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顾府嫡女》 第1页 [穿越重生] 《重生之顾府嫡女》作者：了酌衣去【完结】 文案： 棠华重生了，家世比上辈子还好，一家子从老到小身份尊贵，权势滔天。 作为备受宠爱的嫡出小姐，棠华重生以来顺风顺水得大概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弄了个人来折腾她。 程晏迟微笑：听说表妹才学斐然？那我们来说说这首诗吧！ 程晏迟送书：上次看到这本书，就觉得表妹会喜欢，所以特意拿来给表妹做生辰礼，表妹可喜欢？ 程晏迟翻墙：表妹，我自己写了些诗词，你要不要看看？不看也没关系，都是送给你的，收着就行。 棠华内心：此人绝对有病。 觉得自己上辈子太累了所以这辈子什么都不想做的女主×以为女主痴迷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所以假装自己是才子没想到弄巧成拙了的男主 食用指南： 1.男女主双重生，智商情商双在线~ 2.男主会出来得稍晚~ （真的只是稍晚(≧ω≦)/） 3.架空历史，请勿考究(～￣▽￣)～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棠华、程晏迟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第一章 正是晋国的隆冬，漫天白雪纷飞。 一身华服却很是狼狈的女子被丢在雪地上，她有些惊惧的看着正被人扶着下马车的女子。 “傅棠华！你不得好死！” 正在下马车的傅棠华笑了。 侍女阿常把傅棠华从马车上扶下来，似是怕风雪冻着了她，把斗篷的帽子给她戴了起来。 傅棠华走向被丢在地上、万分狼狈的前大将军府的嫡小姐韩思燕，一步一生莲，每一步都让韩思燕忍不住往后退。 “傅棠华，我父亲是镇国大将军……啊！”韩思燕捂着脸，手指颤抖不已，她毁容了……她肯定毁容了！ 傅棠华手里还拿着鞭子，刚刚那一鞭穿透风雪打在了韩思燕的脸上。 傅棠华扬起鞭子，又是一鞭抽在韩思燕的另一边脸上。 听着韩思燕凄厉的尖叫，傅棠华的笑容越发冷洌。 “你说我不得好死？”傅棠华启唇，声音温婉动人，话语如同索命阎王：“那又如何？反正你也看不到了。” “韩思燕，你还记得这里吗？”傅棠华看向四周。 韩思燕还是恶狠狠的：“傅棠华，你等着，我父亲……啊我的脸！” 傅棠华又是一鞭子打在韩思燕脸上—— “你父亲？”她仿若听见了笑话：“韩将军通敌叛国，已经在前线战场被处决了，你不知道呀？” 韩思燕瞪大了眼睛。 傅棠华不想再听韩思燕说话了，她扬起鞭子一下又一下的打在韩思燕身上。 纵使隆冬衣衫厚，但傅棠华每一鞭都用了十二分力气，韩思燕虽是将军之女，但是自小娇养不曾学武，没有半分内力，被打得高贵尽失。 “韩思燕，你不记得这里了，没关系，我帮你回忆。” “大晋裕安十七年五月初九，大将军韩尧领兵，太尉宋何宣旨，灭我傅家满门……你可还记得引线？” “你嫉妒我阿妹，要你父亲对付我傅家……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当时她祖父已经打算上书乞骸骨，她祖父退下来以后皇帝就不会那么忌惮于傅家，傅家又怎么可能面临满门抄斩？ “韩尧可真疼你这个女儿啊……”傅棠华叹息道：“可惜，他不知道在他死的时候，他的女儿想的都还是这次他打了胜仗回来，就可以邀功，向皇上请婚了……” “大晋裕安十七年五月十一，我阿妹被护着逃出傅家，最后却死在了这里……你可知道为何？” 韩思燕惊恐地睁大眼睛，她想起来了…… “五十鞭子，容颜尽毁，满身伤痕，跌落悬崖，尸骨无存……”用力过多，傅棠华语气微喘，此刻她眼眶泛红，想起那年她赶来，却只看见她的棠玉被人欺打，她却救不了她…… “韩思燕，你也尝一尝我阿妹的疼可好？” 五十鞭子之后，傅棠华丢了鞭子，看着韩思燕满脸血泪的被人拖着到了悬崖边上。拖过的雪地上留下一道痕迹，很快又有雪花落下来盖在了上面。 傅棠华不说话，拖着韩思燕的侍卫也不敢有所行动。 韩思燕看着傅棠华，先是毫无形象的哀求哭泣，后来可能是觉得绝望了，开始了恶毒的谩骂。 傅棠华就静静的看着她，纵然对方此刻丑陋不堪、恶毒至极，她也没有半分波动。 “王妃……”阿常上前，轻声唤道，没有说回程，只说：“外边冷，不若您回马车上等？” 等什么？ 等韩思燕崩溃，看着她享受濒死的绝望。 傅棠华摇了摇头，说：“丢下去吧，我们回去了。” 一句话，终了韩思燕的结局。 话音刚落，韩思燕的挣扎和尖叫就像是蚍蜉撼大树一般被忽视了。 韩思燕被丢下悬崖，被她挠了一下的一个侍卫撇了撇嘴角，小声说道：“不自量力！” 蚍蜉撼大树，可怜不自量。 曾经的傅棠华是蚍蜉，不过她懂什么叫筹谋，所以如今，她成了大树。 傅棠华上了马车，阿常和另一个侍女帮她把斗篷摘了下来，塞了一个手炉给她。 第2页 傅棠华半倚在马车车壁上，有些恍然。 都死了。 太尉宋何，大将军韩尧和韩思燕，都死了。 五年前傅家因为勾结外敌的罪名被满门抄斩，只有她因和前太子霍昭言的婚约，被霍昭言以太子之位被废为代价救了下来。 而前不久，已经控制不住霍昭言的皇帝被迫还给了傅家一个清白，傅家满门忠烈，总算能有一个墓穴和碑。 傅家清誉恢复，如今仇人已亡，大仇得报……傅棠华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活下去的目标了…… “阿棠，等傅家的仇报了，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霍昭言的话又响在耳边，傅棠华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没有回答、怎么回答的了。 如今的世上，她最亏欠的，也就只有霍昭言了。 傅棠华有些恍惚的想着事情，突然！马车狠狠的一个晃动！ 阿常只撩开了帘子一角便厉声尖叫：“雪崩！” 雪崩？ 傅棠华以前听说过，不过那是在极北之地的雪山。 被大雪席卷覆埋的那一刻，傅棠华心想，死了也好，从此尘世间再无牵挂，还活着做什么…… 她亏欠霍昭言，可是她活着也做不了什么，不如死了，霍昭言或许就放下了。 霍昭言听到东边的雪山雪崩的消息时，整个人都要疯魔了。 他抓着那个报信的人的衣襟：“王妃呢！王妃回来没有！” 小厮惶恐下跪：“回……回王爷的话，王妃……王妃尚未归来……” 在漫天的白雪里不眠不休地找了四天三夜，终于找到了已经冰凉的傅棠华。 其实这个结果在这几天他们找人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雪崩之后，若是一刻钟能把人救出来，那就没大碍。若是两刻钟，救出来了也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更遑论如今已经过去四天了。 领头的官员颤颤巍巍的跪下：“王爷……” 霍昭言仿佛没有听到，只伸手抱着她，帮她拂去脸上的雪花，虔诚的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 “阿棠，我带你回家。” 一天后，萧王府办萧王妃傅棠华的丧事，送葬入的不是皇陵，而是傅家陵。 丧礼上，萧王霍昭言很平静，但是个人都能看出那种心如死灰。 此后的七七四十九天，萧王府超度声不断，萧王从未出过府门一次。 因为霍昭言以往的余威，此间所有本来打算办喜事官员都默默选择了取消 或是延迟。 在所有人都以为萧王从此要不问世事的时候，霍昭言出府了。 此后的一个月，晋国都城腥风血雨。 在登基的前一夜，霍昭言坐在榻边看着手里的玉簪，声音隽雅：“阿棠，你说一人之过不祸及全家，所以只杀了宋何，韩尧和韩思燕……可是我不行啊，宋家，韩家，那些通风报信的人，以及我父王，我都没办法原谅。” “宋韩两家满门尽灭，小厮丫鬟一个也没能逃掉，伤你害你的人一个都别想逃……可是我没办法亲手杀了我父王，所以只把他囚在了蓬莱湖……若是你在，肯定要说我残暴，以后只能做昏君了……” “阿棠，你可知道，霍昭言生性残暴，他所有的温柔文雅，都只是因为你喜欢。” “现如今，你虽不在了，但是我答应你的，一件都不会落下。” 裕安二十二年六月二十，萧王登基为晋帝，改国号裕成，追封已逝萧王妃傅氏为后，命其胞弟靖王监国。 裕成元年八月初一，裕成帝退位于靖王。彼时裕成帝年仅二十有五，却生华发。 故而有说书人语：“红颜逝后，帝君悲矣，体况愈下，未至而立，发有苍者。继位之始，备后事，退朝政，入大漠，久终未出。” …… 楚国都城朝，城郊驿站，一队华丽车马缓缓停下，前面几辆马车上都有着大大的烫金“顾”字。 “小姐，”有人轻声在她耳边唤道：“小姐，我们到了。” 傅棠华睁开眼的时候，尚还有些适应不过来。 她没想到在遇到雪崩之后自己还能睁开眼，更没有想到，自己睁开眼的那一刻却成了一个还在总角之年的孩童。 傅棠华本以为上天垂怜让她回到了幼时，能够挽回失去的亲人，结果却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成了另一个人。 在另一方天地，另一个国家。 这里是楚国，一个与她前世晋国完全不一样的家国，这里也没有人知道晋国，楚国一家独大，八方寰宇掌控手中。 如今的傅棠华姓顾，父亲是吏部尚书顾延和当朝昭阳大长公主的二子顾之远，母亲是将军府嫡小姐宋琬如，甚至比前世都出身显贵。 顾家是簪缨世家，此前因为顾之远的父亲顾延和大哥顾之遥官职显赫，当朝有“一家不允三人及以上四品官在都城共职”之规的缘故，所以顾之远成亲之后不久，就带着新婚妻子去了地方上。 前不久因为顾之遥被人拉下水，官职被贬，所以顾延特请要顾之远回来，楚帝素来信重顾家，圣旨一卷，让顾之远回都城朝的同时还升了官位，这次回到都城朝，顾之远就会任职东宫辅臣——从一品太傅。 而年方十四的顾棠华，也是已经重活七年的傅棠华，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回到了都城朝。 第3页 车马特意停在城郊驿站，是想稍作休整，形容姣好的入城。 顾家此次得此殊荣，虽然看上去顾家嫡长子顾之遥被贬，但其实实权尚在手中，更别说借此机会顾之远重回都城，任从一品。 眼红之人自然不少，届时尚书府门口定有不少人暗自窥探，顾之远不允许因为长途跋涉而让人觉得一行人有何不妥善。 顾棠华此前昏昏欲睡，被身边侍候的大丫鬟乞巧唤醒了以后，很快就清醒过来，由乞巧和乞烛扶着自己下了马车。 前面的马车上的人早已下来了，看见她还带着红晕的脸蛋，笑着走了过来。 “棠儿可是又困了？”言语亲昵，这是顾棠华的母亲宋琬如。 前世父母早亡，她由祖父抚养长大，虽有如同母亲的大伯母悉心照料，但是毕竟没有与母亲相处的经历，故而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看见对自己关心备至的父母的时候，顾棠华分感不适。 不适之余，还有愧疚。毕竟她不是他们的女儿，虽然壳还是，可毕竟是换了芯子的。 直到几年前上山礼佛，佛前落下一签—— “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 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何苦再去郁结来去如何？ 既是尘缘，那便安然处之。 第2章 第二章 “夫人还不知道小姐吗，有个地方就能倚着休息的性子。”宋琬如身边的宋嬷嬷笑道。 宋嬷嬷是宋琬如的奶嬷嬷，当初是和宋琬如一同陪嫁进了顾家的，顾棠华出生之后也一直是她在照顾，直到顾棠华十岁的时候才回了宋琬如身边。 顾棠华浅浅一笑：“嬷嬷可别再笑话我了……” 前世殚精竭虑，后来大仇得报她便彻底不想活了，但是重回一世，她也不愿意浪费这样的机会。 既然重新拥有了一场人生，前尘往事也没有什么牵挂，那便尽数忘却，好好地过好这一辈子便是。 所以顾棠华这辈子极为随性，大概是因为前世后来的几年睡得少，这辈子最喜欢就是闭眼小憩。 好在从前的顾棠华本来也是这个性子，而且当时的顾棠华也才七八岁，倒没引起人疑惑。 毕竟是在马车外，母女俩没再多说话，进了驿站房间各自梳整。 顾棠华洗了把脸，由着乞烛给她打理头发，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这张脸……不笑的时候和前世的棠华有七八分像，如若笑起来，则比前世更为荣光。 所以啊，她倒是赚到了。 顾棠华每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会这样的感慨。 梳整得差不多了，宋琬如就来了。 她从丫鬟秋霜手里的盒子拿出了一根金簪给顾棠华戴上了，笑意温柔的说道：“我们家棠儿真好看。” 顾棠华很上道：“都是娘亲生得好。” 宋琬如笑意更甚，母女俩谈笑了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宋琬如才说道：“棠儿不用紧张，你祖母祖父都是极好的人，你大伯父家的堂兄堂弟，还有个堂姐，性子也不坏，只是因为你堂姐出生之后你大伯母就去世了，又是女儿家，难免娇惯，不过……” “好啦，娘亲，这一路您都说过多少次啦？”顾棠华道：“您别紧张才是。” 宋琬如失笑不已：“鬼灵精。” 顾棠华这几年被顾之远和宋琬如夫妇娇宠，前世那几年的戾气倒是没剩多少了，反倒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气。但是毕竟经历过那么多事，顾棠华依旧是骨子里的稳重和聪颖。 回到顾家，长辈敬着就是，堂兄堂弟有多少个也无所谓，堂姐娇惯又与她何干？总归不会刻意为难她，无冤无仇的，谁闲得慌？ 但宋琬如的顾虑顾棠华也明白。顾棠华想着若是实在有相处不和的，平时面上过得去就成了，只要对方不过分，她也懒得跟人纠缠。但若是太过分，谁也不是面团和水做的。 所以宋琬如怕顾棠华受委屈，倒真不会，她素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顾之远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看见妻女出来了，才笑着说道：“累了吧？我们再有两刻钟，便能到家了。” 顾棠华乖巧的点头：“不累的，爹爹。” 宋琬如也笑：“你自然是不累的，走了一路便睡了一路。” 顾棠华眨眨眼：“娘亲——” 车马队伍重新上路，再停下便已经到了城门口。 顾家的马车自然没人敢检查，很快就过去了。 又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马车骨碌碌的缓缓停了下来。 半掀开帘子，外面便是尚书府了。 作为吏部尚书府，且是皇帝看重的顾家宅邸，自然气势非凡。之前在地方上的顾宅，自然是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但是对于前世连皇宫都摸清楚了的顾棠华，眼前的这个还不够看。 顾之远和宋琬如见女儿如此沉稳，暗自松了口气。他们本来担心顾棠华看见都城顾家会觉得落差或是如何，但是没想到她竟能不动声色至斯。 顾之远自豪的想着，到底是他们顾家的女儿，眼界就是不一样。 早在城外驿站稍作休整的时候顾之远就派了人回顾家报信，顾家接到信以后让人到了城门口等。故而顾之远一家人刚下马车，就看见尚书府门口等待着的一大家子。 顾之远连忙携了妻女上前，对着为首的人行礼。 第4页 “父亲，母亲，儿子不孝，回来晚了，竟让父母在门口等候……” 尚书大人顾延威严的脸上也柔和了些，昭阳大长公主更是心疼的看着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次子，然后看向宋琬如和跟在一旁的顾棠华。 顾棠华上前一步，行礼：“祖父，祖母，棠华给你们请安了。” 昭阳大长公主笑意融融，对顾棠华招招手：“好孩子，过来祖母这里。” 顾棠华上前了几步。 昭阳大长公主拉着她的手细细的看着，有些感慨，最后也只说着：“好孩子……” “好了，先进去吧。咱们正式见礼。”昭阳大长公主说着，牵着顾棠华的手却没有放开，顾棠华便应了一声是，顺势扶着她往里走。 顺便不经意的看了看其他的人，没有看见她大伯父顾之遥，在场的除了顾延和昭阳大长公主以外，只有为数不多的少爷小姐和几个应该是姨娘的女子，还有就是下人们。 这也是顾棠华只对着顾延和昭阳大长公主行了礼的缘故。 少爷小姐的嫡庶尚且不论，顾棠华实在没办法在这么多人里面分辨出来，但是总的来说，人丁不多。 因为顾延尚了公主，府中自然是没有除了顾之遥、顾之远以外的顾延的庶子庶女之类的，而顾之远这一脉现如今还只有顾棠华一女，如不出意外……以后也就这么一个女儿了，当年宋琬如生顾棠华的时候伤了底子。 至于顾之遥，倒是儿女多一点，有一个和已逝的原配的嫡长子顾锦，还有一个嫡女顾昙华，此外还有一个庶子顾铮，和两个庶女。 顾家的人丁，不管放在哪个世家，都是少的，甚至少得略有点可怜。不过好在出的都是人才。 顾之远和宋琬如在看着女儿与昭阳大长公主似乎挺对眼的，悄然松了口气。 “你大伯父今日当差，故而得晚上才能见到，不过不妨事，先见见府中兄弟姐妹们。”昭阳大长公主的确亲和，似是担心顾棠华会不适应，素来话不算多的人今日却多说了些。 顾棠华温婉的应着。 昭阳大长公主最喜欢的便是这样的女子，是真的性子好还是故作出来的，她活了大半辈子了，自然看得出来。 于是在到了主屋坐下之后，宋琬如和顾之远给顾延和大长公主行礼起身的时候，昭阳大长公主说道：“你们把女儿教得不错。琬如这些年在外面操劳了。” 宋琬如连忙应道：“儿媳在外不操劳，倒是母亲在家中劳累了。” 最后便是兄弟姐妹之间的互识了。 因为顾家没有分家的缘故，所以虽然是堂关系，但是却是按排行来称呼的。 大哥顾锦，二弟顾铮，顾铮虽是庶出，但是因为家中男丁少，又是由顾之遥最是喜爱的柳姨娘所出，所以在家中地位不低。 之后便是大姐顾昙华。 顾棠华微微屈身：“大姐。” 顾昙华却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喊了一声“二妹”便不做声了。 顾棠华不经意间微微一挑眉，这堂姐倒是真的……娇养了。 昭阳大长公主也是皱了皱眉，但是没有说什么。 接下来是庶妹，三妹顾竹芸，四妹顾竹珊。 顾竹芸只比顾棠华小半岁，而顾竹珊也比顾竹芸小半岁。 相比起来，顾竹珊格外的热情，顾棠华面上笑意温婉，心底翻转。 受了顾之遥几个姨娘的礼，昭阳大长公主便让人都散了，遣了顾之远三人回院子休息。 顾之远夫妇住在竹洗园，顾棠华住在海棠园。 屋子早已收拾好了，只待着他们入住。 海棠园内，看着乞巧和乞烛吩咐其他丫鬟收拾摆放东西，顾棠华还想着刚刚在主屋的事。 这顾家，表面看上去平和得很，当家主母是当朝皇帝的亲姑姑，自然是不屑于与小辈之间纠缠的，而顾延、顾之遥这样的人，也不会在意后院。 然而后院也不怎么太平啊。毕竟虽然这些年来顾之遥不知为何没有续弦，但是仍有四位姨娘。一个柳姨娘生了顾铮，腰杆子自然直一些。另外两个姨娘都各自生了一个女儿，还有一个最年轻的据说是去年才抬进来的白姨娘，方才看见了……倒真是妖娆得很。 不过这都是她大伯父后院的事，跟她没什么关系。她父亲只娶了她母亲一个，没这么多烦心事。 不过…… 顾棠华想起顾昙华毫不掩饰的坏脾气，还有顾竹珊热情却又不失分寸的妥帖……想了一会儿，她笑了，其实何苦为这些事费神，与她的干系着实不大。像顾家这样的世家，要真没点烦心事也是不可能的。 收拾了一会儿，宋琬如便来了。她是特意来跟顾棠华说话的，说的便是之前顾棠华觉得与自身无关的事。 “你可看见那柳姨娘了？”宋琬如说着说到了这里：“那柳姨娘原先也是大家小姐，但是委身做了妾室，原因如何就不与你细说了，总之，大楚禁止宠妾灭妻，但是不禁把妾室扶正，之前你大伯父就有扶正柳姨娘的想法，但是这些年因为你祖母不同意，所以她一直没能被扶正。” “我本是没想跟你说这些腌臜事的，但是回来之前娘亲也没想到你大伯父的后院居然……这么精彩了，便也不得不与你说上几句。你大伯父的那几个姨娘，都想着能被扶正，尤其是你大伯父这么多年不续弦，更是给人浮想联翩的余地。” 第5页 “而若是能够有我们二房的人的支持，他们便更有底气，你祖母那里多少也会有些松动，所以我和你父亲刚刚才回到竹洗园，那几个姨娘就分别派了人送了东西过来了……还好她们还没太昏头，没往你这里送东西。” “大房的事，你别参与，那几个姐姐妹妹什么的，不要太费心思交往，你可明白娘亲的意思？”宋琬如说完问道。 第3章 第三章 这些事其实宋琬如不说，顾棠华也能想到，毕竟上辈子不是白活的。 “女儿明白的。”顾棠华乖巧的说道，想了想又道：“所以大姐性子不怎么好，祖母也不太责罚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宋琬如很欣慰女儿发问，点了点头说：“你祖母不是不知道这些事，只是她懒得搭理罢了，你大姐这些年没母亲，和你大哥关系也平淡，你大伯父院子里的事又被柳姨娘打理着，她其实过得也不算舒坦，至少心里不舒坦。你祖母多少会纵容着她些。” 顾棠华歪了歪头：“可是，其实这是害了大姐啊。” 宋琬如无奈点头：“谁说不是呢，但是你大姐这个性子也的确是改不过来了……你大伯父官场上厉害，后院倒是一年比一年乱……不过没事，咱们不掺和，你若是觉得无聊，过些日子娘亲带你去参加宴席，说不定能多认识几个谈得来的。” “我知道啦。”顾棠华笑着靠在宋琬如肩头：“还是爹爹好。” 宋琬如没忍住，笑了。 顾棠华又说：“还是在雾城的时候好。” 雾城山水气色好，而且说难听了他们顾家在那儿一家独大，横着走都没问题，且一家人也没这么多糟心事，可不是好吗？ 宋琬如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说：“这话可不能跟别人说。” “我知道的，就是感慨一下嘛。” 顾棠华半眯着眼睛靠在母亲的肩头上，她喜欢极了这样的日子，只希望以后最好也别变化太大。 “明天要回外祖家吧？”顾棠华突然想起来。 宋琬如轻笑：“亏你还记得有外祖……本来是打算明天回的，不过恰好此时你外祖父和外祖母都去了庄子里避暑，得小半个月后才回，到时候再去。这段日子就先待在园子里，或者去找你祖母说说话，知道吗？” 宋琬如总把顾棠华当孩子看……其实顾棠华如今也的确是个孩子，还未及笄。就算是及笄了，在父母眼中，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顾棠华也挺喜欢这样的感觉的，每次宋琬如和顾之远问自己“明白吗”、“知道吗”、“这样好不好”的时候，顾棠华都会笑眯眯的回答。 这次也不例外，顾棠华笑着点头：“我知道啦。” 当天晚膳的时间，就见到了大伯父顾之遥。 顾延和昭阳大长公主长得都好，生的孩子样貌自然不会差，顾之遥长得的确俊美，比起顾之远还好上那么一二分。 顾之遥给顾棠华准备了一支精致华美、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金步摇作为见面礼，顾棠华收下的同时想起了不久前顾延和昭阳大长公主给的见面礼，心下想着顾家……真挺有钱的。 收下金步摇递给乞巧让她保管着的时候，顾棠华看见了顾昙华几人的神色。顾昙华是满脸的不屑，似是觉得金物俗气，顾竹芸和顾竹珊都是艳羡的模样。 安安稳稳的吃了一顿饭，最后听见昭阳大长公主说她这里没有每日晨昏定省的规矩，逢初一十五来就可以了，以往都是如此，顾棠华便暗自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她并不想与大房的这些人时常接触到，太压抑了。 她怕折寿。 可有些人吧，不是说你不想见就真的能够见不着的。 第二天一大早，顾竹珊就来了海棠园。 顾棠华想了想，没想到什么合适婉拒顾竹珊进屋子又不会造成什么坏印象的理由，只得让她进来。 顾棠华倒是不在意家里这些人对自己的看法，只是毕竟他们刚回来，母亲那边要开始接手管家的事，如果这个时候她这个做女儿的在回府的第二天就把庶妹拒之门外，影响不好。 而且据她所知，这个顾竹珊不论是在府中还是在外面，口碑都不错。 虽然她出于远离麻烦的想法以及那种无法对外人语的直觉，并不想跟顾竹珊有什么交流，但是有些事不是你想就真的能做的。 “二姐，我是不是来早了，打扰到你了吗？”顾竹珊态度诚恳。 顾棠华浅笑：“没有的事，我刚打算用早膳，四妹用了吗？不如我们一起？” 顾竹珊笑道：“那我就厚着脸皮在二姐这里蹭顿早膳了。” 一顿饭下来，顾棠华算是看明白了什么叫不动声色却又能很明显的看出态度认真诚挚的恭维…… 比如说：“二姐这里有小厨房，真方便。” “二姐屋子里是有熏香吗，味道很好闻。” “二姐你知道吗，你笑的时候真的很美……当然我不是说你不笑的时候不好看，只是笑起来更美了，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如此酸话，偏生她就是说得诚恳，让人觉得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这么说的。 若是顾棠华如今的确只是一个刚刚从地方回到都城的十四岁的小姑娘，那许是真的会被她蒙过去，还以为这个妹妹是真的想与她交好。 第6页 偏生顾棠华不是，不但不是，她上辈子见过的牛鬼蛇神、魑魅魍魉实在太多，顾竹珊毕竟只有十三岁，道行尚且不够看。 不过顾棠华也不想跟顾竹珊说太多，于是顾竹珊说什么，她便听着，偶尔笑一下。 但是没想到顾竹珊一直坚持了七八天，从第五天开始，她就开始自以为不动声色的说着自己和姨娘有多惨。 “二姐这里的小厨房做出来的味道真好，可惜我和三姐同住一个院子，没办法置办小厨房。” 顾棠华便浅笑：“我听闻当初本是打算给四妹和三妹各拨一个院子的，不过四妹与三妹感情甚好，所以当初才会选择住一个院子，三妹四妹感情如此好，我这个做姐姐的很羡慕欣慰。” 事实上是，当初顾竹芸看上了要划给顾竹珊的院子，顾竹珊便大度的让给了顾竹芸，结果没住几天，顾竹芸就在院子里看见了蛇，害怕得半死，而顾竹芸和顾竹珊毕竟只是庶女，加上柳姨娘管着大房后院，不可能再给顾竹芸拨一个院子，便问顾竹珊是否愿意和顾竹芸同住，顾竹珊点了头，至于是否心甘情愿，便不做赘述了。 而这些事，是由性子更为活泛的乞烛打听来了告诉顾棠华的。 顾竹珊又说：“今日发了月银，本以为存够了银子可以去买我上次看上的那个钗子了，但是没想到不过短短几个月，钗子便又涨了二两银子，只得再存上一段时日了。” 顾家虽然儿女不多，但是嫡庶之分该有的还是有的，例如这月银。顾棠华也刚拿到了月银，是十两银子，虽说庶出比不得嫡出，但月银上也不可能说只有三四两……何况，三四两也是不少的了。 顾棠华心想，要不然就是顾竹珊自己对银子没概念，要不然就是觉得她对银子没概念。 顾棠华便对顾竹珊说：“四妹莫是忘了，每个小姐都有置办首饰的份额，且都不低，四妹与柳姨娘说一声便是，柳姨娘虽暂管着大房，却也只是个姨娘罢了。” 如此情况，不胜枚举。 乞巧私下里笑道：“四小姐这日日来，倒是要小姐您脑子活泛，会说话了些。” 顾棠华轻挑眉：“乞巧这是说小姐我以往脑子笨？” 乞巧笑着讨饶：“不敢不敢……” 顾棠华叹气：“也不知道这四妹是做如何想的，怎么就净往我这边使力气呢？难不成她觉得我这个做侄女的，还能管到大伯父的后院中去？就是爹娘疼我，也不会许我越了规矩啊。” “毕竟大房没个正经的女主子，姨娘教养出来的罢了。”宋琬如气得很，偏生他们拿这件事没法子，你明知她想的什么，但是顾忌着名声，还不能视而不见。 “罢了，我与你祖母说说这件事，总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 顾棠华拦住了母亲：“娘亲，您别急，明日不就是十五了吗，想来祖母是知道这件事的，我们且看明日如何罢。” 宋琬如这才暂时打消了去找昭阳大长公主的心思。 果不其然，第二天各院子的少爷小姐们来到主屋这边，正在用早膳的时候昭阳大长公主就开了口了。 “竹珊。” 顾竹珊连忙起身，一副受宠若惊却又似乎是在担心自己做错了什么被责罚一般的模样。 昭阳大长公主对她道：“坐下吧，我就是与你说几句话。” 顾竹珊惶恐的坐了回去。 “我听身边的嬷嬷说，你近日时常往你二姐的海棠园走动？” 顾竹珊道：“是，竹珊心想二姐才回来，对家中多有不熟悉，也想亲近二姐，故而时常去叨扰。”说罢，还对顾棠华笑了笑。 顾棠华回以一笑，心想这顾竹珊的心性，若是放在平辈这个年纪的女子之中，的确是厉害的，但是在座的，昭阳大长公主和宋琬如却不是傻子，她也不是，而顾昙华一贯是看不上庶出的，也就只有一个顾竹芸，似是信了顾竹珊的话了。 顾竹芸的性子，说得好听了就是不拘，说得直白些，就是偶尔没脑子了。 昭阳大长公主对顾竹珊道：“你二姐才回来，事情也多，本就一路疲倦，且她屋子里自有你二婶打理，也不缺了解家里和朝城景况的老人。你便是想要亲近你二姐，也不能忘了你自己还在上女学，且家中姐妹你是最小的，上头有三个姐姐，莫要忘了你大姐和三姐。” 昭阳大长公主一席话，倒也没有太伤顾竹珊的面子，不知道的人只以为昭阳大长公主这个做祖母的只是怕一个孙女太累，一个孙女耽搁了正事，顺带说一句要家中姐妹和睦罢了。 但是明白人都听得出来，这是在点拨顾竹珊，顾竹珊想做什么，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来，别把人当傻子看。 顾竹珊脸一下子就白了，随即讪讪的点头：“孙女知道了。” 顾棠华在旁笑道：“这几日要四妹日日来与我解闷，倒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罪过，该是我主动才对。” 昭阳大长公主也笑：“一家子姐妹哪来谁先谁后的说法……” 顾棠华和昭阳大长公主言笑晏晏。 顾竹珊面上带着笑，手里的帕子早就绞做了一团。 第4章 第四章 用过早膳，宋琬如继续陪着昭阳大长公主，几个小姐就分别回自己的院子。 最开始的路是一起的，顾棠华最先分道，出于礼节，她对顾昙华几人浅笑：“大姐，三妹，四妹，我先走了。” 第7页 顾昙华一声冷哼：“现如今也没有长辈在了，还这般装模作样作什么！” 顾竹芸和顾竹珊都没敢说话。 顾棠华还是满面笑意，温婉如玉的样子。无论如何，面子上的事得做好了，让人挑不出刺来。 顾竹珊没有和顾竹芸一起回她们住的院子，直接走到了她生母葛姨娘的院子。 进了院子以后，顾竹珊满脸的笑意便消失殆尽了。身边跟着的丫鬟看见了，却没什么反应，显然是已经习惯了。 葛姨娘如今其实也才三十年华，但若是放在后院，的确不是年轻人了。 她给顾竹珊倒了一杯茶水：“这是谁惹咱们四小姐不高兴了啊？” 顾竹珊满面愤慨：“还不是那个顾棠华！我本以为她是个好骗的，结果谁知道比那顾昙华还不好相处！” 葛姨娘很是惊讶：“那二小姐不是在地方上长大的吗，能有什么见识？” 顾竹珊冷笑：“见识？见识大了！这才十天时间，祖母便已经待她比谁都亲了，祖母本就觉得庶出的不如嫡出的，之前顾昙华脾性那般不好她也没说过一句，何况如今是一个看上去乖巧懂事的嫡出孙女！” 葛姨娘陷入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四小姐，我们没那个能力，又何必要与人去争呢……” 顾竹珊猛地起身，神情带了几分凶狠：“怎么不能争！你愿意一辈子当姨娘做个妾室，我不愿意一辈子做个抬不起头的庶女！” 说罢，顾竹珊又冷笑道：“你看，这就是差别，就算人家只是地方长大的，那也是嫡出的娇小姐，只要一出门都是千呼万唤的，回了都城也不会例外，我在都城长大又如何，还不是个出门也没什么存在感的庶出的！” 其实葛姨娘一直觉得，顾竹珊虽是庶出，但是毕竟是顾家的庶出小姐，比有些人家的嫡小姐好多了。若是能本分些，日后造化不会差，偏生顾竹珊不愿意就这样当个庶出的……葛姨娘也劝过，但是没用。那毕竟是自己的女儿，除了顺着又能怎么样呢？ 自从昭阳大长公主提点了以后，顾竹珊便不再常往海棠园这边走动了，但估摸着是觉得突然就不来了不太合适，于是开头还是隔两天就来，然后慢慢的三天都不见得来一次了。 顾棠华乐得轻松。因为长辈不爱拘着他们小辈的缘故，顾棠华是不是主动去找昭阳大长公主说说话，此外就待在海棠园里，看看书晒晒太阳，再舒坦不过。 这日顾棠华让人在园子里弄了个秋千，正弄着呢，宋琬如便来了。 瞧见快要搭起来的秋千架子，宋琬如笑道：“棠儿还当真离不得这秋千了。”言语之间，却是纵容得很。 顾棠华莞尔：“娘亲，不是您常说我还是个孩子嘛……” 宋琬如无奈，往她鼻子上轻轻一点：“可不是，小娃娃似的。” 顾棠华上辈子打小长大的太傅府她的院子里就有一架秋千，据她祖父说那是她外出遇上天灾去世了的父亲，在她出生前给她做的。故而上辈子傅家还在的时候，她便最喜欢最宝贝的就是那架秋千。 后来傅家被诬陷，满门抄斩，唯留了她一个，还是霍昭言以让皇帝失望至极、太子之位被废的代价救下来的。她没多久就嫁给了霍昭言，那个时候霍昭言也在院子里给她置了个秋千。 故而这辈子刚醒过来没多久，习惯了顾家以后，她便要父母在她的院子里弄了秋千，这么多年那秋千修整过，但一直都在。 这次回了都城顾家，她在院子里待久了实在不习惯，也知道这点小事情无伤大雅，才自己便吩咐人开始支弄。 “娘亲今日怎么过来了？”顾棠华半挽着宋琬如，一边走进屋子里，一边笑问道。 此前因为大房无长媳，所以顾家中馈都是由昭阳大长公主管着的，这次宋琬如回来了以后的第三天，昭阳大长公主就提出来了这件事，说自己不爱理这些，也累，让宋琬如着手。 但毕竟是这么大个顾家，又不是地方上那个一家三口还不用考虑人情往来的时候，宋琬如近来也很是忙碌。 顾棠华问完，又想起来：“可是外祖回来了？” 原先他们一家三口还没回来的时候，顾棠华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就到庄子上避暑去了。她外祖家不在意这些虚的，且她外祖母邵氏身子不大好，暑天在都城容易着了暑气，所以干脆就说按着原计划半个月后回朝城，到时候再见礼。 但几日前本该是回程的时候，没想到恰好遇到了夜里暴雨堵了山路，只好又停滞了几天。 宋琬如很欣慰女儿这般懂事，知道记挂着外祖家，道：“正是，恰好明日你爹不用去东宫，等你爹回来我便与你爹说，明日咱们三个便回你外祖家。为娘这是来跟你说道说道你外祖家的事的，别到时候喊不出个人来。” 顾棠华乖巧的听着。 等宋琬如说完话离开，院子里的秋千已经搭好了。 顾棠华兴致极好。 宋琬如此时兴致却不大好，她听着昭阳大长公主的话，面上难色渐露，心下也发沉。 方才昭阳大长公主突然叫了她来，说：“明日你要带老二和棠华回娘家，该带的东西可都备好了？” 宋琬如道：“都备好了，劳母亲记挂了。” 昭阳大长公主点了点头，便又开始关心其他的。宋琬如却知道不大对劲儿，虽然当年她与顾之远成亲之后没多久就去了地方上，但是这些年偶尔也会和顾之远一同回来，自己婆婆的性子自然是知道的，就不是会说这么多话的人。 第8页 果然，没一会儿，昭阳大长公主便提到：“说起来，你娘家大哥的儿子可是有个叫瑾涵的孩子？” 宋琬如心下一咯噔，道：“是，是我大哥家的嫡次子。” 昭阳大长公主也略踌躇了下，才道：“那孩子如今也十八了吧？怎的还没有成亲的迹象？也不知定没定哪家的姑娘？” 毕竟是第一次说这种话，做这种事，昭阳大长公主的架子拿不下来，略有点僵硬。 宋琬如此时也笑容僵硬：“还没成亲倒是真的，不过此前我不在朝城，也不知缘故，定没定哪家姑娘，儿媳确实不知。” 果然不出宋琬如所料，昭阳大长公主说道：“昙华这孩子……你也是知道的，早年我怜惜她出生便没了母亲，多少纵容了她些，养了个眼高的毛病，前两年我便在给她相看人家，也有不少人家主动上门的，但她一直看不上。自打去年她及笄了以后，这件事就一直压在我心里头……” 从昭阳大长公主那儿出来，宋琬如脸上的笑便没了。 她先前跟顾棠华说顾昙华虽然娇养了，但性子还是好的，那是为了不让女儿紧张，且她一个做婶婶的，也不好说侄女不好。 可若是要把顾昙华嫁给她娘家的侄子，那宋琬如头一个不同意。 顾昙华是什么性子？说好听了就是大家小姐略有点娇气，眼界高，说直白了，那就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她要是想日后出嫁过得好，那便只有低嫁，自有人捧着她。不若嫁到门当户对或是门槛更高的人家，那压根就不是结亲家，而是结仇了。 宋琬如半点也不想祸害自己侄子。 这夜顾之远回来了，用过了晚膳以后宋琬如便跟顾之远说起明天回娘家的事，顾之远自然满口答应，问起东西都备好了没，宋琬如点了头，顾之远才叹道：“我这段时间太忙了，连给岳父岳母备礼的事都要你自己来做……” 宋琬如道：“夫妻俩说这些干嘛……倒是有件事，我得与你说说。” 顾之远难得见到妻子这般正式的模样，便放下了手里的书。 “你说罢。” 宋琬如便把今日昭阳大长公主想要和娘家结亲的事说了，这件事她本来有点踌躇是否要跟丈夫说，但最后还是选择了说，免得日后生了嫌隙。 说罢，宋琬如皱着眉：“母亲怜惜昙华，我也想昙华好……但是你也知道……” 顾之远安抚道：“我知道你为难了……母亲这也的确是为难人了。” 夫妻俩没说出口，但是都心知肚明的是，昭阳大长公主在顾昙华的事上的确是没了平常心，是不是还缺了理智了。也就是宋琬如心善，也了解昭阳大长公主的心思，不然就今天这事，婆媳俩就少不了生了嫌隙。 顾昙华那是个什么性子？在外边的时候还好，最多让人说上一句高傲，但也已经不是什么好口碑了，更遑论说他们这般日日相处一宅的人，能不了解顾昙华吗？ 那就是个得让人捧着，还得卑躬屈膝的去捧，都不一定能换一个笑脸的人，活像是世人都欠了她似的。 而宋琬如娘家大哥的次子宋谨涵，虽然如今十八还未娶妻，但谁不说一句少年有为？ 也就是昭阳大长公主偏心顾昙华，不愿她低嫁，又怕嫁到别人家受了欺负，才想着可以和宋家结亲。 第5章 第五章 其实也怪不得昭阳大长公主偏心疼爱顾昙华。 昭阳大长公主年幼的时候和顾昙华的外祖母白氏是好友，虽然后来白氏式微，但是白氏还是因着昭阳大长公主的缘故有一门好姻缘，嫁给了她白家的表哥。 后来白氏生了一个女儿，伤了身子，加上丈夫一心扑在妾室身上，她身心俱损，没多久就去了。 白氏去世之前，只得把女儿托付给昭阳大长公主，后来白氏的女儿及笄，便由昭阳大长公主做主，嫁给了自己的大儿子顾之遥，后来也就是顾昙华的生母。 小白氏却也在顾昙华出生后没多久就去了，且那个时候顾之遥也是满心满眼的扑在柳姨娘身上，昭阳大长公主难免就想到了当年的白氏，她本就怜惜小白氏，自此更是多了愧疚。 所以昭阳大长公主对小白氏留下来的女儿顾昙华也就多了许多偏心和宽容。 结果没想到，这对大孙女的一个偏心和宽容，加上对大儿子顾之遥的那么点愧意，所以又没能管好大房的后院，最终养成了如今顾昙华这般的性子，昭阳大长公主便更是悔恨又愧疚，可到底来不及矫正了，只得这样了。 这些复杂心思，放在平时倒也无所谓，可若是扯上其他的，就太过了。 “你是怎么答复母亲的？”顾之远问宋琬如。 宋琬如叹了口气，道：“我能怎么办，总不能对母亲说不……我应下来了，但是我得先跟你说清楚，这件事不可能成，我不能祸害我大哥家的侄子。” “你也别想太多，平白费了自己的心神……要我说，昙华眼界太高，也不一定看得上瑾涵。” 宋琬如却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瑾涵如何不好了！” 顾之远本是想缓和下，没想到弄巧成拙了，此时听出来妻子语气中的烦躁和为难，他也不敢再开玩笑，连忙安抚道：“我没那个意思，瑾涵自然是好的……便按你想的做就好……昙华虽是我侄女，但若说起亲疏，你是我妻，棠儿是我们的女儿，岳家是你娘家，也是我们棠儿的外祖家。” 第9页 宋琬如这才舒坦了，嗔了顾之远一眼：“也就是我不爱多想。” 顾之远连忙赔笑：“是是……” “行了行了，早点休息吧，明儿一大早就得回娘家去……对了，这些事你别跟棠儿说……” 顾之远喊冤：“这种事我怎么敢跟女儿说道……” “你还说！之前在地方上的时候，连书房你都让女儿进！”宋琬如说起来就气。 顾棠华是顾之远第一个孩子，估计也是最后一个了，又是女儿，小时候落水还差点没了命，所以顾之远特别宠女儿。 宠归宠，但是谁能想到顾之远能把顾棠华往书房里带……顾棠华十岁以前还好，后来顾之远见顾棠华对地方上那些事挺有兴趣的，就干脆给她在书房做了个小隔间。 顾棠华人在里面，外面的人看不见，但是顾棠华在里面，能看清听清外面的人和事。宋琬如最开始也没想太多，毕竟在她看来，书房里谈的事都是那种很正经的事，女儿估摸着就是好奇，听听也无所谓，反正有隔间。 没成想有一次宋琬如给顾之远他们送吃食，结果听到了里面的男人们在谈论谁家的老爷又纳了几个姨娘了！ 宋琬如当下就气得不行，偏偏顾之远和顾棠华都觉得没什么，又不是在讲荤段子，就当是长长见识了。 顾之远还说：“咱们女儿心肠好，就怕以后遇着那些个坏心眼的，这些事听过了，就当是给她长个记性，咱们不害人，但是也不能太相信别人都是个好的。且也是凑了巧了，平时我们在书房里说的都是正经事。” 宋琬如才不管，死活不许顾棠华再进书房了，说是不能把女儿当男孩养。顾棠华孝顺，虽然还是想多跟着顾之远学习锻炼，但是也没再进过书房。 顾之远倒觉得颇为可惜，有时候女儿能提不少有意思的意见出来呢…… 不过顾之远有分寸，像今日这种事，怎么也不可能跟顾棠华提起。 “那你明早可不能苦着脸，要不然女儿就看出来了。”顾之远笑道。 宋琬如道：“你什么时候看到过我在外面苦着脸过？” “那倒是，这点女儿跟你像，甭管心里怎么想，外人面前都是笑呵呵的。” “你这是夸还是损呢？” “自然是夸的，我顾之远的妻女，怎么可以损。” 宋琬如直想啐他一口，这不要脸的劲儿，还好女儿没沾上。 翌日一大早，顾之远三人便出了门。 顾棠华继续听着宋琬如在自己耳边念叨，最后笑道：“我记得的，娘亲，您就别担心了……外祖父外祖母，大舅舅大舅母，二舅舅二舅母。大舅舅家有一个谨言表哥，谨言表哥家的大表嫂，小侄女嘉嘉。大舅舅家还有一个二表哥谨涵表哥，年十八了还没娶妻，但是我别提也别问。二舅舅家有一个已经出阁的述雅表姐，今天是见不到的。” “女儿可有记错？”顾棠华歪了歪头，模样分外娇俏，宋琬如看得心情大好，笑道：“好好好，是娘亲太瞧不起我们棠儿的本事了。” 顾棠华眯了眯眼笑，又道：“娘亲，今日咱们可是好久不见外祖家，久别重逢的日子，您心里有什么事，等从外祖家回了咱们的院子，女儿听您说，给您好好规划规划如何？现在咱们就欢喜些，娘亲笑起来最是好看，外祖看着也高兴。” 宋琬如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她自认藏得挺好的了。 “外人许是看不出来的，可是我是您女儿啊……还有等会儿，见到的都是您的亲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宋琬如失笑：“让你这么一直白的说了出来，为娘这心里头倒舒坦了几分……不过具体是什么事，你就别好奇了，不告诉你。” 顾棠华眨眨眼。 没过多久，便到了宋琬如的娘家将军府。 府门口大开，马车直接进了最外面的门，没过一会儿，然后就看到不远处一个老妪，还有一个十八儿郎，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站在拱门处。顾棠华在车帘被撩开的时候看了一眼，心想应该是她表哥宋谨涵和表侄女嘉嘉。 见他们到了，宋谨涵把嘉嘉放了下来，牵着她和老妪一同上前来。 “小姐，姑爷，”老妪行了一礼，然后看向顾棠华：“这便是表小姐吧，老婆子我是老夫人身边的韩嬷嬷，您若不嫌弃，叫我一声韩嬷嬷便是。” 顾棠华浅笑盈盈：“嬷嬷好。” 韩嬷嬷面带笑意。 宋谨涵也上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随即对宋琬如和顾之远笑道：“姑姑，姑父，侄儿是谨涵，不知您二老可还认得出来？” 宋琬如也笑：“若是走在大街上，姑姑我可真不敢认……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十三四岁，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说罢，宋琬如对顾棠华说道：“棠儿，这是你二表哥。” 顾棠华看向宋谨涵，叫了声二表哥。 宋谨涵点了点头，说：“表妹第一次回朝城，可还习惯？” 顾棠华以前身子不好，且雾城与朝城山长水远，也就没回来过。 顾棠华道：“虽然和雾城那边不大一样，不过还是习惯的。” 宋谨涵便把嘉嘉往跟前一拉：“姑姑姑父，这是大哥的女儿，小名唤嘉嘉的。嘉嘉？” 大眼睛漆黑分明的转溜了一圈，嘉嘉机灵又乖巧的似模似样的行了个礼：“姑奶奶，姑爷爷，表姑姑你们好，我是嘉嘉，先前二伯父要和嬷嬷一同来等你们，我便跟着来了。” 第10页 顾之远没忍住笑起来：“让嘉嘉这么一唤，我们这些人都长了一辈，年纪也大了些似的。” 顾棠华也莞尔一笑。 “父亲和母亲现在在何处？”宋琬如笑着问韩嬷嬷。 “正在主屋里等着呢，还有大爷一家和二夫人，二爷今日有公事，没能在家。” 宋琬如点点头，道：“那我们便过去吧。” 于是一行人往主屋的方向去。 嘉嘉跟在顾棠华身边，歪着头看她。 顾棠华注意到，放缓了脚步让嘉嘉能跟上她，然后偏头看着嘉嘉，柔声道：“嘉嘉为何一直看着我呢？” 嘉嘉娇声娇气的：“表姑姑好看。” 顾棠华一乐：“那是表姑姑好看，还是嘉嘉好看呢？” 这个问题让嘉嘉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最后似是忍痛割爱般说道：“表姑姑好看些……不过嘉嘉长大了就会比表姑姑还好看了。” 顾棠华轻笑出声，伸出手去。 嘉嘉的眼睛一亮，伸手抓住顾棠华的手，说：“表姑姑，你等会儿可以陪我玩吗？家里没有女孩子，我好可怜的。” 顾棠华被她委屈的小模样逗得不行，连忙点头：“好啊。” 韩嬷嬷在最前面领路，宋琬如和她说着话，问老夫人和老太爷的身子如何如何，顾之远和宋琬如同行。 宋谨涵就跟在他们三个后面，顾棠华和嘉嘉稍稍落后。 宋谨涵不经意间回头，看见和声细语又笑靥如花的顾棠华，微微一愣，随即就继续往前走了，心想着祖母以前就说他姑姑年轻那会儿是个极美的人，姑父也是个玉面公子。二人的女儿，此般容颜，倒也正常。 第6章 第六章 顾棠华的外祖家是大将军府，外祖父宋锵是大将军，当年曾跟随者太.祖一同四征，不过如今早已是赋闲在家，偶尔需要他的时候就去上朝见见皇帝。毕竟年纪也大了，且大楚掌握八方寰宇，没什么需要老将军出手的地方。 她的外祖母邵氏，即使现在不年轻了，没了往日的风华，依旧是让女子都羡慕的一人。邵氏小家出生，年轻时得了宋锵求娶，此后一生荣华，且宋锵没有姨娘妾室，一辈子都只绕着邵氏转，两人感情甚好，底下两儿一女都十分出彩，着实让不少人艳羡。 宋锵和邵氏等人在主屋，见宋琬如三人过来了，邵氏高高兴兴的起身，还隔着一段距离就喊道：“琬如，之远，还有我的乖乖外孙女哎……” 宋琬如和顾之远还有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只是宋琬如步子快了些，顾棠华还有点缓不过来……她这外祖母，果真率性，是她这些年见过的最没有诰命夫人架子的人了。 顾棠华牵着的嘉嘉也加快了步子，顾棠华便跟着往前走，顺带还出神的想了下，外祖母如此率性，是怎么养出她母亲那样的规规矩矩的性格的？ 宋锵咳嗽了一声，道：“你就不能规规矩矩的坐着？” 邵氏白了宋锵一眼：“就不能！”说罢，便欢欢喜喜的往宋琬如他们那边走去。 等在厅中的宋大爷和大夫人甄氏，宋二爷家的二夫人尤氏，都笑起来。 宋大爷家的嫡长子宋谨言与其妻小甄氏也笑着起身迎了过去。 宋琬如和顾之远大家都熟悉，唯有顾棠华是第一次见到。其实当年宋琬如生顾棠华的时候，宋大爷刚好去临县办公差，还特意去看过，不过那个时候顾棠华刚出生，距今都十多年了，不提也罢。 顾棠华一个一个行礼，先是宋锵和邵氏，宋锵满目慈爱，邵氏说：“我们棠儿真乖，嘉嘉要是能跟表姑姑学学，别这么皮就好了。” 嘉嘉撅起嘴：“曾祖母！” 一家人都笑了起来，顾棠华也是浅笑盈盈的。 接着是宋家大爷这一辈的，再是宋谨言和小甄氏夫妇，纷纷见了礼，还收了不少见面礼之后，顾棠华对宋谨涵道：“二表哥。” 宋谨涵笑着应了，又道：“不过我可没准备见面礼，表妹可别失望。” 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宋谨言和宋大爷得出门了，宋谨涵也因为早先就和好友有约先离开了。 邵氏便道：“好了，棠儿一家子也不是外人，大家都围坐在这儿做什么……之远，你去跟老头子下棋罢，老头子早就念叨着了。” 顾之远连忙起身道：“是。” “你们两个做嫂子的，就和我一起跟琬如说说话。”这是对甄氏和尤氏说的。 顾棠华心想，虽然邵氏不在意规矩，但是在这个家里还是说一不二的。 邵氏又道：“芙若，你……” 芙若是小甄氏的名字，也就是嘉嘉的母亲。 邵氏的话才出口，就被嘉嘉打断道：“不要娘亲陪表姑姑，嘉嘉可以陪表姑姑玩的！” 小甄氏先笑了出来：“你个小不点能做什么？” 嘉嘉眨眨眼：“我能跑能跳，还能说能笑，可以做的可多了。” 又是满堂笑，顾棠华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嘉嘉的脸蛋，小机灵鬼！ 邵氏乐呵呵的：“那就准了！嘉嘉陪棠儿。棠儿，你可别小看你这小侄女，这家里哪个角落都没人比她更熟悉了。” 顾棠华莞尔：“那我今天可就跟着嘉嘉一起贪玩了。” 嘉嘉不服气：“这不是贪玩！我发现的那些地方都可有意思了呢！” 第11页 “好好好，那表姑姑可就全全仰仗我们嘉嘉了啊。”顾棠华笑眯眯的哄道。 顾之远和宋锵自去书房下棋去了，剩下的甄氏、尤氏和小甄氏，还有宋琬如，就陪着老夫人邵氏一同往里屋去了。 邵氏细细问着宋琬如好几年没回来了，过得如何，怎么不知道常写信回来，宋琬如一一应着，甄氏几人在旁也搭着话。 两刻钟的时间，邵氏便对甄氏几人说道：“你们屋中想来还有事做，该叙的旧也差不多了，就不用留在这儿了，回去吧。” 甄氏几人知道这是邵氏想要单独喝宋琬如说话了，都很有眼力劲儿的应是，很快就离开了。 等人都走了，邵氏让屋子里的下人们也都出去了，这才问道宋琬如：“说说吧，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总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宋琬如略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今早上回来的时候，棠儿在马车上就与我说我遮掩得不好，亲近的人一看就能看出来，果不其然……” “你呀！”邵氏叹气：“先前你不怎么开口说话的时候倒还好，且大家都关心着棠儿去了，我倒真没发觉说你有什么不对，刚刚这一说话，才发觉出来你这心不在焉的。发生什么事了？” 宋琬如也想叹气。 “这事啊，我还真不好意思说……不过还是得跟你通个气。”宋琬如开口：“我婆婆，也就是大长公主，在我这次回来之前特意把我叫过去问起了谨涵。” “谨涵？”邵氏一时没反应过来：“与谨涵有什么关系？” 即使屋里边只剩她们母女二人乐，宋琬如也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之远大哥家的嫡女，唤昙华的，去年年末不是及笄了吗……” “这个我知道，当时还让人送了礼……什么！大长公主居然打的这个主意？”邵氏不敢置信。 宋琬如叹气，点头：“就是这个主意……不过您放心，我跟之远已经说过了，之远也说婆婆她这次过了，让我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委婉些回了过去便是。” 邵氏还是气，气得站起身在屋子走动起来，宋琬如连忙跟着起身跟在她后面，怕她摔了或是怎么了。 邵氏气不顺得很：“大长公主这也太过分了！毁了她亲儿子一辈子还不够，还想借你的口把手伸到我们宋家来了！她就没为别人想过！也不想想这多为难你，多伤两家人的和气！她真当别人不知道那些事！” “母亲！”宋琬如帮邵氏拍着背顺气：“您看看您，还是这个毛病，老爱为这些事伤了自己的身子……” 邵氏最是不喜那些腌臜事，还有些许侠义心肠，总爱抱不平。若这是别人家的事，她都能气一场，何况是落到了自家人身上。 “气死我了！”邵氏被宋琬如扶到榻上，喝了口茶水，才又说道：“谨涵虽然至今都没有成亲，家里的人拿他也没办法，那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让他随随便便娶个女子回家，害了他也害了人家姑娘的事我们宋家也做不出来，索性就随他去了，没想到大长公主居然能把主意往谨涵身上打……” “那顾昙华是什么样的性子，我就见过她两次，一次比一次不喜欢！且大长公主这算个什么意思？敢情她这是自己知道心亏，这事要是她来跟我说就铁定成不了，早就等着你们一家子回来了，然后借你的口来说这些话？她老糊涂了吧她！精明劲儿一遇到那个顾昙华就没了……” “她上辈子怕是欠了白氏的，为了白氏的女儿害了自己大儿子，现在为了白氏的外孙女，居然连脸面都不要了！她就没想过这事万一弄不好，你跟之远之间怕都是会有嫌隙的！” 邵氏一气儿的说了一大通，宋琬如也不敢插嘴，只能趁她停下来了连忙递上茶水。 其实邵氏的反应还在宋琬如意料之内的，如果不是不得不通个气，免得到时候在大长公主面前出了岔，两家人都不尴不尬的倒是不好的话，宋琬如也不想跟母亲提起这个事的。 邵氏其实说的没错，昭阳大长公主这辈子有多精明，在白氏身上就有多不理智。 昭阳大长公主年幼的时候不受宠，是当时家族尚还颇有实力的白氏帮了她，所以昭阳大长公主后来身份越来越高的时候，总是不忘了提携白氏。哪怕后来白家式微，白氏也照样有个好去处。 如果不是白氏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话，她这辈子可以过得不说无上荣光，但至少也是荣华富贵缺不了的，但是谁让白氏自己想不开，年纪轻轻的就去了。 后来小白氏快及笄的时候，白家那边在给她相看人家，满心满眼的打算，说得难听了就是要把小白氏给卖了换权势去，小白氏忍不住像昭阳大长公主哭诉。 谁能想到昭阳大长公主心疼小白氏，居然到了能不顾自己亲儿子的地步！ 当时顾之遥已经有了心仪的人，只待着对方外出的父亲归家就上门求娶，这事也是先前就与昭阳大长公主和顾延通过气的，虽然对方姑娘家世不如他们顾家，但也是清清白白的书香人家，顾延没什么意见就同意了，昭阳大长公主也没有太大的阻拦。 可谁能想到，本来就差不多板上钉钉的事了，因着小白氏一哭诉，昭阳大长公主怜惜小白氏，怕她日后受了委屈，竟然直接让人上白家门求娶小白氏。 顾之遥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向来有文雅公子美誉的顾之遥和昭阳大长公主大吵了一架，跪在院子里不吃不喝直到晕厥过去都没能挽回昭阳大长公主的心思。这件事当时在都城世家之间算得上是一装茶余饭后可供消遣的事了。 第12页 顾之遥最终尊长辈的命娶了小白氏，但是曾经的文雅公子就不在了。待小白氏生下了长子嫡孙顾锦之后，顾之遥就直接把他心中念念不忘的姑娘给纳进了门。 那便是现如今的柳姨娘了。 这柳姨娘本身也是官家小姐，当年和顾之遥在花宴上结识，本事一见钟情两情相悦的事，却因为昭阳大长公主和小白氏，最终成了苦命鸳鸯。 顾之遥成亲之后，家里也要给她安排亲事，柳姨娘不肯，差点上吊，好不容易被救了下来，也成了家中不受喜欢的那个了。后来一次偶然，顾之遥知道了她上吊的事，便不管不顾的去找了她。 才有了后来顾家大爷最为宠爱的柳姨娘。 不过早年的时候顾之遥对柳姨娘的宠爱只是自家人知道的事，毕竟大楚不允许宠妾灭妻，有悖伦常。所以顾之遥还是固定着时间去小白氏房中。但说起感情，顾之遥对柳姨娘才是真心实意。 昭阳大长公主每次说起这件事，顾之遥就从外面带一个姨娘回来，不管真心假意，总是闹心的，久了昭阳大长公主也不再说了。但是小白氏和她母亲白氏性子一样，最终也步上了白氏的后尘，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生了顾昙华之后就没了。 为小白氏守了一年之后，顾之遥就想把柳姨娘扶正，但是昭阳大长公主不许，世家大族把妾室扶正实在是丢人现眼之举，且昭阳大长公主觉得愧疚于白氏和小白氏，不可能再让一个算得上是促使小白氏抑郁成疾的姨娘占了她的位子。 但是又出于对长子的愧疚，所以顾之遥让柳姨娘管理院子的时候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些年顾之遥不续弦，算得上是独宠柳姨娘了，昭阳大长公主也只当看不见，反正是大房自己院子里的事，她不去看，也能过去。 可偏偏昭阳大长公主还是没能从白氏和小白氏的事儿上汲取教训，还是满心满眼的纵着顾昙华，如今竟把主意打到了儿媳妇的娘家人身上，那实在是说起来都臊得慌。 第7章 第七章 邵氏骂完了，气顺了，才问宋琬如：“之远跟你是怎么说的？” “您也知道，之远其实一直都挺为他大哥难受的，这次我说的时候都担心怕他心疼侄女，让我为难……好在之远明事理，只说让我与您商量商量，通个气，应付过去，别让我婆婆太过难堪就成。” 顾之远是真的因为顾之遥的遭遇而难受，顾之遥是大哥，是嫡长子，承受的本就比他这个次子要多，但是从来没有过怨言。而且如果不是因为顾之遥的事，让大长公主心生愧疚，不想再伤了另一个儿子的心，这么些年宋琬如没能诞下男丁但是顾之远也不纳妾的事，还不一定能如顾之远所愿。 邵氏微微一叹：“之远和他大哥都是好的，就是他大哥实在是让大长公主给耽误了，虽说官途上没什么影响，还是前程似锦的，但是这人世，唯有一个情字最是伤人……其实大长公主本也是个好的，就是有些事上拎不清，可这世上事实都能拎清的人又有几个……我与你说的这些话，你可不能与之远说，万一生了嫌隙……” “母亲，我知道的。”宋琬如轻轻地拍了拍邵氏的手，安抚道。 “那大长公主那边怎么回复，你可有想好？”邵氏又问道。 宋琬如说：“我倒是想了个法子的……我想着，我生棠儿的时候，大哥不是刚好有去看我吗，就借口说其实大哥那个时候提过要棠儿和谨涵结亲的事，不过我和之远都没当回事，谁知道大哥当真了，而且刚好谨涵这些年也没成亲，也说得过去，那我婆婆自然也不好再提昙华和谨涵的事了。” 邵氏听完，一拍手说：“这倒是极好，恰好棠儿与谨涵本是表兄妹，棠儿嫁回我们宋家来，也不怕受欺负……” “母亲，您误会了。”宋琬如连忙打住：“不管怎么样，婆婆先提了昙华的事，我和之远能借口把这个事给推了，婆婆也不好说什么，但是我们总不好将错就错，毕竟那是棠儿的祖母，如果婆婆前脚才说了想要大孙女和谨涵结亲，我们不但推了，还把二孙女推了出来，那婆婆可怎么想，以后又会怎么待棠儿？” 宋琬如叹了口气，才接着开口：“我和之远都还想多留棠儿几年，且就算棠儿以后出嫁了，那也是她祖母。且我婆婆不光是顾家的主母，还是当朝大长公主……” 邵氏也叹了口气，说白了，一来昭阳大长公主是长，二来是尊，她先提了这个事，因为没理，所以能想个圆得过去的法子不伤颜面的推了倒没什么，但若是说起了其他的，反倒像是半路截了胡似的没了理…… 所以昭阳大长公主提出来顾昙华和宋谨涵的事了以后，除非二房想弄得翻脸或者面和心不和，要不然顾棠华和宋谨涵都没可能了。 邵氏可惜的说：“我瞧着棠儿与谨涵是极好的，方才在主屋堂里，我看着他们俩说话就觉得好……” 宋琬如苦笑：“母亲，不怕您笑话，其实吧我心里头一直都有这个想法，我想着不管棠儿嫁给谁嫁到哪个人家，我都是没办法放心的，只有咱们宋家，一来家里和睦，而来男儿不纳妾室，又是外祖家，棠儿若是能和谨涵成了，我就什么都不愁了。” 宋家人虽不拘泥，但该有的家规还是有的，例如这男儿不纳妾室，虽没有明明白白的写个黑纸白字出来，但是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也是打小就是这么教的。 第13页 “我打小就看着您和父亲琴瑟和鸣恩恩爱爱的，所以还做姑娘那阵就想着以后我的丈夫绝不能纳妾，也是我运气，之远当年承诺了，这些年来哪怕我没能再添个一儿半女他也没悔诺……其实我甚至也想过，要不然给之远抬个姨娘，毕竟之远膝下无子，但是若真是这样做，我心里难受得要死，半点都不愿意。” 宋琬如说着有点眼角泛酸：“我自己都这样，当然是想要我的女儿也是这般好的，但是世间男子愿意承诺不纳妾，又真能够做到的，能有几个？又能配得上我棠儿的，又有几个？” “所以先前我在地方上的时候就一直想着，若是回了都城，谨涵还没有成亲，我便与家里商量，若是两个孩子能看对眼就最好了……我先前也只是和之远提了一句，没觉得着急，但谁知道还没来得及，就有了我婆婆这事……” “早先在地方上，我和之远都知道我们会回都城，所以也不着急棠儿的婚事，现在眼看着还不到一年棠儿就及笄了，虽说我们想多留棠儿几年，但是这女儿家的婚事都是赶早着定的……愁死我了都。”宋琬如声音里带着哭腔。 邵氏叹气：“这儿女生来就是父母的债啊……” “偏偏这债还是做父母的愿意背的。”宋琬如说。 邵氏无奈：“可不是吗？” 宋琬如用手帕擦了擦眼角，说：“罢了，就当是这两个孩子没缘分……其实不若这般想，就算没有我婆婆提出来的昙华的事，谨涵与棠儿也不一定能看得对眼。” “唉，这都什么事啊……当年你刚嫁人，就和之远去了地方，好不容易回来了……”邵氏叹气，然后才说道：“那你刚刚说的法子不妥。” “为何？”宋琬如疑惑。 “谨涵倒无所谓，反正这些年他不成亲，外面风风雨雨反而谣言也不少，只是若是你刚刚找的借口中的话传了出去，对棠儿的名声不好，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倒时候反倒惹了不好。” “可我想过了，也没其他说得过去的法子了，谨涵不可能突然订婚，昙华也不可能突然有对得上眼的上门提亲。”宋琬如说：“其实没什么，毕竟婆婆是棠儿的祖母，总不会做什么对棠儿不好的事。且这件事，先前为了昙华的名声，想来婆婆也是没有跟别人提过的，这事不成，婆婆更是不会再提。” “至于我说的棠儿和谨涵的事，婆婆也不是不明大理的人，自然不可能说出去。说白了，这件事从头到尾，估摸着也就只有婆婆自己，我和之远知道了，就是公公那儿，婆婆也不一定有说过。” “就是我想着，您可能得跟大哥大嫂通个气，虽说婆婆应当不会贸贸然提起，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串了话就不好了，至于谨涵，就不要说了，免得日后两个孩子见着了尴尬，本就是没有的事……” 宋琬如说完，邵氏又想了想，确实没想到什么其他的好法子，只得叹气点头，又道：“要我说，你大哥大嫂倒还真有这个意思，方才你大嫂总跟你说起棠儿，又总提起谨涵……也是着急了，谁家的少年郎十八了连个亲事都还没定下的？何况……” 邵氏说着就停了，宋琬如问道：“何况什么？” 邵氏叹气：“你久不在都城，怕是记不得了，就是宜云长公主和镇国公的嫡次子，名唤晏迟的那孩子。” 宋琬如想了想，才想起来了：“嗯，我有点印象，那孩子如今也差不多是瑾涵这个岁数吧……怎么了？” 邵氏又是一叹气：“早年谨涵和晏迟就是至交，本也是挺好的，谁知道那孩子也还没有成亲，偏生身份又显赫。谨涵和他平日里走得近，近一年来已经没什么风声了，但是先前……唉，你都不知道，外面那些人，那些人居然把谨涵和晏迟扯到一块，说什么……什么断袖之癖！哎哟我这老脸哟！” 宋琬如听了也是一阵噎，随即看向邵氏：“母亲，您不会真信了吧？” 邵氏翻了下眼皮：“最开始自然不信的，后来外面的人说多了，倒还信了几分，不过现在倒是不信的……你大哥也还好，倒是你大嫂……唉，儿孙自有儿孙福罢了。” “表小姐，没找到小小姐……”嘉嘉身边的婢女着急的回道。 顾棠华也着急，但很快冷静下来：“你带着人往那边去找，另外找熟悉家里的人跟着我去另一边……” 先前顾棠华同嘉嘉一起玩，本来是嘉嘉带着顾棠华在各处转悠的，但是很快嘉嘉就觉得无聊，说是要玩躲猫猫，结果这一躲就不见了人。 嘉嘉身边的婢女倒是说了嘉嘉以前也自己躲起来让人找，结果躲了半个时辰都没被找到，才自己出来了的事，但是顾棠华还是着急，毕竟那么小一个孩子……顾棠华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让嘉嘉一个人藏起来的，先前怎么就听了嘉嘉的话了呢！ 嘉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猛地想起来自己是在玩躲猫猫的，赶紧就打算从假山里钻出去，结果刚爬出去上半身，就被人提溜起来了。 “这不是嘉嘉吗，怎么从这么小个缝里钻出来了，躲谁呢？” 对方声音和煦，跟打在身上的太阳似的，嘉嘉高兴地搂住对方的脖子：“程叔叔，您怎么在这儿呢？” 程晏迟任由她搂着，笑道：“你叔叔那个没记性的，原本说好了要带给我的书都能忘了，我自然跟着他来取了。你还没回答我，怎么躲在这么小个缝里？” 第14页 “就是外面看着小，里面大着呢，也只有我能钻进去，我刚刚跟人躲猫猫呢，就是不小心睡着了。啊呀！表姑姑肯定着急了，程叔叔你快把我放下来，我得去找我表姑姑了。”嘉嘉猛地想起来了顾棠华这号人物，赶忙着急道。 程晏迟把她放到地上，刚打算说让她小心着点，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声音，都是喊着小小姐的。 程晏迟笑了，看着嘉嘉：“都是找你的？” 嘉嘉嘿嘿笑了笑：“应该是吧……” “嘉嘉！”这一声，在所有喊着小小姐的声音里格外明显。 嘉嘉连忙回道：“表姑姑！我在这儿呢！表姑姑！” 程晏迟微微蹙眉，听声音对方很显然是个年纪尚轻的姑娘，嘉嘉直接把人喊了过来，他毕竟是外男，不太合适。 可嘉嘉哪有想到那么多，还高高兴兴的对程晏迟说着：“程叔叔，我跟你说，我表姑姑可漂亮了，全朝城都没我表姑姑更好看的了……” 嘉嘉正说着，就突然停了下来，对着一个方向喊道：“表姑姑！” 程晏迟看过去，只看到满目夏日之中的一抹雪色。 如梦似幻，魂牵梦萦。 第8章 第八章 顾棠华看见不远处的嘉嘉，才算松了一口气，然后才注意到了嘉嘉身边的白衣男子。 顾棠华的第一反应不是为什么外祖家里有外男，而是……男子着白衣，还能不显矫作的，倒只在上辈子和这辈子看的话本子里见过。毕竟一身白衣要的不光是肤色合适，还得有那个风骨才撑得起来。 想了想，顾棠华对嘉嘉招招手：“嘉嘉，过来吧。” 毕竟是外男，虽说有奴仆在侧，但到底不好上前。大楚民风相比于上辈子她所在的晋国，已经是开明了许多，至少不禁女子独自外出，但男女大防还是在的。 嘉嘉看了看程晏迟，程晏迟对她笑了笑：“去吧。” 嘉嘉便道：“那程叔叔以后见。” 宋谨涵拿着书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好友站在假山边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站在这儿？”宋谨涵把书往程晏迟肩上一拍。 程晏迟微微侧了侧身躲开了，然后转身拿过了书，说：“没什么，走吧。” 两人一同往外走，宋谨涵叹着气：“我一直觉得你好笑得很，明明是不喜欢看书的人，偏偏喜欢藏书。” 程晏迟淡淡的笑了笑：“看着心里边舒服。” “你翻过吗？啊？” “总比你书房一无用处得好。” 宋谨涵翻了个白眼，先前在长辈和顾棠华面前的假正经半点都没了。 顾之远一家子在宋家用过了晚膳，又待了一会儿便要离开了，邵氏带着女眷送他们。 离开前甄氏、也就是宋谨涵的母亲拉着顾棠华的手说：“棠儿日后若是得空，多回来走走，大舅母我这辈子就想要个你这么乖的女儿，偏生没那福气……” 顾棠华乖巧的应着是，还道：“大舅母虽没有女儿，但大表哥和二表哥都是出色的，且又有嘉嘉这么乖的孙女，别人羡慕都来不及。” 于是甄氏喜笑颜开，只是嘴上却说的是：“你大表哥成家立业了我才不管他了，倒是你二表哥……” “咳咳……”邵氏在一旁假咳了两声，甄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了，一时讪讪的。 顾棠华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一副笑盈盈的开口：“这儿是棠儿的外祖家，自然是要常回来的，到时候外祖母，外祖父还有舅舅舅母可别嫌棠儿聒噪。” 邵氏接过话：“你这孩子要是都聒噪，那嘉嘉不就成小麻雀了。” 嘉嘉在旁眨眼，认真的说：“小麻雀很可爱的。” 气氛这才一时缓和下来了。 看着顾家的马车越行越远，邵氏才一边往回走一边对甄氏说道：“你瞧瞧你做什么呢，就你着急瑾涵的婚事，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急？当着孩子的面，说的什么话？” 甄氏低着头，脸色苍白：“娘，我知错了。” 二夫人尤氏连忙在旁当和事佬，邵氏叹气道：“也不是说我这个做婆婆的数落你，只是你这事的确不妥。” 甄氏道：“我知道的，也半点不敢觉得娘说错了……就是我真的太着急了，且棠儿文雅大方，又是小妹的女儿，我这才忍不住动了心思……一时竟然连长辈的身份都忘了。” 邵氏说：“也怪不得你，瑾涵这孩子也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一行人回到主屋里，宋锵说道：“送走了？” 邵氏点点头：“早让你别一直拉着之远下棋，瞧瞧这天都黑成什么样了，之远明日还得去东宫……” “好了好了，多大点事，尽念叨。”宋锵无奈。 邵氏懒得跟宋锵再说，她视线一转看向还在这儿的宋谨涵：“瑾涵。” 宋谨涵心下一咯噔，又来了……偏生他还不能走。 “是。”宋谨涵回道。 果然，邵氏开口便是：“你今年已经十八了，哪家的男儿是这个年纪都还没定亲的？你说你想要随着心意来，成，我再给你半年时间，半年时间你要是找不回来，就别在这儿跟老祖宗打哈哈。” 半年也是时间啊，宋谨涵从善如流：“是，，孙儿知道了。” 甄氏看着他这样就气，看上去斯斯文文又听话的一个人，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呢！ 第15页 顾之远骑马，宋琬如和顾棠华在马车里坐着。 宋琬如看了看顾棠华，又看了看，才斟酌着喊了顾棠华一声：“棠儿，方才……” “娘亲，虽说女儿尚且年纪轻，但是也知道这为人父母的苦心，大舅母着急二表哥的婚事罢了，您不用担心女儿多想。”顾棠华接过话。 宋琬如松了口气，道：“你大舅母倒还没有这般失态过……其实我先前还想过，你跟瑾涵……” 顾棠华无言，连忙喊了声：“娘亲……” 宋琬如拍了拍她的手，说：“听娘亲说完。不管娘亲之前有什么打算，反正也成不了了……倒是你与娘亲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其实顾棠华有点好奇中间发生了什么事，让宋琬如放下了先前的想法，但是又担心宋琬如误会了她的意思，也就不问了。至于宋琬如问的话…… 顾棠华道：“娘亲，您就这么着急把女儿推出门啊？” 宋琬如摸了摸她的头发，说：“说的什么的话……不是娘亲着急，你呀，明年开年就及笄了，怎么能不着急呢，选人家，把事情定下来得要时间，还得多要几年看看对方是否可托付，娘亲和你爹爹才敢把你嫁出去再不着急就晚了。” “可是大姐都还没有定亲，我这个做妹妹的，不好这么抢先吧？” 说起顾昙华，宋琬如叹气：“那你也别想打岔，赶紧跟娘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顾棠华差点噎住，现在总算看得出来她母亲和外祖母是亲母女了。 “娘亲！” 马车里不太亮堂，宋琬如也看不大清顾棠华的脸色，只当她是害羞了，还笑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女儿家一辈子的事……且你当我这个做娘的不知道？你屋子里可有不少话本子呢，我做姑娘那会儿也悄悄看过，什么落魄书生和小狐狸报恩的故事，为娘也看过不少。” 顾棠华无言，这种事，当真值得在女儿面前这么自豪的说出口？ “娘亲……那些话本子也不是写书生和小狐狸的，地方志而已。” “别打岔！” “好吧……娘亲，女儿其实没想过嫁人……嫁人有什么好的。” 宋琬如一噎，没想到顾棠华会这样说，顿时抓住她的手，正色道：“你是不是看话本子看多了，觉得世间男儿都不可信，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想法？” 顾棠华本以为宋琬如会说些大道理，没想到却说了这般让人哭笑不得的话。 顾棠华失笑道：“娘亲，您回去看看，我那些话本子里，有几本是写男女情爱的？当真只是些地方志罢了。” 这一点顾棠华倒是没说假的，上辈子傅家还没被满门抄斩的时候她看话本子，跟男欢女爱有关的也少。更别提这辈子了。 “至于我说我不想嫁人，也是真的……嫁人有什么好的？别人家不似我们自己家里，我有爹爹娘亲疼爱，爹爹也没有姨娘妾室，家里和和睦睦的，但是我若是嫁了人呢？先不说那人品行如何我们在短短时间内看不出来，就算当时品行是个好的，以后半辈子的事，谁说得准？且若是对方家里人丁多，麻烦事就更多……想想就头疼……娘亲您说是不是？” 宋琬如一阵无言，最后说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跟你爹一样会唬人，我都差点让你给糊弄过去了……你既然说不出你喜欢什么样的，那为娘就按着我的标准相看，你呀就放一千一万个心，做娘的能害你吗？一定给你找一个家里简单的，性子好的，对了，还得长得好看，才配得上我们家如花似玉的棠儿，不求大富大贵，反正我们顾家不缺银钱……” 宋琬如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絮絮叨叨，跟顾棠华说着话，也不觉得顾棠华不合适听这些，要她看来，始终教着自家女儿三从四德遵妇德的人家才是傻的，女儿家就是要聪明清楚些才好。 顾棠华安静浅笑的听着，她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也说服不了宋琬如，不过也不要紧，正如宋琬如所说，他们总不会害她，也不会强迫她的意思的。就刚刚宋琬如说的那几条，能符合的又有几人？若是真能符合的，人家也不一定愿意。 届时再说就是，没必要现在为了些压根就没影的事跟母亲起什么不快。 回到顾府的时辰已经很晚了，也就没有去跟顾延和昭阳大长公主请安了。 待回到了海棠园，乞巧去安排沐浴的事了，乞烛才睁着大大的眼睛问道：“小姐，您……真不打算嫁人啊？” 顾棠华秀眉微挑：“听到了？” 乞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说：“先前我跟乞巧坐在马车外面，本是听不见的，至少乞巧是听不清的。但是您和夫人都没有掩饰声音，您也知道我会点武功，听声什么的比平常人厉害点，加上我本来就坐得近……” “无妨，既然听到了，那我倒是有点好奇，乞烛你怎么看？女子就必须嫁人吗？”顾棠华靠在桌边，撑着手看着乞烛。 第9章 第九章 乞烛张了张嘴，说：“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小姐不嫁人的话，别人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人，毕竟这个世道……小姐啊，您要不然再好好想想？或许您现在说不想嫁人，是因为没遇到个看得上的，日后就不一定了嘛……小姐为什么要这么肯定的说呢？” 也就是乞烛这般的性子才会跟顾棠华说这些了，乞烛性子欢快又活络，满心满眼的为顾棠华打算。若是其他人家的奴仆，听见主子这么大的事，巴不得藏在肚子里提都不敢提，就怕主子会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多了容不下去，更遑论乞烛这般直接说出来，还要劝上几句的。 第16页 顾棠华淡淡的笑了笑，低低的重复道：“为什么要这么肯定啊……” 乞烛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顾棠华，想等她给个答案，却只看见顾棠华一笑：“佛曰，不可说。” 乞烛无语，正巧乞巧来唤说沐浴的热水备好了。 顾棠华起身，对乞烛道：“好啦，别担心了，你家小姐我还做过什么错误的决定不成？” 乞烛只好点着头，待顾棠华去沐浴了，才垮了小脸，愁眉苦脸的想着日后怎么把她家小姐的心思掰正回来。 顾棠华让乞巧她们都出去了，趴在浴桶边上，静静地想着方才乞烛问得问题。 为什么啊？ 顾棠华想起了霍昭言。 上辈子主动向她祖父求娶了她，后来又因为她丢了太子之位的霍昭言。 其实她也说不上来对霍昭言是个什么感情，只记得最初的时候因为霍昭言和祖父没有问过她就定下来了这门亲事，那个时候她很是不喜，还跟霍昭言闹过性子。再后来，傅家就出事了。 霍昭言会救她，其实是在她意料之外的。 后来霍昭言陪着她报仇，她也只记得在王府里，他最是温和不过了。至于爱与不爱，那个时候的棠华已经没心思去想了。后来她成了顾家棠华，再去想，却觉得面前隔了层雾和纱，看不清楚。 总归是愧疚的，她欠了他太多了。 所以这辈子提起嫁人，她是抵触的。总觉得本来就欠了霍昭言那么多了，怎么能再嫁他人，与别的男子和和睦睦相敬如宾的……虽说上辈子他们只是有名无实的一对夫妻，但是霍昭言付出了那么多，多得让她每每想起来就为霍昭言不值。 顾棠华趴在浴桶边有些犯困，迷迷糊糊之间就睡着了，估计是此前一直在想着霍昭言的事，梦中居然难得的出现了这个人。 “你便是太傅的小孙女？” “我不是。” “哦？” “我是大孙女，我还有个阿妹，才是小孙女。” 他便笑了，说：“我是霍昭言，你祖父的学生。” “我听我祖父说起过你。” “那太傅是如何说我的？” “说你聪明啊，就是吊儿郎当的，不把事当事。” 那是初见，那年她还懵懂得很，后来想想，简直是大逆不道。 后来又因着那些达官贵人最喜欢的宴会花会，和霍昭言偶然遇见过几次。 再到后来啊，霍昭言就突然带着皇帝赐婚的圣旨来了傅家，她才知道，之前霍昭言就和她祖父商定过了，却没有告知她。 她气啊，便不理他。 “阿棠可是嫌弃我？” “谁敢嫌弃太子殿下，殿下这是折煞了臣女了。” “阿棠……” “太子殿下这般亲近的称呼，臣女惶恐。” “你……就这般不喜我？” “您想听真话？” “自然。” “那便是的。” 再到后来，萧王府内，下人们都一副兔死狐悲的样子，觉得萧王没什么前程了，偏生霍昭言毫不在意。 “阿棠，你可知道为何人生来少有一生顺遂的？” 她并不理他，他便自说自话：“这是在告诫我们，要看清我们认识的，到底是人是鬼。” 他给她在院子里做了一架秋千，让她渐渐开始说话，像个正常人一样的出入各种场合，即使对方满满的不屑和嘲讽，也能面上笑靥如花，他一点点的教她该怎么报仇…… “阿棠，等傅家的仇报了，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有次他喝了酒，带着醉意，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她是怎么回的来着…… 顾棠华突然惊醒了，一抬头，入眼的是乞巧的脸。 乞巧松了口气：“小姐，您怎么睡着了……” 整个人有些回不过神的的任由乞巧收拾好了，把她推到床上掖好了被角。 帷帐放下来的那一刻，顾棠华偏了偏头，有泪水从眼角滑出，落在枕边。 先前的一梦，仿佛回到了上辈子，那么的真实，每一个人，每一个物都仿佛触手可及。 更让顾棠华难受的是，她好像突然明白了。原先觉得隔着雾和纱的东西，突然就清楚了。 她是喜欢霍昭言的。 那个总是噙着笑看着她，仿佛永远都没有脾气的霍昭言。 虽然其实她知道，霍昭言并不是个没有脾气的人。 可是真是可笑，她死了，上辈子还没来得及看清自己的心意就死了，和霍昭言算是天人永隔再也见不到了。 如果能再见到他…… 顾棠华笑了笑，如果能再见到他，她一定离他远远的，再也不去祸害他了。 同样的如墨夜色下，都城的另一端的镇国公府内，一身白衣的男子很显眼。 程晏迟坐在屋顶上，也不管底下的贴身伺候的小厮莫陵有多着急，目光沉沉的看着万里无云的夜空。 “真的很像……但是哪有这么巧的。”程晏迟喃喃道。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就说自己，重生来到这个地方之后，容貌完全不同了。就算他的阿棠也重新活过来了，可哪有那么巧的连容貌都那么像…… 纵然他今生按着她喜欢的样子伪装着自己，甚至装得让自己都以为他本就是这样的了，但到底是没那份福气再遇上她了吧。 第17页 他是宜云长公主和镇国公的嫡次子程晏迟。 也是上辈子年纪轻轻就白发横生，最终死于大漠的裕成帝霍昭言。 第二日是要去给昭阳大长公主请安的日子，待早膳结束之后，昭阳大长公主说道女学的事情。其实主要是对顾棠华说的。 “家中几个姐妹都有上学，家里特意请了女先生和老嬷嬷，教琴棋书画诗书礼的，”昭阳大长公主说：“先前你才回来，我想着得给你点时间适应，如今我想着也差不多是时候让你和姐妹们一样上女学了，可好？” 顾棠华自然是不愿的，但是面上丝毫没有显露出来，她知道就算她真有那个能耐说不好，昭阳大长公主也不会同意的，毕竟其他几个都在上，就她不上，算什么？ 顾棠华笑着屈身行了一礼，说：“自然是好的，谢祖母记挂。” 昭阳大长公主满意了，便让宋琬如留下来，其他人都散了，各回各院吧。 于是顾棠华只好又和顾昙华几人同行了一段路。 顾昙华依旧高高在上，对凡尘不屑一顾的样子。顾竹芸从出了昭阳大长公主的院子就开始止不住的打哈欠，似是没睡醒的样子。倒是顾竹珊，还是热热情情的跟顾棠华说话。 “二姐明日可以与我们一同听先生授课了，真好。” “除了教礼仪的老嬷嬷以外，其余课程都由陈先生教授，当然也不可能是她一个人全部教授，只是不论我们学什么，跟哪个先生学，陈先生都会在旁，因着祖母每十日便要招了陈先生去问。” 顾竹珊一直说，说了好一阵，顾昙华忍不住了，回过头来：“我说四妹，这些事，祖母自然不会忘了遣人告诉二妹，你又何必在这儿聒噪得很？” 顾竹珊一噎，脸色顿时就白了。顾昙华才不搭理这些，又转身往前走了。 顾竹珊有些讪讪的看向顾棠华，顾棠华在她还没开口的时候就笑道：“四妹说得很详细，我很感激。” 顾竹珊才勉强的笑了笑。 其实正如顾昙华所说，昭阳大长公主既然让顾棠华一同去学，那便不会忘了特意遣人告知与关的事，例如有哪些先生，教授哪一门课，又分别哪一天学什么之列的，自然都会事无巨细。 但其实顾竹珊也算是会做人的，至少很懂得如何示好。 顾棠华信奉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对方不做出什么事来找麻烦，管他心里牛鬼蛇神，她都可以笑脸相迎。 宋琬如苦着脸看着昭阳大长公主，说：“这些年瑾涵一直没成亲，家里也不见催的……儿媳是真的没想到娘家大哥竟然把当年随口的一句话当了真……” 昭阳大长公主叹气：“瞧你说的什么话，这种话自然是要做真的……你呀，之前也不与我说，倒是平白闹了个尴尬得很……昙华的事就不说了，倒是棠华和她瑾涵表哥的事……” 宋琬如忙道：“自然是不可能再提了，姻缘的事，再怎么也没家里姐妹和睦重要，虽说这件事棠儿和昙华都不知晓，但是万一日后因此闹了嫌隙，或是心里边不舒坦了，却是大大的不好的。也只能说，是儿媳娘家侄子和咱们顾家的缘分不到那个地步。” 昭阳大长公主看着宋琬如惶恐的样子，叹气道：“你别紧张……这件事是我这个做长辈的做得不好……唉，年纪大了，脑子也不清醒了。”要不然，之前怎的都没想到棠华本和宋家瑾涵就是表兄妹，自然是更亲近的…… 宋琬如说：“母亲也是怜惜孙女……”至于其他的，宋琬如就不多说了，毕竟是顾昙华的事，大房的事。 昭阳大长公主半是愧疚半是愁，说道：“这件事好在也只有你我，还有亲家知道，要不然可就丢脸大发了……这事日后就不再提了……” 宋琬如自然是要的就是日后别提了，昭阳大长公主话一出，她当下也是隐约愁苦着脸连忙应是。 回到竹洗园，宋琬如才松了口气。 若是可以，她半点都不想用女儿做借口，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是奈何这件事只有如此才算能最为妥当的结束，不用再担心昭阳大长公主再提起这件事，且这件事只有寥寥几人知晓，且都是不会乱说的人，对女儿的名声也无碍。 宋琬如如今也只盼着顾昙华能早日找到合心意的好人家嫁了，一来顾昙华出嫁，昭阳大长公主就不会再像这次这般没了理智，二来，顾昙华定好了，顾棠华的婚事才好提到明面上来。 第10章 第十章 第二日顾棠华便直接去了顾家特意给小姐们辟出来做女学上学用的地方。 原先顾竹珊说要来同她一同去，她借口说昭阳大长公主那边应该会有安排给推了。事实上，昭阳大长公主也的确特意安排了人，除了给顾棠华讲了关于家中女学的事情以外，还说到了今早带她过去，说是怕她不识得地方。 但是顾棠华也给拒了，倒也不担心昭阳大长公主会不满，反而，她拒绝了，自己也轻松以外，昭阳大长公主对这个孙女也会更添好感。 毕竟说白了，顾家也就这么大个地方，即使顾棠华才回来一月有余，但是去个女学用的院子，又怎么可能还需要昭阳大长公主特地差人送？昭阳大长公主提出来了，那是她做长辈的应该想得周全的地方。 但顾棠华是做小辈的，在这些事情上，万万没有直接接受了的道理。 第18页 顾府专门给小姐们上女学用的院子起的名字很有意思，名为“谦恭”。以谦恭二字命名，倒像是给男子族学用的，毕竟世道对女子的要求，比起谦恭二字，更多的还是《女诫》中所提。 顾棠华回忆了下，昨日顾竹珊倒是说到过，这院子的名字是管教的陈先生起的。 这陈先生原本是大楚临边的的边陲小国中的一个书香世家的千金小姐，她十五岁那年大楚铁骑攻下了城池，那个时候的楚帝还没有现在这么讲究得民心，进了城便大开杀戒的屠城。 陈先生家破，逃亡到了大楚，后来被一书生所救，那书生也是现在陈先生的丈夫。可惜书生科举屡次不中，心灰意冷之下便办起了私塾，给幼儿启蒙，至少补贴家用。 私塾开办之初，夫妻俩什么都不懂，稀里糊涂的就惹了地头蛇，还是恰巧路过的昭阳大长公主救了夫妻俩。因为陈先生的谈吐不凡，昭阳大长公主当时就想到家中女儿家也该学点东西了，便请了陈先生来。 陈先生不敢隐瞒自己是亡国流民的事，本是怕牵连了昭阳大长公主，没想到昭阳大长公主是楚帝的亲姑姑，且姑侄关系甚好。 昭阳大长公主在知道了陈先生的身份之后便像楚帝提起，十多年后的楚帝早已不复当年鲁莽暴力，毕竟大楚国泰民安多年，楚帝也不是爱找麻烦的人，昭阳大长公主一说，楚帝也没犹豫，直接下了旨意说从前国破家亡来到楚国的，那便都是楚国的人了，从前的事再也不提。 其实楚帝这个举动实在是大胆的，毕竟当年楚帝带着士兵踏进了多少家国，又杀了多人，总有像陈先生这样的漏网之鱼，楚帝此举，给了当年没死成的亡国人一个能够光明正大见太阳的机会，谁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惊心动魄的复仇来？ 虽说是大胆，也不得不说是楚帝有自信。 总之不管如何，陈先生算是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了，因此对昭阳大长公主分外感激，来了顾家教导顾家的女儿，用心至极，昭阳大长公主也很满意。于是陈先生这一待，便是快七年了。 顾棠华再抬头看了看谦恭院的牌匾，就因着这两字，顾棠华就对尚未谋面的陈先生有了淡淡的好感。 至少，不会是谨遵着三从四德到了麻木不堪的地步的人。 顾棠华素来不喜那些，所以之前对女学的事才会下意识的排斥，但如果先生不是古板固执的，这女学上一上，倒也无妨，权当打发时间了。 反正一个月里也才上不过一旬半的日子，每次半天而已。 陈先生如今年近四十，但是周身气质颇佳，确实是从书卷里浸出来的。 见顾棠华来了，陈先生道：“您便是二小姐吧？” 顾棠华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是。” 陈先生笑了笑：“二小姐倒是来得早了，还有一刻钟才到时辰呢……二小姐坐这边吧。” 屋内摆设有四张方桌，桌上只有笔墨纸砚，以及右上角的一本没有书名的书。 顾棠华坐到陈先生在指的位子上，乞巧也跟在身边，陈先生迟疑了下，刚要开口，就听见顾棠华对身边的丫鬟说道：“乞巧，你回海棠园去罢，时辰到了你再过来。” 乞巧迟疑了下，想到这里可能却是有丫鬟不得在侧的规矩，便道：“那乞巧到外边等小姐下学……小姐万一有什么需要的，唤一声便是。” 顾棠华微微蹙眉，刚想说这个时节，等会儿外面阳光便会烤人得很，陈先生便开口了：“倒是不用担心，旁边特意空了个屋子出来，方便小姐们的贴身丫鬟等候，待会儿其他几位小姐和身边丫鬟也来了，乞巧姑娘再一同到隔壁去等候便是。” 乞巧忙道：“还是先生想得周全。” 没过多久，顾竹珊先到了，看见顾棠华，愣了愣，然后笑道：“以往都是我先到，没想到今早却不如二姐。” 顾竹珊言笑晏晏的，话语间仿佛只是姐妹之间的调笑，顾棠华便也只浅笑：“初次见先生，便想着早点来罢了。” 实则顾棠华来的时候也不过还有一刻钟就到时辰了，顾竹珊到了的时候也还只有半刻钟了，顾棠华到得不算早，只是她们平日里习惯了快到了时辰才到这边罢了。 接着顾昙华也到了，对着陈先生行了个礼，就坐到了位子上，这倒是让顾棠华略感惊讶，毕竟顾昙华平日里素来对谁都看不上的样子，除了顾延和昭阳大长公主会尊敬些，就是对她亲生父亲顾家大爷顾之遥都是瞧见了点个头就算过了。 如今却跟陈先生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虽然面上还是那副表情，但是举止之间的认真还是敷衍，是看得出来的。 顾棠华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平日里在院子里待得太过无趣了，如今居然观察期这些来……真是无聊。 待顾竹芸也到了，小姐身边侍候的丫鬟们便离开了这间屋子，只留下了陈先生和四位小姐。 陈先生说：“近日我闻说一件事，倒想与小姐们说道说道。” 陈先生素来讲东西活泛，且毕竟教养的是小姐们，又不是要科举的少年郎，对四书五经上的东西都也不在意，除了必要的书画之外，其余的都是看陈先生想讲点什么。 这也是直至如今，小姐们最小的也都有十三了，陈先生还在顾家做先生的缘故，昭阳大长公主觉着能给家里的女儿家长长见识，而不是只做那识得几个字的。 第19页 “昨日里，我住的那个胡同里有一家的女儿把她娘给打了……我想问问，你们听到这里，是个什么想法？” 顾竹珊先开口道：“为儿女的，当然应当尊长，这女儿不对。” 陈先生但笑不语。 顾昙华微微翻了翻眼皮：“敢问先生，那女儿为何打她娘？” 陈先生淡淡的笑了笑，虽然极淡，但是就是顾棠华这个才见过她不久的人都看得出来，陈先生对顾昙华的提问很是满意，更别说顾竹珊了。 顾竹珊咬了咬唇，道：“可是……不论如何，为人儿女的，就是不该对父母动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再说了，女儿家怎么能如此粗鲁？竟然对母亲动手，还闹得邻里皆知” 陈先生看着她，问：“若是那母亲想要把女儿卖给集市上卖猪肉的做媳妇，只为了给儿子娶妻呢？” 顾竹珊一噎，又道：“做母亲的总不会害女儿，且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若是能帮到家里，有何不可？” 陈先生接着说：“若是那卖猪肉的是个彪形大汉，前头已经打死了三任妻子，上头还有一个斤斤计较的老母，下头还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呢？若是那被迫要嫁人的女儿，打小就被母亲苛责对待，且她那年过二十还没娶妻的哥哥是个纨绔呢？” 顾竹珊咬了咬唇。 顾竹芸开口，讶异得很：“世上怎会有如此的母亲？” 顾竹芸虽是庶女，但是她的生母姨娘却待她极好，而且顾竹芸虽然时而冒失，但并不太招人，且她自己不爱多想，日子也很是好过。 陈先生叹了口气：“你们是世家千金，且家中和睦，自然不会想到如此腌臜的事……” 顾竹珊还是道：“那也不该打母亲……” “所以就该乖乖的被卖，然后看着自己不成样的哥哥拿着自己的卖身钱娶妻祸害另一个女子，然后自己也干脆被那卖猪肉的打死？”顾昙华反唇相讥。 “那难不成大姐还会打祖母不成？”顾竹珊有点急了，不想甘拜下风，也不愿失了脸面。 顾棠华一直没说话，看得津津有味，心想这陈先生的确是个有趣的人，谁家的先生会让世家小姐谈及这种事？且就是风气开放的大楚，也对女子的要求是“温婉贤淑，三从四德”的，然而看得出来，陈先生并不死板，至少不会一味的要求女子三从四德，而是更为理智，且也不希望她的学生死板。 虽然很显然，她的学生里，顾昙华心思该是最得她意的，但偏生心高气傲太过。而顾竹珊则是心底里根深蒂固对陈先生的看法不认可……其实顾竹珊这样的，才是当下的女子的常态。 顾棠华又想到了顾竹珊提到的昭阳大长公主，她这祖母也是很妙……毕竟陈先生是她请来的。 “二小姐方才一直没有开口，”陈先生看向顾棠华：“我倒想听听二小姐的看法。” 第11章 20180106 顾棠华被点了出来，倒也不意外。她笑了笑说：“母慈女孝，母长期以往不慈，又怎么能要求女儿纯孝呢？且若是为母亲的，有如此罔顾女儿一生的作为，做女儿的还毫不反抗任由摆布，那也不是孝顺，是愚孝，是害了自己也纵容了母亲继续胡乱作为。” 顾棠华声音平静，继续说道：“至于女儿打母亲……我想问问先生，怎么个打法？” 陈先生回道：“母女俩争执的时候，做女儿的推了母亲一下。” 顾棠华点点头：“这便是了……这做女儿的，既然多年来都忍受了母亲的不喜与责骂，那她对母亲的惧怕应该是深入骨髓了，就是再气，也应该不会故意去推母亲。争执之时手忙脚乱，推攘或许是意外……不过也说不准，狗急了还跳墙呢，若是这个女儿心中怨气积压多年，一时爆发，故意推倒母亲，也是有可能的。” “若是故意为之，便实属不该，不孝长辈是大罪，触犯律法的。若是无意之为，加上前因后果，倒也可以理解。此事若说错，我倒不认为做女儿的有多大的错，只是少了点理智。”顾棠华说：“至于方才四妹妹说起祖母……做孙女的，岂能拿祖母说事……不过既然四妹妹说了，那我也想问问四妹妹，祖母可会这般对待家中姐妹？” 顾竹珊咬了咬唇，她先前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口不择言了，只是当时不甘于落后，没想到那么全。 顾棠华点点头：“自是不会的，故而也不该提及祖母长辈与之相提并论。且同理，我们也不是故事中的女儿，自然也没办法体会其中意味。” 顾竹珊勉强笑了笑：“二姐姐说得对，妹妹错了。” 陈先生觉得这新来的二小姐倒也挺有意思，点了点头，边走边说道：“今日我与你们说这个事，想说的便是，为女子者，当得温婉贤淑，在内尊重长辈，爱护弟妹，在外与人为善，举止得体，不可时时心计，然而也不可过于懦弱，虽有‘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说法，虽说世道对女子确有失偏颇，但为女子者也不应自惭形秽，不当事事都遵从于长辈，不问是非曲直，也不得事事依靠于男子，无法立起自身，尤其是你们，世家女子当大气，而不是时时心想着后院内宅……” 前面的故事并不算重要，重要的是陈先生后面说到的。 这便是昭阳大长公主请陈先生来授课的缘故，陈先生自身便是大气的才女子，而昭阳大长公主不希望顾家女儿日后只知拘泥于后宅。 第20页 顾家的女儿，不论嫡庶，日后便不是世家的当家主母，身份也不会低，不论闺阁中还是出嫁后，都应当有顾家女儿的气魄，若是整日里只知依附于男子，在闺中尚好，外人知之甚少，顶多当是女儿家的矜持温婉，出嫁之后定是会失了顾家和夫家脸面的。 且外人皆知，顾家大房无长媳，二房先前在地方上，顾家是由昭阳大长公主打理的，若是教出来了的姑娘小家子气了，丢的也是皇家的脸面。 又不是做妾室姨娘的，怎能不独当一面？既要独当一面，便不能窄了眼界。 陈先生最后说道：“两日后小姐们再来的时候，我想要看到小姐们的功课，就关于方才我们讲到的故事中的女儿和母亲的，小姐们可各抒己见，说说若是你们，当如何做。” 然后便是下学了。 顾竹珊起身的时候看了看一脸淡然的顾棠华，死死地咬着唇。 几个人返回的路是一同的，顾昙华走在最前面，过了一会儿，顾昙华放慢了步子，对顾棠华说道：“二妹妹今日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同行所有人，都有点瞠目结舌，就是顾棠华都有点讶异，她这个素来言辞少还傲气得很的大姐，居然说自己让她刮目相看。 顾棠华打量了下顾昙华，似是要确认顾昙华这话是在反讽，还是说真的。 顾昙华有些不自在，似有点恼怒的又说了句：“你这么看着我什么意思！” 顾棠华连忙摇头：“没什么，只是很讶然罢了……大姐谬赞了。” 顾昙华是真的在觉得刮目相看，顾棠华还是看得出来的，且依着顾昙华的性子，若是瞧不上，也没必要与她说这话。 顾昙华冷哼一声，继续走自己的了。 回到海棠园，乞巧帮顾棠华捏肩，说道：“方才大小姐说的话……倒是让奴婢惊讶得很。” 顾棠华笑了笑：“我这大姐，若是能再圆滑几分便是极好的。” 例如顾竹珊那般，便是为人处世不错的。但许是庶女身份的缘故，总是给人一种谦虚到了卑微的地步，实则不必如此的。 “你以为谁都是咱们小姐啊，从小娇惯着，偏生又能这般好的？”乞烛开口道。 乞巧嗔她一眼：“总是这般没大没小的。” 乞烛笑嘻嘻的：“反正人前我不会给咱们小姐添麻烦的。” 顾棠华笑着听她们闹腾，心想其实自己曾经也不过是世家里娇惯得不成样子的千金小姐罢了，没有乞烛说得那般好。上辈子她原先是太傅最宠爱的孙女，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的，就算有人看不上她，也不敢凑到她跟前说。 直到家中巨变，看清世态炎凉，那几年的打磨，加上重回一世的沉淀，才有了如今的顾棠华。若是换她处在顾昙华或是顾竹珊的位子上，也不一定能像如今的性子。 其实她这般的性子也没什么好的，说得好听了是大方得体，说得难听了就是柔面冷心。 顾昙华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杯，喝了一口才问道：“秋冉，我之前是否不应该与顾棠华说那话？” 秋冉笑道：“没有的事……大小姐如今愿意与下面姐妹们说话了，大长公主定然高兴得很。” 顾昙华撇了撇嘴：“我本以为我这刚回来的二妹妹，除了惺惺作态，装柔弱温婉，还会博长辈喜爱以外便就是个绣花枕头……倒是没想到还有几分见解，不迂腐……为何女子就该地位低下？为何女儿就是注定了要嫁人的？” 秋冉连忙“哎呦”几声：“我的大小姐唉，您这话可别再在大长公主跟前说了，大长公主为了您的婚事都快愁白了头发了，您这话多让人伤心。” 顾昙华皱着眉头：“行了，我知道。” 就这一点，顾昙华与顾棠华，倒是像极了一对堂姐妹的。 回到自己院子里的顾竹珊摔了一套茶具，刚想继续摔东西的时候被丫鬟劝了下来。 顾竹珊冷笑着放下手里的花瓶：“是啊，这可不能摔，摔了屋子里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过是个庶女，大房中馈归着柳姨娘管着，她可不会大方的再拨东西来。” 身边的丫鬟都低垂着头，苦着脸，心想近来四小姐在私底下的脾气越发的怪了。 顾竹珊坐在榻边，脑子里全是方才在谦恭院的时候的场景。 坐了一会儿，顾竹珊坐不住了，她叫了平时随着自己出门的大丫鬟秋荷。 秋荷刚让下面的丫头们收拾了之前摔在地上的碎得不成样茶杯渣子，就听见顾竹珊的声音，连忙上前：“四小姐。” 顾竹珊起身：“走，去找大姐。” “啊？哎，是。”秋荷愣了一愣，连忙应道，也不去想自家小姐抽了什么风。 顾昙华听见身边另一个大丫鬟秋瑶的话，扯了扯嘴角，说：“我这个四妹妹啊，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秋瑶问道：“那奴婢去回了四小姐？” 顾昙华点了点头：“回了吧，懒得搭理这种人。”把人当傻子使吗？ 秋冉欣慰道：“大小姐能想得通透，奴婢就安心了。”虽说直接拒绝了庶妹进院子，似是不太合适，但比起其他的，秋冉更希望自家小姐不要搭理那些人和事。 