觉收紧，她沉声道：“咱们父母那辈顶多就是亲情，那根本就不是爱情。” 徐蔓：“一旦两个人组建了家庭，最终也会从爱情过渡到亲情。爱情的保质期就那么几年，余下的几十年夫妻全靠亲情维系。” “爱情就是爱情，亲情就是亲情，怎么可以混为一谈呢？”原意面露不解。 “这两者从来就没有那么明确的界限。”徐蔓细声细语：“你和老孟本来就是先结婚的，你们之间先有发小的情谊。他等同于你的亲人。说是亲情也不为过。现在三年过去了，由亲情演变成爱情，你觉得不可能吗？” 是这样吗？ 从亲情过渡到了爱情？ 原意的脑子一片混乱，她发现自己现在根本理不清头绪。 弋? 她沉默了好半晌，一直没吭声。徐蔓只好换个方式说：“我就问你，你能接受其他男人碰你吗？” “当然不能。”原意不假思索道。 别说碰他了，学校的一些男老师只要离她近一点，她都觉得浑身不舒服，只想逃离。 “那不就得了。”徐蔓：“人的身体是最实诚的，爱不爱，看你的身体反应就知道。你从来不排斥老孟的亲近，你打心底里早就接纳了他。” 原意没法反驳，徐蔓说的都是实话。她从来不排斥孟繁臣的亲近，她甚至是享受的。这三年，两人在床上无比和谐。即使是新婚之夜，两人从发小变成夫妻，她情绪低落，内心惶然，她照样和孟繁臣做尽了亲密事，没有产生丝毫的不适。她的身体早就接纳了他。 “小意，今年八月，老孟刚从梵于回来，那会儿我就问过你，是不是真打算和他做一辈子的塑料夫妻。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原意当然记得自己的答案。她当时语气轻松地说：“要是真能做一辈子塑料夫妻也挺好的，最起码我不亏。” 徐蔓：“小意，你说明在你潜意识里你是有想过和老孟过一辈子的。你都有和他过一辈子的想法，你还纠结什么爱不爱？再爱能抵得过朝夕相伴，共度余生？” “蔓蔓，我还是不太相信。”原意颓丧万分，“我接受不了。” “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别想了，好好和老孟过日子吧！”徐蔓觉得她再纠结这个问题也没意义。还不如和孟繁臣好好生活，过好当下每一天。 *** 原意这人自小就有点鸵鸟心理，归根结底还是骨子里太懒，凡事图省事。想不明白的问题她就懒得去想。不愿承认的事情就当不知道。遇事就躲是她一贯的作风。 徐蔓说她爱孟繁臣，并且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可她打从心底里接受不了。就像之前她接受不了孟繁臣爱她一样。她没法说服自己。 疑罪从无，既然她内心接受不了，她就当不存在。潜意识里给自己洗脑，她不爱孟繁臣。 弋? 和祁俨的那七年，已经耗费了原意所有的热情。和他分手后，她不止否定了爱情，也否定了自我。她不会再爱了，也爱不起了。她没那个精力，也没那个心思。 爱情的尽头不是分手就是受伤，她宁愿不要。而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爱。 没错，她不爱孟繁臣。 有了这个认知，原意轻松多了。一切似乎都恢复到了原状。她和孟繁臣还是塑料夫妻。 周六一早，孟繁臣就把原意给撬起来了，拖着她一起去了4S店。 被剥夺了睡懒觉的权利，原老师一百个不愿意，小嘴撅得老高，吹胡子瞪眼的。 她语气不满，“你买车拉我来干嘛？我又不懂车。你还不如叫姐夫陪你。” 孟繁臣：“老顾陪顾导去青陵出差去了。” “那你喊两位爸爸来给你做参谋啊！他们都比我懂车。” “不用你懂，你就陪着挑个外观。” 原老师狡黠一笑，“我喜欢五菱宏光mini，孟主任买吗？” 孟繁臣：“……” 导购员生怕自己的生意被五菱宏光给抢了，赶紧抢话道：“五菱宏光mini适合女生开，小巧轻便，就代代步。男生肯定追求性能的。那车性能不行。” 孟繁臣没听导购员说话，只看着原意，“要不给你买辆五菱宏光mini ？” 原意：“还是算了吧，我那辆车都没开到两年，再买一辆浪费。” 听她这么说，孟繁臣也就没说什么了。 第74页 原意对车一窍不通，买车就只买好看的。首先是车型要好看，再者就是颜色好看。 展厅里的这些车没一辆她喜欢的。 孟繁臣也不指望她了。自己跟导购员沟通。最后敲定下一辆银色的别克。落地才三十来万。 弋? 原意忍不住调侃他：“奥迪变别克，孟主任是越混越低调了呀！” 孟繁臣耸耸肩，语气清淡，“能代步就行，不用买那么贵的。” 在清江县支教三年，见识过在社会底层挣扎的人群，他们都还在为一日三餐发愁，整日疲于奔命。再回到宛丘，好多钱他就花不出去了。宁愿花在更有意义的地方。 当然这些没必要跟原意说。没去过清江县的人无法理解他的感受。何况他也不希望原意变得跟他一样。她该嚯嚯就嚯嚯，想怎么买就怎么买，有他和原家替她兜着。 从4S店出来，临近中午了。两人一起去国贸大厦吃午饭。随后又一层一层逛了逛。 路过FS门店。原意被模特身上的一条法式连衣裙给攥取了目光。 瞅见她这眼神，孟繁臣就知道这条裙子她非买不可了。 他说：“进去试试吧。” 原意迈开轻快的步子走进门店。 三两个导购小姐正围在一起说话，似乎在探讨业务。 一见原意，导购小姐当即就迎了过去，热情招呼：“原小姐，这周刚上新，您要看看吗？” 原意抬手指了指模特身上的裙子，“我要试那条裙子。” 导购小姐：“好的，您稍等。” “原老师？”一个轻柔的女声自耳旁浮出，分外熟悉。 弋? 原意扭头，只见周小姐迎面朝自己走来，身侧还跟着这家门店的店长。 原意面露微笑，“好巧啊，周小姐！” 她深感诧异，居然又在这里遇到了女邻居。 周小姐笑着问：“原老师又来买衣服？” 原意：“今天休息，就出来随便逛逛。” 周小姐：“看来原老师是我们FS的常客呢！” “我们？”原意敏锐地捕捉到周小姐的用词。 周小姐朝原意伸出手，“正式认识一下原老师，我是周羽蓝，FS的首席设计师。” FS是近几年崛起的国产服装品牌。创始人是国内知名服装设计师傅凉烟。傅凉烟团队囊括了其师兄邱楷，师妹周羽蓝，人称国内服装届三剑客。 原意万万没想到女邻居竟然就是周羽蓝。 她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老天爷紧接着又送给她一份大礼。 一道久违的男声自身后横.插进来，毫无预兆地灌入双耳，清晰异常，“蓝蓝。” 众人一齐转身，店门口走进一个年轻的男人，西装革履，气质卓然。 待看清来人的那张脸时，原意和孟繁臣同时愣住了。 祁俨怎么来了？ 第34章 盐（34） 公然挑衅！ 盐（34） 原意高一下学期认识的祁俨。他是隔壁明德中学的学生, 比她高一届。 十九中是宛丘市重点，而明德中学则是私立学校，真正的贵族学校。只要考不进十九中，本地很多有钱人就会把孩子送进明德。不求孩子多会读书, 混个高中, 毕业好出国。 两个学校一个公立, 一个私立, 一个平民, 一个贵族, 泾渭分明, 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学生们走在路上看见隔壁学校的人都会绕道走。 但每届总有那么一两个离经叛道的人会打破这一原则。就好比原意和祁俨。 两人的缘分开始的有些狗血。高一下学期, 徐蔓生日。在kTV开了包厢庆生。一大堆人聚在一起拼酒，输了就要去问陌生人要电话号码。 原意输了，一出包厢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祁俨。 他当时剃着寸头, 嘴里叼根烟, 顶着一张游戏人间的脸，乖张不训。十足的问题少年。 他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原意身上的十九中的蓝白校服，痞里痞气地说：“学霸还是好好读书吧！” 大概每个女孩学生时代都会遇到这么一个问题少年。原意那会儿看了不少小言。在见到祁俨的第一眼时, 她就认为他是她的真命天子, 是她的劫数。她管那叫一见钟情。 原意那天没能要到祁俨的电话号码。却变着法子从他朋友那里搜刮到了他的□□号。 然后她就和祁俨在网上聊了起来。 天南海北, 什么都聊。一聊就是一个学期。 那年寒假，两人决定奔现。约在十九中对面的奶茶店见面。 一见面，祁俨就笑着说：“你果然对我贼心不死。” 然后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瞒着老师和同学偷偷谈恋爱。孟繁臣还一直替他们遮掩。 高中毕业后原意考进了J大的金融系。祁俨的父母一心让他出国留学。但为了原意，他留在宛丘读了一所传媒大学，学了编导。 大三那年祁俨在原意和家人的支持下成立了华严公司，正式开始闯荡娱乐圈。 原意也是华严的创始人。拉投资，接赞助, 跑银行，搞贷款，管财务，她一个人身兼数职。陪着祁俨熬了一个又一个通宵，才把华严一点一点做起来。 原意从来没感觉到累。和爱人一起打拼，在她看来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她甘之如饴。 在和祁俨分手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和她的爱人相识于年少，彼此携手走过了七年，一起成长，一起打拼，一起构建自己的商业版图。然后他们会顺理成章的结婚生子，共度余生。 第75页 然而老天爷似乎见不得她幸福，很快就给了她一记重创——在决定见家长的那个春节，祁俨跟她提出了分手。理由是他不爱她了，没法跟她一起步入婚姻殿堂。 在谈婚论嫁之时，男人说不爱就不爱了，给出的理由又是那样的诛心，以至于原意都没法辩驳。过去七年的感情一朝化为泡影，她彻底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原意在感情方面一向果决，从不拖泥带水。和祁俨分手后，她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在华严的股份做了清算，退出了公司。然后转行当了老师。并在同一年和孟繁臣结了婚。 算起来，原意已经有整整三年没见过祁俨了。不管是在三次元，还是在网上。 宛丘这座城市就这么大，他身为华严老总，旗下当红艺人好几个，一直活跃在媒体大众眼前。 或许是她刻意屏蔽掉了属于他的一切消息。亦或者是他们的缘分早已断了，分手后的这三年，两人再也没有打过任何照面，一次都没有。他甚至都没有在网上刷到他的任何消息。这人真就从她生命里消失了，彻底变成了回忆。 唯一一次的擦身而过还是在不久之前。她和孟繁臣一起去嘉禾影城看电影。而祁俨当时正在参加电影《1945》的粉丝见面会。粉丝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围堵，现场嘈杂喧闹，她无意中听到了他的说话声。只有简短有力的两个字：谢谢！ 她甚至都没看到他的正脸。 刚分手那会儿，原意根本就走不出来。她想不通为什么祁俨说不爱就爱了。他们七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她每天都要去一遍两人谈恋爱常去的地方，一个人沉默地走一遍，待在某个地方发呆半天，心里一直期待会在这些地方再见到祁俨。可惜迎接她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最后只能心灰意冷地回家。 失望的次数多了，后面也就不再期待了。这三年她也确实一次都没有再遇到祁俨。渐渐的，她就产生了一个错觉，她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再和他见面了。 在此之前，她压根儿就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FS门店见到他。 这人一身高定西装，皮鞋澄亮，头发剪得很短，用发蜡定了型，一副业界精英的派头，气质矜贵。在生意场上游走的男人，举手投足间都自带气场。 祁俨是商人，精明的商人，锋芒外露。和孟繁臣这种温润儒雅的教书匠完全不同。 曾经那个剃着寸头，嘴里叼着香烟，痞气十足的少年，终究还是被金钱，被世俗打磨成另外一副样子。原意第一眼看过去只觉得陌生。她不禁扪心自问，这还是她过去认识的人么？ 毫无预兆地见到祁俨，只有短暂的一两秒钟，可原意的脑子里却滚过了无数念头。她想了很多很多。因为震惊，整个人僵愣在原地，思绪断层，衔接不上。 直到右手传来一道力，有人重重地握住了她的掌心。微凉的手指紧贴她手背，让她不由一阵哆嗦。跑远的思绪瞬间就回来了。 眸光下垂，她注意到她和孟繁臣的手交握在一起，严丝合缝。 他捏得很紧，似乎很怕她会就此消失。 原意忍不住去偷偷瞄孟繁臣的脸，他看上去非常平静，跟之前没什么不同，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他的眼神却很冷，仿佛淬着无数冰雪。不止冷，也非常犀利，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落在她身上，似乎能将她一层层剖开，挖出里面的心脏，看它是不是跳动的。 原意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她被孟繁臣这个眼神给冷到了。 不期然遇到前男友，原意觉得自己简直点背。 要是只有她一个人也就罢了。可孟繁臣还搁一旁站着。不管她做出什么反应，这人应该都会过度解读。 思忖间，祁俨走近了。 他的视线越过周羽蓝，越过孟繁臣，最先投在原意脸上。褐色双眸登时闪过几丝讶色。不过转瞬即逝，不动声色，旁人轻易捕捉不到。 他径直走到周羽蓝面前，扬声问：“忙完了？” 周羽蓝冲他甜甜一笑，声音都自发变嗲了，“就快好了。” 原意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周羽蓝的那个神秘男朋友是祁俨。难怪每次裹得那么严实，又是帽子，又是口罩的，整张脸都被包住，生怕被人认出来。她还一直以为是哪个明星来着，为躲粉丝才武装成那样的。敢情，他躲的只是原意。怕被她给认出来。 自己楼下的邻居竟然是她前男友的现任。 再看看现场的配置，塑料老公，前男友，前男友的现女友，这都能组团写一部狗血电视剧了。 真是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原意就差没仰天长叹，说一句服气了。 祁俨一来，周羽蓝的心思全在他身上。也没注意到其他人脸上飘过的异样神色。她眉眼带笑，亲昵地挽上祁俨的胳膊，柔声向他介绍：“阿俨，我遇到了我家楼下的邻居，原老师和她先生。” 祁俨双手插.兜，从容地望着原意，主动伸出右手，微笑道：“你好，原小姐！” 当年原意和祁俨分手的时候，她就说过，以后千万别再见面，即使避不开，见到了，那也必须当做不认识。 见面不识，只当陌生人。 祁俨做到了。 前男友如此重信守诺，她原意怎么着也不能输啊！ 她扬起一抹自认为妥帖自然，无懈可击的笑容，伸出右手，准备同祁俨握手。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对方的那一秒钟，被另外一只横空冒出的大手给拦了下来。双耳立刻钻进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敲人心坎，“幸会，祁总！” 第76页 孟繁臣代替原意和祁俨握了手。 她只得把手给缩回来。 孟繁臣自发将她往自己身后扯，护犊子的意味非常明显。 原意觉得有些好笑，这人的占有欲未免也太强了点。 祁俨并未做自我介绍，周羽蓝也没提他的名字。可孟繁臣却主动喊出了“祁总”。 周羽蓝面露惊讶，“你们认识啊？” “华严的祁总，电视上见过。”孟繁臣如沐春风，回答得几近完美。 他表情从容，气质沉稳，端方大气。眼中不曾流露出任何熟悉感。真的就只把祁俨当陌生人。 世人都爱以金钱、地位、名利这些外在的条件来衡量一个人。依到祁俨如今的身家，孟繁臣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可事实上，这两人站在一起，孟繁臣居然和祁俨不相上下。在气场方面，他半点都不输祁俨。他甚至比祁俨还高了一截。 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一个传道受业的教书匠，文人的风骨在这一刻得以完美体现。 原意一直弄不明白自己心里还有多少祁俨的位置。她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放下他了。时隔三年后，这次再见面，她终于明白，她心里早就没有祁俨的位置了。 他在她眼里再也不是曾经那个让她怦然心动的少年了。滤镜稀碎，她现在只看到了他一身铜臭味。 三人寒暄的功夫，导购小姐已经替原意把她看中的那条法式连衣裙给取来了。并礼貌地问原意：“原小姐，你现在要试裙子吗？” 周羽蓝扫了一眼导购手中的裙子，一条海军蓝的缎面连衣裙，前不久刚上市的新款。 她抿嘴微笑，“原老师，这条裙子是我设计的哦！” 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你上次买走的那件赫本风大衣也是我设计的。” 原意：“…………” 原意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她竟然看中了前男友的现女友设计的衣服。而且她还是FS家的常客，一到换季就买，她家应该有不少周羽蓝设计的衣服。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回去清一清衣柜了。以后她应该也不会再为FS花钱了。 原意没有任何心思试裙子了。这条裙子现在落到她眼里奇丑无比，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她对导购小姐推脱道：“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急事，就先不试了。” 导购小姐顶着她一贯的职业微笑，“原小姐，这条裙子是S码的，正好是您的尺码。而且海军蓝很衬肤色，您这么白，穿起来肯定特别好看。您试都不用试，闭眼入。” 当着周羽蓝的面，原意也不好说自己不喜欢这条裙子了。毕竟这是公然打人家脸。虽然她现在是祁俨的女朋友。可她和自己没过节。犯不着开罪人家。 原意只好说：“那就帮我包起来吧！” 这条裙子她买回家肯定不会穿的。送给何西园好了。何西园和她身材一致，正好可以穿。 导购小姐捧着裙子笑眯眯地跑去开单了。 祁俨却叫住导购小姐，轻飘飘地来一句：“原小姐的这条裙子划在我账上。” 第35章 盐（35） “你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 盐（35） “原小姐的这条裙子划在我账上。” 漫不经心的一道男声, 犹如惊雷一般在众人之间突兀地炸开。 此话一出，空气凝滞，气氛大变，在场的人个个神色异样。 导购小姐停住脚步, 立在原地, 有些没反应过来, 小心翼翼地询问一遍：“祁先生, 您是说原小姐的这条裙子划在您的账上？” 祁俨双手插.兜, 神色自若, “是的。” “阿俨？”周羽蓝疑惑地看着祁俨, 表情不解。 搭在他手腕上的那只手也不免紧了紧。 祁俨没看周羽蓝, 而是看向了原意，一本正经道：“都是邻居，楼上楼下常见面, 以后还要烦请原小姐和孟先生多多关照我家蓝蓝。”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 看似合理，实则根本就经不起任何推敲。 周羽蓝心中异样，觉得好生奇怪。可因为信任祁俨, 她还是没有多想。单纯的觉得祁俨是为她着想, 才会送出这份人情。一条裙子而已, 确实不值几个钱。何况还是她设计的。原意也很喜欢她的设计风格。 周羽蓝不懂他们三人的关系，蒙在鼓里，也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只是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儿，暗涌横生。 然而其他几人却是心知肚明的。祁俨此举分明就是在挑事。当着孟繁臣这个正牌老公的面给前女友买裙子。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原意拳头都硬了。要不是碍于周羽蓝在场，不想把她卷进来，她早就破口大骂了。她以前怎么没觉得祁俨这家伙这么不要脸的，憋着一肚子坏水。 她冷着脸, 果断拒绝：“祁总的好意我心领了。非亲非故的，收您这么贵的裙子，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非亲非故四个字，一下子就把两人的关系撇清了。 孟繁臣不禁掀眼去看原意，有些意外。 这姑娘在前男友面前这么维护他的面子，是他没想到的。骤然和前男友重逢，他还以为她一门心思全在祁俨身上呢！ 原意察觉到他的目光，及时推了下他胳膊，催促：“老公，你还愣着干什么呀！赶紧刷卡去啊！” 她很着急，生怕他晚一秒，单子会被祁俨给签掉。 第77页 孟繁臣勾了勾嘴角，“马上去。” 言毕，他伸手推了推眼镜，透明镜面映出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深谙的眼底云遮雾绕，似乎刻意藏着什么。 他平静地回望祁俨，声色沉沉，“初次见面，祁总您可能还不了解我的为人。我这人心眼比针孔还小。我太太要是穿其他男人送的裙子，我会不高兴的。您的好意我们夫妻心领了。周小姐是楼上的邻居，天天都能碰到，互相关照是应该的，祁总不必挂念。” —— 从国贸大厦出来，一坐进车里，原意就把那条裙子连同纸袋一起丢在了后座，眼不见心不烦。 点火，打灯，出库，绿色小车平稳驶离地下停车场。孟繁臣动作娴熟，全程面无表情，一句话都没说，沉默得近乎诡异。 这人的情绪一向藏得深，哪怕内心波涛汹涌，面上也不会轻易流露出分毫。 原意认识他这么多年，多少还是了解一点他的脾气的。何况刚才那局绝对是大型修罗场。前男友和前男友的现任一起出场。祁俨那家伙还当着孟繁臣面那样搞事，故意给他添堵，他这个正牌老公不生气才怪。 车厢里沉默了近两分钟，她低头抠着自己的手机后盖，干巴巴地开口：“你放心，我不会穿那条裙子的，我明天就把它送给何老师。” 不仅如此，她还要清空家里衣柜，把FS家的衣服通通扔掉。她现在看着这个牌子的衣服就觉得膈应，以后绝对不会上身。 对面路口跳出红灯，孟繁臣及时踩下刹车。 车子停在一串车流后面，他扶着方向盘，理所当然地说：“是我刷的卡，花的是我的钱，我送给我媳妇的裙子，干嘛不穿？” 原意：“……” 原意惊讶地看着他，“你不介意啊？” 孟繁臣理智地说：“祁俨我当然是介意的，不过跟裙子没关系。” “你不介意我介意。”原意拧着两道浓眉，恶狠狠地说：“我以后都不会再为FS花一分钱了。” 说完又想起什么来，忙问：“你还记得上次两位太后说要给咱们换房子的事儿吗？” 这事儿孟主任当然记得。两位太后刚住进家里那会儿，她们嫌弃面积太小，以后整个婴儿房都没空间。直言要出钱给他们小两口整一套大平层，改善他们的居住环境，为以后生孩子做准备。 只不过当时他和原意都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他们都觉得绿都澜城的这套房子住得挺好的，两个人根本不用住那么大的房子。而且原意花费了很多心思装修这套房子，不住可惜。 绿灯重新跳出，孟繁臣松开刹车，踩下油门，车子穿过路口。他掀了下眼皮，“记得啊，怎么了？” 原意眼神期待，“你说现在太后娘娘还愿意给咱们换房子吗？” 孟繁臣：“……” 她实在不想和前男友的现女友当邻居，这意味着她以后会时不时见到祁俨，太特么膈应了！ 孟主任掀眼觑她，冷冷地说：“别想了，除非你愿意生孩子。” 原意：“……” 原老师就跟那被戳了洞的气球一样，瞬间就憋了。她丧丧地说：“那还是算了吧！” 生孩子的杀伤力可远远超过面对前男友。为了换套房子，她还要整个孩子折磨自己，得不偿失。 孟繁臣打了左转灯，绿色小车稳稳当当地转进潮海路。道路两排成片的桂花树从窗外飞速略过。 原意开了车窗，一只手臂枕着窗户，眼神捕捉到一道道桂花树斑驳的阴影。她眉头紧锁，神情痛苦，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孟繁臣再度开口：“你不想见祁俨？” 他当然知道她想换房子的原因，自然是因为祁俨。 “当然不想了。”原意脱口而出：“你愿意见你前女友啊！” 说完又意识到不对劲，快速找补道：“哦忘了，你没有前女友。” “不想见他，是因为心里还放不下他是吧？”男人嗤笑一声，面色紧绷。 因为放不下，所以没法正常见面，做不到云淡风轻。唯有选择不见，互不打扰。 “我没有。”原意矢口否认，“我不想见他，是我觉得膈应。” “倘若真正放下了，他于你而言就只是陌生人。你会膈应陌生人吗？”孟繁臣压根儿就没信她的说辞。 原意顿时急了，重复着：“我是真觉得膈应。” 孟繁臣：“小意，你也不用急着否认，我能理解，毕竟你们当初谈了七年，你心里总会有他的位置。” 听见他这么说，原意急得不行，赶忙说：“孟繁臣，你可能不相信，我今天见到祁俨时，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这人怎么变成这样了。明明西装革履，身家无数，是人上人，比谁都高一等。可我却只看见了一个精明冷漠的商人，满身铜臭味。我三年没见过他了，我俩在一起时，他也经常穿西装，打领带出去跟人谈事。当时我觉得他特别特别帅，是这全天下最帅的男人。可今天我却压根儿没觉得他帅，我反而觉得他好装，好油，人模狗样的。” 她停顿一瞬，激动地比划道：“你理解那种感受吗？就是我记忆里完美无瑕的少年，有朝一日却长成了一个油腻男人，我的滤镜全碎了。我觉得我现在特别奔溃……” 从见到祁俨那刻开始，孟繁臣就非常不爽。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他从高中开始就不待见祁俨。这个男人不止抢走了他喜欢的女孩，霸占了她七年之久，更让他在新婚之夜蒙受了奇耻大辱。他嫉妒祁俨，更非常恨他。 第78页 刚才嫉妒心作祟，孟繁臣酸酸地问了一句，宣泄心中不满。没指望原意会说出自己对祁俨的真实想法。 没想到她这么着急，一股脑全说出来了。 她说她现在不再觉得祁俨帅，反而觉得他很装，很油腻，一身铜臭味。她说她对祁俨的滤镜全碎了。她记忆里完美无瑕的少年已经死了。 他又想起她刚才因为一条裙子，在祁俨面前那样维护他的面子。他的眼神倏然一亮，有个强烈的想法迅速涌上心头——这是不是意味着原意其实有一点点喜欢他？ 他不确定。只能用“一点点”这个量词。对他来说，一点点就够了。他做梦都能笑醒。 “你刚刚为什么站出来替我说话？”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原意，面色严肃，语气郑重，“你知道的，你不站出来替我说话，我也能解决的。” 毕竟任何男人都不会容忍别的男人当着自己的面替媳妇儿买单。碍于周羽蓝在场，他今天那些话还是说轻了，明显是给祁俨留了面子的。倘若周羽蓝不在，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疯狂怼祁俨。 原意全然没深思，不假思索道：“你都说了我是你老婆，我不该替你说话吗？” 孟繁臣一瞬不眨地看着原意，没放过女人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男人的双眸幽深如潭，目光赤.裸直白，近乎考究，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落在原意脸上，似乎想从她身上割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只见他轻轻牵扯了下嘴角，嗓音低迷“你不是一直说咱俩是塑料夫妻么？” 原意被这人盯得心里直发虚，小心脏莫名一抖，口齿哆嗦，“一致对外……一致对外你懂不懂啊？” “哧……” 一声刺响拂过耳畔，车轮碾过地面，车子猛地停在了路边。 惯性作用，车身剧烈前倾，原意的额头差点磕到中控台。 “孟繁臣，你发什么神经啊！”原意气急败坏，破口大骂。 男人解了安全带，身体凑过来，伸手捏住她下巴，狠狠地吻了下去。 熟悉的气息将原意紧紧缠绕，低迷嘶哑的嗓音犹如榔头沉重地敲击在她心尖，“小意，你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 第36章 盐（36） “嘴上不承认，身体很实诚…… 盐（36） 男人的吻密密麻麻, 兜头砸下，原意避无可避，只能被动的承受。 一开始由于过度惊讶，她睁着眼睛。可眼前阴影罩下, 模糊不清, 她看不清男人的面容。唇上的碾压感强烈又清晰, 她茫然无措地闭上了双眼。 视线陷入黑暗, 其他感官瞬间变得尤其敏感。逐渐沉重的呼吸, 心脏跳动频率过快, 几乎都要冲出心房。体内血液涌动沸腾, 心潮起起伏伏, 难以平复。 这些都不是她的错觉。她正在真切清晰地经历着，感受着。 心里发慌，六神无主。原意下意识就会去抓住点什么。右手在空中胡乱抓, 最终让她揪住了孟繁臣的大衣。羊绒质地柔软, 在她手里一点一点变皱，手指发麻，她却找不到任何真实感。 连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了。脑子晕眩, 呼吸急促, 似乎下一秒就会彻底窒息, 然后倒地而亡。 结婚三年，接吻无数次。却从未有过今日的震撼和惶然。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狼狈不堪。她现在就是砧上鱼肉，任凭别人是清蒸还是红烧，她毫无反击之力。 原意惶恐不安，她动手推了推孟繁臣的胸膛，试图解救出自己。 可男人箍得太紧，她试了几次都无能为力。 砧上鱼肉, 争不过，逃不掉。 她突然泄了气，干脆摆烂。 不就是接吻嘛，又不是第一次，怕个毛线啊！ 他孟繁臣还能吃了她不成？ 他这么得意，好像吃定了她似的。她偏不让他如意。 心理防线不攻自破，余下的全凭本能。原意不由自主地搂上男人的脖子，一点一点回应他。 她很快就迷失了自我，头重脚轻，晕头转向。 就在此时，有人毫无预兆地撤了力，猛地同她拉开距离。 堆砌起的空中楼阁轰然坍塌，一切土崩瓦解。 原意就像是被人当头一棒，瞬间蒙了。她不知所措，迷惘地睁开双眼，视线触及孟繁臣的，似乎在无声询问：“怎么了？” 孟繁臣的目光沉沉而隐昧，暗藏深意，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高深莫测的笑容，语气肯定，“小意，你是喜欢我的。” 原意：“…………” 这是原意第二次直面这个问题了。上次累得半死，昏昏欲睡，她还可以当做没听到。可现在却是在她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孟繁臣亲口问出了这个问题。 今时今刻，再也容不得她回避。可她仍旧不愿意承认自己爱上了孟繁臣。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原老师急于撇清自己，神色激动，“你胡说，我没有，你不要污蔑我。” “你就嘴硬吧你，反正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孟繁臣抬手捏住原意小巧圆润的低垂，轻捻两下，气定神闲道：“嘴上不承认，身体倒是非常实诚。” 原意：“…………” “滚蛋！”原意被孟繁臣这成竹在胸，稳操胜券的模样给刺激得不行，憋了一肚子火。 她狠狠瞪着他，“孟繁臣，你丫就别自作多情了，我根本就不喜欢你。” 第79页 孟繁臣早已将原意彻底看透，伸手揉了揉女人柔软的发顶，像是在安抚炸毛的小动物，慢条斯理地跟她讲道理：“小意，成年人成熟的一大表现就是能正视自己的心，逃避不是办法。” 原意：“……” 原意害怕极了。她知道孟繁臣什么都说中了。她的确喜欢他。可她不愿意去面对。应该说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孟繁臣先是她的发小，后面是她的熟料老公。现在他们之间产生了感情。这是有悖于她的计划的。她现在非常烦躁，非常无助。 再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被祁俨整怕了。她不敢爱，她对自己，对孟繁臣都没有任何信心。她再也不敢轻易交付出自己的真心。 遇事就躲是原老师一贯的作风。现在也一样。她害怕，她不愿意去面对，她下意识就会选择逃避。能躲一时是一时。 所以她逃了。她拉开车门，跌跌撞撞就跑了。 孟繁臣心头一颤，眼疾手快就去开车门，朝着前面那个匆忙的背影直接开吼：“原意，你能不能成熟点？遇事就跑像什么样子？” 原意恍若未闻，撒开爪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刚下车，步子都没迈开，直接被一个身穿荧光马甲的交警迎面拦住，“先生，你违章停车，记得交罚款！” 孟繁臣：“…………” 草！ 孟主任没忍住，爆了粗口。 他被警察叔叔逮住教育了一顿。 等他处理完，原意早跑没影了。他还上哪儿追去。 郁闷地坐进车里。发现副驾上还留着原意的包包和手机。他顿时阴转晴，心情分分钟明朗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手机没带，看原意能跑到哪里去？用不了多久她肯定就会乖乖回家的。他只需回家等。 —— 孟繁臣爱跟原意较劲儿。本着让原老师涨涨教训的原则，他故意拐去潮海路的茶隐喝了两杯茶才回家。 电梯门一开，这姑娘就蹲在家门口，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别提多可怜了。 听见电梯门响，她掀起眼帘看向孟繁臣，委屈巴巴地开口：“我手机没带。” 孟繁臣提着原意的包包，包里有她的手机，迈开长腿跨出电梯，沉凉的目光扫过原意，音色冷清，“刚不是跑得挺快么？这会儿这么怂？” 原意：“…………” 原意恨恨地咬紧了后槽牙，没给他好脸色。要怪理解怪她刚跑得太急，连手机都没拿。不然她何至于还回来听孟繁臣的冷嘲热讽。 没了手机，她寸步难行。闺蜜徐蔓不在宛丘。她爹妈和公婆那里又不敢去。根本没地儿可去。只能灰溜溜地回家。 “孟繁臣，你拉我一把。”原意蹲得腿都麻了。 孟繁臣没好气地说：“谁叫你蹲着的，你不会坐地上？” 原意一脸嫌弃，“地上这么多灰，多脏啊？” 也是，这位大小姐连头发丝都是娇贵的。 她控诉道：“你还说我，谁叫你回来得这么晚的？你早点回来我需要蹲这么久？” 孟繁臣瞥她一眼，“倒成我的错了？不是你先跑的？” 原老师赖皮鬼附.身，“就是你的错。” 孟繁臣：“……” 懒得跟她扯皮，孟繁臣附身，拦腰把人给抱了起来。 原意一时不察，惊呼一声，心慌意乱地搂住男人脖子。 “我让你拉我起来，没让你抱我。”她无语死了。 这人一本正经地说：“怕你腿麻走不了路。” 原意：“…………” mmp！ 此处省略一万字骂人的话。 径直把原意抱到客厅沙发上，孟繁臣就没管她了。他一个人去了书房。 原意要到卫生间洗了个脸。用发夹把刘海给夹住，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然后就躺沙发上玩手机。各个app轮着来，反反复复刷。屏幕上的内容却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内心烦躁，压根儿没那心思。 手机看不进去，原意就抱着冰墩墩发呆。 啊啊啊啊啊啊啊！ 绷不住了，好烦呐！ —— 孟繁臣在书房处理完邮件出来，远远就看见原意拧着两道眉毛，怀抱冰墩墩，手指疯狂在戳冰墩墩的脸。可怜的冰墩墩都快被她戳烂了，脸皱巴巴一块。 视线移向她的脑门，“噗呲”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姑娘脑门上顶了四个大字——莫挨老子。 又是被原老师奇奇怪怪的发夹笑到的一天。 此刻，这姑娘浑身上下，甚至连头发丝都写满了烦躁。 至于么，烦躁成这样？ 她就这么不愿意承认喜欢他？ 喜欢他，她就这么难受？ 孟繁臣不禁有些受伤。 但他只是短暂地难过了一下下。 因为这对于孟繁臣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只要明白她的心意，知道她也喜欢他就够了。他一个人守着一份暗无天日的喜欢默默坚守了十多年。他想要的其实一直都非常简单——他要原意心里有他，哪怕只有一点点就够了。 他不是那贪得无厌的人，他渴望得到原意的回应，一点点就好。只要一点点，就能够让他相信，在这场荒唐大梦里，他不是一个人。只要一点点，就足够可以慰藉他踽踽独行多年，千疮百孔的内心。只要一点点，他就会掏出整颗心，穷尽毕生所学，坚定无畏地陪她一直走下去。 第80页 男人迈开长腿朝原意走过去。悄无声息地站在她面前。视线一暗，一只大手伸到了她眼前，直接拿走了她怀里的冰墩墩。 低沉磁性的嗓音拢在四周，“别这么苛待吉祥物。” 原意：“……” 原意整个人愣了一下，梗起脖子，“你管我啊？” “我不管你，谁管你。”孟繁臣蓦地叹了口气，妥协道：“小意，何必呢？” 原意心口狠狠一沉，嗓子发紧，抬头看他，“什么？” 他探出右手，覆上原意的脸颊，“喜欢我，就让你这么困扰？” 不等原意回答，他随后就说：“随你开心就好，你不愿意承认喜欢我也没关系，只要你心里有一点点位置是属于我的，这样就够了。” 他停顿一瞬，温柔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原意身上，信心十足，“余下的位置我会一点一点抢过来。总有一天，你会亲口说爱我。” 第37章 盐（37） 游戏！ 盐（37） 和孟繁臣结婚的这三年, 原意的生活一直过得很滋润，她不愁吃穿，用钱随意，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小日子浪到飞起。 但这只限于物质方面。精神层面她还是非常空虚的。她和孟繁臣从不谈爱, 只做塑料夫妻。她很少思考感情问题。身边的朋友遇到感情问题, 她也是爱莫能助。 祁俨磨灭了她对爱情全部的幻想和期待。即使现在遇到了新的爱情, 她本能的反应就是抗拒。她不愿意去面对, 更不愿意去接受。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内心胆怯。她对自己, 对孟繁臣都缺乏信心。 孟繁臣提出随她开心, 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正中她下怀。她嫌爱情烦人, 对感情问题避而不谈。和孟繁臣这样浑浑噩噩的下去挺好的。 她这种鸵鸟心理注定了她在感情方面是被动的。她不想把一切都掰扯得那么清楚。她习惯了装死，把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 她应该庆幸孟繁臣没有逼她。不然她很可能会破罐子破摔，和他离婚。 现如今他们都知晓了对方的心意, 想要恢复全部过去的生活状态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总体来说, 原意是满意的。 *** 12月31日，跨年夜。 疫情反扑，全城戒严。好多娱乐场所都停了。小夫妻也没地儿可去, 只能窝家里跨年。 孟繁臣没回来之前, 这三年的跨年夜原意都是跟徐蔓一起厮混。吃吃喝喝玩玩, 然后到明月湖看烟花，扎在人群里一起倒数，迎接新年。 跟往年比，今年这个跨年夜可真是太乏味，太无趣了。 吃完晚饭，夫妻俩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然后一个玩手机，一个处理工作, 打发时间。 原意把各个app都刷了一遍。登进去，玩不到两分钟，她就立马退了出来。现如今手机早就玩腻了。 “孟繁臣，我好无聊啊！”她把手机丢在茶几上，两手一摊，生无可恋。 疫情都快把人给逼疯了。青春就这么几年，疫情占三年，想想都可怜。 原意又是爱玩的人，过去时常混迹酒吧和娱乐场所，小日子过得特滋润。如今被迫在家，她都快发霉了。 孟主任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敲字，倒是气定神闲的。他在梵于支教三年，过惯了艰苦的生活，差点就把自己整成苦行僧了。如今因为疫情居家，他并未生出丝毫不耐，反而觉得挺享受。 听到原意的抱怨，他手头动作不停，施施然道：“无聊就给自己整点事儿做。” 原意：“那么做什么事呢？” 孟繁臣睨她一眼，一本正经地说：“比如造人？” “滚蛋！”原意捞起怀里的冰墩墩就砸他脸上，骂他：“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这人理所当然地说：“食色性也，我又不是圣人。” 原意拿眼斜他，“得了吧你，别为自己的纵.欲找借口。” 男人悠悠道：“谁叫原老师魅力四射，我抵挡不住呀！” 原意：“……” 她蹬腿踢了他一脚。 踢完，再次开嚎：“不行，咱俩必须找点事儿做做，我太无聊了。我根本不想玩手机。” “玩游戏吧！”孟繁臣歪头想了一会儿才说：“以前和我那些学生玩过一个好玩的游戏。” “不会是击鼓传花吧？”原意没抱什么期待。 孟主任摇摇头，“是个新游戏，铲钱。” “铲钱？”原老师头一次听到这个陌生的词汇，“什么是铲钱？” 孟繁臣解释：“整一堆现金放脸盆里，然后蒙上眼睛用锅铲铲，铲到多少得多少。” 这是什么新奇的游戏！原老师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她激动道：“玩玩玩，必须玩！” 孟主任朝她两手一摊，安静地等着她。 原意有些没跟上他的节奏，一脸懵，“什么意思啊？” 