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又帮母妃争宠了》 第1页 [穿越重生] 《小公主又帮母妃争宠了》作者:鱼九玄【完结+番外】 简介 穿书成了宫斗剧本里的炮灰小公主,娘亲是个痴傻美人,快被打入冷宫。 无妨! 她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还精通音律编曲,有的是法子帮她争宠,助她晋升妃嫔。 能吓哭家中庶妹的李临淮,第一次送小公主回宫,觉得自己长得太吓人吓坏了小公主。 后来才知道看着人畜无害的小公主,擅长下毒挖坑玩蛊,还能迷惑人心。 待嫁及笄之时,皇兄们个个忙着替她攒嫁妆,还扬言谁欺负了皇妹要打上门。 大将军李临淮:“是小公主,她…觊觎臣的盛世美颜……” 第1章 老天送她的便宜娘亲 “呜,呜,不打丝丝。” “不许欺负丝丝……” 李丝絮头痛欲裂醒来,看到护在她身前的宫装女子有些懵,搂着她的美人鬓发凌乱,那双杏眼里还蓄着欲掉不掉的一滴泪。 眉如远山黛,一双含情眸! 就是脸上脏了些。 她还在感叹眼前的美人好像不对劲,身旁传来一道捏着嗓子的尖细声。 “娘娘,还搜吗?” “搜!” 太监身边的锦衣女子一脸尖酸刻薄:“凭什么不搜?那支流丝金步摇是御赐之物,皇上前儿才赏给本宫的。” “本宫逛园子时,这个小傻子鬼鬼祟祟往林子里钻,可见是个手脚不干净的。” 她面目狰狞道:“快把这个臭疯子打走,本宫今儿要亲自剥了小崽子的衣裳。” 丝丝? 臭疯子? 被冤枉偷簪子? 不对啊! 这好像是昨晚她看过那本宫斗剧本里的情节。 她身为隐世医门的继承人,自幼与银针药材为伍,进了娱乐圈的孪生妹妹嫌她性子无趣,隔三岔五推荐她刷剧磕CP,还硬将刚接的剧本塞她看。 因为剧里有个一笔带过的小公主也叫李丝絮,她随手翻了几页。 没想到出诊路上遇车祸醒来,她成了剧里的小公主。 小公主的娘亲本是玉真观道姑,因一曲九仙舞,被皇上纳入宫中。 入宫时也得宠过一段时日,怀上身孕后还晋了美人份位,只是生小公主李丝絮时伤到根本,渐渐人变痴傻了。 所幸与她交好的吴婕妤晋了主宫嫔位,母女俩才没被发配去冷宫。 虽说有吴嫔看顾一二,一个痴傻美人带着年幼的小公主,日子又哪能好过? 剧本里好像小公主冲撞了新得宠的徐才人,鱼美人为护孩子最后被打死了! 所以! 眼前喊打喊杀要剥她衣裳的是徐才人? 护着她的,是这具身体的娘亲鱼美人了? 李丝絮瞥见她颈上的伤痕,又看向不远处拿着鞭子的太监,终于懂搂着她的鱼美人哪儿不对劲了。 她在害怕! 她害怕被打! 害怕得一身发抖! 但是对小公主一腔的舔犊情深,让她不愿放手,紧紧搂着她,拼死也要护在她身前。 李丝絮被她眼角噙的那滴泪戳了一下。 瞧见举着鞭子的太监还要往鱼美人身上抽,她眸子里升腾起一抹凉意,猛的挣脱开搂着她的人,往一旁的徐才人身上撞。 “别打我娘亲!” “你这个坏女人,别打我娘亲。” “呜呜呜,吴嫔娘娘快来,我娘亲要被打死了……” 李丝絮这么一挣扎,既推开了鱼美人躲过太监手里的鞭子,还撞到了徐才人身上。 徐才人没想到小崽子会突然扑向她。 如果她在李丝絮突然扑过来时仔细看一眼,会发现小小的人儿撞那一下时,眼睛里升腾的是杀气。 等她恍过神来已经被撞得腰间发麻。 她嫌恶地躲开:“少拿吴嫔娘娘威胁本宫,本宫的簪子是御赐之物,就是闹到皇后娘娘那儿,你们这对手脚不干净的母女也要脱一层皮。” “那我娘亲还是父皇亲封的美人,娘娘你以下犯上,又该当何罪?” 被推了一把的李丝絮一点也不露怯,微红着眼眶:“娘娘要脱我的衣裳,可以,去吴嫔娘娘那儿脱,如果丝丝拿了娘娘的簪子,必受五雷轰顶、灰飞烟灭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若娘娘诬蔑了丝丝,也要遭受报应,被百鬼缠身,身上烂到流脓。” 她小小的身子挡在鱼美人面前,一字一句道:“如此,娘娘可愿意?” 一个六岁的小崽子,一个一直怯生生在九玄宫活得像小老鼠崽子的东西,在她面前咬牙切齿说着恶毒的话。 那刻骨的狠劲,让徐才人活生生打了个冷颤。 偏生只及她腰的小崽子,仰头恶狠狠的盯着她:“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宫里没人能一直得宠,娘娘不打算替自己留条后路吗?” 见鬼了! 徐才人感觉自己被震住了! 鱼美人虽是傻子,那也是当今皇上亲封的美人。 她虽得宠,鱼美人品阶还是比她高一阶。 更何况吴嫔怜鱼美人疯傻,对她颇为看顾。 再说也没有证据簪子一定在小崽子身上,只是感觉可疑才要搜她的身。 小崽子发下了五雷轰顶、灰飞烟灭的毒誓,该是没有拣到她的簪子吧? 第2页 真闹到吴嫔那儿,她讨不到好。 被李丝絮像毒蛇一样盯着,徐才人再次打了个寒颤:“你,你,被鬼附身了,本宫不跟你个小傻子计较……” 徐才人带着太监宫女落荒而逃,鱼美人高兴得像个孩子,鼓着劲拍手。 “丝丝好厉害!” 拍手弄疼了被鞭子抽过的地方,又红着眼冲李丝絮撒娇:“丝丝,疼,疼!” 徐才人要剥她衣裳时,鱼美人那般不顾一切地护在她身前。 这会儿又像个依赖信任她的孩子。 李丝絮心里一暖,有些哭笑不得:“不疼哦,丝丝给娘亲敷完药就不疼了。” “要吹吹!” 鱼美人不依,睁着一双杏眼可怜巴巴看她:“丝丝吹吹,不疼。” 李丝絮:“……” 她前世母女缘薄,很早就没了妈。 突然多了个这么特别的娘亲…… 能怎么办? 上天送她的便宜娘亲,自己疼着呗! 李丝絮替她被打红肿的地方吹了吹,看到路边有几株白花草,想着拔了外敷替鱼美人消肿散瘀。 她蹲下来扯草药,赫然瞧见草丛里躺着一支流丝金步摇。 徐才人掉的那支? 徐才人自己逛园子丢了金步摇,却栽赃陷害到她头上,还打了她的痴傻娘亲。 李丝絮眼神黯了黯! 她继承的隐世医门亦正亦邪,她也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她告诉徐才人宫里没有人能一直得宠,质问她不打算替自己留条后路的时候,已经在徐才人身上做过手脚,没有给她留后路的意思。 入夜,徐才人很快会噩梦连连,被恶鬼缠身。 见鱼美人拣了簪子高兴得咧嘴笑,还指着若水轩的方向,拉着她要将簪子还给徐才人。 李丝絮觉得她娘亲可真傻啊! 若她不阻止,徐才人为了一支流丝金步摇要将她打死。 这会儿她拣了簪子却兴冲冲要还给徐才人。 真将簪子还回去,只怕还要被反咬一口。 第2章 你长得真好看 她的娘亲心思纯澈,单纯得像个孩童。 想到剧本里疯傻娘亲的下场,李丝絮觉得只让徐才人受那点苦不够。 她将草药揉碎了,敷在鱼美人红肿的手和颈侧处,温声问:“娘亲要是将簪子拣走了,徐才人又回来找簪子怎么办?” 鱼美人若有所思:“找不到了!” “是啊,娘亲将簪子拣走了,徐才人回来找簪子一时就找不到了。” 李丝絮拔白花草时,就瞧见有株灌木看着眼熟,她取了簪子在那树的叶子上滚一圈,然后将簪子丢回草丛里。 “我们不拣簪子,让徐才人自己回来找好不好?” 鱼美人乖巧的应下:“好!” …… 李丝絮以为鱼美人的玲珑居应该跟冷宫差不多。 毕竟她是个失宠的痴傻美人! 她脑海里的玲珑居一片颓垣残壁、杂草丛生,进了玲珑居却发现庭院内草木葱茏,小溪竹丛旁还种着丛丛簇簇的兰草,有些小雅致。 鱼美人今日护她,伺候的宫人没跟来,李丝絮打算好好惩治一番。 见玲珑居虽小,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又觉得玲珑居的下人还能调教。 几乎是她和鱼美人前脚刚踏进玲珑居,一个拎着食篮子的宫女衣衫不整跌跌撞撞跑进来。 “娘娘,小主子,有没有伤着?” 她将食篮子搁在游廊上,扑过来将李丝絮整个儿翻看了一遍。 “怎么冲撞的徐才人?奴婢去取膳前,不是交代过小主子和娘娘别乱跑。” 李丝絮完好无损,她狠狠松了一口气。 瞧见鱼美人颈侧敷了药的伤口,顿时眼睛里冒火。 “徐才人身边的狗奴才又打娘娘了?” 她心疼的替鱼美人吹吹:“奴婢迟早要扒了那狗奴才一身皮。” “谁替娘娘敷药了?” “丝丝,厉害!” 鱼美人眼睛泛光指了指李丝絮,拉着青荷的衣袖晃:“青荷,丝丝好饿,她饿了。” “好好,奴婢这就替娘娘和小主子摆膳。” 青荷拂了一下鬓角的乱发,叉着腰一脸得意:“奴婢今儿跟分膳的太监打一架,抢到四个白面馒头,还偷偷舀了一碗汤。” 馒头又干又硬,煮得稀烂的青菜汤里飘着几滴油沫子。 鱼美人却献宝似的捧到李丝絮面前:“汤,汤,丝丝快喝!” 李丝絮瞧见鱼美人端汤给她时,还猛咽了咽口水,一时心酸又感动。 “娘亲喝!” 她将那碗汤住前推了推:“丝丝不喝汤。” “馒头硬,丝丝要喝汤!” 鱼美人固执的将汤碗往李丝絮这边推回来,哄着她:“丝丝乖,娘亲喝一口,丝丝喝一口。” 李丝絮…… 又干又硬的馒头要靠泼辣宫女去抢才吃得上,滴了几滴油沫的青菜汤也能宝贝成这样,可见看顾她娘亲的吴嫔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不然徐才人在园子里闹出这么大动静,主宫那边一直也没派个人来嘘寒问暖。 便宜娘亲要过上好日子,只能靠她了! 李丝絮一早起来,拿钳子夹了针在炭火上烧,再将烧红的地方掰弯,一尾鱼钩快要成形,青荷兴冲冲跑进来。 第3页 “小主子,小主子,徐才人遭报应了!” “徐才人半夜嚷嚷有鬼,闹腾了一整晚,一早醒来浑身长满疹子,越挠越痒,脸肿得像个猪头。” “连她身边昨儿打了娘娘的张公公,浑身也长满了疹子。” 青荷一脸幸灾乐祸:“徐才人丢的簪子,后来张公公在园子里找到了,她自己丢了簪子,还诬陷小主子,打咱们家娘娘,现在整个九玄宫都在传,徐才人和张公公这是得了报应。” 哪儿是什么报应? 不过是她将流丝金步摇在漆树叶子上滚过一圈。 漆树汁和叶子上的毛絮有毒,徐才人和张公公碰过沾了漆树的簪子,才长出一身骚痒入骨的疹子。 青荷说得眉飞色舞时,李丝絮已经将弯好的鱼钩用细绳绑在一根竹竿上。 “我娘亲人呢?” 冷不防被打断,青荷愣一下:“娘娘在种花!” 李丝絮推开窗,瞧见鱼美人蹲在溪流旁给兰草松土,还不时拨弄一下散乱的鬓发,抿嘴笑了。 她娘亲很爱种花啊! 嗯! 她伺弄花草的模样,很是温婉可人。 吩咐青荷好生照看鱼美人,李丝絮拿上鱼竿和装了地龙的小篓子出门,在九玄宫大门口撞到了来给徐才人看诊的年轻太医。 太医长得唇红齿白,清瘦俊逸的身姿如一杆修竹,拎着药箱子那只白皙的手,指节均匀修长。 身为手控党的李丝絮不禁顿住步子,多看了他几眼。 被她直勾勾盯着,王梓青以为是从太医院匆忙赶过来哪儿没拾掇好。 他理了理衣襟,犹犹豫豫开口:“小宫娥,本官可是有哪儿不对?” 颜值高而不自知! 一开口憨憨傻傻的样子。 宫里怎么会有这么害羞的小太医? 李丝絮恶趣味上来,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很对!” 她婉尔一笑:“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你,你,你……” 太医耳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迈过门槛时还差点摔一跤,这让李丝絮不禁笑出了声。 等到了太液湖旁搁好篓子,一时还忍俊不禁。 天气炎热,李丝絮选了湖旁背阴的地方坐着,人半藏在芦苇丛中。 她抛竿下钩的地方水草丰茂,不时有游鱼在荷叶下浮沉,甩钩下去没多久,手上握着的鱼竿轻轻晃动了两下。 鱼咬钩了! 屏息静气等着鱼漂慢慢下沉,她这才身手利落抬竿一甩,一尾巴掌大的鲤鱼活蹦乱跳落在了篓子里。 一连钓了几尾巴掌大的小鱼,李丝絮还想弄条大家伙给便宜娘亲煲汤,这时候荷丛里传来一阵嬉戏打闹声。 “别拿水泼月儿,月儿要摘花,那朵,那朵白荷最好看!” “公主小心,奴婢帮公主摘。” “不要,月儿自己摘……” 鱼漂猛的往下沉,眼看着一尾大鱼要上钩,一叶轻舟突然从荷丛里荡出来。 轻舟上立着一个身穿粉色衣裳的女孩儿! 她身子往前探,灿笑着伸手去够一朵盛开的白荷。 宫女在一旁怕她落水急得拦腰去抱她。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她脚下打了个滑,宫女一时只来得及抓到一片衣角,人往水里栽了。 第3章 小主子好厉害 穿粉色衣裳的女孩约莫十岁左右,长得粉嫩水灵,十分娇俏可人,一看就是那种被众星捧月呵护着长大的。 她摘荷时,跟随的宫女们抱腰地抱腰,还有的举着荷叶替她遮阴。 李丝絮还在感叹,同为公主,娘亲得宠的如在蜜罐子里长大,而自己却要靠钓鱼自食其力,不想人已经落水了。 “公主,公主!” “来人啊,救命,公主落水了!” 只抓住了一片衣角的宫女急得趴在船弦上惊呼失声,识水性的随行太监忙着跳进湖里救人。 湖里的淤泥很是湿滑,荷叶下长了不少水草,太监几次快将人拖出水面,又被脚下的水草缠住,再次滑进水里。 折腾了好一会儿,总算将人给救上来。 湖边闹出的动静,早惊动了不远处巡游的禁卫。 小舟一靠岸,身形高大的禁卫已经扛着一个太医朝湖边疾飞而至。 “快,快救公主!” 小舟靠岸的地方,离李丝絮钓鱼的芦苇丛仅几步之遥,等禁卫将太医丢在地上,李丝絮才发现被抓了壮丁的,赫然是去九玄宫替徐才人看诊的小太医。 “下官这就替公主号脉!” 溺过水躺在地上的公主小脸惨白,像是没了呼吸。 情况紧急,小太医也顾不上男女大防,伸手搭在公主的脉搏上,却是惊了一大跳。 一旁宫女着急地问:“我家小主子如何了?” “已经快没了脉息,还请派人速去请贵嫔娘娘和太医正。” 小太医一脸凝重取出银针:“月公主情况凶险,本官只能尽力而为,拖到太医正来施治。” 贵嫔娘娘? 李丝絮还有鱼美人要护着,以她如今的处境,在这宫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么大的动静早惊走了湖边的游鱼。 鱼是钓不成了! 听到小太医说有把握拖到太医正来施治,李丝絮拣了鱼竿打算离开,贵嫔娘娘几个字,让她又顿住了步子。 第4页 剧本里位列嫔位之尊的,只有一个杨贵嫔。 她虽不得盛宠,却与当今皇后极为交好,倘若自己救了溺水的公主,想来不会招惹什么麻烦,还能为鱼美人在宫中找个靠山。 “慢着,先别施针!” 李丝絮拔开芦苇丛走出来:“荷湖多淤泥,她落水的地方长满水草,先将她口腔和鼻息里的淤泥水草清出来再施救,方能多一线生机。” 月公主已经没了呼吸,脉息也十分微弱。 王梓青虽放言让禁卫去请杨贵嫔和太医正,他尽力施治好拖到太医正赶来,其实却只有五成的把握。 他正为如何施针护住月公主的心脉苦恼,听到耳边稚嫩的话如醍醐灌顶。 也顾不得惊讶面前是九玄宫门口撞到的那个小宫娥,迫不及待开口:“怎么才能将月公主口腔和鼻息内的水草淤泥全清出来?” 李丝絮冲为首的宫女道:“单膝跪下,将你们小主子扶起来,趴在你膝盖上,让她头下垂,按压她背部。” 宫女愣了一下! 见一旁太医认同地点头,莫名觉得李丝絮的话让人信服,忙手脚麻利依言照做。 将月公主俯身搁在膝盖上,宫女按压其背部,堵在她喉咙里的丝草淤泥随着脏水总算吐出来了。 只是,人还昏迷不醒。 吐出了混着泥沙丝草的脏水,让宫女和王梓青看到了希望,一齐看向李丝絮。 “本官能否为月公主施治了?” “你不行,我来吧!” 李丝絮挤开握着银针的王梓青,示意宫女将她们小主子躺平,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趴在她身上捏住她的嘴开始吹气。 她的速度太快了! 宫女太监还有一旁的太医王梓青都没有来得及阻止。 等她身下的月公主气息渐渐平稳,李丝絮一抬头,对上的是数双震惊的眼睛。 宫女一副你怎么可以趁着我家小主子昏迷不醒轻薄的表情,被她在九玄宫门口逗弄过的太医,更是睁大一双惊懵的狗狗眼,就差没有说出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之类的话。 李丝絮…… “看,她醒了哈!” 李丝絮让开身子,神色凛然:“我娘亲鱼美人,进宫前本是玉真观道姑,本公主恰才是用道家秘术渡气救人……” 人工呼吸救人的法子,也解释不清楚。 管他们信不信? 留下了鱼美人大名,趁着地上的月公主悠悠醒转吸引了注意力,李丝絮拍拍手拣了鱼竿和篓子功成身退,麻溜地走人。 鱼肉太腥,玲珑居也没有专门的小厨房可以煮鱼。 李丝絮路过湖边林子里时,拔了几株野生的九层塔。 等回到玲珑居,她将鱼切了丢进陶罐里,再加上九层塔煨在炭火上煲,煮出的鱼汤鲜美可口,还带着浓郁的香味。 鱼美人喝一口鱼汤,惊得直咂舌:“太,太好喝了!” “娘亲多喝一点!” 李丝絮看她盯着鱼汤两眼放光,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的样子,神色间不禁染了几分笑意。 “慢点喝,丝丝会让娘亲过上好日子的,以后让娘亲每天都能喝上肉汤。” “肉汤好吃!” 鱼美人笑得眼睛弯了,指着李丝絮冲青荷道:“丝丝会钓鱼,丝丝好厉害。” “是啊,咱们小主子好厉害。” 青荷觉得从她家娘娘被欺负后,小主子好像变了很多,不再是以前那副怯生生什么都害怕的样子。 仿佛一夜之间,她家小主子长大了! 她甚至觉得只要有她在,以后没有人能欺负玲珑居,欺负她家娘娘。 青荷知道不该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 但想到娘娘能苦尽甘来,一时之间她眼角有些潮湿。 “青荷哭了,青荷要喝鱼汤。” 瞥见青荷眼角湿了,鱼美人有些难过。 她倒了半碗鱼汤给青荷,哄着她:“不哭了,喝!” 李丝絮:“……” 青荷哭笑不得,想解释她不是馋鱼汤喝。 李丝絮不禁莞尔:“娘亲赏你的,喝吧!” 让鱼美人喝上了一顿美美的鱼汤,李丝絮一头扎进了玲珑居小书房。 玲珑居的藏书多用来换了吃的,书架上只剩零星几本曲谱,还有当初鱼美人入宫时从玉真观带来的道书手抄本。 第4章 小公主被鬼附身 鱼美人生这具原身时,就算动了根本,也应该只是伤一身元气。 为何会变痴傻? 李丝絮昨日替她号过脉。 她其实是中毒了! 并且,她身上的毒还很是棘手。 想要治好她的痴傻之症,要用她所在医门的银针秘术徐徐图之,还要用到大量的珍稀药材。 以她们母女如今的处境,怎么能弄到治病所需的药材呢? 所以,她今日替月公主治病,已经抛下了鱼饵,如果计划顺利,很快太医院的药材能为她所用。 李丝絮挑了一本《道家杂谈》,研墨铺纸开始临摹书上的笔迹。 自小练书法的功底还在,等临摹的字迹跟书上所差无几,她开始在杂谈书页空白处添上渡气救人之法。 仅仅是渡气之法,会不会筹码不够? 思虑再三,她大笔一挥,还添了一样预防天花的种痘之法。 第5页 李丝絮深信,替月公主渡气救她的法子若只能让鱼咬饵,那么预防天花的种痘之法,一定能震撼到太医院那些老头子,让鱼心甘情愿上钩。 将《道家杂谈》上的字迹临摹得像模像样,再细细添写完渡气和种痘之法,用了一整夜功夫。 李丝絮刚慵懒地伸个腰,打算好好补一觉。 青荷着急慌忙进来:“小主子,不好了,娘娘被吴嫔娘娘请去了若水轩。” “知道了!” 杂谈上新添的字迹已然干了! 李丝絮不慌不忙将书页合上,吩咐青黛:“你去一趟太医院,找替徐才人诊病的那个太医,说徐才人吃过他的药不见好转,青天白日嚷着闹鬼。” 小主子冲撞了徐才人后,徐才人又是撞鬼又是长出一身骚痒入骨的疹子。 她家娘娘如今被吴嫔请去了若水轩! 可见吴嫔也没有要护着她家娘娘的意思。 小主子这会儿不去救人,却让她跑一趟太医院找替徐才人诊病的太医? 青荷一头雾水! 但触上李丝絮泛着寒意的双眸,却莫名觉得她家小主子这么做另有深意,忙急匆匆去太医院喊人了。 等青荷一走,李丝絮这才往若水轩赶…… 若水轩内! 徐才人看到吴嫔身边的鱼美人,仿若惊弓之鸟。 “啊,有鬼!” 她指着鱼美人凄厉地惨叫一声,两眼翻白瘫倒在地。 宫女扶住倒地的徐才人,她身边的张公公砰地一下跪在吴嫔身前。 “求吴嫔娘娘替我家小主主持公道。” 张公公顶着一张猪头脸声泪控诉:“前儿在园子里,小公主撞到我家小主身上后,小主连日来噩梦不断,长出一身不能见人的疹子,太医施治不见好转,如今连青天白日也嚷着有鬼。” 鱼美人一到若水轩,徐才人惊声尖叫,将她吓得够呛,害怕地直往吴嫔身后躲。 她人虽疯傻,心智如同几岁稚童,却听出张公公好像在说李丝絮坏话。 鱼美人不干了! 她忘了害怕,从吴嫔身后钻出来,委屈地告状:“坏人,他欺负丝丝。” “哟,奴才哪有胆子欺负小公主?” 张公公喊冤:“我家小主游园时不见了皇上赏赐的流丝金步摇,小主丢簪子时,小公主鬼鬼祟祟猫腰往林子里钻,小主因此盘问了几句小公主可曾拣到簪子,谁成想小公主气性大,狠狠撞向我家小主,还咒小主被百鬼缠身,浑身流脓。” “吴嫔娘娘容禀,小公主向来乖巧,为何如此反常?” 张公公睨一眼鱼美人,眼睛里藏着恶毒的恨意:“奴才听说吴美人入宫前出自道观,对邪术妖法有所涉猎。” “小公主先咒了我家小主,下一个遭殃的又是哪位娘娘?” “长此以往,九玄宫不得安宁。” 张公公以头触地:“还请吴嫔娘娘尽快让人施法,驱走小公主身上厉鬼……” 对于心思简单的鱼美人而言,张公公绕了十八弯的话她压根听不懂。 但她感受到了张公公眼睛里溢出来的恶毒,听出他对吴嫔说的这番话对李丝絮有恶意,因此被鬼附身之类的话,她听成了张公公骂她家丝丝是厉鬼。 鱼美人快气死了! “不是,丝丝不是鬼。” 她眼里蓄着委屈的泪水,扯着吴嫔的衣袖猛摇头:“丝丝不是鬼,丝丝小仙女!” 李丝絮:“……” 吴嫔若真护着她娘亲,不会将什么也不懂的鱼美人传唤来若水轩。 更不会任着张公公诬陷她被厉鬼附身。 鱼美人其实压根没有闹明白张公公和吴嫔打的什么主意,心智如同稚童的她,却一心想着护住自己。 看心思单纯的鱼美人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 看鱼美人扯着吴嫔的衣袖哭得可怜兮兮。 张公公血口喷人时已经站在了若水轩门外的李丝絮,这会儿感觉心尖在冒火。 她的确被厉鬼附身了! 现在这个厉鬼,要替她娘亲讨个公道,将欺负她娘亲,敢算计她的魑魅魍魉统统烧成灰烬。 “青天白日的,若水轩真是唱了一出好戏!” 李丝絮跨过若水轩的门槛,站在吴嫔和张公公面前:“你这狗奴才口口声声扬言本公主被厉鬼附身,若本公主身上的厉鬼驱不走又当如何?” “驱不走?” 张公公死死盯着李丝絮,面色狰狞:“驱不走,只能烧死了!” “好得很!本公主等着,等着看被厉鬼附身的人烧死!” 李丝絮狠踹张公公一脚,看着吴嫔冷笑:“娘娘,丝丝身为父皇的女儿,再不受宠也是金尊玉贵的公主,我娘亲更是父皇亲封的美人,无凭无证,在娘娘管辖的九玄宫内,一个奴才也能随意诬陷丝丝和娘亲了吗?” 李丝絮一出现,鱼美人丢开扯住吴嫔衣袖的手,往李丝絮身边靠,似乎这样才能让她安心。 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李丝絮,满脸都写着丝丝好厉害。 触上她家娘亲泛着泪的星星眼,李丝絮不禁心里柔软了一下,将她往后拉,半个身子挡在她面前。 吴嫔怔住了! 一个胆小如鼠、性子怯弱的小东西,赶来若水轩后一口一声本公主,还直接上脚将张公公踹翻在地。 第6页 更是敢仰头直视她的目光,还出声质问她。 小小矮矮的人挡在鱼美人身前,有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势。 第5章 好恶毒的局 是什么让一个人改变这么大? 莫非真是被厉鬼附身了! “张公公,凭你一面之词,怎可构陷鱼美人对邪术妖法有所涉猎?” 吴嫔出声责怪:“胆敢诬陷当朝公主,真是罪不可恕,你说丝丝对徐才人下咒,可有证据?” “娘娘,奴才冤啊,给奴才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诬陷小公主。” 张公公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眼神狠毒盯着李丝絮和鱼美人:“玲珑居的秋兰可以作证,鱼美人对我家小主怀恨在心。” …… 李丝絮占了原身后,从青荷那儿得知,鱼美人不再承宠,玲珑居的下人死的死走的走。 除了一个杂役太监,只剩下她和秋兰两个宫女。 秋兰近来染了咳疾卧床不起,只有青荷一个人近身伺候,才会让徐才人钻了空子欺负她们娘俩。 她的娘亲虽痴傻,却是心地善良,很体恤下人。 她钓鱼煮了鱼汤,娘亲还从嘴里省下半碗,让青荷端去给养病的秋兰。 等秋兰跟着若水轩的宫女进殿,李丝絮瞧她气色红润,哪有半点染了咳疾卧床不起的病态? 秋兰进殿后,心虚地避开鱼美人和李丝絮的目光,跪在吴嫔脚下。 “奴婢见过吴嫔娘娘!” 吴嫔温声开口:“张公公说你家主子对徐才人怀恨在心,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徐才人性子跋扈……” 像是顾虑在若水轩说徐才人的坏话不好,秋兰欲言又止:“徐才人仗着得宠,多次与我家娘娘起冲突,娘娘对徐才人怀恨在心,便施妖法咒术,引厉鬼附身在小主子身上。” “我家娘娘入宫前修过道,当初进宫,带了不少曲谱和道家典籍,医道相通,《道家杂谈》上记载了有妖术邪法。” “徐才人丢簪子那日,小主子性情反常,突然像变了一个人。” “从娘娘一入宫,就是奴婢贴身伺候,奴婢本该忠心护住,但得知徐才人中邪术,终究担心娘娘痴傻,将小主子养歪了。” 鱼美人震惊了! 她听懂了,听懂了。 秋兰在说她对丝丝不好,她要害丝丝。 她怎么会害丝丝? 鱼美人激动地指着秋兰,气得嗷嗷直叫。 李丝絮安抚地握住她的手,冷静地开口:“整个九玄宫都知道,从得了痴症后,我娘亲心智如稚童,所以,你是在说一个心智如稚童的人施妖术邪法害人?” “欺负我娘亲身患痴症,百口莫辩!” 李丝絮讥讽地勾了勾唇角:“好一个忠心护主的奴婢!” “小主子……” 秋兰害怕地缩了缩,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挺直了脊背:“奴婢岂敢诬陷娘娘?娘娘带进宫的道书,的确记载了害人的妖法咒术,还请吴嫔娘娘派人到玲珑居一搜便知。” 李丝絮昨晚临摹《道家杂谈》时,仔细翻了翻玲珑居书架上的那几本书,上面并没有记录什么害人的妖法咒术。 看秋兰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李丝絮感觉自己还是低估了后宫的险恶。 好恶毒的一个局! 玲珑居人少,想趁虚而入做些手脚太容易了。 只怕现在吴嫔派人去搜,真的能搜出一本载有妖法咒术的道书。 李丝絮以为,光凭着喊打喊杀的徐才人,布不成这样一击必中的杀局。 果然,吴嫔怜悯地看鱼美人一眼,沉声道:“为了还妹妹一个清白,那便派人去搜一搜玲珑居吧……” “荒唐!” 吴嫔话音未落,若水轩门口传来一道怒斥声,紧接着拎着药箱的王梓青昂首阔步走进来。 也不知道他在殿外听了多久,给吴嫔见过礼后,他怒而一指张公公。 “真是满口胡言乱语!” 王梓青朝吴嫔拱了拱手,语声清越开口:“娘娘,徐才人和这位公公是中毒了,却满口胡言扯什么妖术咒语,幸亏下官及时赶来若水轩,不然岂非让鱼娘娘和公主蒙受了不白之冤。” 王梓青看一眼在哄鱼美人的李丝絮,从药箱里取出一个油纸包,慢慢揭开,露出一节长着叶片的小树枝。 “娘娘请看!” 王梓青出身名门,与当今皇后同出一脉。 其曾祖父王敬直为南平公主驸马,他祖父王焘借着在弘文馆任职,整理了大量医书,王梓青受祖父影响,十分痴迷医术。 故此才拜师在孙医正名下,成了孙医正的入室弟子,任职于太医院。 任职太医院品阶虽低,但因为他显赫的出身,后宫谁不高看这位年岁轻的太医一眼。 对上摊在面前的一节树枝,吴嫔愣住了:“这是什么?” “此为漆树的树枝叶干,下官截取其中一段,连叶子也完整留存,就是为了找出徐才人中毒的病因。” 王梓青突然挽起袖子,露出一截长疹子的手腕:“臣在自己身上试过,漆树的汁液,叶子和叶片上的毛絮,沾上都会致使身上起毒疹,痛痒难当,严重时更可能会丧命。” 太医院的小医痴,果真名不虚传! 为治徐才人的病,竟在自己身上试药? 第7页 他手腕上的疹子红肿一片,甚至有腐烂之状,让吴嫔看得直皱眉头。 王梓青却浑然不在意,将袖子挽下:“娘娘不必替下官忧心,下官已经配过药汁清洗,很快能痊愈。” 李丝絮:“……” 吴嫔是会替他忧心的样子吗? 当众挽衣袖,还在自己身上试药? 真是只傻狍子! 醉心于医术,眼神十分狂热的王梓青,丝毫不觉得自己的举措有何不妥。 他侃侃而谈:“相信娘娘看过臣手上的疹子,会发现臣身上长的疹子和徐娘娘身上的一样,皆是因沾了漆树的毒汁毛絮中毒。” “而这节截取的漆树枝叶,正是臣那天在徐娘娘丢簪子的园子里找到的。” 他十分笃定道:“可见徐娘娘找簪子时,不小心碰到了那株漆树,才染上一身疹子。” 一口气说完事情始末,他一指跪地目光躲闪的张公公。 “徐娘娘中毒了,又何来被妖术所咒的歪理邪说?此人却说小公主被恶鬼缠身咒了徐娘娘,当真其心可诛。” 他一身正气道:“娘娘向来体恤弱小,在后宫素有贤名,千万不能被刁奴所惑,铸成大错。” 第6章 遍体生寒 看吴嫔脸色阴晴不定,李丝絮觉得眼前的太医虽傻了些,却没让她失望。 傻狍子也有傻狍子的妙用! “本宫掌管着偌大的九玄宫,难免有所纰漏,多亏了王大人及时赶来,没有让鱼妹妹和丝丝蒙受不白之冤。” 吴嫔凉飕飕看张公公一眼,柔声开口:“敢问王大人,徐才人一身疹子是中毒所致,青天白日嚷着见鬼又是为何?” “这个嘛……容臣再替徐娘娘号个脉……” 王梓青隔着丝帕,将手搭在徐才人脉搏上。 少顷,一脸严肃开口:“徐娘娘足阳明经气逆乱,痰气阻至经脉、脏腑,致使气机失常,精神错乱,夜发噩梦不止。” “如今竟连青天白日的也嚷着见鬼?” 他顿了顿才道:“徐娘娘这是渐生癫狂之兆……” 夜梦多了容易精神发狂! 患了癫狂之症,可就跟鱼美人一样不能再承宠,甚至有可能会被打入冷宫。 后宫的美人如过江之鲫! 皇上又怎么会放着那么多娇滴滴的美人不宠爱,而多看一眼得了癫狂的疯子? 看着被宫女扶住,本该晕迷不醒的徐才人猛颤了一下,李丝絮不禁冷笑失声:“徐才人自有太医诊治,敢问娘娘,丝丝和娘亲能回玲珑居了吗?” 吴嫔目光复杂看一眼李丝絮,一脸疲惫挥了挥手。 李丝絮离开的时候,却顿住步子:“对了,我娘亲变痴傻前,娘娘当真与我娘亲十分交好吗?” “今日之事,是本宫受了刁奴蒙蔽。” 吴嫔解释完,疲累地揉了揉额头:“丝丝为何会这么问?” “那是因为,娘娘只知道我娘亲入宫前出自道门,却不知道这个道门是玉真观。” 李丝絮冲她微微抿嘴一笑:“构陷我娘亲对邪术妖法有所涉猎,将玉真公主置于何地?父皇母后得知,不知该如何震怒?” “相信以娘娘的聪慧,不会让这九玄宫的刁奴们连累了娘娘!” 李丝絮丢下一句话,带着鱼美人离开了! 吴嫔却遍体生寒! 鱼美人竟出自玉真观? 玉真公主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妹妹,兄妹之间感情十分深厚,因为先帝在时,帝后和公主屡屡涉政,将朝堂弄得乌烟瘴气。 皇上登基后,玉真公主立誓不嫁,遁入道门,给皇亲贵胄做了表率。 因此,皇族中多了很多闲散亲王。 皇上感谢玉真公主识大体,在京郊风水极佳地建造了玉真观做她的道场。 当今皇上兄友弟恭,极为善待兄弟姐妹。 玉真公主竟是鱼美人背后的靠山? 她一直以为鱼美人变痴傻后,还没有被发配去冷宫,是因为她在皇上面前替鱼美人求情。 现在看来,她错了! 若今日若水轩构陷鱼美人用妖术邪法害徐才人一事传出去,那她就是触了皇上的逆鳞啊! 下场会是什么? 吴嫔不寒而栗,出了若水轩后吩咐贴身宫女:“秋兰不能留了,尽快处理干净。” “一时半刻不好下手。” 宫女小声禀报:“月公主去了玲珑居,头先派去玲珑居的人没能得手。” 宫女的意思是说,能从玲珑居搜出载有妖术咒法的道书一事。 “终日打雁,竟被雁啄瞎了眼!” 吴嫔皱起了眉头:“她什么时候攀上的杨贵嫔和月公主?本宫真是小瞧了那个小东西……” 月公主是悄悄儿来的玲珑居。 她溺水醒来后,养了一晚身子无恙。 从贴身伺候的宫女那儿得知是李丝絮救了她,便对这个会钓鱼,还能渡仙气救她的妹妹很好奇。 听到她母妃跟嬷嬷商量,要赏赐玲珑居。 她等不及抱上一盒子糕点,偷偷溜来玲珑居找妹妹了。 玲珑居人少,李丝絮和鱼美人去了若水轩,青荷又被李丝絮支去太医院,她溜进玲珑居的时候,只撞到一个杂役太监。 “你站住!” 小太监一瞧见她想跑,月公主喊住他:“玲珑居怎么没人?丝丝妹妹人呢?” 第8页 一声丝丝妹妹,让小太监敛了眼眸内的凶光,转过身来恭敬地回话。 “我家娘娘和小主子去了若水轩。” “若水轩?” 月公主对九玄宫不熟,问了几次路才摸到玲珑居。 怕转来转去跟她的丝丝妹妹错开了,干脆抱着糕点盒子坐在石凳上。 “那本公主等她回来!” 吩咐小太监去若水轩找人,月公主百无聊赖在石凳上坐了一会儿,实在太无趣,便蹲在溪流边瞧鱼美人种的花。 等李丝絮带着鱼美人一进玲珑居,听到动静的月公主朝她扑过去。 月公主今日穿了一件刺绣的染印长裙,奔向李丝絮时翩翩如舞动的蝴蝶,她差点将李丝絮抱了个满怀,但是看到她身侧的鱼美人,终究感觉如此唐突不妥。 “月儿见过娘娘!” 她朝鱼美人俯身见礼后,这才一脸欣喜拉住李丝絮的手:“妹妹,我是月姐姐。” 昨天湖边溺水那个? 她采荷时隔得太远没看真切。 溺水被救后,月公主又寡白着一张小脸,身上还沾了不少淤泥水草。 这会儿就近了看,巴掌大的一张小脸,五官格外精致,唇角微微勾起时,眉眼里皆带了笑意。 当真生得一副好样貌! 如此鲜活灵动的人儿,她娘亲也该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胚子吧? 等到了李丝絮,月公主满心欢喜,拉着她在石凳上坐下,打开装点心的盒子一样一样指给她看。 “妹妹,我带了好吃的点心,这是金丝小枣糕,鲜甜软糯。” “这一道松子百合酥,最是香酥可口,还有蔷薇水晶糕,咬一口有花香味儿……” “这些都是月儿爱吃,我母妃常做的。” 她邀功似的问:“妹妹爱吃哪一样?” 李丝絮还没尝过味儿,爱吃哪一样不知道,但鱼美人已经瞪直眼睛,盯着摆在石桌上的点心猛咽了几口口水。 天天啃干硬的馒头,这些精美可口的点心,对鱼美人有着莫大的诱惑。 看她娘亲像小馋猫的样子,李丝絮捻了一块松子百合酥喂她。 “娘亲吃!” 鱼美人弯腰呜咽一口吞下,口齿含混不清点头:“呜,呜,好吃!” “好好吃!” 她挑一块蔷薇水晶糕送到李丝絮嘴边:“丝丝也吃!” 第7章 将死之人 吃了好吃的点心,鱼美人高兴得眉开眼笑。 她以为好看的点心最好吃,尽挑了蔷薇水晶糕喂李丝絮。 原来丝丝妹妹是这么跟她娘亲相处的? 看她们你一口我一口地喂点心,月公主撑着下颌在一旁看着,觉得甚是有趣。 吃了好些块点心,鱼美人打了个饱嗝。 李丝絮怕她噎着,忙让青荷取水来。 顺了半碗水的鱼美人满足地蹦着跑开了,一会儿拿了锄子和陶瓷盆出来,在溪边兰草丛一阵捣鼓。 月公主很好奇:“丝丝妹妹,玲珑居的兰花都是娘娘亲手种的吗?” “嗯!” 鱼美人拂拭鬓发时,沾了泥的手抹在脸上,顿时像只小花猫。 李丝絮宠溺地笑了笑:“我娘亲最爱种花。” “我母妃也爱种花,清醉阁养了很多花,最好看的是木香和蔷薇,每年春末夏初的时候,整个清醉阁都是木香花的清香味儿。” “不过这会儿清醉阁的木香谢了,蔷薇倒是开得正好,一丛丛一簇簇的,等你来清醉阁,姐姐带你赏花……” 李丝絮和月儿说话的功夫,鱼美人已经挖了一丛兰草栽种在陶瓷盆里,小心翼翼捧到石桌前。 “给月月!” 月儿没成想鱼美人捣鼓了半天,是挖兰草送她。 她惊喜地指了指自己:“娘娘送我的?” “嗯嗯!” 鱼美人头点得像鸡啄米,眼睛里亮晶晶:“点心好吃,月月要来找丝丝玩儿,一块儿玩!” 李丝絮:“……” 就,有一点点心酸! 她娘亲心智如稚童,却懂得来而不往非礼也。 吃了月公主带来的点心,要挖了自己最心爱的兰草送她。 还有,因为鱼美人的失宠,原身不要说在宫里被人孤立,除了青荷,就是下人也没有给过她们母女好眼色,更别说有玩伴。 李丝絮瞧见鱼美人小心翼翼捧着兰草往月公主手里塞,眼睛里满是欣喜,知道她是在为自己终于有个玩伴高兴。 也希望月公主以后常来找她玩儿。 月公主的母妃杨贵嫔,是一宫主位,又与皇后十分交好,常有赏赐源源不断流入清醉阁。 清醉阁不缺什么,却从没有人给月公主送过花。 被鱼美人塞了一盆兰草,月公主极为稀罕,虚心地向她请教如何养花。 鱼美人说起养花头头是道,高兴得手舞足蹈,连口齿也伶俐了不少。 李丝絮这具身子到底是体虚气弱的孩童,昨晚临摹《道家杂谈》中的字迹一晚上没睡,听她娘亲小嘴说得叭叭,太困了头一歪靠在鱼美人肩上。 等月公主捧着兰草离开玲珑居,被青荷抱回屋的李丝絮睁开眼睛。 “可搜到了?” “不曾!奴婢翻遍了整个书房,连玲珑居的角角落落都找了一遍,没有秋兰说的那本道书。” 第9页 青荷顿了顿:“不过奴婢路过杂役间时,小卓子昏倒在地,奴婢掐了一回人中他才醒来,倒是没什么大碍。” “那就是还没有得手,月姐姐突然来了玲珑居,也是弄巧成拙。” 秋兰从若水轩回来后,被青荷关在了耳房,不知想到了什么,秋兰缩在屋子角落里,一身瑟瑟发抖。 这时候,开锁的声音传来,耳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李丝絮浑身冒着寒气抬脚跨过门槛。 李丝絮身边跟着青荷,明明她只及青荷的腰那么高,但秋兰却在无形中感受到了一股气势,这股气势压得她一时透不过气来。 被李丝絮泛着寒光的眸子扫过,秋兰大热天地打了个寒颤。 “小,小主子……” 秋兰舌头打结:“奴,奴婢在若水轩说娘娘记恨徐才人,施妖法咒术引厉鬼附身在小主子身上是有苦衷的,奴婢这么做都是为,为了小主子……” 给了她一个戏谑的冷眼! 李丝絮清冷地开口:“哦,你是如何为了我的?” “奴婢的确诬陷娘娘,背叛了娘娘,但这么做,却没有害小主子的心思。” “咱们娘娘痴傻,不能护住小主子,小主子这么些年跟着娘娘缩在玲珑居,饱一顿饿一顿,活得还不如吴嫔娘娘身边一条狗。” “小主子是奴婢守着长大的,奴婢又如何不心疼小主子?” 秋兰躲开青荷的目光,一咬牙直直看着李丝絮:“小主子身份贵重,若是养在吴嫔娘娘身边一定金尊玉贵……” 不等秋兰的话说完,青荷瞪直眼睛,快气炸了! “你好恶毒,想让娘娘和小主子骨肉分离。”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安的什么心?” “当初娘娘得宠时,心善救了你这贱人一命,让你进玲珑居当差,你个恩将仇报忘恩负义的东西,诬陷娘娘想要拆散她和小主子。” “娘娘对你哪儿不好?赏我的东西,从来不会少了你哪样……” 竟有人恶毒地想要拆散娘娘和小主子? 青荷气得暴跳如雷,撸起袖子一巴掌朝秋兰脸上甩过去,再加踹两脚,秋兰倒在地上她还要往上扑。 “不过是将死之人,别脏了自个的手。” 李丝絮拉住青荷,盯着秋兰冷笑一声:“吴嫔虽是一宫主位,但她膝下无所出,如何能一直得宠?她授意你害死我娘亲,好让我名正言顺寄养在她膝下?” “不,不!” 被李丝絮如锐芒般的眼神盯着,秋兰跪趴在地上着急的辩解:“奴,奴婢当真是为了小主子,不忍小主子跟着娘娘受苦,没有要害死娘娘的意思。” “所以,本公主该谢你,为了我这个小主子谋锦绣前程?” “别说我娘亲痴傻,膝下没有儿女傍身,如何在这吃人的后宫中存活?你在若水轩诬陷我娘亲施妖法咒术,若一旦被你得逞,她能逃过一劫?” “从一开始,你和吴嫔就要置我娘亲于死地。” 李丝絮眸子里像染了寒冰,逼近一步:“秋兰,你是吴嫔的人吧?吴嫔安插在我娘亲身边的奸细。” “若水轩诬陷我娘亲一事败露,你知道以吴嫔的手段不会留活口,才趁她下手前跟我溜回玲珑居,且想用为我谋前程的花言巧语蒙混过关。” 第8章 她能看穿人心 “见识了本公主在若水轩的手段,你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六岁的孩子身上,想从我这儿搏得一线生机,吴嫔已经打草惊蛇,你赌她不敢将若水轩的事情闹大,赌她暂时不敢明目张胆朝玲珑居下手。” 李丝絮突然出手掐住她的颈脖,眼神狠厉:“说,我娘亲变痴傻一事,是不是跟吴嫔有关?吴嫔让你在我娘亲的膳食里下毒了?” 只有六岁的小公主,是如何看穿人心的? 她什么都知道? 李丝絮的眼神太可怕,秋兰冷颤了几下后瞳孔急骤地收缩,两眼一翻要晕过去。 “本公主让你晕了吗?” “在若水轩时,你亲口说本公主性情大变,被厉鬼附身了?那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厉鬼!” 李丝絮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出手如电在秋兰身上点了几下,将她狠狠踹翻在地。 秋兰疼得蜷缩成一团,冷汗直流。 “放,放过奴婢!” 她颤着身子求饶:“吴嫔娘娘……你,你再厉害,斗不过吴嫔娘娘!” “是么?” 李丝絮似乎嫌掐她脏了自己的手,掏出丝帕慢条斯理擦了擦:“本公主先让你每日午时三刻被百蚁噬心,暂且留你一条命苟延残喘。” “让你生不如死看着,吴嫔被本公主拽下来那一天!” 她还太弱小了! 凭手里捏着一个秋兰,也掰不倒吴嫔。 且吴嫔在鱼美人怀上身孕时已经下手,手段如此隐晦,又踩着她娘亲步步高升晋了嫔位。 如果在宫里没有帮手,一个膝下没有皇子公主的婕妤是如何晋的主宫嫔位? 她要抽丝剥茧,在掰倒吴嫔前揪出幕后帮凶。 “她留着还有些用处!” 熬一整夜又在若水轩斗智斗勇,然后出手惩治了秋兰,已经用尽李丝絮一身力气。 她让青荷将秋兰关押起来,嘱咐她:“本公主要去补一觉,天王老子来了也别吵醒我。” 第10页 “是,小主子!” 青荷被李丝絮狠厉的眼神和手段吓懵了! 她隐隐觉得,眼前小主子绝不是原来那个。 但! 那又何妨? 她的小主子不再胆小如鼠,她的小主子不再是只会抱着娘娘哭唧唧那个。 娘娘如今痴傻,心智如几岁稚童,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处处是陷阱深坑、群狼环绕的后宫,只有她是真心护着娘娘。 且,一定能护住她家娘娘! 要不是有她,伪装得那么好的吴嫔娘娘如何会露出马脚? 要不是有她,怎么会知道秋兰竟是吴嫔派来娘娘身边的奸细? 青荷隐在溪流竹丛旁看着潺潺流水好半晌,听到鱼美人寻她的声音,像是在心里坚定了什么,忙站起身…… 等李丝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日上三竿,她是被鱼美人的嘘嘘声吵醒的。 “嘘!嘘!不许喊丝丝,让丝丝睡觉!” 李丝絮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她娘亲对着进屋伺候的青荷嘘嘘,问题是,她嘘嘘时趴在她耳边,嘴里呵出来的热气吹得她颈脖子痒痒的。 大热天的,也不知道她趴在她床头瞧什么,离她这么近。 她嘘嘘的样子又萌又呆,还有些欲盖弥彰,青荷看李丝絮睁大眼睛在看鱼美人,一时憋不住笑了。 这下,更急得鱼美人手舞足蹈。 然后一对上李丝絮的视线,她吓了一大跳:“丝丝醒了?” “醒了,找月月!” 鱼美人欢天喜地将藏在背后的一只手抽出来,拿着一支漂亮的蝴蝶簪子在李丝絮眼前晃来晃去,笑得眉眼弯弯。 “丝丝簪好看!” 一旁的青荷忙解释:“昨天小主子睡着后,清醉阁的贵嫔娘娘让嬷嬷送赏赐来咱们玲珑居,赏了不少吃食点心,赏了笔墨纸砚,还赏了小主子和娘娘几套衣裳首饰。” “娘娘说小主子簪蝴蝶簪子好看,一早就拿着这支簪子守着等小主子醒来,好一起去贵嫔娘娘那儿谢恩。” 清醉阁那边昨天就送了赏赐,这会儿她和鱼美人还没去谢恩? 着实有些失礼了! 鱼美人嚷嚷着要替她簪发。 李丝絮忙让青荷伺候她洗漱更衣,鱼美人给李丝絮挽了个小揪揪,插上那支好看的蝴蝶簪子,拉着她兴高采烈出门了。 如月公主所说,清醉阁的蔷薇开得正好,一丛丛一簇簇在阳光下娇艳欲滴,着实美煞了。 跟着引路宫女一路往正殿去,走在蔷薇花丛下李丝絮只感觉清香四溢,鱼美人更是顿住步子,想去掐开得正艳的蔷薇。 一来清醉阁就掐杨贵嫔养的蔷薇不好,李丝絮很是无奈,只得折回身去牵鱼美人。 “娘娘,鱼美人和十公主到了!” 李丝絮牵着鱼美人进殿,来不及看主座上首的美人,就瞧见端坐在她身边的月公主在挤眉弄眼。 鱼美人咧开嘴冲月公主笑。 李丝絮忙拉着她俯身见礼:“见过贵嫔娘娘,娘娘昨天派人送赏赐来玲珑居,丝丝和娘亲今日才来谢恩,着实失礼了!” “快起身!” 杨贵嫔让李丝絮免礼平身,温婉含笑:“你这孩子,月儿要有你这般沉稳,本宫就宽心了。” 李丝絮看眨着眼睛的月公主一眼,忙福了福身。 “月姐姐活泼灵动,丝丝是比不上的。” “她也就是只皮猴子,整日没个正形逗本宫开心。” 给李丝絮和鱼美人赐座后,端庄温婉的杨贵嫔笑意更深了:“本宫听说你练字习书到深夜,又在若水轩受了些惊吓,身子可无恙了?” 在若水轩受了惊吓? 这话怕是青荷的托词吧? 青荷这小心思,用不好适得其反。 李丝絮面不改色:“谢贵嫔娘娘惦记,睡一觉已经好多了。” 见她绝口不提若水轩的事儿! 没有仗着救下月儿,就想着拿清醉阁撑腰,杨贵嫔对李丝絮的好感又多了些。 杨贵嫔柔声问:“平日在玲珑居念哪些书?” “道书和曲谱!” 李丝絮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玲珑居没什么存书,只剩下我娘亲当初入宫前带的几本道书和曲谱,伺候我娘亲的宫女略识些字,丝丝平日里有跟着她念字识谱。” 杨贵嫔微微颔首。 鱼美人当初刚入宫时很得宠,颇识音律,极擅道家舞曲,为皇上所喜。 第9章 鱼要咬钩了 道法精妙! 想来十公主救月儿的渡仙气之法,应该是鱼美人带进宫的道书上所载,恰好她跟着宫女识字时记住了,歪打正着救下月儿。 杨贵嫔也没有继续深究,让宫女取了茶和点心,以为李丝絮年岁小,应该会偏爱甜食,招待鱼美人和李丝絮的茶是清醉阁特制的果茶。 鱼美人端着喝一口,高兴得眼睛里冒光:“丝丝,好甜!” “那娘亲多喝一碗。” 看鱼美人咕咚咕咚喝得像头小水牛,李丝絮很无奈:“慢点,娘亲喜欢,丝丝这碗也给娘亲。” 李丝絮怕她呛着,还下意识伸手给她顺了顺背。 “不要!” 鱼美人猛摇头,喝完一碗水果茶满足的喟叹一声盯着李丝絮:“好喝的,丝丝也喝。” “好,那丝丝陪娘亲……” 第11页 听月儿从玲珑居回来说李丝絮和鱼美人相处甚是有趣,杨贵嫔还只当小孩子的玩笑话,这会儿看鱼美人和李丝絮互动,只将她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 小的像个小大人,哄着她娘亲,处处体贴照顾娘亲。 连香甜的水果茶,娘亲喜欢也让着。 大的像个小孩子,说她不像个娘亲吧,偏偏又很是记挂小的。 有好吃的也不能少了她的。 一碗平常的水果茶娘俩个这般稀罕,可见她们在玲珑居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杨贵嫔莫名觉得有些触动,还有些心酸。 “月儿,快给鱼娘娘和你丝丝妹妹拿点心吃。” 杨贵嫔眼眸内多了一层柔光,嘱咐李丝絮:“月儿性子跳脱,你比她小却沉稳些,以后常来清醉阁走动走动,帮着本宫督促她一起练字……” 李丝絮和鱼美人跟着月公主赏花,杨贵嫔还留她们在清醉阁用过午膳,离开时赏了几本书和一篮果子。 拎着果子回九玄宫时,恰好在门口撞到了从九玄宫内走出来的老太医,他身后还跟着拎药箱子的王梓青。 老太医一身仙风道骨,顿住步子抚着花白的胡子看李丝絮。 “见过十公主!” 王梓青上前一步见礼:“这是下官的师父孙医正,恰才与下官去若水轩替徐才人诊脉,徐才人的癫痫之症愈发厉害了,放火烧若水轩,烧死了一个太监……” 烧死了的那个太监是张公公吗? 吴嫔比她想的还毒啊! 她在徐才人身上动的手脚,的确会让她生出幻象,脉相有癫痫之兆,但不至于会精神错乱纵火伤人。 纵然是杨贵嫔的赏赐,还有她和鱼美人去清醉阁谢恩一事刺激了吴嫔想尽快处理干净首尾,好来个死无对证。 但大白天的徐才人纵火烧死了张公公? 敢如此肆意妄为? 可见吴嫔的幕后帮凶就算在这宫里不能一手遮天,也绝对是个不容小觑的狠角色。 李丝絮一时后悔当初只囫囵吞枣翻过剧本,没有细细研读。 看孙医正探究的打量她,一副笑吟吟的样子,眯缝着的眼睛似乎能将人一眼看穿,李丝絮忙从鱼美人拎着的篮子里取了两个蜜桃。 “吃桃子么?” 李丝絮将蜜桃塞王梓青手里:“昨天在若水轩,谢谢太医哥哥替丝丝解围,丝丝请你和孙医正吃桃子呀。” “香甜的蜜桃,很好吃哒,咬一口水汪汪的。” 李丝絮牵着有些害怕的鱼美人迈进门槛,又突然回头甜甜一笑,盯着王梓青握桃子的手。 “对了,太医哥哥,你的手真好看!” “你,你,你……” 王梓青的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烫手得差点将手里的桃子扔掉。 李丝絮进了九玄宫,老远还听到孙医正在哈哈大笑。 卖萌可耻! 她容易吗? 那老头儿可不像傻狍子好对付,她要的鱼该咬钩了吧…… 李丝絮回到玲珑居,从青荷嘴里得知,若水轩走水烧死的确是张公公。 如果王梓青诊脉说徐才人有癫痫之兆,让她有失宠的可能,吴嫔这一手让徐才人彻底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吴嫔手段如此狠辣,还有幕后帮凶相助。 而玲珑居人少,她除了青荷,如今身边没有得力的人手,很多事情都束手束脚的。 若她再不尽快做些什么,在这波谲云诡的后宫,她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 更别提保护她娘亲了! 接下来几天,去过清醉阁的鱼美人张罗着在玲珑居也种出一片蔷薇花丛,李丝絮让青荷好好守着她娘亲,还让仔细看管关押秋兰的那处耳房。 她喊了杂役太监小卓子跟着,拿上鱼竿到太液湖那处芦苇丛旁钓鱼。 自从在若水轩闹过一场,清醉阁那边又赏了李丝絮不少吃食点心,玲珑居的膳食改善不少,连小卓子都能吃上松软的白面馒头,鱼美人还赏过他几块点心。 大热天的自家小主子非要蹲在芦苇丛里钓鱼,小卓子想不明白直挠头。 他像个小尾巴跟着李丝絮忙活了半天,看到甩钩下去半天水面上没动静? 他实在忍不住了,大着胆子问:“玲珑居不缺吃食,小主子为何还要被太阳晒着钓鱼?” 也不是很晒啊! 有芦苇丛遮阴。 “自然是为了钓傻狍……不,钓鱼。” 李丝絮轻咳一声:“居安思危懂不懂?人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守着鱼篓子的小卓子一脸苦恼:“小主子在掉书袋子吧?奴才听不懂。” “就是不缺吃食的时候,要想着没东西吃的时候,万一分膳太监再翻脸,我娘亲岂不是又要啃硬馒头?” 不远处芦苇丛旁的老柳树下探出半个脑袋,又缩回去。 李丝絮嘴角不着痕迹勾了勾。 “本公主钓鱼的时候,别尽在我耳边唠唠,回头将我要咬钩的鱼给吓跑了。” 她不耐烦的赶小卓子:“你去那边树林子里挖地龙给我做鱼饵。” 小卓子一离开,李丝絮拿了鱼竿走出芦苇丛,挑了靠近湖亭木桥长廊下的遮阴处甩钩。 此处离芦苇丛旁的老柳树近,因为长期阴凉地上还长了不少苔藓,她甩钩时颇用了几分力气, 第12页 脚下一滑,眼看着要往湖里栽去。 柳树后传来一道疾呼声:“公主小心!” 第10章 绝世铁憨憨 李丝絮撑住一旁的桥墩险险稳住身形时,王梓青挎着药箱从老柳树后狂奔出来。 见她无恙,长舒一口气数落开了:“公主怎能不让下人伺候,独自一人在湖边垂钓,万一失足落水该怎么办?” “太液湖水深,此处又人烟稀少,若是公主不慎落水,鱼娘娘该有多伤心?” “难道忘了上次月公主……” 他是真急了! 像大人在训不听话的熊孩子。 对着这样真心实意替她着急的傻狍子,李丝絮心里涌上一股罪恶感。 “小卓子去帮我挖地龙了。” 她心虚的垂头:“你知道的,玲珑居也没什么伺候的下人。” 眼前的小公主,两手交叠着垂头站在他面前,不像前几次见时透着一股古灵精怪,敢逗趣他那般灵动。 她头顶扎着个小揪揪,插的蝴蝶簪子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光泽。 王梓青离得近,连她头顶竖起的小绒毛都清晰可见。 在若水轩时,她挡在鱼美人身前的样子,小小的身体里像是住着一个大人,让他惊讶小公主身上能迸发出那么大的能量。 但她现在垂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让王梓青想到了家中的妹妹。 小公主再如何坚韧,有勇气护着她的痴傻娘亲,也还是个只有六岁的孩子啊! 王梓青常去各宫问诊,知道不受宠的低位妃嫔,活得还不如得宠主子身边的宫娥奴婢。 鱼美人因痴傻而失宠,小公主跟着她娘亲一定过得很艰难吧? 上次月公主落水时,他撞到了小公主在钓鱼。 这次,小公主又顶着大太阳在钓鱼…… “下官没有责怪公主的意思,下官担心……” 触上李丝絮仰头看他时含水的眼眸,王梓青搓着手结结巴巴道:“下,下官王梓青,任职于太医院。” “上次在九玄宫门口将公主认成小宫娥,是下官失礼了!” 李丝絮瞧他紧张得直搓手,一脸窘迫手脚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的样子。 觉得不能再逗他了! 眼前的人,是她捉弄了几次,依然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以后要对珍稀物种好点儿。 “无妨的!” 李丝絮自嘲的笑笑:“丝丝就是个不得宠的公主,过得还不如吴嫔娘娘身边的宫娥呢!” 王梓青又不行了! 觉得不了解小公主的难处数落她,颇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思。 他为刚刚情急之下数落李丝絮内疚不已。 “下,下官……” 李丝絮打断他:“太医哥哥这是要去九玄宫替徐才人看诊吗?” “也,也不是!” 一声太医哥哥喊得王梓青又红脸了,支支吾吾开口:“下官是来找小公主的,下官很好奇小公主施的渡气之法,当真是仙家秘术吗?” “臣前几天下值回家,路过护城河边撞到一个落水的小哥,从水里救起来时脉搏气息皆无,情急之下试了试小公主渡仙气的法子,被小哥的家人打了……” 为给徐才人治疹子,在自己身上试药。 为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哥,情急之下往人嘴里吹气? 脑补他被打时的画面,李丝絮差点爆笑出声。 这是什么绝世铁憨憨! 真的好想笑怎么办? “大人为医术献身的精神,值得丝丝钦佩!” 李丝絮很努力的憋笑:“但,不是所有溺水之人,都适合用丝丝渡气救月姐姐的法子。” “若是脉息气息微弱,救活的可能性极大;若是没了气息还有脉息,以适当的渡气之法导引,也有救活的希望;若是溺水过久再救上岸,就是神仙也回天乏力。” “渡气救人的法子其中还有讲究,渡气没救活时,还能按压导引争取一线生机。” “只要掌握了施治之法,其实说来也没什么稀奇,虽然这个法子是道书上所载,却并非什么仙家秘术。” 李丝絮解释:“我娘亲出自道门,当初入宫时带了不少道家典籍和曲谱,教我识字的宫女念过那本道书,丝丝就记住了。” 能将一个已经断气,快摸不到脉息的人救活。 这还没什么稀奇的? 王梓青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那小公主能不能让下官看一眼那本《道家杂谈》?” 说完,又觉得十分不妥! “是下官过于唐突了!” 他手足无措道:“如此神奇的术法,岂能外传……” “有何不可?” 李丝絮掏出早藏在宽袖下的那本《道家杂谈》塞给他:“玲珑居的藏书不多,大人抄录好了记得再还给丝丝。” 握着书的王梓青不敢置信! 渡气救人的术法,小公主竟这么随意塞给他了? 不是在做梦吧? 王梓青激动得声音发颤:“小公主当真要把这本《道家杂谈》借给下官?” “自然是当真!” “丝丝知道大人醉心于医术,也感谢大人那天在若水轩替丝丝解围,救丝丝和我娘亲一命,一早就备好了这本《道家杂谈》要送给大人。” 李丝絮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玲珑居的藏书不多,这本书又是娘亲当初从道观带进宫的,娘亲十分宝贝它,丝丝只能借给大人抄录了。” 第13页 “丝丝知道,各门的术法医术从不外传。” 李丝絮灵动的眸子眨了眨:“但丝丝却希望通过太医院,将渡气救人的法子,还有这本《道家杂谈》所载的医术方子传播出去,造福于大唐百姓。” “有用的医术方子只有流通,才能惠泽更多人,让患病之人减轻痛苦。” 李丝絮情绪有些低落:“也能让像我娘亲这般患有疑难杂症的人,得到正确的施治之法,早些好起来。” 透过老柳树树隙的斑驳阳光照在李丝絮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反射着波光粼粼的湖水,王梓青觉得眼前的小公主身上隐隐有光泽在流转。 他心疼李丝絮的时候,更是被她说这番话时心中的大爱所动容。 身为医者,心中要有仁泽大爱。 王梓青深以为然! 若天下的医术皆不藏私,能让多少人免受患病的苦痛? 他激动之下朝李丝絮深深一揖:“不官不知该替太医院,还有替天下百姓,如何谢过小公主这份善心。” 第11章 大人人美心善 “丝丝不要大人感谢,只想请大人帮个小忙。” “大人能不能借丝丝几本粗浅的医书,还有送丝丝一套银针。” 李丝絮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道:“丝丝想学医术,治好娘亲的痴傻之症。” 小小年纪,一心想着护住她娘亲,想着替她娘亲治病。 面对如此有孝心的小公主,王梓青又不行了! “下官今日出诊,没有随身携带医书,下次一定挑几本合适的送给小公主。” 他蹲下来打开药箱,取出一套银针塞给李丝絮:“这套针是臣惯用的,请了专门的匠人打磨所制,是为臣的祖父所送,先给小公主练针法用。” 王梓青跟李丝絮交流了他从小习医,他祖父如何教他在布包和书页上针刺,练习行针之法。 李丝絮一副心虚受教的样子。 “对了!” 她从宽袖下取出一道抄录的药方:“丝丝从我娘亲收藏的一本道书上,无意中看到这副治痴傻症的方子,大人能不能帮我看看?” 王梓青接过李丝絮递来的药方子,等看清上面写的什么,顿时两眼放光。 “这方子极为精妙,用药大胆,抄录的药材相生相克,是下官行医以来不曾见过的,方子上有些药材还是太医院没有的。” “臣先拿回去给师父过目,若是方子适合娘娘,明日来给徐才人复诊时,下官抓好药材送来玲珑居。” “再好不过了!” 李丝絮甜笑:“谢过大人,大人真是人美心善……” 李丝絮给的药方,上列药材品种繁杂,有几样药材还是太医院没有的。 王梓青将药方子和那本《道家杂谈》给孙医正过目后,下值出宫跑遍了京城各大药房,才将方子上的药材凑齐,给徐才人复诊时送来了玲珑居。 “这一味红盐,是一个胡人开的药铺里买到的。” “听掌柜说是从来京城的天竺商人手中购得,很少有人买来入药,多是道观用来炼丹时用。” 王梓青兴奋道:“道家的药方子果真奇妙,下官也是去帮公主凑齐方子上的药材,才得知红盐出自雪地圣山,十分稀有。” “善以红盐入药能清除体内余毒,还能治风湿、肾病,及各样皮疹。” “这几本医书,是下官刚学医时祖父每日督促要背熟的,都送给公主。” “对了,太医院以犀牛角入药要记录在档,九玄宫没有替鱼娘娘去太医院传诊过,入药的这个犀牛角是下官从家中拿进宫的。” 王梓青说完,自觉失言。 触上李丝絮的目光,忙着急地解释:“公主不用过意不去,祖父收藏的药材不少,比起公主将溺水救人的术法借给臣抄录,臣为公主做的不及万一。” 李丝絮:“……” 这么大用来入药的犀牛角十分名贵啊! 眼前这个人,别人对他好一点,他恨不得挖心刨肺来奉还。 竟拿了他祖父收藏的犀牛角送来玲珑居? 他这么傻,以后只能多罩着他了! 李丝絮感激地看他一眼:“大人今日替徐才人复诊,她可好些了?” “吃了臣师父开的药方子,徐娘娘脉相平稳很多。” 王梓青离开的时候,恰好拎着食篮子的青荷回了玲珑居,听到他说徐才人的脉相平稳多了,感觉很奇怪。 “奴婢去取膳时,看到徐才人衣衫不整在九玄宫的游廊上跑,还大喊大叫有鬼缠着她,恶鬼来索命了。” “她那副样子十分狰狞可怖,着实吓坏了奴婢。” “奴婢进玲珑居时,瞧见她跟着往这儿跑,忙将门给掩上了,怕她跑进来吓坏娘娘。” 青荷一边摆膳,一边冲着分拣药材的李丝絮道:“瞧她疯疯癫癫,连伺候的下人们也拉不住,王大人怎么还说她脉象平稳,症状有好转了?” 喊着有恶鬼索命,往玲珑居的方向跑? 李丝絮若有所思:“疯了好啊!疯了才能活命。” 青荷不懂:“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丝絮将王梓青送的几本医书摆放在书架上,答非所问道:“青荷,你觉得让活在深宫中的女人最害怕的是什么?” 自从她家小主子在若水轩大闹一场,玲珑居的伙食改善不少,今日领的膳食,两荤两素配香喷喷的白米饭。 第14页 还有一大份清凉解暑的绿豆汤。 青荷闻到饭菜的香味都要咽口水了。 帮着鱼美人在墙根下挖了半天土,早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下意识地回答:“没饭吃!”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 李丝絮觉得青荷被她馋嘴的娘亲给传染了:“去喊我娘亲进来用膳吧!” 一道什锦鸡丝,一道焖炔鱼,鱼美人吃完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她满足地喟叹一声,还伸手去擦沾了油的嘴巴。 李丝絮忙取出帕子替她擦了一回嘴上的油,又擦了擦她弄脏的手,才将王梓青送她的那套银针取出来。 鱼美人见了稀罕得不行:“哇,这么多针,丝丝是要用来绣花吗?” “我会绣,我会绣,我跟丝丝一起绣。” 鱼美人兴奋得手舞足蹈,要来抢李丝絮的银针。 李丝絮按住她的手:“丝丝这针不是用来绣花,是用来治病的,用这针治好了娘亲的病,娘亲就能变得跟丝丝一样厉害哦!” “娘亲想不想变得跟丝丝一样厉害?” 李丝絮哄着她:“娘亲乖乖坐着不动好不好?” 变得跟丝丝一样厉害? 鱼美人星星眼,端端正正坐好乖巧地点头:“好,要跟丝丝一样厉害。” 人的痛觉神经是分布在皮肤的表层,如果飞针刺入那一刻,迅速破皮,可以在来不及感受疼痛时,针已经刺入人体穴位。 李丝絮对自己的行针术十分自信,隔着衣衫也能准确地找准穴位,且能做到飞针弹进穴位,让患者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夏天的衣衫薄,李丝絮就没让鱼美人撤衣了。 她让鱼美人闭上眼睛,刚取一根针飞速弹入她的合谷穴,好奇的鱼美人悄悄儿将闭上的眼睛打开一条缝,看清楚扎在自己手上的银针,吓得一弹而起。 “丝丝坏,丝丝拿针扎我。” 第12章 很不对劲啊 她蓄着泪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因为李丝絮骗了她伤心不已,还要伸手去拔掉手上那根银针。 李丝絮:“……” 还是高估了她的娘亲啊! 李丝絮无奈之下,只得出手如电在她颈后一击,伸手撑住往下滑倒的鱼美人,让青荷帮着扶在榻上躺好。 击晕她替她行过一回针后,李丝絮再行针时都会选择鱼美人入睡后。 她睡觉跟孩子一样,睡得特别沉。 行针时只要不扎痛她,她不会醒来。 行针的问题解决了后,喝药时又遇到麻烦。 是药三分苦! 喜欢喝汤的鱼美人喝过一口李丝絮熬好的药汁后,眉头都打结了,眼泪汪汪说李丝絮骗她,一见她就跑。 穿剧前有多少身份显赫之人,想请她这个隐世医门传人出手而不得。 李丝絮觉得鱼美人就是上天派来折磨她的。 去过一趟关押秋兰的耳房后,李丝絮拿着熬好的药进了玲珑居书房,取出清醉阁杨贵嫔派人送来的一罐蜂蜜。 因为蜂蜜很甜,鱼美人老偷偷打开罐子将指头往蜜罐里搅,然后放在嘴边舔,李丝絮没眼看,就将这罐蜂蜜偷藏在了书房的暗格内。 这会儿取出来,跟熬浓稠的药汁一起搅拌,待半干后再一个一个搓成蜜丸,用油纸包起来。 李丝絮搓着蜜丸想,药里掺入了蜂蜜的甜,她娘亲该愿意吞下了吧? 正在寻思着,玲珑居屋外突然传来鱼美人惊恐的尖叫声,还有青荷气怒交加的呵斥声。 “徐才人,快放开我家娘娘!” “不放,不放,让小傻子解了我身上的咒术。” “我不要看见鬼了,鬼好可怕,青面獠牙,爪子好长,一抓好痛的,呜呜呜……” 李丝絮丢下手中搓好的蜜丸跑出来,瞧见徐才人将她娘亲扑倒在地,鱼美人疼得嗷嗷直叫,手脚并用试图推开徐才人。 但是徐才人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劲儿,死死抱住鱼美人在地上打滚。 眼看着两人抱着要滚到墙根下新栽的蔷薇花枝上,那枝上可是有不少刺,青荷和小卓子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大叫一声扑上去猛拽徐才人。 “你个臭疯子,再不放开我家娘娘,奴婢跟你拼命。” “快放开我家娘娘!” 三方混战成一团,追着徐才人来玲珑居的宫女太监却袖手旁观。 李丝絮眸子里掠过一抹冷芒,在众目睽睽之下蹲身,伸手如电扯住徐才人一把头发。 “是你自己撒手,还是本公主帮你撒?” 装疯弄傻还跑来玲珑居了? 李丝絮下手用了狠劲儿,拔住的还是徐才人发梢尾端一大撮头发,用的劲几乎要将徐才人的整个头皮给扯下来。 徐才人疼得嗷的惨叫一声,松开了掐鱼美人的手。 就在李丝絮以为她要从鱼美人身上滚下来时,徐才人突然睁大一双血红的眼眸死死盯着李丝絮。 不对劲! 李丝絮几乎是在徐才人抬眸时,疾如闪电翻转袖腕取出银针。 但因为离得近,还是太晚了,徐才人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劲儿,竟什么也不顾,不要命地朝她猛扑过来。 李丝絮救了月儿后,去清醉阁谢恩举止有度,杨贵嫔怜她们母女艰难,那日离开时嘱咐她玲珑居缺什么,只管派人来清醉阁说一声。 第15页 李丝絮却什么也不要。 独独说鱼美人喜爱清醉阁的蔷薇,派小卓子到清醉阁讨要了宫婢修剪下来的蔷薇花枝。 小小年纪如此沉稳! 明明对月儿有那么大的恩情,却不会挟恩图报。 杨贵嫔因此更喜欢李丝絮了。 月公主下学后要来玲珑居找李丝絮玩,杨贵嫔想着她们小姐妹几日不见,忙让她奶嬷嬷和伺候的宫人跟着来一趟玲珑居。 月公主刚走到玲珑居门口,听到了里面嘈杂的喧闹声。 跨过门槛就瞧见披头散发的徐才人扑倒了她的丝丝妹妹,双手还死死掐住丝丝妹妹削瘦的手臂。 这还得了! “你撒手!” “在本公主眼皮子底下,欺负丝丝妹妹和鱼娘娘,当本公主是死的不成?” 见徐才人不为所动,护妹心切的月公主气急,飞扑上去狠狠撞向徐才人。 李丝絮虽恨极了欺负她娘亲的徐才人,但徐才人还罪不至死,因此在她身上动的手脚,只是让她连夜频发噩梦,有癫狂之兆。 不至于疯癫成这样! 再说,医术精湛的孙医正替徐才人开过方子,王梓青也亲口证实徐才人脉象趋于平稳。 眼前掐住她手臂的徐才人眼眶血红,力气大得惊人。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以柔弱自称的后宫美人,一身的力气怎么能比男人还大? 很明显,徐才人不对劲! 怕飞扑过来的月公主受伤,李丝絮好不容易趁她松懈时挣开手,要捏着银针狠狠扎向徐才人腰间,月公主身边的嬷嬷突然飞起一脚踹过来。 徐才人身子顿时像断线的风筝,在空中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跌倒在刚种的蔷薇花枝上。 凄厉的惨叫一声后,她两眼一翻滚倒在地。 “我家小主患病,你们怎么能动手打我家小主?” 跟着徐才人来的太监宫女,这才像是缓过神来。 一溜烟往玲珑居外走,嚷着要找吴嫔来做主跑了。 李丝絮懒得管晕倒在墙根下的徐才人,她从地上爬起来后,和月公主一起去扶被吓坏的鱼美人。 “娘亲有没有伤到哪儿?” “疼,疼!” 鱼美人指着被徐才人掐过的地方,眼泪汪汪跟李丝絮和月公主告状:“她坏,掐得我好疼!” 因为月公主性子顽皮,上次溺水又差点丧命,随行的宫婢嬷嬷身上带着治跌打损伤能止血的药膏。 瞧见鱼美人身上被徐才人掐得青一块紫一块,月公主忙让宫女取出药膏,帮鱼美人涂抹。 那药膏一在鱼美人身上抹开,清清凉凉的很舒爽。 鱼美人感觉不到火辣辣的疼了,两眼放光盯着月公主。 “月月好厉害。” 她夸赞道:“擦过药不疼了,月月还帮丝丝打了坏人。” 还是第一次被人夸好厉害! 月公主很受用。 她被夸得有些小骄傲:“哼,有本公主在,谁也别想欺负娘娘和丝丝。” 李丝絮还是感觉不对劲! 第13章 让你生不如死 徐才人掐她时眼眶血红,神志不清的样子,像是被人用过劲毒的虎狼之药,加重了她的癫狂之症。 虽然月姐姐身边的嬷嬷是练家子,但用一脚就能将人给踹晕了? 明显是用在徐才人身上的药效支撑不了那么久。 她早有提防之心,徐才人就算抓狂也很难伤到她和娘亲吧? 那幕后下药之人这一手,又是为了什么? 李丝絮一直以为,徐才人纵火烧死张公公一事,其实是吴嫔为了斩草除根做的手脚。 但今天看到了徐才人抓狂,似乎不像那么回事。 想到被纵火烧死的张公公,李丝絮脑子里灵光一现,着急的吩咐青荷:“快,你和小卓子去关押秋兰的耳房看看。” 青荷带着小卓子去过一趟耳房后,很快独自一人回来了。 她脸色寡白:“小主子,秋兰死了!” 果然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秋兰是吊死在耳房的。 青荷让小卓子守在耳房,忽匆匆来禀报李丝絮。 李丝絮怕吓坏了月公主,让清醉阁的嬷嬷和宫人先带她回去。 等月公主她们一离开,李丝絮进了关押秋兰的那处耳房。 秋兰死状可怖,倒吊在房梁上舌头眼珠子往外翻。 李丝絮让小卓子帮着将人给弄下来时,小卓子差点没撑住,抱着秋兰的尸体一头滚落在地,他对上秋兰那张死状可怖的脸吓得两腿直打颤。 李丝絮蹲下来仔细检查,发现她颈脖子上有不规则的勒痕,像是激烈挣扎过。 如果心甘情愿死的,绝不会有挣扎过的勒伤。 让小卓子翻了一遍屋子,墙根屋角有用树棍子划拉出歪歪扭扭的字迹,大概意思是鱼美人对她有恩,她背负了鱼美人,愧疚自责,实在不想再苟活于世。 李丝絮在秋兰身上动过手脚,每日午时三刻她像被百蚁噬心般疼痛,秋兰这些天痛得打滚,也从来没有萌生过死志。 徐才人来玲珑居闹过一场,趁无人看守耳房,秋兰上吊自杀了? 玲珑居没有伺候的宫人真是有诸多不便啊! 李丝絮目光冷冽盯着秋兰的尸首,被吓坏的小卓子犹犹豫豫开口:“小主子,奴才要不要去主宫那边通传?” 第16页 “不用了,吴嫔的人很快会来玲珑居。” 李丝絮猜得没错,不止吴嫔身边的人来了玲珑居。 吴嫔带着若水轩的下人亲自来玲珑居了。 头先跟着徐才人一起来过玲珑居的宫女太监,掐徐才人的人中让她悠悠醒转后,找到了耳房,看到秋兰的尸首大叫失声,早惊动了在跟鱼美人嘘寒问暖的吴嫔。 等李丝絮从耳房出来,吴嫔温声道:“丝丝受惊了吧?秋兰上次在若水轩诬陷你娘亲,本宫该罚她去慎刑司,但你和鱼妹妹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本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她到底内疚自责,想不开寻了短见!” 吴嫔宽慰道:“玲珑居如今只有一个伺候的宫女,过几天等内务府送一批宫女来九玄宫,本宫让你和鱼妹妹挑几个人。” 吴嫔一副温婉柔和的做派,但她微微含笑的眼眸里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得意,仿佛在告诉李丝絮,她和鱼美人不过是她捏在手上的蚂蚱,她们的生死全在她一念之间。 秋兰一死,若水轩构陷鱼美人一事死无对证。 而到时候她安插进来的宫女,还将会是她的眼线。 李丝絮开口了:“娘娘是不是觉得,卑微如丝丝母女,岂能摆脱得了娘娘掌控?”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 吴嫔柔柔的笑一声:“你上回在园子里被徐才人吓晕后,性子当真是变了不少呢,本宫最疼丝丝,知道今日是丝丝吓坏了,不跟你一般计较。” “娘娘觉得,让活在深宫中的女人最害怕是什么?” 李丝絮这没头没脑的话,让吴嫔怔了一下。 “是失宠!” 不等她回答,李丝絮先一步开口,清冷的看着她:“以前丝丝觉得,恨一个人,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但看过我娘亲和徐才人的下场后,丝丝改变主意了。” “死不可怕!” “恨一个人,要让她生不如死!” 李丝絮说完,目光冷冽一字一句道:“娘娘一定还没有尝过失宠的滋味吧?” “那丝丝要让娘娘千方百计使出浑身解数,也得不到父皇一丝一毫的宠爱,让娘娘看着我娘亲得盛宠,让娘娘每天度日如年,被妒火焚烧,生不如死。” 李丝絮说得很平静,但那凛冽的目光在盛夏天却让人如坠冰窖。 明明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在放狠话,吴嫔却从她刻骨的恨意里感觉到那一天不会远,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 但是看到鱼美人那副傻乎乎的样子,顿时又从这种害怕中回过神来。 就她这副痴傻的样子,还能得盛宠? 当真是异想天开! 鱼美人当初带进宫的贴身婢女只剩一个青荷。 一个在后宫中没有心腹又失宠的女人,还能翻了天去? 眼前的小崽子哪怕真被厉鬼附身了,她照样有办法将她们母女死死捏在手里,让她们永远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吴嫔也懒得虚与委蛇了! 她冷着脸要命人将秋兰的尸首抬出去,玲珑居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一身锦衣的老太监。 老太监站在门口扫视了一圈,连眼神也没给吴嫔一个,带着随行的宫女们鱼贯而入,径直走到李丝絮面前。 “咱家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太监,娘娘传召,还请小公主随咱家去一趟南薰殿。” 老太监笑吟吟道:“皇后娘娘这会儿在等着小公主呢!” 皇后娘娘怎么会突然传召小崽子? 吴嫔一脸震惊! 李丝絮却面色平静,像是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出。 “有劳公公,丝丝换身衣裳就跟公公走。” 李丝絮冲老太监点点头,似笑非笑看向吴嫔:“娘娘刚刚说,秋兰死后,丝丝和娘亲身边只有一个伺候的宫女,要等内务府送宫女来九玄宫,再让丝丝挑几个合适的。” “但皇后娘娘最是温良贤淑,怜惜弱小,想来不会让丝丝身边连个伺候的下人也没有。” “娘娘要安插来玲珑居的宫女,怕是用不上了!” 第14章 皇后传召 将那本《道家杂谈》给了王梓青后,李丝絮知道太医院的老头儿会闹出点动静,却没想到是得皇后传召。 这动静委实有些大了! 李丝絮不知道的是,王梓青将载有溺水救人和种痘法的《道家杂谈》拿回太医院,交给孙医正后,孙医正看到溺水救人的法子还好。 毕竟李丝絮在月公主身上施术在先! 汉代张仲景的《金匾要略》里载有急救自谥之法。 他曾祖孙思邈留下的医书里也有诸如此类的详细记要。 虽说那法子只用来救过自谥的人,但溺水施救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等看到杂谈最后几页记录的牛痘法,孙医正不淡定了,拿着书急匆匆跑一趟弘文馆,找到了王梓青的祖父。 “这牛痘术,当真能根治天花?” “值得一试!” 孙医正目光炯炯:“曾祖的《千金要方》里有取患疮人疮中汁黄脓傅之的记载,要是这法子行之有效,真能根治天花,将其收录在你编治整理的医册中,那是造福子孙后代的大业啊!” 王焘问孙医正:“这本秘籍要术从何而来?” “梓青从九玄宫小公主身上弄来的,听说是鱼美人进宫时带的道书手抄本。” 第17页 孙医正本来还想说见过李丝絮一眼,觉得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身上有玄机。 王焘已了然:“哦,就是那个让梓青偷拿我犀牛角献殷勤的小公主……” 当然了! 王梓青将书拿到太医院后发生过什么,李丝絮不知道。 她知道的是皇后娘娘传召一定跟太医院老头儿有关。 果然到了南薰殿后,李丝絮还没来得及跪下,就触上了一道热辣辣的视线,站在殿中的孙医正像是生怕她跑掉,盯着她的目光简直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李丝絮朝他微微颌首后,给上首雍容华贵的皇后见礼:“丝丝见过皇后娘娘!” 规规矩矩给她行礼的小小一团,仪态端庄,小小年纪就有一股沉稳的范儿。 王皇后没想到痴傻的鱼美人能将孩子教得这么好? 也难怪能被太医正看中。 “起来吧!” 王皇后欣慰的点头:“十公主可知道本宫为何传召?” “丝丝不知道。” 李丝絮起身后,看向孙医正:“不过,见到孙医正,丝丝猜到了一些。” “娘娘,是不是因为丝丝给了王太医一本道书手抄本?” 李丝絮进殿时半垂着头,王皇后看不清她的样子,这会儿小小的人儿一抬头,跟她娘亲一样是个美人胚子,那双眼睛更是格外的清澈透亮。 由眼观心,王皇后只觉得这孩子看着说不出的顺眼。 她温声问:“那本道书手抄本,是你娘亲从道观带进宫的藏书?” 那本书的确是鱼美人带进宫的藏书。 她只添了几个字,不算撒谎吧? 李丝絮点头:“是!” “孙医正说你献出那本载有术法医方的道书手抄本,是想拜他为师。” 王皇后继续问:“可愿告诉本宫,你为何要学医?” 什么? 她什么时候说要拜身边的老头儿为师了? 她只想用种痘术诱太医院的老头儿上钩,然后让太医院的珍稀药材为她所用。 李丝絮看一眼孙医正。 孙医正拼命朝她眨眼睛,动作牵扯太大,下颌的长胡子还一翘一翘的。 算了! 这老头儿滑稽的样子看着还挺搞笑。 堂堂太医正,出入御前的红人,还是医圣孙思邈的后人,拜这样的人为师不算丢人。 “丝丝想做一个有用的人!” 皇后和孙医正很意外李丝絮的答案,等着她说下去。 李丝絮福了福身:“皇后娘娘,丝丝想学医,是为了跟皇后娘娘一样,做一个有用的人!” 一个有用的人? 王皇后在当今皇上落魄时嫁入封地王府,替他出谋划策扳倒政敌,助他登上帝位后又勤勤勉勉打理后宫。 满朝都盛赞她母仪天下,贤良淑德,更有甚者拿她与太宗时期的长孙皇后相提并论。 还从来没有人说过她是一个有用的人! 不说王皇后,就是孙医正也很意外李丝絮的答案,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娘娘将后宫打理得很好,让父皇没有后顾之忧,是一个有用的人;孙医正替父皇调理身子,让他能更有精力处理朝政,是一个有用的人;王太医替各宫的娘娘们诊病,让她们身康体健,也是一个有用的人。” “我娘亲病了,九玄宫的娘娘和下人们不喜欢我娘亲,但我娘亲什么也不懂,她也不想给人添麻烦,犯错后总是很自责,却什么也不能做。” 说这话时,李丝絮神情有些小沮丧。 但一刻,她眼眸透亮闪着希望的光泽:“丝丝学了医术,就能治好我娘亲的痴傻症,让她不那么难过,还能替像我娘亲一样被病痛折磨的人诊病。” “能帮到别人,解除他人的痛苦,就是有一个有用的人。” “丝丝想做这样的人!” 李丝絮清脆稚嫩的声音有些孩子气,因为鱼美人犯病,她要学医术治好鱼美人,这个想法也很简单。 但一腔话却是至真至诚,发自肺腑。 王皇后像是很受触动。 只是不等王皇后发话,孙医正已经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医者父母心啊!能对病患感同身受,小公主是学医的好料子。” “由眼观心,小公主眼神清澈透亮,可见其心术纯正,适合学医。” “小公主素手纤长,十指如青葱,是一双握银针的手。” “上回月公主溺水,小公主用了那本道书上的渡气法救下月公主,可见其颇有学医天赋。” “骨格清奇,心术纯正,有仁爱之心,还极具学医天赋,娘娘,小公主是难得一见的学医奇才啊!” 孙医正激动得语无伦次,夸张的拜伏在地:“假以时日,若老臣好生调教,兴许大唐又要出一位像先祖那般的医圣,求娘娘成全小公主想拜老臣为师的一片赤诚之心吧!” 李丝絮:“……” 难得一见的学医奇才? 她想拜他为师的一片赤诚之心? 为了收徒! 不,为了种痘法。 这老头儿也是疯了! 第15章 治治你的花痴症 从南薰殿出来,李丝絮和她的新晋师父孙老头儿大眼瞪小眼。 孙医正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实在没眼看,李丝絮给了他一个白眼:“老头儿,收了本公主为徒,你很得意吧?” 第18页 “小公主要太医院的珍稀药材为鱼娘娘治病,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比成为老夫徒儿更合适的?” “做了老夫的徒儿,小公主可以自由出入太医院,太医院的珍稀药材能为小公主所用。” “还有个长得好看,手也好看的师兄疼你。” 孙医正抖着他的胡子,笑得眼睛半眯成一条缝:“做老夫的徒儿不吃亏,小公主这是赚到了!” 原来你是这样的老头子! 不过,成了孙医正的徒儿,以后与王梓青是师兄妹,能名正言顺罩着那个傻狍子了,李丝絮觉得还不错。 师徒俩并肩要走出南薰殿大门,迎面撞到一个身穿华服的锦衣少年,身侧还跟着禁装带刀侍卫。 锦衣少年身形颀长,用一支白玉簪束发,过于好看的容貌和立体的五官,给李丝絮的第一印像是面如冠玉、气质尊贵。 长成这副样子已经有些离谱了。 偏跟在他身侧的带刀侍卫容貌竟不输于他。 他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一张宛如雕琢般的硬朗脸庞面无表情,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让他浑身散发着清冷不容侵犯的气势。 这两人走在一起离奇的和谐,这一幕看着实在眼熟,李丝絮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她干脆停住步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孙医正上前一步见礼:“老臣见过三皇子。” “太医正免礼!” 三皇子做了个虚托的动作,视线停在了直勾勾看他和左卫侍郎的李丝絮身上。 孙医正忙道:“皇后娘娘传召,老臣和十公主刚去过南薰殿。” 三皇子于是冲李丝絮笑了笑:“原来是皇妹!” 他笑起来真好看! 他一笑,温润的感觉像是从他身上流溢了出来,跟他身边冷着脸的侍卫画风更和谐了,配上身后的游廊楼宇,像是一副在流动的唯美画卷。 到底为什么会感觉他和带刀侍卫看着眼熟呢? 孙医正抬手时状似无意碰了下李丝絮,她这才缓过神:“丝丝见过三皇兄。” 等三皇子带着人离开,孙医正没忍住在李丝絮额头上戳了一下。 “老夫得替你好好扎几针!” 这话李丝絮听不懂! “你师兄还为你偷拿他祖父的犀牛角,这就看到好看的男孩子迈不动道了。” 孙医正语气酸溜溜道:“替你扎几针,治治你的花痴症……” 三皇子是月儿的亲哥哥,生母正是杨贵嫔。 因王皇后膝下无所出,过继了三皇子李嗣升为嫡次子,他与嫡母王皇后感情很好,每次进宫面圣时都会绕道南薰殿来请安。 给王皇后见完礼,三皇子提起撞到李丝絮的事儿。 “儿臣在门口见到了九玄宫的皇妹!” 王皇后让宫女给他上茶:“你这次进宫还没去过贵嫔宫里吧?” 天气太热,来南薰殿走出一身大汗,三皇子喝下半碗去热解暑的清茶。 “不曾,儿臣打算先给母后请安,再去清醉阁看月儿。” “那你不知道月儿前些时日赏荷落水了,人救上来时,快摸不到月儿的气息,连脉息也极为微弱。” 三皇子最疼爱妹妹,听王皇后说起月公主落水,直听得心惊胆颤。 理智告诉他月儿要是有什么不测,母妃宫里应该早派人出宫给他传消息,他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到,那就是月儿无恙。 尽管知道月公主不会真的有事,三皇子刚用清茶压下去的汗还是又冒出来了。 “当时王太医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能救月儿,恰好你十皇妹在太液湖旁,用了渡气之法将月儿给救活了。” 王皇后解释:“那渡气救人的术法,是你皇妹的生母鱼美人当初从道观带进宫的藏书里收录的,她极有学医术的天分,只记下了那个法子就像模像样救下月儿。” “可见那本书上记载的术法或真能行之有效!” “那本道书手抄本除了渡气救人的术法,还有根治天花的种痘法,你皇妹已经将书献给太医院。” 王皇后温声嘱咐:“你这次进宫来得正好,孙医正和王焘对根治天花的种痘术十分推崇,想私下钻研试行此术,本宫打算让你参与此事……” 李丝絮回到玲珑居不久,吴嫔就被皇后传召去了南薰殿,紧接着是桂公公带人过来玲珑居送赏赐。 皇后让桂公公送来的赏赐,有她和鱼美人的衣裳首饰,有笔墨纸砚和器具摆件,几副挂画,一筐冰镇果子。 最让李丝絮惊喜的是,南薰殿送来的赏赐里有五百两纹银。 无钱寸步难行! 她娘亲没有显赫的出身,也没有外家帮衬,失宠后玲珑居值钱的玩意儿都让青荷换了吃的,只剩下书架上几本道书和曲谱。 不说让下人跑腿要银子打赏,就是上回杨贵嫔宫里送赏赐来,李丝絮囊中羞涩,连几个铜板的打赏也掏不出来。 皇后赏赐的钱银真是及时雨啊! 看性子沉稳的李丝絮眸眼亮了,桂公公笑着解释:“这是皇后娘娘罚了吴嫔半年月俸,又让她补齐克扣鱼娘娘的月银,让咱家送来玲珑居的。” “娘娘身边的人已经查清楚,鱼娘娘和公主受委屈了。” “娘娘还让老奴跑一趟内务府,补齐了玲珑居伺候的下人。” 桂公公在内务府替玲珑居挑了三个伺候的宫女,一个小太监,怕他挑的人李丝絮用着不顺手,还叮嘱若是不合适,他再跑一趟内务府重新挑人。 第19页 李丝絮忙谢过他,还大方的给了一锭赏银,桂公公接过笑吟吟离开了。 桂公公刚离开,王梓青又登门了。 他是来替孙老头儿送东西的。 老头儿收了她这个徒儿欣喜万分,送来一篮子名贵滋补药材,一筐医书,还有一套用精致檀木盒子装着的金针。 李丝絮翻了翻,药材里有上品的人参燕窝,医书尽是名家珍作,还有几卷竹简刻着隶书,一看就是他珍藏的宝贝。 果然做他的徒儿不吃亏。 老头儿大手笔啊,看起来家底很厚的样子。 第16章 配得上天下最好的东西 十公主竟成了他的师妹? 李丝絮翻看孙医正送她的金针时,王梓青在一旁咧开嘴傻笑:“师父说金针先拿着给公主玩,让公主有空翻翻这些医书,过几日再给公主送正式的见面礼。” 老头儿还挺会的! 李丝絮有些意外:“这还不算是正式的见面礼?” “不算,师父说这些是开胃小菜,不能让公主觉得拜他为师是吃亏了。” 王梓青看李丝絮歪着小脑袋在看他,马上手足无措道:“那个,下官也是才知道师父收公主为徒,没来得及下值归家,等明日进宫一定挑个好东西给公主当见面礼。” 不会又偷拿他祖父珍藏的好东西送来玲珑居吧? 想到被孙老头打趣的事儿,李丝絮憋着笑:“好,我等师兄的好东西。” 李丝絮一声师兄,让王梓青高兴傻了! 只盼着快点到下值的时辰,好归家挑送师妹的见面礼。 他是同手同脚离开玲珑居的,将安顿好新来的宫女太监,来找李丝絮的青荷笑得肚子疼。 “王太医也太好笑了,小主子不知道,他刚出门时还回头看小主子,差点绊到门槛摔一跤。” 青荷揉着笑疼的肚子:“以前他来九玄宫出诊时,奴婢也瞧见过他几次,他看着一本正经,怎么在小主子面前变得这么傻乎乎的。” 李丝絮凉凉的看她一眼:“不许说我师兄傻。” “好,奴婢不说,奴婢来找小主子,是说另一桩事。” 青荷压抑不住的兴奋:“刚刚奴婢带着新来的宫女太监熟悉九玄宫,回来时听到有人在议论,吴嫔娘娘在皇后那儿受罚了,皇后娘娘罚她半年月俸,还罚她禁足在九玄宫。” “虽说禁足在九玄宫不算什么,但这么一来,吴嫔就没法去皇后娘娘要办的赏荷宴,赏荷宴那天皇上也会去,看吴嫔还怎么得意?” 青荷兴灾乐祸完,一脸崇拜看着李丝絮:“小主子太厉害了,去过一趟南薰殿,皇后娘娘居然替咱们玲珑居撑腰了。” “吴嫔害了咱们家娘娘,只是罚吴嫔禁足太便宜她了。” “秋兰死得蹊跷,小主子为什么不将这件事情禀报给皇后娘娘?” 青荷忠心耿耿,太为她和鱼美人着想,但脑子还是太简单了。 以前玲珑居只有三个伺候的下人,还出了秋兰那么一个奸细。 如今伺候的下人多了好几个,人多眼杂,难免不会被人钻了空子,是时候敲打一下青荷了。 “皇后娘娘替玲珑居撑腰,是因为本公主在她眼里是一个有用的人。” 李丝絮敛了笑意看着青荷:“但不代表她为了我,要与尚还得宠的吴嫔撕破脸皮,闹到父皇跟前去。” “皇后不动她,自有不动她的理由。” “治理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兴许吴嫔做的事情还没有彻底激怒皇后,留着她还有用,能用她制衡别的妃嫔。”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皇后娘娘的心思,不是我们一个小小的玲珑居可以揣测的。” 李丝絮提醒她:“你也不能觉得皇后是在替玲珑居撑腰,皇后娘娘与杨贵嫔交好,杨贵嫔膝下所出的三皇兄,给皇后娘娘做了养子,今日南薰殿送来的赏赐,一是因为我救下月姐姐这层关系,二是我献书有功。” “皇后娘娘只是做了一个后宫掌权者该做的,不偏不倚。” “赏赐玲珑居的东西没有逾越一丝宫里的规矩,给玲珑居送来纹银,也是罚了吴嫔月俸,还有补齐我娘亲被克扣的月银。” 被李丝絮这么一番提点,青荷的脸色有些泛白:“小主子,是奴婢想得太简单了!” “你的确想得太简单了!” “上回杨贵嫔宫里来送赏赐,你说我在若水轩受过惊吓,痴心妄想杨贵嫔会替我撑腰,却不知道,后宫关系错综复杂,杨贵嫔身为别宫的主位娘娘,如何会轻易与管着九玄宫的吴嫔为敌?” 李丝絮冷静的提点她:“在这宫里能为我们撑腰的,只有自己,自己强大了,你才值得绑在一根绳上的盟友为你撑腰。” 被揭了老底,青荷脸色惨白,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奴婢错了,请小主子责罚。” “倒也不必,你是为我和娘亲一片好心,只是以后这样的小心思不能再有了。” 想来也提醒得差不多了,李丝絮扶起她:“如今玲珑居添了那么多人,人多眼杂,你管着玲珑居的下人,要多留个心眼,按我的吩咐行事就好,拿不定主意的一定要跟我商量。” 能将后宫的弯弯绕绕看得这般明白,她家小主子简直智近于妖,也只有这样的小主子,才能护住她家娘娘。 青荷打心眼里佩服敲打她的李丝絮。 第20页 “奴婢懂了,不会再擅做主张!” 王梓青第二天来玲珑居补齐了他给李丝絮的见面礼,是一串奇楠沉香木手串。 沉香有行气止痛,温中止呕,纳气平喘的奇效。 沉香的形成,是树木自我疗伤的体液固化了树脂和木质混合硬物形成,十分名贵,特别是奇楠沉香,更是沉香中的珍品。 李丝絮有些担心又是王梓青偷拿了他祖父的珍藏。 “师兄这份见面礼太贵重了!” “不贵重,师妹身份尊贵,配得上这天下最好的东西。” 看李丝絮神色不对,他忙解释:“这串沉香奇楠木的确是我祖父收藏的珍品,还是曾祖母南平公主戴过的,但这次我没有偷拿,是我祖父让拿来给师妹当见面礼的。” “皇上命我祖父在弘文馆整理,编撰历代医学典籍,其中就有传染病的钻研,师妹献的道书里记有种痘根治天花的法子,若真能行之有效,算是帮了我祖父一个大忙。” 李丝絮身为隐世医门传人,对各朝医学大儒都有研究,知道编撰《外台秘要》的王焘在历朝历代被称为重视传染病第一人。 对一个视医为命,用毕生为百姓造福的医学大儒而言,能根治天花的种痘法的确能帮上他的忙。 这些身外物反而不足为道了。 李丝絮于是坦然收下了他师兄王梓青的见面礼。 第17章 就敢胡乱宠着 王梓青接连出入玲珑居,听说李丝絮拜了孙医正为师,被禁足的吴嫔气得胸口犯疼。 吴嫔屏退了下人,只留下一个身形高大的太监。 “丝丝拜了孙医正为师,孙医正会不会看出鱼美人身上的端倪?” “不会!” 武公公阴冷的笑了笑:“奴才使的是南疆巫术,那法子极为隐晦,宫里那些废物庸医们要能察觉,早在鱼美人刚痴傻时就发现了。” “那还好!” 吴嫔惊魂未定:“从她被徐才人吓晕醒来后,先是得了杨贵嫔喜爱,如今又入了皇后青眼,只怪徐才人那个废物不能成事,那日在若水轩事情要办成了,将她养在膝下,如今就成了本宫的助力。” “她性情大变,还能躲过娘娘和奴才的谋算,养在娘娘身边怕是会养虎为患。” 武公公替她出主意:“如今娘娘身处劣势,要做的是尽快复宠,只有娘娘重新得了皇上恩宠,皇后娘娘才有所忌惮,不会为了玲珑居的小崽子拿娘娘怎么样。” 吴嫔还是很担心:“那天你在玲珑居动手,秋兰死的时候没留下什么把柄吧?” “奴才出手,难道娘娘还信不过?” 他皮笑肉不笑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人死得透透的,趁着小崽子被皇后传召,奴才连尸首都处理干净了,娘娘操心这个,还不如想着怎么将皇上勾来九玄宫……” 临近盛夏,天气越来越热。 夜晚的玲珑居还算凉爽,给鱼美人行过针后,李丝絮在她屋里放了驱蚊子的药草,打开窗子吹着徐徐的清风,鱼美人一夜安眠。 只是到了第二天用过午膳,不知怎的也不起风了,天气闷热难耐。 鱼美人本来打着呵欠想歇会儿,无奈受不了酷暑和屋内的闷热,扯着衣衫暴躁道:“好热,丝丝,我能不能脱衣裳?” 她家娘娘刚发痴傻症时,真的做过大白天当众脱衣裳的事儿,将前来探望的玄宗气得脸色铁青,然后皇上就再也没来过玲珑居。 替她摇扇摇得一头大汗的青荷急死了:“娘娘,不可以!” “不行吗?” 鱼美人顿时像蔫了的茄子,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但下一刻又眼神亮了,扯着李丝絮的衣袖撒娇:“丝丝,那我要吃冰镇果子。” 李丝絮正在看孙医正送来的医书,其中有一卷书抄录了各种民间秘方,还有胡医带来京城的医术药方,有一道用金针拔内障的术法,注明是从天竺国传来的。 李丝絮觉得甚是有趣! 原来金针拔障术起源这么早吗? 被鱼美人扯着衣袖闹,李丝絮无奈搁下手上的书:“要吃冰镇果子是没有,但丝丝有个法子让娘亲没那么热。” “真的吗?” 鱼美人眼睛发亮,一副丝丝果然有办法,丝丝最厉害的样子,欢天喜地跟着李丝絮往屋外走。 大热天的,吃过皇后赏的冰镇果子后,青荷也是惦记得不行。 她家娘娘也不得宠,虽说现在吴嫔不敢再克扣玲珑居的吃食,但要每天吃上冰镇果子又谈何容易? 青荷还以为她家小主子有什么消暑的好法子。 结果李丝絮带着鱼美人到了溪流旁,挑了个竹丛掩映的阴凉处,替她撤了鞋袜,将脚浸泡在清凉的溪流中。 李丝絮冲鱼美人宠溺的笑:“凉快吗?” “好凉快!” 鱼美人高兴得伸出手,亲昵的摸了摸李丝絮的脸颊。 青荷:“……” 这跟撤衣裳有什么分别? 一个敢闹,一个就敢胡乱宠着。 感受到脚下的丝丝凉意,鱼美人高兴得将脚踩在溪流里乱踢腾,李丝絮哄着她:“娘亲乖乖在这儿歇凉,丝丝去帮娘亲做一把摇起来不费力的扇子。” 虽说玲珑居新添的宫女太监,是皇后身边的桂公公亲自去内务府挑的,但有了秋兰这个前车之鉴,李丝絮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第21页 出了徐才人发疯吓坏她娘亲的事儿,李丝絮让青荷照顾鱼美人,提拔了小卓子跟在她身边伺候。 李丝絮拿砍刀砍竹子,惊动了靠在屋檐下打盹的小卓子。 “小主子砍竹子做什么?” 见李丝絮砍得费力,小卓子接了李丝絮手里的砍刀:“奴才来吧,奴才入宫前家里是做篾匠的,编竹席箩筐什么的都会。” “你还会编竹席箩筐?” 李丝絮很意外:“那用竹子做些小玩意儿,你会不会?” “那要看什么样式,照着样式做,依葫芦画瓢,奴才能做得八九不离十。” 听小卓子这么说,李丝絮忙进屋取了纸笔来,沾了墨在纸上画了几幅手摇小扇子的样式,有转圈的,有按压的。 “外框用竹子接起来,里边的风叶我让青荷帮着缝,这个,摇线带动风叶,你仔细琢磨一下。” “还有这个,是卡下去,再弹起来,然后中间的风叶就跟着动了,按压起来一点儿也不费力,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做出来。” 小卓子对着李丝絮画的图纸认真琢磨了半天,说按压的有些难,他一时找不到可以弹起来再压下去的东西,摇线的兴许他能试着做做。 原本是鱼美人闹着热,李丝絮兴致上来打算做个手摇小扇子宠一宠她娘亲,对一口应下的小卓子也没抱什么太多的期望。 但没想到的是,小卓子当真手巧的很,很快将李丝絮画的手摇小扇子做出来了。 成形的手摇小风扇像模像样,鱼美人拿着竹柄轻轻一摇,扇子自己转了起来。 她高兴得手舞足蹈:“好玩,真凉快!” 自从被徐才人吓过后,鱼美人这些天很爱缠着她,李丝絮见鱼美人脚踢踏在溪水里玩儿,拿着小扇子玩得高兴,将青荷唤到一旁。 “你看着我娘亲,我要去一趟清醉阁。” “小主子这会儿去清醉阁做什么?” 李丝絮想着月公主好些天没来玲珑居了,猜测是不是徐才人发疯那天,秋兰的死吓坏了她,所以让小卓子替鱼美人做扇子时多做了一把,想去清醉阁看看她。 第18章 行走的暴躁哥 她刚要跟青荷说是去清醉阁看月公主,溪流边传来鱼美人哎哟一声唤。 接着是伺候在她身侧的小宫女惊慌失措道:“娘娘自己掉进水里,不是奴婢推的,跟奴婢可没关系。” 李丝絮和青荷走过去才问明白,原来坐在竹丛下踢踏溪水的鱼美人,瞧见水里有一条游动的小鱼,就将手上的扇子丢在岸边,挽着裙子去抓鱼。 结果,脚下的鹅卵石太滑了,她踩着摔一跤,一下滑进了水里,这才哎哟叫唤出声。 “又没说你推我的。” 溪水也不深的,鱼美人撑着从水里爬起来,不满的嘟哝道:“不对啊,丝丝说我是你的主子,你是伺候我的宫女,主子掉水里,你该担心的,不该这么说话。” 宫女被驳得哑口无言。 青荷是觉得新来的春桃,在桂公公从内务府挑来的人里,算是为人最机灵的,这才让她跟着一起伺候鱼美人。 结果她就是太机灵了! 主子落水不是想着去扶,而是首先撇清自己。 本来青荷还气她挑的人不行,鱼美人用一长串话将春桃怼得哑口无言,这让青荷很高兴:“小主子这些天替娘娘行针,又将煲好的药做成蜜丸喂她,娘娘的病是不是快好了?” “是好多了,但要清除我娘亲体内的余毒不容易。” 李丝絮解释:“只有等吴嫔身边的人再下手时,找到刺激我娘亲犯病的诱因,才能将她体内的蛊虫逼出来。” 青荷震惊了! 她一直以为娘娘得痴傻症,心智如几岁稚童,是因为病了。 现在小主子告诉她,不是生病,而是她家娘娘中了蛊毒? 并且还是吴嫔身边的人对自家娘娘下的蛊? 青荷不寒而栗,一阵后怕道:“吴嫔身边竟有使蛊毒的高手?那如何才能找出那个对娘娘下毒手的人?” “那次在若水轩,我故意说娘亲出自玉真观,对吴嫔说别让刁奴害了她,就是在逼她露出马脚,吴嫔怕我拿若水轩陷害娘亲会妖法咒术一事做文章,触了父皇逆鳞,一定会处理了知道些什么的秋兰。” “你上次说徐才人衣衫不整在九玄宫乱蹿,连伺候的宫人也拉不住,我猜她快对秋兰下手了。” “我提前在秋兰身上做过手脚,在她死前,喂她吃过一枚药丸,那枚药丸的毒素会慢慢渗透到四肢百骸和皮肉内,密切接触过秋兰的人一开始看不出什么端倪,日子久了身上要发作的。” 李丝恕分析:“吴嫔下手狠辣,行事缜密,为了不留后手,这种害人的事儿应该只会让她的心腹来做。” “因此,极有可能对我娘亲和对秋兰下手的,是同一个人。” “而对秋兰下手的那人,先是要勒死了她,再做成上吊自杀的假象,必定是个力气不小的,我猜应该是个太监。” 她微眯了眯眼,看向主宫的方位:“你派人盯着吴嫔那边,算算日子,那人也该发作了!” 李丝絮让青荷重新挑一个人,替了伺候她娘亲的春桃。 等赶到清醉阁时,已经到了快日暮西斜的时候。 刚进清醉阁,就听到蔷薇花丛后的水榭凉亭那边,传来一阵杂乱无序的琴音声。 第22页 “笨死了,母妃让我督促你练琴,你弹成了什么样子?” 李丝絮转过蔷薇花丛,看到月公主端坐在石桌前,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拨弄着琴弦,而她面如冠玉、气质尊贵的三皇兄,急得在她面前来回踱步。 三皇子狠狠摇着手中的折扇指向月儿,似乎下一刻要将她一扇给拍飞了。 全然没了上次见那般温润儒雅的样子,像一个行走的暴躁哥。 偏生月公主浑然不在意,一丝儿不怕他,心不在焉抚着琴弦怼回去:“明明是你听不懂月儿琴弹,闻弦而知雅意,你不是月儿的知音,月儿这是在对牛弹琴啊!” 这么好看的一头牛? 李丝絮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月公主瞧见李丝絮,顿时像脱缰的野马,冲过来一把抱住她:“丝丝妹妹,你怎么才来?三哥逼我练琴,练得我手肿了,他都不让我来玲珑居找你。” “你来了,我就脱离苦海了!” 月公主委屈的摊开手,将缠着纱布的手指头给李丝絮看,诉说自己有多可怜多可怜,受尽了非人的折磨。 “多大的人了,还跟比你小的皇妹诉苦。” 三皇子伸手捺了一下月公主的额头,敛了神色道:“月儿顽皮,让皇妹见笑了!” “谁能记住这么复杂的曲谱,上边满纸都是密密麻麻的字,母妃说赏荷宴时,我要在父皇面前展示琴技,说我没有一首曲子拿得出手,不及安姐姐一手琵琶弹得极好,能得父皇喜欢,让三哥督促我练琴……” 李丝絮翻剧本时,知道当今皇上是个十分有音乐才华的皇帝,会编词作曲,公主们为了迎合父皇的喜好,会各自习得一样拿手的器乐,好在宫宴时展示。 看月公主缠了纱布的手指头隐隐渗出了血,李丝絮不知怎么就想到被家长逼着上兴趣班大吐苦水濒临崩溃的孩子,终究还是心软了。 “其实有个法子能让谱子很容易记下来。” 月公主眼睛发亮:“还有这种法子?” “有啊!” 李丝絮让宫婢取了纸笔来,沾了墨用笔在纸上画出在月公主看来奇奇怪怪的几个符号,指着曲谱告诉她哪个符号代表琴谱上的哪个音,并且哼出声来。 又用上点和下点,分别标记出高音和低音,将琴谱上的曲子用奇怪的符号抄录了一遍。 “月姐姐试试用这个简谱再弹一遍。” 按李丝絮的法子,琴谱简单好记,月公主弹一遍,果然流畅了很多。 她弹得满头是汗,李丝絮就取了手摇小扇子出来,摇着在一旁给她扇风。 月公主很好奇:“这个小扇子真好玩,摇一摇竹柄就有风了。” “是啊,这比让宫女一直用蒲扇扇风省力些,是我身边小卓子做的,我瞧着好玩,拿来送给月姐姐。” 第19章 吓坏了小公主 “真是送我的吗?” 月公主眸眼都亮了,拿着小扇子一番摆弄,还眉开眼笑展示给三皇子看:“三哥你瞧,这是丝丝妹妹送我的。” 两个小姑娘头挨着头凑在一起,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哼着曲谱,自家妹妹不再苦着一张脸,肉眼可见的变高兴,似乎不那么抗拒练琴了。 杨贵嫔得知李丝絮来了,留她在清醉阁用晚膳。 有了李丝絮标的简谱,月儿在用膳时已经能将曲子背下来。 杨贵嫔看李丝絮更顺眼了! 替她夹菜时眉眼里带了笑意,夸赞道:“本宫只当你这孩子在学医一道上极有天赋,却不知你极擅音律,真是个聪慧招人疼的好孩子,你以后常来清醉阁,跟月儿一起学琴吧!” “好啊,能跟着月姐姐学琴,再好不过。” 李丝絮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丝丝也不是很懂弹奏,玲珑居的琴用来换了吃的,娘亲身边的青荷爱对着曲谱哼哼,丝丝跟她学过一些。” 杨贵嫔知道她们母女在九玄宫过得不好,没想到连乐器都用来换了吃的,李丝絮离开时,赏了她一把好琴。 趁着自家妹妹和母妃给李丝絮夹菜时,三皇子拿她送的那把小扇子琢磨了一下,摇起来十分省力,还方便揣在衣袖里随身携带。 看似是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却做得极为精致巧妙。 还有标记琴音位置的曲谱,看似是一些简单的符号,却能准确标注出琴谱的音符和节奏。 会用渡气的术法救下月儿,还能短短时日得了母妃和月儿喜爱,更是在母后那边得了青眼,会做奇奇怪怪的小扇子,还会用简单的符号让月儿记清楚曲谱。 比起上次在南薰殿,李嗣升不由得对她这个小皇妹又多了几分兴致。 “母妃,外面天黑了,让儿臣身边的护卫送皇妹回玲珑居吧!” 于是,李丝絮身边跟着一个抱琴的高大护卫,是上次在南薰殿时见过很眼熟的那个。 月光照进宫内的曲折游廊,本来他的轮廓就如刀削般有棱有角,半明半暗的月光投射在他脸上,更衬得他五官深邃,剑眉朗目。 这副长相,配上他高挑挺拔的身姿,显得他很是刚毅沉稳。 过分好看了! 不知怎么的,跟上次在南薰殿那次一样,李丝絮心里又涌出一种熟悉的感觉,总感觉在哪儿见过他。 两个人在月夜下这么默默走着,不说话也挺奇怪的。 第23页 她没忍住问:“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他严肃不苟言笑的样子,一看就性子很高冷。 就在李丝絮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低沉的开口:“上次月公主落水,是臣将王太医扛到了太液湖边。” 原来上次扛着她师兄王梓青到湖边救月姐姐的人,是走在身边这个。 那次在湖边乱糟糟的,她光注意溺水的月公主了,没去看扛着她师兄丢在湖边的禁卫。 但她说的不是这个见过。 算了! 李丝絮也想说服自己他看着面善,所以才觉得很眼熟,但眼前是一张如刀削般硬朗的脸庞。 “你是我三皇兄身边的护卫统领吧?该怎么称呼你?” “臣左卫侍郎李临淮!” 李临淮? 等等! 是那个剧本里一笔带过,后来平定了安史之乱的李临淮吗? 李丝絮入夜了还没有从清醉阁回来,小卓子急得在九玄宫门口转圈圈,看三皇子的人送了李丝絮回来,忙接过杨贵嫔赏赐的琴抱着。 “清醉阁那边说留了小主子用膳,奴才想去清醉阁接人,又怕路上跟小主子错过了。” 小卓子急道:“也不知怎么的,小主子去了清醉阁后,娘娘在九玄宫园子里逛了一圈,回到玲珑居后突然闹起了脾气,嘴里还一直喊着阿瞒阿瞒,将青荷姐姐给急死了。” “小主子快回去看看吧!” 从李临淮自报了家门后,一直到九玄宫门口,小公主也没有和他再说过话。 