顾昙华看她：“你之前觉得本小姐会因为今早谦恭院里，陈先生对顾棠华的欣赏而心怨恨？” 秋冉忙道：“奴婢不敢……” 第21页 “有什么不敢的，你就是这样想的。”顾昙华嗤了一声。 秋冉哭丧着脸：“小姐……奴婢知道，您不是那般的人，但是奴婢就是怕，那些个有心计的人故意上前使坏，您着了道。” 顾昙华嗤笑：“你说说，这顾竹珊到底是有多闲，才会一直盯着别人，就怕别人过得比自己好？” 顾昙华自知与陈先生口中的温婉贤淑的女子毫不沾边，但若是其他，顾昙华敢问心无愧的点头。 温婉贤淑？ 她外祖母不温婉贤淑吗？她母亲不温婉贤淑吗？到底困顿后宅，一生郁郁而终，简直傻得不成样子！ 顾竹珊在顾昙华那儿碰了壁，心中愤懑更是难平。 凭什么！凭什么！ 就因为顾昙华和顾棠华是嫡女，就连教习先生都高看她们一眼！凭什么她不如她们！ 顾竹珊大步走回院子里，刚好看到了正在院中绣荷包的顾竹芸。 顾竹芸的生母柯姨娘这些年来，一直教着顾竹芸的绣工，然而顾竹芸不喜这个，始终没个进益，但柯姨娘坚持，顾竹芸也不想做什么争辩，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应付着。 这不，明儿个柯姨娘要看成品了，顾竹芸便开始赶工了。 顾竹珊看了看顾竹芸，突然觉得，就算没有顾昙华帮忙也无所谓，顾竹芸也可以。 还一举几得。 “三姐姐。”顾竹珊走到顾竹芸身边，带着浅笑：“绣荷包呢？” 顾竹芸看了她一眼：“这不明摆着的呢，真是愁死人了……整天休来绣去的……”说着小声嘀咕起来。 顾竹珊笑了笑，说：“其实妹妹倒觉得，这荷包是不必绣的。” 顾竹芸抬头看了顾竹珊一眼：“姨娘既叫我绣，那我便得绣，站着说话不腰疼……” 顾竹珊也不恼，只道：“可今儿个陈先生也说了，孝顺父母是应该的，但不当愚孝，且我们日后又不是做绣娘的，绣这些劳什子做什么。” 顾竹芸本来听得好好的，最后却有点怒了：“你什么意思！” 顾竹芸的生母柯姨娘，就是绣娘出身的。 顾竹珊似是才想起来，连忙赔罪道：“是妹妹不对，妹妹没有其他意思……”说着，顾竹珊便眼眶泛红了：“三姐姐可别误会……说到底我们都是不受宠的庶女罢了，我又怎么可能故意拿姨娘身份伤姐姐呢……且妹妹我自己的姨娘，也不是什么大家出身的。” 顾竹芸撇了撇嘴：“如若不是这庶女身份，姨娘又怎么会担心我日后处境，非逼着我学这绣活，说万一日后有什么，也至少有个活计……” 柯姨娘打小吃苦长大的，幼时便跟着母亲姐姐们一起做绣活，后来凭着一手好绣活进了大绣坊，养活了一家子，再后来，又因为这绣活被贵妇人看重进了府，然后才被送给了顾之遥做姨娘，故而柯姨娘对自己的一手好绣活格外看重，加上眼界也的确不高，教给女儿的，便也都是些她自己打小扑腾来的道理。 第12章 20180108 顾竹珊闻言，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所以妹妹我好羡慕大姐和二姐……二姐姐没回来之前，我们姐妹三人与陈先生相处那么久，也只有大姐得过陈先生三两次称赞，如今二姐姐回来了，才第一天便得了先生的眼……” 顾竹芸皱了皱眉头，说：“陈先生她不是只分嫡庶的人……” 顾竹珊坐到顾竹芸身边的石凳上，拉过顾竹芸的手，说：“可三姐姐可有想过，今早谦恭院，二姐其实什么都没说，但是陈先生却很满意……若不是二姐姐是二房嫡女，陈先生又怎么会初次见到就对二姐颇为满意？” 顾竹芸愣住了，她想了想，似乎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其实顾棠华早上压根什么都没说，没有说她觉得故事里的女儿和母亲到底谁对谁错，只是圆滑的说了一些听上去颇为有见解，实则仔细去想，却是些压根没什么实质的话罢了。 顾竹芸抿了抿唇，看向顾竹珊：“四妹妹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顾竹珊听出来顾竹芸的语气变化，苦笑道：“三姐姐别误会……我就是方才想去找大姐，结果大姐压根就没有让我进院子，我听大姐院子里的小丫鬟说，大姐似是因着今早的事而不快活……大姐是长房嫡女，也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生个闷气罢了，而我们做庶女的，却连不服气都是不敢的……故而心有感慨，这都是命啊。” 顾竹芸啪的一声就把刚绣到一半的荷包拍在了石桌上，冷哼一声：“可不是命吗……二姐才回来不到一个月，什么风头都抢尽了，半个月后家里还要借着祖母的寿辰办宴，让满朝城的人都知道顾家二房回来了，还有个嫡出的二小姐。” 如果顾棠华不是嫡出的，又怎么可能回来才这么一小段时间，就能得了祖父祖母的喜欢……而她们这种庶出的，却没那么自在，就是平时父亲也是不把她们看在眼里的。 顾竹芸说完，撇了撇嘴角，又拿起了荷包接着绣：“那又怎么办呢，谁让人家是嫡出的，我们只是庶出的，没法子比。” 顾竹珊见她这样，有些恨铁不成钢，缓了缓，才开口说：“三姐姐，要不我们跟二姐开个玩笑吧？” 顾竹珊语气娇俏，顾竹芸看了顾竹珊一眼，说：“玩笑？什么意思？” “我就是想着，这次陈先生不是给我们布置了功课吗，我们把二姐姐的功课给换成话本子好不好？让二姐姐到时候丢个脸……其实也就只有我们姐妹几个，还有陈先生在而已啦……而且，大姐也对二姐不满，刚好还能给大姐出个气呀。” 第22页 顾竹珊语气轻快得很，仿佛真的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顾竹芸纠结了一下，便点了头。主要是她的确有些不快，而且如果可以让顾棠华出丑，顾昙华会觉得开心，到时候她再去邀个功，说不定顾昙华会对她另眼相看呢？ 顾昙华毕竟是顾之遥唯一的嫡女，而且顾昙华出生不久便丧了母，顾之遥对这个女儿便多了点关注和耐心。 顾竹芸也知道，自己只是个庶女，日后出嫁如果要做正室，铁定不会是什么大家族，但是如果顾昙华这个既受父亲喜欢，又得祖父祖母喜爱的长房嫡女愿意帮她说上几句…… 顾竹芸被她生母柯姨娘说的那些过往经历吓着了，满心想着至少日后不能嫁到一个地位不高的人家里。 而且，也只是把顾棠华的功课换成话本子而已，也不会有什么大影响…… 顾竹芸想到这里，又有点犹豫了：“可是……这话本子从哪儿来？到时候二姐万一要查……” “不会的。”顾竹珊道：“我先前总是往海棠园去，曾经有次看到过，二姐姐房间里是有话本子的，二姐姐本来就看，到时候也只会觉得是她自己不小心拿错了而已。” 顾竹芸放心下来，看了下这个只比自己小了半年的四妹妹，总觉得心里莫名有点怪异感，但是又想到自己这个妹妹，素来都是小声小气的，当初她喜欢她的院子，顾竹珊不也直接让了吗？ 今天这么大胆，估计也就是真觉得心下不忿了？ 顾竹芸按下心中的淡淡不适，继续低头绣着手里的荷包。 过了两日，又到了谦恭院上学的日子。 陈先生让她们把上一次的功课放到入门的书桌上，便开始了这天的授课。授课结束，陈先生便带着四本写功课的书本走了。 陈先生有规矩，让她们写功课不要次次单用一张纸，而是用白纸裁成的书本厚的本子写，说是方便保存。 再过了两日，陈先生脸色肃穆的授完了课，然后对顾棠华说道：“二小姐暂且留下来，我有话跟二小姐说。” 顾棠华微微蹙眉，先前她就看出来了陈先生今日不对劲儿，可为何与自己有关系？没来得及深思，顾棠华对陈先生微微颔首：“是。” 顾竹芸咬了咬唇，被顾竹珊拉着走出谦恭院的时候还有点心神不宁，看了看前面的顾昙华，她小声地对顾竹珊说道：“陈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明摆着陈先生就是发现了话本子，但是不想在我们面前丢了二姐姐的面子罢了。”顾竹珊皱着眉头，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如果这件事最后就这样悄无声息了，那她做这些做什么？ 顾竹珊想着自己的事，回过神来就看见顾竹芸战战兢兢的样子，她撇了撇嘴，才笑着说道：“三姐姐怕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二姐姐多好的命啊，这种事陈先生都还顾忌着她嫡女的面子。” 顾竹芸本来还担惊受怕着呢，顾竹珊的话一出，她才突然想到，对啊，顾棠华是二房嫡女，陈先生和祖母都会顾忌着她的面子，根本不会把这件事当事……顾竹芸有些郁闷，那她不就没办法跟大姐邀功了？ 顾竹珊见缝插针的又开口道：“这件事咱们就当没发生过就好了，三姐姐别这样，平白惹了怀疑。” 顾竹芸点了点头。 谦恭院内，顾棠华看着陈先生丢给自己的书本，脸色涨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她把手上的书本丢到地上，便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陈先生被吓一跳，连忙要去扶她。 顾棠华拜了一拜：“先生，棠华不受这污蔑和屈辱，敢请先生此时同棠华一同前去找祖母，把这件事查清楚。” 陈先生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她本来也不信这顾二小姐会是看那种书的人，而此时顾棠华的态度，无疑很让她宽心，若是顾棠华选择了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那她倒是得重新审视这个二小姐了。 顾棠华和陈先生来到昭阳大长公主的院子里，通报之后便进去了。 昭阳大长公主觉得奇怪，刚想问她们俩怎么一同来了，顾棠华便已经跪在了地上，眼眶发红的喊了一声祖母。 昭阳大长公主连忙让人把她扶起来，顾棠华不肯，只深深一拜。 昭阳大长公主疑惑不解，只得看向陈先生：“先生，这是怎的……？” 陈先生一叹气，把手里的书递了出来，丫鬟接过来，呈给了昭阳大长公主。昭阳大长公主接过去，随手翻开，便看见里边的内容，当下便把书合了起来，拍在了桌案上：“这是什么东西！” 陈先生解释道：“上上次，我让小姐们写一篇功课，上次来交给我，我带回家中一看，便发现二小姐的功课……成了现如今这本……禁.书。我回想了把功课带回家中的过程，确信没有什么会致使二小姐的功课被换成了禁.书的时机，所以这次授课之后，便问了二小姐。” 顾棠华此时开口：“棠华自认问心无愧，所以请了先生一同，要祖母给棠华做主……棠华在地方上十四年，回朝城不到两月，对待家中姐妹虽然还是有些生疏，但也敢说是上尊长姐，下护两个妹妹的，实在不明白，是哪位姐妹竟如此……如此的怨恨棠华，到了这般地步……” 昭阳大长公主和陈先生都沉默了下，顾棠华说的没错，谦恭院内，小姐们听课的屋子里只有她们姐妹几人，若是顾棠华的功课出了问题，只能是另外三人做的…… 第23页 “若是其他事，毕竟是家中姐妹，棠华也不想来徒扰了祖母清净，可这般屈辱，棠华不认，也不愿给爹娘丢脸，平白扣下个养女不当的大帽子。”顾棠华挺直了身子，看着昭阳大长公主。 这也是她会如此果断的选择来找昭阳大长公主的缘故，此事不论她的态度如何，陈先生都会告诉昭阳大长公主的，如果她选择了息事宁人，那丢的不光是她顾棠华的，还有她父母的脸面。 顾棠华说着便开始掉眼泪，本来就是如玉般的娇俏面，此时更是惹人怜惜。昭阳大长公主也是气得脸色涨红，顾家的女儿，无论是谁，怎能做出如此龌龊的事！ 第13章 20180111 “锦绣，去，让人把大小姐，三小姐和四小姐都给请过来！”昭阳大长公主厉声说道，身边的丫鬟连忙应是，然后跑出去了。 昭阳大长公主看向顾棠华，声音柔和了些：“棠儿快点起来吧，地上凉，到底怎么回事，祖母会查清楚的。” 顾棠华见好就收，由着乞巧把自己扶起来，耷拉着脑袋乖巧的站在一边。昭阳大长公主让陈先生和顾棠华坐下，顾棠华也给拒绝了。 “事情还没查清楚，棠华暂且也是有嫌疑的，谢祖母怜惜，棠华却是不敢坐的。” 昭阳大长公主叹气，只好由着她站着了。 顾棠华静静地站着，今日之事，必须说道清楚，也的确是她太大意了……可就算再来一遍，这次的事估摸着还是会发生。 顾棠华这辈子并不与人交恶，也不想再如上辈子后几年那般时时保持警惕，太累了……她的确没想到就这么一个顾府，竟然有人会恨她至斯，做出这种事……且是用如此拙劣的手法。 顾竹芸和顾竹珊同住一个院子，自然是同行的。一路上顾竹芸心慌得很：“怎么办……难道二姐把事情闹到祖母哪儿去了？” 顾竹珊心下巴不得如此，她最开始的想法就是最好能把事情闹大，到时候拖了顾竹芸下水，她还能顺道安慰顾棠华，博取信任。可陈先生不当堂发作，这件事哪怕被陈先生告知了昭阳大长公主，顾竹珊也是不可能做点什么的。 可顾竹珊自己都没想到，顾棠华居然敢把这种事闹到大长公主跟前去，也不怕万一查不出来什么，泼到身上的脏水更脏？ 不过……顾竹珊看了一眼顾竹芸，就顾竹芸这个脑子，加上她推波助澜，很显然这件事不可能查不出来。 虽说心中得意，此时顾竹珊还是稳着顾竹芸的：“没事，不过是话本子罢了，我不是说过吗，二姐姐房间里本来就有话本子，这事说不清楚。” 顾竹芸想了想，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就是，她死咬着不认，谁有证据？再说了，就是一本话本而已，就算……就算是被查出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这件事又不是她一个人做的，提出来的不是她，出谋划策的也不是她。顾竹珊都不急，她这么急做什么？ 顾昙华先到了主屋这边，本来以为只是昭阳大长公主叫她来说话的，毕竟以前这样的情形也不少，可没想到陈先生和顾棠华都在。顾昙华想起先前陈先生特意把顾棠华留下来的事，心中疑惑更深。 “祖母，先生，二妹。” 昭阳大长公主和陈先生都点了点头，顾棠华抬头喊了一声大姐。 顾棠华并不怎么怀疑顾昙华，毕竟顾昙华不仅是对旁人态度傲慢，对她自己也是满是傲气的，应当是不屑于做这般阴.私之事的。 顾棠华抬了头，顾昙华这才看见顾棠华脸上干涸的泪水痕迹，当下觉得惊讶得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顾竹芸和顾竹珊便来了。 主屋内不该在的下人们早就出去了，昭阳大长公主看着她们四人，道：“方才棠华哭着来找我做主，听陈先生说是因着先前棠华的功课被换成了其他的内容……谦恭院内，当日里能接近到棠华的功课的，除了陈先生，就你们姐妹几人。陈先生自然是不可能换了棠华的功课的，我也不信棠华会是看那种书的人，但你们三个也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谁也不想怀疑……” “这事说来也是我管教不严，竟然连最应该的家中姐妹和睦这个道理，都没能教给你们……”昭阳大长公主叹了声气。 顾昙华皱了皱眉，最先开口：“祖母，二妹的功课被换成什么了？” 昭阳大长公主摆了摆手：“不是你们这种女儿家该知道的东西……这件事，你们可有什么想说的？” 顾竹芸没忍住心头一跳，只是话本子而已，祖母怎么会这般严肃？且她当时害怕太过，所以让人带回来的话本子也只是很平常的内容，怎么也不至于昭阳大长公主连说都不能说啊……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了，没有人开口。 顾棠华先前该说的都说了，过犹不及这个道理她清楚得很，于是此时只安安静静的低垂着头。 顾昙华则是素来都这般，瞧什么都瞧不上，也不爱开口说话。 顾竹芸和顾竹珊更是秉承着平时在昭阳大长公主面前的小心翼翼，都没开口。只是顾竹芸藏在袖中的手握成拳，微微发抖。 昭阳大长公主微微一叹气，道：“罢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祖母不给你们留颜面了。我本是想着，若是谁做了，自己说了便是，该罚的罚，该补偿的补偿，这件事除了陈先生，也就我和身边几个老嬷嬷知道，犯了错的日后改了就是……但既然你们都不说话，那便别怪祖母了。” 第24页 昭阳大长公主说完，便靠在了椅背上，半眯着眼，拿出了大长公主的架势，身边的锦绣姑姑是当年从宫里边就跟着昭阳大长公主的，自然能明白昭阳大长公主的意思。 锦绣姑姑上前两步：“小姐们应当是知道的，关于小姐们出府的时间与缘故，门房处有很详细的记载，先前小姐们还没过来的时候，奴婢便已经让人去把近两个月的出府册子拿来了。二小姐被掉包成的那本书上有印成的时间，正是一个半月以前，且这种书卖的地方少，谁买了，店家都会有个印象的……言尽于此，若是小姐们还不说话，就别怪奴婢扫了小姐们的面子了。” 顾竹芸心下更是发慌，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那话本子不是好些年前就有了，还是随处书铺都可以买到的吗？ 难道是…… 不必再说，在场的人也都明白了，那书大致是什么。 世家小姐，涉及禁.书，简直是一种耻辱。 锦绣姑姑从小丫鬟手中接过了门房处记录的册子，一页一页的翻看，最后说道：“这一个半月内，因着没有什么需要出府的事情，除了大小姐出门买过一次书，二小姐先前与二夫人和二爷回了一趟外祖家，三小姐和四小姐出门去过首饰楼之外，再无记录。” 顾竹芸猛地一松口气，既然顾昙华出门买过书，那……她的嫌疑就小了些是不是？顾竹珊也是不经意间微微一蹙眉，顾昙华出门买过书……这她的确是不知道的，这样的话……这次的事估计就算是白费心思了。 正想着，顾竹珊就听见顾昙华开口了：“那次我去买书，去的是沈氏书铺，沈氏书铺的名声是有目共睹的，且我前后不过花了半个时辰便回来了，随我身边出门的只有一个秋冉，车夫是祖母平时出门常用的那个，我出门去了哪儿，待了多久，身边丫鬟有没有离开过，这些祖母都可以差人来问……这脏水，我可受不起。” 说罢，顾昙华轻蔑的看了顾竹珊和顾竹芸一眼，那意思明晃晃的毫不掩饰。 顾棠华并不意外，她本来也不怀疑顾昙华。至于剩下的顾竹芸和顾竹珊…… 顾竹珊仿若受惊一般，连忙跪下了：“祖母，孙女平日里最是胆小，怎么可能做什么故意换了二姐姐的功课的事，且，且前段日子孙女还一直忍不住往二姐姐的海棠园走动，对二姐姐最是喜欢不过了……” 顾竹芸见顾竹珊跪下了，自己也连忙跪了下去，因着先前锦绣姑姑说的那些都和她让人买的书不符，故而顾竹芸虽搞不太清楚，但很有底气。 “祖母，竹芸也没做过……” “行了。”昭阳大长公主出口打断，看向锦绣姑姑：“继续说。” “是。”锦绣姑姑应了一声，道：“这件事，说来要查的话，虽是繁琐，但却是不难查出来，毕竟顾家虽大，但规章在那儿，谁什么时候出了门，干了什么，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是能查到的，但是这若是去查，小姐的名声在府中可怕是就不好看了。” “故而奴婢斗胆，最后问一次各位小姐，可有什么想说的？” 顾竹芸战战兢兢，她虽然心大，时而不太会看人眼色，但是胆子却是不大的。听着锦绣姑姑的话，再也忍不住，声音发颤的开了口：“竹芸……竹芸先前曾经让身边的秋芽托她哥哥买过书进来，但是买的只是话本子，半点没沾禁.书啊！更是没想着要害二姐姐的……求祖母明察。” 顾竹芸想明白了，那书既然被昭阳大长公主她们这般厌恶，定不会是简单的东西，肯定是和禁.书之类的扯上了关系的。而自己让人买书的事肯定能被查出来，与其到时候有理说不清，倒不如现在说个清楚，承认自己看话本子总比承认自己用不堪入目的书陷害姐姐的好。 想了想，顾竹芸又说道：“这个事四妹妹也是知道的，我们俩先前就只是想着给二姐姐开个玩笑，但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啊……” 顾竹珊觉得顾竹芸简直蠢笨至极，半点经不起吓，不过也无所谓，总之她想要的结果，也无非就如此了。 顾竹珊先是磕了一个头，才看向顾竹芸：“三姐姐为何要如此污蔑于妹妹……” 昭阳大长公主猛地睁开眼睛：“够了，都给我闭嘴！” 顾竹珊连忙闭上了嘴，反正抓不着她做了的证据，空凭顾竹芸一张嘴，也没谁信。她现在忙着辩解，反倒落了下乘。 “竹芸，你让谁买的话本子？” 顾竹芸如履薄冰：“我身边的秋芽的哥哥，她哥哥在马房做事的，平日里方便进出，买回来了，秋芽就去帮我拿回来……祖母，孙女知错了，不该看话本子……可孙女当真没有做过用禁.书陷害姐姐的事啊……” “去把那秋芽的哥哥带到外面来，锦绣，你去问话。” 锦绣姑姑波澜不惊的应是，然后就脚步平稳的往外走了。 昭阳大长公主斜靠在上座上，但周身的华贵丝毫没有被消减。 陈先生坐在下方，静静地喝茶。 顾棠华和顾昙华就那样站着，一个低垂着头任凭祖母做主的乖巧，一个平视着前方毫不掩饰眼中的不耐烦。 顾竹珊和顾竹芸跪着的，顾竹珊有点紧张，但算不上害怕，她自认做得干净。顾竹芸心底发慌得不行，尤其是先前顾竹珊说了不承认的话之后，但是又有点愧疚，毕竟等会儿她就能洗清嫌疑了，那就只剩下顾竹珊了，虽然自己日后可能还是会因为话本子的事被敲打，但是至少不会扣上一顶嫉害姐姐的帽子…… 第25页 顾竹芸心里不停地说服自己，她的确没有用禁.书换了顾棠华的功课，那不是她，不是顾昙华，就只会是顾竹珊了，所以自己也没做错…… 正想着，就听见屋外边锦绣姑姑的声音传来了，是秋芽的哥哥到了，锦绣姑姑在问话了。 “你们两个，也先起来吧。”昭阳大长公主这个时候才说道。 顾竹珊和顾竹芸才起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锦绣姑姑走进来了，在昭阳大长公主耳边说了点什么，昭阳大长公主脸色不变，待锦绣姑姑说完，昭阳大长公主才看向顾竹芸：“竹芸，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实话。” 顾竹芸刚刚跪了好一阵，才站起来，连膝盖的疼都还没过去，又被这一句话给吓得跪了下去：“祖母，竹芸没说谎……” “你最开始要秋芽的哥哥买话本子是要做什么的？” “竹芸……竹芸是自己想要看……竹芸知错了，但是……” “死不悔改！”昭阳大长公主气极：“那好，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要通过秋芽要秋芽的哥哥买话本子的？那话本子现如今又在何处？” “我，我……”顾竹芸脸色发白，最后整个人都塌了下去，又是深深一拜，没抬头，哭着说道：“竹芸知错了……竹芸最初当真只是想要用话本子跟二姐姐开个玩笑而已，那禁.书与竹芸当真没有关系……四妹妹，四妹妹你是知道的啊！是你最开始提出来的啊！” 顾竹芸伸手去抓顾竹珊的裙摆。 顾竹珊连忙跪下了：“祖母，先生，二姐姐，竹珊问心无愧！” “你，你……”顾竹芸整个人都在颤抖，却说不出话来了，她怎么都想不到，平日里看上去小家子气得很、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的顾竹珊，竟然会敢不认！ “三小姐，方才那秋芽的哥哥都说了，这是第一次您要买话本子，以往都是没有过的，秋芽的哥哥也承认了，您的确要买的是话本子，只是他拿给秋芽的拿错了……事后才发现，但是他进不了内宅，见不着秋芽，也不敢把这事说出来。”锦绣姑姑看着顾竹芸。 顾竹芸瞪大了眼睛……竟是如此吗！ 原来人真的不能做坏事的，人在做天在看啊！ 可又为何，顾竹珊也做了坏事，如今却能摘了出去！ “三小姐，虽说这禁.书也的确与您无关，但是，”锦绣姑姑话锋一转，声音严厉：“虽是家中奴仆，但也确实外男，三小姐不顾清誉，借着丫鬟与外男接触，此乃一错。换了二小姐的功课，事发之后死不悔改，还攀扯四小姐，既是不尊师长，亦是诬陷姐妹，品德败坏，此乃三错。三小姐可认？” 锦绣姑姑的态度，也就是昭阳大长公主的态度，顾竹芸知道现在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只得跪拜在地上：“竹芸知错了，求祖母再给竹芸一个机会。” 说着，顾竹芸便对顾棠华道：“二姐姐，妹妹，妹妹知错了……不敢奢求祖母和姐姐原谅，只求祖母和姐姐姐姐别因为竹芸的错而气坏了身子” 顾竹芸如今，也只希望着昭阳大长公主不要放弃了她，要不然……她一个庶女，被当家主母认定了“品德败坏”，父亲不疼，姨娘无用……日后难不成真要跟她姨娘一样去做绣娘吗！ 第14章 20180113 看着满面哀色的顾竹芸，昭阳大长公主微微一叹，视线一转，她说道：“竹珊，你先起来吧。”顾竹珊还跪在地上呢。 顾竹珊知道，这关便是过了。 昭阳大长公主又看向顾棠华：“棠儿，你觉得该如何？” 顾棠华低头看了看顾竹芸，对方也正满脸期冀的看着她。 “三妹妹原先不过是想与我这做姐姐的开个玩笑罢了，没想过用禁.书来故意害人。妹妹尚且年幼，棠华既是姐姐，又怎么能和妹妹计较。”顾棠华说道。 简而言之，在顾棠华这儿，她算是原谅了顾竹芸了，也就是那条“诬陷姐妹”的罪过算是平了一半了，不过其他的错处呢…… 顾棠华知道，昭阳大长公主问自己这一句，也不过是走个过程罢了，该怎么罚她心里早有了章程，倒还不如自己识趣卖个好。 而且……顾棠华看了一眼稍稍松了口气的顾竹芸，以及在旁的顾竹珊，她总觉得这件事不只是顾竹芸一个人做的。她和顾竹芸其实是没什么交集的，哪怕在陈先生面前的了眼，也不见得就能威胁了顾竹芸什么。 顾竹芸没有理由突然想到要这样害自己。而且那本禁.书……当真就这么巧是被那个小厮给拿错了？ 没有理由，就是直觉。 不过不管心里有多怀疑，她没有证据，便只能不提，至少现在不能提。 昭阳大长公主很满意顾棠华的态度，这般的乖巧和聪慧，怎能让人不满意？只是可惜，她养在身边的几个，竟都不如这孩子。 “竹珊呢？” 顾竹珊自然也是连忙表达姐妹情谊的。 昭阳大长公主点了点头，说：“竹芸不守规矩，不尊师长，伤及姐妹，虽得了姐妹谅解，但该罚的还是要罚。便罚你到小祠堂抄书罢，先前陈先生交给你们的书本知识，抄上一百遍，再抄百遍佛经，供奉佛前，可有异议？” 顾竹芸不傻，怎么敢有异议？被罚到小祠堂抄书，总比直接发配到庄子上得好。 被带走的时候，顾竹芸突然想到了隔不了多久后的昭阳大长公主的寿辰，她这一去了小祠堂，怕是就要错过了……祖母的寿辰上都没有出现的孙女，外人一看就明白了……顾竹芸咬咬牙，大不了她夜以继日，决不能错过了昭阳大长公主的寿辰。 第26页 顾竹芸双手紧握成拳。顾竹珊！待她出来了，定要她好看！ 顾竹芸被带去了小祠堂，昭阳大长公主对锦绣姑姑说道：“竹芸身边的小丫鬟和她那哥哥，都打发了罢。” 锦绣姑姑应了下来。 “棠儿，这次让你受委屈了。”昭阳大长公主看向顾棠华：“不过你没有选择隐忍，而是说出来，这是让祖母很欣赏的，有些事可以无伤大雅，有些事却是半点不能忍的，你拎得清，祖母很欣慰。” 顾棠华自然不能接下这么大个夸赞，连忙摇了摇头道：“棠华最开始只是想着不能让父亲和母亲背上个养女不当的罪名，还是太过鲁莽了。” “你父亲和母亲把你教得很好……”昭阳大长公主说：“这次你受了委屈，自然应当补偿你的，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不过是家中姐妹玩笑罢了，棠华怎么能要祖母补偿。打扰了祖母清净，棠华才是惶恐得很。” “既如此……不若祖母许给你个心愿，来日你若有什么想要的，你便来找祖母，只要祖母做得到，便是给你摘星星都成。” 昭阳大长公主许了一个心愿，不可谓不重，顾棠华一愣，随即笑道：“那孙女就先谢过祖母啦。” 模样娇俏，昭阳大长公主看得更是满意，不管是不是养在她身边的，总归是顾家的女儿就是了。 “我自你们小时候就常对你们说，家中姐妹，不论嫡庶，当要和睦，尤其是咱们顾家本就姐妹不多，更是要彼此扶持。姐妹之间开玩笑无伤大雅，但若是过界了就伤感情了。”昭阳大长公主看着下面顾棠华三人，微微一叹：“罢了，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 顾棠华几人离开了主屋，昭阳大长公主才揉了揉眉心，对陈先生道：“让先生见笑了。” 陈先生摇了摇头：“也是我这个做先生的没能教导好……深感惭愧啊。” “大长公主，方才在这儿坐了这么久，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最终有了决定……日后，我便不再继续来府上了。”陈先生说道。 昭阳大长公主一愣，又听见陈先生接着说：“在府上这么些年，我一直很感激大长公主的照拂，也一直很想把几位小姐教养成大长公主想要的大家闺秀的模样……然而实感惭愧，我这些年竟一直没能做到……” 昭阳大长公主最后只得遗憾的让陈先生离开了。 锦绣姑姑亲自去送的陈先生，回来了以后对昭阳大长公主说道：“已经把先生送回去了，殿下放心，陈先生家中的私塾也会有人照看，不会让人欺负了去的。” 昭阳大长公主点了点头，问锦绣姑姑：“锦绣，你说是不是我平日里太纵着她们了？堂堂大家闺秀，怎能做出这般的事来……” 锦绣姑姑轻声安慰着，昭阳大长公主摆了摆手：“罢了，你去把二夫人叫来罢，想来她也着急着呢。” 宋琬如此时的确着急，她如今上手掌管府上中馈，有些事一发生她便能收到风吹草动，然而先前只知道昭阳大长公主把几个小姐叫进了主屋，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问顾棠华房中的乞烛，也是一脸茫然。 先前小姐们在屋内，丫鬟们就等在外面，里面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唯有顾竹芸身边的丫鬟秋芽，瞧见自家哥哥被带来了，没过多久顾竹芸又被几个婆子环绕着离开了主屋这边，才颤颤巍巍的心想莫不是之前三小姐要买话本子的事被知道了？ 很快小姐们就出来了，乞巧连忙上前跟在顾棠华身边，直到走上了回海棠园的岔路，乞巧才开口问道：“小姐……发生了什么事了？” 顾棠华抿了抿唇，道：“回去再说罢。” 回到海棠园，顾棠华也没瞒着乞巧和乞烛，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乞烛气得不行：“这三小姐为何要做这种事！小姐又与她没什么关联！” 顾棠华轻笑一声：“可不是吗……” 乞巧看着顾棠华的表情，问道：“小姐觉得这事不是三小姐做的？” 顾棠华摇了摇头：“不，跟她肯定有关系，但是是谁提出来的要做这个事，却是不一定的……” 乞巧皱眉：“可……可小姐不曾与人红过脸，这……” 乞烛一挑眉，道：“乞巧姐姐唉，你别这么单纯啊，不是说小姐不与人交恶，别人就也能不嫉恨小姐的……唉，小姐太完美了也是错啊……” 顾棠华和乞巧因着她这语气，没忍住笑了。 “难怪方才回来的路上，四小姐跟您说话，你都没搭理。”乞巧说。若是先前的话，顾棠华还是会面子上应付过去的。 “我们不与人红脸，不代表我们软弱好把捏，什么人都能来欺负一下的……此事便当是给自己提个醒，日后啊，”顾棠华话音一转：“若是再敢欺负到咱们头上来，她便不会有这般好运气了。” 乞烛撇了撇嘴：“那……大长公主殿下都没有觉得不对吗？” 乞巧瞪她一眼：“说什么呢！”背后说尊长，是为大不敬。 顾棠华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一次不论真相如何，都木已成舟了。 顾棠华没有证据，便只能接受。或者说，即使能查到证据，这件事也已经盖棺定论了。 这件事，若是顾竹珊有参与，只能说对方只是掌握了先机，而她最初没有防备罢了。顾竹珊的手段，实在是拙劣了些，是个动脑子的都会觉得不对劲儿。 第27页 不过拙劣归拙劣，耐不住昭阳大长公主不愿意继续查。 倒不是说袒护谁，只是这个事查下去没有意义罢了，毕竟都是顾家女，昭阳大长公主极为在意家中姐妹和睦。顾竹芸是铁定跑不掉一顿罚的，但若只是顾竹芸一人，也就还勉强算是姐妹之间的玩笑，但若是再牵扯上了顾竹珊，那就复杂了。 而昭阳大长公主并不希望如此，毕竟弄不好，可能会影响到大房和二房的关系。 她刚才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了昭阳大长公主把母亲叫过去了，也是想说说这个事罢。 只是顾棠华始终想不明白，自己若是丢了面子，顾竹芸她们又能得个什么好处不成？费力又不讨好的事…… “不过，小姐不是说大长公主殿下许了个心愿给您吗，倒也是赚了呢。”乞巧笑道。 可不是吗，当朝大长公主、皇帝的亲姑姑的许诺，这分量…… 只是可惜，终究是不好用的。 顾昙华靠在贵妃椅上，问秋冉：“你说，顾竹芸为什么要做这个事？顾竹珊到底有没有参与？” 秋冉低垂着头：“大小姐……” 顾昙华也没有非要她给个说法，只是嗤笑道：“你说是我脑子不好使了，还是那两个人当真脑子有问题？一个大房的，一个二房的，故意去得罪做什么？”那两个人，自然指的是顾竹芸和顾竹珊。 第15章 20180115 顾竹珊坐在自己的房间内，想着先前从主屋出来，她想要与顾棠华说话，但是顾棠华却没有搭理她的事。 不过也很正常，论谁刚遇到了这种事都不会心情好，而且先前顾竹芸才攀咬过她，顾棠华再娇生惯养不过脑子，也不会事情刚过去就对她有笑脸的。 不过顾竹珊很自信，因为自己半点把柄都没漏出来。 抓到了顾竹芸身边的大丫鬟秋芽的哥哥赌博欠钱的把柄，用银钱和保密来作为诱饵，换了秋芽的哥哥把话本子换成禁.书……这种事，谁会想到？ 既报了先前顾竹芸总是没头没脑的抢了她的东西，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的仇，又能在之后主动上前安慰顾棠华接近她博取好感……顾竹珊觉得自己这次没白费心思。 而且一想到估摸着顾竹芸现在都没反应过来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应该是还在自怨自艾自己的大意……一想到这个，顾竹珊就更愉快了。 虽然现在顾棠华还没有心思搭理她，但是事后呢？到时候就会想起来，自己这个妹妹是第一个主动上前安慰的人。 顾竹珊看了看自己这个狭小的屋子，摸了摸腰间的荷包，笑得很是愉悦。 她顾竹珊想要的，就一定能拿到！ 宋琬如从昭阳大长公主那儿出来以后，虽然担心女儿，却也担心自己克制不住情绪，所以先回了竹洗园打算平静一下。 顾之远今天回来得早，宋琬如一走进屋子就看见了他，有点惊讶：“你今儿个倒是回来得早。” 顾之远刚想说是，就闻出来宋琬如语气里的异样。 “这是怎么了？谁不长眼睛惹了你了？” 宋琬如撇撇嘴，说：“不是我非要跟你抱怨……这家里麻烦事也太多了！” 顾之远陪着笑：“是是是，来，快跟我说说。” 宋琬如满脸郁气的把刚才在主屋那边听到的昭阳大长公主的话给说了，越说越气：“你说这顾竹芸到底想做什么啊！我们棠儿好生生的，平白受这无妄之灾！” 顾之远也微微蹙眉，内心短叹，这女儿家之间勾心斗角的事，他这还是第一次在自己身上看到。 “不过我可没有抱怨大哥的意思啊，这后宅的事，与大哥是无关的。”宋琬如又补充道。 顾之远笑着点头：“我知道……好在家中姐妹少，这次过后，就算是个警示，当不会有人再这般恶毒了……” “说到这个我又郁闷得紧，你说咱们顾家，这才几个女孩家，棠儿这刚回来就能遇到这种事……日后她若是嫁人，遇到那种家里边复杂的，我棠儿这般善良，可不是会被人给吞了！”宋琬如一想到还有不到半年顾棠华就及笄了，这婚事半点没个着落，心里边就急。 “好了，这不还有半月家里要给母亲办寿辰吗，届时顾家二小姐就是正式出现在朝城世家中了，我们女儿这般好的条件，自有大把的人上门提亲，到时候慢慢挑便是。” 顾之远的安慰半点没起效果，倒是让宋琬如又想起另一件要人烦心的事。 “棠儿上面还有个姐姐呢……昙华的婚事如若不先定好了，面上过不去……唉！” 顾之远只好连忙跳过这事，说道：“棠儿现在情况可还好？”虽说他这女儿聪颖得很，但毕竟是女儿家，受此屈辱，心中定是难堪得很的。 宋琬如“呀”了一声，连忙往外走：“我本是想着回来平复一下心绪就去找棠儿，结果跟你在这儿说话倒给忘了正事了……” 顾之远失笑不已，冲着她的背影说道：“难得我今日回来得早，你待会儿叫上棠儿过来竹洗园这边，咱们一家三口一起用晚膳。” 顾棠华比宋琬如想得要平和得多，还反倒来安慰宋琬如：“谁能一声顺遂的？偶尔也是要有小疙瘩，让我们看清楚认识的是人是鬼啊。” 这话，差不多是上辈子霍昭言跟她说的。 顾棠华微微晃神，然后又赶紧回神，对宋琬如浅笑。 第28页 晚膳在竹洗园用，上菜的时候顾之远旁敲侧击的问顾棠华关于谦恭院发生的事，顾棠华笑眯眯的：“爹爹，女儿当真没事……倒是爹爹许久没有跟女儿一同用膳了，今天难得回来得早啊。” 顾之远怎么会不知道顾棠华这是不想继续先前的话题了，当下也就顺着她的心意不再说旁的。 “皇上召了太子殿下去，我这东宫太傅便也能提早回来了。”顾之远含着笑说。 顾棠华低头喝汤，咬了咬唇，才开口道：“爹爹，皇上……对我们顾家……是不是太……” 顾棠华知道顾之远对她这个女儿是纵容的，但是不知道那个底线在哪儿，她想要提醒一下顾之远，但是如果可以，并不愿意惹了顾之远不快，所以言语略有点吞吞吐吐。 但宋琬如和顾之远怎么会听不出来顾棠华的意思，宋琬如当下就瞪了顾棠华一眼，倒是顾之远笑道：“棠儿可是觉得皇上对我们顾家的圣眷过浓了，怕日后遭了圣上忌惮？” “之远！”宋琬如皱起眉：“你跟女儿说这些做什么！” 顾之远笑呵呵的：“女儿都问起来了，不说反倒不好，是不是？” 顾棠华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顾之远。 顾之远虚扶抚了一把压根不存在的护子，说：“棠儿会想到这些，不愧我顾之远的女儿，就是聪慧。” “棠儿，你可知道为何当今圣上对我们顾家如此器重，你祖父，大伯父，还有为父我，都官居要职？” 顾棠华沉吟了下：“祖父当年与太.祖有手足之情，与当今圣上有教导之情？” 顾之远点点头：“差不离就是这样了……可若说忌惮，不可能没有，但却不至于你担心那般，惹来什么没顶之灾，你可能猜到为何？” 顾棠华皱了皱眉头，实在想不出来，摇头：“为何？” “因为顾家男丁少。”顾之远平铺直叙的说出来，没有遗憾，也没有其他情绪。 “顾家唯有我和你大伯父二人，我们二房只有你一个女儿，而大方虽有两个男丁，但只有一个是嫡出的，且年纪都还不大。说白了，哪怕顾家日后权势滔天，也无人继承，加上幼时以来的情谊，圣上自然不会有顾忌……” 说着顾之远叹了声：“君心难测，虽说情谊尚在，但也只是因着顾家没有威胁罢了，若是有了……棠儿你会想到这个，来提醒为父，为父很是欣慰。不过你是我和你娘的掌上明珠，开开心心过你的日子就好了，不用担心这些，天塌下来都还有爹爹给你们顶着呢。” 宋琬如眼角泛红，心想这人年纪越大，到越发会说唬人的话了。 顾棠华浅浅一笑，点了点头：“女儿知道。” 顾之远的话的确让顾棠华安心许多，连带着之前发生的禁.书的事她也懒得再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最好，若是有人硬要挑衅，顾棠华也的确不怕明面上直接打回去。 按日子本来又是到了该去谦恭院的时候了，顾棠华几人先前并不知道陈先生已经跟昭阳大长公主告辞了，于是按着往常的日子到了谦恭院，没见着人，然后才知道了这事。 顾棠华也说不上来个什么感受，若说师徒情谊……说实话，两三次课，的确没能培养什么师徒情谊出来，但是顾棠华是发自内心的欣赏这位陈先生。故而十分可惜。 不过再可惜，也没什么好过于记挂的，人生在世，无不散之宴席罢了。 昭阳大长公主也没再提说要再找先生，她说小姐们都已经这般年纪了，有些道理早就不用教了。 不管如何，顾棠华也确实对上女学没有兴致。 但每日在海棠园里的日子，待了不到几天，顾棠华便觉得有些无趣了。 以往她在雾城，宋琬如和顾之远都不爱拘着她，所以她在家中无趣了，还能直接出门到街上去逛一逛。 可如今在都城内，尚书府的规矩严得多，出门缘故、时间，何时归家都是有记录的。 顾棠华看完了最后一本地方志，又写了两天字，便有些心心念念的想到外边书铺去买书了。她素来爱看书，诗经，琴谱，棋谱，话本，地方志……她都能看下去，这也是她平日里最喜欢的打发时间的法子。 想了想，顾棠华唤来乞巧和乞烛：“我打算出府一趟，和以前一样，乞巧你留在院子里，乞烛与我同去吧。” 乞烛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倒是乞巧犹豫了下：“小姐，咱们现如今可是在朝城顾尚书府呢……就算能出去，也怪受限制的……”言下之意，小姐你想出门买的那些书怕是不太合适坐着顾府的马车去买，但是不坐又是不可能的。 顾棠华莞尔：“先前祖母不是许了我个心愿吗？” 乞烛张大了嘴巴：“小姐诶，那可是大长公主的许诺，您就这么用掉了？” “所以我说你笨啊。”顾棠华敲了她的脑袋一下。 第16章 20180117 昭阳大长公主想要补偿她，所以许了这么个心愿，但是难道顾棠华日后还真能拿着这个四不像的许诺要照样大长公主做什么不成？但是如果不用掉，这个事也是时不时可能就被昭阳大长公主想起来的，毕竟是她自己当着好几个孙女的面说出来的。 既要用，又要用得恰当，不要扫了昭阳大长公主的面子，这不刚好合适吗？而且还顺带了可以出府看看，也可以再与昭阳大长公主这个祖母亲近些。 第29页 顾棠华回城这么些天了，除了回外祖家那天以外，还没出过府。虽说她也不再像上辈子最开始那般的在家里待不住，但是如果能有机会看看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的环境，又有何不好？ 而且，昭阳大长公主是她这辈子的祖母，是她父亲的母亲，也是她母亲的婆婆，如果可以，她自然愿意亲近亲近，毕竟她的父母都很乐意看到昭阳大长公主这个祖母喜欢她这个孙女的样子，而且昭阳大长公主这个祖母并不会让人。 昭阳大长公主听到是顾棠华来了，心情也很好，这个孙女乖巧懂事，时常来陪她，也不故意讨好卖乖，但就是让人喜欢。 顾棠华陪着昭阳大长公主说了会儿话，便眨了眨眼道：“祖母，孙女想出门逛一逛，好不好？” 昭阳大长公主嗔她一眼：“我这做祖母的，何时还拘着你不让你出门了？” 顾棠华浅浅一笑：“祖母，棠华不想要家里下人跟着，好没意思，就想带着乞烛一个人出门就好。” 昭阳大长公主犹豫了下：“这怎么行，你可是咱们顾府的千金小姐……” 顾棠华拉了拉昭阳大长公主的袖子，道：“祖母先前可是允过棠华一个心愿的，棠华就想带着乞烛出门逛逛，回来了这么久棠华还没有出过门呢……也不知道都城大街上是个什么景儿，实在好奇得很……祖母，您不用担心孙女的安危，乞烛会功夫的。” 又说了会儿，待顾棠华心愿达成和乞烛离开之后，昭阳大长公主才失笑，对身边的锦绣姑姑说道：“这丫头，撒娇起来倒是厉害，我竟然答应了她这般荒唐的要求。” 说是荒唐，但昭阳大长公主半点嫌弃都没有，锦绣姑姑也笑着说：“二小姐这般，聪慧又大胆，倒是和以前的您很像。” 昭阳大长公主想起多年前自己也曾和好友一起，女扮男装到大街上肆意玩耍的时候，一时间微微叹气：“都老了……” 锦绣姑姑一愣，刚想说点什么，昭阳大长公主又开口了：“若是昙华能有她二妹妹这般的性子，我也就不担心了，昙华的性子，容易得罪人不说，自己也容易吃亏……我现如今，也就想着能给昙华找个好人家了……你说这孩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呢。” 乞烛看着面前一身男装的顾棠华，方才在主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姐，您可真是大胆欸……”那可是当朝大长公主，顾棠华都敢提这种请求……虽说她们以前在雾城的时候也为了方便而扮过男装，但是……那可是当朝大长公主啊！ “好了，赶紧走吧，这次是凑巧，日后可没这般机会了。”顾棠华笑道。 这次是因为她第一次提出这般的请求，加上昭阳大长公主对她尚有那一个心愿的怜惜，才被允了，日后则不成了。若是日后她再提出这般的请求，哪怕昭阳大长公主不说，心下也会觉得她不识相了。 毕竟再过了，那在昭阳大长公主眼中，估摸着便是有些离.经.叛.道了。 “还是地方上好，多自由自在。”乞烛撅嘴。 乞巧往她肩上一拍：“叫你再乱说话！” “哎呀乞巧姐姐，我又不会在外面说这种话。”乞烛笑嘻嘻的，又说：“你放心，这次出门，乞烛一定会好好的把小姐看着的，绝对不让她进了书铺就忍不住乱买！” “得了吧，就你！”乞巧半点不敢信，想了想又问顾棠华：“小姐，要不要跟夫人说一声？” 顾棠华摇了摇头：“娘亲忙得很，若是她问了，这不有你在吗，若是没问就算了。” 昭阳大长公主寿辰在即，宋琬如忙得不行，顾棠华说帮她，却被宋琬如否了。 “这些你倒是该学，不过日后为娘再教你，这次寿辰宴很重要，为娘分不出来心思，可好？” 顾棠华也就没坚持了，她在这方面确实是一窍不通的，坚持帮忙，反倒怕是会帮了倒忙了。 昭阳大长公主让人跟门房打了招呼，顾棠华和乞烛一身合体的男儿装扮，从小西门出去，西门的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低下头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主人家的事，不能多舌。 作为尚书府的顾府小西门出来，离都城人来人往的大街还有些距离，但是顾棠华喜欢这样慢慢的走，比起坐马车出门来得自在多了。 “公子，”乞烛以往在地方上没少跟着顾棠华出门，换称呼换得得心应手：“都城果然还是繁华欸。” 他们回城那天，虽从大街上驶过，但没那个时间细看，如今看到，自然是不能与以往地方上的情景做比较的。 顾棠华先是在摊贩的摊子上随意挑了一把折扇，乞烛觉得好看，也挑了一把，跟在顾棠华身后打开折扇摇啊摇，倒是顾棠华手里那把只是合着拿在手上。 顾棠华本来只是想在大街上走走，去一趟书铺，买了书就回去，没想到刚到大街上，还没到主街呢，就遇到了个熟人。 顾棠华看着离得不远的人，有点无奈。其实说是熟人，倒也不熟，只是血缘关系较为亲厚罢了，毕竟对方是她大伯父的长子，名义上是她大哥。 乞烛也看见了，顿时蔫了点：“刚出门就遇到人……您瞧着吧，人马上就过来教训您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麻烦罢了。 乞烛话音刚落没一会儿，顾锦已经站在了顾棠华面前，皱着眉头看着她和乞烛这一身打扮，最终开口：“二……” 第30页 “大哥。”顾棠华打断他，毕竟现在在大街上，顾锦这一声二妹万一被别人听了去，怪是麻烦。 顾锦还是皱着眉头：“你们怎么出来的？这身打扮，简直胡来！” 顾棠华无言一叹，道：“自然是祖母允了的，大哥不必担心。” 实际上回到顾家以后，顾棠华与顾锦相处不多。毕竟顾锦年已十八，早早地就已经有了官职在身，平日里虽不忙，但也不可能总在顾府家中。 但据她爹顾之远来说，顾锦性子有点古板，完整的就是照着四书五经念出来的，顾棠华觉得自己今日运道不算好，本是想着安安静静出门，再安安静静回去的。 顾锦不大相信顾棠华的话的样子：“祖母怎么会允了你们两个……” 乞烛在一旁撇了撇嘴：“大少爷，原因为何，您不若回去问问您那两个庶妹……” “乞烛！”顾棠华眉头微蹙。 先前谦恭院的事，除了惩罚了一下顾竹芸以外，并没有闹出什么风声来，昭阳大长公主有意防止大房和二房因此事心有嫌隙，尤其是在这二房才回都城没多久的时候。 乞烛觉得不忿，一直觉得她家小姐受了委屈。如今看见顾锦还一副教训人的样子，这才一时没忍住，被顾棠华一声呵斥了以后，乞烛就闭上了嘴。 顾锦是不知道发生过什么的，如今听见乞烛的话，有点讶异：“怎么回事？” 顾棠华不欲多说，只道：“没什么大事，大哥应该还在当差吧，我就先行一步了。” 顾锦抿了抿唇，想到顾棠华说是昭阳大长公主允了她出门的，也就没再多说，只道：“早点回去。”女孩子家，这般打扮在外，像个什么样子！ 顾棠华乖顺的点头，应付过去了。 顾锦这才走了。 “真气人，刚出门就遇到拦路的人。”乞烛小声嘀咕。 顾棠华无奈，只道乞烛也就是在她面前在这般不顾忌，也就懒得说她了。 “好不容易能出来走一趟，别想这些了。”顾棠华说：“喏，这儿有家书铺，我们进去看看。” 乞烛点着头，跟着她往铺子里走，边走边说道：“乞巧姐姐可是叮嘱了的，公子您可别买太多杂书，就我们两人，不好带回去。” 顾棠华失笑，回头用手里的折扇往乞烛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笑道：“知道了……你还不如出门的时候别带那么些银钱呢，没钱自然就买不了了。” 乞烛摇头：“出门在外，银钱傍身啊公子。” 顾棠华笑着回过头来，刚走进铺子里，顾棠华就笑不大出来了。 看着站在书架边上的宋谨涵，顾棠华和乞烛都觉得，今日不宜出门。 倒也不是有什么其他顾忌，就是觉得麻烦。 顾棠华正想着，这二表哥是不是也跟她大哥的性子一般，毕竟二人年纪还是相仿的……宋谨涵就手里拿着书走到了门口这边，看着她像看见什么稀罕物什一般。 顾棠华扯了扯嘴角，离开门口，往里面走了几步。在人家铺子大门口堵着，算个什么事。 宋谨涵跟着她走了几步，笑道：“哎呀，这位兄台看上去颇为眼熟啊！” 程晏迟听见声音，从另一边绕出来，刚想说宋谨涵看到谁了，就愣了愣。 顾棠华松了一口气，至少宋谨涵应该是不会跟她讲“成何体统”之类的，她实在不耐烦听。 顾棠华对宋谨涵笑了笑：“二表哥。” 宋谨涵摸着自己的心口，最终面色严肃的说了句：“表妹果然有我们宋家的风采！” 顾棠华总觉得这话不像是夸人的话，假笑道：“二表哥也让我很是惊讶。” 知道她这是在说第一次见面和这次的差别，宋谨涵也笑：“长辈面前总是要稳重一点才好的……话说，表妹这次是怎么出来的，尚书府规矩怕是不轻松吧？” “光明正大跟祖母请了出来的。”顾棠华说：“二表哥去做自己的事吧，棠华就不耽搁您了。” 宋谨涵无语，这赶人技巧当真感人。 “成吧，那你自己慢慢玩。”宋谨涵说完就往书架另一边走了。 顾棠华无言，谁搁书铺里慢慢玩？ 书铺不小，宋谨涵在二楼才找到了程晏迟。 “我不过见着个熟人打了个招呼的功夫，你怎么跑这上面来了，害我一顿好找。” 程晏迟回过神来，道：“我要找的书在这上面。” “那你找到了吗？” “嗯。” “那我们就走？” “好。” 下楼的时候，宋谨涵看见顾棠华一边垫着脚去拿架子稍高一点的地方的书，一边把书往身边同样男儿装扮的小丫鬟手里放，没忍住笑了。 程晏迟装作不经意的看过去：“认识的？” “我姑姑家的表妹……不过这胆子确实不小，据她自己说的，还是光明正大请示过了才这样子溜出来的。”宋谨涵笑道，因着和程晏迟关系极好，知道程晏迟不是会往外乱说的人，故而也没刻意瞒着。 “你姑姑？” “对啊……啊，你可能不知道，我姑姑姑父在外多年，最近才回来的。姑父是顾尚书府的二爷，现在是东宫太傅。隔几日顾府要给大长公主办寿辰，也算是正式告诉朝城的人，顾家二房的回来了……”宋谨涵说着，突然想起来：“说起来，我姑父和你母亲长公主殿下，还是表兄妹呢……这般算算，你和我这表妹，也是表兄妹……啧啧，这巧的。” 第31页 程晏迟被这关系弄得也是一愣，随即笑了笑。 只是那笑略显得苍白和敷衍。 程晏迟这天晚上又坐到屋顶上去了，贴身伺候的莫陵简直哭都哭不出来了，他家二少爷这都什么毛病，一有心事就往屋顶上座，星星有那么好看吗？ 程晏迟静静地看着天上泼墨般的黑，心想今天晚上的星星不太多。 “阿棠……”他呢喃了一句。 第17章 20180124 “二公子。”院子里洒扫的奴仆看见程晏迟来了，纷纷行礼。 程晏迟淡淡的点头，一路往前走，到了门口处才停了下来，恰逢里面有人撩开了门帘，出来的人是宜云长公主身边的大丫鬟素月，瞧见程晏迟，一笑：“原来是二公子来了。” 程晏迟点点头，问道：“母亲现在在做何？” 素月道：“殿下方才才说起二公子呢，二公子来了，殿下定是高兴极了。二公子快进去吧，奴婢去泡茶。” 程晏迟一走进屋内，宜云长公主就笑了起来：“你这小子，先前跟着闫先生跑到郊外庄子上去，一去就是小半个月，回来了这都第二天了，我还以为你把我这做娘的给忘了呢，怪没良心的。” 程晏迟只得笑了笑，重活了这么多年，对这个家里的亲人，熟悉有余，也算亲近，但尚且不足，毕竟他两辈子加起来，能比这家里大多数人的年纪都大。 宜云长公主总喜欢用这般语气与他说话，虽说的确满是慈爱，但程晏迟确实是有那么点吃不消。 “母亲，我听瑾涵说几日后顾家那边要给昭阳姑祖母办寿辰？”又跟宜云长公主说了会儿话，程晏迟才开口道。 昭阳大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姑姑，宜云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妹妹，宜云长公主和昭阳大长公主是关系一直不错的亲姑侄，故而程晏迟要称呼昭阳大长公主一声姑祖母。 宜云长公主点了点头：“是啊，这不你姑祖母的二儿子，也就是我二表哥，你二表叔，一家人也回来了吗，正好干脆大办一场。”说着，宜云长公主奇怪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件事了，以往不管是哪家、哪怕是你姑祖母在的顾家，办宴的时候你不都懒得走动的吗？” 程晏迟还没来得及解释，宜云长公主又开始念叨：“你说你这个性子到底像谁？我也不是你这个性子，你爹也不是，你大哥也不像你这么清冷……幸得你上头还有个哥哥，要不然你这性子怎么得了，不爱走动，书房里摆着那么多书你看得过来吗，在本来就闲得慌的工部挂了个闲得慌的职，每天按时点个卯……” 程晏迟略有点头疼，连忙打断道：“母亲。” 宜云长公主无奈，停了下来，想了想又说：“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可你要是别这么不让我们这做爹做娘的安心，我也不爱说这些……你方才提到你姑祖母的寿宴，怎么了？” 程晏迟便道：“我与瑾涵约好了，那天我也去，来跟母亲说一声。” 宜云长公主正有点讶异，想说这和她这二儿子差不多的宋家瑾涵怎么突然要参加她姑姑的寿辰宴了，然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也对，你二表婶的娘家就是宋家……”宜云长公主点着头，说：“你乐意去就去，家里也乐意看到你愿意往外走动。” 看着程晏迟离开的背影，宜云长公主叹气道：“这……唉！这孩子和宋家那孩子关系好，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程晏迟从宜云长公主那边出来，唇边带着笑地往自己的院子方向走。 莫陵觉得奇怪：“公子，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程晏迟看了他一眼：“怎么说？” “……公子，您在笑。” 闻言，程晏迟摸了摸唇边，又是一笑，然后继续往前走了。 莫陵无言。 回到院子里，程晏迟往书房去，莫陵跟在后头，心想又来了又来了，他家公子每次无聊就往书房去，看着满满的书出神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程晏迟的确不爱看书，上辈子他自小学的是帝王之术，那些诗词歌赋他用不着，不爱看也不在行，偏生后来他喜欢的姑娘是满都城都闻名的才女，他想着要投其所好。这辈子倒像是成了习惯了，书房太空了他不习惯，还特爱网罗各种稀有的书。 程晏迟坐在书案前，静静地想先前两次遇到顾棠华的事。 第一次是在宋家，当时远远的看着，只觉得长相相似，并没有深想。 第二次就是昨天，书店里隔得近了些，再看见，何止是容貌，还有神似……看着乖巧娇柔的，实际上胆子大得很。 上辈子他第一次看到看到她，她就是一身男儿打扮，跟街边卖糖葫芦的老伯要了两串糖葫芦，然后蹲在街边和一个小乞儿一人一串的开就吃，手里还卷着一本诗书……半点没有太傅孙女的直觉。 而且……她也叫棠华。 名字，容貌，性子……哪有这么巧的。 这辈子支撑着他活下来的就是一个念想，想着既然他能重活一世，那他的阿棠也有很大的可能活了下来。 他找了好些年，才慢慢地反应过来，他其实一直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瞎找，茫茫人海，大海捞针，或许他的阿棠压根就没有重活一世，也许她确实活过来了，但是和他一样，样貌身份完全不同了……从何找起？ 第32页 可就是在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的时候，她出现了。 万一是老天爷怜悯他这么些年的求而不得呢？ 程晏迟心想，去试探一下吧，试一试，万一是他的阿棠呢？ 就算不是…… 也没什么损失了。 顾家的一处院子里，顾昙华看着面前的人，声色冷淡的喊了一声大哥。 亲妹妹如此生疏，顾锦心下苦涩，但也别无他法，只得淡淡的点了点头，说：“我听闻先前你们上女学发生了点事？” 顾昙华点头：“是发生了点事……怎么了？” 顾锦有点想叹气：“你没受到什么牵连吧？” 顾昙华摇头：“我没事。” 顾锦只好说：“那就好……我就是来看看你，没事就好……那我就走了。” “大哥慢走。” 顾锦往外走了几步，没忍住转过身来，对顾昙华说道：“昙华，不管怎么样，我是你哥哥，亲哥哥，你记着。” 顾昙华微微一愣，点了点头：“我知道。” 顾锦便走了。 秋冉看了看顾昙华，小声开口：“大小姐……” 顾昙华摆了摆手，并不想听她说什么，秋冉只好闭嘴。 顾昙华看着门口方向，心情复杂。她一直都知道，那是她亲哥哥，但是自小就不怎么相处，她自己又是这么个性子，生疏难免。 日子很快就到了昭阳大长公主寿辰的那天，虽然不是整寿，但办得也不小。 顾棠华起了个大早，刚换好今日要穿的衣裳，宋琬如就来了。 看见她身上穿的，宋琬如道：“平日里你喜欢穿得素些倒也无妨，今日是你祖母寿辰，还是穿得亮些才好。”说着，宋琬如身后的丫鬟就端着特意备好的新衣裙上前。 顾棠华看了一眼，有些迟疑：“娘亲……” 宋琬如点了点她的额头：“听娘亲的，准没错，咱们棠儿穿这个颜色好看……不许反驳，要不然我们就好好说道说道你前几日背着我出府的事。” 顾棠华无奈，又看了眼那身浅海棠色的衣裙，道：“这颜色也太艳丽了。” “你平日里尽穿些素色的衣裳，自然觉得这身艳丽了，乖啊，相信娘亲，棠儿穿上肯定好看。” 顾棠华心知这是宋琬如准备了许久的，不想拂了她的意，只得点了头。 换好了衣裳出来，乞巧和乞烛还有宋琬如身边的丫鬟嬷嬷们都说好看，宋琬如也笑得高兴得很，顾棠华虽然还是觉得不大适应，但是看见宋琬如在笑，就觉得倒也没那么不能接受了。 嬷嬷给顾棠华梳头发的时候，宋琬如就在边上看着，顾棠华想了想，问道：“娘亲，三妹妹如今还在小祠堂？” 宋琬如点了点头：“我听闻她倒是跟你祖母求过要参加寿辰宴，但是让你祖母给驳回去了。”好在是驳回去了，要不然当真让人心里堵得慌。 宋琬如没等顾棠华收拾好，就先离开了，毕竟今日还有得忙。 顾棠华随后带着乞巧和乞烛去前厅，昭阳大长公主在那儿。乞巧手里捧着早先就准备好的顾棠华要送给昭阳大长公主的寿辰礼。 寿辰礼是在地方上还没回来的时候就准备好了的，回来的这些日子顾棠华继续完善了下，虽然不华贵也不特别，但是主要在心意，昭阳大长公主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而且，她也不想出什么风头，但求无过罢了。 厅内早就来了不少客人了，顾棠华到的时候顾昙华已经陪在了昭阳大长公主身边。 昭阳大长公主瞧见顾棠华来了，对身边的人笑道：“正说着呢，我这孙女就来了。” 昭阳大长公主身边是国公府的夫人，闻言看过去，随即惊叹道：“殿下的这几个孙女，真真是个个都好。”光是这面相，就是让人喜欢的。 国公府的那位国公夫人说着，下意识看了看昭阳大长公主身边的顾昙华，见她依旧面无表情，才微微松了口气，这顾府的大小姐也是不好惹的，偏生顾府宠着她。 第18章 20180124 顾棠华来到厅中，对着昭阳大长公主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孙女棠华，给祖母请安，恭贺祖母寿辰之喜，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宋琬如的眼光的确好，顾棠华容貌昳丽，一身海棠色的裙子更是衬得她明艳动人。在这厅中，很是瞩目。 说完了祝词，昭阳大长公主已经是满面笑意：“好好好，快起来。” 顾棠华站了起来，又道：“孙女给祖母准备了寿辰礼……” “哦？那敢情好。”昭阳大长公主笑道：“快给祖母看看。” 顾棠华看了看乞巧和乞烛，二人心领神会，把乞巧手里捧着的东西展开了来。 那是一幅百寿图的刺绣，顾棠华虽然不喜女红，但是不等于不会，太过复杂的绣不大好，但是就一副百寿图，慢慢来还不成问题。 “这一百个寿字，是孙女自己按着各种字写的，有些粗劣，祖母可别嫌弃……” 昭阳大长公主看着拿百寿图，满意得不行，但是顾及到顾昙华，便没有多说，只是就着先前夸顾昙华送的寿礼的话又夸了一遍，不过面上的笑意很显然的告诉在座的人，她很满意这幅百寿图。每一个寿字都写得有其风骨，金线绣得也极为好，一看见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第33页 祝寿词说完了，寿辰礼也送了，顾棠华便和顾昙华一起到了昭阳大长公主身边静静的待着，听着昭阳大长公主和厅中的女眷说话，偶尔说到自己身上，便笑着回应一两句。 客人们还没到齐的时候，暂时就要等在这边厅里，等会儿才能离开，且离开了厅里，她们作为主人家，也是不能就直接回自己的院子里的。 很快顾竹珊也来了。 只是顾竹珊刚走进厅里，顾棠华就皱了皱眉。 顾竹珊今日也是一身海棠色的衣裙。 宋琬如给她准备衣裳的时候肯定是特意确定过不会跟顾昙华相撞的，但是顾竹珊那边，确实是不一定的。 顾棠华微微皱眉的同时，昭阳大长公主也不经意间蹙了蹙眉。 不过昭阳大长公主掩饰得很好，在座的女客们也不傻，自然不会故意点出来。 顾竹珊笑脸盈盈的走进来，想着能给在座的女客们留下好印象，能被昭阳大长公主请到前厅里坐着的，身份都是不低的。 顾竹珊正要给昭阳大长公主行礼，就愣住了，她看见了昭阳大长公主身边的顾棠华，一声浅海棠色的衣裙，织工刺绣精致华美，把顾棠华衬得更是眉目如画。 顾竹珊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面上表情僵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的容貌是不如顾棠华的，但是她还是继续行礼，说祝寿词。 昭阳大长公主也笑着点头说好，顾竹珊这个时候也拿出了自己的祝寿礼，随着那副刺绣展开，在场能看见刺绣内容的人的表情都显得有点尴尬。 这也是一副百寿图，但是相比起方才顾棠华拿出来的那一幅，却是不太能入眼了。如果没有珠玉在前，顾竹珊的这一副百寿图也是很好的。 顾竹珊不知道顾棠华送的也是一副百寿图，低着头，带着羞怯道：“竹珊绣得不太好，祖母您可别嫌弃。” 昭阳大长公主笑了笑，夸了几句，让身边的丫鬟把刺绣收了起来。 因着顾竹珊这事，厅内一时有点尴尬，不过很快就有丫鬟来禀报说宜云长公主来了。 昭阳大长公主笑意更浓：“宜云人到哪儿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了笑声：“姑姑，宜云到门口了。” 门口处，宜云长公主笑意融融。 方才因为顾竹珊的事带来的尴尬因着宜云长公主的到来，很快就消散了去。 宜云长公主一到，厅中女客们便纷纷行礼，宜云长公主笑了应了，待坐了下来，昭阳大长公主便对顾棠华三人说道：“还不与你们表姑行礼。” 行过礼，宜云长公主便看着顾棠华，对昭阳大长公主说道：“这就是二表哥家的棠华吧？真真是个如玉般的人儿，我看着第一眼就喜欢。” 昭阳大长公主嗔她一眼：“就你会说话。” 宜云长公主拉过顾棠华的手，笑道：“棠华这些年跟二表哥二表嫂他们在地方上，我都还没见过呢。这一晃多年，都这么大了。表姑出门匆忙，没带什么见面礼，这镯子我戴在身边多年了，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你可别嫌弃。” 宜云长公主说着，就把手上的镯子拨到了顾棠华腕上，顾棠华还没反应过来，手腕上就已经微微一凉了，她看了一眼昭阳大长公主，见她没有什么异议的样子，便对宜云长公主又是一礼，笑意温婉：“谢表姑。” 宜云长公主又对顾棠华说了会儿话，才放开了她，对昭阳大长公主笑道：“姑姑这几个孙女都是一等一的妙人儿。” 顾竹珊袖中的手握成拳握得更紧了，看见顾昙华还是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嘲讽不已。顾昙华这么多年收了不少宜云长公主的东西，自然是不在意这一两个镯子的。 顾竹珊自认自己也不在意这个镯子，她在意的只是给镯子的人。 又过了会儿，外面又有人来禀报，说是当今圣上差人送了礼来，祝贺昭阳大长公主生辰之喜。 一众人到了门口，接了礼，有人奉承说皇帝和昭阳大长公主姑侄关系真好，昭阳大长公主听了几句，笑了笑，就说道：“好了，既然出来了，那咱们就不再回厅里闷着了。” 昭阳大长公主又说让顾昙华三人带着愿意逛园子的世家小姐们到处看看，然后便众星捧月的走了。 顾昙华刚才点了头，所以虽说觉得麻烦，但是还是带着人往前走着，只是不怎么说话。顾竹珊又是个庶出的，世家嫡出的小姐们不爱与她说话，觉得掉身份。顾棠华看上去好说话，身份也够，于是大多小姐都跟顾棠华说着话。 顾昙华并不在意这些，一心想着逛完一圈园子她就算是功成身退了，那些人与她何关？被几个庶女围着的顾竹珊却是心中几欲成火，看着前方顾棠华游刃有余的和世家小姐们说话交谈，又想到今天两人的衣裳颜色相撞了，脸色并不大好，于是就忽视了身边说话的人。 跟顾竹珊说话的，也是其他家里的庶出的女儿，本是想着吏部尚书和昭阳大长公主的孙女，就算是庶出的，身份也不是她们可以比的，所以多少心存讨好，但是看见顾竹珊这么不上道，心中就有些不屑了。 有两人故意落后几步，其中一个忍不住说道：“不过是个庶出的，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故意和嫡出的小姐穿一样颜色的裙子，送一样的贺寿礼，要是能比得过还好，虽说打了人家嫡出小姐的脸，但是别人也不会在意，偏偏还什么都比不过，长得不如人家，女红也不如……” 第34页 另一个惊讶：“送的一样的贺寿礼？你怎么知道的？”身份不够，根本不可能进前厅。 “是啊，都是百寿图，我是刚才在外边听见两个倒茶水的丫鬟说的。” 顾竹珊听见了，脸色更加难看了。她就说，难怪先前她送出祝寿礼的时候昭阳大长公主的脸色并没有那么满意。什么叫她故意和顾棠华穿一样颜色的裙子！送一样的贺礼！凭什么她不如她！顾棠华送的贺礼，怕不是她自己绣的吧！ 顾竹珊心中愤懑不已，但是顾忌到其他事，只能忍。 顾棠华浅笑着回应着身边的世家小姐的话，都是人精，估摸着是觉得她才回来没多久，说的话大多是关于她在地方上的时候事。 虽然她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但是仍然游刃有余。 绕了大半个园子了，顾棠华心想，这次倒是给了她机会把顾府好好逛逛，她回来这么久，顾府全貌确实还没看过。 走着走着，没想到迎面不远处就看到了宋谨涵，顾棠华看了下他旁边的人，是上次在宋府隔着一段距离看见的白衣男子。两人身边也没有跟个丫鬟小厮，估摸着是走错了门，走到女眷这边来了。 其实若是遇到了，倒也没什么，大楚讲究男女之防，但也没那般严重，例如人多之时，例如堂表兄妹，订婚男女，都是没那么讲究的。 只是上辈子的习惯让顾棠华下意识蹙了蹙眉，看了看身边的世家小姐们，然后看向宋谨涵他们。 走在最前面的顾昙华也看到了。 宋谨涵远远地看见了，无语，对程晏迟说：“我就说吧，刚刚该走左边那道门。”罢了，连忙对顾棠华这边拱手一礼，然后拉着程晏迟就转身走了。 程晏迟转身的时候看了看顾棠华这边，看见她笑了笑，似乎很是无言。 顾昙华注意到宋谨涵之前是在看顾棠华，下意识看了看顾棠华，顾棠华回以一笑：“是我外祖家的表哥，大概是走错了门了。” 顾昙华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之前顾家二房不在都城，虽说宋家和顾家也是亲家，但是小辈之间的走动却不多，顾昙华没见过宋谨涵，倒也不奇怪。 第19章 20180124 宋谨涵看见不远处的一群公子少爷，才松了口气，对程晏迟说：“你今日很不对劲，平日里这种宴会你不是不爱来的吗？来了就算了，还这么爱走动？” 程晏迟说：“你不也来了吗？” 宋谨涵道：“我姑姑姑父都在这儿，我能不来？” “我姑祖母还在这儿呢。”程晏迟不咸不淡的回道。 宋谨涵咽了咽口水：“你……你是靥着了？” 程晏迟瞥了他一眼。 宋谨涵只好赶紧闭嘴。 两个人刚要抬脚往人群那边去，转角处突然冲出来一个丫鬟，差点撞上。 那丫鬟也被吓到了，连忙赔罪：“表少爷，程公子恕罪，奴婢，奴婢着急去找二小姐，当真不是故意的……” “无妨。”宋谨涵道，想了想又道：“你们二小姐？” 丫鬟点头：“二小姐院子里的秋千架不知为何倒了，奴婢是二小姐院子里的二等丫鬟，小姐素来喜欢那架秋千，奴婢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去找小姐……” “那怎么跑到前院来了？” “奴婢方才还没来得及找到二小姐，就遇到了位夫人，让奴婢带路。” 宋谨涵点了点头，说：“那你快去罢。” 丫鬟走了，宋谨涵才笑道：“我这表妹倒是小孩习性，还在院子里弄了架秋千。” 宋谨涵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程晏迟没有跟上来，他倒退几步，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程晏迟面色有些发白，虽然他本身就挺白的，宋谨涵就是觉得在他脸上看到了苍白之色。 程晏迟摇了摇头，对宋谨涵说道：“我先回去了。” 宋谨涵微微蹙眉：“你真没事？” “没事。”程晏迟说完，就转身走了。 宋谨涵想了想，又冲着他的背影问道：“要不要找个人给你带路，要不然等会儿又走错了。” 程晏迟摆了摆手：“不会走错的。” 不会走错的。 宋谨涵看见程晏迟走远了，回头看了一眼那堆人，心想他一个人也没意思，算了算了，随便走走吧。 宋谨涵算着筵席开始的时辰，往湖边走，走到了小亭子里就坐下来了。 “唉，真真是无聊啊。”宋谨涵眯着眼看湖里的金鱼，刚巧有小丫鬟路过，宋谨涵对她招招手：“帮我拿碗鱼食来，嗯，还有一壶茶。” 小丫鬟手脚很快就把鱼食和茶端过来了。 宋谨涵靠在亭子上，喝了口茶水，然后开始往湖里头丢鱼食。 “啧啧啧，这鱼可真肥，”宋谨涵边投喂便感慨：“可惜就是不能吃。” “噗嗤——” 宋谨涵听见女子的一声笑，下意识的反应是难道自己又走错门了？不可能吧？ 宋谨涵朝声音的来处看过去，才发现是对面的亭子里传过来的。约摸着是这处地方空旷，水上方便传声，且他之前没注意到对面有人，声音也没收着，让对面听到了。 男宾和女客虽然划了范围，但是界限确实也不算明。 宋谨涵微微一叹气，他温文尔雅的形象啊！宋谨涵拍拍手上的鱼食，对着对面那姑娘一拱手，没细看，连忙就走了。 第35页 顾昙华坐在亭子里的石桌边，喝了口茶，心想这人倒真有意思。 顾棠华听着小丫鬟说的话，觉得奇怪：“秋千怎么会倒了？” “奴婢……奴婢也不知，奴婢们当真没作什么，秋千自个儿就倒了下来。” 顾棠华无奈，道：“罢了，先放着吧。”顾昙华和顾竹珊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她现在走不掉。 顾昙华不在她还能明白，但是顾竹珊……顾棠华实在不明白。 筵席很快就开始了，顾棠华把小姐们带到了女客处，然后和宋琬如打了招呼就要回院子。 “这筵席都开始了，你现在回院子做什么，不过是架秋千，用过午膳了再回去看也是一样的。”宋琬如劝道。 “无妨，让人把饭菜送一份到我院子里就好。” 她在意的其实不是那架秋千，而是秋千代表的东西……怎么就倒了呢……怎么就倒了呢？ 宋琬如不知道她为何这么在意，但是也没再多说什么，就吩咐人准备一份饭菜送到海棠园里去。 昭阳大长公主和宜云长公主等人一同用膳，她们几个在不在倒也不打紧。反正顾昙华和顾竹珊也都不在，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顾棠华带着乞巧和乞烛往海棠园的方向走，因着现在宾客们都在筵席之上，其他地方倒没什么人了。 顾棠华刚走出前院没多远，就觉得身后仿佛有灼热的视线在盯着她。她扭过头去看，却又什么都没有看到。而且那种感觉也消失了。 “小姐，怎么了？”乞巧问道。 顾棠华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这一次，再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走到一处假山边，刚要转角，就听见了女子的声音：“方才多谢公子了，要不是公子，竹珊性命堪忧。” 顾棠华和身后的乞巧乞烛都停住了脚步。 顾棠华下意识躲到了假山后面，透过假山间的缝隙看了过去。 当真是顾竹珊。 只有她一人，她对面站着一个男子，男子身边估计是小厮。 “姑娘严重了，不过是看见姑娘差点从假山上摔下来，手下的小厮帮了个忙罢了。”男子声音朗朗清明，顾棠华不认得他的脸，但是认得他腰间佩戴的玉佩。 今日昭阳大长公主寿辰，皇帝没能亲自来，便派了太子殿下来，不过太子殿下因事耽搁了，是在当今的寿辰礼送到之后才到的，那个时候她们逛园子呢，自然是没特意去迎的。 不过……顾棠华看着含羞带怯的顾竹珊，顾竹珊突然不见，到了这边假山上，又刚好要掉下来的时候被太子的人所救？每件事都透着奇怪，顾竹珊突然不见，不合礼数，但是她就是这么做了。按着顾竹珊平日里的性子，没带丫鬟还爬到假山上，也不是她会做的。而且……她当真不识得太子殿下？ 就连她这个刚回都城二月不到的人，没见过人，看见太子佩戴的玉佩都能知道了太子的身份，顾竹珊人精似的，当真不知道？ 顾棠华并不信。 而且……这条路虽说走的人不多，但也的确不少，只是现在筵席开始了，所以才没什么人路过而已。 正想着，就听见那边太子对顾竹珊说道：“筵席已经开始了，我得离开了，姑娘慢走。” “公子慢走。” 莫说顾棠华了，就连乞巧和乞烛都被顾竹珊的声音弄得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实在是，太过娇柔了。只是顾忌着现在她们出于“偷听”的状态，故而忍着没发出声音。 太子和随身小厮转身要走，正朝着顾棠华她们这个方向来。 顾棠华连忙回神，往里面躲了躲，乞巧和乞烛也是，就这样躲了过去。 等他们走了，顾棠华就着缝隙之间便看见顾竹珊满面嫣红的看着太子离开的方向，满满的志在必得。 顾棠华突然觉得，自己或许知道了为什么顾竹珊之前要讨好自己。 待顾竹珊离开了原地，顾棠华三人才从假山之后出来，往海棠园的方向继续走。 乞烛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什么人，才小心翼翼的问顾棠华：“小姐啊，刚才那是四小姐和……太子殿下吧？” 太子随身佩戴的玉佩上的形状特殊，是大楚军旗上的徽记，寻常人不可能佩戴，且这徽记地方府衙上都会有，何况是都城内几乎走几步就能看到。 “你猜呢？”顾棠华对乞烛笑笑。 乞烛歪着头，心想她家小姐这么说就肯定是了。 “那……这四小姐有问题呀。我都知道人家是太子，四小姐还能不知道？” 是啊，顾竹珊不知道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顾棠华大概猜得到，顾竹珊可能是之前不知道为何对太子动了心思，但是顾竹珊不过是顾家不受宠的庶女，要进太子府倒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连个侧妃的身份都够不着，去做妾？ 莫说顾竹珊本身不愿意，就是顾家也不会允许自家的女儿去做妾室，哪怕是东宫的妾。顾家的女儿，哪怕是庶女，到寻常世家做正妻都是够格的。 所以顾竹珊在她回来以后有意巴结讨好她，估摸着，一来是想着万一能让她顾棠华为她和她姨娘说点好话，那就算不能扶正，在府中的地位也会不一样。不受宠的庶女和受宠的庶女，还是不一样的。 二来就是顾棠华的父亲顾之远，是东宫太子的太傅。 第36页 至于之前禁.书那件事，铁定跟她脱不了干系，顾竹珊许是想着她之前不配合，所以想叫她尝尝手段，然后再上前做好妹妹？ 顾棠华心下一哂，心想顾竹珊倒是个人精，把别人都当傻子呢？ 也就是顾竹芸，才会着了顾竹珊的道。 不过，顾竹芸现如今在小祠堂，只要不是傻得不可救药，应该是什么都想清楚了，等她出来，又是一场大戏。 顾棠华有些想叹气，不过是一个人丁不算复杂的顾家，也有这么多复杂的事。 第20章 20180124 看见乞烛还在看着自己似乎想要个答案，顾棠华笑着开口：“万一人家……”话到一半，顾棠华脸色一变，转身就是一句：“是谁！出来！” 她之前就觉得有人跟着她，但是转过身去却什么都看不到，再转过身来就没那个感觉了。但是之前的直觉一直让她放不下，一直都注意着周遭的动静的。 顾棠华话一出，乞巧和乞烛面面相觑，都没敢再开口，耳边却只有风细微的声音，没有感觉到其他的异样。 顾棠华抿着唇，有人想害她？那应该是不至于，但是这么一直跟着，确实也不正常。 乞巧刚想开口说小姐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不远处却传出来了脚步声。 “是你？”顾棠华看着不远处的人，皱着眉头：“你跟着我做什么？谨涵表哥呢？” 程晏迟笑了笑，似是半点没感觉到顾棠华的戒备。 “我与他走散了，我不识得回去的路，方才看见你们，本以为你们是要回筵席之处的，就想着跟着你们走一段，不过很显然，我想错了……”程晏迟说着，又道：“你是顾家二爷的女儿？” 顾棠华看着他，点了点头。程晏迟说的缘由在一定程度上说服了她，而且毕竟对方是宋谨涵的朋友。 程晏迟又道：“我是宜云长公主之子，算起来你也能叫我一声表哥……故而你不用这般戒备。” 顾棠华觉得这人有点好笑，程晏迟半点不知道，他如今在顾棠华眼中大概是一个不识得路还与人自来熟的人。 “那，我就先走了。”程晏迟对顾棠华道，然后转身就走。 “哎！你等等！” 顾棠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程晏迟笑了笑，才转过身。转过身时已经收起了笑：“怎么了？” 顾棠华想了想，还是直接开口问了：“你看见先前的事了？” 程晏迟道：“你说的是……府上四小姐和太子殿下？” 顾棠华皱了皱眉，说是：“程表哥想来应该不是嘴碎之人？”顾竹珊是顾府四小姐，这种事让人知道了丢的是顾家的脸。人都不傻，不管最开始传出去是什么样的，传到最后只会变成顾家妄图攀龙附凤。 程晏迟被她这一声程表哥给逗笑了，倒真是能屈能伸啊？ “你怎么知道那是太子殿下的？”程晏迟没回答顾棠华的话，反而问道。 顾棠华言简意赅：“玉佩。” 程晏迟点点头，说：“也是，东宫太子玉佩上的花色很特殊……能再问你一个问题么？” 顾棠华有点想皱眉，最终忍住了，心想最好是最后一个，要不然她就懒得搭理了。 顾棠华点了头，程晏迟才开口道：“你可知道穗尾花，清草和灌树花的差别在何处？” 顾棠华低头沉思，没看到程晏迟的手在微微的颤抖，指尖冰凉发白，心中又隐约有点激动。 他想过很多办法试探她，最终因着这个情景，选了这么个最为直接的方式。 他已经，没有耐心再继续拐弯抹角。 顾棠华想了想，道：“三者除了长相相似……没什么相同之处了吧？穗尾花发于春，清草于夏，灌树花于冬，都是檀色，除此之外，差别极大……程表哥问这个做什么？” 程晏迟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放松，他看向顾棠华，她眉目如画也入画，他心头一软。 我终于找到你了啊。 “程表哥？”顾棠华觉得，这表哥实在有点奇怪……也难怪和宋谨涵是好友？ 程晏迟回过神来，轻笑一声：“没事……我之前看见了什么都与我无关，不会与旁人说的，你谨涵表哥也不会说……我要走了，你……你先走吧。”他现在需要消化一下，他怕吓着了她。 顾棠华见他脸色不大好，却似乎又有点兴奋的样子，皱了皱眉：“程表哥，我让丫鬟给你带路吧？” 程晏迟下意识想拒绝，却突然一顿，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顾棠华让性子比较沉稳的乞巧给程晏迟带路，对程晏迟屈身行了一礼，便带着乞烛走了。 程晏迟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神色有些恍惚。 乞巧觉得自家小姐这个表哥真有点奇怪，但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程公子，奴婢带您回筵席大厅吧。” 程晏迟点了点头。 程晏迟本是想问问关于顾棠华的事的，但是走了一段以后才想起来，若是这丫鬟回去以后告诉了顾棠华他问了关于她的事……怕是会拿他当怪人的，太过冒犯了，于是只好憋着，心想回去了以后再查就是，她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怎么过来的，都查得清清楚楚的。 程晏迟出神的想着，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乞巧在打量自己。 “怎么了？”程晏迟一眼看过去。 第37页 乞巧被他这一眼看得莫名有点瑟缩，连忙摇头道：“没……” 乞烛跟着顾棠华回到海棠园，指挥着下面的人把秋千给重新固定好，一再强调了一定要弄牢固了，然后才回到顾棠华身边：“小姐，这次一定会钉得牢牢地，不会再倒啦，您放心。” 顾棠华点了点头，有些敷衍的样子。 她此时心绪不宁，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乞烛，你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乞烛歪了歪头：“没有啊……不过要真说起来，刚刚遇到的那位程公子倒是怪怪的……可是好像有没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顾棠华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乞巧很快就回来了，想了想还是对顾棠华说道：“小姐啊，那个程公子有点怪，看着很温和的样子，但是直直对上的时候却下意识觉得有点威慑人……” 顾棠华看着窗外的秋千架，点头说：“无妨，不相干的人罢了。” 她平日里不怎么出门，应该是不会再遇到了。 程晏迟独自一人先行离开了，若是说起来，的确是很失礼，但是宜云长公主与镇国公的次子的性子素来如此，人家主人家都不在意，其余的也没什么人敢多说什么、 程晏迟今日去顾府，没有带人，贴身伺候的莫陵就留在了府中，见到他这么早回来，也不觉得奇怪，打了个哈欠问道：“公子可要用午膳？” 程晏迟摆了摆手，便进了书房。 莫陵想了想，泡了茶，端上几盘糕点进了书房。 果然程晏迟又在出神。 莫陵放下了茶壶和糕点，正准备退出去，就听见程晏迟问：“莫陵，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花，叫清草？” 莫陵医药世家出身，医书上的花花草草记得最牢，早先程晏迟就问过莫陵这个问题，此时又问起来，莫陵的回答还是一如以往：“公子，世上当真没有这种花草……上次您问过我之后，我怕我记漏了，特地又翻了好些天的书，当真没看到过你描述的那种，还特意去信问了师父，师父也说他没有听闻过。就算是真的有，也肯定很少有人见过，就算有人见过，也不一定就知道那是清草，甚至于说，或许这种花是存在的，但是不叫这个名字。” 程晏迟笑了：“可是我今天跟一个人提起来了，她不但能说出这种花的颜色，还知道这花什么时候开，你说巧不巧？” 莫陵讶异：“这……若不是公子您亲口说出来，莫陵是不信的……连师父都不知道的，我此前还一直觉得是公子梦中梦到的这种花呢……” “是啊，闫先生都不知道的……”程晏迟喃喃地说：“所以我敢肯定了啊……” 清草是上辈子大晋最常见的花，有制香和安眠的作用。上辈子的萧王府内，种了一大片，靠近主院的位子。 这辈子他重活过来，最初怎么都睡不着，便想到了清草，可是从奴仆的口中才知道，清草是什么？无人知晓。 若说起安眠和制香作用的花，也不是没有，但是和清草天差地别。 容貌，名字，性子的巧合，院子里的秋千和听到清草二字时半点疑惑也没有反而说出了细节的巧合……已经不是巧合了。 还有他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心怀戒备的时候，她会把拇指与食指相叠的揉搓三下…… 她就是他的阿棠。 “公子？” 莫陵轻声喊道。 程晏迟想了想，对他说：“你去查查，顾家二小姐顾棠华以前的事，能多详尽就多详尽。” 程晏迟说完了以后，久不见莫陵回答，看过去，正看到莫陵一脸深意的看着程晏迟：“公子，查人家深闺小姐的往事，非君子所为啊。” 程晏迟一笑：“你公子我是君子？” 莫陵无言，只得道：“是，属下一定事无巨细。” 莫陵离开，程晏迟又出了会儿神，然后发觉有点饿了，于是拿了块糕点边吃边想事情。 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这辈子比上辈子还不好接触她。 上辈子至少她祖父是他的太傅，这辈子呢？ 程晏迟突然眯了眯眼。 哦，对了，他是她表哥呢。 第21章 20180124 等送走了所有客人，把事情都料理得差不多了，宋琬如便特意来找顾棠华了。 “我看院子里的秋千已经架好了？”宋琬如说：“牢不牢靠啊，万一下次又倒了，砸着人……”万一顾棠华正在荡秋千，那秋千倒了……宋琬如想都不敢想。 “牢靠的。”顾棠华笑着说道：“娘亲不忙了？” “你祖母这寿辰过去了，府里的事就没之前那么忙了，不过接下来外面的帖子就少不了了。”宋琬如摸着顾棠华的头发，说：“你呀就不用总待在屋子里了……不过那些个赏花宴诗宴的，去多了怪烦，还不如在家里……唉，跟你说这个做什么……” 顾棠华乖巧的点头：“娘亲不用担心的……” 又说了会儿话，顾棠华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说了：“娘亲，我今日回院子的时候看到了件事……” 顾棠华把看到顾竹珊和太子殿下的事情说了，她本来在想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她就当什么都没看到，顾竹珊要做什么那就要后果自负。 可是后来她冷静下来，就反应过来了。 第38页 顾竹珊是顾家女不说，她父亲顾之远是顾家人，还是太子太傅，各种牵牵绕绕的，顾棠华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父母亲，他们要怎么做，就怎么做。 “这……”宋琬如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嘲讽开口：“这些个心思倒是活泛。” “好了，棠儿，这件事娘亲知道了，你别再管这件事，在你四妹妹面前也别提半句。”宋琬如叮嘱道。 顾棠华点了点头。 程晏迟这晚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上辈子的萧王府，他心心念念的阿棠还是他的王妃。 “霍昭言。”她叫他。 她一直都是连名带姓的叫他的，他是东宫太子的时候她就这样，他成了落魄的王爷的时候她还是。也就只有在他们的婚事刚定下来没多久的时候，她因为不满而叫了他一阵的“太子殿下”。 “霍昭言，你怎么站在那儿不动啊？”她坐在秋千上，看着院子门口，似是觉得奇怪，便从秋千上起来了，走向他，手覆在了他的额头上：“你脸好红……没烧啊……你喝醉了？” 她拉着他进了屋子，让他躺在床上，吩咐人端水来给他擦脸，喂醒酒汤的时候他突然反应了过来，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醒酒汤的碗倒了，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她也被拉到了他身上，挣脱不开。 “真的是你啊……”他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亲：“阿棠，真的是你啊……” 她似是觉得奇怪，蹙着眉头问她：“是我啊，不是我是谁？你怎么喝得这么醉？” “我没醉。”他狡辩，又笑起来：“阿棠，等报完仇，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她还是蹙着眉头：“你想要孩子？” “我想要我们的孩子。”他说完，又小心翼翼的问：“好不好？” 她很无奈的笑了笑：“好。” 她说好。 程晏迟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回忆上辈子的事，情景似真似假，半梦半醒。 半夜醒来以后的程晏迟可以确定，梦的前半段是上辈子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后半段纯属臆想。 程晏迟半夜要了水，沐浴出来的时候床榻已经收拾干净了，莫陵一脸复杂的看着他。 程晏迟没搭理莫陵，直接掀了被子睡觉。 莫陵一阵无言，然后默默出去了。 结果第二天早上，莫陵打算去叫程晏迟起的时候才发现程晏迟已经不在卧房了，他往书房去，人果然在书房。 “公子……”莫陵刚开口，就惊住了，他家公子，居然真的拿着书在看！ 程晏迟静静地翻了一页书。 他半夜醒了以后就睡不着了，思来想去，还是要投其所好才行。 她虽然不拘泥于陈规，但是的确爱看书，诗词歌赋精通得很。上辈子她的书房里就是满满当当的书。 莫陵心想，自家公子当真是要修仙的人啊……大早就起来看书修身养性了。 过了一阵，程晏迟突然放下了书，问莫陵：“母亲往年是不是要在入秋之后办一场赏菊宴？” “是的。”莫陵点了头，最近公子总是问一些放在常人身上不觉得奇怪，但是放在公子身上就格外奇怪的问题，莫陵觉得自己应该学会习惯。 程晏迟便笑了笑，继续翻书。 顾府内，昭阳大长公主拉着顾昙华的手，柔声劝道：“这次镇国公府，你表姑的赏菊宴，昙华你也去看看？” 顾昙华点头：“孙女知道。” 昭阳大长公主又道：“我说的是，你呀，这次不能去露个面就走了，在那儿多待一会儿。” “祖母，我……”顾昙华皱了皱眉。 昭阳大长公主叹气：“昙华，你已经及笄了大半年了……” 顾昙华抿着唇：“祖母，孙女知道，您为了我的婚事费了很多心……可我真的……” 昭阳大长公主满面愁色：“昙华，你好好的在赏菊宴上待一次，万一你能遇到个看得上的呢？啊？好不好？” 顾昙华低着头，心想说莫说她看不上，就是看上了，难道对方就也能看上她不成？ 顾昙华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好。 昭阳大长公主松了口气，自己这孙女自己清楚，虽说的确性子不太好相处，但是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做。 昭阳大长公主想起先前她和宜云长公主说的话，只得期冀着顾昙华真的能遇到个合适的。 顾棠华在昭阳大长公主的寿辰的第二天就接到了宜云长公主的赏菊宴的帖子。 宋琬如说：“宜云长公主，也是你们表姑，每年入秋之后都会选个好日子办赏菊宴，广邀世家公子小姐们，还有身有诰命的夫人们共赏佳菊。镇国公爱菊，宜云长公主便在花房里养了不少菊，各种品种的都有。” 顾棠华点点头，问：“娘亲那天也会去的吧？” 宋琬如点头，笑道：“自然的，不过和你们小姑娘们不在一处，怎么，怕了？” 顾棠华摇头，这种赏花宴她上辈子参加过不少，从最开始众星捧月的太傅孙女，到后来人人避之不及或是满目嘲讽的萧王妃，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面罢了。 “对了，先前你说的你四妹妹的事，我跟你爹说了，你爹的意思和我的意思一样，暂时不管，毕竟她现在什么都没做，我们也没办法处置个什么出来……你也不用担心万一牵扯到最后把顾家都牵扯进去了，不过是个心比天高的罢了，太子那边你爹会应付着的……”宋琬如叹气：“只希望这人吧，能知足点……” 第39页 “赏菊宴还有十天，到时候你三妹妹也要从小祠堂出来了，这次你祖母寿辰，有人问起，说的是她病了不能见风，到时候她肯定是要一同去的……”宋琬如摸了摸顾棠华的头发，笑道：“没事，我家棠儿聪慧得很，为娘的不必要担心这么多。” 顾竹芸是在七天后被放出来的，那天恰巧是要去主屋给昭阳大长公主问安的日子。 要顾竹芸抄的书抄完了，她恭恭敬敬的把书放在锦绣姑姑的手里，看着锦绣姑姑捧到昭阳大长公主面前，然后盈盈一拜。先是承认自己先前的错误，然后说了对长辈教导和姐妹之情的愧疚，又对顾棠华道了歉，最后再说了自己这段日子学到了什么。 很是谦恭。 昭阳大长公主很是满意，让她回院子歇着，好好休息准备准备，再过几天就要去镇国公府参加赏菊宴了。 顾竹芸一路回到了院子里，直到关上了自己的房间门，脸上的笑才松了下来。 顾竹芸强忍着要摔杯子的冲动，坐到榻边，刚想叫秋芽给自己倒水，才想起来秋芽已经被发卖出去了。 顾竹芸喊了两声，进来一个瑟瑟缩缩的丫鬟，自称自己叫秋荟。 “奴婢原本是小姐的二等丫鬟，秋芽姐姐走了以后，奴婢就被锦绣姑姑提点为小姐房中的一等丫鬟了，二等丫鬟的空缺由下面的洒扫丫鬟顶上了……” 顾竹芸看着她颤颤巍巍的样子就心烦，但是面上还是笑了笑，说自己知道了，让秋荟好好做。 等秋荟出去了，顾竹芸才露出咬牙切齿的样子。 顾竹珊！顾竹珊！ 她顾竹芸是傻，但也没傻到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银子的地步。 她本来不想争不想抢，只想好好地做一个乖乖的庶女，偏偏顾竹珊要把自己勾进恶心事里面。那她顾竹珊就也别想好过！ 她就不信顾竹珊做了坏事，就真的半点把柄都留不下，就算秋芽和秋芽的哥哥已经不在府中了，只要顾竹珊还做坏事，她就一定能拿到顾竹珊的把柄！ 顾竹芸暗暗的发泄了一通，心里面才舒服了。 镇国公府内，程晏迟听着莫陵的回禀，笑意掩都掩不住。 莫陵瑟瑟发抖，人家小姐七岁那年落水差点没了命……有这么值得高兴吗？ 程晏迟躺在床上的时候，脑子里回想的全是先前莫陵说的话。 “……顾二小姐原名不是叫现在这个的，她七岁落水被救起来之后，顾二爷和二夫人特意请了个高僧，后来顾二小姐就改了名字，就是现在的这两个字……” 第22章 20180125 这天程晏迟起的时候，听见外面的声响，问莫陵怎么回事。 莫陵把脸盆端进来，放到架子上，回道：“公子忘啦，今日是长公主的赏菊宴，外面做准备呢，难免声响大了点……今日公子打算去哪儿？” 往年程晏迟觉得赏菊宴府中人多，就算他的院子已经算是僻静的了，还是难免喧闹，所以都是直接到外面去随意走走的。 但是今年不同了。 程晏迟脑子里想了想府中的布局，对莫陵道：“我去招楼那边，你不用跟着了。” 莫陵点了点头，问道：“那需要准备点什么吗？吃的喝的？” 程晏迟刚想说又不是野炊，备什么吃的喝的，但是随即又想到了些其他的，刚要摇头就点了点头，说：“备些甜食，蜜饯之类的，茶要普洱。” 莫陵本来以为就自家公子的性子，他刚刚那个问题也就是随口一提，没想到程晏迟居然真的点了头，惊讶之余点了点头：“可是公子……您不是不爱吃甜吗，而且家里又不是没有其他好茶……” “让你备上就备上。” “……是。” “小姐，马车已经等着了。” 乞烛进来时，乞巧正把斗篷的帽子给顾棠华戴上了，入了秋才不久，但是都城在北方，本来就冷得快些，顾棠华这辈子又怕冷得很，宋琬如怕她冷着了，就差再拿个手炉让她带着出门了。 虽说系着斗篷还戴着帽子出门，在现在这个节气显得惹眼得很，但是顾棠华也没拒绝，这辈子她刚醒的时候是刚从寒冬腊月的水里救起来的，那以后就怕冷得很，何必在这件事上顾忌了别人的看法反倒委屈了自己。 宋琬如也是这样想的，虽说还是顾忌着其他的，但是到底也没有女儿的身体重要。只是私底下还是忍不住跟宋嬷嬷念叨：“外人看到棠儿怕冷，怕是会觉得棠儿体寒，日后不好生养……”这话不可能跟顾棠华说起来，宋琬如只好自己跟宋嬷嬷吐诉。 宋嬷嬷也只得安慰道：“小姐是有福的人……缘心大师不也这样说吗？” 那年顾棠华意外落水，醒来以后总是不说话，宋琬如素来信佛，连忙就差人去请郊外山上寺里的住持来，结果在半路上就遇到了云游四海的得道高僧缘心大师。 后来缘心大师说要给顾棠华改名字，她原本那个名字担不起她的运道和福分，反倒不好。顾棠华本来的名字是上过了族谱的，为了改名字这事还费了不少功夫。 但是改了名字之后这么多年来的确顺顺当当的，除了怕冷这一小病根以外，也不似小时候那般总是风寒高烧，宋琬如和顾之远也安心不少。 每每想起，宋琬如都忍不住感慨一番。她不求女儿日后大富大贵无上荣华，只求她一生平平遂遂，日后能嫁个心疼她的她也心仪的人就好。 第40页 顾棠华也不是不知道宋琬如为自己的婚事费了不少心，纵使心怀愧疚，但是还是只得当不知道。 到了前院门口，马车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只有三辆马车，宋琬如的马车在前，顾昙华和顾棠华以及两人各带一个丫鬟一辆，顾竹芸和顾竹珊随后一辆。不是顾府没有足够的马车，只是前去镇国公府，一个府里马车太多不合适。 顾之遥的嫡长子顾锦年已十八，和英国公府的嫡长女蔡姝早先定了亲事，来年开春就要成亲了。而庶子顾铮今年十四，还在议亲之中。两人都还算未婚男子，也在受邀之列，二人骑马前去，走在最前头。 一众人便浩浩荡荡的出了门了。 第二辆马车内，顾棠华对顾昙华浅浅一笑：“大姐。” 顾昙华点了点头，多少还是喊了声二妹。 第三辆马车内的气氛却没这么好了，顾竹芸在小祠堂里待了这么些天也不是白待的，至少现在在人前还是很乖巧的，但是对着顾竹珊，她实在给不出来好脸色。 “三姐姐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顾竹珊似很是疑惑的样子。 顾竹芸冷笑一声，也懒得顾忌还有两个小丫鬟在了，反正只是奴才而已。 “四妹妹倒是个妙人儿。” 顾竹珊咬了咬唇：“三姐姐……之前那件事是妹妹对不住你……可我当时真的太害怕了。” 顾竹芸哼了一声：“四妹妹不必说了，这几日你这话说过不少次了，但是我也不傻，事情哪有那么巧的……” 她最开始还真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刚好秋芽的哥哥拿错了书，可后来再想，哪有这么碰巧？顾竹芸回想起姨娘跟她说的那些以前见过的世家大族的腌臜事，心想自己以后一定要擦干净眼睛看人。 “不过谁让我不如四妹妹你心思缜密呢，也怨不得人。” 顾竹芸的阴阳怪气并不足以让顾竹珊在意，顾竹芸此人在她看来，掀不起大风大浪。 想到等会儿会见到的人，顾竹珊就忍不住笑意。 顾竹芸久不见她说话，看过去差点气得也笑起来，顾竹珊居然还在笑！ 宜云长公主的赏菊宴，邀请的人分了三群，一群是各大世家的命妇，独在一块园子里。另外就是未婚的贵族千金或公子们，也是各成一群，但是之间的界限并不明，用宜云长公主的话来说就是：“知慕少艾多美好啊，大楚民风开放，怎的世家之间倒是和以往没多少差别？” 因着这一个缘故，加上宜云长公主是皇帝亲妹，丈夫是镇国公的身份，宜云长公主的赏菊宴一直广受欢迎。 顾棠华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是女子三五成群的了。 和宋琬如一起去见过了宜云长公主后，宋琬如留在了那儿，顾棠华四人带着丫鬟就退了出来，镇国公府的丫鬟在前面引路。再回到院子里以后，就看见世家千金们大多围在一起，似是在斗诗。 走近了才知道，的确是在斗诗。豆蔻年华女子成群的时候，能消遣的也的确不多。 去过前些日子昭阳大长公主寿辰的都认识顾棠华是顾家的二小姐，知道这是位“待人温和好说话”的，又是顾家二爷的独女，有人有意交好，三两句话就说清楚了斗诗的情况。 对于顾昙华，倒不是没人与她交谈过，只不过次数多了以后，敢上前愿意上前的就少了。只是顾昙华自己也不甚在意罢了。 “这是以‘酒’字为令，刚开始不久。”总的来说就是这么一句话。 顾竹芸和顾竹珊以前也参加过不少宴会，多少都有自己的小姐妹，顾棠华听了半圈的功夫，顾竹芸和顾竹珊就已经各自去和别的小姐说话了，顾昙华倒是还在她身边不远处。 