孟繁臣：“拿现金啊！没钱怎么玩。家里的钱都是你在保管。” 原意：“……” 要从她手里拿钱玩游戏，这怎么行！铁公鸡可舍不得。她顿时没了兴致，双手抱臂，往沙发上一瘫，“不玩了。” 孟繁臣：“……” 他忍不住数落她，“瞅瞅你那抠门的嘴脸！” 孟主任只好自己回房拿了一打纸币，外加一些五十、二十、十元、五元的零钱。一元的纸币还有一大把。一股脑丢进脸盆。 第81页 原意故意说：“好啊孟主任，居然背着我藏私房钱！” “冤枉啊！”孟主任赶紧自证清白：“这可是咱妈搬回老宅那天给我的，就怕你苛待我，不给我零花钱。不信你去问咱妈。” 原意：“……” 不用问了，这还真是江女士会做出来的事情。毕竟女婿是亲生的，闺女是充话费送的。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轻嗤一声，“丈母娘的钱你也好意思收。” 孟繁臣：“她偷偷压在我电脑底下的，我压根儿就不知道。第二天一早我才看到。微信给她转回去，她又不收。” 原意瞟了一眼那一打纸币，红彤彤的毛爷爷，正好一万块。 她怨念深重，“我真该去医院验下DNA，兴许你才是江女士亲生的。” 孟繁臣：“……” 红票子就位，游戏开场。 两人剪刀石头布决定谁先开始。结果孟繁臣胜出。 他蒙上眼罩，举着锅铲，模样简直不要太滑稽，喜感十足。 原意一声令下：“开始！” 孟主任运气爆棚，一铲子下去就是四五张毛爷爷。 第二铲子下去又是四五张，原老师的心都在滴血。 照这速度，一万块钱经得起几铲子。 “孟繁臣你悠着点，给我留点钱。”她心提着，神色紧张。 孟繁臣哑然失笑，“原老师，你从小也不缺钱啊！怎么这么小家子气？我还能铲完不成？” 原意理所应当道：“谁不爱钱的？你不爱吗？” 孟繁臣：“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原意：“我也没偷没抢啊！” 孟繁臣：“咱们现在就是凭本事挣钱。” 一共五次机会，孟繁臣五铲子下去，一□□了三千。 原意羡慕哭了。 “看我的，我肯定比你多。”她蒙上眼罩，摩拳擦掌，信心满满。 第一铲下去，她舀起来，语气激动，“怎么样，多不多？” 孟繁臣垂眸看着锅铲上可怜的三张一元纸币，他使劲儿憋住笑，“多！” 这可太多了！ 原意心里美滋滋，“几张？” 孟繁臣：“三张。” 原意：“三百啊？” “嗯，三百。”孟主任实在不忍心告诉她真相。 原意心想三百也可以了，不用太贪心。 第二铲铲完，她立马就问：“这次多不多？” 一张十元纸币，两张五元纸币，二十元。 孟繁臣笑了笑，委婉地说：“还是三张。” 原意：“还是三百啊？” 孟主任避而不答，催促她：“继续。” 原意撸起袖子继续。 第三铲下去，不等原意提问，孟繁臣就自觉地说：“五张。” 原意开心到飞起，“五百啊？” 这也太多了吧！ 孟主任：“继续，还有两次机会。” 五次机会用完，原意迫不及待摘掉眼罩，准备收钱了。 低头一看，瞬间傻眼了。 她面前一堆纸币，愣是一张红票子都没有。 “孟繁臣，你不是说很多的吗？”原老师瞬间炸毛。 孟主任往她面前瞥了一眼，施施然道：“这么多张，不多吗？” 原意：“……” “我是说张数吗？我是说金额！”她整一个大无语。 她低头开始数钱。 刚数了一张，耳畔就浮出男人平稳的声线，“别数了，一共五十八块。” 原意：“…………” 草！ 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吗？ 孟繁臣五铲铲了三千。她却只有五十八。连人家零头都没到。 她的运气要不要这么衰啊？ 她小脸一垮，“我不玩了。” 见她丧成这样，孟繁臣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安抚：“别不高兴了，这些钱都给你。” 原意却不要，振振有词，“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就拿我自己的五十八快。” 孟繁臣：“……” 呵，还挺有原则！ 孟主任主动提议道：“换个玩法吧！” 原意忙问：“怎么玩？” 只见男人从书房翻出一摞A4纸，裁出一张张纸币大小的小纸片。然后把黑色碳素笔递给原意，“写吧！” 原意眼神疑惑，“写什么？” 孟繁臣：“想写什么写什么。” 他低头写了第一张，给原意打了样。 原老师低头一看，白纸上写了几个苍劲有力的的小楷：六安瓜片。 这是孟主任最喜欢的茶叶。 原意心里有数了。她提笔就写：五菱宏光mini。 孟繁臣：“……” 他忍俊不禁，“上次我说给你买，你还不要，原来心里一直惦记着。” 原意一板一眼地说：“如果我这次抽中了，我就买。把选择权交给老天爷。” 两人埋头开始写，没一会儿就写了一大沓。 孟繁臣随手拎出几张看—— 大别墅、爱马仕、劳力士。 孟主任：“…………” 孟主任嘴角一抽，突然有点后悔和原意玩这个游戏了。 后面两个努力一下，勉强还能接受。至于这大别墅他一个教书匠就无能为力了。除非两位太后肯鼎力相助。 写完纸条，孟繁臣把它们打乱顺序放进脸盆里。 第82页 “这次改下游戏规则，每人只有三次机会。” 然后猜拳决定谁先开始。 这次原意胜出，她先开始。 第一铲下去，原意什么都没捞到。 第二铲下去，还是什么都没捞到。 原老师这运气不行啊！ 第三次，她原本铲起一张纸条。可她手不稳，轻轻一抖，纸条就从锅铲上悄声滑落，掉进了脸盆。 孟繁臣眼疾手快地从脸盆里捡起一张纸条放到她锅铲上。 三次机会用完，原意把眼罩摘下，见自己锅铲上孤零零地躺着一张纸条。 “就只有一张？”她大失所望。 孟繁臣抿嘴笑了下，“有一张就不错了，快打开看看。” 依到原老师的实力，一张都没有。 原意在手心里摊开纸条，纸上霍然写着一行熟悉的字迹—— 【五菱宏光mini。】 第38章 盐（38） “请原意给孟繁臣一个爱的…… 盐（38） 一抽就抽中了她自己写的那张纸条——五菱宏光mini, 这是原意没想到的。连老天爷都想要成全她买这辆小粉车吗？ 孟繁臣的嘴角挂一抹弧度，嗓音轻快愉悦，“过两天就去提车吧！” 原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好。上一局她可是只挣了五十八块钱。 她狐疑地望着孟繁臣，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不会给我开后门了吧？” 孟主任的心态一级棒, 是撒谎的一把好手。他脸不红, 心不跳, 甚至连眼神都未曾躲闪一下。还煞有其事地说：“原老师,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你要相信自己的实力。” “你说得对, 这是我凭本事抽到的车。”这话可太中听了, 原老师眉开眼笑, “明天就去提车！” 她再也不用羡慕何西园了，她也有小粉车了。等买回来以后，她一定要好好装扮它, 贴各种各样漂亮的贴纸。然后开出去显摆, 做人群中最亮的的崽。 美滋滋地脑补了一通，原意眼睛都笑弯了，显出两道月牙。 孟繁臣不禁失笑, 一辆车而已, 居然能让她高兴成这样。果然, 女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的简单。 游戏继续，轮到孟繁臣了。 第一铲，一张纸条。 【请原意给孟繁臣一个爱的抱抱。】 第二铲，一张纸条。 【请原意给孟繁臣一个爱的亲亲。】 第三铲，一张纸条。 【孟繁臣可以向原意提一个要求，原意不能拒绝。】 原意：“…………” 什么鬼？ 原老师直拧眉，“孟繁臣, 你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是霸王条款！” 孟主任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曲起两条大长腿轻轻晃了晃，柔软的家居裤被带起一点点细小的幅度。 他牵动嘴角，笑意自唇边缓缓绽开，“就准你写大别墅，爱马仕，劳力士，不准我写亲亲抱抱？原老师，做人可不能太双标哦！” 原意：“……” “你确定你没作弊？”原意拎起那三张纸条反复看了两遍，神色猜疑，“你运气就这么好，能一次性抽中三张？” 且三张都是和她有关的心愿清单。 孟主任耸耸肩，神情稳定，不见半分心虚，语气自然，“说明我得老天爷眷顾。” 他朝原意勾了勾手指，“来吧原老师，请兑现你的承诺！” 话音刚落，人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张开双臂，等她来抱他。 原意：“……” 这模样像极了堂姐原茵的儿子，顾不上小朋友每次要原意抱他，他就是这个样子的。 虽然原意怀疑孟繁臣动了手脚，可她没有证据。眼下当然只能遵守游戏规则。 她不情不愿地朝他走进两步，刚撒开爪子，人就被男人整个圈进了怀里。 男人温热的吐息浮在头顶，嗔怪一句：“一点都不自觉。” 原意：“……” 原意回嘴：“那你别抱啊！” 孟主任轻哼一声，“这是我的奖品，凭啥不抱？” 原意身材纤瘦，体态轻盈，孟繁臣抱着她，很像是在抱一只小小的玩偶。原老师觉得她此刻就是家里的冰墩墩。 两人紧紧相拥，衣摆相碰，呼吸相融。原意的一只手搭在孟繁臣腰间，下意识揪紧了他的棉质家居服。 男人的胸膛起伏跌宕，心跳鼓噪。 原意止不住扯了下嘴角，看来这人内心波涛汹涌，根本就不像他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面上稳如老狗，内心慌得一匹。 呵，男人！ 面对面，身高差很明显。孟繁臣垂眸看原意，故作正经道：“请原意给孟繁臣一个爱的亲亲。” 原意：“……” 这是在催她赶紧兑现承诺呢！ 原意敷衍地往男人左边脸颊蜻蜓点水似的碰了一下。 “就这？”孟主任秀眉微拧，面露不满。 原意：“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 这也算是亲亲？忽悠他呢！ “原意，你敢不敢再敷衍一点！”男人咬牙切齿。 灼热气息侵袭逼近，强势又霸道。 孟繁臣故意咬了她舌头，什么目的，一目了然。他在惩罚她。 “嘶！”原意的舌尖当即卷来一阵刺痛，眉毛剧烈一抖，表情都扭曲了。 第83页 “孟繁臣，你是狗吗？”一言不合就咬人。 他拦腰把人抱起来。 双脚离地，重心转移，原意的心脏剧烈一抖，赶紧伸手搂住孟繁臣胳膊，“你……你干嘛啊？” 他隔着眼镜觑她，“孟繁臣可以向原意提一个要求，原意不能拒绝。” 此刻他的目光又深又沉，像是一片波涛汹涌的海面。 而原意就是那艘被迫乱入乱流可怜兮兮的小舟，即将覆灭。她很快就要把自己给交代了。 原意呼吸一滞，意识到巨大的危险正朝自己袭来，而她早已无路可退。 她张了张嘴，声带仿佛被掐住了，发声困难嗓音更显艰涩，“什……什么要求？” 孟繁臣静默不语，用自己的行动回答了原意。 他迈开大步，径直把原意抱进浴室。伸手打开花洒，往左手边调出热水。一时间热水淋漓，水汽弥散，大雾腾腾。 事到临头，原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就不该和孟繁臣玩这个游戏的。 应该说她以后都不能跟这家伙玩游戏。他玩不过老狐狸，十有八九都是输。即使有一次赢，那也是孟主任手下留情了。 水声淅沥沥，原意半跪在光滑坚.硬的地砖上，刘海透湿，挡住眼帘，眼前白光虚晃，暗影重重。 她喉咙发堵，一丝声儿都发不出。 她悔得场子都青了。这游戏她输得彻底。安安静静刷手机不香么？现在她连小粉车都不想要了。 *** 孟主任是有心兑现奖品，替媳妇儿买小粉车的。可这次海昏市疫情外溢严重，宛丘下辖的一个小县城有人确诊了，一时间全市戒严，人人自危。 教育局下了通知，全市停课，改为线上教学。学生们只能搁家里上网课。元旦过后，两人就没机会出门了。别说买车了，连食物都没法采购。 好在两位太后喜欢给小两口屯粮，每周都要提几大袋蔬菜水果上门，把冰箱填得满满当当的。 遇上隔离，两人还能再扛一阵。 居家隔离的日子实在太过煎熬。除了给学生们上网课，原意基本上随时随地都在瘫着。 整天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不化妆，不换衣服，全靠一套家居服过活。 她甚至都不愿意洗头。头发油得都能炒菜了，也没见她洗。 随意扎一个高马尾，用五花八门的发夹夹她那一小撮刘海。 原老师之前说她有一抽屉发夹。孟繁臣还不信。现在见她一天换好几个，都不带重样的，他总算是信了。 家里随处可见她的发夹，东一只，西一只。戴了这只，丢了那只。 他每次收拾屋子都能捡到一大堆。给她归置好了，不出半天，又到处乱丢了。他后面就懒得管她了。 所以说啊原意不生孩子是非常明智的。一个不爱收拾，到处丢东西的媳妇儿，再来一个混世小魔王，他的日子绝对水深火热。 孟繁臣端着茶杯从书房出来，远远就看见原老师脑门上顶了只香葱烤串发夹。她正抱着笔记本电脑窝在沙发上备课。十指流连键盘，字敲得飞快。 疫情期间，食材如此匮乏紧张，一串假的烤串都能分分钟勾出人的馋虫。 原意现在要是顶着这玩意儿出门，那可就不止被狗扑了，没准还会被人扑。昨天他们业主群里还有人嗷嗷抱怨，说自己半个月没见荤腥了。 见识过原老师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发夹，孟主任如今早就免疫了。 他绕到原意对面坐下。 茶杯里的茶叶已经泡过一遍了，他倒掉，重新泡了一杯。 热水注入，清淡茶香迅速铺开，揉进空气里。 闻到熟悉的茶香，原意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见孟繁臣气定神闲地坐在自己对面，端着茶杯品茶。 她都快被关疯了。这人倒是挺享受，一天到晚茶杯不离手，不是在喝茶，就是在泡茶。 原意没管他，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没一会儿，键盘没了声响。原意忙完了。 她合上电脑，丢下冰墩墩，一个人先回了主卧。 沙发躺腻了，换地儿继续躺。 踩着拖鞋，心不在焉地走回房间。注意力就没放在脚上。路过床边，一时不察，右脚绊到了椅子腿。差点摔倒。 右脚带起椅子的晃动，椅子往前移了点，椅子上的一本书承受到外力径直掉在了地上。书页被掀翻，书签悄无声息地滑到了地板上。 她垂眸看向封面，还是那本《时间简史》。 孟繁臣从梵于回来就一直在看这本书。每天晚上都要翻上几页。原意都不知道这书究竟有什么好看的，他看这么久还舍不得放。她从来没见过哪个化学老师像他这样爱看物理书籍的。 脚绊到了椅子腿，椅子上的书掉在了地上。这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儿，把书捡起来就是了。 原意俯身捡书，再去捡书签。指尖捻着那张薄薄的书签，囫囵往书里一塞。正是这个塞书签的动作，短暂的一两秒时间，她的余光瞥见了几个潦草的字眼——生日快乐。 乍一眼看过去，原意根本没太在意。可第二眼她的视线就停顿住了。她注意到书签上的字迹居然有些熟悉。 心下奇怪，赶紧把那张书签抽出来。 这次仔细看了一遍。书签上有人用红色水笔写了一行细细小小的文字—— 第84页 【孟繁臣，生日快乐！愿你万事随心，自由自在。】 第39章 盐（39） “孟繁臣，我决定以后都好…… 盐（39） 【孟繁臣, 生日快乐！愿你万事随心，自由自在。】 字体潦草模糊，仓促敷衍。看得出来书写之人非常着急，根本没用心写字。 然而字迹却格外熟悉。 原意反复看了两遍, 仔细辨认, 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些字出自她手。这本《时间简史》也是她送给孟繁臣的生日礼物。 高二那年春天, 3月21日, 孟繁臣十七岁生日。原意那会儿心思全在祁俨身上, 旁的人压根儿就顾不上。别说孟繁臣了, 她连闺蜜徐蔓的生日都记不到。还是从她家太后娘娘口中得知他生日到了。 原意和孟繁臣的生日前后相差一个月。两家长辈关系又处得好, 两人每年都会互送生日礼物, 一直都是传统。 不像孟繁臣每次都会精心替原意挑选生日礼物。原意十分敷衍，每年就跟完成任务一样，随便挑件礼物, 送出去完事儿。 犹记得那天傍晚, 原意在校门口的书店里随手挑了本书当做孟繁臣的生日礼物。她赶着去见祁俨，写这句生日祝福时非常匆忙。随手从笔袋里抓起一只笔直接写。 下笔以后才注意到自己拿错笔了，她拿了支红色水笔。红笔其实是不适合写生日祝福的。可写都写了, 也不好换了。只能继续写下去。 她赶时间, 刷刷刷几下就写完了。也顾不得去检查自己的字写得好不好看。把书签插.进书里, 转头就把书给送出去了。 时隔多年再见到自己当年写的这句生日祝福，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原来写得这般敷衍，字迹潦草不说，根本就看不清。 从小到大，她从来就没在孟繁臣身上花过什么心思。送份生日礼物都这么敷衍了事，毫无诚意。 对比孟繁臣精心挑选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真是太不像话了。 难怪徐蔓会骂她没有心, 一直把孟繁臣当工具人，从来没把他当回事儿。她过去的那些做法真的太过分了。 万万想不到她随手送出的一本书，孟繁臣居然珍藏了这么多年，每天都不离手。与其说是对书珍视，倒不如说是对她珍视。 再看看她又是怎么对待孟繁臣送的那些礼物的。他送过她很多东西，钢笔、台灯钱包、八音盒、蓝牙音箱一大堆。它们无一例外只有一个结局——早就不知道被她丢到哪个犄角旮旯了。 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她所不知道的？ 原意捏紧这张书签，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突然觉得自己亏欠孟繁臣太多太多了。这么多年，这个男人深藏自己的喜欢，坚定地站在她身后，为她做了很多很多事情，却从未让她知晓。他就像是一道沉默的影子，亦步亦趋，始终未曾离开。 她和祁俨的七年，又何尝不是孟繁臣的七年。只不过在当时，她和祁俨是男女主，而他只是卑微的男二。或许他连男二都算不上。因为她压根儿就不知道他喜欢自己。 可是她呢？她又是怎么对待他的？ 学生时代只把他当做自己的发小，天天让他给自己收拾烂摊子。她和祁俨瞒着老师家长偷偷谈恋爱，就让他给自己打掩护。 到了适婚年纪，不堪忍受长辈催婚的压力，为图省事，直接拉上他去民政局领证。婚后三年，她浪到飞起，他只是自己的塑料老公。 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她更渣的女人了。 孟繁臣这个大冤种上辈子究竟干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这辈子才遇到她啊？ 不仅如此，她还如此怯懦，这么自私，连直视自己的内心都不敢。 她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何德何能担得起这个男人十多年的喜欢。 原意的心里潮潮的，情绪上涌，久久不能平复。 她仿佛被人摁了暂停键，僵愣地立着，手臂举在半空中，半晌没动。 —— 孟繁臣对主卧的动静一无所知。他给林校长汇报完工作，桌上的茶水已经冷透了。他倒掉，把茶杯洗干净，才回房。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原意背对着自己站在站在床边，她面前还摆着一把椅子。 他没怎么在意，垂眸瞥了一眼表盘，指针指向了数字10。 他随口提醒：“小意，早点睡吧。” 原意并未回应，身影纹丝未动。 他心下奇怪，忙走上前，嗓音担忧，“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人就已经到了原意跟前。低头一眼看到她手中的那枚书签。 视线扫动，瞧见了椅子上的那本《时间简史》。 看这样子，原意是认出这本书是她送的了。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有多敷衍。他最喜欢的明明是化学。她却送给他一本物理有关的书籍。他收到礼物的那刻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聪明如他，怎么可能会猜不出她是从书店随手拎出一本书给他当做生日礼物的。 高中三年，孟繁臣的成绩稳如老狗，次次考试都霸占年级前三，从来没掉下来过。他是考清华北大的好苗子，老师和校领导重点关爱对象。 他高考发挥稳定，夺得了那届的高考状元。稳上清华的成绩。 就是因为原意当年在书签上写：愿你万事随心，自由自在。 所以他遵从本心，舍弃了清华，选择留在宛丘，想离她近一点。 第85页 家里人都替他感到可惜。可他却从不觉得。这么多年下来，他甚至没有产生过一丝一毫的后悔。 去梵于支教，他除了行李，就只带了这本《时间简史》。无数个无眠之夜，他坐在灯下翻阅这本书，脑子里想的全是原意。 他反反复复的看，看了无数遍。是它陪伴他挨过了那么多煎熬的黑夜。 这些没必要告诉原意。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无愧于心，从不后悔。他也没想以此来感动原意，道德绑架她。感动不是爱，愧疚也不是爱，他想要她心甘情愿。 眼下见她一直盯着这枚书签，孟繁臣不再多说什么，想先退出房间。他想把空间留给她，让她自己待会儿，安静地思考。 谁知刚迈开步子，就被原意给叫住了，“孟繁臣！” 男人身形一顿，回头看她，“怎么了？” 原意用力攥紧书签，指尖感受到一点硬壳纸的棱角，酝酿一瞬，沉声开口：“你问了我两次有没有一点点爱你。” 一次是两位太后回老宅的那天晚上，当时她特别累，处在极度脱力的状态，意识涣散，差点就要昏睡过去了。孟繁臣问了她这个问题。很低很低的声线，近乎呢喃。他应该都不指望她能听清楚。事实上她听进去了。 第二次是在车里。毫无预兆地在国贸大厦遇到祁俨，他再次问了这个问题。 两次原意都没正面回答。她都选择回避。哪怕孟繁臣心中早已得到答案。 但这一次原意觉得她必须回答了。 孟繁臣心一提，没料到原意会突然提及这个问题。问了两次，她都避而不答。被逼问也拒不承认。 他压根儿就不指望她会回答了。 他先是惊讶，再是紧张。即使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可他还是忍不住提心吊胆的。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在意。他无比在意原意。 他屏住呼吸，几乎没敢看她，眼神胡乱逡巡，四下扫动，找不到焦点。最后只能落到窗外。霓虹绚烂，万家灯火近在眼前。 呼吸明显变重了，清晰可闻。他僵硬地站立，双手插.进裤兜，背微微躬着，像是一个杀人犯在等待法官宣判。唯有亲耳听到属于自己的结局，他才能死心。 屋子里突然就变静了。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不再流淌。时间线被无限延长，短暂的几秒钟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让人煎熬。 只听见女人的嗓音又低又轻，透着那么一股子茫然无措，“说实话，我不知道。” 孟繁臣心一沉，没想到原意会是这个说辞。 这句话太轻描淡写了，处在中间位置，一个悬而未决的答案。说服不了任何人。就好比是当庭宣判之际，法官突然来了一句“休庭再审”。真正属于他的审判迟迟未到。他的煎熬依然存在。 男人的唇畔不由浮起一抹苍凉的微笑，嗓音压得极低，几近无力，“这事儿早就翻篇了，不要说了。” “我要说！”原意抢话：“这些话我今天非说不可！” 凭着这股冲动，她必须一口气说完。如果今天不说，到了明天她又会缩回到龟壳里装死了。 孟繁臣的肩膀瑟缩了下，肩线轻颤，他伸腿勾起椅子腿，拉到自己面前，随后坐下。 “说吧。”他竖耳倾听。 这个答案悬而不定，他会一直备受煎熬。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其实是我不愿意承认。”原意透过镜片注视男人那双漂亮的眸子，逐字逐句，缓慢地说：“我不愿意承认自己爱你。” 她吸了口气，顺了顺，语速飞快，“爱情十有九伤，剩下一个半死不活。经过祁俨，我被打击怕了，不相信爱情，也不敢再爱了。何况我们这个年纪再谈爱情似乎也有点奢侈了。” “因此我不敢跟你谈爱，就想一直这么稀里糊涂的耗着，没必要弄得那么清楚，得过且过就行了。反正咱俩暂时也不会离婚。” “一直以来我都是这种想法。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一切都以自我为中心，我最爱我自己。可就在刚刚，看到这本书，我突然说服不了自己继续抱着这样的态度和你一起生活下去。你这么好的人值得一份全心全意的感情。但凡有那么一丝敷衍，那都是对你的亵渎。” “所以孟繁臣，我决定以后都好好爱你。” 第40章 盐（40） JK水手服 盐（40） 凭借冲动, 凭借本能，原意一口气说完，语速飞快，中间都不带停顿的。 她不是善于表达自己的人, 从不轻易敞开心扉。很多时候她宁愿直接去做, 也不愿意多说。就像每次她想搞事, 她都是直接上手的。她很少会向孟繁臣表述自己的想法。 这真是她第一次一口气对孟繁臣说这么多话。她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和盘托出, 毫无保留。 说的时候没感觉, 待她说完, 空气忽然就静了。周遭落针可闻, 近乎诡异。 头一次说这么多话, 原意一说完就觉得无所适从。她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有些茫然失措地搓了搓手。 当年是她暗戳戳追的祁俨，要到他的企鹅号, 在网上和他聊了大半年。 但表白却是祁俨开口的。说起来这是原意第一次跟男人告白。她没有经验, 全靠本能。她太莽了，不存在任何的含蓄，直白坦诚。 卧室太静了, 两人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 清晰可闻。原意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也越来越厚重。 第86页 形势突然急剧扭转，她取代孟繁臣，变成那个被审判的杀人犯。 而孟繁臣则成为高高在上的审判者，掌握着生杀大权。一锤敲下，是死是活，全凭他喜欢。 原意偷偷瞄了一眼孟繁臣，她发现他始终维持着刚才那个姿势, 背微微躬着，脸绷着，神色却格外平静。 这人喜形不于色，情绪一向藏得深。除了在床上，她很少看到他失控。 眼下她竟没法很好地琢磨出他的真实情绪。 他到底怎么想的？ 手指一点点变硬，原意慢慢握成拳头，嗓子眼发哑，试探着出声，“孟繁臣……” 尾音轻颤，拉得很长很长。 原意喊孟繁臣的名字，可他却恍若未闻，形如雕塑。 她不免有些紧张。想想自己可真够没出息的。 —— 事实上，孟繁臣是不知该如何反应。 在原意说完这些话以后，记忆猛地破了口子，往日的画面跃然纸上，一帧帧，一幅幅，见缝插针不断往他脑海里钻。 他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想了很多很多。 江美慧和海秋月是闺蜜，两人同年结婚，同年生娃。孟繁臣和原意前后就相差一个月。他的生日是3月21日，原意则是4月22日。 自打他有记忆以来，他的身边就总围绕着原意。小时候她是淘气王，调皮捣蛋，成天惹事。她在前面闯祸，他就跟在她身后收拾烂摊子。 两家长辈关系亲密，他和原意是真正的青梅竹马。长辈们还时常开玩笑以后要做儿女亲家，盼望着他和原意能走到一起。 原意是从来没当回事的。在他俩领证之前，她根本就没有萌生过要嫁给他的念头。 但孟繁臣不是。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长辈们的影响，自从他懂事以后，开始有了男女意识，他就默认原意是他的。最初只是原始的懵懂的占有欲。到了高中就渐渐演化成了喜欢。 不过这种喜欢是见不得光的，他只能偷偷暗恋。彼时她喜欢祁俨，所有的心思都在那人身上，忽视了身边的所有朋友，包括他。 高中、大学、再到工作，一个女孩子最美好的七年，他始终站在她身后，以发小的身份，默默看着她为另外一个男人付出了一切。 不想给她造成困扰。他深藏自己的喜欢，从来不敢轻易流露分毫，唯恐被她察觉。他希望她能幸福。即使他不是那个能给她幸福的人。 原意的七年，是她和祁俨年少情浓，相亲相爱的七年。可对于孟繁臣来说，那七年，他们有多幸福，他就有多黯然神伤。他只是那个躲在角落里，被忽视，被忘记的卑微的男二。 即使是这样，他依然义无反顾地报考了J大，选择留在宛丘，只想离她近一点。不想天南海北，相隔一方，见一面都难。他想时时刻刻都能知道她的动向。 第七年春天，原意和祁俨分手。毫无预兆，在即将见家长的时候，一段长达七年的感情戛然而止。 原意以最快的速度从华严退了股，和祁俨彻底断干净。然后壮士断腕，毅然决然决定转行。考教资，考编，入职十九中，并在同年年底和孟繁臣结婚。 她的人生在二十六岁那年彻底扭转。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那是她最灰暗的一年。孟繁臣却从来没见过她的一滴眼泪。她表现出一副轻松自如，无所谓的样子，告诉所有人她很好，她根本就没有受到影响，谁都不必担心她，同情她。 可她不会笑了。眼里的光也消失了。她变得越来越沉默，她不愿对任何人敞开心扉。她只顾享受，每天都在得过且过。 看似快乐，小日子过得很滋润。事实上却时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喝闷酒，流泪到天明。 孟繁臣知道她还放不下祁俨。七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干净的。理智上能够做到，可心理层面却无能为力。 明明知道她心里有别人，也知道她提出和他结婚是为了应付长辈的催婚，她急于摆脱眼前的烦扰。可他照样还是答应了。甚至没经过任何的思考，全凭本能。 新婚之夜，原意酩酊大醉。抱着孟繁臣哭得一塌糊涂，嘴里一直在叫着祁俨的名字。 身为丈夫，孟繁臣感受到了奇耻大辱。奔溃和绝望瞬间就击垮了他。那一晚，原意熟睡以后，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烟，一根接一根，烟头焚了一堆。 天亮以后，他拨通了好友顾塬的手机，决定去梵于支教。 结婚三年，两人一直分隔两地，聚少离多，联系更是稀少。塑料夫妻，在长辈面前扮恩爱，只谈.性，不谈爱，维持表面的和谐。实则私下里两人感情寡淡。原意压根儿就没把他当回事。 这三年，原意从来不关注他的生活和工作，她的目光也从未在他身上停留过片刻。 即使他从梵于回来以后，两人共处一室，她也没对自己多上心。 这十多年，孟繁臣守着一份得不到回应的喜欢，就像是在机场等一艘船，一次次失望，一次次神伤，又一次次治愈。治愈以后，再次失望，再次神伤，又再次治愈。反反复复，永无止境。 到了后面他就不抱希望了。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下去。他安慰自己，能这样一直守着原意也挺好的。做人不能太贪心，成年人哪能事事如意呢！原意的人和心，他抓住一样就够了。 第87页 在他不抱任何希望时，他突然之间发现老天爷是眷顾他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他的喜欢得到了回应。原意其实也是喜欢他的。 可原意不愿意承认。她一直都在装死。哪怕被他逼问，她也拒不承认。 他不愿意逼她，任由她缩在龟壳里，他可以暂时不需要这种形式。他想再等等。等到她真正愿意敞开心扉，放下芥蒂，她总会开口的。他有信心，他会等到的。他愿意等。 他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来了。因为一本书，因为一张书签。 原意亲口对他说：“孟繁臣，我决定以后都好好爱你。” 巨大的喜悦朝他袭来，一时间他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一天他等得太久太久了。当它真正来临时，他发觉自己还是没有做好准备。有那么几秒钟，思维断层，衔接不上，大脑一片空白。 再衔接上时，脑中如绽烟花，绚烂多彩。 满溢而出的喜悦，心潮起伏，汹涌澎湃。心脏狂跳不止，孟繁臣压都压不住。 这个时候他就应该抱住原意转圈圈，或者将她摁在墙上猛亲一顿，以此来宣泄自己的喜悦。 但事实上，孟主任格外平静。他负手而立，抿了抿嘴，“嗯，我知道了。” 原意：“…………” 此刻原意有股错觉，仿佛自己正在给领导汇报工作。等她巴拉巴拉一口气说完，领导很平静地回复她一句：“嗯，知道了。” 这人把教导主任的姿态搬到她面前来了？ 草！ 这反应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喜欢得到了回应，孟繁臣不该欣喜若狂，激动难耐，掩面而泣么？ 然后抱着她疯狂转圈圈，一顿亲么？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她也是一直这样脑补的。 怎么会这样呢？他怎么可以这般波澜不惊呢？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事态发展超出预期，心理落差巨大。原老师大失所望，噘嘴不满道：“孟繁臣，你什么态度？不稀罕是吧？”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满腹委屈，眼眶微红。 这可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跟人表达。居然就收获了孟主任的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嗯，知道了”。 你知道个鬼！ “不稀罕就算了，当我没说！”她丢下话，转身就走。 孟繁臣心下一惊，暗叫不好。媳妇儿居然误会了。他眼疾手快从身后抱住原意，脑袋搁原意肩膀上，轻言细语，“怎么会不稀罕呢！我都稀罕死了。” 他只要原意一点点的喜欢。她给他一点点回应，他做梦都能笑醒。 “那你怎么都不高兴？”原意靠着男人温热的胸膛，腰被他箍住，动惮不得。 孟繁臣低语：“我是太高兴了，整个人都傻掉了。你不知道我等这天等了多少年。” “真的？” “骗你是小狗。” 原意冷哼了一声，“你本来就是狗。” “老婆说什么是什么。”孟繁臣把原意的身子转过来，捧住她脸，低头细细吻她。 原意的心里潮潮的，软得一塌糊涂。她心动难耐，搂住他脖子，热切地回应他。 男人含糊低迷的嗓音钻进双耳，“小意，答应我一个要求好不好？” 他咬了下原意的耳垂，“嗯？” 原意双腿发软，脑子晕眩，不知东南西北，下意识就问：“什么要求？” 他哄着她，磨着她，“你先答应我。” 原老师毫无戒心，随口应下：“嗯，好。” 孟繁臣握住原意的腰，把人抱进主卧，放在大床中央。轻松自如，就像是在安置一个小小的玩具。 原意的眼底的情潮未退，下意识蜷缩了下脚指头。 “等着。”他丢下话就半跪在地板上，埋头往床底下翻东西。 “你在找什么？”她面露好奇。 男人往床底下一通摸索，很快就扬声说：“找到了。” 原意看见他从床底下掏出一只漂亮精巧的礼盒。 这礼盒看上去有些熟悉。 她还没反应过来这只礼盒出自哪里，孟繁臣就已经当着她的面先揭开了合盖。 映入眼帘的是一套叠放整齐的蓝白色JK水手服。 隔着透明镜片，孟繁臣双眼微眯，眼底火光跳动，嗓音暗哑，“小意，穿上它。” 第41章 酱（41） “原老师，我要撕裙子了！…… 酱（41） 孟繁臣在梵于支教的那三年, 他是校长，也是老师，还兼职会计和伙夫，一个人能当四五个人使唤。 他不仅要负责全校的学生, 管着他们的学习和成长。 还要统筹学校的老师, 拉赞助, 和投资人对接。 学校的大事小事, 事无巨细, 全都是他在管。 白天忙得手脚并用, 压根儿就分不出神乱想。 可一旦到了深夜, 他躺在炕上, 身体撤了力，心理层面的倦怠就会如潮水一般疯狂向他袭击而来，格外折磨人。 梵于是一座边境小城, 酷寒, 他一个南方人一直适应不了那边的气候。 有无数个寒冷阴郁的夜晚，原意总能入孟繁臣的梦，身穿蓝白校服的少女, 体态轻盈, 一颦一笑, 无不勾人。 她在岁月里一点点成熟，长成美好纤柔的模样，楚楚动人。他站在角落里，隔着人群，眼睁睁看着她奔向另一个人的怀抱。 第88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抹蓝白色就彻底镌刻在了孟繁臣心底，永不磨灭。 在见到这套裙子的那一刻, 孟繁臣脑海里浮现出的全是原意身穿蓝白校服的样子。 他当时就暗暗在想：总有一天这套裙子会派上用场的。但不是现在。他一定会让原意心甘情愿地穿上它，然后走到他面前。最后由他亲手脱下。 他不急，他在等原意愿意。 而现在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幻梦成真。 孟繁臣双手抱臂，立在一旁，目光灼灼，“小意，穿上它。” 原意被男人的目光给烫到了，本能一颤。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套JK水手服是两位太后疯狂催生时送给小两口的礼物。出自她堂姐夫顾塬之手。江女士至今都不知道这礼盒里装的是JK，还以为只是普通的睡衣。 当时夫妻俩被太后娘娘催生催得烦不胜烦，一个头两个大的，哪儿还有兴致整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这套裙子刚被原意打开，转头就被孟繁臣塞到床底吃灰了。 这么一件小事情，原意压根儿没放在心上，过后就忘了。她是真没想到孟主任一直惦记着这裙子。这会儿居然把它给拎出来，让她穿上。 别看这家伙在外面人模人样，清冷矜贵，其实骨子里闷骚得很。从他在床上的表现就知道。 她估摸着这人一见到这套裙子就开始动心思了。一直搁这儿等着她呢！ 这可不是正常的JK，它的设计更为大胆，上衣短短一截，连腰线都遮不住。裙子更短，堪堪盖住大腿根。而且没有内衬，只有轻薄的一层面料。开裆免.脱，真是为男人寻求了无数便利。 一想到自己要穿上这套裙子，走到孟繁臣面前，然后再由他亲手脱下，原意的头皮就一阵麻，满腔的羞耻，都快把自己给淹没了。 结婚三年，两人在床上无比和谐。却从来没试过什么助.兴产品，一直都是直来直往的。两人的身体对对方有着某种天然的诱惑力，压根儿用不上那些玩意儿。 现在要让原意穿上如此清凉的裙子去取悦孟繁臣，原谅她真的做不到呀！ 她踌躇不前，半晌未动，手指僵硬。 指尖攥紧家居服的衣角，不自觉用力，嗓音细细小小的，同孟繁臣商量：“能……能不穿吗？” 男人伸手摘掉眼镜，没了镜片的阻隔，黑眸幽深如潭，暗潮涌动。人看一眼，就会被立刻吸进去。 他转手就把眼镜放置在那本《时间简史》上，压着封面上的烫金字体。 “你说呢？”他语气随意，轻描淡写，“你刚自己答应的。” 原意：“……” “那是你在忽悠我。”她刚被亲的晕晕乎乎的，一不小心就着了他的道。 孟繁臣重新往椅子上坐下，长腿交叠，声线沉稳有力，“你还是不愿意，是吗？” 他还是无法等到她心甘情愿吗？ 灯火一跳，又一跳，斑驳地错落在原意漂亮的眉眼间，她皱了皱眉，焦急道：“我没有不愿意……就是……” 就是太羞耻了，她过不了心理那关。 孟繁臣平静地询问：“小意，我是谁？” “孟繁臣。” 他纠正她：“我是你老公。” “哦。” 他耐心十足，“夫妻之间要想长久保鲜，少不了要整点新花样。” 原意浓眉紧蹙，小脸皱成一团，“我还没准备好。” 见她一副纠结样儿，孟繁臣知道自己心急了。 他起身，拎起盒盖盖上，“今天就算了吧。” “给我！”原意一把夺过礼盒，心一横，“我穿就是了。” 她原意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就是一套裙子吗？她还会被一套裙子给难倒不成？ 孟繁臣见她如此壮烈，不由失笑，“不用勉强。” “谁说我勉强了。”原意抬了抬下巴，轻嗤一声，“孟主任，有种等会儿别流鼻血！” 她撂下话：“孟繁臣，今天我穿了这套裙子，下次你就给老娘穿男仆装。” 孟繁臣：“……” 男人勾起唇角，笑意绽放，“一言为定。” 原意拿上裙子去了卫生间。 对着镜子慢吞吞地脱下家居服，又慢吞吞换上水手服。 上衣那么短，裙子那么短，□□空荡荡的，直漏风。头一次穿这么轻薄的裙子，她浑身不自在。 原意看着镜子里的人，脑瓜子嗡嗡的。 妈的，为了孟繁臣，她牺牲可太大了。 男仆装，他穿定了！ 原老师狠狠吸了口气，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她才颤颤巍巍地开门走出卫生间。 孟繁臣坐在窗边，没戴眼镜，双眼朦胧微眯。 听见开门声，他才扭头看过去。 同样的蓝白色，瞬间让他梦回高中时代。 他做过无数次梦，原意身穿校服，奔向他的怀抱。 他朝她招手，“过来，小意。” 原意慢慢走向他，走动间裙摆晃动，双腿细长笔直。 对于她来说，这一天是新生。 从今天开始，往后的每一天都是崭新的。 孟繁臣不再是塑料老公，他是她的爱人。 而于孟繁臣而言，这一天是圆梦。 过去十多年，他一个人做了一场荒唐大梦。 第89页 而今天，他总算等来了原意。 孟繁臣把原意抱进怀里，凑到她耳边呢喃低语，气息灼热，“原老师，我要撕裙子了！” —— 这一晚注定是失控的。原意忍不住对孟繁臣破口大骂。 男人耐着性子，一遍一遍，反反复复碾磨，将原意骨子里反叛因子彻底给捋平了。她到后面乖顺得像是一只小猫咪。 事实上乖顺只是表象，原意是脱力严重，扑腾不起来了。她心里还是恨得直咬牙。 原老师昏睡前的最后一秒还在惦记着该如何以牙还牙，讨回来。 