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相公养成记》 第1页 [穿越重生] 《尚书相公养成记》作者:慕云秋【完结+番外】 文案 初中语文老师李蔷薇穿越到动荡的元末,成了一穷二白的七岁童养媳。 穷则思变,赚钱,将相公培养成文化人,成为秀才娘子,这是她的梦想。谁知,天降大喜,相公竟官拜户部尚书! 可这尚书夫人还没当热乎呢,公主和白莲花就出现了,还有个权倾朝野的奸臣爹要认她.....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青梅竹马 种田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蔷薇(李二丫),李思义(大牛) ┃ 配角:胡惟庸,朱元璋 ┃ 其它:女穿 =============== 第1章 楔子 雨,越下越大,江边的栈桥上,一对青年男女,正激烈的争吵着。豆大的雨点从天空打落下来,抽打着李蔷薇的脸颊。 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爱了五年的男人,竟不配为人。一边花着自己辛苦赚的钱,一边和白富美谈着恋爱。 “李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你却在算计我,你的良心呢?”李蔷薇浑身发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良心?良心能当饭吃吗?我不想再过苦日子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发达的机会,我不能错过,你不是爱我吗,既然你爱我,就不要阻碍我。” 李磊原本英俊的脸,此刻变得面目狰狞。自己当初就是被他那副好看的皮囊,迷失了心智。现在再看这张脸,竟是那么的丑陋不堪。 “我阻碍你?我为了给你赚留学的费用,每晚在夜总会唱歌,受了多少气,你居然说我阻碍你?” “谁知道你在夜总会干了什么?夜总会的女孩子能有几个干净的,谁能证明你在夜总会只是唱歌,而不是卖yin?我一个海归,怎么可能娶一个不干不净的夜总会歌女?” “李磊,你还是人吗,你大学的生活费,在国外读研的花费,都是我唱歌赚的,你居然说我不干净?说我是歌女?你花我钱的时候,怎么不嫌我的钱不干净?” 从他带着那个白富美女孩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就该醒悟。是自己傻,居然还幻想着他能回心转意,自己不但没有在女孩面前揭穿他,还帮他演了一把兄妹情深的戏码。 “李磊,你不是对那个白富美说,咱们是孤儿院里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吗,那好,你把留学两年花的四十多万还给我,咱们从此两清,大学那几年的生活费,我不要了,权当我喂狗了。” “我现在没钱给你,等我以后有钱了,再还给你。”李磊有些不耐烦。 “没钱还给我,你不是骗了一个白富美吗,她没给你钱吗?”看着李磊一副无赖样,李蔷薇恨不能戳瞎自己的双眼,自己竟然眼瞎了这么多年,供养了一个白眼狼。 “别逼我,逼急了,我不承认你给我花钱,你又能怎样?” “你这个人渣,没想到你这么无耻,不承认我给你花了46万是吗?每一笔汇款,银行都有记录,要不要我拿着这些汇款记录,去你未来的岳父那里要钱?” 李蔷薇只觉得恶心,她不想再和这个人渣有任何瓜葛,她只想要回自己的辛苦钱。 “你敢?”李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狠毒,恶狠狠的盯着李蔷薇。 “我为什么不敢?我现在就去要回我的钱,至于你这个人渣,原地爆炸吧,现在是我不要你了!”李蔷薇不想再和他废话,转身就向岸边走去。 “你不能去!”李磊一把抓住李蔷薇的手臂,李蔷薇奋力甩开了他,拼命向前跑去。 平时文质彬彬的李磊,此刻凶相毕露,力气更是大的惊人,他一把扯住了李蔷薇,抬手就甩了她一个耳光。李蔷薇被打蒙了,脸上火辣辣的,她很快反应了过来,两人扭打在一起。 两人僵持着,李蔷薇被李磊一步一步逼到了栈桥边,一个站立不稳,她瘦削的身体砰地一声撞到了栏杆上,随着惯性,竟翻过了只有腰部这么高的栈桥。 在她就要坠落的瞬间,她死死抓住了栈桥的栏杆。 李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他的内心在激烈的斗争着。 “李磊,求你了,拉我一把,钱我不要了,我也不会影响你娶富家女。”李蔷薇渐渐没有了力气,看着身后一望无际的江水,她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她不会游泳,她不想死。 李磊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的向李蔷薇伸出了手。李蔷薇心里一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就要将手伸向李磊。 然而,她错了,这个丧尽天良的男人,不但没有拉她一把,还用力掰扯她握住栏杆的手,“别怪我,是你逼我的,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心安。我真的穷怕了,我要过人上人的生活。” “李磊,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李蔷薇大骂一声,终于支撑不住,身体坠入了江中。 第2章 被卖 录事街,城中著名的花街柳巷,一过未时便开始热闹起来,穿着各式长衫、头戴裹巾的男子,摇着纸扇进入那些披红挂彩的楼阁里。一栋最大最豪华的楼阁前更是热闹非凡,阁楼上“芳香馆”三个金漆大字甚为抢眼, 不断有恩客进入芳香馆,大厅里有相熟的姐儿,一看来了熟客,便上去挽住了客人,“官人,您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想死奴家了。” 第2页 楼前站着几个穿的花枝招展、酥胸半露的妖冶女子,见有各色男子经过,便各自上前招呼着:“官人,进来歇歇脚。” 有男子不为所动,将袍袖一甩,便匆匆的离开,也有男子抵不过美色的诱惑,半推半就的进去了,那善解人意的姐儿将软绵的身子靠近男子的怀里,引得男子一阵心猿意马。 在灯红酒绿的芳香馆门口,出现了极不和谐的一幕,一个三十出头、衣衫褴褛的妇人,坐在门口号啕大哭,她的身旁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双手握拳,牙齿咬的“格格”作响,少年的脸上有明显的掌印,手臂上到处是青紫的痕迹。 “求求你们了,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吧,她还是个七岁的孩子。”妇人哭的撕心裂肺。 妇人身边围了不少人,看妇人可怜,有几个好心人询问着妇人。 “你的孩子被卖进了芳香馆?”一个身穿浅色襦裙的年轻妇人问道。 “是,我的孩子在村口挖野菜时,被她那狠心的继祖母联合自家兄弟,卖到了这里。”妇人悲戚道。 “那可是个阎王殿,据说当家的王妈妈,是个心狠手辣的妇人,你看那些姐儿穿的风风光光,长得跟花朵似的,背地里哪个没挨过打,听说上个月就打死了一个不愿接客的姐儿。”中年汉子担忧的说道。 “大叔,你别吓唬这个大嫂了,她家孩子才七岁,怎会让她接客?现在定是教些琴棋书画的技艺。”二十几岁的小妇人看母子俩哭的伤心,心中不落忍。 这时,从芳香馆里出来了两个彪形大汉,气势汹汹的来到那母子的身旁,眼睛一瞪,“滚远点,别找不痛快,若是再叫唤,小心我弄死你们。” “这位大哥,求求你,把我孩子还给我吧,她还这么小,啥也不懂。”女子扑到一个三十出头的魁梧汉子脚下,拼命的磕头。 “滚,那小丫头是老子花了十贯钱买的,要想领人,拿十贯钱出来。”汉子一脚将妇人踢开。 “不许打我娘!”少年双目通红,挥舞着拳头扑向了汉子。 “你这小崽子,找死!”汉子一拳打向了少年,少年躲闪不过,脸上挨了一拳,少年的一张小脸登时便肿胀起来。 “陈三,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这妇人和小崽子拖走!”那魁梧的汉子沉声道。 说罢,汉子便将只到他肩膀高的少年夹在了腋下,蹭蹭的朝街对面走去,叫陈三的彪形大汉,也将瘦小的妇人连拉带拖,拖到了街对面,两个彪形大汉用力将母子俩往地上一丢,狠狠的骂了一句:“若是再不识相,下次便弄残你们。” ****** 当李蔷薇幽幽的醒来时,发现自己竟躺在一个柴房里,身上一阵刺骨的疼痛,胃里面空空如也,连饿带疼,她整个头都是懵的。 让她震惊的是,她发现自己的身体看起来只有六七岁大,还穿着一身古装。衣衫破败不堪,手臂上一条一条的血印子,血迹已经干涸,有几处伤口和破旧的衣衫黏在了一起。 李蔷薇猛然一惊,不得不正视眼前的事实,那就是她穿越了,还穿到了一个孩子身上。而且情况很不妙,一个才六七岁的小女孩,被打的遍体鳞伤,这到底是多大仇多大恨? 她来不及矫情和感叹,她努力的让自己镇静下来,思考着对策,这时,一阵说话声传了进来。 “这王妈妈下手可真狠,这才多大点孩子,打的浑身没一块好地儿,也不知道这小丫头能不能挺过来,唉,也怪她命苦,被狠心的祖母卖给了王妈妈。” “你又不是头一次见到王妈妈的手段,年初倩娘和相好的私奔,被抓回来,王妈妈可是给她穿了猫裤,那倩娘差点没废了,现在还不是老老实实的接客。” “接客?王妈妈?”李蔷薇顿时手脚冰凉,难道自己进了青楼? “张婆子,你说这小丫头还能活吗?” “我看够呛,这小丫头瘦成这样,一张小脸白的跟雪似的,和得了肺痨的没两样,又饿了快两天,要还是不死,那可就是怪事了。” 两个婆子自顾自的说着话,到了柴房门口,其中一个穿着靛蓝色粗布襦裙的婆子,掏出了钥匙,打开了柴房门。 看到李蔷薇正睁着一双大眼睛呆呆的看着她们,两个婆子吓得倒退一步,惊恐的问道:“你是人是鬼?” “大娘,别怕,我是人,我没死。”李蔷薇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两个婆子一看就是粗使婆子,心眼似乎不坏。 “小丫头,你的命可真大,以后可别这么倔了,好好听王妈妈的话,她就不会打你了。” “谢谢大娘,你们带我去找王妈妈,我想通了,我以后听话。”李蔷薇怯懦着说道。 “这才乖,你长得这么俊俏,好好跟着王妈妈学习歌舞和琴棋书画,长大了一定能成为花魁,到时候就不用挨打受气了。” “大娘,您先在外面等着,我整理一下衣衫,一会就好。”看李蔷薇乖顺,两个婆子也没多想,就在外面等着了。 李蔷薇确认两个婆子没有起疑,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纠结的神情,像是下不去手,思衬片刻,她终于一咬牙,猛地将手臂上两块最深的伤疤用力一扯,顿时,鲜血直流。 李蔷薇疼的直冒冷汗,她死死咬着嘴唇,怕自己忍不住叫出声,看血流的差不多了,她张开小嘴便吸了起来,吸了满满一口腔。 第3页 “小丫头,好了吗?”门外传来婆子的催促声。 “嗯!”李蔷薇不能说话,只好嗯了一声,她迅速擦了擦嘴巴,拉下衣袖,将伤口盖住,又检查一番,确认没有异常后,这才出了柴房,跟着婆子一路来到了前院。 “当家的,人带过来了,这小丫头变乖了,说一定听话。”张婆子帮着李蔷薇说话。 李蔷薇定睛看去,只见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妇人,坐在一张雕花的黄花梨椅上,柔弱无骨的靠在桌子旁,一身浅紫色的罗裙,满头珠翠。妇人虽年纪不轻,但风韵犹存,一双凤眼透着媚态,可见年轻时有一身媚骨。 “王妈妈…….”李蔷薇刚叫了一声王妈妈,便“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紧接着便剧烈的咳起来,一边咳一边吐血。 “来人,这个死丫头怎么了?”中年妇人大惊失色。 “王妈妈,我求求你,给我抓几副药吃,我在家的时候,若是三天不吃药便会吐血,若是日子再长些,便会一直吐个不停。”李蔷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的给王妈妈磕头。 “吐血?难不成你有痨病?”中年妇人慌了神。 “王妈妈,求你可怜可怜我,给我抓点药吧,大夫说,我这种胎里带的痨病,若是不按时吃药,怕是活不过十岁。”李蔷薇边说边哭,将嘴里的最后一口血,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往前一喷,差点喷到妇人的绣花鞋上。 “张婆子,速速将赵大给我叫过来!”妇人声音狠辣,张婆子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不多时,便见一个三十余岁,魁梧精壮的黑脸汉子,一溜小跑着过来,见妇人一脸寒意,遂紧张的问道:“当家的,您唤我何事?” “赵大,你居然敢骗老娘,老娘花了十贯钱,居然买回来一个痨病鬼,你信不信老娘让你生不如死!”妇人柳眉倒竖,凤眼里透着狠毒。 “当家的,您就是借给赵大十个胆子,赵大也不敢欺瞒您,都是苟二那混货,说是物色了一个绝色的小丫头,长大了定是个尤物,我看这丫头长得确是娇美,这才买了,哪里知道这苟二竟骗了我,将一个痨病鬼卖给我,当家的莫生气,我这便找苟二要回铜钱。” “王妈妈,求求你,给我抓几服药吧,我不想死,求求你了。”瘫倒在地上的李蔷薇,一步一步向前爬去,将地砖上的血迹,蹭的到处都是,现场一片狼藉。 妇人用丝帕捂住了鼻子,刚要破口大骂,就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厮急冲冲的跑来禀告,“王妈妈,那母子俩又来了,在楼前又哭又喊,说要找孩子和妹妹。” “赵大,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将这死丫头丢出去,难道还要让她死在这里吗?对了,将这死丫头丢给那娘俩,赶紧打发他们走,真是晦气!” “张婆子,陈婆子,你二人弄点石灰撒在地上,将这地上清理干净了,免得传染给姐儿。还有,嘴巴严实点,谁也不许透露出去,若是惊着了官人门,休怪我心狠手辣。” “是,王妈妈,我等记下了。”婆子丫鬟喏喏道,一脸的惶恐。 王妈妈安排妥当,这才用帕子捂着鼻子,身子一扭一扭的上了楼。 第3章 回家 李蔷薇就像一只狗一样,被人提着扔到了那对母子面前,“这孩子,我已经还给你们了,若是死了,和我们芳香馆不相干,我们花了十贯钱,竟买了一个痨病鬼,真是晦气。” “二丫,我可怜的孩子,你的命咋就这么苦啊!”妇人一把抱住了李蔷薇,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妹妹,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睛,你别吓哥哥好不好?”少年蹲在李蔷薇的身边,发出沉闷的哭声。 李蔷薇见壮汉已经走了,这才睁开了眼睛,她揉了揉被摔的生疼的手臂,看着眼前这两个衣衫褴褛的人,他们哭的很是伤心。想必眼前的两人,就是“自己”的娘和哥哥。 少年梳了个总角,青灰色的衫子上,打满了各色的补丁。妇人的衣衫更是破旧不堪,衣衫上补丁摞补丁,没有一块囫囵地方。 她仔细看了一下少年,长得倒是挺顺眼的,眉眼端正,鼻梁挺直,就是又黑又瘦,一副没长开的样子。少年脸上青紫一片,应该是被青楼的人打的。 再看眼前的妇人,虽满脸泪痕,但妇人看起来仍很清秀,容长脸,柳眉杏眼,只是肤色黑黄、一脸的愁苦,一看就是长期劳作和生活困苦。 “二丫,娘的乖孩子,你还活着,你吓死娘了。”妇人喜极而泣。 李蔷薇九死一生,也顾不上妇人身上难闻了,再说,她自己身上也好不到哪里。 见这妇人的孩子没死,围观的好心人都替他们感到高兴,看他们娘仨实在可怜,有一好心的小妇人从家里拿了一个饼子给少年,“我看你们娘俩在芳香馆守了几天了,也没怎么吃东西,我这有个饼子,你们娘仨分着吃吧,” “谢谢婶子!”少年起身,向小妇人作了个揖,接过饼子,掰成了三份,先递给了娘一份最大的,又将稍大点的饼子递给了李蔷薇,自己留下最小的一块,这才小口吃了起来。 李蔷薇接过了饼子,上去就是一大口,哪里还管什么干净不干净。在前世,她有洁癖,不洗手不吃东西是她的原则。现在她发现,活着才最重要,别的都是浮云。 吃了饼子,身上总算有了一点劲,看妇人不过三十出头,比前世的自己顶多大上十岁,她硬着头皮叫了一声娘,“娘,咱赶紧回家吧!” 第4页 向围观的人道了谢,娘几个急忙往家赶,李蔷薇现在的这个身子实在太虚,走了一会便累的气喘吁吁,少年见状心中不忍,他弯下腰:“妹妹,你上来,我背你!” “不用了,我身上的伤已经结疤了,万一碰着了反倒是不好,我还是慢慢走吧!” “二丫,他们为何将你放出来了?”妇人问道,她不相信那些人会如此好心。 “我将身上的两块疤揭掉,吸了几口血,在那老鸨面前吐血,谎称自己有痨病,那老鸨子怕我死在那里,更怕我传染给她们,这才将我放了。” “二丫,娘的乖孩子,你受苦了,都怪娘没用,不能护住你,才被那狠毒的苟氏将你卖掉,娘对不起你。”妇人一看二丫手臂上那两个深深的伤口,眼泪顿时便下来了。 “娘,我没事,过几天就好了,只是,他们打我的时候,碰到了我的头,有些事我记不得了。”李蔷薇怕那母子俩起疑,只好谎称自己撞了头。 一路上,李蔷薇都在默默观察着路上的风景和房屋,想从建筑和风景上,判断自己所处的朝代和地域。 三人几乎是一直沿着一条江边小路行走,江面很宽阔,江水也很清澈,江里不时看到很大的货船,李蔷薇猜测这应该是长江,看货船的样子和刚才城里人的穿着,这个朝代应该是唐朝以后的朝代,但肯定不是清朝。 走了大约十里路的样子,李蔷薇看到了前面的村庄,村庄临江而建,这边的风景也更加秀丽,微风吹拂,河面上荡起层层的微波,河边的垂柳轻轻的摆动着。 “娘,我谎称自己有痨病的事情,千万别透露出去。”李蔷薇提醒妇人。 “放心吧,娘不傻,那苟氏一定不死心。”说到苟氏,妇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二丫回来了!”娘仨一进村子,几个半大孩子就叫起来,听到喊声,不时有村民探出头打量着娘仨。 “二丫,你怎的被打成了这样?真是可怜,好好的孩子被卖到那种地方,幸亏回来了,不然……唉,赶紧回家吧,这一身的伤。”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上前看了看二丫的手臂,再看她衣衫上血迹斑斑,眼圈便有些红了。 李蔷薇做出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也不搭话。自己还是少说话吧,言多必失,万一被人发现自己不是二丫,还不得被当成妖孽给弄死,等摸清状况再说话,她可不想再死一次。 “多谢江大嫂子,是我没本事,连自己孩子都护不住。”娘眼圈一红,便落下泪来。 娘仨到了一座院门前,娘拿出钥匙,打开了院门。进了院子,李蔷薇观察了一番,院子很大,院子西侧有个小菜园,院子里还有一个石桌,几个石凳。 家里有三间堂屋,两间厢房,还有一个小灶间。除了灶间,堂屋和厢房居然都是瓦房,比想象中的还好点。看这母子俩的穿着,她早就脑补出茅草屋的画面了。 进了堂屋,李蔷薇有些黯然,这房子外面看着还行,为何里面这么破,地面居然是土质的,还不太平整,墙面更是寒酸,斑驳脱落的泥巴墙,墙上凹凸不平。 木质的窗格已经变得腐朽不堪,稍加触碰,就能断裂,一张缺了角的四方桌,上面放着几个粗碗。屋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什,妥妥的家徒四壁。这种画面,自己也只有在电影、电视剧里看到过。 妇人整理了一下头发,对少年说道:“大牛,你在家看着妹妹,我去给你三叔公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屋子里只剩下了少年,李蔷薇便开始套少年的话。现在当务之急,她必须要先问清楚这是什么朝代,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先是舔着一张老脸,叫了一声哥哥,叫完后就觉得脸上发烫,自己二十三岁的年龄,在古代都属于大龄剩女了,管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叫哥哥,自己都觉得臊得慌。 听李蔷薇叫了声哥哥,少年笑着应了一声,露出一口白亮亮的牙,看着就很憨厚,李蔷薇放了心,这个“哥哥”应该很好哄。 少年只顾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哪里顾得上李蔷薇有没有异常,对她是有问必答,不一会,李蔷薇就拐弯抹角的问了少年很多问题,对自己的处境已了解了差不多。 这个叫溪水村的渔村,坐落在蕲州路蕲水县的东南方向,村子里的村民有江李两姓,两个家族一直暗中较劲,但也算相安无事。 爹爹李三九在哥哥五岁的时候,进山打猎被猛兽所伤,没钱医治,硬生生被耽误死。娘亲杨秀芳,娘家在十里外的杨家坝子,自从李三九受伤,她回娘家借钱被两个嫂子羞辱后,就和娘家断了来往。 李杨氏一个寡妇这些年能带着俩孩子撑到现在,多亏了三叔公一家帮衬着,三叔公李铁栓和李三九的爹李铁柱是一个祖父的兄弟,平日明里暗里的帮衬着李杨氏娘仨。 听哥哥说,现在是至正十年。李蔷薇迅速在自己的脑子里搜索着答案,她在现代是初中语文老师,都说文史不分家,她对历史还算了解。 苍天哪,居然是元朝!李蔷薇欲哭无泪。太悲催了,居然穿越到这个朝代,又穷又乱,还是四等南人,还有奇葩的后奶奶一家三天两头挑事。 她对元朝实在是没什么好感,什么四等人、摔死头胎、夺汉族新娘初夜权,这些没人性的事情,听了就恐怖。 第5页 她李蔷薇竟成了史上最不幸的穿越者,没有之一。李蔷薇一阵天旋地转,眼一闭,便晕了过去。 李蔷薇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她发现手臂上那两处伤口,已经抹了药膏。 “娘,我饿了。”李蔷薇肚子咕噜咕噜一阵乱叫,她现在迫切想喝上一碗清粥,顺便在配上一叠小菜,自己现在的这个身子太虚,怕是不适合吃那些坚硬的东西。 在李蔷薇的翘首期盼下,娘端来了一个土碗,放在了那张缺了角的桌子上。李蔷薇一看,顿时心凉了半截。她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还坚硬的东西?还清粥小菜?都是白日梦罢了。 “娘,只有野菜吗?”李蔷薇蹙着眉头,看着面前的那碗缺油少盐的暗绿色野菜,实在是难以下咽。 “现在有的野菜吃,就不错了,等到了冬天,连野菜都吃不上了,只怕是要刮地皮了。”娘叹了一口气,将碗送到了靠在床上的李蔷薇手里。 李蔷薇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却难以接受吃了上顿没下顿,顿顿以野菜充饥的生活。她没想到,仅次于江南的荆楚之地,如今连野菜都吃不饱。 接过那个破土碗,她瘪了瘪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这也忒穷了,自己不求富贵,好歹能填饱肚子啊。 在现代,她虽然是个孤儿,但孤儿院最起码还能每天中午吃上肉,要是遇到节假日,还有爱心人士给他们做蛋糕、包饺子吃。 扒拉了几口野菜,她实在是吃不下了,她可怜巴巴的看着娘,“娘,我吃不下了。” “大牛,你吃吧,你刚刚只吃了半碗,一定是没吃饱,你还要下河抓鱼,不吃饱哪有劲。”娘将那半碗野菜推到了大牛的面前。 大牛看了看娘,又看了看李蔷薇,端起了野菜,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让李蔷薇难以下咽的野菜,他竟吃的津津有味,仿佛吃下的是天下最美味的佳肴。 “二丫,娘煎了药,你趁热喝了,好早点好起来。” 李蔷薇眼睛酸涩,她偷偷的看着那个黑瘦的少年,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哭出声来。来了一天,她就发现了,少年是真疼她这个“妹妹”,眼睛里都是她。 还有娘,家里穷成这样,还给她抓了药,这些药怕是要不少铜钱。 看来,自己必须要尽快改变这种情况,为了自己,也为了二丫的娘和哥哥,既然占了这二丫的身体,那就要代替二丫,照顾她的亲人。 第4章 童养媳 躺了几天,李蔷薇实在躺不下去了,她身上的伤口都已经结痂,身子也好利索了。幸运的是,二丫的这个身体还不是太差,虽营养不良,但还不至于羸弱不堪。 不顾李杨氏和大牛的反对,这天一大早,她非要跟着大牛去抓鱼,她想四处看看有什么赚钱的门路。 大牛背着鱼篓,拿着渔网,她颠颠的跟在后面,活像一个小尾巴。 一出家门,迎面碰上了几个穿着短褐的小子,最大的莫过十岁,小的也就五六岁,看见她和大牛过来,其中一个八、九岁的小小黑胖子,带头唱起了歌谣。 “童养媳妇门前站,远望高山泪成线,婆婆是个狐狸精,公公是个王八蛋,买回家来当牛马,成天拉着磨杆转……..”。 其他的几个小子也跟着和起来,一边唱还一边嬉笑着。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见大牛涨红了脸,冲上去作势要打那些熊孩子,那群半大小子见大牛气势汹汹,吓得四下逃散,不一会便跑的没了影儿。 童养媳?莫非说的是自己?她居然是人家的童养媳! 哥哥竟变成了相公,妹妹成了童养媳,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这以后该如何相处? 大牛更是羞的满脸通红,整个人局促不安,他一直把二丫当亲生妹妹疼,如今被人挑破,他竟不知该如何面对。 看少年比自己还窘迫,李蔷薇心中蓦地生出一个恶趣味来,她突然很想逗逗这个憨厚羞涩的少年。 “哥哥,他们说二丫是哥哥的童养媳,是真的吗?”她睁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的。 十二岁的少年脸更红了,原本黧黑的皮肤,现在快成了酱紫色,他用手挠着头,嘴里呐呐道:“你、你、我、我是…….”。 李蔷薇忍俊不禁,这个“哥哥”真好。 突然知道自己是童养媳,她还难过了一把,看大牛这般模样,她倒是觉得释然了。要是没有外人嚼舌根,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童养媳,娘是把她当亲闺女养的,哥哥更是把她捧在手心。 看少年羞的不敢看她,李蔷薇便不再逗他,她一把扯过少年的手,大方说道:“哥哥,我逗你呢,咱们永远是一家人。” 大牛舒了一口气,脸上的赤红才慢慢散去。两人不觉到了河边,大牛将鱼篓放在了地上,他一连叮嘱二丫好几遍,“你在这看着,我去抓鱼,你哪也不许去,就在这里等着。” 李蔷薇试了试水温,已经立了秋,水有些凉了,她很心疼那个少年,这么凉的水,连条船都没有,就这样直接下水。 叮嘱好李蔷薇,大牛这才放心的下了水,他带着渔网向河中心游去,差不多了,便将渔网撒开,自己在水里飘着。 李蔷薇在河边羡慕的看着大牛,他居然能在水面上浮这么久都不下沉。 一想到自己上辈子被渣男推下江淹死,她就觉得自己死的窝囊,若是自己会游泳,哪至于淹死。 第6页 李蔷薇正胡思乱想,突然就听到有人叫着她的名字,她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正挑衅的看着自己,眼神不善。 少女身后跟着四个年龄相仿的女孩,看自己的眼神同样不善,想来都是少女的跟班,这少女充的是大姐头角色。 少女的肌肤比一般乡下女孩略白些,杏眼樱口,一张尖尖的锥子脸倒是很符合现代的审美,总的来看,这个少女的容貌算得上标致。 只是,这少女一开口便让人不舒服,嗓音尖细,带着一丝刻薄,“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美人,怎么?小美人没有跟你相公在一起吗?” “咯咯咯……”那几个女孩发出尖利的笑声。 李蔷薇眉头一蹙,这些女孩小小年纪就一股戾气,可见,有些人坏,是胎里带的。 “娇儿姐姐,你太抬举她了,她哪能跟娇儿姐姐比,娇儿姐姐才是村里最好看的。”一个十岁左右的黑瘦女孩,不屑的瞥了李蔷薇一眼。 娇儿?莫非这就是继祖母李苟氏的孙女李娇儿,说起来,这李娇儿算是哥哥的堂妹了。 “你不是去了那种腌臜地方了吗?怎么回来了?莫不是没有被看上,被退回来了?”李娇儿撇了撇嘴,挖苦着李蔷薇。 “是啊,老鸨子没看上我,嫌我年龄太小,若是娇儿姐姐这样的妖艳女子,那老鸨子和恩客一定喜欢的很,到时定能艳冠芳香馆!”李蔷薇笑道。 她一贯是个嘴不饶人的,这些小妮子想和她斗嘴,还嫩了点。 “那是自然,你……你个蹄子胡说!”李娇儿刚想自得一番,忽又觉察出李蔷薇的话有些不堪,便恼怒起来。 “那老鸨子怎么不把你打死?省的祸害人。”李娇儿恨恨道。 “那些坏人还没死呢,我为何要死?”李蔷薇唇角带着嘲讽。 李娇儿被李蔷薇抢白的说不出话来,她恼恨的打量着李蔷薇,眼珠转了转,总觉得这个小贱丫头和以往不太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她一下子还说不出来。 “你这蹄子,和你亲娘一样,你亲娘是个妖精,你是个狐媚子,这么小就会勾人了。”从李娇儿身后冲过来一个细眉小眼的女孩,手指着李蔷薇骂道。 “小花,别和这蹄子费口舌,我们教训教训她!”黑瘦的女孩,已经撸起了袖子。 “小浪蹄子,早就对你说了,离嘎鲁远点,嘎鲁是娇儿姐姐的,你敢肖想嘎鲁,小心把你推下河淹死你。”被称为小花的小眼女孩,继续教训二丫。 李蔷薇狠狠剜了那几个女孩一眼,这才十几岁就这么坏,长大了还了得。 原来,李娇儿喜欢保长的儿子嘎鲁,还想着以后嫁给嘎鲁。 李蔷薇冷哼一声,这李娇儿可真不自量力。听说保长巴彦在溪水村和陈村两个村子有上百亩地,还在蕲水城有两家铺面,何况巴彦还有一个堂兄在大都做官,怎能看得上李娇儿这种出身的乡下丫头。更何况,但凡有点地位的蒙人,也不愿和汉人通婚。 “大凤,你别光说不动,你不是说要听我的话吗,我早就看这蹄子不顺眼了,你知道该如何做吧?”李娇儿对黑瘦的女孩说道。 “娇儿姐姐放心好了,这蹄子敢惹姐姐,便是和我过不去。”大凤边说边抡起了巴掌。 “滚,你找死!”李蔷薇眼睛一瞪,声音冰冷,像似有股穿透力。 大凤和小花被李蔷薇眼睛里闪过的狠辣,吓得一个激灵,那眼神像是一把利刃,仿佛要刺穿了她们的脾脏。另外两个年龄稍小点的少女,更是吓得不敢上前。 “没出息的东西,平日里看你们咋咋呼呼的,不是挺能吗,竟被一个小蹄子吓破了胆,我倒要看看这小蹄子有多厉害。”李娇儿眼中闪过一抹毒辣,两步便来到李蔷薇面前,伸手就要打李蔷薇耳光。 李蔷薇轻轻一闪便躲了过去,趁着李娇儿愣神,她用手指使劲在李娇儿的腰部拧了一把,李娇儿疼的大叫一声,便恼羞成怒的向李蔷薇扑过来。 虽然二丫年龄小,身子也不强壮,但是李蔷薇下手狠,从小到大经常和人打架,她摸索出一套打架的窍门,知道怎么扬长避短。 她不正面和李娇儿撕打,总是避开李娇儿的进攻,趁李娇儿露出破绽的时候,再出其不意的攻击李娇儿,几个回合下来,李娇儿不但一点便宜没占到,还被李蔷薇掐了好几下。 掐的地方更是让人难以启齿,十二岁的李娇儿已经发育,李蔷薇尽量攻击她的胸部,那可是怕疼的地方,李娇儿疼的眼泪都下来了。 “大凤、小花,你们两个是死人啊,快点把这个小贱人给我推下河,淹死这个小贱人!”李娇儿冲着吓傻的大凤和小花叫喊。 大凤和小花这才反应过来,趁李蔷薇和李娇儿对打的时候,一左一右扯住了李蔷薇,饶是李蔷薇再强悍,七岁的小女孩被两个十来岁的女孩捉住手臂,也是动弹不得。 “啪、啪!”李娇儿腾出手来,左右开弓,上去就是两个耳光,李娇儿带着巨大的恨意,那巴掌更是用了十足的力,李蔷薇顿时眼冒金星,脸上火辣辣的,不一会,小脸就红肿起来。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小蹄子推下去,省的看了碍眼。”李娇儿咬牙道。 大凤和小花,一人扯住李蔷薇的一只手臂,脸上有些犹豫,她们也只是动动手,打几下罢了,若是真把人推下河,她们还真是不敢,万一那小蹄子淹死了,就闹大了。 第7页 看两个女孩站着不动,李娇儿骂了一句“废物”,便亲自上来推搡李蔷薇。 李蔷薇岂会坐以待毙,她拼命挣脱着大凤和小花的束缚,无奈力气实在太小,费了半天劲,也是徒劳。 她四处看了看,哥哥不知道游去了哪里,河边也没有别的人,这可如何是好,她只盼着哥哥快点过来。 “看也没用,这里没人,你死心吧,你那个相公不在。”李娇儿说完,便用力一推,将李蔷薇推到了河里。 李蔷薇不停的在水里挣扎,双臂慌乱的拍打着身边的水,溅起了大大的水花,李蔷薇越是挣扎,越是离岸边更远,不一会水便没过了她的脖子。 李娇儿冷冷的看着这一切,随即邪恶的一笑,便带着四个女孩迅速的逃开了。 李蔷薇心中悲凉,难道,自己这次真的躲不过去了?躲过了穷凶极恶的妓院老鸨,却没有躲过几个乡下小女孩的迫害,上辈子自己就是被淹死的,难不成重活一次还要被淹死? 她不会游泳,更不懂得落水后如何自救,她越是挣扎,身体就越是沉得快,水从鼻腔、耳朵、口腔,不断的灌入身体,整个腹腔都觉得难受,她的意识渐渐的模糊起来。 “快来人,二丫掉水里了,快来人……..!” 仿佛在梦里一般,她听到了一阵呼救声。 第5章 亲娘是个妖精 正在远处抓鱼的大牛,听到了一阵呼救声,好像是妹妹掉水里了。他心中大惊,急忙丢了渔网,迅速向岸边游过来。 他一眼便看到了妹妹,正挥舞着手臂胡乱的抓着,身子不断往下沉,不一会便只能看到头皮,他发疯一般,拼命的往前游。 大牛伸手抓住了妹妹的手臂,拖着她向岸边游去,喝了大量的水,妹妹的肚子鼓鼓的,人也已经神志不清。 将妹妹拖上了案,大牛仔细看了看,见妹妹没有大碍,便半蹲着身子,屈着右腿的膝盖,将妹妹面部朝下放在自己屈着的腿上,一边流泪,一边用力按着她的后背。 不断的往外吐水,吐的差不多了,李蔷薇开始咳嗽起来,不一会便睁开了眼睛。 “哥哥!”李蔷薇一把搂住了大牛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真好。 看妹妹没事了,大牛长出一口气,他背过脸去,偷偷拭去了脸上的泪水。 大牛再次下水,将渔网收起来,这才背上鱼篓,牵着二丫的手回家。一路上,李蔷薇冻得牙齿直打颤。 “这到底怎么了?”看到孩子浑身湿漉漉的,冻的全身直打哆嗦,李杨氏顿时便慌了。 “是李娇儿那个坏心眼的,和几个小妮子把我推下河,然后她们就跑了,要不是有个女孩喊救人,我就被淹死了。”李蔷薇冷的牙齿打颤,加上豁着门牙,说话有些囫囵不清。 李杨氏赶紧拿出干衣裳让她换上,又倒了一碗热水递给她,这孩子身上的伤口都结了痂,被水一泡,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好。 “这苟氏一家,是铁了心的想逼死咱娘几个啊,她们为什么就不给咱娘几个留条活路。”李杨氏气的脸色苍白,嘴唇发抖。 李杨氏的心一阵刺痛,这孩子的命可真苦,两岁就没了娘,被狠毒的苟氏卖到那种腌臜地方,死里逃生的回来,这回来没几天,就被那坏了心肠的小丫头推下河。 一想到苟氏,李杨氏便恨得牙根直痒,这个毒妇,为什么就不给他们娘几个留条活路。 “娘,李娇儿说,我亲娘是个妖精,她是做什么的?” “别听她们嚼舌根子,你娘不是妖精,你娘俊的就跟仙女一样,她也是个可怜人,若不是没办法,也不会将你托付给我。”李杨氏不忿道。 “二丫,我明日带你去你娘的坟前看看,去给她烧些纸钱。” 给二丫抓了药,家里只剩下几百文钱,可李杨氏还是花了一百文钱,买了些纸钱。那个可怜的女子,死了五年了,亲生闺女还没有给她烧过纸,自己之所以没带着二丫给她娘烧纸,是怕二丫年龄太小,承受不住。现在,孩子主动提起亲娘,她定会圆了孩子的心愿。 早上起来,娘几个吃了野菜粥,大牛去抓鱼,李杨氏带着二丫去了坟地。 家里的两亩旱田被甲主洛莫占了种草,李杨氏没有地,还是三叔看她为难,这才把那个可怜的女子,埋在了三叔家旱地旁边的土坡上,原本三叔是想在那栽树,为了成全李杨氏,便放弃了。 走了大约一刻多钟,李蔷薇便看到了一大片豆地,地里的豆子已开始发黄,再过一些日子便可以收割了。 “这就是你三叔公家的豆地,你三叔公会做豆腐,你和大牛可没少吃你三叔公家的豆腐,尤其是你个小馋猫,鼻子灵得很,一闻到味就跑过去了。”李杨氏打趣道,眼睛里都是疼爱。 李蔷薇心里一暖,自己真是幸运,虽然苟氏一家恶毒,但是有这么好的娘和哥哥,还有三叔公这样重情义的长辈,她觉得很知足。大家日子过的艰难,本就自顾不暇,三叔公还能这样照顾他们一家,这种恩情,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 走过了这片豆地,李蔷薇看到了一个土坡,将近有两分地。土坡上一个不大的孤坟,是那么的不起眼,谁会想到,里面竟长眠着一个绝代佳人。 坟头经过长期的雨水冲刷,已经变成了小坟包,旁边有一棵碗口粗细的柏树。坟包周围很整洁,不见一点杂草,应该是娘定期整理。 第8页 李杨氏一个没念过书的妇人,心中竟充满大爱,还如此信守承诺,李蔷薇心中不由得对李杨氏的敬重又增加了几分。 “欢儿妹妹,我带着丫头来看你来了,我对不住你,孩子差点没了。”李杨氏眼泪刷的一下便下来了。 李蔷薇本来不想哭,她对常欢儿这个“亲娘”,实在是没什么感觉,但看到李杨氏泪流满面,也被感染了起来,不禁潸然泪下。 “二丫,给你娘烧点纸,再和你娘说说话。”李杨氏拿出火镰打着了火,点燃了几张黄表纸,又递给了李蔷薇几张。 李蔷薇跪在了坟前,点燃了几张纸钱,她现在是李二丫,想到是常欢儿给了她血肉之躯,她哭的便更加真挚了。 “娘,你放心吧,我娘和哥哥对我很好,若不是外人说出来,我还以为我就是我娘亲生的呢,您不用记挂我,我一定好好的活着,我以后还会来看你。”李蔷薇一边烧纸,一边念叨着。 李杨氏拭去眼泪,疼爱的看着身边的二丫,这孩子越长越像她娘了,尤其是那双好看的大眼睛和小嘴巴,还有那白的发亮的肌肤。 唉,李杨氏轻叹一声,二丫这孩子长得太好看了,也不知是福是祸。穷苦人家的孩子,平日里风里来雨里去,都是又黑又瘦,只有这个二丫是个例外,无论怎么晒,都是白生生的一张俏脸。 她长得像她娘,她娘就是个美人坯子。 五年前,她娘带着她从集庆路来寻亲,病倒在村口奄奄一息。两岁的她趴在她娘的身上,饿的哇哇大哭,村里的人都是过来看了看,便摇头走了。不怪人心凉薄,每家都吃不饱饭,实在没有多余的食物给她们吃。 有几个粗鄙的汉子,盯着那美貌的女子,动了将她带回家的心思,但见她病得实在厉害,怕是活不久,还要搭上丧葬钱,遂打消了将她带走的念头,任由她和孩子躺在地上。 李杨氏看不下去,从家里端了一碗菜粥,一口一口喂给孩子。那个俊的就跟画一样的年轻女子,强打起精神,扑通一声,便给李杨氏跪下了,不停地磕头。 “大姐,我不行了,求求你收留我的孩子吧,给她一条活命!”女子啜泣道。 活了二十七年,李杨氏头一次见到这么俊的女子,女子二十岁左右,芙蓉一般的模样,十指纤纤,皮肤白嫩的就像三叔家刚出锅的嫩豆腐,一看就不是乡下女子。 女子长了一张鹅蛋小脸,眉似柳叶,凤眼含春,一张樱桃小口轻启,声音婉转动听。虽一脸的病容,女子依旧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个妹妹,不是我不收留她,我一个寡妇,带着一个7岁的儿子,我们娘俩都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我是实在没办法啊。”李杨氏擦着眼泪。 “哥哥!”那个小丫吃了点菜粥,顿时活泛起来,她扯着李杨氏身边的男娃,冲着他嘿嘿笑了起来。 “娘,让妹妹留下来吧,妹妹好可怜!”男娃一下便喜欢上了那个大眼睛小丫,他央求李杨氏。 “大牛,不是娘不留她,咱家实在是吃不饱饭啊!”李杨氏难为地叹了口气。 “娘,我把我的饭让给妹妹吃,求求你让妹妹留下来吧!”男娃抓住李杨氏的衣袖,使劲摇晃着。 “大姐,求你了,我看你和大牛都是好人,要是能给丫头一条活路,丫头长大了就嫁给大牛,你也好省了彩礼不是。”女子哀戚的看着李杨氏,一双盈盈的泪目让人怜惜。 “丫头,快给你娘和大牛哥哥磕头,以后,你就和他们是一家人了。”看李杨氏表情松动,女子赶紧让丫头跪下,丫头懵懂地给李杨氏磕了几个头。 “好吧,妹妹,这个孩子就是我的了,以后只要有我们娘俩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丫头的。”李杨氏也喜欢上乖巧的丫头了。 “大姐,谢谢你,等丫头长大了,告诉她,我叫常欢儿,蕲春人士,她爹,她爹,唉……,这个项坠你替丫头保管着,等她长大了给她带上,就当是我这个当娘的,给她的嫁妆吧。”常欢儿泪如雨下。 或许是油尽灯枯,又或许是了了心愿,常欢儿当天晚上就咽了气。杨氏求了几个李姓的叔伯兄弟,趁着天黑,偷偷将常欢儿埋在了三叔家旱田后面的土坡上,怕以后找不到,她还栽上了一颗柏树。 丫头像是知道了她娘已经死了,哭闹了一夜,嗓子都哭哑了,是大牛抱了她一夜,直到哭累了,丫头才在大牛的怀里睡着了。 从此,李家多了一个小俊丫头,李杨氏和大牛都叫她二丫。二丫白天是大牛的小尾巴,到了夜里就啼哭,只有靠在大牛的怀里,才能睡得踏实。 第6章 毒妇上门 李蔷薇独自坐在院子里,一边看着天,一边想着心事,想了几天了,都没想出来怎么才能发家致富。 二丫的这个身体,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自己除了会唱歌,当过一年初中语文老师,农家的技能一点不会,种地做菜行医经商这几条路是走不通了。 她决定先教大牛认字,据她的了解,再过十八年,明朝就要建立,那时候大牛不过才三十岁,若是参加科举能中个秀才,也是不错的出路。 从现在开始,她李蔷薇,不,她李二丫也是有家的人了,还有娘和哥哥疼。 估摸着娘和哥哥快回来了,她想给娘和哥哥做饭吃。虽不会做复杂的饭菜,但她会煮各种粥和汤。 第9页 她去了灶房,在一个裂缝的缸里,找到了一些掺了土的糙米,是昨日娘和江德商量,少要一个月的工钱,江德同意将这些散在地上的米,让娘带回家。 二丫个子太小,小胳膊根本够不到缸底,她只好将头伸进缸里,用小手扒拉着米,知道家里穷,她只取了小半碗米。 将米里面的石子捡出来,用清水将米洗干净,又到院子里的小菜园里,摘了一把青菜,准备给娘和哥哥做菜粥吃。 生火的时候遇到了麻烦,她将火镰鼓捣了好大一会,才将火生起来,难为出了一身汗。 她先将水和米煮开,再用小火慢熬,看米已经烂了,才将洗干净的青菜扯碎了放进锅里,没有菜刀,只能这样了。快起锅时,她放了适量的盐。 粥好了,她又坐到小板凳上,等着娘和哥哥回来。虽然家里穷的连饭都吃不饱,却让她尝到了家庭的温暖,她爱上了这个家,童养媳这个身份她也慢慢接受了。 大牛这个哥哥对她简直没话说,看她身子弱,他爬那么高的树,掏了鸟蛋给她煮了吃。经过她的观察,大牛的人品也是极好,长大了嫁给他也是不错的选择。 她被亲生父母遗弃在孤儿院门口,是好心的李院长收养了她。院长给院里每个女孩都起了花的名字,她想不通,为什么院长给其她女孩起的茉莉、百合、含笑这样的名字,却给她起了蔷薇这个不起眼的名字,现在她明白了,因为蔷薇生命力旺盛,就如她现在的命运。 她正想着心事,就听到院门吱扭一声被人推开了,她抬眼看去,只见一个五十四五岁的精瘦老妇,旁若无人的进了院子,进来后就贼眉鼠眼的四处踅摸,看了一圈后,便径自进了院内的小菜园里,上去就要摘茄子。 “好你个老狗,凭什么摘我家的茄子?滚出去!”二丫破口大骂。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只可惜自己年龄太小,不然,她会直接上去弄死这个毒妇。 太猖狂了,院子里明明还有个大活人,苟氏就跟没看见一样,可见以前是有多嚣张,难怪李娇儿小小年纪就这么坏,原来根子在这儿。今天,这老狗竟大摇大摆的来摘自家的茄子,真把她李二丫当病猫了。 “你个有人生没人养的小娼妇,你骂谁呢?”苟氏一双耷拉的三角眼里闪着凶光,恶狠狠的骂道。 “就骂你个老虔婆,你才是个下贱的娼妇,你要不是娼妇,怎会和人家有妇之夫鬼混,还珠胎暗结连野种都有了?” 就老妇这刻薄的长相,年轻时也不会好看,现在更是碍眼,又黑又黄的老脸,只剩下高的吓人的颧骨,因为太瘦,皱纹比一般人更多,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了。 这都是什么世道,就这皮相,还当人家小三,她真怀疑李老头重口味,家里现成的贤惠好看媳妇不爱,偏偏和这等恶妇鬼混,还活活气死了发妻,幸亏李老头去年病死了,不然,她连李老头一起骂。 “你个小娼妇,我可是你祖母,你敢骂我,还骂你大姑和叔叔是野种,看我不打死你!”李苟氏向二丫扑来。 “我亲祖母早被你个老娼妇气死了,什么叔叔大姑?我可不认那几个野种。” 二丫随手抄起一根擀面杖粗细的木棍,对着李苟氏就是一阵猛打,凡是露出来的她都不打,一股脑的照着看不见的地方猛抽。不一会,二丫便打红了眼。 “老狗,你拿了卖我的十贯钱去买药吃吧,你等着,我会加倍还给你!”二丫咬牙骂道,下手也越来越狠。 “我是你祖母,卖你还不是应该的吗?”苟氏心里有些发虚,一个没注意,肚子上便挨了一棍子。 “杀人了,小娼妇杀人了!”苟氏被打的连蹦带跳,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一边向外跑,一边大骂,摘的两个茄子也滚落在地上。 苟氏的嚎叫,惊着了街坊邻居,陆续有人赶过来,听到说话声越来越近,二丫赶紧扔了棍子,抓起一把土糊在自己脸上,将自己的两个小髻也弄散。即便苟氏再丧尽天良,但是打骂长辈也是有悖伦理的事情。 差不多了,她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放声大哭,“祖母,别打我,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管你摘我家茄子了。” “二丫,这是为何?”三叔公沉着脸问道,他的身后站着男男女女几十口子,大多是李姓人。 “祖母来我家摘茄子,我说,祖母,我家天天吃野菜,求祖母别摘了,给我们留一点吧,祖母张嘴就骂我小娼妇,骂我们家是野种,还打我,呜呜呜…”二丫哭的一抽一抽的。 “柱子嫂,有你这样骂孩子的吗,杨氏孤儿寡母的连饭都吃不上,你做为长辈一点不帮她们倒也罢了,还摘他们的茄子,你就不能给他们娘几个留条活路吗?何况,三九死后,你们已经分家了,凭啥摘他们的茄子?”三叔公气的不轻,这苟氏也太欺负人了。 人越来越多,不光李姓人来了几十个,还陆续来了几个江姓人,李姓和江姓向来不对付,互相看笑话。现在李姓吵架,江姓人哪能放过看笑话的机会。 二丫的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转瞬即逝。看来,她今天要好好的让这个可恶的老狗出一下丑,为死去的亲祖母和爹爹出气,为受气的娘出气。 “我爹和哥哥不是野种,我亲祖母是祖父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爹爹李三九是他们的嫡子,村里人都是见证,庶祖母骂我们是野种,这从何说起?” 第10页 “你个小娼妇、小野种,你还倒打一耙,明明是你先骂我老狗的,还拿棍打我。”苟氏火冒三丈,伸手就要打二丫,被几个李姓的妇人拦住。 “请问庶祖母,何为娼妇?何为野种?明明知道人家娶了妻,还和人家勾搭成奸的是不是娼妇?正妻去世不到三个月,后妻就上门,还带着三岁的女儿和一岁的儿子,这是不是娼妇?那俩孩子是不是野种?” “他们不是野种,他们都是你祖父的血脉。”苟氏脱口而出,引来现场一阵哄笑。 “那你就是承认自己是娼妇了,我亲祖母去世不足三个月你就进门,我爹不过两岁,你一个寡居几年的妇人,生的女儿咋就比我爹这个嫡子还大一岁?好一个不知羞耻的娼妇,和有妇之夫勾搭成奸,气死正妻,虐待嫡子,你干的这些事,哪一件都够让你浸猪笼了。” “在场的乡里乡亲,请给我们评评理。我爹爹两岁就没了娘,被这个狠毒的后娘虐待,十一岁就进山打猎,当牛做马养活他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自己盖房子娶了妻,还逃不掉他们一家的欺凌,挣的钱都要交给他们。我爹身体不适还被他们逼着进山打猎,这才被猛兽所伤,原本只需十贯钱就能医治好,可任凭我娘磕破了头,他们就是不掏钱出来,可怜我那被人当牛使唤的爹爹被活活耽误死。我爹尸骨未寒,他们就要将我娘赶出去,想要霸占我家的房子,那可是我爹拿命换来的。前几日,她又勾结她的兄弟将我卖了,害我被老鸨子打得浑身是伤,如此丧尽天良,和豺狼虎豹有何分别?” 二丫越说越气愤,最后竟泣不成声。经过几天的相处,她已经和李二丫的身体融为一体,因此才会对李家的一切感同身受,心痛不已。 周围的妇人们,早就被二丫说的红了眼圈,就连原本想看笑话的江姓人家,也不由的同情起李杨氏娘几个来。 她们只知道苟氏苛待李三九这个继子,却不知她竟这样葬良心,让卖了这么多年命的李三九活活耽误死,还卖掉了年仅七岁的孩子,围观的人发出一阵唏嘘声。 看二丫哭的凄惨,前几日遇到二丫的那个江姓妇人不忿的说道:“听说,这坏事要是做多了,会遭报应的,即使不报应在自己身上,也会报应到子孙后代身上。” “是啊,这种人家的闺女孙女谁敢娶,儿子孙子谁敢嫁,心都黑了,连七岁的孩子都要祸害。”说话的是李姓人家一个三十几岁的婶子。 “七岁的孩子算啥,两岁的孩子都虐待呢,不给饭吃,大冬天穿着单衣光着脚。”在场的人你一言我一语,指责着苟氏,江李两姓这次竟没有争执,破天荒的言语一致。 “二丫,别哭了,三叔公给你做主,柱子嫂,既然已经分了家,你就不要再找杨氏娘几个的麻烦了,你也是有儿有孙的人了,给子孙留点颜面吧,别让人家在背后戳脊梁骨了。”三叔公忍着心里的厌恶,沉声说道。 苟氏哪里受过这等气,平日里,这娘仨哪次不是任由自己磋磨,现在这个死丫头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辱骂自己,让她这张脸往哪搁?她用一双三角眼,死命的瞪着二丫。 苟氏还想争辩几句,看周围竟没有一个帮她的,都是对她一脸的不屑,她一咬牙,便灰溜溜的逃离了人群。 第7章 害人害己 苟氏被二丫打骂后,便消停了,不再烦扰娘仨。二丫的身子也养好了,除了那两处最深的伤口还结着痂,其余的痂都掉了。怕以后留下疤痕,她出门时便将皮肤遮得严严实实,就算是再好的皮肤,也经不起折腾。 这日午饭过后,二丫和大牛正在院子里闲说话,就见李杨氏慌里慌张的跑进了院子。 “二丫,芳香馆来了一群人,去了苟氏家里,这可如何是好?”李杨氏脸色苍白,紧张的直发抖。 “娘,别怕,到时候您只要听我说就行,”二丫安慰李杨氏。 见二丫不急不躁,李杨氏不知怎的就放了心,自从这孩子从芳香馆里逃出来,她就觉得这孩子不得了,不管做什么事都像大人一样稳妥。 “娘,您把药罐子拿出来放到石桌上,前几天的药渣您丢哪里了?” “我听你的,马上把药罐子拿出来,药渣我放在西墙角了,准备留着冬天沤粪。” “您把药渣倒在咱家院门外面,让来往的人能看到。” 李杨氏不知道二丫的用意,但是心里隐约就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一切处理妥当,二丫让娘找来一件夹袄披在身上,和娘一人一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她靠在娘的身上。 不一会,便听到一阵嘈杂声,听声音,男男女女不下于几十口子。走在最前面的便是李苟氏,后面跟着赵大和七八个壮汉,还有苟氏的两个儿子和儿媳,最后面是李娇儿和二三十个男男女女。 “赵大官人,这个小蹄子可坏了,惯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她是装病,你可别上她的当。”苟氏心里恨着二丫,刚被她打了不过两天,身上现在还青一块紫一块的。 “小丫头,这老婆子说的可是真的?”赵大疑惑的看着二丫,别人还在穿着单衣,这丫头却连夹袄都穿上了。 “大叔,咳咳咳……..,您别听她的,她有何权利卖我?就算是卖我,也只有我娘有这个权利,咳咳咳……..”二丫咳得脸通红,不一会便气喘吁吁。 第11页 “你个小蹄子胡说,我是你祖母,莫说是你,就是你娘,也得听我的,我自然有权利卖你。”苟氏蛮横的说道。 二丫差点没气笑了,这老虔婆不是一般的蛮横。 “她不是我亲祖母,我们已经分了家,她凭啥卖我妹妹?要卖也是卖她的亲孙女儿,她家里几个孙女儿呢,最大的都十二了,她收了你们十贯钱,你们找她要好了。” 干得漂亮,这哥哥我喜欢。二丫在心里给了大牛一个赞,她这个人恩怨分明,不喜欢那种所谓的老好人。 “大叔,您能否听我说几句?”二丫柔弱的说道,声音有气无力。 那赵大看二丫苍白的小脸,一副弱不禁风的小样儿,早就蹙起了眉头,恨不能劈了那老婆子,老婆子竟胆大包天的骗他。 “祖母不相信我真有病,你看这样可好,旁边是我用来喝药的碗,祖母用那个碗喝点水吧。”二丫笑道。 “我不喝,要喝也是你娘喝。”苟氏马上变了脸色,这小蹄子白的吓人,说不定真有病。 “祖母,您这么说就没道理了,又不是我娘说我没病,是祖母您说我骗人,既然如此,祖母为何又不敢用我的碗喝水? 赵大叔,莫说我有这顽疾,即便我身体康健,也不过七岁,女子十五及笄,你们要养我八年才能挣钱,我那堂姐李娇儿就不一样了,她刚刚年满十二,长得标致,容貌一点也不比我差,您若是将她带走,用不了三年,就能成为芳香馆的摇钱树。” 二丫暗自冷笑,李娇儿,这可怪不得我了,是你的祖母先要卖了我,你又将我推到河里欲置我于死地,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可不是菩萨。 “你个老婆子,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你怕是不知道我们当家的手段,莫说你一个乡下婆子,就算是员外也不敢惹我们当家的,你居然敢骗我,我给你一句痛快话,把你孙女儿给我叫来,不然,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你这个黑心的小蹄子,你竟算计我的娇儿头上,看我不打死你!”苟氏就像一头饿狼,扑向了二丫。 “够了,别给老子演戏了,老子可没功夫看你个老虔婆卖骚。”赵大吼了一声。 苟氏的两个儿子李四三和李四五,见亲娘被人羞辱,脸上无光,本想上去理论一番,一看赵大的几个人个个彪悍,便吓得不敢言语。 院子里的其他人,早就看不惯苟氏一家欺负人,看苟氏一家吃瘪,纷纷幸灾乐祸。 “老虔婆,要么还我十贯钱,要么把你孙女儿带走,你选一个,老子可不想耽误功夫,我还要尽快赶回城。” “我没有铜钱,那败家货只给了我五贯钱,剩下的五贯钱,你找苟二要去。” “苟二跑了,老子要是能找到他,早就打断他的腿了,苟二的婆娘让我找你,少啰嗦,快点拿出十贯钱,不然就将人带走。”赵大大眼一瞪,面目有些狰狞。 “赵大官人,我孙女招弟今年十一,长得俊俏,你把她带走吧。张氏,你让招弟过来。”苟氏看出了这赵大不是一个善茬,这次是无论如何也糊弄不过去了,只能吃亏认栽了。 “娘,我求你了,别让招弟去,招弟这孩子为这个家当牛做马,干了多少活,您就当可怜可怜她,放过招弟吧!”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扑通一声跪在了苟氏面前,失声痛哭。 “祖母,别卖我,我以后再多干活,做饭洗衣裳喂鸡喂狗我都干,您要是再不满意,我还下地割稻子,祖母,求你别卖我。”少女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血丝。 二丫仔细看了看那个妇人和少女,两人皆衣衫破旧,打满补丁。还有,这少女的声音,听起来竟和前几日在岸边呼救的女声相似。难道,那日唤来哥哥救自己的就是这个女孩,为何哥哥事后没有提起? 少女和李娇儿明明是堂姐妹,待遇却不一样,李娇儿穿的是细布衣裙,上面没有一个补丁,李招弟穿的是粗布衣裳,上面打满了补丁,可见在家里不受宠。 “娘,娇儿明明比招弟还大一岁,您为何要卖我的招弟,您平日里偏心倒也罢了,今日竟要卖我的招弟,我死活不依。”张氏擦了擦眼泪,将招弟拉过来搂在怀里。 “吆,看你说的,你的招弟能和我娇儿比吗?我的娇儿以后是要嫁入高门大户做夫人的,岂是你家招弟这个粗鄙的丫头能比?”苟氏的大儿媳乔氏睇了张氏一眼。 “就是,娇儿岂是那个赔钱货能比的,娘,您平日里不是说一不二吗,今儿咋被这张氏忤逆了?”一个年龄和张氏相仿的妖冶妇人,阴阳怪气的说道,妇人手里拉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娃。 李杨氏一直默默的看着这一切,轻轻的叹了口气。不知为何,二丫看到张氏和招弟母女痛哭,竟心里一酸,她隐约觉得这张氏母女俩和苟氏一家不一样。 “招弟姐姐哪能跟娇儿姐姐比,招弟姐姐傻乎乎的只知道干活,娇儿姐姐眉眼之间都是俏皮,我若是男子,也会被娇儿姐姐把魂勾走,赵大叔,娇儿姐姐就在你身后,您见识多广,看看我说的对不对?”二丫淡淡说道。 赵大往身后一看,一眼便看到了李娇儿,那李娇儿今天也是作死,穿了粉色的细布衣裙,头上还用了簪花,她本就比一般乡下人白,脸上又涂抹了脂粉,在一群灰头土脸的村民面前,更显得出众。 第12页 赵大心中大喜,他浸淫温柔乡多年,自然识女人,这个少女容貌虽不及那病丫头,但也算出挑了,何况这少女还有些搔首弄姿,他一眼就看出来,这少女是个狐媚。 赵大手一挥,对着那几个手下,大声说道:“就是她了,带走!” 几个汉子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一听赵大发话,二话不说,拖起李娇儿便走。 “祖母,爹爹,救我!”李娇儿大声哭喊。 苟氏一家看赵大一伙凶神恶煞,哪敢上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娇儿被拖走。 “李二丫,我恨你,我早晚和你算账,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李娇儿凄厉的叫道。 “你个小蹄子,你的心真狠?我可怜的娇儿,被你这个小蹄子算计了。”苟氏咬牙骂道。 “我心狠?你当初卖我的时候,可否想过我可怜?我才七岁,你就把我卖了,你做下这畜生一般的事情,可曾有半点人性?我送你一句话,害人终害己,善恶终有报,”二丫冷笑一声。 赵大的人已经走远了,她便没有了伪装下去的必要,正好当着村里其他人的面,和苟氏撕开脸也好。 “柱子嫂,你们这事办的太不地道了,杨氏娘几个早就和你们分家了,你凭啥卖了二丫?”李铁栓怒道。 “她又不是李家的骨血,谁知道是哪来的野种?只知道她亲娘是个妖精,她爹都不知道是谁?”苟氏没有半点悔意,她心里只觉得二丫可恨。 “我亲爹是谁,就不劳你操心了,我现在是李家的童养媳,就是李家的人,若说野种,我亲祖母还没去世,你和祖父也没有婚书,就带着一儿一女上门,说的好听是祖父的骨血,说的不好听,那才叫野种。” “你个死丫头,看我不打死你!”李思三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听二丫骂他是野种,挥舞着拳头就要过来。 “你敢!”大牛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根长棍子,指着李思三吼道。 “反了反了,你这个不孝子孙,竟敢打叔叔!”苟氏尖利的大叫。 “不孝子孙?古人云,上慈下孝,你这做老的为老不尊,有什么脸面让小的孝顺。难不成你都要把我卖了,我们一家还得跪谢你的大恩大德吗?” 听二丫说得条条都是理,围观的村民小声议论起来,平时就觉得苟氏一家欺负人,现在更觉得苟氏面目可憎。 更有村民发现,这个七岁的小丫头,为何变得这么厉害,说话一套一套的,苟氏一家这么多人,竟没有讨得半分便宜,还搭上了一个亲孙女。 第8章 你真的识字了 自李娇儿被抓到了芳香馆,苟氏一家更是视杨氏娘仨如眼中钉。只要是遇到杨氏和大牛,苟氏和大儿媳乔氏就开始指桑骂槐,什么断子绝孙、表子、娼妇,但凡能骂出口的脏话都骂出来了。 杨氏每每听到,都气的浑身发抖,却碍着苟氏长辈的身份和亲戚的面子,实在奈何不了她们,只能生闷气。 看娘脸色不好,二丫劝慰她:“娘,让她们骂,反正身上少不了一块肉。不过,您以后不能再软弱了,不能被人欺负了还忍气吞声,不然,别人只会变本加厉的欺负你。” 二丫本来还想说,要不是爹和娘太傻太软弱,爹爹哪至于被耽误死,但她还是咽下了这些话没说,她怕惹娘伤心。 爹有打猎的本事,体格健壮,就算打架,苟氏的俩儿子绑一起也打不过他,娘也勤快贤惠,为何不分家单过,即便有父母健在不分家这一说,可是偷藏点钱总可以吧,自己有了钱,就不会连看病都要看苟氏的脸色。 “二丫,你那日让苟氏用你的碗喝水,万一她要是真用了该如何是好?”杨氏突然想起了这件事,这孩子胆子真大。 “放心吧娘,那苟氏怕死的很,越是她那种丧尽天良的人,越是怕死,即便她用了我的碗,我也不怕,就算赵大知道我没病,在我和李娇儿之间,他也会选李娇儿。” “说的也是,只是,娇儿到了芳香馆,怕是要遭罪了。”杨氏叹气道。 二丫张大了嘴巴,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娘的心眼也太善良了吧,也不看看苟氏一家是怎么对待自家的。 “哥哥回来了!”看到大牛进了院子,二丫跑过去接过他手里的鱼篓,她已经习惯了管那个只有十二岁的少年叫哥哥。 “没抓到大鱼,只有几条小鱼。”大牛有些沮丧。 “哥哥别灰心,小鱼留着喝汤,你和娘先洗手,我做好饭了,我去盛饭。”二丫端了一盆水过来,让娘和哥哥洗脸洗手。 趁娘和哥哥洗手的功夫,她将粥盛好,端到了院子里的石凳上,她自己半碗,娘和哥哥一人一碗。 “二丫,你这孩子,怎的这么不会过日子?现在有野菜,就紧着野菜吃,米要留着冬天挖不到野菜的时候再吃。”娘埋怨道。 给二丫抓药花去了两贯钱,家里只剩下几百文钱,前日买纸钱又花了一百文钱,再不紧着点,怕是连买盐巴的钱都没有了。 “娘,我和哥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整天吃野菜,哪能有营养,吃得好才会身体好,还有娘,又黄又瘦,这样下去怎么行?娘别担心,我想办法去赚钱。” “你一个孩子,如何赚钱?”杨氏不相信的看着二丫,这孩子越发的怪异了,不光行为举止和以往不同,就连说话的语调和眼神,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第13页 “娘,我快要死的时候,有个神仙姐姐救了我,她给我吃了一颗丹药,说是以后我就能认识很多字了。我醒来以后,试了一下,还真的认识很多字哎。”二丫装作一副很神秘的样子。古人迷信,这种说辞,应该能骗住娘和哥哥吧? 果然,娘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是真的吗?神仙姐姐真的教你认字了?” 二丫当场给娘和哥哥演示,她拿起一个小树枝,在地上写了几个字,“这个字是娘,这三个字是李四一,那三个字是李二丫,还有好多字呢,今天就不写了。” “二丫,娘的乖孩子,你真的识字了!以后,你教哥哥认字,让哥哥也变成识文断字的人。”杨氏笑出了眼泪。 穷人家的孩子没上过学,大字不识一个,活脱脱的睁眼瞎,要是以后能让大牛识字,去城里的店铺做个伙计,总比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打渔好。 仿佛看到了希望,杨氏心情顺畅,她也不责怪二丫不过日子了,娘仨一人一碗菜粥,吃的格外香甜。 ****** “阿嚏!”早晨刚起来,二丫就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晚上睡觉只盖了一条破被单子,她受凉了。 杨氏吓得赶紧摸了摸她的头,幸好没有起热,她找了块生姜,给二丫煮了姜茶发汗,穷人家就怕生病。 喝了姜茶,二丫觉得浑身热乎乎的,出了汗果然好多了,穷人自有穷人的活法,小病就用这种土法子挨过去了,得了大病就只有等死。 到吃早饭的时候大牛打渔回来,一进门,大牛就高兴的叫了起来,“娘,二丫,我今天抓了好几条大鱼。” 二丫连蹦带跳的跑了过去,看到鱼篓里有五条大鱼,还有三四条小鱼。 杨氏眉开眼笑,她已经盘算好了,大鱼和刚摘的茄子扁豆拿到县城去卖钱,昨天的小鱼洗净晒上了,留着冬天吃,今天的小鱼留着给两个孩子熬汤喝,两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一个比一个瘦。 二丫将挑水的木桶拿过来,从缸里舀了点水,将鱼篓里的鱼放进了桶里,怎么说,活鱼也比死鱼卖的价格高。 “二丫,吃了饭,大牛就要将鱼拿去卖了,不用养着了。”娘笑着看了看她,还以为她是孩子气,想养了玩。 “娘,以前哥哥都是这样卖鱼的吗?”二丫笑问道。 杨氏不解的看着她,这丫头是怎么了,以前不都是这样卖鱼的吗?看娘的表情,二丫就知道,以前都是这样卖鱼的。 吃了早饭,二丫跟着大牛一起去城里卖鱼,她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鸟,跟在哥哥后面叽叽喳喳,她背着一个小竹筐,里面装着茄子和扁豆,怕他们饿着,娘给他们装了两个野果子。 走到一处白墙灰瓦的房屋门前,二丫抬头看了看那灰白色的高大院墙,正在猜测这是哪个小地主的宅子。 刚好院门打开,出来一个身形高大健壮的妇人,手里端着水盆。妇人穿了一件红绿相间的蒙古长袍,腰系一条绿色的绸带,黑布做成的两只辫套把长辫子装在里面吊在胸前,辫套上还绣了花草猛兽的图案。 虽然妇人穿了蒙古族服饰,但二丫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妇人不是蒙人,她的长相更像是现代的中亚人,也就是古代所说的突厥人,在元朝统称色目人。 妇人看起来有三十五六岁,高鼻深目,五官立体,很有异域风情,就是身形过于粗壮,水桶腰、磨盘臀,用在她身上,一点也不夸张。 看到兄妹二人,妇人登时变了脸,带着一股怒气,“哗”的一下将盆里的水泼在了地上。 “呸!”妇人冲着兄妹俩啐了一口吐沫,用蹩脚的汉语骂道,“老狐狸精,养了个小狐狸精。” 卧槽,这是几个意思?死女人骂谁呢?二丫的火蹭的一下就蹿了上来,撸起了袖子就要上去和那色目女人理论,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自己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她是招谁惹谁了,穿到这又穷又乱的元末她接受了,童养媳身份她也接受了,可是,为什么还有这么多欺负人的奇葩,对自家步步紧逼?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她是打不死的小强,在现代她除了眼瞎没看清渣男,别的方面她几乎是无坚不摧,就连李院长都说她是有点阳光就能野蛮生长的蔷薇。 “哥哥,你闻到了吗?哪里传来了一股大粪味,有人满嘴喷粪,好臭哦,快要熏死人了。”二丫夸张的捂着鼻子,死女人,我打不过你,我骂你总可以了吧。 大牛傻愣愣的看着妹妹,他怎么没闻到臭味,妹妹的鼻子怎么这么灵? 那肥硕妇人恶狠狠的瞪着二丫,像是要吃了她一样,二丫毫不畏惧的迎上妇人凶狠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妇人,两人就这么对峙着。大牛见状,连忙护住了妹妹。 妇人吃惊的看着二丫,难道这个死丫头是转性了吗?平日里自己骂那个老狐狸精,这个死丫头总是躲在那个老狐狸精身后,吓得瑟瑟发抖。 这个丫头莫非是中了邪,不但不怕自己,还敢瞪自己,眼神更是像狼一样闪着幽幽的光,才几岁的孩子,就有如此骇人的眼神,这太不寻常。 渐渐的,那妇人的气势越来越弱,最后竟率先放弃了对峙。 看妇人将脸转到了别处,二丫也不想再纠缠下去,免得误了赶集,听哥哥说,县城离溪水村要十几里路呢。 第14页 “哥哥,这个女人是谁啊?”二丫仰起头看着哥哥,她只有哥哥齐肩高,每次和哥哥说话,都仰得脖子疼。 “二丫,你忘了吗?她是洛莫甲主的娘子娜宁。”大牛狐疑的说道。 甩掉了娜宁那个惹人烦的女人,兄妹俩沿着江边的小道,继续赶路。 二丫心情大好,边走边欣赏着江边的风景。昨夜下了一场小雨,天空更加的湛蓝,清澈的江水缓缓流动,一阵微风吹过,荡起细细的的波纹。 金秋的阳光温暖恬静,秋风和煦轻柔,正如二丫此刻的心境。 大牛拎着木桶,胳膊累的有些发酸,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子,一张黝黑的小脸,热的红彤彤的。 二丫看着心疼,哥哥还未抽条,个不高腿不长,拎着一个木桶,里面还装了水和鱼,着实累得不轻。她拿出棉布帕子递给了哥哥,“哥哥,你擦擦汗,歇一会再走。” 大牛接过帕子擦了擦汗,冲着妹妹憨憨一笑,露出一口白亮亮的牙齿,他觉得妹妹话多了,也会疼人了。 第9章 卖鱼 兄妹俩到了县城时,已过了辰时。 二丫再到县城,心情自是和上次不同,上次死里逃生,一切都是未知,只想着早点回家,哪里有心情看什么街景。今天到了县城,她的一双眼睛都快不够用了,一切都觉得新奇。她闪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左顾右盼。 大牛急忙扯过她的小手,牢牢的抓在手里,生怕她走丢了。 道路上车水马龙,青石板路被负重的车马轧的有些不平,有些地方已是坑坑洼洼。各种各样的人行走在街上,或行色匆匆,或悠然自得。有穿着细布长衫、头戴裹巾的书生和富绅,有身穿丝质襦裙的富贵妇人,更多的则是穿着粗布麻衣为了生计奔波的寻常百姓。 蕲水城以那栋高大的城门楼子为城中心,一条贯穿东西的主干道,将蕲水城分成东西两侧,东街多是酒楼、茶坊、当铺、售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和裁缝衣铺。 西街则多为医馆、药铺、各式杂货铺子和肉铺,各行各业的人汇聚在西街,算命看相的、代写书信的、还有杂耍班子等。街上摩肩接踵,络绎不绝,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 古代的农贸市场和现在的布局差不多,那些临街的店面,有各种肉铺、瓜果铺子。摆在地上的小摊点,多是县城周边的村民,售卖自家的蔬菜和瓜果。一看有人过来,小摊贩们就卖力的吆喝起来。 十几个卖鱼的汉子,各自蹲在自己的鱼摊后面,等着买家上门,看着兄妹俩居然拎了个木桶,几个汉子窃笑着。 “大牛,你来了,那边还有个空,你快些过去吧。”其中一个二十几岁的黑脸汉子,热心的说道。 “多谢陈大哥!”大牛对黑脸汉子道了谢,将木桶放在了边上的空位上。 “大牛,这就是你常常提到的妹妹吗?”黑脸汉子指着正四处张望的二丫问道。 “她就是我妹妹二丫。”大牛腼腆的一笑,脸上隐隐透了骄傲,伸手将东张西望的二丫拉到自己身边。 “啥妹妹啊,二丫是他娘捡来给他当童养媳的,再养个几年,就能圆房了。”旁边一个年约三十的汉子,小声对黑脸汉子说道。 “真的啊,大牛这小子还真有福气,这小丫头长得多好看啊。”黑脸汉子羡慕的说。 “屁福气,长大了还不得被甲主破瓜,那甲主可是个好色的,捡色目人穿过的破鞋,当真是好福气。”汉子酸溜溜的说道。 二丫听力极好,即便那汉子声音极小,她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她心中顿觉不屑,这都是些什么人,嘴巴这么碎。 大牛也听到了汉子的话,登时便恼了,他手指着汉子,气的说不出话来,“三八叔,你……..,你胡说!” “噗”二丫一个没忍住,三八,这厮还真是人如其名,一个大男人居然这么三八。 “三八叔,我今天叫你一声叔,是敬你是个长辈,但你不能为老不尊,你娘你媳妇也被破了瓜,那也是你口中的破鞋了?日后你若再像长舌妇一样嚼舌根,我见了你便叫你一声八婆。”二丫正色道。 “你个小丫头,怎的这么泼?”江三八脸涨得通红,抬手想打二丫,大牛忽的一下站到了江三八面前,直瞪着他,那姓陈的汉子见状忙起来劝阻。 江三八没想到二丫说话竟这么厉害,一个三十岁的汉子被一个孩子抢白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自知理亏,江三八放下了巴掌,讪讪的将头扭向了一边。 眼下,卖鱼的比买鱼的还多,稀稀拉拉有几个买鱼的。现在这世道,能吃得起鱼的不多,加上供大于求,以至于一条鱼还不如一斤米贵。 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今年更是雪上加霜,至正交钞的大量印制,导致物价飞涨几十倍,眼下一斤米要五百文钱,一斤白面要六百文,一斤猪肉更是两贯的天价,就连一匹粗布都要二十贯,难怪穷人的衣衫都是补了又补。 有几个买鱼的妇人,看二丫年龄小,模样又长得俊俏,就直奔她而来,但是一问了她价钱,便嗤笑一声掉头就走,转身买了隔壁的鱼。 江三八幸灾乐祸的看着兄妹俩,很是得意,他的二十几条大鱼,卖掉了一大半,兄妹俩的鱼一条还没卖掉。 “二丫,咱们卖的太贵了,还是便宜点吧。”大牛扯了下二丫的衣袖,小声和她商量。 第15页 二丫摇了摇头,她将卖扁豆茄子的五百多文钱交给了哥哥,便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这时,只见一个穿着青衣长衫、头戴蓝色裹巾的男子,背着双手,慢慢走了过来。男子年约三十五六岁,星眉朗目,鼻正口方,眼中透着精明,举止又有些风雅。二丫判断,此人应该是个有文化的生意人。 “掌柜的,看看我家的鱼,还活蹦乱跳呢!”二丫主动招呼那个男子。 才这么大的孩子,就出来卖鱼了,掌柜的饶有兴趣的看着二丫,这个孩子口齿伶俐,丝毫不怕人,还能判断出他的身份。 “小丫头,这鱼多少钱一条啊?”掌柜的和颜悦色,他的酒楼新开张,他来市场随便逛逛,询问一下物价,好给店里的菜定价。 “两百四十文钱!”二丫脆生生的说道。 旁边的大牛被她吓了一跳,他扯了扯二丫的袖子,刚刚还要两百二十文钱,咋又涨价了?这个妹妹胆子真大,别人一条鱼卖两百文钱,妹妹开口就要两百四十文钱,比别家整整贵了四十文。 果然,青衫男子长眉微蹙,“小丫头,你的鱼为何卖的这样贵?和别家的鱼有何不同?” “掌柜的,一看您就是读书人,自然知道活物死物的区别,活物,特别是水里的活物,不光口感好,营养价值也是死鱼的几倍,尤其是炖汤。切记,活鱼宰杀后,放上一到两刻下锅,味道非常鲜美。” “哦,既然活鱼鲜美,那为何杀鱼后又要放上一到两刻呢”青衣男子来了兴趣。 “因为这些鱼刚刚死去,身上会带着一股怨气,一到两刻以后,怨气就消失了,但又不能死的太久,太久了肉质会很硬,影响口感,营养价值也会降低。” “这样吧,小姑娘,这些鱼我都要了,你和你哥哥将这些鱼送到我的店里,我今天分店开张,正好讨个彩头。”本不想买鱼的掌柜,被二丫说动了心。 “恭喜掌柜的,贺喜掌柜的,里面正好有两条鲤鱼,鲤鱼跳龙门,祝掌柜的大吉大利发大财!”二丫双手抱拳。 掌柜的爽朗大笑,这个小丫头小嘴真甜。掌柜的心中高兴,让兄妹俩拎着木桶,将鱼送去自家酒楼。原本还嘲笑兄妹俩的江三八,嫉妒的看着兄妹俩跟着掌柜的走了。 大牛和二丫,紧跟在掌柜的后面,走了不大一会,就到了一座楼阁前。 这栋楼真是气派,翘角飞檐,金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金光。翘脚上各自悬挂着大红灯笼,高大的门楼上赫然写着四个金闪闪的大字“金玉满堂”。 难怪掌柜的出手大方,人家的酒楼不光外面看着气派,里面更是装潢的富丽堂皇。檀木做梁,雕梁画柱,上好的青砖铺地,崭新的黄花梨木桌椅一尘不染,精致的景德镇瓷器,别说是用来喝水吃饭,光是看着就很赏心悦目。 这座三层的小楼,一楼是宽敞的大厅,大厅的左侧,还有一个唱曲的小戏台,二楼三楼的雅间,装潢的古朴典雅,是一些文人墨客及商贾聚会谈生意的场所。 酒楼生意红火,还不到饭点,大厅就已经坐了不少人。 看到那个小戏台,二丫心中一动,金玉满堂生意火爆,来往的人又多商贾,实在不行,自己就重操唱曲的旧业,不管怎么样,先填饱肚子再说。 “掌柜的,您可以把鱼放在后堂里养着,让食客看中哪条选哪条,当着食客的面宰杀,不但让食客觉得掌柜家的食材新鲜,还让顾客觉得有趣。” 将鱼倒进了后厨的缸里,两人退出了后厨,掌柜的将一贯两百文钱交到大牛的手里,“把钱拿好,以后有了活鱼直接送到我这里,还是老价钱,要是能再多几条更好。” 这两个孩子虽然衣衫破旧,却没有寻常孩子那种小家子气,细细看去,那个少年的眉宇间竟有些风骨。还有那个小丫头,眼神实在不像一个孩子,说话也极有分寸。 掌柜的断定,这俩孩子以后,绝非池中物。 “掌柜的,还不知道您贵姓呢?”二丫扬起一张稚嫩的小脸,脆生生的问道。 “免贵姓金!”掌柜的朗声说道。 “多谢金掌柜慷慨相助,掌柜的今天买了我们的鱼,帮了我和哥哥很大的忙,我和哥哥都记在心里了。”说完,二丫对着金掌柜道了个万福。 金掌柜一愣,对二丫的好感又增了几分,“大牛、二丫,你们是好孩子,懂得知恩图报,金某不要回报,但请你们日后,一定要保留这份善良感恩的初心。” “金掌柜,我们记下了,告辞!”二丫又福了福,大牛也给金掌柜一揖,兄妹俩便离开了金玉满堂。 “咕噜”一声,二丫的肚子里发出一阵响声,早晨只吃了半碗野菜,又赶了十几里的路,早就饿了。她从背篓里拿出两个野果,递给哥哥一个。 二丫刚咬了一口野果,就听到有人叫她:“二丫,等等!” 第10章 哭丧 金掌柜的追上兄妹俩,面露难色,他稍事迟疑,开口说道:“二丫,我有一事相商,不知你是否应允?” “金掌柜,但说无妨!” “我有一挚友,姓徐,他的母亲过世,今日午后便要出殡,但是有一件憾事,老夫人平日最疼爱的小孙女,因思念祖母染疾,不能在灵前尽孝,小孙女和你年龄相仿,你能否以孙女的身份,为老人送葬,事后给你五贯钱。” 第16页 “金掌柜客气了,您帮了我们兄妹,我自然不会推辞,况且还有铜钱赚,我答应了。”二丫不假思索,马上应下了。 不就是哭丧吗,豁出去了,为了能吃饱穿暖,哭丧就哭丧,英雄莫问出处,刘皇叔卖过草鞋,未来的洪武皇帝,现在还在当和尚呢。 金掌柜把徐家的状况对二丫介绍一番,免得到时候出了差错。看二丫都记住了,金掌柜将店里安顿好,这才带着兄妹俩去了徐家。 徐家住在城东,城东那占了大半条街的宅子,便是徐宅。到了那栋气派的大宅门前,兄妹俩有些忐忑不安。 豪华的朱漆大门被白色布幔遮挡住,一副挽联分挂大门两侧,门旁悬挂的灯笼,被白纱遮住,就连门口的那对石狮子,也被挂上了白幔。徐老太太的灵堂和灵棚,布置在大宅前院的前厅。 徐家是蕲水城数一数二的富绅,光是在蕲水城的各种店铺就几十家,家里的丫鬟仆人不下于三十个。就连财大气粗的金掌柜和他家一比,也显得相形见绌了。 据说徐家偌大的家业,全靠徐老爷子和徐老太太夫妻俩起早贪黑的辛苦挣来,所以,徐家上下对徐老太太都是极为敬重。自徐家长子徐敬儒接管产业以来,徐家的产业更加发扬光大,用了不到十年,就成了蕲水城的首富。 本该是安享富贵晚年的时候,徐老太太却过早仙逝,让徐家子孙深为痛惜,眼下儿孙们能做的,只有将徐家老太太的丧事办的极尽哀荣。徐老太太的葬礼,简直是商贾云集,就连县尹也前来吊唁。 徐老太太的灵堂布置的庄重肃穆,灵堂外面搭建了巨大的灵棚,灵棚外侧有三根用白布包裹的丧幡。用行楷书写的两幅巨大的挽联,笔锋苍劲有力,一看就是出自书法大家。 灵堂内的两侧分别跪着孝子,男丁在左,女眷在右。丫鬟婆子和仆人,以及一些远房亲戚,齐刷刷的跪在灵堂外面的灵棚内,灵堂里不时传来女眷的哭声。 金掌柜到了灵堂,行了跪拜礼,礼毕,家属谢礼,管事将一根白孝带递给了金掌柜,金掌柜系在了腰间。 二丫和哥哥也对着徐老太太的牌位拜了拜,不管认识不认识,总归是个长辈,磕头也不为过。 徐敬儒将金掌柜引到厅堂,双头抱拳:“多谢金掌柜的,这个小丫头就是您找来代替慧卿的吗?” “徐兄,正是,别看这丫头穿的破旧了些,确是个极有眼色的孩子,老太太的情况,这孩子也记下了。” 徐敬儒仔细端详了二丫和大牛一番,这俩孩子身上的衣衫虽然破旧不堪,却洗的干干净净,举止也不像一般乡下孩子那样畏手畏脚。那个小丫头白生生的一张小俏脸,倒是比女儿慧卿更好看。 “你带这俩孩子去换衣裳吧。”徐敬儒朝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挥了挥手。 “我看这小丫头的眉眼间透着机灵,可以替慧卿了,那个半大小子虽不如那丫头机灵,却也品貌端正,就让他给老太太打幡吧。” “徐兄满意就好,我也是受过老太太.恩.惠的,能为老太太做点事,也是表达我的哀思。”金掌柜说着说着,竟悲痛起来,连忙用衣袖拭了拭眼睛。 一路跟着妇人,穿过了好几个廊子,二丫和大牛差点转晕,徐家的宅院里到处是花草,有一处菊花开的正旺,红的、白的、黄的,很是好看,花圃里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珍贵植物。亭台的柱子上雕刻着各种花纹,一处假山上,竟有一个小喷泉。 兄妹俩跟着妇人转来转去,二丫暗自咋舌,虽说村里大地主江德家的宅子大的跟庄园似的,但和徐家一比,就逊色多了。光是这些亭台、廊子和喷泉,江德家一定没有,更别说那些名贵的植物了。 “大娘,您贵姓啊?看您不是一般人,您是府里的管事吗?”二丫和妇人搭着话。 “小丫头嘴真甜,还贵姓呢,婆子姓郑,叫我郑大娘就行了。”郑大娘登时就喜欢上二丫,嘴甜的任谁都喜欢。 将二丫和大牛带到了后院,郑大娘将大牛交给了一个小厮。她带着二丫去了一个客房,找来了徐慧卿的衣裙,让二丫换上,又给她梳了头。 郑大娘一边给二丫梳头,一边惊呼:“好一个俊俏的小丫头!” 郑大娘的叫声引来了一个丫鬟和一个婆子,两人盯着二丫左看右看,那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连声赞叹,“真好看,就跟画里的人儿一样。” “别看了,再看就吓着这小丫头了,没看见这小丫头脸都红了吗?铃儿,你带这个小丫头和她哥哥去厨房吃点饭,一会别没有劲儿哭。”郑大娘对那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说道。 二丫小脸通红,被人从头到脚的盯着,她很不习惯。她知道真正的二丫长得好看,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美人态。 在徐家下人的厨房里,二丫见到了哥哥,哥哥换上了小厮的衣裳,看起来秀气了很多,徐家真是家大业大,连下人的厨房都这么好这么大,放了张桌子,里面的空间还很大。 徐家丧事期间自家人一律吃斋,桌子上摆了两盘子素菜,还有两碗米饭,二丫冲着一个三十几岁的厨娘道谢,“谢谢婶婶,我和哥哥就不客气了。” 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吃上白米饭和炒菜,她激动的快要哭了,她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只要能吃饱穿暖有肉吃、家庭和睦,以后夫妻恩爱,即便在乡下过着男耕女织的平凡日子,她也挺知足的。 第17页 “要是娘也能吃上白米饭就好了。”大牛有些伤感的说道。 “哥哥,咱们努力挣钱,一定让娘吃上白米饭。”二丫的门牙刚露头,说话还有点漏风。 用完饭,二丫和哥哥向厨娘道了谢,便跟着铃儿往前院走去。铃儿将手里的孝衣给二丫穿上,又递给了大牛一根白孝带。 二丫穿上了孝衣,一身缟素,越发的清美,铃儿看的眼都直了,难怪说要想俏一身孝。 兄妹二人来到灵棚,大牛在棚内和几个小厮一起,一会出殡时,他们负责打幡。二丫则被带进了灵堂,被安排在女眷一侧孙辈的位置。 已经哭跪了几天,孝子们都有了疲态,见二丫进来,对面的几个半大小子,齐齐的看向她,这个俏生生的小丫头是谁? 这个小丫头长得真好看,穿了孝衣更是俏,一张小脸白的跟雪一样,小嘴就像涂了红色的唇脂,因为紧张,一对长睫一闪一闪的,就像上下翻飞的蝴蝶。 徐家的几个孙子,正诧异的看着二丫,便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大夫人娘家侄子到,孝子接供!” 在徐敬儒的带领下,男孝子出去跪拜吊唁的亲戚,女孝子在长房夫人徐高氏的带领下,开始嚎哭。一连哭了好几天,女眷们都没了力气。 “祖母,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卿儿啊,卿儿好想念祖母,爹爹思念祖母吃不下饭,夜不能寐,娘亲思念祖母哭哑了喉咙,叔叔婶婶,哥哥姐姐,都已哭断肠。祖母,您别撇下我们好不好!” 一声清脆响亮的哭声传来,只见二丫赤红了眼,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不一会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的滚落下来。 “祖母,卿儿昨夜梦到一个穿着白衣的神仙,她说祖母是菩萨转世,是被派到人间做善事的,祖母行完善事,就被接上了天。” 二丫气运丹田,声音忽而高亢嘹亮,忽而如泣如诉,二丫的哭声,引来了女眷的共鸣,一时间哭声一片。 前来送殡的亲友,听到这震天的哭声,无不心中悲伤,灵棚外面的亲友们也跟着抹起眼泪来。 哭了快一个时辰,已经过了午时,下葬的时间到了。 随着管事的一声“起灵!”哀乐响起,女眷们扑到了棺木旁边,嚎啕大哭。夫人小姐们各自的丫鬟分别将自己的主子拉开,二十几个杠夫这才抬起了棺木,缓缓出了灵堂、灵棚。 徐家的子孙和亲属以及几十个下人,再加上受过徐老太□□惠的人自发的为老太太送葬,整个送葬的队伍看起来甚为庞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官的高堂出殡。 一路上,徐家小孙女的哭诉,引来行人一阵驻足,纷纷围观,还不时的议论着。 “那个哭的如此悲戚的小女娃是谁?” “听说是徐老太太最小的孙女,徐家长房的小女儿。” “要说这徐家的风水就是好,做啥都赚钱,男子皆仪表堂堂,女子皆端庄秀丽,尤其是这小孙女的容貌,整个蕲水城怕是也找不出几个来,真是令人羡慕。” “那也是人家祖上积德了,这徐老太太出名的心善,蕲水城受过徐老太□□惠的,怕是数也数不过来。” 二丫把徐老太太在娘家时的秀外慧中,到嫁入徐家以后的温良恭俭让,哭诉的婉转凄凉,可以说是将徐老太太的一生都哭了出来。 徐老太太德高望重,徐家子孙忠孝仁义,徐家上慈下孝,老太太的葬礼轰动了整个蕲水城。 第11章 你还是我妹妹吗 下葬回来,二丫和大牛跟着徐老爷回了徐府,徐敬儒让管事取来了五贯钱,交到了大牛手里,徐老爷很贴心的给了四贯纸钞和十枚壹钱的铜钱。 “多谢徐老爷,还请徐老爷节哀,老太太是菩萨转世,是被接上天了。”二丫说的是心里话,富了不忘本,还屡屡资助穷苦人,这样的老太太真是菩萨转世。 “真是个好孩子,难怪金掌柜对你赞不绝口,二丫,想要什么赏赐?”二丫把母亲比作菩萨转世,让徐敬儒这个孝子心里很是感动。 “多谢徐老爷,您已经按照约定赏了我们五贯钱了,人不能贪心。”二丫婉拒。 “二丫,那五贯钱是你的报酬,现在才是赏赐,说吧,想要什么?”徐敬儒惊讶的看着二丫,若是换了一般穷人家的孩子,怕是早就上赶着要了吧。 “既然徐老爷一定要赏赐二丫,我若是再推辞,倒显得假惺惺了,二丫想向徐老爷讨要几本书可好?” “二丫,你想要什么书?”看二丫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徐敬儒越发的觉得这个小丫头可爱,小丫头原本的衣衫破旧的不像样,又身体瘦弱,却不要衣裙和吃食,让他更加的看重。 “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各要一本。”她随意扫了一眼,徐家的孙子辈里最小的徐慧卿和自己同龄,其他孙子孙女都在十岁以上,有钱人家孩子开蒙早,这些书怕是早已经不用了。 “你认识字?”徐敬儒面上有些吃惊。 “认识的不多,我想和哥哥一起读书识字。”二丫不敢说认识很多字,只说识的不多。 徐敬儒让管事的去取了书和一些纸笔过来,没想到还有纸笔,二丫高兴极了,这些笔墨纸砚,够用一些日子了。 二丫接过了书和纸笔,小心翼翼的递给了哥哥,大牛更是郑重,他双手接过书,像是捧着稀世珍宝一般。 第18页 大牛眼睛里的惊喜落在了徐敬儒的眼里,他心中暗自称许,早就看出来这半大小子不似寻常孩子。徐敬儒是个儒商,除了商人的精明,还有文人的气度,也更会识人。 现在世风日下,多少人不看重知识学问,只想着一味的赚钱。以前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现在是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对小兄妹的表现,让他倍感欣慰。 “二丫,你几岁了?大牛呢?” “回徐老爷,二丫七岁,在中秋节的前两天出生。” “回徐老爷,大牛刚过了十二岁,七月初八生。”大牛恭敬的说。 徐敬儒冲着夫人道:“还真是缘分,文轩比大牛大一个月,慧卿比二丫大一个月。” 兄妹俩看时候不早,便向徐家人告辞。徐敬儒和二丫说话的时候,徐高氏便打发了郑大娘将府里的少爷小姐不穿的衣裳收拾了两个包袱,知道他们家里还有一个寡妇娘,也给他们的娘收拾了一包袱衣裳,一共三个大包袱,又拿了几块新的细布面料塞进了包袱里。 “多谢徐老爷,书和笔墨纸砚我们留下了,其他的我们不能收!”大牛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本来这书和笔墨纸砚就是多给了的,哪能再要衣衫和布料。 二丫正要说谢谢的话,就被哥哥打断了,这个哥哥脸皮薄,不愿接受别人的帮助。 她知道这是徐家想帮衬他们兄妹,心中感激,也不想矫情,毕竟清高也不能当饭吃不是。自己生活在孤儿院,可以说是穿百家衣长大的,什么衣服没穿过。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半大孩子长得快,没怎么穿就小了,你们不嫌弃就好,那几块新料子,留着你们娘仨过年做件新衣裳穿,你们就别推辞了,我们徐家和你们兄妹俩有缘。”高氏柔声说道。 “多谢徐夫人!”二丫唯恐哥哥再推辞,赶紧道谢。 徐夫人又让婆子将一包糕点递给了二丫,“你们还要赶路,就不留你们吃饭了,这包点心,你们留着在路上先垫垫。” 褪去孝衣和孝巾,二丫这才看清楚徐家人的容貌,徐敬儒年约三十六七岁,生的儒雅端正,长眉星目,夫人高氏更是个风姿绰约的美人,虽已三十五六岁,看起来不过三十,徐家的子孙个个姿容俊秀、仪表堂堂。 “多谢徐老爷、徐夫人,你们的恩,我们记下了,天色不早,我们告辞了。”二丫和大牛对着徐敬儒夫妇道了个万福、作了个揖,被管事的带出了徐府。 到了金掌柜的金玉满堂,二丫和大牛没有进去,她让小二将金掌柜的叫出来,“多谢金掌柜介绍了这个差事,让我们兄妹赚了这么多铜钱不说,还得到了书、纸笔和过冬的衣裳。” “大牛、二丫,你们进去说。”金掌柜笑容可掬,徐敬儒对他的介绍很满意,他自然也高兴,既帮了两兄妹,又为徐老太太做了事,这可是两全其美的事。 “金掌柜的,我们不进去了,丧事回来,不能进入别人家,这样不吉利,您让小二将我们的桶和背篓拿给我们就行了。” 金掌柜暗自赞许,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为别人着想了,心中对这两兄妹的好感更甚。 “别忘了给我的酒楼送鱼!”金掌柜提醒大牛。 “金掌柜,我哥哥只能隔一天给您送一次鱼,若是鱼不够,您可以在市场买些死鱼搭配着卖,让食客自己选择,有些食客不在意活鱼还是死鱼。” “二丫,你这小脑袋里竟装了这么多东西,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相信。”金掌柜笑道。 告别了金掌柜,二丫和大牛赶着回家,一路上,大牛不时的瞄向二丫背篓里的书和纸笔,兴奋的脸都红了,眼睛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看大牛老盯着自己的背篓,二丫知道他的心思,忍不住问了他一个很老套的问题,“哥哥,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大牛想了想,突然就红了脸,喏喏道:“长大了娶妻生娃,孝敬娘。” 二丫竟无言以对,哥哥的答案咋就这么实在呢,听起来就像是,三亩地、一头牛,孩子老婆热炕头。 “哥哥难道想一辈子做一个渔夫或者农夫吗?就不想见见世面,开阔一下眼界。” “我以后想靠自己,让你和娘过上好日子,而不是靠别人可怜。” “好,那我和娘以后都靠哥哥了!”二丫心里一动,有志气,孺子可教也。 她早就看出来了,这个哥哥心气高,宁折不弯,她趁机讲了勾践卧薪尝胆和韩信受□□之辱的故事,教育哥哥要学会能屈能伸,要懂得借助贵人之力。 “你还是我妹妹吗?”大牛吃惊的看着二丫,他不知道这个妹妹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为何懂得这么多,这哪里是什么七岁的妹妹,明明就是一个夫子。 二丫心里“咯噔”一声,完了,难道哥哥发现了什么?她的心里就像打鼓一样,咚咚跳个不停,越跳越快,她不敢往下想了。 看大牛的眼神异样,二丫知道,一定是自己刚才的作为吓着他了,“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以前不一样了?你害怕吗?” 她骗娘的那套神仙姐姐的说辞,只能骗住娘这样没有见识的妇人,像大牛这样心中有数的少年,根本骗不住,自己前后差别这么大,若是不怀疑,反倒是不正常了。 “我不怕,你怎么变我都不怕,我知道你不会害我和娘。” 第19页 “哥哥,我不管怎么变,都是二丫,我会一辈子孝顺娘,对哥哥好。” “我知道,我也会对你好,对娘好,不让人欺负你和娘。” “我是女鬼,专吃小小子!”二丫突然翻起了白眼、伸出舌头,做出一副吊死鬼状,张牙舞爪的扑向大牛。 “别吃我,我的肉不好吃!”大牛很配合的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躲闪着。 二丫孩子气的扯住了大牛的衣袖,不依不饶,非要他亲口说出来害怕自己,不然就不放过他,这时候的二丫,像极了一个天真烂漫的女童。 不觉中,她已经适应了这个新身份,并且很享受这种和家人相处的感觉,上一世的她不知撒娇是何滋味,现在的她,很会冲着娘和哥哥撒娇。 大牛被她缠的没法,只好做出一副惊恐的模样,“我好怕,你这个小女鬼。” 一场小危机就这样化解了,二丫不由心中感慨,亲人就是亲人,就算是变得不一样了,也不会多想,更不会害怕。她只在乎家人的感受,至于外人,她可管不了这么多。 “哥哥,你累了吗,咱们歇会吧!”疯跑了一会,二丫累的气喘吁吁,浑身都是汗,大牛更是热得脸通红,原本就黑的他,和雪白的二丫站在一起,简直就是黑白分明。 大牛放下了桶和包袱,累的坐在了地上,二丫干脆直接将包袱一扔,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身旁,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她掏出了系在腰间的帕子,先是自己擦了擦汗,又伸出一只雪白的小手,帮着大牛细细的擦拭着脸上的汉水。 看着二丫白嫩俊俏的一张小脸,大牛不知怎的就突然红了脸,急忙接过了她手里的帕子,“我自己擦。” 二丫“噗嗤”笑出了声,原来哥哥害羞了,看来,以后不能这样没大没小了。 第12章 竟敢欺负我娘 兄妹俩一路上走走歇歇,等两人到村头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二丫心里高兴,今日收获颇丰,一下赚了将近七贯钱,还得到了书和笔墨纸砚,连过冬的衣衫也有了。想到就可以教哥哥认字了,二丫就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怕娘着急,兄妹俩加快了脚步,走在村子里不时遇到村民,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有几个妇人明显的带着嫉妒。二丫这才想起来,出殡回来,他们穿着徐家的衣裳就回来了,尤其是二丫的衣裳,是上好的锦稠,不知比江德家小姐的衣裳好了多少。 二丫也不理会,只想和哥哥早点回家。合着只有他们一家穷的吃不上饭、穿不起衣,这些人才高兴是吗?让这些人嫉妒去吧,以后自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想让娘看看自己的战利品,俩人几乎是跑着进院子的,“娘,我们回来了。” 刚进院子,就听到一阵吵骂声,“好你个不识抬举的杨寡妇,你还打人。” “滚,你个不要脸的下流胚!”这是娘的声音。 紧接着,只间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匆匆从屋里跑了出来,娘拎着一根木棍追在后面。 二丫见状,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柳眉倒竖,扔了手里的包袱就冲了过去。大牛反应也极快,将手里的木桶直接扔向了男子。 只听“扑通”一声,男子被水桶绊倒在地,还没等男子爬起来,兄妹两人就扑了过去。大牛骑在了男子身上,二丫则抄起了一根木棍,对着男子的胳膊和手猛抽起来,以防他腾出手来和哥哥厮打。 “狗杂种,竟敢欺负我娘,我抽死你!”二丫边打边骂。 大牛就跟疯了一样,连连抽着男子耳光,眼睛里发出嗜血的信号,身为男儿,若是辱母不拒,又如何立于人前。 “别打了,杨氏,快别让你这俩孩子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男子被抽的连连求饶。 杨寡妇的这俩孩子莫不是狼崽子?下手竟这样狠,尤其是那个死丫头,居然换了树枝子,光抽他的脸。 “大牛、二丫,别打了。”李杨氏见打的差不多了,便让俩孩子住了手,万一打伤了人,还得赔医药钱。 听娘发话,大牛这才起身,那男子脸上被树枝抽的一条一条的都是血印子,加上被大牛扇了几十个嘴巴子,男子的脸快成了猪头,根本看不清长相。 大牛刚一起身,那男子便乱滚带爬的跑了。 “娘,他没怎么着你吧?”二丫担心的看着娘,古代汉族女子把贞洁看的比命还重,尤其是寡妇,多少双眼睛盯着呢,都在等着看寡妇出丑。 “没有,娘拿了根木棍。”李杨氏羞愤难当,好在那腌臜货没有得逞,不然她还怎么活,自己的俩孩子还不被人戳断了脊梁骨。 二丫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她暗中发誓,从今以后,她绝不让人欺负娘。 “二丫,大牛,你们咋回来这么晚,还穿成了这样?还有这几个包袱是咋回事?”杨氏这才发现了不寻常,俩孩子去了一趟城里,连穿着都不一样了,还背了三个包袱。 “娘,今天我和哥哥得了快七贯钱,还有书和笔墨纸砚,几大包衣裳,几块新布料,够咱们穿几年的了。”二丫欣喜的说道。 大牛从口袋里掏出五贯大面额纸钞,还有一贯铜钱和将近一贯的散钞,交给了杨氏。 “咋这么多钱?”杨氏惊的张大了嘴巴,不就是一点蔬菜和五条鱼吗,怎么会这么多钱? 第20页 “娘,二丫可厉害了,别人的鱼一条卖两百文钱,我们的鱼一条卖两百四十文,掌柜的说了,以后让我直接把鱼送到他们酒楼,一条两百四十文。那五贯钱是二丫替徐家小小姐的钱。”大牛兴奋的说道,眼睛里都是对二丫的崇拜。 “替徐家小小姐?”杨氏没听明白。 “徐家老太太今天出殡,她最疼的小孙女病了,我替徐小姐给老太太送葬,徐老爷给了我五贯钱,还给我几本书和衣裳,以后就可以教哥哥认字了。” “哭丧啊,这样不好吧?”杨氏有些心酸,是自己没本事,自己的孩子都沦落到给人哭丧的地步了。 “这有什么,刘备还卖过草鞋呢,去世的是个善良的老太太,我就当是自己祖母好了。以后我和哥哥出去挣钱,等娘干完这一季,就不要给江德家扛活了,江德太抠了,凭什么给别人一天一百文,只给娘六十文,累一天连个烧饼都买不了,太欺负人了。”二丫不忿的说。 “娘的二丫长大了,知道孝顺娘了。”看二丫气的撅着小嘴,杨氏原本苦着的一张脸,终于露出了笑容。 “娘,咱们吃糕点,是徐夫人给我和哥哥在路上吃的,路上太累了不想吃,现在想吃了。”二丫打开了纸包,里面竟是黄澄澄的桃酥,闻着就很香。 “大晚上了,别吃了,留着明天吃吧。”杨氏有些舍不得吃。 “咱一人就吃一块,先尝尝。”二丫拿起一块先递给了娘,又拿起一块递给了哥哥。 杨氏和大牛接过了桃酥,小口咬着,二丫也拿起了一块桃酥咬了一口,真好吃,她的口腔里弥漫着一股甜香味。 “娘,以后的日子就会好过了,娘放心,我一定把咱家的那块地夺回来。”二丫的眼中透着坚定,有了地才有底气。 杨氏将包袱里的衣裳摊在了床上,和二丫一起整理。李杨氏快要看呆了,自己活了三十多年,哪里见过这么好的衣裳,里面的衣裳大部分都是上好的绸缎,还有丝和锦。 只有几件细布做的夹袄可以勉强穿出去,其余的那些衣裙,别说是自家这种穷苦人家,就连地主家也穿不起。 “这些衣裳太好了,咱家哪能穿?要是穿出去了,别人还以为咱家发了大财呢。”杨氏担心的说道。 二丫也觉得这衣裳太好了,比江德家的太太小姐穿的还要好,当时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都说财不外漏,何况自家还穷成这样。 “娘,能不能拿去和江德家换,咱们一件换她们两件。”二丫看了看,有几件衣裳还很新,几乎没上身,布料也是最好的丝和锦,就算江德家的太太和小姐也没穿过。 “我去试试吧!”母女俩将那几件夹袄单放着,其余的衣衫放在了一起。二丫怕娘太老实被江德家欺负,一再叮嘱娘,一定要带着自己一起去。 杨氏将二丫的那件孝衣拆了,准备用来做几条里面穿的小裤,这可是上好的白细布。 那三块包袱布也是极好的碎花细布,她明日洗干净了,送给三叔公的孙女做衣裳,这些年全靠三叔公一家帮衬着。 “娘,那三块新布料,还有这三块包袱皮,您拿给三叔公吧,他家里三个孙女,正好够一人一套衣裙。” “娘是想把我的这身新料子连着那三块包袱皮送过去的,那两块新料子,娘想着过年给你和大牛做件新棉裤棉袄。” “娘,咱已经有这么多衣裳了,还要什么新裤新袄啊,都拿给三叔公家吧,以前都是咱们麻烦他们一家。” 看二丫这么懂事,杨氏很是欣慰。 母女俩整理衣裳,大牛则在一旁翻看着书,虽然不认识里面的字,可他还是舍不得放下。他做梦都想读书,可家里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钱读书,有好几次,他趴在县城学堂的窗子上,羡慕的看着里面的学童背书。 二丫和娘整理好了衣裳,又嘱咐娘将那一贯铜钱存放起来,平时使用纸钞,叮嘱好娘,她这才和哥哥到了院子里,正式教哥哥认字。 先从最基础的三字经开始,书里的字都是繁体字,二丫认识但是有些字却不会写,正好在教哥哥的时候,自己也跟着学写繁体字。 徐老爷给的笔墨纸砚,她舍不得用,现在先用树枝在地上写,等写得差不多了,再用纸笔写字。和教授幼童死记硬背不同,她对哥哥采取了一边教字一边讲解经义的模式。 天已经黑透了,月亮高挂在天上,就像一盏明灯,照亮了大地。月光下的少年和女童,认真的在地上写着字。 杨氏坐在门槛上,温柔的看着一双儿女,“相公,你看见了吗,大牛以后就能认字了,俩孩子可孝顺我了,你在那边放心吧。” 想着想着,杨氏就红了眼圈,她赶紧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怕俩孩子看见了又要担心。 “大牛,二丫,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杨氏看时候不早,便招呼俩孩子。 “娘,天已经凉了,水里冷,以后不让哥哥下水了。”二丫笑道。 “不下水咋抓鱼啊?”李杨氏叹了口气,她也舍不得大牛下水,可不下水咋办? “以后每隔一天收一次鱼,直接送到金玉满堂就好,不用哥哥自己抓鱼了。”二丫笑道。 二丫想好了,哥哥只需收了别人的鱼,保证是活鱼,直接送到金掌柜那里,赚个差价。这样虽然挣钱,但又不能每天去,而且数量还不能相同,以免被发觉是二道贩子。 第21页 先凑合一段时间,等自己找好别的挣钱门道,就不这样做了,她总觉得自己是在利用金掌柜的同情心。 杨氏和大牛听了二丫的想法,连连点头,他们也觉得这个法子好。若是凭大牛自己抓鱼,根本抓不到大鱼,今日能抓到五条大鱼,纯粹是运气好。 二丫也乏了,折腾了一天,走了二十多里路,还断断续续的哭了一个多时辰,虽然她懂得运用气息,可还是觉得嗓子有些不舒服,毕竟二丫的身体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洗了脸和脚,二丫躺在床上想了想,她准备运用现代的汉语拼音,这样识字速度就快多了。娘把被子拿出来了,盖上被子浑身都暖和,不一会就沉沉的睡去。 第13章 恶婆娘 一夜无梦,等二丫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居然睡了五个时辰。身边的娘早已经起来了,二丫穿上了外衣,趿拉着鞋去了东间,东间的哥哥也不见了去向。 二丫到了院子里,发现了正在地上练习写字的大牛,“哥哥,你啥时候起来的?娘去哪儿了?” “我起来还不到一个时辰,娘去挖野菜去了,二丫,你再去睡一会吧,昨天你一定是累坏了。”大牛心疼的说。 二丫心里一暖,昨天明明是哥哥更累,去的时候拎着木桶,后来又举了快一个时辰的幡,从城里走到城外。回家的时候,又扛了两个大包袱走了十几里路。 “不睡了,我去做饭,等娘回来就能吃了。” 二丫将昨天剩的野菜摘洗干净,用手一点一点扯碎,加了一点黍米熬粥。刚熬好粥,娘就挎着篮子回来了,今天收获颇多,按得结结实实的满满一篮子野菜。 “娘,我想把野菜洗干净了,在开水里焯一下,晒干了留着冬天吃,扁豆也可以这样。”二丫接过娘手里的菜篮,问娘的意见。 “好,听你的。”杨氏笑了笑,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二丫当成了自己的主心骨。 吃了早饭,杨氏去给江德家拾棉花去了,二丫也不想闲着,就将娘仨换下的脏衣裳拿去洗。娘和哥哥也被她带的天天擦澡换衣裳,干了一天农活,淌了这么多汗,要是不擦一下,浑身难受。 村口有一条小河,是长江的一个小支流,水是活水,很清澈很干净。村里的女人都喜欢去那里洗衣裳,天热的时候,孩童们就在那里戏水洗澡。 二丫端着盆,来到了河边,这条小河水清的可以见底,河边有很多大石头,被经常洗衣裳的妇人们,洗的越来越平整圆滑。妇人们将衣裳放到石块上,用棒槌捶打着。 河边有七八个妇人,有几个快要洗好了,看二丫过来,其中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笑着对她说:“二丫,大姐帮你洗吧,你这么点大的孩子,会洗吗?” “多谢小梅姐,我会洗,你洗好了就赶紧回去吧。”少女是三叔公的大孙女李小梅 二丫学着旁边的妇人,先将衣裳弄湿,再将皂荚粉均匀的洒在衣裳上面,沾了水稍稍用手揉搓一会,用棒槌捶着衣裳。 “二丫,没想到你洗的还挺干净的,真厉害,才这么小就会干活了。”李小梅转头看二丫洗衣裳,啧啧称赞道。 李小梅已经洗好了,她和几个妇人招呼了一声,端着盆走了。 陆续又有几个妇人洗好走了,只剩下三四个妇人。透过余光,二丫看到不时有妇人偷瞄自己,她懒得理会,只当没看见。 “这古语说的真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买马看母,这娘要是风骚了,闺女也好不到哪里。”二丫正闷头洗着衣裳,耳边传来一个刺耳的声音。 “那是自然。”旁边有妇人附和道。 “姚氏,你闻到一股骚味了吗?”刺耳的女声更加聒噪了。 “小翠她娘,哪有啥骚味啊,我咋没闻到?”被称为姚氏的妇人,笑的很是阴沉。 “姚氏,是你瞎鼻子,明明有一股骚狐狸味,还是小狐狸呢?” “小翠她娘,可别这么说,人家可是厉害着呢,大的小的,都有人护着。” “呵呵………”两人一唱一和,连笑声都同步,同样的让人作呕。 二丫嗤笑一声,不屑的看向了那几个妇人,她就是再傻,也知道她们骂的是谁了。感情是在骂自己呢,她快要无语了,难道长得好看也是罪?就是狐狸精? 除了自己,眼下还剩下三个妇人,她看了一眼,最边上那个只顾着埋头洗衣裳的,竟是四五婶子,她时而往这边瞄一眼,却不敢言语。 剩下的两个,离自己最近的是一个脸色黑黄,长得尖嘴猴腮的妇人,穿了一件打了补丁的青灰色齐腰短襦,妇人瞟了二丫一眼,竟是个斜眼。 挨着斜眼妇人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妇人,又黑又瘦,一张脸就跟刀削似的,颧骨高的可以当刀使了,就是她先挑起来的事端,那个斜眼女人起着煽风点火的作用。 也不知道这俩丑货哪来的怨气,就因为娘是个寡妇,就要欺负自家吗?娘平日里非常注重名声,除了和三叔公一家的男子打交道,从不和其他男子搭讪,唯恐招人闲话,就这么一个洁身自好的女子,还有人找茬,简直是欺人太甚。 “我咋闻到是一股恶臭味呢,人长得丑就算了,这要是心眼也坏了,就真的一无是处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颧骨高,杀夫不用刀,还有一句话怎么说呢,哦,是眼邪心不正。真是丑人多作怪,若是有个又丑又贱的娘,闺女也好不到哪里,一辈子只能配个粗野的汉子,时不时的被汉子暴打一顿,再生下一窝又丑又笨的小崽子,最后穷死。” 第22页 二丫不急不躁,一边继续洗着衣裳,一边像是在自言自语的骂道。 “小蹄子,你骂谁呢?”那个高颧骨妇人脸一横,冲着二丫吼了一声。 “这年头还真是奇怪,捡金捡银,还没见过捡骂的呢?谁捡骂我就是骂谁咯,谁觉得自己又丑又贱,尽管站出来捡骂。”二丫站起来,不屑的看着那俩挑事的妇人。 “以后,若是哪个烂舌头的再指桑骂槐,别怪我嘴毒,谁说长得好看就是狐狸精了?就怕那些丑货更喜欢上赶着犯贱呢,只可惜这种丑货脱光了也没人看。”二丫一向嘴毒,对待泼妇,只有比她们还泼。 被称姚氏的尖嘴猴腮妇人,哪里听过这种话,脸腾的一下便红了,急忙端起了盆,“小翠娘,我洗好先走了,我还得下地呢。” 一直默不作声的四五婶子,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二丫,将洗好的衣裳放进盆里,端起盆匆匆的走了。 河边只剩下二丫和那个高颧骨妇人,妇人见只剩二丫一个孩子,气焰更加嚣张了,脸上现出了一丝恶毒,“你个小蹄子,你娘勾引我男人,你勾引保长儿子,你们娘俩一对贱人!” 二丫目瞪口呆,原来这妇人就是昨晚骚扰娘的那个恶汉的婆娘,她怎么颠倒黑白?明明是她男人骚扰娘,还有,自己啥时候勾引嘎鲁了?就算自己有一颗二十三岁的心,可二丫还是个七岁的孩子啊! “原来那个下作的汉子是你相公?你那下三滥相公你还是拴在裤腰上吧,别让他出来犯贱了,那种无耻之徒也就你稀罕了,扔那儿也没人要。” “你个小蹄子,若不是你娘勾引我相公,我相公怎会看上你娘那个克夫的狐狸精?” “我娘走的正行的端,是你男人跑到我家来犯贱,被我们打出去了,我爹顶天立地,高大英俊,我娘岂能看上你男人那个獐头鼠目的下流坯子。” “小蹄子,你胡说!”妇人恼羞成怒。 “怎么,你相公那张猪头脸消肿了吗?难怪你男人骚扰我娘,我要是你男人,见了你这种婆娘,也会倒胃口,看你那一口的黄板牙,你一定嘴巴很臭,你这样尖酸刻薄,是个男人都受不了你。我提醒你,管好你男人,不要再骚扰我娘,不然,我们就废了他。” “你个小浪蹄子,我打死你!”妇人已经快被二丫骂疯了,她挥舞着手臂就冲了过来。 二丫和妇人隔了有五六米远,中间都是高低不平的石头,大石头缝里还有一些长满青苔的鹅卵石,很是圆滑。 她眼疾手快,两只手各自抓起了一把鹅卵石,扔到了妇人的脚下,妇人只顾着扑向二丫,哪看到地上的鹅卵石。 二丫一脸坏笑,在心里默默数着数,眼看着那婆娘踩过鹅卵石,只听扑通一声,那婆娘整个人趴倒在石头上,摔了个狗啃屎,妇人疼的龇牙咧嘴,一阵哼哼,半天爬不起来。 她眼珠一转,看左右没人,抄起河边用来挑衣裳的竹竿,用力一拨便将那婆娘戳进了水里,先淹一会这个恶婆娘,等差不多了,再把她拽上来。 那婆娘在水里一阵扑腾,喝了不少水。古代封建,女子不能下河游泳,即使生活在江边,女子也不会水。 二丫也不理会她,继续洗着自己的衣裳,这个蠢货,不知道站起来吗,水浅的还没有那婆娘的齐腰深。二丫哼着小曲儿,准备多让她喝几口水,再把她用竹竿捞上来。 恶婆娘活该,俗话说马善有人骑,人善被人欺,她娘处处与人为善,不曾对人有过半点怨怼,即便苟氏一家如此待自家,娘也没有起过害人的心,可她李二丫可不是任人欺凌的主,谁欺负她家,她都要还回来。 将最后一件衣裳洗好,二丫正要用竹竿将那个婆娘拽上来,就听到一阵嘈杂声,有男有女,吵吵嚷嚷的。二丫心中一急,这可如何是好? 第14章 多谢保长大人 声音越来越近了,二丫灵机一动,扔了手里的棒槌,迅速跳到了河里,水深正好到她的腋窝,她憋住气趴在了河面上,如果有人看过来,只能看到她的头,就像飘在河面上一样。 “二丫,可怜的孩子。”是三叔婆带着哭腔的声音。 二丫心中纳闷,怎么一下来了这么多人,她想了想,应该是四五婶子喊人过来了,姚氏那个婆娘可没这么好心,她怕是巴不得那恶婆娘暴打自己一顿呢。 只听“扑通”几声,有人跳下水。 二丫被人捞了上来,她闭着眼睛,嘴里含着几口水,装出晕倒的样子。那个将她捞上来的汉子,将二丫拎起来,头朝下空了空,她很配合的吐了几口水后,被人放到了地上。 “哇……..!”二丫放声大哭,她偷偷看了一眼,来了足有十几个人,领头的穿着蒙人服饰,年约三十七八岁,应该是保长巴彦了。 那个恶婆娘也被人拖了上来,吐了几口水,也缓过来了,她恶狠狠的瞪着二丫,正要开口大骂。 “保长大人,救我,是她将我推到河里的,她说要淹死我,我反抗的时候,和她一起落了水。”二丫先发制人,做出一副惊恐状,一下躲到了巴彦身后,瑟瑟发抖。 她可不是阳春白雪,一个没有背景的孤儿,在酒吧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唱歌五年,任凭狂蜂浪蝶萦绕,却半点不沾身,若是没有些能力,她又如何能做到?那些卖惨阴人的事情她不是没做过。 第23页 果然,那巴彦的脸上起了薄怒,语气不善,“江王氏,你一个几十岁的人,竟欺负一个孩子,你平日里撒泼犯浑倒也罢了,今日差点出人命,这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县衙就要将你拿了,让你抵命。” “你这个小蹄子,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将我推到河里,如何变成我推你了?”江王氏暴跳如雷,一张刀削脸气成了猪肝色,挥着手臂就要撕扯二丫。 眼看着就要抓到二丫的头发,从人群里突然窜出来一个蒙古少年,护住了二丫,“你这个悍妇,竟欺负小孩,也不知羞耻!” 少年十一二岁的样子,身高却比哥哥高了近半头,和巴彦保长站在一起,身高已经超过巴彦的肩部,两人眉眼相似,一看便知是父子。 江王氏来势汹汹,一个收不住身,便抓扯住嘎鲁的胸口,她本欲抓的是二丫的头发,这个高度却只能抓到嘎鲁的胸口位置。 “江王氏,你这个毒妇,狠心将一个孩子推下河,还反过来诬陷孩子,你看你把这孩子吓的,你当着我的面都如此张狂,背着人你还不得厉害成什么样了。”看江王氏竟抓扯了自己儿子,巴彦顿时怒了。 巴彦声色俱厉,吓得江王氏打了一个寒颤,再也不敢撒泼了,只能用眼睛死瞪着二丫。 “多谢保长大人,您都看见了,她现在当着您的面都要打我,可见她背着人时得有多凶悍,保长,您要为我做主,她和她相公经常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呜呜呜…….”。 “江王氏,以后若是你和江重四再欺负李杨氏娘几个,我就罚你们家出一只羊。”巴彦厌恶的看着江王氏,他自然知道江重四两口子不是省油的灯。 江王氏吓得面如土色,彻底闭了嘴。眼瞅着她家小翠就要及笄,家里还指望卖了那只羊,留着给小翠当嫁妆呢。 看保长父子皆护着二丫,江王氏恨得牙根直痒,但又不敢发作,只好将满腔的恨意埋在心底,就等着机会撕咬二丫一口。 “多谢保长大人,您是大好人,我替我娘我哥谢谢您!”二丫对着巴彦道了个福。 巴彦暗自疑惑,李杨氏的这孩子为何变得这么会说话了,胆子也比以前大了,以前见了人,都不敢抬头。 巴彦看着眼前这个知礼乖巧的小丫头,再看看那个粗鄙蛮横的妇人,孰是孰非一目了然,看向江王氏的眼神更加不屑。 身为保长,又不能将自己的厌弃表现的太过明显,他只好冲着周围看热闹的人挥了挥手,“农忙季节,都散了吧。” 嘎鲁原本还想留下来和二丫说话,被父亲强行拉走了,巴彦忧虑的看了看那个俊俏的小丫头,叹了口气。 只剩下二丫和三叔婆,三叔婆将二丫的盆端上来,“二丫,赶紧回家把湿衣裳换了,要是受了凉,你娘和哥哥又要担心了。” “多谢三叔婆,您怎么来了?” “是你四五婶子,她走的时候,看到你和王氏争执,怕王氏打你,就赶回来偷偷告诉了你三叔公,我先去找甲主,甲主去了城里,我只好找了保长。” 原来是这样,虽然把保长叫来,害得自己下水,但也歪打正着,保长警告了江王氏两口子,以后这两口子肯定会消停一段时间。 让二丫没想到的是,保长巴彦倒是个不错的人,没有偏袒江重四两口子。 更没想到,巴彦的汉语竟说的这么好,长得也不像蒙古人那样塌鼻小眼,而是生的鼻直口方,若是他穿了汉人衣裳,和汉人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看来,也不是所有的蒙人都欺负汉人,他们享受汉人的供奉,只是朝廷规定的特权罢了。 二丫向三叔婆道了谢,就和她分了手,她端着洗好的衣裳赶紧回家,快到中秋,天气转凉,穿着湿漉漉的衣裳,她冻得直打哆嗦,她担心自己着凉 “嘎鲁,你不是走了吗?为何又折了回来?”二丫回过头,看着一直跟着她的蒙古少年。 “我是想提醒你,小心提防那婆娘,她看起来不是个良善之人,我看她临走时狠狠剜了你一眼,心里怕是存了恶念。” “哦,嘎鲁,谢谢你,你不是在县城读书吗?不是住校吗?”二丫有些感动。 “学堂今日放三日常假,让学生回家取衣衫。”嘎鲁在城里汉人办的学堂读书,难怪汉语这么好。 嘎鲁穿了一件藏蓝底带暗花纹的蒙古长袍,带了一顶黑色宽边的蒙古帽,看起来很精神,他和哥哥同龄,看起来却像似长了一两岁,说话做事大大方方,果然是读书的好处。 巴彦和嘎鲁父子的为人,让她转变了对蒙古人的印象。嘎鲁非但没有一丝骄纵,还谦逊有礼,心地也很善良,难怪李娇儿喜欢他。 “二丫,你想读书吗?你若是想读书,我可以教你。”嘎鲁有些局促,眼中含了满满的期待,唯恐她拒绝。 “谢谢你嘎鲁,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二丫婉拒,这个嘎鲁似乎有些喜欢自己,她心中感慨,这才多大啊?就知道追女孩了,以前的人真早熟,搁到现在,大家还是小学生呢。 她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虽然只有七岁,但她现在也算是“有夫之妇”了,为了避嫌,还是离嘎鲁远点吧。 嘎鲁有些失落,又不知说些什么,两个人便再也没话说了,就一直默默的走着,到了自家门口,二丫和嘎鲁说了再见,便进了院子。 第24页 “二丫,你怎么了?”看二丫浑身湿漉漉的,大牛担心的叫了起来。 “我先换了衣裳,一会和你说。”二丫进了屋子换衣服,大牛放下手里的书,将洗好的衣裳一件一件凉了出来。 大牛盯着衣裳看了好大一会,心中满是疑惑,二丫咋越来越厉害了,不光能认字写字,还会干活了,衣裳洗的比娘还干净呢,煮的粥也好喝。 换好了衣裳出来,二丫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将刚刚发生的一切,绘声绘色的跟哥哥描述了一遍,说道精彩处,笑的她前仰后合。 “以后不许你这样,万一真被水淹着了该如何是好?”大牛板着脸训她,上次她差点没淹死,他心里有了阴影,唯恐她再有个三长两短。 “知道了,我以后不这样了。”二丫调皮的吐舌,看哥哥一脸的严肃,她心中升起一股暖流,知道哥哥是担心她。 “二丫,你昨天教我的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这些我会写了,你再教我一些可好?”大牛羞涩的笑笑。 二丫点了点头,又教了哥哥四句十二个字,一天十二个字,差不多要一百天,三字经就可以学完,百家姓差不多要三个月左右。哥哥已经十二岁,理解能力强于幼童,所以她不光给哥哥讲解经义,还旁征博引,给他讲了一些典故。 教哥哥的同时,等于自己也重新温习了一遍,三字经不仅仅是一本书,还是古人智慧的结晶,它浓缩了中华上下几千年的历史,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教会人们做人的道理。 二丫讲的认真投入,大牛听的心无旁骛,就连娘什么时候进来的,两人都没看见。 “娘,你来了咋不说话?”二丫这才看见杨氏,好像盯着她和哥哥看了好大一会了。 “娘怕吵着你们认字,你们好好背书写字,娘去做午饭。”杨氏看起来心事重重。 第15章 鬼附体 村口的小河边,几个妇人聚在一起,一边洗衣裳,一边说着家长里短,小河边无疑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也是各种消息传播的地方。 “你们听说了吗,隔壁陈村陈喜家的儿媳妇被鬼附体了。”一个中年妇人神秘的说道。 “真的假的?”旁边的妇人有些不太相信。 “自然是真的,原本温顺的一个小娘子,孝敬公婆,善待小叔小姑,谁知竟性情大变,整日里不是和邻居争吵,就是大骂公婆,还将自家男人的脸抓的稀烂,村里人都躲着她。”中年妇人见有人感兴趣,立马来了精神。 “那是该躲着,一个鬼上身的人整日在眼前晃悠,是挺吓人的。”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妇人道。 “真是家宅不安,后来如何了?” “陈喜的婆娘不知在哪里听来了一个法子,说是用黑狗血对着那被鬼缠身的人淋头,就能将那污秽东西赶走。那小娘子的相公也是被缠的烦了,就杀了一条黑狗,接了一盆狗血,对着那小娘子从头到脚泼了下去,结果……….”中年妇人卖了个关子。 “哎呀,婶子,你快说,结果如何?”另一年轻妇人急问。 “结果,那小娘子突然就正常了,还放声大哭,自那日起小娘子温顺的像个小绵羊,对公婆比以前还要孝顺。”看几个人围着自己听得入神,中年妇人颇为得意。 “是这个道理,任是邪崇鬼怪和一切污秽,最怕那黑狗血。”有妇人赞同的说道。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不停,一直闷头洗衣裳的姚氏突然说道:“你们说,杨氏家的二丫是不是也被鬼上身了?我看那丫头和以前可是大不一样了。” “可不是吗,那丫头都能从那种地方跑回来,掉进水里也没淹死,真是命大。”一个二三十岁的黄瘦妇人看起来很害怕。 “是啊,一开始苟氏和王氏说,我还不信,可我看那丫头和以前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那张嘴就跟刀子一般,要说不是鬼上身,还能是啥?”姚氏做出一副惊恐状。 “这可如何是好?我现在看见那丫头,都觉得害怕。”那黄瘦妇人是个胆子极小的女人,怕的手都抖起来了。 ****** 位于村子中央的江重四家里,正在进行着一桩见不得人的勾当,两个在二丫手里吃过亏的腌臜货,正在密谋着什么。 “甲主娘子真的不和咱们一起吗?你咋和她说的?”王氏皱着一双扫帚眉,小眼眨巴着。 “娜宁说,她家男人是甲主,她不方便出面,让咱俩出头,若是有啥事,就帮咱们圆着。”苟氏一脸的兴奋,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笑的跟菊花瓣似的。 “看那小蹄子还浪不,你说她一个才七岁的蹄子,若不是被鬼附了体,哪能这么厉害,你不知道她有多坏,用竹竿把我戳下河,还倒打一耙,说我推了她,最可气的是,旁人都信她,连保长都信她。”王氏一想到那天就气得不行。 “谁说不是啊,那小蹄子用擀面杖这么粗的棍打我,我身上到现在还青一块紫一块呢。”苟氏说着就要掀自己的裤子给王氏看。 王氏皱了皱眉,按下了苟氏的手,自家男人还在旁边呢,这老娼妇就这么不检点,一把年纪了,还到处发春。若不是要和她结成同盟一起对付那死丫头,自己才懒得搭理这个老娼妇。 苟氏越来越觉得二丫是被鬼附了体,难怪那死丫头这么厉害了,以前没有一点性子,任由自己揉搓捏扁,现在居然这么会说,简直是一张利嘴。若不是鬼上身,一个才七岁的小丫头怎能说出那些话? 第25页 “李家婶子,那黑狗血谁出?”王氏看苟氏不知在想什么,便提醒她。弄黑狗血,必须要杀狗,这狗谁家出呢,这可是个大事。 “王氏,你知道的,我家只有一条黄狗,还是我小孙子的宝贝,这黑狗血还是你弄吧。”苟氏闪着一双精明的三角眼。 “你出的主意,你为何不准备狗血?”王氏心中不快,一条狗能卖十几贯钱呢,不年不节的,谁家舍得杀狗。 “咋成我出的主意了?是咱俩一起出的,我可没有黑狗,再说,我好歹是她祖母,她就算是个鬼,也是先祸害别人,后祸害我,我反正是不急。”苟氏奸笑道。 “行了,黑狗我去找,可杨氏能让你们往二丫头上淋狗血吗?她可是出名的护孩子,那小丫头虽不是她亲生的,却像宝贝一样的疼着。”江重四被两个婆娘吵得心烦,便应下了找黑狗的差事。 “她不愿意也得愿意,一个村子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们也是为了全村人好,那死丫头要是身上附个鬼,整日里害人,谁不怕。”王氏看了自家男人一眼,男人的脸上已经结了黑痂,看着就让她来气。 ****** 杨氏收了棉花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她匆匆的洗了手,便坐在小板凳上,恹恹的不想说话。 二丫以为娘累了,便倒了一杯热水递了过去,“娘,你累了吧,喝口水。” 杨氏心情不好,想起刚才村里的流言,说二丫被鬼上身,所以才性情大变,还让她和大牛小心点。她不怕这些,她只是生气,她的二丫不是鬼上身。 看娘欲言又止,二丫不动声色的跟娘使了个颜色,娘俩进了屋子,大牛只顾在院子里写字,并未察觉到母女俩有何不妥。 “二丫,你听娘说,以后别和这些人争执了,能忍就忍,免得那些人在背后编排你。”杨氏犹豫再三,还是要提醒一下二丫,自己养大的孩子,不管变成啥样,都是她的孩子,她不想听到有人编排自己的孩子。 “她们说我啥了,娘你告诉我。”二丫淡定的问道。 “她们说你被鬼上身了,所以才会性情大变。”杨氏支吾道。 “她们是谁?老狗?江重四的婆娘?娜宁?”二丫嗤笑道,难怪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明明是这些恶毒的女人先聊者贱,难道自己只能认命,被她们踩到脚下,才能保得平安吗?不,她绝不认命,上辈子她就不是一个认命的人,这辈子同样不会。 “就是她们说的,这几天苟氏天天在村里编排你,刚才她和王氏在村口正说着你,看我过来,还阴阳怪气的,说要让你现行。” 现行?不会是洒狗血吧?二丫冷笑,合着我们一家只能被你们欺负,只要稍加反抗就是被鬼上身?幸好这些人不知道借尸还魂这一说,不然的话,这些人还真能把自己弄死。 二丫决定将计就计,既然想洒狗血,就让你们洒,既然你们信鬼,那也一定信神,那我就陪你们演一出神仙下凡的戏码。 “娘,你怕吗?”二丫担心娘胆小怕事,别真以为自己是鬼上身。 “娘不怕她们说的鬼上身,娘知道你是好孩子,娘怕她们伤害你。”杨氏担心的说道。 “放心吧娘,我不是鬼上身,我是吃了仙姑的仙丹,娘不觉的自从我遇到神仙后,咱家的日子比原来好一些了吗?有了书和纸笔,过些时日,哥哥就可以用纸笔写字了。” 二丫小声的附在杨氏耳边,如此这般的耳语一番,杨氏时而点头,时而蹙眉,最后她担心的说道,“二丫,你当心点。” “娘,到时只要把哥哥支开就行,我怕哥哥受不了,反而坏事。” 次日一大早起来,二丫提醒大牛收鱼,送到城里的金玉满堂,她陪着哥哥,收了十条大鱼,花去了两贯钱。 “二丫,你不和我一起去了吗?”见二丫没有要和自己一起去的意思,大牛有点失落,和二丫一起去城里,有说有笑,走路也不觉得累。 “哥哥,我今日有点不适,下次再和你一起去好不好?”二丫娇笑道,看妹妹冲着自己撒娇,大牛马上心就软了。 大牛跟娘和妹妹招呼一声,便拎着木桶,去了城里。看大牛走远了,二丫这才冲着娘一笑,她预感到今天将有事情发生。 因为前几天,她走在村里的时候,不断有人对她指指点点,江姓人就不必说了,就连很多李姓人看她的眼神也和往日不同。 今天的突然平静,实在不可思议,这太不正常了,她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该来的总归要来,自己这是躲不过去了,毕竟一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实在是不好解释,乡下人相信怪力乱神,想让自己“现行”,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这件事过去,以后无论自己如何惊世骇俗,他们也能接受了。 二丫从那包衣裳里,找出一套大红色的罗裙穿上,免得淋了狗血不好清洗,她对着那枚裂了的镜子,梳了两个整齐的总角。 红色的衣裙衬得她更加雪白和粉嫩,那张小脸真是好看的难以形容,这种小脸小鼻子的精致长相,即便是长大了也不会长残,尤其是怎么都晒不黑的雪肤,更是上天的恩赐。 “娘,您别担心,正好江德家的棉花收好了,晚稻还不该收割,您权当歇两天,一会等着看戏吧,您千万沉住气,只需在一边看着,不让她们伤着我就行。” 第26页 二丫看娘坐立不安,知道她担心自己,心里更加感动,能把童养媳当亲闺女养着,可见这个娘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娘俩正说着话,便听到了一阵嘈杂声,杨氏登时吓得变了脸色。 第16章 淋狗血 二丫来到院子里,只见乌泱泱的一群人,正站在自家院外,领头的正是苟氏和王氏,后面跟着一些不认识的妇人和汉子,苟氏正要往院子里闯,就被二丫挡在了院门外。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就往我们家里闯?有事去院外说。”二丫横在苟氏面前。 江水生的婆娘姚氏在中间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眼睛里都是算计,二丫冷笑,这种女人心思最深,自己被洒狗血,这女人肯定也没少使劲。 她看到了后面的三叔公和三叔婆,他们的脸上透着担心,二丫心中涌出一股暖流,总算还有善待自家的人,他们现在在人群里,一定不是来看笑话的,他们定是怕事情不可收拾,关键时候好帮自己一把。 “娘,将咱家院门锁上,别让那贼人偷了咱家的东西。”二丫撇了撇嘴,那苟氏一双贼眼,一直盯着自家院子里的衣裳和布料,眼里闪着精光。 她可不想让这些人,脏了自家院子。何况,自家院子里还晒着徐家送的衣裳,那三块准备送给三叔公家的碎花细布也洗好了,虽是包袱皮,却也是新布,她真怕那些粗鄙的婆娘们顺手牵羊。 杨氏颤抖着一双手,抖抖索索,费了好大劲,才将院门锁好。 “你们兴师动众的到我家有何事?”二丫大大方方的一笑,丝毫不见慌张,大红的衣裙衬得她就像年画里的娃娃,又好看又喜庆,村民哪见过这么标致的小人儿,眼都看直了。 “还不是你个小蹄子鬼附体,祸害相邻,今日在神婆面前,看你还咋作妖。”苟氏壮着胆子说道。 “我祸害相邻?”二丫冷眼看着苟氏,这老虔婆的脸皮真是够厚,祸害相邻的难道不是这个老狗吗,整日东家长西家短的,惯会挑拨离间。 苟氏被二丫犀利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一个才七岁的小蹄子眼神竟这样吓人,不是鬼又是什么? “就是你祸害相邻,有神婆在,一会便让你现行了。”王氏不屑的扫了一眼苟氏,瞧她那没出息的样,平时不是挺能的吗,竟被一个小蹄子吓住了,当着神婆的面,那小蹄子还能上天不成。 “将那小女娃绑了!”一个苍老阴郁的女声传来。 只见一个五旬开外的圆润老妇,手持一把桃木剑,指向了二丫,妇人嘴唇涂成了黑紫色,加上一身黑色的长袍,整个人看起来阴森森的,看来这就是村民请来的神婆了。 听神婆发话,马上上来两个胆大的汉子,就要扭住二丫。 “别绑我的孩子,她不是鬼上身。”杨氏大喊一声,将二丫护在了身后。 “娘,别怕,他们不会将我怎么样!”二丫拍了拍杨氏的手,心里一阵感动,有娘疼的感觉真好。 二丫主动来到院子西面的榆树下,面带微笑,“来吧,谁来绑我?” 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惊愕的看着这个小丫头,她脸上平静的不见一丝波澜,若不是那小小的身子和刚露头的门牙,真的令人难以置信,她还是个七岁的孩子。 那小丫头长得可真是好看,周身上下像是笼罩着一曾光晕,一瞬间竟让人觉得是个充满仙气的童子。 见周围人站着不动,神婆眼睛一凛,“为何还站着不动?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动手?” 刚才的两个汉子这才战战兢兢的过来,拿过一根麻绳,抖着手将毫不反抗的二丫绑在了榆树上,像似怕她逃跑,绳子捆得很结实,二丫的手臂有些酸痛。 神婆做了个手势,让围观的众人散开,杨氏满脸泪水,想要冲过去阻止,被三叔婆和一个李姓妇人紧紧拉住。 众人围成了个半圆,将神婆和绑在树上的二丫围在了中间。神婆手持桃木剑,围着二丫打转,嘴里开始念念有词,念叨了大约一刻钟,这才大声唱起来。 “那一年狐仙庙里把戏唱,小丫头不知天高与地厚,惹得狐仙把气生,捉个小鬼上你身,让你眼睛看不清,要想全村得安生,一盆狗血浇上身,邪魔鬼怪早现行。” 这边唱毕,只见神婆满脸杀气,端起了半盆狗血,冲着二丫一头便浇了过来,二丫在狗血就要淋过来之际,连忙低了头,狗血顺着头流了下来,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熏得二丫想吐,幸好低了头,狗血没有进嘴巴里,不然她可真的要吐了。 “孽障,快现行!”神婆将桃木剑的剑尖指向二丫。 在场的人,皆屏住了呼吸,等着小鬼逃走,上百双眼睛都盯着二丫,想看看小鬼离开她身上后,她是怎样的反应,整个现场鸦雀无声。 只见二丫缓缓睁开了眼睛,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笑声空灵,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众人大惊失色,就连神婆也慌了神,她驱了大半辈子鬼,头一次遇见这种事。 二丫无视慌张的众人,张开樱桃小口,缓缓念道:“我本天上一仙子,坠落凡间度苍生,谁知奸人将我害,从此人间多纷争。” “弟子不知仙子下凡,冲撞了了仙子,还请仙子恕罪,莫降罪于人间。”神婆脸色惨白,扑通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 见神婆跪下,村里几个年长的也跟着跪了下来,若是得罪了仙子,惹怒了神仙,可不是闹着玩的,神婆和长者都跪了,剩下的妇人和汉子也不敢站着,一时间,大多数人纷纷跪下。 第27页 二丫原本心里还忍不住想笑,这下却再也笑不出来。见众人皆跪向自己,二丫有些过意不去,这次装大了,想她一个良民,竟装神弄鬼的骗人。 “晚矣,尔等不敬仙子,惹得天庭震怒,降祸于人间,日后生活更加的困苦,明年秋整个蕲州必将大乱,战火不断。”二丫索性接着演下去,这样以来,无论自己以后的言行有多出格,别人也不会吃惊了。 “都是苟氏和王氏,若不是你们撺掇着,大伙哪会得罪仙子?”恐惧的众人,把怒火发泄到苟氏和王氏的身上。 “咋成我俩了,明明你们大家都应了的,还每家出二十文钱请神婆。”苟氏辩解道。 “若不是你挨家挨户的上门收二十文钱,还说二丫鬼附体,我们哪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出来,苟氏,若是村里有灾祸,都是你招惹的。”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妪气愤的说道。 “还不快些把二丫身上的绳子解了,若是惊着她身上的仙子,遭殃的还不是咱们溪水村,说不定还会连累整个蕲水。”神婆指着那两个绑了二丫的汉子说道。 此刻,那俩汉子成了众矢之的,众人看他们的目光皆不善。于是,两人的手抖的更加厉害,也怪自己逞能,咋就揽下了这差事。 “大家起来吧,本仙子心胸岂是一般人能比,我不会迁怒你们,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谁欺凌了仙子,仙子便会降祸给谁,至于天庭将怒,那本仙子就爱莫能助了,以后望尔等好自为之,莫再惹怒天庭。”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纷纷起身称谢,二丫正欲离开,便看见保长巴彦一脸怒色的匆匆而来,后面跟着一个络腮胡子的异族男子,应该是甲主洛莫了。 “真是胡闹!还不快些散了!”巴彦气恼的呵斥众人,说完他便怨怼的看了一眼洛莫。 今日去蕲水城里议事,回来便听说了这件荒唐的事情,那洛莫也是,身为甲主,也不出面制止,竟在家里躲着,任由村民胡闹。 村民被保长呵斥,心中更加沮丧,纷纷散了各自回家。 “多谢保长大人!”二丫向巴彦道谢。 “今日之事,还望杨氏母女别放在心上,村民也是胆小,加上被人挑唆,难免做出出格的事情,都是乡里乡亲,这件事就过去了。”巴彦语气缓和下来。 “保长大人说的是,杨氏不会怨恨乡亲,只是继母苟氏三番两次的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还望保长大人给我们娘几个做主。” 二丫吃惊的看着杨氏,娘眼下的表现倒让她刮目相看,娘终于知道反抗了,若是早些反抗,爹爹哪会冤死,唉! “杨氏,我会尽力调解,只是我身为保长又不能过多干涉你们的家事,还望你能体谅。”巴彦态度和善。 娘俩在和巴彦说话的时候,他身后的洛莫始终没有开口, 洛莫长得倒是不差,相必年轻时也是个英俊的男子,可惜现在满脸的络腮胡子,很难看到以往的英俊。只是,这洛莫看娘的眼神好像有点那个。 二丫想起来,娜宁上次骂自己的话来,老狐狸精养了个小狐狸精。莫不是洛莫肖想娘?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霸占了自家的田地? 娘俩和保长道了别,赶紧进了院子。淋了一身狗血,一身血腥味,身上更是黏腻腻的,非常难受。 杨氏烧了一大锅热水,让二丫洗澡,洗了三遍,用了两次皂荚粉,才将身上头上的血腥味洗掉,杨氏迅速将二丫换下的沾满狗血的衣裳拿去河边洗了。 等娘俩一切收拾停当的时候,大牛才从城里回来。回来的时候,居然带了几个饼子,说是金掌柜硬塞给他的。 让人不解的是,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什么村里的人看见他都是指指戳戳的,有几个人还主动的和他打招呼,语气也比往日和善。 “娘,家里出啥事了吗,为何村里人都盯着我看?”大牛疑惑的问道。 “哥哥,一定是你想多了,啥事也没有,你带回来的饼子,正好热热中午吃,再拌上些野菜,一定很美味。”二丫笑道。 第17章 摔死头胎 自打二丫被淋了狗血,便再也没人找她家的麻烦了,村里人自不必说,苟氏和王氏那两个毒妇,也不敢造次,每次见到二丫,都是低头躲过,不敢看她。 二丫只当淋狗血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平日里在村子里行走一切如常,娘依旧给江德家做活,她早上和哥哥去挖野菜,剩下的时间就在家里教哥哥认字作文,隔一天去给金掌柜送一次鱼,日子过的平淡。 趁着天气好,阳光明媚,她将挖来的野菜,以及院子里的扁豆,用开水焯了一下晾晒,明年战争不断,物价会更高,就算是出现饿死人的事情,也不稀奇,她想多储备些吃食,免得明年挨饿。 这日天刚蒙蒙亮,二丫和大牛就挎着篮子,有说有笑的向村外走去,附近已经没有野菜可挖,四五里外有一大片林子,那里面还能挖到野菜,运气好了,还能找到木耳。 刚出村口,就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面色匆匆,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一溜小跑着向江边跑去。