一路触上小公主看他时震惊的目光,嘴里还在嘀咕什么,李临淮抱着琴面色如常,心里却涌上一丝愧意。 他长得有些严肃,不苟言笑,每次家中庶妹见了他会被吓哭。 小公主一路小声嘀咕什么,一定是被他吓坏了。 吓到了李丝絮,他很是过意不去。 再说三皇子也不是简单让他送十公主回玲珑居,听接她的小太监说鱼娘娘好像犯病了,李临淮隐身在黑暗中,一跃纵上了九玄宫的高墙。 李丝絮还在玲珑居门口,就听到鱼美人哭着求青荷:“阿瞒,我要找阿瞒,青荷,求求你,你让我去找阿瞒。” “娘娘,你别这样!” 青荷为难道:“别闹了,你再这样,我怎么跟小主子交代?” “丝丝,对,丝丝对我最好,她一定会愿意带我去找阿瞒的。” 李丝絮推开门时,鱼美人挣脱开搂着她的青荷就要往门外冲,看到了李丝絮,她突然跪下来哭着抱住她。 “丝丝,你带我去找阿瞒好不好?” 看鱼美人泪流满面,那双好看的杏眼通红通红,李丝絮心疼得不行。 她安抚的搂了搂她的脖子,问青荷:“谁是阿瞒?” 青荷神色慌张左右张望了一下,屏退了伺候的下人,这才冲李丝絮悄声道:“阿瞒是皇上的小名,以前在宫外玉真观,娘娘第一次遇见皇上时,并不知道皇上的身份,皇上也有意隐瞒身份,只说他是阿瞒。” “娘娘得宠时,身前没人伺候会悄悄儿唤皇上阿瞒。” 青荷急得一头冒汗:“娘娘如今失宠了,再乱喊阿瞒,若是传到皇上耳里,怕是要惹怒皇上。” 李丝絮感觉很奇怪:“平白无故,我娘亲怎么突然记起父皇的小名?” “这……” 青荷叹一口气:“说来也怪奴婢,奴婢瞧见这段时日小主子替娘娘行针喂药后,她看着像是好转不少,娘娘说要去玲珑居外边走动,就陪着她去了。” “不成想恰好撞到皇上乘坐的步辇往吴嫔宫里去,娘娘远远瞧着,喊着阿瞒就追在轿子后头跑,要不是奴婢捂住了娘娘的嘴,一定会惹出大乱子。” 第20章 小公主说她一定失宠 吴嫔真是有几分手段! 皇后才将她禁足在九玄宫,她不出九玄宫也能将皇上招惹来。 想来是近段时间她坚持用所在医门的术法替鱼美人行针过穴,然后又将药熬成蜜丸喂她,她娘亲神志清醒不少,才会记起跟父皇的种种过往。 难道父皇就是刺激她娘亲犯病的诱因? 那如果让她娘亲重新得宠,他会不会就是她的解药,能助自己顺利将她身体里的蛊虫给逼出来。 鱼美人哭累了,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青荷见李丝絮若有所思的样子,在一旁着急道:“小主子,皇后娘娘才将吴嫔禁足在九玄宫,皇上竟去了吴嫔宫里,吴嫔要复宠了吗?” “放心吧,她复不了宠。” 李丝絮冷声道:“本公主下在她身边刁奴身上的毒,一定能恶心到父皇。” 无声无息隐在玲珑居竹丛后的李临淮,听出了李丝絮话里的刻骨恨意,觉得大热的天身上有些犯冷。 三皇子让他借着送十公主回玲珑居,探一探小公主的底细,没想到小公主人蓄无害的外表下,竟是这样的狠厉。 竟在九玄宫其它妃嫔身边的宫女太监身上下毒? 李临淮觉得探听得差不多了,刚要离开,又听到李丝絮恨声道:“上次吴嫔身边的刁奴在徐才人身上下了虎狼之药,徐才人来玲珑居差点掐死我娘亲那次,本公主对吴嫔说过,要让她生不如死。” “让她尝到失宠的滋味,让她使尽浑身解数也得不到父皇一丝一毫的疼爱。” 第24页 “让她看着我娘亲得盛宠!” “让她每天度日如年,被妒火焚烧。” “本公主既然放了话,就一定能做到,你等着吧,不管吴嫔用了什么手段将父皇勾来九玄宫,今晚必定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偷听了小主子秘密的小卓子,抱着琴站在一旁人已经傻掉了。 李丝絮接过他捧着的琴:“我娘亲闹腾得这么厉害,是她体内的蛊虫被刺激到了,我先用琴音,压制我娘亲身上的蛊虫。” 李丝絮说完,盘腿席地而座,然后将琴架在膝盖上,手指在琴弦上飞快的跳跃舞动,有节奏的琴音顿时如叮咚流水般从琴弦上倾泄而出。 琴音先是急促,慢慢变得和缓,再然后如溪水潺潺,如白云悠悠…… 李临淮还在惊叹她的狠厉有隐情,惊叹鱼美人的痴症是被人下了蛊,就被一阵好听的琴音给淹没了。 看哭闹的鱼美人盯着抚琴的李丝絮,情绪渐渐平缓,他知道再耽搁下去,怕是要跟鱼美人一样沉醉在这好听的琴音中了。 三皇子对他的小皇妹有了兴致,让他来一探究竟,没想到竟然探出了九玄宫的秘密,也发现了十公主是个谜,一层一层揭开里边还有着大惊喜。 在清醉阁说不太会弹奏,只是跟着身边宫女识些曲谱? 这会儿,用琴音压制了鱼美人体内的蛊虫。 这样的小公主,他竟还觉得是自己长得过于严肃,从清醉阁一路到九玄宫的路上吓到了她? 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很好奇,才年仅六岁的小公主如何让吴嫔失宠? 李临淮这才挣脱从屋内流溢而出的琴音,纵身一跃翻墙出了玲珑居,往主宫的方向掠去。 九玄宫主宫,也有人在抚琴。 李临淮躲过皇上身边的暗卫,潜到一个安全的位置揭开瓦,可以窥视临华殿的一角。 从他的视角,能看到有个蒙着面纱的丰腴女子在拨弄琴弦,然后离她近的地方,偶尔有一片华丽的衣角旋身而过,应该是有人伴着她的琴音在跳舞。 想来抚琴的,该是小公主嘴里说的吴嫔吧? 其实她弹奏出的琴音也好听,只是在玲珑居听过小公主抚琴,就感觉她的琴音里缺少了灵气,听着悦耳,却不会让人沉溺其中。 再加上这曲子,本来该是清心淡雅之风,适合在清风明月夜无人处弹奏,她却还喊了宫女在伴舞,一片歌舞升平配上如此雅乐,显得不伦不类。 显然听琴的皇上,也觉察到了。 李临淮很快看到一块明黄的衣角出现在视线里,然后皇上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他站在弹琴的吴嫔身边,挥了挥手。 “下去吧,不用伴舞了,朕只想听听吴嫔新作的曲子。” “是,皇上!” 应声过后,宫女们像是退出去了,大殿内安静下来,只余下了清雅的琴声绕梁不绝。 吴嫔一曲弹奏完,朝玄宗妩媚的飞了个眼神:“皇上觉得臣妾这首曲子如何?” “曲风清雅,能静心怡神。” 朝堂上政务繁杂,虽说有皇后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但后宫多少连着前朝的纷争,听如此清雅静心的曲子,能让玄宗感觉很放松。 吴嫔扶着他坐下,识趣的替他捶肩揉背。 打理政务的疲累一扫而空,玄宗拍了拍吴嫔的手:“有劳爱妃,爱妃新作的曲谱,与朕当初在玲珑居听过的一般无二。” 吴嫔没想到皇上会突然提起玲珑居。 她按揉在玄宗肩头的手一滞,挤出一丝笑柔声道:“皇上也知道,臣妾与鱼妹妹十分要好,能编出如此清雅的曲谱,还多亏了当初的鱼妹妹。” “鱼儿有你看顾,朕很安心。” 玄宗突然感触道:“朕好久没去过玲珑居了,昨天皇后还突然跟朕提起玉真。” 皇上还是念起了旧情,甚至提到了鱼美人背后的玉真公主? 鱼美人背后的靠山果然是玉真公主? 吴嫔脸上的笑僵住了! 她怔了一下后,俯身贴近玄宗,在他耳边轻柔的吹了口气。 “皇上,不如早些歇下吧!” 小公主说吴嫔一定会失宠? 小公主说在吴嫔身边的刁奴身上下过毒,一定能恶心到皇上? 眼看吴嫔扶着皇上进了一旁的偏殿,伺候的宫人也进来撤了几盏灯,变故还没有发生,李临淮觉得小公主的谋算要落空。 这时候,一个身形高大的太监,指挥着两个小太监拎着水桶进了沐浴的偏殿。 然后就听到了皇上盛怒的声音:“来人啊,有人要谋害朕。” 第21章 只能助她争宠了 隐在临华殿附近的暗卫涌了进去,很快押着那个身形高大的太监出来了。 借着殿内半明半暗的烛火,以李临淮的目力能看清楚那个太监露在衣衫外的皮肤,长了类似尸斑状的凸起,然后眼眶还红得骇人。 他被暗卫押着嘶吼出声,像厉鬼一样阴森可怖。 一个好端端的人,突然变成这样,也难怪皇上会喊出有人要谋害他? 这个人如果身上干净还罢,不过是被嫌恶以后没法儿在宫里当差,还能留一条命。 若是他不干净,不但是他,连他身后的主子也脱不了干系。 皇上在禁卫的簇拥下怒气冲冲离去。 第25页 好戏已经散场! 在吴嫔的痛哭声中,李临淮将瓦片遮回去,影子一闪消失在茫茫月色中。 清醉阁那边,三皇子早已等候多时。 李临淮翻墙进去,抚着琴的李嗣升头也不抬:“临淮,你这次去得挺久的,是本皇子的小皇妹特别有趣吧?” “小公主的确很有趣。” 李临淮寡言少语:“她对娘娘和月公主没有恶意。” 李嗣升抚了一个悠扬的琴音,按下琴弦:“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要跟我说?” 李临淮觉得小公主身上,有很多东西他没看透看明白,看着狠厉恶毒的一个人,出手对付吴嫔时又情有可原。 他救过的那个公公曾对他说过,在这宫里当差啊,不知全貌,不要去随便评价一个人,也不要让自己轻易卷进这宫里的是是非非。 被三皇子盯着,他斟酌了一下才惜字如金道:“小公主很神秘!” 李嗣升一阵气结! 除了月儿,他身边这个木头护卫统领,是唯一能让他气结的人。 他的小皇妹若不神秘,他也不会派他去盯梢,一探究竟。 结果去了这么大半天回来,反反复复只有她很神秘,她对娘娘和月公主没有恶意诸如类此的话。 三皇子神色不满睨他一眼。 李临淮总算又挤出一句话:“上次月公主溺水,臣恰好在御花园当值,情急之下扛了王梓青丢去救月公主。” “你是说月儿落水那天,你也在宫里?你亲眼看到医痴王梓青束手无策,是小皇妹用渡气之法救下的月儿?” 他身为月儿的兄长,竟是最后一个知道她赏荷溺水的? 他身边的护卫统领知道此事,竟瞒得死死的? 见李临淮还点头,三皇子气得剜他一眼:“你竟瞒着我此事?” “殿下也没问过臣!” 李临淮面色严肃补充一句:“若事关殿下安危,臣一定不会马虎,会马上禀报殿下。” 反正月儿也无恙是吧? 要不是这个闷葫芦多次救他性命,又助他良多,他真想敲开他的脑子看看,里边装的是些什么东西? 三皇子瞠目结舌:“你……” 一大早,李丝絮又拉了小卓子砍竹子,让他多做几把小扇子出来。 并且还趁着青荷带人去取膳了,自己动手缝制风叶,尽量让风叶既柔软又能定型,这样做出来的手摇小风扇耐用。 在丝线上面,也用了不容易扯断的丝线。 她拿着针在忙活,取膳回来的青荷走进来,难掩兴灾乐祸的神色:“小主子,你猜猜奴婢一早在九玄宫逛一圈,打听到什么了?” 李丝絮头也不抬:“是吴嫔宫里的事吧?” “是,小主子果然料事如神!” 青荷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小主子,你简直是青荷心里的神啊,吴嫔不但失宠了,以后怕是再难承宠,你不知道,昨天晚上临华殿那个热闹。” “吴嫔身边最得力的武公公,带着人拎水去浴房,伺候皇上沐浴时,那个武公公将手往水里那么一探,他身上马上长出一身像尸斑状的凸起,眼眶还红得骇人,像厉鬼一般吓人。” “皇上以为水里有毒,当场就喊了暗卫将武公公抓起来,还下令搜查临华殿。” 青荷很好奇,为什么武公公的手一遇水,他就会变成厉鬼? 看她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李丝絮为她解惑:“不是水,是龙涎香,我去过贵嫔娘娘和皇后宫里,殿内燃的都是龙涎香,可见父皇极爱龙涎香,惯用的香料是龙涎香,而我下在秋兰身上的毒,一旦破了皮肉会渗入接触她的那个人身上。” “武公公勒死秋兰,又造成上吊的假象时,早已经不知不觉中毒了,只是这毒没遇到龙涎香之前不显。” “他伺候父皇沐浴,浴房狭小,闻到父皇身上龙涎香的味道,催发了他体内中的毒。” 李丝絮冷笑道:“他下蛊害我娘亲,我如此行事,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中蛊后的人是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在我父皇跟前就是什么样子。” 青荷被李丝絮的手段震慑住了! 她听着又是害怕又是兴奋。 害怕是因为李丝絮手段狠厉,对背叛她的人害她家娘娘的人下手毫无留情,一击必中。 兴奋的是,她跟了这样一个厉害的主子。 青荷心里更是告诉自己,除了她家娘娘,一定要效忠小主子,一定要忠心耿耿才有好下场。 看李丝絮催着小卓子做扇子,青荷高兴的问:“小主子让做这么多把小扇子,是不是也要赏奴婢一把?” “赏你,但今天做的不行。” 李丝絮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这些小扇子,我要拿去争宠的。” 青荷有些不明白了:“扇子还能争宠?” “自然是能,但要看如何用。” 李丝絮突然叹一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帮我娘亲争宠,我父皇姿质丰美,文武兼备,英明果断,还知晓音律,但这后宫中妃嫔众多,他膝下的子女也多。” “我父皇深情时,能对一个人很好,他无情时,也能狠心对那个曾经深情的人弃之如敝屣。” 李丝絮总结道:“在没犯下大错前,他是一个好皇帝,但他却算不上是一个好夫君,好父皇。” 第26页 “只是我娘亲好像很喜欢他,很有可能我娘亲犯病的诱因在他身上,那么他极有可能就是我娘亲的解药。” “为了替娘亲找到解药,我也只能助她争宠了。” 第22章 每天要更宠你师妹一点 青荷:“……” 她到底是听了一番什么振聋发聩,又大逆不道的话? 哪有一个公主敢这样评价自己父皇的? 还敢说皇上不是一个好夫君,好父皇? 懵住的青荷急得一把捂住李丝絮的嘴:“我的小主子哟,你怎么也跟娘娘一样胡言乱语,什么话都说,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天气炎热,一个不慎容易中暑,太医院忙着给各宫在备消暑茶。 作为玄宗的御用太医,给兴庆殿备消暑茶的事儿自然是不会假手于人,由孙医正结合玄宗的体质,亲自动手配制。 孙医正打开药格,拎了小秤在称药材,王梓青在一旁拿折扇替他扇风。 “师父,一会儿梓青想去一趟玲珑居。” 孙医正白他一眼:“去玲珑居干吗?看老夫给的那筐医书,你师妹是不是看完了?” “不是,梓青想去给师妹送消暑茶。” 王梓青有些不好意思的补充:“梓青一早进宫当值路过集市,瞧见有人在卖西瓜,梓青挑了一个大的,想送给师妹消消暑。” 以前的王梓青有什么都想着孝敬他这个师父。 自从他收了那个小丫头为徒,这小子像被迷了魂,有什么只想着他师妹,连师父的那份都给忘记了。 孙医正心里那个酸啊! “天热了,给老夫多扇几下,手无缚鸡之力,王家没给你饱饭吃?” 酸归酸! 酸完了孙医正冲王梓青咧嘴一笑:“那个,女孩子呀,都喜欢甜甜的瓜果什么的,给你师妹送西瓜好啊,但要说是老夫跟你一起送的,懂不懂?” “好小子,知道宠小师妹。” 孙医正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女孩子要宠着,你每天要更宠你师妹一点。” 李丝絮就知道孙老头儿仙风道骨的神医模样,其实都是装的。 “我都听到了,西瓜是我师兄买的。” 李丝絮迈进门,取出小扇子对着孙医正摇:“你嫌师兄力气不够大,那本公主孝敬孝敬您老人家,给您老扇扇风。” 果然老头儿仙风道骨的外表下,有一颗顽童的心。 被李丝絮手里的小扇子吸引,连药也不称了,将小扇子接过去摇了摇,又摇了摇。 然后笑呵呵往宽袖里揣:“小公主孝敬的这个好,一会儿去兴庆殿送消暑茶,走半路上为师能拿来扇扇风。” 兴庆殿是她父皇会见大臣,打理政务的地方。 李丝絮也不管她还没说送,老头儿已经将东西揣兜里这种不要脸的行为,她取出另一把小扇子塞给王梓青,然后上前一把扶住孙医正。 “师父要去兴庆殿?那正好,您老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让丝丝陪你去。” 手摇小扇子是李丝絮送王梓青的第一样东西,并且李丝絮还说了,除了他和孙医正,就只有鱼美人,还有月公主有这种小扇子。 在师妹心里,除了鱼美人和月公主,还有师父,他就是那个最重要的人了吗? 王梓青莫名感觉心里有些甜丝丝的。 等李丝絮跟着孙医正离开太医院,王梓青宝贝似的捧着他的小扇子,连看也不给其它太医看一眼。 李丝絮跟着孙医正一路往兴庆殿去,孙医正问她:“有没有好好看老夫给的医书?” “看了,昨天在一本记录民间秘方的医书上,看到从天竺传来的金针拔障术,很是有些意思。” 李丝絮跟他聊了聊这几天看过的医书,然后突然问孙医正:“师父上次让师兄传话,说要给丝丝正式的见面礼,不知今日可能兑现了?” 孙医正就知道白感动了,小丫头送扇子不安好心。 他对她想要的见面礼,心下了然。 这丫头说什么他腿脚不便,要跟他一起去兴庆殿,就是司马昭之心呐! 他健步如飞,她哪只眼睛看见他腿脚不便了? 孙医正本来要告诉她,她的父皇当初只是个不起眼的皇子,却能像潜龙跃渊般韬光养晦,审时度势,清理政党登上帝位,不是个简单的。 寻常的手段伎俩,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帮鱼美人争宠的事儿要慢慢来,循序渐进。 但想到昨晚九玄宫发生过什么,想到他徒儿如今的处境,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就让他的小徒儿去兴庆殿碰一回壁吧! 兴庆殿守卫森严,李丝絮跟着孙医正才仰头看到头顶几个磅礴的大字,就被门口的带刀侍卫拦住了。 孙医正掏出随身携带的牌子,给侍卫展示:“天气炎热,老夫是来给兴庆殿送消暑茶的。” “孙医正可以进去。” 侍卫面无表情:“随从在门口候着。” 孙医正看李丝絮一眼,笑着商量:“这是老夫新收的徒儿,还望通融通融。” “那有劳孙医正候着,卑职先进去通传一声。” 侍卫进去了好一会儿,出来时才对孙医正做了一个请的姿式,孙医正擦了擦额头冒的汗,这才带着李丝絮跨过门槛。 第27页 进门后早有个小太监在等着:“皇上在见姚大人和宋大人,劳烦孙医正先去偏殿候着。” 又是候着? 从门口候到偏殿? 送个消暑茶,这么复杂吗? 李丝絮的表情落在孙医正眼里,孙医正给了她一个眼神,似乎在跟她说你这下懂了吧! 她是真懂了! 要见她父皇一面不是想的那么简单,千难万难。 只是,等他会见完朝臣,还是可以借着送消暑茶见一面,这趟兴庆殿也不算白来。 她知道想让鱼美人复宠不那么容易,先刷个脸是可以的。 显然,李丝絮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她和孙医正在偏殿等了小半个时辰,门口总算传来动静,走进来的却不是玄宗,而是一个面无表情、长相凶狠的老太监。 “孙医正久等了。” 老太监冷着一张脸:“今日前朝政务繁忙,皇上一时半会儿抽不出空来,些许小事,孙医正配的消暑茶交到咱家手上就是。” 李丝絮:“……” 她觉得这个老太监太无礼了,但是孙医正却神色恭敬递上消暑茶:“有劳杨公公!” 第23章 公公请留步 将消暑茶给了杨公公,孙医正带着李丝絮离开时突然顿住步子,盯着杨公公的膝盖瞥了一眼。 “杨公公近来午夜子时那刻,膝盖更刺痛了吧?” 杨公公面无表情:“孙医正的消暑茶已经送到了!” “那好,老夫告辞!” 孙医正神秘莫测抚了抚下颌的胡子,带着李丝絮走出了兴庆殿。 一出兴庆殿,触上李丝絮看他的眼神,孙医正笑吟吟开口:“很好奇为师为何对一个老太监如此礼敬有加?” “他可不是普通的老太监,中宗在位时,杨思勖就因平定景龙政变有功,授内侍监,此人十分有远见,那时便与还是皇子的你父皇交好,助他平定韦后叛乱,迁了左监门卫将军。” “去岁安南蛮渠首领梅叔鸾起兵反叛,聚集了三十二州兵马,外结林邑、真腊、金邻等国,占据海南的叛众足足有四十余万人,你父皇派杨思勖率兵征讨,在岭南招集民族子弟十多万人,就和安南都护一起击溃了叛军。” “杨思勖此人,勇猛凶恶,残忍好杀,但十分善征伐之事,有将帅之才,虽是残缺之身,假以时日封侯拜爵也不是没有可能。” 孙医正继续说下去:“他一个宦官能协掌宫城诸门禁卫和内侍省,说他是你父皇在宫内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但他不似高公公那般圆滑,最欠不得人情,他就是为师要送你的见面礼。” 李丝絮鼻子有些发酸! 她跟着孙医正去过一趟兴庆殿,亲眼见识到要见她玄宗一面有多难。 而孙医正为她准备的这份见面礼,以后能让她出入兴庆殿不会被阻。 不管这老头儿收她为徒,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他能为她打算到这个份上,李丝絮很是动容:“杨公公他膝盖有伤吗?” “何止是伤了,还伤得不轻,他本来年纪就大,还管着征伐之事,去岁平定梅叔鸾叛变,身上落下病根伤到腿。” 孙医正解释:“偏他这人疑心极重,总以为有人要害他,又担心他的对手知道他身患腿疾,要挤走他在你父皇身边的位置,一直瞒着自己身上有伤。” “他那腿伤初时还好,只膝盖内隐隐作痛。” “拖得久了,如万千蚁虫在膝盖内噬咬,午夜子时那刻更是刺痛难熬,再拖延下去,一双腿要废了。” 孙医正说杨公公是送她的见面礼,那意思就是让她替杨公公施治了。 李丝絮心里还有个疑问:“他都不愿意让师父施治,丝丝能接近他吗?” 孙医正撸着胡子笑:“之前不能,现在能了……” 杨公公不愿施治,孙医正没有替杨公公把过脉,但行医讲究望闻问切,无法摸到病人脉像,还可以察颜观色。 孙医正趁着常出入兴庆殿替皇上把平安脉,暗暗留意了杨公公的气色,还有仔细观察过他行走时的步伐姿态。 然后判定出他的腿伤到了哪一步,给他配药做成了药丸。 李丝絮在兴庆殿的树阴下守了很久,才守到杨公公从殿内走出来,他身后跟着几个带刀侍卫,那张凶狠阴沉的脸上写的生人勿近。 本该是老态龙钟的年纪,他脊背挺拔,一身硬朗,走起路来还虎虎生风。 不仔细看,实在瞧不出他是个有腿伤的人。 只有极力忍着痛,才会让人不细瞧看不出他的异样,能忍受万千蚁虫噬咬的那种痛,可见他对自己有多狠。 这样一个人,当真会让她接近吗? “杨公公,请留步!” 看他和护卫离得近了,李丝絮从树阴下走出来:“丝丝是孙医正的徒儿,随师父送消暑茶时见过公公的。” 杨公公带着护卫往前走,一点也没有要搭理李丝絮的意思。 反而是跟在他身边的带刀侍卫,见她走出来拦路,下意识要拔刀出鞘,见她没有靠近的意思,按在刀柄上的手又垂下来。 眼看一行人要从她身边走过,李丝絮情急之下一步跨出:“杨公公,借一步说话。” 杨公公居高临下看着李丝絮。 身为习武之人,其实在他走出兴庆殿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在树下拿着小扇子扇风等他的小东西。 第28页 瞧见他走出来,她将小扇子揣进宽袖下,站起来从树阴下走出来。 对着他这样一张脸,拦在他身前的小公主丝毫不露怯,仰头看着他时,一双眼睛格外清澈透亮。 干净得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眸子…… 有些意思! 从不卷入后宫是是非非的孙医正,竟会破例收她为徒? 他身边的禁卫还要拔刀出鞘,杨公公扬了扬手,示意他们退开一步。 等禁卫一离开,杨公公尖着嗓子道:“东西可以拿给咱家了!” “这是我师父专门给公公备下的药丸,一日三次,饭后用温水送服即可,待服下药丸好转,还须为公公施金针治腿。” 李丝絮取出装着药丸的陶瓷小罐子塞杨公公手里,没有要走的意思,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杨公公不耐烦的开口:“孙医正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没有!” 李丝絮大着胆子道:“公公的腿走路时很疼吧?丝丝跟师父学过推拿导引术,能暂时减轻公公行走时的疼痛。” 其实李丝絮所在的医门,除了一手银针治病玩得出神入化,还擅长正骨和治疗跌打损伤,再严重的筋骨伤痛,她用一根银针加上独门的正骨秘药,都能药到病除。 她之所以会出车祸穿剧,就是当初妹妹李丝柳缠着她,让她出手帮忙治同剧组一个男演员的腿伤。 那个男演员是妹妹李丝柳入圈时的偶像…… 李丝絮敛了敛心神,盯着杨公公的腿。 她人矮小,就近观察杨公公,能瞧见他的腿在轻微的打颤。 他腿伤拖了这么久,能忍受万蚁噬咬的疼痛,当差时丝毫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一个对自己如此狠的人克制不住的颤抖,可见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被刀子割过那般刺痛。 孙医正都说了,杨公公这人疑心极重,不愿意让人接近。 李丝絮觉得自己提出要给他推拿导引有些得寸进尺,杨公公竟喜怒莫辩点了点头:“随咱家来吧!” 第24章 小公主很啰嗦 李丝絮跟着杨公公由小门进了一间偏殿的院子,挥退了伺候的小太监,杨公公眼神犀利盯着李丝絮。 李丝絮浑然不觉:“还请公公将袍摆掀起来,让丝丝看看公公的腿伤。” 见杨公公坐着不动,李丝絮干脆自己动手去替他掀袍摆,杨公公宽袖下的手握了握,忍着没有什么动作。 李丝絮将他的袍摆揭开,挽起裤腿,露出的是一条满是伤疤的腿,上边沟壑纵横,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杨公公眸色一沉,宽袖下的手颤了颤。 这时候,李丝絮已经将手搭在他膝盖上开始按揉起来。 “这么多伤,多疼啊,公公还能生生忍着。” 李丝絮边替他按揉腿,边温声嘱咐:“一会儿丝丝按中了穴位和要害处,可能会有点疼,公公先忍一忍,推拿过穴后就能缓解公公膝盖的疼痛了。” 小姑娘嘱咐他的样子一正本经,很像孙医正替皇上诊病时再三叮嘱的样子。 寻常的小姑娘,不要说看到他腿上这些瘆人的伤疤,就是看到他板着一张脸,也要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给吓哭。 脚上传来一阵酸麻胀痛,杨公公宽袖下的手下意识握紧,但触上小姑娘那副认真关切的模样,终是松开了握紧的手指。 “你不怕咱家?” “公公是说腿上的伤吗?” 这具原身到底力气小,怕使在杨公公腿上的劲像挠痒痒,李丝絮用尽了暗劲替他按揉穴位。 她气喘吁吁道:“为什么要怕?大夫不能嫌弃病人得了什么病的。” “师父说,身为医者只有对病人的疼痛感同身受,才能是一个好大夫。” “丝丝还听师父说了,公公是因为替大唐平定叛乱,才落得一身是伤。” 李丝絮仰头,目光真诚道:“公公身上的每一道伤,都是为了大唐百姓的安宁落下的,公公是个大英雄,不该被人害怕,该被人敬仰。” 因为是个阉人,哪怕他立下了天大的功勋,一样被人瞧不起。 朝臣攻击他凶狠恶毒,残忍好杀! 那些个奉迎巴结的,哪一个不是想借势获得皇上恩宠,从而在朝堂上得到升官进爵的机会。 只有眼前这个小姑娘说,他身上的伤是为了大唐百姓的安宁落下的,不应该被人害怕,他应该像个英雄一样,被世人敬仰。 她没有觉得他是一个残缺之人,就抹杀了他立下的汗马功劳。 她说这番话时,清澈透亮的眼眸内还涌着一丝崇拜的情绪,神色没掺一点假,端的是真情实意。 感受随着她的按揉推拿,膝盖内刺骨的疼痛减轻了不少,杨公公宽袖下的手指舒开来,看她的目光一时有些复杂。 “丝丝的推拿按揉术,只能缓解暂时的疼痛,不能根治公公腿上的伤,要彻底治好腿伤,还要我师父行金针导引术。” 李丝絮离开前嘱咐道:“公公不要病忌讳医,要按时服用我师父配的药,药丸吃着有效果,接下来要配合我师父行针,这样才能尽快好起来。” 杨公公觉得眼前的小丫头,跟他那个神神唠唠的师父一样,太啰嗦了。 但是听到李丝絮饿得肚子咕噜一声响,到底还是没忍住,喊了小太监进来:“有什么吃的,给她捎上一些。” 第29页 小太监拎了个食篮子来,里面装着一整只烧鸡,一个猪肘子,还有一些消食的果子。 李丝絮这具身体到底气虚体弱,替杨公公推拿导引,用尽了她吃奶的劲儿。 她在兴庆殿外等了一天,只吃过孙医正给她留的几块点心,这会儿早饿得前胸贴后背,拎着食篮子走出兴庆殿的侧门,她忍不住掰了个鸡腿啃着朝九玄宫的方向走。 李丝絮其实不贪食! 但对于一个饿狠了的人说,香喷喷的鸡腿真是无上美味,不是想着鱼美人应该也爱吃烧鸡,她简直想将一整只给生吞活剥了。 她啃着鸡腿往九玄宫走的时候,跟随在她身后的一道影子,闪身进了兴庆殿她刚走出来那扇小门。 “公公,她吃鸡腿了!” “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也不怕咱家下毒。” 杨公公指节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屋内的檀木桌:“小丫头跟清醉阁那边走得近,咱家记得皇上将李临淮派去了三皇子身边,你去找一趟临淮,就说咱家有几句话要交代。” “是,公公……” 在兴庆殿外守一天,替杨公公推拿走穴完,天色快黑了。 李丝絮拎着食篮子往九玄宫的方向走,半路上撞到了来找她的小卓子。 “小卓子,你怎么来了?” “奴才来找小主子。” 小卓子急得一头汗:“小主子让奴才做了几把小扇子后,一直没回玲珑居,娘娘这么久没见到小主子,坐立难安。” “眼看天色不早,连青荷姐姐也急得不行。” “奴才跑过一趟太医院,孙医正和王大人早下值了,值守的太医说小主子随孙医正来兴庆殿送过消暑茶,奴才赶忙往这儿跑。” 他的便宜师父有些不靠谱啊! 让她给杨公公送药,然后就丢下她不管了,也没派个人去玲珑居传信。 “下次我要晚回,一定让人回玲珑居传个消息。” 李丝絮笑着将手里的食篮子塞给小卓子拎着:“瞧瞧,今晚加餐,我给我娘亲和你们带了好吃的烧鸡和猪肘子。” 食篮子里摆着那么大只烧鸡,虽然烧鸡少了一条腿,但不重要。 烧鸡和猪肘子散发出的香味,成功将小卓子的嘴给堵住了。 进了九玄宫的大门,小卓子拎着食篮子欢快的走在前头,冷不防游廊阴暗的地方撞出一道黑影,将小卓子吓得够呛,还以为有人要抢他的烧鸡,急得退一大步。 然后那道黑影就朝李丝絮扑过去。 “救命,救命,厉鬼来索命了……” 借着九玄宫内的灯火,瞧清楚扑向李丝絮的是徐才人,小卓子心悬到嗓子眼。 徐才人好像比上次在玲珑居掐他家娘娘时更疯了,她一身发馊,披头散发突然从黑暗的地方猛蹿出来,真的比鬼还吓人。 第25章 见她一次打一次 黑影扑过来时,李丝絮闻到了一股发馊的汗臭味,在九玄宫能喊着厉鬼索命蹿出来的,除了徐才人也不会有谁。 她娘亲痴傻的时候,都没有做过徐才人这般冒失的举动。 徐才人已经疯癫成这样,还没有被打入冷宫,只能说有人需要她这么疯下去。 眼看着人影疾扑而至,李丝絮迅疾翻转袖笼取出银针,要朝她背部的要穴扎下去,但借着九玄宫内忽明忽暗的灯火,看清楚扑向他的徐才人眼神清明,终究手偏了一下。 只做了一个虚晃扎针的动作,看着徐才人滑倒在她脚下。 “小主子,有没有伤着?” 瞧清楚扑向李丝絮的是徐才人,小卓子心悬到嗓子眼,要丢了食篮子来护李丝絮,徐才人已经滑倒在地。 他触上的是,是她家小主子举着银针,冷若冰霜的脸。 小卓子一阵后怕,气急了道:“若水轩的人全死光了,徐才人没人管是不是?上次差点掐坏我家娘娘,这回又冲撞小主子,如此欺负我们玲珑居,奴才拼着一条命也要去找贵嫔和皇后娘娘替小主子讨回公道。” 小卓子气怒的声音在游廊上传得老远,惊动了来找徐才人的宫女。 “小主,小主你是怎么了?” 姗姗来迟的宫女从游廊尽头跑过来,扶着徐才人朝李丝絮跪下:“十公主恕罪,是奴婢没看住我家小主,让我家小主惊扰了公主,奴婢该死……” 天气炎热,李丝絮在兴庆殿替杨公公推拿导引,已经用尽了一身力气。 她身上被汗液浸透,一身黏糊糊的。 刚被徐才人扑一下,身上更是沾了她的馊味。 李丝絮本来没功夫深究,徐才人这次发狂又在闹什么夭蛾子? 但触上跪地宫女闪烁的眼神,又看到被她扶住的徐才人身子抖了一下,想到徐才人刚刚撞她时眼神清明,不似癫狂的模样,李丝絮顿住步子。 “你的确该死!” 在宫女从游廊尽头跑出来时,李丝絮早已翻转袖笼收起了银针,这会儿看着小卓子不紧不慢开口:“徐才人上次差点掐死我娘亲,这回又将本公主的魂快吓没了,你气不气?” 气啊! 怎么能不气? 他家小主子多好,去一趟兴庆殿,还给他捎烧鸡。 “奴才很气,恨不得打……” 徐才人不能打! 她虽疯疯癫癫,到底是当主子的。 小卓子认得跪地的这个若水轩宫女,以前没少欺负她家娘娘和小主子。 第30页 他死死盯着她,气得咬牙切齿:“自家主子都看不住,奴才恨不得打她一顿。” 李丝絮给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是你还等什么。 小卓子一开始还怂了一下,触上李丝絮的目光,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他将食篮子塞给李丝絮拎着,雄赳赳气昂昂撸起袖子,扬手就朝那宫女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耳光清脆悦耳。 这声音刺激了他,让他血液都沸腾了,感觉以前受的欺负全赢回来了。 一雪前耻啊! 这种感觉不要太好。 特别是听到宫女的嘤嘤哭泣声,更是刺激到了他,一时没忍住又扬起手往她另一边脸上狠扇一巴掌。 “对称了!” 从来没欺负过人,回过神来的小卓子有些慌:“小主子,还要不要打?” 就这怂样! 她不在玲珑居的时候怎么护着她娘亲? 算了,被欺负得久了,到底懦弱胆小,只能以后慢慢助长他的嚣张气焰。 “先这样吧,别打疼了你的手,留着下次她不长眼的时候再动手。” 李丝絮将食篮子给回腾出手的小卓子拎着,朝着倒地的徐才人呸了一声:“这样的疯子,就该关进冷宫,别出来祸害人。” 然后,绕过她们身边的时候还冷笑一声:“以后九玄宫哪个奴才敢惊扰你家娘娘和小主子,千万别心慈手软,给我狠狠的打,记住,你背后可是有本公主在替你撑腰。” 他家小主子一出手,不但吴嫔失宠,连吴嫔身边最得力的武公公都被带走了。 今日的玲珑居,已经不是以前的玲珑居。 看谁还敢欺负人? “哼!” 小卓子脊背挺得笔直,冲着倒地的徐才人和跪地痛哭的宫女用鼻孔狠狠哼一声,这才拎着食篮子追在李丝絮后边往玲珑居跑。 李丝絮跟着孙医正去兴庆殿送消暑茶,得了扇子的王梓青派人将他在市集买的西瓜送来了玲珑居。 尝过上次王皇后赏的冰镇果子有多美味,鱼美人得了西瓜后馋得直流口水。 青荷拿刀要给她开西瓜,她忍不住猛咽一口口水,一把抱住西瓜:“不能开,要等丝丝回来。” 她家娘娘馋成这样,还惦记着小主子? 青荷噗嗤一声笑了! 天气闷热,青荷让小卓子帮着将溪流里的鹅卵石堆起来,将瓜放在溪流深水处搁着,想着这样等她家小主子回来,就能尝到清凉的西瓜。 鱼美人望眼欲穿等着李丝絮回来,不时跑到门口往外瞧,然后又跑回溪流边,手撑着下颚目不转睛盯着大西瓜,咕咚咕咚咽着口水。 李丝絮离开时,说要多做几把小风扇,青荷按她的吩咐在缝风叶子,看到鱼美人跑来跑去晃得人眼花,跟她商量。 “奴婢先给娘娘切一块,余下的等小主子回来一起吃好不好?” 鱼美人盯着西瓜又咽了一回口水,那眼神简直要动摇了,然后痛苦的闭上眼睛:“切完的西瓜不凉了,丝丝要吃凉凉的西瓜。” 眼看天黑了李丝絮还没有回来,只惦记着大西瓜,连晚膳都没怎么用的鱼美人,人已经蔫得像霜打的茄子。 青荷也开始跟着鱼美人急了:“下回小主子出门,身边一定得跟个人伺候,这个小卓子也是,让他去接人,这么久没回来。” 青荷话音未落,门外就响起了小卓子兴奋的声音:“徐才人身边那个元霜,以前没少欺负娘娘,奴才今天打了她两巴掌,真是太痛快了。” “以后奴才真的能见她一次打一次吗?” “她要是冲撞我娘亲,敢惹玲珑居,你只管动手,有本公主替你撑腰……” “丝丝回来了,是丝丝回来了!” 听到李丝絮的声音,将脚浸在溪流凉快的鱼美人,连鞋都顾不上穿,赤着脚往玲珑居门口跑。 第26章 巫蛊之祸 “丝丝,我好想你!” 李丝絮刚跨进玲珑居,就被赶来的鱼美人搂个了满怀。 鱼美人蹲下来一把抱住她还不够,还拿下巴在她的小肩膀上蹭了蹭,闻到了她身上汗臭的馊味,这才皱开眉头放开她。 “丝丝,有点臭!” 李丝絮被她嫌弃的小表情气笑了:“丝丝刚进九玄宫时沾过脏东西,洗干净再来陪娘亲好不好?” “好!” 鱼美人咽了口口水,然后挺起胸脯大声道:“我给你留了西瓜,我没有偷吃。” 是师兄王梓青送她的西瓜吗? 李丝絮瞧她一脸骄傲求表扬的样子,忍俊不禁:“娘亲太棒了!” 得了夸奖的鱼美人很高兴,也不惦记吃西瓜了,要跟着青荷一起进浴房给李丝絮洗澡。 李丝絮满头黑线,告诉她带了香喷喷的烧鸡和猪肘子回来。 将鱼美人哄走后,李丝絮问沾水给她擦背的青荷:“我今天跟师父去兴庆殿送消暑茶,一天没回九玄宫,临华殿那边有什么动静?” “也没什么动静,小主子离开玲珑居不久,杨公公的人去过一趟临华殿,大概耽搁有一柱香的时辰就离开了。” 青荷想了想:“昨晚临华殿闹出那么大动静,应该是皇上派人来彻查临华殿,找吴嫔问话……” 什么? 杨公公? 青荷话没说完,李丝絮打断她:“你说哪个杨公公?” 第31页 “还有哪个杨公公,就是皇上身边管着内侍省那个,以前娘娘得宠时,他跟皇上来过玲珑居伺候……” 李丝絮的心咯噔一下沉落谷底。 内侍省的人来过九玄宫,却没有带走吴嫔,可见武公公身上的异样,一点也没有牵扯到吴嫔。 武公公是吴嫔身边最得力的人,却没有牵扯到吴嫔? 有一种可能,武公公怕是做了替罪羔羊。 不! 可能还要更糟糕一些。 徐才人眼神清明,却嚷着救命被厉鬼索命往她身上撞,联想到徐才人身边张公公的下场,这些不得不让李丝絮警省起来。 最近九玄宫的古怪都跟她有关,她并非做得天衣无缝,无迹可查。 若是武公公用他的死反咬一口,那孙医正将杨公公当作见面礼送她,让她给杨公公送药,岂不是羊入虎口? 不会的! 孙老头儿绝不会害她。 他狡猾得跟个人精似的,让她接近杨公公一定另有深意。 李丝絮一时猜不透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青荷见她半天不说话,好奇的问:“小主子刚说今天跟孙医正去兴庆殿送过消暑茶,那见到皇上了吗?” “不曾!” 李丝絮若有所思:“幸许就快了……” 青荷问起李丝絮兴庆殿的事儿,此刻,还是李丝絮替杨公公治腿的那处院落,他对着站在面前的少年侍卫,脸色难得的柔和。 “去了三皇子那边后,一切可还好?” 李临淮沉稳的拱了拱手:“回公公的话,一切都好。” 杨公公觉得在给他回话的人,跟年轻时候的自己太像了。 可惜的是,他年少已经是残缺之身,眼前的人却出身名门,还是左羽林大将军李楷洛的嫡子,以他沉稳的心性,好好磨励下去,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 “你在三皇子跟前当差,咱家听说九玄宫的小公主与月公主十分要好,常出入贵嫔娘娘宫里,可有此事?” 神色恭敬立在杨公公身侧的李临淮,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他警惕的问:“公公为何会突然问起小公主?” “也没什么,皇上昨晚在临华殿受惊,着咱家彻查此事,吴嫔身边那个姓武的一入了慎刑司便咬舌自尽,死前面露惊恐喊了一声小公主。” 李临淮支起耳朵听着,杨公公继续说下去:“咱家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派人去找吴嫔和疯癫的徐才人问过话,九玄宫近来发生的古怪,都跟玲珑居的小公主脱不了干系。” 的确跟小公主脱不了干系! 但吴嫔身边的武公公在鱼美人身上行巫蛊之术,小公主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明明小公主已经胜券在握。 可恨姓武的太监为护住他幕后的主子,死前还要反咬小公主一口。 对昨晚临华殿发生过什么了如指掌的李临淮,面色沉稳开口:“公公难道怀疑小公主下毒?” “不,不是下毒,姓武的太监咬舌自尽后,验尸的仵作没从他身上验出中毒的迹象。” 杨公公眼神凝重:“昨晚在临华殿他身上的古怪,让咱家想到了显庆年间后宫盛行的巫蛊之祸……” 小公主身上的确有古怪,但她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护住鱼娘娘,没有主动害人之心。 再说,小公主只是对武公公下毒了,并没有行巫蛊之术。 被人陷害,难道不能反击? 他还未知全貌,哪怕是为了月公主和贵嫔娘娘,也不能让小公主置于险境中。 “父亲曾教过临淮,越是线索明朗的案子,背后必多隐情。” 李临淮忍不住分析:“既然姓武的太监死前线索直指小公主,吴嫔和疯癫的徐才人也咬定六岁的小公主身上有古怪,显然是有人刻意要将线索往玲珑居,往小公主身上引。” 杨公公眼前闪过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那双眼睛的主人额头冒着汗,目光真诚跟他说,公公身上的每一道伤,是为了大唐百姓的安宁落下,公公是个大英雄,不该被人害怕,该被人敬仰。 若是那小丫头身上真牵涉了巫蛊之术,孙医正那个人精似的老头儿嫌命长了吗? 怎么会如此胆大妄为将人往他跟前推? 不惜他徒儿的命,也不怕自个受牵连吗? 送人头也不是这么送的。 “是啊,的确像是有人刻意将线索往小丫头身上引,既然有人觉得她挡了道,那顺着她这条线索查下去,总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杨公公吩咐李临淮:“咱家喊你来一趟,正是为了玲珑居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她和贵嫔宫里的月公主走得近,你既然被皇上派去了三皇子跟前当差,那借着近水楼台,替咱家暗中盯盯那小丫头。” 第27章 神仙师兄 鱼美人一天没看到李丝絮,闹着要跟她一起睡。 李丝絮早上醒来,鱼美人还在睡梦中吧唧嘴,跟昨晚自己沐浴时,她偷吃烧鸡腿吧唧嘴的样子一模一样。 昨晚李丝絮从浴房出来,就看见了坐在游廊石阶上等她的鱼美人嘴上沾着油,在吧唧着嘴,瞧见她看过去,鱼美人慌张得将手直往身后藏。 “我没偷吃,真的没偷吃。” 她头摇得像拨浪鼓:“烧鸡不好吃,真的。” 李丝絮被她那副欲盖弥彰的样子给逗笑了,这会儿看她在梦里还吧唧着嘴,瞧着她那副孩子样不禁莞尔。 第32页 青荷听到动静进来伺候,李丝絮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别吵醒我娘亲,昨晚我替她金针过穴汗透了一身,这几天她身子会虚一些,让她多睡会儿。” 青荷在外间替她簪发时,李丝絮解释:“昨晚睡前我替她号脉,发现她脉相平稳很多,想来是因为控制母蛊的武公公死了,她体内蛊虫有半死不活的迹象。” 青荷很激动:“那小主子能逼出娘娘体内的蛊虫了吗?” “不同的蛊虫,行针逼出时用的法子不一样,我还得知道我娘亲犯病的诱因,判定她中的什么蛊才好施针。” 想到鱼美人撞到皇上去吴嫔宫里的步辇,刺激得犯病发狂的事儿,李丝絮觉得还是要从她父皇身上入手,才能查清楚鱼美人究竟中的什么蛊。 孙医正要定期给她父皇号平安脉的。 李丝絮交代青荷:“我这几天要去太医院撞撞运气,你和小卓子守好我娘亲,百足之虫虽死不僵,要小心吴嫔利用徐才人接近我娘亲。” 青荷说她会寸步不离看好鱼美人,不会出什么岔子,让小卓子跟着李丝絮去太医院。 李丝絮还是觉得,玲珑居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是新来的,只有青荷一个心腹怕看不住鱼美人,答应了从太医院回来不会太晚,且会让下值的王梓青送她回玲珑居。 青荷这才作罢! 昨儿王梓青下值时,与孙医正同乘一辆马车,听孙医正说接下来几天师妹都会来太医院跟着当值,王梓青入宫时路过集市,瞧见一个农夫挑的樱桃格外新鲜,买了一小筐入宫。 等李丝絮到太医院,王梓青已经将樱桃洗净了,摆在一个冰镇的盘子里。 李丝絮瞧见色泽娇艳欲滴的冰镇樱桃,连眼睛都亮了:“这些都是给丝丝的吗?” “是,我路过集市瞧着新鲜,买了一小筐。” 王梓青见她喜欢,眉眼里染了笑:“这些是洗过冰镇的,先给师妹解馋,还有剩的等太医院下值,拿回去给鱼娘娘也尝尝鲜。” 正是长安城樱桃上市的时候,市集上卖的樱桃都是九分熟了的,再加上王梓青还细细的挑拣过,不管是樱桃的成色,还是酸甜味儿,都十分合李丝絮的胃口。 “师兄真是人美心善!” “丝丝前世修来多大的福分,今生才能遇到你这样的神仙师兄。” “能有你做我师兄,真是三生有幸……” 吃着最爱的樱桃,李丝絮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迸,将王梓青弄了个大红脸。 王梓青是太医院有名的医痴,除了醉心于医术,从来撞见好看的姑娘也不爱瞧一眼,如今被六岁的小公主弄得面红耳赤。 太医院的同僚们一阵挤眉弄眼! 瞧见李丝絮可爱,胆子大的就逗趣上了:“小公主要是送下官小扇子,下官也每天路过集市给公主捎西瓜和樱桃。” 趁着说话的功夫,太医院的几个同僚还悄悄儿将手够到冰镇盘子里,顺走了几个樱桃。 年纪一大把还抢他师妹的零嘴,王梓青觉得他的同僚们好不要脸,拣了桌上刮痧板去敲他们的手。 本该严谨的太医院,因为李丝絮的到来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孙医正到太医院时,瞧见的就是李丝絮翻着医书晃脚在啃樱桃,王梓青拿着刮痧板敲向伸向冰镇盘子的咸猪手。 “咳!” 孙医正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看向一脸悠哉的李丝絮,瞧她这副惬意的样子,想来昨天兴庆殿那个煞神没怎么为难他的小徒儿。 他很好奇,他的小徒儿是怎么对付那个煞神的? 孙医正刚要将随身携带的医箱交给王梓青,找个私下无人的地方问李丝絮昨天将药丸交给杨公公后发生过什么。 杨公公身边的小太监走进了太医院:“孙医正在啊,杨公公让奴才来说一声,皇上下朝后要劳烦孙医正去兴庆殿号个平安脉。” 昨天去了兴庆殿连皇上的面也见不着,今天杨公公身边的小太监来太医院传召号平安脉? 孙医正惊喜的看李丝絮一眼,拱手道:“下官收拾收拾,这就去兴庆殿。” 小太监离开后,孙医正休整了一小会儿,估摸着下朝的时辰快到了,忙带着李丝絮往兴庆殿赶。 还是兴庆殿头顶几个磅礡的大字,只是这次李丝絮跟着孙医正没被带刀侍卫拦住了。 等踏进殿内,面无表情的杨公公已经在里边候着:“皇上刚下朝回御书房,随咱家来吧!” “有劳杨公公!” 穿过一道曲折游廊,到了一处殿门口。 杨公公在门口禀报:“皇上,孙医正来了!” 御书房内搁置了大量的冰块,李丝絮跟随孙医正跨进门槛后感觉很是凉爽怡人。 有了昨天孙医正的提点,她谨守着小医女的本分,除了进门那一刻瞥见一副气势磅礴的山水屏风和层层叠叠陈列的书格,进殿后她一直半垂着头。 离屋内的紫檀御桌近了,隐在孙医正身后的李丝絮,这才瞧见宽大御椅上坐着一道明黄的影子,像是极为熟悉孙医正的气息,他握着笔在批阅折子没有要抬头的意思。 孙医正像是也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娴熟自如将药箱子放在一旁的矮几上,等他搁下手上的折子,这才上前一步搭上他的脉搏。 数息后,孙医正开口:“皇上下朝后可是有些头晕口渴,四肢酸软无力?” 第33页 “嗯!” 孙医正松开他的手腕,他拿笔沾了沾砚盘内的墨汁:“朕喝下一碗消暑汤后好了不少。” 第28章 朕的小十长大了 “那就是了,天气越来越炎热,皇上这是中暑的症兆,好在病灶不深,臣替皇上略灸一灸便无恙了。” 御书房太大,里边伺候的宫女和太监皆是屏息静气,连呼吸都极轻极轻,像是怕扰了御桌前这位批阅奏折。 这样不怒自威的氛围,让李丝絮跟在孙医正后面更谨慎了几分。 这会儿孙医正要替她父皇艾灸,李丝絮帮着打开药箱取出艾条,然后用打火石点燃艾条递过去,才真正看清楚端坐在御椅上的人。 与她面如冠玉、五官俊朗的三皇兄不同,同样是一张好看的脸,他刀雕斧琢般的轮廓有一股成熟男人特有的韵味,一身明黄的龙袍衬得他肤色略显白皙,身上透着说不出的尊贵威仪。 李丝絮将点燃的艾条递到孙医正手上,他搁下折子时看到了李丝絮。 “太医院何时有这么小的医女?” 仰头看着他的小人儿巴掌大的鹅蛋脸,柳眉杏眼的小模样,眼眸格外的清澈透亮,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乖乖巧巧站在孙医正身侧,浑身透着一股说不清的灵气,身上还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岁的沉稳。 玄宗感觉眼前的小姑娘瞧着眼熟,在打量她时。 接了艾条替他灸大椎穴的孙医正忙开口:“皇上,这是十公主。” 被孙医正点破了身份,李丝絮跪下见礼。 “丝丝见过父皇!” 玄宗失神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她是玲珑居鱼美人生的那个孩子。 “朕的小十怎么会跟在孙医正身边?” “这要从月公主上次赏荷失足落水说起……” 玄宗做了个虚扶的手势让李丝絮起身,孙医正一边替他施灸,一边说起月公主落水凶险,王梓青没有十足的把握施治,李丝絮用渡气之法救人的事儿。 “皇上也知道,老夫的那个傻徒儿是个什么德性,小公主用渡气的法子救下月公主后,他缠着让小公主教他,小公主于是就把载有药方术法的那本《道家杂谈》献给了太医院,说希望能将有用的方子传播出去,造福大唐百姓。” “还说有用的医术方子只有流通,才能惠泽更多人,让患病之人减轻痛苦,这与皇上让官府在街道旁设立石碑散播疾效疗方的举措不谋而合啊!” “小小年纪体他人所苦,有如此心性胸襟,只记下道书上的法子,便有胆子对月公主施救,可见于学医一道极有慧根。” “臣起了爱才之心,在皇后娘娘那儿求了让她随老夫学医。” 听孙医正说完事情的始末,玄宗看向候在孙医正身侧,不时愉瞧她的李丝絮。 她一副想看他,又不敢看的样子,只趁他不注意时悄悄儿在打量,这让玄宗不自禁勾起了嘴角。 当初出生时能用他两只大手掌托住的小粉团子,如今竟长这么大了? 还出落成一个小美人胚子! 想到鱼美人痴傻后,已经好久没去玲珑居看过她们母女,玄宗心里涌出一丝愧意。 “小十可是自愿跟随孙医正学医?” “愿意的,学了医术,能治好娘亲的病。” 李丝絮解释:“娘亲在宫里无依无靠,她还病了……” 她说这话时,神情有些沮丧,一副很难过的样子。 但下一刻,她眼眸内恢复了光亮:“咳,这些都不重要,等学好医术,丝丝就能成为娘亲的依靠了。” 想要成为她娘亲的依靠? 月儿这般大时,还整日赖着他这个父皇撒娇吧? 他的小十小小年纪,已经开始随孙医正学医术了。 看她一副给自己打气的小模样,说话时眼眸内还闪烁着光泽,让玄宗更是心疼她几分。 孙医正替他灸了一回后,冒过一身细汗,玄宗感觉身上爽利不少。 李丝絮跟着拎起药箱的孙医正要离开,他和颜悦色道:“等朕得闲了,去玲珑居看你们。” “好,那丝丝和娘亲等着父皇。” 玄宗看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还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嘴角微不可见的抽搐一下,等她跟着孙医正离开,才重新拣了折子来批阅。 这一幕,落在了隐在屏风后替皇上整理书卷的太子眼里。 等玄宗去偏殿见太臣,御书房只剩下他和一个随行的心腹侍从,太子轻嗤了一声。 “想要成为她娘亲的依靠?本宫这个小皇妹有些意思。” 侍从将他要的一卷文书递过去:“太子殿下,小公主这话是有不妥吗?” “岂会不妥?这话太妥当了!” 太子饶有兴味道:“她那个变痴傻的美人娘亲,或许这宫里很多人不知道她的底细,因为她当初进宫时很得宠,本宫还恰巧听母妃提起过,她是父皇从玉真观带进宫的。” “一个背后没有母族,没有世家支撑的道姑,当初跟着父皇进宫,就是将他当成了唯一的依靠。” “而她生下小皇妹变痴傻后,父皇却鲜少踏足玲珑居去见她。” “小皇妹说她要学好医术成为她娘亲的依靠,这话就值得玩味了。” “我母妃曾说,越是强大的男子,越有护住弱小的保护欲,但在这后宫中,一味柔弱的女子我父皇见多了,只有身处劣势却倔强不屈,想要努力改变境遇的柔弱,才能得我父皇怜惜几分。” 第34页 说完这番话,太子分析道:“在后宫中能做到这个地步的,除了我母妃,也就只有正得盛宠的武婕妤,如今添了一个小皇妹。” “短短时日,她先是得了杨贵嫔和月妹妹喜欢,又得了母后青眼,还能借着孙医正来兴庆殿见父皇,本宫的这个小皇妹可不简单。” 太子神色玩味道:“听说小皇妹献给太医院的那本道家杂谈里,记载有预防天花的种痘术,母后将此事交到三皇弟手上,让他协助孙医正和王焘在宫外太医署钻研此术。” “数朝谈天花而色变,你说本宫的三皇弟要是成了,是不是既能在父皇面前立功,还能在朝中积累威望?” 侍从变了脸色:“下官会让人盯紧了太医暑。” 第29章 娘娘怎么翻也翻不出去 君子一言九鼎! 皇上答应会去玲珑居看鱼美人,李丝絮觉得很快能找到她娘亲中蛊的诱因,离逼出她体内的蛊虫又近一步。 她是真心实意感谢长得凶神恶煞的杨公公。 随着孙医正出了御书房,李丝絮突然转身,朝御书房的方向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然后深深的鞠了个躬。 不知道的,还以为李丝絮是见了她父皇高兴。 只有守在御书房门口的杨公公知道,小丫头这是在谢他。 李丝絮两次来太医院,都跟着孙医正往兴庆殿跑,还没有好好逛过太医院。 回到太医院后,孙医正让王梓青带着她逛了一圈。 熟悉完药房后,王梓青又给她讲解太医院虽是宫里给皇上及后宫妃嫔诊病的机构,但其实与直属皇家管辖的太医署密切相关。 “太医署设在宫外,既是给京城百姓和达官贵族诊病的地方,也是学医术的殿堂,因为皇上对医道颇为重视,太医署医官和学生已有三百多人。” “太医署有太医令、太医丞、医监、医正等官员,分医学部和药学部,医学部有四大科,分别是医科、针科、按摩科和禁咒科……” 李丝絮惊讶道:“师兄你说禁咒科?” “禁咒,即拔出邪魅鬼祟以治疾病,是从道家和佛教中演变出的五禁,师父的曾祖孙思邈就以为,汤药、针灸、禁咒、符印和导引是医疗五法,在《千金翼方》记录有二十九禁经。” 王梓青其实也好奇孙医正为什么一定要收李丝絮为徒,并且为了收她为徒,还特地以三皇子参与种痘术一事为交换,跑到南薰殿去求见皇后。 孙医正告诉王梓青,心术不正的人不适合修习禁咒术,怕以此术拿去害人,太善良,不辩是非的人也不合适,容易被人利用。 说李丝絮才是最适合禁咒术,并且能得到孙家禁咒和符印传承的人。 王梓青觉得他师父这番话很奇怪,他师妹明明这么好,为了治鱼娘娘的病拜师学医,还将记录有溺水救人术法和种痘术的医书借他抄录,说有用的医术方子要流传出去,才能惠泽更多人。 这样的师妹,是天下最善良最可爱的师妹。 师父的意思怎么像在说师妹为人不善? 王梓青怎么看他的小师妹都顺眼,为她解惑道:“上次师妹献了种痘术的方子,三皇子已经跟我祖父在太医署部署,明日就要开始试行此术,师妹若对太医署的禁咒术好奇,不如出宫随师父一起去太医署看看。” 李丝絮还想给杨公公配治他腿伤的药膏,刚逛太医院的药房时,发现很多她要用到的药材都没有。 若是出宫一趟,就能去王梓青说的那些药铺逛逛,凑齐这些药材。 李丝絮很开心:“当真能跟着师父出宫去太医署吗?” “有何不可?” 王梓青一口应承下来,会让孙医正答应带李丝絮出宫。 说起医术和太医署,王梓青有一堆话要跟他的小师妹交流,一直到了下值的时辰,他才结束了这场滔滔不绝的讲解。 玄宗答应去玲珑居看她娘亲,还有个好看的师兄跟她交流医术,李丝絮觉得这一天过得神清气爽。 下值回宫时,透过高高的宫墙,李丝絮仰头能看到,被绿树掩映的天空似乎被烧着了,美而壮观的晚霞倒映在波光荡漾的太液湖中。 这份好心情持续到跨进了九玄宫的大门,撞见了被宫女太监簇拥歇在凉亭的吴嫔。 一天没见到鱼美人,李丝絮只想尽快回玲珑居,刚要从游廓旁的卵石小道绕路而行,瞧见她拎着樱桃柳筐的吴嫔阴沉着一张脸。 “本宫出来透透气,也能看见脏东西,真是晦气!” 失去了武公公这个左膀右臂,吴嫔这是连掩饰也懒得掩饰了吗? 李丝絮顿住步子,针锋相对道:“丝丝也是这么觉得,跟娘娘这种恶毒的丑女人呼吸同一片天空的空气,真是太屈辱了。” “牙尖嘴利!” 吴嫔气得发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命继续耍嘴皮子。” “这个就不劳娘娘操心了,丝丝一定会活到长命百岁,帮着我娘亲争宠,看着娘娘的心腹一个一个死掉,看着娘娘失宠。” 吴嫔气得脸色狰狞,李丝絮笑吟吟道:“今日晚霞映进太液湖,九玄宫外的风景真美,被困在九玄宫,娘娘怎么翻都翻不出去吧?” 小崽子怎么能那么气人? 想到那晚她快承宠,皇上被武公公吓到,见她如撞厉鬼的神色。 第35页 想到了她失去了武公公这个擅使巫术,最得力的帮手。 再看眼前害她失宠,神色嚣张的小崽子,吴嫔快被气晕了! 这时候,昨晚被小卓子打过,徐才人身边的那个宫女元霜跑过来,凑在吴嫔耳边嘀咕了几句。 吴嫔面色一喜,还用狠厉的眼神剜李丝絮,一副等着你好看的样子,然后带着伺候她的宫女太监往临华殿的方向撤了。 打了一场嘴仗,还打赢的李丝絮无聊的耸耸肩,拎着樱桃篮子进了玲珑居。 吴嫔之所以急着回临华殿,是因为得知玄宗竟往九玄宫的方向来了。 武公公用他的死反咬了玲珑居的小崽子一口,然后她又利用徐才人的疯癫,成功将内侍省杨公公的视线往玲珑居那边引。 已经死了的人,身上再也查不出什么端倪,皇上在临华殿受惊一事,她算是彻底洗清嫌疑。 只是她虽洗清了嫌疑,经此一事,要复宠更难了。 一切都是拜那个可恶的小崽子所赐。 现在皇上突然往九玄宫来,难道觉得此事她受了惊吓,既然与临华殿无关,不再怪她了吗? 吴嫔回了临华殿后,让宫女伺候她沐浴更衣,想让玄宗出现的时候,看到她肤如凝脂、娇软无力的样子。 然而直到她快洗脱了皮,皇上也没有出现在临华殿。 伺候的宫女跑出去打听了一趟,回来禀报:“娘娘,皇上是来九玄宫了,但……去,去了玲珑居。” 第30章 父皇来了 玄宗之所以会这么快来玲珑居,是因为敬事房太监让他翻牌时,杨公公在一旁多嘴说一句。 “皇上,今天奴才守在书房门口,瞧见小公主离开时朝御书房这儿鞠了个躬。” 小十朝御书房躬鞠了? 这孩子! 是因为他说会去玲珑居看鱼美人吗? 他说得闲了去玲珑居看她和鱼美人,小十就悄悄朝御书房的方向躬了个鞠,真是个知道感恩的孩子。 玄宗对她们母女更愧疚了。 想起答应李丝絮去玲珑居看鱼美人,就没有再翻牌子,趁着天色还早往九玄宫来了。 李丝絮知道为君者一言九鼎,玄宗答应来看她娘亲,就一定会来玲珑居。 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 更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来。 李丝絮今日从太医院下值回宫还早,离用膳的时辰还有那么一小会,鱼美人在溪边乘凉,她干脆也撤了鞋袜,将脚泡在清凉的溪水里,和她娘亲一起吃王梓青送她的樱桃。 小樱桃酸酸甜甜,个个娇艳欲滴。 鱼美人如玉笋般的纤手捻了一颗樱桃塞嘴里,被那股甜中带着酸的味道给征服了,眼睛顿时变得闪亮亮的。 “丝丝,哪儿摘的樱桃?” “不是摘的!” 李丝絮觉得她娘亲眼睛里好像藏着天上闪烁的星辰,这具原身眼睛如此清澈透亮,大概就是遗传了她的好基因。 她往自己嘴里塞樱桃时,还抓了一颗喂鱼美人:“是我师兄王梓青入宫当值时,路过市集给我买的,用太医院的冰块镇着,吃起来清清凉凉,还酸酸甜甜的。” 鱼美人想了想:“哦,是那个大西瓜?” 大西瓜? 她那么帅一个师兄,就因为给玲珑居送了一次西瓜,被她娘亲喊成大西瓜了。 就在李丝絮差点快憋不住时,鱼美人接下来的说的话差点没把她噎死。 鱼美人突然摇晃了一下李丝絮的衣袖,很认真的说:“丝丝,你嫁给他吧!” 李丝絮:“……” 要不要贪吃成这样? 为了一点吃的,要将她这个便宜女儿卖了吗? 这话太猛了! 她差点没把来不及吐的樱桃核噎得吞进肚子里:“我为什么要嫁给师兄?娘亲是在哪儿学这些乱七八糟的?是不是哪个新来宫女太监教的?” “不是,不是!” 鱼美人猛的摇头,神色懵懂道:“他给你樱桃,你就是要嫁给他呀,阿瞒为我摘了樱桃,我就嫁给了阿瞒。” 她父皇还为娘亲摘过樱桃吗? 不是!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娘亲这话完全没有逻辑,但经过她这么一说,她甚至无法反驳。 于是在御书房面对玄宗都能游刃有余的李丝絮,彻底哑火了,不知道该怎么将这话给接下去。 玄宗其实早进了玲珑居,伺候在鱼美人和李丝絮身侧不远处的青荷,发现了隐在竹丛后偷看她家娘娘和小主子的皇上,差点惊得喊出声来。 但一触上玄宗身边杨公公能杀人的眼神,识趣的闭上了嘴。 于是玄宗就将李丝絮神情错乱,有些抓狂的样子给捕捉到了,没忍住笑出了声。 “谁在笑?” 李丝絮一扭头,看清楚从竹丛后转出来的玄宗,惊呼一声:“父皇来了!” “娘亲,是父皇来了!” 李丝絮眉眼里敛着惊喜的笑意,抓着鱼美人衣袖兴奋的摇了几下:“父皇答应我要来玲珑居看娘亲,真的来了。” 鱼美人乍一见玄宗,吓得缩着脖子害怕的往李丝絮身后躲。 然后又忍不住,悄悄儿探出头来,冒着星星眼看他。 触上李丝絮鼓励的眼神,她终于一点一点从李丝絮身后挪出身子,然后捧了那框樱桃往前递:“阿瞒,要吃樱桃吗?” 第36页 玄宗没想她们母女见他的方式这么奇特,不是上前见礼,而是一个兴奋得摇晃她娘亲,一个问他要不要吃樱桃。 这不像是公主和妃嫔见他这个君主,而像是寻常人家妻儿承欢膝下的画面。 鱼美人有些期盼又怕惊走他的眼神,眼睛里还泛着光在看他,有些像情窦初开的娇俏少女。 这让玄宗被她的眼神牵引着,一步一步朝她走近,然后在离她最近的一块大石上坐下,伸手从篮子里取了一颗樱桃。 鱼美人盯着皇上将樱桃塞进嘴里,歪着头笑:“好吃吗?” 玄宗点点头! 鱼美人眉开眼笑,将筐子连着樱桃都塞他手里,很大方的一挥手:“都给阿瞒吃!” 李丝絮:“……” 这是师兄王梓青买给她的樱桃。 她酸溜溜道:“心里只有父皇,都不知道给我留点。” “娘亲很护食的,以前玲珑居没什么吃的,得了一碗青菜汤,娘亲除了愿意分丝丝一半,谁也别想喝一口。” 李丝絮解释:“见到父皇,这么一筐子樱桃就全给了父皇。” 鱼美人不知道李丝絮的用意,一根直肠子的她以为李丝絮不高兴了,扯着李丝絮的衣袖晃。 “丝丝别生气,阿瞒很少来玲珑居的。” 天边的晚霞倒映在潺潺流淌的溪流中,鱼美人从溪水里踢踏的脚丫子沾了水珠,被衬得白皙如玉。 看她急得眼眶里泛着泪,听着熟悉唤阿瞒的声音,捧着一小筐子樱桃的玄宗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她就算痴傻了,竟还是没有忘掉他在玉真观替她摘过樱桃,没有忘记他爱吃樱桃。 溪流边的氛围很好,杨公公正要问玄宗,要不要传膳,院墙那边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声,然后砰的一声有什么砸在了墙根下。 鱼美人看清楚掉在墙根下一身破烂的徐才人,吓得尖叫一声,往玄宗怀里扑。 “阿瞒,救我!” 温香软玉在怀,闻到鱼美人身上清甜如少女般的气息,搂着她的玄宗怔了一下。 徐才人披头散发,还因为天气热好些天没有洗澡,隔得老远都能闻到一股馊味。 玄宗已经认不出眼前是他宠过的美人,厉喝一声:“敢惊扰了朕的鱼儿和小十,去查清楚这个疯子是怎么回事?” “奴才这就去查!” 杨公公应下,让听到响动的护卫进来将嗷嗷求救的徐才人给拖走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早上意外看到一个打赏,还看到了书评区的鼓励,很开心呀,谢谢…… 第31章 小公主是什么品种的妖怪 杨公公很快查清楚,躲过了门口禁卫,翻墙进了玲珑居的疯子是徐才人。 没有使什么手段,徐才人身边的宫女就招供了,将徐才人怀疑是李丝絮偷簪子,然后她受到报应发疯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 连徐才人上次在玲珑居差点掐死鱼美人的事情也都一一交代了。 “皇上,奴才已经查清楚,吴嫔娘娘一直有派人去太医院传太医治徐才人的癫狂之症,她的病情有理有据,不是什么被诅咒了,只是这种癫狂顽症,用了针药一时半刻也未必就能痊愈。” 杨公公禀报完,斟酌道:“她认定是小公主在咒她,继续让她住在九玄宫,怕是早晚还要惊扰了鱼娘娘和十公主。” “说朕的小十诅咒了她,真是无稽之谈。” 玄宗听到杨公公禀报完事情始末,无法想象他的小十竟受过那么大的委屈,堂堂公主还会被一个小才人冤枉偷簪子,要扒光她的衣裳。 吴嫔竟还说,一直将鱼美人和她的小十看顾得很好。 想到小十受的委屈,还有鱼美人差点被发疯的徐才人给掐死,玄宗下令将徐才人打入冷宫,然后带着杨公公怒气冲冲离开了。 他一离开,青荷气得不轻:“徐才人怎么偏在皇上来见我家娘娘的时候,翻墙进玲珑居,玲珑居那么高的院墙,徐才人是怎么翻进来的?” “一定是吴嫔,是吴嫔嫉恨我家娘娘,怕娘娘重新得宠了,就借着癫狂的徐才人来搅局。” 看鱼美人追到玲珑居门口,痴痴看向玄宗离去的方向。 青荷气得胸口犯疼:“吴嫔不得好死,娘娘好不容易盼来皇上,就这么走了。” 与青荷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不同,李丝絮看着玄宗离开,神色淡定吩咐她摆膳。 “你急什么?我父皇留在玲珑居,也不能跟我娘亲做什么。” 青荷气得跳脚:“小主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正经话啊!” 已经十分确定,皇上就是她娘亲犯病的诱因,李丝絮心情很不错。 她抓了一把樱桃塞青荷手里,挑了挑眉:“消消气吧!我娘亲还犯着痴傻症,也不能跟我父皇做些什么。” “与其将他留在玲珑居,让我父皇去找吴嫔算账不好吗?” 李丝絮发出了这种灵魂拷问,青荷面露惊喜:“小主子的意思是说,皇上要降吴嫔的份位?” “谁知道呢……” 李丝絮只知道徐才人虽然嚣张跋扈,还算是个有脑子的。 张公公的死到底提醒了她,吴嫔这人心狠手辣,不会留活口,除了上次来玲珑居掐她娘亲是被武公公下过药,徐才人其实一直在装疯卖傻。 第37页 所以才会趁着她昨天下值时,来找她求救。 徐才人这颗棋子,若是用好了,说不定以后还能牵出吴嫔背后的帮凶,她留着徐才人有用,就提点了她一句该去冷宫。 徐才人听懂了,知道只有去冷宫才能活命,才有了今天玲珑居这一出。 看鱼美人失魂落魄的样子,青荷还是觉得可惜:“皇上要能留下来陪娘娘用膳也好。” “来日方长啊,不必急在一时。” 李丝絮夹块肉扒一口饭,一本正经分析:“你要知道,太容易得到的女人不值钱,要让我父皇欲罢不能,看得到吃不到。” 青荷:“……” 六岁的小公主跟她说这种话,她家小主子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妖怪? 因为李丝絮无意中提了一句青菜汤,玄宗离开玲珑居后让杨公公继续追查下去,才知道吴嫔竟然还克扣过玲珑居的月俸。 “小公主和鱼娘娘这些年日子不好过,鱼娘娘为了养大小公主,首饰头面摆件什么的都用来换了吃的。” 杨公公禀报玄宗:“还好小公主阴差阳错救下月公主,得了贵嫔娘娘看顾和赏赐,她和娘娘在这宫里的日子才不算难熬。” “后来因为献了那本载有药方医术的道书手抄本,在皇后娘娘那儿过了眼,皇后娘娘追查之下,才知道吴嫔竟私下克扣了玲珑居的月俸。” “皇后娘娘为人最是公允,赏赐小公主后,先是追回了吴嫔克扣玲珑居的月俸,还将她禁足在九玄宫。” “也难怪朕去南薰殿,皇后多次提起玉真,这是在提醒朕记得来看看鱼儿和小十。” 玄宗气怒难消:“只罚吴嫔禁足怎么能抵消朕的小十受过哪些委屈,吴嫔降为婕妤,搬出临华殿,你去皇后那儿说一声,先让刘贤妃打理九玄宫。” 青荷还担心皇上昨天来过玲珑居,那么快离开,很快会将她家娘娘给忘了,结果次日一早,内务府送来了一堆赏赐,还有一大筐樱桃。 王梓青说会向孙医正求情,让李丝絮跟着出宫。 李丝絮就从一堆赏赐里,挑了一方好砚台,拿到太医院送给王梓青。 孙医正酸得不行:“老夫算是明白了,有些小丫头啊,只喜欢长得好看的师兄,老夫这个人老珠黄的师父就是摆设。” “想当年为师风华正茂,也曾让长安城的美人追着送过手帕和香包。” 他按压着胸口,一脸浮夸:“为师突然心悸,唉呀,心口犯疼,老毛病又犯了,今天怕是没法儿出宫了。” 李丝絮忙取出早揣兜里的一方玉麒麟小摆件,可以拿来当镇纸用,孙医正看到玉麒麟的成色,两眼放光一把接过了。 学着李丝絮夸王梓青的样子笑吟吟道:“小公主真是人美心善,老夫有小公主这样的神仙徒儿,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 李丝絮白他一眼:“可以出宫了吗?” “三皇子备好马车了!” 孙医正一直想要一方血玉做镇纸,结果竟托他徒儿的福,得到了一方成色这么好的血玉麒麟。 上了三皇子备的马车,孙医正旁若无人摆弄着李丝絮送他的玉麒麟。 马车很宽敞,跟三皇子同乘一辆马车,王梓青本就有几分拘谨,结果桌下有什么东西碰到他的脚,吓他一大跳。 他将脚移开,就对上了桌布下月公主一脸的笑,比哭还难看的笑。 第32章 她暴露了 孙医正和王焘在宫外太医署钻研根治天花的种痘术,皇后让三皇子也参与此事,为人不愿张扬的杨贵嫔心里总是不安稳。 所以三皇子今日出宫时,她又细细嘱咐了一回。 月公主偷听到她母妃和三哥说话,知道李丝絮也要跟着出宫,就趁人不备悄悄儿提前钻进马车里,躲在盖了布的桌子底下。 王梓青头一回跟三皇子同乘一辆马车,有些坐立不安,脚不时挪来挪去,然后就踢到了月公主。 于是,月公主就暴露了! 已经藏无可藏,月公主在三皇子的怒视下,只得掀开桌布钻出来。 “丝丝妹妹答应陪我练琴,好些天没来清醉阁了。” 月公主一脸委屈:“我就是想来找丝丝玩儿。” 被三皇子抓个正着,月公主哀怨的看一眼李丝絮,好像她是个始乱终弃的渣女。 三皇子被自家妹妹给气笑了:“小皇妹这些天跟着孙医正在太医院当值,这次随孙医正出宫,也是为了去太医署观摩习医,你偷偷瞒着母妃钻进马车里想混出宫,倒还先委屈上了。” 马车都已经驶出宫门,行走在了长安城的闹市中。 事已至此,人都混出宫了,总不能又调转马车将人给送回清醉阁。 看月公主在朝李丝絮挤眉弄眼,三皇子一阵头疼:“你要跟着也可以,多学学小皇妹的沉稳,进了太医署不许捣乱,不许四处乱闯。” “月儿保证乖乖的跟着丝丝妹妹。” “三哥最好了!” 月公主顽皮的做了个鬼脸,挽着李丝絮悄声问:“丝丝,我听说吴嫔被降为婕妤,是不是真的?” 吴嫔被降份位的事儿,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后宫。 月公主知道也不稀奇。 李丝絮点点头,嗯了一声。 “吴嫔看着人很温婉,没想到骨子里坏透了,表面上对你和鱼娘娘好,背地里却克扣玲珑居的月俸,还纵着徐才人欺负你们。” 第38页 月公主跟李丝絮有说不完的话:“父皇降了她的份位,真是罪有应得,我猜要不是他爹在朝中身居要职,父皇一怒之下会将她打入冷宫……” 看三皇子揉着隐隐作疼的额头,欲言又止的样子,李丝絮知道一定是身为后宫女眷,妄议朝政不妥。 为了打断月公主这个话题,李丝絮装作第一次出宫,很好奇长安城的样子,将马车的车帘掀开一丝缝,透过车帘缝隙往外瞧。 这果然也吸引了月公主,她跟着将小脑袋凑过来,看到街市两边琳琅满目的货架,顿时将什么吴嫔她爹在朝中身居要职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脑子里只剩下糖人、蜜饯、胡饼等诸如类此一堆好吃的东西。 李丝絮却被街边显眼处立的碑吸引住了:“那边有人在看石碑,师父您昨天提过,父皇有让官府在街道旁设立石碑散播疾效疗方,丝丝刚才瞧见的,是不是您老所说的石碑?” 李丝絮私下喊孙医正时,一口一句孙老头儿。 但在有人的时候,还是很给他面子,张口闭口都是师父,您老这种尊称。 可惜孙医正还沉浸在他得了一方好血玉麒麟做镇纸的喜悦中,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宝贝徒儿给了他足够的尊重。 王梓青见他还在摆弄玉麒麟,知道他师父爱收藏的老毛病又犯了。 “没错,师妹看到的,正是皇上让官府在街道旁设立散播疾效疗方的石碑。” 说到玄宗,王梓青难掩崇拜之情:“历朝历代将大夫列入三教九流,当今皇上却十分圣明,不但让官府在街道旁设立石碑散播疾效疗方,还以编著者的身份,颁发了《广济方》,在各州府设立一位医博士。” 三皇子显然没想到王梓青是他父皇的狂热崇拜者,看他说得神采飞扬,忍不住插话。 “父皇希望大唐的子民都能身康体健,身为男儿有一副好身板,才能守卫戍边,保家护国;百姓们无病无痛,才能安居乐业,享天伦之乐。” 王梓青跟三皇子聊起跟医术有关的话题,顿时与他同车的拘谨荡然无存,滔滔不绝说个没完,李丝絮听得饶有兴致。 月公主却听得直打瞌睡。 还好,她可以透过马车帘隙,瞧瞧长安城的街景,瞧瞧街边摊子上摆了哪些好吃的来提神,就这样马车驶过闹市,进了太医署。 月公主很不明白,长得那么好看一个太医,怎么尽叨叨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终于不用再听王梓青唠叨了,对太医署有些好奇的月公主,想着下了马车可以好好逛逛,看为大唐百姓和达官贵族诊病的太医署是什么样子。 然而,马车进了大医署后,却径直驶进了侧门一处偏僻的院落。 月公主跟着一行人下马车后,有个身着浅青衣衫的男子将他们迎进一处满是药格柜子的屋内。 “王大人已经在密房恭候多时,三皇子和太医正先在此处稍作歇息,下官去看看那边可有准备周全。” 不时有人进出屋子拣药材,都是身穿月白长衫,不像刚刚迎他们进屋那人一样,还披着浅青带毡帽的袍子。 想来带各色边条的月白长衫是太医署统一配制的衣裳,而浅青带毡帽的袍子,只有进出密室才穿。 李丝絮仔细观察拣药的人配些什么药,猜测此处是一个置放贵重药材的药房。 青衫男子很快去而复返,手捧着一叠浅青袍子进屋,将带毡帽的袍子分发给他们披上,然后再从陶瓷瓶里取出药丸让他们服下。 “王大人那边已经准备周全,穿上这身袍子,服下王大人配的解毒丸,能随下官去密室了。” 又是穿奇奇怪怪的袍子,又是服下解毒的药丸,走到密室门口还能听到里边有小孩儿的哭声,月公主有些后悔跟着混出宫了,不安的扯了扯李丝絮的衣袖。 李丝絮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主动牵起她的手。 触上李丝絮眼神里的鼓励,月公主觉得有丝丝陪着她,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她紧了紧扣着李丝絮的手指头,大着胆子跟她一起进了密室。 第33章 要不要做小老鼠 密室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就是架子上陈列着一些奇怪的瓶瓶罐罐,然后屋角传来的哭声有些瘆人。 李丝絮和月公主循着哭声望去,看到角落里挤了几个孩子,抱成一团哭得很大声,还眼神惊恐的看着一个用青衣袍子将自己捂得很严实的人。 他旁边还有几个老头儿在激烈的争论着。 “老夫只在医圣留下的《千金药方》里看过,取患疮人疮中汁黄脓,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来治病,从来没听说能取病牛身上的脓疮,种在人身上这种荒唐言论,若是治死了人,你王大人担得起这个责吗?” 用青衣袍子将自己捂得很严实的王焘,也就是王梓青的祖父,据理力争道:“非也,老夫没有从病牛身上直接取脓疮,而是在被病牛传染了牛痘的人身上,取出的脓疮。” “以牛痘预防天花,当真是奇言谬论。” 另一个白胡子老头劝道:“不如先从患了天花的人身上取痘浆一试,也算是饯行了医圣以毒攻毒的言论。” 李丝絮这下知道为什么密室里的孩子哭得那么大声了! 她不知道这些孩子是从哪儿找来的? 但太医署几个老家伙还没有对接种牛痘的法子达成一致看法,就在他们面前争吵,加深了他们的恐慌。 第39页 再这么吵下去,只会让他们以为自己就是那个被抓来送命的小白鼠。 李丝絮打断道:“从患天花的人身上取痘浆,用棉花塞入鼻孔,或将患病之人的痘疮研成细末吹入鼻孔,还有将患天花病穿过的衣服给没得病的人穿,这些法子都能让康健的人感染一次轻天花免疫,以后不会患上天花。” “这也就是几位大人说的以毒攻毒。” 那个提议取痘浆的老头儿眼睛亮了亮,李丝絮马上道:“但这个法子有风险的,一个不慎可能会造成天花传播,还有操作不当也有可能让人患上重病丢掉性命。” “但牛痘就跟天花不同了,牛痘和天花症状相似,但又比天花症状轻,不会引起致死,患了牛痘的人也不会死。” 李丝絮总结道:“所以种牛痘是最安全的法子,还不会造成天花散播,风险很小,太医署也能免了担责。” 屋角那几个哭成一团的小孩,听到说种牛痘不会死,哭声一下变小了。 虽然李丝絮说得有理有据,但这样一席话从一个黄口小儿嘴里说出来,还是没法让太医署的老头们信服。 这时候将血玉麒麟藏严实的孙医正,出来护犊子了:“老夫的徒儿言之有理,曾祖留下的医书札记里的确有这么记录,只是那卷札记事关孙家医术传承,没有流传出去。” 有了孙医正力挺,三皇子看向李丝絮,那个眼神似乎在问她,到底有没有把握? 李丝絮坚定的朝他点点头。 三皇子当机立断道:“按我小皇妹和太医正说的办,出了什么事情本皇子担着。” 孙老头儿很护犊子,这个李丝絮知道,从让她给杨公公送药一事就能看出来。 不然,吴婕妤身边的刁奴死前咬她一口,够她和鱼美人受的。 因为有他这个狡猾的老头儿提前为她筹谋,让她不但成功躲过一劫,还因祸得福了。 只是她的三皇兄这么信任她,让李丝絮很意外。 她得了杨贵嫔和月姐姐喜欢,虽然三皇兄没有表现出对她有敌意,李丝絮还是能从他时不时微妙的眼神里,捕捉到他其实对她有防范之心。 现在他突然站出来说,有什么事情由他担着,这让李丝絮一时动容,更感觉不能辜负了他的信任。 先前那几个哭成一团的孩子,大的跟月儿差不多大,小的也看着就是六七岁的样子,瞧着和自己年岁相仿。 他们这会儿停止了哭闹,只是小肩膀还在惯性的轻颤着。 在让王焘动手种牛痘前,李丝絮还有一件事情要办,她问三皇子:“三皇兄这些孩子是从哪儿找来的?” “是几个没有被悲田病坊收留的小乞丐,有些是死了家人的,有些是被遗弃的,他们流散在街头有一段日子,我答应给他们吃的,他们愿意跟来太医署。” 三皇子说有些死了家人,有些被遗弃,那就是在将他们带来太医署前,已经调查过他们的来龙去脉。 但太医署人多眼杂,难免没有人会起坏心思混水摸鱼。 三皇兄要是没能办好这桩差事,很有可能会惹祸上身。 李丝絮斟酌了一下,朝几个孩子走过去,在他们面前蹲下:“你们愿意在身上种牛痘吗?有一点点疼,还可能会生一些小病,但不会死的。” 那几个孩子害怕的往后挪,大些的那个看着李丝絮眼神里满是戒备,其它几个男孩儿一脸惊恐。 只有年岁小的女孩儿,有些好奇的看着李丝絮,觉得她长得真好看,声音也很好听。 知道他们害怕,李丝絮声音更轻柔了些:“我保证你们在身上种下牛痘不会死,你们谁要是愿意种下牛痘,等好了后,可以跟在我身边当差。” 能跟在她身边吗? 小女孩好奇的眨着眼睛看李丝絮,鼓起勇气点点头。 然后怯生生道:“我相信你。” 对李丝絮满眼戒备的男孩急了:“你个蠢丫头,这些贵人哪有什么好人,只会拿我们当成小老鼠试药。” 李丝絮说了一通月儿听不懂的话后,成功让太医署这几个老头子不在密室里吵架,连她三哥好像也很信丝丝妹妹的样子。 月儿就很佩服她的丝丝妹妹,能说一堆她听不懂,又好像很有道理的话。 她简直不能忍了! 他的丝丝妹妹哪里不是好人了? 月儿急得要为李丝絮出头,被三皇子拉住了,只得作罢。 反而被骂不是好人的李丝絮,一点儿也不急,她轻笑一声:“既然你知道我这种贵人不是什么好人,那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能拿你试药。” “你做了小老鼠,就有机会跟在我身边,再也不用担心风餐露宿。” 李丝絮问他:“那你要不要做这个小老鼠?” 第34章 你拣到宝了 男孩子觉得她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她果然要拿自己当小老鼠。 看一眼傻乎乎看着李丝絮的女孩,他一脸倔强道:“我不会怕的,小老鼠就当小老鼠,你不许欺负遥遥。” 李嗣升带来太医署的九个孩子里,除了相信她愿意种牛痘的遥遥,只有这个有戒备心的男孩,还有另一个孩子,愿意接种牛痘。 其它不愿意的,李丝絮当场提议三皇子将人送去收容乞丐和病人的悲田病坊。 李丝絮先前说种牛痘能让太医院免了担责,又有三皇子说出了什么事情他担着,跟王焘激烈争论的老头子们统统不说话了。 第40页 本来就觉得被李丝絮拂了面子,这会儿见她让哭闹的小孩儿自己答应种牛痘,更感觉被打脸了,有个白胡子老头儿离开密室前,还冲她冷冷的哼了一声。 王焘替他们接种牛痘时,将三皇子和月儿还有王梓青全请出密室,只留下了孙医正和李丝絮。 那个有戒备心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在跟李丝絮赌气,抢着第一个让王焘给他种牛痘。 王焘按李丝絮杂谈中记的法子,先用浓度高的烈酒擦拭他的手臂,在上面用刀划了个小口子,然后取了牛痘患者手臂上的脓疮液体滴在他伤口上。 除了用刀子划他的手臂有一点痛,整个过程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这让后面种牛痘的两个孩子没那么怕了,连哭也没再哭一声,王焘就顺利完成了这次的小手术。 王焘让太医署的人将三个接种过牛痘的孩子给带下去,李丝絮却没有跟着孙医正离开,反而留在了密室内。 王焘的视线落在她戴了奇楠沉香木的手腕上:“小公主有话要跟老夫说?” “嗯,丝丝的确有事求王大人。” 李丝絮挽起衣袖,一脸认真看着王焘:“求王大人在丝丝手臂上也种上牛痘。” 看她神色不似做假,王焘很惊讶:“公主为何要在自己身上种牛痘?” “我想试试那本道家杂谈上的方子,是不是真的有效。” 李丝絮话里有话:“只有我亲自种上牛痘,身体力行,才能更好更快的推行种痘术,实施的过程也会少遇些阻力。” 王焘觉得小公主跟他孙儿王梓青一样,都是个痴儿。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王焘也以为,就算种痘术成功了,推行的过程中还会遇到阻力,若身为公主的李丝絮身体力行,很多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他佩服这样有胆魄的小公主,只是他还有顾虑。 “按照杂谈中记录的法子,种下牛痘后,会有类似于天花的症状,先是伤口红肿,接着起的水疮变成脓疮,还有可能会发热,月余后才能结痂痊愈。” 王焘劝道:“微臣听说小公主近来遇到了些麻烦,若是有人拿这个做文章,小公主在宫中的处境会很凶险。” 李丝絮其实有办法,在种下牛痘后,不让身体出现类似天花的症状太久。 “这个无妨,我让师父开个药方子服下,几天就能让长出的水疮痊愈。” 王焘同意了:“那微臣依公主所言!” 李丝絮让王焘给她接种完牛痘后,取出一个玉貔貅,这个血玉貔貅和送孙医正那个玉麒麟,在皇上让人送来玲珑居的赏赐里算是一对。 “丝丝得了师兄送的犀牛角,又得大人送丝丝这串奇楠沉香木,一直心存感激,挑了这个玉貔貅回赠大人,还望大人不嫌寒酸。” 李丝絮将东西给王焘后,又忍不住多嘴提醒一句:“有劳大人看紧了接种过牛痘的那几个孩子。” 王焘答应她:“不会出什么岔子,有老夫在,还有三皇子的人在暗中盯着。” 李丝絮走出密室后,王焘把玩着新得的血玉貔貅,已经走出密室的孙医正又去而复还,他眼红的盯着王焘手里的东西,酸溜溜开口。 “臭丫头,有好东西也不会送老夫一对。” 他抱怨一句,炫耀的冲王焘道:“怎么样?老夫收的小徒儿不错吧?” 王焘难得给他一次面子,认同的点头:“你拣到宝了!” …… 难得出宫一次,办完太医署的事情,月儿缠着三皇子要逛街。 王梓青说长安城药材最齐全的铺子,当属宋清药肆,铺子恰好就开在太医署附近。 李丝絮刚好想去王梓青说的药铺里,找给杨公公治腿伤的药材,就跟三皇子和月儿约好一会儿在南街汇合,她先跟着王梓青去买药。 王梓青说的药铺,竟不是开在大街上,而是开在太医署附近的一处胡同巷子内。 大概是这个药铺总有些稀奇古怪的药材拣,所以地方虽偏僻,也时不时有人进出来问药材。 李丝絮跟着王梓青进去后,伙计迎上来:“小王大人又来拣药材了,这次要些什么药?” 王梓青看李丝絮一眼,李丝絮将提前备好的药方子递过去给伙计看。 “我要这道方子上的药材。” 她特意强调一句:“我只要端午时采的药,价钱好商量。” “哟,小仙子还是行家,您上边罗列的,都是些治跌打损伤的稀罕药材,端午时采挖的才有奇效。” 伙计看了一遍药方子:“这个有,这个也有,这个药太少人来问了,要去库房看一下有没有。” 王梓青是这间药铺的常客了,跟伙计很熟悉,李丝絮还想看看他们的库房有没有自己需要的其它药材,就跟着一起去了库房。 王梓青帮拿药方子的伙计,在琳琅满目的药格里帮着李丝絮找药时,李丝絮递过窗口无意中看到,那个在太医署密房朝他冷哼过的白胡子老头儿,竟出现在这家药铺外的后巷胡同里。 他四处张望着,一脸警惕的样子,然后钻进了巷子一辆马车内。 因为马车停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可能是方便白胡子老头儿找来,帘子没有全遮下来,从李丝絮的角度能看到,里面坐着的是一个身穿蓝色襦衫的年轻男子。 第41页 本来李丝絮也不会对蓝色襦衫的人有多好奇,但因为对那个在密室内朝她哼哼过的白胡子老头儿印象特别深,就有些好奇他们在说什么了。 第35章 大人助丝丝逃过一劫 库房的一处小门虚掩着,恰巧能通到后边巷子胡同。 李丝絮趁伙计和王梓青在认真找药材,惦起脚尖,轻手轻脚挪出那扇小门,躲在离马车极近的屋檐后,能隐约听到他们在说话。 “是三皇子和十公主来过太医署,三皇子很信任十公主。” “王焘已经将牛痘种在了抓来太医署的几个小乞丐身上……” 隐约听到他们是在说太医署的事情,还跟种牛痘有关系,李丝絮惊讶不已。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他们才出太医署不久,种痘术的事情就已经通过太医署官员透露给不知道有什么目的的人。 李丝絮听到那个穿襦衫的人吩咐白胡子老头,要盯着太医署什么,然后声音就变小了。 她急得想听清楚他们到底在说要盯紧什么,不小心就踩到了脚下的小石头,发出了细小的响动声。 “谁?” 身穿蓝色襦衫那个,立马警惕的纵下马车,要朝李丝絮藏身的屋檐下走来。 这时候熟悉的气息袭来,突然有人伸手,从后面捂住了李丝絮的嘴。 然后墙头一只黑猫跃下,喵呜一声纵上了屋顶,猫踩在瓦片上的声音,跟李丝絮踩着石子发出来的声音一模一样。 那个打算包抄过来的人,如释重负道:“原来是只黑猫!” 李丝絮人矮,被突然出现的李临淮捂住嘴,还不及他腰身高,几乎是整个人被包裹在了弯身护住她的男人腰腹间。 少年男子阳刚的气息扑面袭来,李丝絮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好在襦衫男子上了马车后,很快跟太医署那个白胡子老头儿一起离开了。 李临淮这才将捂在她嘴上的手松开,拱手道:“刚才是急情之下的无奈之举,下官失礼之处,还望小公主海涵。” “还要谢大人助丝丝逃过一劫。” 李丝絮狐疑的盯着他:“只是大人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么偏僻的药铺?” 李临淮:“……” 他能说是职责所在吗? 他的上官杨公公,跟他一样,觉得小公主身上有很多看不透的地方,想着从她身上下手,或许能挖出潜藏在宫中施巫蛊咒术的人。 所以他才借着护送三皇子出宫的机会,一直骑马在暗中观察她,见她没有跟三皇子和月公主去南街,还单独跟着王梓青来药铺买药,就暗中跟来了。 以他的性格,本来就算小公主身处险境中,他也不会现身将自己给暴露了。 但刚才在太医署的时候,他守在密室外听到了里边的动静。 习武之人格外耳聪目明,十公主如何巧妙的化解了太医署几位医官的争执,如何让三个小乞丐心甘情愿种下牛痘,还建议三皇子将其余不愿意种痘的孩子送去悲田病坊。 以及,她让王焘在自己身上种下牛痘,是为了以后施行种痘术造福百姓时不会遇到阻力。 这些,他都知道了。 看到了小公主这样深明大义的一面,鬼使神差之下他冒着被暴露的危险,就出手了。 这会儿被李丝絮探究的打量着,他面色沉着道:“三皇子不放心小公主,让下官暗中跟来一趟。” “哦,原来是三哥让你来的。” 王梓青跟着伙计找到了李丝絮要的药材,已经在喊她了。 李临淮朝她点点头,闪身纵上屋顶,消失在李丝絮的视线里。 月儿跟着三皇子一到东市南街,就开启了买买买模式。 等李丝絮跟着王梓青到南街,月儿早买了一堆吃的,将南街卖的美食全扫荡了一遍。 有千层蒸饼、软枣糕、樱桃毕罗,香粽…… 果子有沙果、杏、李子、甜瓜,还有西域来的葡萄等等。 月儿跟鱼美人很投缘,她还给鱼美人买了糖人,因为跟卖糖人的说了半天鱼美人的长相,一时也说不清楚,一急之下就让卖糖人的照着自己的样子捏。 一见到李丝絮,月儿一手举着糖人,一手拿着刚买的刨冰樱桃酪往李丝絮手里塞。 “丝丝,姐姐给你买了樱桃酪,太天热了,快吃这碗樱桃酪降降暑,酸酸甜甜又清凉,很解渴。” 除了买吃的,月儿还以极快的速度搜罗了摊子上一堆好玩的物什。 李丝絮本来还想逛逛南街,看到她气质尊贵的三皇兄已经沦为拿东西的跟班,就借口天气热,提议差不多时候该回宫了。 三皇子感激的看一眼李丝絮,月儿这才撇嘴不情不愿上了回宫的马车。 “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还没有玩尽兴,这就要回宫了。” 月公主舍不得热闹的南街,这次出宫给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在马车上挽着李丝絮兴奋道:“丝丝,下次我们出宫去醉月楼吃点心吧,听母妃身边的红袖姐姐说,西市醉月楼的点心最好吃。” 西市鱼龙混杂! 月儿竟起了意要跟小皇妹一起逛西市,三皇子感觉自己的额头又在隐隐作疼了…… 又是没见到李丝絮的一天,鱼美人捂着吃樱桃吃酸的腮帮子,对着摆了一桌子的点心兴致缺缺。 第42页 “青荷,我以后再也不要吃烧鸡和点心了。” 她家比小孩子还嘴馋的娘娘,竟说不稀罕烧鸡和点心,这让青荷很惊讶。 “娘娘,是烧鸡和点心不好吃吗?” “不是!” 鱼美人无精打采捏着一块蔷薇糕:“有了吃的,没有丝丝。” 青荷这下懂了! 小主子这几天去太医院当值,今天又随孙医正出宫去了太医署,娘娘这是在想小主子。 娘娘以为她家小主子离开玲珑居,是给她赚烧鸡和点心去了,没有小主子陪伴,娘娘情愿不吃她喜欢的烧鸡和点心,只想要小主子陪。 一时又是好笑,又是有些心酸是怎么回事? 青荷正要跟她解释,李丝絮是因为跟孙医正学医,才出宫去了太医署,没有逛成南街的李丝絮就拎着药材和一堆吃食回玲珑居了。 “丝丝,我好想你!” 鱼美人冲过去蹲下抱住她,瞧见她手里的糖人,眼睛一下变得亮晶晶:“丝丝,是月月。” “是啊,月姐姐想娘亲了,就让捏糖人的,照着她的样子,捏了一个糖人送娘亲。” 第36章 刘贤妃传召 李丝絮从鱼美人热情的怀抱里挣脱,将糖人递到她的手上:“娘亲喜欢不喜欢?” “喜欢月月。” 李丝絮指挥着青荷将她带回宫的药材放好,鱼美人拿着糖人在做激烈的挣扎。 “不能吃月月!” “我怎么能吃月月?” “月月不好吃的。” 在做了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后,鱼美人终于没忍住诱惑,背着李丝絮和青荷舔了一口糖人。 好甜! 见李丝絮和青荷没看她,她念叨一句不能吃月月,马上又悄悄的舔了一口。 等李丝絮和青荷归置完药材回头一看,鱼美人已经坐在门槛上将糖人舔了一半,糖人月儿头都秃顶了。 鱼美人做贼心虚:“丝丝,天气很热,化掉了!” 李丝絮:“……” 除了给她娘亲一个宠溺的笑,她能怎么办? 见桌子上摆满了各样点心,李丝絮问青荷:“这些点心也是父皇让内务府送来的赏赐吗?” “不是,是刘贤妃让人送的。” 青荷解释:“皇上让刘贤妃打理九玄宫,刘贤妃今日搬来临华殿后召见了娘娘,然后赏赐了娘娘这一堆点心。” 主宫娘娘赏赐点心? 这是将她娘亲当成小孩子哄着,还是一种试探? 李丝絮有些看不懂刘贤妃了! 她问青荷:“她只召见了我娘亲吗?还是见了九玄宫别的娘娘?” “除了娘娘,只见了高才人。” “听说刘家和高家在宫外有私交,自从高才人的父亲获罪后,她一直带着小皇子深居简出,想来是高家托人带话让刘贤妃在宫里多看顾高才人,所以刘贤妃召见咱家娘娘时,也一起见了高才人。” 这些不过是青荷道听途说的猜测罢了! 父皇昨日才降了吴嫔份位,下旨让刘贤妃来主持九玄宫事务。 一个获罪的高家,难道就已经得了消息吗? 还能这么快托人进宫带话? 高家有这个手段,高才人就不会在九玄宫深居简出这么多年了。 因为吴嫔苛待了她们母女,刘贤妃才会迁来九玄宫,所以见她娘亲一面不稀奇,只是贤妃为何会格外看重深居简出的高才人呢? 李丝絮一时也猜不透! 将从药铺里拣的药材熬好,做成断筋续骨膏后,李丝絮让小卓子跑了一趟兴庆殿,让他转告杨公公每天入睡前记得敷药膏。 李丝絮一连几天往太医院跑,跟着孙医正当值,鱼美人很怕第二天一早醒来看不到她。 她临入睡前缠着李丝絮:“我要跟丝丝睡。” 最近九玄宫发生的事儿挺多的,青荷见天儿忙来忙去,李丝絮不在她要寸步不离盯着鱼美人,早困得不行了,打着呵欠劝鱼美人。 “娘娘,明儿一早小主子要去太医院随孙医正学医,咱们让她早些歇着吧!” “不要!” 鱼美人不依:“睡觉丝丝就不见了!” 鱼美人闻着李丝絮身上的气味入睡,感觉很安心。 一夜好梦! 次日一早她醒来,睁开眼睛见李丝絮还在她身侧躺着,高兴得傻了。 鱼美人翻个身凑近李丝絮脸上要贴贴,瞧见她颈脖上有个凸起的水疮,吓得眼睛都瞪直了。 等小心翼翼揭开李丝絮的衣衫,看清楚她胳膊和身上遍布的水疮,更是差点喊出声来,捂着自己的嘴一骨碌翻下床。 青荷估摸着她家娘娘和小主子该起了,取了洗漱的水端来屋里,迎头就撞到鱼美人披头散发跑出来。 鱼美人急得一把抓住青荷的手:“青荷,丝丝病了!” “她病了!” 鱼美人急得掉眼泪:“要请太医,给丝丝治病。” 被她家娘娘这么一撞,还抓着她的手一阵摇晃,青荷手里的铜盆差点没端稳连盆带水摔落在地。 她家小主子自己就是个顶顶厉害的大夫啊! “小主子哪儿病了?娘娘您慢点说……” 鱼美人到底痴傻,一时也说不清楚李丝絮哪儿病了,急得拉扯青荷要进屋。 外边的响动,早惊动了里头的李丝絮。 第43页 “别在外头说话,进来吧!” 鱼美人拉着青荷进屋时,李丝絮已经起身了,挽起衣袖在看自己身上起的水疮。 青荷触上她手臂上一大片,吓了一跳:“小主子身上怎么长这么多疹子?” 想到李丝絮提起过,王太医的祖父跟孙医正在钻研根治天花的法子。 想到昨天小主子随孙医正去过太医署…… 不会的! 不会的! 小主子怎么会得那种病? 青荷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小主子,这瞧着像……” “不是天花,是牛痘。” 知道在身上种了牛痘要起疹子的李丝絮,一丝儿也不慌。 她神色淡然道:“牛痘和天花不同,不会那么容易传染人,只要不挤破我身上的水疮,你和娘亲就算跟我同处一室,也不会传染上。” “我昨天在太医院种过牛痘,身上才会起这一身水疮,吃一副我师父配的药,几天就能结脓脱疤,你们别怕。” 听说李丝絮得的不是那种病,青荷刚缓一口气,听她说自己在身上种的牛痘。 她声音徒然提高了八倍:“小主子疯了吗?为何要在身上种那种东西?” “小声些!” 李丝絮解释:“种牛痘能预防天花,我以身试药,才知道这法子是不是真能行之有效。” 什么也不懂的鱼美人,跟着青荷一脸慌乱,眼睛汪汪担扰的看着她,李丝絮好一番安抚,鱼美人才相信她只是得了小病,很快能好起来。 只是,牛痘和天花的症状太像了,要是被有心之人瞧见,免不了要拿这个做文章。 数朝谈天花色变! 李丝絮怕牵连了鱼美人,接下来几天谎称染病窝在玲珑居闭门不出。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 偏临华殿派人来传召,说刘贤妃要见她。 青荷一脸为难:“贤妃娘娘身边的宫女还在外头等着,小主子这副样子怎么去见人?” “那就不见!” 李丝絮看着身上已经结痂的脓疮,吩咐道:“跟刘贤妃身边的宫女说一声,说我染病不起,等病好了,我再去临华殿见贤妃娘娘。” 【作者有话说】 为了剧情需要,前面出现过一次的华妃改成了刘贤妃,么么哒 第37章 东山再起 徐才人被打入冷宫。 吴嫔降了份位后,腾出的临华殿给了主持九玄宫的刘贤妃。 而她,搬到了原先徐才人住的若水轩。 除了临华殿,若水轩本来在九玄宫也算个极好的住处。 因为徐才人纵火烧死张公公那次,若水轩烧塌的两间耳房没来得修葺,看着很是破败,吴婕妤住进来后总是夜发噩梦,梦到张公公来索命。 吴婕妤一看见那两间被烧塌的耳房,眼前就会晃过张公公被烧得血肉模糊的脸。 她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刘贤妃那边可有报备内务府,着人来若水轩修这几间烧塌的屋子?” “娘娘,怕是没那么快。” “奴婢这两天跑了好几次临华殿,刘贤妃身边的魏公公推脱她家娘娘刚接手九玄宫事务,总是拿话敷衍打发奴婢,还说什么若水轩烧了那么久,娘娘主持宫务时,也没见报备到内务府。” 元霜本就是吴婕妤当初安插在徐才人身边的人,徐才人去了冷宫,元霜自然是回到了吴婕妤身边伺候。 这会儿,她一边给吴婕妤簪发,一边替她出主意:“这宫里惯常捧高踩低,也是刘贤妃行事公正,皇上才会派她来主持九玄宫事务,不如借着今日临华殿那边传召,娘娘在贤妃娘娘面前提一提此事,她刚接手宫内事务,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为难咱们若水轩。” 宫里不乏的是捧高踩低。 自从她被降了份位搬出临华殿,连份位低的阎宝林见了她都只会敷衍的福一福身,全然不像她主持九玄宫时,那副奉迎巴结的样子。 吴婕妤一百个不愿意出现在她搬走的临华殿,只是刘贤妃传召,她一个被降了份位的婕妤,不敢不从。 “也只能如此了,本宫落到这步田地,都是拜玲珑居那个小妖怪所赐。” 一提起李丝絮,吴婕妤咬牙切齿:“本宫在后宫经营多年,好不容易爬到一宫主位,只要想到败在了一个六岁的小畜牲手上,被她从高处拉下来,本宫便夜不能寐,恨不得抽了她的筋,剥了她的皮。” 元霜宽慰道:“只要大人在朝为官,娘娘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是啊! 未必就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皇上只是贬了她的份位,除了刘贤妃,她还是九玄宫内份位最高的妃嫔,可见皇上多少顾念着旧情。 吴婕妤这几天都有派人暗中盯着玲珑居。 想到李丝絮随孙医正在学医,竟几天闭门不出没有去过太医院,她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随本宫去临华殿吧,本宫已经迫不急待想在临华殿见到那个小妖怪了。” 皇上还在封地王府时,刘贤妃已经入府,且很快诞下了大皇子李嗣直,纵然大皇子因为狩猎伤脸有损仪容,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 因为是玄宗的第一个皇子,依然很得他看重。 刘贤妃身为高位妃嫔,还是当初王府旧人,吃穿用度的规格自是不同,吴婕妤一到临华殿,就感觉临华殿已经焕然一新。 第44页 入门处摆着大幅的苏绣牡丹屏风,显眼处挂着数幅前朝名画,屋内置放了硕大的冰块,一踏进殿内凉爽怡人,还能闻到一股清新淡雅的香味,想来是燃着番邦进贡的沉香。 阎宝林和高才人已经先一步来临华殿,吴婕妤进殿的时候,她们和其它妃嫔一起在品尝刘贤妃用来待客的冰镇荔枝。 “吴嫔娘娘来了!” 阎宝林跟着高才人起身见礼,像是回过神来的样子。 “妾身该死,竟忘了如今九玄宫没有嫔位娘娘。” 阎宝林向刘贤妃请罪,朝吴婕妤福了福身:“妾身见过婕妤姐姐。” 婕妤姐姐? 一个小小的低位妃嫔,竟敢喊她一声姐姐? 想到阎宝林以前在她面前一副奉迎献媚的样子,再看看她这副嘴脸,吴婕妤宽袖下的手指狠狠掐进肉里。 瞪阎宝林一眼,吴婕妤到底忍住了,规规矩矩跪下朝刘贤妃见礼:“嫔妾先前不晓事,犯下大错,辜负了皇上信任,如今有娘娘来主持大局,九玄宫有主心骨了。” “起来吧,你知道分寸就好。” 刘贤妃不闲不淡提一句:“皇上打理朝务已经很累了,不该再为后宫琐事烦心,都规规矩矩谨慎本分,本宫能做到不偏不倚,想来吴婕妤你也不是个不知规矩的,不会拖累了在前朝为官的吴大人。” “娘娘提点的是,嫔妾以后一定谨守本分。” 吴婕妤起身后,环视了一圈:“鱼妹妹和丝丝人呢?嫔妾之前主持九玄宫事务有失偏颇,一直愧对鱼妹妹和丝丝,原想借着娘娘这次传召,给她们赔个不是。” 吴婕妤这是真心忏悔要赔不是吗? 刘贤妃的脸色沉下来。 这时候派去玲珑居传召的宫女回来禀报:“娘娘,小公主前些天出宫中暑了,回来后又泡过凉水,现在染病卧床不起,说是等好些了再来见娘娘。” “都已经卧床不起了?” 鱼美人痴傻,也不知道会不会照顾孩子。 刘贤妃多问了一句:“可曾传太医来玲珑居瞧过?” 去过玲珑居的宫女没问仔细,刚要说不清楚那边是不是传召过太医,吴婕妤就在一旁嘀咕上了:“怎么随孙医正出宫去过一趟太医暑,就染病了这么些天?” 吴婕妤小声的嘀咕,恰巧被一旁的阎宝林给听到了。 自从皇上去过一趟玲珑居,吴嫔被降份位,玲珑居的风向已经被整个九玄宫盯着了。 都知道十公主因为献书有功,得了皇后青眼,被太医院的孙医正收为弟子,跟随他学医。 这才有了她随孙医正去兴庆殿替皇上把平安脉,顺利见到皇上,然后皇上驾临了玲珑居。 只要稍微花心思打听一下,还能知道孙医正和王焘在宫外太医暑钻研根治疫病的法子,而十公主随孙医正出宫去过太医署。 现在十公主去了一趟太医署后,一直染病卧床不起。 阎宝林急了:“贤妃娘娘,小公主染病了这么多天还卧床不起,会不会是鱼姐姐她不会照顾孩子?要不要派个人去玲珑居瞧一瞧?” 第38章 宫斗高手 “是啊,该派个人去瞧瞧!” “娘娘,嫔妾也觉得该派个人去瞧瞧十公主。” 九玄宫的妃嫔们,也不知道孙医正和王焘钻研的是什么治疫病的法子,但疫病是会传染的,因此无人问津的玲珑居,受到了整个九玄宫上下关心。 吴婕妤自告奋勇:“娘娘,不如让嫔妾去玲珑居看看吧?” 吴婕妤神色间难掩兴奋之意,刘贤妃不悦的皱了下眉头,视线落在一直安静的高才人身上。 “高才人,你替本宫走一趟。” 高才人脸色一白:“是,娘娘……” 玲珑居这边,李丝絮让青荷打发走了刘贤妃派来传召的人,鱼美人暗暗松一口气,拿了锄子在摆弄溪流边她养的兰草。 结果就瞧见,刘贤妃宫里的人去而复返,簇拥着着一个素雅宫装女子进了玲珑居。 鱼美人扬着手上的锄子,紧张看着她们:“你们怎么又来了?” “鱼姐姐可还记得妹妹?” 高才人朝她福了福身:“贤妃娘娘听说小公主染病,十分忧心,派嫔妾来玲珑居瞧瞧小公主。” “不见!” 鱼美人扬了杨手上的锄子:“丝丝养病,扰了丝丝,病不能好了。” 鱼美人扬着锄子的样子,警惕得像要护着小鸡崽子的老母鸡,似乎下一刻高才人还坚持要看李丝絮,她马上要炸毛了。 生病不能被扰? 她娘亲这是难得的机灵一回啊! 李丝絮透过窗户缝隙往外看,觉得她娘亲护犊子的模样特别可爱。 “鱼姐姐真疼十公主,十公主有鱼姐姐这样的娘亲,真好。” 高才人夸赞一句鱼美人,温柔的笑了笑:“若是嫔妾的沄儿染病,嫔妾也不想有人扰了他。” “咱们做娘亲的,都心疼孩子,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孩子有个小病小痛,就觉得天要塌下来。” “嫔妾知道,鱼姐姐这么多年带着十公主在玲珑居不易,姐姐还将十公主养得这么好,嫔妾真是羡慕姐姐。” 高才人说着说着,眼睛里竟蒙上了一层水雾。 鱼美人最怕人哭了,顿时手足无措道:“别哭啊,沄儿很乖的。” 第45页 “鱼姐姐见过嫔妾的沄儿?” “见过,沄儿很乖,跟丝丝小时候一样乖。” 鱼美人特别有孩子缘,不但跟月公主很投缘,跟九玄宫别的孩子也很投缘,只是因为她痴傻,没有人让她们母女靠近。 她是远远瞧过高才人生的小皇子。 哄得高才人破啼为笑,鱼美人丢了锄子拉着她看花:“不哭哦,做了娘亲不能哭的,难过的时候看花,花开得很美,高兴了。” “谢娘娘开导嫔妾。” 高才人看着溪边一丛兰草:“姐姐种的这是白墨吧?黑者不白,白者不墨,黑者其名,白者其实,墨而能白,人浊我清……” 高才人进玲珑居的时候,鱼美人还一脸戒备,扬着手上的小锄子威胁高才人。 高才人三言两语,鱼美人已经拉着她的手蹲在溪流旁一起看她养的兰草。 月儿那会儿来玲珑居,她娘亲还挖了兰草送月儿。 李丝絮知道,对于她爱养花的娘亲来说,邀请人一起看她养的兰草就是对对方放下了戒备。 偏高才人还是一个懂兰的人,一时与她痴傻的娘亲聊得十分投契。 一直守在窗口瞧着屋外的动静,李丝絮看鱼美人拉着高才人的手蹲在溪流兰丛边,还头挨着头一起看花,不禁感慨。 “迂回婉转,直击人心,没有因为我娘亲痴傻就不敬她,这个高才人无懈可击,也难怪刘贤妃会派她来玲珑居。” 李丝絮点评道:“长得也高贵典雅,身上有书卷气息,吴婕妤跟她比起来就是个蠢货,这样的美人才是宫斗高手。” “高才人一会儿就能跟咱们家娘娘如此投缘,她要将娘娘卖了,娘娘还要帮着她数钱。” 青荷急死了:“娘娘最在意的人是小主子,她再顺着娘娘捧小主子几句,娘娘要带她进来瞧小主子了。” “小主子你倒还有闲情评头论足,你这副样子要是被人瞧见了可怎么是好?” 