她发誓，下次一定要让孟繁臣穿男仆装，不能光她一个人牺牲。 将近两点，屋子里才真正静了下来。 原意沾上枕头，一秒入睡。 孟繁臣坐在床边，看着媳妇儿，看了很久很久。他目光深情，不知满足。 过去三年，每一次从梵于回来。两人亲热过后，他总会在原意熟睡后这样安静地注视她。白日里的克制隐忍，在黑夜里无处遁形，再无法藏匿。 可是没有一次有今日这般开心喜悦。 光看还不够，孟主任上手摸了摸媳妇儿的脸。肌肤细腻，光滑水润，爱不释手。 心潮澎湃，满溢而出的喜悦，他一个人傻笑了半天。刚才面对原意有多平静，这会儿就有多傻气。嘴角一直咧着，根本合不拢。 原来得偿所愿的感觉这样美好。他迫不及待想要找个人倾诉。 他把电话打给了好友顾塬。 凌晨两点，顾塬搂着老婆睡得正香，被孟繁臣的电话吵醒，直接开吼：“孟繁臣你丫有病啊！也不看看现在几点，打什么电话啊你！” “老顾，我好高兴啊！你陪我说说话呗！”孟主任嘴角扬起，语气轻快。 顾塬：“…………” 如果可以的话，顾塬真的很想冲过去给他一拳。 *** 海昏市疫情外溢严重，全国多个省市沦陷。 宛丘自确诊一例阳性病人以后就全市戒严，封了近半个月。 隔离的日子实在太过煎熬。床上躺完换沙发，沙发躺完去阳台，每天都在换地儿躺。 以前住三室一厅，原意觉得绰绰有余。她还嫌太大。 如今被隔离在家，她立马就觉得房子小了。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地方，躺都没地儿躺。 看看闺蜜徐蔓在云陌的大别墅。天然江景房，一共三层，还有泳池和健身房，一层躺腻了立马换一层，简直不要太爽。 每天和徐蔓对视频，看着闺蜜惬意的隔离生活，原老师都快羡慕哭了。 原老师悔不当初啊！她当时就应该接受两位太后的提议，换套大平层的。 她被封得生无可恋。孟繁臣倒是气定神闲，全无影响。每天处理完工作后，喝喝茶，看看书，悠哉悠哉的，格外享受。 不仅如此，他还开始鼓捣起了水培蔬菜。将大蒜、小葱、生菜、包菜这些蔬菜保留根部，都拿水养起来，逐一摆在阳台上。乍一眼看过去，格外拉风。 “你整这些干嘛？”原意很不解，“家里又不是没菜吃了。” 孟繁臣说：“这次海昏的疫情这么严重，谁知道要封多久。封个十天半个月咱们还能扛。万一封个一个月两个月的，政府的物资再跟不上，我们到时候吃什么？现在搞点菜，没准用得上。” 原意这人图享受，只活在当下。她是没什么居安思危，未雨绸缪的意识的。可孟繁臣不同。他去梵于支教三年，清江县常年物资匮乏，他见识过底层人民的生活，凡事习惯尽早做打算，有备无患。 原意拉了条小板凳坐在一旁看孟繁臣鼓捣这些蔬菜。 他做任何事情都非常专注，特别有耐心。不然也对付不了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 她支着下巴，悠悠开口：“我觉得你下学期都可以去教生物了。” 孟繁臣微微一笑，“理化生不分家，我也不是不能教生物。” 原意一脸崇拜，“我老公是十项全能型选手呢！” 男人手头动作倏然一停，掀眼看过去，“小意，你刚喊我什么？” 第42章 酱（42） “真夫妻才甜，太好磕了！…… 酱（42） “小意, 你刚喊我什么？” 男人蓦地出声，手中捏住几根葱头，动作倏然一顿。 他正要把这几根葱头养到装水的小盆里，因为原意的话直接停了下来。 原意看着孟繁臣, 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 不假思索道：“老公啊！” 话音一落, 隔了数秒, 她骤然反应过来, 快速垂下了眼皮, 不敢看孟繁臣。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在私下里喊孟繁臣“老公”。做了三年塑料夫妻, 加之两人聚少离多, 原意过她一个人的小日子，浪到飞起。内心深处压根儿就没有“老公”这个意识。在她潜意识里孟繁臣根本不是她老公，只是她的发小。 即使是在床上, 极致缠绵, 她都是连名带姓喊他。惹毛了她，还经常破口大骂。 除非是面对长辈，塑料夫妻不得不逢场作戏。那是个才会叫上几声老公。 人心果然最现实, 爱不爱一目了然。之前原意对他无感时, 心里没有他的位置, 老公根本喊不出口。也没那个意识去喊。 如今爱他，心里有他，这声“老公”下意识就喊出来了。且没感觉到任何不适。如果孟繁臣不提醒她，她自己压根儿就没意识到这点。 第90页 就像当年新婚之夜，她喊祁俨的名字，她自己是毫无意识的，完全是本能反应。 而恰恰就是这种本能反应才让孟繁臣感到惊喜。 这证明原意是真的爱他, 她心里的位置已经完完全全属于他了。 孟繁臣抬眸，瞟见女人微微发红的小脸，一双耳朵尖也透出一层淡淡的粉色。他不禁莞尔一笑，“小意，咱们可是合法夫妻，喊声老公天经地义，脸红什么呀？” 原意的视线四下扫动，漫无目的地胡乱逡巡，落在阳台上那排绿油油的蔬菜上头，矢口否认：“我哪里脸红了。” “口是心非。” 孟繁臣丢了手头的那几根葱头，揽住原意纤细柔软的腰肢，将人压在阳台上，霸道的吻兜头扣下去。 原意的腰撞到阳台的护栏，她吃痛，浓眉一皱，发出一声闷哼。 双脚虚浮，身体发软，下意识就抱紧了男人的腰。 两人贴得更紧，严实合缝，沉重的呼吸互相传递，并搅合在一起，难分难舍。 气息焦灼，都快点燃了。 孟繁臣低声哄着原意：“小意，再叫一声老公听听？” 原意：“……” 原意脸红得滴血，格外羞耻。咬紧牙关，死都不开口。 孟繁臣不死心，一点一点消磨掉她的意志力，非要撬开她的口不可。 然而原意比他更固执，任凭他怎么碾磨，她就是不顺他意。 孟繁臣没办法，只好使出杀手锏，伸手解开了她家居服领口的两颗扣子。 即将要解第三颗时，原意一把摁住他手背，眼神戒备，“孟繁臣，你干嘛？” 男人目光灼热，内里一撮撮小火苗跳跃闪动，抿嘴一笑，“你说我要干嘛？” 这笑容格外危险，带着某种势在必得，不管不顾的野心。 原意心尖狠狠一颤，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疯啦？这可是在阳台！！” 孟主任却毫无顾忌，语气理所当然，“怕什么？32层又看不到。” 指尖挑起原意额前散落的一缕碎发，替她别到耳后，嗓音暧昧，“再说了咱们好像没在阳台试验过，应该会很刺激吧？” 原意：“…………” 说完就想继续动手。 玩这么大？ 原意吓得脸都白了一片。死死护住自己家居服的衣领，声音发抖，破碎虚空，“孟主任，咱千万别冲动，要冷静呐！” 男人气定神闲，声线沉稳有力，“原老师，我很冷静。” 原意：“……” 妈呀，这是下定决心要搞事了！ 原意直接怂了，搂住孟繁臣的脖子求饶：“老公，我错了！” 孟繁臣满意极了，唇角漾开一圈淡笑，右手覆上原意的脸颊，捏了捏她细腻的肌肤，口气愉悦轻快，“想听你叫声老公，咋就这么费劲呢！” 非得他使出杀手锏逼她就范。 原意：“……” 原意一听，知道自己又着了男人的道。 也是，他堂堂一校主任，走在外面光风霁月的。哪里真会如此不懂分寸在阳台乱搞。还不就是故意逗她，逼她叫出那声老公。 要怪就怪原意的段位太低了，一不小心就被他给拿捏住了。 以前两人天天较劲儿，她从来不让他好过。他们算是打成平手，谁都讨不到便宜。 可现在她就不行了。十有八九都得败在他手里。他将她拿捏得死死的。 果然，爱情这玩意儿最会祸害人。无爱一身轻，一旦有了真感情，凡事瞻前顾后，深受掣肘。 以前和祁俨是这样。到了孟繁臣这里还是这样。 所以说啊，人呐还是别碰爱情。这玩意儿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原老师恶狠狠地瞪着孟繁臣，抬腿给了他一脚。 “原意，谋杀亲夫啊你！”孟主任疼得眉毛都皱了，捂住小腿肚，“下手这么狠！” 原意可半点都不心疼这家伙，吹胡子瞪眼睛，“疼死你得了！” 然后气冲冲地回了客厅。留孟繁臣一个人在阳台。 她前脚刚走，楼上就传来一阵咯咯咯咯，轻快悦耳的笑声。 孟繁臣条件反射地抬头，却见楼上阳台站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们的邻居周羽蓝手里端着一杯橙汁正看戏看得怡然自得。 孟繁臣：“…………” 楼下楼下同一户型，阳台对阳台。楼下的动静，楼上看得一清二楚。 孟繁臣不知道周羽蓝什么时候出现的，又站在那里看戏看了多久。他估摸着刚才他和原意亲热都被她给看了去。 一时间心里发毛，浑身不自在。 周羽蓝笑着说：“原老师好可爱啊！” 孟主任职业假笑，“她就是个孩子。” 周羽蓝煞有其事道：“那也是孟主任你宠的。女孩子越宠越长不大，永远都是孩子。” 孟繁臣抬手扶住眼镜，眸光幽暗深邃，“周小姐有如此见地，可见祁总也非常宠你。” 恋爱中的女人满面幸福，捂脸笑，“阿俨确实对我很好。” —— 周羽蓝喝完杯子里的橙汁转身回了客厅。 客厅里播放着财经新闻，年轻的男人身穿休闲的运动服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流露出些许慵懒和随性。 小区被封的头一天，祁俨正好在她留宿。第二天一早，两人都还没睡醒，就有大白来敲门，说小区被封了，让他们居家隔离，不要外出。并在门上贴了封条。 第91页 就这样祁俨就在她家住了快半个月。 周羽蓝一开始还觉得不适应。没想到两人倒是慢慢过成了老夫老妻的感觉。 “阿俨！”女孩子踩着兔耳朵拖鞋，飞快地跑向沙发。 祁俨听闻声响，扭头望过来，抿嘴低语：“一惊一乍干嘛！” 他生了一双桃花眼，眼皮褶皱长而舒展，自眼尾处自然散开，又微微挑起一旦浅棕色的弧。 看人时，深邃的眼眸映出暖橘的灯火，格外深情。让人恍惚间觉得这位就是大情圣。 他今年三十岁，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纪。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和莽撞，气质成熟。又生了一副好皮囊，加之金钱名利加持，多少女人趋之若鹜。 他和孟繁臣完全是两种人。一个是斯文儒雅的教书匠。一个则是清冷矜贵的商人。两人站在一起，难分伯仲。 但情人眼里出西施。周羽蓝心中的天平自然是向祁俨那方倾斜的。 哪怕两人已经交往了近一年，周羽蓝很多时候还是会被祁俨给帅到。 在她之前，祁总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身边的莺莺燕燕从未断过。 所有人都想不到他会看上周羽蓝这朵清纯小白花。 去年3月，FM的新品发布会，祁俨受邀出席。 周羽蓝的主场秀，所有模特走完，她作为总设计师压轴出场。 在路过祁俨身边时，脚上十厘米的高跟鞋踩空了，直接从T台摔了下去。好巧不巧的摔到了祁俨怀里。 格外狗血的相遇桥段，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却在她身上发生了。 当天周羽蓝就和祁俨上了热搜。网上一大群键盘侠骂她，说她是故意摔倒的，就是为了接近祁俨。 寡不敌众，周羽蓝百口莫辩。只能采取冷处理，置之不理。等热度降下去了，她就自由了。 然而事态发展完全出乎她的预料。祁俨开始高调追她，将热度炒得火热。 没有人可以抵抗祁总的魅力。周羽蓝矜持了一个月，最终败下阵来。 一开始没想那么多，只是想试试。连周羽蓝自己都没想到这段感情竟然维持了快一年，让众人大跌眼镜。 众所周知，除了他的初恋，祁总的每一段感情从未超过三个月。大家伙都说祁总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可周羽蓝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 她觉得她只是恰巧合了祁俨的眼缘，且他对自己的新鲜感还没退去。等到这股新鲜感没了，她估计就会成为他诸多前女友中的一员了。 周羽蓝把空的玻璃杯放到茶几上，坐到祁俨腿上，双手搂住他脖子，跟他说刚才的见闻。 “你猜我刚才见到谁了？” 所有业主都被封在家里。周羽蓝人都出不去，她还能见到谁？还不就是楼上楼下的邻居。 楼上那户是寡居的中年妇女，性子孤僻，不和任何人交流。自然不可能是楼上的阿姨。只能是楼下的。 楼下是谁？ 原意和孟繁臣。 祁俨脸色微变，半天没吱声。 周羽蓝以为他没猜出，迫不及待就告诉他：“是原老师和她先生。” “嗯。”男人的一只手原本搭在沙发扶手上，此刻收了回来。 周羽蓝在祁俨唇上轻啄了下，笑嘻嘻地说：“他们在亲亲呢！” 还不忘感慨一句：“果然，只有真夫妻才甜，太好磕了！” 运动服宽大的衣袖下，祁俨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 第43章 酱（43） “我每天这么卖力，还没伺…… 酱（43） 这次海昏市疫情外溢严重, 全国多个省市沦陷。宛丘全市也封了近三周，除夕前两天才正式解封。 20年年初疫情刚爆发时，宛丘也没封这么久。原意实实在在被关怕了。 被关在家里的日子除了无聊点，难熬点, 在物资方面没有短缺。两位太后在小区被封之前给小两口屯了充足的食物。政.府的物资也非常到位。大礼包定期发放到市民手中。 此次疫情中心的海昏市, 物价飞涨, 好多人因物资短缺而挨饿。比起他们, 原意觉得自己还是非常幸福的。 解封那日, 小区的老人不顾居委会的反对, 直接在楼下放鞭炮庆祝。一大群人围在一起, 欢呼雀跃, 手舞足蹈，高兴的像个孩子。 原本该阻拦的保安，这会儿竟也放任不管。围在人群里和大家伙一同庆祝。 原意站在阳台上, 沐浴着温暖的阳光, 听着满耳的噼啪声，看着众人脸上的笑容，她也不禁弯起嘴角。 阳光温暖, 水波温柔, 岁月静好。 她深深吸了口气, 感慨万千，自由的味道真好呐！ 趴在阳台上看了一会儿楼下的热闹。 手机滋滋震动个不停，家族群的消息狂轰滥炸个不停。没一会儿屏幕上挂满了。 老父亲：【同志们，解封了，约饭约饭！】 老公公：【老宅等你们！@原意@孟繁臣】 太后1号：【红烧排骨安排上！】 太后2号：【杀只鸡给小意补补！】 老公公：【那我得赶紧买菜去，今天第一天解封，超市铁定一大堆人, 晚了可就抢不到了。】 老父亲：【老孟，你就别担心了，我这边带过去。】 老公公：【好酒也带两瓶。】 太后2号：【天天就惦记着酒！】 第92页 太后1号：【秋月，今个儿高兴，让她们老爷们喝点，不碍事的。】 …… 家族群里四个长辈火速张罗开了。原意刷着屏幕乐不可支。 视线一扫，瞬间捕捉到一片葱绿。 孟繁臣水培的蔬菜长势惊人，盎然生机。 她撸起袖子上手，薅下一把绿油油的小葱，冲着客厅里看书的孟繁臣喊话：“老公，咱们中午吃葱油拌面！” 她笑容满面，朝孟繁臣挥着手里的小葱，兴奋的像个孩子。 孟繁臣被原意的笑容感染，唇角笑意漾开，嗓音轻快动听，“好啊！” —— 解封第一天，夫妻俩吃葱油拌面庆祝。 中午，孟繁臣把两碗热气腾腾的葱油拌面端上桌。油光水滑，香气扑鼻，原意贪婪地吸了口气，馋虫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 被封这么久，谢天谢地有孟主任给她当煮夫。不然她肯定天天啃泡面。 想到这里，她冲孟繁臣谄媚一笑，“谢谢老公！” 孟繁臣在她对面坐下，轻飘飘道：“整点实际的，口头感谢没诚意。” 原意：“……” 原意瞪了他一眼，沉声警告：“孟主任，年纪轻轻别太纵.欲。” 孟繁臣掀眼看她，一头黑线，“原老师是不是误会了？我是想让你帮我整理个课件。” 原意：“……” 好吧，是她想多了！ 谁叫这人平时一言不合就开黄腔的。她当然会想歪了。 孟繁臣打眼瞧她，数落道：“你这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原意呛他：“还不是跟你学的。” 孟繁臣：“……” 孟主任忍不住提醒：“小意，这事儿咱们还得节制点，万一哪天擦.枪.走.火，整出孩子可不好收场了。” 一提孩子，原意顿时一个激灵。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被封的这段日子两人确实折腾得挺厉害的，就差没住在床上了。 虽然孟繁臣每次都会规规矩矩做防护。但就怕有意外。毕竟避.孕.套也不是百分之百安全的。还是有人避.孕失败的。 虽然长辈们如今不催他们生孩子了。但倘若意外怀孕，那他们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让她留下孩子的。为了不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她觉得有必要在这方面多注意。 原意立即就说：“那你今晚别碰我了。” 孟繁臣：“……” 倒也不必这么神速吧！ 孟主任臭不要脸地说：“还是从明天开始吧。” 原意骂他：“我就说是你纵.欲吧！” 男人埋头不语。他并非纵.欲，他只是对原意有瘾。 他拿起筷子，准备吃面。 “等等！”原意及时拦住他：“朋友圈先吃。” 孟繁臣：“……” 原老师把两碗成色极佳的葱油拌面摆在一起，拿手机相机拍了一张照片，美滋滋地发了一条朋友圈，仪式感满满！ 原意：【解封万岁！（五阿哥剪刀手）】 朋友圈的各路朋友很快就开始点赞评论。 徐蔓：【暗搓搓秀恩爱！（微笑）】 太后1号：【给我女婿整点好吃的。】 太后2号：【小意，晚上和繁臣回老宅吃饭，妈给你们好好补补。】 何西园：【我看到了男人的手，我要看正脸！（激动的心）】 原老师一边嗦面，一边刷回复。看到何西园这条评论时，她赶紧放下筷子，手指轻点照片，放大看了仔细一遍。照片里除了两碗面，还有一只漂亮的手。就搭在餐桌边沿。因为角度问题，这只手拍得不怎么清晰，有些模糊。看还是看得出手指细长，骨节分明。 一不小心，孟繁臣的手就入境了。 她刚拍照片时完全没注意到。一般人第一眼看过去也很难注意到，除非放大照片仔细看。何西园这姐们看得可真仔细。 原意正准备回复何西园，在屏幕上刚敲了一个字，这姐们就私戳她了。 何西园：【原老师，我要看男人！！！】 三个叹号都不足以表达何老师激动的心情。 原意哼了一声，心想：才不给你看！ 被何西园看了还得了。那可是要世界大战的。 原意：【木有！】 何西园：【这么宝贝？】 原意：【那可是我男人，必须宝贝啊！】 何西园：【放心，我不撬你墙角。姐们我就单纯欣赏帅哥。】 原意：【何老师，您太自信了。我原意的墙角你撬不动的。】 何西园：【那还藏着掖着干嘛？帅哥共享，麻溜把照片发过来！】 原意：【看一眼一千，先交钱！】 何西园：【你怎么不去抢呢你！】 原意：【都是老熟人了，给你打个折，友情价998！】 何西园：【(;｀O?)o滚！】 两人你来我这，在微信上斗嘴半天。 见原意玩手机玩得这么认真，孟主任敲了敲桌面提醒她：“小意，好好吃面。” 原意把手机盖在餐桌上，触到男人温和的视线，“何老师说要看你的正脸。” 孟繁臣不假思索地说：“给她看好了。” 原意：“那可不行，咱俩在学校可是隐婚。” 被封了三周，一直没去学校上课，孟主任都快忘记隐婚这茬了。 提起这个他心里就非常不爽。明明是夫妻，搞得跟偷晴一样，天天在学校躲熟人。他蹭原意的车去上班，这姑娘老远就撵他下车了。 第93页 孟主任推了推眼镜，幽怨地看着媳妇儿，“所以原老师，你准备什么时候公开我？” 原意嘻嘻笑，“看你表现喽！” 孟繁臣：“……” 孟繁臣施施然反问：“我每天这么卖力，还没伺候舒服你？” 原意：“……” 原意怀疑这人在开车。可她没证据！ *** 同一时间，楼上3302室。 周羽蓝在书房画完设计稿回到主卧，见祁俨正对着镜子换衣服。 蓝色衬衫修身，衬得男人脊背挺直长身玉立的。他低头沿着门襟线自下往上一颗一颗扣纽扣。 一直系到领口，还差一条领带。 周羽蓝见此情形，忙走到衣柜前，拉开最左边的一只抽屉。抽屉里放了好几条不同花色的领带。 祁俨常来留宿，家里多多少少留下了一些他的东西。 周羽蓝从中取出一条蓝黑相间的条纹领带走到男人跟前，扬起声线，“要走了吗？” 今天小区解封，所有的住户都在欢呼雀跃，额手称庆。 只有周羽蓝不太开心。解封了，意味着祁俨要走了。 两人谈了近一年，她是他公开承认的女朋友。可他们却没有同居。祁俨时不时过来留宿。 她有提过让他搬过来住。可他却总说她家离公司太远，住这边不方便，压根儿没怎么上心。 这次小区被封，他在她家滞留近三周。两人都快处成老夫老妻了。他今天要走了，她心里非常不舍。 祁俨接过领带，“嗯”了一声，“公司压了很多工作，要回去处理。” 周羽蓝觉得这都是理由，他只是不想留下来。 她搂住祁俨的脖子，柔声撒娇：“阿俨，不走好不好？我舍不得你。” 祁俨刮了下女孩挺翘的鼻梁，宠溺一笑，“又不是不过来了，整得这么伤感干嘛？” 周羽蓝眼睛一亮，忙问：“那你晚上回来吗？” 祁俨说：“看情况，公司那边结束的早就过来。” 看情况，悬而未定的答案。周羽蓝的眼睛瞬间暗淡了下来，失落道：“你的看情况，多半是不来了。” 祁俨哑然失笑，“蓝蓝，以前没觉得你这么黏人，现在怎么了？” 周羽蓝也觉得自己现在太过依赖祁俨了。大概是两人在同一间屋子里被关了三周，天天腻歪在一起，她被他惯坏了。 她嘟囔着：“还不是舍不得你嘛！” 见她这样，祁俨只好退了一步，“要是公司那边结束的晚，我就让司机接你去松山。” 松山一号，祁俨的别墅。周羽蓝很少过去。 女孩立马咧开嘴角，在祁俨左边脸颊上吧唧一口，“阿俨，你真好！” “黏人精！”祁俨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去换衣服，带你出去吃饭。” 周羽蓝：“给我十分钟，马上就好！” —— 祁俨带着周羽蓝去了一家私房面馆。 周羽蓝低头翻看菜单，五花八门的面食，看得她眼花缭乱。 她一边翻，一边疑惑地问：“阿俨，你怎么突然想吃面条了呀？” 她记得祁俨明明是不太喜欢吃面食的。 年轻的男人斜靠着椅背，姿态懒散，“好几年没吃葱油拌面了，有点怀念这个味道。这家店的葱油拌面是招牌，你可以试试。” “好啊！”周羽蓝索性不挑了，合上菜单，对点单的服务员说：“给我也来一份葱油拌面。” 服务员点完单就退出了包厢。 周羽蓝抱着手机刷朋友圈。 手指快速翻动，走马观花扫一圈。拉到底看到一张照片，眼神蓦地顿住了。 照片里是两碗油光水滑的葱油拌面，瞧着特有食欲。 她脱口而出：“好巧啊，原老师今天也吃葱油拌面呢！” 原意的微信是周羽蓝偶然加的。20年年初疫情爆发时，家里食材短缺。业主群有人在团购菜。原意把她给拉进去了，微信也是那个时候给加上的。 不过加上以后，两人从来没聊过一次。偶尔在小区碰到，互相打个招呼，顶多就是点头之交。 原老师平时很少发朋友圈，一年到头都没几条动态。印象里，周羽蓝已经很久没刷到原意的动态了。 原意的头像是一只可爱的琳娜贝尔，比较好认。一般她只要发朋友圈，周羽蓝很快就能看到，不至于会被其他人的动态给压下去。 她给原意的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祁俨闻言，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近乎寡淡。他牵动嘴角，漫不经心地回应一句：“是挺巧的。” 第44章 酱（44） 约会 酱（44） 自打原意和孟繁臣结婚后, 每年除夕，长辈们图热闹，两家人都是合在一起吃年夜饭的。原家一年，孟家一年轮着来。 过去三年, 每年的年夜饭原意和孟繁臣都吃不痛快。长辈们一个两个铆足劲儿在催生。三句话不离孩子。两人疲于应付, 哪里还有心思吃年夜饭。 基本上就跟完成任务一样, 随便扒两口就匆匆走人。 今年倒是难得和谐, 没人催了。 两家长辈已然接受了小两口不生孩子的决定。除夕家宴, 众人对生孩子一事绝口不提。 原意和孟繁臣终于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年夜饭。 只要长辈不催生, 那自然是无比和谐的。 第94页 原意在饭桌上收了一堆红包。 江美慧女士偏心都偏到外太空了。给孟繁臣的红包比原意足足厚了一倍。 原老师无时无刻不在怀疑当年她和孟繁臣是不是抱错了。孟繁臣才是亲生的。 亲娘偏心, 婆婆更偏心。海秋月女士压根儿就没给孟繁臣红包, 只给了原意一个大红包，里面一打厚厚的红票子。 孟繁臣朝老母亲伸手，“妈, 我的呢？” 海女士拍他的手心, “我都给小意了，找你媳妇儿拿去。” 孟繁臣：“……” 原意从中抽出一张，放在孟繁臣手心里, 笑眯眯道：“来, 赏你的！” 孟繁臣：“……” —— 年夜饭结束, 两人离开老宅。 院子里停的还是原意那辆墨绿色的小宝马。一旁的探灯将车身照得透亮，莹莹发光。 虽然孟繁臣在被封之前就买了车。可他还是习惯开原意的车。每次跟媳妇儿一起出门他都喜欢开这辆小宝马。 两人拉开车门，一同坐进车里。 原意低头解安全带，就见自己眼前递过来好几只厚厚的红包。 她一愣，抬头看过去，对上男人的视线，“啥意思啊？” 孟主任言简意赅, “充公。” 财迷原老师咧嘴直笑，“孟主任还挺自觉！” 孟繁臣点火，打方向盘把车开出院子。 车子开出一两米后，原意听见男人徐徐温润的嗓音，“我不留钱。” 孟主任堪称好男人楷模，结婚三年，所有工资卡都上交给媳妇儿，从不藏私房钱。 而原意呢也收得心安理得的，从没觉得不妥。如今想想，她以前也真是够渣的。跟孟繁臣做塑料夫妻，对人家从不上心，花人家的钱倒是毫不手软。 孟繁臣是个很看重仪式感的人。每年原意的生日，他都会精心挑选礼物送给她。每年除夕还会给她发压岁钱，完全把她当孩子哄。 到了原意这里，她就很敷衍了。生日礼物随便送。也想不到给孟繁臣发压岁钱。 她觉得今年怎么着也得把压岁钱给孟繁臣补上。 想到这里，她赶紧从包里翻出一只没开封的红包，撕掉表皮一层塑料薄膜，拿了几张纸币放进去，再把封口合上。转手递给孟繁臣，“你的压岁钱！” 男人神色惊讶，“我还有压岁钱呢！” 原意嘻嘻笑，“不管几岁，你都是孩子。是孩子就有压岁钱。” 孟繁臣腾出一只手接过红包，拆开一看，红包里五张100元大钞，外加一张20元的纸币，合起来一共520。 钱不多，却送到了他心坎里。 她最懂得该如何取悦他。 男人会心一笑，“谢谢老婆！” 原意笑着说：“本来想给你发1314。不过我钱包里没零钱，凑不出14块。” 孟繁臣说：“我更喜欢520。” 比起相守，他更在意原意的爱。他踽踽独行多年，挨过所有的失望和煎熬，尝尽辛酸苦辣，反复奔溃，又反复治愈，所求无非就是“我爱你”三个字。只要原意爱他，胜过世间一切。 除夕夜，长街空荡，半天才能见到一辆车子驶过。 原意靠在副驾上，从包里掏出在饭桌上收获的红包，一封一封拆开，逐一数了一遍。 数完，重新放回包里。美滋滋地感慨一句：“还是不生孩子好，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收红包。” 孟繁臣扶着方向盘，扭头看一眼小财迷，“生了孩子照样能收红包，爸妈只会给得更多。” “才不是这样！”原老师撇撇嘴，“江女士那么偏心，要是生了孩子，哪还有我的红包。” 孟主任忍俊不禁，“敢情你不想生孩子，是怕孩子和你争红包啊！” 两人平时很少提到生孩子这个话题。这一直都是原意的禁忌。孟繁臣也都默契地不去触碰。 关于孩子，他们从未推心置腹谈过一次。 原意突然想起闺蜜徐蔓以前问过她的话—— “你究竟是不想生孩子，还是不想和孟繁臣生。” 她当时一下子就被问住了，有好几秒钟没出声。 过后她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得出的答案是都不想。 而现在她的答案还是没变。 她打从心底里不想生孩子，和孟繁臣无关。她爱他，但她恐育。她做不到像其他女人那么伟大，因为爱丈夫而违背自己的意愿，去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孩子。她骨子里还是自私的，她最爱她自己。 路灯橙黄，斑驳洒入车窗，照亮两人清俊的侧颜。线条清晰，柔化了一般。 原意盯着孟繁臣的侧脸看了一两秒才开口问：“不生孩子，你会觉得遗憾吗？” 孟繁臣转头看他，眼底掠过一丝疑惑，“怎么会这么问？” 原意说：“我知道你是不反对生孩子的，只是为了迁就我才选择不生的。” 孟繁臣想了下才说：“我确实不反对。生可以，不生也可以。比起孩子，我更看重的是你。你如果愿意生，我会陪着你一起面对，承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经营好我们的三口之家。但如果你不愿意生，没有孩子，我们俩也可以生活得很好。只要两个人相爱，孩子的到来不过就是锦上添花而已。没有，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原意的一颗心软乎乎的，感动得一塌糊涂。 第95页 在生孩子这件事情上，孟繁臣给了她足够的底气，也替她分担了绝大部分来自长辈催生的压力。让她可以心无旁骛，始终如一地坚持自己的想法，绝不动摇。 如果没有他，长辈那边她根本没法应付下去。 同样是生孩子，原意蓦地想起一些往事。 她开了话匣子：“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七岁的时候，我妈其实怀过一次孕。生了我以后，她是不想生二胎的。但架不住我爷爷奶奶催，后面就要了。只可惜在头三个月时，下楼踩空了，滑了一跤，孩子就没保住。没了孩子，我妈本来够伤心的了。我爷爷奶奶还在一旁煽风点火，明里暗里都在说我妈的不是。责怪她没保住孩子。我妈气得要死，小月子都没做好。后面就坚决不要二胎。我爷爷奶奶直到闭眼也没见到孙子。” “小时候心疼我妈，觉得我爷爷奶奶不做人，我一直记恨他们。后面长大了就觉得女人好可悲。我妈那么要强的人，陪我爸白手起家，还把生意做得那么大。她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同样不能随心所欲。到头来孩子掉了，还要被长辈指责。我一直在想，女性的子宫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由女性自己支配。” 说到这里，原意短暂地停了一两秒，再次开口：“当然，我不想生孩子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这件事只是一个起因。更大的原因是我没那么喜欢小孩。我渴望自由，又图轻松，我不想把大把时间花费在培育孩子上面，不想被孩子束缚人生。我想永远的做我自己，不是谁谁谁的妻子，更不是谁谁谁的母亲。我只是原意。” 原意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自私了，不被长辈所容，更不被世俗所容。她没法跟长辈说。他们理解不了。即使说了，她也一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的。 不管两位太后催生催得如何严重，她都没有和她们开诚布公地谈过一次。她很清楚谈了也是白谈。 所以她就一直拖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男人表情诚挚，一字一句认真道：“小意，只要我在，你可以永远做你自己。你也不用长辈理解。和你生活的是我，我理解就够了。长辈能陪伴我们的时间非常有限。爱人才是那个能陪你到老的人。只要我们夫妻一条心，想法一致，别人就影响不了我们。” —— 车子穿过隧道，原意听广播提到了明月湖。她赶紧提议：“我们去明月湖走走吧。” 因为疫情被关了三周，原意都快被关傻了。解封以后，她才有机会出门。 不过临近过年了，她也没怎么出去，顶多就是在小区附近溜达溜达。 今天既然出来了，她就想到处逛逛。 孟繁臣打了左转灯，掉头开去了明月湖。 明月湖算是宛丘的母亲湖，是当地人休闲娱乐的好去处。市民们一到周末就扎堆往明月湖凑，平时人满为患。 刚解封，不宜聚集太多人。除夕夜的明月湖人流量很小，老人小孩看不见两个，以年轻人居多。 湖区被拦了，私家车开不进去。孟繁臣把车停在马路边的停车位，两人步行进入湖区。 认识近三十年，今年是结婚的第四年。今天才是这对小夫妻真正意义上的约会。 原意挽着孟繁臣的手臂，两人沿着湖边慢慢走。 疫情管控，明月湖除夕的烟花盛宴取消了。也不让人聚集。整个湖区都显得冷冷清清的。完全没有往年除夕来得热闹。 中国人骨子里都是喜好热闹的。除夕佳节如此冷清，原意多多少少觉得有些伤感。真希望疫情快点结束，这座城市能恢复以往的热闹。 少了烟花盛宴，但景区还能泛舟游湖。 原意和孟繁臣租了一条小船，绕过了大半个明月湖。 寒冬腊月，顶着妖风转了一大圈。下船时原意耳朵都差点冻掉了。 孟繁臣解开大衣的扣子，把原意整个揽到怀里，再用大衣紧紧盖住她。 男人心火旺，胸膛火热。原意的脸颊埋住，身体感受到热度，迅速回暖。 她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无声地弯下嘴角。 就在此时，湖心亭的钟声自身后响起，响彻一方。 “咚……” “咚……” “咚……” 沉闷的三声，零点的钟声敲响了。 新的一年到来了。 众人欢呼沸腾。 原意搂紧孟繁臣的腰，抬头道：“老公，新年快乐！” 孟繁臣垂眸看她，目光悠深，温柔似水，“老婆，新年快乐！” 第45章 酱（45） “老婆，你哄哄我。”…… 酱（45） 零点的钟声敲响以后, 原意想着该回去了。 妖风肆虐，寒意逼人，整座城市都笼罩着一层轻薄的雾气。 一开始游湖都没觉得冷。下船以后，原意就开始流鼻涕, 冻得直哆嗦。 再待下去她非感冒不可。疫情期间, 就医艰难, 诸多不便, 她可不敢感冒。 孟繁臣拿大衣护住原意回到车里。开了车里的空调, 调到最大, 让车厢迅速回暖。 随后他扔下话：“小意, 你在车里待着别动, 我去买点喝的。” 原意抽出一张纸巾擤鼻涕，从鼻腔里挤出话，含糊不清, “我要喝奶茶。” 除夕夜好多商店关门。奶茶暂时是买不到了。孟繁臣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买了两杯热牛奶，外加一份关东煮。 第96页 回到车里，车厢暖气充盈, 原意刚被冻红的鼻尖已经恢复了本来颜色。 他把牛奶递给她, “买不到奶茶, 喝牛奶。” 现在没得挑，原意接过热牛奶，乖乖喝了起来。 牛奶喝了几口，胃里舒坦多了。她整个人也不觉得冷了。 放下牛奶瓶子，转头吃起了关东煮。 原意抬头问：“老公，你吃不吃？” 孟繁臣打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分出一个眼神，瞟向原意手里的一次性纸杯，里面好几串丸子和素菜。 他说：“给我一串海带结。” 原意把海带结抽出来，递过去。 他正想腾出一只手去拿，原意把东西直接递到了他嘴边，“我喂你。” 他本能地愣了一下。从未被原意如此细致地照顾过。 原意举着签子，催促：“快吃啊！不吃冷掉了。” 孟繁臣这才低头咬了一口。 海带煮得绵软弹牙，混着点清淡的肉香，滋味美妙。 一串海带结他分了三口吃完。 原意把空签子丢进纸袋，复问：“还要吗？” 孟繁臣摇摇头，“不吃了。” 她这才顾自己吃。 一边咬土豆，一边吐槽：“这土豆煮得太烂了，一咬就化，都没嚼劲儿。还是咱们学校对面的那家关东煮好吃。” 孟繁臣历来对这些小吃是不怎么感兴趣的。十九中校门口的那两排小吃店他是一家都没光顾过。味道好不好他无从知晓。 他低声说：“开学去吃。” 原意点头，“好啊！” —— 时间卡得刚刚好，原意把那份关东煮解决完，孟繁臣正好把车开进小区车库。 他熄了火，对面停车位适时泊进一辆红色保时捷。 红色惹眼，他透过风挡往那辆保时捷投去一眼，只看到澄亮的车身，却看不见车里的人。 青溪云庐本就是高档小区，在车库看见一辆豪车并不稀奇。 他和原意都没怎么在意，一前一后解了安全带下车。 不料对面车里的竟是熟人。 原意刚关上车门，周羽蓝轻快好听的嗓音就径直刮进耳朵，带着那么一股子惊喜，“原老师？！” 原意：“…………” 这该死的凑巧！除夕夜居然还能遇见熟人。 原意倏然一震，不过数秒，周羽蓝就脚踩八厘米的高跟鞋快步走到了自己跟前。 与此同时还有祁俨。 夜间气温极低，原意和孟繁臣裹着厚厚的大衣，围着围巾，还觉得不扛冻。 这位祁总倒是穿得清凉，只着一身轻薄的西装，西装里还是衬衫，不像是在寒冬腊月，更像是在秋天。 往周羽蓝身上一扫，瞬间了然。祁俨的大衣披在女朋友身上。 周小姐身穿一条粉色纱裙，长及小腿肚，露出白皙莹润的脚踝。元气满满的焦糖栗子妆，盘着少女盘发，明艳可人。 日系清甜少女，可太容易俘获男人的心了。 周羽蓝每次的穿搭和妆容都深得原意的心。她如果不是祁俨的女朋友。原意早就和她探讨穿搭化妆技巧了。 楼上住着自己前男友的现女友。这一度让原意觉得非常膈应。她对周羽蓝的心理也变得微妙而复杂。 以前不知道周羽蓝和祁俨的关系。她只是自己楼上的邻居，偶尔在小区碰到，互相打个招呼，仅此而已。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原意对周羽蓝压根儿没太多想法。只是觉得这个妹子很漂亮，很会打扮。 可后面知道周羽蓝是祁俨的女朋友。原意觉得自己看待她多多少少带了点个人情感。她不太想见到她。谈不上讨厌，可心里却实打实有些不舒服的。虽然她很清楚，这跟周羽蓝没关系。 原意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周羽蓝和祁俨，本能地僵愣了数秒。 孟繁臣反应极快，执起她的右手，将她拉到他身侧，同对方拉开了距离。护犊子的意味非常明显。 原老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人未免有些反应过激了。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孟主任现在面对的可是祁俨，他的情敌。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这句话可不是白讲的。尤其是孟繁臣这种小心眼的男人。 她不由失笑，同孟繁臣偷偷咬耳朵：“孟主任，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吗？” 男人下意识拧起眉头，眸中飘过一丝疑惑，“像什么？” 原意抿嘴偷笑，“就像那护犊子的老母鸡。” 孟繁臣：“……” 周羽蓝没听见这对夫妻的窃窃私语，但明显能感觉到孟繁臣非常护犊子。 她心想：果然是夫妻，处处撒糖，未免也太甜了吧！ 她笑吟吟地开口：“原老师，你和孟先生也出去跨年了吗？” 原意敛起神色，轻声回答：“是啊，刚从明月湖回来。” “你们也去了明月湖吗？”周羽蓝惊讶出声，“我们刚从那边回来。我俩本来是要去看烟花的，可惜今年取消了。” 原意：“等明年吧，明年就有了。” 周羽蓝：“对，我和阿俨说明年再去看。” 四人一道乘电梯上楼。 两位男士沉默地充当背景板。都是两个女人在絮叨。 原意觉得周羽蓝这姑娘多少是有点社牛体质在身上的。她非常健谈，什么都能聊。短短几分钟就已经说到了FS过段时间的春季发布会。 第97页 一边说，还一边从腰间的小方包里掏出两张发布会的入场券递给原意，“原老师，FS这次的发布会有我的个人专场，你和孟先生要是有时间的话就来给我捧捧场吧！” 原意：“……” 原意直接愣住，深觉不可思议。集美，倒也不必这么热情吧！ 她寻思着，她和周羽蓝也不熟啊！ 原意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不敢接这入场券。 周羽蓝把入场券直接塞到她手心里，笑眯眯道：“这次发布会，我们公司会邀请很多明星，你就当去看帅哥美女嘛！” 人家这么热情，这入场券原意不收都不行。 “谢谢周小姐！”她笑容满面地收下，说着场面话：“要是那天不忙的话，我就和我老公一起去给你捧场。” 站在电梯左角的祁俨，全程没说过一句话。他像是一个局外人，对周遭的一切都浑然不察。静默得犹如一尊雕塑。 却在此刻，因为原意的一句“老公”而不自觉地掀动了下眼皮。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往原意身上飘。女人没化妆，但底子好，肌肤白皙，姿容迭丽。她低眉浅笑，眼角眉梢无不流露出幸福。 这声“老公”她发自肺腑，叫得自然又真切，不存在任何敷衍成分，绝对不可能是在逢场作戏。 他冷不丁想起居家隔离的那段时间，有一次周羽蓝说她撞见原意和孟繁臣在阳台接吻。 还有原意朋友圈里的那两碗葱油拌面。 这对塑料夫妻的感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叮……” 一声脆响拂过众人耳畔，电梯停在了32层。 原意挽着孟繁臣的手臂微笑着和周羽蓝道别：“再见周小姐！” 她绝口不提祁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一个，全然是把他当陌生人看待的。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他是可以被轻易忽视的路人甲。 周羽蓝挥挥手，眉眼含笑，“再见！” 几秒钟后，电梯门再度合上，徐徐往上升。机器运转的声响在清冷的夜色里清晰又突兀，不断敲击着人的耳膜。 周羽蓝并未察觉到祁俨的异样，自然地去牵他的手，和他说话：“阿俨，你为什么要让我给原老师送入场券啊？” 祁俨心不在焉地听着，敷衍地回答：“都是楼上楼下的邻居，平时就应该多走动走动。” 周羽蓝想起去年两人在FS门店偶遇原意和孟繁臣。当时祁俨贸然提出要替原意付那条裙子的钱。他给出的理由也是这个。楼上楼下的邻居应该多关照。 在为人处世方面，祁俨一直非常大方，很舍得花钱。 周羽蓝不疑有他，“哦”了一声，轻声轻语道：“远亲不如近邻，邻居之间确实应该多走动走动。而且原老师人很好。之前疫情，我家没屯粮，她还拉我进群一起团购菜。” 祁俨“嗯”了一声，眼神蓦地变得幽暗深邈起来。 他语气淡然，“原老师是好人。” “阿俨，原老师和她先生的感情真的好好哦！她先生肯定非常爱她。你刚没看见，我一靠近原老师，她先生就马上把她拉到了他身边，特别护犊子！”提到原意，周羽蓝就打开了话匣子，“而且他们也好般配哦！原老师那么漂亮，她先生也特别帅……” 周羽蓝絮叨的话语让祁俨不禁想起刚刚原意的那声“老公”。