男子后面跟着一个十八、九岁,面容秀丽的女子,头上顶着一个蓝色碎花的头巾,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边跑边哭。 “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男子停下来,回过头恨恨的骂道。 第28页 “这能怪我吗?你以为我想跟那色目人吗?你身为男子都没有办法,我一个小女子又能怎样?难道,你非得逼我死吗?”女子声泪俱下。 “我没有逼你死,我只是想摔死这个孽障罢了,摔死他,咱们回去好好过日子,我对你还会和以前一样,明年咱们生个自己的孩子。”男子语气软了一下。 “相公,我求求你了,留下这孩子好不好?你看他长得一点也不像那色目人,说不定真的是你的孩子呢。”女子上前拽住了男子的衣袖,乞求着男子。 “我可不想养一个杂种!”男子气急,一把甩开了女子的手,脸上带着羞愤。 夫妻二人猛然看见大牛和二丫兄妹俩,男子楞了一下,羞愧难当、没有说话。 “你要干什么?”二丫大吃一惊,她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摔死头胎!虽然书上也有写元朝汉人摔死头胎的典故,但毕竟还有争议,今天看来,这居然是真实的。 “孩子是无辜的,他还是个小婴儿!”二丫上去想要夺那个小婴儿,无奈自己个子太矮,根本够不着,她急的快要哭了。 “江大哥,三思!”见二丫急得哭了,大牛连忙就要从男子手里抢过孩子。 男子岂能让大牛如愿,他侧身一躲,孩子还牢牢的在他的手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那个白嫩嫩的小婴儿还在香甜的睡着,全然不知道外面的危险。 “江大哥,这孩子一看就是咱们汉人的模样,留着他吧!”二丫声音颤抖,女子与生俱来的母性,让她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一幕的发生。 “大牛,带你妹妹离远点,我要摔死这个孽障!”男子眼睛猩红,哪里听得进一句话。 “江大哥,求求你了,别摔好不好?他还这么小,你要是不愿意要他,就给我吧,我们家养着,我保证不找你们要一分钱!”二丫扑过去,紧紧拽着男子的衣襟,哀求着男子。 她上辈子被遗弃,被好心人收养,还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就算后来被渣男推下江,她还能离奇重生到这里。因此,她更加明白活着的意义。 “相公,二丫妹妹都说了,她们家要这个孩子,你把孩子送给她好不好”女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把希望寄托在了二丫的身上。 “不行,我不能看着这个孽障碍眼!”无奈,男子的眼睛早已经血红,他一心只想摔死这个让自己蒙羞的孩子。 留着这个孽障,难道是要提醒众人,色目人洛莫带给他的耻辱吗?想到此,男子面部有些扭曲,他突然举起了襁褓中的婴儿,一咬牙,猛然将婴儿高高举过了头顶。 “不要!”二丫和女子同时叫喊,那女子更是疯了一般扑过去。 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啪”的一声,那个出生才几天的小婴儿,都没来及的哭一声,就被摔到了石头上,小婴儿瞬间脑浆迸裂,红的白的粘稠液体溅得到处都是。 “我的孩子!”女子凄惨的大叫一声,眼睛一翻,身体便软踏踏的向后仰去,男子见状,急忙抱住了女子。 男子像是舒了一口气,他看也不看地上的婴孩,阴沉着脸背着晕死过去的女子走了,扔下那个已经血肉模糊的婴儿。 “哥哥!”二丫一头扑进了大牛的怀里,浑身抖的像筛糠一样。 “二丫,别怕,哥哥在呢。”大牛搂着瑟瑟发抖的二丫,将她的头埋进自己的胸前,眼睛里泛起了泪光。 二丫泪流满面,这个吃人的世道,连活着都是一种奢侈。 “哥哥,咱们把他埋了吧,就算是一个婴儿,也是有尊严的。”二丫擦了擦眼泪,逐渐平静下来。 她和大牛一起,默默地用挖野菜的铲子,一点一点在树旁边挖了个小坑,大牛小心翼翼的将那孩子用小包被包裹好,郑重地将婴儿放进了坑里。 两人依旧沉默着,各自手捧着泥土,慢慢地覆盖在婴儿的身上,最后又将泥土按紧实了,免得那个可怜的小婴儿被野狗扒出来。 “宝宝,下次投胎别再投胎到这个吃人的世道!”她一边埋一边流泪,心中对甲主洛莫的憎恨又添了几分。她想不通,夺汉族新娘初夜权,不是最尊贵的蒙古人吗,怎么到了色目人洛莫的手里? 洛莫,你等着!二丫咬着牙,她本来还想着等明年徐寿辉起义后,再夺回自家的田地,可现在她等不及了,她决定现在就向洛莫讨回自家的田地。 反正娘手里有地契,若是保长做不了主,她就去县里找县尹告状,县尹不行,她就找达鲁花赤,她就不信了,这洛莫还能上天不成。 目睹了这么血腥的一幕,二丫受了很大的刺激,整个人失魂落魄,一路上连话也不想说了,大牛看她闷闷不乐,也沉默着不去扰她,兄妹两人挖了一篮子野菜便匆匆赶回了家。 “大牛,二丫,出了啥事了?”看两个孩子出去时还好好的,回来时却是一副丢了魂的模样,杨氏的心一下便揪了起来。 “娘,太可怕了,太残忍了!”二丫忍不住哭了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别吓娘好不好?”看二丫不停的哭泣,杨氏更担心了,最近这段时间,她头一次见二丫哭成这样,被打的遍体鳞伤,被淋了狗血,也没见她哭过,今儿是怎么了? 大牛看母女俩一个拼命哭,一个干着急,只好将早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杨氏听。 第29页 “唉,真是作孽,那洛莫也不怕遭报应!”听了大牛的话,杨氏深深叹了一口气。 “娘,这个洛莫是不是很可恨?他到底祸害了多少汉族女子?”二丫抬起一双泪眼。 “他做了快十年的甲主,溪水村和陈村,两个村但凡长得周正些的小媳妇,大多都被他破了瓜,除了那几家塞了铜钱的,算是躲过去了。”杨氏恨恨的说道。 “给汉族新娘破瓜,不是蒙人保长做的吗?怎么成了洛莫?再说,他只是一个甲主,只管着二十户村民,他为什么能祸害两个村子?” “巴彦保长是个厚道人,不愿做这龌龊事,洛莫便自请着做这些事,保长说过他几次,洛莫根本不当回事,非说这是上面的意思。” “娘,那洛莫是不是对您不怀好意啊?”看哥哥出去了,二丫小声问娘。 “唉,你都知道了?是不是娜宁骂你了?你忍着点,她是甲主娘子,咱斗不过她。”杨氏又羞又气。 “娘,您别担心,我没事,我不怕娜宁,她是那种吃软怕硬的货,我准备这几天找上保长和洛莫,将咱家的地要回来。” “二丫,能行吗?都好几年了,他会还给咱们吗?”杨氏担心的问道。 自从相公死后,那洛莫对她就不怀好意,三天两头的骚扰她,有一次,自己去村外挖野菜,差点被他欺负了,他霸占自家的地,也是想用来要挟自己就范。 她清楚的记得那天洛莫对她说的话,想要回土地就要委身于他,若是遂了他,不光地还给她,还会私下关照她,许她好处。 可她杨秀芳不是这样的人,她宁愿带着两个孩子苦死累死,也不愿做对不起三九的事情,她和三九两个人感情好,三九疼爱爱她,她绝不会辱没三九,更不会让孩子蒙羞。 “娘,这些年您为我和哥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气,二丫都知道,以后该我和哥哥保护娘了。”二丫靠在娘的怀里,不知怎么了,她今天特别脆弱。 晚上睡觉,她像小猫一样躲进娘的怀里,头枕着娘的臂弯,这时候她觉得自己就是七岁的小女娃李二丫。 第18章 贪心的小丫头 “二丫,这都半个多月了,咱们何时去和江德家换衣裳?”杨氏还惦记着和江德家换衣裳的事。 俩孩子带回来的衣裳实在是太好了,根本穿不出去,眼看着娘几个的衣裳洗的越来越破,有些地方都糟了,稍微一用力就会烂个洞,实在是没法补了。 “娘,咱不能主动找他们,得让他们主动找咱,我今天就穿着那衣裙去江德家附近晃悠一圈,让江德家那些女儿看看。” 二丫说到做到,她从那些衣裳里面挑出一件粉色的衣裙,这套衣裙在所有的衣裳里属于最差的了,但也是丝绸的材质,衣襟上面绣了花朵。 换上了那套粉色的衣裙,又梳了两个可爱的总角,二丫顿时变了样,活脱脱一个粉雕玉琢的玉人,看的杨氏和大牛移不开眼睛,“娘的二丫可真好看,比江德家的那几个小姐还俊俏,比娇儿不知好看了多少。” “娘,哪有您这样夸人的!”二丫羞红了脸。 “娘,你看看妹妹脸都红了,以后切莫再这样夸她了。”大牛看她红了脸,赶紧提醒娘。 “好,听你的,以后娘不这样了。”杨氏一脸笑意,目光来回在两个孩子的脸上扫了扫,笑意更深了。 二丫一出现在村里,就吸引了很多目光,这丫头一点也不像乡下丫头,人靠衣装马靠鞍,以前就知道这小丫头长得俊,今日穿了新衣,更是像画里的人儿一样。 自她被淋过狗血,村里的很多人都对她充满了敬畏,觉得她身上附了个仙子,和寻常人不一样,当然也有少数不信的,却也没有为难她。她后面跟了好几个小孩子,在她身后喊着“小仙子”。 她心中暗喜,面上却波澜不惊,不紧不慢的就到了江德家的大宅子附近,她算好了那几个十岁左右的女孩们差不多要回来了。她观察过,最近几天,那几个小女孩,隔一天的申时,都要坐着马车从县里赶回来,像是去县里学习礼仪。 若不是见过蕲水城里徐家的宅子,她初见江德家宅子,肯定会被惊着,有了徐家的珠玉在前,江德家的宅子也不算什么了。 江德家到底有多少地,村里的人谁也说不清,只知道他家光长工就二十几个,还有农忙时雇的短工,娘就是在农忙时给江德家做活的短工。据说,他家还有十几个丫鬟婆子伺候着。 前几年,江德花钱捐了个没有品阶的闲职,挂了个员外的名号。 江德家男丁稀少,他家大娘子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三姨娘生了一个女儿,前几年总算又生了一个儿子,剩下的三房姨娘,一人生了两个女儿。江家九个女儿,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只有六岁,正是爱美的年龄。 听见一阵车马声,二丫连忙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待声音安静下来,她这才装作路过的样子,从江德家门前走过。 九个穿的花花绿绿的少女正好刚从马车上下来,最先看到二丫的是江家六小姐,十一岁的江悦莹,是三姨娘生的第一个女儿,长得眉清目秀,身上穿了一套藕荷色的衣裙。 看到二丫,江悦莹眼睛一亮,便再也舍不得移开眼睛,剩下的几个少女,看她眼神不对劲,便顺着她的眼睛看去,这一看不打紧,几个少女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第30页 几个少女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嘴里小声说着什么,停了一会,终于出来一个十岁左右、长得很机灵的少女,冲着二丫说道:“你过来一下!” “姐姐,你是叫我吗?”二丫讶异的问道,这是江德家的七小姐江悦茹,四姨娘生的第一个女儿,只比江悦莹小几个月。 “是的,就是叫你。”江悦茹摆了摆手。 二丫慢悠悠的走了过去,“不知姐姐唤我有何事?” “你身上的衣裙如何来的?你怎能穿的起这么好的衣衫?”江家三女儿江悦馨不屑的问道,江悦馨长得稍有些尖刻,在这些女孩里面,长相属于末端。 “我是穿不起这么好的衣裙,但是不代表别人穿不起,我这衣裙的来路自然堂堂正正,别说我身上的这件,就是比这更好的衣裙,我也拿得出来。”二丫说的理直气壮。 “还有比这更好的?”江家二女儿江悦容吃惊的问道。 “那是自然,蕲水城徐家的小姐是谁?徐家小姐的衣裳能差得了?”二丫秀眉一扬,更显得娇俏,看的江家的几个小姐一阵嫉妒。 “你是如何认识徐家的?又如何有徐家小姐的衣衫?”江家大女儿江悦茗惊问,徐家可是整个蕲水最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连父亲都搭不上关系。 “我和哥哥给徐家送鱼,徐老爷和徐夫人喜欢我和哥哥,不光给了我们衣衫,还给了我们书和笔墨纸砚,那些衣衫就跟新的一样,有几件根本没穿过,我身上的这件,是里面最差的料子了。” “当真?”江悦莹眼睛一亮。 “当真,里面的料子和手工都是一等一的,我们这种穷苦的人家根本穿不出去,都在家放着呢,我娘正想着拿去城里的当铺,去换些细布和粗布的衣衫呢。” “二丫,你进了院子里来说话。”看路上不时有村民往这边看,江悦茗将二丫拉进了自家院内,江家的这些小姐,很少在外面露面,江德让她们学习女德女戒,以便能嫁入官家。 以前都是在外面看江家的大宅,觉得大的像个庄园,进到里面一看,比自己想象中的好很多,是自己先入为主,觉得一个土财主能有什么品位,现在一看,倒是自己轻视了江德。 几个少女将二丫带到了前院的正堂,江德家是典型的七进的宅子,五个娘子带着自己的孩子,各自占着一个院子,大娘子是原配,自然住着最大最好的一套。 江家的正堂布置的还算典雅,黄花梨木的家具,擦的干干净净,座椅上摆放着茶具,虽不如徐家的精美,却也是出自官窑。 江家的几个小姐,教养尚可,虽看不起二丫,却也没表现的太过明显。 不一会儿,就陆陆续续的过来了几个年轻的妇人,最大的三十三四岁,最年轻的二十五六岁,妇人们外面穿着绫罗,里面穿着绸裤,比一般土财主的娘子穿的有品位多了。 “这几个丫头,好好的非要换什么衣衫,自家的衣衫难道不好吗?”最年长的妇人嗔了一眼几个少女。 当她看到二丫身上的衣衫时,还是楞了一下,相比她们外面穿的绫罗,这个小丫头里里外外可都是上好的丝绸,衣襟上的苏绣,更是手工精美,这一套衣衫下来,没有个三十贯可买不来。 “小丫头,你的这些衣衫,有何来路?”妇人不放心的问道,她是江德的原配,大娘子陈氏,是秀才的女儿,识的不少字,做事也稳妥。 “我有幸和蕲水城里的徐家认识,不知怎的就合了徐老爷和徐夫人的眼缘,他们不光送了我们衣衫,还送了我们衣料。” “原来是徐敬儒徐老爷,这样说来,你的这些衣衫倒是不错了。”陈氏眉心一动。 “身上的这些算什么,我家里的那些才好呢,可惜衣衫太大了,要到十几岁才可以穿。”二丫笑道。 “二丫,你能把那些衣衫都拿来看看吗?若是这几个丫头喜欢,我们和你换如何?我们两件换你一件。”说话的是江德最宠爱的四娘子谢氏。 二丫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和自己想象的差不多,她点了点头,“那我回家去拿,衣衫太多了,我一个人背不动,我让我娘一起来可以吗?” 看陈氏点头,二丫这才出了江家大宅,回了自己家,和娘一说,娘高兴坏了。 只将大牛能穿的两件袍子和那几件母女俩能穿的细布夹袄留下,还有那套被淋了狗血的大红衣裙被收了起来,以及二丫身上穿的这套粉色衣裙,剩下的所有衣衫都被母女俩背去了江家。 江家的婆子拿了一张席子铺在了正堂的地上,席子上又垫了一大块粗布,杨氏娘俩将所有的衣衫摊开,放到了被单上。 江家的几个丫头,包括那几个姨娘在内,眼睛都亮了,江家虽是方圆几十里的大财主,江德还挂了个员外的名儿,但和蕲水第一富商相比,还是逊色多了,她们哪里见过这么好的衣衫。就连自认见识广的陈氏,眼中都露出了艳羡。 最后,五个妇人一人选了一套衣裙,九个小姐一人选了两套,还剩下一套不好分配,二丫便收了起来,准备过两年自己长高了再穿。 “二丫,你想怎么交换?”陈氏言归正传。 “大夫人一看就是见识多广的,几位姨娘也识货,那些衣衫哪一件都比我身上的这套好,哪一套都不会低于四十贯,大小一共二十三套衣裙,我们也不要绫罗绸缎,你们只要给我们娘仨,一个人四套单衣,一人两套过冬的袄子,再给我们两石米,一石面,两床新棉絮和布面。” 第31页 “好一个贪心的小丫头!”只听一个阴沉的男声传来,几个妇人顿时变了脸色,几个小姐也慌乱了起来。 第19章 夺回自家的地 二丫定睛看去,只见一个年约三十三四岁,五官清俊、面皮白净的精瘦男子,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男子头戴灰色裹巾,腰间系了一个玉佩。看那些妇人的表情,这应该就是大地主江德了。 江德看起来倒不像是一个土财主,反而像一个白面书生。若不是眼中隐约透出的阴郁,江德倒称得上一表人才,难怪他的那些女儿们长得都很清秀。 “江员外,您回来了。”杨氏恭敬的起身,谦卑的站在一旁。 “江员外,这话从何说起?自古以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若是江员外不愿意兑换,我和我娘离开便是,您又何苦给我冠上贪心的帽子。”二丫小脸一沉,说的话不卑不亢。 江德这个吝啬的土财主,想人前风光,又不想花大钱,所以,她才会想到用那些衣服和他家换,只花不到一半的价钱,就可以换到那些八、九成新的衣裳,他精着呢。 “哦!”江德一愣,一双深沉的眸子更加阴郁了,他冷声道:“说来听听,我冤枉你了吗?” “江员外,您不要欺负我年龄小,这大元的物价我也是清楚的很,这些衣裙哪一套都不会低于四十贯,大多是八成新,有几件几乎是全新,我给您折价,一套二十贯,一共是二十三套,就是四百六十贯钱,两石米一百三十贯,一石面七十贯,加一起两百贯,两套新棉絮和粗布布面不过五六十贯,我要的那些袄子和单衣,都是普通的棉布,如果也按照一半的折旧,顶多一百贯,这些东西一共不过三百六十贯。江员外,您倒是说说,到底是何人贪心?” 精明的江德被惊的竟说不出话来,他审视着眼前的这个小丫头,这丫头实在不像一个七岁的孩子,算的竟这么快这么准确。难道这丫头还真的像村里传的那样,身上附了个仙子? 考虑再三,江德还是同意了兑换,就像二丫说的那样,自家还真没吃亏,他也是识货的人,徐家的那些衣裙,他的确是舍不得给这些女儿做,何况家里也不缺稻米。 他的家产都是要留给儿子的,至于女儿,始终要嫁出去,他送女儿们进城学女德女戒,兑换这些衣裙,也是想让女儿们在重要场合仪态好,穿的长脸,以便能嫁入高门大户,再说大户人家的女儿很少抛头露面,这些衣裙也不怕被人认了去。 三石米面将近四百斤,还是大牛向三叔公家接了辆板车运回去的,看着三石米面,杨氏半天没缓过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摸了一边又一遍,才总算相信。 “二丫,你可真厉害,要是娘,万万不敢要这么多。” “娘,这些衣衫就是去城里的当铺,也能换回这些东西,江德一点儿也没吃亏。对了娘,咱家的被子都不暖和了,还是铺在下面吧,您有时间把被子套上,哥哥一床,咱娘俩一床,还有这些衣裳,我和你拿去洗了,趁现在太阳好,多晒两天。” “有了米和面,就不用天天吃野菜了,你和大牛就能长高了。”杨氏笑的合不拢嘴,她觉得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娘,明日咱做白米饭吃,我和哥哥说了,一定要让娘吃上白米饭。” 听了二丫的话,杨氏顿觉鼻子发酸、眼眶发热,她又想起了相公李三九,相公没福,若是相公还活着,看俩孩子这么懂事孝顺,一定笑的合不拢嘴。 “娘,我明天叫上保长和洛莫,要咱家的地,我看很多人家正在种小麦和油菜,要是将地要回来,咱们还能来得及种上小麦和油菜。” 一听二丫说要地,杨氏的脸上便呈现出恐惧的神色,看来这个洛莫定是个难缠的主。 这场谈判,定在了保长巴彦的家里,现场除了当事双方,还来了一些村民旁听,很像是现在的庭审。 巴彦的家,是两进的院子,比起江德家七进的大宅子,明显的小了很多,但是在村里也是数得着的宅子了,谈判就在前院的正堂进行。 大牛去城里给金掌柜送鱼,二丫和杨氏代表一方,洛莫夫妻代表一方,巴彦坐在中间,一些村民站在堂屋的外面。 “村里人都知道,这两亩地原是荒地,是我爹起早贪黑的开垦出来,我的意思很明了,我娘手里有地契,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地契的主人是李三九,也就是我爹,有道是物归原主,天经地义,至于洛莫甲主占了这么多年,我们也不追究了。”二丫开门见山。 “我们入主中原,占领江南的时候,不都是这样的吗,贱民的土地我们可以任意圈占,贱民可以任意为奴,我只占了你们的地,没让你们为奴,你们不该感激我吗?”洛莫操着不太灵光的汉语,一口一个贱民,不光让在场的汉人不满,就连巴彦也面露不悦。 “洛莫甲主一口一个贱民,当真是有教养,说起来洛莫甲主的母族还是被大汗最先征服的呢,同样是被征服,谁又比谁高贵? 据说现在的惠宗皇帝很尊重汉文化,对汉人也很亲善,现在强占汉人土地、强抢汉人为奴的事情,洛莫甲主倒是说说还有谁?” “明明是杨氏将地奉送给我家,为何又变卦了?”娜宁突然说道。 “你…..你,你胡说,我何时说过将地奉送给你们了?”杨氏气的语无伦次。 第32页 “就是你相公过世以后,你说你们孤儿寡母身单力薄,没有力气耕种,便给了我。”洛莫见自家娘子这样说了,自然要顺着娜宁了。 “哈哈,甲主、甲主娘子,你们是在说笑吗?”二丫冷笑几声,为了霸占自家的田地,这甲主夫妻竟耍起了无赖。 “我们娘仨饭都吃不上了,我娘累死累活给江员外家做活,我们仍然吃不饱,每天吃野菜为主,你说是我娘送给你家?我娘又不是傻子,岂会放着好好的田地不要?你当众人是三岁孩童吗?岂会信了你们的鬼话?” “明明就是杨氏奉送给我家的,这件事苟氏和王氏可以作证。”娜宁瞟了一眼人群中的苟氏和王氏。 “作证?她们的品行如何,相信在座的乡亲心中有数,她们的证言又如何令人信服?”二丫扫了一眼苟氏和王氏,那两个女人目光躲闪,没有言语。 娜宁忙厉了苟氏和王氏一眼,苟氏只好硬着头皮道:“我能作证,当初就是杨氏嘴上说的,将地奉送给甲主一家。” “继祖母,你有何证据?村里谁人不知你品行不端,和有妇之夫勾搭成奸,气死原配,苛待嫡子,强卖孩童,你这种恶劣的行径,你的证言怎能相信?” “还有你,比苟氏也好不到哪里,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你的相公手脚不干净,村里谁家没少过鸡鸭鹅,你们家的羊也不是你们自家养的吧?常言道,家有贤妻不招横祸,江重四如此行径,你也脱不了干系,身为娘子不知规劝相公向善,反而和他沆瀣一气,你这种品行,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还没等王氏开口,二丫就对她一阵挖苦。 村里的人自然知道苟氏一家和江重四一家的不堪,只是大家不愿挑破罢了,今日被二丫当众接了短,众人都深有体会,看向苟氏和王氏的眼神便不善了。 苟氏和王氏脸臊的通红,尤其是王氏,她本就不如苟氏脸皮厚,如今被人当众揭短,羞愧难当,头一低便逃离了人群。 娜宁一见王氏逃的没了踪影,顿时气的脸色泛白,一双深邃的大眼,气鼓鼓的瞪着二丫,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这小丫头,胡搅蛮缠,杨氏说了就是说了。”洛莫急赤白脸起来。 “洛莫甲主,你非说是我娘将地奉送给你的,可曾立了字据?可曾按了手印?口说无凭,白纸黑字、签字画押,才能令人信服。” “你个小丫头还反了,地被我们种了草喂马,是不可能给你们的!”看自家男人说不出话,娜宁立刻凶了起来。 “甲主娘子,您说错了,不是给,是还。既然甲主态度这么强硬,我只好求助于保长大人了。”二丫看向了巴彦。 “洛莫,你还是将土地还给杨氏一家吧,别闹腾了,我看了,地契上的名字确实是李三九,二丫说得对,是物归原主。”巴彦耐心的劝说洛莫。 “保长,你为何要偏袒杨氏一家?莫非……….?”洛莫一着急,便信口开河道。 “洛莫,放肆!”巴彦声音一凛,洛莫便吓得不敢再言语,毕竟蒙古人的地位在色目人之上,平日里巴彦为人和善,不代表他不会发怒。 “莫非什么?洛莫甲主最好把话说清楚,我娘行为端正,村里人都看在眼里,岂能被人污蔑?保长大人为人光明磊落,从不恃强凌弱,两个村子的村民都看着呢,不像有的人丧尽天良、为害相邻,人在做天在看,作恶多了,早晚遭报应。” “你……?”洛莫和娜宁两口子本身汉语就不灵光,加上理亏,被二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旁边旁听的村民,都难以置信的看着二丫,这小丫头好一张利嘴。 “洛莫,你回去尽快让人将地里的草割了,把地还给杨氏一家,这件事就过去了,你们也都回去吧,这件事就这样定了。”巴彦起身,让旁听的那些人各自回去。 “你是不是觉得不服气?洛莫,你若再这样下去,只会加剧汉人和朝廷的仇恨,江浙一带方国珍造反,闹得人心惶惶,朝廷有心要修复和汉人的关系,废除那些政策,你却违背朝廷的意思,若是出了事你自己担着吧。”巴彦冷眼看了洛莫一眼。 洛莫和娜宁狠狠地瞪着二丫和杨氏,杨氏胆怯的低下了头,二丫却不以为然,她迎上洛莫夫妻俩狠厉的目光,嘴角扬起。 “多谢保长大人,给您添麻烦了,我和我娘回去了,告辞。”二丫向巴彦表达了谢意,和杨氏一起向巴彦道了个福。 她原本没抱希望,她都已经准备好了去县里找县尹告状了,没想到巴彦保长做事如此公道,省了她不少力气。 第20章 被抢了生意 虽然不甘心,洛莫夫妻还是将地里的草让几个村民割了,将地还给了杨氏一家。 三叔公李铁栓带着三个儿子,牵着自家的牛,只用了一天便将地犁好了,杨氏千恩万谢。 杨氏数了一下家里的铜钱,二丫哭丧那次得了将近七贯钱,加上大牛给金掌柜送了近一个半月的鱼,又得了六贯多钱,杨氏将这些铜钱留出两贯出来,作为买鱼的本钱,其余的全部拿了出来,又找三叔公借了五贯钱,买了麦种和油菜种。 在三叔公一家的帮助下,终于赶在寒露之前种上了小麦和油菜。种了一亩半的小麦,剩下的半亩地种上了油菜,明年总算有油吃了。 杨氏松了一口气,她也听了二丫的话,不再给江德家做活,她将小菜园里的扁豆和茄子秧都拔了,将菜地平整了一番,种上了白菜。 第33页 今日没什么事,一大早二丫和大牛一起,收了十条鱼。吃过了早饭,二丫和大牛便一起去县城给金掌柜送鱼。 最近一个月,二丫总是烦心事不断,基本都是大牛一个人去送鱼,今日二丫一说要和他一起去县城,他便高兴坏了,一个人拎着木桶走十几里路,实在是乏味得很。 再次来到县城,二丫没有像以往那样新奇,她现在多是留意街面上的生意。没有本钱,她只能观察着那些小本生意。乡下是弄不出花样来了,只能将视线移到县城。 蕲水不愧是水上交通要道,商贾云集,附近的罗田、蕲春、广济和黄梅四县的商贾,都要经过蕲水做船,还有其他往来的客商,蕲水的客流量确实大得很。 若是能开一家客栈倒是不错,生意定是不差,可惜自己没有本钱。 她现在迫切的需要铜钱,家里还欠着三叔公一家五贯钱呢,必须想办法挣钱还账,还有,家里的窗户和院子门也该换了,根本防不住歹人。 给金掌柜送鱼总不是长久之计,溪水村和陈村两个村子的渔民不下十几个,都在县城卖鱼,早晚抢了这单生意,今日收鱼的时候,那江长锁就不大情愿。 二丫和大牛赶到金玉满堂的时候,还未到巳时,比平日早了一些。今日的金玉满堂有些不同寻常,一楼的大厅里声音有些吵杂,像是金掌柜在呵斥一个人。 兄妹两人不好打断金掌柜,只好站在楼前等着,看不到里面的人,只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掌柜的,您再考虑考虑可好,大牛的鱼不是自己捞的,他是收了别家的,和我的鱼都是一般无二,您每条鱼给他两百四十文,我只要一条两百三十文,一条便宜十文,若是一天十条鱼,每日都要省下一百文钱。” 二丫一愣,竟是江三八的声音。 “你还是走吧,我已经答应了大牛,便不会食言,你以为金玉满堂会在意那一百文钱?”金掌柜说的不愠不怒,却也不容反驳。 “掌柜的,您看这样可好,一条两百二十文,我保证是新鲜的活鱼。”江三八的声音带着恳求。 “不是铜钱的问题,是承诺,你是不会懂的。”金掌柜的声音有些冷了下来。 二丫明白了,和她猜得一样,金掌柜让哥哥送鱼,里面有帮助自家的情分在里面,不然他也不会拒绝江三八,都说商人重利,可金掌柜对情义二字似乎看得更重。 她听不下去了,大牛也蹙紧了眉头,两人不约而同的跨进了大堂,“金掌柜,谢谢您的好意,您还是收了江大叔的鱼吧,我们的鱼都是收了别家的,江大叔的鱼都是自家捕捞的。” “二丫,大牛,你们来了。”看到兄妹俩,金掌柜的脸上顿时和气了很多。 江三八看到二丫和大牛,脸上带了窘意,不太敢直视两人的眼睛,兄妹俩只当没看见。 这次二丫没有主动先说话,她交给了哥哥处理,她想锻炼哥哥的处事能力,还等着二丫说话的大牛,见妹妹没有开口,只好上前。 “金掌柜,多谢您这一个多月对我们的帮助,让您多花了这么多铜钱,您出于善心帮我们,我们不能理所当然,我和妹妹准备做些别的营生,以后您店里的鱼还是让江大叔送吧,他能保证货源,一条两百二十文钱,价格也公道。” “大牛,你们准备做些什么营生?”金掌柜叹气道,他扫了一眼江三八,一个三十的汉子,行事竟不如这一对小兄妹。 “还没想好,我和哥哥识些字,总归多些门路,金掌柜,今儿是哥哥最后一次给您送鱼,以后就让江大叔给您送鱼吧。”二丫笑道。 “把鱼送进后厨吧,小喜,你带这个汉子过去。”金掌柜冲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厮道。 江三八跟着小喜去了后厨,过了不到一刻钟就出来了,小喜数了一下,一共二十条鱼。 金掌柜到柜上点了四贯四百文钱,交到了江三八手里,“今日的鱼有些多,明日便不用送了,后日再送,以后便由你送鱼了,新鲜的活鱼,一条两百二十文。” 江三八接过铜钱,千恩万谢,他感激的看着兄妹俩,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牛熟门熟路的将鱼送进了后厨,等他出来的时候,江三八已经走了,二丫正和金掌柜有说有笑的。 “二丫,恭喜你了,要回自家的地,日子便会好过了。” “那还要多谢金掌柜您呢,要不是您介绍我去徐老爷那里,我哪会得到五贯钱,更不会得到书和笔墨纸砚,还有那么多的衣衫,我们把这些日子赚的钱,买了麦种和油菜种。” 二丫隐去了兑换衣裳的事情,怕徐敬儒一家知道了心里不舒坦。 “大牛,这一个多月识了多少字了?”看大牛一直默不作声的听两人说话,金掌柜问道。 “多谢金掌柜,三字经识了快一半了。”大牛羞涩的说道。 “好,如此下去,那三本书很快便要读完了,若是日后需要什么书,尽管开口。”金掌柜也是存了心的要帮衬着这小兄妹。 “大牛,我早就看你不似寻常少年,你看起来比一般人聪慧。”金掌柜赞道。 “金掌柜过奖,大牛哪里比一般人聪慧,我只是笨鸟先飞罢了。”大牛脸一红。 二丫眼睛一亮,前几日她刚讲了乐羊子笨鸟先飞的故事,哥哥便学以致用了,哥哥善于学习,又刻苦,不光三字经学了一半,还学会了简单的算术,这几日正尝试着用毛笔写字。 第34页 金掌柜的脸上亦是露出欣赏的神色,他越来越觉得大牛品行可贵,也更加坚定了要帮助这兄妹俩的决心。 “估计是我哥哥从小到大吃的鱼多,捞上来的小鱼不能卖,就自己吃了,金掌柜,您家里若是有老人和孩童,可以多吃鱼,多喝鱼汤,孩童可以聪慧,老人不糊涂。” “哦,还有这一说?”金掌柜好奇的看着二丫。 “是,金掌柜,您信我的没错,您帮了我们,我亦会盼着您好。” “二丫,为何我觉得你不像一个孩子,你的很多见解令金某欣赏,和你说话很是有趣。”金掌柜笑道。 “金掌柜,不怕您笑话,我虽长了孩童的身体,却有着二十几岁的灵魂,您不用把我当孩子。”二丫调皮的说道。 “哈哈,你这孩子,我觉得你的灵魂快要超过金某这三十几岁的灵魂了。”金掌柜以为二丫是在说笑,也跟着开起了玩笑。 趁两人说笑的时候,大牛问了店里的伙计后,去了毛司如厕 金掌柜取了两贯四百文前交给了二丫,二丫拿出两百文钱,递给了金掌柜,“金掌柜,这两百文钱还给你们,以前多收您的就算了,今日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多收了。” “你这孩子,以前说好的,一条两百四十文,金某怎能食言。”金掌柜急忙将两百文钱塞到二丫的手里。 等大牛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人正推让着,谁也不愿拿那两百文钱。 “金掌柜,我在毛司外面捡到了一个褡裢,您看看是何人落下的?”大牛将一个鼓鼓囊囊的褡裢递给了金掌柜。 金掌柜接过了褡裢,褡裢沉甸甸的,他打开了褡裢。顿时大吃一惊,里面除了几贯零碎铜钱,还有大量的钞票,还都是大面额的钞票,虽说交钞较以前贬值,但毕竟这么多的大额交钞,还是非常可观,他粗略点了一下,不下于万贯。 “大牛,多谢你了,这应该是客人如厕时遗落的,你可知里面有多少银钱吗?”金掌柜的眼中透着笑意。 “大牛不知,我没打开看。”大牛如实道。 “里面的银钱不下于万贯,大牛,我果然没有看错你。”金掌柜看向大牛的眼神,有了些敬意。 这若是旁人捡到了这沉甸甸的褡裢,怕是会好奇打开了看,再看到如此多的银钱,很难不动心,大牛这孩子捡到了物品,却原封不动的交给他,可见人品之高洁。 最近几次送鱼,这孩子都穿了没有补丁的布衣,气色也较以前好了很多,他仔细观察了这孩子,眉眼端正,言语上也不喜争强好胜,行为谦逊却不谦卑,假以时日定会出人头地。 “金掌柜过奖了,这本就是他人之物,还给别人天经地义。”被金掌柜夸奖,大牛有些难为情。 第21章 来了贵客 “大牛,下个月小喜要回罗田的老家成亲,你可愿意到金玉满堂做个跑堂的伙计?” “多谢金掌柜,我愿意,只是,我能每晚回家住吗?我不放心娘和妹妹。”大牛欣喜道。 “酒楼辰时四刻营业,戌时之前打烊,你可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家。” “冬季城门一般在酉时两刻就关闭了,我若是酉时便离开,在宵禁之前的这段时间,酒楼岂不是要忙不开?”大牛蹙眉道,他不想影响金掌柜的生意。 “无妨,过了酉时,客人便少了,留住在店里的伙计便可应付过来。” “那就多谢金掌柜了,我下月初便来上工。” “既然你同意了,我便说说工钱,一日管两顿饭,头三个月工钱一个月只有三贯钱,三个月后每月工钱五贯钱,若是能管账,一个月的工钱便是十贯钱。” “多谢金掌柜,我记下了。”大牛恭敬的说道。 二丫心里也高兴,哥哥在金玉满堂当伙计,一天管两顿饭,工钱基本都可以剩下来,在没有找到更好的挣钱门路之前,这是个好去处。 谢过了金掌柜,兄妹俩告辞离开,二丫还是没有拗过金掌柜,拿了两贯四百文铜钱。 回来的路上,二丫趁机教了大牛一些算术,她教哥哥用阿拉伯数字计算,元代在中期就引进了阿拉伯数字,但是元人守旧,并没有推广,现在都是用算盘和算筹进行计算,算筹麻烦,算盘贵重,寻常百姓家很难看到算盘。 心里有了盼头,心情自然舒畅,就连脚步都变得轻盈了,原本回家要半个时辰,今天只用了三刻钟便到了村里。 已经过了中秋,晚稻已收割好,其他作物该种的也种上了,村里人闲了下来。和农忙时村里见不到人相比,现在的村子里,人明显多了起来,当然,是非也多了起来,串门子的,说闲话的,东家长西家短的。 自家在村子的最东头,每次回家都要经过整个村子,农忙时还不觉得,这一闲下来,再经过村子的时候,便不时有人打量着兄妹俩,还三五成群的议论着。 二丫和大牛被看的有些发毛,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众人看她的眼光不同寻常。有同情的,有担忧的,还有幸灾乐祸的。 当二丫坦然迎上他们的目光时,那些人又迅速的移开,目光躲闪。 路过娜宁家门口时,娜宁正站在自家院子门前,看到二丫和大牛过来,啐了一口吐沫,笑容满面,“真是老天开眼,得罪了衙门,嘴再会说又有何用?” 二丫嗤的一笑,“有些人怕是嘴巴里有屎,难怪整天啐人。” 第35页 娜宁这次倒是很反常,没有骂二丫,看得出来她今天心情不错。 二丫纳闷,今儿是怎么了?娜宁居然没发怒,还有,她说的衙门,又是怎么一回事? 快到家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停在自家院子门前的马车,离自家不远,就是苟氏一家和三叔公一家的院子,此刻,苟氏家院门外,聚集了几十口子,正对着自家指指点点。 忽然,人群里有人发现了二丫和大牛,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焦在两人身上。 大牛冲着众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二丫则没有反应,继续往前走着,刚穿过人群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刺耳的声音。 “吆,真是恶有恶报,衙门里的公人都上门拿人了,真是大快人心,平日里一张利嘴不饶人,看这个恶人还有何话说?”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做人家姘头的,你怕是连个小妾都不如,你有何资格说我?”二丫厉了那妖冶的妇人一眼。 这妇人便是李四五的姘头刘氏,原本是个寡妇,前几年和李四五勾搭成奸,还生了个儿子,就被李四五带回家了,仗着自己有儿子,成日里作践张氏娘仨,刘氏年已三十,比张氏还大一岁,却打扮的比张氏还年轻。 “你这死丫头,你胡说。”刘氏气的脸通红。 “你个小蹄子,你是不是欠打,你越来越没规矩了,她可是你婶子。”苟氏恨恨的骂道。 “婶子?她是哪门子婶子,明媒正娶了吗?她不过是个姘妇,难怪你这么偏袒她,欺负自己明媒正娶的儿媳妇,原来你们是一样的出身。”二丫嘲讽道。 她最恨有人骂她蹄子,蹄子一词看着随意,可是骂起人来却是极难听的,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发明了这个骂人的词。 “你……你,你也不怕雷劈!”苟氏气的不知说些什么,竟诅咒起二丫来。 “我自然不怕,我又没做恶事,老天爷心明眼亮,专劈那些丧尽天良的恶人。” “让你嘴硬,衙门里来了公人要拿你,一会有你哭的。”苟氏咬牙道。 “你怎知衙门要拿我?我走的正、行的端,衙门自不会拿我。”二丫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是家里来了衙门里的人。 她有些奇怪,衙门里的人找自己所为何事,她想了想,自己既没犯事,也没泄露天机, 不再理会苟氏和看热闹的村民,兄妹俩急忙回了家,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着两个男子。 一个穿着差役服饰的男子,看起来有三十几岁,浓眉大眼、面皮黝黑,他端坐在石凳上,身体挺直,另一个男子,年龄大概在四十五六岁,身穿青灰色盘领袍子,头戴黑色裹巾,看穿着像是个管事。 “想必,这就是二丫姑娘了?”中年男子一见二丫便笑问道。 “正是二丫,不知这位伯父有何指教?”二丫礼貌的冲着男子道了个万福。 “二丫姑娘果然不同常人,”男子眼中透出喜色。 “在下是周县尹家的管事周福,县尹大人在徐老太太的丧事上见过二丫姑娘,知二丫姑娘唱哭一流。后日是我们老太爷出殡的日子,希望二丫姑娘能为老太爷唱哭。” “能为县尹大人的令尊唱哭,是二丫的荣幸,烦请周管事将老太爷的情况告知我。” “多谢二丫姑娘,老太爷今年六十有五,有四子一女,孙子十八人孙女十一人,重孙三十几人,县尹大人是第三子,周老太爷是个秀才,做了几十年的夫子。” “周老太太身体还好吧?”不知周老太太是否在世,二丫委婉的问道。 “周老太太去年仙逝了。”周管事恍然道。 “好,我记下了,我后日一早就过去。” “后日我让马车来接二丫姑娘,酬劳是五贯钱,细布半匹。” “周管事,您看这样可以吗?我不要细布,换成几本书可好?我想换成四书五经。”二丫和周管事商量。 “二丫姑娘真是客套了,细布是细布,再多送几本书又何妨,这个主我能做的起,我家大人是个爱才惜才的,只要是想读书的寒门学子,大人都会尽力资助。” “那就多谢周大人和周管事了,这些书够我和哥哥读几年的了。” “快到午饭时间了,周管事,您若是不嫌弃我家粗茶淡饭,就留下来用饭。”大牛招呼周管事和差役。 “是啊,您来了好大一会了,连口水都没喝,今儿一定要留下来用饭,我这就去做饭。”杨氏说着就要往灶房去。 “万万不可,大嫂太客气了,我等还要尽快赶回去,府里迎来送往忙得很,本来想着让这位差官来,又怕说不清楚,我才急着赶来了。”周管事急忙拦下了杨氏。 “这是五贯钱,完事后再给你布和书。”周管事拿出五贯钱,放在了石桌上。 “周管事,哪能先收钱,等事成后,您一并给我就好。”二丫忙把纸钞推给了周管事。 “二丫姑娘收下吧,我还能怕你跑了不成,二丫姑娘、小哥、大嫂,告辞了,莫送。”周管事起身告辞,那个始终没说一句话的衙役也站起身,冲着二丫点了点头。 “周管事,我和哥哥送您出去。”二丫恭敬的先行一步。 一家三口将周管事两人送到了门外,周管事客气的冲着杨氏拱手告别:“大嫂,莫再送了,赶紧回去吧。” 第36页 “周管事,您带着这位差官大叔不打紧,村里有些人便风言风语,说我们家犯了事,官差来拿我们了。”二丫笑道。 “果真是乡野小民,不明是非,二丫姑娘和这个小哥一看便是知礼的,还有这位大嫂,也是个老实人,哪里会犯事。”一直默不作声的差役不忿道。 “多谢差官大叔慧眼,我们一家一直遵纪守法。” “二丫姑娘,就这么说定了,后日一早我让马车来接你,你若是一个人觉得孤单,可让你哥哥跟着,多谢你了。”周管事看了看正伸头往这边看的村民,故意大声说道。 周管事和差役上了马车,车夫驾车离开后,围观的村民这才陆续着散了,有几个好奇的妇人过来问杨氏,“杨氏,差官来你家何事啊?” “县尹大人的父亲去世了,想请二丫去唱哭。”杨氏支吾道,她本不想说,可又不会扯谎,只得照实说了。 “哦,原来是哭丧啊!”妇人撇了撇嘴,还当是多好的事呢。 “哭丧怎么了,有铜钱赚还送细布,就怕有人想去,人家还不要呢。”二丫抢白妇人,这些长舌妇就看不得别人好。 “有铜钱赚?还有细布?”妇人睁大了眼睛,一脸的艳羡。 “那是自然,一次五贯钱,半匹细布。”二丫原本想瞒着,后一想,为何要瞒着,这事早晚瞒不住。 几个妇人听的眼都直了,那半匹细布怕是要十二三贯钱,唱哭一次居然能得十七八贯钱物,她家相公起早贪黑的打渔,一个月也不过赚这些钱,妇人们已经嫉妒的红了眼。 第22章 一哭成名 二丫这两日哪也没去,专心在家里编词,上次徐老太太的葬礼没这么复杂,徐老太太三个儿子都没有纳妾,家庭成员简单多了,加上自己敬重徐老太太的为人,上次是真情流露。 这次不同上次,周老太爷子孙众多,周县尹的几个兄弟都是富商,二哥据说在州府是数得着的富商,兄弟四人都是有妻有妾,家里人员关系复杂,唱哭时孰重孰轻,都要面面俱到。 如果说第一次还有帮忙的成分在里面,这一次她可是当成了事业在做,毕竟收了别人的钱,就要敬业。 转眼便到了周老太爷出殡的日子,这日,还未到辰时,周家就早早的派了马车过来,杨氏千叮咛万嘱咐,让俩孩子小心点,别出了纰漏。 一路上快马加鞭,两刻钟便到了县城。不同于别的大家族不分家,徐老太爷的四个儿子早早分了家,除二儿子周仲华在蕲州经商外,其余三子都在蕲水县城,徐老太爷跟着长子周伯华住,葬礼的地点就在周伯华的府里。 到了周府大门,一下马车,周管事和另外一个年龄和他相仿的中年男子,就在门口迎着了,另一男子是周伯华家的管事。 “还没吃早饭吧,先跟着婆子去后面吃点饭,再去灵堂。”中年男子和气的说道。 “伯父,您贵姓?”二丫恭敬的问道。 “免贵姓蔡,你叫我蔡伯就好。”蔡伯和颜悦色的看着二丫。 “蔡伯,我年龄小,有些事怕是不能面面俱到,若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还望蔡伯多多教导。” “好,我让婆子告知你。”蔡伯欢喜的看着二丫,如果说一开始他还对这个小丫头有所怀疑,现在则完全打消了顾虑,这孩子说话有条有理,举止大方得体,不输大户人家的小姐。 “刘婆子,你带着这丫头和小哥,先去后面吃饭,再交待这丫头几句。”蔡伯冲着旁边年近四十的妇人说道。 刘婆子应了一声,带着二丫和大牛往后院走去,见识过徐家大宅,再看到周家宅院时,便不会这么吃惊了,周家宅院的格局和徐家差不多,就是大小规模比徐家略小些,也少了些徐家宅院的精致。 一路上,刘婆子不停交代着二丫,什么大老爷的夫人是一般平民出身,二老爷的夫人出自官宦之家,三老爷,也就是县尹周叔华的夫人是秀才之女,四老爷的夫人是商人之女。 二丫听的头都大了,这到底是办丧事还是摆谱?难不成还要按照身份地位排座次吗? 到了下人的厨房,早有厨娘备好了饭食,和上次徐家一样,也是供应的斋饭,因为是早饭,备的是白粥和馒头,还有几碟腌制的小菜。 “刘大娘,还有这个婶婶,你们也来吃吧。”二丫看两个妇人站在那里,有些不好意思。 “小丫头,你们吃吧,我等已经吃过了。”怕兄妹俩拘谨,刘婆子出去了,只剩下一个三十几岁的厨娘。 “小丫头,你长的可真俊,可真白,这是你哥哥吗?为何你们长得不像?”厨娘仔细打量二丫,左看右看。 “多谢婶子夸奖,我长得像娘,哥哥长得像爹,所以我们俩长得不像。”看哥哥脸上有些发红,她赶紧解释,经常被人盯着看,被人夸,二丫已经习以为常了。 穿越两个多月了,第一次吃上白馒头,这美味简直难以形容,家里虽有了一石面,可哪里舍得蒸馒头吃,偶尔抓上一把面勾个糊糊就不错了。 周家的馒头不小,才七岁的二丫吃了整整一个大馒头,本来还能再吃半个,想到若是吃的太饱,反倒没劲哭了,只好作罢。 哥哥正在长身体,正是饭量大的时候,却只吃了一个馒头就停下了,二丫眉头一拧,就知道哥哥脸皮薄。她拿起一个馒头递给了哥哥,哥哥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住了。 第37页 厨娘见兄妹俩吃的多,不但没有看不起,还眼含疼惜。都是穷苦出身,自然懂得穷人的苦,“馒头多着呢,等出殡回来再吃,婶子给你们炒菜吃。” “多谢婶子,婶子,您真好。”二丫放下了筷子,对厨娘道谢。 兄妹俩刚吃好,刘婆子正好进来,手里拿了一件孝衣和一根白孝带。二丫和大牛这次穿的都是没有补丁的衣裳,所以不用换衣裳,直接穿了孝衣、系上孝带便可。 兄妹俩跟着刘婆子,一路到了灵堂,周老爷子的灵堂布置的比徐老太太的灵堂还要大气。一个巨大的“奠”字,挂在灵堂之内,灵棚外三根巨大的丧幡,随风飘舞。 周家子孙众多,灵堂里面跪的都是儿子儿媳和几个稍大的孙子孙媳,跪不下的孙子和重孙都跪在了灵棚内。大牛和府里的下人在灵棚外面守着,不用跪棚。 灵棚外面站了很多亲朋好友,周家四子的朋友和同僚,以及儿媳孙媳的娘家人和其他亲戚,加上灵堂和灵棚内的至亲,不下于几百人。 二丫跪在了灵堂外面靠近棺材的位置。二丫来之前在两个膝盖上绑了厚实的旧布,又找了块稍软的地跪下,酝酿了一会儿情绪,这才放声大哭起来。 “一眼看见灵堂 不由泪水往下淌 敬爱的祖父棺材里躺 孙女儿就要哭断肠 叫一声我的祖父啊 祖父的音容笑貌终身难忘 这一切就像梦一场 二丫一开嗓便吸引了众人,她不光遗传了常欢儿的美貌,还遗传了常欢儿的好嗓子,加上前世的她本来唱歌就好,她这一唱哭可以说是震惊四座。 她这次学聪明了,不像徐老太太葬礼上那样一边哭一边说,她这次是唱哭,一边哭一边唱,她自己随意编了曲子,又将以前听过的哭丧歌改编了一下,她不顾众人的围观和议论,接着唱了起来: “三拜九叩跪地下 千呼万唤叫祖父 唤祖父唤的孙女儿喉咙哑 祖父您为何不应答 祖父您奈何桥上停停步 祖父您望乡台上再望望家 灵棚外的亲友们,原本还有人在说话,现在全都安静了下来,聆听着二丫的唱哭,有些女眷还跟着抹起了眼泪,二丫稍加停顿,又唱了起来。 “祖父为人最贤良 教书育人桃李芬芳 祖父慈爱眷顾家 儿孙谨孝敬高堂 上慈下孝好家风 以身作则为榜样 祖父的恩情说不完 孙女想您想的心慌慌 您再回头多望望 子孙都跪在您灵前 您怎舍得将儿孙都撇光 跪在灵前把泪滴 哭声祖父您在哪里 儿孙们都想念你 二丫哭的感情真挚,丝毫没有应付的意思,灵堂内的周家子孙被哭的心里悲痛,发出嗡嗡的哭声,女眷们更是一阵嚎啕,尤其是周老太爷的女儿,哭的快要声嘶力竭,据说老爷子在世,最疼的就是这个小女儿。 不断有亲戚来吊唁,每每有亲戚吊唁,周家四子和各自的儿子孙子都要出去接供礼,女眷则在灵堂内陪哭。二丫看了下,有钱人就是不一样,那些供礼不光有物品,还有钞银。 一直持续到正午,管事的来招呼亲朋好友去后院用饭,幸亏周府宅子大,才容得下几百人用饭。除二老爷周仲华在蕲州,其余的两家都带了厨子和丫鬟婆子来大老爷府上帮忙。 刘婆子又将二丫和大牛带到了下人的厨房,兄妹俩到的时候,有几个下人刚吃好饭,看到了二丫,几个小厮直勾勾的看着她,大牛一见便黑了脸,将二丫挡在了身后。 “你们几个混货,若是吓着这小丫头了,老爷可饶不了你们。”刘婆子一见,便骂了起来,将几个小厮赶了出去。 厨娘端出了馒头和米饭,还有几盘子炒菜,“孩子,多吃点,这是婶子专门给你们炒的,那几个混货,我都没让他们吃。” 兄妹俩连连道谢,吃了饭以后,喝了点水,又去了灵堂。 二丫又哭了约半个时辰,就听见管事高呼“起灵”,到了出殡的时刻,一时间哭声震天,女眷们扑倒在棺材面前,拍打着棺材,舍不得周老太爷的棺木离开。 马上上来一群丫鬟婆子,各自搀扶起自家的夫人和小姐,孝子们三步一跪、五步一叩,到了大门外,长子周伯华用力将土盆一摔,土盆被摔的粉碎,围观的人一阵叫好,盆摔得越碎越吉利。 二丫哭的更加响亮了,围观的人就跟看戏的一样,对着二丫指指点点,还没见过这么哭丧的呢,唱的词都是一套一套的,还押韵,曲子也极好听。 打幡的小厮们走在最前面,乐手们演奏着哀乐跟在后面,出殡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了城,周家的祖坟离县城七八里的样子,等埋葬好周老太爷回到县城的时候,已经快到酉时。 在给二丫剩下的半匹布和书时,周家几个兄弟起了点小争执,五贯钱是周县尹给的,周家二老爷认为周县尹俸禄低,是兄弟几个里最穷的,这钱不应该由周县尹出,这钱和书应该由他出,周县尹认为丧葬银既然出了,就没有还回来的道理,是不吉利。 在争执中,周家老大坚持自己是老大,半匹布应该由他出,老二老三为了五贯钱始终争执不下,周家老四在一旁不开口。 第38页 二丫见状急了,再争执下去,天都要黑了,她硬着头皮上前说道:“各位老爷的孝心真是感天动地,若是周老太爷泉下有知,一定很欣慰。大老爷爱护兄弟,二老爷为人仗义,所以才能将生意做的如此大,县尹大人为官清廉,是百姓的好父母官,四老爷也是不同寻常,几位老爷兄友弟恭,令人佩服。” “既然几位老爷都抢着出这份礼,二丫就多嘴说一句,周大人说丧礼钱给出去就不能拿回来,那我就收了这份钱,半匹布要十几贯,确实贵重,大老爷是长子,想给兄弟们带头,那就从了大老爷吧,二老爷若是非要出钱,那您就随意给点就行,钱不在多,孝心无价,还有四老爷,您若是非要给,二丫就斗胆向您讨要一套四书五经可好?” 二丫早就看出来了,周家老大和老三爱读书有学问,老二最讲排场最好面子。老四相比三个兄长,要小气很多,不喜读书,一身铜臭气,做为老秀才的儿子,家里一定不会少了书装样子,让小气不喜读书的老四拿出几本书,他应该不会拒绝。 至于周老二,说是让他随意给钱,二丫相信,他不会少给。 “这样吧,我是老二,不能超过大哥,但也不能比老三老四少,我出十贯钱。”周仲华爽快的说道,老父的葬礼办的风光,做儿子的自然高兴,这丫头表现好,给点赏赐也是应该。 周家四兄弟对这个结果都很满意,当然最满意的还属二丫了,平白的比说好的多出了十贯钱,她心里早就偷着乐了。 第23章 新娘子跳河了 二丫提着一摞书,大牛一手抱着半匹布,一手拎着一罐子猪油,周家办丧事剩了不少菜和油,周家大夫人让几个兄弟带回家,三老爷四老爷捡了些好的带回去了。 周家大夫人给了兄妹俩一罐子猪油和一些没吃完的馒头和肉菜。大牛自然又是拒绝的,又是二丫赶紧收下。 一路上,二丫教育了大牛一番,告诉他要学会变通,又不是自己主动要的,是人家主动给的,为何不要,现在自己穷,先解决温饱再说,把身体养好了,才有拼搏的本钱。 再说,人家根本不在乎这些东西,那些剩菜主人家是不吃的,家里的佣人也吃不完,又不能放太久,有些荤菜都没怎么吃,扔了怪可惜的。 大牛被二丫说的哑口无言,他挠了挠头,无奈的看着二丫,这个妹妹总有这样那样的道理,他说不过这个妹妹。 两人路过陈村的时候,便听到了一阵吹吹打打的鼓乐声,不知道是谁家办喜事,这个时间应该是接新娘的回来了。 二丫刚要去看看热闹,就被大牛拽住了,“咱们刚从丧事上回来,哪能去人家的喜事上。” 二丫恍然大悟,也怪自己今天心里高兴,便忘了形,连这个忌讳都忘了,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 看俩孩子带回来这么多东西,杨氏喜不自禁,她摸着那半匹青绿底小白花的细布,舍不得放手,“这布真好,做衣裳一定很好看。” “娘,这布咱家现在用不着,你拿给三叔公家吧,小梅姐明年就要嫁人了,让她做几身衣裳。前两日周县尹给的五贯钱已经还了三叔公,咱家现在不欠账了,这十贯钱您藏好。” 杨氏接过了十贯钱,心里更加高兴,她将纸钞叠好,打开了木箱子,将钱塞进了最下面的一件衣裳里。 “娘,钱哪能这么藏啊,要是来了歹人,一找就找到。”二丫提醒杨氏。 娘俩想了好大一会,终于决定把钱藏到了厢房,厢房是放杂物的,没人想到谁家会把钱放到不住人的厢房。 杨氏将馒头和剩菜放在篮子里,吊在灶房梁上的钩子上,过了中秋,天气凉了,放个两天没问题。二丫让她吃个馒头,她舍不得吃,非要等明天吃,拗不过她,二丫便煮了点稀稀的米粥,娘几个当水喝。 喝了粥,天已经黑透了,杨氏熄了屋里的油灯,娘几个坐在院子里,趁着月光,二丫教大牛认字,杨氏披着夹袄,出神的看着一双儿女。 最近这些日子,吃的比以前好了,两个孩子明显的气色好看了,尤其是大牛,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她觉得大牛好似长高了不少。 学了约一个时辰,已经到了亥时,娘几个这才洗了脸和脚,各自上床睡觉。 不用早起,娘几个一觉睡到了天大亮,醒来时都快到辰时了,杨氏穿上夹袄,洗了把脸,准备做早饭。 二丫赖了一会床,才磨磨蹭蹭的起来了,她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哥哥的屋,哥哥睡在东间,和她隔了一间正堂,三间房没有实墙,用高粱杆做成的像屏风一样的东西遮挡。 大牛躺在床上正睁着眼睛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二丫一见便开始恶作剧,一下掀起了他的被子,“太阳晒屁股了,快起来。” 大牛咕噜一下坐了起来,扯过了被子,哭笑不得,这个妹妹老是喜欢捉弄他。他作势要打她,二丫大叫着跑出了屋,到灶房找杨氏告状,“娘,哥哥打我。” “你这丫头,准是你又欺负哥哥了,要说哥哥打你,我可不信,他就算是打了自个,也不会打你。”杨氏早就识得二丫的小把戏,这丫头是在变着法的撒娇呢。 杨氏做好了早饭,大牛和二丫洗了脸便过来吃饭,下面熬的白粥,稀稀的当水喝,上面馏了馒头和菜。 第39页 二丫递给娘和哥哥一人一个馒头,自己拿了半个,一家三口就着香蕈炖肉,吃了起来。 杨氏舍不得吃肉,把肉直往二丫和大牛面前夹,自己吃香蕈。二丫心中偷笑,娘怕是不知道吧,香蕈便是香菇,营养比肉还要高呢。 二丫给娘夹了几块肉,“娘,您也吃,别老是给我和哥哥夹,里面还多着呢。”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二丫心中感动,这才是家的样子,虽然穷但充满了浓浓的亲情。 吃了早饭,二丫抢着去刷碗,娘打扫院子,大牛没事,就拿出了书温习功课,现在是农闲,小麦和油菜刚发芽,暂时不用管,附近的野菜也被挖的干净,娘便没事做了。 “婶子,出事了,有人跳河了。”李小梅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杨氏放下了手里的笤帚,紧张的问道:“谁跳河了?” “隔壁陈村陈大山新娶的儿媳妇冯氏,才十六,长得像花一样,昨日刚过们,今儿一早就跳河了,她相公陈三金都哭晕过去了。”李小梅一脸的紧张。 二丫心中一惊,莫不是昨日傍晚,自己和哥哥遇到的那家,真是可惜了,一个花朵一样的新娘子为何要跳河,莫非?二丫不敢想了,难不成是洛莫干的好事? “都怪甲主,见冯氏长得美,昨晚将她带到了自家,陈三金不同意,还被甲主一脚踢伤了。”李小梅恨恨的说道。 “洛莫真是过分,这可如何是好,还有不到一个月大河也该成亲了,大河的小娘子长得也好看,如何躲得过洛莫?”杨氏不由的担心起来,还有二丫,再过上几年,怕是…….? 李大河是三叔公的长子长孙,刚满十六周岁,下个月就要成亲,小娘子的娘家和杨家坝子挨着,杨氏见过那小娘子,是个标致温顺的女子。 二丫心中充满了恨意,果然是洛莫,定是洛莫那下流坯子,见新娘子貌美,将新娘子弄到自家给人家破处。洛莫这个狗杂种,也不知祸害了多少汉族女子了?这杂种喜欢汉族女子,尤其喜欢汉族处女,家里的婆娘根本管不了他。 李小梅听了杨氏的话,急的都要哭了,她开始担心自己没过门的嫂子了。 “小梅姐,你别担心,到时候我有办法让洛莫祸害不成嫂子。”二丫安慰李小梅,李小梅将信将疑看了看二丫。 “娘,我去看看去,小梅姐,你去不去?” “我不敢看,二丫,你也别去了,死人有什么好看的。”李小梅劝道。 杨氏也不让二丫去,可她非要去,杨氏拗不过她,便让大牛陪着她一起。 走了大约一刻钟,便到了新娘子跳河的地方,旁边围了很多人,老远就听到一阵哭声,有男子闷闷的哭声,也有女子嚎啕大哭。 二丫走近一看,只见一个穿了嫁衣的女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旁边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正在恸哭,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妇人哭的肝肠寸断。 女子紧闭着双目,脸色苍白,但依稀可以看出来容貌美丽。 二丫盯着新娘子看了好大一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看到一旁的哥哥也盯着新娘子看了一会,眉头紧蹙,二丫心里一动,上前问道:“哥哥,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大牛点了点头,问男子和妇人,“你们把新娘子捞上来以后,控水了吗?” 正在恸哭的男子猛地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大牛,停了片刻后摇了摇头。 二丫顿时心中了然,她对男子说道:“报官了吗?” 男子又摇了摇头,二丫眉头一蹙,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男子和妇人,“你们还不去报官?新娘子刚嫁进门就死了,人家娘家人能愿意吗?” “新娘子应该是死了以后被扔下何的,若是跳河死的,必会喝下大量的水,肚子鼓鼓的,嘴巴里还会有淤泥或水草,你们看这个新娘子,肚子瘪瘪的,嘴巴里干干净净。” 大牛的话,引起了轩然大波,周围的人也恍然大悟,生活在江边,自然见过溺亡的人,大家刚才一时慌张,没想到罢了。 “这位伯娘,我能看看新娘子吗?男子们都避过脸去。”二丫对着周围的人群说道。 征得了妇人的同意,周围的男子都将脸转到了一边,二丫这才对妇人说道,“伯娘,您将嫂子的衣领解开。” 妇人解开了新娘子的衣领,二丫仔细检查着妇人的身上,周围几个年长的妇人,吃惊的看着二丫,从没见过如此大胆的丫头,才这么大点的孩子,居然敢触摸死人。 “伯娘,还有这位大哥,新娘子不是投河死的,是死了以后被人扔进河里的。”二丫将新娘子的衣领系上, 二丫细思极恐,新娘子的左胸有一道青紫色的伤痕,还有脖子上那深深的指痕,即便被水泡过,还依稀可以看到,洛莫这狗杂种,不知干了些什么。 新娘身上的伤痕和脖子上的指痕,妇人和男子也看到了,男子握紧了拳头,眼中升起绵绵的恨意,二丫听到了男子磨牙的声音。 第24章 作证 报官的人已经出发了一会,给娘家报信的人也快回来了,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娘家人匆匆的赶来了,是新娘冯氏的爹娘和几个哥嫂,冯母一见女儿,当即就坐在了地上,浑身瘫软,缓了一会才哭出声来,她一把扯住了新郎陈三金,上去就是一个耳光。 第40页 “我好端端的女儿嫁给了你,怎就死了?你赔我女儿。”冯母号啕大哭。 冯氏的两个嫂子也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撕打陈三金,陈母见状,急忙护住了儿子,边哭边说,“亲家,三金又能奈何,是甲主强行带走了冯氏,三金不同意,还被甲主踢伤了,肚子现在还疼呢。” 围观的人也急忙过来劝阻,冯父一边抹眼泪,一边制止自家娘子和儿媳。 “岳父岳母,是我无能,没有护住自己的娘子,让她冤死,三金一定为她报仇,现已经报了官,一定能还娘子一个公道。”陈三金泣不成声。 正当冯陈两家哭成一团的时候,县衙的捕快已经到了现场。捕快将围观的人和亲属驱散,仵作开始工作。 仵作看起来四十出头,个子瘦小,看起来很精明,他身边跟着一个像是助手的男子,跟着记录,仵作一边查看,一边述说,旁边的男子在一旁记录着。 “颈部有指痕,口腔无异物,胸部青紫色痕迹,为钝击伤,死亡时间为昨日夜间亥时到子时之间。”仵作有条不紊的检查着。 围观的人吃惊的看着大牛和二丫,除了死亡时间,别的方面兄妹俩说的和仵作竟相差无几。 听了仵作的陈述,陈三金脸色大变,心中的仇恨越来越强烈,他恨声说道:“差官大人,我要告状,我要告甲主洛莫逼死我刚过门的娘子。” 衙役看了一眼陈三金,表情没有太大起伏,“告状之前,要先写状子,递了状子后,县尹便可审理了。” “差官大人,新娘子是昨日戊时被洛莫甲主带到自家,今日便见到了她的尸体,这洛莫便有最大的嫌疑,还望差官大人不要偏袒色目人,将犯人洛莫带去县衙审理。”二丫提醒衙役。 仵作检查好,收起了自己的工具,在记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对那个三十几岁的捕快说道:“赵捕头,我这边处理好了,你看接下来还做什么?” 被称为赵捕头的男子,朝着冯氏的亲属说道:“早日让死者入土为安吧,苦主若是要告状,可写了状子去县衙一趟。” 陈三金对着冯氏的爹娘磕了个头,悲痛的说道:“岳父、岳母,是我对不住冯氏,我先去县衙一趟,等我回来,要打要骂随你们处置。” “三金,这又如何怪得了你?我等也去,定要为我儿讨个公道。”冯母眼含热泪,将跪地不起的陈三金扶起。 有捕快将洛莫带了来,和以往对待犯人不同,衙役并未给洛莫带上枷。 看到洛莫,二丫更加证实了冯氏是死于洛莫之手。洛莫的脸上有几道深深的抓痕,右手虎口处还缠了白布。她猜想,应该是冯氏至死不从洛莫,并咬伤抓伤洛莫,洛莫恼羞成怒,掐死了冯氏,为了脱罪,将冯氏抛进河里,造成投河自尽的假象。 陈三金看到洛莫,眼都红了,他顾不上衙役在场,发疯一般扑向了洛莫,上去便打,只是陈三金的拳头落在了洛莫身上,并未造成什么伤害。 那洛莫岂能白白被打,一双深邃的眸子开始狰狞起来,飞起脚就要踹向陈三金,眼看着就要踹到陈三金身上,却看到一个二十几岁的衙役,飞快的扯住了洛莫。 洛莫狠狠的瞪视着那个年轻的捕快,仿佛要吃了他,那年轻的捕快却未露出惧色,倒让二丫很是佩服。 二丫头一次看到洛莫这么凶狠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洛莫竟如此凶狠,连捕快也不放在眼里,她真担心,县衙能否能将他治罪。 “谁能证明冯氏是被我带走的?”洛莫恶狠狠的说道,说完便瞪了围观的人群一眼。 围观的人,除了死者的亲属,其他人都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洛莫,洛莫又将目光扫向了二丫和大牛。 二丫无惧洛莫的警告,上前一步,坚定的说道:“我能证明,冯氏是被洛莫甲主带去了自家,冯氏死之前的最后时刻,是在洛莫家里。” “我也证明!”大牛站到了二丫身边,陈三金感激的看着兄妹俩,眼中含泪。 “既然如此,那苦主和证人便一同去县衙吧。”赵捕头深深看了一眼二丫和大牛,眼睛里有了些敬意。 大约用了半个时辰,一行人到了县衙,陈三金开始击鼓,那洛莫见状,却跟没事人一样,简直狂妄至极。 周县尹穿着官服端坐在大堂,他一眼便看到了下面的二丫,有些吃惊,二丫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装作不认识周县尹。 “下面所跪之人,要状告何人,将状子呈上来。”周县尹正色道。 “县尹大人,小民来的太急,还未找人写状子。”陈三金诺诺道,洛莫闻听,不屑的一笑。 洛莫的轻笑刺痛了二丫的眼睛,好好一条人命,在洛莫的眼里竟如草芥一般,丝毫没有半点悔意。 “县尹大人,可否给小女纸笔,小女愿为这位大哥书写状子。”二丫浅笑道。 县尹周叔华原本就对二丫印象不错,听说她要写状子,竟生出了好奇心,他示意身旁的师爷去拿纸笔。 师爷将纸张和笔墨放到了一旁的案几上,二丫将纸张铺好,拿起毛笔蘸着墨汁,便开始书写起来:“小民陈三金,蕲水县溪水村人士,年十八,状告溪水村甲主洛莫,逼死小民的娘子冯氏……,甲主洛莫做溪水村甲主近十年间,欺男霸女,强占良田,侮辱新妇不下于三十人,所犯罪行可谓是罄竹难书,望县尹能为溪水村的父老主持公道,还溪水村一个清平世道。” 第41页 整个大堂的人都惊呆了,一个年仅七岁的孩童,竟洋洋洒洒写出了一大张状子,将洛莫所犯罪行写的清清楚楚,虽不如那些有经验的老状师那般完美,却也没有任何漏洞。 周县尹接过了状子,看着那一手工整娟秀的小楷,心中大为欣赏,这小丫头的楷书自成一派,若是没有十几年的功底,绝写不出造诣如此深厚的字体来。 二丫现在无比感激李院长,要不是李院长,自己哪里能写的一手好毛笔字。当初有志愿者到孤儿院教他们才艺,自己学了唱歌。可李院长说自己心里浮,非逼着她又学了书法,让她修身养性。 谁知,自己竟慢慢的喜欢上了书法,写得一手漂亮的小楷,还获得过少年书法大赛的银奖,并受此影响,大学学了汉语言文学专业。后来接触了行楷,写的也是不错。 “洛莫,你可知罪!”周叔华阅完诉状,猛地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问洛莫。 “县尹大人,洛莫何罪之有?”洛莫在大堂之上居然还能如此厚颜无耻,倒是刷新了二丫的三观。 洛莫自视身份高贵,不愿下跪,被一个年轻的衙役飞起一脚踹向了他的膝弯,一个支撑不住,便直挺挺跪了下来。 “有证人证明冯氏是被你带走,事后冯氏便出了意外,你还狡辩?你脸上的抓痕和手上的咬痕,又是从何而来?”周叔华凛然问道。 “我确实将冯氏带回了家,可我的婆娘娜宁因为嫉妒,和我起了争执,争执中抓伤了我的脸,还咬了我,我不想家宅不宁,只好将冯氏放回了家,并未动过冯氏。” “洛莫,你还大言不惭的狡辩,仵作已经验过,那冯氏已非完璧,且所破处子之身,亦是新痕,你又该如何解释?” “大人,冯氏不自重,破了身,和洛莫有何关联?何人能证明,是洛莫破了她的身?”洛莫嘴角上扬,满脸不屑。 “你胡说,我娘子行为端正,十里八村皆可以作证。”陈三金恼恨的就要冲过去撕扯洛莫,被衙役按住。 “大人,请给民妇做主,我小妹冯氏虽然貌美,行事却极为端正,从未和任何男子私下有过接触,只在成亲前见过妹婿一次,还是亲戚媒人都在场,再次和妹婿见面便是成亲之日了,刚拜完堂洞房还未入,便被洛莫带走,何来的不自重一说?”冯氏的大嫂低泣道。 案子并不复杂,又有人证,原本很好定罪,无奈洛莫撒泼打诨,死活不承认,碍于他色目人的身份,周县尹又不能让洛莫受刑,只能先将洛莫收押。 县尹宣布退堂,众人离开了县衙,陈三金心情低落,冯陈两家都是没精打采,好端端的人突然就没了,任谁也受不了这个打击。 “二丫妹妹,多谢你和大牛了,可是,我心里为何觉得这般惶恐,我担心洛莫并不能受到惩治,蒙人、色目人高高在上,咱们汉人只能白白的受气。”陈三金担忧的说道。 陈三金说的,其实二丫也想到了,在审案时,多次有人附在周县尹耳边小声说话,每次周县尹都是一脸气愤,却又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陈大哥,你放心,即便这次定不了洛莫的罪,他也躲不过去,顶多一年,洛莫便会受到惩罚。”二丫安慰陈三金道。 她心里清楚,只要元朝统治存在,蒙人和色目人的特权就还在,若不是证据确凿,很难定他们的罪,古代没有指纹和DNA检验,基本上只能凭口供定罪。若是洛莫咬死了不承认,县尹也没有办法,毕竟不能对洛莫大刑伺候。 但是明年就不一样了,明年秋天蕲水就要变天了,有个叫徐寿辉的起义军领袖,将在蕲水建立天完政权。那时候清算洛莫,将会一击即中。 第25章 代写书信 离开县衙后,兄妹两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二丫小声问:“哥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多管闲事?” “二丫,不会的,即便你不来作证,我也会来作证,洛莫坏事做尽,早就该受到惩处了,只可惜……”大牛顿了顿继续说道:“洛莫差一点就欺负了娘,这个仇我早晚会报。” “哥哥,你都知道了?”二丫看到大牛眼睛里升起的仇恨,心中一紧,原来哥哥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眼下不过午时,兄妹俩觉得回去尚早,又没有什么事,便在县城里转悠起来。 “二丫,你看城里的人可真多,若是能开个客栈多好,可惜咱们没有本钱,我以后节省些,将工钱都攒下来,几年就可以开个客栈了。”大牛看着熙熙攘攘的行人,突然说道。 “哥哥,咱们竟不谋而合,我也是这么想的,光靠给人做工,只能解决一日三餐罢了,终归不是常事,有了铺子才能让日子真正好起来,我接了唱哭的活计,也能攒下些铜钱。”二丫欣喜的说道,若不是怕招人议论,她真想开心的抱着哥哥,原来哥哥的脑子还挺活络的。 走到一个代写书信的摊子时,就见一个卖糖人的中年汉子正和写信的老者说笑着,二丫感兴趣的看着栩栩如生的糖人,正感叹着古代民间手艺人的智慧,便听到老者叹声道:“今日便是我最后一次在此书写了,以后还不知是何人为大家代写书信了。” “张伯,您若是走了,大伙还挺想您的,也不知再来的人,会不会像张伯这般厚道。”汉子叹了叹气,“还是要恭喜张伯,要去州府享福了,听说您的长子发达了,成了大富商,您再也不用在这风吹日晒了。” 第42页 “唉,老了,若不是干不动了,我还真不舍得抛下这个行当,写了这么多年了,靠着这个行当总算没有饿肚子。”老者年约六旬,须发皆白。 “张伯,您哪里老了?我看您是老当益壮呢。”汉子打趣道。 “还不老吗,若是像古人那样六十岁活埋,我还有一年的时间,就要被活埋了。”张伯笑道。 二丫心中一动,她上前几步,走到老者面前,道了个万福,“老伯您好,您刚才说的,您以后不在此处代写书信了,可否当真?” “当真!”老者狐疑的看了一眼二丫,不知这个俊俏的小丫头是何用意。 “老伯,晚辈有一事相求,您能否将您的书摊转卖给我,需要多少银钱,我便给你多少银钱。” “小丫头,你要这书摊有何用?”老者看了看二丫,猜不出她的用意。 “老伯,晚辈家境贫寒,没有其他谋生手段,承蒙上天垂爱,略通文字,想向老伯学习,做代写书信的营生。” “你会写字?可否为老夫写上几字”老者有些吃惊,这个年龄的孩子会写字是正常,但若是以此为营生,怕是有些难了。 看老者不信自己,二丫也不推辞,拿起桌案上的毛笔,沾了点墨水,挽起了衣袖,便写了起来,不一会,只见一首七言诗便跃然纸上。 “妙,妙,妙!”老者一边说了三个妙,看向二丫的眼神全是赏识,这个小丫头真是让他大开眼界,这一手绝妙的小楷,就算是成人怕是也写不出来。 “孩子,老伯不要你的钱,这些本就不值多少银钱,我不日就要去蕲州投奔儿子,这些对我也无用,桌椅和所剩的笔墨纸砚都赠送给你了,也算是我对你的赏识了。” “多谢老伯,我不能白要您的物品,我们今日来的急,身上没带银钱,您说个价格,我去金掌柜那里借钱。” “孩子,你若是再提钱,老伯便生气了,老伯有个要求,为乡亲写信要童叟无欺,若是遇到困苦的人,能做到免费替人书写。” “那晚辈便却之不恭了,晚辈谨记老伯教诲,做一个有良知的人。”二丫对着老者又道了个万福,千恩万谢。 老者见二丫收下了自己的所赠之物,心中高兴,他又交代了二丫一番,告诉她去县衙登记在册,每月末缴纳一贯的税钱,收摊时将桌椅放到后面的杂货店里,每月五百分钱。 二丫一一记下,老者收拾好,将东西全部留给了二丫,一身轻松的走了。她和杂货店的掌柜招呼一声,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县衙登记,县衙的人已经认识她了,这件事办得非常顺利。 明日便可以正式出摊了,二丫想想就很兴奋,代写一封信两百文钱,笔墨纸砚的本钱和信封,加上税收和每月五百文的寄存费,一封信的本钱在一百四十文左右,写一封信便可以赚六十文钱,比做工的工钱可观多了,果然是知识的力量。 老者留给她的纸张,还够用上几天的,老者还告诉了她在哪家店铺购买这些笔墨纸砚,说只要提着他的名讳,掌柜的便会按老价钱卖给她。 二丫心中感慨,若不是今日帮陈三金出头,哪里会遇到这样的好事,看来,人还是善良些好,今日真应了好人有好报这句话。 大牛也很高兴,再过几天,自己便可以去金掌柜那里上工,到时候和妹妹一起,早上从家里赶到城里,城门关闭前和妹妹再一同返家,两人一起赚钱,过不了几年,便可以攒下开店的钱了。 “哥哥,咱们和金掌柜的打个招呼去吧,把这件事也告诉他一声。” “你傻了?快要到午饭时间了,若这个时候去,金掌柜一定要留咱们用饭,咱们已经烦扰金掌柜很多了,哪能得寸进尺。”大牛看了二丫一眼,虽是埋怨,语气却是宠溺。 二丫也顿悟过来,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小脸一寒,嗔道:“我就是个大傻子,哥哥若是觉得我傻,就将我扔了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会扔了你,二丫,你别生气,哥哥一辈子都不会将你扔了。”大牛急的跟什么似的,差点就要哭了。 见大牛急的面红耳赤,二丫噗嗤一笑,“哥哥,你真不经逗,我逗你玩呢?嘿嘿…” “好你个死丫头,以后若再这样逗我,小心我……”大牛举起了手,做出要打她的样子。 二丫可不怕他,反而抬起一张小脸,迎着他的拳头,就这么笑看着他,画外音就是:“你舍得打我吗?” 兄妹俩有说有笑的往家赶,大牛突然想起来,二丫刚才写的一首七言诗,虽不懂里面的意思,却隐约觉得那首诗应该有什么含义。 “二丫,你刚刚写的那首诗是什么意思?” “是唐代罗隐的《蜂》,不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字面上的意思是,无论是在平地,还是在高山,哪里有鲜花盛开,哪里就有蜜蜂奔忙。蜜蜂采尽百花酿成了花蜜,到底为谁付出辛苦,又让谁品尝香甜?” “诗的寓意便是,作者暗讽那些不劳而获、手握重权的权贵,他们剥削压榨贫苦的劳动人民,让天下民不聊生。” 大牛陷入了沉思中,脸上的表情很沉重,沉思了一会,才缓缓说道:“那些权贵若是一味欺压百姓,势必会官逼民反,百姓想活下去,只有反抗。” 第43页 她吃惊的看着哥哥,她没想到哥哥还有这样的意识,怪不得金掌柜总是称赞哥哥不是常人,这个哥哥越来越上道了,不时带给她惊喜。 二丫的心情突然大好,仿佛看到秀才娘子、甚至是举人娘子的桂冠在向她招手,她有信心,假以时日,恢复科举后,哥哥一定能中个秀才,说不定还能中个举人。 只可惜不让女子参加科举,不然她也参加科举考试了,她大学学的汉语言文学专业,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写作能力也不错,又写的一手上佳的小楷。 大牛哪里知道二丫此刻的心思,只觉得妹妹今天异常兴奋,他看着旁边一脸灿烂笑容的二丫,觉得自己的心情也明媚了。 回到家的时候,娘已经做好了午饭,是菜饼子和鱼汤,二丫早就饥肠辘辘,马上洗了手吃饭。 说来也怪,自从金掌柜答应让江三八给金玉满堂送鱼以来,江三八对自家的态度就变了,每次遇到娘,都是嫂子嫂子的叫着,还不时给自家送一些卖不掉的小鱼。杨氏不愿意白要别人的东西,每次都推辞,可江三八的婆娘,总是直接扔下鱼便走。 “这样吧娘,您就收下吧,等咱有了合适的东西,再还他家人情好了。” 二丫劝道。 杨氏听二丫说了明天要去城里代写书信,有些不放心,便让大牛陪着她一起,再过几天,大牛也要去金玉满堂当伙计了,两人正好结伴。 第二天,杨氏起了个大早,先是烙了两张饼,又炖了鱼汤,将盛猪油的可以手提的瓦罐腾出来,用来给二丫盛汤,昨日就立了冬,天气开始冷起来了,怕汤和饼子凉了,她昨晚做了个厚厚的小棉被,将瓦罐包上,便可以撑到中午。 第26章 徐家公子和小姐 因为是第一天出摊,心里激动,兄妹俩脚下生风,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县城。和杂货店的掌柜打了个招呼,将里面的桌椅搬出来摆好,便开始等着顾客上门。 旁边的摊点,都在有意无意的往二丫这边看,那个卖糖人的汉子,昨日就见到了二丫,今日到没稀奇,还帮着周围的人介绍二丫,说张伯很看重她,说她字写得极好。 等了两刻钟,二丫等来了她的第一个顾客,是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在码头上装卸。他在二丫的摊位上徘徊了好大一会,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大叔,您可是要代写书信吗?”二丫主动招呼道。 听到二丫召唤自己,汉子终于走了过来,在二丫的示意下,坐在了她的对面,有些腼腆道:“我要写封信给家里的爹娘和娘子。” “大叔,您是想向他们保平安吗?”二丫笑问道。 “先给我爹娘和妻儿报个平安,再告知他们给小玲说亲时,不要看重婆家的钱财,要看重男家的品行。”汉子一直不停的搓着手,有些局促。 二丫笑了笑,对这个汉子的观点表示赞同,这么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汉子,却有这么开明的见解,倒是让她很赞赏。 “父母亲大人膝下及吾妻:敬禀者,儿在蕲水一切安好,父母亲大人勿念,天气转凉,还望父母亲大人保重身体,勿操劳。肖氏吾妻,为夫在外,家中一切全靠贤妻操持,为夫甚为感念,年关将近,为夫不久便会返家………”二丫一边写着一边念着,汉子不住的点头。 一封信终于写完,二丫将墨汁晾干,又给汉子念了一遍,汉子高兴的笑了,连声称赞,“多谢小丫头了,写的很好。” 二丫在书写的时候,围过来一群人,不识字的都在看热闹,识字的便盯着她的字看,其中一个年长的男子边看边赞道:“这小丫头的小楷写的如此好,真让老夫开了眼。” 二丫将晾干的书信叠好,放入了信封内,递给了汉子。汉子掏出两百文纸钞,递给了二丫,道谢后便离开了。 在二丫写字的时候,大牛一直在一旁默默的看书,妹妹这么厉害,他无形之中便有了很大的压力。以前年龄小不懂,现在他懵懂的知道了,妹妹长大了是要嫁给自己的,妹妹原本就俊俏,现在又如此非凡,自己若是不加把劲,便更加配不上她了。 这时,围观的人群都散了,二丫将钱交给了大牛,趁眼下没人,二丫站起来让大牛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让他练习写字。 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几个要写信的人,二丫对来的人说,顾客若是写满十封信,自己便会免费赠送一次作为答谢,让顾客很是高兴。 “小丫头,我算是长了见识了,只听说你字写得好,却不知你还如此活络呢。”卖糖人的汉子凑过来说道。 “多谢大伯夸奖,我是觉得大家都不容易,能少要点钱便少要点钱,权当是薄利多销了,大伯若是要写信,第一封信,我给大伯免费。”二丫笑道,她对这个热心的汉子很是感激,汉子一直卖力的替她宣传,样子像极了现代的“拖儿”。 “那我就多谢你了,就要吃午饭了,大伯家就住在附近,你和哥哥跟我回家吃饭去吧!”汉子热心的邀请兄妹俩去自家吃饭。 “多谢大伯,我和哥哥带了饭了,您赶紧回家吃饭去吧,我就不打扰您了。”二丫道谢。 汉子走后,大牛打开了包被,将扣在瓦罐上的两个碗放在桌子上,正好倒满了两碗汤,瓦罐里的汤还是温的,饼子也是软的。兄妹俩就着鱼汤,吃着饼子,二丫将自己的饼子掰了小半个递给了哥哥。 第44页 “我不吃,你要写信,你多吃点。”大牛将二丫的手推过去。 “哥哥,我又不是猪,哪能吃这么多,你比我高,比我大,又是男的,自然吃的比我多,还是你吃吧,我真的吃不下了,”二丫用力把饼子塞到了大牛手里。 看二丫坚持,大牛将小半个饼子吃了下去,从小到大,他都很疼这个妹妹,他最见不得妹妹和娘哭了,现在,换了妹妹疼他和娘了。 吃了饭,将桌子擦干净,又将纸张铺好,等待着顾客光临,等了快半个时辰,又来了一个老妪,穿着破旧的衣衫,满头白发,大牛连忙将凳子放在老妪身后,搀扶她坐下。 老妪要写信给外地的孙儿,说是想念孙儿了,让孙儿尽早回家,不要漂泊在外了。二丫按照老妪的要求写好了书信,晾干后装入了信封,双手递给了老妪。 老妪掏了半天,才掏出来一把皱巴巴的纸钞,全部数好,只有一百三十文,老妪有些过意不去,不知说什么好。 二丫大大方方的接过老妪的钱,一张小俏脸盈盈的笑着,“老太太,这些就可以了,您慢走,路上小心点。” 老妪千恩万谢的走了,大牛则抓紧时间练字,几天后就要去金玉满堂做伙计,写字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二丫正低头看着哥哥写字,便听到了一个很好听的女孩声音,“哥哥,你看什么呢?” 她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年龄和哥哥差不多大小的锦衣少年,正往自己这边看着。 少年一看便是出自富贵之家,眉目如画,气质天成。他的旁边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亦是抢眼,女孩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穿的却是和自己有天壤之别。 小女孩梳了两个总角,上面穿了一件粉色的滚了毛边的锦缎袄子,下面穿着一件耦合色的襦裙,一张婴儿肥的小脸粉嘟嘟的,看着很是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少年看二丫抬头看自己,便粲然一笑,漏出一排整齐白亮的牙齿,令人如沐春风。 二丫冲着少年礼貌一笑,便将视线从少年身上移开,总觉得这少年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不容二丫多想,便有顾客过来了,大牛忙让出位置,二丫坐了下来。来的是一个中年妇人,给在集庆路的儿子写信,二丫铺好纸张,拿起笔写了起来。 那个锦衣少年见状,带着小女孩走了过来,站在二丫身旁,看她写字。 二丫被少年看的有点不自在,却也没受什么影响,便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不过两刻钟,一封详细的书信便写好了,妇人收好书信,向二丫道谢后,留下两百文钱便离开了。 “不知二丫的书法师从哪位大家?”一直默默欣赏二丫写字的少年问道。 “这个小哥,你怎知我叫二丫?莫非你认识我?”二丫狐疑的看着少年。 “你可还记得两三个月前,你去我家替我妹妹给我祖母送葬一事?这就是你当初替代的人,我妹妹徐慧卿。”少年声音悦耳,全然没有变声期少年的沙哑嗓音。 “原来是徐家公子和小姐,真是巧啊!”二丫欣喜的说道。 徐家无形之中帮了自家很大的忙,在徐家眼里很寻常的衣物,却让自家的生活得到很大的改善,三旦米面,够穿几年的衣裳。可以说是徐家解决了自家的温饱问题。二丫对徐家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 “慧卿,这是二丫!”少年扯过一旁的女孩,女孩盯着二丫看了好大一会,笑道:“你长得真好看,比我姐姐还要好看呢。” 二丫被徐慧卿夸得不好意思,遂说道:“你长得也很好看啊,你笑起来还有酒窝呢。” “二丫,你的手好凉,在这里写字会不会很冷啊?”徐慧卿握住二丫的手,惊呼道。 “多谢慧卿小姐,一点也不冷。”二丫对徐慧卿有种莫名的好感,不同于自己,徐慧卿无论外貌和内心,都是个善良可爱的小萝莉。 “二丫,这是你哥哥吗?为何你哥哥和你长得不像,你皮肤好白,你哥哥有点黑。”徐慧卿天真的说道,大牛被她说的脸瞬间红了。 “我哥哥长得像爹,我长得像娘。”二丫解释,不想对徐慧卿一个孩子说自己是童养媳,怕她大惊小怪,就随口说道。 “二丫,明日我送你一个小暖炉,手便不会冷了。”徐慧卿看起来很喜欢二丫,不光一直盯着她看,还将自己口袋里的小糖掏给了她。 二丫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要徐慧卿的小糖,不停地躲闪着,一直躲到了大牛身后。谁知,徐慧卿竟耍起了小姐脾气,撅起了小嘴,说话声音也大了,“二丫,我喜欢你,才给你糖吃,你这样推辞,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慧卿小姐,不是这样的,你这么好,我怎会不喜欢你呢,我是不好意思,你们徐家已经帮了我们这么多了,我怕欠你们的情太多了还不上。”二丫看徐慧卿急了,慌忙接住了她手里的小糖。 徐慧卿见二丫终于收下了小糖,这才甜甜的笑了,露出一对可爱的小酒窝,她身边那个眸光潋滟的少年,含笑对兄妹二人说道:“大牛,二丫,我是徐文轩,以后若是有人找你们的麻烦,就找我,说是认识我们徐家便可以了。” 第27章 吃喜酒 “多谢徐公子、徐小姐。”二丫和大牛猛地一愣,对徐家兄妹的友好有些意外。 第45页 这徐家兄妹当真是好相与,徐文轩温和有礼,徐慧卿天真烂漫。而徐家兄妹似乎对自己和哥哥也很有好感,徐文轩竟主动提出,以后有事找他帮忙。 又来了一个顾客,徐家兄妹见二丫忙的无暇顾及自己,大牛又不善言辞,便和大牛二丫招呼一声离开了。 写完了这一封信,申时已经过了一半,想着不会再来人了,兄妹两人便收拾起桌椅,准备收摊。将桌椅搬到了杂货店,杂货店的箫掌柜笑道:“小丫头不错,和张伯一样,不光字写得好,还仁义。” 二丫冲着箫掌柜感激的笑笑,五百文钱只能买一斤米,箫掌柜只是意思一下罢了,不光让自己存放桌椅,还要用他家的毛司方便。 今日写了十一封信,除了那个老妪给了一百三十文,其余的都是给的两百文,现在的笔墨纸砚是张伯给的,算下来今天赚了两贯一百三十文钱。 在回来的路上,兄妹俩花了一百文钱,给娘买了一个烧饼,他们想着,娘一个人在家,肯定是凑合着了。 怕烧饼凉了,大牛将烧饼包好揣进了怀里,等兄妹俩到家的时候,烧饼还是热的。 “娘,你吃烧饼!”大牛将还热乎乎的烧饼递给了杨氏。 “你这孩子,花这个钱干什么,我现在又不用干活,随意吃点就好。”杨氏一看烧饼,心疼的不行,马上埋怨大牛。 “娘,我今天赚了两贯多钱,只是花了一个零头罢了,你一个人一定是在家吃野菜了,这样哪行,你要是不把烧饼吃了,我和哥哥就生气了。”二丫故意噘着嘴,看起来很生气。 “好,娘这就吃,小二丫不要生气了。”杨氏拿起烧饼便咬了一大口。 自从相公去世以来,这段时间是杨氏最高兴的日子,儿子女儿孝顺她,日子也越来越好,在日子苦的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她也没有后悔收养了二丫,哪怕花去了自家仅有的那点钱为二丫抓药,她也没有后悔过,现在看来,二丫这孩子真是可人疼。 大牛和二丫自然不知道杨氏心里想的什么,看到娘眼中透出复杂的神情,只当娘是心疼钱,二丫便更觉得好笑,她将娘按坐在凳子上,娇嗔道:“娘,您以后要有个心理准备了,等我和哥哥赚够了钱开个店,您还要当掌柜奶奶呢,才一个烧饼您就这样了,日后若是每天吃肉,您还不得跟做梦一样。” 听说俩孩子要开店,着实让杨氏吃了一惊,吃惊过后,杨氏似乎也觉得这件事可信,不过短短三个来月的时间,家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日后开店,也不是没有可能。 收拾停当,二丫和大牛开始读书识字,天气逐渐冷了起来,夜晚更是清冷,便点了油灯在屋子里读书,杨氏虽然节俭,但是为了让孩子读书识字,也不心疼灯油了,她也没有闲着,两个孩子读书,她就在一旁纳鞋底,天冷了,给俩孩子做双棉鞋。 过了一个半时辰,杨氏见时候不早,烧了热水三个人泡了脚,洗了脸就上床歇息。娘俩说了一会话,杨氏和二丫商量,再过十几天,三叔公的大孙子李大河就要成亲,送些什么好呢? “还有十几天呢,您看这样可好,若是没有人找我唱哭,咱们就直接给三叔公五贯钱随礼,若是有人找我唱哭,就把半匹细布送过去,就当随礼了。” “这样也好!”杨氏应道,五贯钱的随礼在乡下是极重的礼了,乡下人一般都是一贯钱的随礼,家里的妇人孩子都去吃,所以乡下办喜事和丧事,是赔钱的事情。 接下来的日子,二丫和大牛还是每日早饭后一起去城里,刚开始的几天,是二丫写信,大牛陪着,几天后大牛到金玉满堂上工,兄妹俩便各忙各的。 二丫每天收了摊便去金玉满堂找大牛,在店里等上大约半个时辰,到了酉时,两人便一起回家,在等大牛的时候,二丫也不闲着,主动去后堂帮着摘菜,或者帮店里迎客。 酒楼一天最忙的时间,除了午时,便是申时了,若不是有宵禁,酉时应该也很忙。因为戌时便要宵禁,原本忙碌的酉时便换成了申时,忙过这个时辰,就清闲了很多,大牛这时候回家,对酒楼倒也没什么影响。 二丫在最忙的时间帮着迎客,让金掌柜很高兴,这丫头嘴甜,加上年龄小、长得又好看,把客人哄得很是舒坦,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进店的顾客,便打消了顾虑,直接进了店。 “二丫,你如此卖力,看来我要再给你一份工钱了。”金掌柜打趣道。 “金掌柜真是客气了,我是为了弥补我哥哥提前走,酒楼戌时才打烊,我哥哥酉时便离店,哥哥早走一个时辰,我不过忙半个时辰,说起来还是您吃亏呢!” 忙到了酉时,大牛和金掌柜招呼一声,便带着二丫离开了金玉满堂,这次,兄妹俩给娘买了两个包子带回去,兄妹俩每次回家都变着花样的给娘带吃的,娘一开始还执拗着不同意,可俩孩子脾气更犟,杨氏最终还是没拗过兄妹俩。 次日吃了早饭,二丫和大牛便要去城里,杨氏提醒他们,今日是大河成亲的日子,让两人早点回家,这些天并未有人找二丫唱哭,杨氏决定随礼五贯钱。 古人黄昏之后才拜堂,所以喜宴一般都是在酉时左右,二丫申时便收了摊,到金玉满堂和哥哥打了个招呼,自己先回去了,大牛酉时才能离店。 第46页 吃酒席都是妇人带着孩子,大牛快十三了,又是男孩子,不用去吃酒,等二丫匆匆赶到三叔公家的时候,酒席还没开始。 三叔公李铁栓三个儿子,都没分家,李铁栓会做豆腐,大儿子李长树会木匠,三儿子李长风会刻碑,二儿子李长河没有手艺,便在家务农,家里的十几亩地都是李长河在种,农忙时则是全家上阵。 李铁栓一家有几个手艺人,加上还有十几亩地,日子在村里过得算好的,所以才能帮衬着杨氏娘仨。 二丫也是最近才知道,村里有一半人是没有土地的,有的给江德做佃农和长工,有的给巴彦做佃农,日子过得紧吧。难怪江三八这么感激自家,他家也是没地的,他给金玉满堂送鱼,不光价格高,还能保证销量,改善了他家的生活。 二丫坐在了杨氏身边,和村里的几个妇人孩子凑成了一桌,三叔公让人杀了一头猪,再配上其他菜,就成了一桌大席,村里人都知道三叔公杀了一头猪,那些妇人和孩子早就眼巴巴的等着开席了。 三叔公一家今天心情格外顺畅,原本还担心洛莫将新媳妇带走,自打陈三金和二丫告了他以后,洛莫最近老实了很多。据说周县尹想治洛莫的罪,最后被达鲁花赤保了下来,却也被达鲁花赤警告了,不让他再祸害汉族新娘。 这边有个很有意思的风俗,就是随礼的时候,都要由主持将礼钱喊出来,什么姨母多少钱,舅母多少钱啊,一些走得近的本家也要喊出来。 当主持喊出婶子杨氏五贯钱的时候,在场的人都惊着了,纷纷看向了杨氏和二丫,谁曾想到,村里最穷最无能的杨氏娘仨,出手竟这么阔绰,不过是隔了几代的婶娘,一出手就是五贯钱,都要赶上至亲了。 尤其是坐在邻桌的苟氏一家,更是五味杂陈。二丫森森的感受到了一股敌意,那狠毒的目光,恨不能生生将杨氏和二丫的身上戳出几个血窟窿出来,仿佛杨氏娘俩花的就是自家的钱。 苟氏一双三角眼不时的瞟着杨氏,心中暗骂,这个杨氏真是吃里扒外,都给了李铁栓家这么多细布了,现在一下又给了他家五贯钱,真是气死人。看来,这杨氏一定是有钱了,不然哪会这么大方。 苟氏一家就占去了一桌,除了李四三兄弟俩和张氏,家里其他人都来了,李四五的姘头刘氏一张脸抹的萨白,就跟掉进面缸似的,这种场合却不见李四五明媒正娶的娘子张氏,吃酒的妇人们纷纷议论着苟氏一家,看不惯苟氏一家的做派。 终于开席了,先上的是几个凉菜和炒菜,桌上的孩子们马上一哄而抢,筷子差点没飞起来,不过眨眼的功夫,盘子已经空了,看的二丫一愣,真让她开了眼,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 杨氏和二丫没有动筷子,实在做不到和人抢食,有脸皮薄的妇人,也和杨氏母女一样,不动筷子,紧着孩子吃,也有两个厚脸皮的妇人,眼睛紧盯着桌子,一见上菜,便飞快的连续夹菜,放在自家孩子和自己的碗里。 穷人常年肚里没有油水,好不容易能吃到一次肉,早就红眼了。这时,有帮厨的开始发馒头了,不管大人还是孩童,都是一人一个馒头,二丫拿了馒头,正要咬一口,就听到隔壁桌有女孩哭了起来。 二丫转过头一看,原来是比自己小一岁的李唤弟,她和李招弟被分到手的馒头,都被苟氏抢了去,苟氏将那俩馒头收了起来,李招弟闷着头不吭声,李唤弟年龄小,委屈的哭了起来。 她顿时火大,这个老狗真不要脸,这俩孩子难道不是自己的亲孙女吗?真没见过这么偏心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样过分,背着人还指不定怎么欺负这可怜的姐妹俩呢。 二丫将自己的馒头掰成了两半,走到了苟氏那一桌,递给了李招弟和李唤弟,“唤弟,别哭了,姐姐的馒头给你。” 第28章 供养 李招弟看了一眼苟氏,不敢伸手,李唤弟年龄小,一看到白馒头,一双大眼睛里像是有星星闪着,她接过馒头便大口吃了起来,一旁的李招弟看苟氏不但没有反对,好像还很支持自己接了馒头,这才接过了馒头,小口咬了起来。 “二丫,听说你在城里给人写信,大牛在大酒楼当伙计,你们一定挣了不少钱,以后可要帮衬着你小宝弟弟。”苟氏拍着怀里的那个小男孩,眼睛里闪着精光道。 “是又怎么样?我要帮也只帮那些值得帮的人,那些不明不白、乱七八糟的人,我才不帮呢。”二丫傲娇的哼了一声,转头离开。 刘氏气的牙根直痒,一张尖脸抽搐了一下,脸上的白.粉差点没掉下来,这死丫头是在指桑骂槐说自己生的儿子不明不白呢。 杨氏看二丫没有了馒头,将自己的馒头给了她一半,一直到酒席结束,娘俩几乎都没怎么吃到菜,一人就吃了半个馒头。 散席后,新郎新娘开始拜堂,二丫就跟个泥鳅一样,滋溜一下钻进了人群,站到了最前面,找了个最佳的观赏位置,第一次看古人成亲,她觉得很新奇。 看了一会,感觉和小说及电视剧里看到的差不多,汉人成亲还保持着周制婚礼,新郎新娘穿着大红喜服,新娘蒙着红盖头,新郎新娘各执一端牵红,新娘被喜娘搀扶着,开始拜堂。 拜完堂,到了入洞房的环节,几个青年男子哄笑着要去闹洞房,被几个年长的妇人拦下了,二丫见没什么好玩的了,这才跟着娘回了家,正好大牛也刚到家。 第47页 这边杨氏一家三口有说有笑,说着婚宴上的趣闻,说了一会,兄妹俩便开始读书写字。只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那边的苟氏一家正在算计着他们。 苟氏先将藏起来的俩馒头放到了厨房,说是留着明天给小宝吃,大儿媳乔氏撇了撇嘴,心中不满,却也不好说什么。 苟氏心里一直记恨着杨氏娘仨,自家现在过得不好,原打算靠李娇儿能嫁进高门大户,狠要一笔彩礼,却被二丫那个蹄子算计进了青楼,自打娇儿进了青楼,便再也没见过娇儿,想找娇儿要点钱都见不到人。 两个儿子没有一个会手艺的,大儿子李四三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十岁,一个八岁,二儿子李四五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一大家子只有六七亩水田,交了税,根本不够一家的吃食。 今日见杨氏娘几个竟然这么大方,苟氏的心顿时活泛起来,她召集了儿子儿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们听说了吧,那死丫头现在在城里给人写信,一天能挣好几百文钱,大牛在大酒楼做伙计,一个月的工钱也要好几贯,我是祖母,他们难道不该供养我吗?” “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二丫那丫头的一张利嘴,一点儿也不饶人。”李四三可不觉得事情会好办。 “嘴巴再厉害,也是小辈,也该孝敬祖母。”乔氏厉了自家相公一眼,李四三便不说话了。 “娘说得对,凭啥他们过好了,却不给娘供养。”刘氏酸溜溜的说道。 苟氏一家达成了共识,免得夜长梦多,准备明日便叫上巴彦和杨氏,商量给供养的事情。 二丫早上起来的时候,总觉得右眼皮在跳,她揉了揉眼睛,还是不停的跳,她无奈的笑道:“看来我今天怕是要遇到倒霉的事情了。” 原本开玩笑的一句话,倒是让杨氏当真了,她正微笑的一张脸蓦的一顿,担忧的看着二丫,“二丫,娘心里害怕,要不你今天别去城里了,万一有事该如何是好?” “娘,我说笑的,我若是不去,有顾客找不到我,便会去别处写信了,时间长了,顾客便会少了。”二丫解释。 除了吃食的生意,其他的生意就怕无故歇业,歇一次便会少几个顾客,二丫深知这一点,哪里舍得休息。 二丫带上了饼子和菜汤,和大牛一起去了城里,杨氏也开始忙碌起来,麦地里长了草,她要去割草。本来还想把娘仨的脏衣裳洗了,谁知一大早就被二丫洗了,说是娘来了月事,不能受凉。 杨氏心里一暖,二丫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懂事了,知道的也多,一个才七八岁的孩子不光知道月事,一双小手还笨拙的给她缝了几个月事带,又在城里买了很多草纸,不让她用草木灰,说是不干净。 杨氏心里高兴,干活也有劲了,两亩地的草两个时辰就拔好了,杨氏望了一眼麦地,眼睛笑成了月牙,明年就有白面和油了,想想都觉得欢喜。 等杨氏到家时已经过了午时,她洗了手,先倒了一碗水喝,再简单的做了一碗菜粥,刚吃下没多久,就听到了一阵说话声,像是朝着自家走来。 是谁啊?杨氏诧异的走向院门,想看看来的人是谁,刚走到院门,就看到打头的苟氏,身后跟着乔氏和刘氏,三个女人气势汹汹的直接进了院子,刘氏那刁妇还故意用身子将瘦小的杨氏挤到了一旁。 “你们来干什么?”杨氏紧张的问道,心里莫名的一阵发慌,总觉得这三个女人来者不善。 “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那小蹄子呢?”苟氏装模作样的问道,其实,那三个女人就是趁二丫不在家才来的。 杨氏慌乱的看了自家的堂屋一眼,门是开着的,又看了一看厢房,幸好厢房是锁着的。 “杨氏,你也不用装了,你们家发财了,可不能忘了我们,孝敬老人是应该的,你看看村里的人家,分家的子孙都要给父母供养,这么多年,我都没给你要供养,是我仁义,觉得你们过得不好,现在你们过好了,再不给我供养,就说不过去了吧?” 苟氏说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让杨氏一阵气闷,脸上开始泛白,浑身不经意的颤抖起来,憋闷的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杨氏,娘的话你听到了吗?”刘氏看杨氏不说话,开始沉不住气了。想到那一张张的钞票,刘氏眼都红了,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做新衣裳了,要是能要来供养,自己就撺掇李四五给她做一身细布衣裙。 “嫂子,你放心,娘也不要多,别家给多少,你们给多少就好。”乔氏换上了一张笑脸,唱起了白脸。 “你说什么,他们怎能和别家一样呢?”苟氏睇了乔氏一眼,不满道。 “杨氏,今日保长不在,咱们先说好了,明日找保长签字画押。”苟氏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们有钱了,自然和别家的供养不一样,你们一年给我一百贯钱,细布一匹。” 刘氏一听,眼睛蓦的一亮,一年一匹细布,自己岂不是每年都有新衣裳穿了?还是娘厉害,她虽然心里也想要这么多,可实在不敢开这个口,怕激怒了杨氏被一口回绝。 “我们没有这么多钱,再说,钱是二丫挣的,我一个人做不了主。”杨氏气的声音直打颤。一年一百贯,一匹细布,苟氏哪里是要供养,分明是抢劫。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那小蹄子当年要不是你收留了她,早饿死了,你连一个小丫头的主都做不了,是怎么当娘的?”苟氏一听就恼了,用枯树皮一样的手对着杨氏指指戳戳,差点就要指到杨氏的鼻子。 第48页 乔氏和刘氏也不打算放过杨氏,两人帮着苟氏一起数落着杨氏,杨氏从没和人吵过架,遇到苟氏家这三个泼妇,整个人都气傻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苟氏见杨氏站着不说话,以为杨氏理亏,说出的话更阴毒了,“杨氏,你个克夫的扫把星,你占着我们李家的房屋干什么,今天我要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是不知道我的手段。”苟氏给乔氏和刘氏递了个颜色。 乔氏和刘氏心中了然,两人冲上前,一人抓住杨氏一只胳膊,不让杨氏动弹。 苟氏得意的一笑,径自进了堂屋,开始翻箱倒柜。三间堂屋除了两张床,只有两个破箱子,李三九娶亲时给杨氏做了好几个柜子,他死了以后,家里的家什都被苟氏一家拉走了,就留下两个破木箱子。 苟氏先将两张床的被褥掀起来,没有发现银钱,又翻腾了杨氏屋子里的两只破箱子,将里面的衣裳一件一件翻出来,也没发现银钱。 苟氏不甘心,看到了很多衣裳,心中顿时不平衡了,凭什么杨氏娘几个有这么多衣裳,里面大部分都是细布衣裳。苟氏从里面找出几件自己能穿的衣裳,抱着出了屋子。 “杨氏,钱藏哪里了?”苟氏恶狠狠的盯着杨氏。 “不要拿我们的衣裳!”杨氏拼命要挣脱乔氏和刘氏的束缚。 “娘,有我穿的衣裳吗?”刘氏看着苟氏手里的衣裳,眼中都是贪婪。 刘氏松开了杨氏,连忙跑进了堂屋,杨氏趁机挣脱了乔氏的手,一把从苟氏手里夺走了衣裳,恨声说道:“把衣裳还给我。” 苟氏哪里舍得将到嘴的肥肉吐出来,于是便拼命和杨氏抢夺,奈何杨氏劲大,苟氏手里的衣裳就这样又回到了杨氏的手里。 苟氏哪肯罢休,和乔氏联手撕扯杨氏,乔氏比杨氏高,一把便扯住了杨氏的头发。杨氏不能动弹。这时,只见苟氏目露凶光,抬起手,一连扇了她好几个耳光。 刘氏从堂屋抱了一堆衣裳出来,喜形于色,那些女童衣裳,可以给娘家侄女穿,还有几件夹袄留着自己穿。 杨氏被乔氏和苟氏打的眼冒金星,脸颊红肿,上面的手指印清晰可见,头发乱了,衣裳也不整了,无声的留着眼泪。 没有找到银钱,让苟氏三人很不爽,可是拿了这么多衣裳也算是不错,三个人放开了杨氏,正准备回家,却看到李铁栓的婆娘谢氏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媳妇出现了,苟氏三人登时一惊。 第29章 愤怒的二丫 苟氏不由老脸一沉,一双三角眼里闪过绵绵的恨意,在心里将李铁栓一家骂了个遍。 虽心里憎恨李铁栓一家,苟氏却不敢明着惹他们,她只有两个儿子,三个孙子还小,而李铁栓有三个儿子,六个孙子。在乡下,除了权势和钱财,就是人丁兴旺了,在都没有权和钱的情况下,那就看谁的拳头硬了。 “三婶!”一看到三婶,杨氏立刻委屈的哭了,眼泪流到红肿的脸上,竟有些火辣辣的疼,被拽掉了好几缕头发,头皮也霍霍的疼起来。 谢氏看着苟氏三人手里拿着衣裳,又看到杨氏脸颊红肿,立刻就明白了,她强压着心中的怒气说道:“嫂子,都是有儿有女的人,自家的儿女当宝,也不能把别人的孩子当草吧?杨氏娘仨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些,你就这样见不得他们好?” “呦,弟妹,看你说的,感情是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杨氏对你们家一出手就是五贯钱,对我这个娘确是一毛不拔,换了谁也不高兴啊!”苟氏酸溜溜的说道。 “伯娘,那你恐怕要一直不高兴了,二丫说了,以后要好好孝顺三叔公三叔婆,还说谁对自家好,她就对谁好,说若是以后混好了,还要给三叔公三叔婆养老呢?”李铁栓的大儿媳蒋氏心直口快,说话也不饶人。 “把我们的衣裳还给我们!”杨氏颤抖着双手,从苟氏三人手里夺过衣裳,苟氏三人虽不情愿,但因畏惧谢氏婆媳四人,加上围过来的邻居议论纷纷,苟氏还是将满腹恨意压了下来。 “这么些年,你是怎么对我们一家的?三九只要十贯钱就能捡回一条命,可你就是捂着钱不出,三叔盖完房子家里只剩下五贯钱,全部拿出来给三九看病,剩下的五贯钱我找你要,你硬是不给,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三九走了,你带着一家人搬走了我们的柜子,还要抢我们的房子,我们吃不上饭的时候,你在干什么?要不是三叔三婶,我们娘仨怕是活不下去。现在,我们的日子刚好一些,你就上门来抢我们,你的心怎就这么狠?” 杨氏泣不成声,她悔,后悔当初自己太过软弱,才会让苟氏一家步步紧逼;她恨,恨苟氏狼心狗肺,差点害了她的二丫,今日,这群贼人竟公然上门来抢。 苟氏婆媳三人,做梦也没想到,平时任由她们磋磨的杨氏,今天竟“疯了”,居然说出了这么一大堆话,偏偏她们又反驳不了。苟氏心中暗恨,一定是那个鬼上身的死丫头,将邪气传给了杨氏那个脓包。 苟氏三人没占到便宜,还在围观的邻居面前丢了面子,苟氏婆媳又羞又恼,恶狠狠的瞪了周围的邻居一眼,灰溜溜的走了。 “三婶,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就摊上了这样的婆婆?三九被他们磋磨死了,他们还不放过我们娘仨,钱是二丫这孩子辛辛苦苦挣得,前些日子给大地主刘成的娘唱哭,嗓子都哑了,凭什么给他们钱?”杨氏哭诉道。 第49页 “杨氏,别难过了,若是俩孩子回来又要担心了,二丫那孩子虽然厉害,可毕竟年龄小,她要是一气之下找苟氏一家算账去,怕是要吃亏了。”谢氏叹气道。 “三婶,我这便收拾好,不让二丫和大牛看出来,只是,苟氏已经存了要供养的心思,我该如何是好?”杨氏顾不上自己全身酸疼,担心这件事并没算完。 谢氏婆媳四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她们和杨氏不是一家人,也不能和苟氏一家撕破脸,毕竟都是姓李的。 ****** 在苟氏婆媳三人殴打杨氏的时候,早有好心的邻居,一溜小跑着去了县城,给二丫去报信,邻居笃定了只有二丫才能治得住苟氏一家。 刚刚送走一个顾客,二丫还没歇上一会,就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脚步匆匆的向她的摊子走来,一脸的焦急,居然是江三八。 “三八叔,你是找我的吗?”二丫讶异的问道,江三八这么急赶来,莫非有什么急事? “二丫,你娘被苟氏打了,你三八婶子让我来给你说一声,你要有个防备,是苟氏让你娘给他家供养。” 卧槽,二丫顿时火冒三丈,她强压住心中的怒火,硬是将那句国骂憋了回去,她长吁一口气,感激的对江三八说道:“多谢三八叔,您先回去吧,别让苟氏知道了是您给我通风报信。” 江三八先走了,二丫正要收拾东西回去,来了一个顾客,二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认真的写起信来。 二丫安慰自己,再急也没用,就算她现在回家了,娘也挨过打了,再说,现在肯定被人拉开了,她现在要拼命赚钱,有了钱,别人才不敢欺负自己。 申时过了一半,这个点一般不会来顾客了,二丫这才收拾好桌椅,又去了金玉满堂,哥哥正忙着,没见到哥哥,她让金掌柜和哥哥说一声,说自己先回家了。 二丫归心似箭,边走边跑着往家赶,原本半个时辰的路程,只用了不到三刻钟就到了家,跑了一身汗,里面的夹袄都湿透了。 “娘!”她一进院子就喊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就进了正屋。 杨氏早就将那些被苟氏弄乱的衣裳收拾好,还忍着头皮的疼痛将头发梳好,挽了个松散的发髻,若不是她脸上的红肿,很难看出来刚刚被人暴打了一顿。 二丫是何等眼毒,尽管杨氏一直躲着她,不让她看自己的正脸,二丫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脸上的掌印,个别地方都发紫了。 “娘,是老狗打你了吗?”二丫俏脸一沉,声音凛冽。 “二丫,你怎么没和哥哥一起回来?”杨氏想打岔。 “娘,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老狗,我饶不了她,臭不要脸的。还想要供养,我呸!”不顾杨氏的阻拦,二丫扭头就出了屋。 刚刚走在村子里,听几个妇人说,苟氏婆媳三人,居然上自家抢东西,还打了娘,若不是三叔婆,苟氏就得逞了。 二丫的眉头早就染上了寒意,透出和她年龄不符的阴沉。看来,她今儿要不闹大点,还真对不起苟氏一家。以后自己和哥哥不在家,苟氏还会故伎重演,在这个世上,娘和哥哥是她最亲的人,她决不允许有人欺负娘和哥哥。 她一口气便跑到了苟氏家门口,大声骂了起来:“那几个不得好死的娼妇,你们打了我娘,就跟没事人一样,赶紧滚出来。想要东西、想要钱是吗?那就去做娼妇啊,反正你们家是上梁不正。” 二丫豁出去了,什么祖母婶子,她可和她们没有血缘关系,对待这种泼妇刁妇,那就是比她们还泼。 她的大嗓门招来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围观,见人多,二丫更来劲了,她声情并茂的将苟氏的斑斑劣迹宣扬了一番,引来了附近邻居的议论,而苟氏一家像是哑了一样,闭门不出。 看效果不错,二丫开始转移阵地,她沿着整个溪水村和陈村吆喝着,后面跟着几十个看热闹的大人孩子,她将苟氏怎么虐待爹爹,霸占自家东西,偷卖自己,又怎么上自家抢东西打人,说的既不夸张,又极具渲染力,像是说书一般。 用了近一个时辰,她巡回了两个村子,终于将苟氏一家的劣行公诸与众,这还不算完,打听到巴彦保长已经从城里回来了,她去了保长家里,将苟氏婆媳三人上门抢劫,并殴打娘的劣行告诉了保长。 巴彦非常生气,当即便黑了脸,他派人去通知苟氏一家,让苟氏来他家里说和。 看苟氏婆媳三人和杨氏都到齐了,保长的娘子琪琪格给几人倒了茶,便坐到了一旁。 巴彦夫妻一看杨氏红肿的脸颊,便什么都明白了,心中对苟氏一家的行径很是不满,脸上闪过几不可见的鄙视,“苟氏,你们为什么去杨氏家里殴打杨氏?” “保长,我冤枉啊!我带着儿媳去杨氏那里,商讨供养的事情,还没说完,杨氏就对我又打又骂,不愿意给供养,小辈给父母供养,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苟氏咄咄道。 “你……?”杨氏气得脸都白了,怎么有苟氏这么不要脸的人,竟颠倒黑白。 “祖母可真会颠倒黑白,我娘打你们?那为何你们安然无恙,我娘却一身是伤,让大家看看,你们到底下了什么黑手,我娘脸都被你们打肿了,头发也被你们拽掉了好几缕。你们跑到我家里公然抢劫,抢劫不成就打人,你们就不怕吃官司吗?” 第50页 二丫怒极反笑,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苟氏这种人了,竟然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苟氏那老贼妇到现在还想要供养,还真当自家好欺负吗? “保长,自古以来,子孙就有给父母养老的规矩,三九死了,还有大牛这个孙子呢,大牛要代替他爹给我供养。”苟氏说的理直气壮。 “祖母,您是老糊涂了吗?难道您不知道?男子二十弱冠,我哥哥过了年才年满十三,现在还未成年,如何给您养老?再说,您家里不是还有两个正值壮年的儿子吗?难道他们是废物吗?”二丫嗤笑一声。 苟氏正要开口,却被二丫打断,“祖母,难道您忘了,当初是怎么分家的吗?家里有七亩地,我爹和你的两个儿子,算三户,如果是公平的分家,一家两亩地,剩下一亩地给您,可我爹尸骨未寒,您就吵着分家,一亩地都没分给我家,您要是要供养,就重新分家,将两亩地还给我们。” “你个小娼妇想得美,你们一分地也别想要!”苟氏破口大骂,全然忘了保长在场。 苟氏做梦也没想到,那个小蹄子不但不愿意出供养,还想要两亩地,简直是痴心妄想。 “祖母,您真有趣,老是提醒乡里乡亲,唯恐人家忘了您家里有三个娼妇呢,而且还是老少三代。”二丫捂嘴笑道,惹得旁边看热闹的邻居哄然大笑。 “你…,你个死丫头,一点规矩也没有,也不怕天打雷劈。”苟氏恼羞成怒,被村民们嘲笑,她岂能忍下这口气。 “那我就等着,祖母敢不敢和我一起站在雷雨下,看看老天是劈你还是劈我。”二丫一张小俏脸冷了下来。 保长看吵得差不多了,便让双方收声,“虽说子孙要供养老人,可也要看情况,大牛还未成年,便没有供养老人的义务,这样吧,等大牛到了弱冠之年,再按照规矩给苟氏供养。” 二丫见好就收,要说真不给供养,也说不过去,即便老人再无德,做儿孙的也只能孝顺,说是孝敬也好,愚孝也罢,一沾上老人的事,儿孙就没有了话语权。好在能拖到哥哥二十岁再给苟氏供养,不会打乱她的计划,她和哥哥的首要目标便是攒钱开店。 第30章 受伤 有句话说得好,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话真是活生生的应在了杨氏一家身上,谁会想到,半年前还被村里大多数人看不起的杨氏娘仨,如今却成了村里日子过得最好的人家了,除了地主江德和保长甲主家,杨氏一家无疑是最“富有”的了。 于是,村里的很多人家,都想和杨氏一家交好,别的好处不说,最起码二丫可是帮着村里的不少人写过信的,关系近的还自贴了笔墨纸砚,关系远的只收了个成本价。 刚刚过去的元旦,也就是现代的春节,村民江五四家过年杀了一头猪,二丫一下便买了十斤肉,直接拎到了李铁栓家里,和李铁栓一家一起包饺子、蒸包子吃。村里的人羡慕李铁栓家的同时,也悔不当初,当初为何就没收养了二丫呢?这好事怎就落到了杨氏的头上。 二丫可不管别人心里是怎么想到,她只想着过好自己的日子,前些日子,她花钱将家里的院子大门和正屋的窗户都换了新的,院墙也加高了,还将正屋装饰了一下,粉了白灰墙,地下铺了青砖,做了几个柜子,家里焕然一新。 日子过得真快,还有几天就是清明了,二丫和大牛先去给李三九烧了纸,又单独拜祭了亲娘常欢儿。 看着那个孤零零的坟头,二丫心里一阵酸楚,想起了自己的前世,不觉泪如雨下,不知她李蔷薇死了以后,埋葬她的人是谁?会有人为她难过吗?还有,那个丧尽天良的畜生,会受到惩罚吗? “李妈妈,我想您了!”二丫泣不成声,要说在那个世上,她唯一放不下的人,就是收养她的李妈妈了,在她初三的时候,李妈妈因为身体不好,提前退休了,可李妈妈一直没忘了孤儿院的孩子们,她考上大学的时候,李妈妈还送了她一只派克钢笔,她一只珍藏着。 二丫哭了一会,觉得心里好受多了,她是幸运的,上一世她遭受了太多的磨难,可还有李妈妈这个疼爱她的人。重生在这里,还有杨氏和大牛这两个亲人疼她。 她对着常欢儿的坟包磕了三个头,在心里默默叫了一声娘,虽然没见过常欢儿,但她却对常欢儿有种莫名的亲切。听娘亲杨氏说过,常欢儿美的像仙女一样,到死都没说出她亲爹是谁,死前留下的两行清泪,让杨氏一个女人看了都心疼。 离开了坟地,二丫便急着去了城里,这几个月她是风雨无阻,一天都没歇过。让她感动的是,徐家大公子徐文轩竟这么暖心。徐文轩和杂货店的萧掌柜打了个招呼,让人在杂货店旁边搭了个棚子,冬天挡风,夏天可以挡太阳,有了那个棚子,确实好过了不少。 忙了一天,兄妹俩赶在了城门关闭之前回家,走在路上,两人开始背千字文,哥哥已经将三字经和百家姓学完了。相比三字经和百家姓,千字文明显生涩多了,千字文可谓是国学经典,涵盖了天文地理、历史文学。 快到家的时候,两人加快了脚步,二丫没敢告诉大牛,村里传言,洛莫最近像是疯狂了一般,许是很久没有祸害汉族新娘了,洛莫便将魔爪伸向了年轻的寡妇,他前不久将邻村的一个小寡妇祸害了,害的小寡妇差点上吊死了。 第51页 近几日,她发现洛莫老是在自家院子附近转悠,那色胚一定没安好心。她提醒娘,就算是白天,也要将院门锁上。 荆楚多美人,娘原本长得就清秀,现在生活条件好了,穿的又是细布衣裙,肤色白了很多,娘看起来更有风韵了,个别不怀好意的男子,看娘的眼神就不对,尤其是洛莫,恨不能将娘生吞活剥了。 今日走得急,走路只花了三刻钟,加上没有买东西,便是比平日整整早到家两刻钟。 一进院门,二丫就感觉到了不寻常,为何院门大开,堂屋的门却是掩上的?不知怎的,二丫的心跳便开始加速,她几步便走到堂屋门口,刚到门口,就听到了一阵“啊呜啊呜”的声音。 二丫腿一软,差点没坐在地上。她做为李蔷薇的时候,虽然二十三岁了还是个雏,但是不代表她不懂男女之事。这声音分明是女人被男人强行奸yin,无助撕喊的声音。 容不得多想,二丫一脚便踹开了门,映入眼底的是一副旖旎的画面,一个高大健壮的男子,正骑在了娘的身上,男子的裤子已经退到了膝盖,而娘的双手正拼命攥住自己的腰带,双脚连踢带踹。 难怪娘发出“啊呜”的声音,原来她的嘴里竟被塞进了一团布。听到门响,男子这才回过头,果然是洛莫,此刻的洛莫,满脸情.欲的样子简直猥琐不堪、令人作呕。 好险!再晚一会儿,娘就要被洛莫玷污了! 看到了二丫,洛莫竟丝毫不见慌张,还将果露的下半身对着二丫,做了一个下流的动作,这才不紧不慢的提上了裤子。杨氏大概是吓傻了,还保持着双手紧握裤腰的动作,连嘴里的布都顾不上掏出来。 二丫看也不看洛莫那肮脏的身体,鄙夷的骂了一句:“真他妈贱!” “去死吧!”身后的大牛,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眼睛里燃烧着怒火,发出骇人的光芒,他随手抄起门后的顶门棍,不顾一切的冲着洛莫冲了过去,挥舞着棍子劈头便打。 洛莫不断的躲避,一个躲闪不及,身上挨了好几棍,洛莫目露凶光,紧握双拳,趁着大牛的一个空档,飞起一脚踹向了大牛,大牛连忙侧身,可还是被洛莫踹到了左腰。 洛莫人高马大,加上卯足了劲,这一脚踹去着实不轻,大牛一个趔趄便歪倒在地,脸上随即现出痛苦的神情,疼的五官都有些挪了位,不一会,额头上便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手里的棍子“咣当”一声松开了。 “洛莫,我cnm,你不得好死!”二丫脱口大骂,她不顾一切的扑到了大牛身边,张开双臂护住了他。大牛咬着牙一声不吭,但她还是感受到了哥哥的疼痛,哥哥疼的浑身抽搐。 “洛莫,你个畜生,我跟你拼了!”杨氏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床,只见她目眦尽裂,手握一把剪子,发疯一样刺向了洛莫。 洛莫被杨氏突如其来的疯癫吓了一跳,一个没防备,身上就被刺了一剪子,还没等洛莫还手,杨氏手中的剪子就像雨点般的刺了过来。 “洛莫,你等着,我要不弄死你,我就不姓李!”二丫发出一声怒吼。 洛莫被震撼了,在他的眼里,杨氏是一个温柔懦弱的女人,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杨氏,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理亏,洛莫竟仓皇而逃。 “大牛,我的孩子,你怎么了?”杨氏顾不上羞愤,她扑到了大牛身上,心疼的直掉眼泪。 “娘,您别晃哥哥,哥哥应该是骨折了,您去三叔公家借个板车,顺便找人帮忙。”二丫擦干了眼泪,冷静的说道,她提醒自己不能慌。 二丫猜测哥哥应该是断了左侧肋骨,不然哥哥不会这么疼,疼的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她还是没有忍住,心疼的哭了起来,“哥哥,娘现在不在,你要是疼就哼几声,别憋着!” 看二丫哭的泣不成声,大牛硬是挤出一抹微笑,反倒安慰起她来,“傻丫头,哥哥一点也不疼,看你哭的跟小花猫一样,丑死了。” 三叔公带着三个儿子都来了,杨氏在板车上铺上了被褥,李长风和李长河兄弟俩刚要上来抬大牛,就被二丫制止了,“二叔、三叔,让哥哥自己走,别碰着他的腰。” 几人诧异的看着二丫,只见她拿出了一块棉布,将大牛的左手臂裹住吊了起来,几人不知道二丫的用意,但想到她一向和别人不一样,倒也没问为何要这样做。 二丫扶着大牛,一步一步走到了板车前,李长风马上反应过来,他将板车的后头放低,让大牛坐了上去。 “三叔公,娘,大叔,你们在家等着吧,我和二叔、三叔一起去就好。” “娘不放心,娘也要去。”杨氏的眼圈一红,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娘,您别担心,您在家烧点热水等着我和哥哥,我们一会就回来了。”二丫从杨氏手里接过了钞票,劝慰道。 天已经黑了,好在今晚皓月当空,李长河和李长风兄弟两人轮流拉着板车,二丫跟在车后面,城门已经关闭,进城是不可能了,只能去了六七里外的镇上,镇上有个专治跌打损伤的老郎中,祖传的膏药很有疗效。 到了镇上,那老郎中的铺子早就关门了,二丫只好敲了门,请求老郎中帮忙。医者父母心,老郎中二话不说就让几人进了铺子。 看到大牛左手臂被吊着,老郎中眼中蓦地闪过一抹惊喜:“是何人想着将这个小哥的手臂吊起来的?” 第52页 “老伯,是我!”二丫不知老者是什么意思,便老实答道。 老者赞许的看了看二丫,冲着她微笑颔首,“小丫头不错,这是肋骨骨折了,还好没有伤到肺,这样吊着手臂,可以减轻疼痛及减少对伤侧的压迫。” 听了老郎中的话,李长河李长风兄弟俩的眼中皆现出惊奇来,村里都在传这丫头身上附了个仙子,他们还不相信,以为是村里的妇孺眼皮子浅,如今再看,似乎还真是那么一回事。他们是看着二丫长大的,这丫头除了样子没变,别的全变了,要说不是附了仙子又是什么? 老郎中向二丫交代了注意事项,拿了十副膏药,又拿了几副活血化瘀和止疼的草药,一共花去了十贯钱,二丫将十贯钱递给了老郎中,对着老郎中道了个万福,一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等几个人到家的时候,已经到了亥时,李长河兄弟俩将大牛和二丫送进了院子,才放心的离开。 第31章 打仗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二丫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眼底泛着青色,一看便是没有睡好。大牛疼的一夜没睡着,她和娘又如何睡得踏实,她前后迷迷糊糊的睡了不过一个时辰,娘几乎是没合眼。 杨氏早早的起来煮了点粥,也没给二丫烙饼煮汤,发生了这样的事,她想着二丫今天一定没办法出摊了。 看二丫匆匆喝了碗粥,就要收拾东西,杨氏急道:“你昨晚一夜没睡,还是在家睡觉吧,今日就别去了!” “娘,我不困,只是写信又不累,何况,我还要和金掌柜说一声,哥哥怕是要歇上三个月了,我若是不和金掌柜打个招呼,倒是显得我们礼数不周了。” 大牛一夜没合眼,现在总算是睡着了,二丫怕吵着他,便将娘拉到了外间,小声说道:“娘,哥哥恐怕要过一会才会醒,您看村里谁家有鸡蛋,先买上一百个鸡蛋,再将咱家的那块花布送给三八婶子,她家要是给了咱家鱼,您就收着,哥哥骨折了,鸡蛋、豆腐,鱼汤,这些都是好东西,您千万别不舍得钱。” 交代了娘一番,二丫这才离开了家,她带了一百文钱,准备在县城买个烧饼对付一下。 到了县城,二丫摆好了摊,趁现在没有顾客,她一溜小跑着去了金玉满堂。 “金掌柜,给您添麻烦了,我哥哥受伤了,怕是三个月都不能上工,真对不住您!”二丫对着金掌柜深深道了个万福,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金掌柜看重哥哥,别的伙计三个月以后才成为熟工,哥哥仅用了两个月,上个月底,金掌柜还让老账房教哥哥打算盘,说是等年底老账房六十岁回乡下,就由哥哥做账房,谁知哥哥竟受伤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一伤,怕是要三个月才能上工了,而且还不能干重活。 “大牛伤的重吗?”金掌柜担心的问道。 “左边的肋骨断了两根,幸好没有伤到内脏。” “怎么会伤得这么重?是不小心还是?” “是被村里的色目人甲主洛莫打的!”说到洛莫,二丫不禁咬了咬牙。 “唉,我们汉人活的卑微,任人宰割,何时才是个头?”金掌柜叹气道。 二丫心中悲凉,金掌柜一个富商都有此感慨,更别说穷苦百姓了。想到此,二丫脑子一热,便脱口而出:“到了秋季,就有人收拾这些畜生了。” “二丫何出此言?”金掌柜一惊,二丫这孩子似乎有所指。 “金掌柜,可否借一步说话?”二丫看了看四周,既然挑开了这个话题,索性就和金掌柜说上一说。 金掌柜将二丫领到了一间包房,二丫看左右没人,有些凝重的问道:“金掌柜,你信我吗?” 看金掌柜郑重的点头,二丫接着说道:“秋季,至于是哪一天我说不清楚,整个蕲州将大乱,有农民起义,中秋之前,起义军将占领蕲水城,蕲水城就要变天了,第二年,大元又会重新夺回蕲水,但是一年后,起义军又会反扑,蕲水最终将不再服从大元的管制,希望金掌柜早做打算,如果有可能,金掌柜最好能告知徐敬儒老爷一声,徐家对我有恩。” 二丫说完这些,便有些后悔了,她不是怕泄露“天机”,而是担心金掌柜视自己为异类。金掌柜会信自己说的话吗?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得了失心疯?是在信口开河?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金掌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震惊,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金掌柜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二丫,若是别人对我说这些,我一定会觉得他是在臆想,你说这些,我却是半信半疑了,听大牛说,你能从芳香馆逃出来,又教他读书,还写的一手好字,我便觉得你非常人。” “金掌柜,或许您会怀疑我的消息来源,或者认为我是在危言耸听,但是我向您保证,这绝对是真的,还望金掌柜和徐老爷早做打算,至于如何做,相信金掌柜和徐老爷会有个万全之策。” 二丫今日也并非完全是头脑发热,清明已过,离农民起义的时间越来越近,她记得史书记载,是阳历八月份,至于是哪一天她却不知道。战争对商家的影响可谓是不小,金掌柜和徐家对自家有恩,她不能眼看着他们蒙受损失。 看二丫说的诚恳,金掌柜审慎着点头,“二丫,我信你,我会和徐兄说一声,早做打算。” “金掌柜,那我走了,摊子上现在没人。”二丫如释重负,像是了了一桩心事。 第53页 “二丫,收摊后过来一趟,拿些大骨头回去给大牛熬汤。”金掌柜提醒二丫。 “多谢金掌柜了,骨折初期骨膜正在生长,不能喝骨头汤和鸡汤这样油腻的东西,现在适宜吃鸡蛋、豆腐、鱼汤。”二丫笑道,她懂得这些并不奇怪,因为在孤儿院时,同屋的女孩就摔断过肋骨。 可是落在金掌柜眼里,确是不一样了,这个小丫头总能给他带来震惊,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眼前的这个才八岁的小丫头,竟上知天文历史,下知风土民情和生活百态。 二丫走了好大一会,金掌柜都没缓过来,他虽不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可也知道有些事情是无法解释清楚的,就像现在的二丫这孩子,他自己都觉得惊奇,为何自己竟没来由的相信这孩子的“信口开河”。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虽然少了一个人挣钱,还多了开销,可二丫丝毫也不介意,她每天回家都变着花样的买东西,杨氏虽埋怨她花钱大手大脚,却也拗不过她,又知道她是心疼哥哥,便也由着她去了。 养了三个月,大牛的腰彻底好了,收麦子和油菜的时候,大牛要去地里帮忙,被二丫像个小大人似的训斥了一顿,他便在家老老实实的待着了,地里的庄稼是那三个叔叔帮着娘一起收割耕种的,二丫不会干农活,便每天去县城摆摊。 大牛又是骨头汤,又是鸡汤和鱼汤,加上每天两个鸡蛋和水果蔬菜的养着,不但皮肤白了不少,人也高了壮实了,杨氏看在眼里,喜上眉梢。 进入了阳历八月份,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罗田人徐寿辉率众起义,已经攻占了罗田县城,不日便要攻打蕲水县城。 整个蕲水县城人心惶惶,就连溪水村都受到了影响,人们在惶恐的同时,更震惊二丫的“预言”,当时二丫被淋狗血时,当着全村人的面说过,秋季整个蕲州将大乱,战火不断,居然应验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金掌柜和徐敬儒一家,即便金掌柜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可仍然大为震惊,好在他和徐敬儒有了准备,及早的做了打算,才不至于让财产损失过多。 二丫和金掌柜打了声招呼,说是回乡下躲避战祸,就不来城里摆摊了,金掌柜和徐敬儒为了感谢二丫“指点迷津”,在二丫回家前,派了马车将她送回家,金掌柜给了她一些干货和腌肉,徐敬儒给了她一石米一石面,说是起了战乱生活不便,以此保证他们家的生活。 二丫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她看出金掌柜和徐敬儒的诚意,便也没有推辞,再说,年前从江德家换来的米面吃的也差不多了,今年小麦收成不好,交完租子,只剩下不足百斤。油菜产量也不高,半亩地只收了三四十斤。 今年北方大旱,南方洪涝,很多地方几乎是颗粒无收,粮价比去年又翻了一倍,让原本就贫苦的百姓更是雪上加霜,很多人家已经开始吃树皮了。 整个夏天,二丫接了六七单唱哭的活,挣了几十贯,还有不少细布,都被杨氏存了起来,她写信挣的钱都用来买东西了,现在又有了米面和菜,自家的生活算是有保障了。只是苦了那些既没存粮又没银钱的人家了,虽然同情那些吃不上饭的人,但她确也无能为力。 闲下来的日子,杨氏娘仨过得安稳舒适,杨氏给地里锄锄草,大牛和二丫则在家里读书写字。就连那个洛莫,最近也老实了。 三叔公的孙媳妇快要临盆了,二丫让娘及早的买了两斤红糖一百个鸡蛋送了过去,怕村里人眼红,杨氏是趁着天黑送去的,三叔婆感动的差点哭了,现在日子不好过,就算是孙媳妇娘家人,也不会送这么多东西。 攻打了一个多月,起义军终于攻下了蕲水城,县城被围困了一个多月,城里的百姓饿死了不少,城里甚至发生了多起抢粮的事件。 二丫听到了消息,说是达鲁花赤在战事伊始便逃之夭夭,留下县尹周叔华和守城的将士奋力抵抗,终因弹尽粮绝战败,周县尹被俘,却宁死不屈。然徐寿辉敬重周叔华的骨气,不但没有杀他,还让他继续做蕲水城的县尹。 天完政权建立,徐寿辉称帝,史称天完皇帝。徐寿辉称帝的第一件事便是减少赋税,清算压迫奴役汉人的蒙古权贵。 第32章 洛莫之死 “二丫,出事了,现在到处都在抓蒙古人,不知道巴彦保长会不会被抓?”这日一大早,杨氏就焦急的告诉了二丫。杨氏是听谢氏说的,李长树在给一户人家做家具,那户人家正好是县衙的捕快。 二丫也吃了一惊,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为何抓的不是洛莫?巴彦保长没做任何错事,为何要被抓? “二丫,你干什么去?”杨氏见二丫二话不说,拔腿就跑,不知道这孩子要做什么。 二丫一口气跑到了巴彦的家里,也不管什么礼节了,拼命拍打着大门。是巴彦的娘子琪琪格开的门,一看是二丫,脸上露出疑惑来。 “让我进去说,我有急事!”二丫也不等琪琪格同意,直接就进了院子。琪琪格见状,关上了大门,将二丫引到了厅堂。 一进厅堂,二丫便感受到了一股凝重的气氛,巴彦父子皆是沉默不语,表情严肃,见二丫进来,嘎鲁眼睛蓦地一亮,遂展开了笑颜,露出一口白亮的牙齿,“二丫,你怎么来了?” 二丫冲着嘎鲁点了点头,便将头转向了巴彦,急急的说道:“保长,现在到处都在清算蒙古人,您赶紧离开吧!” 第54页 “多谢二丫姑娘,可是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巴彦问心无愧,自认从未做过丧尽天良的事情,我等着,倒要看看这些所谓大义之人会不会滥杀无辜!” “保长….?”二丫顿时急了,她虽然知道徐寿辉是个仁义的人,可不能保证他手下的那些人,会不会杀了蒙古人泄愤,她不能眼看着巴彦这样的好人被杀。 “二丫,你不用劝我了,我是不会逃的。”巴彦决然说道。 知道劝不了巴彦,二丫只好妥协,“既然保长不愿意逃,那二丫就自作主张一回,您让嘎鲁和琪琪格伯娘躲到我家里,你们赶紧收拾一下,将重要的东西整理好,跟着我回家。” 巴彦像是被惊着了,面上一刹那便变了颜色,连声音也有些打颤了,他难以置信的说道,“二丫,你不怕受牵连吗?” “保长,我不怕,相信天完皇帝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就怕下面有些人趁机报复,若是真有人抓了您,我便去天完皇帝那里告御状,证明您是个好人。” “二丫…….”,巴彦一个硬汉子,竟有些哽咽了,他强压住内心的悸动,平静的说道:“琪琪格,嘎鲁,你们收拾一下,跟着二丫姑娘走。” 巴彦像是放下了压在心中的一块巨石,他的长子跟着兄长在大都,女儿也在大都嫁了人,大都现在是安全的,若是将娘子和小儿子安顿好,那他真是一身轻了。 琪琪格不愿意离开,被巴彦声色俱厉的呵斥了一番,这才依依不舍的带着嘎鲁跟着二丫走了,拿了两包袱衣裳,又将家里的房契地契和银钱整理了一个小包袱,一并带到了二丫家里。 杨氏和大牛见到了嘎鲁母子,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就连忙将厢房收拾出来给嘎鲁母子住。家里的条件自然比不上巴彦家,却也收拾的干干净净。 该来的总归要来,县衙来人将巴彦带走了,好在差役并没有为难巴彦,见巴彦配合,便没给巴彦带枷,也没有动巴彦家里的东西,差役问了一句巴彦家里的其他人呢,被二丫搪塞过去,说是走亲戚去了,其他村民感念巴彦的好,也跟着附和。 二丫将巴彦家里的门锁好,把钥匙交给了琪琪格,不停的安慰她,说是差役没有为难巴彦,总算让让琪琪格有了些许安慰。 到了晚上,趁着天黑,琪琪格回了一趟家,带来了米面和菜,已经欠杨氏一家的情了,哪能再白吃人家的粮食。 夜里睡觉,杨氏让大牛去了厢房睡,大牛的东间让给了琪琪格。杨氏母女俩和琪琪格说了好大一会话,琪琪格说了很多草原上的趣闻,听得杨氏母女好一阵羡慕,羡慕他们的自由随性。 二丫这些天一直在关注着巴彦的事情,她和大牛一起去了城里打听消息,说是三天后将公开处决几个罪大恶极的蒙古人和色目人,二丫不放心,去了县衙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周县尹。幸运的是,她居然找到了周县尹。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问到了巴彦的名字,令她震惊的是,名单里居然有巴彦的名字,更加震惊的是,巴彦居然是被洛莫举报的。 “周大人,您可曾记得年前,陈三金状告色目人甲主洛莫逼死他新婚娘子的事情,当时我做为证人也在堂上。” “有印象,当时证据确凿,最后洛莫却无罪释放,其中的原因真是一言难尽,周某当时虽意难平,却也无能为力。”周叔华愧然道。 “周大人,我要状告洛莫奸yin妇女、并致人死亡,还要为保长巴彦伸冤,巴彦保长是个好人,从未欺压过汉人,巴彦那些所谓的罪行,全部是莫须有,是洛莫那厮的栽赃。” “二丫,当时的卷宗现在应该还在,我可以重审,只是为巴彦伸冤一事,倒是有些难了,毕竟正在风头上,百姓对蒙人恨之入骨,周某怕是无能为力。”周叔华面有难色。 “周大人,我若是写了状子,联合村里的苦主和村民按手印,去新帝那里告御状可好?据说新帝仁厚,心系百姓。” “可以一试!”周叔华点头。 二丫说做就做,回家便写了状子,不但揭露了洛莫的恶行,还将巴彦的所做所行写下来,为巴彦抱不平。她和大牛带着状子,先去了陈三金家里,不用兄妹俩多说,陈三金一家除了孩童,全部按了手印。 兄妹俩又去了那近三十个被洛莫祸害了新娘的家庭,刚开始还有几户人家畏惧洛莫,被二丫一番晓之以情,说现在变天了,天完皇帝是个开明的新帝,这才打消了他们的顾虑,欣然按上了手印。 兄妹俩动员了两个村子的大部分人家,大家都按了手印,两个村子两百户人家,只有不到十家置之度外。 二丫、大牛,以及陈三金,三个人一起到了新帝宫邸,开始击鼓鸣冤。新政初建,办事效率极高,当即便有人出来询问三人,二丫指明了说要告御状。 等了不到半个时辰,二丫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徐寿辉。此刻,徐寿辉正端坐在大殿上。新政权初建,新帝的宫邸没有想象中豪华,大殿也和心中所想的差了很多。 “民女李蔷薇拜见天完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二丫叩首行了大礼。 前些日子,二丫和大牛商量了一下,说是李四一和李二丫这名字太过随意,便给自己和哥哥起了大名,自己叫李蔷薇,哥哥叫李思义,和李四一谐音。 第55页 “草民李思义叩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大牛也不慌不忙的叩首,而身边的陈三金早已吓得不知所措,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们要状告色目人甲主?还要为蒙人保长伸冤?”徐寿辉像似有些难以置信。 二丫这才看清楚大殿上的徐寿辉,年龄只有三十岁左右,生的一脸福相,天庭饱满,五官端正,一对弥勒一样的大耳低垂。 “回陛下,民女之所以大胆,是因为民女知道陛下心系天下百姓,治军严明,进城后秋毫无犯,所以民女才敢告御状。民女不愿意放过真正的有罪之人,更不忍看着无辜的人被冤枉。”二丫见到徐寿辉本人,心里更加有底了,他和传说中的一样,是个仁义的人。 “小丫头,你给朕好好说上一说。”徐寿辉虽有威仪,却不是不可接近。 “洛莫担任甲主近十年,祸害汉族新娘不下三十个,年前又将我身边这个大哥的娘子活活打死后扔进河里,当时周县尹已经治了他的罪,却被达鲁花赤保了下来。而保长巴彦,任保长数载,仁义厚道,公正廉明,从未向汉人索取过财物,还多次制止洛莫的恶性。谁知洛莫那厮竟蓄意陷害巴彦保长,将所犯罪行推到了巴彦保长身上,还请陛下明察,民女写了诉状,有两个村子的村民按了手印。” “小丫头,将状子呈上来吧,你如此为一个蒙古人鸣不平,这等大义倒是让朕吃惊。” “陛下,民女哪里有什么大义,民女只知道巴彦是个好人,不忍心看着他被冤枉,若是巴彦保长被冤杀,岂不是会寒了蒙人的心,并不是每个蒙人都残暴。” 二丫将诉状递给了近侍,又由近侍呈给了徐寿辉,徐寿辉翻阅着诉状,频频颔首。 “小丫头,你们先回去吧,朕会派人了解事情的原委,明日便会有结果,你放心,朕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恶人。” 三人跪谢后,离开了宫邸,在回家的路上,陈三金一直忐忑不安,不断地问二丫,“陛下会治洛莫的罪吗?” “陈大哥,你放心,一定会的。”二丫肯定的说道。 刚才在大殿上,二丫差点就对徐寿辉说出了,要小心倪文俊和陈友谅两个人,不过她还是忍了又忍,没有说出来,她没有改变历史的能力,何况,就算徐寿辉躲过了倪文俊和陈友谅,也躲不过朱元璋,做为一个上位者,徐寿辉似乎少了些霸气。 两天后,巴彦无罪释放,洛莫犯罪确凿被抓走,两日后处决,溪水村和陈村的村民,无不欢呼雀跃。二丫忘不了洛莫被衙役带走时脸上的不甘,眼眸中的狠毒,恨不能将她杀死,二丫毫不畏惧的迎上了他的目光,冷哼一声,“洛莫,你是罪有应得。” 洛莫死了,娜宁变卖了家里的房屋和手里的二三十亩地,去蕲州找儿子去了。陈三金报了仇以后,去参加了徐寿辉的队伍,继续征讨元军。 溪水村又恢复了平静,二丫继续在城里写信,大牛正式做了金玉满堂的账房,因为在县城被围困期间,老账房受到惊吓病倒了,身体大不如从前,便回老家养老去了。 