再回过神，正好到了顾竹芸接诗的时候，若是女红，顾竹芸倒是不错的，但是诗词文采却是不怎么在行，但是大家都看着她，顾竹芸要面子，自然不可能说自己不来，只得硬着头皮上。 不过毕竟是念过这么多年女学的，虽然不在行，但是还是不至于丢面子，只能说不怎么出彩罢了。 顾竹芸话音刚落，就听见隔了一段距离的男子们的声音传过来，女子这边都下意识噤了声。 提议斗诗的礼部侍郎之女开口道：“应该无妨，我们继续吧。” 于是继续，结果下一个姑娘刚刚开口，就有一支箭飞了过来，刚好落在了礼部侍郎之女身边的丞相之女沈环玉脚边，本来围在一起的小姐们都小声尖叫着散开来，顾棠华差点被撞到，好在乞巧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两个人连忙也退开了一点。 好在那箭上没有箭头，也就是看着吓人。 男子那边应该是在玩投壶。很快就有好几个男子过来了，为首的那个居然是太子殿下。 他拱手笑了笑：“吓着诸位小姐了，本宫给诸位小姐赔礼了。” 小姐们才连忙反应过来，纷纷屈身行礼：“问太子殿下安。” 顾棠华站在一众人后面，屈身行礼的时候还忍不住看向顾竹珊，果然，顾竹珊满面柔软的笑意。 太子殿下一众人捡了箭矢便要走了，小姐们原本的斗诗便继续。隔了两个人就恰好到了顾竹珊，顾竹珊钻修这方面不少，出口倒是博得了不少称赞，虽然还是不比有名的才女、丞相之女沈环玉，但是也的确不差。 心知有猫腻的顾棠华饶有兴致的看着顾竹珊故意放大了声音的行径，心想这是看见太子殿下还没走多远，所以顾竹珊想搏个注意？倒是真真煞费苦心。 第41页 太子殿下一众人回到刚刚投壶的地方，再投了两次，太子便摆了摆手，坐到了一边的席位上不再参与了。 “殿下请用茶。”镇国公府的丫鬟恭恭敬敬的斟上茶水。 太子端起茶抿了一口，想起先前看到的一幕。 那位顾府的四小姐看着他，顾府的二小姐反倒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的妹妹？ 太子眯了眯眼，自己这新上任的太傅的女儿，看来不光是相貌长得好，也很有意思啊。 第23章 20180126 顾棠华心想自己也待得差不多了，刚想离开，就被身边的小姐拉住了。 “顾二小姐回了都城以后第一次参加这些宴会吧，”顾棠华记得，这好像是户部侍郎家的小孙女，这户部侍郎的小孙女开口笑道：“恰好，到你了，我们大家都想见识见识你的文采呢。” 这语气并不会让人不喜，顾棠华见其他人都看着自己，也只好想了想之后，开口吐了句诗，不会太平常，但是也不会太惊艳，看见在场大多数的小姐们的表情，顾棠华清浅一笑。 她不想丢爹娘的面子，但也不想太过招眼。 下一个人继续，顾棠华便看了看乞巧，乞巧明白过来，主仆二人便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顾棠华离得远了点才看过去，发现顾昙华也早就不在了，倒也不奇怪，她本来以为顾昙华会来了以后直接不见踪影，没想到先前还待了那么一阵儿。 顾棠华离开了花园没几步，就有镇国公府的婢女出现在她面前：“顾二小姐。” 顾棠华心想镇国公府的下人管教得倒是很好，然后对婢女笑了笑：“不知能否在府上随意走走？” 婢女行了一礼：“今日来的都是贵客，自然是可以的，是否需要奴婢给您引路？” 顾棠华想了想，怕自己万一走到了不合适的地方有了冒犯，于是点了点头：“劳烦了。” “是奴婢的荣幸。” 婢女走在前头，带着顾棠华在镇国公府合适来客随意走动的地方慢慢的走着，因着赏菊宴的缘故，府内基本上随处可见各种品类的菊，此时没什么事可做，看看景赏赏花倒也不失为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顾棠华走了一段，就看到另一条岔路上走出来几个人，是顾昙华和她带来的婢女秋冉，还有一个应该也是镇国公府上婢女。 顾昙华瞧见她，似有点惊讶。 顾棠华先开口：“大姐。” 顾昙华点了点头：“在这里遇到二妹，倒是巧得很。” 顾棠华浅笑：“一同走？” 顾昙华想了想，点了点头。 二人同行，漫无目的的走，顾昙华突然开口：“二妹也是觉得斗诗无聊？” 顾棠华虽然惊讶顾昙华会主动开□□谈，但是没表现出来，答道：“其实若说无聊，也不算无聊，喜欢的自然觉得有意思，不然其他小姐们也不会兴致勃勃。” “所以二妹不喜欢？” 顾棠华愣了愣，笑道：“算是吧。” 顾昙华就没再说话了，心想她到底是没办法变得像昭阳大长公主希望的那样……倒不如不要勉强自己了。 又走了一段儿，相较于之前更为僻静了，前面的婢女突然停下来，转身行礼道：“前面就是我们府上的招楼了，最高一楼可以看见整个镇国公府和小半个朝城，顾大小姐和顾二小姐若是有兴趣，奴婢们带您二位上去，若是不感兴趣，奴婢们就换条道走。” 顾棠华看向顾昙华，顾昙华点了点头：“那就去看看吧。” 走到了招楼所在的院子外，两个婢女一起推开了沉重的红木门，顾棠华看了下，总觉得这边有些偏僻了，她们过来当真没有问题吗？但是想到先前斌问起她们要不要过来看看的时候，婢女脸上并没有为难的样子，应该是没错的。 而且那两个婢女，其中一个是先前去见宜云长公主时引过路的，想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进了招楼，长长的木梯，往上走了好一阵，顾棠华有点累了，看了看顾昙华，发现她居然没怎么有累着的迹象，着实还是佩服了一下。 到了楼顶，顾棠华松了口气。 走到边上，果然看见了一幅宏景，因为地形和周遭环境的缘故，这里可以很好的看见镇国公府全貌以及小半朝城，气息凉爽。 顾昙华也走到边上，看着下面的景象，心想之前那么长的木梯，倒也不算白走了。 几人刚到楼顶，还没松口气，就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几人一愣，顾棠华刚有点迟疑，就透过镂空的窗户看见了里面的人。 从木梯上了楼顶之后是敞天的地方，楼顶成四方形，中间还有一个小四方形的屋子，窗户或打开，或是镂空雕花的。 里面的人用手里的折扇挥了挥：“表妹，好巧啊。” 是宋谨涵。 顾棠华看到了宋谨涵，以及他旁边的程晏迟。 既然看见了，不可能就这样转身走了。 带路的两个婢女彼此看了看，对着里面的程晏迟和宋谨涵行了一礼，就等在外面了，没有进去的打算。 顾棠华二人带着同行的丫鬟进了屋子。 走近了，顾棠华二人还没开口，宋谨涵已经先说道：“我来之前听闻你们那边在斗诗？你们俩没参与？” 顾棠华笑了笑，先喊了声：“二表哥，程表哥。” 第42页 顾昙华也打了招呼：“程表哥，宋公子。” 若是说起来，顾昙华叫宋谨涵一声表哥也是说得过去的，但是顾昙华不想叫。 程晏迟依旧淡淡的点了点头，宋谨涵则笑了笑：“你们俩要是暂时不打算回去斗诗，不如留在这儿一起看风景？” 顾棠华有点犹豫，顾昙华却已经干脆的在一边坐下了。 见顾棠华惊讶，顾昙华道：“走了这么久，你不累吗？而且，难道你想回去参加斗诗？” 顾昙华都这样说了，顾棠华便也坐了下来，说：“那就打扰了。” 先前程晏迟和宋谨涵席地而坐，面前是矮桌，矮桌够长，他们俩坐在一侧。顾昙华和顾棠华坐下之后就在另一侧，恰好顾棠华和程晏迟面对面。 因为程晏迟没有带下人，所以顾棠华她们坐下了以后，程晏迟便扶着袖子先给顾棠华倒了茶，顾棠华连忙道谢。程晏迟随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给顾昙华也倒了一杯。 程晏迟放下了茶壶，顾棠华这才看到桌面上居然摆着不少糕点和蜜饯……巧的是，都是她喜欢的。 宋谨涵见顾棠华在看桌面，把糕点盘子往顾棠华面前推了推：“请慢用。”说完了又对顾昙华说：“顾小姐也是。” 顾棠华差点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也就没再端着，拿了一块小口小口吃起来。顾昙华本来有点迟疑，但是想了想也拿了一块吃。 秋冉惊讶了下，顾昙华不喜甜，要是以往，她是不会吃的，别人的看法对她并不重要。 顾棠华吃完了一块糕点，端起茶水，入口一瞬很是惊讶，是普洱。倒是巧得很……顾棠华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点怪异感升起，但是怪异感只一瞬便没了，顾棠华并没有在意。 程晏迟见她喝了茶，才开口道：“你们之前在斗诗？” 顾棠华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回答道：“是，不过我和大姐都没什么兴趣，待了会儿就离开了，干脆到处走走，就走到了这儿。” 程晏迟不意外，心想着上辈子就是这样，太傅的孙女因着机缘巧合才情艳艳满都城，但是事实上她虽然有才华，却不喜欢人前冒尖。 “一句诗都没作？”程晏迟又问道。 顾棠华心想这程表哥大概是在没话找话说，免得无人说话平白尴尬。 “倒是参与了一下的，不过我作的那句不值得一提罢了。倒是丞相千金沈小姐作的那句很好，很有意境……” 顾棠华说起先前她听到的比较有印象的沈环玉作的那句，程晏迟听完了以后想了想，说：“以‘酒’为令，倒是有意思……倒让我想起此前在书上看到过的一句诗，也是颇有意境，是前朝诗人所作，‘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1]……” 程晏迟说着他的“见解”，顾棠华只当是他真的喜欢这些东西所以颇有见解，静静地听着，偶尔插一句话。一旁的宋谨涵却是吓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还是第一次知道，程晏迟书房里的书他是真看了的！ 和程晏迟说话的时候，让顾棠华想起了上辈子在太傅府里和棠玉一起谈天说地的时候。 傅棠玉是她大伯父的女儿，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虽是堂姐妹，但是比亲姐妹更亲，上辈子的傅棠华在诗词歌赋上的才情属于天赋和家中氛围渲染成了习惯了，但是说起喜欢，傅棠玉才是对诗词歌赋入了迷的那种。 姐妹二人平日里闲聊的时候经常会说起这方面的，有时候还能吵起来。 当然现在和程晏迟说话，吵起来这样的情景是不可能发生的，程晏迟说，顾棠华听居多，但是这样的交谈，很容易让她想起上辈子的事。 上辈子的太傅府，她和棠玉或是光明正大的坐在院子里说话，或是偷偷摸摸的跑到屋顶上坐着谈天说地…… 想着想着又想起了霍昭言，霍昭言不喜诗词，但是总喜欢跟她说起，说起来了隔一会儿他自己都能晃了神。 程晏迟说着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顾棠华似乎走神了。 顾棠华很快也反应过来，笑了笑：“程表哥方才说了什么？” 程晏迟和顾棠华说话的时候，宋谨涵觉得无聊，又想着把顾昙华晾在一边不太好，干脆跟顾昙华说起了话。 “上次在顾府，我在亭子对面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顾昙华一愣，点了点头：“你记得？” 宋谨涵一笑：“好歹丢了脸，怎么能不记得？” 等宋谨涵跟顾昙华实在没话可说了以后，程晏迟刚好对顾棠华说道：“你说的这本书我刚好有，如果你需要的话，下次带给你？” 顾棠华有些犹豫：“还是不了，太麻烦了。” “不会。”程晏迟一笑：“下次带给你。” 顾棠华咬了一口糕点，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儿，但是没想起来，捋了一遍也没捋清楚，干脆就算了。 又过了一会儿，顾棠华问乞巧时辰，乞巧回了以后顾棠华看向了顾昙华，顾昙华点了点头。 顾棠华便对程晏迟和宋谨涵道：“程表哥，二表哥，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就先走了。” 宋谨涵点了点头，程晏迟低头喝茶，掩饰住眼中的遗憾。 顾棠华和顾昙华往回走的时候，顾棠华正在犹豫是否要开口跟顾昙华说话，就见顾昙华似是有什么心事，心不在焉的样子，顾棠华便不再纠结了，直接闭了嘴低头想自己的事了。 第43页 招楼楼顶屋外，宋谨涵看见下面顾棠华二人走远了，才看向身边的程晏迟，笑得颇有深意：“晏迟兄，您今儿个很是奇怪啊？” 第24章 20180127 程晏迟见已经看不见人了, 便转身往屋里走，顺带回了宋谨涵一句：“嗯？怎么说？” 宋谨涵跟着他往屋里走，说道：“很不对劲儿, 从一早开始就是, 往年你这天不是嫌府里不安静吗？今年怎么来这儿了？” “这儿不安静吗？”程晏迟反问。 宋谨涵摇了摇头：“不是安不安静的问题……啧啧，蜜饯, 甜味儿的糕点，普洱茶？嗯……我们这认识都多少年了, 我到第一次知道你还有这些爱好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程晏迟坐到桌边, 倒了杯茶端起来, 看着宋谨涵。 宋谨涵感慨于好友的不动如山，一手撑在桌上，半个身子越过桌面看着程晏迟：“我说……你是不是对我表妹有意思啊？” “哪个表妹？”宋谨涵的表妹可不少。 “别跟我装。” 程晏迟眯了眯眼：“想知道？” 宋谨涵瞪大了眼睛, 就听见程晏迟继续说道：“是，又怎么样？” 宋谨涵出口就是一声“哎呦我的天”。 “真的假的？”宋谨涵瞪着眼。 程晏迟慢悠悠的喝着茶，轻飘飘的看着宋谨涵。 宋谨涵站直了，手腕一动, 折扇打开就开始扇：“难怪啊难怪，主动倒茶，还装什么肚子里有墨水……” 程晏迟打断道：“我本来就有墨水。” “成, 随你，不说这个，继续……还说什么下次见给人家带书？下次见？什么时候见啊？我瞧着棠华表妹都被你这话给弄蒙了你书房里的书敢情是这样用的？”宋谨涵啧啧几声叹。 程晏迟淡淡的看着他。 宋谨涵唱单簧唱不下去了，只好认真的看着程晏迟：“我说, 你之前见过棠华表妹？” “自然。”程晏迟说。 “什么时候？哦对，除了那次书铺以外……”说着宋谨涵再次瞪圆了眼睛：“你不会就是那次……” 程晏迟没说话，任由宋谨涵自由发挥想象能力。 宋谨涵觉得自己是猜对了，用折扇在手掌心边敲打边在屋子里走了几步，然后又问道：“晏迟，你当真是认真的？” 宋谨涵问得严肃，程晏迟也就放下了茶杯，看过去，认真道：“我很认真。” 宋谨涵点了点头：“也是，你这个性子……” 程晏迟又说道：“别跟其他人说。” 宋谨涵点头：“放心，你不提醒我也知道这件事不能说……我自己也当不知道，你自己个儿自求多福吧。”言下之意，觉得程晏迟前路稍微有点坎坷。 程晏迟笑了笑：“放心，我知道个度……不会吓着她的。” 宋谨涵又是一声叹，点了点头，随即有些郁闷道：“那我不真的成孤家寡人一个了？”以前好歹还有个程晏迟陪着呢。 程晏迟回道：“你本来也是个孤家寡人。” 宋谨涵觉得这好友没办法再继续做下去了，叹气道：“我家老夫人给我定了个规定，今年年底要是再没有成亲的打算，他们就要压着我成亲了。” 程晏迟说：“你就是自己心里过不去罢了……既然如此，不如认真看看。” 程晏迟说的没错，宋谨涵也知道，宋家的家风注定了做不出逼着儿孙成亲的事，要不然宋谨涵也不会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哪有那么容易啊。”宋谨涵最后叹口气。 回到顾府，刚用过晚膳，昭阳大长公主就派人来把顾昙华叫了过去。 昭阳大长公主想说什么，顾昙华其实明白。 果然，昭阳大长公主先是问了顾昙华晚膳吃的什么，吃得如何，然后就说起了今日在宜云长公主的赏菊宴上的事。 “昙华，我听说后来公子小姐们在一起赏菊辨花？你今日可见着了什么……印象好的人？” 顾昙华刚想说后来赏菊辨花的时候自己不在花园里，但是昭阳大长公主后面那句话让她一下子顿住了。 印象好的人吗？ 昭阳大长公主这委婉的问法，却让顾昙华愣了下，然后才回过神对昭阳大长公主摇了摇头。 昭阳大长公主注意到她的异常，叹了口气，又说了会儿便让顾昙华回去了，让她好好休息。 “殿下，大小姐已经回去了。”锦绣姑姑回到屋子里对昭阳大长公主道。 昭阳大长公主点了点头，说：“锦绣，你让人去把今日和昙华一起去宜云那儿的丫鬟带过来……不要让昙华知道。” 锦绣姑姑没有迟疑，俯身应是，就退了出去。 过了一阵儿，锦绣姑姑就回来了，回到屋子的时候身后跟着顾昙华身边的秋冉。 “殿下。”秋冉跪在地上行礼。 昭阳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大小姐歇下了？” “是的，应该是今日在赏菊宴上累着了，所以大小姐回屋了就说要睡了。” “今日是你跟着大小姐去的镇国公府？” 秋冉回道：“是。” “大小姐在镇国公府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比较特别的人了吗？”昭阳大长公主没有再兜圈子，直接开口问道。 秋冉一愣。 “殿下……”她是顾昙华的丫鬟，自然以顾昙华为先的。 第44页 昭阳大长公主倒也不气，要是她一问秋冉就说了，那这个丫鬟该不该留在顾昙华身边，就值得商榷了。 “殿下是大小姐的亲祖母，难道还会害大小姐不成？”锦绣姑姑在一旁开口道。 秋冉想了想，斟酌着开口：“今日大小姐在花园里待了一阵儿，那个时候小姐们都还在斗诗呢，后来觉得无趣，便到处走走了。然后刚好遇到了正好也在随处走走的二小姐。大小姐和二小姐一同走了会儿，在镇国公府的婢女的引路下上了高楼处。” 昭阳大长公主点点头：“后来呢？没有回花园里参与赏菊辨花？” 秋冉摇了摇头：“大小姐和二小姐到楼顶之前，程二公子和宋二公子就已经到那儿了……” “宋二公子，指的是哪个宋家？”都城有宋家，不止一家。但是如果和程晏迟一同的，应该就是顾家的亲家宋家的宋谨涵了。昭阳大长公主不确定，还是问了问。 秋冉回道：“就是二小姐的外祖宋家，宋二公子是也是二小姐的表哥。” “然后呢？” “大小姐和二小姐都不想回花园里，刚好宋二公子挽留，所以大小姐和二小姐就留在了那儿，直到时辰差不多该离开了就走了。” 昭阳大长公主听完，想了会儿，才想起来挥了挥手，让秋冉回去了。 “好好照顾大小姐……不要告诉她今夜我找你过来的事。” 秋冉低头应是。 “殿下。”锦绣姑姑用剪刀剪了剪烛花，回到昭阳大长公主身边。 昭阳大长公主若有所思：“你说，昙华这是不是对宋家那孩子……” 屋内只有昭阳大长公主和锦绣姑姑二人在，这话倒是不担心让旁人知道了。只是昭阳大长公主话一出，锦绣姑姑也不敢接话。 先前昭阳大长公主有意撮合宋谨涵和顾昙华的事，昭阳大长公主身边就只有一个锦绣姑姑知道，就是其丈夫顾尚书都是不知晓的。 锦绣姑姑知道之前的事，所以现在只静默的陪在昭阳大长公主身边，并不说话。 昭阳大长公主叹了口气：“只能是宋家那孩子了。昙华是见过晏迟的，先前就没那个意思，现在应该也不会，倒是宋家那孩子……唉！” 先前宜云长公主和昭阳大长公主姑侄俩，一个有儿待娶，一个有女待嫁，本来想是能撮合结亲，结果昭阳大长公主问起顾昙华，顾昙华毫不犹豫的摇了头，好在宜云长公主那边程晏迟也是这般的态度，要不然还徒然添了不好。 锦绣姑姑帮昭阳大长公主锤肩，听她叹气，也只得心下微微一叹：“殿下……” 昭阳大长公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安慰她。 过了一会儿，昭阳大长公主才开口：“还有三个月就是年底了，到时候阿锦成亲，宋家那孩子应该也会来，再看看昙华的反应……现在也不能确定昙华当真有那意思。” 顾家大爷顾之遥的嫡长子顾锦之前就和英国公府的嫡女蔡姝定了亲，来年开春成亲，距今也不过三月多点了。 “家里的孩子都到了议亲的年纪了，当真是……”昭阳大长公主说着，只得又叹了一声。 日子过得很快，这日给昭阳大长公主请安的时候，宋琬如说起该给家里的小姐们添首饰了，顾棠华才发现距离赏菊宴已经过去了快两月了，还有小半个月就要入冬了。 都城的冬天很冷，顾棠华从深秋的寒意就能感觉得到。宋琬如怕她冻着了，便让乞巧备好了手炉，虽然用得比昭阳大长公主这般上了年纪的都还早，但是确实是暖和。 拢了拢抱着的手炉，顾棠华就听见昭阳大长公主说：“不如让她们几个小姑娘自己去月河楼挑首饰去吧，整日里待在府中也是闲得无聊，不如出去走走。” 第25章 20180128 月河楼是都城名声很大的首饰楼, 先前府上都是在月河楼订的首饰。 昭阳大长公主觉着她们许久没出过门了，倒是可以出门去走走，就当散心了。 程晏迟在本来就闲的工部挂了个闲得不能再闲的职, 这日知道顾棠华要出门, 便带着莫陵离开工部。 莫陵跟在程晏迟身后，内心哀叹, 难怪自家公子先前总是不对劲儿，结果是心里在打主意, 有猫腻啊。 顾棠华一行人, 乘着两辆马车停在了月河楼与门口。 顾棠华系着素色的披风, 抱着小手炉，和顾昙华一同走进了月河楼，顾竹芸和顾竹珊紧跟其后, 不过也只有顾棠华穿得这么暖和。 月河楼的掌柜之前就接到了消息，早就等着她们来了，故而几个人刚下马车，掌柜的就已经上前了。 “几位小姐, 在下是月河楼的掌柜，姓杨，今日小姐们能来, 月河楼真真是蓬荜生辉。”杨掌柜是个笑容和蔼的中年人，一看就是个精明人。 本来按理来说，顾昙华是顾家的大小姐，是长姐, 出门在外没有长辈，就该顾昙华照顾着底下的妹妹，但是顾昙华的性子注定了不可能。于是只好顾棠华开口，对杨掌柜笑道：“今日要劳烦杨掌柜了。” “顾二小姐这话严重了，几位小姐来，是在下的福分。”杨掌柜说着，但是面上并不谄媚。 随后杨掌柜带顾棠华四人上了楼挑首饰。 顾昙华对首饰没什么兴致，上了楼以后随意挑了几样便坐在一边喝茶，看着窗外闲着无事的样子。 第45页 顾昙华就坐在窗边的桌子边，不一会儿，正好就看到下面对面的店门口出现了几个人。 程晏迟和宋谨涵很是显眼。 顾昙华收回了视线。 顾棠华倒是素来喜欢样式精致的首饰，她不常戴，但是放在首饰盒里看着也不错，只是样式精致的，像月河楼这样的地方，自然也贵，所以顾棠华也就选了两件看得过眼的，然后就走马观花的看着其他首饰。 倒是顾竹芸和顾竹珊很是有意思，顾竹珊看首饰，顾竹芸看着顾竹珊。 顾竹珊看上的耳坠，刚伸手去摸，顾竹芸就已经拿了起来：“哎，这个耳坠子不错，四妹妹你觉得呢？” 顾竹珊看上的手镯，手刚放上去，顾竹芸就已经拿起来戴在了手腕上：“四妹妹觉得我戴这个镯子怎么样？” 顾竹珊能怎么样？只得笑着说：“很合适三姐姐。” 顾棠华就在一旁，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只是没那个心思去说什么。顾竹芸此前虽然偶尔会没眼色，但是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针对，进了一趟小祠堂，出来以后在长辈面前都是乖巧懂事的一个人，偏生对顾竹珊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顾棠华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顾竹芸和顾竹珊也选好了，几人便打算回去了。 顾棠华觉得难得出来了，就只往月河楼来一趟，挺可惜的。只是还是得回去了。 刚走出了月河楼，上了马车，还没走，月河楼里就有个小厮跑了出来，在马车外对里道：“顾大小姐，顾二小姐，掌柜的想请您二位再留一下。” 顾昙华和顾棠华看了看彼此，顾棠华对外道：“可有说是什么事？” 小厮说：“未曾，只让小的来请两位小姐。” 顾昙华对顾棠华点了点头：“那就下去看看吧。” 顾棠华和顾昙华下了马车，就看到顾竹珊和顾竹芸坐的马车已经往回走了。顾棠华和顾昙华都觉得奇怪，杨掌柜单独留下她二人做什么？总不至于是另外给她们准备了什么东西吧，昭阳大长公主的性子，若是另外准备了就不会让她们四人出府来自己选了，或者说刚才就直接拿出来了，没必要多此一举。 顾棠华和顾昙华回到楼上，就看见杨掌柜和另一位中年女子在屋内。 “顾大小姐，顾二小姐，劳烦了……这位是对面姚家酒楼的姚掌柜。” 姚掌柜对顾棠华二人行了一礼：“在下也是受人之托来请二位小姐的，程公子和宋公子找您二位有事。” 程公子和宋公子？ 程晏迟和宋谨涵？ 顾棠华觉得奇怪，特意这么麻烦的找她们俩？能有什么事？ 姚家酒楼二楼的独间内，宋谨涵叹气：“你也是不嫌麻烦。” 程晏迟手里拿着上次跟顾棠华提起的那本书，书页有点泛黄，一看就知道有点年头了，不过很是平整，保藏得很好。他闻言抬头看了眼宋谨涵：“哪儿麻烦了？” 宋谨涵一噎，罢了罢了。 顾棠华和顾昙华走进独间的时候，程晏迟正拿着手里的书在翻，宋谨涵则是无所事事的样子。 见二人进来，宋谨涵松了口气：“你们来了。” 顾棠华点了点头：“程表哥，二表哥……你们有什么事？” 程晏迟合上书，抬起头来，笑道：“方才看见几位在对面月河楼二楼，就想起了之前说的要拿给二表妹的那本书，便请了姚掌柜去请……可是吓着你们了？” 顾棠华一愣，摇了摇头：“没有……”顾棠华心想，大概这两位表哥真的很闲。 “坐会儿？”宋谨涵笑眯眯的开口道，心想反正程晏迟等会儿也会开口，不如自己顺水推个舟。 顾棠华看了看顾昙华，见她没有什么异议的样子，便点了点头。 顾昙华跟着坐了下来，差不多明白了怎么回事。程晏迟要把书拿给顾棠华，但是又不好明晃晃的，而顾棠华和顾昙华同乘一车，要顾棠华来，顾昙华自然也不能落下。想到这个的顾昙华，心里莫名有点不舒坦，不过那点异样并不太明显。 顾棠华从程晏迟手里接过书，看见书名就笑了起来，这书分了上中下三卷，她之前一直没能找到下卷，上次和程晏迟说话的时候说起了这本书，程晏迟说他刚好有下卷，且只有下卷，拿着也没什么用，说要给她。 不过顾棠华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就算只是下卷，也是稀罕得很，而且后来她想起来了，程晏迟说的是下次带给她，但是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顾棠华本是以为程晏迟这样说是敷衍的说法，没想到倒是她小人之心了？ “谢谢程表哥……”顾棠华说着把书递给了乞烛——今日出门，是乞烛陪在她身边的。 “不客气。”程晏迟微微颔首。 顾棠华想了想，问道：“程表哥……一直把书带着？”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顾棠华方才一进屋子就发现了，这个屋子刚好可以看到对面月河楼的二楼里的情景，所以程晏迟和宋谨涵会看到她们倒不奇怪……只是这书？如果不是一直带着，哪有这么巧的？ 程晏迟闻言，也发现……如果他点了头的话，似乎是不太合适，毕竟对于顾棠华来说，他们不过见过三两次。 程晏迟还没来得及想出应付的话，身后的莫陵就已经开口了：“这儿离镇国公府近，方才公子看到了几位小姐，便想起来了这本书，就差了小的回去拿，刚好赶上了。” 第46页 莫陵说完，顾棠华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程晏迟说着不客气的同时，心想或许可以给莫陵加点月俸了。宋谨涵暗自叹气，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啊，瞧瞧这编瞎话的速度和能力。 顾棠华和顾昙华没坐多久就起身告辞走了，毕竟顾竹芸和顾竹珊已经回了顾府，她们俩迟太多了不合适。 顾昙华走出屋子时，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程晏迟和宋谨涵正看着门口这边，见她回头，宋谨涵颔首一笑。 顾昙华抿了抿唇，往外走了。 顾棠华二人搭了马车往回赶，正到半路上，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乞烛挑起帘子往外看了看，说道：“小姐，前面就是三小姐和四小姐的马车，好像是前边发生了什么事，道给堵着了……”乞烛话音刚落，马车的车轱辘又转了起来，乞烛惊讶：“真是运气，我们刚到就不堵了。” 顾棠华微微挑眉，这运气……那就相当于，她们四人一同出门，也是一同回府的，先前程晏迟和宋谨涵的事，如果她们不想说，也可以不说。虽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但是要解释起来也的确有点麻烦，还得从上次赏菊宴说起。 回到顾府，顾棠华几人先是去了昭阳大长公主那儿，然后各自回了院子。 回到海棠园，乞烛就把书递给了顾棠华，顾棠华休息了会儿，闲得无趣，就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翻起了书。 乞巧看着院子里的顾棠华，问乞烛：“今日出门，小姐又买书了？怎么只买了一本？” 乞烛想起先前的事，笑了起来，对乞巧说道：“不是买的，别人送的。” 乞巧“咦”了一声：“送的？谁呀？” 乞烛眨了眨眼：“你猜？” 第26章 20180130 乞巧想了想, 摇了摇头。 乞烛一笑：“是镇国公府的程二公子。” 乞巧呀了一声：“我想起来了，之前宜云长公主的赏菊宴上，程二公子说过……我还以为就是随口说说呢。” 闻言, 乞烛眨了眨眼：“那程二公子……是不是有点那个意思啊？” 乞巧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就是……我觉得这程二公子是不是喜欢我们家小姐啊？” 乞巧惊讶：“怎么可能？”也没见过几次吧？ “怎么不可能了？” 乞巧迟疑, 最后说：“这……没影儿的事，还是别乱说, 要不然对小姐声誉有碍。” 乞烛连忙点头：“我知道的。” 顾棠华坐在秋千上静静地翻了一页书，对乞巧和乞烛的对话毫不知情。 这日早晨顾棠华起的时候, 觉得比往日更冷了些。 “还有大半个月就是过年了, 再过些日子就开春了, 到时候就没这么冷了。”乞巧把屋子里的炭火烧得更旺了些。 顾棠华坐在窗前看着屋外的漫天白雪，心想可惜了，她现在的身子不允许, 要不然当真想要到外边去走走。她重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雪。 近日里府里很热闹，马上要过年了，大家的精气神都很好, 府里也到处张灯结彩的。而且人人都知道，过年之后没多久，大少爷顾锦就要成亲了, 又是一件喜事。 不过也因此宋琬如当真是忙得不行，还时不时要教导顾棠华几人如何管家的事。 本来宋琬如是想着顾棠华年纪也差不多该好好学学这些东西了，毕竟以后嫁了人，这些事都是要会的。但是又想着若是只教顾棠华一人, 其他人知道了不太合适。干脆就请示过了昭阳大长公主以后，把府里四位小姐都合到一起教。 顾棠华除了听宋琬如讲如何管家的事以外，平时已经基本就不出门了。 闲着无事，顾棠华把程晏迟给她的那本书看完了，然后手抄了一份，把原本保存好，打算若是日后有机会，把原本还给程晏迟。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顾棠华听见外面的爆竹声的时候才想起来，已经到了大年三十了。 踩着厚重的雪到主屋，年夜饭桌上顾府的人也不齐，顾延和顾之遥、顾之远父子三人官阶较高，都入了宫和皇帝一同用年夜饭。 顾锦和顾铮都在，但是姨娘们都不在，就算是顾铮生母柳姨娘都不在，虽然柳姨娘得宠，但是毕竟是姨娘，而且昭阳大长公主一直看不上柳姨娘，大年三十的日子，没谁想不顺心。 吃过了年夜饭，便是守岁。 昭阳大长公主很注重守岁，素来要求儿孙们一定要守到大年初一天亮的时候，然后开祠堂，祭拜顾家先祖，再是共同用新年第一顿饭，然后才能各自回去休息。 故而虽是喜庆的一天，宋琬如也早早提醒了顾棠华做好受累的准备。以往他们一家三口在地方上过年是没这么多要求的，累了就歇下了，宋琬如怕顾棠华身子弱，受不住。 事实上顾棠华虽然怕冷，但身子骨并不算弱，虽然一夜不睡的确疲倦得很，但是也没什么大碍。 顾延父子三人是在全城的子时时候的钟声响了十下之后又过了半个时辰才回来的，回来以后便一同在主屋这边守岁了。 屋内最开始还算是有说有笑的，但是到后面，小姐们就困得很了，便不怎么开口了。 终于到了天际泛白的时候，吩咐了下人去放爆竹。 爆竹声响大，倒是让人清醒了几分。 第47页 接下来是开祠堂，待祠堂开了以后，各式各样精致的吃食就被早先就焚香沐浴过的老仆人端了进去，然后才是主人们往里走。 顾家人丁不多，虽然也有零散的分支，但是并不起眼，大年初一进祠堂的，还是主要是主家这为数不多的人。 在祭拜祠堂先祖这一点上，顾家行的是古礼，作为妇人的宋琬如是不能进祠堂的，昭阳大长公主也是因着大长公主之尊才能进。 而且这个时候嫡庶就显得很分明了，作为嫡长子的顾锦和嫡女的顾昙华、顾棠华可以进入祠堂祭拜，但是作为庶出的，哪怕是受宠如斯的顾铮，也是只能和顾竹芸、顾竹珊一同站在祠堂外进行祭拜的。 顾棠华在祠堂内，一举一动都不得妄为，更是连哈欠都不能打一个，跪得笔直，磕头的时候还得额头触地有声。 等出了祠堂，顾棠华只觉得困死了，但是还得一同吃新年第一顿饭。 好在顾家讲究第一顿饭不能吃得太隆重，只是每个人一碗元宵，元宵有大有小，其中有的会包着铜钱，甚至是银馃子金馃子，其实每个人都会多多少少吃到一两个，也就是讨个彩头。 等吃完了，顾延和昭阳大长公主给小辈们发了红封，然后顾之遥、顾之远夫妇也分别给小辈们发了红封，所有的流程就算是走完了，所有人都困了，于是各自回了屋了。 回到海棠园，顾棠华连红封都没拆，直接洗了把脸就睡了。 过了年以后，日子就更快了，很快就到了元宵节，吃了元宵看了灯笼就过了，顾棠华听闻外边大街上有灯会，羡慕得不行，她已经很久没出门走走了。不过又想了想，这么冷的天，估摸着就算有机会，她也没那个心思走太远。 倒是乞烛笑道：“小姐别觉得遗憾啊，元宵节的灯会算什么，等到四月二十一，朝城内有灯节，那个时候街上的灯才好看，我问过了，往年里那一天，府里都是允许小姐们出门的，到时候天儿也不冷了，多好啊。” 乞巧哑然失笑：“就你知道得多。” 乞烛吐了吐舌头：“我闲不住嘛，闲不住就爱跟扫地的阿珠她们唠嗑……不过我可没乱说话啊，乞巧姐姐你可别说我。” 顾棠华和乞巧都笑了起来。 乞烛想了想又说：“这不没多少天就是大少爷成亲的时候了吗，到时候府里肯定热闹。” 顾锦和蔡姝的婚事安排在了二月一，立春后的五天，是个吉日，宜嫁娶。 今年的年三十来得早，往年立春都是在大年三十之前的，今年却在元宵节都过了好些天了才到。 顾锦和蔡姝的婚事之前因为英国公府的太夫人去世被推迟了一年多，两家本来都想能在去年把事情办了，但是算吉日的时候发现因着新年来得早，立春得晚，之前没有好日子，又讲究正月不娶，恰好二月初一是个好日子，就定在了那天。 大房没有正经夫人，所以顾锦的婚事，除了昭阳大长公主的提点之外，基本上算是宋琬如一手操办的，累得也够呛。 正月最后一天，宋琬如才停了下来，打算歇一歇，明天正日子，只会更累。 不过这些和顾棠华几人是没什么大干系的，除了要在新娘揭了盖头之后认姑嫂之外，她们并不忙。 但是顾棠华见宋琬如累得很，便主动说了要帮她。 “娘亲，先前您教了我那么多，现在就当我上手试试好了，而且，我也不会到前院去，就在幕后，能帮你一点是一点，好不好？” 听着顾棠华这么说，宋琬如本来有点迟疑，最终还是点了头。学以致用，学了不用怎么成呢？顾棠华最终被安排到了厨房，虽然油烟大，但是暖和，而且宋琬如并不让顾棠华进厨房，就让她在厨房外的院子里看着，尤其是最开始招待宾客们的糕点万万不能出差错，若是临时有什么事，就随机应变，或是通知宋琬如来解决。 顾棠华便一直在厨房里待着，等到午时一刻，该厨房里准备的都准备好了，该送到宴厅里的糕点之类的也都送上去了，就等着新郎接了新娘子回来了拜天地了。 顾棠华看了看时辰，刚在想她现在应该离开厨房往正堂那边去了，等会儿拜堂的时候，她这个做妹妹的得在。正想着，宋琬如派来换她往正堂去的丫鬟就来了。 “我知道了，你去吧。”顾棠华对那丫鬟说道，然后带着乞巧和乞烛一同往正堂走。 厨房离正堂有好一段距离，不过好在也不算着急，顾棠华抱着手炉慢慢的走着。 顾府里有几个大大小小的湖，顾棠华路过最大的那个湖的时候才发现，之前已经结了冰的湖面开始解冻了。 难怪这两日比之前稍稍冷了点。 “等冰化完了，这天就真的暖和起来了。”乞巧笑着说。 又走了几步，顾棠华看着迎面走来的人，讶异之后行了一礼：“程表哥。” 程晏迟笑了笑，心想这可不就是缘分？他随处走走，虽然是打着想要遇到她的主意的，但是却是没个方向，可这就遇上了。 “你这是去哪儿？”程晏迟笑着问。 顾棠华道：“去正堂。” 程晏迟看了看，时辰的确差不多了，便道：“我也是出来随处走走的，都快忘记了时辰了，既然如此，若是表妹不嫌我烦，我们同行一段路可否？” 第48页 顾棠华莞尔：“自然可以。” 程晏迟见顾棠华抱着手炉，问道：“表妹之前在地方上，刚回都城不适应吧？” 顾棠华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抱着的手炉，笑道：“是有一点，朝城的冬天比雾城冷得多，不过也是我自己本身就怕冷，这不冬天都过了，我还抱着手炉。” 程晏迟想了想，她这么怕冷，猜想莫不是莫陵说的，她七岁那年冬天落水的缘故？ 正想要开口，程晏迟就听见顾棠华惊喜的声音：“爹爹！” 程晏迟抬头看过去，几米开外，顾之远一身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官袍，笑意和蔼。 第27章 20180131 今日是顾锦大婚, 顾之远官职责任所在，还是先去了一趟东宫，然后匆匆赶回来, 一身官袍还没来得及换下。赶回竹洗园的路上, 远远地就看见女儿和一名男子同行。走近了才看见，原来是程家的孩子。 听见顾棠华乖巧的喊自己, 顾之远笑意浓浓的点点头：“这是去正堂？” “嗯。”顾棠华往前走了几步：“爹爹才从东宫回来？” 顾之远点了点头，就看见程晏迟也跟着往前走了几步, 对他行礼道：“表叔。” 顾之远颔首：“晏迟也在。” “嗯, 方才随意走走, 刚巧遇见了表妹，就同行往正堂去。” 程晏迟心想，阿棠上辈子虽然家中和睦, 上有祖父、大伯父伯母疼爱，下面几个兄弟以及一个妹妹关系也极好，但是毕竟是记事起就没有过父母的。就莫陵之前查到的，以及刚才看着阿棠对顾之远的态度, 他就对顾之远夫妻心怀尊敬和感激。 毕竟是因为他们，他的阿棠这辈子才不像上辈子那样没有父母，享受到了父母亲的疼爱。 程晏迟态度太过恭谨, 顾之远态度随和，但是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那你们先去吧，我先回趟院子，稍后再去。”顾之远说。 顾棠华点点头：“那爹爹快点儿。” “嗯, 去吧。” 顾之远走出去很远，才回过身去看。 程晏迟似是在说话，顾棠华微微偏着头在听。 顾之远想起都城中对镇国公府的次子程晏迟的言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不过现在他着急着要回院子换衣服去正堂，只得暂时先放下。 到了正堂外面，顾棠华和程晏迟就分开走了。 分开了以后顾棠华才想起来程晏迟的那本书，她本是打算还给他的，现在来看，只得日后再说了。 顾棠华刚到，顾竹芸和顾竹珊也就紧跟着到了。 又等了一会儿，震耳的鞭炮声就响了起来，噼里啪啦的炸开来，使得满是喜庆的红更加有热烈。 迎亲的队伍回来了，顾锦从马上下来，背着新娘到了门前的火盆前才放下了。然后喜婆牵着新娘跨火盆，嘴里一直说着吉利的话。 一众人以新郎和新娘为中心的人热热闹闹的到了前堂。 这个时候顾昙华到了，随后昭阳大长公主和顾延从后面出来，坐在高堂之上。作为父亲的顾之遥坐在左下第一个位置。 顾棠华听着耳边传来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看着顾锦和新娘拜了几拜，最后礼成，鞭炮声再次响起。 很热闹。 之后新娘送入洞房，顾家这边顾棠华等四位小姐，还有新娘蔡姝自己的姐妹和好友，都进了房间。 等到顾锦揭了蔡姝的盖头，又过了流程，顾锦才离开了洞房。 平日里严肃得很的顾锦，难得的有些脸红。 “大嫂，”顾昙华作为长姐，又是顾锦嫡亲的妹妹，这个时候再怎么都得率先开口了：“我是昙华，在家中姐妹排行老大。” 蔡姝紧张得很，但是还是比较稳的点了点头：“大妹妹好。” 顾棠华接着道：“大嫂好，我是棠华，家中姐妹排行第二。” “二妹妹好。” 然后是顾竹芸和顾竹珊。 一众人在新房内待了半个时辰之后便离开了。只留下了新娘蔡姝和她带的陪嫁嬷嬷在屋内。 蔡姝抓着自己嬷嬷的手，紧张的问道：“嬷嬷，我……” “小姐别紧张，您做得很好。府上的小姐们看上去也是好相与的。”而且大房没有正室夫人，蔡姝一嫁进来，上头便没有婆婆管着。 蔡姝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了点。 时辰过得很快，眨眼天就黑了，送走了客人们，昭阳大长公主虽然疲倦，但是笑意掩都掩不住。 “咱们家都多久没有过喜事了。”昭阳大长公主说道。 顾延点了点头，感慨道：“阿锦也成家了啊。” 夫妻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昭阳大长公主让顾延先回了房间，才特意把锦绣姑姑留了下来。 “怎么样？”昭阳大长公主有些急切的看着锦绣姑姑。 锦绣姑姑走到她身边，才小声说道：“今日宋公子是和程二公子一同来的，我本来在想要怎么才能把他们俩分开一下，好巧程二公子说自己要单独走走，二人就分开了。我安排了小丫鬟给宋公子带路，刻意和大小姐走到了一条道上……” “大小姐对宋公子的态度确实是不一样的。宋公子跟大小姐打了招呼，大小姐不但没有不答应直接走掉，还跟人说了会儿话。” 话到这儿，也就不用再继续深入了。 第49页 昭阳大长公主又是欣慰，又是想叹气。 锦绣姑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昭阳大长公主盼着顾昙华能有个好归宿盼了多久了，可是偏偏是宋谨涵，之前昭阳大长公主想到过最后尴尬收场的人。 “殿下……万一是我们想错了，大小姐不反感宋公子，也不一定就是心仪……不如，先问问大小姐是什么看法？”锦绣姑姑缓缓的说：“若是大小姐真的喜欢宋公子，那咱们就想办法再探探宋公子是什么态度……虽说之前的确发生了点尴尬的事，但是若是两个孩子都愿意，那之前的事也不算什么事了。” 昭阳大长公主听了锦绣姑姑的话，想了会儿，最终缓缓的点了头。 不管怎么样，至少要先确定顾昙华的心思。 竹洗园内，顾棠华正在帮宋琬如捶肩，宋琬如近日实在累得狠了，顾棠华看着心疼得很，但是偏偏她自己能力不够，而且一提出来要帮忙，宋琬如就迟疑着怕她累了，最后也只会给她一点简单的事做。 “好了，手腕都酸了吧。”宋琬如笑着牵住顾棠华的手，把她带到自己对面的凳子上坐着：“今日在厨房累着了吧？” 顾棠华摇了摇头：“哪有，我压根就等于什么都没做。”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话，顾之远才回来了，笑着问：“你们俩说什么呢？一进院子就听到了笑声了。” 顾棠华眉眼弯弯：“爹爹回来啦。娘亲方才跟我说今日发生的趣事呢。” 今日顾锦成亲，都城里许多有点身份的人家都来了，虽然有的人自恃身份不大参与，但是人多就会口杂，倒也有些趣事，宋琬如挑了能跟顾棠华说的说着。 顾棠华又待了会儿，见顾之远似是有事情要跟宋琬如说的样子，便主动说要回自己的海棠园了。 待送走了顾棠华，宋琬如才看向顾之远：“怎么了？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顾之远沉默了下，然后开口说：“你知道镇国公府的嫡次子程晏迟么？” 宋琬如觉得奇怪：“知道啊，怎么提到了他？” “今日我回来的时候，刚好瞧见了，棠儿与他有说有笑的，说是棠儿往正堂去的路上恰巧遇到了，便同行了。”顾之远说着：“但是我觉得不对劲儿。” 宋琬如想到之前听到的那些关于程晏迟的形容：镇国公与宜云长公主的嫡次子，皇帝是他舅舅，极为疼这个外甥。年十八，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有样貌，且待人素来温和有礼。 就这样看，本来该是香饽饽的人，但是就是十八了还没成亲，也没定亲……甚至于说，除了前几年，现在都城里排得上号的世家里，够格的，基本上都没什么人家会想把女儿嫁给程晏迟。 程晏迟和宋谨涵总走在一起造成的那点风言风语倒不是什么重要的，毕竟信这个的人并不多。程晏迟本身也是雅致的人，前几年的确是香饽饽，不过那是前几年的事了。 只因为程晏迟太过“规矩”了，少与女子接触，至于那些个因为宜云长公主的安排而避之不了，最后那些女子跟家里人说的差不离都是——程晏迟比较合适做朋友。 久而久之，连宜云长公主都泄气了，甚至于在那一年赏菊宴上说露过嘴——程晏迟的婚事，还是随缘吧。 先前宋琬如听闻了这事，只觉得程晏迟倒是个会做人的，这般的行径，最后给人留下的印象居然是太过规矩了。 而现在听到顾之远的话，宋琬如想到了这些，随即讶异，蹙着眉头说：“棠儿毕竟是他表妹，大概是因着这个缘故……？” 顾之远轻轻摇了摇头：“我看着不像。” “那……”宋琬如说：“你是觉得？” 顾之远轻叹：“我的看法，和你现在想的差不离了……说句不怕你笑话的，我今天看着程晏迟，莫名就想起了我当年讨好你的时候。” 宋琬如还是蹙着眉，最后道：“其实，若是棠儿愿意，这倒也不失为一门好亲事……” “我倒不这样觉得。”顾之远缓缓摇头：“你也知道程晏迟在外的名声，我想着这人的心思太过深了，棠儿良善……” 第28章 20180201 第二日, 蔡姝作为嫁入顾府的新妇，正式与众人见礼。除了收了昭阳大长公主、顾之遥、顾之远和宋琬如的礼以外，蔡姝还给顾棠华姐妹四人了见面礼, 比昨日里新房内彼此点点头称呼一声要正式得多。 之后便是开祠堂。 顾家儿郎娶了妻之后, 新妇要在第二天就上族谱。 从祠堂出来了，蔡姝就是正正式式的顾家人了。 昭阳大长公主见蔡姝倦意难掩, 便让顾锦带蔡姝回了两人的院子，让其余人也各自散了, 独留下了顾昙华。 昭阳大长公主对顾昙华的偏疼, 众人都知道, 所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顾昙华自己也没觉得。 直到昭阳大长公主说：“祖母也不跟你拐弯抹角的了，昙华, 你觉着……宋家的瑾涵……如何？” 顾昙华一愣：“怎么说起他了？” “我听下人说，你对宋谨涵……态度不一般？” 顾昙华彻底愣住了，不一般吗？有什么不一般的？ 从昭阳大长公主那儿离开，顾昙华还有些没晃过神来, 只记得最后昭阳大长公主笑意融融的对她说：“你不摇头，那祖母就当你是肯定了。这样，我找个机会打探一下那孩子的意思……你放心, 祖母就说是自己想要撮合，不会让旁人知晓了你的想法的。” 第50页 顾昙华回到了房间，又缓了一会儿，才彻底回过神来了。 喜欢宋谨涵吗？ 顾昙华想起前段时间第一次在顾府见到宋谨涵的时候, 最初那遥遥的一拱手，还有后来亭边他悠闲地喂鱼，颇为可惜的感慨“可惜不能吃”……然后是在镇国公府，他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后来在月河楼对面的沈氏酒楼，再后来，就是昨日顾锦成亲的日子，又见到了。 “顾小姐，好巧。”他说。 顾昙华笑了起来，大概是喜欢的吧？ …… 过了几天，昭阳大长公主请了宜云长公主上门。 宜云长公主回到镇国公府没多久，便叫人起唤程晏迟。好在程晏迟这日没出门，没多久就来了。 程晏迟觉得大概是有什么着急事发生了，要不然宜云长公主不会这个时辰叫他过去。 结果宜云长公主第一句话就让程晏迟差点被口中的茶给呛到。 宜云长公主说：“你可能把瑾涵约到顾府去见见你姑祖母？” 程晏迟觉得奇怪：“姑祖母要找瑾涵？那为何不直接找他就是，瑾涵又不会拒绝。” 宜云长公主抿了抿唇，说：“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跟别人说。” 程晏迟点了点头，宜云长公主才开了口。 “今日你姑祖母把我叫去顾府了……” 昭阳大长公主今日特意把宜云长公主叫去了顾府，就是想通过程晏迟把宋谨涵带到她面前见一面，毕竟程晏迟和宋谨涵关系是众所周知的好。 “是关于你昙华表妹的婚事的，你姑祖母见昙华对瑾涵态度还不错，便想要撮合两人，但是又不知道瑾涵是个什么态度，怕万一瑾涵没那个意思，最后尴尬，所以不想大张旗鼓的叫了瑾涵去。” “而且她也不想太过贸贸然的找瑾涵，所以就想说，你随便找个借口把瑾涵带到顾府去让你姑祖母见一见，至于要说什么那是你姑祖母考量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不过你可以委婉一点跟瑾涵说说这个事，让他有点准备。” “不管最后瑾涵是个什么态度，直接说就成……你也知道，你姑祖母真的是为了昙华的婚事操碎了心了，她现在就想着只要日后昙华的日子和和美美就成……” 程晏迟听完，点了点头，说好。 宜云长公主觉得奇怪：“你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 程晏迟也觉得奇怪：“我平日里哪儿不好说话了？” 宜云长公主一噎，心想也是，外面就没有人说过程晏迟不会做人。 “我是想着，你平日里不是不喜欢管这些闲事吗……虽然是你表妹的事，但是我瞧着你这没心没肺的样子，约摸着也是觉得是闲事的。” 程晏迟笑了笑：“瞧您说的……毕竟是姑祖母开口了，而且你也说了，昙华是我表妹，瑾涵是我的好朋友，我自然是想他们好的。” 宜云长公主点了点头，算是解决了一件事之后松了口气，但是随即又皱起了眉头，看着程晏迟好半晌没说话。 程晏迟见她这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无非就是他的婚事罢了。他是时就起身说了自己要先走了。 宜云长公主叹了声气，摆摆手：“走吧走吧……这件事别忘了，你姑祖母的意思是尽快。” “儿子知道了。” 程晏迟当天就去找了宋谨涵。 他直说了来意：“我姑祖母……也是昭阳大长公主想要见见你，想问问你是否有意跟顾家结亲，但是又怕你拒绝，到时候人家女孩面上过不去，所以想私下里先跟你聊一聊……你可愿意去一趟顾府？” 宋谨涵挑眉：“奇了怪了，这种事难道不应该是找长辈的吗？找我祖母，或者母亲，然后再来问我，两家议亲什么的，这才是正常的流程吧？私底下的，又不张扬开来，也不存在什么女子面上过不去的问题啊。” 程晏迟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姑祖母先是找了我母亲，是我母亲转达给我的。” 宋谨涵眯了眯眼，随即冷哼了一声：“你是压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吧？我想想……你约摸着是想着，要是我跟你去了顾府，你就有机会见到棠华表妹了，所以根本就没想过其他的吧？” 程晏迟笑了笑，也不反驳，只问道：“那你是去还是不去？” 宋谨涵一耸肩：“自然是得去的，大长公主殿下都开口了，我自己去了，委婉点拒绝了就没什么后事了，要是不去……万一人真的直接去找我祖母她们了，我祖母她们又觉得这门亲事不错……更伤神了。” “你都不问问我姑祖母到底想撮合你和谁？” “有什么好问的，不会是棠华表妹……你白我一眼作甚，我说的又不是没可能的……顾家的嫡出女儿，也就还有一个顾家大小姐顾昙华了。” 过了一会儿，程晏迟说道：“你就直接拒绝了，不考虑考虑？” 宋谨涵一笑：“我自己心里怎么想的，我清楚得很，要是真有那意思，我早就上门了。” 程晏迟便没有再劝了。 第二日，昭阳大长公主听着丫鬟的禀报，觉得有些惊喜，昨日她才拜托了宜云帮忙，本以为还要多等几日，没想到今日程晏迟就和宋谨涵一同上门来了。 “姑祖母。” “长公主殿下。” 程晏迟和宋谨涵对昭阳大长公主行了一礼，昭阳大长公主笑着点头，忍不住看向宋谨涵，心想这孩子长得倒是真的好。 第51页 程晏迟又待了一会儿，便借口说自己觉得屋子里闷得慌，想出去到处走走。 昭阳大长公主便问道是否需要下人带路，程晏迟摆了摆手说不用了。 离开之前，程晏迟还小声再次提醒了宋谨涵：“委婉一些。” 程晏迟离开了屋子，昭阳大长公主才笑意和蔼的看着宋谨涵，因为不知道程晏迟是用了什么说法什么借口把宋谨涵带来了，所以她心里还带有点忐忑的开口：“瑾涵……晏迟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啊？” 程晏迟离开了主屋这边，想着之前莫陵搜刮给他的那张顾府的布局图，走着走着便转了个弯，往一条青石铺的小路上走了。 莫陵之前把布局图给他的时候，程晏迟还觉得大概是没什么用的，毕竟他来顾府、且还能进出后院的机会大概是不多的。最多就是像先前顾锦成亲的那天那样，在前院走走，若是顾棠华出现在了前院，才能遇到。 今日就是凑了巧了，他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来顾府，还能随意在后院里走动。 程晏迟看着不远处的一处院子，心想要是顾棠华一直待在屋子里，他今日大概也是没办法见到她的了。毕竟他也不可能“走错路”错到走进了人家的院子……程晏迟这样想着，突然灵光一现，怎么就不能了！ 顾棠华正在院子里修剪花草。 二月初，很多花都还没开始开，顾棠华闲得无聊，干脆就拿了修剪花枝草叶的剪刀在院子里。 院子的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顾棠华心想着这个时候是谁来找她，然后吩咐丫鬟去开门。 小丫鬟手脚麻利的打开了门，看清外面的人了以后“咦”了一声，扭头对顾棠华道：“小姐……是个不认识的公子……” 顾棠华听了，皱了皱眉，刚放下剪刀就听到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在下是镇国公府的程晏迟，今日来府上有点事，方才见了昭阳大长公主之后便在府上随意走走，不小心迷了路，看见这儿有座院落，所以想来问问路……实在无意冒犯。” “程表哥？”顾棠华走到了门口，惊讶的看着程晏迟。 程晏迟看见是她，似是也很惊讶的样子。 程晏迟笑了笑：“原来是二表妹。” “表哥又迷路了？”顾棠华也笑道。 程晏迟刚想说这“又”字从何而来，就想起来了这辈子第一次跟她说话，就是在昭阳大长公主的生辰宴上，他借口说想要回筵席厅，但是不知道怎么回去了，所以才会跟着她走……程晏迟有些无言，心想自己现在在顾棠华心里，大概是一个不识路的人了。 程晏迟想了想，说道：“我来府上次数其实不多，所以不识得路也不奇怪。” 顾棠华点了点头，似是相信了，刚想叫人给程晏迟引路，送程晏迟离开，就听见程晏迟开口问道：“表妹先前是在弄花草？” 顾棠华一愣，然后点了点头：“的确，家中侍弄花草的师傅说这个节气虽然很多花儿还没开，但是可以修剪枝叶，让日后开了花了，样式更好看……不过，表哥怎么猜到的？”程晏迟的位置，并看不见院子里另一方的情景。 程晏迟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顾棠华抬手摸了摸头发，摸到了一片叶子，她看了看，笑了起来：“让表哥见笑了。” “哪有我又走错了路让人见笑。”程晏迟摇着头，有点感慨的样子，又说：“侍弄花草，本来也是雅致的事……表妹可方便带我走到姑祖母的院子外？” 顾棠华本来想要让丫鬟给程晏迟带路的念头只得消下去，她笑着点头：“自然是方便的。” 第29章 20180203 顾棠华带着乞烛送程晏迟离开。 “程表哥今天是来找祖母的？”顾棠华问道。 程晏迟点了点头：“其实是姑祖母找谨涵有点事, 我只是顺带的。” 顾棠华觉得奇怪，昭阳大长公主通过程晏迟找来宋谨涵能有什么事？不过她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我刚才……好像看到你院子里有架秋千？” 顾棠华一愣, 随即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啊。” 程晏迟笑道：“我之前还只在嘉嘉的院子里看到过秋千。” 嘉嘉是宋谨言的女儿, 程晏迟和宋谨涵是好友，自然认识嘉嘉…… 顾棠华想起嘉嘉, 说：“说起来，我都好久都没看到嘉嘉了……”说着, 顾棠华又想起来：“欸, 我刚回都城, 去外祖家那次跟嘉嘉玩捉迷藏的时候，是不是看到过程表哥你？” 程晏迟笑着点头：“是啊，你现在才想起来？” 顾棠华莞尔。 走了一阵儿, 顾棠华停下步子，指了指左边那条路：“程表哥，你从这边这条道直走就可以了，没一会儿就能看见祖母的院子了……我就送到这儿了, 你慢走。” 程晏迟点点头，一拱手：“劳烦表妹了。” 顾棠华浅浅一笑。 顾棠华转身走了，程晏迟瞧不见她的背影了, 才转身抬脚往那条道上走。 结果才走了两步，程晏迟就看见了不远处的人。 宋琬如站在那边，静静地看着程晏迟。 程晏迟一叹，自己这运气！ 程晏迟走近了, 对宋琬如行礼：“表婶。” 宋琬如点了点头：“是晏迟啊……你这是要去你姑祖母的院子？” 第52页 程晏迟点了点头：“是。” “那一同走吧。” 程晏迟点头说好。 “我方才好像看到了棠儿？”宋琬如开口问道。 程晏迟点头：“表妹给我带了下路。” 宋琬如又道：“我听棠儿说，之前你借了本书给她？”这是宋琬如之前有次去海棠园的时候看到顾棠华在抄书，问过了才知道的。 程晏迟沉默了下，随即看向宋琬如，恭敬的开口：“表婶，若是您方便的话，我们找个地方聊一聊可否？” 宋琬如一怔，没想到程晏迟居然这么……坦坦荡荡。 宋琬如和程晏迟停在了湖边的亭子里，宋琬如让身边的丫鬟退了下去，只留下了宋嬷嬷在身边。 宋琬如坐在石凳上，看着站着的程晏迟，也没有开口叫他坐下的意思。 “表婶，我……”程晏迟看着宋琬如，最后选择了最直白的说法：“我心仪棠华表妹——我想，您大概也猜到了。” 宋琬如深深的吸气，半晌才开口：“你倒是直接。” 程晏迟笑了笑：“又没什么丢人的。” 宋琬如却笑不出来：“棠儿知道吗？” “自然是不知道的。”程晏迟说道：“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也不想给表妹添扰。今日因着是您，所以我没有隐瞒的意思。” 宋琬如想着顾之远先前说起程晏迟的话，以及后来她刻意打听了解的……她有点想叹气。 “你到底什么意思？” 程晏迟毫不犹豫：“我心仪表妹，想娶她……但是表妹的性子，若是没有确定她的心意，就贸贸然跟长辈说起，怕是会让她不喜。所以……” “所以你就可以随便去见她？”宋琬如打断程晏迟的话。 程晏迟正要开口，宋琬如又打断了：“别说什么巧合，没那么多巧合。” 程晏迟只得笑了笑。 “你倒是了解棠儿的性子……”宋琬如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也不管你怎么想，以后这种‘巧合’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希望看见。对棠儿的清誉不好，也非君子所为，希望你明白。” 程晏迟笑着点头称是，这是顾棠华的母亲，说什么他应着就是了。 宋琬如到底也没表态，只是说了让他日后不要再贸贸然找顾棠华，之后就离开了。 程晏迟无可奈何，似乎他的未来岳母对他并不怎么看好？ 程晏迟回到昭阳大长公主的院子的时候，宋谨涵和昭阳大长公主还在笑着交谈，只是那笑到底没有那么入底，程晏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又说了会儿话便告辞了。 出了顾府，宋谨涵才松了口气，要不是顾忌在大街上，他几乎想直接踢程晏迟一脚。 “我说，你是不是太没良心了？你去得也太久了吧？棠华表妹能跟你说这么久的话？天知道我有多想赶紧离开。” “嗯。”程晏迟淡淡的应了一声。 宋谨涵简直无言至极。 宋琬如跟程晏迟分开了以后，想了想还是打消了立马去找顾棠华的念头。她心想，毕竟棠儿还什么都不知道，她平白的去问了，反倒……说不定程晏迟巴不得有人帮他在棠儿揭穿他的心思。 宋琬如平静了会儿，打算等顾之远回来了跟顾之远说说看再做打算，现在还是做正事吧。 “嬷嬷，走吧。”宋琬如现在得去见蔡姝，之前就打算好了的。 宋嬷嬷见她自有章程，而且现在也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便不多说，只点了点头。 顾棠华这天晚上刚用过晚膳，就听到说大房的柳姨娘跟刚回府顾之遥闹起来了。 顾棠华觉得惊讶，柳姨娘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是深居浅出，大概也是知道自己身份尴尬，而且昭阳大长公主并不待见她，所以很少出现在众人眼前。之前偶尔遇到，柳姨娘也知道自己姨娘的身份，会对她行礼。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虽然这事没有那么严重，不过在府里传得也很快，顾棠华很快就知道了柳姨娘跟顾之遥闹的缘故。 先前他们二房回来了，昭阳大长公主便让宋琬如执掌中馈，大房因为没有正经夫人，所以大房院内的事情一直都是柳姨娘在打理，但是就大房稍大一点的事来说，还是要经过宋琬如跟昭阳大长公主禀报的。 例如每月府中下人的份例月银，虽然说大房的下人月银是由柳姨娘来发，凡事却是要先通过公中发给大房，才能到柳姨娘手里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对柳姨娘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一个权利。毕竟她本来就不受昭阳大长公主喜欢，虽然受顾之遥喜爱，还有个儿子，但是到底是姨娘，而且就不受婆母待见这一条就已经足够许多人瞧不上她了。这府里，昭阳大长公主的地位很高。 所以管着大房后院的事，每月给下人发月银这种看似也不算大的事，其实很重要，至少下人们不敢对她不敬，其他几个姨娘也不敢给她脸色瞧，柳姨娘在大房自己的院子里，过得风生水起。 但是今日昭阳大长公主发话了，说此前是因为大房没有正经的夫人，但是如今蔡姝已经进门了，作为顾家嫡长子的妻子，大房的事自然该由蔡姝来管。 这话还是由昭阳大长公主吩咐了宋琬如，宋琬如去做的。先是找了蔡姝和柳姨娘说话，然后雷厉风行的直接叫了大房的所有下人，以及公中相关的人去，把变动吩咐了下去。 第53页 还不到两个时辰，柳姨娘手中在大房的实权就没有了。只要蔡姝不是扶不上墙的泥，柳姨娘在大房的影响，迟早得完。 柳姨娘自然得闹。 但是在宋琬如面前她闹不起来，宋琬如也就是看上去好说话，但是要做什么谁也拦不住，而且昭阳大长公主自己不乐意做，偏要她来做这事，加上此前刚见过程晏迟，听了他“发自肺腑”的话，宋琬如当时的兴致并不大好，柳姨娘更是讨不着什么好。 在蔡姝面前，她虽然是顾之遥的姨娘，但是蔡姝还是嫡少爷的正室妻子，她不够资格，而且跟蔡姝闹也没用。 所以柳姨娘就等着顾之遥回来，跟顾之遥闹。 不过也不算闹，柳姨娘也是有分寸得很。最开始只是不让顾之遥进她的屋子，然后才开始哭诉，说自己当年的付出，说自己为了顾之遥跟家人闹僵了的关系，说自己无依无靠只有顾之遥了，说自己这些年来的战战兢兢和为了大房的安生兢兢业业，最后才说道自己被夺了的实权。 不过顾之遥没有站在柳姨娘这边，在他看来，这些不过是后院琐事罢了，不管就不管了，还落得个清闲。 于是柳姨娘就不乐意了，连分寸也不要了。 “顾之遥你没良心！我为了你我付出了多少！为了你我爹娘都不要了，为了你我好好的官家小姐做了只能是半个主子的姨娘！你呢！你就会空口说白话，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知道我这些年有多苦有多累！”柳姨娘最后口不择言：“要是能回到二十年前，我死都不会嫁给你的！” 于是大房的人很快都知道了，府里其他院落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柳姨娘算是完了。”顾棠华听完乞烛的叙述，平静的说道。 顾之遥虽然宠柳姨娘，但是未尝没有往日的情分和当年的愧疚，情爱的那部分或许早就随着时间流逝了。 柳姨娘如果没有把话说得那么绝，还能挽回，但是最后那句话太过了，已经超出了像顾之遥这样的人的底线。 上辈子她在皇城贵胄之间看尽了魑魅魍魉，这种事多常见啊。 “大概，也是这么些年的确憋屈得很，现在忍不住爆发了。”乞烛小声说道。 第二日，宋琬如特意来海棠园提醒顾棠华：“这事虽然和我有干系，但是归根到底是大房自己的事，你别掺和，知道吗？” 顾棠华无奈的点头说知道了：“娘亲，就是我想掺和，也没地方给我掺和啊。” 宋琬如提点完了顾棠华，才想起来程晏迟的事，她想了想，按着以往跟顾棠华说话的习惯开了口：“棠儿，你六月就要及笄了，这些日子爹娘总在想你的婚事，之前也有不少人家有意上了门，但是我瞧着就觉得不好，都给你拒了……只是眼看着你要及笄了，这婚事不能再拖了……你可有什么看得上的人？” 昨夜大房那边吵闹了一阵儿，他们不是不知道，但是昭阳大长公主和顾延那儿当不知道，他们也就当不知道。反正大局已定，柳姨娘翻不出什么波浪来，就是翻了，覆的也是她自己的那艘小船儿。 宋琬如就跟顾之远说起了程晏迟的事。 顾之远一阵无言，最后道：“这小子倒是个豁的出去脸面的。” 宋琬如白他一眼：“他豁不豁的出去脸面我可不管，我就是想问你，你是怎么看的？” “你觉得程晏迟是不是真心实意的？” 宋琬如迟疑，然后说道：“我们顾家素来在朝政上不站派系，而镇国公府则是太子一脉的，你是太子太傅……而且加上宜云长公主和婆婆与当今圣上的关系……镇国公府应该不至于故意要程晏迟接近棠儿。而且……我瞧着程晏迟的性子，也不是会勉强自己的人……” “所以你觉得他是真心的？”顾之远一针见血。 宋琬如点头：“我当时一直看着他……倒的确是诚挚的。” “那你觉得程晏迟本身如何？” 宋琬如皱着眉头：“我瞧着，就现在来看，倒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具体的……” 顾之远点了点头，又问：“那你觉得棠儿对他是什么态度？” 宋琬如犹豫了下：“不厌不恶吧，但是男女之情……” 于是顾之远说：“这样，你去试探试探棠儿的态度，不用多说，就像往常跟她说起她的婚事那样就好，程晏迟怎么想的你就当不知道，只看棠儿作何反应，若是不排斥……此事再说。我就再打听打听程晏迟这个人，看看是否值得托付。若是不值得，或是棠儿不愿意，管他镇国公和长公主的儿子还是谁，都别想打我们棠儿的主意。” 其实私心里，宋琬如是希望程晏迟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而且她的女儿也对他有一点好感的。顾棠华的婚事让她着急得很，但是这种事又急不得，如今出现了个程晏迟，难得顾棠华与他还算有说有笑，若是件好婚事，宋琬如心里头的大石头也就能落地了。 第30章 20180203 对于宋琬如的话, 顾棠华只是笑了笑：“娘亲，这事不急……” 宋琬如叹气：“你呀你，就知道不急……棠儿, 我先前听你爹说, 他瞧见过你跟镇国公府程家那孩子……” “娘亲。”顾棠华连忙打断：“女儿知道，您和爹爹都是为了女儿着急, 但是也不能见着个人就往那方面想吧？” 第54页 宋琬如看着顾棠华，见她说这话的时候半点犹豫都没有, 就知道她这是没有那个心思, 不知为何有点想叹气, 最后宋琬如还是只得爱怜的摸了摸顾棠华的脸：“棠儿放心，爹娘定会给你寻个良人。” 这夜宋琬如跟顾之远说了，罢了有些感慨, 又问道：“你可有打听打听关于程家那孩子的事？” 顾之远摸了摸下巴，说：“光是听人说，倒是个不错的，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人的本性吧，交往不多摸不着，不过既然棠儿没那个心思, 这事……” “要是程晏迟这人不错，棠儿又不厌他，其实倒也不失为好事。”宋琬如说。 顾之远心头一动：“你想顺其自然？” 宋琬如迟疑着点了点头：“我是真瞧着程家那孩子不错……”样貌，家世, 明面上的性子……宋琬如想着都挺合适的。 顾之远盖棺定论：“那就顺其自然，不过也不能让程晏迟出格。程晏迟要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他要不是个明白人……” 宋琬如点了点头，但还是皱着眉头。 又过了一个多月，顾棠华之前说的“柳姨娘算是完了”就成了真了。 顾之遥往日里大多是留宿柳姨娘那儿的，但是近一个多月里，顾之遥没有再去过柳姨娘那儿，就算要见顾铮，也都是叫了顾铮去书房，而不是去柳姨娘的院子里了。 倒是多年以来在大房后院里几乎是默默无闻的葛姨娘，机缘巧合的得了宠。 顾之遥跟柳姨娘几十年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顾棠华听着乞烛的话，微微一挑眉：“葛姨娘？” 乞烛点头：“是啊，就是四小姐的生母葛姨娘……具体是个什么回事我也没打听到，葛姨娘在大房待了这么多年，四小姐都这么大了，葛姨娘一直都籍籍无名，如今倒是突然得了宠……但是要比起之前的柳姨娘，肯定是不够的，但是也是现在独一份了。” 葛姨娘如今也不过三十年华，虽说不年轻了，但也的确是风韵犹存。 顾棠华笑了笑，这大房的后院啊。 昭阳大长公主听着下面的人回禀说顾之遥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在柳姨娘房中了，这个月发月银的时候，柳姨娘得到的份例和其他姨娘也是一样的，和之前的根本比不得。 昭阳大长公主听完了以后笑了笑。 哪个姨娘得了顾之遥的眼无所谓，柳姨娘失宠一事就足够她笑了。只要不是柳姨娘，那个害得他们母子曾经离了心，也害得顾昙华的母亲年纪轻轻就丧了命的柳姨娘！ “殿下，大小姐来了。”下人进了屋子，恭敬的禀道。 昭阳大长公主点了点头，让人把顾昙华请进来，同时心中感慨得很。 之前那次宋谨涵委婉的表示了“顾大小姐很好，但是我们不太合适”的意思，昭阳大长公主虽然觉得遗憾和可惜，但是也无可奈何，毕竟本来之前她就通过宋琬如跟宋家表达过了这意思了，宋家已经拒绝了，宋谨涵自己也没有那个意思，她也不可能强按着牛吃草。 但是这件事昭阳大长公主没有告诉过顾昙华，她本来想的是若是宋谨涵没有摇头，她倒是可以顾昙华说起来，但是宋谨涵拒绝了，要是顾昙华知道了，一定会难过的。 不过时间都过了一个多月了，昭阳大长公主心知，顾昙华大概是猜到了。顾昙华肯定能猜到她这个祖母知道了她的心思以后不会什么都不做，但是昭阳大长公主这么久以来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所以……顾昙华也不算傻，知道大概是宋谨涵摇了头。 葛姨娘的院子里，顾竹珊靠在小几边吃着新鲜得很的果子，心想果然得宠与不得宠是不一样的，这么颜色好的果子，以往哪儿轮得上她们母女俩。 顾竹珊看着葛姨娘，眸中光芒刺眼：“姨娘，我说了吧，听我的没错，你看看现在和以前的差别。” 葛姨娘淡淡的笑了笑，低下头的时候眉头紧皱，忧心忡忡的。她最近比以往也累很多，顾之遥常往她的院子里来，她得应付他，说句话都要斟酌了再斟酌，就怕说错了什么，才得宠没几日就跟柳姨娘一样了。 不过顾竹珊的确没有说错，至少现在，她屋里的一应用度都比之前好上了许多，而且被克扣或者被放缓了的情况也没有发生了。 葛姨娘只盼着顾之遥能够不要那么快对自己失了兴致。 其实顾之遥很好哄，顾之遥虽然在官场上很有见解，但是在后院里，他不爱费心思，谁能让他觉得高兴，不累不烦，那他就宠着谁。 顾竹珊也就是抓住了顾之遥这一点，故意撺掇葛姨娘在顾之遥心情不好的时候去顾之遥面前献好。 好在葛姨娘也不算扶不起。 葛姨娘得宠，她这个庶女的地位也比之前好了点。 顾竹珊仿佛看见，自己离梦中的那一天更近了一步。 顾竹芸和顾竹珊同住一个院子，听到顾竹珊出了院子，就知道她这是往葛姨娘那儿去了。最近葛姨娘得宠，顾竹珊便时常过去，偶尔还能遇到顾之遥，表现一下乖巧女儿的形象。 顾竹芸气愤至极，她甚至怀疑葛姨娘突然得宠的事里也有顾竹珊的手脚，但是又实在想不出来顾竹珊能做什么才能让顾之遥对葛姨娘有了好感，只得更加看顾竹珊不得眼。 随着四月二十一的靠近，都城之中灯节的氛围也越来越浓厚。 第55页 顾棠华也有些期待，毕竟到时候能出门。虽然在府里她也待得住，但是若是能出府，自然还是想要出去看看的。 四月二十这日，顾之远从宫里回来，面色肃穆的找了顾延和昭阳大长公主。 “父亲，母亲，今日我从东宫出来，就被皇上叫到了面前，皇上先是说了明日灯节，他想邀重臣携家眷入宫……”顾之远说道：“此外，皇上还问了我些问题，我瞧着那意思，像是要给太子殿下选妃。” 顾延和昭阳大长公主彼此看了看，昭阳大长公主开口：“太子东宫如今除了几个侍妾，正妃和侧妃都无一人，皇上接着灯节，要隐秘的给太子选妃，倒也正常，不过……皇上问了你什么？” 顾之远摇了摇头，说：“大概就是……顾家女儿是否有入东宫的意愿……关于棠儿，我自然是直接摇了头的，但是几个侄女的事，我只委婉的糊弄了过去。” “我听着皇上那意思，大概明日会有什么比赛，拔得头筹者和亮眼的会成为为太子选妃的人选……就劳烦母亲，与几个侄女说一声，若是不想入东宫，最好别太招摇……若是想入，怕是就更要母亲费心了。” 皇帝特意把顾之远叫去，未尝没有提点的意思，若是顾家有女儿想要入东宫，约摸着是不难的，哪怕是太子妃的位子，也不是没可能的，但是此后的顾府，怕是要受到皇帝忌惮了。 所以顾之远希望的是，最好没有人动那个心思。但是他不知道顾延和昭阳大长公主，还有顾之遥具体是个什么想法，所以顾之远就只点到为止。 若是真有人有意，为了顾府，最好还是打消了好。 从主屋出来，顾之远便叫人去叫顾棠华到竹洗园去。大房的事，他不能多管，点到即止最合适，只要不伤及顾府利益，他不会贸然干涉。但是顾棠华这边，他作为父亲，却是要好好的提醒一下的。 宋琬如见顾之远回来了，见他一脸的严肃，刚要开口，顾之远就抬了抬手，说：“等会儿棠儿过来了再说吧。” 顾棠华来到竹洗园，见宋琬如和顾之远的脸色都不算好，也忍不住蹙了蹙眉头，问道：“爹爹，娘亲？” 顾之远微微一叹，让顾棠华坐。 然后才说道：“今日我在东宫，太子突然跟我问起来，棠儿是否定了婚事……” 宋琬如和顾棠华的眉头都皱得更紧了。 顾之远又说：“不过没事，太子也就是试探试探我的心思罢了，也不是真有那个意思，我应付过去了。不过今日皇上还跟我隐晦的表达了明日灯节会邀重臣携家眷入宫，其中一个目的是给太子选妃。具体要怎么选，皇上没说，但是棠儿你要记住，到时候不能太过抢眼，但是也不能刻意的隐去光芒，要不然皇上和太子那儿，面上不好看，怕是会弄巧成拙。知道吗？” 顾棠华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顾之远安慰妻女道：“别忧心，就如今看来，皇上和太子，并不希望顾家女入东宫。” 顾棠华颔首。 宋琬如问道：“大哥那边？” 顾之远说：“我已经跟父亲和母亲说了，大哥那边不用我们操心，大哥在正事上不是拎不清的人。” 第31章 20180204 顾棠华犹豫了下, 说：“之前四妹妹……” 顾之远点了点头：“那事儿我跟你祖母和大伯父都说了，你大伯父的意思是小女儿家的心思罢了，影响不了什么, 你四妹妹再动心思, 也没用。” 昭阳大长公主叮嘱着顾昙华切忌明日宫中要低调行事，就怕顾昙华那性子万一招了人注意。 “咱们顾家, 不需要攀龙附凤，虽然祖母着急你的婚事, 但是这种事, 咱们还是离远点才好, 皇家自古复杂，真正疼爱女儿的，不会希望女儿嫁入皇家。”昭阳大长公主有些慨叹的说道, 她是皇家出身，少时所处的环境很是艰难，如今想起来，满满的难以释怀。 顾昙华淡淡的点了点头。 大房这边, 顾之遥难得把几个女儿叫到了一起，不过顾昙华已经被昭阳大长公主叫去了，所以只有顾竹芸和顾竹珊来了。 顾之遥看着面前的两个女儿, 开口说了关于明日入宫过灯节的事，以及皇上可能是打算给太子选妃的事情。 “你们可有谁动心思？”顾之遥看着顾竹芸和顾竹珊，问道。 顾竹芸和顾竹珊异口同声：“女儿不敢有攀龙附凤的心思。” 顾竹芸是当真不敢有那种心思，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到现在为止连个顾竹珊都应付不过，之前受的憋屈到现在都还没能还回去，皇家那种地方，她自知自己不够格。 顾竹珊则是不敢说出来，虽然顾之遥这样在问，但是他的态度很明显的在告诫她们最好不要有这种心思。顾竹珊觉得不屑，凭什么不能有？她是顾家的女儿，大楚都城内能有几家人比得上顾家？而且如今她的生母正受宠，近日顾之遥对自己也是和颜悦色，更是让顾竹珊有几分飘然。 不过顾竹珊知道自己若是说了想要嫁给太子，哪怕是个侧妃也无所谓，顾之遥听了大概是会不喜的，甚至是明日里直接不让她入宫了。所以顾竹珊此时什么都不说。 她心想，若是明日自己表现出色，入了皇上和太子的眼，届时难不成顾之遥还会不帮她？好歹那是东宫，哪怕她只是个侧妃，等到太子登基为帝，她就是后妃，顾家如此的地位，她日后说不定还能到那个最高的位子…… 第56页 顾之遥看了看顾竹珊，没说什么，又叮嘱了几句便让她们回去了。 顾之远之前跟他提起顾竹珊可能对太子有意的事，他本来不大信的，毕竟顾竹珊没什么机会能见到太子，不过如今看来…… 不过顾之遥并不在意，他在官场上这么多年，皇帝和太子这样的人的心思他还是知道的。 只要顾家没有让嫡出的女儿出面，那皇帝和太子那边就不会把顾家女纳入东宫选妃的人选之中。 顾竹珊愿意去碰壁那就去，到底还是道行太浅。 一个庶女罢了，就算惹了什么事，也不是什么大事。 顾竹珊没想过顾家根本就不希望女儿入皇家的事，免得招了皇帝忌讳。 她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之中，从顾之遥那儿离开之后，顾竹珊就没有再掩饰自己的神色了，她太过期盼，甚至没有注意到身边同行的顾竹芸正打量着她。 回到院子里，顾竹芸就见到自己的生母柯姨娘正着急的等在屋外。 “姨娘，您怎么来了，怎么不进屋子里等？”顾竹芸不再看顾竹珊，连忙迎上去。 柯姨娘拉着她的手，母女俩进了屋子，柯姨娘才忐忑的问道：“芸儿，你爹找你们过去做什么？” 顾之遥很少管几个女儿的事，今日柯姨娘听到顾竹芸被叫了去，就担心得不得了。倒不是觉得顾之遥会对女儿做什么，就是怕自己这没心没肺的女儿惹了顾之遥的不快。 “姨娘别担心”顾竹芸安抚着柯姨娘：“父亲叫我们过去，就是提点一下。明天的灯节，皇上让大臣们带家眷……其实应该说是儿女入宫庆祝，我也得去。父亲说，皇上其实打算在明天给太子选妃，让我们别乱动心思罢了。” 柯姨娘这才松了口气，点着头说：“对，对，咱们还是好好地，别去动那些心思，皇家很复杂……芸儿你一定不能动心思，你虽然只是庶女，但是只要咱们好好地，听话些，日后你谈婚论嫁的时候，不管是大长公主殿下还是二夫人，都不会亏待你的，虽然不能加入高门大户，但是后半辈子一定会安安稳稳的。” 柯姨娘絮絮叨叨的说着，顾竹芸本不是有耐心的人，不过对着自己的生母，她再不想听，却还是没有反驳的。 而且柯姨娘的话，顾竹芸越听越觉得很有道理。 她本来就没有那胆子动心思，如今更是歇了下去。 不过……顾竹芸想起先前从顾之遥那儿出来，瞧着顾竹珊的神色……顾竹珊似乎动了心思？顾竹芸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了。 葛姨娘也忧心忡忡得很，尤其是知道了顾之遥找顾竹珊她们有什么事之后。自己的女儿心气儿有多高她知道，像这种机会，葛姨娘担心顾竹珊会忍不住动歪脑筋。 好在今日顾之遥有事，没来她这边，所以葛姨娘也连忙动身去找顾竹珊，却看见顾竹珊正在绣荷包。那一针一线之下，俨然是傲然的竹，一看就是男子用的。 葛姨娘气血上涌，上前一把就把绣到一半的荷包丢到了地上。 顾竹珊猛地站起来，看清楚来人是葛姨娘之后，一边去捡荷包，一边厉声道：“姨娘你怎么都不让人通报一声就进来了！” 葛姨娘喘着气：“你是我女儿，我进你屋子怎么了？你在做什么！你还捡！你是不是动了那攀高枝儿的心思了？” 顾竹珊拍了拍荷包上的灰尘，回道：“是又怎么样？我除了是庶女，容貌才情差在哪儿了？” 葛姨娘咬牙：“你这是好高骛远！咱们能不能不要这么不自知……” 葛姨娘最终还是没能劝说得了顾竹珊，她又不可能去找顾之遥，毕竟顾竹珊是她的亲生女儿。 葛姨娘匆匆来匆匆去，没看见黑夜里隐匿在一边的人。 顾竹芸静静的看着葛姨娘的背影，笑着回到了屋内。她本来只是送柯姨娘离开，没想到刚好听到了顾竹珊这边的争吵声。 顾竹珊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想要麻雀变凤凰，也得靠谱点啊。 第二日一大早，宫中果然传来了消息，让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带着家眷入宫庆贺灯节。 顾棠华想了想，把之前程晏迟那本书给带上了。虽然他可能不太在意，或者在意这本书但是没有机会开口，但是该还的还是得还的，毕竟是人家的藏书。 宋琬如一直希望顾棠华穿亮色一些的衣裳，觉得好看，往常若是出门，都忍不住挑剔顾棠华的衣裳，说太素了，但是今日宋琬如没有挑顾棠华的衣裳。 素点就素点，打扮得太好看了不合适。 顾棠华一身茶白色的衣裙，来到前院的时候，就看见顾竹芸和顾昙华都到了，和往常看上去倒并无不同。 又等了一会儿，顾竹珊就来了。 顾竹珊一身浅海棠色的群衫，顾棠华觉得眼熟，想了想就想了起来，先前昭阳大长公主生辰宴那次，顾竹珊就穿的这一身。因为和她当时穿的颜色相同，而且那次顾棠华刚好看见顾竹珊和太子殿下相遇的事，所以顾棠华倒是印象有点深。 想起顾竹珊对太子的态度，顾棠华皱了皱眉，她有点担心顾竹珊脑子不清醒，在宫中做出点什么来，万一出了事，丢的是顾家的脸面。 不过……既然昭阳大长公主和顾之遥已经知道了顾竹珊可能对太子有意的事，还是让她入宫去，那顾棠华也不用太过在意。顾棠华觉得自己并不了解现在的皇帝和太子的性子，所以有些事还是不要操心太过得好。 第57页 和往常一样，顾棠华和顾昙华同车，一路往皇宫去，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顾棠华本来也不是爱主动与人交谈的性子，既然顾昙华不爱说话，那她也就乐得清静了。 顾府里皇宫说远不远，近也不近，一行人过了午门，到了太和殿下马车的时候，已经是还差三刻钟就到戌时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今日是乞巧随着顾棠华来到宫中的，但是哪怕是性子沉稳的乞巧，看到皇宫的景象也有些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夜里的皇宫并不黯淡，而且因为今日是灯节，又有这么多世家少爷小姐入宫来，所以皇宫内灯节的热闹红火气氛很浓，处处是样式精美的灯笼，把皇宫里的景况映得流光溢彩，处处生晖。 延绵不绝又磅礴大气的宫殿在黑夜中依旧气势恢宏，引路的太监、宫女们低垂着头，沉默又寡言，更显得皇宫神秘得很。 像顾昙华这般进过宫的倒是没那么明显的激动或是如何，但是今日还来了许多以往从未来过皇宫的，虽然还是矜持着，但是到底还是有些忍不住露怯或是惊叹出声。 乞巧看着顾棠华，想说自家小姐果然不一样，当初从地方上回到都城顾家的时候，小姐也没有半点异样，如今入了皇宫也是。 不过乞巧也只敢在心里边想想，不敢跟顾棠华说话，因为前面有宫女带路，给人的感觉有点肃穆。 今日的宫宴在出云殿大办。皇帝上座，因为皇后早逝，这么多年皇帝没有再立皇后，所以陪在皇帝身边的是两位贵妃。下面就是太子殿下，皇子公主的座次，再就是按着官员品阶依次落座。 至于官员们带进宫的儿女，都被安排在出云殿的另一端，由德贵妃主持大局。 顾棠华等人就被安排在了这边。 待筵席过去，才是正题。 筵席结束，德贵妃就对她们说道：“今日诸位小姐入宫过灯节，自然要有灯节的气氛的，皇宫内御花园那边，特意设了许许多多的灯谜，大家可以过去猜灯谜，自然有宫人为诸位小姐记录，最后猜出灯谜最多的那位胜出，有奖励哦。” 德贵妃很是和蔼的说着。 顾棠华微微一挑眉，不是吧？难不成选太子的妃子就这么草率？转念一想，其实也是，太子选妃，之前肯定就已经有了章程，大方向的人选肯定是早就定了的。 灯谜可以涉及多种方面的知识，女诫妇德、琴棋书画各个类型，从中选出佼佼者，再和之前定下的人选进行重叠，最后选出最终人选。 看上去简单，实则考量颇多。 至于最后人选的决定权，到底还是在皇帝手中。 顾棠华跟着众人一同到了御花园处，还没走进，就看见黑夜中处处的红色笺条。御花园内，写着灯谜的红色纸条被粘在了横过的细绳上，挨得密密的，随夜风轻动。 第32章 20180205 御花园很大, 写有灯谜的红纸却几乎处处可见。 顾棠华感慨，这怕是费了不少功夫啊。 一走进御花园内，小姐们就各自散开了, 几乎每位小姐身后都跟着一位宫人, 大约是记数的。 顾棠华身后也有一个，不过她没太在意, 站到一处便挑起纸条开始看。 “今日秋尽……”顾棠华念出声来：“打一药名？” 她笑了笑，觉得有意思, 居然还涉及到了医药？ 今日秋尽明天冬, 谜底是别名为明天冬的一种药材“天冬”。顾棠华看了看, 却没答，便放下了。 顾棠华又走了一阵儿，答了几个不算难的灯谜, 觉着差不多了，便打算往御花园外走了。 快到御花园边缘的时候，乞巧小声说道：“小姐，方才一直跟着我们的那个宫人离开了。” 顾棠华点了点头。 “小姐,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呀？” “顺着有灯火的明路散散步吧。”顾棠华想了想说。 御花园人太多了，瞧见了还得停下来打招呼，怪麻烦的。 顾棠华和乞巧走出了御花园, 就顺着灯火通明的路走，但是没有离御花园太远，遥遥的能看见御花园那边的景象。 顾棠华走了半刻钟不到，再回过头去看御花园的时候, 就发现御花园内的红色纸条已经比之前少了许多了。 人也少了点。 皇城是座迷宫，看不见究竟有没有出口，出口又在何处，有人选择了在入口处离开，有人则踌躇满志的往里走。 顾棠华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突然就停下了脚步。 乞巧刚想问怎么了，就看见前面的亭子里的程晏迟了。 程晏迟坐在亭边的木栏之上，手里拿了一大把红色纸条，看了一张便换下一张。 顾棠华刚停下脚步，犹豫是往回走还是往前走，还没犹豫出结果，就见程晏迟已经看了过来。 “表妹？”程晏迟笑了起来：“真巧啊。” 顾棠华只好笑了笑，走上前。 刚好她也想了起来，她这次出门还带了程晏迟的书，本来就是打算还给程晏迟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巧。 走到亭子里，顾棠华喊了一声：“程表哥。” 程晏迟点了点头，就看见顾棠华对她身后的乞巧伸出了手，乞巧拿出了一本书。 顾棠华接过来，抚平了然后递给程晏迟：“今日刚巧遇到了程表哥，先前多谢表哥把书借给我了。” 第58页 程晏迟微微一挑眉：“不需要了？” 顾棠华浅笑着点头：“已经看完了，闲着无聊还手抄了一份，谢谢程表哥。” 程晏迟便站了起来，从顾棠华手里接过了书。 程晏迟手里原本拿着一大把红色笺条，伸手来拿书的时候手里的劲儿一松，纸条就掉在了地上。 程晏迟把书拿到手里，便蹲下身子捡那些纸条。 顾棠华也只好蹲下来帮他捡，捡了两张，顾棠华视线一晃，不小心看见了上面的内容。 “落花满地不惊心……”顾棠华下意识念出声来：“谢安？” 程晏迟捡起剩下的几张，笑着点头：“是啊，我闲着无聊，就猜猜灯谜打发时间。” 顾棠华站了起来，把手里的纸条递给程晏迟，说道：“我摸着这纸的材质……和御花园那边的仿佛是同一种？” 程晏迟笑着接过，重新坐了回去，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的回道：“就是御花园那边的，那么多灯谜，我扯一些也不碍事。” 顾棠华：“……” 虽然说今夜的灯节宫宴，皇帝打算给太子选妃算是个众所周知的隐晦目的，既然来了，多少都是知道的。不过毕竟是隐晦的，明面上没说，所以程晏迟去把特意准备的灯谜给拿了一些……倒也的确不算坏了规矩。 顾棠华笑了笑，刚要开口说她要走了，程晏迟就说了：“怎么不坐？” 顾棠华微微一怔，旋即笑了笑，说：“我……”后面的“就不坐了，这就走了”还没说出口，程晏迟就已经开口了：“我一个人猜灯谜，怪没意思的，表妹要是没什么事，和我一起看看这些？” 他扬了扬手里的红条。 顾棠华不知为何，下意识眉头微蹙。 她摇了摇头：“不了，我继续到处走走就好……” “众人都在御花园这边，你走得太远也不合适。你再往前面走就看不见御花园那边了，反正闲着无趣……还是说，表妹你觉得我有恶意？”程晏迟声音清越，带着笑意看着她。 顾棠华一时哑然。 其实若是她不愿意留在这儿，倒也的确可以直接转身就走。但是程晏迟一直以来都很是温润，她才刚把人家借给她的书还回去……而且，顾棠华也的确不讨厌程晏迟。话到这份儿上了，她要是还选择了离开，那倒像是心里有鬼，过犹不及了。 于是顾棠华点了点头。 程晏迟笑意加深。 程晏迟把书放到一边，然后把红色的纸条递向了顾棠华身后的乞巧：“你来念题。” 乞巧一懵，指了指自己，有些疑惑。 程晏迟微笑颔首。 乞巧看向顾棠华，顾棠华点了点头，乞巧才接了过来。 顾棠华坐到程晏迟对面，心想程晏迟明明看上去像是谦谦君子，时不时给人的感觉却是有几分不拘……不过，似乎谦谦君子与不拘似乎并不矛盾？ 顾棠华正想着，就听见乞巧声音平稳的开口：“平原门下客三千，打四个字。” …… 程晏迟拿的灯谜，看上去很多，实际上虽不少，但也的确不多，一刻钟刚过，便到了最后一张了。 乞巧念完最后一张纸条上的内容，顾棠华开口：“上句是‘昭’，下句是……‘言’……” 顾棠华说完，就愣住了，眼睛微微瞪大了。 程晏迟在旁笑道：“表妹反应很快……你怎么了？” 顾棠华抿了抿唇，摇头说没什么，但是好半晌没说话。 程晏迟看着她，见她神色发怔，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突然有点懊恼，自己是不是不该拿这条灯谜出来……只是他之前在御花园那边看到了这一条，下意识就没忍住摘了下来。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大概是想知道，她是不是忘了上辈子的他吧…… 过了一会儿，顾棠华还是没说话，程晏迟不自觉间眉头蹙了起来，他刚要开口，御花园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顾棠华抬起头来，本来是想看看御花园那边发生了什么，首先入目的却是对面的程晏迟。 他正看着她，眉目温软，隐含担忧，薄唇微抿。 …… 顾棠华被自己下意识的推测给惊住了，猛地站了起来，对程晏迟道：“我先回御花园了。”然后转身就要走。 “表妹。”程晏迟声音悠悠的从她身后传来，顾棠华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你方才怎么不在御花园里猜灯谜？”程晏迟缓缓的说：“要是你在的话，御花园夺魁的，就不是现在这个人了。” 方才御花园那一阵声音，是最终赢得头筹的结果出来了。 顾棠华转身，看着程晏迟，红唇轻启：“玉树临风吾不爱，欲追青鸟上瑶台。碧宵渺渺有胜境，红尘滚滚满尘埃。身轻恐沾风月债，情伤怕系鸳鸯结。世间裁逢多巧手，嫁衣何曾为我裁。” 她平静的说完，平静的看着他，然后微微一屈身，行了一礼：“程表哥随意，我先走了。” 程晏迟无奈的扯了扯唇角，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他这算是心意被发现了，然后还什么都没说就被拒绝了？ 怎么觉得比上辈子还惨呢？ “表妹，”程晏迟声音微扬：“人的眼睛是没办法骗人的，哪怕是其人自己也很难控制得住……其他也是。” 第59页 顾棠华脚步一顿，然后继续往前走了。 乞巧小声叫了她一声，顾棠华抬手制止了。 顾棠华想起方才亭子里看见程晏迟看她的眼神，还有他最后那句话，只觉得烦。 早知道之前程晏迟让她留下来猜灯谜的时候，她就该直接离开的，管他得不得罪人呢。 顾棠华是很擅长隐藏自己心绪的人，快回到御花园的时候，她看上去已经和先前无异，看上去还是一副淡淡然的模样。 回到御花园，顾棠华才知道原来得了头筹的是丞相之女沈环玉。 顾棠华想起之前在镇国公府，宜云长公主的赏菊宴上的斗诗，当时沈环玉就很是突出，才女之名名副其实，如今拔得头筹倒也不出乎意料。 不过让顾棠华觉得有几分惊讶的是，顾竹珊居然拿了个第二。 顾棠华站在角落的位子，看着前面沈环玉众星捧月的场景，有些百无聊赖的期待着这场宫宴可以早点结束。 顾棠华看了一会儿就开始发神，但是脑子里乱糟糟的，顾棠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靠近御花园的绛云宫内，皇帝和太子一前一后站在窗前。 皇帝眯了眯眼，问道：“你觉得丞相之女沈环玉如何？” 太子恭敬地回道：“儿臣听从父皇定夺。” 皇帝转身往殿内走，他笑着摇了摇头，额头皱纹堆成浅壑。他说：“这是你的人生大事，还是得看你自己的意思。” 太子跟在皇帝身后，闻言，他眸色变深。 第33章 20180206 皇帝没听到太子的回答, 看了过来：“怎么不说话？” 太子沉默了会儿，才回道：“儿臣……觉得表叔的女儿不错。” 皇帝看着他：“你哪位表叔？” 太子咬咬牙：“如今是儿臣太傅的顾家表叔。” 皇帝若有所思：“你说的是顾棠华？” “是。” 从绛云宫出来的时候，太子往御花园那边看了看, 似乎是要结束了, 原本站在角落里的顾棠华正慢悠悠的往外走。 方才他在绛云宫内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是在快要结束的时候才回到御花园的, 但是也不凑热闹，就站在那儿, 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因为容貌出色, 即使是夜色下也无法掩其光彩。 其实也说不上有多想要娶她, 不过娶谁不是娶呢？ 他的东宫太子之位并不算安稳，他还有好几个虎视眈眈的想要取而代之的兄弟，在外界看来的父子情深……其实也没那么深。 但若是娶了顾家的女儿…… 顾家男儿不多, 但是每个都身居要职，官场上人脉遍布。 而且……太子摸了摸自己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这个顾棠华看上去便很合适坐东宫太子妃的位子，是个美人儿，又冷静, 聪慧，擅掩其锋芒。 不过方才在绛云宫内，皇帝并没有表明态度, 太子也不敢肯定皇帝会怎么做。不过就算皇帝不允……丞相之女沈环玉倒也算合适。 马车停在太和宫外，顾棠华到的时候正好看见顾之远和顾锦在说话。 “爹爹，大哥。”顾棠华上前。 顾之远点了点头，说道：“你先回马车上等着吧, 等会儿我们就回府，你大姐和两个妹妹还没过来。” 顾棠华点头上了马车，有些疲倦的靠在窗棂上，神色恹恹。 乞巧担心：“小姐……” 顾棠华摇了摇头：“我没事。” 乞巧咬着唇，暗自把程晏迟骂了个底朝天，都怪他！要不然小姐怎么会这么烦扰！ 顾棠华此时想的并不是程晏迟。 此时的程晏迟对于顾棠华来说就是一个比陌生人好一点的人。 她想的是霍昭言。 顾棠华觉得很难受。 她其实并不经常想起来霍昭言，这个地方，周围的环境，都和上辈子差了太多，能让她想起来霍昭言的东西并不多。 但是一旦想起，顾棠华就发现，那种无措像是潮水漫延，让她更加无措。她重活一世，又过了这么多年，才总算反应过来自己的心意，可是早就迟了，迟得她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 她越来越想霍昭言了。 那个在她面前有些傻的人。 可是她再也见不着霍昭言了。 顾棠华靠在窗棂上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这样其实挺没意思的。 她不清楚为什么上天要再给她活一次的机会。 程晏迟回到镇国公府的时候神色并不算好，莫陵先前没跟在他身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也只好闭嘴不说话。 回到院子，程晏迟刚要进书房，就接到了宜云长公主的传话。 “这么晚了，母亲找我做什么？” 传话的丫鬟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清楚。” 程晏迟点了点头，平复了下情绪，抬脚往院外走。 “晏迟回来了，”宜云长公主吩咐屋内的丫鬟都退了出去，才继续问道：“今夜的宫宴如何？” 宜云长公主今日没入宫，只镇国公和程晏迟入了宫，但是二人还是不同时回来的。 程晏迟不明其意，道：“还好。” 宜云长公主点了点头，好半晌没话，只是眉头微蹙，有些犹疑的样子。 踌躇了一会儿，宜云长公主才开了口：“我听你爹说，今日看见你和顾家的棠华在一块儿？” 第60页 程晏迟一愣，他当时特意选了个顾棠华离开御花园就一定会经过的亭子守株待兔，那个亭子可以看到御花园的景象，且附近会路过的人不算多。没想到居然被镇国公看到了。 宜云长公主问起，程晏迟迟疑了下，没否认：“是。” 宜云长公主顿时笑意加深：“晏迟，为娘就不与你拐弯抹角了，你喜欢人家姑娘？” 程晏迟还是点头：“是。” 程晏迟不想否认，免得弄巧成拙。 宜云长公主见程晏迟点头，顿时激动的站了起来，然后觉着自己这样有失身份，又才坐下了。 “棠华我是见过的，看着就让人喜欢……你这孩子也是，怎么不跟家里说说……”程晏迟都十八了，迟迟不娶妻，都快成她的心头病了。 如今程晏迟居然点头说喜欢人家姑娘，真真是好。 程晏迟声音温润，说道：“母亲，这件事儿子希望家里暂时不要管。” 宜云长公主一时愣住了：“为什么？你既然喜欢，那就该请媒人上门……” 程晏迟说：“儿子想等她自己愿意了，点头了，再劳烦母亲。” 闻言，宜云长公主停顿了会儿，缓缓点着头说：“也对……不如这样，我去与你姑祖母说说，让你姑祖母问问棠华的意思？” “不。”程晏迟摇头：“儿子知道母亲是为儿子忧心，不过儿子还是希望自己来。” 顾棠华的性子，他上辈子了解得再透彻不过了，要是这辈子不等她先点头，约摸着和会比上辈子还惨。 只是程晏迟有些不解，自己这辈子在她面前一直都是君子如玉的样子，但是似乎还是没什么用？ 宜云长公主眉头微蹙：“晏迟……” 程晏迟道：“母亲放心，儿子知道礼数。” 宜云长公主只好点头，又叮嘱道：“姑娘家矜持，你别贸贸然吓着了人家。” 程晏迟失笑：“儿子知道。” 程晏迟离开了，宜云长公主才忧心忡忡的对身边的嬷嬷说：“晏迟打小就懂事，好像什么都行，什么都不需要我跟他爹操心……但是就是他这样，我才操心得很，怕他有什么事自己憋着不说……好不容易他有喜欢的姑娘了，我怎么半点没觉得松口气，反倒更忐忑了呢。” 嬷嬷安抚宜云长公主：“二公子动了成家的心思，顾家的棠华小姐容貌性子都不错，和二公子也般配，二公子做事也素来有章程，殿下大可安心。” 宜云长公主微微叹气，道：“明日嬷嬷陪我入宫吧。” 嬷嬷一怔：“殿下……” 宜云长公主淡淡的笑了笑。 回到顾府，顾棠华就回了院子。 乞巧见她还是一副不大想说话的样子，从最开始的气愤，变得觉得有些疑惑。如果自家小姐不喜欢程公子的话，为什么要因为程公子忧烦成这个样子？但是若是喜欢……之前宫内，小姐又为何那么决然的说了那段话？ 乞巧觉得不大能理解，但是看着顾棠华的脸色又不好开口。 回到海棠园，顾棠华洗漱之后便歇下了。乞巧吹熄了屋内的烛火，关上门走了出去。 乞烛等在门外，见乞巧出来了，才问道：“小姐今日在宫中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儿了？” 乞巧叹气，往院子里走了几步，才小声说道：“今日入宫又遇到了程公子……我瞧着程公子看小姐那眼神，大概是真的对小姐有意，不过每次小姐看过去的时候，程公子就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不过，小姐大概也是猜出来了，虽然都没明说，但是小姐隐晦的拒绝了程公子……我听程公子的意思，大概是没有放弃的。” 乞巧瞪大了眼睛，她就说嘛！程公子那个样子一看就不大对劲儿！虽然嘴里叫着表妹，但是一点也没有拿小姐当妹妹的感觉……像宋家二公子那样的，才像是简单的拿人当表妹的。 