青荷说错了! 高才人压根就没有想着能进屋探望。 高才人与她娘亲闲聊时,数次提起沄儿,李丝絮猜测她这么多年深居简出,应该也是为了她的沄儿。 不要低估一个护着孩子的娘亲。 以高才人的精明,又怎么会以身犯险? 她只想借着与她娘亲寒暄,旁敲侧击打听她是怎么了? 然后判定她是不是因为去过太医署染病了。 屋外鱼美人和高才人聊得很是投缘,还牵手在溪流竹丛旁坐下来,看青荷急得不行,一副生怕她娘亲被套话漏了她身上长疮的样子,李丝絮于是重重的咳了几声。 “丝丝又咳了!” 听到屋里的咳声,鱼美人急躁的站起身:“小卓子去请太医怎么还不回?” 鱼美人一急之下甩掉了高才人的手,要去门口瞧小卓子请太医回来没有,屋外就传来了熟悉的声儿。 “我家小主子发烧咳得厉害,您老倒是走快点,奴才急得恨不能将您老扛起来。” “别,你那小胳膊小腿的,别把老夫给摔坏了,知道身子虚寒出宫时就少吃些刨冰,这下有小丫头受的。” 孙医正跟着小卓子气喘吁吁进了玲珑居,一进屋就让青荷将窗户打开,高才人在屋外远远瞧见孙医正在给李丝絮施针,她身边还有人贴身伺候,朝鱼美人福了福身。 “鱼姐姐快去照顾十公主吧,嫔妾先不叨扰了。” 高才人带着刘贤妃宫里的人一离开,孙医正气得拿眼瞪李丝絮。 “身上脓疮留下的疤,再有一两天全好了,大热的天,还非要折腾老夫跑一趟玲珑居。” “我身上这疮不能白长了!” 看孙医正累得一头汗,李丝絮让青荷给他拿解渴的果子,扯着他的衣袖撒娇:“您老不来,我怎么引蛇出洞?” 臭丫头还会跟他这个老头子撒娇了哦喂? 孙医正全然没了招架之力,取出一个药包塞给李丝絮:“上辈子欠你这小丫头的,老夫给配的抓蛇药。” 第39章 简直不能忍 “娘娘,嫔妾已经去玲珑居瞧过了。” 回到临华殿,高才人禀报:“十公主随孙医正出宫时吃多了刨冰,冷热交替下染病发烧,咳得有些厉害,鱼姐姐已经喊了孙医正来玲珑居给公主诊病。” “嫔妾亲眼瞧见孙医正给十公主施针,还有玲珑居的下人也在屋里伺候,想来十公主的病很快能好了。” “让膳房多备些清淡的吃食送去玲珑居。” 吴嫔还想说什么,刘贤妃吩咐完身边的宫女,一脸疲乏挥了挥手:“本宫乏了,今日且都散了吧!” 高才人离开后,李丝絮很快收到了刘贤妃派人送来的赏赐,一样养阴润燥的百合莲子羹,一样芝麻杏仁露,一碟子糖渍金杏。 另有冰糖燕窝粥,配橘皮胭脂藕等几样清淡小菜。 这些都是清热润肺的吃食,最适合染了咳疾身体虚弱的人进补。 李丝絮拿小卓子砍细竹做的吸管啜着杏仁露,指挥他拿了孙医正送的那包药粉,让洒在自己屋子周围和窗台上。 小卓子捂住口鼻洒药粉:“小主子,这些药粉真能防蛇吗?” “是,能防蛇,还能抓蛇!” 杏仁芝麻露在膳房的时候还冰镇过,李丝絮吃了半碗只感觉沁人心脾,消散了闷在屋子里一天的暑热。 第46页 “蛇沾了这个药粉,会一身酸软无力,像死鱼一样被摆布。” 小卓子深以为然:“天气热了,毒虫鼠蚁什么的容易蹿出来,上回奴才去兴庆殿接小主子,走到半路一条蛇游出来,吓奴才一大跳……” 李丝絮说引蛇出洞,孙医正说带了给她抓蛇的药粉,憨傻的小卓子信以为真,只当李丝絮让他洒的真是抓蛇的药粉。 不说盛夏时节御花园草木茂盛,就是他们玲珑居也有些虫子什么的爬出来吓到他家娘娘,因此小卓子洒药粉的活儿做得格外精细。 全方位无死角的将门窗缝隙和屋外细细的洒了一遍。 李丝絮这几天身上出水疮,关在屋子里看医书睡觉休息够了,到了夜深人静依然毫无睡意,在床榻上翻来覆去。 这个时辰月上中天,透过半掩的窗子,潜到玲珑居的黑影借着月光,能看到十公主烦躁的从床榻上坐起来。 像是痒得睡不着,她拿手在身上一阵乱挠,然后才躺下去。 人躺下去以后,还是受不了身上起疮带来的痒意,在榻上滚来滚去。 空气中还传来阵阵刺鼻的药臭味儿,屋子里像是拿艾草薰过在遮掩什么气味,屋角和窗台四周还洒了防疫症的雄黄粉。 黑影将一切尽收眼底,觉得能回去给她家主子交差了,然后一跃纵出院墙。 须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一幕落在了潜来玲珑居的李临淮眼里。 李临淮今日随三皇子去杨贵嫔那儿,听到月公主抱怨,李丝絮已经好几天没去清醉阁找她了。 那天在太医署,他隐在暗处探听到了密室内动静,知道李丝絮让王大人在她身上种下了牛痘,哪怕有孙医正开的药方子,水疮化脓后也要几天后才能痊愈。 数朝闻天花而色变! 小公主是为了钻研出根治天花的种痘术,才以身犯险的。 从孙医正那儿打听到,她从太医署回来后一直染病在玲珑居闭门不出,李临淮有些担心,就潜入玲珑居想隐在暗中看看她。 不巧,就看到了比他先一步潜进来的黑影,鬼鬼祟祟在暗处查看。 李临淮没有打草惊蛇,翻墙跟出玲珑居,见黑影一跃纵入若水轩,进了一处掌灯的屋子,他无声无息纵上屋顶,揭开屋顶的瓦片。 “娘娘,白天孙医正去玲珑居为小公主诊病,果真是遮人耳目,奴婢潜在暗处亲眼瞧见,小公主痒得无法入睡在榻上翻滚。” 李临淮追着的黑影看着块头很大,这会儿取了面纱,他才发现先前潜入玲珑居盯梢小公主的,赫然是个宫女。 等在屋里的,是上次他在隐在临华殿屋顶瞧见的那个吴嫔。 不! 应该说是降了份位的吴婕妤。 此刻,这个吴婕妤眼里透着算计的精芒,问身形高大的宫女:“可看清楚了?” “奴婢看得很清楚,隐在屋外也没有听到小公主的咳声,不像是染了咳疾。” 宫女禀报道:“对了,屋子里好像被艾草薰过,但遮掩不住那股刺鼻的药臭味儿,还有屋角和窗台四周还洒了防疫病的雄黄粉。” 她有些不安的问:“娘娘,小公主难道真染上了疫病?” “是疫病,但不是那等骇人的天花疫病,那病跟天花的症状一样,只要人瞧见了她那一身脓疮,本宫就能趁机要她的命。” 吴婕妤一脸狠毒:“那边传来的消息一向没有出过差错,你还亲自去玲珑居替本宫探查过,只是那小妖怪邪门得很,本宫这次得留个心眼,让贤妃先出手。” “可是今日在临华殿,咱们的谋算没有得逞,贤妃信高才人所言,还派人给玲珑居送了好些清淡的吃食。” “你急什么?” 吴婕妤冷笑道:“贤妃刚接手九玄宫,若那小崽子真得了能传染人的疫病,她担得起这个风险吗?” “刘贤妃先后替皇上生下三个皇子,大皇子若非狩猎破相,当初极有可能争夺到太子之位,她从王府旧人混到如今的高位妃嫔,岂是个手段简单的。” 吴婕妤面目狰狞:“等着吧,孙医正收了那小妖怪为徒,仅凭高才人远远瞧着孙医正在给她施治,非但打消不了贤妃的戒心,更会让她对玲珑居生疑……” 小妖怪? 李临淮隐在暗处听了直蹙眉头,简直不能忍。 小公主在自己身上种痘,是为了推广牛痘术,此事要是成了,是造福大唐百姓的大计。 吴婕妤竟借着公主身上出疮,故意在刘贤妃面前挑拨公主染了会传人的天花? 还口口声声喊她小妖怪。 小公主为了造福他人以身犯险时,后宫这些女人们只想着自己那点蝇头小利,趁小公主得病在背后耍阴招。 他那次送小公主回宫,隐在玲珑居听到小公主对付这个吴婕妤的法子,当时不了解内情,还只觉得手段太狠毒。 如今才知道,是对这些女人下手太轻了。 第40章 嫔妾性命死不足惜 屋子里没有再传来吴婕妤和宫女说话的声音了,等灯一吹熄,李临淮将瓦片轻轻盖回去,一掠出若水轩,往玲珑居来。 小卓子以为李丝絮要他洒药粉真是为了防蛇,所以角角落落洒了个遍,风一吹进屋,被有些刺鼻的雄黄味儿冲着,李丝絮转辗难眠。 刚有点睡意,空气中有什么透过窗口破风而来,一支飞镖嗖的一下钉在床板上。 第47页 这下李丝絮更是睡意全无了! 她将飞镖取下来,展开纸条上的字迹,上边写着几个刚劲有力的大字。 “小心贤妃和吴婕妤。” 是敌非友! 字如其人啊! 李丝絮看到这个字,就想到字的主人应该是一张冷峻刚毅的脸庞。 本来还想将字条留下来做个纪念,但若是被人看到了反而要生是非,最后还是有些不舍的将字条给毁了。 折腾这半天,她终于有了困意,倒在榻上沉沉坠入梦乡。 …… 玄宗从上次离开九玄宫后,一直忙于政务,得了闲暇也是往怀着身孕的武婕妤宫里去。 今日一早,御膳房备的膳食油腻了些,伺候的杨公公给他搭一碟消食的樱桃,让他想到了李丝絮和鱼美人。 下朝后刚批完折子,打算动身往玲珑居。 杨公公进来禀报:“皇上,贤妃宫里派人送了清热润肺的百合莲子羹。” 添了饴糖的百合莲子羹用冰镇过,一碗喝下去沁人心脾,消散了心头那股躁热。 刘贤妃一向行事妥当,玄宗对她很满意。 这些天一直忙着政务,还有顾着武婕妤那头,刘贤妃接手九玄宫后,他还没去过临华殿。 在去玲珑居前,就绕道先往刘贤妃的临华殿来。 还在门外,听到殿内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紧接着是刘贤妃盛怒的声音:“放肆,你们一个一个反了天不成,竟在宫内传此等谣言,其心可诛!” 玄宗一步跨入殿内:“九玄宫发生了什么?” “妾身见过皇上。” 妃嫔们哗啦啦跪了一地,刘贤妃跪下请罪:“是臣妾处事不周,惊扰了皇上。” 玄宗面沉如水:“朕一向看中你行事稳妥,进退有度,闹这一出,朕倒要听听,你如何处事不周了?” “此事牵扯到玲珑居和十公主……” 刘贤妃一脸为难,欲言又止:“小十从上次跟随孙医正出宫去过太医署,这些天染病一直闭门不出,嫔妾怕有个闪失,昨日派了高才人去探望,高才人回来说小十在宫外贪吃刨冰,又中暑,冷热失调染了咳疾,孙医正也去玲珑居施针开过方子。” “嫔妾想着有孙医正出手,小十该无恙了,就让膳房做些清热润肺的吃食送去,本以为这事儿过去了。” “不知怎的宫里竟起了荒唐的谣言,说孙医正和王大人在宫外太医署钻研根治天花的疫症,小十出宫去过太医署,闭门不出怕不是染了疫症。” 刘贤妃愠怒道:“嫔妾听不得这些中伤小十的胡言乱语,就喊了宫里的姐妹们来临华殿,追查此等谣言是如何散播出去的,惊扰了皇上,是臣妾的罪过。” 天花传染性极强,若是有人染天花,整个后宫都要遭殃了。 玄宗听得心惊胆颤,刘贤妃说孙医正去玲珑居给李丝絮施针开过方子,他强作镇定看向高才人:“昨天你去玲珑居时,亲眼看到孙医正给小十施针了?” “禀皇上,的确是嫔妾亲眼所见。” 高才人斟酌了一下,战战兢兢道:“当时鱼姐姐拉着嫔妾在溪流竹丛旁看花,嫔妾远远瞧着屋内孙医正在给十公主施针,还有玲珑居的下人也在一边伺候。” 孙医正的为人玄宗信得过,在大是大非前,绝不会因为小十是他的徒儿,就将无辜之人的性命置于险境中。 玄宗感觉心安了不少! 九玄宫别的妃嫔听高才人说只是远远瞧过,顿时慌了。 阎宝林变了脸色,看向高才人:“什么?你只是远远瞧过,高姐姐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天花这等疫症何其凶险,宫里还有那么多小皇子和公主,若是有个闪失该如何是好?” 阎宝林一脸惊恐:“皇上,此事千万要彻查清楚啊!” 吴婕妤见时机差不多了,突然抢在阎宝林身侧跪下:“皇上,嫔妾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一看到吴婕妤,皇上就想到武公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看着她就倒胃口。 玄宗想说不当说就别说。 但吴婕妤已经抢先一步说上了:“嫔妾宫里的人昨儿不小心撞到玲珑居的小卓子,他拿的药包掉地上洒了些,是雄黄粉。” “雄黄粉是用来防疫症的,嫔妾不得不起疑。” “嫔妾所言句句属实,皇上若是不信,可派人到玲珑居一查便知。” 吴婕妤说的有鼻子有眼,事关性命,除了高才人和刘贤妃,九玄宫其它的妃嫔一时乱了分寸,吓得纷纷跪倒在玄宗面前,让他彻查此事。 “皇上,十公主若是染了天花,必将来势汹汹,此事要查清楚啊!” “嫔妾性命不足惜,皇上龙体贵重,还请彻查此事。” “请皇上彻查此事!” 看着跪了一地的妃嫔,玄宗脸色暗沉,临华殿内充斥着一股骇人的威压。 跟在玄宗身侧,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杨公公,觉得事关天花疫症这等隐密之事,闹到整个九玄宫上下皆知,一看就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九玄宫这些个,个个不好相与,哪个是省油的灯。 杨公公心里很是疼惜,觉得那小丫头跟着痴傻的鱼美人,能活到这么大不容易。 前些天玲珑居的小太监送药膏给他,他敷上腿已经好多了,如今当差时不会隐隐刺痛。 第48页 也是从临淮嘴里知道,太医院还少了几味治他腿伤的药,小丫头趁着出宫去太医署跑遍了京城的药铺,才给他凑齐药材。 不能白白受了那小丫头片子的大恩啊,是时候为小丫头做点什么。 杨公公上前一步:“皇上,老奴去玲珑居走这一趟吧!” 【作者有话说】 谢谢亲们的留言鼓励,终于不是单机的感觉,很开心。 第41章 被娘亲萌到了 杨公公去过一趟玲珑居,很快回来禀报:“皇上,玲珑居的确撒了些防蛇的雄黄粉,小公主在屋内咳嗽,瞧着像是真染了咳疾,老奴以为小公主得疫症不过是荒唐的谣言罢了。” 杨公公是皇上身边得力的人,他这么说,临华殿的一众妃嫔顿时噤了声。 吴嫔却急了! 染了咳疾,怎么会撒防疫症的雄黄粉? 昨晚她让人潜入玲珑居探查过,她收到的消息也不会有假,小妖怪没染上天花,身上也一定长了其它脏东西。 只要让人瞧见她身上长的脓疮,她就能一口咬定她得了天花,就算最后查清楚,人也要被隔离去冷宫。 将小崽子处置了,鱼美人还不是任她拿捏。 绝不能错过眼前的大好机会! 吴婕妤像是害怕极了,大着胆子问一句:“公公当真仔细瞧过了?” “倒也没瞧得太仔细,咱家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小公主怕过了病气给咱家,咱家就赶着回来禀报了。” 杨公公面无表情道:“婕妤娘娘这是在质疑咱家没瞧仔细?那不如诸位娘娘也去玲珑居瞧瞧。” 倒也没瞧太仔细,这是什么话? 杨公公似是而非的话,让一众妃嫔惊慌。 听到要去玲珑居,众人避如蛇蝎,只有吴嫔一急,脱口而出道:“为了皇上龙体安康,嫔妾愿意跟去玲珑居瞧瞧。” “吴婕妤还真会关心朕的龙体。” 玄宗凉凉看一眼蹦哒得最欢的吴嫔,还点了几个闹得最凶的,脸色阴晴不定看向刘贤妃:“贤妃也随朕走一趟吧!” 玄宗还在玲珑居门外,就听到一阵欢快的琴音。 曲子明快轻松,又旋律优美,很独特的曲风,这跟鱼美人以前擅长空灵悠远的道家曲风不同。 里边是谁在弹奏? 一踏进玲珑居,溪流竹丛下盘膝而坐的鱼美人撞入玄宗视线内,她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俏皮的跳跃舞动,透过竹隙的斑驳阳光照在她身上,衬得一身素雅宫装的她美如仙姬。 鱼美人记下李丝絮写的谱子在弹奏,心里想着都是阿瞒会不会喜欢? 丝丝说她弹琴阿瞒会喜欢的。 丝丝说只要她弹琴,阿瞒会来玲珑居看她。 自从她失宠后,青荷拿玲珑居的琴去换了吃的,鱼美人好久没摸过琴弦,一开始技法还有些生疏,想到李丝絮说阿瞒会喜欢她弹琴,渐渐的,她在琴弦上跳跃舞动的手指越来越灵活了。 一时达到了忘我的境界,连玲珑居涌进来那么多人都没有察觉。 直到一曲终了,鱼美人抬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玄宗,欢喜得眉开眼笑。 “阿……” 不对! 阿瞒带了好多人。 丝丝说有人在不能喊阿瞒,阿瞒会生气,要喊皇上。 鱼美人抱着琴欢喜的迎上去:“皇上来了!” “嗯,朕来了!” 蹦到眼前人一开口没了仙气,让玄宗怅然若失,但比起九玄宫这些勾心斗角的女人,她身上纯粹简单,她人跟她弹奏的曲子一样让人轻松愉悦。 玄宗温声道:“朕来看看小十!” “不行的。” 鱼美人有些生气了:“丝丝病了,扰了丝丝,病不能好。” 从踏进玲珑居看到鱼美人弹琴,吴婕妤有些胆颤心惊。 她都使尽了法子,故意让膳房克扣玲珑居的吃食,让九玄宫上下都欺负她们母女,逼得鱼美人身边的青荷拿了玲珑居的摆件字画,还有曲谱换吃的。 为了养李丝絮这个小崽子,最后鱼美人连最喜欢的琴都舍弃了。 瞧见鱼美人现在娴熟抚琴的样子,哪有一点儿像痴傻的模样? 吴婕妤盯着她弹琴,想着控制母蛊的武公公死了,很担心鱼美人的痴傻症是不是早好了。 好在她弹奏完一曲,蹦着往皇上跟前跑,一开口傻乎乎的样子,让吴婕妤暗暗松一口气。 但看到皇上柔声跟鱼美人说话的样子,吴婕妤马上又妒火中烧。 皇上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跟她说过话。 鱼美人一个傻子,凭什么能得皇上喜欢? “鱼妹妹,皇上也是记挂丝丝染病,才来玲珑居探病。” 吴婕妤眼里闪过一抹算计的精芒,上前一步拉住鱼美人:“鱼妹妹担心扰了丝丝养病,那嫔妾随你进屋瞧一眼可好?” “不好!” 鱼美人甩开她的手,害怕的往玄宗身边躲:“坏人,她要害丝丝,她是坏人。” 看鱼美人揪着皇上的衣袖不放,跟随着来玲珑居的阎宝林看不下去了。 “瞧一眼小公主怎么是坏人了?” 阎宝林厉声道:“鱼姐姐到底在怕什么?” 鱼美人到底痴傻,说不过咄咄逼人的阎宝林,急得眼泪汪汪看向玄宗:“她骂人……” 那软乎乎的语气! 第49页 李丝絮听到外边的动静,被她娘亲给萌到了。 知道她不是外面那些人的对手,躺在屋里的李丝絮咳了几声:“青荷,让她们进来吧!” “是!” 青荷正在指挥玲珑居的宫女太监,拿了扫帚清理墙根屋角的雄黄粉,得了李丝絮吩咐,忙过来将人迎进屋。 阎宝林眼尖,瞧见用扫帚拢在一堆的雄黄粉,害怕的往后挪了挪。 吴婕妤却觉得李丝絮怕引人起疑,想打扫干净了防疫症的雄黄粉,只是没想到杨公公回去后,她们还会来玲珑居,一时来不及清扫。 如此欲盖弥彰,更是印证了她心里的猜测。 跟着玄宗进屋后,看着拱在床单下的李丝絮,吴婕妤阴阳怪气道:“皇上,贤妃娘娘,这么热的天,小公主要捂坏了。” “恕丝丝不能给父皇和贤妃娘娘见礼了。” 李丝絮拱在床单下虚弱的咳了几声:“丝丝的样子太吓人,不能给父皇看。” 杨公公忠心耿耿,玄宗十分信任他,相信他不会让自己置于险境中。 所以在临华殿时,他就知道这次又是小十受委屈了。 “无妨,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朕不嫌弃你。” 见李丝絮还拱在床单下不动,玄宗难得的温和:“若是不想给父皇看,等你好些了父皇再来探望。” 第42章 你没让朕失望过 吴婕妤:“……” 真相呼之欲出,吴婕妤觉得她的心七上八下。 这会儿皇上竟然还说要等小崽子好些了再来探望? 错过了眼前的机会,她费这么大劲布下的局,就功亏一篑了。 吴婕妤再也沉不住气,突然上前一步蹿出去扯住李丝絮的床单:“不能将小公主闷坏了,嫔妾让她透透气……” 床单拽在吴婕妤的手上滑下来,蜷缩在榻上的小公主小脸潮红,身上冒的虚汗将一身都浸透了,瞧着说不出的可怜。 她一副病秧秧的样子,像是风一吹能倒了。 但唯独,脸上没长什么脓疮,裸露在衣衫外的颈脖子也光洁如玉。 吴婕妤傻掉了:“怎么会这样?” “师父说要捂出一身汗,病才能好。” 李丝絮扯回吴婕妤抢走的床单裹回身上,还虚弱的咳几声,打了个寒颤。 吴婕妤不甘心道:“那公主为何要在屋外撒雄黄粉?” “防蛇啊!” 李丝絮潮红着脸莫名其妙:“昨天有一条蛇蹿出来吓坏我娘亲。” 扯着玄宗衣袖不肯松的鱼美人,马上认同的点头,冲玄宗撒娇:“好大一条蛇,咬人,呜呜,可怕!” 吴婕妤:“……” 怎么会这样? 吴婕妤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昨晚派人潜进玲珑居探查过的,还有,有人给递了从宫外太医署打探到的消息。 脸上颈脖上没起脓疮,那被衣服遮住的地方呢? 吴婕妤不甘心! 已经疯魔的吴婕妤朝李丝絮扑过去,下意识要扯开她的衣裳。 玄宗勃然大怒:“放肆,吴婕妤御前失仪,欺辱朕的小公主,降为才人,禁足若水轩。” “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若水轩一步。” 处置了被杨公公制住的吴婕妤,玄宗冷眼看着跟进屋的妃嫔们:“这么爱闹腾,皇后办的赏荷宴朕看你们几个不用去了,好好在九玄宫闭门思过吧!” 来一趟玲珑居,吴婕妤一个正三品的婕妤,降成了五品才人,一下连降了两级,还要被罚禁足在若水轩那处弹丸之地。 吴婕妤只感觉天塌下来,受不住这种刺激晕厥了过去。 处置了吴婕妤和闹腾得最厉害的几个,玄宗深深看一眼刘贤妃:“贤妃,你一向没让朕失望过。” 刘贤妃恭顺的跪下:“臣妾有罪!” 玄宗目光落在她身上好一会儿,这才意味深长道:“好好替朕管束九玄宫的妃嫔,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散播疫病谣言,谋害朕的小公主。” 玄宗留在玲珑居安抚好了鱼美人和李丝絮,离开前,跟鱼美人说下次来玲珑居看她。 鱼美人一双杏眼里泛着柔波:“阿瞒别骗我。” 玄宗被鱼美人扯着衣袖不肯撒手,很是无奈,还是李丝絮虚弱的咳了几声,这才分散了鱼美人的注意力。 李丝絮哄她:“过两日父皇要去赏荷宴的,娘亲去了赏荷宴能见到父皇。” 鱼美人早听青荷说,皇后办的赏荷宴上有很多好吃的,这才高兴的撒手了。 其实,李丝絮长的脓疮脱疤后印子没好全。 昨天孙医正给她诊病时,除了给她一包驱蛇的雄黄粉,还拿给她一盒袪疤痕的药膏。 那药膏抹厚一点,能遮掩身上的疤痕印,很好的与肤色融为一体,皮肤看着光洁如玉,让人瞧不出什么端倪。 抹了两天药膏,到赏荷宴那天,身上的疤痕印就真消下去了。 …… 皇后在宫中办的赏荷宴,邀请了皇亲贵胄和宫外的诰命夫人们进宫,在太液湖一起泛舟赏荷,舟上置有各样珍稀佳肴。 太液湖上有用木桥长廊连接的十八座水榭楼台,游累了可以登上湖中凉亭赏月吟诗。 这场赏荷宴从日暮西斜会持续到深夜。 听青荷说鱼美人得宠时,她有幸跟着参加过一次赏荷宴,入夜湖中的船都点上了荷灯,连通十八座水榭楼台的灯火一齐亮了,巍为壮观。 第50页 皇上虽答应鱼美人和李丝絮去赏荷,但因为鱼美人痴傻,刘贤妃怕她举止不当会有损皇家威仪,牵连九玄宫,所以喊了鱼美人和李丝絮随她的步辇一起去的赏荷宴。 九玄宫得此殊荣同行的还有高才人。 步辇到了太液湖,入目所及是云香鬓影,一片热闹繁华的景象。 不时有小舟划过湖面,进了荷丛更深处,湖面上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鱼美人眼尖看到月公主乘坐的小舟荡了开去,急得大喊一声:“月月!” “本宫从九玄宫动身已经晚了些时辰,不能耽搁皇后娘娘在水榭阁宴客,等随本宫去过赏荷宴,你们再出来泛舟游湖。” 太液湖旁早停了数艘画舫,李丝絮扯了扯鱼美人的衣袖,乖巧应下:“好啊,入夜时游湖更凉爽些。” 鱼美人性子跳脱,有李丝絮这般沉稳的人跟着,让刘贤妃很满意,带着她们上了停在湖旁一艘画舫。 画舫快近湖心小岛时,瞧见一艘更华丽的画舫驶过去,窗口衣袂飘飘的美人一晃而过,鱼美人扯着李丝絮的衣袖兴奋得嗷嗷直叫。 “丝丝,好美!” 高才人忙在一旁小声提醒李丝絮:“那是太子生母赵淑妃乘坐的画舫。” 见刘贤妃脸色有些阴沉,李丝絮猜测赵淑妃应该与刘贤妃有过节,忙拉着鱼美人道:“娘亲乖乖坐好,一会儿到了赏荷宴,丝丝给你拿好吃的。” 在玲珑居时,鱼美人听青荷讲了一堆赏荷宴上的吃食,馋得直流口水,李丝絮这么一说,她忙端正的坐好,不像好奇宝宝东张西望了。 刘贤妃的脸色这才好一些。 鱼美人一路上不太安分的样子,等进了水榭阁殿内,刘贤妃吩咐李丝絮:“九玄宫今日来赏荷宴的人少,你随鱼美人坐在本宫身侧。” 李丝絮来赏荷宴,就是为了满足她贪玩馋嘴的娘亲,只想找个无人的角落,趁人不注意多给鱼美人拿些吃的。 不想坐在显眼的地方当成活靶子。 刘贤妃如此抬举她们母女,终究是不好推辞。 果然她和鱼美人一挨在刘贤妃身边落座,便吸引了赵淑妃的目光。 第43章 相亲宴 赵淑妃先一步到水榭阁,当时在湖上与李丝絮她们乘坐的画舫擦肩而过时,那匆匆一瞥,李丝絮和鱼美人感观一样,只瞥见了她衣袂飘飘的绝美身姿。 这会儿离得近了看,才知道她是那种明丽的美人,身形凹凸有致,举手投足间有一种隐约的风情。 她频频朝李丝絮她们这桌看过来,然后在跪地献茶的宫女耳边嘀咕了一句什么。 宫女恭顺的点点头,端了一碟七彩玉珍膏过来。 “这是淑妃娘娘赏十公主的。” 宫女摆好点心后施礼退去,瞥见赵淑妃睨着笑看过来,刘贤妃气得低声怒骂一句:“骚狐狸!” 李丝絮:“……” 鱼美人却盯着点心眼睛直了! 刘贤妃打理九玄宫以来,玲珑居的吃食改善不少,鱼美人的嘴其实被养叼了,寻常点心入不了她的眼。 只是这样七彩玉珍膏蒸制十分繁杂,得提前三天准备材料,只有在宫宴时御膳房才做。 如此色泽鲜美的点心,对孩子气的鱼美人而言是极大的诱惑。 鱼美人悄悄在桌下扯了扯李丝絮的衣袖,一双杏眼可怜巴巴看向她。 看赵淑妃睨着笑,用眼神跟带杀气的刘贤妃在过招,李丝絮灵机一动,取了一块七彩玉珍膏喂给鱼美人。 “丝丝是第一次来这种宫宴,淑妃娘娘身旁那位美人身若韧柳,挨咱们这桌最近。” 李丝絮好奇的问:“不知是哪个宫里的娘娘?” “那是柳婕妤,永穆公主的生母。” “永穆端正美好,仁爱孝顺,很得你父皇喜欢。” 李丝絮没吃赵淑妃赏的点心,将点心取给了鱼美人,这让刘贤妃很满意,愿意跟李丝絮多说几句。 “以婕妤的份位,她本不够格跟赵淑妃同坐,但今日这场赏荷宴,皇后宴请了定安公主入宫,永穆在跟定安公主和王同皎的儿子议亲,皇后这是在抬举柳婕妤。” 原来赏荷宴是一场相亲宴啊! 相亲真是从古到今,不,从今到古永恒不变的盛宴。 只是刘贤妃说柳婕妤不够格跟赵淑妃同坐,皇后在抬举柳婕妤之类的话,分明是在告诉自己,在抬举她和鱼美人。 看似是因为赵淑妃一碟点心的挑衅,但出过天花一事的谣言,还有那天晚上的字条,都在提醒她刘贤妃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人。 李丝絮一时也猜不透她的意图,继续好奇的问:“坐在柳婕妤下首那位美人?” “郭才人,刚进宫不久为正七品御女,他兄长郭虚己在朝任御史,很得皇上看重,承宠后很快从御女晋了才人……” 李丝絮的心拔凉拔凉的。 她娘亲除了惦记赏荷宴的吃食,闹着来赏荷宴其实是为了见父皇。 光赵淑妃宫里就有那么多受宠的美人。 她娘亲痴傻,身后还没什么家世背景倚仗,如何跟这么多出挑的美人争宠? 这么多女人抢一个男人够无趣的! 但奈何父皇好像是她娘亲的痴念。 只有让她娘亲鱼美人复宠,才能尽快逼出她体内的蛊虫,治好她的痴傻之症。 第51页 知己知彼! 趁刘贤妃兴致好愿意多跟她聊几句,李丝絮还想继续追问下去,杨贵嫔带着拾翠宫的人进殿了。 月公主也跟在杨贵嫔身侧。 瞥见刘贤妃身边的李丝絮,她悄眯眯笑了笑,想要趁机溜过来。 皇后这时候陪着定安公主进殿了,月儿被杨贵嫔给拉住。 “见过皇后娘娘!”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 跟上次在南薰殿见时不同,今日赏荷宴皇后穿了正装朝服,更显雍容华贵。 众人给皇后一齐见礼。 平身赐座后,赏荷宴算是正式开始了! 先是乐坊献舞踏金莲。 此时已经入夜,散落在湖上游玩的小舟点上了华灯,配着雅乐,舞姬们身着粉色纱裙在水榭台旋转舞动时,如夜色下幽幽初绽的莲花。 一阵风吹过,水榭阁内的燃香飘散开来,闻着丝丝淡雅香气,赏如此优美舞曲,让人如置缥缈仙境。 因为本质上是一场相亲宴,要留给公主和进宫赴宴的贵女们展示才艺,所以一曲歌舞后,在皇后的钦点下月公主上台弹奏了。 有李丝絮教的简谱,月公主将杨贵嫔让她练的曲子弹得很娴熟,虽说琴技算不上出类拔粹,但弹奏时如行云流水,也算优美动听。 一曲弹完,皇后含笑道:“月儿技琴有长进了!” 皇后赏她一串珍珠链子,月公主高兴得小尾巴都要翘上天了,不时的朝李丝絮这边看过来。 等到安公主上台弹奏琵琶,月儿再也坐不住,晃着杨贵嫔的手闹了好一阵。 得了杨贵嫔点头,她猫腰弯身摸到李丝絮身边,拉着刘贤妃的衣袖撒娇:“贤妃娘娘,月儿能不能找丝丝妹妹一起去游湖泛舟?” 鱼美人吃完一碟子七彩玉珍膏后,开宴时宫女将各色珍肴摆上桌,她的嘴就没停过。 刘贤妃看一眼嘴上沾着糕点沫子的鱼美人。 月儿马上机灵道:“月儿带丝丝妹妹和鱼娘娘一起去,鱼娘娘吃完点心坐不住的。” 来宫宴上的人都不是来吃东西的,就算吃东西也是小口的吃,像鱼美人这样大块朵颐吃得欢快的还真没有。 偏她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也是个傻的,不劝着她家主子点,还一个劲儿给塞吃的。 刘贤妃有心想提醒,触上鱼美人那双无辜的杏眼,数次欲言又止。 她能拿一个傻子怎么办? 鱼美人坐在她身侧,已经收获了入宫赴宴贵夫人们的频频打量,刘贤妃只感觉再让她呆在身边,九玄宫要颜面扫地。 “罢了,游湖时小心些!” “贤妃娘娘最好了!” 月儿眉开眼笑道:“月儿去找三哥乘坐的画舫,三哥身边有护卫看着,月儿保证丝丝妹妹和鱼娘娘无恙。” 上次从太医署回宫后,月公主好久没见李丝絮,想死她了。 她一直惦记着到玲珑居找李丝絮,奈何她偷偷溜出宫一事触怒杨贵嫔,被杨贵嫔罚了禁足,加上赏荷宴临近,只能被关在清醉阁好好练琴。 这会儿带着李丝絮和鱼美人溜出水榭阁,她有一堆的话要跟李丝絮说。 第44章 太子的秘密 “安姐姐一向自诩琵琶弹得好,得父皇喜欢,月儿今天弹奏的曲子被皇后娘娘夸赞,也算是赢了她一回。” 月公主将皇后赏赐的珍珠项链塞李丝絮手里:“能得皇后娘娘赏赐,都是妹妹的功劳,是妹妹教我的谱子简单好记,这串珍珠我受之有愧,该是妹妹得的。” 李丝絮要推脱的,但恰好给鱼美人入药需要用到珍珠。 然后月儿老喜欢往外跑,这些天热得很,上次一起出宫去太医署,李丝絮感觉月儿比头一次见晒黑不少。 想来杨贵嫔宫里也不缺珍珠,她将珍珠收起来:“那我得闲了给你做一盒珍珠霜吧!” “丝丝妹妹还会做珍珠霜?太厉害了!” 只要是李丝絮做的,不管是小扇子还是珍珠霜,月公主都喜欢。 挽着她走出游廊,月儿一副小迷妹的眼神:“今年的赏荷宴,是为了给太子哥哥挑太子妃,还有给穆姐姐找驸马,咱们呆在水榭阁闷得很,不如泛舟游湖来得自在。” 鱼美人在水榭阁吃饱了点心,总算想到了玄宗。 她追问月公主:“月月要带我和丝丝去找阿瞒吗?” 李丝絮急得要去捂她的嘴,可惜自己太矮了够不着。 月公主愣了一下,竟听懂了她的话:“唉,鱼娘娘别盼父皇了,父皇未必会来水榭阁,武婕妤肚子疼差点小产,父皇赶去了含冰殿。” “今天是给太子哥哥挑太子妃,还有给穆姐姐选附马的日子,父皇去了含冰殿,皇后娘娘生了好一阵子闷气。” “也是我母妃劝着,皇后娘娘这才消气,因此赶来水榭阁耽搁了时辰……” 月公主小嘴叭叭的说着,鱼美人正听得一脸懵,李丝絮视线掠过游廊,看到不远处的凉亭有人在倚栏赏荷。 借着游廊摇曳的灯火,能瞧清楚那人身形颀长,身上穿的是蓝色襦衫。 因为一直惦记那天在太医署附近药铺里的事儿,只一眼,李丝絮就觉得这人的侧影很眼熟,像是那天跟太医署医官接头那个。 “月姐姐,丝丝要如厕,你先带我娘亲去三皇兄的画舫,稍晚些我来湖边寻你们。” 第52页 见那人要移步出凉亭,李丝絮交代一句月儿,转过游廊匆匆追上去。 一路跟着转出曲折游廊,周围的灯火突然暗了,前面的影子融进夜色里,李丝絮将人给跟丢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偏僻的湖岸。 明月这时候从云层里钻出来,皎洁的月光洒在太液湖上,映照得湖面波光粼粼。 从她站的地方往前眺望,月光下的碧荷一望无际,荷丛幽远处不时有撑着灯的小舟惊过,有人在踏舟轻歌。 湖岸的草丛里传来阵阵虫鸣声,远处水榭阁的雅乐声只能隐约听到了,更衬得此处湖岸清幽寂静。 一只萤火虫从她身边飞过,消失在湖岸芦苇丛。 李丝絮正要沿着木桥长廊折返回去,听到芦苇丛后传来人语声,她下意识闪身藏在黑暗中,拔开芦苇丛探出去看。 芦苇丛旁隐蔽处泊着一艘画舫,几个男子盘腿坐在桌前饮酒对酌,因为隔得有些远,只感觉其中一人的身形,有点像她追来那个。 坐在桌前主位上那人身穿月白长袍,月光在他周身镀上一层银光,他举杯的姿式看着很是洒脱俊逸。 一阵清风吹过,芦苇丛在风中摇曳,李丝絮藏身的地方虽说有些暗,但这风到底还是将她给暴露了,船上饮酒的人依稀瞧见了芦苇丛后有个黑影。 “谁?” 站在月白长袍男子身边的护卫,眼神锐利锁住了李丝絮的方向,顺起桌上的酒杯朝她藏身的地方砸过来。 李丝絮还是头一次面对这种直接的攻击,正在犹豫要不要就地一滚暴露自己的时候,一道黑影迅疾的闪出来,拦在她身前接下了那个酒杯。 风恰好这时候停了,芦苇丛遮住了李丝絮的小身板,也挡住了画舫上那些人的视线。 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突然出现的李临淮一步跨出芦苇丛:“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原来是蓟郡公。” 身穿月白长袍的太子举杯相邀:“本宫邀了薛公子在这湖上泛舟饮酒,不如临淮也登船来喝一杯。” “不了,下官协助家父今晚在太液湖布置巡逻,还有公务在身。” 李临淮一扬手,手上的酒杯稳稳飞了出去,落回太子饮酒的桌上。 太子看着酒杯落下的位置,跟刚刚护卫拿起甩出去时竟不差分毫,哑声静默了片刻后方道:“蓟郡公既有公务在身,本宫就不留蓟郡公了。” “下官告辞!” 李临淮朝画舫的方向拱了拱手。 恰好月光这时候俏皮的躲进了云层中,李临淮闪身退回芦苇丛后,拦腰抱住她一个闪跃纵离开了湖岸。 等行到无人的木桥长廊,李临淮这才将她放下来:“公主为何会跑来如此偏僻的地方?” 李丝絮也不确定,跟太子饮酒的那个薛公子,是不是将她引来湖边那个。 事涉太子,李丝絮不敢将心里的猜疑说出来。 “如厕后迷路了!” 李临淮狐疑的看着她。 李丝絮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瞒大人,丝丝容易走岔路,幸好遇见大人,有大人这个引路明灯在,丝丝才能找到三皇兄泊在湖边的画舫。” 一年一度的赏荷宴热闹繁华,宫中邀请了皇亲贵胄和世家夫人们进宫,皇上命羽林卫负责宫中防卫。 李临淮的确今晚有公务在身,助他父亲左羽林大将军在太液湖布置巡逻。 只是,他会寻来无人偏僻的湖岸旁,是因为听说她去净手迟迟未归,月公主已经在三皇子的画舫上急得如热窝上的蚂蚁。 李临淮想到自识得她以来,她身边总是危机重重,忙将布置巡逻的公务交代下去,找遍了整个湖心小岛,才在无人偏僻的湖岸寻到她。 见她故意岔开话题,李临淮没有再问了。 “九玄宫内的麻烦解决了?” “解决了!” 李丝絮感激的冲他一笑:“还要谢过大人提醒丝丝。” 第45章 堵住了她的嘴 不点破还罢! 李丝絮这一点破,他有一种偷偷窥视公主被撞破的尴尬。 李临淮有些不自在:“公主如何知道是下官所为?” “因为字如其人!” “丝丝那晚收到的字条,笔迹刚劲有力,笔锋虽刻意敛藏,仍透着锋芒之势,这就如同大人明明长相俊朗出尘,但因为性子沉毅有谋略,显得为人硬朗刚毅,看着像是不好接近,实而大人铁骨柔肠。” 李丝絮甜笑着夸赞:“大人如此人物,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名扬千古的大将军。” 李临淮:“……” 大可不必! 只是撞破了吴婕妤的算计,顺手为之,便得公主如此夸赞。 那晚吴婕妤骂公主小妖怪,李临淮心中怒气翻涌,现在看着仰头朝他甜笑的小姑娘,李临淮觉得眼前的小公主真像是能蛊惑人心的精怪。 李临淮的脸色有些崩塌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气氛突然冷场! 李丝絮觉得心累,这是什么千古大直男。 她要是如此夸师兄王梓青,王梓青必定会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而身边这个,被夸了不但没什么表情,脸色还更冷了,好像夸他的人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跟在他的大长腿背后小跑着,不说话好像蛮奇怪的。 第53页 心累的李丝絮只好换个话题:“太子哥哥为什么喊大人蓟郡公?” “下官近来世袭了父亲蓟郡公的爵位。” 李丝絮迈开小短腿跟上他的步伐:“那刚刚在湖边,大人说什么协助您父亲在太液湖布置巡逻,不知大人的父亲是什么官职?” 李临淮觉得小公主有些奇怪,什么都问。 不过虽然小公主早慧,或许她这个年岁的小女孩儿,都有好奇心。 李临淮如实道:“家父左羽林大将军李楷洛,负责宫中防卫和皇上的安危,家母为燕国公之女,臣的兄长也曾在军中任职,臣在家中排行第四……” 李丝絮:“……” 家世显赫啊,一家子的男人都在军中。 刚才在湖边听说他今晚有公务在身,她只是觉得两人这样独处不说话很奇怪,所以找话题问一问。 然后,闷葫芦的他,突然就说了这么一大堆。 李丝絮丝毫不奇怪,她再问下去,身边这人不仅会说起他的兄长母亲,连祖父曾祖的来历身世,还有家中财产多少都能挖出来。 就有些奇怪! 怎么有一种相亲的即视感? 还好很快走到了她三皇兄游湖的画舫旁,结束了这场奇奇怪怪的谈话。 鱼美人跟着月公主上了三皇子的画舫,因为三皇子性情温和,还给她冰镇果子吃,赏着歌舞的鱼美人,也高兴的跟着啍小曲儿。 后来等了很久,不见李丝絮回来,就着急了,趴在船弦上目不转睛盯着岸边。 她一登船,鱼美人冲过来一把抱住她:“丝丝,你怎么不见了?吓死娘亲了!” “不说鱼娘娘吓着了,姐姐也吓到了。” 月儿也过来揽着她,急道:“这儿四面环水,你如厕去了这许久不回,姐姐以为你跟我上次一样失足落水,幸好李大人将你寻回来了。” 在三皇子若有所思的打量下,李丝絮很不好意思:“如厕迷路了,让月姐姐和三皇兄担心了。” “人找回来就好。” 三皇子叮嘱李丝絮:“下次身边要多带几个下人跟着,若是身边没有得力的,只管问三哥要。” 月儿本要闹着泛舟游湖的。 清风明月,泛舟湖上踏歌而行,岂不快哉? 但因为李丝絮如厕迟迟未归,画舫一直泊在湖岸热闹的地方等着,此处离水榭阁极近,站在画舫上能将水榭楼台尽收眼底,是个赏歌舞的好位置。 三皇子本就对月儿上次溺水一事心有余悸,李丝絮走丢了这么久,让他更没心情泛舟游湖了。 “三哥已经让人划了小舟去摘莲子,你们留在画舫上看你穆姐姐献舞。” 李丝絮心虚的应下:“好!” 月儿觉得只要跟她的丝丝妹妹在一起,留在画舫上看永穆姐姐献舞也好,一开始鱼娘娘不知道丝丝不见了,还给她哼过好听的小曲儿。 那小曲儿多好听啊,鱼娘娘声音空灵,比今晚献曲儿的那些世家贵女唱得都好听。 都说鱼娘娘傻,她却很愿意跟她玩一块儿。 “也不知道穆姐姐和王繇那个书呆子的亲事能不能成?” 月儿撑着下颚道:“书呆子多无趣啊,也只有穆姐姐那么娴静的人喜欢书呆子,月儿就不喜欢书呆子,月儿以后找驸马要找脑子活泛些的,日子过得才不会那么闷。” 这话也算通透! 李丝絮没有来得及发表感想,三皇子听了拿折扇敲她的头:“才多大的人,就想着找驸马,也不知羞。” 月儿朝他做了个鬼脸。 鱼美人瞧见了学着月儿的样子做鬼脸,然后冲她道:“月月不知羞!” “鱼娘娘,你怎么帮我三哥?你不是最喜欢月儿么,你跟我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李丝絮抿着嘴直乐。 三皇子一副拿自家妹妹无奈的样子,剥了颗冰镇荔枝堵她的嘴。 月儿极爱吃荔枝的。 但荔枝性温,吃多了容易上火。 三皇子特意让下人拿盐水泡过,再置放在冰盘里镇着,最是消暑解渴。 他一颗一颗给剥了,搁在小碟子里,方便李丝絮和月儿拿着吃。 李丝絮觉得她三皇兄真是极宠妹妹的,爱屋及乌,连着她也沾了月儿的光,有幸让温润君子般的三哥给她剥荔枝。 他剥荔枝的样子极有耐心,荔枝捏在他骨节分明的指尖分外养眼。 李丝絮还在认真看她三皇兄剥荔枝,就被月儿拉了一下:“丝丝你看,那是穆姐姐。” 顺着月儿指的方向,李丝絮看到了离画舫不远处的湖岸边,两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儿相对而立。 李丝絮还没有弄清楚哪个是她的长姐永穆公主,其中一个女孩突然出手,将另外一个推得重心不稳,差点失足跌落进湖里。 还好她踉跄了几步,身子猛的摇摆几下,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第46章 露馅了露馅了吧 这可惹恼了在剥荔枝的三皇子,他脸色猛的一沉。 将荔枝搁在碟子里,他才隐忍着将翻涌的怒气给压下去,大概想着女孩子吵架什么的,掺和进去不太好。 他吩咐月儿:“你先替三哥去看看怎么回事?” “哎,穆姐姐还是这般绵软的性子。” 月儿拉着李丝絮:“这宫里是任人撒野的地方吗?走,姐姐带你去瞧热闹。” 第54页 李丝絮被月儿拉着下了画舫,藏身在湖边老柳树后,听到了两人的争执声。 “吉安吃坏了东西,肚子疼得厉害,公主为什么非要逼我给你吹笛伴奏?” “不是逼你!今晚赏荷宴,皇后娘娘邀请了那么多世家夫人们进宫,定安姑姑也在,你突然不愿吹笛伴奏了,让穆儿怎么收场?” “公主怎么收场,吉安哪知道?” 她替永穆公主出主意:“乐坊那么多人,公主可以挑一个会吹笛子的。” “来不及了,那支采桑舞,是你一直陪着我练的。” 永穆公主急得快哭了:“当初母妃要帮穆儿在宫中乐坊挑人伴奏,是吉安姐姐你进宫说要陪着穆儿练曲伴舞,现在到了献舞的紧要关头,临时去乐坊挑人就算找到了能吹笛子的,也没法跟穆儿配合默契。” “你知道今晚的赏荷宴献舞对穆儿有多重要,穆儿不能让定安姑姑和王公子看笑话……” 说到最后,永穆公主的语气变软和,可以说得上是在求她帮忙了。 从李丝絮和月儿站的角度,可以看清楚那个吉安县主人长得柔柔弱弱的,跟永穆公主说话时神色却透着几分得意。 月儿实在看不下去了,拉着李丝絮从老柳树下转出来:“可算是听明白了,有些人就是明目张胆欺负月儿的皇姐,说要进宫陪着穆姐姐吹笛伴奏的人是她,到了穆姐姐快要献舞的时候,装病说吃坏了东西肚子疼的也是她。” “存的是什么心思,分明是嫉妒穆姐姐在父皇跟前得宠,想搅了穆姐姐的婚事。” 吉安县主戏谑的看着永穆公主急得快哭的样子,等着她求自己,然后可以借着这事儿要挟永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成想,竟有人在暗中偷听? 看到月公主从柳树后转出来,她本来一脸不屑的,但是顺着她和李丝絮站的方向,却看到了不远处泊着的画舫。 知道月儿一向爱缠着三皇子。 吉安县主的脸色白了,她突然一脸痛苦蹲在地上。 “好疼,吉安的肚子好疼!” 吉安县主蹲在地上捂着肚子,泪满朦胧道:“穆妹妹,吉安真的没力气替你吹笛伴奏了,我都已经这样,穆妹妹和月公主就不要咄咄逼人了。” “穆妹妹和月公主如此仗势欺人,皇叔也是不依的。” 吉安县主蹙着眉,捂着肚子一脸疼得不行的样子,不知是不是她本来皮肤比较白净,被月光照着,凑近了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看着煞白煞白。 像是真得了急病的样子。 李丝絮就没见过如此倒打一靶的人! 不是在三哥画舫上亲眼看见她推人,真要以为她是突然肚子疼得厉害,然后长姐还要逼迫她上台吹笛伴奏。 她和月儿一转出来,这个吉安县主反应真快,就差没有就地一滚了,可见是她惯常做的。 看月儿一拳打在棉花上,永穆公主也快被气哭了,李丝絮真的看不下去了。 “月姐姐,长姐,你们太过分了!” 李丝絮睁大一双无辜的眼睛:“这位姐姐病成这样了,你们还逼着她给吹笛伴奏,父皇知道了也是不依的。” 月儿:“……” 丝丝妹妹在搞什么? 永穆公主也吃惊的瞪着李丝絮,听她喊自己一声长姐,又跟月儿走得近,猜测这是新得父皇宠的十皇妹。 只是十皇妹好像没搞清楚状况,被吉安给骗了。 宫外太医署钻研防疫症法子一事都传开了,吉安县主也大概猜到了李丝絮的身份。 看李丝絮好奇的在打量她,她一脸柔弱道:“吉安的身子不要紧,耽搁了穆姐姐献舞,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身子怎么能不要紧呢?姐姐要爱惜自己的身子。” “丝丝前些天出宫吃多了刨冰,也跟姐姐一样闹肚子,肠子里像有什么东西在绞着,好疼的,我师父给我施针,又开了药方子才好些了。” 李丝絮铺垫了几句,一脸关切道:“有病不能拖着,丝丝跟我师父学过些粗浅的医术,我给姐姐号个脉吧!” 对着这样关心她的小公主,吉安县主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但! 她是装病的啊! 装装样子还成,一把脉就要露馅了。 李丝絮的手伸过去,吉安县主下意识的往后一缩:“小公主也说只学了粗浅的医术,吉安怕小公主把不出什么来。” “丝丝的医术是不太好,是不好在姐姐面前卖弄。” 被吉安县主拒绝了,李丝絮有些难过的样子。 她终于不打算替自己号脉了吗? 吉安县主刚松一口气,李丝絮冲她甜甜一笑:“没关系啊,丝丝医术不好,还有太医给姐姐诊病。” “赏荷宴有太医当值的。” 李丝絮热心道:“丝丝这就帮姐姐去请杜太医,我师父说,杜太医常去南薰殿给皇后娘娘号平安脉,他医术很厉害哒!” 杜太医一手诊脉术出神入化,任何病在他一手号脉术下,都无所遁形。 再说今日的赏荷宴是皇后娘娘承办的,也是皇后娘娘给永穆挑了王家这门亲事。 若是杜太医给她号脉,拆穿了她是在装病捅到皇后跟前去,那她吃不了兜着走,会被赶出宫。 “我,我……” 被李丝絮热心关切的看着,被月公主戏谑的盯着,还有面对一脸愠怒的永穆公主,吉安再也崩不住了。 第55页 “你们欺负人,吉安找皇叔评理去。” 嘴里迸出一句弱兮兮没有气势的话,吉安县主爬起来跑了。 看她溜得比兔子还快,哪有一点吃坏了东西肚子疼的样子,李丝絮和月公主,还有她的长姐一齐看向吉安狼狈奔逃的背影,三个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说】 做个小标记,这章改过的 第47章 惊到了惊到了 永穆公主觉得她的小皇妹甚是有趣。 她一脸萌的样子关心吉安,永穆还以为小皇妹真被吉安给骗了,没想到是拐个弯拆破她的骗局,好给她请太医。 吉安一向喜欢在她面前玩弄手段,这次真是栽了个跟头,狼狈不堪。 永穆公主一脸无奈看着她的两个皇妹:“这下倒是痛快了,姐姐真要去乐坊找个人给吹笛伴奏了。” 李丝絮问:“丝丝能看看长姐要献舞的曲谱吗?” “小皇妹还会吹笛子吗?” 永穆公主惊讶的与月儿对望一眼。 月儿也一脸懵! 她知道丝丝妹妹识曲谱,想来是会抚琴的。 也没听说过她能吹笛子啊? “总要试试看,才知道能不能吹。” 李丝絮朝永穆公主俏皮的眨眨眼睛:“让丝丝看看献舞的曲谱,长姐不吃亏。” 永穆公主笑了:“那好吧,小皇妹……” 永穆公主带着李丝絮和月儿进了换衣裳的耳房,给她们看她要献舞的曲谱时,玄宗安抚好了惊动胎气的武婕妤,匆匆赶来了水榭阁。 因为是永穆公主挑选驸马的日子,穆公主的生母柳婕妤一直在盼着玄宗。 就在她没抱什么希望时,门口传来太监的唱喝声:“皇上驾到!” 皇上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进了水榭阁,柳婕妤一时热泪盈眶,要起身见礼,皇上做了一个免礼平身的动作。 “朕被朝务缠身,来晚了些。” 玄宗看着柳婕妤:“今晚赏荷宴穆儿要献舞,朕又如何舍得错过朕的穆儿献舞。” “皇上来得正是时候,一会儿永穆要献舞了。” 皇后暗暗吁一口气,将皇上迎到主位上并排坐下。 一支拓枝舞接近尾声,该永穆公主上场献舞了。 玄宗见永穆公主迟迟不登台,水榭台一片寂静,狐疑的看向皇后。 皇后也很着急!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要派人去看看状况,身着曲裾裙的永穆公主终于登台了! 裁剪合身的裙子衬得她的腰肢纤细曼妙,皎洁的月光洒在水榭阁的高台上,随着她缓缓一旋身,悠扬悦耳的笛声荡了开来。 这笛声十分空灵悦耳,懂音律的玄宗只听起了个音,就知道吹笛之人的气息很稳,伴着永穆公主曼妙的舞姿,玄宗很好奇是何人在吹笛给穆儿伴奏。 等看清楚从昏暗处走出来的小身影,他惊到了! 怎么会是小十? 小十竟得了鱼美人的真传,将一手笛子吹得这么好? 水榭台上李丝絮和永穆公主配合得极为默契,许是瞧见永穆公主旋转甩袖很有趣,她吹奏时,还下意识的不时跟着转个圈。 身姿灵巧得像一只小鹿,踏着晨间的迷雾而来。 玄宗嘴角上扬:“皇后,为何是小十在给穆儿吹笛伴奏?” “本该是吉安那孩子的。” 皇后也很惊讶:“臣妾这就找个人去柳婕妤那儿问问。” 月儿还在震惊中,她以为丝丝妹妹就算会吹笛子,应该也吹不出复杂的采桑曲,谁知道丝丝妹妹只看一遍谱子,拿起笛子就已经吹得像模像样了。 这会儿听她三哥的,她摸回水榭阁赖在柳婕妤身边坐落,听到高台上空灵悠场的笛声徐徐吹响,还是如置梦中。 柳婕妤惊得噫一声,月儿这才回过神来:“婕妤娘娘,吹笛子的那个,是九玄宫的丝丝妹妹,丝丝妹妹的笛子吹得好吧?” “十公主?” 十公主与穆儿的舞姿配合的相依无间,让柳婕妤颇感意外。 她以为比起吉安吹笛伴奏,小小一团的十公主,一手笛子吹得毫不逊色,更能衬得她的穆儿舞姿灵动曼妙。 “十公主这一手笛子吹得极好,得了她母妃鱼美人的真传。” 柳婕妤蹙眉:“只是原本给穆儿伴奏的,该是吉安县主。” “哎,别提吉安姐姐了,她说吃坏了东西肚子疼得厉害,不能给穆姐姐伴奏了,穆姐姐都快急哭了,临时去乐坊找个伴奏又怕来不及献舞,还好丝丝妹妹恰巧会吹笛子,穆姐姐只好换个人给她吹笛伴奏。” 月儿无奈道:“出了这样的意外,谁都不想的,可能吉安姐姐肠胃弱了些,不像鱼娘娘,将赏荷宴上的东西吃了个遍,还一副没吃够的样子。” “也不知道吉安姐姐肚子疼是不是好点了,吃坏了肚子该找个太医看看的。” 柳婕妤脸色沉了下来。 当初穆儿选了采桑舞,本来要去乐坊选个擅笛子的给她伴奏,是吉安自告奋勇说她进宫来帮忙。 到了给穆儿献舞的时候,就突然吃坏了东西肚子疼吗? 皇后娘娘极为重视赏荷宴,赏荷宴上的吃食都是经过层层筛选才端上桌的。 听了月儿状似无意的话,柳婕妤冷笑一声:“月儿说得对,吉安陪着你穆姐姐练了这许久的采桑舞,本宫是该给她找个太医好好看看。” 第56页 恰好皇后谴了桂公公来问为何是李丝絮给永穆公主吹笛伴奏? 柳婕妤忙道:“吉安在赏荷宴上吃坏了肚子,嫔妾听月儿说十公主会吹笛子,情急之下便请她替穆儿伴奏。” “也多亏有十公主,穆儿才没有在今日赏荷宴上出丑。” 柳婕妤忧心忡忡道:“吉安是为了穆儿才进宫的,也不知那孩子怎么就吃坏了东西肚子疼得厉害,还望公公禀报娘娘,让找个稳妥的太医替她瞧瞧病。” 赏荷宴上有太医当值。 桂公公身为皇后身边的老人,最懂宫里这些弯弯绕绕,当即喊了个常出入南薰殿的老太医随他一起去瞧吉安县主。 “没什么大碍。” 杜太医闪烁其词:“吉安县主是不是吃过冰镇果子?” 吉安敛下眼里的慌乱,顺着台阶下:“是呢,吉安见今日赏荷宴上的冰镇荔枝新鲜,贪嘴多吃了几个。” “歇了这会儿,吉安已经好多了。” 吉安县主脸色泛白,柔柔弱弱道:“耽误了给穆姐姐伴奏献舞,吉安这就随公公去皇叔跟前赔个不是……” 皇后从桂公公那儿得知事情的始末后,才知道吉安说吃坏了东西肚子疼,不能给永穆吹笛伴奏,是李丝絮替永穆公主解围了。 【作者有话说】 做过标记,这章改过 第48章 皇上翻了鱼美人的牌子 永穆与王家结亲,这桩婚事是她亲自挑的。 虽说永穆是陛下的长女,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若是还没与王家尚亲,就先得罪了定安公主这个未来婆婆,总归是不好。 是小十愿意给她穆姐姐吹笛伴奏,让她承办的赏荷宴没出什么岔子。 皇后记得李丝絮的好,第二天一早就让桂公公送了赏赐来玲珑居。 “皇后娘娘吩咐老奴转告,昨儿小公主替永穆公主吹笛伴奏,这一对夜明珠是赏给鱼娘娘的,这一匣子南珠能拿来入药,剩下的给小公主留着串珠子玩儿。” 南薰殿这次的赏赐格外丰厚,名贵的南珠一出手就是这么一匣子,加上昨晚月儿送她的珠子,这下给鱼美人入药的珍珠有了,做珍珠霜的珠子也绰绰有余。 “有劳公公跑这一趟!” 李丝絮朝青荷使个眼色,青荷忙取出一锭银子赏桂公公。 桂公公刚拿着赏赐的银子离开,孩子气的鱼美人还在欢天喜地玩那一匣子珍珠,柳婕妤宫里的嬷嬷又来了。 柳婕妤赏了李丝絮一对赤金璎珞圈,还赠了一杆紫玉笛。 紫玉笛通体晶莹剔透,鱼美人将笛子横在嘴边吹了吹,笛声倾泄而出,十分悦耳动听。 鱼美人高兴坏了:“丝丝,我好喜欢。” “鱼娘娘和小公主喜欢就好,这杆紫玉笛还是我家娘娘入宫时从家里带进宫的,如今赠与小公主,也算是物尽其用。” 永穆公主的奶嬷嬷一团和气:“我家娘娘还特意叮嘱老奴,说让小公主得闲了常去雪瑶阁走动走动。” “谢婕妤娘娘惦记,丝丝有空一定去雪瑶阁找穆姐姐。” 看紫玉笛的成色,柳婕妤将压箱底的好东西都送来了,李丝絮知道她是真心感激自己替穆姐姐伴奏解围,忙赏了汤嬷嬷一锭银子。 汤嬷嬷离开后,赵淑妃的人又来玲珑居了。 昨晚赏荷宴上,刘贤妃骂那句骚狐狸,让李丝絮记忆犹新。 神仙打架,让她们母女跟着遭殃做什么? 听到青荷的禀报,李丝絮有些伤脑筋:“赵淑妃来凑什么热闹……” 若水轩与玲珑居隔得不远,玲珑居热闹了一整天,动静都传到了若水轩。 已经被贬并禁足在若水轩的吴才人,蹙眉问元霜:“外头怎么一整天闹哄哄的?” “娘娘……” 她家娘娘又一次栽在了小公主身上! 那晚娘娘派去玲珑居的人分明探查过,小公主身上痒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屋角窗台又洒了防疫症的雄黄粉。 第二天小公主身上却光洁如玉,压根没长什么脓疮。 皇上说她家娘娘欺辱小公主,由婕妤贬为了才人,让刘贤妃彻查是谁在九玄宫散播小公主得了疫症的谣言。 然后先前闹得最凶的阎才人,就一口咬定消息是从她们若水轩散播出去的。 那件事情她们分明做得隐晦,将若水轩撇得干干净净。 娘娘这才反映过来,一山不容二虎,刘贤妃这是借小公主的手,让若水轩永远翻不了身,好彻底掌控九玄宫。 她家娘娘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布局的人,却不知从她起了心思那刻,早已被刘贤妃当成棋子算计在局中。 这就是打雁的人,又被雁狠狠啄了一回眼。 外头都是玲珑居那边的热闹,元霜知道她家娘娘心里憋着气,一时欲言又止。 “你吞吞吐吐做什么?有什么不能跟本宫说?” 吴才人尖酸刻薄道:“难道连你也瞧不起本宫被禁足在若水轩,想着还不如趁早跟了你原来的主子去冷宫?” “娘娘,奴婢哪有这个意思。” 元霜一急,脱口而出道:“外头热闹是因为十公主昨晚赏荷宴替永穆公主吹笛伴奏了,先是皇后和柳婕妤派人来送赏赐,赵淑妃也派人来玲珑居送赏赐了。” “娘娘也知道,这宫里惯常捧高踩底,先前因为娘娘得罪了小公主被禁足的那几个,得知她们母女这般受宠,也跟着往玲珑居送东西赔不是。” 第57页 “恰才那动静是皇上的御辇往玲珑居去了,听说今晚皇上翻了鱼美人的牌子。” “你说什么?” 元霜话还没说完,吴才人一怒之下将桌上的梅瓶扫落在地。 随着瓷片碎裂的声音传开,吴才人气急败坏道:“本宫接连降了份位,被禁足在若水轩这个鬼地方,凭什么那个傻子却混得风生水起?” “都是那个小畜牲,害得本宫沦落到这般田地,她怎么不去死?不去死?” 想到当初李丝絮诅咒她失宠,说会让她看着鱼美人得宠,让她被妒火中烧,让她生不如死,吴才人气得一阵歇斯底里的咆哮。 她眸眼里闪着嫉恨的光,恶毒道:“当真以为皇上去了若水轩,她一个傻子就能得宠了吗?” 元霜有些担心道:“娘娘难道是想动九玄宫那颗暗子?如今这风口浪尖……” 趁着赏荷宴,玄宗让人暗中观察了乘着画舫游湖的王家小子,那小子瞧见永穆曼妙的舞姿移不开眼,想来以后他做了永穆的驸马,一定会好好待他的穆儿。 对王家这桩婚事满意的玄宗,下朝后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想到了给永穆公主解围的李丝絮。 “玲珑居那边有什么动静?” 杨公公用过李丝絮送的药膏腿伤好转后,接受了孙医正给他金针过穴施治。 如今当值时腿不疼了,连午夜子时那种刺痛也有两日没再发作。 皇上本就让他派人多盯着玲珑居一些。 惦记着小丫头的人情,杨公公对这事儿更上心了。 他如实禀报道:“皇后娘娘和柳婕妤一早送过赏赐去玲珑居,淑妃娘娘也派人送了赏赐。” “淑妃这是在凑什么热闹?” 玄宗眼前晃过鱼美人如少女般的娇俏模样,还有那双不时偷瞧他泛着柔波的杏眼,想了想吩咐下去:“跟敬事房说一声,朕今晚翻鱼美人的牌子。” 杨公公忙派人知会了敬事房,又安排小太监跑一趟玲珑居。 李丝絮得了月儿一串珍珠,还有皇后赏赐的一匣子珍珠,让小卓子去一趟太医院,借专门的工具回来研磨珍珠。 她还在等着小卓子回来,杨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喜气洋洋进了玲珑居。 【作者有话说】 45-48章,之前写的有点啰嗦了,为了剧情紧凑,全改过了,为了阅读体验顺畅美好,可以往前翻一翻看呀,不亏的(如果看不到改的,可能要清一下缓存) 第49章 柔弱小白花 “小公主,杨公公让小的来说一声,皇上今晚翻了鱼娘娘的牌子。” “什么?” 李丝絮嘴里吃着赵淑妃派人送来玲珑居的点心,听了小太监的话嘴里的糕点沫子差点喷出来。 虽说她也在替鱼美人争宠,盼着她父皇来玲珑居。 但,她娘亲还是个痴傻的。 冷不防她父皇真翻了娘亲的牌子,李丝絮小脑瓜里想的都是他怎么下得去手? 小太监不知道她脑补了这么多,在一旁道:“小公主也别高兴坏了!” “是啊,呵呵,父皇要来玲珑居,我就是太高兴了!” 李丝絮吩咐:“青荷,快给这位公公拿赏钱。” 啊! 皇上翻了娘娘的牌子? 她家娘娘终于要复宠了? 青荷高兴坏了,爽快的取了一份丰厚的赏钱给小太监。 “杨公公还让小的转告小公主,让鱼娘娘等着就好,皇上批了折子会赶来玲珑居,陪小公主和鱼娘娘一起用膳。” “差不多时候,御膳房会将膳食送来玲珑居。” 小太监惦了惦到手的银子,心满意足走了。 玲珑居上下个个喜气洋洋,李丝絮却有一种自己养大的孩子要被糟蹋的感觉,一时心里五味杂陈,连小卓子从太医院回来也没发现。 “小主子,你在发什么呆?” 小卓子见她坐在书台前握着毛笔一动不动,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蜂蜡奴才取回来了,王大人给挑了成色最好的。” 将碾药的工具搁在桌上,他将手上的筐子递给李丝絮:“这是王大人进宫当值时,路过宫外集市给小主子捎进宫的甜瓜,王大人说今儿新摘的,他尝过很新鲜。” “里头还有一盒子食锦记的蜜饯,京城蜜饯铺子就数食锦记的味儿最好,王大人昨儿跟孙医正一同下值归家,听说小主子前几日病了,怕小主子以后吃药时觉得味儿苦,就特意跑去食锦记买了一盒蜜饯让小主子备着。” 小卓子还没完:“王大人要随奴才一起来玲珑居,但宁王府的吉安县主染病了,王大人要出宫去宁王府问诊,说等明日进宫当值再来看小主子。” 她师父孙老头儿等她病好全了,才将她染过病的事儿告诉王梓青,李丝絮一点儿也不意外。 师兄王梓青性子单纯,老头儿怕他搅进来坏事了! 只是宁王府传召太医院的人去给吉安县主诊病一事,让李丝絮颇感意外。 昨晚她给穆姐姐伴奏完,从水榭台下来时,因为人太矮,水榭阁的台阶又太高了,差点失足滚落在地,关键时候是父皇一把接住了她。 恰巧吉安县主因为不能给穆姐姐伴奏的事儿到父皇跟前请罪,父皇说她既然身子不舒服,那就别在宫里呆着了,回她的宁王府去。 父皇一脸慈爱牵着她时,连看也没看吉安县主一眼,当时吉安县主脸色煞白。 第58页 听月儿说,三皇兄给她支招,让她去柳婕妤那儿给吉安县主上眼药。 然后柳婕妤就话里有话,提醒桂公公找太医给吉安县主看看。 桂公公是亲自带着值守的杜太医去给吉安县主号脉的,她那点小伎俩哪躲得过桂公公的火眼金睛? 但以桂公公谨慎的性子应该不会在父皇面前将这事儿说透,父皇只是隐隐觉得此事不对劲,才会对突然不能给穆姐姐伴奏的吉安县主不喜。 然后今天宁王府就进宫传召太医去给吉安县主诊病了! 以她师兄王梓青的耿直,是不会帮着宁王府隐瞒吉安县主病情的。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昨晚被她父皇赶出宫后,吉安县主真的病了。 只有她真的病了,才能让父皇以为她昨晚是万得不已才不能给穆姐姐伴奏。 敢算计最得父皇宠爱的穆姐姐? 能狠心将自己给弄病了? 吉安县主真是一朵不同寻常的柔弱小白花啊! 剧本里有提起宁王退位让贤,才有她父皇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父皇兄弟姐妹和睦,跟他的兄长宁王更是亲厚。 并且宁王极爱音律,他父皇也是,彼此之间除了是血缘上的亲情,还有精神上的投契。 怎么说呢? 就是好得简直能穿一条裤子那种关系! 昨晚她看不过穆姐姐被欺负,得罪了吉安县主那朵小白花,好像招惹上了大麻烦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她倒是不怎么怕宁王府和吉安县主,怕就怕她娘亲鱼美人被算计。 在九玄宫她能护住鱼美人,出了九玄宫她娘亲懵懂不知世事,还真能是她的软肋。 不能让她娘亲傻下去了。 要趁着她娘亲承宠,找到她犯病的诱因。 这样一想,李丝絮觉得今晚父皇翻了玲珑居的牌子,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玄宗来玲珑居时天色还早,李丝絮指挥小卓子拿了药碾子在磨珍珠粉。 鱼美人迎了玄宗进屋。 看到桌上一堆的瓶瓶罐罐,玄宗很好奇:“小十这是在做什么?” “在给月姐姐做珍珠霜。” 李丝絮扬了扬手里的一串珍珠项链:“父皇,这是月姐姐昨儿弹琴得了皇后娘娘赏赐,送丝丝的,丝丝答应给月姐姐做一盒珍珠霜。” “哦,朕的小十还会做珍珠霜?” 玄宗兄弟姐妹之间十分和睦,就喜欢看着膝下儿女们友爱的样子。 李丝絮跟月儿这么好,玄宗很喜欢。 他慈爱的伸手揉了揉她头顶扎的小揪揪:“那小十怎么没用你月姐姐送你的珍珠项链研磨?” “因为是月姐姐弹琴得的彩头,丝丝舍不得。” 李丝絮有些不好意思:“皇后娘娘是好人,也送了丝丝南珠,这些珠子没串过,正好拿来研磨成粉给月姐姐做珍珠霜。” “丝丝做珍珠霜,是用师兄帮忙搜罗的方子。” 李丝絮取了桌上搁的纸,递给玄宗:“父皇你看,丝丝都记下了。” 纸上的字迹虽稚嫩,却端端正正,瞧着有板有眼,已经初具雏形风骨了。 玄宗从孙医正那儿知道她识几个字,没想到小小年纪,已经将字练得这么好,每次触上她这一双清澈透亮的眸眼,玄宗就觉得她的小十该是个通透的孩子。 瞧见这一手字,又刷新了玄宗对眼前小家伙的认知:“父皇竟不知道,小十笛子吹得好,一手字也这么好。” 【作者有话说】 提醒一下下,45-48因为感觉啰嗦了点,切了重新写过的,为了阅读顺畅,可以翻到前面看一看,祝大家阅读愉快啊,么么哒! 第50章 皇上,我要变美 为了在玄宗面前扮一个乖巧的女儿,李丝絮已经尽量将字迹写得稚嫩了,得了如此夸赞,她本想谦虚几句。 但鱼美人不允许她谦虚。 一直扯着玄宗衣袖不撒手的鱼美人,一脸骄傲道:“丝丝最厉害了!” 玄宗看着纸上写的方子,指了指桌上的东西:“这是蜂蜡?” “是,师兄说蜂蜡能与油互容,加上研磨的珍珠粉,乳化后能凝结成霜,丝丝也是第一次试着做面霜,不知道能不能成。” 李丝絮按纸上写的方子,将两小碟杏仁油,两小碟桂花油,一碟子蜂蜡倒在小陶罐里,然后在小陶罐下面点了蜡烛加热。 等油都融化混匀了,让青荷帮忙倒进一个大碗里冷却。 “按师兄教的法子,这些融在一起的油一个时辰后会乳化。” 虽然孙医正说他的小十有学医的天分,玄宗还是将李丝絮做珍珠霜当成是小孩子在玩闹。 见她如此专注的模样,一板一眼照着方子上教的法子在做,也有些好奇最后这些混在一起的油到底会不会乳化,最后凝固成霜。 天色将黑,御膳房的宫女太监备好膳后,拎着食篮子鱼贯而入,杨公公指挥着他们将膳食摆上桌。 玄宗见李丝絮还在盯她那个大碗,吩咐小卓子:“你先帮小公主守着,朕进完膳后陪小十过来看。” 这可是在奉了皇命在守珍珠霜。 小卓子激动道:“奴才一定寸步不离看着。” 鱼美人昨晚在赏荷宴上吃撑了,一整天都没怎么吃得下东西,吃了李丝絮给配的消食茶才有了饿的感觉。 第59页 进膳房看到一桌子丰盛的吃食,肚子里的馋虫又被勾上来了。 等不及太监布菜,她偷偷捻了一块鹿肉脯塞嘴里。 对上李丝絮看她的眼神,她委屈巴巴跟玄宗撒娇:“阿瞒,丝丝瞪我。” 李丝絮:“……” 能怎么办? 李丝絮只能无奈的耸耸肩。 玄宗被她们母女如此相处给逗笑了,竟接了杨公公递来的筷子,替鱼美人夹了好几筷子鹿肉脯。 然后他眼神温和看向李丝絮:“小十爱吃什么?” 玄宗亲自上手给鱼美人夹菜时,杨公公被惊到了。 哪个宫里都是娘娘动手给皇上布菜,鱼美人和小公主竟能得了应允不用布菜,跟着一起坐下来。 已经不合规矩了! 现在皇上还动手给鱼娘娘夹菜,护主心切的杨公公下意识要阻止。 但见到小公主眼睛一眨不眨在盯着皇上,眼睛里还蒙着一层潮潮的水雾,忍着没有动作。 下一刻,小姑娘打着哭腔道:“这是父皇头一次陪儿臣吃饭,还给夹菜。” “丝丝不哭!” 李丝絮说皇上第一次陪她吃饭,从被徐才人吓晕醒来那次,鱼美人是第一次看见她的丝丝要哭了。 她吓得手足无措,将碗里的鹿肉脯统统夹进李丝絮碗里:“丝丝要好吃的,都给丝丝吃。” 李丝絮破啼为笑:“没有哭,这是喜极而泣,有父皇陪着,丝丝就是太高兴了。” “阿瞒来了,我也很高兴。” 鱼美人泛着柔波的杏眼看向玄宗:“有丝丝,有阿瞒,我真高兴啊!” 杨公公感觉自己好像老了! 明知道小公主纯真可爱的外表下是另一副样子,听到她说这是父皇头一次陪丝丝吃饭,又破啼为笑说有父皇陪着太高兴,他差点忍不住热泪盈眶了。 他一个阉人,什么风浪没见过,竟因为小公主简单的话触动了心底深处那根弦。 见玄宗默然不语,杨公公大着胆子道:“鱼娘娘,小公主,皇上也是忙于朝务。” “丝丝知道,三皇兄说父皇是个好皇帝,说这天下的百姓都是父皇的子民,也是父皇的儿女……” 李丝絮一副说漏了嘴的样子,赶快扒一口饭堵住自己的嘴,不好意思的冲玄宗笑:“儿臣不会扰了父皇,会好好照顾娘亲哒。” “你三皇兄真是这么说的?” 玄宗本就因为鱼美人痴傻,这么多年没来玲珑居看过她们母女心怀愧疚。 她的小十只因为他陪着用一次膳,就又哭又笑说有他陪着真高兴,感受到她们母女的依恋,玄宗一时心酸得不行。 他眼神温和看一眼鱼美人,伸手揉揉李丝絮的小揪揪:“父皇以后得闲了常来玲珑居陪你们。” “真的吗?” 李丝絮立刻笑得眉眼弯弯,扒饭的速度都快了。 玄宗满眼慈爱,挑了清甜些的口味,给她夹了几筷子菜。 小公主今儿已经让皇上破了几次规矩。 杨公公识趣的在一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上次杨贵嫔送的赏赐里,有采了清醉阁蔷薇自制的花露。 一个时辰后碗里的混合物冷却,李丝絮倒入珍珠粉,不停的搅拌,搅拌时还让青荷慢慢倒入花露。 碗里的混合物最后达到了她想要的浓稠状态,李丝絮这才收手,用小勺子挖了一些抹在青荷手背上。 “小主子,这就成了吗?” 青荷将手背沾的霜抹均,然后凑近鼻尖闻了闻:“好香啊,这瞧着比从宫外醉颜阁捎进来的要好。” “那是自然,我师父说珍珠粉有解毒生肌的攻效,最是能保颜防衰,这里边还添了滋润的杏仁油,和提香的桂花油,又用了贵嫔娘娘自制的花露,醉颜阁可添不了这么多好东西。” 李丝絮用勺子舀了面霜装进陶罐里:“我做的这霜早晚涂抹能让肤色白皙如玉,月姐姐一定会喜欢的。” “我也喜欢啊,丝丝我也喜欢。” 鱼美人闻到空气中淡淡的桂花香,陶醉的半眯着眼睛一会儿。 然后像只慵懒的小猫一样,缠上了李丝絮,扯着她的衣袖晃:“丝丝!” 对上她那一双泛着柔波的杏眼,李丝絮全然没有招架之力,将头一罐装好的珍珠霜给了她。 鱼美人得了珍珠霜,高兴得像个孩子,拿到玄宗面前炫耀。 “阿瞒,你看这是丝丝送我的珍珠霜。” 鱼美人凑到他身边撒娇:“我要变美,你帮我搽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这是今天的更新,因为改文去了,上传稍微晚一些,抱歉 第51章 羊入虎口 清醉阁的杨贵嫔爱捣鼓些胭脂花露,玄宗对小女儿家的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致,但因为好奇他的小十到底能不能做成面霜,坐在一旁饶有兴致看着。 鱼美人就这么拿着一盒珍珠霜弯身凑过来。 自从李丝絮收拾了徐才人和吴嫔后,刘贤妃接手九玄宫非但没有克扣过吃食,膳房还变着花样往玲珑居送吃的。 鱼美人这段日子吃得好睡得香,脸颊上已经有些婴儿肥了。 他这般凑近玄宗,玄宗先是闻到一阵清幽的香味儿袭来,然后对上了一双泛着柔波的杏眼,她眼里漾着的柔波本就容易让人沉进去,纤长的睫毛还在轻轻眨动,显得她这双含情的眸子很无辜。 第60页 小而巧的鼻翼挺俏,是很好看的弧度。 婴儿肥的脸颊上纤尘不染,皮肤白皙如玉。 这样一张脸,不用搽什么珍珠霜就已经很美了! 得不到回应,鱼美人感觉很委屈,又再凑近一点。 感受到她樱色水润的唇在轻颤,马上快贴到他脸上,玄宗竟像毛头小伙一样呼吸有些凝滞了。 他嗓子有些干:“等回屋后朕再帮鱼儿搽。” “好啊好啊,去我屋里搽。” 鱼美人一点儿也不知道危险在临近,欢天喜地挽着玄宗:“我给阿瞒吹曲儿听……” 李丝絮:“……” 就觉得自己是个超大瓦的电灯泡,照亮了整个玲珑居。 鱼美人拉着玄宗去她屋里后,李丝絮耳边很快传来了悠扬悦耳的笛声。 等李丝絮将珍珠霜全分装进小陶罐,用蜡封口,笛声一下变得短促,然后突然沉寂了。 李丝絮忍不住颤一下:“羊入虎口!” “小主子在说什么?” 在一旁帮着李丝絮收拾瓶瓶罐罐的小卓子一头雾水。 “没什么!” 心情复杂的李丝絮没心情拣瓶瓶罐罐了,将桌上杂乱的一堆全丢给卓子:“你收拾好,我去小溪边凉快凉快。” 操碎了心的李丝絮,溜出屋后,悄悄儿潜近离鱼美人屋里最近的溪流旁,隐在竹丛后往窗口张望。 看见蜡火映照的窗上,两个影子马上要叠在一起,她脑补了一堆恶狼扑羊的画面。 “小公主在干什么?” 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偷窥的李丝絮吓得一个激灵。 转过头发现是杨公公,她尴尬的挤出一丝笑:“玲珑居就数这处溪流竹丛旁最凉快了,公公也来乘凉啊?” 杨公公没有戳破她蹩脚的借口:“屋顶凉快,小公主可要上屋顶看看?” “上屋顶看,这不太好吧!” 李丝絮还在犹豫,杨公公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拎住了她的后衣领子,然后提气纵跃,一阵失重感袭来,她双脚离地就被拎上了屋顶。 被丢在老远的屋脊上坐着,李丝絮晕晕乎乎:“公公下次打个招呼再动手。” “小公主太弱了!” 杨公公一脸嫌弃,问李丝絮:“咱家想问问小公主如何惹上的淑妃?” “丝丝哪敢招惹淑妃娘娘?” 李丝絮将昨晚赏荷宴鱼美人看到淑妃的画舫说好美,然后淑妃赏赐了点心的事儿全说了。 “丝丝仔细想了想,先是淑妃娘娘挑衅在先。” “柳婕妤和穆姐姐是淑妃娘娘宫里的,我一个九玄宫的小公主给穆姐姐伴奏,淑妃娘娘一定以为是贤妃教唆的,感觉这是在打她的脸。” “淑妃娘娘送赏赐来玲珑居,是在回击贤妃娘娘。” 李丝絮问杨公公:“公公,淑妃娘娘和贤妃娘娘到底有什么过节?” 她们母女俩个背后无依无靠,杨公公实在不忍看小丫头活在风口浪尖中,就干脆跟李丝絮道破其中厉害。 “皇上册封了二皇子为太子,贤妃怀疑当初大皇子狩猎伤脸,是淑妃背后所为。” 杨公公感叹道:“贤妃与淑妃之间积怨甚深,淑妃送赏赐来玲珑居挑衅,贤妃知道你们母女无辜,怕是还要因此迁怒。” 皇上也是知道淑妃和贤妃之间的过节,才会翻鱼美人的牌子,提醒那两个别再将玲珑居牵扯进来。 “原来是这样,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李丝絮无奈的叹气:“哎,都怨我脑子一热给穆姐姐伴奏惹事了,但我也不能看着穆姐姐被欺负,就眼睁睁看着吧!” 小丫头以一己之力搅乱了整个九玄宫,杨公公就没觉得她有感觉自己在惹事。 他提点得也差不多了,嫌弃道:“咱家这儿有个调气息的法子,盘膝坐下,气沉丹田,用腹部吐纳呼吸……” 见识了昨晚那个千年大直男徒手甩酒杯,李丝絮也想像杨公公一样能嗖的一下飞上屋顶。 杨公公嘴上嫌弃得不行,李丝絮知道他这是打算教自己防身的法子,先从吐纳呼吸入手,忙依言盘腿坐下,慢慢引气入丹田,试着用腹部吐纳呼吸。 听着杨公公古井无波的声音,李丝絮凝神静气,渐入佳境,却被划破夜空的哭闹声惊扰了。 入夜静寂,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听着很是瘆人,毕竟她父皇有可能是娘亲鱼美人犯病的诱因。 李丝絮以为是鱼美人犯病了:“公公,哭声是从玲珑居的方位传来的。” 杨公公因为有话要问她,挑了九玄宫最偏僻的一处屋脊。 见她急得不行,忙拎着她往玲珑居的方向掠去。 近了玲珑居才发现,哭声不是鱼美人屋里传出来的,而是玲珑居门口。 李丝絮随杨公公走出玲珑居,就见一个婆子又哭又闹往里闯,被两个侍卫拖着要丢出去。 杨公公沉声问:“怎么回事?” “这个婆子说有急事要见小公主,问她是哪个宫里的,她不肯说。” “卑职恐她掠扰了圣驾,打算拖下去处置了,她力气大得很,竟挣脱了卑职两个的拖扯……” 一个突然出现的婆子,力气大到竟能挣脱御前侍卫的钳制,杨公公冰冷的眼神落在又哭又闹的婆子身上。 杨公公本就长相骇人,被他用这样的眼神锁住,那婆子吓得打了个寒颤。 第61页 瞧见杨公公身边的李丝絮,被侍卫拖着她屈膝扑嗵一声跪下来:“十公主救命,奴婢是雅轩阁高才人身边的人。” 第52章 公主心狠手辣 “求十公主大发慈悲,救救我家小主……” 高才人身边的婆子? 李丝絮很意外:“高才人怎么了?” “不是我家娘娘,是我家小主子。” 婆子哭得伤心,语无伦次道:“我家小主子心疾发作了,娘娘知道小公主在随孙医正学医,让奴婢过来请小公主去一趟雅轩阁。” “小主子情况凶险,能不能活命就全靠小公主了!” 今日父皇翻了玲珑居的牌子,此事传得九玄宫人尽皆知。 要不是小皇弟沄儿真的病重,高才人身边的婆子应该不会冒着惊扰圣驾的危险,跑来玲珑居哭闹? 事关小皇弟的性命,李丝絮正在犹豫要不要跑这一趟。 杨公公冷声开口:“小公主不过跟孙医正学了几天医术,如何救人?十三皇子病重,为何不请太医?” “这,这个时辰九玄宫落锁了,要请太医得惊扰了贤妃娘娘。” 婆子呜咽着解释:“一来一回跑太医院找当值的太医,奴婢和娘娘怕等不及了!” 李丝絮对高才人的印象还不错,昨晚在画舫上,娘亲夸淑妃好美差点得罪了刘贤妃,还是高才人在一旁提醒她。 她本来已经动了心思跑一趟雅轩阁,见杨公公突然出声阻止,她看向杨公公。 杨公公却面无表情道:“十三皇子情况凶险更应该找太医,咱家这就安排侍卫跑一趟太医院。” “跑一趟太医院真的来不及了,公公是不知道我家小主子每次犯心疾情况有多凶险?” 侍卫见她在给杨公公回话,钳制他的时候松了些力气。 她突然就猛的挣脱开护卫,朝李丝絮扑过来:“十公主,我家小主子是你的皇弟啊!” “公主当真心狠手辣,不肯救他吗?” “上次你还救过月公主……” 李丝絮脸色渐渐冷下来! 这下知道为什么杨公公要阻止她出手了? 这个婆子跑来玲珑居门口哭闹,要是她不去雅轩阁,她救月儿在先,她的小皇弟有个意外,她会在父皇心里落得一个心狠手辣的名声。 但那么急切想逼着她去雅轩阁? 去吧,应该雅轩阁有什么惊喜在等着她。 李丝絮只踌躇一下,立刻做出决断:“这位嬷嬷说小皇弟犯心疾时十分凶险,丝丝恰好跟师父学过些急救的粗浅医术,劳烦公公派人去请太医,丝丝先随这个嬷嬷走一趟。” “等不及去请太医,就打算将沄儿的性命托付在小十一个孩子身上吗?高才人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玲珑居门口的动静,早惊动了不曾入睡的玄宗。 听到小十说担忧沄儿犯病凶险,要去雅轩阁帮忙,玄宗大步跨出玲珑居。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为何这么晚还不曾歇下?” 他满眼慈爱揉了揉李丝絮的小揪揪:“父皇这就去雅轩阁看你十三皇弟,快回去歇着吧!” “挑个脚程最快的去太医院!” 玄宗吩咐完杨公公,一脸忧色要离开玲珑居。 她父皇虽然四处留情,膝下子女众多,身上的爱分到每个人身上只有那么一丁点,但也还算是慈爱的父皇。 再说她也想知道雅轩阁在玩什么花样,高才人是人是鬼。 见玄宗吩咐完杨公公要离开,李丝絮突然拽住他的衣袖:“父皇,丝丝担心十三皇弟,儿臣虽只跟着师父只学了点粗浅的医术,也想为父皇分忧。” 小不点一样的团子不及他腰高,却一脸认真说要替他分扰。 见玄宗不置可否的样子,李丝絮很严肃的仰头:“父皇别忘了,儿臣救过月姐姐,儿臣有用的。” 见她很坚持,玄宗心头一暖,将她捞在怀里抱着,往雅轩阁急掠而去。 雅轩阁这边,十三皇子的脸色很不好。 高才人看着沄儿脸色寡白,身上被汗浸透了,手抖得厉害。 “沄儿,你难不难受?” 高才人声音发颤:“母妃已经派郑嬷嬷去找贤妃娘娘,帮你请太医了,你再忍忍。” “这会儿也不知道九玄宫落锁了没?若是落锁了,郑嬷嬷会去玲珑居找你皇姐来,你皇姐救过清醉阁的月公主,她应该有法子救你的。” “你再忍一下……” 她的沄儿心疾好久没发作了,今日却大半夜的突然发病。 这会儿九玄宫宫门已经落锁了! 高才人虽极力隐忍着不落泪,但抖得厉害的身体出卖了她。 “母妃别难受!” 十三皇子感受到她的情绪,在她怀里虚弱的笑了笑:“沄儿不会死的。” 看着怀里小人儿苍白的唇颤了颤,还反过来安慰她,高才人再也崩不住了。 “雪柳,取药来。” 郑嬷嬷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回来? 雪柳在一旁伺候也急了:“娘娘已经给小皇子喂过药了,那药太医说一次只能吃一丸。” 她的沄儿这次心疾犯病来势汹汹,喂了药也不见好转。 高才人知道再喂一次会很凶险,但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害怕失去,沄儿是她在这后宫中能支撑下去的唯一动力。 第62页 眼前哪怕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她也要紧紧抓住。 看怀里的小人儿脸色越来越不好,高才人语气不容置疑:“听我的,取药来!” “娘娘……” 雪柳劝不住,刚出去取药,就听到屋内传来一道凄厉的惨叫声。 “沄儿,醒醒,别吓母妃,你快醒醒!” 李丝絮被玄宗搂着进了雅轩阁,听到的就是这道凄厉的惨叫声。 等她跟着玄宗进屋,抖得厉害的高才人万念俱毁看向玄宗:“皇上,你来晚了!” 玄宗被高才人空洞的眼神吓到了:“你说什么?” 李丝絮:“……” 她的直觉没有错,雅轩阁真是有大惊喜在等着她。 但她听到高才人凄厉的惨叫声时,已经和玄宗入了雅轩阁,从屋外进门不过数息,如果她的小皇弟真是患心疾突然心跳骤停没了脉搏,应该还有一线生机。 身为医者的本能,让李丝絮眼里只有她的小皇弟,不去管高才人是什么表情,李丝絮上前一步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后又将手搭在他颈动脉处。 “小公主……” 第53章 该功成身退了 “闭嘴!” 李丝絮没空去管高才人是什么表情,命令道:“快将他平放在榻上。” 她语声冰冷,几乎是用吼声在命令高才人,将沉浸在悲痛中的高才人吓得一个哆嗦,来不及思考就将十三皇子平放在了榻上。 李丝絮迅速的跳上榻,一手将他的额头向下压,另一只手托着的下巴上抬。 玄宗刚消化完高才人的意思,还不敢接受现实,就被李丝絮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给惊到了。 “小十……” “儿臣知道父皇要说什么,问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总要试试。” 丢下一句话给玄宗,李丝絮捏住她皇弟的鼻子,大口吸气,然后屏住呼吸迅速俯身,用嘴包住他的嘴将气体吹进去。 观察到小皇弟的胸口因为吹气灌入有在扩张,李丝絮忙松开他的鼻子,让气体呼出,然后一直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听孙医正说她用渡气法救过月儿,玄宗没有亲眼所见,虽惊讶,却感触不深。 这会儿看她重复渡气的动作还不够,还跪在榻上双手相叠按压她皇弟的胸口,玄宗看得目瞪口呆。 “皇上,杜太医来了!” 因为是拿兴庆殿牌子去的太医院,常去南薰殿替皇后请平安脉的杜太医恰好在当值,就被护卫扛来了。 见惯了风浪的杨公公,从在玲珑居门口看到那个婆子,就感觉不对劲,害怕李丝絮卷入是非中。 但他想阻止也没用! 小丫头对付吴嫔的手段是狠厉,实则对没有伤害过她和鱼美人的人很宽容,她有一颗医者的仁心,还是要来趟这浑水。 杨公公听到屋里的动作急着呢,还好侍卫总算将太医扛过来了。 杨公公拖着杜太医一进屋,李丝絮一副虚脱的样子趴在榻上:“太医来得正好,皇弟已经有脉搏了,快替他扎针施治。” 太医们各有所长,杜太医一手诊脉术出神入化,一搭上十三皇子的脉搏,就知道他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杜太医很惊讶:“十三皇子病情如此凶险,小公主竟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了,实在匪夷所思。” 玄宗见证了高才人的绝望,这会儿见她盯着眼皮子在颤的沄儿激动得一身发抖,玄宗知道他儿子真的活过来了。 他惊讶的看着李丝絮:“小十施的是什么仙家秘术?” 李丝絮:“……” 剧本里说玄宗年青时英明神武,年岁愈大越来越沉迷于道家秘术,向往神仙之法。 李丝絮看她父皇勤于政务,行事有章法,还有孙老头儿和师兄也将他夸成盛世明君。 她本是不信他很迷信的。 但他问出这种话来,李丝絮就知道剧本里写的没错儿。 “这救人的法子虽出自道书,哪是什么仙家秘术?父皇忘了儿臣用这个法子救过月姐姐的。” 李丝絮解释:“这就是儿臣献给太医院那本道家谈杂上所记载的救人要法,对突然溺死,自缢而死,还有心疾骤停没了脉搏和气息的人,此法能搏得一线生机,但至于能不能将人救回来,就要看阎王爷放不放人了。” “师父跟儿臣说过,他曾祖医圣游历行医时,曾救过一个已经下葬的妇人,那妇人起死回生后,还将肚子里的孩子给生下来了。” 杜太医也听过这个,在一旁点头,李丝絮看向他道:“其实是那个妇人假死,还有一息尚存,恰好遇到医圣,这才逃过一劫的。” “的确如此!” 杜太医先前不太理解孙医正为何收小公主为徒? 他们做太医的,要想活命,首先就要避免卷入宫中是非。 孙医正此举,是赶着将自己跟小公主绑在一块儿。 现在听到小公主能说出这一席有理有据的话,顿时刮目相看,也起了爱才之心。 可惜,孙医正那老头儿已经提前一步下手了。 “小公主这些天怎么没去太医院跟着孙医正当值了?” 杜太医捏着银针迅疾如电在十三皇子身上游走,和蔼可亲道:“等小公主来太医院当值,老臣跟公主讨论一下诊脉之道。” 早听师父说杜太医诊脉一绝,可惜这老头儿死守着师门秘术,一点儿也不愿意往外透露。 第63页 闭门造车不过如此! 杜太医竟说要跟她一起讨论诊脉之道? 他这话的意思是要教她诊脉吗? 虽然她深藏不露,但是医术一事要融百家之长,永远学无尽头。 李丝絮觉得今晚在他父皇面前露一手,冒着差点暴马甲的危险,最大的收获就是杜太医了。 她讨好的冲杜太医甜笑:“那丝丝明日就去太医院,向您老讨教诊脉之术。” 小公主真谦虚啊! 替十三皇子行完针,再次羡慕孙老头儿的杜太医乐呵道:“倒也不必那么急,老臣这些天入夜才当值。” “那等您老当值时得闲了,丝丝去太医院给您老送壶好酒?” 李丝絮跟杜太医旁若无人聊着,越聊越投机,还公然要拎酒去太医院送当值的杜太医。 当值时给人灌酒算怎么回事? 被他的小公主冷落,玄宗不悦的咳了一声。 “看呀,小皇弟已经醒了。” 十三皇子醒来后,好奇的看着屋里的人,特别是看着站在他榻前的姐姐。 老听母妃提起玲珑居的皇姐,他很好奇眼前这个是不是? 母妃说皇姐会来救他的。 皇姐果然来了! 十三皇子想张口说话,发现一时还发不出声来,就冲李丝絮笑了笑。 李丝絮被他的笑萌得不行:“高娘娘,小皇弟真可爱!” 高才人经历了巨大的悲痛,又经历了失而复得的喜悦,人已经傻掉了,看到她的沄儿在笑,才意识到他真活过来了。 她的沄儿没死,活过来了! 激动的高才人嘴唇颤了颤,扶住玄宗就要给李丝絮下跪,可惜大悲大恸耗尽了她体内的元气,身子一软栽倒在玄宗身上。 李丝絮觉得她今晚该功成身退了! 不替人诊病的时候,扎着小揪揪的李丝絮还是很萌的。 她打了个呵欠:“父皇,儿臣好困!” 第54章 就差临门一脚 “杨公公,送朕的小十回玲珑居歇着。”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也不顾是不是将自己置于险境,还要去救人? 杨公公抱着李丝絮回玲珑居的路上,只觉得这个小丫头怎么那么招人疼呢? “公主……” “丝丝知道公公要说什么,高娘娘是人是鬼,丝丝很快能查清楚,但要是小皇弟死了,父皇会难过的。” “还有,只怕今晚布局的人,也会在背后煽风点火,让我娘亲彻底失宠。” 李丝絮倚在他怀里,弱弱的问:“公公,父皇会以为我是小妖怪吗?” “不会,小公主一直在救人,公主用的还是道书杂谈中记载有的术法,今晚不是小公主出手相救,十三皇子已经凶多吉少。” 在李丝絮看不到的地方,杨公公眼神里有了些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 “皇上只会当公主是小仙女!” 李丝絮困得眼皮子打架:“公公抱着丝丝,丝丝很安心,好困啊!” 杨公公低头一看,怀里的小丫头竟真的睡着了。 今晚实在是累着她了! 他一个被人轻视的阉人,别人眼中的杀人恶魔,小丫头却说在他怀里很安心? 还真的安心! 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杨公公只感觉心里有一种复杂的情愫在涌动。 既然有人看得起他这个阉人,以后除了对皇上忠心耿耿,也护小丫头几分周全吧! 玄宗离开玲珑居时,让青荷好好守着鱼美人,所以青荷不知道李丝絮跟着皇上去了雅轩阁。 等守夜的太监告诉她这事儿,青荷把伺候李丝絮的小卓子拎起来骂得狗血淋头。 “就知道当值时偷懒在屋檐下打盹,高才人一看就不是个善荐,小主子要有个好歹,信不信我打死你。” “青荷姐姐,轻点,轻点。” 小卓子被青荷拎住耳朵,连连求饶:“小主子偷看娘娘承宠,奴才看到杨公公拎着小主子嗖的一下飞上了屋顶,小的想着杨公公也不会拿咱家小主子怎么样,闲着也是闲着,就打个了盹。” “闲着也就是打个盹,你还有脸说杨公公不会拿小主子怎么样,杨公公那么凶……” 小卓子冷不防看到抱着他家小主子站在青荷身后的那个,吓了一大跳,然后就拼命给青荷使眼色,偏青荷什么都不知道,只当小卓子又顽皮扮鬼吓她。 结果等感觉不对劲一回头,看到面无表情抱着她家小主子的杨公公,吓得跳开几步远。 青荷哆哆嗦嗦:“我家小主子?” “累了点,没少胳膊少腿。” 杨公公懒得搭理两个蠢奴才,径直入了李丝絮那屋,将人搁榻上替她盖好被子,然后一个纵跃消失在了夜色中。 青荷进屋检查了一遍,除了她家小主子睡得沉,好像哪儿都没有不对。 小卓子跟在她身边暗暗乍舌:“真没少胳膊少腿,大魔王也没拿小主子怎么样。” 李丝絮这一觉睡得很沉,是被一阵嘤嘤低泣声吵醒的,她用手挡着透进屋的阳光,看清楚趴在榻前哭的鱼美人,吓了一大跳。 她从榻上一弹而起:“娘亲,你这是怎么了?” “丝丝,阿瞒咬我,他坏!” 鱼美人哭得凄凄惨惨,委委屈屈。 李丝絮整个人有点懵,意识到她说什么,一下面红耳赤了。 第64页 再让她娘亲说下去,就是大型的社死现场。 还好青荷端着洗漱水进屋里了:“娘娘,奴婢不是说了,让你别来吵醒小主子吗?小主子昨晚累得很,很晚才回来。” “我也累!” 鱼美人哭得很凄惨:“丝丝,我身上好像被车轮子碾过,好累!” “咳,咳咳……” 大可不必说得这么仔细。 李丝絮快听不下去了,问青荷:“我娘亲跟小孩子一样,我父皇当真那么禽,咳…什么不如吗?” 不提她家娘娘承宠的事儿还好,一提青荷有一肚子怨气,急得想捂住鱼美人的嘴。 “娘娘你快别胡说了,皇上也没将你怎么样,你这话要传到外头去,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咱们承过宠四处显摆,回头该将你跟小主子给撕了。” 昨天是青荷守在鱼美人屋外,将屋内的动静听得真真的,她跟李丝絮说起鱼美人将玄宗拉进屋都发生过什么。 “娘娘跟皇上一进屋,就让皇上给她搽珍珠霜,皇上搽了她的脸,娘娘说脖子也要搽,然后屋里就一会儿没声音了。” “突然娘娘就说搽够了,要给皇上吹曲儿听!” “也不知怎么吹的吧,然后笛声就停了,娘娘有些生气问皇上在干什么。” 青荷模仿得惟妙惟肖:“阿瞒,你在干什么?” “接着说,娘娘什么都不懂,跟个小孩子一样,让皇上很没脸,皇上拿娘娘也没法子啊,就吩咐屋外值守的太监,让拎水进屋去,还让给另备一个软榻,咱们家娘娘就哭着问皇上,是不是生气了。” “皇上说没有。” “娘娘就问,那你怎么不跟我一起睡了,丝丝说夫妻是要一起睡的。” “再然后,屋里就没有声儿了,最后娘娘睡着前,奴婢听到皇上叹气说,鱼儿,你别老往朕怀里钻。” 李丝絮:“……” 捂脸! 她说了那么多话,她家娘亲怎么就偏偏记得那句,夫妻是要睡在一起的? 青荷也真是个听墙角的小能手。 她被拎上屋顶没听到的,青荷都替她听全了。 她娘亲分明没承宠,为什么会说浑身被车轮子碾过? 还哭哭啼啼的? 这很不对劲啊! 李丝絮手搭上她的脉搏一会儿,然后就惊到了:“脉搏不稳,我娘亲这是又犯病了。” “那怎么办?小主子说娘娘要承宠,才能逼出体内的蛊虫。” “上回刘贤妃让高才人来玲珑居,她试探娘娘时一肚子弯弯绕绕,城府深得很,那会儿还在娘娘面前哭着装柔弱,回头就咬了咱们玲珑居一口。” 青荷气急败坏道:“要不是高才人使夭蛾子争宠,派人来玲珑居哭哭啼啼将皇上勾走,娘娘再往皇上怀里钻几回,奴婢就不信他受得住,就差临门一脚了,都怨高才人,奴婢一早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 【作者有话说】 各位看书的小伙伴,端午安康啊,么么哒! 第55章 开始作妖了 “昨晚高才人身边的嬷嬷那么一闹,也不是全是坏事儿。” 青荷理解错了! 她并不是说一定要承宠,才能逼出蛊虫。 她的意思是,承宠了让玄宗离鱼美人更近,方便她找出鱼美人犯病的诱因,逼出她体内的蛊虫。 李丝絮知道父皇是她娘亲犯病的诱因,但具体诱因在什么地方,她一直有点摸不到头脑。 青荷絮絮叨叨的时候,李丝絮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可能我要找到逼出我娘亲体内蛊虫的法子了。” 李丝絮问青荷:“你上次说,我娘亲失宠,是因为父皇有一次来玲珑居,我娘亲当着他的面撤掉了身上的衣衫?” “是,奴婢觉得娘娘那会儿也是疯了,皇上没来的时候,娘娘还是很乖的。” 李丝絮又问:“上次我娘亲发病,是因为撞到父皇的辇轿去吴嫔那儿?我娘亲当时一定离我父皇的轿子很近吧?” “小主子怎么知道?” 青荷觉得李丝絮很神:“当时娘娘从小路上撞出去,差点撞到轿子上,也幸好抬轿的人走得快。” “那从武公公死了后,父皇来过两次玲珑居,离我娘亲很近,娘亲还是没有犯病,只有这次娘亲老往父皇怀里钻,娘亲这才犯病了。” 李丝絮继续推理下去:“那就证明,有可能是我父皇身上的气味,会诱发娘亲犯病,然而控制母蛊的武公公死了,我娘亲体内的蛊虫半死不活的,就算我父皇靠近,也很难让我娘亲因此犯病,但这次因为我娘亲实在离父皇太近,闻多了他身上的气味,蛊虫就又开始作妖了。” “我父皇能有什么气味?兴庆殿常年燃着龙涎香。” 李丝絮最后推断出来后,恍然大悟:“今晚父皇抱我去雅轩阁时,我也闻到了他身上龙涎香的味儿,不怎么浓烈,但那香味很有渗透力,我猜诱发我娘亲犯病的应该就是龙涎香,龙涎香能刺激我娘亲体内的蛊虫。” “有什么能让我娘亲彻底失宠呢?那就是只要她在我父皇面前,就做出疯癫之举。” 李丝絮惊讶道:“如今若水轩的那个真毒,我怎么一开始没有想到。” 青荷被她这一长串的话给惊呆了! 半天才回过神来:“小主子的意思是,只要燃龙涎香,就能将娘娘体内的蛊虫逼出来。” 第65页 “是,但也不全是。” 李丝絮叹气道:“如今我娘亲体内的蛊虫不怎么活跃,可能要燃烧大量的龙涎香,才能将她体内的蛊虫给逼出来。” 这下,青荷犯难了! “奴婢听宫里当差的姐妹说,龙涎香很名贵,只有皇后娘娘的南薰殿,还有皇上那儿常年燃着龙涎香。” 谁说不是呢? 不过李丝絮记得跟皇后交好的杨贵嫔宫里也燃过。 最近玲珑居得了那么多赏赐,想想法子总归是能弄到足够的龙涎香吧! 找到了替鱼美人逼出蛊虫的法子,李丝絮顿时没了睡意,让青荷伺候她洗漱更衣。 青荷将早膳摆好后,李丝絮才吃了几块点心一碗粥,小卓子进来禀报:“小主子,王大人来了!” 小卓子真是他师兄的迷弟,一声王大人叫得酥酥的,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恰好,李丝絮也有事儿找王梓青,觉得他来得真是时候。 “快将我师兄请进来!” 王梓青被小卓子带进来的时候,与往屋外走的鱼美人擦肩而过。 看鱼美人脸上有泪痕,王梓青关心的问:“鱼娘娘是怎么了?谁欺负鱼娘娘了?” 青荷快被吓死了! 生怕她家娘娘说什么皇上咬她,她被车轮子碾过之类的话。 幸好鱼美人怔怔看了王梓青一眼,然后脱口而出:“大西瓜?” 喊他吗? 王梓青一怔,没留神差点绊着门槛摔一跤。 等进屋了一头雾水问李丝絮:“师妹,鱼娘娘怎么喊我大西瓜?” 李丝絮憋着笑:“不是,我娘亲是惦记着师兄送的西瓜好吃,一看到师兄就想到吃西瓜。” “原来鱼娘娘喜欢吃西瓜啊!” 王梓青恍然大悟道:“那下次我路过集市,还给鱼娘娘捎西瓜吃。” 讨论完给鱼美人带西瓜,接过李丝絮递过来的点心咬一口,王梓青关心道:“师兄给你买的蜜饯和甜瓜好吃吗?听说前几天你染病,我急得不行,恰好吉安县主又病了,宁王府传召,不得不去一趟。” “我早好了,多谢师兄挂念。” 李丝絮问王梓青:“吉安县主是怎么了?” “她宫宴时吃多了刨冰和冰镇荔枝,吃伤了肠胃,我给她开个健腹养胃的方子,吃几剂下去就能好了,倒是不妨事。” 王梓青跟李丝絮道:“师兄今天来玲珑居,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皇上准备将师妹献给太医院那本道家杂谈里的渡气术法,让官方刻石碑推广出去,还要注明出处,这样一来就有很多人受益了,师父说师妹做了一件造福于民的大事。” 大概是昨晚她父皇亲眼见证了渡气法的神奇,震撼之下才打算推行这个救人的法子吧? 李丝絮忙摆手:“这都是道书上所载,我那次也是怕你救不好月姐姐,被牵连受累,才大着胆子试了试那个法子。” 王梓青很惊讶,狗狗眼里冒着亮闪闪的光:“原来师妹救月公主是为了我……” 李丝絮:“……” 这有点聊不下去了! 他师兄本就长得过分好看,这样冒着光像狗狗一样招人疼的眼神,太有伤杀力。 李丝絮在心里默念了三次不能被美色所惑,才抵制住了他的眼神攻击。 她忙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匣子塞给王梓青。 王梓青看到半匣子珍珠,激动的看着李丝絮。 李丝絮忙道:“我娘亲入药要用到龙涎香,但龙涎香名贵,只有我父皇和皇后娘娘宫里在燃这种香,我想让师兄用这匣子珍珠,替我换些龙涎香回来,换成银票买也好,直接拿珠子换也罢。” 师妹就算要送他珍珠入药,也不会送这么一匣子。 王梓青觉得自己想多了! 既然是要给鱼娘娘入药的,他一定要想尽办法给师妹弄到龙涎香。 他满口应下:“好,我今日下值出宫,马上去帮师妹找龙涎香。” 第56章 冷嘲热讽 “对了,师兄,杜太医是长安人吗?” “不是!” 王梓青解释:“杜太医是荥阳郡人,因一手诊脉术闻名天下,被太医署请来京城教授脉术,只是无人学得他那一手绝活儿。” “他在太医署名噪京城,皇上知道他脉术一绝,就召进宫中太医院当值了。” 李丝絮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然后吩咐王梓青:“丝丝听说荥阳名酒土窟春名振天下,师兄替丝丝寻龙涎香时,能不能也随便逛个酒铺,帮我捎两坛土窟春入宫。” “土窟春啊?没听过!” 王梓青如数家珍道:“长安城酒铺卖得最好的酒要数京城的西市腔和河婆清,运来京城的酒里头有剑南烧春和岭南灵溪,波斯来的诃梨勒和西凉的葡萄酒也受达官贵人们追捧,唯独没听过荥阳的土窟春。” 不过京城酒铺无数,或许荥阳来的土窟春在小酒肆内寻得到,王梓青满口应下会多逛逛帮李丝絮找酒,就离开了玲珑居。 李丝絮得了闲,拿起昨天做的珍珠霜,打算去清醉阁找月儿,听到外边传来了青荷冷嘲热讽的声音。 “哟,这不是新得圣宠的高娘娘吗?” “我家娘娘性子单纯,不及高娘娘机敏聪慧,娘娘还是少来玲珑居找我家娘娘,更别一句姐姐长姐姐短的。” 第66页 青荷不客气道:“玲珑居庙小,容不下娘娘这尊大神。” 李丝絮走出屋外,瞧见她娘亲蹲在地上,好奇的打量被高才人牵着的十三皇子,还蹲下来想伸手去捏他的脸。 十三皇子像是被吓到了,往高才人身后躲。 但又忍不住好奇的探出小脑袋来,悄悄儿在偷看她娘亲。 一大一小在对峙,青荷气得在一旁跳脚:“有人惯会拿孩子做文章,我家娘娘怕是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 接二连三被一个宫女抢白,高才人的脸色到底有些挂不住。 她像是极力在隐忍,柔声道:“青荷姑娘,嫔妾今日来玲珑居,是想带着沄儿谢过她皇姐。” “可别,我家娘娘当不起高娘娘一声姐姐,我家小主子也当不起十三皇子这一声皇姐……” 青荷牙尖嘴利,掐着腰还要噼里啪啦说一通的架式。 李丝絮知道青荷这是在气,昨晚父皇本来歇在玲珑居,结果高才人派人来哭闹说十三皇子病重。 这会儿看到高才人牵着十三皇子来玲珑居,她瞧着十三皇子也不像是得了重病的样子。 青荷更感觉昨天晚上是高才人在耍心机,跟她家娘娘争宠。 她气不过,忘了李丝絮提点过她不要擅做主张,性子冲动之下就忍不住呛起了高才人。 但李丝絮昨晚跟着玄宗去过雅轩阁,亲眼所见十三皇子的病情有多凶险,连她也差点没将他从鬼门关给救回来。 李丝絮站在屋檐下轻咳了一声。 “青荷,谁给你的规矩。” “小主子……” 青荷一脸委屈退下。 十三皇子躲在高才人身后虎头虎脑探出小脑袋,一看到李丝絮眼睛里像落下了满天星辰,竟大着胆子从她娘亲身后钻出来,将手伸向鱼美人。 鱼美人蹲在地上咧嘴笑了,想要去牵他的手。 然后十三皇子拿他的小胖手指了指李丝絮。 “你要跟丝丝玩?” 鱼美人生气脸:“哼,我才不牵你去跟丝丝玩。” 矮矮小小的团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闪着大眼睛看着鱼美人,小人儿在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紧张得搓起小手,嘴一扁像是要哭的样子。 “娘亲,你别吓到了十三皇弟。” 李丝絮走过来,将手伸向与她娘亲对峙的小团子。 十三皇子红着脸的将手递向李丝絮,勾着小指头拉住了李丝絮的手,然后害羞的笑了,还笑得脸上现出两个小酒窝。 李丝絮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沄儿好可爱呀!” 李丝絮的态度,让高才人暗暗吁一口气,等跟着进了屋,没什么下人在的时候,高才人突然屈膝朝李丝絮跪下来。 “昨晚沄儿犯病凶险,若非十公主相救,嫔妾怕是再也见不到沄儿。” 高才人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然后俯首拜伏在李丝絮脚下:“十公主大恩,嫔妾永世难忘,小公主若有差谴,妾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沄儿,快给你皇姐跪下。” 高才人眼里蓄着泪拉了一下十三皇子。 十三皇子正害羞用他的星星眼看李丝絮,听了娘亲的话,乖乖朝李丝絮跪下来,脆声脆气开口。 “皇,皇姐!” 她们又哭又跪的,鱼美人很迷茫:“丝丝,她在干什么?” “没什么,丝丝昨晚给小皇弟诊病了,就像给娘亲诊病那样。” 李丝絮这么解释,鱼美人害怕道:“丝丝坏,沄儿多乖,你拿针扎沄儿。” 李丝絮:“……” 揉了揉隐隐作疼的额头,李丝絮哄鱼美人:“皇弟这么乖,娘亲还不快去把藏起来的点心拿给他吃。” “啊!丝丝你怎么知道我藏点心了?” 鱼美人一副心虚的样子,像是怕被李丝絮发现点心藏在哪儿,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总算将人给支走了,李丝絮这才重新看向了跪地的高才人。 高才人一开始跪下的时候,李丝絮并没有阻止她,是因为一直在仔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她眼神真诚,态度诚恳,看着不似做假。 看来她今日来玲珑居,真是为了谢过她昨晚替十三皇弟治病的恩情。 “沄儿是丝丝的皇弟,也恰巧救月姐姐的法子有用,后来父皇将杜太医请来雅轩阁,皇弟这才逃过一劫。” 李丝絮稚声稚气道:“皇弟大病初愈,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身子还虚弱,高娘娘快带他起来吧!” 高才人愣了愣,牵着十三皇子起身了。 鱼美人好像很喜欢小孩子,真将昨晚偷藏的点心拿出来给沄儿吃。 沄儿小口小口的吃着糕点,样子像只小仓鼠,李丝絮怕他噎到,让青荷沏了杯蜜糖水来。 跟李丝絮混得有些熟了,小家伙睁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皇姐喂!” 第57章 安排得明明白白 “沄儿……” 高才人要出声阻止,李丝絮笑了笑:“皇弟是喜欢丝丝,才让我喂他蜜糖水喝。” 李丝絮让青荷取了勺子来,一勺一勺喂他。 十三皇子仰起他那张稚嫩的脸庞看李丝絮:“皇姐喂的,好甜!” 鱼美人很不服气:“沄儿,我给你拿的点心不甜吗?” “娘娘,点心,也甜!” 第67页 “果然是喝了蜜糖水呀,这小嘴可真甜。” 李丝絮被眼前的小睫毛精甜到了,忍不住数次伸手去揉捏他的脸颊。 小人儿也很喜欢李丝絮,任她的手在脸上作恶,还不时傻呵呵的冲她笑。 李丝絮觉得他的小胖手挺好玩,捏着他的手腕跟高才人说话:“高娘娘身边那个嬷嬷真是忠心耿耿,她跟在娘娘身边多久了?” “郑嬷嬷是嫔妾的奶娘,当初是她跟着嫔妾入宫,沄儿早产身子虚弱,这些年多亏有她在嫔妾身边帮衬着。” “原来她是郑嬷嬷。” 李丝絮夸赞她:“她人很机灵,昨夜没去惊扰贤妃娘娘。” “怕来回跑一趟太医院来不及,她先来玲珑居了,恰巧父皇在玲珑居,这才救回十三皇弟一条命……” 高才人的脸色白了白,神色很不对劲。 李丝絮看吃饱了点心和蜜糖水的十三皇子困了,冲高才人道:“丝丝与小皇弟极为投契,娘娘让郑嬷嬷以后常带他来玩吧!” 王梓青下值出宫后,逛遍了南街的酒肆,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酒坊买到了李丝絮要的土窟春。 龙涎香寻起来颇费些功夫! 打听了好几家铺子,才知道龙涎是波斯商人带来长安的香料,因为用茉莉和素馨花炼制后香气四溢,所以货一到长安就被皇商买断配制成香料送入宫中,市面上很难寻到。 虽说龙涎入药有化痰平喘、行气散结的作用,却很少人拿这么贵的东西来入药。 王梓青只好找到了皇商王元宝的府上。 王焘曾替王元宝治过消渴症,他欠着王梓青祖孙的人情,听王梓青说十公主要的,忙一口应下,说过几天有一批货到京城,配制成香料后留一块出来。 龙涎香的事情有眉目了,趁杜太医晚上当值,李丝絮让小卓子将两坛土窟春拎到了太医院。 “小公主拎酒来太医院,这是存心让老臣犯错。” 看清楚搁在桌上的是什么酒,杜太医哑然失笑:“荥阳土窟春?小公主将老臣的底细打听得这么清楚,老臣不趟这浑水也不行了。” “也罢,老臣离乡甚久,许久不曾尝这土窟春的滋味,在宫中当值不能饮酒,等下值归家一醉方休吧!” 杜太医话里有话说完这番话,趁着这会儿没有哪个宫中来传诊,亲自动手烹茶,给李丝絮沏了一杯清茶。 李丝絮给小卓子使个眼色,让他去外边等着。 杜太医也屏退了太医院当值的医官。 “老臣当初学医时,一心想着治病救人,但来了长安后,且不说宫里的水深,就是太医署也有各方势力掺杂其中,一个不慎要晚节不保。” 杜太医感慨:“老臣一心想着独善其身,不掺入这宫中是非,那晚见小公主情愿将自己陷入险境,也要救下十三皇子,老臣才幡然醒悟,已经失了身为医者的本分。” “老臣当时试探了几句,不曾想小公主果然天姿聪颖,听懂了老臣的话……” 小卓子在屋外守着,只隐约听到李丝絮和杜太医在聊着医术啊,还有什么医者仁心啊,什么的。 具体在说什么,他支起了耳朵认真听着,也没听明白。 小主子不是说来太医院找杜太医请教诊脉之术吗? 他好奇心作祟,想趴在门上偷听,一道黑影笼罩了过来,在他颈后一劈,小卓子一下失去了知觉。 屋内,李丝絮跟杜太医总算聊得差不多了,拣了一道药方子打算离开。 杜太医喊住她:“小公主可知道,为何老臣在太医署教授诊脉之术,却无人学得老臣诊脉术的精髓。” “都在传老臣闭门造车,不愿传授绝活,却不知老臣看中的弟子,才摸到门道要被吓退。” 杜太医说完,将手举给李丝絮看。 李丝絮惊叹:“杜太医的手,比宫中娘娘的还好看。” “想要学老臣一手诊脉术,要抓一剂药方子煮开,每日泡上半个时辰,手上脱几层皮,比女人的手还要白净细嫩时,才能学老臣的诊脉之法。” “这道方子其中几味药材有毒,凡是曾想跟老臣学诊脉的,看到有毒的药材会被吓到,以为老臣不愿传授诊脉术,存了害人的心思。” 