第33章 开业 蕲水城的东街,靠近正街的一个巷子内,一处店铺前正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不时有人进入店铺内,约巳时许,有人在店铺门前的空地上点燃了鞭炮,顿时鞭炮齐鸣,引来很多人围观。 原来是一家客栈开业,客栈位置极佳,虽不在主街,却很好找,附近有好几家客栈,已经形成了气候。客栈为两层小楼,一楼有厨房和大厅,还有几间伙计住的房间,二楼则是客房,客栈外观妆点的朴实无华,用行楷书写的“如意客栈”四个大字,苍劲有力。 客栈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男子年约十六七岁,墨发如漆,前面束成了小髻,后面垂在了肩上。男子面容清隽,长身玉立,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一袭青灰色长袍,衬得他有些清冷。 少女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上穿白底兰花的短襦,下身着蓝色的曲裙,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双平髻上不见一丝点缀。少女虽面带稚气,却已出落的楚楚动人,菀若桃花的水眸,胜雪的肌肤,一笑唇下便现出两个娇俏的梨涡,明媚可人。 围观的人,无不被少女的美丽震撼,有不认识少女的便猜测着少女的身份,有知情者向旁边的人介绍起来,“这姐儿名唤李蔷薇,乳名二丫,在西街写信已四年有余,不光写的一手好字,还是个仁义的小女子,旁边的男子是她哥哥,兄妹俩便是这客栈的掌柜。” 人群里传来“啧啧”的赞叹声,“这兄妹俩居然这么厉害,年纪轻轻就做了掌柜,这客栈怕是要不少钱吧?” “那是自然,这客栈没有个三四千贯,怕是买不下来。也亏得眼下物价便宜了,要是搁在前几年,这客栈最起码要两三万贯。” “看这小哥长得如此端正,这姐儿更是生的美,也不知谁家的小姐才能嫁给这个小哥,又是谁家的公子有福气娶了这个姐儿。” “小哥娶谁倒是不知道,只是这个姐儿,还是不要惦记了,这姐儿怕是有主了,那徐家大公子可是对她中意的很,平日里没少护着她,若不是这姐儿还未及笄,徐公子怕是早就将她娶回家了。” 这时,店里有伙计端着茶点出来,为围观者派发小点心,那些议论的人这才止住。 第56页 陆续有来祝贺的宾客过来,兄妹俩恭敬的上前迎接,“周掌柜,欢迎光临蔽店,以后还要靠周掌柜多多提点。” “思义后生可畏,周某佩服!”来人是位四十余岁的微胖男子,在西街做粮油生意,客栈提供简单的饭食,需要买粮,日后少不了打交道。 “大牛,二丫,恭喜、恭喜!”一个三十七八岁的儒雅男子,一上来就向兄妹俩道喜。 “金掌柜,您可是我们的福星,我和哥哥能有今日,少不了您的提携!”少女接过了男子的贺礼,冲着男子甜甜一笑,并道了个万福。 “二丫这孩子就是嘴甜!”金掌柜毫不掩饰对少女的喜爱,这几年,他和二丫成了忘年交。 “金叔叔,您还大牛、二丫的叫着,他们现在做了掌柜了,您应该叫他们思义蔷薇。”一个雅致俊逸的翩翩贵公子浅笑道,一双美目深深的看了二丫一眼。 男子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像似不惹尘埃,长眉下那双深眸,竟泛起柔柔的涟漪,像是盈满了笑意。天下竟有这样温润如玉的男子,若说是芝兰玉树也不过如此。 “徐公子,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金掌柜叫我二丫,便是对我的亲近,把我当成了自己人。”二丫原本娇俏的笑脸冷了不少,刻意的和男子保持着距离。 “文轩兄,里边请!”大牛双手抱拳,看二丫对徐文轩态度疏离,他微蹙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徐文轩的眉心闪过一抹惆怅和失落,几不可见,可还是落入了二丫的眼中,她的心中涌出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似失落,又似愧疚。 徐文轩,对不起!我知道你的心、你的好,这辈子我注定要辜负你了。 宾客陆续进入了店内大厅坐下,里面已经备好了酒水和点心,杨氏腼腆,不愿意站在门外迎宾,就在店内收拾,店里雇了两个伙计,一个三十几岁的厨娘,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伙计,账房由大牛和二丫担任。 经过几年的历练,大牛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虽说大牛的成长离不开二丫的培养,可更多的则是他自己的努力,别人用七八年,甚至是十年才可以达到的成就,他只用了不足五年,其间付出的辛苦,二丫都看在了眼里。 他在金玉满堂只做了一年账房,就被金掌柜推荐给了徐敬儒,做了徐敬儒家的大账房,金掌柜虽不舍,可还是忍痛割爱,将他引荐给急需大账房的徐敬儒。 大牛掌管着徐家庞大的生意往来账目,得到了徐敬儒的重用,徐家给了他高达一年三百贯的薪酬,加上二丫写信、唱哭,兄妹俩这才在短短几年内,攒下了两千贯的银钱。 正巧,这家客栈的掌柜有事要去外地,急于将客栈脱手,大牛这才舍下脸向金掌柜借了一千贯,用三千贯买下了这家客栈。 二丫有意锻炼大牛的处事能力,事事都让他站在前面,自己则躲在了他的背后,做一个乖乖的美少女。现在,蕲水城生意圈都知道,有个年仅十七岁的青年,后生可畏,前途大好。 “二丫,进去吧,现在应该不会再来人了,一会你去厨房吃点东西。”大牛心疼的看着二丫,这丫头忙了一大早,就喝了一碗稀粥,这怎么行? “知道了哥哥,你还说我,你不是也只喝了一碗粥吗,按身高比例,我可是比你吃的多。”二丫俏皮的应道,声音中透着一股撒娇的味道。 “快进去吧,都是你的理。”大牛宠溺的伸手,拭去了少女鼻尖上的薄汗。 少女微楞,一双水眸闪过一抹羞怯来,脸颊顿时红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哥哥对她的感觉就变了,常常不经意的流露出爱慕来,而且越来越浓烈。 原本那个腼腆的少年,竟不觉中长成了一个霸道的青年,他对每一个想接近她的男子,都带着一股敌意,他就像一只护食的猛虎,时刻防范着那些进犯的“敌人”。 兄妹俩进了店内,大牛先是对所有宾客深深的一揖,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李思义承蒙各位前辈照拂,和妹妹开了这家客栈,今后要仰仗诸位提点了,还请诸位多多指教,今日思义略备薄酒,感谢诸位的光临,思义先饮下此酒,诸位随意。” 说完,大牛便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他将空了的酒杯口朝下,对着在场的宾客说道:“今日,我要特别感谢金掌柜和徐敬儒老爷一家,感谢金掌柜和徐敬儒老爷的再造之恩。” 二丫站在大牛身旁,微笑着不语,她将一切应酬都交给了大牛,她只需偶尔补充上一些细节即可,平日里快人快语的小丫头,此刻乖巧极了。 来宾们说着客套话,大牛挨着桌的敬酒,敬酒的时候,她去了厨房帮忙,今日来的人多,即便略备一些简单的小菜,厨娘赵氏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二丫便和娘一起去厨房帮忙。 一直忙到了正午,宾客们才陆续告辞,金掌柜是最后离开的,走之前拍了拍大牛的肩,“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的钱不用着急还,你还小,好日子还在后头呢,金叔信你们。” 大牛心中一暖,眼里竟有了些氤氲,金掌柜对他们兄妹当真是情深义重。当他向金掌柜提出借一千贯钱的时候,金掌柜竟二话不说,立刻应允下来,甚至拒绝让他写欠条。一千贯不是小数目,这是怎样的信任,才能让金掌柜如此爽快? 大牛和二丫恭送宾客们离开,两人在店外不时咬着耳朵,是那样的亲密。两人像似心有灵犀,举手投足间透着默契,只需一个眼神,就会知晓对方的意思。 第57页 他们的相知相亲,刺痛了徐文轩的眼睛,心中更是黯然,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竟是那么的可怜,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从来就没喜欢过自己。他不敢继续留在这里,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再不离开,他怕会控制不住自己,强拉着她的手离开。 他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也许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欢上了,那个嘴甜爱笑的小丫头,像似不知忧愁为何物,脸上总是洋溢着笑意,唇下的那对小梨涡,总是能将他的心融化。 她在街上写信,他每天都会去一趟她的摊点,即便她忙的和他说不上一句话,他也觉得心安,只消远远的看上她一眼就够了。 她慢慢长大了,越发的美丽,常有狂蜂浪蝶去骚扰她,都被他赶走了,他想着,等她长大了就让母亲去她家里提亲,等她及笄了就娶她。直到去年他才知道,她那个哥哥,居然是她的“相公”,她竟然是个童养媳。 刚知道内情的时候,他失落极了,一个人躲在了房间不想说话,想了两天,他便想通了,童养媳又如何?又不是真正的成亲,那不过是个陋习罢了,只要她没有真正定亲,自己就可以爱慕她。 第34章 他说非你不娶 徐家的大宅内,徐敬儒夫妇正苦口婆心的劝说着长子徐文轩,不同于一般的迂腐父母,徐氏夫妇很尊重子女,也没有寻常富商的等级观念,徐家重情重义守承诺。正因为徐氏夫妇的高洁品性,所以才能教养出徐文轩这样一个有着赤子之心却不愚善的男儿。 高氏见徐文轩不为所动,遂红了眼圈,声音哽咽着说道:“文轩,母亲恳求你了,不要再固执了好不好,你和婉玉青梅竹马,知根知底,你为何…?” “母亲,我把婉玉当妹妹,我对她没有男女之情,您不要逼我了。”徐文轩俊脸纠结,像似在隐忍着。 “文轩,你这样说,可是真真伤了婉玉的心,婉玉温柔娴静,知书达理,她定能成为一个贤妻。何况,你们从小便订了亲,我问了婉玉,她说非你不嫁。如今你唐叔叔病逝,留下婉玉和她的母亲相依为命,若是你悔婚,岂不是将婉玉逼上绝路?”高氏顿时急了。 “混账,你对婉玉没有男女之情,那对谁有男女之情?是那个二丫吗?你真是不可理喻,她才十二岁,还是思义的童养媳,我不允许你犯浑,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读了这么多圣贤书,都白读了吗?”徐敬儒见徐文轩顽固不化,心中便有了怒意。 “十二岁又如何,我可以等她到及笄,至于她是思义的童养媳,我不在乎,那种陋习,早就该摒弃了。” “文轩,你居然能说出这种话?太让为父失望了,童养媳也是媳,君子不夺人所爱,为父今日话已至此,你和婉玉的婚事已经定了,容不得你不应。” “父亲,别的事我可以都听您和母亲的,唯独这件事不行,恕儿子不孝,这辈子,我徐文轩非李蔷薇不娶。”徐文轩从没有忤逆过长辈,但是今天,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他决定“放肆”一回。 “文轩,你,你……!”徐敬儒难以置信的看着徐文轩,这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儿子吗?为了一个女子,竟不惜背负着不义不孝的骂名。 “文轩,你若是实在放不下二丫,便纳她为妾吧,这是为父做的最大让步了!”徐敬儒艰难的说道,做出这个决定,他下了很大的决心,他知道这样对不起婉玉,对不起他的挚友。 “父亲,我不会让二丫做妾,我要娶她为妻,一辈子只有她这一个妻子。”徐文轩不顾父亲滔天的怒意,坚持要娶二丫为妻,而不是纳她为妾,那么一个明媚的小女子,他怎舍得让她做妾。 “你…?”徐敬儒大怒,说出让儿子纳妾的话,已经是自己的极限,却不想这个儿子根本不领情,还一再忤逆他。徐敬儒越想越生气,长眉紧拧,面似寒霜,他随手拿起茶杯,不顾一切的掷向了徐文轩。 只听“咣”的一声,茶杯先是落在了徐文轩的额头,接着又滚落在地上。不一会,徐文轩的额头就冒了血。徐敬儒性子温和,很少动怒,今日这般失态,已是愤怒到极点了。 “老爷,你这是…?文轩,你为何就不躲一下?”看徐文轩额头上的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高氏大叫一声,竟不知所措,只有不停的掉着眼泪,最后还是徐敬儒让管家赶紧去找郎中。 “文轩,疼吗?你这是在剜娘的心啊!”高氏用干净的帕子擦拭着徐文轩脸颊上的血迹,泪水涟涟。 “是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父亲,母亲,儿子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求过你们,今日儿子恳求你们,成全儿子这一回。”徐文轩愧疚的拭去高氏脸上的泪水,虽有愧疚,却仍然不愿意妥协。 管家将徐文轩带着去处理伤口了,留下了徐敬儒夫妻,相视无言、无可奈何。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高氏一脸愁苦,实在不知该怎么办,只能问自己的相公了。 “唉,解铃还须系铃人!”徐敬儒叹气道,眉心的愁绪愈来愈浓了。 ****** 徐敬儒在如意客栈门口,已经徘徊了很久,他仔细看了看店铺招牌上的四个大字,据说是二丫姑娘自己书写的,虽比不上大家,却也是别具一格了。这二丫姑娘确实与众不同,难怪让自己的儿子情有独钟。 第58页 进入客栈的时候,正值人少,大堂里只有一个小伙计在擦着桌子,二丫在柜台上算着账。他没有惊动她,只远远的看着她。 客栈规模不大不小,无论是规模,还是装修,在几家客栈里都属于一般。不过,仔细看过来,却发现客栈的与众不同。 除了客栈的整洁无瑕,他还发现了柜台后面,竟挂了一个木板,木板上粘上了纸,纸上写着字:一号房客人明日要起早赶船,六号房的客人肠胃不好,饭食不能刺激…… 徐敬儒心中暗自称许,这俩孩子的心思真是细腻,这些小事虽看着不起眼,却能令人暖心,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仔细端详着二丫,这小女子一身布衣,不染凡尘,美丽精致的五官,找不出任何瑕疵。相比她美若天仙的容颜,她清新脱俗的气质,更是让人过目不忘。 徐敬儒叹口气,眼前这个美丽聪慧的少女,他又何尝不喜欢,这种秀外慧中的女子,完全够资格做他的长媳,这孩子的心胸和气度,他又何尝不知。 只是,文轩这孩子注定和她无缘,他不能不顾婉玉,挚友将婉玉托付给他,婉玉自小就对文轩情有独钟。更何况二丫这孩子,还是李家的童养媳,他不能做违背承诺和抢人儿媳的行径,哪怕是让儿子嫉恨他,他也必须阻拦儿子的疯狂。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小二终于发现了门口的徐敬儒。 柜上的二丫抬起头,看向门口,见来人竟是徐敬儒,她立刻展开笑颜,欣喜的说道:“原来是徐老爷,真是稀客,三儿,快去给徐老爷倒茶。” 小二慌不迭的去倒茶,毕恭毕敬的双手将茶奉上,“徐老爷,请用茶!” 小二名叫赵小三,年仅十四,头脑灵活,极有眼色。刚来应征时,他的名字还被二丫笑了好大一会,店里的人都是小三、小三的叫着他,二丫每次都要笑上一会,笑多了,二丫就带头叫他三儿,几天后,再没人叫他小三了。 “徐老爷,您是找我?还是找我哥哥?”看徐敬儒面上纠结,像似不知道怎么开口,她明白,徐老爷今天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来找你,不知你是否方便?”徐敬儒表情有些严肃。 “徐老爷,您这边请!”二丫将徐敬儒引到了大厅的西南角,大厅现在没人,无人打扰。 “二丫,我知道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你这么聪明,一定能猜到我的意图。”徐敬儒见二丫不置可否,便接着说道。 “文轩长到十七岁,是第一次忤逆我,他是为了你,他当着我和他母亲的面说,非你不娶。”徐敬儒苦笑道,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徐老爷,对不起!”二丫低声说道。 “二丫,你没有对不起我们,是文轩任性,明知你是思义的童养媳,还一意孤行。还有婉玉这孩子,也是痴情,非文轩不嫁。我和婉玉的父亲是挚友,在文轩很小的时候,我们就为他们定了亲,婉玉的父亲在临死前将婉玉托付给我,我不能背信弃义。” 徐敬儒语气凝重,眉头更是紧蹙,眼尾竟有了细纹,仿佛一下老了好几岁。 “徐老爷,您想让我怎么做?”虽然说的干脆,二丫的心里却有种难以言状的情绪。 “让文轩死心!”徐敬儒郑重道,虽说对文轩残忍了些,但他相信长痛不如短痛,他相信时间久了,婉玉会感动文轩,让文轩慢慢爱上她。 “好,我会让他对我死心,至于是什么方式,请徐老爷尊重我的意愿可好?”二丫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平静的说道。 “二丫,多谢你了,伯父和伯母谢谢你,你算是救了婉玉了,若是文轩悔婚,婉玉怕是……!”徐敬儒叹气道。 “不用谢我,二丫也是女子,自然懂得女子有多不易,我虽然没见过婉玉姑娘,但是她能得到徐老爷的喜爱,相信她一定是个温婉可人的女子,徐公子会发现她的好,也会爱上她的。” “二丫,我果然没有看错你,那徐伯父就不打扰你了,告辞!”徐敬儒说完便赶紧离开了。 他没想到事情竟会这么顺利,走出客栈,徐敬儒并没觉得心情好转,和二丫一番交谈,他更加喜欢这个孩子了,她的聪慧和见识,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文轩若是娶了她,徐家不但能守住这份家业,还会更加壮大,只可惜……… 徐敬儒心中郁结,心情更加沉闷,但愿二丫能让文轩死心,文轩已经十七了,婉玉也年满十五,该成亲了。 第35章 从没喜欢过你 大牛不时偷偷瞄着正收拾东西的二丫,欲言又止,当二丫发觉他正在看她时,他便赶紧转过头去,二丫想要开口说话,却又按耐了下来,这样反复了好几次,就跟躲猫猫似的。 一番纠结下来,二丫实在是忍不住了,“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二丫,我….,我和你一起去见徐文轩,我不想让你单独见他!”大牛像似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说出了口,说完便紧紧握住了二丫的手腕,生怕她跑了似的。 他知道徐文轩喜欢二丫,他也一直把徐文轩当成最大的敌人,徐文轩富有、英俊,读书又好,整个蕲水城,喜欢徐文轩的闺阁女子,怕是要从城内排到城外了,可徐文轩却对二丫情有独钟。 徐文轩的妹妹徐慧卿对二丫好,怕也少不了徐文轩的授意,大到暖炉,小到护手护脸的脂膏,给二丫搭棚子,雨中送伞,雪中送炭,徐文轩徐慧卿兄妹俩可谓是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第59页 “哥哥,这样会很尴尬的,你放心,我和他把要说的话说完,马上就回来。”二丫哭笑不得,哥哥什么时候这么小心眼了。 “我就是不放心,那徐文轩看你的眼神,那可是深情款款呢?”大牛的话一出口,二丫便嗅到了一股酸味。 二丫心中暗笑,哥哥一定是吃醋了,她突然很想逗逗他,“哥哥,过三年我才及笄,到时候你都二十岁了,你能等得及吗?要不,你先给我找个嫂子?” “你胡说什么?你个死丫头,你是不是喜欢上徐文轩了?”大牛登时变了脸,一张俊脸黑成了锅灰。 “哥哥,你想哪去了,你都十七了,还要等我三年,我是怕你等的心急。”二丫看大牛气恼的额头上青筋都在跳跃,知道他是真的急了,她便不敢再逗他了。 “我不在乎,别说是三年,三十年我也等!”大牛脱口而出。 二丫心中一动,她从不怀疑哥哥对她的心,就像娘说的那样,他就算是伤害他自己,都不会伤她一分一毫。他不会说动人的情话,也没有山盟海誓,有的只是从小到大的情分,虽不浓烈,确仿佛是涓涓的细流,沁润心田。 “你若不离不弃,我便生死相依!”二丫话未说完,脸就红成了晚霞,她这就算是表白了吗? “好,我这便送你过去,你要说的委婉些,别让徐文轩难堪。”大牛唇角飞扬,那句生死相依,好似天下最美的语言,他跌宕的心终于安静下来,当即心情大好。 大牛聪明、勤奋,坚韧不拔,却鲜有人知道,他内心深处的那点小腹黑。他早已收敛起少年时期的莽撞和激进,现在的他沉稳、内敛,不会轻易发火,懂得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将二丫送到了茗悦阁茶馆门口,又交代了她几句,大牛这才放心的回了店里。也怪自己有点草木皆兵了,自己是看着她长大的,她是什么品性,自己可是一清二楚。 目送着哥哥欣长瘦削的身影离开,二丫忽然有些紧张起来,想到就要和徐文轩摊牌,她的心就有些痛,她的脚步像似有千斤重,从一楼到二楼,仿佛用了半个世纪。 徐文轩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好到她不忍心推开他,好到她自私的想要拥有他的好。 她在上一世没有享受过爱情的甜蜜,她十八岁就爱上了那个渣男,爱的卑微,自己为了他活的不像个人,结果却成了他的垫脚石。 重活一世,上天待她真是不薄,一下遇到了两个真心对她好的男子,哥哥对她的宠爱,徐文轩对她的关爱,让她一度迷失了自己,她舍不得抛开任何一个人的爱。 徐文轩是那么的完美,曾几何时,她迷失在徐文轩秀逸俊朗的容貌里,陷在他的情海里。 是徐敬儒的话敲醒了她,有个叫唐婉玉的女子,一心一意的爱着徐文轩,视他为生命。相比唐婉玉的痴心,她有何德何能拥有徐文轩这么完美的男子? 她一遍一遍的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苦思过后,她心中豁然开朗,其实命运早就安排好一切。七岁的大牛,要省下自己仅有的一点饭给两岁的二丫吃,从那一刻起,大牛和二丫的命运就连在了一起。 他们不光是李思义和李蔷薇,还是大牛和二丫。 二丫如梦初醒,脚步也变得轻松了,到了一个包间门口,她俏脸含笑,轻轻叩响了房门。 “蔷薇,你来了,快进来!”徐文轩眸光一闪,毫不掩饰眼底的深情。 二丫差点就要沦陷在徐文轩深情的眸子里,这双眼眸实在是令人难以抗拒。 “我哥哥把我送到楼下,自己先回去了。”二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浅笑道。 “蔷薇,思义竟如此小心,还将你送过来,他是怕我伤害你吗?”徐文轩苦笑道。 “徐公子,你误会了,我哥哥是怕我和你单独见面,别人会说闲话,这才送我过来的。”二丫解释,她知道,哥哥虽然小心眼,却是分轻重的。 徐文轩点了一壶上好的龙井,他分别给二丫和自己斟了茶,顿时茶香四溢。两人临窗而坐,二丫看着窗外的人群,有些恍惚,竟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惶恐。 “蔷薇,你是不是喜欢上了思义?”徐文轩的心口猛地一疼,早就知道了是这样的结果,为何他的心还是这样痛。 二丫端起了茶碗,轻抿一口,遂平静的说道,“是,我从记事起就知道,我是他的童养媳,我长大了便会嫁给他,他对我比对他自己都要好,我们朝夕相处,他等了我这么多年了,还要继续等我三年,我不能辜负他。” “蔷薇,我也可以再等你三年,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别说三年,就是十年我也等你!”徐文轩热烈的说道,一双炽热的眸子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二丫。 “徐公子,你这又是何苦,我不喜欢你,从没有喜欢过你!”二丫俏脸一沉,语气也冷了下来。她必须这么做,对徐文轩来说,长痛不如短痛。 “我不信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徐文轩突然起身,一把将坐着的二丫提了起来,长臂一弯,便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 他相信,她是喜欢自己的,冬天写信,她手冻僵了,自己为她暖手,她的眼中明明含了情愫,羞赧的脸都红了,好大一会都不敢看他一眼。 二丫愣怔,竟忘了推开徐文轩,娇小的二丫,头正好埋到徐文轩的胸口位置。身体相依,他温热的气息打在了她的耳畔,嗅到他身上的清香,她有些眩晕,竟差点陷进他的美好里。 第60页 “徐文轩,你疯了,你放开我!”就在徐文轩的唇瓣将要落下的时候,二丫突然反应过来,她用力的将徐文轩推开,面颊早已嫣红了一片。 “蔷薇,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情不自禁,忘了你还小。”徐文轩懊恼的捶了自己胸口一拳,连声说着对不起。 徐文轩羞愧难当,他恨不能掌掴自己一顿,自己竟然禽.兽不如,蔷薇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他对她竟有了那种举动。 “文轩,你别这样!”二丫心软了下来,用力按住了徐文轩的手。 “你叫我文轩?”徐文轩眼睛蓦地一亮,欣喜的握着二丫的小手。 “是啊,文轩哥哥,我的大牛哥哥以后就是我相公了,我少了个大牛哥哥,却又多了你这个哥哥,我岂不是赚了?”二丫故作轻松道。 “文轩哥哥?哈哈……!”徐文轩大笑几声,笑容却是苦涩的很,“你知道,我不想做你的哥哥,我只想娶你!” “徐文轩,你记着,成亲不光是两个人的事情,还是两个家庭的事情,除了爱情,还有亲情和责任,你想过唐婉玉吗?她对你一往情深,你若是负了她,她会怎么样?” 徐文轩定在了那里,悲痛从整个胸腔里蔓延出来,他紧抿着没有血色的薄唇,拼命的隐忍着,眼泪终究还是忍了回去。 “蔷薇,好,我愿意做你的文轩哥哥,只要你不远离我!”徐文轩说的竟有些悲怆。 什么时候,他徐文轩竟这么卑微了,就为了能远远的看她一眼,他就答应做她的哥哥。 这还是那个骄傲的徐家大公子吗?虽然徐文轩只有十七岁,却已经接管了徐家的大部分生意,成为蕲水城举足轻重的人物。 徐文轩是整个蕲水城青年男子的典范,是无数闺阁女子中意的相公,他是那么完美,完美的甚至有些不真实,他善良温和,不染世俗。 可是,这些又能如何?纵使弱水三千,他只想取一瓢而已。 蔷薇,你和思义要幸福,我会为了你口中的“责任”,迎娶唐婉玉,但是我的心里,会永远为你留一个位置。徐文轩转过身去,眼睛里早已是氤氲一片。 第36章 又见李娇儿 收到了徐文轩唐婉玉的婚礼请柬,二丫及早备好了贺礼。 每天过了午时,客栈便有了两个时辰的清闲时间,大牛趁着这个时间读书写字,二丫则是绣花,她最近迷上了绣花,说是能让人静心。 二丫一板一眼的绣着花,左手拿着花绷,右手拿着丝线,飞针走线,动作轻盈飘逸,就像一幅画一样,大牛竟看的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不觉红了脸,他连忙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二丫,明天你去吗?” “算了,我不去了,我怕影响徐文轩和唐婉玉的心情,我留在店里,还是你一个人去好了,记得要少饮酒。”二丫放下了针线,交待大牛。做了掌柜少不了应酬,每次看着哥哥喝酒,她和娘就很心疼的不行。 整个蕲州已经彻底脱离了大元的统治,徐寿辉自治一方,百姓的日子好过多了,物价较前几年下降了几十倍,原本一石米要六十五贯,现在只需不到三贯钱。 趁着物价比以前低,二丫和娘存了很多东西,为了防止自然灾害和突发事件,她每年都要备下够吃两年的粮食,就连成亲用的新被褥和首饰也备好了。 今天是徐文轩成亲的日子,大牛早早的过去帮忙,在徐家做了三年大账房,大牛和徐家的关系可谓是情深义重了,若不是想要自己开店,一直做徐家的大账房,也是不错的出路。 大牛去了徐文轩的婚宴现场,二丫则留在店里整理账目。 客栈生意好,平时入住率在六成到八成之间,若是赶上了旺季,那便是一室难求了,店里很多是回头客,店里提供简单的饭食,微利销售,住宿费也合理,在周围的店铺里价格中等,不高不低。 “二丫,近来可好?”二丫正低头抄写账簿,便听到了一个娇媚的声音传来。 二丫抬头朝前看去,只见一个十六七岁、身穿丝质衣裙的柔媚女子,正笑看着自己,笑意却未达眼底。女子身形纤细妖娆,娇俏的瓜子脸上媚眼含情。只是,那太过尖细的下巴,让她平添了些尖刻。 二丫一愣,马上就认出了眼前的李娇儿,李娇儿比哥哥小一个月,已年满十七,比几年前更美了,也更妩媚了。 看来这李娇儿应该是从良了,衣裙尽是上好的丝绸,那金镶玉的头面怕是要不少钱,李娇儿虽穿的像个富家太太,举手投足间却还是不经意的透出一股子勾栏气息来。 “李娇儿,恭喜你了,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虽然知道李娇儿恨自己,二丫还是发自内心的恭喜了她,她过得好,自己也安心了,毕竟李娇儿进了青楼,自己也是个间接的推动者。 李娇儿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凭什么这个小蹄子活的这般滋润,还做起了掌柜。听人说,溪水村有对姓李的兄妹俩,年纪轻轻便开了个客栈,她就猜想着是不是他们俩,今日前来一看,果然是他们。 “你是娇儿?”杨氏刚进门,就看到了一身华服的李娇儿。 “伯娘,我是娇儿,还没恭喜你们呢!”李娇儿收起了眼里的毒辣,换上了一副温柔和婉的模样,装起了淑女,若说这个家,她唯一不想弄死的,便是杨氏了, 第61页 以前没分家时,李三九和杨氏可没少疼她这个侄女,就算李娇儿再没人性,也记得杨氏的好,何况杨氏对她也没有一点威胁。 “娇儿,你若是有时间就过来吃饭,以前住在乡下见不到你,现在见到了便常过来吧。”杨氏柔声说道。 “伯娘,只要您不嫌娇儿烦,那娇儿一定经常来。”李娇儿乖巧的说道。 二丫玩味的看着杨氏和李娇儿互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对上慈下孝的至亲呢。只可惜,上慈未必下孝。李娇儿有苟氏的基因,纵然杨氏对李娇儿再好,只要杨氏影响了她,她也会置杨氏于死地。自己就因为长得比她好看,被嘎鲁喜欢,她就要将自己推进河里淹死。 不想再看李娇儿演戏,二丫将杨氏支开,“娘,您去问问三号房的客人,明日还续住吗?我和娇儿姐姐说会话。” 杨氏原以为二丫和娇儿会吵起来,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想多了,这俩孩子相处倒是融洽。 看杨氏离开了,李娇儿一张脸立马暗了下来,她可不想和李二丫演戏,反正已经撕破了脸,她也不想掩饰对二丫的滔天恨意。 想她李娇儿这些年遭的罪,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刚去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挨打,后来她学乖了,懂得如何讨王妈妈的欢心,十四岁那年开始接客,她成了芳香馆最赚钱的姑娘,那些男人都想和她春风一度。 虽然李娇儿恨透了二丫,却也不得不对她的美貌所折服,宛若天仙的容颜,莹白无暇的肌肤,老天似乎对这个小女子格外偏爱。李娇儿眼眸蓦地一闪,便生出了一个恶毒的想法来。 这么美的一张脸,不做娼妓真是可惜了,在那些脑满肥肠的男人身下辗转承欢,千人骑万人枕,这样的羞辱,她也要让这个小蹄子承受。 “李二丫,你可还记得我当初发下的誓言?”李娇儿死死的盯着二丫,眼睛里像是淬了毒一样,恨不能将她生生的撕碎。 “没忘,你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不想辩解,只想告诉你,一切始作俑者是你的祖母,既然你选择了恨我,那我就接着了。”二丫睨了李娇儿一眼,不屑道,这李娇儿是要向自己宣战了吗? “二丫妹妹,你生的真美,整个蕲水城怕是找不出第二个出来,就是不知道你还是不是处子?身边放着你这么一个小美人,我不信我大牛哥会忍得住?”李娇儿邪恶一笑,伸出涂满蔻丹的纤手,想要扶上二丫的俏脸。 二丫头一侧,便躲过了李娇儿的手指,脸上带着厌弃,“别用你那肮脏的大脑去臆想别人,哥哥这么好的男子,你这辈子都不会遇到,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这种人也只配那些龌龊的男人。”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你李二丫有没有这个命了?”李娇儿咄咄道,不由的紧握起双拳。 “放心,我不会像你这样辗转于男人的枕席之间,我始终相信因果报应,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我李蔷薇没做坏事,自然不怕报应。”二丫不屑的看着李娇儿。 “李二丫,可愿和我打个赌,赌你是和心爱的男子白头偕老,还是万人枕?” “哼,你也配?”二丫冷笑,眼睛里的不屑愈发的浓烈,像是看着一个脏东西一样。 “你…!”李娇儿说不过二丫,气的拂袖而去,临走前狠狠的骂了一句“小贱人!”。 二丫就像没听到一样,连看也没看李娇儿一眼,继续做自己的事。 这时,赵氏已做好了晚饭,三儿和赵氏先是给客人摆好了饭食,又将一份饭食给上房的一位客人送去了,安排好客人,二丫几个人便准备吃饭。 “妹妹,三儿,咱们坐下吃饭吧!”杨氏呼唤赵氏和三儿,三儿是赵氏的远房侄子,赵氏来店里做饭,也是三儿介绍的,赵氏也是个寡妇,人老实厚道,和杨氏很投机,两人姐妹相称。 四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说着话,三儿是个话痨,消息也灵通,二丫听到的那些稀罕事,基本都是来自三儿的传播。 “二掌柜,下午来找你的那个小娘子,可是姓李?”三儿神秘的问道,城里的人习惯称呼大牛为大掌柜,称呼二丫为二掌柜。 “是啊,你认识她?”二丫手中的筷子一顿。 “那是自然,那小娘子以前可是芳香馆的头牌,就连花魁娘子都败给了她,蕲水城谁不认识她啊?那小娘子可是有些手段的。” 看二丫很有兴趣,三儿更来劲了,“就在上个月,常掌柜花了上千贯给她赎了身,让她做了外室,整个芳香馆都轰动了。” “这样说来,那常掌柜倒是个重情义的人。”二丫笑道。 “什么重情义,谁不知道常掌柜惧内,常掌柜能发家,全靠了丈人,常掌柜的娘子,是出了名的醋坛子,怕常掌柜偷吃,他家的丫鬟都是挑的最丑的。”三儿不屑道。 “既然惧内,那为何还要养外室?就不怕他娘子发怒吗?这常掌柜真是色胆包天!” “二掌柜,这你就不知道了,据说常掌柜的娘子生的极丑,塌鼻子大嘴岔,青黑的面皮,水桶腰,脾气暴躁,声音还跟男子一样,谁娶了这样的娘子,都不会甘心。” “常掌柜是做什么生意的?”二丫突然问道。 “常掌柜做的是布庄和衣铺的生意,和徐家几乎是平分了这个生意。” 第62页 赵氏和杨氏就这么看着二丫和三儿滔滔不绝的说着,实在想不通,这两个半大孩子,怎么就跟长舌妇一样,连她们这两个妇人都要甘拜下风了,若是大牛在,定会呵斥他们了。 第37章 二丫失踪了 “二丫,你想要什么?”趁四下没人,大牛悄声的问二丫。 “啊?要什么?”二丫狐疑的看着大牛,一时没反应过来。 “后天就是你生日了,我想给你过生日,你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过生日,让你受委屈了!” “谢谢哥哥,你不也没有过过生日吗?我不在意的,一家人只要开开心心的在一起就好,再说,咱们还欠着金掌柜这么多钱呢,虽然金掌柜说不着急还,但是欠着这么多钱,总归是个负担。” “过个生日又花不了多少银钱?你个悭吝鬼,就知道贪人家的便宜,你看你,抹手抹脸的脂膏,都是徐慧卿送的。以后,这些东西我给你买。” “哥哥,女孩家的东西你又不懂,徐慧卿送我的脂膏可宝贝了,外面是买不到的,是宫廷秘方,以前的妃子都在用呢,你看看我的脸,还有我的手,是不是比以前细滑了?” 二丫将左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歪着头,俏皮的晃了晃,那双白嫩的纤手,十指尖尖,指甲未涂蔻丹,原本的粉甲晶莹闪亮, 大牛像是被闪晕了一般,心中一阵小鹿乱撞,遂红脸道:“你不用脂膏,皮肤也细滑的很。” 看哥哥羞赧,二丫的脸上也涨起了一层红晕,一双水眸眨了眨,深深地吞了一口气,故作镇静的说道:“哥哥真会夸人!” 赵氏做好了早饭,几个人坐下来吃饭,看二丫小口小口的吃着,杨氏便急了,“二丫,你看你,吃的还没有一只猫吃得多,这小腰细的,一阵大风都能吹倒了,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大姐,这你就不知道了,二丫姑娘这身形是最好生养的,腰细屁股大,三年抱俩。”赵氏大喇喇的说道,旁边的三儿则捂嘴偷笑。 “咳咳咳….!”大牛和二丫竟同时咳起来,不约而同的红了脸。 二丫窘的不敢抬头,这赵氏也太直接了吧,哪有这么说话的,还当着哥哥的面说,以后和哥哥独处的时候,该有多尴尬啊。 想到这,二丫偷偷瞟了大牛一眼,好巧不巧大牛也正在偷偷的瞄着她,两人目光交汇,只短短的一瞬,二丫便觉脑子发晕,身子发酥。 大牛更是面红耳赤,连耳根子都红了,脸上火辣辣的,再不敢直视她。 大牛和二丫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偏偏那个“始作俑者”赵氏,还跟没事人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两人说着话,已经从生养的话题,跳跃到坐月子和养娃了。 “娘,二丫,我出去有点事,午饭怕是不能回来吃了,你们先吃,别等我!”大牛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逃也似的离开了客栈。 赵氏大约是说的没劲了,加上当事人又跑了一个,便就此打住,去厨房收拾了。 二丫长吁了一口气,总算耳根子清净了,这才有空闲考究一下赵氏的话。 屁股大?二丫侧过脸看着自己的身后,视线停留在自己的屁股上,以前还真没注意,自己的屁股好像…是有点大,最起码和身材比例相比,偏大了点,而且还很翘。 二丫心情大好,颜值高,身材好,真是老天的恩赐。没有哪个女子不想拥有美丽的容颜,她也不例外。每天照镜子,她都快被自己这张脸美哭了。 二丫正臭美着,忽然听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来人三十一二岁,身穿青白色锦袍,手拿一把折扇,中等身高,身形消瘦,五官平淡无奇,乍一看倒像个书生,细看下来,那眼中闪烁的鄙陋简直令人寒毛直竖,那眼神仿佛能将人剥光了一般。 看来人目光猥琐的紧盯着自己,二丫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淡淡说道:“客官好雅兴,可是我却不记得见过您。” 二丫一阵恶寒,这人真是装的一手好逼,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个猥琐男?明明是一个流氓,还硬是附庸风雅。 “现在不是见到了吗,姑娘花容月貌,屈居在小小客栈,真是可惜了!”男子手摇折扇,摇头叹息道。 “客官,您逾越了,本姑娘从不觉得可惜,自食其力,清白做人,和心爱的男子厮守一生,岂不快哉!”二丫蹙眉道。 “姑娘真是好心性,不知何人才能有幸一亲姑娘芳泽?”男子满含深意的看了二丫一眼。 “就不劳客官记挂了,客官若是打尖儿或者住店,就请在这里登记,若是闲来无事消遣,那您可走错了地方,出门左拐,往前走百十步,再右拐走上两百步,有好几家勾栏。” 二丫彻底恼了,居然有这么不要脸的人,青天白日的公然调戏人。 见二丫恼怒,男子也不生气,呵呵干笑了几声,“姑娘不染纤尘,着实令人仰慕,白某不打扰姑娘了,告辞!” “客官好走,不送!”二丫沉声道,连头也未抬,若不是开门做生意,她早就开骂了。 原本的好心情被搅了,二丫心里烦闷,虽然平时也经常被人围观,可是像今天这样被人赤果果的调戏,还是第一次,语言暗示倒也罢了,那眼睛里的猥琐,简直令人恶心,此人定是个狗走狐淫之人。 第63页 ****** 大牛拜访了几个掌柜,并做东在金玉满堂宴请了他们,这几人做的是码头货运生意,和附近几个县的客商往来甚密,这几个掌柜平时将那些往来的客商介绍到如意客栈住宿。 酒过三巡,少不了一番客套,无非是后生可畏、谦逊有礼这些,大牛在这些前辈面前,恭敬又不卑微,加上金掌柜的一番夸赞,这场宴请自然是皆大欢喜。 恭送完这几个掌柜,已经到了申时,大牛赶紧往客栈赶。好想尽快见到那个小丫头,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是在绣花,还是在发愣呢? 想到二丫,他的心里柔软了下来,他看中了一副耳环,明日便带钱给她买了,这个小丫头不喜这些,穿的也是素雅的很,为了省钱,连新衣服都不舍得做,想想就让他心疼。 归心似箭,大牛很快便回到了客栈,一进门就感到了少了些什么,觉得空落落的。他四下看了看,没看到二丫,怪不得心里空。平时,这个小丫头不是在柜台后面,就是在大堂里转悠,今儿去哪了? “三儿,看到二丫了吗?”大牛问正在扫地的三儿。 “早饭后没多久,二掌柜就出去了,城西的钱掌柜,他母亲今日出殡,请二掌柜的去唱哭,二掌柜的便过去了,还没回来呢。” “这个死丫头,不是不让她唱哭了吗?怎么又去了?”大牛莫名的就生了气,早就不让她唱哭了,怎么不听话又去了。 大牛去了杨氏的房间,敲了敲门,杨氏应允一声,大牛这才进去,“娘,您为何不拦着她啊?这丫头真是的,那次嗓子哭哑了,还发了烧,都说好了再也不唱哭了,为何又去了?” “娘拦了,那丫头不听,你知道,她一向是个有主见的。”杨氏委屈的说道。 “娘,对不起,我不是怪您,是我太着急了,您别放在心上。”见杨氏委屈,大牛顿觉愧疚,都怪自己着急,语气不由的便重了些。 不知道为什么,大牛总觉得不对劲,没来由的惶恐不安。 又等了半个时辰,申时已经过去了一大半,大牛彻底急了,就算是出了城返回,也早该回来了。 “娘,您在家等着,若是二丫回来了,您让她哪也别去,我去钱掌柜家里看看。”大牛说完便疾步飞奔而去。 一路上,他的心中七上八下,像是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小人说他是庸人自扰,一个小人又告诉他,那丫头一定是出了事。 他一路踉跄着到了钱家,钱家还真的是出了殡,大牛稍稍放了些心,钱家的丧幡丧幔已经撤去,只留下大门上的白色挽联。 钱家的下人通报了过后,大牛被引进了钱家中堂,钱掌柜接待了他,大牛说明了来意,钱掌柜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李掌柜,我并未请你妹妹唱哭啊,说实话,我确实有过这个想法,但是想到,李掌柜今非昔比,我怕是请不动你家小掌柜了,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牛心里咯噔一声,心跳如鼓,钱掌柜没有必要说谎,虽未和钱掌柜打过交道,但是钱掌柜的名声倒是不错,没人说过他品行不好。 “钱掌柜,我妹妹怕是出事了,我来找您这件事,恳请您保密,这件事不能泄露出去,万一真是出了事,我怕有人趁机对她不利。”大牛对着钱掌柜深深一揖。 “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需要钱某帮忙吗?真是气死我了,是何人如此恶劣,居然冒充我的人?”钱掌柜顿时黑了脸,有人冒充自己的人,这不是陷自己不义吗? 为了防止万一,大牛还是记下了钱掌柜介绍的江湖人士的联络方式,然后便匆匆告辞了。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说不定二丫现在已经坐在店里的大堂内,正眉飞色舞的说笑着。然而,进门后并未看到他想象中的场面,他顿时慌张起来。 “二丫还没回来吗?”他明知故问,看着坐在桌前无精打采的三人,他已经知道了结果。 “三儿,你去金掌柜那里问问,我去徐家去问问,咱们一会在店里会合,娘和赵婶子在店里等着,三儿,告诉金掌柜,这件事不要张扬。”安排好一切,大牛和三儿便一溜小跑着出去了。 第38章 只要她平安 在敲响徐家大门之前,大牛还存着希望,此刻二丫正在徐慧卿的闺房里,和徐慧卿说着悄悄话,他甚至在想,哪怕她正在徐家和徐文轩在一起,他也能接受,最起码她是安全的。 然而,事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二丫根本没来徐家,也没有找过徐家兄妹二人中的任何一个。一个不好的想法在他的脑中盘旋,他几乎就要崩溃。 “什么?蔷薇失踪了?”徐文轩蹭的一下站起来,脸上的吃惊和担忧,让他的新婚妻子唐婉玉,心里一阵刺痛。 “我们快去找找她,要是遇到歹人怎么办?”徐慧卿急的眼圈都红了。 “我先回去了,三儿去金掌柜那里了,说不定二丫会在他那里。”大牛有些失魂落魄,脚步踉跄。 “我和你一起去!”徐文轩二话不说,跟着大牛出去了。 大牛没有像往常那样排斥徐文轩,他现在只想找到二丫,多个人总归多个机会。 当徐文轩和大牛赶回客栈的时候,三儿已经回来了,和预料中的一样,二丫根本没有在金掌柜那里。 大牛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魂不守舍,从知道有人冒充钱家人骗二丫唱哭起,他就知道这件事不同寻常,是自己心存侥幸,才会耽误了这么一大会时间。 第64页 “文轩,我去个地方,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先回去吧!”大牛强打起精神说道。 “思义,我和你一起去,现在这种情况,我如何安心。”徐文轩焦急的说道。 大牛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默认了徐文轩和自己一起去。 照着钱掌柜给的地址,大牛和徐文轩在东街的一个小巷内,找到了邱堂主。 没想到邱堂主竟是个年方弱冠、英俊飘逸的男子,手拿折扇,身穿淡青色长袍,墨发在头顶束成了发髻,用一根上好的白玉簪子束住。 “邱堂主,在下找您有事相求!”大牛双手抱拳。 “说吧,来找我的都是有大事难事,先声明,我的收费很高。”男子薄唇轻启,俊脸含笑。 “邱堂主,钱不是问题!”徐文轩抢先说道。 “徐公子,不愧是蕲水第一富商之子,够气魄!”邱堂主浅笑。 “邱堂主,请帮在下找个人,我妹妹失踪了,巳时左右,有人冒充钱掌柜家的下人,骗我妹妹去唱哭,我申时回去发现妹妹不在才知道,现在已经过了这么久,怕是妹妹已经出了事,拜托邱堂主能找回我妹妹。” “我要收一百贯!” “好,我答应,请邱堂主一定要保证我妹妹的安全,别让她受苦。” “令妹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可以重点查这个人。还有,你妹妹的年龄,有什么特点?”邱堂主问道。 “我妹妹十二岁,长得很好看,若说我妹妹得罪了什么人,那就是李娇儿了,李娇儿是我的堂妹,原来是芳香馆的头牌,前段时间被做布匹生意的常掌柜赎了身。”大牛想了想说道。 他也想到了别人,若说这丫头得罪的人还真不少,可是有动机害她的,也就只有李娇儿了。虽然洛莫的家人更恨她,但是据他所知,洛莫的家人早就去了蕲州,已经过去几年了,若是报复早报复了,至于溪水村的江王氏和苟氏,这些人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好,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们不宜张扬,否则的话,歹人有可能会毁了肉票。”说完,邱堂主便叫了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汉子,小声耳语了几句。 “那就不打扰邱堂主了,在下告辞,拜托了!”大牛深深一揖,放下了二十贯定金,便告辞离开。 两人出了正堂,徐文轩心中忐忑,不放心的问大牛,“思义,这邱堂主能找到蔷薇吗?” “用人不疑,我看邱堂主气质不凡,一定会不辱使命。”大牛不疑有他,直觉上觉得邱瑞似不同于常人。 邱瑞听力极好,隔得很远也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不由莞尔一笑,那事主的哥哥倒是个会识人的,还真让那小哥说对了,只要他邱瑞出面,鲜有办不成的事情。 万盛堂的总舵在集庆路,各地设有多个分舵,蕲水分舵成立不过两年,却声名远播,邱瑞为人不同流俗,能力更是不容小觑,令总堂主甚为赏识。 那边邱瑞安排下去,堂口的成员们各司其职,很快就开始运作起来。万盛堂做的就是为人排忧的行当,下面的眼线自然是遍布各地。 这边大牛也没闲着,他找人打听了常掌柜的详细情况,包括他给李娇儿买的外宅,也打听了个清清楚楚。 凭直觉,他觉得这件事是李娇儿做的,而且常掌柜并不知晓,更不会参与。常掌柜出名的好色,却又胆小,这种拐带良家女子的事情,断然是不敢做。 如果最后证明这件事是李娇儿做的,他一定不放过李娇儿,他不介意借刀杀人。 客栈的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消息,杨氏不停的抹眼泪,也没心思做事了,赵氏在一旁劝着。客栈还得正常运转,大牛强忍着悲痛,和三儿忙前忙后。 “我想起来了,上午店里来了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不知道和二掌柜说了什么,我在楼上没听清楚,二掌柜的好像很生气,将那男子赶走了。”正在大堂打扫的三儿,突然说道。 “三儿,你看那个男子眼熟吗?容貌上有什么特别之处?”大牛急问道。 “那男子三十一二岁左右,身穿青白色锦袍,中等身高,身形偏瘦,五官很平淡,看着像个书生,以前没见过那个男子,听二掌柜话里的意思,好像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三儿想了想说道。 “好,我出去一趟!”大牛飞奔而去,这个男子有很大的嫌疑,他要跑过去告知邱堂主。 听了大牛带来的消息,邱堂主微笑着点头,“你说的那个男子是广济县人士,姓万名敬,从事药材生意,是李娇儿的恩客,为人阴狠,好色,正午时分雇了一辆马车出城,方向却不是广济。” “那邱堂主知道他往哪个方向去了吗?”大牛面色苍白,声音颤抖,阴狠好色这几个字刺痛了他, “放心,那姓万的应该不会伤害那个小姑娘,据说姓万的最近生意出了点问题,你妹妹长得可谓是国色天香,姓万的没回广济,怕是想将你妹妹卖个高价,好填补亏空。”邱堂主像是看穿了大牛的心思,安慰道。 “我不奢望其他,只要她平安!”大牛眼睛湿润了,他不敢想象那个丫头会遭受什么罪,只要她能平安回来,其他的他都不在乎了。 邱瑞已经知道了大牛和二丫的真实关系,不由对他刮目相看,守护了这么多年的姑娘,若是被别人糟蹋了了,那痛苦真是令人难以言喻,可他的一句只要她平安,深深打动了邱瑞。 第65页 邱瑞心中发誓,一定要将那姑娘救出来,听说那小姑娘是个奇女子,就算不为了钱,这样的好姑娘,他也会出手相救。 听邱堂主说,姓万的朝着蕲州方向去了,大牛回客栈安排一下,便连夜雇了马车赶往蕲州,他等不及了,早一会,二丫的危险就少一分。 ****** 被塞进马车的二丫早就醒了,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手和脚都被捆着了,为防止她叫喊,嘴里还被塞了一团布。 也怪自己赚钱心切,才会被骗,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厮告诉她,钱掌柜找她唱哭,给五贯钱,半匹细布,她一听就答应了,现在的五贯钱和前几年的五贯钱,根本不可同日而语,现在五贯钱可以买两旦米。 现在想想,那小厮眼神躲闪,说话也是颠三倒四,根本就是漏洞百出,何况,以前来谈唱哭的,基本都是事主家里的管家,怎么可能派一个小厮过来。 结果,刚过一个无人的巷口,她就被两个汉子迷晕,塞进了麻袋里,等她醒来时,发现已经在马车里了。 二丫舒缓了一口气,既然这样了,只能见机行事了。 果不其然,她看到了上午骚扰她的猥琐男,不用猜,这个猥琐男一定和李娇儿有关。 看二丫醒了,万敬一双色眼眯了眯,盯着她的脸看着,恨不能将她吞下去。 “呜呜呜….”二丫冲着万敬摇头,示意他取下自己口里的布团。 万敬眼珠转了转,想到反正已经离蕲水城很远了,谅这个小丫头也闹不出花样来,何况,他也想和这个小丫头说会话,便取出了二丫嘴里的布团。 “这位掌柜,我和你有仇吗?你为何要绑我?” “小丫头胆子不小,若是换做别的小姑娘,怕是早吓哭了,你和我没仇,但是你和别人有仇,她已经将你卖给我了,卖了一百贯钱。” “那你赚大发了,就李娇儿那姿色,还是个残花败柳,怕是连孩子都生不出了,常掌柜给她赎身都花了一千贯,我至少能卖个两千贯。” “哈哈,小丫头,你还真让我大开眼界啊,说实话,我还真不舍得把你卖了,可惜我实在是等着用钱,你说得对,把你卖给做大官的,或者卖到蕲州最大的青楼,有舍得花大钱给你开.苞的。”万敬说的猥琐,说完便伸出手,想要摸二丫的脸。 二丫厌恶的侧过脸去,躲开了万敬,“你最好别碰我,否则,可卖不了高价了。” “不给你破瓜,摸摸亲亲又何妨?”看着那个又美又辣的小丫头,万敬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滚一边去,你若是不老实,等我到了大官家里或者被哪个富商巨贾买走了,我随便说上几句,就够你受的了。” 被二丫嘲讽,万敬很是恼火,又不好发作,这可是他的摇钱树。 第39章 拍卖 二丫一直观察着,伺机逃跑,那个万敬像似看穿了她的心思,始终绑着她的手脚,二丫不敢喝水,怕水里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怕要小解,马车里面除了二丫和万敬,还有一个小厮,连车夫好像也被收买了,三个男人看着她,想跑是不可能的了。 好在那姓万的不敢骚扰她,怕卖不了高价,最起码清白可以暂时保住了,她相信哥哥一定会想办法救她,还有徐文轩,也会找她。她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听姓万的意思,是想把她卖到蕲州。 还未到天黑,就到了蕲州,蕲州是州府,有钱人很多,离蕲水又有些距离,把二丫卖到那里,是万敬慎重考虑过才决定的。 二丫忽然想到了周县尹的二哥周仲华就在蕲州,她想着怎么才能联系到他。李娇儿和万敬胆子真大,拐卖良家女子可是大罪,可见这两个人有多么丧心病狂,一个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个见钱眼开。 万敬将二丫带到了蕲州最大的青楼群芳楼,将她交给了老鸨子花姐,花姐负责招揽富商和官员,明日在群芳楼当场拍卖,喊价最高者得之,所得银钱四六分,万敬六,花姐四。 二丫在心里将李娇儿和万敬骂了个遍,她恨不能将两人千刀万剐,想她李蔷薇明日就要被当做物品一样被拍卖,简直是奇耻大辱,偏偏她还跑不掉,怕她的手脚被绑紧了影响拍卖,花姐让人给她松了绑,却派了几个壮汉轮流看着,她就算插翅也难逃了。 她还真是悲催,刚穿过来的时候,就是在青楼里,是被苟氏卖了,如今还是在青楼,她怎么就和青楼较上劲了呢? “花姐,怎么样?这小模样称得上绝色吧?”万敬得意的说道,仿佛看到一张张钞票在他眼前晃动。 “万掌柜,你在哪弄来的这丫头,当真是好货色,正好有个从杭州过来的客商王大官人,出手阔绰,眼界高,一般庸脂俗粉看不上,这小丫头定能入得了他的眼。”花姐扭动着发福的身体,步子稍微大了便会浑身乱颤。 万敬得意极了,这还得多谢那个骚娘们李娇儿了,要不是她,自己哪能只花一百贯就能得到这个俏丫头,日后若是再去蕲水,一定要和那个骚娘们好好温存一番。 二丫被几个粗使婆子和汉子,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管了起来,有婆子给她送了饭菜,又给她烧水洗漱了一番。 饶是她再坚强,此刻也快要崩溃了,她觉得现在的状况比刚穿来时还糟糕,那时候自己年龄小,不用担心清白,加上可以冒充有痨病,现在这种状况,冒充有病根本不可能,这可如何是好? 第66页 “哥哥,你什么时候来救我啊?”二丫坐在床上,双手抱膝,将头埋在膝盖上,嘤嘤哭了起来,她头一次觉得,自己竟是这么弱小、这么无助。 ****** 接近子时分,蕲州城正笼罩在一片静溢的夜色中,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声。城中一处客栈内,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正焦灼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邱堂主,能不能现在就把她带回来?我不放心。”大牛看着端坐在椅子上小酌的青衣男子道。 “关心则乱,这个时候过去岂不是要打草惊蛇了,群芳楼不是一般的青楼,里面地形复杂,若是我们贸然进去抢人,里面的人把那丫头藏起来,那可真是弄巧成拙了?”邱瑞不紧不慢的说道。 邱瑞觉得自己也是疯了,像这种找人的事情,他什么时候亲自出动过,他只需在背后运筹帷幄既可。今日竟破天荒的从蕲水赶到蕲州,他是想起了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妹妹也是十二岁,和这个小丫头同龄。 “只是,我妹妹要强,若是明日被人当成商品一样的拍卖,我怕她受不了。”大牛只觉得一阵心悸,何止妹妹受不了,他也受不了,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小丫头,就这样被人羞辱,想想就让他心疼。 “你叫思义是吧,我比你稍稍年长些,便托大一回,思义,你信哥哥我的,明日上午拍卖的时候,我的人装成恩客的模样,先埋伏好,到时候你带着衙门的人直接冲进来,双管齐下,定能救下你妹妹!” “好,邱大哥,我信你,你辛苦了,早些歇着吧!”大牛定了几间客房,他和邱瑞一人一间房,邱瑞的八个手下住在另外两间客房里。 大牛彻夜未眠,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洗了一把脸,便到客栈的大堂,为邱瑞和他的人备了饭菜,自己要了一碗稀粥,坐在一旁喝了起来,却是味同嚼蜡一般。 等了近半个时辰,邱瑞和他的人才下来用饭,吃完了饭,邱瑞带人和大牛分成两路,邱瑞带着人去了群芳楼,大牛去了府衙。 群芳楼披红挂绿,宾客盈门,进入楼里面,到处充斥着暧.昧的气息、一片奢靡。一个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怀里搂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姐儿,那些姐儿不时发出娇笑声,一个比一个媚。 群芳楼的一楼大厅布置的奢华无比,一张张桌子上,摆放了茶水和糕点,正前方的高台上,悬挂着一顶粉色的帐幔,里面有个软塌,一年一度选花魁,平时表演节目,都在这里举行。 桌子旁已经坐满了人,都是一大早就收到了花姐的请柬,说是有绝色的小女子,今日要拍卖,谁出的钞银多,谁得了去,引得那些好色的有钱老爷蠢蠢欲动。 下面的人三三两两的说着话,都在猜着,到底是何等姿色的女子,才让花姐如此兴师动众?场面堪比选花魁了。 坐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年近不惑的中年男子,生的倒还算端正儒雅,身穿衣物皆是上品,举手投足之间也是尽显富贵。 “前面那个靠近台子的掌柜,看起来很是面生,不像是本地人。” “听花姐说,此人是杭州来的王大官人,来蕲州公干,据说富可敌国,若是今晚的小女子能入了他的眼,其他的官人便只能看着他得了那女子。” “花姐怕是故作玄虚吧,我可不信能有女子比得过群芳楼的花魁娘子。” 几个中年男子在那议论着,反正有免费的茶点,吃着喝着,再看些热闹,也是个不错的消遣,就算得不到美人,看一眼也是好的。 这时,躁动的人群终于安静了下来,只见群芳楼的当家妈妈花姐,摇曳着肥胖的身躯走到了台子上,清了清嗓子,柔媚的说道:“多谢各位官人捧场,花姐我这么多年能在蕲州过得风生水起,全靠了在座的官人门,今儿花姐新得了一个绝代小女子,让各位官人开开眼,若是能入得哪位官人的眼,尽可买了去,花姐不偏不倚,价高者得之。” “花姐,别卖关子了,快让那小女子出来吧!”有人等不及的催促道。 “各位稍安勿躁,人这便出来了!”说完,花姐击了击掌,立刻传来一阵悠扬的古琴声。 只见,今年夏天刚选出的花魁艳娘,身穿一身藕荷色的纱裙,袅袅婷婷的牵着一个十一二的少女出来。 不愧是花魁,艳娘生的果然美,柳眉杏眼,一双媚眼像是会说话一般,身形妖娆,媚而不俗。一开始,台下的男子还齐刷刷的盯着艳娘看,不一会便将目光转向了她身边的少女。 少女不过金钗之年,即便脸上还带着些稚气,也足以令人惊艳万分。吹弹可破的白嫩肌肤,菀若桃花的水眸,小巧精致的琼鼻,配在少女鹅蛋小脸上,简直是相得益彰,粉色的唇瓣像是一粒樱桃,令人忍不住想去采撷。 “妙,妙,如此秒人,不知谁能得了去?”人群里发出一声赞叹声。 “年龄太小了,这么小如何下得去手,还要再养上两年,只能看着,还不把人急死了。”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叹了一声。 “这你就不懂了,扬州瘦马才几岁就养着了,这女子好歹也是金钗之年了。” 花姐满意的看了看台下那些男人的表情,丝毫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她花姐一向看人准,这丫头定不会令她失望。 “起价一千贯!”花姐喊出这一声的时候,惊着了很多人。 第67页 “一千贯,都能买个花魁了,这丫头虽美,毕竟年龄小了,还要等上两年。” “一千五百贯!”坐在最前面的富贵男子喊了一声,引来一阵议论声。 “慢着!谁给你们的权利让你们强卖良家女子?”二丫掀开了帐幔,厉声说道。 众人皆大惊失色,那位中年富商的脸上则是起了一层薄怒,他厉了花姐一眼。花姐顿时变了脸色,恼恨的看着二丫。 “我是蕲水人士,被广济的万敬迷晕抓了来,竟被当做了物件来卖,还有王法吗?即便是大元,也不能公然拐卖良家女子,何况现在是天完政权,怎能容得下你们胡作非为?我今儿把话搁在这里了,可杀不可辱,绝不受此侮辱。”二丫凛然道。 台下一片嘈杂,最边上一张桌子上,一个年约二十的俊美男子,眼中闪过一抹赞赏,唇角扬起,他冲着远处几个精壮的男子,使了个眼色。 只见几个身形矫健的男子,像是飞起来一般,众人还没看清楚,几人就到了那小女子跟前,领头的一个青白衣衫的男子,犹如谪仙,几下便落在了二丫的面前,薄唇轻启:“受人所托,这姑娘我要带走!” “来人,反了,居然敢在我花姐的地盘抢人!”花姐声音毒辣,敢开青楼,也是有些势力的。 呼啦啦上来一二十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将邱瑞等人围在了中间。 邱瑞冷笑一声,并未将那些人放在眼里,长袖一挥,便握住了二丫的手腕,“小姑娘,抓牢我的手!” 二丫睁大了眼睛,简直难以置信,这男子的身手竟如此利落,还没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被他挟着飞跃过台子,随即便稳稳的落在大厅内,堪比一部动作大片。 “来人,将花姐和万敬拿下!”大牛带着府衙的差役及时赶到。 “哥哥,你怎么才来啊!”二丫扑进了大牛的怀里,放声大哭。 第40章 你配不上她 二丫扑倒在哥哥的怀里,刚刚伪装起来的坚强,此刻终于崩塌下来,抑制了很久的眼泪,就像决了堤一样倾泻而下,哥哥的怀抱是那么温暖,暖的让她舍不得放开。 大牛任由她躲在自己的怀里肆意大哭,直到她哭的没了力气,瘫软在他的怀里。想到她遭受的羞辱,他的心疼的就像针扎似的,疼过后便是恨了,谁伤了她,他便让谁付出代价,他要变得强大起来,保护他的二丫。 邱瑞一脸的诧异,这还是刚刚那个临危不惧、从容不迫的少女吗?这小姑娘哭的这般委屈,像极了他的妹妹,只是这哭功,却是他妹妹所不及的。 “赶紧回去吧,我备了些水和干粮,你们在路上吃。”邱瑞提醒道,这小姑娘抱住那小哥的腰死活不撒手,就像八爪鱼,那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多谢这位大哥出手相救!”二丫这才止住眼泪,松开大牛,向邱瑞道了个万福。 “不用谢我,我可是收了钱的,思义,回去尽快把剩下的八十贯给我送来!”邱瑞粲然一笑。 “多谢邱大哥,回去我便将钱送过去,邱大哥,您和我们一起坐马车回去吧!” “不必了,你还是赶紧安慰一下你妹妹吧,小姑娘怕是吓得不轻,我不打扰你们了,告辞!”邱瑞调转马头,策马扬鞭,飞驰而去。 二丫的身上还穿着在群芳楼里面穿的那套纱裙,脸上也像似化了淡妆,看起来比平时美艳,让大牛很是扎眼,他更喜欢她清爽怡人的样子。 他拿出一个干净的帕子,用水浸湿了,一点一点为她擦拭着小脸,擦了几下才发现,她的脸上根本就没有涂脂粉,甚至连胭脂都没用。他倒是忘了,她的肌肤好的没有任何瑕疵,脂粉涂在她的脸上,反倒是将她的雪肌弄黑了。 帕子落在了她的红唇上,他的手一顿,那颗犹如红樱桃一样的唇瓣,娇艳欲滴,让他心跳加速,他强忍着心里的躁动,轻轻地擦去她唇上的红色唇脂。 他细长的手指触碰到她的唇上,她竟像是被雷电击了一般,身上一阵酥麻,小脸“腾”的一下便红了,一直红到了耳垂。 “哥哥,你再等我三年我就嫁给你,这三年你不能娶别人!”她红着小脸,有些霸道的说道。 “好!”他轻声说道,声音温柔的就像一股暖流,沁入了她的心脾。 二丫闭上了眼睛,靠在了他的肩上,从昨天到今天,她几乎没合眼,加上惊吓,整个人都快虚脱了,现在,靠在哥哥的身旁,莫名的感到一种安全感,不一会便熟睡了过去。 她睡着的样子真好看,长长的羽睫就像两排小刷子,微微翘起,粉唇微张。他宠溺的看着她,不由一笑,还真是个磨人的小丫头。 他突然有些情不自禁,脸上、身上,就像发烧一样滚烫,低下头就要吻上她。在他的唇瓣快要落在她的粉唇上时,他像是被人抽打了一下,突然就清醒过来。 不,她还小,他不能这么做。以前无论多喜欢她,都没动过这种心思,若是对她有了那种心思,便是和畜生无异了。 “二丫,对不起!”大牛喃喃的自语道,脸红的就像煮熟的虾子,他长吁了一口气,幸亏这个小丫头睡着了,才没有看到他的窘态。 马车一直走的是大道,路况不错,车里一点也不颠簸,二丫睡得很香甜,睡了一个多时辰,二丫才醒过来。怕吵醒她,大牛一直保持一个动作,整个腿脚都麻了。 第68页 “哥哥,若是我被人买走了毁了清白,你还会娶我吗?”二丫眨着一双水眸,有些紧张的问道。 “当然会,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不会放开你!”大牛坚定的说道,丝毫没有犹豫。 “哥哥!”二丫顿时泪奔,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哭的泣涕如雨。 二丫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在这个畸形的社会,饿死事小、失节为大,女人的贞洁,被看的比命还重要,哥哥能有这样的胸怀,无非是源自对她的爱。这样的男子才是真男子,哪怕他不是最优秀的,她也要和他厮守一生,绝不放开他的手。 “以后,不许你再去唱哭了,要是再不听话,看我怎么收拾你?”大牛突然间就瞪了她。 “噗!”二丫扑哧一笑,哥哥这话是跟谁学的啊?她倒是没看出来,他还有点霸道呢。 本想故意气气他,可一想到他为了自己担惊受怕,她还是乖巧的说道:“我也是想多赚点钱,我们还欠着金掌柜这么多钱呢?” “客栈生意好,一千贯两年就能赚回来,一年还金掌柜五百贯,你呀你,为了五贯钱,丢了至少一百二十管钱,你不是挺聪明的吗,真是因小失大。”他敲了敲她的脑门。 “啊?一百二十贯钱?”二丫大叫一声,只觉得整个心都在滴血,这下亏大发了。 “李娇儿,你妹的,气死我了!”二丫这下更恨李娇儿了,害她被羞辱、受惊吓不说,还害她损失了一百二十贯,这简直是深仇大恨。 看二丫像个炸了毛的公鸡,大牛哭笑不得,就知道这小丫头是个财迷,为了救她给了邱瑞一百贯,加上邱瑞一行人的开销和来回雇马车又花去了二十贯,这一百二十贯钱就像剜她的心一样。这丫头对亲人大方,对自己和外人却悭吝得很。 剩下的路程,二丫没精打采,一路上都在懊悔,懊恼自己蠢,竟被骗了,为了五贯钱损失了一百二十贯钱,大牛比她还懊悔,看她这么难受,早知道不告诉她了。 等他们赶回客栈的时候,不过酉时三刻,付了车马钱,两人疾步进了客栈,一进门二丫就大喊:“娘,我回来了!” “二丫,娘的好孩子,快让娘看看!”杨氏听到喊声,急忙站起身,哽咽着说道。 二丫一头扑进了杨氏的怀里,一个没忍住,便嘤嘤哭了起来,“娘,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你受苦了,赶紧换了衣裳,洗洗吃饭。”杨氏蹙眉看着二丫身上的纱裙,这衣衫有些地方都透肉了,看的她很是糟心。 二丫去自己的房间换了衣裙,又洗漱了一番,这才过来吃饭。吃饭的时候,三儿不停的缠着二丫,让她讲述事情的经过。二丫本就不是娇滴滴的花朵,加上休息了一会,心情早就平复了,她眉飞色舞的说起了自己的遭遇,声情并茂,就跟说书的一样。 一旁的大牛,一直静静的听着,随着她的声音起伏,他的表情也越来越复杂,时而心疼,时而担忧,又瞬间露出一股子恨意来。 一顿饭吃了快一个时辰,二丫和三儿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杨氏嗔道:“你们两个话痨,是不是要说到明天了?大牛,你也不管管他们俩。” 大牛眼中含笑,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呵斥那两个话痨,而是温和的让那俩话痨赶紧散了,各忙各的去了。 “大牛,娘想和你说几句体己话。”杨氏看二丫进了自己的房间,这才走进大牛的屋,踌躇了一会说道。 “娘,怎么了?”看杨氏眉头拧着,心中像是藏了什么心事,大牛担心的问道。 “大牛,娘想问你,二丫有没有被…被…?”杨氏喏喏道,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被什么?”大牛讶异的问道。 “被…,唉,你个傻孩子,就是被那个呀,她被关在青楼,你想啊,还能做什么啊?那次被卖到青楼,她才七岁,自然不用担心她的清白,她现在十二了,长得又跟仙女一样,那些好色的老爷哪会放过她?” “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二丫自然是清白的,她刚被卖,我和邱瑞就赶到了,什么也没发生,我们就把她救出来了。”大牛有些急了。 “大牛,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二丫,娘也喜欢她,可她实在是太好看了,你怕是降不住她啊!” “娘,我为何要降住她啊?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等她十五岁我就娶她,我相信,我们会幸福一辈子的。” “大牛,听娘一句话,你配不上她,她长得好看倒也罢了,她读书写字也比你强,一个男子还不如自己的娘子,日后会让人笑话的。” “我不怕被人笑话,我就要娶她,我会勤奋用功读书,以后参加科举,让她成为人人羡慕的秀才娘子。”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她才十二,美的像天仙,又识文断字,多少男子在盯着她呢,她离十五还有三年,若是这期间她喜欢上了别人,你怎么办?那时候你都二十了,还去哪里找好姑娘?” “那我就不找,这辈子我非她不娶!”大牛坚定的说道,他早就认定她了,这辈子都不会变。 “你想气死娘啊?你爹死的时候,不放心咱娘俩,拉着我的手一直闭不上眼,我向他发了誓,一定要将你养大,给你娶妻生子,给他们老李家留后,你今日竟这么说?当真是伤娘的心,娘想着,你和二丫各自嫁娶,我把她当亲闺女,你把她当亲妹妹,我们依旧是一家人。” 第69页 “娘,我是真的喜欢她,您若是不让我娶她,那我真的要孤独一生了。” 第41章 借刀杀人 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行色匆匆的走在街上,男子身形消瘦挺拔、面容清俊。男子到了西街一个小酒馆的门口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小酒馆的招牌,便径自走了进去。 男子进去后扫了一眼,看到一个二三十岁的精瘦男子正在独自喝着小酒,虽然桌上只有一个小菜,但他喝的依然很惬意,嘴里还哼着小调。 男子落落大方的坐到了精瘦男子的对面,抬手招呼了小二一声,“小二,再给这个大哥上一盘牛肉!” “这位小哥是?哦,想起来了,你是如意客栈的李掌柜,找我有何事?”男子迟疑了一会儿,恍然说道。 “刘成大哥,小弟找你自然是送钱给你。”大牛面色没有起伏。 “说吧,李掌柜,您想让我做什么?酬劳多少?”刘成眼睛一亮。 大牛勾了勾手,让男子靠的近些,随即附在男子的耳边,如此耳语了一番,刘成边听边点头,似乎对这笔生意很满意。 “先给你五百文,事成之后,剩下的一贯五百文即刻送上。”大牛爽快的说道。 “李掌柜真是痛快,就这般说定了。”刘成抑制不住心里的兴奋,只需动动嘴皮子,便能轻松得到两贯钱,真是好事一桩。 告别了刘成,大牛来到了大街上,心里不但没有轻松,反而更沉重了起来。早上起来,他就看到二丫红肿着双眼,整个人都恹恹的。 他小心翼翼的旁敲侧击才知道,原来她听到了娘的话,知道了娘想让他和她各自婚配,她心里伤心,哭了大半夜,以至于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睛都肿成了桃子。 他心疼极了,若不是旁边有人看着,他真想抱住她,告诉她,自己只喜欢她一个人,如果这辈子不能娶她,他便一个人孤独一生。 他心里恼恨,若不是李娇儿来了这一出,娘也不会担心,更不会动了让他们各自婚配的心思。李娇儿发狠的那句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更是令他心中不安。 于是,他心里便有了一个念头,为了他的二丫,他要做一次恶人了。 ****** 桃花巷,是临近西街的一条小巷子,出了名的环境好,家家户户门口都种了各种树木,巷子的路很窄,整个巷子很少听到嘈杂声,可以说是闹中取静。里面住的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但也都是些体面人。 在巷子深处,有一家两进的院子,外面看着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青砖的院墙,朱漆的大门,一切如常。进入院子内,倒是令人赏心悦目,院内到处是花草,还有一处假山,前厅外面的树干上,还装了一个秋千。 内院的堂屋内,一个女子正半躺在软榻上,悠闲的吃着点心,身旁立着两个十四五岁岁的小丫鬟,正在一旁伺候着。 女子刚喝了一口茶水,便“呸”的一声吐了出来,随即便寒了脸,将茶碗砸向了其中的一个小丫鬟身上:“你想烫死我啊,要你有何用?笨手笨脚,若是再不上心,我就把你卖到青楼里。” 小丫鬟眼中含泪,却是一声不吭,强忍着不敢哭出来,少女的衣衫被茶水打湿,身上挂了茶叶和茶渍,样子狼狈极了,可细看下来,小丫鬟倒是有几分姿色,肌肤粉白,那张娇嫩的小脸快能掐出水来了。 “还不快滚,一会老爷来了,又想摆出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给老爷看吗?”女子厉了那小丫鬟一眼,脸上布满了阴云,小丫鬟吓得一个激灵,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夫人,您干吗和喜儿置气啊,那蹄子哪能上得了台面,老爷的心都在夫人身上呢,旁的人哪能入得了老爷的眼。”另一个姿色平平的丫鬟劝慰道。 “娇儿,怎么了,谁惹你了?”门外进来一个三十二三岁左右的男子, 男子穿了一身蓝紫色的软缎袍子,头戴灰蓝色裹巾,身高中等,胖瘦适中,五官明朗清雅,看起来不像一般的庸俗商人。 “哎呀,相公,为何不提前告诉娇儿一声,好让娇儿准备一下。”李娇儿声音娇媚,那声相公像是拐了个九曲十八弯,那个姿色平平的丫鬟,差点没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是这男子却是受用的很,竟不顾身边有小丫鬟在场,上去就抱住了李娇儿,上下其手,“你个小妖精,相公就是想要看你惊喜的样子!” 小丫鬟羞得不敢抬头,识趣的出去了。 “相公,你何时才将娇儿带回常家啊?娇儿不想一个人住在这里。”李娇儿像藤蔓一样缠住了男子的脖子,媚眼里像是含了一汪水,快要把男子的魂勾走了。 “不是给你找了两个丫鬟、两个婆子吗,她们可以照顾你,陪你解闷。”男子噙住了李娇儿的红唇。 “娇儿想回常宅,和相公朝夕相处,相公不常过来,娇儿一个人孤枕难眠。”李娇儿挣脱了男子,蹙眉娇嗔道。 “你知道的,我娘子泼辣,我给你赎身花去一千贯,有一半是柜上的钱,我的私房钱哪有这么多,娘子比以前好多了,已经是睁只眼闭只眼了,若是换做以前,早就闹上了。既然她让步了,我也不能得寸进尺不是。” “我的常大掌柜,您堂堂一个大掌柜,居然怕她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也就是你心软,那种丑妇,还不尽早将她休了。”李娇儿不屑的说道,声音尖刻,脸上闪过一丝狠意,和刚才的柔媚简直判若了两人。 第70页 男子一愣,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娇儿,脸上渐渐的有了不悦。 李娇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马上换上了一副含情脉脉的模样,搂住男子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泫然欲泣,“相公,娇儿只想和你长相厮守,好好的爱你。” 男子被李娇儿撩拨的心猿意马,心也软了下来,接下来便是一阵你侬我侬,一番云雨后,男子赶回了家中,留下李娇儿独自生气。 自从买了这个宅子后,常大官人便没在宅子里过过一次夜,每次来了都是急匆匆的云雨,连话也说的少,让他留宿,他每次都是各种推脱。 还以为赎了身能被他带回家,听说他那个婆娘又黑又丑,还是个没脑子的妒妇,这种女人哪里是自己的对手,过个几年,自己便撺掇着大官人将这女人休了。谁成想,事情看起来并不是这么一回事,那大官人似乎并没有休妻的打算。 李娇儿越想越生气,自己这辈子怎就这么不顺? 都怪那个可恶的李二丫,那小蹄子怎么还不死?自己还真是小看了她,还有自己的那个堂哥,居然这么厉害了,竟然能把她从蕲州救回来,听说还完好无损,还是清白之身。 自从出了那件事以后,那小蹄子连门也不出了,自己的堂哥就差将她拴身上了,根本没办法下手,怎么才能将那小蹄子弄死呢?李娇儿在心里盘算着,眼里不由闪过一抹狠毒来。 李娇儿正在心里想着怎么害二丫,就听到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心中更加烦闷,恨声道,“小玲,你是死人吗,还不去开门!” 小玲就是那个姿色平平的小丫鬟,对她很忠心,也很听话,算是她的心腹。 小玲飞快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就听到了她的叫喊声,“你们是谁啊?为何要闯进来,若是惊着了我们夫人,有你们好看的。” 李娇儿心中不爽,正欲起身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大白天硬闯进自家的宅子。 还没等李娇儿站稳,就见正堂里,已经呼啦啦的闯进来五六个人,有一个精壮的汉子,剩下的都是丫鬟婆子,带头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 妇人身形高挑丰腴,眉眼端正,一双大眼很是有神,美中不足的是,那张黑面皮,将她的容貌衬得有些粗枝大叶了。 妇人上下打量了李娇儿一番,这才咬牙骂道,“你就是那个李娇儿,我相公花了一千贯给你赎了身?我还以为是什么好货色,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娼妇,长得也不过如此,靠着一身狐媚子功夫勾引男人。” 李娇儿早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常大官人的娘子怎么找上门了?而且,这婆娘和传说中的似乎不太一样,传闻这女人貌丑如无盐,愚蠢善妒,今日一看,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这女人虽算不上美人,但是绝不是貌丑之人,说话也不是没有脑子。 “夫人,您….误会了!”李娇儿喏喏道。 “你还知道我是夫人?刚才那个小丫鬟不是叫你夫人吗?你好大的排场,还夫人?你当我死了,你是哪门子夫人,一个人尽可夫的娼妇,也敢称夫人?还撺掇着常平休了我,你问问常平,敢不敢休我?”妇人冷哼一声。 “今儿我要是不教训你一番,你还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来人,给我狠狠的打,别打死,打残了算我的,想让常平休了我接你进门,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命?”妇人咬牙切齿。 那精壮的汉子马上过来,抄起了一根棍子,就朝着李娇儿打了过来,棍子避开了李娇儿的头,只对着她的腿,一阵猛抽。 李娇儿发出凄厉的叫声,双手抱着头,身子缩成了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哀嚎声一声比一声大,不一会,就看到她的衣衫上渗出了血迹。 两个婆子早就吓得躲了起来,小玲和那个俊俏的小丫鬟喜儿,吓得瑟瑟发抖,两个人抱在了一起,嘤嘤的哭着,尤其是喜儿,脸色白的就跟一张纸一样。 第42章 认定了她 李娇儿连叫喊的力气也没有了,像是昏死了过去,妇人这才让人停下了手,对其中一个年近四十的婆子说道,“找个郎中给她医治,告诉郎中,只要留下她的命即可,至于腿,就让她残了。” 又看了看那两个吓得浑身发抖的小丫鬟说道:“你们两个是想跟我回常家,还是拿了盘缠回自个家?” “回夫人,奴婢家里还要靠奴婢挣钱贴补,所以才被卖到这里伺候人,只要能给奴婢一口饭吃,给奴婢工钱,奴婢愿意听夫人的话,绝无二心。”小玲连忙跪下磕头,怕夫人嫌弃她,她还一个劲的表忠心。 妇人看了看小玲,想了想还是点头留下了她,虽想着这小丫鬟称呼李娇儿夫人,让她有些不快,又一想,也不能怪这丫头,这丫头也是没有办法,哪敢违背主子呢。 “回夫人,喜儿是被老爷买来伺候….伺候她的,卖身契还在老爷手里呢。”喜儿本想称呼李娇儿夫人的,想到眼前的这夫人就是因为这个刚刚打了李娇儿,赶紧改了口。 “小姑娘,你今年多大了?”妇人盯着喜儿看了好大一会,突然问道。 “回夫人,喜儿十五了。”喜儿喏喏着说道,身子还有些发抖。 “喜儿,你可愿意给老爷做小?” “夫人,奴婢不敢,奴婢家里穷,弟弟妹妹年幼,爹爹还病着,所以才将喜儿卖了,奴婢只想赚些银钱贴补家里,断然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喜儿吓得连连的磕头,见识了这妇人的手段,哪里敢招惹老爷。 第71页 “喜儿也不用害怕,我让人打了李娇儿这个娼妇,全是因为她太过猖狂,还要让老爷休了我,做人外室竟如此放肆,自然是活的不耐烦了,你若是愿意给老爷做小,我便让人给你爹看病,条件就是,让老爷收心,不要再让老爷出去,还有,你要安分守己,不该想的不要想,如果你做到了,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可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妇人也是没法了,以前自己把控着不让相公纳妾,还不是没看住,让他闹出了这么大一个动静,花一千贯给一个娼妓赎身,都轰动了整个蕲水城了。与其这样,还不如给他纳一房妾,也好过他偷偷摸摸的,万一染上了脏病,更是不值当的。 喜儿将头埋在了地上,内心起伏不定,她心里并不想给人做小,她只想着嫁个情投意合、年龄相当的少年郎,老爷和自己爹爹一样大,她并不情愿。 可是,想到了爹爹的病,她就愁了起来,卖她的那一百贯,根本花不了多久,还有弟弟妹妹,以后又该怎么过活? “若是夫人能答应,给我爹爹看病,照应我弟弟妹妹,我便答应夫人给老爷做小,并应允夫人,一定安分守己,好好伺候老爷,敬着夫人,日后若是生个一男半女,也认夫人做嫡母。”喜儿思虑过后,便答应了妇人。 “好,果然是个懂事的,你只要不做那些不该做的,我便会善待你” 妇人又鄙弃的看了看躺在地上不断呻.吟的李娇儿,愤恨的说了一句,“你今儿就是自作自受,你若是安分点,我也不会下此毒手,我也不是天生的狠毒,也是被你逼的。” 常平知道自家娘子将李娇儿的腿打残了,心中恼恨,却又不能和娘子撕破脸,只能自己生闷气。看到娘子竟主动给他纳了一房小妾,倒是让他很意外。到底是十几年的夫妻了,何况两人还有了几个儿女,常平的气便消了不少。 他到底不是个绝情的人,知道李娇儿的腿废了,便叫了一辆马车,将李娇儿送回了溪水村,又给了李家五百贯钱,让他们照顾李娇儿,还有外宅的那些家什,整个的都搬到了溪水村,也算是他为李娇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娘子没有追究他给李娇儿五百贯钱,加上娘子给他选的小妾也深得他意,原本心里对娘子的那点怨恨,也烟消云散了,自己冷静下来一想,也怪那李娇儿太贪心,竟想着取代夫人。 ****** 二丫这几日像是变了个人,吃饭时再也不像平时那样和三儿说个不停,而是闷头吃饭。三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多次主动找她说话,都被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搪塞过去。 她不是不伤心,她一直以为杨氏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她也把杨氏当成了亲娘,可是到关键时候,竟然不信她,嫌弃她毁了清白,虽然哥哥证明了她还是清白的,杨氏还是不放心她,怕她以后喜欢上别人,耽误了自己的儿子。 二丫苦笑,若是自己是心思活络的人,哪会放着英俊富有,对她一心一意的徐文轩不嫁。 即便如此,二丫对杨氏依然又敬又爱,只是少了些亲近,再不像以前那样,时不时的扑进她的怀里撒娇。 快到岁末了,客栈生意火爆,为了多腾出一间房,大牛和三儿住一间,杨氏和赵氏一间,二丫自己一间,最近这些日子,三儿听到大掌柜晚上总是唉声叹气的,晚上起夜的时候,还能看到他翻来覆去。 这一日,从集庆路来了几个客商,将店里的上房全部定下了,是二丫接待的,几个客商见掌柜的居然是个美丽的豆蔻少女,很是吃惊。 “没想到,掌柜的竟是个豆蔻年华的小丫头,真是失敬,小掌柜的这一手小楷,更是妙极,请问小掌柜师从哪位大师?”一个年约四旬的温润男子笑道。 “客官过奖了,掌柜的是我哥哥,场面上都是我哥哥打点,我不过是记个账罢了。”二丫莞尔一笑。 “明哥儿,你看这小姑娘的笔迹,师从哪位大师?”男子问身旁一个俊美的少年。 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却已是惊为天人,眉宇面貌间掩不住的超凡脱俗,云淡风轻的气质,更是令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少年盯着二丫的娟秀小楷,眉头微蹙,过了好大一会才淡淡说道:“自成一派,应该临摹过赵孟頫的字体。” 二丫一愣,心中不由对少年生出一股敬佩来,她确实临摹过元初赵孟頫的书法,她很喜欢赵孟頫妍美的小楷风格。 “这位客官好眼力,我确实临摹过赵孟頫的书法。”二丫笑的灿烂,一扫前段时间的阴霾。那双菀若桃花的眼眸,笑成了月牙,唇下的那对梨涡盈盈,像是盛满了笑意,美的令人炫目。 少年的眼睛像是被幌了一下,有些眩晕,脸上蓦地红了起来,头一次见到笑的这么美的女子。眼前的女子豆蔻年华,美丽不可方物。 中年男子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少年,笑容可掬,“明公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梁叔,身为长辈,为老不尊,懒得理你!”少年脸更红了,袍袖一甩,索性蹭蹭上了楼。 大牛去了一趟码头,刚刚赶回来,就被杨氏拽进了自己的房间,杨氏蹙眉道:“你刚才是没看见,有个长得好看的有钱公子,看二丫眼睛都直了,还靠的她很近,说她字写得好,二丫笑的很开心,娘就说了,你降不住她,她长得这样好看,怕是要给你引来灾祸。” 第72页 “娘,您别说了,我相信二丫,她不是那种人,我这辈子认定她了。”大牛心里有些烦躁,他不知道,事情竟会演变成这样。 娘以前不是一直疼二丫吗,最近是怎么了?竟然说出了让他们各自婚配的话,二丫最近又躲着他,除了偶尔和三儿说几句话,其余时间,不是忙着店里,就是看书和绣花。 大牛原本心情就不好,这下更郁结了,虽然他相信二丫的为人,可他还是有些担心,她这么躲着自己,时间一长,难免会对自己感情淡了。不,他绝不让她嫁给别人,她要嫁的人,只能是自己。 那几个客商下楼的时候,大牛正好在柜台上翻看账本,他终于见到了娘口中的那个“好看的有钱公子”,一时间,竟让他莫名的有了些妒意,但也不得不承认,那少年果然是丰神俊朗。 他平生见过最俊美的男子,便是徐文轩和这个少年了,如果说徐文轩是温润如玉,那这个少年便是玉树临风了,若是再过上几年,这少年便是人中龙凤了。 “李掌柜,请恕梁某冒昧,你妹妹芳龄几许,可否婚配?”昨天的那个中年男子来到柜台旁,微笑着问大牛。 “梁掌柜,我妹妹已经有了婆家,您恐怕要失望了,其实她不是我妹妹,她是我的娘子,等她及笄,我就娶她。”大牛心里突然就堵的难受,语气便有些重。 “梁某惭愧,若是冲撞了李掌柜,还请李掌柜见谅!”梁掌柜连声致歉。 男子身旁的俊美少年,闻言脸上一顿,眼中闪过了一抹复杂的神情,转瞬即逝,但还是落在了大牛的眼中。 “无妨,梁掌柜也没有恶意,不知者不怪。”大牛淡淡一笑。 他又看了一眼少年,正巧少年也在看他,两人目光相撞,皆心绪起伏,又暗自比较了一番。 第43章 指腹为婚 集庆府来的几个客商,是来买粮的,且数量巨大,是大牛帮着他们联系了几个大粮商,又跑前跑后,终于将几万石的粮食筹备好。 为了感谢大牛,梁掌柜非要给大牛一百贯做为酬劳,大牛死活不要,说是帮自己的客人是应该的。让那几个客商非常敬佩。 几人在客栈住了将近一个月,临行前,梁掌柜和大牛说了一会话,问他想不想做一番大事,大牛想了想便拒绝了。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年关,家家户户开始筹备年货准备过年,杨氏回了一趟溪水村,给三叔公李铁栓家里送去了肉和点心,还给三叔公的重孙子重孙女做了新袄子新鞋。 二丫似乎看开了,不再沉默寡言,恢复了以往的活泼,整个店里又洋溢着她的笑声,杨氏心里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委屈了她,便有意无意的想要弥补她,二丫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见杨氏如此,当即便心软了。 等到年二十八这一天,店里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也给赵氏和三儿放了假,二丫虽然会过日子,但对身边的人确是很大方,除了说好的工钱,二丫还给了两人每人半匹布和几斤糕点。 店里要过了大年初十才营业,歇业这十几天,一家人决定回溪水村过年。大牛雇了马车,带了米面,还有菜和肉,热热闹闹的回到了村子里,忙碌了大半年,一家人想好好过个年。 马车到了村子里的时候,引得村里人一阵围观,很多小孩子围着马车,就跟看戏似的,二丫给那些孩子每人抓了一把瓜子,孩子们得到了瓜子,欢笑着跑开了。 到了家,大牛卸下了马车上的东西,给了车夫车钱,让车夫赶回城了。杨氏和二丫抓紧时间打扫,厢房被李长风的两个儿子住着,两个小子还没成亲,就帮着他们看着家,如今,他们一家人回来了,那俩半大小子就回了自家。 打扫好了堂屋,杨氏和二丫将被褥铺好,便开始准备过年的吃食,冷锅冷灶的,生火费了好大一会子功夫,馒头是现成的,还有些卤好的肉,赵氏会卤菜,手艺也不错。 杨氏和面炸丸子和炸焦叶,大牛烧火,二丫洗菜切菜,一家人忙的热火朝天的。眼下已经取消了刀具管制,再也不用十户用一把刀了。 忙了两天,到了年三十这天,家里开始张贴对联,元末,贴对联还不流行,当大牛将对联贴上的时候,引来周围邻居的围观,对联是大牛写的,字虽不如二丫写得好,却是刚劲有力,别有一番风采。 一切准备停当,天擦黑的时候,娘几个开始和面包饺子。二丫洗干净一枚铜钱,包在了饺子里,看看谁能吃到,谁吃到了,预示着谁来年运气大好。 大年初一,天还没亮,就有人家开始放鞭炮,谁家鞭炮放的最早,意味着谁家在新的一年最先红火起来,等杨氏娘几个起来的时候,村里人家基本都已经放过鞭炮了。 许是很久没住人了,屋子里冷的很,二丫躲在热被窝里赖床不想起,直到被窝里一点热乎气都没有了,她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被窝,冷的缩着个脖子、抄着手。 “你这丫头,都十三了,还赖床,你看看,整个村里谁像你睡到现在才起床。”杨氏嗔笑道。 “娘,大过年的,您就让我睡个懒觉呗!”二丫上去抱住了杨氏撒娇,“娘身上真暖和!” 最近,娘俩的关系缓和多了,又像以前那样亲密了,看她们娘俩亲密,大牛心里高兴的很,真怕夹在她俩之间,一个是娘,一个是未来的娘子,都是他最重要的人。 第73页 大牛点燃了鞭炮,二丫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捂着耳朵在旁边又蹦又跳的,大牛放了鞭炮,拉着她进屋吃饺子,谁料二丫竟伸出了小手,撒娇道:“哥哥真小气,压岁钱呢?” “钱都放在你和娘那里了,你想用就用。” “可我就想要哥哥给的压岁钱!” “可我没钱,你知道的,我又没有私房钱!”大牛很无辜的说。 杨氏笑着看两个孩子在那斗嘴,活像一对打情骂俏的小冤家,想想前阵子自己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还想要拆散俩孩子,想想就后悔。 大年初一这天,村子里要挨家挨户的拜年,尤其是同性本家。吃了饺子,杨氏装上零钞,带上了两个孩子,也去拜年。 先去了三叔公李铁栓家,这几年三叔公家又有两个孙子娶了妻,大河媳妇生了两个儿子,三叔公家越来越热闹了,孙子辈里除了李长风的两个儿子没成亲,其余的都成亲了。 杨氏给了那俩半大小子和重孙子辈一人两百文压岁钱,三叔婆拉着杨氏的手,说了好大一会话,那几个堂兄弟,则围着大牛,让他说说城里的事情。 二丫抱着李二河一岁的女儿玩,小女娃长得白白嫩嫩的很可爱,身上一股奶香味,引得她母性大发,亲了小女娃好几口。 看她喜欢孩子,二河的娘子武氏逗她,“看你这么喜欢孩子,以后定是个好娘亲,你和我大牛哥长得都好看,你们生的孩子一定好看的很。” 二丫被说的不好意思,瞬间红了脸,只好打岔,将话题扯到了别处。 又说了一会话,杨氏带着大牛和二丫去了别家,其他李姓人家的小孩,杨氏每人给了二十文钱,也不算少了,别的村民都是五文钱。杨氏俨然成了村里的财主,这几天家里不断有人来串门,临走时都能吃上瓜子和糕点。 杨氏犹豫了一会,没有去苟氏家里拜年,两家现在势同水火,杨氏也知道了,原来是大牛买通了刘成,让刘成透露消息给自己的堂哥刘汉,刘汉是常府的管家,深得常平的娘子器重。 那刘成干的就是这掮客的行当,惯会察言观色,他将李娇儿的猖狂添油加醋的说给了刘汉听,刘汉是一字不差的告诉了章平的娘子,这才有了常平的娘子教训李娇儿这一出。 等杨氏娘几个拜完年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午时了,大牛生起了火盆,屋里顿时暖合起来,娘几个围着火盆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着话。 “哥,咱们还欠金掌柜多少钱啊?”二丫蹙眉道。 “还欠七百贯,今年一年就能还上了,你别着急,我被你整天念叨的头都要大了。”大牛嗔笑道,这丫头竟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七百贯钱,这么多?那咱们以后要省着点花钱了。”杨氏不过问店里的账目,一听欠了这么多钱,立马吓了一跳。 “你们俩别担心,客栈每天都有进账,七百贯一年就还上了,到了明年,就是纯赚了。”大牛安慰她们母女俩。 娘几个正说着话,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个妇人的说话声,“三九嫂子在吗?” 杨氏一愣,连忙起身走向门外,大牛和二丫也跟着出去了。 “是弟妹啊,你怎么来了?”杨氏看到院子里站着的母女俩,语气不太热络。 “听说嫂子回村里过年了,我就想着来给嫂子拜年,咱可是几年没见了,还怪想嫂子的。”妇人谄笑道。 二丫扫了一眼那母女俩,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妇人称呼娘嫂子,可是看起来比娘还要大上几岁,妇人身穿粗布衣裙,脸色黝黑,才三十几岁,肌肤就呈现出老态来,由于太过消瘦,妇人脸上的颧骨看起来有些高。 那少女年约十五六岁,身形修长,五官还算秀气,应该是打扮了一番,脸上涂了脂粉,一眼就能看到脖子和脸上肤色的不同。 二丫发现那少女也在看自己,而且一点也不避讳,恨不能将自己看到骨子里。 “弟妹,这是秀儿吧?都长这么大了?”杨氏客套道。 “伯娘,我是秀儿,早就想来看您了,就是不知道你们的客栈在哪?”少女还没等自己的娘开口,便抢先说道。 二丫心中冷笑,真想翻个白眼,不知道客栈在哪?那溪水村总知道在哪里吧?自家搬到城里开店不过半年多,在这之前一直住在溪水村,也没见这娘俩来过啊? “嫂子,秀儿在家闲着也没事,你看能不能让秀儿去你们的客栈帮衬着?” “弟妹,我记得秀儿比大牛小两岁,过年都十六了,该出嫁了,出来做工怕是不合适啊。” “嫂子,秀儿不是说给大牛了吗,这不一直等着大牛吗,我家秀儿样貌好,品行好,多少人上门说亲,都被我拦下了。”妇人说的理直气壮,说完还瞥了二丫一眼。 “弟妹,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当初我相公救了你相公,你相公为了报恩,将你肚子里的秀儿指腹为婚给大牛,我相公死后,你嫌弃我们穷,说这门亲事不作数了,如今又说这话,好没道理。”杨氏气极,脸涨得通红。 二丫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奔涌而出,这人还真是厚颜无耻,一开始嫌人家穷,现在看人家条件好了,就上赶着过来贴,哪来的脸啊? “嫂子,你误会我了,当初我这么说,都是为大牛好,有人给秀儿算命,说秀儿命硬,必须要克死一个亲人,我是怕她克着大牛啊!”妇人边说边抹起了眼泪。 第74页 “哦,那现在就不怕克着我哥哥了?”二丫嘲讽道。 “算命的说,克死一个亲人以后,秀儿就是福禄命了,开始旺家,秀儿爹去世快一年了,谁娶了我家秀儿,就旺谁家。”妇人睇了二丫一眼。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女儿原本命硬,但是克死了自己的爹以后,从此命运好转,谁娶谁富贵。”二丫差点没笑出来,这说辞,也太他妈无耻了,这女人自己蠢,以为别人都蠢。 第44章 蔷薇是我的娘子 令二丫意想不到的是,秀儿的娘孟氏这么蹩脚的谎话,杨氏居然信了!挤上几滴眼泪,再卖几句惨,这么拙劣的演技,也就只能骗骗杨氏了,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 看杨氏相信了自己,孟氏眼里闪过一抹得意,眼瞅见二丫眼中的讥诮,妇人赶紧隐去了得意之色,装出一副懦弱的样子。 “嫂子,秀儿爹去世后,我们的顶梁柱倒了,家里都揭不开锅了,秀儿的弟弟眼看着到了说亲的年龄,家里没有银钱,我一个妇人可如何是好,我想着让秀儿去客栈做工,赚些银钱攒下来,给她兄弟说亲。”孟氏边说便抹起了眼泪。 看孟氏哭的凄凉,杨氏顿时动了恻隐之心,许是想起了自己以前经历的困苦,杨氏眼里起了雾气,轻轻叹了一口气,“弟妹,秀儿去了店里,只能和店里的那个小伙计一样领工钱,你要是觉得行,就让秀儿年后来上工吧!” “那就多谢嫂子了!”孟氏大喜过望,脸上的喜色根本隐藏不住。 “弟妹,你和秀儿既然来了,就留下吃饭吧,我这就去做饭!”看孟氏母女没有要走的意思,时候也不早了,杨氏便要去张罗午饭。 “伯娘,我来做!”秀儿脆生生的叫了一声杨氏,从杨氏手里接过了水瓢。 “嫂子,你让秀儿做,咱们就吃现成的,这丫头可不是那中看不中用的,秀儿不管是下地种田,还是洗衣做饭,都是一把好手。”孟氏瞥了二丫一眼。 二丫真想给孟氏一个耳光,说谁中看不中用?她李蔷薇会的多了,除了下地种田,作为一个女子,她自认很合格,再说,自己还有赚钱的本事呢。 她冷眼旁观着孟氏母女的卖力表演,杨氏和孟氏越说越投机,嫂子弟妹的叫着,照这个趋势,马上就要肝胆相照了。她不想对不起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便走出了正堂,想出去透透气,路过哥哥身边,她状似无意的小声说道:“司马昭之心。” 饶是大牛对感情反应再迟钝,也觉察出了孟氏母女的意图,那孟氏自不必说了,不但在言语上处处讥诮二丫,还时不时的翻二丫白眼,还有那秀儿,更是有意无意的往自己身上瞄。 他心中郁结,又没有办法去数落自己的娘亲,娘心地善良、耳根子软,心思又简单,所以才能被孟氏那一番蹩脚的说辞蒙骗,居然信了孟氏。他十分瞧不上孟氏娘俩,一对不知廉耻的母女,看了都让他恶心。即便没有二丫,他也看不上这种女子。 不想再呆在这里,大牛紧随着二丫离开了正堂,看两个孩子都出去了,杨氏笑道:“这俩孩子,快吃饭了还要出去,大牛,一会把二丫叫回来吃饭。” 大牛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趁机去追了二丫,不想再多看孟氏母女一眼。 二丫正漫无目的的在村子里溜达着,就听见有人叫了她一声:“二丫!” 她回过头,就见一个十七八岁的高大男子,正对着她微笑,眼中满满的惊喜。 “嘎鲁,好久不见,你在忙些什么啊?”二丫欣喜的说道。 穿了汉族服饰的嘎鲁,除了身材高大英挺,竟丝毫看不出蒙古人的面貌特征,硬朗的五官线条,高鼻剑眉,阳光灿烂的笑容,浑身洋溢着阳刚之美。 巴彦保长被放出来以后,家里的田产就被起义军没收了,分给了村里没有土地的人家,起义军也没有赶尽杀绝,给他们家留下十几亩的田地赖以生存。自那以后,二丫就很少见到嘎鲁了,最近的一次,还是去年的年关。 “我去了一趟外地,刚回来不久,父亲身体欠佳,我回来探望,听说你们在城里开了客栈,真是恭喜你了!”不知为何,嘎鲁的心中竟有股莫名的失落。 当年那个娇俏可人的小丫头,如今更加美丽动人,她的宠辱不惊,更是让他赞叹。只可惜他们永远走不到一起,除了眼下蒙汉民族不可调和的矛盾,还有她童养媳的身份,他真的很羡慕她的“哥哥”,可以和她相伴一生。 “巴彦保长身体好些了吗?我抽个时间去看看他。” “父亲早就不是保长了,你可以叫他伯父,父亲一直很喜欢你,说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比男子都强。”嘎鲁动情的说道。 这个丫头救了自己的父亲,自己一直没有对她说声谢谢,因为他觉得一声谢谢太过微薄,实在难以表达自己的感激,唯有用行动来报答她。 “二丫,跟我回家吃饭去!”匆匆赶来的大牛,一把扯过二丫的手腕,声音冷沉,远远的就看到两个人有说有笑,嘎鲁看她的眼神,更是满含深情,让他很不舒服。 嘎鲁一双闪亮的炯目,顿时黯然失色,看到二丫赌气似的想要甩开大牛的手臂,他很想上去帮她,可身体却像是灌了铅一样,心中纠缠了一会,终究还是转过头走了。 “找你的秀儿妹妹去吧,我中看不中用!”二丫终于甩开了大牛的手,气鼓鼓的说道。 第75页 “谁说你中看不中用了,在我眼里你就是个仙女儿,别说是什么劳什子谭秀儿,就是公主我也不要。”大牛盯着二丫一张红彤彤的俏脸,心里像是灌了蜜一样,这丫头是吃醋了。 “噗!”二丫噗嗤一笑,“你说什么大话?还不要公主?人家公主倒是能看上你啊!” “好妹妹,好蔷薇,别生气了,你说得对,公主怎会看上我个一介平民,只有我的蔷薇才看得上我,我也只要我的蔷薇!”大牛一番绵言细语,让二丫心软了下来。 “你真自恋,谁看上你了?你怎么变得如此厚脸皮了?”二丫羞红了脸。 “你平日总说我不懂浪漫,不会说好听的给你听,你说的话我都记着了,我不光要疼你,还要学着浪漫。那我以后叫你蔷薇了,二丫是我的妹妹,蔷薇是我的娘子!” “好,我永远是你的蔷薇,就算是王公贵胄我也不稀罕!”李蔷薇欢快的说道,相比二丫,她还是喜欢李蔷薇这个名字,她要用这个名字嫁给李思义。 李蔷薇的话,让大牛心情大好,虽然他知道她对自己的感情,可还是有些患得患失。毕竟这个小女子太招人了,以前在街上写信,就有一些浪荡子在她身边转悠,如今她渐渐大了,更是引来了众多男子的追逐,其中不乏一些富贵的公子。 为了怕引人闲话,两人没有手拉手,而是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回家,一进家门,就听见孟氏粗枝大嗓的说笑着,全然不顾是在别人家里,当真是没教养。 看李蔷薇蹙眉,大牛脸上也沉了沉,他伸手拉过她的小手,走进了堂屋。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连碗筷也摆好了。 孟氏见两人手拉手进来,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忙给女儿谭秀儿使了个颜色,谭秀儿马上会意,拿了一双筷子递给了大牛,甜笑道:“大牛哥哥,快坐下吃饭吧!” “蔷薇,咱们洗手吃饭。”大牛竟像没有看到一样,拉着李蔷薇越过了谭秀儿,旁若无人的去了灶间洗手。 两人洗好手进了堂屋,李蔷薇看了一眼座位,剩下的两个座位,一个靠着杨氏,一个靠着谭秀儿,她很自然的坐到了杨氏的身边,大牛别无选择,只好不情愿的坐在了谭秀儿身旁。 大牛嗔了李蔷薇一眼,这个死丫头,一定是故意的,明知道他厌烦谭秀儿,还要让他坐到了谭秀儿身旁,是当真不介意,还是不在乎自己? 杨氏是个讲究的人,备了六荤两素八个菜,还有饺子米饭馒头,这在乡下是想也不敢想的饭食,这点从孟氏闪亮的眼睛里,便可以看出来。 孟氏也顾不上说话了,犹自夹了一大块肉就吧唧吧唧的咀嚼了起来,这边还没吃完,那边又夹了一块,像是有人和她抢夺似的,她狼吞虎咽,满口都是饭菜,吃的满嘴流油,直接用衣袖擦了嘴。 李蔷薇蹙着眉看着孟氏,忽然觉得有些反胃,她本就有点洁癖,看孟氏这个吃相,她实在是吃不下去了,只好装了一碗饺子,和杨氏打了个招呼,端着碗去了门口。 看杨氏母子吃惊的看着孟氏,身边的谭秀儿在下面轻轻扯了一下孟氏的衣襟。孟氏像是醒悟过来,赶紧用嘴嘬了几口筷子,顺手夹起了一块肉,放到了大牛的碗里:“大牛,你也吃!” 只听“啪”的一声,大牛将手里的筷子,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一张脸快要黑成了锅底,他的洁癖程度和李蔷薇比起来,也是不逞多让,这孟氏的行径,差点就让他呕吐了。 “大牛,你这孩子!”杨氏嗔道,她一惯心软,看不得别人难堪,虽然孟氏的行为欠妥,毕竟是个客人,何况孟氏穷苦,平日少见荤腥,今日贪吃也有情可原。 “嫂子,不碍事,大牛有本事,挣下了这么大的家业,那客栈怕是值几千贯呢,每天还有进账,哪是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乡下男子比的。”孟氏谄媚道。 “婶子,你说错了,这个客栈至少有蔷薇一半的功劳,没有蔷薇,就没有这家客栈!”大牛冷声说道。 “大牛,一个小丫头哪有你说的这么有本事,再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孟氏剜了剜门口正端着碗吃饺子的李蔷薇几眼。 “蔷薇就是这么有本事,她也不是中看不中用,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偏偏喜欢她的才华,她是我李思义的娘子,谁也不能诋毁她。”大牛直接扔了筷子便甩袖离开了。 第45章 我是掌柜 吃过午饭,孟氏母女总算走了,临走时杨氏还给了她们一块花布,说是给秀儿做衣裳,孟氏一见那么一大块细布,眼睛都亮了起来。 没了孟氏母女这对令人生厌的人,一家三口的日子过得很是惬意。转眼就到了年初八,杨氏娘几个及早的将东西收拾好,准备回城。年前回家的时候,大牛就和车夫说好了,年初八过了午时,车夫过来接娘几个。 杨氏将剩下的米面油都给了李铁栓家,又拜托那俩半大小子帮着看家,李铁栓家人口越来越多,家里的粮食不够吃,杨氏就将自家的两亩地让给他们一家种了。 到了客栈,娘几个先将客栈里里外外打扫了一番,将客房的被褥晒了,生了火,店里变得暖和了起来,也有了生气。 赵氏和三儿是第二天一大早回来的,两个人一回来也是忙个不停,五个人忙活了一天,将客栈打扫的干干净净。 “哥,谭秀儿真的要来店里吗?她来了该如何安排?店里有咱们五个人已经够了,若是再来一个人,凭白的增加了工钱不说,还多了是非。”李蔷薇担忧的说道。 第76页 若是谭秀儿来了,孟氏那个搅屎棍子,便有了借口来店里,这种下三滥女人实在让人反感。 “娘已经答应了,我又不能让娘食言,谭秀儿来了,就让她和三儿享有一样的待遇。”大牛叹气道,娘善良的过了头,凭白的被人利用了,可他作为儿子却不能驳了她的面子。 “但愿如此吧!”李蔷薇苦着一张小脸,她有种预感,那娘俩可不会安分守己。 “蔷薇,你放心,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她们若是敢欺负你,我直接将她们赶出去,就算是娘也护不住她们。” “哥,我信你!”李蔷薇甜甜一笑,她才不怕孟氏母女的挑衅呢,何况还有哥哥护着她呢。 因为刚过完年,客栈的客人不多,李蔷薇让大牛这几天不用管店里的事务,只需安心读书便可。哥哥不到一年便学完了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又用了四年多的时间,读了四书五经,就连徐文轩都佩服他超强的毅力和理解能力。 “蔷薇,你上次说了程朱理学,为何我觉得这个学说像似个伪儒学,看似和孔孟之道一脉相承,发展了孔孟之道,实则已经偏离了孔孟之道,把孔孟之道引向了超越宗教的极端禁欲主义。”正在看书的大牛,和李蔷薇探讨了起来。 “实际上儒学从西汉董仲舒就已经开始变化,适应当时统治者的要求,程朱理学是对儒学的新发展,继承了董仲舒的三纲五常,孟子的仁义,由于隋唐的三教并行,儒学为了保持正统地位,吸收了一部分道教和佛教的思想,形成了一套囊括天人关系的严密思想体系,这就成为了理学。” 李蔷薇有些吃惊的看着大牛,这个哥哥的学习能力实在太强,她觉得自己已经快教不了他了。 “哥,我听徐文轩说,下个月要从扬州过来一个大儒,在学问上有着很深的造诣,我告诉徐文轩,若是大儒来了,一定要叫上你。” 李蔷薇这两年一直四处打听着,哪里有当世大儒,若是哥哥以后参加科举,光凭自己教授的那些根本不够。皇天不负有心人,扬州的一个大儒,喜欢到处游历,正好下个月到蕲水,至少要住上一个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过了正月十五,外地的客商开始多了起来,客栈也开始忙起来了。 这天,李蔷薇正在柜台上忙碌着,就听到门外一阵嘈杂声,声音近了以后才发现,原来是孟氏的声音,她顿时蹙紧了眉头,孟氏母女还真是阴魂不散。 “弟妹和秀儿来了,快进来吧!”杨氏招呼道,将孟氏母女让进了客栈。 “嫂子,你们的客栈真好!”孟氏四处打量着,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眸闪着贪婪的精光。 “弟妹,你看这样可好,二楼是客房,一楼原本都是伙计住的,因着店里没有这么多伙计,就腾出两间房来安排了客人,我和赵氏妹妹住一间,大牛和三儿一间,让秀儿和二丫住一间可好?”杨氏和孟氏商量。 “嫂子,这哪里行?让秀儿自己住一间吧,我的秀儿爱干净,不想和乱七八糟的人住一间,再说,我若是来看望秀儿,住哪里呢?”孟氏扯着嗓子说道。 “弟妹,现在生意好,客房都住满了,没有空房了,等空出了房,再让秀儿一个人住可好?”杨氏忍着心中的不快,好言相劝,这孟氏有些蹬鼻子上脸了,她有些后悔收留了谭秀儿。 “娘,不碍事的,我和二丫妹妹住一间吧,等空出了房,我再单独住一间,今晚,娘先和伯娘挤挤,也好帮着伯娘做些事,伯娘操劳了半辈子,也好歇两天。”谭秀儿乖巧的说道,又给孟氏使了个眼色。 “不必了,今日便有一个一楼的客人退房,你们娘俩住进去,我有洁癖,不想和龌龊的人合住,我是掌柜,我说了算!”李蔷薇鄙夷的看了孟氏母女一眼。 “嫂子,你看这丫头是啥意思啊,莫不是不想让秀儿过来?掌柜的明明是大牛,她这么胡咧咧,你也不管管她。”孟氏恶狠狠的瞪着李蔷薇,眼中就像淬了毒汁。 “谭家大婶子,你管的似乎宽了些,我看在娘的面子上收留了你们,你们不要不识抬举,这个客栈有我一半,我便可以做一半的主,若是想惹是生非,趁早给我滚!”李蔷薇一个没忍住,便声色俱厉的喝道。 “二丫妹妹,你误会了,我娘心直口快,若是哪句话惹你生气了,我代我娘给你陪个不是。”谭秀儿喏喏的说道,眼中不觉起了氤氲。 “二丫,你谭婶子说话直,你多担待些,你看你秀儿姐姐多懂事,你也不要较真了!”杨氏看到谭秀儿一副低眉顺眼的委屈模样,当即便心软了。 李蔷薇无言以对,心中一阵悲凉,她不在乎孟氏母女一个黑脸一个白脸的欺负自己,她在乎的是杨氏的态度,孟氏一而再的攻击自己,难道娘看不出来孟氏母女心中有所图吗? 李蔷薇做了一个深呼吸,缓解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给了自己一个微笑,便不再理睬孟氏母女那对跳梁小丑,若是自己再多说几句,便更加坐实了自己小心眼不容人了。 她还真是小瞧了谭秀儿这个村姑,相比孟氏这个蠢货,谭秀儿还是有些忍耐力的,也善于隐藏自己眼中的欲.望,演戏的功力也不容小觑,这个谭秀儿不做戏子还真是可惜了。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李蔷薇嫌孟氏脏,不想和她同桌吃饭,便直接端了饭菜去柜台吃,大牛心里不舒服,也想端了碗过去,却被杨氏拦住了:“大牛,你谭婶子是客人,你还是坐下来作陪吧!” 第77页 大牛无奈只好坐了下来,孟氏吃饭动静大,不是吧唧嘴,就是不停的说话,有几次嘴里的饭都喷了出来,让他一阵反胃,他实在忍无可忍了,强压着怒火说道:“食不语、寝不言,婶子若是想要说话,就等吃好饭再说。” 看大牛沉下脸,谭秀儿在桌子下面扯了扯孟氏,孟氏抬头看着女儿,看女儿脸上带着愠怒,这才闭上了嘴,只顾着挑肉吃了。 同桌的赵氏叹息了一声,三儿则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一双机灵的眼眸,从桌上几个人的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了大牛身上,那幸灾乐祸的架势,着实欠揍。 “大牛哥,你别光顾着吃饭,你吃菜啊!”谭秀儿夹起一块鱼肉,放在了大牛的碗里。 大牛的脸色骤然大变,眼里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恼怒,除了娘和二丫,别人夹的菜他从来不吃,以前最穷的时候,二丫带回家的剩菜,也是热开了才吃,现在条件好了,他更挑剔了。 “大掌柜,你别光顾着吃饭,你吃菜啊!”三儿学着谭秀儿的语调打趣道,摆明了看热闹不嫌事大。 大牛一个眼刀过去,竟让三儿吓了一跳,赶紧闭了嘴嘿嘿干笑几声。大牛扔下了筷子,气冲冲的离席而去,走到柜台处,看了一眼正捧着碗吃饭的李蔷薇,声音柔了下来:“蔷薇,我带你出去吃!” “哥,我马上就….”还没等李蔷薇说完,他直接拉了她出了门,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看着两人的背影,孟氏不乐意了,“嫂子,你们家到底谁是掌柜啊?这二丫姑娘的架子也太大了,现成的饭菜不吃,还要出去吃,真不会过日子!” “我们客栈有两个掌柜,大掌柜和二掌柜都能做主,二掌柜读书好,会赚钱,是女中豪杰!”三儿看不惯孟氏的行为,为李蔷薇打抱不平。 “有你一个小伙计啥事,你一个小伙计若是再多嘴多舌,我就让嫂子辞退了你。”孟氏蛮横地说道。 三儿气的红了脸,蹭的站起身就要和孟氏理论,被赵氏用眼神制止了,三儿气不过,便踢开了椅子,疾步走出了门。 “嫂子,这小伙计也忒没规矩了,你可要给他立立规矩。”孟氏不依不饶,却不见杨氏的脸上早已有了怒气。 “伯娘,您坐着别动,我来收拾碗筷,我娘这个人没见过世面,您别和她一般见识,我爹死了以后,我娘带着我和弟弟受尽了欺凌,为了护着我和弟弟,我娘慢慢的脾气就大了。”谭秀儿接过杨氏手里的碗筷,柔声说道。 看谭秀儿如此乖巧懂事,杨氏的脸色总算好看了点。 第46章 捉奸在床 孟氏在客栈不过住了三天,便将客栈闹得鸡飞狗跳,若不是谭秀儿管着,孟氏差不多就要将客栈的房顶掀翻了,有客人入住时,孟氏就上前和人套近乎,引来客人的反感。 “娘,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不能消停点吗?你净给我惹事,每次都要让我赔笑脸。”谭秀儿将正在柜台前和一个客商搭讪的孟氏拖进房,恼怒的说道。 “我不是心里急吗,家里欠的二十贯印子钱,若是再不还,人家就收了咱家的房,到时候咱娘几个住哪里啊?还有,你弟弟都快十五了,该说亲了,这些都要钱。” “你急,你和人家客人套近乎有用吗?若是坏了我的大事,我便不管你了。”谭秀儿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孟氏,自己怎就生在这样的家庭,还有个混不吝的娘。 “娘看这些客人大多是有钱人,就想看看这些客人有没有人愿意娶你,就算做妾也成。那大牛油盐不进,看都不愿意看你一眼,我不是没法了吗?”孟氏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有你这个不成器的娘,哪个正经人家愿意娶我?”谭秀儿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掐死孟氏。 “秀儿,要不你就答应陈财主吧,他只有一妻一妾,他家大娘子又老又丑,那个妾室也三十好几了,你进了门一定受宠,陈财主大方,不但能还了咱家的债,连你兄弟娶亲的钱都有了。” “那老东西都五十了,你让我给他做妾?有你这样的娘吗?我不做妾,我要嫁给大牛做正妻,他家这个客栈生意好,每日都有进账,这样的好事哪里找去。” “可大牛只喜欢那个二丫啊,那小蹄子长得跟个妖精一样,你没看见吗,他那眼睛就跟长在了她的身上一样,你和大牛的亲事,怕是不行。”孟氏急了,她怕拖得久了,连陈财主那一头都要黄了。 “我有办法,到时你只要帮我一把就好!”谭秀儿附在孟氏的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会,孟氏喜不自禁,不住的点头。 孟氏母女经过那一番交谈后,孟氏便收敛了许多,不但话少了,不挑事了,还帮着店里洗洗涮涮的做些活。李蔷薇和大牛还暗自庆幸,想着这孟氏总算良心发现了,却哪里知道,原来这孟氏母女存了坏心思。 又是一日,午饭后,客栈这一会清闲下来,杨氏、赵氏、孟氏三个女人便说起了家长里短,从别家到自家,自然离不开儿女。 “嫂子,你说二丫个子这么小,小腰这么细,一阵风都能吹倒,以后怕是不好生养。”孟氏边嗑着瓜子边道。 “二丫就是瘦了点,个子也不算矮了,她才十三,还会再长些,大牛喜欢她,我这当娘的,自然是没话说。”杨氏说话的空档,手里也没闲着,跟赵氏两个人糊着袼褙。 第78页 “嫂子,婚姻讲究父母之命,你怎能由着小辈,你看大牛这么护着二丫,他们俩不会…,不会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吧?”孟氏不怀好意的问道,语气有些轻佻。 “弟妹,你这说的是什么浑话,俩孩子都是知书懂礼的,他们之间清白的很,大牛说了,等二丫十五了,就八抬大轿的娶了她。”杨氏气恼起来,瞪了孟氏一眼。 孟氏心中一喜,原来他们还没有圆房,这样就好办了些,转而又在心里暗骂,一个童养媳,还要八抬大轿抬回家,真是矫情,谁家童养媳不是直接开了脸,往床上一扔就圆房了,那小蹄子果真是个狐媚子,等秀儿嫁过来,一定尽快将那狐媚子嫁出去,省的碍眼。 ****** 李蔷薇今儿起了个大早,她起来的时候,只有杨氏和赵氏起来了,杨氏轻手轻脚的打扫一楼大堂和楼梯,赵氏准备早饭。 今日睡饱了,加上孟氏昨日吃过午饭便回了家,李蔷薇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 咦,还真是奇怪了,平日都是自己最后一个起床,今儿是怎么了?三儿不起床有情可原,昨晚是三儿值夜,要到子时才睡。可哥哥怎么还没起床啊?还有那个谭秀儿,平日里不也是早早起来了吗? 李蔷薇正纳闷着,只见三儿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从自己房里出来了,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 “三儿,哥哥起来了吗?” “大掌柜早就不在房里了,我睡得死,他何时起床的,我也不知道。”三儿一边说一边往毛司的方向走去。 杨氏也觉得有些奇怪,大牛这孩子一向勤勉,很少睡懒觉。再说,客栈的大门明明是自己开的,没看到大牛出去啊?还有秀儿这丫头,今儿也是怪异的很,来了客栈快十天,从不晚起。 “妹妹,你叫一下秀儿,饭好了,起来吃早饭吧!”杨氏唤了一声赵氏,自己则摆放着碗筷。 赵氏应了一声,便上前敲门,谁知,还没敲上两下,门竟开了,房门竟然没落锁。 “啊!”赵氏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大叫了一声,扔了手里的抹布,便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 “妹妹,怎么了?”杨氏一惊,手里的筷子也掉在了地上。 “姐姐,我…我…唉,你还是自个儿去看看吧!”赵氏羞红了脸。 杨氏狐疑的走向了谭秀儿的房间,谭秀儿的房间在楼梯后面,从大堂过去,不过十几步,杨氏刚进屋子就退了出来,脸色大变,又羞又气。 李蔷薇心里“咯噔”一声,为何赵氏和杨氏都是那样的表情,她们像似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画面,还有,哥哥去了哪里?哥哥和谭秀儿为何双双起晚,这真的只是个巧合吗? 李蔷薇大脑突然一蒙,疾步便走了过去,脚下就像生了风,走过杨氏身边时,却被杨氏死死的抱住,声音颤抖着说道:“二丫,别去!” 李蔷薇更加不安了,一颗心莫名的狂跳起来,她甚至听到了自己如鼓的心跳声,她拼命挣开了杨氏的怀抱,几步就到了房门口,却不想脚步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脸色苍白,“你们…!” 谭秀儿头枕在大牛的臂弯,像个猫咪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正睡得香甜,满头青丝垂落一旁,小露香肩,画面旖旎。虽然看不到被子里面,但是凌乱不堪的床褥,散落在一地的衣物,无不在提醒她,他们昨晚是多么激烈,多么忘乎所以。 她完全惊呆了,既说不出话,也没有力量,那颗心仿佛是被锐器钝击了一般,疼的说不出话来,泪珠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床上相拥在一起的男女,终于醒了过来,谭秀儿最先看到了门口的李蔷薇,“啊”的大叫了一声,羞怯的将头埋进了被窝。 大牛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自己的身边竟躺了一个人,当他看清楚身边的谭秀儿时,顿时大惊失色,一抬眼,又看到了门口默默流泪的李蔷薇。 这一刻,他的心仿佛撕裂了一般,疼的快要窒息,“蔷薇,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我什么都没做!” 李蔷薇抹去了脸上的泪水,一咬牙,转头跑进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大牛吓得魂飞魄散,翻身下床就要追出去,却发现自己衣衫不整,他憎恨的看了谭秀儿一眼,匆匆穿好了衣衫,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理就追了出去。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涌上心头,蔷薇就像是看鬼一样的看着他,她的眼神有悲伤,更多的却是失望,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睡在谭秀儿的房间,还和她睡在了一张床上? “蔷薇,你开门,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你知道的,我一直喜欢的就是你,别的女子我谁也不要。” “你这个骗子,你若是嫌我小,影响你享受男欢女爱,你可以告诉我,我不会自私的绑着你,你可以和我解除婚约,大大方方的娶妻,你犯得着这样吗,一边说要等着我及笄娶我,一边和她暗通款曲,我的好哥哥,你就是这样喜欢我的?” “蔷薇,你开门好不好,蔷薇,你开门…!”大牛无力的靠在了门上,早已湿了眼眶。 “大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的如此糊涂?”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杨氏一巴掌打向了大牛,这是她第一次打他,这孩子一直正派,今儿为何被猪油蒙了心,做下这等糊涂事。 第79页 “娘,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昨晚早早睡了,过了子时我巡视了一下店里,不知为何就到了谭秀儿的房里?”大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万分沮丧。 “呜呜呜………,我不活了!”突然传来了一阵嚎哭声, 杨氏头疼的看了过去,只见谭秀儿眼睛红肿,衣衫凌乱,披头散发就要往外冲,杨氏顿时头大,和赵氏一起拦住了谭秀儿,半拖半抱着将她带回了房间。 床上一片狼藉,床单上的那一抹嫣红,刺痛了杨氏的眼睛,即便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她还是被吓丢了魂,身子一软,就要坐在地上,赵氏赶紧扶住了她。 “伯娘,你让我去死,我的清白毁了,我以后还怎么嫁人啊?”谭秀儿哭的泣不成声。 “秀儿,你想要什么补偿?你告诉伯娘,伯娘一定答应你!”杨氏的话并没有几分底气,她是个老实人,儿子毁了人家姑娘清白,她觉得羞愧难当,可她又实在不想让大牛娶了谭秀儿。 因为担心二丫太美不能和大牛踏实过日子,她本来还动过让大牛娶谭秀儿的心思。可孟氏的所作所为让她发怵,若是摊上这样一个亲家,恐怕要家宅不宁了。 第47章 纳妾 客栈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孟氏的归来,更是让客栈陷入了疯狂中。 “我的秀儿啊,是哪个杀千刀的祸害了你啊?”孟氏一阵干嚎,嗓门大的唯恐别人听不到。 “娘,秀儿也不知怎么回事,醒来后就见大牛哥睡在我的身旁。”谭秀儿扑进孟氏的怀里,抽抽搭搭的哭着,相比孟氏的干嚎,谭秀儿的低泣更加惹人怜悯。 “大牛,你看着像个人一样,没想到一肚子花花肠子,你毁了秀儿的清白,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去衙门告你。”孟氏一把扯住大牛的衣襟,不停的摇晃着,被大牛厌弃的甩开了。 “你闹什么?客栈来来往往这么多客人,都是有头有脸、知书达理的,岂容你在这里撒野,你口口声声说我哥哥祸害了你女儿,你可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道理,你女儿不是小孩,她若是不愿意,我哥哥还能强了她不成?你要想去衙门告你就去,大不了判他们个有伤风化。” 李蔷薇一番话说得声色俱厉,让孟氏这种色厉内荏的蠢货哑口无言,可她又不甘心,一双三角眼恶狠狠的瞪着李蔷薇,眼睛里就像淬了毒一样。 谭秀儿也怨毒的看着李蔷薇,两人目光交汇,一个不屑,一个狠毒,对视了一会,谭秀儿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一双泫然欲泣的眸子,怯怯的看向杨氏,“伯娘,秀儿不知发生了什么?大牛哥为何进了我的房内,我明明插了门栓?” “是啊,明明是你个王八羔子别开了秀儿的门栓,你还抵赖,你是欺负我秀儿老实吗?”孟氏突然反应过来,继续大骂着。 “演够了吗?你们母女俩一个白脸一个黑脸的演戏呢,你的意思是我哥哥拨开你的门栓,强行进屋和你发生了关系,为何我们看到的却是你搂着我哥哥的脖子,满脸春.色?”李蔷薇声音透着冷意,让大牛更加的惶恐不安。 直到现在,李蔷薇还在为娘和哥哥着想,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哥哥娶了谭秀儿,这母女俩心术不正,若是谭秀儿进了门,娘能被她们欺负死。 “你这小…丫头。”孟氏本想骂李蔷薇小蹄子,但是看到大牛那杀人一般的目光,吓得她赶紧咽了回去。 “你们一家三口合起伙欺负我的秀儿,既然这样,我现在就出去,让大家评评理,李思义奸.淫我家秀儿,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孟氏看了看快崩溃的杨氏,决定从杨氏这里下手。 “二丫,娘求你了,看在娘养你一场的份上,你劝大牛纳秀儿为妾,娘保证,你还是正妻,这个家还是你做主.”杨氏噙着眼泪,只觉得苦涩的胆汁直往嘴里涌,心里嘴里苦涩的很。 “娘,您可真是抬举我了,我没这么大度,我不会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相公。还有,您对我的养育之恩,我一直都牢牢的记着,这辈子我们虽做不成婆媳,但我永远是您的女儿,我会为您养老送终。” 她又看了一眼大牛,“我眼里揉不得沙子,做我李蔷薇的相公,他可以穷,但是不能对感情不忠。你放心,我不会妨碍你的好事,你也不用委屈谭秀儿做妾了,我们的婚约解除,你可以堂堂正正的娶谭秀儿为妻,你们要是觉得我在客栈惹你们不痛快,我可以走,客栈有我出的一千贯,我不要了,你们只要给我五百贯钱就行,剩下的五百贯,算是报答娘的养育之恩。” “二丫,你这是剜娘的心,你别走,有娘在,这个家谁也不能欺负你,你是娘养大的,以前那么穷,娘也没想丢下你,现在日子好了,倒是伤了你的心。都是娘不好,不该心软收留她们,娘悔不当初啊!”杨氏泪如雨下,看的李蔷薇一阵心疼,她也舍不得将她养大的杨氏。 “蔷薇,我不让你走,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个。我不会娶谭秀儿,我根本不喜欢她,这里面有蹊跷,我昨夜子时过后巡夜,巡完夜准备回房睡觉,遇到谭秀儿出来倒水,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这太不寻常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李蔷薇心中凄凉,她应该庆幸不是吗?幸亏还没成亲,自己还可以重新来过。一个小小的谭秀儿,就让他忘了承诺,以后若是发达了,岂不是更加无法抵挡美色的诱.惑。 第80页 “唉吆喂,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你们这是想吃干抹净了吗?好你个李思义,奸.淫黄花大闺女,你跟我去大街上找人评评理。”孟氏尖刻的嗓门传来,引来了几个房客的驻足。 三儿赶紧向房客致歉,最近这几天,大牛和二丫两个人都无心经营,店里都是三儿和赵氏姑侄俩撑着,幸好两人教了三儿算账和认字,加上三儿嘴甜又机灵,才没有影响了生意。 “谭家嫂子,有话好说,要是真闹将起来,不光大牛难看,秀儿也不好看,咱们有事关起门来商量,事情总有办法解决。”赵氏看着已经气傻了的杨氏,只好过来帮忙劝说。 “我才不管什么好看不好看,我好好的黄花大闺女被你们糟蹋了,你们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和你们没完!”孟氏直接坐在了地上撒气泼来。 “弟妹,今儿我做主了,让大牛纳秀儿为妾,彩礼一百贯,细布两匹,我会尽快挑个黄道吉日让秀儿进门,二丫还是正妻。”杨氏终于缓过神了,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艰难的说道。 “不行,彩礼两百贯,细布三匹,一头羊,少一点儿都不行!”孟氏眼中闪过精光。 一听说杨氏愿出一百贯彩礼,孟氏就抑制不住心里的狂喜,她没想到杨氏这么好拿捏,便贪心起来,张口便要了两百贯彩礼。两百贯钱,不但还了账,给儿子说亲还绰绰有余。 “娘!”谭秀儿剜了孟氏一眼,这个不成器的娘,眼皮子就是浅的很,两百贯算什么,若是做了正妻,以后别说是两百贯,就是两千贯两万贯都有可能。 “伯娘,秀儿不要彩礼,客栈现在还欠着几百贯钱,秀儿愿意和大牛哥一起吃苦,夫妻一条心。”谭秀儿一副贤良的模样,声音也是温柔,让杨氏有些感动,没想到秀儿竟如此贤惠。 李蔷薇心中一动,这谭秀儿果然知进退,也有野心,她这话里的意思是想做正妻呢。 “你真是异想天开,莫说是娶你做正妻,就算是纳你为妾,我也是不同意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谭秀儿,我今儿就撂下一句话,我这辈子就算是孤独终老,也不会要你。”大牛脸色铁青,谭秀儿装模作样的姿态,让他愈发的厌恶了。 “好你个色胚,睡了我女儿还不认账,我跟你拼了!”孟氏一头撞向了大牛。 杨氏和赵氏连忙拉住了孟氏,杨氏因为生气和紧张,一张脸变得惨白,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她恨不得一头撞死,都怪自己心软,才惹下这祸端。 看着闹成一团的几个人,李蔷薇吼了一声,“你们别闹了,我走还不行吗?”说完便夺门而出,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她看重亲情,即便娘不顾自己的反对,一意的收留谭秀儿,她还是忍下了,即便他伤了她的心,她还是不忍心让他为难。如果自己的退出,可以换来这个家的平静,她愿意离开成全他。 以孟氏的为人,如果哥哥不娶谭秀儿,她定会闹得人尽皆知,毁了哥哥的前程和未来,如果真的变成这样,那她宁愿自己离开,娘对她的养育之恩,还有他对自己的疼爱,她愿意为此退让。她一直相信,哥哥是真的疼她,即便没有了爱情,亲情还在。 李蔷薇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整个人失魂落魄,看着繁华的街道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世界之大,竟然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她有点嘲笑自己的冲动了,为何一气之下说要净身出户?在现代不是有个说法吗,人没了,就把钱抓牢。可现在,她竟落了个人财两空,她还真是有出息,上一世被男人骗了财,还丢了命,重活一世,还是这般没长进。 ‘不一样,哥哥没有骗自己,更没有骗自己的钱,是自己主动放弃的。’李蔷薇在心里为大牛辩解,即便他辜负了她,他也是那个疼她的哥哥。 走着走着,她竟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徐府,她抬头看了看徐家高大的院墙,想到了徐文轩兄妹,心里竟莫名的温暖起来,在这个世上,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 想起了徐文轩,她心中有些酸涩,如果当初选择了徐文轩,又是怎样一种情况?想来也只有两种情况,一,他为了娶自己为妻,和家里决裂,二,纳自己为妾,这两种情况,哪一种她都不能接受。 她释然一笑,他已经娶妻了,自己不应该打扰他,想到这,她急忙转身离开,却差点和一个女子撞了个满怀。 “你是蔷薇妹妹吧,我听文轩提起过你。”女子定定的看着李蔷薇,一双美眸闪了一下,像是被惊着了。 唐婉玉又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李蔷薇,眼前的小女子不过十三岁,却出落的异常美丽,一头乌发梳成了少女常见的垂鬟分肖髻发式,除了两个蓝色的簪花,再未见其他装饰,一身老蓝色的碎花细布衣裙,穿在了她的身上,非但没有让她黯然失色,反而衬得她肌肤更加胜雪。 李蔷薇也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女子,女子年约十五六岁,梳了一个堕马髻,身形纤细,眉眼柔美,容貌不是那种很惊艳的,却是愈看愈清美,一身淡绿色的襦裙,衬得女子更加清丽。 只是,这样一个可人,却像是藏了心事,眉心隐隐透着忧郁,看了直让人心疼。 “你是婉玉姐姐?我能和慧卿一样叫你嫂子吗?我找慧卿有点事。”李蔷薇莫名的对唐婉玉有种说不出的好感。 第81页 “蔷薇妹妹,快进来吧!”唐婉玉莞尔一笑,李蔷薇的一声嫂子,顿时让她卸下了心中的戒备。 第48章 美男计 两人来到了徐慧卿的小院,徐慧卿的院子里种了很多花草,还有一个凉棚和秋千,院子里正在浇花的小丫鬟,看到唐婉玉和李蔷薇,急忙放下了手里的水瓢,高兴的叫了起来,“小姐,大少奶奶和蔷薇姑娘来了。” “好你个蔷薇,终于想起找我了!”屋里传来徐慧卿欣喜中带着娇嗔的声音。 李蔷薇和唐婉玉进了厅堂,发现徐文轩和一个十五六岁的俊美少年也坐在厅堂里,看到了李蔷薇,徐文轩和少年的眸子都亮了一下。 少年是徐家二公子徐明轩,父亲是徐二老爷徐敬章,少年一袭月白色长袍,长身玉立,面容和徐文轩有三四分像似,同样生的俊美儒雅。 唐婉玉的眼睛蓦地的暗了下来,脸色有些苍白,徐文轩自李蔷薇一进门开始,眼睛就一直在李蔷薇的身上,即便她想装作没看见,都装不下去了。 李蔷薇心里有些不自在,不由的瞪了一眼徐文轩,他也太不顾及唐婉玉的感受了,弄得自己都不好意思面对唐婉玉了。 