想到顾棠华回来以后基本上没说话，乞烛皱了皱鼻子：“可……小姐那么烦是为什么？” 乞巧摇头：“我也不明白，不过小姐不是爱多忧多想的性子，希望明儿一早起来，小姐就没事……夫人！” 乞巧抬头，就看见了宋琬如站在院子门口。 宋琬如脸色不大好，点了点头，放低了声音：“棠儿睡了？” “是。” “乞烛，你守着棠儿。乞巧，你跟我到外面来。”宋琬如说道。 宋琬如很少黑脸，但是一旦严肃起来，很唬人。 乞巧跟着宋琬如出了院子，小心翼翼的喊：“夫人。” 宋琬如站定，对乞巧说：“把今日在宫中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半点不能掩瞒。” 乞巧咬了咬牙，想了想就说了。 乞巧最后道：“奴婢瞧着小姐似乎很是烦恼……” 宋琬如面色沉沉，若是说起来，程晏迟的行为似乎也不算过分。只是，既然棠儿因此觉得不愉，那就算了。 “日后若是再遇到程家公子，不要让他靠近棠儿……必要时，也不用管脸面问题。” 乞巧连忙点头。 宋琬如回到竹洗园，越想越发想叹气。 顾棠华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及笄了，有意结亲而上门试探的人，宋琬如和顾之远婉拒了不少了。 顾之远看得开，觉得女儿千般好，不急。 但是宋琬如却急得很，她想的是最好早点定下婚事，然后可以让女儿晚一点再嫁。 第61页 第34章 20180208 顾竹芸和顾竹珊同回两人的院子。 按往常来说的话, 顾竹珊多少都会刻意跟顾竹芸说话，尤其是她的姨娘受宠之后，顾竹珊在顾棠华和顾昙华面前没什么优越感, 但是下意识地跟顾竹芸说话的时候会带上那么一点炫耀的语气, 哪怕一看见知道顾竹芸并不想跟她说话。 顾竹芸本来以为，就顾竹珊今日在御花园里拿了个第二的名头的事, 顾竹珊肯定会跟她各种自以为是地显摆，但是没想到今日的顾竹珊居然什么话都没说。 顾竹芸觉得奇怪, 回到房间以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她和顾竹珊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 所以若是一方在屋内的声音太大, 另一方静下心来听，是可以听到的。 顾竹芸靠在墙边，沉下心去听顾竹珊那边的动静……居然听到了哭声？ 顾竹芸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 顾竹珊居然在哭？ 顾竹珊的性子，虽然这次只得了个第二，加上她庶女的身份，大概是和东宫无缘了, 失去了一个机会确实会让人觉得懊恼，但是还不至于伤心到哭出来吧？ 再联系之前顾竹珊的行径…… 顾竹芸缓缓的回到桌边，隔了一会儿就笑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知道了顾竹珊的秘密了。 居然真的喜欢东宫太子？ 还真真是不自知啊。 日子一晃就过去了一个月，皇帝把太子召入宫中，让身边的大太监把一卷圣旨递给了太子。 太子心知, 这大概是他的正妃定下来了。 打开圣旨，太子看见人选的身份名字的时候，瞳孔微缩，但是没敢多问，只把圣旨还给大太监，对皇帝行了跪拜礼：“儿臣谢父皇赐婚。” 皇帝坐在高位之上，目光和蔼得很，他开口问道：“不问问为何给你赐的是丞相之女而非顾家女？” 太子又是一拜：“父皇深谋远虑，不管是什么决断，儿臣都相信父皇圣明。” 皇帝笑了起来，道：“丞相之女沈环玉不错，才情艳艳，容貌上佳，家世清明，而且……她是自愿入东宫的。璋儿，你要知道，太子妃一位，更需要一个心甘情愿辅佐你的女子来坐。顾棠华虽然比沈环玉颜色好，但是才华不如沈环玉，也不想入东宫……璋儿，你是太子，可明白？” 太子大喜，连忙又是一拜：“儿臣明白。” 娶的太子妃是谁，太子并不在乎，之前他只是觉得，顾棠华让他有几分感兴趣，且若是娶了她，东宫太子一位会更加稳固……但是如今皇帝的话，相当于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皇帝的话简单来说就是，他为他定下沈环玉为正妃，是因为沈环玉合适太子妃之位，对他的太子之位有益，至少表明了皇帝心中的太子之位还是他的，并没有动摇。只要他规规矩矩不出大错，日后皇帝也愿意继续保他的太子之位。 皇帝的支持和肯定，比起娶一个顾家女有用多了。 第二日，皇帝为太子定下太子妃和四位侧妃的圣旨就下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沈尧嫡女沈环玉，品貌出众，敦厚纯良，贤淑温婉……朕甚悦之。东宫太子正当适娶之龄，今特赐婚与二人，册封沈家环玉东宫正位，择良辰吉日完婚，钦此！” 大太监先到了丞相府宣旨，接着又去了礼部侍郎、内阁学士、大理寺少卿、太医院院使的府上，将封太子侧妃之位的圣旨宣了下去、 顾棠华听到消息的时候秀眉一挑。 太子迎娶正妃必然是在几位侧妃之前，不过既然已经下了旨了，除非是哪家有什么白事发生，不然的话定不会拖得太久……正妃入东宫不久，便有四位侧妃进东宫……皇帝这旨意下得，就不怕日后东宫不太平？ 不过这倒是与她无关，笑一笑也就过了。 乞巧倒是想到了顾竹珊，说道：“四小姐先前那般费心思，如今什么都没捞着，怕是要恼怒得很。” 乞烛拿着一个别着半支应季的花儿的信封走进来，听见乞巧的话，说：“说不定是再接再厉呢？除非动了真心，不然……” 乞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再接着说，把手里的信封递给顾棠华：“小姐……” 顾棠华接过信封，皱了皱眉头，果然又是程晏迟的手笔。 先前顾棠华不知道程晏迟的心思的时候，程晏迟还收着，抓着机会能见面就见一面，见不到的时候就暗自相思。 但是上次御花园外，顾棠华隐晦的拒绝了程晏迟之后，程晏迟仿佛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都心知肚明了，半点也不掩饰，隔三差五的就放一封信笺在院子的花圃里。 顾棠华第一次看到时候还惊了一惊，打开来看，程晏迟就在上面抄了一首词，还顺带解释了一下为什么信笺会出现在她院子里。 “顾府护院和守卫虽严阵以待，不过我身边的莫陵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闫先生的关门弟子，进出顾府很是方便。”程晏迟自夸，顾棠华觉得这人有些厚脸皮。 “不过顾府护卫很严，表妹不用担心。也不用担心我‘来去自如’，程某自认还是个守规矩的人，不会冒犯。”顾棠华当时差点没忍住啐一口。 这人当真不要脸！ 花园里又陆陆续续时不时的出现来自程晏迟的信笺，除了第一次解释了一下，此外都只抄写了一首诗词，末了就随便说说他觉得如何如何，然后问她有什么看法。 第62页 顾棠华知道只要她回了信放到花圃里，信一定就会被程晏迟收到。 她也动过心思想着干脆一封信回绝过去，免得程晏迟总是这样，那些诗词……虽然她的确挺喜欢的，但是总这样却是挺让人心烦的。但是最终顾棠华什么都没做，与其过多纠缠，倒不如干脆不搭理。 程晏迟迟早会觉得厌烦的。 这都第十封了。 原先还是三五天一封，最近两三日就会看到。 顾棠华从第四封开始就没再拆过了，乞烛捡回来，她就随手丢进匣子里放着了。 这一个月，已经耗尽了顾棠华的耐心。 她随手把信给撕了，让乞巧拿火盆过来。 乞巧和乞烛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干脆利落取下信封上原本别着的花儿，然后撕了信，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她要火盆。 乞巧听话惯了，下意识的行动比脑子先行，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把角落的火盆端了过来。 顾棠华把手里的纸屑和花儿都丢进了火盆里，然后转身拿过匣子，把里面的信笺都一一撕了然后丢进了火盆里。 这些本来她是打算留着下次见到程晏迟的时候还给他的，顺便断了他的心思。不过现在她没耐心了，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与她无关。日后最好还是不要再见到了。 乞烛眉头皱得紧紧的，有些反应不过来：“小姐……” 顾棠华没应，看着火盆里上好的纸被猩红的火舌给吞了个干净，本来娇艳的花儿也很快枯萎了下去，化成灰烬。 等烧完了，顾棠华才开口道：“下次再看到这样的信笺，直接不要管。” 乞烛张了张嘴：“可是……花圃里虽然平日里都是我和乞巧姐姐打理的，难免进了其他下人，或是万一被风给吹走了……不管的话……不大好吧？” 顾棠华美眸眯了眯：“那就拿走直接烧掉，别拿到我面前了，看着心烦。” 乞烛怔然，随即点了头：“是，奴婢知道了。” 乞烛想起先前顾棠华说“女子一定要嫁人吗”的话，想着程晏迟隽雅的模样和行事方式，就觉得其实程晏迟挺适合自家小姐的，要是自家小姐能够放弃不嫁人的想法，那就再好不过了。 所以之前顾棠华没发话，她就一直把信笺往她面前拿。 可是现在顾棠华发话了，乞烛不敢再做什么，怕让顾棠华不高兴。 乞巧看出来乞烛的心思，从顾棠华那儿出来以后，慰藉道：“我们小姐什么都好，还愁找不到一个如意儿郎？这程公子虽然看着好，但是却不一定就是小姐的命中人。而且，程公子这般大大咧咧的让人出入姑娘家的院子……不是什么好人。” 说起这个，乞烛道：“说起来奇怪得很，这事虽然小姐不让告诉老爷夫人，但是也特意加强了院子的守卫……可这信却一日比一日来得勤。” 乞巧也觉得忧心得很，但是顾棠华不甚在意，觉得不给回应才是最好的做法，所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她这个做丫鬟的也没办法。 乞烛和乞巧的想法不太一致，她暗自琢磨着，小姐不在意程公子的人进出院子……那小姐其实是很相信程公子的人品的吧？说不定小姐压根就不排斥程公子，只是小姐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入夜，顾棠华如往常的时辰入睡。 屋内只留下了一盏微弱的烛灯。 丑时刚过，屋内本来半开的窗边一阵风进来，烛火微微晃动。 随即屋内出现了一袭白衣的人影。 是程晏迟。 他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没有撩开帘子，就站在那儿，隔着帘子看着顾棠华。 目光灼灼，满腔爱意汹涌却无处可以发泄。 程晏迟心想，她本就是他的妻，可现在却只能像个毛贼一样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来看看她。 真是让人不快。 可是只要看见她，他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想快一点把她娶回去。 上辈子他们连像样的婚礼都没有，这辈子再来过也好。 看了不知多久，程晏迟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得走了。 程晏迟从哪儿进来便从哪儿回去，离开院子之前他把先前放在怀里的信拿了出来，随手从花圃里摘了一朵花儿别在上面，然后放在了花圃里，拿了块石头压住一角。 第35章 20180208 一大清早, 顾棠华除了看到乞烛在烧一封信以外，就听到了一件事。 顾竹珊病了，请了大夫来, 说是感染了风寒, 不算很严重，但需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 顾棠华用过了早膳, 便叫上乞巧和乞烛一同往顾竹珊的院子去。 她毕竟是家中二姐，妹妹染了风寒, 她没有不去看看的道理。 顾棠华到顾竹珊的屋子的时候, 顾竹珊的姨娘葛姨娘和顾竹芸都在。 顾竹珊面色不大好, 人也不算清醒，葛姨娘期期艾艾的掉眼泪，顾竹芸在一旁安抚。 见顾棠华来了, 顾竹芸喊了一声二姐姐，葛姨娘起身行了一礼：“二小姐来了。” 顾棠华点了点头，虚扶了她一下，看向床上躺着的顾竹珊, 问道：“听闻四妹妹感染风寒，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来看看的。四妹妹怎么样了？” 葛姨娘抹了抹眼泪，回道：“就是小风寒, 劳烦二小姐记挂了，就是四小姐打小也没生过什么病，故而我才担心过虑了些，二小姐见笑了。” 第63页 顾棠华安抚了几句, 然后见顾竹珊没有清醒的迹象，便说道：“那我便先回去了，四妹妹若是醒了我再过来，葛姨娘注意身体。” 顾竹芸见顾棠华要走，便说了句：“二姐姐慢走。” 顾棠华点了点头。 见顾棠华走了，顾竹芸又待了一会儿，便对葛姨娘辞了行。 回到自己的屋子，顾竹芸让丫鬟秋荟出去了，关上了门，才指尖发颤的从袖中拿出了一个东西。 看着手里的荷包，顾竹芸的手微微颤抖，是激动的。 她的双目瞪大，翻看着手里的荷包。 荷包一看就是男子用的，竹子绣得挺拔精美，虽然顾竹芸女红比这个好得多，但是也不得不说顾竹珊这个荷包绣得不算差。 荷包外侧绣着“璋”字，内侧则绣着一个“珊”字，两个字居然用的还是双面绣，恰好同在一处，但是“珊”字如果不翻开来看的话，是看不到的。 太子姓楚，名璋。 这也算是整个荷包最精致的地方了。 顾竹芸啧啧叹了几声。 顾竹珊当真是颇费心思啊。 不过很可惜，这个荷包没能送出去啊。 要是送出去了……也不会那么巧让她刚好在她床边捡到了。大概是顾竹珊随身携带，结果没想到今早突然生病，大概是丫鬟帮她褪去外衫的时候掉在了床边的。 说起来……顾竹珊不会是伤心过度才染了风寒的吧？毕竟昨天封东宫正妃和几位侧妃的圣旨才下来了，今日顾竹珊就病了。 顾竹芸觉得可笑，顾竹珊这样的人，还会动真心呢？ 顾竹芸站起身，在屋子里转悠了两圈，突然停下来，抓紧了手里的荷包，放进袖中，喊了秋荟进来。 “秋荟，把我的针线拿来，还要各色的布一段。” 秋荟点头，连忙出去了，很快就拿着东西回来了，然后又退了出去。 顾竹芸重新拿出了顾竹珊绣的荷包，一针一线的对照着绣了起来。 她女红极好，对照着顾竹珊绣的荷包还得注意着不能绣得太精致了。没费多久时间，顾竹芸就再次叫了秋荟进来，把针线和没用完的布料给拿了出去。 顾竹珊是第二天上午才清醒的，喝完了药以后猛地想起来了什么事似的，连忙推开葛姨娘，翻身去找自己的衣裳。 葛姨娘着急问道：“怎么了，找什么呢？” “荷包！”顾竹珊急忙掀开被子想要下床，被葛姨娘拦住了。 葛姨娘拿出一个荷包，摊到顾竹珊眼前：“这个？” 顾竹珊一把夺过来，翻来覆去看了以后大松了一口气：“怎么在姨娘你那儿？” 葛姨娘恨铁不成钢的叹气：“你呀你！半夜跑出去就算了，把自己弄得这么惨兮兮的……这个荷包你随身带着做什么！被人看见了你还怎么做人！”罢了又是一声叹气：“这个荷包是我昨晚在床边看到的。当时三小姐过来看你，要走的时候突然蹲下身去看到了这个荷包，不过我当时一把就拿过来了，她没看清。” 顾竹珊皱眉：“她真的没看清？” “她还没捡起来，我就已经拿了过来了，当时朝上的一面只有竹子，就算看清了也没什么影响……四小姐，你听姨娘我一句话，别再这么执迷了……” 顾竹珊不耐烦听，随意点了点头就说自己想要休息了。葛姨娘顾及她感染风寒身子还未好全，便只好闭上了嘴，只是满面愁容并没有消下去。 顾竹珊也想自己能放下就好了，但是放不下啊。 顾竹珊想起年幼时，她难得有机会入宫一次，当时战战兢兢，就怕自己一言一行出了差错，虽然那年她不过还是个未满十岁的小丫头，就算犯了错也没什么人会揪着不放。 当时皇后还没有去世，她随着昭阳大长公主去见皇后的时候，太子就站在皇后的身边。仍是小小的少儿郎，但是看着就和她不一样。 后来皇后让他们几个孩子自己在皇宫内玩儿，太子也和他们一同离开了皇后的寝宫。顾竹珊一直记得，那个时候她觉得很奇怪，因为太子和皇后并不亲近，哪怕是她和她的姨娘，都没那么生疏的。 后来才知道，原来太子并不是皇后的亲生儿子，皇后此前倒是生过一个皇子，不过不幸早夭，出生不过三个月就去世了，而当时恰逢宫中有位宫妃诞下皇子，之后血崩而亡，所以皇帝就把那个皇子带到了皇后身边，以解皇后丧子之痛。 不过不是亲生的就是不是亲生的，刚刚失去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就被迫接受丈夫和别的女人的另一个孩子，而那个孩子不但来到自己身边，还占有了自己的孩子原本的位子，成了太子，而且皇帝还是一副为你好的心态，任谁都没办法心无芥蒂。 太子一知事，皇后就让人把真相告诉了太子。 知道这件事后的顾竹珊，本来就喜欢太子，此后更是心疼得很。 不过初见太子的顾竹珊还不知道那么多，只觉得太子殿下看上去很不好相处，冷冰冰的，高高在上，也不爱说话。 可是很快顾竹珊就不这样觉得了。她摔倒了，只有太子问她疼不疼，还让人把她扶起来…… 顾竹珊喜欢太子，喜欢了这么多年。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都那么费心费力了，为什么连个太子侧妃的位子都捞不着。她明明得了个第二，明明是顾家的女儿，可是她连个侧妃的位子都没有。 第64页 昨日圣旨从皇城出来传向各府，顾竹珊知道结果后实在想不通，半夜跑到了之前昭阳大长公主生辰的时候她见到太子殿下的那处假山上坐着了。 半夜受了凉，然后就生病了。 然而她生病了原因还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所以葛姨娘问了顾竹珊的丫鬟之后，吩咐了对顾家其他人都说是顾竹珊夜里被子没盖好才着了凉。 葛姨娘离开了，顾竹珊才睁开了眼睛。 太子正妃即日过门，侧妃四位也即将入东宫，她没有机会了。 若是只做侍妾，不管顾家同意与否，她自己也不甘心。 顾竹珊恨死了，老天爷对她真不公平。如果她是嫡女的话，皇帝让她做太子正妃都是可能的。可她不是。 顾竹珊咬咬牙。她不甘心就这么算了……还有机会的，一定有的。 太子妃的位子顾竹珊自知不能肖想，不过……侧妃的位子呢？若是太子愿意，多一位侧妃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按着规矩，东宫只能有四位侧妃，但是史上侧妃超过四位的也不是没有的啊。 日子很快来到六月底，天气从暖开始有发热的迹象，顾棠华即将行及笄礼。 宋琬如之前就在为顾棠华的及笄礼做准备了，本来最需要费心思的正宾，因着宜云长公主主动请缨，所以也不是问题了。 宜云长公主作为长公主之尊，家中和睦，一声顺遂，能来做顾棠华的正宾，再好不过了。 故而随着日子快到了，除了有些感慨之外，倒也不算慌忙。 第36章 20180210 六月二十一, 顾棠华一大早就被宋琬如叫了起来。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宋琬如才满意的看着顾棠华，感慨说：“棠儿长大了。” 顾棠华一袭水红色的曳地锦裙, 精致但不算繁琐, 看上去便让人眼前一亮，水红的艳丽更衬得人是面若桃花, 色如春晓。 顾棠华很少穿着这么鲜艳，不大习惯, 不过今日是及笄礼, 不能由着她的喜好来。 及笄礼开始之前, 顾棠华待在待会儿要行及笄礼的松云堂的后面屋子里，乞巧和乞烛陪着她。 一直等到赞礼到了位，扬声道：“笄礼始, 全场静。” 顾棠华一墙之隔，听着外面原本就不大的动静小了下来。 赞礼又继续开礼，很快就说道：“请赞者——” “请观礼者——” 然后就到了顾棠华从房内走到前面的时候了。 “请笄者——” 乞巧和乞烛留在后面，顾棠华一人出去了。 今日顾棠华的及笄礼, 来参加筵席的宾客不少，但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亲身参加到及笄礼之中来。 在松云堂内只有十一人。 除了作为今日行笄礼的笄者顾棠华的父母，宋琬如和顾之远二人以外, 还有作为主持这场及笄礼的赞礼一人，正宾一人，协助正宾赞者二人，托盘的侍者有司四人, 还有一位观礼者。 赞礼是特意从宫中请来的女官，正宾则是宜云长公主，赞者是由顾竹芸和顾竹珊担任，有司则是由作为祖母的昭阳大长公主和作为长嫂的蔡姝各自身边的丫鬟组成，观礼者是顾昙华。 连着松云堂前厅和后方的门帘被撩开，如画中走出的女子莲步款款而来。 顾棠华先是对顾之远和宋琬如盈盈一拜，然后又对着作为正宾的宜云长公主行了礼。 宜云长公主的笑意极为入心，回了一个小礼。 赞礼又才扬声开口。 接下来就是宜云长公主净手，行盥手礼，为顾棠华梳头。 为顾棠华带上发簪之后，顾棠华和宜云长公主互相又是行了一礼。 然后就是加冠笄，接着宜云长公主接过一旁递上前的酒杯递给顾棠华，顾棠华跪在蒲团上，将其中的一半洒在地上，然后掩袖以酒沾了沾唇，将酒杯递回给宜云长公主。 宜云长公主把酒杯递给协助的赞者顾竹芸之后，顾棠华便对宜云长公主深深一拜。 宜云长公主回以一拜。 “笄礼成，笄者回——”赞礼高声道。 及笄礼便算是完成了。 顾棠华先回到了后面的屋子里，大松了一口气，这笄礼看似流程鲜明，实则复杂又繁琐，若是做错了半步，便麻烦得很。顾棠华这辈子最不喜的就是需要耗费精力的事了。 宋琬如身边的大丫鬟很快就来告知顾棠华，该去前院了。 去前院这段路是顾棠华带着乞巧和乞烛自己走过去的。 前院的花厅内，顾延和昭阳大长公主坐在主位之上，在旁的几个位子是空着的，那是宜云长公主以及顾之远夫妇的座位，然后是蔡姝。 再就是前来的宾客们了。 顾棠华到的时候，宋琬如她们早就到了，花厅内好些都城内排得上号的贵妇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倒是很好。 顾棠华出现在花厅外，就有人高声通报道：“二小姐到。” 顾棠华半垂着头，缓缓的走进花厅，不看旁人作何反应，先是对顾延和昭阳大长公主屈身一礼：“给祖父，祖母请安。” 顾延素来威严，此刻也是，不过比起平日里要和蔼几分，他满意的点着头，开口道：“起来吧。” 顾延又说了几句叮嘱的话，便道：“既如此，祖父便与你父亲先行离开了，去招待其他宾客了。” 第65页 在场的除了尚还年幼的男孩儿，大多都是女子，顾延之前若不是要等着顾棠华来，是不会待在这儿的。顾延既然要走了，顾之远自然也不会继续留下了。 顾棠华乖巧点头：“是，祖父慢走，爹爹慢走。” 等顾延和顾之远离开了，昭阳大长公主便把顾棠华拉得更近了些，目色慈爱的说着话。 顾棠华面带笑容的听着，时不时地点着头，小声应和几句。 过了会儿，宜云长公主开口笑了：“姑姑，大家都知道您宝贝棠华，但也不能忘了咱们这儿还有这么些人眼巴巴的看着呢吧？” 昭阳大长公主笑着嗔了一眼过去，从袖中拿出先前给顾棠华准备好的生辰礼，巴掌大的盒子放到顾棠华的手里，旁人窥不见里边的是什么，不过昭阳大长公主拿出来的东西，定然不会差了就是了。 顾棠华收下了昭阳大长公主给的生辰礼，道：“谢祖母。” 宜云长公主笑着开口：“棠华，过来表姑这边。” 顾棠华走过去，对宜云长公主浅笑道：“今日辛苦表姑了。” 宜云长公主含着笑，摆了摆手：“哪有什么辛苦的，棠华这般标志乖巧的人儿，表姑我啊看着就觉得兴致好……表姑也给你备了一份生辰礼，定是不如你祖母的，不过也是一份心意。” 宜云长公主也拿出来了一个盒子，盒子雕花精致得很，光看外面的盒子就知道里边的东西不会差了。 旁人见了，都有些感慨这顾家二小姐倒是得了宜云长公主的眼。她们当中不少都是参加过顾昙华的及笄礼的，当时宜云长公主也送了生辰礼，待顾昙华也很是宽厚，不过瞧着倒是不如这才回都城不到一年的二小姐。 在场有的人精明，突然想到了宜云长公主尚还有一子未定下亲事……顿时看着宜云长公主和顾棠华的脸色就不一样了。 有人能想到这一点，宋琬如更是很快就想到了。 她面色复杂的看着宜云长公主，心想难不成那程晏迟还对家里人说了？ 正想着，就听到外面通报的人高声道：“宋老夫人到！” 顾棠华看向外面，果然是她外祖母邵氏来了，同到的还有她大舅母甄氏、二舅母尤氏和大表嫂小甄氏，尔后一个一看就满是机灵劲儿的小丫头也跟在后面，是嘉嘉。 昭阳大长公主和宋琬如都站起身来迎，一时间花厅内的其他的人也都站了起来。 “亲家到了……”昭阳大长公主笑着说。 邵氏爽朗道：“本来还以为自己来得早呢，结果来了以后才知道晚了都，看这把大家惊动得……” 昭阳大长公主道：“瞧你这话说的……来，这边坐，大家也都坐下吧，今日是孙女棠华的及笄礼，大家不必拘束。” 待众人坐下了，顾棠华才对邵氏等人行了礼，邵氏笑着拉过顾棠华的手，对众人说：“你们别笑话老婆子我厚脸皮，要我说，我这乖乖外孙女，长得真好看，有我年轻那会儿的影子，不过比我年轻那会儿还好看些就是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 顾棠华收了几人送的生辰礼，然后嘉嘉就端端正正的给顾棠华行礼，说道：“嘉嘉祝贺表姑姑生辰快乐，不过嘉嘉没有准备礼物……” 众人又是一笑，顾棠华摸了摸嘉嘉的小脸蛋儿：“嘉嘉来给表姑姑过生辰，表姑姑就很高兴了，不要嘉嘉的礼物。” 昭阳大长公主对邵氏说道：“嘉嘉这丫头当真惹人喜欢，看得我眼红得很。” “那我可帮不上忙，”邵氏笑道：“不过你这长孙媳妇一看就是个福相，要不了多久就能给你添一个重孙来了。” 蔡姝猛地听到自己被提起来了，顿时脸颊翩红。 这个时候，嘉嘉拉了拉顾棠华，说：“表姑姑现在可以陪嘉嘉玩儿吗？” 昭阳大长公主一听，笑说：“也好，小姑娘们都闲不住，倒不如出去玩玩。” 于是顾棠华等一众“小姑娘”便离开了花厅。让顾棠华觉得松口气的是，她可以陪嘉嘉玩，而不是继续跟一众千金小姐你一言我一语。 例如顾竹珊的靠近，顾棠华可以以要带嘉嘉去玩而很快的结束对话。 “抱歉啊四妹妹，我要带着嘉嘉去玩会儿，就先不与你说了。” 顾竹珊只得笑着点头说好。 看着被小女孩牵着离开的顾棠华，顾竹珊咬了咬牙。 她想要利用顾棠华，因为顾棠华的父亲是太子太傅，可是现在看来，先前的禁.书一事倒是弄巧成拙了，顾棠华不是她以为的那么无知，本来就还不熟悉的时候又发生了那种事，怎么还会愿意跟她亲近…… 顾竹珊咬着牙，心想她一定有办法的，一定会想到办法接近太子的。 到时候，她一定要这些曾经看不起她的人付出代价！ 嘉嘉不让丫鬟们跟，就在顾府内，顾棠华也不担心发生什么事，而且若是有事，附近随便都能找到下人，所以就吩咐乞巧和乞烛先把先前她收到的生辰礼给拿回海棠园里放着，没让她们跟。 然后嘉嘉就带着顾棠华往前一直走，顾棠华跟着她走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道：“嘉嘉，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你认识路吗？” 嘉嘉头也不回：“表姑姑你放心，我认得路的，以前曾祖母带着我来过，我可聪明了，这里的路我只要走过就一定记得！” 第66页 顾棠华莞尔：“那嘉嘉现在要带我去哪儿呢？” 嘉嘉笑起来：“到了就知道啦！” 不消一刻钟，顾棠华就知道嘉嘉说的“到了就知道了”是到了哪儿，又知道了什么。 看着面前的程晏迟，顾棠华眉头一蹙，就听到嘉嘉说：“程叔叔，你和叔叔答应我的糖葫芦别忘啦！” 说完就跑，顾棠华喊了几声“嘉嘉”都拦不住。 嘉嘉一边跑还一边回头说：“表姑姑放心！我不会乱跑的！你就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了找你啊！” 顾棠华刚想追上去，就被程晏迟拦了下来，她气得不打一处来：“程晏迟！你利用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第37章 20180211 程晏迟被她吼得一愣, 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 他抿了抿唇，从怀里拿出了一本书，递给顾棠华, 道：“生辰快乐。” 顾棠华没接, 往后退了一步。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缓道：“程表哥, 无功不受禄，你既是爱书之人, 那边把书拿回去好生珍藏着便是。棠华愚钝, 生性散漫, 也不是爱书之人，就不夺君子之好了。程表哥若是没有其他事，棠华便先走了。” 程晏迟拿着书的手指微微蜷缩, 收紧了些。 爱书之人？他吗？倒是好笑了。 “我……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如果，让你觉得不快了……” 顾棠华看着他，笑了笑：“程表哥言重了，不快倒不至于, 不过确实很烦扰，所以还请程表哥日后不要再做这般的事了。” 程晏迟有些茫然，他从顾棠华此时的浅笑中看出了不耐烦, 可他不太明白。 程晏迟保持着把书递出去的手势，问道：“之前的信，你一封都没有回给我……” 顾棠华蹙眉，随即眉头就松开了, 还是笑着：“程表哥，虽说大楚男女之防不严，你我也算是表兄妹，但是万万也没有私下通信的行径。” 程晏迟连忙想要解释，可是张了张唇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道：“你很讨厌我？” “不算讨厌，不过程表哥的行为，的确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程晏迟有点苦涩的笑了笑，道：“我很抱歉，让你这么不高兴……我的本意不是想给你添恼的……以后不会了……” 程晏迟看了看手里的书，这是按着她的喜好特意淘来的书，本是想让她高兴一下的，可是看样子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就已经搞砸了。 程晏迟把书放到地上，说：“生辰快乐。我……先走了。” 她笑容下的冷漠让他觉得很难过。 他得回去想想，想清楚，换个法子来。 顾棠华看着程晏迟离开，然后低头看着那本书，书名朝上。 程晏迟似乎很了解她的喜好？ 不过那也和她没关系了，虽然的确伤人了点，但是至少比一直让他心有期待得好。 她自诩冷漠吝啬，除了对身边亲近的人，吝啬于半分感情。 嘉嘉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见到只有顾棠华一个人在，有些小心翼翼的靠近。 “表姑姑……”嘉嘉咬了咬下唇：“你是不是生气啦？” 顾棠华半蹲下来，摸了摸嘉嘉的头，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嘉嘉不用担心，表姑姑没有生气。” 嘉嘉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她其实很想问问程晏迟去哪儿了，但是想了想还是没问。 “那表姑姑陪嘉嘉去玩吧？” “好。” 顾棠华站起身，牵着嘉嘉往前走。 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顾棠华扭过头去。 嘉嘉觉得奇怪，抬头问道：“表姑姑，怎么了？” 地上的书还是原原本本的摆在那儿，顾棠华看了两眼，最终摇了摇头，回过头去牵着嘉嘉继续往前走。 “表姑姑？” “表姑姑没事……嘉嘉想去哪儿玩啊？” 顾棠华牵着嘉嘉走远了，太子才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抬脚往刚才顾棠华和程晏迟所在的地方走过去，看到地上的书，太子没忍住玩味一笑。 他今日也来了顾府，之前刚好看见顾棠华被一个小丫头牵着跑，顾棠华的面庞娇艳至极，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跟了上来。 刚巧就看见了之前的那一幕。虽然隔得远没听见具体的谈话，不过很显然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的戏码。 倒是有意思得很。 太子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态，捡起了地上的书，就那样拿着转身离开了。 太子随意的走着，转了个弯的功夫，就看见了顾竹珊。他眉头一挑。 顾竹珊看见太子的一瞬，有些按捺不住的悸动。 她本来只是听到有人说太子往这个方向来了，所以打算碰碰运气，结果没想到运气这般好，居然真的遇上了！ 顾竹珊脸上带着薄红的对太子行礼：“太子殿下安好。” 太子带笑的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他道：“顾四表妹好。” 太子也唤昭阳大长公主一声姑祖母，这声表妹倒是没问题，顾竹珊却因着太子的态度这般友善而更是心跳加速了。 顾竹珊放柔了声音，道：“之前祖母生辰宴上，殿下救了竹珊，竹珊一直很感激，没想到原来您就是太子殿下。” 第67页 太子点头：“可不是巧得很，表妹这是去哪儿？” 顾竹珊道：“就是随意走走罢了，殿下呢？” 太子勾了勾唇：“我也是正随处看看罢了。” 顾竹珊激动的绞紧了帕子，低垂着头道：“那，不知竹珊可否有幸与殿下同行一段儿？” 太子颔首，伸出手来，道：“四表妹请。” 太子一伸手，顾竹珊就看见了之前太子拿在手里的书的名字，一边往前走，一边道：“竹珊看殿下手里拿的是《雁书》？” 太子看了一眼手里的书，点了点头，玩味道：“四表妹看过这本书？” 顾竹珊娇羞的摇头：“未曾，只是之前听家中的姐姐说起过这本书，似是很有诗情画意，也很难找到，竹珊只是小小庶女，怎么可能看过。不过，竹珊倒是看过些其他书……” 太子点了点头，没按着顾竹珊希望的交谈方式走，问道：“家中的姐姐？四表妹上头有三个姐姐，倒不知是哪一位？” 顾竹珊一愣，答道：“是二姐姐……今日就是二姐姐的及笄礼。” “你二姐姐很喜欢书？” 顾竹珊心头一紧，回道：“竹珊也不知道，不过之前听见二姐姐与祖母说起过《雁书》罢了。” 顾竹珊说完，便紧接着转了话题。 太子随意的应付着，心想这事儿倒是很有趣。 程晏迟在都城，是出了名的温文尔雅和不近女色。 温文尔雅暂且不说，太子从来不信这种表面能装出来的东西。朝堂上看似温和可亲，实际上犹如猛虎蛇兽的人多如过江之卿。 就这不近女色，太子倒是很佩服程晏迟的。 这么多年不娶妻，也不怎么接近女子……所以就是太子都觉得外界传闻镇国公府嫡次子程晏迟有断袖之癖这事儿，虽是空穴来风，但也的确未必无因。 不过今日居然瞧见了程晏迟对女子献好？还特意迎合对方的喜好……倒真是有趣。 只是可惜程晏迟虽然是镇国公府的嫡子，但是是嫡次子，还散漫得很，无心官场……不然的话，镇国公府，若是能拉拢到来，倒是很不错。 这天晚上程晏迟又坐到了屋顶上，不过与之前不同，今夜他还带了两壶酒上去。 莫陵阻拦不成，只得在下面着急。 自家公子这个样子，有眼睛的知情人都知道，肯定是被人姑娘给拒绝了。 莫陵叹气，冲着上面喊：“公子啊，咱做人不能这么没毅力啊，不就是失败了一次嘛，再接再厉才对，何必喝酒伤身啊！” 程晏迟摩挲着酒壶的外壁，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 虽然带了两壶酒上来，但是他其实并没有喝多少，只在最初喝了两口，连半壶都没喝完就停下了。 程晏迟心想，莫陵是局外人，所以说得轻巧，也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难受。 其实顾棠华的拒绝还不至于让他这般颓然，毕竟对于顾棠华来说，程晏迟自知自己只是个不算熟悉的表兄。 但是顾棠华拒绝的时候眼中隐含的厌恶和烦躁让他觉得心头绞痛。 她是他的妻，可是他却连靠近她都得小心翼翼…… 程晏迟正想着要不干脆把剩下的酒喝了算了，突然手上动作就一顿。 他猛地站了起来，吓得下面的莫陵就差抬起手来准备着随时接住从上面掉下来的他了。 程晏迟终于明白过来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了。 是啊，她是他的妻，可是那是上辈子的事，这辈子他对她来说，就是一个都没见过几面的陌生表兄罢了，所以他觉得自己已经很憋屈了的行径，在她那儿却是过了而且很冒犯的…… 试想他是顾棠华，一个基本上等同于陌生人的人对自己心怀垂涎，时不时的出入自己的院子放些信笺……顾棠华没有直接设个套把他逮住送官府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的了。 其实这一点他一直都在提醒自己，提醒自己现在和她的关系与上辈子不一样，但是真正做什么事儿的时候却往往会下意识忘记了…… 程晏迟把酒壶放开了，酒壶掉在屋顶上，骨碌碌的滚了下去，摔在地面上碎了一地。 莫陵胆战心惊，就怕下一刻程晏迟也像这个酒壶一样掉在了地上。 然而程晏迟只是开始在屋顶上走来走去。 他在想该怎么做才对。 之前那种送信，在信纸上写些诗词想要讨好她的法子铁定是不能用了。 就是可惜了他之前抄的或是自己瞎写的那写诗词了，她肯定是没有看的。 程晏迟有些苦恼，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接近她，又不引起她的反感。 思来想去，程晏迟干脆把这辈子他们俩见过的屈指可数的几次过了一遍，想要从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可以让他有点方向。 淡然如莲的她。 眼中都是盈盈笑意的她。 聪慧机灵的她。 发呆得让人心疼的她…… 程晏迟正在走动的脚一顿，再放下来的时候因为放错了位置，整个人身形一歪，差点真的摔了下去。 莫陵忍住尖叫的欲望，叫苦不迭。自家那个风度翩翩、宠辱不惊的公子呢！ 紧接着莫陵就看到原本宠辱不惊的程二公子突然笑了起来。 莫陵有些瑟瑟发抖，心想现在都快夏天了，怎么晚上还这么冷啊。 第68页 第38章 20180211 很快就来到了七月份, 天气开始热了起来。 顾棠华怕冷又怕热，眼看着入了夏，便越发不想动了, 整日待在院子里。她想吃冰, 但是宋琬如不许，说对身子不好, 偶尔才给她吃一碗冰镇过后的水果，不过酸梅汤倒是不缺。 这天顾棠华正在喝酸梅汤, 宋琬如来看她, 看着她慢悠悠的喝了半碗, 才叹了口气道：“我方才才知道，你大姐姐怕热，屋子里早早地就用上了冰盆……虽说你祖母疼她, 但是毕竟是大长公主之尊，对旁的确实是不大在意，或是不怎么明白的……女儿家身子娇贵，夏日里早早的用了冰, 长年累月下来寒气入体，日后可怎么好……” 顾棠华还没来得及说话，宋琬如又说道：“昙华毕竟是大房的女儿, 我虽然管家，但是也不好直接管她屋子里的事，便去与你祖母说了，你祖母脸色刷的就白了, 我瞧着也是难受得很……” 顾棠华放下瓷碗，问道：“可请了大夫来看？” 宋琬如点头，说：“还好，你大姐姐身子没那么娇弱，调养调养影响倒也不大……就是我离开的时候，看着你祖母搂着昙华，脸上全是自责……昙华这孩子也是可怜，早早地就没了娘，养成这么个性子，也怪不得她。” 宋琬如心善，瞧着顾昙华那般自然是会觉得怜惜的，顾棠华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依偎过去：“娘亲。” 宋琬如摸着顾棠华的头，说道：“为娘也没照顾好棠儿，要不然你七岁那年也不会大冬天的落了水，差点没了命，此后还那般怕冷……” 顾棠华乖巧的摇头：“娘亲是世上最好的母亲。” 宋琬如笑了起来，随即又道：“今日与你祖母说话的时候，说起来你大姐姐的婚事，到现在也没个定数，平白也耽搁了下面几个妹妹的议亲……为娘当时就想，你这小没良心的，肯定不觉得自己被耽搁了……” 得了，说着还是说到了这个话题。 顾棠华哭笑不得，她及笄之前宋琬如还只是时不时的提一提，但是及笄之后，宋琬如总是喜欢问她喜欢什么样的…… 七月底，顾棠华准备把书搬到院子里晒晒，看到了之前她手抄的那本程晏迟借给她看的书，才想起来程晏迟这个人，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出现了。 想来应该是放弃了，顾棠华也松了口气。 接着便入了八月，八月初九，就是太子迎娶太子妃的时候了。 太子大婚，各种流程很是繁琐严谨，顾棠华前去东宫观礼，看着太子妃身上繁重又复杂的嫁衣，顾棠华只觉得这沈环玉当真不容易，这么热的天，穿得这么密不透风，还要行礼。光是那条往上的有数不清的台阶的路，就能让人累得够呛。 太子大婚，顾棠华去的时候本来担心遇到程晏迟，但是并没有。她彻底松了口气，便把程晏迟这个人彻底抛到脑后了。 回程的时候，顾棠华忍不住看了看顾竹珊的神情。 顾竹珊脚步有点虚浮，阳光炙热下别人都是隐约有汗和面带薄红的，偏生她是满脸苍白的。 顾棠华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就进了马车。 自古以来，唯情一字最是伤人。 不管顾竹珊本人到底有多少心机和城府，她喜欢太子这件事的倒是真心实意的。 不过这些事也与她无关，顾棠华这辈子没打算与情字挨边。 太子妃入了东宫之后不过半个月，四位侧妃便同时进了东宫。 乞烛啧啧摇头：“太子妃这得多头疼……不过既是自己选的路，那就不管有什么都得自己受着了。” 入了九月末，今年宜云长公主的赏菊宴又要办起来了。 顾棠华一时晃神，去年宜云长公主的赏菊宴仿佛近在眼前。她原来已经回来一年多了啊……其实时间还是很好打发的，不是吗？ 赏菊宴顾棠华这次仍然去了，不过和去年不一样，她跟宜云长公主请了安，便安安静静的待在了院子里，看着其他贵族小姐们你来我往。 今年仍然有斗诗，不过得了第一的不再是去年的沈环玉。沈环玉已经嫁人了，赏菊宴她倒是能来参加，不过也不会出现在院中，而是和宋琬如这些妇人家在一处了。 顾昙华和去年一样随处的走，不过回来的时候似乎心情不怎么好。顾棠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顾昙华万年不变的表情中看出来这一点的。 倒是顾竹珊，今年没有来，说是身子不适，就不来了。昭阳大长公主和宋琬如也不怎么在意，便同意了。 顾棠华心想，大概是因为今年太子也不会再出现在赏菊宴上的缘故吧。 半个月后太子妃的游园宴请，顾棠华本以为顾竹珊不会去了，毕竟太子如今娶了正妻了，侧妃的位子也满了，顾竹珊要是稍微有点理智就不会再做肖想了。 可是没想到，顾竹珊最后选择了要去。 顾棠华虽然惊讶，不过也没有在意，她闲着无聊，有点喜欢看热闹，但是并不喜欢多做干涉把自己也搭进去。 东宫新建了一座园子，此前那处是有些偏僻且无人住的地方，之前册封太子正妃和侧妃的圣旨下去了，工部便接到了谕旨要他们在那处翻修一座园子。 这几个月程晏迟其实也在忙这边的事。他虽然只是在工部挂了个闲职，但是工部忙了起来，他还是多少得做点事的。 第69页 而且他想多等些时间，让之前顾棠华对他不大好的印象消下去一些了再去找她说明，这个过程中，他得找点事给自己做。 如今园子终于修好了，太子妃入了东宫以后第一次发帖子，邀请命妇贵女们游园观赏。 程晏迟闲了下来，继续过着工部挂职的闲日子。 游园宴的前一天晚上，莫陵帮程晏迟准备明日要穿的衣裳，拿了一件问道：“公子，明日您穿这身如何？” 程晏迟偏头，随便看了一眼，说：“都行。” 莫陵觉得奇怪：“公子，您都不激动的吗？” 程晏迟也觉得奇怪：“激动个什么劲儿？” 莫陵眨了眨眼：“明天您不去太子妃的游园宴吗？” 程晏迟放下手里的书，说：“不去。” 莫陵张大了嘴：“公子……您就真的放弃了？” 程晏迟笑了笑：“当然不，不过时机未到。” 莫陵接着问什么叫时机未到，既然现在时机还没有到，那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候，不过程晏迟没有给他回答，所以莫陵只好闭了嘴不再多问。 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机？ 程晏迟眯了眯眼，当然得挑一个有足够的时间能让他跟她说话，而且不被打扰的时候啊。 毕竟是很大的一件事呢，怎么能随便啊。 游园宴当天，宋琬如和蔡姝的马车在前，顾棠华四人两辆马车灾后，前后同去宫中。 太子成了亲之后，按理说应该搬出皇宫之中了，虽说东宫作为太子居所，一直在皇宫内，所以太子此前也一直住在宫中，但是按惯例来说，太子成了亲之后就要搬出东宫，入住宫外的太子府。 宫外的太子府早就是修建好了的，不用再翻修就可以住了。但是太子成亲之后，皇帝一直没发话让太子搬出宫，太子自己也没提，只是个住处问题，礼部虽管这个方面，但是也没闲成这个样子。 入了宫，再进入东宫，等到宾客差不多来齐了，太子妃才莲步款款的出来了。 众人向太子妃行礼，太子妃沈环玉姿态优雅，雍容华贵，脸上妆容精致得很。 之后沈环玉便带着众人在新建好的园子里转悠，顾棠华跟在宋琬如身边，保持着合宜的笑容，若是有人与她或是与宋琬如说话，她便适时地应和几句。 园子说大其实不大，而且太子妃广邀命妇贵女前来，也不是真想游园子的，走得太久，个个都累个不行有什么意思？所以不过走了小半个时辰，沈环玉便带着众人停在了花园里。 沈环玉笑说：“走动了这么久，怕都是累了吧，不若我们在此歇一会儿？” 众人坐下来，过了一会儿，沈环玉又说起来，说这儿待着不动也怪没意思的，若是有対园子感兴趣的，倒是可以自行在园子里走走。 于是便有些贵女起身来告了退。 花园里的人又少了些。 除了顾竹珊，顾棠华三人都没有走动。 这里不是宜云长公主的赏菊宴，不是镇国公府这一类的地方，而是皇宫内，若是不小心走错了地方，冒犯了谁，可就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了。 顾竹珊起身的时候，宋琬如和蔡姝都看了看顾竹珊，因着太子妃在前，只得皱了皱眉头。 顾棠华心想大概是不会发生什么事的，顾竹珊很会看人眼色，尤其是皇宫内这种随便遇到一个人都可能身份极高的地方。 而顾竹珊想要见到的，不过是太子罢了。 但是今早顾之远出门的时候就说了，今日他会带太子到皇帝跟前，让太子接受皇帝的定期考察。顾竹珊想要见到太子的期望，怕是只有落空了。 第39章 20180212 顾竹珊从太子妃和众女眷聚集的花园里离开, 最初还是只在园子里转悠，走了一会儿以后发觉似是没有宫人在意自己，也没有其他的女眷注意到这边, 便按着记忆中之前来园子的路返回去, 走出了园子，进入了东宫外院。 顾竹珊想着, 若是运气好，说不定会遇到太子殿下。 刚走出去不远, 顾竹珊就看到迎面来的几个婢女, 婢女手中端着精致的雕花黑漆的木盘, 盘上装着的是些糕点或是果子，应该是要送到花园那边去的。 顾竹珊往旁边隐蔽处躲了躲，本是想待这几个婢女走过去了再继续往前走, 没想到听到其中一个婢女说话了。 “这些本来是太子妃娘娘为太子殿下备好的，结果今日太子殿下去了皇上跟前，肯定不会回东宫用膳了，可惜了娘娘的一片热忱了。” 另一个婢女低声呵斥：“乱说什么呢！东宫之内, 今日又来了这么多贵客，不许嘴碎。” 那婢女委屈道：“这不还没到园子那边吗，我就随口说说, 还不是心疼太子妃娘娘吗……好啦我不说了就是了。” 婢女们走了过去，顾竹珊才出现在了明处。 她抿了抿唇，太子殿下去了皇帝跟前，今日不会回东宫……那她岂不是白来了。 可是……好不甘心。 顾竹珊摸了摸袖中的荷包, 她想把这个荷包送给太子殿下，毕竟是她辛辛苦苦绣了那么久的，她的女红一般，不管怎么练都没办法再往上了，毕竟没有顾竹芸那个天赋，为了绣这个荷包，她眼睛都快熬瞎了，怎么甘心送不出去…… 顾竹珊心想，自己本来能见到太子的机会就不多，而且太子成亲之后，朝政之上更是忙碌，一些以前还能见到太子的宴会，现在根本见不着他人，能遇到太子的次数则是更少了，要是不抓住每一次机会，她就真的没机会了…… 第70页 顾竹珊咬了咬牙，往东宫外走去。 太子妃请都城内排得上号的女眷前来，自然不会是游园子这么简单，坐下后不久，便隐晦的开始说起了朝政上的事，为的也就是接着女眷，想方设法的为太子拉拢势力。 太子这个位置，说稳也稳当，但是说不稳也的确始终有那么几个兄弟虎视眈眈，而且那几个皇子的实力都不弱，也都野心勃勃得很。 只是拉拢人心非一日之功，沈环玉心知得慢慢来。 这事儿其实和顾棠华这些未出阁的姑娘关系不大，所以之前太子妃发话说想要逛园子的可以自行离开到处去看看。但是毕竟是东宫之中，还是不少小姐是留在了自己的母亲或是女性长辈身边的。 顾棠华坐在宋琬如身边，借着端起茶杯喝茶掩袖的功夫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心想真是有够无聊的，她娘亲也够辛苦的，一直在笑。 顾昙华无所事事的低着头，这种游园的宴请她并不想来，但是她是顾家嫡长女，要是太子妃第一次宴请就不来的话，没得讨人说闲话，故而被昭阳大长公主劝说了之后，顾昙华只得不甘不愿的来了。 顾竹芸则是低着头，满目精光颤动。她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袖口。 她需要一个机会，把顾竹珊绣的荷包呈到太子妃面前的机会。 顾竹芸的确城府不够深，但是她很清楚，不管顾竹珊在家里犯了什么事，只要不涉及到家族利益，昭阳大长公主为了顾家的名声，哪怕顾竹珊只是个庶女，也不会允许存在因为顾竹珊的错事被外人知道而伤及顾家的可能性存在，所以顾竹珊只要不犯大错，昭阳大长公主就不会狠狠地惩罚她。 之前她只被关在小祠堂里抄写经书就是一个例子，虽然昭阳大长公主补偿了顾棠华，但是对她这个明面上的始作俑者并没有太过严厉。虽然被关在小祠堂里，还错过了昭阳大长公主的生辰宴，但是她从小祠堂出来以后，昭阳大长公主也没有表现出嫌弃她了的态度，也是因着这个道理。 所以顾竹芸想清楚了，既然顾竹珊觊觎太子殿下，那么这件事就刚好借太子妃的手来处理最好。不管身份如何，没有女子可以容忍别的女人觊觎着自己的丈夫，这是曾经在高门大院里摸爬滚打的姨娘告诉顾竹芸的。 顾竹芸有些苦恼，因为看样子是她把事情想得简单了些，现在看来，她跟本就没机会单独接触到太子妃…… 正想着，外面就传来一阵骚动。 有两个婢女匆匆赶过来，对沈环玉行礼，其中一个说道：“方才有一位小姐因为在东宫小东门前徘徊，被小黑看见了，大概以为是坏人，一路追着跑，那位小姐收到了惊吓，掉到了清池里了。人已经救了上来了，但是没有娘娘您的吩咐，奴婢们没办法唤太医。” 小黑是太子养的一条狗，也不知道为什么取了个这么俗气的名字，但是俗归俗，小黑因着主子骄纵，故而脾气很大，也很护主。平日里太子不在的时候，小黑就在小东门等着太子回来。 在场的女眷里，有姑娘方才离开了的人家都有些按捺不住起来，生怕是自己家的姑娘出了事。沈环玉也有些烦心，好好地怎么出了这个事，但是面上不显，沈怀玉对身边的大丫鬟说道：“你带着她们其中一人去太医院请太医。” 那丫鬟和其中一个婢女连忙离开了，沈环玉才看向剩下的那个，问道：“可知道是哪家的小姐？” 这个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在场的女眷们都看向了那个婢女。 婢女战战兢兢的回道：“似是顾尚书府的四小姐。” 有人松了口气，也有人提了一口气。 宋琬如几人都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顾竹珊这是在做什么？ 沈环玉看先宋琬如，有些迟疑的开口：“这……” 宋琬如起身道：“是竹珊不对，擅自离开了园子，冒犯了，娘娘不必自责，倒是竹珊该来请罪。” 沈环玉连忙站了起来，上前扶着宋琬如坐下了，道：“说什么请罪不请罪的，表婶您这是折煞本宫了，竹珊说起来也是太子的表妹，那便是本宫的表妹，自家人，自家的院子，随意走走也不妨事。小黑是太子养的狗，平日里被宠坏了，不知轻重，倒是表婶可别计较才是。” 宋琬如顺势坐下来，又说了两句客套话，才问道顾竹珊现在在何处。 沈环玉看向留下来的那个婢女，婢女行礼，回道：“暂且安排在了漱玉院。” 沈环玉点了点头，虽然顾竹珊只是个庶女，但是毕竟在东宫出了事，于情于理她都得先去看看，于是她开口说道：“不如这样，既然几位表妹都在这里，表婶您就在此处歇息，与众位夫人小姐说说话，其中一位表妹跟本宫前去看看竹珊可好？” 宋琬如还没来得及说话，顾竹芸已经有些突兀的毛遂自荐道：“臣女……臣女想和娘娘一同前去看看四妹妹……” 说着，顾竹芸的声音有些小了下去，刚刚那一瞬间的惊喜让她没忍住开口，毕竟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但是开了口之后顾竹芸才意识到自己有些突兀，只得降下了声音说完了整句话。 沈环玉笑着点头：“这边是三表妹竹芸吧，当真和竹珊亲近得很，本宫家中姐妹不多，看着倒是羡慕得紧。” 顾竹芸干巴巴的笑了笑，不敢看宋琬如。 第71页 宋琬如一脸担忧，她倒不是担心顾竹珊落水有事，毕竟大夏天的，落了水又被马上救了起来，不会有多大事，宋琬如担心的是顾竹芸前去，顾竹芸和顾竹珊本来就不怎么对付，现在却这么主动……虽然下意识告诉她顾竹芸没那么大的胆子闹什么猫腻，但是谁又能肯定呢？ 顾棠华见宋琬如很是忧心，但是又不能开口的样子，心下微叹，也站起了身，对沈环玉行了一礼，道：“四妹妹落水，三妹妹与四妹妹关系素来最是要好，忧心想要前去看看实属人之常情，只是三妹妹和四妹妹都还年幼，棠华不太放心，故而恳请娘娘原谅棠华突兀之举，棠华也想随着前去看看四妹妹。” 宋琬如微微松了口气，她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最是让人放心不过了。 沈环玉自然点头说好，然后便对着众女眷道：“诸位夫人小姐可以到处走走，或是在这里聊天谈话，有什么事吩咐宫人们便是，本宫暂且离开一会儿。” 沈环玉带着顾竹芸和顾棠华往前面的漱玉院前去，顾棠华一路上一边应付着沈环玉的话，一边打量顾竹芸，倒也还游刃有余。上辈子她在这样的环境下过了二十多年，这辈子虽然好些年没有接触到皇室贵胄和勾心斗角了，但是也不至于战战兢兢。 只是打量到了最后，站在漱玉院跟前了，顾棠华也没能看出来顾竹芸要做什么，只是顾竹芸满脸难掩的激动让她不敢掉以轻心，至少能看出顾竹芸的确是有想要做什么的想法的。 顾棠华视线下移，看了看顾竹芸一直紧紧抓着的袖口，皱起了眉头。 顾竹芸总不至于趁着这个机会给顾竹珊下药，毕竟若是她想要下药，顾府机会更多，而且这是东宫……顾棠华有些忧心，万一顾竹芸真的没脑子的以为这是在东宫，所以她可以放心下手，到时候顾竹珊出事也不会怀疑到她身上呢？ 顾棠华随着沈环玉走进屋子，看见床上脸色惨白的顾竹珊，心想最好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毕竟上辈子最后几年的习惯，让她总是忍不住往更深处去想。 第40章 20180214 太医比几人早到, 见沈环玉几人进来了，连忙行礼。 沈环玉摆了摆手，问道：“竹珊状况如何？” 太医道：“并无大碍, 只是受了点惊吓, 所以暂且没醒，不过很快就能醒来, 回去了以后静养一小段时间就好。” 沈环玉松了口气，点头说那就好, 然后让人送太医离开。 太医离开了, 顾棠华才对沈环玉道：“既然四妹妹没事, 不若就不耽搁娘娘了，棠华在这儿等四妹妹清醒就好。” 沈环玉见顾棠华言语间诚恳，心下有些满意顾棠华的态度, 便又说了两句客套话，才道：“那就辛苦二表妹在此照顾一下四表妹了，本宫就先行回园子去了。” 顾棠华点头，然后看向顾竹芸, 出乎意料的是，顾竹芸并没有想要留下来的意思，听见沈环玉要走, 顾竹芸便道：“四妹妹没事就好，既然二姐姐要留在这儿，那竹芸就不留了，人多了也无事, 平白扰了四妹妹歇息，竹芸与娘娘一同再回园子好了。” 沈环玉自然说好。 顾棠华虽然觉得奇怪，但是顾竹芸要走，那也好。顾棠华按捺下心中的疑虑和怪异感，心想自己大概真的想得太多了，上辈子的习惯带到了这辈子来，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顾棠华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有些想要打瞌睡的照看着顾竹珊。 旁边有婢女小声说道：“不如小姐到隔间休息会儿？顾四小姐醒了，奴婢们再去唤您。” 顾棠华摇了摇头，浅笑道：“不必了。” 她又不是真的来休息的。 顾竹芸同沈环玉走出屋子，还没走出漱玉院，只是到了确定了那边屋子的顾棠华不会听到这边说话了以后的距离，顾竹芸便停了下来。 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顾竹芸咬着唇。 沈环玉走了两步，才发觉顾竹芸没有跟上，开口问道：“三表妹怎么了？” 顾竹芸咬牙，对沈环玉屈身行了一礼，道：“竹芸有事想与娘娘单独说，不知娘娘可愿意给竹芸一刻钟？” 沈环玉眉头微蹙，觉得奇怪，但是顾竹芸郑重其事的神态又让她心生疑窦之余忍不住好奇。 沈环玉犹豫了下便点了点头，横竖耽搁不了多少时间的。 漱玉院不小，沈环玉带着顾竹芸走向另一边的第三件屋子门前停了下来，吩咐其余的婢女们不用跟进去，只带着两个亲近的丫鬟和顾竹芸走了进去。 坐到了主位上，沈环玉才看向顾竹芸，道：“三表妹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本宫听着便是。” 顾竹芸咬咬唇，便跪了下来。 沈环玉有点受惊，连忙叫丫鬟去扶，顾竹芸这个时候却突然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来，双手呈了过来。 沈环玉让丫鬟把荷包拿过来，同时对顾竹芸说道：“三表妹有什么事说就是，何必这般严……” 沈环玉话未说完，便没了声儿。她看着手里这个绣着“璋”字的荷包，心中下意识升起了怒火，沈环玉拿着荷包的手握紧，有点咬牙切齿还有点克制的问道：“三表妹这是什么意思？” 顾竹芸磕了一个头，沈环玉还以为她下一刻就要说出“我心中仰慕太子殿下已久，希望娘娘成全”的话来，结果顾竹芸说：“娘娘别误会，竹芸并非对太子殿下有何非分之想……竹芸只是不想娘娘被蒙在鼓中，毫不知情……娘娘可以把荷包翻过来，看看内侧绣的东西。” 第72页 沈环玉翻了过来，看见里面那个“珊”字，一时没能理解过来，问道：“这是何意？” 顾竹芸直起身子，看着沈环玉，缓缓地说道：“四妹妹竹珊，名字里就有个珊字……这个荷包，是四妹妹上次受了风寒，竹芸前去探望的时候看到的。” 沈环玉把荷包放在一边，也看着顾竹芸，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四妹妹对太子殿下有意？” 顾竹芸点头：“娘娘以前是大家闺秀，很少出门，成为太子妃之后更是忙于正事，自然是不知道的，我这个四妹妹，做过不止一次刻意勾.引太子殿下的事了，就竹芸知道的，便有好几次了。从前每每有宴会，只要太子殿下会出现，四妹妹便会故意出风头，如果没有出风头的机会，四妹妹便会想尽方法跟太子殿下‘偶遇’。” 见沈环玉一脸凝重，顾竹芸接着道：“就竹芸看到的，便不下数十次，就说较近的，去年的宜云长公主的赏菊宴上，娘娘也在，当时斗诗的时候，四妹妹便刻意放大了声音，不是吗？只是或许当时的娘娘没有在意。还有就是之前，家中二姐姐及笄礼，太子殿下也去了，竹芸便看见四妹妹和太子殿下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够了！”沈环玉心中怒火横生，看向顾竹芸的眼光都带着愤怒：“你跟本宫说这些做什么？劝本宫成全你的好妹妹的一番心意？” 见沈环玉这般，顾竹芸心下有些紧张，但是竭力保持着不慌不忙的样子，对沈环玉道：“娘娘误会了，竹芸只是觉得娘娘是个好人，理应知道……说来丢脸，四妹妹的性子并不太好，故而……竹芸万万没有其他意思，望娘娘明鉴！” 沈环玉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顾竹芸的时候眼神有些古怪，什么为了她好，只要不傻就不会相信。 “你和你四妹妹有旧仇恩怨？”沈环玉问道。 顾竹芸没有掩瞒，开口道：“娘娘也知道，家中二姐姐是去年夏天才回的朝城，后来二姐姐与我们一起上女学，先生很是喜欢二姐姐，故而四妹妹觉得心有不满，便与我说道要捉弄捉弄二姐姐。当时竹芸实在天真，居然信了她，还以为就是简单捉弄一下二姐姐，还能为大姐姐出气……谁知道，大姐姐和二姐姐虽然性子各有不同，但是都是爱护妹妹的……只是当时竹芸信了她，以为二姐姐性子不好，大姐姐也不喜欢二姐姐。” 顾竹芸说着便开始掉起了眼泪：“最初顾竹珊本是与我说，就只是把二姐姐的功课换成话本子，让二姐姐受先生一顿责骂而已，结果谁知道，后来被换成的根本不是话本子，而是……禁.书。” “二姐姐求到了祖母跟前要清白，最后我才知道，顾竹珊买通了我身边丫鬟的哥哥，让他把话本子换成了禁.书，我拿去的时候也没有时间翻开……最后就成了我故意构陷姐姐，被关在小祠堂。之前祖母寿辰，竹芸没有出现，便是因为当时在祠堂里思过呢。” “若是竹芸自己也做错了，便不会记恨了，但是是顾竹珊刻意引着我，最后还诬陷我，把她自己倒是摘了个干净，竹芸自然记恨于她。”顾竹芸抹着眼泪。 她说的话，虽然也有细节之处是她自己添油加醋和杜撰而来的，但是大体上是事实，故而顾竹芸并不担心沈环玉事后去查。 顾竹珊那么可恶，但是却没有受到惩罚，凭什么！ 沈环玉听完，看着仍旧跪着的泣不成声的顾竹芸，拿过刚刚被她摆在了桌面上的荷包，摩挲着上面的纹路，道：“既然你和顾竹珊有恩怨，那本宫怎么能相信，这个荷包不是你用来诬陷顾竹珊的呢？” 顾竹芸连忙磕头，道：“竹芸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就这件事来欺骗娘娘……竹芸愚笨，唯一拿得出手的，便只有女红了。这个荷包虽然绣得不错，但是竹芸的手艺，不怕娘娘觉得竹芸厚脸皮，竹芸的手艺，比这个荷包好得多了。” 顾竹芸又道：“娘娘若是不信，可以现在派人去把顾竹珊落水后换下来的衣裳拿来找找，顾竹珊把这个荷包是随身携带的，一定能找到一个一模一样的荷包……竹芸方才可是都没有靠近过顾竹珊的床边半步的，不可能趁着方才的机会把一个一模一样的荷包放到她衣服里。” “不过顾竹珊现在身上那个荷包是假的，竹芸呈上来这个才是顾竹珊亲手绣的……几个月前，太子殿下的正妃侧妃圣旨颁下来的第二天，顾竹珊便感染了风寒，当时竹芸从她床边找到了这个荷包，为了避免她怀疑，所以特意照着一模一样的绣了一个，放回了她身边。” 沈环玉想了想，便看向了身边的丫鬟之一。丫鬟心领神会，屈身一礼便出去了。 顾棠华百无聊赖的坐在床边，等着顾竹珊醒过来，然后再一同离开。 过了一会儿，有个婢女从外面走了进来，拿走了原本挂在一旁的衣裳。 见顾棠华看过来，那婢女行了一礼，说道：“是太子妃娘娘身边的大丫鬟让奴婢来拿的。顾四小姐落水，衣裳湿了，趁着顾四小姐还没醒，现在拿去炉子跟前烘干才好。” 顾棠华点了点头，不做多想。 不一会儿，沈环玉身边的丫鬟便回来了，顺带把手里的荷包递给了沈环玉。 沈环玉一手一个荷包对比起来，当真是一模一样的，若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便是一个是干的，一个是湿的。湿的那个，细微之处倒是可以隐约看出绣工比干的那个好些的。 第73页 顾竹珊之前落了水，随身携带的荷包，自然是湿的。 沈环玉面色沉沉，过了会儿才笑着抬起了头，对顾竹芸说道：“谢谢三表妹如此为本宫着想，本宫领了这份情了，三表妹快快起来。” 顾竹芸被丫鬟扶着站了起来，心下松了口气。沈环玉这样说，也就是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那顾竹珊就得倒霉了。 第41章 20180215 沈环玉让顾竹芸先回园子那边, 她随后就回去。 顾竹芸屈身行礼道：“那竹芸就先告退了。” 沈环玉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见顾竹芸快走出去了，突然开口问道：“三表妹难道对太子殿下无意？” 顾竹芸一惊, 连忙回神, 低眉顺眼的回道：“竹芸不敢！竹芸自知自己身份不够格，也没有才学, 从来都没动过那等妄念。” 沈环玉满意的点头，让她走了。 顾竹芸从漱玉院出来了, 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很是期待, 期待顾竹珊的伪善面具被沈环玉揭下来, 颜面尽失的那一刻。 顾竹芸觉得自己从前真是心大得痴傻了，她听着姨娘的话，乖乖的做一个世家庶女, 好在上头也没有嫡母，倒在这方面不曾受过委屈，于是更是养成了她有些没心眼的性子。 而上次经过了禁.书那件事，顾竹芸才突然醒悟了过来, 她一边抄经书，一边把所有的事都过了一遍，在经过了那般诬陷和差点被昭阳大长公主厌弃之后, 要是她还傻傻的觉得顾竹珊性子不坏，那就是她真的傻了，活该被人推出去挡刀子。 顾竹珊伪善，其实从很早就已经有苗头了, 只是那时候并没有禁.书一事造成的后果严重罢了。 例如以前分院子的时候，明明是顾竹珊先来问她想要哪个院子，她说了，之后顾竹珊却在分院子那天早早到了，先开口要了那个院子。等她到的时候再开口，昭阳大长公主便说道：“这个院子，方才竹珊说她想要……” 虽说长幼有序，顾竹芸是姐姐，应该先选，但是既然顾竹珊“无意之间”透露了想法，昭阳大长公主也不能不考虑一下先后。 但是那个时候的顾竹芸哪肯，当下就不高兴了，她觉得是顾竹珊故意的，可紧接着顾竹珊便很好说话的开口了，还跟她道歉，最后她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院子。 本来吧，也是欢欢喜喜的，可是没过多久，顾竹芸就听到下人们说她这个做姐姐的抢了妹妹的院子。后来没过多久，她的院子里就出现了好几次蛇，她总觉得是顾竹珊在作祟，所以硬是要搬到顾竹珊住的院子里同住，后来也达成了。 但是之前抄经书的时候，顾竹芸才觉得自己傻得很。 觉得顾竹珊故意先开口抢了院子，所以她把院子抢回来了，觉得顾竹珊故意放话诬陷自己还故意往自己院子里放蛇，所以她就搬到顾竹珊的院子里膈应她……那个时候的顾竹芸以为做到这个样子就够了，于是做完了就忘了，也没放在心上当回事儿。 可是后来顾竹芸才明白过来，有些人，心机深得你不能给她喘息的机会，否则她就能跟烧不尽的野草一样顽强得让人反感，春风吹又生。 顾竹芸步履缓慢而又坚定的离开了，心里满怀期待。太子妃出手，顾竹珊至少名声尽毁……大楚约定俗成，为女子者，一重清誉，二重名誉，三重容貌，四重才学……顾竹珊名誉毁了，管她其他如何，日后都不会好过了。 至于同为顾府小姐的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人，顾竹芸觉得并不会有多大影响。 顾竹珊本来也就是个庶女，对顾昙华和顾棠华这种嫡女的影响不大，顾昙华是昭阳大长公主养大的，且她是个什么性子，都城世家里多少都知道，顾棠华则是才回来一年多的二房的女儿，更是影响不大了。 至于自己，本来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庶女罢了，又能有什么影响？ 顾竹芸觉得自己还考虑着顾昙华和顾棠华，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沈环玉还坐在位子上，没有挪动半分。 她身边的大丫鬟轻声问道：“娘娘，您当真要称了那顾竹芸的心意，对付顾竹珊？要奴婢说，那顾竹芸不过是在利用娘娘您罢了。” 沈环玉笑了：“无妨，小小的一个顾竹芸，这种形式的利用，本宫还不看在眼里，也算是各取所需、互惠互利罢了。” 沈环玉回忆着关于顾竹珊为数不多的记忆，从面前的荷包，到太子封妃圣旨下来以后第二天的风寒，再到之前灯节宫内，御花园里猜灯谜，顾竹珊得了个第二……至少她能确定，顾竹芸没有骗她，顾竹珊的确觊觎太子。 “可是娘娘……一个顾竹珊罢了，顾家虽势重，她也不过是个没什么大本事的庶出的罢了，何必劳您费心呢？”丫鬟还是劝道，她觉得顾竹珊不是什么关键的人物，且对太子有非分之想的人那么多，一个一个收拾，沈环玉也收拾不过来啊……只是这话，丫鬟不敢直白的说出来。 毕竟是身边多年的丫鬟了，沈环玉怎么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沈环玉唇角微微勾起，道：“觊觎太子殿下的人自然是很多，东宫内就有不少，遑论东宫之外的人，但是没闹到本宫跟前就算了，这都到跟前了，本宫还装作不知晓不成？在本宫看来，那可不是什么大气，而是无用！本宫可咽不下这口气，定要叫她尝尝后果，知道这东宫太子不是寻常人可以觊觎的。” 第74页 沈环玉刚嫁入东宫，就得面对太子那些个环肥燕瘦花枝招展的成群姬妾，那些个姬妾个个都是心比天高的，闹到她跟前了，她还得在太子跟前维持自己端庄典雅的形象，一副不屑与之计较的模样。 后来那几个侧妃又入了东宫，侧妃又与姬妾不同了，毕竟还是有点身份背景的，也心气儿高，有一个甚至不拿她放在眼里。沈环玉自诩是要做大事的人，便只当做不看在眼里。 只是毕竟憋了这么久了，顾竹珊这事儿，是撞到了刚好要发的箭头上了。 丫鬟心知不能再劝，只好道：“那……娘娘打算怎么做？” 沈环玉摩挲着手里的荷包，脑子里灵光一现，并不多说，只把湿漉漉的那个荷包拿给丫鬟，道：“此事容后再说，你现在先把这个荷包还回去，本宫先回园子了。” 丫鬟应声，便出去了。 顾竹珊醒的时候，顾棠华松了一口气，毕竟要是顾竹珊一直不醒，就在东宫叨扰着也不是个事儿，再等会儿，园子那边人都该走完了。 顾竹珊醒了，看见顾棠华，先喊了声二姐姐，突然脸色一变。 顾棠华看见了，问道：“怎么了？” 顾竹珊连忙摇头，道：“二姐姐，我的衣裳呢？” 顾棠华刚想说被拿去用火炉烘干了还没拿回来，婢女就已经抱着衣裳回来了，毕恭毕敬的放在了一边。 顾竹珊换好自己的衣裳，摸着袖子里的荷包，觉得很是安心。 回到园子的时候，已经到了要散场的时候了。 顾棠华带着顾竹珊对沈环玉行礼，道：“娘娘，四妹妹已经醒了，并无大碍。” 沈环玉看向顾竹珊，面色不变，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回去了也得好生歇着才好，都怪宫人管教不严，居然没看住一条狗，惊吓了四表妹了。” 顾竹珊也觉得自己倒霉得很，她只是想趁着没人守卫的时候溜出东宫去，但是绕了一大圈，也只看见小东门那边没有守卫，正打算出去，就有一只黑不溜秋丑得要死的狗冲了过来…… 顾竹珊笑道：“是竹珊不好，到处乱走……竹珊只是觉得东宫里景色好，一时看得入了迷了，望娘娘恕罪。” “自家人，说什么恕罪不恕罪的。”沈环玉莞尔一笑，似是毫不在意的样子。 没过一会儿，宋琬如便带着蔡姝和顾棠华几人跟沈环玉告辞。你来我往好几句话，才转身走了。 几人一转身，沈环玉的笑便垮了下来，她盯着顾竹珊的背影，目色沉沉，面色并不大好。 顾竹珊摸着荷包，觉得安心之余，还有些伤感。这次还是没能送出去，早知道……上次在顾家见到太子的时候就不该犹豫的。 不过没关系，不久之后就是皇家围场秋猎了。往年皇帝会带着诸位皇子王孙，和一众大臣家眷一同前往围场，今年也是，到时候一定能找到机会的……而且，围场之大，更为自由，不怕被人瞧见了。 回到了顾府，宋琬如没有回竹洗园，和顾棠华一同到了她的海棠园。 宋琬如有些担忧的问道：“先前太子妃带着你和竹芸一同去，可有发生什么事？” 顾棠华摇头：“并没有……不过我瞧着三妹妹是有点怪……只是没瞧出来她到底是不是想做什么。” 宋琬如听了，沉默了会儿，才缓缓的点头，随即道：“这事儿暂且不管了，为娘还有事与你说。” 顾棠华颔首：“娘亲您说就是。” 宋琬如道：“明日娘亲有个多年不见的好友上门来，你同为娘一同去见见。” “娘亲的好友？” “是啊，你也知道，你外祖父是大将军，我这好友，你得唤一声秋姨，那时候是你外祖父身边第一大将的女儿，与为娘是打小的交情，只是出嫁之后，你娘我跟着你爹去了地方上，你秋姨嫁给了韩将军，跟去了边塞。前几日才回来了，我还没来得及去看她，倒是她先来了。” 顾棠华点头应了。 宋琬如微微松了一口气。 第42章 20180215 第二日顾棠华才知道, 宋琬如的这个好友名唤楚秋，她的夫家是原本镇守边疆的大将，现如今回京述职, 之后就留在都城不用再返回边疆了, 皇帝封其丈夫为宁国公，现如今楚秋是宁国公夫人。 楚秋来了府上, 自然是得先去见见昭阳大长公主的，这个过程中, 顾棠华就在竹洗园等着宋琬如和楚秋来。 宋琬如似乎兴致很高的样子, 倒是让顾棠华也对这位秋姨升起了几分好奇。 “小姐, 夫人带着宁夫人快到了。”宋琬如房里的丫鬟走进屋子，对顾棠华说道。 这些丫鬟都是从雾城带回来的，私底下还是习惯唤一声夫人小姐, 而不是二夫人，二小姐诸如此类。 顾棠华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刚走出屋子，顾棠华就看见宋琬如和一位年纪三十出头, 与宋琬如差不多的妇人走了进来。 顾棠华开口喊了一声娘亲，恰逢一阵风吹了起来，一身月白色的裙子微微飘动, 袖口处和裙摆都向一边扯去，浓密柔软的长发也被吹了起来，些许青丝往前，遮住了顾棠华的小半张脸。 但是倒也不显得狼狈, 顾棠华本来就是极美的姿容，现如今看上去更有一种朦胧的美，身姿妙曼，肌肤胜雪，去扒拉脸上的头发的手指纤细秀美得很。 第75页 已经是十月中旬了，朝城时而就会刮过一阵凉风，不过倒不会让人觉得冷。 顾棠华身边的乞巧和乞烛一同帮她打理好长发，宋琬如和楚秋已经走到了跟前，因为两人是梳的妇人髻，发丝都一丝不苟的梳了起来，故而那阵风倒是对她们没什么影响。 宋琬如略有点哭笑不得，上前帮她把鬓边的发丝往后捋了捋：“瞧瞧你，第一次见你秋姨，就这般狼狈的样儿。” 顾棠华清浅一笑，对楚秋行了一礼：“秋姨好。” 楚秋面容温婉，常年边疆的日子多少给她脸上添了点痕迹，不过看上去依旧很美，她对顾棠华一笑，道：“棠儿好。” 宋琬如又道：“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咦，子安人呢？”宋琬如往身后一看，疑惑道。 楚秋也扭头，没看见自家儿子，便往前走了几步，才看到了，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子安，你站在门口作何？进来吧，这是你琬姨家，不是外人。” 宁子安站在院门口，想起方才刚走近就看到的面容精致的女子，比楚秋更为无奈，难怪他母亲今日非要叫上他一同来。 顾棠华听着这名儿，本来以为是个女孩儿，因为在雾城的时候，她最喜欢的那家糕点铺里的掌柜的女儿就叫这个名儿。 宁子安走进来了，顾棠华才有些惊讶，随即看向宋琬如。 但是宋琬如和楚秋都只是在笑，那笑里看不出来什么异样，顾棠华微微蹙眉，并不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她有点想叹气，就听到宋琬如说道：“棠儿，这是子安，你秋姨的独子，比你年长一岁。” 顾棠华笑意温婉得很，似是什么都没察觉到，对宁子安行礼：“宁大哥好。” 宁子安没忽略之前顾棠华看到他的时候惊讶又无言的样子，现在看着她假笑只觉得甚好甚好，也一拱手，道：“顾世妹好。” 虽然宁家和顾家不算世交，但是这声世妹叫起来比较合适。 宋琬如和楚秋彼此看了看对方，有点失望。 进了屋子，坐下来，顾棠华帮宋琬如和楚秋倒茶，楚秋笑着说：“这雾城山水就是养人，棠儿比你娘年轻那会儿好看多了。” 顾棠华只笑不语，宋琬如对楚秋道：“就你话多，这和雾城山水有什么关系，明明就是我这做娘的长得好，所以女儿也好看。” 楚秋无言，又道：“你这人，这么多年都没变，还是半点不会谦虚。” 宋琬如便谦虚的笑了笑。 宋琬如和楚秋关系是真的好，顾棠华心想。 顺带给宁子安倒了一杯茶，宁子安道谢，顾棠华说不客气。礼貌不失风度，看上去倒是很好。 宋琬如和楚秋又看了看彼此，都有点想叹气。 “棠儿，来。”楚秋拉过顾棠华的手，顾棠华便乖巧的站在楚秋跟前。 楚秋从手上拨了个镯子给顾棠华，道：“秋姨才回来朝城没几日，家中都还没收拾好，今日来得也匆忙，这个镯子质地一般，给棠儿做见面礼，棠儿可别嫌弃。” 这个镯子玉质极佳，戴在手腕上冰凉清爽，顾棠华不懂玉，但收了这么多年的各种礼，还是知道这个镯子不凡的，她看了看宋琬如，见她没有异议，想着宋琬如和楚秋的关系，顾棠华便笑盈盈的收下了，道：“秋姨说笑了，棠儿见着您就欢喜得很了。” 宋琬如在一旁道：“棠儿，为娘和你秋姨有私房话要说，不如你带着子安在府里走走？” 顾棠华面上笑意不变，乖巧的点头，看向宁子安，道：“宁大哥，请？” 宁子安抿了抿唇，也笑起来，点了点头，站起身对宋琬如和楚秋道：“那子安就先劳烦下世妹了。” 看着顾棠华和宁子安走出去，宋琬如和楚秋都双眼发亮。 宋琬如说：“我瞧着极好。” 楚秋也说：“我也觉得极好极好的，话说回来，棠儿长得是真好看，方才院子里一阵风吹过来，棠儿看上去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儿似的。” 宋琬如骄傲道：“那是，也不看是谁的女儿。” 楚秋优雅的翻了个白眼：“棠儿长得比你年轻那会儿好看得多，所以还是顾二哥的长处……唉，就是我瞧着，两个孩子似是没什么意思？” 宋琬如也叹气：“儿女婚姻天注定吧，咱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之前宋琬如本是想跟娘家商量宋谨涵和顾棠华的婚事，但是谁知道昭阳大长公主就提出了那么个事儿，这事儿自然就黄了。后来和楚秋通信，知晓她的儿子也还没有定亲，且如不出意外，他们一家今年就会回都城了，二人便起了这个心思了。 顾棠华带着宁子安在后院里瞎走，走了一刻钟，看到了第二个小湖的时候，宁子安便停下了脚步。 “世妹，还继续走？” 顾棠华浅笑：“这不是娘亲叫我带宁大哥走走吗？” 宁子安也笑起来，他在边疆待了多年，最怕的就是那种规规矩矩像个按着模子造出来的瓷娃娃一样的女子，说句话都得斟酌着会不会让人觉得冒犯……不过顾棠华似乎不是，这让他松了一口气，说话也直接了些：“我母亲和琬姨的心思，你看出来了？” 顾棠华还是眉眼弯弯的样子，倒是真的好看，只是宁子安自诩不是重皮囊之人，视线便不多逗留。 第76页 “不巧，我眼力还算不错。” 宁子安耸了耸肩，道：“那我们算是达成共识了？” 顾棠华颔首：“很高兴和宁大哥达成了共识。” 宁子安呼出一口气，道：“那也不用再继续走了吧？” 顾棠华点头：“宁大哥不想走了，那就不走了。前面有个亭子，坐一会儿了再回去吧。如何？” “甚好甚好。” 乞巧便适时离开了。 顾棠华和宁子安走到亭子里坐下了，乞巧也很快回来了，端着盘子，有茶水和糕点。 顾棠华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对宁子安说道：“宁大哥自便。” 宁子安看着面前不大符合自己喜好的糕点，心想自己实在自便不起来。 又待了两刻钟，顾棠华道：“回去吧。” 宁子安放空的双眼才回过了神采，他点了点头。 真无聊，宁子安心想。 回到竹洗园，宋琬如和楚秋正聊得尽兴，多年不见的少时好友，多得是话可以说，见他们回来了，宋琬如觉得惊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顾棠华无奈：“娘亲，这都快半个时辰了。” 楚秋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小声惊呼道：“今日午时家里还有事，我得回去了。”宁国公府尚未收拾好，都城中你来我往的关系还得走，宁家近日很忙。 宋琬如和楚秋都觉得聊得还不尽兴，但是也不得不道了别，约了下次秋猎的时候皇家围场再好好畅谈一番。 离开前，楚秋对顾棠华说：“等宁国公府收拾好了，棠儿再和你娘常来玩。” 顾棠华应下：“那是自然的，秋姨也常来玩。” 送走了楚秋和宁子安，宋琬如便迫不及待的拉着顾棠华回到海棠园，问道：“你觉得子安如何？” 顾棠华道：“仪表堂堂，举止有礼，谈吐风度……只是棠儿无心。” 楚秋硬拉着宁子安和她一同坐了马车，而不是像来的时候那般宁子安独自骑马。 “你觉得琬姨家的棠儿如何？” 宁子安规规矩矩的开口：“姿容上乘，举止大方，言语雅致，很是不错。” 楚秋惊喜：“那你觉得……” “所以子安觉得，”宁子安打断道，笑着看向自家母亲：“很荣幸有这么个妹妹。” 楚秋一滞：“妹妹？” 宁子安状似无辜：“是啊，不是您说的吗，琬姨不是外人，那琬姨的女儿，自然是儿子的妹妹了。母亲放心，儿子会拿她当亲妹妹对待的，毕竟儿子打小就羡慕别人家有个妹妹。” 楚秋要是还不知道宁子安的态度，那就不是他母亲了。楚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往宁子安肩上一拍，道：“滚出去骑你的马去！” 宁子安连忙道：“儿子得令！” 宋琬如这边，也是无可奈何得很，最后只得一叹气。 顾棠华见状，便不再说这事，开口问道：“方才秋姨走的时候说起了秋猎？娘亲与我说说可好？” 第43章 20180218 宋琬如哪能不知道顾棠华这是有意岔开话题, 心下微叹，也不知道自己这女儿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做姑娘那会儿, 想的都是日后自己的夫君一定要如何如何, 而不是什么不想嫁人……不过宋琬如也没有再继续说这个话题，女儿不喜欢, 她还能硬要她喜欢不成？ 关于秋猎，宋琬如道：“每隔一年十月, 皇上都会着礼部开坛祭天祭祖, 然后带着四品及以上的官员和官员家眷去皇家围场打猎, 为期半个月，最终获胜者可得皇上的奖赏，我想想……今年刚好是十天以后, 就是前往皇家围场的时候了。估摸着要不了几天，你祖母就该叫上你们姐妹几个前去叮嘱了，我本来也是打算在过几天就跟你说这件事的。秋猎场上弓箭无眼，到时候爹娘都不可能一直看着你, 你可别乱走。” 顾棠华点了点头，道：“女儿知道……那这次大伯父去不了了？” 当年顾之远夫妇去地方上，是因为顾家有两位当朝四品官了, 去年回来，就是因为顾之遥被牵扯到了一件案子里，说不清道不明，故而被降了官职。且因着顾之远和顾延如今官职品阶都高, 除非顾延乞骸骨告老，要不然顾之遥大概是没办法再往上升了。 宋琬如点了点头：“你大伯父今年暂且去不了了，不过并不影响你大姐姐和两个妹妹，他们还是要去的，毕竟你祖父的品阶在那儿……棠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如何与几个姐妹相处，应当不用为娘多说？” 顾棠华点了点头，明白宋琬如的意思。 顾昙华性子孤傲不爱搭理人，顾竹珊心机深，顾竹芸暂且不论，反正她打小长在地方上，几个姐妹之间要说姐妹之情确实不深，既然她们四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那就保持着明面上的姊妹亲和就足够了，交心……还是不必了。 当天，程晏迟就知道了宋琬如的好友楚秋携子前往顾府的事，虽然说起来只是多年好友不见，姐妹之间叙旧，不过……程晏迟自诩不傻。 听着莫陵的禀报，他差点把手里的茶杯摔了出去。 “砰”的一声，程晏迟把茶杯放回了桌面上，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步。 莫陵抹了把额角的冷汗，道：“公子，这不也没成吗……” 程晏迟狠狠的瞪了莫陵一眼，然后继续踱步。要是成了，他怕是忍不住剁了那个宁子安，敢觊觎他的妻……不过自然是成不了的，阿棠心里有他，哪还能装得下别人。 第77页 程晏迟想到这儿，突然就不暴躁了，慢悠悠的坐了回去。 莫陵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公子跟变脸似的，刚刚还是阴沉沉的呢，突然就放晴了。 “莫陵，秋猎还有几天？” 莫陵最近每天都要回一遍甚至两三遍这个问题，如今连掐指算算都不用了，直接回道：“公子，还有整好十天。” 程晏迟心下哀叹，太慢了，日子怎么能过得这么慢呢。 距离祭祀秋猎之日还有三天时间的时候，宋琬如开始吩咐下人收拾行李，这一去就是半个月，需要准备的东西多着呢，若是少带了什么，到时候也不方便。 昭阳大长公主叫了顾棠华四人到主屋去，叮嘱了些到时候秋猎的时候要注意小心的事儿。 最后她说道：“昙华几个往年都是去过的，我倒也不是太担心，倒是棠华你今年第一次参加秋猎，要小心一点，知道吗？” 顾棠华应是：“棠华知道，谢祖母关心。” 昭阳大长公主点了点头，说：“虽说咱们顾家是文臣世家，不擅武事，到时候你们无法参与打猎，不过也都别闷着，围场大，只要别走进明令禁止的地方就好，到处走走看看，松松筋骨，散散心。” 四人都颔首应是。 大楚秋猎，男女皆可参与，不论婚否，虽说女子天生力气上不如男子，但是往年里女子夺了头筹的也不算少，且若是秋猎之中表现得出色，也可以出个风头，故而参与的女子不少。不过大多是武臣家的小姐，毕竟文官家中，很少会有让女儿学习骑射之术的，就是学，也不会精，若是参与了，风头出不了不说，怕是会丢了脸面。 顾棠华四人都多少了解一些骑射，但也只是了解罢了。 正日子很快就到了。 先是要入宫，然后才会出宫前往围场。 除了皇帝、太子和礼部的人，其余的人都在祭坛之下观礼。 顾棠华站在下面，低垂着头，听着上方传来的震耳欲聋到让人觉得念祭词的人大概是在声嘶力竭的吼的声音，没忍住又开始出神了。好在也不需要他们这些站在下方的人做什么，只要乖乖站着就好。 祭天之后要对着皇陵的方向行祭祖的礼，一概礼仪之事都行完了之后，已经是巳时过了，公子们还好，小姐们都有些疲惫了，毕竟都是娇养着的千金小姐，平日里谁会无事站他几个时辰？ 顾棠华这辈子是真的懒散得很，如今也是有些累了。 好在很快皇帝就吩咐上马车，前往皇家围场。 众人开始缓缓的移动，顾棠华揉了揉手腕，也慢慢往外走着。走出了祭祀的地方，在外等着的乞巧和乞烛就上前扶住了顾棠华。 同样等在一边的顾昙华几人的丫鬟也都各自上前。 乞烛是学过功夫的人，知道顾棠华站了这么久肯定累了，便不动声色的帮她按压着手上和臂上的穴位。 顾棠华又走了一段儿，才看到了宋琬如。 宋琬如和蔡姝站在一处，见她们几个都陆陆续续的出来了，便叮嘱说等会儿到了围场，先不要乱走云云的话，然后才率先上了马车。 宋琬如和蔡姝同乘，顾棠华与顾昙华在之后，然后就是顾竹芸和顾竹珊。 蔡姝对宋琬如很是敬重，宋琬如教给了她很多，如何管理中馈，如何对待犯了错的下人，如何让人信服……最初蔡姝管理大房的权利，虽说是昭阳大长公主提出来要给她的，但是后来她要如何去管，都是宋琬如不吝啬的在教导的。 虽说蔡姝在娘家的时候就有学这些，但是毕竟那些是嘴皮子上过的，且顾家大房的情况又有些许特别，她嫁入顾家也不算久，身边的嬷嬷也不熟悉顾家的情况。故而蔡姝特别尊重不藏私也没有想把府上大权执掌手中的宋琬如。 顾棠华和顾昙华这边，两人说不上亲近，但也的确没什么过节，各自相安无事。 不过顾竹芸和顾竹珊这边也不大和睦了。 顾竹芸看不惯顾竹珊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夹枪带棒的跟她你来我往。不过去围场的路途不算近，过了一会儿顾竹芸便没有心思继续和顾竹珊说话了。 顾竹芸看了看窗外，心里想到了太子妃。秋猎这么好的机会，太子妃应该不会错过的吧？ 她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顾竹珊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了。 前往皇家围场的车马浩浩荡荡的从皇宫出发，从较为僻静的街道出城，但是车马众多，且百姓也知道今日会和往年一样，皇帝要带着大臣们去秋猎，故而街道两旁还聚集了不少的老百姓。 不过老百姓们也怕触怒了天威，故而倒是很安稳的聚集在道路两旁，影响不大。 程晏迟和宋谨涵骑马走在车马队伍较为前面的位置，同行的还有另外几个年纪相仿的公子哥。 其中一个爽朗一笑，说道：“我就说不该与程兄一同的，瞧瞧两边的小姑娘们，眼睛里都没了旁人。” 程晏迟但笑不语，这些玩笑话，且和对方关系一般，他素来是不大回应的。 宋谨涵在一旁对那人道：“你这话我听了可不高兴了啊！”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程晏迟偏头往后看了看，只是马车众多，长得又都差不了多少，他也看不出来哪个是她乘的。 无妨无妨，程晏迟回过头，心想要不了几个时辰就能见着她了，也不急这一时。 第78页 顾棠华闭着眼假寐，马车行驶得平缓，有些昏昏欲睡，过了不知多久，马车终于缓缓的停了下来。 顾棠华睁开了眼，她身边的乞巧拉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回头说道：“小姐，似乎是到了，别的马车上的人都陆陆续续的下车了。” 顾棠华点了点头，看向顾昙华，道：“大姐姐先请。” 顾昙华也懒得说什么客套话，点了点头就下了马车。 随后顾棠华也下了马车，估摸着是之前在马车上闭着眼太久了，站在实地上的时候，因着外面的阳光太亮堂了，她还微微有点不适应。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顾棠华便抬脚往前走。 皇家围场，空旷坦荡，她们下马车的地方，抬头便是明晃晃的太阳和蓝天白云，往远一点的地方看过去，就看见广袤的树林，虽然入秋了好些日子了，但是林子还是绿油油的，中间偶尔夹杂着一小片黄色或是其他颜色的树。 刚好有鸟儿成群的飞过林子上方，看着就让人觉得很是舒坦。 顾棠华收回视线，眉目一转，就撞进了程晏迟的眼睛里。 程晏迟对这边笑了笑。 顾棠华收回了视线，半垂着头往前走了。 第44章 20180220 到围场的时辰早已经过了午膳的时候了, 别说其他人了，就是皇帝自己也是饥肠辘辘的了，而且秋猎场上本来也不怎么要求那些死规矩, 于是众人聚到一起, 行了个礼，便让他们各自回自己的营帐里了, 待晚宴的时候再说秋猎的事。 营帐是先前的就安排好了的，因着人太多, 故而随从的丫鬟小厮们, 都是和小姐少爷们同住一个营帐的, 没有专门的下人住的地方。且就是这营帐，也是按着身份高低来的，毕竟来围场的人太多了。 顾棠华和顾昙华还好, 就算随身的两个丫鬟同住一处，也不会显得拥挤，顾竹芸和顾竹珊便没那么自在了，顾竹芸看了看自己的营帐, 觉得比去年还小了点，只是皱起的眉头还没来得及平展开来，就听到了隔壁顾竹珊尖叫的声音, 仔细一听，原来是那边营帐里飞进去了一只小鸟，打碎了茶盏。 顾竹芸的心情顿时就云开雾散了，顾竹珊不舒坦, 她就舒坦了。 顾棠华在自己的营帐里刚坐下不久，便有专人送来了午膳，不算粗茶淡饭，但也的确不算丰盛。 “顾二小姐舟车劳顿了，这粥虽然看上去简单，但其中混合了八种中药，还有嫩鱼肉，营养也是极好的，简陋了，您多担待。”送食盒来的姑姑说道。 顾棠华笑了笑：“有劳姑姑了，先前坐了那么久的马车，正想吃点清淡些的。” 围场距离都城不算近，附近也是荒僻得很，有些食材可以运，但不好保存，且这是刚到围场的第一顿膳食，也不可能有什么大鱼大肉的了。 不过顾棠华也不在意这些吃食如何，她饿得很，乞巧送走了送食盒的姑姑回来了，顾棠华便让乞烛和乞巧都开始用午膳。 用过了午膳，宋琬如便来了。 宋琬如担心顾棠华不适应，然而到了这边营帐以后就瞧见顾棠华面色红润得很，正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顿时有些想笑。 “怎么不躺下好好歇歇？”宋琬如走进去，边走边道：“晚膳要酉时才开始呢，还早。” 顾棠华见宋琬如来了，便坐端正了，拉着宋琬如也坐了下来，才笑道：“就是才吃了粥，没忍住打个盹罢了，来围场的马车上已经歇得够了。” 宋琬如想了想便道：“若是下午你觉得待在营帐里无趣，倒是可以在围场里随意走走，不能去的地方自然会有标识，乞巧和乞烛注意着就是了，别闷在营帐里，知道吗？” 顾棠华颔首，说：“女儿正好有这个想法，这儿空气好，让人觉得舒服得很。” 宋琬如放心的点了点头：“那我就不耽搁你了，为娘先走了，有什么事差人来找我便是。” 顾棠华莞尔一笑：“女儿知道的，娘亲放心。” 宋琬如离开了营帐，顾棠华又待了一会儿，便对乞巧和乞烛说道：“你们其中一个和我一同出去转转就好了，剩下一个留在营帐里，万一有人找我，或是突然有什么事发生也先有个应对。” 乞巧看了看乞烛跃跃欲动的样子，便笑着道：“乞烛和小姐一同出去吧，我留在营帐里偷个懒。” 乞烛眼睛一亮，又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乞巧姐姐。”她不傻，自然知道这是乞巧见她想出去才说的。 顾棠华带着乞烛出了营帐，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儿，这儿的环境让她觉得很舒服。宁静，不喧嚣，不浮躁。 半刻钟后，顾棠华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天真了点。 程晏迟和宋谨涵同行，就在不远处。 宋谨涵远远的瞧见了顾棠华，便大步走来，还摇着扇子喊道：“表妹，当真是好巧啊。” 若是只有程晏迟一人，顾棠华不想费心思，大可直接走掉，但是谁让还有个宋谨涵呢？ 顾棠华微微叹气，便走了过去。 “二表哥，程表哥好。” 宋谨涵笑眯眯的应了：“表妹好啊，许久不见了吧？姑姑姑父可还好？” 顾棠华道：“爹娘也好，劳烦二表哥挂念了。” “文绉绉说话怪没意思的，”宋谨涵收了扇子，道：“表妹这是打算去哪儿？” 第79页 顾棠华说：“就是随处走走罢了，我先走了，二位表哥回见。” “哎，别这么着急嘛。”宋谨涵道：“许久不见了，一起走走吧？” 顾棠华扯了扯嘴角，道：“表哥若是把不怀好意的笑收回去一点就好了。” 宋谨涵：“……表妹说话真风趣，我怎么会不怀好意呢。” 程晏迟全程看着，见顾棠华有些抵触的样子，他抿了抿唇，便对宋谨涵说道：“我们先走吧。” 宋谨涵有些惊讶的看他，最后耸了耸肩，对顾棠华说道：“好了，不逗你了，表妹慢走。” 顾棠华微微颔首：“二位表哥也是。”然后就转身走了。 顾棠华走了，宋谨涵才看向程晏迟：“你什么意思？我可是在帮你欸！” 程晏迟自顾自抬脚往另一边走，宋谨涵跟上去，好一阵儿才听到程晏迟说：“你没瞧见她不乐意吗。” 宋谨涵一阵无言，过了会儿才开口道：“那你就这样算了不成？这么没斗志？” 程晏迟摇了摇头：“怎么会……不过得再等等。” “等什么？” “等你什么时候不跟在我身边的时候。” “……”宋谨涵觉得自己和程晏迟的友谊岌岌可危。 程晏迟倒是没开玩笑，他得等只有他和顾棠华的时候，得想办法把顾棠华身边的小丫鬟也给指使开才行。 这件事只能他和顾棠华两个人在场才能开口说，要不然……就算是好友如宋谨涵，怕也是会觉得难以置信、大概是妖怪附体了。 当夜的晚膳，所有人共用，很是热闹，自然也比中午的粥丰盛得多得多。 皇帝高举起酒杯，道：“又是一年的秋猎，今年比前年的秋天气候还有好，也是我们大楚少年儿郎和巾帼女儿风采尽显之时，明日辰时起，为期十五日的秋猎就开始了，今年拔得头筹者，朕重重有赏，且这赏赐，是比往年的秋猎上更为珍贵的宝贝，大家可要拿出十二分的力气啊！”说罢，仰头饮尽杯中酒。 众人也纷纷站起来，举杯饮酒。 第二日，顾棠华虽然对秋猎之事毫无兴趣，也没有参与到其中的可能，但是还是得照着时辰来到猎场之外。 要参与的男子和女子们都身着骑装，骑在马背上，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手里的旗帜挥下：“秋猎开始！” 一声又一声重叠起伏的“驾”响起，马儿都跑了出去，马背上的人，骑装飒飒。 不想参与的众人，除了那些个身份高不适合到处溜达的人以外，便可自行活动开了，只是皇帝规定了不能回营帐，说是觉得不合秋猎的气氛，既然来了围场，哪怕是到小溪边架个火堆烤个野山鸡来吃都成，回了营帐那有什么意思。 好在围场也大，倒还可以随意走走也不会觉得腻味。 今日还是乞烛跟在顾棠华身边，乞烛性子欢脱，见着什么都能说一堆话来，倒是把顾棠华逗得不行。 慢走了大概两刻钟的时辰，突然有个身着宫婢服饰的丫鬟跑了过来，行礼问道：“小姐可是顾尚书府的二小姐？” 顾棠华颔首：“有何事？” 丫鬟双手呈上一块牌子，乞烛上前一步接过来看了看，才呈到顾棠华面前，道：“小姐，是宜云长公主的牌子。” 顾棠华接过来摸了摸，是特制的那种玉，纹饰都很难模仿，和初见时以及她及笄的时候宜云长公主送给她的东西的玉质相同，顾棠华点了点头，乞烛便把牌子接了回去，还给了那丫鬟。 顾棠华才问道：“长公主找我？” 丫鬟点头：“是，长公主殿下与昭阳大长公主聊天，说起了许久不见您了，甚是想念，便差了奴婢来找您，若是见不到就罢了，来日再说，若是见到了，就劳烦您虽奴婢走一趟。” 自然是要走一趟的，顾棠华随着丫鬟走，心想难不成宜云长公主知道之前程晏迟之前的心思误会了？可是程晏迟那般的人，难道还会跟父母亲说心事不成？ 真真是麻烦得很，希望只是她想错了。 丫鬟带着顾棠华走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顾棠华看着周围的景象觉得不大对劲儿起来。先前宋琬如与她说过，她们这些命妇大概会聚在打猎的人出发的那边，但是看这方位，却是不大对劲儿，她总觉得是越走、离猎场倒是近了些，反倒离出发的地儿远了。 顾棠华止了脚步，看向那丫鬟，问道：“你可是带错了路？” 丫鬟闻声，也停下了脚步，笑盈盈的看向顾棠华：“顾二小姐别担心，前面是一处小山坡，长公主殿下听人说那儿有凤凰木，便想去看看，就让奴婢带您去那儿。” 丫鬟的态度太过真诚，顾棠华却还是有点犹豫，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我突然觉得身子不大舒服，头疼得很，就算去了也只能扫兴了，劳烦你回禀长公主殿下一声，我明日主动去给长公主请安。”顾棠华说，说罢便看向了乞烛。乞烛心领神会，连忙扶住了顾棠华，道：“早晨您起身的时候就说头疼，奴婢们都说了待在营帐里不吹风得好，您偏要出来……奴婢这就带您回去歇息。” 就算真的是宜云长公主的意思，她随后去赔罪就是了，总归镇国公府和顾家也没什么太大的利益纠葛，且昭阳大长公主还是宜云长公主的亲姑姑。而且，宜云长公主也应不是会计较这点的性子。 第80页 丫鬟见顾棠华和乞烛要走，有点急了，连忙道：“顾二小姐，您这样，奴婢可怎么交差啊！” 顾棠华只当没听见。 丫鬟看着她快要走远了，心下着急，正踌躇着，就看见自家公子出现了。 丫鬟刚要行礼，程晏迟便摆了摆手，于是她便悄然退走了。 “表妹。”程晏迟走向顾棠华，喊了一声。 顾棠华眉头一蹙，转身看了过去。看见程晏迟，事情一下子就想通了，顾棠华还是蹙着眉：“程表哥，这是何意？” “有事想与你说。”程晏迟说着又走近了些，两人之间之差十步的距离了，程晏迟强调道：“正事。” 顾棠华往后退了一步：“程表哥故意让丫鬟把我引过来，我可不认为这是要说正事的样子。” 程晏迟淡笑：“先前你在的地方，随时有可能有人经过，所以我才除此下策的。” 乞烛伸手把顾棠华护在身后，瞪着程晏迟，觉得真是枉费了她之前还很看好程晏迟，这根本就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程晏迟觉得顾棠华的丫鬟，护主，却有点好笑。 乞烛刚要开口骂人，突然后颈一疼，随即全身都软了下去，失去了知觉。 顾棠华本来是被乞烛护在身后的，但她不会武，等乞烛轻叫了一声倒了下去，才反应了过来，连忙想要去扶住乞烛，却被人抢了先。 莫陵抓着乞烛的两只胳膊，姿势有些怪异，他心里念叨着对不住对不住，不是有意冒犯的，我这都是为了我家公子，然后对顾棠华一笑，便带着乞烛走了。 速度之快，顾棠华往前跑了两步，人便没了影子。 “别担心，那是我的随从。”程晏迟上前抓住她的手腕，道：“你跟我来。” 顾棠华想甩开他，却被箍得紧紧地，根本甩不开，顾棠华突然有点慌张了，却还没来得及反应该如何做，就被人带着往前跑了出去。 程晏迟拉着她往先前那个丫鬟带她们走的方向跑了过去。顾棠华根本没有应对之力，只得被他拉着跑进了林子里，然后看见一个鲜艳艳很是显眼的牌子，上面写着“禁”字，但是程晏迟没有停。 “程晏迟！”顾棠华厉声喊他的名字。 程晏迟还是没有停下来，直到跑到了空旷的地方，才缓缓的停住了。 顾棠华站稳，就看见了周围都是火红的凤凰木。 