胸腔沉闷，眉眼阴郁，脸上阴云密布。他越听越烦躁，冷不丁出声打断：“老提别人做什么？关我们什么事！” 事发突然，周羽蓝的话卡在嗓子眼，半晌说不出来，整个人直接怔住了。 一抬头，瞧见祁俨的那张脸，发现他脸部线条紧紧崩着，面色铁青，非常难看。 他生气了吗？ 她心尖轻颤，面露困惑，小声问道：“阿俨，你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祁俨这才有所收敛，沉缓出声，“我没事。” 周羽蓝还欲再问，电梯及时停在了33层。 她率先跨出去，回头等祁俨。 他却站在轿厢里没动，双手插.兜，嗓音沉凉，“公司还有事，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阿俨！” 周羽蓝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关上了电梯门。然后从自己视线里消失。 说好了除夕陪她的。本来还刚刚的，突然就生气了。然后就走了。 周羽蓝的眼前雾蒙蒙的，眼泪不争气地冲出眼眶，滑下脸颊，流到了唇边。她尝到了一股湿咸味儿。 她脱下祁俨的大衣，狠狠地甩在地上，破口大骂：“臭男人！” “言而无信的家伙！” *** 一到家，原意就把那两张入场券丢进了垃圾桶。 她压根儿就没打算去给周羽蓝捧场。刚才是迫于无奈，没法拒绝，这才暂时手下。让她带着孟繁臣去给前男友的现女友捧场，原谅她还没那么好的心态。 如果单纯只是给周羽蓝捧场，她还愿意去。可只要一想到在发布会现场会见到祁俨，她就浑身不自在。 祁俨早就成了过去式。她对他无爱亦无恨。甚至说有几分厌恶。只要一想到过去有好多次，他全副武装，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跟着周羽蓝一起出现在自己跟前，她就觉得恶心。 如果说之前她对他还有恨，在内心深处她还在埋怨他。那么自打知晓他和周羽蓝的关系后，她心里就只剩下厌恶了。 第98页 孟繁臣站在玄关处换鞋，远远就看到原意丢掉那两张入场券。 他换上拖鞋，走到垃圾桶旁，俯身捡起来。 眸光下垂，瞥见入场券上的时间，2月16日，元宵节后面一天。也是十九中学生开学的日子。 就算原意想去，她也没时间。 原意见他把那两张入场券捡起来，神色怪异，“你不会真想去给周小姐捧场吧？” 男人低声道：“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去干嘛？” 非亲非故，只是楼上楼下的邻居，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他可不信周羽蓝会这么大方送他和原意入场券。FS每年的新品发布会虽说比不上那几个国际大牌，可在国内也是颇具规格和名气的，去的都是一些业界精英，名流富绅，以及娱乐圈明星。他和原意一介平民去干嘛？她周羽蓝还会缺捧场的人么？他用脚指头都能猜到是祁俨那家伙授意的。 目的为谁？还不就是为了原意。 可怜周小姐被人当枪使，一腔爱意都喂了狗。 隔了一段距离，原意有些没听清孟繁臣的话，追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孟繁臣把那两张入场券丢进茶几最下层的抽屉。 有些事情没必要告诉原意，男人之间的较量就应该由他自己去解决，不能把女人给牵扯进来。 不过只言片语，原意却敏锐地察觉到孟繁臣的情绪起了变化。 祁俨是谁？那可是她的前男友。是个男人见了媳妇儿的前男友都会不舒服吧！ 她快步走过去，抱住孟繁臣劲瘦有力的腰身，蹬掉脚上的拖鞋，赤脚踩上他的脚背，将自己的重量放到他身上。仰头轻啄了下他嘴角，笑眯眯地问：“老公，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原意很轻，双脚踩在自己脚背上，孟繁臣也没感到什么重量。 他把原意抱起来，托住她，让她盘住自己，垂下眼帘看她，轻飘飘反问一句：“你说呢？” 她故意往他身上嗅了嗅，笑道：“这还用说嘛！柠檬精附.体，都酸死了。” “那你还问？”孟繁臣没好气地哼哼一声。 他走向一旁的沙发，坐下。原意就坐在他腿上。 原老师赶紧给孟主任顺毛：“都过去八百年了，早翻篇了。你吃什么醋啊？我现在最爱你，你才是我老公。” 男人却不吃这套，冷声道：“这楼上楼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那么容易翻篇啊！” 这得吃了多少坛醋啊！怨念这么深！ 这人吃醋的样子就跟被抢了玩具的小孩似的，垮着一张脸，眉毛打结，小嘴撅着，特可爱。 以前一直没注意，头一次发现孟繁臣吃醋这么可爱，她都稀罕死了。 原意乐得不行，嘴都笑歪了。 孟主任板起脸，严肃道：“笑什么笑！” 原意乐不可支，捧住孟繁臣的脸，上手使劲儿揉了揉，“老公，你怎么这么可爱呢！我可太稀罕你了！” 原意：“……” “严肃点，别嬉皮笑脸的！”孟主任拿出平日里对付学生的那套来对付原意。 可事实上原意压根儿就不吃这套。 他只能杵在沙发上生闷气。 原意耐着性子建议：“要不厚着脸皮找两位太后支援点，咱们换房子？” 孟繁臣：“太后娘娘的钱哪那么好借！那可是要拿孩子还的。” 原意：“……” 原意捅了捅了男人手臂上硬实的肌肉，“那你说怎么办啊？” 孟繁臣反手搂住原意，脑袋埋她胸口，委屈巴巴地说：“老婆，你哄哄我。” 谁能抵挡得住孟主任的撒娇？ 反正原老师不行。 原意心都快化了，脑子一晕，脱口而出：“老公，今天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第46章 酱（46） 撬墙角！ 酱（46） 原意现在终于能够理解古代那些昏君了。妖妃枕边风一吹, 恨不得分分钟把江山拱手相让。 她现在完全把自己给交出去了。不管孟繁臣今晚要做什么，她都是默许的。 她只想好好哄他，身体力行哄他。 两人从客厅开始，又辗转到浴室, 最后才回到主卧, 闹腾了半宿。 原意体力不支, 被孟繁臣抱回到床上, 一沾上枕头便迷糊睡去。 头发还是湿的, 湿哒哒地搭在枕头上。 孟繁臣找来吹风机, 调到最低档, 慢腾腾地替她吹头发。 暖风喷涌而出, 嗡嗡嗡直响。原意睡得迷迷糊糊的，隐隐感觉耳边有一群蚊子在吵个不停，聒噪得厉害。 她双目紧闭, 嘟囔一句：“老公, 有蚊子，快打死它！” 孟繁臣：“……” 自打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原意就把老公挂嘴边上了, 成天老公长, 老公短的。有事没事就找老公。就连睡觉说梦话也不忘喊老公。 孟繁臣享受这种被媳妇儿无时无刻依赖的感觉。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是存在的, 是被原意所需要的。不像以前，每每只有在床上铆足劲儿和她较量，他才能感觉到自己是在原意身边的。 原意的头发又密又厚，替她吹干委实花费了一点时间。 等孟繁臣关了吹风机，屋子里没了响动，重归寂静。他随手捞来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快凌晨三点了。 很晚了，该睡觉了。 第99页 刚伸手，正准备关床头灯。耳畔忽的捕捉到几声滋滋响动，原意搁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屏幕被点亮，通知栏进来一条微信。 大晚上的谁还在给她发微信？ 他从不看原意的手机。互相尊重对方的隐私，这是夫妻之间最基本的信任。 可想起那两张入场券，他心里又觉得不放心。 破一次例，就当一回小人吧！ 他拿起手机，手指划动屏幕，输入手势密码，成功解锁。 原意的手势密码很简单，一个字母Z，她也一直没换过。他看过一次就记住了。 解锁后，微信里跳出一条新的消息，来自一个昵称为“My love”的账号。 My love：【小意，我是阿俨。】 My love，我的挚爱。 呵！ 男人的唇角不由牵扯出一丝冷笑。 My love，他祁俨也配？ 这厮现在想干嘛？分手三年后，大半夜发微信给前女友。他难不成还想撬他墙角？ 想太多！ 得到时不珍惜，失去了又留恋。如今还不惜算计另外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这样的男人还真是渣得要死！ 不用问孟繁臣也知道是祁俨偷偷加的原意。身为教育工作者，他们成天和学生家长打交道。经常会被很多陌生人添加。有时候一不小心就通过了。原意在生活里这么迷糊的一个人，微信里躺列了好多陌生人，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盯着这条微信看了数秒，孟繁臣果断拉黑了这个账号。 本来他是不打算去参加那劳什子发布会的。不过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他的人，祁俨想都不要想！ *** 同一时间，三公里外的松山别墅，客厅燃着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明明昧昧。 靠近南边的窗户没关，从外头涌进的凛凛寒风将厚重的蓝灰色窗帘吹得簌簌摆动。 地下酒窖没开灯，大团阴影笼罩四周。客厅的一点细碎灯光从楼梯口倒灌进来，打在一排排放置整齐的昂贵红酒上，肉眼可见一层嫣红如血的色调。 年轻的男人懒散地坐在地板上，只穿了一双薄薄的棉袜，拖鞋早就不知被他踢到哪个角落去了。 手边摆一瓶开封的红酒，红酒喝了一大半。高脚酒杯握在他手心里，酒杯空了，只残留了几滴红酒渍。 他似乎有些醉了，双眼朦胧微眯，眼神茫然恍惚。 手机搁在一旁的原木方桌上，屏幕漆黑，安安静静。 他伸手捞来红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酒杯刚递到嘴边，正准备喝，一记熟悉的响声划过双耳，屏幕瞬间由黑转亮。 男人眼底忽的闪过一道光，动作下意识停住。再也顾不得喝酒，猛地扑向方桌，直接拿来手机。 通知栏进来了一条微信。面容解锁以后，他看清了具体内容。 周羽蓝：【阿俨，你在哪儿？】 祁俨眼里的光芒霎时间就暗淡下来，心口一沉，大失所望。 他在等原意的回复。距离他那条微信发过去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原意没有回复。 这个点她想必早就已经睡了。明天一早她就能看到了。 她会回复吗？ 肯定不会的。 当年他们分手的时候，她就说过，以后千万别再见面，即使避不开，见到了，那也必须当做不认识。 见面不识，只当陌生人。 她说到做到。 分手三年，她没有回头。如今几次三番见到，她也未曾分给他一个眼神，她直接漠视他，连陌生人都不如。 她的态度非常明确，她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 可他总不信邪，总想再试试。万一呢！ 当年分手，两人断得非常干净。原意抛售出了她在华严所有的原始股，在金钱上和他两清。然后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手机里的这个微信是他的小号，他好早之前偷偷加了原意。一直没联系过她。她应该压根儿就不知道是他。 他利用这个小号默默关注她的动向，看看她的朋友圈，了解了解她的近况。不敢让她知道。 可今晚原意在电梯里的那声“老公”让他坐不住了。于是他决定和原意摊牌。 思忖间，周羽蓝的微信又进来了。 周羽蓝：【阿俨，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嘛？】 周羽蓝：【你说了要陪我守岁的，我好想你。】 看着这些文字，祁俨心里一阵烦躁。 他果断摁灭了手机屏幕，丢在一旁。 这些年他交过很多女朋友。这些女人在他身边走马观花一样的来来去去。他从未上过心。他和她们都是各取所需。他心底的位置始终属于原意。 他养过很多金丝雀。周羽蓝只是他诸多金丝雀的一只。之所以会选中她，不仅因为她是原意的楼上的邻居，更因为她身上的那份纯真很像当年的原意。 金丝雀贵在乖巧，让人省事。周羽蓝一直做的很好。可最近他发现她似乎变了。她已经不再满足如今拥有的一切，她变得贪心了。她越来越黏他，企图和他谈爱情。 她也配？ 没有哪个金主会喜欢养一只不听话的金丝雀的。 她周羽蓝的好日子到头了。 祁俨杯子里的红酒喝完。最终还是按捺不住，点开原意的头像，往对话框里打出一个笑脸，发过去。 第100页 笑脸前面迅速出现一个通红的叹号，下方紧跟着一行细小的文字——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祁俨：“…………” 原意把他给拉黑了！ *** 年后，原意终于拿下了她心心念念的五菱宏光mini。 她花费了不少心思装扮她的小粉车，贴上了美腻的贴纸。 开上这么可爱的小车车，原老师觉得她自己都变可爱了呢！ 正月十六，十九中正式开学。 上了好几周的网课，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的线下教学，不止学生激动，老师们也非常兴奋。 开学第一天，原意起了个大早，画了个美美的通勤妆，穿上背带裙，绑上丸子头，分分钟化身元气少女。走在外面说她十八岁都有人信。 孟繁臣见到媳妇儿的这身装扮，禁不住调侃道：：“小意，你这是打算跟你那群学生比小么？” 原意：“……” 原意看着换衣镜里纤长的身影，满意地勾起嘴角，“女人至死是少女，永远十八岁。” 她对着镜子整了下裙摆，“再说了我这么穿是为了我的小粉车。” 小车车那么可爱，她这个主人不得打扮得可爱一点啊！ “快吃早餐吧，开学第一天你这个班主任可要做好榜样，别迟到了。”孟繁臣懒得跟她掰扯，这姑娘总有她的一套说辞。 原意拉了把椅子坐下，捏起勺子喝燕麦粥，“这么久没见那群小孩，怪想他们的。” 孟主任笑了笑，“他们肯定不会想你，你天天虐他们。” 原意：“……” 粥喝到一半，原意在微博上刷到了FS的新品发布会。官博公布了这次发布会的嘉宾阵容。不止有国内外顶尖设计师，更有许多业内精英。当红明星姜意南、纪想、钟邢、周显星等，阵容强大，声势浩大。看得出来FS这次砸了不少钱。 她把名单拉到底，意外地看到了闺蜜徐蔓和她男朋友唐横的名字。 也是，以徐大摄影师如今在圈内的地位，唐横又是FS的第二大股东。他们会参加今晚的新品发布会没什么好奇怪的。 周羽蓝送原意入场券时，她压根儿没打算去参加。这条微博她刷过也就忘了，完全没放在心上。 解决完早餐。原老师开上她的小粉车开开心心地上班。 夫妻俩一人开了一辆车。 孟繁臣把车开到车库，直接去了行政楼。 原意隔了几分钟才到校。她和何西园前后脚。 两辆小粉车就停在相邻的停车位里，格外扎眼。 何西园从车里下来，迎面就问：“原老师，你什么时候买的车？” 原意回答：“刚买没几天。” 何西园：“之前让你买你还不买。” 原意：“喜欢的东西迟早都要拥有。” 何西园：“老实交代，是不是你男人给你买的？” 原意笑了笑，“我俩玩了个游戏，这是我凭实力抽到的。” 何西园忙问：“什么游戏啊？” 原意将游戏简单复述了一遍。 何西园听完，一语道破：“你还真以为你运气那么好，一抽就抽到了车。肯定是你男人故意让你抽到的。” 第47章 酱（47） “原意是我的底线。”…… 酱（47） FS这次的新品发布会设在当晚七点, 地点在海盛酒店。 孟繁臣特意将手头的工作提前处理好，到点准时下班。 车子开出学校不到两百米，他收到了原意的语音。 原意：【在办公室？】 孟繁臣：【不在，下班了。】 原意：【我和何老师等下去校门口吃关东煮, 本来还想给你带一份的。】 她今晚要带13班的晚自习, 晚餐留在学校吃。和何西园约好了去校门口吃关东煮。 孟繁臣：【等你下晚自习给我打包一份带回家。】 原意给他回了个OK的表情包就没下文了。 见微信没动静了, 孟繁臣把手机重新放回到中控台。 海盛酒店在宛丘的这家分店在市中心, 距离十九中有段距离, 他开了二十来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FS这次的新品发布会阵仗搞得还挺大, 颇具规模。怕把一些狗仔放进去, 酒店门口站着两个工作人员专门检查入场券。 孟繁臣出示了自己的入场券进入了现场。 发布会还没开始。嘉宾和媒体朋友统一侯在内场。这无异于一场大型酒会。围了一大堆人, 男人统一西装革履，女士穿晚礼服，衣香鬓影, 觥筹交错。 疫情期间, 所有人都默契地戴着口罩。 孟繁臣来之前没特意换衣服，他今早去学校上班就是穿的西装，外面套了件藏蓝色的羊绒大衣。 进了内场暖气充盈, 他把大衣脱掉, 单穿西装, 也算合群。 现场都是明星和精英，他一个普通人置身其中犹如碎石掷湖，毫不惹眼。 他从侍者手里取了杯香槟，走到一旁，找了个位置坐下，安静地等发布会开场。 他今天是特意来见祁俨的。祁总全场都在，他不急, 打算等发布会结束和对方好好谈谈。 那杯香槟他端在手里，也不喝，默默地打量周围来往的人群。 周羽蓝的这张入场券还是非常有含金量的。他见到了不少活跃在电影电视剧荧幕上的面孔。譬如华严一姐姜意南，当红小花纪想和陆臻，影帝黎瑭，近两年爆火的钟邢……如果原意来的话，还能要到不少明星的签名。 第101页 “老孟？”肩膀被人轻轻一拍，耳旁蓦地拂过一个试探性的女声，听上去有几分熟悉。 孟繁臣条件反射掉头，果然见到了熟人。 徐蔓一身黑色鱼尾裙，气质绝佳。她就站在他身后。 “真的是你？！”徐蔓面露惊讶，“我刚老远就看到你，还不敢认，怕认错。你怎么来了？” 她四下环视一圈，问号三连，“小意呢？她来了吗？我怎么没看见她啊？” “小意没来。”孟繁臣并不隐瞒，坦然道：“我来见祁俨。” 徐蔓：“……” 徐蔓心头一惊，忙问：“祁俨怎么了？” 好友专门来这里见情敌，这怎么都是徐蔓没想到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祁俨惹到孟繁臣了。 男人耸耸肩，气定神闲道：“没事，我就找祁总聊聊。” 徐蔓：“……” 他越是说得这样云淡风轻，徐蔓越是觉得事态严重。没准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 她忙追问：“祁俨去找小意了？” 聪明如徐蔓很容易就能猜到。孟繁臣不再藏着掖着，直说：“他在除夕夜给小意发微信。” 徐蔓：“……” 好家伙！祁俨这是皮痒，欠抽了啊！公然挑衅孟繁臣啊！ 当年原意和祁俨分手，她是见识过闺蜜半死不活的样子的。她当时都恨死祁俨了，恨不得暴揍他一顿。这三年祁俨身边莺莺燕燕不断，她一向就非常讨厌这人。当下一听祁俨做出如此欠扁的事情，她直接开骂：“这家伙是找死呢吧！” 她当即就说：“我带你去见他，他和他女朋友在后台。” 孟繁臣稳住徐蔓：“先不急，等发布会结束再说吧。” 周羽蓝是无辜的，他不想砸人场子。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新品发布会有多重要，外行人都知道。 徐蔓有些不放心地叮嘱一句：“老孟，公众场合，这么多媒体记者，你悠着点哈！” 别到时候打起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孟繁臣不禁失笑，“徐大摄影师，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又不是地痞流氓，还真能撸起袖子干架啊！” 听他这么一说，徐蔓放心了。孟繁臣也不是那种不讲分寸的人，她的担忧明显是多余的。 孟繁臣和徐蔓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周羽蓝就挽着祁俨走过来了。 周小姐今天穿了一条粉色的流苏晚礼服，收腰的设计，长及小腿，后背镂空，裙身上点缀大面积的中式流苏，垂坠感十足。行走间流苏轻摇，步步生姿。 祁俨则是一身酒红色高定西装，气场贵胄。 这二位怎么看都是一对壁人。可惜祁俨并非良人，周小姐怕是要伤心了。 “孟先生，原老师呢？”远远见到孟繁臣，周羽蓝清甜的嗓音就飘了过来。 孟繁臣看得分明，祁俨的眼神一直在他四周打转，明显是在搜寻原意的身影。 他不动声色，面色沉静，礼貌轻笑，“我太太今晚要给学生带晚自习，特意安排我过来给周小姐捧场。” 没见到原意，周羽蓝有些失落。她对原意一直挺有好感的，喜欢和原意接触。 不过既然孟繁臣来了也是一样的。 她笑容满面，“还麻烦孟先生特意跑一趟。” 孟繁臣从善如流，“能见到这么多大人物，是我的荣幸。” —— 七点整，FS新品发布会准时开场。 此次发布会主打今年的早春新款，分为FS三大主力设计师傅凉烟、邱楷、周羽蓝的个人专场。主推周羽蓝，她压轴。 周羽蓝这次的主题是“自然”，服装多以绿色系为主，旨在返璞归真，探寻自然的真谛。 孟繁臣坐在台下，看着台上模特一个接一个从自己眼前经过，服装设计大胆，个性鲜明，极具个人色彩。 周小姐在感情上或许涉世未深，单纯简单了一些。但在服装上的造诣却是惊人的。又有其师兄师姐的悉心培养，成为国内服装届领军人物指日可待。 徐蔓和孟繁臣坐在一起，悄声道：“外人都认为周小姐是祁俨的金丝雀，可依我看，他祁俨未必配得上周小姐。” 孟繁臣低声一笑，“周小姐只是在感情层面纯粹了一些。” 徐蔓：“周小姐应该不知道你和小意跟祁俨的关系吧？” 孟繁臣说：“暂时还不知道。”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她总会知道的。” —— 不到十点，发布会圆满结束。 徐蔓将祁俨带到后台，轻声问：“老孟，要我等你吗？” “不用。”孟繁臣摇摇头，“你和你男朋友先回去。” 徐蔓点点头，“行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后台里杂乱无章，衣服丢了一地。工作人员正在拆台，电钻滋滋作响。 周羽蓝在化妆间卸妆，祁俨靠在门外，手里捏一只打火机把玩。 孟繁臣踏过一地狼藉，稳步走到祁俨身侧，平静出声，“祁总，能否借一步说话？” 祁俨侧身，看见和自己一般高的男人，身材英挺，面容沉静。 无论何时何地，这个男人身上总有一股敦厚的书生气，温文尔雅。 祁俨并不意外，他一早就料到了。原意今晚没来，孟繁臣却来了，他可不像周羽蓝那么单纯，真认为他是来给她捧场的。 第102页 他收起打火机，正色道：“稍等，我和蓝蓝说一声。” 他走进化妆间，片刻以后出来。看着孟繁臣扬声道：“去外面说。” 两个男人并肩走出后台，绕过一条石头路，来到了酒店后花园。 这一代是中式风格，凉亭和假山错落有致，喷水池水声澜澜。 两人一起走到凉亭下，祁俨懒洋洋地靠着凉亭柱子，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含在嘴里，将烟盒递向孟繁臣，“来一根？” 孟繁臣摆摆手，婉拒：“我不抽烟。” 祁俨低头笑了一声，“孟主任倒是自律。” 他自顾给自己点了根烟，青烟在指缝间缭绕开，四处铺散。 孟繁臣轻声说：“倒也不是自律，只是我和小意正在备孕，要戒烟戒酒。” 祁俨：“……” 闻言，祁俨夹烟的手一顿，烟雾轻颤。肺腔里那口烟愈加不顺。他重重呼出，不耐烦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里也没有别人，咱俩犯不着打官腔。” 孟繁臣：“祁总是爽快人，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除夕那晚你给小意发的那条微信她睡着了，没看到，是我看见的。你的微信也是我拉黑的。”他话说得直白，并不藏着掖着。 祁俨：“……” 祁俨眉眼阴郁，郁气纠缠，冷冷道：“你凭什么替小意做决定？” “祁总，还请你拎拎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和小意现在没半点关系，她是我的妻子。一个男人在除夕夜给我的太太发微信，我还能心平气和地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全因为我素质高，不想靠武力解决问题。搁别的男人，祁总怕是早就住进医院了吧？” 祁俨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孟繁臣，你威胁我？” “谈不上威胁。我今天来只是想和祁总好好讲讲道理。”孟繁臣音色沉稳有力，娓娓道来：“祁总今年而立之年，早该明白一个道理，我们身为男人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既然当年你主动放弃了小意，那现在就别留恋。好聚好散，对彼此都好。我希望你能离她远点，不要再去打扰她。你应该知道，她一点都不想见到你。这次我可以不计较，下次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祁俨却全然不怕，“你能把我怎么样？” 孟繁臣推了推眼镜，音色冷清，“祁总你是名人，华严又是业内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要真想从你身上查出点东西应该不难吧？你知道的，我孟家不缺这方面的关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已经彻底撕破脸皮，没必要再留情了。 “我孟繁臣从不主动挑事，我也不怕事。原意是我的底线，你最好离她远点，否则的话华严能不能存在可就难说了。” 他停顿数秒，继续说完：“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三心二意，心猿意马，这可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情。周小姐单纯善良，她只是喜欢你。这并不能成为你利用她，伤害她的理由。” 孟繁臣说完不再逗留，转身就走。 祁俨急促恶毒的话语从身后追来，“孟繁臣，你得意什么？你以为原意爱你吗？她和我谈了七年，不是七天，是说忘就能忘的吗？她心里永远都有我的位置。” 孟繁臣身形一顿，停下了脚步。 他徒然转身，透明镜片后面的那双眸子冰渣子密布，音色沉冷，“你说什么？” “被我说中了吧？”祁俨冷笑一声，“原意她为什么会和你结婚？你不知道原因吗？你只是备胎，一个可怜的糊涂虫！” 孟繁臣双手握拳，拳头一点点变硬，手背青筋暴起。 但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冷笑了一声，声线肃寒，“祁俨，看看你现在这副狰狞的嘴脸。原意要是看到，她想必会非常后悔，当年眼瞎看上了一个人渣。” 空有蛮力的人才会拿拳头说话。聪明人一般杀人诛心。 第48章 酱（48） “以身相抵怎么样？”…… 酱（48） 这次说完孟繁臣不再逗留, 直接离开。 卜一转身，却意外见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周羽蓝就直愣愣地站在凉亭外。 她刚卸下晚礼服，裹着宽松的大衣，身材娇小, 脸色煞白。 她紧咬嘴唇, 艰难地启齿：“所以, 祁俨那个谈了七年的初恋其实就是原老师？” 孟繁臣没料到周羽蓝会出现在凉亭外, 本能地怔忪数秒。不过面色如常, 气质一如既往的温和寡淡。 只听见他音色淡然, 不紧不慢, “有关这些, 我想周小姐应该去问祁总比较好。” 祁俨如此行径，将一个女孩子玩弄于股掌之间，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也就是说周羽蓝总会知道真相的。这一点孟繁臣一早就很清楚。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一腔真心喂了狗, 当这个女孩直面真相时, 可以想象她此刻有多无助，有多绝望。可孟繁臣没法插.手，他也不会插.手, 这是周羽蓝和祁俨之间的事情, 应该交给当事人自己去解决。他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 目的只是来给祁俨敲敲警钟。他只在乎原意。只要祁俨别去招惹原意，一切皆大欢喜。旁的人如何，他根本顾不到那么多。 周羽蓝的唇角露出一抹悲凉至极的微笑，呢喃细语：“难怪他每次一见原老师就不对劲儿……难怪……” 在没有和祁俨在一起时，周羽蓝就听说过不少有关这位祁总的传闻。她一直都知道他有个相恋七年的初恋，是他的白月光，藏在心底, 永远都无法磨灭的存在。 第103页 可她不在乎，她觉得这很正常。毕竟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游走在这个圈子，他怎么可能是一张白纸。 两人在一起后，她也明显感觉到了这位白月光的存在。而且祁俨最近越来越不对劲儿，经常喜怒无常。她愈发强烈地感受到白月光的地位。她甚至怀疑他的白月光回来了。她甚至还找朋友打听过。只不过没打听出来有用的信息。 周羽蓝从来没往原意身上想。她一直觉得原老师和祁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分属不同的圈子，从无交集。 如今回想起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两人认识的第一晚，祁俨派司机送她回家。他当时也在车上。车子停在她家楼下，她隔着车窗和他道别。他的眼神没在她身上，而是径直看向了楼栋的某个方向。 她当时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眼神疑惑，“祁总，您在看什么？” 祁俨这才慢腾腾地剥离掉自己的目光，眼底有来不及隐藏的落寞暗淡。不过转瞬即逝。数秒便恢复自如，随口道：“周小姐你这小区看着挺新。” 她还傻愣愣地回答一句：“我们这是新楼盘，刚开盘没几年。” 如今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祁俨当时看的就是原意家。 很快祁俨就对她展开了疯狂追求。送花，送礼物，请吃饭，带她出门见朋友，高调至极，恨不得人尽皆知。 周羽蓝现在才明白，这个男人只是把她当成了猎物在追逐。 两人在一起后，祁俨每次到她家留宿，都会全副武装，帽子、墨镜、口罩一起上，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 他一直以为他是为躲狗仔。事实上是为了躲原意。 还有原意朋友圈的那碗葱油拌面。 祁俨主动建议她给原意送入场券。 ……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贸然发生的，都是这个男人的别有用心。 要怪就怪她太过迟钝。换成别的女人早就察觉到了。 周羽蓝自小衣食无忧，在家父母亲人疼爱。在外求学有授业恩师和师兄师姐倾力相护。她这一路走来从来没尝过什么苦头。祁俨是她第一个用心喜欢的男人。却也是他彻头彻尾骗了她。让她活成了一个笑话。 她现在哭不出来，表情悲恸得近乎麻木，胸腔剧烈起伏。 见到年轻的女人有点近乎疯魔的样子，孟繁臣到底于心不忍，多说了一句：“周小姐，恕我多嘴，当你知道一段感情错付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及时止损。” 是啊，确实应该及时止损！她怎么可以任由渣男毁掉她的人生。她不能再糊涂下去了。 周羽蓝抹了把脸，冷冷一笑，“多谢孟先生提醒，何止应该及时止损，我还要和渣男算算总账。” 孟繁臣看得出周羽蓝这姑娘不似表面那般柔弱。想必会妥善处理好她的祁俨的感情的。 他稳步踏过蜿蜒的石子路离开了酒店后花园。 他前脚刚走，周羽蓝后脚就迈开大步进了凉亭。 从周羽蓝出现，到那重重的一巴掌甩到祁俨脸上，不过短短的一两秒钟时间。速度之快，让祁俨根本反应不过来。 周羽蓝下了狠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祁俨半边脸都被打歪了。 “啪”的一声，响彻云霄。 祁俨的脸颊很快就浮出一个通红的手掌印。 他捂住自己的右边检查，一脸错愕，“周羽蓝，你疯啦！” 他不敢相信平日里娇滴滴，温吞孱弱的小姑娘，手无缚鸡之力，竟也有向他挥手的一天。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巴掌甩在祁俨脸上，周羽蓝的手掌被震得发麻。她用力甩了甩才恢复。 “祁俨，从一开始你就是在利用我对吧？因为我好骗，还是因为我是原老师的邻居？” 她抬手指着祁俨，厉声诘问：“这一整年，你每天都在跟我演戏，你从来没付出过自己半点真心……” “蓝蓝……”祁俨自知理亏，嗓门不自觉就放低了。 “别喊我蓝蓝！”周羽蓝笑得苍凉，“祁俨，你可真是深情啊！一边守着初恋念念不忘，一边又女人不断。还口口声声说爱我，不遗余力地算计我。人渣就是你吧？” 祁俨被周羽蓝的这句“人渣”给刺激到了。就在不久前，孟繁臣刚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他。 他面色沉郁，黑得彻底。 “除夕那天我就想和你断了。只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开口。既然你都知道了，也省得我多费口舌了。我找你不过是看你和当年的小意有几分相似。你本就是我养的金丝雀，各取所需。你现在搁我面前装什么清高？周羽蓝，咱俩结束了！” “轮得到你甩我？”周羽蓝冷冷一笑，“祁俨，是我甩的你。你这种垃圾，老娘不要了！” 她抬腿往祁俨的裤.裆发狠地踹了一脚，“去死吧，渣男！” 祁俨毫无防备，挨了重重一记，直接瘫软在地，表情扭曲，痛得破口大骂：“周羽蓝，你这个贱人！” *** 孟繁臣从海盛酒店离开，刚好十点。 十九中学生十点二十下晚自习。来得及去接原意。 他在路上就给原意拨了语音电话，“等下去学校接你下班。” 原意被孟繁臣这个电话弄得措手不及。 她站在走廊里接电话，压低声音道：“不用你接，我自己开车回去。你都在家了，省得来回折腾。” 第104页 孟主任煞有其事地说：“突然想起来好像从来没接过你下班，今天想试一次。” 原意：“……” 原意一头黑线，“那我的车怎么办啊？” 孟繁臣：“停在学校里。” 原意：“……” “行了，就这么定了，我二十分钟以后到。” 不容她拒绝，分分钟挂了电话。 —— 把车开到校门口，十九中的下课铃声适时响起，叮铃铃的一串，萦绕在人耳旁，无比刺耳。 没过一会儿，身穿蓝白校服的学生们就从校园里涌现出来。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眉眼稚嫩，朝气十足。 看到这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孟繁臣的思绪不由自主的被攥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读高中那会儿，原意瞒着老师和家长偷偷和祁俨早恋。因为不同校，两人白天在学校根本见不到面。只有寄希望于下晚自习以后。 隔壁明德学校不用上晚自习。祁俨每晚都会算好时间从家里出来，提前五分钟出现在校门口等原意下课。 每天一到晚自习下课，原意就会迫不及待收拾书房跑出校门去见祁俨。 有无数个夜晚，孟繁臣就跟在原意身后，眼睁睁看着身穿蓝白校服的少女笑容满面地奔向另外一个男生的怀抱。 十七岁到三十岁，整整十三年。当年青涩懵懂的少男少女早已变了模样。他和原意从身穿校服的学生成为了三尺讲台桌上的老师。 而祁俨也从当年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原意的阳光少年变成了满身铜臭味，精于算计的渣男。 十三年，像是一场经年大梦，岁月改变了太多人和事。而在这场大梦里，不变的是孟繁臣一颗滚烫炙热的心。 十三年前，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原意投向另外一个男生的怀抱，他无能为力。 十三年后，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接她下班。 孟繁臣把车停在一棵老槐树下，打了双闪。 差不多等了二十来分钟，学校的学生都走光了，他才看到原意慢吞吞地提着包从学校出来。 做贼似的在校门口四处张望。看见打双闪的车，脚步生风，跑得飞快。一溜烟就跑到了车前，拉开副驾的门钻了进来。 一上车，分分钟系上安全带，催促道：“快走，快走！” 孟主任觉得他要收回刚才的话了。即使是今天，他也没法名正言顺地接原意下班。他俩还对外隐婚呢！ 他不禁失笑，“至于么？搞得咱俩像偷晴一样，明明是有红本本的。” 原意也很绝望，谁叫她当时图省心要对外隐婚的。当初自己选的路，现在跪着也得受着。 孟繁臣：“找个机会公开吧，我可不想过这种没名没分的日子。” 原意摆摆手，敷衍道：“再说吧！” 许是她这副敷衍的样子惹得孟繁臣不爽了。男人半天没发动车子，而是捏住原意的下巴，惩罚性的吻了下去。 原意：“…………” 这一言不合就吻真的好么？ 他吻得很急，来势汹汹，不容拒绝。 口腔，鼻腔通通被他的气息所侵占，空气一点一点抽离掉，她近乎缺氧，都快窒息了。 一双手胡乱地抓孟繁臣的手臂，他肌肉发达，硬实精瘦，像是抓住了一块铁板。 无奈之下，只能改去抓他的西服外套。指尖触碰到顺滑的面料，凉凉的，还是抓不住。 很快，压迫感骤然消失。原意及时逮住一丝新鲜的空气，她开始大口大口喘息。 路灯悄悄探进车内，副驾上的年轻女人脸颊通红，耳根滚烫，心脏鼓噪，身体发软。 还没喘够，孟繁臣又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嗓音不满，“原老师，不许敷衍我。” 原意：“……” “就知道咬我，孟繁臣你是狗吗？”原意吃痛，手指摸住下嘴唇，腾出另外一只手拍打孟繁臣的手臂。 她力道轻，就跟小猫挠似的，根本没任何威慑力。 孟繁臣反而十分受用。要不是碍于车子停在校门口不能乱来，他分分钟都能把原意原地办了。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原意才问：“孟繁臣，你今天怎么了？” 她隐隐感觉到孟繁臣今天有些不对劲儿。可具体哪里不对劲儿她又说不上来。只是一种直觉。 而且他突然来学校接她下班，她就觉得很奇怪。 男人的一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细长的手指被洒入车厢内的几束暖橘灯火照得透亮。不过整张脸倒是陷进朦胧的光影里，看不真切。 只见他轻轻转头，瞄她一眼，沉沉出声，“那玩意儿今天欠费了？” “什么欠费？”原意有些懵，根本没跟上这人跳脱的思维。 孟繁臣语气悠闲，“老公不叫了？” 原意：“……” 原意想起他刚才咬了她一口，她得记着这一茬。顿时拉着一张脸，没好气地说：“对，欠费了，孟主任续费吧！” “以身相抵怎么样？”孟主任压下嘴角，笑得痞里痞气的。 原意：“……” “不行，那样我多亏。” “你被我伺候得那么舒服，哪里亏了？” 原意：“……” 玛德，这家伙是解锁黄腔技能了吧！张口闭口都是黄色废料。 原老师冷哼一声，“说得好像你没爽到一样。” 第105页 孟繁臣：“咱们彼此彼此。” 被这人这么一通插科打诨，原意完全忘了自己要问什么了。 等她再想起时，车子已经停在小区车库了。 孟繁臣熄了火，解了安全带。右手在黑暗里一通摸索，“砰”的一下，瞬间放倒了座椅。 车厢寂静，这声轻响被无限放大，像是一颗惊雷突兀炸开。 原意心头一惊，眼皮狂跳不止，脱口而出：“你干嘛呀？” 男人的大手缓缓覆上原意白皙的脖子，勾住她往前靠，脑袋压下，额头同她相碰，灼热呼吸抵近，糊了她一脸。 他低哑的声线浮在四周，只有简短有力的两个字，“续费。” 第49章 酱（49） “你要相信我的实力。”…… 酱（49） 原意被圈抱在孟繁臣怀里, 脸朝向他，车厢里昏暗无边，朦胧影绰，她看不太清他的脸。可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直勾勾地注视着她, 带着蓄谋已久的野心。 他贴着她耳郭低声说话：“老婆, 我们好像没试过这样。” 原意愣了一秒, 脱口而出：“哪样？” 孟繁臣撩起她额前散落地一缕碎发, 沉缓道：“在车里。” 原意：“……” 确实没试过。结婚三年聚少离多。每次孟繁臣回来, 基本上全在家里厮混, 从未解锁过家门外的新技能。 他抓紧她的手, 小声征询：“试试？” 原意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她觉得这人可真狗。他刚刚说出“续费”两个字时就已经有这样的打算了。这会儿居然还要故意询问她的意见，虚伪不虚伪啊！ 她掐了一下他的脸，公然吐槽：“孟主任, 你们男人都这么狗的吗？” 孟主任微微一笑, “别人我不知道，我狗我承认。” 原意：“……” 这人究竟是怎么做到如此无耻的？偏偏还这么坦诚！ 真应该让学校的老师学生们看看，人前一本正经的孟主任, 在私底下居然也会有这么多副面孔。 静了几秒, 他复问：“原老师觉得怎么样？” 试试就试试, 谁怕谁啊！ 原意一向非常遵从自己的内心。她有想法从不藏着掖着。她回握住男人宽厚的手掌，无声轻笑，“希望孟主任不会让我失望。” 孟繁臣凑过去亲她脖子，带起细微的酥麻感，热气环绕，“你要相信我的实力。” 这个点地下车库空无一人，寂静得近乎诡异。暧昧的气氛在黑暗里缓缓发酵, 一点一点滋长。 现在是没有人，但不排除会有车辆进来。 原意的心始终绷成一根弦，不敢松懈，更放不开。 孟繁臣悄声哄着她，软化她，“放松老婆。” 探灯四下扫射，远远飘来的一点模糊微光洒进车内，经由车顶切割，慢慢汇聚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重，拼命拽着原意往下沉没。