徐慧卿好似没看到这几个人的暗潮涌动,她只关注着李蔷薇,一眼就看出来李蔷薇刚刚哭过了,不由心中一紧,心疼的问道:“蔷薇,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徐慧卿自恃比李蔷薇大一个月,便处处托大,无形之中充当了她的保护神,尤其是她在街上写信的那几年,徐家兄妹为她挡了不少的狂蜂浪蝶。 “没有!”李蔷薇急忙否认,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最后竟靠在徐慧卿的身上,嘤嘤的哭了起来,徐慧卿的关心,一下击垮了她所有的坚强。 “什么?李思义竟然做下这等事?”听了李蔷薇断断续续的讲述,徐文轩脸色铁青,抬腿就向门外走去。 “文轩!”“大哥!”“文轩哥!”几人同时呼唤徐文轩,无奈徐文轩就像没听到似的,已经冲了出去,徐明轩担心徐文轩,急忙追了出去,不一会,兄弟俩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嫂子,对不起,文轩哥一定是去找我哥哥算账去了,我赶紧回去看看了。”李蔷薇慌了神。 等李蔷薇三人赶到客栈的时候,徐文轩和哥哥已经被人拉开了,哥哥脸上青紫一片,头发也有些凌乱,唇角,鼻子都出了血,杨氏在一旁正抹着眼泪。 徐文轩的状态稍微好点,唐婉玉看见徐文轩嘴角上的血迹,马上红了眼圈,掏出了帕子,为他擦拭着,“文轩,你没事吧?” “婉玉,我没事!”唐婉玉的手指碰到徐文轩的唇角,他身体猛地一僵,脸上有些不自在,他赶紧接过了唐婉玉手里的帕子,动作虽有些僵硬,脸色却温和了很多。 徐慧卿气的脸色发白,若不是修养所在,她就要动手了,“李思义,你这个小人得志的混蛋,蔷薇哪里配不上你了?当初你是个穷小子,蔷薇对你掏心掏肺,没想到,你竟然为了一个下三滥女人辜负了蔷薇,你会后悔的!” “蔷薇,你放心,你这边和他解除婚约,我这边帮你介绍好男子,这是我二哥徐明轩,今年十六,无论长相和家世,都比他李思义强多了,人品和大哥一样好。”徐慧卿扯过徐明轩说道。 “你个死丫头,你说谁下三滥?”孟氏眼露凶光,她不认识徐慧卿,上来就推搡徐慧卿。 “你找死!”徐文轩和徐明轩同时喝道,脸上透着狠厉,若不是徐家兄弟秉着不打女人的原则,两兄弟早就动手扭断孟氏的脖子了。 徐家蕲水第一富商的地位超然,徐家兄弟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势,尤其是儒雅俊美的徐文轩,平日温润如玉,一但发起怒来,更是令人胆寒。 徐慧卿哪里见过这种架势,一时有点蒙,李蔷薇眼见着孟氏推搡徐慧卿,顿时被激怒了,她可以不在乎孟氏对自己撒泼,但是她绝不能看着慧卿为了她受委屈,慧卿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手帕交,等同于现代的闺蜜。 “啪!”李蔷薇轻轻一跃,跳起来就给了孟氏一个耳光,“孟氏,你个泼妇,就凭你,也敢对慧卿动手。” 在场的人都被李蔷薇的举动惊着了,唐婉玉看着柳眉倒竖的李蔷薇,竟有些欣赏她了,这个小女子果然与众不同,如此爱憎分明,倒真是个真性情,难怪文轩对她念念不忘。 谭秀儿本来还想装贤淑,可眼看着自己的娘亲被打,脸上终于挂不住了,上去就要挠李蔷薇的脸,她早就看这张脸不顺眼了,凭什么这么多男子都喜欢她,大牛哥喜欢她,连那两个俊美的少爷好像也喜欢她。 徐文轩连忙给徐慧卿身后的小丫鬟使了个颜色,小丫鬟心领神会,撸起袖子就冲了过去,和谭秀儿撕打在一起,看小丫鬟战斗力超强,李蔷薇便退出了战局,站到了一旁。 那小丫鬟不过十四五岁,却异常的彪悍,力气也大得很,不一会,谭秀儿就落了下风、渐渐招架不住,脚下一滑,仰身向后倒去,正好挨上了身后的徐文轩,谭秀儿眼珠一转,便就势倒在了徐文轩的怀里。 徐文轩厌恶的退后一步,失去依靠的谭秀儿眼看着就要仰面倒下,却被徐文轩用手掌撑住了后背。 见徐文轩并没有不顾自己,谭秀儿心中一喜,脸上染上了一抹红晕,从看到徐文轩的第一眼起,她就被徐文轩的俊美无俦震惊了,虽然大牛也很好看,可比起一身贵气、玉树临风的徐文轩,还是差了不少。 第82页 唐婉玉顿时蹙紧了眉头,脸上有了怒意,不屑的看着谭秀儿,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的女子,当着人家娘子的面,就往人家身上贴。 李蔷薇也将谭秀儿的小心思看在了眼里,不由心中一动,这谭秀儿不会是对徐文轩有意思吧?她还真是痴心妄想,居然肖想上徐文轩了。 她的眼光又落在了哥哥的身上,碰巧,他也在看她,四目相对,两人百感交集,才不过几天时间,他的脸颊就陷了下去,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颊上一片乌青,嘴角也挂了彩,整个人狼狈不堪。 “文轩,慧卿,不管你们信不信,我都要说,我真的没有辜负蔷薇,我把她看的比我的命还重要,怎么可能辜负她。”大牛声音嘶哑,字字泣血。 李蔷薇心里骤然一疼,她从未见哥哥如此伤心过,这次,哥哥是真的受伤了了,难道自己真的误会他了?可是她明明亲眼看到他和谭秀儿睡在了一起,还有床单上的一抹嫣红,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她的心里陡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而且越来越清晰,刚刚和谭秀儿撕扯时,谭秀儿一直护着自己的手指,像是很怕疼。 “文轩哥,嫂子,你们几个来我的房里。”李蔷薇平静的说道,不顾大牛探究的目光,将四个人引进了自己的房间。 几个人进了屋落座,李蔷薇的屋子不大,但收拾的干干净净,屋里只有两个凳子,分别让徐文轩和徐明轩两兄弟坐了,唐婉玉和徐慧卿坐在了床上。 “嫂子,我想求你帮我个忙,借文轩哥一用。”李蔷薇对着唐婉玉福了福。 唐婉玉睁大了一双美眸,惊的说不出话来,看的出这姑娘不拘小节,可是也不能这么豪放吧?虽不知李蔷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看到李蔷薇真诚清澈的眸子,她就莫名的相信了李蔷薇。 看唐婉玉点头,李蔷薇放了心,“我觉得我哥是被谭秀儿算计了,所谓的‘捉奸在床’,不过是谭秀儿母女下的套,她们应该是惦记上我们的客栈了,可是这谭秀儿贪心不足,刚刚她对文轩哥的态度,嫂子也看出来了吧?” “文轩,那谭秀儿怕是看上你了。”唐婉玉受李蔷薇的影响,说话也大胆了起来。 “文轩哥,你愿不愿意来个美男计?让谭秀儿母女上钩,主动说出来自己做的事,她们母女可是贪财的很,胃口也大,相比我哥哥,你可是富可敌国了,容貌也比我哥哥更加出挑,谭秀儿动心也正常。” 徐文轩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蔷薇,暗自腹诽,‘说的比唱的好听,我是比李思义有钱,也比他英俊,那也没见你对我动心啊!’ “蔷薇的这个主意不错,文轩,要不你就答应了吧,古有西施貂蝉美人计,今有徐文轩美男计,说不定还可以流芳百世呢?”唐婉玉吃吃的笑起来, “婉玉,你?”徐文轩嗔了一眼唐婉玉,他竟没有想到,平日里端庄娴静的婉玉,竟然还有这样逗趣的一面。可是,她就这么将自己推了出去,他总觉得心里不大舒坦。 “大哥,你就帮帮蔷薇吧,咱们都是她的娘家人,她如今被人欺负了,咱们可不能袖手旁观。”徐慧卿摇晃着徐文轩的手臂,开始撒娇。 “是啊,文轩,你就帮蔷薇吧,反正你也不吃亏!”唐婉玉继续劝道。 “婉玉,你胡说什么?什么叫我不吃亏,我吃大亏了,那个什么谭秀儿,我看一眼都觉得厌烦。” “文轩哥,拜托,拜托,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你看嫂子都答应了,再说,也不用你牺牲色相,你只要语言暗示就可以了。”李蔷薇又是作揖,又是卖惨。 李蔷薇的话引来一阵哄笑,徐慧卿快要笑出了眼泪,她倒是很想看看,她英俊的大哥如何施展美男计。 大哥成亲大半年了,和嫂子的关系一直淡漠,爹娘都快急死了,用尽了一切办法也无济于事。今日她看着,大哥和大嫂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看来,这件事倒是拉近了他们的关系。 徐明轩忍住笑,也跟着劝说,“大哥,你就答应了吧,蔷薇姑娘多不容易,君子当成人之美。” “好,我答应了还不行吗?我要是不答应,就成了见死不救的恶人了。”徐文轩哀叹道,想他堂堂徐大公子,竟要对一个他鄙夷的女子施展美男计,还真是贻笑大方。 第49章 乌云散去 徐文轩等人从李蔷薇的房间出来时,看到大堂内的几个人神态各异,大牛心痛的看着李蔷薇,眼睛里全是不舍,孟氏还在不停的唠叨着杨氏,逼着杨氏表态,谭秀儿则忸怩着不说话。 “李思义,蔷薇我带走了,你不珍惜她,自有人珍惜她。”徐文轩冷冷的看了大牛一眼。 “徐文轩,这是我和蔷薇之间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过问?”大牛愤怒的说道,脸色阴沉的快要挤出水了,他就知道徐文轩对蔷薇没有死心。 “我不同意,徐文轩,你还把我这个娘子放在眼里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大半年了,你对我一直冷淡,就是心里放不下她,你一直心心念念的想娶她,现在,她没了婚约,你是不是很开心?”唐婉玉眼睛里起了雾气。 李蔷薇心里一顿,唐婉玉的话哪里是什么‘台词’,分明是真情流露,难怪一见到她,就觉得她忧郁,原来她的心里藏了这么多委屈。 第83页 “婉玉,我…”徐文轩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不是说好了只是骗谭秀儿吗,为何婉玉真的流泪了?为何婉玉流泪的时候,自己的心居然也会疼? 成亲大半年了,两人至今没有肌肤之亲,他也从未想要去了解她,母亲多次催促他们要孩子,每次都是婉玉柔声的岔开话题,对自己的冷淡,她也从未怨过自己。如今,他仔细的端详着她,才发现她的眼中竟藏了这么多委屈。 徐文轩想起了要做的事,这才回过神来,“婉玉,你不是贤良淑德吗?难不成以前都是装的?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何况是我们徐家这样的家世,我今儿还就把蔷薇带走了,你若是反对,那我索性再纳几房妾,反正我们徐家也养得起。” “徐文轩,你把我李蔷薇当成什么了?莫说你徐家是蕲水第一富商,你就算是天下第一富商,我也不稀罕,我有手有脚,可以养活自己,我才不做人家的妾室。” “蔷薇,我对你一片真心,即便你只是个妾侍,我也让你享有正妻的待遇。” “徐文轩,你太欺负人了!”唐婉玉委屈的落了泪,一甩衣袖便向外跑去。 “大哥,你太过分了!”徐慧卿连忙追了出去,临走前还冲着徐文轩哼了一声。 “徐文轩,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君子,没想到你也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李蔷薇狠狠瞪了一眼徐文轩,紧跟着跑了出去。 徐文轩顿时一脸懵逼,不是说好了只是演戏吗?为什么竟如此逼真?这些个人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想他徐文轩也是个倒霉的,竟成了众矢之的的小人了? 最先跑出去的唐婉玉,终于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着追出来的徐慧卿和李蔷薇,心中百感交集。不是演戏吗?为何她的心却这样疼?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心里话? “嫂子,对不起,都怪我,请嫂子给文轩哥一点时间,他会爱上你的,就像刚才一样,他真的开始在乎你了。还有,你不能这么惯着他,你不能什么都憋在心里,你要让他知道你心里的所想,要让他知道,你也会伤心,也会发脾气,女子太懂事了,男子便会觉得理所当然。” “蔷薇,这怎能怪你呢?谢谢你,你是个好姑娘,长得又美,我若是男子,也会爱上你。说实话,我羡慕你,却不会嫉妒你,你的话我记住了,我会尝试着做真实的自己,今天,我是真的想谢谢你。” “好了好了,你们俩快把我说哭了,你们说,谭秀儿会上钩吗?”徐慧卿笑道。 “会的,首先,谭秀儿不了解文轩哥,以为他也像寻常的富家子一样纨绔,弄个三妻四妾的不算事儿,再者就是,谭秀儿母女的贪婪本性,这才是她们致命的弱点,你们没看到,谭秀儿母女听到我说文轩哥是蕲水第一富商时,眼睛都亮了。” “哼,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居然也敢肖想我大哥,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她那容貌勉强算个中上,还有那品行,真是令人作呕。”徐慧卿嘲讽道。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唐婉玉有些兴奋,她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还挺有趣的。 “自然是去衙门了!”李蔷薇莞尔。 ****** “秀儿,这真的行吗,我看那徐公子的娘子,长得好看着呢,徐公子能看上你吗?咱们还是盯着大牛吧,别两头都黄了。” “娘,你说什么呢,那小娘子长的是好看,可一看就是木头美人,女子光美没用,还要懂得讨男人欢心。大牛软硬不吃,铁了心的不想娶我,我又能怎样?哼,他不想娶我,我现在还不想嫁他了呢,原以为他长得俊,脑子活络,谁料却是个倔驴。” 谭秀儿气的一甩手,手指碰到了床沿上,疼的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心里更加恼恨大牛了,遇到这油盐不进的大牛,真是白搭了她流的这么多血,为了多挤点血,她可是割破了三根手指,伤口深的到现在还没愈合呢。 这边谭秀儿母女正盘算着,那边的徐文轩却拉着大牛,在客栈的大堂里喝起了酒,赵氏给他们炒了两个菜,两人一边喝一边吵,徐明轩根本劝不住两人,索性不劝了。 两人直接用碗喝,不一会,一坛子酒就见了底,杨氏担心他们喝坏了,上来抢夺,可哪里抢的过两个十八岁的青年男子。 “徐文轩,你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非和我抢蔷薇?蔷薇两岁到我家里,刚来的时候她胆子小,夜里老是哭,一直是我抱着她睡,我抱了她整整五年,她被人卖到了青楼,我和我娘去找她,我差点被人打死,可我一点也不害怕,就算打死我,我也要救回她。”大牛哽咽道。 “李思义,我也喜欢蔷薇,从我第一眼看到她时,就喜欢她,不光是因为她好看,她的乐观坚强,就像是毒.药,让我欲罢不能,我虽没有你们之间青梅竹马的情分,可我对她的爱慕,一点也不比你少。”徐文轩端起了一碗酒,咕咚咕咚的饮了下去。 “三儿,你们都是年轻人,你去劝劝吧,再这么喝下去,会出人命的!”杨氏急的来回乱转。 “伯娘,我去劝吧!”谭秀儿懂事的冲着杨氏说道。 “大牛哥,文轩哥,你们别喝了,身子要紧。”谭秀儿正欲从徐文轩手里夺过酒碗,却被徐文轩反手捉住了手腕。 “你是谁?为什么叫我文轩哥?我们认识吗?”徐文轩醉眼迷离的问道,一张俊脸染上了红色,更加的俊美,看的谭秀儿心中荡漾,徐文轩身上散发出的自然清香,更是让她一阵酥麻。 第84页 “我是秀儿,文轩哥,你喝多了,我扶你去大牛哥的房内歇着。”谭秀儿到底没有色令智昏,关键时刻还知道矜持,并没有将徐文轩带到自己的房间。 高大的徐文轩半靠在谭秀儿的身上,跌跌撞撞的被谭秀儿扶到了大牛和三儿的房间,谭秀儿累出了一身汗。 杨氏和赵氏面面相觑,这又是演的哪一出?而孟氏的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大牛只顾着借酒浇愁,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谭秀儿。 原本陪着徐文轩的徐明轩,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玲珑剔透的三儿,了然的看着这一切,不住的摇头,越发的看不起谭秀儿了。 房内的徐文轩似乎醉的更厉害了,拉着谭秀儿的手又哭又笑,“秀儿妹妹,还是你好,我原以为我那个娘子是多么善解人意,没想到都是装的,我喜欢蔷薇几年了,她做为娘子,难道不应该为相公着想,主动把蔷薇接回家吗?还有蔷薇,她真是伤了我的心…” “文轩哥,你别难过了,这个世上还是有很多好女子的,只要你愿意,不知有多少女子愿意跟你呢。” “可我只想要一个懂我的女子,秀儿妹妹,唉………罢了,一切都是命。”徐文轩想要抚上谭秀儿的脸颊,却似又想起了什么,眼中似含着隐忍,便垂下了手。 “文轩哥,你这么好的男子,应该配更好的女子,如果文轩哥愿意,秀儿愿意照顾你一辈子。” “可是,你已经是思义的女人了,君子不夺人所爱,况且,我这个人有洁癖,我即便再对一个女子有意,也不会要一个坏了清白的女子,对不起。”徐文轩眼中的炽热渐渐冷了下来。 “文轩哥,我不是大牛哥的女人,我们什么也没发生。”谭秀儿卸下了心房,徐文轩对自己是有意思的,他以为自己不是处子了,所以才…? “真的吗?”徐文轩美眸蓦地一闪,像是如释重负。 徐文轩的喜悦落在了谭秀儿的眼里,让她好一阵欢喜,徐文轩一听自己和大牛没有关系,竟如此高兴。 “自然是真的!”谭秀儿心中一阵狂喜,一想到眼前的翩翩贵公子,就要成为自己的男人,她就抑制不住心里的荡漾。 “可蔷薇说,她亲眼看到你和大牛躺在一张床上,还看到….看到…床上的嫣红。” “都是我娘,非要让我嫁给大牛哥,我不同意,我说大牛哥已经和蔷薇订了婚,我们不能拆散他们,可我娘非说我们是指腹为婚的,不能不守信,也不知我娘从哪里弄来的拍花子的药粉,将我和大牛哥拍晕了,将我们的衣衫解开,让我们躺在了一起,又割破了我的手指,我和大牛哥是清白的,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就连衣衫都没脱,只是解开了盖上被子。” “秀儿,你说的当真?”徐文轩像似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 “当真,文轩哥,我不喜欢大牛哥,我喜欢的是你。”谭秀儿眼底透着春.色,徐文轩真是好看的紧,这容貌怕是整个蕲水也找不出第二个来,若不是想着要矜持,她早就扑上去了。 “好一个恶毒的女子!”门外传来一声戏谑声,吓得谭秀儿一个激灵,顿时白了脸。 她急忙看向了徐文轩,令她震惊的是,徐文轩一扫刚才的醉态,已经挺立在她的眼前,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脸的讥笑。 一阵脚步声,屋内呼啦啦的进来了将近十几口子,打头的正是李蔷薇和大牛,大牛眼中透出浓浓的恨意,恨不能撕了她。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女人,你和你娘就是两头喂不熟的狼,我娘好心收留你们,给你们财物,你们居然这么算计我们,拿着你们的东西,赶紧滚。”大牛厌恶的看着谭秀儿,就像是看着一个污浊的脏东西。 “不是这样的,你们陷害我。”谭秀儿不甘心的叫道。 “你是谭秀儿对吧?在座的几个人已经报了官,你刚才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我们已经备了案,你这是犯的诬告罪,不单要治你得罪,还要连坐。”一个年近三十的差役正色道。 “若是你和你娘乖乖的离开,我和哥哥会放你一马,若是还想赖在这里,我们便不过问了,直接将你和你娘交给衙门,你看着办吧。”李蔷薇冷冷的说道。 “好,我走!”谭秀儿怨毒的看着李蔷薇,咬牙说道。 谭秀儿母女灰溜溜的离开了客栈,杨氏几个人一扫这几日的阴霾,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大牛,二丫,这次都怪娘,娘以后再也不对这些人心软了,我以后都听你们的。”杨氏羞愧的看着李蔷薇,她算是明白了,不是长得美的就不踏实,人心不古和美丑无关。 “娘,这哪能怪你,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她们是存了心的要害咱们,不过,这次也算是给咱们提个醒了。”李蔷薇心软,见杨氏自责,连忙安慰她。 “蔷薇,以后再也不许说离开我的话了,你可以打我骂我,就是不许说离开我,你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吗?”大牛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悸动中,眼睛里不由蓄起了氤氲的雾气。 徐家几个人看李蔷薇一家三口开心的说着话,也替他们高兴,唐婉玉揶揄道,“文轩,你辛苦了,没想到你还会演戏呢?” “婉玉,你又打趣我,你们几个联合起来,差点将我卖了,回头再找你和慧卿算账,还有明轩那小子。”徐文轩亲昵的说道,见识了谭秀儿这样的女子,他更觉得婉玉的可贵。 第85页 徐家的几个人不想打搅他们一家,便要告辞离开,李蔷薇见此,急忙叫住了徐文轩,“文轩哥,你等等,我和你说几句话。”唐婉玉和徐慧卿见状,什么也没说,便先走了。 李蔷薇和徐文轩边走边说,“文轩哥,听我一句话,婉玉是个好姑娘,你应该多了解她,给她一个机会,也是给你一个机会,有些事,有些人,一但错过了,便不能回头,要懂得珍惜眼前人。” 徐文轩释然的点了点头,“蔷薇,谢谢你,我会的。” 第50章 成亲 如意客栈后面的背街,一处不大不小的院子里,洋溢着欢声笑语,大门两旁贴了大红对联,大门上方高挂了两只大红灯笼,院子里的亲朋好友喝着茶,说着话。 今天是李思义和李蔷薇成亲的日子,院子是他们头年租下的,李蔷薇将从这里出嫁。金掌柜带着家眷,也及早的来了,现在正在院子里和其他几个掌柜的寒暄着,徐文轩做为李蔷薇的义兄,满前忙后的张罗着。 金掌柜和李蔷薇是忘年交,他给李蔷薇备了八抬嫁妆,加上徐文轩给她的十六抬,以及自己早前备下的八抬,整整三十二抬嫁妆,比地主家小姐的嫁妆还丰盛。昨日送嫁妆去溪水村时,虽不是十里红妆,一路上也是引起轰动了。 “蔷薇,你真美,你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徐慧卿看着镜子里艳若桃李的李蔷薇,惊叹道。 李蔷薇的皮肤可谓是欺霜赛雪,实在无需涂抹脂粉,喜娘仅仅给她用了胭脂和唇脂,她的美貌就已经无法比拟了。莫说是男子,即便是同样美丽的唐婉玉和徐慧卿,都被她的绝世容颜吸引了,根本移不开眼睛。 “慧卿,明年就该你成亲了,到时候,你比我更美。”李蔷薇笑道。 “蔷薇,你就别自谦了,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只是可惜了,你这一双大脚,怕是要被那些文人墨客诟病了。”徐慧卿说罢,也看了看自己的大脚。 现在流行缠足,虽不至于残忍到掰断骨头,却也是痛苦不堪了。徐家的几个小姐,除了徐慧卿,别的也都缠了足,祖母舍不得她受苦,就没强迫她,以至于长成了现在的天足。 “缠足是个陋习,根本就是摧残女子,来满足那些变态男人的畸形心理,我大脚我骄傲,我以后的女儿和儿媳,我也不让她们缠足。” 李蔷薇最庆幸的是,她没有被缠足,从南宋开始,妇女缠足盛行,到了元朝,更是到了病态的地步,除了穷苦人家的女子外,不管是贵族家的女子,还是坊院中的妓.女,无不以小脚为美,有些文人墨客更是吹捧小脚之美。 “原来,咱们都是不受人待见的大脚女子。”唐婉玉看了看自己的一双大脚,不由扑哧一笑。 “他们不待见咱们,咱们自己待见咱自己,为什么非要讨好男人呢?”李蔷薇哼了一声。 “蔷薇,你可要加把劲,我可是等着和你订娃娃亲呢,我家牧尘就等着娶你闺女呢,文轩没娶到你,说什么也得让他儿子娶你闺女。”唐婉玉打趣道,引得旁边两个丫鬟直捂嘴偷笑。 “嫂子,瞧你说的,我偏要生儿子,娶你家的闺女,你们家这么有钱,我儿子最起码少奋斗十年。”李蔷薇吃吃的笑了起来。 “哼,我不管,你总不能不生闺女吧,你只要生了闺女,就要给我做儿媳妇。”唐婉玉娇嗔道。 “你们几个别闹了,我要给二丫梳头了。”三叔公的大儿媳蒋氏笑道,蒋氏夫妻恩爱,儿孙满堂,父母公婆都健在,是李蔷薇这次婚礼的全福人,负责扫轿,绞脸,梳头。 蒋氏手拿一把全新的木梳,梳着李蔷薇浓厚乌亮的长发,一边梳一边唱着:“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绾好了发,蒋氏将凤冠戴在了李蔷薇的头上,顿时华美无边,一袭云锦描金的真红对襟广袖衫,边缘绣了鸳鸯和石榴的图案,外罩着一件轻柔的绯红霞帔,腰系云纱苏绣凤凰腰带,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 “慧卿,嫂子,谢谢你们,认识你们是我这辈子的福气。”李蔷薇眼中有了雾气,差点就要落下泪来。 李蔷薇的这套嫁衣,出自徐家的成衣铺,不但选的是上好的绸缎和云锦,十几个最出色的绣娘用了将近一个月才完成,徐家的这份情谊,她这辈子怕是也还不清了。 “蔷薇,你说什么呢,文轩认你做义妹了,你也是我的义妹,哥嫂送你套嫁衣,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唐婉玉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嗔笑道,“我和文轩替你准备了嫁妆,徐文轩的义妹出嫁,可不能寒酸了。” “嫂子,可我还是过意不去,我欠你们的太多了!” “蔷薇,大喜的日子,就别说这个了,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把你闺女嫁给我儿子,我可提前说好了,你可不能反悔。” 三个人正说着知心话,蒋氏进来告诉她们,迎亲的轿子已经来了,正在外面喝茶吃点心,让她们准备一下,一会就要上轿了。成亲地点定在了溪水村,大牛和杨氏提前三天回去准备了。 李蔷薇有点紧张起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第86页 “蔷薇,这个你拿着,你也没有娘家人,没人教你,嫂子就是你的娘家人。”唐婉玉偷偷的递给李蔷薇一本小册子。 李蔷薇接过来,随手翻开了一看,顿时羞红了脸,唐婉玉给她的竟然是一本春宫图,古代的性启蒙教育。一般穷苦百姓家里根本看不到,只有富贵官宦人家和宫廷里才有。 “多谢嫂子!”李蔷薇将春宫图放进了袖口里,她在现代时,虽然和李磊没有到最后一步,但是拥抱接吻还是有的,加上现代信息发达,小黄文和A.片她都看过,这春宫图对她来说不过是小儿科。 “二丫,该上轿了!”蒋氏过来催促,蒋氏和另一个喜娘,将红盖头给李蔷薇盖上,一边一个,搀扶着李蔷薇出了屋子。 “蔷薇,你一定要开开心心的,要是李思义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替你出气。”徐慧卿带着哭腔说,本来是蔷薇大喜的日子,她竟莫名的想哭。 “慧卿,我会的,谢谢你,你也要开心!”李蔷薇心中一酸,差点又要落泪。 ****** 溪水村的村口,有几个年轻男子,正望眼欲穿的看着远处,等迎亲的轿子一过来,他们就负责放鞭炮,有帮忙的妇人,拿了喜饼和瓜子糖果,给那些看热闹的小孩子吃。 “快,听到喇叭声,新娘子快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不一会就听到了一阵唢呐声,吹的是《抬花轿》。花轿越来越近了,八个穿着喜庆服饰的轿夫,稳稳的抬着一顶八抬大轿过来了,轿子旁边跟着蒋氏和另一个喜娘。 蒋氏喜滋滋的,一路引着轿夫到了李家的大门前。 大牛和李铁栓的几个孙子站在院子门口,等着花轿的到来,大牛身穿一袭降红色的金绣锦袍,上面绣着雅致竹叶的镂空花纹,腰系镶边金丝滚边锦带,原本清隽修长的大牛,今日更加的俊美,淡泊清雅的气质在一众青年男子中,显得更加鹤立鸡群。 看大牛一副很焦急的样子,李长风的小儿子李小锁揶揄道:“大牛哥,看你急的,你就别晃了,晃得我头晕,二丫妹妹马上就来了。” “以后要叫她嫂子,知道吗?”大牛对着李小锁的头敲了一下。 “知道了!”李小锁缩了缩脖子,他比李蔷薇大一岁,习惯了叫她妹妹,看来以后要改口了,管那小丫头叫嫂子了,不然,还不得被大牛哥骂死。 “来了,来了,新娘子来了!”有人大声喊道,两个年轻人连忙点燃了鞭炮,一时间,鞭炮声,唢呐声,响成了一片。 大牛又激动又紧张,不由脸红了起来,盼了好几年,终于盼到了这一天。他被喜娘引到了花轿前,傻愣愣的伫立于轿前,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引来一阵哄笑声。 听到喜娘喊了声新娘下轿,他方才反应过来,先是对着轿子拱手作了个揖,掀开了娇帘,李蔷薇抬起脚,露出了一双大红的绣花鞋,上面绣了花草很是好看。 他牵住了李蔷薇的手,在牵住她的手那一刻,他竟有种被雷电击中的感觉,那种酥麻感,从手掌一直麻到了心里,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就要成为他的新娘,叫他如何不欢喜。 喜娘将牵红交到了两人的手中,两人各执一端牵红,慢慢来到了花堂前,两人就位,开始拜堂,唢呐班子也跟着吹起了《喜拜堂》。 “一拜天地!”主事的李长树喊道。 李思义转过身来,李蔷薇也在喜娘的搀扶下转过身子,两人面对面,同时低下头,行了第一轮礼。 “二拜高堂!” 李思义和李蔷薇跪了下来,恭敬的对着高堂的位置磕了三个头,堂前坐着三叔公和三叔婆以及杨氏。李蔷薇做主,让三叔公三叔婆也坐到了高堂的位子上,还真是打了苟氏一家的脸。 “夫妻对拜!” 李蔷薇和李思义,就像是做梦一样,两人在喜娘的带领下,完成了夫妻交拜,心里万分激动。从此,他们就是夫妻了,永不分离。 “礼成,送新娘入洞房!” 李蔷薇被喜娘带进了洞房,李思义则在外面招待亲朋好友,李蔷薇忐忑地等着她的洞房之夜。 第51章 洞房 婚宴一直持续到将近亥时,亲朋好友才陆陆续续的离开,新房内的李蔷薇,一直蒙着红盖头,静静的坐在床沿。幸亏上轿前,唐婉玉塞给她一包精致的小点心,她在酉时的时候吃了些点心,才不至于挨饿。 在这期间,有不少女子过来看热闹,都是村里的李姓本家,还有三叔公的孙媳妇和孙女,来的人都在夸李蔷薇的嫁衣好看,就连绣花鞋也是没见过的式样。 端坐了一个多时辰,李蔷薇腰都酸了,趁没人的时候,她换了好几次坐姿,幸亏没喝水,才不用如厕,不然的话,就要被人笑话了。 李蔷薇正想着心事,就听到了一阵说话声,有男有女,只听李小锁含糊不清的说道,“大牛哥,你当了掌柜却不能喝酒,这才喝了多少就喝醉了?” “那是大牛哥心里高兴,娶了这么好看的娘子,酒不醉人人自醉,大牛哥心里一定美得很。”另一个男子打趣道。 “好了,人送进屋了,你们赶紧出去吧,大牛喝了这么多酒,让他早些歇着吧。”杨氏笑道。 “伯娘怎地这么小气,别推我们,我们看看新娘子就走,都说新娘子长得跟仙女似的,让我们饱饱眼福可好?”有男子嘻笑着说道。 第87页 “谁说我不能喝了,我明日还要和你们喝上两坛子,你们……”只听砰地一声,李思义重重的躺在了喜床上,一身酒气直冲得李蔷薇吸了吸鼻子。 李蔷薇头上蒙着红盖头,影影绰绰的看不清屋里的人,只能从地面上看到了十几双脚。 “去,臭小子,回家看你媳妇去!”蒋氏打趣道,帮着杨氏一起,硬是将那些想要闹洞房的青年男子们推了出去。 新房里只剩下两个人,李蔷薇心里有些期待,平日里一直兄妹相称,真的成了夫妻,还有些别扭。这哥哥也真是的,到底喝了多少酒,居然醉成这样?他平时的酒量可是大得很,曾经喝趴下一桌人。哥哥醉的不省人事,看来这红盖头还得自己掀了,交杯酒怕是也不能喝了。 李蔷薇正欲掀开自己的红盖头,却被人一把捉住了手,那是一双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手,手的触感是她熟悉的,手心的温度也让她暖到了心里。 “哪有新娘子自己掀盖头的,我的蔷薇是不是等不及了?”李思义的声音温柔的像似蓄了水,让李蔷薇心里一阵荡漾。 “哥,你骗人!你明明没喝醉!”李蔷薇娇嗔道,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媚来,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别叫哥哥,叫相公,你叫我哥哥,我竟觉得自己是在犯罪一般。”李思义已经挑开了她的红盖头,却蓦地愣了,短促而痉挛地呼了一口气,一双手也定在了那里。 “蔷薇,你真好看!”李思义喃喃的说道,眼前的小女子一身红妆,美的简直令人心醉,吹弹可破的肌肤,精美的五官,那双含情如水的眸子,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般,令人无法自拔。 看惯了她的美丽素雅,略施粉黛的她竟是这般媚态横生,让他心中一阵荡漾,一弯腰便覆上了她的红唇,一阵疯狂的掠夺。 这个吻来的太突然,李蔷薇一时有些恍惚,这两年,他也亲过她几次,不过是蜻蜓点水罢了,像这种炽热、带着占有欲的亲吻,还是第一次。他的吻虽有些青涩,却是异常的美好。愣怔过后,她便开始配合起他来。 两个人吻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知吻了多久,直到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才放开了彼此。 李思义这才端过来两杯酒,递给了李蔷薇一杯,两人相视深情一笑,双臂缠绕着,喝下了交杯酒 他摘去了她的凤冠,一双炽热的深眸,几乎要将她融化,他双手微颤着帮她解开衣裙,呼吸也越来越紧。剥去了她身上的最后一件衣物,一个莹白娇嫩的身体便展现在他的面前,他不由喉头一紧,身上的某处,也像是着了火一般,慢慢的胀大灼热。 “啊!”她大叫一声,伸出双臂护住了胸前,羞得不敢看他。 他只用了三两下便褪去了自己的衣衫,滚烫的身体压在了她的身上,身体相依,这感觉真是太美好了。 “疼!”李蔷薇疼的叫出了声,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第一次经历这些。虽然听说过第一次会疼,但是她没想到竟会这么疼。 “要不我先出来吧!”李思义强忍着想要把她拆吃入腹的欲.望,离开了她的身体,身体的那个部位已经硬的如铁石一般,他难受极了,发出了压抑的呻.吟声,但是他依然忍着。 李蔷薇有些于心不忍,看得出来,他忍得有多艰难,他从十七岁开始有了强烈的性冲动,他一直忍了三年,如今女人在怀,却还要忍着,真是难为他了。 “不要停下来,忍忍就过去了,总归要过这一关的。”李蔷薇攀上了他的脖子,贴紧了他滚烫的胸膛,附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让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强忍着,她还真怕他忍出毛病来。 受到李蔷薇的鼓励,李思义再次进入了她的身体,他这次更小心了,像是护着一个金贵的瓷器,不敢使劲冲撞她,他一点一点的探索着,看到她疼的直冒汗,他的动作顿了一下。 看着身下妩媚的小女子,他终究还是没忍住,身子用力一挺,终于冲破了那道阻碍,两个人同时闷哼了一声,他律动的更加有力了,没有了阻隔,他便恣意起来,一阵攻城略地。忍了几年的辛苦,终于得到了释放。 不知要了她几次,李蔷薇终于累瘫在李思义的怀里。一开始他还能克制,后来整个人就像是癫狂了一样,仿佛要将她揉碎了一般。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清隽内敛的哥哥,竟是这般疯狂,差点没把她折腾散架。 李蔷薇浑身黏腻腻的,她想起来洗洗,却实在是没有力气,就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 李思义看她已经睡着了,这才从怀里将她放了下来,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穿上衣衫,打开门去了厨房,娘已经在厢房睡下了,也不怕吵着娘。 娘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似的,早早便备了一大锅热水,现在正好是温的,他舀了大半盆水,将干净的帕子浸湿了,一点一点的给她擦拭身体。 擦着擦着,他便懊恼起来,恼自己不知轻重,将她身上弄出了这么多青红的印子出来,她本就白,那些青红的印子格外显眼,擦到了她的下面,更是触目惊心,那里又红又肿,还沾满了血迹。 他心疼的不行,低头轻啄了一下她的额头,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这么粗鲁了。她的身子动了动,发出了几声细碎的“嗯哼”,声音轻的就像是呢喃,像极了刚才的欢愉声,引得他又是一阵躁动,可他还是忍下了。 第88页 李蔷薇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身边的李思义已经不见了身影,她咕噜一下坐起来,却是浑身酸痛,她强忍着不适,穿戴整齐后走出了屋子。她有些不好意思,新婚第一天就睡懒觉,实在不是一个贤惠的媳妇。 “娘,您怎么不叫我啊?”李蔷薇叫了一声正忙碌的杨氏,杨氏和李思义正在院子里打扫,他们不是大户人家,没有那么多规矩,杨氏也就由着她了。 “我看你一定是累了,就没叫你,让你多睡会,再说,在客栈的时候,也是你最晚起床。”杨氏宠溺的说道。 杨氏附在李思义的耳边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就看他登时红了脸,偷偷看了一眼李蔷薇,脸红的更厉害了。 杨氏进了新房,整理了一下床铺,换下了染血的床单,床单上那一大块的嫣红,已经干涸了,看的杨氏心里美滋滋的,虽然大牛二十岁才洞房,但是好饭不怕晚,二丫这样的媳妇,真是打着灯笼也不好找,聪明、好看,又孝顺,对大牛也好。 看到杨氏宝贝一样的将换下的床单抱在身上,李蔷薇哭笑不得,古人把女子的贞洁看的重,第一次见红是衡量是不是处子的标准。只是他们不知道,并不是每个处子第一次都会出血,这样的“标准”,也不知有多少姑娘被冤枉。 杨氏将换下的床单拿去河边洗了,李蔷薇和她抢了一阵,想要去自己洗,被杨氏几句话就闹了个大红脸,“你别累着了,以后家里的活我干,客栈让大牛守着,你只要在家养好身子就行,你这么瘦,怕是不好怀上。” “哥…相公,你看娘,弄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你能不能和娘说说,咱们还像以前那样好不好?”李蔷薇还是不习惯叫相公,憋了一会,还是叫了相公。 “娘说得对,你就是太瘦了,我抱你的时候,你轻的就像个孩子一样。”李思义笑的有些含蓄,下面的话被他咽了回去,她虽然纤瘦,但是该大的大,该小的小,他的蔷薇简直让他爱到了骨子里。 “我哪有多瘦啊?”李蔷薇不服气的说道,自己明明是该瘦的瘦,不该瘦的不瘦啊。 第52章 狮子大开口 吃过早饭,家里就来了几个不速之客,领头的居然是大地主江德,后面跟着苟氏和乔氏刘氏。江德现在是新任的保长,带着苟氏三人过来,不用说,杨氏娘仨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娘仨也没当回事,左右是躲不过的。 只是,这苟氏的吃相实在难看,他们昨日才成亲,苟氏今天就来要供养,还真是急不可耐了。 几年未见江德,他看起来老了些,没变的还是那双精明的眸子。李蔷薇对江德的印象不是很好,这个人太过精明算计,还有些为富不仁,但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江保长,您请坐!”李思义将江德一行人领进了厅堂,奉上了茶。 江德看了几眼李思义,对他的印象极好,这个后生一表人才,沉稳大方,待人接物也是不卑不亢。 “思义,蔷薇,我来的目的,想来你们也猜到了,你祖母让我作保,商量供养的事情,你如今已到了弱冠之年,也娶了妻,若再是不给供养,怕是说不过去了。”江德直接说明了来意。 “江保长,您放心,我爹不在了,我做为儿子,自然要替他尽孝,该我做的,我绝不会逃避。” “好,思义果然是见过了大世面,如此一来,事情便好办多了,下面便是给多少供养的问题了。”看李思义爽快的答应了,江德便觉得轻松了许多。 他原本不想做这个保长,整天和一些刁民打交道,出力不讨好,若不是县里有人说,做了保长可以攒下好名声,他才不想做什么劳什子保长呢。 “苟氏,思义同意了,你想要多少供养?你们双方商量一下,商量好了我给你们写个字据,双方按了手印便生效了。”为了方便起见,江德还带来了纸笔。 苟氏已年过六旬,脸上的皱纹更加多了,连腰也佝偻了起来,眼里的狠毒和算计不但没有减少,反倒是更加强烈了,如果不是她太过缺德,这样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真的很难让人对她狠下心来。 李娇儿今年初死了,常掌柜给的五百贯钱,都被苟氏用来给李娇儿的两个兄弟盖新房娶妻了,那些上好的家什也被这一家子分了。 苟氏还死皮赖脸的找常掌柜要过几次钱,被常家大娘子赶了出来,常掌柜也不想管她了。已经没了用处的李娇儿便成了累赘,除了她娘乔氏、婶子张氏和堂妹唤弟尚能管她,其他人都是不把她当人看。于是,看透一切的李娇儿,将自己关了起来,绝食自尽了。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蔷薇心里还是挺难受的,李娇儿的死,让李蔷薇伤感了好一阵子,虽然不是自己害得她,但多多少少还是和自己有点关系。 “大牛现在是掌柜了,守着这么大的一个客栈,自然要比村里其他人家的供养多,我一年差不多要吃三石米,还有细布和猪肉,这些都不能少,你一年给我三石米,一匹细布,三十斤猪肉。”苟氏的声音,将陷入沉思的李蔷薇拉了回来。 李思义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带着不屑,像是听到了一个大笑话一样,就连坐在主坐的江德,也被惊着了,不禁蹙了蹙眉头,心中暗骂苟氏是个贪婪的老婆子。 “你还真把我们当冤大头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一家都是面团,任由你拿捏啊?我们家算一户,你的两个儿子算两户,按照份例,我们家一年给你一石米足够了,至于布和猪肉,你看看村里谁家给了?当着江保长的面,我做主了,我们家一年比别人多出半匹布,十二斤猪肉,你如果要东西,我们就每年的年初给你送来,你要是要钱,我们就按照现时的物价,折算给你现钱,你看着办吧,要是不愿意,我们就直接跟着村里走,布和肉,你也别想了。” 第89页 李蔷薇差点气笑了,这苟氏的胃口真不是一般的大,居然狮子大开口,还真当自家好欺负了。 “你个小蹄子,你们现在这么有钱,才给我们这么一点……”苟氏心里自然不甘心,凭什么他们现在过得这么好,自家的日子却是紧紧巴巴,平日见不到荤腥。 “苟氏,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别张嘴闭嘴的蹄子,你若是嘴巴再不干不净,你信不信,我一分钱都不给你?”李蔷薇声色俱厉的呵斥道,苟氏一哆嗦,被她严厉的样子吓着了。 “你们不给我供养,我就去城里吆喝你们去,看看你们还要脸不?”苟氏梗着脖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你去好了,那我就把你怎么勾搭有妇之夫,虐待嫡子,将嫡子活活耽误死,勾结自己兄弟卖孙女的丑事都抖落出来,看看你的小孙子还有姑娘敢嫁吗,你的那俩孙子要不是你贪了李娇儿的救命钱,能娶到亲吗?” 李蔷薇话音一落,苟氏霎时便白了脸,这小蹄子牙尖嘴利,当着保长的面就接了自己的短,苟氏恨得牙根直痒,暗自在心中诅咒着李蔷薇。 苟氏那俩孙子说亲的时候,可是把他们一家难为的不轻,媒婆登门说亲,那些姑娘的爹娘,都是一听是她家便直接回绝了。实在没法,苟氏才咬牙多出了银钱,娶了家里兄弟多的女子。 看李蔷薇态度坚决,杨氏和大牛则是不说话,苟氏无计可施,只能同意了,江德也拟好了协议,一式两份,双方按了手印,各执一份。 苟氏心中想要的和实际所得相距太大,寒着一张老脸,万般不甘心的带着乔氏和刘氏走了,江德也起身告辞,杨氏一家三口,客气的将江德送了出去。 处理好供养的事情,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一家三口就回了县城,客栈由伙计看着,总归不放心,三儿年初也娶了亲,带着娘子开了一家杂货店,小日子过得红火。 赵氏则继续留在客栈做饭,店里又新招了两个伙计,客栈一楼的几间伙计房,也被装修成了客房,只留下一间伙计值夜的房间。 ****** 这一日,李蔷薇正在柜上记账,听到有人进门,便习惯性的抬起头,一眼便看到了应天府(原为集庆路)来的几个客商,他们今年已经是第四年来蕲水购粮了,每次都住在这里。 蕲州是稻米之乡,犹以蕲水的稻米最为上乘,每年都有外地的粮商过来购粮,这几个人除了第一年是岁末过来,这几次都是晚稻下来过后就来购粮了。 领头的依然是明公子和梁掌柜,明公子比李思义小一岁,几年过去,他看起来更加气度不凡,身形也比以前修长,俊脸也有了些棱角。 “恭喜二掌柜喜结良缘!”明公子一眼便看到了李蔷薇挽起的发髻,知道她已经成了亲。 “多谢明公子,你们这次还像以往那样采购这么多稻米吗?”李蔷薇笑问道。 “这次多增加一万石,只怕又要劳烦大掌柜了。”明公子莞尔。 “明公子从应天府而来,又采购这么多粮食,莫非是采购军粮?蕲州是天完皇帝的地盘,明公子可要小心行事,还要多分几批、最好中转一下运送才好。”李蔷薇小声提醒道。徐寿辉和朱元璋各自为战,目前还不是对手,但是公然在别人的地盘筹备军粮,终究不能这么张扬。 “二掌柜慧眼,你的建议甚好。”明公子眼中闪现出一抹惊喜,旋即便了然一笑,这有什么好稀奇的,这个小女子本就不同于寻常女子。 从外面归来的李思义,一进门就看到明公子和李蔷薇有说有笑聊得很是投机,顿时黑了脸,那个明公子看蔷薇的眼神,让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李蔷薇自然看到了他阴沉的一张脸,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就是他生气了,至于为什么生气?自然是因为自己和明公子在说笑。她知道,她这个相公是个醋坛子,以前吃徐文轩的醋,后来见徐文轩和唐婉玉感情好了,对她真的没有爱慕之情了,才放了心。 明公子也看到了面色不虞的李思义,连忙收起了笑容,将前倾的身体收了回来,不由莞尔一笑,他能理解李思义黑脸,换了是自己,也不能忍受自己心爱的女子和别的男子说笑。 “大掌柜近来可好?这些日子怕是又要叨扰了,还望大掌柜莫要嫌弃才好。”明公子浅笑道。 “明公子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为何不见梁掌柜?”李思义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语气淡漠。 “多谢思义记挂梁某,梁某真是受宠若惊。”收拾好东西的梁掌柜,正从楼上下来,便听到李思义问起他。 “梁掌柜是我们客栈的贵客,是思义的衣食父母,思义自然不敢怠慢。”李思义对梁掌柜拱手。 “思义,借一步说话。” 李思义将梁掌柜引到了一楼的那间休息室,待梁掌柜的坐下,这才问道:“不知梁掌柜有何指教?” “思义,梁某早就发现你不同常人,年纪轻轻便如此沉稳,能力也不凡,这几次购粮也多亏了你周旋,这才在最短的时日,将大量的粮食购齐,且账目清楚,我将你的事情告知了我的上峰,他很赏识你,若是你能加入这个阵营,定能开创一片天地。” “多谢梁掌柜的厚爱,思义不过一介平民,没有远大的抱负,这一生只想守着自己的娘亲和娘子,做一个小商人,他日若能中了秀才,便是锦上添花了。” 第90页 “思义,唉,真是可惜了!”梁掌柜叹息道,他对李思义这个年轻人甚为喜爱,只可惜… 第53章 有喜 成亲后的李蔷薇和李思义,小日子过的就跟蜜里调油似的,李思义对她简直宠到了骨子里,雷打不动的睡前一吻,每天早晨睁开眼睛又是甜蜜一吻,从不大声和她说话,怕她冷着,怕她累着,她只要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想要什么。 李蔷薇很庆幸,能遇到这样的相公真是三生有幸,在这个夫权至上的社会,他能这样疼她、尊重她这个娘子,真是世间少有。如果他能在房事上再节制点,这样的相公可真是一百分了。 成亲这几个月,除了她身上来月信,就没有歇过一天,每天早上起床,是她最艰难的时候,腰酸的直不起来,还要强撑着装作没事,真是辛苦,最难受的就是娘的眼神,每每还欲言又止。 “相公,你能不能收敛点?”在一次云雨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说完便面红耳赤。 “为何要收敛?我爱你,就想要你啊!”李思义一脸无辜的说道,李蔷薇顿时气结,这个相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脸皮了? 看讲不清道理,李蔷薇只好装病耍滑,借以躲避他的“爱”,可收效甚微,她依旧每天早上需要双手扶腰。 杨氏终于看不下去了,鼓足了勇气,准备和儿子好好说道说道,“大牛,你不能每晚都这么折腾她,她身子瘦,哪经得起你这么折腾,万一身子落了病该如何是好?你再这么折腾她,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怀上,都几个月了,她一点动静也没用,都是你折腾的太凶了。” “娘,我知道了…”李思义羞得耳根子都红了,不敢看娘的眼睛,被自己的娘说到这份上,还真是难为情。 “二丫,做娘子的呢,要劝自己的相公在房事上节制,男子房事上太勤会伤身,你肯定不想自己相公伤了身子吧,何况你自己的身子也受不住啊,你看你到现在都没有喜,一定是伤了身子了。”杨氏只觉得自己快要操碎了心,这俩孩子她都疼,她可不希望他们伤了身子。 “娘,我知道了。”李蔷薇简直无地自容,她本想反驳,可又开不了口,心里觉得委屈的很,相公折腾她,这能怪她吗,至于几个月还没有喜,这二丫的身子还不到十六,至于这么着急吗,人家还有成亲几年才有喜的呢。 在杨氏分别找了两个人密谈后,李蔷薇总算睡了几个安稳觉,心里轻松不少,相公终于懂得节制了。 “相公,若是我不能生孩子,你会不会不要我?或者会纳个妾啊?”在一次云雨过后,李蔷薇像个小猫一样,蜷缩在李思义的怀里,声音柔柔的,带着一丝委屈,听得李思义心都酥了。 “不会,即便你不能生孩子,我也不会纳妾,更不会不要你,我这辈子认定你了。”李思义轻啄了一下她的额头,心疼的说道,将她搂得更紧了。这丫头最近经常苦着一张小脸,一定是娘给她压力了。 “那万一娘逼着你纳妾呢?”李蔷薇不放心的问道,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真因为自己不能生育,相公纳了妾,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和相公生活下去。 “娘不会这么不讲理,到时候咱们从李家过继一个孩子过来,三叔公这么多孙子,咱们从他们的儿子里面,挑个聪明伶俐的过继过来,何况,你还小,孩子早晚会有的。” 李蔷薇还想再说几句,却被李思义封住了唇,不让她再说下去。 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梦。最先醒来的李思义,看了一眼睡的正酣的李蔷薇,心里柔软极了,这丫头就连睡着了都是个睡美人,又长又密的睫毛微微翘起,看得他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吻上了她的羽睫。 她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睡下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李思义唇角轻扬,宠溺的给她掖了掖被子,这丫头比以前更懒了,尤其是这几天,更是贪睡的很,都是该吃早饭了才起来。 李思义轻轻穿好了衣衫,蹑手蹑脚的打开门,轻轻掩上房门,洗漱好便去了前面的客栈。 这座院子紧挨着客栈,有四间正房,三间厢房,还有一个很宽敞的厨房,他们娘仨住在正房,赵氏和两个小伙计各自住在厢房,自从成了亲,晚上值夜,就由两个小伙计轮流了。 客栈里一阵忙活,杨氏打扫,赵氏做饭,李思义翻看记事簿,把一些重要事宜罗列出来。现在,客栈基本都是李思义在过问,李蔷薇除了在他不在店里的时候记记账,平时不是在睡觉,就是出去找徐慧卿玩,徐慧卿还有几个月就要出嫁,李蔷薇陪着徐慧卿准备嫁妆呢。 早上最忙的这一阵子过去了,有起得早的房客也用好了早饭出去了,店里的几个人这才松了口气,赵氏摆好了碗筷,准备吃早饭。 “二丫起来了吗?这个丫头越来越懒了,以后要是当了娘可不行。”杨氏话音刚落,就看到李蔷薇哈欠连天的过来了。 只见她穿了一件极为普通的鸦青色广袖衣裙,头发随意的用银簪子一挽,头上不见一点装饰,脸上更是不施粉黛,却依然美丽动人,这种装扮若是换了别的女子,怕是寡淡的很。 看她像是还没醒困,杨氏于心不忍,瞪了儿子一眼,定是儿子又折腾她了,最近几天,眼见着这丫头疲累的很,坐在柜台上都能睡着。 第91页 “二丫,吃个鸡蛋。”杨氏将煮好的鸡蛋剥好,递给了李蔷薇,李蔷薇蹙着眉头接过了鸡蛋,不情愿的吃了起来,她不喜欢吃白煮鸡蛋,又不能拂了杨氏的好意。 “喀….呕….”李蔷薇刚咬了一口鸡蛋,胃里便一阵翻江倒海,她连忙跑了出去,一阵剧烈的呕吐,加上咳嗽,李蔷薇眼泪都呛出来了,胃里没有食物,吐出来的都是粘液和酸水。 “蔷薇你怎么了?我带你看郎中去。”李思义连忙追了出去,用手轻拍着李蔷薇的后背,担心的问道。 李蔷薇难受的不想说话,无力的靠在李思义的怀里,脸色更加白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李思义一阵心疼,若不是当着众人的面,他早就将她抱在怀里疼着了。 屋里的杨氏和赵氏相视一笑,杨氏笑得合不拢嘴,赵氏则冲着两个不明所以的小伙计说道:“赶紧吃你们的饭,吃了饭该干啥干啥去。” 两个小伙计,一个十三,一个十四,还不谙世事,只好嗯了一声,继续埋头吃饭。 “大牛,你赶紧去找个郎中过来,给二丫诊脉。”杨氏将李蔷薇从李思义手里接过来,江她送回了客栈后面的院子。 “娘,我没事,我就是不喜欢吃煮鸡蛋,所以才想吐,您不用担心。”李蔷薇觉得杨氏小题大做了,可又觉得心里暖暖的,杨氏对她还是和以前一样。 “你这个傻丫头,是不是有喜了?你月信过去多久了?” “一个多月没来了,我月信一直就不准,有时候一个半月一次,有时候两个月才来一次。”李蔷薇羞赧的低下头,脸上染上了红晕,二丫发育晚,十四岁才来月经,而且还不正常。 “让你多吃点,你就是不听话,都怪大牛,老是由着你。”杨氏嗔笑道,也亏了二丫是自己养大的,若是一般嫁进门的儿媳妇,眼见着儿子这么宠着,当婆婆的还真受不了。 娘俩正说着话,就听到了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不一会,李思义就带了一个五十开外的郎中过来。 一般人家没这么多规矩,自然不用悬丝诊脉,郎中先看了看李蔷薇的面色,又让李蔷薇伸出舌头,看了看她的舌苔,再将手搭在了李蔷薇的脉搏上,摒心静气,过了一会,又换了一只手。 “小娘子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胎像稳定,但小娘子太过消瘦,还须适当进补,平日多食些温热、清凉的食物,切忌高热食物。”郎中又给李蔷薇开了几剂调养的汤药,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杨氏给了郎中诊金,李思义跟着郎中去他的药铺抓药去了,这个郎中是蕲水有名的郎中,尤其擅长妇幼方面,诊金自然不便宜。 “二丫,你这孩子真是糊涂,有了身孕也不知道,还跑来跑去,快躺床上歇着去。”杨氏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李蔷薇的脑门, 李思义拿了药便急匆匆的回来了,他一路上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就跟腾云驾雾一般,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高兴的心情,一想到自己就要做父亲了,就欣喜若狂。 “大牛回来了,我去煎药!”杨氏接过了李思义手里的药,喜滋滋的出去了,儿子一定想和媳妇说话,当娘的可不能没有眼色。 “蔷薇,多谢你,不但让我得到了美好的感情,还为我怀了孩子。”李思义轻轻的抱住了李蔷薇,眼睛里氤氲起了雾气,情不自禁的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相公,我也很高兴,你不知道,这几天我有多害怕,我怕我不能生孩子,我怕娘让你纳妾,我知道你爱我,可是光有爱是不够的。” “放心,我不会纳妾的,你相公我心眼小,心里就那么一点空,再也装不下别的女子。” 第54章 救了唤弟 听说李蔷薇有了身孕,唐婉玉和徐慧卿比她还高兴,唐婉玉做东,请她在蕲水最好的酒楼金玉满堂吃饭,金掌柜的金玉满堂开了好几家分店,他的大儿子接管了整个产业,金掌柜只在儿子背后指点着。 这次小聚,除了唐婉玉和徐慧卿,徐明轩的娘子程惠也跟来了,唐婉玉和程惠也有了几个月的身孕,说是过来和李蔷薇交流心得。 四个女子走在街上,吸引了众多的目光,不光有贪慕美丽的男子,就连很多女子也羡慕的看着她们,这四个女子,哪一个拉出去都是美人,更何况是四个人聚在一起。 唐婉玉和程惠已经显怀,面容比以前圆润,肤色也好看的很,白里透着红,富贵人家的女子懂得保养,即便是有了身孕,她们不管是身材还是五官,都没有变形,李蔷薇刚有孕一个多月,身形还没变化,若不是梳了妇人髻,她和徐慧卿走在一起,活脱脱就是两个美丽的少女。 四个人落座后,先点了一壶花茶,要了些小点心,便开心的聊了起来,在古代,几个女子去酒楼吃饭,还是很稀奇的,好在徐家也不是守旧的人,只要不出格,徐家便对唐婉玉和徐慧卿睁只眼闭只眼了,如今,又加上一个程惠,更热闹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这几个女人人不是已经为人母,就是即将为人母,聊起来也是没了底线,唐婉玉一开口,就让李蔷薇瞠目结舌。 “蔷薇,你这有了身孕,房事就得节制了,你家李思义忍了这么多年,这才享受了几个月你就有孕了,你可得看紧点,别让他出去偷腥了,女人有孕的时候,是男人最容易偷腥的时候。有句话说得好,小光棍好守,老光棍难守,男人一但尝到了甜头,便难守了。” 第92页 “嫂子,慧卿还是个大姑娘呢,你这也太….?”李蔷薇长大了嘴巴,她还真小瞧了这古代的女子,简直比她这个现代人还开放。 “咱们就权当是在教授慧卿闺房之术,多了解一些,免得以后生涩的很。”唐婉玉揶揄道。 “大嫂,你真不知羞,也不知我大哥是怎么受得了你的。”徐慧卿小脸一红,嗔了唐婉玉一眼。 徐慧卿两年前就和蕲水的另一个富商之子沈云订了亲,定在了今年端午节的前一天迎娶,婚期还有不到两个月了。沈家虽然不如徐家富有,但沈公子长得一表人才,为人也很好,在向徐家保证绝不纳妾之后,才得了徐老爷和徐文轩的青眼,同意将徐慧卿嫁过去。 开始上菜了,徐慧卿先给李蔷薇夹了一块鱼肉,又给程惠和唐婉玉夹了各自喜欢的菜,徐慧卿今天辛苦的很,一个人要照顾三个孕妇。 “嫂子,够了,咱们四个人哪能吃这么多,今年到处受灾,粮价上涨的厉害,咱们也该省着点了。”李蔷薇拦住还要点菜的唐婉玉。 “是啊,城里已经开始出现饥民了,乡下有人家都卖儿卖女了,真是可怜。”徐慧卿叹了口气。 徐家是良善之家,一直行善积德,唐婉玉一听卖儿卖女,连眼圈都红了,“自从当了娘,我就心软的很,我回去和文轩商量一下,若是城里的饥民再多起来,我们就开个粥棚。” “这样也好,虽是杯水车薪,但是能救一些人总归是好的。”李蔷薇心中感触,自己刚穿来的时候,正是李二丫被卖的时候。 现在的米价已经涨到了一石米要两百五十贯的天价,这还是江南和蕲州这样的鱼米之乡的物价,据说北方已经是上千贯买一石米了。幸亏自家存了很多米面在租住的院子里,不然的话,店里根本没办法维持下去了。 李蔷薇记得史书记载,元末物价达到高峰,她忘了是确切哪一年了,所以她这几年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每年都要囤下两年的粮食,以备不时之需,现在看来,她的这个决定是多么正确。 四个人心情都变得沉重起来,虽然不是忧国忧民的士大夫,但是女子的善良天性使然,让她们心疼那些饥民。 四个人正默默的吃着菜,就听到街上传来一阵嘈杂声,还伴随着女子的哭喊声,唐婉玉坐在临近窗口的位置,便扭头看向了窗外,她们所在二楼,视线就好,街上的场面看的一清二楚。 “蔷薇,那不是你家李思义吗?怎么和一个女子拉拉扯扯的?太过分了?”唐婉玉杏眼圆睁,她为李蔷薇不平,蔷薇这么好、这么美,哪里对不起他了,竟当街和别的女子拉拉扯扯。 李蔷薇倒没有像唐婉玉那样生气,她了解李思义,当初谭秀儿脱了衣衫和他躺在一张床上,他都没做什么,怎么可能当街和女子拉扯,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李蔷薇挪到了窗前,向下面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相公,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从动作上能看到他很生气,旁边那个高大健壮的男子,不是芳香馆的赵大吗?赵大和相公正拉扯的小女子,竟然是唤弟。 “嫂子,你误会了,那小女子是我相公的堂妹李唤弟,那个拉扯她的是赵大,芳香馆的护院。” “原来是这样,咱们下去看看去。”唐婉玉放了心,四个人正好吃饱了,唐婉玉便结了账,四个人下了楼。 待四个人走的近了,便听到赵大正不依不饶的说着,“李掌柜似乎管的太宽了些,这小女子的祖母将她卖了,我们芳香馆出钱买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我自然知道你是花钱买的人,我现在想花钱把她赎回来,她是我堂妹,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入火坑。” “花钱赎人?好啊,拿五百贯出来,这丫头可是我花五百贯买的。”赵大沉着脸说道。 “大牛哥,这个大叔胡说,祖母将我卖了两百贯,不是五百贯。”李唤弟啜泣道。 “赵大叔,我堂妹连芳香馆的门还没进去,您这就翻了倍,似乎太狠了点,这样,我给您多加三十贯,算是车马钱。” “那可不行,没有五百贯,我不会放人。”赵大黑了脸,阴沉的看着李思义。 他早就知道了,眼下的这个李掌柜,就是当年的那个少年,曾经在芳香馆门口闹了好几天,现在都做了掌柜了,他那个妹妹原来竟是他的童养媳,如今出落得跟仙女一样。 “赵大叔也是蕲水的老人了,自然知道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这个小姑娘是我相公的堂妹,她们家的情况您了解吗?她是被祖母强卖的,她是个刚烈的女子,绝不会屈服于你们,若是你们强逼她,只会将她逼上绝路,赵大叔不想人财两空吧?”李蔷薇说的不卑不亢,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提醒赵大,不要把人逼急了。 “你们芳香馆真是好大的气派啊,居然强买良家女子了?现在,人家堂哥不想看着妹妹被卖,多出铜钱将妹妹赎回来都不行,还有王法吗?”唐婉玉生气的说道,她的话引来一阵议论。 “这也太欺负人了,人家哥哥想赎人都不行吗?” “就是,现在可不是大元了,不能像以前蒙人欺负咱们汉人那样了。” “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买了一个有几分姿色的丫头,说不定她以后就是芳香馆的摇钱树呢,李掌柜只多出三十贯,似乎太少了,连车马钱都不够。”赵大被人指指点点,口气也软了下来。 第93页 “好了,赵大叔,我知道您也不容易,我也不让您吃亏,这样吧,三百贯,这姑娘我们带走,这个价钱,您可以买到更有姿色的女子了。”李蔷薇主动让了步。 如果再多和赵大磨上一磨,还能少上几十贯,李蔷薇想想还是算了,毕竟低头不见抬头见,芳香馆的王妈妈可不是个善茬,能开妓院的,哪个不是手眼通天的人,还是别得罪这些小人了。 赵大眼珠转了转,在心中暗自盘算着,三百贯委实不少了,眼下饿殍满地,三百贯能买上一个姿色上乘的少女了,何况这个叫唤弟的少女实在是死心眼,一路上要死要活,差点没跳河。 “好吧,看在小娘子的面子上,我赵大就做回好人,将这小丫头留给你们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李掌柜速速回去取钱吧,我等你半个时辰,过时不候。” “唤弟,到姐姐这儿来!”李蔷薇招了招手,李唤弟惊恐的看了看赵大,看赵大居然没反应,这才扑向了李蔷薇,“二丫姐,谢谢你!” “唤弟,也是你运气好,遇到了赵大叔,若是换了别人,你这次怕是躲不过去了,还有这么多街坊帮衬着,你如今完好无损,要多谢谢这些街坊了,不然的话,若是进入了芳香馆,哪怕你再是清白的,怕是也说不清了,好在还没进入芳香馆,就被你哥遇到了,真是万幸。” 李蔷薇刻意强调唤弟还没进入芳香馆就被救了,是想证明唤弟的清白,若是被人误会了,就算得救了,怕是也找不到好婆家了,自宋朝开始,女子地位就越来越低,若是没了清白,只能给人做妾,或是嫁给那些娶不上妻的粗鄙汉子。 不到半个时辰,李思义就取来了三百贯钱交给了赵大,赵大收了钱后,脸上带了笑,正要回去,却又想起了什么,靠近李思义小声说道:“恭喜李掌柜喜得佳人,你的小娘子真是聪明的很,想我赵大,居然被她骗了。” 李思义没有理会赵大,就像没有听到赵大的话一样。 “蔷薇,我和慧卿程惠先回去了,若是需要帮忙,就找我和文轩。”唐婉玉想着李蔷薇他们还要忙,三个人便回了家,徐慧卿一手牵着一个孕妇的样子也是滑稽的很。 “蔷薇,对不起,我自作主张了,我说过家里的事都让你做主,可我食言了,我办完事准备回客栈,正巧听到唤弟的哭声,看到赵大几人拖着唤弟,我看情况紧急,来不及细想,就拦下了赵大。” “相公哪里话,你做得对,咱们哪能见死不救,四五婶子和招弟唤弟与那一家子不一样。”李蔷薇笑道,相公心善,她这个做娘子的高兴还来不及呢。 第55章 帮人帮到底 当李思义带着唤弟出现在杨氏的面前时,杨氏大吃了一惊,知道唤弟是被苟氏卖给了芳香馆,杨氏气的脸都变了:“这苟氏的心咋就这么狠,不到一石米就把亲孙女卖了,这些米一大家子又能吃得了几天?为何别的人家都能熬过去,苟氏一家就非要卖孙女?” “娘,你还有什么好奇怪的,当初苟氏是怎么对爹爹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人坏,是胎里带的,是改不了的。”李蔷薇不以为然的说道。 “伯娘,大牛哥,二丫姐,谢谢你们!”李唤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连磕了几个头。 “唤弟,快起来!”李蔷薇哪里见过这个阵势,赶紧上来搀扶李唤弟。 “伯娘,二丫姐姐,我想回家看看我娘去,我被抓来的时候,我娘晕倒了,我不在家,我娘就没人管了。”李唤弟啜泣起来。 “唤弟,你是不是傻了?你现在回去,是不是还想再被卖第二次啊?”李蔷薇脱口而出,声音也比平时大了很多,那狼心狗肺的苟氏巴不得唤弟被赎回来,再卖她一次呢。 “可是二丫姐,我若是不回家,我娘怎么办啊?我娘身子本来就不好,姐姐早就出嫁了,我娘根本没人管,祖母和刘氏经常欺负我娘,爹爹又不管。” “我让人去招弟家,让她先将你娘接到她家,再从她家来城里,你看这样可好?”李思义沉思了一会说道。 “多谢大牛哥!”李唤弟破涕为笑。 李思义出去安排了,李蔷薇带着李唤弟去了自己的房间,拿出自己的衣裙给她换上。李唤弟比李蔷薇小一岁,身形和李蔷薇差不多,李蔷薇的衣裙穿在了她的身上,合身的很。 “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唤弟马上就成小美人了。”李蔷薇打量着李唤弟,刚才还蓬头垢面的李唤弟,登时就像变了人似的。 李唤弟长得眉清目秀,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杏眼亮闪闪的,一张樱桃小嘴很是娇俏,只是经常风吹日晒,皮肤略黑了些,李蔷薇给她选的襦裙,上面是白色的短襦,下面是浅绿色的长裙,外面罩了一件翠绿色的褙子,衬得李唤弟的肤色亮了很多。 “二丫姐,莫要取笑唤弟了,你才是长得跟仙女似的呢,大牛哥哥真是好福气。” 换好了衣裙,两人回到了客栈的大堂,赵氏早就给唤弟端来了饭菜,满满一大碗的白米饭,一盘子竹笋烧肉和一盘子鸡蛋炒韭菜。 唤弟显然是饿坏了,便埋着头扒拉着米饭,却又不太好意思夹菜吃,杨氏看了心疼,一个劲的给她夹肉吃,“唤弟,你这孩子怎就客套起来了?你赵婶子也不是外人。” 唤弟感激的笑了笑,看杨氏和李蔷薇都是一脸和气的样子,便放开了胆子,不再深埋着头了,而是大方的吃了起来,谁知吃着吃着便掉了泪,“伯娘,我娘好可怜,刘氏欺负我娘,祖母和我爹也不管,我娘经常挨饿。” 第94页 “气死我了,这是一家什么人啊?怎么都是宠妾灭妻啊!四五婶子也是的,还不如和离算了,在那个家里当牛做马还吃不饱,还不如带着唤弟出来单过呢?”李蔷薇气的差点又要大骂苟氏了,那老东西自己就是个不正经的,所以才会偏袒刘氏那个贱妇。 “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啊,女子和离了是要被人笑话的,还要连累自己的孩子。”杨氏叹气道。 “和离又不是被休,有什么好丢人的?”李蔷薇不忿道。 “唤弟,你今年十五了,我让你哥帮你在城里找个夫家,你干脆嫁到城里来吧,到时候把你娘也接过去,彻底躲开那一家子吸血鬼。”李蔷薇见唤弟吃好了,便和她商量起来。 “二丫姐姐,你说什么呢?”李唤弟羞红了脸,连忙低下了头,搓着自己的手。 “这倒是个好主意,等你娘和招弟来了,咱们商量一下,苟氏那一家子是一群狼,你娘在那个家里,不是被累死,就是被磋磨死。”杨氏心软,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 刚过了申时,张氏和招弟娘俩就赶了过来,怕影响到房客,杨氏和李蔷薇带着李唤弟回到了自家住的院子里,张氏一见唤弟,一把便抱住了她,放声大哭了起来:“唤弟,我可怜的孩子,娘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杨氏在一旁默默的擦着眼泪,张氏让她看了心酸,张氏不过三十七八岁,却老成了这样,皮肤干涩晦暗,眼角都有了皱纹,眼见着头上还生出了白发。 张氏哭了好大一会,才突然想起来,便拉着招弟和唤弟,娘仨一起给杨氏和李蔷薇跪下了,“嫂子,二丫,我的招弟和唤弟,都是你们救下的,我这辈子就算是当牛做马也报答不了你们了。” “婶子,使不得,您这是折煞我了,您快起来,当年我被李娇儿推下河,若不是招弟姐姐,我就被淹死了。”李蔷薇连忙上去搀扶张氏,杨氏也过来帮忙扶起了张氏。 “弟妹,今儿你们娘仨就住下来吧,明日让人先送招弟回去,毕竟招弟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弟妹和唤弟就住在我们这,直到唤弟出嫁。”看张氏嘴唇干裂,杨氏端了水递给了张氏。 “招弟姐,你也喝水。”李蔷薇也给李招弟递了一杯水。 李招弟穿了一身青色的粗布衣裙,洗的干干净净,上面也没有补丁,一张稍显圆润的容长脸,五官清秀,肤色红润,看起来日子过的还不错。 李招弟今年二十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苟氏收了比一般人家多一倍的彩礼,将十六岁的李招弟嫁给了一个鳏夫,那个男子比李招弟整整大了十岁,他的娘子在生产的时候难产死了,一尸两命,外面都传他克妻,没有女子愿意嫁他。 招弟嫁了过去,竟是因祸得福了,那男子是个人品脾气好的,对招弟疼爱的很,日子虽然不富裕,却是夫妻和睦,公婆也心善,招弟嫁过去四年,生了一儿一女,相公和公婆待招弟更好了,招弟经常接济张氏和唤弟,婆家也是二话不说。 “婶子,招弟姐,你们看这样好不好,唤弟已经十五了,我让相公帮她物色一个人品好的男子,将唤弟嫁到城里来,离苟氏那一家子远点。你们不能这么软弱了,婶子,你以后别回那个家了,那个家还有什么好让你留恋的呢?” “二丫,婶子知道你是好意,可我不回那个家,我又能去哪里呢?”张氏叹气。 “娘,你跟着我过。”唤弟抱住了张氏的手臂,心疼的说道。 “你这孩子,哪有娘跟着出了嫁的女儿生活的?”张氏嗔笑道。 “婶子,您先别想这么多,相公会帮唤弟挑选的,物色一个能接受您的,在唤弟出嫁之前,您和唤弟先住在我们这里。” “那怎么好?我们娘俩白吃白住在你们这里,现在粮价这么贵,多少人家都卖儿卖女了。”张氏有些难为情。 “弟妹别担心,二丫这孩子有眼光,我们存了粮,不会饿着你们娘俩的。” 张氏本不想打扰杨氏一家,可又实在没地方去,只能住在这里了,招弟婆家一大家子人不说,日子也不富裕。 这边正说着话,李思义过来喊她们过去吃晚饭,一家子和店里的伙计都在客栈吃饭,租住的院子虽炊具齐全,却没有另开火。几人到了客栈的大堂,赵氏已经摆放好了碗筷,今日来了客人,赵氏便多做了几个菜。 落座后,张氏还想说些感激的话,被杨氏制止了,“弟妹,你也不要觉得过意不去,你来了还能帮衬着我些,最近客栈忙,我也没时间照顾二丫,二丫有了身孕,这些日子,你就多帮我照顾她,你们几个就在院里单开火,也好减轻些赵氏妹妹的负担。” “好,好,嫂子,你放心的把二丫交给我,她想吃什么,我便做给她吃,小孩子的衣衫我也一并做了,我虽然愚笨,可手上的针线活还是说的过去的。”张氏觉得自己总算有些用处了,便忙不迭的应承了下来。 “二丫妹妹有孕了?真好,你长得这么好看,生的孩子一定俊的很。”招弟打量着李蔷薇的腰腹,欣喜的说道。 “招弟,叫嫂子!”一旁的李思义听招弟和蔷薇居然还是姐姐妹妹的叫着,便蹙了蹙眉。 招弟看了看唤弟,姐妹俩先是相视一笑,随即又看了看李思义和李蔷薇,姐妹俩便大笑起来,“好,二丫…小嫂子!” 第95页 “相公,你真是的,叫什么不行,你非要这么较真?”李蔷薇嗔了李思义一眼。 “你嫁给我了,便是我的娘子,招弟和唤弟叫我哥哥,她们自然要称呼你一声嫂子了。”李思义一本正经的说道。 “懒得理你,对了,相公你有空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给唤弟相看个婆家,要男家人品好的,最好是能接受四五婶子跟着唤弟过的人家,我也托婉玉帮着物色着。”李蔷薇不想和李思义讨论称呼的问题,便岔开了话题。 “还别说,我还真认识一个人,开糕点铺子的陆俊,今年二十,父母亡故,家里有个八岁的妹妹,陆俊人品极好,母亲生她妹妹时难产去世,没多久父亲也因思念亡妻醉酒失足溺亡,是陆俊将妹妹一手带大,陆俊极其疼爱妹妹,像女儿一样的养着,陆俊十八岁那年娶了妻,因娘子苛待他的妹妹,陆俊一气之下休了妻。” “如此说来,这陆俊还真是个有主见的,就怕他过分溺爱妹妹,而冷落了娘子啊?”李蔷薇有些不放心。 “不会,陆俊不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他虽然疼爱妹妹,却不会溺爱,我见过他妹妹,那小丫头伶俐又懂事,才八岁,就识了不少字。”李思义辩驳道,看来对陆俊的印象极好。 “婶子,我觉得相公说的这个陆俊不错,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妹妹,婶子若是跟着唤弟过,还能帮他照看一下妹妹,他必会感激婶子,对唤弟更加好,婶子也有了一个安身之处。” 张氏想了想,又问了招弟和唤弟的意见,招弟笑着点了点头,唤弟则害羞的低了头不说话,张氏心下了然,“好,婶子听你们的,大牛都说好了,那便是真的好,约个日子相看一下吧!” 到了相看的那天,李蔷薇给唤弟梳洗打扮了一番,唤弟便像脱胎换骨了一般,让她眼前一亮,唤弟长得比李娇儿和李招弟要好看,她若是生在了富贵之家,保养好了,定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 见了陆俊,李蔷薇顿时便心中有了数,对陆俊大为赞赏,陆俊生的五官端正却不死板,眼中透着聪慧却又不狡黠,言行举止也是稳妥的很。 陆俊和唤弟两人的首次相看,彼此留下了极好的印象,陆俊请了媒人,经过一番三媒六聘,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定下了成亲的日子,婚期还有三个月,陆俊在县城有套一进的宅院,是前店后居的模式,虽不富裕,却也衣食无忧。 第56章 甜蜜 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已经快到戌时了,迎来送往的忙了一天,李蔷薇站的腰都有些酸了,脚和小腿也是酸胀难受的很,李思义见状,连忙扶着她坐了下来。 李蔷薇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肚子已经显怀,即便是穿了宽大的衣裙,也遮挡不住。一张妍丽的小脸,圆润了许多,如雪的肌肤透着粉晕。有了身孕的李蔷薇,别有一番美丽韵致。 今儿是李唤弟出嫁的日子,李思义和杨氏做为她的娘家人,让她从自家出嫁。陆俊给的彩礼原封未动,还又增加了几抬,一共给李唤弟备了十六抬嫁妆,已经是一般地主嫁女儿的规格了。 “蔷薇,你不会怪我吧?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花了三百贯将唤弟赎回来不说,还花了这么多钱给她办嫁妆,你还有几个月就要生产了,我却没有给你攒下钱。”李思义歉意的说道。 “相公,我不在意,钱没有了,咱们还可以赚,我知道,你是为了弥补对李娇儿的歉疚,虽然李娇儿做了错事,毕竟是你的堂妹,她死了,你心里也不好受。” “蔷薇,你真好,家有贤妻如此,夫复何求!”李思义从背后抱住了李蔷薇,下颌抵在她的头顶,一双大掌摩挲着她的肚皮,动情的说道。 “相公,你儿子踢我了!”李蔷薇突然大叫了一声,拉着李思义的手,放在了她的肚皮上,那一块凸起来的地方,还真的像是一只小脚丫。 李思义弯下腰,将耳朵贴在了她的肚皮上,兴奋的不能自已,“真的,我听到了,咚咚的,看来真的是儿子,难怪这么调皮,可我还是想要一个女儿,长得像你的女儿。” “相公,我们一辈子都要这么好下去!”李蔷薇温柔的摩挲着李思义的头,喃喃自语道。 感受到李蔷薇的温柔,李思义心底涌出了一抹异样,呼吸莫名的急促起来,他抬起头,凝视着她的水眸,心跳如捣鼓一般,一低头便吻上了她,开始辗转厮磨,不一会便夺了她的呼吸。 “大牛,二丫,吃….!”杨氏掀开门帘,话说了一半就顿住了,儿子正环抱着儿媳,两个人正在亲吻。 “娘!”李蔷薇羞红了脸,连忙推开了李思义,低着头不敢看杨氏。 “我来叫你们吃饭,那我先过去了。”杨氏慌乱的离开了,撞破小两口亲热,她也觉得难为情。 “相公,都怪你,以后咱们注意点!”李蔷薇嗔了李思义一眼。 一顿饭吃的很是尴尬,李蔷薇只顾着闷头吃饭,连头都不敢抬,竟有种偷情被撞破的感觉,古人内敛,即便是夫妻,也不会当众拉手,更别说是亲吻了。 杨氏脸上一直带着笑,眼神停留在李思义和李蔷薇的身上,她心里高兴,俩孩子这么好,她当娘的自然欢喜的很,想着再过几个月就能看到孙子了,她更是觉得日子过得跟喝了蜜似的。 李思义对自己娘亲的眼神也不避讳,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赵氏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神情,也是心照不宣,只有两个小伙计柳顺和胡壮不明所以,两个毛头小子,狐疑的看着几个人。 第96页 李蔷薇和杨氏打了个招呼,就先回了住处,留下李思义和杨氏几个人在客栈收拾。现在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加上孕妇怕热,李蔷薇的衣衫都湿透了。 她回到住处就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里衣,唐婉玉知道她怕热,每日傍晚,都让家里的佣人给她送来冰块,不然的话,这几日高温,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度过了。 有了冰块,屋里的温度果然下降了不少,她躺在草席上,心也慢慢静了下来,便不觉得热了,还真是心静自然凉。 过了半个时辰,她听到了开门声,几个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今儿是柳顺值夜,到了亥时,客人便不会再外出了,也极少有新客人入主,只需一个值夜的伙计便可。何况,他们住的院子离客栈很近,有事大声喊一嗓子便能听见。 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她的心跳开始加速,晚饭前的亲吻让她意犹未尽,她到现在还回味无穷。 “蔷薇,我回来了!”李思义轻轻的掩上门,看着靠在床头的李蔷薇,他的心怦然一动。 都说灯下看美人,这话用在蔷薇的身上,是再恰当也不过了,眼前的女子真是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一张莹白的小脸上,竟带着一抹柔光,如水的眸子里脉脉含情。 “我去冲个凉,等我回来!”李思义只觉得喉头一紧,身上更加燥热了。 李蔷薇忐忑地靠在床头,她总觉得今晚他们会发生点什么,而且,她也很期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不一会儿,李思义就冲了凉回来,换上了干净的里衣,长发未束,垂在了肩上,白衣黑发,竟让他有了些仙气,她不由想起了那几句唯美的话,黑发慵懒,白衣缱绻,你清浅一笑,凝了时光,醉了过客。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相公长得好看,虽然不像徐文轩和明公子那样俊美无俦,但是他的清隽修长和淡淡的气质,都是她喜欢的,相比那些精美的男子,她更喜欢相公这种细水长流,越看越舒服的男子。 “蔷薇,为何一直盯着我看?”李思义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为自己脸上有了异常。 “相公,你真好看!”李蔷薇花痴的说了一句,说完便红了脸。 “那你就看一辈子!”李思义已经躺到了床上,将李蔷薇揽在了怀里。 李蔷薇贪婪的闻着相公身上的味道,或许是他从小经常下河的缘故,加上他闲不住,经常出汗又喜欢洗澡,他的身上一直很好闻,没有任何异味,即便是流了汗,都没有汗馊味。 不知是不是夏季炎热容易让人躁动的原因,李蔷薇今天晚上竟莫名的耐不住心中的荡漾,行为也大胆了,一双小手开始不老实起来,指尖在他结实的胸口上不停的游走,最后落在了他胸前的两点上,轻轻揉捏着。 李思义发出了一声闷哼,他抓住了李蔷薇的手,声音里透着难忍的压抑,“你个死丫头,别再折磨我了!” 李蔷薇知道他这几个月忍得辛苦,本来过了三个月可以在一起,可是家里人太多,又忙着办喜事,两人放不开,眼下张氏母女离开了,家里轻松了,她不想再看着他难受。 “相公,郎中说了,三个月以后,到生产前的一个月,是可以的,只要动作轻点。”李蔷薇贴在他的耳边说道,脸又红又烫,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究竟是怎么了,竟然这么大胆。 “那我轻点!”李思义柔声说道,一双渲染了情.欲的眸子,动情的看着李蔷薇,连声音都是那么缱绻动听。 怕压着李蔷薇的肚子,他用手臂撑着自己的身体,俯下身子,低头便吻上了她,傍晚的那个吻让他余味无穷,一晚上他都魂不守舍。每一次和她亲吻,都让他难以自已,她的樱唇温软有弹性,小舌灵巧调皮的在他的口中冲撞着,搅动吸允着他的舌。 在进入她身体的那一霎那,他觉得自己竟有一种飞上天的感觉,忍了几个月,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她的肚子里正孕育着他的孩子,相比她的付出,这点忍耐又算的了什么。 一室旖旎,两情缱绻,两人相拥而眠。 李蔷薇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已经没了人,她满足的摩挲着相公躺过的地方,那里有他的味道,和相公如胶似漆,应该是每个女子所期盼的吧。 她穿好衣衫,梳洗好便去了客栈吃饭,张氏和唤弟一走,他们的院子又不开伙了。等她到了客栈的时候,大家已经吃好了饭,都在忙碌着,看李蔷薇过来,赵氏连忙给她端来了饭菜。 李蔷薇一阵风卷残云,桌上的饭菜被她吃了个精光,她被自己的食量吓了一跳,她最近饭量大了很多,都赶上男子的饭量了,她都觉得自己身材走形了,可杨氏还说她太瘦。 李蔷薇现在是个闲人,杨氏什么也不让她做,她就等柳顺和胡壮闲的时候,教他俩读书写字。她始终觉得,一个人不认字,视野便会有局限,三儿就是跟着她和相公,学会了读书写字后开了杂货店,小日子也越过越好。 “二丫,你看看还缺什么?我有空就给你备着,还有几个月就生产了,那时候是客栈最忙的时候,各地的粮商都来蕲水收购晚稻,客栈一忙,我怕是没时间给你做了。”杨氏一边做着孩子的小鞋,一边问道。 “娘,什么也不缺,这几个月四五婶子都做了多少了啊,都能让小孩子穿到好几岁了。”李蔷薇无奈的笑道,娘和四五婶子真是紧张过头了,一个不停的给孩子做衣裳,一个时不常的就问她身子难受吗。 第97页 “那就好,二丫啊,娘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了,你说你自从吃了仙子的仙丹,就教会了大牛读书写字,要不是你,大牛哪能这么有出息,现在,你又为我们李家怀了孙子,你真是我们的福星。” “娘,您别这么说,那也要相公自己争气啊,他自己脑子好用,加上刻苦,所以才比别人学得好,再说,现在我可没本事教他了,他现在比我强,有两个大儒对他可是赞不绝口呢。” “说什么呢,竟说的如此高兴!”从外面回来的李思义,看到娘和娘子说的如此开心,他的心情大好。 “相公,你回来了!”李蔷薇扑上去,拖住了他的手臂。 “慢点!”李思义连忙接住了她,他的这个小娘子,最近特别黏他,可他偏偏就喜欢她黏他。 看着小两口甜腻,杨氏的笑意更浓了。 第57章 儿子出生 李蔷薇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一次次疼痛得声嘶力竭,汗水早已湿透衣背。只见她眉头紧蹙,一只手抓着床单,青筋暴露,一只手的指甲早已经嵌入一旁帮忙的妇人的手臂。 “快了,再加把劲,快露头了!”产婆给李蔷薇打气,除了产婆,里面还有两个妇人,都是给产婆打下手的。 一大波痛感袭来,阵痛间隔时间也越来越短,痛感猛烈加剧,李蔷薇感觉腰部快被大锤碾碎了,她开始不停地扭动,但什么也缓解不了,她紧紧地抓住床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要死了。 李思义站在房门外,急的直搓脚,已经一个多时辰了,蔷薇的哭喊声越来越弱。 “郎中,我娘子如何了?”李思义颤声问道。 “这位小哥,你放心,里面的产婆可是有些本事的,若是有情况,她会叫我的。”郎中安慰道。 “相公,我要死了!”刚刚还气若游丝的李蔷薇,突然声嘶力竭的大叫了一声后,便没了声响。 “蔷薇!”李思义喊了一声蔷薇后,抬腿就要往产房冲,他的脸上布满了泪水,心里疼的就像刀扎一般,他害怕极了,他就算不要什么儿子女儿,也不想他的蔷薇出事。 “大牛,你不能进去,那种污秽地方不吉利!”杨氏死命的抓住儿子的手臂。 “娘,我求你了,让我进去吧,我不信什么血光之灾”李思义声音颤抖,心头的恐惧也愈来愈浓,有多少女子为了产子丧命,他害怕失去他的蔷薇。 杨氏看到儿子眼里的血丝和泪水,心里一酸,她不情愿的放开了儿子的手臂,虽然担心儿子,可她也知道,如果二丫出了事,儿子怕是也活不下去。 “这小娘子骨盆小,加上没有力气,再拖下去就要难产了,你是她的相公,你给她加把劲吧!”产婆看见李思义过来,怔了一下,也顾不上这么多了,便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这个产婆是蕲水有名的产婆,经验丰富,蕲水富贵人家的妇人生产,都是找的她,唐婉玉生的两个孩子,都是她接生的,李思义及早的就为李蔷薇定下了这个产婆。 为了防止意外,李思义还请了一个有名的郎中守在房门外。 “蔷薇,相公在你身边,你加把劲,等你生下了这个孩子,咱们以后再也不生了,我再也不要什么女儿和儿子了,我只要你!”李思义握住李蔷薇的手,已经泣不成声。 产房内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此刻的李蔷薇,眉头紧锁,嘴唇紧紧的抿着,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头发湿漉漉的贴在了额前,看的他心都碎了。 李蔷薇疲惫的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大脑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一会是她在栈桥边就要坠入江中的场景,一会是她被李娇儿推入河里的画面,这些画面无疑是痛苦的,而后来的画面又是幸福的,在这个世上还有人爱着她,她不能死。 已经游走在昏迷边缘的李蔷薇,冥冥之中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那个声音就像一道悦耳的音符,将自己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大牛,郎中让你给二丫灌点参汤。”杨氏端进来半碗参汤,交到了李思义的手里。 李思义接过了参汤,没有片刻的犹豫,自己直接喝下了一大口,用嘴喂给了李蔷薇,来来回回几次,半碗参汤,全部进了李蔷薇的肚子里。 李蔷薇缓缓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床边的相公,她的眼睛蓦地一亮,仿佛看到了生命的曙光一般。 “小娘子,你再用点力孩子就出来了,你就算为了你相公,也该加把劲啊,你不知道,你相公刚才都哭了!”产婆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眼前的小两口感情好,便开始以情鼓励李蔷薇。 “相公,我不会死的,我还要和你和孩子幸福一辈子呢!”李蔷薇被感动了,她用力的握住相公的手。那双温暖的大手,仿佛给了她无穷的力量,让她有勇气面对一切。 “哇……!”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响彻了整个院子。 “生了,是个小子!”屋里传来产婆兴奋的声音。 里面帮忙的两个妇人,一个麻利的用甘草黄连熬成的水,将孩子洗干净,又用小被子包裹好,放在了李蔷薇的身边,孩子虽然比一般婴儿小,可声音却不小,嗓门洪亮,看来长大了是个强壮的小子。 另一个妇人给李蔷薇换下了湿透的衣衫,又将草药熬制的水端过来,准备给李蔷薇清洗下身,却被李思义接了过来,在妇人惊异的目光中,李思义先用皂荚洗干净手,再用软布沾了药水,一点一点为李蔷薇清洗着,妇人窘迫的别过了脸去。 第98页 一切收拾妥当,杨氏这才冲进了屋子,扑到了李蔷薇的床前,先是心疼的说了一句二丫你受苦了!接着便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孩子,喜笑颜开,“长得跟大牛小时候一模一样,就是比他白了些!” “娘,我好饿!”李蔷薇耗尽了力气,只觉得又渴又饿。女人生孩子就像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尤其是医疗落后的古代,多少女人因为难产而死,李蔷薇庆幸自己挺过来了。 “是娘昏头了,娘这就去给你端红糖水和鸡蛋面!”杨氏忙不迭的出去了。 “小娘子,你相公真是疼你,我接生了这么多次,他是第一个不顾一切进了产房的男子,你不知道,他抱着你哭的多伤心。”产婆被他们感动了,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心疼娘子的相公。 郎中和产婆拿了酬劳和喜蛋,高兴的回去了,李思义跟着郎中去了他的医铺,给李蔷薇抓了几副排泄恶露的草药,又给孩子抓了几副预防黄疸和脐带感染的草药,这才放下心来。 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一家人头疼了,李蔷薇没有奶水,孩子饿的哇哇大哭,李蔷薇也跟着哭,“娘,相公,我真没用,连奶水都没有。” “蔷薇,你别哭,我去给孩子找个奶娘!”李思义安慰她。 “可是我们哪里请得起奶娘啊,要不,你去买一头母山羊,给孩子喝羊奶。” “买山羊也来不及啊,你看孩子饿的,二丫,我看你那里也不小啊,怎就没有奶水呢?”杨氏焦急的说道。杨氏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李蔷薇哭的更伤心了。 “就这么定了,我托人找个奶娘,大不了咱们不攒钱了。”李思义看不得她哭,便要往外走。 “相公,你先去徐家,让徐家的奶娘先给孩子喂一下,现在找奶娘也不能马上就找到啊!”李蔷薇提醒相公。 徐文轩和唐婉玉的第二个孩子,快三个月了,正好家里有个现成的奶娘。让徐家的奶娘先给自家孩子喂两天,两个小婴儿现在吃得少,奶娘奶两个小婴儿应该没问题。 大约半个时辰,李思义就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个年约二十岁的年轻女子,正是徐家的奶娘梁氏,梁氏接过来大哭的孩子,李思义见状,急忙出去了。 梁氏解开自己的衣衫,先用干净的软布擦了擦自己的nai头,这才将nai头塞进了孩子的小嘴里,刚刚还啼哭的小婴儿,瞬间便止住了哭声,贪婪的吸允了起来,咕咚咕咚喝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孩子怕是饿坏了,我这一只奶都快被他吃空了!”梁氏低头看着狼吞虎咽的小婴儿,柔声说道,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小脸蛋,“妹妹,你家这个孩子,长得像他的爹爹,一点儿也不像你!” “是长得像我相公,长大了定是个好看的小子。”李蔷薇的眼睛里闪耀着母性的光辉,她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么一点个小人儿,抱在怀里一定柔软的很,她到现在还没抱过呢。 “可我觉得,你更好看呢。对了,我家大少奶奶说,先让我来回跑着,直到你们找到了合适的奶娘。”梁氏笑道。 孩子终于吃饱了,心满意足的的睡着了,梁氏将他放在了李蔷薇的身边,又匆匆赶回了徐家。 第二天,徐文轩和唐婉玉夫妇过来探望李蔷薇。徐文轩是外男,不好进入李蔷薇的卧房,就在厅堂和李思义说起了话,两人关系尴尬,以前为了李蔷薇争执过,虽然徐文轩现在释怀了,但是单独和李思义相处时,还是有些别扭。 里面的李蔷薇和唐婉玉就融洽多了,两个女子更有共同语言了,唐婉玉上来就给李蔷薇介绍经验,教她怎么恢复身材。 当李蔷薇说到了李思义闯进产房,心疼她哭了的时候,唐婉玉立马不淡定了,开始数落起徐文轩来,说徐文轩在她生孩子时,不但没有陪着她,还被人叫走了,自己生完孩子一个多时辰,他才回来。 李蔷薇发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自己这恩爱秀的,让人家两口子起了嫌隙了。她连忙安慰唐婉玉,说徐文轩身上责任大,要肩负着徐家一大家子的重担,自家相公只是个小掌柜,自然有时间儿女情长。 无奈,唐婉玉已经认定了徐文轩心里没有她,一切都是她上赶着,甚至还将徐文轩喜欢李蔷薇的旧事扒了出来。 第58章 徐氏夫妇 今天是李思义和李蔷薇的儿子李耀宗满月的日子,做为李蔷薇的义兄和义嫂,徐文轩和唐婉玉自然是不能落下,唐婉玉几天前就给孩子备好了礼物。 徐文轩起了个大早,换上了一身青灰色带暗花纹的锦袍,仔细的梳洗了一番,长发束起,用一根金簪挽住,一张俊美的脸如冠玉一般。二十一岁的徐文轩,正式接管了徐家的产业,经过几年的历练,他凭添了些宠辱不惊的气度,看起来更加有魅力了。 唐婉玉冷眼旁观着仔细梳洗的徐文轩,心里一阵酸楚,自己的这个相公太过出色,又岂是自己能驾驭得了的?他终究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马上要见到蔷薇了,一个大男人居然梳洗打扮了起来。 “婉玉,你倒是快些,马车早就备好了!”徐文轩看了看心不在焉的唐婉玉,催促道。 “我才知道,原来我的相公竟如此多情,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红颜了,就沉不住气了?” “婉玉,你胡说些什么?什么红颜?我和蔷薇清清白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当她是妹妹,她当我是哥哥。” 第99页 “她当你是哥哥不假,可你是不是当她是妹妹,我就不知道了,人家和李思义好得很呢,就怕你是白日做梦。” “你真是不可理喻,你自己带着牧尘去吧,我不去了,省得你胡搅蛮缠。”徐文轩愤然道。 “徐文轩,你嫌弃我了是吗?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忘不掉蔷薇,可是她已经嫁给李思义了。”唐婉玉委屈的哭了起来。 一看自己的娘亲哭,快三岁的徐牧尘也跟着哭了起来,母子俩哭成一团。徐文轩顿时慌了,哄了大的又哄小的,他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搂住唐婉玉,“婉玉,你别哭了,我以前是喜欢蔷薇,但是她喜欢的是思义,我现在已经放下了,我成天忙的不可开交,哪有时间想别的。” 大儿子徐牧尘原本就长得粉雕玉琢,被丫鬟一打扮,好看的就像个小童子。此刻,他撅着小嘴,一会看看爹爹,一会看看娘亲,伸出了一只肉呼呼的小手,替唐婉玉擦着眼泪,“娘亲不哭,尘尘乖。” 看着懂事的儿子,唐婉玉止住了哭声,“相公,你还是和我一起去吧,你若是不去,蔷薇思义,还有慧卿,又要担心咱们了。” “你呀,都跟着蔷薇学坏了,整日里就是情啊爱啊的,还闹平等,你们再这么下去,就要上房揭瓦了,我们整日忙个不停,哪有时间风花雪月。”徐文轩揉了揉唐婉玉的头,嗔笑道。 丫鬟抱走了徐牧尘,让唐婉玉赶紧梳洗,当徐文轩看到唐婉玉的时候,眼前顿觉一亮,只见唐婉玉梳了一个结鬟的发式,插了一只黄金嵌玉的步摇,一张清丽的小脸未施粉黛,只涂了淡淡的唇脂,一身淡蓝色的襦裙衬得她更加清爽怡人。 ***** 等徐文轩和唐婉玉赶到的时候,亲朋好友基本都到齐了。李蔷薇抱着儿子和李思义站在院子里,迎接着宾客。身形娇小的李蔷薇站在身高约八尺的李思义身旁,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已经是深秋,李蔷薇给孩子裹了一件小披风,她自己也穿了夹袄和夹袍,不用喂奶,加上年纪轻,生产不过一个月,李蔷薇的身材就恢复了差不多,即便穿了夹袍,李蔷薇的身形依然还很纤细。 “嫂子真好看,文轩哥也是仪表堂堂,还有牧尘,怎么看怎么好看,你们这一家三口往这一站,把我们的风头都抢了。”李蔷薇和唐婉玉开着玩笑,她看了一下,这两口子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儿。 “蔷薇,你恢复的还不错,只是可惜了,我们家牧尘的媳妇没着落了。”唐婉玉掀开了披风的一角,用手指轻轻戳了戳耀宗的小脸蛋,将一个小金锁,塞进了孩子的小包被里。 “嫂子,这太贵重了!” “这就贵重了?等你给我们牧尘生个媳妇,我送的可不止是金锁了。” “我瞧着牧尘这孩子不错,我喜欢的很,若是我下一胎生了女儿,就跟牧尘订个娃娃亲。”李蔷薇笑道,旁边的李思义闻听,面色一顿,却也没有言语。 “大嫂,蔷薇。”徐慧卿和她的相公沈云走了过来,沈云年约十八、九岁,样貌也是端正、俊秀,身形比徐文轩和李思义略矮些。 沈云和徐文轩去了一旁说话,剩下了三个女子,徐慧卿犹豫了一会,还是说道:“大嫂,你和我大哥怎么了?我看你们之间不大对劲,是不是起了争执了?” “没有,我们好好的啊!”唐婉玉有些慌乱,却又连忙掩饰。 “嫂子,是不是上次我说我相公进产房的事情啊?”李蔷薇有种预感,事情的起因离不开那次。 “蔷薇,我们真的没事!”唐婉玉神情有些黯然,,语气也低沉了。 “嫂子,你不用瞒着我和慧卿,我们三个是什么关系啊,嫂子,你听我一句话,夫妻之间有什么话,一定要说开了,有问题就要解决,若是闷在心里,会影响感情的。” 李蔷薇在心里检讨着自己的行为,一定是平时自己的言行影响了唐婉玉,自己有些太过自我,并不是每个男子都能像相公这样纵容自己。 “蔷薇,慧卿,我觉得文轩根本不在乎我,我生两个孩子,他都不在我身边,尤其是生牧阳的时候,孩子头大,我差点没死在产床上,可他一个多时辰才回来。” “嫂子,我问你,文轩哥去做什么去了?他是逍遥去了吗?你们徐家家大业大,这么多产业都要靠他打理,这么多人都需要他养,他难道不想看着他的儿子出生吗?可是他不能,因为他的肩上扛着责任。” 李蔷薇看唐婉玉听进去了,便接着说道:“嫂子,自己的相公要自己疼,你不疼他,自然有外面的女人疼他,我相公不过是一个小掌柜,长得也没有文轩哥俊美,可照样有人惦记,何况是文轩哥这样富可敌国玉树临风的男子?文轩哥娶了你几年,可曾做过荒唐的事?” 李蔷薇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我相公这样对我,是因为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我两岁到他家,我亲娘刚死,夜里老是啼哭,相公当时不过七岁,他就抱着我哄着我睡,一直抱到我七岁,我们的感情又有几对夫妻能做到这样?所以说,嫂子,文轩哥真的很好了,他不是心里没有你,他只是没有时间表达罢了。” “蔷薇,谢谢你,是我错怪相公了,我以后不再胡搅蛮缠,好好疼他!” “嫂子,疼相公自然是好的,但是不能惯着他,因为男人也会恃宠而骄的!” 第100页 “蔷薇,你比我还小一个月呢,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徐慧卿崇拜的看着李蔷薇,眼睛里闪着星星。 “我嘛,估计是看的书多!”李蔷薇笑道,心里却是想着,自己的心理年龄都三十几岁了,心智自然是唐婉玉和徐慧卿不能比的了。 “你们三个一到一起就说个不停,牧尘吵着要你。”徐文轩抱着儿子走了过来,李思义和沈云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相公,把孩子给我,你找个地方歇一会,你平时太辛苦了,今儿就权当休息了,一会吃饭时我叫你。”唐婉玉从徐文轩手里接过了儿子,柔声说道。 徐文轩一怔,便看向了眼前的三个女子,蔷薇和妹妹都是一脸揶揄的笑,婉玉则温柔的看着他,他像是明白了什么,随即便扬起了唇角,笑的如沐春风。 马上就要开席了,李蔷薇将儿子交给了奶娘,自己和相公招呼着客人。走到一个八、九岁,脸上肉嘟嘟的小女孩身边时,差点和她相撞。 “宁宁,小心!”一个透着担心的女声传来,李蔷薇扭头一看,竟是唤弟。 唤弟嫁过去不过几个月时间,便丰腴了许多,脸色也白了,原本就俏丽的她,现在更加娇美了。 “嫂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女孩拖住了唤弟的手臂,撅着小嘴冲着她撒娇。 “这是陆俊的妹妹吧,长得又可爱又漂亮。”李蔷薇心里一动。 这个叫宁宁的女孩,看起来很依赖唤弟,而唤弟眼睛里对她的疼爱,也不是装出来的。。 “是啊,宁宁可聪明了,相公忙,平日里都是她教我写字。”唤弟一脸骄傲的说道。 看着相处融洽的唤弟和宁宁,李蔷薇感触颇多,人与人之间还是多些真诚少些算计的好,张氏和唤弟善待宁宁,陆俊必然会善待张氏和唤弟,这便是佛家所说的,种什么因结什么果。 人的悲剧从来都不是偶然,就像李娇儿一样,就算是进了青楼,可还是遇到了常掌柜,如果她能安分守己,常掌柜的娘子也不会打残她。如此一想,李蔷薇便彻底释然了,心里对李娇儿的那点歉疚便完全放下了。 忙了将近一天,宾客才陆续着离开,李思义找了两辆马车,将三叔公一家送回了溪水村,又给他们带了些东西,等杨氏几个人将院子收拾干净以后,天都已经黑了。 赵氏给奶娘做了鱼汤,奶娘喝了汤便带着孩子回了自己的屋。李思义找的这个奶娘,是个苦命的女子,他认识她的相公,这个女子刚生了第二胎,两胎都是女儿,第二个女儿一生下来就被孩子的祖母溺死了,孩子祖母还逼着她出来做奶娘挣钱。 第59章 外遇 李蔷薇最近憋闷的很,她觉得自己差不多要得了产后抑郁症了,总觉得自己的相公好像是出轨了。儿子已经快百天了,可相公却像是对她的身体失去了兴趣,对她的各种暗示无动于衷。 于是,她和所有被冷落的妻子一样,开始疑神疑鬼,相公回来晚了,她会盘问半天,就连相公随意的一句话,她也要仔细的推敲一番,以此来寻出相公出轨的蛛丝马迹。 相公最近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每日早出晚归,回到家还很疲惫的样子,问他做什么去了,他也是各种含糊其辞,说是帮人对账去了。李蔷薇暗自冷笑,一个客栈掌柜的有什么账好对的。 直到有一天,李蔷薇闻到了相公身上的脂粉味,她彻底的懵了,她的相公有了别的女人了。那个对她情深似海的男子,那个要和她相伴一生的男子,身上却带着别的女人的味道? 李蔷薇哭了,她抱着儿子默默的流泪,儿子一百天了,已经能咯咯的笑出声。看着儿子粉嫩的小脸,她的心疼的厉害,才一百天的耀宗,像是知道了母亲的苦楚,刚刚还咯咯笑的他,突然就撇起了小嘴,放声大哭了起来。 “儿子,连你也知道你爹有外遇了,儿子不哭,你爹要是有了别的女人,娘就带着你走,让他找不着咱。” 无论李蔷薇怎么哄,耀宗就是不停的哭,李蔷薇没辙了,她这才发现,自己除了生了他,却什么也不会做,孩子的衣衫是娘和四五婶子做的,奶是奶娘梁氏喂的,就连晚上睡觉,都是梁氏搂着睡的。 “耀宗饿了,把他给我吧!”梁氏听到孩子的哭声,连忙进了屋,从李蔷薇手里接过了孩子,解开了怀,耀宗吃了奶,马上就不哭了。 “蔷薇,你怎么了?”梁氏看到李蔷薇脸上的泪痕,关心的问道,梁氏比李蔷薇大五岁,也跟着李思义一起叫她蔷薇,两人相处的跟姐妹似的。 “大姐,你说咱们女人就该这么忍气吞声吗?”李蔷薇轻声问道,她知道问了也白问,梁氏都被婆家欺负成这样了,可不就是忍气吞声吗。 “蔷薇,我命苦,你和我不一样,你婆婆对你好,你家相公更是疼你,我活了这么大,就没见过哪个相公对娘子这么好的。”梁氏叹了口气,她真的很羡慕李蔷薇。 “是吗?”李蔷薇像是自语一般,她有些犹豫了,或许是自己误会相公了。可转念又想,他身上的脂粉味是怎么回事,自己从不用脂粉,只能是别的女人身上的。 李蔷薇心中存了疑惑,晚上相公回来的时候,她就开始默默的观察相公,他还和往常一样,进门先是和杨氏招呼一声,又走到了她的身边,温柔的唤了她一声蔷薇,从她手里接过孩子逗弄着。 第101页 李蔷薇吸了吸鼻子,他身上的脂粉味更浓烈了,她不由蹙紧了眉头。但她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 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快过年了,天气冷,她梳洗好后就进了被窝,反正孩子也不用她搂着睡。 李蔷薇心里有事,脑子里就像是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一个小人儿说,要相信相公,他是爱你的,一个小人儿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也不要相信男人的话。 李思义轻手轻脚的推开门,狐疑的看着李蔷薇,这小女人也不知想什么了,连他进屋都不知道,他洗漱好,脱了外袍,只留下了白色的中衣。像是怕吵着她,他轻轻的钻进了被窝。 “相公!”刚刚还失神的李蔷薇,突然就抱住了李思义的腰,一张娇俏的小脸埋在了他的胸口。 李蔷薇伸出小巧灵活的粉舌,在他的胸前游走,每到一处,李思义的身上就如无数个蚁虫再爬,他全身绷紧,只觉得浑身的血往上涌,身体的某个部位更是涨的难受,这个小女人真是太磨人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 “蔷薇,睡吧,我累了!”李思义按住了李蔷薇正在游走的小手,一翻身,给了她一个后背。 李蔷薇的心冷了,她心里憋屈的很,想哭又不敢哭,自己主动投怀送抱,换来的竟是相公的冷淡,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生完孩子,她怕自己身形走样,即便是在坐月子期间,她也在房里做着简单的运动,一出了月子,她就趁着没人,做着前世做过的健身操,加上没有哺乳,她自认为她的身材和未婚姑娘没两样,可相公为什么却不愿意碰她? 这一夜,李蔷薇就像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同样没睡好的还有李思义。第二天起床,两人的眼底都泛着青色。李思义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李蔷薇的脸颊,却见她厌弃的别过了脸去,李思义的手尴尬的顿在了那里,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头。 吃早饭的时候,李思义总是没话找话,无奈李蔷薇就是不想搭理他,李思义放下了碗筷,讪讪的说道:“娘,蔷薇,我去对账去了。” 李思义这边一走,李蔷薇也跟着出去了,杨氏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俩人搞什么名堂,这几天都怪怪的,尤其是二丫,对大牛总是爱答不理的。 李蔷薇跟在李思义后面,穿大街过小巷,又不敢跟得太紧,怕被他发现,一路上就跟捉迷藏似的,一直跟到了录事街,李蔷薇心里咯噔一下,不是说对账吗,怎么对到花街柳巷了? 眼见着他进了一栋楼,她抬头看了看,极具讽刺的醉红楼三个字,刺痛了她的眼,李思义到底是有多饥渴,大白天就逛青楼。自己究竟有多失败,相公宁愿狎妓都不愿意碰她这个娘子。 她的唇角扯起了一抹嘲讽,她嘲讽自己话说的太满,孩子满月时自己还在唐婉玉和徐慧卿面前说,自己和相公和他们的情况不一样,现在看来,是不一样,人家的相公可没逛青楼。 李蔷薇是个骄傲的女人,妒火中烧的妻子打上门,一哭二闹三上吊,那样的事情,她李蔷薇做不出来,她宁愿独自一个人黯然神伤,也不会让自己失了尊严。 李蔷薇踉跄着离开了录事街,一个人走在热闹的大街上,心里却是冷的像个冰块,寒风吹过,她的脸上有些刺痛,她用手抹了抹脸,发现自己竟流了泪,她连忙将脸上的眼泪擦干净,她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脆弱。 “砰!”一声巨响,李蔷薇被撞的浑身生疼,她抬起头,发现自己竟撞上了一个人,对方实在是高大,只能看到对方的胸前。 李蔷薇急忙退后一步,刚想说声对不起,就听到对方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蔷薇,你这是怎么了?丢魂了?” 李蔷薇这才发现,和她相撞的人,居然是邱瑞。看邱瑞一脸揶揄的表情,她有些手足无措,“邱大哥,怎么是你?” “蔷薇,遇到了什么事?介意和邱大哥说说吗?”邱瑞是何等聪明之人,一眼便看出来李蔷薇心中有事,而且还是大事。 邱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关心起人家的私事了,可又管不住自己,偏偏想要关心她。 “谢谢邱大哥,真的没事,我先回去了。”李蔷薇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窘迫,逃也似的走了。 邱瑞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他有些失落的轻叹了一声,无奈的离开了。 李蔷薇失魂落魄的回了家,回去后便一句话也不说,将自己关了起来。直到李思义回来,她才大吼道:“李思义,我要和你和离!” “蔷薇,你怎么了?”李思义慌了神,一把抱住了李蔷薇。 “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李蔷薇愤怒的甩开他的手,她是一个精神和身体上都有洁癖的人,她决不能容忍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外面的杨氏吓傻了,头一次见两个孩子吵架,还吵得这么凶,连和离都说出来了。杨氏也顾不上敲门了,直接闯了进来,“这是闹的哪样啊?怎就连和离都说出口了?” “娘,他在外面有女人了,我不能和他过了!”李蔷薇哭喊道,她也不嫌丢人了,已经闹成这样,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谁告诉你我外面有女人了?”一听是这个原因,李思义仿佛松了一口气,“蔷薇,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还不清楚吗?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找别的女人?” 第102页 “你还装?李思义,我真是小瞧你了,你若没有别的女人,那你身上的脂粉味是哪里来的?我还亲眼看见你进了醉红楼。” “大牛,你个王八羔子,你长本事了,你居然去那种腌臜地方,二丫哪里对不起你了,若不是她唱哭写信,你哪里有钱开客栈,她还给你生了儿子,我今儿要不打死你,我就不是你娘!” 杨氏气的浑身发抖,抓起了笤帚就劈头盖脸的打向了李思义。眼看着日子越过越好,不愁吃不愁穿,还有了孙子,她还想着二丫再生两个孩子呢,结果儿子就闹出了这样的事,她不敢相信,那个品行端正的儿子居然也会做出这样的事,难道真的应了那句话,男人有钱就变心? “娘,您听我说,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什么也没做,我是去那里对账的!”李思义一边躲着杨氏的笤帚,一边解释。 “娘,您让他说,看他还有什么话说?”李蔷薇冷冷的看着李思义。 “这不是年底了吗,有些大的铺子要整理账目,我以前不是在徐家做过大账房吗,便有几个掌柜让我去对账,对一次一百贯,咱们现在开销大,我想着一百贯可以买一石米了,就答应了。后来,有几家大的青楼也知道了,也请我去对账,在那种地方坐上一天,身上能不沾染上脂粉味吗?” 李思义总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难怪这几天蔷薇看他就跟看了鬼一样,眼中各种哀怨和冷漠。 “那你为什么…?”看杨氏在旁边,李蔷薇咽下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杨氏见李蔷薇欲言又止,知道小两口有私密的话要说,忙笑着离开了,小两口没有隔夜仇,他们自己说开了就好,她还想再得一个孙子和孙女呢。 看杨氏出去了,李蔷薇这才红着脸说道:“那你为什么不碰我,耀宗都快四个月了,我们睡在一张床上,你对我这么冷淡,还说你没有别的女人?” “你个傻丫头,你以为我就不难受了吗?身边躺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女人,我有多煎熬。可我害怕,我只要一想到你生孩子的时候,流了那么多血,脸白的就像纸一样,我就不敢碰你,我怕你有孩子,我怕你死了。” “相公,你真傻,第一次生孩子会很痛,第二次就会好些!”李蔷薇哭笑不得,却又很感动,相公怕她生孩子危险,就强忍着欲.望不要她,怎么说都是太爱她了。 当天晚上,两人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甚至比他们的新婚之夜还要美好,以至于后来他们分开了八年,都让他们回味无穷,在那八年里,他们就是靠着这些美好的点点滴滴,苦苦的撑着,彼此忠贞不渝。 第60章 晴天霹雳 解除了误会的小两口,更加恩爱甜蜜了,小日子过的越来越好。 出了正月,梁氏的家里来人了,她男人让她回去生儿子,李思义和她的相公商量,让梁氏再奶耀宗一个月,让耀宗吃够六个月的母乳,给了梁氏的相公好处,梁氏的相公总算是答应了。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就到了夏天,耀宗开始牙牙学语了,没想到小东西最先会喊的居然是爹爹,可把李思义高兴坏了。耀宗现在跟着祖母杨氏睡,家里买了一头母山羊,每天给耀宗喝羊奶,再搭配上辅食,小东西养的胖乎乎的,特别喜人。 最近的蕲水城有些不似寻常,街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有很多的兵士,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最近没事不要上街了,街上很多士兵,别冲撞了他们。”李思义交待店里的几个人。赵氏和两个小伙计应了一声,便各自去忙了。 “相公,要变天了,以后的几年,怕是要不太平了。”李蔷薇担忧的说道。 “蔷薇,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李思义心里一动,他知道他的娘子不同常人。 “天完皇帝驾崩了,现在蕲州这边是陈友谅掌握兵权,原来的徐寿辉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想着各自为安,陈友谅却不一样,他有野心,遇到同样有野心的朱元璋,必有一场恶战。陈友谅是枭雄,和朱元璋比起来,他还是稍逊一筹。” “你是说雄踞应天府的朱元璋吗?”李思义心里有些异样,他一直觉得李蔷薇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甚至怀疑过她根本不是二丫,可他却不愿意深究,他疼爱他的二丫妹妹,可也更爱现在的蔷薇。 “对,就是他,现在的起义军里面最强的三个人是陈友谅、朱元璋和张士诚,不过,他们打他们的,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咱们好好开咱们的客栈,管他谁做皇帝!”李蔷薇笑道。 李蔷薇记得,陈友谅和朱元璋的战争,主战场不在蕲州,陈友谅最后惨败于鄱阳湖水战,还丧了命,之后朱元璋的队伍才会占领整个蕲州,那时候的战争就不会那般惨烈了。 又过了几个月,快要到中秋了,还有几天就是耀宗一周岁的生辰,李蔷薇准备了很多物件,准备让他抓周,杨氏还开玩笑说,最好能抓到纸笔,长大了考个状元郎。 蕲水这几天乱哄哄的,到处都在征兵,凡十六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均在应征范围内。家里有壮丁的,皆人心惶惶,李蔷薇自然也是担心,相公二十二岁,身形高大,自然是最佳人选。不过,她也打听了,如果不愿应征,可以缴纳几百贯钱人头钱。 这一日,李蔷薇正在柜上忙碌着,相公去码头接人去了。耀宗正在学走路,两只小短腿乍吧着,已经摔了好几跤了,杨氏跟在后面,他每摔一次,杨氏就心疼的叫出声,李蔷薇不时看一眼那祖孙俩,无奈的笑着,说了也没用,杨氏娇惯孙子,她和相公说不得耀宗半句。 第103页 “娘,您带耀宗回院子里吧,一会客人多了。”李蔷薇怕客栈来回人多,影响到客人,杨氏应了一声,便抱着耀宗回住处了。 这时,客栈进来了两个公差模样的人,他们看了看正低头整理账目的李蔷薇,“谁是李思义?” “我相公出去了,我是他娘子,请问您找他何事?”李蔷薇抬头看向来人,见来人一副公差打扮,她的心莫名的一紧。 “大汉皇帝有令,凡年满十六周岁至四十周岁的男子,应响应皇帝陛下号令入伍,李思义年轻有为,自当为朝廷效力。” “这位差大哥,若是不能应征入伍,需要交纳多少铜钱?”李蔷薇已经想好了,哪怕是交纳一千贯钱,她也不让相公入伍,家里现在只有几百贯钱,但是她可以找唐婉玉去借。 “若是不能应征,需交纳三百贯铜钱,不过,李思义不行,他是上面点了名的,交多少钱都不行。” “这是为何?”李蔷薇身子一软,差点跌坐下来,差官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瞬间击碎了她的心。 “谁让你相公能力超凡呢,这几年他可没少为朱元璋筹备军粮。”年长一些的公差讥诮道。 “请问差官,我相公需要什么时候去报到?”李蔷薇颤抖着声音问道。 “后日的辰时三刻,过时不去,衙役便会过来拿人!”两位差官看李蔷薇脸色苍白,也没有多说什么,将一纸应招入伍的文书放在柜台上便走了。 李蔷薇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她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恨不能抽自己几个耳光,她早就看出来了,梁掌柜和明公子来自应天,应该是朱元璋的人,可她为什么就没有阻止相公帮他们筹粮? 当时只是觉得,他们是自家的客人,帮客人是应该的,她怎么就忘了陈友谅杀了徐寿辉自立为王,和朱元璋决一雌雄这件事了呢?因为她的疏忽,她的相公被陈友谅的手下点名让他入伍。 不行,她说什么都不能让相公加入陈友谅的队伍,那不是去送死吗?她记得鄱阳湖水战,陈友谅大败,全军覆没。 等李思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整个客栈笼罩在一片悲伤的气氛中,娘和娘子两个人眼睛红肿,赵氏和两个小伙计也苦着脸不说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牛啊,这可如何是好?”杨氏一开口就泣不成声,她怀里的耀宗一见祖母痛哭,也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整个客栈一片哭声。 “相公,咱们回院子里说吧!”李蔷薇忍着眼泪说道。 李思义从杨氏手里接过了耀宗,一家人回到了住处。 “相公,都怪我,当初就该阻止你帮着明公子他们筹粮,现在,陈友谅的人指明了让你入伍,我们就算是花钱都不行了。”李蔷薇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哭了起来。 “蔷薇,这怎能怪你呢?不管是城里还是乡下,但凡符合年龄的壮丁,都逃脱不掉,即便我不帮明公子筹粮,也是逃不过这一关。”李思义的心里也很难过,却不忍看着李蔷薇自责。 “相公,你不能参加陈友谅的队伍,他杀了自己的旧主,不得民心,天完皇帝的部下不会为他卖命,他必会败给朱元璋,跟着陈友谅等于去送死。”李蔷薇也顾不得了,把她知道的和盘托出。 “相公,你跑吧,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过了风头再回来。”李蔷薇记得,至正二十三年陈友谅大败,蕲州将是朱元璋的地盘,相公只需躲避三年,便可以回家了。 “我又能往哪里躲?现在到处兵荒马乱的,我躲了,你和娘还有耀宗怎么办?他们会放过你们吗?”李思义无奈一笑。 “可是相公,我不能看着你送死啊!”李蔷薇顾不上杨氏在身边,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大哭,一旁的杨氏和耀宗也跟着哭。 “不会的,你相公命大着呢,我还等着考秀才中举人呢,好让娘有个秀才儿子,让你有个秀才相公。”李思义拍了拍她的背,努力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做为家里的顶梁柱,他怎忍心让自己的娘亲和娘子担忧。 “不,相公,我说什么也不让你参加陈友谅的队伍,我给你收拾一下,你去应天投奔朱元璋去,你帮过明公子,又识文断字,会管账,他们不会让你上一线,只要不上一线,便少了很多危险。” “蔷薇,万万使不得,我若是不去,陈友谅的人如何放过你们?” “明晚,我和娘带着耀宗回溪水村,我就说你外出还没回来。从现在开始,你就在院子里别出去了,我明天白天将客栈安顿好,我找文轩哥帮着把客栈卖了。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把我们这些弱小抓起来不成?到时候,再让文轩哥帮着疏通疏通。” “不行,我不同意,卖了客栈,你们怎么生活?”李思义断然拒绝。 “相公,你若是不听我的,我就死给你看!”李蔷薇心一横,咬牙说道。 没有了客栈,他们娘几个会受些苦,可是和相公的命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杨氏也和李蔷薇站在了一起,她虽然不知道二丫说的朱元璋是谁,但是看二丫这么坚决,她就知道应该相信自己的儿媳。 一家人总算达成了共识,李思义明晚连夜去投奔朱元璋,李蔷薇带着杨氏和耀宗回溪水村。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床榻上,李思义和李蔷薇紧紧相拥,舍不得放开彼此,李思义像是要把她揉碎了一般,“蔷薇,外面这么多狂蜂浪蝶,我怕….” 第104页 “相公,我是你一个人的,外面的男子再好,我也不稀罕,我还要等你回来做秀才娘子呢?” “那,你发誓,不能理睬外面的男子。” “我李蔷薇发誓,如果我做了对不起李思义的事情,就让我变成丑八怪,并让我孤独终老,相公,那你也不能有别的女人。” “好,我发誓,我李思义若是做了对不起李蔷薇的事情,就让我终生不举!” 到了分别的时候,一家人的心情格外的沉重,就连小小的耀宗,都沉默了起来。 “相公,我等你回来,你在外面要安心,我会替你尽孝,好好孝顺娘,把耀宗培养成人。”李蔷薇为了不让相公担忧,硬是忍着不哭。 “蔷薇,一定要等我回来,以后咱们再也不分开了!”李思义强忍着自己的眼泪,在李蔷薇的额头落下了一吻。 “爹爹…,爹爹…”一岁的耀宗像是知道了什么,他拼命挣脱了李蔷薇的怀抱,张开双臂扑向了李思义。 李思义紧紧的将儿子抱在了怀里,一遍一遍亲着他的小脸,万般的不舍。过了好大一会,他才猛地将耀宗往李蔷薇的怀里一塞,抓起了包袱就往外走去。 “相公!”李蔷薇的声音如泣如诉,李思义的背影一顿,却没敢回头。 他去了杨氏的住处,放下了包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娘,儿子不孝,不能在您面前尽孝,还要让您替我担心,儿子今日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您要保重身体,不要舍不得吃,蔷薇和耀宗让您费心了!” 说完便磕了三个响头,不等杨氏说什么便跑了出去,他怕他会舍不得离开,他就是娘的命,娘老了,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李思义回头望着这座住了几年的小院,心如刀绞,这里承载了他的快乐和幸福,他和蔷薇在这里成亲,在这里有了儿子,原本还想着把这个院子买下来,如今却成了泡影。 娘亲的嚎啕大哭声,蔷薇的呜咽声,越来越远,李思义的脚步却没有停留,目光坚定的向前走去。 “娘,蔷薇,耀宗,等我回来!” 第61章 这是谁的孩子 八年后 今日的蕲水城格外的热闹,听闻当今皇帝的亲侄女儿长安公主,要跟着未来的驸马爷来蕲水祭祖,整个县衙都忙碌起来了,县令早早的就安排下去,组织人清扫街道。 到了巳时许,从城门的方向过来一队人马,前面有差役鸣锣开道,后面是二十几人的卫队,紧跟在卫队后面的是一顶黄盖红帏的暖轿,再后面是一顶银顶皂帷的官轿。 “来了,来了!”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就连街道两旁店铺里的掌柜和伙计,也伸出头来探望。 “这长安公主虽说只是皇帝陛下的侄女儿,可是跟嫡亲的公主一样呢,洪武皇帝重亲情,大哥饿死了,皇帝对大哥的这个遗腹女疼爱有加,听说比亲生女儿更甚。” “你们胆子真大,竟敢议论皇帝和公主?” “山高皇帝远,蕲水到应天有上千里路呢,何况,咱们又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言论。” “咱这蕲水怎就引来了金凤凰呢?也不知何人有这个福气,能娶了公主做驸马。” “能配得上公主的,自然不是凡夫俗子,听说是新上任的户部尚书,那可是二品大员。” 从前朝到现在,蕲水城的百姓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官,更别说是公主了,百姓们就跟过节似的。 这时,只见卫队里面一个领头模样的人,策马来到了暖轿旁边,下马后对着轿子深深的一揖:“启禀公主,李大人说,先让公主去驿馆歇息,他有些事情要办,还要去见见几个故人。” “王将军,你派人悄悄的跟着,看看他见的是些什么人,回来禀告本宫。”轿子里传来一个娇柔的女声。 被称为王将军的男子,年约二十七八岁,中等的身形,精瘦干练,目光如炬,此人是拱卫司的一个校尉,名曰王奎,是这次负责公主安全的首领。 王奎又来到了官轿的旁边,说了几句什么,便引领着公主的轿子朝驿馆的方向驶去。围观的人没见到公主的天颜,有些遗憾,见公主去了驿馆,便也跟着散了。 而那顶官轿则一路去了东街,除了几个轿夫,官轿外面只跟了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长随。临近一个巷子时,轿子停了下来,从里面走出了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 “你们先回驿馆吧,不必跟着我了。”男子说罢,便带着长随,进入了一个靠近街面的巷子,巷子里都是客栈。 一进入巷子,男子的手便不自觉的收紧,脚步也开始散乱,男子到了一家客栈门前驻足下来。 他立在了客栈门前,定定的看着客栈上面的大字,脸色巨变。 用行楷书写的‘如家客栈’四个大字如行云流水般飘逸,下面的一副对联也很巧妙,上联:南来北往,宾至如归;下联:洁净似月,温馨如家。 进入了如家客栈里面,客栈的布置和寻常的客栈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就是,这家客栈非常整洁,还真的应了那句,洁净似月。柜台后面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埋头写着什么。 看到了男子,少年马上展开了笑颜,热情地问道:“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你们客栈的店名和对联是何人书写的?”男子并未回答少年的问话,而是急切的反问少年。 第105页 “当然是我们掌柜的写的了!”少年扬眉,一副很自豪的模样。 “小哥儿,烦请你把你们掌柜的叫来。”男子按耐不住心里的悸动,声音有些急促。 “客官,您要住店便住,不住便罢,为何非要见我们掌柜的?”少年嘴里嘟囔着,一脸的不高兴,不知哪来的登徒子,竟要肖想自己的掌柜。 “大胆,你一个伙计,端的什么架子?”男子身边的长随不满的瞪了一眼少年。 “休得无礼!”男子先是厉了身边的长随一眼,接着便淡然一笑,“小哥儿,还是烦请你们掌柜的来一趟,我真的有事。” 少年看了看男子,只见男子年约三十,身形修长挺拔,面容清隽,气质沉稳淡然,又隐约透着一股子威严。看男子不像坏人,少年这才说道:“您等着,我这便去唤我们掌柜的!” 少年蹬蹬的上了楼,不一会就听到一个妩媚的女声传来:“吆,是哪位客官?好大的架子!” 听到这蚀骨的娇嗔声,男子眉心一蹙,他忐忑的看向了楼梯,只见一个婀娜的身影,袅袅婷婷的走了下来,男子屏住了呼吸,当他看清楚女子的容颜时,便犹如雷击了一般。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心潮起伏,女子身子一个趔趄,急忙扶住了楼梯,这才没有滚落下来。不一会儿,女子的眼中便溢满了泪水,身子也剧烈的抖动起来:“相公!” “蔷薇,真的是你吗?”男子颤声说道,踉跄着奔向了女子。 “相公,你的头发?”李蔷薇抬起手,抚摸着男子的鬓角,竟是一片斑白,她顿时泪如雨下,相公到底吃了多少苦?才三十岁便两鬓斑白。 “蔷薇,我老了,你还是这么年轻貌美。”李思义伸出粗粝的大掌,抚摸着她的脸颊,眼中的爱意比之以往更加强烈。 岁月似乎格外偏爱这个美丽的女子,八年过去,她依然还是那样美丽不可方物,还平添了些成熟的风韵。身形更是窈窕有致,很难让人看出来,她已经是一个九岁孩童的母亲。 这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女子,现在就在眼前,他多想上去将她抱在怀里,好好的疼她,可他的心里却莫名的有些害怕,八年了,她的身边会不会有了别的男人? “相公,我对不起你,我没有照顾好娘,娘在三年前去世了!”李蔷薇心中一阵绞痛,杨氏的死,至今让她难以释怀,杨氏对她来说,不仅仅是婆婆,更是亲娘。 “娘是怎么死的?”李思义身子一晃,差点跌坐下来,身边的长随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至正二十三年,陈村的陈三金重伤回家,他告诉我,你在洞庭湖水战中战死了,被娘听到了,娘当时就吐了血,那几天都是不吃不喝,若不是耀宗跪着求她,娘怕是要活活饿死了。” 李蔷薇哽咽道,“我给娘请了郎中,吃了半个月的药,娘总算是缓过来了,可娘还是垮了身子,撑了两年还是走了。相公,都怪我,没有照顾好娘,娘若是再撑三年,便能看到你回来。” “蔷薇,这怎能怪你呢,只能怪这乱世,可为何传闻说溪水村染上了瘟疫,整个村子的人都死光了?我的头发便是那时候白的。”李思义伸手拭去了李蔷薇脸上的泪水。 李蔷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开始娓娓道来。 至正二十二年年末,临近年关,地主江德家杀了一头猪,吃不完的猪肉低价卖给了村民,李蔷薇发现猪肉有被老鼠啃过的痕迹,便劝阻村民不要买,可那些贪小便宜的村民根本不听她的。 果然,没几天,村里就陆续有人出现高热、畏寒、淋巴肿大的现象。幸亏李蔷薇知道这个病,现代叫鼠疫,古代叫黑死病,她连忙告诉了江德。肉是江德家的,江德吓坏了,加上又是保长,江德只好全力配合李蔷薇。 县里知道了这件事,也没有办法,只能派军队将整个溪水村封了起来,免得疫情扩散,溪水村的人只能自救,村里有两成的人家买了老鼠啃过的猪肉,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发烧现象。 没有染病的人家为了自保,只能将那些染病人家的大门从外面锁上,不让他们外出,他们的饮食,由江德家的佣人负责,隔着墙头往里送。送过饭的器皿,用开水煮半个时辰,将村里人流多的地方撒上石灰。 李蔷薇还教村民养成饭前便后用皂荚洗手的习惯,她心软,没有将那些染病的人家一棍子打死,她让江德准备了一个院子,将那些人里面,症状看着不那么明显的集中在一起观察,每个人单独一个房间,免得交叉感染。 一个月之后,疫情终于缓解,吃了猪肉的近三十户人家,居然还有近二十个人幸存下来,都是在那个院子里观察的人。一场瘟疫,因为发现及时,处理得当,全村上千口人,死了不足两百人,为了防止疫情死灰复燃,李蔷薇提议将他们火化。 而苟氏一家,除了张氏娘几个,以及李思三的长子一家因为外出而幸存,其余的人都死了,李蔷薇以德报怨,给他们一家收了尸,将他们火化后,又将他们集体葬在了李家的祖坟。 “我就知道我的娘子不同寻常,果然,是你救了溪水村。”李思义像似欣赏一件宝物一样的看着李蔷薇,他的蔷薇一如既往的聪慧。 “娘,我们回来了!”几声清脆的童音传来,李思义顿时沉下了脸,他分明听到了几个孩子的声音,里面居然还有个女孩的声音。 第106页 他艰难的回过头,眼前四个一字排开的孩子,最大的那个八、九岁的样子,另外两个七岁左右的一男一女两个孩童,还有那个最小的孩子,顶多六岁。 谁来告诉他,除了儿子耀宗,剩下的三个孩子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都叫她娘?他走了八年,哪来的这些个孩子?蔷薇,说好了等着我呢?为什么你却跟别的男人生了三个孩子? 李思义感到了一股锥心一般的痛,血液直往脑门上涌,一下便失去了理智,他扣住了李蔷薇的肩膀,大声质问道,“蔷薇,这是谁的孩子?” “不许碰我娘!”三个小男孩犹如几只小狼,就这么扑了过来,那个最小的男孩,一口咬住了他的大腿不松口,李思义疼的‘嘶’了一声,旁边的长随见状,急忙将小男孩拖走。 “快住手,他是你们的爹!”李蔷薇急的大叫。 三个小男孩听娘亲这么一喊,这才停下了手,狐疑的看着眼前的男子,那个漂亮的小女孩则躲在李蔷薇的身后,偷偷的看着李思义。 “相公,他们几个也是你的孩子,你走了没几天我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还是双生子,你看看他们,这是耀祖和芊芊,他们是夏天出生的。”李蔷薇扯过那对男孩和女孩。 李思义这才冷静下来,仔细一看那对双生子,男孩长得像自己,女孩则像极了蔷薇,看年龄也符合,这才放了心,可一看那个最小的孩子,脸又垮了下来。 李蔷薇知道他的心思,附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最小的是耀文,是我收养的,他是嘎鲁的孩子,嘎鲁的娘子难产死了,嘎鲁被义军砍了头,巴彦保长也去世了,嘎鲁的娘亲带着嘎鲁的大儿子回了上都,耀文刚出生身子弱没法带走,我便收养了他,娘活着时待他和咱们自己的孩子一样。相公,你千万不要让他知道他不是咱们亲生的,这孩子性格倔强的很。” 李思义仔细的看了看耀文,身上确实有嘎鲁的影子,小家伙一脸的倔强,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看的出来,这孩子和蔷薇很亲,刚才他护犊子的小模样,还真让自己刮目相看。 “孩子们,快叫爹!”李蔷薇将几个孩子推到李思义的身旁。 “爹!”四个孩子怯生生的叫了一声爹,李思义应了一声,眼睛里氤氲一片。孩子们稚嫩的童音,就像一阵清风,吹拂着他的心。 他抱过了女儿芊芊,爱不释手。七岁多的女儿芊芊,和李蔷薇简直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让他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二丫。 “公主殿下驾到!”随着一声高喊声,李思义的脸色顿时黯淡下来。 第62章 公主 李蔷薇看向了门口,只见一个双十年华的贵女正面带敌意的看着自己。 女子一身月白色芙蓉纹式丝绸长裙,现出玲珑的身形,中秋已过,女子在长裙外面套了一件浅紫色的锦缎褙子,显得既端庄又妩媚。一头青丝绾成了百花髻,一套赤金镶珠的金凤头面,彰显着她尊贵的身份。 女子容貌中上,脸上最出挑的便是那对杏眼,五官算不上精致,但是组合在一起却很耐看,加上年轻、身形玲珑有致,倒是别有一番风姿。 “大胆民妇,见了长安公主还不下跪?”王奎目光一凛,此民妇真是胆大包天,见了公主不但不下跪,还胆敢直视公主。 “民妇李蔷薇拜见公主殿下!”李蔷薇好整以暇的屈膝道了个万福,态度恭敬却不卑微。 “思义,她是谁?”长安公主将目光从李蔷薇身上移到了李思义身上,连目光也温柔了许多。 “她是我的结发妻子!