凤凰木喜阳和高温，南方居多，朝城在偏北的位子，这么成群的凤凰木很少见。虽然已经过了花期，但是还没到开始落叶的时候，这个时候看着，仍然是让人眼前一亮、极为震撼的。 不过顾棠华现在没心情赏景，她狠狠的动了动手，这次甩开了程晏迟。 可还不等她出声，高大的身影便笼罩了下来，程晏迟从身后抱住了她，下巴就靠在她肩头。 顾棠华怔住了，随即心中腾地升起浓浓的耻辱和愤怒：“程晏迟！” 程晏迟却笑了起来：“觉得我很过分，像个登徒子？” 顾棠华心想，你不是像，你就是！ 可程晏迟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彻底愣住了。 “可是阿棠，你知道的啊，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一时之间，顾棠华没了声音，程晏迟紧紧的抱着她，也不做声。 天地之间安静得能听见远处有人打猎的时候射出的弓箭穿透风的声音。 “你，你说什么？”顾棠华的声音有点发颤。 程晏迟说：“阿棠，你可还记得最初，你刚回到朝城的时候，昭阳大长公主寿辰上，我遇到你，问了你什么？” 顾棠华咬了咬唇。 “你可知道穗尾花，清草和灌树花的差别在何处？” 脑子里的回忆和程晏迟的声音重合到了一起。 程晏迟又问了一遍：“你记得你怎么回答的吗？” “清草发于夏，檀色。”程晏迟缓缓的说道，蓦地笑了起来：“可是阿棠你可知道，大晋随处可见的清草，大楚是没有的。” 顾棠华呼吸一滞，她死死的咬着唇，不做声。 程晏迟放开了她，扣着她的手腕拉了她一下，让她面对着他。 程晏迟看见顾棠华的眼睛雾蒙蒙的，泪水将落不落的样子，分外惹人心疼怜爱。 “哭什么呢？”他声音轻柔，手上动作也很柔和，贴着她的脸颊，拇指缓缓的帮她擦去眼泪。 顾棠华好半晌才开口，声音里仍带着不可置信和震撼。 “霍……昭言？” “是我啊。”程晏迟笑着：“你看，我们的缘分就是天注定，这辈子我们还是碰到了。” 顾棠华抬头，直勾勾的看着他。程晏迟嘴角噙笑，大方的随她打量。 面前的这个人，顾棠华心想，长得半点都不像霍昭言。 可是想到之前他做的事，她又觉得，他是霍昭言的话，就说得过去了。 就跟他自己说的那般，霍昭言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上辈子她跟他置气不搭理他，他也一样不顾身份，半夜闯进她的闺房送糖葫芦，被她发现了还大言不惭的说：“阿棠乖，别喊人，要不然我明天就把你娶回东宫去。” “你是什么时候……”顾棠华脑子有点混乱，她想问很多东西，但是一开口又不知道先问什么好，又该怎么问。 程晏迟拉着她就地坐下，顾棠华懵懵的，就那样顺着他的动作坐到了他身边。 第81页 程晏迟说：“我们慢慢说，这里不会有人进来的。” 顾棠华才想起来，这儿是禁地。 程晏迟见她蹙眉，又笑着道：“也不会有猛兽突然出现的。这儿是禁地，也只是因为地底下有矿罢了。” “你怎么知道？” “我不是在工部挂了个职吗，手上过得卷宗不少。”尤其是这几个月见不着她，程晏迟干脆就把那些卷宗全看了一遍，吓得宋谨涵和工部的其他同僚以为他要改邪归正了。 “你是什么时候……变成程晏迟的？”顾棠华终于找回了神志。 这个问法有点奇怪，但是顾棠华想了想，想不出来其他问法了。 程晏迟拉着她的手，正大光明的摩挲着她的手心，见她虽然蹙了蹙眉，但是没有其余的动作，顿时心情大好。 “很早了……大概十年前了，那个时候原本的那个吃了有毒的东西，没挺过来，醒来的时候就成了我了。你呢？” 顾棠华很茫然，她是八年前，原本的顾家二小姐七岁的时候落水来来到这儿的，可为什么霍昭言会是十年前？ 没回到程晏迟的话，她又问道：“你……怎么死了？” 程晏迟觉得这问得更有趣了，笑出声来了，他道：“人总要死的。不过上辈子我死之前成了皇帝，还封了你做皇后了……虽然你没看见，不过现在你知道了，我上辈子答应你的，都做到了。” “我教你报仇好不好？老师，你大伯父一家，傅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会沉冤昭雪的。你觉得亏欠了我，那你也帮我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可好？到时候你就是我的皇后。还有，你以前说过的，你喜欢大漠，想去看看，到时候我带你可好？” 那个时候，她家人惨死，连块碑都没有。菜市场的断头台，她没看到，但是她亲眼看到了浑身鞭痕的小妹被推下了悬崖。霍昭言因为救她，太子之位被废，从东宫搬入院子荒废败落的萧王府，所有人都在看笑话，她也斗志全失。 是霍昭言一直守在她身边，哄着她吃东西，一点一点的喂她，终于唤回了她的心神。 想到这些，顾棠华偏过头去，又有点想哭了。 程晏迟看着她的侧颜，极有耐心的等她再次开口。 顾棠华抹了抹眼角，又问道：”你去过大漠了？” 程晏迟点了点头。 顾棠华问：“是什么样的？” 上辈子大伯父家的堂哥随军去大漠抵御边境来袭的外族人，回来了以后对她和棠玉说起大漠来，她很是艳羡。 程晏迟回道：“很美，就像书里说的，孤烟直，落日圆，美到极致。” 他没有说的是，那一幕刻在了他的脑子里，他就是在那般美到失神的黄昏里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哪怕这辈子已经过去了十年，依旧忘不掉。 他杀了所有仇人，害过傅家人的，害过她的，嘲讽过他们的，把他当时已经是苟延残喘的父王幽禁在了蓬莱岛，登基为帝，封了她做皇后，然后把一切都交给了他的亲弟，那个唯一一个始终不曾放弃过他的亲弟，最后坦荡荡的离开了。 上辈子霍昭言的最后几天是在大漠里过的，他进了大漠之后不久，就扔下了骆驼和行装，连水囊都没有带，一直在大漠里走。 漫无目的，不知来处，不知归路。 第45章 20180221 顾棠华偏头看了看程晏迟, 咬了咬下唇，开口问道：“上辈子我死了以后发生了什么事？” 程晏迟的神色让他觉得那个时候，应该发生了很多事。 程晏迟摇了摇头, 说：“没什么好说的, 该死的人都死了，该做的事都做了, 这辈子过得也挺好的，程家嫡次子, 自由自在得很……不如说说你吧？” 他不肯说, 顾棠华抿了抿唇, 心想那就算了，既然是上辈子的事了，何苦还要带到这辈子来。 “我啊……”顾棠华抱膝, 下巴抵在膝头，说：“很奇怪，我比你早死，但是我是在七年前才来到这儿的。” 程晏迟道：“我们重活一世, 本就是机缘巧合之下的奇事了，其他的再如何奇怪，也算是正常了。” 顾棠华点了点头, 想了想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就在昭阳大长公主的寿辰上。” “就因为那一个问题？” “不止，第一次在宋家见到你的时候，只觉得像罢了，没觉得你就是……毕竟你也看到了, 我的样貌可是半点都不一样。后来我和谨涵在书铺里看到过你……不过你没看到我就是了，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的性子挺像，之后昭阳大长公主寿辰，你院子里的秋千架倒了，丫鬟着急去找你，刚好碰到了……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 “那你为什么之前一直不跟我说？” 顾棠华的问题一出，程晏迟就愣住了，随即脸上神情有些古怪，他偏过头去，虽然有些隐约的羞耻，但是还是没有瞒她。 “我之前……以为你，大概是喜欢那种翩翩公子、文采斐然的那种，上辈子的霍昭言对你来说除了愧疚，大概是没有情爱之情的，就想着这辈子重新来过……”程晏迟轻咳了一声，扭头去看她，就看见顾棠华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了，似是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果不其然，顾棠华接着就问道：“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那样的？” 第82页 程晏迟又是一声假咳，道：“之前脑子进了水了……” “……”顾棠华无言以对，过了会儿又问：“那为什么现在又要跟我摊牌了？脑子里的水出来干净了？” 说起这个，程晏迟唇角上扬，伸手扣着她的肩把她掰过来，正对着他的脸。 顾棠华眨了眨眼，就听见他说：“因为……我想了很久，为什么你不喜欢这样的程晏迟，后来突然就想到了，你……大概是喜欢霍昭言的吧？只是上辈子最初你不喜我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定了婚事，后来傅家的事出了，你也没心情再去想情爱之事，所以你从来没说过罢了……是吧？” 他眉宇间透着一股子莫名的骄傲，眼睛一动不动的打量着她脸上的神情。 顾棠华脸色微变，脑子突然就放空了。 她想起来了，这辈子反应过来，自己对他大概是有情的时候，她说过的，要是再遇到他，一定不要再祸害他了。 她上辈子，把他祸害得够惨了。 程晏迟就那样看着她，看着她从最开始的眼神闪烁，到突然的冷静，心下莫名有些不安的时候，扣在她肩上的手突然就被打开了。 顾棠华站了起来，看着他，道：“不是。” 程晏迟有些茫然。 “不是。”顾棠华重复了一遍：“我对你的确有愧疚，但不管是之前你刻意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的那个程晏迟，还是上辈子的霍昭言，我都不喜欢。” 她说罢，就死死地咬着唇，不再开口。 程晏迟还是坐在草地上，懵了一会儿，才站了起来。 他勉强的笑了笑，伸出手去想要碰碰她的脸，却被她躲开了。 “那你为什么要在院子里种我喜欢的花？你不是说，那花丑得很吗？” 顾棠华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没说话，眼睛却有些泛红了。 见她这样，程晏迟很慌张，他见不得她难受的样子。 “我才不喜欢你。”过了会儿，顾棠华开口。 这次程晏迟不敢多说了，连忙点头，道：“不喜欢，不喜欢……我们不说了好不好……之前一直是你在问我的事，我还没问问你呢，你这些年过得如何，我们慢慢说可好？” 顾棠华退后几步，说：“不好，我要走了。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既然难得的重活了一次，为什么要重蹈上辈子的覆辙，我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吧。” 顾棠华说罢，便继续倒退着，程晏迟要上前，被她带着哭腔的一声吼给制止了。 “你站住！ ”她说。 程晏迟就不再往前了。 他看着她倒退，看着她眼睛里的水花和咬得死死地咬唇，心下突然就静了。 顾棠华倒退着又走了几步，便转身跑开了。 程晏迟静静的看着她跑远了，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阿棠，你方才说，既然难得重活了一次，那就不要重蹈上辈子的覆辙……所以，你只是觉得上辈子牵累了我，不想这辈子再和上辈子一样了而已……并不代表着你不喜欢我啊，所以，我给你时间让你自己好好想想，接受霍昭言也重活了的事实，接受你喜欢我的事实，可好？” 重活一世，重新遇到她，是上天的恩赐啊，他们俩怎么能错过呢。 顾棠华不知道乞烛被带到哪儿去了，但是既然是程晏迟的人，她便不担心这个问题了，自行回了营帐。 回到营帐的时候，除了情绪略有点低沉和双眼泛红以外，并看不出来什么。 “沙子眯了眼睛罢了。”顾棠华对乞巧说，乞巧才不信这么毫不高明的理由，但是又怕问了顾棠华急了，只能担忧的看着她。 “对了，小姐，乞烛那丫头呢？” “她……”顾棠华刚想斟酌着要怎么说，倒不是不相信乞巧，只是关于他的事，她不想多说了。 “乞巧姐姐，我在这儿呀，我可没偷懒。”顾棠华还没说完，乞烛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乞烛站在营帐门口，笑眯眯的，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事，顾棠华松了口气。 之后顾棠华便说自己累了，让她们俩派人去跟宋琬如说说，自己就不再去猎场那边了。 乞巧和乞烛应声退了出去，到了外边，乞巧才问道：“小姐今日可是在外边遇到什么了？回来了以后心神不宁的。” 乞烛眉眼弯弯：“没什么啦……就是不是在打猎吗，小姐虽然没去，但是散心的时候被突然蹿出来的小兔子给吓着了，大概是怕被笑话，所以才不肯说的。” 乞巧舒了一口气，信了。 乞烛见她信了，也暗自松了口气。 这事吧，解释起来复杂得很，而且乞巧本来就是容易操心的性子，不如不告诉她。 莫陵找到程晏迟的时候，就知道自家公子今日又没讨上什么好。 “公子。顾二小姐的丫鬟醒了，已经回去了。” 程晏迟神情恹恹的应了一声。 莫陵又说道：“有个算是好消息的消息，您可想听？” 程晏迟抬头看了他一眼：“有话就说。” 莫陵心知程晏迟这是有些烦了，让他没事的话就赶紧滚的意思，连忙开口道：“顾二小姐那个丫鬟叫乞烛，方才我跟她说了一通，她答应了回去了以后看顾二小姐的反应，若是顾二小姐并没有显出很厌恶您的样子，她可以帮您，别的不说，顾二小姐的行程，您日后绝对比以往还要早一步知晓。” 第83页 程晏迟抬头：“那丫鬟为什么要帮，你给她好处了？” “怎么会，要是这样的话，我才不敢让她帮呢。”莫陵想了想，又说：“方才我套她话来着，您也知道，我这套话的功夫，那可真得师傅亲传，谁也逃不过去。她不小心说漏了嘴，虽然一句话没说完，但大概意思就是说之前顾二小姐偶然提起过不想成亲的话，那丫鬟挺护主的，最开始问她什么都不说……大概是担心自家小姐日后真的不嫁人，被唾沫星子淹死吧……” 程晏迟想了想，倒也不错……至少可以根据这个丫鬟之后的态度，确定一下阿棠的态度。 接下来在围场的日子，顾棠华怕再遇到程晏迟，所以干脆整日跟在宋琬如身边了，旁的人瞧见了，只笑言母女两个感情好。 宋琬如也只以为是顾棠华觉得无聊，却又无处可去，所以只好跟在她身边。 程晏迟找不着机会再见顾棠华，倒也不着急，总归日后日子长着呢，这段时间，刚好让她好好冷静冷静。 秋猎的半个月，说慢也慢，说快也快。好像过了很久，又仿佛是眨眼间，就到了结束的日子了。 这日是最后一日，最后清算出来，是太子拔得头筹，所获的猎物最多。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皇帝因此很欣慰，故而其余的人不管内心如何做想，哪怕是觉得这结果不公，也不敢声张出来，都笑着祝贺太子。 “太子殿下果然不愧是皇上看重的未来储君啊！”有人谄媚道。 皇上笑着点头，看了看身边的大太监。 大太监心领神会，吩咐人把皇帝让给得头筹者准备的奖赏呈了上来。 精致的雕花长盒打开，看清里面的东西，有不少人小声惊叹。 “是乾国去年贡上来的延寿丹！” 延寿丹异常珍贵，虽说不至于能够起死回生，但是但凡还有一口气，便能救回来，吃下以后，能避百毒。乾国是个小国，以炼丹之名闻世，但是能练出延寿丹的也仅有国师一人，且延寿丹，延寿之效之外还会耗费炼丹之人的灵气，说白了就是以命续命。 去年乾国边境来犯，被打得落花流水，无可奈何之下投了降，献上各种珍贵之物，其中最为珍贵的，就是这仅此一颗的延寿丹。 今年乾国国师去世，此后乾国皇帝重金寻炼丹之人，却无人能读懂国师留下来的手札。 故而大楚皇帝手上这颗延寿丹，该是如今世上最后一颗了。 难怪之前皇帝说今年的赏赐比往年还要贵重，没人能想到皇帝居然会把延寿丹拿出来，毕竟自古以来，无人不想长命百岁，只是大楚禁止炼丹造炉之事，故而无人敢明面上摆出来罢了。 也难怪拔得头筹的事太子了。 不少人都这样想，毕竟这么贵重的东西，拿给旁的，皇帝怕是得心疼死了。 不过……这样看来，太子果然很得皇帝的心。 有人暗自艳羡，有人沉思踌躇，有人蠢蠢欲动，也有人不为所动。 程晏迟站在靠前的位子，自然是看到了盒子里的延寿丹的。 看着太子激动的谢恩，结果盒子的手都在颤抖，他有些不解。 身边的莫陵也很是不解，小声喊道：“公子，这……” 程晏迟抬手，制止了莫陵继续说话。 这个时候皇帝正好看向了程晏迟，满脸都是和蔼的笑，他问道：“晏迟，你怎么没有参加今年的秋猎啊？往年多少还给朕打只野兔子来吃呢，今年倒是好，干脆连兔子都不给朕带回来一只了？” 皇帝语气之间亲昵，让人一听就知道这是在跟小辈开玩笑。 因为当年已逝的皇后和宜云长公主几乎是同时产子，而后来皇后之子早夭，宜云长公主是皇帝亲妹，又与皇后是闺中好友，故而宜云长公主时常抱着程晏迟入宫去探望皇后，比起养在膝下的太子，皇后更喜欢这个外甥，皇帝也很是喜欢宜云长公主的次子，这是众人皆知的。 程晏迟多年不娶妻，皇帝还曾经笑言：“世上女子千千万，晏迟眼光高，那就慢慢选！” 旁人不知道程晏迟功夫深浅，只知道有点功夫在身，往年也参与秋猎，不过跟玩儿似的，箭上没有箭头，打不死什么东西。 皇帝今年一问，众人才反应过来，程晏迟今年没参与，虽然就算参与了结果也想差不大，但是谁让皇帝记挂呢？ 程晏迟往前走了两步，抬手行礼，玩笑道：“先前刚到围场的时候就听人说，今年秋猎结束了，山里的野兔子又要灭绝了，晏迟心想那可就罪过了，于是便不动手了。”他满心满眼都是他的阿棠，谁还有心思打那几只兔子？ 皇帝大笑了几声，说：“那下次秋猎之前，朕让人多逮些兔子放山里！” 今年的秋猎，到此落下了帷幕。 皇帝下令，明日启程回都城。 顾竹芸回到营帐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看旁边顾竹珊的帐子，心想太子妃难道不打算在秋猎的时候动手？还是说……太子妃放过顾竹珊了？ 难不成太子妃还真有那么“大度”，连自己的丈夫被人觊觎都不在乎？ 这次秋猎这么好的机会都不动手……早知道还不如她自己来呢……可惜之前已经把事情告诉了太子妃了，她就动不得了。 顾竹珊回到自己的营帐里，过了很久，脑子里还都是先前猎场上雄姿英发、飒飒生风的太子的模样。 第84页 她迟早有一日，要站到他身边去。 回程的这一日，顾棠华坐上马车以后松了一口气，回到都城，她不怎么出门，那就不会有机会见到程晏迟了……至于程晏迟有可能翻进她的院子里的可能性，顾棠华决定忽略不计，一到夜晚就入睡，管他做什么都不动如山算了。 他这辈子很好，父母亲身份尊贵，嫡次子，不会卷到那些朝堂权谋之中……也该有一个新的人生，而不是再次和她纠葛在一起。 车队缓缓的往都城的方向驶着，城门已经近在眼前了，突然猛地停了下来。 顾棠华和顾昙华都被突然停下来的马车弄得歪了歪身子，顾棠华原本靠着窗棂的，还差点撞到了头。 乞烛撩了帘子问车夫发生了什么，车夫也不太清楚，说：“小的马上去前面问问。” 没过一会儿车夫回来了，道：“太子妃娘娘的马车的轮子撞上了一边的大石头，坏了，人刚从马车上下来，马车就倒了，挡了前面的路了。其余的，小的就打听不到了。” 顾棠华挑了挑眉，太子妃的马车，居然倒了？ 很快就有人来告知，说是太子妃的马车倒了挡了路了。前面骑马的程晏迟等人，还有皇帝和妃子、昭阳大长公主的马车都已经过去了，便继续往都城回，后面的马车，得等路道清理出来了才能走了，怕是要耽搁一阵了。 “小姐们若是不想在马车里待着等，可以下马车透透气。”来禀的人说。 顾棠华懒得下去，便没有动。 顾昙华也是。 不过其他马车上的人倒是有下了马车透气的，一时之间外面便响起了交谈声。 又过了一阵儿，说是路清理出来了，太子妃暂且同宜云长公主共乘。 一众人刚要出发，突然前方传来了一声尖叫，“啊！有刺客！” 刚刚被迫停留下来的，都是重臣的家眷们，基本上都是女眷，这一声“有刺客”如同平地惊雷，周围又响起了些许尖叫声。 事情很快平息了下来，那所谓的刺客很快就被侍卫们给压制住了。 众人纷纷下马车，顾棠华和顾昙华这边，也只得下了马车，和众人一同往前走去。 前面不远，十来个侍卫用刀齐齐压在一个身着麻布的男人颈间。 太子妃和宜云长公主就站在边上，宋琬如和其他贵妇人也在，安慰着其中一个妇人。顾棠华记得那是礼部尚书的夫人，走近了才知道，方才那一声尖叫就是这位夫人发出来的。 先前这位夫人下了马车，再上马车的时候，刚坐下就发现自己脚下面突然出现了一只手，顿时就尖叫起来。 “你是何人！为何躲在何夫人的马车上！”沈环玉严厉的问道。 被压制的男人不敢挣扎，战战兢兢的喊冤：“草民不是刺客，不是刺客啊！草民只是想要进城，进城而已啊！求贵人们不要杀小的！” 沈怀玉似是想了想，才对那些侍卫挥了挥手，侍卫的刀放开了，那男人才连忙磕头，磕了好几个，嘴里一直说到：“小的真的不是刺客，贵人们开恩，贵人们开恩！” 顾竹芸和顾竹珊站在一处，看清了那个男人的样貌，都脸色变了变。 顾竹芸隐晦的笑了笑，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她还真以为太子妃不打算料理顾竹珊了呢。 顾竹珊的面色有些沉郁，指尖微颤……这个人不是已经拿了钱离开都城了吗，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会不会把事情抖露出来……不会的，不会的，把这个事说出来，对他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你是什么人？”宜云长公主问道。 男人回答得很急，似是怕慢了就被当成刺客砍了：“小的名叫赵成。” “你方才说你要进城？” “是。小的只是想进城……” “那为何不走城门，反倒躲到了马车里？” 赵成连忙道：“草民进不了城，但是草民的妹妹还在城里的破庙里，等着草民拿药回去救她呢！草民着急，在这儿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就看到马车都停下来了，刚好看到那位夫人下了马车，草民就躲上去了……草民真的不是刺客啊！草民的妹妹还在城里呢……这是草民给妹妹采的药，可以为证！” 说着，他往前爬了两步，把掉落在地上零散的草药拢了拢。 宜云长公主不再问话了，沈环玉就开口了：“既然你妹妹在城里面，那就说明你们之前是进得了城的，怎么会回不去，还不赶紧说实话！” 赵成身子一震，连忙又是磕头：“草民没有说谎啊！草民……草民也是出来了才知道，进城的时候是要检查户籍的，可是草民没有户籍……” “还在说谎！” “草民没有！草民没有！草民原本是都城里达官贵人府上的马夫，妹妹是府上的丫鬟，我们兄妹两个被赶了出来，原本的主子心好，还把我们兄妹两个的卖身契给了我们，可是我们还没来得及去官府把户籍办好，卖身契和身上的银子就被人偷了，这次妹妹生了病，听人说城外的山上有草药可以采，草民走投无路只好上山采药……”赵成磕头磕得满头血，抬头的时候吓到了不少小姐夫人们。 顾棠华也看得微微蹙了蹙眉。 这要是一般人家，大概也就算了。可偏偏是太子妃和长公主、还有这么多人都在的时候，要是问不出来个水落石出，过不去。 第85页 第46章 20180222 赵成抬头, 往周围看了看，突然转向一个方向，又开始磕头：“三小姐！三小姐求求您给小的做个证, 小的的妹妹就是您身边原本的大丫鬟秋芽啊！小的真的不是刺客啊！” 众人都看向了那边, 顾竹芸和顾竹珊的方向。 这声三小姐，很显然是叫顾竹芸的。 顾竹芸不知道沈环玉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只好装出很是惊讶的模样，问道：“你是秋芽的哥哥？” “三小姐还记得秋芽, 太好了, 太好了。”赵成很欣喜的样子。 沈环玉在旁开口了：“三表妹……这是怎么回事？” 顾竹芸道：“回娘娘, 这人说的秋芽，确实是我身边原本的大丫鬟……只是后来做错了点事，便被赶出去了。” 沈环玉点了点头, 看向赵成，说：“但本宫还是不明白，卖身契既然被偷了，那你们为何不回顾尚书府上让管家重新写个证明？” 大楚的律法规定了, 奴仆是没有户籍的，只有当地的官府备案了奴仆们的名单，若是想要有户籍, 得有卖身契在手，自己到官府去办手续。若是拿不出卖身契，拿出主子摁了签章手印的纸证也是可以的。 顾棠华在听到秋芽的名字的时候，便想起来了之前谦恭院一事, 看了看顾竹芸和顾竹珊，然后看向宋琬如。 宋琬如也是皱着眉头，见女儿看过来，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顾棠华收回视线，抿了抿唇。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顾棠华有感觉，之前谦恭院的事大概会被当众揭开来，到时候，顾竹珊名声毁了，顾家女儿也会受牵连。只是，她如今也做不了什么。而且……牵连就牵连吧，她并不在意，她是那件事的受害者，对爹娘的影响也不大。 罢了，看戏吧。 赵成听见沈环玉的问话，顿时愣在了原地，然后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小的做错了事，妹妹被受牵连赶了出来，卖身契丢了以后，我们愧疚难当，不敢去找昭阳大长公主殿下和二夫人，妹妹说三小姐心善，虽然我做错了事，但是三小姐知道了我们的处境，一定会帮我们一把的。于是我们兄妹两个就从后门想找三小姐，才知道三小姐也被牵连，关进了小祠堂，自身难保，更别说帮我们了。” 在场的人都有些糊涂了，但隐约知道大概其中有什么秘辛，便都看向了顾家人。 沈环玉看向宋琬如：“表婶，这……” 宋琬如微微叹了口气，没说话。这事，她能叹气表示难以言说，但是不能说出来原委。 顾竹珊只觉得浑身冷汗。 根本不是这样的……她给了赵成很多钱，那是她和姨娘多年的积蓄，赵成就带着秋芽离开了。赵成好赌，对秋芽这个妹妹也不在乎，没钱的时候没有直接卖到那些个上不了台面的地方就已经是尽了哥哥的职责了，采药什么的纯属无稽之谈！ 这个时候，顾竹芸突然站了出来。 “这件事二婶婶怎么会说……说起来，都是竹芸的错。”顾竹芸掉起了眼泪。 赵成在一旁开口：“这件事怎么会是三小姐的错！是小的的错，利用了三小姐对妹妹的信任，利用了妹妹对小的的信任……若说错的话，小的才有错……但是！错得最离谱的，应该是四小姐啊！” 众人哗然。 顾棠华置身事外的看着面前这一切，觉得仿佛正在看跳梁小丑。 大概是太子妃知道了顾竹珊觊觎太子，恼羞成怒，所以利用谦恭院一事想让顾竹珊身败名裂……至于太子妃怎么知道的这件事，那可能就和顾竹芸脱不开关系了。 顾棠华想起之前太子妃的游园宴上，顾竹芸的怪异举动，所有的事，都连了起来。 恶人自有恶人磨罢了。 顾竹珊厉声否认：“你在胡说什么！” 赵成道：“四小姐，你不仁别怪小的不义，当初你承诺了会让我和妹妹有户籍，还会给我们银子让我们回老家，结果呢！最开始说得好好的，要我把三小姐要拿给二小姐的书换成……换成那种脏书！害得二小姐受了屈辱，三小姐也被诬陷的是你！后来不许我们兄妹俩靠近顾府半分，过河拆桥的都是你！” 赵成说着就开始道：“小的有错啊，小的不该奢望有自己的户籍，不该奢望有银子带着妹妹回家，不该害三小姐和二小姐啊！小的有这一天都是报应啊！可怜我的妹妹，都是被我这个哥哥牵累了，如今躺在破庙里生死未卜啊！如今这么巧，有机会让小的居然能把真相说出来，只求老天爷看在这个份上救救我的妹妹啊！” 没想到以为抓到了个刺客，最后却牵扯出来这么大的丑事，只是事不关己，故而在场的人都只觉得津津有味。 见顾竹珊脸色惨白，沈环玉忍住了笑意。 不过按着身份来做事，沈环玉厉声道：“小人之言，怎敢在此造次，侮辱世家千金！来人，把这个小人带走！” 关键的线索抖露出来了，到了这个地步就够了，具体事情的细节不用都说出来，在场的都是世家夫人小姐，不管事情到底如何，顾竹珊的名声已经毁了，其他的就不重要了，旁人只会觉得这是太子妃顾及顾家的颜面，所以做出的决策罢了。 在场的人却是不好当着顾家人的面说什么，只是都不约而同的去看宋琬如等人的脸色。 第86页 宋琬如眉宇间隐约带着愁意，蔡姝大概那个时候还没嫁进顾家所以有些迷茫的样子，大小姐顾昙华依旧是那副什么都不看在眼里的样子，当事人之一的二小姐顾棠华则是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另外一个当事人三小姐顾竹芸泫然欲泣，还有一个四小姐顾竹珊则是死死地咬着下唇故作镇定，实则额头冷汗直冒。 如此，到底是怎么回事，各人自各有看法。 顾竹芸突然又带着哭腔开了口：“竹芸斗胆，想请太子妃娘娘派人问问那赵成，竹芸原本的丫鬟秋芽在哪个地方，秋芽生了病，我们主仆一场……” 太子妃点了点头：“三表妹心善，放心，这件事本宫会处理好的。现在我们启程吧！” 上马车的时候，宜云长公主看了看顾棠华，心想这孩子真可怜，当时肯定受了委屈了，毕竟是大家小姐，在她那儿发现了禁.书，这得是多大的屈辱。不过这处变不惊的样子，倒是挺好。 上了马车，顾棠华和顾昙华都没有说话。 今天的就是一场闹剧。知情人被迫牵扯其中，不知情的人津津乐道。 很快，都城里关于这件事大概就能言论四起了。 回到顾府的时候昭阳大长公主早先就回来了，请了安，昭阳大长公主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便让她们回去了。 宋琬如看着顾棠华几人离开了，才皱着眉头对昭阳大长公主道：“母亲……今日回来的时候，路上发生了点事……” 出了主屋，顾竹珊便开始抹眼角，说自己冤枉得很：“二姐姐，三姐姐，竹珊真的没有故意害过你们……都是那个赵成胡乱攀咬的……” “那他为何不攀咬我算了？反正我之前也已经因为这件事被惩罚过了……反倒来攀咬你？四妹妹，人在做天在看，因果报应天注定啊。”顾竹芸冷笑着说道。就算现在顾竹珊的姨娘再受宠、顾竹珊自己再有心机城府也没用了，世家女子最重名声，顾竹珊名声毁了，不说日后在都城里嫁不到多高的人家了，就是昭阳大长公主也不会再继续放任顾竹珊了……都这样了，她还怕什么？ 顾棠华觉得麻烦，刚好也快到回自己院子的岔路口了，便不多说话，直接加快了步子。 主屋这边，昭阳大长公主听完宋琬如和蔡姝的话，叹了口气。 “竹珊这孩子，心眼儿多，我是知道的，当时陈先生带着棠华来找我，竹芸被查了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竹珊大概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是又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复杂，毕竟咱们顾家，也就她们四个姐妹了。可我是万万没想到，竹珊竟然会做出这种事，不光是利用竹芸换书来羞辱棠华，还顺带诬陷了竹芸……” 昭阳大长公主有些恨铁不成钢，虽然顾竹芸和顾竹珊都不是她亲自带大的，但是毕竟她膝下孙辈不多，对二人也是付出了感情的。 宋琬如闻声安抚着昭阳大长公主。她知道昭阳大长公主是真的很在意家中兄弟姐妹的和睦，如今生了这般事情，也的确让人寒心。 或许和她一样，昭阳大长公主之前就猜到了这个可能，但是不愿意这样去想，所以连查都不做深查，才让顾竹珊躲过了，可这次被人赤.裸.裸的揭开了……宋琬如虽然在安抚昭阳大长公主，但是也没办法昧着心说“或许那个赵成说的是假的”这种话，受害的，其中一个是她的女儿啊。 “只是奇怪的是，当初母亲您不是让人送竹芸身边的丫鬟和她哥哥出城去了吗，这次怎么……”宋琬如想着，觉得不对劲儿，怎么会那么巧呢？他们回来的时候走的可是官道啊，虽然周围树林多，有人走错了走上了官道也不奇怪，但是为什么就刚巧是赵成呢？ 昭阳大长公主想了一会儿，问道：“太子妃的马车突然倒了？” 宋琬如一愣，连忙点了头：“当时我也下了马车的，去看过了，的确是倒了，驾车的车夫突然打了个喷嚏没注意前边，就撞到了石头，倒不像是人为的，只是……” 宋琬如没再说，但是在场的都知道接下来的该是什么话。 只是……若是太子妃真要让那马车倒了挡路，那就算是人为的，她们也发现不了。毕竟当时身份最高的，不过是宜云长公主和太子妃了。 “可是……”蔡姝在一边开口道：“太子妃娘娘怎么会知道以前发生的事，而且又何必把事情抖露出来呢？” 蔡姝作为今年开春才嫁进来的长孙媳妇都不知道之前还发生过这种事，太子妃又怎么会知道？ 宋琬如心底隐隐有个猜测，但是毕竟是猜测，便没有说出来，倒是后面一个问题，昭阳大长公主开口了：“怕是竹珊心不死，做了什么事让太子妃知道了她的心思。” 心思？什么心思？蔡姝觉得自己越发茫然了。 宋琬如却是知道昭阳大长公主的意思的……无非就是顾竹珊对太子的心思，大概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让太子妃察觉到了。 昭阳大长公主叹了声气，道：“听听风声吧，若是因为这事儿，影响了昙华几个就不好了。” 蔡姝这次明白了。 若是没影响或是影响不大，那就让顾竹珊暂时禁足。 若是影响了，那顾竹珊怕就不只是禁足了。 顾棠华回到海棠园，把整件事情在脑子里细细的想了一遍，最后感慨道：“我这两个妹妹啊，都不是简单的人儿。” 第87页 乞巧心思细，闻言，把之前的事串在了一起，默不作声了。 乞烛挠了挠头发，还有些不解，但是见顾棠华没有说的打算，便不多问。 宋琬如从主屋离开，到海棠园的时候，顾棠华正站在花圃前，吩咐丫鬟们把花给移除了。 宋琬如觉得奇怪，上前道：“怎么了这是，这花种子还是你特意从雾城那边带回来的，好不容易才种下来养活了的，怎么就要除了？” 顾棠华笑着喊了一声娘亲，道：“女儿突然觉得这花丑得很，又不好养，娇贵，开花的时候连香味儿都没有，就不想养了。” 宋琬如失笑，却没有说她不好，只宠溺道：“你呀，想一出是一出的，可别明天又觉得可惜了，说要种回来。” 顾棠华唇边笑意寡淡，她摇头道：“不会的。” 宋琬如没发现她陡然有些淡下去的情绪，想起自己来的目的，道：“你对今日一事有何看法？” 顾棠华不想继续看着丫鬟们锄花了，便扶着宋琬如的胳膊往屋子里走，边走边开口道：“女儿觉得，两位妹妹都是有心人……娘亲放心，棠儿知道保护自己。” 宋琬如便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的女儿不爱惹事，素来都是闲事少管的性子，但是还是担心像上次禁.书的事那样，无辜被牵连了进去。 进了屋子，宋琬如皱眉：“怎么没有烧火盆？” 顾棠华畏寒，往年都是十一月初屋子里就开始烧火盆了。 “二夫人，是奴婢们疏忽了。”门口的丫鬟连忙请罪。 宋琬如蹙着眉：“那还不快去把火盆烧好？还有手炉也要备好。” 顾棠华笑着握了握宋琬如的手：“您看，女儿的手热乎着呢，今年没有去年冷。” 宋琬如眉间愁绪不减，顾棠华的身子，当真让她忧心得很。虽然顾棠华其实很少生病，但是每每病起来，简直吓得她三魂丢了俩儿。 沈环玉和宜云长公主同乘一辆马车，进了内城以后，宜云长公主让车夫直接去皇宫，沈环玉开口推辞说直接让马车回镇国公府就好，稍后再送她。 “已经给您添了麻烦了，怎么好再让您奔波。”沈环玉道。 宜云长公主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摇了摇头，她说：“无妨，恰好本宫有事要进宫与皇兄聊聊。” 宜云长公主是皇帝亲妹，兄妹俩关系亲近，皇帝早先就下了令，只要是宜云长公主进宫，都不必提前递牌子。 沈环玉下意识有点担心是不是自己功力不够，今日的事被宜云长公主看出端倪来了，但是又瞧了瞧宜云长公主的神色，心想宜云长公主就算知道了，也应该没必要拿这种事跑到皇上跟前说去，心下才微微松了口气。 她会想到这个办法，还多亏了之前顾竹芸说到了禁.书的事。当时她就灵机一动，觉得可以利用。后来去查，发现最关键的那个秋芽的哥哥赵成，居然被赶出了朝城以后又偷偷摸摸的回来了，而且在赌坊里赌得欢畅。 沈环玉的人找到赵成的时候，赵成正好身无分文还欠了赌坊一屁股债，在顾府外面徘徊不停。后来沈环玉问他才知道，当时赵成正在想办法溜进顾府，想要去找顾竹珊要钱呢。 赵成就是个为了钱什么都能做的人，他妹妹秋芽先前病了，赵成都没给她找大夫抓药，结果秋芽活生生的病死了，尸首在破庙里都发臭了，赵成才从赌坊回来，见妹妹死了，草草的埋了了事。 故而赵成今日在众人面前那一番话，若是去查，立马就可以知道是谎话连篇，但是又有谁会因为一件丑事去查与自己无干的事儿呢？且就算顾家的人去查，也无妨，沈环玉自诩抓住了先机，该处理的处理得一干二净。 就算顾竹芸跑出来瞎说一气，也没人有证据能查到她身上。毕竟她是太子妃，顾竹珊只是个庶女，谁会觉得她想对付她？ 人们往往喜欢记住的都是能让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丑事，至于其他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顾竹珊的名声，毁定了。 进了宫，先送沈环玉回了东宫，马车才带着宜云长公主往皇帝在的宫殿方向去了。 “宜云？这一路奔波得，什么事这么急，都不现在府里歇歇就急着来了宫里？”皇帝瞧见宜云长公主，面带笑意的问道。 宜云长公主笑不出来，她想了一路了，也想不出来皇帝到底想做什么。 “皇兄，昨日那个……延寿丹？您是什么意思？” 皇帝摸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看向宜云长公主的目光锐利，只是如果仔细打量的话，就会看出来，那锐利之余，是无可奈何的苍老。 “宜云，朕老了。” 宜云长公主心头一酸。 “皇兄洪福齐天，何必说这种话……” “可人啊，真的是不服老不行的。”皇帝道：“去秋猎之前，太医跟朕说，朕的身子不行了，不是病，多年的损耗没法治，只能养着，要不然成不了多久了。可是你看，朕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做……事情总得一步一步不是，总不能到时候一股脑全部塞给他……” 宜云长公主声音发颤：“皇兄，您为何自己当初不把延寿丹吃了？” 皇帝笑起来：“宜云啊宜云，枉你也活了大半辈子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信那些个东西。这世上要真有什么延年益寿让人长生不老的丹药，皇后当年就不会死了。” 第88页 “可……” “好了，不说这个了。跟朕说说晏迟的事儿吧，上次你说，晏迟看上了顾家的那个二小姐，现在如何了？” 宜云长公主哽咽了下，半晌才平复好心绪，开口道：“那小子，倒是因为这事儿，变得和寻常人家的儿郎相仿了许多，不想以前那样总是端着了，这次秋猎，我还是之后才知道的，他居然叫我身边的大丫鬟拿着我的牌子去骗人家……真是，我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皇帝笑起来：“只要他肯上进，就是好事，先前工部尚书跟朕说了，晏迟近来总是在工部看卷宗，比以前上进多了，而且，你也说那顾家二小姐人不错，那便是好的。” 宜云长公主回了镇国公府，叫了程晏迟到跟前来，看着程晏迟好一阵儿没说话。 程晏迟觉得奇怪，开口道：“母亲可有什么事？” 宜云长公主才回过神来。她摇了摇头，道：“你对你皇帝舅舅赏赐给太子的那颗延寿丹，可有什么疑惑？” 程晏迟抿了抿唇，他自然是疑惑的，不过疑惑归疑惑，他之前并没有想要打探究竟的想法。 但是既然宜云长公主问起来了，他也不可能还装聋作哑。 “之前，舅舅不是已经把那颗丹药丢尽了火盆里面吗？怎么会又出现了？儿子百思不得其解。” 之前乾国进贡，皇帝把东西也赏给了重臣们一些。还特意让宜云长公主带着程晏迟入宫去了一趟。 当时皇帝把那颗延寿丹拿了出来，当着他们的面丢进了火盆里，说：“丹药都是唬人的玩意儿，一个不好，治不了人反倒能把人往死路上逼，晏迟，你可要记住了。” 可昨日，皇帝拿了一颗丹药，赏赐给了太子。 而且当时他和宜云长公主还都在场。 就算皇帝事实上并没有明面上那么在意太子，那难道就不担心他和宜云长公主会故意或是不小心说漏了出去吗？ 第47章 20180223 宜云长公主看着程晏迟, 问道：“你猜猜你皇帝舅舅是什么意思？” 程晏迟抿了抿唇，道：“母亲您为何会问儿子这件事？” 宜云长公主一怔，随即叹了声气, 嗫嚅了句：“罢了罢了。” “你回去吧, 好生歇息。” 程晏迟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皇帝的举动很怪，宜云长公主的态度也很奇怪。 程晏迟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团迷云之中, 看似和这些事没有瓜葛，却又深陷其中无法探清楚究竟。 程晏迟心思百转千回的思虑着, 原本的程晏迟只不过是镇国公和宜云长公主的次子罢了, 且他散漫度日, 与那些朝政纠葛干系并不大…… 和顾棠华之前想到的一样，不利于顾竹珊的名声的传言很快就传遍了都城世家。大多都是相信了先前赵成的话的，毕竟顾竹珊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女罢了, 难不成还有人故意在秋猎回程的路上害她？这胆子也太大了。 程晏迟知道了这件事的时候，已经传出了好几个版本了。 最简洁明了的那个就是“顾尚书家的四小姐嫉妒姐妹，利用三小姐陷害大小姐”。 莫陵站在一旁把之前的事情说了，又道：“最开始是何尚书的夫人说出来的, 何夫人本好八卦之事，而且这次的事情她还亲身经历了，回到了府上以后就开始跟人说起, 一传十十传百的，这才两天的时间，顾家几位小姐都被编排了好几番……有说顾家大小姐心气儿高不食人间烟火的，有说二小姐软弱可欺像个包子的, 有说顾家三小姐脑子不好使的，不过总的来说，说的都是顾家四小姐的不好。” 程晏迟觉得好笑，她软弱可欺？ 不过……就算她不是好欺负的性子，也不代表着别人就能欺负她。 程晏迟本来想去问问当时在那儿的宜云长公主到底怎么回事，只是想法刚出便消了下去。在场并不意味着就一定弄得清楚事情真相。 “事情过去了太久，而且这件事只有顾府里为数不多的人知晓，闹得不大，故而我也没能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不如，我去找那个乞烛问问？”莫陵见程晏迟皱着眉头，试探的开口。 程晏迟摇了摇头，心想还是自己去找她吧……都好些天没有跟她说过话了，也不知道她想清楚了没有。 顾府内，昭阳大长公主听着底下跪着的小厮回的话，戴着护甲的手狠狠的拍在了小桌上。她面色阴沉，对锦绣姑姑道：“去，把竹珊给我带来！” 锦绣姑姑应是，又问道：“那其他几位小姐？” “不用打扰她们姐妹几个了。”昭阳大长公主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顾竹芸听见顾竹珊离开院子的动静，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顾竹珊完了。 自己这个祖母是怎个性子，顾竹芸自诩还是知道一点的。昭阳大长公主把顾家的声誉看的很重，而顾竹珊这次触了忌讳了。 顾竹珊被带到了昭阳大长公主面前，她跪在地上，死死地咬着唇。 昭阳大长公主叹了口气，问：“竹珊，你可知道错了？” 顾竹珊眼中带着水光：“祖母，竹珊是被冤枉的……” “放肆！”昭阳大长公主怒火横生，她猛地站了起来，看向底下的顾竹珊：“你是冤枉的？你何德何能要别人处心积虑来冤枉你？” 第89页 顾竹珊张了张唇，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昭阳大长公主冷笑了一声，说：“就你这点小心思，也就糊弄你自己了，还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你可知道当初你为什么能安然无恙这么久不被揭穿？那是因为本宫不想把事情弄得更复杂麻烦！你可知道为什么这么小件事如今却会被翻出来，让你名声尽毁还伤及昙华几个？那是因为你不自知！什么样的身份，就该有什么样的自知之明！” 顾竹珊咬了咬牙，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轻易就被毁成了这个样子……最有可能的就是顾竹芸害得她，只有顾竹芸才知道具体的内情……可是顾竹芸怎么可能找到赵成？怎么能说服赵成？ 顾竹珊脑子疼得厉害，突然想到了。 她们当时会停下来，给了赵成出现的机会，是因为太子妃的马车出了事儿。 所以……难道是太子妃策划的这件事？可太子妃为何要对付她？ 把昭阳大长公主刚才那句她没有自知之明的话联系起来，顾竹珊猛地抬起了头看向昭阳大长公主。 太子妃难道知道了她对太子的心思？ 昭阳大长公主分外失望，道：“你应该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虽然这件事和太子妃脱不了干系，但是若不是你自己被人抓住了把柄，也不至于如此。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顾竹珊抹了抹眼泪，看着昭阳大长公主，希望能唤起她仅存的怜惜。 但是顾竹珊忘了，昭阳大长公主最疼爱的事顾昙华，那也是她的逆鳞。顾昙华对外的名声本来就不算好，不少人都说顾家的大小姐性子傲得很，不适合做当家主母。但是这一年以来，昭阳大长公主尽力的拘着顾昙华，想的就是要外面对她的印象淡下去一点。 这次可好，顾竹珊惹了事，顾昙华又被人指摘了。 昭阳大长公主为了顾昙华的婚事操碎了心，怎么能继续容忍顾竹珊。不能再给顾竹珊犯事的余地，昭阳大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对顾竹珊道：“本宫先前就在给你们姐妹几个相看人家，这次的事情出来了，对你的名誉也有影响……你的亲事，还是得快点定下来才好。” 顾竹珊瞪大了眼睛：“祖母！”昭阳大长公主这是要把她随便的嫁出去，只要面上过得去，男方的身份不丢顾家的身份，昭阳大长公主就会把她给嫁出去。 这件事以后，昭阳大长公主一定会禁了她的足的，她还有半年的及笄了，禁半年的足对昭阳大长公主这些人来说算得了什么？要是再把婚事给定下来了，她就彻底没了翻身的机会了。到时候她长时间不出现在人前，旁人也不会在意了。时间一长，她顾竹珊是谁，有谁还记得？ 可是……那怎么行！ “祖母，竹珊知错了，竹珊真的知错了，您不要舍了竹珊……”顾竹珊哭得真心实意、我见犹怜。 但是昭阳大长公主并不看在眼里，她冷淡的看向锦绣姑姑。 锦绣姑姑微微颔首，从身边的小丫鬟手里拿过一沓纸，放到顾竹珊面前的地砖上。 “四小姐，这是殿下最后的恩赐了，您自己选一个吧。” 纸上是男子的画像以及身份情况。 顾竹珊知道自己现在反抗不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抽噎了一会儿，便颤抖着伸出手去，翻了几张，发现都是些身份低得很的世家里的嫡子或是次子，根本入不了眼。 可是昭阳大长公主就拿这样的人物给她选！ 顾竹珊翻完了，最后随意从中挑出了一张，便不再言语。 锦绣姑姑收好纸张，把那一张挑出来单独拿在手上，呈给了昭阳大长公主。 昭阳大长公主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看向顾竹珊，说：“你先回去吧……天冷了，暂时就别出门了。” 顾棠华知道顾竹珊被单独叫去了主屋，出来的时候失魂落魄的，虽然有些许好奇，但是也没刻意去打听。 倒是乞烛心痒痒，但是最后也没打听出来什么动静。 乞烛有些遗憾：“我听主屋那边的洒扫丫鬟说，四小姐离开的时候哭得惨得很……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刚从围场回来都城，又在路上遇到了赵成那件事，回来以后看着院子里的花她觉得心烦，又让人把花给铲了……事情太多，顾棠华觉得自己大概是太久没有用过脑子了，所以觉得疲倦得很，用过了晚膳以后看了会儿书，顾棠华便打了个哈欠说要睡了。 除了屋子的门，乞烛对乞巧说道：“乞巧姐姐，我精力比你好，今晚我来守着吧，你去歇着。” 乞巧却是有些犯困了，却还是有点迟疑，乞烛便把她往外轻轻地推了推，笑道：“去歇着吧……不过明日白日里，我要是偷懒，乞巧姐姐你可不能嫌弃我。” 乞巧失笑，说：“好，若是实在累了，就眯一会儿，这儿也不只你一个人守着。” 乞烛点头：“我知道，乞巧姐姐你还怕我累着不成？我像是会累着自己的人吗？” 顾棠华不喜欢让丫鬟们守夜，但是乞巧和乞烛怕她半夜万一有什么事情需要人，所以一直以来都是轮流着守夜的。 乞烛坐在屋檐下，支着下巴打瞌睡。 屋内的窗户被推开了，只是深夜里这点声音并不足以引起人的注意。 程晏迟落定，站在窗户边，回头看了看窗子，心想下次他一定要光明正大的从门进来，翻窗的行径，实在有点登徒子。 第90页 走到床边，程晏迟弯下身，接着月光细细的打量的顾棠华的脸。 睡得挺香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程晏迟有些想要叹气，他的姑娘太没心没肺了，叫他可怎么好？ 想起刚刚进来的时候路过花圃，里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了的情景，程晏迟又有点想笑。 “口是心非……”他轻声道。 花可以铲了，人怎么从心上给移了呢？ 程晏迟靠得太近，呼吸打在了顾棠华的脸上，下一刻程晏迟就看到她眉头皱了皱，他还没来得及躲闪，她就睁开了眼。 程晏迟呼吸一滞，也不敢动了，怕她下一刻就一巴掌打过来。 但是顾棠华只是睁了睁眼，又歪了歪头睡了过去。 程晏迟失笑。 翌日一大早，顾棠华坐在铜镜前发怔。 她昨天晚上，好像看到了程晏迟？ 随即她就否定了这个可能。大概是白日里想得太多，所以才会有了幻觉罢了……要是真的看到了，她怎么可能只有模糊的感觉，而没有直接把人赶出去？ 顾棠华小小的打了个哈欠，乞烛就站在她边上，看见顾棠华掩唇打了个哈欠，也下意识张了张嘴。 顾棠华瞧见了，道：“你们啊，就是不听我的话，都说了不用守夜。吃了早膳，乞烛你就赶紧去睡睡吧。” 乞烛揉了揉眼睛，点了点头。 吃过了早膳，乞烛便离开了顾棠华的屋子。 然而不到半柱香，乞烛便活蹦乱跳、精神抖擞的跑回来了。 乞巧无奈：“乞烛，你这是怎么了？” 乞烛眨巴眨巴眼：“小姐，乞巧姐姐，你们猜，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顾棠华放下茶杯，问：“听到什么了？连瞌睡都没了？” 乞烛一副看戏的样子：“大房又出事了……四小姐的姨娘，葛姨娘跟大爷哭诉，结果被大长公主殿下罚了……要我说，这四小姐当真害人害己。只是不知道昨日大长公主殿下到底跟四小姐说了什么……” 刚用过午膳，宋琬如就来了。 顾棠华见她皱着眉头，温声问道：“娘亲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不顺心了？” 宋琬如微叹，道：“方才竹珊已经搬到了单独的院子里了……你祖母说，在她出嫁之前，就待在那儿了。” “嫁人？” “定了和大理寺寺丞嫡次子的亲事，不过暂时还不会昭告，过了这段时间再说。”毕竟事情才出了，顾竹珊就定了亲事，不合适。 宋琬如说：“虽说也是她自作自受，还差点害了你，不过我看着还是觉得感慨得很……罢了，因果都是轮回。我今日来找你，还有件事。” 顾棠华点头：“娘亲您说。” “你外祖母和你大舅母要去城外的山庄避寒，山上有温泉水，泡泡对身子好，暖和。这也要入冬了，棠儿也去松松筋骨，可好？” 顾棠华抿了抿唇，知道宋琬如是觉得这一段时间城里还有风言风语，怕她遇着了心头不舒坦，所以才想让她暂且离开一段时间。 宋琬如抚摸着顾棠华的手，喊了声：“棠儿？” 顾棠华只得点头。 宋琬如和顾之远对她这个女儿是真的视若珍宝，捧在手心上的那种。 她对泡温泉没有什么兴致，但是既然宋琬如说了，那去看看也无妨，反正在顾府里也无所事事。 乞烛听闻要去山庄，眼睛都亮了，乞巧笑她：“你呀肯定现在高兴疯了，从来都是最喜欢往外跑的，” 乞烛笑嘻嘻的，问顾棠华：“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去啊，要待多久？得先把行李收拾好啊。” 顾棠华说：“十一月十五就去，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冬天一直到年三十都在山庄过了。” 乞烛惊叹了一声：“那要待一个多月啊，到时候山上一定很漂亮，到处都是雪！” 当天下午，莫陵在顾府小西门口拿回了一张纸条。 “山庄避寒？”程晏迟看着那张纸条上的内容，想起来了顾棠华这辈子畏寒的事，顿时更心疼了。 程晏迟把纸条放到烛上烧了，看着火星席卷纸张，暗忖着最迟就是在山庄的时候了，他一定要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上辈子耽搁了那么多年了，这辈子他要早点把她娶回来。 第48章 20180224 顾棠华要和外祖母邵氏一同去山庄的事, 昭阳大长公主并没有什么异议，只在顾棠华来辞行的时候关切了几句，又问丫鬟只带两个够不够, 不如多带几个。 顾棠华声音温婉：“谢祖母关心, 有乞巧和乞烛一同就够了，而且山庄里也有下人, 祖母不用担心。” 昭阳大长公主便点了点头，让她一路小心。 待顾棠华离开了顾府, 昭阳大长公主就去了顾昙华那儿。 顾昙华如今已经快要满十七了, 可这婚事还没个着落。 昭阳大长公主自天儿冷了以后就一直觉得时常浑身乏劲儿, 太医来看了，只含蓄的说昭阳大长公主需要补补身子。她自己怎么会不明白，说白了, 就是人老了。 可一想起顾昙华，昭阳大长公主就觉得自己还得好好活着，至少得等顾昙华出嫁了才行。 “昙华，你……可还是心里念着宋家那孩子？” 昭阳大长公主第一次这么直白的问她, 顾昙华一时怔住了。 第91页 过了会儿，顾昙华道：“祖母，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宋谨涵了……其实说起来，先前她和宋谨涵也没见过几次，但是大概感情本来就是没有办法白纸黑字的弄清楚的吧，只要昭阳大长公主一说起她的亲事, 顾昙华第一瞬间想到的，就是宋谨涵。 可若是昭阳大长公主不说起这件事，她平日里也很少回想起这个人。 看着顾昙华的神情，昭阳大长公主握着她的手，过了会儿，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开口：“昙华，祖母如今也都快是耳顺之年的人了，半只脚都进了棺材了，我这辈子虽说幼时在宫中过得不算好，但是自从嫁给了你祖父之后，这么多年来也算是一路顺畅，若要说有什么遗憾，便是你的终身大事了。你一日没嫁，祖母我这心里头就安不下心，就是日后死了，都没办法闭眼……” “祖母！”顾昙华扬声打断了昭阳大长公主的话，“您何苦这般……” “昙华你听祖母说。”昭阳大长公主看着她，继续说道：“你既然觉得宋谨涵人不错，你不厌他，那祖母做主，把你二人的亲事定下来如何？” 管他其他还有什么顾忌！她是当朝大长公主，皇上是她的亲侄子，她豁出去了，让皇帝赐婚！昭阳大长公主自诩这么多年来没给皇帝添过麻烦，眼看着老了老了，难道就这么一个请求，皇帝还会不答应不成？ 宋谨涵不过是宋家的次子，在工部挂了个职罢了，虽然有身份家世，但是未来怕是没什么前程，若不是他人性子不错，顾昙华又喜欢，昭阳大长公主心想自己才不会动这般心思，平白伤了儿媳妇的心。 顾昙华愣住了，她抿了抿唇，缓缓的摇了摇头。 “祖母……我知道，您原先肯定想法子打听过人家的心思了，既然他没那个意思，我又何必上赶着去？” 昭阳大长公主说：“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他就算现在对你没那份心，待成了亲之后，自然会对你好的，也自然会瞧见你的好的。” 闻言，顾昙华唇边牵起一抹苦笑：“祖母，您别怪孙女的话伤了您的心……当年，母亲嫁给父亲的时候，您也是这样想的吧？可是……” 说起顾昙华的母亲小白氏，昭阳大长公主一怔，但是还是没有放下，刚要开口，顾昙华又说：“祖母，您别说了，既然他瞧不上我，我也瞧不上他，就算真的成了亲，日后我也高兴不起来，他也只会尽力疏远我罢了……何苦呢。” 顾昙华知道昭阳大长公主的心结，就怕昭阳大长公主真的不管不顾的去找皇帝赐了婚，平白让人尴尬得很。 好在昭阳大长公主最后听了她的劝了，只叹着气道：“昙华，你不知道……还有几个月，乾国那边就要来使臣了，皇帝先前说起过，那边似乎有联姻的打算，皇家没有适龄的未嫁公主郡主，若是那边真的要联姻，最大的可能就是从大臣家的女子中选出一个来封为郡主去联姻。” “除非是乾国那边的人自己瞧上了身份低一点的小姐，不然就是为了大楚的面子，皇帝也不会选那些官阶低的家里的姑娘。大的世家里，身份够但是没有出嫁或是定下婚事的小姐不多……你二婶婶也跟我说起过，她在考虑棠华的事儿了，也让我多看看你的事……虽说皇帝叫我一声姑姑，但是……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我的身子也越来越不好了，最迟来年开春，你的亲事一定得定下来。”昭阳大长公主越说越坚定，最后道：“你不愿意祖母强行把宋谨涵牵扯进来，那祖母顺着你……但是若是来年开春你还没有个想法，就别怪祖母不心疼你，按着心意给你指一门亲事了。” 毕竟除了为了顾昙华好之外，眼看着使臣要来，明知道人家有和亲的意向，却还迟迟不给家中的姑娘定下亲事，尤其是顾昙华还是顾家嫡长女……万一皇帝以为他们顾家有那个心思，那就不好了。 昭阳大长公主自诩和丈夫顾延谨小慎微了半辈子，从来不做那些冒头的事，才保得顾府上下荣华。 顾棠华从顾府赶往城门的一段路，是宋琬如同行送的，一路上叮嘱得面面俱到，生怕少了什么。 顾棠华浅笑着安抚宋琬如：“娘亲，既然您这么不放心女儿，不若女儿不去了，直接跟您回去？” 宋琬如嗔了她一眼：“净说瞎话，你外祖母和大舅母现在估摸着就在城门口等着你呢……为娘跟你说啊，那是你外祖母和大舅母，也就是你娘的娘和大嫂，不需要拘着自己，可知道？” 顾棠华只得笑着点头。 到了城门口，邵氏和甄氏果然已经先到了，顾棠华上了二人乘着的马车，看着宋琬如和来时的马车一同离开了城门，她们这边的马车才开始动了。 邵氏许久不见外孙女，甚是想念，拉着顾棠华的手直说瘦了，顾棠华笑道：“家里每日好吃好喝的，哪能瘦了，只是外祖母许久不见棠儿了，所以才觉得瘦了罢了。” 邵氏轻拍了她的手心一下，说：“还不是你这个没良心的，平日里总待在府里，也不知道来外祖家串串门。” 顾棠华眉眼弯弯：“是，棠儿知错了，这些日子就在山庄里好生陪着外祖母您，日后也时常走动，再不犯懒了。” 邵氏笑起来，偏头对甄氏说道：“你瞧瞧这能说会道的，净会哄人。” 第92页 甄氏笑道：“棠儿这是天生的乖巧，惹人喜欢。” 顾棠华问起嘉嘉来，甄氏道：“嘉嘉平日里最好动，但是每到天冷的时候就不爱出门了，所以也就没有一起来。” 甄氏越看顾棠华越觉得好，想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次子，觉着要是能把顾棠华娶回去，她也就再不操心了，但是又想起来先前邵氏的叮嘱，只得遗憾的作罢。 “又要去找闫先生了？”宜云长公主看着底下的程晏迟。 程晏迟面色如常的点了点头：“许久没去见见先生了，上次见到的时候先生的身子就不大好，马上要下雪了，就趁着现在去看看。” 宜云长公主点了头，没有在意，程晏迟往年都是时常去见闫先生的，一待就是许久，好一阵儿找不到人。只是程晏迟自己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回来，倒也没让他们操过心。 程晏迟便离开了宜云长公主的院子，出了院子便直接和莫陵一同乘着马车往城门方向去了。 宜云长公主和镇国公的长子程萧迟回到镇国公府的时候就知道了弟弟又离开了府上的事了，他叹了声气，在用晚膳的时候对宜云长公主说道：“晏迟总是在这般散漫也不是个事儿……那个闫先生到底是个什么人，晏迟说了这么多年，我也不曾见过，可别是什么江湖骗子……” 宜云长公主和镇国公抬头看了看彼此，最后宜云长公主开口道：“你呀，就别操心这个了，晏迟的事自有我跟你爹，倒是你，早点让我们两个老人家抱上孙子才是正经事。” 坐在程萧迟身边的妇人红着脸低下头，程萧迟只得无奈的住了口。 莫陵在前赶马车，出了城以后才对程晏迟说道：“师父他老人家要是知道公子您拿他当借口，铁定又要骂您不尊师重道了。” 程晏迟掀起车帘，挑了挑眉：“谁说是借口？” 莫陵一懵：“啊？” “先去见见先生，再去山庄。”程晏迟说完，便坐了回去，莫陵满脸茫然。 程晏迟坐在马车内，闭着眸子假寐。 先前他跟宜云长公主说的话，并不算假的，他上次见闫先生的时候就觉得先生有些不对劲儿，这次正好先去看看，耽搁不了什么时间。刚好顾棠华她今日才到山庄，也该先好生歇息歇息。 宋家的这个山庄是邵氏当年的陪嫁庄子，离都城有几里地，不算远，也算不得近，她们一行人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不过山庄的管家早先就接到了消息，提前做好了准备。下了马车之后净净手，便可以坐下来用膳了。 邵氏不爱那些规矩拘束自己，自然也不想外孙女被拘束，用膳的时候开口道：“既然是来避寒的，便没那么多规矩，你们两个，在庄子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事事斟酌禀报，不过只一条，每日午膳和晚膳得一同用，可知道了？” 顾棠华见邵氏一副故作威严的样子，忍住笑，道：“棠儿知道了。” 用过晚膳，山庄里原本的丫鬟带着顾棠华去她这段日子要住的院子。 山庄很大，一眼看过去见不着围墙，因为是夜里，顾棠华也看不大清具体的样貌，不过倒是可以注意到茂茂葱葱的树，毕竟是在半山上的。 顾棠华住的院子离她们先前用膳的地方不算远，周围很清净。 走进院子，推开屋子的门，丫鬟对顾棠华恭敬的说道：“小姐，若是屋子里有什么不合适的，或是漏了的，您说一声便是。” 顾棠华看了一圈，点了点头说：“很齐全。” “小姐的院子里就有一口温泉池，温泉水是从地底下引到池子里的，干净又暖和，从小姐的卧房就直接有扇门可以走到池子边上。若是乞巧和乞烛两位姐姐也想泡池子，出了院子往前走一小段，就会看见另一个院子，里边有好几口温泉池，姐姐们用的时候把门上的牌子翻过来，就可以放心的泡了，不会有人突然闯进去的。” 等丫鬟走了，乞烛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顾棠华，顾棠华失笑，道：“今日一路奔波，还是好生歇息一晚，明日再去吧，总归咱们要在庄子里待到年三十才回去，不急。” 乞烛乖顺的点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还从来没有泡过池子呢。” 闫先生住在深山里，一路上弯弯绕绕，到最后马车进不去了，只能下来步行。 程晏迟和莫陵到的时候天早就黑了。 程晏迟来这边，素来不会提前告知，闫先生看见他们出现，也不觉得突兀。 摇了摇手里的酒壶，闫先生看着程晏迟，说：“来两口？” 程晏迟走过去，和闫先生一般席地而坐，取了一旁的酒坛子和瓷杯，倒了一杯。 闫先生嗤了一声，骂道：“瞎规矩。” 程晏迟不搭理他，喝了几杯才问道：“先生今日倒是好雅兴，怎么一个人在喝酒，往常不都喝茶？” “老夫喝了大半辈子的茶了，临了临了才觉得，还是酒够滋味。”闫先生长叹一声。 程晏迟一愣：“临了？” “唉，老夫实话跟你说了吧，你要是再晚几日来，可就见不着老夫咯！老夫要死啦，打算最后几个月回燕州去，本是打算再等你几天，后日启程，既然今日你就来了，那我明早就走了。” 燕州是闫先生的生处。 闫先生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说：“你小子怎么不说话，难不成还为老夫觉得难过不成？” 第93页 程晏迟笑了笑，叹了一声，道：“人固有一死罢了，不过确实觉得惋惜……先生空有一身本事，却无处施展，平白在这个鬼地方待了几十年，难道不觉得可惜了吗？” 闫先生大笑起来：“可惜？何为可惜？老夫不是有两个徒弟吗？虽然你一直没叫过师傅。” “你可什么都没教过我。”程晏迟笑着摇头。 “也是。”闫先生眯着眼睛，说：“当年机缘巧合，你救了老夫一命，老夫本想把一身本事教给你，奈何你本事比老夫想得大多了，老夫还怕万一伤了你的慧根……”说着又笑了起来，闫先生说：“不过莫陵也是极好的。” 莫陵闷声坐在一边，并不接话。 “比起师徒关系，你我二人还是做忘年交得好。”闫先生拿起酒壶，对着程晏迟一抬。 程晏迟也倒了杯酒，端起杯子，和他一同饮酒。 莫陵酒量不佳，在一边喝了不到半坛子便睡了过去。 闫先生看了会儿，对程晏迟说：“说起来，我这个师傅做得半点不称职，除了教了他东西以外，也没做过什么。” 程晏迟静静地又倒了杯酒，并不接话，闫先生这话不过是自己的感慨，并不需要他接话。 子时过了，闫先生院子里的酒坛子也空了。 酒喝得多了的闫先生满脸通红，说话有些捋不清舌头的感觉。 他问程晏迟：“你可知道为何我在朝城待了这么多年，要死了却要回燕州？” 程晏迟摇头。 闫先生笑起来，最初只是咧开了嘴，后来才笑出了声，且声音越来越大。 他大笑着往屋子里走，晃晃悠悠的，口齿却越发清晰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上穷碧落下黄泉，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老白的诗里说什么九华帐里梦魂惊……老夫我这辈子到死都想不通啊哈哈哈哈！” “酒入豪肠，酣畅淋漓，老夫我要落叶归根啦！昭慈，我不欠你的了！” 程晏迟大概知道闫先生这么些年为何一直待在朝城的深山里了。 世上弯弯绕绕千百转，怎一个情字了得。 第二日起身时，闫先生已经不在了。 莫陵捧着一件新衣裳来找程晏迟，红着眼睛说：“公子，这是师傅给我做的衣裳。” 程晏迟拍了拍莫陵的肩。 莫陵从前只是个小乞儿，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被程晏迟捡到的时候，他正因为一个硬邦邦的窝头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后来闫先生看上了莫陵，便让莫陵在他身边待了三年，教他功夫医术，后来才回到程晏迟身边，这些年每每程晏迟来见闫先生的时候，莫陵都是又期待又害怕的。 闫先生每次都要考他，一个答不上来便扯根柴火满院子打：“叫你小子平日里偷懒，老夫不再身边你就不好好学是吧！” 从小路出来，莫陵赶着马车把程晏迟送到了山庄这边山脚下，程晏迟从马车上下来，然后回头对莫陵说：“去吧。” 莫陵咬了咬牙，道：“公子，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程晏迟点了点头：“不急。” 狠狠地动了一下缰绳，莫陵“驾”了一声，马匹一声嘶吼，马车便转了个弯冲了出去。 闫先生的习惯性子，莫陵再了解不过了，程晏迟也不担心莫陵会被闫先生赶回来。 程晏迟抬头看了看半山处的庄子，心想要是被她赶了出来，那他可就真的得风餐露宿了。 顾棠华早晨起来了以后便和甄氏一起在庄子里散了一圈，恰巧庄子里种的石榴熟了，顾棠华便和乞巧乞烛一起摘了些，等用过了午膳，才捧着石榴回了院子。 乞巧用水清洗过了，把又红又大的石榴一个个放在盘子里。 乞烛眨着眼睛看着顾棠华，顾棠华失笑：“好啦，待会儿我要泡池子，你们也去吧。”乞巧和乞烛都想去泡温泉池，只是乞巧没有乞烛那么直白的表达出来罢了，但是如果她不先去的话，她们两个就不会去，所以顾棠华才有此一说。 就当松松筋骨好了，难得有温泉池，来了何必不试试？ 乞巧还有些迟疑：“不然，这次乞烛先去，我在这里顾着小姐，万一小姐有什么需要的，也不会没个人在，下次再和乞烛换吧……” 乞烛张了张嘴，觉得不好意思，道：“要不这次还是乞巧姐姐去泡，每次都是姐姐让着我，算个什么事儿……” 顾棠华唇角上扬，摇了摇头，道：“不用，我沐浴的时候都不喜欢有人看着，泡池子的时候自然也不喜欢，到时候叫个丫鬟到门口守着，我若有什么事唤一声就是，你们不必担心。” 乞巧和乞烛才犹豫着点了头。 程晏迟顺着上山的路来到庄子前，寻了一处僻静的院墙翻了进去。 落地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眼墙，心想近日他似乎总是不怎么正大光明。 庄子里平日就没有主子在，护院自然便没有那么多和严谨，程晏迟站在原地好一阵儿，都没人瞧见。 他想了会儿，觉得自己不能继续这样站在这儿了，可是抬眼一看，又不知往哪个方向走。 乞烛只说了顾棠华要来庄子避寒，但是也就这么一句话，其他的他一无所知。 不过就在这儿傻站着也不是个事儿，程晏迟看了一眼院落较多的方向，抬脚走去。 第94页 走了一会儿，程晏迟刚要转个弯的功夫，就听到了迎面而来的脚步声，于是他便连忙躲到了一边。 “今年的石榴真红啊。” “可不是吗，往年都没有长得这么好的。刚巧今年老夫人来了，知道小姐喜欢吃，高兴得很，这不才又让我们送去。” “姐姐，小姐……是不是不是大夫人亲生的啊？老夫人怎么会带个姨娘生的女儿来庄子……哎！疼！姐姐你打我作甚！” “叫你胡说八道！这话要是被老夫人和大夫人还有小姐听见了，看你怎么办！” “我……我就随口一问嘛……可是小姐长得真的和大夫人一点儿都不像啊。” “你呀你，整日待在庄子上都待傻了……小姐是老夫人的外孙女，大夫人的外甥女，怎么可能和大夫人长得像？你说话也不过过脑子！” “啊……原来是外孙女……我之前也不知道啊。” “待会儿在小姐面前别乱说话，知道没！” “知道了，知道了。” 两个丫鬟走了过去，程晏迟才从墙后站了出来，看着两个丫鬟走的方向，心想什么叫天助我也，这就是！ 程晏迟跟着那两个丫鬟走，走着走着就想叹气。 他好歹先前一直都是君子示人的，谁不说他有风骨，如今怎么就……成了卑劣小人了？ 第49章 20180225 顾棠华正要去泡温泉的时候, 丫鬟就送来了石榴，看着那满盘子红得透明的石榴，顾棠华叫了乞巧和乞烛一起剥了起来, 打算等会儿泡池子的时候慢慢吃。 程晏迟跟着那两个丫鬟来到顾棠华这边, 绕到了院子后面，透过窗户看里面的情形, 见顾棠华在剥石榴，没忍住笑了笑。 她一直都很喜欢吃甜的东西, 糕点和果子都是。 程晏迟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 便低下了头。 他现在要怎么做呢？ 来的时候没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想要见的人就在眼前，但是他却有些踌躇起来。 总不能直接这样出现在她面前吧……大概连句话都说不上就会被赶走的。 程晏迟叹了声气，心想自己可真是命苦。上辈子好不容易让她不讨厌他了, 她还答应了等所有的尘埃落定就和他好好过日子，结果却阴阳两隔了。这辈子好不容易找到她了，得了，没良心的小姑娘压根就不认上辈子的事了。 想了一会儿, 程晏迟考虑着自己要不然等到晚上夜深人静了，再闯进去把她叫醒算了，反正这院子里有口温泉, 他就待在这儿一下午，也不会被冻死。 正这样想着呢，屋子里就有了动静。 程晏迟抬眼看过去，就看见顾棠华和她那个小丫鬟已经没有在剥石榴了。 乞巧和乞烛去净手, 然后端来了热水。 乞巧看着顾棠华净手，乞烛则把桌面上的果皮和屑都收拾好，然后把白玉的瓷碟里的石榴粒放到水里清洗了一遍。 等顾棠华擦干净了手，就看见乞烛端着石榴眨巴眨巴眼睛的看着自己。 顾棠华失笑，捡了几颗石榴吃了，说：“分一分吧，你们也拿些去，我可吃不了这么多，就是想尝个味儿罢了。” 乞烛呀了一声，连忙摇头：“我才不是贪吃呢，就是……”嘿嘿笑了两声，她道：“有点期待去泡池子……来的时候，厨房的小翠跟我说泡池子可舒服了，弄得我心痒痒得很。” 顾棠华点头，说：“我说的也是真的，你们俩拿些去。” 乞烛“哦”了一声，便出去拿碟子去了。 乞巧问道：“那，乞巧现在就给小姐更衣吧？” 顾棠华点了点头，走到了屏风之后。 程晏迟站在原地，听见乞巧说要给顾棠华更衣的话，联系到前面乞烛说了要泡池子的事，程晏迟的目光放到了身后不远处的温泉水池上。 他往四周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不想被发现的话，就只能翻墙出去了。 程晏迟心下微叹，才来就得躲，这都什么事儿。 他抬头又往屋子里看了看，一时就愣住了。脚下也跟扎了根似的，动弹不得了。 程晏迟这边只能看到屏风之后模模糊糊的人影。 但是那也不妨碍美景。 顾棠华站在屏风之后，任由乞巧帮她接下腰间的系带，外衫很快就脱了下来，被挂在了屏风之上。 腰肢纤细弱柳，露出来的白皙肌肤哪怕隔着一层屏风都能让人感觉到细腻，满头青丝披散，分外撩人。 等顾棠华身上只剩下最后薄薄的亵衣亵裤的时候，程晏迟才猛地回过神来，撇过了头。 他默念了两句非礼勿视，却又想起来了她是他的妻，上辈子虽说二人没有发生过什么，但是到底是同一个屋檐下、同床共枕了五年的夫妻，他还趁着酒醉亲过她，她不也没气吗……见鬼的非礼勿视，憋屈死了。 想归想，他可不想被顾棠华当成什么下流痞子来看，实在折损形象。所以暗自嘀咕了两句以后便打算翻院墙出去，正要抬脚，屋子连接着院子的门便被打开了。 院子的墙很高，大概是顾忌着这里面有温泉池，有人会来泡，提防着突然有人爬墙进来，故而砌得很高，最上面还有些碎瓷片嵌着。程晏迟功夫不低，而且进来的时候特意打量过了，才安然无恙的翻了进来。至于现在……程晏迟看了一眼高墙，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打开的门，放弃了翻墙而出的可能。 第95页 来不及的，虽然他有功夫，但是要翻出去也要费点劲儿，不可能在她看到之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顾棠华裹着厚厚的披风走了出来，顺着屋子连接着池子的木廊走了过去。 乞巧和乞烛跟在身后，一个端了一碟子石榴和蜜饯，一个端了一个茶壶和茶杯。 走到池子边上，顾棠华伸出脚踩上池边的台阶。 白嫩的脚挨到水面的一瞬间下意识往回缩了缩，然后又才缓缓的放了下去。 顾棠华解开披风，身后的乞巧和乞烛便接了过去。 池水缓缓的没过脚踝，然后是到了腰际，包裹了亵衣下柔软的胸脯，触到铺雪的肩，然后没过锁骨。 整个人都泡进了池子里，池水有点烫，但触着肌肤，很是舒服，顾棠华眯了眯眼，便趴到了池边，看着乞巧和乞烛，说：“你们去吧，不用担心我。不过也不要泡得太久，起身的时候容易眩晕。” 乞巧和乞烛离开了。 顾棠华便趴在池边吃着石榴，脚下没有踩到底，只时不时的在水中划一下。 她觉得很有意思，自顾自玩了一会儿便笑了起来。 周围很安静，顾棠华吃了一会儿石榴便有些犯困了。 还是趴在池子边上，顾棠华压着手闭着眼假寐。 程晏迟靠在墙边和屋子拐角形成的狭小的一方天地里，看着顾棠华那边，呼吸有些不稳。 她很美，不管是哪个她，都美到极致。 莞尔之间，天地动容。 程晏迟平复了下呼吸，然后有些呆怔的站在那儿静静的看着顾棠华。 他脑子里现在都是浆糊，但是唯一清楚的是他现在最好是别被发现了，要不然……她估摸着会气到满脸通红……其实那个样子的她也挺好看的。 程晏迟胡乱的想着，最后觉得，大概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谁让他不守规矩翻到人家院子里来的。 程晏迟低头看了会儿地上的落叶，再抬头的时候就看见顾棠华趴在池边似是睡着了。 程晏迟皱了皱眉，怎么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子呢，着了凉可怎么办……正想着，程晏迟就看见顾棠华身子歪了歪，像是马上要掉到池子里去了。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身体的反应比脑子还迅速。 顾棠华本来只是想趴着假寐一会儿的，结果趴着趴着就越来越迷糊了。 迷迷糊糊中也觉得自己身子好像歪了歪，刚想正回来，肩膀就被人扣住了。 顾棠华一瞬间便清醒了，心想不可能是乞巧和乞烛啊，她们已经去泡池子去了，而且，肩上的手有些粗糙，也不是乞巧和乞烛的手。可……那是谁？ 顾棠华下意识觉得危险，连忙踩着池底把人推开了，自己也顺势往池子中间漂了漂。 下一刻，顾棠华就听到了水声，像是谁落到池子里了的声音，溅起来的水花打在了她脸上，一时之间她睁不开眼。 等睁开了眼睛，就看到有些狼狈的程晏迟一只手放在池边的石头上，一只手握成拳放在唇边。 程晏迟咳了一声，才看向顾棠华。 顾棠华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感受，她咬了咬牙，有些羞愤的想起来自己现在的处境，便往池子里沉了沉，只露出了一点脖子。 程晏迟见她脸色不好，连忙解释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方才我瞧见你似是要掉到水里去了，一时担心……”谁知道她反应那么快，一下子就把他推开了，然而池边的石头平滑，他没站稳就掉进了池子里，狼狈得很。 顾棠华脸上的愤怒渐渐平缓了下来，冷着脸看着程晏迟，但是因为先前一直泡在池子里，就算现在冷着脸，脸颊也是带着红晕的，不仔细看，倒看不出来她生气与否。 但是程晏迟却知道，她现在定是气极了。 过了会儿，顾棠华抿了抿唇，竭力压制自己想要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开口道：“你滚，立刻！” 程晏迟听了，第一反应就是准备爬上去离开，但是刚要抬脚，就想起来了自己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既然都出现了，还傻不愣登的走了……那他就真的傻了。 其实现在这个样子也不错……至少她现在的情况哪儿都走不了，他们俩可以好生谈谈心。 顾棠华见程晏迟不动，往后退了退，靠到了另一边的池边。 她伸长了胳膊去捡池子边的小石头，结果还没碰到，就被他扣住了手腕，强行拉了过去。 顾棠华背靠在池边，面前就是程晏迟。 她一手抵在身前不让他再靠近，另一只手被他扣住挣不开，便想用脚去踢他，结果一下子就被他压制住了。 “乖，别乱跑。”程晏迟低声说道，有些蛊惑。 顾棠华又怎么会被他的声音给蛊惑住了，他这话一出，倒让她心中的愤怒再也压制不住了，顾棠华收回抵在他胸前的手，手扬起来，狠狠的一巴掌落在了他的左脸颊上。 “你下.流！无耻！” 程晏迟被打了一巴掌，却笑了起来，强行把她摁到了怀里，他开口说：“我怎么就下.流了？” 他不管了，见鬼的君子形象，再顾忌那些，媳妇都要跑了。 “你！”顾棠华气红了眼，哪怕是上辈子他都没这么过分过！ “霍……唔！” 顾棠华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程晏迟，唇上的感觉很真实，真实得……让她反应过来以后就狠狠的咬了下去。 第96页 程晏迟嘶了一声，就放开了她的唇，但是还是靠得很近，他的手箍在她的腰上，怕她跑了。 手下肌肤嫩滑，程晏迟没克制住，摩挲了一下，见她神色又变了，他才笑了。 舔了舔嘴唇，程晏迟说：“阿棠，这就叫下.流。” “霍昭言你不要太过分了！你！你怎么就成这样了！”顾棠华想起上辈子的霍昭言，想起没有跟她摊牌前的程晏迟，心想都是假的！什么守规矩，什么君子温润，都是假的！骗子！ 程晏迟抿唇，往她脸上凑了凑。顾棠华偏过头去，他的唇就落到了她耳边。 声音也落到了她耳里：“阿棠，我是什么样的？我以前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 顾棠华不说话，程晏迟便继续道：“霍昭言是什么样的？程晏迟又是什么样的？阿棠……你可知道在你面前的这个人，他只会猜测你喜欢什么样的人，然后学着去变成那个样子……阿棠……你这个骗子。” 顾棠华本来有些沉默，听到最后两个字一懵，什么？ “骗子。”程晏迟在她耳边低低的又重复了一遍。 “霍昭言！你刚刚掉池子里脑子进水了吧！” “你没骗我吗？”程晏迟觉得她一脸懵的样子格外软和，让人心软得不行，趁着她没反应过来，又亲了亲她的脸颊。本来就是他的，亲几下又怎么样？ 察觉到脸上温软的触感，顾棠华咬牙切齿：“霍昭言，你是真觉得我不敢拿你怎么样是吧？” “你上辈子答应我的，”程晏迟说道：“你自己答应我的，你还记得吗？” “我答应你什么了！” “我问你，等傅家的事了解了，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你说了好的，你点了头的……”程晏迟说。 顾棠华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了几分委屈，想起这件事，她有些狼狈的偏过头去了，她是记得他问过她，但是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答的了，当时脑子一团乱，谁记得清？ “你答应我了，结果你就抛下我一个人走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却想桥归桥路归路？凭什么？上辈子答应的事这辈子就能不作数了？”程晏迟看出她脸上的迟疑，步步紧逼：“阿棠……没你这么欺负人的。” 顾棠华咬着唇没说话。 好半晌，顾棠华开了口：“你又何必呢……” “我不管，你不能对我始乱终弃。”程晏迟觉得自己的脸现在估计已经厚成了城墙了，刀枪不入的那种。 顾棠华被他这句话震惊得一时不知如何反应，这……怕不是霍昭言吧？ “阿棠……我这段时间没来找你，就是想让你自己好好静静……现在我问你，你问问你自己，你到底是真的不喜欢我所以不想再跟我有交集了，还是你只是怕像上辈子那样，觉得拖累来了我，所以才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顾棠华垂下眼睑，睫毛颤动。 程晏迟知道她的性子，也没指望她现在会开口说话。顿了一会儿，他又开口了：“阿棠，你不能对我这么不公平……你觉得你上辈子拖累了我，可我不觉得，上辈子我什么都没有，我身边看似很多人围绕着，可我什么都没有，一个能让我交心的都没有……除了你，只有你，让我突然觉得，其实霍昭言活在世上还是有点用处的。你这辈子又觉得你会拖累我……可是阿棠，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自以为是？” 顾棠华眼圈泛红，睫毛颤动得更厉害了，有晶莹的泪水打湿了眼睛。 她自以为是了吗？ 可是，她只是觉得他该有一个全新的人生罢了…… “阿棠，你觉得重来一辈子，是老天爷想让我们各过各的，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又为什么要我们保留上辈子的记忆呢？”程晏迟声音缓缓，这些话他在脑子里过了千百遍了，可是在她面前说起，他还是忐忑不安，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了，挣脱不开。 “阿棠，既然重来一世，那就是上天的恩赐，他给了我们一个全新的人生，不像上辈子那么复杂……不是很好嘛？我们不要浪费这辈子的光阴了，可好？” 顾棠华咬了咬唇，泪水波浪汹涌的掉落，肩耸动得厉害。最终她终于忍不住，紧紧的抓着程晏迟的衣襟开始哭，止都止不住。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我什么都不会，上辈子要不是你在我身边，要不是你……我早就活不下去了……可我只会拖累你……”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他在照顾着她，一直都是，她要不然就是木愣愣的，要不然就只会使性子……她连杯茶都没帮他倒过…… 程晏迟抱着她，怕她冻着，所以除了脖子整个人都沉在水里。 他不想她哭，可是又觉得，还是哭出来好些。 “霍昭言……”顾棠华哽咽着开口。 “嗯。” “霍昭言。” “嗯。” “你混蛋。” 程晏迟：“……嗯。” 顾棠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程晏迟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红红的脸，说：“跟我好，好不好？” 顾棠华打开他的手，下巴靠到他肩上，说：“等我气消了再跟你说。” 程晏迟有些茫然：“气消了是什么意思？” 顾棠华没说，伸手推了推他，只道：“你沉到水里去，我不说话你不准起来。” 第97页 程晏迟不知道原因，但是顾棠华的态度软下来了，这就足以让他狂喜，于是程晏迟就沉到水里去了。 顾棠华看了他一眼，才沿着池边回到岸上去了，裹上了披风，才道：“好了。” 程晏迟在水里看见她往岸上去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惹她生气了，顿时郁郁得很，闻声冒出头来，一把抹去脸上的水，就听到顾棠华问他：“你什么时候离开？”这周围除了这个山庄，并没有其他的人家，所以顾棠华以为程晏迟是要回城去的。 程晏迟回神，摇了摇头，来到池边，抬头看着她。 她刚哭过，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看上去很可怜。 “我不离开。” “什么？” “我回不去了，莫陵把马车赶走了，除非你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走回去。”想了想，程晏迟又加了一句：“就算你能这么没良心，我也不会走的，我好久没见你了，想你想得食不下咽的，好不容易见到了，我才不走……阿棠，你要是能看着我风餐露宿，那你就别管我了。” 顾棠华被他这一通说得脸颊又红了起来，她裹着披风就往屋子里。 “油嘴滑舌！” 不光油嘴滑舌，还占她便宜，臭不要脸！ 听见顾棠华那几个字，程晏迟笑得有点痴，又在水里待了一会儿，觉得她应该换好衣裳了，程晏迟才从池子里爬起来，回到岸上。 第50章 20180226 程晏迟顺着回廊走到屋子门前, 见门是开着的，唇角止不住的往上翘。 顾棠华换好了衣裳，正坐在梳妆台前用帕子擦头发, 歪着头, 见他走进来，说道：“你还是趁着天没黑赶紧回去吧。” 程晏迟上前拿过她手里的帕子, 动作轻柔，顾棠华下意识坐直了回去, 随即就是一怔。 上辈子其实他也时常帮她擦头发。她头发长, 又浓密, 每次洗过之后都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干。她嫁给他之后，一来他不喜欢有人随意进出两人的屋子，二来就是那个时候她身边也没有可以信任的丫鬟, 她先前的丫鬟和傅家上上下下一起没了，霍昭言看不下去她自己擦头发，便接过了这个活儿。 想到这个，顾棠华抿了抿唇, 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也没之前那么强硬了。 “这儿没地方让你待，我的两个丫鬟时常进出，你在这儿待着不好, 而且我来庄子里要陪外祖母待一个多月，你还能一直待在这儿不成？镇国公府的人会担心的。” 程晏迟摇了摇头：“不会。我往年也经常一走就是一两个月，更长的时间也有……你别赶我走，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顾棠华受不了他这种让人觉得很卑微、很失身份的语气, 叹了声气：“我不是觉得你烦……你吃什么？住哪儿？啊？” 程晏迟迟疑了会儿，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过了阵儿才说：“你这儿还缺吃食不成？我就住这儿，这屋子这么大，还藏不住我一个人？”他现在必须待在她身边，时时刻刻看着她，要是他离开了，万一她自己琢磨琢磨着又反悔了可怎么办？ “你！”顾棠华徒然升起一阵无力感，有些烦躁的从他手里抢过帕子，擦着头发，她说道：“随你吧，饿死了冻死了正好。” “正好什么？”他弯下腰看着她，笑道：“正好你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改嫁了？” 闻言，顾棠华放下手里的帕子，转身面对面看着他，勾了勾唇，道：“何必改嫁，我这辈子本来就还没成亲，你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 “阿棠是在提醒我赶紧把你娶回去？”他笑。 顾棠华没他那个吊儿郎当的天资，闻言只得白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擦头发。 程晏迟再次伸手想去拿帕子，就被她躲了过去。 顾棠华上下看了一眼他的样子，说：“你带干净衣裳没？”浑身湿透站在这儿像个什么样子？ 程晏迟站在庄子大门前，摇头叹了两声。 实在失策……他本来之前就是想着要赖着她，所以带了行李的，甚至因为担心她真的会不搭理自己，所以他还特意带了两天的干粮一起，结果那两个包袱他下马车的时候给忘了。 虽然程晏迟对闫先生的事接受得比莫陵要坦然，但是也不是不在意的，所以当时就没想起来这事儿。莫陵赶着马车走的时候他还在想呢，像是忘了什么事儿似的。 可惜没想起来，现在倒好，真被赶出来了。 不过好在这儿离闫先生那儿不算远，他往年经常在闫先生那儿一待就是几个月，所以有他的衣裳在。 顾棠华把程晏迟赶走了，坐在梳妆台前有些心神不宁。 程晏迟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可她这儿也的确没有让他换一身的条件，只能让他赶紧回去……也不知道先前他说的莫陵赶着马车走了是真是假，要是真的，那他怎么回城…… 顾棠华摇了摇头，他应该没那么傻，要是真的没办法，总会知道要回来的。 顾棠华抬头看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不知道自己做的选择是不是对的。她是真的怕他再像上辈子那样被她给拖累了，可是今天又好像被他给说服了。老天爷让他们两个带着上辈子的记忆来到这儿，说不定是真的想给他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呢？ 顾棠华自顾自的想了一阵儿，乞巧和乞烛就回来了，见她已经坐在铜镜前了，有些惊讶。 第98页 “小姐您这么快？”乞巧上前接过她手里的帕子，轻轻地帮她擦拭头发，眼睛一动，就看到门口蜿蜒进来的水痕，乞巧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这么多水？ 当夜顾棠华好不容易入睡之后，梦到了霍昭言。 他冲她伸手，笑得春风得意：“来，我教你骑马。” 她正迟疑着，就被他拉了上去，后脑勺撞在了他硬邦邦的胸膛上，但是意料之外的并不疼。 霍昭言帮她揉了揉后脑勺，说：“来，我教你。” 然后顾棠华就看见霍昭言的脸越来越模糊，最后变成了程晏迟的脸，越来越清晰……也离她越来越近。 顾棠华是因为呼吸不畅醒过来的，睁开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程晏迟。 他正在亲她，见她醒了，惩罚性的咬了咬她的唇瓣，才放开了。 “小没良心的，都不等我。” 顾棠华刚刚从梦中醒来，还有些发懵，懵到压根没能反应过来他又占了她的便宜，只是有些呆呆的看着他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走之前不说了吗，我尽快回来。” 程晏迟低头嗅了嗅她身上的清香，觉得满身疲倦全无。 “喂！你——”顾棠华话音未落，就感觉到身上一阵风，被子被他掀开了一瞬，然后他就躺到了她身边，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先一步抱住了她。 顾棠华本想推开他，但是感觉到他身上的凉意，动作便停住了。 “阿棠……”程晏迟得寸进尺，又往她身上拱了拱，卖可怜道：“我冷。” 顾棠华蹙着的眉头最终松开来，她有些无可奈何的问：“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还跟我说没有马车了？我瞧着你这脚速倒是快。” 程晏迟抱着她，十分的满足。 他解释道：“我是说真的，莫陵把马车带走了，我本来带了衣裳的，连干粮都带了，全在马车上让他给带走了……” “那你……” “我先前不是跟你说过，我往年时常会一消失就是好几个月吗……”程晏迟说道，顾棠华应了一声，他继续说：“那个时候我就是到离这儿不算远的闫先生家里去了。闫先生那儿有我的行李，我就去了一趟，换了衣裳顺带带了点东西回来了。” 顾棠华哦了一声，问：“闫先生是谁啊？”其实她也没那么想知道，但是又觉得不说话好像不大合适，于是只好没话找话说。 程晏迟道：“你不是爱看话本吗，居然不知道闫先生？” 顾棠华冷笑了一声。 程晏迟连忙解释道：“闫先生名气不算小，但也的确不大，尤其是他已经归隐山林几十年了，你不知道也正常……几年前我偶然之间救了他，才认识的。闫先生是几十年前的状元郎，颇富才名，医术和武功都不错，为官的时候做了不少好事，只是不知道为何，第十年的时候突然辞了官，无人知晓他去哪儿了……想来也没有人会想到堂堂状元郎，前程似锦，却会归隐山林。” 程晏迟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他从来没跟人说起过闫先生的事，现在说起来，感慨颇多。 “我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他一命，他说要报答我，便要教我本事……大概是毕竟先前是为官的缘故吧，他最初跟我谈及的都是些朝堂之事，不过后来见我不感兴趣，便不再教了，不过跟他谈话会让人觉得很有收获，所以我每年去找他的时候，都会说些天南地北的事……倒也学到了很多。” 当初闫先生的确是想跟他说说为官之道的，说着又提及了帝王之术，涉猎极广，只是程晏迟上辈子帝王之术学得够多了，这辈子他又不可能去谋朝篡位……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所以后来闫先生就不再跟他说这个方面的事了。 “我在认识闫先生的第二年，捡到了莫陵。闫先生把他收做弟子，倾囊相授，这次我是打着要去见闫先生的名号出来的，没想到闫先生说他大限将至，要回老家燕州了……莫陵是他的徒弟，自然该去尽尽最后的孝道。” 顾棠华听他说了这么多，也想起来，她原先还真的看过和闫先生有关的话本，不过上面都是以“闫丞相”来称呼的，她先前就一时没想起来。 顾棠华想了想，说：“人终有一死的。” 程晏迟点了点头：“尤其是像我这样死过一次的人，更看得开……虽然还是有些感慨。” 顾棠华突然想起来，程晏迟一直没跟她说过他上辈子到底是怎么死的，之前在围场的时候她问了，他没答。现在想了起来，她又忍不住问了。 程晏迟摸了摸她的脸，问：“很想知道上辈子你死了以后发生了什么？” 顾棠华摇了摇头：“也不是……大概发生了什么我能猜到，就是好奇你是怎么死的，寿终正寝，还是跟我一样出了意外？” 程晏迟笑了笑，说：“不管是怎么死的，总归都是因果轮回的。”他不想告诉她他是在大漠里死的，不想让她觉得他窝囊。 顾棠华见他不肯说，便也不再继续问了。 上辈子的事了，问了其实也没多大的意思。 顾棠华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再次睡了过去，再睁眼的时候就见天已经亮了。 乞巧和乞烛见她醒了，便把帐子拉了起来，伺候她穿衣。 顾棠华趁着穿衣裳的时候看了看屋子，只是屋子里很显然藏不下程晏迟那么大个人。大概是在外面院子里吧，顾棠华看了一眼窗外，正想着外面有温泉水，有热气，应该不至于冻着，就看见了他站在窗边冲她笑。 第99页 顾棠华有些面无表情的想，自己果然想得太多了，他那个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会把自己冻着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是平淡，不过顾棠华很喜欢这样安静的日子。 最开始几天，程晏迟白日里就只能呆在院子里，顾棠华见他真的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只好想办法让乞巧和乞烛待在她们自己屋子里或是出去做点什么打发时间，然后让程晏迟进屋子里待着。 程晏迟纯属得了便宜还卖乖，顾棠华把他放进来以后无时无刻不想把他赶出去。 又过了半个月，顾棠华看着程晏迟，正色道：“你这样在这儿待着不是个事儿。” 程晏迟坐直了听她说话，一副任君差遣的模样，顾棠华看着就来气，最终只能安抚性的说道：“我答应你了，就不会再反悔了，你没必要在这儿继续耽搁时间，太不像话。” 程晏迟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你上辈子还答应给我生孩子呢，结果呢？再说了……你难道不想每时每刻都看到我吗？” 顾棠华正在喝水，差点呛到。 “不想。”顾棠华道。 程晏迟哀叹一声：“你果然是骗我的……什么你答应我了，就是想诓我现在走。” 顾棠华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问：“那你要怎么才信？” “你亲我一下。” “……” 顾棠华咬咬牙，齿缝里憋出来一句话：“登徒子！” “我不管。反正又不是没亲过，上辈子亲过，这辈子也亲过，我们俩都睡一张床上……”程晏迟的声音猛地顿住了，有些诧异的看着已经离他一丈远的顾棠华，然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的唇真软。 顾棠华脸颊有些红，偏过头去，瓮声瓮气道：“亲了，你走吧。” 程晏迟得寸进尺：“刚刚我还没反应过来，不算。” “你！” “好啦，好啦。”程晏迟觉得自己还是得适可而止，站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 嘴角忍不住上翘，他说：“那……我可就回去安排我们俩的亲事了。” 顾棠华猛地抬起头，有点懵：“什么？” “怎么，你亲都亲过了，还想不负责？” 顾棠华被呛得咳了出来，程晏迟连忙给她倒了杯茶水。 喝了水止住了咳嗽，顾棠华才看向程晏迟：“你的脸和城墙相比，谁更厚？” 程晏迟从她手里拿出杯子，放回了桌面，然后抱住了她，环着她的腰，笑道：“你说了算……我不管，我要回去的话，就只能是为了我们俩的亲事回去的，要不然我不走。”说完了，他又降了点声音嘀咕道：“反正都是要嫁的，早点多好啊。” 顾棠华咬了咬唇，垂下头去，闷声道：“我爹娘同不同意都还不知道呢……” 程晏迟大喜过望，顾棠华这话的意思就是同意了！ 他捧起她的脸，虔诚的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说：“会同意的……等你回来，我就让媒人上顾府去提亲。” 顾棠华见他信誓旦旦不似作伪的样子，倒是觉得奇怪了：“你怎么这么肯定？” 程晏迟也不瞒她，笑都快溢出来了：“你还不知道，明年一月的时候乾国使臣会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会带一位公主前来和亲，还会带一位皇子前来求娶大楚女子。皇室没有适龄公主，自然只有把眼睛放到重臣的家里。你爹娘现在铁定着急你的婚事，我上门提亲，正好解了燃眉之急了。何况……你都同意了，你爹娘还会不乐意不成？嗯？” 第51章 20180228 程晏迟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顾棠华靠在桌边想了一会儿, 突然笑了起来。 程晏迟离开后没多久，乞烛的惊呼声从外面传进来，接着乞烛就对顾棠华喊道：“小姐！下雪啦！” 乞烛和乞巧从小跟在她身边, 和她一样, 没回都城之前都没见过雪。不过顾棠华上辈子雪景见得不少，甚至最后还死于雪崩, 对雪这个东西没什么好奇心，但是乞巧和乞烛不一样, 总共今年也只是第二次见到雪花, 如今看到了, 还是欣喜万分的样子。 