杜太医神秘莫测笑了笑:“老臣有意将这手绝活传授公主,不知公主可要试试?” 有毒的药材? 李丝絮最不怕的就是毒药。 她眼睛放光道:“好啊,那就按您老的方子拣几副药材,丝丝拿回去泡手。” 等李丝絮从屋内出来,小卓子不知道哪儿去了,她正要折回去找杜太医,让帮忙喊值守的医官帮着找人,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屋檐下转出来。 “大人怎么来太医院了?可是三皇兄让大人来请杜太医的?” “不是!” 李临淮面无表情:“九玄宫的宫门该落锁了,臣送小公主回玲珑居。” 说完这话,他二话不说接过李丝絮手上的药包,催促李丝絮跟上。 李丝絮人有些懵:“小卓子人呢?” “让他先回宫了!” 李临淮一脸严肃:“小公主身边的太监手无缚鸡之力,遇到危险帮不上什么忙,还要拖累公主,臣会帮公主物色一个懂拳脚功夫的宫女。” 这安排得明明白白? 李丝絮更懵了! 第68页 迈着小短腿跟在他的大长腿身后跑,李丝絮追着问:“是三皇兄让大人帮丝丝挑懂拳脚功夫的宫女吗?” 李临淮顿住步子看她:“小公主希望是三皇子帮忙挑人吗?” 李丝絮一头雾水! 难道不是吗? 赏荷宴那天她走丢了,三哥说让她身边多带几个人,若是没有得力的,只管问他要人。 第58章 脑子不太机灵 夜色昏暗,李临淮看着不及他腰高的小公主。 “臣听杨公公说,小公主救了十三皇子?” 李临淮问他:“小公主那天要救不活十三皇子怎么办?” “这个,身为医者的本能,丝丝下意识就出手了,还有,沄儿是丝丝的皇弟,明知道他有凶险,眼睁睁看着他死,我做不到啊!” 李临淮看着仰头与他对望的小小一团,替穆公主吹笛伴奏一事,她跟杨公公说不能眼睁睁看着穆公主被欺负。 救十三皇子一事,她又说不能因为十三皇子有凶险,眼睁睁看着他死。 第一次送她回宫时,亏他隐在玲珑居竹丛外偷听了她对付吴嫔的手段,还震惊于她下手狠毒、心狠手辣。 后来才知道只有对付害她和鱼娘娘的人时,她才有狠辣的一面。 没有伤害过她的人,她情愿将自己置身于险境中,也要救人。 后宫波谲云诡! 年岁这么小的公主,她怎么什么都敢? “小公主做不到让人死,那知道雅轩阁可能是个局,为何还要往里跳?” “敌暗我明!” 李丝絮做了一个砍人的动作:“既然横竖躲不了,那就引蛇出洞,然后再掐住蛇的七寸捏死。” 李临淮有被她萌到了! 她煞有介事说要掐住蛇的七寸,还做了一个砍的动作,那么小一点的人,这股狠劲儿莫名有一种喜感,比他家中爱哭哭啼啼的庶妹招人喜欢。 遇到事情不哭不闹,偏要迎难而上。 “小公主太爱闯祸了!” 李临淮无奈的看着她:“三皇子放心不下,才要替小公主挑个懂拳脚功夫的宫女跟着。” 李丝絮一双小短腿走得太慢了,追在他身后跑得气喘吁吁,李临淮停下来等了她几次,见她还是老追不上,干脆将人拎起来抱着,往九玄宫的方向飞掠而去。 等到了九玄宫,宫门快落锁了! 本来李临淮将人送到宫门口就打算折返回去当值,但想到她身边那个没用的小太监,已经被他命人丢回玲珑居了。 进了九玄宫后,到玲珑居还有一段路。 这么小的一团子走夜路,李临淮还是放心不下,就翻墙进了九玄宫,一直将人送到了玲珑居门口。 听到动静,被丢回玲珑居门口的小卓子迷迷糊糊擦了擦眼睛,看到拎着药包站在自己跟前的李丝絮。 他困得眼皮子打架:“小主子跟杜太医聊完了吗?” “聊完了!” 李丝絮将药包塞他手里:“拎着药包跟上来。” “好咧!” 小卓子爬起来跟在李丝絮身后,进了玲珑居才发现不对劲:“奴才怎么回玲珑居了?奴才记得陪小主子去太医院,小主子要跟杜太医说话,让奴才在外边等着,奴才打了个盹醒来……” 李丝絮:“……” 被人打晕了扛回玲珑居,还以为是打了个盹醒来? 左卫侍郎大人说得对啊,小卓子的确手无缚鸡之力,遇到危险帮不上什么忙,还要拖累她。 非但如此,这孩子脑子还不太机灵的样子。 她身边的确要有个会拳脚功夫,人机灵一点的宫女才好。 “你记错了!” 李丝絮不忍直视道:“你在做梦吧?今晚我们没去过太医院。” “不对啊,那奴才手上拎的药包怎么来的?” 小卓子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李丝絮已经带他进了煮药的小灶房,无语的翻个白眼命令他:“最上边那包药取下来,洗干净丢进药罐里,添三大碗清水进去。” 小卓子常帮着李丝絮给鱼美人熬药,他又想问李丝絮,鱼美人都睡了,怎么大半夜的给娘娘熬药? 触上李丝絮嫌他蠢的眼神,不敢再多嘴了,忙手脚利索取出药罐。 洗药材,灌清水,点火一气呵成。 李丝絮亲自守着小卓子熬药,在一旁叮嘱他控制火候,等将药熬成一碗汁时候,再倒出来搁在另一个小陶罐里,用小火慢慢熬成浓稠状态。 将浓稠的药汁倒进碗里,跟蜂蜜搅拌在一起,待半干后取出来搓成了几个小蜜丸。 做完这些,李丝絮才拎着另外几包药回屋睡下。 “皇,皇姐!” “皇姐,皇姐,皇姐!” “哎哟,老奴的小祖宗,千万小声些,别吵醒了十公主。” 李丝絮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听到屋外稚声稚气唤皇姐的声音,醒了。 等她洗漱更衣出来,就听到鱼美人很认真在跟牵着十三皇子的婆子说话。 “丝丝不懒的,丝丝熬药了。” 知道她娘亲是要跟郑嬷嬷说,她不是偷懒睡很晚,是她昨晚熬药太晚,早上才起不来的。 看郑嬷嬷支起耳朵听着,李丝絮忙打断道:“沄儿来了?” 她朝十三皇子招了招手,小虎墩子吭哧吭哧跑到李丝絮面前,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她笑。 第69页 李丝絮将手递过去,小团子就将自己的小胖手塞进她掌心,奶气奶气喊:“皇姐,玩!” “好啊,一会儿皇姐陪沄儿玩。” 李丝絮牵着他进屋:“皇姐刚起来,用过早膳再陪沄儿玩好不好?” “好!” 青荷将给李丝絮留的粥和点心端上桌,十三皇子指了指桌上摆的小包子。 “皇姐,沄儿要吃。” 李丝絮就夹了一个小包子喂他,沄儿像只小仓鼠啃着小包子,啃完一个看着李丝絮,意思是好吃,他还要。 李丝絮忙又给他夹了一个,这次让他捏在手上,自己啃着吃。 沄儿吃得一嘴的油,坐在凳子上高兴的晃着小短腿。 跟进屋的郑嬷嬷见他家小皇子跟十公主要吃的,吃了一个又要一个,在一旁急道:“小主子,不能扰了十公主用膳。” “几个包子,不值当什么。” 李丝絮吃饱了,亲自打湿了帕子,给她的小皇弟擦嘴,又去擦他沾了一手油的小胖手。 郑嬷嬷在一旁插不上手,一脸愧意:“难得十公主跟我家小主子投缘,那天晚上老奴也是一时情急,出言不状冒犯了十公主。” “老奴有罪,在这儿跟十公主赔个不是。” 郑嬷嬷抹了一把眼泪,感激涕零的样子:“小皇子那天犯病凶险,真是将老奴跟娘娘给吓到了,也幸亏有十公主,小主子才拣回一条命。” “十公主救我家小主子的大恩大德,老奴一辈子都忘不了,我们主仆做牛做马都要报答小公主。” “嬷嬷也是护主心切,担心小皇弟的病情,无妨的。” 李丝絮一脸善解人意的样子。 牵着十三皇子进书房时,见郑嬷嬷还寸步不离跟着。 她扭头含笑:“我带十三皇弟去书房认字,嬷嬷在外边等着就好。” 第59章 你是只小包子 沄儿虽然才三岁多,但因为高才人出身书香世家,她祖父还是太宗时期的宰相,有高家的传承和基因在,李丝絮的十三皇弟格外聪慧。 小不点一样的人儿,说话还奶声奶气的,已经认识好多个字了。 李丝絮拿了《论语》让他念,沄儿遇到不会念的睁大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看她,然后李丝絮就教他一遍。 读顺溜了的小人儿,又折回去磕磕绊绊再念一遍。 李丝絮笑着夸赞他念得好,沄儿捧着《论语》读得更像模像样了。 守在屋外的郑嬷嬷支起耳朵,就听到里头小公主夸她家小主子:“沄儿念得可真好,太棒了,皇姐奖沄儿一颗糖丸。” “糖丸?” 她家小主子爱吃甜食,郑嬷嬷守在屋外都能想象到十三皇子看到糖丸舔口水的样子。 下一刻屋里却传来有些委屈的声音:“皇姐骗人,糖丸有些苦。” “难道皇姐给的糖丸真的不甜吗?” 里头一下没声儿了! 过一会儿,她家小主子犹豫的开口:“甜,甜吧?” “皇姐给的糖丸,甜!” “那好,沄儿以后天天来找皇姐玩,皇姐每天都给沄儿糖丸吃,还给小包子,还给松子酥,好不好?” 里头传来欢呼雀跃的声音:“沄儿还要小包子。” “那么爱吃小包子呀?你长得就像只小包子……” 膳房送来玲珑居的水晶包子,是用木薯粉和面做成的,看着晶莹剔透,十分养眼,里边是羊肉馅的,咬一口鲜汤汁都要溢出来了。 接下来几天,迷上了水晶包子的沄儿老爱往玲珑居跑。 这天李丝絮在书房钻研一个药方子,听到外边有人在说话,还以为是又是沄儿来找她,青荷却进来禀报。 “临华殿的魏公公来了,说是贤妃娘娘有令,传小主子去雅轩阁一趟。” “好端端的,贤妃娘娘怎么会传召小主子去雅轩阁?贤妃娘娘就算传召,也该喊小主子去临华殿。” 青荷蹙紧眉头:“近来十三皇子老往咱们玲珑居跑,奴婢这心里不安稳。” 李丝絮问她:“沄儿不可爱吗?” “可爱!十三皇子爱缠着小主子,他和小主子投缘。” 青荷揉了揉跳得厉害的眼皮子:“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奴婢害怕的是刻意让十三皇子接近小主子的人。” 青荷又想说高才人看着沉府很深,但是她每次开口,她家小主子都要训斥她不懂规矩。 不能提高才人,那说十三皇子背后的人总行吧? 看青荷委屈得不行的样子,李丝絮神色淡然:“你想知道沄儿背后的人存的是什么坏心思,跟我去趟雅轩阁看看不就知道了。” 青荷想着小卓子老犯迷糊,没什么用处,他吩咐小卓子和新提拔的二等宫女秋桐一起守着鱼美人,就跟着李丝絮一路往玲珑居来。 心里打定主意,若是有人要陷害她家小主子,有她在能拼死护着。 然而,在去玲珑阁的路上,一问魏公公刘贤妃传召的缘由,暗暗吁了口气。 “十三皇子今儿突然晕厥不醒,高才人谴了人来临华殿,请咱们娘娘帮着去传召太医。” “前几天十三皇子犯心疾,好不容易拣回一条命,皇上特意叮嘱娘娘多看顾雅轩阁。” 魏公公继续说下去:“咱家娘娘知道小公主随孙医正在学医,也用渡气的法子救过十三皇子,先是谴人去传太医,怕太医来慢了延误病情,这才让老奴来玲珑居请小公主。” 第70页 十三皇子犯心疾凶险,皇上特意嘱咐过,因此刘贤妃对雅轩阁的事情很上心。 李丝絮赶到雅轩阁时,刘贤妃已经在等着了。 “小十来了,快替你十三皇弟看看!” 十三皇子毫无征兆晕迷不醒,吓坏了高才人。 几天前她差点失去了她的沄儿,那种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经历,她不想再有一遭了。 沄儿突然晕过去,高人就吓得瘫软在床榻边,任着郑嬷嬷谴人去临华殿找刘贤妃。 这会儿搂着怎么摇也摇不醒的孩子,她唯一的安慰是她的沄儿这次还有气。 他只是晕过去了! 他一定能醒来的。 六神无主的高才人见到李丝絮进屋,身上才恢复一丝力气,像是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她颤声道:“沄儿突然晕过去了,怎么摇也摇不醒。” “高娘娘别着急。” 李丝絮宽慰她:“在太医赶来前,我先替十三皇弟看看。” 十三皇子看着像睡着的样子,一眼看不出身上有什么异样,李丝絮让高才人将人平放在榻上,伸出手要去搭他的脉搏。 一直柱在一旁的郑嬷嬷突然激动道:“慢着!不要碰我家小主子。” 十三皇子前几日犯病时,毕竟李丝絮救过他,她来了,刘贤妃是松一口气的。 看到高才人身边的婆子突然阻止她诊脉,刘贤妃狐疑的看向高才人。 郑嬷嬷突然这么激动,高才人也一头雾水。 触上刘贤妃和高才人一齐看过来的眼神,郑嬷嬷支支吾吾道:“十公主还是个孩子,只随孙医正学过几天医术。” “娘娘且等一等,太医马上快来了!” 高才人莫名其妙:“嬷嬷,你忘了前几日沄儿犯心疾凶险,是谁救下他的命?” “老奴知道是十公主。” 郑嬷嬷惊恐的看李丝絮一眼:“娘娘等一等,太医真的马上要来了!” 郑嬷嬷不但不让李丝絮替十三皇子诊脉,像是怕李丝絮碰她家小主子,一身抖得厉害挤开李丝絮,整个人匍匐着护在榻前。 刘贤妃怕太医来得太晚耽误了十三皇子的病情,想着前几日犯心疾李丝絮用渡气法救过十三皇子,这才在太医赶来之前,让魏公公去玲珑居请人。 现在高才人身边的婆子一副防着十公主的样子,刘贤妃愠怒道:“十三皇子昏迷不醒,高才人,你们主仆这是在干什么?” 第60章 小皇子中毒了 高才人也不知道,好端端的郑嬷嬷这是在做什么? 为什么要阻止十公主救沄儿? 虽然这次没有上回那般凶险,但这病症来得莫名其妙,人往往对于无法掌控的东西,其实更感觉恐惧。 是李丝絮来了雅轩阁,才支撑着她看到一丝希望。 如今郑嬷嬷百般阻拦李丝絮给她的沄儿诊脉,高才人怒了:“嬷嬷,让开!” “不要!” 郑嬷嬷再次惊恐的看李丝絮一眼,几近哀求道:“请娘娘看在老奴随娘娘入宫,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就信老奴一次,等太医来了再给小主子施治。” 刘贤妃都已经忍无可忍了! 就算十公主才随孙医正学过几天医术,不能给十三皇子诊病,那前几日她毕竟用渡气法救活过犯心疾的十三皇子。 皇上因此还让官衙将渡气救人的术法刻成石碑传播出去。 雅轩阁信不过十公主的医术,想让太医诊病,无可厚非。 但要不要这样对待救过十三皇子的恩人? 刘贤妃看不下去了:“放肆!” 她正要命魏公公将挡着的郑嬷嬷给拽开,守在屋外的宫女匆匆进来禀报:“娘娘,袁太医来了!” 袁太医是常出入雅轩阁,给十三皇子治心疾的那个。 郑嬷嬷听到袁太医来了,像是猛吁一口气的样子。 李丝絮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冲刘贤妃道:“娘娘,丝丝不过随师父学了几天医术,既然太医来了,那丝丝就不班门弄斧了。” 给十三皇子诊病要紧,至于其它的,等过后再说。 “也好!” 刘贤妃吩咐魏公公:“将人带进来吧!” “是,娘娘!” 魏公公出去一趟,很快带着袁太医进屋。 袁太医见礼后,将药箱搁在桌上,手搭上了十三皇子的脉搏。 他先是一脸沉着之色,紧接着一下变了脸色,还震惊的蹙起眉头。 高才人急道:“太医,沄儿究竟是怎么了?可是心疾又犯了?” “娘娘,这不是心疾。” 袁太医一脸为难,但终究还是鼓起勇气道:“十三皇子这是中毒了!” 高才人懵掉了! 满室寂静! 袁太医握着十三皇子的手仔细瞧了一回,又掰开他的嘴看了看,一脸凝重道:“十三皇子指甲盖青紫,舌苔的色泽也不对,明显是中毒已深的征兆。” “此毒已入心走肾,十三皇子才会晕迷不醒。” 袁太医一脸凝重:“不是下官危言耸听,若找不出是中的什么毒,只怕十三皇子会就此睡过去,再也醒不来。” 袁太医的话如晴天霹雳。 高地人一下瘫软在榻前:“中毒?嫔妾的沄儿怎么会中毒?” 刘贤妃的脸色也很不好。 第71页 从吴嫔那儿接手九玄宫后,宫内的事务都是她在打理。 她从不克扣各宫妃嫔的吃食用度,叮嘱膳房严格按照妃嫔的等级配备膳食,若有克扣,一律按重罪处置。 魏公公替她盯紧了膳房,已经处置好几个偷奸耍溜,中饱私囊的。 想到十三皇子中毒很有可能跟膳房脱不了干系,刘贤妃的脸色沉下来,命魏公公:“带人去一趟膳房,将经手雅轩阁膳食的宫女太监,全给本宫找过来。” 魏公公领命刚要带人去膳房,郑嬷嬷突然屈膝在刘贤妃身前跪下来:“贤妃娘娘,老奴斗胆一句,十三皇子中毒不是膳房送来的吃食出了岔子。” “前几日十三皇子才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不说我家娘娘,就是老奴也是处处小心,喂进他嘴里的东西,老奴都亲自试过,才敢让我家小主子下嘴。” 郑嬷嬷害怕的看一眼李丝絮,砰的给她磕了个响头:“十公主,求求你看在我家娘娘可怜的份上,告诉老奴,你究竟给我家小主子喂的什么毒药?” 高才人迷茫的看向郑嬷嬷,又看向李丝絮。 刘贤妃震惊不已:“你这婆子,在胡说些什么?” “老奴没有胡说,贤妃娘娘,老奴真的没有胡说。” 郑嬷嬷跪在地上捣头如蒜:“十公主,袁太医说了,要找不到我家小主子中的什么毒,他再也醒不来。” “那天晚上小主子犯病凶险,老奴才跑去玲珑居哭闹的,不是我家娘娘要跟鱼娘娘争宠。” 郑嬷嬷后悔不已痛哭道:“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十公主恨雅轩阁,就报应到老奴身上吧,为何要这么对我家小主子?” “他那么喜欢十公主啊,十公主为何要对他下毒手?” 刘贤妃这下知道,高才人身边的郑嬷嬷为什么一开始防着小十,死活不让她替十三皇子诊病了。 原来一开始,这婆子就怀疑小十对十三皇子下毒了! 十三皇子还昏迷不醒,又事涉皇上宠爱的十公主,刘贤妃觉得如果此事处理不好,必定会引起玄宗的震怒。 这个时辰,皇上也该下朝了! 看情况不对,刘贤妃附在魏公公耳边嘀咕了几句。 魏公公离开后,刘贤妃这才看向跪地的郑嬷嬷,厉声道:“郑嬷嬷,你为何怀疑是玲珑居给十三皇子下毒了?你可知,空口白牙诬陷当朝公主是什么罪责?” “贤妃娘娘,老奴不是无凭无据。” 郑嬷嬷一脸惊恐看着李丝絮,身子抖得厉害从衣襟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双手捧着呈给刘贤妃。“这是十公主喂我家小主子吃的蜜丸。” 郑嬷嬷娓娓道来:“十公主第一次给我家小主子喂蜜丸时,老奴守在书房外,小皇子说皇姐骗人,糖丸有些苦,那会儿老奴还没有起疑心。” “毕竟小主子一条命是十公主用渡气之法救下的,谁能想到十公主会对我家小主子下毒手?” “十公主每次诱骗我家小主子吃过蜜丸,都会喂他小包子吃,那羊肉包子的膻味儿盖住了蜜丸的药味,所以老奴只当十公主喂的真是糖丸。” “昨儿膳房没给玲珑居送水晶包子,送的是蒸芋糕,老奴闻着小主子嘴里有药味儿,又在他兜里搜出半枚药味浓烈的蜜丸,这才感觉不对劲。” “小主子这些天爱去玲珑居找十公主,十公主一直给他喂这种药丸,哄他说是在吃糖丸。” 郑嬷嬷失声痛哭:“都怨老奴不敢往坏了想十公主,才害得我家小主子如今晕迷不醒,这半枚药丸是不是有毒,请贤妃娘娘让袁太医一验便知。” 【作者有话说】 谢谢昨天小伙伴的打赏和留言鼓励,么么哒! 第61章 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贤妃有命,袁太医只得接了郑嬷嬷捧着的那半枚药丸,放在鼻尖细细的闻。 他不时皱紧眉头,像是怕自己验错,还掰开药丸仔细辨认了一回。 “朱砂、雄黄、轻粉,这些药材都有毒,其中一味轻粉更是有剧毒。” “臣仔细辨认,轻粉的剂量极少,想来是因为剂量少,又用其它药材的毒性给克制住了药效,十三皇子服下药丸后才不至于致命,只是中毒甚深昏迷不醒。” 袁太医跪地道:“贤妃娘娘,请恕下官医术不精,能辨认出的只有这几样药材了。” 事情已经越来越不可掌控了! 刘贤妃只感觉她派魏公公去请下朝的皇上,当真是明智之举。 这会儿雅轩阁已经隐隐有血雨腥风的征兆了。 刘贤妃看向李丝絮:“十公主有什么要说的?” “贤妃娘娘,丝丝有一句话要问。” 刘贤妃点点头! 李丝絮冷笑一声看向郑嬷嬷:“本公主只想问一句,既然我想给十三皇弟下药毒死他,为何不看着他将药丸吞下去,要留下半枚让嬷嬷给太医查验?” 在李丝絮犀利的眼神下,郑嬷嬷目光躲闪。 “这,想来十公主给我家小主子吃的药丸有些苦,小主子不想吃,又惦记着玲珑居的水晶包子,这才从嘴里抠下半丸藏起来。” 听了郑嬷嬷牵强附会的话,青荷跟在李丝絮身侧,只感觉一股怒火要从胸腔里蹿出来。 她家小主子宅心仁厚,情愿将自己置身于险境中,也要救下十三皇子。 第72页 现在倒好,雅轩阁还反咬上了。 想到她家小主子被一身医术所累,成了这些人攻讦陷害的借口。 青荷怒不可遏:“郑嬷嬷的意思是说十三皇子小小年纪,为了一口吃的,已经会在我家小主子面前偷奸耍滑了是吗?为了陷害我家小主子,雅轩阁还真是煞费苦心,拿十三皇子做饵不够,情愿搭上十三皇子的名声,也要达成所愿。” “凭郑嬷嬷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半枚蜜丸,就要定下我家小主子的罪责?” 青荷霹雳啪啦数落开了:“这些天你带着十三皇子老来玲珑居找我家小主子,我看你探头探脑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果然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你们主仆还跑来玲珑居假惺惺哭哭啼啼,说是我家小主子出手相救,十三皇子才拣回一条命,说什么我家小主子的大恩大德永世难忘,做牛做马都要报答。” 青荷怒气冲天道:“我家小主子一心救人,你们却只想要了她的命,你们就是这么永世难忘,做牛做马报答恩情的吗?” 高才人唇颤了颤,刚要开口说话。 郑嬷嬷哭天抢地朝李丝絮磕头:“袁太医说了,找不到我家小主子中的什么毒,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十公主,求求你看在我家娘娘可怜的份上,告诉老奴你究竟给我家小主子喂的什么毒药吧?” “小皇子还小,你有什么冲着老奴来,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小皇子是无辜的啊!” 郑嬷嬷哭哭啼啼,一旁的袁太医突然道:“贤妃娘娘,凭仅半枚药丸无法断定十公主在谋害十三皇子,若药丸真是从玲珑居流出来的,那熬制过药丸必定会留有痕迹,就算找不到剩余的药材,应该也能搜到熬过的药渣子。” “臣以为,娘娘应该派人去搜查玲珑居。” 袁太医给刘贤妃出完主意,自诩正义道:“如此,也能还十公主一个清白,洗脱十公主身上的嫌疑。” 青荷知道李丝絮书房里搁置了很多从太医院拣的药材。 一听袁太医出的主意,急得如热窝上的蚂蚁。 万一那些药材里有一味药材,是袁太医说中的那个,不就坐实了她家小主子在谋害十三皇子吗? …… 兴庆殿那边,玄宗刚面见完朝臣,杨公公在一旁禀报:“皇上恰才见张大人时,刘贤妃身边的魏公公来过兴庆殿,说是雅轩阁那边十三皇子突然昏迷不醒。” 沄儿刚从鬼门关前走一遭,怎么又犯病了? 玄宗蹙眉道:“可有传太医?” “传了,太医到雅轩阁给十三皇子号过脉,说是中毒了。” 杨公公压下心里那抹怒意,屏息静气道:“然后雅轩阁的婆子,就指责是小公主下毒害十三皇子,事涉雅轩阁和玲珑居,又牵扯到十三皇子跟小公主,贤妃娘娘这才让魏公公跑这一趟……” 杨公公还没禀报完,玄宗已经怒不可遏:“荒唐,朕的小十若要害人,沄儿那晚犯心疾凶险她又何须出手相救?救活了人再下毒害人,这是什么道理?” “那晚老奴也问过十公主,不过才随孙医正学过几天医术,就算知道渡气法能救人,万一救不活十三皇子该怎么办?” “皇上可知道小公主是如何回老奴的话?” 杨公公一脸动容道:“小公主说要是十三皇子死了,皇上会难过的,她不想让皇上难过。” 玄宗眼前闪过不及他腰高的小团子,一脸认真说要替他分忧的小模样。 她认真的说她有用的,她救过月儿。 玄宗这些天忙完政务想起来,心里头还是暖的。 “朕倒要看看,九玄宫还有些什么妖魔鬼怪?” 玄宗眸子里透着冷意:“杨公公,随朕去一趟雅轩阁吧!” 十三皇子晕迷不醒,此事还牵扯到卷进是非中的十公主,身为打理九玄宫的主位妃嫔,出了这样的事情,查清楚事情始末是刘贤妃的本分。 刘贤妃沉声道:“事已至此,袁太医随本宫身边的宫女走这一趟吧!” “是,娘娘!” 袁太医不着痕迹与郑嬷嬷对望一眼,眼中隐现得意之色,这时候雅轩阁门口突然传来了太监的唱喝声。 紧接着一身明黄袍子的玄宗,带着杨公公大步踏进了屋。 “朕看雅轩阁热闹得很!” “惊扰了皇上,是臣妾的不是。” 刘贤妃给玄宗见礼后,一脸为难:“袁太医替十三皇子诊过脉,说十三皇子是中毒后晕迷不醒,要找不出中的什么毒,便不能对症下药给十三皇子施治解毒。” “事涉玲珑居和十公主,臣妾不得不派人去兴庆殿请皇上。” 第62章 死鸭子嘴硬 刘贤妃将郑嬷嬷指控李丝絮下毒害人,紧接着袁太医诊出十三皇子中毒,在郑嬷嬷给的那半枚药丸里验出有毒药的事情,一一都说了。 “袁太医说,若郑嬷嬷那半枚药丸真是从玲珑居流出来的,熬制过药丸必定会留有痕迹,就算找不到剩余药材,应该也能搜到熬过的药渣子。” “为了还十公主清白,弄清楚十三皇子究竟中的什么毒,臣妾正打算派人去玲珑居看看。” 玄宗于是看向了乖乖巧巧给他见礼的李丝絮,他的小十真是沉稳的孩子,亏得雅轩阁乌烟瘴气,她竟不哭不闹。 第73页 若是别的孩子,早被这种阵势吓哭了。 此刻小十只是紧抿着唇,一脸倔强的样子,看到他这个父皇来了,眼睛里才隐现一片朦胧的水雾,像是委屈得快哭了。 救了人,却被反咬一口,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沄儿还昏迷不醒,若是今日不能将害人的妖魔鬼怪通通揪出来,如何对得起小十受的这份委屈。 玄宗强忍着怒火,沉声道:“刘贤妃要派人搜玲珑居,十公主怎么看?” “贤妃娘娘只管派人搜就是。” 李丝絮紧咬着唇福了福身:“师父常教儿臣,为医者,要身怀仁义之心,儿臣自认坦坦荡荡,玲珑居也不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如此甚好!” 玄宗吩咐杨公公道:“你跟着贤妃和太医院的人,受累跑一趟。” 杨公公亲自跟着贤妃的人,还有袁太医跑了一趟玲珑居,很快从玲珑居搜出几个药包,拎来了雅轩阁。 “禀皇上,贤妃娘娘,臣问过玲珑居值守的宫女,说是小灶房熬药的药渣子全倒掉埋了,只搜到了这几包药。” 袁太医看李丝絮一眼,然后将药包递上:“微臣已经仔细辨认过,药包里的药材除了几样常见的,还混有朱砂、雄黄以及有剧毒的轻粉。” “药包里的药材,跟郑嬷嬷给的那枚药丸里用的药材,全对上了!” 袁太医言之凿凿说完,趁着杨公公接了药材呈给玄宗时,特意在旁边提一句:“臣随贤妃娘娘的人赶到玲珑居时,鱼娘娘拦着不让进书房,也幸亏有杨公公在,下官才从书房搜出这个。” 李丝絮听到袁太医说,是杨公公帮忙才搜出了她放在书房的药包,不禁看杨公公一眼。 杨公公面无表情,但李丝絮却眉梢扬了扬,感觉公公真是甚合她心意。 不搜出这个药包来,下边的戏还真不好唱啊! 袁太医自以为铁证如山,看向李丝絮的眼神满是惊恐:“朱砂、雄黄有毒,轻粉更是剧毒之物,十公主为何这般心狠手辣?” “就算雅轩阁跟玲珑居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该对十三皇子一个稚子动手。” 袁太医义正言辞道:“这就是公主说的坦荡,孙太医教的医者仁心吗?” 郑嬷嬷更是哭得快晕过去:“雅轩阁有什么得罪十公主的地方,老奴愿意陪上一条性命,只求十公主大发慈悲,能放过我家小主子。” “看来,袁太医和郑嬷嬷真是心有灵犀,忙着给丝丝定罪。” 李丝絮迎上玄宗审视的目光,委屈的撇嘴:“父皇,师父曾教过儿臣,雄黄遇热有毒,会变成剧毒的砒霜,千万不能加热煮沸。” “也正是如此,上回儿臣洒了药粉在玲珑居防蛇,屋子里有了些气味,很快让青荷她们扫掉了。” 李丝絮瞪着袁太医:“丝丝不知袁太医是忘了雄黄不能遇热,还是医术不精,竟一口咬定丝丝给皇弟喂的蜜丸里含有雄黄。” “郑嬷嬷在贤妃娘娘面前说,儿臣这些天一直在给皇弟喂蜜丸,丝丝想问问袁太医,就算有剧毒的轻粉量小不足以致命,我皇弟为何吃了那么多日的砒霜,竟还能好好活着?” 李丝絮说话虽稚声稚气的,却极为条理。 袁太医一时哑口无言,顿了一下才支支吾吾道:“皇上,想来是药材相生相克,十三皇子才暂时无性命之忧。” 玄宗看一眼先前蹦哒得欢,这会儿额头冒汗的袁太医,欣慰的看李丝絮一眼。 “小十给你皇弟喂的蜜丸,跟雅轩阁婆子拿出来的那半丸不一样?” “是!” 李丝絮乖巧的点点头:“郑嬷嬷拿出来的蜜丸有毒,丝丝给小皇弟吃的没有。” 像是为了让玄宗相信她,李丝絮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倒出一丸丢进嘴里嚼,剩下的递给了玄宗。 “父皇要是不信,可去太医院传人来仔细辨认,配制蜜丸的药材是不是有毒。” 李丝絮看一眼袁太医:“只是不能让他帮着辨认了,儿臣以为他和郑嬷嬷沆瀣一气。” 玄宗握着李丝絮递过来的小瓷瓶,眼神阴沉看向跪地的袁太医和高才人身侧的郑嬷嬷。 郑嬷嬷感受到那股骇人的威压,扑嗵一声跪下来:“皇上,老奴得来的那半枚药丸,真是十公主喂我家小主子的,是老奴从小主子嘴里抠出来的……” 郑嬷嬷为了让人信服,这回干脆换了说辞,说药丸是李丝絮喂过,她趁着玲珑居的人不注意,从十三皇子嘴里抠出来的。 郑嬷嬷巧言善辩道:“皇上,十公主怎么会留下谋害小皇子的证据?她喂过小皇子的药丸早毁了,呈给皇上的蜜丸是调了包的。”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要死鸭子嘴硬吗? “既然嬷嬷一口咬定是本公主下毒要害小皇弟。” 李丝絮瞪着她:“有一个人,可以证明我拿出来的蜜丸没有调包。” 郑嬷嬷紧张的问:“谁?” “小皇弟啊!” 触上玄宗鼓励的目光,她浅浅抿了抿唇:“嬷嬷难道忘了,小皇弟吃过我喂的蜜丸。” 李丝絮手腕翻转,娴熟的取出银针。 郑嬷嬷还跟一开始那样想阻止,触上玄宗冷冰的目光,只能眼睁睁看着李丝絮将银针扎进了十三皇子身上的穴位。 第74页 郑嬷嬷还在安慰自己,小皇子中毒太深醒不过来的。 然后,随着李丝絮手上的银针轻轻捻转,十三皇子睁开了眼睛。 第63章 事情昭然若揭 “皇姐,抱!” 十三皇子一睁开眼睛,就活蹦乱跳扯着李丝絮的衣袖要抱抱。 李丝絮取了郑嬷嬷那半枚蜜丸假装要喂他,小团子苦着的小脸皱成一团:“不要,嬷嬷给的蜜丸难吃,皇姐给的甜!” “父皇,儿臣向杜太医请教诊脉术时,他教过儿臣,若是小皇弟晕迷不醒,就用银针扎他身上这几处穴位。” 李丝絮看向一身发颤的郑嬷嬷:“现在嬷嬷说说吧,我喂小皇弟的是嬷嬷这半枚蜜丸,还是我呈到父皇手上的蜜丸。” “若嬷嬷非要坚持我喂小皇弟的蜜丸是调了包的,那本公主只能将这半枚蜜丸喂嬷嬷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十三皇子吃过有毒的半枚蜜丸,怎么只用几根银针就能被扎醒? 李丝絮拿着蜜丸逼近,郑嬷嬷一脸惊恐往后挪,扯住高才人的衣袖大喊:“娘娘,快救救老奴!” 高才人不为所动! “是娘娘,是我家娘娘指使老奴的。” 郑嬷嬷恶毒的看向高才人:“娘娘她嫉恨鱼娘娘得宠,指使老奴谋害十公主,老奴不知道那是什么药丸。” 高才人:“……” 她目光复杂看向郑嬷嬷,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数息后,才一脸失望道:“嬷嬷真的不知给沄儿喂下的是什么吗?” “嬷嬷难道就不好奇,你喂过沄儿的半枚蜜丸有毒,为何他好端端的无恙?那是因为,我提前一步将有毒的药丸调包了。” 高才人一脸愧意跪下道:“皇上,嫔妾有罪,嫔妾识人不清,若非那日嫔妾带着沄儿去谢十公主,被十公主提醒了一句,嫔妾竟不知身边养了个吃里扒外的恶奴。” “嬷嬷说我嫉恨鱼娘娘得宠,那嫔妾倒想问问,沄儿发病那晚,嫔妾知道九玄宫落锁了,让你去临华殿找贤妃娘娘请太医,为何你径直去了玲珑居,还哭闹惊扰圣驾,出言不状冒犯十公主?” “十公主让杜太医给沄儿配了治病的药丸喂他,为何你没在我跟前提过一句?” “等沄儿晕迷不醒,又马上自作主张去临华殿惊动贤妃娘娘。” 高才人眼神凄凉道:“要猜得不错,你应该在贤妃娘娘面前刻意提起过那晚沄儿犯心疾凶险,是十公主用渡气之法救人的吧?” 刘贤妃点点头。 高才人继续说下去,对着郑嬷嬷哑然失笑:“是因为你的提醒,贤妃娘娘这才会在太医来之前,传召十公主来雅轩阁,接下来就有你阻拦十公主为沄儿诊脉,袁太医说找不到沄儿中的什么毒,他会就此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事情的走向怎么会这样? 袁太医已经慌了,感觉要大祸临头。 “皇上,臣,臣只是被传召来雅轩阁替十三皇子诊病,并没有参与陷害十公主。” 袁太医挣扎道:“若十公主没有害人之心,那为何会从玲珑居搜出有毒的药包?” “哦,那是杜太医拣来给丝丝泡手用的。” “太医院的药材出处都有记录在档,杜太医拣这道方子时,在医案上注明了的,父皇派人一查便知道了。” 李丝絮跟玄宗解释了修习杜氏诊脉术的秘密,然后眨巴着眼睛好奇的问:“高娘娘都已经将有毒的药丸调包了,袁太医是怎么诊出十三皇弟中毒晕迷不醒的?” “还有,郑嬷嬷留下来指证丝丝的半枚药丸,为何竟跟杜太医拣给丝丝泡手的药方子一样?”“是袁太医翻过杜太医开给丝丝的药方子?还是有人潜进玲珑居偷偷看过丝丝搁在书房的药包?” “袁太医翻杜太医开药方子的记录时,有没有被太医院其它人看到?” “袁太医常出入雅轩阁给十三皇弟诊病,可知道郑嬷嬷这半枚药丸从哪儿来的?” 意识到杜太医开药方子的记录是在请君入瓮,袁太医再也撑不住了。 他面如死灰,瘫倒在地…… 事情昭然若揭! 玄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勃然大怒道:“将谋害十公主和十三皇子的逆贼给朕拿下,严刑拷问,务必查出幕后主使!” “高才人管束下人不力,罚禁足雅轩阁,此案没有水落石出前,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雅轩阁一步。” 郑嬷嬷和袁太医被杨公公命禁卫押走了,走出雅轩阁的贤妃出了一身冷汗。 她问跟在身后的魏公公:“今日本宫若是以为抓住了十公主的把柄,在十三皇子晕迷不醒一事上故意打压她,你猜会怎么样?” 魏公公没想到雅轩阁的事情,最后是高才人和十公主联手在做一场请君入瓮的局。 关键是,这场局做得坦坦荡荡,合情合理。 “她救十三皇子的事儿,高娘娘是承了她的情。” 魏公公感叹道:“十公主不好惹!” “是啊,那个小东西真是不好惹。” “她是因为淑妃送赏赐的事儿,借着雅轩阁的事情在试探本宫,也幸好本宫见多了风浪,以吴才人的下场为鉴。” 刘贤妃气笑了:“小小年纪怎么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鱼美人痴傻,玲珑居的脑子都长在小东西身上了,胆子还贼大,连本宫也敢招惹。” 第75页 “她如今正得宠,连杨公公都护着那个小东西,本宫岂会不识趣跑到太岁头上动土?” “真是小心眼儿……” 李丝絮带着青荷回到玲珑居时,瞧见她三皇兄和王梓青坐在石凳上相聊甚欢,鱼美人拉着月儿在叽里咕噜告状。 她师兄的迷弟小卓子,怕月儿听不懂,指着书房的方位,在一旁替她娘亲翻译。 月儿义愤填膺道:“杨公公太过分了,怎么能命人将鱼娘娘拉开呢?他仗着是父皇身边的红人,简直不将鱼娘娘放在眼里。” 知道了事情始末的青荷,气恼的瞪小卓子:“你到底跟月公主说了些什么?杨公公是个好人!” 小卓子懵掉了:“青荷姐姐,你上回还说杨公公很凶的。” “学会跟我顶嘴了是吧?你真是长出息了!” 青荷伸出她的魔爪:“来,让姐姐看看,你的耳朵好不好捏……” 第64章 为婚事操碎了心 “不要!” 小卓子捂着耳朵抱头鼠窜,玲珑居传来一阵爆笑声。 月儿笑弯了腰:“三哥你看,月儿就说了丝丝妹妹这儿好玩吧!” 李丝絮瞧见王梓青手里拿着的盒子,知道寻龙涎香的事情有眉目了,心内一阵欢呼雀跃。 不过,他还是压抑着兴奋,先给三皇子见礼:“丝丝见过三皇兄。” “三皇兄今日怎么有空来玲珑居了?” 李丝絮俏皮的眨眨眼:“三皇兄能来玲珑居,真是蓬荜生辉呀!” “顽皮!三哥再不来给你撑腰,你连书房都快守不住了。” 三皇子拿折扇敲她的头,看向她身后:“你和青荷自己回的玲珑居,就没什么人跟着吗?” 李丝絮还在想,除了她和青荷还有谁跟着? 就看见从门口走进来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头发用一根丝带束着,扎了个干净爽利的高马尾,她步子迈得很开,跨过门槛后大步朝李丝絮走过来。 目光落在她身上,绕着她转了个圈。 直到三皇子轻咳了一声,她才拱手道:“奴婢雪莺,见过小主子!” “这就是三哥给你挑的人,她是从宫外庄子挑进宫的,不懂什么规矩,但胜在身手不错。” 三皇子冲李丝絮道:“你留在身边慢慢调教吧,她要是敢不听话,你只管跟三哥说。” 宫里的宫女,哪怕是徐才人身边以前欺负过她和娘亲的人,也会懂得将情绪敛藏起来,不轻易让人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而站在眼前的女孩儿,眉眼中有一股英气,眼神里还透着一股不服输的气势。 的确只有从宫外挑的人,才会这般桀骜不驯。 李丝絮没有猜错,她在打量柳雪莺时,柳雪莺也在打量她。 柳雪莺跟那个冷面王打架打输了,就被派进宫来伺候一个娇滴滴的公主,简直无趣得很。 关键是在她面前直来直去的冷面王,这次还拐弯抹角借着三皇子的名号送她入宫,也太搞笑了。 她还以为,冷面王开窍了,看中了宫里快及笄的公主。 那她打输了牺牲一下也无妨! 免得李夫人整日为冷面王的婚事操碎了心。 谁知道却是一个小不点儿? 将她一个在边境混大,能上阵杀敌的英烈后代,拐来伺候一个六岁的小公主,不是摄于三皇子的威压,她一声小主子还真喊不出口。 罢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走一步看一步吧! “三皇子刚刚派奴婢去雅轩阁接小主子,奴婢对九玄宫的路不太熟,找到雅轩阁外时,瞧见暗处有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在盯梢,追上去见她翻墙进了一处院子。” 雪莺禀报道:“绕到前边看到门口写着若水轩三个字,奴婢就回来了。” 果然身边还是得有个会拳脚功夫的,李丝絮一直想不明白,郑嬷嬷为什么要背叛高才人,对她的十三皇弟下毒手。 现在雪莺说瞧见在雅轩阁外盯梢的人翻墙进了若水轩,她好像找到了一点眉目。 武公公死后,吴才人身边应该也没有什么像样的高手了。 这次盯梢雅轩阁的,跟上次潜进玲珑居打探消息的是同一个人吧? 李丝絮问雪莺:“你看清她长什么样子了吗?” “看清了!” 雪莺自以为见过一面的人,还是能记得牢牢的:“奴婢下次见到她,指给小主子看。” 李丝絮觉得她的三皇兄真是个神仙哥哥,上次月儿说下回出宫,要跟她一起去吃西市醉月楼的点心,三皇兄来玲珑居就捎上了。 还送了鱼美人一对兔子。 鱼美人喜欢得不行了! 继养兰花后,她又找到了最大的爱好,跟月儿抱着兔子坐在溪流竹丛旁一阵叽里咕噜。 月儿还抚着自己的脸颊:“鱼娘娘,你看我用了丝丝送的珍珠霜,变美了没有?” “美了!” 鱼美人抱着兔子笑得眉眼弯弯,还伸手摸月儿的脸:“月月最好看,喜欢月月!” “鱼娘娘也最好看了,月儿也最喜欢鱼娘娘。” 月儿捻一块糕点喂她:“鱼娘娘嘴甜,吃最甜的点心。” “月月嘴甜,月月最好看,月月也吃点心。” 鱼美人星星眼看月儿,也捻了点心喂她。 三皇子看月公主跟鱼美人两人刚摸过兔子的手,在脸上摸来摸去,又去捏点心喂对方,只感觉他的妹妹浑身冒着傻气。 第76页 他额头又开始隐隐作疼了:“月儿,你答应三哥,来看了丝丝妹妹和鱼娘娘后,要陪着一起去南薰殿给母后问安的。” “是哦!” 她不情不愿起身:“月月下次再来看鱼娘娘。” “舍不得月月走……” 鱼美人一脸不舍,冲三皇子道:“你给我冰镇果子吃,又送了乖兔子,你长得好看,你真是个好人啊,你以后要带月月来玲珑居找丝丝玩儿。” “好!” 三皇子被夸得哭笑不得,点头答应了。 送走她三皇兄和月儿后,李丝絮带着王梓青进了玲珑居书房。 王梓青将捧着的木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李丝絮上次给的半匣子珍珠,还有一大块龙涎香。 李丝絮很奇怪:“是这些珠子不够买龙涎香吗?” “倒也不是!” 王梓青如实道:“王元宝和我祖父有些交情,听说这龙涎香是师妹要的,死活也不肯收这半匣子珍珠。” 皇商探听消息的能力怕是首屈一指,应该知道她近来得了父皇的宠。 李丝絮懂了:“那师兄替我转告他,我欠他一个人情。” “还有!” 她将装珍珠的匣子推到王梓青面前:“要不是王元宝跟师兄的祖父有交情,丝丝也凑不齐给我娘亲治病的龙涎香,这半匣子珍珠,是丝丝送给王大人的谢礼。” “这个我不能替祖父收下。” 王梓青推脱道:“上次在太医署,师妹送了我祖父血玉貔貅,祖父说那血玉的色泽很纯正,极为难寻的。” 李丝絮执意要他收下,王梓青打断道:“师妹,我来玲珑居的时候听鱼娘娘和小卓子说,杨公公和袁太医带人来搜过玲珑居,究竟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狗狗师兄也是有脾气的,谁欺负师妹,要发威啦! 第65章 等着看好戏 李丝絮将雅轩阁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十三皇弟的心疾一直是袁太医在出诊,上次皇弟连夜突然犯病,因为是父皇让杨公公派人去的太医院,才请了当值的杜太医替皇弟诊脉。” “虽说我皇弟每次犯病时跟心疾发作很像,脉相也与心疾之症一般无二,但如何躲得过杜太医那一手诊脉术。” 李丝絮解释道:“杜太医在长安无权无势,不敢卷入宫中这些是非中,知道我十三皇弟是中毒了,当时在雅轩阁也没有点破,我上次让师兄捎两坛荧阳土窟春入宫,就是拎去给杜太医。” 王梓青这下懂了:“师妹真是急智,看杜太医神色不对,就猜到了十三皇子的心疾另有乾坤,师妹送酒去太医院,杜太医就不敢置身事外了,他给十三皇子开了解毒的药方子对不对?” 李丝絮点点头! “他答应教我诊脉术,还开了泡手的药方子,那药方子里有几味药材有毒。” 李丝絮推断:“袁太医应该是偷看了杜太医开过的药方子,怕无法遮掩他和郑嬷嬷干过的事儿,才会狗急跳墙。” 王梓青气得不轻! 在太医院,在他和师父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人要对师妹下手,还敢谋害十三皇子。 “为医者,当心怀仁义之心,竟有人拿医术害人,还敢对十三皇子下毒手,真是令人发指。” 王梓青脸色沉郁:“袁太医仗着是袁医丞的侄子,别人怕他,我可不怕他,等着,师兄一定给你撑腰,将他给剥皮抽筋了。” 李丝絮一直以为,他师兄性情温和,性子内敛,与人无争。 却不知,那是没有触到他的逆鳞! 他离开玲珑居的时候,一张脸阴沉可怖得吓人,将他的迷弟小卓子给吓坏了。 小卓子打了个寒颤:“小主子,你是怎么将王大人气成这样的?” 李丝絮之所以将雅轩阁的事情告诉王梓青,是因为她父皇让杨公公彻查此事,在这宫里暗潮涌动,她怕袁太医的事情连累到师父,才会借着王梓青提醒一下。 但是,想到那老头儿的狡猾劲儿,有一点风吹草动像狗鼻子一样能先闻到味儿,觉得自己多虑了。 她刚在书房跟王梓青说话时,听到小卓子缠着青荷在问刘贤妃传召她去雅轩阁做什么,为什么杨公公和刘贤妃身边的人会带太医来搜查玲珑居? “什么都好奇,什么都爱打听!” 李丝絮只恨自己不够高,不能像青荷那样揪他耳朵:“既然那么爱嘴碎,那就去玲珑居外边转一圈,将三皇兄和我师兄登门的事儿都去说一说。” 小卓子怂了:“小主子,奴才不敢了!” “要你嘴碎的时候你不敢?” 她朝小卓子翻个白眼:“我要让九玄宫的人都知道,我三皇兄和师兄登门,是来给我娘亲送治病的药材,你还不能直接找人说,要让人好奇找你打听消息,然后你不情不愿碍于面子不得不透露一点儿。” “这件事情没做好,今晚你只能啃白面馒头,没菜吃。” “做好了有赏,懂了么?” 一根筋的小卓子丈二摸不着头脑,又想问李丝絮这么做是为什么? 但是触上李丝絮能杀人的眼神,怂得脚下抹油跑了。 跟在李丝絮身边的柳云莺,听到了她跟王梓青说的那些话,又见她支使小卓子做的事情,觉得甚是有趣。 还以为宫里的公主都是娇滴滴的,绣个花弹个琴。 第77页 冷面王让她伺候的这个,小小年纪还挺会耍心机。 柳云莺眉梢扬了扬:“奴婢瞧着那个太监挺傻的,我去盯着点儿。” 说完,人追着小卓子跑了! 青荷看着她的背影:“小主子,这个云莺姑娘,也是个会找事儿的。” “谁让她有个会找事儿的主子呢,虱子多了不怕氧,她身手好就行了……” 小卓子借着去膳房取膳,在九玄宫转了一圈,果然就有混得熟的小太监跟他打听三皇子怎么会来玲珑居。 小卓子说要好好办差,不说主子们的事儿。 那个小太监死活拉着他在一旁说悄悄话儿,好奇的打听。 然后小卓子百般推脱之下,无奈的透露三皇子和王大人都是来玲珑居送药,给鱼美人治病的。 这时候,柳云莺就突然冒出来,骂小卓子蠢货,什么都往外说。 小卓子就跟她拉扯着,求她不要告状。 “好奇害死猫啊!” 柳云莺神采飞扬道:“以前我在边关逛街时,瞧见市井妇人们吵架说偷汉子,越是闹得厉害,风声就传播得四处都是,我跟小卓子这么一拉扯,包管三皇子和王大人来玲珑居给鱼娘娘送治病的药材这事儿,会传得整个九玄宫都知道。” 在边关逛街? 一看她的行态举止,就知道是野大的,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女护卫。 三皇兄给他找的这个会拳脚功夫的,有些意思。 李丝絮于是含笑看着她。 柳云莺自觉失言:“那个,奴婢刚入宫,还不太懂宫里的规矩。” “心里不认人当主子,嘴里喊奴婢长奴婢短的,不过是做做样子。” 李丝絮仰头笑道:“云莺姑娘,你说是吧?” “有本事的人不必守规矩!” “以后在玲珑居的时候,云莺姑娘不用拘着自己,自称奴婢了。” 柳云莺:“……” 将军府这么大的庶小姐还在整天哭唧唧呢? 他娘的! 冷面王要她护的这个小公主,还真有点意思。 更有意思的还在后边,小公主竟说要帮鱼娘娘逼出体内的蛊虫,柳云莺在边关的时候听军医说过巫蛊之术。 可惜,那都是传说。 现在眼前的小公主竟说鱼娘娘体内有蛊虫,要逼出来,第一次能见识到玩蛊虫,柳云莺兴奋莫名。 “小主子替鱼娘娘逼蛊虫时,我在窗外守着。” “不行,得让小卓子守在屋外。” 李丝絮意有所指道:“今晚玲珑居应该很热闹,你懂的。” 想到小公主让小卓子散播三皇子和王大人送药的事儿,又想到那个在雅轩阁附近盯梢,后来潜进若水轩的高手,柳云莺一时热血沸腾,迫不急待等着看好戏了。 第66章 叹为观止 “那云莺选个隐蔽的地方,既能透过窗口看到小主子的动静,又能将整个玲珑居尽收眼底,就等着守株待兔。” 柳云莺兴奋的问:“小主子以为怎么样?” 这是一个有拳脚功夫,还有脑子的,可惜就是性子野了点,唯恐天下不乱。 偏她,也是不怕事儿的。 李丝絮点头应下:“很好!” 终于凑齐了逼出鱼美人体内蛊虫的龙涎香,最高兴的莫过于青荷了,屋里李丝絮才将鱼美人击晕,将孙医正送她的金针取出来。 “小主子快替娘娘行针吧,娘娘身体内住着个东西,奴婢这心里总是瘆得慌。” 青荷着急的催促完,满怀期待问:“是不是逼出娘娘体内的蛊虫后,她马上能好起来?” “身体里有个东西住了那么久,还是个活物,取出来后哪那么容易立刻好起来。” 能做到这样的,不是大夫了,那是神仙。 李丝絮如实道:“我娘亲被下蛊损耗了体内元气,逼出蛊虫后她的痴傻症能渐渐好转,要恢复成跟以前一样的心智,还要一段日子。” 青荷虽然很失望,但想着只要能将娘娘体内的东西取出来就行,每次想到她家娘娘身体里有个害人的东西在吸食精血,寄生在里边,就觉得好吓人。 她先前就按李丝絮的吩咐,点燃了龙涎香。 这会儿香料燃烧出的袅袅一缕香雾在屋内弥散开来,满室香气四溢,闻着沁人心脾,看到李丝絮开始将针弹入鱼美人的穴位,青荷连呼吸都屏住了,紧张得不行。 其实以前替鱼美人行针时,李丝絮是趁她睡熟的时候,这次因为害怕蛊虫躁动带来身体的反应,不得已选择将她直接击晕了。 如此就算蛊虫爬出时引起身体的痛楚,她也毫无知觉。 随着屋内龙涎香的气息越来越浓烈,李丝絮最后一根金针弹入鱼美人的穴位,看清楚鱼美人脸上的皮肤下有个什么东西在蠕动,青荷吓得差点失声尖叫。 李丝絮回头瞥了她一眼,青荷忙捂住嘴。 李丝絮示意青荷将她娘亲扶起来,拿了一个装有龙涎香的盒子凑近鱼美人鼻端。 青荷就看到鱼美人脸上蠕动的东西短暂消失了一下,然后一条黑色东西从她鼻子里爬出来,掉到了李丝絮手上拿的盒子里。 蛊虫掉进盒子里后,异常活跃,还张开了瘆人的触角,李丝絮满意的笑了笑,然后将盒子给盖上了。 屋外,柳云莺隐在玲珑居枝叶茂密的树杈间,看清楚李丝絮那一手娴熟的弹针术,人都惊懵了。 第78页 也难怪冷面王会派她来伺候一个小不点儿。 这个小不点儿厉害啊! 不是说是孙医正的徒儿吗? 这才学了几天医术,竟能弹针入穴,她身上还没有内力,若是有内力加持,那这一手弹针术简直能杀人于无形。 这个小公主身上神神秘秘的。 本以为进宫来要过一潭死水的日子,没想到比在宫外还更有趣。 因为想看她新跟的小主子弹针入穴逼蛊虫,所以柳云莺就算看到鬼鬼祟祟潜进玲珑居的影子,也懒得搭理。 直到鱼娘娘鼻子里爬出来的玩意儿,掉进了她家小主子准备的盒子里后,大饱眼福的柳云莺这才一个闪掠扑向潜在暗处的黑影。 白天从雅轩阁跟到若水轩,她将这人的身法看在眼里,对她的武功路数大致有数。 对方虽然武功不弱,但要拿下,其实不过是十几个回合的功夫。 只是想着吵醒了玲珑居其它的人,闹出太大动静不好,所以柳云莺虚晃了几招,甩了小公主给她备的迷药。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玲珑居有她这样的高手。 更没有料到,身手这么好的人还不要脸的用迷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人一倒下,柳云莺就顺势扶住了,毫不客气揭开她的面纱。 “长得还不错,怎么尽干些鸡鸣狗盗之事呢?” 李丝絮手上拎着宫灯从屋里出来,看清楚她扶着的人长什么样,听到她的感叹声,一阵无语。 “姑娘,你是否有眼疾?” “云莺的眼神好得很啊,她身为女子,长得多威武雄壮啊,一点都不娇滴滴的,看着很顺眼。” 李丝絮叹为观止! 原来在她眼里,一脸痘,长得粗壮的女子就是一等一的顺眼,好看。 柳云莺身材纤细,扶住一个比她壮两倍的人,硬是连气都不带喘的。 她豪气万丈道:“小主子你吩咐一声,怎么折腾她,抽筋还是剥皮,要不先用冷水泼醒,再用鞭子狠抽一顿,然后将大理寺的十大酷刑,通通给她来一遍。” 也是野得没边了? 竟要在宫中私设刑堂? 李丝絮问她:“你拎着她,再抱上我,能纵上玲珑居墙头吗?” “只用纵墙头吗?” 柳云莺耸耸肩道:“纵墙头算什么本事,飞上屋顶那都轻松不在话下。” 李丝絮将手里拎的宫灯吹熄了:“好,那就飞上屋顶!” 若水轩这边,自从雅轩阁的事情失手,郑嬷嬷和袁太医落在杨公公手里后,吴才人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中! 已是夜深人静,吴才人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郑嬷嬷那么隐晦的一颗暗子,还有袁太医出手相助,竟还能被玲珑居那个小东西躲过一劫?” 吴才人恨声问:“元霜,你说郑嬷嬷和袁太医落在杨公公手上,会不会将本宫给供出去?” 元霜以为,她家主子动用郑嬷嬷这颗棋子,再加上有袁太医配合,一切称得上是天衣无缝。 没想到十公主竟会提前觉察到郑嬷嬷不对劲,跟高才人合伙演了一出引君入瓮,让她们栽了个彻底。 元霜也很慌! 想到如果事情败露会是什么下场? 这会儿她情愿跟着徐才人早去冷宫了。 但触上吴才人犀利的眼神,元霜只得宽慰道:“娘娘,郑嬷嬷的孙子还拿捏在咱们手上,她哪敢咬娘娘一口?至于袁太医,他应该没那么蠢,会顾惜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为了不牵连袁家,他没那个胆子攀咬娘娘。” 第67章 属于娘娘的小可爱 “千算万算,本宫算漏了那个小崽子竟然能说动杜太医出手,杜太医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从来不想卷入宫中是非,却为那个小妖怪破了规矩。” 吴才人急道:“她拜孙医正为师,又拉拢杜太医,不就是为了治好鱼美人的痴傻症?三皇子和王梓青往玲珑居送的,一定是能逼出鱼美人体内蛊虫的龙涎香。” 想到从徐才人欺负她们母女不成,小东西被吓晕醒来后,她先后拉拢了那么多人,得了杨贵嫔皇后还有皇上的喜欢,如今连三皇子都登了玲珑居的门,摆明要护着她。 吴才人只感觉一切越来越失控了! 她要对付的,不仅仅是那一对母女,还要防着在背后护她的人。 “一个小东西就这么难对付,本宫绝不能让她逼出鱼美人体内的蛊虫,眼睁睁看着鱼美人恢复盛宠。” 吴才人催促道:“青梅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你出去替本宫看看,她去玲珑居盗龙涎香可得手了?” 在替吴才人揉肩的元霜领命,收了手准备出屋看看,窗外就传来了一道嘲弄的笑声。 “不用去了,人给你带回来了!” 裹成粽子般的一大捆,狠狠从窗口掷进来,滚了几圈后落在吴才人脚边。 吴才人吓得差点尖叫失声,柳云莺已经抱着李丝絮从窗外纵进屋。 “小主子,给娘娘下蛊的是这个丑女人吗?” 柳云莺歪头探究的打量着吓懵的吴才人,品头论足道:“原来宫里还有长得这么丑的女人,云莺以为皇上的妃嫔,都是像咱们娘娘那样长得娇俏貌美的。” 突然哪儿冒出来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人,骂她长得丑,吴才人快气疯了。 第79页 想要大声喊人,又怕一声张惊动了贤妃,让人知道雅轩阁谋害十三皇子的事情是若水轩的手笔。 所以一身发抖的吴才人,指着柳云莺气得直翻白眼。 “没错,又丑又蠢。” 李丝絮接了柳云莺的话,嘲讽的讥笑:“吴娘娘,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看着被捆成一团粽子,摔醒了也只能朝她呜呜呜的青梅,吴才人快疯了:“小崽子,你真恶毒。” “说到恶毒,吴娘娘敢对十三皇弟还有本公主下手,有胆子对陛下的子嗣下手,吴娘娘才真是恶毒得胆大。” 李丝絮戏谑道:“不知吴娘娘干下的事情,会不会连累在朝为官的吴大人?” “让本公主想想啊,谋害皇家子嗣是什么罪?” 李丝絮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柳云莺嘴快道:“当然是满门抄斩,有人算计皇上的子嗣,以皇上的英明果决,定然让对方背后的世家从老到小,一个不留,杀得干干净净。” “你们敢?” 吴才人咬牙切齿:“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走出若水轩。” 吴才人才给元霜使了个眼色,元霜要去搬救兵,柳云莺嗖的一下甩手从宽袖里甩出一条链子,朝元霜砸过去。 元霜头受重击,砰的一声倒地。 吴才人受不了这个刺激:“有本事你们杀了我?” “本公主为什么要杀你?” 李丝絮一脸的莫名其妙:“留着你被郑嬷嬷和袁太医供出来,然后让你们吴家满门抄斩不好吗?” “吴娘娘,你说说你,为什么那么想不开呢?” “想到吴娘娘这么些年,对我娘亲如此这般照顾,丝丝本来还想留你一条命,让你看我娘亲复宠,让你妒火中烧,怎么折腾也得不到父皇一丝宠爱。” “可是,吴娘娘你就是只蛾子啊,就是晚上那种讨人厌的臭蛾子,看到灯火非要往上扑,不把自己烧死不甘心。” “吴娘娘你这么急着投胎,非要去找阎王,谁能留得住呢?” 李丝絮从衣襟里掏出装蛊虫的小盒子:“吴娘娘很快要去见阎王了,下黄泉的路上多孤单啊,让从我娘亲身体里弄出来的小东西陪你一起上路吧!” 李丝絮笑吟吟道:“这条可爱的小东西本来就是娘娘的,丝丝现在就将它还给娘娘,种进娘娘身体里,让它顺着娘娘的血肉一直爬啊爬啊,不管是天上地下还是黄泉路,有它一直陪着娘娘,跟娘娘相亲相爱。” 李丝絮揭开盖子,闷在盒子里蛊虫张牙舞爪,被若水轩的灯火照着,张开瘆人的触角对上吴才人的眼睛。 吴才人吓得要惊叫失声,但是在极端的恐惧下,张开嘴怎么喊也喊不出声儿。 眼前的小公主分明一脸笑吟吟的,清秀的脸庞上溢出的笑甜美可人,吴才人却感觉站在她身前的是个恶鬼,是个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变态,臭妖怪。 去她的相亲相爱! 吴才人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嗓子眼溢出一点声音:“不要它陪!” “这可由不得娘娘,娘娘往我娘亲膳食里下这个东西的虫卵时,我娘亲也不想让它陪啊!现在小东西长大了,想回来陪娘娘,娘娘你怎么嫌弃上它了?” “母不嫌子丑!” 李丝絮将盒子凑近吴才人鼻端,轻言细语蛊惑:“这本来就是属于娘娘的小可爱呀!” 吴才人一身冒冷汗,看着盒子里乱爬的虫子,浑身都开始起鸡皮疙瘩了,她拼尽一身的力气,想狠狠打翻李丝絮捧着的盒子。 柳云莺没给她出手的机会。 她只伸手轻轻一捏,吴才人的手腕被她握住,任如何挣扎也使不出力气。 “娘娘好像不太听话,可能会吓坏了盒子里的小东西。” 李丝絮一本正经取出银针来,出手如电在她身上扎了几下,吴才人不能动弹了。 然后就在地上捆成一团那个粽子的呜咽声下,李丝絮将盒子贴近吴才人鼻尖,拿手往盒子里扇了扇,那只小虫子就顺着吴才人的鼻孔往里爬。 吴才人吓得两眼一翻,要晕过去。 可惜她身上还扎着针,怎么晕也晕不过去,在极大的恐慌下,恨不得自己马上死去的恐慌下,感受到了鼻孔里有什么东西在爬。 一阵剧痛后,她清晰的觉得那只虫子钻进了血肉里。 第68章 皇姐是小仙女 李丝絮这一手操作,让柳云莺再也不拿她当成一个孩子,看她的时候眼神在闪闪发亮,也没有那股桀骜不驯的劲儿了。 将这个丑女人种到鱼娘娘身上的蛊虫,种回到她身上,这比打她一顿,上十大酷刑还解恨啊! 看吴才人被吓得浑不附体,连想晕过去都不行,柳云莺觉得太解恨了。 真带劲儿! 李丝絮拔了吴才人身上的银针,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她,吴才人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翻晕过去。 “这就完了吗?” 柳云莺意犹未尽,踢了捆成大粽子的战利品一脚:“小主子,这货怎么处理?” 李丝絮绕着大粽子转了一圈,捏着自己的下颚陷入沉思中。 “那么爱翻墙偷窥,是该挖你的眼睛?还是挑断脚筋?” 李丝絮想了想,取出银针朝她的丹田扎下去:“那就让你以后飞不起来了吧!” 第80页 捆成粽子的冬梅,感受到了小公主一针下去,她如何提气也使不上劲,惊恐的睁大眼睛。 做完这些,李丝絮打了个呵欠:“小孩子熬夜不好,云莺,我好想睡觉。” 柳云莺:“……” 有你这样的小孩子吗? 不过! 这种小孩她喜欢。 “好咧,奴婢这就带小主子回去睡。” 小公主实在太对她胃口了! 柳云莺欢喜得打横一个公主抱,抱着她纵出窗外,飞上屋顶后往玲珑居掠去。 “小主子会不会将那个丑女人逼狠了点?” 柳云莺很好奇:“小主子摆明了不仅要她血债血偿,还说会让她将身后的吴家牵连进去,如此打草惊蛇,万一她想不开自尽怎么办?” “不,不,她舍不得死的。” 李丝絮推断:“她这种惜命的人,下一步应该会找人解蛊,或者找幕后之人帮她摆脱困境,我这么逼她,就是让她往外递信求助,如此才能揪出她的幕后同谋,让杨公公隐在暗处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夜色像无边无际的帷幕,闪烁的繁星点缀其中。 柳云莺抱着李丝絮纵下玲珑居的墙头,落在院子里:“哎呀,小主子好可怕!” “少来了!” 李丝絮揪她的肩膀:“你唯恐天下不乱,没看见你害怕,只看见你想大闹九玄宫,将屋顶都给捅穿了。” “知云莺者,小主子也!” 柳云莺一阵大笑,纵进屋后将李丝絮丢在榻上。 然后,甩根绳子吊上房梁,飞身稳稳睡上去。 “哈哈哈,云莺以为,跟着公主迟早能将宫里的天给捅破了,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睡吧,小主子做个好梦!” 青荷说一想到鱼美人身体里住着不好的东西,就觉得怪瘆人的,心里堵得慌,其实李丝絮也是。 将鱼美人体内的蛊虫给逼出来了,李丝絮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在玲珑居窝了这么多天,好久没去随孙医正学医术了,也难为他这个师父从不拘着她。 李丝絮洗漱更衣用过早膳,打算去一趟太医院,高才人身边的宫女来玲珑居了。 “我家娘娘想请十公主去雅轩阁一趟。” 青荷正在偷偷观察鱼美人,她一直死盯着,想知道被逼出了蛊虫的娘娘有什么不一样,对雅轩阁发生过的事情,青荷还心有余悸。 听到高才人又要请李丝絮去雅轩阁,她紧张道:“不会是十三皇子又犯病了吧?” “怎么会?” 彩云很不好意思道:“其实就是小皇子想十公主了,闹着要见十公主,然后我家娘娘又在禁足,不好带着小皇子来找十公主。” “娘娘替十公主亲自做了两身衣裳,想让十公主去试试合不合身。” 怕李丝絮嫌弃,彩云忙道:“我家娘娘一手针线活,比尚衣局的绣娘还要好,就是只估摸过十公主的尺寸,收尾时想让十公主去试穿,哪儿不合身好临时改尺寸。” 高才人这些年深居简出,好久没有承宠,雅轩阁也拿不出像样的东西,她只有一手针线活儿还拿得出手。 从十三皇子那晚犯心疾,李丝絮救活她的沄儿后,高才人就开始替李丝絮缝衣裳了。 这些天做下来,两套衣裳也快缝好了! 刚好十三皇子闹着要到玲珑居找李丝絮,高才人也想让她来试试衣裳的尺寸,便支使了彩云来请李丝絮。 恰好昨天三皇子捎了西市醉月楼的点心来玲珑居,还剩不少,鱼美人昨天就念叨着要留给沄儿吃,李丝絮就顺手将她娘亲从嘴里省下的点心拎上,跟着彩云一起进了雅轩阁。 “皇姐!” 看到李丝絮出现,十三皇子太开心了,蹦着小短脚扑上来。 李丝絮单手将他搂了个满怀,嫌弃道:“再吃就成胖墩子了,你那么胖,皇姐抱不动不要你了。” “沄儿抱皇姐,沄儿长高高,保护皇姐。” 沄儿握了握小拳头,盯着李丝絮手里拎的点心盒子吞口水:“吃,吃吃,长高高,保护皇姐。” “你这个小吃货,我看你就是想从皇姐这儿骗吃的。” 李丝絮将点心盒子塞给他,然后两只手在他脸上一阵乱揉捏。 高才人看他们姐弟打闹成一片,温柔的笑了笑,将手上的衣裳最后几针缝好,招呼李丝絮。 “十公主快来试试,嫔妾给你缝的这身衣裳合不合身。” 高才人给李丝絮缝的是两身宫装裙子,一身上边绣着素雅的兰花,一身绣着大朵的荷花,她的手很巧,花朵绣得栩栩如生,叶子的纹络清晰可见。 清风吹来,飘逸的裙子展开,裙子上的荷花像是大朵大朵在徐徐绽开。 一套清新素淡,穿上有一种高洁典雅的气质,而绣着荷花的那身裙子稍微亮眼一些,但并不张扬。 嘴上沾着糕点沫子的沄儿,看她的皇姐穿了新裙子转圈圈,笑得口水流出来了。 “皇姐好看!” “皇姐是小仙女!” “吃了皇姐的点心,这小嘴就是甜呀!” 李丝絮忍俊不禁,取出手帕替他擦嘴:“小馋猫儿!” “高娘娘,尺寸不用改了,丝丝正在长身子,娘娘缝的裙子这么好看,宽松些长一岁还能穿。” 第81页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留言评论都看到了,爱你们,么么哒 第69章 喜新厌旧 “十公主喜欢就好。” 高才人温柔的笑了笑:“十公主为沄儿做了这么多,说是大恩大德也不为过,嫔妾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有一手绣活儿还算过得去。” “十公主若不嫌弃,以后每年嫔妾都替你缝几身衣裳。” 高才人跟李丝絮说话时,有意无意打量跟在她身侧的柳云莺。 李丝絮于是就跟她提到:“这是三皇兄从宫外给我挑的云莺,她会些拳脚功夫,昨儿刚来九玄宫路不太熟,在雅轩阁外瞧见暗处有人盯梢,跟着追上去见那人翻墙进了若水轩。” 高才人脸色白了白! 李丝絮追问:“娘娘猜到了是吴才人对十三皇弟下毒手吗?” “猜到了一些,只是没有想到郑嬷嬷会背叛嫔妾,她毕竟是嫔妾的奶娘,当初又跟着嫔妾入宫,嫔妾以为她这么多年来也算忠心耿耿。” “想来,嫔妾当初怀上身孕的时候,早成了吴才人的眼中钉。” “趁着嫔妾父亲获罪那会儿,那时候还位及尊位的吴嫔,怕是已经用了威逼利诱的法子收拢郑嬷嬷。” 高才人苦笑道:“如今看来,嫔妾生下沄儿早产,这些年沄儿体弱多病,都跟郑嬷嬷脱不了干系。” “自古以来想着母凭子贵,觊觎那个位子的,又有几个能落得好下场?嫔妾所求的,不过是带着沄儿在这宫中安稳度日罢了。” 她温柔的看一眼在玩耍嬉闹的十三皇子,目光收回落在李丝絮身上:“若嫔妾猜得没错,鱼娘娘……” 高才人欲言又止,李丝絮点点头。 她一脸沉重道:“吴才人膝下无所出,却能把持九玄宫这么多年,且还暗害各宫妃嫔的子嗣,嫔妾仔细想想,不禁毛骨悚然。” “这次嫔妾和公主联手,让郑嬷嬷和袁太医落到杨公公手上,以杨公公的手段,迟早能让他们供出指使的吴才人,只是吴才人的幕后同谋若要来个鱼死网破,会将十公主置于险境中。” 高才人看着李丝絮:“十公主跟沄儿投缘,嫔妾心里已经将公主当成了沄儿的姐姐,不想公主有什么危险。” 李丝絮以为,从还是尊位的吴嫔,用徐才人逼得她和娘亲鱼美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已经是鱼死网破了。 那会儿吴嫔竟起了弄死她娘亲,然后将她收养在膝下的心思。 高才人这么多年深居简出,带着十三皇弟从不招惹是非,不是一样碍了人的眼。 有些人,从入宫那刻,已经成了有人的眼中钉。 是原罪了! 既然躲不过,那就一直鱼死网破下去,才能夹缝中找到一线生机。 况且,如今的她不再是孤立无援。 李丝絮知道,她救下犯心疾差点没命的十三皇弟后,高才人是真拿她当自己人,才会对她说出这番推心置腹的话。 她乖巧的应下:“多谢娘娘提点,丝丝会小心的。” 出了袁太医勾结雅轩阁的婆子谋害十三皇子一事,皇上大为震怒,命杨公公彻查此案,这几天孙医正协同内侍监在查太医们出入各宫的出诊记录,忙得团团转。 李丝絮带着云莺来了太医院,翻着出诊记录的孙医正看到她跨进门,眼神亮了亮。 但等李丝絮看向他时,孙医正冷着一张脸。 “哟,有空来太医院了?” 孙医正生气脸:“有人呀,攀上别的老头子,瞧不上老夫这个老头子了。” 说完,还看一眼帮着翻出诊记录的杜太医,嘴里嘀咕一句:“喜新厌旧。” 李丝絮一阵哑然! 是杜太医答应教她诊脉术的事儿,被孙医正这个老头子知道了吧? 李丝絮哄他:“师父,丝丝这些天一直跟十三皇弟在一起。” 言外之意是她还没有跟杜太医开始修习诊脉术。 “哦,还有小的?” 孙医正酸溜溜道:“骗了老的,又哄到了小的。” 杜太医:“……” “老夫为何收不到小公主这般天姿聪颖的徒儿?” 杜太医承认他的徒儿天姿聪颖,孙医正不那么气了,眯缝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傲气看向杜太医。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杜太医一字一句道:“因为,老夫没有姓孙的脸皮厚。” “年纪一大把,还跟自己的徒儿捻酸吃醋。” 杜太医将翻完的出诊记录搁好,慢条斯理道:“姓孙的不要脸啊!” “说到不要脸,有人自己收的徒儿歪瓜裂枣,就专门撬别人的墙角。” 孙医正反唇相讥:“杜老头,抢别人的徒儿要点脸?” 眼看着两个老头儿吹胡子瞪眼睛,要打起来的架式,李丝絮忙岔开话题:“师父,师兄人呢?” “老夫派他出宫办事了!” 孙医正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凑近李丝絮:“老夫的徒儿是那么好欺负的吗?想欺负老夫乖徒儿的人,老夫师徒一定将他们抽筋剥皮了。” “乖徒儿啊,有老夫疼你,就别惦记着别的丑老头儿了。” 孙医正看一眼杜太医,得意洋洋道:“老夫也可以亲手教你诊脉术,跟别的丑老头儿学医,可没有长得好看,手也好看的师兄疼你。” 第82页 “这些天你乖乖跟在为师身边学医,不准到处乱蹿了!” 眼前的老头儿只有三岁,真的不能再多了! 李丝絮无奈的跟杜太医对望一眼,听话的点点头。 柳云莺在一旁快笑岔气了! 她入宫哪是要过一潭死水的日子? 跟在小主子身边,总有出乎意料的热闹瞧,连太医院的老头儿都这么妙趣横生。 接下来几天,李丝絮每天当值的时辰去太医院跟着孙医正学医术,下值后回宫,柳云莺则跟在她家小主子背后瞧热闹,看太医院的老头子们斗嘴。 这样平静的日子,因为永穆公主身边的周嬷嬷找来太医院,被打破了。 李丝絮以为周嬷嬷来太医院传诊:“嬷嬷,穆姐姐还好吗?可是雪瑶阁有人病了?” “不是,老奴是特意来找小公主的。” 周嬷嬷一团和气道:“老奴去过玲珑居,听鱼娘娘说小公主这些天跟着孙医正在太医院,就特地跑这一趟,替我家公主传个话,让小公主明日去紫兰宫参加斗香会。” 第70章 谁给的底气 李丝絮上次派人给月儿送珍珠霜时,也给永穆公主送了一盒,永穆公主这些天抹了她送的珍珠霜,肤色白嫩细腻不少。 周嬷嬷特意提起这事儿:“小公主上次让人送来雪瑶阁的珍珠霜,我家公主一直有在用,这些天抹了后肤色白皙,很是欢喜呢!” 见李丝絮不太想去斗香会的样子,她善解人意道:“我家公主的意思,说是斗香会,不过是宫里姐妹们凑在一块儿玩闹,淑妃娘娘喊了调香师在一旁教如何制香,贵嫔娘娘也会带着月公主参加的。” “我家公主说从上次赏荷宴,有段日子没瞧见小公主,借着这次斗香会想见一面。” 杨贵嫔最爱捣鼓些胭脂水粉,爱制香调香什么的。 既然她会带着月儿一起去,李丝絮没那么抵触淑妃办的这个斗香会了。 她应下来:“那嬷嬷回去转告穆姐姐,丝丝明儿跟贵嫔娘娘和月姐姐一起去紫兰宫。” 李丝絮答应去紫兰宫的斗香会,周嬷嬷欢天喜地走了。 杜太医看李丝絮一开始不情愿的样子,以为她不会调香,在一旁出主意道:“老夫倒知道几个能驱散疲乏的调香方子,若是小公主用得上,老夫这就将方子写下来。” “有些丑老头儿,就爱班门弄斧!调香的方子老夫缺吗?” 孙医正白杜太医一眼:“老夫手上的方子小丫头要瞧不上,王焘那老头儿还有一堆藏书,总能给她挑个好的,包管明天紫兰宫的斗香会,她能一鸣惊人。” 一鸣惊人大可不必! 刘贤妃和淑妃可是死对头,淑妃这是算定了永穆公主会邀她去紫兰宫的斗香会。 不知道等着她的是什么呢? 在淑妃面前,还是藏拙的好。 趁着两个老头儿忙着斗嘴的功夫,李丝絮进了药房,开始琢磨能拿来制香的药材…… 次日一早,李丝絮去临华殿给刘贤妃问过安后,跟月儿一起坐上了杨贵嫔的辇轿。 杨贵嫔神色温婉道:“要制成一道好香,绝非一日之功,比如淑妃常用的一道香丸,以沉香、檀香、龙脑、麝香、甲香,还有马牙硝上为细末,炼密和匀,窖藏月余才能取出来用。” “因为檀香产于湿热之地,性燥热,直接入香达不到凝神静气的作用,还要用清茶浸一宿,炒至无味。” “沉香更是要细锉后,以绢袋悬于铫子中,用蜜水浸,慢火煮一月之久。” “那制香调香也太麻烦了!” 月儿听得昏昏入睡,想到了什么才一脸兴奋冲李丝絮道:“听穆姐姐说,这次的斗香会有御膳房做的酥山和冰霄麻节饮,这么热的天,吃一口凉飕飕的酥山,再喝下一碗冰屑麻节饮,这多畅快啊。” “月儿猜要是没有这两样好吃的,谁也不会大热的天去这劳什么子的斗香会。” 只会惦记着吃的,性子一点也不随她。 杨贵嫔一脸无奈:“本宫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丝丝妹妹,不必太过拘谨,真正要调制一味好的香丸,绝非一朝一夕之功,用料跟法子都是极为讲究的。” “淑妃娘娘办的这个斗香会,不过是想教你们学些制香调香的门径。” “今日的斗香会,当个玩闹罢了!” 杨贵嫔冲李丝絮温婉含笑道:“本宫这儿恰好一道制香的法子很简单,沉香、白芷、大黄、降香……” 其实去紫兰宫参加斗香会的公主和各宫妃嫔,身边都有擅长调香的宫女跟随,说是斗香会,无非是附庸风雅罢了。 杨贵嫔的本意是,一会儿让李丝絮和月儿跟着她一起制香调香,但这场斗香会毕竟是淑妃办的。 若是按往年的法子,那还能凑一块儿。 万一今年的斗香会有变动呢? 想起淑妃和刘贤妃之间的过节,她多少有点替李丝絮担心。 李丝絮默默将杨贵嫔教的方子记下,一脸感激道:“丝丝谢贵嫔娘娘提点!” “你这孩子,跟本宫客气什么。” 看着跟月儿凑拢在一起嘀咕的李丝絮,杨贵嫔满眼含笑。 等她们乘坐的辇轿到了紫兰宫门口,穆公主身边的周嬷嬷已经在等着了。 跟在杨贵嫔身侧的红袖,刚将轿帘掀开,就见一顶轿子径直掠过她们,停在了紫兰宫门口。 第83页 周嬷嬷见是含冰殿的轿子,忙要上前见礼。 这时候,轿子里钻出来一个身着粉色宫裙的柔弱美人:“周嬷嬷,可是穆妹妹让你在宫门口等吉安?” “原来是吉安县主!” 周嬷嬷退后一步:“老奴以为是婕妤娘娘的轿辇。” “哦,是吉安陪着清儿进宫来给婕妤娘娘请安,婕妤娘娘怜惜吉安身子弱,让坐她的轿子来斗香会了。” 吉安县主虚弱的咳了一声:“上回赏荷宴的事儿,吉安与穆妹妹之间有些误会,本来早要进宫来给穆妹妹赔罪的,奈何身子虚弱耽搁了这许久。” 月儿跟李丝絮对望一眼,简直叹为观止! “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她都跟穆姐姐闹成那样了,还有脸往穆姐姐身边凑。” 月儿扯着李丝絮,压低声音道:“她一向爱跟穆姐姐比较,总想在父皇跟前压住穆姐姐一头,她哪儿像是来赔罪的,我看她就是想借着调香,抢穆姐姐的风头。” 杨贵嫔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这宫里最看重的就是规矩,哪怕武婕妤得盛宠,一个婕妤在规矩上也不能掠过她去。 武婕妤自己在她面前规规矩矩。 吉安县主借着乘坐武婕妤的轿子,这样明目张胆抢在她前头。 那是谁给的底气? 杨贵嫔敛了敛眸色,伸出手让红袖扶着,清咳一声:“让周嬷嬷久等了!” “贵嫔娘娘总算来了!” 周嬷嬷早不想跟吉安县主纠缠,一看到杨贵嫔下轿,欢喜的迎上来:“我家公主一早就在清风殿等着,念叨月公主和小公主很久了,特意让老奴在宫门口等贵嫔娘娘的轿子。” 杨贵嫔温婉含笑:“月儿和丝丝一路上也在念叨她们皇姐,她们姐妹之间最要好。” 第71章 丢不起这个脸 杨贵嫔跟周嬷嬷说话时,还似笑非笑看了吉安县主一眼。 吉安县主听周嬷嬷说永穆公主一直念叨月公主和李丝絮,还特意让她在宫门口等杨贵嫔的轿子,眸子里掠过一抹恨意。 但一触上杨贵嫔的目光,很快神色如常上前见礼:“吉安方才不知是贵嫔娘娘的轿子,失礼了!” 月公主:“……” 就受不了这么虚假的人! 仗着武婕妤膝下所出的皇子养在宁王府,这宫里就跟她家的后园子似的,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对宫中的规矩再熟悉不过,竟会认不出她母妃的轿子? 她都先赔礼了,若母妃再跟她计较,倒显得小家子气。 月公主还憋着一口气呢! 吉安县主的目光就掠过了杨贵嫔,朝李丝絮和月儿看过来:“两位妹妹,又见面了!” 触上她微微含笑的挑衅眼神,月儿忍不住要呛她几句,被李丝絮轻扯了一下袖子。 “是啊,丝丝又见到姐姐了。” 李丝絮回她一个甜甜的笑,一脸关切道:“怎么瞧着姐姐的脸色不太好?不要紧吧?” 上次被她追着请太医的事儿还历历在目。 吉安县主的笑凝结在脸上:“吉安身子无恙,谢妹妹关心。” “真的无恙吗?丝丝瞧着姐姐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李丝絮还是很担心:“姐姐跟周嬷嬷说,婕妤娘娘怜姐姐身子弱,让坐轿子来的斗香会,姐姐还说早就要进宫来给穆姐姐赔罪的,奈何身子虚弱耽搁了这许久。” “姐姐跟丝丝说身子无恙,刚刚跟周嬷嬷说的又不一样呢?” 李丝絮关心的追着问:“那姐姐到底是身子虚弱呢?还是身子无恙?” 怎么有这么讨厌的鬼东西? 吉安县主快气炸了! 触上周嬷嬷和杨贵嫔审视的目光,瞧见这会儿又有轿子陆续停在紫云宫门口,她一咬牙道:“上次赏荷宴后,身子一直不见好转,这两天好多了,只是还有些虚弱,让妹妹见笑了!” “啊,这么久还不好吗?” 李丝絮一脸打抱不平:“上次赏荷宴后,宁王府传召了我师兄去给姐姐诊病,我还问过他姐姐的病可好些了?师兄说不过是吃坏了东西,伤及肠胃,他开几剂健腹养胃的药方子喝下去便无妨了,没什么大碍。” “我师兄说能药到病除,结果却让姐姐病了这许久,到现在身子还虚弱。” 李丝絮着急道:“师兄医术不行啊,恰好今日我师父在太医院当值,丝丝这就让贵嫔娘娘身边的红袖姐姐帮忙跑一趟,请孙医正来给姐姐施治,包管药到病除,比我师兄开的药方子要好。” 怎么说都能绕到请太医的事儿? 吉安县主真的快疯了! 见一向很是仰慕她的六公主和七公主下了辇轿,朝这边看过来,吉安县主再也丢不起这个脸。 “吉安没病,好得很,十公主,恕不奉陪了!” “别啊,吉安姐姐你不能病忌讳医,有病得治!” “吉安姐姐你身子这么弱,还能参加斗香会吗?” 被李丝絮伸长脖子追着喊,吉安县主感觉将八辈子的脸都丢尽了,跨过紫兰宫的门槛差点绊了摔一跤。 月儿再也憋不住了,爆笑失声。 杨贵嫔急得捂住她的嘴,朝李丝絮嗔怨道:“本宫还当你是个性子沉稳的,比你月姐姐还顽皮!” 紫兰宫有活水环绕,因为淑妃极为受宠,主殿旁安置有水车在运转,水车将活水转到房顶,再从另一个方向流下来,清风殿凉爽怡人。 第84页 永穆公主早吩咐御膳房做了酥山送来斗香会,李丝絮和月儿跟着杨贵嫔一进殿,她用勺子舀了两碗推到她们面前。 “天气热,快吃这个消消暑!” “谢谢穆姐姐。” 月儿拿勺子挖了酥山一小口一小口往嘴里塞,还挑衅的看向坐在清风殿角落的吉安县主。 看月儿和李丝絮跟永穆公主有说有笑凑一块儿,吉安县主知道往她们跟前凑也是被一阵奚落嘲笑。 这会儿来参加斗香会的妃嫔还有公主们,都陆续进了清风殿,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想到今日斗香会后,杨贵嫔母女还有那个讨人厌的鬼东西怕是要一落千丈,吉安县主这才敛起了眸眼里涌动的恨意。 柳云莺一直跟在李丝絮身侧。 亲眼见证了她家小主子对付吴才人的手段,又瞧见太医院的老头子为她吵得快打起来,她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柳云莺以为她家小主子人狠话不多。 结果,人狠话不多的小主子,竟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将吉安县主的做派得学得十成十,走吉安县主的路,让吉安县主无路可走。 见识到她家小主子一张嘴也能将人说得灰头土脸,柳云莺差点笑死,要不是怕给李丝絮招惹麻烦,在紫云宫门口她差点跟月儿一起爆笑失声。 理智让她憋住了笑,但从紫云宫门口走到清风殿,她还是忍不住嘴角抽搐了好多回。 柳云莺跟在李丝絮身侧,将吉安县主细微的变化全落在了眼里,悄声附在李丝絮耳边:“小主子,那个吉安县主好像将你给恨上了。” “上回赏荷宴我替穆姐姐吹笛伴奏,她已经将我恨上了,反正得罪她了,再得罪得狠一些也无妨。” 李丝絮咬着柳云莺的耳朵说话:“知道这个斗香会她是有备而来,我现在有你啦,我怕什么。” 小公主那双如幼鹿般的双瞳里,满是对她的信任。 她说有了自己,什么都不怕了! 柳云莺受用极了! 心里无端生出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豪壮。 “云莺绝不会让小主子吃亏的。” 吃完消暑的酥山和冰屑麻节饮,一身镂空印染红裙的淑妃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进了清风殿,她红裙外面的薄纱被清风一吹,飘逸灵动,如霜似雪的肌肤在薄纱下若隐若现,端的是明艳不可方物! 众人见完礼后,淑妃含笑看向杨贵嫔:“本宫今日想请贵嫔妹妹一起做斗香会的评判。” “为了以示斗香会的公正,香料会摆在清风殿让人挑选,然后本宫会命人用帷布隔出数个香坊,香坊内配制桌椅板凳,以及制香工具各两套。” 第72章 呀,好气! 淑妃环顾一圈道:“按往年的规矩,两人共用一间香坊,挑选好香料进入香坊后,不得再出来选料,否则制出的香丸再好,亦不能得本宫和贵嫔的评判。” 依照往年的规矩,可以挑相熟的姐妹共用一间香坊,一起进去制香调香。 永穆公主起身给淑妃见礼:“淑妃娘娘,穆儿想跟小皇妹共用一间香坊。” “穆儿这是邀请十公主也来了本宫的斗香会吗?” 淑妃饶有兴致打量着李丝絮:“原本穆儿邀了十公主来,共用一间香坊倒无妨,只是今年的规矩改了,为了以示公正,本宫打算用抽签的方式决定谁与谁共用一间香坊。” 月儿压根没有什么心思学制香调香,她原本想着与杨贵嫔共用一间香坊,结果她母妃被淑妃挑去做评判了。 她人已经像霜打的茄子提不起劲儿,听到要用抽签的方式决定共用香坊,这下不仅要替自己担心,还要替李丝絮担心。 “怎么突然就改了规矩?” 月儿嘀咕道:“穆姐姐,月儿怎么觉得不对劲。” 永穆公主邀请李丝絮来斗香会,是想带着她一起制香调香,谢她的小皇妹上次在赏荷宴时仗义相助,让她没在定安公主和王公子面前丢脸。 她的婚事能定下来,多亏了小皇妹赏荷宴时替她吹笛伴奏。 现在不能跟她共用一间香坊,永穆公主正沮丧着,听到月儿这么说,一脸愧疚道:“小皇妹,姐姐不知道淑妃娘娘临时改了规矩。” 还以为要玩什么花样? 不过如此! 李丝絮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她和柳云莺对望一眼。 “贵嫔娘娘说要调制一味好的香丸,绝非一朝一夕之功,用料跟法子都是极讲究的。” 李丝絮宽慰她们:“丝丝来调香会也就是长个见识,还能跟穆姐姐和月姐姐凑一块儿玩。” 被她这么一说,永穆公主倒觉得自个太较真了。 她的小皇妹年岁这么小,已经吹得一手好笛子,还跟随孙医正在学医术。 小皇妹已经很厉害了! 至于调香调成什么样子,又有谁会笑话她? 永穆公主笑着抚上她的小揪揪:“那皇妹就当好玩儿吧!” 依照参加斗香会的人数,淑妃命人将清风殿隔成了春夏秋冬、风霜雨雪八个香坊,一共十六人参加斗香会。 写了字的签朝下,签桶里会有两支一样的签,抽到同字签的两个共用一间香坊。 永穆公主和月儿抽中了一间香坊,春字号香坊。 李丝絮抽完签后,月儿凑过来:“丝丝妹妹抽中的是什么?” 第85页 “夏字号香坊!” 月儿扯着永穆公主的衣袖引颈张望,看谁跟李丝絮共用一个香坊,可惜接下来陆续抽签的人都不是同字签。 最后,吉安县主抽中了夏字签。 她似笑非笑看着李丝絮:“妹妹好巧,我们抽中的都是夏字号香坊。” “是啊,好巧!” 李丝絮冲她甜甜的笑:“丝丝刚好会些医术,姐姐身子这么虚弱,等会儿晕过去了,丝丝能帮忙掐姐姐人中穴,等太医来施治。” 吉安县主:“……” 笑容再次凝滞! 好气啊! 被清风殿内这么多人看着,偏眼前的小鬼一副笑吟吟关心她的样子,她要是翻脸,倒显得太小家子气。 一会儿进了香坊要她好看。 吉安县主脸色僵硬,不跟李丝絮说话了,拿了托盘开始取香料。 李丝絮也依样学样,让柳云莺捧着托盘,她拿了用具开始称香料,别人选用名贵的沉香麝香,她托盘里取的多是些可以用来调香的药材,比如芧香、细辛、零陵香、山奈、藿香、千金草,莪术等等。 瞧见吉安县主不时朝她的方位看过来,李丝絮想了想,又折回贵重香料的区域,挑了些沉香、麝香和檀香,另外还添了几样药材,白芷、大黄什么的。 夏字号香坊桌椅板凳一字排开,桌上摆放着各样调香的器具,每个香坊里都配有一位调香师,在一旁指导调香。 李丝絮和吉安县主将带格子的托盘摆上桌,调香师已经恭候在一旁:“十公主和吉安县主要制什么香?” “吉安要制的是梅花香,以沉香、栈香、龙舌香、檀香、麝香为主,辅以藿香、零陵香和甲香,再添少许龙脑香,此香制成后香味淡雅悠远,最是能驱逐疲乏。” 吉安县主说完后,眼神轻慢看向李丝絮。 她可不信,一个六七岁的小鬼还会调香? 调香师和吉安县主一齐看过来,李丝絮不紧不慢道:“丝丝要制的是佛兰香,此香以沉香为主,降香为辅,添白芷和大黄等药材,制出的香既能解疲乏,还能驱邪避秽。” 她说完后,取了沉香和降香搁在专用的器皿内,开始手法娴熟细细研磨起来。 吉安县主的脸色猛的沉下去,全然没料到李丝絮不仅能将要制的香说是头头是道,手法还如此娴熟? 上回赏荷宴她替永穆吹笛伴奏,已经抢尽了她的风头。 要是今日制香再被她拔得头筹,那她在宫里丢尽了脸面不说,也没什么能被皇叔再看得上眼的。 想到最近这个小崽子甚得皇叔看重,吉安县主眼里闪过一抹嫉恨的精芒,突然身子发虚朝一旁的调香师倒下去。 调香师正在看李丝絮制香,惊讶于小公主研磨香料的手法如此娴熟,冷不防被吉安县主这么压过来,调香师身子不稳朝李丝絮身上栽下去。 然后,专心在研磨香料的李丝絮被这么一撞,手上的器皿脱手,研磨了一半的香料洒满一地。 淑妃娘娘定下的规矩,挑完香料进了香坊后,不能再出去外边取香料。 身为宫中有品级的调香师,本无意卷入争端,但吉安县主非要将她给牵扯进来就不能忍了。 调香师愤怒的看向她:“吉安县主这是在做什么?” “吉安不是有意的,身子虚一时没站稳。” 吉安县主眼里噙着泪,楚楚可怜道:“怎么办?十公主的香料被撞翻了,按淑妃娘娘定下的规矩,不能再去外边取香料。” 第73章 一判高下 “不能去外边取香料也无妨,撞翻了丝丝的香料,吉安姐姐如数赔我就行了!” 李丝絮神色淡然看着吉安县主,但是声儿却不小,稚声稚气的声音都透过帷布,传到相邻的春字坊和秋字坊了。 吉安县主推脱道:“吉安的香料都是称好了份量拿的,若是均给十公主,那今日没法儿调制梅花香了。” “那吉安姐姐的意思是,撞坏了丝丝的香料不打算赔了吗?” 李丝絮超大声质问她:“今日斗香会来了那么多人,吉安姐姐是打算以大欺小吗?” 一开始吉安县主还没觉得有什么,等发现隔壁香坊传来窃窃私语的议论声,才明白眼前小崽子喊这么大声,是想将事情闹大。 如果以大欺小的名声传出去,就算今日调香赢了,那她也赢得不光彩。 看破李丝絮的意图,吉安县主一指调香师,打着哭腔道:“你是她撞的,凭什么非要逼得吉安没法儿调制梅花香?” 清风殿外遍植绿荫,被一片绿树和竹丛围绕,清风透过林子和竹丛吹进殿内,很是凉爽怡人。 听到夏字号香坊传来争执声,杨贵嫔搁下手上的茶,吩咐红袖:“替本宫去看看,夏字号香坊发生了什么?” “且慢!” 淑妃喊住了红袖,让身边的宫女给杨贵嫔续上茶:“作为此次斗香会的评判,还是安心饮茶的好,贵嫔妹妹以为呢?” 杨贵嫔知道,淑妃这是提醒她不能破了斗香会的规矩。 小十那么巧跟吉安同进了一处香坊,她不得不担心。 但是想到紫兰宫门口她那机灵劲儿,还有上次赏荷宴发生的事情,月儿回到清醉阁也有仔细跟她说过。 小十对上吉安,谁输谁赢还难说得很! 第86页 杨贵嫔于是端起茶杯,以宽袖半遮,翘着兰花指缓缓啜饮了一口清茶。 夏字号香坊内,吉安县主坚称是她身子发虚倒了一下,真正撞翻李丝絮香料的是调香师,不是她撞翻的香料,她不赔。 莫名其妙成了背锅的? 调香师一脸震惊看着吉安县主。 任她如何盛怒,对上这种无耻不要脸的人,也无济于事。 调香师很是心疼李丝絮:“十公主,奴婢这就去淑妃娘娘面前请罪,替公主去要些沉香。” “嬷嬷若去淑妃娘娘面前请罪,破了斗香会的规矩,娘娘还不知如何罚嬷嬷呢?” 李丝絮目光真诚道:“若是让嬷嬷遭受了无妄之灾,丝丝就算调制出再好的佛兰香,心里也会不痛快。” “调不了佛兰香,那就调别的香吧!” 李丝絮大声跟调香师道:“接下来请嬷嬷做个见证,将中间的桌子挪开,丝丝和吉安县主各自调香,互不干扰,谁也不许靠近对方一步。” 同样出身皇家贵胄,十公主的身份还是金贵玉贵,却是如此体恤人。 对比犯了错还让别人背锅的吉安县主,调香师觉得小公主真是又可爱又善良。 不能为她重新去要香料,但在夏字号香坊里面由她说了算,于是真将中间的桌子挪开了,李丝絮和吉安县主一人一边调香,各自不妨碍。 吉安县主得意的笑了! 还以为多厉害呢? 结果只能想到这样防她的法子。 数次交锋,本来她还害怕不按常理出牌的十公主,命身边宫女也毁了她的香,毕竟那宫女瞧着挺凶的。 没想到看着厉害,其实是只纸老虎呢! 竟只会想出一个相安无事,各自调香的法子。 没有了名贵的沉香,凭那些乱七八糟只能入药的低级香料,看她如何能调出好香来? 特别是看到调香师和李丝絮身边的云莺挪桌子时,不小心将白芷和大黄几味药材又打翻了,吉安县主更是感觉这个十公主不过如此,真是蠢得可以。 她却不知道,趁着调香师挪桌子吸引了她们主仆的视线,李丝絮早给身边的柳云莺使了个眼色。 在靠近桌边的药材翻下去那一刻,柳云莺错开她们的视线,将好东西弹进了她在调的香料里。 以柳云莺的脾气,真想掀了吉安县主的桌子,打翻她一桌的香料。 但是,这几天跟在她家小主子身后,亲眼目睹了她家小主子奇招层出不穷,就没有擅作主张弄什么小动作,而是听话的等着发号施令。 她相信,她家小主子会给她惊喜的。 吉安县主取了沉香、栈香、龙脑香等名贵香料研磨时,李丝絮也取了桌子上仅剩的几样药材开始调香。 她将芧香、细辛、零陵香、山奈、藿香、千金草等这几样香料和药材,研成粗末,再以蜜和之,搓成手指大小的香丸。 而吉安县主所选的都是上乘香料,且经过细细研磨再以蜜和之,再加上她本来就有制香的经验,搓出来的香丸极为细腻。 两相对比之下,李丝絮用低等香料粗研制出来的香丸就显得粗糙不堪了。 因为夏字号房撞翻香料耽搁不少功夫,是最后才制好香丸的。 轮到夏字号房展示所制的香丸,吉安县主一摇三摆将香丸捧到淑妃和杨贵嫔面前。 “二位娘娘,吉安制的梅花香,以沉香、栈香、龙舌香、檀香、麝香为主,辅以藿香、零陵香和甲香,再添少许龙脑香,细细研磨后,炼蜜和均,此香淡雅持久,闻之能驱散疲乏。” 吉安制出来的香丸看着色泽均匀,细腻光滑。 淑妃纤长如玉的手捏起香丸,放在鼻端嗅了嗅:“的确是淡雅的梅花香,吉安这制香的手艺,不输穆儿了。” “本宫以为,吉安制的梅花香为上品,不输于穆儿制的浓梅香。” 淑妃看向杨贵嫔:“贵嫔妹妹以为呢?” “嫔妾以为,香是用来燃的,还要品香味,看香丸的功效。” 杨贵嫔提议:“等小十展示了她所制的香丸,将吉安和永穆公主的香一起燃了,方能一判高下。” “那便依贵嫔妹妹吧!” 淑妃看向李丝絮:“十公主制的什么香丸?” 李丝絮将她制的香丸摆在盘子里呈上去,收获了淑妃嫌弃的眼神。 第74章 神奇的一幕 “这香丸所用的药材,只粗研过,已是下品。” 淑妃侧头看一眼杨贵嫔:“贵嫔妹妹以为呢?” 杨贵嫔见李丝絮呈上来的,不是她路上教过的那道香方,再看一眼面露得意之色的吉安县主,就猜到李丝絮这是被算计了。 杨贵嫔脸色沉了沉:“小十年岁尚小!” “贵嫔妹妹这话没错,十公主制的香丑了点,但她到底年岁尚小,不会制香倒也无伤大雅。” 淑妃明媚的笑了笑:“小十制的这香有什么功效?” “这香是用来驱虫的。” 夏字号房的调香师,见到李丝絮被奚落,忍不住想出来说调香时发生过什么,被李丝絮拉住了。 她浑然不在意冲淑妃笑笑:“娘娘说得没错,丝丝还小呀,哪会调什么香?就挑了能入药的芧香、细辛、零陵香、山奈、藿香等药材,制成了这个驱虫香丸。” “贻笑大方了!” 第87页 李丝絮拱手甜甜一笑:“丝丝就是来紫兰宫凑个热闹,见识一下各位姐姐和娘娘们调香制香。” 近来得了父皇宠爱的小皇妹如此谦逊,说自己只是凑个热闹,来见识她们调香制香,收获了一大波好感。 公主们觉得小皇妹年岁尚小,不会调香制香这没什么,反而她能拿药材制成驱虫丸,也算急智。 在众多份制出的香丸中,永穆公主和吉安县主制的香丸成色最好。 看不成李丝絮的笑话,吉安县主只想在制香上打压永穆公主:“娘娘,是不是要命人取打火石来?” “吉安姐姐这是急着跟穆姐姐一较高下了呀?” 好戏即将开场! 李丝絮接了月儿取来的一碗酥山,一小口一小口舀进嘴里,笑得眉眼弯弯:“吉安姐姐制的香一定是极好闻的,丝丝迫不急待想闻吉安姐姐制的梅花香啦!” 吉安县主感觉李丝絮不说话,也不会有人将她当哑巴,撞翻了她的香料也没讨到便宜,她恼火的白李丝絮一眼。 淑妃命宫人取了打火石来点燃吉安和永穆公主制的香丸,吉安县主自信她从武婕妤那儿得来的调香方子,一定能压永穆公主一头,找回上次在赏荷宴上丢的面子。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她所制的香丸的确比永穆公主调制的香丸燃烧时更清新淡雅,极为好闻,但是点燃香料不久,突然传来一阵嗡嗡声。 为了凉快,清风殿的窗户是敞开的。 然后从四面八方的窗户里,突然飞进来一堆虫子,朝着她制的香丸扑过去。 短短数息,还没有等淑妃和杨贵嫔她们反应过来,点燃吉安县主制香的那个香炉上,已经爬了一堆的虫子。 更恶心的还在后面,从敞开的窗户里,一堆飞舞着翅膀的虫子涌进来。 有人被虫子吓哭了,惊声尖叫,有人呜咽着哭了起来。 淑妃也极怕虫子的,看清楚往里涌那黑压压的一片,惨叫一声:“快,快,关窗户,给本宫动作快点。” 月公主也被突然涌进来的虫子吓坏了,惊声尖叫:“丝丝妹妹,穆姐姐,好多虫子,吉安姐姐制的香招虫子,招了好多虫子。” “怎么会突然涌来这么多虫子?” 永穆公主想到李丝絮给淑妃呈香丸时说过什么,急中生智喊道:“小皇妹制的香丸是驱虫香丸,快点燃她制的香丸。” 涌进来的虫子太多,宫女太监们也怕虫子啊,关窗户怕被黑压压的虫子爬到身上,赶忙拿起李丝絮制的香丸全给点上了。 神奇的事情又发生了! 李丝絮制的香刚点燃不久,如潮水一般涌进来的虫子整齐有序的往窗外的密林里飞,半柱香过后,虫子飞得干干净净,只有燃过吉安县主制香的那个香炉旁,掉了几只被薰死的虫子。 在众人愤怒的眼神中,从惊懵中回过神来的吉安县主总算意识到不对劲。 那方子是婕妤娘娘给的,且制成了香丸常在寝宫里燃着,连皇叔也极爱这款能消疲乏的梅花香。 她按婕妤娘娘给的方子制香,怎么会招惹来虫子呢? 本以为斗香会她一定能拔得头筹,结果却被一个讨厌的小鬼给搅黄了。 吉安县主眼眶红肿看向李丝絮:“你为什么要毁了我制的香丸?小小年纪,你为何这般恶毒?” 李丝絮一脸懵,委屈的看向夏字号房的调香师。 调香师哪怕身份卑微,冒着得罪吉安县主的风险,这会儿也顾不上了。 “奴婢斗胆问一句,吉安县主自己制毁了香丸,一定要怪在十公主身上吗?” 调香师朝淑妃跪下来:“娘娘,吉安县主指责是十公主毁了她制的香丸,真是无稽之谈,从一进夏字号香坊,吉安县主突然往奴婢身上倒,奴婢一个不察被她撞得朝十公主扑过去,撞翻了十公主正在细细研磨的香料。” “十公主要吉安县主赔她香料,吉安县主说是奴婢撞的十公主。” “奴婢本来要到娘娘跟前请罪,为十公主求得香料继续制香,十公主怕破了娘娘斗香会的规矩,就阻止了奴婢,还说她是来见识各位公主和娘娘们制香调香的,调不了她要的佛兰香,那就调制别的香吧!” “香料被撞翻后,十公主能用的香料不多,再加上耽搁了那么久,只能拿剩下的药材粗研制成了驱虫的香丸。” 调香师愤怒的看着吉安县主:“十公主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小小年纪如此识大体,还替吉安县主驱走了招惹来的虫子,吉安县主真要反咬一口吗?” 面对调香师不要命的指责,吉安县主人都懵了! 一向看在她出自宁王府,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不敬的。 吉安县主错愕一下,楚楚可怜抹起了眼泪:“娘娘,这个贱婢血口喷人,吉安真是大病初愈,身子虚这才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自己打翻了十公主的香料,却怪罪到吉安身上。” “这个老东西分明是跟十公主有暗中勾结,狼狈为奸!” 吉安县主跪在地上:“娘娘,一定是十公主和她暗中做了手脚,毁了吉安制的香,求娘娘为吉安做主啊!” 第75章 拉拢人心 柳云莺这才知道,她家小主子的后招在哪儿? 这简直太精彩了! 原来在夏字号香坊,她家小主子没有一句话是废话,说的话全是用来布局的。 第88页 如今面对吉安县主哭哭啼啼这一套,她家小主子要藏拙,那就是轮到她出头的时候了。 “吉安县主说我家小主子和调香师勾结毁了你的香丸,奴婢一直在夏字号香坊,倒想问问,我家小主子的香料被撞翻后,是不是她让将中间的桌子抽掉了,互不干扰。” 柳云莺奇怪道:“我家小主子和你分桌调香,隔得远远的,你身边还有人跟着,如何在你的调制的香丸里做手脚?” 吉安县主一时哑然! 李丝絮眼眶都红了,跪下来道:“丝丝受这点委屈不算什么,当时就想着不能掠扰了娘娘,破了斗香会的规矩。” “吉安姐姐跟丝丝争执时,声音闹得很大的。” 李丝絮很委屈:“没有惊扰到娘娘们,但春秋香坊与夏字号香坊相邻,想来春秋香坊的姐姐们都听到了吧?” 六公主和七公主以前最是崇拜样样出色的吉安了! 但她们十分讨厌虫子,今天无端被虫子追着跑难受死了,小皇妹配制的香丸救了她们,结果却被吉安姐姐反咬一口。 性子爽直的七公主出来作证道:“安儿的确听到小皇妹不忍心惊扰了娘娘,说制不成她要的佛兰香,那就调别的香。” “然后这位嬷嬷。” 安公主看了看调香师:“小皇妹让这位嬷嬷将中间的桌子挪开了,她和吉安姐姐各自调香,互不干扰,还说谁也不许靠近对方一步。” 六公主也跪下来:“没错,到最后调香结束,都没有再听到争执声,可见应该是隔得远远的。” 淑妃看着吉安县主成了众矢之的,而只有六岁多的十公主跪在地上眼眶红肿,我见犹怜。 不得不感叹,小东西真是挺厉害的。 吉安对上她,那是一败涂地! 但她的这个斗香会,只是开胃小菜啊,接下来才会是正餐。 也不知道小家伙接不接得住呢? 淑妃从李丝絮身上收回目光,脸色阴沉看向吉安县主:“吉安,你毁了本宫的斗香会。” “娘娘,你听吉安解释。” 吉安县主哭道:“是安公主在作伪证,娘娘要信吉安啊!” 七公主一脸懵的看着她! 永穆公主更是与月儿对望一眼,只感觉自己以前眼瞎了,竟还信吉安这种人,与她来往甚密。 “好啦好啦,少在本宫面前哭哭啼啼,今日的斗香会,算是穆儿和十公主赢了,至于你……” 淑妃清浅的笑笑:“以后本宫再办个什么斗香会,赏茶会的,你就不要再来凑热闹了。” 上次皇叔将她赶出宫,这回淑妃娘娘又说以后让她别来紫兰宫凑热闹。 吉安县主不敢置信,他们为何会这么对她? 以前皇叔和淑妃娘娘最疼她的啊,总是夸她样样出色,若是生在这深宫中,必定是后宫中最耀眼的一颗明珠。 这一切的改变,都是从赏荷宴遇到面前的小鬼开始。 吉安县主恶毒的看着李丝絮:“你以为你赢了吗?等着瞧,有你哭的时候。” 听到吉安县主放狠话,淑妃的眸色沉了沉。 真是输不起! 再将人留下来,不知道还要嚷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话来? 她不耐烦的挥挥手:“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本宫将吉安县主请出紫兰宫!” “娘娘,淑妃娘娘,你不是最疼吉安的吗?你不能这么对吉安……” 在吉安县主丧失理智的哭喊声中,淑妃让将准备好的两套头饰拿上来:“这是本宫新打的玩意儿,最合适花一样年岁的小女孩儿,十公主和穆儿拿去玩吧!” 淑妃赏永穆公主的,是一套红宝石头饰,永穆公主和王公子的亲事议定了,只等过完年后出宫尚亲,这套头饰做添妆是极好的。 因为李丝絮的驱虫香丸赶跑了涌进清风殿的虫子,淑妃赏了她一整套白玉簪,整整十支簪子,款式各异。 李丝絮得了簪子后,挑了一支琵琶簪子送给七公主:“丝丝总听月姐姐说,安姐姐的琵琶弹得极好,刚刚谢安姐姐替丝丝伸冤,这支簪子作为谢礼了。” “啊?” 七公主想拒绝的,但羊脂白玉雕成的琵琶簪子她太喜欢了。 她也不是扭捏的性子,接过簪子后笑吟吟道:“谢谢小皇妹,这支簪子真好看。” 李丝絮不太清楚六公主喜欢什么,捧着盒子让她自己挑一支。 六公主忐忑不安道:“山儿也有吗?” “有啊!” 李丝絮甜甜的冲她笑:“刚刚多谢六姐姐替丝丝作证,丝丝还想跟六姐姐戴一样的白玉簪子。” 六公主喜欢弹奏箜篌,选了一支箜篌样式的簪子,接下来李丝絮又让月儿和穆公主各挑了一支,穆公主本来不要的,但也想几个姐妹戴一样的簪子。 几人围拢在清风殿吃着冰镇水果,穆公主欣慰道:“正该如此,咱们姐妹该相亲相爱,彼此扶持。” 看被几位公主围着的李丝絮,淑妃与杨贵嫔品着茶不时频频侧目,小东西年岁小小,倒是惯会拉拢人心。 若是个皇子,还真会成为太子的威胁。 可惜她先入了贵嫔的眼,又是刘贤妃宫里的人,跟三皇子极为亲近,不然将这小东西拉拢成她的人,倒也有趣得紧。 斗香会分出了胜负,茶也品得差不多了,杨贵嫔要带着李丝絮和月儿回清醉阁,这时候守在外边的红袖急匆匆进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第89页 杨贵嫔变了脸色,起身跟淑妃告辞:“嫔妾有事先走一步,下次再来跟姐姐喝茶。” “难得来一趟紫兰宫,本宫还想跟妹妹多喝会儿茶。” 淑妃含笑着问:“什么事让贵嫔妹妹如此慌乱?” “没什么,清醉阁有些宫务要处理。” 杨贵嫔不愿多说,淑妃只好作罢。 “你我姐妹之间该多走动走动,妹妹以后记得常来清风殿陪本宫喝茶。” 她吩咐身边的宫婢:“来人啊,替本宫送送贵嫔妹妹。” 第76章 一步退步步退 李丝絮要月儿挑簪子,月儿挑的是一个葫芦簪子,因为淑妃赏李丝絮的一整套羊脂白玉簪都是雕琢成各样乐器款式。 所以上了辇轿后,月儿把玩着那支簪子:“这个羊脂白玉的小葫芦真好看,丝丝,这个葫芦也是乐器吗?我怎么没在宫里见过这种乐器?” “这是葫芦箫,西南偏远地区的一种乐器,这种箫很适合吹奏旋律流畅的乐曲,音色飘逸灵动。” 李丝絮跟月儿说王梓青有跟她提起过葫芦箫,在西南地区是常用的一样乐器,但因为声色小,不好在宫宴时展示,因此没在宫中乐坊见过这种箫。 她和月儿叽叽喳喳说着话,杨贵嫔从上了辇轿后一直默然不语,不时欲言又止看向她。 “丝丝刚才在清风殿,瞧见红袖姐姐附在娘娘耳边悄声说过几句话后,娘娘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了。” 李丝絮内疚道:“娘娘,是丝丝在清风殿闯祸了吗?” 的确算是她闯祸了! 但也不全是。 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也是嗣升太胡闹了,才有今日的祸事。 “你没有闯祸,是吉安先撞翻了你的香料,你若是什么也不做,倒显得软弱可欺,今日清风殿的斗香会,你做得很好。” 杨贵嫔轻蹙眉头道:“是太医署钻研防治疫病那法子,被大臣们参奏了。” “本宫只怕,这事儿不仅你三哥要担责,连你也要被牵连进去。” 杨贵嫔安抚道:“等回了清醉阁,本宫会先派人去太医院找孙医正,然后再去一趟南薰殿,看皇后娘娘可有法子化解这场祸事。” 都被大臣们参奏到父皇跟前,这的确算是一场祸事了。 只是,李丝絮听到被状告到玄宗那儿,心内却没什么起伏波澜。 如果非要说她有所触动,那就是杨贵嫔想的竟不是先保住三皇兄,将她给推出去。 而是觉得太医署防疫病这事儿,她和三皇兄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丝絮不知道说杨贵嫔是对她好呢,还是说她是个看得通透的人。 总之,李丝絮原本就极喜欢杨贵嫔的。 她这样行事,让李丝絮更喜欢她了。 李丝絮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娘娘,是不是种下牛痘的那几个孩子身上出问题了?” 杨贵嫔惊讶的看着她。 “你都猜到了?” 杨贵嫔揉着隐隐作疼的额头:“有个孩子种下牛痘后死了,其它的两个孩子倒没事儿,然后这件事不知怎么就被御史知道,一纸奏折状告到你父皇那儿……” 杨贵嫔一向端庄内敛,很少会为什么事儿忧思过甚,连她也感觉事情如此棘手,李丝絮还以为种过牛痘那几个孩子已经没了性命。 原来,只是其中一个出事了。 这比她想象的结果好很多。 但是,当初在太医署,她仔细替那几个被种牛痘的孩子号过脉,他们身体健康,应该不会因为被种牛痘便丧命。 她还叮嘱过王大人,要派人一直守着那几个孩子。 现在有个孩子突然死了,此事着实蹊跷。 李丝絮眼前浮过一双天真无辜的眼眸,想着在太医署时对他们的承诺,心里不禁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 “娘娘,给太医院献道书的是丝丝,参与防疫症研制的人也有丝丝,丝丝不想置身事外。” 李丝絮认真的看着她:“丝丝想查清楚那个孩子的死因。” “可是,前朝与后宫息息相关,或许防疫病的法子根本没有问题,但太医署却各方势力掺杂,本宫以为极可能有人做手脚,故意拿此事针对你三哥。” 杨贵嫔劝道:“你还只是个孩子,年岁尚小,不清楚这里边的弯弯绕绕,又何必将自己给牵扯进去?” “娘娘说得没错,那个防疫症的法子是妥当的。” 李丝絮一脸坚定:“丝丝想好了,丝丝要去朝堂澄清此事。” 皇后让三皇子参与防疫症一事,是想在朝中帮他树立威望。 杨贵嫔想着,如果就这么让幕后之人得逞了。 那么一步退,步步退! 以后这后宫哪有她们母子的容身之地? 见李丝絮下了决断,非要趟浑水不可,杨贵嫔无奈道:“那本宫去找皇后娘娘想想法子。” …… 金銮殿内,因为吴御史状告三皇子草菅人命,拖延了下朝的时辰。 “臣已经查清楚了,太医署用来钻研疫症的那几个孩子,都是无家可归,流落街头,没有被悲田病坊收留的小乞丐,被三皇子骗去太医署后,在他们身上种下了牛痘,致使其中一个孩子暴毙。” 吴御史激愤道:“皇上,在人身上种牛痘预防疫症天花,简直是无稽之谈,三皇子罔顾人命,拿身世如此凄楚的孩子试药,着实违背天理。” 第90页 “微臣特意问过袁医丞,袁医丞说当初他和太医署的医官劝过三皇子,但是三皇子却一意孤行,非要在那些孩子身上试药,这才铸成大错。” “自古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微臣想问一句,三皇子为何能游离律法之外?” 吴御史咄咄逼人看向三皇子:“乞丐庶民难道就不是陛下的子民了吗?他们的命当真贱命草芥,能随意践踏了吗?那国法家规有何威仪?” 