那几个孩童是我的儿女!”李思义淡淡的看了一眼长安公主,语气不容置疑。 “你的妻儿不是染上瘟疫死了吗?你走之前不是只有一个一岁的儿子吗?”长安公主脸色煞白,好端端竟冒出了一个女人和几个孩子,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还有那个女人,为什么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她以为那个女人应该是一个年约三十的粗鄙婆子,满脸菜色,说话粗枝大嗓。可为什么眼前的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不但容貌美丽,还带着一股子媚态,即便生了几个孩子,依然身形窈窕。 如果这个女人撒泼打诨,倒也好办了,偏偏这个女人说话举止不卑不亢,像是见过大世面一般,倒真是让她头疼了。 可那又能如何?不过是一个市井妇人罢了,年纪也不轻了,自己贵为公主,又比她年轻,她就不信,李思义会舍得放弃驸马的身份? 她喜欢李思义两年了,他自律,不近女色,听叔父说,他入伍将近八年,洁身自好,从没光顾过营妓所,这样的男子才是良配。李思义虽是而立之年,可自己也不是二八年华,自己年满二十,能遇到这么一个良人,何尝不是她的福气,所以她绝不会放开这个男人。 这边厢,长安公主心潮涌动,那边厢,李蔷薇也是百感交集,这个长安公主看相公的眼神,分明是妻子看待丈夫的眼神。没想到他们年少时的一句玩笑话,如今竟是一语成谶,当初她还笑话他异想天开,说公主哪里会看上他。 她一早就听店里的伙计议论,说是长安公主跟着未来的驸马回蕲水祭祖,莫非说的就是公主和相公?驸马是二品大员,官拜户部尚书,难道相公? “大胆妇人,竟做下这等有伤风化的事情,相公外出八年,却生下了三个六七岁的孩子,来人,将这个妇人拿下!” 第107页 长安公主也不是个没脑子的,李思义既当众认下了那个女人和孩子,她便不能质疑,但如果那个女人犯了淫.乱之罪,那就另当别论了。 王奎见状,忙给周围的侍卫使了个颜色,当即便有人上来拿人,几个侍卫刚要捉住李蔷薇,就见那三个小男孩冲了过来,护在了李蔷薇的身边,尤其是耀文,竟直接扑向了长安公主,“你是个坏女人,你是个丑女人!” “来人,将这三个没教养的小畜生抓起来!”长安公主勃然大怒,也顾不上风度了,那个小畜生,居然说她是丑女人。 偏偏耀文是个混不吝的,面对公主的恼羞成怒丝毫没有畏惧,还握着小拳头要扑向公主,侍卫岂能看着耀文扑到公主,一个侍卫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耀文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耀文,我的孩子,你们放开我的孩子!”李蔷薇看耀文被衣领勒住了脖子,小脸憋得通红,她当即就红了眼圈,竟像发了疯一般,从侍卫的手里抢过了孩子,紧紧搂在了怀里。 这时,就听李思义大吼了一声,“住手!”声音冷的就像是寒冰,竟让杀伐决断的拱卫司首领王奎,心中一悸。 长安公主差点落泪,李思义虽然性子淡了些,却从未见他大动肝火过,如今他为了那个女人,竟当众吼她,全然不顾她公主的身份,叫她如何不伤心。 李思义阴沉着脸,疏离的看着长安公主,“公主殿下,您这又是何必?我走的时候便知道,我娘子刚刚有了身孕,还是三胞胎,这个孩子看起来比那俩孩子显小,是因为他先天不足。” “思义,你?”长安公主委屈的掉了眼泪,她堂堂一个公主,竟被李思义当众驳了面子,可偏偏她还不能发火,在百姓面前她不能失了皇家威仪,更不能和李思义生了嫌隙。 “公主殿下,待本官祭了祖,处理好家事,我自会向陛下陈情,妥善处理你我之事。还请公主先回驿馆,我还有很多话要和我的娘子说。” “思义!”长安公主娇柔的叫了一声李思义,一双杏眼微红,长睫上还隐隐的挂着泪珠,仿佛花瓣上沾上了露珠,令人心生怜惜。 看李思义竟无动于衷,长安公主羞恼的哼了一声,一甩袖便离开了,王奎带着卫队,急忙跟上了公主,回了驿馆,围观的人群也跟着散了。 “蔷薇,耀文没事吧?”看公主一行人离开了,李思义这才担心的问道。 “多谢驸马爷关心,民妇承受不起,您还是请回吧,我的孩子虽比不上那些金枝玉叶,可也是我从小疼大的,我们招惹不起你们,可我们躲得起!”李蔷薇搂着耀文便要上楼。 李蔷薇不甘心,说好的等着彼此呢,为什么他就招惹了公主?公主看他的眼神根本不寻常,若说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说什么她也不信,何况,公主都跟着他回乡祭祖了。 她还真是傻,还以为自己苦尽甘来了呢,还怕他误会,拼命的和他解释这三个孩子的来历。 “蔷薇,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李思义心中一惊,遂紧张起来。 “驸马爷,请你自重!”李蔷薇想甩开他的手,无奈他的手就像钳子似的,她根本甩不开。 “你能别一口一个驸马爷吗?我根本不稀罕什么驸马,我以为你…”李思义心里堵的难受。 今天一到蕲水,他就想到这里看看,这里有他们太多的回忆,他看到自家原来的客栈换了名字,他一眼就认出了蔷薇的笔迹,他当时激动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看到蔷薇还活着,还多了几个可爱的孩子,他觉得这是上天眷顾他,可为什么转眼就变成了这样? “以为我死了是吗?你是亲眼看见我的尸体了吗?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们?你能做到户部尚书,自然有这个能力寻找我们,我为什么就坚信你还活着?算了,李大人,我李蔷薇也是有尊严的,我不想高攀你,也不敢和公主抢男人,我只想带着我的孩子好好生活。” “蔷薇,你听我说,我回应天就和陛下说清楚,我不要什么公主,我只要你们娘几个!” “李大人,您还是请回吧,别耽误我们做生意,我们还要指望着这个客栈生活呢,您看您这排场,都把我的房客吓着了。”李蔷薇戏谑道。 “我不走,这里有我的娘子和孩子!”李思义索性舍下脸,耍起了无赖。 “你不走是吧?好,孩子们,将这个人赶出去!”李蔷薇是铁了心了,非要将李思义赶走。 她也看出来了,那个什么长安公主对相公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加上她咽不下这口气,若不是他招惹了公主,公主岂会对他锲而不舍,都跟他到蕲水来了。 耀宗犹豫着不敢上前,虽然不记得这个爹爹,可毕竟血浓于水,他已经认定了,这个人就是他的爹爹,耀祖和耀文看哥哥不动弹,他俩也没有上前。 李蔷薇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你们都不听娘的话了吗?” 看娘亲生气了,九岁的耀宗就跟小大人一样,板着脸对李思义说道,“您请回吧,不要打扰我的娘亲。” 李思义一怔,心里顿觉悲凉,他李思义竟混成了这么凄惨的地步,被亲生儿子驱赶不说,还连声爹爹都不叫。 “娘,别赶爹爹走好不好?”女儿芊芊带着哭腔说道,小手扯住李蔷薇的衣襟,轻轻摇晃着。 第108页 “芊芊,还是我的宝贝女儿心疼爹爹,那三个小混蛋,看爹爹以后怎么收拾他们!”李思义一颗凉透的心,终于有了暖意,他高兴的将女儿抱在了怀里。 女儿让他越看越爱,小丫头在头顶梳了个小髻,干净利索,皮肤就跟蔷薇一样白的发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精巧的小鼻子,一张粉嘟嘟的小嘴儿,就像熟透的樱桃。 李蔷薇惊叹李思义变得跟城墙一样厚的脸皮,她知道今天是无论如何也赶不走他了,索性也不搭理他了,犹自去了厨房帮忙。 李思义走后,她并没有将客栈卖掉,而是租赁了出去,不管承租方盈利多少,只需每个月给她一石米和一石面即可,或者折成现钱。 一直租了五年,杨氏去世后,她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在乡下住着不方便,便带着孩子回了城里,将客栈收了回来,因为有别家也叫如意客栈,她就将客栈重新装修了一番,将客栈改成了如家客栈,重新开业后生意和他们当时一样好。 第63章 喜欢邱伯伯 店里的厨娘焦氏将饭菜摆好,李蔷薇招呼着大家一起吃饭,焦氏和另一个打杂的妇人周氏,还有那个十四岁的小伙计周兴,三个人说什么也不愿意上桌,说让他们一家人好好说话,三人去了厨房吃饭。 李思义一进门遇到的那个小伙计,是他们堂哥李大河的大儿子李建云,今年十六岁,跟在李蔷薇身边已经三年了。刚才店里乱哄哄的,李建云忙着安抚客人,现在才有时间坐下来。 “大牛叔,我不知道是您,说话冲了些,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我以为是哪个登徒子想要肖想婶子呢。没想到是您。”李建云呐呐着说道。 “建云,你这般护着婶子,我岂会生气!”李思义心里很不是滋味,蔷薇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日子一定很艰难,三个儿子护着她,这个堂侄护着她,可他这个做相公却惹她伤心。 他本就不喜欢那个什么长安公主,略通文字便装腔作势。他始终认为,女子识文断字而深明大义者方称为贤德。 外人都以为他爱的是蔷薇的美貌,却不知蔷薇的学识和大义才是最吸引他的地方。皮囊终会旧,美人会迟暮,终将不变的是独一无二的有趣灵魂。 无奈公主一直对他示好,他几次推辞,可公主锲而不舍,还托韩国公李善长说和,韩国公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忍驳了国公的面子,想着娘子已经过世,无论娶了哪个女子都一个样。 眼下,既然娘子还活着,他自然不会娶别人。 “来,芊芊,坐爹爹腿上!”李思义抱过女儿李芊语,他对这个女儿近乎讨好,他深知,现在只有女儿对他最亲,他想要讨得蔷薇的谅解,必须先讨得儿女的欢心。 “爹爹,你吃肉!”芊芊夹起了一块半肥半瘦的肉,递到了李思义的唇边。 李思义怔了一下,随即便张开嘴吃下了那块肉,深眸里竟升起了氤氲。 父女俩其乐融融的画面,触动了李蔷薇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再次看李思义时,一双水眸便柔和了许多,心中的不忿也淡了。 “耀宗耀祖耀文,赶紧吃菜!”李蔷薇还是不搭理李思义,她将鱼腹的肉剥下来,夹给了耀文。 今日焦氏烧了两条鱼,正好四个孩子四瓣鱼腹,李蔷薇将鱼腹上的肉剥好分给了四个孩子,这才讥诮的看着李思义,“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们平头老百姓,就是这么生活的,李尚书若是看不过去,就去驿馆吧!” 李蔷薇的心里其实已经软了下来,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自己坚信他还活着,一心一意的等着他,而他就凭一个传闻,就断定自己死了,还和公主不清不楚。 李思义无奈地扯了扯唇角,蔷薇还真是误会他了,他哪里是看不惯,他只是心疼她罢了,一个人要照顾四个孩子,怕鱼刺卡着孩子,一直在给孩子剥鱼吃,她自己却吃的很少,难怪她还是这么瘦。 李思义夹起了一块猪脚,放到了李蔷薇的碗里,耀文急忙大叫,“娘不喜欢吃猪脚!” 李思义疑惑的看着李蔷薇,看到她一脸讪讪的,才恍然大悟,心里便更加心疼她了,明明她最喜欢吃猪脚,说是可以美容。 一个女人带着四个孩子,即便有这个客栈,也是不宽裕的,他走后的前五年,客栈收的租金只勉强够她娘几个生活,后三年收回客栈,重新装修,又置备了新的家什,哪里还有多少余钱。 一顿饭吃的拘谨,几个孩子放下了碗筷,都乖巧的洗了手,回了自己的房间,桌子上只剩下了李思义和李蔷薇,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蔷薇,你受苦了!”李思义只说了一句,便哽咽了,他从不轻易掉泪,几次掉泪,都是因为娘和娘子。 “相公,我不苦,我和孩子能吃饱穿暖,可你呢?行军打仗,风餐露宿,吃不好睡不好,你看你这满手的老茧。”李蔷薇抚摸着他粗粝的手掌,心底的那点不忿,早已烟消云散。 “蔷薇,明日你我带着孩子回溪水村,给爹和娘上坟,后日我想宴请文轩陆俊和金掌柜他们,感谢他们对你们娘几个的照拂。” “好,那我去准备一下祭奠的物品!” “蔷薇,你什么都不用准备,你只要收拾一下行囊,三日后,你和孩子随我回应天。” “可是公主……?” 第109页 “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我对她并无情意,陛下也没有正式赐婚,回去后,我会和陛下说清楚。” 夫妻俩冰释前嫌,开始着手安排接下来的事情,李蔷薇将店里的伙计都叫了过来,“我和相公三日后要去应天,客栈以后由建云打理,你们四个人也能忙的过来,也不用招新伙计了。” “婶子,我舍不得你们走!”李建云眼圈一红,李蔷薇对他好,这三年教他读书写字和算账,他现在已经能算账记账了,几个弟弟妹妹也不把他当外人,和他相处的很好。 “建云,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几年你跟着我,也学了不少东西,客栈的管理和运作你也顺手,你现在可以独当一面了,以后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就去问你陆俊姑父和文轩叔叔。” 忙碌了大半天,天已经黑了下来,吃过了晚饭,李蔷薇看了看夜色,提醒李思义回驿馆,却遭到了芊芊的反对,小丫头撅着粉嘟嘟的小嘴,对着李蔷薇撒娇:“求求娘,让爹爹留下来吧!” “芊芊,咱们没有空房给他住!”李蔷薇快无语了,也不知道李思义给她灌了什么迷汤,相见不过一天,就被收买了,处处帮他说话,难道真的应了那句,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吗? “我和焦大娘住,爹爹和娘住在一起!”芊芊怯生生的说道,一双大眼睛叽里咕噜的在爹娘的脸上来回转着。 “李思义,这是你教芊芊的吧?想得美,你去住客房,房钱少一分都不行!” “好,我一个月六十一石的俸禄,还有别的钞银和物品,都是你的!” “哼,显摆什么”李蔷薇睇了他一眼,心里却是甜丝丝的,一个男人愿意把整个身家都交给你,代表着他信任你,想和你过一辈子。 李蔷薇的那个白眼,在李思义的眼里无异于是个媚眼,他心里一阵悸动。 李思义给女儿使了个眼色,芊芊立刻会意,小丫头冲着他调皮的吐了下舌,就去找焦氏去了。 李蔷薇没有单独租房,她和孩子以及伙计们都住在店里,三个小男孩住一间,李蔷薇带着芊芊住一间,李建云和周兴一间,焦氏和周氏一间。客房全部在二楼,一楼做为自住。 李蔷薇只顾着收拾,还不知道她的宝贝女儿已经把她卖了,等她洗漱好,才发现女儿不在屋内,她去了焦氏的房里,看见芊芊正和焦氏躺在一个被窝里,焦氏正给她讲故事听。 “大姐,让芊芊跟我回去吧,她睡觉不老实,别耽误你歇息,你明日还要早起做饭。” “掌柜的,你别怪我多嘴,我和周氏都看出来了,你家的相公心里装着你,他对孩子也好,这样不忘本的男子不多了,你不能把他推给别的女人。”焦氏发自内心的劝李蔷薇。 焦氏和周氏都是寡妇,焦氏的相公跟着陈友谅的队伍战死了,周氏的相公病死了,她们跟着李蔷薇三年,李蔷薇对她们好,她们也很尽心,几个人相处的很好。 看李蔷薇动容,焦氏继续劝道:“你就是为了几个孩子,也不能冷淡他,男人若是寒了心,自会有别的女人把他的心捂热了。” 李蔷薇感激的看着焦氏,这个朴实的女人,虽不懂什么大道理,却是眼明心亮,将她这个识文断字的人一语点醒。 这边,李蔷薇正和焦氏说着话,那边的李思义却不淡定了,他站在三个儿子的房门外,脸色越来越难看。 “大哥,二哥,我还是想让邱伯伯给咱们做爹爹,邱伯伯教咱们武功,他还会飞呢,可爹爹什么也不会。” “耀文,不许这样说爹爹,邱伯伯再厉害,也不是咱们的爹爹!”耀宗连忙斥责耀文。 “大哥,你说爹爹会休了娘亲娶那个什么劳什子公主吗?哼,爹爹要是休了娘,我便一辈子不理他,我只认娘亲。”耀祖担心的问耀宗。 “二哥,爹休了娘正好,娘便可以嫁给邱伯伯了!”耀文有些兴奋的说道。 “娘嫁给邱伯伯也不是不行,只要他对娘好就成。”耀祖不过七岁多点,却是一肚子主意。 “你们两个,不许在背后议论自己的爹娘!”耀宗摆出大哥的姿态,训诫两个弟弟。 “大哥,难道你不想让邱伯伯做爹爹吗?上次你差点被马踢了,还是邱伯伯救的你呢,小弟生病,也是邱伯伯抱着去看的郎中。” 门外的李思义,紧张的等着耀宗的回答,若是耀宗也和那两个小的一样想法,那他真的要哭了。 忐忑的李思义终于等来了耀宗的回答,却仿佛浇了他一盆凉水,“我以前也想让邱伯伯做爹爹,可现在咱们的爹爹回来了。你们看这样好不好,爹爹若是和那个长安公主成亲,咱们就将爹爹赶出去,咱们,还有娘,就和邱伯伯一起过。” 李思义整个人懵了,他现在只想知道,孩子们口中的邱伯伯是谁。 第64章 情敌 李蔷薇回房后不见李思义,心里有些失落,自己不是真心赶他走,没想到他竟真的回驿馆了。 “唉!”李蔷薇轻轻叹了一声,正欲关上门歇息,就见李思义推门走了进来,眼睛蓦地一亮,“你刚刚去哪里了?” 李思义也不答话,竟直接将门栓别上,急切的走向李蔷薇,眼睛里发出骇人的光。 “相……”李蔷薇一声相公还没叫出口,就被他抱在了怀里,他身上烫的吓人,粗重的喘息声就跟拉风箱似的。 第110页 李蔷薇心中如捣鼓一般,咚咚的跳着,一张白皙的小脸,此刻竟如红绸一般,一双水眸像是汪着一潭水,樱唇微张,仿佛正在等人采撷的樱桃。 李思义不由下腹一紧,竟像一个毛头小子一般冲动,直接便敷上了她娇艳欲滴的唇瓣,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一别八年,对彼此的渴望就像燃烧的火焰一样灼热。他一进入她的身体便知道了,这八年,她从没有过一个男人,她一如他们的新婚之夜那般紧致。 今晚的蔷薇,让他有了全新的认识,他走之前,她年龄小,对男女之事没有那么强烈,很多时候都是被动的迎合他,鲜有主动的时候,今晚的蔷薇热情如火,就像熟透的水蜜桃那般鲜嫩可口,一次次让他如上云端,他咬住了她的耳垂,像是呢喃般,“小色女!” 八年间,他不是没有过冲动,但是他一想到蔷薇,便忍下了欲.望,军中有营妓所,里面有寻常姿色女子,也有年轻貌美的女子。他已经做到了粮谷吏,不但可以光顾专为官员服务的高级营妓,甚至可以长期占有一个营妓,可他却从未光顾过。 上面的人以为他是嫌弃营妓脏,还专门给他找了一个未经人事的美貌女子,也被他拒绝了。 两个人折腾了大半夜,直到都累瘫在床榻上。李蔷薇像只小猫一样,蜷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擂鼓般的呼吸渐渐平静,她这才呢喃着,“相公,我爱你!” “我也爱你!”李思义轻啄了一下她的额头,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也学会了说爱这个字。 “我想洗洗,下面黏腻腻的好难受。”李蔷薇羞红了脸。 “不要,明日再洗,说不定,咱们又要有一个孩子了。” “相公,你当我是猪啊,我都生了三个了!” “你就算是猪,也是一个美丽的猪,我还想再要一个女儿,你看女儿多好啊!你再生一个女儿,咱们就不生了。” “相公,你现在是尚书了,你以后不许纳妾!”李蔷薇的小手在李思义的胸口划着圈,撒娇道。 李思义看着怀里的小女人一副吃味的小模样,心情大好,突然很想逗逗她,“那可不行,别说我是二品大员了,就连七品县令都可以纳一两房妾,我若是不纳妾,岂不是被人笑话我惧内?” “好你个李思义,你现在就给我滚,你想纳妾是吗?那我们和离,我李蔷薇这辈子决不会和别的女人共享自己的男人!”李蔷薇咕噜一下坐了起来,全然忘了自己竟不着寸缕,一对结实挺翘的浑圆,随着心跳加速晃动了一下,看的李思义喉头发紧。 “好娘子,就是仙女儿我也不要,我只要你一个人!”李思义声音微颤,说完便俯身压了上去,又是一室旖旎,一.夜.欢好。 李思义始终都没问她孩子们口中的邱伯伯是谁,他忍下了想要问她的冲动。他自有办法知道那人的身份,何况他已心中有数,蔷薇从小到大只有他一个男人。 凌晨,天刚蒙蒙亮,两人就早早的起了床,趁着人都还没起来,两人洗了个澡,李思义的换洗衣物,长随李庆昨晚就给他拿了过来。夫妻两人虽一夜没睡好,却是神清气爽的很。 不一会儿,伙计们都陆陆续续的起来了,焦氏忙着做饭,周氏忙着打扫,大家都是轻手轻脚,怕吵着客人。店里的客人自从知道了掌柜的相公居然是户部尚书,都觉得稀奇,一时间,李思义成了观摩的对象。 看焦氏快做好了饭,李蔷薇这才喊几个孩子起床,几个孩子也很懂事,说话都是小声,怕影响到客人。 “蔷薇,我出去一下,早饭不在家吃了,我去去就来,不耽误回溪水村。”李思义大踏步的出去了,看起来很急。李蔷薇也没多想,就忙碌了起来。 李思义刚走出客栈没多久,李庆就跟了上来,李思义摆摆手,让他回了客栈帮忙,自己一个人去了东街。 进了一家茶点铺子,直奔二楼的雅间,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个如苍松一般修长挺拔的男子正立于窗前,男子身穿一身青灰色衣袍,双手垂于身体两侧,真的应了那句站如松。 听到有人进门,男子回过头来。男子回头的瞬间,竟让李思义有些嫉妒了,这等英俊不凡、洒脱不羁的男子,莫说是女人,就连他一个男人都忍不住要赞叹了。 男子虽已年过三十,可哪里有一点岁月的痕迹,时光似乎格外垂青他,一张俊美无瑕的面孔,无可挑剔的五官,满头墨发束成了发髻,裹在黑色的网巾内,好一个风流倜傥的俊儿郎。 两人目光交汇,眼中皆闪过复杂的神色,心中更如电光火石般激荡。 李思义强压住心中的悸动,语气微冷,“邱瑞兄,别来无恙!” ****** 等李思义回到客栈的时候,李蔷薇和四个孩子已经吃过早饭收拾停当,马车也早已在外面候着了,李庆将备好的祭奠用的物品,一并放在了马车上。 李思义面带喜色,看起来心情不错,李蔷薇也没问他去了哪里。夫妻俩乘坐一辆马车,四个孩子坐一辆马车,几个随从骑马,一路浩浩荡荡的向溪水村驶去。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就到了溪水村,到了村口,一家人全部下了马车步行,李思义做了大官的消息,一大早就传遍了整个溪水村,村民们都聚在家门口,等着看大官儿。 第111页 平时清冷的李思义,现在面露微笑,和乡亲挥手致意,李蔷薇瞧着他,倒是有了些威仪,想到自己以后就是尚书夫人了,心中不免有些激动。 村里人几年没见李蔷薇娘几个了,几个孩子都长大了不少,芊芊长成了小美人,耀宗耀祖清秀,耀文虎头虎脑,李思义原本面容就清隽,身形修长挺拔,如今身处高位,身上多了一股威仪,更是震慑了众人。一家人,男的俊,女的美,引得村里人好一阵羡慕。 李蔷薇来之前带了不少小糖,她让李庆分给了在场的孩子,孩子们领了小糖,都欢天喜地的。 一家人直接去了三叔公李铁栓的家里,李铁栓带着儿孙重孙一大群人在门口迎接。李思义见状,健步如飞,急忙搀扶起正要下跪的李铁栓,“三叔公,孙儿大牛给您磕头了!” 说罢,李思义便直直的跪了下去,李铁栓慌张的扶起了他,“李大人,您这可是折煞老朽了!” “三叔公,这里没有什么李大人,这里只有您的孙子孙媳和重孙重孙女儿。”李思义看了看李蔷薇和几个孩子,几个孩子也乖巧的跪了下去:“拜见太爷爷!” “快进家去,你的婶子和嫂子已经备好了饭菜!”三叔公已经年过七旬,背有些驼了,他拉着李思义的手,李思义弯腰搀扶着他,颤巍巍的进了家门。 三叔婆四年前去世了,李铁栓每日就在村里溜达溜达,后辈们孝顺,他也没有不放心的。李蔷薇离开溪水村的三年,每年过年都带着几个孩子回来探望他。李铁栓逢人就说,杨氏娘几个有良心。 三叔公家里就跟过年一样热闹,孩子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几个婶子和堂嫂弟媳,十几个女眷围着李蔷薇说东说西,李思义则跟着三叔公等十几个男丁去了堂屋说话。 这时,只见门口,有一个将近三十的男子探头探脑,他后面还跟着一个妇人和三个孩子,几个人踌躇着不敢进来。 李蔷薇见状,忙招呼道:“大福,王氏,你们快带着孩子进来,我刚刚忙晕了,忘了叫你们了。” 男子这才带着自家娘子和孩子进了院子,身上背着两个布袋,讪讪道:“嫂子,知道你们过来,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们,这些红枣你们带着吧。” 来人是苟氏的大孙子李大福,那场瘟疫,李大福带着两个孩子跟着娘子王氏回娘家喝喜酒,才躲过一劫,回来后不敢住原来的地方,李蔷薇让他们一家住在了自家的厢房,回城后,便把整个院子让给他们住了。 李蔷薇让李庆拿出小糖和点心,分给了李大福的三个孩子,李蔷薇看他拘谨,便主动将他引到了堂屋,王氏和女眷们也说到了一块儿,三叔公一家原本就厚道,对李大福一家很照顾。 说了大半个时辰,李思义这才起身,要带着孩子们去上坟。 一家人出了村子,路过一片庄稼地前,李思义让孩子们先过去,看左右没人,这才对着李蔷薇深深的一揖,“蔷薇,请受为夫一拜!” “相公,你这是做什么?”李蔷薇忙拉他起来,却被李思义捉住了手。 “蔷薇,我走的这些年,你吃了这么多苦,无微不至的照顾娘两年,三叔公和几个叔叔都告诉我了,我李思义这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我会好好还,如果这辈子还不完,那就下辈子接着还。” “相公,你要是想补偿我,就一辈子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可好?” “好,娘子让我往东,我绝不走西,但是当着外人的面,娘子还是要给我些脸面的。”李思义郑重的说道,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 李蔷薇莞尔,看没人,她胆子便大了起来,直接和相公来了个十指相扣,手拉手往前走去,李思义一开始身子一僵,随即便坦然了,两人直到走近了坟地才松开手,神情也庄重了起来。 越走进,李思义的神情越哀伤,他对爹爹李三九的印象已经模糊了,可是对娘亲的感情却是深得很,和娘相依为命,一个瘦弱的女人,养育着他和蔷薇。娘亲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 当他看到墓碑上的碑文时,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潸然泪下,“儿子不孝,竟没看到娘最后一面。” 李蔷薇也跟着他跪在了墓碑前,泪如雨下,相比亲娘常欢儿,她和杨氏更亲近,即便杨氏去世三年了,李蔷薇还会经常梦到她,“娘,相公回来了!” 看爹娘痛哭,四个孩子也跪在地上大哭起来,尤其是耀宗,祖母死的时候,他将近六岁,已经记事了,他记得祖母当时死在娘亲的怀里,一直还拉着他的手不松开。 李思义和爹娘说了好大一会话,烧了纸钱,这才起身要离开,走之前,李思义朝着爹娘的墓碑,连磕了三个头。 “相公,你带着孩子们先回去,我去给我娘烧个纸,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她烧纸。” “我也去,我要谢谢岳母大人,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娘子!” 于是,一家人又去了常欢儿的坟地,相比李三九和杨氏的坟地,常欢儿的坟头寒酸了很多,不但坟头成了小坟包,连块墓碑都没有。 “蔷薇,我想给岳母立个碑。”李思义握住李蔷薇的手,有些心疼她,她对公婆孝敬,却亏待了自己的亲娘。 “相公,不必了,就让她安静地长眠在这里吧,她一生坎坷,客死他乡,恐怕也不想被打扰。” 第112页 “听娘说,岳母至死都没说出你爹是谁,岳母绝代风华,想来岳父也不是等闲之人。” “就算他权势滔天,我也不想认他,让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抑郁而死,想来,他也不是什么良人。” 一家人离开溪水村的时候,三叔公一家和李大福一家,依依不舍的将他们送到了村口,李思义正式的将自家的院子给了李大福一家,自家的两亩地早就给了三叔公一家,他又给三叔公留了钱,说是不能在他眼前尽孝了。 第65章 定亲 李思义在金玉满堂包了几桌,宴请徐文轩、陆俊和金掌柜几家人。临近午时,金玉满堂异常的热闹,徐文轩和陆俊都拖家带口的过来了。 令李蔷薇意外的是,相公竟然请了邱瑞父子。邱瑞早已不做堂主,现在从事航运的买卖,才几年功夫就做到了行业老大的地位,蕲水到应天这条线被他垄断。 看到邱瑞的一刹那,李蔷薇竟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她以为在离开蕲水之前,不会再见到他,她很想见他一面,和他说声对不起,却没有勇气,她知道自己欠他太多,不知道该怎么还。 “邱瑞兄,欢迎!”李思义大步走来,隔开了正相对无言的邱瑞和李蔷薇。 李蔷薇见状,便将邱瑞的儿子拉到了一旁,“阿辰,你爹爹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要好好照顾他,他看着强大,其实内心很孤独,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你劝劝他还是找一个伴吧。” “蔷薇姨,您又不是不知道,爹爹固执的很,我哪里劝得了他。阿辰拜托蔷薇姨,劝劝我爹爹,他听您的话。”邱辰眼里含着忧虑,看的李蔷薇一阵心疼。 邱瑞一个大男人,独自带着儿子生活,邱辰不过十二岁,却过早的独立了。 “我会好好劝他,阿辰,你恨蔷薇姨吗?”李蔷薇揉了揉邱辰的头,她很心疼这个孩子,这孩子从小没娘,是家里佣人带大的。 “我不恨蔷薇姨,虽然我很想让您给我当娘,我也很喜欢那几个弟弟妹妹,可阿辰知道,蔷薇姨的相公回来了!” 看邱辰如此懂事,李蔷薇心里更难受了,不觉红了眼圈,她将邱辰搂在怀里,给了他一个拥抱。 酒席已经开始了,李蔷薇这才和邱辰一起入了席,李思义一共包了三桌,男人一桌,女人和孩子占了两桌。 唐婉玉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徐慧卿生了两个儿子后,总算生了一个女儿,才一岁多,唤弟也生了三个孩子,大的是女儿,老二老三都是儿子,最小的儿子才几个月。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玩闹着,李蔷薇坐到了唐婉玉和徐慧卿中间,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李蔷薇总觉得唐婉玉像是有些拘谨,说话更不像以往那样随意。 她拉着唐婉玉的手,动情的说道:“嫂子,你不要和我疏远了,无论李思义做了什么官,咱们都还是好姐妹,这么多年,你和文轩哥可没少帮我们娘几个,我的那几个孩子,一馋了就去你那里打秋风。” “蔷薇,瞧你说的,你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我和文轩能帮你自然要帮,要不是你推三阻四的,我们就直接每个月给你们备好米面送来了,我可不想亏了我的儿媳…!”唐婉玉自觉失言,急忙顿住了。 “嫂子,我们明日就去应天了,今儿趁着这个机会,我就把牧尘这孩子定下来了,你家牧尘可不能和别家定亲,他只能做我的女婿,牧尘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很喜欢这个孩子。” “蔷薇,芊芊贵为尚书的女儿,以后怕是要嫁入王侯将相之家,说不定还能嫁给皇子,我们不过是商贾之家,哪能配得上你们啊!”唐婉玉讪讪道。 士农工商,等级分明,自家就算有几辈子花不完的钱又如何,芊芊是二品大员的嫡出大小姐,岂是自家一个商户高攀的? 她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不给儿子灌输这些了,她从儿子几岁开始,就开玩笑的说,芊芊是他媳妇,长大了要娶芊芊,以至于儿子才十几岁,就护着芊芊,不让芊芊和别的男孩一起玩。 “嫂子,我可不想看着我的芊芊过着以泪洗面的日子,就算嫁给皇子又如何?一个女子最幸福的莫过于夫妻恩爱,家庭和睦,皇子怎会只有一个妻子?没有哪个女子愿意看着自己的相公妻妾成群。” “蔷薇,这点你尽管放心,我们徐家的家风就是不纳妾,从祖父这辈开始,公公,叔叔,还有我们这一辈,文轩几个兄弟都是只有一个妻子。芊芊长大了嫁过来,我当亲生女儿疼她。” “我当然放心了,所以我才舍得将我的宝贝女儿嫁到你们家,嫂子你看,那俩孩子多好!”李蔷薇示意唐婉玉往孩子那桌看。 只见快十二岁的徐牧尘,正在小心翼翼的给芊芊剥鱼吃,芊芊扬起一张小脸,娇滴滴的看着徐牧尘,一副两小无猜的和谐画面。 “我这儿子,比他爹强!”唐婉玉扑哧一笑。 酒过三巡,李思义脸有些泛红,他郑重的给金掌柜深深一揖,“金掌柜,您是我的第一个贵人,可以说没有您,就没有我李思义,请受我一拜!” “思义,使不得,你贵为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乃国家栋梁,金某一介商贾,哪能担得起您的拜谢。”金掌柜忙搀扶起李思义。 金掌柜已年过五旬,基本不问事了,成天和老几个遛鸟闲逛,金玉满堂几家店分给了几个儿子打理,他乐得清闲。 第113页 “金掌柜,金叔,这里没有什么尚书,您还是叫晚辈思义吧,那一年,您连欠条都不让我写,就借给我一千贯,我才把客栈开起来,您对我的恩情我都记着了。”李思义喝的有点高了。 “蔷薇,你看你家李思义,好像喝醉了,你不让他少喝点?”徐慧卿扯了扯李蔷薇的衣襟,徐慧卿的小女儿才一岁多,此刻她坐在娘亲的腿上,好奇的看着大堂里的人。 “不管他,他高兴,就让他喝,咱们吃咱们的。”李蔷薇知道自己相公的酒量,他不过喝了一半的量而已。 李思义端着酒杯到了邱瑞身边,按住了邱瑞的肩膀,直直的看着他。 不知怎的,李蔷薇心里竟突突的跳起来,她生怕相公误会她和邱瑞,因而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 “邱大哥,你年长我三岁,我叫你一声大哥不为过,因为你是我敬佩的人,我很羡慕你的洒脱,也很感激你照顾我的妻儿,这杯我敬你,我先干为敬!”李思义一饮而尽,随即放下酒杯,对着邱瑞深深一揖。 邱瑞眸光一闪,忙双手搀扶起他:“思义,不必谢我,蔷薇是个好女人,你以后要好好待她,否则,我邱瑞一定不会饶了你!” 李思义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拍了一下邱瑞的肩,扯了扯唇角。 李蔷薇长吁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她发现相公是真的喝多了,连身子都开始摇晃起来,忙上前扶住了他,“相公,你喝多了,都是自己人,以茶代酒便可。” “蔷薇,你别管我,不是说好了吗,当着外人给我留脸面,背地里你怎么骂我都成!”李思义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了,他的话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我还没感谢文轩哥婉玉嫂子和陆俊妹夫呢,他们都是咱们的恩人,人不能忘本!”李思义不顾李蔷薇的阻拦,踉跄着到了徐文轩的身边。 “思义,你若是想谢我,就让芊芊给我做儿媳妇!”徐文轩连忙扶起正要行礼的李思义,夺下他手里的酒杯。 “芊芊才七岁零三个月,定亲是不是太早了?”李思义虽然喝醉了,脑子却是清醒的很。 “我可听说,蔷薇两岁就许给你了,你比蔷薇整整大五岁,我儿子才比芊芊大四岁半,和你比可是小巫见大巫。”徐文轩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哪怕被认为是高攀,他也要为自己儿子争取。 “相公,我同意了,你就应下来吧,难道你希望咱们女儿嫁入那种妻妾成群的贵胄之家吗?” 李思义看自己的娘子满脸希冀的看着自己,当即心软了,便重重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一顿饭吃了块两个时辰,众人才不舍的分别,几个女人又说了很多知心话。 四五婶子因为要照看唤弟最小的儿子没有过来。散席后,李思义带着几个孩子去了陆俊家里,去看望四五婶子去了。 “邱大哥,等等!”李蔷薇鼓足了勇气,叫住了正欲离开的邱瑞父子,她怕自己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邱辰见状,懂事的独自离开了。 “邱大哥,我对不起你,我给了你希望,却又亲手将这个希望打碎。”李蔷薇刚一开口,眼睛里便有了雾气。 其实,在最近两年,她已经被邱瑞感动,也动了心,只是一想到相公,她就开始畏缩不前,邱瑞成熟睿智,和她成熟的心智很能产生共鸣,有时候她甚至觉得邱瑞的见识,比她这个现代人都要开阔。 “蔷薇,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从没有给过我承诺,是我一厢情愿。”邱瑞苦笑,他眼底的那抹黯然,看的李蔷薇一阵酸楚。 “邱大哥,是我辜负了你.....”李蔷薇哽咽了。 “蔷薇,如果没有思义,你会嫁给我吗?”邱瑞原本黯然的眸子,蓦地一亮。 “我……?”李蔷薇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蔷薇,我知道了,你不用为难,我知道,即便没有思义,你也不会嫁我,是我多情了!”邱瑞凄然一笑,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望着邱瑞欣长的背影,李蔷薇黯然神伤,她很想说,‘不是的,其实我对你动过心,没有哪个女人会舍得放开一个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好男人。’可是她不敢说,她害怕自己给了他无法实现的希望。 第66章 儿子的小九九 纵然有万般不舍,李思义一家还是踏上了去应天的旅途,同行的还有长安公主。 李蔷薇不想让公主不痛快,执意要和几个孩子坐一辆马车,却被李思义一个犀利的眼神制止,她只好上了李思义的马车,四个孩子乘坐另外一辆马车。 “相公,咱们夫妻以后相处的机会有的是,你又何必让公主不痛快?再说,我也想和孩子坐一起,你没看到吗,几个孩子舍不得自己的玩伴,都没精打采的。” “蔷薇,你现在怎么前怕狼后怕虎的,以前那个果断爽直的蔷薇哪里去了?你明明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怎么一副小妇做派?” “你说谁小妇?哼,不理你了!”李蔷薇睇了相公一眼,扭过了身子,装作不理他。 “娘子,为夫错了,别不理为夫!”李思义舔着脸说道,说着便将李蔷薇揽在了怀里,“蔷薇,你是怎么知道陛下能做皇帝的?还让我去投奔他?” 李蔷薇心里一紧,稍事停顿后,便吃吃的笑道:“你娘子我能掐会算啊!” 第114页 “你还算到什么?”李思义认真的问道,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李蔷薇掀起了轿帘,看到除了一个赶车的车夫,旁边没有侍卫,这才附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我还算到,当今皇帝以后会大开杀戒,杀淮西功臣,杀贪官。” 马车已经驶出城外,向着江夏的方向驶去。他们要先从陆路出发,到了江夏转乘官船去应天。 这时,只听一阵幽呜的萧声传来,李蔷薇眉心一动,她掀开轿帘,一眼便看到远处骑在马上的那个男子,正手拿一管长萧,对着自己的马车方向吹奏着,一曲忆吹箫清凄婉约、如泣如诉。 不觉中,她一双水眸微红,远远的看着吹奏的人,直到看不见为止。她缓缓放下了轿帘,两行热泪滑落脸颊。 “蔷薇,你喜欢邱瑞是吗?”李思义艰难的问道,他只觉得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疼的很。 “相公,是我辜负了他,我不该给他希望。那次,耀文高热不退,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是他抱着耀文跑了大半条街,找到一个医术高明的老郎中,若不是他,耀文就没了。那天我告诉他,新朝建立后,我去应天找你,如果你真的不在了,我就嫁给他。”李蔷薇靠在李思义的肩头,低声呜咽着。 李思义心里很不是滋味,对邱瑞是又感激又嫉妒,感激他照顾自己的妻儿,嫉妒他居然打动了蔷薇,还许给了他未来。 一想起邱瑞临行前对他说的话,他心里就堵得慌,邱瑞信誓旦旦的说,如果他对蔷薇不好,自己就会去应天带蔷薇走。 李思义在心中默默的念叨着,‘邱瑞,谢谢你照顾蔷薇和孩子,我不会给你机会,我会慢慢将你的影子从蔷薇和孩子们的心中抹去。’ 马车行了大约两个时辰后便到了黄州,当地的官员早早的过来迎接,一行人到了驿馆,饭后稍事休息便继续赶路,行程安排在天黑之前赶到江夏,在江夏歇一晚,第二天一早坐船去应天。 午饭后继续赶路,一路上马不停蹄,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江夏县。县令早早的带着一干人等迎接公主一行,县令是个四十余岁的黄脸汉子,留着一撇山羊胡,见到了公主,忙匍匐在地行君臣大礼。 公主不愿扰民,便拒绝了县令在当地最好的酒楼设宴的诚意,直接带领一行人去了驿馆。公主的行为倒是让李蔷薇刮目相看,或许公主并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驿馆的条件自然比不上酒楼和客栈,但也算不错了,驿丞让下面的人备了几桌酒席,又根据身份高低,安排了住宿。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什么用餐的礼仪也免了,李思义一家一桌,公主一个人一桌,两个宫女立于她的桌前服侍,她这次出行只带了两个贴身的宫女。 永安公主看着那一家人和谐的画面,心里突然觉得很不舒服,便开口说道:“思义,本宫一个人用饭,实在是无趣得很,如今出门在外,没有这么多规矩,你过来和本宫一同用饭。” 李思义一怔,连忙起身,“公主殿下,臣不敢乱了纲常,君臣男女有别,有道是七岁男女不同席、不共食。” “你…?”永安公主气结,粉脸含怒,将手中的筷子一掷,可李思义却依然不为所动。 李蔷薇不语,继续带着几个孩子吃饭,她想开了,公主又如何,就像相公说的,她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难不成她还要将自己的相公拱手相让吗? “娘,我想邱伯伯了!”耀文突然放下了筷子,带着哭音说道。 “我想牧尘哥哥了,还有咏仪姐姐。”芊芊小嘴一撇,眼睛里便有泪珠滚落,咏仪是陆俊和唤弟的女儿,今年八岁,和芊芊是手帕交。 如今,一家人远赴应天,少不了要承受离别之苦,大人还好说,孩子们一时伤心难过也是难免。 “人长大了,总归要分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总在一起,到了应天,你们会有新的玩伴,也会上学堂,会认识很多同窗好友。”李蔷薇安慰几个孩子。 看女儿掉眼泪,李思义心疼极了,忙将女儿搂过来哄着,“芊芊,过几年爹爹就将牧尘接过来,给他在京师找点事做。” 晚饭后,李蔷薇带着孩子们去歇息,驿丞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居然给公主、李思义和她,安排了三间单独的房间,也给王奎安排了一个单间,二十个侍卫安排了五间房,他们的三个儿子一间。 李蔷薇带着女儿,洗漱好之后,正要上床歇息,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李蔷薇轻声问道:“谁啊?” “娘,是我!”是耀祖的声音。 李蔷薇急忙开了门,耀祖滋溜一下便钻了进来,一进来就神秘兮兮的说道,“娘,公主让人请爹爹去厅堂喝茶,爹爹已经过去了。” “你一个孩子,怎么这么多的心眼?他们当着众人的面,喝个茶又能怎样?” “好娘亲,你莫不是傻?他们孤男寡女的,那公主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一双眼跟乌眼鸡似的看着爹爹。”耀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逗得李蔷薇想笑。 李蔷薇不想让孩子过早的接触成人的世界,她想让孩子保持一颗童心,偏偏这个儿子一肚子主意,从小就会坑人,也不知随了谁。这个儿子如果教好了,长大是个人才,若是教歪了,必是个奸佞。 “娘,我不要爹爹和别人在一起,我只要爹爹和娘在一起!”芊芊委屈的说道,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埋在李蔷薇的怀里,像个受了伤的小猫。 第115页 看娘亲不当回事,让耀祖一阵恨铁不成钢,又看妹妹快哭了,耀祖立马责任感爆棚,小脸一扬,哼了一声便离开了。娘亲不管,他可不能不管,他才不会让公主抢走爹爹呢。 耀宗出了屋,直奔驿馆会客的厅堂,里面正亮着灯,门口有两个侍卫和两个宫女,耀宗大摇大摆的就要往里进,却被侍卫拦住了。 “你们为何要拦我?我是李尚书的儿子,我要找我爹!” 侍卫见这个才七岁左右的孩子,居然背着手,迈着四方步晃悠过来,忍不住想笑,又觉得不合适,侍卫这才郑重其事的说道:“李尚书和公主在厅堂议事,还请二公子不要去打扰!” 耀祖见侍卫不好说话,只好换了策略,只见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捂住了眼睛,大声嚎哭了起来:“我要找我爹爹,你们为何不让我进?” 侍卫为难,忙要拉起地上的耀祖,可耀祖干脆躺在了地上打起滚来。 屋内的李思义正如坐针毡,忽然听到外面的哭声,急忙起身,“公主,外面是小儿的哭声,我要出去看看,失陪了。” “爹爹,耀祖刚刚看到了一只大老鼠,吓得不敢睡了,我要和爹爹一起睡!”耀祖看爹爹衣帽整齐的出来了,咕噜一下便站起身,直接扑到了爹爹身上。 李思义一个愣怔,这个儿子从不和自己亲近,今儿是怎么了?居然主动要求和自己睡,还真是出奇了。他正纳闷着,猛然看到儿子眼中闪过的精光,马上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很配合的说道:“耀祖,别怕,爹爹带你去睡!” “驿馆哪里来的老鼠?”永安公主有些恼怒,正和李思义说着自己儿时的趣闻,以此来拉进彼此的距离,却被这个万恶的孩子打断了。 “公主殿下,真的有老鼠哦,是很大的母老鼠,还是喜欢偷别人家东西吃的大老鼠!”耀祖天真的说道,一双黑眸亮闪闪的。 “胡说,你怎知是母老……?”永安公主话说了一半,才觉察出耀祖话里的意思,顿时气白了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不相信,一个才七岁左右的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定是那个女人教的。永安公主快要气炸了肺,心中给李蔷薇又记上了一笔账。 第67章 女人的战争 次日一大早,一行人用过了早饭,便到了渡口,登上了驶往应天的官船。 令李蔷薇没想到的是,这艘官船竟如此先进豪华,她粗略看了一下,大致有十几个房间,每个房间又分为会客室和卧房,船上有厨房和储藏室,以及如厕的地方。 孩子们是第一次坐船,兴奋的大叫,芊芊指着远处的一座气势磅礴的楼阁问道:“娘,那个就是黄鹤楼吗?” “那个便是黄鹤楼,你们谁知道有关黄鹤楼的诗作?” “娘,我知道!”李蔷薇话音刚落,耀祖就大叫起来。在李蔷薇的鼓励下,耀祖摇头晃脑的背了起来,“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耀文,你再背一首!”李蔷薇笑看着耀文,谁料,刚刚还生龙活虎的耀文,顿时蔫了下来。 耀文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李蔷薇记得嘎鲁读书不错,为何生了耀文这么一个混不吝的孩子,这孩子从小就坐不住,一读书就犯困,李蔷薇为了让他集中精力,逼着他画画练字,却收效甚微,他天生的就喜欢武功,不喜读书。 “娘,弟弟真笨,我知道还有一首李白的诗,我背给你们听。”芊芊傲娇的看了耀文一眼,脆生生的背了起来,“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船舱内的长安公主,听到外面的说笑声,忍不住也来到了甲板上,听到芊芊清脆的背诵声,不由称赞道:“芊芊,真聪明,谁教你的?” 长安公主不想放弃李思义,便有心想和他的孩子们搞好关系,她不喜那三个小子,眼前的这个小丫头,深得她意,这丫头看着乖巧,长得也俊,李思义又格外疼这个女儿。 “回公主殿下,是我娘教我的,我娘教了我和哥哥弟弟好多东西呢。”芊芊对着长安公主福了福,乖巧的说道。 “公主殿下,您来了!”李蔷薇恭敬的屈膝道了个万福。 “芊芊,到了应天,你跟我去皇宫玩,宫里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长安公主站到了芊芊的身旁,柔声的说道。 快到深秋,甲板上江风习习,吹在人身上有了些凉意,宫女拿了件披风,披在了公主的身上。公主看起来很喜欢芊芊,她问了芊芊很多问题,芊芊都礼貌的一一回答了。 李蔷薇已经迎着江风屈膝了两刻多钟,膝盖酸疼,身子微僵,身上也越来越冷,而长安公主似乎忘了屈膝请安的李蔷薇。 细心的耀宗,看到娘亲的窘态,非常心疼,想要扶起李蔷薇,却被她用眼神制止了。公主这是要给她下马威呢,她还以为公主是个识大体的,看来她还是低估了一个女人的嫉妒心。 而聪明的耀祖,自然知道公主的意图,公主这是将昨晚对他的恨意,迁怒到了娘亲身上。他眼珠转了转,迅速在脑子里想着对策。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拉过正在和侍卫比划武功招式的耀文,附在耀文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只见耀文马上气势汹汹的就奔船舱而去。 第116页 李思义正和王奎说着话,便看到一头扎进来的耀文,耀文也不管王奎在场,气哼哼的说道:“爹爹,都是你,你还在这里喝着茶说着话,可娘亲呢,娘亲都跪了快一个时辰了。” 李思义一听就变了脸色,撂下了王奎,拔腿就往外走。 不苟言笑的王奎,眉头微拧,一双锐利的眸子深深的看了看耀文。一路走来,和李尚书一家接触一多,他便知道公主这事成不了,毕竟陛下不是昏君,应该不会强迫李尚书娶公主。 李思义心中燃起滔天的怒火,这长安公主真是欺人太甚,蔷薇步步退让,她还这么作践蔷薇,大不了不做这个尚书,回蕲水开客栈去,也用不着受这窝囊气。 李思义一脸寒气,冷冷的扫了永安公主一眼,一把拉起李蔷薇,“蔷薇,起来!” 李蔷薇的膝盖一直呈半跪姿势,时间久了,整个身子软绵无力,被李思义一拽,身子不稳,直接倒在了李思义的身上,李思义急忙搂住了她,眼睛里都是心疼。 “哦,姐姐,你为何还不起身?我和芊芊说的开心,倒是把你忘了,芊芊,是不是?”永安公主揽着芊芊,吃惊的说道。 永安公主又羞又恼,心里更加鄙视李蔷薇,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自重,浑身跟没长骨头似的,当众就往男人身上贴。 “娘,你的膝盖疼不疼?”芊芊挣脱了永安公主的手臂,来到了李蔷薇的身边,蹲着身子,为李蔷薇轻轻揉着膝盖。 这下,永安公主脸更白了,合着她费了这么半天劲讨好这个小丫头,却不及她亲娘的一丝一毫,她顿觉无趣,人家一家和睦,她在旁边实在是多余,气的她拂袖而去,眼不见心不烦。 “蔷薇,你为什么这么软弱?”李思义将李蔷薇带到一个背风处,语气微嗔。 “她是公主,我能怎么办?难道你让我落下一个不敬公主的罪吗?” “蔷薇,对不起,回到应天,我会立即奏明陛下,让公主断了念头。” “你要是想让我过安静的日子,以后就别招惹别的女人!” “你个死丫头,你还说我,你都给我招惹了多少男人了?嘎鲁、徐文轩、加上一个邱瑞,以后还不知道有谁?” “我的好相公,你说的这几个人,都是君子,他们可曾给你使过绊子?” 李思义刚要反驳,却看见几个孩子正捂着嘴偷笑,顿觉难为情,便沉着脸说道:“今天耀文表现最好,耀宗耀祖,看见娘亲受委屈,也不知道及早的告诉爹爹。” 今日闹得不快,永安公主便没有唤李思义喝茶聊天,而是独自用饭,李思义一家难得安静的吃了一顿饭。 临近傍晚时,大船停靠在码头补给,李思义趁机下船看看当地的物价和收成情况,王奎不放心,派了四个侍卫暗地里跟着。 李蔷薇在船舱里教耀文写字,她对耀文这个养子付出了比亲生儿子女儿还多的精力,耀宗耀祖都是杨氏带着睡的,她带着芊芊睡,自从把耀文带回家,她就把芊芊交给了杨氏照顾,自己亲自照顾耀文,耀宗耀祖小小年纪就自己睡。 “娘,我手累了,都写了好久了!”耀文开始耍赖。 “你个小东西,你练武时也没见你喊累,一读书写字就喊累,不行,必须把这些字写完,不写完不许吃饭!”李蔷薇板着脸说道。 母子俩正在斗智斗勇,就听见门外有侍卫传话:“李夫人,公主殿下有请!” 李蔷薇一顿,公主这是闹得哪一出?相公刚下船,她就要见自己,也不知想要做什么?她安抚好要炸毛的耀文,这才站起身,整整衣衫,理了理发丝,便出了船舱,去了公主的房间。 既来之,则安之!她李蔷薇不惹事,可事来了,她便不会怕。 “臣妇李蔷薇拜见公主殿下,不知殿下找臣妇何事?”李蔷薇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 有了上次的教训,永安公主这次行事变得圆滑了,她扬了下手,示意李蔷薇起来,那个大眼、娇小的宫女还给李蔷薇搬了个圆凳。 李蔷薇也不矫情,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不发一言,静静地等着公主开口。 永安公主的目光先是在李蔷薇的身上扫了扫,看不出喜怒。 看李蔷薇稳如泰山,永安公主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李蔷薇,听说你是思义的童养媳,也就是说,你们的姻缘并不是他心中所愿的。” “公主殿下,我确实是他的童养媳,可是在我十五岁那一年,相公三媒六聘,用八抬大轿迎娶的我,我并不在意这些,可相公非要用八抬大轿抬我进门。” “李蔷薇,如果我让李思义休了你,你以为如何?”永安公主挑衅的看着李蔷薇。 “那也要看他愿不愿意了,如果他想休了我,我转头就带着孩子走,一个为了权力富贵抛弃发妻的男子,不要也罢!”李蔷薇笑靥盈盈,一张俏脸上快速的闪着一抹坚定。 永安公主被李蔷薇脸上洋溢的自信吸引住了,一瞬间,她甚至有些喜欢上这个美丽的女人了,只可惜,她们喜欢的是同一个男人,她们注定成不了知己。 “若是本宫让你主动和思义和离呢?”永安公主盯着李蔷薇的美眸,忐忑的等着她的回答。 “恕臣妇难以从命!”李蔷薇不假思索的说道。 “你就不怕我让人将你扔下江?”永安公主恼羞成怒。 第117页 “怕,但我相信公主不会!”李蔷薇莞尔。 “哦,你怎知我不会?”永安公主嗤笑一声。 “当今皇帝为开国皇帝,自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如今天下初定,最重要的是聚拢人心,而不是伤人心,我相公虽算不上开国功臣,但是也为新朝的建立出了力,如果他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伤的不光是我相公一个人的心,而是诸位大臣的心,公主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守卫在舱门外的王奎闻言,不觉心中一动,难怪李尚书对自己的娘子爱护有加,他原本以为李尚书只是念着他们儿时的情分和贪恋她的美貌,却不料她的见识和从容才是最致命的诱惑。 第68章 尚书夫人 官船航行了三天两晚,终于到了应天,大船刚一到码头,就看到了来迎接公主的马车,领头的是个宦官模样的人。 梯子落下,王奎率先下了船,在下面恭敬的等着公主,等公主下了船,才是李思义一家,最后是侍卫。 “公主殿下,您可回来了,皇上和皇后都念叨您好几回了,您这一走大半个月,皇上在奴才面前说想您了。”宦官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太监之一,年龄不足三十岁,中等身形,白面无须。 “陈公公,辛苦了,我也想念皇叔父和皇婶了!”永安公主笑道,她又杏眼含情地看了一眼李思义,“思义,你和我一起进宫吧?” “公主殿下,下官还要回府安顿一下我的妻儿,明日我再带着妻儿入宫觐见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下官先行告辞了。”李思义婉拒了公主的美意,一家人上了一辆宽敞的马车。 因为早有人快马加鞭将李思义妻儿还活着的消息传给了皇帝,因此,陈公公并没有太多惊讶,唯一没想到的是,李思义的娘子竟然是个年轻美貌、气质非凡的女子,就连几个孩子也是懂事有礼的样子。 再次被李思义拒绝,永安公主已经愤怒到极限了,一双杏眼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便拂袖离开。 李思义一家乘上了马车,往尚书府驶去,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府邸大多集中在应天城的东南方向,而皇宫则在东北方向。 马车行驶了不到半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马车这边一停稳,就有下人将马镫摆好,李思义率先下了马车,又将女儿抱了下来,这才扶着李蔷薇下了马车。 李蔷薇看了看眼前气派的大宅子,高大的青砖院墙,门口有四棵门槐,有上下马石,拴马的桩子。厚重的朱漆大门,门头上“尚书府”三个烫金大字很是耀眼,门前放了两个大石狮子,石狮子头上醒目的十二个疙瘩,彰显着府邸的主人为二品大员的显赫身份。 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带着一干男女仆人,在门口迎接李思义一家,男子恭敬地向李蔷薇行了个礼,“欢迎夫人和公子小姐回府!” “苗管家辛苦了!”李蔷薇大方得体的微笑道。 管家苗全,年近四十,中等身材,长得鼻正口方,一副老实持重的模样。苗全是韩国公府管家的同乡,以前在一个大户人家做管家,那大户离开了应天,苗全就被韩国公推荐给了李思义。 苗全在前面引路,一家人进了府,尚书府是三进三出的宅子,最前面是侧坐房,是男仆居住的地方,过了垂花门便是内院,是主人起居的地方,内院有正房和东西耳房,两旁为东西厢房,东跨院为客房,西跨院为厨房和库房。 最后面的一道院子是后院,一个月门连接着内院和后院。后院有小姐住的正房和女仆住的后罩房组成,宅子的右面是花园。 花园内栽种了各种珍稀的花木,因为已到深秋,树叶大多泛黄,百花凋零。 “小公子,您快饶了小的吧,我这胳膊腿实在是练不了武。”走在后面的长随李庆,正对着耀文讨饶,这耀文缠着李庆,非要教李庆练武,李庆都快被他折磨疯了。 “耀文!”李蔷薇一个严厉的眼神扫了过去,耀文立马老实了,李庆总算耳根子清净了。 连接外宅和内院的垂花门,两旁分别有几间房,东边是待客的厅堂,西边是下人的厨房。待李思义和李蔷薇坐在了主位上,苗全示意一干下人给李蔷薇母子几人请安。 “奴婢给夫人、少爷小姐请安!”一众仆夫小厮和丫鬟婆子跪倒一片,齐声说道。 “快些起来吧,今日行过大礼以后,便不用这么拘谨了,除了日常该有的礼节,那些繁文缛节可以不要了,对待少爷小姐要尊敬但不要唯唯诺诺,若是少爷小姐有不妥的言行,你们不要顾及他们主子的身份,要告诉我,我自会管教他们,我们李家的孩子,决不能养成纨绔的性情,若是我知道有人撺掇着主子做坏事,我自不会饶了他们。” “夫人放心,小的记下了!”一干人等连忙表忠心。 “夫人,原本府里没有女主子,丫鬟婆子便没有这么多,李庆只比您早到一天通知我,我还没来得及再买些丫鬟婆子,眼下,先给您配大丫鬟两名,二等丫鬟四名,主事婆子一名,三位公子,小厮一名,贴身丫鬟两名,主事婆子一名,整个内院的粗使丫鬟和婆子十人,后院伺候小姐的也是大丫鬟两名,二等丫鬟四名,主事婆子一人,粗使丫鬟和婆子六人。” “苗管家,这些人足够了,老爷的俸禄每月六十一石,一年的俸钞三百贯。可府里上下上百口人,府里的各种开销,这些并不宽裕,再加上平时的人情往来,想来苗管家安排起来也是为难。老爷掌管户部,我们更要以身作则,严禁奢侈。” 第118页 李蔷薇的话,让苗全一愣,他的上一个东家,不过是富商之家,几个妻妾就一个比一个奢侈,对下人颐指气使,非打即骂。而夫人身为尚书夫人,对下人却是一脸和气,为人更是不骄不躁,难怪老爷宁愿不要公主,也要将夫人接来。 听管家叫了那些丫鬟的名字,不是小红就是小翠,她直接给丫鬟们换了名字,自己的两个大丫鬟叫青玉和锦玉,四个二等丫鬟根据年龄大小,以春夏秋冬命名,春苗、夏荷、秋穗、冬雪。 芊芊的两个大丫鬟,李蔷薇给她们起了司琴和司画的名字,四个二等丫鬟则以梅兰竹菊命名,梅寒、兰幽、竹影、菊染。 在李蔷薇给丫鬟起名的时候,李思义一直静静地听着,不时露出浅笑,他对她一直很放心,他瞧着她越来越有尚书夫人的风范,知道对下人恩威并施。尤其是她对管家说要以身作则,更是让他赞同,他这个户部尚书掌的是实权,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和府里的下人见过面后,李蔷薇带着儿子和女儿去了内院,耀宗住在东厢房,耀祖和耀文住在西厢房。 芊芊住进了后院,后院有个荷花池,芊芊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荷园。荷园里小姐住的正屋有个暖阁,一大排后罩房是女仆住的。 尚书府邸和李蔷薇想象中的有些出入,受红楼梦的‘荼毒’太深,她想象中夫人和小姐少爷们每个人都有单独的院子,还有各种好听的园子名字,现在看来也不尽然。都说明朝皇帝抠门,不光官员俸禄低,连府邸也小,看来都是真的。 进了主屋,外面是会客的厅堂,厅堂正中悬挂着一副仕女图,黄花梨木的案几上,摆放着古董花瓶,一张八仙桌上,放了一套精美的景德镇茶具,桌子两旁各有一把黄花梨木的椅子。 李思义将李蔷薇带到了内室,几个丫鬟识趣的没有跟进来,他从背后抱住她,“蔷薇,这里以后就是咱们的卧房了,你看看布置合不合你的意?若是不喜欢,就让苗管家再换。” “挺好的,不用换了,我想知道,你一个人睡这么大的一张床,想干什么?”李蔷薇充满醋意的看着眼前这个足有两米宽的雕花大床说道。 “床越大,我一个人越觉得孤单,现在你来了,我再也不会觉得孤单了!”李思义的呼吸有些急促,上去就要吻上她。 李蔷薇一把推开他,“丫鬟们还在外面呢,咱们为人父母,要注意下影响,一会我还要去看看几个儿子,晚上好不好?” “好,晚上我等着你,明天上午咱们进宫面圣。”李思义匆匆的在她的唇上轻啄一下,这才意犹未尽的松开了她。 吃过了午饭,李蔷薇去几个儿子的东西厢房看了看,管事的婆子们很尽心的将她们的少爷们安顿的很好,李蔷薇很满意,称赞了婆子,这才回了自己的堂屋,整理自己带回来的东西。 自己以前的衣裳是不能在外面穿了,只能在家里穿,她的衣裙都是一些很素净的细布,款式做工也太过简单。 管家让几个粗使的婆子丫鬟抱过来几匹布料让她挑选,选好了就让裁缝进府量身,给她们娘几个做衣裳,管事的婆子牛氏拿过来一匣子首饰,是皇帝按照官职品阶赏赐的。 李蔷薇打开了匣子,里面有一套赤金镶珠的头面,上面镶嵌的红宝石,祖母绿宝石,颗颗不凡,华丽无比。一套翡翠珍珠的头面,翡翠通透亮泽,珍珠颗颗饱满。一副赤金的手镯,还有两副上好的和田玉镯子,以及几副耳环,有赤金的,也有玉质的。 新定制的衣裙,要过些日子才能好,苗管家便根据一家人的身形,先各买了一套成衣,李蔷薇一再叮嘱苗管家,要给她买一套低调不奢华的衣裙,头次面圣,她不想张扬、耀眼。 苗管家果然有眼光,等衣裙送来的时候,李蔷薇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月白色的交领上襦,浅紫色的百褶长裙,丝绸的材质很有垂感,藕荷色的锦缎褙子,这一身衣裙低调却不平庸。 忙了一天,李蔷薇已经适应了尚书夫人的身份,也习惯了被这么多人伺候。她内心甚至觉得,自己骨子里一定是有腐败的因子,不然怎么会适应的这么快啊! 晚上,李蔷薇和相公躺在了宽敞的大床上,盖着松软的锦被,仿佛跟做梦一样,“相公,我不是在做梦吧?以前还想着等恢复了科举,你能中个秀才,我就心满意足了,没想到竟做了尚书?” 李思义一翻身,便覆在了她的身上,“当然不是做梦,要不,你试试看?”说完便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亲吻。 她积极地迎合着他,不一会儿,两人的身体就迫不及待的纠缠在一起,甚至连烛火都来不及熄灭。在摇曳的烛光下,透过薄纱的帐幔,可以看到两具赤.裸的身体,正火热的交缠着,女人的娇喘声和男人的低吼声此起彼伏。 第69章 进宫 当李蔷薇穿戴整齐出现在李思义的面前时,他的眼睛蓦地闪了一下,眼睛里的惊喜却是藏也藏不住。虽然他知道自家娘子长得美,可眼下的娘子,还是让他有了全新的认识。 少女时期的她喜欢穿深色衣裳,靛蓝白花的衫子,穿在了她的身上,非但不显得暗淡老气,反而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成亲后,她除了换了个妇人的发髻,穿衣风格几乎没有多大改变。 今天的娘子,上穿月白色的上襦,下面一条浅紫色的百褶长裙,同色的锦带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外面套了一件很挑人的藕荷色妆花褙子,整个人看起来既不张扬,又凸显了她肤白的特点。 第119页 她的发髻也不是眼下贵族妇女最流行的高髻,而是梳了一个介于堕马髻和随云髻之间的发式,将左侧的青丝侧拧了一个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没有佩戴金光闪闪的头面,而是用了两根玉簪一别,一对款式相同的玉耳坠,和她低调的发式及玉簪相得益彰。 “相公?怎么样?”李蔷薇伸出手,在李思义的眼前晃动了一下。 “相当好!”李思义收回自己的目光,“几个孩子也穿戴好了吗?” “穿戴好了,相公,我不想让耀文进宫,若是有人问到他,我怕他知道了自己不是咱们亲生的会难过,我现在还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 “哦,蔷薇,你看这样可好,我今日不带李庆了,我让李庆绊住他,就说要跟他学武功。”李思义沉思了片刻说道。 李思义让人叫过来李庆,如此这般的安排了一番,李庆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连连点头,为了老爷,他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果然,等要上马车的时候,耀文说什么也不愿进宫了,李蔷薇为了怕耀文多心,还假模假式的嗔了他几句,这才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上了马车。 马车里很宽敞,坐了一家五口人还很宽余,李蔷薇在车里交待着三个孩子,耀宗一直稳妥,她自然不用担心。至于耀祖,他虽有些离经叛道,可他关键时刻还是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女儿芊芊,长的就是一副乖巧又无辜的小模样,也不会乱说话,李蔷薇对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还是很放心的。 皇宫坐落在钟山脚下,与玄武湖相依相望,当年诸葛亮来到金陵,曾赞叹说:“钟山龙盘,石头虎踞,此乃帝王之宅也。 马车从广敬门驶入,路上有一大片官署区,御道西侧是高级军事指挥机构,包括中、左、右、前、后五军都督府,以及太常寺、通政司、拱卫司、钦天监等;御道东侧是中央高级官署,包括六部、翰书院、詹事府、太医院等。 行驶了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就到了午门,一家人下了马车,换成轿子从东侧门进宫。又行了大约两刻钟,轿子停了下来。 李蔷薇掀开轿帘,拉着女儿一起下了轿子,相公和两个儿子也陆续下了轿,马上过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宦官,“李尚书,李夫人,陛下已经在谨身殿等着了。” “多谢杜公公!”李思义向杜公公致谢。杜公公名杜安道,是朱元璋身边最得力的内侍,为人谨言慎行,对待官员也是礼遇有加。 杜公公在前面引路,李思义跟在他的身后,再后面是李蔷薇和三个孩子,第一次进皇宫,耀祖眼睛都快不够用了,他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耀宗见状,忙拉过他的手,给他递了个眼色。 皇宫是在吴王宫的基础上扩建的,前面一座宏伟壮观的宫殿为奉天殿,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宫殿金顶、红门,那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是皇帝临朝的地方。 谨身殿在奉天殿的后面,是皇帝接见大臣的地方。不一会儿,杜公公便将他们一家人引到了地方。 李蔷薇跟在相公后面,心中不免有些紧张,马上就要见到传说中的朱元璋了,若说不紧张,那纯粹是骗人的。李思义放慢了脚步,李蔷薇也调整了自己的步伐,低垂着头,脚步放轻。 “臣李思义叩见皇帝陛下!叩见皇后娘娘!” “臣妇李蔷薇拜见皇帝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草民李耀宗、李耀祖拜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女李芊语,拜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来之前,李蔷薇和几个孩子已经演练过进宫面圣的礼节,所以李蔷薇和几个孩子的表现大方又得体,丝毫没有初次面圣的忸怩感。 “思义,平身,这里不同大殿,不必这么拘谨!”听到一声洪亮的‘平身’,李思义一家人这才起身立于一旁。 李蔷薇一直垂着头,皇帝没让自己抬头,她自然不敢抬头,她现在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相公的脸面。 “思义,你不是有四个孩子吗,为何少了一个?”朱元璋不解的问道。 “回避下,臣的小儿顽劣,犯了错,臣让他在家闭门思过。”李思义回道。 “传闻李夫人彪悍善妒,思义惧内,朕不知真假,特传唤李夫人一探究竟!”殿上的皇帝不疾不徐的说道。 “启禀陛下,臣妇惶恐,竟不知传闻从何而来?”李蔷薇道了个万福,微微抬首,看了朱元璋一眼,好整以暇的说道。 李蔷薇看过朱元璋两个版本的画像,其中一张鞋拔子脸、下巴如馒头的画像,简直奇丑无比,另外一张正常版的画像,天庭饱满,地角方圆,面如满月,不仅不丑,甚至还颇有英气。 而眼前的朱元璋,绝对和丑版的毫不沾边,和正常版的朱元璋画像有六七分像似,头大而圆,方面大耳,鼻正口方,唯一和画像有所出入的是他的眼睛,一双深如潭的眼眸令人捉摸不透。 在李蔷薇抬头的那一瞬间,不光殿上的帝后吃了一惊,就连两旁的重臣也震惊了,今日到场的大臣,均在二品以上,很多都是被封为公爵的淮西功臣。 不是说李尚书的夫人韶华不再、俗不可耐、粗鄙不堪吗?为何眼前的女子,非但不老,看起来还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尤其是她美若天仙的容颜和媚而不俗的气质,更是令人心醉。 第120页 就连她的穿着也是恰到好处,藕荷色的衣裙穿在她的身上,非但不平庸,还为她平添了清雅。 “你叫蔷薇是吗?”殿上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 “回皇后娘娘,臣妇李蔷薇久闻皇后娘娘贤名,今日有幸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李蔷薇对马皇后道了个万福。 马皇后端坐在朱元璋的身边,头戴双凤翊龙冠,里面穿了一件明黄色的纻丝广袖直领对襟大衫,外面套了一件红色的霞帔。 马皇后年龄看起来三十五六岁左右,容貌也和传说中的丑陋不符,在李蔷薇的眼中,马皇后容貌中上,气质端庄大气、平和,让人很容易接近。 “蔷薇,思义在外八年,你既要孝敬婆母,又要抚育儿女,真是不易,这些年,你是如何撑下来的?” “回皇后娘娘,臣妇不觉得苦。我娘是前朝至正二十三年染病的,在那之前,我娘帮了我很大的忙,孙子孙女大多是娘照看的,我娘不光是我的婆母,更是像亲娘一般,若不是我娘收留了我,我在两岁时怕已经饿死在溪水村的村口了。” “李夫人,你还未回答朕的问话呢?传闻你善妒,思义惧内,你是如何看待?”朱元璋意味深长地看着李蔷薇。 “启禀陛下,臣妇竟不知自己善妒?至于说相公惧内,若爱妻子也是怕,那臣妇便承认相公惧内了。世间的丈夫,无不爱其妻也,积爱成怕,天下岂有无妻之国哉,故怕字也可以为国之重心。” “李夫人真是能言善辩,竟把善妒行为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文官的队伍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突兀的声音。 还没等李蔷薇回答,就见文官的行列里走出一个正一品的大员,头戴乌纱帽,身穿绯色朝服,腰间束带,官服胸前的位置,绣了一大朵暗花,脚穿黑色官靴。 此人年约四十五六岁,中等身形,面皮白净,五官端正儒雅,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俊美的男子。 只见此人对着发出声音的方向,不紧不慢的说道:“张大人为何要为难李夫人一个深闺妇人呢?” “胡丞相,此言差矣,下官身为言官,要敢于直言进谏,李尚书身为朝廷命官,家中有此妒妇,家宅不宁,有辱官威!”从文官队伍里又出来一个年近四十的官员。 “张大人口口声声说我的夫人善妒,你有何证据?”李思义嗤笑一声。 “李大人,朝中官员皆有妾室,唯独李大人没有,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夫人善妒、不能容人吗?” “那是本官不愿意纳妾,并非我夫人善妒!” “张大人,身为言官不光要直言进谏,还要一身正气,新潮建立,百废待兴,而张大人却将目光盯着官员的后宅,这又是何居心?小妇人我要问问您,我相公身为户部尚书,可曾徇私舞弊?是否不称职?” 看张大人摇头,李蔷薇轻笑道:“既然我相公为官清正,又何来有辱官威一说?”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和相公是患难夫妻,我们之间既有兄妹情,又有夫妻情,他敬我爱我,这也算惧内?如果张大人非要给我捏造个善妒的罪名,说我犯了七出之罪,我不服!” 李蔷薇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打着直言旗帜的言官,不过是某人的抢罢了,不然,他一个言官,为何管起了后宅之事?若不是自己和相公意志坚定,这个张大人接下来怕是要建议相公休妻了。 第70章 我是你爹 李蔷薇和张大人一阵唇枪舌战,好不热闹,坐在殿上的马皇后想要帮李蔷薇,却被朱元璋制止了,他想看看,这个女子到底有多大的魅力,能让李思义连堂堂的公主,他的亲侄女都拒绝。 “张大人,草民李耀宗有话要说!”一声稚嫩的童音,让大殿上的一众人登时安静下来。 只见九岁的耀宗,对着张大人深深一揖,“不知张大人为何要针对我的母亲?张大人一番道听途说就认定我母亲善妒,实在是可笑至极!张大人还声称自己直言,您仅凭一个传闻就判定了我母亲的品行,真的是正直的人吗?身为言官,自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而不是仅凭自己的好恶去评判一个人!” 耀宗的话引起一阵不小的震动,大殿上的人才被李尚书的夫人惊着,现在又被李尚书九岁的儿子震惊了。 “你这不知礼数的黄口小儿,目无尊长,简直无法无天,李尚书你就是这样教育儿子的吗?” “张大人说话好不矛盾,刚刚还说要直言进谏,为何换了草民,便成了不知礼数?莫非这天下的规矩是张大人定的不成?”耀宗不疾不徐的说道。 “你…?”张大人瞠目结舌,堂堂一个言官,竟被一个九岁的孩童说的无言以对。 “耀宗,你上过学堂吗?”朱元璋好像对耀宗有了兴趣。 “回皇帝陛下,草民家中清贫,没有多余的钱上学堂,我和弟弟妹妹都是跟着我娘学习,我娘不光教我和弟弟妹妹读书写字,还教我们做人的道理,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耀宗说到了娘亲,一脸的骄傲。 耀宗的一番话,不光让皇帝和诸大臣吃惊,就连李思义也被震撼了。没想到儿子才九岁,就已经读了易经这么晦涩难懂的书,可见蔷薇对他的教育是多么用心。 张大人彻底蔫了,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知说些什么了,而在场的其他臣子,则不愿趟这个浑水,众人都知道李思义是韩国公李善长的门下,李善长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丞相。 第121页 而且众人还发现,就连世故的右丞相胡惟庸似乎也站到了李尚书一边,刚刚多次帮李夫人说话。 马皇后看了看殿下的众人,在朱元璋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朱元璋便挥了挥手道:“今儿大家都散了吧,思义,你的夫人和孩子去坤宁宫,你就随我去乾清宫,善长和胡惟庸也一起吧!” “蔷薇和孩子好不容易进宫一趟,一会就带着孩子来坤宁宫用饭,我想和你说说话儿!”马皇后笑道。 “多谢皇后娘娘的厚爱,我和孩子先谢过娘娘了!”李蔷薇连忙道谢。 殿中的大臣开始陆续往外走,李思义带着李蔷薇娘几个刚走出殿外,就听见有人呼唤他:“思义,借一步说话!” 李思义回过头去,见是右丞相胡惟庸,便恭敬的行了个礼道:“不知胡丞相唤下官何事?” “思义,我想和你的夫人说几句话,还望思义不要介意!”胡惟庸神情有些惶恐不安,见李思义只是诧异,并没有反对,这才看向了李蔷薇。 “请问李夫人,你的亲生母亲是哪里人氏?” 李蔷薇一怔,随即便恢复了正常,“这位胡大人,为何要问我的生母?” “你的母亲很有可能是...,是我的一个故人!”胡惟庸因为太过激动,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胡大人,我的母亲是蕲春人士。” “你母亲的名字是不是叫常欢儿?你可是至正三年出生?”胡丞相伸出一双颤抖的手,想要抓住李蔷薇的手腕,似乎又觉得不妥,急忙又缩了回去。 李蔷薇的心一下便绷紧了,大脑仿佛也缺了氧,整个人有点蒙,这胡大人怎么知道自己的生母叫常欢儿?莫非…?当然,这还不是最让她吃惊的,最让她震惊的是,这人居然是胡惟庸! 胡惟庸是何许人?如果她记得没错,就是朱元璋指使锦衣卫炮制的谋反大案中的主犯,牵连致死者达几万人,并从此终结了宰相制度。 “蔷薇,你母亲可否给你留下了什么遗物?”胡惟庸的话,将李蔷薇从发散的思维中拉了回来。 李蔷薇竟鬼使神差的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了一个吊坠,交到了胡惟庸手里,“这是我娘给我留下的唯一一个物件。” “蔷薇,我是你爹!”眼前这个权倾朝野的男子,竟眼含着热泪,声音抖的不成样子。他也顾不得李思义和三个孩子在场,一把捉住了李蔷薇的手臂。 胡惟庸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还能见到他和欢儿的孩子。只是,欢儿却离开了人世,从这个女儿进入谨身殿的一刹那,他的心就一直突突的跳个不停,她和欢儿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李蔷薇抽回自己的手,神情冷淡而疏离,她为常欢儿不值,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为什么就想不开,居然将自己交给了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并为此搭上了性命,若不是抑郁成疾,她怎会二十岁就香消玉殒。 “我没有爹,我只有一个生母,一个养母,她们俩是这个世上最疼我的亲人。胡丞相,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带着孩子们先走了,我们还要去后宫赴皇后娘娘的宴席呢。” “蔷薇,你是不是在怪爹?我没有抛弃你娘,我们说好了,我回到濠州安顿好,就回应天接她,没想到家里出了事,耽搁了几个月,等我回到应天时,却再也找不到她了,我找寻了月余,寻遍了整个应天,也没有找到她,只好回了濠州。这些年,我一直托人在找她!” “思义贤婿,你劝劝蔷薇,我亏欠她们母女太多,我想好好补偿她!”胡惟庸眼含希冀的看着李思义。 “胡丞相,我尽力吧,您不了解蔷薇,她看着温顺,实则倔强的很!”李思义为难的说道。 这个消息不光蔷薇接受不了,连他也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进宫一趟,居然找到了蔷薇的生身父亲,还是和自己同殿为臣的右丞相。 “刚刚在殿上听皇后娘娘说了,蔷薇受了很多苦,你一走八年,她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我这个当父亲的,听了心里难受的很,你一定要劝她认了我,思义,拜托你了!” 胡惟庸的异常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不时有文武大臣往他们这边注目,李蔷薇心中开始忐忑不安,她不想让相公和胡惟庸走的太近,万一被误以为是胡惟庸的同党,以后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可她看到了胡惟庸眼中的痛苦,对她的态度竟诚惶诚恐,她顿时便心软了,忽然觉得他也很可怜,满门抄斩不说,还连累了几万人被杀。 蓦地,李蔷薇的心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她要拯救胡惟庸!他毕竟是二丫的亲爹,何况他也不是抛弃了常欢儿。提到常欢儿他便眼含热泪,想来,他对常欢儿还是爱过的。 “胡大人,您给我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我现在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接受这个事情。”李蔷薇语气缓和了点。 “好,好,蔷薇,爹不逼你!”看李蔷薇的态度有所缓和,胡惟庸竟喜上眉梢,伸出手掌,揉了揉耀宗和耀祖的头,慈爱的说道:“我这外孙子真是聪明伶俐,是你教的好。外孙女长得像你,也像她的外祖母!” 李蔷薇一阵恍惚,竟有一种在梦中的感觉,怎么看这胡惟庸也不像是一个大奸臣啊,这分明就是一个慈祥的长辈! “蔷薇,你好歹也是一个二品官夫人,穿的竟这么素净,是不是府里不宽裕?我让管家给你送些布匹和首饰过去!” 第122页 “胡大人,蔷薇不喜奢华,我们尚书府人员简单,我相公没有妾室,我们的开销并不大,相公的俸米加上俸钞,够府里的开销了。您的俸禄虽然比我相公高,可是你们府上人也多啊!” “思义做得很好,你和公主的事,我会找李丞相帮忙,你可不能对不起蔷薇。我这女儿,美貌不输所有女子,才华也不输女先生,这样的娘子打着灯笼也难找,你是捡到了宝物!” 李蔷薇被胡惟庸的话触动了,这个便宜爹还挺护犊子的,还没在哪儿,就开始敲打相公了。只是,她到现在还难以消化,胡惟庸竟是自己亲爹的事实。 “胡丞相,您请放心,我和蔷薇一起长大,没有人比我更疼爱她,我这辈子认定了她,即便她红颜老去,我也不会纳妾。” 李思义看李蔷薇的脸色好多了,便做主让自己的儿女和外祖父相认,“耀宗耀祖芊芊,快见过外祖父!” “外祖父!”三个孩子给胡惟庸行了个大礼。 “这几个孩子,我喜欢的很,今日我身上没带什么物件,改天外祖父送你们一人一个好玩的物件。思义,你抽时间带着几个孩子来我府上,还有家里的那个最小的,也一并带来。” “胡丞相,今日就到这儿吧,蔷薇还要带着孩子去坤宁宫呢,别让皇后娘娘等急了,我将她们母子送到乾清门,咱们再一起去乾清宫!” 李蔷薇和相公分开后,带着孩子去了坤宁宫,她知道,那里将会有一场硬仗。想来,永安公主定不会轻易的放手。 第71章 多谢皇后娘娘 过了乾清门就是后宫了,首先对着乾清门的是坤宁宫,是皇后住的地方,两边分别建了六宫,是诸位嫔妃住的。坤宁宫座北面南,面阔连廊九间,进深三间,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北京的故宫就是朱棣按照南京故宫建造的。 到了坤宁宫的正堂,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长约五米、宽约一米左右的木榻,檀木的材质,雕刻了各式花纹,木榻的正中摆放了一张明黄色的软座,马皇后正端坐于上面。皇后宝座的两旁,分别摆放了一个落地的宫灯。 正堂两侧,坐着七八个嫔妃,还有几个皇子皇女分别依偎在自己母亲的身旁。 “臣妇李蔷薇惶恐,竟让皇后娘娘和诸位娘娘等候,实在是罪过,臣妇在此恳请娘娘们饶恕。”李蔷薇忙带着孩子行了个大礼。 “蔷薇啊,这里不比前朝,今儿在我的坤宁宫可没有这么多讲究,我也不称呼你李夫人了。”马皇后换了一身常服,除去了沉重的后冠,整个人少了些威仪,更多了些温和。 “这李尚书真是好福气,李夫人有倾城之美,女儿小小年纪便有了美人之姿。”一个和李蔷薇年龄相仿的的美貌妃子笑道,她的身边依偎着一个八、九岁的女孩,看她的服饰像是个贵妃。 “孙贵妃,你是没看见,这个孩子可是不得了,小小年纪便熟读经书,元璋还想着让他给老四做伴读呢?”马皇后指着耀宗笑道。 李蔷薇心中一惊,老四?莫非是朱棣?这可不行,自己的这个儿子虽然读书厉害,可是身上太过正气,哪能应付得了朱棣这个反复无常、心狠手辣的人。 “皇后娘娘说的是四皇子殿下吗?”李蔷薇随口问道。 “是啊,老四朱棣,性子最像元璋!”马皇后对一个八、九岁的男孩笑道,朱棣的母亲硕妃两年前薨逝,他现在养在马皇后的宫中,马皇后对他视如己出。 那男孩长得圆乎乎一张小脸,乍一看长得很是乖巧,可细看下来,那双深邃的眼睛竟让李蔷薇一个成年人都觉得锐利,这个朱老四的气质确实像极了朱元璋,都是杀伐决断的狠角色。 这样的人,还是敬而远之吧! 李蔷薇心中正想着怎么拒绝马皇后,却见耀祖已经和朱棣玩到了一起,也不知道耀祖用了什么方法,竟让朱棣黏上了他。 她心中一动,若是拒绝了朱元璋,怕是又要得罪他了,这个人一向记仇,相公已经拒绝了他的侄女儿,如果自己再拒绝耀宗为朱棣做伴读,这朱和尚怕是要暴走了。何况,左右丞相都帮着相公说话,更是触碰了皇帝的逆鳞,皇帝最恨的莫过于官员互相‘勾结’了。 相比耀宗,耀祖更加识时务,这个既有心机又狡猾得像泥鳅一样的小东西,心眼多却不滥用。但一旦得罪了他,这孩子可就翻脸不认人了,从几岁就懂得借势了。 “母后,孩儿想让耀祖陪着读书。”朱棣抬起一张小脸,恳求着马皇后,他毕竟是个孩子,眼下和耀祖玩的正投机,便想让古灵精怪的耀祖陪读,而不是少年老成的耀宗。 “耀祖,你想做四皇子的伴读吗?”马皇后和气的看着耀祖。 “草民愿意,四皇子殿下聪明,而草民也不笨,聪明人在一起会更加聪明!”耀宗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孩子,真是有趣的很!”耀祖的话逗得一众嫔妃忍不住笑了起来,现场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我瞧着李尚书的这个女儿,小模样长得真是俊俏,和咱们的老三、老四、老五,年龄倒是般配!”一个二十出头的妃子笑道,其他妃子也附和着她的话。 李蔷薇不由得佩服起朱元璋来,他的后宫竟如此和谐,并没有她看过的宫斗剧那样的明争暗斗桥段,想来这老朱的手段了得,当然,也少不了一代贤后马秀英的功劳。 第123页 “诸位皇子都是人中龙凤,日后婚配必是仪态端庄的公爵之女,我这个女儿,不过尚书之女,且一副小女儿态,难登大雅之堂,实在是不敢高攀啊!”李蔷薇忙道了个万福。 “哎呀,皇婶,您还有正事没说呢!”永安公主终于沉不住气了,不是说好了,皇叔父和皇婶要为自己做主吗,眼下怎么和那个女人热聊起来了? 这李蔷薇有什么好的,不光皇婶和她有说有笑,那些个嫔妃也和她相谈甚欢,这些嫔妃真是气人,也没个眼色。 李蔷薇此刻倒是很感谢永安公主了,幸亏她及时的打断了芊芊和几个皇子的话题,要不然,自己还真怕这个话题再纠缠下去。 “永安,天下好男子多的是,你又何必执迷于李尚书一人?他们夫妻伉俪情深,又是患难夫妻,你也看到了,他的夫人和孩子也不是平庸之人。听皇婶的,强扭的瓜不甜。你也不希望李尚书畏于皇权,做一个抛妻弃子的人吧?”马皇后语重心长的劝道。 “皇婶,我…?”永安公主羞愤难当,脸色有些泛白,贝齿亦紧紧的咬着下嘴唇,努力的不让自己哭出来,她不甘心,她贵为公主,又比那个女人年轻,可李思义为什么不要她? “公主殿下,可否让臣妇说几句话?”李蔷薇对永安公主福了福,永安公主却哼的一声将脸别到了一边,赌气似的不看她。 李蔷薇也不在意,她真诚的看着永安公主,款款说道:“公主殿下,您现在对思义只是不甘心罢了,您不甘心输给我一个韶华不再的普通妇人。其实,您根本不是输给了我,而是输给了道义和责任。我两岁就到了他家,我们的感情外人是不能理解的,我小时候夜哭,夜里都是他搂着我睡,从我两岁搂到我七岁,亲哥哥也不过如此了。后来,我们慢慢长大了,有了男女之情,若不是因为他参了军,我们一家人还在蕲水开着客栈,过着普通百姓的生活呢?公主殿下,您仔细想想,如果思义抛弃我选择了您,那他真的太薄情寡义了,这样的男子您要他有何用?公主双十年华,容貌美丽,身份显赫,何愁找不到一个身家清白的单身男子呢?” 李蔷薇一番真诚的话,让马皇后一阵点头,就连永安公主,似乎也听进去了,她不再对李蔷薇冷眉冷眼。 马皇后见状,忙让公主到自己的身边,将她搂在怀里,小声安慰着“永安啊,你一直是个善良的孩子,你忍心看着李尚书一家妻离子散吗?你以前喜欢他,是因为不知道他的妻儿还在世,如今知道了,就该放手了,咱们朱家的女儿,还愁招不到好驸马?” “皇婶,永安知道了,那个李思义,本公主不要了!”永安公主破涕为笑。 “多谢皇后娘娘做主,多谢永安公主成全!”李蔷薇带着三个孩子对皇后娘娘和永安公主行了个大礼,事情总算圆满解决了。 “芊芊,过来!”马皇后对芊芊越看越喜欢,她摆了摆手,唤芊芊过来。 芊芊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的斜襟缎子夹袄,下面穿了一条湖蓝色的散花裙,发式更是简单的很,李蔷薇给她梳了个丸子头,用一根木簪子一别,简单又干净利索。可即便是这样,也掩藏不住她完美无瑕的小脸蛋,和李蔷薇一双桃花水眸不同,她长了一双无辜的鹿眼。 “芊芊,拿去玩吧!”马皇后从自己的头上取下来一个金镶玉的步摇,插到了芊芊的发髻上。 “皇后娘娘,使不得,太贵重了!那个金凤步摇,芊芊一个臣女哪里配戴?”李蔷薇连连摆手。 “不碍事,又不是凤冠,一个步摇罢了,这孩子我喜欢的很,合我的眼缘。” 一旁的孙贵妃见状,从自己的手腕上摘下来一个成色极好的红色翡翠玉镯,让宫女递给了芊芊,“这孩子比我的临安还小一岁,看着却懂事了不少。” “孙贵妃谬赞了,临安公主金枝玉叶,美丽大方,芊芊一个臣女哪敢和公主相比!”李蔷薇惶恐道。 “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都送了礼物了,我们这些做妹妹的可不能落后了。”刚刚开玩笑说芊芊和几个皇子年龄相配的嫔妃笑道,这是郭宁妃,二十出头,性格爽直。 尽管李蔷薇一再推辞,还是没有阻挡住几位娘娘送给芊芊礼物,除了皇后和贵妃的步摇和玉镯,还有其他几位妃子送的簪子和玉坠,每个物件看着都价值不菲。 就连永安公主,也送给了芊芊一个掐丝镶珠的花胜,她顺便捏了捏芊芊的小脸蛋:“咱们也算是有缘了,咱们一同乘船好几日呢!” “多谢公主姐姐!”芊芊乖巧的向永安公主福了福。 永安公主顿时心花怒放,一扫刚才的阴霾,笑靥如花。看来,从古到今,女人都是一个样儿,都喜欢被人说年轻。 热闹了一个多时辰,到了用膳的时刻,除了永安公主,其他的嫔妃都告辞离开了,马皇后挽留李蔷薇母子四人用膳。古人实行分餐制,一个人一个不大的桌子,上面摆满了各式菜肴。 古人云,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的拘谨,除了轻轻的咀嚼声,听不到任何声音。 饭后,李蔷薇又和马皇后聊了一会,这才带着孩子告辞,娘几个到了乾清门,相公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看起来心情不错,想来和皇帝谈的也挺顺利的。 第72章 嫂子上门 公主的事情圆满解决了,这还多亏了马皇后的周旋,公主也是个爽快人,最后还一再劝自己的皇叔不要为难李尚书一家,让李蔷薇很是敬重。 第124页 解决了公主的事情,李思义开始安排三个儿子去国子监读书的事情。 国子监的学生有文武两种,按照十二岁入国子监的年龄,三个孩子的年龄小了点,是进不去的,好在几个孩子是正二品尚书的儿子,加上有个做右丞相的外祖父,国子监的忌酒和司业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去国子监报道之前,李蔷薇将三个儿子叫到了眼前,不放心的交待他们:“国子监里人才济济,有不少是从下面选拔上来的优秀学生,入学时便已是贡生,你们这些靠父辈蒙荫进去的荫生,要比常人更努力,进入国子监以后,要尊重那些贡生,团结荫生,不要和那些荫生口角,耀宗,娘是放心的。耀祖,你要收起你的鬼心眼,不要撺掇着耀文和人打架,要是让我知道你教唆耀文,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爹,您看娘,总是偏心大哥和小弟,我怀疑我不是娘亲生的,爹,您说说娘啊!”耀祖求救似的看着父亲。 然而,令耀祖失望的是,他爹竟跟没听到一样,继续翻看着手里的书,耀祖顿时恍然,原来自己的爹竟是个惧内的。 交代完三个儿子,李蔷薇这才安排府里的谢三驱车送他们去国子监报到。三个儿子往外走,在垂花门等候的小厮墨初、墨云和墨宝,看见主子出来了,忙跟在了各自的主子后面。 “怎么?你们三个少爷报个到还要带上人伺候墨初、墨云、墨宝,你们三个留下来!”李蔷薇怒喝一声,吓得三个少爷和三个小厮,皆是浑身一震。 芊芊和爹爹相视一笑,父女俩同情的看着李家的三个少爷,觉得还是自己幸运。 耀宗兄弟三人跟着谢三走了,墨初三个小厮回了自己的住处,李思义和夫人招呼一声,也坐马车去自己的官署办公了,只剩下李蔷薇和芊芊母女俩。 “娘,我也想去上学,我一个人好无聊!”芊芊冲着娘撒娇,她已经开始换牙了,一排整齐的牙齿,缺了一颗门牙,一说话便成了个豁牙巴,十分可爱。 “可是,女子不能出去读书啊,娘在家教你。对了,娘给你找了个老师,教授你弾筝,娘也跟着一起学,咱娘俩比赛,看看谁学得快!” 芊芊带着自己的丫鬟司画回自己的院子了,她的两个大丫鬟,司琴稳重,司画伶俐,所以,她走哪都喜欢带着司画。 “夫人,苗管家让人送来了两部筝,我让人放进了西耳房,明日琴师就来授课了。”青玉一边给李蔷薇梳头,一边说道。 “好,就把西耳房做为琴房吧,你们几个闲下来就读书写字,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却不这么认为,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数学使人精细,伦理使人庄重!” “多谢夫人,夫人没有架子,还教我们读书认字,能跟着夫人,是我们的福气,我表姐在一个五品官家里做丫鬟,那家的夫人和姨娘,一个比一个刻薄,经常打骂下人。” 青玉和锦玉今年都是十五岁,青玉年长锦玉三个月,那四个二等丫头年龄只有十二三岁,只能做些打杂的事情。青玉相比其他的几个丫头,做事稳妥了很多,也最让李蔷薇放心。 青玉梳了一个双挂式的发髻,配上她蜜桃一样的小脸和一对圆溜溜的杏眼,很是娇俏可爱。 “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你们在我们家做工,我们付给你们报酬,咱们是互惠互利的关系,我们有什么权利打骂你们?”李蔷薇笑道,一双桃花般的眼眸弯成了月牙。 青玉虽然听不懂李蔷薇口中的平等是什么意思,可还是感动的差点掉泪,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哪个不是晚景凄凉,能嫁给小厮的都算命运好的,若是遇到淫.荡的男主子,被当成玩物不说,玩腻了还要被抛弃,说不定还要被善妒的女主子卖到青楼。 给李蔷薇梳了一个低髻,用两根玉簪子挽住,青玉拿过一枚镜子,从后面给她照着,她不喜欢高髻,一天下来坠的头皮疼。李蔷薇很满意青玉的手艺,这丫头才十几岁做事就很利索了。 “夫人,大门口有位夫人说是您的嫂子,来探望您!”小丫鬟春苗在门外禀告道。 “嫂子?”李蔷薇讶异道,自己哪来的嫂子?莫不是胡家人?李蔷薇款款的站起身,向外走去,“我去看看再说!” 李蔷薇带着青玉和春苗,一路到了大门外,只见门口停着一顶暖轿,轿门口站着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俏丽女子,还有两个可爱的小女孩,两个丫鬟站在两个女孩的身边。 女子和两个女孩一看就是出自富贵之家,女子身穿紫色暗花交领绫缎袄裙,头戴累丝赤金镶珠点翠衍珠头面,那两个女孩,大的穿着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小袄和湖蓝色裙子,小的则穿着蜜合色对襟小袄,两个女孩都梳了双丫髻。 “我是这家的女主人李蔷薇,请问您是?”李蔷薇打量着对面的女子,笑问道。 “我的好妹妹,还不请我进府吗?父亲和母亲念叨你好几回了,你到现在还不回去,这不,我这个当嫂子的便主动来了。”女子嫣然一笑。 “刘柱,将几个轿夫请到府里喝茶,嫂子,请随我进府吧!”李蔷薇笑道,抬手不打笑脸人,来的是客,她没理由冷淡这个‘嫂子’。 “蔷薇,自从父亲跟母亲说了你的事,母亲就记挂着你,她和父亲都想好好补偿你,你娘不在了,你还有丞相府这个娘家呢,父亲和母亲以及你兄长不好过来看你,我这个嫂子就自告奋勇的过来了,你不会怪嫂子唐突吧?” 第125页 女子边走边说,那支金镶玉的步摇,随着身体的摆动摇曳生辉。 “怎么会呢?都怪我,这几天一忙,就顾不上了,如今嫂子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怪你,嫂子一看就是爽直的性子,我很喜欢嫂子的性情。” “真的?你那嫡亲的大哥,可是整天嫌弃我话多呢!”女子咯咯笑了起来,引得她身边的两个丫鬟捂嘴偷笑。 李蔷薇将女子带到了内院的正堂,让春苗去后院唤芊芊过来,锦玉端来了茶点,而青玉则带着那两个丫鬟去了东跨院吃茶。 “胡钰、胡宁,还不见过姑母!”女子指着自己的两个女儿说道。 “钰儿、宁儿,见过姑母!”两个女孩乖巧的给李蔷薇行礼。 “锦玉,将我的两对玉镯拿来,钰儿,宁儿,姑母是个穷夫人,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物件,今儿就送你们每人一对手镯,就当是姑母给你们的见面礼了。” “蔷薇,你这是做什么,我带着俩丫头来,可不是给你要东西的,钰儿、宁儿,赶紧将镯子还给姑母!” “嫂子,你也说了,把我当妹妹了,哪有姑母不给侄女儿见面礼的,你要是不让孩子要,就是不把我当亲人了。” 听李蔷薇这么一说,女子也不谦让了,她盯着李蔷薇的脸一阵打量,看的李蔷薇有些发毛,“嫂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从门口就盯着我看,都看了我好大会了?” “妹妹,你长得可真好看,我一个女子都快把持不住了,难怪妹夫连公主都不要了!” “嫂子,这样的话千万不能说,公主好不容易才不计较,这话万一传到了皇家,胡李两家都要倒霉了。何况,相公舍弃了公主,是因为他念及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并非是容颜。” “蔷薇,看我这嘴巴,难怪你哥说我嘴快,看来我以后真要谨言了。”女子被李蔷薇指点,也不气恼。 这时,只见春苗带着芊芊走了进来,芊芊上穿月白色绫缎小袄,下穿蓝色裙子,头发在头顶梳了个小髻,清爽干净。 “快让大舅母看看,蔷薇,你也太会生了,怎么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小丫头?”女子激动的竟站起身,拉着芊芊左看右看,芊芊顿时羞红了脸。 “嫂子,看你说的,钰儿和宁儿明明也很好看啊!” “在这之前,我也觉得我的钰儿和宁儿长得好看,但是看了芊芊才知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好了,嫂子,你若是再这么夸下去,芊芊怕是要骄矜了!”李蔷薇赶紧终止了这个话题。 女子看了看左右,对着李蔷薇使了个眼色,李蔷薇忙屏退了丫鬟,锦玉和春苗见状,便带着钰儿姐妹俩和芊芊去了后院。 屋里只剩下了两个人,女子这才拿出来一个小包袱,放在了桌子上,轻轻的打来,李蔷薇吓了一跳,里面有十几串折十的大中通宝,大约有一百贯,还有各种金和玉的首饰。 “嫂子,你这是做什么?”李蔷薇变了脸色,忙将包袱折好, 她知道丞相的俸禄只比相公高一级而已,胡惟庸又不是公爵,没有食邑。丞相府上下两百多口人,这些俸禄根本不够开销,很显然,这些东西都是贪来的。 “嫂子,这些我不能要,父亲只有俸禄、没有食邑,根本不够府里这么多人开销,皇帝痛恨贪腐,你们还是别顶风作案了。”李蔷薇一想到朱和尚对贪官剥皮抽筋,就觉得浑身发抖。 “妹妹,这些不是父亲贪腐的,你可真傻,朝中的官员若是光靠俸禄,早就饿死了,胆子大的官员贪腐,胆子小点的就暗中经商,胆子最小的,就过得紧紧巴巴的,我娘家在帮着父亲经商呢。” 李蔷薇还是推辞不要,不料,女子竟真的生了气,非说李蔷薇看不起她这个嫂子,李蔷薇无奈只好收了下来。 她想了想,官员暗地里经商罪不至死,万一被发现了,正好革了胡惟庸丞相的职,省得以后被满门抄斩了。 第73章 义妹来了 李蔷薇尚书夫人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相公每日早起去早朝,她自己接着睡懒觉,几个儿子的饮食起居有丫鬟婆子伺候,还有专人送他们去上学,她每日只需和女儿学上一个时辰的筝即可。 可是相公却没这么舒坦了,做为工作狂朱元璋的臣子,秋冬两季每日凌晨三点就要起床,凌晨四点一刻就要在午门守候,等凌晨五点的钟声敲响,就要去奉天殿早朝,春夏季还要更早。上完早朝也不能回家,还要去官署坐班。 这日,正是相公休沐的日子,李蔷薇安排厨房给相公做了药膳,一小罐冬虫夏草羊肉汤,正好适合冬季进补。 “相公,你一定要多喝些,平日在官署吃公饭,哪能像家里这样滋润?我看着你都瘦了,头发也快白完了,在蕲水见你时还只是白了一半。” “一大早你就让我喝这个,我想喝点清淡的白粥。”李思义蹙眉道。 “早晨喝汤比中午晚上喝汤的效果好,冬季正是补肾的好季节。”李蔷薇将炖盅推到了他面前。 “你个小色女,你是怪我忙的没时间‘宠’你,一大早就让我大补!”李思义意味深长的笑道。 “你说什么呢?你小人之人,你狗咬吕洞宾,你爱喝不喝!”李蔷薇羞红了脸,嗔了一眼相公。 “好,你敢骂我是狗,看我怎么收拾你!”李思义起身将李蔷薇揽在了怀里,一旁伺候的青玉和锦玉见状忙红着脸离开了,她家老爷和夫人太.恩.爱了,她们这些小丫头看的面红耳热啊! 第126页 “哎呀,相公,你看你,当着丫头的面这样,是要教坏人家小姑娘的。”李蔷薇的身子在相公的怀里扭动着,一双桃花水眸快要滴出水来。 “你像她们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嫁给我了,你这个小色女,你十二岁就知道偷亲我了。”李思义的声音微颤,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李蔷薇觉察到相公的异样,一张俏脸更加红了,还没等她开口,就被相公打横抱起,疾步向内室走去。 “相公,大白天的,不要!”李蔷薇嘴上说着不要,可身体却软成了面条儿。 “真的不要?”相公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渲染着情.欲,仿佛要把她吃进肚子里。 “嗯,你好坏!”李蔷薇俏脸泛红,眼眸如水,一张樱口微张着,格外的妩媚妖娆,看的李思义喉咙一紧,猛地将她放在了床榻上,欺身而上。 一番云雨下来,差不多快半个时辰,两个人身上都是汗津津的,李蔷薇躺在相公的臂弯,伸出白嫩的手臂,搂住了相公的腰,撒娇道:“相公,我月信推迟了半个月了,会不会有喜了?” “你个小色女,为何不早说,你要是说了,我就不会这么用力了,万一伤着孩子怎么办?” “哪有这么娇气,我怀耀宗时我们不也在一起吗,怀耀祖和芊芊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正好你要离开家,我们…我们,我们比刚才还疯狂呢,耀祖和芊芊还不是很健康,还是双胞胎呢!” “你还说?我竟不知道你是个色女,现在更是厉害了!” “相公,快起来吧,我饿了,早饭还没吃呢!” 两人忙穿好了衣衫,李蔷薇的发髻早已凌乱不堪,这个时候若是让青玉进来梳头,肯定尴尬得很,她只好自己简单的梳了个发髻。 照了下镜子,她发现自己的脸上还残留着欢好的痕迹,原本的雪肤现在透着粉红,粉唇红肿。 快到年关了,户部是最忙的部门,相公每日忙的不可开交,他们快半个月没在一起了,今日的房事,两人犹如干柴烈火般,一发不可收拾。 “相公,都怪你,我怎么出去啊?”李蔷薇羞得面红耳赤,她怎么出去见人啊? “就这么出去!”李思义一把扯过了李蔷薇,拖着她就往外走,到了厅堂,将她按在了椅子上。 “青玉,让人将饭菜热一下!”李思义唤了一声青玉。 青玉低头匆匆走了进来,不好意思看夫妻俩,她将桌上的饭菜,一一放到了托盘上端了出去。 折腾了一番,两个人都饿了,李思义不用李蔷薇劝,直接将一小罐的冬虫夏草羊肉汤吃了个精光,李蔷薇不吃羊肉,她喝了一碗乌鸡汤。 丫鬟收拾好桌子,李蔷薇挽着相公,准备去后花园散步,家里的丫鬟婆子,早已经习惯了夫妻俩手挽手的做法,看到夫妻俩这么亲密都视若无睹了。 “蔷薇,你可真行,都二十五六岁了,还跟着芊芊一起学筝,要是耀祖和耀文,能像你这样好学就好了!”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耀文不喜读书,爱好习武,我们只能对他采取扬长避短的教育方式。至于耀祖,这个孩子才是所有孩子里最难管教的,他比耀宗耀文聪明,可他既没有耀宗的踏实勤奋,又没有耀文的忠诚,你不在的那些年,这小子干了多少坏事,看谁不顺眼,就教唆耀文替他打人,从牧尘牧阳手里骗了多少好玩的东西。” “这孩子到底随了谁啊?”李思义长叹一声。 两人在花园里手挽手走着,院子里的树木大多已经干枯,百花凋零,只有几树梅花含苞待放。 这时,只见秋穗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老爷,夫人,门口有人找老爷!” 秋穗还不到十三岁,长得瘦瘦小小的,一脸的稚气,巴掌大的小脸上,就看见一双咕噜噜的大眼睛了,她穿了件洋红色的细棉布袄子,外面套了一件靛蓝底白花的棉比甲。 “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李思义眉头一蹙,蔷薇性子太随和,对这些小丫鬟太惯着,以至于这些小丫头没有一点规矩。 李蔷薇嗔了相公一眼,和气地对秋穗说道:“秋穗,别着急,慢慢说,是何人找老爷?” “是一个年龄和夫人差不多大的女子,还有一个老妇人,那女子说是老爷的义妹!”秋穗垂着头,惶恐的说道,她们这些小丫头都惧怕严肃的老爷,她们都喜欢随和的夫人。 “相公,我怎么从未听说,你还有个义妹?”李蔷薇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这么大的事情,相公居然没告诉自己。 看娘子蹙眉,李思义连忙解释,“蔷薇,我是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加上这么多年不联系,还以为从此再无交集了,就不怎么想得起这个义妹了。” “好了,我也没有说什么,你这么惊慌做什么,秋穗,你让人将她们两人带到内院!”李蔷薇白了相公一眼。 夫妻俩离开花园回了内院,两人在厅堂的主位上坐定,等着客人的到来。不一会,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和女子的说话声。 李蔷薇心中不免有些好奇,她很想看看相公的义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最先进来的是秋穗,秋穗进来后就闪到了一旁。李蔷薇礼貌了站起身,看向了来人。来人看起来应该是一对母女,长得有几分相像。 年长的妇人有四十出头,身穿灰蓝色斜襟粗布大袄,面容黄瘦颧骨有些高耸,眼窝有些深凹,李蔷薇莫名的心中一紧,她对这种长相的女人有些排斥。 第127页 再看年轻的女子,面容虽算不上绝艳,但是十分清秀,一张不大的瓜子脸,细细弯弯的柳眉下,一双杏眼看起来有些忧郁。 女子穿了一件鸦青色的细布袄子,下穿墨绿色的长裙。和自己的天足不同,女子一双半缠半放的小足,走起路来扭扭捏捏,在她看来是变态,在那些男人眼里却是婀娜多姿的很。 女子看起来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大,身形比自己还瘦弱,面色有些苍白,柔弱的让自己一个女人都觉得怜惜,只是让她不解的是,女子明明不再年少,却梳了一个未婚女子的发式飞仙髻。 女子也在打量李蔷薇,女子的眼中明显的闪过一抹惊艳,随即便将视线转向了李思义,眼中迅速有了雾气,不一会羽睫上竟挂上了泪珠,她抽噎着说道:“义兄,那日一别,小莲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看赵小莲哭的梨花带雨,李思义竟不知如何劝慰,只好求救似的看着李蔷薇,李蔷薇不想打扰他们久别重逢,可看到相公为难,只好上前拉住她的手,劝慰道:“小莲妹妹,别伤心了,你们还没吃早饭吧?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呢?” “大姐,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我和娘去了义兄的官署,门口的官兵说今日休沐,我和娘就过来了。” 大姐?李蔷薇总觉得这个称呼怪怪的,她不应该叫自己嫂子吗?何况,自己也不比她大多少啊! “小莲,既然来了,就多住些日子,让你嫂子带着你们娘俩,在京师四处转转。”李思义笑道。 “思义,我们来了便不走了,小莲为了你一直未嫁人,如今我们遭了灾,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就来投奔你来了。”一旁的婆子忍不住了,打断了李思义的话。 “咳咳咳…!”李蔷薇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剧烈的咳嗽起来,一旁的李思义见状,连忙扶住了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急切的问道:“蔷薇,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大姐,你没事吧?你别听我娘胡说,我没嫁人和义兄无关,你千万别误会,不然,小莲真是羞愧难当了。”赵小莲顿时手足无措起来,眸子里盈满了水,眼看着就要溢出眼眶。 “小莲妹妹,不碍事,我是呛着了,青玉,你先安排厨房为小莲妹妹准备饭菜,再让人将东跨院收拾一下,小莲妹妹和这个婶子就住在东跨院了!”李蔷薇止住了咳,开始安顿赵小莲母女。 虽然不喜赵小莲的娘,但她对赵小莲的印象尚可,看在相公的面子上,她便懒得和那婆子计较了。 第74章 祸害 李蔷薇不想再买丫鬟,就将自己的两个丫头春苗和夏荷,以及芊芊的两个丫头梅寒和兰幽,拨给了赵小莲母女,又从内院的粗使丫鬟婆子里挑出四个出来,一共八个丫鬟婆子。 那四个丫头虽不如青玉锦玉和司琴司画沉稳,可在其他丫头里也算是拔尖的了。不料,赵小莲的娘丁氏却不满意,竟开口想要她的青玉和锦玉,还要把司琴司画换成梅寒和兰幽。 李蔷薇嗤笑一声:“丁婶子,你怕是没搞清状况吧,青玉是我最喜欢的丫头,没有她,我连头都梳不好,难不成你想让我自己梳头?” 芊芊一听也不高兴了,司画可是她最喜欢的丫头,她撅着小嘴说道:“娘,我不让司画走!” “那就把锦玉和司琴给我们使唤,那几个丫鬟才十二三岁,能做得了什么?要不,你再让管家给我们买两个大丫头!”丁氏和李蔷薇讨价还价。 “那就让锦玉和司琴过去,将夏荷兰幽换回来,买丫头你就别想了,相公的俸禄一个月不过六十一石,府里上百口人呢,我可不想让我的相公因为贪腐被砍头。”李蔷薇厉了丁氏一眼。 李蔷薇可不想惯着丁氏,她不会再让当年孟氏祸害客栈的闹剧重演,当年是因为有娘在,她不能拿孟氏怎么样,现如今,她才是府里的女主人,这个家她说了算。 “夫人,春苗想跟在夫人身边!”十三岁的春苗眼圈一红,差点就要哭出来。 “春苗,听话,咱们不还是在一个内院吗。”李蔷薇心中不忍,春苗这丫头内向,不善言辞,跟了她几个月,被她调.教的开朗了许多,和其他的丫鬟们也能说笑了。 丁氏看李蔷薇还没有让人给她们做衣裳的打算,有些沉不住气了,“李夫人,你何时安排人给我和小莲做新衣裳?还有各式首饰也不能少!” “娘,咱们不是有衣裳穿吗,首饰更加用不着了,咱们又不出门,要首饰何用?大姐也有大姐的难处,府里这么多人开销,……”赵小莲柔声劝道。 “小莲,你就是这么心善,当初若不是你救了思义,他哪能做了户部尚书这么大的官,我可听说户部是最有钱的,管着全天下的钱和粮,说没钱?这不是哭穷吗?”丁氏打断了女儿的话。 “丁婶子,小莲妹妹救了我相公,我们不会忘,如果她以后嫁人,我和相公自会倾尽全力为她准备嫁妆,标准高于我的芊芊,但是你若是说我哭穷,我就要和你说道说道了,这天下是朱家的天下,是百姓的天下,户部是有钱,可不是我们李家的,户部的钱是整个天下百姓的,是朱家的!” “李夫人,你就是这样对待相公的救命恩人的?等思义回来,我要告诉思义!”丁氏顿时恼羞成怒,急赤白脸的和李蔷薇吵了起来。 第128页 “你去说好了,我们老爷说了,这个家夫人最大,就连他自己都是夫人的!”青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死老婆子太猖狂了,她怕是不知道夫人在老爷心中的地位。 只听‘啪’的一声,丁氏一巴掌就打在了青玉的脸上,速度之快让青玉都没反应过来,“没有规矩的贱婢,主人说话你插什么嘴?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青玉的小脸上顿时起了红印子,她委屈的看着李蔷薇,眼中蓄满了泪水,让李蔷薇一阵心疼。李蔷薇给青玉和管事婆子钱氏使了个颜色,钱氏马上会意,上去一把抓住了丁氏的手腕,“嫂子,青玉还是个孩子,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青玉也是个聪明的丫头,她努力逼回了自己的眼泪,杏眼圆睁,抡起手掌左右开弓,给了丁氏两个大嘴巴子。别看青玉年龄小,手劲却不小,那两个耳光真是响亮的很。 “娘,你没事吧?大姐,你管管这个丫头!”赵小莲见母亲被打,脸上挂不住了。 “青玉,你这个丫头,我竟不知道你一点气也受不得,丁婶子是长辈,她打你了你就该忍着,哪能还手?这样吧,我罚你去后院闭门思过,今日不许吃饭。”李蔷薇给钱氏使了个颜色。 钱氏带着青玉去了后院“闭门思过”去了,至于不许吃饭,青玉当天的午饭不但没少,钱氏还让人给她加了一个菜。 于是,整个尚书府的人都知道了,老爷义妹的母亲打了青玉,青玉加倍还了回去,夫人只罚她闭门思过。下人们都在私下议论,说丁氏过分,一个客人还这么猖狂,还说夫人做的好,又不免同情起那八个拨给东跨院的丫鬟婆子来。 丁氏哪能咽的下这口气,在东跨院发了好一通邪火。也不知她是想羞辱李蔷薇还是怎的,居然让大丫鬟锦玉和司琴做了二等丫鬟,丁氏自己又马不停蹄的出府到牙行买了两个十四五岁的丫头,做大丫鬟。 当钱氏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李蔷薇以后,李蔷薇眉头紧蹙,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告诉苗管家,若是丁氏找苗管家要钱,不要给她,就说是我安排的!” 李蔷薇冷笑,这丁氏还真是给脸不要脸,让她和芊芊的大丫鬟做二等丫鬟,自己又从外面买人,这婆子还真是狂妄的很,这是要打她的脸呢,她倒要看看,丁氏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她本来还想看在相公的面子上,让苗管家去布行买些时兴的好料子,给她们母女添置些上乘的衣裳,再将胡家嫂子送来的首饰,分一半给她们,现在看来,是没找个必要了。 她让婆子将库房里现有的布料都拿去东跨院供她们母女挑选,又从自己所有的首饰里面,选了两套相对最便宜的头面,送给她们母女一人一套头面。 至于吃饭,李蔷薇也安排了钱氏,不要给丁氏母女搞特殊,李家主人吃什么,她们吃什么。 府里一共三个厨房,男佣人在前院有个厨房,他们都在那里吃饭,主人在内院有个厨房,后院是小姐和女佣人住的,那里也有个厨房,女佣人在那里吃饭,平时男女佣人也很少交集。 钱氏带着粗使婆子王氏和吴氏,几个人抱着十几卷布料去了东跨院,一进门就看见春苗跪在院子里,两颊红肿,眼中噙着泪,看见钱氏几人进来,春苗连忙埋下头,不敢看她们。 钱氏马上沉下了脸,脚步带风,春苗是她好姐妹的侄女儿,是她带进尚书府的,半年前尚书府开府的时候,她们都是第一批来的。 钱氏几步便跨进了正堂,一进门就看见丁氏母女坐在主位上,正喝着茶,钱氏语气不虞,“嫂子,春苗犯了什么错,大冷天儿的你让她跪在院子里?” “春苗顶撞主子,我让她端个茶,就摆脸色给我看,我说了她几句,就和我顶撞。”丁氏气冲冲的说道。 “春苗顶撞你?这怎么可能,春苗这孩子是所有丫头里最能忍耐的,性情也是最柔顺的。”钱氏强压着火说道。 “钱氏妹子,你这是不信我说的话了?合着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主子的救命恩人的,等老爷回来,我一定告诉老爷。” “嫂子尽管去说,老爷能做到尚书,也不是看不透的。”钱氏脸上带着戏谑。 “钱婶子莫气,我娘性子直,不会说话,您别往心里去,您喝杯茶消消气儿!”赵小莲双手递给钱氏一杯茶,钱氏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赵姑娘,这是夫人让人送来的布料,你们娘俩挑些花色,明日裁缝进府给你们量体,夫人还送给你们两副头面。” “怎么才两副头面,还没有我们村里大财主的婆娘多。”丁氏嘴里嘀咕着。 “嫌少?就这还是夫人的娘家嫂子送给夫人的呢,皇上是赏赐了两套头面给夫人,可那是诰命夫人才有资格佩戴的。”钱氏讥诮道。 “大姐的娘家嫂子?”赵小莲诧异道。 “夫人的父亲是当今右丞相胡大人,娘家大哥是刑部的员外郎,可我们夫人一点架子也没有,对待下人也是极好,哪像那些小人得志的人,就知道欺压人。”钱氏话里带着刺儿。 丁氏总算老实了,赵小莲更是沉默下来,母女俩选好了花色,钱氏带人将挑剩的布料拿走了。 钱氏将她在东跨院看到的,又将丁氏说的话,统统告诉了李蔷薇,李蔷薇顿时便沉了脸,“丁氏这是记恨春苗不想去伺候她这件事呢,既然如此,就将锦玉、司琴和春苗、梅寒都给我叫回来,不用去东跨院伺候了,各回各处。” 第129页 她最恨的就是小人得志、恃强凌弱的人,丁氏一个乡下婆子,一朝得势,就虐打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脸都打肿了,还让她大冬天在寒风中跪了快两个时辰,这心是有多狠啊! 傍晚,李思义回府,刚进内院,就被守在垂花门的丫鬟如意请进了东跨院,如意如烟是丁氏新买的丫鬟。 李思义一进东跨院,丁氏就扑过来扯住了他的衣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思义啊,你可要给我做主啊,你的夫人前日就指使她的丫鬟青玉扇我耳光,我本想告诉你,可小莲心善,拦着我不让我说,夫人今日又让人将派给我们的四个丫鬟带走了。” “娘,您别说了,大姐有大姐的难处,一大家子都要她操心,” “小莲,也就是你心善,不是我说你,夫人都这么欺负你了,你还瞒着思义?夫人这是嫉妒你和思义走的近,暗中生你的气,又碍于情面,将气撒到了我的身上。” “娘,您别说了,大姐不是那种人,义兄,你千万不要听我娘乱说,大姐对我们很好,让人给我们送来了头面,还要让人给我们做衣裳。” 丁氏拼命的告状,赵小莲则拼了命的替李蔷薇解释,李思义听得头都大了,今日官署一大堆事情,处处要钱,国库又不宽裕,他正愁着呢,今日又听了这些不省心的事,顿时黑了脸。 “婶子,小莲,你们尽管在府里住着,缺什么给苗管家要,蔷薇不是个小心眼的,我先回去了。”李思义说罢,便起身告辞了,丁氏还想拦着他说几句,被赵小莲制止了。 回到内院的厅堂,就见李蔷薇正和青玉锦玉说笑着,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李蔷薇笑的咯咯咯的跟银铃儿一样。看李思义沉着脸进来,青玉和锦玉识趣的出去了。 “蔷薇,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识大体的女子,如今,怎么竟像个孩子似的意气用事?我对小莲没有男女之情,我把她当成妹妹,你用不着嫉妒她,更不用将气撒到她母亲身上。” “李思义,你什么意思?我嫉妒她?你也太看得起她了,我李蔷薇还没惨到这个地步,我连公主都不惧,还在乎她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赵小莲?嫌我不识大体,嫌我意气用事,好啊,咱们和离,你找个识大体的去啊,我李蔷薇还不稀罕你了!”李蔷薇的火蹭的一下上来了,她气相公不问青红皂白的就埋怨自己。 “你是怎么当上的尚书?莫不是天上掉个馅饼砸着你了?眼见的都不一定真实,何况是耳朵听来的?你看看春苗,一脸的伤痕,都是被丁氏打的,还让春苗在寒风中跪了快两个时辰,前天也是她先打了青玉,她们才来几天,就折腾成这样,你忘了当初孟氏母女的前车之鉴了?” “蔷薇,你不要一概而论,小莲不是谭秀儿,小莲心地善良……”李思义早就没有了刚进来时的火气,他已经后悔他刚进门时说的话了。 “心地善良?心地善良能眼看着自己的娘殴打一个才十三岁的孩子而不劝阻?大冬天让一个孩子在院子里跪上半天也不加阻拦?李思义,你对善良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李蔷薇彻底的恼了,这些年,她做了母亲以后,性子都快被磨平了,她已经快忘了自己还是个热血的青年,如今,内心的热血又被激发了起来。 李思义头一次见娘子对他发这么大的火,甚至连和离都说出口了,而她说的这些话,他竟无法反驳,他进门时便看到了春苗脸颊红肿,也是被触到动了,春苗胆小温顺,若说这个丫头顶撞主子,他也是不信的。 第75章 打架 李蔷薇已经几天没搭理李思义了,无论他如何赔礼,她就是不看他一眼,要不是顾及几个孩子,她就直接将他赶出卧房了,她是真的生气了,不问青红皂白就埋怨她,她忍不下这口气。 李思义私下问了苗管家和钱氏,苗管家和钱氏也把丁氏的嚣张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他知道是自己冤枉了蔷薇,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天傍晚,李思义比平时回来的早些。一回来就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进了书房,李蔷薇本不想搭理他,可见他如此反常,还是忍不住将李庆唤了过来,“李庆,老爷是怎么回事?” “夫人,小公子闯祸了,他将蓝玉将军的儿子打伤了,蓝将军这个儿子宝贝的很,是他最宠爱的三夫人生的,蓝将军都告到陛下那里去了。”李庆愁的唉声叹气。 蓝玉?莫非是被朱元璋扒了人皮的蓝玉?他可是绝世名将常遇春的小舅子,蓝玉武功也不俗,按理说,蓝玉的儿子应该不差啊,怎么连耀文一个还不到七岁的孩子都打不过? “伤的重吗?”李蔷薇担心的问道。 “小公子一砖头就拍向了蓝家公子的头,当时就血流满面,说是眼睛看不见了!”李庆话还没说完,李蔷薇的身体就摇晃了一下,青玉连忙扶住了她。 李蔷薇只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耀文这个孩子虽然性子野,可她知道,这孩子从不主动挑事,一定是蓝玉的儿子先招惹了他。不行,她得赶紧想办法进宫一次,万一追究起来,发现耀文是蒙人的后代,会不会处罚他啊? 她舍不得耀文这个孩子,虽然一开始是出于道义收养他,可后来她是发自内心的疼耀文,耀文也是个可人疼的孩子,她们母子的感情,甚至比自己和耀宗耀祖还要深,若是耀文出了事,她怕自己会受不了。 第130页 她欠巴彦和嘎鲁父子的人情,巴彦帮过自家,嘎鲁更是救了她,在相公参军的第三年,她被一个登徒子跟踪,差点被糟蹋,是嘎鲁救了她。 “夫人,你怎么了?你别吓青玉啊!”青玉吓得大哭起来,夫人突然间就瘫软下来,脸色更是白的吓人。 青玉的哭喊声惊动了书房里的李思义,他连忙打开门冲了出来,脚步一阵踉跄,他一进厅堂,就看到李蔷薇瘫软在青玉的怀里,整个人都虚脱了。 “蔷薇,你怎么了?”李思义从青玉手里接过了李蔷薇,将她抱在怀里,不停的给她顺气,过了好大一会,李蔷薇才缓了过来。 “相公,快,耀文回来了吗?等他回来,赶紧将他送走,我不能看着他被处罚,对了,邱瑞大哥给了我一个地址,说是有大事,就去那个地方找他的一个朋友。”李蔷薇带着哭腔说道。 “蔷薇,你不用担心,只是小孩子打架,不会处罚耀文的,大不了我这个尚书不做了,咱回蕲水老家去,我不会让耀文出事的,蔷薇,你还怀着孩子呢,你这样我心里疼的慌。” 相公的话起了作用,李蔷薇总算安静了下来,她一双冰凉的手,被相公温热的大掌握住,身上顿时觉得温暖了许多。 这时,就见三个儿子低眉顺眼的进了内院,一副做了错事的模样,李蔷薇本想教训耀文一番,但看到耀文脸上挂了彩,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她就狠不下心了。 还没等李蔷薇开口,三个儿子就‘扑通’一声跪成了一排,耀宗抢先说道:“爹、娘,您别怪小弟,是我不好,没有为弟弟们做好榜样!” “娘,不怪大哥,人是我打的,好汉做事好汉当!”耀文一听就急了,他哪能让大哥背黑锅。 “好啊,你们一个个还真是兄弟情深啊,知道互相包庇了,耀文,你说,为什么打人?”李蔷薇差点没被气笑了。 “蓝青该打,谁让他骂您和爹爹呢?”耀文气鼓鼓的说道。 “他骂我什么了?” “他骂娘是妒妇,骂爹爹惧内!” “你知道什么是惧内吗?” “惧内就是…,就是?”耀文转头看了一眼耀祖,耀祖连忙将脸扭向了一边。 李蔷薇马上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她目光一寒,审视着耀祖的眼睛,却见耀祖目光躲闪,不敢看她。 “耀祖,去院子里跪一个时辰,今晚的饭不用吃了!”李蔷薇用手指着耀祖,语气决绝。 “蔷薇,你这是做什么?犯错的是耀文,你为何惩罚耀祖?”李思义看不下去了,平时蔷薇对这个儿子最为严苛,他便对这个儿子多了些关心。 “你问问你这个好儿子做了什么?他自己躲在后面,让耀文出头打人,耀祖,是不是这样?” “娘,是我做的,我打不过蓝青,便让小弟出手了,可我不后悔,蓝青说娘的坏话,他该打。” “一个孩子能说我什么坏话?” “蓝青对着我唱儿歌,说爹和娘是应天三大怪之一,他都十岁了,还是习武的,我打不过他,就告诉了小弟。” “你这个孬种,你打不过他,就让你弟弟出头?耀文才七岁,你让他和一个十岁的孩子打架?你就不怕你弟弟吃亏?” 耀祖被李蔷薇一番呵斥,这才知道自己做错了,‘蹭’的一下站起身,向院子走去,直挺挺的朝着厅堂的方向跪了下去。 “耀宗,你来说,蓝青唱的什么儿歌?”李蔷薇问耀宗,她对这个大儿子最放心。 “应天三大怪,第一怪是说城墙像粽子的,第二怪是虎子痰盂门前晒,第三怪就是说的爹和娘,户部尚书怕太太。还说娘是洪武朝第一妒妇,爹爹惧内。”耀宗怯生生的说道。 “相公,我是洪武朝第一妒妇?你觉得呢?”李蔷薇自嘲的看着李思义。 “我承认我惧内,可我拍着胸脯说,你不是妒妇!”李思义当着一众儿女的面,很给她面子。 “相公,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和孩子才来应天不过三个月,怎么就出了我是妒妇的传闻?我相信公主的为人,不会暗中使坏,更不会因为嫉恨咱们诋毁我,那么到底是谁做的呢?” “不至于啊?你来了这几个月,从未与人结怨,你也不是喜欢招惹是非的人,倒是有同僚说过你清高,不与其他夫人结交。”李思义想了想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不管这些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现在最关键的是,怎么让这件事过去。”李蔷薇叹道。 “这件事已经惊动陛下了,陛下已经派了御医去蓝府了,左右丞相也一直调和着,鄂国公常遇春话里的意思是,只要蓝青眼睛没事,他们就不追究了,毕竟事情是蓝青挑起的。” 听了相公的话,李蔷薇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蓝青的眼睛赶快好起来,若是那孩子的眼睛失明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蔷薇,还有一件事,陛下想从国子监的荫生里面,选出十名优秀的学生出来,陪皇子们读书,耀宗和耀祖都在候选名单里,元旦年假之前定下来,过了正月十五,正式进入文华殿。” “能不能不让耀宗去?耀宗身上太过正义,耀祖懂得变通,更适应官场。”李蔷薇深知,这些皇子的伴读,将来都是要从政的,耀宗比相公身上的正气更浓郁,这样的人不适合官场。 第131页 晚饭的时候,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芊芊鼓足了勇气说道:“娘,别罚二哥了好不好,让二哥来吃饭吧,他在国子监读书很辛苦的,午饭吃的也不好。” “芊芊,娘罚他是让他知道怎么做人,让他学会担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娘既然说了要罚他,便不会收回来。今天,谁也不能为他讲情,赶紧吃饭。” 芊芊一听忙低下头,耀宗和耀文也不敢说话,几个孩子埋着头吃饭,谁也不敢再提耀祖了。 饭桌上安静得很,除了咀嚼声,听不到其他的一点声音,差不多快吃好的时候,李蔷薇无意中看到了一个令她啼笑皆非的画面。 只见耀文迅速将两个包子揣进了兜里,耀宗则将一只鸡腿握在了左手里,又将手垂到了桌子下面,而她的宝贝女儿芊芊,以及她的亲亲相公李思义,父女俩则是为他们打着掩护,遮挡着自己的视线。 李蔷薇窃笑,兄弟们感情真是好,合着全家只有她一个恶人。于是,她很配合的装作没看见。 吃完了饭,几个孩子跟逃难似的出去了,剩下了夫妻俩,李思义和她商量,“蔷薇,陛下让我带着三个儿子进宫一趟,说要见见耀文。” “要见耀文?相公,陛下是什么意思?他不会对耀文怎么着吧?”李蔷薇一张俏脸顿时泛白。 “蔷薇,不碍事,就算陛下知道了耀文是蒙人的后代又如何,嘎鲁一家又不是奸恶之人。”李思义道,蔷薇一直遇事沉着,但是只要一牵扯到孩子问题,尤其是牵扯到耀文,她就失态。 因为孩子,冷战的夫妻俩终于冰释前嫌,等两人洗漱好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到了亥时。李蔷薇觉得疲乏的很,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李思义将她搂在怀里,她没有像前几晚那样排斥他,而是头枕在他的臂弯,温柔的像个小猫。 李思义心中一阵暗喜,娘子终于肯搭理他了,天知道这几天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在官署也是无精打采的,整天耷拉个脸,手下的官员们大气都不敢喘。 “蔷薇,你这几天身子怎么样,吐了没有,别再和我置气了好不好?这样对你和孩子都不好,你成天板着脸,生的女儿就不好看了。” “谁告诉你是女儿了,郎中给我号脉了,说是儿子。” “啊,怎么又是儿子啊?我想要个女儿怎就这么难?你说你怎么老是怀儿子?” “切,明明是你的责任,生男生女取决于男人,双胞胎取决于女人,这是科学。” “好,怪我、怪我!”李思义可不敢和娘子争执了,他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他惧内都传遍整个应天了。 李思义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李蔷薇还很平坦的小腹,柔声说道:“早点睡吧,我明天还要带着几个孩子进宫,你好好睡你的,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 第76章 父子同心 第二天一大早,李思义就带着几个儿子进了宫,皇帝不光想要看看能把蓝将军十岁儿子打倒在地的耀文是什么模样,更是要在耀宗和耀祖之间选一个给四皇子做伴读,皇帝中意耀宗,可四皇子本人却中意耀祖。 早朝散朝后,皇帝在谨身殿召见了李思义父子,同时在场的还有左丞相李善长和右丞相胡惟庸,以及将军蓝玉和鄂国公常遇春。 蓝玉年长李思义三、四岁,身形和李思义差不多高,都在八尺左右,蓝玉亦是生的一表人才,比李思义多了些英武之气,却少了些清雅。 李思义对着蓝玉一揖:“蓝将军,小儿顽劣,将贵公子打伤,是我这个做父亲的错,我向蓝将军赔礼了,改日我和内子带着小儿去将军府赔礼,望蓝将军大人大量,不要和小儿一般见识。” “李大人,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儿子差点就将我儿子眼睛打瞎了,若不是陛下让御医过来医治,我儿子怕是已经瞎了,要不,让我儿子把你儿子眼睛也打瞎如何?”蓝玉冷笑。 “蓝将军!”一旁的常遇春喝道,常遇春身形高大威武,虽是常胜将军,却不像蓝玉那般张扬。 李思义是正二品,品阶在蓝玉之上,但是武将向来不服文官,加上蓝玉身为开国名将,平日更是倨傲。 “蓝将军又何必咄咄逼人?小儿打伤贵公子固然有错,可贵公子挑衅在先,小儿动手护母在后,两个孩童打架,蓝将军却是剑拔弩张,……” “李思义,老子最看不惯你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整天卖弄嘴皮子,老子冲锋陷阵的时候,你们还抱着娘们睡觉呢?”蓝玉打断李思义的话,不屑道。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正所谓各有千秋,打江山靠的是武将冲锋陷阵,守江山离不开治世能臣,文韬武略缺一不可。蓝将军如此贬低文官,只能说是管中窥天之人。”李思义轻笑。 “姓蓝的,这可是你说的,那就当着皇帝叔叔的面,我和蓝青再打一架,他要是将我的眼睛打瞎了,我自认倒霉。”一旁的耀文不高兴了,虽然平时他不怎么喜欢爹爹,可是看到蓝玉嘲讽自家爹,他还是忍不住要护着爹爹。 “皇帝叔叔?朕可是比你爹爹大上十岁呢。”殿上的朱元璋被逗笑了。 “可是我爹爹看起来比皇帝叔叔老啊,我爹爹头发都白了,皇帝叔叔的头发是黑的啊!”耀文挠着头狐疑的说道。 第132页 “李尚书,这就是你教的儿子?当着陛下的面就这么没规矩,还要和蓝青再打一架?他要是不拿砖头,能打得过我儿子吗?”蓝玉气坏了,他堂堂将军的儿子,竟被文官的儿子打了。 “蓝青比我大,比我高,要是我和他一样大,我肯定把他打趴下。”耀文一脸的不服气。 “陛下,您可要给我儿子做主,我儿子的眼睛到现在还看不清东西,他才十岁,若是看不见了,臣要让那个孩子赔我儿子的眼睛!”蓝玉一看皇帝竟和那孩子聊起来了,立马着急了。 “陛下,臣李思义教子无方,打伤蓝将军的儿子,臣愿替小儿受罚,辞去户部尚书一职,带着妻儿回蕲水老家做个布衣。”李思义一甩衣袍,双手相交行了个大礼。 “思义!” “思义!” 李善长和胡惟庸同时惊呼,就连朱元璋也是大吃一惊。 “启禀陛下,思义掌管户部尽心尽力,公正廉洁,当初明儿和梁管家在蕲水筹粮,也多亏了思义周旋,如果思义这样的股肱之臣辞官,是朝廷的损失啊!”李善长痛心疾首的说道。 “陛下,草民不服!”一旁的耀祖突然说道。 “哦,你为何不服?”皇帝饶有兴趣的看着耀祖,这李思义的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有趣。 “这天下离不开一个理字,不能因为这个将军拳头硬就要不讲理,是蓝青羞辱我们的母亲,我弟弟才出手教训他的。草民觉得我弟弟没错,若是辱母不拒,辱国何御?草民认为,我弟弟不但不能罚,还要奖励…!” “奖励?你这黄口小儿简直是胡搅蛮缠!”耀祖话还没说完,蓝玉就气炸了,这不光文官的嘴皮子溜,连文官的儿子都是巧舌如簧啊。 “那蓝将军觉得该如何?难道您真要毁了我弟弟的眼睛?您这么做和撒泼的妇人有何分别?所谓成王败寇,战场上没有人会济弱扶倾,蓝青无能,十岁的打不过七岁的,只能说他技不如人。”耀祖毫不畏惧的看着蓝玉。 如果说一开始李思义还有些忐忑,他现在完全是豁出去了,他在心中为儿子叫好,也为蔷薇教育出这么优秀的孩子而自豪。 “鄂国公,您看这…?”胡惟庸将难题抛给了常遇春,他知道蓝玉很敬重常遇春这个姐夫。 皇帝见胡惟庸把难题抛给了常遇春,也乐得自在,一方是武将,一方是文官,都是重臣,他还真不好处理,这李思义本就是李善长提拔的,如今又成了胡惟庸的女婿,这边是左右丞相,那边是大将军,先让他们自己斗会吧。 堂堂常胜将军常遇春,眼下被摆了一道,心中暗道:从上到下,一群狐狸,把难题给了他,他能怎么办? 鄂国公看了看蓝玉,心中轻叹一声便开口说道,“本就是小孩子打架,蓝青虽然伤的重,但是陛下及时的派御医诊治,如今眼睛能看见一些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蓝玉,皆是松了一口气,蓝玉刚要发作,却被常遇春一个眼神厉住,蓝玉只能咽下心中的怒火,瞪了李思义父子一眼。 “多谢鄂国公周全,多谢蓝将军大度,改日李某必带着内子和小儿上门致歉,医药费用皆有李某出。”李思义冲着鄂国公深深一揖。 处理好这件事,皇帝便让几位重臣各自散了,出了谨身殿,胡惟庸叫住了李思义,“思义,你去忙你的,这三个孩子交给我,一会我再让人送他们回去。” 李思义还要赶回官署办公,想想就答应了。朝中都知道了胡惟庸和李思义的关系,两人居然成了翁婿关系,还真是出人意料,韩国公李善长笑道:“惟庸啊,你这个女儿不得了啊,养了几个好儿子。” “百室兄,我也没想到,居然还能认回女儿,也是老天待我不薄。”