顾棠华就坐在屋内，看着外面，被她们的笑所感染, 突然觉得今年的冬天似乎并不大冷。 程晏迟回到城中，还没回到镇国公府，就遇到了镇国公身边的随从。 那随从瞧见他，很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二公子, 公爷和长公主殿下正着急找您呢，本是叫属下前往闫先生所住之处，刚巧您就回来了。” 程晏迟随他一同往镇国公府走, 问道：“你可知道父亲和母亲找我有何事？” 随从摇了摇头：“属下也不清楚。” 程晏迟便没有再问，总归镇国公府就在前面不远了。 镇国公府内，宜云长公主有些焦灼：“你说你那个下属能不能找到闫先生住的地方啊，万一找不着……” 镇国公安抚道：“宜云你别忧心, 虽然皇上急着要见晏迟，但是还不至于到这次见不着就永远再也见不着了的程度。” 宜云长公主双手合十说着阿弥陀佛，又叹了几声，说：“皇兄怎么突然病重了，上次见着他的时候虽然看上去神色疲倦，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快啊……”宜云长公主突然站定，看向镇国公：“你说，是不是皇兄那几个儿子忍不住……” 第100页 “宜云！”镇国公呵斥了一声，宜云长公主才恍然回神，想起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连忙道：“我也是急糊涂了……” 镇国公叹了声气，道：“我先前就在宫里，皇上是真的……年纪大了。这些年损耗太大了，补不回来了。” 程晏迟走进屋子的时候就瞧见宜云长公主和镇国公脸上神色都不大好的样子，行了一礼，他道：“父亲，母亲，急着找儿子可是有什么事发生？” 宜云长公主见他回来了，很是惊喜，上前拉着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程晏迟道：“这次回来得早些，刚巧遇到了还没出城的父亲身边的那个随从。” 宜云长公主点了点头，语气匆忙，拉着他往外走：“你先跟我走，进宫，具体什么事路上说。” 程晏迟不知所云，但还是下意识跟着宜云长公主往外走了。 镇国公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摸着胡子，又是一声叹气。 上了马车，宜云长公主才跟程晏迟说道：“你皇帝舅舅昨日在朝堂之上突然吐血陷入昏睡，今早才醒了，醒了以后就着急要见你，所以我和你爹才差人去找你回来。” “吐血？” 宜云长公主点了点头，道：“太医说是多年积劳成疾，除了好生养着别无他法。可朝事众多，皇上怎么可能能好好休养……” “可……舅舅找我有何用？”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宣太子在旁侍疾顺带把朝政交到太子手上吗？ 宜云长公主一噎，道：“我也不大清楚，进了宫就知道了。” 程晏迟看了看宜云长公主，他不是喜欢追问的性子，直觉告诉他宜云长公主是知道点什么的，但是既然她不说，那他也没必要紧着问。 马车很快到了宫门前，不带停顿的进了皇宫，直奔皇帝的寝宫灏阳宫。 程晏迟和宜云长公主下了马车才看到，灏阳宫宫门口站着太子和众位皇子，连年纪最小还不满十二的小皇子都到了。 太子为首，见到宜云长公主来了还带着程晏迟并不觉得奇怪，毕竟宜云长公主是皇帝亲妹，程晏迟素来受皇帝喜爱，要是皇帝突然发病他们不来，那才有问题。 太子并不知道是皇帝下了令要程晏迟入宫，见到二人来了，主动上前行礼道：“姑姑，晏迟，你们来了……可惜父皇现在身子抱恙，先前才吩咐了谁都不见。”要不然，他们这群人也不会站在外面吹寒风了。 宜云长公主点了点头，还没说话，宫殿的大门就打开了。 打里面走出来的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胳膊上搭着拂尘，走出来，对宜云长公主说道：“长公主殿下，皇上让您和二公子进去。” 宜云长公主点了点头，看了看程晏迟，抬脚走了进去。程晏迟自然跟上。 太子站在原地没反应过来，不太能理解皇帝这个行为，不见儿子不见妃子偏偏要见妹妹和外甥？程晏迟自然是因为长公主的缘故才一同进去的，这就不说了，就单说宜云长公主……太子暗忖，自己这个姑姑，看来真的很值得拉拢啊…… 突然想到了先前在顾府上看见程晏迟对顾棠华示好的事，太子微微眯了眯眼，大概，可以从这个方面下手？ 宫殿内因为窗户基本上都被关上了、只留了两扇半掩的窗通风的缘故，有些昏暗。 皇帝坐靠在床头，见他们进来了，对随后的大太监说道：“你们先出去吧。” 大太监应是，然后殿内的宫婢和太监都一同退了出去，殿门再次被关上了。 “宜云，你去偏殿喝茶休息会儿吧。”皇帝又说。 宜云长公主有些犹豫：“皇兄……” “去吧。”皇帝猛地咳嗽起来，宜云连忙上前帮他拍着背舒缓咳意，等皇帝不咳了，她才起身说道：“那我这就去了。” 灏阳宫是皇帝寝宫，连接了两个偏殿，宜云长公主随意走进了一个偏殿，但是没有坐下，就靠在门边听着外面的声音。 “晏迟。”皇帝看着面前的程晏迟，声音有些虚弱的喊他的名字。 程晏迟微微弯腰矮下.身子，看着皇帝，道：“舅舅。” 皇帝看着程晏迟的脸，眼中夹杂着懊悔、不甘和欣慰，神色复杂得很。 程晏迟微微蹙了蹙眉。 这个时候皇帝开口了，他拍了拍床榻，说：“你坐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程晏迟眉头蹙得更厉害了，自他睁开眼来到这个地方以来，皇帝的确待他很好，但是从来没有忘记过自称，如今却说的是“我”……程晏迟抿了抿唇，还是坐了下来。 皇帝看着坐在床榻边的程晏迟，问道：“你可知我今天为何着急找你来？” 程晏迟摇头，问道：“舅舅您身子现如今如何？” 其实不用问，光是眼睛看就能看得出来。脸上毫无血色，隐隐有衰败之相，就算不是大限将至，离死也不远了。 皇帝叹了声气，说：“你应当是看得出来的……不说这个了，我今日找你来，是有大事。” “晏迟，先前秋猎，围场之上我把‘延寿丹’给了太子这件事，你可有什么看法？”皇帝有些浑浊的双眼紧紧的盯着程晏迟。 宜云长公主是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的时候打开了偏殿的门出来的，她看着走来的程晏迟，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见到程晏迟站定，对着她深深的一揖。 第101页 宜云长公主顿时就愣在了原地，眼眶迅速泛红。 宜云长公主和程晏迟一同走出灏阳宫的时候，太子和诸位皇子王爷还等在外面。 宜云长公主眼眶发红，程晏迟紧抿着唇，看上去很是严肃的样子，众人见着也只以为是因为皇帝病重的缘故，并没有多想。 “璋儿。”宜云长公主看向太子。 太子连忙应了一声：“姑姑。” “皇兄让你进去。” 太子心下一喜，但是顾及到皇帝现在身子不大好，于是面上并没有露出笑来，倒是有些沉痛的颔首：“是。” 然后宜云长公主和程晏迟就离开了。 留下灏阳宫外的其余的皇帝的儿子分外眼红的看着走进宫殿的太子。皇帝病重，太子侍疾在跟前，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那也代表着，他们这些人离那个位子更远了……要是等太子登上大位，他们这些曾经跟他抢过的人，哪还有份儿活？ 可谁让人家是太子呢，皇帝就是乐意偏着他。 太子走进宫殿，泫然欲泣、难忍悲恸的模样来到皇帝跟前，担忧道：“父皇，您觉得身子如何？” 皇帝一副慈父的样子，道：“让璋儿担心了。” 太子摇头：“为父担忧是儿子的荣幸。” 皇帝点了点头，说：“璋儿有孝心，朕很欣慰……朕的身子不大好了，太医说就算是好生调养着也最多再活一年半载了，像太医说的那样整日闲着躺着，朕受不得，索性也就算了。” 皇帝说到这儿，太子几乎忍不住想要脱口而出说他可以帮皇帝监国辅政，但是好在忍住了。他虽然心切，但是不等于傻，现如今皇帝身子不好了，他要是提出来监国，他父皇怕是会不喜，毕竟这跟咒他赶紧去死似的，而且，哪个皇帝愿意承认自己老了不行了的？如今皇帝还偏着自己，自己其实没必要这么心急，太子心想。 皇帝只当没看到太子的异样。他是老了，活不了多久了，眼睛也不如以前好使了，但是还没瞎，太子抱着的什么心思，他看得明白。 皇帝继续语气不变的说道：“不过好在你已经成亲了，顾太傅也常说你很出色，朕就放心了……说起来，倒是你表弟晏迟的婚事还没个着落，我这心里头安不下来，你母后还在的时候，除了你最喜欢的就是晏迟了，要是不看着他也成家，朕不敢去见你母后啊！” 太子心下微嗤，皇后在那儿会儿，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皇后有多不喜他，也就只有皇帝一个人眼睛里全是皇后一人，才会觉得皇后待他好。 太子垂下眼，说：“父皇何必说这些丧气话，父皇万岁之躯，定能长命百岁的……对了，上次父皇赏赐给儿臣的延寿丹，儿臣还好生收着呢，这就让人去拿来……“ “不用了。”皇帝说道，又摆了摆手：“那玩意儿虽说有点用，但也无非是吊着命罢了，人总有一死，算了算了。” 太子很是遗憾，随即又道：“不过说起晏迟表弟，儿臣曾经瞧见过一件趣事……或许可以帮父皇解了心头忧扰。” 皇帝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太子才道：“先前儿臣到顾府上，瞧见过二表弟对顾家的二表妹，似是很有好感。“ 皇帝听完，点了点头，说：“当真？” 太子连忙道：“儿臣怎敢拿这种事哄父皇开心？真真是儿臣亲眼看到的……只是当时不想让表弟尴尬，所以儿臣没敢出现在他们面前罢了。” 过了会儿，皇帝幽幽的声音响起：“既如此，那等朕身子好了，再把你姑姑和晏迟召进来问问，若是当真，那就给二人赐婚……到时候，你姑姑定然会很欣慰有你这个侄子的。” 因着最后那句话，太子觉得自己先前设想的目的达到了，很是自得，便没有察觉到半分异样之处。 宜云长公主和程晏迟回镇国公府的路上很安静，彼此都没有说一句话。 回了镇国公府，程晏迟先行下了马车，宜云长公主唤了他一声，程晏迟回头，就瞧见宜云长公主脸上期期艾艾有些踌躇的样子。 程晏迟笑了笑，道：“母亲别多想。” 宜云长公主大松了一口气，想起方才在偏殿内听到的，她道：“你今晚晚膳就在我和你爹的院子用吧，刚好商量一下等棠华回来了，就去提亲的事儿。” 程晏迟点了头。 日子过得很快，先前才是小雪，很快雪花就铺满了地，等顾棠华她们大年三十当天早上赶回城内的时候，雪已经积起了好深，不过倒也不影响马车同行。 马车进了城，顾棠华就看见了她爹顾之远。 顾之远坐在马车外，瞧见顾棠华撩开帘子在看，冲这边笑了笑。 顾棠华回以一笑。 因着宋府和顾府方向基本上是南辕北辙，要是让邵氏她们先送顾棠华回顾府，然后再回宋府的话，得耽搁不少时间。所以顾之远便和宋琬如一同来城门口这边等着，接顾棠华回顾家。 宋琬如原先坐在马车里，这会儿也下来了。 顾之远对邵氏行礼，喊了声岳母，然后又看向甄氏，喊了一声大嫂。 宋琬如跟着喊了母亲和嫂嫂，然后拉过顾棠华摸了摸她的手，确定并不凉，才安心了。 邵氏对顾之远点了点头，然后笑骂道：“你们夫妻俩还一起来接来了，怎么，怕我老太婆欺负外孙女不成？” 第102页 顾棠华清浅一笑：“爹娘只是怕累着了外祖母和大舅母罢了。” 宋琬如也笑：“我瞧着棠儿这跟着母亲您出去了一段日子，倒是长得好了些，吃了不少好吃的吧？” 天太冷，又还飘着雪，几人便没有多做逗留，说了会儿话便各自回去了。 顾之远坐在外边，宋琬如和顾棠华母女俩坐在马车内。 宋琬如问起这段日子过得如何，顾棠华眉眼弯弯：“女儿在外祖母的庄子上过得可舒坦了。” “瞧出来了，你个小没良心的！”宋琬如佯怒的点了点顾棠华的额头，脸上的表情没抗住，破功笑了，说：“都乐不思蜀了，你是不知道，这段日子爹娘多想你。就你爹，都问了好几次怎 么还没到年三十了，要不是不好意思去打扰你外祖母，你爹怕是直接书信一封要你回来了。” 顾棠华笑眯眯的靠在宋琬如肩头，说：“女儿可记挂爹娘了，您刚才可瞧见了乞巧和乞烛手上提着的包袱？都是女儿特意摘的石榴，又红又大，都没舍得吃。” 说着，顾棠华突然想起来了程晏迟之前说的，等她回来了就上门提亲的事。 现如今马上要过年了，自然是不会在最近的日子的，至少得出了正月十五才行。 虽说还有段日子，但是既然想起来了，顾棠华斟酌了下用词，便对宋琬如道：“娘亲，女儿有事儿想跟您和爹爹说……不过想了想，还是想跟您说，然后您告诉爹爹吧。”　　“什么事儿还不好意思跟你爹爹说了……”宋琬如觉得好笑，点着头说：“成，你说吧。” 第52章 20180302 顾棠华抿了抿唇, 言语斟酌着开口：“娘亲，您可还记得您先前问过我，对程家二表哥的看法？” 宋琬如听到程晏迟的名字, 来了兴致, 点头说：“是啊，你当时不是半点没犹豫就摇了头吗, 我和你爹爹想着还是你喜欢才行，所以后来就没提了。棠儿现在提起来, 可是改变主意了？” 顾棠华本来就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宋琬如说, 也没想到说了以后, 宋琬如会是这个反应，直接得让她一时有点噎住了。 见顾棠华不说话，宋琬如又道：“棠儿跟娘说说……别害羞, 我是你娘啊。” 顾棠华嘴唇嗫嚅了下，沉了下心绪，干脆直截了当的说了：“程晏迟说等我从外祖母的庄子回来了他就上门提亲。” “……” 宋琬如默了好一阵儿，然后看着顾棠华, 想从她的脸色看出点什么，奈何顾棠华脸上还是一如往常的淡然……跟先前她提起宋谨涵、程晏迟还有好友家的宁子安的时候的表情，基本上没有差别。 宋琬如看不出来顾棠华的意思, 便开口问道：“这话……他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我记得你之前许久没出门了，唯一一次出门还就是我送你到城门口去和你外祖母集合……” 顾棠华眨了眨眼，一瞬间的功夫就想好了说辞：“我和外祖母在庄子上的时候，偶尔觉得无趣也会跑到外面去, 就是在庄子外面遇到的。” 宋琬如蹙了蹙眉：“这人也太不守规矩了……” 顾棠华去庄子上的事，他们又没瞒着，有心注意着的，自然会知晓。就算之前没有乞烛通风，程晏迟最多也就晚些日子知道这件事罢了，所以宋琬如倒是没有细细去想过程晏迟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顾棠华之前在庄子里看到程晏迟的时候也是。 不过乞烛通风，倒是让程晏迟侧面知道了顾棠华的态度……那次从围场回去了以后，顾棠华并没有表现出很厌烦的情绪。 听到宋琬如的小声抱怨，顾棠华伸出手去，拉了拉宋琬如的袖子。 宋琬如一抬头，就看见女儿有些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那……你跟娘说这个事，是觉得他让你觉得很麻烦，还是……”宋琬如缓缓问道。 顾棠华歪了歪头，道：“女儿答应他了。” 宋琬如猛地瞪大了眼睛，问：“先前为娘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还那么肯定的摇头了吗，后来你们也没见过面了吧，怎么你就突然改变心意了？”说着宋琬如的思维开始发散，连忙扣住了顾棠华的手腕，问道：“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顾棠华微微有点茫然，她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琬如见状，却是松了一口气。 顾棠华虽不大理解宋琬如的话，但是听她这个意思，大概是觉得她是被迫同意的？都说了这么多了，也没必要再忸怩了，顾棠华咬了咬唇，干脆抓着宋琬如的衣袖，带着些撒娇的意味道：“爹娘之前不是觉得他还不错嘛……女儿当真是愿意的，娘亲——” 宋琬如看着她这样，忍不住叹气，女儿大了，不由爹娘了。 “你呀你！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倒好了……你可知道你这算是什么？”宋琬如虎着脸：“你这叫私定终身，放在以前那是要以死证清白的，虽说现在大楚民风开放，对男女大防没有百年前那般严苛，但是也万万没有自己就答应了别人亲事的说法。” 宋琬如声音有点严厉，顾棠华却注意到了宋琬如估摸着是担心坐在外面的车夫和顾之远听到了，所以故意压低了的声音，于是她只笑眯眯的看着宋琬如，也不说话。 宋琬如看了她一会儿，最终没忍住，脸上的严肃都松懈下来，笑了。顾棠华也跟着笑了起来，靠到宋琬如肩上，说：“女儿敢胡作非为，可不就是爹娘惯的吗。” 第103页 宋琬如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骂：“就是太宠你了，打小都不拘着你，这下倒好了，连这么大的事都敢自己做主了。” “哪有自己做主。”顾棠华脸上是娇艳的笑，她道：“这不是在跟您商量嘛。” “哦？是吗？那为娘不同意，这件事不用商量了可好？” “娘亲——” 宋琬如无奈又宠溺的叹气，然后说道：“那程晏迟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就会哄骗人……他可有跟你说过其他的？” 顾棠华摇了摇头，说：“想来他应该已经和表姨说过了，不过现下马上要过年了，大概是还要过一段日子的。女儿也就是想起来了，早说晚说都要说，就干脆说了。” “成，这事我跟你爹说就好，你祖母祖父那儿你也不用多管。”宋琬如想到程晏迟那副假笑的样子，咬着牙，说：“我和你爹就在家里等着媒人上门。” 顾棠华睫毛微颤，对宋琬如道：“娘亲……您到时候，就稍微的为难他一下就好了，好不好？”宋琬如这个样子，不为难程晏迟是不可能的，就算会顾着宜云长公主和镇国公府的面子，但是程晏迟在这事儿上是敌不过的，宋琬如要真成心刁难他，那程晏迟大概会有点难捱。 闻言，宋琬如轻哼了一声，咬着字问道：“什么叫稍微的为难他一下就好了？”“稍微”和“为难”二词，宋琬如加重了音。 顾棠华摸了摸鼻子，道：“娘亲——” 宋琬如唉声叹气：“当真是女大不由娘了，你瞧瞧你，往年里难得一次撒娇，今天这都第几回了？” 顾棠华乖巧得很：“女儿最敬爱的自然是爹娘啊。” 回了顾府，顾棠华收拾了一下，便带着乞巧和一些清洗过的石榴先去了主屋那边见昭阳大长公主。石榴不是稀罕物什，但是她作为孙女，离家这么久回来了自然得去昭阳大长公主那边请安，顺带带上的石榴，表示孝心。 昭阳大长公主见她回来了，笑着让锦绣姑姑把石榴收下来，然后把顾棠华唤到身边，感慨的看了会儿，说：“我瞧着似是瘦了。” 顾棠华轻笑：“祖母是太久没见着棠华了才这般觉得的，外祖母的庄子上，虽比不得家里，但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棠华可不敢拿自己的身子玩笑。” 昭阳大长公主最喜欢的就是顾棠华的乖巧和懂事，说话之间就让人觉得舒坦，虽然她最疼的孙女是顾昙华，但是也不是不在意其他的孙女的。 顾竹珊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年后人家就上门提亲。顾竹芸倒是不让她担心，毕竟顾竹芸身份不够，乾国联姻的事与她没什么关系。 剩下的顾昙华和顾棠华，顾昙华的事她心里有章程，唯剩下顾棠华了。不过这事儿不能当着顾棠华的面提，昭阳大长公主心想着得赶紧找个时间问问宋琬如和顾之远夫妻俩是怎么想的。 又是一年新年了，和去年过得几乎一模一样，顾棠华想起在地方上的时候热热闹闹的年，突然有点怀念起来。那个时候宋琬如和顾之远不讲究守岁，一家人一起吃了年夜饭，还会一起到集市上去玩，玩累了就回府上歇下了。雾城的集市和朝城不同，年夜的时候甚至比往常还热闹几分。 不过一方水土一方风俗，顾棠华也仅仅是感怀一下，顺带希望今年的灯节不用进宫……她是真的想看看灯节当天晚上的朝城大街。 过了十五，这个年也就算是过完了。 正好这个时候传来了消息，说是乾国皇室来函，表示会在一月下旬派出使臣前往大楚，一来是把今年份例的贡品带来，二就是希望能和大楚联姻，他们这边送出王上唯一的掌上明珠，同时希望能为储君求得一位贤良淑德的大楚女子。 接到函件的时候，楚帝早就恢复了往日的荣光，面色虽不红润，但也不至于满面苍苍，这无疑让大臣们以及那些皇子王爷很安心。 楚帝年轻时那会儿南征北战，一扫八荒，向来倨傲。不过随着大楚的强盛和渐渐国泰民安的风气，楚帝年纪渐长，也不似年轻时那会儿那般瞧不起被大楚攻打下来的附属国了。甚至为了表现大楚的度量，楚帝待“听话”的附属国很是亲善。 乾国虽说是小国，但是放在附属国里也是个中等水平，且成了附属国之后也很是恭谨，所以楚帝很是慷慨的龙毫一挥，准了！ 这件事板上钉钉之后，有心人都可以感觉到，朝城内事儿多了起来，今日这家的女儿与那家的公子定亲了，明日这家的公子突发疾病，得道高僧说了半年内不能见风…… 程晏迟半夜翻进顾棠华的屋子跟她说起满城的风雨，戏谑道：“那家人也未免太高看自家的少爷了，连朝城都找不出来一个愿意嫁他的姑娘，难不成人公主来了不嫁还未娶妻的皇子倒选上他了不成？” 顾棠华困倦的打了个哈欠，靠在程晏迟胸前就闭上眼睛睡了。 程晏迟自她回城了以后，每晚都跑来，翻窗户熟练得很，顾棠华第一次是被他叫醒的，第二天入了夜她强忍着不睡，然后瞠目结舌的看见了这一幕。 此后程晏迟更是肆无忌惮了，暂时娶不着那还不能看一看抱一抱的言论让顾棠华无言至极，最后干脆就随他了。 程晏迟每日子时来，天亮前走，比他在工部点卯都还准时。 程晏迟见顾棠华睡着了，便小心翼翼的起身，轻扶着她的肩想把她放平了。 第104页 顾棠华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眼，喊了声霍昭言。其实她已经在改称呼了，毕竟日后在人前，她总不能叫他霍昭言的。不过现在睡得迷糊了，喊的还是习惯的名字。 程晏迟脸上表情柔软至极，低低的应了一声。 第53章 20180302 过了正月的十五, 大臣们便要正式开始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办事了。 新的一年，皇帝头一次上早朝，说完了惯例上的话, 然后看向朝堂之上的镇国公, 兴致不错的开口道：“晏迟如今也要到弱冠之年了，我上次瞧着他, 还是有些散漫，心想他在工部也待了不少年头了, 不如换个地方吧, 朕瞧着大理寺不错, 你觉着呢？” 镇国公之前就听程晏迟说了，皇帝大概会把他调到比较考验人的职位上去，如今皇帝说起来, 镇国公不觉惊讶。 “微臣谢主隆恩。” 镇国公不惊讶，朝堂之上的大臣们本来也不怎么在意这件事的，毕竟大理寺那么多官职呢，程晏迟去做个七品六品的官也不影响什么。 本来以为皇帝只是关心外甥的大臣们很快就瞠目结舌了。 皇帝的圣旨下来了, 任程晏迟为大理寺少卿。 大理寺说起来也是个香饽饽，先前的大理寺卿告老还乡了，熬了快二十年的大理寺少卿立马升任了大理寺卿一职, 倒是大理寺少卿这个职位就空缺了出来。稍微有点野心的都看着这个缺口呢，巴不得自己的人坐上去。 没想到皇帝之前一直不搭理提名大理寺少卿一位的人，结果是在这儿等着呢。 大理寺少卿一职，从四品, 且现如今那个大理寺卿，差不多和皇帝一个年纪了，眼看着熬不了几年不是主动乞骸骨就得咽气与世长辞了，到时候按着顺序，难不成这个程晏迟还要直接升上大理寺卿一职不成？ 简直儿戏！ 于是有点心思的都坐不住了，你一个我一个的往皇帝跟前跑。 有说程晏迟先前在工部虽说待了这么多年，然而资历实在是不够的，也有说着说着就道“臣斗胆举荐一人，此人……”。皇帝听着就烦，好不容易瞧到了个顺眼的，还差点闹出人命来了。 那人是当朝的史官，圣旨下发的第二天就来求见了，只是当时皇帝忙着应付这个那个重臣，他自然就被排到了最后。 好不容易见着皇帝了，史官扑通一声就跪下来了，程晏迟在屏风后面听着都觉得痛，然而那个史官半点没知觉似的，开始长篇大论引经据典，就差直接说皇帝任人唯亲，越老越糊涂了。 最后史官一阵磕头，道：“皇上啊！大理寺少卿虽说只是个从四品的位子，但是历来大理寺的官员都是一年一年资历熬上去的，除了那些个资质极高的，还没有哪个是这般直接就成了少卿了的啊！原因为何，就是因为大理寺的职责是明辨是非，破案执法啊！程二公子是您的外甥，您心疼外甥是一回事，但这国家大事岂能儿戏啊！” 皇帝听得头疼，也就一个从四品的位子，怎么就说得跟大楚要亡了似的…… 史官还在说：“皇上您可别觉着这就是件小事，国事面前无小事啊！两百年前的嵩阳帝，就是因为任由其妻族的侄孙胡作非为，以致于差点通敌卖国……” 史官继续说史书，声泪俱下，肝肠寸断。皇帝不禁扶额。 那史官句句发自肺腑，想要劝皇帝回头是岸，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皇帝扶额隐忍的模样，顿时悲从中来，猛地站了起来，往柱子冲了过去。 好在殿内的侍卫眼疾，以身抵挡在柱子前，才没酿成悲剧。 等史官被人扶下去了，皇帝才对程晏迟说道：“这史官十几年了性子还是那般，动不动就是天塌了的模样……不过还是比旁的让朕觉得心里舒坦。” 楚帝虽然老了，但是还不算糊涂。 程晏迟当夜跟顾棠华说起今日大殿之上发生的事，最后摇头笑道：“这做官的，不管是什么朝代，都相差无几，有一心心寄天下家国，信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也有心怀不轨只顾己身利益的，不过说到底还是处在这个中间的较多。” 顾棠华听完，偏头看他，问道：“其实我也觉得奇怪，皇上为什么突然调了你去大理寺……你自己可知道缘故？” 程晏迟笑道：“你猜是为了什么？” 顾棠华眨了眨眼，她怎么可能知道。 “我要成家了，自然就不能跟以往一般在工部挂个职就算了，要那样……你爹娘怕是不许你嫁我了。” 程晏迟有所隐瞒，不过他心想，其他事还是等成亲了再说……免得把她吓跑了不嫁了。顾棠华有多不喜欢麻烦，他是知道的。 顾棠华斜睨了他一眼，道：“当真只有这个缘故？” “可不是吗……我知道你爹娘肯定更在意你的心意，但是我也得拿出点诚意来不是？”程晏迟摸了摸顾棠华的脸，笑得真诚。 顾棠华有点想叹气，其实她还挺喜欢程晏迟就在工部挂个职的，毕竟烦心事儿少。不过他是为了向顾之远和宋琬如表明诚意，就这一点就足够顾棠华不说其他的了。 程晏迟在大理寺的第一天并不算好过，旁人顾忌他的身份，所以不管心里作何想法，面上都是笑呵呵的，唯独那个在大理寺死磕了二十年，总算熬走了上一任，然后才坐上现在这个位子的大理寺卿，半点好脸色都不肯给。 第105页 程晏迟当天就被指派去查一件距今已经三个月了但是还没破的灭门案了。 “老夫实话跟你说了，我瞧不上你这种纨绔，笑？你还笑！成，你，什么时候把这个案子查清楚明白了，老夫就什么时候给你腾办公的地方！”程晏迟学着大理寺卿的语气跟顾棠华卖惨。 顾棠华笑得不能自已，心想难怪这个大理寺卿熬了二十年才熬上来了，这性情也太真了。 “他做官以来肯定得罪了不少人。”顾棠华说。 程晏迟哀叹一声，道：“等我把这个案子给破了，我就上门来提亲。” 顾棠华看他一眼：“要是破不了怎么办？” “怎么能，”程晏迟胸有成竹：“我今日带着人去看了案发处，又翻了好些案子的卷宗，加上我两辈子的才学，三日内定能破案。” 顾棠华打了个哈欠，靠到他肩上，说：“你明日起就不要再来了，破案之前别来见我。”白天在大理寺，回了镇国公府以后吃了晚膳，休息不了一会儿又到她这边来了，铁打的也受不了啊，顾棠华心想。 程晏迟察觉到她的意思，笑容带了点意味深长，问：“心疼我了？” 顾棠华：“……” “不管你了，我睡了。” 第二日入了夜，程晏迟果然没来，顾棠华松了一口气。 第三日，程家那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二公子破了一桩压了三个月的案子，还只用了不到三日的时间，震惊了满朝城。 先前那个想要以死明志的史官颤颤巍巍的跑到皇帝跟前懊悔：“皇上啊！这是珍珠蒙了尘啊，咱们大楚这些年来平白多了多少损失啊！” 本来以为史官要夸夸自己很英明有先见的皇帝：“……” 大理寺卿看着面前的卷宗，又看了看面前站着的满是疲惫的程晏迟，问：“他们说你熬了三天两夜都没睡？” 程晏迟点了点头。 大理寺卿摸了摸胡子，说：“那成吧，你既有如此决心，大理寺便容了你，日后要好生做事，切不可以为破了一次案子便是如何如何了，若是有半点不合规矩的，你就给我哪儿来回哪儿去，可知道？” 程晏迟还是点头。 大理寺卿继续道：“这个案子剩下的事儿我就交给其他人做了，不过你放心，该你的功劳半点不会少。你现在回去好生歇歇吧，明日再来。” 程晏迟这次开口了：“大人，明日不行。” 大理寺卿顿时瞪大了眼：“怎么，机缘巧合破了一桩案子就要上天了？我告诉你，就算没有你，这件案子也能破！” 程晏迟无奈笑了笑：“晏迟知道……只是晏迟明日打算上心上人家中提亲，还望大人准个假。” 大理寺卿眼睛瞪得更大了，半晌才道：“成吧，那你什么时候能销假？” “后日即可。” 大理寺卿冷哼了一声：“你倒是不怕被拒了。” 程晏迟斯文的笑了笑。 程晏迟回了镇国公府，打算好生休整一番，明日精神点去顾府。 宜云长公主在他休息之前来了他的院子，特意给程晏迟送来了一身新衣裳。 程晏迟不解。 宜云长公主笑言：“明日是个好日子，还是穿件新衣裳吧。该准备的都备好了，你只管把自己打整好就成。” 当夜，顾尚书府，一大家子围坐用晚膳，吃到一半的时候，蔡姝突然放下筷子干呕起来。 翌日一大清早，顾府就在整个都城出了个名。 顾府的下人们也喜气洋洋的交头接耳：“咱们府上也算是三喜临门了吧？” 一喜是嫡长孙顾锦的妻子蔡姝查出来有孕两月。 二是宜云长公主带着媒人和儿子上门，为其次子程晏迟求娶二小姐顾棠华。 三是大理寺寺丞夫人邀了大理寺卿的夫人一同上门，为其嫡次子韩修文求娶四小姐顾竹珊。 第54章 20180303 第一件事其实对旁人影响不大, 不过是要添丁了而已，蔡姝嫁入顾家也快一年了，有孕实属正常, 对于其他世家来说, 也不过是八个月之后得出一份礼钱罢了。 不过顾家上下因此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毕竟是嫡长孙的头一个孩子。蔡姝娘家那边, 英国公夫人特意一大清早接到消息了以后就干脆随着去报喜的下人一同来了顾府。 宋琬如和昭阳大长公主正在正厅招待呢，外面又有人来报了, 说是镇国公府的宜云长公主来了, 带着次子程晏迟以外, 还带了一大堆的红木箱子，上边系着的红绸，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更何况随行的还有一位满朝城闻名的媒人，这位媒人可是促成了不少达官贵人家的姻事的。 昭阳大长公主连忙对英国公夫人表示歉意，英国公夫人也不在意，她本来就是来看女儿和女儿肚子里的外孙的, 而且提亲是喜事，英国公夫人倒觉得沾了喜意，唯独让她觉得有点奇怪的就是, 按道理来说，这事儿应该是先前两家人都说好了的，定好了日子才上门的，怎么昭阳大长公主一副有些惊讶的模样？ 宋琬如先前早就跟顾之远说过这件事了, 顾之远听后，沉吟了会儿，道：“女儿喜欢，那便由她去吧。且棠儿也不是不识人的性子，她既然都跟你说起来了，那便是定下了。也好。” 于是宋琬如和顾之远又一同和顾延还有昭阳大长公主商量好了，当然，没有透露过这件事是顾棠华主动提的事。他们能放纵女儿随性些，但是顾延和昭阳大长公主可不一定。 第106页 昭阳大长公主自然是觉得好的，之后刚巧宜云长公主主动上门了。 两家也算是一拍即合。 昭阳大长公主和宋琬如觉得惊讶的是，没想到程家会在今日上门。先前宜云长公主那边没定时间，顾家是女方，自然也不可能主动开口询问。 结果没想到，今日突然就来了。昨日才听到程晏迟破了案子的事儿，本来以为至少还得过些日子呢。 想到原先定好了今日也要上门来的韩家，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把镇国公府的人迎进来。 进了正厅，寒暄了几句，宜云长公主便笑道：“姑姑，宜云今日来，还有件大事……”宜云长公主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程晏迟，又继续道：“咱们本就是自家人，宜云就不拐弯抹角了，今日啊，是特意来为我这不成器的儿子求娶二表哥家的棠华的。” 罢了一身玫红衣裳的媒人便上前了，好听的话不要钱的往外冒。听得在座的人都是喜开颜笑。 其实这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不过为了表示诚意，宜云长公主特意请了最好的媒人上门。 最后昭阳大长公主道：“我瞧着两个孩子也登对得很，不过啊，这事儿还是得看你二表哥二表嫂，我可做不得主。” 宋琬如在旁笑道：“母亲说笑了不是，您是棠儿的祖母，待棠儿多好，大家都知道，棠儿平日里最亲近您了，您要做不得主，谁还做得？” 昭阳大长公主笑意加重，道：“那成，我这个做祖母的就做主了，把这个事儿定下来了。” 闻言，程晏迟弯了弯唇角。 宋琬如正好瞧见了，心里舒坦了点。 昭阳大长公主话音没落多久，韩家就上门了。 若说今日只有韩家上门的话，倒也还好，偏偏恰巧撞上了镇国公府，虽都是喜事，但也着实有几分尴尬。 韩家本想着要不换个日子再来，但是又顾忌到临时换日子不合适，且他们知道镇国公府上门的时候，队伍已经出发了，总不能倒回去。 为了表示诚意，考虑到自家身份却是不够，大理寺寺丞韩夫人还特意请了大理寺卿的夫人一同上门，结果却仿佛把事情弄得更尴尬了。 大理寺卿的夫人知道程家今日也要上门的时候，下意识说了句：“怎么没避开……”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什么，闭了嘴。 韩夫人干笑了几声，心里越发瞧不上顾竹珊了。 顾竹珊先前名声毁了，就算是顾家的女儿也嫁不了什么好人家了。但是名声这个事儿，日子久了也就没人会刻意去记这事儿了，而且若不是顾竹珊名声有碍，顾家也不会愿意和他们韩家结亲，还提到日后会在官场上推韩家一把，只是次子而已，于是韩家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这件婚事。 当时答应得爽快，连日子都定得爽快，但是事后见韩修文并不乐意的样子，韩夫人才觉得有些愧疚。虽然是次子，但是那也是她的孩子，为了韩家的前程，搭进去了他的婚事，韩夫人觉得愧疚。 但是愧疚归愧疚，这个事儿还是这么定了。 可谁知道今日程家居然也上门，韩夫人可不认为这事儿是巧合，她只以为这是因为顾家怕四小姐这明显低嫁的婚事被人拿先前的事说闲话，所以干脆用另一桩婚事把风头抢了去算了。 韩夫人咬咬牙，顾家最好和先前说的一样，让她丈夫和长子都能往上升一升。 不过在正厅内没瞧见程家的人，这也让韩夫人松了口气，要是谈两家的婚事的时候，程家还在，那就真的是打脸了。 昭阳大长公主自然不会让韩家和程家遇到，见韩夫人脸上有些强颜欢笑，她还特意提了句程家今日也上门，纯属今儿个日子好，才撞上了。至于韩夫人愿不愿意信，哪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昭阳大长公主身份摆在那儿，愿意解释两句也是看在顾竹珊毕竟是她的孙女的面子上。 先前听到韩家上门的消息，宜云长公主便主动提出想请宋琬如一同走一走，毕竟日后都是儿女亲家了。 于是宜云长公主，宋琬如还有程晏迟便离开了正厅，反正今日来的正事也办完了。 因为不想遇着韩家的人，故而宋琬如带着宜云长公主和程晏迟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会儿，程晏迟听着前面两人的交谈，有些迟疑、又有些迫不及待的开了口：“母亲，表婶，我……能否自行走走？” 说是自行走走罢了，程晏迟又不是不知道顾棠华的院子在哪儿。 宋琬如沉默了会儿，才点了点头。 程晏迟微微松了口气，行了礼转身走着走着又觉得奇了。他本来以为宋琬如多少要为难他一下的。 顾棠华今日起得晚，一起来就看见乞烛亮晶晶的眼睛，乞巧在旁笑道：“小姐，是程家上门提亲来了。” 顾棠华反应平淡得很，还没乞烛反应大。 梳发的时候，乞烛悄悄的对顾棠华说道：“小姐，我说的对吧，您先前刚回朝城的时候说不想嫁人，只是当时的想法而已啦，现在想想是不是很天真啊？” 顾棠华失笑，道：“没大没小。” 乞烛吐了吐舌头：“都是小姐惯的嘛……小姐，这个簪子怎么样？” 顾棠华说行，然后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觉得还好，看不出来疲倦，心下松了口气。 第107页 其实她远远没有乞巧和乞烛看到的那么淡然。 顾棠华知道程晏迟的性子，说了案子破了就上门，那今日定然会来的。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可她昨晚居然没能睡好，大半宿才模模糊糊的闭了眼，今早上才起晚了。 用了早膳，顾棠华无事可做，走到花园里瞧见光秃秃的一块，想起来先前被除了的花，顿时觉得可惜得很，那花娇贵，她好不容易才养好了的呢。 乞巧见她这样，就猜到了一点：“小姐觉得后悔了，当初不该把花都给除了？” 顾棠华没否认，笑着叹了声气：“怪可惜的。” 乞巧和乞烛脸上的笑都放大了，乞烛笑嘻嘻的：“小姐，夫人果然了解您，就知道您肯定会后悔的，毕竟养了那么多年的花，费了多少心思啊。” 顾棠华有点哑然：“你们两个这是在幸灾乐祸？” 乞烛连忙摇头：“哪敢啊我们俩……是这样啦，先前夫人觉得可惜，又怕您后悔，所以让人把那些花连根移种到了府上偏僻处的土里，派了人照料着呢，不过没告诉您，就想着要是哪天您后悔了，马上就能移回来。” 程晏迟到顾棠华的院子外的时候，就瞧见院子的门是敞开的。他自然不会以为这是顾棠华特意给他打开的。 走了进去，才看到里面正在搬花，花的根部还黏着湿润新鲜的泥土。 程晏迟瞧见那花的样子，顿时笑了起来。 第55章 20180304 程晏迟先前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原先院子的花都没了，就猜到了是顾棠华故意铲了的。现在瞧见这花又要被种回去了，他觉得有意思得很。 程晏迟刚走进院子就被人注意到了。 “哎, 你谁啊, 怎么能随意闯到院子里来呢……”丫鬟说着话，便要上前驱赶。 恰好乞巧从后面出来了, 瞧见程晏迟，呀了一声, 便连忙倒了回去, 喊着顾棠华：“小姐, 程二公子来了。” 那本来打算驱赶程晏迟的丫鬟听到这话，也悻悻的站住了，想了想, 干脆就退了回去，做自己的事了。 程家来提亲的事儿，不消多时，早就传遍了顾府上下了。 顾棠华听见乞巧的话, 挑了挑眉：“他怎么来了？” 乞巧摇头：“现在就在院门口呢，小姐，这……？” 顾棠华随意的拍了拍手上沾了的草叶, 道：“你们俩就在这儿看着吧，我去见见他。“ 顾棠华说得太坦荡，乞巧和乞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磨磨蹭蹭的让开了路。 顾棠华从后面走到前面院子，就看见程晏迟站在门口，望着这边。 程晏迟见她出现，便冲这边笑了笑。 顾棠华走上前，歪了歪头，道：“到外边去吧。” 院子里有人，不是说话的地方，她也不可能叫他到屋子说话，索性不如到外边去说话。这附近，除了特意来海棠园的，一般不会有人出现。 程晏迟自然点头。 “我娘没为难你？”走出了园子，顾棠华问道。 程晏迟笑道：“我也觉得奇了，方才我说我想自己随处走走，你娘也没说什么……是不是你说过什么了？” 顾棠华眨了眨眼，没说是或不是。 事实上，顾棠华先前的确跟宋琬如说过不要太为难程晏迟的话，不过想来真正起了作用的，还是前两日她故意跟宋琬如透露了程晏迟会突然调到大理寺，和两人的亲事有关这个事。 宋琬如和顾之远疼女儿，顾棠华自己点了头的事，程晏迟又有诚意，宋琬如自然不会多加为难。 走到一处石桌边，顾棠华便坐下了。 程晏迟跟着坐下，拉过顾棠华的手，握在手心里，才勾唇看着她：“你想我没？” 顾棠华默了默，最后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程晏迟继续道：“可是我想你了。” 顾棠华忍了下，没忍住，开口道：“你就不能要点脸吗……” 程晏迟觉得无辜：“我要是要脸，哪能把你哄到手？” 顾棠华脸上有点热，她抽回自己的手，揉着手腕，转移话题道：“说说你破的这个案子的事儿吧。” 程晏迟说：“有点吓人，说了怕你晚上睡不着。” “没事儿，你说说吧。”顾棠华心想，再吓人，也比他油嘴滑舌的说话来得好。 程晏迟琢磨了下，点头说：“也好，反正我会来陪你，你怕也没事儿。” 顾棠华瞪了瞪他：“你还来？” “放心，有案子的时候我就不来。”程晏迟随口应付道，然后连忙开口说起案子的事儿：“其实这次的案子说起来也不算复杂，摊开了就是一个富商家的正夫人趁着富商离家经商的时候和小厮相好……” 程晏迟停顿了下，说：“要不咱们还是不说案子的事儿了吧，污了你耳朵。” 顾棠华摆了摆手，光是这个开头就让她觉得这案子不简单，她说：“我想听下去。” 程晏迟见她饶有兴致的模样，只得无奈的继续说下去了：“富商的夫人和小厮有染，结果被富商的第十八房小妾知道了……” 听到这个，顾棠华心想还好自己没喝水，要不然肯定得呛到。 “小妾知道了以后就去威胁夫人，结果被那个小厮给误杀了，杀了以后就得想着要毁尸灭迹啊，于是夫人让小厮把那个小妾的尸首抬到城外乱葬岗去，准备等富商回来了以后就说是那小妾自己跑了，结果没想到要出门抛尸的时候，被第十六房的小妾给撞见了。但是夫人和小厮都不知道，十六房的小妾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就开始害怕，最后不过十天时间，就硬生生把自己给逼疯了。” 第108页 “十六房疯了以后见人就说自己看到了之前那个十八房的死了。别人只以为她疯了，但是夫人和小厮却猜到了这个十六房是看到了之前的事了，担心十六房疯疯癫癫的说出点什么来，所以那个小厮就把人给推到井里淹死了。” “十六房死了以后没多久，小厮就死了，死得莫名其妙，夫人觉得是十六房和十八房回来报仇来了，开始信佛法，日日诵经，结果没多久夫人还是死了。夫人死了以后，第五房的小妾也死了。不过第五房最初看上去只是自尽而亡的，她还留下了一封遗书，袒明了自己的‘罪证’，说之前的夫人和小厮都是她杀的，原因是要给十六房和十八房的报仇……据说因为府上小妾太多，所以妾室们之间有几个关系还不错，尤其是五房、十六房和十八房三个人的关系是为最好。” 听到这儿，顾棠华觉得一言难尽，然后问：“后来呢？” “本来这个案子看上去就已经破了，有理有据，动机也合理。可是后来仵作验尸，发现夫人和小厮都是中了一种花的毒死的，可是据那个五房小妾的丫鬟说，五房对花粉过敏，平日里从来不挨花草这些东西。加上五房脖子上的勒痕不止一条，所以这案子有疑。但是因为查了半个多月还是没能查清怎么回事，又有了另一件大案子要查，所以当时大理寺把这件案子先暂时搁置了下来，直到前几天我接手。” 顾棠华追问道：“凶手是谁啊？” “你猜猜？”程晏迟看着她。 顾棠华思来想去，摇了摇头。程晏迟给的信息太少了，估计是怕吓着她，所以说出来的都是模模糊糊的，能让人听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细节太少。 “若只凭直觉猜呢？” 顾棠华沉吟了下：“……那个富商？” 程晏迟没卖关子，直接了当的摇了头：“不是……是十八房。” 顾棠华顿时觉得后背生凉，有点毛骨悚然，但她很快意识到应该不是妖魔鬼怪之说，比起那些，最有可能的是——“那个十八房压根没死？” 程晏迟点了点头：“我翻了这件案子的所有卷宗，包括画师画下来的现场——大理寺的画师，会把案子的现场的每一个细节都画下来，包括各种不起眼的地方——在那些卷宗里面，我找到了线索。”这个部分，程晏迟一语带过了，“最后真相大白，十八房没死，她爬出了乱葬岗被人给救了。之后十八房自毁容貌，回了富商的府上，看见十六房被推下井。之后趁小厮酒醉杀了他，然后装神弄鬼的吓晕了富商的夫人之后喂了毒，结果从佛堂出来的时候被五房看到了，于是干脆借口要告诉她真相，把五房给勒死了。” 过了好一阵儿，顾棠华都没说话，程晏迟本来以为她是被吓着了，刚要开口，就听见她问：“就这样，这案子还拖了三个月？三个月过去了，你们还能抓到人？”那个十八房，早就跑了罢。 程晏迟一愣，笑了，他道：“毕竟最初大家都会先入为主，以为十八房死了，那就算之后看见什么了觉得奇怪了，也不会想到她身上的。至于人吗，那个十八房也不知是如何想的，杀了人以后她不但没跑，还一直待在富商的府上，没人愿意去打扫的那几个死了人的院子，还是她在打扫……” 顾棠华有点冷，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过了会儿，顾棠华又开口道：“那个富商真作孽。”连和正妻的关系都处理不好，还养了那么多妾室，最后家宅不宁，也不知该怪谁。 程晏迟在旁不要脸的接道：“所以我这样洁身自好的好男人当真是凤毛麟角。” 顾棠华白了他一眼。 又待了一会儿，顾棠华打发程晏迟离开。程晏迟还不想走，但是想到今日他是来提亲的，现在的时辰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哪能一直待在这儿。 “那我就先回去了啊……”程晏迟摸了摸她的头，说：“很快，我们就能光明正大的见面了。” 顾棠华哑然：“说得跟我们现在见不得人似的，行了，你赶紧走吧。” 程晏迟和宜云长公主一行人是在韩家的人离开之后才走的，毕竟之前韩家人在，他们也不好前来告辞。 而韩家人走了之后，昭阳大长公主就吩咐了人把韩家送来的东西全部给顾竹珊搬了过去。 这些自然不会是聘礼，只是第一次上门是的礼数罢了，但是昭阳大长公主自认顾家不缺这点东西，既然是顾竹珊未来的夫家给的，那便是顾竹珊的东西。 顾竹珊看着那几个大箱子，面对着锦绣姑姑的时候还好，等人一走，顾竹珊就狠狠的掀了桌子。 在顾竹珊身边伺候的丫鬟早就不是之前那个秋荷了，自从顾竹珊搬到了独自一人居住的院子之后，行动受限不说，身边都是些陌生脸孔的丫鬟在伺候了。 顾竹珊掀了桌子，那丫鬟眼睛都不眨一下，面无表情的把一片狼藉给收拾好了，然后就退了出去。 顾竹珊在屋子里不停的打转，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 她不能就这么死心了，她不能嫁给一个没出息的小官的次子。 可是…… 大楚男女定亲的流程并不麻烦，男方上门提亲了，带的礼足够诚意，双方都乐意，那这婚事就八.九不离十了。之后便是交换生辰八字，双方各自请人合八字。合八字这个基本上等同于走个流程而已，最后的结果只要不出大意外，基本上不是天作之合就是金童玉女。八字合上之后，择良辰吉日，男方送聘礼上门，两家商定成亲的日子，同时这日双方各自府上开个小宴，请亲戚和亲近的友人同袍吃一顿，两家的亲事便算是定了下来了。 第109页 顾竹珊有些悲戚的坐到了地上。 她现在出不去，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光景，昭阳大长公主也不会让她出去的。至少在定亲前，她肯定出不去。 送走了镇国公府的人，昭阳大长公主还是让人把镇国公府送来的东西拿到顾棠华的院子里去。宋琬如也没有推拒，顺带和送东西前去的锦绣姑姑一同往海棠园去了。 实打实的重得很的箱子，要好几个壮汉才能抬起一个稳步往前走去。 送走了锦绣姑姑，宋琬如才跟顾棠华说起今天的事儿来。 “程家的确是有诚心的，”宋琬如有些感慨：“事情已经定下来了，我这当娘的心里头，又高兴又难受得很。” 顾棠华浅浅一笑：“娘亲，女儿这不还在家吗。” 宋琬如也笑了笑，说：“不提这个了。我听下人说，你又让人把花种回来了？” 顾棠华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笑道：“是啊，后悔了。好在还来得及……看来日后做什么决定之前，一定要好生考虑好了才行。” “就是，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可吃。” 第56章 20180305 夜深了, 昭阳大长公主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唤了声“锦绣”。 锦绣姑姑从外面走了进来, 撩开帘子, 把昭阳大长公主扶了起来，才问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昭阳大长公主又叹了一口气, 说：“你说，我要拿昙华可怎么办呢……” 乾国的使臣正月下旬、最迟不过二月初就到, 如今已经是正月二十了, 可是顾昙华的婚事还是没个着落。 锦绣姑姑沉默了会儿, 开口道：“殿下，既然大小姐现如今并不愿意嫁人，那依奴婢说, 又何苦逼她呢，您是为了大小姐好，但一个不好，怕是会弄巧成拙啊……奴婢知道您的顾忌, 可殿下，皇上是您的亲侄子，这些年也一直待您格外孝顺, 又怎么不知您的心思呢。满朝城又不是只有咱们一家的小姐没有定亲，皇上不会多想的。倒是您这般着急，说不定过犹不及了呢？您看，老爷和大爷不也没着急吗？大爷一直都很是怜惜大小姐, 自然也是不想她嫁到别国去的。” 昭阳大长公主愣了一会儿，最后又是一声叹气，然后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把昙华逼得太紧了……姻缘事，天注定，强求反倒不好，要不然当初她娘，她外祖母也不会……” “殿下，您又多想了不是。”锦绣姑姑出声安慰道。 第二日，昭阳大长公主用过早膳了以后便去了一趟顾昙华的院子。 “祖母年纪大啦，有些想法就拗不过来了，之前是祖母偏颇了。昙华别再操心这件事了，咱们慢慢来，天下好儿郎多得是，不愁没得挑。” 昭阳大长公主走了以后，顾昙华还是有些愣愣的坐在那儿。 秋瑶轻声问道：“小姐怎么啦，大长公主殿下不强求您了，这是好事儿啊。您就别再忧心了……先前您说的事，咱们也就可以不必再做了吧？” 顾昙华寡淡的笑了笑，她摇了摇头。 “按原计划来。”顾昙华说：“祖母待我极好，可是我这个做孙女的终究是要不孝了，其实，这样也好，虽说斩断了后路，但是家里也不用再担心别国联姻的事了。” 日子过得很快，离那日上门提亲不过五天，韩家的人便带着聘礼上门了。 之前商量的时候，虽说顾棠华是姐姐，理应在前，但是顾家还是特意把韩家提到了前面来下聘，多少是为了不那么丢韩家的面子。 毕竟韩家只是嫡次子娶妻，顾家这边又是庶女，就算不考虑本身的家底和意愿，韩家下聘的规格也自然不可能高过程家那边。 韩家来下聘这日，没生什么波澜，除了顾昙华身边的大丫鬟急忙忙赶到花厅，对昭阳大长公主说顾昙华突然发热了，似是感了风寒。之后大夫诊断过了，只是小小风寒，不碍事，昭阳大长公主才松了口气，见顾昙华喝了药以后便好转了，她也就没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 哪怕是定亲的这日，顾竹珊都没能走出房间一步。昭阳大长公主先前吩咐了让她绣一个荷包，下聘这日要拿给韩修文的。顾竹珊咬着牙绣完，本来是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定亲宴给闹没了算了，结果到了这日，昭阳大长公主只是让照顾顾竹珊的那个丫鬟把荷包拿走了，再以顾竹珊的名义拿给了韩修文。 顾竹珊从头至尾连面都没露，这场亲事就这样定了下来。她唯一得到的，就是韩家上门提亲那日送来的礼，和下聘这日送来的聘礼。那聘礼的规格，着实不算少了。要是顾竹珊就此认命，规规矩矩嫁到韩家，只要自己不作死，又看在顾家的份上，韩家自然会好好待她的。 顾竹珊看着那些个箱笼，却还是不愿意死心。 第二日，顾昙华突然开始呕吐，高热不断，却又是不是止不住的打寒颤。 昭阳大长公主发怒之余连忙让人去请太医，太医来了，却说是顾昙华这是感染了天花的症状，不过并不严重……只是先前顾昙华额头上的那颗痘痘被她自己挠破了，怕是会留疤了。 女子身上有疤痕，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了，更别说是脸上了。昭阳大长公主大受打击，晕厥了过去，醒来之后暂时没办法起身。 蔡姝有孕在身，于是所有的事就落到了宋琬如头上。 第110页 及时把顾昙华的屋子打扫干净，然后让那些小时候得过天花的下人来照顾顾昙华院子里的事以及给顾昙华煎药。好在顾昙华的院子本来附近就没有其他院落，倒也不用隔离开来。 最后才是查清楚顾昙华到底是怎么染上天花的。毕竟顾昙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基本上都在府上，若是在府上感染了的，那府上岂不是不大安全？ 宋琬如前脚刚查出来是顾昙华这边的小厨房里的厨娘感染了天花，后脚就听到了外面已经遏制不住了的流言蜚语。 顾家大小姐感染了天花不是什么大事，大多数人这辈子都会得天花，熬过去了就好了。但是顾家大小姐容貌有碍，却是极大的事了。最初还只是说额头有疤，后来越穿越离谱了，都直接说顾昙华因为天花，从头到脚都是疤了。 额头上的疤可以用花钿，也可以把额前的头发放下来，总是能遮住的，但是外面都传成那样了，就算顾昙华好了，日后姻缘也不容易了，只会比之前更难。 宋琬如从顾昙华的院子离开，特意沐浴更衣之后才去了海棠园。 顾棠华这辈子还没有得过天花，宋琬如怕带给了她。 “娘亲，大姐她怎么样了？”顾棠华是知道外面的言语的，但是现如今已经如此了，也没办法了。 宋琬如叹了口气：“不算严重，除了额头的疤以外，并没有其他留了疤的地方……就是外面都传成那样了，又有谁会信？昙华的姻缘本来就不容易，日后怕是难上加难了。” 见顾棠华低着头不说话，宋琬如又叹了口气：“棠儿，娘实话跟你说了，这几日瞧着你大姐那般模样，娘也觉得心疼。但是先前听到了外面的传言，娘就觉得这心里堵得慌。这都什么事啊，眼看着程家要来下聘了，你大姐出了这事，还传得满朝城都知道了……” 顾棠华知道宋琬如是在担心到时候来顾家观礼的人少了，面上过不去，出声笑道：“娘亲，这也正好不是吗，可以瞧瞧爹爹的那些个同僚和友人，哪些是胆小如鼠不值得来往的。” 若只是因为害怕感染天花或是觉得顾昙华名声有碍就不愿意上门来了，那不来往也罢。 顾昙华被查出来得了天花的第五天，府上除了进出顾昙华院子的人会带着面纱以及出来之后要立马净身净手之外，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日也是镇国公府程家前来下聘的日子。 事实表明了，先前特意把韩家排在程家前面下聘的确是有道理的。 程家给的聘礼太多了，其中还有不少极为珍贵的东西，就是皇家都少见。 这日来观礼的宾客不算多，比先前顾之远夫妻俩预想的要少，但是但凡是来了的，无一不说开了眼界了。 顾之远本来还有些绷着的脸也松缓了些，对程晏迟说话也比先前和善了点。倒不是他贪这些聘礼的贵重，反正这些聘礼到时候也是要添到顾棠华的嫁妆里随她嫁过去的，顾家不会沾一星半点。只是自古以来便是这个默认的道理，聘礼越贵重，男方诚意越足。顾之远自然是高兴的。 下聘之后，程晏迟便正大光明的去找顾棠华了。依礼来说，顾棠华得给他一个亲手做的东西，程晏迟很是期待。 还没到海棠园，程晏迟就看到了顾棠华。 她一身嫣红色的群衫，因为天还不算暖和，所以系了一件同色的披风。 肤白如脂，面若桃花，她就站在那儿，眉眼弯弯的看着他。 程晏迟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顾棠华见他不过来，便抬脚想走过去，却听见他说：“你别过来。” 顾棠华觉得奇怪，但是听话的把脚放了回去，站在了原地，静静地看着他。 程晏迟抬脚走了过去，一步又一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小，他脸上的笑意就越浓。 终于，他站到了她面前。 没等顾棠华反应，程晏迟就抱住了她。 她腰肢纤细，程晏迟搂着她的腰，本来想说的话，出口就成了：“你太瘦了，日后得把你养胖一点。” 顾棠华无言，推了推他，说：“你还要不要荷包了？” “荷包？”程晏迟微微松开了她一点，看着她亮如星辰的眸子，丝毫没有掩饰他的惊讶：“你会绣荷包？” 顾棠华瞪大了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晏迟连忙摇头：“没，我这是感动的……你怎么想到给我绣个荷包了？”他本来之前在想，上辈子她就不擅长女红，这辈子想来也不会好好学的，比起绣个什么东西，她直接抄本书给他，还比较有可能。 顾棠华脸颊带着薄红，她偏过头去，说：“我问我娘送你什么好，她说绣个荷包，我就绣了。” 宋琬如的原话是：“绣个荷包好了，大多都是绣荷包的，虽说你的女红……却是不算好，但也不是看不过去，而且，男子若是在意女子，哪怕送他一块布他都会高高兴兴的接着的。” 顾棠华纠结了下，想着自己确实从来没送过他什么，于是就打定主意下手开始绣荷包了。 顾棠华把荷包塞给程晏迟：“你看看如何？” 程晏迟垂头看了看，又翻了一面，然后抬头就看见顾棠华微红的脸颊和故作凶恶的瞪着他的样子，他顿时笑了起来，说：“很好，我很喜欢。” 第111页 顾棠华哪能不知道事实，但是听见他这么说，她心情大好，轻哼了一声就往边上一条路走了。 程晏迟追上去，想了想，说：“我很少看你穿这么鲜艳的颜色。” “不好看？”顾棠华偏了偏头，看着他。 这身是乞巧和乞烛特意要她穿的，就连头上的簪子都选了亮眼的颜色。 程晏迟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说：“很好看……火红的嫁衣穿起来，肯定更好看。” 顾棠华的脸更红了。 程晏迟正想继续说话，乞烛就匆匆的跑了过来。 “小姐，程公子，太子带着圣旨来了，老爷夫人叫你们去门口呢。” 顾棠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很是惊艳了一番。 有人小声交谈道：“原先没见到过，没想到顾家二小姐这般容貌，难怪连先前多年不娶妻的程家小子都动了心了。” 程晏迟和顾棠华来到前面，手里拿着圣旨的太子本想开始宣旨，却在看见顾棠华的那一瞬愣了愣，随即他轻咳了一声，才开始念道：“皇上有旨——！” 程家和顾家的人都跪了下来接旨。 太子展开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这是一封给程晏迟和顾棠华赐婚的圣旨，虽说没有这张圣旨，二人的亲事也已经定了下来。但是这张圣旨代表的是皇帝的意思，皇帝赐婚，自古以来便是无上的荣光。更遑论圣旨最后写到的，待二人成亲之后，顾棠华便是诰命夫人了。 皇帝这是给足了面子了。 太子把圣旨交给程晏迟的时候，克制了没有去看顾棠华。 他原先就知道顾棠华的容貌上乘，朝城可以说是无人能及，但没想到，多日不见，更是惊为天人。 想到那张还是他主动替二人求来的圣旨，太子心里莫名有点堵。 第57章 20180306 到顾家来宣旨的太子和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宣完旨之后便离开了。 顾棠华看向程晏迟, 程晏迟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是真的不知道皇帝会在这个时候颁张圣旨下来的事，不过是太子前来颁旨，程晏迟大概是猜得到是怎么回事的。 不过就是为了拉拢程家罢了。 顾棠华行了礼之后便先行离开了, 程晏迟把圣旨交给了顾延, 毕竟这圣旨给的其实是顾家。 之后程晏迟还想去找顾棠华，宋琬如却不许了。 “时辰差不多了, 你也该回去了。” 宋琬如脸上笑意融融，程晏迟只好颔首, 来日方长, 还是别得罪未来岳母的好。 程晏迟回了镇国公府, 见过了镇国公和宜云长公主，他便回了自己的院子，然后才拿出了先前收好的荷包。 顾棠华的女红很一般, 不过程晏迟很喜欢。他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然后就琢磨着什么时候能再正大光明的去见她一见。 程晏迟如今在大理寺当差，顾棠华便不许他夜里再两头跑了。 又过了几天，眼看着日子来到了正月的最后一日, 乾国的使臣们终于到了。 这日皇上邀大臣们携家眷入宫参加宫宴，是以欢迎乾国使臣以及公主和储君。 这次乾国来的，不光是使臣和前来和亲的公主, 还有乾国的储君。 顾昙华尚未好全，见不得风。顾竹珊那边，昭阳大长公主听了照顾顾竹珊的人的回禀，也暂时还没有让她出来的意思, 所以今日只有顾棠华和顾竹芸两姐妹进了宫。 顾棠华坐在宋琬如身边，喝着杯子里的果子酒，刚喝了两口，大殿门口的太监便尖声喊道：“乾国储君、公主、使臣到——！” 接着就走进来了三个人，皆是身着华贵，不过款式与大楚有些许不同。 “参见皇上，臣下是有幸出使大楚的使臣奉迎，也是大楚现任的国师。此次臣下除了带来了今年的贡品，还带来了愿与大楚联姻的拳拳之心。”奉迎说着，看向了身边的两个人。 “在下谢长生，见过楚皇。” “小女嘉和，见过楚皇伯伯。” 乾国公主言语间带着一股子傲气，但是那种傲气又与顾昙华身上的不同，这个公主知道审时度势，怎么表现傲气才是最合适的，既不会让人轻视了去，也不会让人觉得不满。例如如今对楚帝说话，虽还是有傲气，但是也有小辈女儿的娇气。 嘉和公主说完了以后，看了看自己那个吊儿郎当的哥哥，皱了皱眉，然后对楚帝说道：“哥哥有些水土不服，先前在马车上便有些不适，往楚皇伯伯见谅。” 楚帝毫不在意，龙袖一挥，笑道：“你们车马劳顿了，是朕考虑不周，不该如此着急办宫宴的。赶紧入座罢！” 乾国大大方方的把公主和储君都带来了，楚帝自然也不会小器，一场接风宴热热闹闹，也算是宾主尽欢。而且谢嘉和很是会说话，讨得楚帝笑声连连。 顾棠华面带假笑的吃着东西，正到了谢嘉和主动提出要为众人舞剑的时候，乞烛悄悄的拍了拍她的肩，附到她耳边小声说道：“小姐，程二公子说他在上回的亭子里等您。” 顾棠华愣了愣，想起来了那个亭子的位置，是去年的灯节的时候两人一起猜灯谜的那个亭子。 她想了想，看向宋琬如，轻声道：“娘亲，女儿离开一会儿。” 宋琬如瞪了一眼乞烛，乞烛瑟缩一下，无辜得很，就听见宋琬如半是叹气的跟顾棠华说：“去吧，早些回来，别太过分了。” 第112页 顾棠华笑了笑，拉上乞烛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大殿之内，乾国公主谢嘉和正在舞剑，一手软剑耍得很是漂亮，大殿之内处处是拍手称好，顾棠华走出了好远，大殿里的声音才小了下去。 周围寂静得很，顾棠华走在御花园的石子路上，心想这个感觉倒是新奇……就跟正大光明的偷偷摸摸会见情郎似的。 乞烛很懂事的站在了离亭子不远不近的距离，不去打扰二人。 顾棠华见乞烛自觉停了下来的举动，脸上莫名烧得慌。 走到了亭子里，顾棠华就被程晏迟抱住了。不过只抱了一下便放开了，毕竟这是宫里，到处都是人，虽说二人如今是定了亲的，但是让人瞧见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顾棠华见程晏迟似是比上次见着的时候瘦了点，便嘱咐道平日不要过于操劳。 就这么一句话，程晏迟也很是满足，他点了点头，说：“阿棠，还有十日就是百花节了，到时候我们一起逛朝城的夜市去吧？” 顾棠华有点茫然：“百花节？” 程晏迟解释道：“是四年一次的节，跟灯节的热闹不相上下。这节起初是因为有人信奉花神娘娘而过的，后来就变成了四年一次，不过好像也只有朝城和朝城附近的几座城池在过这个节，你不知道也不奇怪。” “好啊，你到时候来顾府接我就是了。”顾棠华说。 顾棠华和程晏迟一同回的大殿，结果还没进去，就听到了里面的尖叫和惊呼声。 顾棠华皱了皱眉，走了进去，正巧看到了谢长生握着软剑的剑身，而谢嘉和拿着软剑，软剑所指的方向，恰好是顾竹芸的方向。 顾竹芸似是被惊吓到了，坐在位子上不停地吸气喘气，宋琬如在边上安抚。 谢长生手上试了试劲儿，有血的颜色渗出，他瞪了谢嘉和一眼：“还不赶紧松开，给人家赔礼道歉！” 谢嘉和撇了撇嘴，放开了握着剑的手，不甘不愿的说了声：“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也没打算做什么，谁知道你们大楚女子胆子这么小，既然刚才敢做出嫌弃我舞剑的模样，我还以为你有多了不得呢，结果剑还离你那么远就开始尖叫个不停，我也受了惊吓啊，收不住怪我咯。” 顾竹芸咬着唇没说话。 不过大殿上方才也尖叫了的女眷看着谢嘉和的脸色就不如刚才那般好了。 顾棠华慢慢的走过去，同时开口道：“嘉和公主这话就有点偏颇了。不是我们大楚女子胆子小，当然，也不是贵国女子太过豪放，不过是一方水土一方人罢了，乾国对女子约束得少，故而您觉得大殿舞剑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大楚对女子要求却比贵国多，至少，众人之前，大殿之上，独自舞剑在我们大楚女子看来，确实有些失身份了。不过贵国规矩不同，故而先前也没人故意提罢了。然臣女这个妹妹却是再讲规矩不过的性子了，故而大概是觉得您公主之姿，却行舞姬之为，不合礼仪了。公主殿下方才说的，家妹嫌弃您的舞剑，怕是您误会了罢。” 顾竹芸是顾家的人，先前谢嘉和说的话，虽说会让女眷们不快，但事后再想，大多是会觉得顾竹芸有错在先，人家是一国公主，自然不愿意受屈，所以才出的手，尤其是谢长生出手拦住了剑不说还受了伤，而且谢嘉和那么快的道了歉了。 先前顾竹珊的名声坏了，顾昙华在外又毁了容貌，若是之后顾竹芸再出点什么意外，顾家在朝城的面子就不成样子了。 顾棠华不在意旁的，但她在意她爹娘。 至于会不会得罪谢嘉和，顾棠华并不在乎。 众人见顾棠华出现在外围，才发现原先顾棠华不在，往殿门口一看，瞧见了程晏迟，便恍然大悟过来了。 高台之上，楚帝开口了，给了僵在原地的几人台阶下：“好了，不过是个意外罢了，风俗不同咱们可以慢慢了解嘛。来人，快去请太医，长生殿下手上的伤得赶紧包扎一下才行。” 谢长生笑了笑：“不必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幼时打小就是摸爬滚打过来的。” 待众人坐了下来，皇帝才笑眯眯的看向程晏迟：“晏迟啊，先前朕就说你怎么不在，结果居然是偷偷摸摸溜出去了啊？” 程晏迟看了看顾棠华，见她似乎并没有因为方才谢嘉和的事受到影响，反倒还因为皇帝的话应景的低下了头，便笑道：“舅舅可别再说了，晏迟的胆子也小得很。” 皇帝笑了起来，殿内也有人小声的在笑，不过都没什么恶意。一时殿内的气氛又好转回来了。 待众人说起了其他的事，顾棠华才看了看顾竹芸，见她还是有些没回过神的样子，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 顾竹芸偏头看向顾棠华，嘴唇嗫嚅了下，小声道：“谢谢二姐……”她是真的受了惊吓了，先前谢嘉和的剑直直的朝她面前来，顾竹芸哪见过那阵势，就算心里知道谢嘉和不敢在大殿之上杀了她，她心里也是怕得要死，觉得谢嘉和是真的要杀了她。 宫宴结束，谢长生赶在顾竹芸上马车之前追了过来。 “顾三小姐。”先前他特意朝人问过了顾竹芸的身份，“顾三小姐留步。” 顾竹芸刚要上马车，闻言下意识停了下来，见是谢长生，她有些犹豫是直接上马车不搭理还是听听他要说什么。最后顾竹芸站在了远处等谢长生过来，毕竟先前他在大殿上也是帮过她的，虽然他肯定还是出于怕谢嘉和闯祸的缘故出手的，但毕竟帮了她。 第113页 谢长生追了上来，递给了她一个小瓷瓶，道：“大殿之上是嘉和无礼了，让顾三小姐受了惊吓了，这个瓷瓶里的是安神可用的香。” 顾竹芸迟疑了下，接了过来，道了声谢。 谢长生摆了摆手，便转身走了，姿态颇为潇洒恣意。 第58章 20180307 谢嘉和气冲冲的走进行馆, 到了屋子里，一个转身就开始吼：“我都说了我不来不来，你们偏要我来, 偏要把我嫁到大楚来, 结果呢，刚来就被人欺负, 还不能还回去，凭什么！哥哥你还去给那个女子送香, 脑子没事吧？” 见谢长生自顾自的坐下了也不说话, 国师奉迎只好赔着笑开口道：“公主殿下, 这是为了咱们乾国好啊，大楚实力强盛，咱们乾国一日不比一日……” “够了！说来说去都是这些, 本公主早就听烦了！”谢嘉和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猛地灌下去，温茶入口，谢嘉和才舒坦了点。 奉迎站在一边, 见谢嘉和脸上面色好些了，才小心翼翼道：“公主，不论如何, 您是一国公主，您嫁到大楚来，不会受欺负的，且您嫁入大楚皇室, 比在乾国嫁给那些个贵族公子好得多了……公主，今日楚皇那几个尚未婚配的适龄皇子都在，您可有瞧得上眼的？” 谢嘉和扯了扯嘴角：“本公主瞧得上的，就能成？” “自然的，方才在宫中，宫宴结束之后楚皇特地叫了臣过去，意思就是大楚儿郎，只要公主瞧得上的，都行。对了，还有储君，您也是。” 谢长生没搭理奉迎的话。 谢嘉和想了想，看向奉迎：“那好，本公主要嫁给太子，入主东宫！” 这下别说奉迎了，就是一直没把心思放在这件事上的谢长生都被谢嘉和这话说得抬起了头。 奉迎心下叫苦不迭，他抹了抹额头的汗，垮着脸劝：“公主啊，大楚的太子已经有了太子妃了啊……” “那又如何？本公主既然来了大楚，既然要嫁人，自然是要嫁人上人的。有太子妃了又怎么样，太子难不成还只娶这么一个不成？”谢嘉和仰起下巴。 奉迎继续苦着脸：“公主，不说这个太子的四位侧妃之位也已经满了……您是一国公主，怎么能做妾室呢？大楚和咱们乾国不一样，这里讲究嫡庶有别，正妻之外都是妾，女子为妾者是要看主母脸色的……” 乾国不讲究嫡庶之别，例如谢长生和谢嘉和的生母不是王后，但是因着乾国的王喜欢其生母，所以谢嘉和是最尊贵的公主，谢长生年纪尚小的时候就已经被册封为了储君。 谢嘉和并不能理解奉迎的话，她说：“那就不做妾呗，还不能娶平妻不成？” “呵。”谢长生冷笑着站了起来：“你以为这里是你可以随心所欲的乾国吗？平妻？大楚平常人家都不兴平妻，因为丢面子，不合规矩，更何况是皇家，你还异想天开的想要嫁给太子……想做大楚未来的皇后，你问过楚皇愿不愿意了吗？” 谢长生平日吊儿郎当的，但是他一旦严肃起来，谢嘉和就怕他。 谢长生的话一出来，谢嘉和想反驳，但是没敢开口，等谢长生走了，谢嘉和才小声道：“我是公主，凭什么不能做皇后？” 奉迎干笑两声：“公主……” “本公主累了，先回去歇下了。”谢嘉和心想，她才不管那些呢，她想要什么，自然会自己去争取，不过是一个大楚的太子罢了。 谢嘉和往自己的屋子走，边走边嘀咕道：“我可是乾国的公主，就算要和亲，也是要做人上人的。不做皇后，那日后我不就得时时刻刻朝别人行礼了吗，才不要！” 顾竹珊算了算日子，已经是二月初二了。 离她被关在这个院子里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这段时间里，她连大年三十当晚都没能离开院子过。 最初服软没用，和韩家的婚事还是定了下来，于是她开始闹腾。闹也闹过了，顾竹珊慢慢的回过了神，她该继续服软才对。如今婚事定了下来，只有服软，做乖孙女，昭阳大长公主才会放心。她乖顺些，昭阳大长公主就会让她出去了。 她想要翻盘，就必须离开这一方院子。 二月初九这天晚上，顾竹珊歇下之后就听见了外面的丫鬟婆子的说话声。 “这些天四小姐总算是不闹了，之前可真是闹腾死了，我这把老骨头怎么经得起哦。”婆子说。 丫鬟接话道：“大概是认命了吧……要我说，这四小姐也真是，命都这么好了还要自己个儿作。不过这人的命当真是不一样的，虽说现在很少有人提起四小姐了，但是四小姐名声毁了是事实啊，结果还是有韩家那么好的亲事……闹个什么劲儿啊。” “这些贵人，成天不愁吃穿的，可不就要闹吗……要我说，真说这命好的，咱们府上还是二小姐命最好，未来夫家是镇国公府，当家主母是亲戚，程二公子又那般重视她，嫁过去以后日子不知道多好……” “可不是吗，那天下聘的时候，我偷偷摸摸跑去看了，价值连城的东西不要钱似的堆在一起，后面还来了圣旨……我有个小姐妹在二小姐院子里做事儿的，她跟我说，这些天府里好些小丫头去打听二小姐院子里还差不差人，都是想着到时候能陪嫁过去的。” “那你怎么不去？” “唉，你当我不想啊，我那小姐妹说了，二小姐平日里不喜欢差使人，跟在她身边的也就那两个大丫鬟，院子里根本不差人……再说了，我都被大长公主殿下指派到这边来照顾四小姐了，怎么可能离得了……明天就是百花节了，可惜我大概是没办法出去的。” 第114页 “哎，说起这个，我想起来今天听门房说的，说不是朝城来了个乾国的公主吗，那个公主缠着太子要太子陪她过百花节呢。” “得了吧，门房说的话你也信。” “那门房的弟弟在宫里面做事，昨天来看他哥哥的，说的话怎么就不能信了？” “啊……可是乾国的公主不是来和亲的吗，难不成，看上太子了？” “谁知道呢。” “可是太子不是已经有太子妃了吗……” “谁叫太子是太子呢，未来的皇帝哎。” 屋内，顾竹珊轻手轻脚的从门边走回床上，裹着被子，寒意还没散开，她有些打颤。 明天是百花节，太子会出现在大街上……她一定要出去。 二月初十，是四年一次的百花节，早膳的时候发生了件事，顾棠华边吃粥边听乞烛滔滔不绝的讲。 “今天早上四小姐起了以后一直说要见大长公主殿下，不然就长跪不起了。大长公主殿下去见了她，结果四小姐抱着大长公主就是一顿哭，说是知道错了，还说起了四年前的百花节，据说是四年前的百花节上四小姐拉了大小姐一下，让大小姐没有被发疯了的马踩到，今年又是百花节了，她想起来四年前一家姐妹出门过节的时候了，再想到如今大小姐卧床不起，她觉得难受之类的，总之就是知道错了，求大长公主让她出去看看大小姐。”乞烛喝了一杯茶，又说：“总之，最后大长公主同意了，解除了四小姐的禁足，但是没让四小姐去看大小姐，说是怕染上了天花。” 顾棠华吃着粥，心想顾竹珊这次都是没走错棋，顾昙华就是昭阳大长公主的软肋。 不过……顾竹珊难不成还不死心？ 不死心又能如何？现如今的顾竹珊还能掀起什么风什么浪来不成？ 夜色渐浓的时候，程晏迟来了。 如今程晏迟和顾棠华是定了亲的未婚夫妻，二人出去玩，宋琬如和顾之远也没说什么。 两人是走着往热闹的大街上去的，本来也不远，且今日人多，搭马车反倒不方便。 宋琬如本来是叫乞烛跟着顾棠华的，结果刚走进灯火通明的大街，乞烛就说道：“小姐，我自己去玩啦，未来姑爷你可得照顾好我们家小姐，等会儿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们一起回府。”说罢了就溜了，顾棠华喊都喊不住。 程晏迟牵起顾棠华的手，道：“你喊她作甚，就咱们俩，多好。” 顾棠华无奈：“这丫头……我都怀疑她收了你什么好处了，见着你就溜。” 程晏迟轻咳了一声，说：“见着我就溜，难不成是因为我长得吓人了？好了，走吧，我带你到处逛逛。百花节的大街上到处都是花花草草，说不定有你喜欢的呢。” 顾棠华和程晏迟走了没多久，顾竹芸也带着丫鬟秋荟出门了。之前的秋芽因为禁.书那件事被打发出去了之后，秋荟就成了顾竹芸房里的大丫鬟，最初顾竹芸瞧不上她半点不禁吓、胆子小得要死的样子，看着就觉得烦，但是相处得久了以后，顾竹芸倒是觉得秋荟也还不错，是个很老实的丫头，而且随着她的调.教，秋荟也比先前胆子大了些。 顾竹芸前脚出门，顾竹珊也跟着出去了。门房的人瞧见了，本来有些犹豫要不要问一问，但是想到今日昭阳大长公主已经解了顾竹珊的禁足了，门房便没敢多问。 “太子哥哥，你是不是不愿意陪嘉和出来玩啊？”谢嘉和看着同行的太子，天真烂漫的开口问。 太子笑了笑：“怎么会，嘉和公主远来是客，本宫本来就该尽地主之谊的。” 谢嘉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太子：“日后嘉和就不是客啦，太子哥哥也别拿嘉和当客人，好不好？” 太子一愣，点头笑道：“自然地，说起来，日后嘉和公主还会是本宫的弟妹，一家人之间确实不该客气的。” 谢嘉和眨了眨眼：“那就别叫我嘉和公主啦，叫我嘉和吧……而且，谁想做太子哥哥的弟妹了。”说完，她轻轻的哼了一声，然后便往前走去。 太子眯了眯眼，意味深长的笑了，然后跟了上去。 他先前就听到有人说，嘉和公主想要嫁入东宫，本来还不信的，今日一瞧，倒像是真的了。 要不然，这嘉和公主总不至于想要嫁的是他上头那几个妻妾成群且子嗣都不少了的皇兄吧？ 第59章 20180309 行宫之内, 谢长生狠狠的把手里的杯子往地上一扔，杯子即刻碎了一地。 “国师大人可是忘了，本君才是储君, 临走之前, 父王说过什么，啊？国师大人了真是有风范, 不听王上的，不听储君的, 听一个小丫头的话？”谢长生讽刺的看着奉迎。 奉迎牙齿打颤, 勉强开口道：“殿下……公主要做的事, 臣也拦不住啊……” “拦不住？拦不住还是不想拦？拦不住不会来告诉本君？”谢长生冷笑：“还是说，嘉和那丫头说的话，你心动了？你还真以为她能嫁进东宫, 挤掉现在的太子妃，他日成为大楚的皇后？她脑子简单，你脑子里也算是豆腐渣？” 奉迎颤颤巍巍道：“公主说……若是楚国太子愿意……” “呵。”谢长生一声冷笑：“楚国太子愿意？他要是愿意娶了嘉和这个来和亲的公主，那他就是个草包, 更没有嫁的必要了。” 第115页 奉迎不太能理解谢长生的话，他本来就是前任国师去世之后临时顶替上来的，哪有前任国师的智慧。看着平时吊儿郎当一副不思进取模样、现在却这么严厉骇人的谢长生, 奉迎不敢多说，连忙点头哈腰：“殿下说的是……那现在……？” 谢长生一看就知道奉迎没搞明白怎么回事，他按捺住杀人的冲动，不想没处理好谢嘉和, 还要多费脑子在奉迎身上，所以他解释了一遍，想要彻底打消奉迎的那点不切实际的念想。 “楚国太子，如果皇帝没有想要换太子的想法，他自己又不作死的话，日后定是要登大位的。自古以来，哪个大国不忌讳别国来和亲的公主，哪个大国会然后一个和亲公主做皇后？只要知道未雨绸缪的，都不会想不到这一条。大楚国力强盛，这次联姻是我们乾国求着人家，不是人家求我们，人家为什么要让一个和亲公主有做皇后的可能性？平妻？也就嘉和从小被娇惯了才这么异想天开。” “现如今的大楚太子，东宫又不缺人，为了一个和亲的公主，得罪了皇帝和原本妻族的势力，同时给了其余的皇子一个可以时刻拿捏的把柄……你们是觉得这个太子傻吗？” 说到最后，谢长生厉声问道，吓得奉迎一哆嗦，总算从谢嘉和先前织就的美梦中脱离出来了。 “殿下……臣，臣知错了！” 谢长生语气才略微好了点，他看着奉迎说：“你现在就待在行馆吧，我出去找找嘉和。”现在把谢嘉和带回来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是谢嘉和自己提出的要太子带她去逛百花节的。不过他得去看着她，免得她做出什么丢人现眼还不自知的事来。 顾棠华咬着手里的糖葫芦，心里一边觉得这糖葫芦甜甜酸酸的挺好吃，一边又窃喜的想着还好街市灯火不算太亮而且人多，要不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边走边吃东西的样子被人看到了，回府上了宋琬如铁定要说她了。 等她吃完了，程晏迟用手帕帮她擦了擦唇边的糖汁，然后擦了擦手，笑着问：“还要吗？” 顾棠华摆了摆手：“又不是小姑娘了，谁爱吃糖葫芦了。”仿佛先前吃得欢快的人并不是她一般，程晏迟哑然失笑。 不过看得出来她的确不想继续吃了，程晏迟便没有再提。 又往前走了几步，顾棠华突然挣开程晏迟的手，往前面的小摊小跑了几步，拿起一串红豆手串，回身看向程晏迟：“像不像你上……以前送我的那一串？”本来想说上辈子，但是想起来现在身处闹市，她临时换了个词。 程晏迟走近了看了看，心说我上辈子送你的那串可比这串珍贵精致多了，不过顾棠华笑得开心，他便没说出来扫兴了。 “嗯。”程晏迟点了点头，问她：“喜欢？” 顾棠华看了看手里的手串，点头：“还不错。” 程晏迟问摊贩多少银子，摊贩打量了一下二人，然后小心翼翼的说了个数，程晏迟没继续说什么，付了银子就想去搂顾棠华，结果顾棠华动作比他还快一步，拿着手串就往前走了。 程晏迟失笑，跟了上去。 顾棠华把红豆手串戴到手腕上，做工有些粗糙的手串和原本手上精致的手镯对比很明显，但她很喜欢。 上辈子他给她送过一封信，信封一打开里面的红色的手串就掉了出来，信纸上只附了两句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怪矫情的，不过那个手串她到死都戴在手上。 顾棠华把手腕放到程晏迟眼前，问他：“好看吗？” “好看。”程晏迟毫不迟疑的回道。 皓腕凝霜雪，自然好看，美不胜收。 顾棠华心满意足的收回了手，然后往前走着，开口说道：“方才那个小贩铁定把你当冤大头了……明明看得出来他说得太贵了，你怎么也不知道还个价？” 意料之外的没有听到程晏迟的回复，顾棠华觉得奇怪，扭头望后看去，一个鬼面就突然闯进了她的眼睛里。 鬼面出现得太突然，顾棠华被吓到了一下，小声惊呼着往后退了两步，停下来以后才反应过了过来。 她上前一把揭开那鬼面，鬼面之下程晏迟对着她含蓄温润的笑着。 顾棠华调整了一下心绪，然后面无表情的把面具又给程晏迟叩了回去。 面具之下，程晏迟动了动眼睛，没大明白怎么回事。 顾竹珊看着迎面走来的太子和谢嘉和二人，觉得是老天爷都在帮自己。她顺利的出了府，来到大街之上却不知道该继续往哪个方向走了，她不知道太子会在哪儿。正发愁呢，人就出现了，可不是上天眷顾吗。 太子也看到了顾竹珊，笑着开口道：“原来是顾家的四表妹，许久没看到你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真是巧了。”他说得面不改色，仿佛真的不知道顾竹珊在朝城世家之中名声尽毁的事——哪怕并没有什么证据，只有一个仆人的三言两语，顾家也一直没什么反应，仿佛这件事是假的一般，但是顾竹珊的名声还是毁了。 顾竹珊面上笑意融融，对这太子盈盈一拜：“竹珊也这样觉得，真是巧了……不知这位是？” 顾竹珊看向谢嘉和，心想这大概就是乾国来的那个要和亲的公主了吧？ 果不其然，太子介绍道：“这位是乾国远道而来的嘉和公主，嘉和，这是顾家的四小姐，竹珊，也是本宫的表妹。” 第116页 谢嘉和想起先前宫宴上的事来：“顾家？是之前宫里见到的那个顾家吗？” 太子一愣，想起之前的事来，他点了点头：“是……嘉和你不会是还在因为之前的事觉得心里头不舒坦吧？那事当真只是个误会罢了……” 谢嘉和轻哼了一声，和先前那声哼不同，这一次很显然的带了点情绪。 谢嘉和自小被娇惯溺爱，宠得不成样子，故而除了在长辈面前能有点收敛，她早就习惯了人前毫不掩饰的表达自己的情绪，例如现在对顾竹珊的不喜。 其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按理来说，谢嘉和自认自己不是个会迁怒的性子，顾竹芸是顾竹芸，和顾竹珊没什么关系，但是她现在就是瞧不惯顾竹珊。 谢嘉和想不通就不想了，她看向太子：“太子哥哥，咱们继续逛吧。” 太子点了点头，看向顾竹珊，问道：“表妹是独自一人？” 顾竹珊隐含期待的应道：“是的。” 太子颔首，然后问道：“那不如同本宫和嘉和同行？” 顾竹珊装模作样的犹豫了一下：“会不会太过打扰了……” 太子摆了摆手：“有什么好打扰的，不都是逛吗。” 顾竹珊才道：“那竹珊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谢嘉和看了看顾竹珊，心想她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顾竹珊了。 假，虚伪，太假了。 在这个世上过活，绝大多数人都多少会披上一层虚假的皮，但是像顾竹珊这样的，谢嘉和还是第一次看到。 偏偏太子跟什么都看不到似的，还是笑着跟顾竹珊说话，说的正是之前宫宴上发生的事。 谢嘉和懒得听，就一边走一边偏头看两边的街道，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谢嘉和就懵了，太子和顾竹珊不知道去哪了——简而言之，他们走散了，或者说，她一个人走丢了。 顾竹珊一边跟太子说话，一边往后看，发现谢嘉和果然不知道去哪儿了没有跟上来，心下窃喜，接着太子的话说着，然后才跟突然意识到了谢嘉和不见了一般，“呀”了一声，说：“嘉和公主不见了！” 太子心里咯噔一下，他虽然不怎么想应付谢嘉和，但是若是谢嘉和不见了出了事，他可得负责任的，那就不好了。 见太子想倒回去找人，顾竹珊连忙开口道：“殿下，您这样倒回去也不一定找得到啊。不如……那儿吧，那儿看得远些，说不定比较好找。”她指着一家茶楼的二楼。 太子见状，思索了一下，点了头说好。 谢嘉和发现自己和太子、顾竹珊两人走散了，满脸郁闷的跺了跺脚，现在原地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手就突然被抓住了。 她扭头一看，气焰顿时就低了下去：“哥哥——” 谢长生面无表情：“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谢嘉和低着头小声说：“上次宫宴上起了冲突的那个顾家的三小姐的妹妹，刚刚突然出现了，出现了不说，还把太子给拉走了，我们走散了……这顾家压根就没一个好人！” 谢长生冷冷一笑：“说得跟你自己是个好人似的。” 谢嘉和抬头，刚要反驳，谢长生就说道：“行了，既然都走散了，那就刚好，回行宫吧。” “我不！”谢嘉和瞪大了眼睛，随即又被谢长生看得低下了头，小声道：“我还没逛够呢……我们那儿出了炼丹就是炼丹，从来没有过什么百花节……哥哥，你就让我多逛一会儿吧，好不好嘛？” 谢长生抿了抿唇，点了头，谢嘉和喜形于色，然后就听到谢长生又说：“我和你一起。” 谢嘉和有点低落的哦了一声。 茶楼二楼，顾竹珊惊讶的看着那边的谢嘉和和一个男子纠缠不清的样子，似有些为难的看向太子：“殿下，这……？” 谢嘉和二人的气质在人群之中很明显，他们一上楼就看到了，太子看着那边，说：“那是嘉和公主的哥哥，乾国的储君……嘉和公主和他在一起的话，那就不用担心了。” 顾竹珊敏锐的察觉到太子说的是“嘉和公主”而非亲昵的嘉和，而且听上去也没有那么在意谢嘉和的样子，她顿时勾了勾唇。 顾竹珊看着太子：“那，殿下现在还要继续逛吗？不知道竹珊有没有那个荣幸和殿下一……”她说着就停了下来，因为太子压根没听。 太子低着头看着下面的街道，顾竹珊勉强的笑了笑，也上前假装先前什么都没有说的样子，一边问着“殿下可是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边低头去看。 “呀，原来是二姐姐和程家表哥。”顾竹珊说完了，看向太子，然后就发现，太子的神色很奇怪……说不出来的感觉，就是有点奇怪。 茶楼之下的街道上，顾棠华走在前面，程晏迟手里还拿着之前的那个鬼面具，陪着笑在后面喊她，最后无法，只得大步上前拉住她的手。 顾棠华站停，转过身来看着他。 程晏迟松开她的手，摸了摸鼻子，笑道：“我不是故意吓你的，别生气啦，好不好？” 顾棠华假假的笑了笑：“那——”她拖长了声音，程晏迟疑惑的看着她，然后就看到她先前一直没拿出来的手突然抓着什么来到了他眼前。 看清了她手里的东西，程晏迟受到了惊吓，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去拍她的手腕，然后就着那样把她手里的东西甩了出去，丢得远远的。 第117页 丢出去了之后，程晏迟一边大松了一口气，一边心里边还有点没缓过来，呼吸都有点重。 再低头看，程晏迟就看到了顾棠华脸上藏都藏不住的笑，她最开始还有所收敛，最后就直接笑出声来了。 “哈哈哈哈你果然还是怕蛇，你胆子也太小了，就一根麻绳都能把你吓成这样子。”顾棠华笑得眉眼弯弯。 他怕蛇，她是知道的，先前他故意吓她，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结果一转个弯就看到了不知道哪儿来的麻绳，于是她就忍不住想吓回去了。 程晏迟这才仔细的想了想先前看到的，他以为是蛇，没想到是麻绳而已…… “你也不想想，我哪来的那么大的胆子抓蛇，而且闹市之上我从哪儿抓蛇去？”顾棠华笑着说。 程晏迟颇为无奈的牵着她往前走，说：“你装得太像了，我一时间哪里反应得过来……你这也太不公平了，吓我不说，还嘲笑人。” 顾棠华神色间皆是自得，她轻哼了一声，任由程晏迟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茶楼之上，顾竹珊看着两人走远了，又看了看太子的神色，一时摸不清太子究竟在想什么，只好干笑道：“二姐姐平日里清清冷冷的，没想到也有这么跳脱的时候。” 太子看了她一眼，说：“是吗……”然后低下头，喃喃的说了句什么，顾竹珊最初没听清，然后仔细想了想，突然意识到，太子刚才说的是…… “那可真是……莫名让人嫉妒啊。” 顾竹珊浑身一颤，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竹珊抬头，才发现太子已经准备下楼去了，她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叫住了太子。 “殿下，我可以帮您。” 太子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神色上似乎有些不解：“嗯？帮我什么？” 顾竹珊咽了咽口水，决定赌一把：“殿下……可是对二姐姐有意？” 太子眯了眯眼，语气不自觉的带了一丝危险：“你什么意思？” 顾竹珊连忙道：“殿下别误会，竹珊真的只是想帮您。” 太子笑了声，看了看周围。 这个时候的茶楼人很少，大多都去看大街中心的表演去了，茶楼二楼，从他们刚刚上来开始，就一直只有他们两个人。 现在顾竹珊这么说，太子觉得挺有意思的，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看着顾竹珊：“继续说。” 顾竹珊抿了抿唇，开口道：“殿下，想必您也看出来了，我仰慕于您……您别误会，如今竹珊已经定了亲事了，自然不敢有其他的想法，竹珊已经认命了……但是竹珊想帮您，是真的想帮您……您若是喜欢二姐姐，竹珊有办法。” 太子摸了摸手上的扳指，问道：“哪儿看出来本宫对你二姐姐有意的？” 顾竹珊低着头，看上去有些让人怜惜，她说：“竹珊喜欢您，自然知道对一个人有意是什么样子的。” “那你凭什么觉得，本宫会需要你的帮助？” 顾竹珊盈盈一笑，抬头看着太子，道：“二姐姐不信外人……虽说竹珊和二姐姐关系也不算亲密，但毕竟是姐妹，而且……殿下想要得到二姐姐，必然需要人帮忙，只有竹珊，能够毫无保留的帮您。” 太子不屑的一笑，起身就要走：“你想得太多了，本宫对别人的未婚妻没有兴趣。”何况那是程晏迟未过门的妻。 顾竹珊急急出口：“殿下！您是太子，如今皇上身子不好众人皆知，你就是未来的天下之主，天下的哪个人不属于您？未过门而已，只要您喜欢，就是过了门又如何？您才是太子啊！” 顾竹珊说完，就死死的咬住了唇，她不知道太子会不会被说动，但是她知道，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机会之一了。若是成了，她可以利用这件事摆脱韩家的婚事，说不定还可以嫁进东宫。而且还能毁了顾棠华，一举几得，何不美哉！ 太子被顾竹珊那口口声声的“太子”、“天下之主”给说动了，他停下了脚步。 皇帝近日对他越来越和颜悦色和满意得很的慈父脸，越来越多的大臣对他也比以前尊敬了…… 一身红衣的顾棠华，宫殿之上言之凿凿的顾棠华，大街之上笑得天地失色的顾棠华……皇帝衰败的脸和顾棠华娇艳的笑在太子眼前不停的切换。 他握紧了拳头，下了决定。 是啊，他才是太子，如今皇帝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日后他登基为帝已经毋庸置疑了，程家又如何？顾家又如何？他是太子，难不成连一个看得上眼的女人都得不到？ 他才是未来的皇帝，到时候程家顾家的生死都掌握在他的手中，难不成程家和顾家还会为了一个女子跟他作对不成？ 想到程晏迟的情根深种和顾之远对女儿的宠溺，太子心想，说不定他得到了顾棠华，不但不会失去程家和顾家的支持，反而会被供起来呢？ 太子看向顾竹珊：“她是你二姐，你为何要帮我？” 顾竹珊道：“不说竹珊希望殿下能够心想事成，就说二姐姐能被殿下看上，是二姐姐的荣幸，日后二姐姐一定会感谢我这个妹妹的……” 太子笑了笑：“那你呢，你想得到什么？” 顾竹珊连忙摇头：“竹珊说了，只想殿下心想事成……不久之后竹珊就要嫁给别人了，日后大概再也见不着您了……竹珊就想为您做点事儿，不求别的，只求殿下他日能记得有竹珊这么个人就好……” 第118页 太子扯了扯唇角笑了笑：“那好，说说你要怎么帮本宫吧。” 顾竹珊浅浅一笑，说：“这事儿……殿下可能请得嘉和公主办一场宴会？” 太子说：“这个不难。”谢嘉和如今对他有意，他只要在下次她来找他的时候跟她说一声就好了。 顾竹珊点了点头：“那竹珊就直说了……” 顾竹珊说完，太子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说：“你倒是够狠。” “殿下，二姐姐这般的性子，如果清白不毁，她怎么会甘心嫁给您呢？”顾竹珊笑盈盈的：“而且，自古以来这种事都是女子吃亏罢了，届时外人只会以为是二姐姐不愿意嫁给没出息的程家二公子，想要攀高枝儿，没有谁敢说您什么的。” 太子拍了拍手：“好！那……可就辛苦表妹了。” 顾竹珊盈盈一拜：“殿下满意，竹珊就高兴了。” 太子先走了，顾竹珊站在茶楼二楼看着他的背影，仿佛看到自己无上荣光的未来。 顾竹珊笑了笑，心想太子还是太不了解顾棠华的性子了。顾棠华清冷，性子却是刚烈的，若是真的清白毁了，比起破罐子破摔的嫁给太子，她自裁的可能性比较大。届时她就走了太子的把柄了…… 顾棠华死了才好，还是那么肮脏的死了更好！凭什么世上的好事都落到了她身上？ 嫡出贵女，爹娘宠爱，没有兄弟姐妹之争，又有一门好亲事，未来婆婆温善，未来丈夫深情…… “那可真是……莫名让人嫉妒啊。”太子先前的话再次回响。 顾竹珊笑了笑，可不是吗，真是让人嫉妒啊。 第60章 20180310 谢长生带着谢嘉和逛了一圈, 便说要回行宫了，谢嘉和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他走。 “啊疼！”秋荟被人推了一把，没站稳, 直直的摔在了地上。 顾竹芸上前把她拉起来了, 才咬牙看向那个推人的摊贩。 “你做什么！” 摊贩轻蔑的笑了一声：“老子做什么？小姑娘，老子还想问问你们两个想做什么呢, 在这儿看了这么久，打扰了老子做生意, 结果不买？看上去是大家小姐, 结果连几文钱都拿不出来啊, 别是谁家的丫鬟偷了主子的衣裳……” “你，你放肆！”秋荟站到顾竹芸前面：“我们家小姐就看了没半刻钟，你们家东西不好, 还不能不买了是不是？难不成只要站到你摊子面前就必须买了才能走？你不过是瞧我们两个弱女子，想讹我们罢了！” 这个摊子周围还有其他的摊子，因着秋荟声音大，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这边这个摊贩面子上挂不住了，恶狠狠的一拍案板：“怎么着，你们两个小姑娘不好好待在家里, 出来捣乱啊？” 顾竹芸和秋荟都被吼得往后退了两步，还没来得及反应，后面突然传来了有点熟悉的男子的声音。 “顾三小姐，这是怎么了？” 顾竹芸回头, 就看见了谢长生和谢嘉和两人。 顾竹芸咬了咬唇，被先前不对付的人看到了这般模样，这让她觉得有些狼狈。 谢嘉和走在最前面，顾竹芸和谢长生稍后一点，秋荟跟在后面。 顾竹芸道：“方才谢谢殿下帮忙解围了。” 谢长生摆了摆手：“小事一桩罢了，谈不上什么帮忙……三小姐日后出门，还是得多带点人才好。” 谢嘉和在前面冷哼了一声，说：“就她这个怯懦的样子，就算再带十个人也没用。” 顾竹芸皱了皱眉，但是没说什么。 谢长生呵斥道：“嘉和，说什么呢！” 谢嘉和转过身来，看着顾竹芸，说：“我说错什么了？上次在皇宫里，她瞧不上我当众舞剑，也只敢悄悄不屑，我一剑刺过去她就能吓着，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也不知道辩驳，反倒要长辈安抚和家里的姐姐出头……都说我们乾国女子不讲规矩，难不成你这样的就是讲规矩了，枉为世家千金。” 秋荟上前几步：“你胡说什么呢！虽说你们帮了我家小姐，但是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道理！小姐，我们走！” 秋荟本不是什么胆子大的性子，如今却强势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这让顾竹芸有些动容。 顾竹芸微微颔首，对谢长生道：“今日多谢殿下，我与丫鬟自行回府就好，有缘再见。” 谢长生也没坚持要送她，闻言点了点头，说：“再会。” 顾竹芸故意没搭理谢嘉和，朝前就走了，走出去几步便听见了谢嘉和不屑的骂道：“小家子气！” 她脚步微滞了一瞬，然后便继续往前走了。 其实谢嘉和说的也没错，她是有些小家子气了，以前是偶尔说话不过脑子，容易被顾竹珊牵着跑了，后来在小祠堂孤身一人待了那么久，再出来以后她行事便有些拘谨起来，唯一做过的最放肆的事就是到太子妃面前告了顾竹珊一状，可结果顾竹珊也没受到什么惩罚，反倒是她自己做事更加谨小慎微了。 顾竹芸觉得老天爷是真的不公平的，她和姨娘这么多年来一直本本份份的，可是什么好也没讨着，反倒是顾竹珊做了坏事，却半点事没有。 “小姐……”秋荟见顾竹芸低着头闷闷不乐的样子，说道：“那个嘉和公主哪里知道您的苦，她说的话，您没必要放在心上。” 顾竹芸点了点头。 第119页 “哥哥，你上次给她送安神的香，这次又帮了她，你……不会是想让她做我的皇嫂吧？” 顾竹芸走后，谢嘉和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谢长生递了一个白眼给她：“胡说什么呢。” “得了吧，”谢嘉和撇了撇嘴：“你向来不爱管闲事，觉得麻烦，刚刚却特意上前去帮她……你敢发誓说你真的没其他想法？” 谢长生一愣，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来了先前的宫宴上，他回头看见的顾竹芸——明显受到了惊吓的样子，眼睛都还红红的，有泪水隐隐打转儿，但是脸上却是敢怒不敢言的隐忍。 嘉和说得对，她的确胆子不大，而且还不懂得遮掩。谢长生心想。 但是喜欢？还不至于。谢长生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他是来联姻的。乾国不在意嫡庶，可是大楚注重，为了乾国的面子，他也不可能娶一个庶出女儿回去。 谢嘉和见谢长生不说话，自以为猜到了，又撇了下嘴，说：“哥哥你眼光没问题吧，这么个性子的女子，可不适合做储君的妻子。” 谢长生没搭理她的胡说八道，想了想只叮嘱道：“下次见着人家的时候别欺负人了，你说话太难听了。” 谢嘉和冷哼了一声：“我怎么欺负她了，现在我还是你妹妹呢你就胳膊肘往外拐了，等到时候我留在这儿你带着未来皇嫂回去了，我这个妹妹对于你来说就什么都不是了对吧？” 谢长生皱了皱眉：“谢嘉和，我跟你好好说话你不听是吧？非要跟我吵？” 谢嘉和咬了咬下唇，大步朝前走了，把谢长生甩得远远的。 谢长生想起来还没跟她说清楚不要再接近大楚太子的事儿，只好叹气追了上去。 百花节过去的第二天，顾棠华就接到了出自谢嘉和的帖子。 “说是来了朝城以后还没有好好见过人，故而特意发了帖子邀都城中的贵女公子们前去行宫共宴。”乞巧打开帖子，看了看，然后对顾棠华说道。 谢嘉和日后要留在都城中，如今趁着乾国的人都还在，想多认识些人也很正常。 顾棠华接过帖子，随手翻看着，问道：“大姐和两位妹妹那儿呢？” “都接到了帖子，不过大小姐身子还未好全，见不得风，所以很快就回绝了。三小姐和四小姐那儿，估摸着是要去的。小姐，您可要去？”先前宫宴上谢嘉和与顾家闹得不太愉快，乞巧和乞烛都是知道的。 顾棠华合上帖子，笑道：“自然得去的。” 