三皇子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小皇妹当初替那几个孩子号过脉,他们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孙医正和王大人也说,在他们身上种过牛痘后,会出一身疹子,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一直派人盯着太医署的。 守着那几个孩子的侍卫禀报,他们身上出痘的脓疮已经脱落,只留下一些深深浅浅的痘印,很快能彻底痊愈。 一天没收到太医署那边传进宫的消息,今日早朝便听到了如此噩耗。 明明已经熬过了出痘时最凶险的时候,为何其中一个孩子会突然暴毙? 此事实在太过蹊跷了! 面对吴御史的步步紧逼,三皇子跪下陈奏:“父皇,那些孩子的确是儿臣从乞丐堆里找来的没错,但他们是自愿随儿臣回太医署的。” “后来在接种牛痘前,儿臣又问过一次他们是否心甘情愿,将不愿意接种的孩子都派人送去了悲田病坊安顿。” 三皇子解释:“接种过牛痘的三个,都是自己愿意的,儿臣没有逼迫他们。” “当真如此吗?” 吴御史冷笑一声:“皇上,袁医丞和接种过牛痘的孩子,愿意出来作证,下官上朝时将人安顿在了宫门口的马车里,是非曲直,陛下派人传召一问便知。” 第77章 丧心病狂 三皇子这下知道,为何一天没收到太医署传来的消息了。 钻研疫症主事的大夫是王焘,他的人一直在太医署盯着,袁医丞是怎么将人带出来的? 吴御史果然是有备而来,且已经与袁医丞勾结在一起。 那个突然暴毙的孩子,死因怕不是因为种痘,而是有人故意害死他,然后用来对付自己。 为了达成目的,如此罔顾人命,这让三皇子心里涌上了一股怒意。 新鲜的事物,总是没那么容易被人接受。 太医署钻研种痘术致使一个无辜的孩子暴毙,朝臣们为此事各执己见,吵得不可开交,都在抨击往人身上种牛痘,有违天理,是丧心病狂之举。 玄宗端坐在御椅上,听到朝臣们的争执声,脸色阴晴不定,辩不清喜怒。 “传朕旨意,将袁医丞和接种过牛痘的孩子带进来!” “是,皇上!” 杨公公得了吩咐,忙安排执事太监去宫门口传人,很快,袁医丞带着两个种过牛痘的孩子进了金銮殿。 三皇子仔细观察,果然跟侍卫禀报的一样,种过牛痘的两个孩子身上脓疮已经脱落,只在皮肤裸露处留下了一些深深浅浅的痘印。 被满殿朝臣看着,跟她小皇妹差不多大的那个小女孩,从踏进殿内就开始一身抖得厉害,被大些的男孩牵着才挪到大殿中央,跟着袁医丞一起跪下来。 “皇上,这就是种过牛痘幸存的两个孩子,昨晚同伴突然暴毙,将他们吓坏了。” 袁医丞眼神悲悯道:“他们是怎么进的太医署,陛下一问便知。” 玄宗看着跪在大殿中央,跟小十差不多大的孩子,害怕得直往大些的男孩身后缩,瘦小的身子抖得厉害。 他放缓了声音,温声问:“告诉朕,是谁将你们带去太医署的?” 玄宗的声音十分威仪,哪怕放缓放轻了些,女孩儿还是感觉耳边有一道炸雷响起,吓得小身板抖如糠筛。 大些的男孩于是愤怒的看向三皇子:“是他!” 满殿哗然! 朝臣们纷纷侧目看着三皇子。 三皇子说没有逼迫过拐进太医署的小乞丐,可是小乞丐却用这般愤怒的眼神看着他,事情不言而喻。 袁医丞见三皇子成了众矢之的,花白的胡子抖了抖,眼眸内涌过几丝得意之色,不着痕迹与吴御史对了个眼神。 三皇子一时百口莫辩。 玄宗又问:“如此说来,也是他逼迫你们在身上种下牛痘的?” 这次玄宗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一开口不怒自威,将跪在地上的小女孩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整个儿藏在了男孩身后。 男孩儿眼里的怒意更甚了,死死盯着三皇子。 他刚要开口说话,有个小太监急匆匆进殿,附在杨公公耳边嘀咕了几句。 杨公公禀报:“皇上,皇后娘娘派人送了十公主来朝堂,此刻就在殿外等着。” 十公主? 玄宗已经命人将渡气救人的术法,刻成石碑让官府散播出去。 前两日一孩童在河边落水,将人捞上来后有人依法施术将人救活,因此在市井街巷引起了轩然大波。 朝臣们对这个新得宠的十公主很好奇,当李丝絮小小的身子跨过金銮殿高高的门槛,迈着小短腿步伐沉稳一步一步往里走时,引来了一阵侧目。 李丝絮就这样在朝臣的注视下走到大殿中央,然后看着袁医丞身边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你别怕,我父皇不凶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一直揪着男孩衣裳,害怕得一身猛颤的小女孩抬起头来,看到李丝絮,眼里的恐惧像潮般水撤去。 第91页 李丝絮冲她甜甜一笑,她没那么紧张了,抓住男孩衣裳的手也松开了。 “嗯!” 她乖巧的朝李丝絮点点头,然后咧开嘴也冲她笑了一下:“我不怕的。” 因为两个小女孩这样温情的对望,大殿内紧张的气氛一下没了。 李丝絮这才朝玄宗跪下,规规矩矩见礼:“儿臣见过父皇。” 当他的小十进殿,稚声稚气说我父皇不凶的,玄宗被萌了一下。 果然只有幼崽能跟幼崽交流。 那个怯生生跪在殿中央的小东西,真的不害怕了,还咧嘴冲她的小十笑。 有这么小的两个孩子在,玄宗觉得金銮殿的威仪之气荡然无存。 “小十来做什么?” 玄宗这语气,似乎在怪李丝絮搅乱朝堂,但又拿她颇有几分无奈的样子。 “十公主来得正好!” 不等李丝絮开口说话,袁医丞眸子里掠过一抹算计的精芒,滔滔不绝控诉道:“献种痘预防天花术给太医院的人是十公主,当日言之凿凿说此术可行的也是十公主,当时臣和太医署的几个医官,与王大人据理力争,说将牛痘的脓汁移接到人身上,简直千古末闻,是十公主非说此法可行。” “然后,三皇子竟偏信偏听了,三皇子说出了什么事情他担着。” 袁太医讥讽道:“可笑十公主不过六岁稚龄,三皇子和孙医正对她说的话深信无疑,不顾太医署医官的劝阻,让王大人在这些孩子身上实施催命的术法。” “皇上,牛痘之术预防天花,是无稽之谈,此术不可行啊!” 袁医丞揪着此事不放,禀奏道:“臣以为十公主献给太医院种痘预防天花的术法,是妖术邪法,还请皇上为暴毙的孩子主持公道。” 三皇子觉得,从他的小皇妹一出现,袁医丞就突然咬着小皇妹不放,此事更不对劲了! 他突然想起,袁医丞的侄子,前几日因为雅轩阁谋害十三皇弟和小皇妹一事,被打下了大狱。 听说袁太医虽是袁医丞的侄子,两人之间却感情深厚,形同父子。 袁医丞这时候出来作证,要对付的不仅仅是他,这是还想将小皇妹给牵扯进来。 “父皇,让王大人实施种痘术,是儿臣做的决断。” 三皇子急道:“此事与小皇妹无关!” 意识到吴御史和袁医丞联手的目的是什么,三皇子极力要将李丝絮从这件事情里摘出去,还朝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不要开口说话。 第78章 满朝皆惊 三皇子想将此事都揽到自己身上,李丝絮却不想让她三哥吃这个哑巴亏。 “儿臣承认,献道书给太医院的人是儿臣,说种牛痘能预防天花的也是儿臣,但袁医丞说儿臣献的术法是妖术邪法,儿臣不认同。” 她跪在大殿中央不亢不卑道:“因为,儿臣用袁医丞说的妖术邪法,救过月姐姐和十三皇弟的呀,父皇也是认同那本道书上的渡气术,还让官府刻成石碑散播了出去。” 李丝絮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看着袁医丞,一脸不解道:“丝丝想问袁医丞,能救人的法子,就是妖术邪法吗?” 她的声音稚声稚气的,说话时还一脸天真烂漫,却将袁医丞问得哑口无言。 袁医丞这会儿若是再坚称她献的道书是妖术邪法,那就是在打玄宗的脸。 他支支吾吾道:“臣的意思不是说公主献的那本道书是妖术邪法,臣是说种痘预防天花之术不可行。” “哦,丝丝明白了!袁医丞说种痘预防天花之术是妖术邪法。” 李丝絮睁大一双无辜的眼睛:“可是,种痘预防天花的法子,也是那本道书上记载的啊!” 袁医丞:“……” 这话不知道怎么接了! 对上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袁医丞感觉跟一个几岁的稚童真是有理说不清。 “总之,因为十公主献种痘预防天花之术,接种过牛痘的孩子突然暴毙了。” 袁医丞恼羞成怒道:“十公主金尊玉贵,难道被逼迫种痘的孩子就命如草芥吗?他们活该被人当成小老鼠试药毒死吗?” 他说这话时,还特意看了一眼跪地在上盯着李丝絮的那个男孩儿。 李丝絮清晰的感觉到,男孩儿迷茫的眼神里涌上了一抹愤怒,将跪地的遥遥往他身边一拉,眼神恶毒看着她要张开说话。 然而,李丝絮却不给他张嘴说话的机会。 她突然翻转袖笼,动作麻利取出一把小巧的匕首,举着朝袁医丞划过去。 袁医丞万万没想到十公主竟持凶器上殿,以为十公主要拿匕首刺他,他惊呼失声:“十公主要干什么?” “陛下,十公主持刀行刺,图谋不轨……” 吴御史也吓出一身冷汗,惊呼失声。 满殿朝臣皆被李丝絮的举措吓了一跳,大殿上传来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李丝絮却突然给了袁医丞和吴御史一个讥讽的笑,然后拿着匕首朝自己手臂上划去。 三皇子反应过来,急得飞身扑向她,要去夺她手上的匕首。 眼看着快抢到她手里的匕首时,锋利的匕首已经划开李丝絮手臂上的一片衣袖,绣着兰花的一片布飘落在殿中,她手臂上裸露了一大片。 哪怕她是个小孩子,这一举措也引得朝臣们吁声一片,纷纷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第92页 一头雾水的玄宗神色间已经染上了愠怒之色:“小十?” “父皇,请看儿臣手臂上这道疤。” 李丝絮红肿的眼眶里,涌上一层水雾:“儿臣想说,儿臣的命不是金尊玉贵,遥遥和他的命也不是贱如草芥。” 李丝絮看向袁医丞身边两个孩子。 “不管出身皇族世家,还是出身市井平民,生而为人,儿臣以为没有谁的命比谁更尊贵,对于大夫而言,人的命只有一次,儿臣和他们都是一样的。” “种痘预防天花之术,是儿臣献给太医院的,儿臣要确保接种过牛痘的人不会因此丧命。” 李丝絮看着跪在袁医丞身边的两小只,哽咽道:“早在他们接种过牛痘的时候,儿臣也让王大人在儿臣身上种下了牛痘,残留在手臂上这个痘印,就是儿臣种下过牛痘的证明。” “父皇可还记得,吴娘娘带人闯来玲珑居那次?师父给儿臣开过药,能让出过的痘的脓疮尽快脱疤,但其实那次儿臣身上还有痘印,是用了师父给的痘印膏才遮掩过去。” 李丝絮解释:“牛痘和天花的症状一样,但牛痘不会传染人,儿臣怕在后宫引起恐慌,吴娘娘当时那么那么凶,儿臣瞒着父皇此事,还请父皇恕罪。” 她湿漉漉的眼睛里,涌上了一层氤氲的水雾,忍着不哭的样子可怜极了,还看了一眼吴御史。 玄宗很震惊,他的小十竟会在自己身上种下牛痘? 为了钻研种痘术,她竟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还将此事给瞒下来。 想到他的小十为钻研防疫症的种痘术付出这么多,而那会儿吴才人咄咄逼人,玄宗看向吴御史的眼神已是怒不可遏。 他又怎么舍得因为她隐瞒在身上种过牛痘的事情责罚她。 玄宗一脸动容:“你这孩子,何至如此?” “只有儿臣亲自尝试,才能知道献给太医院的术法是不是真能行之有效,也能确保接种过牛痘的人不会因此丧命。” 她跪在地上,眼神坚决道:“现在儿臣亲自试过了,种下牛痘不会丧命,儿臣恳请父皇让王大人第一个在儿臣身上种下天花脓汁,来验证儿臣会不会染上天花,印证种痘术预防天花是不是有效。” “种下天花脓汁十分凶险,儿臣自请出宫找一处偏僻的院落隔离,等验证种痘预防天花术有效后,再返回宫中。” 不仅是被瞒得死死的三皇子,满殿朝臣皆震惊了! 十公主真是疯了! 她的身份何等尊贵,在身上种下牛痘不说,竟还让钻研疫症的王大人头一个在自己身上种下天花脓汁,来印证种痘术是不是行之有效? 在自己身上种天花脓汁,一个不慎,有性命之忧啊! 面对牺牲这么多的小公主,吴御史和袁医丞拿什么乞丐的性命贱如草芥,攻击三皇子和十公主罔顾他们的性命,就显得十分可笑了。 左羽林大将军李楷洛,得知他家那个面瘫儿子将柳云莺赶进宫,给十公主当护卫,还觉得那小子赶着卷入宫中是非,真是中邪了。 这会儿认识到了这样的十公主,才知道他儿子这事儿干得好啊! 小公主如此深明大义,而她身边却群狼环伺,总有人想攻讦陷害。 见姚大人宋大人皆一脸动容,李楷洛出列道:“皇上,十公主亲自试过在身上种牛痘,还有今日被袁医丞带上朝堂的两个孩子,皆安然无恙,那因为种痘突然暴毙死掉的孩子,死因就值得推敲了。” 第79章 铁证如山 “臣以为陛下该命人彻查此事,还有……” 李楷洛顿了顿:“太医署那孩子死得不明不白,小公主出宫隔离的时候,臣恳请陛下恩准,让犬子护卫在十公主身侧,免得有心怀叵测之人暗中做手脚。” 数朝闻天花而色变,若是种牛痘预防天花之术可行,那是造福于民的大计啊! 姚大人宋大人出列:“臣附议!” 三皇子不知道的是,在他说出太医署种痘预防天花一事跟李丝絮无关的时候,玄宗眸子里掠过一抹欣慰之色。 这会儿玄宗目光落在李丝絮和三皇子身上,和颜悦色道:“准奏!” 朝堂上发生了什么? 其实跟着袁医丞的遥遥和大些的男孩,一点儿也搞不懂。 他们唯一懂的就是,当初那个哄骗他们在身上种下牛痘的公主,她在自己身上也种下了一样的牛痘。 袁医丞说,接下来要在他们身上种天花脓汁,让他们去送死。 但是,这个送死的人,如今变成了身份尊贵的小公主。 谁是坏人?谁是好人? 护着遥遥的男孩儿这下知道了。 看着脸色渐渐泛白的袁医丞,他突然大喊一声:“我有话说!” “是他,他说什么皇子公主要我和遥遥去送死,他吓唬我们很快要跟阿狗一样死掉。” 他指着袁医丞激动得语无伦次:“他说,听他的话来作证,我,我们才能活命。” 铁证如山! 袁医丞万万没有想到,他用来指证三皇子和十公主的利器,在关键时候会反噬他一口。 他一身发虚,急得破口大骂:“臭崽子,你们简直胡言乱语,血口喷人在诬蔑朝廷命官。” “你骂人,你不是好人!” 遥遥吓哭了:“呜呜,忠哥哥没骗人……” 第93页 袁医丞以为这就完了吗? 并没有! 小太监进殿附在杨公公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杨公公禀奏道:“皇上,太医院王梓青求见,说是有袁医丞利用太医署医丞之职中饱私囊,采办药材时以次充好,致人丧命的罪证。” 这几天跟着孙医正在太医院当差,李丝絮问过老头儿,师兄王梓青怎么没进宫当值? 老头儿神神秘秘说在宫外办事,还说他们师徒要让欺负她的人脱一层皮。 这会儿见她师兄一脸凛然之气,拿出了当初在临华殿撸袖子救她的气势走进殿面圣,李丝絮才知道她师兄王梓青只有在她面前是个傻白甜。 真要是有人触了他的逆鳞,那也是不好欺负的。 走进殿内后,王梓青看一眼李丝絮,然后神色凛然跪下:“下官这儿有袁医丞勾结药材商,贪污收受贿赂,致使到太医署看诊的病患病情加重丧命的证据,请陛下过目。” 王梓青将收集的证据,跪着递到杨公公手上。 趁着杨公公呈证据的时候,他仔细说了搜集袁医丞罪证的缘由:“臣的祖父近来腰膝酸软的老毛病又犯了,趁着在钻研疫症,所以在太医署拣了几副药材,结果熬药服下后,症状非但不见好转,还就此卧床不起。” “臣查看药渣发现不对劲,走访了最近在太医署拣过那几样药材的病人,发现皆病情加重,甚至有人错过救治因此丧命。” 王梓青气势如虹剜了袁医丞一眼:“臣于是找到了与袁医丞合作的药材商,借口太医院要找他拿药材,顺藤摸瓜查下去,查到了这些证据。” “身为医者,当怀有一颗仁义之心,但袁医丞为了一己私利,竟罔置人的性命于不顾,实在令人发指,配不上大夫二字,更不配做大唐太医署的医官。” 王梓青愤然道:“臣在坊间打听到,袁太医虽是袁医丞的侄子,却与他情同父子,袁医丞更是跟自己的嫂嫂侄子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臣以为,袁太医谋害十三皇子一事,极有可能是袁医丞指使,请陛下彻查此事。” 王梓青一口气像连珠炮似的说下去,让袁医丞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就将事情扯到袁太医谋害十三皇子的事情上,且听着逻辑没毛病。 那么恶毒的人,不会教唆他侄子在宫中害人吗? 谋害皇子,那可是天大的罪责,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袁医丞吓得脸色惨白,已经毫无招架之力了。 “皇上,臣以为王大人如此推测太过武断,袁医丞谋害十三皇子一事没有证据……” 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吴御史硬着头皮刚要替袁医丞辩解两句,杨公公轻咳一声:“皇上,谁说袁医丞谋害十三皇子一事没有证据?” “老奴截到了吴才人递到宫外的一封信,吴才人那封信,是递给袁医丞的,说谋害十三皇子一事败露,让袁医丞救她一命。” 杨公公阴鸷的目光落在了吴御史身上:“老奴倒想问问吴大人,吴才人身为后宫妃嫔,为何会给袁医丞递信?” “看来,袁医丞和吴大人私交甚密啊!” “不然为何太医署昨晚种牛痘的孩子刚暴毙,今日一早吴大人已经递了折子,状告三皇子和十公主。” 杨公公戏谑的看一眼面如死灰的两个,从袖笼里取出一封信递到了玄宗手上。 玄宗看清楚信上所写的内容,胸膛里燃起一腔熊熊烈火,用看死人的眼神锁住了袁医丞和吴御史。 “将他们给朕,拿下……” 紫兰宫清风殿这边,杨贵嫔离开后,淑妃半倚在凉榻上,半寐着眼让宫女们替她扇风。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她这才慵懒的睁开眼睛,纤长的手指捏了榻旁矮几上一个香丸搁在手里细细把玩。 “在这后宫中过日子,就如同调香,将什么样的香料混在一处,按照制香的手法和技艺的不同,制出来的香丸就能不一样。” “有些人制的香丸看着是好的,但一点燃就跟吉安制的香丸一般,光鲜,骨子里却是糟践货。” “有些香丸虽粗鄙不堪,但关键时候能派得上用处,就如同十公主制的香丸。” 淑妃唇角邪魅的勾了勾:“你们猜猜,本宫制的是什么香?” 第80章 迫不急待下手 宫女也不知道她话里曲曲折折的意思,奉承道:“娘娘制的香,那必定是极上品的香丸,是天下独一份的好香。” “可不就是天下独一份的好香!” 淑妃眉梢轻扬,妩媚的笑了:“说话真中听,赏一个月的月俸银子!” “谢娘娘,娘娘真是这宫里的活菩萨。” 宫女欢喜得傻了,一阵眉开眼笑,连摇扇时都更卖力了。 淑妃浅浅笑了一声,听到外边的脚步声,声音里透着愉悦:“来了!” 宫女还想问来了什么? 就见淑妃派去办差的鲍公公行色匆匆进殿。 淑妃扬了扬手,执扇的宫女们忙低眉顺眼退出去。 宫女们全退下后,大殿内只有她和鲍公公时,淑妃的笑凝结在了脸上。 “本宫看你脸色不怎么好,难道这次失手了?” “的确是失手了!” 鲍公公恨声道:“袁医丞叔侄是个废物,袁太医在雅轩阁失手,袁医丞就该将首尾抹干净了,这下被王家祖孙算计一把,太医署那边失手不说,袁家这回彻底栽进去了。” 第94页 “吴才人也是个蠢货,竟递信出宫给袁医丞,索要解蛊之法,信落到了杨思勖手上,这会儿皇上已经派禁卫去九玄宫拿人。” “杨思勖那么心狠手辣的会护着哪个人,已经出乎本宫意料,吴才人竟会被种蛊,看来刘贤妃宫里那个小家伙还真是厉害呢!” 淑妃漫不经心道:“本宫越来越喜欢她了怎么办?” 鲍公公急道:“娘娘!” “好了,多大点事儿。” 淑妃眸子里的笑意不达眼底:“不该留的人不用留了,处理干净,别让太子牵连进去。” …… 为了钻研防治疫症的天花,李丝絮竟在自己身上试药,这让玄宗十分震惊,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他的小公主。 她虽将那本载有渡气法和预防天花种痘术的《道家杂谈》献给了太医院,但参与防治疫症天花的主事人,却是她三哥。 本可以避开是非争端,却挺身而出。 小小年纪不仅沉稳睿智,还有担当,更难得的是,她跟着鱼儿受了那么多委屈,依然心怀善意又能辨别是非。 如此有见识,十分难得。 她说自请种下天花浓疮汁后找一处偏僻的院落隔离,等验证种痘预防天花术有效后再返回宫中,这让玄宗更心疼她了。 “父皇明日一早会让羽林军护送你去南郊的皇家别院,你离宫这些天,李临淮会带着羽林军护你周全。” 下朝后玄宗让李丝絮坐上他的辇轿,慈爱的看着她:“跟父皇说说,你离宫这段时日还有什么心愿?” “丝丝想让父皇得闲了去看看母妃。” 李丝絮扯着他的衣袖撒娇:“若说还有什么心愿,倒是有一个,儿臣想跟父皇要个人。” 上次李丝絮救了十三皇子,玄宗问过她要什么赏赐。 她什么都不要! 这会儿她主动开口要个人,玄宗饶有兴致看着她,等着她往下说。 “是个调香师!” 李丝絮解释:“穆姐姐今日邀请儿臣去了淑妃娘娘的斗香会,儿臣哪会调香,就拿医书上看到的驱虫药材,做了个驱虫的香丸。” 见李丝絮跟他说这些事儿时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玄宗明白了。 “朕的小十想学调香?” “嗯,儿臣听说有很多香料,其实也是药材,制出的香丸功效各异,有些能驱逐疲乏,有些能宁神静气,丝丝想为母妃调制香丸。” 李丝絮仰头看着他:“父皇,今日夏字号香坊那个调香师就很好,儿臣想跟她学调香。” 她那双像幼鹿般清澈透亮的眼眸里,仿佛夜空洒满了星辰,亮得惊人,她这么憧憬学调香,玄宗自是无不应允。 但是想到谋害十三皇子的,竟是高才人身边最得力的婆子? 李丝絮要出宫一段时日,玄宗对挑去玲珑居的人不得不小心谨慎几分。 他叮嘱杨公公:“替朕查一下,小十怎么看上的那个调香师?” 杨公公很快将事情查清楚了,回御书房禀报了斗香会发生的事情。 “是吉安县主先打翻了十公主拿进夏字号香坊的香料,小公主被逼得没法子,只能拿剩下的药材做了一个驱虫的香丸,然后吉安县主的香丸做毁了,招来一堆虫子。” “淑妃娘娘就让点燃了十公主的驱虫香丸。” “那驱虫香丸虽是下品,但功效还算过得去,赶走了飞进清风殿的虫子,淑妃娘娘赏赐了十公主一整套羊脂白玉头簪。” 杨公公将斗香会的始末禀报了,连六公主七公主看不过吉安县主的做派出来作证,李丝絮拿到簪子后大方的一人分一支,也一一细说了。 玄宗这下明白了:“小滑头,想学调香是假,怕那个替她作证的魏嬷嬷被牵连是真。” “既然她跟朕开口了,将人送去玲珑居吧!” 听到杨公公说李丝絮将淑妃赏赐的簪子分了一半出去,玄宗吩咐杨公公:“让内务府去库房挑挑,拣几件好东西送去玲珑居。” “是,皇上!” 杨公公离开前想到什么,顿了顿道:“老奴派人去传魏嬷嬷时,撞到吉安县主的人……” 杨公公欲言又止,像是有所顾虑,没有再说下去了。 玄宗脸色沉下去,将宁王府递来替吉安县主请封郡主的折子拣了往下压。 李丝絮回到玲珑居不久,内务府将皇上的赏赐还有魏嬷嬷一并送来了玲珑居,魏嬷嬷脸上虽用脂粉遮掩了,但脸上被掌掴过的痕迹,还是没有逃过李丝絮的火眼金睛。 “是丝丝连累嬷嬷了!” “不,不!” 魏嬷嬷惶恐道:“是小公主救下奴婢一命,奴婢没想到吉安县主如此心狠手辣,迫不急待就下手了。” “幸亏杨公公的人来得及时,奴婢才逃过一劫。” “此事过了父皇的明面,宁王府暂时不会为难嬷嬷。” 李丝絮扶起她道:“只是以后要委屈嬷嬷跟在我娘亲身边了。” “奴婢的命都是十公主救下的,以后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在鱼娘娘身边,不敢有片刻疏忽。” 第81章 他长得多帅 李丝絮要出宫一段时日,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鱼美人,有忠心耿耿的青荷在,如今还添了个为人正直的魏嬷嬷,她这才放心了些。 她的衣裳在朝堂上拿匕首给划破了! 第95页 回到玲珑居后,鱼美人瞧见了要她脱下来,拿针线替她缝补被匕首划破的地方。 她将那块缝了兰花的布给补回去,然后将缝补的地方绣成了细长的枝叶,裙子缝补好,一株开花的兰草栩栩如生,丝毫看不出曾被划破的痕迹。 鱼美人自己看了也喜欢得不行,高兴的拿给李丝絮看:“丝丝,好不好看?” “好看!” 李丝絮夸赞道:“娘亲绣花真好看。” “那我还帮你绣手绢儿,我会绣手绢。” 鱼美人很高兴,笑得眉眼弯弯。 让青荷帮她找丝线来,裁了布就开始兴致极浓的牵针引线。 青荷喜出望外:“小主子,奴婢觉得娘娘变了不少,虽说娘娘身上还有些孩子气,却不像以前那么贪玩。” “她知道心疼小主子的衣裳划破了,还想着要给小主子绣手绢。” 从逼出她娘亲身体里的蛊虫后,鱼美人很奢睡,但清醒的时候,的确没有以前那么孩子气了,她现在像个天真烂漫,没什么心机的少女。 李丝絮看着欢天喜地替她绣手绢的鱼美人,冲青荷道:“我出宫这段时日,你要多费心了。” 李丝絮这一离宫,青荷感觉玲珑居的主心骨都没了,心里慌得很。 “小主子要离宫好些天,奴婢这心里还是不安稳。” “父皇已经答应我,得闲了会来玲珑居看娘亲。” 李丝絮交代她:“高才人也爱绣花,你没事儿的时候,多带我娘亲去雅轩阁走动走动,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儿,可以找高才人帮着想想法子。” 鱼美人兴致盈然绣了一晚上的手绢,手绢上的一串红樱桃被翠绿的枝叶托着,娇艳欲滴,看着有一种想摘下来吃的欲望。 李丝絮觉得她娘亲绣的手绢,跟她人一样可爱。 一早见鱼美人还睡得香甜,李丝絮让青荷不要吵醒她,拿着她绣的手绢上了出宫的马车。 王梓青给李丝絮买了一筐樱桃进宫的事儿,孙医正是知道的。 他还知道玄宗在玲珑居撞见了王梓青送李丝絮的樱桃,第二天也让内务府赏了一大筐樱桃,连孩子气的鱼美人都吃得牙腮发酸。 天气热,樱桃也不禁留。 玲珑居的宫婢只得将剩下的大半筐樱桃酿了酒。 早等在马车里的孙医正,瞧见李丝絮拽着一条樱桃手绢上了马车,一眼看破道:“头一次出宫好几天,舍不得你母妃吧?” “真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 孙医正将装了点心和蜜饯的盒子递到她面前:“牛痘预防天花术若是有效,这是造福于民的大计,你这次出宫是要犯险在自己身上种下天花脓疮汁,此事满朝尽知,连姚大人宋大人以及朝中的重臣,也等着看这个法子是不是可行。” “没有人傻到在你为了大义犯险时,会在背后对鱼娘娘下手。” 起得太早了,孙医正打着呵欠安抚她:“有杨思勖和皇后在暗中看顾,刘贤妃也是个拎得清的,不会出什么岔子。” “担心鱼娘娘,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个!” 孙医正呵欠连天道:“种牛痘预防天花术若是成了,那就是替三皇子在朝中树立了威望,挡了有些人的路啊!” “老夫一把老骨头,年纪一大把还要陪着你这小丫头折腾,真是上了贼船了!” 能将宫里的形式分析得这么清楚,李丝絮就知道老头儿是个人精。 这话透露的信息太多了! 出宫后马车颠簸了很多,李丝絮捏了一个止呕的姜梅塞嘴里:“老头儿,咱们这次去南郊皇家别院隔离有危险吗?” 孙医正不理她,一副自己困得不行的样子,闭上了眼睛。 “父皇都已经出动羽林卫护送丝丝去皇家别院,有羽林卫和李临淮在,这次的南郊之行咱们不会遇上什么危险吧?” 李丝絮摇着孙医正撒娇:“蓟郡公很厉害的,有他在,丝丝不会有什么危险。” 原来在小主子心里,臭脸的冷面王这么厉害吗? 见孙医正假装没听见,甚至闭上眼睛干脆打起了鼾,柳云莺压低声音不服气道:“奴婢听说,左卫侍郎李临淮长得很凶,整天冷着一张脸,一瞪眼能将家里的庶妹给吓哭了。” 李丝絮掀开车窗,看向不远处骑在马上的李临淮。 他长得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那张如雕琢般的硬朗脸庞的确没什么表情,但搁在她来的地方,这种算是禁欲系男神,要被万千少女们追捧的。 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子,会将人给吓哭吗? 云莺上次还夸吴才人身边那个五大三粗,满脸痘的青梅很顺眼,李丝絮觉得她好像有眼疾。 “坊间传言不可信,蓟郡公虽不苟言笑,实则是那种外冷内热的人。” 李丝絮失笑道:“他长得多帅啊!” “帅?” 柳云莺听不太懂:“小主子是在夸他能出将为帅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 李丝絮解释:“我的意思是,左卫侍郎大人长得神采俊朗,器宇轩昂,是不输于我三哥的美男子。” “这么好看俊朗的人,看着就赏心悦目啊,怎么会将他家中的庶妹吓哭呢?” 他几次替三哥护送她回九玄宫,在宫外和赏荷宴遇到危险的时候,也是他护着自己,他还飞镖传书提醒过她小心吴才人和刘贤妃。 第96页 此人一身浩然正气! 除了直男一些,没什么不好。 李丝絮看着那道身姿挺拔的侧影,由衷的夸赞道:“他武功好,人也很好!” 神采俊朗? 器宇轩昂? 不输于三皇子的美男子? 好看俊朗,看着赏心悦目? 孙医正觉得他的磕睡装不下去了! 为了阴袁医丞一把,王老头儿假装拣了太医署的药卧床不起,王梓青要伺疾,做戏要做全套,所以那对祖孙不能去皇家别院了。 人是不能去了,但他的便宜徒弟真是酸死了! 第82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昨天下朝后,王梓青出宫一趟回到太医院,他桌上摆满了一大堆东西。 又是西市醉月楼的点心,又是东市食锦记的蜜饯,还有市集买的新鲜瓜果。 孙医正以为便宜徒弟良心发现,知道要孝敬他这个师父了? 结果都是给他师妹备的。 说什么出宫到皇家别院坐马车一路颠簸,要在路上走半天的功夫,师妹从来没有出宫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不能陪师妹去南郊,得备些吃的给师妹在路上解解馋。 还叮嘱个没完,什么他师妹不能渴了,不能饿了! 要是马车颠簸她晕车,要给她喂止呕的梅子。 还止呕? 被他像老妈子般的念叨,念得他头都要炸了。 臭小子都不知道孝敬孝敬他这个师父,孙医正本来不打算让小丫头知道点心和蜜饯是他送的,但这会儿小丫头在说别的男子长得好看。 孙医正忍不住酸溜溜的出来护犊子了:“有些人啊,见异思迁,嘴里吃着她师兄买的蜜饯,夸别的男子长得好看。” “丝丝就说蜜饯的味儿真好,吃着像是食锦记的,上回师兄怕我吃药味儿苦,也买过一盒食锦记的蜜饯,我记得这个味儿。” 孙医正刚将眼睛打开一条缝,嘴里就被塞了个酸酸甜甜的东西:“师父醒啦,马车颠簸,丝丝喂你个止呕的姜梅醒醒瞌睡。” 孙医正:“……” 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有过墙梯! 柳云莺一路上憋着笑找乐子,看孙医正和她家小主子过招拆招。 当然,点心和蜜饯也没少吃。 李丝絮是第一次出城,且她还是个年岁小的孩子,山路太崎岖,李临淮没让马队走那么快。 马车出城后在路上颠簸半天,快晌午的时候,总算快近郦山了。 通往皇家别院的山路很阴凉,树木葱茏,不时有山涧飞流直下,溅起阵阵水雾,李丝絮透过车窗往外望,山势逶迤,远处的郦山如一匹苍黛色的骏马。 山间的凉风将飞涧的水雾吹进马车里,李丝絮感叹:“郦山还真是一处避暑的好地方!” “小主子说得没错,云莺听说不少王公贵族都在郦山建有避暑的宅子。” 柳云莺在一边接话:“也就是当今皇上登基这些年勤于政务,又在宫中置了含凉殿,先帝在时,每年都要带着妃嫔来郦山避暑的。” “奴婢听人说,郯王怕热,又爱狩猎,每年夏天都住在郦山的避暑山庄。”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郯王哪是怕热? 听柳云莺提起大皇子李嗣直,孙医正暗暗头疼,想着千万不要遇到那位殿下。 然而,越是惦念起哪个人,偏就那么巧要遇上。 快到皇家别院时,马队突然停下了! 李丝絮透过车窗往外望,见一个身穿浅色胡服的青年男子骑在马上,被数骑簇拥着,与李临淮拱手在寒暄什么。 李临淮的样子很是有些戒备,挡在他身前。 但架不住那男子频频往这边张望,最终李临淮还是妥协了,与他一起策马往李丝絮乘坐的马车靠近。 “老夫的运气真是太差了!” 孙医正看清楚往马车旁逼近的人,一阵头皮发麻,身子缩成一团要往盖着布的桌子底下钻。 然而到底桌子太矮了! 他没来得及钻进去躲起来,青年男子已经在李临淮的陪同下,到了马车旁。 孙医正只好假装在拣果子,站起来将手里的果子塞给李丝絮,然后朝外边的男子见礼:“臣见过郯王殿下!” “太医正快免礼!” 郯王谦和的笑了笑,视线惊过孙医正,落在了李丝絮身上。 李丝絮坐在马车里虽逆着光,但是透过树隙的斑驳阳光照在男子身上,她还是看清楚了他脸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他身着轻便的胡服骑装,大概是因为太爱狩猎了,肤色晒成了古铜色,再加上脸上那道疤,在常人看起有几分凶狠的样子。 但比起白净文弱的书生,李丝絮觉得他这种剑眉朗目,隐约还透着几分粗犷的类型,其实很有男子气概。 并且,在看见他那道疤时,李丝絮已经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 不等他开口,李丝絮朝他见了个礼:“丝丝见过大皇兄!” 他的小皇妹没有被他吓哭,也没有对他脸上的疤痕流露出一丝嫌恶,李嗣直微微诧异了一下。 “一路上颠得可难受?” “还好呀!” 李丝絮给他一个招牌式的甜笑:“李大人让马队走得很慢,没有让丝丝被颠着了。” “我师兄还给备了止呕的姜梅,还有消渴止暑的果子。” 第97页 她将手上的果子递给郯王:“这个酥梨可解暑了,吃起来酸酸甜甜的,给大皇兄吃。” 郯王愣了一下后,纵下马,手够到马车旁接过她给的酥梨。 “谢谢小皇妹给的果子。” “来而不往非礼也!等皇兄猎了好东西,送给皇妹当见面礼。” 郯王将手伸进马车里,笑着揉了揉她的小揪揪,然后带着随从们纵马离开了! 见者有份! 李丝絮又弯腰从篮子里拿了一个酥梨,够到马车窗口要递给李临淮。 “谢大人一路上照顾丝丝,丝丝请大人吃梨啊!” 触上李临淮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柳云莺嘴角猛的抽搐一下。 就在她以为李临淮不会接那个梨时,结果那个冷面王竟眼神变柔和了些,纵下马接过小公主递的梨。 柳云莺以为自己眼花了,拼命的揉眼睛。 看着郯王纵马而去,马蹄扬起一阵尘土。 孙医正额头隐隐作疼:“小祖宗,你尽给老夫招惹是非,你给的那个梨哪像在地上滚过的,老夫这下露馅了。” 李丝絮很奇怪:“大皇兄瞧着人还挺好的,师父跟大皇兄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老夫知道他人还挺好的,就是太好了才麻烦,他脸上的伤……” 他哪是要看看他的小皇妹? 郯王李嗣直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躲着郯王还来不及,这下将他给招惹上了。 不过也怨他将郯王在避暑山庄的事情给忘了,只要小丫头出现在皇宫别院,那位殿下总有法子借着她接近自己。 孙医正欲言又止:“罢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脑子一团懵,写了一整天到这个点才写完,让等更新的美人们久等,对不起呀! 第83章 给皇妹的见面礼 皇家别院的总管是个微胖的太监,一脸笑吟吟的,李丝絮的车驾一到,牛总管早领着宫女太监门在别院门口候着。 “宫里昨儿已经派人来传旨,让奴才替公主挑个僻静舒适的住处,雅荷苑是个幽静的所在,背靠郦山,透过窗口可以赏荷。” 牛公公堆笑着在前边的木桥长廊引路,指着靠山的亭阁雅苑:“入夜窗子一打开,凉风习习,到了月中上天,倚在窗口还能听蛙鸣声。” 雅荷苑的确如牛公公所言,是一处十分偏僻幽静的住处。 牛公公安排人替李丝絮安顿时,李临淮在雅荷苑仔细观察了一圈,此处背靠着郦山,苑子后边是一片直直的山崖,十分难攀爬,四周也没有路。 通往雅荷苑的路,只有一座木桥长廊从湖上连接。 回到凉风习习的大殿,李临淮提出了质疑:“臣仔细考察过地形,此处太偏僻了,公主独居于此不妥当。” 李丝絮却觉得,这个地方得天独厚,只有一座木桥长廊连着亭阁雅苑,后面背山,前边临水,完美的将她这几天的住处隔离了起来。 这样既使种下天花脓汁后发病,也不会传染给其它人。 “丝丝本以为要到半山腰找处竹屋隔离,皇家别院恰好有这样一处地方,实在再合适不过。” 李丝絮将她的理由说了,李临淮触上她眸子里的亮光,一时欲言又止,没有再说什么了。 为了钻研预防天花的种痘术,王焘近来一直扑在太医署,搜罗历代以及民间防疫的医书,用他的方式培育了牛痘和天花疫苗。 李临淮从宫里动身时,已经派心腹去太医署取王焘的那些瓶瓶罐罐,并且将跟随王焘一直钻研此术的大夫也带来了皇家别院。 要在别院布置一间专门的屋子摆放这些东西,还有不少事情要跟那个大夫一起商讨,孙医正一到别院就开始忙活起来,定下第二天在李丝絮身上接种培育过的天花浓疮汁。 偷得浮生半日闲! 等太阳落山消散了一天的暑热,李丝絮带着柳云莺在湖边乘凉,日幕西斜后,火烧云般的晚霞倒映在湖水中,被青山绿水掩映的湖泊像是被火烧着了。 清风徐徐,水天相接,景色旖旎而壮阔。 柳云莺玩兴大发,一跃纵上泊在荷叶间的小舟,采了一把莲蓬,替李丝絮剥了好些莲子。 她站在小舟上娇俏的笑:“小主子,快张嘴!” 李丝絮倚在凉亭里赏着天水相映的晚霞荷湖,见柳云莺做了一个投喂的动作,忙笑着张开了嘴。 柳云莺轻轻一弹,莲子在空中剥出一道弧线,落进李丝絮嘴里。 两人就这样一个投一个喂,玩得不亦乐乎! 一把莲子喂得差不多了,柳云莺玩得太尽兴一个摇晃,抛出的莲子偏了些,落在湖边的石板道上,然后就见灌木丛里钻出一只小鹿,吃下莲子后怯生生看着李丝絮。 小东西长得太惹人喜爱了! 它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警惕的看着李丝絮的方位,小东西光滑的细毛如同锦缎,细长的小腿屈着,仿佛有危险打算随时蹦跳着弹走的样子。 柳云莺激动得要从小舟纵上岸扑向它,李丝絮忙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然后示意柳云莺将采摘的莲蓬抛上岸。 得了柳云莺给的莲蓬,李丝絮剥了几颗莲子,试探着往亭外的石板道上扔,迟钝的小东西犹豫的看看李丝絮,最后还是没忍住诱惑吃下了一颗莲子。 吃下一颗后,就会有第二颗第三颗。 第98页 两把莲子喂下去后,李丝絮走出凉亭试着靠近它,小东西只是不安的退后一步,李丝絮手握着莲子摊开手掌,它犹豫了一下,张嘴咬她手上的莲子。 趁着小鹿吃莲子的功夫,李丝絮窃笑着抚上了它的颈背,还得意的朝小舟上的云莺抛了个眼神,这时候灌木丛后传来一声轻笑。 “来而不往非礼也!” “本王说了,猎了好东西要送给皇妹当见面礼。” 郯王从灌木丛后转出来:“这个见面礼皇妹喜欢吗?” “太喜欢了!” 李丝絮惊喜的看向郯王,仰头冲他笑:“原来这只小鹿是皇兄猎来的。” “幼鹿嗅觉还不够灵敏,警惕性没那么厉害,才能活捉了这只小东西,见它的眼睛跟皇妹一样清澈透亮,本王以为皇妹会喜欢它。” 郯王蹲下来接过李丝絮手上的莲蓬,动作娴熟剥了莲子帮她一起喂鹿:“皇兄听说你这几天要独住在雅荷苑,有它陪着你,不会那么烦闷了。” 她皇兄猎的这只小鹿,真是个小迷糊,跟她混熟了后睁大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与她对视,一点也不怕生。 它脊背上的毛光滑如绸缎,摸起来很顺溜。 李丝絮太喜欢这只鹿了,想着要是能将这头小东西带回宫去,娘亲不知道会有多喜欢。 但是想到接下来要在身上种天花脓疮汁,她犹豫了一下,坚定的摇摇头:“丝丝这几天不能将它留在雅荷苑。” 李丝絮在朝堂上挥匕首砍衫子的事儿,着实是太轰动了,哪怕郯王一直在京郊王府的避暑山庄呆着,消息也传到了他这儿。 知道小皇妹此行来皇家别院是为了什么,郯王眼眸里掠过一丝疼惜。 他分明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渴望,但她只犹豫了一下,就将渴望给压下去,小小年纪身上担负的东西太多了。 “为天下谋该是男子做的,身为大唐的公主安享福贵就好,小皇妹不要活得那么辛苦。” “丝丝不觉得辛苦啊!” 李丝絮摇晃着小短腿坐在石墩上:“丝丝是要做大夫的人,努力救活很多人,是一个大夫该做的事情。” 郯王伸手抚上她的小揪揪:“那也不能拿自己去犯险。” “没有危险的。” 李丝絮认真的解释:“医圣留下的医书里有记载取疮中人脓汁以毒攻毒的法子,然后民间流传的医书里,有个江南赵氏还试过鼻苗种痘法,里头记载了有培育种疸的法子,王大人钻研了许久,有九成的把握不会出什么岔子。” “丝丝不会有危险的。” 第84章 小皇妹招人喜欢 柳云莺负责摘莲蓬,兄妹俩剥了莲子喂鹿,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李丝絮觉得他皇兄看着挺凶的,颇有几分刘华妃不苟言笑的架式。 但真正接触下来,其实他有温柔细腻的一面,跟外表一点也不相符。 郯王说猎了些野味,已经让牛公公吩咐膳房做些拿手菜送来雅荷苑,还跟她聊皇家别院从湖里捞上来的虾和螃蟹,比宫中御膳房做的好吃。 李丝絮说想下湖捞鱼虾。 郯王答应等过几天她从雅荷苑隔离出来,陪她捞鱼虾,还可以带她去郦山狩猎。 李丝絮于是歪着头冲他笑:“皇兄娶亲了吗?” “不曾!” 郯王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丝丝觉得大皇兄很会疼人啊!大皇兄很温柔,人也很好,也不知京城哪个女子能这么幸运,做大皇兄的王妃。” 她说这话时,仰着小脑袋含笑看他,眼眸内还在闪着光。 一点也没有糊弄他的意思。 他很温柔? 郯王觉得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夸自己。 对上她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他又没忍住伸手揉揉她的小揪揪。 李丝絮觉得大皇兄就还挺像父皇的,父子两个伸手揉揪揪的动作,真是一模一样。 她可怜的小揪揪啊! 好在膳房很快备好了膳食送来雅荷苑,满满一桌子菜,有郯王猎的鹿炙烤成的鹿肉串,清炒鹿肉,红焖兔子,烤羊排,清炖山鸡汤。 从湖里打捞上来的螃蟹和虾,膳房清蒸了,还有切得薄如蝉翼的鱼片,另外山野珍蔬做了好几碟子。 还有消暑的银耳莲子羹,几样冷饮,和几碟冰镇果子。 “郯王殿下真是好兴致,如此丰盛的一桌菜,怎么少得了老夫和蓟郡公。” 林林总总的吃食刚摆上桌,孙医正拎着酒壶进了雅荷苑:“清风徐徐,正好饮酒赏荷,老夫拎了一坛窖藏的好酒来蹲饭。” “本王猎了野味来别院拜谒太医正,奈何太医正庶务繁忙,本王只好来雅荷苑找小皇妹问问母妃近来可好。” 郯王绵里藏针道:“酒菜已备上桌,太医正和蓟郡公落座吧!” 李临淮戒备的看着郯王,李丝絮于是就感觉雅荷苑轻松的氛围一下变了,她大皇兄和李临淮对望的时候,空气中仿佛有电光火石在流转。 直到她大皇兄先一步落座,李临淮和孙老头儿跟着坐下来,这种压抑的氛围才消散了些。 就着烤鹿肉和羊排,郯王跟李临淮和孙医正喝下几杯酒,开始搁下酒杯,挑了一只大螃蟹慢条斯理肢解了。 他耐心的清理好腮和蟹壳上的内脏,然后将蟹黄取下来搁在小碟子里,再用一个竹制的夹子,将蟹肉一点点抠下来。 第99页 剥蟹腿的时候,他挑了外壳最软处摁下去,翻开蟹壳,剔掉里面透明的骨头,就得到了一条完整的蟹棒。 “皇宫别院的水质好,不用沾太多酱料,蟹肉已经很清香了。” 郯王将小碟子搁到李丝絮面前:“皇兄给你挑了个大的,都剥好了,吃吧!” “蟹肉寒凉,不可多食!” 看李丝絮怡然自得享受郯王给剥的蟹,还冲他甜笑。 几杯酒下肚,孙医正借着酒劲酸溜溜道:“老夫的小徒儿傻啊,被人卖了,怕是还要帮着数钱。” 郯王只听进去了蟹肉寒凉的话,又剥了几个虾搁到李丝絮碟子里,看他的小皇妹鼓着腮帮子吃得起劲,还勾唇笑了笑。 李临淮朝郯王举起酒杯,一杯酒下肚,不怎么说话的他突然开口:“牛痘预防天花术,是造福于民的大计,小公主这次出宫犯险要在自己身上种下天花脓疮汁,姚大人宋大人以及朝中重臣,都等着看这个法子是否可行。” “有劳蓟郡公提点!” 郯王举起酒杯道:“父皇和朝臣如此看重此事,那蓟郡公可要好好护着本王的皇妹。” “从小公主让王大人在她身上种下牛痘,臣便十分钦佩小公主的胆识和胸襟,家父亦是如此。” 李临淮语声铿锵道:“臣身负圣命,必定竭尽全力,也要护卫小公主周全。” “看来本王的小皇妹很招人喜欢。” 李丝絮啃着烤羊排,冲郯王咧嘴笑了笑。 郯王给她递了一块帕子:“太医正知道本王要的是什么……” 高手过招,话语隐晦,却暗含锋机。 一顿饭吃得剑拔弩张! 皇宫别院凉风习习,用膳时还能与清风明月相伴,赏夜幕徐徐落下时的荷湖盛景,她皇兄和李临淮还有老头儿碰杯对酒时,李丝絮只管埋头享用桌上的美食。 这顿晚膳从日暮时分,一直持续到入夜,月上中天,草丛里传来阵阵蛙叫和虫鸣声,郯王才命人撤了残羹碗碟。 李丝絮吃饱喝足,沐浴完熄灯刚躺下不久,半开的窗户晃动了一下,有个身形高大的影子翻进来。 熟悉的气息袭来,李丝絮一丝儿也没有害怕,从榻上坐起身。 “大人总算来了!” 今日快近避暑山庄时,她大皇兄突然出现也太巧合了! 她装傻充愣送个梨,大皇兄就借势说来而不往非礼也,猎了好东西要送她当见面礼。 有了老滑头在马车上提点她那些话,牛公公带着人将她安顿在雅荷苑时,李丝絮就提醒李临淮将雅荷苑当个碍眼法,另挑个半山腰合适的地方搭座竹屋。 他大皇兄这个人,简直跟刘华妃一样,让她看不懂。 知道女孩儿喜欢小动物,说是猎了一头小鹿送她,鹿也太温驯了,那么不怕生人,应该是被圈养过一段时日。 他还会屈尊降贵替她剥螃蟹,剥虾,用孙老头儿的话来说,就是太好了才麻烦。 父皇和满朝重臣都在等种痘术预防天花是不是可行,并不是说郯王一定就有坏心思,会在风口浪尖往枪口上撞。 总之他行事诡异莫测,还是找个地方避避风头让李丝絮更安心。 “公主白天提醒下官后,臣先是派人上山挑了处合适的地方,又命他们搭好竹屋,王大人培育的种疸也已经送上山。” “得罪了!” 李临淮走到榻前蹲下来,李丝絮就拎起早准备好的包袱,乖巧的趴在他背上。 第85章 他给的惊喜 雅荷苑背后是一片直直的崖壁,但以李临淮的身手,背着李丝絮攀爬也不算什么难事。 “臣会踩着岩缝往上攀爬,恐有些颠簸,小公主要抓紧了!” 李丝絮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李临淮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听了他的叮嘱,她将环在他颈脖上的手紧了紧。 趴在他耳边哑声道:“大人,丝丝准备好了!” 小女孩儿呵出的气息喷在颈脖间痒痒的,李临淮敛了心神提气纵跃,踩着崖壁往上攀爬。 李丝絮还以为会很颠簸,结果还没有上次杨公公拎她上屋顶时的失重感那么强烈,半柱香的功夫,李临淮已经背着她稳稳落在了崖顶。 层山叠嶂,崖顶连着另一片更高的山。 竹林旁有瀑布从高山上飞流直下,溅起一片水雾,借着晚上皎洁的月光,能看清楚瀑布落下的小河旁搭了一座简朴的竹屋。 “此处能将雅荷苑的动静尽收眼底,但因为有竹丛掩映,再加上地势便利,从雅荷苑和皇宫别院的位置看不到臣为公主搭的竹屋,是个极好的隐身藏匿之所。” 小竹屋用茅草搭的屋顶,竹屋还是双层的,李临淮背着她一跃纵上去,她发现上边已经铺好了竹席被褥。 李丝絮听着不远处的瀑布水流声,透过竹屋窗口看着银色的月华洒满竹林,很满意李临淮替她挑的这个地方。 “大人替丝丝挑的地方很好。” “公主满意就好。” 李临淮解释:“搭两层竹屋,是为了防蚊虫鼠蚁,此处离皇宫别院极近,虽算不得深山,但臣还是怕有不长眼的野物惊扰公主。” “臣让人做了个活动的梯子,公主要下去时搭着梯子,呆在上边休憩的时候将梯子取下来搁着。” 李临淮拿起一早准备好的梯子给她示范了一次。 第100页 “为了遮人耳目,臣白天的时候会出现在皇家别院,只有晚上才能来山上陪公主。” 将一切安排妥当,李临淮问她:“公主看看还有什么缺的,臣明日上山时给公主捎上来。” 李丝絮对他安排的住处,还在搭的这座竹屋,以及考虑到的种种细节无比满意,李临淮将她想到的,没想到的,全考虑周全了,并且做得极为妥当。 她今日只隐晦的提一句,他不仅极有默契听懂了她的意思,还在短短半天的时间,将一切安排得如此细致。 亏得云莺还说他很凶,一瞪眼能吓哭家中庶妹。 蓟郡公这样的人,看着极严肃不近人情,骨子里却有一种温柔的细致,这样的人如窖藏的好酒,越品越醇,且有回甘。 “大人将一切都安排得极好。” 李丝絮将随身带的包袱打开,取出携带的东西。 李临淮见她竟带了几包药,不解的问:“公主这是?” “这是杜太医给我开的泡手药包,要学好诊脉术,必须得用这药煎了泡手,因为要连着泡几日,且手还会脱皮,怕吓坏了我母妃,在宫里时不好弄。” 李丝絮遗憾道:“本想着趁隔离时在皇家别院试试这些药包,但凭空杀出个大皇兄,要在这山里避几天不能生火,亏我一路从宫里将药包带来皇家别院,这药包又用不上了。” 那晚在太医院,李丝絮和杜太医说话时,李临淮就隐在屋外守着。 知道杜太医给的药材有毒,且泡手后还会脱皮难受,李临淮问:“公主一定要跟随杜太医修习诊脉术吗?” 李临淮站在竹屋角落月光没有照到的地方,李丝絮没有发现他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疼惜。 她坚定道:“那是自然,杜太医一手诊脉术可断生死,任何病症在他的诊脉术下无所遁形,不仅是丝丝,凡是进太医署学医的,谁不想学他那一手诊脉术。” “臣知道了,臣去去就来!” 李临淮抛下这句话,拿上搁在屋角的木盆一个闪跃纵出竹屋,消失在竹林阴影处。 他突然就这么走了,李丝絮听着瀑布水流声,感觉夜晚的山林过于寂静了,为免自己胡思乱想,她干脆盘膝而坐,试着用杨公公教她的法子运气呼吸。 竹林的气息特别清幽,夜深人静照着杨公公教的法子吐纳呼吸,她感觉有气息在任督二脉隐隐流动。 等她呼吸几个周天,听到动静睁开眼睛,李临淮端着木盘纵上了竹楼。 “公主试试!” 不知道是不是月光照着,李丝絮感觉蓟郡公的眼睛里也渗进去了几分柔和。 在他的催促下,李丝絮试着将手搁进盆里,结果却被烫得哎哟一声,忙将探进水里的手缩回来。 “大人从哪儿弄来的热水?” 李丝絮惊喜的仰头看着他。 他站在背着月光的地方抽搐了一下嘴角:“是臣从附近温泉舀来的热水,不知这个热度,能否化开公主带上山的药包。” 当然,那次从太医院拣的药包,是她和杜太医用来逼袁太医入瓮的碍眼法,袁太医和郑嬷嬷落入杨公公手上后,药包她已经处理掉了。 但本身杜太医给她开来泡手的真正药方,有几味药材也是有毒的,熬药时不能熬煮太久。 用这么烫的温泉水泡药材,已经能将药性给化开了。 “够了,这么烫的水够了!” 李丝絮由衷的夸赞道:“大人太厉害了,竟能找来这么烫的温泉水。” 趁着李丝絮将药材搁进盆里泡手时,李临淮在瀑布声的遮掩下,轻浅的笑了一声。 “臣白天替公主选地方搭竹屋时,惊得一只兔子差点落进滚着热浪的池中烫熟了,这才无意中发现了那处温泉。” “丝丝运气真是太好了,想要热水泡药材,大人就能找到一处温泉。” 李丝絮冲他甜笑:“丝丝每次遇到大人都能化险为夷,运气变好,大人像是上天派来护着丝丝的。” 小公主甜笑时,一双有灵气的眼眸像洒满了夜空的星辰,透过她这张稚气未脱的脸,李临淮感觉自己碰触到了一颗浆洗过的灵魂。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每次接触小公主,都让他以为,他生来本该守护着她。 第86章 小公主太甜了 “能守护公主,臣的运气也很好!” 小公主笑着抬眼时,天真无邪的表情里还夹带着一星点的无辜,仿佛他不回应是一种罪过。 大概是月夜竹林,只有他和她独处,李临淮放松了些,卸掉了身为护卫统领该有的戒备和警惕。 他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他说这话时甚至生出一股冲动,也想像大皇子那样揉揉她的小揪揪,虽然控制住了自个的手,他嘴角的弧度略弯了弯,眼神里不自禁流溢出一丝柔和。 李丝絮惊奇道:“原来大人也会笑?” “大人笑起来真好看!” 一个表情严肃的人突然勾唇笑了,真是要人命。 李丝絮原本被药水泡得手一阵刺痛,被他这么一笑,瞬间感觉泡在药水里的手不那么疼了。 “大人笑了,丝丝的手都不疼了!” 李临淮:“……” 小公主太甜了! 像小时候他第一次吃糖的味道,当时惊讶世上原来还有这样一种滋味。 第101页 后来父亲说吃糖是女孩儿喜欢的,身为男儿不爱去碰糖了,但那种甜的滋味一直还沉浸在记忆里。 李临淮有些不自在道:“小公主泡好了手喊臣一声,臣就在附近的竹林练剑。” 让左卫侍郎大人不好意思了? 看向那个掠向竹林深处的背影,李丝絮憋着笑,觉得自己好像个坏蛋小巫婆。 仗着这具身体年岁小,就想逗逗左卫侍郎大人,看看他是不是跟云莺说的那么呆板无趣,能吓哭家中庶妹。 结果,在她的甜言蜜语下,左卫侍郎大人落荒而逃了…… 月光洒在竹林里,一身月白长袍的影子踏着竹枝纵跃,李丝絮的手一开始泡在药水里还有些刺疼,被那个挥着剑洒脱俊逸的影子吸引,分散了注意力,就对手上那种刺疼的感觉麻木了。 等李临淮练完剑回来,她也泡好手了。 李临淮盯着她的手:“公主可还好?” “还好,只是手上的皮有些隐约的刺疼,想来明日一早脱皮后,就不那么难受了。” 李丝絮让他帮着将盆里的药水倒掉,翻转袖笼取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大人可患过天花?” “不曾!” 李临淮说他没有患过天花,李丝絮取下搁在竹架上的小瓶罐:“丝丝要在自己身上种天花苗种疸了,大人离我远点。” 李临淮担忧的问:“臣要远离公主到什么时候?” “丝丝在身上种下王大人准备的天花苗种疸,按道理来说明日一早能知道之前种下的牛痘是不是能抵抗住天花病毒,但为了慎重起见,至少要留在山上观察几天才妥当。” 李丝絮解释:“天花能通过飞沫吸入传播,大人不能跟丝丝住在一座竹屋中了。” 李临淮于是飞身纵上竹屋附近一杆竹子,稳稳的栖身在竹枝上。 “此处竹林空旷,臣这样守着公主可好?” 李丝絮见他嗖的一下,人已经稳稳卧在纤细柔软的竹枝上,忍不住感叹道:“大人身手好厉害,三哥替丝丝挑的云莺也跟大人一样厉害,大人睡竹枝,她晚上守着丝丝时绑根绳子睡上去。” “丝丝第一次见她睡绳子,以为她传承自古墓派。” 李丝絮忍着痛,动作娴熟拿匕首在自己手臂上划个小口子,然后用竹制的吸管滴上王焘准备的天花苗种疸。 虽然她年纪小,但李丝絮施术时,李临淮移开目光,看向山下的皇宫别院。 等她收拾妥当,李临淮栖在竹枝上这才开口:“臣比公主身边的护卫要厉害。” 李丝絮愣了一下,然后憋笑:“好好好,大人更厉害。” “本就如此!” 柳云莺那个假小子虽是在边关混着长大的,也只能是他的手下败将。 得到了公主亲口承认他更厉害,李临淮问她:“公主刚说古墓派,臣为何从没听说过这个武功流派?” “古墓派是终南山的一个武功流派,因弟子长期住在活死人墓而得名,说起古墓派,要从王重阳和林朝英的恩怨情仇开始讲起。” 李丝絮跟他说了古墓派的由来,见左卫侍郎大人躺在竹枝上听着入神,继续往下说:“古墓派的门规,男子不准入古墓内一步,入门时要向王重阳的画像吐口水,要成为古墓派的弟子要点守宫砂,并立誓一生一世不得离墓……” 躺在竹枝上的李临淮以为自己听错了,惊得差点跌下竹林。 自认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听到的的确是守宫砂,受到巨大冲击的李临淮,一副被噎住的表情:“公主这些乱七八糟的故事从哪儿听来的?” 不过说了一句守宫砂,左卫侍郎大人为什么一副她无可救药的样子? 李丝絮自知失言,有点惊世骇俗到了蓟郡公。 觉得又到了青荷担当重任的时候。 她装作不知世事的样子,懵懂道:“话本小说啊,青荷爱看市井流传的话本小说,得了好听的故事,会讲给丝丝听。” “大人不觉得这个故事道尽恩怨情仇,很是荡气回肠吗?” “臣不觉得!” 李临淮一本正经道:“公主少听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小说。” “可是长夜漫漫很无聊啊,大人稍安勿躁,丝丝马上要讲到睡绳子的小龙女了。” 李临淮:“……” 种下王焘准备的天花苗种疸后,李丝絮第二天身上也没有起疹子,担心了一整晚的李临淮总算长长吁了口气。 疹子是没长,但泡过药材的手脱皮很严重。 李丝絮白天窝在竹林里打坐看医书,吃左卫侍郎大人从皇宫别院膳房顺来的各种美味吃食。 到了晚上,用温泉水化过的药材一泡手,手刺疼得厉害,就爱给李临淮讲恩怨情仇的古墓派故事。 左卫侍郎大人劝诫她以后不许听乱七八糟的市井话本故事,李丝絮就可怜巴巴说自己的手好疼,听到最后李临淮竟觉得小公主讲的话本小说好像有点意思。 但为了不让小公主被她身边的宫女带坏,他还是极力劝诫她,别让玲珑居的宫女再看市井流传的那些话本小说了。 李丝絮每次听到他一本正经的劝诫都憋笑到肚子疼,这样悠哉逗左卫侍郎大人的美好日子,因为三天后雅荷苑失火结束了! 第87章 小公主那么好 李丝絮在身上种下天花苗种疸的第三天,身上还是没有一点出痘的迹象,证明在身上种牛痘的确能有效的预防天花。 第102页 哪怕是天气最热的正午,瀑布溅起的水雾被山风一吹扑面袭来,竹屋还是凉爽怡人。 李临淮替她挑的这处地方,真是消暑散热的好住处。 她当初离宫时,玄宗说会派三皇子接她回京城,快到了约定的期限,李丝絮估摸着她三哥这一两天也该来皇家别院了。 她已经在山上耽搁了三天,再呆下去,在雅荷苑撑着的柳云莺怕是要露馅了。 李丝絮正琢磨着下山的事儿,李临淮就拎着食篮子上山了。 “大人怎么今日白天也上山了?” 人还在老远,她就惊喜的朝李临淮挥手。 李临淮见她喜笑颜开一脸惊喜的样子,纵上竹楼时嘴角的弧度往上勾了勾:“皇家别院没什么差事,臣观察了几天,别院下人有小憩午睡的习惯,怕昨晚给公主带上山的点心不够吃,臣在膳房找了点新鲜的吃食送上山。” “大人最好了!” 李临淮从食篮子里往外给她拿吃的,李丝絮撸了袖子给他看:“大人你看,已经三天了,丝丝身上没有起疹子。” “按照与父皇的约定,三哥很快要来皇家别院接丝丝回京城。” 李丝絮跟他商量:“丝丝想让大人今晚带我下山。” 带他下山自是无妨! 已经三天了,小公主身上没起疹子,李临淮也是暗暗松一口气,不用再担心吊胆。 只是,虽然公主年岁尚小,怎么可以当着男子的面将袖子给撸起来? 哪怕这个男子是他,也不太妥当! 知道她在朝堂上挥匕首割袍的壮举,想着鱼美人痴傻,她身边又是些爱看乱七八糟市井话本小说的宫女,有些事情一定没有人好好教导过她。 李临淮一本正经道:“公主以后不可在外人面前随意撸袖子。” 李丝絮伸手拿了一个烧鸡腿啃。 “可是在丝丝心里,大人不是外人啊!” 他不是外人吗? 小公主到底是无心之言,还是懵懂不知世事? 李临淮想着她虽智谋过人,到底年岁尚小,应该是懵懂不知世事。 操碎了心的李临淮于是苦口婆心劝道:“鱼娘娘大概没有教过公主,臣却知道京城大宅,世家命妇都会教授家里的小姐,男女授受不亲,七岁大防。” “大人,可是丝丝还没有七岁!” 李丝絮啃着鸡腿冲他笑,一脸懵懂道:“大人抱过丝丝,还背过丝丝,已经授受很亲了。” 李临淮:“……” 跟小公主掰扯不清! 小公主分明是个孩子,但说被他抱过和背过之类的话时,眼神里带着一丝无辜看他,让李临淮生出一种错觉。 哪怕是事急从权,他也感觉自己好像占了小公主的便宜。 没有辩过小公主,结果李临淮却感觉耳根有些隐隐发烫。 看她抓着鸡腿乱啃,在山里呆了几天人都变野了,如此置宫中礼仪规矩于不顾,李临淮无奈的给她递一双筷子。 “公主不要拿手啃,用筷子夹鸡腿。” 正午的阳光透过竹林缝隙,投进竹屋内,斑驳的阳光照着李临淮的侧脸,李丝絮看到一本正经的左卫侍郎大人,好像耳根在泛红。 这个发现让她压抑着隐约的兴奋,努力憋着笑狂啃鸡腿,才没有失控笑出声。 左卫侍郎大人也太可爱了! 长着一张严肃脸,其实也会偷偷害羞。 原来你是这样的大人! 李丝絮歪着头一个劲儿的偷笑,李临淮感觉小公主这几天跟他混熟了,越来越顽皮。 看她吃得差不多了,李临淮收拾了碗碟准备下山,就见清风卷着一道滚滚浓烟扑过来。 “好像走水了!” 李临淮一跃纵上屋旁竹子上,看见山下滚滚的浓烟往上冒,辩清楚了起火的方位:“公主,是雅荷苑起火了。” 他说这话时,身上柔和的气息撤去,取而代之是眸中一抹冷冽,身上还隐隐透着杀气。 “雅荷苑怎么会起火?” 李丝絮惊了一跳:“大人快抱丝丝上去看一眼。” 见李丝絮不信,李临淮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飞身纵下搂着她掠向高处一片山石,李丝絮居高临下看过去,果然就看到雅荷苑的方位冒起了滚滚浓烟。 且火烧得最旺的方位,赫然是她寝殿的位置,还有连接雅荷苑的木桥长廊。 雅荷苑背面是难攀爬的石壁,前边只有一座木桥架在湖上连接,如果这会儿她在雅荷苑内,且跟皇家别院当差的人一样有小憩的习惯,她就要葬身火海了。 见木桥长廊烧着了,湖边隐约有小舟往着火的雅荷苑划去,因为雅荷苑离湖边远,划向着火处的小舟看着很费劲。 从她站的方位看,那小舟像是缓慢在移动,一时半会近不了着火的地方。 大热的天,李丝絮浑身打了个寒颤:“大人,丝丝这会儿要是跟皇家别院当差的人一样,也有小憩的习惯,是不是就被火烧死了。” “不会的。” 搂着她抖了一下的小身子,李临淮压抑着胸腔内喷涌而出的怒火:“臣不会让公主处于险境中,臣会拼死护着公主。” 为了安抚她,李临淮一手抱着她,还腾出另一只手揉揉她的小揪揪。 除了赏荷宴那次遇到危险,李丝絮还是第一次这么直面死亡,虽然她有一颗强大的灵魂,但面对这种诡异的精心算计,还是让她浑身冒起了冷意。 第103页 “大人,丝丝还是有些怕。” “公主别怕!” 李临淮学着他父亲安抚庶妹的动作,轻柔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稍稍使一点力,李丝絮的小脑袋就软软的趴在他肩膀上。 李丝絮趴了一会儿,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感觉安心了些。 “丝丝好多了!” 她有些泛白的小脸上挤出一丝笑:“大人,咱们下山吧!” 一个六岁的孩子,凭什么要承受这么多? 小公主那么的好! 为了救更多的人,她甘愿犯险在自己身上种下天花脓疮汁。 可有些人,却急着要她的命。 李临淮极力克制着,才压抑住心里的滔天怒意,还有一身迸发出来的杀气。 “好,臣这就陪公主下山!” 第88章 如何执子如何落棋 如李临淮观察的那般,在皇家别院当差,不似在宫里那么紧张,伺候的主子少,活儿很轻闲,所以皇家别院当差的宫女太监都有午膳后小憩的习惯。 最先发现雅荷苑起火的,是在湖边凉亭对弈的郯王和孙医正。 自从孙医正三天前在雅荷苑给李丝絮种下天花脓疮汁后,郯王知道他得了清闲,就缠上了他,大中午的也不放过。 孙医正头疼不已,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取了棋盘来,邀郯王在湖旁凉亭对弈一局。 “太医正,小皇妹身上种下天花脓疮汁后,多久可以从隔离的雅荷苑出来?” “小公主身边的云莺,让送膳食去雅荷苑的宫女传话,老夫的徒儿身上没起疹子。” 孙医正执了颗白子落入棋盘:“过了今晚要是她身上还没有发疹子,那牛痘预防天花的法子算是成了,这是一件造福于民的大业啊!” “想想老夫跟王老头儿一齐钻研防天花疫症的种痘术,想想是老夫的徒儿给太医院献预防天花的法子,又亲自犯险验证牛痘预防天花之术是否可行,老夫真是与有荣焉。” “老夫的徒儿争气啊!” 孙医正激动道:“自从先祖医圣的名声流传开来,都说孙家的医术一代不如一代,可老夫会收徒,老夫收的徒儿个个出类拔粹。” “王梓青医术精湛,素有医痴的称号,他小师妹更是争气。” 孙医正俨然一副人生赢家的姿态,落子时朗声笑道:“人生如棋,若想扬名天下,成就一番事业,那就要看如何执子,如何落棋。” “太医正这话甚是有理!” 郯王看着孙医正,勾唇笑了:“本王也以为,要想成就一番事业,要看如何执子,如何落棋。” 孙医正愣了愣! 意识到郯王话里有话说的什么,脸色已是有几分不悦,正要问他,莫非郯王殿下以为老夫也是这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然后他执子时顿一下,视线所及瞥到了湖对岸的雅荷苑,看到滚滚而起的浓烟,惊得一弹而起。 “雅荷苑走水了!” “什么?” 郯王看清楚已经烧旺的火势,手里捏着的棋子跌落在地:“小皇妹还在雅荷苑。” “来人啊,快来人,走水了,救火!” 见连接湖边的木桥已经烧起来,郯王吩咐身边的随从:“木桥过不去了,快准备一面铜锣喊人救火,还有备几艘小舟,本王要去救皇妹。” 随从去准备小舟时,郯王急得在湖边转转团,要不是水性不好,他差点跳进水里往雅荷苑对面游去。 还好敲响了铜锣后,惊动了小憩的宫女太监,急匆匆赶来的牛公公让人将泊在荷丛里的小舟都划了过来。 郯王登上小舟,使劲往雅荷苑的方向划去。 然而雅荷苑皆是用木头搭在水上的亭台楼苑,火势一起,再加上正午的阳光大,烧得一发不可收拾。 郯王与孙医正对弈的凉亭又隔得远,等他乘坐的小舟划过去救火,雅荷苑已经烧成了一片断坦残壁。 牛公公带人将还在燃的地方浇灭,找了一圈后来禀报:“郯王殿下,没找到小公主,连小公主身边的婢子也不见了。” “会不会是落水了?” 郯王想着雅荷苑临水,火势一起,人下意识一定会往水里逃。 但是苑子背面是一片陡峭的山壁,没有着陆的地方,然后这一大片又是荷丛,被亭亭碧荷遮挡了视线,也不知道小皇妹从何处落水了。 小皇妹一直养在深宫中,不识水性的吧? 郯王急道:“快,将小舟散开,往荷丛中四处搜救。” 李丝絮是为了验证牛痘是不是能预防天花,以身犯险的,她牺牲这么多,小小年纪如此深明大义,玄宗很心疼他的小十。 李丝絮说种下天花苗种疸,三四天后若还没有起疹子,那就是种痘预防天花术管用。 玄宗与李丝絮约定了,会让三皇子来皇家别院接她回京,朝堂上以姚大人宋大人为首,一堆的朝中重臣等着看预防天花的种痘术是不是可行。 朝堂上提到了此事,为了表示对李丝絮的恩宠,玄宗干脆命宋大人和太子陪着三皇子跑一趟皇家别院。 郯王像没头苍蝇一样在荷丛里搜救时,须不知宋大人和太子已经陪着三皇子到了皇家别院。见无人出来相迎,门口的守卫还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三皇子心里涌上一抹不好的预感,带着太子和宋大人径直闯入皇家别院。 第104页 入了园子,听到湖边传来一阵喧闹声。 离得近了,三皇子见几个太监宫女围拢着摊坐在地的孙医正。 “敢问太医正,发生什么了?” 孙老头儿仰头看见三皇子,失魂落魄的他好像才回过神来,嗓子里发不出声音,他手一指雅荷苑那边的方位。 看到荷丛不时有小舟进进出出,一派繁忙的景象,湖对岸隐隐有被烧毁的痕迹,三皇子沉下脸色看向跪地的宫女太监。 有个太监颤抖着终于开口了:“雅荷苑起火烧塌了,那是十公主这些天的住处。” “你说什么?你说小皇妹的住处起火了?” 三皇子一开始不敢置信,等听清楚太监说的是什么,猛的一把抓住他的衣襟。 宋大人和太子也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 看着小舟在荷丛里进进出出搜救,宋大人宽慰三皇子:“臣观对面烧塌的雅荷苑临水,那些小舟在荷丛中划来划去,像是在搜寻什么,或许起火时小公主落水了。” “是啊,三皇弟!” 太子也劝道:“说不准小皇妹福大命大,还是喊了搜救的太监总管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被李丝絮住处起火消息震懵的三皇子,这才松开抓住太监衣襟的手,命他速速划一叶小舟,去将负责搜救的别院总管喊来。 三皇子跟太子和宋大人说话时,趁他们的注意力看向对岸雅荷苑,摊坐在地的孙医正一直在暗中观察,听到他徒儿遇难的消息,这突然来皇家别院的几个人是什么反应。 第89章 扑朔迷离 当牛总管和大皇子乘坐的小舟划向三皇子他们站立的湖岸时,湖旁一处茂密的灌木丛中,被李临淮抱着的李丝絮和一身湿透的云莺,透过树隙将外边的一切动静落在眼底。 “得了小主子的吩咐,奴婢这些天一直很警惕,仔细观察有没有人潜进雅荷苑。” 投湖潜水躲过一劫的云莺,跟李丝絮禀报:“奴婢十分确信,除了送膳的宫女,真的没有人靠近过雅荷苑,正午日头烈的时候,小主子寝殿旁边的茅草屋就着火了。” “然后火势猛蹿,那火就越烧越大,奴婢感觉不对劲,忙跳进湖里潜水往岸上游。” “突然一下就着火了吗?” 李丝絮问云莺:“有没有可能是送膳的宫女,带了什么易燃的东西丢在雅荷苑。” “那不能吧?她来送膳时,只拎了一个食篮子,并且害怕小主子种下的天花传染她,每回都是丢了食篮子就跑,下一顿来送膳时,再将先前拎来的食篮子收回去。” 柳云莺断定道:“她身上应该藏不住什么突然能烧起来的东西。” 没有易燃的东西,雅荷苑又临水,火势是怎么烧得这么旺的? 李丝絮百思不得其解! 但她确信的是,这场火一定有蹊跷,从她来皇家别院后被安排进雅荷苑住的时候,已经落入了幕后之人的算计中。 云莺问她:“小主子,现在怎么收场?” “那就要看纵火的人怎么收场了,或者看看这场火究竟是不是要烧死我这个小可怜。” 李丝絮一双透亮的眼睛跟李临淮对上了:“大人以为呢?” 李临淮一下懂了她的意思:“臣抱着公主隐在离三皇子、宋大人和太子最近的地方,然后等皇家别院牛总管和郯王殿下靠岸后,看看要唱一出什么好戏。” 李丝絮觉得李临淮真是极懂她的心意,看了这半天热闹,一开始得知雅荷苑起火时的恐惧渐渐消散下去。 她朝李临淮点点头。 李临淮就挑了湖边林深隐蔽处往三皇子他们站立的那个方位挪去。 等他抱着李丝絮隐在离他们最近的一块巨石后,皇宫别院牛总管和郯王已经摇着小舟靠岸了,透过石缝,李丝絮看到郯王沾了一脸的黑灰。 他一靠岸,三皇子便着急的迎上去:“皇兄,小皇妹在何处?” “小皇妹她……” 郯王抹了一下沾在脸上的黑灰:“太子殿下,宋大人,没有在烧塌的雅荷苑找到小皇妹,本王已经命人下湖搜寻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如何会凭空消失了?” 太子眸中掠过一抹锐芒,突然盯着牛总管:“本宫以为这场火起得蹊跷,你身为皇家别院总管该当何罪?” “奴,奴才死罪!” 牛总管吓得跪趴在地,战战兢兢道:“太,太子殿下,雅荷苑临水,这突然就起火了,莫非是触怒了鬼神?” “放肆,你竟敢胡言乱语!” 太子震怒:“本宫的小皇妹是为了验证种痘预防天花术是否可行才以身犯险,容不得人抹黑她。” 太子锁在牛总管身上的眼神像是能立刻将他给杀了。 就在牛总管吓得战战兢兢,魂不附体的时候,跟在郯王身边的随从突然跪地道:“奴,奴才有事禀奏太子殿下,我家王爷曾放狠话,拿小公主威胁孙医正。” 此话一出,三皇子和宋大人的目光落在了灰头土脸的郯王身上。 而郯王则震惊的看向他的随从,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小,小的没有胡言乱语。” 郯王一看向他,随从受了惊吓,害怕的往后边挪,语无伦次道:“王爷知道小公主来皇家别院,假装在别院门口偶遇小公主,又,又将早就养了一段时日的小鹿,送给小公主,说是猎了送她,她的礼物。” 第105页 “这,这些天王爷缠着孙医正,让孙医正替他治脸上的伤。” “下棋时,还放狠话,若想名扬天下,成就一番事业,要看如何执子,如何落棋……” 被郯王愤怒的瞪着,随从战战兢兢:“小,小的这些话,句句属实,若有一句假话,定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太子殿下和宋大人不,不妨问问孙医正……” 事情的走向,出乎了李丝絮的意料。 云莺更是惊得张大嘴,震惊的看向李丝絮和李临淮,显然搞不懂怎么算计她家小主子,最后却是郯王身边的人出来指证,郯王要谋害小公主。 李丝絮隐在暗处看到,不说太子和宋大人,就是他三哥的目光也落在了大皇兄郯王身上。 要不是她大皇兄身边小厮的指证得太刻意,李丝絮都差点信了要谋害她的人是大皇兄郯王,因为从他一开始接近自己,就太明显了些。 他费尽心思送她小鹿,他让膳房给她备好吃的,替她剥螃蟹和虾,如此疼爱她,就算是与她走得最近的三哥也做不到。 仅仅一面之缘的大皇兄如此献殷勤,难免不会让人往深了想。 但是,看着太子盛怒的目光落在了她大皇兄郯王身上,李丝絮想到了当初跟王梓青逛药铺时,那个在药铺外的巷子里与袁医丞接头的人。 又想到了赏荷宴那晚撞见的事情。 这一切,就变得扑朔迷离了! “大人,若是大皇兄没有害丝丝,他身边小厮指证他刻意接近丝丝,又说皇兄想成就一番事业,如何执子,如何落棋的话,父皇得知会不会因此猜忌我大皇兄。” 她悄悄儿趴在李临淮耳边哑声说话,李临淮点点头。 见外边宋大人像在跟她师父孙老头儿求证什么,李丝絮仔细想了想,突然看着李临淮指指湖边浅水处。 凭什么皇子们的争夺,要让一心只想做个好大夫,救人性命的小公主来承受? 她在山上时,分明吓得躲在他怀里。 她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啊! 李临淮懂她的意思后,看她的眼神更是疼惜了。 “小公主想好了?” 李丝絮坚定的点点头:“大人,丝丝想好了。” 知她执意如此,李临淮只得将她交给了一身湿透的云莺。 第90章 愿意在泥里滚一天 郯王的小厮出来指证虽太刻意了些,但他立下重誓,说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假话,定遭天打雷劈。 郯王从十公主一来皇家别院,便刻意接近她,还曾放狠话威胁孙医正。 雅荷苑这场火起得莫名其妙,大皇子的确很可疑。 宋大人得了玄宗旨意,陪三皇子和太子一齐来皇家别院。 太子和三皇子看向他,事涉小公主的安危,宋大人只得开口问孙医正:“郯王的小厮说殿下曾对太医正放狠话,可有此事?” 孙医正微眯着眸子,似乎在权衡什么。 就在他打算开始说话时,身后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师父,三皇兄,你们在说什么?” 先是孙医正惊得扭过头去,然后是宋大人和三皇子,还有太子郯王皆一齐看向身后。 身上沾着泥水,一身湿透的十公主,被一个宫女抱着,阳光一照,她泡过水的小脸还有些泛白,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三皇子得知李丝絮住的雅荷苑起火,还找不到人的时候,真是吓得心都在发颤。 太医署种痘死了的那个孩子,明显是冲他来的。 他的皇妹小小年岁,有勇有谋! 早在去太医署那次,就想到万一有人要拿钻研疫症天花苗种疸一事对付他,该怎么办? 为了他,小皇妹犯险在自己身上种下牛痘。 当吴御史状告他草芥人命,袁医丞在朝堂攻讦陷害他时,是小皇妹挺身而出。 为了印证他的清白,小皇妹不顾被人诟病,拿匕首当堂划破自己衣衫,说她的命不是金尊玉贵,别人的命也不是贱如草芥。 说身为大夫,人的命只有一次,没有谁的命比谁更尊贵。 还说愿意第一个在身上种下天花脓疮汁,来印证种痘预防天花术是不是有效? 她只是个年岁尚小的孩子,却如此深明大义,为了维护他这个三哥,做下了这么多事情。 母妃说,以后除了月儿,十皇妹李丝絮就是他的亲妹妹,月儿有的,绝不能少了她的,身为兄长,要像护着亲妹妹一样爱护她,保护她。 小皇妹是为他犯险在身上种下天花脓疮汁的,与她约定接她回宫的时候到了,却出了这样的岔子。 不说母妃那儿无法交代,他心里这道坎也将永远过不去。 如今看到被柳云莺抱着的李丝絮,三皇子感觉他像是终于从噩梦中回魂了。 听到她脆生生的喊自己,他激动的冲过去一把抱住她:“是不是吓坏了?告诉三哥,有没有被吓着?” “没有!” 李丝絮脸色泛白道:“三哥,丝丝身上有泥水,很脏。” “你个傻丫头,这点泥水算什么。” 三皇子心疼得不行,紧紧抱住她:“你安然无恙,比什么都好,三哥愿意在泥里滚一天。” “皇家别院不能留了,三哥马上接你回京城……” 三皇子失而复得紧紧抱着李丝絮不敢撒手时,孙医正一直在偷偷观察郯王和太子是什么反应。郯王看到他的乖徒儿,也是明显松了一口气。 第106页 太子和宋大人一样沉稳,看不出什么反应。 趁着注意力都在李丝絮身上,孙医正将他们脸上细微的变化都看了个遍,这才像回魂似的,夸张的朝李丝絮扑过去。 “可吓死为师了!” 孙医正激动的扑过去,要跟三皇子抢李丝絮。 三皇子一个闪身避开! 孙医正尴尬的笑笑看着柳云莺:“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徒儿住的雅荷苑如何会起火?” “回太医正话,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小主子寝殿旁的茅草屋浴房突然就起火了。” 云莺回禀道:“那会儿公主还睡得迷糊,奴婢抱着公主要逃命,一出来发现通向岸边的那座木桥长廊也烧断了。” “奴婢恰好识些水性,无奈之下只好带着小公主跳湖了,托着公主努力往岸上游,就等到了左卫侍郎大人划来接应的小舟,这才带着公主逃过一劫。” “小皇妹身边的宫女带着她投湖逃生,如此就与本王派去搜救的小舟错过了。” 郯王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从柳云莺的话里找到了破绽:“这场火起得蹊跷,说是无缘无故烧起来,却先是烧了小皇妹寝殿旁的茅草屋,然后宫女想抱着小皇妹逃生时,发现连接外边的木桥也被烧毁了。” “大皇兄所言极是,小皇妹是为了验证种痘预防天花术是否有效,这才犯险在自己身上种下天花苗种疸隔离的,出了这样的事情,该给父皇一个交代。” 太子朝宋大人拱手:“本宫皇妹的住处突然起火,这场火来得蹊跷,宋大人在朝中德高望重,还请大人主持此事。” 小公主隔离的住处突然起火,这场火还起得莫名其妙无迹可循,皇家别院的牛总管胡言乱语说是触怒了鬼神,然后大皇子身边的小厮还出来指证自家主子。 事涉大皇子,太子和三皇子都要避嫌! 宋大人万万没想到,只是奉圣命来接小公主回宫,竟摊上了这样棘手的事儿。 事已至此,他的确算得上是最合适的人选。 宋大人看向孙医正,硬着头皮道:“郯王的小厮说殿下曾对太医正放狠话,可有此事?” 李丝絮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神只看他一眼,孙医正就知道她的小徒儿是什么心思了。 他打着哈哈道:“郯王殿下身边的小厮也太好笑了些,郯王与老臣下棋放了几句狠话,他也要当真。” “郯王这几天的确趁着老夫在皇家别院,缠着老夫要偏方替他治脸上的抓痕不假,但下棋时说想名扬天下,成就一番事业的话,原是老夫先挑的头。” 孙医正解释了,成就一番事业名扬天下,是指将种痘预防天花一术推行出去,然后郯王顺着他的话表示了认同。 孙医正滑头道:“至于大皇子给老夫徒儿送鹿的事儿,还有他对小公主好,想来是兄妹间投缘吧,老夫不好对此事过于评判。” 宋大人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看向郯王:“臣派人查雅荷苑如何起火时,会将孙医正的话,还有皇家别院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如实禀奏陛下,郯王殿下以为如何?” 【作者有话说】 今天打疫苗去了,回来冒冷汗头疼,更新稍晚一些,还有说更新慢的,这里解释一下,一章是两千字,每天更新两章四千字,然后谢谢小伙伴们的支持,看到你们的留言打赏和暖心评论了,非常感谢。 第91章 以为自己眼瞎了 “本王的确有缠着太医正,求偏方治脸上的疤痕,但自认心怀坦荡,绝没有害小皇妹的心思。” 郯王说这话时,还感激的看一眼李丝絮。 他知道,太医正其实是个老滑头! 一开始他身边的小厮指证自己,宋大人问太医正话时,因为尚不知小皇妹是否安然无恙,太医正神色犹豫不决,像在权衡什么。 直到小皇妹出现,太医正才改口解释下棋那话是谁挑的头。 可就算如此,在没有查清楚是谁想纵火害他皇妹之前,他因为求偏方治脸伤这些天一直呆在皇家别院,且变着法子讨好小皇妹,都已经落下了很大的嫌疑。 郯王拱手道:“望宋大人早日查出真凶,还本王一个清白。” 果然跟大皇子推断的一样,宋大人将皇家别院着火的事情禀奏给玄宗后,玄宗大为震怒,甚至迁怒到了大皇子身上。 与此同时,皇家别院莫名其妙着火的事情,悄悄在京城的茶楼酒肆流传开来。 “听说前两天,郦山的皇家别院着火了!” “十公主在皇家别院隔离,那火来得蹊跷,突然就那么烧着了,差点烧死了十公主。” 李丝絮在朝堂上割袍的事儿,因为太过震撼,下朝的臣子回家一说,散播出去后已经在市井街巷传开。 谁都知道小公主犯险在自己身上种下牛痘,只为了验证牛痘是不是能预防天花,还知道小公主自请找一处偏僻的地方隔离起来,要在自己身上种下天花苗种疸。 现在公主隔离的住处莫名其妙着火了,这下说什么的都有。 “用牛痘预防天花,真是千古奇谈,一定是此法太过惊世骇俗,因此触怒了鬼神。” “无端降下天火,可见在人身上种牛痘不可行。” “对,对!哪有在人身上种下牛痘的?这是在提醒小公主不可逆天而为……” 第107页 李临淮将市井街巷流传的消息说给李丝絮听时,李丝絮正在太医署附近的宅子里,跟王焘一起研制牛痘种疸。 出了皇家别院着火的事情,三皇子本来要接李丝絮回宫,但她以为种痘预防天花的事儿才进行到一半。 她种下了王焘研制的天花苗种疸后,验证了种痘预防天花术可行。 为了慎重起见,接下来应该在先前种下牛痘的遥遥和那个男孩儿身上,也种下天花苗种疸。 若是观察几天,他们身上也没有起疹子,那就反复验证了牛痘的确可以预防天花。 如此,太医署就能在王焘的主持下,大量培养牛痘种疸,将牛痘预防天花术推行下去。 “大人,遥遥和小忠接种天花苗种疸已经两天了,身上没什么变化,若是明日他们身上还没有起疹子,种痘预防天花的事儿经过了反复验证,是确实可行的。” 李丝絮跟王焘讨论自己的想法:“但丝丝觉得,接种牛痘种疸的多是孩子,要在手臂上划一道口子,然后再种疸,能将人给吓坏了。” “昨天大人给遥遥接种天花苗种疸的时候,遥遥就很害怕。” “那个女孩儿的确太胆小了些,老夫看公主就没有害怕过,一身孤勇能将我们这些太医署的老头子还有朝中重臣都给震到了。” 王焘懂她的意思:“公主是要臣化繁为简,想个更简单的法子种疸吧?” 李丝絮不好的意思的冲他笑了笑! “老夫也以为,按之前的方式种疸,有让伤口感染的危险,那就试试鼻苗种疸法吧!” 李丝絮还在跟王焘讨论,将种疸做成痘桨,还是痘疮研成细末更容易保存,见柳云莺的影子在窗口晃来晃去。 李丝絮朝王焘拱手一礼:“大人,丝丝有事情要去处理一下。” 王焘这些天进了三皇子安置的这处宅子后,李丝絮一直跟着他在密室内钻研牛痘种疸,这么大的女孩儿原本还没有定性,很难沉得住性子。 但是小公主一直跟在他身后,既不喊累,也没有小女孩儿的娇气,还能跟他一起钻研讨论关于种疸的事情,提出一些可行的建议。 王焘于是更羡慕孙医正收下了如此天赋异禀的高徒,觉得孙儿王梓青能跟十公主成为师兄妹真是与有荣焉。 总之,比上次在太医署,他又更喜欢十公主多一些。 恨不得她本就是王家的小孙女,想将她拐回家去。 这会儿李丝絮说有要事处理一下,王焘和颜悦色道:“去吧去吧,老夫再琢磨一下鼻苗种疸的法子。” 一连几天没回宫,李丝絮很想娘亲鱼美人,让云莺逛南街挑了很多东西,托李临淮进宫面圣时,将东西捎去玲珑居。 她从密室出来,见李临淮在游廊下站着等她。 李丝絮欢呼雀跃朝他跑过去:“大人,我娘亲她还好吗?” “鱼娘娘挺好的,娘娘盼着公主忙完早日回宫。” 李临淮将手上的包袱递给她:“这是公主身边那个爱看话本小说的宫女,让臣捎给公主的,里边有鱼娘娘替公主做的扇子,还有娘娘替公主纳的一双鞋子。” 李丝絮迫不急待将包袱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双绣成兔子形状的鞋子,有两只兔耳朵的鞋子将李丝絮萌得不行。 她执起团扇一看,扇子上边也绣着两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其中一只还捧着一串樱桃在啃。李丝絮被逗笑了! “娘亲替丝丝绣的,是三哥送的两只兔子。” 李丝絮执起团扇给自己扇了扇风,然后又灿笑着给蹲在她身边的李临淮也扇了扇风。 李临淮唇角的弧度柔和了些:“鱼娘娘绣的扇子很凉快!” 将军府里哥哥吓哭妹妹的画面没有,冷面王还会屈膝蹲在小公主身边,陪她说话。 冷面王是在笑吗? 柳云莺差点以为自己眼瞎了! 她使劲的揉了揉眼睛,等她再拿开手的时候,冷面王虽然眼神柔和看着小公主,但唇角的弧度还是那样。 刚刚一定是她看岔了,有眼疾。 李丝絮执扇替自己和李临淮扇着风,问他:“父皇传召大人入宫,是皇家别院的事儿有眉目了吗?” 第92章 一箭三雕 “公主,皇家别院那场火起得无迹可寻,宋大人还不曾查出什么端倪。” 李临淮斟酌了一下道:“这两天市井街巷都在流传,郦山别院降下的是天火,连朝中也有人信触怒鬼神的荒谬言论,纷纷上书说王大人和孙医正不该因为一本道家杂谈,便钻研种痘预防天花之术。” “三皇子也因此事在朝中被人攻讦。” 李临淮犹豫片刻,顿了顿道:“还有大皇子,那几天他一直在皇家别院,也有人猜测那场火很有可能是大皇子故弄玄虚,他嫌疑最大,皇上传召臣面圣,正是要过问那几日在皇家别院发生过什么。” 李临淮虽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玄宗倒不信什么鬼神之言,但因为郯王那几天就在皇家别院,因此他的嫌疑极大,很有可能是宋大人如实将郯王小厮指证的话,还有孙医正所言禀奏了上去。 帝王多疑! 李临淮一直奉命陪着李丝絮,所以玄宗这才传召他过问在皇家别院那几日的细节。 李临淮为人谨慎,不偏不倚将皇家别院的事儿细细禀报了,独独没有将他和李丝絮提前觉察到不对劲,在山上搭竹屋避险的事儿说出来。 第108页 他觉得不管郦山别院那场火是因何而起,小公主为了钻研种痘术以身犯险,有人却想要她的命。 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该得到玄宗的怜惜,让皇上更心疼她。 李丝絮听了李临淮的话陷入沉默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叹气:“大人,天花之症凶险,钻研出能预防天花的种痘术难道不好吗?” “为什么有人非要阻挠?” 她双手环抱着自己,将头抵在膝盖上:“为什么有人想要了丝丝的命,还想利用此事对付三哥和大皇兄?” 自然是因为皇后让三皇子参与防治天花疫症一事,能让他在朝中树立威望,这就挡了有些人的路。 而小公主一心想着钻研牛痘预防天花术,无意中卷入了皇子们的争权夺势中。 朝中局势复杂,李临淮觉得不好跟年岁尚小的公主解释,除了心疼她,所以一时不知道怎么宽慰了。 柳云莺一开始还觉得,她家小公主跟冷面王相处的氛围甚好。 在将军府冷面王被百般嫌弃,小公主却好像与他极为投缘的样子,看到他一脸灿笑,还会拿鱼娘娘做的团扇给他扇风。 一个蹲着一个坐着旁若无人聊得欢畅。 可惜,美好的画面没有持续多久,便被煞风景的冷面王给破坏了! 李丝絮回屋放鱼美人做的团扇和鞋子时,柳云莺气鼓鼓的瞪着李临淮:“小公主在郦山别院被吓坏了,你还跟她说什么朝中局势。” “小公主犯险在身上种下天花脓疮汁,多凶险啊,结果却有人要害她的命,我柳云莺都替她憋屈死了。” “你这块直木头就不能哄哄她开心吗?” 柳云莺数落道:“尽说些有的没的,惹小公主伤心难过。” “王梓青还知道每天托他祖父给小公主捎好吃的,对了,上回去郦山别院,路上吃的蜜饯点心,还有解暑的果子,全是王梓青给备的。” 柳云莺嫌弃李临淮:“王梓青多会讨小公主欢心啊,不像你,成天冷得像根木头,也难怪夫人担心你孤独终老,一辈子不能娶亲……” 被柳云莺一通埋怨,拿他跟王梓青比较,李临淮脸色很难看。 他冷着一张脸:“小公主爱吃什么蜜饯点心?” “不会吧,你也要给小公主买蜜饯点心?” 柳云莺对他更嫌弃了:“李临淮,不然怎么说你是根直木头呢?你可听过一个词,叫东施效颦?” “难怪夫人担心你娶不到媳妇。” 柳云莺叹气:“人家王梓青送点心蜜饯哄公主开心,你再送就是东施效颦,懂了吧?你将我家小主子惹生气了,不得找些稀罕的东西哄她开心啊!” 李临淮面无表情看着她:“你家小主子?” 柳云莺当初死活不愿意进宫给李丝絮当护卫,还是李临淮将她给打服了,这才不甘不愿进宫。 这会儿被李临淮揭了老底,柳云莺烦躁的一挥手:“这个不重要,总之,是你惹恼了小公主,你得找个稀罕的东西哄她开心。” 李临淮从宽袖下取出一个巴掌大的东西,在手心摊开。 柳云莺仔细看过去,发现摊在他手心的东西,瞧着像是一面琉璃,但又比琉璃杯打磨得还光滑。 被阳光一照,那东西还反射着光,投在不远处的屋梁上。 柳云莺直直盯着他摊开的手,李临淮问:“此物可算稀罕?” “这是琉璃吗?” 柳云莺惊奇道:“从来没有看过打磨得如此光滑的琉璃……” 李丝絮其实并没有伤心难过,在郦山皇家别院时,郯王身边的小厮出来指证,她就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局势。 她只是没有想到,幕后之人能一箭三雕。 既能用这场火对付她三哥和大皇兄,还能散播鬼神谣言,来阻挠种牛痘预防天花。 她该怎么破局呢? 只有找到郦山别院起火的真正原因,才能让流言不攻自破,也能让在朝堂上打压三哥的人无处着力,更不会让父皇猜忌她大皇兄。 李丝絮搁下鱼美人给她捎的东西,在苦思冥想雅荷苑起火的缘由,就瞧见有一道亮光透过半掩的窗户照进屋。 李丝絮倚在窗口,瞧见院子里李临淮手上好像拿着个什么东西,然后柳云莺扑向他想要抢夺,那道亮光正是李临淮晃动时照进屋的。 她忙从屋里出来:“大人手上拿的是什么?” “是琉璃镜,此物是打磨光滑的琉璃,臣救下一个贩货的波斯商人,偶然从他手上所得。” 李临淮避开柳云莺,将琉璃镜递给李丝絮:“那个波斯商人说此物极为稀罕,一到长安便被人秘密买空,此物透光,并不能拿来照人,臣看它还不如铜镜实用,只能拿来给公主解个闷子。” 一到长安被秘密买空的稀罕物,在李丝絮看来不过稀松平常。 这东西她太熟悉了! 她从李临淮手里接过琉璃镜,拿在阳光下晃了晃,看着投射在屋梁上的光影,突然眼前一亮。 “大人,丝丝找到了郦山别院起火的缘由。” 第93章 一别多日甚是想念 玄宗以三日为期,让宋璟查清楚郦山别院着火一事。 然而,三日之期已至,郦山别院着火的原因还没找到,一早上朝,等待玄宗临朝时,朝臣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第109页 “陛下以三日为期,让宋大人查清楚郦山别院因何起火,此事可有眉目了?” “昨日上朝宋大人还闷声不吭的,今日在宫门口撞见,宋大人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这会儿还在门外与姚大人聊着,可见别院着火一事定是没有线索。” “听说那火起得不明不白,那么大的别院,偏偏只烧了十公主隔离的雅荷苑。” “市井街巷的流言不是全无道理,牛痘预防天花乃千古奇谈,小公主如此逆天而为,定是触怒了鬼神。” “孙医正和王大人只因一本《道家杂谈》所录,便钻研牛痘预防天花术,此法不可取。” “这次降下的是天火,下次不知道上天会降下何等警兆?” “三皇子主持钻研牛痘预防天花术,上次已经闹出人命,虽说后来仵作验尸那孩子的确死于中毒,何尝不是上天在降下警兆。” “上次是太医署死了个孩子,这次是十公主差点被火给活活烧死,郦山别院的事情牵扯甚广,如今连大皇子也有谋害小公主的嫌疑,牛痘术再钻研下去,迟早还要闹出人命。” “在人身上种牛痘不可行,我等应上书陈奏,取缔牛痘预防天花术的钻研。”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郦山别院着火的事情实在太过蹊跷,市井街巷人心惶惶,随着宋璟查郦山别院起火的事情无处着手,朝臣们已达成一致看法,以为从钻研牛痘术以来颇不太平,应让太医署取缔牛痘预防天花术的钻研。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等玄宗上朝,诸位大臣归位。 宋大人却出列道:“陛下,王焘和小公主有事禀奏。” 从上次在朝堂自请隔离,说要第一个在自己身上种下天花脓疮汁,李丝絮出宫去皇家别院后,一直没有回宫。 出了别院着火一事,玄宗很担心她的安危。 无奈她执意要留在太医署附近的别院,继续钻研种痘预防天花术。 听到李丝絮要随王焘一起觐见,玄宗颇感意外。 “快传!” 皇家别院起火一事没有进展,不说朝堂上,连市井街巷都在传是因为十公主钻研种痘术,上天降下天火警兆。 皇上一临朝,还没有开始处理其它朝务,宋大人出来说王焘要带十公主觐见。 在这个风口浪尖觐见? 宋璟如此出招,让朝臣们一头雾水。 郯王因为郦山别院着火他恰巧一直在,成了最大的嫌疑,知道他身边小厮指证的话,到底引了玄宗猜忌,不得不结束狩猎纵情山水的逍遥日子,乖乖来上朝了。 他和三皇弟卷进这个风口浪尖就罢了,皇妹还小,白白担一个被降天火警兆,逆天而为的名声,何其无辜? 同在朝堂上的郯王和三皇子暗暗着急时,李丝絮已经迈着小短腿,被王焘牵着一步一步走进了大殿。 一老一小走到大殿中央,王焘跪下:“臣王焘,见过陛下。” “儿臣见过父皇。” 李丝絮跪在王焘身侧,仰起小脑袋冲玄宗道:“一别多日,儿臣甚是想念父皇。” 发生了郦山别院着火一事,玄宗还害怕他的小十吓着了,一看跪在殿中偷偷朝他眨眼笑的小家伙,觉得自己是白白替她担心了。 朝堂威仪,只能先收敛身为老父亲的关心。 “咳!” 玄宗清了清嗓子:“王爱卿有何事禀奏?” “陛下,孙医正在十公主身上种下天花苗种疸后,十公主身上并没有起疹子。” “十公主回京后,老臣在先前接种过牛痘的两个孩子身上,也种下了天花苗种疸,几天过去,他们身上也没有起疹子。” 王焘激动道:“数朝谈天花而色变,天花疫症极易传染,如今先是小公主以身犯险,后又经老臣施术反复验证,确认牛痘预防天花一术的确可行,臣以为应尽早推广此术,造福于民。” 王焘话音一落,在朝堂上引起了哗然大波! 牛痘预防天花之术竟真的可行? 跪在殿中央活蹦乱跳的小公主,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郦山别院降下天火一事,上天已经警兆,现在市井街巷流言纷纷,王焘不避风头,反而迎难而上,陈奏让陛下尽早推广种痘术。 这让朝臣们惊得目瞪口呆! 已经有人忍不住出列道:“郦山别院降下天火,就是在警兆此法是逆天而为,陛下,种痘预防天花术不可行。” “是啊,陛下,市井街巷流言纷纷,此时推广种痘术,只会让人心惶惶。” “上次是太医署死了孩子,这次是十公主差点被火给活活烧死,上天已经给了警兆,牛痘术若推广下去,迟早还要再闹出人命。” “……” 朝臣纷纷出列反对,喋喋不休时,李丝絮不解的看向王焘。 “大人,若是突发天花疫症,会死多少人?” 李丝絮稚声稚气的声音在朝堂上突兀的响起,让朝臣们一时闭了声。 王焘沉痛道:“臣无法预判,臣在弘文馆整理历代医书,研究疫病杂症,书中凡是有记录瘟疫之症爆发的,无不是尸横遍野,家破人亡,实在令臣痛心。” “种牛痘能预防天花疫症爆发,让朝中大人和京城的百姓们都能不被疫病所苦,安居乐业。” “父皇说百姓们安居乐业,大唐才会繁荣昌盛。” 第110页 李丝絮指着那个最激动说要闹人命的大臣,脆生生问王焘:“种痘术是救人命的,为何这位大人说会闹出人命呢?” 她一脸天真懵懂:“这位大人难道不想大唐繁荣昌盛吗?” 朝臣们:“……” 阻挠实施种痘术,会让百姓被疫病所苦,就是不想大唐繁荣昌盛。 小公主都搬出了皇上,这罪名谁担得起? 慷慨激昂要上奏的朝臣们,对上小公主天真懵懂的眼神,一时纷纷偃旗息鼓。 第94章 纵火真凶 “父皇,小皇妹所言甚是有理。” 大皇子觉得他的小皇妹太有意思了! 看着一堆道貌岸然,自以为是的家伙闭了嘴,大皇子出列道:“皇妹犯险在身上种下天花脓疮汁,冒着被染上天花的危险,和王大人一起钻研出防治天花疫症的种痘术,儿臣以为,此术能救万民性命,该尽早推广出去,造福于民。” 姚大人也跟着出列:“臣也以为,郦山别院降天火警兆,是市井街巷谣言,天花疫症凶险,应尽早推行种痘术。” 眼看着皇上的肱骨之臣姚大人出列,朝臣们摇摆不定。 “种痘术推行一事暂且先放一放。” 监修国史姜大人看一眼大皇子,站出来道:“郦山别院起火一事,是人为,还是上天警兆?将别院总管召来朝堂问清楚,才能安人心,遏制市井流言。” 玄宗约定三日之期让宋璟查清郦山别院起火的缘由,宋璟昨日已经传话让别院总管入京。 这会儿玄宗十分倚重的监修国史姜大人,提出要当堂传召牛总管问郦山别院一事,玄宗点头应下了。 身形微胖的牛总管,一进朝堂后,便跪趴在地:“奴才死罪,望陛下责罚。” “奴才自打管着皇家别院以来,不敢也片刻疏忽。” 牛总管战战兢兢道:“十公主来别院前,奴才接到宫里传信,给十公主挑了个临水的住处,十公主也以为,雅荷苑临水,背面靠山,只有湖上一座木桥连接,若是种下天花苗种疸发病,可与其它庭院隔离开来,对奴才帮忙挑的住处很满意。” “说来也怪,雅荷苑分明临水而建,那火突然就起来了!” 牛总管匍匐在地:“陛下,让公主受惊,奴才罪该万死……” 玄宗开口打断他:“雅荷苑起火时,你在何处?” “这,这……” 牛公公一时支支吾吾,被玄宗锐利的眸子盯着,他吓得猛得一颤:“别院差事少,奴才的确午膳后小憩了会儿,但十公主身边的宫婢也亲口承认,雅荷苑寝殿旁突然起火了,然后连通岸边的那座木桥也起火了,火势越烧越厉害,一发不可收拾。” “非是奴才玩忽职守,实在是那火起得蹊跷。” 牛公公瘫软在地:“陛下,无端降下天火,这定是触怒了鬼神啊!” 市井街巷本就在流传,郦山别院起火是上天降下的警兆,现在牛公公亲口说出临水的雅荷苑无端被烧起来,且小公主身边的宫婢还证实过。 随着牛公公话音一落,朝臣们顿时忍不住议论纷纷。 “临水的苑子,突然就起火了,郦山别院这场火当真起得蹊跷。” “十公主身边的宫婢亲口证实突然起火了,若不是上天降天火警兆,如何解释突然起火了?” “倘大的皇家别院,独独烧了十公主隔离的住处,是上天的警兆无疑,种痘术不可行……” 就在大皇子和三皇子愤怒的看向牛公公,替李丝絮捏一把汗时,李丝絮睁大一双天真懵懂的眼神看着牛公公。 “公公的意思是说,丝丝以身犯险,在自己身上种下天花脓疮汁,冒着被感染天花的风险想研制出救人性命的种痘术,是在冒犯鬼神吗?” 李丝絮有些愠怒的看着他:“想救人性命,就是在冒犯鬼神吗?” 从牛公公在皇家别院口迎接李丝絮,将她安顿在雅荷苑,李丝絮一丝儿也不挑,还笑吟吟的跟他说话,说他选的地方好。 牛公公以为小公主是温软无害的。 但这会儿,被她愠怒的眼神盯着,对方分明是个孩子,牛公公竟隐约感受到了一丝压迫。 “公主,奴才……” “父皇,儿臣以为,儿臣冒着染上天花的危险,在身上种下天花脓疮汁钻研牛痘术,的确是触怒了鬼神。” 李丝絮亲口承认触怒鬼神,满殿朝臣一时哗然。 谁都猜不透李丝絮的用意时,她愤怒的瞪着牛公公:“这个鬼神不是上天,而是牛公公。” “牛公公就是纵火烧雅荷苑的真凶。” 李丝絮红肿着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父皇,牛公公要烧死儿臣……” 十公主在朝堂上挥匕首割衣裳,还自请隔离在自己身上种下天花脓疮汁,谁都以为小公主很勇敢。 原来勇敢的小公主,也有委屈的时候。 也会像这个年岁软萌的孩子那样,委屈的红着眼眶跟人告状。 大皇子和三皇子看到自家小皇妹快哭了,心疼得不行。 连姚大人宋大人也觉得小公主只想研制预防天花的种痘术,结果却被卷入朝堂是非中,被人攻讦和陷害太可怜了。 一身硬朗,其实是个女儿奴的李将军,若不是在朝堂,恨不能冲到小公主身边变着法子哄她。 第111页 王焘这几天跟李丝絮一起钻研牛痘种疸,对她稀罕得不行,这会儿看她快要哭了,急得掏出手绢要给她擦眼泪,眼睛还死死剜向牛公公。 更别提杨公公阴鸷的眼神锁在了牛公公身上。 小公主突然直指他是纵火的凶手,牛公公还被众人愤怒的盯着,已是慌了神:“十公主是什么意思?奴才听不懂公主在说些什么?” “牛公公很快能听懂了!” 宋璟愤然出列:“皇上,左卫侍郎李临淮有要事禀奏。” 玄宗传召,左卫侍郎李临淮很快大步踏进朝堂,他走到殿中央,在李丝絮身边朝玄宗跪下,语声铿锵有力。 “皇上,臣已经查清楚,皇家别院总管牛仙童,是纵火想烧死公主的凶手之一。” “臣已经将证据带进宫,有请陛下移驾一步。” 李临淮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禀奏要呈上证据,必须要在太阳底下进行,如此才能弄清楚皇家别院起火的缘由。 玄宗依言准奏,让朝臣们跟着移驾出殿,就见太阳底下站着一个波斯人,手上握着一块琉璃镜在晃来晃去。 就在玄宗和朝臣们一头雾水时,李临淮朝波斯人做了个手势。 波斯人点点头,晃了晃手上的琉璃镜,将镜子折射的光影照向搁在台阶的一小捆茅草上。 【作者有话说】 更新晚是因为,作者卡文卡成狗…… 第95章 大势已去 太阳很烈,波斯人将琉璃镜折射的光投在茅草上也没什么动静,如何就跟郦山别院起火一事有关呢? 朝臣们百思不得其解时,郦山别院总管牛仙童眼里却涌过一抹慌乱。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皇上,这个波斯人在装神弄鬼,奴才以为他是混进宫中的刺客……” 牛总管跪在地上,想要阻挠波斯人接下来的举措,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茅草先是冒烟,然后猛的蹿起了火苗。 夏末初秋的日头本来就烈,就这样,一小捆茅草在臣子们目光所及的地方,转眼之间被烧成了灰烬。 “若有刺客混入宫中,李将军在,会保护父皇的。” 一捆茅草烧完了,李丝絮看着牛公公,稚声稚气开口问:“公公刚刚在急什么?” “老奴也是在担心陛下的安危。” 牛公公脸色有些泛白,显然是有些支撑不住了…… 用一面小小的琉璃镜照在茅草上,茅草竟会自己起火? 这让朝臣们目瞠口呆,一时震惊得不行。 玄宗亦是如此! 清风卷起茅草烧成的灰烬,玄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是什么仙家秘术?” “皇上,此非仙家之术!” 李临淮按李丝絮教她的,说了凹镜和凸镜的原理。 凹镜反射阳光的那个点叫焦点,温度很高,足以使茅草和木条燃烧。 凸镜也叫放大镜,当阳光通过凸镜后,会聚集在一点,温度相当高,也能使茅草和木条燃烧起来。 什么凹镜凸镜,不仅玄宗听得一头雾水,朝臣们也被李临淮给绕晕了。 玄宗问波斯人:“跟朕说说,琉璃镜照在茅草上为何会起火?” 波斯人语言不通,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怕玄宗听不懂,他还不停做打磨镜面的动作,然后又拿着镜子在太阳下猛晃,最后不仅没有解释清楚,反而让玄宗更晕了。 只是,没听懂波斯人说什么,也不妨碍玄宗和朝臣们以为,郦山别院起火跟琉璃镜有关。 玄宗看向李临淮,他继续禀奏道:“臣也是因缘巧合,救下这个被人追杀的波斯人,从他手上得了一块琉璃镜。” “琉璃虽价高,但臣观此物并不能拿来照人,看它还不如铜镜实用,想着十公主在皇家别院被吓坏了,臣于是将这面琉璃镜拿来给公主解闷子。” “小公主玩镜子烧到了柴房旁搁着的茅草堆,臣才觉得此事蹊跷,从波斯人嘴里得知他贩卖的琉璃镜刚到京城被抢购一空,于是顺着这条线索追寻下去,查到了皇商王元宝身上。” 李临淮拱手道:“臣已经将王元宝带来,请陛下传召。” 玄宗让杨公公传王元宝觐见,很快比牛总管还胖一圈的王元宝,一步三摇上了金銮殿的台阶,他看一眼李丝絮,跪下朝玄宗见礼。 “草民王元宝,见过陛下!” “波斯商人贩到长安的琉璃镜,的确是草民府上买断的。” 王元宝禀奏道:“草民府上与宫里内务府负责采买的公公,一直有联系,帮着内务府以极低的价钱,网罗番邦胡商贩卖到京城的稀罕物,比如由波斯商人带来京城的龙涎香,就是草民府上帮着宫里采买的。” “这些贩货来京城的番邦商人,也知道有了稀罕物先送来草民府上,这批琉璃镜便是草民买断的。” 王元宝突然看向牛公公:“得了琉璃镜后,草民很快通知了内务府,正是这位公公拿着宫里的令牌,以极低的价钱买下草民手上的琉璃镜,还威胁草民,若是还想在京城做买卖,那便不要将他买过琉璃镜的事情张扬出去。” 从李临淮让波斯商人拿镜子引燃茅草后,牛公公心惊胆颤,一直在苦想应对之策。 以至于李临淮让玄宗传王元宝,他还没有缓过神来。 那批琉璃镜,的确是从皇商王元宝手上得来的,但谋害皇家子嗣非同小可,那镜子是通过转手几次,才到他手上的。 第112页 这会儿听到王元宝说是他拿着宫里的牌子买下的,还威胁过他,牛公公懵掉了! “皇上,奴才没有在他手上买过琉璃镜,是这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在诬陷奴才。” “牛公公敢说,差点烧死小公主一事问心无愧吗?” 李临淮跪下道:“皇上,趁着昨天宋大人传召牛公公入京,臣跑了一趟皇家别院,已经将牛公公的同党捉拿归案。” “那个宫女亲口认下,是牛公公指使她用琉璃镜纵火引燃连接雅荷苑的木桥,想要烧死小公主。” 