胡惟庸笑道,他和李善长是同乡,也是李善长举荐的,两人关系甚密。 “祖父好!”在耀宗的带领下,三个孩子冲着李善长行了个礼,他们看出来了,这个长者是偏袒自家的,几个孩子的态度格外恭敬。 “好,这几个孩子真是教的好,惟庸啊,我不打扰你们祖孙相聚了,我先行一步!”李善长在宫门口和胡惟庸几人分开后,便去了别处。 胡惟庸带着几个孩子,坐上了马车直奔胡府去了,反正几个孩子请了假不用去国子监了,那就吃了午饭再送他们回家,既然蔷薇至今也不回去,那他就先将几个孩子带回去。 在酉时之前,胡府的马车将三个孩子送回了尚书府,马车上还装了满满一车的东西,有布匹,还有各种吃食和上等的笔墨纸砚。 苗管家请车夫喝了茶,又赏赐了小钱,等胡府的马车离开后,苗管家让人将东西放入了库房记账。 看几个孩子心情极好,李蔷薇总算放了心,看来事情是圆满解决了。问了耀宗,才知道耀祖今日在谨身殿为了弟弟据理力争,相公为了护着耀文,竟然要辞官回乡,李蔷薇顿时感动的差点落泪。 自己这辈子真的值了,有相公和儿子如此,夫复何求? “耀祖,到娘这来!”李蔷薇冲耀祖招了招手,耀祖不明所以,有些惊慌失措,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错惹娘生气了。 “来,让娘抱抱你,你长这么大,娘都没抱过你,娘不称职!”李蔷薇鼻子一酸,眼泪便出来了。 当初生下这对双胞胎时,耀宗还不到两岁,她和杨氏两个人带三个孩子,辛苦程度可想而知,她和杨氏分工,杨氏搂着耀宗耀祖哥俩,她搂着芊芊,耀文来了以后,耀宗就自己睡了。 第133页 杨氏带着耀祖和芊芊,她带着耀文,四个孩子,享受最多母爱的是耀文和芊芊,她的另外两个儿子耀宗和耀祖,很少享受到母爱,尤其是耀祖,她几乎没尽到多少责任。。 想到此,她的心一阵酸疼,她将耀祖搂在了怀里,“耀祖,你怪娘吗?娘都没有怎么照顾你。” “娘,耀祖不怪您,耀祖最喜欢娘了,娘是天下最美、最有学问的娘亲!”耀祖抱住娘亲的腰,高兴的小脸通红。 看娘亲抱着耀祖,耀文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哼,这么大了,还让娘抱着,不知羞!” “要说不知羞,你才是不知羞,以前,娘可是经常抱你呢!”耀祖抱着娘不撒手,在他的印象里,这是娘第一次抱他,娘身上的味道真好闻,他舍不得放手。 “都过来,娘今天高兴,我的孩子们这么懂事,娘这辈子活的值了。”李蔷薇心情大好。 耀文一听,一下便扑了过来,耀宗原本还要摆出大哥的姿态,但是看到两个弟弟都被娘抱着,他也忍不住过来了,李蔷薇抱着三个儿子,心都要化了。 从官署回来的李思义,还没进厅堂,就听见娘几个的笑声,进了厅堂后,就见李蔷薇抱着三个儿子,一副幸福满满的模样,他不由灿然一笑,眉眼也柔和了不少。 “爹爹!”三个儿子同时唤了一声爹爹,李思义一怔,像是有些不可思议,平时回家,除了女儿扑过来迎他,就是耀宗叫他,耀祖和耀文对他都是不冷不热的,今儿是怎么了? “相公,孩子们叫你呢!”李蔷薇见相公发愣,忙提醒他。 李思义走到几个孩子身边,挨个揉了揉几个孩子的头,动作很是宠溺,他还特意的将耀文拉过来,“耀文,以后别和人打架了,你打伤别人,别人打伤你,都不好,你要是受伤了,你娘多心疼啊,爹爹和哥哥姐姐也会心疼。” “爹爹,耀文知道了!”耀文咧嘴一笑,露出了两排又白又亮的小牙,可爱的很。 李蔷薇诧异的看着父子几人,她觉得父子几人的关系像是亲近了不少,耀文居然愿意听爹爹的话了,以前,那小子可是看不上爹爹的。 一家人正其乐融融,就见东跨院的丫鬟如烟慌里慌张的进了厅堂,对着李思义和李蔷薇福了福,“老爷、夫人,赵姑娘身子不大好,丁大娘让老爷过去一趟。” 第77章 恩情 李思义尴尬的看着李蔷薇,李蔷薇却看也不看他,她继续和几个孩子说着话,正好芊芊也从后院过来了,她便安排下去开饭,娘几个有说有笑一团和气,李思义就跟个局外人似的。 “蔷薇,你跟我一块过去吧,你也是小莲的嫂子!” “人家可没喊过我嫂子,不都是喊我大姐吗?再说,人家指明了是让你过去,可没叫我,你还是快点过去看看吧,赵姑娘身子弱,你再耽误一会,赵姑娘怕是撑不住了,快过去吧!” “切,还大姐?她看着比娘还大呢,长得还这么丑!”耀祖讥诮道,在耀祖的眼里,只有他娘和他妹好看,其他的女人都不好看。 李蔷薇戏谑的看着李思义,丁氏母女刚消停几天,这又沉不住气了,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 本来李蔷薇还以为赵小莲和丁氏不一样,可是自从听钱氏说了,她居然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娘殴打春苗而不加阻拦,李蔷薇就认定了这个女人的温顺都是装出来的,只有李思义看不透。 “您还是快过去吧,您的义妹可是弱不禁风呢,万一她怎么着了,那死老婆子又要诬赖我娘了!”耀祖斜睨着爹爹嘲讽道,连他一个孩子都看出来了,偏偏爹爹看不清。 李思义被耀祖抢白的说不出话来,只好求救似的看着芊芊,不料,平时最支持他的芊芊,此刻竟跟没看到他的目光一般,只顾埋头吃自己的饭。 李思义轻叹一声,只好起身去了东跨院,他这边一走,几个孩子就开始议论起来了,耀祖最精明,也看得透,“娘,您只要开口,我就有办法赶走那死老婆子和赵小莲。” “怎么赶走她们啊?我也不喜欢她们,我听司画说,她们老是将厨房里最好的饭菜端到自己房里,厨房的人不让,丁婆子就骂人,骂的可难听了。”芊芊气愤的说道。 “算了,她毕竟救过你们的爹爹,你们要尊重她,以后不要再说赶她走的话,爹爹听了会难过的!”李蔷薇制止了几个孩子。 几个孩子心情沮丧,他们一家人好好的,可自从来了丁婆子和赵小莲,家里的情况便越来越糟糕。 而身处东跨院的李思义,心情也是沉重的很,赵小莲脸上苍白,身子蜷缩在软榻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看起来依然很冷。 “丁婶子,小莲妹妹这是怎么了?我让苗管家去请郎中!” “还不是以前为了救你,她冒着大雨带着你躲避追兵,当时身上正来着月信,便受了寒,从此就落下病根了,如今一变天浑身就冷的跟冰块一样,这几天大雪,小莲身子受不住了。” “娘,您为何要烦扰义兄,义兄每日忙着朝中的事已是疲累,您就别再给他添心思了!”赵小莲嗔了丁氏一眼。 “再忙,也不能不管你啊,明日我便让苗管家请个郎中,为你调理一下身子,小莲,你有事就告诉我,我不在家,就告诉你嫂子。” “我们哪敢告诉你的夫人啊,你的夫人可是丞相的女儿,又是诰命夫人,就连她的丫鬟都给我们甩脸子,青玉还说我们是下等人!”丁氏赌气道。 第134页 “娘,你不要乱说,大姐对我很好,待我就像亲妹妹一样!” “小莲,你还帮她说话,你要委屈到什么时候?你如今病着,想吃个燕窝都没有,我到厨房为你端个可口的饭菜,她房里的丫鬟就脸不是脸腚不是腚的给我难看” “丁婶子,蔷薇不是小气的人,如果厨房炖了燕窝,你就尽管拿给小莲妹妹吃。” “思义啊,小莲命苦,当初家里穷,她被人买走送给你,本以为从此有了依靠,可是你却认了她做妹妹,后来你病倒了,队伍去了洪都府将你留下,陈友谅的队伍知道你分管钱谷,便要抓你,是小莲冒雨将你转移,她从此落下病根,你好了以后追赶队伍去了,可小莲却一直未嫁,如今,像她这个年龄,哪个不是儿女成群,只有她还孤苦一人,若是我哪天死了,小莲怎么办啊?”丁氏抽泣道。 “丁婶子,我不会不管小莲妹妹的,我欠她的这份恩情我永远记得,我会帮她找一个人品好的男子,等她出嫁,我和蔷薇为她准备嫁妆,蔷薇说了,嫁妆规格比我们的芊芊还要高。” “义兄有心了,你还没吃饭吧,正好我也没吃,不妨一起吃吧!”赵小莲怯怯的看着李思义,眼中有惶恐,有期待,让人不忍心拒绝。 看李思义点头,丁氏忙给如意如烟使了个眼色,如意如烟麻利的去厨房端来了饭菜,放下后便出去了,丁氏也找了个由头出去了。 厅堂里只剩下了两个人,李思义有些不自在起来,赵小莲给他夹了一块竹笋鸡块,“你多吃些,你看你都瘦了。” “我自己来,我一个男人对吃没什么讲究,我爹娘都瘦,我从小就不胖,现在,就连蔷薇和我们的几个孩子也纤细。” “说的也是,耀宗耀祖长得跟你像的很,只是耀文……?”赵小莲顿了顿,欲言又止。 “龙生九子,哪能都一样,虽然耀祖芊芊和耀文是三胞胎,但是他们却不像,耀祖长得像我,芊芊像蔷薇,耀文长得像我娘。” “这样啊?大姐真厉害,居然能生三胞胎,平常人生双胞胎都少见。”赵小莲笑道。 “小莲,蔷薇只比你大两岁,你唤我哥哥,应当称呼她嫂子才对。” “哦,嫂子真了不起,她长得这么美,也不知有多少登徒子惦记她呢,她能守八年真不容易。” “小莲,我吃好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歇着吧,明日我让苗管家给你找个郎中。”李思义突然就站起身,不知为何,他竟莫名的烦躁起来。 李思义回到正房的时候,李蔷薇已经洗漱好靠在内室的床头,正就着烛光,捧着一本书看着。 屋子里烧着炭火,里面暖和得很,她只穿了一身白色的中衣,乌发如瀑布一般散落在肩上,一张白皙的小脸精致干净,此刻她正看得入迷,眉心微蹙,樱口微张,就像一幅画一样。 李思义有些恍惚,他突然间很怕失去她,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么美丽,这哪里像生过三个孩子的母亲,而自己却已经满头白发。 他上前一把抱住了她,“蔷薇,你会不会嫌我老了?” “相公,你怎么了?你搂的我喘不过气了,你一点也不老,你就是头发白了而已。” “你不是在安慰我吧?”李思义不放心的问道,不知道怎么了,他突然就不自信了。 “当然不是了,我相公是天下最英俊的男子,谁都不如我相公好。” “那徐文轩、邱瑞和明公子呢?也没我英俊?” “相公,你怎么扯到明公子了?” “你知道明公子是谁吗?明公子是韩国公李善长的二公子,当年他带着梁管家筹粮,不过说来也怪,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陛下的封赏,只做个潇洒闲人。” “那是他看得透,盛极必衰,居安虑患,明公子能看的如此透彻,当真不是凡夫俗子!” “你很欣赏他?”李思义心底有些泛酸。 “我是很欣赏他,怎么,相公,你吃醋了?”李蔷薇睨了相公一眼。 “蔷薇,你要记住,你是我李思义的娘子,你不能欣赏别的男人,否则…” “否则怎么样?就许你和你的义妹纠缠不清,就不许我欣赏别的男子?凭什么啊?”李蔷薇娇嗔道,到底是会唱歌的,声音竟是那般迂回曲折,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相公!”李思义直接用嘴堵上了娘子粉嘟嘟的樱口,不给她机会说话。 两个人吻的天昏地暗,房内的温度节节攀升,李思义脱得只剩下中衣,还是觉得热,身体的某个部位更是涨得难受。 “蔷薇,还有多久够三个月?你真是个妖精,我受不住了,我去拿床被子,我要和你分被窝睡了。”说着,他就要下床,却被李蔷薇一把扯住了衣带。 她灵巧的手指轻轻一挑,就扯开了他的衣带,露出了精瘦的胸膛,他虽然是个文官,但是打小在江边长大,经常下河,身体亦是强壮,身材也是有型,她看的身上一热,脸红似晚霞。 “你干什么?小色女!”他捉住了她的双手,不让她乱动。 看她老实了,他这才松开她的手,谁知他刚一松手,身旁的小女人,就像个泥鳅似的,滋溜一下从他的腋下钻过来,手臂环抱着他的腰,将头埋在了他的小腹,用舌尖在他坚实的小腹上划着圈。 第135页 他的小腹陡然绷紧,那个部位更是涨得厉害,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压抑的低吟声。这个小女人真是疯了,明明知道他忍得辛苦,却还要撩拨他。 他想推开她,可又舍不得这种感觉,她松开了他的腰,腾空的小手开始在他的身上游离,所到之处,都让他无比的欢愉,他舒服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越来越大胆,在他飘然若仙的时候,她竟一口噙住了他的下面,他登时便闷哼了一声,那种感觉简直是妙不可言,随着她的唇舌在律动,他的快感就像是狂风吹过江面,一浪高过一浪。 他抚摸着她的秀发,真想把这个小妖精拴在身上,她是他的,她的销魂蚀骨只能留给他。 “啊!”他发出一声低吼,快乐就要到达顶峰,他浑身的肌肉都在绷紧,他猛然抽离了她红润的樱口,小腹一阵收紧。 她媚眼如丝,轻启樱唇,“我帮你!”樱口换成了小手,动作也变得愈来愈快,伴随着一声难耐的吼声,他犹如海中飘零的一叶扁舟,终于到达了彼岸。 “蔷薇,弄脏你的手了。”他用帕子擦拭着娘子手上的白色液体,羞的面红耳赤。 “自己相公的,一点也不脏。”李蔷薇伸手捏了捏相公的脸颊,她发现,自己的男人害羞起来竟这么可爱。 看着眼前这个成熟深沉的男子,她油然而生出一种成就感,在别人的眼里,他是二品大员,在她的眼里,他是她的小相公,是她将他从一个懵懂的少年,培养成一个有文化有能力的男人。 第78章 争执 再过十几天就是元旦年假了,也就是现在的春节假期,京师的大街小巷,开始有了年味。 李蔷薇带着赵小莲和芊芊去了衣铺,为她们选了时兴的料子,请了京师最好的裁缝为她们做了几套衣裙,而她自己只做了一件披风御寒。 赵小莲毕竟救过相公,于情于理,李蔷薇都不能亏待她,她让厨房将库房的燕窝也炖给了赵小莲吃,她一个孕妇都是先紧着赵小莲。 这日,胡家大嫂付氏差人送来了一些血燕,说是给李蔷薇补身子,钱氏宝贝似的把东西放到了厨房,安排厨娘每日给李蔷薇蒸了吃。 “夫人,这血燕真是上品,您的嫂子对您真好!”钱氏以前在大户人家做过丫鬟,也是识货的。 “是啊,我这个嫂子真是个性情中人,我们没见过几次,她对我却是真心的很,等孩子和相公放假,我们一家人要去胡府拜访。” “夫人,丁婆子将厨房炖给您的血燕和炖给小姐的冰糖雪耳木瓜一并端走了。”锦玉垂头丧气的进来禀告,她去厨房端燕窝,却被告知,被丁氏端走了。 “凭什么啊,府里的燕窝都给她吃了还不行,这些血燕是夫人的嫂子拿给夫人的,夫人有喜了需要滋补,咱们府上平日里哪见过这么好的血燕,这丁婆子太过分了!”青玉快要气炸了。 “丁婆子说是老爷吩咐的,还说老爷让厨房紧着赵姑娘,将最好的东西都给赵姑娘。”锦玉撅着小嘴说道,她刚刚和丁氏争执了几句,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李蔷薇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自从怀孕以来,她心里就没舒坦过,府里的燕窝都给了赵小莲,如今就连嫂子送给她的血燕,她还是吃不上,她倒不是非要吃这一口不可,她就是觉得窝囊,因为顾忌相公,她就要忍受这一切。 大明的官员比不得其他朝代,如果在不贪污的情况下,动辄就是血燕的桥段,这种情况在大明的官员家里基本不会出现。胡家要不是暗中经商,也不会送给她这么多好东西。 “罢了,我少吃一口也不会少了什么,我以前怀那几个孩子的时候,从来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几个儿子照样健康英俊,我的芊芊照样是个小美人。”李蔷薇只好自我安慰起来。 “那是因为夫人长得好,小姐像夫人!”青玉和锦玉齐声说道。 “你们几个丫头,就会哄我,再过几年,我都是做婆婆的人了,老了。”李蔷薇笑道,心情总算好了些。 钱氏叹了口气出去了,她去安排厨房,再给李蔷薇做些别的。也就是夫人好说话,换了别家,赵姑娘这娘俩早就被赶出去了。 第二日,丁氏故伎重演,等锦玉到了厨房时,正好遇见丁氏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两个炖盅,一个是血燕,一个是雪耳莲子粥。锦玉只能给李蔷薇拿了别的汤水回去。 锦玉气鼓鼓的回来了,端来的却是一碗瘦肉粥,青玉一看也是不忿,“夫人,您真是好性子,全应天就找不到丁氏娘俩这样的人,您为什么不告诉老爷?” “唉,算了,我以前从没吃过燕窝,照样活得好好的,我告诉了老爷又能怎样,那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能怎么办?我不想让他为难,这件事到此为止,她们想吃,就让给她们吃吧!” 到了第三日,锦玉长了个心眼,比头一日提前了一刻钟到厨房,结果,差点没把她气死,丁氏比她还早,已经在厨房等着了,看到她进来,丁氏趾高气扬的扬了扬脸,哼了一声。 厨娘这边一打开蒸屉,丁氏便抢先一步,也不怕烫手,将燕窝放在了托盘上,端起来就走。 锦玉气的小脸通红,“丁婶子,你怎么这样,府里的白燕都给你们吃了,你们还不知足,眼下夫人有孕,夫人的娘家嫂子送给夫人的血燕,你们也要端了走,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第136页 “过分?老爷的命都是我家小莲救的,没有小莲,就没有如今的尚书老爷,这是老爷吩咐的,厨房要紧着我家小莲,老爷才是尚书府最大的,一个女人这么霸道,也不怕被相公休了。” “休我家夫人?你去问问我家老爷,舍不舍得休我家夫人?我家夫人心慈面善、知书达理,老爷眼里心里只有我家夫人,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下三滥女人,根本入不了我家老爷的眼。” “你个小蹄子,你的嘴真贱!”丁氏放下手里的托盘,上来就要撕打锦玉,被厨娘牛氏拉住了。 丁氏心底的怨气发不出去,只觉得脑门子往外冒火,她一眼看到了锅台上的一小盆热汤,恶从胆边生,端起来就朝着锦玉泼去。 “啊!”锦玉惨叫一声,她没想到丁氏竟有这一手,登时便吓傻了,根本顾不得躲闪,一盆汤全部泼到了她的身上,有些还溅到了她的脸上,锦玉的小脸顿时火辣辣的,疼的她大哭起来。 牛氏见状,也是吓傻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打了盆清水,让锦玉洗脸,令有烧火的婆子飞奔而去,跑去告诉李蔷薇了。 听了婆子的描述,李蔷薇气的摔了手里的茶盏,她让春苗先照顾锦玉,让锦玉用凉水冲脸,再让钱氏找苗管家去请郎中,安排妥当,她便带着青玉几个丫鬟向东跨院而去。 等李蔷薇走进东跨院的时候,就见丁氏和赵小莲就跟没事人似的,一个吃着血燕,一个喝着雪耳莲子羹,李蔷薇不由轻笑一声。 “小莲妹妹,血燕好吃吗?都说血燕补气血,看你这脸黄的,你可要多吃点,还有丁婶子,你活了四十几岁,还不如一个孩子活的明白,孩童尚且知道礼义廉耻,你竟如此寡廉鲜耻,在别人家里作威作福,今儿你泼了锦玉热汤,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不然,休怪我翻脸!” “大姐,我…?”赵小莲脸一白,眼睛里便有了雾气。 “小莲妹妹,现在你义兄不在,你的眼泪对我没用,俗话说的好,演的了一时,演不了一世,你心里想的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有这个功夫演戏,不如提高自己的修养和道德品质。” “姓李的,你趁着思义不在家,就欺负小莲,等思义回来,我告诉思义,你就不怕思义休了你!”丁氏指着李蔷薇大叫。 “就算他在家,又能耐我何?想让他休了我?你问问李思义愿不愿意休了我?我李蔷薇不靠男人照样活的好好的,不像有的女人,光想着靠着男人一步登天。” 说完,李蔷薇竟嫣然一笑,款款的走到了桌前,纤手端起还剩一半血燕的炖盅,手一松,炖盅便掉落在地上,羹水顿时洒落一地。 李蔷薇秀眉一扬,意味深长的看了赵小莲一眼,带着丫鬟扬长而去。 赵小莲脸色惨白,眼中闪过一抹幽深,长袖内,双手早已紧握成拳,就连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也浑然不觉。 李蔷薇回去后便动了胎气,积压了这么多的憋屈,她终于受不住了,她本是一个快意恩仇的女子,如今为了相公忍气吞声,已经到了她的极限。 看夫人肚子疼的直冒冷汗,青玉又疼又气,一阵哽咽,“夏荷,你快去让苗管家去请郎中,夫人怕是动了胎气了!” 夏荷一溜小跑,跑到前院找到了苗全,带着哭音说:“苗管家,您快去请郎中,夫人动了胎气了!” 整个内院乱成一团,内室里只有青玉和钱氏守着夫人,几个年龄大的婆子在门外守着,春苗几个小丫鬟嘤嘤的哭着。 李思义一回府,苗全就告诉他夫人动了胎气,还将府里发生的事告诉了他,李思义听完一言不发,步履沉重的去了内院。 “蔷薇,你好点了没有?”李思义见李蔷薇失神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心一下便抽紧了,连忙握住了她的手。 李蔷薇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将脸扭到了一边,不愿意看他。 “蔷薇,你别这样好不好,你不理我,我的心就慌得很,外人不知道,我自己清楚的很,我的所谓才学,都是你教的,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 “李思义,咱们和离吧,这个家我是没办法呆了,你说我自从知道有孕以来,过过几天顺心的日子,每日鸡飞狗跳的,再这么下去,我担心这个孩子根本生不出来了。” “赵小莲救了你,我很感激她,但是丁氏挟恩图报的嘴脸,实在是令人不齿,我就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还有,你口口声声说你的小莲妹妹心善,一个心善的人,会看着自己的母亲嚣张跋扈而不加劝阻吗?” “你说赵小莲身子不好,我把府里的燕窝都让给她吃,我喝鸡汤鱼汤和白粥,我也觉得很好,因为我不想让我的相公为难。我的嫂子心疼我,给我送来了血燕滋补身子,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都是一炖好就被丁氏端走,好,这些我都不在乎,可她不该泼锦玉一身热汤,她怎么下得去手?她还说没有赵小莲就没有你这个尚书,说我该休,我的好相公,我到底做了什么事要被休?既然如此,我也不用等着你休我了,我主动和离。” “蔷薇,都是我的错,你别说气话了好不好?”李思义惊慌的看着李蔷薇,不知所措。 “气话?你以为我说的是气话?呵呵,看来,我必须要写一份和离文书交给应天府尹了,等过了元旦我就将和离文书送到府衙,你带着你的小莲妹妹和丁婆子过吧,我李蔷薇不要你了!” 第137页 李蔷薇越说越气,最后直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写和离书,却被李思义一把抱住。 “蔷薇,我真的累了,我明日便让苗管家为赵小莲母女买个宅子,让她们出去住,这个人情将我压得喘不过气来,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当初还不如被陈友谅的人杀了,省的欠了她们这份恩情还不完。” “蔷薇,你别生气了,我对赵小莲没有一点男女之情,我实话告诉你吧,赵小莲是上面的人送给我的,上面的人看我从不狎妓,以为我嫌脏,就给我找了一个黄花姑娘,也就是赵小莲,可我心里只有你,便要将她还回去,是她跪下求我,说我要是不留下她,她就会被冲入军营做营妓,我一时心软,就认了她做妹妹,上面的人也就没让她做营妓,她在军营里帮着军医做着包扎的事,平时和军营里的其他女子住在一起,这事很多人都知道。” 听了相公一番情真意切的话,李蔷薇心软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心里是相信相公的,可她也知道相公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然而他的重情重义,也极易被有心人裹挟。 第79章 认亲 元旦假期终于到了,学生假期将近一个月,公务人员年假加上元宵假,前后假期半个月,一家人第一次在应天过年,几个孩子一切都觉得新奇,管家买了烟花和鞭炮,三个男孩在花园里玩的不亦乐乎。 假期的第二天,李蔷薇和李思义带着几个孩子去胡府,两家离得不算远,坐马车也就两刻钟。 一家人没带丫鬟婆子,正好坐了一辆马车,一上车,耀祖和耀文就抢先一左一右的坐在了李蔷薇的身边,剩下的耀宗和芊芊,只好坐到了李思义的身旁。 过了正月十五,耀祖就要进宫给朱棣做伴读,李蔷薇有些舍不得,虽然耀祖聪明,但是伴君如伴虎,她只要闲下来,就会交待耀祖几句。她亏欠耀祖太多,这个儿子长到七岁多,她才开始更多的关注他。 “耀祖,娘刚刚说的话你都记下了吗?”李蔷薇不放心,又交代了耀祖几句。 “蔷薇,你还没老呢,怎么就这么唠叨了,你都说了无数遍了,别说耀祖了,我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李思义揶揄道。 不同于爹爹的调笑,耀祖却是开心的很,他知道娘是不放心他,娘最近特别疼他,他最近的待遇都赶上耀文了,能被娘唠叨也是幸福的,“娘,您放心,我都记下了!” 李蔷薇欣慰的揉了揉儿子的头,她的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懂事,她以前竟不知道这个二儿子这么嘴甜,还不满八岁的耀祖时常花痴的对她说,自己的娘和妹妹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女子。 “娘,您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啊?他踢你了吗?”耀文摸了摸李蔷薇的肚子,天真的问。 “他才三个月,还不会踢人呢,耀文要当哥哥了,你高兴吗?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啊?”李蔷薇捏了捏耀文肉嘟嘟的小脸蛋,柔声的说道。 这孩子长得像嘎鲁,身体也结实,难怪和十岁的孩子打架也不输阵。说来也怪,耀文刚来时,和自家人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如今生活的久了,神情竟和耀宗耀祖有了相近的地方,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气味相投吧。 “我想要弟弟,长大了我可以教他武功,有了弟弟,我就不是最小的了,二哥就不会叫我黄口小儿了。” “耀祖,你比芊芊大半个时辰,比耀文大一个时辰,你叫耀文黄口小儿,那你自己不也是黄口小儿吗?”耀宗笑道。 李蔷薇瞒着耀宗他们几个孩子,说耀祖芊芊和耀文是三胞胎,孩子们也都信了。 “就是大一刻钟,我也是哥哥,是不是啊娘?”耀祖扬起一张清秀的小脸,喜滋滋的看着娘。 “耀祖说得对,但是你要有哥哥的样子,为芊芊和耀文做个榜样。”李蔷薇笑道,耀文这个混不吝的孩子,偏偏最听耀宗和耀祖这两个哥哥的话,尤其和耀祖走得最近。 李思义看着妻儿说笑,心情极好,他不时的瞄一眼娘子的肚子,心里柔软的很,耀宗才一岁他就离家,耀祖和芊芊从出生到长大,他更是没有参与,如今蔷薇有了身孕,他说什么都要看着这个孩子出生,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芊芊,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李思义失落的问女儿,他总觉得女儿最近有些疏远他。 “没有啊!”芊芊躲闪着爹爹的目光,身子也往一边靠了靠。 娘前几天动了胎气,她到现在心里还怕着呢,当时,哥哥弟弟不在家,她怕的要死,她怕娘有事。后来,她想告诉哥哥和弟弟,可娘不让。 她喜欢爹爹,可她更喜欢娘,都是那个丁婆子和赵小莲害的娘生气和伤心,她现在生爹爹的气。 马车到了胡府门口停下来,一家人下了马车,立刻有相府的下人过来牵马放马凳。 丞相府坐北朝南,大门比尚书府还要气派,“丞相府”三个字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门口的石狮子头上,赫然刻着十三个疙瘩,昭示着府邸的主人为一品大员。 胡府的规模将近尚书府的两倍,据说是前朝一个富甲一方的商贾的宅子,义军攻占集庆府的时候没收了很多前朝官员和不良商贾的宅子,新朝建立后,按照品阶,分给了当朝的官员。 相府门口站着一大群人,在迎接着李思义一家的到来,最前面的是嫂子付氏和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的男子,后面还有几个年龄不大的少女和少年。 第138页 “妹妹,妹婿,你们可算是来了,父亲和母亲等的可是心急呢!”付氏年长李蔷薇一岁,性子也是好得很,李蔷薇很喜欢这个嫂子。 付氏又指着身边的男子说道:“这是你嫡亲的大哥,你别看他是个闷葫芦,心里可有数呢,他心里惦记着你这个妹妹,嘴上却是说不出口。” “蔷薇见过大哥!”李蔷薇福了福,男子连忙搀扶起她,微笑道:“蔷薇,思义,快进去吧,父亲母亲可是望眼欲穿了。” 大哥胡启生,眉眼酷似父亲,眼睛深邃有神,鼻梁高挺,身形瘦削,比李思义矮了些,他年长李蔷薇三岁,在刑部任职员外郎,从五品。 “大哥请!”李思义拱手,李思义是正二品,官职在胡启生之上,年龄也比胡启生大两岁,眼下成了他的妹婿,也只能随着李蔷薇一起称呼他一声大哥了。 一群人呼啦啦的进了府,胡启生夫妻身后的几个少男少女一直都没机会说上话,其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一直暗中观察着李蔷薇,李蔷薇也没往心里去。 进入胡府,首先看到的是一座金色的照壁,照壁上雕刻着麒麟和乌龟等神兽,再往里走就是男佣人住的外宅,外宅后面是会客的地方,再往后是整个内宅,内宅又分成了几个院落,最后面是后宅,是胡家几个未出阁的小姐和女佣人住的。 李蔷薇看了看,胡府比自家多了两进院子,正好给胡府的两个姨娘居住,据她所知,自己的这个便宜爹除了正妻董氏,还有两个妾侍顾氏和崔氏,顾氏三十几岁,生了一子两女,崔氏不到三十岁,生有一子一女。 原配董氏生的一子一女,均已婚配,长子胡启生娶妻付氏,长女胡盈则出嫁到了老家濠州。 顾氏生的一子两女,二小姐胡娇,今年十七岁了还未嫁人,二公子胡大鹏只有十五岁,看起来有些纨绔,三小姐胡蓉十三岁。 崔氏只比李蔷薇大了三岁,生了三公子胡小瑞和四小姐胡嫣,胡小瑞十岁,胡嫣八岁。 一行人到了内宅的的第一道院子,这是董氏住的院子,也是府里最大的院落,虽然规格配置和自家的尚书府一样,也是正房和东西耳房以及东西厢房,屋子却是多了不少间。 进入厅堂,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悬挂于厅堂正中墙上的吴道子的山水图,角落里摆放着精致大气的珐琅花瓶,厅堂上首两把紫檀木雕花大椅,胡惟庸和董氏正端坐在上面,后面的案几上放着名贵的青花瓷器和玉件摆设,下首的右侧坐着两个年轻的妇人。 看见李蔷薇一行人进来,胡惟庸的脸上明显的一喜,董氏的眼中也是闪过了一抹喜色。 “见过父亲母亲!”李蔷薇屈膝行了个大礼,身边的儿子女儿也懂事的行了礼,“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 “小婿见过岳父岳母大人!”李思义双手相握,深深的一揖,这是李思义第一次称呼胡惟庸岳父,胡惟庸激动的差点站了起来。 两人虽然都是李善长举荐的,但平时却不大对付,胡惟庸嫌李思义清高,李思义则看不惯胡惟庸的圆滑和好权术,如今成了翁婿,也是尴尬的很。 “蔷薇、思义,你们快坐下吧,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董氏看起来不太善言辞,笑容却是很真挚。 董氏穿了一件沉香色的方领对襟袄子,下面是靛蓝色的缘襈裙,在脑后梳了个结椎式的发式,插了两支赤金镶祖母绿宝石的簪子。 董氏生了一张瓜子脸,一双杏眼已经少了风采,眼角也有了细纹,但是看得出来,她年轻时也称得上是个美人,只是她打扮的过于老气,明明比胡惟庸还小一岁,看起来却像是比他大上了好几岁。 “蔷薇见过二姨娘、三姨娘!”给父亲母亲请了安,李蔷薇这才对着顾氏和崔氏福了福,礼节明显低于董氏。到底是以色侍人的妾侍,顾氏和崔氏穿的一个比一个鲜亮。 顾氏已经三十四五岁,看起来也就三十左右,顾氏化着精致的妆容,面容白皙,柳眉凤眼,眉眼间透着风情,她穿着石榴红的妆花通袖袄,葱绿段裙,梳了一个双刀髻,斜插一支点翠镶金步摇。 崔氏虽然没有顾氏风情,但是胜在年轻,眉眼俊俏生动,唇角自然翘起,身穿豆绿色的妆花通袖袄,宝蓝色段裙,妆容也淡了许多,被顾氏的妖娆一衬托,崔氏倒是多了些雅静的味道。 李蔷薇汗颜,这个便宜爹都四十六了,有个正妻还不算,身边还放着顾氏这个如狼似虎的女人,那崔氏看着清秀,但是眼睛里那份算计根本就藏不住,身边有这两个女人争宠,这便宜爹的身体能受的住吗? “蔷薇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想来你娘也是绝色,可惜你娘命苦,没有等到老爷接她过来,若是你娘还活着该有多好!”顾氏说着说着竟抽泣起来,身旁的丫鬟忙递过来一个帕子。 崔氏见状,也不甘落了下风,忙说道:“蔷薇,如今你认祖归宗了,老爷高兴的很,三姨娘早就想见到你了,如今一见你,我便觉得和你投缘。” 李蔷薇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这两个女人争相对她示好,无非就是想在父亲的面前拼命表现,想博得父亲的宠爱罢了, 看着胡府这一大家子,李蔷薇的心情异常沉重,自己也是倒霉催的,居然和胡惟庸扯上了关系,诛九族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诛九族不包括已经出嫁的女儿,自己可以躲过去,可是她怎么能忍心看着他们被杀,何况大嫂对自己还这么好。 第139页 第80章 三妹 午饭是在夫人董氏的院子里吃的,男女老少一大家子开了好几桌,李思义和李蔷薇夫妻俩坐在胡惟庸董氏那桌,李蔷薇挨着付氏坐着,李思义则挨着胡惟庸。 顾氏和崔氏眼看着李蔷薇上了主桌和老爷夫人坐一起,自己却不能上主桌,心里不免有些不忿,又不敢说什么,毕竟李蔷薇是尚书夫人。 “蔷薇,我上次让人给你送的血燕吃完了吗?若是吃完了,我把府里的都给你带着,你如今有了身孕,可不能亏了自己的身子,我们若是想吃,吃白燕就好。”付氏笑道。 “嫂子,你们留着吧,你们府里这么多人,如果都给了我,我如何过意的去。”说完,李蔷薇还有意的看了李思义一眼。 李思义顿时面露愧色,付氏好心送给蔷薇的血燕,蔷薇一次也没吃上,都被他的义妹吃了。就连自家府里的白燕,也被丁氏娘俩吃了。 “蔷薇,你婆母有没有告诉你,你娘死的时候,可曾留下什么话?”胡惟庸放下手里的筷子,满怀期待的问李蔷薇。 “没有,想来我娘已经对您失望了吧!”李蔷薇直言不讳的说道,她心里替常欢儿不值,心心念念的男人,山盟海誓的又有何用,还不是左一个右一个的纳了妾。 “蔷薇,你?”胡惟庸脸上有些挂不住,欢儿性子柔顺,这个女儿的性子可是一点也不像她。 “母亲,您才四十几岁,穿的也太老气了,您长得明明很好看,为何不好好的装扮一下,女人三分长相七分打扮,您打扮起来,一定温婉大气。”李蔷薇不想再和胡惟庸继续那个话题,便找董氏聊了起来。 “我也这么说过母亲,可母亲就是不听。”付氏附和道。 “都是做祖母的人了,若是穿红戴绿的像什么样子?”董氏有些难以为情的说道。 “你以后就听听儿媳和蔷薇的,也好好收拾收拾自己,成日穿的跟个老太太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比我大。”胡惟庸也嗔怪董氏。 “母亲,您听我的没错,您要是穿的好看了,自己心情都好。”李蔷薇趁热打铁的劝道。 董氏被几个人同时劝说,似有所动,李蔷薇无意中往旁边扫了一眼,看见另一桌的顾氏唇角带着嘲讽的笑,看的李蔷薇很不舒服,大户人家的内宅还真的是藏污纳垢。 她听付氏说过,顾氏前些年可没少欺负董氏这个原配,成天撺掇着胡惟庸,若不是后来崔氏进了门掣肘着顾氏,胡惟庸差点就宠妾灭妻了。 顾氏像是发现了有人看她,忙收藏起脸上的不屑,又是一副风情万种、不理俗事的模样。 这时,只见胡娇端起了杯子,到了主桌,站到了李蔷薇和李思义的身旁,娇滴滴的说道:“我以茶代酒,敬二姐和姐夫一杯!” “多谢三妹!”李思义端起酒杯,轻抿几口后,便放下了酒杯, “三妹,我也以茶代酒了!”李蔷薇喝了几口茶,胡娇原本是二小姐,来了李蔷薇,她便成了三小姐了。 顾氏生的女儿胡娇,已经十七岁,至今还没有婆家,胡娇自恃美貌,高不成低不就的,门第比丞相府低的,她看不上,门第比丞相府高的那几个国公爷,人家的公子又看不上她一个庶女,她的婚事就这样耽搁了。 眼下,胡娇的亲事,是整个丞相府的大事,胡惟庸和董氏顾氏可没少操心。 “二姐,姐夫,以后我能经常去你们府里坐坐吗?”胡娇一双酷似顾氏的凤眼顾盼生辉,娇羞的看着李蔷薇和李思义。 李蔷薇的眉心几不可见的蹙了蹙,这个胡娇是什么意思?自己和她很熟吗?她热情的好似有些过头了。 “胡娇,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整日跑来跑去的像什么样子?尚书府一大家子人,蔷薇又有了身孕,哪有功夫招待你?”付氏睨了胡娇一眼。 李蔷薇感激的看了看付氏,这个嫂子真是玲珑剔透,她怕是也看出了胡娇的不寻常。 胡娇一双凤眸顿时失去了光彩,她心中恼恨付氏,却又无可奈何,丞相府是付氏掌管中馈,她们都要看着付氏的眼色。 “大嫂,是我疏忽了,我光想着和二姐亲近,竟不知道她身子不方便,我不会打扰二姐了。”胡娇换上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午饭过后,丫鬟婆子撤了酒席,胡惟庸和李思义、胡启生三个人去了胡惟庸的书房,胡惟庸是个附庸风雅的人,被朱元璋称为洪武朝最有学问的人。胡惟庸确实是饱读诗书,可是说是学富五车,这点是让李思义最为敬重的地方。 耀宗兄弟三人和胡小瑞一起去花园放鞭炮去了,芊芊跟着胡钰胡宁去了内院玩。付氏则带着李蔷薇去了自己住的东跨院,姑嫂两人聊得甚为投机。 和父亲的薄情相比,胡启生竟是个重情专一的男子,身为右丞相的嫡子,又是长子,他居然没有纳妾,付氏一连生了胡钰胡宁两个女儿,胡惟庸动了让他纳妾的心思,可他硬是坚持着没有纳妾。 后来,付氏终于又生了两个儿子胡晋和胡杰,胡惟庸再也不逼着他纳妾了。他们夫妻感情和睦,付氏性子爽直,却又心中有数,胡启生性子稳重,少言寡语,两人正好性子互补。 付氏和李蔷薇正聊的开心,就见付氏的大丫鬟铃儿惊慌失措的走了进来:“少夫人,姑奶奶,你们快去看看吧,尚书府的三公子将咱们府的三公子炸伤了。” 第140页 付氏和李蔷薇一听,顿时慌了神,李蔷薇拔腿就往外走,付氏急得大叫:“蔷薇,你慢点,你还怀着身孕呢!” 李蔷薇将付氏甩在了后面,等她到了胡惟庸和董氏住的正院时,就听到崔氏和胡小瑞的哭声,李蔷薇进了厅堂,就看见府医正在处理胡小瑞的伤口,胡小瑞炸伤的是手,流了不少血。 看见李蔷薇进来,崔氏怨恨的瞥了一眼她,顾氏和胡娇母女,脸上虽是一副焦急的模样,心里却是幸灾乐祸。 “二姑奶奶,你是怎么教的孩子?这孩子怎么的也得喊小瑞一声舅舅,有这么没有规矩的外甥吗?”崔氏气的口不择言,也不亲热的叫她蔷薇了。 “三姨娘,你这是做什么,小孩子一起玩,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数落蔷薇,有你这样的长辈吗?”跟过来的付氏不愿意了。 “少夫人,你不能就这么偏袒他们,咱们都是一家人,可你却厚此薄彼,你将府里的好东西都送给了她,胡娇、胡蓉和胡芸,可曾见过那些好东西?都是妹妹,为何你就这么偏心?”崔氏也是精明,把顾氏的两个女儿也扯上了。 “耀文,过来!”李蔷薇脸一沉,声音也严厉了。 耀文兄弟三人灰头土脸的过来了,三个人不光袍子上,就连头发上脸上都是烟灰,李蔷薇一看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三个像什么样子,耀文,你怎么将三舅炸伤了?” “娘,不怪耀文,我们用碗将鞭炮盖上,胡小瑞非要打开碗,我们不让,他就说他是舅舅,让我们听他的,结果他刚拿开碗,鞭炮就响了,将他的手炸伤了。”胡大鹏和胡小瑞也在国子监读书,几个人都是同学,习惯了叫名字。 “你听听,你的孩子真没教养,直接叫舅舅的名字,怕都是你这个娘教的吧。”崔氏更生气了,对李蔷薇更没好脸色了。 李蔷薇强忍着怒火没有发作,毕竟胡小瑞伤的不轻,而董氏和付氏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沉默着。 这时,就见胡惟庸带着胡启生和李思义走了进来,崔氏见状,直接扑了过去扯住了他的袍袖,开始抽泣,“老爷,您快看看小瑞的手,肉都翻起来了,心疼死妾身了。” 胡娇看到李思义的衣袍上粘了一小块鞭炮皮,伸手就要替他取下来,不料,李思义竟条件反射般的挥袖一挡,眉头更是紧蹙,胡娇的手就这么顿在了那里,样子极为尴尬。 崔氏的哭声居然拐着弯,整个身子都贴到了胡惟庸的身上,看的李蔷薇鸡皮疙瘩差点掉一地,加上丫鬟婆子,在场的人足有好几十口子,很多都是晚辈,这崔氏就这么腻歪,还真是和风情的顾氏有得一拼。 胡惟庸看到了李蔷薇眼睛里的讥诮,忙推开了崔氏,沉着脸说道:“像什么样子,有话好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你的好外孙,将小瑞的手炸成了这样。” “都说了不是我弟弟的错,是他不听劝阻非要拿开碗,这才被炸了手,你这个女人怎么颠倒黑白?还诬赖我娘,难不成还是我娘让他拿开碗的吗?我看你才是没教养的。”耀祖不高兴了,那个女人凭什么给娘甩脸子,还骂弟弟没教养。 “老爷,你看你的外孙,我好歹是他们的外祖母,他居然称我为这个女人?”崔氏握住胡惟庸的衣袖摇晃着,犹如一个撒娇的少女一般。 李蔷薇本来还想道歉,见此情形,她干脆不说话了,她把这一切交给了她这个便宜爹,看看他怎么处理。 “小瑞,以后放炮的时候要离远点,耀文,你以后放炮不要盖东西了,万一蹦着人就不好了,这件事就算了。”胡惟庸沉着脸说道。 “老爷,小瑞都伤成这样了,您…?”崔氏不甘心,凭什么这一家子都这么偏袒李蔷薇,她娘连个名分都没有,说的不好听,她就是个野种。 “我说了这件事过去了,怎么,你没听到吗?”胡惟庸声音一凛,一双深眸也有了寒气,崔氏吓得立即噤了声。 “父亲,蔷薇本来是想给父亲和母亲请安的,没想到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是我没教育好孩子,我代孩子给小瑞道歉,给三姨娘道歉!”李蔷薇说完,便给崔氏道了个万福。 “父亲,母亲,我们一家先回去了,你们让人将我们马车上的礼物搬下来吧,过节了,这是我们的心意。” 等胡府的下人卸好了礼物,李蔷薇和董氏招呼一声便离开了胡府,这个亲认的,还真是戏剧。 第81章 元宵奇遇 今天是元宵节,李家的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兴奋,天还没黑,几个孩子就把各自的灯笼拿出来了,宝贝似的。 厨房煮好了汤圆端上了桌,有芝麻馅的,有桂花馅的,还有肉馅的,甜咸都有,几个孩子光想着出去点灯笼,吃了几个汤圆就坐不住了,李蔷薇倒是吃了十几个汤圆。 “蔷薇,汤圆吃多了胀肚子,一会你要是难受了怎么办?”李思义急忙夺过了她手里的汤匙。 李蔷薇不像别的孕妇,她很少孕吐,胃口也好,虽然吃的比平时多,可就是吃不胖,看着肚子不大,孩子却不算小。 一家子吃好了汤圆,便收拾好要出门,婆子们将几个孩子的灯笼点亮,芊芊挑了一个莲花灯,粉红色的花瓣配上绿色的荷叶,层层叠叠,碧盘滚珠,点亮后的莲花灯皎洁无暇。 耀宗手提红色的鲤鱼灯,鱼鳞绘制的栩栩如生,耀祖则提了一个玉兔灯,耀文的灯笼最可爱,是一只黄橙橙的小猪灯,长嘴巴,大耳朵,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将小猪的憨态可掬描绘的惟妙惟肖。 第141页 李蔷薇这次也高调了一回,她和芊芊的十二个丫鬟全都带上了,一年一次元宵节,她也想让丫头们出去热闹热闹,平时不能随便出门,怕是憋坏了。李思义带上了李庆,三个儿子带上了墨初、墨云和墨宝,都是半大小子。 一家人正准备出门时,赵小莲母女带着如意如烟过来了,要和李思义一家结伴去看灯。 李蔷薇没想到赵小莲母女会跟着,前段时间闹得不愉快,李蔷薇也不管她们了,她安排了门子,赵小莲母女可以随时出府,不用管她们。她们母女好像也安分了些,每日派丫鬟取了饭菜去东跨院,平时也很少出来。 “一起去吧!”看相公为难,李蔷薇便主动开了口,大过节的,她也不想闹得太僵。 这赵小莲看个灯会,可谓是盛装出席,石榴红的素面杭绸小袄,墨绿色的百褶段裙,是眼下最时兴的款式,料子也是上好的绸缎。 赵小莲梳了个未婚女子梳的垂鬟分髾髻,用两支碧玉簪子挽住,经过一两个月的调养,每日燕窝阿胶的滋补着,她的气色比刚来时好了很多,加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尚书府离夫子庙步行要走上半个时辰,李思义怕李蔷薇怀着身孕受不了,安排了轿子,李蔷薇坚持步行,这么热闹的灯会,坐在轿子里还有什么意思,李思义拗不过她,又看她精神不错,加上她有孕已经三个多月,胎像稳定,也就由着她了。 都说应天热闹,从正月初八开始点灯,到正月十七亥时才落灯。尤其十五到十七这三天,是最热闹的时候,白天舞龙舞狮、踩高跷、划旱船,到了晚上,大街上张灯结彩,各种花灯让人目不暇接,秦淮河畔更是流光溢彩、珠玉生辉。 一路上,李蔷薇和孩子们感受到了节日的气氛。几个孩子你追我赶,笑声不断,李蔷薇安排了墨初三个人紧跟着耀宗兄弟三个,又叮嘱司琴司画寸步不离的跟着芊芊,灯会上人多,难免有不怀好意的人。 元宵节,在古代被称为是情人节,从十五到十七,连续三天的灯会,可以说是万人空巷。古时的年轻女孩不允许出外自由活动,但是过节却可以结伴出来游玩。不少未婚男女借着赏花灯也顺便可以为自己物色心上人,因此元宵节也造就了无数良缘美眷。 不时的遇到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结伴而行,也有独自带着丫鬟的小姐,她们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怎能错过一年唯一的一次寻觅佳偶的机会,言行自然比往日大胆了不少。 有年轻姑娘的地方,自然会吸引年轻的小哥,他们或羞涩相望,或眉目传情,有中意的男女,便会留下定情信物。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李蔷薇有感而发,便随口背了欧阳修的这首诗。 “你想见谁?”李思义幽幽的说道,竟有股酸酸的味道。 “我的好相公,我能见谁?我是为这些青年男女感慨罢了,今日一见钟情,希望他们有情人能终成眷属!”李蔷薇嗔了相公一眼,他居然能联想到她想见谁。 “娘,你看那个灯!”芊芊指着一个弥勒佛的花灯,开心极了。 只见那个超大的弥勒佛花灯,正悬挂于一个两层楼上的屋檐上,肥胖的大肚子,眉眼笑眯眯的,像极了一个大肚弥勒佛,引来行人的一阵驻足观望。 李蔷薇一行人引来了很多人的注目,有不少男子都往他们这边看,他们一家子男的俊,女的美,到哪儿都能吸引人的注意。 尤其是赵小莲的一双半缠足的小脚,莲步轻移,婀娜多姿,加上她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更是引得很多成年男子争相围观。 丁氏见状,有意无意的瞥了瞥李蔷薇的一双天足,脸上的得意丝毫也不掩饰,还是她有眼光,在女儿年幼时给女儿缠了足,别的不说,这双小脚就是资本。 李蔷薇毫不介意丁氏的眼光,她对自己的天足很满意,现在,朝中官员的小姐们争相缠足,她嗤之以鼻,她不但不让芊芊缠足,还劝付氏不让胡钰胡宁缠足。 她虽然已经二十五六岁,可是她的脸小而精致,加上肌肤欺霜赛雪,她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何况她身子一直纤细,虽然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却未显怀。 她今晚穿了一件牙白色素面妆花小袄,宝蓝色的段裙,整个人清雅的如出水芙蓉般。她梳的是低髻,只用了两根玉簪挽住,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唇不点自红,不施粉黛照样花容月貌。 男子们皆是扫了一眼赵小莲后,便纷纷将目光移到了李蔷薇的身上,眼睛里透着欣赏。李思义看的火起,这些人不知廉耻吗,竟盯着别人的娘子看。 “放烟火了!”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 几声沉闷的声音过后,只见不远处,一颗颗烟花带着红红的火星窜上了天空,几声脆响,夜空便绽放出几朵美丽的花朵,红的、蓝的、绿的、黄的,几种颜色混在一起,五颜六色,分外美丽。 放烟火的地方,来自秦淮河的方向,还有不到一刻钟的距离,人们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纷纷往秦淮河的方向走。 “人太多了,咱们还是别去了!”李蔷薇对相公和儿子说道,看烟火离得近了效果不见得好。 “娘,我想看,咱们去看好不好?”芊芊恳求娘,那双眼睛就像小鹿一样,让李蔷薇不忍心拒绝,女儿平日在家很少出去,又不能上学,在家憋闷坏了。 第142页 看娘同意了,芊芊立刻开心的笑了起来,露出一对可爱的小梨涡。一家人也跟着人流,往秦淮河畔赶。 李蔷薇正走着,突然就从后面冲过来几个人,其中一个后生一下便撞上了李蔷薇身后的赵小莲,赵小莲一个站立不稳,眼看着就要扑倒在李蔷薇身上。 “思义哥!”赵小莲大叫一声。 李蔷薇吓呆了,身旁的丫鬟更是吓得呆若木鸡,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赵小莲即将扑倒在李蔷薇的身上时,就见一个修长的身影,一跃而起,长臂一挥,便将李蔷薇揽了过来,李蔷薇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怀里。 “蔷薇!”李思义一把将李蔷薇从男子的怀里拉了过来,“多谢明公子救了内子!” 身后的赵小莲失去了重心,加上小脚站立不稳,“噗通”一声便趴倒在地上,绣鞋掉了,发髻散了,样子狼狈不堪。看到李思义竟弃她不顾,只顾着担心李蔷薇,她只觉得委屈的很,眼中氤氲起了雾气。 “你是明公子?”李蔷薇这才反应过来。 多年未见,明公子更加的俊逸,一张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欣长的身材包裹在青灰色的锦袍内,原来的俊秀少年,如今已是飘逸的成熟男子,一双深邃迷人的眸子,看人一眼便会让人沉沦,用玉质金相形容明公子也毫不夸张。 “李夫人,没想到我们再次相见,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明公子莞尔。 “多谢明公子相救,改日我和相公登门道谢,刚才若不是你出手,我这一摔下去,就不是一个人了,我替腹中的孩子谢谢你!”李蔷薇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前面的几个孩子也都跑了过来,见娘没事,才放了心,芊芊小嘴一撇,差点哭出来,上次娘动了胎气,好几天才缓过来,这次又差点摔倒。 “小莲,你摔着哪里了?”后面的丁氏见女儿还在地上没起来,便慌了,连忙过来想要扶起赵小莲。 丁氏只顾着担心赵小莲,根本没注意耀祖伸过来的一只脚,只听噗通一声,丁氏直接摔了个大马趴,身子砸在了赵小莲的身上,只听赵小莲唉吆了一声,疼的直抽冷气。 “思义,谁拌了我?”丁氏眼露精光,她往四周看了看,离她最近的是耀祖,可她看耀祖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她便疑惑了。 耀祖眼睛暗了暗,没有吱声,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丁氏有赵小莲的身子挡着没有直接摔在地上,所以她身子没有大碍,如烟如意先将丁氏扶起,又一左一右的扶起了赵小莲,赵小莲的膝盖怕是摔破了,疼的厉害。 “思义,你看看小莲,她疼成这样,该如何是好?”丁氏催促李思义想办法。 “李庆,你让人将轿子抬过来,送赵姑娘去医馆,丁婶子,身体有恙找郎中,我相公又不是郎中,他能怎么办。”李蔷薇见丁氏心术不正,语气便重了些。 聪明如明公子,又心细如发,他眉头微蹙的看了看丁氏母女,又怜惜的看了看李蔷薇,微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 第82章 企图 发生了这样的事,一家人再也没了看灯的心情,李思义和李庆将赵小莲送去了医馆,李蔷薇告别了明公子,便带着孩子和下人们回府了。 几个孩子走在路上,情绪都不是很高,青玉和锦玉一左一右的紧跟在李蔷薇身边,刚才夫人差点摔倒,她们俩吓坏了,身为夫人的贴身丫鬟,夫人出事时竟不在夫人身边,俩人自责的很。 “你们俩就别自责了,是我让你们几个去看灯的,不怪你们!”李蔷薇安慰这两个丫头,她知道这俩丫头对自己忠心,她对她们也不拘着,平时也不端夫人架子。 “娘,那几个人,你们为何不叫住他们问问,当时那个地方并不拥挤,他们为何就要撞上你身后的赵小莲?”一直沉默的耀祖突然问道。 “当时那几个人急着去看烟火,他们撞了赵小莲就跑了,我们也没在意,再说我也没摔倒,耀祖,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李蔷薇心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她知道耀祖这孩子一向心思缜密,他是不是看到或者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娘,您以后要多加小心,防人之心不可无!”耀祖像个小大人一样蹙着眉头,模样甚为有趣。 “知道了,儿子,不说这些了,明日娘还带你们出去玩,咱们看踩高跷的,还有猜灯谜,看看咱们能不能猜中几个。”李蔷薇搂住了耀祖,即便现在的天气还是很冷,她的心依然很暖。 还是自己的儿子女儿好,她现在对相公是一肚子意见,明知道赵小莲母女不怀好意,可他还是被她们左右着。 相公重情是好事亦是坏事,赵小莲母女何尝不是利用了相公重情这一点,才一次次挑战她的底线,赵小莲刚刚的一声思义哥,叫的李蔷薇心里就跟吞了个苍蝇似的,现在连义兄都不叫了,直接叫思义哥了。 赵小莲这样的手段,连她这个不擅长宅斗的人都能看出来,可相公硬是不想把赵小莲往坏处想。她很无奈,赵小莲对相公的救命之恩,俨然成了一道枷锁,难不成要桎梏相公一辈子吗? 李蔷薇和孩子已经到家快大半个时辰,李思义才回来,脸色不是很好看,李蔷薇心里有气本不想理他,想了想还是算了,“赵小莲没什么大碍吧?” “膝盖摔破了,倒还没什么,主要是腰闪着了,怕是要有些日子才能好。”李思义心情不畅,一副愁肠百结的样子。 第143页 “相公,你怎么了?”李蔷薇心中不快,赵小莲不就摔了个跤吗,相公至于愁成这样吗? “蔷薇,你能不能托你嫂子给小莲找个婆家?不一定要多富贵,人品好就成。”一看娘子误会了,李思义连忙说道。 “我的好相公,你还是饶了我嫂子吧,就丁氏这样的,到了谁家都是个祸害,还有你义妹,也就你觉得她善良,连咱们的耀祖都看出来了,她心思重的很,我不否认她救了你,可你不是也救了她吗,若不是你,她便做了营妓,下场也不会好,后来你病倒了没办法跟着队伍,她留下来照顾你,总比跟着队伍做营妓好吧!” 李蔷薇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你们住在一家民房的时候,陈友谅的人要抓你,她带着你冒雨跑路,你确实该感激她,毕竟她没有弃了你独自跑路。可我觉得,她但凡有一点良知,都不会弃了你独自离开,毕竟是你救她在先。” “蔷薇,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她毕竟因为我这么多年没有嫁人,我对她愧疚,就想着给她找个婆家,也算了了一桩心事。”李思义叹气道。 “那也要看她愿不愿意找了,你不觉得她对你有企图吗?” “她对我能有什么企图?”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不然,你这个尚书还是别做了,免得祸国殃民!” 看相公还是不愿意相信,李蔷薇的语气便重了起来,有句话说得真好,同性看同性才看得真切。 “蔷薇,我…”李思义话说了一半,就被门外的青玉打断了,“老爷、夫人,东跨院的如意来了,说有急事要禀告老爷。” 李蔷薇闻听,便讥诮道:“一定是你的小莲妹妹身体不适,让你过去看看!” “让她进来吧!”李思义脸色沉了沉。 “老爷,赵姑娘身子不大好,腰疼的厉害,您赶紧过去看看吧!”不一会儿,就听见门外的如意说道。 “噗哧!”李蔷薇一个没忍住便笑了起来,满脸的揶揄。 “我又不是郎中,她腰疼我有什么办法?医馆的郎中不是拿了跌打的膏药吗?又不是立竿见影的仙药,你回去吧,若是明天还疼得厉害,就让苗管家送她去医馆。”李思义沉着脸说道。 如意也是个聪明的丫头,自然听出了李思义话里的不满,招呼了一声便回去了。 “相公,你不是郎中,可你是她止疼的良药啊!”李蔷薇谐谑道。 被娘子讥诮,李思义脸上挂不住,直接上去抱住了她,“蔷薇,你这张嘴真是不饶人,我错了还不行吗,上次我让苗管家为她们看宅子,已经有眉目了,出了正月就让她们搬走。” 李蔷薇闻言,并不觉得高兴,搬出去了又能怎样,只要她们不断了这个心思,还不是一样三天两头的去官署找相公,到时候影响更不好,说不定还会坏了相公的名声。 夫妻俩洗漱好躺在了床上,心情都不是很好,本来李思义还想着看完灯回来,和娘子好好温存一番,他都憋了很久了,好不容易等到胎儿三个多月了,结果却出了这事,弄得他都没心情了。 李思义一阵烦闷,看来,必须让赵小莲母女搬出去了,再这么下去,娘子和孩子都不待见他了。 李蔷薇也累了,不一会便沉沉的睡去。等她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身边的相公已经不再身边了。 穿戴整齐,李蔷薇出了内室,青玉已经给她准备好了洗漱用的东西,她先用牙粉仔细的刷牙,又用温水洗了脸,对着镜子涂抹护肤的脂膏,嫂子送给她的脂膏,是用鲜花晒干后磨成了粉调制而成,香喷喷的还滋养。 等她洗漱好了,相公才带着一身凉气回来,相公习惯早起,他也不想让儿子们懒惰,早早的就将儿子们叫起来,父子几人去花园背书去了。 一家子吃了早饭,便聚在一起说话,平时父子几人都是各忙各的,根本没机会聚在一起说话。 “蔷薇,今日咱们带上几个孩子,一起去街上转转,猜猜谜语,我也心痒了。” “爹爹,您真的要和我们一起去,而不是被赵小莲绊住?”耀祖同情的看着自家爹爹。 “自然是真的,过了十七你就要进宫了,五天才能回家一次,耀宗和耀文也要开学了,咱们就不能一起逛街了。”李思义听出了耀祖话里的意思,自然不想让儿子不满。 话音刚落,就见东跨院的如意怯生生的过来了,垂着头不敢直视李蔷薇和李思义,诺诺着说道:“老爷,赵姑娘请您过去一趟,她的膝盖肿的厉害了,腰也直不起来了。” 李蔷薇和几个孩子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李思义,李尚书瞬间被打脸,脸色自然是不好看,他沉了沉脸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孩子们,咱们收拾收拾上街,看舞龙舞狮,看踩高跷走旱船,猜谜语,多带点铜钱,想吃什么好吃的,娘今天管够!”李蔷薇爽气的一笑,马上引来孩子们的一阵欢呼。 “娘最好了,我最喜欢娘了!”耀文扑过来抱住了李蔷薇,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往她身上蹭,活像一只可爱的小奶狗。 “那是,咱们的娘是这个世上最美最好的女子,哪像那些心机女人,是不是啊大哥?”耀祖冲着耀宗挤了挤眼睛。 耀宗没有回答,他知道耀祖不满爹爹被赵小莲母女左右,他也不满爹爹,可他知道,爹爹也是没办法,他是大哥,不能和弟弟妹妹一样由着性子来。 第144页 李思义羞愧难当,再这么下去,自己好不容易在儿子们心中树立的高大形象,早晚要崩塌。李思义越想越窝火,一路阴沉着脸去了东跨院,如意小心翼翼的在后面跟着。 一进院子,就见如烟正守在屋外,看见了李思义,她滋溜一下便钻进了屋子。 “小莲,丁婶子,我进去了?”李思义在门外唤了一声,听见赵小莲让他进去,他才进了屋子。 “思义哥!”刚叫了一声思义哥,赵小莲便潸然泪下。 “小莲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思义哥,都是小莲不好,害你们夫妻起了嫌隙,若是这样,小莲还不如早早的死了,省的拖累你,省的让人嫌弃。” “小莲,没人嫌弃你,蔷薇不是小气的人,她也没有和我生嫌隙。” “那思义哥为何要让我们搬出去住,难道不是嫂子容不下我?” “不是蔷薇容不下你,是我让你们搬出去的,你年纪也不轻了,也该找个婆家了,若是一直住在我这里,对你的名声不是太好,毕竟我们不是真的兄妹,我是为你着想。” “你还知道小莲不小了,她至今还一个人,还不是因为你!”丁氏愤然道。 “丁婶子,你这么说太没道理了,上面的人将小莲送给我,并非我所愿,我认了她做义妹,她才不会被充入营妓所,她后来救了我,我很感激她,可我明确说了,我家里有娘子,我心里只有我的娘子,让她自寻良人,我对她自始至终都没有非分之想,更没有玷污她!” 李思义终于理解娘子的话了,挟恩图报,君子不为,他不想这辈子都被丁氏母女裹挟着。 第83章 公干 正月十八,休息了一个年假和元宵假期的学生及官员们,开学的开学,办公的办公。奉天殿早朝,此刻正激烈的辩论着。 洪武皇帝朱元璋,冷静地听着大臣们发表着各自的意见,只听诸位大臣们各抒己见,围绕着到底是拨款还是不拨款,以及具体拨多少款这个问题展开讨论。 左右丞相主张应就地考察后再拨款,几部尚书也附议。 河南行省地处中原腹地,又是产量基地,黄河以南整个冬季未见一场像样的大雪,年后小麦严重干旱缺水,各地为了争夺水源大打出手。眼下河南府、开封府、南阳府、汝宁等府的知府纷纷上奏拨款修建河渠,疏通河道,以及引渠灌溉。 听的差不多了,朱元璋这才问户部尚书李思义,“思义,你觉得如何?” “黄河、长江水域,每年都有拨款用来修筑堤坝、治理水患,眼下只是疏通河道,以防大旱过后洪涝灾害,哪里用得了这么多银钱,雇佣一个工人一天不过几十文钱,加上每日的饭食,又能消耗多少?至于修补堤坝用的夯土和黄沙,基本可以就地取材。微臣不知道地方官员是如何计算出来所需银钱的,如果各地州府都是这样狮子大开口,户部实在是拿不出来这么多银钱。” “有人上书给御史台,告汴梁、南阳等一干官员贪腐,将每年修筑河道的银钱层层盘剥,真正用来修筑堤坝的银钱少之又少。”御史大夫汤和说道。 “吏部、户部、工部,三部去河南行省和江浙行省巡查,朕倒要看看,贪腐之风能到何种地步,单尚书年事已高,工部换成左侍郎肖克文,两日后启程。” 早朝散朝后,官员们各自回了自己的官署办公。休假十几天,户部积了一大堆事,李思义忙的头脑发胀,等他回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看相公一脸倦意,李蔷薇忙给他递上了一杯热茶,李思义接过茶,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心疼的说道:“不是有丫头们吗,哪需你自己动手,你呀,就是劳碌命。” “自己的相公当然要自己照顾了,倒个水又累不着,哪有这么娇气,我以前怀耀祖和芊芊的时候,身子笨重还照样忙前忙后,娘要照顾耀宗,还要做饭,洗洗涮涮的事情我不做怎么办。” “就是因为你以前没有享过福,我现在才不能让你累着,以后你什么也不要做,只管做个美貌如花的夫人就好。”李思义看丫头们不在,便将李蔷薇按在了自己腿上。 “相公,你今日怎么了?嘴巴怎么这么甜了?有什么事吗?”李蔷薇趁机攀上了相公的脖子。 “我后日要出去公干,估计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我不放心你,你身子不方便,一定要多加注意!” “怎么要这么久?去做什么?”李蔷薇心里有些失落。 “去巡视河南行省和江浙行省,吏部、户部和工部三部携手,陛下让吏部跟着,怕是要趁机考擦官员政绩了,这次有地方官要厄运降临了。” “相公,这次到地方州府,地方官少不了要贿赂你们,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贪腐。” “那是自然,你相公可不是贪得无厌的人,朝廷给的俸禄足以让咱们丰衣足食,何苦要做个蛀虫,百姓已经够苦了。” “还是我相公好,我没看错人!”李蔷薇刚要上去亲相公,门外便传来耀文的声音,“娘,我们回来了!” 李蔷薇连忙从相公的腿上下来,羞赧的红了脸,万一被孩子看到,那可要羞死人了。 看耀宗耀文放学了,李蔷薇便安排下人开饭,耀祖进了宫,五天才能回来一次,一家人缺了一个,感觉空了不少,尤其是耀文,整个人情绪低落,连话也少了。 第145页 “耀宗、芊芊、耀文,爹爹后日也要出去,要走一两个月呢,你们这两日要多陪陪爹爹!”李蔷薇将相公要出远门的消息告知儿女。 “爹爹,芊芊会想您的!”芊芊眼巴巴的看着爹爹,李思义心里不由一暖,女儿终于又和他亲近了。 “二哥不在家,爹爹也不在家,家里一点也不好玩了,都没人带着我去玩。”耀文撅着小嘴,一脸的不开心。 “耀祖是给皇子做伴读,比国子监还要严苛,爹爹是去公干,又不是游玩,怎能带上你?”耀宗嗔了耀文一眼,耀文顿时不说话了。 看孩子们舍不得自己,李思义心情极好,原本还有些离家的惆怅,现在觉得好多了。 “耀宗、耀文、芊芊,爹爹回来给你们带好玩的物件,你们在国子监要听夫子的话,在家要听娘的话,爹爹对耀宗放心,就是耀文,你不许和人打架!”李思义叮嘱道。 国子监分文生和武生,耀宗和耀祖是文生,俩孩子年纪虽小,在荫生里面却属于佼佼者,耀文有习武的天赋,虽然是武生里面年纪最小的,能力却不容小觑。 “放心吧爹爹,现在没人惹我,既然他们不惹我,我自然不惹他们。”耀文乖顺的说道。 自从他亲眼看到爹爹在谨身殿为了他被人羞辱,又为了自己要辞官,他就不自觉的和爹爹亲近了,以前嫌弃爹爹不会武功,没有邱伯伯厉害,现在他觉得邱伯伯厉害,爹爹也厉害。 开始用餐了,孩子们不再说话,夫子们教育他们要食不言寝不语,他们都牢牢的记着呢。 用好饭,孩子们各自的回了自己的住处,只剩下了夫妻俩,两人不由相视而笑。 “蔷薇,去花园走走!”李思义给李蔷薇披上了一件披风,揽住她的肩,悠然的向花园走去。 过了正月十五,白天虽没有那么冷了,到了晚上,依然还是很冷,李思义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唯恐冻着她。 即将离家之际,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虽然只是暂时的,可他依旧觉得不舍,许是以前分开的太久了,现在的他对分别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蔷薇,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你来我们家快二十四年了,我有时觉得你还是那个小小的二丫,有时又会觉得你好像是换了一个人。” “你是想让我是原来的二丫呢,还是想让我换了个人?”李蔷薇趁着黑夜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她便大胆的问道。 “无论你是不是换了个人,我都会喜欢你,对以前的二丫是疼,对现在的你是爱!”李思义没有直接回答她,却给了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相公,你信命吗?”李蔷薇突然问道。 “信,如果不是命,你怎么会和你娘流落在溪水村被我娘收留,如果不是命,你怎么会突然懂得了这么多,以你的才学,即便中不了状元,最起码也该是个探花和榜眼,还有你的不同流俗和见识,世上哪有这么奇妙的事。” “相公,你怕吗?”李蔷薇轻声问道,相公背着月光,脸上有些晦暗不明。 “在很早以前你就问过我,那时候我回答不怕,现在我还是这句话!”李思义将她整个圈在了怀里。 “相公,认识你真好,是你和娘让我享受到了家的温暖。”靠在相公的怀里,李蔷薇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相公疼她,孩子们孝顺,自己这辈子活的值了。 “我也是,如果没有你,或许我还是溪水村的一个渔夫,又或许是哪个店的伙计,顶多就是一个小掌柜罢了。” 月色如水,洒在了相公的身上,像是披上了银色的外衣,衬得他越发的清隽,修长的身形也更加的挺拔。 两人一路相拥着回了住处,洗漱好躺在了床上,李思义幽幽的说道:“蔷薇,我这次一去近两月,你就没有什么要交待我的吗?” “不要太辛苦,少喝酒,晚上看书要披一件披风免得受凉,要按时吃饭!” “还有呢?”李思义接着问道。 “不要和地方官针锋相对,可以圆滑点,不要收受贿赂!” “还有呢?”李思义又问了一句。 “还有就是,你这次出去,不能喝花酒,不能让别的女人上你的床!” “放心吧蔷薇,这辈子我只和你一个人同床共枕!”李思义爽快的说道,仿佛就等着娘子说这句话。 “那你差点就娶了公主,我想想就生气!” “我的好娘子,我也是不想的,韩国公受陛下所托,不时的劝我,我是不好驳了他的面子,我根本没有心情再娶,不然,我也不会大病一场,一夜之间白了头。” “好了,相公,我信你!” “娘子,孩子三个半月了,今晚能不能那个了?我轻一点!”李思义抚摸着娘子微微隆起的小腹,涨红着脸说道。 “好,今晚让我做一次主宰,让我的相公尝试一次帝王般的享受!”李蔷薇媚眼如丝、斜飞入鬓,一翻身便跨在了他的身上。 “你个小妖精,有你这样的娘子,哪还有女人入得了我的眼!”他低吟一声,伸手抚上了她娇嫩的粉唇。 谁知,她竟一口噙住了他的手指,轻轻咬了咬便松了口,随即便主动吻上了他的唇,开始辗转流连,一双小手也没闲着,在他身上最敏感的部位游走。 等到他渐渐忍耐不住的时候,她才将自己的身体完美和他契合在一起,不一会,就传来一阵欢悦的喘息声。又是一室旖旎,春光无限。 第146页 第84章 诱惑 告别了娘子,李思义踏上了行程。三部尚书走的是陆路,在没有提前通知州府的情况下,直达河南行省最北部的州府开封府,准备沿着黄河流经的州府,自北向南巡视。 行了近半个月,一行人到达了开封府。这次是突然袭击,知府陈亮等人来不及做手脚,整个开封府这几年的财务开支账目就被暴露在尚书们的面前。 开封府知府陈亮可谓是八面玲珑,将官场上的那套见不得人的手段,运用的淋漓尽致,和下面的同知、通判等人相互勾结,简直是沆瀣一气。 李思义查了开封府的收支账目,发现了很大的问题,实际和报上去的出入实在是巨大,工部左侍郎肖克文巡视了近几年修筑的河渠、堤坝,更是触目惊心,这几年根本就没有像样的工程,朝廷拨款用来修筑堤坝的款项都被挪用。 经过核算,这次修筑堤坝和疏通河渠,只需五十万贯铜钱即可,如果是正常的疏通河道,二十万贯的预算便可以打住。州府竟然上报一百万贯,果然是欲壑难填。 陈亮见事情败露,竟孤注一掷,私下分别塞给给两位尚书和左侍郎肖克文每人一万贯,三人一致拒绝。陈亮几人见金钱贿赂不行,又用了美人攻势,引来两个尚书和工部侍郎的愤怒,吏部张尚书直接撂下一句话,让他等着被查办吧。 尚书们离开开封府后,快马加鞭又向着河南府行进,到了河南府的洛阳境内,却是另外一种景象,虽然一行人行程保密,可还是被地方官员提前知晓,尚书们还未到府衙,河南府知府邓礼就率领一干人等及早的迎接一行人。 知府邓礼年纪四十左右,不到三十便中了举,传闻他拥有绝世才学,于次年入仕后却一直不得志,他做了将近十年的知县,一直没有升迁。新潮建立,洪武皇帝爱惜人才,才任命他为河南府知府。 看到邓礼的那一刻,吏部尚书张元忠便冲着户部尚书李思义摇了摇头。这邓礼哪里有一点为官之相,分明就是一个白面文弱书生。 反倒是同知孙兴明和通判郑久成两人颇有些威严,尤其是孙兴明,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还是让吏部尚书张元忠捕捉到了,尤其是在他们询问邓礼时,每到关键问题,都是孙兴明在回答。 尚书们一行人下榻府衙,晚上的那顿饭奢华程度堪比皇家宴席,吃的各位尚书提心吊胆,席间更是美人萦绕,各色美艳的女子使出浑身解数,只图尚书侍郎能一亲芳泽。 “邓知府、孙同知,你们不是上报朝廷财政吃紧吗?本官瞧着你们地方官可是富得流油啊,这一桌子菜肴怕是要吃去百姓一年的收入了。”李思义讥诮道。 “李尚书,您真是冤枉下官了,中原人好客,我们这是倾尽了全力来招待您,只为博得您们的青睐,为了这顿饭,我们怕是要紧巴一些日子了。”同知孙兴明洒笑。 “那这些女子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也是你们的待客之道?”李思义脸上带着些薄怒,扬手将一个正要往他身上靠的女子推开。 席间都是孙兴明在辩驳,邓礼几乎搭不上话。李思义和张元忠心中了然,邓礼虽有满腹经纶,却不见得是治世之臣,不然也不会被手下的同知和通判联手架空权利,成了一个摆设。 宴席不欢而散,两位尚书和一位左侍郎带着各自的随从回了住处。负责贴身守卫的是皇帝派来的拱卫司的人,外围是随行官兵,最外面是府衙的人,守卫工作密不透风。 李思义洗漱好,拿出了一本《资治通鉴》翻阅,他很早就养成了睡前阅读的习惯,常年不懈。 “老爷,您又忘了披上披风了,夫人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我,让我照料好您的衣食住行,河南府天气可比应天冷了不少。”李庆手里拿着一件披风披在了李思义的身上,嘴里还嘟囔着。 “好了,你这孩子也和夫人一样唠叨了,你去睡吧,我再看半个时辰也要歇着了。”李思义笑道。 李庆原是上面分给他的小厮,刚来时还不到十四,却是机灵得很,如今年龄不过十六,心思越发的细腻,成了他的得力长随。李庆比耀宗大不了几岁,他习惯把李庆当成了孩子。 李庆噘着嘴出去了,李思义继续看书,看到了精彩处竟忘了时间,不觉已经快到了子时。 这时,李思义听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在他的身后停了下来,他不由蹙了蹙眉道,“李庆,我不是让你先去睡吗,你怎么又来了?”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李庆并没有回复他,而且还飘来一股脂粉的香气,李思义讶异的转过身,顿时大吃一惊。 他的眼前竟立着一个绝美的妙龄女子,女子不过双十年华,披了一件大红的披风,红衣下修长的玉颈白腻挺拔。 不同于刚刚宴席上的那些女子,此女美而不艳,媚而不俗,一张秀美的鹅蛋小脸,精致小巧的琼鼻,一双如水的眸子顾盼流离,唇角微微翘起,樱桃一样的红唇微张,欲引人一亲丰泽。 乍一看,这女子的脸阔和眉眼竟与蔷薇有些相似,只是,女子的眉眼间多了些欲念。李思义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脸一沉,随即便怒喝一声:“你是怎么进来的?出去!” “李尚书,您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您一个人深夜读书,不觉得少了些什么吗,若是有佳人红袖添香,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佳话,做出一首好诗来。” 第147页 女子未进来时,还以为这个户部尚书是个脑满肥肠的老朽,没想到竟是个面容清隽的年轻男子,披风下的白色中衣,和垂落在肩上的一头白发相得益彰,不但不显得沧桑,还多了些飘逸。 这么一个干净俊秀的男子,就算不是身居高位的朝廷命官,也会令人动心,和那些大腹便便的老男人比起来,这个年轻的尚书当真是个不错的猎物。 “来人,李庆,进来!”李思义已经没了耐心,大声喊了一声李庆,却无人应答。情急之下,他疾步走向门口,欲打开房门。 谁知,女子竟一下褪去了身上的披风,玲珑曼妙的身躯在薄如蝉翼的衣裙下一览无余,一对浑圆的酥胸呼之欲出,就连腹部下面的那片芳草地都若隐若现,那女子竟未穿裹胸和亵裤。 看李思义顿了一下,女子嫣然一笑,心中便有了数。 “春宵苦短,李官人还是莫要辜负了这春宵吧!”女子轻移莲步,到了李思义的身边,一双玉臂想要攀上李思义的脖子。 不料,李思义竟后退一步,眼睛里不见波澜,冷笑着说道:“你还是出去吧,如若不然,我会叫了守卫将你拖出去,他们更不会怜香惜玉。” 女子只道是李思义装模作样,她可不信有男子能抵得住她的美色,女子微微侧身,轻低下颌,给李思义抛了一个媚眼,眼波如水、摄人心魄。 然而,眼前的李尚书竟不为所动,看着她白嫩细腻、玲珑有致的胴体仿佛看着一具毫无生气的躯体一般。 她不甘心,更不服输,像她这种媚骨天成的女子,何时受过这种冷遇? 女子眼中闪过一抹决绝来,旋即便妖娆的一笑,开始扭动自己的身体跳起了艳舞,女子一双小脚舞时如莲花凌波,蹁跹摇曳,俯仰之间,美态动人。 让女子震惊的事情发生了,这个看着清雅的男子,竟拿起了她的披风,直接扔到了她的身上,蹭蹭几步便走到了门口,抬腿便踹向了房门,只听“咣”的一声响,门栓竟断成了两截。 女子心中暗暗叫苦,早知道便不夸下海口了,上峰交代,户部尚书不近女色,家里不但连一房妾室都没有,还没有外室,更是从不狎妓,是个硬骨头不好啃,她当时便嗤嗤一笑,目前还没有哪个男人能抵得住她的攻势,她的裙下之臣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文人墨客和江湖侠客,无不对她趋之若鹜。 如果不是听说了这个尚书已经有了几个儿女,她真要怀疑这个男人不能尽人事了。 李思义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一头扎进了隔壁李庆的房间,这个小子是怎么一回事,为何睡得这么死,他喊了好几声都听不到,还有负责贴身守卫的拱卫司的那些人呢? “李庆,醒醒!”李思义拍了拍李庆的肩,李庆竟丝毫没有反应。 李思义顿时慌了神,伸出手指在了李庆的鼻下试了试,终于感受到了呼吸,他这才放了心。看来,李庆只是被人迷晕了而已。 “来人!”李思义站在房门外高喊。 过了一会,才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护卫赶了过来,边跑边说,“今日真是怪了,怎就睡着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说好的密不透风呢?那女子是如何进来的?这次进来的只是个女子,若下次来的是个刺客呢?”李思义怒道。 “李尚书息怒,是卑职失职,卑职这就将那女子轰走!”只见那护卫健步如飞,不一会便将刚才的女子提了出来,随手一丢,便摔在了冰凉的地上,女子被摔疼了,发出一声“嘶”声。 李思义叹了口气,冲着侍卫摆了摆手,便去了李庆的房间打开窗通风,护卫则拖着女子不知去了何处。 第85章 撕破脸 相公走了将近一个月,还有几天就是清明了,李蔷薇找了一个三岔路口,带上了几个儿子,对着蕲水的方向,为杨氏和常欢儿两个娘烧了纸钱。 相公不在家,几个孩子更加懂事了,耀宗和耀文每日放学回家,都是直接奔了她的屋,去给她请安,两个儿子还要问她累不累,女儿更是每天陪着她,两人一起学古筝,日子过得恬淡。 这日,母女俩正在跟着琴师柳月眉学筝,就见钱氏神色慌张的站在琴房门口,对着李蔷薇做了一个唇语,请她出来一下。 李蔷薇怕扰了女儿弾筝,便蹑手蹑脚的出了琴房,到了外面,她这才问道:“发生了何事?” “夫人,您去看看吧,丁婆子和苗管家吵起来了,丁婆子还拿茶碗砸伤了苗管家!”钱氏道。 “砸伤了?伤的重吗?去请郎中了吗?”李蔷薇连忙问道。 “不算重,脸上出了点血,苗管家用了伤药,不愿去请郎中,夫人,丁氏越来越过分了,府里的丫头和婆子都是敢怒不敢言!”钱氏趁机向李蔷薇告状。 李蔷薇带着钱氏到了前院,只见苗管家的右脸一片淤青,还破了一小块,顿时眉头紧蹙,“苗管家,你还是去医馆包扎一下吧,等你回来我再处理丁氏这件事。” “夫人,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哪里用得着包扎。”苗全连忙推辞。 李蔷薇见苗全不愿去医馆,她便打发一个小厮去请郎中,苗全心中感动,刚才在丁氏那里受的气,便不觉得委屈了。 “苗管家,丁氏为何对你动手?”李蔷薇关切的问道,苗管家一向尽责,府里上下都很敬重他。 第148页 “夫人,丁氏母女刚进府时,老爷安排我,每月给他们母女一贯钱的零用,可她们来了这几个月,哪个月都是超出了规定,最近这些日子更是变本加厉,三番两次向我讨要铜钱,我只要一拒绝,她就骂骂咧咧,说是她家小莲救了老爷,老爷的一切都是她家小莲的!” 苗全今天是气的不轻,他平日里对丁氏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哪想到丁氏竟不识好歹。 “哼,这丁氏真是昏了头,老爷的一切都是她家小莲的?我倒要看看,老爷的一切到底是谁的?”李蔷薇冷哼一声。 “夫人,老爷让我给赵小莲母女买的宅子,已经买好了,就在城南,是个一进的宅子,老爷本来安排好了,让她们出了正月搬走,谁知老爷突然就出去公干了,事情便耽搁了,您看?” “算了,还是等老爷回来再让她们搬走吧,我去找丁氏,让她安分点,苗管家,你先歇着吧,郎中来了便给你处理伤口。”李蔷薇交代了了苗管家几句,便带着钱氏回了内院。 李蔷薇带着钱氏去了东跨院,一进院子就见如烟和如意站在厅堂外面,仿佛在等着她的到来一般,她不由心中暗自冷笑。 “夫人来了,赵姑娘和丁婶子正等着您呢!”如意恭敬的说道,一张秀气的小脸笑容甜美。 李蔷薇进了厅堂,就见赵小莲和丁氏正端坐在厅堂正中的椅子上。 赵小莲见李蔷薇进来,忙站起身招呼道:“大姐来了,快请坐,你这大着肚子呢,要是有事,叫丫鬟唤了我过去就好,您何必跑一趟呢?” “小莲妹妹,我若是再不过来,你娘怕是要将我们尚书府拆了,我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你娘这样的人,在别人家里客居,居然将主人家闹得鸡犬不宁,你说,到底是你娘没有教养呢?还是我们无能?”李蔷薇轻笑道。 “大姐,我娘做了什么?”赵小莲一副无辜状。 “你娘做了什么?你可别说你不知道,你们所有的吃穿用度,我们全包了,每个月给你们一贯钱的零用,你们根本用不着花钱,可你娘几次三番的向苗管家要钱,这几个月你们超出了多少钱?如今你娘倒是变本加厉了,苗管家不给钱,她居然砸伤苗管家!” “李夫人,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合着你不但穿的富贵,还养的白白嫩嫩的,你享受的这些,都是我家小莲换来的,没有小莲,就没有李尚书的今天。”丁氏歇斯底里的吼道。 “我穿的富贵?我给赵小莲做的衣裙比我的要贵重得多,我白嫩是天生的。只怕有的人就算是穿金戴银也盖不住骨子里的穷酸,这便是珍珠和假贝的区别!” “还有,丁婶子,你不要得寸进尺,不要动不动就是没有赵小莲就没有李尚书,我相公靠的是自己,他能做上尚书是因为他有满腹才学,还有在蕲水打下的基础,她是救了我相公,难道不是我相公救她在先吗?若不是我相公,她现在还是个人尽可夫的营妓呢!” 李蔷薇彻底的恼了,她算是见识了丁氏母女的无耻,挟恩图报到如此地步,还真是少有。 “大姐,你?”赵小莲顿时嘴唇泛白,眼中氤氲起了雾气。 “做人不能贪得无厌,你救了我相公,我们心存感激,必不会亏待了你们,我们会为你买个宅子,为你寻个靠得住的男子,保你们母女一生衣食无忧。可你们不该挟恩图报,影响我们尚书府的生活,如果我猜的没错,赵小莲,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你是十八岁的黄花姑娘时他都不要你,如今你这副模样,你以为他会要你吗?” “你胡说,我没有!”赵小莲的眼泪夺眶而出,缩在衣袖内的双手不由的紧紧握成了拳头。 “你们还是好自为之吧,不然我就算现在将你们赶出去,我相公也说不出什么来!”李蔷薇冷冷的撂下一句话,便带着钱氏离开了东跨院。 “夫人,您说的可真解气,您早就该呵斥她们了,也就是您好性子,容忍那丁氏在府里作威作福,府里的丫鬟婆子早就一肚子怨气了。”钱氏心里顺畅的很,她早就不满丁氏了。 “我是觉得她救了我相公,心里感激她,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我就是再好性子也不能容忍。” “夫人,我来尚书府之前,在两个大户人家做过,那两家的当家主母都是容不得人的主,和那些姨娘们闹得鸡飞狗跳的,您不一样,老爷心里只有您,外面的那些当家主母都羡慕死您了。”钱氏笑道。 “羡慕我?外面不是传闻我是洪武朝第一妒妇吗?还说我为了不让相公纳妾,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还教唆自己的儿女帮着自己,一起胁迫相公。”李蔷薇自嘲道。 “夫人,那是他们不知道,我们可是清楚的很,老爷是敬您爱您,心里容不下别的女人,心甘情愿不愿意纳妾,哪里是外面传的那样,也不知道什么人嚼舌根。”钱氏为李蔷薇抱不平。 “既然我担了这恶名,索性我就坐实了,钱嫂子,你告诉苗管家,就说我说的,只要丁氏敢骂人打人,就加倍还给她,只要不打死打残就行,出了事算我的,就算她找老爷告状也没用。” 这边厢,李蔷薇和钱氏说着丁氏母女,那边厢丁氏母女也将李蔷薇骂的狗血淋头,丁氏和赵小莲也知道,李蔷薇这是和她们撕开脸了。 “小莲,你倒是快想想办法啊,那个贼胚成天的来要钱,咱们实在是撑不住了啊?”丁氏急赤白脸的说道。 第149页 “我能有什么办法,咱们若是不给他钱,他就要找到思义哥揭我的底。都怪你,当初还不是你非将我嫁给他,说他家境殷实,谁知,他不但好赌,还懒惰,输光了家里的上百亩地不说,还好吃懒做,我说得多了,他就打我,将我打的流了产。” “小莲,你再怨我也晚了呀,现在最重要的是想个办法嫁到尚书府,就算做不了夫人,做个妾侍也行,你若是做了堂堂尚书的妾,那个贼胚哪敢再纠缠你!” “你说的容易,李思义根本就是软硬不吃,我怕逼急了他,他直接翻脸了,你忘了他走之前说什么了吗,他说他回来就让咱们搬走。”赵小莲白了丁氏一眼。 她恨这个不争气的娘,为了她的兄弟能娶妻,将她卖给了营妓所,后来好不容易遇到了李思义,认了她做义妹,让她免去了做营妓之苦。后来,李思义追赶队伍去了,她被娘逼着嫁给了一个纨绔子,她赵小莲的一生都要毁在这个娘的手里了。 “都怪李蔷薇那个贱妇,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浪,当着丫鬟婆子的面,就和思义搂搂抱抱,不就是仗着给思义生了几个孩子吗,没见过这么霸道的,不让相公纳妾,也就是思义好性子,换了别的男子,早休了她了。”丁氏咬牙骂道。 丁氏骂了一会李蔷薇,觉得解气了不少,她看女儿眼神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便唤了一声女儿,“小莲,你在想些什么?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娘,后天就是清明,皇后娘娘和宫里的嫔妃,请了四品以上京官的夫人和嫡小姐去城外亲农,李蔷薇肯定带着芊芊去,到时候我也想跟着去,也好结交些朝廷命妇。” “李蔷薇那个贱妇能同意带你去吗?”丁氏担忧的问道。 “李蔷薇爱面子,我请求她,她会同意的!”赵小莲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第86章 亲农 清明这天,李蔷薇一早便起来了,收拾好以后才让人叫芊芊起床,今日,她要带着女儿跟着马皇后去城外亲农。 昨日赵小莲求她,要跟着一起去,说是在府里憋闷的难受,想去见见世面。她本不想答应,可抵不过赵小莲的苦苦哀求,她想着,反正相公回来,赵小莲母女就要搬出去了,跟着就跟着吧。她的要求就是,赵小莲只能带一个丫鬟。 早饭后,李蔷薇和女儿穿戴整齐,一起等着赵小莲,等了好大一会,赵小莲才挪着莲步扭了过来,李蔷薇每次看见她走路都觉得揪心,她实在想不通,这种摧残人的小脚,到底美在哪里? 李蔷薇窃笑,这是去亲农,要在田地里劳作,赵小莲穿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去出席隆重的宴席呢。 赵小莲化了精致的妆容,梳了一个小髻,斜插一支玉簪和一个赤金镶珠的步摇,耳坠和步摇随着身体的摆动,有节奏的晃动着,一身浅紫色的杭绸襦裙,外面套了一件湖色暗纹刻丝褙子。 最抢眼的还是她脚上的那双高底绣花鞋,还没有李蔷薇的手掌大,看起来顶多四寸,比三寸金莲略大些,紫罗兰色的底布上绣了绿色的合欢花,前头尖尖的几乎成了三角形。 反观李蔷薇一个尚书夫人,反倒成了一个寻常的妇人,一身细布襦裙,外面一件茶色素面对襟褙子,就是放在街市,这身穿着,也不过就是一个布衣的小娘子。 她平时就不喜涂脂抹粉,如今有了身孕,索性连唇脂也不涂了,脸上只抹了点嫂子给她的护肤乳膏。好在她肌肤欺霜赛雪,即便不施粉黛也照样美丽动人,那身挑人的茶色褙子,穿在了她的身上,竟将衣衫也衬得韵味十足了。 再看女儿芊芊,穿的也和她一样素净,芊芊长得异常娇美,李蔷薇不想让她太过显眼,便给她穿了一身最寻常不过的浅蓝色襦裙,在脑后梳了个小髻,用一根木簪子束住,连支绢花都没带。 “夫人,您给小姐穿的太素净了,小姐都八岁了,正是该打扮的年纪,您看您给她梳了个什么发式啊?”青玉看着芊芊的发式笑道。 小姐这发式还真是奇怪,在脑后竟像个丸子一样,不过,小姐长得俊俏,怎么梳都好看。 这次人员队伍庞大,李蔷薇母女只带着青玉和司画两个丫头随行,加上赵小莲和如烟,一行一共六人,正好乘坐一辆马车,赶往南城门和马皇后以及其他的朝廷命妇会合。 青玉和司画,也和主子穿的一样朴素,一身布衣清爽干净,两个丫头皆是梳了双螺髻,和主子不同的是,她们各自在头上簪了一支绢花。 六人上了马车分坐两旁,李蔷薇带着芊芊坐在左侧,赵小莲带着如烟坐在右侧,为了平衡,青玉和司画之间,要有一个人需坐在赵小莲那一侧,青玉和司画都不愿和赵小莲坐在一起,两人纠结了一会,最后还是年长几个月的青玉坐了过去。 到了南城门,已经有很多马车停在那里了,李蔷薇掀开轿帘四处看着,一眼便看到了右相府的轿子,她连忙下了轿,带着芊芊过去打招呼,里面坐着董氏和付氏婆媳两人和两个丫鬟。 大哥胡启生官拜五品,嫂子付氏本不在受邀之列,因嫡女胡盈出嫁在外,董氏便带了儿媳付氏过来。 “芊芊,到舅母的车上来!”付氏一看见芊芊,就喜欢的不行。 “母亲,嫂子,就让芊芊去你们的马车坐着,我先过去,一会马车到齐了,咱们也该出发了。”李蔷薇将芊芊留在了付氏那里,自己坐回尚书府的马车。 第150页 “大姐,你看那边过来一辆大马车,看起来比咱们的马车好多了。”赵小莲掀开轿帘,指着缓缓而来的一辆豪华马车说道。 “那是皇后的凤撵,莫说是尚书府,就算是国公府也比不上。”李蔷薇淡淡的说道。 赵小莲脸颊微红,讪讪的别过了脸去。 过了一会,所有的马车都到齐了,车队便开始往城外驶去,负责近身守卫皇后和嫔妃的护卫都是训练有素的拱卫司人员,负责守护朝廷命妇马车的则是守城的官兵。 皇后和十几个妃嫔,每人都带了至少两个宫女,皇宫里的人就将近一百人,四品以上的京官一百人左右,夫人加上未出阁的嫡小姐不下于两三百人,以及一人一个丫鬟,再算上护卫,一行人将近千人,队伍可谓是浩浩荡荡。 因为人多,队伍行进的很慢,原本只需半个时辰的行程,这次竟用了快一个时辰。到了皇家专用的囿苑,已经快到巳时。 这处皇家囿苑占地上千亩,可以进行各种活动,能起居、狩猎,甚至可以耕种、采桑。马皇后意欲效仿宋朝贤后,让后宫佳丽和朝廷命妇贴近农家生活,了解田农的不易,从而养成节俭的好习惯。 一百多辆马车停在囿苑外面,官兵将囿苑外面围住,只有拱卫司的人才可以进入囿苑,负责守卫各位娘娘的安全。 马皇后和各位嫔妃穿的极为朴素,马皇后未戴后冠,发髻上只插了两根簪子,大多数命妇也未着华服,毕竟是亲农而不是宴会,只有少数命妇锦衣华服、头戴珠钗。 精心装扮的赵小莲一下马车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尤其是她的那双小脚,走起路来袅袅婷婷的,引得一众女子侧目,那些负责守卫的拱卫司人员,不愧是经过严苛的训练,莫说是看到赵小莲,就是面对美艳的嫔妃们,他们也是目不斜视。 这些朝廷命妇年纪都不轻了,她们的相公多是随着朱元璋打江山的功臣,很多都是苦出身,这些原配夫人自然也是穷苦出身,都是一双天足,鲜有小脚女人,赵小莲的这双金莲,可谓是吸足了眼球。 这时,只见一个年近四十、身穿细布衣裙的命妇,过来和李蔷薇搭讪:“您是李夫人吧?您看着真年轻,还生的貌美如花,难怪李尚书对你一心一意。” “您过奖了,夫人端庄大方,让蔷薇敬慕,不知您是哪位大人的夫人?”李蔷薇见妇人容貌虽中等,但是仪态端庄大方,应该是位有教养的女子。 “我相公杨毅,在户部任左侍郎,平时多仰仗李尚书照拂,早就想登门致谢,一直未成行。”妇人款款说道。 “是杨夫人啊,您客气了,我相公为人耿直,不懂变通,还请杨夫人转告杨大人,让他多担待着点,他们一同供职,理应精诚合作,为朝廷效力。” 杨夫人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不由又多看了李蔷薇几眼。 这哪里是传说中洪武朝第一妒妇的做派,眼前的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却处事不惊,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处事淡然又不拒人于千里之外。还有这如花的容颜,就算和宫里的嫔妃比起来,也没有落了下风。 “李夫人,这是李小姐吧,这才多大,就出落的这么标致了,以后,你们尚书府的门槛怕是都要被踏破了。”杨夫人抚了扶芊芊的小脸笑道。 “我这个女儿已经订了亲了,许给了我义兄义嫂的长子,定的娃娃亲。”李蔷薇笑道。 “还真是可惜了,李小姐这容貌,长大了定是要许给皇子的。”杨夫人叹道。 李蔷薇莞尔,嫁给皇子又如何?和一群女人争风吃醋吗?还不如嫁给只娶一妻不纳妾的徐家,徐家虽是商贾之家,可家风清白,又富可敌国,照样锦衣玉食。 杨夫人和李蔷薇又聊了一会便告辞了,这些朝廷命妇们都三五成群的说笑着,李蔷薇来应天晚,加上她不喜出席各式贵妇聚会,所以很多人她都不认识。 突然,李蔷薇感受到了一束寒冷的目光,她回过头一看,竟是蓝玉的三夫人戚氏。这蓝玉还真是宠爱这个三夫人,这次邀请的是夫人,蓝玉居然让大夫人和三夫人一起过来了。 因为孩子的事情,李蔷薇和戚氏闹得不痛快,她和相公提着礼物带着耀文去蓝府看望蓝青,蓝家大夫人和蓝玉对她和相公礼遇有加,可这个戚氏鼻子不是鼻子的嘲讽她,她实在忍不下去,将戚氏说的面红耳赤,从此和戚氏结下了梁子。 李蔷薇迎向戚氏不善的目光,唇角不屑的挑了挑,败坏自己名声的,想来也有戚氏的一份功劳吧? 看李蔷薇盯了自己一眼,戚氏忙将目光移向了别处,李蔷薇见状,也将目光看向了别处,正巧看到了马皇后和几个嫔妃。 马皇后远远的看到了李蔷薇,便冲着她招手,李蔷薇忙拉着芊芊疾步向马皇后走去,青玉和司画紧跟在她们母女的身边。 李蔷薇看见马皇后倍觉亲切,难怪这个女人能流芳百世,卸下了后冠,一身布衣的马皇后更像个和蔼可亲的邻家大姐。 “蔷薇啊,慢点,你这身子也有些日子了吧?” “多谢皇后娘娘记挂,快五个月了!” “一会锄草,种豆,你就别下地了,在一旁看着就好。” “皇后娘娘,我身体好着呢,那我就帮着厨房摘菜洗菜准备午饭,这将近上千口子,厨房怕是忙不过来。” 第151页 李蔷薇被马皇后安排不用下地,她便帮着厨房洗菜摘菜,青玉和司画带着芊芊,跟着其他的命妇和小姐去下地锄草去了。 李蔷薇坐在一个矮凳上,和几个年纪较大的夫人一起摘菜,左丞相李善长的夫人五十上下的年纪,母亲董氏年已四十有五,还有几个国公的夫人,年纪也在四十上下。 几个夫人纷纷和李蔷薇说着话,话题自然离不开相公和儿女,一位穿着深蓝色襦裙的夫人,和董氏开着玩笑:“胡夫人,真没想到,李夫人竟和您成了一家人,您可是她亲亲的嫡母。” 董氏笑看着李蔷薇,眉眼里都是喜悦,其他的几个夫人也纷纷祝福董氏。 几人正说笑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惊呼声:“出事了,有人受伤了!” 第87章 陷害 李蔷薇和几位夫人皆是一愣,囿苑里面有拱卫司的人守卫,外面有官兵守护,能受什么伤呢?何况囿苑里面都是平地,也不会摔着啊! 李蔷薇正好坐的久了,肚子窝的不太舒服,便放下了手里的菜,对董氏说道:“母亲,我去看看!” 刚走出厨房,就见付氏的丫鬟铃儿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到了李蔷薇身边气喘吁吁的说道:“二姑奶奶,您快去看看吧,你们家的赵姑娘受伤了,她的丫鬟如烟说是青玉刺伤了她,青玉已经被拱卫司的人看管起来了。” 李蔷薇惊的目瞪口呆,心突突的跳着,青玉刺伤赵小莲?这怎么可能?青玉用什么刺伤赵小莲,她身上连个簪子都没有。 “铃儿你说说是怎么一回事!”李蔷薇定了定神,急忙问铃儿。 “如烟说,青玉和赵姑娘起了争执,两人越吵越凶,青玉从衣袖里掏出了匕首,刺向了赵姑娘!”铃儿因为惶恐,声音都在发抖。 “铃儿你带我去看看!”李蔷薇冷静地说道,说青玉刺伤赵小莲,打死她都不信,青玉这个丫头虽然泼辣,却也是个知轻重的丫头,再说,她又去哪里寻到匕首? 等李蔷薇赶到地方的时候,赵小莲已经被随行的御医包扎好,腹部位置的衣裙已经被鲜血染红。只见她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的半躺在一个躺椅上,紧闭着双眼,虚弱的让人爱怜。 而她的丫鬟如烟则喋喋不休的向一旁的朝廷命妇控诉着青玉,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青玉是受人指使,引得那些夫人们看向李蔷薇的目光都有些耐人寻味了。 “这赵姑娘可真可怜,好歹也是李尚书的救命恩人,怎就落了这个下场?连一个小丫鬟都敢欺负她,这小丫鬟也是胆子大,若说背后无人指使,怕是没人相信!”戚氏趁机阴阳怪气的说道。 “戚氏,你在说些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对这件事说三道四,你一个目光短浅的小妇,管好你的嘴,免得祸从口出!”李蔷薇厉了戚氏一眼,看来,戚氏和赵小莲倒是攀上关系了。 李蔷薇暗自冷笑,这赵小莲这是要陷害自己了吗?她怕是已经等不及了,眼看着相公亲自说让她搬走,她便孤注一掷了。尤其是选在这种场合,这是要让自己彻底背上不容人的恶名了。 “这件事有蹊跷,我敢担保,我的丫鬟青玉不会伤人,她更没有匕首,我有话说,等拱卫司的人将青玉带来,我要当着皇后娘娘的面问青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蔷薇平静的说道。 “李夫人,若真是你的丫鬟刺伤了赵姑娘,你又如何?”戚氏不依不饶。 “戚氏,这里有你何事?”蓝玉的大夫人宁氏不满的嗔了戚氏一眼。 “大姐,我说我的,你管我作甚!”戚氏反驳道,竟丝毫没把宁氏放在眼里。 戚氏的嚣张引来一旁夫人们的不忿,来的都是原配夫人,戚氏一个妾侍竟不把原配放在眼里,实在令人气愤,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夫人们也只是不满,并未有人说些什么。 “戚氏,你还真是小人,你家夫人大度,我可看不下去你一副小妇嘴脸,以为得了你家老爷高看就忘乎所以,妾就是妾,你就是再得意,你也是一顶小轿从侧门抬进来的,蓝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是这位正经的蓝夫人,你还是收敛些吧,我就不信蓝将军还能做下宠妾灭妻的行径?” 李蔷薇一番义正言辞的话,引来一众夫人的赞许,蓝夫人宁氏更是感激的看了看李蔷薇,戚氏恃宠而骄,不把她这个原配放在眼里,她顾及老爷的面子,一直忍着戚氏,心里何尝不委屈。 “戚氏,你上蹿下跳的又是为何?一会结果出来,不是我的丫鬟刺伤了赵姑娘,你愿意自扇耳光吗?”李蔷薇厉了戚氏一眼。 戚氏被李蔷薇的目光吓到了,她又一次见识到了这个女人的牙尖嘴利,上次就是这个女人将她讽刺挖苦一顿,偏偏自家老爷还对这个女人欣赏的很,着实让她咽不下这口气。 “皇后娘娘驾到!”随着掌事公公一声刺破长空的皇后娘娘驾到,整个议事厅顿时鸦雀无声。 马皇后身后跟着十几个嫔妃和一众宫女,还有一个年近五十的御医,以及两个护卫首领模样的男子,一群人鱼贯而入。 待马皇后和嫔妃们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定,厅内一众命妇便跪下请安:“臣妇拜见皇后娘娘!” “都起来吧!”马皇后抬手让众命妇平身,命妇们按照自家相公的品阶依次而坐。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匕首是如何带进来的?”马皇后面上有些不悦,本是一件好事,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换了谁都不会无动于衷。 第152页 “回马皇后,微臣失职,不方便搜女眷的身,便让歹人钻了空子!!”拱卫司的护卫首领田进连忙告罪。 “先将那丫头带上来吧,仔细询问了再定夺。”马皇后冲田进挥了挥手。 田进对着身边一个二十岁上下的护卫耳语了几句,小护卫快步出了议事厅。不一会,便有两个护卫押着青玉进了大厅。 十五岁的青玉已经吓傻了,她是被两个护卫驾着进来的,两个护卫一松手,她就瘫在了地上,她的发丝凌乱,头上的绢花也掉了,手上还残留着血迹。 李蔷薇心疼的看着青玉,她了解这丫头,这丫头虽然机灵泼辣,却是心软的很,莫说是人了,她就是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 “青玉,你别怕,有皇后娘娘和各位娘娘在此,不会放过一个恶人,但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李蔷薇安慰青玉。 “夫人救我,我真的没有杀人!”青玉一听李蔷薇的声音,就像是遇到了亲人,挪动着膝盖就要向自家夫人爬去,却被护卫提了过来。 “皇后娘娘,青玉是我的丫头,我能问她几句话吗?我绝不偏袒她。”李蔷薇向马皇后道了个万福,请求道。 “蔷薇,你问吧!”马皇后微笑道。 在场的命妇们面面相觑,皇后娘娘不是称呼李蔷薇为李夫人,而是唤她蔷薇,可见皇后娘娘有多看重她。于是,这些夫人们心里便活络起来了,有人放了心,有人嫉妒,也有人幸灾乐祸。 “青玉,你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皇后娘娘,不能有一句隐瞒。”李蔷薇给了青玉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如实禀告。 看见夫人鼓励的眼神,青玉莫名的感受到一股力量,让她不再害怕,“皇后娘娘,我真的没有刺伤赵姑娘。”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我和司画带着我家小姐锄草,小姐看到远处有几株黄色的小花,便要去采撷,我看那边道路有些泥泞,便自告奋勇的去摘,让小姐在原处等着。谁知,我到了一棵大树旁,遇到了如烟,她告诉我赵姑娘脚崴了,让我去帮忙,如烟将我引到了一片油菜地旁,我看到赵姑娘坐在了地上,刚要上去搀扶,如烟就将一把带血的匕首塞进我的手里,我和如烟争执起来,可她力气比我大,抓住我的手我根本动弹不得,她大声喊叫,说我杀人了!” “你胡说,明明是你刺伤了赵姑娘,你家夫人嫉妒赵姑娘和老爷走的近,你是夫人最得力的丫鬟,你自然向着你家夫人。”如烟狠狠地瞪了青玉一眼。 “一派胡言,谁不知道思义对蔷薇一往情深,为了她誓不纳妾,思义没有眼疾,分得清美丑,就蔷薇这容颜,用得着嫉妒一个无论姿色和学识都远不及自己的女子吗?”付氏抢白道。 李蔷薇感激的冲着付氏嫣然一笑,随即又看向了如烟,心中清明,“如烟,你是亲眼看见青玉刺伤赵小姐了,那好,我问你,青玉是怎么刺伤你家小姐的?” “当时青玉很生气,骂小姐是狐狸精,勾引老爷,惹夫人伤心生气,我家小姐说没有,青玉就很激动,突然拿出匕首,猛然用力的刺向了小姐。” “好一个猛然用力,都说马皇后能文能武,又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一定了解匕首的威力,还有在场的几位壮士,想必也见识过各式各样的伤口,如果是青玉猛然用力刺向赵小姐,会出现什么样的伤口?” 在场的命妇和嫔妃们不明所以,只有马皇后和拱卫司的几个护卫眼睛蓦地一亮,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 “如果是青玉盛怒之下刺伤赵小姐,伤口必定会很深、很重,鲜血必然会成喷射状,青玉的身上和地上必会有大量的血迹,如果是自己刺伤自己,下手便不会很重,血迹便会垂直滴下,这位壮士,不知我说的是否正确?”李蔷薇对着不苟言笑的田进说道。 田进用力的点了点头,“李夫人所言不差!” 李蔷薇又看向了御医,“我再问问御医,赵小姐的伤口如何?” “回李夫人,赵小姐的伤口深度不足两指深,身上的血液垂直滴落于身上,星星点点,地上也不见血迹。”御医答道,不由得心中对李蔷薇多了些敬重。 “呵呵,如烟,你作何解释?将近一尺长的匕首,青玉在盛怒之下居然插进去不足两指深,请问,青玉是三岁孩童吗?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如烟,你下次陷害青玉的时候,希望你动动脑子!”李蔷薇唇角露出一抹嘲讽,赵小莲也是狗急跳墙了,竟然在这种场合陷害自己。 “如烟,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陷害青玉,影射朝廷命妇,当真是以下犯上,今日你若是从实招来倒也罢了,若是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不讲情面,我自会将你送入应天府,交给府衙处理。”李蔷薇目光一凛,竟带着一股杀气。 “我…..!”如烟倒抽了一口冷气,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一双眼睛开始躲闪。 田进朝着马皇后点了点头,在场的人也都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纷纷看向赵小莲和如烟,大宅里谁没见识过丑恶,但是一个客居之人居然这么丧心病狂的抹黑当家主母,还真是少见。 “这是怎么了?”只见半躺在躺椅上的赵小莲长出了一口气,虚弱的问道。 “怎么了?你的丫鬟如烟污蔑我的丫鬟青玉刺伤了你,你有何话说?”李蔷薇讥诮的看着赵小莲,她醒的还真是时候。 第153页 “大姐,真对不住你,不是青玉刺伤的我,是如烟这丫头!”赵小莲咳了起来,咳得脸都红了。 赵小莲的话引起了轩然大波,这又是什么情况?只有李蔷薇心中了然,赵小莲这是丢车保帅呢,只是不知道,如烟愿不愿意了。 “皇后娘娘饶命,夫人饶命,是我鬼迷心窍,刺伤赵姑娘嫁祸给青玉,我恨青玉,明明都是丫鬟,她为什么就被夫人看重,夫人把她当女儿一样疼,我也恨赵姑娘,赵姑娘从不把我们当人看,于是,我就想出了这个计策。”如烟啜泣道。 李蔷薇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如烟和赵小莲,她不知道赵小莲是如何做到让如烟认罪的。只是,如烟的话可谓是半真半假,赵小莲母女不把丫鬟婆子当人看,她早就知道,她也准备要教训赵小莲母女了,结果却出了这事。 “田进,将如烟那丫头带下去吧,这件事到此为止,我就知道蔷薇不是这种人,蔷薇识大体、重情义,是天下女子的典范。”马皇后对李蔷薇赞道。 “多谢皇后娘娘抬爱,蔷薇何其有幸能得到皇后娘娘和诸位娘娘的青眼,竟如此相信蔷薇,蔷薇在此叩谢皇后娘娘和各位娘娘了。” 事情虽然解决了,可李蔷薇并没有觉得畅快,甚至还有些伤感,人性竟如此丑恶。赵小莲简直就是现实版的东郭先生和狼,这只狼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在府里了,她的善良也是有原则的。 第88章 赏赐 如烟被关进了应天府的大牢,等待审理判决。赵小莲回了尚书府,李蔷薇出于人道,还是给她请了郎中,又安排厨房注意她的饮食。丁氏还想拿赵小莲的伤做文章,却被赵小莲拦住了。 自从出了那件事以后,赵小莲母女便收敛了许多,对待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也不似以往那样打骂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转了性。 又过了些日子,从胡家传来消息,相公过一两日就要回来了,这次离开京师两个月,由河南行省自北向南行进,又从江浙行省一路过来,考察了黄河和长江沿途十几个州府。 这天一早,李蔷薇就安排厨房,让厨娘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餐,迎接相公回家。几个孩子听说父亲回来,都很高兴,百忙之中的皇帝竟然给耀祖放了一天假回家,还真让李蔷薇意外。 快到午时,李蔷薇正带着女儿在左耳房练琴,就见夏荷欢快的跑了过来,“夫人,老爷回来了,已经到了前院了。” 李蔷薇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想要起身,夏荷连忙上去搀扶起她,芊芊也卸下了护甲,高兴的小脸通红,“爹爹回来了,我去看看爹爹给我带什么好玩的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你爹爹最疼的就是你,你光想着好玩的,就没想着爹爹吗?”李蔷薇揉了揉女儿的头。 母女俩刚出了屋子,就见相公大踏步的进了内院,手里还拎着一个包袱,一看见妻女,他的眼睛里便有了神采,唇角扬起了笑意。 锦玉连忙过来接过了李思义手里的包袱,李思义腾出手来,一只手揽着娘子,一只手抚着女儿的头,心中当即柔软下来,“蔷薇,你这肚子可是大了不少。” “是啊,孩子都开始踢我了,相公,你先去沐浴更衣,饭菜厨房都准备好了,你沐浴好就开饭。” “蔷薇,你辛苦了。芊芊,爹爹给你带了布老虎和毽子。”李思义让锦玉将包袱拿过来,将里面的布老虎和几个毽子拿了出来。 “多谢爹爹!”芊芊接过了毽子,高兴极了,爹爹买的毽子比京师和蕲水的毽子好看,鸡毛染的五颜六色的。 还有布老虎,是用绸缎和细布做的,色彩鲜艳,手工很精细,老虎的眼睛和神态做的栩栩如生,芊芊简直爱不释手。 一家三口吃过午饭,李蔷薇让相公去歇息,可他却兴致勃勃的不愿去歇着,李蔷薇见他兴致高,就问了他路上的见闻,李思义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将一些奇闻异事说给她听,李蔷薇听得津津有味,两人不觉间就聊了大半个时辰。 见相公说的差不多了,李蔷薇这才将清明节发生的事情简单的告诉了他。 李思义听完后沉思了片刻,便对娘子歉疚的说道:“蔷薇,让你受委屈了,若不是你机智,冤枉了青玉不说,还影响了你的清誉,事情是我招来的,就由我去解决,既然我回来了,就让赵小莲和丁氏搬走吧!” “相公,就怕你今天也是白说!”李蔷薇戏谑道,她有种预感,赵小莲母女不会这么顺利的离开。 “这是我的家,难不成她们还赖上我了?”李思义有些恼怒,再这么磋磨下去,这份情谊怕是也要消失殆尽了。 李思义正烦闷着,就见青玉小跑着过来禀告,“老爷,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有圣旨宣读!” 李思义和李蔷薇诧异,皇帝好端端的给自家下什么圣旨啊?夫妻俩想归想,还是急忙去迎接宫里来的传旨太监。 来的是杜安道杜公公,身边还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太监捧着圣旨,夫妻俩将杜公公引到了内院,杜公公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了圣旨:“户部尚书李思义接旨!” 李思义和李蔷薇连忙跪下接旨,看李蔷薇怀着身孕不便,小太监忙上前扶着了她,李蔷薇感激地冲着他笑了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尚书李思义,克己奉公,在巡察河南行省、江浙行省期间公正廉洁,一心为江山社稷着想,实为朝廷之幸、百姓之福,故赐铜钱一千贯,锦五十匹,丝五十匹,熟绢一百匹,缎一百匹,钦此!”杜公公合上圣旨,将圣旨递给了李思义。 第154页 “臣李思义谢主隆恩!”李思义接过圣旨,行了个大礼。 “李尚书、李夫人,恭喜了!”杜公公满脸笑意。 “杜公公,还有这位小公公,请进到厅堂用些茶点,虽然尚书府的茶点和宫里比不了,可也是我们的一番心意,还望公公不要嫌弃!”李蔷薇热情的招呼道。 “李夫人客气了,杂家还赶着回去呢,茶点就不用了!”杜公公摆了摆手。 “杜公公稍等片刻!”李蔷薇连忙带着青玉去了厅堂,将相公从杭州带回来的新茶和家里的两副护膝拿了过来。 “杜公公,这是我相公从杭州带回来的新茶,杜公公闲暇下来可以品茗,杜公公见多了好茶,还请您莫要嫌弃!”李蔷薇不由分说,硬是将一罐新茶塞进了杜安道的手里。 杜安道连忙推辞,李蔷薇笑道:“放心吧杜公公,我不会让您为难,只是一罐茶叶罢了,就权当挚友之间的往来好了,相信陛下也不会介意。” 杜公公最终收下了茶叶,向李蔷薇道了谢。 “还有这位小公公,看着身子清瘦,这两副护膝是我托人买的,不管是御寒还是护膝都是极好的,还请这位小公公收下!”李蔷薇又从青玉手里拿过护膝,塞到了那个清秀的小太监手里。 小太监一个愣怔,随即便羞怯的一笑,目光怯生生的看着杜安道,见杜安道点头,小太监这才收下了护膝,冲着李蔷薇道谢:“多谢李夫人!” 送走了杜公公,李蔷薇让苗管家将东西登记入库,皇帝赏了这么多铜钱和布匹,够用几年了。 李蔷薇满面春风,上上下下对着相公好一阵打量,像是看一个怪人,“相公,你做了什么了?” “你猜!”李思义卖了个关子。 “拒绝了地方官的金钱贿赂?还有色相引诱?” “我的好娘子,你可真厉害!” “这有何难猜的,贿赂无非就这两种,财和色。” “蔷薇,说来也怪,在洛阳府有个女子,长得和你倒是有几分相似,你不会还有一个失散的妹妹吧?”李思义打趣道。 “好你个李思义,你说,你是不是心动了?她是不是比我年轻,比我好看?”李蔷薇俏脸一鼓。 “好娘子,我只是愣了一下,没有动心,她没你好看,赝品就是赝品,如何和珍品相比!”李思义看娘子的俏脸上慢慢有了笑意,却话锋一转,“不过,她确实比你年轻!” “李思义,你个混蛋,你嫌我老了!”李蔷薇举起一双粉拳,朝着自家相公身上捶去。 李思义一把抱住了她,笑的灿烂,“娘子,我逗你呢,你一点也不老,是我老好不好,咱俩站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大了你十几岁呢。” “相公,她是如何色.诱你的?说说看!”李蔷薇突然有了兴趣。 “真想听?”李思义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看自家娘子一副认真的模样,李思义附在她的耳边耳语了一阵,听得李蔷薇面红耳赤,“里面居然没穿裹胸和亵裤,太恶心了!” 看旁边无人,李蔷薇轻轻啄了下相公的唇,相公的表现让她很满意,“相公,你表现这么好,以后要再接再厉,鉴于你表现好,我要给你个奖励!” “娘子,你要给为夫何种奖励?”李思义心中荡漾起来。 “晚上给你做个全套!”李蔷薇冲着相公眨了眨眼睛。 “你个妖精!”李思义顿时下腹一紧。 晚饭时,几个儿子都回来了,李思义拿出了给儿子们的礼物,有七巧板、九连环等益智的玩意儿,也有蹴鞠这样简单好玩的玩意,这些玩具虽然应天也有,却不及杭州做的精致。 儿子们高兴的很,耀祖拿着一个像似陀螺、名叫千千的小玩意说道:“我要将这个送给四皇子殿下!” 和四皇子朱棣相处两个月,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李蔷薇交代儿子,皇子就是皇子,要适当的保持一点距离。 晚饭后,四个孩子没有像往常那样及早离开,而是围着爹娘说笑着,耀祖平时在文华殿读书,其余时间和朱棣住在一起,五天才回一次家。每次回家,他都喜欢围着娘,和耀文有得一比。 今晚,耀祖像是有什么心事,总是欲言又止,李蔷薇见状不免担忧起来,莫非儿子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朱家父子都不是好相与的,儿子若是受气,她就是进宫见驾,也要让儿子回来。 李蔷薇将耀祖带到了内室,双手搭在儿子的肩头,郑重的问道:“儿子,告诉娘,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没有,娘,您想哪去了,我是担心娘,爹爹回来了,赵小莲是不是觉得又有了靠山,又要像清明那天一样陷害娘了。”耀祖寒着一张小脸说道。 李蔷薇心里一热,不知不觉中,儿子们已经开始要保护她了。这个儿子真是玲珑剔透,她很想知道,儿子的小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才八岁的孩子,比她这个娘还世故。 “娘,您就是太心善了,要不是您拦着,我早就将赵小莲和丁婆子赶走了。” “你个小东西,你怎么将她们赶出去!”李蔷薇揶揄道。 “自然是借刀杀人,爹爹拉不下脸,娘又心软,我可不管她们。”耀祖狡黠的一笑。 “耀祖,不许你自作聪明,要知道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要把别人当成傻子,没有人愿意被你利用!”李蔷薇严厉的看了一眼儿子,看来,她要好好的和耀祖谈谈了。 第155页 第89章 惩罚 时值春末夏初,气候宜人,尚书府门前的那一树树的槐花,似棉絮似白云,飘来阵阵槐花香,引得蜜蜂和蝴蝶翩翩起舞。 李蔷薇让两个身子灵巧麻利的小厮,在长木棍上绑上了镰刀,割了槐花做饼子吃,这可是天然时令美味,在现代时,卖的比一般蔬菜还贵。眼下这满树的槐花,挂在树上不吃还真是浪费。 耀祖今日不用上学,倍觉神清气爽,既然皇帝老子放了他一天假陪家人,那他就好好玩耍玩耍,该死的丁婆子和赵小莲,竟敢诬陷他娘,还把他妹妹吓坏了,看他不给丁婆子点厉害瞧瞧。 趁着耀祖放假在家,李蔷薇决定带着耀祖和芊芊这对双生子出去玩耍,顺便给耀祖做两身衣袍,才来应天半年多,这孩子又长高了不少,刚来时做的衣袍眼看着就要小了,他一直都是捡耀宗穿小了的衣袍穿,却毫无怨言。 眼下,儿子做为皇子的伴读,不能总是穿耀宗的旧衣。 李蔷薇和芊芊在厅堂等着耀祖,过了好大一会,才见耀祖喜滋滋的过来了,一张小脸抑制不住心头的兴奋。 “二哥,你怎么了?你看起来好高兴哦!”芊芊狐疑的看着耀祖。 “娘,咱们赶紧走吧,我还想吃鸡头穰沙糖绿豆和冰水呢!”耀祖没有理会芊芊的不解,而是催促娘尽快出去。 李蔷薇不知道这个孩子搞什么名堂,想着自己昨晚已经告诫他不要乱来了,便不再纠结,带上两个孩子,以及青玉、锦玉、司画、墨云几个丫鬟小厮,去上街了。 母子三人逛了快两个时辰,李蔷薇给儿子做了几身夏装,又给他买了些日用的东西和小食,虽说他的一切开支用度都由皇家提供,可毕竟还是寄人篱下,自己身上留些东西总归好些。 看儿子不时的偷笑,李蔷薇忍不住问道:“耀祖,你没做什么坏事吧?” “娘,您怎么老是说我,却从来不说大哥,也很少说小弟。”耀祖嘴里嘟囔着,情绪有些失落。 “那是因为你哥哥懂事,从不让娘操心,你要记住,真正聪明的人,是隐藏自己的聪明,让人看不到他的聪明,而不是卖弄自己的聪明。”李蔷薇趁机教育儿子。 看东西都买齐了,也到了午饭的时间,娘仨便坐上了轿子往家赶,苗管家挑的这四个个轿夫,身体壮实,干活利索有经验,李蔷薇坐在轿子里一点也不觉得颠簸。 到了尚书府,刚下轿子,就见苗管家焦急的等在大门口,“夫人,您可回来了,府里出事了!” “出了何事?”李蔷薇心头一紧。 “丁氏被蜜蜂蜇了,我让人请了郎中,郎中给她诊治了,可她还是闹得不得开交,正要死要活呢!”苗管家苦笑,自从丁氏进了府,他这个管家便三天两头的被她烦扰。 “苗管家,你去歇着吧,这件事你别管了,交给我吧!”李蔷薇安抚了苗管家,便回了内院。 让丫鬟将东西放好,李蔷薇连口水都没喝,就带着青玉和锦玉直接去了东跨院。一进门就听到丁氏尖利的哭喊声。 当她看到丁氏的模样时,被吓了一大跳,顿时头皮发麻。只见丁氏一张脸快肿成了猪头,眼睛已经成了一条缝,脸上一块一块的红斑,就跟麻疹一样,有些地方还起了水泡。 旁边一个四十余岁的郎中面露怒色,看李蔷薇进来,当即起身说道:“李夫人,在下医术不精,您还是另请高明吧,这位妇人对在下恶语相加,把在下祖宗十八代都骂了,实在令人气愤!” “耿郎中,您别往心里去,医者父母心,这个婶子也是疼痛难忍,您多担待些,我替她给您赔礼了,您看看有没有什么止疼的法子,让她减轻些痛苦。” 看李蔷薇态度诚恳,耿郎中的怒火平息了不少,他一直与尚书府合作的很好,李大人和李夫人一直对他礼遇有加,他头一次受这窝囊气。 耿郎中开了方子,李蔷薇接过方子递给了如意,又安排青玉带上如意去取上十贯钱,作为东跨院的开销。 “我替我娘谢过嫂子,给嫂子添麻烦了,你这还大着肚子呢,还要跑来跑去!”赵小莲接过如意拿过来的十贯钱,眉心一动。 “不用客气,你让人拿着方子去抓药,抓药的钱先记在尚书府的账上,月底苗管家去结账。 这是清明过后,李蔷薇第一次和赵小莲说话,赵小莲受伤后,她虽然找郎中给赵小莲医治,也让厨房给赵小莲补养身子,可就是不愿意见赵小莲,今天也是没办法了,才来的东跨院。 李蔷薇安排好一切,便带着耿郎中离开了东跨院,又让苗管家将耿郎中送出府。 回了主屋,李蔷薇让春苗去唤耀祖。不一会,就见耀祖蹬蹬地过来了,李蔷薇屏退了左右,当即怒喝一声:“耀祖,跪下!” 耀祖小脸一鼓,心中似有不服,可还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耀祖啊耀祖,我一次次的提醒你,不要自作聪明,可你还是做下了这害人的事,你胆子真大,你难道不知道吗?蜜蜂蜇人能置人于死地,幸亏郎中诊治及时,若是丁氏出了事,你让你爹爹如何立于人前?丁氏是可恨,可罪不至死,你小小年纪就这么狠毒,以后大了还了得!” 李蔷薇越说越气,竟抄起了一把戒尺,朝着耀祖的身上打去,打的啪啪乱响,她这次是用足了力气,毫不留情,若不惩罚他,他以后还不知会做下什么事呢? 第156页 家里的这把戒尺较一般戒尺长而厚,打在身上是极疼的,加上天气渐热,耀祖穿的单薄,这一声声脆响,让李蔷薇又疼又气,可这个硬气的儿子,就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李蔷薇气的满脸通红,只觉得胸口憋闷的很,她连忙扔了手里的戒尺,坐到了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娘,耀祖错了,您别生气,我自己打自己!”怕娘气坏了身子,耀祖忙捡起了地上的戒尺,自己用力打起了自己的手心,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不一会,他的左手心就红肿起来。 “耀祖,住手!”李蔷薇喝道,不觉眼中有了雾气,打在儿子的身上,何尝不是疼在她的心上。 “耀祖,你是如何引得蜜蜂蜇了丁氏?” “我遇到丁氏,她和我打招呼,我趁她不注意,将糖水撒到了她的衣裳上,又将她引到了槐树下,那里蜜蜂多!” 李蔷薇惊的目瞪口呆,她实在想不通,这个孩子才八岁,怎么知道这么多?伤人还不留痕迹。 午饭的时候,母子三人没有说一句话,芊芊不知道娘和二哥之间发生的事,她还觉得奇怪呢,平时二哥只要一回家,就喜欢缠着娘,是个实打实的小话痨,今儿是怎么了? 芊芊最先吃好了饭,她拿起桌上的帕子,轻轻擦了擦嘴,动作得体好看,李蔷薇从小就教了孩子日常的礼仪,所以她的这几个孩子在外面行为举止都十分优雅得体。 耀祖将碗里的最后几粒米吃干净,对着李蔷薇恭敬地说道:“娘,我回去温书了!” 李蔷薇本想再交待他几句,想了想还是算了,耀祖是个聪明的孩子,相信他已经将她的话听进去了,这种孩子,只需点到为止便可。 晚上,相公和另外两个孩子都回来了,李庆还抱回来一个用红绸裹着的牌匾,将红绸取下,上面写了八个字‘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这朱皇帝还真是下了本了,赏赐财物还不算完,又赐了牌匾,这是闹的哪一出? 问了相公才知道,同去的两个尚书,一个侍郎,都抵住了金钱的腐蚀,另外两个却在美色面前翻了船,好在左侍郎虽然在美色面前跌了跤,但是在关键时刻及时悔悟,没有出卖朝廷利益。 那位吏部尚书可就没这么幸运了,被人抓住了把柄,便帮着地方官说话,惹怒了皇帝,已经革了职了,那位侍郎则留用观察。 “相公,你不觉得奇怪吗?拱卫司可是出了名的能力强,怎么可能守卫不利,让地方官钻了空子,对你们进行财色贿赂?” “是皇帝将计就计,趁机考察官员德行?拱卫司的人故意放任地方官贿赂三部尚书,护卫不利只是个借口,是他们故意为之?”李思义觉得细思极恐。 “不然,你觉得呢?就凭拱卫司护卫们的手段,如果他们不放水,那些女人能近得了你们的身吗?”李蔷薇更加肯定了当初的猜测,这朱皇帝还真是多疑,对自己的官员根本不信任。 “张尚书一直廉洁,也并非好色之人,不成想这次却栽了跟斗!”李思义叹气道。 “只是革职,并不会查办,毕竟他并没有贪腐,皇帝最恨的是贪腐。还是我相公好,面对金钱和美色的诱惑,毫不动心。”李蔷薇深情地看着相公。 她觉得自家相公更好看了,相公属于越看越舒服的类型,他少时清秀,年轻时面容清隽干净,身形修长挺拔,如今,又多了一股稳重淡然的气质,更加让她喜欢了。 第90章 四皇子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就到了端午节,公职人员放假一天,学生放假三天,节日头一天,李家按照蕲水老家的风俗,在大门两侧悬挂艾枝,驱除晦气。 端午这天,家里居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耀祖竟然将四皇子朱棣带回了家,让一家人好不紧张。万一这尊贵的皇子要是磕着碰着了,该如何是好。 谁知,朱棣竟不当回事,看拱卫司的护卫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他小脸一沉,将护卫一阵训斥,说耀祖是他的朋友,李尚书是朝廷忠臣,难不成还会谋害他不成。 几个月没见,四皇子长高了不少,眼中透出与年龄不符的冷静。李蔷薇默默地观察着这个刚过九岁的孩子,心中感慨万千,难怪此人日后能篡位,刚刚他训斥侍卫时的冷静和狠辣,哪里像一个孩童,分明就是一个杀伐决断的成人。 李思义只好将拱卫司的几个侍卫安顿在前院会客的地方,让自己的三个儿子寸步不离的跟着朱棣,倒不是防着刺客,主要是怕皇子磕着碰着,李蔷薇不由在心中埋怨耀祖多事。 耀祖三兄弟领着朱棣,去花园玩蹴鞠了,李蔷薇和相公在厅堂说着话,“相公,耀祖这孩子越来越没轻重了,好好的把四皇子领回来做什么,这个朱老四和他爹一样狠,还是敬而远之吧!” 朱棣被记载的残暴无比,什么屠杀建文老臣、奸yin他们的妻女,活剐三千宫女,纵然史书是胜利者书写难免偏颇,但是他能从亲侄子手里夺了皇位,如果没有胆魄和手段,断不能成事。 李思义忧虑的看着自家娘子,他知道娘子的担忧不无道理,自从公干回来,他心里多少还是寒了心,真的应了那句话,伴君如伴虎。 几个孩子在花园玩的不亦乐乎,墨初、墨云、墨宝三个小厮一队,耀祖三兄弟和朱棣一队,花园没设球门,两队人玩‘白打’,在场中轮流表演,以头、肩、背、膝、脚等身体部位顶球,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而球不落地。 第157页 芊芊和十几个小丫鬟充当起了啦啦队,几轮下来,耀祖队大获全胜,三个小厮狼狈不堪。 此刻的朱棣像普通孩童一样,一张小圆脸笑的非常灿烂,耀文那个没心没肺的孩子,直接和他称兄道弟起来,两个人还切磋起了武功。 朱棣被耀文摔倒好几次,脸上有些难看,不服输的朱棣每被摔倒一次,都会迅速的爬起来,毫不气馁。耀宗和耀祖兄弟俩看的心惊肉跳,哥俩一个劲的给耀文使眼色,无奈那个混不吝的耀文就跟没看见似的。 一旁观看的芊芊眼看着朱棣的脸色越来越黑,她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耀文:“弟弟,娘唤你有事!” 耀文这才停了手,看向了姐姐,而正出拳的朱棣一个收不住,竟一拳打在了耀文的脸上,耀文的小脸顿时高高的肿了起来,疼得耀文龇牙咧嘴。 耀文火起,犹如一头暴怒的小狮子一般,挥拳就要向朱棣打来,耀宗和耀祖兄弟俩见状,连忙一左一右的拖住了耀文。 芊芊为了缓解尴尬,忙转移朱棣的注意力,“四皇子殿下,你和我二哥日讲时都学些什么功课啊?” “有四书五经和史籍,还要习武。”朱棣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过来,他饶有兴趣的和芊芊聊了起来。 眼前的小姑娘可真好看,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姑娘,她的脸白的像雪,眼睛就像他和兄长们射杀的小鹿眼睛一样无辜,笑起来唇下还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芊芊,在府里不能暴露四皇子殿下的身份,万一被有心人知道就不好了。”耀祖过来对妹妹说到,耀宗则带着耀文回内院去了。 李蔷薇见耀文半边脸肿成了包子,当即心疼的不行,虽然不忍心,可她还是训斥了他。 “耀文,你说你和四皇子动什么手,他是皇子,你若是打伤了他,不光你一个人吃亏,咱们全家都要倒霉了,你忍心看着爹娘和哥哥姐姐被砍头吗?咱们府这将近一百口人都跟着遭殃。” “娘,耀文以后不打架了,耀文不想让爹娘和哥哥姐姐有事。”听到娘说被砍头,耀文眼中马上泛起了泪花,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爹娘和哥哥姐姐出事。 “耀文,疼不疼?”李蔷薇心疼地抚着耀文的小脸,看他的样子,这次是真的听进去了。 “一点也不疼!”被娘安抚,耀文心中高兴,原本就皮实的他,这点伤根本不当回事。 安抚好儿子,李蔷薇便安排厨房准备饭食,拱卫司的几个护卫由苗管家作陪,在前院的客厅用饭,四皇子朱棣则由自己和相公亲自作陪,加上自家的四个孩子。 就在饭菜快要摆好的时候,就见锦玉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说话声音都在打颤,“老爷夫人,出事了,四皇子要杀了丁婆子!” 李思义和李蔷薇同时站起身,夫妻俩四目相对,不知所以,这又是闹的哪一出?自家最近是怎么了,总是闹得惊心动魄的。 “蔷薇,你别急,我去看看!”怕娘子担心,李思义忙安慰她。 “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李蔷薇叹了一口气,还真是不让她省心,自己这都七个月的身孕了,还要操心。 夫妻俩到了花园,就见朱棣坐在石凳上,耀祖和芊芊站在他的身边,八个侍卫分成两排站好,丁氏则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赵小莲也跪在地上哭求着。 一见到李思义,赵小莲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扑过来扯住了他的衣袖,哭的梨花带雨:“义兄,求你救救我娘!” 李思义将自己的衣袖从赵小莲的手中抽出来,遂蹙眉道:“小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娘撞上了四皇子,两人起了争执,我娘真的不知道他是皇子啊,不然,就是借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骂皇子啊!”赵小莲是真的害怕了,那个四皇子虽然还不到十岁,却如此狠。 “不知道我是皇子,就能随便骂人吗?这是尚书府,你们不过是借住,就这么嚣张,哪里有一点客人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才是尚书府的主人。”朱棣冷冷的说道,小小年纪便有了一股摄人的气魄。 李蔷薇知道朱棣的性情,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和他老子不同的是,他对追随他的人还算仁义,对待惹了他的人简直残暴不仁,比起他老子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思义厌恶的看了一眼丁氏,这个妇人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看来,她平时一定是嚣张惯了,才会随口就骂人,没想到今日竟撞上了四皇子。虽然不满丁氏,可他还是硬着头皮求情。 “微臣恳请殿下能绕过这妇人一次,您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她是个市井妇人,她在您面前,犹如蚁象之别,和她计较,怕是要低了您的身份。” “李尚书,我今儿个就是要和她计较了,我虽然先撞上了她,可我已经对她致歉了,不成想她还不依不饶,竟破口大骂,这样的刁妇留着也是个祸害。”朱棣轻笑道。 看朱棣不为所动,李蔷薇只好亲自上阵了。 “四皇子殿下,能否卖臣妇一个面子?你面前的妇人没见过世面,今日冲撞了您,实属无心之举,还望殿下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放过她吧!”李蔷薇对着朱棣福了福。 “李夫人快起来,平时,您的面子我自然会给,可这次不行,这个恶妇骂我是小杂种,我若是不追究,岂不是被人耻笑?”朱棣黑了脸。 第158页 “四皇子,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是耀祖公子说您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还说您打伤了耀文,我这才骂您的。”丁氏磕头如鸡啄米一般。 “是四皇子安排我,不让我透露出他是皇子,免得被有心人知道,我是说了四皇子武功高强,我弟弟这么厉害,都被他打败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耀祖一脸的无辜。 李蔷薇马上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这就是耀祖前些日子对她说的‘借刀杀人’,没想到这个孩子还真的这样做了,这个儿子还真是步步为营,先是取得了丁氏的信任,又将朱棣引到家里,炮制了这次“相撞”事件,丁氏大骂朱棣是小杂种,看来还真是惹怒朱棣了。 见朱棣软硬不吃,李蔷薇只得将目光看向了耀祖,她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示意他向朱棣求情,事情是他引起来的,他必须要解决好这件事情。万一处罚了丁氏,势必让相公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声,连自己救命恩人的母亲都不愿维护。 可耀祖却像是铁了心一般,将脸扭到了一边,不去看娘亲。 “四皇子殿下,拜托你饶了她吧,诗经里说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芊芊看爹娘为难,便上去求朱棣。 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朱棣竟想也没想便答应了,“芊芊,既然你为她求情,那我便饶了她了。” “看在芊芊为你求情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还不快滚!”刚刚还满面春风的四皇子,迅速变了脸色,让丁氏快滚。 丁氏犹如得到了大赦一般,连滚带爬的跑了,唯恐四皇子反悔。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一行人去用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李思义夫妻俩这顿饭吃的可谓是索然无味,几个孩子倒是没受什么影响。 傍晚时分,拱卫司的人护卫着意犹未尽的朱棣回了宫,耀祖还有两天假期,便留在了家里。 将三个孩子支走,李蔷薇马上怒不可遏的呵斥耀祖:“我看你是不把全家人都算计进去不罢休,好啊,你现在学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你是怎么给我保证的,这才多久,你就故伎重演。” “相公,你今天必须给我好好教训他,平日里都是我教训孩子,你倒是做了慈父,今天也该你教训他了。” 李思义这次也怒了,他平日里对妻儿一直好脾气,从不打骂孩子,可是这个耀祖这次是真的无法无天了,居然利用上了皇子,今日再不管教他,他以后指不定要闹出什么来。 李思义拿过了藤条,对着耀祖劈头盖脸的就抽了起来,藤条打在肉上啪啪的格外响亮。,倔强的耀祖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你知道错了吗?朱棣是什么人?你居然敢算计他,你今天算是把你亲妹妹算计进去了!”李思义眼睛猩红,下手便没了轻重。 不是他想得多,看得出来,四皇子朱棣喜欢芊芊,现在年龄小,只是懵懂的喜欢,那以后呢? 受蔷薇的影响,他也觉得让女儿嫁到徐家是最好的选择。女儿芊芊就跟他的眼珠子一样,他不敢想女儿以后过着以泪洗面的日子。 第91章 孤注一掷 受了惊吓的丁氏老实了几天后,又按耐不住了,暗戳戳的和女儿密谋着。 “娘,还是算了吧,我觉得李蔷薇也没亏待咱们,她现在快生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怕义兄彻底恼了我。”赵小莲犹豫着。 “你就是心软,当初你若是听了我的,将他药倒,让他上了你的床,你现在不就是尚书夫人了吗?”丁氏睨了女儿一眼,觉得这个女儿不成器。 “你说的容易,上面将我送进他的房里,他硬是坐了一夜都不碰我,我也是要脸的,总不能硬往上扑吧,再说,就算是药倒了他又能怎样,他也不会娶了我。”赵小莲抢白道。 “那你说怎么办?那个短命鬼三千两头的要钱,谁能受了,等你和思义生米做成熟饭,成了尚书的妾侍,就是给他八个胆子,他也不敢纠缠你了。” “可我还是觉得这样欠妥,毕竟李蔷薇平时待咱们也不薄,上次你让我在亲农的时候陷害她,她明明知道是我做的,却也没有深究,我……”赵小莲还没说完,就被丁氏怼了回去。 “你这样能成什么事?难怪你被人欺负,你都二十四了,别的女子都几个孩子了,你就不怕老了孤单?” 赵小莲似乎对母亲的话动了心,她眉头紧蹙,陷入了深思中。 丁氏见女儿心动,遂趁热打铁,“你真的以为李蔷薇是良善?耀祖那个小杂种害我差点被四皇子砍了头,我就不信他一个八岁的孩子能这么厉害,还有上次我被蜜蜂蜇个半死,我想了想,也是耀祖做的,这肯定是李蔷薇教的,她要是没手段,能把思义拿捏成这样?” 赵小莲顿时变了脸,嘴唇紧紧地抿着,左手不由握成了拳头,右手捏着衣角,眼中充斥着怨恨。 丁氏见女儿脸上起了寒意,知道这件事已经成了一半,剩下的就是具体实施了。一想到过不了多久,女儿就能做了尚书的妾侍,她就要跟着享福了,丁氏心里就乐开了花。 相公去世时女儿八岁,儿子六岁,她一个寡妇若不是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怎们能将孩子养大,她见多了薄情寡义的男人,像李思义这样重感情的男人实在难得,她要让女儿牢牢的抓住他。 