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仿佛置身真空世界，五感尽丧，只隐约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她眼睫上方，眼皮一颤，它便掉了下来，然后悄无声息滑至脸颊。 湿滑温热的触感，总算让原意找回了断层的思绪。她终于意识到这是孟繁臣的汗水。 车内暖气开得太足了，他闷出了一身汗。俊秀的五官被汗水氤湿，潮潮的，多出了几分温润清明的质感。像是一块过了水的暖玉，窝在她胸口。 她动了动嘴唇，艰难发声，嘶哑难耐，“孟繁臣……” 男人将她抱得更紧，目光沉沉而隐昧，聚焦在她脸上，“都续费了，该换称呼了。” 原意：“……” “老公……”女人的声音慢慢带了哭腔，眼泪冲出眼眶，不受控制，呜呜咽咽。 原意的呜咽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孟繁臣被包拢，他又再次想起了身穿蓝白校服的少女。那样温婉迭丽的姿色，明眸善睐。少女的脸不间断的在他眼前晃动。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小意，爱我吗？” 原意声带被掐住，发不出声来，只能无助地点头。 等她终于抢到一丝空气，已经接近脱力，声音微弱，“我……我爱你……” 男人满意地笑了。 孟繁臣是得老天眷顾的，家境优渥，父母恩爱，他自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学习优异，奖状拿到手软。他的人生几乎没有太大的困难，一路顺风顺水的。 唯一难过的坎就是原意。 路有千万条，孟繁臣抛弃所有捷径，选择了最难的一条。只因这条路上有原意。 他踽踽独行十多年，偏执地一条路走到黑，一次次失望，又一次次治愈，所求不过就是这一天，等来原意的一句“我爱你”。 至此，过往清零，他的那些失落迷惘，痛苦困顿，踌躇不前皆不复存在。 —— 原意出了很多汗，身上黏腻的厉害。清醒以后，双手立马伸向车窗，想开窗透气。 谁知竟被孟繁臣摁住手背，“会感冒的。” 她把手缩了回来，嘟囔一句：“可是我热。” “先缓缓，等会儿就好了。”他及时调低了车里的暖气。 “等不了，我要回家。”原意“砰的”一下，径直推开了车门。 车门现出巨大口子，车库的寒流倾刻间倒灌进来，冷热交替，愿意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第106页 她一个哆嗦，赶紧把车门关上了。 她双手抱臂取暖，瞪着孟繁臣恶狠狠地说：“我明天要是感冒了，我就咬死你。” 孟繁臣：“……” 男人原本在埋头收拾残局，手头动作不停。听见她的话后才抬头，痞气十足地笑，“爽够了就翻脸不认人，原老师你为人不厚道啊！” 原意：“……” 原意抬腿踢他一脚，轻哼一声，“明明是你引.诱我的。” 这人却摆出一副比窦娥还冤的样子，“天地良心，我那只是为了续费。” 原意：“……” 麻蛋，还敢不敢再无耻点？ 她拧起眉毛，没好气地说：“我可没认，在我这里不做数。” “行啊，那就再续一次，原老师总会认的。” 原意：“……” 说着朝她伸出了手…… 再续一次，原意今晚绝逼要折在这里。她秒怂，犹如惊弓之鸟，猛地往后躲。动作太大，后脑勺一不小心撞到控制台，重重一下，两道眉毛剧烈一抖，疼得龇牙咧嘴。 孟繁臣只觉得好笑，“你反应这么大干嘛？” 原意的手横在胸前，拼命护住自己，神情戒备，“你别过来啊！我可经不起再造一次了。” 孟繁臣：“……” 孟主任的手垂在半空中停顿了几秒钟，一头黑线，有好几秒都未曾出声。 原意眼睁睁看到这人的右手伸向了自己，在她面前停下，又转向了她身侧。拎起一旁他的大衣，抬了抬下巴示意，“腿挪挪。” 原意：“…………” 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她的大腿压住了他大衣的一个角。 原来是她想多了！ 赶紧挪开腿。为自己刚才过激的反应脸红。 孟繁臣拿了大衣还不忘数落她一句：“想什么呢你！我就拿个衣服。” 原意梗起脖子反驳：“我也没说不让你拿啊！” 他把大衣裹在她身上，忙不迭去替她揉刚才被磕到的后脑勺，神色关切，“疼吗？” 孟繁臣不问还好，他这一问原意立马感受到后脑勺火辣辣的疼。她吸了口气，撇嘴委屈巴巴，“疼。” 人都是这样的。在陌生人面前可以拼命装坚强，笑着告诉别人：“我没事，我很好，我不疼。” 可一旦面对自己熟悉，信任的人，身体的痛感就会成倍放大，明明不疼都变得疼了。情绪上涌，极力扮可怜。 原意这人打小是个娇气包，又喜欢博关注，博同情。小时候擦破点皮都能嚎半天，引得身边的长辈挨个哄她。 孟繁臣心里很清楚她没那么疼。可她一撇嘴，哭腔一出来，他的一颗心分分钟就皱作一团，心疼坏了。 他轻轻揉了几下，语气无奈，“我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我现在累得很，想造也造不起来。” 原意：“……” 原意被裹在孟繁臣的大衣里，衣服上透出一层淡淡的青柠香。这是家里洗衣液的味道。明明两人用的都是一样的洗衣液，原意想不通，怎么到他衣服上就这么香呢！ 孟繁臣连同大衣一起把原意抱下车，就像是在抱洋娃娃，格外轻松。 双脚刚一着地，原意就觉得腿软无力，站不稳。刚才造得太厉害，留下后遗症了。整个人直接往孟繁臣身上靠过去。 她抓住他的手臂，找到支撑点，娇滴滴地说：“老公，站不住。” 这会儿知道喊老公了。有求于人时，这姑娘的嘴总是特别甜。 “娇气！”孟繁臣斜她一眼。 嘴上这么说，可身体立马就伏了下来，拦腰把原意给抱了起来。 原意搂住他的脖子，借助昏暗光线看他，侧脸清俊，线条流畅，纤毫毕现。 她现在看孟繁臣真是怎么看怎么帅。觉得他是这天底下最帅的男人。 她臭美地想，她的眼光果然好，挑了个最养眼的结婚。 “老公，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帅呢！”原老师细细欣赏一番，感慨万千。 谁不喜欢听好话呢！尤其是来自最爱的女人。孟主任特受用，唇边笑容绽开，嗓音愉悦，“现在发现也不晚。” 一路把人抱回了家，中间就在电梯里停顿了一下。全程都没怎么喘。 这人的体力果然没话说。 到家后原意立马就感觉到饿了。体力消耗过大，这会儿小腹扁平，饥肠辘辘。 她勾住孟繁臣的手指轻轻晃动两下，“老公，我饿了。” 孟主任有求必应，“想吃什么？” “你看着烧吧，我随便吃什么。” 她放了满满一池热水，享受地泡了个澡。 泡完澡出来，孟繁臣的夜宵刚好出锅。他是算着时间烧的。就等她泡完澡出来吃。 原意看到餐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荞麦面，上面还卧了两个金黄诱人的荷包蛋，一下子觉得更饿了。 孟繁臣非常贴心，知道她平时减肥，专门挑了减脂的荞麦面烧。 她甜甜一笑，“谢谢老公！” 孟繁臣坐在他对面，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看她吃面。 原意是真饿了，狼吞虎咽，毫无形象可言。 见到这种吃相，做饭之人会非常非常有成就感。 他起了玩心，调侃一句：“我突然想起我小时候有个心愿就是在城里养猪。现在终于实现了。” 第107页 原意埋头吃面，条件反射地说：“城里哪里能养猪，又不是农村自建房，空间那么大……” 话还没说完，她猛地反应过来，抄起筷子朝孟繁臣手臂招呼过去，“好啊你，居然敢骂我是猪！” 孟繁臣垂着脑袋闷声笑个不停。 一碗面几口就搜刮干净了。 原意把空碗一推，搁下筷子，满意地往椅背上一靠，“饱了。” 孟繁臣起身收拾碗筷，却被原意拉住手指，“先不急着洗，咱俩聊聊呗！” 他只得重新坐下，“聊什么？” 原意肯定地说：“你今晚情绪不太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都看出来了，也就不用瞒了。何况也不是什么不能同她讲的事情。 他坦然交代：“我去见了祁俨。” 第50章 酱（50） “单身？原意，你是当我死…… 酱（50） 孟繁臣未曾遮掩, 坦然交代：“我去见祁俨了。” “你去见祁俨了？！”原意嚯一下，站得笔直，嗓音迫切，“你俩不会打起来了吧？” 孟繁臣：“……” “我是那种暴力的人吗？”何况祁俨那种人根本不值得他动手。 原意一听没打起来立即就放心了。孟繁臣应该是去FS发布会现场见的祁俨。那么多明星精英, 媒体记者, 他不至于会那么没分寸。 “你见他干嘛呀？难道你还不放心啊？我俩早八百年断干净了。”她很是不解。 孟繁臣：“你是君子坦荡荡, 可架不住祁俨动心思啊！他对你可没死心。” 原意：“……” 原意愣住, “啥意思啊？他不是有女朋友么？就咱们楼上的周小姐。” “有女朋友也不影响祁俨三心二意。”孟繁臣低头呡一口茶杯里醇香浓郁的茶水, 缓缓陈述：“除夕那晚他发微信找你, 被我拉黑了。” 原意：“……” “他怎么会有我微信？他什么时候加的我？我居然会通过？”原老师一脸懵, 问号三连。 孟繁臣：“这就得问祁俨了, 我也不知道。” “老公，你做的对，就应该拉黑他。要我, 我也拉黑他。”原意咬住后槽牙, 破口大骂：“明明有女朋友，还来招惹前女友，吃着碗里的, 看着锅里的, 这人怎么这么渣啊！” “我当年怎么会看上这种渣男的？”原老师痛心疾首, 悔不当初。 后悔完，又赶紧问他：“所以你今天是去教训他的？” 孟繁臣晃了晃腿，语气淡然闲适，“谈不上教训，就让他离你远点。” 原意坐到孟繁臣腿上，双手圈住他脖子，一脸惋惜, “老公，你教导主任的魄力呢？你怎么不揍他啊！要是我在的话，分分钟打爆他的狗头！” 孟繁臣：“……” 一直以来，孟繁臣都担心原意对祁俨还留有余地，心存幻想。即使她明确向自己表露心迹，掏心掏肺，他还有点患得患失。毕竟她俩谈了七年，不是七天，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而且他一直觉得他在这段感情里是处在下方的，他总是不自信，甚至说多少有点自卑。他始终没法确定原意对自己的感情有多少，他只需要一点点就够了。也一直用这一点点来麻痹自己。所以当祁俨说出那些话来激怒他时，他轻易就被激怒了。 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原意心里当真没有一点祁俨的位置了，她现在全心全意爱着他。 祁俨对她而言连陌生人都算不上。 男人被逗笑，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子，“没带上你，是为夫失算了。” “你老婆我一个顶俩，别说一个祁俨，就是十个都不带怕的。”原意笑嘻嘻的。 两人闹了一会儿，原意捧住孟繁臣脸亲了亲，“老公，以后别去见他了。我怕你吃亏。” 祁俨现在这么渣，谁知道他会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刺激孟繁臣。别看孟主任平时爱跟她较劲儿，一张嘴好像特能叭叭。事实上他骨子里特绅士，他与生俱来的涵养绝对不会允许他向别人动手，即使是在盛怒的情况下。他从小到大压根儿就没打过架。 万一祁俨那个渣男动手呢？ 和这种人对阵，孟繁臣怎么看都是会吃亏的。 孟繁臣搂紧她，笑了笑，“别太小看你老公，祁俨在我面前也讨不到便宜的。” *** 开学这几天往往是班主任最忙碌的时候。好不容易挨过一周，一切步入正轨，原意这才得以松口气。 这个学期高一年级新来了两个年轻的老师，一个教历史的关秋，一个教体育的唐邺。这两位都是研究生毕业在即，来十九中实习的。 尤其是唐邺，五官雅正，身材高瘦，水灵灵的小鲜肉一枚，阳光帅气，是小女生喜欢的款。唐老师一来，何西园立马就把目光从孟繁臣身上转移走了，简直不要太善变。 原意巴不得何西园转移目标，她天天关注孟繁臣，她觉得自己非常不安全，隐婚的事儿迟早要露馅。 来了新人，年级组的几个喜欢撺局的年轻老师开始想法设法组织聚餐，美其名曰给新老师接风。这种事都得有牵头的人。而孟繁臣又是高一年级官最大的那个。自然都把目光瞄向了他。 孟主任平素是不喜应酬的人。在梵于支教三年，早就过惯了苦行僧的生活。但身在红尘，这些事儿在所难免。 第108页 于是聚餐的事儿就这么敲定下来。定在周五晚上，挑的是距离学校不远的一家川菜馆，费用统一AA。 宛丘人嗜辣如命，川菜迎合了大家伙的口味。 除了一两个年纪稍长的老师婉拒了，年轻的老师们都参加了。年轻人嘛，大多都喜好热闹。 原意对这种聚餐一向没什么兴趣。但这是集体活动，她不参加又不行，会显得非常不合群。 比起她的兴趣缺缺。何西园这姐们可是相当感兴趣。知道晚上要聚餐，才二月就已经穿上了清凉的百褶裙，薄薄的丝袜裹住两条纤长美腿，美丽冻人。 不仅如此，何老师还找原意为她精心画了个春日少女妆，清透无瑕，活力满满。 原意替她化完妆，收拾好眼影和腮红，目光随意扫了扫何西园身上清凉无比的小裙子，忍不住开口：“何老师，希望你今晚不会被冻哭。” 何老师举着小镜子，自己补上口红，一抹鲜艳夺目的珊瑚色。她耸耸肩，无所谓道：“我的目标可是唐老师。为了弟弟，冷点怕什么！” 原意：“……” 何老师在男女之事上一向大胆。换男朋友非常频繁。看中哪个男的，她也不管能不能成，合不合适，放心大胆冲，弄到手再说。唐老师刚来十九中的第一天，她就下定决心要追人家了。 别人的感情观和行事作风，原意无从评价，也没法干涉。可嘴上却忍不住调侃何西园一句：“我现在非常心疼唐老师。” 何西园眉棱骨微动，“心疼他干嘛呀！弟弟不就是拿来祸害的嘛！” 原意：“……” 好家伙，她竟无力反驳！ 何老师顶着这身美丽冻人的装束在学校招摇过市，是个男老师见到她都神色惊艳，要夸她一句漂亮。 唯独孟繁臣无动于衷，吝啬到连眼神都不舍得分出一个。 何西园发语音和原意说了这件事，言语里满满都是艳羡。 何西园：【我可太羡慕孟主任他老婆了。这男人在外面从来不看别的女人，这得多爱他老婆啊！】 原意：“…………” 正坐在工位上喝水的原老师“噗呲”一下，水喷了一地。一口气没顺，差点把自己给呛死。 孟繁臣爱她，她自然是知道的。可她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变态，在学校都不看其他女老师。未免也太守男德了吧！ 不过男人都有劣根性，生来喜欢看美女。不止男人喜欢，女人也喜欢。这和守不守男德没关系，只是人的爱美之心。试问谁不喜欢大美女呢？ 她觉得只是没碰到那个足够惊艳的。 原意：【男人都爱看美女，只是没碰到那个让他惊艳的。】 何西园：【要不你来试试？你精心拾掇拾掇，看看他什么反应？】 原意：“……” 还是算了吧！要真那么做，她今晚绝对得折在床上，明天起都起不来。 原意给何西园回了个“泥奏凯”的表情包，然后就没管了。 她喝完杯子里那半杯水，继续批改学生的课堂作业。 改了一半，还是忍不住怀疑，真的如何西园说的那样，这人当真不看其他女老师吗？ 于是又捞来手机给他发微信。 原意：【何老师今天的裙子不好看？】 那边隔了几分钟才回过来。 孟繁臣：【没注意。】 原意：“……” 好家伙，那么个大美女他居然注意不到！ 原意：【你在学校不看其他女老师的吗？】 孟繁臣：【又不是我老婆，干嘛要看她们？】 原意：“……” 求证完，原老师心里美滋滋的。她的男人果然守男德。就这样的男人，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出轨。 她把手机丢在一旁，继续埋头批改作业。 没过一会儿上课铃就响了。 原意拿上课本和教案，拎上电脑包去给13班上课。 刚走出办公室，大衣衣兜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两下。 她把电脑包改用左手提着，腾出右手去拿手机。 面容ID解锁后，通知栏及时跳出一条微信。 孟繁臣：【晚上聚餐不许穿短裙。】 原意：“…………” 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还说没注意到何老师的裙子！ 原意骨子里全是叛逆因子。她就喜欢跟孟繁臣对着干。 原意：【小裙子多好看呀！我就要穿！】 还附带一个“来啊，谁怕谁”的表情包。 那边的人给她回了条语音，充满了威胁—— 孟繁臣：“要穿可以啊！回家我就撕掉！” 原意：“……” 居然敢威胁她！是可忍孰不可忍！！ 原老师的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不让她穿裙子，她偏要穿！她还要穿最短的那条！ —— 聚餐晚上七点开始。其他同事都是下班后直接从学校去川菜馆的。 原意专门折回家换了条修身的露肩连衣裙。裙子包臀，长度刚到大腿。轻薄的肉.色丝袜勾勒出两条纤细笔直长腿，搭配黑色高筒靴，性感撩人。 何西园见原意特意回家换了条裙子，脑中警铃大作，一脸戒备地看着她，“原意，你不会要跟我抢弟弟吧？” 原意：“……” 何老师这脑回路，她也是服了！ 第109页 原老师一头黑线，赶紧安抚她：“你放心，我对弟弟不感冒。” 何西园：“那你干嘛穿成这样？这不是故意撩人吗？” 原意冷哼一声，“今天聚餐，我男人不许我穿短裙。我还偏就要穿。凭什么要听他的呀！老娘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何西园捂嘴直笑，“你男人是怕你穿得太漂亮，被别人给拐跑了。” 她没好气道：“我原意是那么好拐的吗？他这点自信都没有，还当我男人？” 何西园冷笑一声，“男人嘛，都是双标狗。走在外面喜欢看性感的美女，回家又不许自己女朋友穿性感的小裙子。” 她拍了拍原意的肩膀，“姐妹，你做得对，你这么好的身材干嘛藏着掖着，就应该穿美腻的小裙子。我要有你这么绝的身材，我天天穿裙子。” 原意这身可是比何西园还要惊艳。在场男同事眼睛都看直了。 语文组的白姐细细打量原意，笑呵呵道：“小原呀，我越看越觉得你跟我外甥配一脸，我安排你俩见一面好吧？” 原意：“……” 白姐是个热衷给人牵线搭桥的人，平时和原意关系很好。每天总想着把自己外甥介绍给她。 原意怕了，分分钟缩角落去了。 不到七点，人就到的差不多了。 孟繁臣是跟化学组的两个男老师一起来的。 他一进包厢，眼神自发往人群里搜罗原意的身影。 原老师和何西园坐在最里边的位置，脑袋挨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想和原意坐得近一点，就挑了个她左手边的空位置。 一坐下，余光就扫到桌子底下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往上一看，发现原意故意穿了条这么短的针织裙。上面露肩，下面又这么短。很显然，她就是在和他作对给他找不痛快。这姑娘最喜欢干这样的事情。 早知道就不给她发那条微信了。这下好了，裙子这么短，不知道会被多少男同事惦记上。 孟主任脑门突突的，两道浓眉紧紧皱着，舒展不开。 他承认他有点大男子主义。而且自私又护犊子。最讨厌其他男人盯着他的女人看。好在原意平时在穿衣方面还算得体，很少穿短裙。也就出门玩时偶尔会穿穿。他没有太多这方面的困扰。 但她今天分明就是故意在气他。 赶紧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给原意发微信。 孟繁臣：【大衣穿上。】 原意听到手机震动，抬头往左手边瞟了一眼，然后低头敲字。 原意：【不。】 还附赠“你咬我啊”的表情包。 真可谓是嚣张至极！ 孟繁臣：【有种晚上别哭。】 原意：“…………” 看到这条微信，原意长睫轻颤，下意识感到腿软。这家伙睚眦必报，且言出必行，他今晚肯定会狠狠折磨她的。到时候她肯定会被虐得很惨。 可她不是轻易服输的人。过去就不愿意向孟繁臣低头。现在还是如此。 她憋着一口气，故意给他回了个“好怕怕”的表情包。然后就收了手机，不搭理他了。 孟繁臣：“……” 孟主任觉得自己现在头很疼，非常疼。 —— 唐邺姗姗来迟。 众人给他接风，他反而到的最晚。包厢里的座位都被其他同事占了。只有孟繁臣边上还有一张空位。他走过去，礼貌地喊人：“孟主任。” 孟繁臣“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唐邺拉开椅子坐下。 这两大帅哥坐一起，简直不要太惹眼。 何西园碰了碰原意的胳膊，偷偷和她咬耳朵：“要你，你选谁？” 原意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像她有得选似的。这其中一位都是她的了，还有一位她想都不要想。 她装模作样地往孟繁臣的方向投去一眼。这才注意到这家伙今天穿了一件修身的夹克，内搭柔软的雪青色毛衣，身材清瘦挺拔，就跟那早春拔节抽条的新竹似的，不止显得高，更英气养眼。 他明明比唐邺年长了五六岁，可跟唐邺站一块儿就跟同学一样，压根儿看不出年龄差。 原意抽离掉目光，懒洋洋回答：“那我肯定选老男人。” 何西园深表认同：“老男人会疼人嘛！” 话音未落，她又立马皱眉道：“孟主任哪里老了？他一点都不老好吗！” 是啊，孟繁臣怎么会老呢！他高中就长这样，现在还长这样。唯一的区别就是气质层面大变了。久经岁月沉淀，愈发稳重了。 —— 人到齐了，聚餐就开始了。 说是给新人接风，实际上就是寻个由头聚会。 都是年轻人的场子，都很放得开。 孟繁臣这人到了人多的场合，话就会变得很少。不像商人游走于各种圈子，游刃有余。他理工科出身，不喜欢跟人打交道，更习惯埋头做事。 可真要他交际应酬时，他也不是不会。他只是不太喜欢。 这种乏善可陈的同事聚餐他一般都疲于应付。 众人肆意闹腾之际，他就默默喝饮料，吃东西。 都相处了一个学期了，又是在场最大的领导。大家伙都了解孟主任的性子，也没人硬拉他，任由他当个局外人。 可原意就不行了。 第110页 她是年轻女老师，对外又是单身，同事们的话题总爱往她身上扯。 数学组的一个女老师公然问及原意的个人问题。 本来面对这种问题，原意一般都会找理由搪塞过去。 可想起孟繁臣刚刚在微信里的话，她就生气。横竖今晚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还不如趁此机会好好刺激刺激他。 只见年轻漂亮的女人微微一笑，“我单身呀！记得给我介绍小鲜肉哦！” 说完故意去看孟繁臣的反应。发现这人平静如常，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就跟没听到一样。 原老师失望极了。原以为能刺激到他。现在发现她想多了。 也许是这人惯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没准他早就气坏了，故意装得这么平静的。 对，就是这样！ 一听原意单身，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就嗨了。几个单身的男同事纷纷叫嚣着：“原老师，看看我！” “原老师，我可以！” “原老师，我报名！” …… 白姐见男同事起哄得这么厉害，忙说：“你们都不要跟我抢，原老师我要留着介绍给我外甥的。” 原意：“……” 男同事们直嚷嚷：“白姐，不带你这么撬墙角的啊！” 现场的气氛被引爆，热闹到极点。 原意成了众矢之的，心里懊悔不已。她为什么要跟孟繁臣较劲儿，说自己单身的？ 何西园一脸的幸灾乐祸，凑到原意耳旁低声细语道：“你男人要是见到这场景，明天肯定不会放你出门的。” 原意：“……” 原意禁不住往孟繁臣的方向偷偷瞄了一眼，这家伙懒散地靠着椅背，不知道多气定神闲。 她心想：我男人不仅看见了，他还看戏看得特起劲儿！ 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谁知这人视若无睹，只顾自己喝饮料。 原意无奈，只得大声说：“你们别光逮着我一个人啊！何老师也单身，你们看看她呀！” 何西园：“……” 这波祸水东引玩得这么溜！ 何老师翻了个白眼，我谢谢您嘞！ 不过她还是非常仗义的，及时给原意解围：“对啊，你们看看我呀！我又不比原老师差！” 单身男同事赶紧接话：“我们当然乐意啦！就怕何老师看不上我们呀！” 何西园笑容满面，从善如流，“同志们别妄自菲薄呀！别口头说说，你们倒是追啊！” 这下话茬总算是从原意身上揭过了。 她仰头喝了口冰凉的可乐，重重呼出一口浊气。 还是非常不爽。在心里骂了孟繁臣一万遍。 —— 聚餐过半，原意去了趟洗手间。 刚从洗手间出来，人都还没站稳，右手手腕上就猛地传来一记力道，紧接着人就被抓到了楼梯间。 她本能地挣扎，想要呼救，却闻到了来人身上和她一样的清淡的青柠香。 是孟繁臣！ 有了这个认知，她立刻放松下来，不再反抗。 下一秒破口大骂：“孟繁臣，你有病啊！” 她的骂声淹没在冰凉的空气里，无人回应。 可对方手头的动作却没停，迅速而连贯。仿佛做过千万遍一般，格外流畅。 男女体力悬殊，原意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小小的玩具，轻而易举就被压在冷冰冰的墙壁上。 高大挺拔的身影兜头压制下来。男人的脸隐在暗处，朦胧影绰，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阴影。 原意感受到她腰间的那只大手手掌宽厚有力，紧紧箍住她，几乎要把她的腰给折断了。 他温热的气息急剧抵近，让她根本无处可逃。一道压抑迫人的嗓音浮在她耳畔，逐字逐句，清晰异常，“单身？原意，你是当我死了吗？” 第51章 醋（51） “留着到床上叫。”…… 醋（51） “单身？原意, 你是当我死了吗？” 男人低沉清冷，又略带愠怒的声线自原意耳畔响起，她的肩膀止不住颤了两下。 麻蛋，这该死的压迫感！ 不过害怕只是一瞬。她觉得非常过瘾。他总算是动怒了！ 刚刚她在那么多同事面前, 她故意说自己单身。目的就是为了刺激孟繁臣。 偏偏这人装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一脸的漠然。她还以为没能刺激到他。她失望了好久。 原意抓住孟繁臣的夹克衣摆, 借了个力, 让自己站稳。她背靠墙壁, 弯唇轻笑, “怎么, 孟主任吃醋了吗？” 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 男人的胸膛又抵近了几分, 近在毫厘之间。他一手箍住原意的腰，腾出另外一只手触摸女人白皙的脖子，冰凉的指尖就压在她的劲动脉上面, 感受脉搏的那点轻微跳动。 四周黑魆魆一团, 男人又背光，整张脸都藏在阴影里。原意模糊地看到他似乎牵动了一下嘴角，笑得意味不明, “我吃醋, 不正合原老师意？” 原意从鼻孔里挤出话来：“这么生气, 刚还装什么呀？” 这话，孟繁臣没接。手指在原意的脖子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移开，脑袋迅速凑过去，一口咬住。 稳，准，狠！ 动作一招制敌的方式就是狠咬对手的颈动脉。 一口下去，用力咬断, 鲜血喷涌而出，回天乏术。 第111页 原意吃痛，本能地皱眉，双手握拳无力地锤打男人的肩膀。语无伦次，“孟繁臣，你神经病啊……” “孟繁臣……唔……嗯……” 余下的话全数湮灭。 男人的吻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原意被按住结结实实亲了一遍。 然后腿软了，口红也花了，刘海软趴趴地横在额前，狼狈不堪。 麻蛋，她在孟繁臣面前根本就讨不到任何便宜！ 不管她怎么反抗，回击，都会被这家伙轻松瓦解掉，然后如数奉还，甚至还变本加厉。 原意现在总算是明白了，过去她跟孟繁臣较劲儿，她之所以能赢，完全是这家伙手下留情了。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狠狠地瞪着他。以眼神来宣泄自己的不满。 孟主任视若无睹。见这姑娘终于安分了，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伸手碰了碰原意的右边脸颊，叹了口气，“你这小孩一点都不听话。” 原意一口气还没下去，又听见男人一锤定音，“先这样，余下的等回去再跟你慢慢算。” 原意：“…………” *** 原意能够预料到自己今晚的结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明早绝对别想下床了。所以她决定提前跑路。聚餐一结束，她就开上她的小粉车马不停蹄地去了白浪屿。投奔她娘亲去了。 江美慧女士听到院子里汽车的响动，忙不迭跑出客厅，隔着一层昏黄灯光见女儿正从车里下来。 呵，这可太稀奇了！ 以前女婿远在梵于支教，原意天天回来蹭饭。可自打女婿回了宛丘，并且入职了十九中，她就很少回来了。 江女士扬声喊：“原意，你和繁臣吵架啦？” 这丫头没事肯定不会往娘家跑。江女士自发认为是小两口吵架了。 原意没吭声，拎着包包进了屋。往沙发上一躺，懒洋洋开口：“爸，有吃的没？我饿了。” 一晚上气都被孟繁臣给气死了，她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在饭店不觉得饿。然而一离开饭店，她这不争气的肚子就开始大唱空城计了。 江女士追在她身后，语气迫切，“问你话呢！是不是跟繁臣吵架了？” 原意没好气地说：“你就当我俩吵架了吧！” 事实上比吵架还严重。他俩是互相较劲儿，压根儿不让对方好过。 “肯定是你又在作了。”江女士轻哼一声，一口咬定是原意的错。 原意：“……” “您还是不是我亲妈呀？您怎么一直向着孟繁臣啊？我怎么作了？”原老师简直无语死了。 江女士：“我说错了吗？繁臣那么好的脾气，他能跟你吵架？还不是你在跟他瞎胡闹。” 原意：“……” 话音未落，余光扫到闺女身上的裙子，直皱眉，言语嫌弃，“你这穿的是啥？这才几月，你就光着腿穿裙子了？冷不死你！” “哪里光着腿了？我有穿丝袜。”原意无语至极。 江女士：“这玩意儿这么薄它能扛冻？你就可劲儿造吧，老了有你关节疼的时候！” 原意懒得跟江女士耍嘴皮子，她扯着嗓门嚷嚷：“爸，快给我整点吃的，您的宝贝闺女要饿死了！” 江美慧斜原意一眼，“别瞎嚷嚷，你爸胃不舒服，已经睡下了。” 原意一听忙问：“我爸他胃怎么又不舒服了呀？严不严重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江女士：“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是老毛病了。你爸打从年轻时胃就不好。没多大毛病，躺躺就好了。” 原意：“知道自己胃不好，老头还天天喝酒。贪杯得要死，一顿不喝就浑身难受。妈您也是，尽惯着他，也不说拦着点！” 江女士：“你嘴皮子这么利索，你倒是劝住你爸别喝啊！他这辈子就好这口，谁能拦得住？” 原意起身往楼梯口走，“我上去看看他去。” 江女士忙喊住女儿：“你别去打扰你爸，让他好好休息。” 被太后娘娘拉住，原意只得重新坐下。她眼巴巴地看着老母亲，谈好道：“妈，给我整点吃的呗？” 江女士冷眼看她，“谁给你的脸大晚上使唤你老娘的？回去找你老公给你烧。” 原意：“……” “行吧，不麻烦您了，我自己点外卖吃。”原意算是看透这个残酷的人间了，江女士就只疼她的宝贝女婿。她这个女儿就是地里的小白菜，没人疼，没人爱。 “真是欠了你的！”江女士咬了咬牙，“说吧小祖宗，要吃什么？” 原意笑嘻嘻道：“我可馋您包的馄饨了。” 老父亲原伟东比较中意面食。江女士经常会包上一些饺子、馄饨冻在冰箱里，想吃时就拿出来煮。 “你倒是挺会挑！”江女士踩着拖鞋进了厨房。 馄饨还没煮开，原意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 她下意识掀动眼皮，往大门外探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一辆银色的别克，暖橙灯光站在车身上，一闪一闪的。 她心里有数，知道是孟繁臣追来了。 他来就来吧，反正她今晚打死都不会跟他回去的。 孟繁臣走进客厅，原意就这么刺喇喇地躺在沙发上，像是没有骨头似的，特懒散。 他沉声开口：“原意，你就这么怂？一言不合就往娘家跑。” 第112页 原意还是那副不怕死的样子，语气格外嚣张，“你管我啊！我想去哪儿去哪儿！” 孟繁臣：“……” 江女士听见客厅的说话声，赶忙举着锅铲跑出来。一见宝贝女婿，立马眉开眼笑，“繁臣你来啦！要不要吃馄饨呀？妈再煮一碗。” 原意：“……” 这变脸速度杠杠滴！ 原老师不禁在心底冷笑。她家太后娘娘这态度未免也太双标了点！ 她想吃馄饨，老母亲骂骂咧咧的。女婿一来，上赶着煮馄饨。 孟繁臣忙说：“妈，我不饿，您给小意煮一碗就行了。” 江女士指了指茶几，“那你先坐会儿，茶几上有水果。” 孟繁臣：“您先忙吧，不用管我。” 江女士围着围裙又一头扎进了厨房。 厨房门一拉上，暂时隔绝掉了锅里咕噜咕噜的水声。 孟繁臣伸腿勾了条椅子坐下，双腿交叠，整个人显得尤其随意慵懒。 他朝原意开口：“吃完馄饨跟我回去。” 原意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我不要，我今晚住老宅了。” 跟他回去找虐吗？她才没那么傻呢！ 男人往鼻梁上方扶了扶眼镜，表情蓦地变得严肃起来，“小意，较劲儿可以，但不能分居。” 原意：“……” 原意说：“我就住一晚。” “一晚都不行。” 原意：“……” 原老师的脾气立马上来了，她双手抱臂，冷声说：“我就不回去，你能拿我怎么样？” 孟主任胸有成竹道：“我既然来了，你就看看咱妈晚上让不让你在这里睡。” 原意：“……” 话刚说到这里，江女士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从厨房出来了。 她将碗往原意跟前一放，温声开口：“赶紧吃，吃完跟繁臣回去。早点休息，给我少熬点夜，看看你的黑眼圈，粉都盖不住了。” 原意：“……” 孟繁臣果然太了解她家太后娘娘了。一上来就撵亲闺女走人。 原意低头瞥了一眼馄饨，皮薄馅大，晶莹透明，汤汁清透，表面还飘着一层葱花和虾皮。 让人看一眼就觉得食指大动。 原意捏是调羹慢腾腾吃了一只馄饨。然后和太后娘娘商量：“妈，我今晚想住老宅。” 江女士摘掉围裙，坐在沙发上，看都没看女儿一眼，音色清冷，“我懒得给你收拾房间。” 原意：“不用您动手，我自己收拾。” 江女士：“你的房间我和你爸拿来堆杂物了，你回你自己家睡。” 原意：“……” 这绝对是亲妈才干得出来的事情！ 原老师觉得碗里的馄饨都不香了。 她都快郁闷死了，她在这个家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江女士扭头瞅了一眼女儿，还不忘教育她：“小两口吵架歌，拌个嘴，那都太正常了。哪家夫妻不吵架的？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呢！吵架归吵架，可千万不能分居，那样太伤感情了。” 原意：“……” 孟主任狗腿道：“妈，您说的对，怪我一时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顶了小意两句。她生气了就往您这儿跑了。” 原意：“……” 不愧是教导主任啊！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那叫一个如火纯青呀！ 这口才，这演技，不去混娱乐圈可太埋没人才了！ 就应该让顾塬带他入圈的呀！ 江美慧怜爱地看着宝贝女婿：“繁臣，你的性子妈自然是清楚的，你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绝对又是原意在作。她就跟长不大的小孩似的，你平时多让着她点。” 原意：“…………” 原意翻了个大白眼，“妈，您还是我亲妈么？你怎么尽向着孟繁臣啊！” 江女士甩给她一记犀利的眼风，“我不是你亲妈，你还能坐在这里吃馄饨？” 原意：“……” 打扰了！ 原老师不情不愿地吃完那碗馄饨，然后不情不愿地跟着孟繁臣回了青溪云庐。 两人一人开一辆车，一前一后驶进小区。 原意已经能够预料到自己今晚一定会被虐得很惨。越靠近家门，她这心里就慌得厉害。 她缩在电梯的一角，眼瞅着红色数字不断跳转，越来越逼近32…… 她心中忐忑，七上八下的。 “叮……” 一声脆响，电梯适时停在了32层。 下一秒电梯门大开，孟繁臣率先走出了电梯。 原意心中警铃大作，觉得自己双腿如灌铅块，根本抬不起来。 该死的，咋就这么怂呢！ 她不免在心底暗骂自己。 男人的长腿迈出电梯后，回头看原意，他眼神平静，专注地落在原意身上，他在等原意。 可她却把自己杵成了电线杆子，笔直挺立，一动不动。 他不由皱眉，催促一句：“还愣着干嘛？出来呀！” 原意无措地抠着发热的手机后盖，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固执道：“不要。” 还一连重复了好几遍。 男人不禁失笑，“刚不是挺能耐嘛，这会儿怎么怂了？” 原意：“……” 原意任由他嘲笑，就是握在角落里不出来。 眼瞅着电梯门就要合上了，孟繁臣大踏步跨进电梯，双手覆到原意腰后，轻轻一使力，成功将她打横抱起来，声色沉沉，“你觉得你能逃到哪里去？” 第113页 原意：“……” 整个人悬空，原意吓得惊叫出声。好在反应迅速，眼疾手快搂住了孟繁臣的脖子。 她这下是真怂了，撇撇嘴，委屈巴巴道：“老公，我错了。” 孟繁臣垂下眼皮，懒懒出声，“留着到床.上.叫。” 原意：“…………” 第52章 醋（52） “小意，老公满足你！”…… 醋（52） 原意被稳稳当当地抱进家门, 宛如怀抱玩具，格外轻松。 这人的体力一向很好。之前把她从车库抱到家里，都没见他喘，始终面不改色的。 孟繁臣在玄关处把原意放下。她脚踩在地板上, 半天都找不回真实感。 他自己弯腰换鞋。 见原意还一直杵着, 皱眉问：“要我给你换鞋？” 本来原意压根儿就没想劳驾孟主任给自己换鞋。可听见他这么说, 她干脆抬起右脚伸到他跟前, 贱贱地笑, “辛苦孟主任了！” 孟繁臣：“……” 还真是给自己娶了个祖宗！一天天的尽知道使唤他。 不过孟主任也没任何不耐烦。从鞋柜里取出原意的毛拖鞋, 放在原意脚边。又俯身替她脱下脚上的长筒靴。 双腿从靴子里释放出来, 丝袜纤薄, 隐约可见里面白皙的肌肤。 余光扫到女人身上那条扎眼的针织裙，那么短，裙摆下阴影晃动。 他沉声开口：“赶紧把裙子换掉, 别逼我亲手撕掉。” 原意：“……” 原老师这会儿怂得要死, 哪里还敢不依。麻溜跑回卧室换衣服去了。 换了套干净的家居服。然后她就窝在主卧里不出来了。 孟繁臣换好拖鞋，直接进了卫生间洗澡。 原意靠在床上听到这串缥缈迷茫的水声，心慌意乱。手机抱在手里, 各个app点进去, 不到一两分钟又立马退出来, 她压根儿就没那心思。就连平时爱玩的农药，她这会儿都没法专注玩。 她觉得自己果真够没出息的。结婚三年，两人可没少在床上搞事，又不是第一次，怕什么呀？ 他孟繁臣再狠能狠到哪里去？顶多就是明早下不来床嘛！明天是周六，不用上班，睡它个昏天黑地就行。 再说了, 她又不是不能折腾他的。亮出她的爪子，手脚并用，再不济她还有牙齿，他要是敢下狠手虐她，她也绝对不对让他讨到便宜。大不了较劲到底，拼个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怕个毛线啊！ 原老师给自己做了无数遍心理建设。可照样还是心尖发颤，没法坦然面对。 她现在真的后悔了，她干嘛要想不开跟孟繁臣较劲儿。认个怂又会怎样啊！反正也不会掉块肉。顺着他意，哄哄他，皆大欢喜。何必把他惹毛了。惹毛了他，最后受苦受累的还是自己。这不是得不偿失嘛！ 原意思绪发散，一个人想了很多很多。越想心越乱，情绪也愈加焦灼烦躁。 没过一会儿，屋外的那串淅沥沥的水声就断了，周围重归安静。 要来了！ 原意的眼皮猛地一跳，坐直身体，神经绷紧，形如雕塑。 然而等了半天，却没见孟繁臣开门进屋。 她渐渐等得不耐烦了。这种感觉就像是置身刑场，她被摁在杀头台上，却迟迟等不来监斩官的命令。生还是死没个定数。 她踩着拖鞋出了主卧。客厅的灯亮着，却看到人。 往左一看，发现书房的门开了一道口子，里头有暖白的灯光泄露出来。 原意走到书房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看，笔记本电脑透亮，孟繁臣正在伏案工作。 好家伙！她在那里等得心慌意乱，七上八下的。这厮居然悠哉悠哉地在书房工作。 麻蛋，原老师觉得自己被耍了！ 是谁说要回家和她慢慢算总账的？ 敢情是在忽悠她呢！ 她狠狠地跺了跺脚，然后气鼓鼓地回了主卧。 她一回房间就直接把门反锁了。 臭男人，今晚别想上她的床！ 把门反锁了，她就开始洗漱护肤，然后躺进被窝，心安理得地睡觉。 晚上聚餐闹腾了好几个小时，又去了白浪屿。这来来回回折腾，身体确实疲乏了，亟待休息。一沾上枕头，意识很快就变得稀薄，她陷入了梦乡。 —— 原意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意识模模糊糊，她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贴上了一块东西，柔软又温热。 那东西一直在肆无忌惮地游走，横扫，甚至啃噬，密如雨下。 她偏头避开。它又快速缠了上来。 她只能胡乱用手去挡。可惜根本就挡不住。 她仿佛置身热带雨林，暴雨倾注，全身湿热，难以透气。 她呢喃低语，声线绵软无力，“老公，有东西咬我……痒……” 女人这话一说完，覆在上方的男人明显怔了一下。 嘴角扬起，无声失笑。 唇上的碾压感骤然消失了。她被人从热带雨林里给拎了出来。周围全是沁凉的空气，她迫不及待大口大口呼吸。 吸着吸着，人就醒了过来。 恍然无措地睁眼，于一片黑魆魆的光线中窥见一张模糊不清的男人的脸。 全身瞌睡虫瞬间跑散，她心口猛地一沉，一脸戒备，“孟繁臣，你怎么进来的？” 