牛仙童以为,纵火烧雅荷苑一事做得全无纰漏,琉璃镜转手几次,经手过的人都处理干净了。 身为皇商的王元宝,若知道出售的琉璃镜竟跟谋害十公主有关,一定会将倒手琉璃镜一事遮掩得死死的。 结果他千算万算,算漏了波斯商人能够死里逃生。 算漏了王元宝竟不怕被牵连,上朝堂作证。 更算漏了宋大人与李临淮联手,使了一出调虎离山之计,趁他离开皇家别院时朝他身边的人下手。 这样,就算找不到谋害十公主的琉璃镜,他也已经落入了瓮中。 大势已去! 牛公公面如死灰,瘫坐在地…… “皇上,牛总管与小公主无怨无仇,缘何对小公主下此毒手?臣以为牛仙童只是纵火烧死小公主的幕后真凶之一,望陛下彻查此案。” 李临淮激愤的说完,玄宗准奏道:“朕会让杨思勖彻查此案。” 回到金銮殿,玄宗面色沉郁环视了一圈朝臣,开口问:“让朕来看看,还有谁要阻挠种痘预防天花?” 满殿静寂,鸦雀无声! “既然诸位爱卿皆赞同种牛痘预防天花,若还有人敢阻挠生事,其罪当诛!” 玄宗威仪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姚大人宋大人一齐出列:“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满殿朝臣都跪在地上,支持种痘预防天花,李丝絮与王焘对望一眼,王焘一脸慈爱冲她欣慰的笑了。 李丝絮顽皮的朝他眨眨眼,然后朝玄宗施礼:“父皇,儿臣还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的确太卡文了些,今天写的自己看着不满意,删改到只有这一章,等我顺一顺细纲和线索,争取写顺了,明天将今天欠的一章补上哈! 第96章 皇兄只有三岁 玄宗意外的看她一眼,坐在御椅上冲她点点头。 “宋大人和左卫侍郎大人一齐查清楚了别院起火的真相,不是丝丝触怒的鬼神,上天降下警兆。” 李丝絮歪着小脑袋问先前喊得最凶的几个人:“几位大人以为呢?” 被李丝絮突然点名,那几个跳出来反对牛痘预防天花术的,面有羞愧之色。 “市井街巷流传皇家别院起火触怒鬼神,是上天降下警兆的谣言,连小孩子都不信,几位大人深信不疑。” 李丝絮叹息一声,朝玄宗禀奏道:“儿臣以为,只有让几位大人的家眷率先种下牛痘,才能破了市井街巷谣言,父皇以为呢?” 他的小十又开始顽皮了! 看着被李丝絮用眼神锁定的那几个,一脸憋屈有口难言的样子,玄宗心里极痛快。 “朕也以为如此!” 玄宗和蔼可亲道:“种牛痘预防天花,是福泽于民的大事,朕以为几位爱卿定愿意身先士卒,助朕的小十破了市井街巷谣言。” 先前喊得最凶反对种痘术预防天花的,现在被李丝絮挑了要率先在他们家眷身上种牛痘,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也要强颜欢笑跪下谢恩啊! “臣谢陛下恩典!” “臣谢陛下隆恩!” “……” 谁能想到皇家别院莫名其妙起火,竟是因一面小小的琉璃镜而起? 因为事涉内务府,玄宗让杨公公负责彻查此案,郯王狠狠松了一口气,相信以他父皇的英明,已经察觉到布局之人用心险恶。 有人想借这场火,阻挠牛痘预防天花术的实施,让他被父皇猜疑,更想让参与了主事的三皇弟刚冒出头,便在朝堂上被狠狠打压。 更恶毒的是,若他无法洗清纵火的嫌疑,还会因此与三皇弟之间生出隔阂。 如此讳莫如深的局,竟被他小皇妹以一面琉璃镜给破了! 若是一开始在皇家别院,郯王讨好李丝絮是为了从孙老头儿手上弄到治疤痕的偏方,经历此事后,他是真的瞧上了自家小皇妹。 李丝絮上了出宫的马车,要回太医署附近的宅子里取东西,大皇子非要跟她挤一辆马车,为此将本该同车的王焘挤走了,还被三皇子狠狠给了个白眼。 但大皇子压根不在意啊! 他笑吟吟看着李丝絮:“皇妹,你是不是忘了皇兄送你的那头小鹿?” 一连出宫了这么多天,总算在她和王焘的努力下,让牛痘预防天花术能顺利推行下去,李丝絮已经迫不急待想回太医署附近的宅子收拾东西,回宫看她娘亲。 她娘亲那么喜欢小动物! 将三皇兄送的两只兔子绣在团扇上,还给她纳了萌萌哒的兔子鞋。 若是她将大皇兄送的小鹿牵进宫,一定能让她开心的吧? “没忘!小鹿那么温驯可爱,丝丝怎么会忘了它?” 李丝絮仰着小脑袋问:“皇兄有好好替丝丝养那头小鹿吗?” 第113页 “有啊!皇兄已经从别院将它带回了郯王府。” 郯王循循善诱:“小皇妹不如跟皇兄回郯王府吧?郯王府的厨子是江南请来的,很会用羊乳做各种好吃的点心甜糕。” “郯王府的厨子还会用羊乳做酥山,冰冰凉凉的,咬一口都是乳香味儿。” “小皇妹爱不爱吃樱桃酪?郯王府厨子做的樱桃酪比市井街巷卖的还要好吃。” “小皇妹不是喜欢吃螃蟹嘛,郯王府的厨子会做蟹黄包子,还有炸虾球……” 看自家皇兄一脸宠溺,使出十八般武艺想将小皇妹拐去郯王府,三皇子很是一阵无语。 “小皇妹不是馋嘴的小孩,皇兄少拿点心甜糕骗她。” 李丝絮:“……” 她是啊! 她其实很馋乳制品做的点心甜糕。 还喜欢吃冰冰凉凉的酥山和樱桃酷,更爱吃蟹黄包子和炸虾球。 她皇兄简直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只在皇家别院跟她吃过一顿饭,就将她爱吃的口味摸得一清二楚。 李丝絮差点没忍住诱惑,要跟去郯王府了! 残存的理智告诉她,她离宫这么久,鱼美人真的很想她。 她克制住了咽口水的冲动,有些失落道:“丝丝离宫很久了,娘亲还等丝丝回宫。” 大皇子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没关系!” 郯王宠溺的看着李丝絮:“皇兄进宫给母妃请安时,让郯王府厨子做好皇妹爱吃的,亲自送去玲珑居。” 说完这个,郯王还不无得意瞥了三皇子一眼,意思是因为他的生母刘贤妃主持九玄宫,他有的是机会接近小皇妹。 以后他和小皇妹的关系,一定比小皇妹跟三皇子要好。 三皇子隐隐感觉到了危机! “小皇妹离宫这么些天,月儿一直在清醉阁念叨,母妃也说等皇妹回宫,记得去清醉阁找月儿。” 三皇子温言细语道:“母妃近来又研制了几样冰镇果茶,比小皇妹上次带鱼娘娘去清醉阁吃过的要好吃,皇妹回宫后,多带着鱼娘娘去清醉阁走动走动。” 拼母妃的话,的确杨贵嫔更温婉讨喜一些。 大皇子却不甘示弱道:“皇妹,我母妃瞧着挺凶的,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肠,她要是对一个人好了,那就是抛心抛肺的好。” “日久见人心!” 大皇子一脸宠溺:“小皇妹这么好,我母妃一定已经发现了。” “我母妃极擅厨艺,也能研制果茶的……” 李丝絮:“……” 好心累! 为什么觉得她的两个皇兄只有三岁? 不能再多了! 马车快近太医署时,郯王这才下了马车,要回郯王府帮李丝絮牵鹿让她带回宫。 李丝絮乘坐的马车回到太医署附近的宅子,柳云莺将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捧给李丝絮,说是刚刚有人送来,要她转交到李丝絮手上。 看盒子上写着茶叶,李丝絮以为是一盒茶叶,将盒子打开,里边的确搁着茶叶。 一小罐子的茶叶搁在盒子中间! 其它空着的地方,也搁的是茶叶,但却是金色叶子的茶叶。 用金子烙成的茶叶,脉络清晰,金晃晃的一片,填满整个檀木盒子,晃花了李丝絮的眼。 【作者有话说】 这章,补昨天欠的。 今天的更新,正在写,么么哒! 第97章 京城首富 李丝絮被如此大手笔,震得倒抽一口冷气。 她问柳云莺:“送东西的人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 柳云莺解释:“小主子乘坐的马车回府时送来的。” “那好!” 李丝絮吩咐柳云莺:“你去将人追回来,说我想见他家主子一面。” 与李丝絮猜测的一样,送东西的小厮果然没走多远,柳云莺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人给李丝絮拎回来了。 李丝絮说想见见他家主子,小厮就将李丝絮带去了巷子里停的一辆马车内。 马车看着简朴无华,一进去却别有洞天,桌椅皆是用名贵的檀木所制,车壁上镶嵌着照明的夜明珠,处处透着奢华。 “草民王元宝,见过公主殿下!” 李丝絮一爬上马车,身材圆滚滚的王元宝要屈膝朝她跪下,她忙拖住他那只富贵的胖手。 “王先生上次赠丝丝的龙涎香,丝丝是用来给人治病的,先生帮了大忙,不用在丝丝面前这般客气。” 士农工商! 商人地位低下。 哪怕王元宝富可敌国,依然被士族贵胄看不起。 见识了李丝絮在朝堂上的厉害,精明的王元宝丝毫也没有拿她当一个孩子看,他故意使了个计策送东西,引得小公主相见,以为会让小公主不喜。 结果金尊玉贵的小公主竟喊他一声先生? 如此尊称,让王元宝一时神色复杂,戳中了他内心深处那根敏感的弦。 李丝絮不让他跪下,他弯着身子恭敬道:“草民借送东西想见小公主一面,是想谢过公主救命的恩情。” “若非公主派李大人去府上传话,让草民去朝堂作证,草民现在已经卷入了朝堂争斗中,必将万劫不复。” 王元宝心有余悸道:“转手过琉璃镜买卖的,除了草民和那个被李大人救下的波斯商人,都被处理干净了,草民也是蒙公主福泽,才躲过这一劫。” 第114页 商人逐利! 王元宝派人送茶叶引她见面,想攀上她这份交情,商人本色无疑。 李丝絮本以为他是个精于算计的商人,没想到他能看得如此通透,并不遮掩目的,在她面前坦诚自己的算计。 如此,也算是明谋了! 李丝絮于是高看他一眼:“先生在京城家大业大,根深蒂固,幕后之人未必就敢对先生动手。” “小公主所言甚是有理。” 王元宝细细分析道:“但若草民此次怕转手琉璃镜买卖被牵连,幕后之人就有了草民的把柄,以后要以此事要挟让草民帮着办事,草民为了自保不敢拒绝,长此以往必将卷入是非中,府上危矣!” “说到底,都是小公主的大恩大德,让草民出庭作证逃过一劫。” 见李丝絮一上马车将檀木盒子搁在桌上,是想还给他的意思,王元宝神色恭敬道:“草民是个商人,也就只能拿出些黄俗之物当谢礼,望公主切莫推辞。” 一出手就是一檀木盒子的金叶子,还说只能拿黄俗之物当谢礼? 李丝絮觉得自己被凡了一脸。 送礼都能姿态放低,送的让人这么舒心,果然不愧是京城首富。 李丝絮斟酌了一下,打开檀木盒子取出两片金叶子,拿上那一小陶罐的茶叶:“上次先生赠的龙涎香,已是价值连城,若先生非要说帮着丝丝去朝堂作证,是丝丝救了先生一命,那先生的谢礼,丝丝收下了。” “收了先生的谢礼,以后丝丝就跟先生有交情了。” 李丝絮将茶叶和两片金叶子揣在身上收好,看着桌上备的冰镇果茶甜笑:“这是先生为丝丝备的吗?” “刚刚在出宫的马车上,三哥还说贵嫔娘娘近来研制了几样冰镇果茶,让丝丝回宫后去清醉阁饮果茶,先生就备上了。” 李丝絮端着果茶喝一口,满足的喟叹道:“丝丝好久没尝过贵嫔娘娘做的果茶了,先生备的这个果茶,跟贵嫔娘娘做的果茶一样好吃。” 王元宝:“……” 看着小公主自斟自饮,将半碗果茶喝下去,他是真的怔懵住了。 本来按着小孩子的口味备冰镇果茶,只是为了表示对小公主的尊重,没想过她会真的留在马车上跟他喝茶。 毕竟,宫里入口的东西慎之又慎。 小公主不但尊称他为先生,还端起果茶自斟自饮,完全对他没有一分戒心,这是显然没有拿他当外人啊! 如果说一开始接近小公主,还是为了攀交情,王元宝这下真的抛掉从商那一套,对李丝絮生出了几分真心。 “公主可有什么事情,是草民能帮得上忙的?” “还真有一件事,要请先生帮忙。” 李丝絮苦恼道:“想来先生应该也听说了,我皇长姐已经跟定安公主和王同皎的儿子议亲,过了年要出宫尚亲的。” “我皇长姐端正美好,对丝丝也是极好的。” 李丝絮有些犯愁:“宫里什么都不太缺,丝丝该送一件什么礼物给皇长姐添妆呢?” “先生说一直有帮着内务府,以极低的价钱网罗番邦胡商卖到京城的稀罕物,丝丝就想让先生帮着留意一下,丝丝可有什么合适的东西能送给皇姐做添妆。” 李丝絮喝完一碗果茶,冲他笑:“先生见识不凡,此事就托付先生了。” 王元宝觉得他是有些昏头了! 得小公主一句见识不凡,竟生出一种为她肝脑涂地之感。 一直目送着小公主迈着小短腿进了宅子侧门,他才吩咐赶马车离开。 王元宝的随从小厮一脸不解:“公主只是个小孩子,主子为何如此看重她?” “愚不可及!小公主能是一般的孩子吗?” 王元宝训斥道:“你可曾瞧见过被太医正收为得意门徒的小孩子?可曾见过跟王焘一起钻研种痘术预防天花的小孩子?又可曾见过能出入朝堂,让三皇子和大皇子都围着她转的小孩子?” “可惜了公主是个女孩儿,若她是个皇子,绝非池中之物,我愿冒着肝脑涂地的风险,为王家搏个好前程。” 王元宝不无遗憾道:“总之,坐拥天下财富,就是怀璧其罪,我王元宝与受陛下宠爱的十公主结交,方能化险为夷。” 第98章 跟她进宫了 李丝絮捧着一小罐茶叶进了宅子,才走几步,就感觉不对劲,身后像是有人跟着。 她回头一望,什么也没看到。 继续走了几步,还是感觉不对劲,猛的一回头,就瞥见了闪身进竹丛的影子,因为没有藏好,一片衣袖露在竹子外。 “别躲了!” 李丝絮冲竹子后喊道:“我都看到你的衣袖了。” “看见了便看见了!” 一脸不服气的男孩儿,拉着怯生生的遥遥从竹丛后闪出来:“听说你要回宫了?” 李丝絮点点头! 男孩儿一脸气愤道:“你就是个大骗子,还说只要我和遥遥在身上种下牛痘,就让我和遥遥跟在你身边,现在种牛痘防天花的事儿成了,也没见你兑现承诺。” “你自己要回宫了,都不管我们死活!” “果然就是个大骗子,你们这些贵人言而无信……” 男孩儿一脸气恼冲着李丝絮又叫又喊,张牙舞爪的,冷不防三皇子从廊下转出来,看到对李丝絮无礼的男孩,已是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第115页 “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我皇妹无礼?” “那遥遥还是我妹妹,你们也欺负我和遥遥……” 男孩儿倔强的顶嘴,三皇子身边的护卫已经拔刀出鞘。 李丝絮急的喊一声:“三哥!” 三皇子朝护卫使了个凌厉的眼色,护卫自知闯祸,将刀插回鞘中,退立在一旁。 李丝絮于是走向男孩儿,看向躲在她身后的遥遥:“你别怕,我和三哥不会伤害你们。” “你真的愿意跟着我回宫吗?” 李丝絮温言细语跟她说话,遥遥怯生生从男孩儿身后闪出来,害羞的点点头。 “愿,愿意的。” 李丝絮温和的问:“那如果你跟我进宫,要和他分开呢?” “我记得遥遥叫你小忠的。” 李丝絮问遥遥:“如果你跟着我进宫,要跟你的小忠哥哥分开,你愿意吗?” 小女孩遥遥的眼神犹豫不决,看看李丝絮,又看看她身侧的小忠。 她有些难过的问:“为什么忠哥哥不能跟着一起入宫?” 小忠也愤怒的瞪着李丝絮,意思是她言而无信。 “因为宫里除了我父皇和哥哥们,都是太监,你们上次跟着袁医丞去过朝堂,应该看到过站在我父皇身边的公公。” 虽然李丝絮知道拿杨公公举例不好,但他听孙老头儿说过杨公公入宫前的遭遇,关系到眼前孩子一辈子的际遇,不得不跟他说清楚。 “公公就是在入宫前要净身的……” 见他皇妹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还要继续艰难的解释下去。 三皇子猛咳一声,忙打断了她:“想知道你为何不能入宫?过来说话。” 牵着遥遥的小忠,已经跟月儿差不多年岁了,到了知世事的年纪,所以他只犹豫一下,就将遥遥留着与李丝絮说话,他跟着三皇子默默进了远处一片竹丛。 也不知道三皇子怎么说的? 小忠从竹丛里走出来,难舍难分看着遥遥,最终决定道:“我已经想好了,你带遥遥入宫吧!” “忠哥哥!” 遥遥泪眼婆娑看着他,显然不相信他不要自己了。 她猛的朝他摇头。 但是男孩儿已经做了决断,狠心道:“遥遥乖,你跟着她入宫,每天都能吃饱饭,也有地方住。” 说完这句话,他看一眼李丝絮,然后背过身去,意思是让她将遥遥带走。 李丝絮本来想着,替他和遥遥找一户人家安顿下来,见他已经做了决断,也不好再劝。 “我会好好待遥遥的。” 得了李丝絮的承诺,他身子猛颤一下,直到李丝絮牵着哭成泪人的遥遥上了马车,他最后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大皇子已经将在别院送李丝絮的鹿,牵上了她回宫的马车。 遥遥一开始还一个劲的哭,哭得小肩膀一抖一抖的,等看到小鹿,李丝絮又拿过点心塞她手里,她不哭了。 她咬着点心好奇的看看小鹿,然后又看向李丝絮:“我能摸摸它吗?” “可以啊!” 李丝絮温声哄她:“以后你帮着我养它好不好?” 遥遥一脸为难:“可是我没有铜板给它买吃的。” 她要将手里的点心喂小鹿,李丝絮忙抓住她的手,笑着跟她解释:“小鹿不吃点心的,它爱吃草、嫩叶和树苗。” “那我每天扯草喂它,还给它找嫩叶和树苗。” 遥遥变得开心了,完全被小鹿吸引,一路从太医署的宅子到宫里,都咬着点心好奇盯着马车上的小鹿。 李丝絮感觉哄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真奇妙。 从第一次看到这个女孩儿,就觉得她像容易受惊的小动物,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她娘亲那么有爱心的人,想来会喜欢遥遥的。 …… 李丝絮离宫前,跟青荷说高才人也爱绣花,让她带着鱼美人多去雅轩阁走动。 青荷对高才人有很大的偏见! 心里虽不情不愿,到底还是听她家小主子的话,带着鱼美人去了雅轩阁。 结果就是,相处几次下来,青荷觉得自己错怪了高才人。 鱼美人与高才人极为投缘,也很喜欢十三皇子,青荷就愿意带着鱼美人常来雅轩阁做些针线活儿。 “奴婢听说娘娘的曾祖出任过宰相,还是文德皇后的舅父,可有此事?” 雅轩阁来得勤了,见高才人性子恬淡,青荷都敢大着胆子打听高家的事儿。 显然是好久没人提过高家曾经的辉煌,高才人看着在庭院里跟十三皇子一起追兔子玩的鱼美人,愣了好一会儿。 “都是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奴婢也不是要打听娘娘的家事,就是想知道娘娘出身书香世家,有没有看过话本小说?” 青荷一头雾水:“那个护送我家小主子去皇家别院的李大人,就是先前跟在三皇子身边那个护卫统领,前几日入宫面圣时帮着捎东西来玲珑居,冷着一张脸告诫奴婢,不许再看乱七八糟的话本小说。” “娘娘不知道,他说这话时,眼神恨不得杀了奴婢。” 青荷有苦难言:“奴婢也没看过话本小说啊!到底话本小说写的是什么,李大人说会带坏我家小主子?” 【作者有话说】 终于终于写完了今天的更新,无债一身轻,写完的感觉真好,要继续努力…… 第116页 第99章 打翻的醋坛子 高才人在闺阁时,还真看过不少市井街巷流行的话本子。 其中她最喜欢的话本子,是写一个才子进京赶考,不巧路上遇雨,偶遇去上香的小姐,同在破败屋檐下避雨,因此暗生情愫。 后来书生金榜题名高中,恰巧小姐的祖父是当朝大儒。 进了翰林院的书生上门拜见,再次与在园子里的小姐相遇。 从此姻缘一线牵! 她祖父不嫌书生清贫,看中了书生才学,将小姐下嫁给了书生。 后来洞房花烛夜,两情相悦时,书生才道破从那次遇雨,小姐的音容笑貌便在他心里久久不能消散,但自知出身贫寒家世甚微,配不上出身高门世家的小姐。 所幸后来高中,这才借着上门拜见,一步一步图谋与小姐的婚事。 所爱之人,为自己所谋! 从此恩爱缠绵,过上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 高才人身为豆蔻少女时,也曾经憧憬期盼过像书里的小姐一样遇到她心仪的书生。 但事实却是,她被送进宫中选秀,成了玄宗众多妃嫔中的一个。 刚进宫那段时日,高才人也极为得宠,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世上除了温文儒雅的书生,还有皇上这种风流倜傥文武兼备的男子。 他是朝堂上英明果决、威仪的帝王,也是通晓音律,愿意陪她抚琴吟诗的情郎,让她将曾经沉迷过的话本小说书生,忘得一干二净,心里眼里只有皇上。 但这后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儿! 曾经夸她机敏恬淡,满腹才情的人,很快就宠爱上了新的妃嫔。 失去了帝王的宠爱,在这宫里命如草芥,她带着体弱多病的沄儿,这些年深居简出才明哲保身。 高才人看向趴在花丛中跟十三皇子一起捉兔子的鱼美人,冲青荷感叹道:“鱼姐姐什么都忘了,只记得喜欢皇上,真是好福气。” 李丝絮出宫去了皇家别院后,玄宗来过两次玲珑居,虽然鱼美人老做些犯傻的事儿,给玄宗绣樱桃荷包,还非要亲手挂在他腰上。 但玄宗却没有因此生气! 反而一脸无奈说鱼儿顽皮,任着她在身上乱摸。 青荷想到她家主子越来越得宠,一时都忘了话本小说的事儿:“我家娘娘是比以前好多了,就是还有些犯傻。” “鱼姐姐这是心思单纯,像个懵懂不知世事的少女,招人喜欢。” 高才人看着玩得像孩子,跟十三皇子笑闹成一团的鱼美人:“鱼姐姐的好福气还在后边,臣妾真是羡慕鱼姐姐。” 青荷和高才人不知道的是,她们在凉亭里做绣活儿时,跟十三皇子打闹成一团,笑得一脸灿烂的鱼美人,其实却在背对着她们的地方,支起耳朵听着她们在聊些什么。 “娘娘,沄儿抓到兔兔了!” 十三皇子抱着小兔子从灌木丛里钻出来。 鱼美人伸手揉揉他的头:“沄儿好厉害!” “那是,沄儿有乖乖吃饭饭,长高高。” “沄儿要变得最厉害,保护皇姐。” 十三皇子口齿伶俐说完,将兔子塞鱼美人怀里,抱着她的腿晃:“娘娘,小皇姐什么时候回来嘛!” “沄儿想她,娘娘快将小皇姐变回来。” “沄儿要小皇姐回宫……” 十三皇子正抱着鱼美人的腿耍赖,鱼美人一只手抱着兔子,另一只手腾出来在他头上一阵乱揉时,小卓子突然激动的冲进了雅轩阁。 “小主子回宫啦!” “我家小主子回宫啦!” “娘娘,青荷姐姐,小主子回宫啦!” “小主子这会儿刚回玲珑居,从宫外带了好吃的点心……” 小卓子兴奋得像过年一样,手舞足蹈的。 抱着鱼美人在撒娇的小团子一听李丝絮回来了,猛的丢开鱼美人往小卓子身上蹿。 “抱,抱沄儿找皇姐。” 他扯着小卓子的裤腿,一本正经道:“沄儿不是爱吃点心,沄儿是想皇姐。” “奴婢就知道,我家小主子给十三皇子的点心最好吃!” 沄儿欲盖弥彰的话,引得雅轩阁内一阵爆笑,小卓子抱着十三皇子追在鱼美人身后跑,青荷就一路调侃十三皇子。 在高才人一脸无奈的神色下,就这么回到了玲珑居。 李丝絮回来后,让小卓子找她娘亲和青荷回来,她在跟魏嬷嬷说话。 她觉得当初问父皇要了魏嬷嬷来玲珑居,果然是最正确的抉择,她出宫这段时日,魏嬷嬷将玲珑居打理得井井有条,下人们也管得服服帖帖,像模像样。 魏嬷嬷在跟她禀报,她离宫后玲珑居的事儿,小卓子抱着十三皇子,就这么追着鱼美人进了玲珑居。 鱼美人看到李丝絮一个劲儿的灿笑,李丝絮朝她张开手臂。 鱼美人扑过去一把抱住她:“丝丝,我好想你!” “丝丝也想娘亲!” 李丝絮替她拢了拢被风吹散的鬓发:“丝丝忙完啦,以后天天陪着娘亲。” 这段时日常被十三皇子冷不防突然袭击,鱼美人也学到了,她吧唧在李丝絮脸上啄了一口。 “丝丝,你回来我太高兴啦!” 被沾了一脸口水的李丝絮,觉得自己要雨露均沾,终于从她娘亲热情的环抱里挣脱出来,想宠一宠她的十三皇弟。 第117页 就见十三皇子一脸气鼓鼓,指着溪流边喂鹿的遥遥。 “皇姐,她是谁?” 小团子一脸不高兴:“她坏,她扯鱼娘娘的兰草。” “哼,我最乖,皇姐最喜欢沄儿。” 最近因为跟鱼美人玩得极好,小团子还很有良心:“还喜欢鱼娘娘。” 见被她皇弟颇有气势的一指,遥遥抱着鹿在瑟瑟发抖,李丝絮颇有些哭笑不得。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小团子还知道拉拢她娘亲,达成统一战线。 李丝絮被他气笑了,让小卓子将人放下来,捏捏他粉雕玉琢的小脸:“这是哪儿打翻的醋坛子?” “不许欺负遥遥,知道不!” 李丝絮耐心的跟他解释:“遥遥很可怜,跟她娘亲和爹爹失散了,她还答应在身上种牛痘,帮过你皇姐,你不许吓着了她。” 小团子很不服气:“哼,沄儿也可怜。” 第100章 口是心非的美人 “沄儿跟皇姐也失散好久了!” 他可怜兮兮抱着李丝絮,小眼神却得意的瞥遥遥一眼:“沄儿也答应皇姐在身上种牛痘……” 小团子一副她是负心人,她喜新厌旧的眼神,让李丝絮真以为自己其实是个渣女。 还好高才人跟着青荷进了玲珑居,被高才人训斥说他胡闹,小团子这才终于被遥遥抱着的小鹿吸引了视线。 沄儿到底是小孩子,抱着鱼美人的兔子凑过去:“哼,我也有兔子!” “兔兔真可爱!” 遥遥看着比她矮一截的十三皇子,搂着小鹿怯生生问:“我能抱抱它吗?” “可以,那你让我喂小鹿……” 两个孩子很快凑到一块儿玩了! 同时被小鹿吸引的,不仅有沄儿,还有孩子气的鱼美人。 鱼美人对小鹿好奇,对遥遥也很好奇,让魏嬷嬷取了果子给遥遥和沄儿吃。 “丝丝离宫这段时日,有劳娘娘帮着照看玲珑居。” 一大两小三个脑袋凑在一块儿,李丝絮跟高才人解释:“遥遥是太医署袁医丞带到朝堂上那个孩子,丝丝第一次去太医署时,她愿意在身上种下牛痘,帮了我不少忙,我答应等牛痘预防天花的事儿成了,就将她带进宫的。” 从李丝絮救下十三皇子后,高才人对她极为上心,关于她的事情自然是打听得很清楚。 更何况还牵扯到害了十三皇子的袁医丞,她再清楚不过了。 “也是个身世可怜的孩子!” 高才人感叹一声,心疼李丝絮小小年纪已经背负起承诺。 “嫔妾这些天一直悬着心,如今见公主安然无恙回宫,总算松了口气。” 听李丝絮说是柳云莺救了她,高才人心有余悸:“还好三皇子送给你的护卫有些用处,可算是逃过这一劫。” 高才人想劝李丝絮别再卷入争权夺势的是是非非中,但不管是种痘预防天花,还是新近鱼美人得宠,玲珑居已经招人耳目。 跟太医署王大人一起钻研出了种痘预防天花术,十公主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若所料不差,接下来鱼美人很快要晋封份位。 不管愿意不愿意,玲珑居已经处在后宫的漩涡中心了。 鱼美人这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如何应付得来? “嫔妾听说郦山别院起火时,大皇子也在,可有此事?” “在的啊!” 高才人问起,李丝絮就将一到别院遇到她大皇兄出门狩猎,以及后边发生过什么都说了。 “这头鹿,就是大皇兄送丝丝的。” 李丝絮解释:“大皇兄是想问我师父要偏方,治他脸上的伤,这才一直在别院呆着。” 听李丝絮说了皇家别院的事儿,高才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大皇子因为索要治脸伤的偏方对太医正放狠话,被他身边小厮指证,因此遭到了皇上的忌惮和猜疑。 是十公主发现了琉璃镜的秘密,化解了大皇子的劫难。 刘贤妃是个不喜欢欠人恩情的,应该会看在皇家别院的事儿,以后多看顾玲珑居一些吧? 高才人心里暗暗吁了一口气! 就在高才人奇怪临华殿那边没什么动静时,得知李丝絮回宫,刘贤妃身边的魏公公喊她到临华殿问话。 李丝絮一进凉爽怡人,搁置着冰决的临华殿,朝刘贤妃跪下见礼。 “一别数日,娘娘别来无恙!” “文刍刍的,从哪儿学来一身的穷酸书生气儿?” 刘贤妃嫌弃得不行:“好了,起来吧!” 嫌弃归嫌弃,刘贤妃让身边宫女给李丝絮端了一碗樱桃酪,说是让她消消暑气。 一勺子樱桃酪下嘴,李丝絮吃到了一股浓浓的羊乳味儿。 她惊喜道:“是丝丝最喜欢的羊乳味儿,比上次在市集月姐姐买的还好吃。” “大皇兄说郯王府厨子做的樱桃酪比市井街巷卖的好吃。” 李丝絮甜笑着问:“娘娘,是大皇兄将他府里的厨子送进宫了吗?” “谁说只有郯王府的厨子会做樱桃酪?” 刘贤妃冷哼一声:“本宫也会做!” 什么? 她吃的樱桃酪是刘贤妃亲手做的? 让一宫的主位娘娘亲手给她做樱桃酪? 李丝絮受宠若惊! 咬着一口樱桃酪人都傻掉了! 第118页 “愣着干什么?快吃啊!” 刘贤妃美目一瞪:“本宫就是闲得无聊,别以为本宫是特意为你做的。” 说完,还掩饰的咳了一声。 李丝絮吧唧嘴舔了一口樱桃酪,然后笑了! 她大皇兄说刘贤妃对自己人瞧着挺凶,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肠,要是觉得一个人好了,那就是抛心抛肺的对人好。 果真如此! 享受着她亲手做的樱桃酪,李丝絮憋笑:“是不是丝丝吃了这碗樱桃酪,以后跟娘娘就是自己人了?” “谁跟你是自己人?” 刘贤妃嘴上嫌弃得不行,又让宫女端了枣糕和松子酥来。 “小孩子脾胃弱,吃多了冰食不好,吃块温性的枣糕填填吧!” “别回头闹肚子了,怨本宫给你下毒。”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刘贤妃口是心非的样子还有些可爱? 李丝絮乖巧的吃着枣糕,歪着小脑袋一个劲儿的冲她笑:“娘娘做的枣糕太好吃了!” “大皇兄说得对,娘娘最是人美心善了!” “大皇兄还说,娘娘的厨艺天下第一好!” “娘娘你太好了,给丝丝做这么好吃的樱桃酪和枣糕……” 李丝絮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还不时歪着头冲她笑,闹着刘贤妃很不自在,觉得小女孩儿什么的最讨厌了。 想着李丝絮才回宫,跟鱼美人分开这么久,娘俩个肯定有话要说。 郯王让人送了食谱进宫后,刘贤妃给她下厨做了好几样吃食,这些东西不能便宜别人,干脆让宫女替李丝絮打包搁进了食篮子里。 “你这次随王焘钻研预防天花的牛痘术,立下大功,皇后娘娘已经替鱼美人请封婕妤的份位,圣旨应该很快要到玲珑居了。” 刘贤妃嫌弃的赶人:“魏公公,拎上东西,替本宫将人送回去吧!” 果然跟刘贤妃说的一样,她刚回到玲珑居,还在给一大两小玩鹿的几个分享从临华殿拎回来的战利品,晋鱼美人为婕妤的圣旨就到了玲珑居。 第101章 笑面虎 因为杨思勖接手了皇家别院的案子,不在玄宗身边伺候,来传旨的是玄宗身边的高公公。 与杨公公凶神恶煞的样子不同,高公公身形颀长,长得极有福相,,一团和气。 鱼美人欢天喜地接了旨,拿了圣旨横过来竖过来看了又看,一副好奇得不行的样子。 魏嬷嬷有些着急的提醒:“娘娘!” 如此看圣旨是有些大不敬的,但高公公只当没看见,笑吟吟跟李丝絮说话:“娘娘和公主的福气还在后头,咱家这就回兴庆殿复命了。” “有劳高公公跑一趟。” 魏嬷嬷备了打赏的银子奉上,高公公躬身离开了! 目送着传旨太监离开,李丝絮问一旁的魏嬷嬷:“丝丝瞧见嬷嬷让青荷姐姐备的打赏特别丰厚?” “因为是娘娘晋封婕妤的圣旨,高公公又是兴庆殿的人,自是不能跟旁的一样。” 魏嬷嬷跟李丝絮解释:“这个高公公在陛下还是太子时,便每日侍奉左右,官至朝散大夫、内给事,如今更是与杨公公同为皇上在宫内的左膀右臂,出任右监门卫将军,共同执掌内侍省。” 李丝絮以为,比起凶神恶煞的杨公公,她父皇身边这个高公公一副笑吟吟的样子,说话客客气气的。 但就是这种笑面虎似的人,才最不好对付,永远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出入在她父皇身边的人,李丝絮以为都不简单,所以才想从魏嬷嬷这儿探听一下高公公的底细。 果然魏嬷嬷是个得力的,能将高公公的来历底细说得很清楚。 “如今我娘亲晋了婕妤,以后玲珑居少不了迎来送往,要劳烦嬷嬷多操劳,帮着管玲珑居的小库房。” 李丝絮交代:“与各宫来往的礼节拿扭,青荷姐姐不太懂,都要嬷嬷多费心,不能出了什么偏差落人把柄。” 本来李丝絮救了魏嬷嬷,魏嬷嬷就对她很感激。 现在竟还让她插手管小库房,以及与各宫来往的礼节,李丝絮这么信任她,让魏嬷嬷感激涕零。 “奴婢一定好好办差,不辜负公主的信任。” 魏嬷嬷看向拿着圣旨跟遥遥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的鱼美人,犹豫了一下开口:“奴婢有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李丝絮看她一眼,示意她往下说。 “遥遥帮过公主,公主待她如何好,拿她当妹妹,这在玲珑居无可厚非。” 魏嬷嬷提醒:“只是如今咱们娘娘已经晋了婕妤,以后在这宫里免不了迎来送往,她若是不懂宫中的规矩,不说会给娘娘和公主招来祸事,只怕早晚有吃亏的一天。” 李丝絮仔细想了想! 玲珑居有她娘亲一个不知规矩的就罢了,毕竟她有病在身,痴傻不知世事。 但遥遥如果什么都不懂,还真有可能会成为有心人对付玲珑居的把柄。 李丝絮狠心道:“以后有劳嬷嬷费心教导她!” “奴婢定不负公主所托……” 接下来几天,玲珑居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都是来恭贺鱼美人晋升了婕妤的。 皇后和淑妃都派人送了赏赐来,永穆公主的母妃柳婕妤送了几匹上好的宫缎,刘贤妃送了一对金玉如意,还让九玄宫的膳房备了茶水点心给玲珑居待客。 第119页 雅轩阁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高才人翻出压箱底的书法字画,给鱼美人送了王羲之的真迹。 太宗评价王羲之曾言:“心慕手追,此人而已,其余区区之类,何足论哉。” 因此在本朝王羲之的真迹字帖十分珍贵,千金难求,高才人随便一出手,就震到了李丝絮。 “丝丝不曾想,娘娘的家底竟如此丰厚?” “雅轩阁一穷二白,也只有几副压箱底的字画能拿出手。” 高才人含笑:“沄儿以后也是要常来玲珑居跟着公主临摹字帖的,嫔妾不吃亏。” 沄儿是个黏人的小团子。 “收一幅字帖,敢情以后还要管这个黏人精练字?” 李丝絮苦着一张小脸:“丝丝觉得吃亏了!” “不亏,不亏!” 十三皇子抱住李丝絮,凑到她脸上贴贴:“沄儿是皇姐的人,母妃将沄儿送给皇姐啦!” 玲珑居里顿时笑成一团! 小卓子进来禀报,杨贵嫔带着三皇子和月公主往玲珑居来了。 鱼美人晋了婕妤,都是派人送东西来玲珑居贺喜,低位妃嫔的确有带着宫女太监来玲珑居略坐一坐的。 可杨贵嫔身为一宫主位,竟亲自来玲珑居了? 这将李丝絮惊得不轻,忙带着鱼美人和高才人迎出去。 不等李丝絮见礼,鱼美人看到从辇轿上下来的人,兴奋的喊:“月月!” “娘娘!” 月儿一下轿子挣脱开杨贵嫔的手,冲过来跟鱼美人抱成一团:“月月想娘娘。” 好久没见到月公主了,鱼美人还兴奋的在月儿脸上吧唧啄一口。 三皇子当场石化了! 杨贵嫔看着抱成一团的两个,也是目瞪口呆。 李丝絮难为情的解释:“我母妃最近爱跟十三皇弟玩在一块儿,丝丝昨天回宫时,她也这样,让娘娘见笑了!” 杨贵嫔带着三皇子和月儿来玲珑居,鱼美人很高兴,抱着小兔子给三皇子看她养得多好,还张罗着给月儿拿好吃的。 李丝絮将王元宝送的那罐茶叶带进宫后,见多识广的魏嬷嬷认出那是荆州玉泉寺的仙人掌茶。 荆州玉泉寺傍山依溪,水边茗草罗生,有种叶子状如人手,色同碧玉,寺僧常采制成茶,招待达官名士。 魏嬷嬷在太妃宫里伺候时,太妃有幸得过一小撮这种茶叶,李丝絮竟拿回来一罐子,着实将她惊了一跳。 杨贵嫔登门,魏嬷嬷问过李丝絮,取了十来片用来泡茶。 魏嬷嬷将山泉水煮开后,将茶叶投入皇后赏赐的玉壶中冲泡,芽叶在壶内舒展开来,嫩绿纯净,似朵朵莲花挺立在水中。 茶香四溢! 斟出的茶水更是汤色嫩绿,清澈明亮。 杨贵嫔是个爱茶之人,她品下两碗茶后眸眼都亮了:“好茶,初啜清淡,回味甘甜,继之茶味醇厚,香气弥留在齿颊间久久不散。” 第102章 凌迟之刑 杨贵嫔对仙人掌茶赞不绝口,难得有她能看上眼的东西,李丝絮想着要将剩下的茶叶送她,三皇子在一旁使了个眼色。 见杨贵嫔和高才人相聊甚欢,李丝絮跟着三皇子走到廊下。 三皇子伸手揉揉她的小揪揪:“王元宝送皇妹的竟是仙人掌茶?” “当时他让人送了一盒金叶子,让丝丝以为中间那一小罐子茶叶是用来充数的。” 李丝絮也很苦恼:“等丝丝将茶叶拿回宫,魏嬷嬷认出是什么茶,丝丝才知道这一罐子茶叶竟比金叶子还值钱。” “拿都拿了,也不好再送回去。” 三皇子提醒他:“不能让父皇知道,他上朝堂作证,是你让李临淮去的王府。” 被这么一点醒,李丝絮乖巧的点点头,歇了拿仙人掌茶送人的心思。 种痘术虽是她和王焘钻研出来的,但他三哥可是推广种痘术的主事,他有空来玲珑居恭贺娘亲晋升婕妤,让李丝絮颇感意外。 “太医署那边不忙吗?” 李丝絮问三皇子:“朝中当初那些反对种痘术的大臣,可曾有将家眷送去太医署接种牛痘?” 说起接种牛痘一事,三皇子压着一肚子的火。 当初那些反对种痘术的大臣,被他皇妹阴了一把后,的确有送家中亲眷去太医署接种牛痘,但挑的都是偏门旁支的人,送来滥竽充数。 “皇妹亲自在身上试过,种牛痘不会让人丧命,但这些大臣们却推三阻四,以为让他们家中的孩子接种牛痘,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不是让家中庶女庶子来接种牛痘,就是拿旁门偏支来充数。” 三皇子气恼道:“个个拿着朝廷的奉禄,却阳奉阴违,当初还百般阻挠种痘术预防天花,三哥已经着人去官衙查户籍,看看究竟谁敢欺君罔上?” 这些阻挠种痘术的,不是被人利用,就是有幕后主使。 李丝絮在朝堂说只有让他们的家人亲眷率先接种牛痘,才能破了京城市井街巷的谣言,就是在还击幕后主使。 他们在朝堂上还谢过恩的,却用家中庶子庶女或偏门旁支滥竽充数,的确是犯了欺君之罪。 但若是她三皇兄大动干戈,闹出去是能惩戒他们,却极有可能会谣言四起,让人以为朝廷逼迫他们接种牛痘。 以为接种牛痘会有风险! 第120页 如此,是不利于种痘术推广的。 “接种牛痘能预防天花,他们倒好,弄得去太医署接种牛痘像是去送命,既然如此,那不给他们家眷接种牛痘也罢。” 李丝絮想到了一个既能顺利推广种痘术,又能惩戒这些人的法子,她朝三皇子勾勾手指头:“三皇兄,丝丝想到了一个法子。” 三皇子俯下身来,李丝絮凑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小会儿。 起先他只是认同的点点头,听到最后看着李丝絮的眼神越来越亮:“这个法子有些损,不过皇兄甚是喜欢。” ―― 凉爽怡人的临华殿,桌子上摆了好些瓶瓶罐罐,刘贤妃身穿一件清凉的齐胸襦裙,盘膝坐在竹垫上,指挥着宫女们在调制果茶。 “娘娘,奴婢以为,这个玫瑰薄荷茶不错,喝下去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小公主应该会喜欢。” 宫女呈上一杯玫瑰薄荷茶,既有玫瑰的花香味儿,又有薄荷的凉爽劲儿,甜甜的花香混合着薄荷的凉意,喝一口下去毛孔都舒开了。 刘贤妃以为这茶不错,但还是摇了摇头:“本宫喝着虽不错,但小孩子脾胃弱,吃多了薄荷有些伤胃。” “那奴婢这个桂花酸梅汤最是开胃养脾,味道还酸酸甜甜,定是小公主喜欢的。” 刘贤妃端着喝一口,挑剔道:“味儿有些过酸了,小丫头爱吃羊乳制成的点心,应该不爱这么酸的味道。” “娘娘,那奴婢调制的这个雪梨菊花茶公主一定喜欢,搁上冰决喝一口下去清爽怡人,沁着丝丝的甜意。” “奴婢调的这个荔枝玉露极好,最是消暑解渴……” 刘贤妃一样品一口,正在琢磨玲珑居的小丫头到底爱喝哪样果茶,出去办差的魏公公进殿了。 “你来得正好!” 刘贤妃指着桌上宫女调制的果茶:“替本宫尝尝,哪个味儿更好,会让玲珑居的小鬼丫头喜欢上。” 一碗玫瑰薄荷饮下肚,魏公公感觉透心凉儿,一身的舒爽。 “娘娘不如觉得好的都备着,让小公主都尝尝味儿。” 刘贤妃也觉得如此,那个小鬼虽说机灵得不像个小孩儿,但遇到好吃的又跟小孩儿一样嘴馋。 见魏公公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刘贤妃挥手:“都下去再琢磨琢磨吧,这几样先备着让膳房送去玲珑居。” 打发走了调制果茶的宫女,殿内没什么人了,刘贤妃看着魏公公。 魏公公禀奏:“老奴都打听清楚了,皇家别院的牛公公一口咬死,他进宫当差前曾被吴大人所救,承了吴家的恩情。” “吴嫔被打入冷宫,陛下赐了一条白绫,吴家也因为牵扯到谋害十三皇子一事,斩立决的斩立决,流放的流放,他以为都是十公主所害,吴家才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所以想纵火烧死十公主。” “他一直不肯招出幕后主使,杨公公大为震怒,明天要在市集对他施凌迟之刑……” 凌迟之刑? 刘贤妃有些不解的看向魏公公。 魏公公解释:“因为谋害的人是小公主,杨公公这次更狠毒了,要将牛总管千刀万剐了,割完最后一刀才让他断气。” “杨公公竟对那个小丫头如此上心,甘愿为她背上骂名也要泄恨?” 刘贤妃大为震惊,然后气恼的叹息一声:“人都要被千刀万剐了,姓牛的竟然还不肯松口?本宫就知道是这样,那只骚狐狸手段愈发了得,竟将此事做得天衣无缝。” “皇家别院那把火要是成了,就烧死了那个小鬼丫头,人没烧死也无妨,能给本宫的皇儿泼一身脏水,还能让他和三皇子从此生了嫌隙。” “自古帝王多疑,要不是小丫头片子机灵,皇上就要对本宫的皇儿有诸多猜忌了。” 刘贤妃还是觉得不对劲:“紫兰宫清风殿那只骚狐狸,虽一向手段了得,如何能让皇家别院的牛总管心甘情愿为她千刀万剐?” 第103章 惊了一跳 “那只骚狐狸不过是潞州歌女,当初还是临淄王的皇上出任潞州别驾,将她养在外宅生子,也是皇后娘娘宅心仁厚,接纳她入宫且借着养蚕礼抬举她,养出了她如今的野心。” 刘贤妃一脸鄙夷:“她父兄虽因她入朝为官,但土鸡如何也成不了凤凰,赵元礼一个出身卑微的乐工,能成什么事。” 魏公公点头深以为然。 他分析道:“可是娘娘,皇家别院纵火一案天衣无缝,杨思勖要对牛总管施凌迟之刑,他竟一力扛下来了,此事不同寻常。” “本宫也以为如此!” “此事除了是她的手笔,她背后应该还有一位不显山露水的盟友。” 刘贤妃陷入了沉思中! 皇后娘娘将后宫管得固若铁桶,究竟是谁能在娘娘的眼皮子底下与淑妃结盟…… 玄宗在朝堂着太医署推广牛痘术,且已下旨传召各郡派一人到京城来学习如何接种牛痘。 在各地大夫没赶来京城前,太医署这些天一直在给第一批官员家眷接种牛痘。 三皇子下朝后赶来太医署,拿着接种牛痘的记录细细翻阅。 “今日在朝堂上,父皇问过第一批官员家眷接种牛痘的情况。” 三皇子看着卷册上记录的名单,深味意长笑了笑:“王大人,当时在朝堂上答应要来太医署接种牛痘的官员,可曾还有家眷遗漏的?” 第121页 “朝中官员家眷来接种牛痘时,臣细细盘问过他们家中的情况,他们都说已经按照朝中规定,将家中五岁到十二岁的孩童,送来了太医署。” 王焘回话:“为了慎重起见,臣已经按三皇子的要求让他们签字画押。” “如今记录在册的十几位大人,都已经送了家眷来太医署,只余下监修国史姜大人一家了。” 王焘一心想着尽快将种痘术推广下去,计划各郡派医博士进京学习种痘术前,先为京城五岁到十二岁的孩童接种牛痘。 如此,才能在各地派人进京学习时,腾出手来。 可是尽管有陛下圣谕,牛痘接种术进行得还是不太顺利。 先前皇家别院失火时谣言四起,说什么降下天罚,尽管有杨公公插手皇家别院一案,证明纵火是人为,但人对鬼神总是心怀敬畏之意。 因先前谣言已经深入人心,还是让人对接种牛痘有抵触之意。 记录在册的十几位大人,其中监修国史姜大人,在陛下还是临淄王时便与他交好,如今更是出入兴庆殿的重臣,深得玄宗倚重。 为了种痘术顺利进行,王焘已经派人去国公府催过,但国公府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种下牛痘苗种疸,只用出一身轻微的疹子,便能预防闻之色变的天花? 为何想推广救人的牛痘术这么难? 王焘为实施种痘术焦头烂额时,却不知太医署附近的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坐着的人,赫然是个体形有点干瘦的中年男子。 他挑着帘子盯了一会儿太医署的动静,随从在一旁问:“小的有些不明白,十公主都亲自在身上种过牛痘,然后也接种天花苗种疸验证牛痘的确能预防天花,为何国公爷不直接将家眷送来太医署,反而让大人帮着盯梢?” “你懂什么,太子和三皇子同为过继到皇后娘娘名下的嫡子,若牛痘术顺利推广,三皇子便能在朝堂得到立足之地,从而威胁到太子殿下的地位。” 干瘦男子眼中掠过一抹精光:“推广牛痘术虽已成定局,若是国公府百般推诿送家眷来接种牛痘,能让太子殿下承舅父这份情。” “只是,接种牛痘一事已经被陛下盯着,因此舅父才让我盯着太医署,好闻风而动,别让国公府在此事上出什么岔子……” 原来事情竟是这般弯弯绕绕? 国公爷这是既想讨好太子殿下,又不能违背圣命。 随从震惊了! 他突然明白了,为何他家大人的舅父能如此得陛下倚重,原来是深谙为官之道,时时懂得闻风而动,占尽天时地利。 更何况他家大人身居太子中允,本就在东宫任职,不好得罪太子殿下。 想清楚这些关节,随从拍了一下自己的榆木脑袋。 “是小的愚笨了!” 盯梢了半晌,太医署没什么动静,李大人要吩咐车夫离开,就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太医署门口。 然后就有个身着宫装的女孩儿,被随行太监扶着,踩着脚凳气势十足下了马车。 “她怎么出宫来太医署了?” 盯着太医署门口的太子中允李大人,还在奇怪为什么十公主会突然出宫来太医署? 就瞧见下了马车的李丝絮说了几句什么,紧接着三个身穿交领襦裙的女孩儿依次下了马车。 最后钻出马车的,赫然是个体态丰腴的婆子,她手上还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儿。 跟随马队一起来太医署的宫女太监不少,还有带刀侍卫护在她们身侧。 一行人很快浩浩荡荡进了太医署,让进出太医署看诊的官员家眷,以及路过太医署门口的行人,纷纷停下来驻足,好奇是什么人出行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盯梢的李大人,认出跟着李丝絮下马车的,其中一个是得陛下盛宠的月公主,终于沉不住气了。 他吩咐随从:“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随从佯装得了咳疾混进太医署,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禀报。 “大人,奴才打听到是月公主十公主,带着六公主七公主,还有十三皇子,来太医署找三皇子。” “来太医署找三皇子?” 李大人摇摇头:“不对,这么多公主皇子出行,必定会惊动一宫的主位妃嫔,甚至还有可能惊动皇后娘娘。” “大人的意思是,此次公主皇子出行,是各宫主位妃嫔和皇后娘娘应允了的?” 太医署也不是什么好玩的地儿! 公主和皇子们突然来太医署做什么? 随从还在犯迷糊,太医署门口又驶来一辆华丽的马车,看清楚下马车的人是谁,负责盯梢的李林甫惊了一跳。 【作者有话说】 最近剧情有些太卡了,从白天写到现在才两千字,先更新,其它的还在写,如果写得不顺利,那就明天一起补上吧! 第104章 玩得有些大了 负责盯梢太医署的李林甫,看清楚纵下马车的,竟是最近差点被皇上猜忌的大皇子,着实惊了一跳。 他还在奇怪大皇子为何突然来太医署了? 听到他在喊:“玄弟,潍弟,太医署到了!” 大皇子声如洪钟,李林甫在马车里盯梢,都能听到他的声音隐隐传进了巷子里。 然后,马车上先是钻出来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孩儿,紧接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 第122页 小的那个才从马车里钻出小脑袋,就被大皇子一把拎下了马车。 郯王牵着小的带着大的,被护卫随从簇拥着进了太医署。 李林甫还没有理清今日太医署的反常,很快又有两辆马车驶过来,有家丁婆子什么的跟着,马车上下来的孩子们被整齐有序护送着进了太医署。 “瞧着像是宋家的马车。” 他感觉不对劲,吩咐随从:“再去一趟太医署,务必要弄清楚宋璟这是想干什么?” 随从只得再次混进太医署,打听里边的动静。 李林甫这次在马车上等了更长的时间,随从才从太医署回来。 “大人,小的瞧着宋大人将家眷送来太医署,像是来接种牛痘。” 随从禀报道:“因为皇子公主们都来了太医署,太医署守卫森严,小的自称如厕落下了,是宋府家眷,这才顺利跟在宋府一行人后头,瞧见他们进了接种牛痘苗种疸的诊室。” 李林甫这下感觉更不对劲了! “宋府若是送家眷来接种牛痘,那突然来太医署的皇子公主们,定是为了接种牛痘而来。” 李林甫推断道:“不对,皇子公主们得了皇后娘娘应允,这么急着出宫,一定是京城发生了什么。” 李林甫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他舅父姜皎也曾夸他,很会通过蛛丝马迹找官场和京城的风向。 他以为皇子公子们突然出宫来太医署,连近来因为皇家别院纵火案与十公主有交集的宋璟,也突然将家眷送来太医署,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京城旦凡有风吹草动,消息首先会在茶楼酒肆流传。 他忙让随从找一家附近最热闹的茶楼,探听一下京城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次随从虽去得久了些,但没费什么功夫就打听到消息。 “大人果真料事如神!” 随从禀报:“今儿茶楼酒肆在议论的事情,不外是两桩,一桩是皇家别院纵火的牛仙童,被陛下身边的杨公公推到午门施凌迟之刑。” “杨思勖用了恶毒的法子吊着牛仙童一口气,牛仙童只能痛不欲生,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割肉,听说刽子手要割够三千多刀,最后一刀才能断气。” “每割一刀,杨公公便问牛仙童可愿供出谋害小公主的幕后主使。” “施刑那个惨烈啊,听说看施刑的人都被吓哭了,茶楼有人议论起凌迟之刑,还差点反胃呕吐了……” 被李林甫不满的瞪着,随从知道自个是有些太啰嗦了,忙道:“这第二桩,听说今日启夏门一开城门,就有一辆马车急着出城。” “当时外地来京城行商的,还有挑着担子进城卖货的,都等着开城门,那辆马车赶得急,横冲直撞,还有军爷骑在马前挥舞着鞭子开道,撞倒了一个瘸腿的老人,还有一身破烂的小乞丐。”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到底是谁敢如此张扬跋扈,当街纵马?自是让排队等着进城的百姓们不满。” “众人拦下那辆马车要他们赔钱,结果城门口那风一吹,将马车帘子给刮开了!” “大人猜怎么着?” 李林甫狠狠剜一眼欲盖弥彰的随从,说上瘾的随从这才觉察到不是在茶楼与人闲聊,吓得一个激灵。 “那个,马车帘子掀开后,里边有个一身是疹子的死人,上边还盖着太医署的白布。” “城门口的百姓都吓坏了!” “现在茶楼酒肆都在议论,是城内有人染上了天花……” 染了天花的人要运送出城,为何身上会盖太医署的白布? 若是送出城得了疹子的人真与太医署有关,那皇子公主们还有宋府的家眷为何会迫不急待跑来太医署? 除非,出天花的人不是在太医署。 李林甫想到了太医署附近有一处宅子专门给王焘用来钻研牛痘和天花苗种疸。 他着急的吩咐随从:“速去国公府一趟,将太医署还有茶楼酒肆探听的消息告知舅父。” 从李丝絮进了太医署,郯王府和宋家又带了一堆的人来太医署接种牛痘,三皇子看着接种牛痘的诊室一堆人在整齐有序排队,暗暗乍舌。 “小皇妹今日这阵仗是不是玩得太大了些?” 三皇子很迷惑:“昨天在玲珑居,你和三哥商量的分明是让月儿来太医署接种牛痘,为了顺利推广种痘术,三哥这边再说动宋大人帮忙。” “你是怎么说动后宫的娘娘们,让六皇妹七皇妹,还有十三皇弟和大皇兄那边的人也来太医署的?” “大概是丝丝长得好看吧!” 李丝絮顽皮的耸耸肩,一脸烦恼的样子:“哎,人长得太好看就是没有办法,谁都想跟丝丝一块儿玩。” 三皇子被她的顽皮劲儿给逗笑了,屈着手指在她额上轻弹一下。 李丝絮吃痛,气恼的瞪着三皇子:“三哥也知道,高娘娘近来跟玲珑居走得极近,天花疫症凶险,十三皇弟又一向多病多灾,是她自己说想让十三皇弟接种牛痘疫苗。” “至于六姐姐和七姐姐那边,是因为月姐姐说宫外南街有很多好吃好玩的,是宫里没有的,说趁着出宫来太医署,能逛南街玩儿,从来没有出过宫的六姐姐七姐姐就心动了。” “贤妃娘娘近来对丝丝可好了,得知丝丝要带十三皇弟出宫,贤妃娘娘问了高娘娘后,说玄皇兄和十二皇弟出宫去了郯王府,会传个话让大皇兄带着他们来太医署接种牛痘。” 第123页 “所以,来太医署接种牛痘的人就越来越多啦!” 李丝絮无奈道:“为了种痘术能顺利推广,丝丝也不好阻止他们都来太医署啊!” 第105章 好戏才开始 真是宫里娘娘们和皇弟皇妹们争着抢着来太医署接种牛痘吗? 三皇子以为未必! 一定是她小皇妹古灵精怪,故意透出风声,好拉拢娘娘们增添筹码,对付那些故意阻挠种痘术的大臣。 让他不可思议的是,后宫相互提防的娘娘们,关系到她皇妹,竟然和谐的达成了一致。 他伸手揉了揉李丝絮的小揪揪,温和的冲她笑:“皇兄想知道,你这小脑瓜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棋盘已经摆好,接下来只等着出头鸟了! 玄宗身边的重臣个个不简单,三皇子还担心国公府会不会入瓮,就有负责接种牛痘的医官进来禀报。 “三皇子,国公府的管家将府中家眷送来太医署了!” 三皇子欣喜的与李丝絮对望一眼,打算让医官将人带去接种牛痘的诊室。 李丝絮却吩咐道:“说今日的牛痘苗种疸不够,让国公府明日再来!” 医官领命离去了! 三皇子不解的看着李丝絮,不明白好不容易等着的人入瓮了,为何皇妹偏反其道而行。 “小皇妹又想出了什么鬼主意?” “还是按先前跟皇兄说的办,但人就是如此,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稀罕。” 李丝絮冷哼一声:“先前王大人三番五次派人去国公府催促,国公府装聋作哑,以为来太医署接种牛痘是让他们府上的人来送命。” “既然他推三阻四不愿来,如今哪是想接种就能接种的,太医署又不是为他们姜家开的。” 李丝絮意味深长的笑笑:“三哥且等着吧,有人染上天花的事儿在茶楼酒肆流传开来,国公府的家眷越是接种不上牛痘苗种疸,姜大人越着急。” 三皇子还怕好不容易布下的局给玩脱了,结果真像他家小皇妹猜测的一样,监修国史姜大人急了。 牛痘接种进行得差不多的时候,医员来禀报姜皎亲自来了太医署,将三皇子给震到了。 到了接种牛痘苗种疸的疹室,就看姜皎领着国公府的家眷,在跟王焘理论什么。 见到三皇子带着李丝絮出现,姜皎福了福身:“臣见过三皇子殿下,十公主!” “楚国公怎么突然来太医署了?” 三皇子装糊涂:“可是带着府中家眷来看诊的?” “三皇子说笑了,为了以示臣支持朝廷推广种痘术的决心,臣亲自带着府中家眷奉圣谕来太医署接种牛痘。” 姜皎拱了拱手,面露愠怒之色:“可王大人百般推诿,说今日的牛痘苗种疸已经接种完了,不肯给府上的家眷接种牛痘,三皇子是主持种痘术的主事,臣想问问三皇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丝絮算是见识到了姜皎此人难缠,将他父皇的圣谕搬出来不说,还先发制人,反咬一口。 他将圣谕搬出来,王焘一脸为难:“三皇子,太医署接种牛痘苗种疸的数量,每日都有定数,臣三番五次派人去国公府催促,国公府的家眷一直没来太医署,臣就将牛痘苗种疸给了自愿来太医署施术的人。” “今日的牛痘苗种疸的确已经用完了!” “三皇子,非是王大人来国公府三番五次催促,臣府上的家眷不肯来太医署,而是前几日府中家眷去了郊外别院庄园避署,昨日才返回京城。” 姜皎巧言善辩解释:“臣六岁的小孙儿一向体弱多病,回京路上又中暑了,故此耽搁了来太医署接种牛痘。” “王大人说将牛痘苗种疸给了自愿来太医署施术的人,究竟是给了谁?” 姜皎咄咄逼人:“臣好像刚刚看到了宋府的管家,三皇子,臣可是带着府中家眷按圣谕来接种牛痘。” 三皇子和王焘陷入了沉思中! 李丝絮在一旁笑吟吟道:“三皇兄,王大人,既然姜大人是奉父皇的圣谕,带着府中家眷来接种牛痘,姜大人又是如此支持朝廷推广种痘术,支持三皇兄和太医署施术,那便变通行事,先将明日要用的牛痘苗种疸,拿来给姜府的家眷先接种。” 姜皎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李丝絮这话不对劲,听了深以为然。 “还是小公主说到了关窍处,臣如此有诚意,带着府中家眷亲自来了太医署。” 姜皎又拿圣谕说事:“臣奉旨而来,难道三皇子想让臣抗旨不成?” “本皇子岂敢让姜大人抗旨?” 先前去国公府催促数次不来,听到京城有人染了天花的消息,竟厚着脸皮带家眷亲自来太医署。 三皇子都快被这种无耻的行径给气笑了,吩咐王焘:“王大人,那便按小皇妹说的办吧!” 姜皎本以为,接种牛痘要先拿刀子在手臂上划口子,然后种下牛痘苗种疸。 出乎意料的是,太医署竟改进了种疸的法子,只须往鼻孔里吹些牛痘脓疮的疮沫就替府上家眷依次施术完成了种痘。 国公府最后一个接种完成,姜皎心满意足带着家眷离开了。 须不知,好戏才刚刚开始。 国公府的人一离开,李丝絮便让人取了笔墨纸砚来,看着三皇子:“听穆姐姐说,三哥文采斐然,丝丝以为,是时候展示三哥才学了。” 第124页 “顽皮!” 三皇子揉揉她的小揪揪,一副拿她无奈的样子,让人给磨了墨,然后拿笔沾上墨汁,在纸上鱼走蛇龙一阵挥舞,很快一张详尽的告示便新鲜出炉了。 纸上写的,无非是对监修国史大人的溢美之词,从皇家别院起火谣言四起开始,京中百姓对预防接种牛痘术认知有所偏颇。 太医署钻研出了预防天花的牛痘术,推广牛痘施术却困难重重。 是楚国公姜皎深明大义,亲自带着家眷来太医署施术,以示对朝廷推广种痘术的支持。 因为姜大人是朝廷的肱骨重臣,身先士卒,如此支持种痘术,让宫里和宋大人深受触动,皇子公主们受姜大人的影响纷纷来太医署接种,然后宋大人也将府中家眷送来太医署完成了种痘术。 总之,全篇都是表彰楚国公姜皎,为种痘术的实施立下了汗马功劳。 第106章 哑巴吃黄连 当然,最主要的是告示京城百姓,除了十公主,宫里的数位皇子公主,还有朝廷重臣姜大人宋大人府上的家眷,都已经接种过预防天花的牛痘苗种疸。 三皇子扬扬洒洒,一气呵成写好后,吩咐医官:“将告示张贴在太医署门口最显眼的地方,务必让进出太医署治病的病患,还有从太医署门口经过的百姓都看到。” “如此感人至深的告示,只贴在太医署门口可惜了。” 为了达到广而告之的目的,李丝絮有了新思路,她一本正经冲三皇子和王焘道:“姜大人为推广牛痘术付出,可谓是劳苦功高,三哥应该再派些人去茶楼酒肆,将姜大人为推广种痘术作出的贡献传播出去,让京城百姓都知道姜大人的功劳。” 王焘这几天为了牛痘术的推广,憋了一肚子闷气,觉得小公主此举甚合他意,想到姓姜的很快要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看李丝絮的眼神更慈爱了。 三皇子觉得他皇妹太顽皮了! 但是,他很喜欢。 三皇子眉眼含笑:“皇妹所言甚是有理,那便依小皇妹所言吧!” ―― 李林甫负责完太医署盯梢的事儿,在姜府陪着国公夫人喝了几盏茶,姜皎就带着在太医署接种过牛痘的家眷回府了。 国公夫人迎出门,将撒娇的小孙子抱个满怀。 “老爷也是,这孩子一向体弱多病,匆匆忙忙带去太医署接种牛痘,想想他接下来要出一身疹子,老身就怪心疼的。” “妇人之见!” “如今京城有人染上了天花,莫非是要等府上也有人染上天花不成?天花疫症凶险,只要有一个染上,就要倒一大片。” 姜皎白他夫人一眼:“要不是老夫出马,三皇子和王焘还推三阻四,不肯给咱们府上的孩子接种牛痘,事情总算办成了,哥奴这次帮了老夫的大忙。” “舅父多次提携哥奴,都是哥奴该做的。” 李林甫沏了茶在冰块里镇了一小会儿,等茶水温度降下来,这才双手捧着奉到姜皎跟前。 姜皎对他和颜悦色,还说会替他四处张罗,去问问源侍中那儿可有门道,引鉴他谋个好差事。 得到了姜皎的允诺,李林甫在国公府说了一会儿话心满意足离开了,跑了一趟太医署回来的姜大人也被奉承得一身舒畅。 他正要回房看文书,姜府管家急匆匆进来禀报:“老爷,大事不好了!” “京城茶楼酒肆都在传,老爷为了支持种痘术,亲自带着国公府家眷去太医署接种牛痘,说什么老爷劳苦功高,宫里和宋大人府上深受触动,皇子公主们和宋大人府上的家眷,因此也往太医署去接种牛痘了。” 管家滔滔不绝道:“太医署门口张贴了大人功劳的告示,现在全京城都在传,大人很支持三皇子和太医署实施种痘术,都在盛赞咱们国公府的义举。” 姜皎越听越不对劲! 分明是宫里的皇子公主和宋府先去的太医署。 种痘术若推广顺利,三皇子获利,有损的是太子在朝堂上的地位。 他拖了这么久不让国公府的家眷去太医署,便是为了讨好太子,让东宫承他这份情。 这下好了,被三皇子这么一赞誉,会让太子以为他支持的是三皇子。 这是捅了马蜂窝啊! 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将太子得罪死了,姜皎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宫里的皇子和公主们都跑去太医署接种牛痘,还有宋璟府上也送家眷去太医署,是个局。 如果这是个局,那京城有人染上天花…… 姜皎气得将手上的杯子给砸了:“去,快去打听一下,京城有人染上天花是怎么回事?光打听不行,将国公府的家丁护院派出去,务必要查清楚此事。” 管家于是将家丁护院都派出去了,一直到入夜宵禁,家丁护院们回到国公府,管家将各自收集的消息拼凑在一起,才得出结论。 今日被马车送出城那人,就是个流浪街头的乞丐,得了重病后悲田病坊无法救治,才被好心的贵人送去太医署。 结果因为病情危重,太医署官员也没能将人给救活,于是只好送去京郊乱葬冈埋起来,他并非是染了天花之疾,而是得怪病身上长满了瘆人的疹子。 也是他们国公府一听到城中有人染上天花太心急了,才会进了三皇子的瓮中。 推断出事情的始末后,姜皎像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 第125页 姜皎本想着跟太子解释一下他有苦衷,第二天早早到了朝堂,平日里来得早的太子,偏这次没有提前到朝堂。 反而是已经聚集在朝堂上的大臣们,以宋璟和姚崇为首,见到姜皎进殿纷纷围拢过来。 “先前对姜大人有所误解,原来姜大人如此支持朝廷实施种痘术,以身作则,令本官深为触动,忙让管家将府上家眷送去了太医署。” 宋璟开了口,姚大人也笑呵呵道:“若是朝廷的官员都像姜大人一般深明大义,何愁天下不太平啊?姜大人高义!” “是啊,姜大人很支持太医署推广实施种痘术,听说是大人亲自送家眷去的太医署,可有此事?” “姜大人身先士卒,宫里都被惊动了,皇子公主们也去了太医署接种牛痘,是姜大人以一己之利,扭转了种痘术推广的局面……” 朝臣们纷纷围着他赞不绝口,还夸他是推广种痘术的功臣,恰好太子这时候踏进了朝堂,一见到被众人围拢的姜皎,脸色阴沉。 姜皎一脸苦笑! 他有苦难言。 他情急之下带家眷去太医署的举措,得罪死了太子。 他一点也不想做推广种痘术的功臣啊! 就这样等玄宗登朝,因为种痘术的事情夸赞了他几句,姜皎触上太子愈发阴沉的脸,更是心中苦涩。 常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 回想到在太医署时李丝絮笑吟吟跟他说的话,想着莫非还被一个黄口小儿给算计了? 他越想越不甘心,决定掰回这一局。 等下朝后,玄宗喊姚宋几位大人去兴庆殿议事,他也跟着去了御书房。 【作者有话说】 作者真是有强迫症,如果写出的章节自己不满意,觉得会对不起读者,所以不满意的要全部删掉重写,昨天才只更新了两千字。 想了一晚上情节,一早爬起来终于有灵感,从六点钟写到现在,昨天欠的更新两千字已经补上,今天的更新四千字也在这儿,啊啊啊,终于更新完了 第107章 羞红了脸 得知鱼美人晋升婕妤,杨贵嫔亲自带着三皇子和月儿来玲珑居恭贺过,刘贤妃吩咐魏公公:“给郯王传信,将他的两个皇弟送回宫。” 于是,郯王带着玄皇子和潍皇子去太医署接种完牛痘,就将人送回了九玄宫。 这下可忙坏了李丝絮! 一大早刚被高才人喊去看起疹子的十三皇子,临华殿那边刘贤妃就派人来说玄皇子和潍皇子也出疹子了。 玄皇子和潍皇子是因为她,才会被大皇兄带去太医署接种牛痘。 李丝絮也不能不管啊! 她一到临华殿,虎头虎脑的十二皇子就揉着额头跟她撒娇。 “皇姐,潍儿这边疼疼!” 李丝絮见他眼神有些呆滞,将手贴在他额上探了探,然后又掰开他的舌头看,见他舌苔很红,跟刘贤妃解释。 “娘娘,十二皇弟这是有些发热了!” 见刘贤妃一脸担忧的神色,李丝絮宽慰道:“种下牛痘后每个人的症状不一样,有些只出一身疹子,有些还会发热,甚至嗓子也不舒服。” “一会儿丝丝去太医院给十二皇弟抓药,上次丝丝种下牛痘后发热出疹子,服过师父开的方子几天便痊愈了。” 听李丝絮说开方子吃药后,身上发的疹子几天便能好,刘贤妃没那么担心了。 李丝絮又叮嘱道:“这几天玄皇兄和潍儿穿过的衣裳,要分开浆洗,疹子发脓疮后,伺候他们的宫女不能沾挤破的脓疮。” “还有,一定不能让玄皇兄和潍儿碰挠过的疹子,怕脓疮痊愈后会留疤痕。” 李丝絮絮絮叨叨交代这个那个,冷不防就被玄皇子嫌弃的打断:“像个小老太婆,耳朵快起茧子了,还不快去太医院给本皇子抓药。” 李丝絮一本正经虎着小脸:“丝丝是大夫,皇兄要听大夫的话。” “知道啦,小大夫!” 玄皇子催促她:“小大夫快去给你皇兄抓药。” “那皇兄等着……” 大皇子是因为狩猎伤脸,看了很多大夫脸上留下的疤痕也不见好转,刘贤妃最怕的就是玄皇子和十二皇子脸上留疤痕。 李丝絮也是为了玄皇子好,刘贤妃本来要训斥他不该跟皇妹这么说话。 但他喊小大夫时,刘贤妃分明听出了在迁就的语气,这对性子冷清的玄皇子而言十分难得。 刘贤妃想着小孩子有小孩子的相处之道,也就懒得插手了。 种下牛痘后,九玄宫三个都出疹子了,潍皇弟和十三皇弟还发热,李丝絮可以预见,她的皇姐们怕是也出疹子了。 在太医院拣了药包送回临华殿,李丝絮又匆匆往清醉阁赶。 清醉阁的红袖将她迎进殿,杨贵嫔笑着打趣:“这是又想你月姐姐了?分明昨儿才跟你月姐姐一起去过太医署,给你月姐姐拎了什么好吃的?” “贤妃娘娘让临华殿小厨房给丝丝做的枣糕和松子酥,还有清热解暑的桂花酸梅汤,另外还有从太医院给月姐姐拣的药包。” 李丝絮解释:“玄皇兄和十二皇弟起疹子了,十二皇弟还发热,丝丝来看看月姐姐这边可好?” “你这孩子有心了!” 杨贵嫔温婉含笑:“昨儿你三哥送月姐姐,还有你六姐姐七姐姐回宫,就细细交代过种下牛痘会发热起疹子,本宫想着一个也是看顾,多几个也是看顾,还能做个伴儿,就让你六姐姐七姐姐这几天在清醉阁呆着。” 第126页 月公主她们几个比十三皇子年岁大些,出疹子后没发热,月儿正在看昨天从南街淘来的话本子,看到精彩处,还读出来给山公主和安公主听。 安公主还好,山公主听到书生小姐相遇的桥段,羞得将脸给捂起来。 李丝絮进屋惊到了她们,月儿吓得忙将话本子塞在枕头下。 见是李丝絮,她长长吁一口气:“丝丝,你吓死月姐姐了!” 李丝絮觉得她七皇姐有些可爱,才子进京赶考路上,遇到去寺庙上香的小姐,这么老套的剧情,还能听得害羞捂脸。 这话本子要被教养嬷嬷给搜出来,会惹出麻烦的。 李丝絮觉得自己操碎了心:“这个话本子有些太无趣了,丝丝知道一个有趣的话本子,是太宗时期玄奘法师去西天取经的故事。” 月儿好奇道:“法师去取经哪有月儿在南街悄悄买的话本小说有趣?” “可是玄奘法师有四个徒儿,骑着西海龙王三太子化身的白龙马,一路往西天还遇到了很多妖魔鬼怪……” 种牛痘发一身疹子后,要在屋子里隔离闷几天。 随着李丝絮往下说,喜欢新奇事物的月儿好奇得很,支起耳朵听得入神。 山公主和安公主虽是豆蔻少女,因为李丝絮说的故事有神仙有妖魔鬼怪,实在太神奇了,一时也听得入神。 月儿的性子跟个猴儿一样,杨贵嫔担心月儿出疹子这几天闲不住,才将六公主七公主接来清醉阁一起照顾。 如今李丝絮来了,姐妹几个凑在一处有说有笑,月儿还不时发出惊叹声。 透过窗子看着屋里几个,杨贵嫔站在廊下一脸欣慰,红袖就急急忙忙进来,贴在杨贵嫔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 李丝絮倚在窗边跟月儿说着话本子,瞧见站在外边的杨贵嫔神色不对,忙道:“谁能将压在五指山下的齐天大圣救出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丝丝好坏!” “丝丝,姐姐还想听。” “丝丝你不能这样……” 李丝絮从屋里出来后,绕过游廊,见杨贵嫔蹙着眉头在跟红袖说话。 “月儿提过,昨儿王大人说太医署的牛痘苗种疸用完了,姜大人还不依不挠在太医署闹。” 杨贵嫔不解道:“姜大人亲自带着府中家眷去太医署,可见他极为支持朝廷实施种痘术,得了朝中各位大人称赞,又得陛下嘉奖,为何他反要状告本宫的皇儿?” “此事奴婢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红袖替杨贵嫔出主意:“咱们殿下与十公主走得近,昨日出宫接种牛痘又是十公主的主意,娘娘,兴许十公主知道是怎么回事?” “朝堂上的事情,岂能又将丝丝给牵扯进来……” 第108章 不走寻常路 什么? 姜皎将他三哥给告了? 李丝絮知道,她出的主意的确有些损,会让楚国公姜皎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但若是个正常人,会夹紧尾巴将这个哑巴亏给吃了! 他竟还有脸将三哥状告到父皇那儿? 谁能知道监修国史大人如此不走寻常路? 杀鸡儆猴的损招,还是她替三哥出的主意,她倒是要看看,姜皎究竟哪来的脸状告他三哥? “娘娘,姜大人状告三哥的事儿,丝丝兴许还真能帮上忙。” 被姜皎震惊到的李丝絮,直接开口问:“姜大人可是在朝堂上状告三哥的?” 明明看到李丝絮跟月儿她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说着什么,怎么转眼这孩子已经站在了她和红袖身后? 杨贵嫔很无奈:“不是,在朝堂上你父皇还表彰了姜大人,本宫得到消息,姜大人一进了御书房转头就状告你三哥。” “他还知道要脸!” 李丝絮讥笑一声:“娘娘别担心,丝丝这就去一趟御书房。” 杨贵嫔以为,李丝絮搅进这件事情里不好。 皇家别院纵火的事儿,皇上甚至还猜忌到了大皇子身上,若是玄宗那边知道朝堂上有什么风吹草动,清醉阁能得到消息,那就不妙了。 杨贵嫔一脸为难,李丝絮善解人意笑笑:“娘娘,丝丝是去御书房给父皇送酸梅汤。” ―― 下朝后玄宗让姚宋二位大人去御书房议事,姜皎也跟着进了御书房。 “皇上,牛痘术能顺利推广实施,三皇子和十公主立下了大功,但恰才在朝堂上,臣有一事不好言明。” 事涉李丝絮,玄宗脸色阴晴不定:“哦,姜爱卿有什么话在朝堂上不好言明?” “臣以为,三皇子推广施行种痘术太操之过急了些。” 姜皎躬身一礼说明缘由:“昨日臣听说有人在启夏门纵马,撞倒了一个瘸腿的老人,还有个小乞丐,因为被城门口百姓们拦下马车,发现破败的马车里躺着个一身长满疹子的死人。” “然后京城就传得沸沸扬扬,马车上那人是染了天花死的,城中有人染上了天花。” “奇怪的是,那个被马车送出城的死人身上,竟盖着太医署的白布……” 姜皎欲言又止,一副不能再说下去的意思。 玄宗已是沉了脸色! 若是有人染天花的消息传出去,誓必在京城引起动荡。 玄宗疾言厉色道:“杨思勖,给朕传三皇子。” 第127页 三皇子下朝后刚准备出宫,玄宗传召,他只得匆忙赶来兴庆殿,一进殿就见到姜皎目光意味深长看着他,然后他父皇脸色阴沉。 三皇子躬身一礼:“不知父皇传召儿臣何事?” 玄宗犀利的眸光落在他身上。 “朕问你,被太医署运出城的死人是怎么回事?” 姜皎还以为,三皇子会百般推脱,说此事他不知情。 出乎意料的是,三皇子十分坦荡认下了:“那个被送出城的死人,的确是儿臣让太医署运出城的,他是得了怪病出疹子丧命。” “那人本是流浪街头的乞丐,得了重病后悲田病坊无法救治,才送来太医署,因病重危急,太医署的官员也没能将人给救活,王大人参与了施治一事,儿臣依据太医署从前的惯例,命人将他送去了郊外乱葬岗掩埋。” 三皇子如实禀奏:“太医署的官员送死人出城时,赶马车急了些,撞倒了一个瘸腿的老人家,还有一个小乞丐。” “儿臣已经命人将老人接到太医署治腿伤,还将那个小乞丐送去悲田病坊安顿。” 三皇子如此安排合情合理,他事无巨细禀奏了,那就是有迹可查,姚大人宋大人深以为然,在一旁点头。 “虽说是得了怪病起疹子而死,将尸首搁在太医署过久终归不好。” “太医署纵马惊到了人,受腿伤的老人和乞丐都有安顿好,三皇子如此安排,甚是妥当。” 姜皎这时候冷笑一声:“既然是三皇子经手的此事,那为何京城四处传得沸沸扬扬,说城中有人染上了天花?” “三皇子可知道,如此会造成动荡,让京城百姓恐慌。” 姜皎咄咄逼人:“陛下,之所以出了城中有人染天花的流言,是因为太医署运送病人出城的马车而起。” “儿臣……” 姜皎实在太难缠了! 三皇子以为,他明明将事情解释得很清楚,但姜皎却抓住一点蛛丝马迹,硬是将京城有人染上天花的流言,跟太医署运送病人出城的马车关联在一起。 看玄宗脸色愈发阴沉,三皇子正要认下太医署运送病人出城的马车,引起恐慌是他之过。 然后杨公公就进来禀报:“陛下,十公主来了!” “朕的小十怎么有空来兴庆殿?” 玄宗阴郁的脸色和缓了些,吩咐杨公公:“将小十给朕给带进来。” 听到李丝絮来了,姜皎额上青筋直跳。 只要三皇子认下运送病人的马车制造了恐慌,事情传出去,太子殿下就知道他送家眷去太医署接种牛痘是有苦衷的。 眼看着事情要成了,十公主竟来兴庆殿了! 在一个黄口小儿身上栽过一次跟头,难道还要惧怕她不成? 姜皎敛了敛心神,李丝絮就拎着食篮子进了兴庆殿。 “父皇这儿好凉快!” “原来三哥和姚大人宋大人,还有姜大人也在啊!” 李丝絮冲他们施礼,然后冲玄宗甜笑:“丝丝给父皇来送消暑解渴的酸梅汤。” 杨公公接了食篮子,将一盅酸梅汤取出来,舀一碗递给玄宗。 被李丝絮期望的看着,玄宗端起酸梅汤喝一口:“有桂花味儿?” “不错!鱼儿什么时候会煮酸梅汤了?” 玄宗看一眼三皇子,话里有话道:“小十可是从清醉阁来?” 他父皇这话颇有深意啊! 父皇一向对皇妹们很慈爱,对皇子却极为严苛。 哪怕兴庆殿凉快,想到皇家别院纵火他皇兄被猜忌一事,三皇子跪在地上背脊冒汗,生怕她皇妹说错话。 但李丝絮却抿着嘴偷偷儿笑:“父皇尽惦记着我母妃,这是贤妃娘娘让临华殿小灶房煮给丝丝喝的,贤妃娘娘现在对丝丝可好了,换着花样给丝丝做好吃的。” 第109章 父皇他好奇怪 “知道丝丝喜欢果茶花茶,玄皇兄和潍皇弟没回宫前,娘娘还给丝丝做过雪梨菊花茶,荔枝玉露,玫瑰薄荷茶。” “临华殿小灶房做的枣糕和松子酥可好吃了,丝丝下次带来给父皇尝尝。” 看他的小十叽叽喳喳说了一堆,跟他有说不完的话,玄宗刮一下她的小鼻子,宠溺的笑笑。 “小馋猫儿!” 皇上原本脸色极为阴沉,十公主来了兴庆殿后,他不但宠溺的笑看着她,还将人抱着坐在膝盖上跟他们议事。 姜皎惊讶于十公主竟如此得宠? 他心里暗道不好,见玄宗只顾着逗他的小公主,竟将他禀奏的事儿给忘了。 姜皎急道:“皇上,城中有人染天花的流言,是因为太医署运送病人出城的马车而起,三皇子经手此事出了岔子,臣以为该受到责罚。” “噫,姜大人说的事情,儿臣知道。” 玄宗看着小人儿柔软白皙的颈脖子,他的小十颈后布着细细长长的小软毛,看起来特别呆萌可爱。 听到李丝絮惊讶的噫一声,玄宗看着三皇子意味深长道:“跟父皇说说,小十是如何知道京城有人染上天花的流言?” “跟月姐姐逛南街,在茶楼吃点心时听到……” 李丝絮自觉失言,察觉到不对,见几位大人都看着她,她急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玄宗一时失笑:“借着带你月姐姐去太医署,偷偷逛过南街?” 第128页 李丝絮沮丧的垂下小脑袋:“父皇!” 她怂怂的样子,让玄宗忍俊不禁,揉着她的小揪揪温声道:“说吧,父皇不罚你。” “真的不罚吗?” 李丝絮眸眼亮了,小嘴叭叭道:“那个,就是丝丝带月姐姐她们在太医署种过牛痘,然后进了南街做点心最好吃的茶楼,在雅间里听到外边有人在说,京城有人染上天花啦!” “然后就有人说,胡说八道……” 李丝絮模仿着茶楼里客人的声音,惟妙惟肖道:“今日太医署送死人出城时,不才就在启夏门,当时有马车撞到人,有人拦下马车,混乱之下瞧见了里边的死人。” “有人嚷着那是染上天花,太医署负责开道的官员出来解释,是得了怪病起疹子而死,让我们不要恐慌。” 不等李丝絮说完,姜皎急了:“十公主当真听到了吗?” “当然,丝丝过目不忘的。” 李丝絮迷茫的看一眼玄宗:“父皇,儿臣说错话了吗?当时月姐姐和六姐姐七姐姐,还有十三皇弟也在的。” 李丝絮睁大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玄宗,玄宗狠狠瞪姜皎一眼。 “臣绝非怀疑小公主的意思。” 姜皎一向受玄宗器重,因为玄宗还是临淄王时便与他交好,玄宗登基后,他常出入兴庆殿,甚至政务繁忙来不及出宫,有与玄宗同榻而眠的交情。 皇上突然瞪他这一眼,让姜皎心惊胆颤,一急之下解释:“三皇子让臣以为京城有人染上天花,在臣带着家眷去太医署接种完牛痘后,又故意在太医署门口张贴告示,此举有些工于心计了。” 姜皎不说话还好。 他一说话,李丝絮震惊的看着他:“父皇,姜大人太奇怪了!” “国公府家眷接种了牛痘,能预防天花,姜大人为什么要怪三哥啊?” 李丝絮很惊讶:“昨天姜大人说为了支持朝廷推广种痘术,是奉父皇圣谕去太医署接种牛痘,王大人说太医署接种牛痘苗种疸的数量,每日都有定数,姜大人还生气了。” “他说是奉父皇的圣谕来接种牛痘,难道三哥想让他抗旨不成?” “父皇圣谕不可违!王大人和三哥没有法子,只得将今日要用的牛痘苗种疸拿出来,先替姜大人家眷接种。” 李丝絮叹气,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自从父皇钦点了国公府先接种牛痘,国公府没送家眷去太医署,王大人三番五次派医官去催促,国公府没有动静。” “太医署昨日接种的牛痘苗种疸用完了,姜大人又亲自将家眷送来太医署。” “姜大人说奉父皇圣谕接种牛痘的,三哥和王大人变通了,让姜府家眷接种上牛痘,姜大人怎么又怪三哥呢?” 太医署每天那么多人进出,接种牛痘苗种疸的诊室有不少人,想来十公主不会无的放矢。 李丝絮说了太医署发生的事情。 宋璟怀疑的看向姜皎:“大人府上家眷昨日匆忙去种牛痘,姜大人甚至亲自去了太医署,难道是因为京城有人染上天花的流言?” “不是……” 姜皎要解释,刚直不阿的姚大人已现愠怒之色:“陛下圣谕让国公府家眷接种牛痘,姜大人莫非想抗旨不成?” “阻挠种痘术的实施,姜大人是何居心?” 被玄宗锐利的眸光扫一眼,姜皎额上渗出一圈细密的汗珠,只得磕磕绊绊将国公府家眷在京郊别院避暑的事儿说了。 但纵然如此,玄宗看他的目光不再是全然信任,而是带着一种淡淡的审视。 “够了!朕还要跟姚宋二位爱卿议事。” 玄宗直言不讳赶人:“姜爱卿若无事,先退下吧!” 玄宗跟重臣议事时,从来都不避开他,将他赶出御书房还是头一遭。 姜皎自知家人在京郊避暑的那番解释,在太医署那边说得过去,但在皇上这儿,就有了不遵旨意的嫌疑。 他一时百口莫辩,有口难言,只得在玄宗和姚宋二位大人的注视下,灰溜溜退出御书房。 玄宗跟姚大人宋大人议事时,破例留了三皇子在御书房。 看着她父皇喝完一碗酸梅汤,李丝絮将剩下的酸梅汤分了,拎着空空的食篮子走出御书房,就见姜皎急得在游廊上来回踱步。 李丝絮拎着空篮子,在游廊的木椅上坐下来。 姜皎朝她拱了拱手:“送完酸梅汤,十公主这是不打算离开了?” “姜大人没出宫,丝丝为何要急着离开啊?” 李丝絮笑吟吟道:“丝丝就在御书房外等三哥,让三哥送丝丝回九玄宫。” 第110章 哑口无言 小东西就守在御书房门口不愿离开,分明是不想他折回去面见陛下。 姜皎目光落在李丝絮身上,若有所思:“三皇子跟公主很要好吗?” 果然难缠! 李丝絮触上他打量的目光:“自然,兄弟姐妹之间不是该兄友弟恭,姐妹和睦吗?” “丝丝深受父皇教诲,与宫里的姐妹和皇弟们都很要好,丝丝还常找月姐姐和十三皇弟玩儿,跟穆姐姐她们也很要好。” 李丝絮甜笑着问:“难道大人府上兄妹不睦吗?” 姜皎哑口无言! 触上李丝絮甜甜的笑,只感觉一阵气闷。 小公主竟滴水不漏? 第129页 非但不往他挖的坑里跳,还反将一军。 姜皎更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了,觉得太医署贴告示的事儿,怕是跟眼前笑吟吟的小公主脱不了关系。 “老臣不才,想问问究竟是哪儿得罪了公主?” 姜皎自然没有得罪她。 只是为了大唐百姓,她和王大人为种痘术付出甚多,姜皎因一己之私,非要阻挠种痘术的实施。 自己撞上来的,这不就只好拿他杀鸡儆猴了。 李丝絮一脸懵懂:“姜大人在说什么,丝丝听不懂。” 对上一双天真无辜的眼眸,姜皎感觉自己一拳打在软絮上,无处着力。 他干脆点破:“小公主聪慧,应该能听懂老臣说什么,太医署一事……” “姜大人是说带家眷去太医署接种牛痘一事?” 见李丝絮终于说到了点子上,姜皎暗暗吁一口气。 然而李丝絮迷茫的看着他:“太医署公告表彰大人的义举,难道错了吗?” “太医署表彰大人,大人生气了吗?” 姜皎再次哑口无言! 这话他要怎么接? 算了! 跟个黄口小儿掰扯不清,算他阴沟里翻船。 知道有李丝絮在,一定能将他在陛下面前要说的话给搅黄了。 姜皎额头隐隐作疼,干脆一甩袖离开了! 李丝絮耸着小肩膀偷偷儿笑,冷不防用眼角的余光瞥见,身旁不远处的灌木丛后站着个人,她一侧头,见竟是姚崇在笑着看她。 姚大人跟父皇议事完了吗? 李丝絮有一种做坏事被抓的错觉:“大人!” 姚崇慈爱的看她,在她身侧的木椅上坐下来。 “小公主可听过,过慧易折?” 姚崇的目光像是能看透一切,李丝絮突然就想起孙老头的话,老头儿告诉她,她父皇当初只是个不起眼的皇子,却能像潜龙跃渊般韬光养晦,审时度势,清理政党登上帝位,不是个简单的。 寻常的手段伎俩,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连像她师父那般奸滑的老头儿都这样评价父皇,能将大唐打理得风调雨盛,显盛世之兆,能让姚大人宋大人这样贤明的臣子被他所用,父皇又哪儿会因为她说几句话来决断事情。 被姚崇这一提醒,李丝絮意识到自己逾越了。 “丝丝受教了,谢过姚大人!” “一点就通,小公主的聪慧世间少见。” 姚崇慈爱的笑笑:“今日在御书房,能如小公主所愿,是因为公主所谋,是为了大唐百姓,是站在正义的一方。” “推广预防天花的种痘术,能惠泽于民!” 姚崇疼爱的拍拍她的小肩膀:“小公主只要记住,若心中无私,所谋是为了大唐百姓,便会立于不败之地。” 这就是大唐的贤臣吗? 所谋所思皆是为了大唐百姓,为了国泰民安。 听了老态龙钟的姚大人说这番话,李丝絮不知怎么泪湿了眼眶。 “受大人教诲,丝丝记住了!” 李丝絮朝他深深一揖。 姚崇目光欣慰冲她点点头,步履蹒跚折回了御书房。 李丝絮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三皇子从御书房出来,兄妹两人一路往九玄宫走。 “父皇留三哥在御书房做什么?” 触上李丝絮担忧的神色,三皇子好笑的揉揉她的小揪揪:“不过是聆听父皇的教诲,能在御书房听姚大人宋大人陈奏国事,三哥获益甚多。” “姚大人是大唐的肱股之臣!” 李丝絮歪着小脑袋好奇道:“丝丝听说,姚大人在武朝时期已经任兵部尚书,是他的谋划让武朝还政于唐?” “皇妹从哪儿听来这些政事?父皇虽贤明慈爱,但这些话不能随便议论,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了,难免不会招惹祸事。” 他的小皇妹胆子贼大,什么话都敢说。 三皇子忙一脸担忧提醒她。 李丝絮顽皮的笑笑:“丝丝也是上次在御花园,无意中偷听到宫里一个老嬷嬷跟太监在说姚大人,三哥安心,丝丝这话只在三哥面前提过。” “宫里的老嬷嬷没说错,姚大人是大唐的肱股之臣,在受到父皇重用前,他做过皇祖时期的宰相,在武朝时,已经身任兵部尚书,的确是他的谋划,让武朝还政于唐。” 李丝絮好奇,三皇子也愿意私下跟她说些朝堂上的事儿:“姚大人一心为民,开元四年那会儿,河北道蝗灾,是姚大人在朝堂上力破众议,主张灭蝗。” “当时黄门监卢大人说蝗虫是天灾,杀虫太多有伤天和,姚大人言楚惠王吞蛭治好了痼疾,孙叔敖斩蛇得到福报,若任蝗虫成灾,颗粒无收百姓该如何?说灭蝗救人若是天降灾殃,便报应在他身上,他来承担……” 见李丝絮歪着小脑袋听得入神,三皇子疑惑道:“皇妹为何对姚大人这么好奇?” 李丝絮于是将她怼走姜皎,被姚崇撞破的事儿说了。 三皇子面露愧色:“今日在御书房着实太险了些,是三哥连累了皇妹。” “丝丝不觉得被三哥连累了,就像姚大人所言,丝丝没有私心,在御书房父皇面前说那些话,是为了牛痘术能顺利推行。” 她仰着小脑袋:“种痘顺利推行,才能救更多的人,救人性命难道不是一个大夫该做的吗?” 第130页 三皇子神色温润笑了! 他揉揉她的小揪揪:“知道了,三哥的小皇妹,是天下最好的大夫……” 李丝絮跟三皇子在树下说了好一会儿话,她不知道的是,树旁的花圃下藏了人。 等她拎着食篮子进了九玄宫,她娘亲鱼婕妤头上沾着草屑,抱着兔子从花圃后钻出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更新完成,写到姚崇的时候自己还感动了一下,眼睛潮湿…… 第111章 公主是女儿身 鱼婕妤看李丝絮迈着小短腿跨进九玄宫大门,她一双眼睛清澈透亮,丝毫看不出痴傻的样子。 “娘娘,娘娘!” “娘娘,你在哪儿?” 等青荷和小卓子着急慌忙找来,她又恢复成了有些懵懂不知世事的神色。 李丝絮一早去雅轩阁看出疹子的十三皇子,鱼婕妤闹着也要去。 她娘亲近来跟十三皇弟很要好,动不动就搂搂抱抱,贴脸亲亲。 虽说牛痘只有接触了挤破的脓疮才容易传染上,但太医署有规定,接种过牛痘后出疹子要自行隔离几日。 不能带她一起去窜门,李丝絮让魏嬷嬷和青荷哄着她,独自一人去了雅轩阁。 鱼婕妤大半天没等到李丝絮回玲珑居,听说她去了临华殿刘贤妃那儿后,又跑去了清醉阁,就闹上了。 魏嬷嬷只好让青荷和小卓子陪着鱼婕妤去清醉阁接人。 鱼婕妤抱着的兔子半路上没搂稳,蹿进了草丛里。 她追着兔子往林子里钻,一会儿人不见了! 这可将青荷和小卓子给急死了。 青荷急得满头是汗,瞧见搂着兔子从灌木丛里钻出来的鱼婕妤,这才狠狠吁一口气。 “娘娘究竟跑哪儿去了?” “娘娘怎么不等奴婢和小卓子,就敢四处乱跑?” “走丢了怎么办?” “掉进了太液湖里怎么办?” 青荷替她拍着头上身上的草屑子,絮絮叨叨抱怨:“娘娘要是有个不好,小主子要剥了奴婢的皮……” 意识到自己说鱼婕妤会有意外的话不妥,青荷呸呸呸几声:“总之,奴婢答应陪娘娘去清醉阁找小主子,娘娘就不该乱跑,娘娘要乖,以后不许乱跑了。” 被青荷一通数落,鱼婕妤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她心虚的解释:“我,我找兔兔,兔兔不能丢了。” “兔兔不能丢了,那娘娘就能丢了?” 对上鱼婕妤一双蒙着水雾的杏眼,青荷数落她的话强行咽了下去。 “好了好了,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看好娘娘,奴婢该死。” 青荷哄着她:“让小卓子去清醉阁接小主子,奴婢先陪娘娘回玲珑居好不好?” 鱼婕妤摇头,抱着兔子支支吾吾不愿意。 敢情差点丢一次,还要往清醉阁跑? 想到杨贵嫔带着月公主来恭贺她家娘娘晋升婕妤时,娘娘抱着月公主脸啃的样子。 月公主也接种了牛痘的呀! 青荷正在左右为难,鱼婕妤突然从腰上扯下她绣的樱桃荷包,递给小卓子。 “送去兴庆殿!” 不是要去清醉阁吗? 怎么突然要他给皇上送荷包? 小卓子一脸懵! 鱼婕妤催促他:“我替阿瞒绣的荷包,好看,快送去兴庆殿。” 青荷感觉,只要不去清醉阁了,她家娘娘要干什么都好。 见小卓子一副呆呆的傻样,青荷狠狠瞪他一眼,小卓子被瞪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接过荷包往兴庆殿的方向跑。 小卓子跑走了,鱼婕妤在身上挠了几下:“青荷,痒,好脏。” “一定是娘娘往草丛里爬,沾到了毛毛虫的灰。” 总算有办法哄她家娘娘回玲珑居了! “沾了毛毛虫爬过的树叶身上会起很多疙瘩。” 青荷跟她商量:“奴婢先带娘娘回去沐浴,换身衣裳再去清醉阁找小主子好不好?” 鱼美人乖巧的应下:“好!” ―― 李丝絮和三皇子离开兴庆殿不久,就有暗卫闪身进了御书房。 “皇上,十公主出了御书房后,并没有急着离开,等到了三皇子,十公主才离开兴庆殿。” 暗卫禀报:“是三皇子送十公主回的九玄宫。” 玄宗将批阅好的折子拣在一旁,重新沾了墨拿起另一本折子打开,这才不紧不慢开口。 “看来,朕的小十和她三皇兄很要好。” 玄宗说这话时,像是在问一旁站着伺候的杨公公。 杨公公不说话! 玄宗嗯了一声,意思是等着他回话。 杨公公这才面无表情道:“皇上,老奴一个宦官,不敢议论皇子公主。” “说吧!” 玄宗停笔看向他:“朕恕你无罪。” “依老奴之见,小公主宅心仁厚,除了与三皇子交好,跟大公主和十三皇子都很要好,大皇子事涉皇家别院纵火案,也是小公主发现琉璃镜的秘密,洗清了大皇子纵火的嫌疑,因此连贤妃娘娘也很疼爱小公主。” 杨思勖点到即止,朝玄宗拱了拱手:“老奴愚见,皇上听过便罢!” 玄宗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想到除了在三皇子遇到难处时,他的小十会挺身而出,赏荷宴前,穆儿和小十之间没有交情,小十还是冒着得罪宁王府的危险,替穆儿吹笛伴奏。 第131页 还有雅轩阁有人谋害沄儿一事,她原本不需要插手,还是义无反顾做了。 丝毫不顾会不会将自己置身于险境中? 皇家别院纵火一事,连他也起了猜忌之心,小十在那种情况下,竟没有怀疑过她大皇兄。 “朕也知道,小十没有坏心思,替她三皇兄出主意坑姜皎,定是为了种痘术能顺利推行。” 玄宗意识到自己的猜忌可能会伤到一个六岁的孩子,叹了口气:“只是,朕以为,小十到底太过聪慧了些。” 杨思勖不接话! 玄宗看向他,他这才惜字如金开口:“十公主是女儿身!” “罢了,是朕着相了,朕的小十只是个女儿身。” 玄宗踌躇一下道:“曹冲幼时称象,蔡文姬六岁辩音,甘罗十二岁为相,小十是朕和鱼儿的血脉,受道家三清庇佑,又如何能不聪慧过人?” 被杨思勖提醒李丝絮是个女儿身,玄宗想到那个救她十三皇弟时像个小大人的团子,给他送酸梅汤时又会软软萌萌的撒娇。 这才感觉他下意识的猜疑有些太伤人了! 恰好这时候门口值守的小太监进来禀报,说鱼婕妤派人送了东西来。 小太监将鱼婕妤送的荷包呈上,玄宗看到绣着樱桃的荷包,唇角不自觉的勾了勾。 他吩咐杨公公:“跟净事房说一声,朕翻鱼婕妤的牌子。” 鱼婕妤这个荷包送得倒是时候! 杨公公不动声色应下:“诺!” 第112章 为了丝丝争宠 李丝絮回到玲珑居不久,青荷就带着鬓发凌乱的鱼婕妤回了玲珑居。 见鱼婕妤头上还沾着没拭掉的草屑子,李丝絮迎上去:“娘亲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兔兔,兔兔跑了!” 鱼婕妤冲李丝絮撒娇:“丝丝,痒,我身上痒。” 青荷解释,她是陪着鱼婕妤去清醉阁接李丝絮,路上兔子没抱稳跑了,李丝絮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御花园植被茂密,不说林子灌木丛里有虫子什么的,还有些植被沾上皮肤会瘙痒过敏。 她就在园子里找到过漆树,用来对付徐才人。 李丝絮撸起袖子替鱼婕妤检查了一遍,发现她除了手臂上有被挠过的红印子,倒也没什么大碍,忙让青荷备了热水给鱼婕妤沐浴。 自从刘贤妃打理九玄宫以来,非但不克扣玲珑居的吃食,近来更是变着花样给玲珑居送好吃的。 她娘亲将养了这段时日,更是养得肤如凝脂。 她脸颊是有些婴儿肥,但偏生长着修长的天鹅颈,所以非但不显胖,反而一笑时神色间添了些许甜美娇俏。 她身上穿的衣裳,是在柳婕妤送的那几匹宫缎里,挑了最喜欢那匹布新做的。 这种镂板印花工艺染成的布,构图复杂,形象生动,是柳家独有的布匹。 柳婕妤只在皇后娘娘生辰时送了几匹,皇后赏赐了清醉阁一匹,贵嫔娘娘给月儿做了衣裳。 她娘亲晋封婕妤,柳婕妤一出手就送了好几匹。 雕空印染布做的衣裳,穿在她娘亲身上更衬得她肌肤如霭似雪,娇俏可人。 配上她那一双水汪汪的杏眼,莫说男子,就是她也看花了眼,只感觉不管她娘亲要什么,喜欢什么,都该疼着宠着。 李丝絮替她挠过的地方抹了些清凉的药膏,柔声哄着她:“娘亲要答应丝丝,以后不许再往御花园的林子里钻了。” “娘亲的皮肤这么嫩,很容易沾了花粉或虫子爬过的叶子过敏。” “再说若是被树枝什么划破了也不好,娘亲会很疼的。” 鱼婕妤却气鼓鼓的瞪她一眼,有些嗔怨道:“丝丝坏,丢下我。” “娘亲是怪丝丝去清醉阁看月姐姐,没带你吧?” 李丝絮跟她解释:“月姐姐跟十三皇弟一样,也在身上种过牛痘,她这几天身上在出疹子,娘亲要是沾了疹子挤破的脓汁,也会得牛痘。” 李丝絮告诉她得了牛痘会很痒,跟她钻到御花园林子里沾了草屑一样痒,鱼婕妤神色就有些怕怕的。 但她还是有些小生气的表情:“丝丝不带我玩儿,要给我吹曲子听!” “好,好,好,那丝丝给娘亲吹一首从没听过的曲儿!” “丝丝吹的曲子好听!” 鱼婕妤一双杏眼里盈着光,兴冲冲跑到屋子里取了柳婕妤送的那杆紫玉笛出来。 她将笛子递给李丝絮。 李丝絮稍微琢磨了一下,将笛子横在嘴边,吹奏出一个前音,随着她的手指在笛孔上跳跃舞动,悠扬悱恻的曲声就从笛孔里倾泄而出。 笛音流露出的情感,说不出的缱绻回肠。 李丝絮将一首曲子吹完,发现玲珑居的宫女太监都站在竹丛旁震惊的看着她,然后她娘亲更是睁大了眼睛在看她。 李丝絮吹曲子的时候,鱼婕妤神情还有一瞬间的失落。 但等李丝絮吹完一首曲子看向她,鱼婕妤眼睛里泛着光,像是满天的星辰不小心跌落进了她的眼眸。 “真好听!” 被魏嬷嬷牵着的遥遥,两眼放光看着她:“公主,奴婢还想听。” 自从魏嬷嬷开始教导遥遥,并教她识字调香,遥遥越来越懂宫里的规矩了。 李丝絮没想到她穿剧本前妹妹常唱的曲子,竟会在宫里如此受欢迎? 第132页 见遥遥眼巴巴看着,她娘亲也一副没听够的样子,李丝絮拿起笛子又吹奏了起来。 悠扬缱绻的笛声,透过玲珑居的院墙传出去。 玄宗一踏进九玄宫,便听到了隐隐约约的笛声。 曲风格外新奇,诉尽缠绵缱绻。 因为曲子实在太好听了,又是他从没听过的曲风,玄宗循着笛声的方向走,就走到了玲珑居。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也在倾耳听吹笛子,以至于玄宗到了门外,他还不曾察觉,看到玄宗他吓一跳,刚要喊出声,就触上了杨公公警告的眼神。 小太监马上噤了声,玄宗便带着杨公公畅通无阻进了玲珑居。 令他惊讶的是,吹笛子的人竟是他的小十? 虽说那次在赏荷宴,知道他的小十笛子吹得不错,但换一首驾轻就熟的,竟让他惊艳到了。 他的兄长宁王十分擅笛。 不曾想小十小小年岁,一手笛子吹得竟不输于宁王。 不过,比起李丝絮吹的笛子,更让玄宗震撼的是鱼婕妤的舞,随着小十的笛音,他的鱼儿在飞舞旋转。 一袭雕空印染长裙,衬得她腰肢格外纤细曼妙,身姿飘逸如仙,一个抬腿旋转后,她缓缓一回眸,那双含情的眸子诉着说不清的缠绵眷恋。 玄宗只感觉在落日夕阳下,溪边旋转舞动的那道纤影,美得惊心动魄。 视线一落在她身上后,再也移不开眼了。 他的鱼儿舞动时,展现的尽是飘逸灵动,美得像九天之上踏云而来的仙子,比当初在玉真观樱桃林里见到她时还美! 世间怎会有此等尤物? 听着如仙曲般的笛音,玄宗炽热的眼神凝在鱼婕妤身上,冷不防青荷瞥一眼游廊下,看到了玄宗。 “皇上来了!” 青荷这一喊,李丝絮被惊动了。 她侧身吹着笛子看向玄宗这边,就看到了他父皇看娘亲鱼婕妤的眼神,炽热得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其实李丝絮也被鱼婕妤的舞姿给惊到了! 知道她是因为一曲九仙舞,被玄宗纳入宫中的。 但亲眼见她随着自己的笛曲声翩然起舞,带给她的震撼又不同,她无法想像,一个人能将那么难的动作,舞得行云流水,美到了极致。 能将舞跳得这么美,也难怪她娘亲刚入宫时甚为得宠,就算痴傻后还能被父皇念念不忘。 鱼婕妤舞得浑然忘我,全然不知道有人在看她。 李丝絮也没有因为玄宗的出现便停了吹奏笛子,而是在结尾时吹慢了些,鱼婕妤也放缓了舞步,就这样母女两个极有默契,一个伴奏一个舞动,让笛声和舞步都落下了帷幕。 第113章 吃了一嘴狗粮 “父皇怎么来了?” 李丝絮拿下横在嘴边的紫玉笛,神色间透着惊喜迎上去。 玄宗伸手抚了抚李丝絮的小揪揪:“你母妃给朕送了荷包,朕来看看你们。” 他说这话时,还看向停了舞步的鱼婕妤。 以往玄宗来玲珑居,鱼婕妤都会欢喜的朝他扑过来,这次却踌躇不前,有些含羞带怯看他一眼。 那欲拒还迎,不胜娇羞的模样,看得玄宗心头躁动不已。 他的鱼儿,像个娇俏心思单纯的少女,对他的那种喜欢从眼眸内流溢出来,仿佛他就是她的天,她的一切。 玄宗很享受她的这种依恋,每次来玲珑居都感觉很放松。 她信任依赖他,没事儿爱往他怀里钻,搂着他挽着他,给他系荷包,她身上清幽的气息袭人心神。 撩人而不自知! 玄宗一向不喜欢强迫人,在她面前也数次失去了自制力。 而他想有大动作的时候,他的鱼儿总是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无辜的看向他,说他欺负人。 玄宗只好作罢! 这次鱼婕妤没朝他扑过来,反而含羞带怯看他一眼。 她记起了从前在玉真观跳给他看的九仙舞,又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玄宗感觉他的鱼儿有些不同了。 “鱼儿,过来朕这边!” 玄宗朝鱼婕妤招招手,鱼婕妤扭扭捏捏走过来。 却站在离玄宗几步远的地方:“丝丝,我又弄脏了!” 哪儿脏了? 李丝絮只感觉她娘亲香汗淋漓。 因为舞动时使了巧劲儿,这会儿肤色白里透红,被汗水染湿的鬓发贴在脸颊上,凭添了一抹妩媚风情。 显然玄宗也是这么以为的,他炽热的眼神落在鱼婕妤身上,几步欺过去将她打横一抱。 “备水,给鱼儿沐浴更衣!” 他突然来这么一下,将鱼婕妤惊了一跳,在他怀中还要挣扎。 接着,玄宗附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李丝絮瞧见她娘亲的脸颊更红了,还将头埋在了父皇怀里。 然后,她父皇丢下她这个碍事的拖油瓶,抱着鱼婕妤进屋了。 李丝絮:“……” 落日的余晖消失在高高的宫墙后,天色有些黑了,魏嬷嬷指挥着玲珑居的下人给鱼婕妤和玄宗备水沐浴。 李丝絮目送他父皇搂着娘亲入屋,对着跟在她身边的遥遥感叹一声:“哎,吃了好一嘴狗粮!” “可是,玲珑居没有养狗狗啊!” 遥遥乖巧道:“鱼娘娘将兔子抱回来时,奴婢有拿菜叶子喂它,一定是兔兔在御花园吃多了野食,都不愿意吃奴婢喂的菜叶子。” 第133页 这个傻孩子! 父皇说是她娘亲给送了荷包,所以来玲珑居看看她们母女。 然后恰巧她娘亲就闹着要她给吹笛子,还听着她的笛音跳了一曲九仙舞。 李丝絮以为,大概不出什么意外,他父皇和娘亲会一直留在屋子里。 果然跟她猜测的一样,魏嬷嬷备水送进屋后不久,他父皇又吩咐杨公公让备了膳食送进屋,等杨公公让人撤下残羹剩饭,屋子里撑起了灯。 李丝絮隐在溪流竹丛旁好一会儿,能依稀看到她父皇和娘亲交叠在窗口的影子。 后来,灯突然熄了! “你坏,你坏,阿瞒欺负人!” “别怕,朕会好好疼鱼儿的。” “那阿瞒要对丝丝好,喜欢丝丝。” “小十是朕和鱼儿的血脉,朕自是会将她当成心肝儿疼着,给她大唐公主的尊荣……” 断断续续的声音,透过玲珑居半掩的窗子传过来,李丝絮还要支起耳朵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将她惊了一跳。 一扭头,就看到一道黑黝黝的影子站在溪流边看她。 虽然竹丛旁很幽暗,李丝絮还是从身形看出来是杨公公。 被抓了个正着,她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 “丝丝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李丝絮拖长了尾音,求饶道:“公公~!” “小公主越来越顽皮了!” 今晚陛下翻了鱼婕妤的牌子,玲珑居附近都是暗卫,不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儿能让小公主靠近陛下就寝的地方听墙角。 小丫头被他抓过一次,还没有改改记性。 杨公公本来要教训她几句,但听到她用不打自招的语气在跟自己撒娇,一时不忍苛责她了。 他朝李丝絮伸出一只手,李丝絮心领神会,乖乖将自己的小手递过去。 杨公公用粗励的大手掌握住她的手,扶在她腰身轻轻一提,李丝絮身体失重,就被拎上了屋顶。 “小公主受惊了!” 李丝絮忙摆手:“不,不,这次公公跟丝丝打了招呼的。” “咱家说的不是这个,是说皇家别院牛仙童纵火一案。” 惜字如金的杨公公,难得的跟她解释:“朝堂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不希望祸起萧墙,牛仙童那个案子不能再查下去。” 杨思勖为了替她泄恨,将牛仙童凌迟处死的事儿她已经知道了。 杨公公这次大动干戈,将牛仙童押到闹市处刑,就是在杀鸡儆猴,传递一个信号,她很得玄宗宠爱。 幕后想对她下黑手的人,得惦量惦量是不是能承受得住千刀万剐的极刑。 在不能继续追查幕后主使的情况下,杨公公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李丝絮已经感激涕零。 “丝丝知道,公公有公公的难处。” 她歪着小脑袋嘀咕道:“祸起萧墙?果然跟丝丝猜测的一样。” “小公主猜测了什么?在这宫里,有些事情不必想得太透,也别有过多猜测。” 杨思勖提醒她:“朝堂的事情与后宫女眷无关,公主只需要记住,在这宫里怎么都行,但事涉武婕妤和淑妃,公主要谨慎行事,能避则避。” 多的不能说了,杨思勖点到即止! “上次咱家教公主那个强身健体的法子,公主练得如何了?” “丝丝也不知道练得如何了,这段时日入睡前都要按公公教的法子打坐呼吸。” 李丝絮跟他说起打坐呼吸的心得:“一开始还不得要法,在皇家别院隔离时,蓟郡公点拔过丝丝,现在每次运行周天,都感觉有气息在身体内隐隐流动。” 第114章 雨露均沾 杨公公让李丝絮打坐吐纳呼吸,然后将手抵在她背上感受到她身体里的气流,探知了个大概,他欣慰的点头。 “很好!小公主没有懈怠!” 杨公公问李丝絮:“孙老头儿难道没有教给公主什么东西吗?” 除了医术,师父孙医正还要教她什么东西吗? 李丝絮一脸懵! “咱家的武功路数不太适合公主,内力心法只能先教到这儿了。” 杨公公让李丝絮起身:“屋顶是个好地方,老奴教公主提气纵跃,身轻如燕……” 李丝絮以为练轻功都是应该先从平地开始,什么绑沙袋蹲腿跳什么的,结果杨公公反其道而行,非要她吐纳呼吸时在屋顶上跑。 就这样,李丝絮数次差点失足摔下去,又被杨公公给丢回来。 她被杨公公折腾得够呛,累得一回屋便趴下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听到外边传来喧闹声,才晕晕沉沉从睡梦中醒来。 “云莺,外边发生什么了?” 柳云莺自诩高手,但是见识过昨晚杨公公捞小公主时那快如闪电的迅疾身影,才知道原来自己还嫩得很。 她倚在绳子上早醒来了,将外边的动静探听得一清二楚。 “陛下一早离开玲珑居去上朝,吩咐魏嬷嬷和青荷,不能吵醒了咱们娘娘。” “然后,是内务府的人送赏赐来玲珑居。” “内务府的一离开,雅轩阁那边高才人派人来问十公主今日可忙,若是无事,让十公主去陪陪十三皇子。” “然后清醉阁又派人来了,月公主说催要个什么,但具体什么也没说清楚,只跟魏嬷嬷说,将话传给小主子,小主子会懂她们要什么。” 第134页 “最后,临华殿也来凑热闹,贤妃娘娘让魏公公来问问,小公主今儿怎么还不去临华殿?” 她家小主子也是真困! 玲珑居门庭若市,硬是睡得沉,没被吵醒。 小公主行情这么好,柳云莺都开始替她头疼了:“小主子分身乏术,这下该怎么办?” 哎! 太受欢迎了真是麻烦。 各宫娘娘们,还有皇姐皇弟们都盼着她。 而他们,又都是因为支持她推行种痘术,跑去太医署种下的牛痘。 冷落了谁都不好,要雨露均沾啊! 刚起床脑袋有些懵懵的,等意识清醒一些,李丝絮慢悠悠道:“倒也不是分身乏术,本公主还偏就能雨露均沾了。” “雨露均沾,小主子以为自个是皇上不成?” 柳云莺嗤之以鼻:“现在奴婢就让青荷进来伺候小主子洗漱更衣,说吧,小主子打算先去哪儿?” 柳云莺想的是,李丝絮先去哪儿都会得罪人。 应该从最难缠的地方入手,比如说刘贤妃那儿先稳住,毕竟她是九玄宫的主宫娘娘,不好得罪。 然而,李丝絮偏出乎她的意料,选择去了高才人那儿。 高才人听说临华殿和清醉阁也派人去了玲珑居,被十三皇子闹着要皇姐很头疼,以为李丝絮今儿没空来雅轩阁。 她以为李丝絮不会来,李丝絮还偏来了。 宫女进来禀报的时候,高才人一脸惊喜迎出来:“丝丝怎么来了?” “不是娘娘和十三皇弟盼着丝丝来的嘛!” 十三皇子瞧见李丝絮就下意识的想扑过来,因为起疹子高才人叮嘱过他,他只得可怜巴巴看向他皇姐。 李丝絮笑着哄他:“等沄儿好了,皇姐再抱沄儿,今天皇姐来给沄儿讲话本子,好不好?” 高才人听到李丝絮要给十三皇子讲话本子,人都懵了! 李丝絮却让她取了笔墨来,还让高才人将雅轩阁识字的宫婢也叫进来。 