乞巧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小姐，那个嘉和公主的性子我们都不了解，她万一记恨您，到时候想害您呢？” 顾棠华摇了摇头：“小姐我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哪来那么多人念叨我。再说了，比起害我，她如今更想嫁进东宫，没那个精力搭理我。就算她真有那么闲，我这次不去，她日后还是会记挂这件事的，不如趁着她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看看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乞巧点了点头，说：“那三日后乞烛陪您去，乞烛有点功夫，比较放心。” 从顾棠华屋子里出来，乞巧还是愁眉不展的样子，乞烛安抚道：“乞巧姐姐你就别多想啦，以前小姐要出门谁家的宴的时候，尤其是对方人家的姑娘和小姐有过过节的，你就爱多想，可哪次出了事儿的？是不是？” 乞巧勉强被说服，最后还是叮嘱道：“你……” 乞巧话还没说完，乞烛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连忙接话道：“到时候一定要跟在小姐身边，寸步不离，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不要硬碰硬，我脑子不好使，这个时候就要听小姐的吩咐，不能自作主张……是不是啊我的好姐姐？” 乞巧哑然失笑。 这天上午接到了嘉和公主的帖子，第二天一大清早，乞烛就收到了莫陵送来的信。 看到莫陵，乞烛还很是惊讶的模样：“先前听未来姑爷说你离开朝城办事去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前两天百花节都还没见你呢。” 莫陵笑了笑，把信封递过去，说：“昨天刚回来的。这信是公子写给二小姐的，说是后两日嘉和公主的宴他也会去，约二小姐在行馆内一处见面。具体的地方写在纸上了，公子本来想自己亲自来的，只是大理寺公事繁忙，故而遣了我来。” 顾棠华拿到信，有些想笑。明明托人带个话就好了的事，还要写信，倒是不嫌麻烦。 顾棠华打开看完，就想收着了，乞烛在旁瞧见了，连忙说道：“小姐，未来姑爷派来的莫陵还等着您的回信，他好拿回去交差呢。” 顾棠华无言，这还有什么好回信的？ 她想了想，走到书案前拿了笔在纸上写了个“好”字，然后便拿给乞烛了。 乞烛绞尽脑汁，最后说道：“小姐您可真是干脆利落。” 第61章 20180311 又过了两日便是赴谢嘉和的宴请的日子了, 顾棠华到的时候不算晚，不过也不早了，到的人看上去挺多的, 谢嘉和这次请了不少客人前来。 皇家专门用来招待外来使臣的行馆自然不会差, 外面来看气势恢弘，里面的装潢摆设也极为精致。 顾棠华特意注意了下谢嘉和的神色情绪, 却见她除了最开始进来的时候以外压根瞧都没瞧她一眼，反倒是总是看着她身边的顾竹芸。 谢嘉和目光里带着探究和疑惑, 但是顾棠华直觉的认为, 谢嘉和对顾竹芸没有恶意。 第120页 说起来, 谢嘉和对她和顾竹芸的态度比顾竹珊还要好上几分，这让顾棠华觉得奇了怪了，顾竹珊和嘉和公主此前见过吗？ 正想着, 就有人来禀说太子到了。谢嘉和毫不掩饰的欣喜起来，对众人说道：“本公主先去接见太子殿下，你们自便即可，愿意到处走走的便到处走走, 不想动弹的，也可以就在这儿彼此说说话，本公主待会儿就回来。” 说罢, 谢嘉和就往外走了，快到门口的时候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身来看向了顾竹芸：“你不要走动，本公主等会儿找你有事儿。” 顾竹芸绞紧了手里的帕子, 面露难色。 谢嘉和见她这样，撇了撇嘴，还是多解释了一句：“不找你麻烦，你放心，本公主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 谢嘉和是今日这场宴的主人，她都发话了，顾竹芸也只好坐在原处不动。 顾棠华和程晏迟约好了在行宫东面的一个顶端雕有鹰展翅的亭子里见面——至于为什么程晏迟能说得这么详细，在先前给她的信中他解释了一下，说是以前在工部时接触过的——谢嘉和走了以后，顾棠华便打算去见程晏迟了。 她起身的时候顾竹芸有些紧张的看着她，小声喊可以一声“二姐姐”。 顾棠华看了看她，最终开口道：“嘉和公主若是真记恨上次宫中的事，就不会这么直接的叫你留下来，别担心，不会有什么事儿的……若是你实在觉得不安，可以差人到东面的亭子里找我。” 顾竹芸小幅度的点了点头，有了顾棠华的这番话，她放心了一点。 今日是顾棠华，顾竹芸还有顾竹珊三人一起来的，顾竹珊的禁足被解了，这次她要来倒没人拦她。 顾竹珊就坐在顾棠华身边，听到顾棠华和顾竹芸的对话，她开口笑道：“二姐姐是要去见程表哥吧？” 顾棠华淡淡的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就离开了。 顾竹珊绞了绞手里的帕子，笑意勉强。 顾棠华到那个亭子的时候，程晏迟还没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来，顾棠华坐在亭子边看着水里的鱼游来游去，鱼尾摇曳起一圈圈细小的浪，浪花散开了，又起了另外的。 水里很是热闹。 程晏迟最近在大理寺任职，也算是出了风头，比起以前更是招眼，他一路走来，走不了几步就被迫停下来跟人寒暄。 刚跟户部侍郎家的公子错开，莫陵就笑道：“公子，您现在心里边肯定烦死了吧？” 程晏迟微叹，心想亭子那边人现在肯定等得着急了，偏偏这边到处都是人，走两步…… “晏迟！” 又来了……程晏迟看着迎面来的人，有点想叹气。 宋谨涵见程晏迟的神色，有些无语：“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乐意瞧见我？” 莫陵在后边笑：“宋公子，我家公子忙着去见人呢，现在见谁都不乐意。” 宋谨涵恍然大悟，说：“难怪你今天都没等等我同行，罢了罢了，你去吧。” 程晏迟笑了笑，刚要说话，就看见了宋谨涵身边的人。 “哦，”宋谨涵见他看着宁子安，才想起来介绍：“这位是宁国公府的子安兄，方才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便同行一段儿。子安兄，这是镇国公家的程晏迟。” 程晏迟眉头微挑，面色不变的跟宁子安问好：“久闻宁公子大名。” 宁子安笑着拱手：“久仰久仰。” 方才见程晏迟听到他的身份的时候那一瞬间的异样，宁子安就大概知道，先前他母亲和顾棠华的母亲有意凑和两人的事，程晏迟大概是知道的。不过既然程晏迟能知道这事儿，那就没什么大碍。 顾棠华等得有些无聊了，乞烛也小声抱怨道：“这都等多久了……” 顾棠华想起之前那封信上没有定下时间，真有点失策。 顾竹珊走近亭子，见里面只有顾棠华主仆二人，便对身后几个人使了个眼色，几人便散开了。 顾竹珊走到明路上，走进亭子里，笑道：“二姐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顾棠华看见她，淡淡的笑了笑：“四妹怎么来了？” “我是特意出来找二姐姐的。”顾竹珊笑着说：“二姐姐可让妹妹好找。” “找我？”顾棠华挑眉。 顾竹珊自行坐了下来，说：“也不算是找二姐姐……是这样的，二姐姐也知道嘉和公主会点手脚功夫，方才大家说着说着就说起来了谁家的小姐会点武功，然后就提到了二姐姐的丫鬟，乞烛不是会功夫吗，嘉和公主觉得有趣，想看看。刚好我觉得屋子里闷，就借口出来找你，顺便把乞烛叫过去。” 闻言，顾棠华似笑非笑的看了看顾竹珊，谢嘉和确实像是可能做出这种突发奇想的事的人，不过……她怎么就这么不信顾竹珊呢？ 顾棠华想了想，站了起来，叫了声乞烛，乞烛应了一声，就听到顾竹珊有些不解的开口问道：“二姐姐这是做什么？” 顾棠华道：“自然是去见嘉和公主啊。” 顾竹珊也站了起来，她扯了扯唇角，道：“二姐姐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吗，何必走这一遭，嘉和公主找的是乞烛罢了。” 顾棠华摇了摇头，道：“四妹妹这话说得不好，那毕竟是乾国远道而来的公主，虽说人家找的是乞烛，但也万万没有真的只让乞烛去了就是的道理，让别人瞧见了，只会说我们顾家不会做人。” 第121页 顾竹珊笑了笑，说：“二姐姐说的是。” 顾棠华弯了弯唇，说：“那四妹妹是要留在这儿，还是同我一同过去？” 顾竹珊捏了捏袖里的帕子，道：“我还不想回去，二姐姐先走一步吧。” 顾棠华点了点头，看向乞烛，乞烛微微颔首，抬脚往外走。 乞烛在前，顾棠华在后，乞烛走出亭子的那一瞬，顾棠华隐约听见了顾竹珊在说什么，但是声音太小没听清。 下一刻，突然从亭子两边冒出来了两个人，直接就向乞烛扑了过来，乞烛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方还是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顾棠华猛的反应过来，转身看向顾竹珊，却是眼前一花，随即口鼻就被人用帕子捂住了。 而乞烛那边被两个人缠着，只能看着顾棠华被顾竹珊用手帕捂住了，但是却没办法上前。没办法去救顾棠华不说，乞烛自己这边都应付不过来。 顾棠华嗅到手帕上不同寻常的味道，当下便屏住了呼吸，挣扎起来。 她向后伸出手去扣住了顾竹珊的一边肩膀，但是因着姿势不便而且屏着气的缘故，手上使不出来什么劲儿。 顾竹珊肩膀吃痛，她恶狠狠的瞪着顾棠华，捂着帕子的手上用力，用另一只手的胳膊去打顾棠华的手。 顾棠华抓着她肩膀的手被迫松开来，垂下的过程中挂到了顾竹珊衣服上的珍珠，她手腕上的那串做工并不太好的红豆手串便散开了，掉了零碎一地。 顾棠华下意识抓住了几颗珠子，只觉得眼前一片白光，再不呼吸就要死了，可是一吸气，入鼻的就是更让人眩晕的味道。 顾竹珊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一颗珠子，脚下一滑，手上也松了松，但是很快又捂紧了帕子，顾棠华趁着这个机会，把手里的珠子按到了顾竹珊腰上，然后就再也撑不住了。 顾棠华昏昏沉沉，晕过去前只听见乞烛凄厉的喊她，以及顾竹珊有些难听的低笑。 乞烛看到顾棠华倒了下去，瞪大了眼睛，随即后颈就是重重的一击，乞烛眼前一黑，也倒在了地上。 顾竹珊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顾棠华，扬起嘴角，本来想把掺了药粉的帕子丢到水里，但是又顾忌到这个手帕是她的万一被人看见了不好，所以就塞回袖子里。 顾竹珊低头看了看顾棠华，刚想踢上一脚，先前去路口守着的那个人已经跑了过来：“有人过来了，赶紧走。” 肯定是程晏迟过来了。顾竹珊只得忿忿的收回脚，让人一起把顾棠华弄起来，另外两人架着乞烛，几个人按着先前就计划好了的路线，很快就消失在了这边。 程晏迟和莫陵走到这边，没瞧见人，莫陵想了想说：“要不就是二小姐也被什么事儿绊住了，要不就是等得太久了不高兴了直接回去了。” 程晏迟白了他一眼，走进亭子里坐下来了。 莫陵不解：“公子你就这么确定是二小姐还没来，而不是后面一种情况？” 程晏迟笑了笑：“她没等到我是不会离开的。”若是等久了等烦了倒是有可能，但是比起直接走掉，她只会等他来了再跟他算账。 让人把乞烛丢在了后面的屋子里，顾竹珊和另一个人把顾棠华放到了前面屋子的榻上。 屋子里的香炉在燃，顾竹珊和另一个人都屏着气，放下了顾棠华就捏着鼻子出去了。 关上了门，顾竹珊深吸一口气，说道：“好了，你们去告诉殿下，已经准备好了，他可以过来了。我去把人引过来。” 顾竹珊原本想的最好的情况就是乞烛被骗走，然后她在程晏迟出现之前把单独一人的顾棠华弄晕了给带到这边来，接着她就可以到其他地方去了。 等乞烛去见了嘉和公主，就知道事情不对劲儿了，自然会回到刚才的亭子找顾棠华，而且嘉和公主为了搞清楚事情怎么回事，不会让乞烛一个人回来。 届时找不着人，这件事自然就闹大了。 这边这个院子，是太子之前按着行宫的修建图纸选出来的，少有人过来，但又不是太偏僻的地方，若是要找人，这边这个院子铁定会有人过来查看。 到时候事情就会按着她的设想发展开了，而她自己也不会怎么样，毕竟也只有乞烛和顾棠华知道怎么回事，而到了那个时候，乞烛和顾棠华的话都不值得一信了。 可乞烛没有被骗走，他们只好选择第二手准备的法子，把乞烛也给弄了过来。 只是这样的话，就需要顾竹珊亲自想办法把人引到这边这个院子了。 第62章 20180312 顾竹珊整理了一下头发, 然后便若无其事的走出了院子。 走出院子没多远，顾竹珊就听到了脚踩在落叶上的声音，顿时心头一跳, 她往前走了几步, 就看见了一个不认识的男子。 顾竹珊松了一大口气，低着头便走了过去。 宁子安和顾竹珊擦身而过, 走出去一段儿了，才想起来顾竹珊是顾棠华的妹妹这件事。 宁子安本来也是不认得顾竹珊的的, 但是之前秋猎的时候在皇家围场, 他曾经看到过顾棠华几人在一起。他记性不错, 现在看到了也就想起来了。 想到了顾竹珊的身份，宁子安脚步一顿，回身去看顾竹珊, 人已经走出了老远，步履带着些许匆忙。 这边偏僻，他若不是想过来看看这边池子里的种类稀罕的鱼，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可这顾家的四小姐怎么会在这边，还似乎有点慌乱？ 第122页 宁子安也就是随便一想，没有去深究, 便抬脚走了。毕竟行宫这么大，谁爱去哪儿也不干他的事。 程晏迟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莫陵觉得无趣，刚要开口, 就看见了地上的红色木珠。 “哎，公子，”莫陵捡起来两颗，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程晏迟本来是随意打量了一眼，就这一眼，他突然神色一变。 程晏迟站起来，才发现先前他坐的地方正对着，隔了一张石桌的地上，散落了好几颗红色的木珠。 他又捡了几颗，仔细看了看，心头突然很是慌乱。 “莫陵，你看看四周，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类似于打斗的痕迹？”顾棠华出门一般都是带的会点儿功夫的丫鬟乞烛，如果出了什么事儿，多少会留下些痕迹。 莫陵不明白程晏迟这个吩咐的意思，但是见程晏迟一脸肃穆，便不做多问，应了声是就赶紧出了亭子。 程晏迟留在亭子里查看，看到了地上石砖上的一丝划痕，他把找了找其他的珠子，果然在其中一颗珠子上面看到了不一样的痕迹。 大概是有人踩到了珠子然后滑了一下，程晏迟嘴唇紧抿。 她可能出事了，这个认知让他有些心慌。 程晏迟强迫自己冷静一点，把事情想清楚。 这些珠子是先前百花节的时候他买给她的手串上的，这一点程晏迟莫名的肯定。那天他牵着她的手，摩挲到过珠子上的纹路。 她到底有没有出事，他现在该怎么做…… “你们这是……？”突然有声音闯入。 程晏迟抬头，就看到了宁子安。 宁子安也看见了他，拱了拱手，道：“原来是程公子，还真是巧了，我本是听说这边的池子里的鱼品种特别就想过来瞧瞧，没想到你们也在这儿。既如此，那我便先走了。” 程晏迟站起来，微微颔首：“宁公子慢走。” 程晏迟这一站，宁子安就看见了他手里的红色珠子。 有点眼熟。 宁子安转身走了，步子缓慢。 先前遇到的顾竹珊，步履匆匆，发丝似乎还有点乱？ 这边的程晏迟的随从在亭子附近探查的样子，程晏迟手里的红色珠子…… 珠子很熟悉，他是在哪儿看到过的呢……顾竹珊？他为什么会想到顾竹珊？ 宁子安的脚步猛的止住了。 他想起来了，是顾竹珊。 先前遇到的时候他没怎么注意，看到的都是一晃而过，如今才想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宁子安犹豫了下，还是转身看向了程晏迟。 “程公子在这儿是在等……”宁子安纠结了一下该怎么称呼顾棠华，然后说道：“顾家的棠华世妹？” 宁子安的母亲和顾棠华的母亲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称呼顾棠华一声世妹也说得过去。程晏迟点了点头。 “宁公子方才见过她？”程晏迟不认为宁子安是随口一问。 宁子安摇了摇头，说道：“今日我还没见过顾世妹，不过……你手里的那种红色的木珠我看到过，虽说有些牵强，不过，如果你是在等顾世妹，且那个珠子是顾世妹的东西的话，我想我还是得说一声。” 程晏迟皱了皱眉，道：“是她的……宁公子在哪儿见过？” 这种珠子很常见，集市上随便都能买到，但是世家的千金小姐和夫人重身份，会带在身上的应该不多，如果宁子安今日瞧见过……那大概就是她的了，程晏迟不觉得世上有那么多巧合，尤其是宁子安说出了顾竹珊的名字之后。 “顾家四小姐？” “是。”宁子安颔首：“我看得不真切，不过印象中却是在她衣服上看到了挂着这种红色的珠子，而且她行色匆匆的样子，看上去也不太寻常。” 莫陵在一旁开口道：“公子……这边确实有打斗过的痕迹，痕迹掩盖得很匆忙。” 程晏迟走出亭子，问宁子安：“不知宁公子在哪儿见过顾竹珊？” 宁子安也知道这事儿不对劲儿，往一个方向走去，程晏迟跟上，莫陵也赶紧跟了上去。 宁子安走到先前遇到顾竹珊的地方，指了指一条路：“我印象中她是从这边走过来的……我也只能帮这么多了。” 程晏迟拱了拱手：“已经很多了，多谢。” 说罢，程晏迟抬脚就走了，脚下生风似的。 莫陵匆匆对宁子安道了声谢，也连忙跟了上去。 屋内，香炉里的香缓缓的在燃，香味浓郁。 太子站在床榻边上，看着榻上脸颊绯红的顾棠华，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脸。 “果然很好看。”他说，然后伸手去解腰间的束带。 顾棠华模模糊糊的睁开眼，只看见面前站着一个人影。 顾棠华动了动手，手上却怎么都使不上什么劲儿。 “醒了？”男子带着笑的声音响起，那笑不怀好意。 顾棠华猛的就清醒了不少，她使了劲儿想从榻上下去，结果一翻就直接落到了地上，摔得生疼，不过也更清醒了。 “摔疼了没？”太子伸手要去拉她。 顾棠华躲开他的手，撑着榻边勉强站了起来。 “楚……璋！”顾棠华咬着牙，想往后退，结果被太子一拉，直直的摔到了他身上。 太子在笑：“你别说，你叫本宫的名字，还挺好听的。” 第123页 顾棠华深吸了几口气，蓄了力推开了太子，眼前一片白，浑身无力又燥热，几乎喘不上气来。 她往前走了几步，撑在了桌面上，茶壶茶杯被推得移了位置，还有两个茶杯摔到了地上，碎开的声音刺耳。 “二表妹何必如此……”太子看着顾棠华如同圈子里的跑不出去的羊一般无力的挣扎，唇边的笑加深，他缓缓走过去。 顾棠华重重的呼吸着，看见他走过来，又往后退了两步，这次直接腿软得摔倒了地上，顾棠华的手掌撑到地面的碎瓷片上，手掌很快就溢出了血色来。 顾棠华眼中清明了点，她拿起那块碎瓷片，对上太子。 太子不屑的笑，在这个屋子里待久了，他面色也渐渐变得红润起来，不太正常的那种红。 眼前的顾棠华就是解药，太子心想，然后两大步直接上前扣住了顾棠华的手腕，顾棠华手上一松，碎瓷片就掉到了地上。 “放开我……”顾棠华无力的挣扎，下一刻肩上皮肤一凉，衣襟就被扯开了。 凉意只一瞬，随即就被升上来的热意掩盖。 第63章 20180314 顾竹珊走到园子里, 看着不知道正在跟顾竹芸说些什么的谢嘉和，定了定心，才款款上前。 “公主殿下。” 谢嘉和看了一眼顾竹珊, 轻哼了一声, 问：“怎么了？” 顾竹珊面上带笑，她道：“方才竹珊出去转了一圈, 刚巧碰到了二姐姐，二姐姐说找三姐姐有点事儿, 让我来唤一声。” 谢嘉和皱眉：“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怕本公主害了顾竹芸不成？还特意让你来叫, 你又是个什么身份？” 顾竹芸面色一变, 她连忙低下头说道：“公主殿下误会了，二姐姐……想来是有什么着急事儿，才会这么失了分寸的。”其实她不怎么信顾竹珊的话, 顾棠华做事素来有分寸讲规矩，明面上半点儿不给人挑刺的地方，怎么会像顾竹珊说的那样，让她来叫她？可是没有证据的事儿, 她总不能直接跟嘉和公主说顾棠华不是那样的人，这件事肯定是顾竹珊故意的。 谢嘉和听了顾竹芸的话，站了起来, 道：“既如此，那本公主也去看看好了。” 顾竹芸和顾竹珊都是一喜。顾竹芸担心这是顾竹珊故意叫她离开想害她，然后再把事情推到顾棠华身上，谢嘉和愿意一起前去, 再好不过了。而这也刚好合了顾竹珊的意，若是嘉和公主不去，这事儿怎么能闹大呢？ 顾竹珊盈盈一拜，道：“二姐姐就在先前跟四妹妹说的那个亭子里，亭子上头雕了一只鹰，很显眼。竹珊有些累了，且二姐姐说了竹珊不用再去，故而竹珊就不一同去了。” 顾竹珊想得很好，现在他们过去那个亭子里，程晏迟肯定还在那儿等顾棠华，然后就会和前去的嘉和公主一起发现顾棠华不见了，不见了再去找……要不了多久就会找到现在顾棠华和太子在的那个院子里了。 顾竹芸听顾竹珊没打算去，觉得奇怪，顾竹珊没打算去的话……难不成真是二姐姐叫她有事儿？ 谢嘉和还没走出多远，太子妃和一众女眷就来了。 趁着谢嘉和和太子妃寒暄的时候，顾竹珊小路返回，她想趁着谢嘉和还没大张旗鼓找人的时候先去看看院子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也好赶紧调整。 程晏迟帮顾棠华把衣衫拢好，遮住肩上的肌肤，然后把她抱了起来。 顾棠华面色潮红，她死死的抓着程晏迟的衣襟，咬着唇，好不容易出了声：“霍昭言……难受……” 程晏迟碰了碰她的额头，轻声安抚道：“没事啊，没事，我在呢，没事了。” 程晏迟抱着顾棠华往外走，跨过因为被打晕而倒在地上的太子的时候，他脸色阴沉得很，狠狠的踩在了他的右手上，碾了碾，然后大步往外走。 现在他还不能动他，时机不行，而且现在顾棠华的状态不太好。不过楚璋必须死！还有那个顾竹珊！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程晏迟抱着顾棠华走出屋子，莫陵扶着刚刚在后面的屋子里找到的昏迷中的乞烛等在外面，见他们出来，莫陵下意识想看看顾棠华怎么样，只是顾棠华的脸埋在程晏迟胸前，看不见。 “公子……” 程晏迟的脸色很难看，从先前在外面听见声响，到推开门看见顾棠华被楚璋压着挣扎不开，他杀人的心都有。 她在哭，哭得那么无助，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像个刚逃出狼穴的小猫儿，哭得更厉害了。程晏迟都心疼死了。 “你安置好乞烛，随机应变。” “是，可您这……” 程晏迟抱着顾棠华就走了，莫陵的话都来不及说完。 顾竹珊蹑手蹑脚的靠近屋子，耳朵贴在窗户上，却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她皱了皱眉，想了想就推开了屋子的门。 见太子倒在地上，顾竹珊连忙跑了进去，打量了一下屋子里，顾棠华居然没在？这样都能跑掉？ 顾竹珊关上门走了进去，蹲到太子身边一边喊他一边想着该怎么办，他们太疏忽了，以为顾棠华只是个柔弱女子，结果没想到顾棠华跑掉了，现在该怎么办？ 顾竹珊觉得着急，突然手腕就被人狠狠的拽住了，顾竹珊被拽到了太子的身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太子翻身压到了地上。 第124页 顾竹珊猛的瞪大了眼睛：“殿……” 太子觉得自己现在身处火炉之中，他狠狠的咬在身下的人的唇上，顺着脸颊又咬到了顾竹珊的脖颈上。 顾竹珊吃痛，连忙去推他，却推不动，反倒被抓着双手压得更死了。 被太子匆匆按到榻上的顾竹珊突然觉得，其实这样也好……虽然等会儿说不定会有人过来，但是那又怎么样？反正她名声早就毁了……成了太子的人，到时候他就不得不娶了她，韩家那边的婚事自然也就不成了。 顾家的颜面又关她什么事儿？ 嫁入了东宫，她再想办法获得太子的宠爱，日后太子登基……顾家的人见着她还都得行礼……多么美好的愿景。 顾竹珊的衣服被扯落，但她停下了挣扎，柔顺的依偎到了太子的怀里。 程晏迟抱着顾棠华来到最初的那个亭子边上，打量了下四周，选了个偏僻一点的位置才停下来了。 “霍昭言……”顾棠华觉得自己快要炸掉了，她死死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咬得鲜血淋漓。 程晏迟低头看见了，心疼得要死。 他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柔声道：“乖，忍一忍。” 下一刻，扑通一声，水花溅起，程晏迟抱着顾棠华跳入了水中。 顾棠华觉得舒服多了，程晏迟叫她别咬唇了，她也乖乖的松开了。 “霍昭言……”顾棠华蹭了蹭程晏迟。 程晏迟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嗯，没事了啊……”就是水凉，她本来就畏寒，以后怕是更怕冷了。 不过也没什么大碍，好生养着就是了。 “冷……”顾棠华呢喃道。 “嗯，那我抱紧一点。” 程晏迟抱紧了，顾棠华又挣扎：“热！” 程晏迟哭笑不得，只好松开了一点。 顾棠华蹭了蹭他的脸，脑子还是有点恍惚，还有些委屈：“恶心死我了。” 程晏迟应了一声，说：“那些恶心的人，我会帮你处理掉的，好不好？” “嗯。”顾棠华点了点头，靠在他胸口，不知道想起什么，又笑了起来：“你看，我果然没用，只会惹祸。” “谁说的，”程晏迟摸了摸她被打湿了的头发，道：“金子本来就是显眼的，贪的人自然眼红。” “还好你来了。”顾棠华觉得脑子清楚了点了，身体里的热气也散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初春湖水的凉意。 顾棠华往程晏迟怀里缩了缩，才继续说道：“先前我在亭子里等你，顾竹珊突然出现了，想支开乞烛……对了，乞烛呢？我晕过去之前，乞烛和两个人在打斗……” “没事，她就是晕过去了，莫陵会安置好的。接着呢？顾竹珊没能支开乞烛，干脆直接来硬的了？” 顾棠华点了点头：“这次的事情，太子和她都是主谋，顾竹珊没那么大的本事在行宫里自如的行事……可我想不明白，顾竹珊想害我，多少也有点动机，太子呢？这么做对太子有什么好处？”她还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足够让太子为了她失去理智。 程晏迟讽刺的笑了笑：“阿棠，你当这个太子和上辈子做太子的我一样么？能力不足，心思不放在大事上，反而致力于勾心斗角，跟深宅怨女似的。” 顾棠华轻笑：“你嘲讽人的时候都不忘自卖自夸……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宁子安。”程晏迟说：“你的手串不是掉了吗，他瞧见了顾竹珊身上的珠子，刚好又看到了我在等你的亭子里捡到的珠子，心生疑惑就说了。后来我和莫陵在那边附近找……还好找到了。”还好不算晚，要不然……他都不敢想。 顾棠华说：“那还得谢谢他……” “嗯，我谢就成，你不用亲自谢了。” “好。”顾棠华失笑，又道：“顾竹珊和太子肯定还有后招……”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程晏迟见她脸色开始发白，轻声问道：“要不我们上岸去吧？” 顾棠华摇了摇头：“再等一会儿，还有点难受……” “头还晕吗？” “不怎么晕了，就是手越来越疼了……”顾棠华动了动先前一直抓着程晏迟衣襟的右手，嘶了一声。先前其他的感官压过了手掌上的伤口，现在人清醒了，伤口的疼也强烈了不少。 “你衣服上沾了血了……”顾棠华皱了皱眉头。 “你手怎么受伤的？”程晏迟没管衣裳的事儿，连忙问道。 她右手掌有一道不浅的划痕，泡了水以后伤口边缘泛白。 程晏迟觉得难受：“这得多疼啊……你先前怎么不说？” 顾棠华：“之前没感觉到……你别这样，我又不是瓷娃娃，小伤口而已。” 程晏迟叹气：“你可不是瓷娃娃吗，又娇贵又怕疼……” “你什么意思啊，敢情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顾棠华轻哼了一声。 程晏迟没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说：“对啊，可不是吗，难养得很，所以也只有我能养得好。” 谢嘉和和沈环玉走在前面，顾竹芸跟在后面，这么多人同行，让她心中莫名不安。 谢嘉和对太子的态度不是秘密，她压根就没有掩瞒的意思，故而作为太子妃的沈环玉依然是不会不知道的。 知道归知道，见了面却还是要笑脸相迎。 第125页 一个是先前她得罪过的乾国公主，一个是她之前利用过来对付顾竹珊的太子妃。顾竹芸看着她们假笑寒暄，半点不敢动弹。 先前沈环玉和谢嘉和说话，问起她们这是要去哪儿，谢嘉和没多想就说了，沈环玉便说要同行，谢嘉和自然不可能拒绝。 沈环玉本来和一众贵妇人在一块儿，她要和谢嘉和一同前往，其余的贵妇人各有心思，大多都跟着一同走了。 这些人对谢嘉和去见顾家的二小姐要做什么不感兴趣，她们感兴趣的是太子妃沈环玉和明晃晃的觊觎太子的嘉和公主要怎么相处。 看戏的人从来都不会嫌事儿大。 一众人动静不小的来到行宫东边，有人小声同身边的人说道：“来这么偏的地方做什么，真是奇了怪了。” “管他呢，咱们跟着就行。” 又走了一段，谢嘉和抬头看了看亭子顶上展翅正欲翱翔的雄鹰，问顾竹芸：“你四妹妹说的就是这儿？” 顾竹芸看了看，不太敢确定：“应该是吧。” “可是没人啊……”谢嘉和皱了皱眉：“不是你四妹妹耍我们吧，也不对，她最开始只提到你一个人，要耍也是耍你……或者说是你二姐耍了你们姐妹俩。” 顾竹芸有点急了：“不是的……二姐姐不会耍人的。”顾棠华那个性子，说好听了就是识时务，从来不主动招惹事儿，直白点就是懒散，懒得做事……顾竹芸先前一直很羡慕顾棠华的随性。 沈环玉接话道：“所以，虽说本宫和众位夫人是主动提出想同行的，但是按你的意思，算起来，也是府上四小姐耍了我们一众人了？” 顾竹芸张了张唇：“我……”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说先前顾家四小姐就被人指控妒害家中姐姐，没想到这么久了还是不知悔改，居然敢在嘉和公主的宴请之上戏弄两个姐姐，当真是大不敬云云。 顾竹芸着急得要命，心里把顾竹珊骂了个狗血喷头，心想这个顾竹珊整日里到底是多无趣才会做这种事，又讨不着半分好处的……但顾竹珊本来就不正常，做出什么来其实都挺正常的。可是为什么顾竹珊做的事，现在承受着别人笑讽的人却是她？凭什么？ 隔得不远的水里，程晏迟和顾棠华都听到了岸上传来的声音，两人对视。 顾棠华笑了笑：“怎么办？” 程晏迟说：“看我们的默契了。” 他们不可能继续待在水里了，要不然之后再出去就说不清楚了，可是也没时间给他们商量下该怎么做了。 谢嘉和看见顾竹芸那副被人说闲话了还不敢动怒的样子就生气，心想着她哥哥果然品味特别，居然喜欢这样的……虽然谢长生始终不承认，但是就冲着他也没有否认这一点，谢嘉和就知道，谢长生肯定对顾竹芸的态度不一样。 就当是为了她哥哥，谢嘉和心想着，便开口道：“当务之急是找到顾竹珊问个清……” “来人！” 谢嘉和话未说完，就听到了男子的声音。 “快来人救人！” 声音从不远处的水里传出来，岸上的人先是面面相觑，直到有个人忍不住开口：“莫不是水鬼——”，谢嘉和才猛的回过神来：“快！看看是不是有人落水了！” 沈环玉也道：“赶紧的！救人要紧！” 程晏迟抱着同样浑身湿透了顾棠华被人从水里拉起来的时候，岸上的人都惊住了。 程晏迟像是没看到岸上的人似的，把闭着眼睛的顾棠华放到地上，拍着她的脸颊，一声声的喊着“阿棠”。 没一会儿，顾棠华突然呛出一口水来，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二……二姐姐！”顾竹芸才回过神来，连忙解开自己的披风，跑上前把披风盖在顾棠华身上。 程晏迟用披风把顾棠华裹住了，才看向其余人，似乎是没想到这么多人，他皱了皱眉。 “劳烦嘉和公主请个大夫，阿棠伤着了手。” 程晏迟衣襟上还有血色，谢嘉和猛的点头，让人去请随行的医官，然后对程晏迟说道：“先带顾二小姐去我的寝殿吧，在外面吹风也不是个事儿，而且她的衣裳湿了得换下来。” 谢嘉和话音刚落，突然有女子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哭喊着“小姐”。 近了一看，原来是顾棠华的丫鬟。 乞烛跑到顾棠华身边，见她惨白着脸，自责得要死，眼泪止都止不住：“小姐，都是乞烛没保护好您，小姐，您可不能有事儿啊！” 顾棠华见乞烛没事，放心了些，声音有点虚弱的开口道：“我……没事，别担心。” 沈环玉皱着眉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嘉和凉凉一眼看过去：“人都出事了你还顾着看热闹。” “你！” 程晏迟和乞烛一起把顾棠华扶着站了起来，顾棠华靠在程晏迟身上，神情恹恹，整张脸苍白得几乎透明。要不是知道顾棠华只是在水里泡久了，而不是真的呛着了，程晏迟早就忍不住带她离开了。 程晏迟开口：“无妨，正好我也想问问怎么回事……阿棠，你怎么会落到水里去了？” 顾棠华其实现在状况还好，就是看着惨，但是说话还是没问题的，不过为了装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的可怜模样，她没说话，只悄悄在乞烛扶着她的手上写了个“四”字。 第126页 乞烛明白过来，扑通一声就跪下来了：“都是乞烛的错，没有照顾好我家小姐……先前小姐在亭子里等未来姑爷过来，四小姐突然过来了，说嘉和公主找奴婢有事……” “胡说！本公主何时找过你！又找你个丫鬟做甚！”谢嘉和不可置信。 乞烛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道：“公主殿下别误会，奴婢没那个意思……现在想来，应该是四小姐知道奴婢会点功夫，所以想支开奴婢才那样说的……只是当时我家小姐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因为是四小姐说的话，所以就信了，就说要带着奴婢去见嘉和公主，可是四小姐拦着小姐不让去，说是嘉和公主只是找奴婢而已……后来，”乞烛哭得不能自已，毕竟她说的基本上都是事实，没能保护好顾棠华的自责让她抑制不住的难受，“后来，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晕了过去，再醒的时候，就是被未来姑爷……也就是程二公子身边的随从在草丛里找到的。” 最后那个说辞，是先前她醒了以后莫陵跟她说的。乞烛说罢，便去看顾棠华，见顾棠华没有异样，便知道自己没说错什么话，松了一口气。 乞烛哭得稀里哗啦的，顾棠华又凄凄惨惨的站在面前，当下不少人就信了。 程晏迟低头问顾棠华：“是你四妹妹推你下水的？” 顾棠华露出了些许苦楚，她点了点头。 落水是最合适的说辞，不然无法解释他们为什么会在水里，只有这样说，先前顾棠华中了催.情.香的事才能不被揭开。要不然，顾棠华的名声就毁了。 先前程晏迟说了“看我们的默契了”之后，顾棠华笑了笑，然后把头埋到了水里，两个人就在那一刻想好了说辞。 程晏迟叫乞烛起来，然后让她扶着顾棠华，又叫了刚才和乞烛一起过来、一直站在后面的莫陵护送，最后对谢嘉和道：“劳烦嘉和公主再派个人送一送……剩下的事，我在就足够了。” 谢嘉和看向自己的丫鬟，丫鬟点了点头，也上前扶住了顾棠华。 顾棠华看向程晏迟，程晏迟温声道：“没事的，你先去把手包扎好，把湿衣裳换下来，这边有我在呢。” 顾棠华迟疑了下，才点了点头。 顾棠华被扶着离开了，谢嘉和忍不住说道：“程公子，你要不先去换身衣裳？” 程晏迟摇了摇头，说：“还是先把事情搞清楚吧，阿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若不是我来得及时，便是差点丧了命了，还是先弄清楚……方才大家都听到了，这件事和顾四小姐有关，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本是顾家的事，不该闹大才是，不过……事关人命，就不是家事了，还劳烦诸位与我一起把事情查清楚。” 自然不会有人拒绝。 程晏迟继续问道：“敢问诸位，为何会到这边来？这么多人……怕不是巧合吧？” 顾竹芸小声道：“是四妹妹叫我们过来……”说着，顾竹芸彻底没了声音，她瞳孔放大，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顿时遍体生寒。 沈环玉眯了眯眼：“顾四小姐最初只叫了顾三小姐一人前来，这个是嘉和公主亲耳听到 的，不会错……二小姐和她的丫鬟说的话，没必要骗人，所以说就是顾四小姐推了顾二小姐下水，然后假称二小姐找三小姐，三小姐若是一个人过来了，二小姐又没有被救起来，那……可就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顾竹芸腿一软，跌坐到地上。 顾竹珊可真是狠毒啊！ 不光是顾竹芸，其他人也纷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顾四小姐好像都还没及笄吧，怎么这么狠毒……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程晏迟先前就猜，这些人会过来这边大概和顾竹珊脱不了干系，不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直接的有了关联，而且不用他说，这些人就已经自行补了一场大戏。 甚好。 谢嘉和也是被沈环玉的话惊出一身冷汗，她接着说：“只是她没想到，我会和顾竹芸一起过来，而且顾二小姐和未婚夫约在这边见面，然后被救了起来……” 程晏迟面色阴沉的开口：“顾四小姐，现在在何处？” “方才她来说了话就走了，但没有注意到她去了哪儿……”谢嘉和说着，便冲剩下的丫鬟说道：“去，叫人一起找，把顾竹珊找出来！” 闻言，程晏迟道：“多谢嘉和公主。” 谢嘉和摆了摆手：“居然敢在本公主的宴请上行如此恶毒之事，本公主从也不会饶了她！” 罢了，谢嘉和见程晏迟一身狼狈，又说道：“找人多少需要点时间，程公子不如先去换身衣裳，收拾收拾仪容？我记得前面不远就有个院子，里面应该是有专门给客人备下的、方便万一弄脏了衣裳能换下来的。” 程晏迟点了点头，一来他确实得收拾一下，二来就是……程晏迟看了看谢嘉和指的方向，大概就是先前他找到顾棠华的地方了……刚好，他可以去看看太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程晏迟也离开了，剩下的人就不怎么顾忌了，和关系不错的夫人交谈了起来。 顾竹芸从地上起来，眼睛都还是红的。 沈环玉看着谢嘉和，开口道：“嘉和公主……听说今日太子殿下来了以后就不知去向了，先前只有你见过他？” 谢嘉和又不傻，怎么听不出来沈环玉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在。忍了一路了，现在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第127页 “娘娘说笑了，太子殿下要做什么，去了哪儿，您都不知道，本公主怎么知道。”谢嘉和笑眯眯的，仿佛外面那些“乾国来的公主总缠着太子殿下”的传言是假的。 沈环玉似笑非笑，道：“殿下是夫，为妻者怎能多加干涉丈夫的事。只是本宫听闻近日嘉和公主和殿下走得挺近的，故而才有这一问，不过没想到，原来嘉和公主也不清楚啊。” 沈环玉和谢嘉和声音不大，还沉浸在先前顾家的事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唯有站得比较近的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只是都垂着眼当作没听见。 谢嘉和笑道：“娘娘说笑了，若是娘娘着急找太子殿下的话，待会儿把顾竹珊审问完了，本公主可以让人到处去找找。” 沈环玉笑意寡淡，她刚要继续开口，突然就有个小厮横冲直撞的跑了过来。 “跑什么跑。冲撞了人怎么办！”沈环玉厉声呵斥。 小厮跪了下来，着急道：“小的知错了……只是事出突然，小的……小的……” “行了，到低发生什么事了？”谢嘉和问道。 小厮有点发抖，他说：“今日小的正要去换寒秋院的茶水，正巧遇到了要去换衣裳的程二公子，程二公子刚巧不识路，便叫小的带路去寒秋院。结果到了寒秋院以后……” 说到这里，小厮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谢嘉和催促道：“到底怎么了？程二公子出什么事了？” “不是不是……”小厮连忙摇头，“是寒秋院里面有人……程二公子就说要换个放有可以给客人换衣裳的院子。小的觉得屋子里动静不对，打算离开前查看一下……就看见……” 小厮猛的一磕头：“就看见里面的人是太子殿下和顾四小姐！” 众人哗然，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顾家姐妹之间差点闹出人命的事大，还是如今听到的这个比较夺眼。 沈环玉厉声道：“放肆！” 小厮被吓得连忙磕头：“小的，小的真的没看错，今日来了的客人小的们这些做下人的都会记着，当真是没看错……” 谢嘉和经过了最初的惊讶，如今则是有点看笑话似的看着沈环玉：“娘娘，这可是行宫原本就有的下人，可不是本公主带来的，难不成大楚连自己养出来的下人是个什么秉性都不清楚？” 沈环玉握紧了双手，心想她大概还是太仁慈了，毁了顾竹珊的名声有什么用，就该把她杀了才是。 “那程公子人呢？” “小的说了屋子里不对劲以后，程二公子便说让小的来请太子妃娘娘个嘉和公主，这事儿他处理不了……故而程二公子去就近的院子换衣裳了，小的就找了过来。” 行宫内不管有没有人住，每个院子是要固定时间打扫的，茶水和备在里面的衣裳也是要每日一换的，程晏迟会遇到刚好前去换茶水的小厮也很正常。 但是……绝大多数，除非是有仇的，要不然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大多数绝对是当作不知道，而非闹大了，徒惹了两家记恨不说，半点好都讨不着。 程晏迟为人素来低调，这么多年以来，唯独高调行事了一回，就是先前去顾家提亲和下聘的时候，可见其对顾棠华的看重。 如今顾棠华差点被顾竹珊害死，程晏迟知道屋子里面有个顾竹珊，自然不会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定还巴不得更多的人知道。 想到这一层的沈环玉又给顾竹珊记上了一笔，再看那个前来报信的小厮也是分外不顺眼。这个小厮就是个白痴！程晏迟叫他来他就来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 小厮被沈环玉瞪得一瑟缩，也反应了过来，自己好像太冒失了……但是先前实在是被从窗户看进去看到的事情震惊到了，而且程晏迟吩咐他来报信的时候的模样有些骇人，让他下意识就遵从着做了。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带路！”谢嘉和在一边说道。 那个小厮赶紧爬了起来。 沈环玉瞪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谢嘉和一眼，心想这个嘉和公主不是想嫁给太子吗，现在这是在做什么！想要把人都带过去毁了太子的声誉吗！ 谢嘉和一脸无辜：“娘娘您瞪本公主做什么……本公主也是为了太子着想，毕竟总不能听这个小厮一面之言就相信了太子和顾竹珊有染吧……而且，顾竹珊可是把她自己的堂姐都推到了水里，还想要陷害给亲姐姐的人啊，太子要是真的和顾竹珊在一块，那多危险啊。” 在场的人纷纷小声道：“是啊，还是赶紧过去看看吧！我们都一起去，万一有什么事，还能有个照应。” 沈环玉咬了咬牙，抬脚就走。 寒秋院内，太子看着身下娇柔的顾竹珊，霍的起身，捡起地上的衣衫匆忙的穿。 顾竹珊强忍着疼痛坐起来，抱着被子，满脸通红，娇娇怯怯的喊了一声：“殿下……” 太子找不到自己的束带了，有点着急的到处翻，顺带把原本在地上的顾竹珊的衣裳丢到她身上：“赶紧穿好！”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了，太子担心万一有人会过来，看到了就不好了。现在也没时间问顾竹珊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顾竹珊有点委屈的开口：“殿下……我好疼……” 太子皱着眉，刚要说话，就听到外面嘈杂的脚步声，他眉头皱得更深了，但是束带还没找到，他衣衫不整，头发也乱糟糟的，顾竹珊还这个样子，有人进来了的话，根本就说不清。 第128页 太子重视自己的太子之位，也重视自己的声誉。这么多年来，他的声誉一直都不错，说不上特别好，但绝对没有让人挑刺的地方。 太子一阵懊悔，责怪的看了看顾竹珊，要不是她，他怎么会做出这么没脑子的事！ 顾竹珊被他这一眼看得心里一凉，还来不及解释什么，屋子的门就被推开了。 “呀！”女眷们纷纷退远了，谢嘉和不想污了自己的眼睛，最开始就站到了一边，然后随着往后退的人一起退到了院子里。 只剩下沈环玉和她低着头的丫鬟站在门口。 “你们……” “殿下。”沈环玉凉凉开口，打断了太子的话，又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情状，接着说道，“你们收拾一下再出来吧……收拾好点，本来就成笑话了，别更让人看了笑话。” 屋子里，太子衣衫凌乱，手里还拿着皱到一起的束带，发冠都是歪的。 顾竹珊抱着被子坐在榻上，露出来的肩膀和脖子上星星点点的痕迹很是明显。 但凡长了眼睛的人，就没办法说出他们两个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话。 第64章 20180315 程晏迟换好了干净衣衫, 擦干了头发，剩下的交给了小厮处置，然后他便往顾棠华那儿去。 顾棠华在嘉和公主的寝殿的偏殿, 程晏迟来的时候乞烛还在帮她擦拭湿发。 程晏迟上前从乞烛手里拿过帕子, 接着帮她擦头发，乞烛一懵, 刚想说程晏迟这样不符规矩，就听到顾棠华问程晏迟：“怎么样了？” 乞烛眨了眨眼, 便退了出去。 莫陵站在门外, 见乞烛出来了, 毫不意外。 “二小姐怎么样了？我刚才瞧见嘉和公主的医官来了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小姐说她没事，只包扎了手上的伤就让大夫走了……”乞烛说着，看了看周围, 四下无人，她才小声问道：“哎，莫陵，先前到底怎么回事啊？” 乞烛昏过去了以后再醒来, 就只来得及记住莫陵告诉她的一套说辞，然后就急匆匆的去找顾棠华他们了。到底怎么回事，乞烛并不知道。但是应该不会就像先前人前说的那么简单, 顾竹珊没那么大的本事在行宫里安排人对她家小姐下手，这个乞烛还是能推测到的。 莫陵想了想，说：“事情有点复杂，还是之后你问二小姐吧, 二小姐应该更清楚……其实我都还有点懵。不过好在人没事。” 乞烛点了点头，过了会儿又说：“你家公子也太没分寸了……直接就进去了，也不想想万一不方便呢……” 莫陵笑了笑，没说话。 屋内，程晏迟动作轻柔，回顾棠华的话道：“自作孽，不可活。” 程晏迟把先前水边发生的事说了说，然后道：“之后我就去换湿衣服去了，本来是打算去先前找到你的寒秋院，顺带看看楚璋怎么样了……你猜寒秋院发生了什么？” 顾棠华想到那屋子里香炉里的香，眨了眨眼。 程晏迟接着说道：“我在半路上遇到了要去换茶水的小厮，是那个小厮看到的，屋子里是顾竹珊和楚璋。” 顾棠华瞪大了眼睛，一阵哑然。 “之后我就吩咐那个小厮去找太子妃和嘉和公主了，现在估计寒秋院里都是人吧。”程晏迟摸了摸顾棠华的头发，放下了手里的帕子，拿起妆台上的木梳帮她梳头发。 顾棠华见他又拿起了簪子，开口道：“还是叫乞烛进来吧……” 程晏迟没说话，手上继续，尝试了半刻钟，无奈的又全部拆开。 顾棠华看着铜镜里的程晏迟，没忍住笑了出来。 程晏迟本来还想尝试，但是顾棠华抓住了他的手。 顾棠华回过头来看他，唇边带笑：“以后再试吧，现在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程晏迟想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心下遗憾，轻咳了一声，说道：“手生了……” “嗯，”顾棠华浅笑盈盈：“叫乞烛进来吧。” 乞烛给顾棠华梳好了头发，道：“小姐，好啦。” 顾棠华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说：“我们回去吧。” 乞烛说了声好，又问道：“要知会嘉和公主一声吗？” “让行宫里的下人去告知一声就好。”何况，现在应该是没什么人会在意她的事的，毕竟和太子与顾竹珊有染相比，她落水一事已经是“水落石出”了，自然是前者更为让人好奇。 之后程晏迟就直接带着“虚弱无力”的顾棠华离开了行宫，有不知道缘故的人瞧见了便打听是怎么回事。 人们从来都不缺好事之心，尤其是嘉和公主请来的都是年纪不算大的宾客，见过的风雨到底不多，没那么沉稳老练。 于是一个问一个，一个传一个，最后顾棠华还没回到顾府，消息就已经传到了昭阳大长公主和宋琬如等人的耳里了。 “现在外面都说，四小姐……四小姐将二小姐推入水中，要不是二小姐被程二公子救了起来，现在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丫鬟跪在下面，战战兢兢的说着外面传回来的消息。 宋琬如听到，整个人如同被丢到了寒冬的冰水里，猛的站了起来：“棠儿如今怎么样了？她人呢！” 丫鬟连忙说道：“二小姐没什么事，按道理来说，程二公子送二小姐回来，应该早就到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第129页 宋琬如只觉得头晕目眩，脚下一软，好在一边的锦绣姑姑扶住了她。 宋琬如却猛地推开了锦绣姑姑，跑到下面跪了下来，看着昭阳大长公主，眼眶迅速泛红：“棠儿七岁那年冬天掉进了水里，就差点没了命，高烧几天几夜，我和她爹都以为救不回来了，没想到老天爷眷顾，棠儿最后没事……这么多年来，虽说心知过分宠溺女儿不好，但是一想起那年她好不容易醒过来，懵懵懂懂的好些日子才愿意开口喊爹娘，我们夫妻俩就不忍心让她有半分不高兴。好在棠儿乖巧，这么多年来哪怕我和她爹再宠溺，也没把棠儿养歪了……” “在地方上多年，要回朝城了，我和她爹就怕棠儿不习惯，怕她觉得自己在地方上长大，会觉得自己比不上都城里的姑娘……也怕家里的小姐妹会不喜棠儿……棠儿是真的乖善得让我们做爹娘的都心疼啊……刚回来不久，顾竹珊就害我棠儿，之后母亲不愿意家中不睦，不愿意把事情弄个清楚，棠儿难道不难受吗！可是她还是说都是一家人，既然没什么事那便算了，不想让长辈为难……” “可是母亲！”宋琬如泪水直下，“棠儿打小就没受过这么多委屈，要不是顾及姐妹之情，要不是顾及姐妹之情……可是她顾竹珊可有半点拿棠儿做姐姐！母亲，今日一事，棠儿是运气好，被程晏迟救了起来，如果没有救起来呢！如果救起她来的是旁的男子……母亲，我这个做娘的见不得女儿受此大苦，若是此时您还要拿所谓的家中和睦和顾家名声来给顾竹珊开脱，那您就别怪儿媳做出别的事了……顾家的名声，早就被顾竹珊给毁了！” 宋琬如声声泣血，昭阳大长公主听得也是不落忍，连忙让锦绣姑姑把宋琬如扶起来。 “琬如，你何苦这般。我可是糊涂之人？竹珊做出这种事，自然该受到应有的惩罚，你放心，棠儿也是我的孙女啊，我又怎么忍心她受委屈……”昭阳大长公主也懊悔不已，她以前太过心软，没想到竟会让顾竹珊这么一个小小庶女逼到如此境地！ 锦绣姑姑把宋琬如扶起来，宋琬如浑身无力的靠在软椅上，死死的咬着牙，今日一事，顾竹珊必须拿命来偿！ 昭阳大长公主一拍桌案：“顾竹珊人呢！还不如把她给我带回来！还有二小姐和三小姐，都找回来！” 一直都没能把话说完的丫鬟声音发颤：“四小姐……四小姐她……” “怎么了，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丫鬟连忙脑袋磕地，把话一股脑说了：“四小姐被人发现在行宫内一处院落与太子……苟.合……好多人都看到了……” 昭阳大长公主也是浑身一震。 “我错了……”她喃喃开口，“对顾竹珊太过仁慈，以致于如今顾家才是彻底成了个大笑话了。” 谋害堂姐，欲陷亲妹，无媒苟合……不，还不止，顾竹珊还有和韩家二公子的婚约在身！ 莫陵驾车，乞烛坐在他边上，顾棠华和程晏迟在马车内。马车走得极为缓慢，慢得乞烛都想要打瞌睡了。 马车内，顾棠华头靠在程晏迟腿上睡得安稳。程晏迟动作轻柔的摸着她的头发，怕惊醒了她。 毕竟先前短短时间内发生了那么多事，被迷晕，又有迷香在后，先后还跟顾竹珊和太子废了不少精力，之后又在初春的水里泡了那么久，没离开行宫的时候还得强打着精神。顾棠华刚上马车没多久就睡着了。 程晏迟有心想让她多休息一会儿，等会儿回了顾府还得费精力应付。 顾棠华突然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看着马车顶，好一会儿脑子才清醒了。 程晏迟把她扶了起来，顾棠华问道：“我睡了多久？还没到顾府？” “嗯，马车走得有点慢。” 顾棠华蹙了蹙眉，说：“还是快点回去吧，万一我娘在家中先听到了消息，怕是会着急死的。” 程晏迟点了点头，掀起车帘对莫陵说道：“走快点，太慢了。” 一脸我不知道是谁在半个多时辰前让赶慢点的莫陵听了以后，只觉得一言难尽。 马车快了起来，很快就到了顾府。顾棠华刚要下去，就被程晏迟拉住了：“我抱你？” 先前从行宫出来，就是程晏迟抱她离开的。 闻言，顾棠华回头对程晏迟笑了笑：“好啊，不过我娘看见了想打死你的时候我可不管。” 程晏迟也笑：“岳母不是那般凶残的人，你别败坏岳母的名声。” 昭阳大长公主听完了传话的丫鬟的话，让人去行宫把顾竹珊和顾竹芸都带回来，然后就靠在了椅子上，她觉得自己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没气死，还真是上天眷顾了。 宋琬如神色肃穆的坐在一边，一言不发。 丫鬟突然冲进来打破了一室的沉寂：“二小姐……二小姐回来了！程二公子送二小姐回来的。”说到最后，丫鬟的神色有点怪。 宋琬如哪管得了她神色如何，听到这话以后连向昭阳大长公主行礼都忘了，直接跑了出去。 昭阳大长公主看着她的背影，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对锦绣姑姑说道：“我暂时不想走动了，你代我去看看棠华怎么样。” 锦绣姑姑应了声便也紧跟上去了。 来报的丫鬟说顾棠华往海棠园回去了，宋琬如便直接往那边走，结果在半路上就撞上了。 第130页 看见程晏迟抱着顾棠华，又看不到顾棠华的脸色，宋琬如着急的上前，问道：“棠儿怎么了？” 顾棠华连忙挣扎，先前程晏迟非要抱，她挣扎不过只能把脸埋起来不看别人怎么的脸色，可是现在她娘都来了，还抱着像什么话。 程晏迟这次没为难她，顾棠华刚有动作，程晏迟就把她放下来了。 顾棠华微红着脸，看着宋琬如，说：“娘亲，我没事儿。” 宋琬如一眼就看到了她包扎过的手，连忙拉过她的手，问这是怎么了。 顾棠华柔声安抚道：“娘亲，女儿真的没事儿，您看，我现在在这儿站得好好的啊，您别急。” 宋琬如缓了几口气，看着面前带着浅笑的顾棠华，总算定下心来了。眼睛一转，看到程晏迟，想到方才看到他抱着顾棠华的事，宋琬如终于明白过来为何先前那丫鬟说话时神色有异了。 第65章 20180316 宋琬如牵着顾棠华的手, 带着她往海棠园走，一边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赶紧跟娘说说……你是不知道, 先前娘听到外边的消息的时候有多着急……这手怎么伤着的？” 顾棠华刚要开口, 就瞧见锦绣姑姑过来了，想了想便道：“回了院子再说吧, 不过娘您真的别急，女儿没事。” 锦绣姑姑问了安, 又关切了几句, 到了海棠园的院门口便折回去了。 走进了院子, 乞巧便迎了上来，见几人一脸沉色，没敢多问。 程晏迟看着母女俩往屋子里走, 丝毫没有想起来后面还跟了个他的样子，只得叹了叹气，停了下来，没跟进去。 虽说顾棠华的房间他进过不知多少次了, 但是毕竟现在她娘在呢，他也不好“不懂规矩”。 进了屋子，乞巧关上了房门, 站到了乞烛边上。 宋琬如拉着顾棠华坐下，说道：“那小子先前抱着你进来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么懂规矩，方才看到你被抱着的样子，吓得我还以为……” 顾棠华笑了笑, 说：“娘亲，先前就是做做样子，毕竟我现在该是虚弱得很的才是……” 顾棠华沉思了下 ，然后就把今日在行宫的事说了，从顾竹珊害她，到后来程晏迟从寒秋院把她救出来，再到后来在嘉和公主和太子妃等人面前的事，以及顾竹珊和太子的事，再就是两个人回来得这么迟的缘故，通通说了个透彻。 宋琬如越听面色越沉，最后她一拍桌案站了起来，原本对顾竹珊就起了杀心，现在更甚。 “歹毒至极！”顾竹珊必须死！这次要不是她棠儿运气好，现在满城风雨中沦为耻辱笑话的就是她的棠儿了！要是没有程晏迟，宋琬如都不敢想，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乞巧和乞烛都还处于震惊之中，尤其是乞巧，先前在海棠园里什么风声都没听到，现在才知道了这么大的事，一阵后怕。 “乞巧，乞烛，你们去找大夫来给小姐再探探脉。”宋琬如说。 顾棠华站起身，把宋琬如按到凳子上，道：“找大夫作甚，女儿没事……” “你呀你，到底还是年纪小……中了那种东西，又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哪能不好生看看。对了，你也别站着了，赶紧躺下好生休息，其他的事都交给娘。”宋琬如又站了起来，喊乞烛和乞巧：“乞烛，你去叫大夫，乞巧，来伺候小姐宽衣。” “娘亲——” 顾棠华知道宋琬如是太过担心自己，最终还是没有再反对，任由乞巧给自己宽衣，然后被宋琬如塞到了锦被里。 顾棠华被裹得严严实实，觉得有些好笑，但是宋琬如满脸的心有余悸让她觉得愧疚，如果躺一会儿、看看大夫能让宋琬如安心的话，那也很好。 乞烛很快就叫来了大夫，大夫探了探脉，写了个调养的方子递给乞烛，说：“二小姐并无大碍，只是寒气入体，二小姐本身身子就畏寒，故而得好生调养一番，旁的就无大碍了。夫人不用担心。” 宋琬如才彻底放下了心。 送走了大夫，宋琬如坐在床边给顾棠华掖被子，说道：“顾竹珊到底做了什么，等今夜你祖父、大伯父还有你爹都在的时候，娘会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棠儿放心，这回你受的委屈，爹娘一定给你讨回来。” 顾棠华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拉住宋琬如的手：“娘亲……” “棠儿莫怕……”宋琬如反手握住顾棠华，说：“棠儿打小就没有受过这种苦……顾竹珊这次一定要付出代价。” “娘亲打算怎么做？”顾棠华问道，想了想又开口，“……让她拿命来偿？”就算不论顾竹珊要害她的事，光是顾竹珊和太子的事，就足够让她“意外病逝”了。 宋琬如迟疑了下，问：“棠儿可是觉得太残忍？” 顾棠华没有犹豫的摇了摇头：“不是，善恶终有报，顾竹珊有什么下场都是她该的……可是，娘亲，别脏了您的手。”顾竹珊的确该死，可是不能该她娘下手。 宋琬如笑了笑，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轻拍了两下，道：“无妨，娘知道的。棠儿好生休息，娘先走了，晚会儿再来看你。” 顾棠华点了点头。 宋琬如走出屋子，看到院子里的程晏迟，走上前，认真道：“这次多谢你了。” 程晏迟连忙说不敢：“表婶折煞晏迟了，阿棠是晏迟未过门的妻子，晏迟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方才瞧见大夫来了，阿棠现在如何了？” 第131页 “没有大碍，好生调养一段日子就好。” 程晏迟放心的点了点头，又说：“想必表婶应该知道整件事了，旁的不必忧心，倒是宁公子那边……” 宋琬如颔首：“子安那边不必担心，子安不是嘴碎之人，知道轻重缓急。” “那便好。”程晏迟道。这次的事情可以骗过所有人，但是宁子安那边却是不可能的，宁子安至少知道顾棠华不是被顾竹珊给推下水的这件事。程晏迟不了解这个人，担心万一出了差错。 “你现在还不回去？”宋琬如打算离开海棠园去见昭阳大长公主，等着顾竹珊被带回来，见程晏迟还没有走的打算，故而有此一问。 程晏迟有点尬意的笑了笑：“我打算……再看看阿棠。”说罢了，他看了看宋琬如，又开口问了句：“可以吗？” 宋琬如叹了声气：“去吧。”然后便走了。 程晏迟看着她离开，松了一口气，连忙进了屋子。 “怎么样，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程晏迟坐到床边，摸了摸顾棠华的额头。 顾棠华坐起来，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什么事，只是我娘担心，非要我躺下休息，不好驳了她的意，让她担心罢了……帮我把外衫拿过来。” 程晏迟把一边的外衫拿过来给顾棠华披上了，才问道：“表婶可有提要怎么处置顾竹珊？” “大概会是病逝吧，顾竹珊做的事，顾家不可能再容得下她了。” “你在担心什么？”程晏迟问道。 顾棠华淡淡的笑了笑：“你说，先前顾竹珊就只是觊觎太子，还什么都没做，太子妃就能毁了顾竹珊的名声，这次太子妃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她是会任由顾竹珊就这样死，还是借着顾竹珊和太子有染这件事把顾竹珊迎回东宫，再折腾呢？” 程晏迟握着她的手，说：“楚璋和顾竹珊都会付出代价的，谁都不能伤你分毫。” 顾棠华靠到他肩膀上，说：“你别乱来。顾竹珊我自己对付，太子那边……毕竟是太子，你可明白？” 程晏迟搂过她的身子，说：“放心，我知道分寸的……阿棠，我瞒了你一件事。” “嗯？” “不是什么大事，等成亲了再告诉你。” 顾棠华不解，抬头去看他，然后就被程晏迟一手按住了脑袋，又靠回了他肩上。 “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我何时骗过你，是不是？” 顾棠华弯了弯唇角，没再多问。 “太子妃娘娘，公主殿下……”丫鬟急匆匆的跑到寒秋院院子里，抿了抿唇，低着头说：“顾家来了人，说是来接人回去……” 沈环玉冷笑了一声。 待在屋子里死活不出去的顾竹珊听到了，连忙不管不顾的跑了出来，也不去看其他好事者的神色，直接问道：“人在哪儿？”她颜面尽失，太子殿下也不管她，先前出了屋子就直接离开了，徒剩她一人不知所措，现在顾家来了人，哪怕回去了也是修罗一场，也比在这里好。 顾竹珊一走，寒秋院的人没多久就散了。 沈环玉满脸寒意，一步一步走得咬牙切齿。 谢长生先前进了皇宫，一回到行宫就听到了那般令人哑然的事，无言至极，心想谢嘉和又做了一件蠢事，好好的请什么宾客办什么宴…… 谢长生正想着要不现在就再去皇宫一趟，在皇帝面前表达一下他们这边也是无辜的，免得临走了还让楚帝迁怒……然后就看到了独自一人的顾竹芸。 谢长生眉头一挑，不是说顾家来人了吗，怎么顾竹芸还在行宫内？ 第66章 20180318 顾竹芸也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谢长生, 迟疑了一下，停下来行了个礼：“殿下。” 谢长生点了点头，问：“顾三小姐怎么在这儿？” 顾竹芸抿了抿唇, 没说话。 她要脸, 所以方才顾家的马车来接人的时候，顾竹珊跑了出去, 她却悄悄的走开了。和顾竹珊同车回去，她嫌难看。只是没想到会遇到谢长生, 也不知道谢长生知不知道这件事……不过既然消息都传回顾府了, 那谢长生应该也是知道了的。 “我这就走了, 殿下请便。”顾竹芸微微颔首，便要抬脚走。 谢长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顾竹芸走到他身边的时候, 谢长生突然出口：“顾三小姐是要回顾府吗？如果不唐突的话，我安排马车送你吧。” 顾竹芸一愣，随即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顾竹芸并不想麻烦谢长生，但是事实上她不得不承认, 如果没有谢长生的帮忙，她要回去就得再到谢嘉和面前去，现今谢嘉和身边定有不少人, 虽说顾家颜面尽失了，但是她不想在到人前被人耻笑一次。 顾竹珊被带回了顾府以后，就直接被关到了小祠堂里，等着顾延等人回来了再做处置。 顾棠华知道顾竹珊回来了, 便催促一直停留在这里的程晏迟回去。 “要不了多久我爹他们就要回来了，你还留在这儿，他们回来了面子上过不去。”顾棠华说道，“你别担心，我爹娘都在，我自己也不是傻的，还怕我受欺负不成？” 程晏迟抬手摸了摸顾棠华的脸，她原先惨白的脸色如今已经恢复了红润，只是唇上原先咬出来的伤口就特别明显了。 “阿棠……” 第132页 “嗯？” 顾棠华眨了眨眼，程晏迟已经偏头低了下来，冰凉的唇印在她的唇上。 顾棠华睫毛微颤，没有推开他。 程晏迟弯了弯唇，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顾棠华被迫启唇，只得紧紧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服布料。 “阿棠……”程晏迟终于放开了她，眉眼亮晶晶的看着她的眼。 顾棠华被看得不好意思，低声咕囔了句“欺负人”，然后把头抵在了他肩上，不去看他，也不让他看她。 程晏迟摸着她的头发，唇边笑意难掩，低着头看着她白皙优雅的脖颈，幽幽道：“你什么时候嫁给我呀？” 顾棠华被他幽怨的语调逗笑了，抬起头看他：“你去问我爹娘啊。” 程晏迟二话不说就站了起来，顾棠华一懵，连忙拉住他：“你干嘛？” “去问问你娘，什么时候把你嫁给我。”程晏迟笑眯眯的。 顾棠华哑然：“别闹。” 程晏迟笑着又坐回了床边，看着她的眉眼，道：“真好看。” 顾棠华轻笑，然后一本正经的看着他，道：“你也很好看。” “那，”程晏迟问道，“是这张脸好看，还是上辈子那张脸好看？” 顾棠华一噎，心想可惜她现在这张脸和上辈子相差无几，要不然倒是可以反问一下他。 顾棠华认认真真的回忆着霍昭言的脸，然后又看了看程晏迟，咬了咬唇，凑到他脸上亲了一下，笑道：“都好看。” 程晏迟被这一下和她的笑迷得神魂颠倒，下意识就又要往上凑。顾棠华连忙捂住自己的唇，催促道：“行了，你赶紧走。” 程晏迟点了点头，又揉了一把她的头，说：“那我走了，有事的话就让人去镇国公府找我。” 顾棠华点了点头。 当天顾延、顾之遥和顾之远父子三人差不多是同时回到顾府的。 顾延坐在主座上，满脸震怒，狠狠地拍在桌上，震得茶杯都颤了颤。 “顾竹珊呢！待过来！” 昭阳大长公主坐在他边上，闻言看向锦绣姑姑。 锦绣姑姑微微颔首，便带人出去了。 顾之遥满脸尴尬愧疚：“是儿子教女无方……还牵连了棠华，”他又看向顾之远和宋琬如，惭愧道，“实在愧为长辈。” 宋琬如素来温婉，如今却是一句话都没有接，顾之远不想让大哥那般尴尬，但是女儿受了那般大的苦，顾之远张了张嘴，最后也是一言不发。 “行了，都坐下。”顾延威严的开口。 几人都沉默着坐了下来，顾延才看向宋琬如，问道：“棠华怎么样了？” 顾延的话，宋琬如不可能不回。 “父亲放心，棠儿被救及时，还好。” “能过来吗？” 宋琬如一愣，点了点头：“能的。”顾棠华的状态看上去并不虚弱，过来是没问题的。 “那就去把棠华也带过来吧，这件事她也在场比较好。” “是。” 宋琬如刚要让人去叫顾棠华，顾延又叹气道：“干脆把家里人都叫过来吧，阿锦，阿铮，还有竹芸，都叫过来。”蔡姝身怀有孕四月余，顾昙华仍然卧床，两人就算了。 “是。” 顾竹珊被带来的时候，顾棠华几人还没到。她满脸凄惶的跪在堂中央，看着不苟言笑的顾延和昭阳大长公主，又看了看满脸毫不掩饰的嫌恶的宋琬如，最后眼睛落到了自己的亲爹顾之遥脸上。 顾之遥失望至极，叹了叹气，没有看她。 顾锦和顾铮先到，顾棠华和顾竹芸也很快过来了。 看着狼狈的顾竹珊，顾棠华只是淡淡的略了过去，坐到了宋琬如身边。 人都到齐了，顾延咳了一声，看向昭阳大长公主。 昭阳大长公主眉眼凉薄：“竹珊，你来说说，你做了什么好事？” 顾竹珊咬着牙，她现在除了多捱些时间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了。 顾竹珊不傻，她知道如果太子忘记了自己，那她除了死就再无任何可能了。 或许太子现在自身难保根本就想不起来她这个人，可是她只有寄希望于太子了。 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除了死犟。 昭阳大长公主冷笑了一声，开口道：“不说话？你以为不说话就算了？顾竹珊，顾家可是有哪处薄待了你了？先前倒是我眼瞎，居然真的信了你是真的想通了……罢了，你不说话也无妨，锦绣，你说。” “是。”锦绣姑姑应道，事情原委宋琬如先前就来跟昭阳大长公主说过了，锦绣姑姑当时就站在边上，把宋琬如的话和滔天的愤恨听得一清二楚。 如今昭阳大长公主让她再说一次，无非是因为顾延几人还不知道真实的详情罢了。 顾竹珊再无生机，锦绣姑姑一边开口说着，心里一边想到。 锦绣姑姑尾音未落，顾之远就站了起来，面色阴沉难看，他便头看了看低着头正乖巧坐着的顾棠华，又看向顾竹珊，冷笑：“顾竹珊，我倒是十分好奇了，你帮着太子对付棠儿，有什么好处？” 顾竹珊紧咬着嘴唇，仍旧一言不发。现在的情况，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不如什么都不说，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宋琬如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有意拖延，声音冷厉道：“你觉得太子现在自身难保，还有精力关心你如何了吗？”罢了，她话音一转，“就算有……等他想起来你，你也没机会等到了。” 第133页 顾竹珊猛地抬起了头，惊骇的看着宋琬如，又看了看屋子里的其他人。 顾之遥也看着她，轻声道：“是为父管教不严，以至于你犯下如此滔天大祸，顾家颜面尽失……罢了，毕竟父女一场，待你去了，为父允你一场体面的丧事。” 顾之遥不护着她，顾竹珊半点都不感觉意外，虽说是父女，可是两人之间的父女情实在稀薄得可怜，顾之遥压根就不可能为了她和二房作对。 “锦绣，送四小姐回小祠堂，备好酒水，送四小姐。”昭阳大长公主看着顾竹珊，目光冰冷，仿佛她已经是个死物。 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异议。顾竹珊的心顿时拔凉，她没想到顾家人会这么狠心，连半点时间都等不了，现在就要送她去死。 顾竹珊被带走的时候整个人面如死灰，连挣扎都忘了似的。 顾棠华和顾竹芸始终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顾棠华是懒得说话，顾竹芸是不敢说话。 顾锦神色淡淡，他对两个庶妹都没什么太大的感情。顾铮尚还有点茫然，紧闭着唇看着从来这里到离开都没有说过话的顾竹珊被带走了。 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顾竹珊的结局就定了下来。 屋子里寂静了很久，宋琬如突然站了起来。 众人都看向了她。 宋琬如对顾延和昭阳大长公主道：“儿媳去看看。”宋琬如平日里很好说话，但是顾棠华是她的逆鳞，在顾棠华的安危面前，她不在乎自己的行为会不会让顾之遥等人觉得咄咄逼人。 她不看着顾竹珊死，就不能安下心。 昭阳大长公主叹了声气：“去吧。” 宋琬如刚要走，顾棠华就拉住了她：“娘亲……”她不想宋琬如去。 宋琬如对顾棠华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便要走，顾棠华想了想，说：“女儿跟您一起去。” 满屋子的人都怔住了下，顾之远最先反应过来，他说：“去吧。”去看看也好，他的女儿可以良善，但是不能被人欺负了还忍着。 葛姨娘听完了丫鬟偷听回来的消息，整个人一下子就软在了地上。 丫鬟连忙去扶她，好不容易才把人扶了起来。 葛姨娘惶惶然的推开丫鬟，嘴里念叨着：“不行，我得去求老爷，求老爷，求二爷二夫人，求二小姐放过四小姐……” “姨娘！”丫鬟连忙拦着她：“姨娘，没用的！” “怎么会没用……老爷很喜欢我的，我求求老爷……” “姨娘！” 葛姨娘掉着眼泪，正要往外跑，从外面却走进来了一个人。 那人满身霜华，款款的走进了进来，见葛姨娘这个样子，她笑道：“葛姨娘，可需要我帮你？” 葛姨娘有些茫然：“柳姨娘……你说什么？” 柳姨娘还是笑着，胸有成竹的开口：“我说，我帮你啊。” 第67章 20180319 葛姨娘不信：“你帮我, 你能怎么帮我？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柳姨娘吗？” 自从蔡姝掌管了大房中馈之后，柳姨娘被架空，且因着先前和顾之遥那一闹也失了宠了, 现如今连出门都没那么方便了。 柳姨娘不怒反笑：“反正你现在也没其他法子了, 不想看着你女儿就那样死了，那听听我说的又何妨？” 葛姨娘迟疑了下, 点了点头：“你说。” 柳姨娘道：“你去求老爷是没有用的，求二房的更没有用, 毕竟四小姐只是个庶出的, 差点害了两个姐姐, 又毁了顾家的名声……没有谁会在意她的死活的。不过……现如今满城都知道了四小姐已经是太子的人了，那太子那边为了面子，迟早会来人提亲的。” “可是……他们现在就要, 就要喂毒酒给四小姐啊……”葛姨娘满目仓皇。 “是啊，怎么就这么狠心呢……所以说，你得想办法给四小姐拖延时间啊。”柳姨娘虽然上了年纪，不过依旧容貌昳丽, 她笑盈盈的：“葛姨娘，如今整个家里，最金贵的是谁？” 葛姨娘猛地抬眼, 最金贵的……最金贵的…… “少夫人？！”葛姨娘看着柳姨娘。 柳姨娘一笑：“你还不算笨……蔡姝现如今可是再金贵不过了，她肚子里的可是顾家嫡长孙的嫡长子，你看，就像今日这么大的事, 他们都没让蔡姝去，还不是怕惊吓到她肚子里的孩子？” 葛姨娘还愣在原处，柳姨娘道：“你去求蔡姝啊，求她出口，她开口了，哪怕是大长公主殿下都得斟酌五分。要是她不肯，那……要怎么做，就看你到底有多想救四小姐了。” 柳姨娘说完就走了，葛姨娘怔了一会儿，猛地回神，就往外面跑去。 “二夫人。”锦绣姑姑见鸩酒已经备好了，便看向宋琬如。 顾棠华站在宋琬如身边，静静的看着不远处那一杯透亮的酒水。 宋琬如点了点头。锦绣姑姑便上前端了酒，朝绑在床上的顾竹珊走去。 顾竹珊被束缚住手脚，看着锦绣姑姑走来，整个人颤抖着往后缩，缩得很慢，每一下都尽显恐惧。 她想求救，但是嘴里塞了布喊不出声音来，只能瞪大了眼睛使劲的摇头。 锦绣姑姑让人上前制住顾竹珊，然后拿下了她嘴里的布。 “四小姐，您就别做无用之事了，好好的去了，还能得个体面……啊！”锦绣姑姑的手腕被顾竹珊咬住，手上一疼，杯子里的酒就撒了出来。 第134页 猛地一推，锦绣姑姑甩了一下手，作为昭阳大长公主身边最为亲近的侍女，她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过疼是什么感觉了。 锦绣姑姑看了一眼宋琬如和顾棠华，见二人没什么动作，便直接拿过了酒壶。 另外一个丫鬟扣住了顾竹珊的下巴，锦绣姑姑将酒壶嘴对着顾竹珊凑了上去。 顾竹珊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她不甘心啊，本来以为她可以从此飞上枝头，可是事实告诉她，枝头上的凤凰并不想让她这个麻雀飞上去并列，甚至想在她往上飞的时候就把她给掐死在襁褓之中。 冰凉的壶嘴贴上她的唇，顾竹珊觉得自己死定了，连挣扎都放弃了。 “住手！” 丫鬟尖利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宋琬如和顾棠华都看了过去，锦绣姑姑停了下来，顾竹珊也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顾棠华看着那个喊出了“住手”二字之后就开始大喘气的丫鬟，蹙着眉头。 丫鬟又喘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的开口：“葛姨娘……葛姨娘她，她挟持了少夫人，说，说是如果四小姐死了，她就带着少夫人和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去死……大长公主殿下只好让奴婢赶紧来……好在赶上了。” 宋琬如冷笑了一声，突然上前打破了桌上的茶杯，然后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片，就朝着顾竹珊走过去。 “二夫人！”锦绣姑姑连忙喊出声。 宋琬如仿佛没听到似的。 顾棠华抿了抿唇，上前拉住宋琬如，从她手里拿出那块碎片，丢到了地上。 “娘亲，先去看嫂嫂那边怎么样了，现在暂时先不动顾竹珊……”顾棠华看向一脸劫后余生的顾竹珊，勾了勾唇，“只是现在不动而已，她做的事，没那么容易就过去了。” 罢了，她轻声道：“谁都不是好欺负的，是吧，四妹妹？” 顾竹珊打了个寒颤，顾棠华看她的眼神，比宋琬如拿着碎瓷片朝她走来还让人害怕。 锦绣姑姑留了三个身子健壮又有点手脚功夫的丫鬟在顾竹珊的院子里看着她，然后随着宋琬如和顾棠华离开了。 葛姨娘拿着簪子的手都在颤抖，她满眼通红的看着面前的人，原先在厅堂里等着人来禀顾竹珊已经喝下了毒酒的消息的众人，现在都在这边。 顾之遥脸色难看得很：“葛香，已经让人去阻止顾竹珊被灌毒酒了，你还不赶紧把人放开！” 葛姨娘手里拿着簪子，尖利的一端抵在蔡姝微凸的肚子上面。 蔡姝颤颤巍巍的，不敢有半点动作，就怕葛姨娘疯魔起来伤着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葛姨娘掉着眼泪摇头：“我没看到四小姐平安无事，就不会放开……对不起，我也不想的，可是……都是你们逼我的！我只有四小姐这么一个女儿，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要是她死了，我也不活了！” 顾棠华到的时候，刚好听到了她最后一句话。 宋琬如眉头皱得紧紧的，很不甘心。 “行了，顾竹珊没死，你赶紧把人放开！” 葛姨娘松了口气，但是还是不敢信，万一……万一其实顾竹珊已经死了，他们骗她呢？ “我要亲眼看到四小姐没事才行！我要亲眼看到！”葛姨娘尖叫出声。 “行，”顾锦见蔡姝脸色越来越白，担心得很，“你可以去，先把阿姝放开！” “不可能！”葛姨娘摇头，“她得跟着我一起去！”葛姨娘知道，自己能抓住蔡姝做人质纯属侥幸，她先前来找蔡姝的时候，蔡姝没有对她设防。而且蔡姝现在身子弱，她也只能制得住蔡姝。 葛姨娘挟持着蔡姝往外走，尖利的簪子抵在蔡姝的腹部，让所有人都望而却步，等到两人出了院子，剩下的人才连忙跟了上去。 还没到顾竹珊的院子，蔡姝已经是满头冷汗了，她死死的咬着唇，只敢小声的呻.吟，肚子坠坠的疼，蔡姝觉得难受得要死。 葛姨娘脸上神色慌张，她一直在说抱歉，但是手上的力道却不受控制的越来越紧。 到了顾竹珊的院子，葛姨娘看到完好的顾竹珊，大松了一口气。 葛姨娘把蔡姝往前一推，然后就进了屋子，把门关上了。 蔡姝往前一扑，还好后来的顾锦接住了她。 “夫君……”蔡姝抓着顾锦的手，喊道，“好疼……孩子……” 顾锦连忙抱起她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喊道：“赶紧找大夫！” 慌乱得很。 “四小姐！”　葛姨娘扑到顾竹珊面前，泣不成声。 顾竹珊瞪着她：“你怎么把蔡姝放走了！你怎么能把她放走！没了蔡姝，他们就没顾忌了啊！我还是会死的！” 葛姨娘一瑟缩，她小声道：“可是……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 “她肚子里的孩子如何关我们什么事！”顾竹珊恶狠狠的，“都怪你！你做事怎么就不能过点脑子！你把蔡姝放走了，最迟明天，他们就又会想起来我了！他们会杀了我的！” 葛姨娘站在那儿，有些茫然无措。 顾锦和蔡姝的院子外，柳姨娘躲在暗处。她笑意融融的看着那些人进进出出，手忙脚乱。 顾竹珊会怎么样，可不干她的事，不过，刚好可以利用一下爱女心切又没有什么脑子的葛姨娘。 她跟蔡姝其实没仇，不过……谁让顾之遥负了她呢？顾之遥在乎什么？顾之遥在乎的很多，而她能动的，就只有一个蔡姝。 第135页 顾之遥害了她一辈子，那就让顾之遥最为器重的长子来还。要是蔡姝此后再也不好生养就好了。 柳姨娘原先是想直接给顾锦或者蔡姝下药，然而她自从失宠，行事就没那么方便了，好不容易让她揪到这个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死吧，都死吧。 最好从此以后顾家家宅不宁，怨气缠绕。 大夫来了以后，宋琬如就让顾棠华回海棠园去。 “棠儿，顾竹珊的事，没那么容易就算了，你放心。” 顾棠华笑了笑，说：“娘亲，您掌管家中中馈，够忙了，这件事，女儿自己来处理可好？” 宋琬如一顿，摇了摇头：“这件事不用说了，娘来处理，你别管。” “娘亲……” “乞巧，送小姐回院子。” 宋琬如在这件事上难得的固执，顾棠华只好按捺下来。 回到海棠园，顾棠华让乞巧和乞烛备纸笔。 乞巧和乞烛不知缘故，只得按着她的话来做。 顾棠华按着记忆，开始下笔。 完了以后，顾棠华把纸交给乞烛：“乞烛，你手脚方便些，明日一早就出门把这个买回来。” 乞烛接过去，歪了歪头：“这是……药方？” 顾棠华点了点头，也勉强算个药方吧，不过是绝子药。 上辈子她见过太多腌臢事了，这个绝子药的方子，还是她偶然得知的，听说效果不错，某位担心庶子的存在会影响自己儿子的地位的夫人，生下嫡子之后就给她的丈夫下了这个药熬的浓汤，一碗，此后二十多年，府上都没有过子嗣出生。直到有个妾侍怀了孩子，生下了一个男孩，那位夫人不甘心，觉得孩子不是她丈夫的，事情才闹开了。最后那个孩子果真不是其丈夫的，而是妾侍和小厮通.奸生下的。 顾棠华以往从来没听过一汤绝子的药，便记了下来，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用得上。 “小姐，您身子不舒服吗？要不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乞巧道。 顾棠华摇了摇头：“不是我要喝的……是给顾竹珊的。” 乞巧和乞烛都有点好奇，不过没接着问。 虽然夜色已浓，但是顾家今日乱成这个样子，谁都睡不着。 蔡姝也那边还没个消息，顾棠华靠在软塌上无所事事。 她不知道顾竹珊到底会怎么样。不过到底也就两种可能，一种就是明日蔡姝安稳了以后，顾家人想起来了顾竹珊，然后就处置了她，一不做二不休。第二种就是，还没等顾竹珊被处置，东宫那边就来了人。 就算顾竹珊最后真的被东宫接走了，一个不可能有孕的女子，东宫又有记恨她的太子妃，以及姬妾无数，顾竹珊在东宫不可能有好日子过。 不过，顾竹珊还是死了比较好。 顾棠华想了想，不能等顾家人想起来顾竹珊再做处置，夜长梦多。 可惜现如今时辰太晚了，府上虽然有毒酒，但是现如今蔡姝那边手忙脚乱，她没办法取到，且人手也不够。 只能等明日一早乞烛去买了药回来，至少先给顾竹珊喝下去了绝子药，然后等宋琬如那边方便了，立刻去取毒酒。 顾棠华抬头看了一眼房梁，太高了，要不然一尺白绫就够了，旁人就算看到了顾竹珊的尸首也找不出刺来。 皇帝看着连夜送上来的弹劾奏折，翻看了几本，就直接丢到了底下跪着的太子身上。 “你做的好事！啊！东宫的女子不够吗！你非要在行宫做出这种事，丢人都丢到了别国使臣年前去了！” 太子颤颤巍巍：“儿臣……儿臣当时魔障了……” “可不是魔障了吗，能做出这种事来。”皇帝声音冷淡。 如果这个时候太子敢抬头的话，就会发现，即使语气失望透顶，皇帝的眼中也是没有半点愤怒的影子的。 第68章 20180321 太子回到东宫的时候, 脸色黑得滴墨。往日里他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往前凑的侧妃们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此刻也半点不敢造次，像只乖巧的鹌鹑坐在太子妃周围的位子上。 沈环玉看着太子, 出声时疲惫尽显：“殿下打算怎么做？” 太子看了一眼沈环玉, 扯了扯唇角，他父皇给他脸色看, 太子妃也敢给他脸色看，他这个太子, 当得真是窝囊。 见太子不说话, 沈环玉又开口道：“那不如听臣妾一言。既然顾家的四表妹跟殿下有了肌肤之亲, 当下要紧的自然是尽早上门提亲，虽说成亲前就有了夫妻之实，实在不好听, 不过已经发生了，咱们东宫自然要有气度担起责任来。” “可是顾四小姐不是已经定了亲事了吗……”说话的是侧妃之一，礼部侍郎之女。 她这话一出，原本就不怎么好的气氛便更是僵硬了。 半晌, 沈环玉笑道：“那是他们顾家的事，与我们东宫何干？做好我们该做的就是了，殿下您说呢？” 太子烦躁得很, 大手一挥：“你看着办吧。”说罢便离开了厅内，往太子寝殿去了。 太子走了，礼部侍郎的女儿才开口，有些憋屈的说：“东宫人还不够多啊, 又来一个。” “行了，不过是顾家庶出的女儿罢了，再说了，这次顾家的脸面丢大发了，顾家的那个四小姐嫁进来了，还不是由着娘娘和我们磋磨。”另一位侧妃道。 第136页 第二日一大早，乞烛便出了门。都是些有钱就能买到的，也不是什么稀罕品种的药材，没过多久就买了回来。正在熬着呢，乞巧便匆匆禀报了顾棠华：“太子妃来了……带着聘礼来的。” 顾棠华眉眼轻挑，从窗户看出去刚好可以看到院子里正在熬制汤药的炉子。 真是可惜了。 昨日葛姨娘那一闹，虽说彻底是撕破了脸皮，日后她在顾家的日子不好过了，但是也的确给顾竹珊夺得了生机。虽说推测到东宫迟早会来人，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还是太子妃亲自来的……看来太子妃当真是对顾竹珊恨之入骨了。 说不定连带整个顾家都一起恨了。 想到日后太子会登基，顾棠华就有些想要皱眉头，又难免想了起来先前程晏迟那般信誓旦旦的说会收拾太子的事……难不成他知道什么内幕之情？ 顾棠华想不通，便不再多想，总归程晏迟不会诓她就是了。 “祖父祖母，还有大伯父，可有商量好怎么办？”顾棠华问道。 乞巧先前就是特意去打听这件事的，她道：“奴婢也没听得太完整，不过大意就是韩家那边的婚事自然是做不得数了，东宫太子妃亲自上门了，自然只能应下来。至于韩家那边，可以提拔提拔以做补偿。奴婢回来的时候，太子妃已经往四小姐的院子去了。” 顾棠华点了点头，又问起蔡姝的情况如何。 乞巧道：“少夫人和孩子都没事，只不过受到了惊吓，见了红，得多将养一阵子了……这次葛姨娘惨了。” 顾棠华淡淡的笑了笑，自己做的事，自然得自己承担后果。 “小姐，药熬好了。”熬药的丫鬟进来说。 顾棠华点了点头：“既如此，就去看看四妹妹吧。” “小姐……” “放心，不是什么弄得死人的药。”现如今顾竹珊已经算是皇家的人了，可没那么好随意一杯毒酒灌下去了。 顾棠华觉得有点可惜，她不是圣人，并不想放过想要置她于死地的顾竹珊。 顾家正厅，昭阳大长公主和宋琬如送走了太子妃，面色沉沉的坐下了。 宋琬如脸色更是难看得很，顾之远想要安抚妻子，但是又无从开口，只得握了握她的手。 宋琬如却猛地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 “二夫人……”锦绣姑姑连忙喊了一声，然后看向昭阳大长公主。 昭阳大长公主摇了摇头：“随她去吧，她知道分寸……多少得让人做娘的出口气才行。” “锦绣。”昭阳大长公主又喊道：“你把先前韩家送来的东西都好生清点一下，趁着现在时辰还早，给送回去，再好生说说……这事儿，咱们顾家理亏了。” 锦绣姑姑微微点头。 顾棠华到顾竹珊的院子的时候太子妃早就离开了，守着的奴仆见是顾棠华，没敢拦，直接开了门。 顾棠华和乞巧、乞烛还有个端着药的丫鬟一同走了进去。 葛姨娘已经被带走了，至于下场如何自然不用猜就知道，好不到哪儿去。 但是这边屋子里的顾竹珊却半点不见伤心样，她甚至还穿戴整齐的坐在妆台前试东宫送来的簪子。 见顾棠华来了，顾竹珊先是下意识的一瑟缩，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镇定自若的放下了簪子，站了起来。 “二姐姐怎么来了？” 顾棠华浅浅一笑：“四妹妹身子不是不舒坦吗，做姐姐的特意让人熬了药给妹妹送过来。” 乞烛从丫鬟手里接过装着药汤的食盒，走到桌边放下来，打开了端出碗来，对顾竹珊说：“四小姐，趁热喝吧。”她们不知道顾棠华让买来熬的药是什么药，但是因着那是顾棠华的意思，故而都很是坚定的照着在做。 顾竹珊看着那一晚浓黑的汤药，不敢置信的连连后退。 “不可以，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我是马上要嫁进东宫的人！我是皇家的人！我现在要是死了，皇家会派人来查看的，你们到时候都逃不了！”顾竹珊瞪着眼睛，嫁入东宫后会是什么境地她不知道，但是嫁给太子是她多年夙愿，哪怕先前太子妃一脸阴鸷的祝贺她未来会很舒坦，她也不在乎。 顾棠华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四妹妹好威风啊，当真是让我闻风丧胆呢。” 她自然知道现在动不得顾竹珊了。要是东宫来人之前顾竹珊就死了，那随便一个理由就搪塞过去了，一杯酒下去，明面上谁也看不出来是怎么死的，而且顾竹珊是顾家女，死了也是顾家的事，除了顾竹珊的未婚夫家韩家以外，没人能过问。顾竹珊出了这事，韩家巴不得她死，再有顾家在前，韩家不是阻碍。 但是现如今顾竹珊已经是半个皇家的人了，她死了就没之前那么好应付了，哪怕昭阳大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姑姑，这种等同于挑衅皇家威严的事，一旦查出罪魁祸首，便也是死罪。 顾棠华没那么傻，她如今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断绝顾竹珊在东宫继续作妖的可能性。 看着顾竹珊被人压制着灌下那碗药，虽然因为顾竹珊的挣扎洒了几滴出来，但是基本上一整碗都进了顾竹珊的口里，顾棠华才舒坦了点，总算有件事能安安稳稳做完了。 顾竹珊在被放开了的那一瞬就立马趴在地上尝试着要把喝下去的东西吐出来，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可惜到最后什么都没能吐出来，顾竹珊愤恨的看向顾棠华，心想等着吧，等她在东宫站稳脚跟，等太子登基为帝，这些害过她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第137页 “想知道你喝了什么吗？”顾棠华轻声开口。怎么能不告诉她呢……就像是突如其来的死不可怕，等死才可怕一样的道理，日后才知道，哪有尚未嫁进去就知道了自己此后没有子女缘来得让顾竹珊恐慌呢？ “是绝子药，十一味药材入药，药材间相生相克……偏偏又不是中毒，探脉探不出来个所以然，也无法子可解。”顾棠华笑了笑，“我不招惹人，不意味着人就可以来招惹我，你可知道？” 顾竹珊咬着牙，她知道子嗣对于一个女子有多重要，如今顾棠华就这样轻飘飘的毁了她，她怎么能不恨！ 顾竹珊又有些侥幸的想着，说不准顾棠华就是骗她的，顾棠华一个闺阁女子，从哪儿拿得到这种一般人不会知道的药的？ 顾棠华又看了看满脸狰狞的顾竹珊，对乞巧她们说道：“回去吧。” 顾棠华刚走出屋子，就愣住了。 宋琬如站在院子里，面色复杂的看着她。 顾棠华心下一咯噔，宋琬如已经过来了，带着她往外走，同时问道：“你跟顾竹珊说的是真的？” 顾棠华抿了抿唇，点头。 宋琬如也点了点头，又问：“谁给你的方子，又是谁教你的？” 顾棠华咬唇，想了想说道：“女儿在书里看来的，您也知道，女儿看书不拘品类，很多方面都多少有点涉猎。没有谁教我，我就是不甘心……娘亲可是觉得女儿太过……” “没有的事。”已经到了院子外，宋琬如停了下来，打断了顾棠华的话，“棠儿没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也不能被人欺负了去……只是为娘的还是不愿意你接触到这些事……好在程晏迟只是次子，上有嫡长兄承担家业，程晏迟他哥哥嫂嫂都是出了名的恩爱有礼，待人接物也不错，程家也有她嫂嫂把持，你跟他成亲了之后也没那么多烦心事……” 宋琬如有点絮叨的说着，突然又停了下来，摸了摸顾棠华的头：“棠儿真的长大了……” “娘亲……” “好了，回海棠园去吧，娘还有点事，就不和你同行了。” 顾棠华有些担心，宋琬如脸上的疲惫之色很明显。 “娘亲还是早点回竹洗院休息吧……” “嗯，娘知道的，你乖乖回去。” 宋琬如很坚定，顾棠华只好先走了。 顾棠华离开了，宋琬如才走进了顾竹珊的屋子。 顾竹珊本来以为是顾棠华去而复返，结果抬头一看，没想到是宋琬如。 她往后推了推，戒备的看着宋琬如。 一刻钟后，宋琬如看着面前因为疼痛而血色尽失、满脸冷汗的顾竹珊，心如止水。 顾竹珊还被几个人压制着，她的右手手臂赤.裸在空气中，右手臂原本的衣服布料被剪了下来丢在一边，原本养得白嫩光滑的右手臂上，如今有一条还在不停的往下滴血的划痕，是碎瓷片划的，蜿蜒了差不多整个手臂的长度。 “疼吗？”宋琬如看着她，“你可知道我棠儿打小娇生惯养，别说是手上那么大个伤了，就是一个小口子都能让我心疼死……你既然敢做，那就得十倍百倍偿还。棠儿还是太善良了，没让你见血。” 宋琬如也走了，屋子里再次只剩下了顾竹珊一个人，没有人会给她找大夫处理手臂上的伤，她咬着牙翻箱倒柜，企图找到能止血的药。 今天第三次了，先是太子妃来口头上折辱了她一次，然后是顾棠华给她灌了药，再是宋琬如在她手臂上留下的痕迹。 这么大条血痕，又深又长，还没有大夫，肯定会留疤，很难看的那种。 顾竹珊恨极了。 “顾棠华，你害我不能生孩子，你娘又给了我一道疤……我会记着你们的大恩大德的！”顾竹珊咬着牙。 宋琬如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笑了。 顾竹珊太过不知天高地厚了，她以为东宫皇家有那么好应付的？ 她一个庶女，身上有了那么大条疤痕，本身就已经招太子不喜了，日后只会更加不喜，何况还有那碗不知道功效如何的绝子药。 宋琬如信了顾棠华的药方是从书上看来的，心里觉得那药方多半不可信。不过给顾竹珊喝了倒也无妨。 韩家那边，虽然心有滔天的怒火，但是也因着韩老爷和嫡长子的官职一升再升而降了下去。 顾竹珊要嫁进东宫这件事，仿佛和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似的，韩家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只是韩家人能不出门的则是不出门了，毕竟韩家如今则是颜面扫地了。 转眼间便过去了十天了，到了顾竹珊嫁入东宫的日子。 顾竹珊被封为太子良媛，品级不算高，还是看在顾家和昭阳大长公主的面子上才有的，加上之前行宫的事，这场婚事不是什么光彩事。 顾家连红灯笼都没挂一个，除了顾竹珊自己的院子里窗户上和房间里贴了几个喜字以外，整个顾府看不出来半点女儿出嫁的喜庆，甚至巴不得别人不知道顾府今日有女儿出嫁。 顾竹珊被一顶红轿子从后门抬走了，从此便是东宫的人了。 顾竹珊出嫁当日晚上，顾之远回来了以后便告诉了宋琬如，他已经跟皇帝请辞了。 太子太傅这个位子，他坐不下去了，怕自己哪天就忍不住一刀给太子砍了去。 宋琬如也不觉得惊讶，先前顾之远就已经明里暗里提过这个意思了，顾之远对顾棠华的宠爱从来都不比她少，如今女儿受了委屈，然而对方是他们动不得的太子，谁又甘心了。 第138页 “皇上答应了，然后又给了我个兵部尚书的位子。”顾之远喝了口茶，才一气说完。 宋琬如一愣：“兵部尚书……你一个文官……” “就是啊，兵部掌管军.政，权势大得很，就是太子都得忌惮五六分，且素来都是武臣担任的，虽说我也不是不能做，毕竟不用我上战场，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他是真不知道真相？” 宋琬如叹了声气：“我又不懂你朝堂上的事，没办法帮你解忧，父亲和大哥可有说什么？” 顾之远摇了摇头：“父亲和大哥也不解得很。”皇帝太器重了，且他们又和太子有仇怨……不像是什么好事。 “对了，但是可以问问棠儿，棠儿向来有独到的见解。”顾之远说。 然而晚膳的时候，知道了事情的顾棠华也想不明白。 第二日程晏迟休沐，光明正大的来顾府看她，顾棠华就想起了这件事，心想上辈子他好歹学了一辈子的帝王之术，或许可以猜到皇帝的心思，便开口问了程晏迟。 程晏迟先是愣了愣，然后道：“无妨，让岳父岳母安心便是。” 顾棠华先是松了口气，点了点头才反应过来：“你倒是叫得顺口，叫我爹娘听见了才好。” 程晏迟笑眯眯的，心情好极了：“咱们成亲的日子都定下来了，也该改口了。” 前几日宜云长公主来了顾府，特意来商量婚期的，先前顾之远和宋琬如想多留顾棠华两年，便没有定具体的日子，一来舍不得女儿，二来也可以再考察考察程晏迟。这次的事情之后，宜云长公主来了，顾之远和宋琬如也就点了头，一起商量好了日子。隔得不远，距今不过两个月的日子了。 乾国使臣再大楚待了一月有余，该回去了，但是和亲的事尚还没有苗头，皇帝把谢长生和谢嘉和叫进了宫里，以和蔼长辈的样子询问了二人的想法。 谢嘉和此前心心念念嫁给太子然后成为人上人，但是先前行宫里发生的事让她对太子避之不及，可是除了太子之外，别的身份她又都瞧不上，如今皇帝一问，谢嘉和就直接说道：“楚皇伯伯，嘉和不想嫁了。”她没打算留在大楚，故而也有点懒得在楚皇面前装乖巧了。 皇帝面色一变，谢长生也皱了皱眉，开口道：“嘉和性子顽劣，开玩笑的罢了，还望楚皇不要在意她的糊涂话。” 这样的场景，倒是和刚到大楚那时颠倒了过来。 皇帝也没为难他们，直说让他们再多考虑考虑，总归还有日子。 出了皇宫，谢长生冷冷的看着谢嘉和，谢嘉和被他看得有些胆战，但是想到了自己的后半生，谢嘉和又莫名有了气势。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是你妹妹啊，亲妹妹！我不想嫁给大楚的人，难道你要亲手推我进火坑不成！” 第69章 20180323 闻言, 谢长生笑了笑：“谢嘉和，你作为乾国公主，享受无上荣光和锦衣玉食的时候, 可曾想过那是乾国百姓给你的？什么叫推你进火坑？你平白享受了十多年的荣华富贵, 如今该是你作出回报的时候了……做人啊，别光想着自己……”最后一句话, 他说得轻飘飘的，是在告诉谢嘉和, 也是在告诉他自己。 谢嘉和沉默了半晌, 才开口道：“我不愿意嫁, 就是自私自利了吗？哥哥，做人不能光想着自己，但同样, 也别光想着旁人如何如何。如果今日是我不嫁咱们乾国就会亡国，那我谢嘉和绝无二言，你让我嫁谁我就嫁谁，到现在不是啊……咱们乾国是得靠着大楚, 但还没到那个地步，既然如此……我凭什么不能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我凭什么要嫁给一个连我日后荣华富贵都撑不起来的人？