第114页 她明明记得她睡前把门反锁了。 男人于黑暗中无声地笑，“原老师忘记家里有备用钥匙？” 原意：“……” 草，失算了！ “又是回娘家，又是锁门，你是打定主意跟我作对了？”男人嗓音又低又沉，拢在耳畔，尤其危险。 原意言语不满，“你一回来就扎进书房，我不锁门干嘛？” 放你进来虐我啊！ 闻言，孟繁臣有好几秒没出声。随后头顶浮出几声闷笑，响彻一方，“听你这口气好像很期待我跟你算总账？” 原意：“……” 晕死，她是这意思么？ 不等她回答，这人立马沉下身体，凑到她耳根吐气，“小意，老公这就满足你。” 原意：“……” —— 很奇怪，今晚孟繁臣居然格外温柔。不像原意想象中的那样下狠手，他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把这毕生温柔都留给她了。 原意觉得自己正徜徉在一面温暖的大海中，海水犹如母亲的大手紧紧托住她，始终不让她下沉。身轻如燕，一片片白色浪花亲吻她的脚掌。她舒服得蜷起了脚指头。 如此温柔备至的孟繁臣让她越发没有抵抗力，恨不得就此沉溺。 在昏睡前的最后一秒，原意还在想孟繁臣也就过过嘴瘾，他压根儿就舍不得虐她。 两个幼稚鬼的这场较量还是她赢。 *** 自打原意在那天聚餐时说了自己单身。白姐对她就越发殷切了。每天一见到原意的第一句话就是：“原老师，什么时候去见见我外甥呐？知道你是颜控，他长得很帅的，跟孟主任不相上下。” 白姐的话原意也就听听，全然不当真。然后随便敷衍过去。 她哪有胆子去见白姐的外甥呀！要是被孟繁臣知道，她还活不活了。 不止白姐对她殷切。高一年级的那几个单身男老师看她的眼神也格外不单纯。 吓得原意每天都要躲着这些人。 好在都是有分寸的人，不会太放肆，她也能够应对。 不过孟主任就非常不爽了。一群大老爷们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媳妇儿，这搁任何男人身上都不爽。 他觉得有必要找个机会公开他和原意的夫妻关系了。 打定了主意，孟主任就在暗中找机会。 这事儿不能告诉原意，得他自己暗戳戳筹备。一旦被原老师知晓，她肯定会阻拦的。她一直非常介意他的教导主任身份。同在一个年级组工作，她怕被人非议。 *** 时间像是长了翅膀，飞快溜走了。 一转眼就到了期中考试。 十九中高一到高三的实验班并非固定不变的，而是流动的。一个学期过半会进行期中考试，同时也是分班考。平行班中有学生考进全校前五十名的会自动进入实验班。而实验班中掉出前五十名的则被打入平行班。实验班只有一个，人数永远固定在五十人。而且必须是全校前五十名。竞争可以说是非常激烈。 上学期高一学生入校分班是按照中考成绩排的。前五十名进入实验班。余下的学生按成绩高低各班均匀分配。 高一年级一共20个班，原意所带的13班在其余19个平行班里一直处在中游的位置，不上不下。拔尖没13班的份儿，垫底也不是它，一直马马虎虎。 不过13班前面几名学生还是非常有希望挤进实验班的。 他们反反复复刷题，每天都学到很晚，一刻都不敢松懈。谁都想去强者的世界看一看。 期中考试是近期的大事，原意鼓励班上所有的学生都要加油。千万别觉得自己进不了实验班就摆烂。 原意读高中时不是学霸，一直都是中上游的水平。而且她那会儿忙着和祁俨早恋，压根儿就放太多心思在学习上。考前好几次模拟，她的成绩最多也就够上个普通一本。没想到高考踩了狗屎运，超常发挥，进了宛丘的985 J大。 如今身份对调，她站在三尺讲台桌上，她告诉她的学生：“高中三年是一场漫长的马拉松，拼的是耐力和意志。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要放弃。没准到了高考那天，你就是被命运眷顾的宠儿。” —— 周五，期中考试如期而至。 为保证成绩的公平性，考场座位都是打乱的。原意也被抓去监考。 一大早到学校，大家伙都在等群里的监考名单出来。 两个监考老师负责一个考场，走廊里还有教导主任巡视。有时连校长都要亲自出动。 按照以往的惯例，孟繁臣这个教导主任是负责走廊巡视的，每个年级转几圈，专门抓那些不守规矩舞弊的学生。 所以原意压根儿就没想到孟主任会亲自监考。 等群里的监考名单一发出来，原意直接傻眼了。 最后一排第33考场赫然写着她和孟繁臣的名字。 身旁的何西园惊呼一声，“原老师，你和孟主任一起监考呢！” 原意干巴巴地笑，直接问隔壁工位的白姐，“白姐，是不是弄错了啊？咱孟主任应该不用监考的吧？” 白姐轻声告诉她原委：“孟主任本来是不用亲自监考的。但你班上教化学的段老师不是请假了嘛，孟主任就自己顶上了。他本来也是实验班的化学老师，监考没毛病。” 原意：“……” 第115页 原意真是大写的服气。孟繁臣这家伙自己顶上就顶上吧，干嘛和她分配在一起啊？他是恨不得让全校都知道他俩的关系吧？ 这人绝对是故意。 她把群里的监考名单截了个图发给孟繁臣。 原意：【你故意的吧？】 那边几乎是秒回。 孟繁臣：【嗯，故意的。】 原意：“……” 倒是挺坦诚啊！ 看来这人是铆足劲儿想要公开他俩的夫妻关系了。 一旦公开，别的倒没什么。原意就是怕何西园啊！依到这姐们的暴脾气，不得将她大卸八块呀！ 白姐这样一说，原意才想起来她班上教化学的段老师确实请假好几天了，最近几天他一直没露过脸，都是其他老师代课的。 她忙问：“段老师怎么了呀？这学期开学就没见过他。” 白姐：“听说是身体不舒服，在医院住院呢！” 这年头老师都是高危职业，生病住院的不在少数。 何西园捅捅原意的胳膊，“和我们学校的门面担当一起监考，你还不高兴啊？拉着一张脸干嘛？” 自打孟繁臣上学期一来十九中。他就被评为史上最帅的教导主任，成为了十九中的门面担当。何西园天天把这四个字挂嘴边上。 原意可不想和什么门面担当一起监考。说好了隐婚就要贯彻到底嘛！这样中途变卦算怎么回事啊？ 原意笑眯眯地说：“要不咱俩换换？” “才不要呢！”何西园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笑嘻嘻道：“我今天和唐老师一起监考，弟弟他不香么？” 原意：“……” 打从唐老师一进十九中，何西园就下定决心要泡人家。可弟弟也不是那么好追的。不管她明里暗里暗示了几次，可对方就是不接。以至于学期过半，还毫无进展。 原意忍不住劝何西园：“你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他又不是傻的，肯定知道你的心思。就这样，他还不接茬，那就说明他对你根本不感冒。要不还是算了吧！” “那可不行！”何西园摇摇头，额前刘海甩动，露出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迄今为止还没有我拿不下来的男人，这还是个小弟弟。我还偏不信邪！” 这是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原意知道自己劝不进去，索性作罢。 —— 上午第一场是语文，八点半开始考。 原意提前十五分钟到33考场。 学生们早已就位，坐在底下探头探脑。卖力的学生还捧着古诗词在默记。 她往学生间随意环视一圈，见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华瑶、陈昊、周弋楠，都是她班上的学生。 陈昊这小子坐在第一组的最后一排，冲原意咧嘴直笑。 原意故意板起脸色，“陈昊，别给我嬉皮笑脸的，好好考，听到没？” 陈昊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啦原老师，作文肯定写满八百字。” 原意往讲台桌上放下一摞考卷，温声开口：“要上厕所的赶紧去，开场以后是不允许上厕所的。” 话音刚落，整个教室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哇塞！” 原意的脑瓜子被震得嗡嗡响。猛地扭头，立即捕捉到一张熟悉的脸庞。孟繁臣端着一只黑色保温杯不紧不慢地跨进了教室。 老干部走哪儿都爱喝茶。这只黑色保温杯里毫无悬念装的是浓茶。 他今天穿了件墨绿色的稠质衬衣，修身的版型衬得他身材清瘦挺拔，就跟那早春拔节抽条的新竹似的，不止显得高，更英气养眼。 两条大长腿往讲台桌上一站，底下学生瞬间沸腾，齐声高呼：“孟主任！” 就这人气，原意差点以为自己误入了某个男明星的粉丝见面会。 看看这个万恶的看脸的时代，孟繁臣入职不过一个学期，在学生中间就积攒了这么高的人气。也太牛掰了吧！ 这人搁下保温杯，清了清嗓子温声开口：“今天我和原老师一起监考，希望同学们都自觉点。我对舞弊零容忍，一经发现一律零分处理。” 一上来就给学生下马威。孟主任好大的官威呐！ 原意觉得她今天可以躺平了，放心交给孟主任监考。 她本来就不喜欢监考。每次监考，搁讲台桌上傻坐两个小时，又不能玩手机，可太难受了。 因此，她经常会带一本书来打发时间。可惜今早受到孟繁臣影响，她忘记带书了。 她这种监考老师简直就是学生的福音。一坐下就不挪位置的。比起那些在教室里转来转去的老师，她这种的可太没有杀伤力了。 孟繁臣这家伙一上来就给学生下马威，原意想当然的认为他监考肯定会非常严格。 可当他慢悠悠地掏出一本《读者》，原老师觉得她想多了。 这人完全是在吓唬学生。 然后他转头就把这本《读者》递给了原意。 她再次错愕，“给我的？” 孟繁臣压低声音说：“怕你无聊。” “你想得可真全！”她美滋滋地收下杂志。 他指了指一旁的保温杯，压低声音说：“给你买了奶茶，你等会儿喝吧。” 原意还以为这只保温杯里装的是浓茶，没想到居然是给她买的奶茶。拿保温杯装奶茶，咱们孟主任也是人才呐！ 原意心里感动得冒泡泡。今天一起床她就想喝奶茶。孟繁臣说等下给她买。没想到真就买来了，怕公然喝奶茶影响不好，还小心翼翼地给她装保温杯里。未免也太贴心了吧！ 第116页 她眉开眼笑，“谢谢孟主任！” 开考以后，底下的学生都在埋头做题。 两人一个坐在门口，一个坐在讲台桌旁，就跟雕塑似的，半天都不挪地方。 半小时后，林校长和两个副校长来巡视。 林校长见两人都这么悠闲地坐着，拧起眉头，“你俩别光坐着，后面转转去！” 两人：“……” 这年头监考都不能消极怠工！ 两人只好往教室里转了几圈。 转完，原意又回讲台桌继续猫着了。 孟繁臣的保温杯就搁自己面前安安静静地立着。 她想起了杯子里的奶茶，尽顾着监考了，都没来得及喝。 她自然地端起保温杯仰头就喝。 这一幕恰好被底下的学生给看到了。学生们纷纷目瞪口呆，原老师居然喝孟主任的保温杯！！ 第53章 醋（53） “他们说原老师是小三。”…… 醋（53） 孟繁臣给原意买的是一杯龙井香青团。这是古茗前不久刚出的新品。 宛丘这些奶茶店就数古茗最合原意的口味。 跟孟主任待久了, 口味慢慢就朝他靠拢了。原意也爱上了喝绿茶。一口下去，龙井鲜豆香直冲鼻尖，余韵绵长。再配上软糯弹牙的小青团，口齿间盈满清淡草香。甜度适中, 清新不腻, 让人心旷神怡。 原老师尝了一口就欲罢不能。眼角眉梢具是享受。 孟繁臣果然是最了解她的那个人。他买的奶茶永远最合她口味。 原意轻易被奶茶俘获, 沉溺在浓郁甘醇的甜味里, 完全没注意到底下的几个学生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原老师居然喝孟主任的保温杯！！ 一个女老师喝另外一个男老师的保温杯！！ 天呐, 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考场座位由电脑随机安排, 这个考场就有实验班的学生。他们对孟主任的这只保温杯可是一点都不陌生。老干部每天上课都带着它, 形影不离。 正因为熟悉, 所以都没法安慰自己是另外一只一模一样的保温杯。而且他们在开考前眼睁睁看道孟主任端着它进入教室的。 实验班的学生风中凛乱，觉得自己塌房了。要知道孟主任在实验班的人气那可是杠杠滴！ 他上课风趣幽默，生动形象, 从不摆老师架子, 和学生打成一片，亲切随和，不会给人造成任何压力。一节课45分钟, 压根儿就没人会开小差, 全神贯注, 恨不得再长出一双耳朵来听课。 这样光风霁月，男神一样的人物，居然会…… 实验班的学生们连试卷都没心思写了。他们已经自发脑补出一部狗血剧了，孟主任婚内出轨，出轨对象还是原老师。 而13班本班的学生同样接受不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们爱戴，尊敬的原老师，他们的班主任, 竟然是小三…… 考场内阙静，落针可闻。气氛却有些凝重，甚至说是诡异。 一众学生心中掀起一场风暴。然而原意这个监考老师却浑然不觉。 很快，交卷铃声准时敲响。 一场语文考试结束，原意和孟繁臣收走试卷离开了考场。 两位老师一走，实验班的几个学生当即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炸开了锅。 “我记得孟主任好像结婚了吧？” “没错，据说他太太还是他的发小。” “那刚原老师怎么喝孟主任的保温杯啊？” “不是吧！占伊兰，你确定你没看错？” “我四只眼睛看到的，怎么可能会看错？” “我宣布我也看到了。” “还有我，还有我！” “天，我想起了娱乐圈著名的奶茶事件。咱孟主任不会是出轨了吧？” “嘘，你小点声，别乱说！” “会不会是误会啊？孟主任和他太太感情很好的，何老师还说孟主任在学校都不看其他女老师的。而且这原老师看着也不像三啊！” “人不可貌相，三又不会写在脸上。” …… 八卦不分年龄，不分性别。一时间男生女生围坐一团，八卦得无比火热。 13班的陈昊和华瑶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见一大堆人围在一起。而他们议论的中心就是原意和孟繁臣。 听见“小三”，“出轨”这些刺耳的字眼，陈昊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上来了，大声喊：“你们特么说谁是小三？” 这群人顿时一怔，立即噤声。 高中的男生普遍冲动，隔壁12班的一个男生当即回嘴：“陈昊，我们又没指名道姓，你这么激动干嘛？” 陈昊指着对方的鼻子，言辞犀利，“敢在背后嚼舌根，不敢承认是吧？你咋这么怂呢？” “你算老几啊？你管我啊！” 陈昊撸起袖子，警告：“我就管你怎么着了？我把话撂这儿，谁都不能诋毁我们原老师，不然就尝尝小爷我的拳头。” “陈昊，你以为你谁啊？搁这儿充老大来了？谁还怕你不成？” 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剑拔弩张，马上就要干起来了。 “陈昊，你别冲动！”华瑶见状，赶紧拉住陈昊的手臂，把人拽到角落里。 华瑶一向胆子小，这次出面拉架，真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了。 女孩的小脸憋得通红，喘着大气对陈昊说：“打架可是要记大过的，你冷静点！” 第117页 “我很冷静！”少年甩开女孩的手，抽出自己的手臂，声线沉冷，“你没听见这群人在说谁啊？原老师三观那么正，她怎么可能会是小三？” 华瑶缓了几秒，平复好心情再开口：“我当然相信原老师不是小三，只是眼下这种情况，你跟他们争执没用。流言止于智者，清者自清，只要我们相信原老师就够了。” “你错了华瑶，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你信不信，不出半天，咱们学校就会传遍了。到时候原老师想解释都没地儿解释去。”少年握了握拳头，“不行，我必须告诉原老师，这事儿不能拖。” 话音刚落，人就冲出了考场，往语文组办公室方向去了。 华瑶不放心，拔腿去追，“陈昊，你站住！” 她猛地跑了几步才追上陈昊。 她匀了匀气息才说：“你现在贸然去告诉原老师，万一这其中存在什么误会，你让原老师多尴尬啊！被自己的学生误会是小三，她能原地去世吧？” 华瑶说得一点没错。他这样贸然跑去告诉原老师，只会让她更尴尬。 闻言，陈昊不得不停下脚步，“那你说该怎么办啊？” 华瑶：“先考试吧。等考完试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原老师。没准这些人说两句就消停了。毕竟这是老师之间的事情，他们也掀不起多大风浪。” —— 两个孩子明显低估了谣言的杀伤力。三人成虎，假的都能给说成真的。 不过两天，学生间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然而两位当事人却浑然不觉。 周一，照常举行升旗仪式。 这次轮到13班进行国旗下演讲。 原意平时会专门鼓励一些性格内向的学生去参加一些露脸的活动，以此来壮胆。 她这次选了华瑶。这个沉默内敛的女孩子。 原意提前给华瑶看过演讲稿。她的演讲稿没问题，就看她在台上的表现了。 看似胆怯的女孩，没想到一点都不怯场，声情并茂，抑扬顿挫，完成得非常好。 演讲结束，底下掌声雷动。 随后孟繁臣举着话筒大声说：“各班有序退场！” 一时间学生们作鸟兽散，三三两两，各回各班。 何西园挽着原意的胳膊，两人一道回办公室。 “原老师！”身后传来一道轻而急促的女声。 原意闻声而停。扭头往身后望去。只见华瑶这孩子穿着宽大的校服匆忙朝自己的方向跑了过来。 待人停至跟前，原意低声问：“华瑶，有什么事儿吗？” 华瑶轻声细语，“原老师，我和陈昊有事找您聊。” 原意往她四周扫了一眼，“就你一个，陈昊呢？” 华瑶：“他马上就过来。” 原意只好对何西园说：“何老师，你先回去。” 何西园点点头，“行吧。” 原意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一旁的林荫道，“边上说。” 话音未落，微胖的班长就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气息不稳，“原老师，咱们班和实验班打起来了！！” 原意：“…………” 好家伙，这群孩子还真是一天都不得消停，就知道给她惹事！ 原老师不敢耽搁，沉声问：“在哪儿？” 班长回答：“在一楼楼梯口。” 原意拔腿就走，“看看去。” 13班和实验班打起来了，华瑶身为13班的一份子，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她赶紧跟上了原老师的脚步。 原意脚下生风，高跟鞋踩得咯噔作响。边走边问班长：“怎么打起来的？” 班长摇摇头，一脸懵，“不知道啊！我当时不在场。得了消息，立马就来找您了。” 原意跑到一楼楼梯口，现场围了一大群学生。清一色的蓝白校服，无比惹眼。 几个打架的男生已经被拉住了，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个个耷拉着脑袋，丧了吧唧的。 原意远远扫了两眼，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 陈昊，李阳，段佳奇，可都是她班上的。 不过实验班的也不少，也有三四个。 看来镇场子的领导已经就位了。不然现场不可能这么安静。 她眼皮子一跳，只求别是校长。一旦闹到校长跟前，这事儿就大了。 原意的目光四下搜罗，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孟主任负手站在学生堆里，身材清瘦英挺，犹如松柏。黑色的衬衫在一大片蓝白色中显得无比惹眼。 是自己人，她立马就放心了。 原意前脚刚到，实验班的班主任杨老师就赶到了。 杨老师是个教学经验非常丰富的女教师，年过四十，身材瘦削，衣着朴素，很像电视上的名师。只不过她脸色苍白，唇色暗淡，略显病态。据说她身体一直不太好。带完这届实验班，下届就不带了。 孟繁臣考虑到杨老师的身体状况，忙说：“杨老师，你先回去吧，这里我来处理。” 杨老师摇摇头，嗓音沙哑，“我的学生我了解，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动手的，我得了解清楚打架原因。” 这话怎么听着都有点含沙射影的意味。原意这人一贯护犊子，听杨老师这么一说，她立马就接话：“我的学生我也了解，这几个都不是冲动的孩子，他们不会主动挑事，肯定是事出有因。” 第118页 孟繁臣凉凉地瞥了原意一眼。 知道她最会护犊子了。 杨老师抱臂施施然道：“那咱们就弄清楚前因后果，别偏袒了谁，也别冤枉了谁。” 原意：“这样自然是最好的。” 有领导在，还轮不到原意主持。她站在陈昊边上等孟主任发话。 华瑶则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侧。 孟主任推了推眼镜，严肃开口：“谁先动的手？” 实验班的几个男生异口同声：“是陈昊。” 陈昊敢作敢当，当即承认：“是我。” 孟繁臣看着面前清瘦高挑的少年，继续问：“为什么动手？” 陈昊红着眼睛大声说：“他们说原老师是小三，我气不过！” 第54章 醋（54） 掉马！ 醋（54） 已是五月, 宛丘的天气一日塞一日的热。 上午十点，太阳高悬天际，刺目的阳光一束束穿透树叶的间隙，投射到地上, 悄无声息地留下一个个朦胧细碎的小光斑。 操场旁的林荫道阙静安然, 空无一人。 可不远处的高一楼却无比热闹。一楼楼梯口聚集了无数学生, 里三层, 外三层, 将原意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都是一群十七八岁的孩子, 最爱看热闹, 哪里有热闹, 他们就一窝蜂似的往哪里跑。 在十九中，学生打架本来就是轰动的大事件，更何况还惊动了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事情一出, 现场就围满了人。 楼上班级也倾巢出动, 一个个趴在阳台上往下张望，看热闹看得正起劲儿。 就这阵仗，简直胜过哪个明星的粉丝见面会。 “他们说原老师是小三, 我气不过！” 少年双目微红, 咬着牙, 大声说出这句话，无异于是冷水滴入热油里，瞬间在众人之间炸开，直接就沸腾了。很多人只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的，半天都回不了神。 原老师和孟主任的瓜，惊天大瓜呀这是！！ 在场的人呆若木鸡，像是被摁了暂停键, 四周陷入某种死寂，暗潮涌动，气氛诡异。 仿佛得了什么人的指令，学生们不约而同朝原意投去注目礼。整齐划一，眼神晦暗不明。 随后胆大的学生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本来喧闹嘈杂的环境一时间变得更难控了。闹哄哄的，乱成一锅粥，像极了晨间的菜市场。 原意感觉自己彻底被震懵了，脑瓜子嗡嗡响了半天。她眼神呆滞，错愕不已。表情可以说是相当的丰富多彩。 她是小三？ 她怎么不知道？ 头顶青天白日，原老师觉得 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呀！ 由于惊讶过度，原意张大嘴巴，差点能吞下一头大象。本能地看向了孟繁臣的方向，用眼神无声交流：“什么鬼？” 孟主任耸耸肩，表示自己也非常懵。 绕是这人冷静惯了，此刻脸上也浮现出了变化。他条件反射地拧起眉毛，眉宇间不自觉泄露出一股沉郁。他面向围观的学生大吼一声：“都回班里去，马上上课了！” 此话一出，学生一秒消失。现场瞬间清了一大半。 原意以前一直觉得孟繁臣这家伙天生适合当老师，他身上有教书匠与生俱来的敦厚的书生气。可她没见过他训学生的样子。总是怀疑他在学生面前究竟有没有威信。 没想到这人威信很足，学生们都很怕他。 恰好此时上课铃声响了，一阵阵刮入耳中，犹如龙卷风。而看热闹的学生们也被卷进了教室，直接清场了。 现场除了孟繁臣、原意和杨老师，就只剩下13班和实验班那几个打架的学生。现场出奇的安静。 原意觉得这会儿顺眼多了。她可不习惯被太多人围观。 孟主任再开口，嗓音冷如冰泉，近乎质问：“谁说原老师是小三的？” 谁都没想到刚才还温和从容的孟主任，此刻脸色阴郁，全身气质凛冽。 陈昊不自觉瑟缩了下肩膀，觉得周遭的空气一下子就变冷了，几乎都能冻死狗。 可他不怕，他觉得这件事他并没有做错。心里有了这个认知，他就生出了底气。他直面孟繁臣的质问，不慌不乱地回答：“不是我说的，是实验班的人说的。” “给你两分钟，交代清楚。”孟繁臣扶了扶眼镜，冰冷的声线极其具有压迫力，让人心惊胆颤。 能一个人同时管三所希望小学的人，面对学生没点魄力怎么行！ 他只要推推眼镜，眯起双眼，嗓音沉下去，那压迫感就扑面而来了。 好在陈昊还算冷静。他没被孟主任给吓到，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是这样的，刚升旗仪式结束……” 13班和实验班一向没什么交集，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这次期中考试以后，13班有一名学生成功挤进了实验班。 实验班的学生多多少少带着点尖子生的优越感，平时很少和平行班的学生接触。而平行班的学生也不把实验班当回事儿，觉得都是一群书呆子，成天就知道读书。实验班和平行班可以说泾渭分明，互不打扰。 说来也凑巧，刚才孟繁臣举着话筒让各班有序退场时，13班和实验班的学生三三两两的走到了一起。 陈昊和华瑶一早就约好了一起去找原意，想把那个谣言告知于她。 第119页 谁知人有三急，陈昊就想先去上个厕所。他就先折回了高一楼。 不等华瑶从主席台下来找他，他就先往高一楼跑了。 然后在一楼楼梯口，让他听到了实验班的几个学生在议论原老师。还是“小三”，“勾引”这些刺耳的词汇。实验班的学生坚定地认为是原老师勾引了他们光风霁月的孟主任。 这群人热切地议论着，眉飞色舞，不怀好意，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中伤原老师，并以此为乐。就跟那村头的长舌妇一样，恶毒至极。 陈昊的拳头一下子就硬了。 这次没有华瑶在一旁拦住他，火气上头时，分分钟就冲上去跟实验班的人理论了。 少年人火气旺，容易冲动。没争论几句，直接上手了。 陈昊势单力孤，很快就落了下风。 而13班的其他几个男生，李阳和段佳奇等人就在附近。见陈昊和实验班的男生起了争执，平时都是好哥们，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他们的本意是拉架，没想和实验班的人打群架。可听见陈昊说实验班的人诋毁原老师的小三。玛德，那还得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几个男生冲上去瞬间扭打一团，一片混乱。 少年的嗓音渐渐低下去，“没打几下，孟主任就过来了……” 别看陈昊平时学习成绩不怎么样，可这孩子很聪明，思维清晰，逻辑完整，几句话就把打架的前因后果交代得清清楚楚了。 原意听完，只想当场爆粗口。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 好家伙，她突然就成了小三了！这真是她今年听到的最大的一个笑话。 少年当着老师的面交代完，还不忘给自己哥们开脱：“孟主任，这件事是我太冲动了，跟李阳他们没关系。他们只是为了帮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您要罚就罚我一个人。” “你倒挺讲义气！”孟繁臣朝少年投去凉凉的一眼，嗓音冷涔涔的，“放心，肯定第一个罚你。” 陈昊：“……” 男人扫了扫这几个耷拉着脑袋的学生，没好气道：“但凡动手的，一个都跑不了。” 原意身为主角，简直哭笑不得。她活了三十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件。她一个语文老师都词穷了，甚至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当下的感受。 “那个，我能问问，你们为啥说我是小三啊？” 她这个瓜主到这会儿了还云里雾里的，什么都没整明白呢！ 孟繁臣眼风扫过去，往实验班里拎出一个男生，“许镇，你来说。” 原意顺着孟繁臣的目光看过去，看见最左边站着一个瘦瘦小小的男生。他戴着眼镜，身量矮小，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眼底一片乌青，明显被揍了好几下。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原意没想到这男生小小一只，居然也会跟人打架。实验班的果然都是人才，谁都不能被低估。 男生举了举手，弱弱地开口：“孟老师，我先申明我没有打架，我是劝架的。” 只不过他人太瘦小，不仅没劝开，自己反而还挨了好几拳。然后一不小心就被误会成打架的人了。 孟繁臣温声说：“老师相信你，你就说说谣言怎么来的。” 许镇伸手揉揉酸疼的眼圈，细声细气地说：“我也是听别人传的，说是原老师拿孟老师的保温杯喝水……孟老师您不是结婚了吗…大家就觉得这事儿太不正常了……男女授受不亲嘛……” 原意：“…………” 孟繁臣：“…………” 原意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上周五期中考试，她和孟繁臣一起监考。孟主任替她买了杯奶茶，装在保温杯拿给她。 她在监考时确实喝了奶茶。当时没想那么多，更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端起杯子就喝了。 原意在心里直呼牛逼！ 她万万没想到谣言居然是从这儿传出来的。 这些学生考试时不好好盯着卷子，盯着她干嘛呀？眼睛就这么尖？她喝个奶茶都会被他们看见。 不止她，孟繁臣也深受震撼。没想到会闹这个乌龙。 原意恶狠狠地瞪了孟主任一眼，用眼神无声警告他：“孟繁臣，你死定了！” 孟繁臣：“……” 孟主任觉得自己真心冤枉啊！ 他确实在暗戳戳找机会公开他和原意的关系。可他发誓他和这事儿一点关系都没有。把奶茶放在保温杯里给原意，完全是怕她公然喝奶茶影响不好，拿保温杯掩人耳目。他压根儿就没存别的小心思。 没想到这群学生的眼睛居然这么尖。而且还这么会脑补。看到原意用他的保温杯，自然脑补他俩关系不正常，给原意扣上了“小三”的帽子。 所以说啊，人还是别轻易撒谎。撒一个谎容易。可后续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一招不慎还会惹出大麻烦。就像他和原意这样。他现在可以说是非常后悔。打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纵容原意对外隐婚的。 杨老师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在场的其他两个老师，原意和孟繁臣都是当事人。就她一个局外人。一时间她特尴尬，竟不知该不该继续待下去。 孟主任上学期入职十九中。一直和女老师保持着安全距离。私底下也没听说他和原老师有什么绯闻。杨老师觉得这事儿肯定是个误会。这俩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暗度陈仓的人。 第120页 杨老师扭头对原意说：“原老师，三人成虎，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原意哭笑，“我是真没想到这群孩子这么会脑补。” 杨老师：“不管怎么说，这几个孩子私底下非议老师就不对。” 杨老师面色冷冽，教育自己班上的学生：“你们马上就成年了，早就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在没有事实根据的情况下就人云亦云，非议老师，实在太不像话了！” 事到如今，原意知道自己和孟繁臣隐婚的事儿肯定是瞒不住了。 可她心里就是很不爽。千算万算，算不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掉马。 她暂时压制住一肚子火气，先应付好眼下这关。等回家再找孟繁臣算账。 她歉意地朝杨老师笑了笑，“杨老师，真的很抱歉，没想到是因为我才让两个班的孩子打架了。” 杨老师：“原老师，既然是误会，解释清楚就行。” “确实应该解释清楚。”原意眼风一甩，眼神犀利，冷冰冰地砸下话，“来吧孟主任，您的主场！” 孟繁臣：“……” 孟主任觉得原意现在杀了他的心都有。要不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她都能原地咬死他。他真切地意识到，他今晚回去不跪搓衣板都消不了原老师的满腔怒火。 孟主任心里苦啊！可他不能说！ 年轻的男人负手而立，身形挺拔，气质卓然，让人不自觉就把视线投到他身上。 只听见他沉缓出声，语调平和有力，“你们说看到原老师用我的保温杯，这是事实。期中考试那天，她确实用了我的保温杯。保温杯里装的是奶茶，她在喝奶茶。” 众人：“…………” 此话一出，周遭鸦雀无声。众人如遭雷劈，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跟看怪物一样看着两位当事人。 这……这就承认了？！ 不是吧，这也太劲爆了吧！！ 众人狠狠提起一口气，心情像是在坐过山车，忽上忽下的。 这口气还没缓下来，这边孟繁臣又不紧不慢地掷下一颗惊雷，炸.翻全场，“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原老师是我太太？” 第55章 醋（55） 打一顿就乖了！ 醋（55）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其实原老师是我太太？” 男人的嗓音沉稳有力，平仄分明，清晰入耳。 他就这么不紧不慢往人堆里扔了个王.炸，直接炸.翻全场。 偏偏本人倒是神色自若, 说不出的气定神闲, 一副置身事外, 高高挂起的模样, 半点没受到影响。 原意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 孟繁臣眼下这副样子可真是太欠扁了。 这人搁游戏里绝对是王者。 自打决定对外隐婚, 原意不是没设想过掉马的这一天。也不是没想过大家伙会震惊。 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 她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件事的反响。 众人仿佛被雷给劈中了, 僵愣原地，思绪断层，半天都没回神。 陈昊的反应最为激烈。他的身子猛然一震, 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双目近乎呆滞，上下嘴唇艰难地蠕动着，“原老师和孟主任是夫妻……他们居然是夫妻……” 他自言自语, 近乎疯魔。说着说着他就咧嘴笑了, 大声喊：“我就说是误会, 原老师的三观这么正，她怎么可能会是小三嘛！” 少年清爽的笑声仿佛重启键，成功将众人散落四处的思绪给拽了回来。 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 这是什么惊天秘密！ 这是他们能知道的吗？ 理智归位，大家伙纷纷风中凌乱。 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这两人平时根本没有任何交集，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谁都不会把这两人联系到一起。 现在居然说他俩是夫妻，谁敢相信啊！ 原意逐一扫过众人的反应，笑了笑说：“我和孟主任是发小, 四年前结的婚。我就是他口中那个普通人太太。” 孟繁臣：“……” 好家伙，这会儿还不忘翻旧账呢！ 孟主任头皮发麻，够够的了！ 说完没过一会儿，她又及时添把柴火，声音平静，“我这人很有原则，一般做不出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情。” 这分明是当众打脸啊！ 实验班那几个打架的男生顿时面红耳赤，脊背发凉。 他们心想：玩完！ 不止得罪了原老师，还开罪了孟主任！ 这下怎么死都不知道。 男生们一个个哭丧着脸，如丧考妣。 太阳慢慢照过来了，落在原意脚边。 五月的日头还是非常晒人的。她半边脸颊暴露在阳光下，烫得厉害。 孟繁臣见状，及时挪了挪步子，高大的身影霎时罩下，替原意挡住了太阳。 这人心细如尘，不管走哪儿都能照顾到原意。如果搁平时，她肯定会非常感激。 可这会儿她正被这场乌龙搅得心烦意乱，她可不承他这情。 她扭头，递给他一个眼神。女人这个眼神凉凉的，没什么温度，像是在说：“休想讨好我！” 杨老师搓了搓手，干笑两声，“二位还真是低调，一直都没听人提起过。” 孟繁臣双手插.兜，轻声解释：“我和原意同在一所学校工作，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没公开。何况我们都觉得这是家事，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的。” 第121页 他停顿数秒，面露歉意，“也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这才闹了这么大的乌龙。” 杨老师：“解释清楚就好了。” 说完，她又瞟了瞟一旁的学生，问孟繁臣：“孟主任您看，既然误会解开了，是不是该放学生们回去上课了啊？” 原意及时抢话：“杨老师，这事儿还没完呢！” 杨老师：“孩子们也是没弄清楚原委，加之这个年纪又容易冲动，各自带回班教育教育得了。” 护犊子护得这么明显。原意哪能就这么放他们走。她的学生可不能白白挨打。 原意微微一笑，“杨老师，您别急，我还有点情况没弄明白。等弄清楚了，自然就让这些孩子回教室了。” 说完，她转头看着孟繁臣，皮笑肉不笑，“孟主任，想必您应该不会反对我再多问几个问题吧？” 孟主任求生欲爆棚，狗腿道：“原老师随便问。” 现在他哪里敢反对。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么？ 年轻的女人踩着高跟鞋施施然地走到实验班那几个打架的男生面前，温声开口：“我有点好奇，你们凭什么坚定地认为是我勾引孟主任的？就因为你们孟主任光风霁月，是高岭之花，不可亵玩？但凡他破了戒，就是有女妖精勾搭他？而我看起来就这么像女妖精？” 她这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直接把实验班的男生给问懵了。 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不止学生们震惊。连杨老师也神色错愕，不知道原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孟繁臣却是心知肚明。这姑娘是在秋后算账了。她这么睚眦必报的人怎么可能让她的学生白白挨打。 原意等了近一分钟，还是没人敢回答他的问题。 “没人回答我是吧？”她挑了挑眉，冷冷一笑。 犀利的目光扫过这些学生的脸，语气可惜，“我就问这么个小问题也没人愿意配合我。” 杨老师看不下去了，随便拎了个人出来，“许镇，你来说。” 许镇：“……” 许镇差点跪了。他招谁惹谁了！怎么都点他名？ 少年皱着一张方脸，弱声弱气，“是班上女生说的。” 原意当即抓住重点，“意思就是说传谣言的不止你们这几个，还有女生是吧？” 这下没人敢吱声了。 原意看着杨老师微微一笑，“杨老师，所有参与造谣，传谣的学生是不是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呀？” 杨老师：“……” 杨老师头皮发麻，不自在地说：“这是自然。” 原意继续笑着，“那就辛苦杨老师回班上查一查，看看都有谁参与了。” 杨老师脸上挂不住，“原老师放心，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杨老师把实验班的人领走后。现场就只剩13班的人了。 原意本来是笑着的，此刻光速变脸，“一言不合就动手，一人给我交一份三千字检讨。” 学生们：“……” 陈昊直接哭了，嚷嚷：“三千字也太多了，憋都憋不出来。” 这是要他老命呀！ 原意犀利的小眼神径直甩过去，“那就五千字。” 陈昊：“……” 陈昊忙摆手，“别原老师，三千字就三千字！” 罚完打架的男生，原意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华瑶。忙说：“华瑶，你不是找我有事吗？你先回去上课吧，等下课来办公室找我。” 华瑶摇摇头，“我没事了。您都处理完了。” 原意：“……” 把学生们轰回教室上课。楼梯口就只剩下原意和孟繁臣了。 孟主任看四下没人，主动拉了拉媳妇儿的右手，“老婆，今天这事儿真是意外，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原老师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温柔地替孟繁臣整理了下衬衫衣领，笑容灿烂，“孟主任还是好好想想今晚该怎么负荆请罪吧！” 孟繁臣：“…………” 孟主任立马就感到腿软了。 *** 打架这么大的事儿自然在全校传开了。而原意和孟繁臣的关系当然瞒不住，人尽皆知。 原意彻底在十九中火了。 年级组那几个单身的男老师，见到原意那是一阵扼腕叹息，各种鬼哭狼嚎：“原老师，是我们不配。” 原意：“…………” 掉马后还要面对朝夕相处的同事，这简直就是社死的最高级别。原意现在只想原地去世。 她被迫职业假笑，“不不不，是诸位太优秀，我没有福气。” 谁知男同事一秒变脸，殷切地望着原意，“孟主任还有兄弟吗？能不能给我妹妹介绍一个？” 