丁氏换上了一身丝绸的襦裙,梳了一个很显年轻的倾髻,好好装扮了一番,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在尚书府养尊处优了几个月,养白了不少,如今这么一打扮,倒也有了些风韵。 第159页 不久前,不甘寂寞的丁氏勾搭上了府里的车夫谢三,两人趁夜深人静时在府里的花园苟且过几次,谢三的婆娘也在府里当差,论年纪和长相,比丁氏还要强上几分,奈何那婆子老实巴交,哪里比得上年轻时混迹于各式男人之间的丁氏。 丁氏打扮好,趁着天黑,用暗号将谢三约到了花园。两人一见面就抱在了一起,上下其手。 “死鬼,看你猴急的,等半夜无人时再给你!”丁氏瘫在了谢三的怀里,若不是怕天气还早被人撞见,她早就和谢三滚在了一起。 “你个骚女,唤我来何事?”谢三揉捏着丁氏胸前的那两坨肉,喘着粗气问道。 “李尚书除了在官署,平时还去些什么地方?”丁氏靠在谢三的身上腻歪着。 “你问这个作甚?”谢三忙停下了自己的手,警惕的问道。 谢三是李思义的车夫,每天一早将李尚书送到宫门口,早朝后又将李尚书送到官署后,他再回府,酉时之前再到官署将尚书接回家,李尚书的行踪,他是清清楚楚。 “你个死鬼,我能作甚,只是随意问问。”丁氏心里暗骂了一声谢三,这个谢三真不是东西,提起裤子就不认人,就问问李思义的行踪,他就这副模样,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她只是想知道,李思义在外面有没有外室,李蔷薇身怀六甲,不能尽人事,她可不信他一个堂堂尚书会干忍着。 谢三多了个心眼,找了个借口先走了,他也听自己婆娘说了,丁氏在府里跋扈,不但得罪了夫人,还得罪了四皇子,这种蠢女人,还是少沾吧。 丁氏既没问到自己想知道的,又没有和谢三成事,心中懊恼。于是,她更加急躁了,必须要尽快让小莲成为尚书的姨娘了,这样自己也能跟着沾光,说不定自己还能寻到一个相公呢。 丁氏看了看左右,见无人,便匆匆到了后院的角门,那里已经有一个黑影在等着了,丁氏将几串铜钱递给他,语气不耐:“你成日要钱,我们又不欠你的,这是最后一次给你钱,大不了以后鱼死网破。” “我的岳母大人,这怎么行?当初可是你主动将小莲嫁给我的,你不能翻脸不认人啊,若是尚书大人知道小莲是我的娘子,你说他会如何?”男子嗤笑。 “少啰嗦,东西拿过来赶紧走!”丁氏一把将男子手里的一小包东西夺过来,一刻也不想多待,便扭着肥硕的屁股走了。 男子骂了一声‘老虔婆’,并鄙夷的啐了一口,这才拿着几串铜钱走了。 过了几日,李思义从官署回来便去了东跨院,让赵小莲母女搬出尚书府,和以往的商量不同,这次他是郑重其事地下了最后通牒。 听完李思义的话,赵小莲默默垂泪,丁氏则是撒泼打诨,说李思义忘恩负义,将她们孤儿寡母赶出府任人欺凌,还说赵小莲为了他至今未婚配,他不能不管小莲。 不料,李思义却冷声道:“我没有责任照顾你们一生,我已经让苗管家给你们买好了宅子,每个月给你们家用,直至小莲成亲为止,宅子是我送给你们的,不会收回。” 见李思义铁了心,赵小莲拭了拭眼泪,哽咽道:“义兄,你不用为难了,嫂子容不下我,我走就是了,只是,明日是我的生辰,小莲想让义兄陪我度过这个生辰,我后日一早就和娘搬出去!” “小莲,我要说几次你才能知晓,不是蔷薇容不下你,是我让你们搬出去的,蔷薇已经够大度了,我不想听到有人说她。”李思义不耐道。 “义兄,是小莲误会嫂子了,我和我娘后日就搬走,明日我的生辰,你能不能陪我过?这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陪我过生辰,求义兄不要推辞!”赵小莲哀求道,一双杏眼里泪光盈盈。 “那你们尽快收拾吧,我明日从官署回来和你们一起用饭。”李思义见事情办妥,暗自长出了一口气,便离开了东跨院。 回到了自己的正房,李思义倍觉轻松,赵小莲母女来了这半年,丁氏闹腾的过了头,他都要佩服蔷薇了,以她以前的泼辣性子,居然能容忍丁氏这么久,他是一天都忍不下去了。 “相公,我是为了你才容忍丁氏胡闹的,不然,你以为我能由着她乱来,我早就让她好看了,丁氏这种人一身的毛病,就是一头喂不熟的狼,能把亲生女儿卖给营妓所,她比当初的孟氏还可恶。” “蔷薇,我对不住你,我还想着让你过上好日子,不成想让你承受了这么多,以后,我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李思义歉疚地拥着娘子。 “希望如此吧!”李蔷薇轻笑一声,她总觉得丁氏这种女人,不会放过相公这棵“摇钱树”。 第二日傍晚,李思义从官署回来,刚进了垂花门,就见如意已经等在那里了。李思义见状,眉头微微蹙了蹙,便朝远处的夏荷招了招手,夏荷一溜小跑着过来。 “夏荷,你告诉夫人一声,我去东跨院一趟,晚饭就不用等我了,吃完晚饭我便会回去!”交代完夏荷,李思义便随着如意去了东跨院。 一进东跨院,就见赵小莲倚在厅堂门口,正翘首而待着他的到来。 赵小莲梳了一个垂鬟分肖髻,于头顶结了两个鬟,用一根玉簪子束住,两鬓分别垂下一缕青丝。她画了眼妆,一双杏眼含情脉脉,十分迷人。 她今天穿的也比往日大胆了些,一身薄如蝉翼的浅粉色翠烟衫,露出半截白色的裹胸,翠色长纱裙纬地,腰身紧收,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 第160页 看李思义踌躇着不前,赵小莲红唇撅起,细细弯弯的柳叶眉蹙了蹙,幽怨地说道:“莫非义兄后悔了不成?只是陪义妹过个生辰都不行吗?” 李思义只得迈步进了堂屋,一眼看到桌子上摆满了酒菜,四下一看,却没看到丁氏,他不由眉头一蹙:“你娘呢?她为何不在?” “我娘今日身子不太爽快,我让她在偏房歇着了,我怕咱们吃酒吵着了她,如意,你这丫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义兄斟酒?”赵小莲冲着如意使了个眼色。 如意给两人斟了酒,便立在了一旁,赵小莲柔柔地一笑,“如意,你下去歇着吧,我和义兄说会话,需要唤你的时候,我自会唤你!” 如意离开了,屋里只剩下了李思义和赵小莲,李思义有些不习惯,遂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点,“小莲,义兄祝你生辰康乐,早日成亲,我已经托了同僚,为你物色一个如意郎君,今日饮下这杯酒,义兄便不会和你再有交集,如果有事,你可以找苗管家。” 赵小莲端着酒杯的手一顿,“义兄,我知道了,我不会纠缠义兄!”说完便昂首饮下了手中的酒。 听赵小莲如此说,李思义如释重负,遂饮尽了杯中的酒,心情也好了不少,他拿起筷子夹了块豆腐送进了嘴里。 又饮了一杯酒,李思义便要告辞,他摇晃着站起身,还没走两步,便觉得一阵眩晕,面前的赵小莲,身影在他眼前晃动的越来越厉害。 李思义顿时警觉起来,他酒量一直不错,如今只喝了两杯便觉得头重脚轻,实在是不同寻常。 他闭着眼睛使劲摇了摇头,缓了一会,便怒喝道:“赵小莲,你真无耻,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第92章 相公,我信你! 李蔷薇等到了亥时,相公还没有回来,她开始不安起来,相公让夏荷告诉她,说去东跨院用饭,这都过去快两个时辰了,为何还不回来? 她不是一个狭隘的人,她会给自己的相公空间,不然她也不会容忍赵小莲住在府里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还不见相公回来。李蔷薇坐不住了,她越想越不对劲,一顿饭竟用去了两个多时辰?何况,相公明明说用完饭就回来,他一向不说妄语,今儿是怎么了? 现在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屋里放了冰块,平时一点也不觉得热,可李蔷薇这会子竟莫名的烦躁,身上一会就起了一层薄汗,眼皮子也开始突突地跳了起来。 她越来越焦虑,索性下了床,唤了一声‘秋穗’,不一会就见值夜的秋穗急急忙忙过来了,脸上挂着慌张,以为夫人出了什么事。 夫人体恤她们,以前从不让她们值夜,最近,是老爷安排她们六个人轮流值夜,说夫人现在肚子大了不方便,让她们机灵点。 “秋穗,你帮我更衣!”李蔷薇此时发髻散开,身穿丝质的中衣,里面也没穿裹胸,这个样子去东跨院,实在是不成体统。 秋穗帮着李蔷薇换好了一身纱裙,将她的一头青丝简单的挽了个发髻,这才扶着李蔷薇向东跨院走去。 李蔷薇和秋穗到了东跨院,却不见一丝光亮,不管是正房还是厢房,屋里都是黑着灯,她顿时慌了起来,抓着秋穗手臂的右手不禁颤抖起来。 “秋穗,我在这里等着,你去叫钱婶子、牛婶子和赵婶子快点过来,不要声张,叫了她们,你就不要过来了。”李蔷薇缓了一会,镇定地说道。 秋穗懵懂的走了,李蔷薇像个木桩子一样定定地戳在院子里,心中百感交集。虽然她不愿意相信,可事实就摆在这里,那就是她的相公,自从进了赵小莲的屋子,就再也没有出来。 不一会就见钱氏和府里做针线的吴氏,以及做杂活的牛氏急急忙忙赶来了,秋穗果然没有跟来。李蔷薇不想让秋穗一个不满十四岁的小丫头,看到污人眼目的画面。 “夫人,发生了何事?”钱氏问道,心中隐隐有了不安, “捉奸!”李蔷薇冷笑一声。 没想到夫人说的如此镇静,令身旁的钱氏三人一阵惊讶,钱氏不放心,上去扶住了李蔷薇。 “牛氏,你去踹门!”钱氏安排牛氏,牛氏力大无比,担水劈柴比个汉子劲还大。 钱氏话音刚落,就见牛氏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飞起一脚就踹向了堂屋的门,然而,令几人吃惊的是,堂屋竟没有插门。 李蔷薇身子有些发抖,钱氏和吴氏一左一右的搀着她,钱氏忧虑的劝道:“夫人,您要不先回去吧,您这身子怕是不能生气,有我们三个就够了,我们定不会饶了赵小莲和丁氏。” “无妨,我们一起进去,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做出什么不知廉耻的事情来!”李蔷薇暗自咬牙。 牛氏粗中有细,来的时候居然带了火镰子,这时,她已经打着了火镰子,点亮了厅堂的火烛。 李蔷薇甩开了钱氏和吴氏,大步就进了堂屋,丝毫也不像身怀六甲的妇人。厅堂的桌子上还留着剩下的酒菜。李蔷薇冷笑,两个人居然做了满满一桌子菜,还真当尚书府钱多的花不完吗? 牛氏秉着烛火,几个人直接冲进了内室。虽然有了思想准备,可李蔷薇还是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只见自己的相公和赵小莲正赤条条的躺在大床上睡的正酣,衣物散落了一地。 钱氏和吴氏羞的面红耳赤,不敢往床上看。李蔷薇的心就像针扎的一样疼,眼前蓦地一黑,身子一软便瘫在了钱氏和吴氏的怀里。 第161页 只见牛氏火冒三丈,上去一把将赵小莲从床上提了起来,啐道:“呸,不知羞耻的贱女人,我早就觉得你这个女人不是好货了,一双小蹄子整天戳戳着扭来扭曲,还真以为自己有多美!” 此刻的赵小莲狼狈极了,浑身赤果着被牛氏像拎着小鸡一样,她顿时便清醒了,‘啊’的大叫了一声,羞的抬不起头来。牛氏左右开弓扇了赵小莲两个个耳光。 李思义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脑袋,迷茫地看了看左右,当他看到屋子里的几个女人时,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一阵手忙脚乱的从床下捡起一件长衫裹在了身上。 等李思义和赵小莲穿戴好,一直默不作声的李蔷薇这才讥诮道,“不知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蔷薇,你要信我,我什么都没做!”李思义一把握住了李蔷薇的手,急忙辩解道。 “你别碰我,我嫌你恶心,你是饥不择食了吗,她这种虚伪的货色你就要?让我和她共用一个男人,你还不如杀了我!”李蔷薇一把甩开了李思义,因为太过羞愤,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蔷薇,你听我说,是赵小莲在我的酒里下了药,我喝了两杯酒头便晕的厉害,我发现不对忙往外走,却没有了力气,后来就没有知觉了,你想想看,我都昏迷了,哪还能做这些事?” “思义哥,你为何要这么说?明明是你我两情相悦,才…..!”赵小莲啜泣道,她原本身子就单薄,现下一张小脸又红又肿,一副让人垂怜的模样。 “赵小莲,你还有没有点廉耻,我念在你曾经救过我,照料你和你娘的生活,没想到你和你娘竟存了歹念,竟陷害与我,我今日就明白的告诉你,我和你从此恩断义绝,你马上给我滚出去,从此,你的死活和我无关!”李思义目眦尽裂,额头的青筋突起。 李蔷薇第一次见相公这么愤怒,他少年时倔强不服输,做了掌柜后学会了遇事淡然处之,后来,她再也没见过他发过火。 “义兄,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陷害你?我一直就爱慕你,为了你,我一直未嫁。” “为了我一直未嫁?别把自己说的跟贞洁烈女似的,一个有廉耻的女子,怎会在男人的酒里下药,在我眼里,你连娼妓都不如!”李思义鄙夷道。 李蔷薇犹豫了,莫非相公真的是冤枉的?在她的认知里,不管是做为哥哥的李思义,还是做为相公的李思义,都没有这样毒舌过。看来,相公这次是真的怒了。 “李思义,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毁了我女儿的身子,还不认账,我和你拼了!”忽然,外面传来了丁氏的哭骂声。 丁氏披头散发的进来了,一进来就冲着李思义扑了过去,一把扯住了他的长衫,李思义长衫散开,露出精瘦结实的胸膛,赵小莲的眉心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 “牛氏,将这个泼妇拉开掌嘴!”李思义冷冷地说道。 牛氏得了尚书大人的命令,犹如领了圣旨一般,对着丁氏的一张刻薄脸,上去就是一拳,直打的丁氏眼冒金星,还没等丁氏开口大骂,牛氏的巴掌就招呼了过去,噼里啪啦一阵猛扇。 不一会儿,丁氏的脸就高高的肿起,口鼻流血,样子狼狈不堪,赵小莲虽恨这个母亲,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娘,她还是心疼不已,只好哭求李思义,“义兄,求求你,别让她打了!” 不料,李思义竟看也不看她。眼见着丁氏的一张脸被打的面目全非,赵小莲万般无奈,只好‘扑通’一声朝着李蔷薇跪了下来:“求大姐饶了我娘吧,我娘说错了话,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牛大姐,停下来吧,别脏了你的手,万一打残打死了,还连累你吃官司。”李蔷薇嗤笑道。 牛氏这边一停手,丁氏就滋溜一下窜到了床前,指着软席上一大块暗红色的血迹说道:“李思义,你还不承认毁了小莲的身子,床上的血是怎么一回事,我家小莲还是个黄花姑娘呢!” 牛氏嘴巴肿的就像噙了个鸡蛋,说话含糊不清,不过,在场的人还是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几个人这才往床上看去,软席子是草编的,颜色呈暗青色,染了血也不明显,大家一进来只顾着震惊了,也没注意看床上,现在仔细一看,床上还真的染上了处子血。 钱氏和吴氏几个人面面相觑,只有李蔷薇和李思义镇定自若,只见李蔷薇嗤嗤一笑,“不知你们刺伤的是谁的手指,就赵小莲这身材和身上的皮肤状态,真的是处子吗?” “蔷薇,你信我是冤枉的了?”李思义眼睛蓦地一亮。 “相公,我信你,如果没有当初谭秀儿和孟氏母女陷害你的那一出,或许我还会半信半疑。”李蔷薇笑道。 “丁氏,赵小莲,你们的这套下三滥手段,十几年前就有两个无耻的女人用过了,她们也是这样陷害了我相公,她们和你们一样,也是觊觎我们家的钱财,不过,你们比她们更无耻。” “钱氏,你让苗管家安排人,连夜将丁氏和赵小莲母女送到城南的宅子里,以后不许让她们踏进尚书府半步!”李思义厌恶的看了她们一眼。 他对赵小莲仅存的一点感激之情,此刻已经消失殆尽。他恨自己眼瞎心浊,没有早日看透赵小莲的虚伪,才让她有机可乘,差点伤了蔷薇,如果蔷薇出了事,他真的要难辞其咎了。 第162页 第93章 交锋 赵小莲母女连夜被送到了城南的宅子,宅子里东西齐全,早就可以住人,只是赵小莲母女百般找借口不愿意搬过去罢了。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李思义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见她们了。 处理好这件事,已经到了子时,李蔷薇安排了钱氏三人,不要声张这件事,并放了她们三个半天假,让她们好好歇息。 只剩下夫妻俩的时候,李蔷薇便拉下了脸,懒得看李思义一眼,虽然知道是赵小莲耍了手段,可她还是很生气,如果他早点认清赵小莲的为人,对她们狠下心,哪至于发生今晚的事情。 看娘子板着脸,李思义竟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无所适从。 “你能别晃了吗?你晃得我头晕!”李蔷薇看着走来走去,手足无措的相公,生气地说道。 “蔷薇你别生气好不好,我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我早就该听你的话,认清赵小莲的为人。也怪我只记得她以前的好了,她以前真的不是这种人,如今怎么变得这么无耻了?” “不是她变了,是她骨子里的原恶在作祟,人之性恶,其性者伪也,有人能约束自己的恶,有人却将骨子里的恶任意蔓延。” “蔷薇,你看的比我透彻。”李思义抱住了娘子,却被李蔷薇条件反射般的推开了。 “你离我远点,我还是觉得挺恶心的,一想到你和她赤身露.体的躺在一起,我就受不了,你们真的什么也没发生?”李蔷薇还是有些不放心。 “蔷薇,我要说几遍你才信,我都没知觉了,怎么做那件事?你若是还不相信,就检查一下我,看看我是不是清白的!” “这如何检查?”李蔷薇睨了相公一眼。 李思义趁机抱住了娘子,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李蔷薇顿时羞红了脸,“你个不要脸的,你越来越恶心了,我才不检查你呢。” “你以为我就心里好受,我堂堂一个八尺男儿,好端端的被几个女人看光了,我以后该如何面对她们?”看娘子的气消了些,李思义这才自嘲道。 “你别自作多情了,人家才不想看你们这对狗男女呢,就算看了,也跟看一堆肉一样。” “蔷薇,有你这样说自己相公的吗?相公被人看光了,不知道安慰,还冷嘲热讽的,你这个小女人太坏了。” “大牛哥哥,你说,赵小莲为你脱衣衫的时候,会不会趁机摸你几下啊?”李蔷薇脑洞大开。 “蔷薇,怎地突然叫我哥哥了?”李思义只觉头皮一紧,心里有些发毛。 “如果我发现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就和你和离,咱们还做回兄妹,你做哥哥时还是挺称职的。”李蔷薇哼了一声。 “我就要做你相公,这辈子你别想离开我!”李思义不由分说地一把抱住了她。 夫妻俩消除了误会,李蔷薇也没有继续冷脸,两人相拥而眠。 赵小莲母女搬走了以后,府里安稳下来,下人们都很庆幸,丁氏那个祸害终于滚了。那晚发生的事情,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没有一个人多嘴,所以,府里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过去了大半个月,相安无事。这日,李思义下了早朝后去了官署,进了户部衙署的大门,一路穿过了庭院和前廊,直到了办公的厅堂,一路上下属们看他的目光都是耐人寻味的。 李思义叫过一个二十余岁的清瘦小吏,“林铿,出了何事?为何这些人都用如此奇怪的眼神看我?” “李大人,我…,我……不能说!”林铿挠了挠头,喏喏道。 李思义双目一凛,“说!” 林铿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惶恐道:“好,我说,外面传言,说您始乱终弃,坏了义妹的身子还不认账,还让下人打了义妹的母亲,将她们……”看李思义变了脸,林铿不敢再说下去了。 李思义闻言,一双深沉的眸子变暗了,突然闪烁了一下后,又变得漆黑,接着便燃起了不可遏制的怒火。 蔷薇说得对,丁氏母女就是喂不熟的狼,他只是没想到,她们心中的恶念竟像是魔鬼一般,为了利益竟没有了一丝廉耻,甚至颠倒黑白。 李思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语气平静地对林铿说道:“林铿,你信本官会这般下作吗?” “李大人,属下自然是不信,您人品高洁,一次次抵制了美色的引诱。传闻您夫人貌若天仙,知书达理,您为了尊夫人,舍弃了皇亲国戚的身份。我虽然没见过您义妹的容貌,但是我想她无论是容貌还是学识肯定不如您的夫人。”林铿很肯定的说道。 林铿是九品的检校,掌查核公事文牍,平时办事认真谨慎,品行也俱佳,深得李思义器重。 在李尚书身边呆的久了,林铿自然了解李尚书的为人。别的大人动辄就去教坊司听曲享乐,只有李大人放衙后便直奔自己的府邸。 李尚书对夫人的感情,他也看在了眼里,午休时,官员们闲聊,李尚书偶有提到自己的夫人时,眼睛里都是闪着光芒。这么一个爱自己夫人的男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苟且的事情? 这边一放衙,李思义就急急的出了官署,官署门口,谢三已经守在那里了。谢三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精壮汉子,中等身材,看起来很利索,赶车的技术娴熟高超,也是刚开府的老人了。 第163页 今日的谢三和平时不太一样,心里像是藏着事,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道:“老爷,丁氏在坊间败坏您和夫人的名声,说的甚为难听,一开始别人还不信,说得多了,有人就信了。” 老爷和夫人待他们这些下人不薄,他不能因为和丁氏有私情,就隐瞒老爷。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和丁氏那个恶妇苟且,那个恶妇还想让他告诉老爷的行踪,真是妄想。 “我知道了,谢三,多谢了,咱们赶紧回府吧!”李思义坐上了马车,示意谢三赶车。 李思义到了家,夫人已经在等着他了。李蔷薇接过他手里的官帽,又帮他脱去外面的朝服,大夏天的穿了两层,相公里面的中衣已经湿透了。 “蔷薇,这些事让丫头们做就行了,你这眼瞅着就八个月了,也不当回事。”李思义嗔道,看到自家娘子,原本一肚子火的李思义,火气顿时消下去不少。 “相公,今天是不是发生了让你很生气的事情?”李蔷薇给相公递过去一杯绿豆汤。 李思义喝了几口绿豆水,才浅笑道:“原本是生气的,可现在却不气了,为了这种不入流的货色生气,实在是不值,刚听林铿说的时候,我差点就让人去教训丁氏,并将他们赶出宅子,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两个下三滥,哪用得着我出手。” “相公,你千万不要冲动,她们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们不能为了她触犯律法,先让她们嘚瑟几天,如果她们还不老实,我找江湖上的人惩治她们,邱瑞大哥给了我一个地址。” “蔷薇,你不许找邱瑞帮忙,有你相公我呢!”李思义有些吃味,娘子遇到事找的不是他这个相公,却是邱瑞一个外人,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李蔷薇暗笑,都过去这么久了,相公的醋意还这么大,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三十几岁的人了,竟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还真是奇怪,接下来的十几天,丁氏母女竟消停了,丁氏没有继续游弋于坊间败坏李思义夫妻俩,还真让李蔷薇意外,不过,她有预感,她们不会放过他们家这棵摇钱树。 这日早饭后,李蔷薇正看着府里做针线的两个婆子给未出世的孩子做小衣和小鞋。看着眼前的这些像玩具一样的可爱小衣,李蔷薇心情极好。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还有一个多月孩子就出生了,想想就觉得激动。家里已经很久不见小婴儿了,到时候几个孩子一定开心的很,耀文早就盼着小弟弟出生了,芊芊也跟着绣娘学做针线,说要给弟弟做小衣穿。 “夫人,您看看,这个小裤是用丝绸的料子呢,还是用细布的料子?”吴氏笑问道。 “用白色的粗布,粗布越洗越软,吸水性好,还不伤皮肉。”李蔷薇指着一卷白粗布说道。 “夫人说的是,我还想着小公子身娇肉贵,要穿丝绸呢,没想到夫人竟这样随和。”同为针线婆子的廖氏赞道。 几个人正说笑着,就见青玉气哼哼地过来了,一开口便红了眼圈,“夫人,太气人了,丁氏和赵小莲母女在府门口哭骂,说老爷始乱终弃,骂夫人是妒妇,虐待老爷的枕边人,现在门口围了很多人,苗管家让我过来问问您怎么办?” 李蔷薇嗤笑,赵小莲这脸皮,快赶上城墙了,她什么时候成了相公的枕边人了?相公平时放了衙就回自己住的堂屋,除了那一晚‘捉奸’,他们并没有其他私下接触。 李蔷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带着青玉镇定自若的向大门外走去。还没到大门口,就听见了丁氏刺耳的叫骂声,还夹杂着赵小莲的哭声。 她款款地站在了门口,她先是扫了一眼人群,接着便蔑视地看着哭的矫揉造作的赵小莲,唇角扬起一抹嘲讽。赵小莲被李蔷薇看的无地自处,慢慢垂下了头。 “各位乡亲,我是府里的女主人,眼前的女子是我相公的义妹,我相公救了她,让她免去了做营妓的苦楚,她为了感激我相公,认了我相公做义兄,后来,她又救了我相公一次,算是扯平了。年前,她们找到了我们,我们念旧情收留了她们,锦衣玉食的养着她们,我给她做的衣裙比我这个女主人都好,我们不曾亏待她们一丝一毫。” “谁料她们竟包藏了祸心,在我相公的酒里下了迷药,诬陷我相公毁了她的身子,还有眼前的这个婆子,自从来了我们府,就嚣张跋扈,虐待伺候她们的小丫鬟,请问,这种品行不端的人,她们说的话可信吗?我和我相公的为人有目共睹,我们不曾做过任何恶事。” 围观的人群议论起来,他们开始站在了李蔷薇这一边,眼前的这个小妇人,身为二品官夫人,却穿的如此朴素,一身布衣还不如一个商人之妻穿的奢华,还有这端庄的气度,和绝佳的容颜,即便身怀六甲,依然美若天仙。 看围观的人群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自己和女儿,丁氏顿时慌了起来,她今天可是豁出去了,无论如何都要让女儿进这尚书府,不然,她们母女可真的没活路了。 “小莲怀了李尚书的骨肉,已经一个多月了!”丁氏扯着喉咙喊了一声,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第94章 早产 丁氏的这一声不亚于在人群中投下了一颗炸雷,人群中一片哗然,就连一向镇定的李蔷薇,身子也不由的晃了一下,若不是青玉和锦玉一左一右的护着她,此刻的她怕是早已摔倒在地。 第164页 苗管家见状,给身旁的两个男仆使了个眼色,两个汉子上去就拖起了丁氏,苗管家气极,“丁氏,你可知道,诬陷朝廷命官是个什么罪?” 丁氏无惧,继续扯着尖利的嗓子喊着:“街坊邻居都看看,尚书家仗着官大,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坏了我女儿的身子,还要封我的嘴,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说不定就将我们杀了灭口。” 丁氏这边煽动着,说的义愤填膺,一旁的赵小莲则是嘤嘤地哭泣着,赵小莲面色苍白,发丝还有些凌乱,看起来羸弱不堪,加上她哭的梨花带雨,博得了众人的同情。 母女俩配合默契,刚刚还站在李蔷薇这边的人,登时便变了风向,开始用一种不满的眼光看着尚书府的人,民不和官斗,这些人虽做不了什么,但是舆论压死人,这些人只需一传播,户部尚书始乱终弃的恶名将传遍整个应天。 洪武帝最恨欺压百姓的权贵,丁氏这是要往死里逼着自家了,若说背后没人指点,就凭丁氏这种蠢货和赵小莲的眼界,断然做不出这么一击即中的事情。 李蔷薇很快镇静下来,她不能再让这件事发酵,不然,自家将成为众矢之的,她冷静地说道:“苗管家,让人放开她,你让人去请个擅长妇科的郎中过来!” “各位乡亲,我今日明白的告诉大家,如果面前的这位女子,真的怀了我相公的孩子,我们不会赖账,我们定会妥善地安置她们母子,我说话算数,乡亲们可以作证!” 李蔷薇话音刚落,丁氏便眼睛一亮,“你怎么安置小莲母子?是让她做妾侍还是平妻?” 平妻?不光李蔷薇嗤笑,就连苗管家都忍不住冷笑起来,他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丁氏母女,这对无耻的母女还真是异想天开! “乡亲们都散了吧,这件事我们会妥善处理,相信我,我们不会仗势欺人,等郎中查验后,会给她们一个交代。”李蔷薇言语得体,落落大方,引起了众人的好感,人群开始慢慢散去。 丁氏和赵小莲对视一眼,丁氏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大摇大摆的进了尚书府,相对丁氏的喜形于色,赵小莲看起来沉默了很多,脸上也未见笑容。 青玉和锦玉一左一右搀着李蔷薇,两个丫头气的小脸通红,世上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赵小莲还想做平妻,这种女人连给夫人提鞋都不配,还想和夫人平起平坐。 进了李蔷薇夫妻俩住的正屋,丁氏就像主人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厅堂的主位上,端起桌子上的一杯薏仁水便喝。 青玉看的火大,忍不住说道:“那是夫人的茶碗!” “无妨,一会将茶碗杂碎扔了!”李蔷薇笑道。 “大姐,我对不住你,我不该来烦扰你,可我怀了思义哥的孩子,我不想让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求你收留我们母子!”赵小莲‘噗通’一声跪倒在李蔷薇面前。 “先别下结论,等郎中来了再说,即便郎中证实了你有孕,又怎么肯定是我相公的呢?”李蔷薇冷漠地说道,眼前的这个女人让她觉得恶心。 李蔷薇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她告诫自己,要相信相公,相公不会对不起自己,可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赵小莲母女这么笃定怀了相公的孩子,到真的让她不知该怎么办了。 如果赵小莲真的怀了相公的孩子,他们夫妻面临的只有和离这条路,她是断然不会和其他女人共侍一夫,尤其是赵小莲这种女人。 就在李蔷薇焦躁不安的时候,苗管家带来了一个老郎中过来。老郎中已年过花甲,精神矍铄。 赵小莲柔弱地将右手放在了脉枕上,郎中开始给赵小莲搭脉,李蔷薇在一旁默默地观察着赵小莲,想从赵小莲的脸上看出恐慌,然而,令她失望的是,赵小莲的脸上不见任何慌张,赵小莲越是淡定,她的心就越是焦躁。 老郎中又让赵小莲换了一只手,两个人都屏声敛息,过了一小会儿。老郎中将自己的手指从赵小莲的手腕上拿开,正了正身子,准备公布诊断结果。 李蔷薇心如鹿撞,砰砰的直跳,心里七上八下,犹如正等待着宣判的囚犯一般。 “恭喜这位小妇人,您有喜了!您上个月的月信是何时来的?”老郎中冲着赵小莲笑道。 “我的月信是上月初来的,眼下已推迟了整整半个月了。”赵小莲羞赧的说道。 “你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如今胎像稳定,还望小娘子不要贪凉,多吃些清淡的菜蔬瓜果,若是呕吐严重,就找我开些汤药调理。”老郎中收起了自己的脉枕,起身说道。 “蒋郎中,您这边请,这是您的诊金。”苗管家递过铜钱,又引着老郎中往外走。 丁氏一直在偷偷看着李蔷薇的表情,看李蔷薇不但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暴跳如雷,而且看起来还很镇静,丁氏有些摸不透了。 “李夫人,你说怎么办吧?郎中可是你们找来的,他的话你们应该相信吧?我家小莲是真真切切的有孕了,是李尚书的,你们不能赖账!”丁氏见李蔷薇一言不发,只好主动开口。 “即便证实了赵小莲有孕,又怎么证明是我相公的呢,他可是明明白白说过,他是被迷晕的,根本没有行房的能力,赵小莲肚子里的孩子难道不是其他人的吗?” “李蔷薇,你不要欺负人,小莲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李思义的,小莲在跟李思义之前,还是个黄花大姑娘,被你们赶出来以后,她都没见过男人,你说她和谁怀孩子去?你要是不信,就等小莲生下孩子,和李思义滴血认亲。”丁氏大怒,想要上去撕扯李蔷薇,被青玉一把推开。 第165页 李蔷薇懵了,丁氏母女这么肯定,看起来不像有假,她推算了一下,赵小莲的月信是上个月初,自己‘捉奸’那次,正好在赵小莲的排卵期内,如果他们真的有染,有孕也不是不可能。 看李蔷薇失神,赵小莲眼中倏地闪过一抹光亮,唇角扬起,她款款地起身,对着李蔷薇道了个万福,柔声说道:“大姐,如今事情确凿,我也是没办法了,我可以不要名分,可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能不要名分,他和耀宗几个孩子一样,都是思义的孩子,总不能待遇不一样…” “赵小莲,你做梦,还想和我的孩子一样的待遇?带上你娘给我滚出去!”李蔷薇大怒。 李蔷薇怒气横生,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双手不由自主的抖动着,全身的血液,像是凝结住不流了,心像被烙铁烙了一样灼痛。 “我家小莲比你年轻,比你温柔,你有什么好的,霸着尚书夫人这个位子不让相公纳妾,不能容人。”丁氏指着李蔷薇说道。 只听‘啪’的一声,李蔷薇上去就给了丁氏一个耳光,这个下贱的女人,居然敢指着她。 “大姐,你凭什么打我娘?”赵小莲上去推搡李蔷薇。 由于李蔷薇太过激动,打了丁氏一巴掌后身子还在颤抖,此刻被赵小莲推搡,一个站立不稳便向后仰去。 青玉和锦玉吓傻了,还是钱氏见识广、反应快,钱氏一个箭步就冲向了夫人,可还是晚了一步,只听‘砰’的一声,李蔷薇笨重的身子倒了下去。 幸好身后就是桌椅,她的身子砸在了桌椅上后,又坐在了地上,如果直接砸在地上,后果不堪设想。 青玉和锦玉这才反应过来,忙上前想要扶起夫人,却见夫人眉头蹙成了一团,脸上现出痛苦的神情,不一会儿,她的脸上便开始冒冷汗。 腹中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让李蔷薇万分恐惧,她抱住了自己的肚子,声音发颤,“我的孩子!” “夫人,血!”青玉指着李蔷薇裙下渗出的鲜血,大叫了一声。 “春苗,你去找府医,夏荷去找苗管家,让苗管家尽快请产婆和最好的郎中,夫人怕是要生了!”钱氏和锦玉等人,手忙脚乱地将李蔷薇扶进了内室。 “如果夫人有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你们就等着耀文公子收拾你们吧!”青玉一双杏眼怒视着丁氏和赵小莲。 说到耀文,赵小莲和丁氏顿时心虚起来,她们可以不怕文明雅致的李尚书和李夫人,却深深惧怕混不吝的耀文,那孩子虽然才七岁,拳脚功夫可不弱,下手又狠,他要是发起怒来。她们娘俩还不够他一个人收拾的,她们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过来,就是要避开那三个公子。 “让人将丁氏和赵小莲捆好装在麻袋里,送到她们住的地方!”李蔷薇强忍着剧痛说道,这个时候让她们出府,门口一定有多事的人看着。 李蔷薇的肚子越来越疼,像是被万根灼热的利刃刺着,一股绞心的疼痛遍布她的全身。不一会儿,鲜血便染红了她的裙摆。锦玉让夫人靠在自己的身上,秋穗则一边哭一边给夫人擦着汗。 府医一溜小跑着过来,他看了看李蔷薇的状况,吓得面如土色,“夫人这是要早产了,快去给夫人熬点参汤,再用干净的纱布塞入夫人的下.体止血。”府医也顾不上忌讳了。 府医才来府上月余,谁知道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平日里,他只是为府里上下看些头疼脑热和腹泻的小病,哪里见过这种情况。 李蔷薇已经被褪去了亵裤,段裙被掀至了胸部,身子被一条干净的红布遮住。 也不知苗管家用了什么办法,竟这么快就将应天城最好的妇科郎中和产婆请了过来,郎中让丫鬟给李蔷薇喂了参汤后,又拿出银针在火上烤了烤,给她施针,既能止血,又能缓解她的疼痛,免得她因为疼痛过度耗尽力气。 产婆王氏先用皂荚洗干净手,又麻利的指挥着几个婆子准备好热水、纱布、以及大量的草纸,又将剪子在火上烧烤,这才开始给李蔷薇接生。 “夫人,您用力,孩子胎位正,个头小,您不会很受罪!”王氏给李蔷薇打气。 李蔷薇疼得大汗淋漓,不光肚子疼得就跟被巨石碾过一般,就连浑身的关节也跟断了似的,比她第一次生耀宗还疼,都说瓜熟蒂落,这次可是硬生生地摘生瓜啊。 堂屋外面站了一群丫鬟婆子,有几个婆子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菩萨保佑’。芊芊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她靠在司琴司画的怀里,哭成了泪人。 “李思义,你个王八蛋,我要和你和离!”屋内传来李蔷薇的哭骂声,不一会儿,便是婴儿孱弱的啼哭声。 第95章 和离 等李思义安排好下属回到府里的时候,李蔷薇已经生下了不足月的儿子,而她也因为失血过多,一直昏睡着。 当谢三赶车去官署接他的时候,他不顾下属探究的目光,健步如飞一般的就上了马车,他一路上忐忑不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蔷薇可千万别出事。 李蔷薇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一张脸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非常虚弱,即便身上盖着薄被,她看起来还是有些冷。她睡得也不是很踏实,两排长睫偶尔抖动一下,还不时的蹙一下眉。 李思义心里一酸,他半躺在床上,将她环在了怀里,她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温暖,睡得安稳了许多。床上已经换了干净的床褥,屋子里也打扫过了,可他还是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第166页 就这么安静地躺着,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就听青玉在内室外面轻声问道:“老爷,夫人醒了吗?” 李思义蹑手蹑脚下了床,脚步放的很轻,出了内室,他注意到青玉眼睛红肿,情绪低落,他叹了一口气,“青玉,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 青玉将丁氏母女如何在门口闹事,进府后又怎么胡言乱语,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李思义,当她说道赵小莲推搡夫人导致夫人摔倒引起早产时,李思义竟一拳砸在了桌子上,眼中充满了恨意。 青玉正说着话,就见芊芊径自进了厅堂,原本美丽的大眼睛快肿成了核桃,她看也不看李思义,直对着青玉问道:“青玉姐姐,我娘醒了吗?” “小姐,我和你一起进去看看夫人,咱们走路轻点,别吵着她。” “娘,你醒了,你吓死芊芊了!”芊芊看到娘亲半睁着眼,眼泪又流了下来。 “傻孩子,娘不是没事了吗,你看你,眼睛都肿成核桃了。”李蔷薇伸出手,拭了拭女儿脸上的泪水,又问青玉:“小公子呢?” “小公子怕冷,被奶娘揣在怀里了,两个奶娘轮流揣着小公子。小公子长得可好看了,像老爷,又像夫人,一开始他不会吃奶,饿的直哭,现在才会吃。”说到小公子,青玉眉飞色舞。 听到老爷两个字,李蔷薇的眼睛顿时黯淡下来,这次她是打定了主意和离了,等出了月子她就和离,带着耀文、芊芊,还有这个小儿子回蕲水,至于耀宗和耀祖,就由他们俩自己选择。 看夫人情绪不好,青玉赶紧说道,“夫人,您先躺着,我去给您端红糖水来,厨房还给您熬了鸡汤和小米粥。” “那就端一碗红糖水,一碗小米粥过来。”李蔷薇还真有点饿了,刚生产完,她不想吃的太油腻。 青玉出去了,李蔷薇让女儿坐到床边,看着女儿红肿的眼睛,她只觉得心尖子都痛,女儿今天吓坏了,清明时被赵小莲受伤吓了一次,今天又被自己吓着了。 “娘,我不喜欢爹爹了,他惹娘伤心,害的芊芊差点没娘了!”芊芊伸出一只小手,将李蔷薇脸上的几根发丝拨到了一边。 “芊芊,若是娘和你爹爹和离,你跟着谁?” “我跟着娘,可是娘,能不能不和离啊?” 外面的李思义再也忍不住了,快步走了进来,“蔷薇,你当着孩子的面胡说些什么?” “出去,我不想看到你!”李蔷薇顿时变了脸色。 “芊芊,你先出去,爹爹和你娘说会话。”李思义求救般的看着女儿。 芊芊看看娘亲,又看了看爹爹,犹豫着。 “芊芊你先出去,娘没事!”李蔷薇安抚女儿,芊芊不放心的出去了,临走前还白了爹爹一眼。 看女儿出去了,李思义便想坐到床上来,却被李蔷薇一个眼刀逼了回去,他心中一惊,蔷薇看他的眼神冷的像冰,没有一丝温度。 “咱们和离吧,等孩子满月,咱们就去应天府登记造册,我把耀文和最小的这个带走,剩下三个大的,让他们自己选择跟谁。”李蔷薇平静地说道。 “我不离!”李思义脱口而出。 “不离?你还想享齐人之福?李思义,你忘了我说的话了,如果我发现你对不起我,我就和你和离,莫说你只是个二品尚书,你就是一品大员、王公贵胄,我也不稀罕!” “蔷薇,你这叫说的什么话,什么齐人之福?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我只有你一个女人!” “你还狡辩,我亲眼看见你们赤条条的躺在一张床上,赵小莲都怀了你的骨肉了,你还说只有我一个女人?你当我好欺负是吗?”李蔷薇眼睛一红,差点就要落泪。 李蔷薇逼回自己的眼泪,为一个辜负自己的男人流泪不值得。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以为自己的心不会痛了,更不会再流泪,可她的心还是忍不住疼了一下。 “蔷薇,做没做我自己能不清楚吗,失去意识之前我已经感觉到了,我还骂了赵小莲无耻,你说我怎么可能和一个无耻的女人苟且?” “李思义,你还是个男人吗?就算是赵小莲迷晕了你,可她已经有了你的孩子了,你还不承认,你对不起我倒也罢了,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呢?你难道也不认” “我为何要认?那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你若是不相信,就等她生下孩子和我滴血认亲。”李思义急了。 “你以为我会等到她生下孩子,让她恶心我吗?李思义,做你的大头梦去吧,我心已决,出了月子就和离,你出去吧,我累了!”李蔷薇闭上了眼睛,不去再看李思义。 “蔷薇,我不出去,我已经告了假,这几天在家陪你。”李思义索性坐在了旁边,看着娘子。 “你不出去,我出去,这一个月我住耀祖的屋里,这里留给你了!”李蔷薇怒火中烧,一把扯开了被子,蹭地一下便坐了起来,谁知用力过猛,加上身子虚,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蔷薇,你醒醒,别吓我好不好?”李思义慌了。 “你出去,都是你害的娘,我再也不理你这个爹爹了!”芊芊闯了进来,一边哭一边往外推他。 李思义落寞的离开了内室,他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娘子早产他难辞其咎,如果不是他被所谓的恩情和大义所左右,就不会让赵小莲母女住下来,他早就该看透她们母女的祸心。 第167页 正常的人谁会挟恩图报住进别人家里?如果他不优柔寡断,而是直接给了她们一笔钱将她们打发走,哪会发生这样的事?如今被娘子厌烦,被最疼爱的女儿嫌弃,他真是活该! 看得出来,娘子这次是铁了心的要跟他和离。不,他绝不会和离,无论是娘子,还是这些儿女,他一个都不会舍弃。至于赵小莲,去见鬼去吧,一个如此无耻的女人,让他厌恶。 过了一会儿,耀宗和耀文兄弟俩放学回了府,他们还不知道家里出了事,进了内院才发现情况不对,整个内院一片寂静,丫鬟婆子各忙各的事,看见他们也只是点了点头请安。 两人不放心,放下书包便去了堂屋去看娘,却见爹爹垂头丧气的出来了,还听到芊芊的哭声。 兄弟俩一顿,瞬间便反应过来,齐齐的冲进了内室,看见娘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有气无力,芊芊在一旁嘤嘤哭着,青玉也抹着眼泪。 “姐姐,娘怎么了?”耀文嘴一撇,差点哭出来。 “都是赵小莲和丁婆子,她们和娘争吵,赵小莲推了娘,娘摔到了,小弟弟便提前出生了!”芊芊抽泣着。 “大哥、姐姐,你们看着娘,我去杀了赵小莲和丁婆子!”耀文双手握拳,噌地一下便出去了。 耀宗不放心,连忙跟了出来,只见耀文就像个暴怒的小老虎一般,怒气冲冲地进了自己屋子,不一会便手持一柄闪着寒光的剑出来了。 “耀文,放下剑!”耀宗呵斥道。 然而,平时很听他话的耀文,竟像没听到似的,提剑就往外走。见弟弟不听劝阻,耀宗只得搬出来娘亲,“耀文,你忘了娘是怎么交代你的了,你想惹娘生气吗?” 果然,只见耀文‘咣’的一下扔了手里的剑,‘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大哥,娘会不会死啊?”耀文虽然硬气,毕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和所有孩子一样,都怕娘亲死。 “不会的,娘的命大着呢,娘只是生病了,过些日子就好了!”十岁的耀宗拿出大哥的样子,忍住了眼泪,安慰自己的弟弟。 耀文信了大哥的话,破涕为笑,马上恢复了孩童的天真,缠着大哥要去看小弟弟,耀宗拗不过他,便跟着他一起去了东跨院。 赵小莲母女搬出来以后,李蔷薇让人将东跨院彻底打扫一遍,如今是两个奶娘带着刚出生的小公子住着,为了方便照顾小公子,钱氏还挑了两个有经验的婆子,住在厢房随时听候调遣。 兄弟俩进了堂屋,厅堂有两个婆子正忙碌着,一个婆子在用开水烫纱布,另一个婆子则是在用开水烫白色的软布,动作轻柔麻利。 看到耀宗兄弟俩,婆子小声说道:“大公子,三公子,小公子睡了,你们走路轻些!” 兄弟俩放慢了脚步,耀文更是夸张地高抬起脚,再轻轻地放下,进了内室,就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娘子,怀里裹着一个小包被。 兄弟俩弯下腰,看着睡得正熟的小婴儿,小脸邹巴巴的,小小的,看起来还没有院子外面的小猫大。这时,只见那个小小的婴儿突然撅起了嘴,嘴里还吐着泡泡,将兄弟俩逗笑了。 耀宗冲着小娘子鞠了个躬,小声说道:“多谢您费心照顾我弟弟!”说完便拉起了耀文,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内室,留下一脸诧异的奶娘,真没想到,尚书家的人竟如此客气。 离开了东跨院,耀文心情大好,有了这个小猫一样的小弟弟,以后再也没人说他是小屁孩了。说起来,还是娘最先叫的他小屁孩,然后哥哥姐姐就都跟着叫上了。 相比儿女绕膝的李蔷薇,李思义如今成了孤家寡人,除了不在家的耀祖,那三个孩子没有一个人搭理他,他甚至从耀文的眼睛里看到了恨意。 他将自己关在了耀祖的房里,在黑暗中睁着一双失神的眸子,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过了好大一会,他慢慢地开始冷静了下来,他将最近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下,渐渐地有了头绪。 他可以很肯定,他和赵小莲根本没有肌肤之亲,赵小莲的孩子不可能是他的。也怪他忙于公务,对家里的事情没有关注,不然,也不会被赵小莲母女左右了。 他豁然开朗,点亮了房里的烛火,房间顿时亮了起来,犹如他此刻的心境,他叫了一声,“让苗管家和李庆过来!” 马上有丫鬟去了前院叫苗管家和李庆,不大会,就见苗管家和李庆赶了过来,两人直奔内院的西厢房,看到老爷,两人吓了一跳,这才不过几个时辰,老爷就憔悴成这样。 李思义不顾两人吃惊的目光,如此这般的安排两人,声音小的只有三个人才可以听见,只见苗管家和李庆频频点头,脸上还有了笑意。 第96章 孤家寡人 明日就是耀祖和芊芊的八岁生日,连带着七岁的耀文,三个孩子一起过八岁生日。李蔷薇不准备对外张扬,一家人聚在一起热闹一下即可。 生完孩子已经七天,李蔷薇的身体缓过来一些,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可还是走几步就气喘吁吁,她这次是大伤了元气了。 大嫂付氏前几天带着两个女儿过来看她,带来了好些补品,看到她憔悴的模样,自然少不了对李思义埋怨一通,看李思义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付氏叹息一番便回了府。 生日这天,李蔷薇早早安排厨房,给三个孩子蒸了白面做的寿桃,又做了长寿面,只等着耀祖一回来就下锅,她还让钱氏去布庄给三个孩子各做了一身新衣裳。 第168页 临近午饭时,耀祖回来了,居然又将四皇子朱棣带了回来。李蔷薇想发火都没有力气发,家里乱成这样,这孩子怎么就如此不懂事呢? 让李蔷薇没想到的是,刚过九岁的朱棣竟这么精通人情世故,不光给耀祖、芊芊和耀文各自准备了生日礼物,居然还带了一个玉如意送给她刚出生的小儿子耀武, 朱棣小小年纪便这么会收买人心,难怪他以后起兵时能一呼百应,仅用了不到四年便夺了侄子的皇位。 午饭时间到了,李蔷薇安排厨房准备了两桌菜,一桌送到客房招待拱卫司的侍卫,一桌招待朱棣,她让朱棣坐在了主位上,她硬撑着身体作陪。 因为李思义不在家,家里气氛比前几天要好得多。毕竟都是差不多大的孩子,尤其是有了耀文这个不分彼此的孩子,原本还端着的朱棣,此刻也将皇子的身份抛到了脑后。 李蔷薇不想扫了几个孩子的兴致,便提前告退了,她走之前给耀宗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不能玩的太过,耀宗对娘亲心领神会地一笑,让娘放心。 李蔷薇这边一走,几个孩子就跟大赦一般,耀文更是无法无天,他闪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眼巴巴的看着朱棣:“你们家是不是很大?好玩不?哥哥姐姐都去过,就我没去过,你和我二哥是朋友,你带我去玩好不好?” 朱棣爽快地说道:“好!”他其实很喜欢耀文这个纯真的男孩,也喜欢李家的家庭氛围,李家的兄弟姐妹之间,感情非常好,相处融洽。 身为皇子,他没有朋友,别的孩童对他都是毕恭毕敬,不是对他敬而远之,就是对他阿谀奉承,只有李耀祖和他交心,还有耀祖的弟弟耀文,和这个耀文相处,更是让他心情轻松。 看四皇子答应了,耀文立马高兴起来,瞬间成了小话痨,“二哥,姐姐,你们许了什么生日愿望?” “你许了什么生日愿望?”耀祖反问耀文。 “我想让小弟弟快点长大,长大了我教他武功!”耀文的心思很简单。 “芊芊,你呢?”朱棣眼眸一闪。 “大哥,二哥,能说吗?”芊芊看了看耀宗和耀祖。 看哥哥点头,芊芊才犹豫着说道:“我的愿望是娘和爹爹不和离,我不想让娘和爹爹和离!”说完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芊芊哭的伤心极了,小时候,别的孩子都有爹爹,就她和哥哥弟弟没有,怕娘伤心,她不敢问爹爹去哪里了,她也喜欢邱伯伯,可她知道他不是自己的爹爹。 后来爹爹回来了,一家子和和美美的,爹爹最疼的就是她,想到就要离开爹爹,她就忍不住想哭。 “姐姐,有什么好哭的?和离就和离,娘说了,带着你和我,还有小弟弟回蕲水,到时咱们就能看到邱伯伯了,咱们不要爹爹了,谁让他惹娘伤心的。”耀文生气地说道。 “大哥,娘什么意思?怎么不要我和你了?”耀祖一听就急了。 “你们别闹了,耀祖,娘不是不要咱俩了,娘是让咱俩自己选择,毕竟你现在做四皇子的伴读,跟着爹爹可以留在京师,前程似锦,跟着娘只能回蕲水做个平民。”耀宗解释。 “我不要什么前程,我也跟着娘回蕲水,娘不能不要我!”耀祖嘴一撇,眼中含泪。 去他的伴读,去他的前程,若不是为了娘和哥哥,他才不想当什么劳什子伴读,是娘说哥哥正直,适应不了四皇子,他才替了哥哥。娘说得对,这个四皇子确实反复无常,心眼还贼多,虽然把他当朋友,可又处处防着他。 芊芊见二哥眼泪汪汪,便哭的更伤心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一颗滚落下来。 朱棣见状,忙拿出腰间的汗巾,想要为她拭泪,却被耀宗抢先了一步,“四皇子,我来吧!”朱棣的手就这样顿在了那里,手里还握着绣了竹叶的白色汗巾,样子有些尴尬。 耀宗用自己的汗巾,轻轻给妹妹擦着眼泪,又不动声色地将妹妹揽到了自己身边。 午饭后,李家的几个孩子都陷入了悲伤中,朱棣也没了心情,便带着护卫告辞了,他准许耀祖今日在家休息,明日再进宫。 朱棣一走,几个孩子便商量了起来,耀祖已经恢复了以往的镇定,他蹙了蹙眉头说道:“说实话,我和芊芊一样,也不想让娘和爹爹和离,可爹爹实在气人,要是不给爹爹一些教训,说不定以后还会遇到陈小莲、张小莲。” 耀宗沉思了一会说道:“我不相信爹爹会做这些,爹爹明明很爱娘的啊!” “连后院的丫鬟都知道了,赵小莲说有了爹爹的孩子,还要给爹当妾侍!”芊芊气鼓鼓地说道。 “什么?气死本公子了,我早就要把赵小莲赶出去了,都是娘心软,那个赵小莲丑的像鬼一样,给娘提鞋都不配,还要住在咱们家,惹急了本公子,我弄死她们!”耀祖一听就炸毛了。 “还有我,我一剑刺穿赵小莲和丁婆子,祭我的那把剑!”耀文也火了。 “你们别胡闹了,还嫌家里不够乱吗,你们弄死了她们,倒霉的还是爹娘,你们小,不会被处罚,衙门就会处罚爹娘,爹爹身为尚书必受牵连,她们就是利用百姓痛恨官欺民这一点,逼咱们家承认她们。”耀宗呵斥两个弟弟。 “我倒是小看赵小莲了,不对,一定有人给她出谋划策,不然,就赵小莲那脑子,可想不出这么恶毒的计策。”耀祖转了转眼珠子,心中明了。 第169页 “那怎么办啊?难道就看着赵小莲住到咱们家吗?”芊芊急的又想哭了。 “怎么可能?就算娘和爹爹和离了,我也不会让赵小莲住进来,带着她的小崽子和丁婆子滚一边去!”耀祖嗤地一笑。 几个孩子商量了一会,达成了一致,尽力挽救自己的家庭,如果娘坚持和离,他们几个都跟着娘亲回蕲水,让爹爹做个孤家寡人。 此时,正在户部衙署忙碌着的李思义,竟毫无征兆地打了两个喷嚏,心中莫名地惶恐起来,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这些天,他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娘子自打说过要和他和离后,就再也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几个儿子对他也是横眉冷对,就连最乖巧的女儿芊芊,也用怨怼的眼神看着他。甚至连府里的下人,看见他也是敬而远之。 李思义苦笑,蔷薇还真是有办法,全府上下没有不敬她的,原本是他的下人,如今更听她的话。 好好的一个家变成了这样,都是他有眼无珠识人不明,才会被一个市井女子玩弄于鼓掌之中。 李思义正沉思着,就见湖广清吏司的郎中周靖拿着一份文件过来了。 周靖见李尚书一张脸阴沉的如乌云一般,当即便紧张起来,最近李尚书家宅不宁,在衙署可没少骂人,平时属下犯了错,他只是好脾气的提醒几句,这几天李尚书一反常态,可没少骂那些犯了错的下属。 “李大人,这是湖广行省上表陛下的折子,湖广行省水灾,下面的府衙请求陛下赈灾,陛下将折子给您看看,府衙要的钱粮是不是合理?”周靖小心翼翼地说道。 “放下吧!”李思义淡淡地说道,周靖如蒙大赦,连忙出去了。 李思义翻看着折子,越看脸越黑,眉头拧成了一团,看至最后,竟一把将折子掼在了桌子上,大骂起来:“无耻之徒,当初不知道防患于未然,非要等出了事再补救,修筑堤坝的钱呢?张口就要这么多赈灾款,真当户部是摇钱树吗?这些钱拨下去,不知道又进了谁的腰包?” 李思义骂完,自己便愣了,这骂的何尝不是他自己?不知道防患于未然,出了事再补救! 还未走远的周靖虎躯一震,他擦了擦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心中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出来的早,不然就要被李尚书的怒火波及了。 到了放衙时间,李思义收拾好,将自己的笏板和奏折放在了包袱里,拿着包袱便要出门,却又定在了那里。他现在既盼望着回家,又害怕回家,以前的那个家,有娘子的笑脸,有儿女的笑声,如今,这一切都变了样,他成了不受欢迎的人。 第97章 对簿公堂 李蔷薇还没出月子,就被赵小莲母女告到了应天府,同时被告的还有李思义。 应天府府尹孟端不敢怠慢,将此事上奏给洪武皇帝,这是大明朝建立后,第一起民告官的案件,告的还是手握重权的户部尚书。 孟端为人正直,为官清廉,和李思义同殿为臣,深知他的为人,可还是派人知会了李思义一声,暗示他早做准备,如果他真的触犯了律法,自己作为府尹亦不会偏袒他。 皇帝也发了话,让应天府府尹秉公审理此案,为了公平起见,邀请了应天城的各行各业的代表旁听,李思义和李蔷薇两人成了大明朝首例被公审的朝廷重臣和诰命夫人。 当李蔷薇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震惊,一时竟瞠目结舌,不知说些什么好。 而李思义则是连连冷笑几声,他活了三十一年,头一次见到这么无耻的女人,告他始乱终弃,告蔷薇苛待相公的枕边人。枕边人?这个女人什么时候成了他的枕边人了? 李思义知道娘子不理他,可他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堂屋,进去后,就见蔷薇正低着头在整理衣物,见他进来,她只是手上顿了顿,随即便继续整理着,看也没看他。 “蔷薇,你好端端地整理衣物作甚?”李思义莫名地有些恐慌。 “等打完和赵小莲的官司,你我和离手续办好,我就带着孩子回蕲水了。”李蔷薇淡淡地说道,竟头也未抬。 “我不和离,除非我死了!”李思义吼了一声,娘子这么久不搭理他,如今开口和他说话,还是要和离。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跟赵小莲连孩子都有了,人家都告我虐待你的枕边人了,我若是再不和离,等着被人戳我儿女的脊梁骨吗?我李蔷薇不惧流言,可我不能让我的儿女们蒙羞!” “蔷薇,明日就要开堂了,要不,你就回避一下吧,免得被人指指点点。”李思义叹了一声。 “我李蔷薇走的端、行的正,我为何要回避?我若是不去,倒显得我怕了,我倒要看看,你的枕边人是如何诬陷我的!”李蔷薇讥诮道。 “蔷薇,连你也认准了她是我的枕边人?如今我是百口莫辩,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心!”李思义的眼中闪过一抹忧伤。 第二天早上起来,李蔷薇洗漱好,换上了一身梨花白的大袖襦裙,梳了个低髻,发髻上只插了一根玉钗,整个人素净的如一块白玉一般。 用了早饭,她有条不紊地漱了漱口,又回到内室整理了一下仪容,看自己的脸有些莹白,嘴唇也少了血色,她轻叹了一声,从梳妆台上挑了一款最淡的唇脂,在自己的樱唇上涂了涂,镜子中的女子,马上就有了神采。 第170页 李蔷薇对着镜子笑了笑,镜子中,自己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唇下露出一对小梨涡。她心情大好,没有男人,她依然可以活的很好。 当李蔷薇出现在李思义和丫鬟婆子面前时,所有人都楞了一下。夫人这二十几天闷在屋子里,懒得梳洗,整个人虚弱、憔悴,她们都快要忘了夫人的美貌了。眼下,夫人只是稍加装扮,便让人眼前一亮。 她还没出月子,便在襦裙外面套了一件宽大的褙子,蜜合色的提花褙子,衬得她肤色亮了不少,还可以遮住她没有恢复的腰腹。 李蔷薇带了青玉和钱氏,李思义带了李庆和苗管家,一行人分乘两辆马车,直奔应天府衙而去。 巳时开堂,李蔷薇一行人赶到府衙的时候,正好提前了一刻多钟。李蔷薇抬头看了看有些陈旧的府衙大门,门口一左一右各自摆放了一个石狮子,靠近大门的地方架着一只鸣冤鼓。 进了大门,走了一小会,过了仪门便是大堂,一进大堂,便看到正前方‘明镜高悬’四个金黄色的大字赫然醒目。 大堂中间的堂案上,摆放着文书、案卷、签简、笔架、朱砚、惊堂木等,十几个衙役分列两旁,各自拿着一根红黑相间的水火棍。 见李思义夫妻俩进来,衙役们纷纷侧目,转而便转过脸直视前方,不一会儿,就见府尹孟端匆匆而来,身后跟着手捧官印的师爷。 孟府尹年长李思义几岁,也是个年轻有为的官员,他比李思义追随洪武帝的时间还早,新朝建立被皇帝钦点为应天府尹,可见重视程度。 孟端在椅子上正襟危坐后,朝李思义夫妻点头示意,“李尚书,李夫人,请坐!” 这时,仪门外已经站满了旁听的人,赵小莲母女在众人的注目下缓缓进了大堂,见李思义夫妻俩坐在堂下,丁氏撇了撇嘴。 见到赵小莲时,人们被她走路时袅袅婷婷的姿态吸引住了,加上她五官秀气,又是一副柔弱的模样,众人便想,这女子还真是惹人爱恋,难怪尚书大人把持不住。 为了挡风,李蔷薇来时带了一顶白色的帷帽,见人都到齐了,她取下了帷帽,递给了身后的青玉。 取下帷帽的李蔷薇,引起了一番波动,靠近仪门旁听的人群,顿时议论纷纷。 “坐在尚书旁边的一定是尚书夫人了,这尚书夫人竟如此美丽,看着可比那个女子好看多了!” “谁说不是啊,尚书夫人看着也不比那个女子老,难怪尚书不愿意要她。” “没想到尚书大人还挺年轻,长得也英俊,和他的夫人郎才女貌,为何想不开,去招惹那个女子啊?” “这你就不懂了,家里的鲜花再美,看长了也疲累了,闲来采采野花,也是不错。” 听下面一片嘈杂声,坐在堂上的孟府尹一拍惊堂木,堂下的两排衙役,紧跟着猛戳水火棍,堂下顿时安静下来。有衙役高喊一声‘升堂’,其他衙役便跟着齐声呼喊‘威武’。 “堂下赵小莲,你状告李思义始乱终弃,李蔷薇虐待你,可有证据,要知道,诬告朝廷命官和二品诰命夫人可是重罪,还要连坐。”孟端郑重地说道。 孟端不愧是个公正的官员,他并没有因为赵小莲告官迁怒她,而是让人给赵小莲搬了个椅子坐下,毕竟赵小莲已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回青天大老爷,民女赵小莲也是万般无奈,眼看着腹中的胎儿渐渐的大起来了,我一个闺阁女子,如何承受的住未婚有孕的污名,腹中的孩儿更是无辜,民女恳请大老爷为民女做主,让李尚书认下我们母子。” “至于姐姐,也就是尚书夫人李蔷薇,民女不想追究了,民女理解她的震怒,她恼恨民女夺了相公,让人打骂民女,民女都认了。只求她能承认我们母子,民女愿意为她当牛做马!” 赵小莲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博得一片同情声。 李思义冷冷地看着赵小莲,唇角的那抹嘲讽,连坐在堂上的孟端都看出来了,他不由暗自叹息,这李尚书怕是遇到麻烦了。 至于李蔷薇,心中则平静如水,都到现在了,赵小莲还在用装柔弱的卑劣手段博同情,让人鄙夷。 “李大人,李夫人,你们有何话说?”孟府尹看向了李思义夫妻俩。 李思义和李蔷薇四目相对,他想对她说,自己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可又觉得现在说这些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而且,这也不是说这些话的场合。想到此,他便起身对着孟端拱了拱手。 “孟大人,本官有话要说,赵小莲和本官的纠葛,相信您早已知晓,只是在场的这些人怕是不知道,我就简单的说一说。”李思义说完,便将目光转向了堂外的听众。 “当初,上峰将此女送给我被我拒收,她苦苦哀求于我,我可怜她,便认了她做义妹,这才免除了她做营妓的苦楚。后来,传来我的母亲和妻儿去世的消息,我大病一场,正好队伍要往南昌府开拔,上峰便安排此女照应我,在被追捕的过程中,她救了我,我很感激她,等我养好了伤,我便去追赶队伍,从此和她再无交集。” “年前,此女带着母亲找到我,让我收留她,我和夫人看她可怜,便收留了她,可她的母亲在我的府里颐指气使,打骂丫鬟,她的丫鬟还陷害我夫人的丫鬟刺伤她,这件事皇后娘娘都知道。我夫人对她格外照顾,夫人自己都舍不得穿的锦衣,都做了给她,她居然无耻的说我的夫人虐待她!” 第171页 李思义鄙夷的看了看赵小莲,接着说道:“她几次三番挑拨我和夫人的关系,说我夫人容不下她,我看穿了她的不良居心,便让管家为她们母女买了一个宅子,让她们搬出去,每个月给她们家用。是她说,过完生日便会搬走,让我和她吃一次饭,谁料,她竟在我的酒里下了迷药,我在晕倒之前觉察了她的无耻行径,可惜我已经四肢无力,请问各位,一个陷入昏迷的人,如何和她苟且,又如何让她有了身孕?” 堂外传来一阵议论声,有人开始用质疑的眼光看着赵小莲母女,丁氏见状大叫:“你胡说,小莲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 “肃静!”孟端一拍惊堂木,下面的衙役齐喊‘威武’,水火棍戳在地砖上,声音响亮,丁氏吓得不敢再撒泼。 这时,只见李蔷薇款款的站起身,不疾不徐地说道:“孟大人,我也有话说,赵小莲口口声声说我虐待她,可有证据?我如果是小肚鸡肠的人,又怎会让她在府里住了大半年?我相公救她在先,她救我相公在后,我们不欠她的,我们为她买宅子,给她们家用,直至她成亲为止,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和母亲来府里闹事,将我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推倒在地,导致我早产差点没命,证据确凿。她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公然羞辱我一个正妻,我想知道,大明律是怎么惩治这等恶妇的?” 第98章 旧疾 李蔷薇话音刚落,堂外便炸开了锅,堂下旁听的人,士农工商各个行业的人都有,里面有近三成的女子,女子自然看不惯灭妻的行径,纷纷开始指责赵小莲母女。 赵小莲见事态开始不受控制,只得拿出了杀手锏,竟扑通一声跪在了李蔷薇的面前,砰砰砰地给她磕起响头来,“大姐,我错了,我不该和思义哥情不自禁,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没办法补救,你也是做了母亲的人,我只求你看在我腹中胎儿的份上,让我和孩子进门吧!” 赵小莲的头磕在坚硬的地砖上,不一会额头便渗出了血丝,加上她哭的抽抽搭搭,很快就将失态扭转过来,人们都喜欢同情弱者,相比美丽动人的李蔷薇,柔弱清秀的赵小莲更让人同情。 果然,在场的男人和女人们都用怜惜的眼光看着赵小莲,看向李蔷薇的目光渐渐地有了埋怨。 都说柔弱是刺向男人的一把利器,这赵小莲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哪像自己,空长了一副娇美的貌,却做不出楚楚可怜的态。加上自己善妒声名远播,这还没过招,这些男人就认定了自己容不下赵小莲了。 “赵小莲,你不用求我,你该求你的思义哥,让你走的是他,你入不入府都和我无关,今儿趁着开堂,我顺便也将我的事和孟大人说一说,我申请和李思义和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李蔷薇只觉得胃中一阵翻腾,差点没吐出来,赵小莲不光在心理上恶心到她,就连生理上也刺激到她了,她是一天都不能和这种下作的女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我不离,蔷薇,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你和离,除非我死了!”李思义顾不上在大堂上,竟一把捉住了李蔷薇的手腕。 “这由不得你不离,人家都逼着我承认了,我可不想做恶人!”李蔷薇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冷笑道。 “尚书大人和夫人你侬我侬,既然如此,又何必招惹面前的这位姑娘呢,害人家未婚女子有孕又不认她们母子,莫非尚书大人仗势欺人不成?”这时,人群中传来一个男人不满的声音。 李思义和李蔷薇齐齐看向了人群,说话的是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精瘦男子,身穿月白色长衫,头戴黑色的网巾,男子五官俊秀,只是面皮白的没有血色,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样子。 男子的话颇具煽动性,引得众人小声议论,却又敢怒不敢言,只能用怨怼的目光看着李思义。 “你有何证据此女的孩子是我的?仅凭此女一家之言就信了她的,还要这大堂何用?”李思义厉了那男子一眼。 李思义转而对赵小莲鄙夷道:“赵小莲,你费尽心思想进尚书府,不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吗?那我今天就明白的告诉你,我即便不做这尚书,也不会要你,你的孩子是谁的,你心知肚明,你还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等真相出来,我要让你接受最严厉的处罚!” 赵小莲被李思义眼中的冷意吓了一跳,她竟不知道李思义狠起来,竟是这么可怕,她是被他以往的谦和蒙蔽了。 这时,只见刚才说话的男子,又大声说道:“尚书大人这是要威胁一个小女子吗,看来,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还真的没地方说理去了。” 男子的话引得众人更加不满了,人群中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 “都说民不和官斗,我等小民以后还是夹起尾巴做人吧!” “就是啊,为何就不能将那可怜的女子接进府呢,尚书府还不至缺那一口吃的吧?” 看那精瘦男子极为活跃,苗管家不由多看了他几眼,那男子被苗管家注视,眼中闪过一抹慌乱,面色一凝,忙不动声色的退出了人群。 苗管家见状,便附在李庆的耳边耳语了几句,李庆悄悄地走出了大堂,向着刚刚离开的白衣男子的方向跟去。 见事情没有结果,堂上又乱成了一团,孟府尹只得休堂,择日再审。 丁氏怨毒地瞪了李蔷薇一眼,搀着女儿离开了大堂,见当事者都走了,旁听的人也跟着陆陆续续地散了,堂上只剩下了孟府尹和衙役,以及李思义夫妻。 第172页 见围观的人都散了,李蔷薇趁机从衣袖里拿出了和离书,让师爷递给了孟府尹,“孟大人,您看下我写的和离书,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既然那件事没有结果,那就先将我们的事情办了吧!” “蔷薇,你这是做什么?我要说多少遍你才会信我,我和赵小莲清清白白,她肚子里的孩子绝不可能是我的,我早说过了,我是不会和你和离的!”李思义阴沉着脸说道。 “李思义,你这样耗着我有意思吗?这大半年我过的什么日子,还差点一尸两命,如今,赵小莲对你一往情深,我成全你们!”李蔷薇戏谑道。 “李大人,李夫人,有话好好说,都说你们夫妻伉俪情深,羡煞旁人,你们可不能让众人失望!”孟府尹看那夫妻俩实在是吵不出个结果来,便做起了和事佬。 “孟大人,您判离吧!”李蔷薇道。 “孟大人,这是我们夫妻的私事,您不必管了!”李思义道。 孟府尹被堂堂的尚书大人和诰命夫人闹腾的头大,眼前的这两人哪里有一点威仪,倒是像极了一对打情骂俏的小夫妻。 “李思义,你今天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我已经对你没感情了,咱们就彼此放过吧!”李蔷薇不想再纠缠下去,口气便强硬起来。 李思义闻言,脸色大变,胸口一阵发颤,脸上现出痛苦的神情,突然间喉头微甜,噗地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下。 李蔷薇心悸,一把抱住了相公,声音颤抖,“相公,你怎么了?” 相公高大的身躯整个压在了她的肩上,身高只及相公肩部的她,硬是撑着一动未动,她红着眼圈,为他擦拭着唇角的血迹。 孟端见状,连忙让衙役上去帮忙,两个二十几岁的健壮衙役,一边一个将李思义架在了肩上,两人将李思义放进了马车上,而苗管家则坐着马车去请郎中了。 李蔷薇和相公坐在马车里,相公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细细密密地冒出来,相公靠在她的肩头,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她唯有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到了家,苗管家和李庆已经到了,苗管家请了一个专看疑难杂症的郎中,已经等在内宅了。 李庆一见老爷这副样子,眼圈登时便红了,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老爷……!” 苗管家和李庆将李思义扶到了厅堂的椅子上坐定,郎中拿出脉枕,开始诊脉,郎中的眉头蹙的越来越近,叹了一口气后,拿出了银针在火上烤了烤,开始施针。 起针后,李思义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泛白的脸庞开始慢慢有了血色,李蔷薇长出了一口气。她和李庆一起将李思义扶到了内室的床上,给他脱了鞋子让他躺下。 郎中开了一副药方,苗管家接过方子,送郎中出去了。 “夫人,请恕小的斗胆,您能不能别和老爷和离?老爷这是真伤心了,至正二十三初。老爷听说您和耀宗公子不在了,当时便口吐鲜血,一夜之间连头发都白了,从此就落下了病根,平时好好的,但凡伤心时,便会引发旧疾,几年了,小的头一次见老爷如此伤心。”李庆哽咽道。 李庆跟在李思义身边七年了,两人情同父子,他是个孤儿,当初才十岁的他,实在是饿的不行了,便要跟着队伍混口饭吃,队伍嫌他年纪小拒收,是李思义看他可怜,跟上峰讲情,留下了他做长随,还给他起了李庆这个名字。 “李庆,你出去吧,我知道了!”李蔷薇将李庆支使出去。 她坐在相公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仔细的看着他了,他看起来很累,就连睡着了都在蹙着眉头,她伸出手,轻轻地将他的眉头抚平,又将手放在他的脸颊上摩挲了一会。 这些天他憔悴了不少,下巴上都是青硬的胡茬,唇上也干裂的起了皮,也不知道他这些天是怎么过的,他这么一个爱整洁的人,如今竟邋遢成这样。 “你这是做什么,苦肉计吗?我嘴上说恨你,可我哪里恨的起来,即便咱们做不成夫妻了,你还是我的大牛哥哥,我怎能狠得下心不管你?何况咱们还生了四个孩子。”李蔷薇自语道。 “你和娘对我的情意,我哪能说抛开就抛开,还有二丫,我占了她的身体,就该替她还你们的人情。”李蔷薇自顾自的说着,却不知她的这些话,都悉数进入了已经醒过来的李思义耳中。 李思义心中一颤,果然,蔷薇不是以前的二丫,以前他就一直怀疑,却不敢肯定,如今她自己亲口说出来,倒也没让自己吃惊,不管她是二丫,还是蔷薇,他都爱她。 难怪她总是能洞若观火,她说的事情都应验了,她这样的女子就是个珍宝,这些年,他已经不知不觉中在精神上依赖她,生活中离不开她了,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她。 第99章 真相大白 李思义告了几天假,在家里专心休养。这些天他趁着旧疾发作,干脆在娘子面前耍起了‘无赖’,只要李蔷薇一不搭理他,他就捂着胸口喊疼,几个孩子不但不揭穿他,还帮着他演戏。 应天府衙给尚书府送来了告示,明日将再次开堂,这次,李思义竟一反常态的没有生气,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 李蔷薇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总觉得他这几天怪异得很,时不时的偷看自己,被她发现后,又装作没事人似的,几次下来,她已经快要郁闷了。 第173页 第二天开堂,和上一次一样,李蔷薇还是带了钱氏和青玉,李思义则带了苗管家和李庆,男女各乘一辆马车,熟门熟路地去了应天府衙。 将马车停在了府衙门口,李思义先下了车后,李庆非常有眼色将马凳放在了李蔷薇的马车前,李思义则上去牵住了她的手,扶她下了马车。 一行人进了府衙大门后,直奔大堂,这时,仪门外已经为了很多旁听的人。进了大堂后发现,赵小莲母女俩已经到了,赵小莲坐在堂下的椅子上,丁氏站在她的身后。 李思义和李蔷薇坐在了赵小莲的对面,却无视了她们。紧挨着堂案的衙役们,手持水火棍站的笔直,不一会儿,就见府尹孟端和师爷进了大堂。 孟府尹坐定后,朝堂下的双方看了看,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双方还有什么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自己?” “大老爷,只能等我生下这孩子,和思义哥滴血认亲了!”赵小莲还和上次一样,未开口、泪先流,偏偏众人还吃这一套。 “李大人、李夫人,你们的意思呢?”孟端看向了李思义夫妻俩。 “孟大人,我有人证和物证,可以证实赵小莲并非未婚女子,她是有相公的。”李思义的嘴角挂着冷笑。 李思义的话引来轩然大波,尤其是赵小莲母女。丁氏的身子颤了一下,差点摔倒,一张脸更是白了又白。椅子上的赵小莲更是如坐针毡,眼睛里已经有了惧色,大袖内的一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赵小莲缓了缓,朝人群中看了一眼,像是松了一口气。 这时,只见苗管家带着三个人进来了,一对年近五旬的像是夫妻,还有一个年约四十的汉子。 看到来人,赵小莲母女彻底崩溃了,刚刚还心存侥幸的赵小莲,此刻已经面无血色,差点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堂下何人?哪里人氏?”孟端一拍惊堂木。 “草民陈三七,抚州新城人士,这是草民的婆娘张氏,是堂中坐着的赵小莲的公婆。”年近五旬的汉子说道。 “草民郭成,抚州新城人士,是新城陈家堡的保长,当初就是我为陈玉和赵小莲主持的婚宴。” “赵小莲,你还有何话要说?”孟端‘啪’地一拍惊堂木,竟吓得赵小莲失了语。 丁氏终归脸皮更厚,她直接跪在地上大哭起来:“李尚书,你不能这么欺负人啊,我知道你怕婆子,不敢接小莲进府,可你也不能找几个外人栽赃小莲啊!” “栽赃?”李思义冷笑。 围观的人群骚动起来,刚刚还以为峰回路转的人们,此刻又不知道该向着谁了,毕竟这一对母女太过弱小,和堂堂尚书相比,无异于是蚁象之别,若说尚书大人找几个人栽赃她们母女也不是不可能。 正当堂下一片嘈杂的时候,只见一个身穿白袍的年轻男子,手里提着一个男子进入了大堂。 白袍男子年约三十左右,生的俊美异常,身形如苍松一样挺拔,手提着一个成年男子健步如飞,竟面不改色,可见功夫之深。白袍男子将手里的人往地下一扔,便对着李蔷薇粲然一笑。 李蔷薇握住椅子扶手的手不由一紧,眼中透出欣喜的目光,唇角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看的李思义一阵酸涩,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五味杂陈,蔷薇已经很久没有笑的这样甜了。 “孟府尹,鄙人邱瑞,蕲水人士,来京师公干,偏巧遇到故人遭遇变故,遂自告奋勇将此恶男拿获,算是为民除害了!”邱瑞对堂上的孟端拱了拱手。 “儿啊,你看你都变成什么样子了,都是那一对母女害的!”堂下的婆子扑到被邱瑞扔到地上的男子身上,放声大哭。 “爹、娘!”男子抬起头,竟是前几日堂下煽动民众的男子。 男子此刻狼狈不堪,衣衫上沾满了土,脸上还擦破了皮,他已经没有了前几天的伶俐。 “堂下何人?”孟端对着地上的男子问道。 “草民陈玉,抚州人士,是赵小莲的相公,她腹中的胎儿是草民的,是草民鬼迷心窍,不该和赵小莲勾结陷害李尚书。草民悔不当初,恳请大老爷宽恕!”事已至此,陈玉只好和盘托出事情的真相。 “你胡说!”丁氏还在垂死挣扎,却被赵小莲拦下了, “娘,别说了,事已至此,再说也是徒然!”赵小莲平静地说道。 赵小莲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顿觉轻松,这些日子,她吃不好睡不好,过着不像人的日子,如今,事情被揭穿,她反倒是轻松了。 “陈玉,你和赵小莲为何要陷害李尚书和李夫人?大胆狂徒竟陷害朝廷命官!”孟端气愤至极。 “我,我…”陈玉张口结舌。 “大老爷,还是我来说吧!”赵小莲站起身,冲着堂上道了个万福。 “民女赵小莲确实是陈玉的娘子,当初我和义兄李思义一别,我本想回老家,可我的母亲,看中了陈家是抚州的一个地主,将我嫁给了陈玉,原本日子过得倒也和美,谁知他竟染上了赌博,将公婆分给我们的百十亩地都输光,我劝阻他,他便打我,曾经将我腹中的胎儿打流产,我心灰意冷,便带着我娘偷跑出来,听闻义兄官拜户部尚书,我娘便动了心思投奔义兄。” 赵小莲顿了顿,哀怨地看了丁氏和陈玉一眼:“谁知陈玉也找上门来,他宿在烟花柳巷开销大,便屡屡找我们要钱,若是不给,他便要揭穿我的身份,我们实在是支撑不住了,我娘和我商量,若是做了尚书的妾侍,陈玉便不敢再来骚扰我们。” 第174页 “赵小莲,如果你和我们表明情况,我们定会帮你摆脱陈玉的纠缠,偏偏你用了这么卑劣的手段陷害我们。”李蔷薇苦笑。 “嫂子,如果事情可以从头来过,我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谁天生都不是坏人,我赵小莲也是要脸的,眼看着义兄恨我入骨,看不起我,我的心里又何尝好受?” “可是,谁让我命苦呢?摊上这么一个娘,为了弟弟娶亲,她竟卖了我这个亲生女儿,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宁愿她不是我的母亲!”赵小莲泣不成声,看的出来,这次的眼泪是真实的。 第100章 压力 当邱瑞出现在尚书府的时候,几个孩子可以说是欢呼雀跃,尤其是耀文,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几个孩子将邱瑞围在了中间,邱伯伯长、邱伯伯短,纷纷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他的见识,他的洒脱,让几个男孩崇拜,就连芊芊,也被逗得咯咯直笑。 李思义仿佛成了局外人,根本插不上话,有好几次他都想凑上去打断邱瑞的话,可愣是被耀祖和耀文挤到了一边。邱瑞还是那么有活力,说起来他比自己还年长三岁,可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 李思义的心中泛起了阵阵酸意,一想到他不在的那八年,蔷薇和孩子们差点就要和邱瑞成为一家人,他的心里就如同百爪挠心,坐立不安。 他再也看不下去了,黑着脸一头扎进了内室,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抱住了娘子。正在为小儿子满月酒拟写名单的李蔷薇,被吓了一跳。 李蔷薇的气还没消,两人还在分居中,此刻被他抱在了怀里,是又羞又气,便拼命要挣脱他的束缚,无奈他钳的太紧。怕吵到厅堂的孩子们,她只得低吼了一声:“放开!” “不放!你别想着和邱瑞在一起!”李思义一出口,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陈年老醋的味道。 “你有病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邱瑞在一起了?你别小人之心,邱瑞当初对我是发乎情,止乎礼,我和你和离与邱瑞没有任何关系,我是被你气着了。” “真的?”李思义欣喜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不过,这和你我和离有什么关系?”李蔷薇揶揄道。 听了娘子的话,李思义放了心,只要娘子对邱瑞不动心,他相信娘子早晚会消气。 “娘子!”李思义涎着脸叫道,看娘子依然板着脸,他又叫了一声:“妹妹!” “你没毛病吧?你不是不让我叫你哥吗?怎么叫我妹妹了?” “为夫最近有疾,非得娘子照料才能痊愈!”李思义竟靠在了娘子的肩头,撒起娇来。 “行了,晚饭时间到了,咱们赶紧出去吧,把邱瑞大哥一个客人晾在那里,实在是失礼。”李蔷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用饭的时候,虽然李思义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可还是被现场的气氛刺激到了。 耀祖和耀文一左一右坐在了邱瑞的旁边,只要上一道新菜,两个儿子就会亲密地拿起公筷为他夹菜,还叫的格外亲:“邱伯伯,您吃这个!” “邱瑞大哥,您这次来应天是公事还是私事?要呆多久?为何不把阿辰带来?”李蔷薇看李思义一脸吃味的神情,忙打断了两个儿子的腻歪。 “公事私事都有,现在,阿辰可以独当一面了,我出门不在,船运的生意都是他照看,我过几日便回去。”邱瑞浅笑。 “阿辰是个懂事的孩子,就是腼腆了些,是你陪伴他的时间太少,你也该成个家了,这样也多个疼阿辰的人,我让人帮你留意着,有品行好的女子介绍给你。” “蔷薇,你这是不做诰命夫人,改做媒婆了吗?”邱瑞笑道。 李蔷薇和邱瑞聊着家常,这一幕落在了李思义的眼里,却变了样,他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在他面前眉目传情,互生好感。 几个孩子先吃好了,便礼貌地和邱瑞招呼了一声,各自回去了,厅堂里只剩下了三个成人,李思义貌似随意地说道:“邱兄,不知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我和蔷薇也好帮你留意着。” “思义,我还是回蕲水再说吧,你们在京师为我介绍,我岂不是还要留在京师,我的生意和儿子可都在蕲水呢。”邱瑞不是一个趋炎附势的人,并没有因为李思义做了尚书就在他面前卑微,依然称呼他思义。 三人聊了一个时辰,邱瑞便要告辞,临走前,他看了看李思义笑道:“思义,我和蔷薇单独说会话,你不会介意吧?” 李思义心中自是一千个不愿意,却又不得不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但是实际上他的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一双黑得如同墨水的眸子,深邃得能将人吸进去。 他不想惹娘子生气,于是,便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我自然不会介意,我信蔷薇!” 邱瑞伸出右手按了按李思义的肩,洒笑道:“思义,只要你不辜负蔷薇,我便没有可乘之机!” 说完,邱瑞便对李蔷薇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李蔷薇犹豫了一会,可还是随着邱瑞出了厅堂。 到了垂花门,邱瑞站定,一双明亮的眼眸,深深地看着李蔷薇,语气轻柔,“蔷薇,你这个倔强的性子也该改改了,思义能做到这样,已经不易了,他的义妹害你差点一尸两命,他心里就不愧疚了吗?你当着众人的面,在大堂上要休夫,给他的惩罚已经够了。” 第175页 “邱大哥,没想到,你会帮他说话?”李蔷薇心中感慨万千。 “我不是帮他,是帮你,你真的能舍弃他吗?如果你真能舍弃他,当年就不会拒绝我了。你们之间不光有夫妻情,还有兄妹情,外人根本比不了。不要逞一时之快,而忘了自己的本心。” “邱大哥,谢谢你,你还是为我着想!”李蔷薇心底泛起了一阵涟漪。 “蔷薇,你不用有负担,我听你的,遇到合适的女子便成个家,咱们就彼此珍重吧!”邱瑞眼眸潋滟,抬手想要抚上李蔷薇的额头,可还是忍住了,一只大掌悬在了那里。 “邱大哥,珍重!”李蔷薇冲着邱瑞嫣然一笑,这一别,不知又要多久才能相见。 快一年了,他过的好吗?还是一个人吗?伤感时还会对着京师的方向吹着长萧吗?当年,不知有多少未婚女子爱慕他,可他偏对自己一个孩童的母亲情有独钟,是她误了他好几年。 她心里有很多话想对邱瑞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千言万语只凝成了一句珍重。 李蔷薇回到堂屋的时候,李思义正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厅堂里,看到李蔷薇进来,他的眸子闪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来。 他很想知道,两人都说了些什么,可又不敢问,虽然相信娘子和邱瑞的为人,可他还是忍不住心慌,做为蔷薇的相公,他很有压力,他的娘子不是凡人,即便生下了几个孩子,依然不缺爱慕者,他这个相公稍有懈怠,便有人会觊觎他的娘子。 “你想说什么?”看相公一副欲言又止、局促不安的样子,李蔷薇便主动开了口。 “我….,我….!”李思义舌头打结,我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你是想问我和邱瑞说了什么吧?你不用担心,邱大哥是个君子,他劝我原谅你,不要和你和离。” “那你呢?还会和我和离吗?”李思义满怀期待地看着娘子。 “那要看你以后的表现了,你以后要是再心软,我二话不说,带着孩子们就走!” “娘子,你放心,以后不管什么赵小莲还是陈小莲刘小莲,让她们有多远滚多远,就算是恩人,也不让她们进门,给些钱就行了,我这次是真的寒心了,差点害得我家破人亡。” “知道就好!”李蔷薇嗔了他一眼。 “娘子,你终于答应不和我和离了!”李思义一个打横将娘子抱起,兴奋地在屋里转着圈。 “你放我下来,被孩子们看见像什么样子?”李蔷薇伸出拳头,捶打着相公的肩膀。相公倒是越大越腻歪了,他们刚成亲时都没见他这么腻歪。 “我们已经看见了!”几个孩子嘻嘻地笑着,四个小鬼头一字排开,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面前。 李思义这才将娘子放下来,笑容可掬地看着四个儿女,李蔷薇一张俏脸则红的像是一块红绸,她嗔了相公一眼。 “娘,您不和爹爹和离了,芊芊好高兴,芊芊不想让爹娘分开!”芊芊扑进了李蔷薇的怀中,高兴的小脸都红了。 而耀祖则像个大人似的,审视了一眼爹爹道,“爹爹,虽然您以前优柔寡断了些,但您最后表现不错,在第一时间就找人查了赵小莲的底细,您还是有些头脑的。以后,您不能再被人利用了,重情义也要分人。” “儿子说得对,爹爹欣然接受!”李思义揉了揉儿子的头,以前他觉得这个儿子小小年纪便这么狠,经历了这么多事,他现在倒是很赞同儿子的观点了。 几个孩子围住了爹娘,叽叽喳喳地说着,爹娘和好了,他们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这一个月他们过得提心吊胆的,生怕娘和爹爹和离了,那时候,他们就成了缺爹少娘的孩子了。 不光孩子们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李思义更是有种重拾珍宝的幸福感,刚刚将娘子抱在怀中的时候,娘子的身上仿佛有一块磁石一样吸引着他,以至于多年以后,这种感觉还如影随形。 第101章 李家有女初长成 过了几年好日子的李蔷薇,又遇到了人生的一个大难题,便是儿女渐渐大了,求娶求嫁的来了。 大儿子耀宗品行端正、才学兼优,十三岁便考取了秀才,若不是他年龄太小,洪武皇帝便直接点了他为朝廷效力了,凡国子监的荫生中了秀才的,都直接做官了。眼下,耀宗在国子监做一个不带品阶的助教。 如今耀宗年满十四,生的俊秀清雅,这边刚到了议亲的年龄,京师达官贵人家有适龄女儿的便托人说媒,要把女儿嫁进尚书家,毕竟整个京师,不纳妾的权贵之家,只有户部尚书一家。 至于女儿芊芊,刚满十二岁,家里的门槛都快被媒婆踏破了,还真的应了那句,好女百家求。 三十岁的李蔷薇,这几年过得可谓是甜甜蜜蜜,自从四年前发生了赵小莲那件事以后,相公都快要将她宠上天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娘子说了算! 好在她不是一个恃宠而骄的人,相公疼她爱她,她亦是对相公温柔体贴,生活上她是知冷知热的贤妻,精神上她是善解人意的解语花。 两人的恩爱成了京师的一桩美谈,不管是贵妇还是平民妻,都把李思义当成教育自家相公的范例,引得那些相公们不满:“那你也要看看自己,你有人家李夫人的美貌和才情吗?” 第176页 这日放衙回家,李思义一进垂花门,便听到了一阵儿童的嬉笑声,原本蹙着的眉毛,顿时舒展开来,他弯下腰张开双臂,朝着一个肉团子一样的垂髫小儿张开了双臂:“耀武,爹爹抱抱!” “爹爹!”四岁的耀武迈着一双小短腿,像个小肉球一样的滚了过来。 李思义举起了儿子,让儿子骑在了他的脖子上。耀武伸出两只小手,抓着他官帽上的两根帽翅把玩着。这个小儿子是他眼看着一天天长大的,他付出的心血远超了那几个儿子,因此,小儿子也喜欢黏他。 和耀宗、耀祖容貌酷似自己不同,耀武是中和了他和蔷薇两个人的容貌,一张带着稚气的嫩白面庞,还带着婴儿肥,就像一块没有任何瑕疵的玉,让人禁不住想触摸,又长又浓密的长睫似羽扇,忽闪忽闪的。 “耀武,下来,爹爹累了一天了!”李蔷薇沉着脸道,在这个家,她始终是扮黑脸的那个。 李思义将儿子放了下来,耀武撅着小嘴不高兴。 耀文不文,耀武不武,这俩儿子的名字真该换一换,她怀疑小儿子上辈子是个女孩托生的,喜欢粘人,不是粘着爹娘,就是粘着哥哥姐姐,比女儿芊芊还会撒娇卖萌。 李思义坐下来,将儿子放在了腿上,接过娘子递过来的茶碗喝了几口茶。 “相公,我看你刚进门时,像是有心事,莫非朝堂或者衙署有什么不顺的事情?” “不是公事,是私事,散了早朝,颜御史要和我结亲,被我拒了,竟酸唧唧的嘲讽我攀高枝,说我攀上了燕王。若不是岳父拦着,我就教训他了,我的女儿想嫁谁便嫁谁,何须他说三道四。” “相公,你还是亲自修书一封给文轩和婉玉,和他们商量一下,将牧尘接过来吧,我怕芊芊的事情以后会有变故。”李蔷薇看似有些忧心忡忡。 “娘,我饿了!”看爹娘只顾着说话不管他,小不点儿便开始想要吸引爹娘的注意。 “你才吃了点心多久便喊饿,等哥哥们回来再吃饭!”李蔷薇无奈地看着这个肉球一样的儿子。 一家人没有一个胖的,就连以前肉呼呼的耀文,如今都长成了欣长的少年,偏偏这个耀武是个十足的小胖墩。也怪自己心软,总觉得他先天不足,便恨不能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吃,才让他吃的越来越圆。 刚说到哥哥们,就见耀宗耀文结伴回家了。不过几年的时间,耀宗竟长成了一个翩翩美少年,不光俊秀的眉眼像极了父亲,就连身形也遗传了父亲,才十四岁,身高已及父亲眉心位置。 十一岁的耀文也长高了不少,身高仅仅矮了耀宗小半头,他是个充满活力的孩子,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和耀宗耀祖面如冠玉、清新俊逸不同,耀文生的浓眉大眼,圆脸高鼻,一笑便露出一排整齐白亮的牙齿,一看见他笑,李蔷薇便觉得心情明媚。 “爹,娘,我回来了!”耀宗耀文和爹娘打了个招呼。 “大哥,三哥!”肉团子耀武一见到两个哥哥,便狗腿地跑了过来。 耀宗抱起了弟弟,眼中都是宠溺,“耀武今天乖不乖,娘教你的字会写了吗?” “耀武今天可乖了,娘教的字也会写了。”耀武说完,竟吧唧一声,亲上了哥哥的脸。 耀宗哭笑不得,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这个小东西也太粘人了吧。 “好了,开饭吧!”看女儿芊芊进来了,李蔷薇这才吩咐下去。 晚饭后,李蔷薇让耀文带着耀武去花园消食去了,相公和耀宗两父子则去了书房,只留下了芊芊,她决定和女儿好好谈谈。 沉默了一会,李蔷薇开口说道,“芊芊,现在只有咱们娘俩,你告诉娘,你是不是喜欢朱棣?” “哎呀娘,你说什么啊?”芊芊羞红了脸,垂下头不敢看娘。 李蔷薇疼爱的看着女儿,女儿才十二岁就出落的宛若天人,鹅蛋般的小脸,肤如凝脂,唇若点樱,娥眉下一双美目犹似一泓清水,唇下一对梨涡微现,真是秀美无比。 “我看出来,四皇子喜欢你,你对他也有好感,你听娘说,你跟他不合适!” 李蔷薇的话简单明了,犹如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个石子,让芊芊的心中荡起了微波。 “为何不合适啊?”芊芊秀美的娥眉淡淡地蹙着,一双小鹿一般的眼睛里透着不解。 “你是想让自己的相公像爹爹那样,只有娘一个女子,还是像外祖父那样几个妻妾之间争风吃醋?甚至像皇帝那样三宫六院,女人们斗来斗去?” “娘…….!”芊芊的眼睛黯淡下来。 “听娘的话,朱棣不是寻常人,他不会只有一个王妃,他会有王妃,还会有几个侧妃和夫人,你的性情娘知道,清高傲气,不愿意和人争,更不喜阴谋,只有牧尘最适合你,徐家和咱们家一样,男子不纳妾。” “可是牧尘哥哥在蕲水啊,我都好久没见到他了。”芊芊情绪不佳,一双小手使劲搓着衣襟。 “你爹爹已经给你徐伯父写信了,将牧尘接到京师来,等你及笄,就让你们成亲,正好徐家也有生意在这边,牧尘现在已经独当一面了。” “我知道了娘,您让我好好想想!”芊芊犹豫道。 “据我所知,洪武帝会为朱棣定下徐达的女儿,徐小姐聪慧贞静,从小读的是女宪和女诫,而你读的是诗经,况且,徐小姐生的端庄大方,而你太过美丽,王妃不需美艳,要的是一颗能容人的气度,你愿意做侧妃吗?” 第177页 “不愿意!”芊芊秀眉一扬,眼睛里的倔强立现,她李芊语是个骄傲的女子,什么侧妃,不就是皇子的妾吗?宁做平民妻,不做贵人妾 李蔷薇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相信女儿会用心考虑,她知道,女儿并不像外貌上那般柔弱,甚至内心还很倔强。 女儿回了后院,李蔷薇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想着心事,就连相公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李思义伸出手,在娘子的眼前晃了晃。 “相公,你说芊芊会不会伤心啊?”李蔷薇不放心地问道。 “肯定会有一点伤心,不过问题不大,她现在只是懵懂地喜欢而已,并没有陷进去,过些时间就会好了。” “那就好,等牧尘来了就好了!” “蔷薇,你的心都在孩子身上了,能不能分一点给你相公啊,你都多久没尽妻子的义务了?”李思义坏笑。 “我哪里没尽妻子的义务了,是谁对你嘘寒问暖、端茶倒水的?又是谁充当你的解语花的?”李蔷薇给了相公一记白眼。 “死丫头,给我装傻,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李思义一把捉住了娘子。 第102章 七夕 七夕,也叫乞巧节,是不折不扣的女儿节,城中凡待字闺中的女子,不论富贵,这一晚都要穿上新衣在月光下乞巧。在七夕前几日,街上便车马盈市,罗绮满街了,集市上还有卖“花瓜”和“巧果”的。 李家这几年变化大,原来的几个大丫鬟都嫁了人,青玉去年嫁给了远房表哥,司琴司画也嫁了出去,锦玉则在前年嫁给了李庆。如今,李庆和锦玉住在东跨院里,两人已经有了一个儿子。 眼看着春苗、夏荷、秋穗、冬雪,以及梅寒、兰幽、竹影和菊染也都说好了婆家,年底都要嫁出去。苗管家便到牙行买了十几个小丫头进府,现在更跟着钱氏学规矩呢。 为了能在乞巧大会上不至于太落后,芊芊在家已经练了好几天穿针了,胳膊都酸了,才算勉强过关。 快到天黑的时候,芊芊换上了新衣,带上了梅寒等四个大丫鬟,又带上了新来的四个小丫鬟,坐上了马车去南大街的乞巧楼。李蔷薇不放心,派了两个年龄大的婆子跟着,又让几个会功夫的小厮远远地跟着。 家里的那个小胖墩见姐姐出去,也要跟着去,李蔷薇不同意,小胖墩就上去抱住了姐姐的腿,卖萌装可怜,芊芊心软,便向娘求情,“娘,让弟弟去吧,我会看紧他的” 李蔷薇想了想便同意了,说是女儿节,自然少不了年轻男子趁机相看姑娘,芊芊太招眼,少不了有少年和青年男子围观,带着一个小胖墩,可以挡去很多麻烦。 索性让耀宗、耀文都出去逛逛,也好相互照应,李蔷薇将照顾耀武的奶娘和婆子叫过来,交待了一番注意事项,这才放心地让几个孩子出去了。 李家的两辆马车,声势浩大地去了南大街,到了街口,车夫将马车停在了一个僻静处,李家的这些个孩子和丫鬟们,便步行去乞巧楼。 小胖墩耀武眼都不够用了,看着街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什么都要买,娇宠他的奶娘是有求必应,只管掏钱买。当走到一个卖糖人的汉子面前时,胖墩的口水都流下来了,“我要吃糖人!” “小公子,吃了这个,嘴巴里会长虫子!”奶娘刘氏吓唬耀武,最近,夫人不让他吃糖,家里所有的糖都收起来了,说是小公子太胖了,要减肥。 “刘妈妈骗人,上次燕王哥哥给我糖吃,我的嘴巴里根本没长虫子。”胖墩聪明着呢,根本不好骗。 “耀武,你怎么不乖了?你忘了吗,娘不让你吃糖。”耀宗弯下腰,耐心地哄着这个小弟弟。 “我都好久没吃糖了,我都变瘦了,”胖墩耍着无赖,哼,他闹着出来,就是想出来吃糖的。 “耀武,你再闹,信不信三哥揍你!”耀文举起了拳头吓唬他。 “哇……!”胖墩夸张的哭了起来,当着大哥和姐姐的面,三哥才不敢揍他呢。 “姐姐,三哥打我,呜呜呜…!”胖墩知道这里谁最疼他,还知道三哥最听谁的,于是,他再一次抱住了姐姐的腿。 “耀文,你怎么老是吓唬他啊,他才多大啊,耀武乖,姐姐抱抱!”芊芊弯下腰想要抱起弟弟,谁料胖墩实在太重,她竟然没抱起来,还差点将自己闪坐在地上。 “这位小姐,令弟不过是想要吃个糖而已,何必如此较真?来,这个小弟弟,大哥哥给你买糖吃。”一个身着蓝色华服的富贵少年,从糖架上取下一个糖人,递到了耀武的手里。 少年十六七岁,面目倒是清秀,就是有些轻浮,看着芊芊,两眼直冒桃花,他身边的同伴更是一脸坏笑。 芊芊心中不快,正要拒绝,便见一只关节明朗的手伸了过来,一把从耀武手里拿过了糖人,插到了草棍上,“耀武,哥哥给你买,不要随便吃来历不明的人的东西!” 蓝衣少年看来人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便没有将少年放在眼里,他斜睨了少年一眼,不屑道:“谁家的孩子啊,这毛还没长齐呢,就和本公子抢姑娘了!” 蓝衣少年和他的同伴说着便要上前推搡眼前的少年,只见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两个黑衣男子,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动的手,就见蓝衣少年和同伴同时倒在了地上,疼的龇牙咧嘴。 第178页 “燕王哥哥!”胖墩叫的格外亲热,就像是遇到了亲人一般。 躺在地上的两人,听到‘燕王’两个字,顿时吓得面如土色,眼一黑便晕了过去,两个黑衣侍卫上来就要拖起两人,芊芊忙开口说道:“殿下,放过他们吧,他们也没做什么,如今已经得到教训了。” 朱棣看了看地上晕死的两人,对侍卫使了个眼色,黑衣侍卫不一会便消失了。 这时,过来两个小厮,战战兢兢地将各自的主子从地上拖起来,踉踉跄跄地走了,头都没敢回。 卖糖人的汉子,差点连下巴都惊掉了,长大嘴巴愣在了那里,半晌才反应过来,“小的今儿是遇到贵人了,糖人小的不收钱了,送给这个小公子吃了。” “这如何使得?”芊芊和朱棣竟同时说道。 朱棣冲芊芊莞尔一笑,芊芊顿时羞红了脸。耀宗见状,忙从荷包里拿出几枚铜钱,塞进了卖糖人汉子的手里,从上面取下一个糖人,递给了耀武。 “燕王殿下,您怎么会在这儿?”耀宗心中疑惑,燕王不会是专门等妹妹的吧? “我闲来无事,便出来逛逛,竟遇到了你们,李大公子,我能和芊芊说会话吗?”朱棣问道,虽然是商量的字眼,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耀宗犹豫了一下,转而看向了妹妹,只见芊芊冲着他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是对朱棣说道:“殿下,让小弟跟着一起吧,毕竟妹妹是待字闺中的女子,单独相见总归是不好。” 朱棣脸上沉了沉,眉头微蹙,可他还是点了点头,便率先向一个街角走去,芊芊伸手拉过耀武,跟在了朱棣身后。 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下,朱棣站在一处暗影下,身影被拉得老长,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看朱棣沉默着不说话,芊芊只好主动开了口,“燕王殿下,您找我什么事?” “芊芊,你还是叫我哥哥吧!”黑夜中看不清对方的脸,朱棣便大胆了些。 “臣女不敢!” “你以前都是叫我哥哥,如今怎么叫我的名号了?” “以前是臣女不懂规矩。” “芊芊,你一口一个臣女,让我很不习惯。” “殿下,您以后会习惯的,您找我到底是何事?” “芊芊,父皇要给我和三哥五弟选妃了,我和母后说选你可好?”虽然看不清朱棣的脸,但是芊芊还是感觉到少年的兴奋。 朱棣忐忑地等着芊芊的回答,生怕他的话吓着了她。 他现在还不太懂男女之情,就觉得喜欢和她说话,喜欢看着她,喜欢她的与众不同。她小时候像个漂亮的瓷娃娃,大了更加好看了。他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她不像别的女子那样裹小脚,背女训,她不光读四书五经,还看了很多杂学。 “殿下,芊芊不敢觊觎皇子,您看看便知道了,凡是皇子和公主,都是配的公爵家的子女,我爹爹不是显赫的功臣,陛下不会同意的。” “正妃是公爵之女,侧妃可以是一般臣子之女,芊芊你放心,虽然你只是侧妃,但我最重视的是你。” “殿下,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请恕我大不敬之罪,我这辈子只做妻不做妾,而且,我以后的相公也要像我爹爹那样,只有我娘一个女子。” “芊芊,你知道的,身为皇子身不由己…!” “我李芊语心胸狭隘,难登大雅之堂,更别说是进入皇家了,好了殿下,臣女告辞了!”说完,芊芊拉着弟弟便走。 令人惊奇的是,小胖墩今天竟这么听话,一直默默地听着姐姐和燕王说话,一点也没捣乱。 “芊芊!”朱棣一把扯住了芊芊的衣袖,心里万般舍不得。 看姐姐想要挣脱燕王的手腕却又挣不开,小胖墩眼睛叽里咕噜地转了转,一下便扑向了朱棣,无奈他个子太矮,只能抱到燕王的膝盖处。 “燕王哥哥,抱抱!”胖墩扬起一张可爱的小脸,可怜巴巴的看着朱棣,那眼神活像个乞怜的小奶狗,令人不忍心拒绝。 朱棣松开了芊芊的衣袖,竟真的抱起了他,得逞的小胖墩冲着姐姐甜甜一笑,唇下露出一对梨涡。 芊芊趁机说道:“殿下,咱们回去吧,我大哥和弟弟该等急了。” 于是,朱棣抱着耀武,芊芊跟在他的身后,三个人回到了原处。朱棣情绪低落,将耀武交给耀宗后,便匆匆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芊芊眼睛黯淡下来。自己就不该对他动心,好在一切还没开始,还可以洒脱地转身离开。就像娘说的那样,他的身边不会只有一个女子,与其以后相看两厌,还不如及早的相忘于江湖。 第103章 及笄 七月盛夏,整个应天像是被烤着了一般,热的人喘不过气来,在连续下了几天雨后,天气终于凉快了许多。这天上午,户部尚书府李家,门前车水马龙,各式马车和轿子占了大半条街。 从马车和轿子里下来的人,无一不是权贵之人,门口站着苗管家和一个欣长俊逸的青年在迎宾,李家上一次这么热闹,还是今年年初李家大公子成婚的日子。 青年身着一身月白色锦袍,一头乌发在头顶束成了一个小髻,仅用一根丝带系住。男子皮肤白皙,鼻梁挺直又不失秀气,长长羽睫之下,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笑起来便弯成了月牙,一看便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第179页 每见有宾客到来,青年便会温和有礼地拱手相迎。这时,只见一对三十余岁的男女,带着两个十几岁的少年过来,青年忙上前几步迎接,“大舅,舅母,您来了,快请进,父亲和母亲在里面等着您呢。” “耀宗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才十七就正式做了助教了。”付氏笑道。 “舅母,您过奖了!”耀宗莞尔。 马上有丫鬟引着胡启生夫妻及两个儿子往府内走去,耀宗则继续在门外迎接客人。 耀宗年初刚刚成亲,娶的是翰林院学士陈建林的小女儿陈洛诗。陈氏虽只比芊芊大几个月,却异常懂事,不光写的一手好字,持家更是一把好手。 这个儿媳妇是李蔷薇选中的,当初对耀宗有意的女子,不乏公爵之女和一二品官员之女,可李蔷薇偏偏就选中了五品翰林院学士的女儿,令很多人不解。 看名单上的宾客都到齐了,耀宗和苗管家这才进了尚书府的大门,留下几个男仆守在门口。 今儿是李家小姐李芊语及笄的日子,也是李家三胞胎的生日,李思义夫妻俩原打算只请少部分亲朋聚在一起便罢了,谁知,很多同僚却及早的送了礼,夫妻俩只能大办了。 芊芊及早地沐浴好,巳时许便换上了采衣采履,坐在花厅东厢,安静地等着笄礼的开始,一旁的丫鬟若梅和若兰,不停地看着她,嘴里啧啧地赞着“小姐真美,姑爷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娶到小姐。” 芊芊嗔了一眼若梅:“休要胡说,还没成亲就称姑爷,若是被外人听了去,该说咱们府没规矩了。” 若梅伸了伸舌头,随后做出一个掌嘴的动作,“瞧我这张嘴,又胡说了,该打!” “等你及笄了,我跟娘说一声,将你嫁给如墨,看你们俩谁说得过谁!”芊芊吓唬若梅,如墨和若梅两个人,好像是死对头一般,一见面就掐。 “我才不嫁他呢,小姐,我错了,求您别给夫人说,若梅再也不乱说话了!”若梅急的小脸都红了,引来若兰和芊芊一阵娇笑。 主仆三人只顾在东厢说笑着,却不知外面的笈礼却是已经开始了,花厅里的宾客,都移步到了院子里,在院子里观礼的座椅上按照主人家安排的位置坐定。 只见主人李思义从主位上站起身,对着观礼席的宾客一揖,郑重道:“今日是小女李芊语行成人笄礼的日子,感谢各位宾朋佳客的光临,下面,小女李芊语的笄礼正式开始,请李芊语入场拜见各位宾朋!” 少时,就见垂着一头乌发的芊芊,在两个丫鬟若梅和若兰的搀扶下款款走来,她先是对着观礼的宾客道了个万福,后又在笄席上跪下,正对着父母坐着的地方。 有赞礼吟唱,盥洗,赞者将芊芊如瀑布一般的长发挽成了一个发髻,又在发髻上缠缚了一根五彩缨线,接下来的加笄服、乃醮都是有条不稳地进行着,经过了三加三拜,笄礼才算完成。 笄礼成后,同一天生日的李家另外两个孩子耀祖和耀文,也双双跪在了父母面前,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 一番复杂繁琐的仪式过后,芊芊看上去有些倦意,可依旧风采逼人,十五岁的芊芊出落成了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遗传了父亲的身高,她足足高了娇小的母亲小半头,一张鹅蛋小脸和精致的五官,则是像极了母亲。 到了午时,李家已经备好了饭菜,来宾开始就席,席间有宾客小声议论着。 “这李尚书和夫人还真是怪异,放着这么多门当户对的公子不嫁,非要将女儿嫁给一个商户。” “谁说不是呢,就李小姐这容貌,整个应天都找不出几个来,就算不嫁给皇子,也得嫁进公爵家里,再不济也能嫁给同品阶的,那个商户还真是烧了高香了。” “我到觉得李尚书夫妻俩做得对,听说李小姐嫁的人家,虽是商户之子,家风却极好,也是好读书的,还有个不纳妾的规矩,公爵侯爵家又如何,不见得比人家有钱不说,还妻妾成群,李小姐就算再美,也有容颜老去的时候,嫁给不纳妾的相公,这日子想想都觉得美。” 众人议论的商户之子徐牧尘,此时正在内院的西厢房内,和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呆在一起。为了避嫌,他没有出现在芊芊身边,而是坐在了观礼席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静静地看完了整个笄礼。 一想到那个美丽的少女,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妻子,他的心就怦怦直跳。京师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芊芊呢,有达官贵人家的公子,甚至还有皇子,他一刻也不敢懈怠,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离开蕲水到京师已经三年了,他将徐家的成衣生意经营的风生水起,徐家的女装,尤其是嫁衣,成了京师一绝,京师的名门贵女和朝廷命妇无不对徐家的锦衣和嫁衣趋之若鹜,就连宫里的娘娘和公主,也对徐家的成衣青睐有加。 两家父母订好了日子,再过两个月他们就可以成亲了,届时父母也从蕲水老家赶过来。而给芊芊的嫁衣,上个月就开始做了,集中了逐锦阁最出色的三十个绣娘,绣娘们一针一线的精心缝制着,他要给芊芊穿上一件世上独一无二的嫁衣。 然而,生意场上所向披靡的徐牧尘,眼下却被一个孩童缠的头大,“耀武,不是牧尘哥哥不给你钱,实在是姑姑不让。” “你悄悄地给我,别让娘知道,牧尘哥哥最好了,比我亲哥哥都好!”耀武扬着一张小胖脸,献媚地看着徐牧尘。 第180页 “那也不行,快出去吃饭去,一会姑姑看不到你,又要训斥你了。”徐牧尘努力地让自己狠下心。 七岁的耀武还是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李蔷薇为此大为头痛,眼看着他都要横着长了,李蔷薇痛下决心,将娇惯他的奶娘遣到了陈氏那里,三令五申,不许家里人私下给他钱,免得他偷买零食吃。 耀武只好将目标放到了徐牧尘的身上,有这么一个有钱的姐夫,不找他要钱就是傻子。平时,牧尘哥哥可没少给他钱,自己在学堂里是最有钱的,同学都喜欢跟他混。 谁知,牧尘哥哥今天竟软硬不吃,说什么都不给他钱了,这可如何是好。耀武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我叫你一声姐夫,你给我一百文钱可好?” “喊一百句姐夫也不行!”徐牧尘不为所动。 “哼,我告诉姐姐去,总是有个妖艳的女子去逐锦阁找你!”耀武开始放大招了。 “耀武,你说的可是真的?”手提食盒的芊芊,一进门便听到了耀武的这句话,顿时俏脸一沉。 “芊芊,你别听耀武胡说,根本没有的事情。”芊芊的突然出现,让徐牧尘惊慌失措,唯恐芊芊误会了自己。 芊芊放下了食盒,拉住了耀武的小胖手问:“耀武,你告诉姐姐,是真的吗?” 看芊芊不信,徐牧尘急红了脸,偏偏那个始作俑者耀武还冲着他做鬼脸,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当然是真的了,我去逐锦阁玩,看到有个女子,嘴巴画的红彤彤的就像吃人似的,叫牧尘哥哥徐哥哥,牧尘哥哥还对着她笑,姐姐我告诉你,那个女子长得没你好看。”耀武说的眉飞色舞,徐牧尘听得心惊肉跳。 “弟弟你先出去吃饭,姐姐和牧尘哥哥有话说!”芊芊将耀武推了出去。 房里只剩下了徐牧尘和芊芊两个人,芊芊顿时便撅起了红唇,气鼓鼓地看着徐牧尘。哼,长得好看的男子果然不可靠,整天有蝴蝶一样的女子围着转。 “芊芊,你听我说,那个女子是店里的顾客,对我有意,被我拒绝了,我告诉她我定亲了,我的娘子是世上最美的女子,那女子还纠缠,被我直接赶出去了,这种不识趣的顾客不要也罢,逐锦阁不差她一个顾客。”徐牧尘捉住了芊芊的小手,拼命解释道。 “真的?”芊芊的心软了下来。 “当然是真的,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吗?”徐牧尘动情地说道。 徐牧尘看着眼前娇俏的少女,因为吃醋,她原本白嫩的小脸有些泛红,那张撅起的红唇就像一颗樱桃,等着人采撷。 徐牧尘突然间心情大好,双手捧起了少女美丽的小脸,低头便在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上轻轻落下了一吻,如蜻蜓点水一般。 芊芊一颗芳心跳的飞快,粉脸晕红一片,这是牧尘哥哥第一次亲她,在这之前,他顶多也就是抱抱她,从不会逾越。 第104章 嫁女 “你们几个慢点搬,这个铜镜一定要放好,别磕着了,还有这些军爷,你们辛苦了,一会抬妆奁的时候,还要劳烦你们慢一下。”李家长媳陈洛诗指挥着人搬嫁妆。 现在,尚书府由陈氏当家,李蔷薇将掌管中馈的权利交给了她,这个儿媳还真没让她失望,陈氏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操持起家事来真是得心应手,为人做事也是大方得体,上敬公婆,下睦姑嫂,夫妻恩爱。 忙了几天了,陈氏有些疲累,李蔷薇见状,忙招呼她过来歇息:“洛诗,你过来歇着吧,这些事交给下面的人做就行了,你这还怀着身孕呢!” 李蔷薇剥了一个柑橘递给了她,陈氏忙接过了柑橘,“娘,我不累,芊芊是咱们家唯一的女儿,她出嫁可不能有一丝的疏漏,一会送嫁妆的时候,相公和耀祖、耀文、耀武都跟着,还有我娘家的两个兄弟也跟着,也显得咱们李家人多不是。” “洛诗,你办事娘放心,耀宗,你不能总忙着国子监的事,也要抽些时间陪陪洛诗,她现在有孕,正是需要关心的时候。”李蔷薇朝着耀宗说道。 还没等耀宗开口,就见耀祖冲着娘挤了挤眼睛,嬉笑道:“娘,这可就不劳您操心了,大哥可会疼大嫂了,大哥都快娶了媳妇忘了娘了,是不是啊大哥?” “耀祖,你….!”耀宗和陈氏同时羞红了脸。 李蔷薇用手指戳了一下耀祖的脑门,“你个没正行的,以后,我定要给你找个厉害的姑娘整治你,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能降得住你?” “我才不要什么姑娘呢,我要守着娘!”十五岁的耀祖身高快赶上哥哥了,兄弟俩长得也极像。 “说的什么傻话,娘有你爹陪着呢,你们大了,都要离开爹娘自己出去闯,”李蔷薇嗔笑道。 娘几个说笑了一会,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李蔷薇带着儿子儿媳,到了院子里,又清点了一遍嫁妆,整整一百二十八抬。家里的男仆不够用,李思义从兵部借了两百个兵士抬妆奁。 徐家给的一百二十八抬聘礼,李蔷薇只留下了聘饼、鱼和肉、三牲、京果、生果、茶叶等,自家陪送了床桌器具和箱笼被褥,以及女儿家的日常用品,其他的则原封未动,一并抬回徐家。 当初徐家的一百二十八抬聘礼,轰动了整个京师,光是那些上等的面料和各式锦衣,就引得那些嫁了人的和待字闺中的贵妇和贵女好一阵羡慕,更别说丰厚的聘金和各式珠宝了。 第181页 吉时已到,耀宗兄弟四人和陈氏的两个兄弟,带着钱氏和宁氏两个铺床的婆子,引着送嫁妆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去了徐宅。 徐牧尘三年前一到应天就买下了一座大宅子,和尚书府隔了两条街,走路过去也不过半个时辰。徐宅大门虽不如尚书府气派,里面却别有洞天,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不亚于一座江南园林。 为了迎娶芊芊,徐牧尘又重新将内宅装点一新,里面的家具和大床,全是选的最好的楠木和紫檀木,请的是京师最好的木匠,用了几个月才做好。 两百个兵士,加上李府的几十个仆人小厮,有两人一抬的,有一人肩挑两头的,整整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一担担,一杠杠都朱漆髹金,流光溢彩,绵延好几里,真的应了那句十里红妆。 *** 望着一下空了的院子,李蔷薇的心里空落落的,眼睛不由的酸涩起来。她一直觉得女儿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可眼下女儿真的要嫁人了,和所有的母亲一样,她竟像是丢了个宝贝似的。 徐文轩夫妇半个月前就从蕲水过来了,如今住在应天的徐宅里忙着筹备婚宴。她不用担心女儿嫁过去受委屈,她相信文轩和婉玉会像疼女儿一样的疼芊芊。 晚饭后,李蔷薇一个人在内室里发呆,回想着过往,仿佛就在昨天一般,从天而降在芳香馆,为了逃命她骗过了老鸨王妈妈,为了生存,她干起了让人不屑的下九流里的最末流哭丧,见识了世态炎凉,最后还是知识改变了命运。 “蔷薇,你好端端的哭什么?”李思义从背后抱住了她。 李蔷薇抹了把脸,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泪流满面,她靠在相公的怀里轻声啜泣起来,“你每日早出晚归,我都见不着你的人,只有女儿陪我说说知心话,如今她要嫁人了,我觉得伤感。” “等我干到四十岁,便辞了这尚书一职回蕲水老家,咱们夫妻做一对闲云野鹤,神仙眷侣,时而出去看看山水,累了便回来含饴弄孙。”李思义拭去娘子脸上的泪水,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真的?”李蔷薇抬起一双泪眼,欣喜地问道。 她心中已经动了让相公辞职回乡的打算,不为别的,就为洪武皇帝几年后的大开杀戒,胡惟庸的事情很难不波及到自家,她是真的救不了胡家了,那个父亲对权利有着近乎病态的痴迷。 前两年,她为了挽救胡家不被诛九族,暗地里举报胡惟庸私下经商,想让皇帝因此解了胡惟庸的丞相职务,没想到皇帝非但未将胡惟庸解职,还将胡惟庸升为左丞相,还是唯一的丞相。 而自己的举报信,不知怎的就落到了胡惟庸的手里,他大动肝火,第一次对她动了手,拿起一个砚台就砸向了她,若不是李思义用自己的后背替她挡住,她的脸就破了相了。 现在的胡家,除了嫡母董氏和大哥胡启生一家,对她依旧亲近,其他人都视她为洪水猛兽,尤其是她的那个便宜妹妹胡娇,更是恨她入骨。 原来,高不成低不就的胡娇,已经拖成了老姑娘,便将主意打到了自家姐夫的头上,由父亲出面找李思义商量,让胡娇也嫁入尚书府,来个娥皇女英,被李思义拒绝后的胡娇,从此就恨上了李蔷薇。 “蔷薇,自从有了耀武以后,你就没对我撒过娇了,你做了婆婆后,更是弄得老气横秋的,你才三十三,明明还这么年轻,穿的竟像个老妇。” “莫非你嫌弃我了?你以为我想老气横秋吗,我是怕人家说我是老妖精,都做了婆婆了,眼看着就要做祖母了,还打扮的这么俏。”李蔷薇娇嗔道。 “谁说你是老妖精了?你明明是小妖精!”李思义说着便亲上了她。 谁知,李蔷薇竟一把推开了他,“都怪你,我差点忘了正事,我还要去芊芊的院里,交代她一些事情。” 说完,李蔷薇便开始翻箱倒柜起来,最后,她在一个装杂物的木箱子里找到了一个小册子,看了看便要装进袖子里,却被李思义一把夺了过去。 “你个色女,你何时存了这玩意儿,难怪你每次都是一套一套的。”李思义暧.昧地看着娘子。 “你胡说什么,这是我找嫂子要的,嫁女儿都要备上这个,就算是夫妻闺房的启蒙了。”李蔷薇从相公的手里抢回了小册子,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袖子里。 李蔷薇揣着一本春宫图就去了女儿那里,一进门便见女儿正在收拾自己的小玩意,有玩偶,还有小饰品,见母亲进来,芊芊忙停了下来。 “还以为你长大了呢,没想到还是孩子心性!”李蔷薇疼爱地看着女儿。 屏退了左右,李蔷薇从衣袖里拿出小册子递给了女儿,芊芊不知是何物,狐疑地接了过来,待她看了一眼后,顿时羞得面红耳赤,“哎呀,娘!” “娘知道你害羞,可娘还是要说,食色性也,这个对于夫妻生活很重要,女子不能一味的被动,夫妻间的闺房之乐,可以增进夫妻间的感情。” 交代了女儿一些需要注意的生理卫生和夫妻相处之道,又叮嘱她到了婆家要上敬公婆,下睦姑嫂,母女俩聊了快一个时辰,看时候不早了,李蔷薇便告别了女儿回去。 谁知,李蔷薇刚迈开脚步,就见芊芊像个小女孩似的,一头扑进了她的怀里,竟嘤嘤地哭了起来:“娘,我舍不得你和爹爹,还有哥哥弟弟!” 第182页 “傻孩子,徐宅离咱们家这么近,你想爹娘了便回来看看,大喜的日子不能哭,眼睛哭肿了,明日就不好看了!” 芊芊破涕为笑,想到了徐牧尘,她的心里又充满了憧憬。 “早点睡吧,明日一早牧尘就要来迎亲,睡个好觉,做个最美丽的新娘!”李蔷薇抱了抱女儿,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第二天,辰时过了一半,徐家的迎亲队伍就敲锣打鼓地过来迎亲了,八个披红挂彩的轿夫,抬着一顶八人大轿,轿子旁边跟着喜娘。 徐牧尘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大红直缀婚服,头戴新郎所配的九品官帽,簪花披紅,坐在马上脊背挺得笔直,相比父亲徐文轩的俊美温润,徐牧尘的五官更加立体,有棱有角的脸英俊无比。 芊芊早已经打扮好了,女儿出嫁不大办,只请了至亲好友,有胡启生付氏夫妻俩和孩子,有儿媳陈氏的娘家人,还有户部几个同僚的妻女。 女子们围着芊芊,啧啧称赞她的嫁衣,虽同样是直领真红对襟大袖衫、红罗裙,外罩霞帔,但是芊芊的这套嫁衣,细看下来,却是别具一格,用金银丝线绣的鸳鸯石榴图案极美,在阳光下,石榴居然会变色,那鸳鸯更像是活了一般。 尤其是她的凤冠,竟是足赤金的金凤,金凤的口中衔着赤金镶珠的步摇,冠上镶嵌的有名贵的东海明珠,还有翡翠和猫眼,华丽雍容,衬得芊芊更加光彩照人,周身都散发出绝色的光芒。 到了巳时,唢呐声想起,芊芊跪在了爹娘的面前磕了三个头,这才被蒙上了红盖头,眼看着耀宗背起了妹妹就要出门,李思义突然就红了眼圈,握住李蔷薇的手竟有些颤抖。 如珠如宝的女儿就要嫁为人妇,做父亲的一点也不比做母亲的心里好受。 第105章 回门 新妇三日回门,这天,尚书府就跟过年似的热闹,李思义和几个儿子为此还请了一天假,陈氏及早地让人打扫了龛堂,又安排了厨房,备了几桌酒席,还请了胡家大哥一家。 耀文和耀武做为弟弟,要去徐家接姐姐姐夫回门,因男方要备“太平面”请郎舅,并给红包,耀武兴奋地像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念叨个不停,耀文被他烦的直想揍他。 “三哥,你最好了,一会姐夫给你的红包,你给我一半好不好?”耀武开始拍耀文的马屁。 “我才不给你呢,我还要存起来买东西呢,谁让你整天就知道吃吃吃,将零用钱花完了就想到处骗钱,你这个小骗子!”耀文根本不买他的帐。 “耀武,你是不是又到处要钱了?你要是再管不住自己的嘴,信不信我把你送到乡下去,一个月也吃不到肉,更别说零食了。”李蔷薇听到了两个儿子的话,训斥耀武。 “娘,你偏心,三哥要钱,你每次都给他,还有二哥,每次回家,你都问他要钱吗。”耀武气鼓鼓地撅着嘴。 “你还好意思说,你二哥三哥从不乱花钱,哪像你,不是买东西吃,就是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学堂不好好读书,成日带着一群孩子瞎折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爹爹贪了多少钱呢?” 李蔷薇被这个儿子气的快要吐血,好好的一个孩子眼看着就要歪了,照这样下去,就要往纨绔的方向发展。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看来,她要狠下心来教育他了,那就先从他的体重开始。 “娘,轿子已经准备好了,耀文耀武可以出发了。”陈氏及时地进来了,自己若是再不岔开话题,婆母难免不会动家法教训小叔子。 耀武趁机滋溜一下钻了出去,路过陈氏面前时,冲着她一笑,露出一对小豁牙:“还是嫂子最好!”有好几次要不是嫂子劝着,娘就动家法了,那藤条抽在身上可是疼的很。 耀文耀武两兄弟坐着马车去徐宅接芊芊去了,李蔷薇将陈氏叫到了内室,屏退了小丫鬟,这才语重心长地说道:“洛诗,我知道你心软,看不得娘惩罚他,可娘还是要说,不光是耀武,就是你有了孩子,也不能惯孩子,慈母多败儿,娇纵的男儿是不会有出息的。” “母亲,儿媳错了!”陈氏羞愧道,说着便要给李蔷薇跪下,却被李蔷薇一把扶住。 “洛诗,你这是为何,娘不是埋怨你,你是我看重的儿媳,我若不是相信你,怎会把整个家都交给你?娘是怕你心软,你是长媳,要掌管一个家,少不了要有强硬的手段。”李蔷薇将陈氏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柔声说道。 陈氏感激地冲着李蔷薇笑了笑,“母亲,儿媳记下了!” 她对这个婆母是又敬又爱,她做梦都没想到,婆母会从这么多贵女里面,选中了自己这个五品翰林院学士的女儿。当初对耀宗一见钟情的,可不止她一个女子,喜欢耀宗的女子,哪一个都比自己身份高贵,甚至还有国公爷的小女儿。 可婆母偏偏选了自己,她高兴的同时,还有些担心,怕婆母不好相与。传闻婆母不是一般女子,能让公爹拒了公主,永不纳妾,这样的女子,纵观整个应天城,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嫁了进来,没想到婆母这么随和,没有端一点婆婆的架子。嫁进李家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婆婆疼她,相公爱她,小姑子小叔子也好相与。 陈氏出去没多大会,李思义就进来了,看的出来,他有些激动,脸上透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第183页 “看把你高兴的,昨晚就跟烙烧饼似的,翻来覆去的把我都吵醒好几次,不就是女儿要回来了吗!”李蔷薇揶揄相公。 “还说我,你不高兴吗?刚刚你对陈氏说了什么,我看她出去的时候挺高兴的。”李思义笑道。 “也没说什么,就是让她以后不要惯孩子,洛诗什么都好,就是少了些原则,我嘴上不说,心里都知道,耀武那个混小子,老是缠着她要钱,她怕我知道,就自己吃亏,说钱让她用了。” “蔷薇,我这个相公还真是惭愧,教育孩子原本是我的事,可家里的这些个孩子,都是你在管教,耀武年龄和上面的这些个孩子悬殊大,哥哥姐姐都惯着他,导致他花钱如流水不说,还养成了纨绔的性子,我怕他长大了不思进取,成日招猫逗狗。” “以后我管他的时候,你们都不要拦着,他才七岁多,现在管教还来得及,我决定给他请三个月的假,暂时不让他去学堂,将他关进东跨院,由我来看着他,不然,这孩子就歪了。” “娘子,你不能光要儿子不要相公啊,你去东跨院,那为夫怎么办?我一大早披星戴月地去早朝去办公,傍晚回家又见不着你,这过得叫什么日子!” “我只是白天看着他,晚上他也要休息啊,晚上我让两个婆子在东跨院看着他,我回堂屋。” “这还差不多,你现在眼里只有孩子,都快忘了自己还是个妻子了!”李思义幽怨地说道。 “嫌我不是好妻子,所以你就去教坊司找乐子去了,也是,教坊司的姑娘又年轻又美貌,说话都跟黄鹂似的,我要是男子也把持不住啊!”李蔷薇戏谑道。 “我的好娘子,你真是冤枉你相公了,我是硬着头皮去的,工部的几个老家伙,要和户部联络感情,非要去教坊司听曲,说是教坊司来了一个弹唱俱佳的女子,我不愿去,工部的那几个老家伙便一唱一和地说我惧内,我脸上实在是挂不住便去了。”被娘子嘲讽,李思义急了。 “当真是唱作俱佳?要不,等你休沐时,你带着我也去逛逛!”李蔷薇来了精神。 “弹的确实不错,但是唱就罢了,我听过了你唱歌,她们的歌声哪能入得了我的耳。” “油嘴滑舌,你倒是会哄我开心了!”李蔷薇娇笑。 李思义被娘子脸上娇俏的笑容迷住了,阳光从窗格透进来,洒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淡淡地泛着一抹光晕,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若不是在白天,他真想好好的亲亲她。 这时,外面有丫鬟传话,说是小姐和姑爷快到了,李思义一听,竟高兴的嘴角上翘,弯成了月牙,他一把扯住娘子的手,“蔷薇,快点,我要看看牧尘那小子有没有欺负芊芊!” 李蔷薇被他拉的踉跄了一下,她简直哭笑不得,弄得这世上好像只有他一个男人最疼芊芊似的。 牧尘是她看着长大的,他等了芊芊这么多年,富家子弟十六七岁即便不成亲,也会有通房丫头,可牧尘一直等到了快二十岁,为了芊芊守身如玉,可见他对芊芊的喜爱,怎可能欺负芊芊? 夫妻俩迎到了大门口,就见有三辆马车往自家这边赶来,其中一辆马车是胡家的,应该是胡家大哥大嫂。 胡家的马车先到,马上有府里的下人摆好了马凳,付氏一下马车便开始道歉:“妹妹,妹婿,真对不住,你大哥有事耽搁了,差点误了时辰。” “大哥,大嫂,无妨,您先稍候,一会咱们一同进去,牧尘和芊芊这就到了。”李思义对胡启生夫妻俩拱了拱手。 这边刚说完,芊芊的马车就到了,下人及时地摆好了马凳。李蔷薇明显地感受到了相公的激动,连呼吸都紧了。 徐牧尘先跳下了马车,打开了轿帘,将芊芊扶了下来,最后才是耀文和耀武,耀武看起来异常兴奋,估计是拿了满意的红包,下人们则是从另一辆马车里搬回门礼。 不过隔了一天没见,芊芊就像是长大了一般,那个梳着垂鬟分肖髻的娇俏少女,如今成了妩媚的小妇人,她梳了一个小妇人长梳的百合髻,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白嫩的小脸未施粉黛却透着红晕,樱唇上涂了淡红的唇脂,映的她更加娇嫩,那双小鹿一般的眼睛里含着一汪水。 徐牧尘也是神清气爽,一张英俊的脸庞上面带微笑,他的眼睛一直跟随着芊芊的身影,深邃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爱意,根本掩饰不住。 李蔷薇和相公相视一笑,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牧尘对女儿可谓是爱之深。 徐牧尘和芊芊先是给胡启生夫妇俩行了个礼,唤了一声舅父舅母,又给李思义夫妻俩行了礼。 将女儿女婿迎进了门,耀宗耀祖和陈氏连忙过来迎接妹妹,徐牧尘比耀宗还要大上两岁多,却还是随着芊芊叫了一声大哥大嫂。 “妹婿,还有我这个二哥呢,你不能厚此薄彼!”刚过十五岁的耀祖,硬是逼着快二十岁的徐牧尘叫二哥。 徐牧尘求救似的看着岳母,这个耀祖心眼多得很,小时候可没少从自己和牧阳手里骗走好东西,耀祖从小就胆大心大,只有蔷薇姑姑能治得住他。 “耀祖!”李蔷薇睇了儿子一眼,耀祖看了看母亲,只好忍着了。 将女儿女婿让进了厅堂坐下,说了一会话后,李思义带着女婿和儿子,去龛堂拜祭爹娘的牌位。 第184页 回到了厅堂,徐牧尘这才正式行大礼,他和芊芊一起,先是双双给胡启生夫妻俩跪下磕了头,“甥女婿拜见舅父舅母!” 胡启生夫妇连忙搀扶起徐牧尘和芊芊,付氏拿出了两个红包,递给了徐牧尘和芊芊,里面鼓鼓的,看起来不菲,耀武一看,眼中便倏地闪过一道光。 “小婿拜见岳父岳母,感谢您将芊芊嫁给我!”徐牧尘恭敬地给李思义夫妻俩磕了头。 李蔷薇掏出了两个红包,递到了女婿和女儿的手里,“牧尘,芊芊被她爹爹惯得有些任性,你比她大,又是男子,要让着她些,她若是做的不好,你告诉蔷薇姑姑,我会教训她。” “岳母,芊芊很好,您放心,我不会让她受委屈的!”徐牧尘转头看向自己的小娘子,眼睛里像是闪着星星一般。 李蔷薇和相公交换了一个眼神,夫妻俩倍觉欣慰,就连对女婿吹毛求疵的李思义也放了心。 第106章 北征蒙古 在玄武湖的南侧,有座鸡笼山,山上有日观台,可以观天象、测风候,鸡笼山以南便是国子监了,所以,这一带聚集了大明朝众多的文人和方士术士以及莘莘学子。 国子监武学的练武场,摆满了各式兵器,少年武生们正在练武,其中一个瘦高英俊的少年手握一把长矛,舞动起来宛若出海蛟龙一般上下翻飞,扫、劈、挑、刺,每个动作都是刚劲有力。 一个漂亮的收手动作,少年收回长矛,又不偏不斜地将长矛一飞,直接将长矛插进了兵器架上,引得周围的武生们一阵叫好。 “李耀文,这次北征蒙古,你一定会榜上有名,到时候就可以扬名立万了!”其中一个十六七岁的黝黑少年,上来给了耀文一拳。 “我要回家问问我娘!”耀文还了他一拳,算是少年武生间特别的打招呼方式。 “李耀文,你不会还没断奶吧?什么都要问你娘!”一旁的蓝青扬起了唇角,嘲笑耀文。 “要你管,你还好意思说我,你爹还是骁勇的大将军呢,怎就生了你这个废物,你是不是还想打一架?”耀文怒视了蓝青一眼。 耀文本就生的英气,加上武功好,为人仗义,在武生里面人缘极好,令蓝青颇为忌惮,见耀文真的怒了,蓝青只好讪讪地离开了。 “李耀文,你别理蓝青,他仗着表姐是太子妃,爹爹是大将军,成日耀武扬威的,他不过是你的手下败将罢了,不过说真的,这次机会真难得,听说今日就要将名单报给陛下,陛下这两天就会批示,我要是有你这么厉害,我二话不说就去,好男儿要做出一番大事来!” 耀文看了看黝黑的少年,陷入了沉思中。 当李蔷薇从耀宗的口中,听到耀文居然报名征讨蒙古的消息时,整个人震惊的半天没说出话。 耀文才十五岁,便已经声名远播,在国子监的武生里是佼佼者,这次报名的几个武生,都是少年有为,都想着能在这次北征蒙古中立下军功。 她说什么都不会让耀文去北征蒙古,耀文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是蒙古人的后代,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攻打自己的民族和家乡。 李思义从衙署回来,看到娘子一脸愁容,他的心也不好受。看来,蔷薇已经知道耀文报名参军的消息了。唉,这个孩子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也不和爹娘商量一下。 和耀文生活的久了,他已经快忘了耀文不是自己儿子的事实了,耀文这孩子不像耀宗耀祖那般含蓄,耀文的感情更浓烈,更懂得表达自己的情感,他越来越喜爱这个孩子了。 耀文勇猛,定会冲锋陷阵,可是刀剑无眼,万一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莫说是蔷薇受不了,就是他也会觉得心疼。 “蔷薇,你别担心,事情还有转机,名单还没有正式下来。”李思义安慰娘子。 快吃晚饭的时候,耀文回来了,看爹和娘的脸色不好,他几次都欲言又止。一家人这顿饭吃的异常沉默,就连话痨耀武也识相地没有叽叽喳喳。 “耀文,你留下来!”饭后,李蔷薇将耀文留了下来,耀武冲着耀文挤了挤眼睛,有些幸灾乐祸,耀宗搀扶着快要临盆的陈氏也告辞了。 当厅堂里只剩下相公和耀文时,李蔷薇这才严肃地问道:“耀文,你今天做了什么?” “我报名参加征讨蒙古的队伍了,我想建功立业,为爹娘争光,我想证明自己,我也并不比大哥二哥差!”耀文抬了抬下巴,给了自己一个信心。 他知道如果和娘商量,娘肯定不让他去,可他真的很想去,就连夫子都说他在武学上有天资,有大将之风,如果有了实战,日后定能成为一代名将。 “耀文,听娘的,你不能去,刀剑无眼,娘不放心!”