哥哥……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一开始不也不愿意娶一个大楚女子为正妻吗, 不然你也不会在初次露面的时候一幅兴致缺缺的模样。如今只不过反过来了而已，我也努力过，在顺从的基础上争取过，但我现在就是反悔了, 你不能因为你认命了，就来强求我……或者说，我就是一个自私的人，这是父王惯的，改不过来了，我也不想改。” 这次轮到谢长生愣住了。谢嘉和自幼便是不可一世的性子，不喜欢听大道理，更遑论说这么一大通了。 回到了行宫，谢嘉和下了马车就往自己的那座宫殿走，谢长生叫住了她。 谢嘉和看过去，就听到她哥哥难得的用可以称得上是温言细语的语气跟她说：“你不想嫁，那就不嫁了，楚皇那边我来说。待回到咱们乾国之后，再给你挑一个撑得起你所求的男子。” 谢嘉和抿了抿唇，她知道自己任性了，但是就此认命，异国他乡还要看人脸色，她不愿意。 谢嘉和问道：“……那你呢？” “我？”谢长生笑了笑，“你也说了啊，我认命了……也不算什么认命与否吧，我从小就没觉得过自己的婚姻大事能够自己做主。想了想，你这样也挺好的。” 谢嘉和不嫁，在楚皇那儿还好应付一点，毕竟说到底也就是个小国的公主罢了，或许会觉得面上过不去，但是毕竟在意气度，不会过多计较。但是如果连他也不娶，那就不是气度问题了，在楚皇眼里，大概会觉着他们乾国在耍猴。 谢嘉和咬了咬牙，有点恨铁不成钢：“你不是喜欢顾家的三小姐吗，你把她带回去啊！” 第139页 谢长生皱眉，下意识就要反驳，谢嘉和又开口道：“你别说不喜欢……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喜欢她什么，但是作为你的亲妹妹，还是看得出来你对她确实是不一样的，要不然，你上次就不会提出让人备马车送她回顾府，你素来最不喜欢多管闲事了。” 谢长生摇了摇头：“我实话与你说了，是，我待顾家三小姐是不一般，但不是非要不可的那种。若是她愿意的话，与其娶毫不知底的人，我更愿意娶她……但人家是世家小姐，簪缨世族，家世显赫，何必跟我去别国。” “可她嫁给你，日后就是王后，不亏。”谢嘉和看着他，说，“随你怎么想吧，反正我是觉着，你至少该试一试。” 谢嘉和说完，转身就走。谢长生站在原地，想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 如此又过了两日，谢长生打听到顾竹芸出了门，便刻意跟她来了个巧遇。 顾竹芸看到谢长生，很是惊喜的样子，她先是道了谢，谢他上次派人送她回顾府，没想到谢长生顺竿子往上爬，他笑问道：“既然要谢我，不如请我喝杯茶？” 顾竹芸愣了愣，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应该的。” 当夜顾竹芸翻来覆去睡不着，耳边全是谢长生的声音—— “别的我不敢保证，甚至我不敢保证一辈子都喜欢你，但是我能肯定的告诉你的是，你如果愿意，我一辈子都会尊重你爱护你，你会是我的妻子，我的王后……” “或许太突兀了，但是我等不了了，我们乾国的人再不离开就不像话了，所以我今天冒昧的来问了，你如果愿意的话，就在你们府上最高的那棵树上挂一块红布，明日一早我便进宫求楚皇圣旨，你若不愿意，今日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顾竹芸睁着眼睛看着床幔，心想谢长生喜欢她什么呢？胆小又白痴？ 可是，谢长生说的那些让她觉得期待，乾国不重嫡庶之分、讲究家中兄弟姐妹和睦相处让她期待……谢长生这个人，也让她期待。 顾竹芸猛地翻起身，喊着秋荟的名字。秋荟连忙跑了进来，有些担忧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顾竹芸语气坚定：“你去找一块红布，挂到观月台那边那棵最高的树上去。” 秋荟有些茫然，大晚上的，做这个干什么。 顾竹芸催促道：“你快去，做好了回来告诉我。” 秋荟连忙跑了出去。 顾竹芸又躺了回去，出神的看着床顶的木梁，心想就这样吧，答应谢长生，至于其他的，顾家会不会同意之类的，她也不想去管了，最后能成就成，成不了就算了。 待在朝城，她也找不到一个让她动心又愿意嫁的了，就算日后遇到了，也不一定能成……难得遇到了谢长生，她想试一试。 第二日下午，皇帝请了昭阳大长公主进宫。 先是一番嘘寒问暖，才进入了正题。 “皇姑姑，朕也不绕圈子了，事情是这样的，今日乾国储君来找朕了，点名道姓要娶你们府上的三小姐为正妻。若是其他人家也就算了，既然人家都提出来了，朕直接给了圣旨就是了，不过既然是黄姑姑所在的顾家的女儿，朕心想还是得问问您怎么看，同意与否，所以才劳烦了您今日入宫来。” 昭阳大长公主皱了皱眉，心想还能不能给她喘口气的机会了，顾竹珊的风声都还没过去，又出了个顾竹芸的事。 昭阳大长公主刚要开口，皇帝又说了话：“皇姑姑，实不相瞒，朕倒是觉得，乾国这位储君主动提出来的这桩婚事不错，而且他再三强调了是他的真实意愿，如果皇姑姑没有其他顾忌的话，朕想着就拟旨了……朕知道，您心里边多半忧心朕会多心，要朕说，您别多心才是。” 最后昭阳大长公主自然是点头了，也只有点头了。 回了顾府，昭阳大长公主刚缓过来准备让人把顾竹芸叫过来跟她说说这件事，毕竟是顾竹芸的婚事，虽然没有反悔的余地了，但还是得提前告诉她一声的。 结果还没来得及叫人，圣旨就过来了，速度快得令人咂舌，就跟生怕有谁后悔了一样。 顾家的三小姐顾竹芸被封为瑶珍郡主，指给了乾国的储君殿下作为正妻，消息很快就传遍了。 先前说起顾家，世家里想到的都是四小姐和太子的丑事，虽然不敢在人前说，但私底下谁又知道说的是些什么呢。而如今说起来顾家，不少人都说这顾家会嫁女儿啊。 顾棠华跟镇国公府的嫡次子定了亲，不说程晏迟有多受皇帝的喜爱，就说程晏迟如今在大理寺混得可谓是风生水起，如鱼得水，就连总是阴沉着脸、最开始死活不待见他的大理寺卿都时不时夸他几句，日后前程不可限量。 顾竹珊嫁给了太子，管她是因着什么呢，总归成了东宫的人了，日后太子登基了，他们见着了还得称一声娘娘。 如今顾竹芸被册封郡主，嫁给乾国储君做正妻，哪怕乾国只是个大楚的附属小国，但那实打实的地位还是有的。 不由得有的人就说起了因为得了天花而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人前过了的顾家大小姐顾昙华了，大多都说可惜了顾昙华落了疤，毁容了，不然定也能谋个好亲事。 不管外面怎么说，如今顾府内忙得可谓是热火朝天。 谢长生等人离开的日子早就到了，只是之前和亲一事没能定下来，于是不少人呈隔岸观火的状态，愣是没人把这事儿拿到明年上来说。 第140页 谢长生一行人急着离开，和顾竹芸的婚事就得准备起来。 虽然不是像先前顾锦成亲是那般正式和麻烦，但也不怎么轻松。 婚期定在十日之后，当日谢长生来接顾竹芸，接出去了，便是直接上路回乾国了，所以十日之内得备好所有的事宜。 顾棠华带着一盒子首饰来给顾竹芸添妆的时候，顾竹芸正在做女红，顾竹芸的姨娘就坐在她边上，静悄悄的看着她。 顾竹芸的女红做得的确漂亮，手上功夫也很好看，三两下的功夫就绣好了一朵牡丹，顾棠华看得自愧不如。 顾竹芸绣好了牡丹，正要跟柯姨娘说话，抬头就看见了顾棠华，连忙站了起来：“二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没有下人通报一声……” 顾棠华道：“做姐姐的，妹妹要出嫁了，自然得来添点心意。” 柯姨娘也站了起来，对顾棠华行了礼就退了出去，出去之前还带上了先前顾竹芸正在绣的那一幅牡丹。 顾竹芸让顾棠华坐，一边说一边准备倒茶给她，乞巧连忙上前：“还是奴婢来吧。” 顾竹芸点了点头，也坐了下来。 顾棠华把带来的盒子放在桌面上，随口问起顾竹芸先前在绣牡丹是要做什么。 顾竹芸面色一黯，她道：“我嫁了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姨娘了，姨娘说喜欢我绣的牡丹，让我再给她绣几幅。” 柯姨娘表面上说着“反正你迟早也是要嫁的，嫁给谁、嫁到哪儿都是一样，我们母女俩都不怎么能够见到面了……如今你有这个造化，我虽舍不得你，但也是很高兴的”，但是其中伤感，不用想都知道。 顾棠华安慰了顾竹芸几句，顾竹芸点着头，突然问道：“二姐姐有什么话跟我说吗？” 顾棠华一愣，思索了下，她道：“有一句话，倒是不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奉行这句话，如今也说给你。” 顾竹芸咬了咬唇，才问道：“其实二姐姐是猜到了的吧？之前秋猎回城路上的事有我的份。” 顾棠华没有承认也没有的否认，她想了想，说：“谁都不是圣人。” 顾竹芸好半晌才对她笑了笑，说：“二姐姐你知道吗，我特别羡慕你……其实这句话，是要有底气的人才能说出来的。” 顾棠华弯了弯唇角：“你的底气有多少，要看你自己，外在加给你的其实做不得数。” 十日之后，顾竹芸一身嫁衣，和谢长生一同对顾延、昭阳大长公主等人行了礼，然后便带着顾家和宫里给的嫁妆，与乾国使臣一同上路了。 顾竹芸坐在马车里，咬着唇，眼泪簌簌的落，临了临了，她才发现，自己对这个家还是舍不得的，虽然她时常觉得诺大的顾府像个牢笼。 顾竹芸捏着手里的荷包，手指在其上描绘着荷包里的镯子的形状。 这个荷包和镯子，都是柯姨娘给她的。柯姨娘出身贫寒，打小精打细算过日子，哪怕进了顾府都改不过来了，别人吃吃喝喝、想着怎么吸引顾之遥，就她整日里想着怎么能省点银子出来。这些年省下来的银子，最终都给她打了这个镯子，荷包也是柯姨娘自己个儿绣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比起后面那些嫁妆箱子，更能让顾竹芸觉得安心。 顾竹芸出嫁的阵仗极大，大得东宫这边有人忍不住拿这个来刺激顾竹珊。 “哟，你说都是庶出的，怎么人家就是那么好的运势，做了堂堂正正的妻，有的人连做个妾都还是靠着旁门左道得来的？” 顾竹珊正在洗衣裳，一双一个月前还白白嫩嫩的手却在初春的天气里冻得生了冻疮，看上去惨不忍睹。 听见这话，她半点反应也没有似的继续搓着手里的衣裳，那人又呛了她几句，见她还是没反应，顿时觉得无趣，便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顾竹珊的手随着她的离开渐渐收紧握成了拳，好一阵又才松开了，然后她低下了头，面无表情的继续洗衣裳。 她自来了东宫，梦还没来得及做完就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了，太子不待见她，第一晚就没到她房里，于是东宫的人，连品阶比她低的都敢随意折辱她，这其中当然也少不了太子妃的推波助澜。 顾竹珊都知道，但是她仍然天真的期待着自己能够熬下去，熬到终有一日能够云开见月明。 顾竹芸离开了没几日，柯姨娘就病倒了，大夫来看了，说大概是因为女儿出嫁心里面难受没好好吃东西的缘故，不严重，调养调养就是，但是终究不是身体上的病，除非她自己想开了，否则就根治不了。 宋琬如叹了口气，摸了摸顾棠华的头发，说：“我都有点后悔了，先前宜云长公主来商量婚期的时候，就不该给你定得那么急的。” 顾棠华和程晏迟的婚期就定在了一个月后的四月初九，顾府又该开始准备婚事了。 第70章 20180324 顾棠华抿着唇笑了笑：“日后女儿也可以常回来看您和爹爹啊, 女儿又不是嫁到千里之外去了。” 宋琬如却瞪了她一眼：“哪有出嫁了的女儿时常往娘家跑的，让人瞧见了还以为是你在夫家过得不好。虽说我和你爹也乐意你常常回来，但毕竟人言可畏, 一个不好, 程家那边说不定也会多想……你可明白？” 顾棠华“哦”了一声，然后靠到了宋琬如肩头, 难得的有些粘腻的撒娇：“娘亲，我舍不得您和爹爹。” 第141页 宋琬如抱了抱顾棠华, 又是欣慰期待又是难受的叹了口气。 “说起来, 你大姐姐也是命苦……”宋琬如想起了顾昙华, 本来按道理来说，应该长幼有序，顾昙华是长姐, 理应先出嫁，才该顾棠华等人，但是顾家情况比较特殊，最小的那个顾竹珊先出嫁了, 然后是顾竹芸，如今顾棠华也要嫁人了，最后留下来的居然是顾昙华。 “大姐姐的病如今怎么样了？” “好得差不多了。”宋琬如只说了这句, 别的不再多说，不过顾棠华也明白宋琬如惋惜的是什么。顾昙华在外的名声不好听了，现在旁的人说起顾昙华，都当她是毁容了, 尤其是顾昙华这么久未曾出现在人前过。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 “好了，不说这个了。”宋琬如笑道，“棠儿，这一个月呢，你就好好的待在府里备嫁，旁的事都不用操心，爹娘会把所有事安排好的，嗯？” 顾棠华颔首，抿唇笑了笑。 程晏迟这一个月过得很忙碌，这日刚从皇帝的寝殿出来，就遇到了太子。 太子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听说近日程表弟时常入宫来陪父皇解闷？倒是辛苦了。” 程晏迟连笑脸都没施舍他一个，径直离开了。 太子咬了咬牙，不把他放在眼里，没关系，一个程晏迟而已，等到他登基了，能把他给指派到边关去！ 现如今程晏迟都不敢拿他怎么样，更遑论他登基了以后呢，莫说一个程晏迟，就是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太子想到这儿，心情好了点，走进了大殿。 皇帝近日身子越发不好了，以前还能撑着，前两日直接在下朝的时候晕厥了过去，要不是有皇帝旨意，不许其他皇子总来绕着他，现如今这宫殿外也不会这般冷清了。 程 晏迟离开了皇宫，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他坐在马车里，摩挲着手指，若有所思的回忆着先前皇帝的话。 四月初九，阳光灿烂，厚重的衣衫退场，万物早就回春，一派明媚色，宜嫁娶。 顾府和镇国公府都忙得热火朝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顾棠华早早的就被唤了起来，沐浴过后穿着红色的里衣坐在妆台前任由人给她梳妆，有些昏昏欲睡，可是心里却一片清明。 有些紧张。 上辈子她嫁给他的时候，除了心如死灰和满腔仇怨以外，没有感觉到半点做新娘子的欣喜。 顾棠华眨了眨眼，把那些不愉悦的记忆甩出脑海中，上辈子的事已经是上辈子的了。 “二小姐，来。” 顾棠华闻声，张了张唇，含住了红纸，再张开的时候，唇瓣嫣红夺目。 画好了妆容，梳好了头发，顾棠华起身着嫁衣。 精致的红色嫁衣妥帖的穿在身上，顾棠华双手张开，由乞巧她们给她穿好繁琐的嫁衣，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有点陌生。镜中的女子脸上白得不像话，配着嫣红的唇，活像一个女鬼，压根就看不出来原本的模样，顾棠华心想，就这样程晏迟能认出来才怪了。 她忍不住弯了弯唇。 刚穿好嫁衣，宋琬如就带着顾棠华她外祖母邵氏等人来了，许久不见的嘉嘉也来了。 嘉嘉一身粉色的衣裳，小辫子随着她跳啊跳的动作也跟着跳动。 嘉嘉跑到顾棠华身边，呀了一声：“你是表姑姑吗？” 顾棠华笑着点头：“是表姑姑呀，这才多久没见过啊，嘉嘉就不认识我啦？” 嘉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是啦……表姑姑脸上好白啊，就有点认不出来啦，不过表姑姑还是很好看的！”嘉嘉说着，猛地点着头，强调着自己说的话真的是真心。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宋琬如跟顾棠华说了会儿话，便又出去了。邵氏等人留在屋子里跟顾棠华说话。 说着，邵氏突然感慨道：“棠儿，看着今天你出嫁的样子，我就想起十多年前你娘出嫁的时候的样子……真好。” 顾棠华浅浅的笑着，听着邵氏絮絮叨叨的感慨着以前的事。 很快就到时辰了，邵氏给顾棠华戴上头冠，顾棠华只觉得脑袋一重，下一刻红色的盖头就遮住了她的眼睛。 顾棠华被乞巧牵着往外走，一步一步走得心跳如雷。 程晏迟等在顾府大门口，也是一身红色，脸上的笑怎么都压抑不住。 宋谨涵站在他边上，见状忍不住叹道：“跟你做朋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你笑得这么浮于表面。” 闻言，程晏迟道：“等到你大婚的那一天你就知道了。” 宋谨涵摇了摇头：“那我还是慢慢等吧。” 顾棠华感觉到耳边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嘈杂，终于来到了大门，顾棠华停了下来，她垂着头，红色的盖头阻挡了所有视线，她只能看见有一双绣着金线的锦靴来到她跟前，止住了脚步。 “阿棠。”程晏迟喊了她一声。 顾棠华忍不住唇角上扬：“哎。” 来到正厅，对顾延和昭阳大长公主、顾之远和宋琬如行了礼，程晏迟便牵着顾棠华往外走，他巴不得手里的红绸能够消失，直接牵上她的手。 宋琬如坐在正厅里，看着顾棠华跟着程晏迟走了，一边笑一边忍不住眼眶泛红，刚掉了眼泪她就赶紧抹掉了。 顾之远轻柔的拍着她的肩：“大喜的日子，喜极而泣也无妨。” 第142页 宋琬如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了。 宠了十多年的女儿就此出嫁，成了别人家的了。 顾棠华做到了花轿里，整个人还有点置于云端的感觉。 听到外面喜婆的“吉时已到，起轿！”，下一刻顾棠华就感觉到花轿被抬了起来，随之是震天的鞭炮齐鸣声和唢呐声。 顾棠华咬了咬唇，眼中蓄了泪。 她爹娘现在一定很难受。 迎亲的队伍绕着城走了一圈，回到了镇国公府，顾棠华被程晏迟从花轿上背下来，又被牵着进了府里。 一直来到喜堂，听到那“一拜天地——”的声音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 直到坐到了喜房里，顾棠华终于定下了心来。 在众人善意的哄笑间，程晏迟掀了盖头，见顾棠华一脸的白，没忍住加重了笑意，顾棠华瞧见了，喝交杯酒的时候趁着旁人看不见，故作凶恶的瞪了他一眼，程晏迟笑得更愉悦了。 喝了交杯酒，程晏迟就得出去了。 待喜房里的人都出去了，乞巧便帮顾棠华取下了重重的头冠和发饰。 换上了轻便点的衣裳，又洗了脸上浓厚的妆容，顾棠华终于一身轻松了。 时辰过得很快，顾棠华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在屋子里待多久，天就黑了下来。 顾棠华随意吃了点糕点，坐得有些乏味了，干脆把视线转向了屋子里的摆设。 程晏迟带着酒味儿回到院子里，推开屋子的门的时候，就看到一身红衣的顾棠华散着头发站在柜子前，正在看上面的一个摆件。 许是看得太认真了，连他推门都没注意到，乞巧和乞烛刚要唤顾棠华，就被程晏迟抬手打断了。 两人看了看彼此，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顺带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 顾棠华看完了瓷瓶上的花纹，正要转身，突然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程晏迟带着些微酒气，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阿棠，我回来了。” 顾棠华轻笑一声，点了点头：“嗯。” 第71章 20180324 “在看什么？”程晏迟搂着她, 看向先前顾棠华在看的东西。 “这个花瓶挺好看的。”顾棠华笑了笑，问道，“你怎么把它放在这儿, 摆出来插上花多好看……” “嗯, 日后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整个屋子随你高兴。”程晏迟没有顾棠华那个雅兴, 素来不在意这些摆设，就是现在屋子里的有些摆件, 都是前些日子才特意从库里搬出来的。 说罢, 程晏迟牵着顾棠华走到桌边, 看着桌上基本上没动的饭菜，皱了皱眉：“你没吃点东西？” 顾棠华拿了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说：“吃了些糕点, 不怎么饿。”他在外面还没回来，她自个儿在屋子里吃得欢快，怎么想都不太合适。 程晏迟盛了一碗还在冒热气的汤放到顾棠华面前：“多吃一点。” 顾棠华喝汤的动作斯文秀气，程晏迟就坐在边上看着她, 眉目柔和得很。 “你也吃啊。”顾棠华有些无奈，“看着我做什么？” 程晏迟抬头摸了摸她的脸：“真好。” 顾棠华弯了弯唇角：“傻不傻啊，吃东西。” “吃饱了？”程晏迟见顾棠华放下了勺子坐直了身子, 开口问道。 顾棠华点了点头：“你继续，我再在屋子里转转。”说着便站起身来，打算抬脚。 程晏迟眉头轻挑，他放下了筷子, 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他基本上吃吃喝喝了一整日了，哪里饿了，不过是不想一直盯着她看，怕她不自在，所以才陪着用了点而已。 “嗯？”顾棠华回头看他。 程晏迟唇角噙笑：“你倒是心大。” “嗯？”顾棠华不解。 程晏迟站起身，牵着她走：“乖啊，明日再看吧。” 洞房花烛夜，一刻值千金。 被按到床上，手撑在柔滑的被面上，顾棠华才回过神来，顿时就红了脸。 “霍昭言……” “嗯。”程晏迟低头，亲了亲她的唇，“别怕。” 顾棠华想起了前两日宋琬如拿给她的那本书，顿时脸上发烫得更厉害了。 “阿棠……”程晏迟轻吻着她的唇，缓缓的把她按倒在了床上。红色的床榻和衣裳，白皙柔滑的肌肤，漆黑分明的眼睛，还有因为亲吻所以显得更加娇艳的唇……程晏迟怕太急切会吓到她，按捺着动作，伸手去解她的系带。 顾棠华肩头一凉，回过神来，呀了一声，下意识就去遮，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朦胧的水气看着上方的程晏迟，似是在控诉。 程晏迟轻咳了一声，被她这样看着，他感觉自己跟正在欺负人的登徒子似的…… “我……” “我……” 两人启唇，异口同声，随即又同时闭上了嘴。 好一阵儿，顾棠华没忍住笑了出来。 程晏迟也唇角上扬，他抓住顾棠华的手，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就吻了下去。 温热的吻落在肩头，顾棠华只觉得头昏脑涨。 烛火摇曳，红烛越来越短。 床幔落下来，红色的衣裳从床边掉落，堆落在了一起。 “霍昭言……”顾棠华无助的攀着程晏迟的肩，因为疼痛而忍不住浅浅的低泣。 程晏迟僵在那儿不敢动了，他低头去亲顾棠华：“阿棠，别咬唇，疼的话就咬我，嗯？” 第143页 顾棠华有点委屈的应了一声，下一刻直接咬在了程晏迟的肩上。 程晏迟“嘶”了一声，他喉结微动……真要命。 结束了已经是后半夜了，顾棠华眯着眼昏昏沉沉的，被程晏迟抱起来的时候下意识的靠到了他身上。 清洗过后，顾棠华又被抱回了床上，床榻在刚刚就已经被收拾过了，程晏迟看着缩在被子里的顾棠华，心想还好她现在困得不省人事，要不然不得羞死。 程晏迟把顾棠华揽到了怀里，顾棠华下意识抱住了他，程晏迟心情大好。 翌日顾棠华是被程晏迟唤醒的。 她刚睁了睁眼，程晏迟就说道：“阿棠，咱们现在得去给父亲母亲请安了，回来了再睡好不好？”跟哄孩子似的。 顾棠华应了一声，程晏迟就伸手把她抱了起来，顾棠华还没坐起来，就“嘶”了一声。 程晏迟亲了亲她：“还疼？” 顾棠华顿时清醒了，抬头瞪了他一眼，程晏迟看到她红红的耳垂，含蓄的笑了笑，没有继续调侃。 梳妆的时候，顾棠华闭着眼都能感觉到乞巧和乞烛小声的笑声。她闭着眼，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镇国公府里其他的人不多，除了镇国公和宜云长公主以外，还有就是程晏迟他大哥程萧迟，还有其妻许氏。 顾棠华和程晏迟到的时候，几人已经坐在那儿等了。 顾棠华跟着程晏迟给众人见礼，喊父亲和母亲的时候，宜云长公主脸上笑意更甚，连说了几个好字，然后把准备好的礼拿给了顾棠华，又说了几句日后这就是她的家云云安抚的话，似是怕她初来不习惯。 又喊了大哥大嫂，许氏笑着给她戴上簪子。 程萧迟站在边上，对程晏迟道：“成了亲的人了，日后可不能跟以往似的那般散漫了。” 程晏迟笑着应是。 用过了早膳，宜云长公主便善解人意的让程晏迟带顾棠华回去了，倒是走出了院子以后，顾棠华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程晏迟有半月的婚假，按理来说是没有这么长的，这还是他特意跟大理寺卿求来的。顾棠华虽说性子沉稳，不需要他操心，宜云长公主和许氏都是性子好的人，但是他还是不放心放她一个待在还不熟悉的程家。 用过了午膳之后，程晏迟见顾棠华精神了许多，便带着她四处看。 走到书房的时候，莫陵在后边道：“少夫人，听乞烛说您也喜欢看书，那您可真得好好看看公子的书房，那个才叫一个壮观。” 说罢，莫陵就被程晏迟瞪了一眼，莫陵有些不解，觉得奇怪了，按道理来说，在少夫人面前夸公子，公子不应该赏他吗，怎么还瞪他？ 顾棠华没忍住笑，一边走进去一边对程晏迟道：“原来你是真的转性子了啊？” 上辈子的程晏迟，宁愿多批几本奏章都不愿意看一本书，但是顾棠华在看书的时候他又喜欢往跟前凑，每每顾棠华回过神来，他大多都是睡着了的。 程晏迟这些年来无所事事，唯一称得上兴趣的就是收藏各色的书了，虽说都没翻看过多少，但是书房里确实壮观。 顾棠华在里面找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书，眼睛都在发亮，这些书不会被蒙尘了，程晏迟觉得欣慰的同时隐约觉察到了一点不好。 到了夜里，果然是不好了。 顾棠华看书喜欢一次性看完，看完了以后有什么感慨的还喜欢写下来，入了夜明明到了该入睡的时候了，她仍旧兴致勃勃的靠在软塌上翻书。 程晏迟觉得有些郁闷，成亲的第一天就跟一本书争起宠来，这滋味当真不舒坦。 程晏迟从顾棠华手里抽出书来，在顾棠华疑惑的目光里镇定自若道：“该睡了。” 顾棠华点了点头：“就看完了，你把书给我。” 程晏迟不给，他还把书丢到了软塌上，然后就抱着顾棠华往床上去了。 “明日有人来架秋千，我们早点睡吧。”程晏迟说。 顾棠华挑了挑眉：“明日之后，满府的人就都知道了，我这个少夫人跟没长大的孩子似的，还要玩秋千。” 程晏迟笑着亲她：“没事，就说是我要的。”本来他是打算提前就把秋千给她架好的，奈何成亲之前一日比一日忙碌，只好拖到了成亲之后。 他伸手扯她的衣裳的时候，顾棠华咬了咬牙：“这就是你说的早点睡？” 程晏迟含糊的应了一声。 顾棠华刚要接着开口，就被他的唇给堵住了。 第二日一大早，没花多少时辰秋千就弄好了，乞巧和乞烛一个站着一个蹲着，看着那架秋千。乞烛笑道：“真好哎，乞巧姐姐，你说是不是？” “嗯。”乞巧点了点头，连秋千都注意到了，姑爷对小姐心细，自然好。 这天晚上程晏迟很安分，明日就是成亲的第三日了，按着规矩他要陪顾棠华回门，可不能再折腾她了。 程晏迟的指尖绕着顾棠华的发丝，问道：“你说明日岳父岳母会不会不待见我？” 顾棠华噗嗤一声笑：“我都嫁给你了，我爹娘还能拿你怎么样不成，别瞎担心了——再说了，就算我爹娘真给你脸色看了……” “那一定是我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让他们满意，我乖乖受着就是。”程晏迟接过去道。 顾棠华靠在他胸前，许久没说话，直到程晏迟都要睡着了，才在模模糊糊间听到她小声的说：“你做得很好了，除了我爹娘，也只有你才这么纵着我了。” 第144页 第二日，程晏迟陪顾棠华回门，宜云长公主和许氏也起了个大早，担心他们拿掉了东西，检查了好几次，又叮嘱了几句，才放他们走了。 宋琬如和顾之远也是早早的就等着了，顾之远还好，碍于性子，并不那般明显，宋琬如则是毫不掩饰的焦灼和期盼，坐了没一会儿就站起来开始来来回回的走动。 “怎么还不回来啊……还得多久啊……” 正说着，宋嬷嬷就进来了，一脸喜庆：“老爷夫人，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宋琬如喜形于色，连忙往外走。顾之远也笑着站了起来，跟了上去。 宜云长公主准备了不少东西，宋琬如心下放心了许多，笑着说了几句拿这么多东西做什么，然后便拉着顾棠华不肯撒手了。 宋琬如自顾棠华打小就没跟她分开这么久过，唯一算得上的，也就是去年年底顾棠华跟她外祖母邵氏去了山庄里，不过那次离家和顾棠华出嫁了性质不一样，虽说也想念女儿，但却没有这般的急切。 宋琬如拉着顾棠华往海棠园去了，把顾之远和程晏迟都落了下来。顾之远无可奈何的笑着摇头，然后对程晏迟说道：“她们母女俩说私房话，晏迟陪老夫下盘棋如何？” 程晏迟拱手：“陪岳父下棋，晏迟荣幸之至。” 听到顾棠华说起秋千的事，宋琬如满意的笑着点头：“他待你好，我和你爹就放心了。其他地方呢，可有不习惯的？” “刚离开家，自然多少会不习惯，不过公婆兄嫂都是好性子的人，不难相处，娘亲别担心。” 不知过去多久，一盘棋才收了尾，程晏迟一脸惭愧的认输，顾之远干笑了两声。方才最后一子定输赢，程晏迟巧妙的落子在了一处看上去无功无过的地方，然后顾之远就赢了，他又不瞎，怎么会看不出来。 不过程晏迟为了让那一子也是费了心思的，顾之远满意的摸了摸下巴。 又过了会儿，程晏迟看着棋盘上的黑白子，斟酌的开口道：“岳父，晏迟有件事要与您说。” 程晏迟脸上神色很是认真，顾之远也正襟危坐起来：“你说。” 程晏迟先前就琢磨好了该怎么说，如今说起来倒也挺顺畅，如果忽略掉顾之远脸上并不算好看、并且随着他的话越发难看的脸色的话。 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顾之远没用多少时间就理出了头绪。 他缓缓开口：“所以……这件事棠儿知道吗？” 说到顾棠华，程晏迟脸上的表情才有了些许不自然，带着点心虚的摇了摇头：“她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顾之远冷哼了一声：“不知道怎么跟棠儿说？” 程晏迟半是讨好的笑了笑：“阿棠不喜欢麻烦事，这件事要是她知道了，怕是会觉得烦……” “那你今日跟我说，是要我来跟棠儿说？” 程晏迟一愣，摇了摇头：“不是，虽说我的确还没想好怎么跟阿棠说，但是这件事当然还是要我自己亲自说的。晏迟今日把事情告诉岳父，只是因为您是我的岳父。” 顾之远沉默了下来，一室寂静。 过了许久，顾之远突然开口：“你要是之前跟我说了这件事，我们家就不会把棠儿嫁给你。” “岳父……” “你也说了，棠儿生性散漫，最是不喜欢麻烦事。何况……”顾之远抿了抿唇，心情很显然不怎么好。他接着说：“要是你们俩成亲之前我就知道了这件事，我和她娘就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顾棠华和宋琬如聊了好一阵，母女俩就往竹洗园去了。 刚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推开房门就听到了顾之远沉着声音在说“要是你们俩成亲之前我就知道了这件事，我和她娘就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母女俩都是一愣，看了看彼此，宋琬如才伸手去推门。 “可是，谁让……”顾之远的话还没有说完，房门就被推开了，宋琬如和顾棠华都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看着他们。 顾棠华往前走了两步：“爹爹……发生了什么事了？” 顾之远看着自己懵懵懂懂的女儿，先前的气焰一下子就降下去了。 顾之远站了起来，笑着说：“你这丫头没良心，回来了就顾着跟你娘说话，把爹都给忘了。” 顾棠华浅笑：“爹爹——” 顾之远没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顾棠华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得看向程晏迟，程晏迟对她安抚的笑了笑。 顾之远先前那句话没有说完，程晏迟大概能猜到他想说什么，无非是“可是，谁让你们已经成亲了呢”这样的话，程晏迟心想不太妙，他得跟顾之远再表表决心，万一顾之远和宋琬如因此对他有了隔阂……实在不好。但是如果今日不说，日后事发了他们才知道，就更不合适了。 程晏迟有点想叹气。 这日午后宋琬如和顾棠华在陪昭阳大长公主说话，程晏迟和顾之远从主屋出来了以后一路无言的走了一会儿，待周围不见人烟了，程晏迟才停了下来。 他定定的看着顾之远，一字一句满满的认真：“岳父，我来府上提亲的时候说过，我娶了阿棠，就会待她好一辈子，也只待她一个人好，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这句话，不管我是谁，不管我日后身份如何，都是真的。” 顾之远停了下来。 第145页 “我先前不说……的确有故意隐瞒之嫌，但是我对阿棠的心意是真的，绝无半点掺假。” 半晌之后，顾之远叹了声气。 回镇国公府的路上，顾棠华皱着眉头问程晏迟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程晏迟迟疑了下，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难不成要直接说“阿棠，我这辈子又得当皇帝了”？ 怕是会吓着她了。 程晏迟握着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背，想了想，斟酌着开口：“阿棠，你可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我瞒了你一件事，等成亲了再告诉你？” 顾棠华点了点头：“嗯？” 程晏迟喉结微动，他想起上辈子她的那句“霍昭言，要是你不是太子就好了”，突然就又开不了口了。 “回去了再说吧。”程晏迟摸了摸她的头，“回去了以后我跟你慢慢说。嗯？” 反正也离镇国公府不远了，顾棠华点了头，心中越发好奇起来。 不过……应该不太严重吧？顾棠华回忆着今天离开顾府的时候她爹对程晏迟的态度。 回到镇国公府，见过了宜云长公主和镇国公，程晏迟和顾棠华便回了院子。 洗漱过后，乞巧和乞烛退了出去，顾棠华只着雪白的里衣，抱着锦被披散着长发坐在床上看着身边的程晏迟。 程晏迟抱过她，下巴挨着她的头顶，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上次我去山庄找你，回来了以后就被带进了皇宫，然后知道了件事……你知道吗，先前楚璋选太子妃的时候，他最初提出的人选是你。“ “什么？”顾棠华诧异。 “是真的。”程晏迟说，“你猜猜为什么后来不是？” 顾棠华蹙眉，忍不住往程晏迟正握着她的手上掐了一下：“别卖关子。” 程晏迟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继续说：“因为那天母亲知道了我喜欢你的事，入宫跟皇上说了。” 顾棠华睁大了眼睛：“你……” “宜云长公主和镇国公的次子在二十年前就夭折了，”程晏迟语速快了起来，“程晏迟本名楚衍，是皇帝和十五年前逝世的皇后之子。” 顾棠华沉默了下来，好半晌才说道：“所以，先前才会有皇上赐婚的圣旨？” “嗯。我方才不是说，那次从山庄回来我就被带到了宫里吗，就是那次，皇帝提出来，我要娶你可以，但是不能再那么无所事事……所以后来我才进了大理寺。至于那卷圣旨，其实不是我求来的，是他想给，还故意利用楚璋来颁了圣旨……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 程晏迟说着，越发没有底气，他低头去看顾棠华的神色，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没忍住戳了戳她的脸。 顾棠华无言，想了想又开口问了：“你今天就是跟我爹说了这件事？” “嗯……最初岳父有些不满，后来，大概是被我的诚心打动了吧。”程晏迟说着笑了两声。 顾棠华没笑，她还是皱着眉头：“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还说什么‘不是什么大事，等成亲了再说’？嗯？” 程晏迟心里咯噔一下。 顾棠华转过身，面对面的看着他，又问了一声：“嗯？怎么不说话？”声音还算轻柔，程晏迟却有点发怵。 “我……”程晏迟叹了声气，“你上辈子说过，要是霍昭言不是太子就好了……如果不是后来傅家出事，你压根就不会愿意靠近那个位子。我怕你觉得麻烦，干脆就不嫁了。” 顾棠华气得简直想笑：“你……我……你到底是有多不相信我？” 程晏迟一懵。 第72章 20180326 程晏迟怔愣了一会儿, 回过神来，他眨了眨眼：“我没有不信你……” 顾棠华抿了抿唇，有听到他说：“我只是对自己没那么有信心……”他抱住了她, 下巴抵在她肩上, 声音有点没底气，“阿棠, 你知道吗，我有多爱你, 就有多害怕再次失去你……上辈子你死了以后, 我活得跟行尸走肉似的。霍昭言自幼丧母, 无亲无友，本以为要孤寡一生，可谁让我又遇见了你……结果最后连你都没了。” 顾棠华伸手环过他的腰, 睫毛微颤，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她没那么好，除了家人, 也只有他才把她当个宝似的。 “这辈子好不容易找到了你，我半点差错都不敢有……”程晏迟说，“你答应嫁给我的时候, 我都高兴疯了……” “霍昭言……”顾棠华轻声道，“我很愧疚。”上辈子欠他太多，这辈子最开始还逼他如洪水猛兽，要不是他坚持, 他们俩就没有今日。 “不管是上辈子的傅家棠华，还是这辈子的顾棠华，都很爱你。”顾棠华颤声道。她从来都没说过这般肉麻的话，说完了以后就彻底没声了。 程晏迟愣了好一会儿，才哄道：“……再说一遍？” 顾棠华咬着唇瞪了他一眼，推他：“我要睡了。” “好。” 程晏迟说完，就那样抱着她倒了下去，把被子扯过来裹好了，继续哄道：“再说一遍，好不好？” 顾棠华不理他，直接闭上了眼睛。 程晏迟就自顾自的笑了起来，顾棠华被他箍在怀里，闭着眼只感受到了他因为笑而轻微震动的胸膛。 “别笑了！”顾棠华有些无奈的开口，又咕哝了句，“谁叫你突然那么肉麻的……” 第146页 “嗯，我的错。”程晏迟从善如流的承认错误，过了小会儿，又才开口，“所以……不怪我了吧？” 顾棠华“嗯”了一声，又说：“以后有事别瞒着我了……不管什么事。” “我知道了。”程晏迟松了口气，松完气以后心思就开始歪了。 “你！”顾棠华感觉到在她身上流连的手，刚开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唇就被堵住了。 程晏迟亲着她，一边难以自制的扯两人的衣衫。 顾棠华无言的任由他亲，等他好不容易放开了她的唇，她才开口打断道：“你停下！” 程晏迟咬了咬她的锁骨，才抬头，看着她，有些茫然：“怎么了？” 顾棠华歪了歪头：“你这人，怎么这么急色……” 程晏迟舔唇：“阿棠，我们还是继续吧？” “话还没说清楚呢。” “嗯？”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说到这个，程晏迟收起了轻浮色，他认真道：“我本来也觉得麻烦，但是皇帝心意很坚定，与其回避不如接受……而且，上次行宫那事儿之后，我倒觉得，有权势也挺好的。至少，”程晏迟俯下身，亲昵的碰了碰她的鼻尖，“你日后不用跟谁行礼，不用怕谁欺负。” 顾棠华哑然，好半晌又道：“还有你……或者说是程晏迟的身世，到底怎么回事？” 程晏迟这才想起来，先前因为急着把事情说清楚，所以直接跳过了这件事。 程晏迟叹了声气，平躺到她身边，把人往怀里搂，完了才开口说起整件事来。 楚国本就强盛，楚帝登基以后更是一心要征服天下、横扫八方，有心也有那个能力，短短十年就把其余排得上号的大国给灭了，自此楚国鼎立于天下。 楚帝也终于定下心来，顺着大臣们希望他充盈后宫延绵子嗣的意愿，迎娶自小青梅竹马长大、尔后陪着他征战多年的女将军为后，也就是程晏迟真正的母亲楚后。 之后在一次宫宴上，楚后和宜云长公主同时被诊出来身怀有孕。 几个月后，两人几乎同时诞下了一子。 楚帝当下就封了楚后之子为太子，取名为衍。 然而不到一个月，宫里就出事了。 楚帝早年为了尽快夺得天下，用的手段粗暴残忍，后顾之事也处理得不够完美，那些被灭的国家皇室，难免有漏网之鱼逃出生天。 甚至有女子趁着民间选秀的时候入了宫，成了宫中嫔妃。 楚后因为多年征战，身子本来就不算好，生下楚衍之后更是虚弱了些，没办法亲自照顾楚衍，吩咐了宫人，虽说也是尽心尽力，但是难免有疏忽。 也就是趁着这个疏忽，原是夏国公主的姚嫔给楚衍下了药，若不是宫人发现及时，楚衍就活不过一月。 之后姚嫔根据就被抓了出来，只是姚嫔宁死不屈，最后她干脆在关押的地方一头撞在了墙上。 姚嫔死了，从她留下来的东西里面，楚帝和楚后发现了端倪，宫中嫔妃和奴仆之中，还有夏国的人，只是不清楚究竟是谁。 楚帝把宫中来了个大换血，稍微有点可疑的人都给杀了。 本来以为这样就安稳了，然而三个月后，楚衍再次遇害，差点被一个宫女用枕头给闷死。 杖毙了那个宫女之后，楚帝和楚后都坐立不安了。先前那般的盘查都没能查出来，而且这个宫女还能趁着空隙来到楚衍身边，这个宫女死了，但谁知道宫里还有哪个人是夏国的？或者，除了夏国的，还有其他被灭的国的残余？ 宜云长公主和镇国公的嫡次子，出生的时候就体弱，自出生那天起就是泡在药罐子里的，宜云长公主和镇国公时刻不敢松懈，那个孩子还是没能熬过四个月。 这个时候宫里刚好出了这个事，楚帝楚后和宜云长公主夫妻俩商量过后，来了个偷天换日。 于是夭折的成为了楚后之子，楚衍成为了镇国公府的二少爷。 宜云长公主和楚帝兄妹俩关系亲，且和楚后又是好友，丧子之痛虽难挨，但是还是点了头，并且待楚衍为亲子。 而在楚衍“夭折”之后，楚帝为了掩人耳目就把姚嫔留下来的尚未满一岁孩子楚璋带到了楚后身边。但是楚后实在无心应付，连面上的善意都懒得装。 两年后，经过一个一个细细的排查，宫中的那些人总算全被逮了出来。 这个时候程晏迟本该回到宫中，恢复身份，但是这个时候的楚后身子衰败得厉害，就算把程晏迟接回去了也是有心无力。 楚后身子不好，太医说她活不了一年了，接了程晏迟回去之后她也没办法看着他长大，甚至是待她死后，程晏迟要一个人面对宫中尔虞我诈，虽说有楚帝照顾，但是毕竟楚帝是天下之主，不可能时时刻刻注意着他。 宜云长公主养了程晏迟两年，早就视若亲子，一想到他要被接回去了就难受得要死，而这个时候楚后请求他们夫妻俩继续照顾程晏迟，宜云长公主求之不得。 而这么多年来，楚帝一直注意着程晏迟的动静。 “之前我跟你说过的闫先生，其实也是楚后安排的。”程晏迟说道，“闫先生心上之人，就是楚后……楚后逝世前嘱托了他照顾和培养程晏迟，不过那个时候的闫丞相无心于此。直到程晏迟八岁那年差点死了……准确来说，是已经死了，那之后我就成了程晏迟。闫先生知道了这件事后，追悔莫及，觉得有负楚后嘱托，才有了之后我‘救’了闫先生的事。” 第147页 难怪，闫先生之前一直跟他讲的都是帝王之术，程晏迟本来以为是因为闫先生的阅历所致，楚帝说了真相以后他才明白过来。 “你不想做皇帝？” 程晏迟还记得那日宫殿里，楚帝眯着眼说的话。 “晏迟，你是皇帝和皇后之子，生来就注定了是太子，虽说中间出了岔子，但你的身份是注定了的，就算你不愿意……不，你不能拒绝。” “你要娶谁，随你心意，这一点我不强求你，毕竟你的妻是要陪你一辈子的。但是旁的，你不能太任性。” 任性……这个说法让程晏迟当时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程晏迟说完，又叹了声：“皇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们俩成亲前一段日子，我时常被召进宫。皇帝交代了很多事，仿佛在交代后事。” 第73章 20180326 顾棠华沉默了会儿, 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倒是程晏迟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他只是有些感慨世事无常，要说对皇帝有多少亲情……还真说不上。程晏迟本来就是淡薄的性子。 “乖, 睡吧。”程晏迟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又说，“有什么事都有我在, 别多想，嗯？” 顾棠华应了一声。 又是十多天过去了, 程晏迟该回大理寺了。 入了夜顾棠华帮程晏迟把明日一早要穿的衣裳拿出来, 刚挂在屏风上, 就被他从背后抱住了。 “真不想去大理寺。”程晏迟附在她耳边低低的说。 顾棠华失笑：“没个正形。” 程晏迟咬了咬她的耳垂：“你不就喜欢没个正形的。” “不要脸。” 程晏迟笑了两声。 程晏迟白日里去了大理寺，顾棠华便和宜云长公主还有许氏一起聊聊天说说话，日子过得倒也很是轻松。 程晏迟自成亲之后便开始了掐着时间点来点卯, 每日下午离开大理寺也总是最应时的那个，大理寺卿恨铁不成钢：“男子当有所作为，哪有你这样的，成了亲还不如以往用功。” 程晏迟笑了笑：“哪有的事, 您看我这不是带着卷宗回去的吗。” 自程晏迟回了大理寺之后，他和顾棠华用过晚膳之后便各自一方，顾棠华看书, 程晏迟看卷宗。 顾棠华六月底的生辰，生辰的第二天特意回了一趟顾家看她爹娘。 顾之远自接任了兵部尚书一职之后便比先前忙碌的多得多，知道顾棠华要回来，特意请了半日的假, 吃过午膳之后又匆匆离了家。 宋琬如有些忧心：“你爹这些日子忙得够呛，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罢了又想起先前顾之远跟她说过的事，更是担忧，“你爹说得没错，要是早先知道了程晏迟的身份，我和你爹才不乐意把你嫁给他……自古帝王薄情，我们棠儿何必去蹚那摊浑水……他待你如何？” 顾棠华柔声的安抚：“娘亲，事已至此，您和爹爹就别想太多了。他待我极好，我也气他先前瞒着我，不过我也信他……帝王薄情，可他不是。” 宋琬如见顾棠华这般死心眼的说着信程晏迟，可还是没办法安心。她皱了皱眉：“今日怎么你一个人回来的，程晏迟人呢？” 顾棠华知道宋琬如在不满什么，解释道：“昨日我生辰，他请了一日假陪我去了一趟瑶山寺踏青，今日实在没办法来，娘亲您别多想。” “都快七月了，还踏青。”宋琬如板着个脸，最后还是没忍住缓和下来，她叹了声气，道，“他待你好，那就好，我和你爹也放心些……唉，我记得当年我刚嫁给你爹，没多久就要离开朝城去地方上，你外祖母外祖父也是这般担忧，生怕我嫁错了人。我那时觉得他们想太多，如今你嫁人了，我才明白过来。你没嫁人那会儿吧，我和你爹担心你遇不着个喜欢的，你嫁了人吧，又担心所托非人……” 顾棠华拉着宋琬如的手，模样很是乖巧的说：“有爹娘在，女儿什么都不担心，爹爹娘亲你们也别担心，女儿不是会让自己受委屈的性子。”何况，程晏迟也是半点委屈都不肯让她受的。 宋琬如看着顾棠华的眉眼，笑了笑，又问道：“先前的方子可有好好吃？” 顾棠华幼时落了水，本来就身子弱，冬天的湖水寒气入体，更是让她这些年来比常人要畏寒些，宋琬如这些年来小心翼翼的给她养着，生怕影响了顾棠华日后生养，还特意寻了个据说很有用的方子调养。只是顾棠华不喜欢汤药，往年都是她按时按量逼着她喝的，如今她看不着顾棠华了，宋琬如忧心她不好好的喝。 说起这个，顾棠华有点心虚，她转了转眼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宋琬如打了一下手。 “你回门那天我就跟你说了，你答应得好好的，结果没好好做是不是？” “娘亲——”顾棠华连忙道，“我身子真的没什么大碍，晏迟他特意请了太医来看，说是打小就调养得宜，我虽然畏寒，但旁的没什么影响，只要平日里少吃阴冷的东西、穿得暖和点就好了，真的！”罢了她有点委屈，“那药真的好苦，女儿不想喝。” 宋琬如被她这一撒娇弄得没辙，只能故意虎着脸：“真的？” “真的！女儿总不至于拿这个来糊弄娘亲啊。” 插科打诨下这事儿就算过了，说着话，顾棠华想起来了顾昙华。 第148页 “大姐姐身子还没好？我上次回门的时候也不见她，今日也没见着。” 说起顾昙华，宋琬如叹了声：“身子倒是好全了，虽说额头上留了块疤，不过也就指甲盖大小，花钿或是碎发遮一下也没什么影响。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大姐吧，自醒了之后就一心求青灯古佛，我前两日去看她，她的屋子弄得跟佛堂似的，看着让人瘆得慌，又心疼得很，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是十七八岁的姑娘家……” “那，祖母那儿……？” “你祖母拿她没办法。”宋琬如道，“你祖母的身子也不如以往了，有些事也有心无力了，何况她本来就心疼你大姐，舍不得她受委屈，这次你大姐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了以后只想礼佛，你祖母也舍不得逼她。” “我要去看看大姐吗？”顾棠华问道。 宋琬如摇了摇头：“没那个必要……如今昙华不怎么见人了，先前阿锦去见她都没能见到，也就你大嫂挺着个大肚子被丫鬟迎了进去。算了吧。” 顾棠华点了点头，想了想，道：“其实，若是大姐心意已定，这事儿倒也没什么大碍。顾家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女儿，而且大哥毕竟是大姐姐的嫡亲哥哥，日后接了顾家，也不会不管她。与其逼着大姐嫁人，倒不如随着她的心意。而且大姐如今也不到十八，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宋琬如点了点头：“你祖父也是这样说的。你祖父那人吧，平日里威严得很，话也不多，不过对小辈也是爱护得紧的，昙华把屋子弄成了佛堂，你祖母哭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你祖父倒是开导她说算了……其实也好。” 离开顾府的时候是程晏迟来接的，他一身官府还没来得及换，显然是直接从大理寺来的。 宋琬如看着，心里面舒服了许多。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顾棠华喜欢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如果不是八月十八这日宫里传来了皇帝病重的消息的话，她几乎要忘了程晏迟先前跟她说过的“身世”。 这日正好程晏迟休沐在家，正在跟顾棠华商量下午怎么过的时候，宫里来了人。 “皇上口谕，传程二公子和其夫人进宫。” 顾棠华看了看程晏迟，程晏迟对她笑了笑。 程晏迟和顾棠华坐着马车往宫里去了，倒是程萧迟和许氏都有些不解。 “母亲，这……”程萧迟开口，心想这不太对啊，就算皇帝再喜欢程晏迟，也不至于都快死了还记挂着啊。 宜云长公主站在原地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心里边空落落的。 闻言，她抬起头来，对大儿子和儿媳妇笑了声，说：“回屋子里吧，母亲跟你们说到底怎么回事。” 程萧迟心下莫名有些沉重。 马车一路无阻的通过了几扇宫门，来到灏阳宫前。 灏阳宫外，太子和诸位皇子王爷都一脸急迫的看着里面，奈何皇帝不许他们进去，就算是太子都没辙。 这个时候居然瞧见了驾马车进去了，他们就没办法定下心来了。 “那是谁的马车，怎么本宫堂堂太子都不能进，那马车里的人还能不守规矩的坐着马车进去！”太子面色阴沉难看，还有几分难堪。 门口的守卫咽了咽口水，他不想得罪了未来的皇帝，可也不敢忤逆现在还没死的皇帝的意思，干脆一言不发的低垂着头，反正就是不让他们这些人进去。 程晏迟和顾棠华下了马车，就被带进了大殿里。 和先前程晏迟知道身世的那一次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皇帝一脸苍老的躺在床上，即使开着窗户有光照进来，也难掩颓败的气息。 只是现如今程晏迟身边的人换成了顾棠华，而且，皇帝的情形比那次更加的不好。 “来了。”皇帝开口说了句，又道，“到朕跟前来点儿。” 程晏迟带着顾棠华走到了床榻边，看着皇帝，一言不发。 皇帝倒是笑了起来，说：“你们俩很般配，很好……” “朕要死啦，”皇帝说起这话，比起惶恐，语气里更多的居然是期待，“朕这一辈子有很多女人，也有很多儿子，但是朕放在心头的，也就只有你母后还有你了。你母后没了以后，朕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不敢把你接回宫里抚养，就怕一个万一，你真的在宫中尔虞我诈里受了伤，对不起你母后……现如今朕也要死了，想着倒也够了，朕这辈子，南北征战，大杀四方，把楚国变成了人人仰之的大楚，够了，够了……” 皇帝说着，看向顾棠华，说：“晏迟可把事情告诉你了？” 顾棠华迟疑着点了点头。 皇帝又说：“那你叫朕一声父皇可好……晏迟叫不出口，朕也不想强求他。” 说到底，不过是个可怜的老人家罢了，顾棠华心下微叹，喊了皇帝一声：“……父皇。” “哎。”皇帝应了一声，满意的笑了笑，说，“成了，你们回去吧，朕就是想趁着还能说话的时候把你们叫来看看……朕的身后事都安排好了，这个大楚只能是你的，你放心，没有谁能对你产生威胁。” 程晏迟心下复杂得很，他想起了上辈子他的父皇，虽说后来两人道不同几乎等同于决裂了，可是年幼的时候，他父皇也是尽其所能的教养他的。 如今面前的不过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罢了，程晏迟有点心软。 第149页 离开之前，程晏迟张了张唇，最后还是在皇帝满面毫不掩饰的期待中喊了他一声：“父皇。” 皇帝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回去吧。” 离开灏阳宫，顾棠华握着程晏迟的手，脑袋靠在他的肩上，说道：“你知道吗，虽说你表面上清清冷冷的，实际上最是念情不过了。” 程晏迟弯了弯唇。 第74章 20180327 八月十八, 皇帝病重，整个太医院都回天乏术。之后皇帝却不顾劝阻开始大刀阔斧的下发诏令，不知缘故的人颇为恐慌, 纷纷开始找门路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甚至不怕死的猜测说是不是皇帝要死了然后脑子不太正常了。 偏偏这个时候最该站出来制止进谏的御史们跟死了似的，半点声音都不发。 稍微有点关系的人好不容易从其中一个御史嘴里挖到点消息, 大意是说皇帝早就有了想法，而且先前已经暗搓搓的做了安排, 如今只不过是放到明面上来了罢了,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大的动静都没人有疑问——除了那些官职明面上是平迁实际上暗贬了的在闹腾以外。 其实说起来也没有多大的改变, 毕竟很多人都是皇帝自己用了好些年的了。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几个权势中偏上的位子换了人罢了。只是这人换得动了某些人的利益，难免就有些骚动。 其中反应最大的就属东宫一派了。 皇帝把有些位子上的人做了调动, 而其中最受影响的就是东宫的势力。先前皇帝本就牢牢的把握着权利，很多位子上放的都是他信任的人，想做手脚也无处下手，好不容易安插了几个, 如今差不多都被撸走了。 沈环玉见楚璋着急的样子，定下心来，开口道：“殿下何必如此焦虑, 您是东宫太子，有些位子上有您的人不是很正常吗，又不是要造反，担心这些做什么, 父皇总不至于因着这几个人就厌弃了您。况且，又不只是我们东宫的人，其他几位王爷的人不也没能留下来吗？” 沈环玉的话，让楚璋觉得安稳了一点。 “是啊，我才是太子。父皇除了把皇位传给我还能传给谁？我那几个没用的兄弟？”而且先前皇帝半点没表现出对哪个皇子王爷不一般，再说了，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皇帝要另立他人根本说不过去！ 九月初十这天，皇帝猛地开始咳血，晕厥了过去，大半夜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派了人围住了东宫，宣了一道旨。 楚璋和沈环玉有些沉重的跪下接旨，听完了大太监的话之后，整个人都瞪大了眼睛，沈环玉直接垮在了地上。楚璋则是猛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太监：“胡说八道！本宫何时心怀不轨、弑君杀父、意图篡位了！本宫是正派储君，有何必要做这些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荒谬！荒谬！” 大太监面色淡淡然，开口时嗓音尖利：“皇上说你做了，你就是做了，怎么，三皇子要在弑君杀父之后再来个抗旨不尊吗！” 楚璋排行第三，在刚刚的那卷圣旨里，他已经不再是太子殿下。 “太子楚璋心怀不轨、意图篡位，勾连灏阳宫人下毒，意图弑君，是为不忠，意图杀父，是为不孝，今废其太子之位，幽禁于东宫，待皇上仙去之日赐死陪葬……”大太监又念了一遍圣旨，看着楚璋的目光阴冷至极，然后一字一句道，“三皇子，还请接旨！” “不！”楚璋猛地从大太监手里夺过圣旨丢在了地上，整个人形容狼狈，“不可能！我是东宫太子！我是天下之主！谁也不能——”话音未落，楚璋已经被人按在了地上。 那是大太监带来的人，除了把东宫团团围住了之外，其余的人在这一刻如蜂拥进来，把东宫的人围住了，东宫的女眷都尖叫起来，有的已经开始哭了。 大太监把圣旨捡了起来，一字一句带着修罗的意味：“三皇子丢弃圣旨，当是藐视皇权，藐视圣上，大不敬之罪。数罪并罚，罪无可赦。” 当夜皇宫灯火通明，宫外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天将明的时候，宫里面才传出来消息，说是太子等不及了，趁着东宫就在宫内的便利，勾结了皇帝寝宫的奴才，给皇帝下毒，皇帝危在旦夕，虽然救治及时，但是毒入肺腑，活不过今日，接着皇帝下旨废其太子之位，幽禁于东宫，皇帝驾鹤西去之时，就是三皇子楚璋陪葬之日。 有信的，也有不信的，毕竟皇帝眼看着就不行了，稍微有点脑子的就不会着急这个时候弑君了，而且还被逮住了，这是有多没脑子。 不管楚璋有没有脑子，其他的皇子们可以说是高兴疯了，毕竟楚璋占了太子之位多年，又长期居于宫中不怎么出来，而且在官场上也是不怎么作为的那种，他们想要对付他都没办法，伤不了根本。 可是如今楚璋没了，皇帝又要死了，那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有可能是荣登大宝的人。 于是他们都急匆匆的往宫里去了，奈何连最外面的宫门都进不去，只能等在外面干着急。 而东宫之内，则是一片哀色。 皇帝下了旨，楚璋原先的侧妃和姬妾里面，有点身份的，又不想留下来的，检查过没有带走任何东西便可以离开，不过只能一个人离开，来的时候带的所有东西，包括随身的丫鬟都不能带走。 于是一片哭声之后，四位侧妃还有几个位份较高的，几乎没有一个留了下来，她们来的时候满面春风，带着对无上荣光的未来和充沛的嫁妆，如今走的时候，除了身上的那身衣裳，什么都没有。哪怕狼狈不堪，回了娘家大概是要被奚落的，她们还是走得半点都不拖泥带水。 第150页 楚璋冷笑着看着她们走，突然拿着剑开始到处乱舞起来：“走吧，都走吧！狼心狗肺的东西！滚！都给我滚！” 没能离开的姬妾们被吓得四散逃离开来，不过再怎么逃，也终究逃不过这东宫的四房院墙。 楚璋终于累了，停了下来，他把剑丢在了地上，看着四周，突然就开始笑了。 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成了亲娶了正妃之后皇帝也没有按着规矩、提出让他搬出宫去，他隐晦的提了一嘴的时候，皇帝还一脸失望的样子问他：“难道璋儿不愿意在宫中陪父皇？” 跟父子之情无关，毫无关系！ 不过就是因为东宫在皇宫之内，他就算像现在这样被围住了，也半点都没有法子。 东宫一派的人没办法进宫来接应他，而他哪怕逃出了东宫外的重重包围，也无处可去。 “不行……不行，我怎么能就这样败了呢……怎么可能……我什么都没做错，父皇凭什么这么对我！”楚璋死死的咬着牙，突然想到了什么，愣在了原地。也只愣了一瞬，他就抬脚往他的寝殿走了去。 沈环玉坐在大殿外的台阶上，除了身上属于太子妃品阶的衣裳沾了点灰以外，她看上去还是那么的高高在上。 她是楚璋作为太子的时候八抬大轿正正经经迎回来的正妃，按着大楚的规矩是上了玉牒的，太子倒了，她也逃不了。而那几位侧妃运气则好一些，大楚太子的侧妃在太子还未登基之前是不上玉牒的，加上皇帝发了话让她们走，她们才能全须全尾的走了。 “环玉，早年皇后逝世以后，皇帝念着旧情，不肯再立后，大臣们都鼓动着皇帝重新立后，其中最突出的就是你爹这一脉，当时为了让你的姑姑有机会成为皇后，咱们沈家可以说是把皇帝得罪了个透。只是后来你姑姑命不好，死在了宫斗之中，沈家才偃旗息鼓了。” “但是皇帝那边，不可能不记恨。你看咱们沈家那些但凡出了差错的，最后的结果都是什么样……只是这些年来你爹安安分分的，不出幺蛾子，他这个丞相的位子权势也不重，更多的来说只是一个象征罢了，所以咱们沈家才安然无恙了这么多年。” “可是如今若是咱们沈家又有了挣那个位子的心思，只怕皇帝不但不会给，还会想方设法的打压咱们家……环玉，你听娘的，别顺着你爹的心思来，就算娘求你了！” 沈环玉静静的回想着她娘的话，那时候她爹问她愿不愿意争取太子妃这个位子，她点了头，然后她娘苦口婆心的劝她，只是她没听。后来在御花园里大放异彩，没过多久皇帝册封她为太子妃的旨意就来了。 当时她娘还是苦口婆心的劝，说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啊，可她还是不听，带着满腔企盼进了东宫。 如今想起来，沈环玉觉得，大概真的是大智若愚吧，她娘不算聪明人，可到最后能看透的，竟然是她娘。 程晏迟和顾棠华听到消息的时候都是一惊，没想到皇帝会直接用这么强硬的法子。可是再一想，似乎这也是最简单的一条路。自有皇帝起，天下本就是皇帝说了算的。 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东宫的女眷都会死吗？”顾棠华站在窗前问道。 程晏迟抿了抿唇，说：“按理来说不会，毕竟那些女眷里面不少官员家的女儿，就这样死了，多半会引起群愤——哪怕他们或许根本不在意那个女儿，也会在意自己家的面子。不过……死的肯定比活的多。”他学了那么多年的帝王之术，这辈子虽然还没用过，但是上辈子用得不少，这点还是看得透的。 顾棠华没有说话。她不是圣人，甚至还有点寡情，与她没有关系的人死了，其实她的内心并没有什么感想，至多也就是觉得惋惜。但是如今她却难免受到了影响，毕竟东宫会有这一劫，说起来和她的丈夫脱不了干系。太子这种人就算了，可他的姬妾们，还有东宫的奴仆们，说到底也没有什么大错。 程晏迟看出来她的想法，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阿棠，这就是帝王家，我们无力改变。哪怕没有程晏迟，也还会有其他的皇子，不管是哪个皇子登上了那个位子，都避免不了血流成河……我们改变不了，这也不是我们的错。” 顾棠华点了点头，环住他的腰，靠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那，至少我们不要变成那个样子。” “嗯，我们不会的。”程晏迟道，“我们的孩子，一定只会是兄友弟恭，姐妹和睦的，一家子和和美美的。” 楚璋慌得六神无主，到处翻找，终于找到了那颗被他宝贝的藏了起来的延寿丹。 他松了一口气。 这是延寿丹。 据说可解百毒的延寿丹。 第75章 20180328 天开始亮了。 太阳刚刚往上冒的时候, 皇帝终究没能撑过去。 大太监守在他身边，见皇帝的手往下垂了，便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 然后猛地跪了下来：“皇上——驾崩了！”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守在宫外的皇子和提前就过来了的大臣们最先知道了消息, 但是他们都没能进得了宫，皇帝生前的旨意仍然在。 程晏迟到的时候, 宫外聚集了不少的人了。他看着朱红的宫门, 有些发怔。 镇国公和程萧迟站在他边上, 见状也是叹了声气。 第151页 直到基本上的重臣都来了，宫门才打开了。 众人都急急忙忙的往灏阳宫去。 太子刚刚被废了，谁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把皇位留给了谁。或者说, 要是皇帝没有留下圣旨的话，接下来的朝城，怕就是满城血雨腥风了。 大太监早已守在了灏阳宫门口，他站在台阶之上, 看着下面。 众人进来了以后就被侍卫们拦在了灏阳宫外的台阶下。 “魏实德，你什么意思，把我们都拦在外面是要做什么！” 大太监聪耳不闻, 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卷明黄色。 原本的喧闹都禁止了。 “请程二公子上前几步。” 在众人的疑惑之中，程晏迟走上了台阶，走了三步便停了下来。他神色淡漠得很，让有心窥探究竟的也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太监展开了圣旨, 声音依旧尖利：“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一阵动静之后，众人都跪了下来。 “臣等接旨！” 当日的圣旨里写的什么，当时在听的众人都记不清了，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句“镇国公府程家嫡次子晏迟，是为朕与元后嫡子，太子衍”。 皇帝死了，把位子传给了程家的次子，但是程家的次子又不是程家的次子，而是已逝皇后和皇帝当年那个夭折了的嫡子楚衍……众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太监手里的那卷圣旨。 程晏迟还没来得及接旨，下面的大皇子已经猛地站了起来：“不可能！这个圣旨是假的！一定是假的！”大皇子本以为楚璋倒了，皇帝又没有其他的嫡子，那那个位子自然该是他的。可谁曾想，居然又冒出来了个程晏迟！ 大太监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大皇子：“大皇子，您可知道怀疑圣旨是为藐视皇权，是大不敬的罪过？” 大皇子眼睛都发红了：“那你可知道伪造圣旨是为意图谋朝篡位，当杀无赦！” 大太监面色沉沉，一言不发，大皇子以为他是心虚了，当下有点洋洋得意，正欲接着说话，就看到人群中又有人站了起来。 三个人，一个是吏部尚书、昭阳大长公主的驸马顾延，一个是御史，还有一个骠骑大将军。 “当年宫中有他国奸细意欲谋害太子衍，皇上和皇后不得已只能将太子殿下养在镇国公府内。先帝生前特意将此事告知了三位大人，诸位若是不信三位大人，不信这张圣旨，自可以来一探虚实……先帝去年前往皇陵祭祖的时候，已经将另一份一模一样的圣旨放在了太.祖皇帝的排位跟前，若是诸位大人还是不肯信，自可以等先帝入皇陵的时候叨扰一下太.祖皇帝。”大太监说道。 话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有人不信，直接冲了上去，站到了大太监身边，没敢伸手去拿圣旨，就站在边上看着。 看不出来半点伪造圣旨的痕迹，而且其上也是皇帝的亲笔笔迹，那个人看完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太监看向程晏迟：“请四皇子殿下接旨！” 太子楚衍，排行第四。 程晏迟上前接旨，接了旨以后刚站起来，就听到下面那些人齐齐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站在高处，看着下面跪拜着的众人，恍然间回到了上辈子的晋国，他一个人登上了皇位的日子。 他突然很想顾棠华，他的妻。 “平身。” 颁了那张圣旨以后，大太监就把剩下的事交给了自己的干儿子，让他帮衬着程晏迟，然后就带了几个人往东宫去了。 “殿下，先帝留下来的遗愿，奴才得先去完成好。” 程晏迟点了头，看着他们往东宫去。他不可能让楚璋活下来，对于去看楚璋怎么死的也没兴趣，这件事由魏实德处理就够了。 一夜之间，东宫仿佛翻天覆地似的，园子里盆景歪歪斜斜的倒着，衰败得很。 大太监带着人，没看到楚璋，也不着急。他先是处理了女眷们，然后才走向沈环玉。 沈环玉是最淡然的一个。 她看了看大太监，想了想问道：“沈家怎么样了？” 大太监笑了笑，没说话。 沈环玉也不再继续问，仿佛对这个答案并不怎么执着的样子。 “给本宫一点最后的体面吧。”沈环玉看着大太监身后那人手里端着的盘子里的酒，说道。 沈环玉的丫鬟和嬷嬷都低声哭了起来。 大太监点了点头，把酒给了沈环玉，看着她拿着酒壶和酒杯进了屋子里。 一刻钟后，大太监让人推开了门。 屋内，沈环玉一身齐整的躺在床上，除了唇边的些许白.沫，并看不出来其他什么，就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沈环玉的丫鬟和嬷嬷都趴在地上气绝了。 “好了，现在就剩下三皇子殿下了。”大太监说。 原本的太子寝宫内，楚璋关上了门，对屋子里的顾竹珊说道：“听清楚了没有，等会儿就按本宫说的来。” 顾竹珊一脸紧张的点着头，先前如果她要走的话，其实是可以走的，但是她没有走，因为就算离开了，她也逃不过一个死字，倒不如留下来，说不定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她就能躲过去了。 而她选择躲避的地方，就是太子寝宫，毕竟灯下黑。 却刚好就和回来找东西的楚璋撞到了。 “赶紧去藏好！”楚璋瞪着她，这个顾竹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是如今东宫里已经找不到其他的活人了，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第152页 顾竹珊爬到了柜子底下，扣着柜子和墙壁缝隙间的一个铁环猛地往外一拉，然后爬了进去。 与此同时，楚璋吞下了一颗药丸。 其实楚璋也能够藏在顾竹珊现在藏的地方里面，可是他知道，如果没有看到他的尸体的话，那些人不会罢休的，那个格子藏不了多久，于是他选择了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刚刚吞下的是一颗毒.药，服下之后两个时辰见效，最初的两刻钟还会没有呼吸，紧接着就是呼吸急促，知道两个小时之后毒发身亡。 所以要骗过前来杀他的人，就只有靠着那两刻钟的时间。故而楚璋才会一直等到大太监等人来了以后才吞下了药。 楚璋咽了下去以后，只觉得五脏六腑如同置身火炉之中，他痛苦的呻.吟了几声，然后就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气。 暗格里的顾竹珊紧张的拿着手里的小瓷瓶，听着外面的动静。太子说，这里面的是能够解百毒的延寿丹，他服下了毒也没关系，只要在两个时辰内把延寿丹吃下去就好。所以她要做的就是在确定那些人离开之后，尽快给太子吃下延寿丹解毒。 顾竹珊有些兴奋。 太子说了，那个废除他太子位的旨意一定是假的，只要他活着出去了就能揭穿假圣旨，到时候就封她为贵妃。 与世隔绝了很久而且已经受够了做奴才的顾竹珊并不知道那只是楚璋的谎言，从大太监出现的那一刻起，楚璋就没觉得圣旨是假的。 大太监和皇帝是打小一起长大的，虽说有主仆之别，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至交了。就连皇帝刚刚登基的时候在外征战的那十年，大太监都一直陪在皇帝身边照顾着，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是大太监在照顾皇帝。若说皇帝最信任的人，也最不会背叛皇帝的人，可以说是非大太监莫属了。 只不过这些楚璋自然不会告诉顾竹珊。 大太监带着人打开了太子寝宫的大门，看到的就是倒在地上满嘴血的楚璋。 “公公，这……” 大太监抬了抬手，打断了那个太监的话，上前几步，伸出手去探了探楚璋的鼻息。然后才站了起来，说道：“既然死了，也刚好省了点酒水，待会儿让人来收敛三皇子的尸首就好。再到处去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吧。” 脚步声渐渐的消失了。 顾竹珊趴在暗格里贴着耳朵听外面的声响，好久都没有听到声音，才推开暗格的门爬了出去。 看到嘴边全是血的太子，顾竹珊心跳如雷，连滚带爬的到了太子身边，去拍他的脸：“殿下！殿下！” 已经过去了两刻钟了，楚璋恢复了呼吸，甚至面色比之前都还要红润起来。 顾竹珊又叫了几声，楚璋才挣扎着睁开了眼，因为中毒而几欲要死，五脏六腑仿佛都绞到了一起。 “……丹……延寿……丹。”楚璋挣扎着好不容易说了出来。 顾竹珊才从慌乱中回过神来，连忙把怀里的小瓷瓶拿了出来，倒出里面的丹药，送到了楚璋嘴边。 楚璋迫不及待的吞了进去。 体内的灼烧感降了下去，楚璋正松了口气，突然就瞪大了眼睛。 “太子殿下！”顾竹珊惊恐的叫出声来，只见楚璋死死地抓着他自己的心口，抓了几下，就那样倒了下去。 满嘴的血，瞪大的眼睛也没闭上，手还僵硬的抓着心口的衣服。 第76章 20180329 顾竹珊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 感觉到楚璋没有半点呼吸了，惊恐的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她想到了那颗延寿丹。 延寿丹是皇帝给太子的，那么珍贵的东西, 太子自然会好生藏着, 应该不至于被人偷天换日。那就意味着……这颗延寿丹从一开始就不什么延寿丹！这就是一颗毒.药！ 顾竹珊还没能从惊恐中走出来，宫殿门口已经站了几个人了。 去而复返的大太监看着面前这一幕, 声音还是淡淡的：“收敛了吧。” 楚璋的尸首被抬了出去。 顾竹珊跌坐在地上，无力挣扎。 “公公, 这个怎么办？” “这是……顾家的四小姐？”大太监眯了眯眼。 “是吧, 看着像。” 顾竹珊这半年来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哪里还看得出来原本千金小姐的模样。 “公公，这可怎么办？”大太监身边的太监问道。程家次子恢复身份，登基为帝, 其妻是顾家的二小姐，顾家自然水涨船高，这又是顾家的四小姐…… 大太监笑了声：“你小子怎么这么傻，顾家四小姐差点害死顾二小姐的事, 半年前可是满城轰然。” 太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哎，小的知道该怎么做了。” 顾竹珊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那被毒酒，突然想起了半年前在顾府、她的院子里被锦绣姑姑送到她嘴边的那一杯。 逃不过, 还是逃不过，终究逃不过的。 顾竹珊在这一刻，终于认命了。 她视线一移，看到了楚璋原本躺的那处残留的血迹, 心底的悲哀被无限的放大。 顾竹珊接过了那杯毒酒，想了想问道：“能够告诉我，最后是谁当了皇帝吗？”不知道这一点，她死不瞑目。 那个太监无奈的看着她，想了想说：“算了算了，反正你都要死了，再说了你知道与否又不影响什么，就当我大发善心好了。” 第153页 “程家的二少爷原来是先帝和先皇后的亲子，先帝把位子留给了程二少爷……不对，现在应该说是新帝了。”太监说完，催促道，“行了吧，赶紧喝了吧。” 顾竹珊捏紧了酒杯。 居然会是程晏迟？ 那顾棠华不就是皇后了？ 顾竹珊突然就后悔了，早知道是这个答案，她就不该问，本来觉得不知道答案会死不瞑目，可现在知道了，她更加难以咽气了。 顾竹珊喝下了毒酒，没过一会儿就倒在了地上，酒杯掉落在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大太监走出东宫，抬头看了一眼已经高挂在天上的太阳，心想终于完成了先帝临终的嘱托了。 接下来的几天程晏迟都待在宫中，只来得及吩咐人回镇国公府回个消息，免得人担心。 先帝在世的时候说过，他死后丧事从简。不过毕竟是一国君主的丧事，怎么也简不到哪儿去。 程晏迟两辈子的记忆加在一起，做起事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九月初的天气依旧炎热，虽说有冰可以防止先帝的尸首腐臭，但还是尽早将先帝送入皇陵得好。故而日子定在了九月二十五这日，这是最近的宜丧葬的一天了。 九月二十四夜里，大太监到了程晏迟跟前，大意是说他想殉葬。 “老奴照顾了先帝一辈子了，先帝到了下头没有老奴照顾怕是会不习惯。”大太监说。 程晏迟看了他一会儿，最终叹着气随了他。他之前就听人说魏实德对先帝再忠心不过，只因为魏实德小的时候差点被人打死，是先帝救了他还让他到他身边做事，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把先帝送入了皇陵，就该是程晏迟登基的时候了。 这日顾棠华坐在秋千上晒太阳，正眯着眼睛昏昏欲睡，就听到一阵嘈杂。 她睁开眼，就看到了他大步走了过来。 程晏迟把顾棠华揽到怀里，问道：“可有想我？” 顾棠华笑了：“有一点。” “可是我很想你。” “那我就再多想你一点好了。”顾棠华抿着唇笑。 程晏迟带着顾棠华去见宜云长公主和镇国公他们。 还没说话，程晏迟就跪了下来，顾棠华也跟着跪了下来。 在场的其他人都是一愣，就听到程晏迟说：“父亲、母亲，容儿子这样称呼你们最后一次。” 宜云长公主的眼睛顿时就红了，镇国公也是难掩波动。 程萧迟送二人离开，上马车的时候程晏迟回过头来：“大哥。” 程萧迟愣了愣，“哎”了一声。这个弟弟是他看着长大的，虽说程晏迟性子使然，不怎么爱说话，但是他是真心实意待他好的。 “我们俩是兄弟，这个不会变，你和嫂子，一辈子都是我的大哥和嫂子。”程晏迟定定的看着他。其实这些话他本来是说不出口的，但是今日回来了，看着这个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突然觉得哪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大楚昭德三十四年九月二十九，昭德帝驾崩，程家次子程晏迟恢复皇四子楚衍之身，登基为帝，改国号为裕成，同日，裕成帝册封其妻顾氏为后。 之后除了那些因为先帝信任故而早先就知道了真相的为数不到的大臣，其余的大多数都等着看程晏迟的笑话。毕竟程晏迟这么多年来、除了今年年初开始有所冒尖之外，一直都是散漫无为的样子。 而先前大理寺的那些案子，不少人本来就有所怀疑是不是程晏迟自己解决的，如今程晏迟身份明了，更是有些人认为，约摸着是先帝为了给他打下点好听的名声，特意把他安排进了大理寺揽功的，要不然程晏迟过去十八.九年一事无成，怎么今年就突然这么厉害了？ 直到后来，程晏迟雷厉风行的解决了那些个蠢蠢欲动的先帝皇子们，众人才开始正视起这个新帝来。 顾棠华最近特别容易犯困，先前程晏迟在宫里大半个月基本上没回镇国公府，偶尔回去一趟也是匆匆来匆匆走，故而并不知道。 顾棠华和乞巧乞烛她们也没把这件事当事儿，毕竟顾棠华原先本来就懒懒散散的，无事可做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闭着眼晒太阳，活像个老人家似的。 封后大典和程晏迟登基是同时进行的，结束了以后程晏迟还不能离开，她又待了一会儿就回了合泽殿。 按道理来说，皇后和皇帝的寝宫应该是各自分开的，不过不管是程晏迟还是顾棠华都没提过这事儿，两人都住在合泽殿。 宫里的人眼观鼻鼻观心，都没敢提醒这件事。 回到合泽殿，换上轻便的常服，顾棠华就往床上倒了。 程晏迟回到大殿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暗了，不过合泽殿内烛火昏暗得很，程晏迟下意识放轻了脚步，乞巧和乞烛上前行礼。 程晏迟颔首：“阿棠呢，这么早就歇下了？” 乞巧说道：“小姐……娘娘她今日约摸着是累着了，回来了以后就睡了，奴婢们正愁要不要把娘娘唤起来呢。” “嗯，你们出去吧。”程晏迟说着便往大床走去。 “阿棠……”程晏迟附到睡得正熟的顾棠华耳边，轻声唤了几声。 顾棠华皱了皱眉头，下一刻悠悠转醒，她还有些迷茫，眼里隐有水雾弥漫，程晏迟的声音更是柔和：“阿棠，先起来用了晚膳再睡吧？” 第154页 睡得有些久了，顾棠华脑子还懵懵的，听到这话，下意识顺着程晏迟的动作坐了起来。 顾棠华揉了揉脸：“我睡了多久？天都黑了？”顾棠华注意到了满室昏暗。 “可不是吗，你都不饿的？”程晏迟笑道，有点无奈。 “好困啊……”顾棠华借着程晏迟手上的力下了床。 乞巧和乞烛都不在，程晏迟也懒得叫人，从一边拿过顾棠华的衣裳帮她穿好，最后摸了摸她散着的长发，问道：“头发就这样吧。” “嗯。”顾棠华懒懒的应了一声。 晚膳早就备好了，就程晏迟和顾棠华两个人，两人都不是喜欢铺张的人，而且先帝才离世没多久，虽说大楚对皇帝守孝一事颇为宽容，他们也不好大鱼大肉。所以只让御膳房准备了四菜一汤，大多按顾棠华的喜好做的。 顾棠华本来还有点昏昏欲睡，看见色香味俱全的晚膳，倒是清醒了几分。 顾棠华口味清淡，嗜甜，喜欢吃素的，所以最开始吃菜的时候还没什么反应，直到程晏迟盛了一碗浓郁的鸡汤放到她面前，刚喝了两口，顾棠华就猛地顿住了，然后偏头开始干呕。 程晏迟立马站了起来，凳子在地砖上尖利的划了一声。 “阿棠！”程晏迟连忙去扶顾棠华，有些焦灼，“怎么回事，汤不新鲜，还是身子不舒服？阿棠？” 顾棠华没忍住又干呕了一下，好不容易止住了，乞巧连忙递上一杯清淡的茶水，顾棠华漱了口，然后就被程晏迟打横抱起往寝室走。 “莫陵，叫太医！” 顾棠华被放到了床上，让程晏迟用被子裹住了，人才缓了过来。 她拉住程晏迟的手，轻声道：“我没事……” 程晏迟坐在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不烫才松了口气，又说道：“不管有没有事，太医来看看也好……”说罢，他叹了口气，“你呀你，也太不省心了，这是要吓死我吗。” 顾棠华也很无奈：“你别担心了……大概是我睡得太多了，鸡汤太油腻，所以才会不舒服的。大不了，我以后少睡点？” 程晏迟笑了：“说得跟我要虐待你似的。” 太医很快就来了，来的时候忐忑不安得很，毕竟新帝登基第一天就叫太医……怎么想怎么不吉利。 尤其是新帝看向自己的那一刻的目光，太医更是抖了抖，然后就看见新帝跟变脸似的，转头就对皇后笑得温润如玉：“让太医探探脉。” 顾棠华点了头，虽然她现在并没有觉得不舒服，不过程晏迟担心得紧，而且让太医看看也无妨，万一真有什么事儿呢？这个事儿上不能怕麻烦。 于是太医颤颤巍巍的给顾棠华探脉，探清楚的那一瞬他大松了一口气，旋即站了起来，满脸笑意的像程晏迟和顾棠华行礼：“娘娘身子并无大碍，恭喜皇上，恭喜娘娘，娘娘已经有孕二月有余了！” 顾棠华眨了眨眼，有点没反应过来。 程晏迟也愣住了，不过反应得比顾棠华快一点，他看着太医：“有孕了？” 太医笑眯眯的点头：“是啊，所以娘娘嗜睡和干呕，都只是正常反应。” 顾棠华张了张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程晏迟抱住了。 “阿棠……”程晏迟蹭了蹭她的脸颊，然后也不顾大殿里还有其他人，捧着她的脸就笑，傻得顾棠华觉得不忍直视。 “真好。”程晏迟有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了这两个字。 顾棠华也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裕成帝登基第一日，皇后就被探出来有喜了，可以说是再好不过的兆头了。 于是程晏迟好些天见人都是笑着的——就连收拾他那几个所谓的兄弟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程晏迟上辈子是靠着自己坐上那个位子的，对于皇家这些事知道得不能再透彻了，收拾人起来简直得心应手。何况这辈子还有先帝在前，基本上把所有的障碍都给他清除了彻底。先帝一直以来都把势力掌控得牢牢的，那些个皇子手里头本来就没多少能动用的人和物，何况先帝离世前还来了个大换血。 程晏迟这个皇帝可以说是当得毫无压力了。 等把所有的事都处置好，天已经凉了下来，进入了十月底了。 程晏迟特意请了宋琬如进宫，附带了一块可以随意进出宫中的牌子。 宋琬如先前听说顾棠华有孕就想见她，但是顾之远又说现在宫中杂事繁多，还是再等等，于是一等就等到了十月底，才终于进宫了。 顾棠华还是嗜睡，跟宋琬如说着说着就犯了困了。 母女俩没必要客气，宋琬如让顾棠华睡会儿，顾棠华犹豫了下，又听到宋琬如说：“娘在宫里边到处转转，你让乞巧跟着我就是了，别担心。你好好休息就是。” 顾棠华歇下了，宋琬如才带着乞巧一起出去了。 先前顾棠华就跟乞巧说过，要是宋琬如问她的情况，她直接说就是。所以宋琬如问起来的时候，乞巧没有犹豫的就把顾棠华在宫中的日子说了一道，事无巨细，务必让宋琬如安心。 宋琬如听完，这悬着的心确实放下了些。 很快就到了十二月，又要过年了。 朝城被白雪覆满，顾棠华白日里看着乞巧她们带着年纪小一点的宫女玩雪，夜里莫名梦到了上辈子她被埋在雪中的最后一刻。 第155页 猛地被惊醒，顾棠华喘了两口气，就被身边的程晏迟抱住了。 “怎么了？做噩梦了？”程晏迟轻声问道。 顾棠华突然就开始掉起了眼泪，她自怀了孩子以后就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如今哭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吓得程晏迟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声声的哄她。 “对不起，”顾棠华的眼泪打湿了他肩头的布料，她哽咽着说，“对不起，不该留你一个人的……我那个时候怎么能就那样认命了呢……” 程晏迟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他笑了笑，很是无奈，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脸，他道：“若真要说对不起，该是我不好才是，不该让你自己去雪山上的……好了，没事了，我们重新开始了，现在很好啊，我们在一起，还有我们的孩子。嗯？” 顾棠华心情平复下来，就开始觉得刚刚哭得跟个小孩似的有些丢脸，囫囵的应了一声就躺了回去。 程晏迟给她掖好被子，然后抱着她接着睡了。 年三十的宫宴办得很低调，毕竟先帝才去了正好三月。 宫宴之后，一直到正月十五之后才上朝，程晏迟比先前闲了很多，便跟顾棠华说起孩子的取名来。 顾棠华见他兴致勃勃，笑道：“男孩女孩都还不知道呢。” 程晏迟点了点头：“无妨，那就都取上，多取几个，日后总用得上的。”他笑眯眯的看着她，顾棠华只得瞪了他一眼。 新的一年，刚过十五，有些大臣们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新帝后宫只有皇后一人，而如今皇后有孕，哪怕皇帝再宠皇后，也该充盈后宫了。 大楚自古以来，为着子嗣绵延，皇帝守孝，三月足矣，有的甚至只守了一个月就完了。众臣们见都三个多月了，皇帝还没有什么动静，就忍不住开始动作起来。 年后恢复点卯的第一日，朝堂之上就有大臣提出说，新帝后宫稀薄，为着国之大运着想，当选秀以充盈后宫。 不管内心怎么想的，明面上越冠冕堂皇越好。 程晏迟看了看率先提出来的那个人，是前任沈丞相自缢以后重新提拔的新丞相。丞相这个位子早就没什么实权了，也就是放着好看罢了，所以提上来的人越庸碌越好，可他没想到这个新丞相能蠢成这个样子。 很显然有这个心思的人不会少，但是谁会做这个出头鸟呢？ “蔡丞相。”程晏迟脸上带笑的看着丞相，一副好商量的样子，问道，“蔡丞相一心为国祚着想，朕很是欣慰，你可还有其他想法？” 这个丞相没经历过程晏迟含笑把那些个兄弟派到穷山恶水的事，本来就有一点飘飘然，如今见程晏迟这么“好说话”，更是暗喜，心想他就知道，皇帝也是男人，男人怎么会不愿意三妻四妾呢！ “臣，臣家有两女，品貌皆是不错，愿为皇上分忧！” 蔡丞相话一出，当下不少人心里都觉得这吃相也太难看太着急了，肯定讨不着好，虽是这样想，也有人隐隐担心，万一皇帝真的就这样点了头呢？反正后宫佳丽三千，对于皇帝来说也不算什么。 “哦，这样啊……”程晏迟脸上笑意不减，说，“蔡丞相有心了，朕近日却是有些忧心事——严尚书？” 刑部尚书突然被叫到，有些茫然的上前：“臣在。” “方才蔡丞相说起他那两个女儿的时候，朕就想起来你来了……先前就听人说起过，严尚书一直因着家中次子和三子都还没成亲而忧心吧？严尚书是为国之栋梁，朕很是关切。既如此，不若趁着今日天气好，朕下旨给你们两家赐个婚？” 蔡丞相的脸一下子就绿了，严尚书也是叫苦不迭，心想他不就是刚刚丞相说话的时候没忍住笑了下吗…… 朝堂之上大多数的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了，不过顾之远心里舒坦了。 退朝之后，程晏迟批了会儿奏折，该用午膳的时候就回了合泽殿。 用膳的时候程晏迟说起了今日朝堂之上的事，程晏迟说的时候还在笑，看得乞巧乞烛还有莫陵等人心惊胆战，心想皇上这是不怕死啊，这事儿不掖着还跑皇后跟前来说。 然而更让他们惊讶的是，顾棠华听完了不怒反笑，还兴致勃勃的问起来蔡丞相和严尚书家的亲事成没成。 顾棠华现在已经没那么容易吐了，程晏迟给她盛了碗鸡汤，才接着说：“没成啊，我还得留着他们呢，蔡丞相家有两个女儿，严尚书家有两个儿子，不正好吗，下次要是有谁再提，有儿子的就娶蔡家的女儿好了，有女儿的正好嫁给严家。满朝城这么多未婚男女，说不定我还能促成几件好事。” 顾棠华失笑：“你别玩太过了。” “这哪是玩啊，我认真地。”程晏迟也笑。 用过了午膳，程晏迟陪顾棠华在院子里走了几圈，然后才放她去午睡了。等顾棠华睡下了，程晏迟才又往御书房去了。 莫陵没忍住，问他：“今日朝堂上的事，您先前就不怕说了以后娘娘生气？” 程晏迟笑而不语的摇了摇头。 两辈子了，他们都认识了多少年了，怎么还会不了解对方呢。 程晏迟不会再有其他任何人，他自己不要，顾棠华也不许。 程晏迟在朝堂上的作为的确当时吓退了一些人，毕竟谁也不知道程晏迟要是被逼急了，会不会真的随意指婚，万一自家儿女娶嫁了个门不当户不对还政.见不同的，那才是不好。 第156页 不过下了朝之后，有人就把眼光放到了顾棠华身上。 身为皇后，理应为皇帝操持后宫事宜才是。而且皇后如今有孕，没道理霸占了皇帝不放。 而且先前众人眼中的顾二小姐，也就是个大家小姐的样子罢了，除了的确长得好，也没什么其他特别的，而且地方上长大的，估摸着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 于是有的命妇便往宫里递了帖子，只等见到了顾棠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告诉她这样是不对的，不是一个好的国.母云云，然后顺带把自家的女儿推出来。皇帝不娶，也就是为了皇后罢了，要是皇后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呢？ 把顾棠华想得跟一个花瓶似的的人信心满满的等着顾棠华接见。 然而顾棠华没心思跟这些命妇兜圈子，要是没有身孕，她闲着无聊或许还可以跟她们见上一面打发时间，但是现在她可不行。 于是顾棠华让人回绝了，理由是“先前朝堂上的事让本宫受了惊吓，待本宫养好了身子再说”，虽然一听就知道是在胡说八道，但是那些命妇也没法子。 接着就有人想到了宋家。 顾家虽是皇后娘家，但是顾家的人又不傻，怎么会帮别人送女儿进宫和顾家女争宠，但是皇后的外祖宋家就不一样了，宋家的人要见皇后，皇后总不能不见吧？外祖家的话，皇后总不能不听吧？ 奈何刚进门，才开口说起皇帝的后宫空置，其他的话都还没来得及出口，人就已经被赶出了宋家了。 你在皇帝跟前说这事儿，哪怕拿出了古训也没用，反正人家就是不听，还一副你家要是着急嫁女儿我可以帮你做媒的模样，大臣们气归气，也没办法，谁叫皇帝手里权利最大。 皇后就更好了，压根不见人……不过自从顾棠华打着“受了惊吓身体抱恙”的名号拒绝了所有想要进宫拜见的帖子以后，也没多少人敢再接再厉的想要往顾棠华面前蹿了，毕竟万一又“惊吓”到了皇后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想从顾家和宋家下手也无从落脚，所以提皇帝选秀这件事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蔡家的长女出嫁的时候，顾棠华才又想了起来这事儿，问程晏迟怎么回事，程晏迟当真无辜：“真和我没关系，人家两家人自己定的亲事……先前有人找到宋家被赶出来了以后就没什么人提过这事儿了，蔡丞相作为第一个提选秀之事的人，乖得跟个鹌鹑似的，我也就没为难他了……大概是放弃了吧，人家家的女儿年纪也不小了，自然该出嫁了。” 顾棠华也就是随口一问，问完了以后就看着手里的小衣裳，然后拿起来问程晏迟怎么样。 顾棠华近日来莫名的喜欢上了女红刺绣，然后开始给孩子做衣裳，小小的一件倒也不费功夫，只是说到成品吧…… 程晏迟看了看顾棠华手里的小衣裳，有点违心的夸道：“孩子一定会喜欢的。”刚出生的小孩子知道什么，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程晏迟心想自己也不算骗她。 五月十六这天，月亮很圆，顾棠华挺着大肚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书，程晏迟就在边上。 突然腹部一阵坠坠的疼，顾棠华想起先前宋琬如跟她说过的话，抓住了程晏迟的衣袖：“我……可能要生了。” 接生的产婆和防止意外发生的太医早就备好了，先前宋琬如也时常进宫来安抚顾棠华，最近这段日子算着顾棠华差不多要生了，宋琬如就直接在宫里住下了。 顾棠华一有动静，宋琬如就过来了。 有程晏迟和宋琬如在，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顾棠华本身也是沉稳的性子，倒不是很害怕，反倒是程晏迟有些惊慌失措，顾棠华没忍住，反倒安慰了他两句。 宋琬如怕程晏迟影响了顾棠华的心绪，直接把程晏迟赶了出去。 程晏迟无可奈何，只能在外面干着急，走来走去的，莫陵觉得眼睛都花了。 好在顾棠华虽然是第一胎，但是也没费多少力气就生了。 宋琬如把孩子抱到顾棠华身边，给她擦额头的汗，声音也有点抖：“好在这孩子乖巧，没让你遭罪……老天保佑。” 顾棠华偏头看孩子，眼里还有泪花打转，她笑道：“小丑八怪。” “不丑不丑，我们俩的孩子怎么会丑……”程晏迟进来了，刚巧听到这话，说着就看到了顾棠华身边襁褓里的小家伙，他顿了顿，没忍住笑了，“你别说，还真有点丑。” 头发稀疏，皮肤红红的，脸上还皱巴巴的。 宋琬如笑骂道：“哪有你们这样做爹娘的，见着孩子第一句话就是说人家丑……刚出生的孩子大多都这样，长一长就白净了，对了，你们先前可有给孩子起名字？” “名字还没想好，不过先起了个乳名唤着，叫红豆。” 裕成元年五月十六，皇后诞下一子，取名为瑄。 一月后满月宴上，裕成帝立大皇子楚瑄为太子。 正是夏日，十里荷花，风光正好，良辰美景，欲语还休。 程晏迟带着顾棠华和孩子在宫里最高的那座楼上看万里山河，风吹了过来，顾棠华突然就想起上辈子初见他的时候的光景来。 也是夏天，太傅府里荷花飘香，她到池边摘荷花，他来府上见她祖父。 “你便是太傅的小孙女？” “我不是。” 第157页 “哦？” “我是大孙女，我还有个阿妹，才是小孙女。” 他便笑了，她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山河失色。 第77章 短小的番外君 红豆两岁的时候, 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小心翼翼的贴在他娘的肚子边听声，然后问一句：“娘，妹妹什么时候才能出来跟我玩啊？” 就这样盼啊盼的, 盼到了这年十月份, 他心心念念的“妹妹”终于出生了，然而——“为什么是个弟弟啊……我想要妹妹嘛。”红豆看着红彤彤的弟弟, 说，“要是妹妹的话, 一定不会这么丑的。” 顾棠华和程晏迟都很无奈, 她怀上第二个孩子的第五个月, 红豆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多了个妹妹，然后就坚定的认为顾棠华肚子里的是个女孩。 结果没想到还是个男孩。 红豆觉得失落, 失落过后就开始嘲笑弟弟：“太丑了。一点也不像我。” “你刚出生那会儿也这么丑。”程晏迟轻飘飘的开口。 “真的？”红豆撇了撇嘴，说，“爹总是骗人，我才不信你。” 嫌弃归嫌弃, 红豆还是很喜欢这个弟弟，“我叫红豆的话，他就叫绿豆吧？” 顾棠华一噎, 程晏迟点了头：“你开心就好。”反正也就是个乳名，爱怎么叫怎么叫吧。 绿豆长到两岁的时候，红豆已经长到了开始嫌弃自己的乳名的年纪了。 “我是个男孩子，为什么乳名这么女孩子气？”红豆很不满。 绿豆也很不满：“我也不想叫绿豆, 每次听到你们这么喊，我都觉得自己是王八。”一句话太长，绿豆说得还有点不太顺畅。 “红豆的名字是因为你爹曾经送给娘过一红豆的手串，绿豆……绿豆你得问你哥哥。”顾棠华笑眯眯的说。 红豆五岁开始出入御书房，绿豆才三岁，哥哥不像以前那么整日都跟他玩了，他觉得委屈，于是便用红豆做了一个手串，一边串一边念叨：“一颗红豆不跟绿豆玩，绿豆才不在意，绿豆还有好多好多红豆一起玩……哼！” 做完了以后，绿豆想起来他娘说过的话，于是便拿着手串去找他娘了。 “娘，我也送你一个红豆的手串。” 顾棠华笑着把那串基本上看不出红豆原样的手串接过来，戴在了手上。绿豆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我还要多串几串，送给爹和红豆，红豆戴红豆，哈哈哈哈。” 红豆七岁、绿豆五岁那年，顾棠华终于生了个女儿。 绿豆愁眉苦脸的看着妹妹，说：“是不是抱错了啊……” 红豆一巴掌打在他背上：“胡说什么呢！你小时候也就这么丑！不，那个时候你比妹妹还丑！”红豆说着，莫名的有些自豪。 绿豆瞪大了眼睛看他：“你胡说！” “你不信啊，你不信就自己看啊，妹妹很快就会长得比你还漂亮了。” “我是男孩子，妹妹是女孩，自然会比我漂亮……娘说我的乳名是红豆取的，那妹妹的乳名就可以由我来取啦！”说着，绿豆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顾棠华哭笑不得：“好，绿豆来取。” “嗯嗯。”绿豆用力的点着头，最后一拍手：“好啦，妹妹就叫豆豆！红豆有个豆字，我也有个豆字，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