原意：“…………” 原意努力憋着笑，“我回去问问他。” 她从来不知道这几个男同事居然还有当谐星的潜质。 白姐可以说是非常受伤，语气哀怨，“原老师，你不厚道啊！咱俩什么关系啊，你连我都瞒着。” 原意自知理亏，主动道歉：“对不起白姐，这事儿我确实做得不地道，你怪我也是应该的。” “算了！”白姐摆摆手，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谁都有点秘密，我不怪你。就是可怜我那外甥，错过了你这么好的女孩。” 原意：“…………” 第122页 原意职业微笑，“白姐，怪我福薄。你外甥一定可以找到比我更优秀的女孩。” 白姐泫泫欲泣，狠狠地抹了一把辛酸泪，“原意呐，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和你做亲戚。咱们之间的缘分还是薄了点！” 原意：“…………” 都是猴子请来的逗比么？ 同样一件事，众人的反应也不尽相同。表面看着一派和谐，谁都羡慕祝福原意。可私底下怎么嚼舌根就不知道了。 原意懒得去理会。 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何西园气得把笔都折断了。 她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冲到语文组，指着原意的鼻子大声宣布：“原意，我要和你绝交！” 原意：“…………” 原意端着玻璃杯的右手猛地一抖，差点把杯子给摔了。 她赶紧放下玻璃杯，嗖的一下，站起来，“西园，你听我解释。” 何西园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王八念经。” 原意：“……” 今天同事们都怎么了？智商集体下滑，变三岁小孩了？ 原意简直哭笑不得，“死刑犯还能申诉呢！你不能不给我机会啊！” “原意，你没机会了！”何西园将高跟鞋踩得咯噔作响，身影飘到门口，头都没回。 原意：“…………” 原意知道何西园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肯定听不进去她的解释。只能等她冷静下来，她再找机会好好跟她谈谈。 当时为图省心，她决定和孟繁臣对外隐婚。这半年多她也确实省心。可掉马后就是火葬场了。 她不是故意瞒着何西园的。只是这姑娘是个大嘴巴，什么事情一旦被她知道，那就等于昭告全天下了。她也很无奈。 现如今只能明天等她冷静下来好好哄了。 原意头疼死了。要怪就怪孟繁臣那杯奶茶。他要是不给她买那杯奶茶，不装在保温杯里，她怎么会掉马。她平时那么小心，把马甲捂得那么严实，成功瞒过了所有人。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小河沟里翻了船。被一杯奶茶干翻，前功尽弃，直接玩完！ 这特么简直就是一杯奶茶引发的血案呐！ 原老师捶胸顿足，悔得肠子都青了。她为什么那么贪嘴，要在监考时喝奶茶，她等学生考完再喝不行吗？ 这个世上为什么没有后悔药呢？ 一想到这些，原意对孟主任的怨念就更深了。她暗暗发誓，今天回去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原老师果断掏出手机给闺蜜徐蔓发微信，打算取取经。 原意：【蔓蔓，男人不乖怎么办？】 徐蔓隔了一会儿才回过来一条语音。 原意点开语音，放到耳边认真听，闺蜜理所当然地说：“打一顿就乖了。” 原意：“…………” 这么……暴力的吗？ 第56章 醋（56） “老婆，咱们现在开始炖肉…… 醋（56） 原意晚上还要带13班的晚自习。 十九中学生十点二十放学。刚打了下课铃, 她就接到了孟繁臣的电话。 男人的嗓音格外平静，直接通知她：“麻溜出来，在校门口等你。” 原意：“……” 原意握住手机一愣，忙追问一句：“什么意思啊？” “接你下班的意思。”孟主任语气悠闲, 轻飘飘的。 原意：“……” 她当即“呵”了一声, 冷声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别以为这样, 我就会放过你了, 今天的事儿可没完呢！” 孟繁臣狗腿道：“不敢指望原老师放过我, 等回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现在我只是单纯接媳妇儿下班, 别想太多。” 有人上赶着来给她当免费车夫, 原意何乐而不为呢！ 她挂了电话，收拾好东西，拿上包包离开了办公室。 跟上次一样, 孟繁臣照旧把车停在那棵老槐树下, 特意打了双闪。 宛丘这座城市最多的树种是桂花树，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可槐树却是少见。市区这一带也就十九中门口有几棵。 五月，正值槐树花期。满树雪白, 成串晶莹。一阵风过, 花瓣打着卷儿四处飘散。人置身其中, 仿若误入某个电影镜头。 每年一到四五月，槐花盛开，就有不少爱美的女孩子过来拍照打卡。有这几棵槐花树，随便拍拍都美翻了。 原意背着包包慢腾腾地走到校门口，一眼就看到了老槐树底下孟繁臣的车。 银色小车被暖橙的路灯照得透亮。车顶上还落了几片白色花瓣。 他没坐在车里，而是慵懒地倚靠着车门，黑色衬衫融进昏黄古旧的灯火, 暗影重重。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随性和痞气。 原意忍不住在心底吐槽：孟繁臣这家伙又开始到处散发他的魅力了！ 在一道道亮丽的蓝白色中，这一抹黑影格外吸睛。学生们想不注意到都难。 “孟主任好！” “孟主任好！” 一声声清脆的问好包拢在耳旁，异常清晰。 年轻的男人面带微笑，逐一回应。 再抬头的间隙就看见了原意。 白色的蛋糕裙，层层叠叠的裙摆很像翻涌奔腾的海浪。也像树上的那一串串槐花。 孟繁臣莫名觉得非常应景。 他赫然一笑，砰的一声，利落关上了车门。迈开大长腿径直走到原意跟前，主动接过她手里的包，温声开口：“老婆，上班辛苦了！” 第123页 原意：“……” 原来孟主任是特地来学校接媳妇儿下班的。 “哇……”时起彼伏的惊叹声瞬间掩盖掉了周围的其他声响，引得路人探头探脑。 原意在十九中低调了三年多，一直努力藏着自己。这下好了，往日树立的形象一朝尽毁。 陈昊和华瑶两人推着自行车走到校门口，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他抓着华瑶的手臂，激动到语无伦次，“华瑶……华瑶，我……我磕到了，磕到了！！” 果然还是真夫妻甜呐！ 华瑶看着校门口登对的一男一女，面露微笑，“原老师和孟主任配一脸呢！” 陈昊嬉皮笑脸，“我觉得咱俩也挺配的！” 华瑶：“……” 华瑶直接赏给他一个大白眼。 —— 在学生们的无数惊叹声中，两人坐进了车里。 孟主任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非常美腻，都有点飘飘然了。 这光明正大的感觉就是爽呐！ 之前接媳妇儿下班。两人不得不畏畏缩缩，东躲西藏的，像是在偷晴。 现在总算可以名正言顺地接媳妇儿下班了。爽爆了有木有！ 原来当众撒狗粮的感觉居然这么好，想撒一辈子！ 见这人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原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又双叒叕着了孟主任的道。 她暴躁地系上安全带，冷冷清清地开口：“孟繁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鬼主意，你这人真是一肚子坏水。” 男人发动车子，平稳将车子倒出停车位，然后缓慢驶离十九中。 待车子开稳以后，他才不痛不痒地回了一句：“原老师，你倒是说说我打的什么鬼主意呀？” 原意：“你哪里是来接我下班，你分明就是在昭告天下我是你老婆。” 孟主任自然地接话：“你本来就是我老婆啊！” 原意：“……” 原意咬了咬后槽牙，没好气地问：“孟繁臣，我掉马你很得意吧？” “得意称不上。”他停顿一两秒，又欠扁地笑，“不过爽是挺爽的。” 原意：“……” 要不是他现在在开车，原意都能咬死他。 见原意皱着一张脸，顶着一副“老娘很不爽，莫挨老娘”的表情，他见好就收。赶紧认怂，“老婆，我发誓在你掉马这件事情上我没有动过任何小心思，也没推波助澜过。” 原意斜了他一眼，开始翻旧账，“那你要给我买那杯奶茶，还给我装保温杯里？” 孟繁臣：“……” “我冤枉啊老婆！”孟繁臣直喊冤，“奶茶明明是你自己要喝的，装保温杯是怕你公然喝奶茶影响不好，我那是为你考虑呀！” “我不听我不听，反正都是你的错。”原老师捂上耳朵，拒绝沟通。 孟繁臣：“……” “好了老婆，都是我的错。怪我不该给你买奶茶，也不该把奶茶给你装保温杯里，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嘛？” 千万别试图跟女人讲道理，道歉就完了。 原意双手抱臂，扭头看着窗外匆匆略过的街景，“你光动动嘴皮子就想让我原谅你，没门！” 孟繁臣：“……” 她必须回去好好教训他一顿再考虑原不原谅他。 今天一下午她都在想该怎么收拾孟繁臣。还向闺蜜徐蔓取了经。徐蔓说男人打一顿就乖了。 怎么打？ 在床上打架吗？ 那样吃亏的可是她，根本惩罚不到他。 所以这个法子分分钟被她给pass掉了。 她想了一下午都没想出好的方法。 到家以后，她面对梳妆台卸妆，看见自己一抽屉的发夹，她突然灵光一现。 有了！ —— 等孟繁臣洗完澡出来，原意就坏笑地开口：“孟主任，你刚不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嘛，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这人刚洗完澡，穿着宽松的浴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小麦色硬实的腹肌，流线顺畅，毫无赘余。 乌黑细密的短发刚洗过，一簇簇的，湿哒哒的，发梢处不断往下掉水。 他一边擦头发，一边分出眼神看向原意的方向，她就靠着梳妆台的桌子，双手往后随意地搭在桌沿，目光炯炯，一脸坏笑。 两人认识三十年，他可太了解她了。从头到脚，里里外外，他都将她给看透了。光看她这样的眼神，他就知道她肚子里正憋着坏呢！ 不过既然要哄媳妇儿，那就必须拿出点诚意来。不然依到她唧唧歪歪的性子，最后受罪的还是他。 孟主任本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原则，坚定地认为即使是火坑，他现在也必须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他往床边坐下，沉声回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原意就等着他这句话，她赶紧找来吹风机，突然殷切备至，“老公，我来帮你吹头发。” 孟繁臣：“……” 这姑娘连老公都喊出来了，突然之间又变得殷如此勤，孟主任感觉自己头皮隐隐发麻。意识到她可能正在酝酿一个巨大的阴谋。眼下正有一个大坑等着他跳。而他已经跳进去了，且根本爬不起来，只能认栽。 “小意，你想干嘛？”他的嗓音莫名有点抖。 原意笑得焉坏焉坏的，“你怕什么呀！反正又不会吃了你。” 第124页 孟繁臣：“……” 原老师以最快的速度替孟主任吹干了头发。然后搬出了那一抽屉宝贝，笑着开口：“老公，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扮成女人肯定也很漂亮吧？” 原意：“…………” 孟繁臣看着原意那一抽屉花花绿绿，五花八门的发夹，觉得头疼欲裂。他全身都在拒绝，赶紧和媳妇儿商量：“老婆，咱还是换个惩罚方式吧？” 不带这么玩的啊！ 他真的要跪了！ “不行，就得这么惩罚你。”原意态度强硬，丝毫不容拒绝。 孟繁臣：“……” 原意举着她的粉底液和口红，循循善诱：“老公，我听咱妈说，你两三岁的时候还抢过我的裙子穿。你穿上裙子，走到街上，别人都说你是女孩，可漂亮了呢！你难道就不想看看你穿裙子的样子吗？” 虽然这个形容不太好，可原意这副样子真的像极了童话故事里拿着毒苹果诱哄白雪公主的巫婆。 只不过这是个年轻漂亮的巫婆。 男人冷冰冰回答：“不想。” 他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还想看自己穿裙子的样子？ 他又不是变态！ 原意说的这件事孟繁臣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可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抢过原意的裙子穿。都是他家太后娘娘对外说的。至于真实性，他觉得有待考究。 “你不想，我想啊！”原意笑得特妖艳，一个劲儿给他洗脑：“我老公这么好看，穿上裙子肯定特别漂亮！” 孟繁臣：“……” 原意把孟繁臣摁在椅子上，开始对着镜子给他化妆。 孟繁臣浑身不自在，挣扎着想要逃离。 可被原意死死摁住，还厉声警告他：“你今天要是不让我玩开心了，咱俩这件事就没完。你别想我会原谅你。” 孟繁臣：“……” 孟繁臣生无可恋地闭上眼睛任由原意摆弄。 他咬牙切齿地想，明早原意要是能下得来床，他就不姓孟。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谁怕谁啊！ 原老师凭借她高超的化妆技术，给孟繁臣化了个精致的美人妆。 这家伙大眼睛，双眼皮，长睫毛，打上粉底，抹上口红，可太漂亮了，一点都不输那些京剧里的旦角。 原意还找出了她压箱底的宝贝——一顶金色的长卷发，给孟繁臣戴上。 随后又往假发上别上两只蝴发夹。 她满意地直鼓掌，拿起手机对着他咔咔咔一顿拍。惊呼道：“老公，你快睁眼看看，你简直就是女装大佬！！” 原意给他化妆时，孟繁臣全程没睁开过眼睛，他拒绝看镜子里一点一点女化的自己。一定惨不忍睹。他认为自己分分钟得疯。 这下他终于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看见镜子里自己的另外一张面孔，他觉得陌生又违和。 他简直没眼看。 他面无表情地说：“玩够了吗？” “那不能够啊！”原意笑嘻嘻地朝他递过去一条香槟金的半袖连衣裙，“还差裙子没穿。” 孟繁臣：“…………” 这条连衣裙是去年在网上买的。可惜下单时点错了尺码，变成了XL。拿到快递后，试了一次，完全没发穿。可她又嫌麻烦，不愿意去退掉。随手就给丢衣柜里吃灰了。没想到它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妆化了，假发也戴了，孟主任不介意再多条裙子。 他也不避讳，当着原意的面直接换上。然后皮笑肉不笑地问：“是不是还要加双高跟鞋？” 原意的一双眼睛眯成两条缝隙，“咱们孟主任挺有觉悟呀！” 她故作惋惜，“可惜我的高跟鞋你都塞不进去。” 虽然少了高跟鞋美中不足。可孟繁臣身材清瘦，个子又高，完美撑起了她那条XL的裙子。 金发大眼，金色长裙，妥妥的大美女嘛！ “老公，你可太美了，我要是个男人，分分钟娶你。”她感叹了半天，拿着手机一顿狂拍。 孟主任翻了个大白眼。 我谢谢您嘞！ 原意围着孟大美女欣赏了半天，嘴就没合拢过。 孟繁臣抬了抬眼皮，嗓音发沉，“满意了吗？” 她直点头，“满意。” “原谅我了吗？” “掉马的事儿一笔勾销，以后咱俩还是好兄弟。”原意豪气万丈。 “既然你满意了，那就轮到我了。”男人忽的勾唇一笑。 原意心一沉，头皮发麻，心中立刻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你想干嘛？”嗓音剧烈一抖，她连连往后退。 孟繁臣往前大跨一步，眼疾手快擒住她手腕，将她往梳妆台带。摁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在镜子前。 他挑起她的一缕长发，细长的手指缠了两圈，玩味一笑，“老婆，我喜欢你戴那只排骨发夹。” 原意：“……” 原意条件反射地低头，赫然瞧见抽屉里装着一枚排骨发夹，就混在一堆五颜六色的发夹，尤其醒目。 她已经好久没见过这枚发夹了，她一度以为它丢了。没想到搁这角落里猫着呢！ 她仔细想了想，这才记起她曾经是想把这枚丢进垃圾桶的。甚至都付诸实际了。后面心思微妙地转了转，她又从垃圾桶里给捡了回来。最后随手丢进了梳妆台抽屉。 第125页 现在想起，她真是悔不当初啊！她当时就不该犹豫的。她就应该果断地把它丢进垃圾桶。留着它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原老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孟繁臣这厮是蓄谋已久。 男人温热的嗓音飘在耳旁，充满了危险，“你是自己戴呢？还是我替你戴？” 原意：“……” 原意一个哆嗦，瞬间秒怂，“我……自己来。” 她颤颤巍巍地把发夹别在刘海上。 孟繁臣透过镜子，看到她脑门上别了块排骨。这才满意地笑了。 他扭头亲了亲女人圆润小巧的耳垂，“老实交代，我刚回宛丘那天，你是不是故意戴这块排骨的？顶着一块肉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是在存心勾引我？” 原意：“…………” 这特么哪跟哪儿啊！她窦娥还冤呐！ 她当时可根本没那心思，洗完澡出来顺手就戴了。 “孟繁臣……你别胡说八道……” 男人直接把原意从椅子上抱起来，丢在床上，“老婆，咱们现在开始炖.肉。” 原意：“…………” “孟繁臣……你是不是……玩不起……唔……你说话……唔……不算数……” 余下的话全部淹没在男人炙热滚烫的吻里。 一晚上原意不知道自己哭了几次，嗓子都喊哑了。也不知道求了他几次，可都没能让他收手。这人好像磕了药，疯狂到了极致。 原意知道这人在报复她，报复她今晚让他化妆穿裙子。 哼，睚眦必报的臭男人！ 原意由最初的破口大骂，变得呜呜咽咽，抽抽搭搭，渐渐就没声了。 最终体力不支，昏昏睡去。 孟繁臣坐在床沿，静静地注视着女人安详的睡颜，眼神如水般温柔。 原意小小的脸上绯红还未散去，白里透红。刘海汗湿，湿哒哒地黏在额头上。那枚排骨发夹无比牢固地别在她刘海上。只不过移动了位置，跑到了太阳穴旁。塑料外皮上还沾了几滴晶莹的汗珠。 他哑然失笑，伸手替原意拨开汗湿的刘海。又取下发夹。 他捏在手里，借助暖白的床头灯打量着它。 思绪不由自主地往回跑了跑。 去年八月底，孟繁臣结束清江县的支教工作，回到宛丘。第一天晚上，原意就往自己脑门上别了这块排骨。 她应该根本就没有勾引他的意思。可他看到这块排骨时，心就乱了。 那晚，这块排骨就一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抱着原意，心里想的是，不论结果如何，他总得再搏一把。这是他回宛丘的初衷。 看似义无反顾，放手一搏。可内里却是虚的。他不知道这场持久战要打多久。更不确定自己最后会不会成功。 所幸，岁月终不负他。他想要的，老天爷都如数给了他。 第57章 醋（57） 大型社死现场！ 醋（57） 孟主任果然说到做到, 第二天原意根本没能下床。 还好早上没她的课，她请了半天假。一直睡到中午才醒。 全身酸疼，皮肤上全是触目惊心的青紫痕迹。昨晚孟繁臣那家伙心狠手辣，任凭她怎么哭诉求饶, 他都不为所动, 铆足劲儿报复她。 所以说啊千万别得罪男人, 尤其是这种小心眼, 睚眦必报的男人。不然受罪的还是自己。 原老师骂骂咧咧地下床, 把孟繁臣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即使是这样, 她还觉得不解气, 一身的戾气。没有照镜子, 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不过肯定是面目狰狞，愤怒扭曲的。 从床头柜上拔掉充电线, 原意捞来手机。想看看昨晚她拍的“完美作品”。 她恨恨地想, 还好她拍了照，留了证据。以后只要孟繁臣敢得罪她，她就把这些“孟美人”给发出去, 让全世界都围观孟美人。最好能制成表情包, 聊天时还能用上。这人看见自己的女装照被制成表情包, 他的表情肯定会非常精彩啊！ 她光想想都觉得刺激，嘴角不由上扬。有了这些证据，也不枉她昨天被虐得死去活来的。 她美滋滋地点开手机相册。低头一看，分分钟傻眼。 相册里空空如也，一张孟美人都没有。 原意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眼花了。抬手揉揉眼睛，再睁眼仔细看。结果是一样的。相册里确实没有昨晚拍的那些照片。唯独少了昨晚的照片, 昨天以前的照片都好好保存着。 原意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这是有人偷偷删了她的照片。除了孟繁臣那个贱人还会有谁！ 她不死心，赶紧去查看最近删除和云备份，这两个地方同样一张照片都没有。这人既然要删，肯定会把各个渠道都给删干净了，不会给她留下任何把柄。 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 绷不住了！ 原意怒气冲天，握紧拳头，气得直跺脚。 孟繁臣这个狗男人居然这么玩不起，说好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结果卸磨杀驴，将她折腾得半死不活还不算，连她的照片都不放过，删的渣都不剩。 她在原地转了好几圈，还是无法遏制住满腔怒火。果断拨了孟繁臣的微信语音。 她非得骂他个狗血喷头，让他怀疑人生不可。 铃声响了不到三秒，对方就给挂了。 敢挂她电话！好你个孟繁臣，长本事了是吧！ 第126页 原意撸起袖子继续拨。 第二个还是被挂断。 她还偏不信邪了。今天必须打通！ 事不过三，孟繁臣要是再敢不接，他今晚就去睡大街去吧，休想进她家门！ 第三个语音电话终于接通了。 急促的一两秒钟，原意朝着听筒一顿吼，犹如飓风过境，席卷一切，“孟繁臣，你特么敢删我照片，你死定了！！” 话音一落，电话那头便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不等她再吼，耳旁传来男人熟悉的嗓音，略带歉意，“抱歉林校长，我去接个电话。” 原意：“…………” 原意先是本能一愣，然后很快意识到孟繁臣和谁在一起。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干了什么？能原地去世吗？ 大型社死现场，她人没了！ 原意听到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就是孟繁臣清润的声线，清晰入耳，“小意，回去再说，我在和林校长吃饭。” 原意扶额，无力望天。只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苦心经营三年的形象一朝尽毁。她觉得自己不用活了。以后还有什么脸去见林校长。 她掩面而泣，哀嚎半天：“孟繁臣，你一定要跟林校长解释解释，我平时不这样的。我是个温柔的女教师。” 孟繁臣：“……” 孟主任努力憋住笑，故作正经，“放心吧，我会努力挽回你岌岌可危的形象的。” 原意：“……” 发生了如此社死的事件，原意都顾不上质问孟繁臣照片的事情了。心不在焉地说了几句话，她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 两人结束通话，孟繁臣握住手机回到座位。 说来也凑巧，中午陪林校长到学生食堂视察。检查食堂的伙食和卫生。 后面就一起留在了食堂用餐。 原意打来微信语音时，他直接就给挂掉了。 没想到这姑娘如此锲而不舍，一连给他打了好几个。 对面林校长看不过去了，主动说：“接吧，万一有什么急事呢！” 孟繁臣能猜到原意为什么给他打电话。肯定是发现照片的事情了。依到她现在的愤怒程度，这个电话十有八九是打来骂他的。他怎么好当着领导的面接。 所以第三个电话他本来也是打算挂掉的。谁知手指误触屏幕，一不小心就摁到了接听键。然后就迎接了原老师的河东狮吼。 一出意外，夫妻俩尴尬得头都要掉了。 孟繁臣重新拉开椅子坐下，面露歉意，“不好意思林校长，怕您见笑了。” 林校长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大方地说：“小事情啦！” 随后又调侃道：“小原私底下很暴躁啊！” 孟繁臣无奈地笑了笑，“她就会窝里横。” 林校长笑道：“还不是你宠的。” 确实是他宠的。可不宠没办法啊！谁叫这人是他自己选的。跪着也得宠下去呀！ *** 中午在家解决完午饭，原意开车去学校上班。 今天除了上课，还有一件大事必须解决。那就是找何西园好好解释清楚。 经过昨天一晚上，外加今天一上午和一下午，她估摸着何西园的气也该消了。 下午放学后，不等何西园拎包走人，原意提前到英语组去堵她。 何老师双手抱臂，冷眼看着原意，“原老师，麻烦让让，我赶着回家。” 原意杵在门口用身体挡住，舔着脸，诚意十足地说：“这事儿确实是我做的不地道，我认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前提你是不是得听我解释一下啊！” 何西园掀起眼皮斜她一眼，“抱歉，我没那闲工夫。” “别啊！”原意抓住何西园的右手，轻轻晃了晃，撒娇道：“好西园，就给我二十分钟，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何西园用力掰开原意的爪子，“别拿对付你男人那套来对付我，老娘不吃这套！” 原意：“……” 看来何西园是铁了心不想搭理自己了。再继续纠缠下去，只会惹得对方不快。 原意无比失落，细声细气道：“对不起西园，耽误你下班了。等你哪天原意听我解释了，我再来找你。” 何西园最受不了原意这副故作可怜的样子。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欺负她似的。玛德，也不知道孟主任怎么受得了她的！ 她脸一拉，没好气地说：“就二十分钟，说不清楚你就死定了！” 原意咧嘴一笑，“必须说清楚！” 这姐们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边吃边说吧！这都到饭点了，你肯定饿了对不对？” 何西园：“别想用美食诱惑我。” 嘴上拒绝，身体却非常实诚。直接迈出了办公室，“你请客！” 原意：“……” 原意憋住笑，“我请客，敞开肚皮吃。” “你当我饭桶啊！我最近减肥，我要节食懂不懂！” 原意嘻嘻笑，“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嘛！” 傲娇的何老师被原意带去了校门口的那家关东煮。 这家关东煮味儿好，又地道，远近闻名，深受十九中的师生欢迎。原意和何西园是这家店的常客。 正值中午放学，店内坐了好多学生。一道道清醒亮眼的蓝白校服。 第127页 两人等了一会儿才找到一张空位坐下。 服务员来点完单后，原意就及时开口：“隐婚是孟繁臣的主意，他是领导，不想让我工作难做，被别人非议。不是故意瞒着你一个人，我谁都没告诉。学校里没人知道我俩的关系。” 老公嘛关键时刻就是拿来坑的。原老师选择把所有锅都甩到孟繁臣身上。 “谁要听你说这个。”何西园瘪瘪嘴，“我要听男人。你倒是说说你究竟怎么把孟主任这种极品给泡到手的啊！” 原意：“…………” 果然是颜控。在男人面前，什么都得靠边站。 原意：“我没泡他，我们是青梅竹马，三年前闪婚的。” 何西园：“……” 何老师惊呼出声，“原意，你特么踩了什么狗屎运了你！” 和祁俨分手后，原意一度觉得自己不得老天眷顾，倒霉到了极点。可时过境迁，现在她突然发现老天爷其实是最善待她的。她失去的，上天又以另外一种方式弥补给她了。她拥有了全世界最好的孟繁臣。 原意把他和孟繁臣这些年发生的事情都言简意赅地和何西园说了一遍。 何老师安静听完，都快羡慕哭了，嗷嗷大叫：“老天爷欠我一个竹马，我也想要！” 原意安慰她：“争取拿下唐老师，弟弟也很香。” 不提唐老师还好，一提唐老师何西园就沮丧，皱着一张小脸，眉头紧锁，“谁还不知道弟弟香，问题是弟弟他难追呀！” 原意轻声鼓励：“怕什么，你何大美人阅美男无数，什么男人搞不定啊！” 经过原意这样一安慰，何西园瞬间满血复活，重拾信心，“你说得对，什么男人我没见过，害怕他一个弟弟不成？” 何西园嘴上嚷嚷着减肥，可那张嘴就没停下来过。空腹进，扶墙出。最后还怪原意：“让你带我堕落，我这几天都白减了，一朝回到解放前。” 原意：“……” 你永远别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就何老师这种减法，怕是永远都瘦不下来。 只不过原意怕挨打，这些话她不敢说。 *** 经过这顿关东煮，两个姑娘冰释前嫌，又回到了从前每天形影不离的日子。何西园一下课就往语文组跑。 而原意和孟繁臣的夫妻关系公之于众后，孟主任再也不用藏着掖着，特高调。两人每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原意再也没机会开过她的小粉车。 不止如此，他每天中午还要拉着她一起到食堂吃饭。当着那么多老师和学生的面，狠狠地撒狗粮。真真是嚣张至极！ 何西园私下都忍不住逮住原意一顿吐槽：“快管管你家孟主任，天天撒狗粮，谁受得了啊！这么高调，不怕挨打啊！” 原意回去就向孟主任转述了大家伙的心声。这人甩了甩头，一脸傲娇：“他们纯属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一群柠檬精！” 原意：“……” 听听，这话多欠扁啊！ 要是被同事们听到，那可真是要挨打的。 *** 第二个周一，是个阴天，闷热无风。 原意嫌热，早早就穿起了短袖和裙子。 泡泡袖蕾丝短袖，橄榄绿半身裙，一双白色系带细跟凉鞋，无比清凉。 孟繁臣一年四季都穿衬衫。他有一柜子的衬衫，不同面料，不同款式，不同颜色，春夏薄一点，秋冬厚一点。随便哪一件拎出来都可以完美地撑起男人的好身材。 都快六月了，这人还是在穿长袖衬衫，居然也不嫌热。 两人的衣着一个在夏天，一个在秋天。 但毋庸置疑，这个男人确实最适合穿衬衫。 夫妻俩跟往常一样按时上班。 一进到办公室，原意就觉得今天的气氛有些凝重，不复往日那般活跃。那几个男同事见到她也不开玩笑了。 她把自己的包包放进柜子，顺手端起马克杯泡绿茶。 她现在受孟繁臣影响，越来越中意茶叶了。每天都要泡上一包。 热水缓缓注入杯子，茶叶舒展开，碧绿的茶水沁香扑鼻。 她贪婪地闻了一口，五脏六腑具是茶香。 原意低头轻呡一口，压低声音问隔壁工位的白姐：“白姐，怎么了今天？气氛不对啊！” “原老师，你还不知道啊？化学组的钟老师被确诊出了胃癌。”白姐拉过椅子，往原意耳边轻声补充一句：“晚期。” 原意：“……” 原意脸色微变，脱口而出：“什么时候的事啊？” 这事儿可太突然了。她居然一点消息都没听说。钟老师平时看着挺健康的啊！无外乎就是肚子大一点。 白老师说：“就这两天的事儿。钟老师上周不是一直在住院嘛，其实就是在等结果。这两天结果出来了，确诊是胃癌。还是晚期。没多少时间了。” 原意半天没回神。她喃喃道：“钟老师还这么年轻啊，都不到四十吧？” 白姐叹了一口气，语气低迷，“太可惜了，他女儿今年才读三年级。听说他老婆都哭晕过好几次了。” 一家之主说倒下就倒下了。这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原意：“这么大的事儿学校是不是要组织捐款啊？大家伙能帮一点是一点。” 白姐：“这事儿孟主任应该会带头筹备的，他也是今天刚得到消息的。” 第128页 “好好一个人，看上去那么壮实，怎么突然就病倒了呢！”原意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老天爷太喜欢跟人开玩笑了。 白姐“嗐”了一声，“酒害人呗！钟老师平时最贪杯，每天晚上都要整点小酒呡呡。你想想看，那酒多伤胃啊！喝了这么多年，能不出事嘛！” 原意心下一惊，脸色发白，“那我爸可是个十足的酒鬼，他一顿都离不开酒，不喝就浑身难受。他也常年胃不好，我们天天催他戒酒，死活都戒不了。” 白姐见原意这么紧张，赶忙安慰她：“你看你这人，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你这么紧张干嘛呀！这都是概率事件，你看那些酒鬼酗酒一辈子，他也得不了胃癌。有些人滴酒不沾，他就偏偏被胃癌找上了。这些都说不准的。再说胃癌的诱因又不止酒精一样，也跟每个人的生活习□□息相关的。你要实在不放心，就带你爸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图个安心。” 原意也觉得自己紧张过度了。哪就那么巧了。不过白姐说的没错，她确实应该找个时间带父母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虽然每年体检父母都有去，可有些项目还是没做到位的。图个安心，还是得去做个全面的检查。 “那我们13班的化学谁来带啊？”原意眼下最担心这个。 上周钟老师住院，13班的化学是化学组的那几个老师轮着来的，一人代一天。 可如今钟老师确诊了胃癌，短期内是不可能回学校担任教学工作了。13班肯定要安排新的化学老师。 白姐拍了拍原意肩膀，“这还不简单，让你家孟主任上啊！他现在就带一个实验班，再多带一个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嘛！” 原意：“……” 第58章 醋（58） “咱爸进医院了。”…… 醋（58） 晚上吃饭, 原意和孟繁臣提起了钟老师的事情。 她说：“抽空让两边老人都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吧，查得仔细点。” 孟繁臣知道原意在担心什么，“嗯”了一声，“查一下放心点。” 他安抚原意：“你也别想太多, 这都是概率问题。” “钟老师住院, 我们13班的化学老师学校打算安排谁来带啊？” 孟繁臣微微抬头, 抬手推了推眼镜, 睨了她一眼, 直接问：“你想我来带？” 原意：“……” 她连连摆手, “我没这意思啊！你可别胡说！” 这人眉棱骨微动, 挑眉道：“想让我带你就直说, 我向林校长争取。” 原意：“我才不想你带，本来咱俩这关系就尴尬，同在一个年级, 你还是我领导。要是再教同一个班, 那就更说不清了。” 孟繁臣倒是不甚在意，轻飘飘地说：“咱俩坦坦荡荡做人做事，怕什么？” 原意：“咱们是问心无愧, 可架不住别人说闲话呀！” “嘴长在别人身上, 他们要说就让他们说好了, 反正也拦不住。你越是这样故意撇清，反而容易落人口实。”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原意还是不想孟繁臣难做。 原意耸耸肩，“看学校的安排吧！林校长他们要是让你来接手13班，我自然不会反对。他们要是没这个安排。那我也不会去争取。反正这个化学老师谁来接手都可以。” 孟主任脸一皱，故作伤心，“老婆，原来你一点都不盼着我来接手。” 原意：“……” 原意翻了个白眼, 埋头吃饭。 —— 这天下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出一天，全校师生都知道钟老师生病了。 13班学生心疼钟老师的同时也在关注新的化学老师。 上午上完语文课，陈昊这小子还特意逮住原意，跟她打听这件事儿。 原意紧了紧手中的教案，嗓音平静无波，“目前还不清楚，还要看学校的安排。” 陈昊笑嘻嘻地问：“我们能肖想一下孟主任吗？” 原意微微一笑，“肖想自然是能肖想的，能不能成功我就不知道了。” 陈昊：“原老师，您就不能向领导争取一下吗？让孟主任教我们班嘛！” 原意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领导的决定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陈昊：“您吹吹枕边风呀！孟主任还能不依您的？” 原意：“……” 原意板起脸，沉声道：“试卷太少了是吧？要不再给你多发几张？” 陈昊：“……” “当我没说。”陈昊秒怂，飞速遁走。 —— 下午召开年级组会议。上头的安排就下来了。孟繁臣并没有接手13班，而是由化学组的另外一个女老师接手的。 原意得知这个消息后，既不失落，也不惊讶，非常平静。这是预料之中的事儿。上头领导应该也是有意让孟繁臣避嫌。 不过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孟繁臣居然没争取。倘若他争取的话，这13班自然是要交给他带的。 原意在微信上私戳他。 原意：【你没争取？】 孟主任给她回了语音。 原意点开，凑到耳边仔细听，那家伙语气傲娇，“你都不盼着我接手，我干嘛揽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原意：“……” 原意直接给他发了个“秀儿”的表情包。 那边的语音紧接着又追了过来，低沉磁性，“其实林校长私下跟我谈了，他是有意让我带13班的。知道你怕那些闲言碎语，我就给推了。” 第129页 原意安静听完孟繁臣的这条语音，嘴角不由上扬，笑容明显。 这个男人不管做任何决定，他首先考虑的就是她。只要她不喜欢，她有一丝丝的犹豫，那他便不会去做。 —— 同一时间，行政楼五楼，主任办公室。 回复完原意的微信。孟繁臣继续处理学生的邮件。 十九中官网公开了领导信箱，给师生反馈、投诉提供了渠道。他的信箱里每天都会收到很多五花八门的邮件。他每个周二都会抽时间处理这些邮件。 学生的邮件七七八八，各不相同，其中不乏很多搞笑的。他时常都会被逗笑。就比如今天的这几封—— 【学校小卖部的巧乐兹为什么卖得这么贵？4块钱一根，穷学生根本吃不起！】注① 孟繁臣笑了笑，低头敲字回复：【已知悉，择日和小卖部沟通。欢迎来教导处，主任请你吃巧乐兹！（微笑）】 【何西园老师的试卷太多了，根本写不完，要哭鸟！！】注② 孟主任回复：【已知悉，择日和何老师沟通。若情况属实，我想你的试卷会更多的。（微笑）】 【孟主任的作业为什么这么少，是看不起我们实验班吗？】 孟主任回复：【聪明的孩子一般讲究质量，不会计较数量。（微笑）】 【晚自习以后有人在操场约会，已经连续一周了！！ 他们手牵手一直在压马路，一直压，一直压，从操场这头走到操场那头。足足走了一个小时。好像全世界都和他们没有关系，太专注了有木有！ 同学们都不忍心去打扰他们！ 为什么还没有老师去找他们去开解他们呢？ 天气这么热，万一他们中暑了怎么办？ 一旦中暑，他们怎么继续和其他同学一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注：是高一13班的一对小情侣。】注③ 孟繁臣看完，不禁失笑。然后截图发给了原意。 并回复邮件：【已知悉，随即展开调查。】 原意那边几乎是秒回—— 原意：【？？？】 孟繁臣：【晚上跟我一起去抓。】 原意：“……” 孟繁臣快速刷处理了几十封邮件。鼠标拖到最下面，点开最后一封邮件，随意扫了两眼，目光不由顿住。 【我喜欢原意老师，以后想娶她！】 男人眯了眯眼，特意查看了一下这封邮件的时间。是上上个周五发送的。那时原意还没掉马。 孟主任回复：【这位同学请来下教导处。】 —— 原意以为孟繁臣也就开开玩笑，哪会真的叫她一起去抓早恋约会的学生。 没想到晚自习下课，这人的电话真就追了过来，“我在一楼等你，赶紧下来，一起去抓学生。” 原意：“……” 原意一整个无语住了，“还真抓啊？” “不然呢？学校严抓学生早恋你又不是不知道。”孟繁臣严肃地批评她：“你这个班主任究竟怎么当的？别人都举报到我这里来了，你居然还蒙在鼓里。” 原意：“……” 原意确实被蒙在鼓里。在此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她班里有学生早恋。 据她观察，班里的学生都很乖，也很正常，压根儿就没发现有谁有早恋苗头的。唯一有苗头的陈昊和华瑶这两孩子，襄王有情，神女无意，纯属是陈昊剃头挑子一头热，根本掀不起风浪。 被孟主任这么一教育，原老师也觉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究竟是哪两个学生顶风作案。 她麻溜地收拾好东西，拿上包包，飞快跑到了一楼。 孟繁臣一身黑衣黑裤，手里举着一只手电筒，气场十足。 原意瞬间梦回自己的高中时代。那会儿一中的教导主任也是这样拿着手电筒每天晚自习下课到处逮约会的小情侣。 她和孟繁臣都没被抓过。孟繁臣是学霸，一心只读圣贤书，根本没早恋过。而她和祁俨早恋都是在校外约会的，教导主任想抓都抓不到。 原意突然之间觉得非常可惜。要不是她当年眼瞎，看上了祁俨。她早早的将孟繁臣收归囊中，还能体验一把和年级第一谈恋爱的滋味。 要是被抓，不知道教导主任会不会舍得处置学霸。 想到这里，原老师不由叹了口气。 走在她身侧的孟繁臣睨她一眼，眼底略过一丝疑惑，“好端端的，你谈什么气啊？” 原意告诉他：“就是突然觉得高中没跟你早恋太可惜了。” 孟繁臣：“……” 男人举着手电筒四处扫了扫，“谁叫你眼瞎呢！” 原意：“……” 原意的确眼瞎，这点是事实，她没法反驳。但凡她眼睛亮一点，也不至于会看上祁俨那个家伙。足足耗费了她七年的青春。连分手都稀里糊涂的。甚至过了很多年以后才发现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见原意沉默，孟繁臣就知道她想到祁俨，想到自己喂了狗的七年青春了。 