高才人出身书香世家,她身边的宫婢还真有两个精通文墨。 李丝絮让柳云莺帮着研墨,要高才人和两个精通文墨的宫婢抄录,高才人神色复杂看着她,李丝絮就开始讲西天取经的话本子。 李丝絮观高才人和宫婢抄录的速度,滔滔不绝从灵根育孕的石猴子,讲到拜师学艺,封齐天大圣,然后大闹蟠桃会。 听清楚李丝絮说的什么,不是她以为的那种话本子,高才人吁了口气。 对于十三皇子来说,这么新奇的故事听得他瞠目结舌,支起耳朵听着,生怕错漏了一句。 一口气讲了这么多,李丝絮以为够了。 “好了,十三皇弟没听明白的地方,娘娘再给他讲一遍解闷子。” 李丝絮让高才人留下了抄录的那份,将另两份抄录的收起来,其中一份让柳云莺跑一趟送去清醉阁。 昨天李丝絮讲的时候,说得像走马观花,一点都没讲明白。 这回细细讲的抄录下来,相信能让月儿她们看个尽兴,先吊她们的胃口,等派人催了再说。 拿着另一份抄录的话本,李丝絮不紧不慢进了临华殿。 刚走到临华殿玄皇子潍皇子的屋门口,一个冰镇果子砸过来,李丝絮接了果子踏进屋,就见到玄皇子横眉冷对。 “怎么不往清醉阁和雅轩阁跑了,跑来临华殿这破落地方做什么?” 玄皇子很生气:“望恩负义的小白眼狼,别忘了爷这身疹子是怎么长的。” 他玄皇兄昨天还嫌弃得她不行。 这会儿说起她往清醉阁和雅轩阁跑,怎么空气里尽是醋酸味儿。 看她的眼神好像她是个始乱终弃的渣女! 他的十二皇弟也同款生气脸:“哼,皇姐只喜欢十三皇弟,不喜欢潍儿。” 李丝絮昨儿还觉得,贤妃娘娘的儿子里边,玄皇兄是最稳重的,不像她大皇兄,跟三哥争风吃醋时像个三岁的稚童。 今天这个阵仗,让李丝絮知道他们兄弟几个都半斤八两。 她玄皇兄昨天的稳重都是装的。 李丝絮颇有些哭笑不得,还不信治不了几个熊孩子。 她从笼袖里拿出话本子扬了扬,以退为进道:“哎,亏得丝丝一早去找人搜好看的话本子,没想到玄皇兄和十二皇弟不领情,那算了,丝丝这话本子留着回玲珑居慢慢看吧!” “什么话本子?” 玄皇子装作也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既然是你辛苦搜罗送来临华殿的,那本皇子且卖你个面子。” 幼稚鬼! 李丝絮忍着朝他做鬼脸的冲动,将话本子递过去。 第115章 如坐针毡 刘贤妃在后宫沉浮多年,十分警觉。 九玄宫先是疯了一个才人,紧接着是吴嫔被降份位,她当初接手九玄宫时,感觉不对劲,就让身边最得力的嬷嬷护着玄皇子和潍皇子去了郯王府。 玄皇子和潍皇子在宫里被拘着,一到郯王府像脱了缰的野马。 郯王被两个皇弟吵得头疼,干脆跑去京郊庄园躲清静。 这一躲,还躲出天大的麻烦来了! 郯王本来就盼着他母妃,能替他生个软软萌萌的妹妹,李丝絮替他洗清了皇家别院纵火的嫌疑,他就更嫌弃两个皇弟了,整日在他们耳边念叨皇妹有多好。 第135页 潍皇子年岁小,对他皇兄嘴里乖巧聪慧的皇姐十分好奇。 玄皇子却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被拉去太医署种痘,长一身疹子要被关在屋子里几天,就想着要好好折磨折磨他皇兄念叨的臭丫头。 结果给他们送过药后,臭丫头跑得没影了! 他一开始还打算嘲笑李丝絮看市井街巷的话本子,想以此为要挟,让她这些天往临华殿跑断腿。 结果随意瞄了一眼话本子,看了两行竟发现有些意思。 越往后翻,眼神便胶着在话本子上,再也移不开眼了。 潍皇子见他看得入神,很好奇话本子说的什么。 “皇兄,上边写的什么,让潍儿也看看。” 玄皇子并不想搭理他。 十二皇子委屈的瘪嘴看向李丝絮:“皇姐,话本子是什么?” “话本子就是好看的故事。” 玄皇子看话本子头也不抬,显然是痴迷进去了。 连月儿和她六皇姐七皇姐都爱听的话本子,显然也同样能令她玄皇兄着迷。 李丝絮有些得意的抿嘴笑了笑。 比起爱臭着一张脸的皇兄,还是她十二皇弟呆萌可爱。 李丝絮捏捏他粉雕玉琢的小脸:“皇姐给十二皇弟读话本子好不好?” 皇姐捏他的脸了! 皇姐还冲他笑了! 濰皇子害羞的摇晃一下小脑袋:“那皇姐也喜欢潍儿吗?” “那是自然!” 李丝絮勾勾他的小鼻子:“潍儿这么可爱,皇姐哪能不喜欢?” 潍皇子小脸红扑扑的:“那皇姐喜欢潍儿,还是喜欢雅轩阁的十三皇弟?” 小团子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李丝絮。 李丝絮顿时觉得,小团子乖巧的外表下,其实有些小腹黑。 她失笑出声:“都喜欢啊!” “别信她,她就是个骗子!” 喜欢哪有一样多的? 玄皇子从话本子上移开目光,淡淡的瞥李丝絮一眼。 “那你别看骗子找来的话本子啊!” 触上他十二皇弟有些委屈的小表情,李丝絮没好气瞪她皇兄一眼,一脸气恼夺下他手上的话本子。 玄皇子要抢,见李丝絮捧着话本子开始念,嘴角的弧度扬了扬。 小丫头的声音还算悦耳! 省得自己看话本子费神,且听着吧! “皇姐,七十二变能变成什么?能变成一棵树吗?” “花果山真有个水帘洞吗?” “天宫真的种着蟠桃,吃了能长生不老吗?” “……” 在刘贤妃的教导下,已经会识些字的潍皇子,像个好奇宝宝,有问不完的话。 他老是打断李丝絮读话本子,玄皇子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话本子都是用来骗人的。” 结果就是,李丝絮读完最后一章。 说话本子骗人的那个问她:“海外真有个地方叫东胜神洲?离大唐远吗?” 对上她玄皇兄一双满是求知欲的眼睛,李丝絮耸耸小肩膀。 “谁知道呢?话本子都是用来骗人的。” 玄皇子被李丝絮怼得哑口无言! 算了! 他大人大量,不跟个小丫头计较。 玄皇子本来要问李丝絮,话本子是从哪儿寻来的? 他想派人出宫,将蟠桃会后边的章册买回来。 瞥见李丝絮沾了墨迹的手,显然是送来的话本子墨没干透才自己抢着念的,趁着李丝絮不注意,玄皇子勾了勾唇角。 潍皇子还缠着闹着要李丝絮继续讲话本子。 玄皇子一脸嫌弃:“好了,别闹你皇姐,明日一早她会将新的话本子送来临华殿。” 没有话本子搞不定的小屁孩儿和半大小子! 用话本子将临华殿两个小祖宗哄得服服帖帖,李丝絮拎着贤妃亲自做的吃食满载而归。 知道她喜欢羊乳的味道,贤妃给她新做了一样羊乳糕,没有了羊乳的膻味,咬着松软可口,好吃得很。 柳云莺去清醉阁送话本子还没有折返回来,李丝絮本来要拎着羊乳糕去清醉阁看看她的几位皇姐,青荷就让小卓子找来了。 说是王梓青来了玲珑居。 小卓子真是她师兄的迷弟,来寻她时一脸喜气洋洋。 李丝絮走得慢了些,小卓子急得抢过她手上拎的食篮子:“小主子走快些,别让王大人久等了!” 李丝絮:“……” 夏秋二季是长安城肠辟高发的时候,昨天她去太医院抓药,恰好师兄王梓青到宫外出诊了,李丝絮没见着人。 她在宫外太医署附近钻研牛痘苗种疸时,师兄还托他祖父王大人多次给她捎好吃的,李丝絮也想见他,所以没有计较小卓子有些皮痒的催促。 李丝絮不知道,她耽搁了这一会儿,王梓青在玲珑居如坐针毡。 他一来玲珑居,鱼婕妤便眉眼含笑吩咐魏嬷嬷:“给大西瓜上茶,要丝丝从宫外带回来那种好喝的茶。” 魏嬷嬷知道茶叶的来历,还踌躇了一下。 但想着太医院这位年轻有为的王大人,是自家小主子的师兄,亲如一家人。 娘娘又那么喜欢他。 拿出元宝送的茶叶款待他,倒也无妨。 “娘娘,臣是王梓青,不是什么大西瓜。” 第136页 鱼婕妤虽说还像以前他来玲珑居一样高兴,王梓青总感觉一直盯着他看的鱼娘娘好像哪儿有些不一样了。 被鱼婕妤笑吟吟看着,他无形中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现在夏末已至,很快要初秋了,市集上没有卖西瓜的。” “那等明年你再买大西瓜送给丝丝。” 王梓青忙点点头表示他很愿意。 鱼婕妤满意的看着他:“不错,你很好!不知你可曾娶亲?” 第116章 隐藏的杀机 鱼娘娘怎么问他这个? 王梓青闹了个大红脸:“娘娘,臣还不曾娶亲。” “近来臣的祖母也有意为臣张罗婚事,祖父的意思是让臣跟着太医正好好学医术,亲事过几年再议……” 魏嬷嬷还是第一次见王梓青,觉得她家小主子这个师兄,长得可真是仪表堂堂,清瘦俊逸,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可偏生却透着一股憨劲儿! 被自家娘娘问得面红耳赤,还什么都往外说,魏嬷嬷都替他着急,还好她家小主子很快回玲珑居了。 “师兄怎么来玲珑居了?” 还是出宫去皇家别院前见过王梓青,李丝絮一进屋,看到那个跟她娘亲在说话的修长身影,小脸上溢出了甜笑。 她抢过小卓子手上拎的食篮子,将羊乳糕端出来:“师兄有口福了,这是贤妃娘娘亲手做的羊乳糕,松软可口。” “临华殿备着小厨房,贤妃娘娘的厨艺真是天下无双,天天给丝丝做好吃的,都要将我和娘亲给喂胖了!” 李丝絮拿一块羊乳糕递给王梓青:“师兄尝尝看可好吃?” “鱼娘娘先吃!” 王梓青恭敬的将羊乳糕递给鱼婕妤,鱼婕妤接了咬一口眼睛泛光。 王梓青这才在李丝絮期盼的眼神下,拿了碟子里一块羊乳糕咬着尝味儿。 果然跟他师妹说的一样,羊乳不知用什么法子去膻味,吃起来极为松软可口。 “比奇香斋点心铺子做的还要好吃。” 一来玲珑居就被鱼婕妤问可曾成亲,将王梓青问得面红耳赤,他几口咬完李丝絮给的羊乳糕,才想起来玲珑居做什么。 “王元宝托我捎一样东西给师妹,说是师妹托他找的。” 李丝絮说让王元宝帮着找送给永穆公主的添妆,不过是随口的托词,没想到,王元宝还真这么快替她找到了送给穆姐姐的添妆。 鉴于王元宝随便送一小罐茶叶,比金叶子还贵,李丝絮是真怕了这位京城首富。 “师兄跟丝丝去书房说话。” 魏嬷嬷命人将沏好的茶水送进屋,书房里只有李丝絮和王梓青独处时,他从篮子里取出用绸布包着的东西。 揭开上边一层绸布,还有另一层绸布包着。 李丝絮和王梓青很好奇,是什么东西这般珍贵? 然而,一连揭了好几层,最里边竟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白布。 王元宝是京城首富,一定很清楚京城的商货买卖,柳婕妤的妹妹巧慧,研制的镂空印染布十分名贵。 柳家最不缺的是布匹。 王元宝为何会寻了一块白布给穆姐姐做添妆? 再说送白布做添妆也不吉利! 李丝絮觉得王元宝出手必非凡品,她将布展开发现还不够做一件衣裳的,且外边包着白布的绸缎,用的都是极好的料子,看着比这块白布名贵很多。 她问王梓青:“王元宝让师兄捎这个进宫,可曾交代什么?” 王元宝郑重其事让他捎东西,还说一定要捎到师妹手上,王梓青也以为绸布里搁的是什么奇珍异宝。 结果,却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白布! 他也是愣住了! 被李丝絮一问,才想起:“倒是交代过一句,说师妹不妨拿火折子烧他捎进宫的东西。” 一说拿火烧,李丝絮隐约猜到王元宝捎进宫来的是什么了! 她点燃了火折子要烧布,王梓青见她真烧急了。 “师妹,烧边上,别往中间烧!” 他师妹这么拿火折子戳过去,不得将布给烧出一个窟窿来啊,王元宝送的布应该不是凡品,真烧毁了很可惜。 王梓青着急要阻止,可李丝絮却气定神闲执意拿火折子往中间烧。 然后他就看到,被他师妹用火折子戳过的地方,布竟没有燃起来。 “这布不怕火烧?” 预想中的窟窿没有出现,王梓青惊得目瞠口呆:“师妹知道这是什么布?” “知道,这是火浣布,遇火不燃!” 李丝絮跟他解释:“《列子?汤问》有记载,这种布脏了不用水洗,往火里一扔,布烧红了污垢自会落下,布色洁净如新。” 王梓青仔细瞧被李丝絮烧过的地方,的确看着更干净了。 “世间竟有如此奇物?” 他惊奇不已:“这种布不惧火烧,若是做成衣裳穿在身上,能防火阻燃,在长安城售卖必定引起轰动,价值千金。” 她师兄见识了被火烧过的火浣布,首先想到的是做衣裳。 精明如王元宝,从贩卖火浣布的西域商人手上看到这种布,怕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吧? 在她来的地方,这种白布除了做特殊用途,已经弃之不用了! 但搁在大唐,这种只存于传闻中的东西,偶一现世,便是稀世珍宝,必定引起轰动。 第137页 王梓青惊奇得不行! 李丝絮却从不够做衣裳的一块布上,看到了凶险的杀机。 能防火阻燃,用火洗的布,倘若她对这种布不了解,还真会拿它当成一件神奇宝物,铸成大错。 李丝絮将布叠好,一层一层用绸布重新包起来,搁回王梓青拎来的篮子里。 “师兄将火浣布替丝丝还给王元宝。” “此物是奇珍异宝,想来极为难寻,王元宝送的火浣布虽少了些,师妹可以将它做成一件护甲,送给永穆公主。” “不行,这个绝不能拿来送给穆姐姐做添妆。” 李丝絮一脸嫌弃。 王梓青百思不得其解:“是王元宝为师妹寻来的东西太贵重了吗?” “不是!” 李丝絮交代王梓青:“师兄将东西还他时,记得告诉他,丝丝很讨厌火浣布。” 接下来几天,李丝絮一有空就跑到雅轩阁讲话本子,让高才人和她身边的宫婢抄录,然后再将话本子分别送去清醉阁和临华殿。 有了神奇的话本子,隔离在屋子里也变得妙趣横生,再加上孙医正开的那方子,她的皇弟皇姐们一身疹子很快出脓脱疤了。 李丝絮又去太医院问孙老头儿要上回那个去疤痕的药膏。 孙医正忙得焦头烂额:“没空配药膏,近来城中肠辟多发,连姚大人也患病了,姚大人病情凶险,老夫和你师兄正要出宫问诊。” 【作者有话说】 昨天更新那章,是在没有灵感的情况下硬写的,感觉写得太仓促,逻辑不对,仔细顺一下剧情,又重新修改了一遍,有需要可以倒回去看。然后,这章是补昨天欠的。 第117章 公主辛苦了 李丝絮以为太医院有现成的药膏,才问孙老头儿要。 得知那药膏是现配的,她手上恰好也有几个去疤痕的方子,孙医正忙着出宫治肠辟,李丝絮打算在太医院拣了药材自己熬药膏。 不对啊! 见孙医正拎着药箱要走,李丝絮追着问:“师父刚说姚大人?哪个姚大人?” “除了仪同三司姚大人,还有哪个姚大人?” 孙医正忧心忡忡:“姚大人年事已高,染上这等凶险的疟疾,虽给他用了验方药剂,这两日也不曾好转,皇上十分忧心姚大人的病情,让为师每日出宫问诊。” 前几日在御书房外,姚崇还提醒过她,过慧易折,若心中无私,所谋皆是为了大唐百姓,便会立于不败之地。 当时看着姚大人步履蹒跚回了御书房跟她父皇议事,李丝絮还泪湿了眼眶。 几日前姚大人分明还好好的,突然就染上了凶险的疟疾。 疟疾发病时高热寒颤,极为损耗费元气,姚大人年事已高,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得住? 不行! 她必须跟去看看。 孙医正带着王梓青往马车旁走,李丝絮追上去:“师父,我跟你们一起去看看姚大人。” 疟疾是传染病,小孩子什么的身子弱,没有奏请陛下就擅自出宫,孙医正只觉得她胡闹。 偏生王梓青对上他师妹可怜巴巴的眼神,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劝着孙医正别耽搁了给姚大人诊病,带李丝絮出宫。 孙医正转念一想,小丫头都敢往自个身上种天花苗种疸,区区疟疾何惧? 反正自从姚大人患病,陛下每日都要派数十人探病,宫里为了以示对姚大人的荣宠,还有羽林卫跟随。 小丫头和鱼娘娘如今得宠,跟着他出宫诊病无妨的。 孙医正只得点头应了! 李丝絮以为只是跟着孙医正和王梓青出宫问诊,结果上了马车才知道,杜太医也在,还有一位身穿朝服的大人,在问杜太医关于姚大人病情。 李丝絮跟着孙医正和王梓青上了马车,那位大人看到她马上拱手见礼。 “臣见过小公主!” 他探询的看向孙医正:“小公主跟着出宫,可曾有请奏陛下?” 李丝絮出入过几次朝堂,认出这位大人是他父皇身边的重臣,上朝时站在最前边的。 她还担心被赶下马车。 孙老头儿在外人面前却很护犊子:“源大人,小公主是老夫的徒儿,还跟王焘一起钻研过种痘术,这丫头生来有福,跟着去探望患病的姚大人,姚大人很快能痊愈。” 一个大夫问诊说什么福气? 源乾曜一时失笑! 罢了! 太医正这个师父都不怕将小公主带出宫会被陛下责罚,他操什么闲心? 在朝堂上见识过小公主的聪慧,源乾曜恰好也对这个小小年岁,便跟着王焘钻研种痘术的小公主好奇,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说什么了。 杜太医因揭破十三皇子被谋害一案有功,成了太医院的副医正。 自从姚大人患病,陛下命孙医正和杜太医跟着他一起每日去给姚大人问诊,两个老头儿上了马车就跟斗鸡似的,吵得脸红脖子粗。 源乾曜以为,有小公主同乘一辆马车,他们该消停消停了。 结果却争执得更凶了! 起因是杜太医让小公主将手给他看。 “公主的手如今细滑如婴童,再用药包泡几次手,便能开始跟随臣学杜氏诊脉术了。” 听李丝絮说,哪怕在皇家别院隔离时,她都有坚持用药包泡手,杜太医好一通夸赞。 第138页 却引得孙医正不满:“就知道祸害我徒儿,好好的小丫头,将手糟蹋成什么样了。” “还杜氏的独门诊脉术?” 孙医正嗤之以鼻:“说得好像天下的诊脉术,唯杜氏无双。” “孙家医术承自医圣,可惜有人就算收了小公主为徒,也捂着不肯传授秘法。” 杜太医反驳:“以前有人还嘲笑老夫闭门造车,五十步笑百步,滑天下之大稽。” “杜老头儿,你竟敢诬蔑老夫,在老夫徒儿面前如此挑拨?” 孙医正急道:“老夫不是固步自封,孙家禁咒术若不得其法会反噬,老夫要观徒儿心性,才敢传授……” 她娘亲承宠那晚,杨公公将她拎上屋顶,说到他的武功路数不适合自己,问师父孙医正难道没有教给她什么东西吗? 她当时还奇怪,除了医术,老头儿还要教她什么? 收她为徒后,老头儿派师兄送来的一箩筐医书,可都是孙家收藏的珍本。 这会儿被杜太医逼急了,老头儿自己说破,李丝絮这下知道杨公公那晚说的是什么了。 触上李丝絮探究的眼神,孙医正有些心虚。 杜太医却笑了! 李丝絮装得像听不懂的样子,问一旁的源乾曜:“我师父和杜太医每日跟着大人出宫问诊时,都要这样吗?” 源乾曜点点头! 李丝絮幽幽叹一口气:“哎,大人辛苦了!” 源乾曜看出来小公主分明听懂孙医正说什么,但却为了照顾她师父的面子,故意装糊涂。 孙医正收了个好徒儿! 源乾曜慈爱的冲她道:“公主更辛苦。” “没什么!” 李丝絮俏皮的耸耸肩:“丝丝都听习惯了,我师父和杜太医医术如此精湛,想来吵得最厉害的人,医术最好。” 小公主甚是有趣! 看两个老头儿以后还吵不吵? 源乾曜笑了! 王梓青差点要在药箱里找东西塞住她师妹的耳朵,结果马车里突然安静了,出宫后马车有些颠簸,李丝絮吃完他师兄递过来的两块姜梅,马车停下来了。 侍从掀开车帘,她看清楚罔极寺三个大字,满腹疑惑道:“不是说到姚大人府上问诊吗?” “姚大人为官清廉,在长安城中没有宅府,为了方便上朝议政,暂居罔极寺中。” 说起姚崇,源乾曜钦佩不已:“臣已经请奏过陛下,让姚大人迁入四方馆养病,小公主入寺后,也替臣帮着劝劝姚大人。” 第118章 一个一个疯魔了 姚家在京城没有宅子,住在极偏远的京郊,姚大人的小儿子恰好也在京为官,就留在罔极寺侍疾,照顾姚大人。 源乾曜一行人进了罔极寺,小厮进来禀报:“源大人带着孙医正和杜太医来给大人问诊了,同行的还有十公主。” 陛下竟派了十公主来罔极寺探病? 如此荣宠,让伺疾的姚奕一脸动容:“快,快请源大人和十公主进来。” 姚崇患病后,一直高热畏寒。 伺候的婆子给他换了一块湿布贴在额头上,姚崇听到动静迷迷糊糊惊醒了,他儿子说要将探病的李丝絮请进来,想起了那个俏生生的小丫头。 他挣扎着哑声道:“不可,老夫得的是传染病,小公主金尊玉贵。” 大唐最清廉的贤相,位列百官之首,在京城没有宅子,只能在简陋的佛寺内借住,李丝絮得知此事后,眼睛就有些湿润了。 她跟着孙医正和王梓青进屋,听到姚大人苍老嘶哑的声音,看到几日不见他已经熬得骨瘦如柴,却挣扎着坐起来叮嘱他儿子,生怕她进屋来。 李丝絮鼻子一酸,泪已经打湿了眼眸,眼前雾蒙蒙的一片,只能看到被扶着的人化成一片虚影。 “大人,丝丝今日是随师父来探病,是个大夫,不是什么大唐的公主。” 李丝絮跟在孙医正身侧走近姚崇,哽咽失声道:“大人不许将丝丝给赶走。” 人都已经进屋了! 姚崇能有什么办法? 难为小公主看到他这副吓人的样子,竟没有嫌弃。 “臣这副样子,吓到公主了!” 姚崇撑着打起精神,刚想让姚奕指挥下人将置放在床前装了污秽的木桶拿走,别冲撞了李丝絮,就一阵恶心反胃,忍不住趴在床前呕吐了起来。 李丝絮忙帮着孙医正上前扶住他。 姚奕惊得不轻! 公主金尊玉贵,竟不避开他父亲在吐污秽? 直到姚崇吐完一轮,李丝絮抚着他的背开口问多久要吐一次,姚奕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回公主的话,一个时辰要吐一次,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光了。” 姚奕忧心忡忡道:“吃了太医正开的方子,熬药喝下去还是高热不退,苦胆水都吐出来了。” “太医正开的那个方子没错。” 事涉诊病,杜太医难得的跟孙医正达成一致看法:“医圣留下来的坤剂治疟疾能药到病除,但那验方里有一味药材是雄黄,虎狼之药,姚大人年事已高,太医正不敢开太烈的方子……” 若是下一味猛烈的坤剂,医坏了朝廷的股肱之臣,那就是千古罪人。 杜太医欲言又止,没有再说下去。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还是婉崇看得开,见太医正和杜太医一脸为难,他撑着虚弱的身子开口:“太医正只管开方子,这样拖下去,源大人来跟老夫商议政事,老夫怕脑子病糊涂了,铸成大错。” 第139页 都已经病得这样了,姚大人竟还想着朝堂上的事情,怕自己犯病脑子糊涂办错了事? 李丝絮深受触动,开口跟孙医正商量:“丝丝在葛洪留下的《时后备急方》里,看到取青蒿一握,水升渍,绞取汁尽服之的法子,用青蒿入药性平和,丝丝以为该试试这道验方,师父怎么看?” 姚奕和源乾曜以为孙医正和杜太医不会采纳李丝絮的主意。 毕竟小公主年岁尚小,只是看了医书学到的方子,如何能让两位医术精湛的太医采纳? 出乎意料的是,杜太医竟点点头:“倒是可以一试!” 孙医正也认同的点点头! 见跟随在孙医正身边的王梓青一副习以为常的神色,姚奕和源乾曜惊诧不已,正要阻止。 脸色苍白的姚崇开口了:“老夫信小公主,按小公主说的验方一试,若是老夫没能熬过去,那也是病症凶险,命数如此。” “父亲!” “大人!” 姚奕和源乾曜着急的喊出声。 李丝絮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 姚大人被病症折磨,面色苍白,手像枯萎的树枝,气数虚耗殆尽之兆,再熬下去,怕是真要命数如此了。 大唐不能失去这样一位贤明清廉的重臣。 李丝絮以为有孙老头儿护犊子,不必畏首畏尾,她干脆利落决断道:“丝丝在医圣留下的典籍里看过一套止呕退热的针法,很合适姚大人的病症。” 李丝絮跟孙医正和杜太医商量:“丝丝这就给姚大人施针!” 这也太乱来了吧? 用小公主在医书上看过的药方子已经很离谱了,小公主还要施针? 关键就是,太医正和杜太医神色如常,竟没有提出质疑和反驳。 太医院的人都疯了吗? 让一个怕是连针都拿不稳的稚童拿针施治? 这是在拿他父亲的性命儿戏吗? 亏得他还以为,小公主亲自来佛寺探病,是陛下对他们姚家的荣宠。 姚奕慌神道:“源大人,这……” “臣以为,小公主还是不要给姚大人施针。” 源乾曜提醒李丝絮:“陛下十分关心姚大人的病情,知道是小公主施针,怕是过后要责怪两位医正。” 见姚奕和源乾曜神色间已经染了几分怒意,李丝絮叹气的看向孙医正,意思是让他来施针。 孙医正也以为,此次姚大人病情凶险。 再厉害的大夫,都没办法跟阎王抢人,还是他来施针最好,别将小丫头给牵扯进来。 孙医正点点头,接过王梓青递过来的银针。 在榻上快病糊涂的婉崇,却伸出枯瘦如柴的手阻止:“让小公主施针!” 一个一个都疯魔了吗? 姚奕急得脱口而出:“父亲!” 姚崇却不顾他急疯的儿子,还有一旁急得跳脚的源乾曜。 连医术精湛的太医正和杜太医,都对他们熟悉的小公主施治没有异议,那小公主必定有过人之处。 可惜啊,忧心他患病的儿子和源乾曜只看到了公主年岁尚小。 须不知,能跟王焘一起钻研出种痘术的小公主岂是简单的? 若真是如此,那日在御书房外他只提醒一句,小公主也不会一点就透。 眼前的小公主,是戏耍过姜皎的人啊! 姚崇相信自己的判断,疲乏的挥挥手:“老夫自有决断,你们先回避一二。”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新完毕,以后会努力码字,提前写好后面一天的,尽量不出现只更新两千,第二天要补的情况 第119章 借一步说话 姚崇除了将他儿子和源乾曜赶出屋,连伺候的下人婆子都全部屏退了,只留下李丝絮孙医正和杜太医,还有王梓青。 等人一走,只剩下自己人后,李丝絮翻转袖笼,取出孙医正送她的那套金针。 这几天除了忙着给她的皇姐皇弟们写话本子,李丝絮得了空闲都会练习呼吸时提气纵跃,然后她细微的觉察到,运气时行针能更强烈的刺激到穴位,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一开始,她还只是取了金针,弹针入穴。 孙医正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家徒儿不简单,但他还是第一次看李丝絮施针,被她这一手娴熟的针法惊得不轻。 当然,杜太医和王梓青更震惊,觉得就算他们也没有法子比李丝絮施针的手法更娴熟,对穴位的把握更精准。 接下来还有令他们更震惊的。 小公主弹针入穴到最后,涉及到危险的穴位,用的是渡气行针法,就是运气时行针,这样能精准的控制穴位深浅,还能有效刺激施针的穴位。 罔极寺姚崇借住的地方本来极为简陋,有些不太透风,闷在屋子里施针,李丝絮走完一套针法,一身都汗透了! 姚崇在李丝絮施完最后一根针后,感觉身体被针扎过的地方,隐约间有气流在蹿动,然后突然轻松了很多。 他知道,他赌对了! “小公主受累!” 姚崇开口道:“老臣会让犬子和源大人三缄其口,守住小公主施针的秘密。” 本来她这段时日蹦哒得太厉害,已经让他父皇起疑了,李丝絮本来还有些担忧,今日为姚崇施治会为日后带来麻烦。 姚大人亲自许诺,事情就好办了! 第140页 “有劳大人!” 施针后,一柱香后能拔针! 李丝絮环目四顾了一圈,劝姚崇道:“此处还是有些沉闷不透风,源大人已经请奏父皇,让大人迁进四方馆养病,为了大人身体安康,丝丝以为还是迁入四方馆的好。” “大人以为呢?” 李丝絮眨眨眼睛,冲他甜笑。 姚崇以为家里的小孙女,没有一个像公主这么活泼灵慧的。 小公主这样软绵绵的求人,姚崇有些招架不住:“昨日源大人劝老臣,老臣说四方馆存有官署文书,不是养病之所,的确是托词。” “陛下圣恩,老臣婉拒陛下也是无奈之举。” 小公主年岁尚小,已经会这样一手针法,若被有心人利用,替他施针会招惹上麻烦。 但公主不顾是不是会犯险,还是做了。 姚崇也就不隐瞒她了:“实不相瞒,老臣的长子当初收受贿赂,广交宾客,臣有负陛下圣恩,四方馆是朝廷接待四方夷族和外国使臣的地方,陛下允许臣的家眷去侍疾,老夫怕奕儿看花了眼,重走他兄长的老路子。” “小公主的心意老臣领了!” 姚崇感慨道:“臣的犬子无状,已经毁了老臣一世清名,身为朝廷重臣,吃着百姓纳税的俸禄,该为天下谋,为百姓谋,臣不能晚节不保啊!” 见李丝絮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像是在想什么鬼点子。 姚崇果决道:“老臣知道公主在想什么,但臣不想无缘无故受人恩惠,老臣年事已高,这身老骨头享不了富贵,请公主念在老臣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份上,遂了老臣的心愿吧!” 若是姚家迁居到她凑钱买的宅子里,才是毁了姚崇一世清名。 姚大人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李丝絮能说什么呢? 只能歇了凑银子,给姚大人送宅子的心思。 李丝絮替姚崇取完针后,他眼神不再混浊了,出了一身大汗,看起来精神很多。 进屋后的姚奕震惊不已! 听到他喊饿,激动的命下人将煮好的粥端上来。 见他父亲吃完一碗粥没有吐出来,姚奕眼角蓄着泪,朝李丝絮深深一躬:“臣谢过公主对家父的救命之恩。” “丝丝岂能受姚公子大礼?” 姚奕还要跪下,李丝絮忙虚扶了一把:“姚大人是大唐的肱股之臣,大人一生清廉,所思所谋都是为了大唐百姓,是丝丝应该谢过大人才对。” 李丝絮也朝他深深一躬:“姚公子替朝廷给姚大人侍疾辛苦了!” 姚奕和一旁的源乾曜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们守在外面小半个时辰,姚大人已经精神不少,源乾曜看李丝絮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能成为玄宗身边的重臣,没有傻的。 触上李丝絮的眼神,源乾曜忙道:“臣只知道今日小公主跟着孙医正和杜太医来探过病。” “行针施治,只是暂时缓解了大人的症状,要彻底治好,还要用验方。” 李丝絮看向王梓青:“这个时节,师兄知道哪儿还有新鲜的青蒿?太医署附近的那个药铺有没有?” “没有,那儿都是售卖一些稀有药材,青蒿倒是不难找。” 王梓青建议:“我带师妹去东市的宋清药肆看看吧,若是没有,那派人去京郊采摘。” “好好好,你师兄陪着找药材。” 孙医正用胳膊肘碰了碰杜太医:“杜老头儿,陛下命我们替姚大人问诊后,去一趟岐王府,没错吧没错吧?” “对,对,对!” 杜太医这次难得的跟孙医正十分默契:“梓青带着公主去寻药送来罔极寺,老夫和太医正这就去岐王府替郡王看诊。” 源乾曜看到在马车上吵翻天的两个老家伙,收拾好药箱默契的要一起离开,有些傻眼。 李丝絮也以为,两个老头儿精分了! 去岐王府就去岐王府,眼睛发亮,挤眉弄眼做什么? 李丝絮担心姚崇的病情,懒得搭理他们,吃了师兄王梓青给的除辟秽药丸,跟着他上了马车后,往东市的宋清药肆去寻药。 马车刚拐出罔极寺不远,抄近路驶进一处巷道,有一辆马车拦在了路中间。 王梓青正要吩咐车夫退出去,另寻路去东市,那辆马车里钻出一脸福态的王元宝。 “草民见过公主!” 王元宝神色恭敬,躬身道:“关于火浣布的一事,草民要跟公主解释清楚,公主,能否借一步说话。” 第120章 差点大祸临头 王梓青感觉很愤怒,对王元宝这种盯梢的行为很愤怒。 师妹是临时出宫跟着来罔极寺探病姚大人的,王元宝却这么快得到消息,在公主一出罔极寺拦在了附近的巷子里。 王梓青不悦道:“几日前梓青已经替师妹将火浣布还给王商贾,王商贾拦着公主的去路是何道理?” 别看他师兄平日温和,一发起怒来也咄咄逼人。 李丝絮看他拦在自己身前,一副紧张戒备的样子。 她心头一暖,拉住他:“无妨,丝丝也正好有事要找王先生相商。” 王梓青一怒,身材圆胖的王元宝额角冒汗,别看王梓青只是个太医,但却是能自由出入宫中,接触的都是宫中贵人。 再加上王梓青背后的家族是京城的名门望族,这种人不好得罪。 第141页 王元宝也是事急从权,不得已才如此冒犯。 十公主拉住了王梓青,没有怪罪他,这让王元宝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神色恭敬躬身弯腰,请李丝絮上马车。 李丝絮带着她师兄上了马车后,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凝在王元宝身上:“看王先生这副着急的神色,想来已经查清楚了。” “回公主的话,查清楚了!” 王元宝慌得跪下来:“是草民中了别人的算计,也是问过西域来的行商,才知道火浣布是域外一些王朝贵族死后用来裹尸的,草民却当成奇珍异宝,寻来给公主送给穆公主做添妆,差点铸成大错,草民该死。” “王先生给丝丝送火浣布,真的只是寻来让丝丝给穆姐姐做添妆吗?” 李丝絮目光如炬看着他:“难道先生不是想投石问路?” 小公主只是一个年岁尚小的孩子,王元宝被她盯着,却无形中感受到了一股压迫。 公主为何竟能识破他的意图? 找到了传说中的火浣布,他借着公主让他给穆公主寻添妆,截一块布献进宫,的确是想投石问路。 想让公主见识过火浣布的神奇,让他得到机会将火浣布进献给陛下。 如此,王家就攀上了帝王。 得了当今天子认定的行商,这才是真正的皇商,才能握尽天下财富。 火浣布只存在于传说中,极为难寻。 他这么容易得到了一匹,还沾沾自喜,觉得时运助他。 结果,却差点将整个王家给搭进去。 若非小公主知道火浣布的来历,将布退给他,让他对献布的人起了疑心。 那就要大祸临头了! 他如果真将一匹火浣布当成奇珍异宝进献给陛下做衣裳,然后那个给他挖坑的人,就能跳出来呈奏,指出火浣布其实是域外一些王朝贵族死后用来裹尸的。 非但整个王家要搭进去,小公主也会因此丧命。 这是多凶险的杀招啊! 被李丝絮识破,王元宝大汗淋漓:“公主,草民该死!” “王先生起来吧,这事也怨不得先生。” 李丝絮扶虚了王元宝一把,叹气道:“想来是上次让先生去朝堂作证,让幕后之人恨透了先生,才会拿先生做棋子,布下这局杀招。” “不,不,不!” 王元宝清醒道:“显然是那个野心迢迢的人,看中了王家的财力,上次琉璃镜一事,若草民陷进去,才是万劫不复。” “每次都是托公主殿下的福,草民才逃过一劫。” 王元宝是真感激李丝絮,他接过随身小厮捧着的盒子,递给李丝絮:“这是草民替公主寻来,送给穆公主的添妆,公主看看可还满意?若是不喜欢,草民再另寻别的。” 李丝絮觉得,王元定这次着了别人的道,差点牵连她搭进去一条小命。 既然他诚心帮着她找送给穆姐姐的添妆,她还真受得起。 李丝絮揭开盒子一看,是一条七彩碧玺手链,满意的点点头。 “这个碧玺手链不错,想来穆姐姐会喜欢。” 碧玺有驱邪的功效,戴此物最是能凝神静气,七彩碧玺更是难寻,王元宝也是好不容易凑齐七种颜色的碧玺,打造了这样一条手链。 结果小公主竟神色淡淡,只夸了一句不错! 能识得琉璃镜和火浣布这等异宝,见识到七彩碧玺也神色淡然,小公主还真是神秘莫测,王元宝因此更是折服了。 李丝絮将装碧玺的檀木盒子盖上,看着王元宝:“丝丝有几样东西,要麻烦王大人帮着找一找。” “能替小公主效劳,是草民的荣幸。” 王元宝恭敬道:“公主请说,只要草民能做到,绝不推辞。” 她问王元宝马车上有没有纸笔,王元宝马上让随从将纸笔奉上,亲自动手帮着研墨。 李丝絮让王梓青帮她拿装了碧玺的盒子,然后执起笔沾上墨水,开始在纸上画奇奇怪怪的图案。 别说王元宝,就是她师兄王梓青也一头雾水,不知道她画的什么。 等李丝絮落笔后,王梓青问:“师妹这是画什么?” “用来研制治疟疾药的器具。” 李丝絮待墨汁干了些,将画了图的纸推给王元宝:“丝丝画的这些器具,要用琉璃烧制,且要按丝丝图纸上标注的尺寸做出来,先生有没有办法办到?” “要将琉璃烧制成这种形状,的确是很难办到,但草民会尽己所能,替公主制出这种琉璃器。” 王元宝听到李丝絮说要这个东西是用来研制治疟疾的药,仿佛又看到了商机。 长安城每年夏秋两季,是疟疾病症多发的时候,体质虚弱的人患病后熬不过去的比比皆是。若是有一种特效药,能药到病除,那必定轰动整个长安城。 王元宝两眼放光,欲言又止看着李丝絮,李丝絮一下识破了他的意图。 “药材是用来救命的,不能拿来牟利,先生还是断了这个念头。” 李丝絮点破他,然后道:“但是作为先生替丝丝寻琉璃器的报酬,丝丝倒是有一条生财之道告诉先生,那就是火浣布。” 李丝絮一提火浣布,王元宝只感觉晦气,猛的摇头。 “不提也罢!” “丝丝不是拿火浣布要挟先生帮着找琉璃器,而是火浣布的确是一条生财之道,先生也说了,问了西域来的行商,火浣布是域外王朝贵族用来死后裹尸之用。” 第142页 李丝絮问他:“先生可知道为何?” 第121章 最大的靠山 不等王元宝回答,李丝絮接着说下去:“因为火浣布有防腐,防酸,耐热之功效,包裹尸体下葬,可保尸身不烂,这就是商机。” “更何况,火浣布越烧越光洁如新,能防火阻燃,而大唐现在的房屋多用木材所建,火浣布可制成防火服,在特殊时期用上。” 李丝絮点明:“为什么火浣布不能用来当成寻常的布料做衣裳?因为火浣布有毒,接触久了会让身体里生恶性肿疮,因此丧命。” “丝丝就是辨识过火浣布的材料,查阅了大量的典籍,才知道火浣布的秘密和出处。” 原来火浣布还有毒? 王元宝想到自己一开始还想将火浣布当成宝物献给当今陛下做衣裳,不由得一身发颤,感觉自己在找死。 如果将这种布用来裹死人,以保尸身不烂,倒真是一条生财之道。 王元宝起了兴致,但凝眉道:“公主,这种布匹的确极为难寻,草民问过西域来的行商,这种布在他们王朝产量极低,听说在他们王朝,火山旁有一种火鼠,一泼水那鼠就命不长久,取这种火鼠的毛,纺织成布,才能制成火浣布。” “若火浣布真是取自火鼠身上的毛所织,产量极低,那丝丝也不会告诉大人这是一条生财之道。” 李丝絮说透火浣布的秘密:“其实火浣布是矿物洗涤后所得,那种矿物捣烂洗涤后留下的丝,可以用来织成布,不只有西域才有这种矿物,先生可派人去剑南道雅州地界寻一寻。” “若是先生在剑南道雅州地界寻到了这种能制火浣布的矿石,丝丝想让先生将售卖火浣布的两成,拿来做研制医药,建造病坊救济所用。” 李丝絮笑着看他:“先生以为如何?” 妙啊! 若是如此,他王元宝既能行善积德,还能声名大噪。 名声传到陛下那儿,会得到朝廷的表彰吧? 更有可能,他只需献出售卖火浣布的两成,小公主就能名正言顺将他引见给当今天子。 有了天子这个最大的靠山,才不会怀璧其罪啊! 王元宝看到的不仅是售卖火浣布所带来的利益,还有能保住王家财富的秘密。 他朝李丝絮深深一躬:“小公主对草民的大恩大德,草民永世难报。” “草民会按公主所言,派人去剑南道雅州寻找能制火浣布的矿石。” “那就看先生的手段了!” 李丝絮甜笑着叮嘱:“秘密进行。” 王元宝感觉与公主共患难几次,好像无形中亲近不少。 他忙应道:“草民知晓!” 听自家师妹跟王元宝这一番交谈,王梓青才意识到火浣布竟是隐藏杀机,那些争权夺势的人想借着王元宝将师妹拽入局中。 幸好,师妹没有上当,识破了火浣布的秘密。 否则,就算师父和他倾尽全力,这次怕也保不住小师妹。 好在,一切有险无夷。 王梓青庆幸李丝絮识破了火浣布背后的玄机,但也震撼于师妹除了有一手娴熟的针法,还有如此深广的见识。 他的师妹真是太神秘了! 也是他见识得多了,师妹又次次让他惊奇,已经习以为常。 王梓青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也不想探究背后的秘密,他只知道,眼前甜笑问他要蜜饯吃的小丫头,是他的师妹。 是他要宠着护着的人。 见过王元宝后,王梓青带着李丝絮进了东市的宋清药肆。 宋清药肆售卖的,多是些物美价廉的药材,而天南地北的采药人,知道宋清为人良善,收购药材给的价格十分公道,因此都愿意将药材送来药肆。 李丝絮跟着王梓青一下马车,就见药肆门口排起了一条长龙,排队的手上还拿着碗。 “师兄,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买药啊!” 王梓青跟李丝絮解释:“宋清药肆之所以大噪长安城,是因为宋清此人十分懂验方药剂,他会根据每个季节哪个疾病频发,熬制些防病的药材。” “比如说秋冬季节容易着凉,他会熬些驱寒保暖的汤剂,贫苦百姓染了风寒的,一碗喝下去药到病除,没病的也能起到预防的作用。” 王梓青告诉李丝絮,一定是近来长安城痢疾频发,宋清熬制了治肠辟的预防药,药肆门口才门庭若市。 李丝絮在门口就闻到了药味儿,凭辨识药材的能力,闻出了飘散出来的药味仿佛添了甘草、木香和芍药等,还有清热凉血的金银花、地榆,丹皮等等。 等她跟着王梓青进门,瞧见院子里摆了好大一口锅,煮滚的药材在锅里沸腾开来。 王梓青感触宋清行事有医者仁心,因此也给他的药肆赠过验方药剂,与宋清是熟识的。 看到他来了,在指挥着大夫熬药的宋清忙迎上来:“王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小可的药铺?” “带我师妹来寻药。” 王梓青问他:“你药肆内最近可有收购青蒿,我小师妹想寻些青蒿给姚大人入药。” 小师妹? 王梓青不是师承太医正吗? 那他师妹岂不是…… 宋清惊了一下,朝李丝絮拱了拱手:“青蒿铺子里没有现成的,但附近一个采药人昨日刚从京郊回来,他隔两日都要来送药草的,我派人去催一催,问他可采了新鲜的青蒿。” 第143页 李丝絮只要看外边排队买汤剂的百姓,还有看宋清亲自督促大夫熬药,就知道宋清此人极为用心。 在疾病多发的时候,他制汤剂预防疾病的举措,也大大缓解了太医署和悲田病坊的压力。 况且排队的百姓,多穿着朴实的衣裙,由此可推断,他卖的药剂售价不高。 李丝絮觉得民间多奇人,朝他拱手:“那有劳宋先生。” 这一声先生,还有小公主的言行举止,让宋清惶恐。 他几乎要怀疑,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那个传闻中跟王焘一起钻研种痘术,惠泽百姓的那个? 但孙医正除了收王梓青为徒,也只收过十公主做入门弟子。 王梓青喊师妹的,难道会另有其人? 宋清派药铺小厮去催药后,带着李丝絮和王梓青进了他的药肆。 第122章 要露馅了 药肆内药材堆积如山,品种之多令李丝絮惊叹。 然后依据药材的属性分门别类,有炮制过的药材,也有刚送来入库新鲜采摘的。 药肆内有专门的制药师,以保证将新鲜药材炮制成价格低廉,药效又是极上乘的药材。 李丝絮逛了一圈,问宋清:“宋先生这个药肆是做药材批发的买卖吗?” “是,在下的药肆为长安城药铺医馆输送各样常见药材,也给悲田病坊供药,因此药价不高。” 宋清解释:“当然,寻常百姓看不起病的,想用低廉的价格买到药,药肆也零售。” 李丝絮第一次出宫去太医署,王梓青带她去太医署附近的铺子里寻药,就有跟他说过宋清药肆。 说寻常百姓看不起病的,宋清药肆甚至可以打欠条。 若到了年底实在还不起的,宋清干脆用火烧毁了欠条,将账给清了。 见识了药肆的运行,李丝絮觉得宋清也算大唐的奇人,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英雄。 “丝丝数次听师兄说起宋先生义举,宋先生值得丝丝钦佩服。” “是小公主太高抬在下了!” 宋清试着喊了一声小公主,见李丝絮笑吟吟看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也难怪能跟王焘一起钻研种痘术? 公主年岁虽小,行为举止却沉稳有气度。 宋清于是也不拘着了,李丝絮问什么,他就像个老朋友一样跟她聊起采药人的一些故事,和天南地北药材的习性。 不过略坐了坐,喝了一盏茶的功夫,去催药的小厮拎着一袋子青蒿回来了。 “那边还在分拣药材,知道东家有客人要青蒿,让小的先拎了一袋回来。” 宋清接了装青蒿的袋子递给王梓青,问李丝絮:“小公主,这些青蒿够不够?” 药铺小厮拎来的青蒿有一小麻袋,足够给姚崇入药所用。 李丝絮要给宋清付钱,宋清急得摆手:“姚大人是大唐的贤臣,公主要青蒿是为大人入药,草民是万万不能收钱的。” 宋清执意不肯要钱,李丝絮也只好作罢。 “那丝丝写个清热解毒的药方子,抵宋先生铺子里的青蒿可好?” 这个倒是可以! 反正宋清药肆为了方便看不起病的百姓,经常要熬汤剂售卖,其实售卖汤剂没赚病人的钱,除了药材本身的价钱,药肆只收了熬药的人工费。 李丝絮写的药方子,能清热解毒,凉血利咽,且用来入剂的药材十分廉价。 宋清得了方子后,细细看了看入剂的药材,觉得这方子甚好,用来治个寻常的头疼脑热怕是有奇效。 王梓青带着李丝絮离开后,宋清还在感叹,太医正不愧是医圣的后人,收的徒儿小小年纪,已经能写出这么好的药方子…… 李丝絮忙着替姚大人诊病,找青蒿入药,却不知宫里那边出了岔子。 没有等到她送的话本小说,临华殿和清醉阁分别遣了人来玲珑居问,又不肯说找李丝絮要的是什么。 “云莺姑娘今儿怎么不去给我家公主送东西?六公主七公主也都催着呢!” 得知李丝絮去了太医院,月儿派来的宫女一脸为难:“我家公主说了,奴婢没有要到东西,今儿不许回清醉阁。” 临华殿派来的人也缠着青荷跟柳云莺道:“玄皇子说了,东西没有拿回去,仔细他揭了奴才的皮,奴才哪儿都不去,就在玲珑居等着小公主。” 清醉阁和临华殿派来的人,只问玲珑居要东西,又支支吾吾不肯说什么,说要见到小公主才能说出要的东西。 青荷一阵头大! 她拉着柳云莺悄声道:“清醉阁和临华殿要的到底是什么?一个是贵嫔娘娘宫里的,一个是贤妃娘娘那儿的,你得仔细跟我说清楚,别给小主子惹祸。” 柳云莺也是焦头烂额,她家小主子跑去太医院找药膏,跟着太医正和王大人出宫了,她还得替她兜着,不能让人知道小公主出宫了。 忘了送话本子的事儿,这会儿清醉阁和临华殿来催,要露馅的呀! 为今之计,只有将话本子弄到手,才能将这一关先给糊弄过去。 青荷是鱼娘娘和她家小主子的心腹,柳云莺只好如实交代:“也没什么,就是小公主每日会去雅轩阁给十三皇子讲有趣的故事,高娘娘和雅轩阁的宫婢觉得甚是有趣,就拿纸笔给记了下来,然后这几天月公主她们,还有玄皇子潍皇子出了牛痘,隔离有些无趣,小公主就将高娘娘她们抄录的话本子送去给他们解闷子。” 第144页 话本子? 青荷眸眼发亮! 上次李临淮冷着一张脸训斥她,说不许她看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带坏她家小主子。 从没看过话本子的她一头雾水! 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那位左卫侍郎大人? 上次她问高娘娘话本子的事儿,高娘娘还装作听不懂。 好啊! 原来话本子是出自高娘娘和她家小主子这儿。 她倒要看看,话本子究竟讲的什么,会让那个冷面左卫侍郎训斥她。 青荷自告奋勇道:“这有何难?既然话本子是高娘娘抄录的,那我这就去雅轩阁问高娘娘要。” 可是,那话本子是她家小主子每日口述,高娘娘和宫婢抄录了才有的啊! 柳云莺有苦说不出,要跟青荷解释清楚。 结果青荷兴冲冲已经跑走了! 青荷一到雅轩阁,给高才人见礼后,就意味深长笑看着高才人。 高才人被她那眼神看着,觉得浑身不对劲。 这几天替小公主抄录话本子,高才人竟觉得编故事很是离奇有趣,沉浸在故事里的时候,仿佛这宫里沉闷的日子也变得明朗起来。 李丝絮一天没来雅轩阁,高才人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问青荷:“丝丝今日怎么没来看她十三皇弟?沄儿念叨了她皇姐一早上。” “是十三皇子念叨我家小主子,还是想让我家小主子跟他讲趣事儿。” 跟高才人熟了,青荷做了一个龇牙咧嘴的鬼脸:“好啊,娘娘将奴婢瞒得好苦,原来那些话本子是出自娘娘之手。” 第123章 能有什么坏心思 “现在月公主和玄皇子派人来催要话本子,娘娘看怎么应对吧?” 高才人:“……” 李丝絮讲话本子上瘾了,跟说书的一样娴熟,还会拿下回要说的事儿吊她十三皇弟的胃口。 现在青荷说清醉阁和临华殿都催着要话本子,高才人怕玄皇子看话本子的事儿惊动了贤妃,听青荷说李丝絮悄悄跟着太医正出宫了,想着怎么也要将这事儿先遮揭过去。 她略想了想,便按照李丝絮说话本子的风格编下去,一边说一边让雅轩阁的宫婢抄录下来。 这些天宫婢们抄录习惯了,下笔如神。 不过是两盏茶的功夫,月公主和玄皇子催要的话本子差不多就有了。 高才人编故事时,青荷目瞪口呆,终于见识到左卫侍郎大人嘴里的话本子是怎么一回事,感觉眼前展开了一片光怪陆离的世界。 原来太宗时期的玄奘法师,去西天取经的路上还能遇到妖魔鬼怪,一路还有神佛护佑啊? 这个故事太有趣了! 拿着话本子的青荷,快到玲珑居时,还想着在雅轩阁听到的故事。 她到底禁不住诱惑,见偏僻的游廊四下无人,挑了花圃旁的石墩子坐着,做贼似的打开了话本子。 因为看得太入神,没发现花圃旁的卵石小道上,站着一道明黄的影子。 “朕记得,你是鱼儿身边的宫女?” “啊!” 冷不防身侧有人说话,青荷吓得手一抖,手里的话本子掉在地上。 玄宗觉得玲珑居这个宫女倒也有趣! 若不是他突然起意带着御前护卫李临淮来九玄宫,竟不知鱼儿宫里的宫女如此好学,偷偷在无人的花圃旁温书。 “是朕吓到你了!” 青荷手忙脚乱将掉在地上的话本子拣起来,玄宗问她:“看的什么书?” “奴婢只识得几个字,也不懂是什么书,公主让奴婢到雅轩阁借书给玄皇子和月公主解闷子,奴婢走累了翻来看看。” 青荷朝玄宗跪下见礼:“玄皇子和月公主派来的人还在玲珑居等着,奴婢告退!” 高才人出自书香世家,雅轩阁的藏书最多,他的小十与兄弟姐妹相处得十分和睦,会跑去雅轩阁替月儿和玄儿借书解闷子,玄宗以为也不奇怪。 看玲珑居的宫婢很是拘谨,他挥挥手打算让她退下。 因为皇家别院纵火案有功,已经调到皇上身边任御前侍卫的李临淮,看着要溜走的青荷沉下了脸色。 一向沉稳严肃的李临淮,喊住了青荷:“站住,将你手上的书给皇上看看!” ―― 青蒿汁果然对姚崇的病情有用,李丝絮给他行针过穴后,又灌下了青蒿汁,姚崇出了一身大汗。 对于发疟疾的人而言,开始出汗退热相对来说已经进入平稳期。 这么一通忙活下来,王梓青将她送回宫时,天色已晚,快要关宫门了。 李丝絮一下马车,快急疯的柳云莺迎上来:“小主子,不好了,因为话本子的事儿,皇上将高娘娘传召去了临华殿。” 什么? 话本子的事儿竟被她父皇发现了? 那些话本子终究有些离经叛道,李丝絮也没有把握,玄宗不会怪罪下来。 临华殿是九玄宫的主殿,她父皇将高娘娘传召去临华殿,难道除了责罚高娘娘,还要因为话本子的事儿追究贤妃娘娘打理九玄宫出了纰漏吗? 柳云莺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李丝絮安抚道:“你先别急,仔细跟我说说,父皇是究竟是怎么发现话本子的?” “这事儿还不是怪那个李临淮,云莺早跟公主说过,他不是什么好人。” 第145页 柳云莺气急了:“皇上撞到青荷偷看话本子,青荷说是公主让她上雅轩阁借给玄皇子和月公主解闷子的书,皇上也只当青荷借的是雅轩阁藏书。” “皇上都放走了青荷,李临淮非得喊住她,说让她将手里的书给皇上看看,皇上这才起了疑心。” “李临淮那个面瘫有病,为什么非要管闲事,故意在皇上面前揭破青荷?” “这下非但玲珑居大祸临头,牵扯到高了娘娘和贤妃娘娘,还有清醉阁那边。” “云莺以后见他一次打一次……” 如果是左卫侍郎大人揭破的青荷,好像是她自己造的孽啊? 上次在皇家别院后山竹屋隔离,是她不小心说到了守宫砂,将左卫侍郎大人吓得差点从栖身的竹子上跌落,让她少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后来她在太医署附近的宅子跟着王大人一起钻研牛痘苗种疸时,李临准帮她捎东西入宫,还特意警告过青荷,让青荷不许看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带坏她。 父皇撞到青荷看话本子,李临淮一定误以为青荷死性不改,不但带坏她,还要撺掇自己将话本子传给玄皇兄和月姐姐看。 左卫侍郎大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想来是以为青荷撒慌,撺掇她看话本,还非说是去高娘娘那儿借来给玄皇兄和月姐姐解闷子的书。 怕有心人对此事加以利用,为她招来灾祸,他这才想趁着父皇宠她和娘亲时,在源头上制止此事。 压根没有想到,青荷只是替她背锅的,话本子的事儿真的牵涉甚广。 自己造的孽,硬着头皮也要迎难而上! 李丝絮迈着小短腿往临华殿的方向飞奔,小脑瓜里已经在飞快的想着究竟该如何应对。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李丝絮心虚得不行:“再说了,左卫侍郎大人应该没有要害我的意思,这件事情吧,是个误会。” “事到如今,小主子还要替他说话?” 柳云莺气急道:“李临淮打小就讨厌,云莺后悔每次跟他打架时,没使阴招将他揍得鼻青脸肿……” 进了九玄宫到临华殿还有一段路,李丝絮迈着小短脚跑不快,柳云莺干脆将她打横一抱,往临华殿的方向飞奔。 她义愤填膺骂着李临淮,冷不防触上李丝絮的目光,见自家小主子看着她在意味深长的笑,顿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整个人僵住了! 第124章 大动干戈 遥遥除了跟魏嬷嬷学宫里的规矩和识字,熟悉九玄宫后,会跟着鱼婕妤一起去御花园找吃的喂鹿和兔子。 “小兔子吃的菜叶子和草不能沾水,这些草摊开了,等草叶上的水干了再喂兔子。” 鱼婕妤摘着嫩叶子喂鹿,遥遥问她:“娘娘,等天气冷了,是不是不能采到好吃的喂小鹿和兔兔了?” “遥遥能在花圃里给小鹿和兔子种些吃的吗?” 看鱼婕妤和遥遥头挨着头凑在一起,商量在花圃里种东西喂食鹿和兔子,魏嬷嬷在一旁急得不轻。 “娘娘,青荷被皇上的人带去了临华殿。” 事涉她家小主子和青荷,魏嬷嬷到底还是没忍住。 鱼婕妤抚着鹿的手停住了,迷茫的看着魏嬷嬷:“阿瞒为什么要带青荷去临华殿?是贤妃姐姐那儿有好吃的吗?” 魏嬷嬷:“……” 对上她家主子天真无邪的眼神,魏嬷嬷要脱口而出的话差点吞回肚子里。 但是,事涉她家小主子和青荷,她不能不管啊! “不是,是青荷偷看话本子,被皇上撞到了!” 鱼婕妤仰头问道:“是什么话本子?” “就是小主子说来给娘娘和遥遥解闷子的那些,今儿玄皇子和月公主派人来催话本子,青荷就去高娘娘那儿要,然后被皇上给撞到了。” 魏嬷嬷急得不行:“皇上说此事不能惊扰了娘娘,但小主子这会儿跟着太医正和王大人出宫了,奴婢担心……” 魏嬷嬷还想再说下去,鱼婕妤突然问她:“阿瞒说不能惊扰我?” “皇上的确是这么说的。” 魏嬷嬷说皇上将青荷带走时,说了不能惊扰她,鱼婕妤就搂着小鹿发了一些儿呆。 “青荷不会有事!” 鱼婕妤认真的看着魏嬷嬷:“阿瞒不会罚丝丝的。” 在宫里行将踏错一步,有时候就是万丈深渊。 话本子这事儿可大可小,还牵涉甚广! 临华殿那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皇上先是传了高才人带着十三皇子去临华殿,然后又传召了月公主,魏嬷嬷很是忧心。 鱼婕妤却搂着小鹿有一下没一下轻抚着,问魏嬷嬷:“云莺去太医院接丝丝了吗?” “去了,奴婢已经让柳姑娘去太医院,等小主子回宫,将话本子的事儿禀报小主子。” 得到了魏嬷嬷肯定的回答,鱼美人若有所思:“丝丝知道皇上传召了沄儿他娘,还有月月去临华殿,一回宫也要去临华殿的。” “皇上说不能惊扰了我,我不能知道丝丝和沄儿他娘去了临华殿。” 鱼婕妤吩咐魏嬷嬷:“让小卓子去临华殿守着,看丝丝什么时候回宫。” 魏嬷嬷有些弄不清楚了! 她家娘娘到底还傻不傻? 说她傻吧,她禀报话本子的来龙去脉后,娘娘好像清醒得很,能将事情安排得丝丝入扣,知道小主子才是话本子这事儿的关键。 第146页 让小卓子去临华殿守着,分明是在担心小主子。 说她不傻吧? 又一脸迷茫问出是不是贤妃娘娘那儿有吃的这种话,听到话本子的事儿牵涉甚广,还能一副气定神闲、不慌不忙的样子。 魏嬷嬷跟鱼婕妤商讨对策时,临华殿的案几本,搁着一摞话本子,玄宗脸色阴晴不定一页一页在翻着,殿内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气氛压抑沉闷。 跪在地上的高才人已经脸色泛白,反而是刘贤妃挺直脊背跪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见玄宗的注意力全在话本子上,贤妃状似无意瞥了高才人一眼。 玄宗翻完最后一页,将话本子搁在案几上,目光犀利扫了一眼高才人。 “这么说来,话本子都是你编的?” “是,都是嫔妾编的。” 高才人匍匐在地:“嫔妾不该编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更不该自作主张让话本子在后宫传阅,请陛下责罚。” “倒是喜欢将什么都揽在身上。” 玄宗喜怒莫测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青荷:“朕在游廊花圃旁撞到玲珑居这个宫女,她说是得了小十吩咐,让她上雅轩阁替玄儿和月儿借书解闷子。” “月儿玄儿都是为了种痘术的推广,跟着小十出宫去太医署接种牛痘,他们出了一身疹子隔离后,小十是不是常出入清醉阁和临华殿,朕派人一查便知。” 玄宗扫视了殿内一圈,视线落在刘贤妃身上:“小十前几日给朕送过临华殿小厨房煮的桂花酸梅汤,贤妃手艺不错。” 李丝絮每次来临华殿,贤妃都忙着亲自下厨给她做好吃的。 小东西一张小嘴叭啦叭啦,一开始她还嫌她讨厌。 听多了她夸自己,贤妃越来越觉得软绵嘴甜的女孩儿,比臭小子什么的顺眼多了。 贤妃只知道李丝絮忙着来临华殿给她皇兄皇弟送药,还说趣事儿逗他们解闷子,她的两个祖宗有多难伺候她是知道的。 他还奇怪,丝丝是用什么将他们两个治得服服帖帖? 原来是有趣的话本子啊! 但话本子的事儿,她还真不知情。 贤妃狠狠瞪玄皇子一眼,玄皇子被她母妃嫌弃的眼神剜心了,只感觉心拔凉拔凉的疼,就知道在她母妃心里,小皇妹才是亲生的,他们是拣来的。 玄皇子本来也不忍心他皇妹受责罚,规规矩矩道:“是儿臣出疹子被隔离太无趣了,逼着皇妹找乐子给儿臣解闷子,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潍皇子天真懵懂跟着点点头:“父皇,是潍儿缠着皇姐要听猴子的,那只猴子好厉害,翻个筋斗云一万八千里,飞那么远那么远……” 小笨蛋要说漏嘴了! 玄皇子狠狠瞪他一眼。 潍皇子委屈巴巴瘪着嘴,不敢说话了。 月儿跪在临华殿已经开始脊背冒汗,只是一个玄奘法师取经的话本子,就让她父皇大动干戈。 她逛南街时搜罗到的话本子,写的尽是些才子佳人的段子。 若那些话本子落到父皇手里,又会如何? 月儿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丝丝妹妹都是为了她啊,才会让高娘娘抄录话本子替代南街搜罗的那种才子佳人话本。 “月儿也有罪!” 月公主不甘示弱:“是月儿逼迫丝丝妹妹找话本子的,请父皇重重责罚儿臣。” 第125章 儿臣有罪 十三皇子一点也不知道,他母妃认下话本子是从雅轩阁流出的,意味着什么。 他只知道,好像父皇要罚皇姐。 皇姐那么好,怎么能被罚呢? 十三皇子软软糯糯冲玄宗道:“父皇,能不能不罚皇姐?” “皇姐说的那个猴子,真的很好玩,他好厉害……” 十三皇子比划着跟玄宗描述时,还两眼放光,玄皇子一阵头大,只觉得这个皇弟脑子也不太灵光,跟潍儿一样都是个笨蛋。 都不打自招了! 高才人暗暗着急。 刘贤妃只得跪地认罪:“皇上,臣妾管着九玄宫,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放任话本子在后宫流传,臣妾有罪。” “玄儿这么大了,还撺掇着找皇妹要话本子,臣妾定会重重责罚于他。” 十三皇子说猴子很好玩,很厉害,潍皇子觉得找到了知己,对他的十三皇弟很好奇,虎头虎脑探着小脑袋看他。 十三皇子一直以为,只有小皇姐跟他一样是九玄宫的小孩子。 这下看到有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哥哥,也好奇得不行,在探究的看着他。 看两个小的探着小脑袋看来看去,一副不知世事的样子,更不知道给他们皇姐招惹了麻烦,刘贤妃只感觉一阵头大。 “皇上,潍儿和沄儿还小,满嘴胡言乱语,以后臣妾和高才人定会好生管教。” 刘贤妃一向做事滴水不漏,挑不出什么错处。 为了那个满嘴谎言的小骗子。 罢了! 刘贤妃硬着头皮说瞎话:“鱼妹妹患病,丝丝年岁尚小,她传话本子的事儿都是臣妾管教不力,求皇上重重责罚臣妾。” 一个一个抢着认罪,玄宗要被气笑了! 他扫一眼殿内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朕算是知道了,话本子是高才人编的,是玄儿月儿逼他们皇妹找话本子,又是贤妃监管不力,才让高才人编的话本子在后宫流传。” 第147页 “话本子是通过小十的手,才传到临华殿和清醉阁。” 玄宗沉声道:“这么说来,一切也都跟小十没关系了?” 面对玄宗的追问,临华殿内鸦雀无声。 话本子到底还是通过李丝絮的手,流传到临华殿和清醉阁。 贤妃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众人暗暗着急时,临华殿入门的屏风后,传来一道稚声稚气的声音:“父皇,儿臣有罪!” 李丝絮转出屏风,一步一步朝殿内走。 刘贤妃和高才人暗暗着急,都牵扯了这么多人,丝丝怎么还出来凑热闹? 玄皇子暗暗翻了个白眼,只觉得九玄宫几个小的全是笨蛋。 潍儿和十三皇弟是,这个赶着来认错的小不点儿也是。 玄宗其实一翻那话本子,就知道不是循规蹈矩的高才人能编出来的,总算将正主逼到面前,玄宗似笑非笑的目光凝在李丝絮身上。 李丝絮跪在殿中央朝玄宗见礼:“儿臣没有禀报父皇,跟着太医正和源大人出宫去了罔极寺,儿臣有罪!” 高才人和贤妃对望一眼,有些瞠目结舌。 这个小祖宗到底想干吗? 在后宫私传话本子已经够麻烦了,她还自己招认擅自出宫。 就在贤妃和高才人她们以为李丝絮找死时,她一脸悦色,笑吟吟道:“儿臣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父皇,姚大人的病好多了。” 玄宗还在等着看他的小十怎么巧舌如簧辩解? 突然就听到她说姚崇的病好多了! 玄宗很敬重姚崇这个大唐贤臣,遇事时习惯问他的意见,这几天姚崇患疟疾,病情还越来越严重,玄宗积压了很多政事悬疑不决。 当年太宗皇帝就是因为患疟疾身子耗损太过,最终没能熬过去。 姚崇患病后,玄宗很怕疟疾会带走这位大唐的贤臣,每日派数十人去罔极寺问诊,要不是被朝臣们阻拦,说疟疾是传染病,玄宗都想出宫去罔极寺探病了。 突然听到姚崇病情好转的消息,玄宗龙颜大悦:“太医正和杜太医如何施治,才让姚爱卿病情好转了?” “姚大人年事已高,不适合用重药,师父和杜太医钻研了一套止呕退热的针法,专门用来针对姚大人的病情。” “然后又查阅了大量的典籍,翻阅到葛洪曾在《时后备急方》里记载有取青蒿一握,水升渍,绞取汁尽服之的法子,师父和杜太医就试着用药性平和的青蒿入药。” 李丝絮解释:“以青蒿汁入药不能煮沸,会破坏治疟疾的药性,丝丝和师兄去东市的宋清药肆给姚大人找新鲜的青蒿入药,这才耽搁了回宫。” 听到姚崇病症变好的消息,又得知孙医正和杜太医找到了一种方子针对治疟疾这种凶险的传染急症,玄宗龙颜大悦,一时也顾不得管什么话本子这等小事。 “青蒿入药,当真对疟疾有奇效?” “只是用在姚大人身上好转了些,但到底青蒿入药是否对疟疾有奇效,丝丝还想钻研此事。” 李丝絮跟玄宗商量:“父皇,丝丝想在宫里选一块地,专门用来种青蒿,钻研如何以青蒿入药,能有效对抗疟疾这种传染急症。” 涉及到医术,李丝絮说话都严谨了! 钻研出了预防天花的种痘术,他的小十功不可没,听到她想钻研如何救治疟疾这种传染急症,玄宗哪有不应允的。 “准奏!” “那儿臣就自行在宫里选一块合适的地种青蒿了。” 开了一个好头,李丝絮有板有眼跟玄宗说疟病急症的事儿:“儿臣今日随师兄去宋清药肆找青蒿入药时,跟药肆的东家聊过疟疾这种病症。” “因为宋清药肆有根据当季疾病多发,熬制针对病症的汤剂售卖,儿臣问过宋清,长安城每年疟疾发病时,哪儿得疟疾的人最多,又是如何发病的?” “根据宋清所了解的,还有儿臣和师兄调查到的,住在离城中排水渠近的人家,更容易染上疟疾这种急症,因此儿臣推断,疟疾的发病可能跟蚊蝇有关。” “蚊虫身上多携带病毒,蚊虫叮咬吸人血时,极有可能已经将疟原虫传染到人身上,因此引发急症,让人有突发性寒颤,高热,头痛以及乏力的症状。” 第126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李丝絮跪地道:“要减少疟疾的高发,儿臣以为,或许能从排水沟里滋生的蚊蝇身上入手,比如说朝廷按季节派专人消杀,还有在人品稠密的地区将明渠改为暗渠……” 李丝絮霹雳叭啦说了一大堆后,朝玄宗躬身:“这些都是儿臣愚见,关于疟疾到底是如何发病的?怎么减少疟疾急症的频发?父皇可以派朝臣和太医署的医官调查钻研此事。” 每年长安城夏秋季节疟疾高发,身子弱年纪大的抗不住这种急症,因此丧命的比比皆是。 因为太宗皇帝当初离世,或多或少跟疟疾有关,玄宗一直很关注防治疟疾。 他的小十跟着王焘钻研出了预防天花的种痘术,太医正也说她是个学医奇才,李丝絮提出的疟疾发病推断和原理,让玄宗很是有几分信服。 她出宫一趟,不但跟着太医正和杜太医一起给姚崇施治,还走访了长安城的药肆,打听了解哪儿是长安城疟疾频发的地方。 玄宗对他的小十极为满意! 第148页 不同于开始追查话本小说那般疾言厉色,他脸色十分和缓道:“朕会派朝臣和太医署官员调查钻研此事,若推断属实,朝廷会派专人消杀蚊蝇,也会让工部着手将人工稠密地区改明渠为暗渠。” “都平身吧!” 玄宗一通令下,总算解救了众人可怜的膝盖,他离开临华殿前,目光落在了高才人身上。 “以后编出的话本小说,要先送来给朕过目!” 高才人愣住了! 皇上是什么意思? 李丝絮却知道他父皇的意思,官方审核么,她懂。 官方审核过话本子自然就能在宫里流传了! 李丝絮之所以得了柳云莺传的消息没有多慌,是因为她知道,她父皇其实是一个有艺术爱好的皇帝。 精通音律,能编词作曲,甚至能欣赏和编排舞曲,是因为要做一个贤明的皇帝,他才暂时压抑住了自个的爱好。 好的话本子也属于艺术一类,好嘛! 他父皇接受有趣的话本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 李丝絮觉得,极有可能,她父皇以后还是雅轩阁出品话本子的爱好者和忠实粉丝呢! “以后高娘娘编话本子,丝丝第一时间会送到兴庆殿给父皇过目。” 玄宗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看着李丝絮:“你跟朕来,朕还有话要问你。” “哦,好的,父皇。” 李丝絮朝月公主和玄皇子他们好一通挤眉弄眼,又讨好的冲贤妃和高才人笑笑,这才屁颠屁颠跟在玄宗身后,出了临华殿。 玄宗离开临华殿时,收缴了玄皇子珍藏的所有话本子,让跟在他身侧的李临淮捧着。 等出了临华殿,站在九玄宫的花圃旁,玄宗抽了一册话本子在手里翻,看着李丝絮。 “话本子是你编的?” 果然还是逃不过追问话本子,有替姚大人治病的事儿顶着也不行。 她都已经献策防治疟疾了。 父皇不讲武德啊! 反正,让父皇以为话本子是她编的也好,省得连累高才人。 李丝絮像霜打的茄子,老实的认下:“其实不是儿臣,是一个叫吴承恩的人。” “哦!” 玄宗追问道:“那这个吴承恩是何方人士?” 唉! 好心累! 她父皇为什么对话本子这么好奇,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李丝絮用鞋尖抠着花圃旁的尘土:“那个,儿臣也不知道吴先生是哪儿人,儿臣其实是做梦梦到吴先生,梦到他写的话本子。” 这个理由实在太蹩脚了! 李丝絮自己都不信。 但离奇的是,玄宗竟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只是探究的,若有所思看着李丝絮,然后问他:“小十跟父皇说说,那个猪妖看猴子化成了原形,后边怎么了?” “猪妖其实是天篷元帅,犯了天规后就打下凡间。” 李丝絮觉得她猜得没错,她父皇端着说要罚他们流传话本子,其实他自个也对稀奇古怪的话本子好奇。 李丝絮偷偷儿憋笑,揉着额头哼哼道:“父皇,儿臣跑了一天替姚大人寻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小滑头! 这是在跟他邀功呢? 玄宗取下腰间悬着的令牌:“拿上这个,以后可以自由出入宫门,明日跟着太医正出宫给姚崇问诊,不用再禀报朕了。” “谢过父皇!” 李丝絮抱着他的腰撒娇:“那丝丝回玲珑居想想吴先生那个话本子,等高娘娘抄录好了,丝丝亲自给父皇送来兴庆殿。” 小十这是想将他赶回兴庆殿? 姚崇病情好转,解决了玄宗的心头大患。 玄宗决定留在玲珑居逗逗他的小十! 他意味深长的笑笑:“朕这几日政务繁忙,不曾去玲珑居看你母妃,今日就在玲珑居歇下。” 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李丝絮苦着一张小脸:“好吧,儿臣这就去雅轩阁,让高娘娘抄录话本子……” 催话本子的队伍又多了一个,李丝絮折腾了一天从宫外回来,还要苦哈哈去雅轩阁讲故事,让高才人帮着抄录话本子。 她一出现在雅轩阁,忧心她的高才人迎出来:“嫔妾真是悬着心,都怨你十三皇弟嘴碎,胡言乱语。” 高才人以为,皇上显然不相信话本子是她编的,才会单独将李丝絮带走。 她还能来雅轩阁串门子,高才人悬着心这才落回实处:“丝丝能来雅轩阁,看样子你父皇不曾因为话本子的事儿罚你。” “怎么没有罚?罚了!” 李丝絮愁眉苦脸道:“父皇借口好几天没去看我母妃,这会儿在玲珑居等话本子呢!” 高才人愣住了! 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不禁哑然失笑:“皇上跟玄皇子和月公主一样,也催要话本子?” 毕竟她父皇是个浑身充满艺术气息的帝王! 李丝絮肯定的点点头,回应了高才人。 知道玄宗竟是雅轩阁出品话本子的爱好者,高才人不禁有些同情起被缴收了全部话本子的玄皇子。 觉得大家没有因为话本子的事情被牵连已是万幸。 “那公主看看嫔妾今儿编的最后一册,若是无妨,公主继续编下去,嫔妾来抄录。” 【作者有话说】 第149页 我我我,昨天收获了一个喜欢的评论,很开心,今天码字时也比较有灵感了,所以今天的更新早一丢丢…… 第127章 授受很亲 高才人真是个编话本子的小天才! 李丝絮每次讲话本子为了吊她十三皇弟的胃口,会大致说一下后边的内容,然后高才人就能将文风模仿得九成像,把事件融入进去。 “娘娘还真是天赋异禀!” 李丝絮看完她编的话本子由衷的夸赞,接下来就是她往下说话本子,高才人和雅轩阁的宫婢负责抄录。 只是李丝絮在她们抄录完一册话本子后,让她们添上了吴承恩的名字。 李丝絮这些天要开始着手钻研治疟疾的药,还要跟着孙医正出宫替姚崇诊病,现在催话本子的人又多了一个,还是个得罪不起的存在。 她觉得每日实在抽不出空来雅轩阁说话本子了! 因为高才人天赋异禀,她干脆将后面两章要抄录的内容大致说了说,等李丝絮拿着话本子离开雅轩阁时,高才人已经在苦思冥想着如何编下去。 李丝絮拿着话本子回到玲珑居,在门口撞到了值守的李临淮。 她歪着小脑袋看着他笑:“大人怎么调到我父皇跟前当差了?” 李临淮看见她手里拿的话本子,心虚的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装作看不见仰着小脑袋歪头冲他甜笑的小公主。 在皇家别院竹屋隔离那次,听到年岁尚小的公主,竟说出守宫砂这样的词,将他惊得不轻。 等从别院回到京城,他特意搜罗了集市上流通的话本子翻了翻,发现写的多是才子佳人相遇或后宅阴私,以及志怪奇异的桥段。 进京赶考的才子,看中了高门大户的小姐,便无媒苟合,不知羞耻的私奔了! 小妾不甘空闺寂寞,与人私通,被当家主母赶出深宅大院,流落青楼后,又得遇王公贵族东山再起。 狐妖为报恩,与书生苟合…… 李临淮翻完几册话本子,已经面红耳赤,只感觉于道德礼仪不合,简直不知所谓。 小公主身边的宫女竟爱看市井街巷流传的这种话本子? 若是被有心人加以利用,迟早会为公主和鱼娘娘招来灾祸。 因此李临淮帮着往玲珑居捎东西时,就警告了玲珑居的宫女,不许看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带坏小公主。 谁知道玲珑居的宫女非但不听劝,偷看话本子被皇上撞到,竟借着小公主的名义,说是小公主让她上雅轩阁替月公主和玄皇子借的藏书。 为了怕以后事发牵连小公主,他这才揭破了玲珑居的宫女。 没想到是,话本子的事儿牵连涉广! 话本子竟是小公主编出来的,也不是些乱七八糟市井流传的那些,讲的是太宗时期玄奘法师去西天取经的故事。 闹了这么大一出乌龙,李临淮觉得无颜面对公主,见到迈着小短腿的李丝絮拿着话本子站在他面前甜笑,他心虚错开她的视线。 左卫侍郎大人好高冷啊! 只是高冷的左卫侍郎大人,为何侧头不看她时,耳根后有可疑的红晕? 李临淮为了不对上她的视线微微侧过身去,李丝絮干脆拿着话本子移动一下小身板,努力憋笑看着他。 “大人,大人!” 叫了几声看李临淮没什么反应,她扎着小揪揪的脑袋难过的垂下来:“大人怎么不理丝丝了?在皇家别院的时候,大人分明跟丝丝很要好,大人还跟丝丝授……” 玲珑居门口除了李临淮,还另有值守的御前侍卫。 李临淮是见识过小公主有多古灵精怪,生怕她那句大人分明跟丝丝很要好,下一句迸出授受很亲,抱过她,背过她之类的话。 毕竟在皇家别院时,小公主跟他说过一箩筐诸如此类的话,还夸他笑起来好看。 见她还要往下说,李临淮终于破功了,冷冰冰开口:“公主,臣在值守!” “哦,那丝丝就不打扰大人值守了!” 李丝絮拿着话本子跨进玲珑居的门槛时,还顿住步子一本正经道:“那个,丝丝想说,当初在皇家别院大人分明跟丝丝很要好,大人还跟丝丝授意,让少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李丝絮扬了扬手上的话本子,俏皮的冲他笑了笑,然后蹦跳着进了玲珑居。 李临淮:“……” 回到玲珑居后,李丝絮将话本子给了玄宗,玄宗翻了翻话本子,满意的点点头。 他看话本子时,好奇的鱼婕妤凑着脑袋贴过去。 闻到鱼婕妤身上清幽如兰的气息,视线落在她白皙如玉的颈侧:“鱼儿也爱看丝丝编的话本子?” 鱼婕妤点点头,一双杏眼泛着光泽看向玄宗。 玄宗宠溺道:“那朕给鱼儿读话本子!” 她父皇读话本子时,娘亲鱼婕妤的杏眼里像落下了满天的星辰,眼眸内隐约有光泽在流转,她像个对情郎满心满眼崇拜的娇俏少女,沉醉在他有磁性的低沉嗓音里。 玄宗一触上鱼婕妤的眼神,只感觉他的鱼儿整个人顾盼生辉。 在膳桌上时,他父皇和娘亲已经眉来眼去。 等用完膳后,更显得她是个多余碍眼的小拖油瓶,因为两人心照不宣钻到屋子里读话本子去了! 李丝絮也正好乐得清闲,让青荷伺候她沐浴更衣。 第150页 话本子的事儿惹得玄宗大动干戈,还牵涉甚广,青荷害怕为玲珑居招来灾祸,跪在临华殿的时候真是吓死了。 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心有余悸的青荷有一肚子的委屈要跟李丝絮倾诉。 “小主子,为什么皇上身边那个李大人,总是跟奴婢过不去?” 青荷越想越气:“奴婢怎么那么倒霉?第一次看话本子就被皇上撞到,还差点被那个面瘫脸给害死。” “奴婢看他不安好心,接近玲珑居,就是为了害小主子!” “咳,咳!” 李丝絮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心虚的弱弱声解释:“那个,左卫侍郎大人其实是个好人,话本子的事儿应该是个误会。” “他能是什么好人?奴婢哪儿招他惹他了?” “上回小主子在宫外太医署忙活时,他帮着捎东西入宫,还警告奴婢不许看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带坏小公主。” “奴婢那会儿哪看过话本子?话本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第128章 看穿人心 青荷又陷入了为什么第一次看话本子,不但被皇上撞到,还被左卫侍郎李临淮揪着不放的怪圈中。 替李丝絮搓完澡,帮她拿衣裳时,她总算从气恼中理出了一丝线索:“不对啊,奴婢以前都没见过话本子长什么样?那个李临淮怎么会以为奴婢爱看话本子?” 青荷总算聪明了一回,狐疑的看向李丝絮。 李丝絮满头黑线,心虚不已! 青荷猛地摇了摇脑袋:“不会是小主子,小主子怎么会嘴碎在李大人面前说奴婢爱看话本子呢?奴婢和娘娘小主子患难与共,好不容易熬到如今娘娘复宠,小主子是绝不会害奴婢的。” “都是奴婢胡思乱想,是奴婢糊涂了!” 不等李丝絮回应,青荷否定了自己的推断,还怪自己胡思乱想,继续伺候李丝絮更衣。 李丝絮更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了!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李丝絮清了清嗓子:“咳,丝丝一会儿去找左卫侍郎大人问清楚。” “好,小主子一定要替奴婢问清楚……” 玄宗来玲珑居的次数多了,李丝絮又被杨公公抓过两次,渐渐失去了听墙角的热情。 觉得听墙角,还不如逗左卫侍郎大人有趣! 青荷催促他问清楚,李丝絮就迈着小短腿跨出了玲珑居的大门,却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守在门口是她不认识的两个御前侍卫。 “左卫侍郎李临淮在何处?” “卑职不知!” 御前侍卫拱手道:“李统领跟卑职换班了。” 护卫在御前值守,还能临时换班的吗? 左卫侍郎大人也太不禁逗了! 李丝絮略踌躇了一下,没再问护卫什么话,折身回了玲珑居。 隐在黑暗中的李临淮,看着那个小身影跨过门槛走了,刚狠狠吁一口气,听到墙头传来一阵悉嗦的声音。 一仰头,借着玲珑居院墙摇曳的灯火,看清楚了一张冲他甜笑的脸。 趴在墙头的小身子摇摇晃晃,眼见她一个没扶稳往下栽,李临淮忙飞身掠过去,将下坠的公主接了个满怀。 小公主大半夜的爬墙,若有个闪失,从墙头摔下来如何是好? 总算将人给接住了,李临淮急道:“此时已入夜,小公主要去哪儿?” “来找大人啊!” 李丝絮甜笑! 得逞的甜笑,歪着小脑袋看李临淮。 李临淮:“……” 就知道话本子的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 他这才跟暗卫换了换。 小公主冲他甜笑时,清澈纯净的眼眸内有光泽在流动,李临淮对她的笑毫招架之力。 意识到小公主又在逗趣他,他脸上虽看不出什么表情,耳根已经开始发烫,搂着李丝絮的手下意识一松。 李丝絮没想到他会突然放手,慌乱之下抓着他的袍子滑了下去,一屁股跌坐在地。 摔到了李丝絮,李临淮着急的蹲下来:“是臣无状,公主可摔到了哪儿?” “哪儿都摔到了!” 李丝絮揪着李临淮的衣袖,可怜巴巴道:“大人摔疼了丝丝,罚大人背丝丝去若水轩的屋顶。” “公主不许胡闹了!” 玲珑居门口还有御前护卫在值守,离他们所在的位置没隔多远。 李临淮怕惊动了他们,耐心的哄着李丝絮:“大半夜的爬墙,真摔到了可如何是好?臣这就送公主回去。” 因为话本子的事儿,李临淮都躲着她了。 李丝絮以为不能再逗左卫侍郎大人了! 李临淮要抱着她纵墙回玲珑居,李丝絮揪在他衣袖上的手紧了紧:“揭破青荷看话本子的事儿,丝丝不怪大人。” “丝丝知道,谁都可能对玲珑居有敌意,大人绝不会害丝丝。” 李丝絮一脸认真:“我母妃近来甚为得宠,已经算是后宫一道活靶子了,玲珑居若有一丝行将踏错,很容易被有心人加以利用,招来灾祸。” “话本子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若我母妃有一日失宠,玲珑居流传出去又真是市井街巷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那丝丝和母妃就难逃一劫。” “只有在源头上制止此事,才不会酿成大祸,大人这么做,是为了丝丝好。” 第151页 李临淮怔住了! 皇家别院纵火案,明明追查下去,可以揪出谋害公主的幕后真凶! 可陛下却授意杨公公,此事不能再查下去。 当今皇上如此宠爱小公主,却在关键时候,阻止杨公公继续追查真凶,以他的判断,只有涉及到国之根本,陛下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因为如此,皇上对鱼娘娘和小公主内疚,鱼娘娘才会如此得宠。 鱼娘娘越是得宠,玲珑居伺候的下人更该谨小慎微,不能出一丝差错。 见李临淮愣了一下,李丝絮有些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其实青荷看话本子的事儿是个误会,大人可愿意陪丝丝去若水轩的屋顶练轻功,丝丝想将话本子的事儿跟大人说清楚。” “还有,丝丝研制疟疾药的事儿,还想请大人帮忙!” 闹了这么大一出乌龙,李临淮还觉得无颜面对公主,结果小公主却不用他解释,将一切看得如此通透。 小公主的确有俏皮和古灵精怪的一面,爱顽皮逗趣他,但其实她小小的身体里,住着一颗被浆洗过的灵魂。 她是如此通透,能看穿人心! 为了替姚大人治病,小小年岁在宫外奔波,体会百姓们患疟疾急症的痛苦,一心想研制出治疟疾的特效药。 李丝絮说杨公公每次来玲珑居,会陪着她去若水轩无人的屋顶练轻功。 他知道今日杨公公轮换,是高公公值守在陛下身侧。 正如公主所说,鱼娘娘现在得陛下盛宠,她一个痴傻美人如此得宠,早成了后宫一道活靶子,盯着玲珑居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小公主练好轻功,也就多了一道保命的技能。 触上李丝絮期待的眼神,李临淮蹲了下来,将自己宽阔的后背给她。 经历了皇家别院那场纵火案,李丝絮跟左卫侍郎李临淮已经极有默契了,她乖巧的趴在他背上,搂紧了他的脖子。 李临淮搂着她几个纵跃,飞到了若水轩无人的屋顶上。 “公主想研制治疟疾的药,需要臣做些什么?” 第129章 大人害羞了 “丝丝想让大人帮着收集些青蒿的种子!” 收集青蒿种子这种小事情,似乎王梓青更合适帮小公主,且太医院那些与药材打交道的老头儿,最擅长的是找各样稀缺的药材或药材种子这些。 小公主找他帮忙? 李临淮看着她,等着她往下说。 李丝絮只好无奈的耸耸肩:“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人,丝丝想单独见大人,其实是想让大人帮着调查一个人。” 李临淮用磁性低沉的嗓音开口:“公主要臣帮着调查什么人?” “一个跟王元宝做买卖打交道的人!” 上次皇家别院纵火案,她与王元宝之间的纠葛,李临淮是知道的,所以说起与王元宝的事情,李丝絮也不用费力解释。 “丝丝与王元宝之间有交集,是为了找龙涎香替我母妃引出体内的蛊虫。” 李丝絮接着往下说:“吴嫔应该只是幕后黑手布下的一枚棋子,丝丝怕问父皇要龙涎香,或者找贵嫔娘娘和皇后娘娘,会惊动了对我母妃下手的幕后主使,当时只能让师兄王梓青帮着在宫外找龙涎香。” 原来鱼娘娘体内的蛊虫已经逼出来了? 那鱼娘娘还痴傻吗? 一个痴傻的人,如何承宠,伺候好皇上? 所以鱼娘娘的痴傻还真是有些意思。 李临淮懂了:“逼出鱼娘娘体内的龙涎香,是从王元宝那儿得到的?” 李丝絮点点头! “所以后来大人查出琉璃镜的事儿跟王元宝有关,丝丝才会让他出来作证,一是为了还王元宝一个人情,二是知道王元宝此人深怕怀璧其罪,一心想攀上我父皇保住王家的财富,在我父皇正值中年时,应该不会贸然做出卷入争权夺势的事情,让王家和他的财富处于险境中。” 李丝絮对王元宝分析了一通,略过李临淮知道的琉璃镜一事,继续说下去:“王元宝想跟丝丝有交集,上回他拦在太医署附近的巷子送丝丝茶叶时,丝丝为了安他的心,借口让他帮着找送给穆姐姐的添妆。” “本也就是一句托词,王元宝前些日子竟真让我师兄王梓青捎了送穆姐姐的添妆入宫。” 李丝絮看着他:“大人猜猜是什么?” 王元宝代替宫中从四方来商那儿猎奇,涌进长安城的奇珍异宝不胜枚举。 要他如何猜? 李临淮有些无奈道:“公主,臣猜不到!” “是火浣布!” 李丝絮告诉了他答案,知道王元宝竟找到了传闻中的火浣布,李临淮的确惊了一下。 李家虽出身将门,但他自小除了习武,也熟读诗书和兵法典籍。 他知道《列子》里记载有周穆王大征西戎,西戎献锟铻之剑,火浣之布的典籍。 为了确认李丝絮说的是不是他知道的那个火浣布? 李临淮念道:“火浣之布、浣之必投于火、布则火色、垢则布色,出火而振之、皓然凝乎雪。” 李丝絮点点头:“没错,就是《列子》里记载的这个火浣布。” 李临淮还在惊讶于,小公主竟连《列子》里的典故都知道,李丝絮将她识破火浣布杀机的事情,告诉了李临淮。 包括她让王梓青还布,然后王元宝发现中了别人的算计,又在她出宫时拦下马车说了些什么,统统跟李临淮说了一遍。 第152页 李临淮听后已是脊背生寒! 如此杀招,就是他也不一定能避开,也幸亏小公主机智,博学多才,才能逃过一劫。 眼前已经不是震惊小公主什么都懂的时候,李临淮怒极道:“皇家别院纵火案,没能要了公主的性命,幕后之人竟如此用心险恶,要用这么阴险的招数对付公主和鱼娘娘?” 李丝絮处理火浣布的事情时游刃有余,像是能无坚不摧,替她娘亲挡住一切,但面对李临淮时,她终于不用再掩饰心中的害怕,露出了她柔软脆弱的一面。 李临淮只需要看她的眼神,就能知道小公主在传达什么,他很心疼公主坚强背后的柔韧。 “臣知道公主要查什么了!” 李临淮一时没忍住,笨拙的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小揪揪:“臣会查清楚,给王元宝挖坑的那个人,究竟是谁的人?又是受谁指使,将火浣布卖给王元宝?” 李临淮看似没有与她有太多交集,实则极有默契,并且李丝絮知道,这位面冷心热的李大人,不管是武功和智谋都是上乘。 为人沉稳有谋略! 更重要的是,他刚正端方,不管因为什么出手,只会站在大唐的利益,站在天下百姓和正义的一方。 他值得她信赖和托付。 并且他如今调到了父皇身边当差。 有了这个身份来遮掩,因此,他也是最适合调查此事,且不会轻易惊动幕后主使的人。 她近来最大的忧患终于找到了入手的地方,李丝絮暗暗松一口气,然后开始跟李临淮说话本子的误会。 李临淮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惊奇不已:“所以,公主身边那个宫女,以前从来没看过什么话本子?她爱看话本子的事儿,也是公主用来糊弄臣的?” “那个,丝丝是怕吓到了大人。” 李丝絮一时嘴快:“毕竟丝丝不小心说了守……” 小公主怎么在他面前什么都敢说? 将有人谋害鱼娘娘的事情说了也就算了,将她与王元宝的交集事无巨细说了也罢,怎么事关女子清名的事儿也随口乱说。 他急得一把捂住李丝絮的嘴:“小公主要说什么臣都知道,小公主什么也不用说了!” 今晚月夜幽暗,天边挂着一弯月牙,李丝絮也看不清他的脸,但以她对左卫侍郎大人的了解,这会儿怕是耳根子又泛红了。 李丝絮上一世就没见过如此纯情的男子! 明明是个刚毅有谋略的人,其实骨子里却是个端方至极的,说守宫砂这个词儿都能吓到他。 李丝絮总感觉,竟像是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不小心撩拨到了沉毅有谋略的左卫侍郎大人? 为何触上他的神色,就想憋笑? 她觉得不是自己喜欢逗趣他,实在是左卫侍郎大人太有意思,让人忍不住心生逗趣之意。 第130章 羞于启齿 的确如李丝絮所猜测的一样,李临淮听到她这么肆无忌惮,耳根有些滚烫的开口:“那,那皇家别院公主讲的话本子,也是公主编的?” “公主小小年岁,为何知道……” 李临淮说不下去了,他羞于启齿,侧过脸去看天边那弯月牙。 “那个也不算是丝丝编的,是一个叫金先生的人编的话本子。” 左卫侍郎大人是一个提到守宫砂都能害羞的人。 李丝絮憋笑得不行:“嗯,是丝丝做梦梦到了他写的话本子。” 小公主真是太神秘了! 一个刚随太医正学医不久的人,为何能钻研出预防天花的种痘术?为何只是出宫替姚大人问诊,便能想到要钻研治疟疾的药? 又为何,小公主做梦能梦到一些稀奇古怪,又不同于市井街巷流传的话本子? 小公主还什么都懂,那么通透,一眼能看穿人心。 李临淮于是满腹疑惑看向李丝絮,却将暗中盯梢守着李丝絮的柳云莺给惹急了。 知道青荷让李丝絮找李临淮要问清楚,柳云莺就一直隐在暗中屏息静气,想弄清楚面瘫为何要跟青荷过不去。 她家小主子是个什么德性,小小年岁有多逆天,柳云莺是知道的。 反正小主子厉害就是了! 也是因为小主子的不同寻常,她才会被赶进宫后,心甘情愿为她效力。 只是暗中听墙角的她,真的替李临淮着急了! 李临淮是个傻子吧? 他揭破青荷看话本子,将清醉阁和临华殿还有高娘娘全牵扯进来,不主动跟小公主赔不是,竟让小公主先哄他。 哎哟! 也难怪李夫人整天担心他以后娶不到媳妇儿。 好不容易看着那块木头好像跟小公主极为投契,答应替公主找给王元宝下套,害公主和鱼娘娘的幕后真凶。 结果,他又要揪着话本子的事儿不放。 还缠着小公主要一问到底的架势,柳云莺真是忍不下去了,有冲出去跟他打一架的冲动,一时就忘了要屏息静气。 然后,跟李丝絮说着话的李临淮,突然眸光冷锐扫向了若水轩一株枝叶茂密的大树。 “滚出来!” 她都这么小心了,竟还被冷面王给察觉了? 他的武功又有精进啊! 柳云莺暗道一声糟糕,下意识要闪身掠去,突然一想不对啊,她才是小公主身边正儿八经的护卫。 第153页 她干脆理直气壮一掠闪身纵上屋顶,与李临淮相对而立,讥笑道:“李大人都将我家小主子拐到若水轩的屋顶上,云莺莫非任着李大人胡作非为不成?”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比起对李丝絮,李临淮可没有这个耐心,他不悦的皱起了眉头:“你再敢败坏小公主清誉,休怪我不客气。” “哦,到底是谁在败坏我家小主子清誉?” 柳云莺反唇相讥道:“有些人怕不是个傻子吧?自己闯了祸,还要我家小主子哄着,都不会哄女孩儿,当心一辈子娶不到媳妇儿。” 从李丝絮这儿知道了青荷看话本子是个误会,虽然玲珑居的宫女爱看话本子,一开始是从小公主嘴里说出来的。 但他因为太过关心公主,没弄清楚事情的始末贸然出手,终究是太过大意了! 李临淮心里愧疚不已,今晚陛下留宿在玲珑居,虽说若水轩离玲珑居远,但若是他和柳云莺打一架,定会惊扰到那边的御前侍卫。 不能让人知道,小公主夜深人静竟爬上了若水轩的屋顶。 他看一眼李丝絮,终究是冷着脸接下了柳云莺的嘲讽。 跟冷面王斗了那么多次,次次惨败,终于占了一次上风,柳云莺心里痛快得不行。 “小主子偏心!” 柳云莺酸溜溜道:“小主子练轻功为何不找云莺?云莺的轻功也不比某些人差。” 李丝絮:“……” 夜色幽暗的夜晚,无端尝到了一丝酸味儿。 柳云莺刚进宫时说漏嘴,她心里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测,后来去皇家别院隔离,又印证了心里的猜测,因为青荷的事情她气急败坏骂李临淮,更是让人确信,柳云莺的确是左卫侍郎大人找来护在她身边的人。 刚刚柳云莺一出现,李丝絮就在观察她和李临淮。 当初她就觉得,柳云莺身手如此之高,且性子还极野,怎么会是三哥找的人? 怎么可能是三皇子府训练有素的护卫? 果然,左卫侍郎大人从她出头揭破谋害十三皇弟的真凶时,已经开始担忧他,才借着三哥的名义,将柳云莺送到她身边当护卫。 有人为她做了这么多,还要假借三哥的名义。 面对柳云莺的逼问,李丝絮不禁勾着唇甜甜的笑了:“大人更帅!” 夜色分明很幽暗,但小公主看向他时,李临淮竟觉得满天的星辰,像是一下涌进了公主的眼眸内。 小公主看他的那双眼睛清澈又明亮,还含了笑。 意识到蠢笨的柳云莺怕是早在公主面前露馅了,触上李丝絮含笑的眼眸,他很是有几分宠溺无奈。 “公主交给你了!” 从李丝絮身上移开视线,他给柳云莺丢下一句话,然后一个闪身消失在夜色中。 柳云莺的轻功虽好,但到底比杨公公的轻功略逊一筹,李丝絮非要坚持用杨公公教的法子练轻功,害怕她家小主子从屋顶上摔下去,提心吊胆的柳云莺差点没累散架。 “想当初云莺在边关时,女扮男装也是边境一枝独秀,让武将家的那些俏妇人迷花了眼。” 次日一早青荷伺候李丝絮洗漱更衣,身着一身胡服的柳云莺,干爽利落问:“云莺这身装扮,难道不比臭脸的李临淮帅?” 柳云莺只恨自己没有身为男儿,浑身上下都写着不能跟李临淮争宠的遗憾。 李丝絮忍俊不禁,嘴甜道:“丝丝以为左卫侍郎大人更帅,但是更离不开云莺啊,所以今天本公主出宫替姚大人诊病,才打算带上你。” 帅有什么用? 小公主更离不开她! 柳云莺这下心里服贴了,用完早膳后跟在李丝絮身后一路往太医院,快到太医院门口时,一个慌不择路的小宫女撞上来。 怕冲撞了李丝絮,柳云莺眼疾手快拦住她:“往我家小主子身上撞,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作者有话说】 今天要出门,所以早上五点钟爬起来写的,更新稍微早一些,么么! 第131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差点撞倒李丝絮的小宫女一身破衣烂衫,身上还有馊味儿,头发也用一根细竹棍挽着,若不是她身上穿的是宫服,真以为是哪儿来的小乞丐。 被柳云莺一挡,小宫女两眼发晕,一屁股跌坐在地。 “小主子,云莺碰她了吗?” 柳云莺瞠目结舌:“不是吧?这是在宫里,不是在市井街巷啊,姑娘!” 跌坐在地的宫女,看清楚柳云莺身边站着的李丝絮,顿时目光有些躲闪,爬起来要跑。 李丝絮看她有几分面熟,喊住她:“你以前是若水轩徐才人身边的小宫女?” 之所以对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李丝絮当初被徐才人冤枉偷簪子时,她身边的太监宫女全都助纣为虐。 只有一个胆小的宫女,不曾欺凌过她们母女。 李丝絮记住了每一个欺负她和鱼婕妤的人,却也记住了唯一一个不曾助纣为虐的人,所以,才对小宫女的印象这么深。 “奴婢,奴……是!” 撞在了李丝絮手里,小宫女战战兢兢,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奴,奴婢想去太医院找药,不是有意冲撞小公主,公主恕罪。” 看来不止是她记得若水轩这个小宫女,小宫女也记得她的存在。 第154页 她和鱼婕妤过得不好时,这个小宫女没有欺负过她痴傻的娘亲,就值得被高看一眼。 看她一副很害怕的样子,李丝絮温声开口:“你如今在哪儿当差?” “奴,奴婢在上阳宫。” 上阳宫? 那不是徐才人被打入的冷宫吗? 说来徐才人也是凄凉! 她提拔看重的宫女太监,在她被打入冷宫时一个一个避之不及,另找出路,反而只有她身边这个不受宠的小宫女,老实巴交跟去了冷宫。 要不是小宫女差点撞到她,李丝絮都忘了被打入冷宫的徐才人。 “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不知道李丝絮是什么意思,还是老实的回禀:“奴婢云霜!” 李丝絮问她:“你来太医院找药,可是为了徐才人?” “不,不是!” 李丝絮一提起徐才人,云霜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她害怕的退后几步,钻进一旁的灌木丛撒腿跑了。 她家小主子有那么可怕吗? 柳云莺一头雾水:“小主子,要将人追回来吗?” 李丝絮看着卵石小道上跑远的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直到云霜纤瘦的身影消失在太液湖旁的树丛后,她才收回目光。 “云莺,冷宫有专门的侍卫看守,听说打理冷宫的太监管事格外凶残狠毒,一个被罚入冷宫的才人,她身边的宫女是如何跑出冷宫的?” “小主子的意思是,刚刚那个小宫女是从冷宫跑出来的?” 柳云莺恍然大悟:“难怪那副寒碜的样子,云莺还以为是哪儿来的小乞丐。” 李丝絮不接她的话,自顾自道:“她家主子被打入了冷宫,就算她能从冷宫偷跑出来,又如何会跑来太医院找药?” “这宫里惯是捧高踩低,除非有父皇和皇后娘娘应允,否则有哪个太医会大发慈悲,去替一个冷宫的低位妃嫔开药方子?” “这个不起眼的小宫女,又为何会偏巧在丝丝来太医院的时候出现?还往丝丝身上撞?” 面对李丝絮一连串的发问,柳云莺懂了:“撞小主子的宫女身上有古怪,想将小主子引去冷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小主子这么一说,云莺还真想带小主子去看看。” “不是我去看!” 李丝絮笑吟吟道:“我出宫替姚大人问诊,你去冷宫看看。” 不能跟李丝絮出宫,柳云莺虽有些遗憾,但她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冷宫一直是传闻中的存在,她倒要看看冷宫有什么蹊跷。 然后,想将她家小主子引去冷宫的人,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柳云莺摩拳擦掌,准备追着刚刚消失在太液湖边的小宫女,去冷宫盯梢,李丝絮拉住了她,和她一起转过卵石小道藏身在树后。 然后就看到太液湖旁有个太监鬼鬼祟祟从芦苇丛里钻出来,看看李丝絮和柳云莺消失的方位,往刚刚小宫女跑的方向走了。 “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猜到了突然撞出来的小宫女不对劲也罢,竟然还能猜到小宫女背后还有人盯梢,柳云莺对她家小主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等跟着李丝絮上了马车,马车快出宫前,她才挑了一处偏僻的宫道纵下马车,躲过宫中守卫耳目,翻墙往冷宫的方向掠去。 李丝絮昨日回宫后,在玄宗面前说疟疾有可能是蚊虫身上携带病毒,叮咬吸人血时,造成了人体感染,并献策让朝廷派专人消杀排水沟滋生的蚊蝇,还有将人口稠密地区的明渠改为暗渠,减少蚊虫的滋生。 玄宗很重视此事,已经让杜太医协同太医署官员,出宫调查取证。 杜太医带着王梓青出宫忙活了,太医院要留人值守,因此今日跟李丝絮一起出宫去给姚崇问诊的,只有孙医正同行。 眼看着快要出宫,柳云莺飞身纵下了马车,翻墙而去。 孙医正瞪大眼睛看着李丝絮:“小丫头又玩什么幺蛾子?” “不是丝丝要玩幺蛾子,是有人要将你的乖徒儿引去冷宫,你乖徒儿出宫替姚大人问诊,还有人在太医院门口盯梢呢!” 李丝絮俏皮的朝他眨眨眼,然后耸肩:“谁让你乖徒儿如今是宫里的香饽饽呢,天才总是招人嫉恨。” 王梓青从知道火浣布是有人针对他师妹布下的杀招后,今日一早来太医院当值,就跟孙医正唠唠了一早上。 得知陛下要他跟随杜太医协同太医署官员调查疟疾起病的缘由,他叮嘱孙医正陪李丝絮出宫替姚崇问诊时,一定要护着他师妹,要时时刻刻守在师妹身边寸步不离,不能让他的师妹有一丝闪失。 孙医正虽然气极了有人对她的徒儿布下杀招,但王梓青念叨得太多,他听得耳朵快起茧子了。 自己收的徒儿,哪有不心疼的? 他得知火浣布背后的凶险,本来就心疼李丝絮,听到有人暗中盯梢还想将她引去冷宫,小丫头却如此轻描淡写,自嘲的夸自己是香饽饽招人嫉恨,孙医正更是心疼得不行了! 第132章 将我拐去哪儿 “等替姚大人问完诊,为师带你去一个地方!” 孙医正不同于以往嬉笑打趣的神态,神情中很是有几分严谨,他这副认真的神色,将李丝絮弄得有些紧张了。 “老头儿,你不会趁我出宫,打算将我找个地方给卖了吧?” 第155页 “一身只有几两肉,不值钱,老夫就是要卖,也要养肥了再拉去卖。” 孙医正从袖笼里抽出一卷医书,在她小脑袋上敲一下,以示对她胡言乱语的惩戒,然后将医书塞给她。 “杜老头儿让老夫转交给你的!” 孙医正一脸不服道:“杜老头儿将杜氏诊脉术说得天下无二,尽往脸上贴金,依老夫看也不过尔尔,你权当翻翻解闷子,不必太较真。” 李丝絮以为,她师父孙医正真是个醋劲十足的老头儿,但在医术一道上再跟杜太医较真,拿到杜氏诊脉术的秘籍后,也还是会第一时间交到她手上。 瞧见他那副气鼓鼓样子,李丝絮一时忍俊不禁。 她俏皮的笑着哄他开心:“丝丝也就是偷学一下杜太医的诊脉术,再融贯汇通,博采众家之长,好壮大孙氏医术的传承!” 这个说法,让孙老头儿很受用! 再也不讨厌杜老头儿抢他的乖徒儿,觉得左右还是他赚到了。 昨日李丝絮给姚崇行过针后,又喂下了新鲜绞的青蒿汁,离开罔极寺时,李丝絮叮嘱姚奕,等入夜临睡前,再给姚大人喂一次绞好的青蒿汁。 姚奕依样照做了! 姚崇寒颤高热的症状没有再反复了,只是有些头痛乏力,折腾了这么多天,他总算睡了一次好觉。 等孙医正带着李丝絮进了罔极寺,姚崇的精神已经好多了。 姚奕正守在榻前给他父亲喂粥,见李丝絮跟在孙医正身后入了屋,他一脸热情起身相迎:“太医正和小神医来了!” 姚奕搁下粥碗,恭敬的躬身一礼:“有劳太医正和小神医跑一趟。” “姚公子不必客气,丝丝只是学了一些孙家粗浅的行针术,小神医万万不敢当。” 李丝絮哭笑不得:“姚大人可有再发寒颤和高热?” 听说太宗时期的医圣,精通汤药、针灸、咒禁、符印和导引按摩,是有名的全科圣手,一向针到病除。 只是学了一些孙家粗浅的行针术,小公主已经这么厉害了,若得了孙氏医术的传承,不知道会有多厉害? 姚奕对李丝絮更敬畏了,回话道:“回公主的话,家父不曾寒颤高热,也没再吐了,总算睡了一个好觉。” “是啊,有劳太医正和小公主为臣施治,臣感觉好多了,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被小公主硬生生拉回来了。” 睡了一个好觉,又喝下一碗粥,姚崇精神好了很多,满眼慈爱拉着李丝絮说话。 李丝絮号过脉后道:“其实大人的疟疾还没有完全好转,要每日行针,再配上青蒿汁入药,才能彻底痊愈。” 疟疾之症最是反复,就算暂时痊愈了,也有复发的可能,因此才让人头疼。 她这么说,姚崇也就配合的让她施针。 李丝絮替他施针累出一身大汗,姚崇忙让姚奕吩咐下人,取了干净的帕子来给她净手擦汗。 “老臣以为,青蒿汁入药有奇效。” 姚崇哪怕还在病中,想的都是天下百姓,跟李丝絮商量:“小公主能不能让太医院和太医署将青蒿汁入药的药方推广出去,福泽天下百姓。” “青蒿汁的确对常见的疟疾和恶性疟疾有对抗的作用,但以青蒿入药要新鲜的汁液方能奏效,若是煮沸后会失去药效,昨日丝丝回宫后,已经将替大人施治的经过禀奏父皇,打算用青蒿研制治疟疾的奇药,制成药片或药剂方便留存。” 术业有专攻! 治理朝政他十分擅长,研制药剂这些还是要靠太医正和小公主着手进行。 听到李丝絮已经将用青蒿入药治疟疾的事情禀奏皇上,姚崇听了后欣慰不已。 他收的乖徒儿能受到当世贤臣如此喜爱,孙医正与有荣焉:“非但如此,昨日老夫的徒儿和她师兄借着去宋清药肆给姚大人找新鲜的青蒿入药,跟药肆的东家聊过疟疾这种病症,又调查到住在离城中排水渠近的人家,更容易染病,因此推断出疟疾和肠辟的发病,极有可能跟蚊蝇有关。” “当真如此?” 姚崇很震惊,又觉得有几分道理:“若此症真是因蚊蝇所起,人口稠密处应改明渠为暗渠,朝廷隔几日要派人在城中消杀蚊蝇。” “老夫的徒儿也是这么以为的。” 孙医正神色间透着几分掩藏不住的得意:“所以陛下今日已经派杜太医带着梓青着太医署官员调查此事,今日只有臣和公主来给大人问诊,大人多担待。” 姚崇本就极喜欢李丝絮,听到孙医正这番话,看她的眼神更是不一样了,那双深邃的眸子神采奕奕。 “臣以为,得小公主,真是大唐之幸!” 她在浩瀚的大唐王朝,渺小如沧海一粟,如何当得起姚大人如此夸赞? 宋清收集各种奇效验方,免费为百姓熬制汤剂,李丝絮有心让这样的奇人,成为大唐典范。 “丝丝当不起大人如此夸赞,在丝丝心里,大人这样的贤臣,才是大唐最耀眼的明珠。” 李丝絮笑着解释:“其实发现疟疾起病可能跟蚊蝇有关,是宋清药肆东家的功劳,他每个季节根据长安城哪种疾病频发,会熬制不同的汤剂低价售卖,为朝廷分担了很多压力,也因此从来买汤剂的病患身上,他分析出了疟疾病症频发在何处。” 听李丝絮说了宋清让贫苦百姓打欠条的事迹,年底有人无法偿还药钱干脆将欠条撕了,姚崇惊奇不已。 第156页 “原来长安城中竟有此等奇人?等老臣痊愈后,要去会会他!” 李丝絮替姚大人金针导穴后,孙医正又根据他渐渐好转的病症,重新开了药方子。 等出了罔极寺,孙老儿神秘兮兮说要带李丝絮去一个地方,一开始马车还行走在闹市,渐渐就驶进了无人的小巷。 眼看着马车越走越偏,行到一处僻静的河堤旁,李丝絮看着卖关子的孙医正:“老头儿,你到底要将丝丝拐去哪儿?” 第133章 从何处来为何而来 “很快到了!” 孙医正不同于以往老顽童般的性子,神情一脸严肃。 马车驶过一段偏僻的河堤,前面渐渐热闹了些,沿着石板路走了一段,停在一处庙门口。 庙门上方的牌匾写着药王庙三个镏金的大字,门口有一株枝叶婆娑的大树,树上还系了很多红色的许愿带,有个道士模样的人,在树下售卖香烛。 看到孙医正带着李丝絮下马车,他忙迎上来:“贫道稽首了!” 孙医正朝他回了一个稽首的动作,然后带着李丝絮跟着道士往庙里走。 看到药王庙三个大字,李丝絮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这会儿,她用问询的目光看向孙医正,孙医正一脸严肃朝她点点头。 等进了药王殿,孙医正屏退了道士,只留他和李丝絮在殿内,亲自点燃三支香,递到了李丝絮手上。 “弟子李丝絮,拜见师祖!” 李丝絮跪在蒲团上稽首,孙医正目光欣慰看着她。 “你师祖年少时,曾隐居太白山中,下工夫研读医学典籍,亲自采集草药,研究药性药理,因此世人赐了他一个药王的名号,他仙逝后,百姓们建了这处药王庙,让其受香火供奉。” 孙医正继续说下去:“你师祖这一生,无意于仕途,北周静帝时,杨坚执政,曾召你师祖任国子博士,他坚辞不受;后来太宗皇帝召其入京,想受其爵位,你师祖仍是坚辞不受,还是继续游历民间为人诊病。” 李丝絮由衷的钦佩道:“只有游历天下,方能见识各种疑难杂症,收集民间验方,积累诊病的经验。” 她一副向往的神色,孙医正认同道:“正是如此,你师祖还讲究防治未病,以为人该在疾病有先兆前,注重养生。” “他以为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因此研究了大量的常见病和多发病的特效药方,这一点跟你很像。” 