李蔷薇蹙着一双秀眉说道。 “娘,我已经报名了,不能反悔!”耀文急道。 “这个你不用管了,明日你爹爹上朝奏明皇帝陛下,就说你年龄小,要陪着娘亲。” “娘,我一定要去,秦城都去了,我们还可以作伴!”耀文涨红了脸。 “我不管秦城还是汉城,别人是别人,你是你,娘不准你去!”李蔷薇急了。 “大哥十三就中了秀才了,我和二哥一样大,二哥这么厉害,偏偏我最差,我不想被人轻视!” “我看谁轻视你?在娘眼里,你和你大哥二哥一样优秀,娘以你们为荣。”李蔷薇说的肯定,只愿她能打消儿子的这个念头。 第185页 不料,平时最听她话的耀文,这次确是铁了心一样,执意的要去,“娘,我这次是非去不可!” 李蔷薇气的浑身直哆嗦,一时竟失去了理智,‘啪’的一声,重重的巴掌拍到了耀文的脸上,耀文的半边脸登时便起了红印子。 这是她第一次打耀文,以前无论他多调皮,惹了多大的祸,她都舍不得打他,顶多也就是让他罚跪,今天,她实在是气急了,这个孩子为何就不理解她的苦心呢? “耀文,你想气死我是不是?”李蔷薇又心疼又生气,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打在耀文的脸上,何尝不是疼在她的心里,她将耀文抱回家的时候,他才八个月,她怜他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双亲,对他倾注了最深的爱,夜里搂着他睡,给他喂饭。一点一点将他养大, 耀文倔强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不是他存心地想气娘,他只是想向娘证明自己,他不想外人提起李尚书的几个儿子时,称赞的都是大公子和二公子,他要让外人对三公子竖大拇指,他不想总是活在哥哥们的阴影之下。 “耀文,你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去!”李思义的态度也强硬起来,语气不由加重了。 “爹、娘,孩儿这次是非去不可,我已经向祭酒报过名了,名单都报上去了!”耀文坚持道。 “耀文,你这次要是去了,我就没你这个儿子!”李蔷薇一只手按在桌子上,来支撑自己颤抖的身躯。 “娘,您这是逼儿子,我非要去!”耀文也倔了起来,他心里难受极了,娘为什么不支持自己,他只是想去军中历练一下。 “你这是存心要气我了,好…好…好..,你真是翅膀硬了!”李蔷薇一连说了好几声好,转身就从案几上取下了藤条。 一直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耀武,一见娘亲拿起了藤条,忽地闯了进来,‘扑通’一声和耀文并排跪在了一起:“娘,三哥知道错了,求娘别打他了!”说完便又朝着耀文急切地说道:“三哥,你快给娘认错!” “我没错!”耀文倔强地跪在地上,梗着脖子。 “你没错?那就是我错了!”李蔷薇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劲,一把将耀文身边的耀武推开,举起了藤条就打向了耀文。 藤条一下一下地落在了耀文的后背上,发出噗噗的声音,听了都觉得疼,李蔷薇一边打一边流泪,一连打了十几下,可倔强的耀文,硬是面不改色。 “蔷薇,行了,你这样会把孩子打坏的!”李思义上去欲从娘子手里夺藤条,却被娘子的气势吓住了,只得叹了口气,几年前自己用藤条打耀祖,耀祖整整半个月不敢平躺着睡,这次,耀文怕是也好不到哪里。 “娘,求求你别打三哥了!”耀武哭着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娘,快八岁的耀武瘦了高了,半大小子也有劲了,李蔷薇被他抱住居然动弹不得,李思义趁机夺走了藤条。 李蔷薇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红得好像憋过了气,,身子剧烈地抖动着,李思义连忙扶住了她,在背后给她顺气,“耀文,你真是不懂事,把你娘都气成什么样子了。” 耀文头一次见娘气成了这样,顿时吓得哭了起来,他挪动着膝盖,跪爬到娘的身边,抱住了娘的腿,“娘,我错了,您别生气了,我不去了!” “耀文,你要是有个好歹,你让娘怎么办?”李蔷薇抱住耀文的头,放声大哭了起来,耀武见娘和三哥一起哭,也跟着哭了起来。 李思义见母子三人哭成一团,也不知道怎么劝好了,娘仨哭了一会,总算是停了下来,李蔷薇解开耀文的衣衫,看到他背后的伤痕,又心疼地哭了起来,隔了两层衣衫,他背后的伤痕又红又肿,有几处都冒了血,渗透了白色的中衣。 李思义忙让人喊来了府医,府医看了看耀文的伤痕,先是叹息了一声,随即便开始清理、上药,处理好以后,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拎着药箱子走了。 李蔷薇安排了下去,让照顾耀文的婆子多照应着他,等耀文和耀武离开之后,李蔷薇才浑身无力地瘫坐在了椅子上,整个人懊悔不已。 她懊恼地捶着自己的头,她怎么就鬼迷了心窍了,居然对耀文下了这么狠的手,自己疼在手心的孩子,竟被自己打成了这样。 记得他刚来时,她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甚至都没有抱过耀祖一次,娘心里又何尝没有怨过她? “蔷薇,你呀,你打了他,你心里就好受了吗?”李思义揽过来娘子,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 李蔷薇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耀文,希望你能理解娘的苦心!” 第107章 身世 春天的夜晚,宁静而安详,花园里的草坪刚修剪过,弥漫着一股草的清香,耀文一个人坐在花园的凉亭里,看着月亮和星星在发呆。 和他同时报名的几个同学,已经跟着队伍开拔了,可他却只能呆在国子监,错过了一次历练的机会。他很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娘都气成那样了,自己只能放弃了。 这时,传来了一阵说话声,声音极小,像是在说着悄悄话,奈何习武之人听力好,即便他们压低了声音,耀文还是听到了。 “相公,娘为何如此反对耀文参军?”大嫂陈氏问道。 “应该是和耀文的身世有关,娘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是隐约知道了一些的,耀文来的时候,我都快四岁了,他应该是爹娘的一个故人之子,” 第186页 “耀文不是李家的孩子?”陈氏惊呼。 “小点声,别被人听了去!”耀宗嘘了一声。 “相公,你若是不说,打死我也不会信,我觉得娘最疼的就是耀文和芊芊了,芊芊是女儿还好理解,现在我倒是明白了。” “别这么说,娘每个孩子都疼,就像是耀祖,虽然挨的打最多,可娘也最不放心他。” 大哥扶着大嫂回去了,剩下耀文一个人傻傻地定在了那里,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消息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是在寒冷的冬天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 他居然不是爹娘的孩子?那他的爹娘是谁?他的身世为何会让娘坚决反对他北征蒙古? 可是,娘明明很疼他啊,就连一开始他并不喜欢的爹爹,也越来越疼他了。记得小时候自己得了一场大病,娘守了他一夜,他醒来时,分明看到娘眼睛都哭肿了。 不,一定是大哥弄错了,他是娘的孩子,他要去问问娘,耀文发了疯一样,从花园一路狂奔到了堂屋门口,正要敲门的时候却又停下了。自己这么贸然地去问娘,娘会不会伤心和生气啊! 看爹娘的屋里还亮着灯,耀文蹑手蹑脚的来到了爹娘的窗下,屋里传来爹娘的说话声,声音很小,若是寻常人根本听不清。 “哎呀,相公,你搂的我喘不过气了,你都是快做祖父的人了,怎么还跟毛头小子似的,你快放开我!” “谁说做了祖父就不能抱自己娘子了?我偏不放开,你的心整天都放在了孩子身上,你说你多久没有好好看我一眼了?多久没有主动亲过我了?” 爹娘恩爱的互动让耀文觉得温暖又害羞,他的脸有些发烫,他觉得偷听爹娘说话实在是不好,可他又很想知道大哥说的是不是真的,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听下去。 “相公,我最近不是心里有事吗,洛诗快临盆了,我一刻也不敢懈怠,芊芊刚刚有了身孕,她的公公婆婆又不在应天,也没有一个长辈照应,还有耀文,他后背上的伤,我怕他感染了。” “蔷薇,你就是操心的命,我看着耀文这孩子沉闷了不少,要不咱们把耀文的身世告诉他,免得他怨你。” “我宁愿他怨我,也不能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小,再过两年吧,我怕他知道了自己是蒙古人的后代,自己的亲生父亲又是被汉人砍了头,以他的性子,我怕他会去报仇。” “耀文是个知轻重的孩子,当初两军交战,嘎鲁被陈友谅的人捕获被砍头,这也是没办法,何况那些杀嘎鲁的人都不知道是谁了,他怎么报仇?蔷薇,你就是太在意这个孩子了,怕他受一点伤害。” “我当然在乎了,我至今都忘不了那一幕,我抱着才八个月的耀文,去刑场给嘎鲁送行,我是让他放心,我会将他的儿子好好养大,嘎鲁远远地看着耀文,一开始不舍,后来便是开怀大笑,最后竟眼含热泪将脸扭到了一边,不敢再往这边看,我当时便在心里发誓,把耀文当成我自己的孩子,不让他受一点伤害。” “嘎鲁的在天之灵会放心的,他也会保佑耀文的!” “可是,相公,我好害怕,我害怕他的家人有一天会将他接走!” 站在窗外的耀文泪流满面,他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悸动,连门也忘记敲了,一头闯进了堂屋里,扑通一声便跪在了爹娘的面前:“娘,爹,我是娘的孩子,我哪也不去,就守在娘的身边,” 李蔷薇愣住了,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她将耀文搂在怀里,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流下来,“耀文是娘的孩子,娘哪也不让你去!” 李思义将母子两人拉到床榻上坐下,表情严肃地说道:“耀文,你保证不冲动,爹爹就将你的身世告诉你!” 耀文郑重地点了点头,李思义便一五一十地将他的身世仔细道来。 他有一个蒙古语名字阿木古郎,他的祖父巴彦给他取了这个名字,是想让他平安,他的父亲嘎鲁娶了一个汉人女子,那个女子生了大儿子特穆尔,两年后又生了他,生完他就大出血死了,当时嘎鲁参加了蒙古军队,和陈友谅的部队在打仗,巴彦夫妻带着两个小孙子艰难度日。 后来,蒙古军队战败,嘎鲁被俘,原本就患病的巴彦受不了打击,病情加重,几天后便去世了,琪琪格一个人带着两个孙子,幸亏嘎鲁的姐姐和姐夫找来了,他们要回上都,因为耀文太小,路上太颠簸怕他受不了,一家人愁的不知该怎么办,是李蔷薇主动收留了他。 陈友谅的将士为了鼓舞士气,将几个勇猛的蒙古将士当众砍头,嘎鲁被当众砍头的那天,李蔷薇抱着耀文到了刑场,她站在最前面,故意将孩子的脸朝向嘎鲁的方向,用唇语告诉嘎鲁,自己会好好将耀文带大。 耀文趴在李蔷薇的肩头泣不成声,李思义心疼地抱住了哭泣的母子两人,他如今说出这些,自己心里都觉得痛,他很佩服蔷薇,为了让嘎鲁能看小儿子最后一眼,她竟眼睁睁地看着嘎鲁被砍头,当时她的心该有多痛。 嘎鲁少年时就喜欢她,虽然以后各自嫁娶,可嘎鲁依然关心蔷薇娘几个,若不是嘎鲁相救,蔷薇怕是要被一个好色之徒玷污了。蔷薇原本就重情义,看着救过她的嘎鲁被砍头,她的内心该留下多大的阴影? “耀文,你跟爹娘保证,你不能报仇,这不是你的个人仇怨,因为每一次改朝换代都会伴随着血腥的战争,在蒙古铁蹄之下,多少宋人死去,最后失去了政权,后来大明又推翻了蒙元,我们没有能力阻止历史的发展进程,你懂爹爹的意思吗?” 第187页 “爹爹,耀文懂,我不会报仇,我以后都不会参军了,我守在您和娘身边,好好孝敬你们,就算以后有人接我,我也不走!” “耀文,既然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娘希望你不要有负担,娘和爹爹还会和以前一样爱你,哥哥姐姐也和以前一样疼你,当初娘骗你们,说你和二哥姐姐是三胞胎,是怕有心人质疑你的身份,其实,你比二哥和姐姐小一岁。” 李蔷薇没有想到,耀文的身世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被说破的,好在耀文这孩子乐观懂事,没有太纠结,让她很是欣慰。 第二天早饭后,耀文和耀宗一起结伴去国子监,耀宗关心地说道:“耀文,你后背结痂了,要小心点,不要扯着了,天气快热了,要尽快脱痂才好。” “大哥,我知道了!”耀文冲着耀宗咧嘴一笑,“大哥,我快要做叔叔了,如果是侄子,长大了就跟我练武!” “好,跟你练武!”耀宗伸出手,揉了揉耀文的头,却引来耀文的一阵大叫:“男子汉大丈夫的头,不能随便乱摸!” “我是你大哥,怎么就不能摸了,你小时候,我天天摸,还揉你的脸,你小时候一张小肉脸,摸上去手感极好!”耀宗想起了小时候的趣事,突然就笑了起来。 李蔷薇欣慰地看着两个儿子出去,她很庆幸,耀文这孩子养成了一个好性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心情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耀文的事情解决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洛诗了,她临盆的日子就在这几天了,为了保险起见,李蔷薇请了两个有经验的产婆,有一个直接住在了府里随时待命,还联系了一个妇科圣手和一个儿科圣手,防止产妇和婴儿出现不适。 古代女人生孩子,就跟去趟鬼门关似的,稍不谨慎,就会一尸两命,她生耀武的时候就难产了,以至于伤了根本再也不能受孕。李蔷薇倒是想得开,反正都几个孩子了,还省的避孕了呢。 李蔷薇正一个人想着心事,就见贴身丫鬟楚儿一脸惊慌地跑了过来:“夫人,您快看看吧,大少奶奶怕是要生了!” 楚儿话音未落,李蔷薇就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慌乱中竟踩到了自己的裙裾,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楚儿忙扶住了她。 第108章 父女决裂 这一日,李思义放衙回府,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一双深眸里一看便是藏了心事。李蔷薇也不多言,默默地接过他的官帽放下,待他坐在了椅子上,便递给他一杯茶。 李思义喝了几口便放下了茶碗,隔着桌子拉起夫人的手,神情有些黯然,欲言又止。 “相公,发生什么事了?”李蔷薇柔声问道。 李思义先是叹了一声,便苦笑道:“淮安侯在从北平南返京师的途中卒,朝中大臣人心惶惶,洪武八年杀了廖永忠,刘伯温死的也是不明不白,下一个不知要轮到谁了。” “还能是谁?下一个就是我那个爹了,你的岳父大人!”李蔷薇冷笑。 现在是洪武十一年,还有两年就是历史上著名的胡惟庸案了,前后跨度十几年,斩杀几万人。 “蔷薇,就没有办法阻止吗?毕竟胡相也只是贪权,并没有动摇国本。”李思义探寻地看着娘子,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娘子是什么人,但是他知道,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办法就是,尽早交出丞相的权利告老还乡。可是,你觉得可能吗?你也知道他贪权,他怎么舍得下这滔天的权利?我已经暗示他好几次了,没有任何成效,你忘了前几年,他是怎么砸我的吗?要不是你护住了我,我这脸怕是毁容了。” “蔷薇,咱们是时候该回老家了,我做了这十年尚书,鞠躬尽瘁,也对得起朝廷了。我平日忙的顾不上你和孩子,这个家多亏了你了,如今你我已到中年,有了孙子和外孙,也该回乡享受天伦之乐了。” “相公,你看开了?真不愧是我的好相公!”李蔷薇兴奋地抱住了相公的脖子,吧唧一声亲上了他的脸,相公的思维还真是敏锐,只需自己一点便心中通透。 “我早就看开了,我坚持到现在,并非贪恋权势,只是暂时还没有接替我的人,现在不同了,这两年陛下广招人才,如今焕文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我便可以放手了,等找个合适的机会,我便递交辞表。” “相公,既然要走,那就尽快吧,我再去劝父亲一次,若是他再执迷不悟,我只能放弃了,咱们想个法子,将我那大哥一家和嫡母摘离出来。”李蔷薇无奈道。 时隔几年,当李蔷薇再次来到丞相府的时候,可谓是百感交集,看着胡府气派辉煌的大门,以及门前那对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利的石狮子,李蔷薇的心里说不出的伤感。 有谁会想到,今日门庭若市的左相府,两年后竟会是满目疮痍?当繁华落尽,一切都复归尘土。 为了不空跑一趟,李蔷薇特意选了一个休沐的日子过来,想来,那个父亲应该在府里。 相府的门子早就看到了李府的马车,却不敢上去迎接,相爷和二姑奶奶闹翻的事情,整个相府都知道,二公子三公子和两个姨娘都对她恨之入骨,他一个下人可不敢对她表现的热情。 李蔷薇下了马车,见门子对自己不冷不热,她也不在意,淡淡地对门子说道:“进去禀告父亲,就说李夫人求见!” 第188页 门子不敢怠慢,说了句‘二姑奶奶稍等’,便飞快地去通传了。 即便二姑奶奶再不受待见,那也是尚书夫人,何况,相爷就是再生气,那也是二姑奶奶的亲爹,他们这些下人,万一惹了尚书夫人,哪还有好果子吃。 等了大约一刻多钟,就见刚刚的那个门子一溜小跑着过来了,一副谄媚的样子,“二姑奶奶,相爷请您进去呢!” 李蔷薇带着楚儿,不紧不慢地进了府,直奔嫡母董氏的院子。谁知,刚进了垂花门,就见到一个身穿白色锦袍的青年男子,语气不善,“你来做什么?” “我来做什么,和你有何关系?相府现在还不是你做主吧?”李蔷薇冷冷一笑。 眼前的这个青年男子便是胡小瑞,胡家的三公子,应天出了名的风流三少之一。胡小瑞刚刚弱冠,生的风流俊俏,皮肤和女子一样白,一双桃花眼更是勾魂。 胡小瑞仗着父亲位高权重,加上他长相俊美,平日里可没少拈花惹草,传闻他男女通吃。他尤喜驾着一辆豪华马车在市井穿梭,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大老远就知道是胡三公子的马车。 李蔷薇唇角的那抹不屑,刺的胡小瑞眼睛一痛,他恼羞成怒,“你这个白眼狼,连自己亲爹都要害,父亲对你还不够好吗,还有大哥大嫂和母亲,这么偏袒你,没想到你竟恩将仇报!” “我是不是白眼狼,还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你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不是招猫逗狗,就是驾着马车在闹市横冲直撞,早晚惹祸上身。” 李蔷薇说完,便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向母亲董氏住的堂屋走去,气的胡小瑞差点吐血,可又无可奈何,她毕竟是尚书夫人,还有大哥大嫂护着。 李蔷薇没走几步,就被顾氏和崔氏拦住了,顾氏已经四十好几,却打扮的像个二八少女,一双柳媚眼瞥了瞥李蔷薇。 顾氏一开口便是一连串的刻薄话,“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李夫人,你不是不愿踏进相府了吗?怎么,看老爷做了左相,你忍不住了?” “闭嘴,我来找父亲,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妾侍指手画脚?”李蔷薇厉了顾氏一眼。 “我是妾侍,可我好歹也是老爷过了礼、抬进门的,总好过你娘一个歌姬吧,不过是和老爷有过一段露水姻缘罢了。”顾氏声音尖利起来,带着一股穿透力。 顾氏恨透了李蔷薇,举报老爷经商,这不是断了胡府的富贵吗?更可恨的是,若不是她不能容人,胡娇不就能嫁进尚书府了吗,总好过现在嫁的人家,虽是官宦之家,可是姑爷荒唐,不光家里有妾侍,外面还养了外室。 “我娘即便是歌姬,也是冰清玉洁,反倒是你这种所谓出身良家、骨子里却像娼妓一样不安分的女人,才更令人不齿。”李蔷薇怒道,今儿她明明是来劝父亲的,却被这几个蠢货拦住了。 这些个无知的蠢货,只怕是要身首异处了,还在招摇,四处树敌。 李蔷薇说完,便不再理睬那些人,她让楚儿留在外面守着,自己进了父亲的书房。 胡惟庸正襟危坐在书桌前,复杂地看着李蔷薇,唇角动了动,“来了,坐吧!” 李蔷薇仔细端详着胡惟庸,心绪起伏,这个父亲明显的老了,两鬓已经半白,眼角的皱纹也深了。朝中繁忙的事务,加上官场上的勾心斗角,还要应付皇帝的猜疑,这日子怕是不轻松。 “父亲,女儿今日过来,是想和父亲好好谈谈!”李蔷薇的语气温和了很多。 这个便宜父亲或许真的很爱母亲常欢儿,每每盯着她看,脸上都会现出痛苦的神情,有好几次,眼中都起了氤氲,他说的最多的话便是,如果欢儿还活着就好了。 “蔷薇,想和父亲谈什么?”胡惟庸直了直身子,脸上隐约透着笑意,这个女儿已经好几年不进门了,他很想见她,却又拉不下脸去主动找她。到底是血浓于水,现在,她终于来看他这个父亲了。 “都说父亲是洪武朝最博学的人,眼下女儿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父亲,都说越王勾践小人得志,事成后杀文种……” 几个被李蔷薇奚落过的胡家人,此刻正聚集在一起,他们实在好奇她和老爷谈些什么,胡小瑞好几次想凑到书房门口偷听,却被门口守着的侍卫拦下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里面仍然没有动静,快两个时辰的时候,只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咆哮声:“你给我滚,欢儿这么柔顺的一个女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叛逆的女儿,你要活活气死我了!” 紧接着便是瓷器和各种物件破碎的声音响起,昭示着里面的人此刻已经愤怒到了极点,顾氏和崔氏相视一笑,双双幸灾乐祸,两人鲜有的如此和谐。 外面的人正在看着热闹,却见李蔷薇双目微红的出来了,脚步看似有些不稳,等在外面的楚儿见状,忙上前扶住了她。 “小瑞,快去看看,也不知道你父亲被不孝女气成什么样子了?”崔氏阴阳怪气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传了过来。 “管好你的嘴,免得到最后死无葬身之地!”李蔷薇瞪了崔氏一眼,崔氏被她眼中的冷冽下了一跳,忙闭了嘴。 李蔷薇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带着楚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相府。 她已经尽力了,她说了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也说了赵匡胤杯酒释兵权,无奈她那个父亲实在是执迷不悟。曾几何时,父亲也是一个智慧的人,眼下却被权利蒙蔽了双眼。 第189页 她有苦说不出,她若是直接说了洪武十三年的胡案,这个父亲怕是要真的造反了,到时候会死的更惨。 罢了,她没有能力改变历史进程,只要能让大哥一家免遭杀戮就够了。 第109章 龃龉 胡惟庸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好女婿李思义在大殿之上,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难堪。 事情的起因是,洪武帝给父母兄嫂在老家凤阳府修皇陵,皇陵历时十余年基本竣工。可左相如今竟提议,要修缮已经修葺好的皇陵。左相善于察言观色,此提议深得洪武帝的心意。 可身为户部尚书的李思义,却不合时宜的同时打了胡惟庸和洪武帝的脸,着实让殿上的群臣捏了一把汗。 李思义在大堂之上给皇帝和左相算了一笔账,河南行省春季干旱少雨,收成只有去年的四成,江浙行省洪涝,水稻大幅减产,今年的税收怕是难收,加上湖广上里坪司侗族吴勉造反自称刬平王,朝廷派了蓝玉大将军镇压,需要大量财力。这些都要钱,可户部不会生钱,国库不丰,只能节省开支,皇陵刚刚修葺好,并未受损,为何又要修缮? 胡惟庸正为自己揣摩了圣意而自得,却被自己的二女婿打了脸,眼看着胡惟庸刀削一般的脸上阴云密布,一双深眸剜了李思义一眼,眼神之狠厉,让群臣不由打了个寒颤。 刑部左侍郎胡启生,夹在父亲和妹婿之间左右为难,眼看着父亲和妹婿就要吵起来,胡启生连忙将李思义拉了过来,洪武帝思衬片刻,便采纳了李思义的建议。 散了朝,百官陆陆续续地从奉天殿出来,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着。 “这李尚书平日虽说正直,可也是懂分寸、知进退的,今儿是怎么了?竟同时得罪了陛下和左相。” “李尚书若不是胡相的女婿,胡相怕是要恼上他了。” “已经恼上了,你没看见吗,胡相那眼睛跟一把刀似的,恨不能吃了李尚书。” “李尚书这下算是触了陛下的逆鳞了,你们没见陛下的脸色有多难看。” “我等还是少议论吧,免得惹祸上身!” 李思义也不去管别人的议论,抱着自己的象牙笏板,不紧不慢地出了大殿。胡启生在后面叫住了他,“思义,你我一同去官署吧!” 六部挨得都不远,刑部和户部只隔了一个礼部,两人正好顺路,便同坐了一辆马车。 两个大男人同坐一辆马车略显尴尬,两人沉默了一会,还是李思义打破了沉默:“大哥,你有没有想过盛极必衰这个道理?” “思义何出此言?莫非你知道些什么?”胡启生惊愕。 能做上刑部左侍郎,胡启生也不全是沾了宰相父亲的光,他本人也是有些能力的。妹婿好端端的说了一句盛极必衰,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赶车的是李府的车夫谢三,对李家是忠心耿耿,李思义完全可以放心,所以他才大胆地和胡启生说点掏心窝子的话,“淮西集团的核心韩国公隐退,将岳父推到了前面,以刘基为首的浙东集团已经被打压,如今只剩下了一个淮西集团,所谓功高盖主,历来的开国功臣都没有好下场,我不信岳父会看不透?” “妹婿是想让我劝父亲行事低调一些吗?”胡启生问道。 见胡启生会错了意,李思义也不好说的太过明白,只得点了点头。 这边,李思义和胡启生结伴去了户部和刑部的衙署,呆在府里的李蔷薇,则迎来了一个让她厌烦的客人,那就是她所谓的三妹胡娇。 胡娇拖到了二十二岁才嫁人,嫁给了江夏侯周德兴的儿子周骥,周骥比胡娇还小上两岁,虽生的一表人才,却是好色之徒,在娶胡娇之前,家里妾侍通房就好几个,胡娇虽做为正妻嫁进侯府,却没有过上几天顺心的日子,也就刚成亲那会,周骥觉得新鲜老实了一些日子,没过多久,周骥就又开始声色犬马、荒淫无度。 胡娇每每回府找自己的母亲顾氏哭诉,顾氏便在胡惟庸面前撒娇哭嚎,胡惟庸找过几次江夏侯,江夏侯也是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没办法,打骂了几次根本没多大用,周骥更加纨绔了。 每当周骥在外面花天酒地,胡娇便更加恼恨李蔷薇,父亲都开口和他们夫妻商量了,将自己嫁进尚书府为平妻,姐妹俩娥皇女英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奈何这两口子就是不答应。自己比她年轻,容貌也不比她差,她不信李思义不同意,一定是她不能容人。 胡娇生了一儿一女后就再也没有生育,据说她和周骥闹得不可开交,听说两人已经分居了。想必是日子过得不顺,三十岁的胡娇,看着比三十五岁的李蔷薇还要大上几岁。 原本一双美艳的凤眸,如今藏了不甘和恨意,看起来有些凶狠,脸上涂了厚厚一层粉,又扫了些胭脂,这才盖住了脸上的憔悴,不过,细看下来,还是能看到她眼底的乌青。 再看李蔷薇,虽人到中年,看起来也就三十岁的样子,少了些娇俏,多了些风韵,虽不施粉黛,但她那张鹅蛋小脸依然美丽,尤其是她欺霜赛雪的肌肤,没有一点瑕疵,还真是令人嫉妒。 耀宗的儿子刚刚一岁多,正在牙牙学语,李蔷薇在教他学说话,见胡娇进来,李蔷薇将孩子交给了乳母,淡淡一笑:“你怎么来了,还真是稀客!” 见李蔷薇对自己不冷不热,胡娇看的火起,凭什么她过的就这么滋润?因心中有气,胡娇说话便有些冲,“二姐还真能沉得住气,你的好相公得罪了皇帝,你就不怕陛下秋后算账?” 第190页 “说来听听,我相公怎么得罪皇帝陛下了?”李蔷薇笑问。 看李蔷薇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胡娇更加不忿,“姐夫那么儒雅的一个人,近来为何屡屡惹陛下生气,想来也是近墨者黑,有你这种又臭又硬的娘子,脾气还能好到哪里,父亲顺着陛下的意提出修缮皇陵,可姐夫偏偏不识时务,不但打了父亲的脸,让父亲难堪,还惹怒陛下。” 原来如此,李蔷薇莞尔,自家的相公这是要放飞自我了吗? “胡娇,你倒是挺关心我们家的,你有这个时间,还是想着怎么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吧,你还真以为皇帝陛下的心胸就这么狭隘?我相公这么做一定是想把钱花在刀刃上,省下的这些铜钱,可是进了我相公的荷包?有如此为朝廷尽责的忠臣,皇帝陛下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嫉恨?” 胡娇自知说不过李蔷薇,便换了个话题,“你这巧舌如簧的本事是越来越厉害了,一个出了嫁的女儿,竟差点将自己的父亲气病,你就不怕遭天谴?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当初举报父亲私底下经商,真是丧尽天良!”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都是为了你们好,多说无益,以后你们会知道的。你今天来的目的不是光为了教训我的吧?说吧,你想做什么?”李蔷薇口气冷了下来,不想再和胡娇浪费口舌。 “你这当娘的也太偏心了,耀祖都十七了吧,芊芊和他一样大,都做了母亲了,你却迟迟的不给他说亲,有你这样当娘的吗?我这个做姨母的都看不下去了,你若是再不给他说亲,不知道的还以为耀祖这孩子有什么隐疾呢?”胡娇挤出了一丝笑容来。 李蔷薇嗤嗤一笑,“胡娇,你这手未免伸得太长了,居然管到我的家里来了,我们家耀祖好着呢,京师多少贵女想嫁进来,不为别的,就为我们李家的男儿个个出色,还不纳妾,我们尚书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我这不是为耀祖好吗,眼下有一门好亲事,我想着耀祖还没说亲,我这做姨母的连忙揽了下来,可不能便宜了别家。”胡娇见李蔷薇不接茬,只好自说自话,“我公爹姐姐的孙女,年方十五,生的俊俏,知书达理,多少人家提亲,其中不乏王公贵胄,可那孩子就是不愿意,不知怎地就看上耀祖了。” “既然那孩子这么好,还是择高门而嫁吧,我们家高攀不起,伺候不了侯爷的外甥孙女!”李蔷薇一口回绝了胡娇。 就江夏侯那一家子,还真是一言难尽,侯爷虽然人不错,奈何不会管教儿女,一个儿子教成了那个样子,如今快到而立之年,依然流连于勾栏坊曲。胡娇嘴里的女子她虽然不了解,但是那女子的父母,她倒是有所耳闻。 那女子的父亲比周骥也好不到哪里,家里妻妾成群,女子的母亲也是有手段的,和家里的那些妾侍斗的你死我活的,生活在这种家庭的女子,她实在是不看好,耀祖这孩子心思重,已经够累了,她想为耀祖找个心思简单些的娘子,反正李家的男儿都是只娶一妻不纳妾,不用宅斗。 “李蔷薇,你也太不识好歹了,我好心的给耀祖说亲,你却不给面子,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你都成了应天城的笑柄了,谁不知道你善妒,整天把相公管得死死的,堂堂的一个二品大员,都惧内出了名了!”胡娇恼羞成怒,她可是在相公面前打了包票的,要把这门亲事促成。 “胡娇,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耀祖是我的儿子,他的亲事自然由我操心,你算哪门子的姨母?至于我的相公,更用不着你操心了,我们俩好着呢,他敬我、爱我,不愿意纳妾,难不成我还非要假模假式的帮他纳妾不成?”李蔷薇轻笑。 胡娇气的脸发白,却又不知该如何和李蔷薇理论,她气的将桌上的一个茶碗掷到了地上,茶碗里的花茶洒在了地砖上,茶碗也碎了。 李蔷薇脸一沉,说了声‘送客’,丫鬟楚儿和知琴便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胡娇咬了咬牙,骂了一句‘泼男女’,便甩袖离开了。 李蔷薇怒极反笑,世上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这倒是真的应了那句话了,恶人自有恶人磨。不过,话说回来,她还真的要给耀祖说亲了。 第110章 耀祖 又到了耀祖回家的日子,李蔷薇安排厨房准备了他爱吃的菜,耀祖现在是燕王朱棣的门下,已经不用进宫伴读了。而朱棣虽封了燕王,却一直没有去任上,皇帝刚刚动了让众皇子回老家凤阳府体恤民情的心思,不知道耀祖会不会跟着朱棣一起去。 耀祖一回来就直奔爹娘住的堂屋,见到爹娘,他粲然一笑,“爹,娘,我回来了!” 十七岁的耀祖,已经长成了翩翩佳公子,白皙的面庞,精致俊秀的五官,乍一看和父兄很相似,细看下来,他那双似若桃花的眼眸,倒是比父兄多了些魅惑。 耀宗耀祖脸型五官都像极了父亲,却遗传了母亲的桃花眼,尤其是耀祖。而女儿芊芊容貌酷似母亲,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却是随了父亲,耀武则是中和了父亲和母亲的长相。 望着俊美的儿子,李蔷薇心底一软,她总觉得亏欠了这个孩子,不觉间语气中的关切便更甚了,“耀祖,累了吧,坐娘这边歇会,娘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一会你大哥他们回来就开饭!” 耀祖觉察出母亲的异常,却没有追问,而是乖乖地坐在了母亲的身边,“娘,我不累,我在燕王手下,哪里少了好东西吃,您别担心我!” 第191页 “要是不想让娘担心,就赶紧娶个媳妇回家,到时候娘就不担心了,有你媳妇呢!”李蔷薇笑道。 “娘,您又来了,儿子觉得一个人挺好的,我不想成亲!”耀祖竟冲着母亲撒起了娇。 “耀祖,你是不是心里有喜欢的女子了?你几次三番的不愿意说亲,是不是心有所属?” “真的没有,我只是觉得,这天下的女子,比娘和妹妹好的,实在是太少了,儿子不想凑合!” “你这孩子,你大嫂不就挺好的吗,你不给别人机会,怎知人家的好?娘可不希望有人编排你!” “娘,您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编排我?”耀祖敏锐地觉察出,母亲今日像是心中有事。 “娘,我们回来了!”还没等李蔷薇说话,就听见耀武略显稚嫩的声音传来。 “都回来了,赶紧洗了手吃饭!”李蔷薇招呼道。 “大嫂,俊之呢?”耀武见陈氏一个人进来了,心里顿觉少了些什么。 “俊之先吃了东西,被乳母带去花园消食去了。”陈氏看着耀武笑道,这个小叔子一天不见小侄子,就浑身不自在。 九岁的耀武减肥成功后,成了一个美少年,如今正在国子监读书,耀宗是他的老师,本以为可以偷懒,谁知,大哥对他比任何学生都严厉,他私下里威胁大哥,大哥若是对他严厉,他就欺负大哥的儿子俊之,结果呢,他这个小叔叔每次和小侄子在一起,都是疼的不行。 耀武有些遗憾地坐到了桌子上,婆子们开始上菜,一家子也都坐齐了,耀宗小两口,耀祖耀文耀武挨个坐好,挨着耀祖的耀文,用胳膊肘轻轻戳了戳耀祖,“二哥,今日我教训了常浩,他说你至今不说亲是有隐疾,若不是大哥拦着我,我能把他胳膊拧断!” “耀武,不要冲动,随他们说去,二哥有没有病你还不知道吗?如果让我知道是谁故意编排我,我让他生不如死!”耀祖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辣,和他十七岁的年龄不符。 “娘,二哥和三哥成天嘀嘀咕咕的,不是说食不言寝不语吗,为何他们吃饭说话,您为何不管他们?”耀武看二哥三哥亲密,他有些吃味。 李蔷薇笑看着儿子们,儿子还真是有趣,耀宗是大哥,几个弟弟敬他,不敢在他面前造次,而耀文喜欢粘着耀祖,耀武则喜欢粘着耀文,看耀文只顾着和二哥亲近忘了自己,耀武开始告状。 “耀武,好好吃饭!”李思义声音提高了一些,吓得耀武赶紧闭了嘴。 在一片安静声中,一家人吃好了饭,耀武擦了擦嘴,和爹娘打了声招呼,便跑去找俊之了。 其他的几个儿子,也和爹娘打了个招呼准备出去,李蔷薇看了看耀祖,示意他留下来,耀祖见人都出去了,这才顺从地坐到了爹娘的下首,静等着爹娘开口。 “耀祖,娘知道你心思通透,有些话一点就透,娘今儿就问你一句话,如果你爹爹辞官回乡,你是想跟着爹娘回蕲水老家,还是要留下来继续跟着燕王?”李蔷薇不愿和儿子兜圈子。 “娘,出了什么事?”耀祖乖觉的问道。 “相信你跟着燕王这几年在宫里学习,一定学到了除了书本以外的东西,娘知道你聪慧,也不瞒着你了,你外祖父权利越来越大,再大能大的过皇权吗?但凡权臣鲜有下场好的,懂得急流勇退的臣子才能全身而退。娘担心你外祖父日后会波及到咱们,你懂娘的意思吗?”李蔷薇盯着儿子的眼睛。 耀祖蹙了蹙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凝视着母亲,心里在斗争着。 过了好大一会,耀祖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郑重地对爹娘说道:“爹,娘,儿子决定留下来!” “耀祖,全家都回老家了,你一个人留下来,娘不放心,你才十七啊!”李蔷薇心里突然间一阵心疼,不觉间眼睛里就氤氲起了雾气。 “耀祖,你还是跟着全家回去吧,留下你一个人,你让爹娘如何放心?等我递交了辞表,就去找燕王殿下和陛下替你请辞!”李思义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做爹娘的亏欠了这个儿子。 “爹,娘,我已经决定了,我可不想回去做个平民,我还要做出一番大事来呢,为李家光宗耀祖,爹爹为我起这个名字,不就是让我荣耀门楣的吗!”耀祖做出一副轻松的模样。 “耀祖…!”李蔷薇还想再劝儿子,她知道,儿子绝不是口中所说的那样贪慕权势。 “爹,娘,儿子已经决定了,您别劝儿子了。”耀祖郑重地说道。 “耀祖,呜呜呜…,你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娘不能让你再付出了,这次,娘说什么都不让你留下来!”李蔷薇泣不成声。 耀祖为母亲擦去了眼泪,将她揽在怀里,轻声说道:“是儿子心甘情愿的,儿子不觉得委屈,娘为我们付出了这么多,每天算账记账要熬到很晚才睡,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就怕我们受苦。娘,儿子留下来又不是再也见不到您了,我可以每年去蕲水看您和爹爹。燕王对我实在是器重,我不忍推辞,何况,我也真的想要做一番事业。” 看儿子态度坚决,李蔷薇知道劝不住,自己生的儿子自己知道,他挨的打最多,却也最有主见。 李蔷薇握住儿子的手,“耀祖,既然你选择留下来,那就答应娘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第192页 “让娘为你挑选个好姑娘,在我们离开之前为你成亲!” “好,我答应您!”耀祖搂着母亲,看父亲眼睛里流露出不舍,耀祖便用另一只手搂住了父亲,“爹,到时我会去看您和娘的!” 耀祖回了西厢房,耀文神秘地将他拉进来,“二哥,娘和你说了什么?” “娘给我说亲,我答应了,下一个就轮到你了!”耀祖冲着耀文挤了挤眼睛。 “我才不成亲呢,女人好麻烦,我要陪着娘!”耀文挠了挠头。 “真的不成亲?成了亲就有娘子陪你说话,给你暖被窝,搂着软绵的小娘子,要多美有多美!” “二哥,你怎么懂得这些?莫非你搂过?”耀文讶异道,他总觉得二哥今天有些发骚。 “切,没搂过还没看过吗?你看大哥和大嫂就知道了,再看燕王,有正妃,侧妃,还有通房。”耀祖睨了这个傻弟弟一眼。 “二哥,你不会也想纳妾找通房吧?”耀文惊呼,“年前,娘的大丫鬟文棋勾引你,被你踢出去了,娘还将她的卖身契还给她了,给了钱打发她走了,如今你怎地又想要通房了?” “你想哪去了,娘不是不让咱们纳妾找通房吗,我是说,我虽没做过这些,可也见过听说过啊!” 耀祖无奈地看着耀文,这个弟弟反应太迟钝,根本跟不上自己的思维,他不会什么都不懂吧? 想到此,耀祖便贼兮兮地问耀文,“耀文,你不会还没梦.遗过吧?” “什么是梦.遗?”耀文狐疑地看着耀祖,他一直崇拜二哥,二哥就是懂得多。 耀祖差点崩溃,果然,这个傻弟弟什么都不懂,看来,自己这个当哥哥的,要给他上上课了,尽管自己也是一知半解。 当耀祖详细地给耀文讲解了以后,耀文顿时羞得面红耳赤,张了半天嘴也没说出来什么。 晚上,两兄弟毫无意外地失眠了,两人在各自的房间里辗转反侧。 耀文第一次正视二哥说的这个问题,他从一开始的羞耻,到后来的憧憬,耀文这一晚经历的心路历程,都快要赶上他以往十几年的了。 而耀祖,除了对自己的婚事有所期许,还想到了自己今后的前途,当他听到娘要他一起回蕲水时,心中早已动摇了,他舍不得和爹娘以及兄弟们分开。可他知道,他要留下来,除了燕王的器重,还有自己的责任。 如果外祖父真的惹怒了皇帝被清算,就算父亲可以全身而退,可是舅父呢?舅父一家对自家这么好,娘肯定放心不下他们,只有他留下来,借燕王之力才能护得舅父一家,也为自家谋得更大的安稳。 他早就看出来了,燕王不是等闲之辈,燕王有雄才大略,绝不会屈人之下,跟着燕王,才能护得自家平安。 第111章 送别 李蔷薇着手开始为耀祖相看儿媳,她先是自己挑了几个,再让耀祖自己相看,最后耀祖看中了太医院院判程兴的女儿程瑞宁,程氏刚过了十五周岁,比耀祖小两岁。 李蔷薇之所以能看中程家女儿,也是经过一番考虑的,程兴为人谨慎,也不攀附权势,加上仅为正六品,估计以后也不会被划入胡党。何况,相公就要请辞,若是找了高门大户的贵女,少不了会嫌弃耀祖身份低。 程瑞宁知书达理,小小年纪行事便大大方方,长得虽算不上倾城,可也是令人过目不忘,她对耀祖更是一见钟情。 婚礼定在了两个月后,李蔷薇开始马不停蹄地准备。 徐牧尘也开始处理手里的生意,准备能卖的都卖了,只留下他和芊芊住的宅子,妆点一下给耀祖住,李思义辞去了尚书之位,耀祖是不能再住在尚书府了。 为了不引起注意,徐牧尘和芊芊带着孩子先离开,芊芊已经将府里的下人安排好,都发好了遣散费,只等他们一离开,下人们便也跟着散了。 徐牧尘要卖掉逐锦阁的消息传遍了应天城的生意圈,不下于十几个有财力的掌柜有意向,精明的徐牧尘在里面挑选了三个掌柜,分别商谈,最后卖给了以做布匹生意发家的杨掌柜。 芊芊被母亲透了底,父亲母亲和兄嫂以及弟弟们顶多三个月也要回蕲水,她的心情倒是没有多大的波折,就是有点舍不得来应天后交下的手帕交胡钰胡宁两姐妹。 最高兴的还是徐文轩了,身为长子却远离父母家人,他的心里总会有些失落,虽然岳父岳母把他当儿子疼,他和芊芊也甜蜜恩爱,但或多或少,他总有股入赘的感觉,别人看到的不是他的努力,而是他身为户部尚书女婿的身份。 这日,徐文轩正在另一间珠宝铺子盘货,珠宝铺子已经卖给了做珠宝生意的刘掌柜,三日后交接。 忙了大半日,他有些疲累,便带上了身边的小厮引泉回家,马车行了大约有一刻钟,突然停下来不动了,徐文轩诧异,忙挑开了车帘往外看,这一看不打紧,他竟看到了一脸凌厉的燕王朱棣。 朱棣骑着一匹黑色蒙古骏马,身穿亲王朱红盘领常服,头戴黑色乌纱折上巾,腰系玉带。曾经的圆脸少年,如今已是棱角分明,一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双唇紧抿不苟言笑,不过十八周岁的朱棣,通身散发着不可抗拒的威厉。 见朱棣拦住了自己的马车,徐牧尘虽有些诧异,却也不动声色,他大方地下了马车,冲着朱棣一揖,“草民见过燕王殿下,不知殿下为何拦住草民?” 第193页 “你在变卖家产?难不成要离开应天了吗?”朱棣面无表情地问道。 “回燕王殿下,草民要带着妻儿回蕲水老家了!”徐牧尘不疾不徐地说道,虽是一个商户,在堂堂皇子面前,却也没失了分寸。 “你上车吧,咱们边走边说!”朱棣调转了马头,路上有行人不断朝这边观看,实在太招眼。 徐牧尘复又上了马车,车夫将马车赶得很慢,朱棣也是慢悠悠地骑着马,徐牧尘将车帘卷起,方便和朱棣说话。 朱棣一直在观察着徐牧尘,看他身形修长,面容俊美,又富可敌国,这一切确实令女人爱慕,芊芊应该过的很幸福吧?见过她几次,每次见她,她都是面若桃花,唇角总是扬起甜甜的笑意。 可他还是想不通,即便徐牧尘富可敌国,那又如何?这整个天下都是他朱家的,芊芊为何不跟他一个堂堂皇子,却做了商人妇。即便是侧妃,也好过最末流的商□□。 “徐公子,等你们离开应天的时候,我来送行,你不会介意吧?”朱棣挑起唇角。 “自然不会,草民何其有幸,能让燕王殿下为草民一家送行,燕王人中龙凤,岂是人人都能相识的。”徐牧尘轻轻一笑,不卑不亢。 徐牧尘的不疾不徐,让朱棣有些不喜,语气不由的有些不屑:“我还真看不出徐公子有何过人之处,竟让芊芊一个尚书之女下嫁与你?” 徐牧尘不假思索,粲然一笑道:“因为我能给她完整的感情,让她做我唯一的妻子!” “你…..!”朱棣哑然,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稍稍迟疑后,便一扬马鞭,甩下了一句话,“徐牧尘,你要一直对芊芊好,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骏马飞驰,马蹄声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朱棣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徐牧尘眼看着朱棣策马而去,身影越来越远,他的心里有些感触,皇子看似身份贵胄,却无法左右自己的感情,即便他们身边美人环绕,却依旧有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当徐文轩抱着珠宝匣子回到家时,芊芊正等的焦急,看相公回来了,芊芊将手里的儿子交给了乳母,从相公手里接过匣子,“牧尘哥哥,你回来了!” 成亲两年,芊芊还是习惯叫他牧尘哥哥,偶尔撒娇似的叫上一声相公,他便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徐牧尘逗弄了一会儿子,便让乳母抱着儿子离开,他将芊芊拉到自己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芊芊,嫁给我你后悔吗?” “牧尘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发生了什么事?”芊芊睁大了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心中有些惶恐,相公今天是怎么了? “没什么,刚刚燕王拦住了我,和我说了一些话,我心中有些感触。”徐牧尘笑道。 “燕王为什么拦住你?他和你说了什么?有没有为难你?”芊芊紧张极了,她担心朱棣会为难自己的相公。 “芊芊,你很担心我是吗?”徐牧尘惊喜地看着自己的小娘子。 “我当然担心了,你是我相公,我儿子的父亲,我不允许有人伤害你!”芊芊秀美一蹙,双目微红,像极了一只护仔的母兽。 徐牧尘被芊芊的小模样逗笑了,他搂过了娘子,亲了亲她的鼻尖,“他没有为难我,他让我好好待你,不然不会放过我,看来,他对你还挺好的,你有没有后悔错过他?” “不后悔,芊芊是小女子,心眼小,不愿和别的女子分享自己的相公,所以,我这辈子只能嫁给你,你也只能娶我。”芊芊嘟着嘴,冲着自家相公撒娇。 小两口一阵腻歪,直到丫鬟跑来说小少爷吐奶了。徐牧尘一听跑的比芊芊还快,一溜烟便没了影,引得她一阵娇笑,儿子都十个月了,吐奶不是很正常吗,偏偏徐牧尘比她这个娘还紧张。 徐牧尘将应天的几家店铺全部交接完毕,将家里的一些细软打包好,又遣散了下人,只留下了一个乳母和两个丫鬟,以及他从蕲水带过来的小厮引泉,包了一辆大船,从应天坐船先到江夏,徐家的马车会在江夏迎接他们。 出发这一天,因为李思义去早朝,李蔷薇便带着家人去码头给他们送行。 耀武拉着姐姐的手不愿意松开,嘴巴一撇,竟要哭出来,“姐姐,我会想你的!” “好弟弟,又不是见不着了,说不定很快就能见面了呢!”芊芊捏了捏耀武的小脸,安慰他。 “姐姐,你路上小心点!”耀文怀里抱着小外甥徐太笙,小不点儿和耀文最有缘,平日里就喜欢让耀文抱。 “耀文,你平日多管着点耀武,除了爹娘,他最听你的话。”芊芊交代了两个弟弟一番,这才依依不舍地看着母亲,“娘,我们先走了,您多保重,我们等不到二哥娶亲了,好在我已经见过二嫂了,挺好的一个女子,和大嫂一样好。” 芊芊又拉住了大嫂的手,眼睛却是看着大哥和大嫂两个人,“大哥、大嫂,爹娘靠你们了,我走了,希望咱们早日相聚!” 一家人,除了父亲和二哥,都到齐了,就连小俊之都来了,一岁多的小俊之在十个月的小表弟面前,俨然成了大小孩,两个小不点在用自己的语言交流着,引得人大笑,冲淡了离别的伤感。 芊芊正要上船,却听到了一阵马蹄声,众人皆回过头去,只见一黑一白两匹骏马疾驰而来,待骏马越来越近,众人看清楚马上的人,原来是朱棣和耀祖,朱棣身着一身朱红亲王常服,耀祖则是一身月白色锦袍。 第194页 离众人还有不足一百米的时候,朱棣翻身下马,一溜小跑着过来,离芊芊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却骤然停下来,他凝视着芊芊,神情复杂。 停了片刻,朱棣缓缓地说道:“芊芊,可否借一步说话” 芊芊转头看了看相公和母亲,见两人均点头,这才款款地向一旁走去,在离家人大约二十米的时候停了下来,静静地等着朱棣开口。 “芊芊,今日一别,只怕今生再也不会相见,你会想我吗?”朱棣眼中竟有些伤感。 “燕王殿下,我会记得你这个朋友的,我可忘不了你来我家时,和我弟弟切磋武艺的情景。” “芊芊,你是我儿时就喜欢的人,我的心里会永远为你留一个位置!” “一辈子太长,不过,我还是要多谢殿下了,听说燕王妃马上就要临盆了,我先提前祝殿下喜添麟儿。”芊芊嫣然一笑。 “芊芊,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你可曾喜欢过我?”朱棣有些不甘心,以前虽有不舍,但她总还在自己眼皮底下,想到从此就要天各一方,他的心里便觉得一阵刺痛。 “殿下,喜欢过又如何?你我不是一类人,殿下雄才大略,不会沉溺于儿女情长,而我只是个胸无大志的小女子,一辈子只想和自己的相公带着孩子享受天伦之乐,殿下的女人应该是徐仪华那样心胸宽广识大体的女丈夫,而不是我李芊语这种娇骄的小女子。” “芊芊!”朱棣伸手想要抚上她的脸颊,却被芊芊猛地一下躲开,朱棣的手僵在了那里,唇角扯起了一抹苦涩的笑。 “殿下,保重,我该上船了!”芊芊急忙离开了朱棣,向家人跑去。 一直跟着他们的耀祖,见妹妹回来了,这才松了口气,两人是双生子,自然比别的兄弟要默契。芊芊看见二哥,想到以后很少能见到二哥,她一个没忍住,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伤心地抽泣起来,“二哥!” “好妹妹,二哥以后会去看你和爹娘的!”耀祖伸出手臂想要抱住妹妹,又觉得男女大防,便收回了自己的手臂,掏出腰间的帕子,为妹妹擦拭着眼泪。 芊芊乘坐的大船,终于起航了,码头上的亲人们舍不得离开,在目送着大船越行越远。 朱棣骑在马背上,眼中尽是落寞,他一直默默地看着芊芊乘坐的大船,直到看不见为止。 李蔷薇看着落寂的朱棣,轻叹一声,不管身份高低贵贱,都逃不开一个情字。 第112章 请辞 李思义将辞表交给了皇帝,整个朝廷一片哗然,李思义不过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谁都没想到,他居然会请辞还乡。胡惟庸更是心情复杂地看着他,洪武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散了早朝,洪武帝将李思义留了下来,心中万分复杂。他爱惜李思义的才华,却又对他这几个月屡屡违背自己的意愿而恼怒。 李思义任户部尚书的这些年,主张开源节流,水利防汛防患于未然,而不是修修补补,这些年为国库积累了不少的银钱。做为皇帝,对这样的忠臣贤臣自然是爱惜。 只可惜,李思义这几个月有些不识好歹了,原来的李思义谦逊有礼,即便是反对他的提议,也是温和有度,从不让他难堪,而如今的李思义竟跟个刺头似的,偏偏他还说不出什么,毕竟李思义是为朝廷着想。 眼下,李思义请辞,他虽有不舍,想想倒也算了,户部的李焕文是年初刚选拔的人才,如今已经独当一面,李思义走了,户部照样可以运转。想到此,洪武帝便觉得释然了。 “思义,朕不明白,你正值盛年,为何请辞?”朱元璋探寻地看着李思义。 “回陛下,微臣近年来掌管户部,有些力不从心了,焕文年轻有为,臣自当举贤,而不是妒能。再者,微臣身有旧疾,若是劳累了便会发作,每每令夫人忧思不安,臣于心不忍。” “思义,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洪武帝心中突然有些不舍,这样一个不贪不腐的忠臣贤臣,实在是国之栋梁啊。 初次见到李思义,还是在李善长那里,当时的李思义不过二十几岁,清俊儒雅又洁身自好,做人有原则又年轻有为,深受李善长的赏识。短短十几年,再看李思义,不过四十岁的年龄,眼角竟有了皱纹,官帽下的发髻更是白如霜雪。 “多谢陛下抬爱,臣真的力不从心了!”李思义浅笑。 “罢了,若是朕强行将你留下,倒显得朕强人所难了,你的请辞朕准了,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和焕文交接有关事宜,朕会给你赏赐,让你和单老尚书享受同样的待遇,到时朕会在朝堂上正式颁布。” “多谢陛下恩典,臣李思义叩谢皇恩!”李思义行了个君臣大礼,心中顿觉如释重负。 李思义迈着轻松欢快的步履从奉天殿出来,想到从此以后,就可以和蔷薇游历于山水,他的脸上便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至于尚书一职,有李焕文接替他,他很放心将户部交给李焕文。 到了午门外,李思义看到了胡惟庸,看样子胡惟庸一直在等着他。李思义上前几步行了个礼,“岳父大人,您在等我吗?” “思义,你好端端的为何辞了这尚书一职?六部里就属你最恪尽职守,满朝文武都觉得惋惜。”胡惟庸眉头紧锁,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岳父大人,人各有志,思义的使命已经完成,如今焕文年富力强,我也可以放心了,和焕文交接好,我便和蔷薇回蕲水老家,做一对闲云野鹤。” 第195页 “思义,已经决定了吗,事情还有转圜余地,你….”胡惟庸还想再劝劝李思义。 “岳父大人,您的好意小婿心领了,陛下已经准了我的请辞,陛下金口玉言,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了!”李思义淡淡道。 李思义忽然有些同情起自己的岳父了,这么精明的一个人为何就看不透呢?眼看着胡惟庸的权势越来越大,凡是想升迁的官员,无不想拜在他的门下,现在的朝廷,有一大半官员都是出自他的提拔,相权已经危及了皇权,皇帝起杀机是再正常不过了。 受蔷薇的影响,他对这个岳父并没有多少感情,自己这些年也没有和权势滔天的左丞相亲近,甚至有大臣私下议论,说他和胡相政见不合。 胡惟庸见说不通这个女婿,有些恨铁不成钢,他无奈地摆了摆手,让李思义离开了。 李思义乘马车去了衙署,李庆和谢三将他送到了地方后便直接回了府,李庆将皇帝陛下已经批准老爷请辞的消息告诉了夫人。 李蔷薇并没有感到意外,而是随口问了一句:“李庆,我们过些时候回蕲水,你和锦玉是要留在应天呢,还是有别的打算?” “夫人,您别让我走,您让我跟着您和老爷吧,我十岁就跟着老爷了,老爷待我情同父子,我舍不得老爷。”李庆眼眶微红,声音微颤。 “李庆,我哪里舍得赶你走,你对老爷忠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是觉得锦玉在应天还有亲人,会舍不得她的亲人。” “夫人您放心,我和娘子说了,她也愿意跟着您和老爷一起回蕲水,您知道的,娘子父母早亡,她跟着叔父婶母长大,婶母待她不好,不然也不会将她卖了做丫鬟。” “既然如此,你和锦玉就跟着我们回去吧,你那个大孩子都六岁了,也该读书了,到了蕲水,耀宗会开办个学堂,正好让大的进去读书。” “多谢夫人!”已经二十六岁的李庆,竟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眉飞色舞。 “李庆,你这些日子不用忙别的了,你去徐宅盯着点,指点着那些工匠,务必在月底之前将整个内宅妆点好,晾上半个月就要往里搬床具和桌椅了。”李蔷薇交待李庆。 耀祖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成亲,成亲后会住在牧尘和芊芊住的宅子里,那个宅子虽然两年前刚妆点过,毕竟耀祖新婚,重新妆点还是非常必要的。 家里的下人都知道了老爷请辞要回老家的消息,都人心惶惶的,毕竟能在尚书府当差,是件很好的差事,老爷和夫人为人和气,尊重他们这些下人,别说打骂,就连句重话都很少说,若是谁家里有个变故,夫人还会让管家给他们发放抚恤。 李蔷薇将苗管家唤到了跟前,恳切地说道:“苗管家,等我们回蕲水了,我希望您还能照顾耀祖他们,继续给耀祖做管家,您是看着耀祖长大的,他的脾性你也知道,将耀祖交给你我放心。您统计一下,有多少愿意跟着我们回蕲水的,还有多少愿意继续跟着耀祖的,若是有人想另谋高就,就发了遣散费,再多发一个月的工钱,好聚好散。” “夫人和老爷待我不薄,苗全愿意继续跟着二公子,夫人放心,我对二公子必定尽心尽力。” 离回乡的时间越近,李蔷薇越是觉得焦虑,还有胡家大哥一家的问题没有解决,她最近都在苦思冥想,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该如何和大哥大嫂说清楚,劝说他们离开应天呢? 还有耀祖,也让她放心不下,耀祖在朱棣门下,只有个从九品的虚职,俸禄用来养家实在是捉襟见肘。儿子一个人留在应天已经够可怜了,她不想让儿子儿媳和以后的孙子过得窘迫。 李蔷薇这些年攒了些钱,加上平时牧尘孝敬岳父岳母的财物,也是一笔不小的钱。她将这笔钱存在了钱庄,牧尘还留下一间布匹铺子,利息和铺子的收入足够耀祖一家的开销了。 李蔷薇让人将后院打扫妆点了一下,又买了一张喜床,添置了些桌椅,做为耀祖的新房,等他们一家离开应天的同时,耀祖和他的媳妇也要搬去牧尘留下的大宅了,那座宅子就跟个花园似的,住在里面宽敞舒适,这也算是她这个做母亲的能为儿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时间飞逝,转眼间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李思义已经和李焕文交接完毕,正式卸任了户部尚书一职,只等耀祖成亲后,一家人便会离开应天。 李思义担任户部尚书期间,其他五部的尚书都换了好几任了,只有他屹立户部十年不倒,做为最有钱的户部,稍有不慎便会弄得身败名裂,然李思义却官清似水,御史言官绞尽了脑汁,也抓不住他的错处。 除去了官帽,褪去了官服,李思义少了威仪,多了些儒雅,从午门出来,他掀起了车帘,从马车里观察着街道两旁的景物,心中百感交集。 至正二十年,自己躲避抓壮丁离家投奔朱元璋,除了偶尔跟着队伍行军出去后勤补给,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应天,应天是他生活了近十八年的地方,若说没感情,实在是口是心非。 这边李思义刚到家,洪武帝的圣旨也跟着到了,来的是杜公公和两个年轻的小太监,两个小太监抬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廉洁奉公”,加上九年前的那块“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家里一共有两块洪武帝亲笔御赐的匾额了。 杜公公从小太监的手中接过了圣旨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思义任职户部尚书十年两袖清风,秉公无私,今李思义辞去户部尚书一职,朕深感痛心。为显朝廷洪恩,特赐良田三千亩,牛七十角,岁给尚书半俸,夫人李蔷薇终身享有二品诰命夫人身份,钦此!” 第196页 “草民李思义谢主隆恩!” “臣妇李蔷薇谢主隆恩!”夫妻二人领旨谢了恩。 李蔷薇拿了几包牧尘送的好茶给杜公公,杜公公推脱了一会,还是收下了。 送走了杜公公,夫妻俩相视一笑,李蔷薇打趣道:“相公,你现在已经是平民了,可我还是二品诰命夫人,那你是不是每日要给我请安啊?” “我竟没看出来,我的娘子竟是小人得志,为夫真是怕的紧,李夫人,草民这厢有礼了!”李思义作势一揖。 第113章 势利 李家这次真的见识了什么叫世态炎凉,相比耀宗隆重热闹的婚礼,耀祖的婚礼明显的冷清了不少。 当初耀宗成亲,可谓是门庭若市,高朋满座,握有实权的户部尚书的大公子,又是左丞相的外孙,耀宗的婚礼无疑是攀关系的好时候,不光户部的同仁悉数到齐,就连平时不怎么交集的朝臣们也都不请自来。 如今的耀祖,父亲只是一介布衣,胡相连女儿都不认了,更何况他这个外孙。至于他曾经是燕王伴读的身份,也没有为他挣来多少荣耀,毕竟他还没有成气候,谁又能知道以后的事情呢? 李蔷薇心中感慨,想想耀宗成亲的当天,自己身着一袭二品诰命衣金绣云霞帔,身上佩戴金珠翠妆饰,金坠子,高贵典雅,自己的相公身着二品官服充满威仪,来宾们无不说着奉承话。不过两年多的时间,却是物是人非。 李思义夫妻俩一身寻常的锦衣,显得更加平易近人,儿子耀宗也辞去了从八品的国子监助教职位,成了一个没有官职的秀才,倒是落得了清净。 夫妻俩和长子在大门前迎接宾客,来的都是些户部的下属,还有其他几部几个相处不错的同仁,胡家不光来了胡启生夫妻和两个未成年的儿子,就连出了嫁的胡钰胡宁姐妹俩也来了。 胡钰和耀宗同年,也有十九岁了,诞下了一子一女,女儿刚刚百日。胡宁和耀祖同年,去年成的亲,刚刚诞下了一个女儿才两个多月。 让李蔷薇和相公意外的是,明公子居然不请自来。明公子身为韩国公的次子,当朝驸马爷的亲兄弟,倒是看得开,并未在朝中任职,而是喜欢寄情于山水和结交江湖侠义之人,据说几年前,他和邱瑞成了好友。 “李兄,李夫人,恭喜你们再得贤媳!”明公子拱手道贺。 “明公子能来,我和夫人真是没想到,快请进吧!”李思义拱了拱手。 “明公子真是稀客,我和相公想着你跟个仙人似的不食人间烟火,便没有给你发请柬,现在看来,倒是我们疏忽了!”李蔷薇笑道。 “李夫人过奖了,我李明的境界离仙人还远着呢!”明公子莞尔。 见客人来的差不多了,李思义夫妻俩便带着明公子一起进了府,明公子拿出手里的礼金递给了苗管家。 耀文和耀武两兄弟陪着耀祖去程家迎亲去了,府里现在是耀宗和陈氏张罗着,陈氏能干,将客人和整个宴席安排的井井有条。 李思义陪着明公子去了厅堂,厅堂里的几个前同僚一见明公子,都过来招呼他。李明虽没有官位,可国公的爵位是世袭的,韩国公李善长只有两子,长子李祺娶了洪武帝的长女临安公主,不用世袭爵位,这国公的爵位自然的就落在了二公子李明的身上了。 而李蔷薇则陪着女眷在耳房说话,胡钰胡宁两姐妹和其中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说的很是投机。 “耀祖表弟这一成亲不打紧,据说应天城的手帕都供不应求了。”胡钰捂嘴嗤嗤地笑着。 “可不是吗,京师多少适龄女子梦碎,这眼泪都流成小河了,连秦淮河的水都变咸了。”那妇人笑道。 “我竟不知道我这傻儿子竟如此受欢迎?”李蔷薇被逗笑了。 “姑母,您是不知道,耀祖表哥的名声可响了,应天城谁人不晓尚书家的二公子玉树临风,引得无数女子为之倾倒。”胡宁刚生完孩子,瓜子脸还肉肉的,一笑眼睛快成了一条缝,很是可爱。 胡宁比耀祖小一个月,两家还动过让两人结亲的念头,无奈耀祖把她当妹妹,胡宁也觉得抹不开面子,两家便就此作罢。 “除了李家的公子丰神俊朗,这不纳妾的门风更是令贵女们向往,哪个女子想和别人共有一个相公呢?”一个三十出头的端庄秀丽的夫人说道。 “李夫人,你家李大人还算好了,不过只有一房小妾罢了,我还羡慕你呢,相公年轻有为。”刚刚和胡钰姐妹说笑的妇人说道。 被称为李夫人的妇人,便是新任户部尚书李焕文的夫人梁氏,气质不俗,父亲是前几年中的举人。 “我这个李夫人有何好羡慕的,真正令人羡慕的是眼前的这位李夫人才是,夫妻伉俪情深,儿女孝顺有出息。”梁氏对着李蔷薇笑道。 这时,整个内院像是沸腾了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胡钰胡宁毕竟年轻,还是沉不住气,急忙出去看热闹。 “燕王殿下来了!”胡宁惊呼,女眷们也都起了身往外看。 只见燕王朱棣头戴乌纱翼善冠,身着朱红四团龙圆领常服,腰系玉带銙,脚穿皂皮靴,大踏步地进了厅堂,整个人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威仪,身后的两个侍卫更是一脸的严肃。 耀祖去迎亲去了,耀宗便一路将燕王引到了厅堂,厅堂里的几个户部官员皆是一惊,忙上前给朱棣行礼,朱棣挥了挥手,坐到了上座。 第197页 来的官员,最大的是户部左侍郎陈铭,因受过李思义照顾,他和夫人备了厚礼来参加婚礼,比起那些人走茶凉的大小官员,陈铭也算是知恩图报的了,能见到朱棣倒成了意外的收获。 耀祖做为燕王的伴读,早几年和燕王形影不离,这两年两人的关系好似淡了些,那些个眼皮子浅的人,才会觉得耀祖不受燕王重视了。那些人若是知道了燕王会出席耀祖的婚礼,怕是削尖了脑袋也要过来了。 那边的女眷们正说笑着,忽然传来一阵鞭炮声,原来是迎亲的队伍回来了,胡钰胡宁忙要出去观看,母亲付氏笑道:“你们去了也看不到新娘子,晚上拜了堂,也是耀祖最先看到她。” 不一会儿,被迎接进府的新妇由喜娘搀扶着去了后院耀祖的新房等着,耀宗将送嫁的程氏娘家人带去好生招待了。 李蔷薇继续陪着女眷,外面有耀宗和陈氏小两口招呼着,朱棣由相公和其他官员陪着,不用她操心。 宾客们吃了午饭,有几个男客便先行回去了,女眷们则留了下来,晚宴才是最热闹的,看完新郎新娘拜堂,接着晚宴开席,宴席过后闹洞房,一场婚礼才算结束。 折腾了一整天,将最后几个宾客送走,李蔷薇累的腰酸背疼,洗漱好就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睛休息。 她正昏昏欲睡,耳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睁开了眼睛,顿时吓了一跳,面前正对着一张放大了的面孔,只见自家的相公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两张脸近的快要贴在了一起。 “你吓死我了,你不知道吗,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李蔷薇被吓得睡意全无,一骨碌坐了起来。 李思义狗腿地凑了过来,献媚道:“夫人,我看你老是用手扶着腰,定是累的腰疼了,让草民给你捏腰捶背可好?” “哎呦喂,小李子可真有眼色,来,先捶背,后捏腰,要是捶的好了,本夫人重重有赏,说吧,小李子,想要什么?”李蔷薇心情大好,便有心要调戏一下相公。 “小李子?”李思义讶异。 “我是说你年轻呢!”李蔷薇支吾道,她可不敢说小李子就是清朝大太监李莲英啊,她怕吓着了自家相公。 “夫人真的要重赏我?那就赏草民和夫人春风一度。”李思义说完,便掀开了她的被子,钻了进来。 “你干嘛?我累了,你去睡你的被窝。”李蔷薇故意板着脸往外推他,自从辞了官,他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恨不能每晚都要折腾一番,频率都快赶上两人刚重逢那会了。 “夫人,你说话不算数,你刚刚说过要重赏草民,怎就翻脸不认了?”李思义做出一副极其委屈的样子,像极了一只遭主人遗弃的小狗。 “你都当了祖父了,怎么也不知节制了?” “当了祖父又如何,叔梁纥七十生孔子,我才不过四十,再说,我那八年过的形同和尚,你还不让我把那八年补回来吗?”李思义振振有词,说完,也不等李蔷薇有所反应,直接亲上了她。 李蔷薇被相公一阵狂风暴雨般的亲吻,不一会便软在了他的怀里,开始不受控制地配合他,两人竟如新婚小夫妻一般热情如火,直到吻的透不过气来,才松开了彼此。 正当李蔷薇以为结束了的时候,谁料李思义一个挺身便长驱直入,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娇吟。 激.情褪去,李蔷薇躺在相公的臂弯,听着他擂鼓一般的心跳慢慢平和下来,这才说道:“相公,这几日你陪我去个地方,离开蕲水时邱瑞大哥给了我一个地址,说有大事可以去那找人。” 第114章 邱瑞的朋友 邱瑞给的地址在应天城的西南方向,李家在东南方向,一个东一个西,还是有些距离的,夫妻二人收拾了一番,乘坐着马车去了西城,按照地址,两人找到了一个两进的院落。 和门子自报了家门,门子便让一个小厮引着夫妻俩进了院子,院子大门看着不起眼,里面却是布置的非常雅致,踏着青石板路,两旁的花草散发着芬芳,一路过了垂花门,便到了内院。 小厮先进去禀告,不一会便出来了,对着夫妻二人客气的说道:“老爷、夫人,主人让您进去!” 夫妻俩忐忑地进了厅堂,正端坐在主座上的男子马上起身,对着夫妻俩拱手:“原来是李兄和夫人,请坐!” 李蔷薇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男子年龄和相公相仿,身形和相公一样高大,却比相公魁梧了些,生的样貌端正,器宇轩昂,一双剑眉之下的深眸充满了睿智,那笔直英挺的身姿,一看便知身手不凡。 “敢问兄台贵姓?”李思义探寻地问道。 “蔽姓谢,单名一个彬。”男子浅笑。 “鄙人李思义,这是我的夫人李蔷薇,今日上门实在是有些唐突了,还望谢兄见谅,今日一见谢兄,果然是不凡。” “不知李兄和夫人找谢某何事”谢彬一看便是爽快人,说话也不喜欢绕弯子。 “谢大哥,邱瑞大哥能将您介绍给我和相公,想来您的能力一定超凡,我也不兜圈子了,我想知道有没有什么药物,服下去以后能让人看起来就跟病入膏肓似的。”李蔷薇认真地问道。 “夫人的意思是?”谢彬探寻地看着李蔷薇。 “只是暂时的,过些日子自己便能慢慢恢复过来,尽量不让人伤身体。”李蔷薇解释。 第198页 “有倒是有,但是期限只有一个月,一个月过后,身体自会慢慢恢复,不出三个月,身体便会恢复如常,几乎不会损伤身体。”谢彬肯定地说道。 “那就拜托谢大哥了,能不能相赠一个人的分量?”李蔷薇的语气有些急切。 “既然是邱瑞的朋友,谢某岂有不赠的道理,多了还真没有,研制这个需要上百种草药,还要清明前的雨露,一年也就做出来那么几份,现在我手里只有两份,是受人所托刚做出来的,二位是邱瑞的朋友,我便匀一份给您,我和邱瑞是过了命的兄弟。” “那就多谢谢大哥了,您放心,我和相公是救人,不是害人。”李蔷薇怕谢彬误会,急忙解释。 “邱瑞推荐的,我自然放心。切记,这药服用后不会马上出现症状,服用后一到两日才会发作,发作时会出现抽搐、畏寒的现象,要注意保暖,饮食要清淡。”谢彬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 李蔷薇又紧张又兴奋,兴奋的是,没想到事情竟这么顺利,紧张的是,她怕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好心办成了坏事,伤了人怎么办? 但是又一想,邱瑞当初告诉她的时候,对谢彬是极尽欣赏,甚至带着些崇拜,能让邱瑞崇拜的人,该是怎样的厉害角色?想到这,李蔷薇便坦然地接过了那一小包东西,心里也有了期待。 告别了谢彬,李思义夫妻俩坐上了马车回府,车上,李思义面色有些深沉,“蔷薇,看来咱们要改变策略了,只要一个月便可以好转,短短一个月,哪里会丞相易主?只怕还没等陛下换相,胡相就已经醒了,只有时间长了,陛下才会重新任命新丞相。” “我也想到了,咱们不如.......?”李蔷薇和相公眼神碰撞,皆是亮了一下。 李蔷薇的手有些发抖,想着就要实施这件事,她还是觉得很紧张。李思义见她如此,伸出手臂揽住了她,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安慰她,“蔷薇,你也是为了救他们。” 感受到相公的支持,李蔷薇的心绪总算宁静了下来,她靠在相公的肩头,感激地说道:“相公,你会不会怪我自以为是?别人的娘子都是当相公是天,不敢有自己的想法,我却是太任性了,为了我,你常常被人嘲笑惧内。” “你不要妄自菲薄,俗话说宁吃仙桃一颗,不吃烂杏一筐,你这么好的娘子,一个足矣,你不是任性,你是至情至性,能娶到你是我的幸运,若没有你,我怕是还在溪水村过着苦日子呢?” 被自家相公夸成了一朵花,李蔷薇心里很是高兴,今生有相公如此,夫复何求? 从小到大,相公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尊重她的意愿,硬是将她宠成了更加自我的性子。今生的付出,换来了相公的一世情深。而前世的付出,换来的却是恩将仇报,命丧黄泉。 想到此,李蔷薇的心底便软成了一滩水,“相公,能遇到你,是我的福气!” ****** 两日后,李蔷薇和相公在醉霄楼宴请胡启生夫妻,答谢他们对自己一家的照拂。 李蔷薇和李思义两人,提早定了一个包间,今日,夫妻俩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半个时辰,坐在包间里等着胡启生夫妻。 夫妻俩只等了两刻钟,胡启生和付氏就来了,看得出来,夫妻俩很重视这次宴请,胡启生穿了件红色常服,乌纱帽、团领衫、腰束三品金钑花带,官服上绣的是三品孔雀补子。 而付氏则是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衣衫,下面是湖蓝色的百褶裙,外面是丁香色的状花褙子,既显得俏丽,又不会轻浮,很符合付氏三十六岁的年纪。 一见到李蔷薇,付氏就拉住了她的手,眼角竟有些湿润,语气里透着不舍,“蔷薇,你们好端端的为何要回蕲水?这以后若是想见一面都不容易,我以后连个说真心话的都不好找了。” “嫂子,思义有旧疾,做户部尚书有些力不从心了,落叶归根,既然辞了官,还是回老家吧,公婆的坟在蕲水,我们也好拜祭。”李蔷薇拉着付氏的手,将她让到了座位上。 胡启生坐下后也和李思义攀谈了起来,“思义,你的请辞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你说的旧疾,旁人根本不信,朝中的文武官员都在议论纷纷,说你是得罪了父亲和皇帝陛下,怕引起陛下的憎恶,才主动请辞,说你识时务。” “就算是吧,伴君如伴虎,我的这个差事又是个出力不讨好的,得罪人遭人嫉恨,加上每日早出晚归,我也累了。”李思义从容地说道。 说了一会话,李思义让小二上菜,不一会儿,就见小二端着托盘上来了,先上了六个凉菜,每样都很精致。 “这酒是牧尘给的聘礼,是茅台村的一个酿酒大师精心酿造,可是千金难买,一共六坛子,给了大哥两坛,思义喝了一坛子,又给了陈氏和程氏的娘家一家各一坛,还剩下这一坛,我们不日就要回蕲水,干脆都喝了吧!”李蔷薇想要站起来斟酒。 李蔷薇挨着李思义坐着,不知是因为秋凉还是因为别的,桌下的一双手竟有些抖,李思义像是感受到了一般,伸出一双大掌,覆在了她的手上,十指相交,发现她的手心里都是汗。 “蔷薇,你不用给我和大哥斟酒了,你和大嫂吃菜,我来斟酒。”李思义起身将李蔷薇按在了椅子上,抓起了坛子往自己和胡启生的酒杯里斟满了酒。 第199页 李思义端起来酒杯,冲着胡启生一笑:“大哥,我先干为敬,你我今日不醉不归!”说罢,李思义仰头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思义,你当酒是水呢?”李蔷薇急忙往相公面前的菜碟里夹了一筷子菜,语气有些埋怨。 胡启生也是一饮而尽,少不了也被付氏埋怨一通。 “大哥,莫非你也和我一样惧内?”李思义自嘲道。 “惧内好,惧内才能家宅安宁。”胡启生比起几年前略微发了福,五官比起以前柔和了很多。 “我们要是不看的紧点,那些狐狸精一个个的还不上赶着扑过来了。”付氏原本就爽直,和李蔷薇接触多了,也知道追求女子的权利了,这些年,胡启生也只有她一个妻子。 胡启生未成婚前有个通房,生孩子的时候得了产褥症,留下一个女儿一命归西,那孩子一直由董氏带着,付氏进门后将那孩子视如己出地照顾着,令胡启生又敬又爱。 姑嫂两人一边吃菜一边聊,女子行动受限,付氏是第一次来这家酒楼用餐,对这家的菜品赞不绝口,这家酒楼的菜以贵和精出名,来这里用餐的非富即贵,不提前预定根本没有位置。 李思义和胡启生也是开怀畅饮,两人酒量都不俗,尤其是李思义,被同僚称为千杯不醉,喝到最后,两人竟惺惺相惜起来,就差抱头痛哭了。 第115章 送别 又是早朝的时间,朱元璋听取了有关官员的汇报,自己又总结了一番,仍然觉得意犹未尽,有几个年纪大的官员,快有些撑不住了,可一见五旬的皇帝还精力充沛,又哪里敢露出疲态。 武官尚觉得能忍受,一些年纪大的文官越来越疲惫,朱元璋刚想说散朝,就听见噗通一声响,让他吓了一跳,整个大殿之上的百官们更是大惊失色。 只见刑部左侍郎胡启生,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幸亏他头上的乌纱帽遮挡着,还有地上铺了地毯,不然这一跤下去,怕是摔得不轻。 “启生!”胡惟庸拨开众人,急忙扑了过去,将儿子抱在怀里,握住儿子无力的手,胡惟庸急的额头青筋暴露,高声叫喊,“快宣太医!” “快宣太医,让太医院多派几个太医过来!”朱元璋对身边的值日太监急道。 胡启生双目紧闭,浑身软绵绵地靠在父亲怀里,还不时地抽搐一下。胡惟庸紧张的脸色由黄变白,嘴唇也变得苍白,眼中噙着泪花。 众人唏嘘不已,这哪里还是那个权倾朝野的左丞相,随着胡相的权力越来越大,胡相已经很久没有感情外露了,权力之外,胡相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父亲而已。 最先赶到的是值日的太医,年近不惑,他先是翻开胡启生的眼皮看了看,又撬开他的牙关看了一会,最后开始给胡启生搭脉。 众人屏住了呼吸,尤其是胡惟庸,脸上的肌肉都绷紧了。 只见太医眉头紧锁,不时叹息一声,大约一刻钟后,太医收回了自己切脉的手指,面露愧色,“胡丞相,下官才疏学浅,没有查出来胡侍郎的病因。” 胡惟庸的心已经凉了半截,这个值日的太医,年纪虽轻,医术却是太医院的前三甲,连他都诊断不出来,看来,儿子的情况不妙啊! 这时,又有两个年纪长的太医慌慌张张地过来了,每人手提一只药箱,其中一个精瘦的太医说道:“胡相,您先将胡侍郎身体放平,我要给胡侍郎施针。” 胡惟庸一听,忙配合地放下了儿子,让儿子平躺在大殿中的地毯上,眼中也燃起了希冀的光。 太医先是在胡启生的太阳穴和虎口都施了针,接着又给胡启生搭脉。然而令胡惟庸失望的是,太医的表情竟越来越凝重,还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 太医取下了银针看了看,又闻了闻,脸上充满疑惑,收好了银针,他朝着胡惟庸一揖,“胡相,下官无能,查不出来胡侍郎的病症。” 最后一个太医也给胡启生搭了脉,同样也是摇头叹息,原本精神焕发,年仅三十八岁的胡侍郎,竟突然病的气息奄奄,实在是太过诡异,看脉象又不是中毒。 胡惟庸一个踉跄,差点没有摔倒,脸色更是白如纸,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太医院的前三甲齐聚,居然查不出儿子的病症!难道,这是天妒英才吗? 胡启生被抬回胡家的时候,除了顾氏和崔氏以及她们的儿子,整个胡家从上到下一片哀嚎,董氏当时就急火攻心病倒了,付氏哭成了泪人,寸步不离的守着自己的相公。 胡启生三个已经出嫁的女儿胡茜、胡钰和胡宁也都急急赶来了,少不了又是一番伤心难过。 胡丞相广求名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应天,不过几天时间,便有不少医者上门,其中不乏民间的良医,结果却是无功而返,言下之意就是要丞相府准备后事了,付氏一听便晕了过去。 正在胡家一片愁云惨雾时,胡府迎来了几个不受欢迎的人,胡家的二姑奶奶李蔷薇和姑爷李思义,带着一个白胡子老者上门了。胡小瑞直接将他们挡在了外面,“你们来做什么,你们不是和丞相府断绝往来了吗?” “滚开,这胡府做主的可不是你,若是耽误了大哥的病,你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吗?”李蔷薇对胡小瑞这个纨绔是一点也不客气,大哥这种情况,胡小瑞脸上竟没有一丝难过,可见其冷漠。 第200页 胡小瑞被李蔷薇的气势吓了一跳,见她说的这么严重,也不敢拦着她了,只好悻悻地放了李蔷薇和李思义进来。 夫妻二人带着老者直接去了董氏住的正房,此刻胡惟庸正坐在厅堂里,面色阴沉,看见李蔷薇和李思义,胡惟庸嘴唇上下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眼睛里闪过一抹伤感。 见父亲如此失落,李蔷薇心中的愧疚更甚,那药原本是要给父亲服下的,奈何只有一个月的期限,短短一个月必定不会让父亲交出相权,这件事还是解决不了,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将药给大哥服了,相公倒酒的时候,趁机将药粉倒进了酒杯里。 “父亲,您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我先看看母亲,再去看看大哥!”李蔷薇去了内室。 李思义和老者则留在了厅堂,李思义对胡惟庸一揖:“岳父,这位是吴郎中,专治疑难杂症,蕲水人士,被人相邀应天瞧病,正要返回蕲水,我和蔷薇将他请来为大哥诊治。” “果真能医好启生?”胡惟庸黯淡的双眸闪过一丝光亮。 “这位贵人,医者从不妄言,老朽要看过令郎才敢断言。”老者拱了拱手。 那边,李蔷薇一进内室就见董氏半躺在床上,背后垫着枕头,面容憔悴不堪,看到李蔷薇进来,她有气无力地招呼了一声:“蔷薇,你来了,你大哥好端端的…”话未说完,便泣不成声。 “母亲,我和相公带来一个老郎中,能妙手回春,说不定可以治好大哥的病。”李蔷薇坐到床上,握住了董氏的手。 “当真?”董氏一下坐了起来,惊喜地问道。 “老郎中现在正在厅堂,我这便去带他给大哥诊治,我先扶您下去吃点东西才是,总不能大哥好了,您却病倒了。”李蔷薇想要搀扶董氏。 “蔷薇,你快带着郎中看你大哥去,我有丫鬟照顾就好,我听你的,这就喝点粥。”董氏心中着急,一个劲地催促李蔷薇。 怕董氏太过着急,李蔷薇急忙出去了,几人带着郎中去了胡启生夫妻俩住的东跨院。 李蔷薇带着老郎中直接进了胡启生夫妻俩住的内室,胡惟庸和李思义因为避嫌,便呆在了厅堂等着,翁婿俩相对无言。 “蔷薇,你大哥他…,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付氏声音嘶哑,眼睛红肿,才不过几天功夫,眼窝都陷下去了。 因为胡启生现在畏寒,付氏便衣不解带的抱着他,去温暖他。 李蔷薇突然就自责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这位夫人,您先将令夫放平,让他躺的舒服些。”老者叹了叹气。 给胡启生搭了脉,老者沉思了一会,这才对着付氏说道:“令夫的病症是邪风入体,因气血逆乱、脑脉痹阻或血溢于脑所致。症状为四肢无力,肢体麻木、舌蹇不语。” “请问郎中,能治好吗?”付氏急切地问道。 “治倒是可以治,但是需要些时日,还缺少十几味草药,只有罗田才有,况且,老朽还要尽快赶回蕲水,我在蕲水还有几个病人等着我回去,耽搁不得。”老郎中捋了捋胡须说道。 “这可如何是好?”付氏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已经快要哭干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这位夫人,您若是信得过老朽,可以跟着老朽回蕲水,蕲水离罗田很近,我可以让药童去罗田采药。” “只要能治好相公,莫说是蕲水,就是天涯海角我也陪着他去!”付氏决然地说道。 看事情差不多了,李蔷薇这才说道:“嫂子,你还要和父亲说一声,让他尽快安排人送大哥去治疗,我和相公这几天也要回去,咱们可以一起,路上还可以照应些。” “蔷薇,那就多麻烦你和思义了!”付氏握住李蔷薇的手,感动的又要落泪。 付氏情真意切的话,让李蔷薇莫名地有些心虚,她只得在心中安慰自己,自己是为了救人,不是害人。 付氏到了厅堂,将郎中的话告诉了胡惟庸,胡惟庸先是一喜,后来听说要一两年才能痊愈,一张脸顿时又沉了下来。 “如此一来,启生岂不是要辞去侍郎一职了?”胡惟庸自语。 “父亲,是命重要?还是官位重要?”还没等付氏开口,李蔷薇便脱口而出。 “蔷薇,你就是这样和父亲说话的?你那些书都白读了吗?”胡惟庸勃然大怒。 “读书是让人明智的,蔷薇自认为眼明心亮,不像某些人一叶障目!”李蔷薇冷笑道。 “我用不着你教训我,你给我滚!”被激怒的胡惟庸,抓起茶碗就要砸向李蔷薇,却在李思义冷冷的目光中,将茶碗扔在了地上。 “自古以来,权臣都没有好下场,父亲还是好自为之吧,告辞!”李蔷薇终究还是没忍住,最后一次警告了胡惟庸。 李蔷薇和相公离开胡府的时候,心情格外沉重,顾氏和崔氏的冷嘲热讽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她不是圣母,没有义务去拯救那些无可救药的人,她只是替胡惟庸惋惜,一个旷世之才,就因为贪慕权势而丧命。 付氏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说服了胡惟庸,胡惟庸安排了一艘豪华官船,送胡启生去蕲水治病,他替胡启生辞去了刑部左侍郎之位,却又将次子胡大鹏安排进了刑部任职。 付氏自然要随行,董氏不放心也要跟着去,至于胡晋、胡杰两个孩子,李蔷薇倒是费了一番功夫,她给付氏做了很多工作,她游说付氏说,胡启生这病恢复的时候,需要家人多陪伴他,为了让付氏放心,她还保证,胡晋胡杰的学业交给耀宗了。 第201页 由付氏出面提出要将胡晋胡杰带到蕲水,胡惟庸即便不情愿,也没办法,他很看重付氏这个儿媳,毕竟胡家早些年的奢靡生活,都是这个儿媳的功劳。 至于顾氏和崔氏,当下便心中窃喜,尤其是顾氏,内心更是蠢蠢欲动,已经开始幻想着怎么让老爷将她扶正了。 离开应天的那天,下了几天的秋雨,突然就放晴了,秋高气爽,就连空气中都透着一丝甜味。 送行的人快要将码头站满了,基本都是给胡启生送行的,有刑部的同僚,更多的是胡惟庸的门生。为李思义一家送行的,除了儿子耀祖和儿媳程氏,陈家和程家也各自来了几口人。 陈氏母亲早逝,继母对她还不错,此刻,继母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陈父眼睛湿润,不停地交待女儿,要孝敬公婆,夫妻和睦。 李蔷薇拉住程氏的手,歉意地说道:“瑞宁,婆母对不住你,将你和耀祖两个人留下,耀祖脾气不好,你多担待着点,平日遇事要多和苗管家商议,他对李家忠心耿耿,他若是老了,就让耀祖给他养老。铺子你多照应着点,钱庄里的钱尽量不要动,每月取利息就好。” “母亲,瑞宁也舍不得您,您和父亲已经为我和耀祖做了很多了,是我和耀祖惭愧才是,不能在您和父亲眼前尽孝,母亲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耀祖的,我爹娘也喜欢他,爹娘会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程氏眼圈一红,便落下泪来。 交代完程氏,李蔷薇又将耀祖拉到了一边,“耀祖,你以后对瑞宁要多疼惜,我这个婆婆不在,她以后有喜、生产都无人指点,也是怪不容易的。还有,你要是得闲,就照应着点胡茜、胡钰、胡宁,你舅父舅母不在应天,她们三个会少了依靠,你也算是她们的娘家人了!” “娘,我会想您的!”耀祖一只手搂着母亲,两一只手搂住了父亲:“爹,您平日少喝酒,看书不要太晚了…!” 李蔷薇原本还硬撑着,可她看到耀祖眼中噙着泪,她终于忍不住了,抱住儿子就痛哭起来。 李思义背过了脸去,妻儿抱头痛哭的样子实在是锥心,不由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离家时的痛楚。 “臭小子,说好的不哭,你怎么又惹娘伤心了?”耀宗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照着耀祖的胸前轻轻捶了一拳。 耀祖用手抹去了眼泪,努力地挤出一抹笑容来,先是轻轻地还给大哥一拳,接着便重重地给了耀文一拳,“耀文,二哥会想你的!” 耀文早已经热泪盈眶,一把抱住了二哥,久久不愿意松开。 大船就要起锚了,送行的人和远行的人,都是依依不舍,耀祖单手抱着小侄子俊之,在他的小脸上亲了又亲,另一只搂着小弟的手,收得越来越紧。 离别总是万千愁绪,难怪人们不喜欢送别的场景,万般不舍凭谁说? 大船终于起航了,李蔷薇和相公站在船头,看着应天城的方向,很是不舍,生活了十年,才发现这个城市竟是如此美丽,她真后悔没有多出去走走。 大船离码头越来越远,送行的人也已经模糊不清,李蔷薇对着应天的方向轻语,别了,应天! 第116章 结局1 飞鸟尽 洪武十三年正月,整个应天笼罩在一片阴冷,肃杀的气氛中,就连这年的春天都来的格外晚。 刚进正月,朝廷就发生了一件举国震惊的大事,不亚于一场大地震,大明朝自建立以来,所经历的一场空前绝后的血雨腥风。 权倾朝野的左丞相胡惟庸因为谋反锒铛入狱,御史大夫陈宁和中丞涂节做为同党也同时入狱,上上下下受牵连者不下于万人,整个刑部大牢和大理寺的监牢已经人满为患,朝廷大小官员无不谈胡色变。 远在蕲水的李蔷薇,得到了谢彬的飞鸽传书,她没有感到意外,她早就知道胡惟庸难逃一劫,历史无法改变,无论她做了多少努力,都与成功失之交臂。 李思义震惊之余,更加佩服自己的娘子,娘子的身份越发的神秘起来,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问过她,只因他信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渡人。 考虑再三,李蔷薇还是将书信拿给了胡启生夫妇,这件事他们早晚会知道,瞒也瞒不下去。 ‘相谋反入狱,请早做打算!’看到这十几个字,胡启生一下便跌坐在了椅子上,即便房里燃了炭火,他的手脚还是传来一阵钻心的冷意。 谋反是要诛九族的,上至七老八十的老翁,下至嗷嗷待哺的婴儿,无一幸免。 他不相信父亲会造反,父亲爱权、越权,这些他都知道,他也多次劝过父亲,可若是说父亲谋反,打死他也不信。 “不,我要回应天!”胡启生眼眶通红,胡家被诛九族,只有他苟活,他将来还有何颜面去地下见父亲? “启生,你回去不是去找死吗?”一直在门外的董氏推门进来了,她心中一直有个疑惑,自己儿子的病太过诡异,偏偏只有蕲水才可以医治?儿子看个病,为何将孙子也带来了? 现在看来,蔷薇似有预感,她这么做,是想保护自己这一脉,儿子现在回去,不是去白白送死吗?皇帝看不到他,说不定还能网开一面,若是见了他,岂能让他活着回来? “母亲,我身为长子,难道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惨死,胡家被诛九族?那三个丫头,不知有没有受牵连?我知道救不了父亲,可我这做儿子的,总要将父亲安葬了吧?”胡启生悲恸道。 第202页 “相公,我和娘是一样的想法,我不让你回去,你若是再有事,你让娘和我怎么办?还有胡晋胡杰两个孩子,一个不到十七,一个不到十五,都指望着你呢!” “玉琴,你不用劝我了,我一定要回去!”胡启生根本不听劝。 李蔷薇知道劝不住他,只好折中了一下,“大哥,你若是非要去,我和思义陪你一起去,但是你要答应我,路上一切听我的,我和思义在明,你在暗,你若是答应了,我们便让你去,你若是不应,我们这些人一定会拦住你!” “蔷薇,我答应你,咱们尽快动身吧!”胡启生急切道。 “我准备点钞银,到了京师少不了要打点一番,我想通过耀祖托燕王,看看能不能让皇帝开恩,让我将父亲他们的尸首领出来?” “蔷薇,大哥大嫂这里还有钱,哪能让你破费,玉琴,你快拿钞银和珠宝出来!”胡启生忙示意付氏拿钱。 “大哥,你们的钱还是留着吧,我想着,就算皇帝放过了你们,但是封赏必定是没有了,那两千亩地定是要收回,还有侍郎半俸,也是没有了。” 胡启生和付氏还要推辞,却被李思义拦住了,“大哥、大嫂,还是不要计较这些了,还是尽快安排一下行程吧,这次,只有我和蔷薇及大哥同行,其他人不能再带了,免得目标过大!” 尽管万般不舍,董氏和付氏还是放胡启生回应天了,婆媳两人抱头痛哭,只愿胡启生能平安归来,并让胡家一家的尸骨入土为安。 董氏的心中,早已经对胡惟庸没有了怨怼,就连顾氏和崔氏那两个辱了她半生的妾侍,她也恨不起来了。相比顾氏和崔氏,自己还是幸运的,年前胡小瑞跌落马车,被马踏而死,崔氏受的打击可想而知。 马蹄声声,载着三人的马车疾驰而去,扬起了一路尘土,也承载了董氏和付氏婆媳俩的希望。 ****** 先是陆路,再是水路,用了整整五天,三人才到了应天,进城的时候,三人换上了庶人穿的细布衣袍,穿的过好容易引人注目,穿的太破旧,与三人的气质又不符。 李蔷薇和相公将胡启生送到了谢彬的住处,自己和相公则回了耀祖家,她担心耀祖会被拱卫司的人监视了,她不敢冒险将大哥带到耀祖家。 到了地方一看,大门上的牌匾已经由徐宅换成了李宅,门子还是原来尚书府的。除了嫁人的丫鬟和自己带回蕲水的将近十个下人,剩下的将近三十个下人,都被苗管家带到了耀祖这里。 门子一见李思义和李蔷薇,兴奋地两眼放光:“老爷夫人,您怎么来了?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二公子一声?二公子现在不在,二少奶奶在,还有小少爷,就快百日了。” 门子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个门子原是尚书府的小厮,后来娶了府里的一个粗使丫头,两人成亲后也没离开尚书府,一个做了门子,一个做了厨房的打杂婆子,算是府里的老人了。 早有人飞快地将夫妻俩回来的消息告诉了程瑞宁,程氏几乎是一溜小跑着过来的,夫妻俩刚过了影壁,就看见一脸喜悦的程氏。 “父亲、母亲,你们怎么也不提前告知我和耀祖,也好让我们好好准备一下!”程氏上去挽住了李蔷薇的手臂。 “瑞宁,快带我看看孩子去!”李蔷薇喜上眉梢,耀祖早已经写信告诉她了,可她还是很兴奋,耀祖都当爹了,自己又多了一个孙子。 到了儿子儿媳住的主屋,程氏让人打水给公婆洗漱,又亲自倒了两杯茶,双手奉给了公婆。 程氏让奶娘将孩子抱了过来,李蔷薇将孩子抱在怀里,简直爱不释手,“思义你看看俊豪,和耀祖就跟一个模子铸的一样!” 李思义从娘子的手里接过了孩子,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金锁和一个上好的玉观音,塞进孩子的小包被里,谁知,那孩子竟突然冲着他咧嘴一笑,令李思义喜笑颜开。 “这么一点大孩子,就是个小财迷,看到祖父祖母给的好玩意,竟喜成这样?”程氏和李蔷薇都被逗笑了。 程氏将公婆照顾的很是妥帖,让李蔷薇很是满意,看的出来,程氏对儿子很上心,耀祖的官服都是她亲自叠好放好,就连鞋袜也被她放置的整整齐齐。 傍晚的时候,耀祖回来了,见到父亲母亲,耀祖高兴的像个孩子一般,竟直接将母亲抱起来转了几个圈,程氏捂着嘴直笑,而李思义则是蹙着眉,唯恐儿子摔着了蔷薇。 “熊孩子,快放娘下来!”李蔷薇拍打着儿子的后背,这个耀祖,都当了爹了,还这么没正行。 “爹,娘,你们这次来,是为了外祖父的事情吧?”耀祖将母亲放下来,搂着她坐到了椅子上。 “是啊,京师现在的情况如何?程家和陈家有没有受牵连?”李蔷薇担心地问道,毕竟胡案受牵连的人太多,说不定就被连累了。 “母亲放心,我父亲倒是没被牵连,毕竟我父亲只是个太医院的院判,平时也不与人结党,大嫂的娘家受了亲家的连累,好在只是罢了官,没有性命之扰。”程氏小心说道。 李蔷薇这才想起来,陈氏的兄长娶了涂节的三女儿,涂节被划为胡党,陈氏的父亲也受了牵连了。 “那胡茜姐妹仨呢?有没有受影响?”李蔷薇想到大嫂和董氏的所托。 “唉,我正要和母亲说这事呢,胡盈表姐的婆家倒是厚道,虽然被连累的罢了官,可他们没有怨表姐,待她和以往一样,可胡茜表姐和宁表妹就惨了,她们的婆家为了撇清关系,竟要休妻,若不是我借着燕王的势闹了几次,她们怕是已经拿到休书了。” 第203页 “耀祖,娘知道你是想为胡茜胡宁出头,但是你想过没有,她们勉强留下来,谁知道会受到什么折磨?那种小人当初借胡家的势,如今,胡家一有事就落井下石,这种小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就算将那两个丫头折磨死,外人也不知道。” “娘,是儿子考虑不周,那您说怎么办?”耀祖有些懊恼。 “你才多大,哪里知道深宅中的丑恶,这样吧,我和你父亲明天去她们两家看看,争取和离,和离书总比休书好些。” 李蔷薇找谢彬借了两个武林高手,第二天早饭后,李蔷薇换上了二品诰命夫人服,和相公、耀祖,以及那两个武林高手,一起去了胡茜的婆家,胡茜的公爹官拜四品太仆寺少卿,因为识时务地和胡惟庸划清了界限,又在胡惟庸的罪状上补了一笔,不但没受牵连,还升了一级。 和母亲想的一样,才几天没见表姐,表姐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原本俏丽的表姐,一张小脸蜡黄,就连眼眶都要凹陷下去了,母亲撸起了表姐的衣袖,发现表姐的手臂上布满了伤痕。 “姑母!”胡茜扑进李蔷薇的怀里痛哭,这些天受的委屈没有地方诉说,今天总算是见着亲人了。 “畜生,你们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耀祖怒极,若不是母亲拦着,他就要上去将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打一顿了。 “哪里来的没有教养的小子,胡茜不守妇道,我儿休妻有何不妥?你们若是识相,就将人带走,不然,我便让家丁将这个不长眼的小子打走!”一个四五十岁的尖刻妇人态度很是蛮横。 “大胆妇人,见了本夫人为何还不行礼?”李蔷薇冲着那妇人喝道:“你的丈夫不过刚刚升到了三品,你顶多是三品诰命,我身为陛下御赐亲封的二品诰命夫人,你见了我居然不行礼,莫非是要藐视朝廷吗?” 妇人是胡茜的婆婆熊氏,胡家手握重权的时候,熊氏极尽巴结之能事,莫说是见了胡惟庸和董氏了,就是见了胡启生和付氏,都是一副小伏低状,如今胡家遭难,熊氏一家便翻脸不认人,真的应了曹公的那句,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熊氏不情愿地行了个礼,一个眼刀过去,恨不能吃了李蔷薇。 李蔷薇一张俏脸阴云密布,她鄙夷地看着熊氏,不由讥诮道:“你们最好日日祈求,求你们日后不要死无葬身之地,” 不待妇人发火,李蔷薇接着说道:“胡茜没有犯七出之罪,你们没有权利休她,你们这种腌臜之家,多呆一会都会脏了我们的脚,既然两看相厌,那就和离吧,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妇人本来还是坚持休妻,可一看李蔷薇不妥协,又想着赶紧地摆脱胡家,便答应了下来,胡茜生的一儿一女,也让胡茜将女儿带走。 “胡茜,你的嫁妆清单还有吗?”一直没有发声的李思义冷静地问道。 胡茜将怀里的小女儿递给了耀祖,见有人撑腰,胆子也大了起来:“在我的妆奁里,我这便去拿。” 李蔷薇对照着嫁妆清单,将胡茜的嫁妆,除了用掉的茶叶等物品外,其余的首饰、珠宝和布料等,都被李蔷薇悉数要了回来。耀祖不由地佩服起自己的母亲来,在那无耻的一家人面前,也没落了下风。 李蔷薇马不停蹄地又去了胡宁的婆家,胡宁的状况比胡茜也好不到哪里,虽然没有挨打,但是婆家使了阴招,冷淡她的两个女儿,做为母亲,这比伤害她自己还要难受。 胡宁一连生了两个女儿,夫家早就想纳妾了,奈何刚烈的胡宁死活不依,加上畏惧胡惟庸的权势,夫家只能作罢,眼下胡家被诛九族,夫家岂能放这次大好的休妻机会。 拿到了胡宁的和离书,又将她的两个女儿带走,将她的嫁妆悉数追回,李蔷薇付出的周折,要比胡茜的夫家要大得多,相比胡茜婆家的坏在明处,胡宁婆家的阴损更加令人不齿。 李蔷薇又到了胡盈的婆家,确认了胡盈确实未受影响,夫家一看便是厚道人,李蔷薇这才放下心来。开始安排接下来的事情了。 第117章 结局2 狡兔死 京师,燕王府,王爷书房内。 李蔷薇将两万贯大明通行宝钞和一个水晶手串以及一枚通透的玉挂件放在了书桌上,“燕王殿下,这手串和挂件是芊芊让我带给小世子的礼物,水晶选自东海水晶,颗颗珍贵,玉挂件也是上好的羊脂玉,不可多得。” “既然水晶手串和玉挂件是芊芊送的,那我就收下了,但是,这两万贯宝钞,还请李夫人收回,父皇最恨贪腐,我身为皇子更要以身作则。”朱棣又将宝钞推到了李蔷薇的面前。 朱棣手中握住手串和玉挂件,唇角勾起,眼中透出欣喜,他在意的不是水晶和羊脂玉的价值,而是赠送人的身份。 “我这些宝钞可不是贿赂殿下的,这天下都是你们朱家的,这天下的财富自然也是朱家的,这点宝钞算得了什么?燕王殿下答应帮忙,是看重耀祖和殿下的同窗情谊,可我也不能让您出力又出钱啊,殿下出面活动,少不了要打点一番,也好让那些帮忙的人心中畅快不是,以后为殿下做起事来也会更有动力。”李蔷薇又将宝钞推到了朱棣的眼前。 朱棣还想推辞,耀祖却替他收了起来,夹进了桌上的一本书内,又冲着朱棣挤了挤眼睛,“殿下,您就收下吧,过不了多久您就要去北平就藩,京师也要留点您的人,这些人也需要打点。” 第204页 “李尚书辞去了官职,倒是比以前更阔气了,李夫人出手便是两万贯,比我这个皇子还阔绰呢,不过也是,芊芊的夫家可是富可敌国。”朱棣自嘲地笑笑。 “殿下文韬武略,岂是我们这些小民能仰望的?”李蔷薇莞尔。 “李夫人,胡惟庸如今关在大理寺的监牢,看守极严,拱卫司的人亲自看守,我已经和有关的人打好了招呼,您前后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还要尽快。您可千万不要给他带不该带的东西,免得我难做。”朱棣深深地看了李蔷薇一眼,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燕王殿下放心,耀祖和殿下与有荣焉,我每日保佑殿下还来不及,怎能陷殿下于不义?”李蔷薇心中暗想,这个朱老四气势真足,天生就是做帝王的命。 看事情办妥,李蔷薇不想再打扰朱棣,便行了个礼要告辞,耀祖挽住了她的手臂,母子俩刚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朱棣起了波澜的声音:“芊芊还好吧?” “回殿下,芊芊一个商人妇,过着寻常人家的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年前刚生了一个女儿,现在也是有儿有女了。”李蔷薇浅笑。 “李夫人路上小心,本王就不送您了!”朱棣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 出了燕王府,李蔷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刚刚她紧张的手心都冒了汗,如今冷风一吹,浑身不由的打了一个哆嗦,今年的冬天比以往都要长,已经立了春还和三九天一样冷。 耀祖连忙解下了自己的披风,披在了母亲身上,李蔷薇心疼儿子,忙取下了披风还给了他,“耀祖,你赶紧穿上,别受寒了,娘不冷。” 耀祖拗不过自己的母亲,只好披上了披风,母子两人没有回家,而是找了个酒楼,点了几个菜,准备吃了晚饭,直接去大理寺的监牢。 李蔷薇摸了摸怀中的宝钞,剩下的一万贯,还要细水长流,要打点大理寺的看守,也好让父亲少受点罪,还要给陈氏的父母三千贯,人家辛苦养大的女儿,跟着耀宗回了蕲水,想见一面都不容易,如今被罢官,生活恐怕都成问题了。还有胡盈,也要给她三千贯。 尚书府一向节俭,加上早前洪武帝赏赐的钱和物品,李蔷薇将钱放在了钱庄生利息,这些年也攒了近两万贯,回了蕲水一年多,三千亩的土地,有将近上千户佃户耕种,一年下来收的粮食,也是不菲,加上尚书年岁半俸一百五十贯,算下来比当尚书还要宽裕。 来的时候,芊芊和牧尘又送来一万贯,加上家里的两万贯,李蔷薇揣着家里的全部银钱上了路,她有些惭愧,她都要将家里掏空了,好在相公不在意这些,怕她自责,还一个劲的安慰她。 因为心中有事,加上心情不好,李蔷薇几乎没吃多少东西,母子俩光说话了,离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母子俩乘坐马车,奔着大理寺的方向而去。 朱棣果然有手段,母子俩进入了一道道关卡,竟如入无人之境,最后来到了一个单独的牢房,一个精干的看守冲着耀祖使了个眼色,便要出去。 李蔷薇紧走几步,从怀里掏出五百贯钱,塞进了看守的手中,压低了声音道:“小哥拿去喝茶,我父亲年纪大了,让他少受点刑吧,监牢寒冷,请小哥为父亲多加一床被褥。” 看守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男子,被李蔷薇握住双手,竟脸红起来。 李蔷薇不等着看守反应过来,便往里走去,看守小哥想了想,便收下了宝钞离开了。 铁窗内,李蔷薇一眼便看到了父亲的背影,父亲背对着铁门负手而立,发髻散开,一头花白的长发垂到了腰部,即便身陷囹圄,好胜的左丞相依然脊背挺拔,若不是一头白发,只看背影,怎么也不像一个年近六旬的人。 正负手而立的胡惟庸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到了来人,原本如古井无波的胡惟庸,心中激起了一阵涟漪。 李蔷薇眼眶一热,当初风光无限,翻手为云的胡惟庸,如今成了阶下囚,曾经的富贵和权势,已经烟消云散。没有了权势的胡惟庸,不过是一个白发的老者而已。 “父亲!”李蔷薇的一声父亲,叫的胡惟庸老泪纵横。 “蔷薇,你这个傻孩子,你赶紧带着耀祖走,为父不能连累你!”胡惟庸连连摆手。 “父亲不用担心,我已经打点好了,咱们只有半个时辰的说话时间,您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女儿帮您完成。”李蔷薇眼中噙着泪,多年的相处,平心而论,胡惟庸对她真的不错。 “未了的心愿?”胡惟庸的眼中倏地闪过一抹光亮,随即便黯淡下来,“罢了,为父只恨自己还不够狠,没有狠得过朱和尚,所谓成王败寇,我胡惟庸认了。” “父亲,不管您有没有造反,您都难逃一死,因为相权危及了皇权,这是皇帝绝不能忍受的,尤其是开国的皇帝,我早就劝过您了。” “我能力不如人,我胡惟庸认栽,只是苦了我胡氏一门的九族了。”胡惟庸苦笑。 说到此,胡惟庸突然想起了什么,从铁窗里伸出双手,抓住了李蔷薇的手臂,急切地说道:“蔷薇,启生和胡晋胡杰如何了?有没有受牵连?” “父亲,您放心,胡晋胡杰没事,我将他们藏了起来,等过了风头再说,皇帝现在还想不到他们。大哥也来了应天,我没敢让他露面,由我出面,我是嫁出去的女儿,不在九族之列。” 第205页 “蔷薇,父亲多谢你了,欢儿给我留了一个好女儿,说起未了的心愿,为父倒是想起来了,若是为父能落得一个尸首,就将我和欢儿葬在一起,我生时欠她,望死后能补偿她。”胡惟庸垂下两行热泪。 “父亲,您这样置嫡母与何地?若说您这辈子最亏欠的女人,除了我娘,就是嫡母了!好了,咱不说这个了,我还想给您说一声,胡茜和胡宁两姐妹和离了,胡茜的女儿给了胡茜,胡宁的两个女儿都跟了胡宁,现在她们住在耀祖那里,到时我和大哥带着她们回蕲水。” “唉,一定是我连累了她们,也罢,那两家小人,若是她们留在那里,怕是也不好过,离了好!”胡惟庸长叹一声。 父女俩说着话,耀祖一直看着通道,给母亲把风。这时,只见刚才的看守,抱着一床被子过来了,将被子递给了耀祖,小声提醒了一句,“李大人尽快吧,还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耀祖将被子摊开,从铁栅栏一点一点地塞进了监牢,给外祖父跪下磕了几个头,流着泪道:“外祖父,耀祖无能,救不了您,我会求燕王,保全您最后的尊严。” 胡惟庸知道分别的时间到了,一双枯树一般的手,紧紧握住了李蔷薇的手臂,哽咽着说道:“蔷薇,请你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将你两个姨娘和大鹏一家也葬了吧,她们俩跟了我一辈子,小瑞死了倒是不用遭罪了,只是苦了大棚和小瑞的孩子了,小小年纪就要被杀。” “父亲放心,我会尽全力将他们都安葬了。” 胡惟庸用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释怀地说道:“上苍终究待我不薄,别人被诛九族,家里一个不剩,我胡惟庸还有儿孙活着,我死而无憾了。蔷薇,快走吧!”胡惟庸松开了她的手。 李蔷薇撩起了裙裾,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哽咽道:“父亲,我走了!”说完,便头也不敢回的走了,留下孤独落寞的老者。 震惊洪武朝的胡惟庸案主犯,原左丞相胡惟庸一家,三日后在南大街问斩,届时,洪武帝会亲自监斩,消息一出,整个朝廷人心惶惶。 不明真相的百姓们只将胡惟庸当成了窃国的大奸臣,胡惟庸问斩的消息,令百姓拍手称快。 身在皇宫的朱元璋,没想到李思义和李蔷薇夫妻俩会过来见他,在奉天殿的偏殿里,朱元璋和马皇后接见了李思义夫妻俩。 “思义,蔷薇,别人遇到这种事,怕是躲都来不及,你们夫妻倒是重情义,真让我刮目相看。”朱元璋似笑非笑地说道。 “陛下以孝治天下,草民不敢擅忘,岳父虽罪不容诛,可他毕竟是蔷薇的父亲,是草民的岳父,草民恳请陛下,恩准草民和蔷薇为岳父一家收尸。”李思义行的是百姓的大礼,夫妻俩跪在了大殿中。 “收尸?胡惟庸谋反,就该死无葬身之地,我没让他下油锅、受剐刑,已经是便宜他了。”朱元璋恨恨道,眼中的狠厉,让李蔷薇从头冷到脚。 “元璋,胡惟庸已经遭受惩罚了,人死罪灭,何况他的余孽也已经肃清,不会再危及江山社稷了。”马皇后温和的声音传来,让李蔷薇心中暖了些,幸亏马皇后及时发声,不然,她真不知道该如何进行接下来的对话。 “陛下,臣妇觉得皇后娘娘说的好,陛下英明神武,岂会将一个小小的胡惟庸放在眼里?历代贤君,莫如洪武,天下能君,为唐太宗和陛下也。”李蔷薇发挥了她拍马屁的特长,将后人对朱元璋的评价照搬了上来。 朱元璋倒是沉稳,没有被李蔷薇的阿谀奉承打倒,不过,他脸上的乖戾倒是褪去了一些。 见皇帝态度缓和了些,李蔷薇继续说道:“臣妇也不是得寸进尺,我和相公不会将父亲一家的遗骨迁回濠州老家,我们在应天城外,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将他们悄无声息的安葬了。”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还有胡启生一家呢,他还有两个儿子,一个胡杰,一个胡晋,对吧?”朱元璋恍然。 李蔷薇惊出了一身冷汗,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正当她踌躇着怎么开口时,只见自家相公不疾不徐地说道:“陛下真是风趣,哪里有什么胡晋胡杰?只有李晋和李杰,辞官回乡的旧人李思义的儿子,如今和草民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想做一个顺民,永远臣服于陛下。” “陛下,我大哥旧疾未愈,每日靠草药吊着,只剩下一口气了,望陛下开恩,让他自生自灭吧!”李蔷薇紧张的声音都在打颤。 “元璋,胡启生是我看着长大的,一点也不像他的父亲,那厚道的性子是随了母亲董氏,如今,他远在蕲水,也是朝不保夕了,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吗?”马皇后柔声劝道。 “皇后娘娘说的极是,陛下铁腕,就连马背上夺天下的蒙古大军都是陛下的手下败将,何况一众宵小。”李蔷薇恨不能把所有的溢美之词都倒出来。 最后,在马皇后的周旋下,朱元璋终于答应了李蔷薇,放胡启生一马,但是他的儿子以后不能再姓胡,也同意李蔷薇将胡惟庸一家的尸首领回安葬,不能设墓碑,并收回胡启生辞官时的封赏土地和侍郎半俸。 “臣妇祝我大明江山千秋万代,祝陛下和皇后娘娘长生不老,好造福天下百姓!”李蔷薇发自内心的想祝福马皇后。 两日后,胡惟庸一家在最热闹的南大街斩首,南大街人山人海,士兵们筑起了一道人墙,防止引起百姓骚乱,拱卫司的人围在皇帝的左右,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第206页 一辆辆囚车驶来,女人和孩子发出恐惧的哭声,百姓们将手中的鸡蛋,菜叶子砸向了囚车,曾经权倾朝野的胡惟庸,身上挂满了蛋液和菜叶,样子狼狈极了,但是他依然挺着胸膛不服输。 胡启生穿上了苦力穿的衣衫,头戴斗笠,躲在人群中看着驶过来的囚车,眼中含着热泪。他终于看到了父亲,正想要冲过去,却被身旁的两个精壮的男子按住。 囚车中的胡惟庸觉察出了胡启生的存在,他看到了头戴斗笠的儿子,眼中一喜,可马上便将头扭到了一旁,他深知洪武帝的手段,人群中怕是隐藏着不少拱卫司的护卫,他不能害了这个仅存的儿子。 震惊大明朝的胡惟庸案,以血溅南大街暂告一段落,那一颗颗滚落在地上的人头,圆睁着一双双不愿意瞑目的双眼,令人不寒而栗,地上的鲜血流成了小河,多少天以后,南大街还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买了一块山坡,准备将胡家上下两百多口人安葬在那里,李思义和耀祖父子俩怕李蔷薇害怕,找人将岳父一家的人头和身子缝合成一体,又将他们清理好以后,才让李蔷薇看了一眼。 趁着天黑,胡启生混在拜祭的亲人中,为父亲摔了丧盆。仅存的胡家人不敢放声大哭,胡启生的三个女儿抱在一起,嘤嘤地哭着。 李蔷薇等人不敢久留,第三天便坐船离开了应天,为了怕引起注意,胡启生自己单独上了船,李思义夫妻俩带着胡茜胡宁两姐妹和她们的女儿,大大方方的上了船。 不想惊动别人,只有耀祖和程氏来送行,耀祖知道母亲不放心什么,拉着母亲的手说道:“娘,我会照应着外祖父的坟,还有胡盈表姐,我会一直关照她。” 李蔷薇抚摸着儿子俊秀的脸,这个儿子虽自小调皮,却是最孝顺的。 燕王赴北平就藩,却将耀祖留在应天,走之前将他安排进吏部,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司务,但是对于还不到十九岁的耀祖来说,已经是破格了,无疑就是让他成为安插在应天的钉子。 李蔷薇和相公带着胡家仅存的几个人走了,耀祖立在码头上,久久不愿意离开,望着儿子坚毅清隽的面容,李蔷薇感叹,凭着他的能力和朱棣的交情,或许若干年后,又是一个手握重权的李大人。 第118章 番外1 蕲水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快,悄无声息、不知不觉中草儿绿了,杏花、桃花、油菜花都开了,到处散发着花香,临近清明节,家家门上都插了柳枝。 在县城的东街,有一条延伸的巷子,多是经营的茶馆酒楼,靠近主街的地方,有一大片空地,几颗大槐树下,摆放了几张棋桌,经常有一些闲散的老人在此下棋娱乐。 其中有四个年龄相仿的老者像是约好了一般,一个月至少有半月在此相聚,一吃过早饭就过来下棋喝茶,到了午饭时间,就被家里的晚辈连拖带拉的接回家吃饭,半下午的时候又过来了。 刚开始都是年纪大的老翁在这喝茶娱乐,后来便有了一些年轻人加入,年轻人是冲着其中的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来的,传说老者是武林高手,年轻人想拜老者为师习武。 这一日,又有五六个十几岁的少年缠着老者,其中一个头发白如霜雪的老者劝道:“邱瑞大哥,你就应了吧,这些个孩子这么心诚,你这一身功夫,难不成还要带进棺材里不成?” “思义,你个老不死的,你才进棺材呢,我还要活上一百岁呢?”被称为邱瑞的老者不满道。 “好好好,你活一百岁、一千岁好了,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老而不死是为贼,大不了你把我们这几个老家伙都熬死,就活你一个人。”白发如雪的老者揶揄道。 “你们俩加一起都快两百岁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斗嘴,一个个都四世同堂、五世同堂了,也不怕小辈笑话。”另一个七旬左右的老者笑道。 “胡兄弟,你来评评理,思义是不是老找我的事,这辈子他跟防贼似的防着我,我和蔷薇多说几句话,他就针对我,弄得蔷薇都不敢和我说话了。”邱瑞委屈地说道。 “思义啊,不是我说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蔷薇对你这么体贴,就跟照顾小孩似的照顾你,你这脾气可得改改了,别学我,等到婉玉不在了才后悔,男人要多哄着女人,女人唠叨几句,也是为咱们好,以前总嫌她唠叨,现在就是想让她唠叨,都没有了。”另一个脊背有些微弓的老者感慨万分。 几个老翁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就见从东西方向各自来了一拨人,东边来的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媪,旁边跟着两个小丫鬟,西边过来的是一个五旬出头的男子和年纪相仿的妇人。 两拨人相遇,男子对着老媪拱了拱手:“蔷薇姨,你去找思义叔吗?” “是啊,越老越像小孩了,连饭都忘了吃,沁言都叫他好几次了,阿辰,你也是去叫你父亲吗?” “可不是吗,父亲他们老哥四个,都成咱蕲水的四个活宝了。”邱辰笑道。 “这就清明了,阿辰,你给你母亲上过坟了吗?” “蔷薇姨,我…?”邱辰支吾了一声,眼中闪过了一缕悲伤。 “阿辰,发生了何事?你告诉姨,姨给你做主!”李蔷薇心疼地说道,她对邱辰这个没娘的孩子,一直很疼惜,即便他现在已经五十多了,她依然把他当成了孩子。 第207页 “蔷薇姨,邱辰自小到大,都不知道母亲是谁,以前问过父亲,被父亲好一顿训斥,邱辰再也不敢问了!” “阿辰,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你娘是谁?很想为她磕个头?” “想,可我不敢问父亲!” “姨帮你问问,我就不信了,这个邱瑞想干什么?” 李蔷薇和邱辰两拨人会合,一同去大槐树下的露天茶坊了。刚刚还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几个老翁,一见李蔷薇和邱辰到了,一下便安静了,开始下起棋来。 “李思义,你的架子可是越来越大了,孙子喊完重孙子来喊,你有本事一辈子别吃饭,饿死你算了。还有你们几个,都成精了是不是?邱瑞大哥,这里你最大,可你哪里有一点大哥的样子?文轩,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再不好受,这日子还得过不是,你总不能让我闺女和女婿,因为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吧?” 李蔷薇噼里啪啦一阵爆竹似的话,让几个老翁更加老实了,棋也不下了,收拾起棋盘,邱瑞和徐文轩灰溜溜地各自回家了。 “蔷薇,我这当哥的可得说说你,你这脾气越来越火爆了,也就思义能受得了你。”胡启生为妹夫打抱不平。 “大哥,你可别被他骗了,他在家的时候都跟个祖姥爷似的,儿孙都不敢和他说话。”李蔷薇委屈地说道。 不想再掺和妹妹和妹夫的家事,胡启生也回家了。 李蔷薇看着大哥的背影一阵恍然,这日子过得真快,从应天回来,眼瞅着几十年便过去了。 他们这些人一个个的都老了,大嫂付氏前年去世了,大哥一年多才缓过来,婉玉去年也去世了,慧卿年初刚刚去世,一起玩的几个姐妹,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了。最近,她感到莫名的孤独,总觉得自己的日子也快了。 至于邱瑞,他这辈子都再没成亲,好在邱辰这孩子孝顺听话。现在,就连邱辰都有了重孙子了,邱瑞现在是五世同堂。 只是,这邱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要瞒着邱辰母亲的身份,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难怪阿辰这孩子看起来总是很忧郁。看来,自己有必要问问邱瑞,也好让阿辰这孩子了了一桩心事。 “相公,你说邱瑞为什么要瞒着阿辰母亲的身份,让阿辰这孩子遗憾了大半辈子?”李蔷薇不解地问李思义。 “不知道啊?你没问过他吗?”李思义摇摇头。 “我今天是第一次听阿辰说,我还以为阿辰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呢?要不,咱们明天去他家里问问他吧?我不忍心看着阿辰这孩子遗憾一辈子。” “还是你自己问吧,我去了怕是不好!” “你不怕我和邱瑞接触多了?”李蔷薇戏谑道。 “蔷薇,你相公什么时候这么小心眼了?年轻时我都放心,现在都一把年纪了,我更放心了!” 李蔷薇看着眼前如此‘深明大义’的相公,有点不敢相信,这个老小孩什么时候这么通情达理了?要知道,他可是时常吃点小醋,闹点小情绪的,每次都少不了让自己哄上一番。 李思义拉着李蔷薇的手,往家走去,身后的小丫鬟听着老两口斗嘴,忍不住偷笑起来。 次日吃过早饭,李蔷薇带上丫鬟去了邱家大宅,邱瑞虽五世同堂,但他喜清净,目前只和儿子儿媳住在一起,孙子、重孙子都分开住了,他这一辈只有邱辰一个儿子,邱辰的娘子却是很能开枝散叶,为他生了四个孙子,一个孙女儿,邱家的香火一下便旺了起来,到了重孙子这辈,已经有二十几个了,如今,有两个重孙子也都生了儿子了。 邱辰和他的娘子一看李蔷薇来了,高兴地拉着她的手,将她让到了主座上,邱辰在她这里享受到了母爱,心里是把她当成母亲的。 “我去找你爹有事!”李蔷薇放下了茶碗,指了指邱瑞住的小院。 邱辰心照不宣地点点头,眼含期待地目送着李蔷薇进了邱瑞的院子。 邱瑞住的院子,有三间正房,东西各有两间厢房,院内种了花草,还有两颗桃花,此时,桃花开得正旺。 “没想到心如止水的邱瑞大哥,居然喜欢娇艳的桃花?”李蔷薇一进厅堂,便看见邱瑞坐在矮凳上,怡然自得地品着茶。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若非佛祖,谁又能真正做到心如止水呢?所谓的心如止水,不过是求而不得的一种妥协罢了。”邱瑞放下了紫砂的小茶碗,示意李蔷薇坐下。 给李蔷薇倒上了一杯茶递了过去,李蔷薇也不客气,接过来便一饮而尽,茶碗也太小了,她走的热了,根本不解渴,“再来一碗!” 邱瑞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豪爽的小老太太,忍俊不禁:“蔷薇,你这是牛饮,茶要慢慢品,你真是浪费了泡茶人的心思。” “邱瑞,我就不是一个细致的人,渴了就喝,哪有这么多讲究?”李蔷薇不服气。 这邱瑞活的可是越来越精致了,每日舞上一个时辰的剑,每天雷打不动的品上两次功夫茶,上午一次,下午一次,一年当中还要出去云游一次,难怪已经七十六岁的他,脊背比年轻人还挺直,脸上更是红光满面,若不是头发白了,若说他五十岁也有人信。 “你这还是当朝首辅的亲娘呢,你就不怕去了京城,被那些官太太们笑话?” “谁爱笑话就笑话,老娘这辈子活的随心所欲,只要我相公不嫌弃我就好。” 第208页 “蔷薇,你应该不是来找我讨水喝的吧?说吧,找我何事?”邱瑞及时引开了话题,他是知道她的脾气,真的是很随性。 “邱瑞,你能告诉我吗?你为什么要瞒着阿辰他母亲是谁?阿辰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懂事却敏感,我能感觉出来,小时候,他每次看到耀宗耀祖他们和我亲近,眼中都会流露出羡慕来,我还看到他偷偷哭过几次,这也是我疼惜他的原因。” “蔷薇,你真的想知道吗?”看李蔷薇郑重地点头,邱瑞思索了一会,便低沉着声音道:“我二十岁那一年,刚刚做了万盛堂蕲水分舵的堂主,可谓是春风得意,因此得罪了某些势力很大的人,于是我便被人算计了。” “那岂不是就是你去蕲州救我的那一年?” “是救了你两个月之后,有人在我回家的必经之路,安排了一场英雄救美,我不忍看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受辱,便出手救了她,她哭着说和家里人走散了,没地方去,我好心将她带回家,交给了家里的婆子照看着,再帮她寻找家人。谁知,她竟在我的茶水里下了媚药,还是寻常人三倍的剂量,接下来的事情,你也想到了。想我邱瑞守身如玉二十年,只为遇到自己心爱的女子,如今就这样被毁了,还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我怎能咽的下这口气,也是那时候年轻气盛,便说了羞辱她的话,并将她赶了出去,十个月后,她怀抱着一个婴儿出现在我面前,说是我的孩子,她将孩子扔给我后便自尽了。我不告诉阿辰这些,是怕阿辰受不了。” “我觉得那女子自尽,是因为爱上你了,不想帮别人害你!”李蔷薇突然间很为那个女子惋惜。 “或许吧,尽管我不爱她,还是将她好好安葬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终身不娶?” “自然不是,我邱瑞是一个宁缺毋滥的人,既然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那就索性一个人,这样不是很好吗,一个人乐得清静!” “邱瑞,是我误了你大半生,我有什么好的?脾气大,还随性,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李蔷薇唏嘘不已,邱瑞这一生真是令人痛惜。 “蔷薇,你何必妄自菲薄,你吸引人的并非是你的容貌,容颜会老,只有高尚有趣的灵魂才会长久。算了,都已经过去了,我早就释怀了,我一个人生活已经成了习惯,和你无关。” “蔷薇,你放心,我会带着阿辰拜祭他的母亲,我以前不告诉他,是以为他不在意,如今说开了,我倒是轻松了。” 李蔷薇离开了邱宅,一路上脚步越来越沉,像是有千钧重,到了最后,她几乎是被两个丫鬟半拖着回的家。 回到家,李蔷薇便病倒了,原本还算硬朗的身体,不过几天功夫,便像是飘零的秋叶一般。 第119章 番外2 缠绵了病榻半个月,李蔷薇总算是能下床了,这一病不打紧,折腾了好几家子,若不是她拦着,李思义就给耀祖写加急信了。 她和相公与耀宗夫妻住在一起,耀文和耀武住在外面的宅子里,但是隔个一天就会过来看爹娘,耀文和耀武也都做了祖父了。 耀文带着孩子回过几次蒙古,也认了亲,他谢绝了亲人的挽留,带着孩子又回了蕲水,耀文对她甚至比她的亲儿子还要孝顺。但凡有可口的吃的,都会给她送来,遇到好天气,还会背着她去四处转转。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别人都觉得她病的突然,只有李思义心里明镜似的,她这半年来身体每况愈下,尤其是最近,总是显得疲惫,仿佛随时就能倒下,为了不让她难受,他只有装作不知道,只能安排两个丫鬟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自她病好后,总是喜欢粘着相公,有时候甚至像个孩子似的,抓着相公不撒手,“相公,你带我四处走走。” 又过了些日子,李蔷薇突然拖着相公,“相公,你帮我研磨,我要给耀祖写信,我想耀祖了,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蔷薇,你胡说些什么,什么最后一面?你这身体,还有的活呢。”李思义握住老伴的手,心里咯噔一声。 “相公,你就别哄我了,我的身体我知道,你这半年,经常半夜醒来叹气,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怕你难受,我装不知道呢?来吧,帮我研磨。” 李思义突然鼻子一酸,眼眶发红,他忍住悲伤,默默地给老伴研着磨。李蔷薇蘸了墨汁,握着毛笔的手却顿在了那里,像是有千钧重,思虑再三,只写下了三个字“盼儿归!” 仅仅三个字,便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曾几何时,她的楷书自成一派,笔走龙蛇,铁划银钩,笔锋不输男子。如今,虽然这三个字还是那么娟秀,却显得力不从心。 “蔷薇,你不许丢下我!”七十三岁的李思义抱住了老伴,哭的像个孩子 “相公,我现在不会死,我还要等着耀祖回来呢!”李蔷薇早已经看淡了生死,死字被她说的云淡风轻。 “相公,我瞒了你几十年,也该告诉你真相了,其实,我早已经不是二丫了,真正的二丫在她七岁的时候,被打死在了芳香馆,是我占了她的身体。” “我知道,你是李蔷薇,我早就知道,可我不在乎。”李思义泪流满面。 “你早就知道?”李蔷薇惊问,可马上就释然了,是啊,他那么聪明,怎会想不到? 第209页 “那你一定不知道我是谁?来自哪里?如果我告诉你,我来自六百多年以后的世界,你信吗? “六百多年以后?那是个怎样的世界?”李思义惊的目瞪口呆。 “六百多年以后的世界,女子可以进学堂和男子一起读书,和男子享有一样的工作机会,男女平等,法律规定一夫一妻制,人可以坐在一个庞然大物里在天上飞。” “那你上了多久的学堂?”李思义已经听得入了迷,全然没有一点害怕。 “我从六岁开始上学,到大学毕业,上了整整十六年学,我学的汉语言文学,熟读四书五经,历史也懂些,所以我知道朱元璋能做皇帝,朱棣会篡位。”李蔷薇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些气喘吁吁,李思义轻拍着她的后背。 “相公,你难道不怕吗?你没有把我当成怪物吗?”李蔷薇太佩服相公的心理素质了。 “不怕,我只知道你对娘好,对我好,为了我们,你宁愿自己受苦,我相信你不会害我们,想到这,我便不会害怕了。” “好相公,若是换了别家,我恐怕要被当成妖怪烧死了。” “那你又是怎么过来的?” “在那一世,我十八岁的时候,喜欢上一个男子,为了他我省吃俭用,唱歌供他读书,整整五年的高额学费和生活费,都是我提供的,结果,他为了迎娶富家女,竟狠心将我推下了江,那一世的我是不是很惨?” “世上怎么有如此忘恩负义之人,真是不配为人,他会遭到天谴的!”李思义气的磨牙,双眼冒火,这么好的女子不知道疼惜,这种人连畜生都不如。 “管他呢,他好与坏都与我无关,相公你放心,在那一世,我跟他是清白的。” “蔷薇,我不会在意这些,一个人的冰清玉洁,不是皮囊,而是内心。” 和相公说了这些,李蔷薇如释重负,瞒了他一辈子,终于可以见光了。 ****** 南京,奉天殿。 散了早朝,一众文武百官鱼贯而出,殿门外,值日太监焦急地看着殿内,在找寻着,直到一个五旬左右的官员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管员身着绯袍,胸前绣的是仙鹤的补子,一看便知他一品大员的身份。 “阁老,您可算是出来了,杂家等您好大一会了,蕲水来的加急信件!”太监将书信交给了男子。 男子看了信封上的字迹,当场便拆了信封,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若是细看,便能看到他的眼中噙了泪。 突然,男子转头便往大殿跑去,因为跑得过急,以至于撞到了好几个人。 “首辅大人这是怎么了?”被撞到的官员诧异道。 “看样子是天大的事,头一次见阁老如此失措!”另外一个官员往殿内看了一眼。 龙椅上的朱棣正准备回寝宫,就见李阁老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进来后二话不说便行了个大礼:“臣李耀祖恳请陛下恩准臣回家探望父母!” “耀祖,发生了何事,你为何如此慌张?”朱棣不明所以,他的这个首辅向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今儿是怎么了? “陛下您看!”耀祖将家书递给了朱棣,朱棣仔细看了看,并未见异常,只有三个字‘盼儿归’,连家信都算不上。 “母亲怕是时日无多了,臣要尽快赶回家!”堂堂首辅李耀祖,此刻哭的竟像个孩童,让朱棣好大一会没反应过来。 “耀祖,朕不明白,你怎就凭三个字便能断定李夫人时日无多?” “陛下,臣的母亲写的一手苍劲有力的楷书,笔力不输男子,可纸上的这三个字,却是气息虚浮、苍白无力,可见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因此,臣断定,母亲怕是不行了。” 朱棣太了解这个儿时的伙伴了,他视家人如命,尤其疼母亲和妹妹,朱棣知道,耀祖做自己的伴读,也是为了家人。他可以为了家人忍天下不能忍之事。 “你回去吧,路上小心,朝中的事我先替你顶着,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多谢陛下恩典,臣告退!”耀祖行了礼,便飞快地向殿外跑去,全然没有了官仪,朱棣不由摇了摇头,“这个李耀祖!” ****** 蕲水城内,最近总能看到一对老夫妇,携手走在街上,后面跟着丫鬟小厮,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相公,耀祖快回来了吧?”老媪温柔地看着老翁。 “快了,你别着急,有我陪着你呢。”老翁疼爱的拉着她的手。 老翁高瘦挺拔,老媪原本就身形娇小,如今身子有些佝偻,看起来更加瘦小了,身高只及老翁的腋窝,被老翁拖着,就像一个大人带着孩子。 有人认出来,这是当朝首辅的爹娘,而且,那老翁曾经也是二品大员。一家子出了一个户部尚书,又出了一个首辅,不但是他们李家的荣耀,也是整个蕲水的荣耀。 每日雷打不动地到通往自己大宅的路口等着,成了老两口的日常,儿子儿媳劝不住,便让丫鬟小厮跟着,防止老两口出意外。 这一日,老两口又守在了路口,见老伴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李思义揽住了她,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跟着的丫鬟小厮,发现情况不对,早就飞奔回去报信去了。 “相公,我这辈子只亏欠两个人,一个是邱瑞,一个便是耀祖,尤其的我的耀祖,从七岁开始,就没有过过寻常孩童的日子了,那朱老四反复无常,耀祖的日子不易啊!”李蔷薇的气息越来越虚。 第210页 “蔷薇,你再坚持两天,耀祖就要回来了!”李思义心中一阵恐惧,蔷薇,你一定要撑住。 “相公,别怕,我会撑到儿子回来的,相公,你爱我吗?我可是爱了你一辈子呢!”李蔷薇忽然觉得身上一阵冷意,身子不由得往相公的怀里缩了缩。 “我自然爱你,你爱了我一辈子,我又何尝不是,我不但这辈子爱你,如果有来生,我下辈子还爱你!”李思义已经模糊了双眼。 “相公,我冷,你抱抱我,我怕是等不到耀祖回来了!”李蔷薇的身子向下坠去。 “蔷薇,你一定要撑下去,你为了儿子也要撑下去,你想让儿子遗憾终生吗?”李思义的话像是一剂猛药,让李蔷薇身子一震,快要闭上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像是感应到了她的不舍,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李蔷薇软绵的身体忽然间便有了力气。 几辆马车越来越近,最前面的一辆马车,飞奔而来,到了老两口面前,突然就停了下来,两匹枣红大马嘶鸣了几声,马蹄高高的抬起,差点将马车掀翻,老两口的心都要揪起来了。 不等随从上来,车内的人就跳了下来,一身便服的耀祖几乎是扑着过来的,“娘,儿子来晚了!” “耀祖,娘总算是等到你了!”李蔷薇想要扑进儿子怀里,无奈已经四肢无力。 “娘,儿子背您回家!”耀祖弯下了腰,随从见状想要替他,却被他一个眼神厉住,随从将老太太放在了他的背上。 耀祖背着母亲,一步一步地往家走,随从们只能远远地跟着,后面的几辆马车也都停了下来,从里面下来的人都是他的儿孙,来看祖父祖母来了。 耀祖一边走一边流泪,以前的往事历历在目,母亲教他们读书认字,给他们剥鱼肉,自己却不舍得吃。如今,母亲风烛残年,更加瘦小了,身子尚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孩童重。 “娘!”耀祖大吼了一声,母亲的身子向下坠去,攀住他脖子的手臂,慢慢向下滑去,身旁的随从,眼疾手快地托住了母亲。 “蔷薇!”李思义刺破苍穹的一声呼喊,让耀祖打了一个激灵。 娘走了,从此,再也看不到每月一封的娟秀小楷了,再也听不到母亲的唠叨了。 李蔷薇被抬回了家,家里哭声震天,耀文抱着她不愿意松手,女儿芊芊当时便哭晕了过去。 “娘还没有寿衣呢,她身子一直很好,家里便没有给她备。”耀宗红着眼睛说道。 “我早就为她准备好了!”李思义平静地说道,不顾儿孙的诧异,他接着说道:“我和你们的娘说会话,你们别打扰我们!” 说完,也不管儿孙们的担忧,将他们都关在了门外。 李思义拿出了两包袱寿衣,这是他三个月前备下的,这半年,他眼看着她一天天憔悴,知道她不想让儿孙担心,他便帮着她瞒着。其实,他一直在硬撑着,自己和她一样,也是油尽灯枯了。 李思义试了试水温,用软布蘸着温水,仔细地为她擦拭着身体,娘子爱干净,他要让她干干净净地走。虽然她没有了知觉,可他还是怕她冷。 最后为娘子擦了脸,当年的鹅蛋小脸,如今瘦的只剩下一小把,脸上布满了皱纹,可他依然觉得她很美,为娘子清洗干净,他这才一层层地位她穿好了寿衣。寿衣是红色的,犹如她当年穿的嫁衣。 最后,他也换上了一身大红的寿衣,和老伴的红色寿衣相映在一起,就像两团火,“蔷薇,我来陪你了,没有你,我便失去了活着的意义,咱们虽没有同年同月同日生,却是同年同月同日死!” 遇到她,她两岁,他七岁,他视她为亲妹妹,她视他为依靠。她七岁时换了个人,由需要呵护的小女娃,变成了浑身是刺的女子,她用柔弱的肩膀,肩负起照顾娘亲、教育哥哥的重担。 为了娘和他,她仰人鼻息,溜须奉承,做着下九流的哭丧行当,那时候,他就暗中发誓,长大了要好好疼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可他还是让她受了委屈,害她被所谓的救命恩人所伤,从此不再生育,还损了身体。这是他们感情的污点,他要补偿她,他这剩下的半生,是用生命爱她疼她。 李思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唇角扬起,在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不清的时候,仿佛听到了儿子的一声嚎哭:“爹和娘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