他正色道：“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问过你当年为什么会和祁俨分手，那个时候你俩的感情明明那么好。” 都谈婚论嫁，马上见家长了。没想到说掰就掰了。 路灯筛过葱绿的树叶，被割得稀碎。原意借着这点斑驳的灯火看向孟繁臣的方向，男人斯文清俊的面孔蒙上一层光影，朦胧影绰。 第130页 他的表情藏在暗处，看不真切。 她轻柔一笑，“过去这么多年都没问过，今天却问了，孟主任这是吃醋了？” 孟主任压低声音说：“之前是怕你伤心，不敢揭你伤疤，一直没问。后面又觉得不重要了，没必要再开口。” “那今天怎么问了？” “是今天提到了，索性问一问，也算成全了自己的好奇心。” 原意已经很久没去想过去那些事情了。她和祁俨的那七年早已被她打包，整个封存在了时间长河中。她永远都不会去挖掘它。最好一辈子都烂在那里。 今天骤然去回忆，她发现它们早已七零八碎，面目全非，她甚至都没法完整拼凑出它们原本的样子。 她以为那些东西是永恒的，是无法磨灭的。殊不知它们早就变得模糊不清了。而那些她以为永远都过不去的坎，其实在不知不觉中早已跨过。 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谁离不开谁一说。不管离开谁，她都能活。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原意摊摊手，嗓音压得又低又沉。 孟繁臣怔住，“什么？” 女人语气温吞，语速放得很低很低，“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和祁俨分手的原因是什么。那年春节前夕，我和祁俨早早就约好了双方见家长。临到头他反悔了。并且向我提出了分手。他说他不爱我了，没法和我一起步入婚姻殿堂，开启下一段人生。” 然后七年的感情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孟繁臣：“你没有问过他原因吗？” 原意：“怎么没问过，我哭过，求过，歇斯底里地爆发过，也狠狠骂过他，可惜他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他只说不爱我了。大概这就是真正的原因吧！” 她停顿两秒，抿嘴一笑，“都不重要了，我也不在乎了。何况祁俨还是个渣男，他不配！” 时至今日，再度提起这些，原意早已释然。她神色自若，嗓音和缓，就好像是在讲别人的事情。她始终置身事外。 男人伸手搂住原意的肩膀，娓娓道来：“人这一辈子这么长，漫长的几十年，总会遇到一两个人渣。遇到了，经历了，翻篇了，这事儿就结了。往后再遇良人，又是一段佳话。” “良人！”原意挑出重点，笑嘻嘻地说：“孟主任你这是变着法子夸自己呢！” 男人微微一笑，“我这么好的男人，难道不是良人么？” 原意捧住他的脸颊，使劲儿揉了揉，附赠彩虹屁，“是是是，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孟繁臣！” ——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当晚夫妻俩一无所获。并没有在操场上抓到13班早恋的学生。 不过倒是抓到了两对其他班约会的小情侣。 孟主任板着脸，严肃地训了半个小时才放学生回寝室。 原意在一旁围观，越看越觉得好笑。这人平时在她面前是好好先生，特别好说话。没想到训是学生来一板一眼的，特有一套。 她忍不住笑话他：“你这个样子特别像部.队里的政.委。” 孟主任悠悠道：“这两个职业性质都差不多。” 经过这么一耽搁开到小区都快十二点了。 电梯停在32层，孟繁臣跨出电梯后接了个电话。面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我知道了，我和小意马上去医院。”他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大晚上的去医院干嘛？ 原意心口一沉，迫不及待问道：“怎么了？谁生病了？” 孟繁臣伸手摁了电梯下行键，拉住原意的手重新跨进电梯，“咱爸进医院了。” “咱爸？”她的眼皮重重一跳，心跳漏了半拍，“你爸还是我爸？” 孟繁臣：“你爸，我岳父。” 第59章 醋（59） 风波 醋（59） 一听老父亲进医院了, 原意顿时忧心如焚，抓住孟繁臣的手臂语气迫切，“爸好端端的怎么进医院了啊？他胃又不舒服了吗？” 她冷不丁想到了胃癌晚期的钟老师，心慌意乱, 脸色顿时白了一度。她知道自己不该往这方面想, 可她就是不受控制。 孟繁臣反手握住原意, 将女人的小手整个包拢住, 掌心感受到一团冰凉。 原意的手太冷了, 好像握住了一块寒冰。 他柔声安抚身侧的人, “别急小意, 只是胃出血。” “胃出血还不严重吗？”原意焦急万分, “老头一大把年纪了哪里经得住这么造。平时让他别喝酒，别喝酒，就是不听。偷偷摸摸也要喝。一点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看我等下骂不骂他。” 孟繁臣温声道：“等这次爸出院, 我来好好和他谈谈。” 深夜, 两人赶到宛丘第一医院。 孟长河和海秋月比小两口到的早。两家关系亲厚，一有个风吹草动总能第一时间出现。 医生已经做了紧急处置，老父亲被送进了病房。 原意担心了一路, 心一直悬着。这会儿见老父亲穿着宽松的病号服, 虚弱地躺在病床上, 面色苍白无力，她鼻头发酸，心里涩涩的，难受得厉害。 越心疼父亲，她就越气愤。气老头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天天离不开酒。都把自己喝进医院了。 她眼眶通红，冲着老头阴阳怪气地说：“酒好喝吗？怎么不继续喝啊？您还可以再多喝点呀！胃出血怕什么？反正又死不了人！” 第131页 原伟东：“……” 面对女儿的阴阳怪气, 老父亲也不恼，连连摆手，向原意保证：“不喝了不喝了，以后都不喝了。” “天天都这么说，你做到了吗？”原意恨铁不成钢地说：“喝喝喝，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离了酒，你就活不了。看看您把自己作成什么样了？在家躺着不好。非得进医院来躺？医院很舒服是吧？原伟东，你就可劲儿喝吧，有你疼的时候！” 老父亲“嗐”了一声，“小意，你看你急的，我这不是没事吗？老孟你也太大惊小怪了，这么晚了还把两孩子叫来干嘛呀？我又没什么大碍。” 孟长河：“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大晚上的都进医院了。我能不着急吗？” “您还打算瞒着我是吧？”原意听着这些话，火气更盛，“还说没事？胃出血是小事啊？这次是胃出血，信不信下次连命都给喝没了。” 江美慧听得直皱眉，沉声打断原意的话，“原意，怎么跟你爸爸说话的？” 原意眼风一甩，直接朝老母亲开火，“妈，您还好意思说我？还不是你天天惯着我爸。他胃不好，医生说不能喝酒。您也不说看着他点。天天还让他喝。” 江女士：“……” 江女士没好气地说：“你冲我发什么脾气，有本事你让你爸把酒戒了呀？他这个老酒鬼，喝了一辈子的酒，我能管得住他？” 原意：“就是你摆烂，不管他，他才这么肆无忌惮的，顿顿酒不停。你但凡管管他，他也不至于会喝到胃出血。” 江女士冷眼看着她，面色肃寒，“你这是在怪我喽？” 眼瞅着母女俩就要吵起来了。孟繁臣及时把原意扯到自己身后，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小意，爸还病着呢！你少说两句。” 海秋月也打圆场，“小意，你爸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儿咱明天再说好吧？” 原意这才闭嘴，憋了一肚子火气。 她气冲冲地离开了病房。 心里不放心，又去找了父亲的主治医生了解情况。 得知父亲只是轻微胃出血，并不严重，住几天院就好了。她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可以放下来了。 病人住院，得有人陪护。江女士年纪大了，不宜熬夜。孟繁臣就让原意把老人家先送回老宅。他晚上留下陪护。 原意和江女士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这对老丈人和女婿。 孟繁臣用热水打湿毛巾，替老人擦了擦脸。 大半夜进医院，惊动了两家人。还拖累女婿在这里陪护，没得休息，他明早还要上班。原伟东深感愧疚。 女儿刚骂得很对，他确实是在作死。 “繁臣，辛苦你了，大晚上的还得在这里陪我，睡也没得睡。都怪我太贪杯。”他面露自责。 孟繁臣一边拧毛巾，一边笑了笑说：“爸，您还跟我见外啊！都是一家人，犯不着。” 原伟东：“我是觉得对不起你，害你没得休息。” “我等会儿就去眯会儿，不碍事的。” 男人拉了把椅子坐在病床前，“小意刚说的那些话您也别往心里去。她那人就那样的脾气，没恶意的，她就是心疼您。” 原伟东：“我自己的闺女我能不了解么，我不怪她。她骂的对，我就是贪杯，作死！” “既然您都知道喝酒不对，那以后就少喝点，最好给戒了。喝酒对身体没好处。就在这两天，我们学校有个同事被查出了胃癌晚期，他就是喝酒喝的。” “啊？”一听胃癌晚期，还是喝酒喝的，原伟东直接怔住了，“这么严重啊？” 孟繁臣：“那可不！我那同事就是太好酒，一天都离不了。喝了太多酒，身体都给糟践没了。去医院一查就是胃癌晚期。可怜他女儿才读三年级。听说他老婆都哭晕好几次了。” “就因为这事儿，小意一直担心您的身体。本来还计划着安排您和妈做个全身检查的。没想到您突然就胃出血了。您说小意她能不慌吗？” 原伟东被唬住了，疯狂摆手，“回去就戒酒，必须戒掉！” —— 这边原意开车送太后娘娘回白浪屿老宅。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冷清过了头。 原意熟练地打着方向盘，车轮滚滚，往城郊方向疾驰。 江美慧扭头看着女儿的侧脸，慢吞吞地开口：“小意，你别怪你爸。他这人就好一口酒，喝了大半辈子，很难戒掉的。” 原意冷哼了一声，声音冷冰冰的，“难戒就不戒啦？他那胃常年不舒服，你还让他喝？” “你当他愿意喝啊？还不是太闲了。别的老头老太太成天围着孩子转，忙来忙去，根本停不下来。你爸又没外孙抱。和那些人根本没共同话题，聊也聊不到一块去。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就光惦记着酒了。” 原意：“……” 又来了！ 原老师头皮一紧。 “那别人跳广场舞，下棋，搓麻将，打拳，他就不能学学啊？非得搁家里喝酒？” “他对那些又不感兴趣，他现在就想抱外孙。你爸不想逼你，事实上他比我还想抱外孙。他总跟我讲，要是有个孩子，让他忙起来，他也不至于成天想着喝酒。” 原意：“……” 自打两位太后回了老宅，原意和孟繁臣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她就很少为生孩子这个问题困扰了。孟繁臣成功说服了两边的老人，他们就不再催生了。 第132页 但不催生不代表他们不期待。在老人的内心深处，他们还是非常想抱孩子的。 原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时间没声了。 父母期待抱孩子。可她没法为了满足父母的期待，而去违背自己的意愿生一个孩子。这是对自己，也是对孩子的不负责。所以这个问题始终都是无解的。 隔了一会儿原意才说：“妈，您可能不知道，我一直不太喜欢小孩。我渴望自由，图省心，我不想我的人生被孩子束缚，整日围着他打转，从而失去自我。我承认孩子是很可爱，他们就像是天使，能够治愈一个人。可这需要耗费母亲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我发现我付不起。我根本就承担不起养育一个孩子的重任。我知道您会觉得我这些想法太自私。所以我一直没跟您和我爸提起过。” “我不知道孟繁臣究竟是怎么说服您和我婆婆不再继续催生的。但事实就是我坚决不生孩子。且这个想法不会变。很抱歉，让您和我爸失望了。” 江女士听完，不甚在意地说：“那是因为你还没生孩子。等你生了孩子，你的很多想法就会改变了。多少人生孩子之前各种恐婚恐育。等生完孩子就真香了。女人都是这样的。” “那万一我是例外呢？生完孩子也改变不了我不喜欢孩子的想法。到时候怎么办呢？硬着头皮去养大一个我不喜欢的小孩吗？然后我痛苦，孩子也痛苦。孟繁臣夹在我和孩子之间，他更痛苦。家里每天都争执不断，乌烟瘴气的。谁受得了这样的生活？”原意顿了一瞬，继续说：“再说了，孩子他有什么错？凭什么要成为父母试错的工具？” “原意，你说的这些根本就不是问题。当母亲本来就是这样痛并快乐着的。绝大多数女人成为母亲后，她都要经历这些，这是她们人生的一部分。唯有拥有孩子，一个女人的人生才完整。我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我生了你，养大了你，这就是我的人生。” “妈，绝大部分女人要经历的事情，我就必须要去经历吗？我为什么要走一条和她们一样的路？明明知道这条路并不是我所喜欢的，我干嘛还要去踏足呢？我换条路走不行吗？” “你是语文老师，你口才好，我说不过你。我也懒得跟你继续扯。”江女士不耐烦地摆摆手，“反正你有你的想法，你不想生就不生，我和你爸能拿你怎么样呢？只要你以后别后悔就行。就怕过个几年你后悔了，想生了。可身体不允许了，到时候又是一通折腾，各种遭罪。我是心疼你啊，孩子！” “妈，还记得当年您不小心掉了的那个孩子吗？” 原意突然提到这个，江美慧脸色微变，沉声说：“你提这个干嘛？” “您明明是不想生二胎的。可架不住我爷爷奶奶催，您就要了。后面孩子掉了。爷爷奶奶还阴阳怪气的指责您，害他们没了孙子。其实小时候我特别心疼您，觉得我爷爷奶奶不做人，我一直记恨他们。后面长大了就觉得女人好可悲。您那么要强的人，陪我爸白手起家，还把生意做得那么大。您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同样不能随心所欲。到头来孩子掉了，还要被长辈指责。我一直在想，女性的子宫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由女性自己支配。” “这是我恐育的起因。但不是全部原因。归根结底还是我没那么喜欢孩子，我不想去冒险。都是成年人了，我做了什么样的决定，后面就会承担相应的后果。不管怎样，我都得受着。这是我的子宫，我想自己做主。” “罢了！”江女士挥挥手，“你想清楚就好，我和你爸不会再干涉。” 第60章 醋（60） “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醋（60） 心里一直担心着老父亲, 原意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五点不到就醒了。 她洗漱完，吃完早餐。然后上老宅去接太后娘娘。 白天她和孟繁臣都要上班没法搁医院陪护，只能老母亲来。 不止原意没睡好，江女士同样一脸倦色, 眼袋厚重, 黑眼圈十分明显。 昨晚女儿在路上的那些话, 她躺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好几个小时。 她着实没想到原意恐育的起因是源自她当年失去的那个孩子。 她一直以为女儿只是暂时不想要孩子, 还没做好当母亲的准备。没想到女儿根本就不打算要孩子, 她不喜欢孩子。 江女士也算是高知女性。她的思想并不迂腐。她能够接受其他小夫妻丁克。却没法接受自己女儿没有孩子。她和丈夫已经到了这个年纪, 没法陪女儿太久。女儿的未来应该依靠她的孩子。说到底她还是不放心。 见老母亲脸色倦怠, 哈欠连天, 原意忍不住调侃道：“妈，我爸一住院，您一个人睡, 不适应了吧？” 江女士：“……” 江女士赏给原意一记白眼, “我没睡好可跟你爸没半毛钱关系，都是因为你。” 原意：“……” 她皱眉说：“妈，您别什么都怪我, 这锅我可不背哈！” 江女士耐着性子说：“小意, 妈昨天上网查了查, 说是现在有冻卵技术，还挺成熟的。你要不找家靠谱的机构把卵子冻了吧？万一你以后后悔了，不想丁克了。可那时身体又不允许了，咱还有后路是不是？” 原意：“……” 原老师是委实没想到老母亲一晚上没睡好是因为生孩子的事儿。她还是没放弃让自己生孩子。 第133页 原意的脸色倏然一沉，声音也冷了好几度，“妈，昨天你自己都说了以后不会再干涉我的决定的。” 江美惠耐心解释：“我不是在干涉你, 我是帮你留一条后路，凡事别做的太绝，不然以后后悔就晚了。你还年轻，现在你能坚持丁克，不代表你十年后还能坚持。你妈我是过来人，看了多少这样的例子了。二十来岁时口口声声说坚决不要孩子，要享受二人世界。等到三十岁，四十岁就后悔了。三十岁还能生，可四五十岁想生就难了。但那时候真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 “何况男人绝对是最先反悔的那个。多少夫妻决定丁克，可最后都是男人反悔。不是我信不过繁臣，我只是信不过男人的劣根性。真到了那一天，他还能找别的女人生孩子，只要有钱就行。可你呢？你怎么办？” 只要一提起生孩子这个话题原意就头疼欲裂。为人子女，她好像永远都绕不开这件事。父母总是比她还热衷。 为了避免和老母亲争吵起来，原意顺了顺气，这才缓缓出声，“妈，我信得过繁臣，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倘若我真看走眼了，他到后面反悔了。那么我会果断放他走。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原意，你怎么就是听不明白呢！”江女士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女儿，“不管你俩以后会不会后悔，你提前为自己谋一条后路这有什么错？你非得把自己的路全给堵死你才甘心？” “对，我就是要把自己的路全给堵死，这样我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我昨晚就说过了，我做了什么样的决定，日后就会承担相应的结果。不管怎么样，我都受着。这是我自己选的路。” “好了，关于生孩子这个问题到此为止，我不想再提了。” 一口气说完，原意没再给老母亲任何说话的机会，果断结束这一话题。 江女士气得直咬牙，“你就作吧你！” —— 一大早母女俩就闹得很不愉快。从下车以后两人就没再说过一句话，互相当对方是空气。 到了病房，一个比一个脸臭。 可怜的原伟东先生还挨了江女士一顿炮火。 小两口还赶着上班。 原意没多做逗留，和父亲说：“爸，我们下班再来看您。” 原伟东笑呵呵地说：“你和繁臣上班这么累，不过来没事的，这里有你妈呢！” 江女士斜了女儿一眼，语气很不爽，“不用来了，省得给我添堵。” 原意：“……” 原意没好气地说：“放心，我不搁您眼前蹦跶，省得碍您眼。” 夫妻俩麻溜离开了病房。 乘电梯下到住院部一楼。 这个点一楼大厅已经围了不少人了。身穿病号服的病患和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混迹期间。 “你来开吧。”一大早和老母亲闹得这么不愉快，原意心里也堵得慌。实在没心思开车。她只想坐副驾。 千万别跟老母亲聊生孩子的事儿。不聊这个话题母慈子孝。一聊保准鸡飞狗跳。 为人儿女，自己的决定得不到父母的支持，这无疑是最让人头疼心烦的。 “车钥匙给我。”孟繁臣从原意手里拿走了车钥匙。 垂眸瞟了一眼车钥匙上五菱宏光的标志，不由失笑。这姑娘还真是钟爱她的小粉车，每天都要开着它去学校。 他去停车场把车开过来。 小小的车子停在原意脚边。 她透过开了一半的车窗玻璃看到主驾上的男人，脸上不禁闪过一丝笑。他一个大男人开这么可爱的小粉车，还真是怎么看怎么违和。 她麻溜钻进副驾坐好，规矩地扣上安全带。 孟繁臣打了方向盘，小粉车缓缓驶离医院。 他目视前方，分出一个眼神给原意，温声询问：“怎么回事？” 原意抱着手机刷朋友圈，下意识“嗯”了一声，“什么？” 孟繁臣问：“一大早怎么跟咱妈杠上了？” 她“嗐”了一句，不耐烦道：“还不是生孩子的事儿。” “又催你了？”男人扶方向盘的手不由一顿。 随后就往左打，粉色小车顺利拐进潮海路。道路两旁成片葱绿蓊郁的桂花树，犹如两排哨兵，威风凛凛。 “我妈压根儿就没死心。她还在期待我生孩子。怕我以后后悔，连冻卵都替我想好了。”女人皱着一张小脸，表情痛苦。 孟繁臣：“……” “我找机会再和妈聊聊。” “没用的，太后娘娘油盐不进。你就算说破嘴皮子也说服不了她。” “那就别管了，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就当没听到。” “要不我还是去冻卵吧？万一以后后悔呢！”原意低头抠了抠有些许发烫的手机后盖。 孟繁臣扭头觑她，轻声反问：“你会后悔？” 原意：“我怕你后悔，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再说了，有研究表明，丁克夫妻到最后基本上都是男的先反悔的。” “我不会后悔。”男人语气笃定，“我这人从不轻易做决定，一旦做了那就绝对不会后悔。” 就像当年放弃清华北大，为了原意留在宛丘，只为离她近一点。 当年他们那届上清华北大的那几个校友，如今不是在国外，就是进了大厂，年薪好几百万。只有他留在小小的十九中，只是一个小小的教导主任。 第134页 原意和锦绣前程，他坚定地选择了原意。他从不后悔。因为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是原意。 现在也是一样。原意和孩子之间，他更看重的是原意。他只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原意。且绝不后悔。 “如果你觉得你以后会后悔，那还不如现在就生孩子。三十岁的身体机能和四十岁完全没法比。到时候再想生，即使冻卵成功，那也非常遭罪。可以说是花钱买罪受。既然从一开始就不想生，那就别整什么冻卵了，别给自己留退路。都是成年人了，做了什么样的决定，就该承担相应的后果，后悔也没用。” 夫妻俩的想法完全一致。都认为不该给自己留后路，省得三心二意。 在生孩子这个问题上，孟繁臣无条件拥护原意的决定。两人根本不存在任何分歧。 原意心里胀胀的，暖暖的。她何德何能可以拥有孟繁臣这么好的爱人。 “老公，你真好，我爱你！”她凑过去，朝着男人脸颊吧唧一口，口红印子全印上去了。 孟繁臣：“……” 他扶稳方向盘，提醒她：“开车呢，别乱动！” 原意坏笑，“要不你把车停在路边，让我好好亲个够呗！” 男人的目光掉落在女人白皙漂亮的锁骨处，暗藏深意，“原老师，这车一旦停下来，你今天可就要迟到了。你最好想清楚了。” 原意：“……” 她忍不住骂他：“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孟主任一本正经地说：“身为成年人不就这点追求嘛！” 原意：“……” 被孟繁臣这么一疏导，原意的心情立刻就明朗了。 一个好的爱人轻易就能让你阴转晴。 “我们听广播吧！” 原意调到她常听的电台FM93.4《娱乐之声》。 《娱乐之声》每天都会播放娱乐圈新闻。偶尔也会邀请一些娱乐圈明星做客电台。 最重要的原因是《娱乐之声》的女主播声音特别好听。每天上班途中听到这么好听的女声，原意心情愉悦，一整天都充满了力量。 她运气不错，这档节目才刚开始。 女主播好听的嗓音充斥在车厢里—— “听众朋友们大家早上好，欢迎收听FM93.4《娱乐之声》，我是主播桑南。今天非常有幸邀请到了华严的祁总做客我们电台，和听众朋友们一起度过一个美好的早晨……” 原意：“……” 她下意识扭头看了孟繁臣一眼，暗骂一句：“晦气！” 立马伸手就要去关广播。 “别关。”孟繁臣却拦住她，“听听看。” 原意：“……” 原意不可思议地望着孟主任，觉得这人脑子多少有点不正常，谁没事会听情敌的访谈呀！ 孟繁臣似乎知晓了原意的想法，笑了笑说：“祁俨不配当我情敌。” 原意：“……” 原意果断说：“那就更没必要听了。” 一个渣男的访谈有什么好听的。还不如听点早间新闻，关注关注国家大事来得有意义呢！ “想听听祁总怎么吹牛的。”孟繁臣赫然一笑，表情戏谑十足。 原意：“……” 既然孟繁臣要听，原意就只能陪他一起听。 主持人和嘉宾之间明显是提前对过台本的。这会儿无非都是在照着稿子念。 内容千篇一律，毫无新意。原意听得昏昏欲睡。 场面话是祁俨的强项。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全是语言的艺术。也难怪他这几年身边莺莺燕燕不断。他哄骗女孩子一直非常在行。 原意早些年听了太多了，这会儿早就免疫了。只觉得这人太虚伪，太装。 好不容易挨到快结束了。主持人突然抛出一个问题，“祁总，迄今为止，您有什么意难平的人或事吗？能不能跟我们的听众朋友分享分享？” 这问题多少带着点八卦意味。很显然主持人是替听众问的。 这是临时抛出来的问题，事先并没有过台本。原意听到广播里安静了几秒钟，有一点细微的杂音拢在耳畔。 随后祁俨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很后悔错过了我的初恋女友。” 第61章 茶（61） 完结章 茶（61） “我很后悔错过了我的初恋女友。” 广播里祁俨的声音明明听上去很平静, 话音里却流露出无数怅然。更饱含一种经年累月，历久弥新的遗憾和悔恨。 只这一句，便让无数听众为之兴奋。 堂堂华严老总竟在全国观众面前谈及自己的初恋女友。这是什么劲爆消息啊？ 众人搬好小板凳，竖起双耳, 坐等听故事。 可原意却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眼皮子猛地一跳, 头皮一紧, 心弦瞬间绷成一张弓。 初恋女友？那岂不是就是她嘛！ 草, 都分手这么多年了, 祁俨这家伙还提她这个前女友干嘛呀？而且还是当着全国听众的面, 这是想做什么？公然搞事吗？ 她下意识就看向主驾上的人, 一颗心紧紧提着。 孟繁臣倒是气定神闲, 神色自若，脸上什么都看不出。 要不是她了解他的为人，她差点就要被他的表象所蒙蔽了。这人的情绪一贯藏得深, 内心越是波涛汹涌, 面上就越是表现得平静。他的真实情绪很少轻易外泄。他如果有心骗过别人，对方根本就无法察觉到。 第135页 情敌都公然搞事了。她可不信他还坐得住。内心指不定澎湃成什么样了。说不准早就将祁俨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 “神经病！”原意恶狠狠地唾骂一声，赶紧伸手探向开关, 想要去关掉广播。 谁知孟繁臣一手扶稳方向盘, 腾出另外一只手, 眼疾手快地摁住原意的手背，及时拦住她，“再听听。” 原意：“……” 他倒是很想听听祁俨这厮能说出什么内容来。 为了自己的安危，原意连忙说：“还是别听了，谁知道这家伙会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给自己添堵干嘛呀！” 这人专注地打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侧颜精致好看。不紧不慢地说：“我想听听他对我媳妇儿到底还有什么非分之想。” 原意：“……” 原意拗不过他，只能把手给缩了回去，条件反射地抠了抠手机后盖。指尖感受到一点明显的凹凸感。来自她的手机壳，上头一大片不规则的纹理。 她心想：这可是你要听的，到时候吃醋了可怨不得我！ 可转念一想，这人一旦吃醋了肯定会暗搓搓跟她较劲儿，找她麻烦，甚至会在床.笫之间狠狠地报复她。届时受苦受难的可就是她了。 说到底还是她一个人扛起了所有。 想到这里，她再次劝孟繁臣：“老公，还是别听了吧，我怕你受不了。” 孟繁臣的表情纹丝不变，嗓音沉沉，“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脆弱。” 这下再也劝不住了。原意唯有暗暗在心里祈祷，只求祁俨这家伙别口无遮拦，说一堆过分的话出来。 祁总自爆，瞬间带动了现场气氛，主持人立即接话：“全国的听众朋友跟我说，他们想听祁总的故事。” 祁俨的嗓音仍旧低沉和缓，“我高一下学期认识了我的初恋女友。她是个非常好的女孩，漂亮、活泼、可爱、善良、勇敢，值得这世间一切美好的形容词。我们从高中开始，大学，再到毕业工作，一直谈了整整七年。她陪着我一手创立了华严。我们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他停顿数秒，话锋一转，“可惜最终还是错过了。” 从高中开始，一段长达七年的感情，一个女孩陪伴男孩一起打拼，一起成长，一起进步。本该从校服到婚纱，水到渠成，修成正果。却最终分道扬镳，遗憾错过。男孩这么多年依然对女孩念念不忘。 这妥妥的BE校园文呀！ 多让人意难平呀！ 如果原意不是当事人，她差点都要被这个故事感动得落泪了。 然而现在，她只是无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 她凝神仔细听。现在不止孟繁臣想听了。她也想听听这个故事的最终版本。出自祁俨之口的最终版本。 主持人声线轻柔动听，遗憾道：“一段七年的感情没能修成正果确实让人觉得意难平。明明都快结婚了，你们怎么就分手了呢？” “分手主要在我。那时我母亲病重，胃癌晚期，已经不剩多少日子了。加之公司遭遇财务危机，一连被毙了好几个项目，岌岌可危。双重重压，我苦不堪言，几乎无力喘息。那段时间，我整夜整夜失眠，感觉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希望。我甚至觉得自己完了，再也没法走出泥潭了。我认为自己没法和她一起走进婚姻殿堂，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我不想拖累她。于是就和她分了手。”祁俨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很低，语速也放得很慢很慢，逐字逐句，娓娓道来。 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可说到最后他却哽咽了。 一个为了不拖累女友，甘愿忍痛分手，自己扛下所有困难的好男人。众人怎能不为之动容？ 主持人扬声再问：“那她知道这些吗？” 祁俨清了清嗓子回答：“她不知道，我没有告诉她。” 主持人：“祁总有没有想过，如果她当时知道真相的话，她也许并不会退缩，反而会陪着你一起面对。” 祁俨语气肯定，“不用怀疑，她绝对会陪着我一起面对的。可我不希望她为了我吃苦。她自小家境优渥，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从来没吃过苦。她不该陪着我过当时那种暗无天日，糟糕透了的日子……” 接下去的那些话原意再也听不进去了。 她呆呆地坐在副驾上，眼底掠过几丝茫然。 胃癌，居然又是胃癌。她这几天是捅了胃癌的窝了吗？ 怎么祁俨的母亲也得过胃癌？ 胃癌晚期，那他母亲现在应该早就不在了。 祁俨口中说的这些原意压根儿就不知道，从来没有人跟她提过，甚至一星半点的消息都没听说过。一时间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觉得无比陌生。她像是听了一个别人的故事，丝毫没法共情。 当年华严遭遇财务危机这件事原意是知晓的。她就是华严的股东之一，比谁都清楚其中的内幕。祁俨心大，想以最快的速度将华严做大做强，在业内争得一席之地。当时他拍板投资了好几个S级的影视项目，都是大制作，从导演编剧，到男主女主，台前幕后都是顶级团队，公司砸了很大一笔资金进去。 原意是求稳的人。她觉得那几个项目投资太大，着实冒险，不能一起投。要投也只能投最有潜力，最能回本的那个。而且公司其他高层也都持反对意见。可惜祁俨不听劝。他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谁的话都听不进去，非投不可。为此两人还吵过好几次架，闹得特别凶。 第136页 最后项目失败，公司的资金链断裂，岌岌可危。众人一度以为公司要破产了。 在最后关头，祁俨拿到了明岑银行的贷款。公司这才转危为安。这是原意和祁俨分手半年后才发生的事情。 至于祁俨说他母亲病重，胃癌晚期。这件事原意是闻所未闻的。祁俨根本没跟她提过。身边的朋友同事也没人向她透露过消息。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祁俨那段时间总是很累，黑眼圈很重，脸色沉郁，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疲惫，好像每晚都没睡好。而且总是见不到人。 她一直以为他是焦心公司的资金问题，在四处拖关系，找银行贷款。她也没有多想。 那会儿忙着救公司，她也没怎么顾得上祁俨，整天都在外面跑。 而且为了那几个项目，两人吵了好几次，越吵越凶。后面直接冷战了好久。即使见面也说不上几句话。他母亲的事情她当真是毫不知情。 时隔多年，从祁俨口中听说，原意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她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当年百思不得其解，问了祁俨无数遍都问不出来的真相，在多年以后的今天被她知晓了。而且还是出自祁俨之口。 可是有什么用呢？一切都晚了。她早已嫁给了孟繁臣，并且全心全意爱着她的丈夫。这些所谓的真相于她而言已经变得毫无意义。她不会在乎，也不会深究。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 何况这也改变不了祁俨在和她分手后身边莺莺燕燕不断，玩弄无辜女孩感情的事实。他就是彻头彻尾的渣男，这点毋庸置疑。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明知她早已有了好的归宿，祁俨还选择在全面听众面前提起这些陈年往事，是趁机洗白自己？还是另有目的？ 这让原意不得不深思。 “祁俨到底想干嘛？”原意眉头紧锁，咬牙切齿。 孟繁臣嗓音沉静，“自我感动罢了。” 手下败将，垂死挣扎，不足为惧。 “原意，你我都很清楚，祁俨根本没那么爱你。如果他真的爱你，你们分手的这几年他身边不可能有那么多女人。但凡他想挽回你，他都有无数次机会。” 孟繁臣这话说得一点没错。祁俨只是自以为很爱她，其实压根儿就没那么爱他。他最爱的永远都是他自己。这个男人自私又怯弱。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在自我感动。 原意怒骂：“都分手好几年了，他居然还要这么恶心我。” 孟繁臣倒是格外气定神闲，“我应该感谢他这么为你着想，不然咱俩也做不了夫妻。” 原意：“……” “你竟然不生气？”原意深觉不可思议。 孟繁臣轻飘飘反问一句：“我为什么要生气？我感激他还来不及呢！” 原意：“……” 好吧，是她想多了！她还以为这人会吃醋来着。 眼看着十九中就要到了。 原意瞅了一眼映在晨光里显眼的校门，眯了眯眼，“如果你是祁俨你会怎么做？如果你当时处在他那个位置。” 孟繁臣踩下刹车减速，温柔的目光聚焦在原意脸上，嗓音徐徐，“只有懦弱无能的男人才会放弃自己喜欢的女人。我死都不会放开你的手。有苦同享，有难同当，这才是爱人之间该有的样子。” 原意听完唇边笑意如花般绽放，美丽动人。 躲过渣男，老天爷果然把最好的那个留给了她。 *** 两人不知道的是，祁俨为他这个看似深情的故事付出了代价。 差不多同一时间，祁俨录完节目，从电台离开。 他乘电梯下到底下停车场。还没来得及坐进车里，他就被人整个用麻袋套住，四.五个人轮.番.上.阵，将他一顿暴揍。 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痛得蜷缩成一团。他的世界一片黑暗。 不远处的监控盲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头戴一顶黑色鸭舌帽，口罩、墨镜，全副武装，包裹严实。任凭熟人都很难将她认出。 她举着手机卡擦卡擦狂拍不止。 拍完，她浏览了一遍相册，摁灭屏幕。将手机揣入包包。 她冲事故中心的几个男人挥了挥手，压低声音说：“行了师兄，揍一顿得了，别出人命了。” 那几个男人最后又往地上的麻袋狠狠踹了好几脚才解气，唾弃道：“敢招惹我小师妹，活腻歪了吧你！” *** 老父亲在医院住了五天才出院。 医生三令五申不能再喝酒。而老父亲自己也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会戒酒，以后绝对滴酒不沾。 对于他的话，原意是不太信的。她还是更信得过自己。 她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把所有老父亲可能会藏酒的地方都给翻了一遍。然后清空了家里所有的酒，不论红的白的，甚至连连含有酒精的气泡水都不允许出现。 和父亲所有的朋友都打了招呼，不要约他出门喝酒。她公公那里她更是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所有人都保证坚决不会再约父亲出门喝酒。 为了防止父亲自己偷偷出门买酒喝，原意将父亲的微信、支付宝、银.行.卡都绑定了她的，任何一次消费她手机上都能收到。彻底断了父亲的后路。 孟繁臣都觉得她太狠了。原意却不以为意，“对付不听话的老人就该这么办。” 第137页 而事实上她多此一举了。老父亲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决定戒酒了。他出院以后真就滴酒未沾。 *** 江美惠女士知道劝不动原意，渐渐也就放弃了。而孟繁臣的父母尊重小两口的意愿也不再催了。 生孩子这个议题真正在两边长辈心中被永久搁置了。 少了长辈的催生，小两口的日子过得舒心又惬意。 时间像是被加了倍速，宛丘一下子就进入了一年之中最热的月份。 八月，烈日炎炎似火烧。连续一周都是三十七.八度的高温，人都快被融化了。 十九中的高一新生如往年一样正在参加苦逼的军训。 傍晚时分，落日熔金。周围的建筑群蒙上大片橙红，斑斓生辉。 新学期开学在即，原意被抓到学校开会。开了一下午，林校长在台上讲得口干舌燥，底下的教师则听得头昏脑涨，个个一脸菜色。 好容易挨到傍晚，原意从会议室出来，感觉自己头重脚轻，飘飘欲仙。 这么热的天开会，即使有冷气，扛了一下午，她还是有些受不住，整个人疲软得厉害。 同样是开会，孟繁臣这厮却没受到任何影响，始终神采奕奕。 结束后夫妻俩一起下班。 江女士在微信里催好几遍了，催小两口回老宅吃饭。 原意坐在副驾上拿着手机给老母亲回语音：“妈，我这边结束了，现在和繁臣回老宅。” 江女士那边秒回，“让繁臣开车慢点，我给他炖了他最爱吃的红烧排骨。” 原意：“……” 孟繁臣：“……” 自打原意的那只排骨发夹发挥了它不该发挥的作用，两人就无法直视排骨这道菜了。不管是红烧还是清炖，他俩都难以下咽。偏偏江女士心疼女婿，回回到老宅吃饭，桌上总有这道菜。 孟繁臣头皮发麻，表情多少有些痛苦。 原意努力憋着笑，公然调侃他：“孟主任今晚一定要多吃点，来自丈母娘沉甸甸的爱。” 孟繁臣：“……” 他皮笑肉不笑，“原老师也该多吃点，好好补补，你看你最近都瘦了。” 原意：“……” 哼！ 她偏头扯了下嘴角，打死她都不吃。 小粉车缓缓开出停车场。 原意透过车窗远远看到了乌泱泱一大片迷彩服，正从操场方向一窝蜂地往校门口涌现，格外扎眼。 就在刚刚，高一新生为期一周的军训正式结束了。 原意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上头的日期，2022年8月24日，星期三。 她冷不丁地想起去年的今天，她带高一（13）班军训，也是在这一天结束的。 在同一天，孟繁臣结束了三年支教生涯，从梵于回到了宛丘，并且入职了十九中。 一转眼，一年就过去了。 一年以前，原意和孟繁臣还是塑料夫妻，床上和谐，感情层面却寡淡如水，接近于无。两个幼稚鬼成天较劲儿，谁都不服输。 一年以后，她和孟繁臣却成为了真正的夫妻，不论是身体层面，还是精神层面，他们都无比契合。他们相爱，并且信任彼此，共度余生。 在去年的今天，原意根本就想不到她和孟繁臣之间会产生如此大的变化。 所谓人生，所谓命运，那就是谁都无法预料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原意望着车外的彤彤落日，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身侧的人自然接话：“是啊，我都认识你三十年了。” 原意：“……” 他们从一出生便被月老牵了红线，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是彼此最熟悉的人。虽然也曾蹉跎错过了好几年。但所幸结局是好的。而立之年，他们真正拥有了对方。 一年四季，一屋二人，一日三餐，人间七事，共写一本婚姻童话。 愿有人与你立黄昏，有人问你粥可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