孙医正之所以会带着李丝絮来药王庙,正式在先祖面前收徒,想将孙家的医术传承交到李丝絮手上,就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师祖的影子。 他的小徒儿钻研预防天花的种痘术,还因姚大人深受疟疾之苦,想研制防治疟疾的特效药,跟师祖一样深怀仁泽大爱,一心想解除天下百姓的病痛疾苦。 李丝絮近来都在研读孙思邈的医学典籍,孙医正提到他钻研了大量常见病和多发病的防治方法。 她如数家珍道:“弟子知道,师祖找到了用海澡治疗粗脖病的法子,师祖还提到用谷白皮煮粥可防治脚气,师祖擅治麻风病,创立阿是穴,还提到动物肝脏可治眼盲……” 听他的小徒儿一口气也不歇,小小年纪能列举一堆师祖在医术方面的成就,孙医正更是欣慰不已。 只感觉当初凭着喜欢小公主的聪慧劲儿,还有她献道书的举措,在皇后面前以让三皇子参与预防种痘术的钻研,好不容易收下她为徒,实在是再英明不过的决定。 预防天花的种痘术开始推广后,孙医正就在犹豫是不是要将孙家医术的传承交到她手上? 但因为禁咒术不得其法会反噬,因此他终究还是隐忍下来,想再观察一下小徒儿的心性。 李丝絮这次替姚崇治病后,还想研制治疟疾的特效药,并推断出疟疾病症可能跟蚊蝇有关,献策朝廷消杀蚊蝇改明渠为暗渠,让孙医正更是坚定了将孙家医术传承交到她手上的决定。 “太宗皇帝当年召你师祖入长安,他已七十岁高龄,其容貌步态,身形步伐皆如少年,连太宗也尊称他为有道之人,你可知为何?” 李丝絮以为,她师父孙医正特意带她来药王庙,应该不是只为了让她给药王上香磕头。 联想到近来杜太医跟老头儿的争执,他如此慎之又慎,甚至还避开旁人铺垫这么多,应该是涉及到孙家医术的传承。 眼前的老头儿,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值得信赖的人之一。 李丝絮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师父想将祖师爷的禁咒术传给丝丝吗?” “没错,你果然聪慧!” “你师祖七岁识字数千,二九钻研医术一道,后又精通道家典籍,隐居终南山,遁入道医一脉,你也不遑多让。” 李丝絮知道他指的是跟王焘一起钻研防治天花的种痘术,还有想进行治疟疾特效药的研究一事。 她师父明明是个老滑头! 第一次在九玄宫门口撞到她,看她的目光像是能将她一眼看透了。 李丝絮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师父当真以为丝丝不遑多让吗?” “为师只知道,收你为徒后,观察过你的心性,除了护着鱼娘娘,你所思所行,皆是为了大唐百姓,你想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惠泽于民。” “除非自保,老夫的徒儿从来没有生过害人的心思,波云诡谲的后宫,因为小公主的到来有了不少改变。” 第157页 孙医正敛了神色,目光凝在李丝絮身上:“从何处来?为何而来?当真就那么重要吗?” “老夫以为,为天下百姓谋福,解除万民疾苦,是大医行于世!” 他慈爱看着李丝絮:“在老夫心里,老夫的徒儿终有一日能成为行走于世间的当世大医,这也是孙家医术的核心传承!” 李丝絮的目光有些湿润! 有一种挑破了与这个世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后,依然能被认同的动容。 她嘴唇蠕动了一下,哽咽道:“师父……” 这一声师父,当真是叫得情真意切。 孙医正再次欣慰的点点头,接过她手上燃了一半的香,跪地朝着药王的圣像三稽首,起身后替她将香插在了香炉内。 他从颈上取下一个玉扣,扣进了供桌底下的机关内,随着木头移动的滋滋声过后,供奉在大殿内的圣像微微侧了个身,露出一个小洞来。 孙医正将手探进洞内一掏,取出一本医书。 将圣像复原取回玉扣后,他珍而重之将那册书捧到了李丝絮面前。 第134章 能救我的只有小公主 “自古医道同源,道术和医术相通,这卷道医典籍,记录了你师祖修炼道术的导引呼吸法,以及各样治病的咒语和符术,当然也有应敌的咒禁术。” 李丝絮双手接过书册后,孙医正语重心长道:“为师之所以一开始没将这本典籍交到你手上,是因为咒禁术是一种对鬼神和自然有感应的术法,若不得其法或真气修炼尚浅会遭受反噬。” “为师现在将你师祖留下的这本道医秘籍交到你手上,你要答应为师,只能用书上学到的禁咒符印术治病救人,不许害人。” 李丝絮所在的医门,留下的典籍里也有用符咒化水治病的记载,当医病治人深有感悟时,实则与道法相通。 孙医正收她为徒,观察了她这么久的心性,才将师祖留下的典籍交到她手中。 可见这本道医典籍的珍贵! 双手捧着医书,李丝絮匍匐在地:“弟子谨听师父教诲,继承孙家医术传承后,一定用道医典籍上记录的法子治病救人,绝不用其害人,若有违背,必定反噬其身,落得一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让这小丫头答应不用禁咒术害人,又没有让她发毒誓。 听到她跪在圣像前胡乱立誓,孙医正心疼得不行:“好了,你师祖都知道了,快起身吧!” 其实孙医正挑中了李丝絮,却一直没有将孙家医术秘籍交到她手上,是因为顾虑她的身份。 但经过了预防天花的种痘术一事,还有她献策疟疾防治后,皇上马上派杜太医和王梓青协同太医署调查,他反而觉得小公主的身份,更有利于发扬医术的传承。 从王梓青那儿得知有人利用火浣布弄杀局对付他的小徒儿,才会一急之下将能傍身的道医秘籍尽快交到她手上。 完成了一件大事,孙医正带着李丝絮走出药王庙时意气风发。 等上了马车后,他嘱咐道:“为师天资愚钝,究其一生,只学到了禁咒符印术的皮毛。” “等回宫后,好好钻研你师祖留下来的导引呼吸法,能变得耳聪目明,身手敏捷,以后也有了防身的本事。” ―― 冷宫真是一处瘆人的地方! 李丝絮出宫后,柳云莺躲开宫中守卫的耳目,刚潜到上阳宫附近,便听到院墙内传来一阵凄惨的哭声。 “皇上,皇上,你怎么不要泌儿了?” “我要出去,我要见皇上!” “放开我,放开我……” 柳云莺本来要循着哭声寻人,就见到先前在太医院门口撞到的那个瘦小宫女,从上阳宫旁的竹丛后钻出来,扒开墙角一处不起眼的草丛,要往狗洞里钻。 柳云莺直呼稀奇! 她家小主子猜测,一个冷宫妃嫔身边的宫女,是如何躲过上阳宫守卫跑去的太医院门口? 原来是钻狗洞啊! 那狗洞看着挺小的,柳云莺还在担心,她是不是能钻回去。 就见那个宫女先是将头探进去,然后身子趴在地上,手往里收,像条泥鳅一样一点一点挪,艰难的从狗洞里钻进去了。 亏得那个宫女身材纤细瘦弱,从这么狭小的狗洞里钻进去,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也难怪叫云霜的宫女出现在她家小主子面前时,衣裳划破了好几处,身上沾了不少灰尘,像个破衣烂衫的小乞丐,原来都是钻狗洞钻的。 找到了她要盯梢的人,在冷宫找人反而简单了。 柳云莺足下脚尖轻点,已经提气纵跃翻墙进去,追着消失在荒草丛的宫女往里走,很快离哭声越来越近了。 等潜近破了半扇门的烂屋旁,见有两个模样凶狠的太监拿着鞭子和破碗出来,小宫女云霜害怕的躲在半人高的荒草丛里蹲着,柳云莺干脆一跃闪到树上,借着茂密的枝叶将自己掩藏起来。 等太监走远了,云霜从草丛里钻出来往里冲。 “娘娘!” 柳云莺还准备透过半扇被撞塌的木门观察屋里的动静,就见云霜挽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屋里冲出来,她趴在荒草丛旁猛抠自己的喉咙。 哇了一声,胃里翻江倒海,她将吃进去的东西全给呕出来了。 女人干呕时,小宫女云霜已经手脚麻利舀了一碗水递给她,一脸担忧道:“再将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娘娘要饿死了。” 第158页 “不吐死得更快!” 将苦水都吐尽了,她用清水漱了口,扶着树杆有气无力道:“自打住进了冷宫,管膳太监送来的都是些馊饭剩菜,就算大发慈悲,也只能分上一碗白稀饭和冷硬的干馒头。” “这几日有饭有菜,还有肉片,两个死太监非逼着我往下吃,再吃两顿,怕是没命在了。” 她吐得眼睛里泛着泪光:“云霜,见到小公主了吗?” “见到了!” 云霜神情有些沮丧:“奴婢按娘娘说的做了,小公主进太医院忙活了,没有搭理奴婢,娘娘,小公主真会管咱们死活吗?” 云霜将太医院门口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披头散发的女人眸眼发亮。 “你是说,小公主问了你的名字?还问你是不是替我找药?” 云霜点点头! 女人将散乱的鬓发拔到耳后,神色没那么焦虑了。 “小公主要是什么都不想管,不会好奇问你的名字,还问你是不是在帮我找药,当初是小公主的提醒,我才能来冷宫躲过一劫。” 她眸子闪了闪:“小公主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如今能救咱们主仆的,也只有小公主了!” 柳云莺已经从李丝絮嘴里得知,这个叫云霜的小宫女,是九玄宫徐才人身边的人。 徐才人得宠时,尽欺负她家娘娘和小公主。 如今这个徐才人被打入冷宫,她家娘娘和小公主却得了陛下盛宠。 一个欺负过她家娘娘的人,小公主不踩她一脚,已经是格外开恩了,竟妄想着找她家小主子求救,怕是做梦还没睡醒吧! 要不是李丝絮特意叮嘱过,让她不要轻举妄动,柳云莺都想帮着太监将有毒的饭菜给这个女人灌下去。 无奈她家小主子行事自有深意,且忍忍吧! 等她们主仆回了破屋内,柳云莺讥讽的冷笑一声,一个纵跃翻墙潜出了荒凉的上阳宫。 第135章 皇后娘娘犯病了 她家小主子昨天跟着杜太医和孙医正出宫替姚大人诊病,被王梓青送回宫时已经很晚了。 打探清楚被打入冷宫的徐才人,让她身边宫女云霜将自家小主子引来冷宫是为了求救,柳云莺翻墙出了上阳宫后,打算先回玲珑居等着。 她闪身隐入竹丛,刚打算隐身而去,便听到墙根下传来窃窃私语的交谈声,见交头接耳的太监像是刚从徐才人屋里出来那两个,还拎上桶聊着往她藏身的竹丛这边来,柳云莺忙屏息静气。 “这个疯婆子身上也抠不出什么好处,不能再留了!” “她是疯癫后才被打入冷宫,也没有犯下什么大错。” 年岁轻的太监有些担心:“她突然毙命,只怕要引人起疑。” “冲撞了如今得盛宠的鱼婕妤,莫非你以为她还有翻身的机会?都是疯婆子,鱼婕妤命好,生了个能被当朝太医正收为弟子的十公主。” “前朝传得沸沸扬扬那个什么能预防天花的种痘术,是十公主立下了大功,她正得陛下欢心,势头盛着呢!” “谁还会管一个得罪过鱼婕妤,被打入冷宫的疯婆子死活?” “你也不是第一回 干这种活儿,不用畏首畏尾,上边催得紧,必须今晚结果了她性命。” 老太监做了一个挥刀的动作,年岁轻的小太监像是被说动了:“那今晚在她吃的东西里下点狠的……” 柳云莺没想到,还能在冷宫附近听到有人议论她家娘娘和小主子,说娘娘和徐才人一样疯癫。 鱼娘娘没被逼出蛊虫前,分明只是有些痴傻,哪有他们说的那么不堪? 还骂她家娘娘是疯婆子,简直不能忍! 见年岁轻的那个拿着桶弯身在湖边打水,老的那个在一旁跟他商量如何害人,柳云莺拣了颗石子快准狠朝老的腿弯掷过去。 老太监腿弯突然一阵剧痛,下意识扶向拎着水桶起身的小太监,小太监一个重心不稳往前栽去,然后扑通两声,全落水了。 看着在湖边浅水里扑腾的两个狗东西,柳云莺隐在暗处嘲讽的勾起了唇角。 对欺负过她家娘娘和小主子的徐才人,她是一丝儿也不同情。 但是,冷宫的狗太监急着对徐才人下杀手,还说上边催得紧,这事儿就蹊跷了。 柳云莺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太医院门口等李丝絮。 李丝絮去罔极寺给姚崇诊完病后,又跟着孙医正去了一趟药王庙,比起昨日宫门落锁前被师兄王梓青送回宫,今日回宫的时辰早了不少。 她一下马车,栖身在太医院门口梧桐树上的柳云莺飞身纵下。 “小主子总算回宫了!” 孙医正要进太医院忙活,柳云莺将李丝絮拉到偏僻无人的地方,这才细细禀报起在上阳宫探听到的消息。 “徐才人以前欺负过小主子和娘娘,却还想将小主子引去冷宫,让小主子救她,云莺本来想着,不帮着那两个恶毒的死太监一起给她灌毒药,已是仁至义尽。” 柳云莺回禀道:“但是,听到他们说上边有人在催,有人急着想让徐才人死,这件事情就蹊跷了。” “云莺怕坏了小主子的事儿,这才忍着等小主子回宫。” 听完柳云莺事无巨细的禀报,李丝絮陷入了沉思中! 过了好半晌,她才感叹道:“我以前觉得最蠢的人不过是徐才人这种,得了宠便张扬跋扈,仗势欺人,如今想来,以吴嫔的手段,只有迎合她才能活命。” 第159页 “能在这个宫中存活的女人,一个一个都不简单啊!” 李丝絮问柳云莺道:“你可还记得,我让左卫侍郎大人帮着追查什么?” “云莺自然记得,小主子要李临淮帮着查谁是给王元宝挖坑的人。” 事涉李临淮那个死对头,柳云莺什么都记得,她推断道:“如此就能顺藤摸瓜,查清楚想用火浣布布下杀局对付小主子的人,云莺以为那个以火浣布为饵的,很有可能是皇家别院纵火案的幕后指使。” 李丝絮点点头:“没错,而且这个人就在宫中。” “甚至纵火案的幕后主使,与暗中跟吴嫔勾结,对我娘亲下蛊的,极有可能同一个人。” 李丝絮推断道:“徐才人数次与我交手,一败涂地,差点将自己折腾掉半条命,她知道我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却还笃定我会去冷宫救她,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手上必定有与我交换的筹码。” “云莺懂了,徐才人知道当初给鱼娘娘下蛊的幕后黑手,她想以此为交换,让小主子保下她一条命。” 等找到了那个谋害娘娘和小主子的人,要她好看。 看她家小主子怎么扒掉她一层皮! 柳云莺兴奋道:“小主子,那人咱们还救吗?” 李丝絮陷入了沉默中! 怎么名正言顺将手插进冷宫呢? 她手撑着下额坐在太医院的石阶上想了好一会儿,远远瞧着好像是皇后身边的宫女进了太医院,眸子闪了闪。 柳云莺还在等她家小主子做决定,见李丝絮只管盯着进出太医院门口的人。 她催促道:“人还救不救?再耽搁下去,徐才人没命了,小主子快些拿个主意吧!” “谁说我没有主意了?” 李丝絮朝柳云莺勾勾小指头。 柳云莺知道她家小主子有事情吩咐,忙俯下身来,将耳朵贴在李丝絮耳边。 李丝絮好一通悄声嘀咕,柳云莺眸光发亮点点头:“云莺这就回玲珑居一趟!” 等柳云莺一离开,李丝絮迈进太医院,刚好撞到挎着药箱要出门的孙医正。 李丝絮视线落在孙医正身边的宫女身上:“丝丝记得这位好像是南薰殿的姐姐?” “奴婢见过小公主!” 宫女福了福身:“皇后娘娘头疾犯了,桂公公遣奴婢来请太医。” 一向是杜太医出入南薰殿,替皇后娘娘问诊。 今日杜太医带着王梓青出宫没回太医院,皇后娘娘头疾犯了,孙医正这才打算往南薰殿跑一趟。 孙医正太了解他的小徒儿了! 见李丝絮目光凝在南薰殿的宫女身上,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就知道小丫头这是想跟着他去南薰殿问诊。 孙医正开口道:“跟在为师身后!” 第136章 我要去冷宫 “好的,丝丝正好想去南薰殿给皇后娘娘问安。” 李丝絮忙迈着小短脚,小跑着跟在孙医正身后。 入秋后的天气虽凉爽了不少,跟在孙医正身后一路走到南薰殿,李丝絮额头还是渗出了一圈细密的汗珠。 等桂公公将他们师徒引进殿,皇后看到累得喘气冒汗的李丝絮,顾不得自己头疼得厉害。 “小十也来了?” 皇后吩咐身边的宫女:“快去给太医正和十公主斟一壶温茶。” “丝丝知道皇后娘娘头疾犯了,很是忧心,就想跟着师父来南薰殿给娘娘问安。” 李丝絮跟着孙医正给皇后见过礼! 孙医正给皇后诊脉时,李丝絮看向给皇后在按揉额头的宫女:“师父教了丝丝缓解头疼的按摩导引术,丝丝想给娘娘按揉试试。” 李丝絮因为人小腿短,一路跟着孙医正小跑到南薰殿,累得小脸红扑扑的。 这模样儿本就憨得惹人喜欢! 也不顾自己累着了,气还没喘顺,就想帮着她按摩导引缓解头疼,皇后有些感动。 “那就让小十试试!” 皇后给身边的宫女使了眼色,宫女忙搬了个矮凳子过来,李丝絮爬上凳子,伸手够到了皇后的额头开始轻轻按揉。 皇后本来想着,这么小的人儿,能有什么力气? 看在她一片热忱的份上,不好拂了她的好心。 但等李丝絮的手一探到她的额头,皇后能感受到一股绵延之力渗透进穴位,那种力道一下冲散了隐隐作疼的额头,沉沉发昏的脑袋好像轻松了不少。 “皇后娘娘的身体倒是无大恙,十公主替娘娘推拿导引后,臣再开个安心静神的方子吧!” 孙医正给皇后开过药方子后,将方子交给桂公公,让他安排宫女去太医院抓药。 见他小徒儿一双灵巧的手在皇后额头上游走一圈后,娘娘皱着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 他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劝道:“臣以为娘娘虽打理后宫辛劳,还是要切忌思虑过重,否则就算服下了臣开的方子,臣也不能保证娘娘的头疾不会再犯。” 皇后怔愣了一下,有些失神。 很快端庄大方冲孙医正笑笑:“本宫知道了,有劳太医正提醒!” 这位也不一定听劝啊! 孙医正知道后宫的事情复杂,多说无益,只好端起了宫女沏来的茶。 “小十给本宫按揉后,本宫轻松多了!” 皇后仪态万方笑笑:“累了吧?本宫好多了,快去喝碗茶解渴。” 第160页 “丝丝不累的,再按揉一会儿,就能让娘娘的头不疼了。” 李丝絮执意要替她继续按揉,皇后只好作罢! 她跟李丝絮说话:“本宫听说,你昨天跟着太医正和杜太医出宫去了罔极寺?姚大人的病可好些了?” “好多了,以青蒿汁入药,让姚大人的病症好转很多。” 李丝絮一边替皇后按揉一边道:“丝丝今日一早也跟着师父去了罔极寺,昨晚姚大人睡得极好,早上还喝下了一碗粥,师父给他施针后,又重新开了药方子,娘娘,姚大人的病很快会好的。” 姚崇是大唐的肱股之臣,他年事已高,得了凶狠的疟疾,皇后担心他熬不过去。 听到李丝絮说姚崇已经彻底好转,她感觉心头舒爽了不少。 “本宫还听说,你昨日回宫后,跟你父皇有献策如何防治疟疾?还想用青蒿入药,钻研出治疟疾的特效药?” “是,青蒿用在姚大人身上十分管用,但是晾晒或煮沸后,会失去对抗疟疾的药效。” 李丝絮跟皇后说起她的打算:“要研制治疟疾的药,要用到大量的青蒿,儿臣已经禀报过父皇,想在宫中挑一块地方用来种药材。” 以皇后的聪慧,如何会想不到李丝絮打是什么主意? 小家伙跟着孙医正跑到南薰殿,累得小脸红扑扑的,也要替她按揉缓解头疼,不愿意先歇一歇。 看在她大献殷勤是为了研制出能解百姓疾苦的特效药,皇后就不跟她计较了! “跟本宫说说,你看中了哪儿?”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娘娘。” 李丝絮继续给皇后按揉额头上的穴位,认真道:“冷宫!” “什么?” 不止是皇后惊讶,孙医正喝进嘴里一口茶差点没噗出来。 这佑大的后宫,哪儿不能种青蒿,就是在太医院外开辟一块地,也由得她折腾。 她竟挑到了偏僻的冷宫? 这如何让人不惊讶! 孙医正猜不到她小徒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急得朝她挤眉弄眼,让她别胡来。 李丝絮有些委屈:“娘娘会不会也觉得是丝丝胡来?” 皇后并没有觉得李丝絮胡来,乍听之下,她选择将青蒿种去冷宫的决定,有些荒诞不经,像小孩子胡乱行事。 所以,皇后才会一开始很惊讶! 但惊讶过后,她陷入了沉思中。 她从还在封地王府时,就替皇上打理王府,皇上登基后,她更是打理后宫这么多年。 又哪儿不知道这后宫的弯弯绕绕呢? 入了宫的女人,不得宠就是一种罪过,哪怕犯了极小的错,在御前失仪,或得罪了高位妃嫔,都有被打入冷宫的危险。 入了冷宫的人,又有多少真正犯下了滔天大罪的? 尽管她打理后宫以来,三令五申不得克扣冷宫的吃食,可这宫里,有的是她看不到的地方,有的是阳奉阴违的下人。 皇后沉思片刻,握住了李丝絮在她额上按揉的小手,温声问:“小十怎么会想到,将青蒿种去冷宫?” 李丝絮觉得自己没猜错,皇后娘娘温良贤淑,答应她将青蒿种去冷宫,是为了给冷宫中暗无天日的女人带去一线生机,是在施恩。 看着握在自己手上那只白皙纤长的手,李丝絮心里五味杂陈。 皇后一定不知道,她之所以选择在冷宫种青蒿,除了是想从徐才人嘴里得知害她和娘亲的幕后真凶,还有其它原因。 这个原因,跟皇后娘娘有关! 一早在太医院门口,徐才人身边的宫女想将她引去冷宫时,李丝絮记起了她翻过的那几页剧本里,有提到皇后被打入冷宫。 皇后问询的看着她,李丝絮忙道:“冷宫地方大啊,上阳宫多的是荒地。” “研制治疟疾的药,需要用到大量的青蒿,丝丝以为,冷宫是最合适的地方。” 第137章 太爱凑热闹了 真是因为冷宫地方大,上阳宫多的是荒地,十公主才选了冷宫种青蒿吗? 皇后握住李丝絮替她按揉穴位的手,小人儿就干脆与她的手交握着,跟她说话时,还摇着她的手撒娇,一双有灵气的眼睛扑闪扑闪的。 皇后儿女缘薄,膝下至今无子嗣,所以才会极疼爱杨贵嫔所出的月儿。 这会儿触上十公主含笑的眼眸,想着她膝下若是有所出,也会如她这般聪慧灵气吧? 知道答应李丝絮在冷宫种青蒿,可能会招惹麻烦,皇后还是和煦的冲她笑笑:“好吧,你父皇都已经应下了让你在宫里挑地方,母后也不好说什么。” “公主觉得冷宫是合适种青蒿的地方,那本宫让桂公公跟着公主先去冷宫瞧瞧。” 皇后吩咐一旁的桂公公:“十公主哪知道冷宫是什么地方?你跟着小十去一趟冷宫,别让她被吓到了。” 除了献道书被传召那次,这还是李丝絮第二次来南薰殿。 在她心里皇后娘娘雍容华贵,高不可攀,她也是借着给皇后推拿导引,才敢说出想在冷宫圈地种青蒿。 皇后娘娘不但答应了她荒诞不经的要求,还吩咐桂公公跟着她去冷宫看看,不能让她被吓着了。 她叮嘱桂公公时,凝在她身上的目光,真的像一个母亲对孩子的那种关心。 她自称一声母后,李丝絮也就顺着杆子往上爬,躬身一礼道:“那儿臣谢过母后了!” 第161页 小十借着种青蒿,想到了冷宫那些暗无天日的女人,皇后只觉得十公主小小年纪,已经懂得施恩于人。 身上有大唐公主的气度! 皇后本就觉得与李丝絮投缘,李丝絮施完礼还俏皮的冲她笑笑,皇后更是感觉愿意与她多亲近几分。 见她头发只用两根丝带扎了小揪揪,穿得素面朝天,皇后伸出手疼爱的揉揉她的小揪揪。 “去吧,要记得常来给母后问安,有空多来南薰殿走动走动。” “是,丝丝记住了!” 李丝絮甜甜的冲皇后笑,乖巧的应下,跟在桂公公和孙医正身后出了南薰殿。 他的小徒儿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对冷宫起了兴致? 有桂公公在一旁跟着,孙医正不好问李丝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对她挤眉弄眼,李丝絮却装作看不到。 孙医正更好奇了! “咳!” 他清了清嗓子:“用青蒿研制治疟疾的药,关系重大,老夫也要跟去冷宫瞧瞧,看冷宫的荒地适不适合种药。” 小公主要将青蒿种去冷宫,桂公公只觉得有些胡来,但奈何皇后娘娘愿意宠小公主,他只能跟着跑一趟。 冷宫那种晦气的地方,对他来说是一桩苦差事。 孙医正愿意跟着去一趟,桂公公觉得最好不过,哪有不应允的。 李丝絮却觉得老头儿太爱凑热闹了! 杜太医和师兄王梓青都出宫办差了,太医院也没有多少人值守。 他非要跟去冷宫,李丝絮只得拼命给他使眼色,意思是跟着看好戏就成,千万别插手坏了她的大事儿。 从南薰殿到上阳宫好长一段路,李丝絮跟着桂公公走到上阳宫时,已经快日暮西斜。 上阳宫的管事,得知皇后娘娘身边的桂公公来了冷宫,忙迎出来。 “桂总管亲自来冷宫,可是皇后娘娘有吩咐?” “陛下让小公主在宫中挑个地方种药材,小公主看中了上阳宫。” 桂公公看一眼点头哈腰的老太监:“咱家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领着小公主来上阳宫看看。” 桂公公一说这话,上阳宫管事的太监就猜到了李丝絮的身份,他给李丝絮见完礼后,面露犹豫之色。 “十公主怎么会挑了冷宫种药材?” 上阳宫的管事太监犹疑不决,李丝絮也在暗暗观察他。 柳云莺说往徐才人饭食里下药的两个太监,一个是老太监,另一个是年岁轻些的太监,因为两个太监说她娘亲是疯婆子,柳云莺还用石子掷了老太监的腿弯。 从这个上阳宫管事出来迎接桂公公时,李丝絮就一直在悄悄观察他走路的姿势,仔细看他走路除了慢一些没什么异样。 但又如何逃得过一个精通人体骨骼大夫的目光? 以她的判断,这个管事出来迎接桂公公时,走路的姿势极不自然,脸上的表情也古怪,分明是在忍受着他膝弯处的疼痛。 “本公主以为上阳宫地方大,多荒地,合适种药材。” 李丝絮腿短人矮气势却足,她从袖笼里取出那块玄宗给的令牌:“怎么,这位管事公公是要质疑本公主的决定吗?” “奴才不敢!” 看到明晃晃,写着如朕亲临的令牌,管事太监吓了一大跳,忙打开上阳宫的大门,安排侍卫跟着李丝絮和桂公公他们一行人。 冷宫清寂,四处是颓垣残壁,园子里杂草疯长! 走着走着还能听到院墙内有哭声,怪瘆人的,也就是有侍卫跟着,桂公公才觉得安心了些。 皇后极喜欢李丝絮,桂公公也稀罕小公主。 见李丝絮蹲在草丛里拔野草,还兴致盈然的看来看去。 他跟孙医正商量:“太医正也劝劝小公主,另选个地方种药材吧?这冷宫大是大,离太医院和九玄宫都远了些,这地方瞧着晦气,别吓坏了小公主。” 上阳宫的管事元公公,听到桂公公在劝太医正,顿时狠狠松了一口气。 不等孙医正说话,他看着蹲在草丛里的李丝絮,急道:“太医正,冷宫多蛇虫鼠蚁,草丛里常有蛇蹿出来,不能再往里走了!” “哦,是吗?有蛇?” 孙医正走到李丝絮身边,接过她扯的一丛野草:“这玩意儿叫扛板归,别名叫蛇不过,蛇见了都要绕着走的,老夫的徒儿整日跟药材为伍,徒手抓蛇也是不惧的。” “还有这个,这也是好东西啊!” 孙医正拔了脚旁一株野草,给他们看:“这玩意儿叫车轱辘草,最是利水渗湿,能治水肿胀满,痰热咳喘。” “这位公公有没有淋沥不畅啊?扯此草煎服,可治淋沥不畅!” 第138章 娘娘死得很冤 孙医正将拔的草药塞进元公公手里,还朝他挤眉弄眼。 元公公的隐疾被揭破,顿时呆若木鸡,觉得常替陛下诊病的太医正不好惹,他不敢再多嘴多舌了。 这个时辰,已经到了给幽禁的冷宫妃嫔送膳食的时候,小公主带着桂公公和太医正不肯走,元管事暗暗着急,朝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会意,忙抄近道钻进树丛离开了! 李丝絮蹲着能瞧见荒草丛树旁朝她探头的小脑袋,她拔了一株草药起身跟桂公公商量:“丝丝看得差不多了,上阳宫的确很适合种药材,丝丝甚至还找到了一丛野生的青蒿。” 第162页 李丝絮有些不好意思的冲孙医正和桂公公笑笑,然后问上阳宫的管事太监。 “上阳宫的净房在何处?” 这位小祖宗总算要离开了? 元管事长吁一口气,吩咐身边跟着的婆子:“带小公主去净手。” “是……” 柳云莺潜来上阳宫打探消息时,将徐才人幽禁的地方描绘得很清楚,李丝絮借口看上阳宫适不适合种药材,已经离徐才人的住处很近了。 婆子给她指了净房的位置,李丝絮便让她退在一旁等着。 等转过树后,不出她所料,徐才人身边的宫女从一处坍塌的破墙后钻出来。 “我家主子想见一见小公主!” 云霜怯生生道:“这儿离奴婢和娘娘被幽禁的地方不远,不会耽搁小公主太久。” 李丝絮意味深长的点点头,让她在前边带路。 云霜带着她转过一道矮墙,上了曲折蜿蜒的游廊,快行到一处破屋前时,远远瞧见一个太监拎着食篮子进了屋。 云霜急道:“不好了,有人要谋害娘娘。” 李丝絮装作不知道柳云莺盯梢的事儿,一头雾水看着小宫女。 “事到如今,云霜也不瞒着小公主了。” 云霜朝李丝絮跪下:“小公主恕罪,奴婢今天钻狗洞故意溜出宫,跑到太医院门口,是为了将小公主引来冷宫,有人要对我家娘娘下毒手。” 云霜仰头看她时,豆大的泪珠往下掉。 李丝絮若有所思看着她:“谁要对你家娘娘下毒手?” “是冷宫的管事元公公,还有他的干儿子元长,当初公主怜惜我家娘娘,让她装疯卖傻逃过一劫,自打住进冷宫后,元管事让人送来的都是馊饭剩菜,这几日送的膳食有饭有菜,还有肉食,娘娘就觉得不对劲了。” “娘娘不吃,元公公和元长硬往娘娘嘴里灌,要毒死娘娘!” 云霜哭得像个泪人:“奴婢知道我家娘娘对不起小公主,欺负过鱼娘娘,但娘娘和奴婢真的走投无路了,只能找小公主求救,求小公主大恩大德救我家娘娘一命,奴婢和娘娘甘愿做牛做马报答娘娘,万死不辞。” 一个跑到太医院门口故意想将她引来冷宫的小宫女,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宫女,突然间在她面前口齿伶俐说了这么一堆? 还话里话外告诉她,只要她救下徐才人一命,她们会万死不辞。 也就意味着,她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比如说,与吴嫔勾结谋害她娘亲,给她娘亲下蛊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是该说眼前的云霜忠心护主吗? 云霜跪在地上哭着求她,没等李丝絮有反应,破屋内隐约传出了打斗声,还有徐才人凄厉的惨叫声。 “放开我,放开……” 想到这次来冷宫的目的,李丝絮顿时顾不得跪在地上絮絮叨叨的云霜,迈着小短腿朝屋内狂奔。 等她冲进屋,徐才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没有什么拎着食篮子进屋的小太监,屋子里凌乱不堪,破桌椅子倒了一地。 “娘娘!” 跟在她身后冲进屋的云霜,看到倒地的徐才人,凄厉的大喊一声救命,然后趴在徐才人身上嚎啕大哭。 云霜哭得太凄惨了! 冷宫空旷,一点动静能传出好远。 本来徐才人出事的地方,离太医正和桂公公等李丝絮的地方不远,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他们。 元公公循着哭声带着太医正和桂公公一出现,孙医正急得将自己的徒儿检查了一遍。 确认李丝絮完好无损,孙医正才问李丝絮:“发生了什么?” “丝丝去净手,被徐才人身边的这个宫女云霜拦住了,说她家娘娘要见丝丝。” 李丝絮如实道:“丝丝跟着她走到屋外,瞧见有个小太监拎着食篮子入屋了,她哭着说有人要害徐才人,求我救徐才人。” “丝丝听到屋里有打斗声,进屋就瞧见徐才人倒在地上人事不醒,然后云霜哭得很大声……” 接下来的事情李丝絮不用说,孙医正和桂公公也明白,是这个叫云霜的宫女哭得太大声,惊动了他们。 桂公公和孙医正还在庆幸李丝絮完好无损,趴在徐才人身上哭得伤心的云霜却抬起头来,恨恨的瞪向她。 “小公主撒谎,分明是小公主找到我家娘娘的住处,让奴婢在外边等着。” 与一早在太医院门口那副怯生生的样子不同,也和刚才哭着求她可怜小白花的作态不一样,云霜此刻瞪着她的眸子里满是恨意。 她看李丝絮的眼神恨不得剜她的肉:“我家娘娘因为得罪了鱼婕妤,都已经被打入冷宫,小公主还是不肯放过我家娘娘吗?非要追到冷宫来对她下此毒手?” 孙医正都震惊了! 不是! 这把火是怎么烧到他小徒儿身上来的? 堂堂公主之尊跑来给一个打入冷宫的低位妃嫔下毒? 也难怪这个小丫头一路朝他挤眉弄眼,意思让他别插手,只管看好戏! 所以孙医正除了震惊一下,然后就安静的拄在一旁,等着看好戏。 云霜继续恨声控诉李丝絮:“奴婢只问小公主一句,我家娘娘是因为冲撞鱼婕妤被打入的冷宫,奴婢为何会拦下公主求救?” “公主非要说奴婢在求救,那就算如此,为何公主会突然出现在冷宫,让奴婢有机会朝公主求救?” 第163页 云霜哭得凄凄惨惨,朝元公公以头触地道:“奴婢的主子死得冤,求元管事替奴婢的主子申冤。” 第139章 被怼得哑口无言 “这,徐才人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不明不白的死了?” 元管事看桂公公一眼,颇有深意冲云霜道:“这位是皇后身边的桂总管,协助皇后掌管后宫事务。” “奴婢听说皇后娘娘一向公正严明,奴婢的主子死得冤,请桂总管替奴婢做主。” 云霜哭得肝肠寸断,匍匐在地。 冷宫的事情来得太突然了! 一个被打入冷宫的疯癫才人,是死是活压根没人管,但他是得了皇后娘娘吩咐陪小公主来冷宫的,事情被捅破到眼前,不管已是不行了! 这个徐才人死得蹊跷。 但小公主借着圈地种青蒿,拐弯抹角得了皇后娘娘应允,非要跑来冷宫,此事也蹊跷。 然后小公主来了,徐才人就突然暴毙了。 的确这么看来,小公主的嫌疑最大! 只是桂公公协助皇后处理后宫事务,看多了宫里的弯弯绕绕,不信聪慧到能得他家娘娘偏爱的小公主,会蠢到跑来冷宫下毒害一个才人。 要真如此,就算皇上依然宠爱小公主,也会在心里生出隔阂。 而皇后娘娘应允了小公主来冷宫种青蒿的要求,小公主在冷宫出事了,会让皇上因此对皇后娘娘不喜。 桂总管冷静的分析了一番后,看向李丝絮。 李丝絮看着趴在徐才人身上哭得要死要活的云霜,冷静道:“戏演完了吗?” 云霜:“……” 触上李丝絮冷得没有一丝情绪的眼神,她一时都忘了哭。 云霜还愣着,李丝絮又问:“你哭完了吗?” “一早跟着师父出宫替姚大人诊病,只在马车上胡乱塞了些点心,还真有些饿了,贤妃娘娘一定给丝丝做了很多好吃的,我母妃也盼着丝丝回玲珑居。” 徐才人死了,牵扯到李丝絮,小公主却气定神闲说什么肚子饿。 看她面不改色的样子,云霜和冷宫管事一脸莫名其妙。 李丝絮却不管他们什么表情,说完这些揉了揉饿得有些慌的小肚子,不耐烦道:“你哭完了,那该轮到本公主了!” “你一冲进屋,就哭着喊着说本公主对你家娘娘下毒手,还说你家娘娘死得好惨,让元管事和桂总管替徐才人申冤。” 李丝絮唇角溢出一丝讥笑:“你怎么就笃定,徐才人已经死了?” 元管事终于想起,眼前这位小公主可是曾经跟杜太医一起揭破十三皇子被谋害一案的人,十三皇子死而复生,小公主因此揪出了谋害十三皇子的袁太医和高才人身边的婆子。 当时这事儿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将十公主说得神乎其神! 元管事还不信! 觉得一个几岁的稚童,哪有能让人死而复生的本事? 现在对上李丝絮不慌不忙的神色,还有那意味深长的笑,元管事有些慌了,不着痕迹瞥向愣住的云霜。 云霜终于感觉不对劲了,要去掐徐才人。 孙医正已经眼疾手快翻转袖笼取出银针,在云霜的脖子上扎了一下,然后云霜还没够到徐才人的脖子,人已经栽倒在地。 李丝絮给了她师父孙老头儿一个夸赞的眼神,老头儿眯着眼笑得美滋滋时,李丝絮上前掐了掐徐才人的人中穴。 徐才人很快悠悠醒转,眼睛里噙着泪,愤怒的看向被孙医正制住暂时不能动弹的云霜。 徐才人竟没有死? 元管事被震到了! 察觉到不对劲,他先发制人道:“这个贱婢谋害徐才人,还企图诬陷小公主,老奴拖下去处理了。” 元管事朝他身边的婆子太监使眼色,想要将云霜给拖下去,李丝絮笑了。 “元管事急什么?” 李丝絮笑吟吟看向桂总管:“公公,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是不是要一个一个来?” 皇上近来想要晋武婕妤为妃,皇后娘娘以为太过逾越,压着此事,已经让皇上有些不满了。 要是小公主在冷宫出事了,他家娘娘应允小公主在上阳宫圈地种青蒿,必定会让娘娘与皇上之间生了嫌隙。 桂公公协助皇后打理后宫甚久,什么弯弯绕绕没见过,如何会看不出这是一场局? 小公主为什么会让娘娘点头应允她,让她在冷宫种青蒿的事情,暂且按下,过后再说。 且先顾眼前的! 他脸上已经染了几分愠怒,冲李丝絮点点头:“有咱家在,按小公主说的办。” 有桂总管撑腰,李丝絮底气更足了! 她确实也有些饿了,想速战速决回九玄宫吃贤妃娘娘给她精心准备的膳食。 李丝絮歪着小脑袋看向倒地的云霜:“你说本公主撒谎,自己找到了徐才人的住处,让你在外边等着,然后你家娘娘就遇害了,你是这么说的吧?” 被她喂过毒的徐才人,竟然死而复活,还愤怒的瞪着她。 云霜万念俱灰,面如死灰。 反正这话是云霜当着桂公公和她师父的面说的,李丝絮也不管她是什么表情。 她继续往下说:“本公主说的是跟你走到屋外,瞧见有个小太监拎着食篮子入屋了,然后你哭着说有人要害徐才人,求我救徐才人。” 第164页 “分明有小太监拎着食篮子入屋,怎么会消失不见呢?” 李丝絮举起小手击了三声掌,隐在暗处的柳云莺像老鹰拎小鸡一样,将一个年岁轻的小太监拎了狠狠丢出来。 还将她缴收到的食篮子,重重掷在了元管事脚下,破碗破碟摔碎的陶片迸了一地,还有几块锋利的砸到了元管事的脚。 李丝絮似笑非笑看着元管事:“这位,就是元管事的干儿子元长吧?是他拎着食篮子入屋,跟云霜一起演戏的,元管事怎么说?” 元管事眼神里掠过一抹狠意,刚要开口说话,李丝絮打断他:“元管事是不是要说,此事是云霜跟元长合谋害徐才人?” 元管事:“……” 被识破他要舍弃云霜和元长两枚棋子,元管事被怼得哑口无言。 “老奴也不知道,小公主为何会突然来冷宫想圈地种青蒿?” 元管事躬身请罪:“桂总管,出了这样的事情,是老奴打理冷宫疏忽了,老奴自愿到皇后娘娘跟前认罚。” 第140章 面如死灰 元管事这是垂死挣扎,为了将自己从这件事情中摘出去,故意在桂总管面前说是她突然要来冷宫的。 李丝絮以为,他推脱得好。 她等的就是元管事这句话。 “元管事想知道本公主为何要来冷宫圈地种青蒿?” 李丝絮不慌不乱娓娓道来:“今日一早,本公主打算跟着太医正出宫替姚大人问诊,快到太医院门口时,徐才人身边的小宫女云霜,突然慌不择路朝我撞过来,幸亏我身边的护卫柳云莺眼疾手快,将她给拦住了。” 李丝絮说这话时,还看了一眼云霜。 面如死灰的云霜嘴唇颤了颤,想开口说话。 李丝絮压根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你可以说没有,但是太医院门口人来人往,那会儿已经有人去太医院当值,应该不止一个人瞧见过你出现在太医院门口,可以出来作证。” “正如云霜所说,徐才人被打入冷宫,是因为冲撞了我母妃。” “云霜跟着徐才人入了冷宫,还能从冷宫偷跑出来,跑到太医院门口,偏偏往丝丝身上撞,这是有人要将丝丝引来冷宫啊!” “既然有人想将丝丝往冷宫引,那丝丝就只好使了个碍眼法,让身边的护卫柳云莺悄悄潜来冷宫看看。” 李丝絮看了柳云莺一眼,柳云莺于是就在桂总管面前将她潜来看到了什么,事无巨细说了一遍。 证据直指元管事,元管事急得朝桂公公道:“桂总管,是小公主身边的护卫胡乱攀咬,咱家没有想要害徐才人。” “你当然不是要害徐才人!” 柳云莺毫不留情揭破他:“徐才人只是你将我家小公主引来冷宫的一枚棋子,你要害的是我家小主子。” “徐才人是因为冲撞了我家娘娘,被皇上打入冷宫的。” “她身边的宫女找我家小主子求救,我家小主子自然要看看她们主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才有了云莺潜来冷宫。” 柳云莺嘲讽道:“真是有意思极了,一个冷宫妃嫔身边的宫女能躲过管事和侍卫的耳目,自由自在钻狗洞跑到太医院门口?元管事的干儿子元长要毒死徐才人,还要虚张声势往下灌吃的?云莺潜来冷宫,恰好就撞到了元管事你密谋要害徐才人?” “元管事折腾了这么多,不就是想将我家小公主引来冷宫吗?” “陷阱都已经挖好了,只要我家小主子出现在徐才人幽禁的地方,徐才人毙命,我家小主子就会让皇上觉得太过心狠手辣了,就算皇上不怀疑我家小主子,多少也会因为此事对小公主生出隔阂。” 柳云莺还没有将幕后算计之人,想让她家娘娘失宠的话说出来,被她猜测得七七八八,元管事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 他脸色再也端不住了,冷哼一声:“胡说八道!” “皇后娘娘贤良淑德,一向厚待宫中老人,咱家可是伺候过先帝的,小公主身边的护卫要胡乱攀咬,也要讲究证据。” 元管事自持是伺候过先帝的老人,就是皇后也会给三分颜面。 他提醒完李丝絮,还轻蔑的看她一眼,意思有两个替罪羔羊顶着,没有证据就算贵为公主能将他奈何。 李丝絮于是就笑了:“谁说本公主没有证据的?” “丝丝没有径直来冷宫,反而去了皇后娘娘宫中说想在冷宫圈地种青蒿,娘娘让桂公公陪着丝丝来冷宫看看,应该已经打乱了元管事的计划吧?” 李丝絮歪着小脑袋意味深长的笑:“皇后娘娘卷入了此事,元管事难道不用通风报信吗?” 触上李丝絮戏谑的眼神,元管事轻蔑的笑意一下凝在了脸上。 他是伺候过先帝的老人,见多了宫中的阴谋诡计。 灌徐才人有毒的饭菜,以及知道小公主派了身边的护卫潜来冷宫,故意透露要结果了徐才人的话,都是引小公主来冷宫做下的局。 只要小公主来了冷宫,就已经陷入了他设下的陷阱,不管最后害死徐才人的事情是不是死无对证,都会让皇上对小公主起猜疑。 至于小公主身边护卫听到的那些话,一家之言,无凭无证不是吗? 他自以为这个局设计得天衣无缝,一环扣着一环。 竟被小公主提前识破了? 第165页 蹊跷的是,元长是他调教出来的人,心思极为缜密,为了慎重起见,在将小公主引来徐才人幽禁的地方时,他甚至让元长确认过徐才人的死活。 只有徐才人真的断气了,才能引小公主真正入局。 云霜再没用,不会连徐才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吧? 她趴在徐才人身上那么久,一定能感受到死人是没有温度的,结果小公主只是上前掐了几下她的人中,徐才人竟死而复活了。 真是太邪门了! 徐才人这枚最重要的棋子出了岔子,小公主就乘胜追击,一层一层剥开了他这个局,哪怕他狠心舍弃元长这枚棋子,自己也摘不干净了。 一个黄口小儿,连计划有变他让人通风报信也能抓到把柄吗? 真是如此,那就是智近于妖了。 他行事那么隐晦! 元管事以为一定是李丝絮在讹他! 像是为了回应他,李临淮拎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从暗处闪出来,狠狠投掷在了他的脚下。 “臣在宫中下值后,帮着父亲巡逻路过冷宫,瞧见此人鬼鬼祟祟,已经将他擒拿了,从他身上搜出一纸字条,请公主过目!” 李临淮将字条逞给李丝絮,然后面无表情看向元管事:“事涉小公主,冷宫的事情臣已经派人呈报给杨公公,相信杨公公很快会禀奏陛下。” 杨思勖踩着宫中堆成山的死尸,助当今陛下登上帝位,他就是陛下手里的刀,落在他手上那是比死了还难受。 他有的是法子,将人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还没有办法咽气。 认出这个出来助公主搅事的,竟是左羽林将军李楷洛的儿子,新近被皇上选为御前侍卫的那个,元管事已经很不好了。 知道李临淮竟还将冷宫的事儿呈报给了杨思勖,他表情彻底崩塌了。 想到牛仙童的下场,他面如死灰。 第141章 得遇公主是臣之幸 徐才人被救后,一直流眼泪,也不说话。 孙医正替她诊了一回脉,说是她受惊吓过度,患了离魂症,桂公公只得将人暂时带去了南薰殿。 冷宫元管事伙同徐才人身边的宫女下毒,诬陷李丝絮,罪证确凿,已成定局。 桂总管命侍卫将元管事和一干涉案人等押走后,李丝絮可怜巴巴看向李临淮。 “想想也是心酸,丝丝好像是大唐最惨的小公主,小小年岁,每次遭人陷害,还要自己以证清白。” 李丝絮感叹完,见李临淮目光复杂看着她。 她仰着小脑袋:“这次涉险丝丝不是告诉大人了么?再说还有云莺在,丝丝不会有什么闪失的。” 李临淮还是面无表情看着她,不说话。 自知理亏,她小声嘀咕道:“丝丝让云莺传信给大人,大人是觉得被丝丝利用了吗?” 小公主怎么会有这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她遇到危险,他站在她身后,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他是生气,小公主这次又是擅自出招,都已经去南薰殿跟皇后娘娘说要在冷宫种青蒿了,才让人给他通风报信。 差一点,他就没抓到元管事的把柄,让小公主要背上下毒害人、心狠手辣的名声。 她胡思乱想,李临淮只好道:“能被小公主所用,是臣之幸!” “大人竟愿意陪着丝丝卷入宫中是非?” 李丝絮很感动,她讨好的冲李临淮笑笑:“幸好有大人在,丝丝每次才能安然无恙。” 小公主一甜笑,触上她的星星眼,李临淮就觉得自己跟年岁小的公主计较这么多,有失君子风范。 罢了! 他下次再警醒些,不能再让小公主涉险了。 每次对上甜笑的小公主,都像一拳打在软絮上。 李临淮很无奈,看一眼等在旁边的柳云莺:“天色不早了,小公主快回玲珑居吧,别让鱼娘娘久等。” “好的!” 李丝絮乖巧的点点头:“那大人有空要记得来玲珑居陪丝丝练轻功啊!” 因为天色有些昏暗了,李临淮还给她找了一盏灯拎着。 李丝絮被柳云莺搂着,还不时回头看在宫墙边目送他的李临淮。 李临淮看着频频回头的小公主,隐在夜色中嘴角牵了牵。 一个陛下身边的御前侍卫,说着什么能被小公主所用,是臣之幸,然后她家小主子还一脸依依不舍,看个没完没了。 简直恨不得自己不在,是死对头李临淮送她回玲珑居才好。 柳云莺酸得不行:“别看了,天都黑了,他长再好看,小主子也看不清他的脸。” “哦!” 李丝絮歪着小脑袋:“云莺这是终于也以为左卫侍郎大人其实长得很好看,对吗?” “没有!” 柳云莺没好气道:“他不好看!” 柳云莺其实脑子也很好使,但今天冷宫的事情,有些事情她一时还想不透,谁有空想那个面瘫是不是好看。 见李丝絮还扭头往后看,柳云莺忙打岔道:“小主子,徐才人真患了离魂症吗?” “不对啊!” 她想了想摇头:“十三皇子也吃过跟徐才人一样的药丸,也没患什么离魂症。” 李丝絮歪着头神秘莫测的笑了笑! 看柳云莺一副不弄清楚真相,会寝食难安的样子,她点破道:“只有患了离魂症,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徐才人才能保下一条命。” 第166页 她家小主子说得没错,能在宫中存活的女人,一个一个都不简单啊! 知道云霜背叛她,成了元管事的帮凶,被她家小主子掐人中醒来后,徐才人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个劲的哭。 如此,太医正才能顺势替她诊脉,说她患了离魂症。 太医正也是宠她家小主子,知道小主子要保徐才人,便用得了离魂症的说辞,将徐才人送到了皇后娘娘身边。 柳云莺还有一事不明白,她问李丝絮:“小主子为何要打草惊蛇?” “以李临淮的手段,若是让他顺着给元管事通风报信的人这条线索查下去,顺藤摸瓜,便能查清楚元管事背后的主使。” “不会有结果的!” 李丝絮分析:“不说冷宫这边失手会让幕后主使果断弃子,皇家别院纵火案,杨公公都出手了,却没有继续追查下去,最后将牛仙童凌迟处死了。” 皇家别院纵火案,幕后之人是想要了她的命啊! 她父皇为了江山社稷,暗示杨公公不必再追查下去。 而冷宫这场局,只是想让她沾上下毒害人的嫌疑,从而让她娘亲鱼婕妤失宠,并不是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 与其究根追底,非要揪出玄宗不想看到的局面,不如以此让父皇对她和鱼婕妤愧疚,继续帮着她娘亲固宠。 顺便,将知道吴嫔秘密的徐才人送到皇后身边,让皇后娘娘警醒。 李丝絮出宫去了罔极寺和药王庙,回宫后又去了皇后娘娘的南薰殿,然后跑了一趟冷宫,一天走了太多路。 将鱼婕妤给她缝的那双兔子鞋都磨破了。 等她饱餐一顿沐浴更衣出来,瞧见鱼婕妤在灯下替她缝补鞋子。 屋里灯火朦胧,鱼婕妤穿针引线替她缝补鞋子的模样,恬静美好极了,鱼婕妤缝补的时候太过专注,鬓角一缕发丝散下来都不曾察觉。 李丝絮忍不住伸出她的小短手,替她娘亲将那缕鬓发拂到耳后。 “娘亲累不累?” “不累!” 鱼婕妤一双杏眼里含着笑,冲她道:“丝丝,很快就好了!” 鱼婕妤将她鞋子被磨破的地方,补上了一朵俏皮的小花,然后邀功似的捧给她看。 “补好了,丝丝试试看!” 鱼婕妤兴冲冲俯下身,要将鞋往她脚上套。 李丝絮看着她温柔俯身的样子,有片刻失神。 好像从第一次出宫去皇家别院开始,都是她在外面忙碌奔波,鱼婕妤在玲珑居等她盼着她。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她一回玲珑居,她娘亲会搂着兔子或丢下正在喂的小鹿扑过来,像个孩子一样露出天真无邪的笑。 今日她从冷宫回来入夜了,鱼婕妤更是坐在玲珑居门口的台阶上拎着灯笼等她,不管魏嬷嬷怎么劝她也不听。 第142章 最大的变数 入夜了有人守着一盏灯等她,那种温暖的感觉无法言喻。 想到那个在台阶上困得打瞌睡,也要坚持等她的影子,李丝絮冲动之下小手够着了她清丽的脸庞,忍不住轻轻的摩挲了一下。 她糯声糯气喊:“娘亲!” 鱼婕妤还蹲在地上等她试鞋,见李丝絮不动,她一脸疑惑仰头,水汪汪的杏眼里透着问询和不解。 “丝丝?” 李丝絮忙乖巧的将脚伸出去,够着鱼婕妤递过来的鞋子。 “有娘亲真好!” 她甜笑着夸赞:“娘亲缝得太好了,一点也看不出鞋子坏过。” “那过两天,我还帮丝丝做新鞋子。” 鱼婕妤兴冲冲跟她商量:“还给丝丝缝新衣裳,好不好?” “好啊!” 鱼婕妤跟李丝絮聊了一会儿衣裳款式和话本子,缠着她问:“姚大人病得很重吗?丝丝为什么回宫这么晚?” “姚大人的病已经好多了……” 李丝絮觉得,她娘亲重新获宠后,身边好像多了很多人。 但不管玲珑居有多少人,她出宫太久,还是会让她娘亲心里不安稳。 李丝絮于是耐心的将替姚崇诊病后,去过药王庙给师祖上香磕头的事儿说了,然后还说回宫后其实时辰很早,跟着孙医正去过南薰殿给皇后问诊。 甚至还告诉她去过冷宫,想在冷宫挑一块地种青蒿,研制治疟疾的药。 只是因为一天走过太多的路,实在太疲惫了,她说着说着就累得趴在鱼婕妤肩头睡着了。 鱼婕妤让魏嬷嬷帮忙将人抱着床榻上,若有所思道:“玲珑居也能种药材,丝丝去冷宫,真是为了在冷宫种药材吗?” “云莺今日一直护在小主子身边。” 魏嬷嬷提议道:“娘娘将云莺叫进来,一问便知。” 屋内灯火朦胧,鱼婕妤温柔的目光凝在李丝絮睡着的小脸上:“不用问了,丝丝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护住玲珑居,为了替本宫遮风挡雨。” 李丝絮出宫替姚崇诊病,到入夜才回宫,鱼婕妤担心得不行。 上次她跳九仙舞获宠,李丝絮夸她的裙子好看,她其实已经在柳婕妤送的那几匹布里,挑了一匹浅色的雕花印染布替李丝絮缝衣裳。 衣裳都缝得差不多了,看床榻上的小人儿睡熟了,她让魏嬷嬷回屋取了裙子来,就着灯火给袖口和裙角收边。 鱼婕妤穿针引线时,还不时目光温柔看向酣然入梦的李丝絮。 第167页 缝累了眼看着天色不早,她干脆守在李丝絮身侧睡下,她们母女相拥而眠睡得香甜,却不知道因为李丝絮,已经有人彻夜难眠。 ―― 紫兰宫清风殿,从知道徐才人已经被皇后身边的桂总管带去了南薰殿,淑妃寝宫内的灯不一直没有熄灭过。 她让宫女研墨,执笔在宣纸上写了几行字。 一个不慎,墨水就在纸张上晕了开来,将刚写好的一幅字给毁了。 “娘娘,天色不早了,不如歇下吧!” 宫女在一旁劝她,淑妃压下心头的烦闷,吩咐:“替本宫将鲍海喊来。” 淑妃传召,鲍公公很快进了寝殿,等她将宫女屏退,鲍公公一脸关切。 “娘娘可是因为徐才人的事情烦心?” “徐才人的确是个麻烦。” 淑妃纤长的素手握着笔敲了敲:“元管事真是个没用的废物,连一个小崽子都对付不了。” 他家娘娘从来都是气定神闲,在这宫里每走一步皆游刃有余,从还在封地王府时受宠,陛下登基后也一直得盛宠到如今。 娘娘如此心烦气躁,还是头一回。 淑妃发怒,鲍公公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好一会儿才道:“娘娘,此事也怨不得元管事,元管事是伺候过先帝的老人,他这次布下的局天衣无缝,只要能将小公主引去冷宫,小公主怎么也洗不脱嫌疑。” “元公公被石子砸了脚,可见小公主身边的护卫的确去过冷宫,这事儿原本万无一失。” 鲍公公一脸可惜:“任是谁也想不到,小公主不过是个几岁的稚童,竟能识破了元管事布下的局,将皇后娘娘卷进来不说,还借着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将事情呈报给了杨公公。” “所以本宫才说玲珑居的小崽子不是省油的灯,非但避开了冷宫的险招,还让陛下因为此事对她们母女更愧疚了。” 淑妃凝眉道:“因为武婕妤封妃一事,皇上已经对南薰殿那位不满,本宫还以为,那边掺和进来,若是小东西在冷宫出事,能让皇上对南薰殿那位生出隔阂。” “没想到小东西年岁小小,还能将计就计。” “徐才人不但活着,被孙医正诊出离魂症,顺势就被桂总管带去了南薰殿。” 冷宫元管事伙同徐才人身边的宫女下毒,诬陷十公主,罪证确凿,已成定局。 淑妃倒不怕元管事将她攀咬出来,毕竟她手上还握着元管事在宫外家人的性命,只是玲珑居的小东西次次避开她布下的局,还将她在宫中好不容易培养的势力和暗子,一颗一颗拔干净了。 她从一开始的气定神闲,对玲珑居小崽子有兴致,到现在确实有些心烦气躁了。 特别是徐才人还落到了皇后手里,此事当真棘手。 鲍公公知道淑妃的症结所在,大着胆子道:“娘娘,太医正的诊断不可信,奴才已经让安插在南薰殿的暗子,试探过徐才人的深浅。” “元管事给她喂的是前朝秘药,太医正医术再好,能让她逃过一劫,多少伤到了脑子。” 鲍公公宽慰道:“奴才以为,她真是得了离魂症,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鲍公公说安插在南薰殿的暗子,试过徐才人的深浅,淑妃脸色好些了。 “本宫接连几次失手,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玲珑居那个小东西,是这宫里最大的变数。” 淑妃吩咐鲍公公:“除非有一击致命的把握,先不要再动那个小崽子了,她身上有些邪门。” “至于徐才人,再让南薰殿那边的暗桩继续盯着,若她真是得了离魂症,什么也想不起来,倒也不用再赶尽杀绝,免得打草惊蛇了!” 鲍公公应下:“奴才知晓了!” 第143章 更喜欢哪个老头子 “娘娘,奴才倒是有个主意……” 鲍公公眸子里掠过一抹算计的精芒:“奴才以为,想要鱼婕妤失宠,不一定要从小公主身上入手。” “小公主不好招惹,鱼婕妤却是个痴傻的。” “不是要在冷宫种青蒿么?小公主又不常在玲珑居呆着。” 鲍公公欲言又止,淑妃的眸子里染了笑意,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这才得意道:“奴才听说,鱼婕妤爱养小动物……” ―― 李丝絮一连去了几天罔极寺,姚崇的病好多了。 一开始她还只是跟着孙医正或王梓青给姚大人问诊,看姚崇一日比一日精神,她也会坐在姚奕搬来的椅子上,与姚大人闲聊几句。 姚崇以为,小公主没有握针,没有涉及关于医术时,很是天真浪漫。 与他熟络了后,小公主说话时还偶尔会撒撒娇,像个邻家的小孙女,十分招人喜欢。 虽说天气已然入秋,小公主甜笑时,屋里沉闷的气息一下没了,仿佛回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 一老一小因此相聊甚欢,很是投契。 得了一场疟疾后,元气大伤,姚崇已经痊愈得差不多,孙医正给换了补虚益气的方子,亲自去灶房教姚奕熬药。 等药熬好了姚奕端着走到屋外,听到里边传来阵阵欢笑声。 姚奕一脸动容:“父亲病重这段时日,多亏了有小公主,父亲与小公主很是投契,他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孙医正心里酸得不行。 那个小骗子,尽会骗他们这些老头子。 第168页 杜老头儿这几天跟太医署的人一起出宫调查疟疾起病的缘由,发现正如小公主和宋清所观察的那样,疟疾发病真有可能跟明渠里滋生的大量蚊蝇有关,就一直对小骗子赞不绝口。 念叨什么医者讲究望闻问切,小公主有身为医者的观察入微,还问他小骗子有没有开始修习杜氏诊脉术。 一个王梓青已经念叨得他耳朵快起茧子了,如今还多了一个烦人的杜老头儿,孙医正苦不堪言。 虽说被念叨得耳朵起茧子吧,一听姚奕说姚大人好久没这么笑过,孙医正有些担心小骗子是不是会更喜欢姚老头儿。 毕竟这些天出宫的马车上,她时不时迸出几句姚大人是千古贤臣,丝丝能为姚大人诊病,治好姚大人,真是与有荣焉。 治好了姚大人,是为大唐百姓谋福啊,诸如类此的话。 孙医正还想着姚崇病情痊愈得差不多了,打算告诉姚家父子明日不来罔极寺。 姚崇见孙医正入屋,温和的开口:“太医正来得正好,老夫刚才跟小公主说,明日不必出宫来罔极寺了!” 孙医正以为自己那点小心思,被姚崇识破了。 他忙道:“大人的病虽痊愈了,但这次患病元气耗损得厉害,还须每日诊平安脉,好好补虚益气。” “自从患病后,小公主为了老臣每日出宫来罔极寺,更是劳烦源大人和陛下派来的人来回奔波,嘘寒问暖,老夫再不上朝,要耽搁不少朝堂政事。” 姚大人真是时时心系朝政,心系天下百姓! 身子刚刚痊愈,正要好好将养,就急着去上朝,还生怕为别人添麻烦。 或许正是因为他大公无私,身上有这种利他的精神,才会得到百姓爱戴,让父皇对其敬重不已,命源大人每日来罔极寺探病,遇到朝政大事都要过问他的意见。 李丝絮深深的动容了。 钦佩不已! 从她父皇要姚大人搬入四方馆,他执意不受,李丝絮就知道姚崇一旦决定的事情劝也没用,见他身子刚好一些非要去上朝,她很无奈。 李丝絮跟他商量:“若是姚大人执意要去上朝,那等每日姚大人下朝,或进御书房跟父皇议事时,太医院再派人给大人号平安脉,可好?” “如此甚好!” 姚崇对李丝絮的提议很满意:“还是小公主思虑周全。” 姚崇病好痊愈上朝后,李丝絮不用再出宫往罔极寺跑,清闲下来,就开始着手研究制疟疾药一事。 只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个季节虽说没有夏季草木茂盛,但青蒿是菊科植物,倒也适合初秋的季节生长,并不难寻。 研制疟疾药的关键,是那些琉璃器皿,李丝絮因此让王梓青帮着跑了一趟首富府上,问王元宝琉璃器的事情进行得如何了。 只有抱紧小公主这棵大树,才有可能攀上当今陛下。 李丝絮要办的事情,王元宝自然不敢怠慢。 王梓青拿着一个烧好的琉璃器进宫,呈给李丝絮看:“师妹要透光的琉璃,王元宝找遍了京城的琉璃匠,只烧成了这副样子。” “师妹看看能不能用来研制治疟疾的药?” 王元宝要她师兄捎进宫来的琉璃器,透光是有点透光,但琉璃也太浑浊些,颜色还偏黄。 上次李临淮从波斯商人手上得的琉璃镜,光可鉴人,李丝絮听王梓青说王元宝找遍了京城的琉璃匠,只烧成这个样子。 她小声嘀咕道:“左卫侍郎大人找来的琉璃镜,不是这个样子。” “那是波斯商人贩来长安的货物,听说域外有些地方制琉璃的工艺,要比大唐更先进,但琉璃价高,因此掌控了琉璃工艺制作的王族,一定会捂紧了他们手上的秘方。” 制不成师妹要的琉璃器,就无法着手进行疟疾药的研究,王梓青有些犯愁。 “师妹想要域外流进长安那种高品相的琉璃,王元宝找的琉璃匠烧制不出来,找波斯商人订制颇费波折,不说能不能烧制出师妹图纸上要的尺寸,域外往来长安数千里……” 王梓青的意思是说,域外往来长安数千里之遥,甚至万里之遥,要得到高品相的琉璃,还是按李丝絮所绘图纸上要的高品相琉璃,怕是一年半载都不一定能得到。 李丝絮知道上次的琉璃镜,是波斯商人带来长安的,但她却不知道,原来只有域外才掌握有透光琉璃的烧制方法。 她以为大唐是天府之国,四方来朝,必定什么工艺都是最先进的。 原来她还是高估了这个时代烧制琉璃的工艺啊! 第144章 小公主好看 “倒也不用从域外订制,丝丝这里有一个烧制琉璃的方子,不是很繁杂,让王元宝找的工匠琢磨一下,说不定能烧制出丝丝想要的琉璃器皿。” 什么? 王梓青都懵了! 师妹除了能够治病,竟还知道如何烧制琉璃器? 李丝絮的神秘,再一次刷新了王梓青的认知。 他震惊得无以复加时,李丝絮早让柳云莺给她研墨,执笔在纸上刷刷刷写了一通。 等王梓青回过神来,李丝絮晾干了纸上的墨迹,将烧制琉璃的秘方卷起来交给王梓青。 “跟王元宝说,这个方子若是烧制出了高品相的琉璃,琉璃售卖的五成归国库。” 第169页 李丝絮看王梓青一眼:“你告诉他,琉璃器会是他面见我父皇的进阶之宝。” 王梓青以为,他师妹将能渡气救人的术法献给太医院,又跟祖父一起研制预防天花的种痘术,如今还打算钻研治疟疾的药。 能帮助天下百姓,能解除天下人的病痛疾苦,可以称得上是医之侠者。 在她心里,不管她师妹如何神秘,又是多么惊世骇俗,他只需要知道师妹是这世上最善良,最好的人。 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学医奇才。 师父太医正说过,对于师妹的事情不许追根究底,只需要知道十公主是他师妹,要护着宠着疼着师妹就好。 王梓青也是一直这么做的。 可当李丝絮一气呵成写成烧制琉璃的方子,塞进他手里时,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要不是高才人得知李丝絮今日没有出宫问诊,带着十三皇子来了玲珑居,王梓青真想留在玲珑居缠着他师妹问问,她一个幽居深宫的公主,是如何知道烧制琉璃器的? 又是从哪本古方典籍上知道的? 十三皇子好些天没见到李丝絮,一来了玲珑居像脱缰的小野马,高才人拉也拉不住。 王梓青还在玲珑居的书房,小人儿就从守在门口的小卓子腋下弯腰一钻,迈着小短腿溜进了书房。 “皇姐,皇姐,你不要沄儿了吗?” “哟,皇姐的小醋坛子来了。” 李丝絮拿了师兄王梓青捎进宫的点心喂十三皇子,王梓青只得收好烧制琉璃的方子,告辞离开。 沄儿咬着松软的点心,看着王梓青离去的身影:“这位大人长得真好看,他是皇姐的夫婿吗?” 沄儿问完后,一边咬着点心,一边扑闪着大眼睛等李丝絮回答。 “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是好看?什么是夫婿?” 李丝絮掐掐小团子的脸颊:“告诉皇姐,夫婿什么是从哪儿听来的?” “猪八戒入赘了高老庄,他是高小姐的夫婿。” 李丝絮:“……” 无法反驳! 她十三皇弟真是话本小说的狂热爱好者。 触上小人儿追根究底,好奇等答案的眼神,李丝絮伸出手指头在他额上咯嘣弹了一下。 十三皇子吃疼,捂着额头哎哟失声。 追着他进了书房的高才人训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刚刚那位是太医院的王大人,是你皇姐的师兄。” “哇,皇姐有师兄!” 小人儿也不怨她将他弹疼了,一脸羡慕看着李丝絮:“为什么沄儿没有师兄?” 十三皇子还要问李丝絮,皇姐的师兄是不是也像孙行者一样厉害,就被高才人拎出屋,丢去跟遥遥玩了。 高才人是抱着一摞话本子进屋的。 “嫔妾已经按公主的吩咐,每日编好话本子后送去兴庆殿给皇上过目,这么多天,皇上也没有派人来传话,说嫔妾编的话本子不行。” “临华殿玄皇子那边,还有清醉阁月公主那儿,都有派人来催过话本子。” 高才人将雅轩阁这些天编的话本子搁在李丝絮面前,一脸为难道:“按说皇上那边没说话本子不行,嫔妾就可以将话本子送去临华殿和清醉阁了,但嫔妾心里还是不安稳,公主替嫔妾看看,这些话本子可还有什么纰漏?” 她父皇都成了雅轩阁出品话本子的爱好者,这么多天没有驳回送去兴庆殿的话本子,就是认可的意思啊! 李丝絮这些天忙着出宫去罔极寺给姚崇诊病,没空往雅轩阁跑,回宫后只将大概章要写下来,让青荷送去雅轩阁。 她相信凭高才人的文采,只要将主线事件理清了,可以模仿文风将事件融入进去。 没想到高才人被她父皇在临华殿问责吓坏了,这么多天没派人去临华殿和清醉阁送话本子。 那月姐姐和玄皇兄那边该等得多着急啊? 李丝絮拿起高才人编的话本子翻了翻,惊讶于高才人编写的时候竟越来越娴熟,在有故事主线的支撑下,能用简单易懂的语言,将人物的对话编得生动有趣,又能保持各自的人物特色。 “娘娘编写得极好!” 李丝絮由衷的夸赞:“这么多天没收到话本子,月姐姐和玄皇兄那儿不知道等得有多着急,丝丝一会儿让云莺帮着往两边送过去。” 临华殿和清醉阁没派人老催话本子,一定是贤妃娘娘和杨贵嫔怕为玲珑居和雅轩阁添麻烦,压着玄皇兄和月姐姐不让频繁来问。 李丝絮知道一个故事没说完,追更时那种抓心挠肺的感觉,正打算喊了柳云莺去送话本子。 就听到外边传来她十三皇弟兴奋的声音:“哇,好神奇,这只小鸟会喊皇姐,它是神鸟吗?” “它是鹦鹉,会说话的鹦鹉。” “厉害吧?这可是我皇兄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替小皇姐找来的。” 李丝絮听到回应沄儿的,听着像是十二皇弟糯声糯气的声音,她拿着话本子将头探出窗外,瞧见她玄皇兄手上拎着一个鸟笼子,然后他身边围了好些人。 她玄皇兄此举,不但引得胆小的遥遥大着胆子围上去,连她娘亲好像也被吸引了,好奇的躬着身在瞧她皇兄手上的鸟笼子。 李丝絮捧着几册话本子出屋,瞧见她玄皇兄手上拎的笼子里,赫然是一只羽色鲜艳的鹦鹉。 第170页 被一堆人围着,鹦鹉口吐人言:“小公主好看,小公主好看!” 第145章 机会来了 “听崇文馆的同窗说,你们女孩子最喜欢小动物,他家里的妹妹们都喜欢,兔子和鹿没什么稀奇的,我让人在宫外替你寻了只鸟来解闷子。” 玄皇子将鸟笼递给李丝絮,神色有些得意:“不用谢本皇子,这只鹦鹉就当谢你编那些用来解闷的话本子。” 李丝絮:“……” 她也没想谢他! 看过了千奇百怪的大千世界,一只会说话的鹦鹉对李丝絮来说没什么稀奇的。 只是上次父皇追查话本子的事儿,玄皇兄挡在她身前,替她认罪,说是他逼着她找话本子解闷,将罪责全揽在他自己身上。 有人嘴上嫌弃她,在遇到难处时还是会出来护着她啊! 如此傲娇一个人,还会花心思寻来一只鹦鹉逗她开心? 李丝絮接过鸟笼子冲他甜甜的笑了,顺势将手上几册话本子递给他。 “那丝丝不谢皇兄了,这是高娘娘近几天编的话本子,高娘娘刚送来玲珑居还没捂热呢,皇兄拿回去一睹为快。” 玄皇子以为,他家小皇妹真是太上道了! 比起嘴上说句谢谢,拿到了心心念念惦记的话本子更实在,并且还是一下拿到好几册。 玄皇子虽一直端着架子,接话本子时眸眼都亮了,见鱼婕妤和高才人都在,这才压抑住了心潮澎湃,没有喜形于色。 玲珑居都快成动物园了! 先是有了三皇兄送来的兔子,大皇兄送的小鹿,如今玄皇兄送来的鹦鹉成了她娘亲的新宠。 “小公主好看!” “娘娘仙女!” 鹦鹉嘴里反复是这几句,她娘亲和遥遥的新奇劲儿没过去,一天都在园子里逗弄鹦鹉。 李丝絮倚在窗前翻医书,能听到外边不时传来阵阵惊叹声,还有她娘亲和遥遥欢快的笑声。 笑声持续到兴庆殿派小公公来,说玄宗议完政事要来玲珑居。 鱼婕妤突然催促青荷:“快将鹦鹉藏起来,不给阿瞒看。” 青荷觉得会说话的小鹦鹉,多神奇多有趣啊! “为什么鹦鹉不能给皇上看到?” 青荷好奇的问:“是娘娘要跟皇上捉迷藏吗?” 李丝絮倚在窗口颇有些意外看她娘亲一眼。 这段时日因为记起了剧本里有皇后被打入冷宫的桥段,所以她静下心来,一直在努力回忆翻过的那几页剧本。 她父皇前期是一个励精图治的皇帝,为人英明果断,重用贤臣,并广开言路。 虽一身才华横溢,通晓音律,却不会过于渲染他的喜爱,怕上行下效,纵容奢靡之风。 后宫妃嫔养只会说话的小鹦鹉倒没什么,但这只鹦鹉却是玄皇兄找来送她的。 要是得知皇兄猎奇搜罗鹦鹉,父皇会不会觉得他玩物丧志,不堪大用? 父皇本就对她的皇兄们十分严厉,寄予厚望。 从上次鱼婕妤缠着她吹笛子,然后跳九仙舞恰好被玄宗撞到,李丝絮心里已经疑窦丛生。 因为是她娘亲遣了人去兴庆殿送樱桃荷包,那日父皇才会赶来玲珑居。 现在听到兴庆殿派来的小公公说她父皇要来玲珑居,鱼婕妤催着青荷将鹦鹉给藏起来,李丝絮倚在窗口观察外边的动静。 她娘亲跟从前没什么两样,催着青荷藏鹦鹉的样子,看起来还是那么娇憨。 但李丝絮知道,一定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也只有青荷会以为,娘亲要跟她父皇玩捉迷藏。 李丝絮搁下手上的医书,走出屋外:“听我娘亲的,将鹦鹉收起来。” 鱼婕妤说什么,转不过弯来的青荷还会问一问,李丝絮一开了口,青荷会以为她家小主子做什么自有深意,忙拎着鸟笼子往偏僻的后院去了。 武婕妤晋为妃嫔一事,被皇后压着,玄宗心疼她受了委屈。 冷宫的事情发生那天,玄宗去了武婕妤的含冰殿,第二天下朝后,听了杨公公的禀奏,才知道李丝絮在冷宫遭了算计。 小十怎么会突然跑去了冷宫? 得知是皇后应允李丝絮在冷宫种青蒿,玄宗因此有些迁怒于皇后。 杨公公将调查到的事情细细禀报了,是有人想将李丝絮引去冷宫,是她自己在皇后面前求了想在冷宫种青蒿。 “皇后娘娘喜欢孩子,侍月公主和穆公主也极为亲厚。” 杨公公在玄宗面前道:“也是小公主招人喜欢。” 玄宗这才罢了:“小十是有些胡闹了,皇后也宠着她纵着她。” 杨公公禀奏皇上冷宫发生的事情时,恰好姜皎也在御书房。 姚崇患病没上朝这段时日,朝中大事多集中在宋璟和张嘉贞身上,玄宗时常召他们在御书房议事,姜皎也常在皇上身边陪侍。 太医署种痘一事,姜皎掉进李丝絮挖的坑里,好长一段时间受了玄宗冷落。 毕竟玄宗还在封地王府时,便与之交好,姜皎十分懂皇帝的喜好,李丝絮替姚崇出宫诊病这段时日,他又开始重新出入御书房了。 玄宗得知竟有人拿冷宫妃嫔做局引李丝絮入瓮,已经怒不可遏,正如杨公公所言,小十到底是女儿身。 这宫里容不下一个几岁的稚子吗? 第171页 姜皎就是靠着替玄宗排解烦忧,才重新出入御书房的。 看玄宗阴沉着一张脸,他以为机会来了! 姜皎试探道:“陛下,有一句话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玄宗看着他,让他说。 他大着胆子道:“臣以为小公主跟三皇子过于亲近了些。” 看玄宗凝思了一下,神色才恢复如常。 姜皎以为不着痕迹提醒皇上十公主与三皇子走得近,关键的时候适可而止,不会让人察觉到什么。 须不知杨公公冷飕飕给了他一眼。 等姜皎觉得不对劲看过去,杨公公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皇家别院纵火案,杨思勖凌迟了牛仙童,有人传言他是在给十公主泄恨,见杨公公没什么动静,姜皎以为传言不可信,暗暗松了一口气。 却不知道,杨公公根本不屑于他卑劣的手段。 玄宗一连几天没去玲珑居,而是翻了武婕妤的牌子,姜皎自以为高明,他的进言奏效了,这时候得了疟疾痊愈的姚崇上朝了。 第146章 小公主的胸襟气度 姚崇患病期间,积压了不少朝政大事,玄宗下朝后喊了姚崇入御书房议事。 他颤微微朝玄宗跪下来:“臣叩谢陛下隆恩。” “姚爱卿大病初愈,不必行此大礼!” 一场大病,让姚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下去,像一阵风吹来,都能将他倚重的老臣给带走了。 他上前搀扶他起身,姚崇却执意跪拜:“老臣患病这段时日,十公主坚持每日出宫来罔极寺问诊,亲自侍疾在老臣身侧,老臣才能在鬼门关前逃过一劫,亲自来陛下面前谢恩。” “老臣何德何能,能得当朝公主亲自侍疾?” “小公主为老臣的病操碎了心,还想着研制疟疾药解百姓疾苦,小小年岁如此沉稳有见识,是陛下的贤明,才能养出如此有气度胸襟的大唐公主。” “陛下不让老臣跪拜谢恩,老臣于心不安,老臣为了大唐愿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姚崇说到最后,老泪纵横,匍匐在地哽咽失声。 玄宗听了他最倚重的贤臣所言,才知道他的小十除了跟着孙医正出宫问诊,竟亲自在姚崇面前侍疾,连他患病呕吐时也不曾避开。 他震撼不已! 竟不知他的小公主,背着他做得到了如此地步? 原本玄宗觉得李丝絮冷宫种青蒿一事有些胡来,与姚崇一番交心后,心内动容不已。 等议完事送姚大人离宫,玄宗马上让杨公公告知敬事房,翻了鱼婕妤的牌子。 姜皎脚下虚浮离开御书房时,玄宗处理完朝政,带着杨公公和李临淮往玲珑居来了。 鱼婕妤早坐在玲珑居台阶上等着,玄宗一出现,鱼婕妤抱着兔子小跑着迎上去。 “鱼儿等朕很久了吗?” 冷宫种青蒿的事情,玄宗想跟李丝絮谈一谈。 他温和的问鱼婕妤:“朕的小十在做什么?” “在看医书!” 鱼婕妤娇俏的笑:“丝丝好厉害。” “是,朕的小十最厉害。” 玄宗一脸宠溺说着李丝絮给姚崇侍疾的事情,李丝絮听到动静迎出来,玄宗让鱼婕妤在一边喂鹿,欣慰的看着李丝絮。 “今日听姚爱卿说了罔极寺的事情,父皇才知道你亲自给姚大人侍疾一事。” “这是丝丝该做的啊!” 跟玄宗一起在园子里石凳上坐下,李丝絮乖巧道:“丝丝身为大夫,就是遇到了普通的病患,也要尽全力救治,更何况姚大人是父皇的贤臣,治好了大人才能为父皇分忧。” 她一脸钦佩道:“姚大人一心为大唐百姓,丝丝这些时日出宫去罔极寺,触感很深,能得大人教诲,更是受益颇多。” 玄宗一时目光复杂看着她,感觉这么多儿女里,小十最像他了。 小小年岁,沉稳有见识,身上有一种上位者的胸襟气度。 有那么一刻,他都在感触若她不是个女儿身,其实也是极好的。 他伸出手揉揉她的小揪揪:“难为你有这份心性!” “父皇听说你要在冷宫种青蒿。” 玄宗手落在她瘦小的肩膀上,目光慈爱道:“你可愿告诉父皇,为何会挑了冷宫那种地方种青蒿?” 李丝絮仰着小脑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她叹气道:“儿臣要是如实说了,父皇真的不会怪儿臣吗?” “其实是因为徐才人!” 李丝絮的答案,让玄宗很意外。 毕竟当初徐才人是因为冲撞了鱼儿,才被他打入冷宫的。 徐才人可是欺负过小十和鱼儿的人。 仿佛为了解答玄宗心中所想,李丝絮下一刻如实交代道:“徐才人身边的宫女想将儿臣引去冷宫,儿臣就让云莺悄悄潜去冷宫想看她们主仆要玩什么花样。” “云莺去了一趟冷宫,儿臣才知道原来冷宫的女子过得那般凄惨,管事和嬷嬷们可以随意欺辱她们,吃的也是剩饭馊菜。” “儿臣就想着,与其让她们幽禁在冷宫受罚,凄惨的等死,不如让她们种青蒿,下地干活儿赎罪。” 李丝絮越说下去,越是眸光发亮。 “人一旦开始劳作,就会有了生的希望。” “让她们种的青蒿,都是用来研制治疟疾药,他们的劳作能惠泽百姓,解除病患疾苦,这就是在劳动改造受罚赎罪,只是这个受罚创造了价值。” 第172页 “丝丝知道皇后娘娘最是贤良淑德,会怜惜她们给她们一条生路,就趁师父给皇后娘娘问诊时,缠上了娘娘。” 李丝絮说到最后有些沮丧:“父皇,丝丝这么做是不是逾越了?” 玄宗很受触动! 觉得姚崇没有说错,他的小十年岁不大,身上却已经有了身为大唐公主的胸襟和气魄。 她想去冷宫种青蒿,看似有些胡闹,竟会是这种想法? 皇后答应李丝絮去冷宫种青蒿,玄宗一开始还以为皇后胡来,对她纵容李丝絮很不满。 听了他的小公主这番话,玄宗知道皇后深明大义,对冷宫中的罪人有怜悯之心,才会应下小十所求。 经李丝絮这么一提醒,皇上想起了皇后的好,从封地王府时,一直兢兢业业替他解除后顾之忧。 他登基以后,皇后将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让他能安心在前朝打理政事。 皇后有时候太过守规矩,不懂变通,但正是因为身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以身为典范,后宫才能四平八稳。 晋武婕妤为妃的事情,玄宗原本对皇后有些不喜,从李丝絮这儿知道皇后答应让她在冷宫种青蒿的用意,玄宗心里那点隔阂暂时消除了。 “父皇以为,你这个什么劳动改造的想法很好。” 他的小十已经会为父皇母后分忧了,玄宗很是欣慰。 李丝絮高兴的仰着小脑袋:“那父皇答应儿臣在冷宫种青蒿了?” “朕答应了!” 玄宗宠溺道:“父皇会让杨思勖挑个合适的人,给小十做冷宫管事,以后也不会让关押在冷宫的罪妇再吃馊饭剩菜等死。” “父皇真是大唐,最,最贤明的君主!” 李丝絮一脸甜笑,扯着他的衣袖撒娇:“儿臣还有一件事情求父皇。” 第147章 最圣明能干的君王 “儿臣想在太医院改建一处密室,用来做验方成品药的研究……” 上次给王元宝画琉璃器皿的图纸,用毛笔沾墨水画出的图纸极为繁琐,一个不慎一整张图纸都要毁了,前功尽弃。 李丝絮就将灶房烧焦的木棍,磨成炭笔,用来画图纸好用极了。 她让柳云莺取了纸来,拿炭笔在图纸上开始勾勒线条,玄宗于是见证了李丝絮用一些奇怪的线条有章法的组合在一起,构成了精准的密室布局图。 用炭笔画出来的图纸极为精细,连尺寸也标记得很清楚。 玄宗以为让工部的人来绘图纸,也不一定有她画的精细,一时震惊的看着她,只感觉他的小十一次又一次让他惊叹。 李丝絮一边绘图纸,一边跟玄宗解释,这个密室是用来研制成品药的,还解释其实空气里和人的身体表层有很多细菌,才要建造这个研制药材的密室。 怕他不明白,李丝絮就告诉他跟太医署用来钻研牛痘苗种疸的密室差不多。 只是这个想建在太医院的密室,是用来做验方成品药的研究,先从治疟疾的药开始着手,等疟疾药研制成功后,以后再研制常见病和多发病的成品药。 李丝絮绘图纸,跟她拿银针时一样投入,等她停下笔接了青荷递过来的帕子擦手,见玄宗目光凝在她脸上一动不动。 那种眼神怎么说呢? 带着探究,带着惊喜,又像是对她更好奇了! 从话本子的事儿开始,李丝絮就在为自己异于常人布局,见玄宗一动不动凝视着她,她歪着小脑袋冲他笑。 “父皇为何这般看着儿臣?” 玄宗的眼神,像是透过李丝絮在看另一个人,在看她有些熟悉又陌生的灵魂。 李丝絮天真无邪在冲他笑,他总算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父皇就是觉得,朕的小十还真是天赋异禀。” “父皇才是天赋异禀,文武兼备,还通晓音律,擅书法,有高屋建瓴的眼光,还有运筹帷幄的才干,是天下最圣明能干的君主。” 李丝絮俏皮的笑笑:“虎父焉有犬女?父皇那么英明神武,丝丝也不能太笨啦!” 李丝絮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数着玄宗的优点,玄宗被她娇憨的小模样逗笑了。 他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这些话是哪儿听来的?” “听我师兄王梓青和三哥聊天时说起的啊!丝丝第一次出宫去太医署,问起立在路边的验方石碑,师兄和三哥就聊起了父皇,我师兄可是父皇的粉丝,聊起父皇时滔滔不绝,他真的很崇拜父皇。” 听李丝絮说三皇子跟王家那小子提起他时,一副骄傲的神色,玄宗愉悦的勾了勾唇角,以为比他的臣子们说一堆陛下圣明的话更受用。 只是李丝絮嘴里迸出来奇奇怪怪的话,他有些听不懂。 “粉丝?” “就是高娘娘编的话本子,月姐姐爱看,月姐姐很崇拜高娘娘能编话本子,是她所编话本子的忠实追随者,月姐姐就算是高娘娘的粉丝。” 李丝絮甜笑着解释:“父皇是最贤明的君主,受天下百姓爱戴,百姓们就是父皇的粉丝啊,我师兄很崇拜父皇,是父皇狂热的粉丝呢!” 玄宗这才知道不是御膳房煮的那种粉丝,小十嘴里的粉丝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觉得这些奇奇怪怪的谬谈还挺有趣! “好吧,朕的小粉丝!” 玄宗收下她绘的图纸,慈爱道:“父皇会将这张图纸交给工部的人,让他们尽快安排人在太医院建好小十要的密室。” 第173页 “父皇最好了,儿臣谢过父皇……” 李丝絮觉得,她父皇还是挺宠她的。 不但答应她在冷宫种青蒿的要求,还愿意让工部帮着在太医院建密室。 有了她要的密室,能进行疟疾药的研究,很多现代医学的药物也能着手试试,现在就等着王元宝那边按她的方子看能不能烧制出成色上品的琉璃了。 用完膳玄宗陪着鱼婕妤,李丝絮乖巧的回屋翻医书,已是夜深人静了,她刚要吹灯歇下,柳云莺从屋外走进来。 “李临淮要见小主子!” 见识过杨公公出神入化的武功和手段,李丝絮觉得他今日随父皇来了玲珑居,整个九玄宫怕是都逃不开他的耳目。 柳云莺像是知道她顾虑什么:“李临淮说,杨公公答应他见小主子。” 李丝絮数次听李临淮提过杨思勖,看来左卫侍郎大人跟杨公公交情不浅。 虽说那天在冷宫时,她说让李临淮有空来玲珑居陪她练轻功,但李临淮这等正人君子,是不会无缘无故夜会她这个小豆丁的。 毕竟在皇家别院时他还苦口婆心劝过她什么男女大防。 李丝絮猜左卫侍郎大人要见她,应该是宫外的事情有眉目了,更何况还是得了杨公公应允,她忙朝柳云莺点点头。 柳云莺搂着她的腰足尖一掠翻出窗,然后提气纵跃上了屋顶,数次腾空闪挪后,已经稳稳的落在了若水轩的屋顶上。 一身禁卫服的李临淮,早在屋顶上等着。 李丝絮在屋脊上坐下后,他看了柳云莺一眼。 “过河拆桥!” 知道李临淮是有事情跟李丝絮禀报,她这才没好气瞪他一眼,暂时避开了。 “公主让臣帮着查给王元宝挖坑的人,事情有眉目了。” 李临淮开门见山道:“给王元宝挖坑的那个商人,虽说行事隐晦,臣多日追查之下,还是查出他跟宁王府有些牵扯,只是此事没有铁证。” 秋高气爽的天气,夜幕下的星辰格外耀眼,坐在若水轩的屋顶上,有一种手可摘星辰的错觉。 “就知道丝丝是大唐最惨的小公主了。” 李丝絮一脸无辜道:“大人,事涉宁王府,事情不太好办呀!” 对上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李临淮除了有些无奈,真是一点都不信她的柔弱了。 知道她是胆大妄为的性子,什么事情都敢掺和,有一种初生牛崽不怕虎的劲儿,习惯了谋定而后动的李临淮替她提心吊胆。 第148章 皇上心尖宠 “若非必要,小公主还是避开宁王府。” 李临淮提醒他:“宁王是先皇的长子,当初陛下与太平公主联手消灭了韦后的势力,先皇在立他和陛下为太子之间犹豫不决,是宁王上书时平先嫡,国难先功的奏言禅让太子之位,避免了兄弟相残的局势。” “在陛下心里,是宁王殿下有格局和气魄,才有了如今大唐的繁荣昌盛。” 他的皇伯是个聪明人啊,不好招惹。 知道争不过父皇,关键时候将太子之位禅让出来,在父皇心里落了一个好,很会审时度势,明哲保身。 更何况给王元宝挖坑的人,行事极为隐晦,连李临淮都说没有铁证了,真追查下去,宁王府随时可以抛个人出来做替死鬼。 他皇伯怎么就容不下她一个稚子呢? 李丝絮突然记起,斗香会那次吉安县主说她是陪着清皇子入宫请安,然后才坐了武婕妤的轿子来紫兰宫。 她当时问过月儿和杨贵嫔才知道,武婕妤在宫里生下的孩子先后夭折,只有寄养在宁王府的清皇子平安顺遂。 也因为武婕妤痛失幼子公主,父皇才格外怜惜她。 李丝絮记起剧本里有皇后被打入冷宫的桥段,这些天一直在琢磨,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父皇将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打入冷宫? 想到武婕妤膝下的清皇子寄养在宁王府,她突然找到了答案。 李丝絮翘着小短腿晃了晃,以手撑着下颚笑了:“大人放心,丝丝这次不去招惹皇伯这个硬茬子,只将火浣布一事告诉皇后娘娘……” 李丝絮自从跟着孙医正去过药王庙,得了孙家禁咒术的秘籍,照着道书上的法子吐纳呼吸,修习打坐后,提气纵跃练轻功事半功倍。 连李临淮都惊讶于她内息突然之间长进不少。 李临淮得了杨公公吩咐陪她练轻功,很是尽职尽责,再加上李丝絮初次体验从一个屋顶飞掠上了另一个屋顶的奇妙,一时不知疲惫。 只知道最后练得筋疲力尽她是从屋顶上栽下来的。 然后,被李临淮抱着送回了玲珑居,意识模糊彻底沉入了梦乡中。 次日一早,李丝絮感觉浑身像被车轮碾压过那般疼痛,是在廊外鹦鹉叫唤小公主好看,小公主好看,还有她娘亲和遥遥的笑声中醒来的。 青荷伺候她洗漱更衣后,她吩咐魏嬷嬷:“嬷嬷替丝丝将那罐仙人掌茶取来。” 王元宝送的那罐子仙人掌茶,因为太过贵重,只在杨贵嫔和王梓青来玲珑居的时候取了数片泡过两回,还剩了大半罐子。 魏嬷嬷不知道李丝絮为什么突然要找仙人掌茶? “公主为何一大早要喝茶?” 她取了茶叶搁到桌上:“奴婢这就去备水,给公主泡茶,小公主先吃些东西填填肚子,空腹饮茶总归不好。” 第174页 “不,不用备水。” 李丝絮早膳用得差不多了,取了茶叶起身:“皇后娘娘前些天头疾犯了,仙人掌茶有行气活血、清热解毒的功效,丝丝要去南薰殿给娘娘问安。” 三皇子也提醒过小公主,仙人掌茶珍贵,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难免不猜测这茶的来处。 送仙人掌茶去南薰殿合适吗? 魏嬷嬷欲言又止,但想到她家这位小主子是个极有主意的,行事有章法,落入险境时数次皆能化险为夷,将茶送去南薰殿或许另有深意。 魏嬷嬷猜得没错,李丝絮往南薰殿送茶,还真是另有打算。 皇后娘娘犯头疾后,李丝絮给她推拿导引了,又吃下太医正开的几剂方子后,头疾彻底痊愈了。 听到桂公公禀报李丝絮来了,皇后忙让人将她迎进来。 李丝絮进了南薰殿后,乖巧的跪下给皇后问安:“儿臣又来烦母后了,母后的头疾可好些了?” 跪在她脚下扎着揪揪的小团子,白皙的颈上小绒毛清晰可见。 皇后一看到她心软得一塌糊涂。 想到冷宫种青蒿一事,小家伙给她绕了那么大个弯子。 真是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儿,果然不愧是太医正收的弟子。 皇后快被跪地的小滑头气笑了! “本宫的头疾原本好了。” 皇后似笑非笑看着她:“看到小十来南薰殿,本宫又被气头疼了。” “母后别气嘛!” 李丝絮不但认错态度好,还一只手抱着她的膝盖撒娇:“儿臣这不是来给母后赔罪了么?儿臣自知罪孽深重,给母后带了一罐好茶赔罪。” 月儿虽活泼灵动,也不会在犯下错后,这样赖皮抱着她的腿撒娇。 皇后就没瞧过她这样的。 但正因为她如此娇憨,反显得极愿意与自己亲近。 再说冷宫发生的事儿,打了紫兰宫那边一个措手不及,拔掉了淑妃安插在冷宫的数枚暗子。 紫兰宫那个近来心太大了,她膝下所出的皇子成了当今太子还不知足,也是她太过温和纵容,才助长了她欲壑难填的野心。 她借着三皇子参与种痘术一事敲打过,淑妃仍然不知收敛。 小十顺势将徐才人送来冷宫,倒是帮了她一个大忙,被她抱着腿摇晃,皇后无奈极了。 “好,好,给本宫看看是什么茶。” 皇后伸手在她额上点了一下:“若是茶不好,本宫可是不依的。” “儿臣找来献给母后的,自然是好茶。” 李丝絮双手捧着茶罐子呈上去,歪着小脑袋道:“此茶最是行气活血,能养胃止痛,舒筋活络,用来治母后的头疾之症再好不过,母后看看,就知道儿臣的心意了。” 小人儿一大早跑来南薰殿兴冲冲献茶,皇后还以为她为自己调制的是药茶。 打开罐子闻到扑鼻溢来的茶香,再捻了两片茶叶摊在手掌心,着实惊到了。 竟是荆州玉泉寺的仙人掌茶? 听说此茶长在悬崖旁,叶子状如人手,色同碧玉,十分难寻。 还是陛下登基那年,荆州刺史献了一小撮仙人掌茶,陛下珍而重之捧来跟她一起品茗。 小十竟能寻来这么一罐子? 以小滑头的精明,应该不会不知道这茶叶的价值,看着她清澈透亮的眼眸,皇后一时猜不透她献茶的用意。 第149章 知不知羞 “怎么还跪着?” 王皇后猜测茶叶有玄机,不动声色将茶罐子递给了一旁的宫女。 宫女接了茶叶去备水沏茶,皇后神色温和伸手搀扶她:“快起身吧,仔细膝盖跪疼了。” “疼,疼,丝丝起不来了!” 李丝絮起身时一个踉跄往下倒,一双有灵气的眼睛还眯缝着在观察她,王皇后被拙劣的表演给逗笑了,干脆俯下身半抱着将她拽起来。 知道她跪的地方有软垫子,皇后还是配合的替她揉了揉膝盖。 李丝絮来南薰殿请安,穿的是高才人给她缝的裙子,绣了兰花的那身,手臂划破的地方,鱼婕妤替她缝补时接口绣成了兰草叶子。 她头上只用绸带绑了两个小揪揪,跟上次来南薰殿没什么两样。 皇后半抱半拽着她起身后,旋着她转了一圈,看到好好的一个小人儿,因为鱼婕妤痴傻打扮得素面朝天,不禁皱起了眉头。 “长着一张灵气的脸,跟你母妃一样是个美人胚子,却成日穿得这般素净。” 她吩咐身边的宫女:“春霞,将本宫让尚衣局给十公主做的衣裳取来,再去库房挑些首饰,本宫要替小十好好打扮打扮。” 尚衣局缝衣裳也要几日的工夫吧? 李丝絮想着一定是上次随师父来替皇后娘娘问诊,娘娘觉得她穿得太过素净,这才吩咐尚衣局给她做衣裳。 那天来南薰殿时,她是从宫外回来的,出宫问诊穿得越干爽利落越方便。 再说那次娘娘犯了头疾,一身的虚汗,竟还在操心她穿得太过素净,李丝絮感觉心里柔软的地方突然被戳了一下。 她其实不太喜欢在头上簪什么,要不是头发太短,只能让魏嬷嬷和青荷替她用绸带扎小揪揪,她都想跟柳云莺那样将头发随意一挽。 皇后搂着她,李丝絮倚在她怀里撒娇:“母后,丝丝天生丽质,不用打扮了!” 第175页 “知不知羞?” 皇后被她逗笑了! 拿手刮刮她的小鼻子:“本宫的小十天生丽质,才更要好好打扮,不能辜负了昭华。” “可丝丝还是黄毛丫头小豆丁儿……” 皇后搂着李丝絮笑,伺候在一旁的桂公公不时侧头看着,欣慰不已。 因为晋武婕妤为妃一事,皇上对她家娘娘很不满,已经好些日子没踏足过南薰殿了。 皇后娘娘因此愁眉不展,还犯了头疾。 十公主上次跟着太医正来南薰殿,治好了她家娘娘,今日来陪着娘娘,娘娘一直心情愉悦,笑了好几回。 想到皇后这些日子都没怎么笑过,有十公主陪着,娘娘皱着的眉头都舒展了。 看皇后和李丝絮咬耳朵说话亲密无间的样子,桂公公不知怎么就鼻子一阵发酸,眼睛有些潮湿了。 春霞去库房取了首饰,带着尚衣局的人进殿,桂公公怕被人瞧见了笑话,忙背过身去。 尚衣局的宫女随春霞进殿后,李丝絮看着一排捧着托盘的宫女太监,被这个阵势给惊到了。 “母后,这些都是给丝丝备的衣裳吗?” 小团子惊讶张嘴的样子,再次取悦了皇后。 皇后点点头! 宫女托盘里的一叠衣裳,堆成有小山那么高,李丝絮仰着小脑袋看向皇后:“母后,这也太多了吧?丝丝从来没有一下有过这么多新衣裳。” 小人儿一双如幼鹿般清澈的眼睛里盈着光,身子还前倾着。 皇后听了她的话有些心酸,让尚衣局的宫女上前来,取了一件粉色的衣裳在她身上比划。 “也不过才夏秋两季,各五套衣裳,因为秋季的衣裳有外披,看着才多些。” 春霞说粉色的衣裳适合李丝絮,皇后满眼慈爱道:“可不是,小十肤色白皙,这套粉色的留仙裙很衬她。” 皇后让春霞带着李丝絮去里间,等李粉絮换了衣裳出来,小小的一团玉雪可爱,看着赏心悦目极了。 就是她头上的两个小揪揪,显得过于素淡了些。 皇后替她打散头发,重新挽了个发髻,挑了一支粉色的碧玺簪子给她插上,衬得她鹅蛋脸白皙如玉,一双眼睛显得更有灵气了。 皇后很满意:“女孩儿就该这个扮相,本宫的小十还真是灵俏可爱。” “上回柳婕妤送娘娘的雕花印染布,还剩下一批花色素的,正好适合小公主,那天小公主离开南薰殿后,娘娘让奴婢去库房挑给小公主做衣裳的布料,奴婢将那匹素色的雕花印染布也拿去了尚衣局。” 柳婕妤送的雕花印染布好看,她裳了月儿一匹做衣裳,剩下的一匹素了些,一直在库房留着。 用来给小人儿做衣裳,倒是合适。 皇后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催促道:“带小十去里间换给本宫看看,本宫记得那匹布是浅蓝色的雕花布,搭这个璎珞项圈好看。” 王皇后兴致盎然替李丝絮挑衣裳首饰,等她换衣裳的时候,伺候在殿内的宫女已经沏了一壶仙人掌茶呈上来。 扮相起来的小人儿粉雕玉琢,皇后以为若是她膝下有所出,就该是小十这个样子的。 是鱼婕妤生的也无妨,她是宫里公主皇子们的母后,有个怪招人喜欢的小团子常来南薰殿问安,再好不过了。 一边品茶一边替李丝絮挑衣裳首饰,几盏茶下去,她依然兴致不减。 还是兴庆殿派了小公公来传旨,皇后才从替她打扮的乐趣中抽离出来。 “皇上议完政事,要来南薰殿陪娘娘用膳,特意吩咐奴才来通传一声。” 玄宗上次拂袖而去,已经好些日子没再踏足南薰殿。 皇后神色端庄道:“姚大人病重,这段时日朝堂政务繁忙,皇上辛劳了。” “娘娘,姚大人这两日已经上朝了!” 小太监看皇后身侧的李丝絮一眼,回话道:“皇上得知娘娘头疾又犯了,很是忧心娘娘凤体。” 李丝絮见皇后有话要问兴庆殿的小公公,忙乖巧的退下。 尚衣局做的衣裳,还有替李丝絮挑的首饰,皇后让春霞派人跟着送去玲珑居,等李丝絮一迈出殿门,身后浩浩荡荡跟着几个捧衣裳和首饰盒子的太监宫女。 她刚要迈下南薰殿的台阶,就见廊下的柱子后探出半个脑袋来,赫然是从冷宫被桂公公带回南薰殿的徐才人。 李丝絮顿下步子,吩咐道:“衣裳和首饰你们送先去玲珑居。” 等捧着衣裳和首饰的太监宫女一离开。 李丝絮对着廊下喊:“人都走了,出来吧!” 第150章 脱胎换骨 徐才人不安的四处张望,确定没人盯梢,这才从廊柱后转出来。 “小公主,借一步说话!” 引着李丝絮到了殿侧的屋檐下,确定不会被什么人撞到,徐才人眼里盈着泪水,膝盖一弯朝李丝絮跪下了。 似乎这样还不够,她身子前倾匍匐在地。 “嫔妾叩谢公主殿下的救命之恩。” “嫔妾在九玄宫走投无路时,是小公主给嫔妾指了一条生路。” “嫔妾被打入冷宫,仍然逃不过一劫,又是小公主救下嫔妾,将嫔妾送到了皇后娘娘身边。” “若非小公主聪慧过人,提前识破元管事的诡计,嫔妾已经是一具冷冰的尸体,死得不能再透了。” 第176页 徐才人哭得梨花带雨:“嫔妾当初被打入冷宫时,提拔看重的宫女太监,一个一个避之不及,另找出路,连与嫔妾相依为命的云霜,最后也背叛了嫔妾。” “嫔妾后悔以前被吴嫔拿捏在手里时,助纣为虐欺负过鱼娘娘和小公主。” “嫔妾已经想好了,以后在这宫里谁都不信,只信小公主。” “唯小公主的命是从,甘愿给公主殿下为奴为婢……” “倒也不必如此!” 李丝絮看着幡然悔悟的徐才人,提醒道:“你当真与云霜相依为命过吗?” 徐才人脸上挂着泪痕,一下愣住了! 李丝絮似笑非笑点点头。 徐才人明白了:“小公主的意思是说,云霜原本就是淑妃安插在嫔妾身边的一枚棋子?” 被李丝絮这么一提醒,徐才人才想起,当初被打入冷宫时,一个一个避之不及,只有不太爱说话的云霜没有另找出路,甘愿跟她去冷宫。 在冷宫受尽欺辱时,也是云霜与她相依为命。 为了省下一口吃的给她,云霜宁愿自己饿着肚子。 她心疼陪她吃苦的云霜,才会将得宠时攒下的簪子首饰,统统拿来贿赂元管事换了吃的。 也是当局者迷! 云霜什么都让给她吃了,也不见消瘦一分。 现在想来真是大梦一场,原来她从入宫那刻开始,已经是有些人精心布局的棋子,连她的命都要用来引小公主入瓮。 她以前得了陛下宠爱,便张扬跋扈,仗势欺人,真是傻透了! 等她失宠时才明白,帝王的宠爱是这个世上最虚无的东西,后宫美人如云,被打入冷宫时皇上甚至都想不起有她这个人。 与其盼着得帝王宠爱,抱紧小公主的腿保命更重要。 徐才人更坚定了要追随李丝絮的决心:“以后嫔妾都听小公主的,誓死追随小公主,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在徐才人看来,是最重的毒誓了。 李丝絮感觉她没有坏心眼时,倒有几分直率可爱。 冷宫算计是淑妃的手笔,火浣布一事跟宁王和武婕妤脱不了干系,后宫波谲云诡,最不起眼的帮手也有用得上的时候。 “丝丝知道了!” 李丝絮话里有话道:“太医院会治好你的离魂症。” “不,嫔妾不想复宠了!” 徐才人下意识的拒绝:“恕嫔妾说句大不敬的话,嫔妾得宠时,皇上对嫔妾千依百顺,还夸嫔妾是他的解语花,也喜欢嫔妾性子直爽泼辣,嫔妾为了活命装疯卖傻时,皇上都忘了嫔妾是谁。” “嫔妾走投无路那刻,才知道帝王的宠爱其实是无根的浮萍,将一辈子的时间消磨在后宫倾轧中,遍体鳞伤,不如留着一条命被小公主所用。” 徐才人表完衷心,感激的看着李丝絮:“这宫里,只有小公主是对嫔妾唯一真心的人了,嫔妾只要小公主。” 徐才人说这番话时,眸眼放光看着她。 她眼睛里盈着光彩,与以前那个欺负她和娘亲尖酸刻薄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这副样子,还有些好看。 也难怪以前能得她父皇的宠爱。 她有高才人和刘贤妃,还得了杨贵嫔和皇后娘娘喜欢,如今又添了一个徐才人,李丝絮有一种跟她父皇抢女人,翘墙角的错觉。 徐才人口口声声说着帝王的宠爱是无根的浮萍,只要她,李丝絮有些哭笑不得。 “那徐娘娘还愿意回冷宫吗?” 徐才人再次愣了一下,有些害怕的看着李丝絮,感觉是不是自己太过逾越了。 李丝絮忙解释道:“不是让娘娘回冷宫去吃馊饭剩菜受苦,父皇已经答应丝丝,不会再让冷宫的女人凄惨等死了。” “丝丝要在冷宫种青蒿,提炼治疟疾的特效药,这种药一旦研制出来,以后得了疟疾的百姓,不会熬不下去,因此丧命。” 李丝絮眼里盈着光:“疟疾药能大大减少疟疾病症的死亡,娘娘要是愿意帮丝丝,丝丝会跟父皇母后禀明,让娘娘和杨公公派去的管事太监,一起打理冷宫青蒿的种植事宜。” 李丝絮跟徐才人解释,治疟疾药和预防天花的种痘术一样,能缓解患病之人的死亡,她说到兴起,还跟徐才人说青蒿治好了姚崇一事。 徐才人从来不知道,原来除了在后宫争宠,还有这样一种活法。 那就是用自己微小的力量,去帮助别人。 原来淑妃和吴嫔这样的人忙着争来争去,为了自己的利益去谋害和算计别人时,小公主却在想着怎么帮助别人,怎么研制药材,惠泽天下百姓。 也难怪,小公主能得陛下如此圣宠。 徐才人突然感觉,这宫里的日子也不是那般暗无天日了,换一种活法,能看到新的希望。 虽然知道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自己,应下小公主安排的差事会很累。 她还是欣然应下:“嫔妾这些天想到自己的过错和狂妄,寝食难安,去冷宫种青蒿赎罪甚好,嫔妾定会好好打理冷宫的差事,不辜负小公主所托。” 李丝絮:“……” 徐才人若是生在她来的那个地方,一定能逆袭成职场女强人。 李丝絮本想说让她不必这样郑重其事,但触上徐才人眼中的光泽,感觉眼前的人像是脱胎换骨了。 第177页 怎么说呢? 就好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就好像是濒临绝境的人有了一线生机。 第151章 臣不及公主万一 “娘娘的离魂症怕是治不好了!” 李丝絮冲她俏皮的笑笑:“娘娘先在南薰殿呆些时日,等丝丝的消息。” 徐才人感觉跟小公主一番交谈,身上突然盈满了力量,她喜欢听小公主说话,还想继续跟李丝絮聊下去。 屋檐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臣李临淮,奉陛下之命来接小公主。” “小公主可曾离开了南薰殿?” 李丝絮站在屋檐下探出头,瞧见了廊外如劲松般挺拔的身影。 在他的逼视下,倚在廊柱上的小宫女瑟瑟发抖,明显一副心虚害怕的样子。 徐才人马上意识到可能被人盯梢了,不安的看向李丝絮,意思是她太过大意了。 李丝絮悄声道:“无妨,丝丝与左卫侍郎大人相熟,她要真是听到了,这会儿不会好端端的站着回话。” “应该是南薰殿这个小宫女想偷听,大人这是在提醒丝丝。” 徐才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丝絮给她一个眼神,徐才人心领神会,忙绕道屋檐后离开了。 等李临淮打发走了小宫女,李丝絮笑吟吟从屋檐下转出来:“大人真是奉父皇之命来找丝丝的吗?” 徐才人引着李丝絮躲到殿旁的屋檐下,来南薰殿找她的李临淮恰好撞到了。 他担心李丝絮的安危,隐身在廊下支起耳朵听着。 见徐才人确实对小公主没有恶意,且徐才人还被小公主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要去冷宫替小公主种青蒿。 李临淮隐在暗处勾了勾唇角。 手无缚鸡之力的徐才人,连陛下的宠爱都不要了,一心想跑去冷宫替小公主种青蒿,李临淮顿时觉得,太医正口口声声喊她小骗子,也是没错的。 但偏偏小公主身上有一种力量,能够给人带来希望,让人心甘情愿掉进她挖的坑里。 连他也是那个入了坑的人! 被小公主救过两次的徐才人,愿意往坑里掉也在情理之中。 李临淮听着她鼓动人心的话,觉得很有意思,就瞧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宫女,踮着脚尖往这边来。 盯梢徐才人的? 李临淮这才闪身而出,惊走了小宫女。 对上冲他甜笑的李丝絮,李临淮说明来意:“陛下很重视要建在太医院的密室,将此事交给了姜大人,姜大人看了小公主昨日所绘的图纸,很激动,说要跟小公主当面聊一聊密室改造的事儿。” “姜大人还在御书房等着,臣领了圣命来寻小公主,听柳云莺说小公主一早来了南薰殿,臣来接小公主去御书房。” “传父皇口谕不是有杨公公身边的人吗?父皇怎么会派大人来?” 两人一路出了南薰殿,走在御花园。 李丝絮歪着小脑袋看他,李临淮不自在的将目光看向太液湖。 他能说他是在担心小公主吗? 小公主昨晚说要将火浣布的事情告诉皇后娘娘,李临淮以为若直接跟皇后说她被算计的事情,很是不妥。 然后如果此事是暗示着来的,皇后很难查清楚火浣布的出处。 小公主想提醒皇后,淑妃或许暗中跟武婕妤有勾结的事儿,又达不到目的了。 见李丝絮歪着小脑袋等答案,一副非要追根究底的样子,李临淮不自在道:“是臣在皇上面前请命来寻小公主。” “哦,知道了,大人是在担心丝丝?” 李丝絮抿着小嘴儿甜笑道:“大人担心丝丝在皇后娘娘面前捅破火浣布一事?” 李临淮不回答,李丝絮就当他是默认了! 她俏皮的笑笑:“丝丝哪有那么笨嘛,毕竟是无凭无证的事儿,怎么会在皇后娘娘面前直接捅破此事?” “实不相瞒,丝丝将王元宝送的那罐仙人掌茶拿去孝顺皇后娘娘了,仙人掌茶可以清热解毒,行气活血,能治娘娘的头疾之症。” 李丝絮说完,有些遗憾道:“对了,我师兄上次来玲珑居尝过那茶的,丝丝竟忘了给大人留一撮茶叶,让大人也尝尝传说中的仙人掌茶。” 李临淮听到王梓青尝过小公主珍藏的茶叶,独独他没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但瞧见李丝絮一副懊恼不已的样子,可见他在小公主的心中还是有分量的,他又释怀了! 想着王元宝虽是商人,但却是长安城首富,身边雇的江湖高手,只怕比宫里的护卫还厉害。 不然怎么每次小公主一出现在宫外,他的狗鼻子如此灵敏,能避开旁人准确的找到小公主。 李临淮提醒她:“若是太过隐晦了,皇后娘娘背后的势力,不一定能查到王元宝给公主献过火浣布一事。” “不是还有我师兄王梓青么?” 李丝絮笑:“我师兄与皇后同出于王氏大族,枝脉连理,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皇后娘娘的人必定会从我师兄身上入手。” 原来小公主打算用火浣布提醒皇后娘娘时,已经想到了后招。 李临淮觉得他彻夜未眠,想着如何在此事中护公主周全,竟是白白担忧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旦有人要对小公主不利,他下意识的就想护着公主,不能让小公主有任何闪失。 第178页 李丝絮一副求表扬的样子,意思是她并不会莽撞。 李临淮嘴角牵了牵:“小公主聪慧,臣不及万一!” 她翻过的剧本里,对于一笔带过的左卫侍郎大人,可是写着沉毅有谋略,得了他的夸赞,李丝絮脚下生风,往御书房走一丝儿也不觉得疲累了。 “大人,父皇说会将丝丝绘的图纸,交给工部督办,那个姜大人可是工部的主事?” “不是,陛下给工部的人看过图纸,小公主要建造的密室让工部主事一筹莫展,研制疟疾药是惠泽于民的大事,陛下很看重此事,于是召了金紫光禄大夫,将作大匠姜师度进宫。” 李临淮解释:“姜大人在各州任刺史时,喜好修筑渠漕,所到之处徭役不绝,因为短时间内看不到好处,还曾被朝中御史参奏过,但调任他处后,他兴建水利引水灌田的好处渐渐显露出来,姜大人兴建的水利工程,做的都是惠泽子孙后代的大事,因此深受陛下嘉奖。” 第152章 招惹老头子喜欢 “工部主事对小公主要建的密室没有把握,姜大人被陛下召进宫后,对小公主的图纸很有兴致,可见姜大人胸有乾坤。” “臣以为小公主和姜大人是一种人,姜大人是从修筑渠漕入手,惠泽百姓,而小公主是想研制常见疾病药材,解除天下百姓疾苦。” 李临淮告诉李丝絮:“有了姜大人,小公主要建的密室一定能成。” 从李临淮嘴里了解到,姜师度是这个时代出色的将作大匠,李丝絮有些期待与姜师度见面了。 昨天在玲珑居,玄宗听李丝絮说皇后头疾犯了,她是随孙医正去给皇后问诊,求得皇后答应她去冷宫种青蒿的事儿。 从他的小十嘴里知道,皇后犯了头疾却没有派人来兴庆殿说一声。 想着皇后在他寒微时嫁进王府,落魄难熬的时候陪在他身侧,辅佐他登上帝位,兢兢业业打理后宫。 有什么病痛也自个忍着,从来不舍得给他添麻烦。 玄宗一时念及皇后的好处,想打理完政务后去南薰殿探病。 可是被他召进宫来的姜师度,在看到李丝絮绘的图纸时,却是惊为天人,对她图纸上的度量标记,还有绘图的手法很感兴趣,坚持有些图纸上的细节要问过绘图之人,才好着手进行太医院密室的改造。 玄宗只得让李临淮帮着传话让他的小十来一趟御书房。 在御书房等候的时候,姜师度激动得不行,花白的胡子随着说话兴奋得一翘一翘的。 他看一眼图纸,又忍不住问玄宗:“陛下,这个图纸当真是小公主所绘制?” 玄宗很敬重有功的老臣! 但即使是如此,也禁不住姜师度再三盘问。 玄宗无奈道:“姜爱卿,朕已经说过很多遍了,的确是朕的小十所绘,没有假手于人。” “小公主小小年岁,如何能绘出这样精密的图纸?” 姜师度激动道:“陛下的意思是,小公主只用了一会儿用炭笔绘的这幅密室图?” 玄宗头疼道:“这话姜爱卿问过朕好多次了!” “世上怎么会如此天赋异禀之人?” 姜师度激动道:“若此图真是公主所绘,小公主在工程制造方面有奇才,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他激动得还要继续滔滔不绝,甚至说他古稀之年,不知道能活几年,想将自己在水利工程方面的毕生所学,传授给李丝絮。 玄宗以为他的小十真是招老臣待见,孙医正如此,姚崇如此,连姜师度也如此。 他的小十,还真是有些意思啊! 她还会编话本子…… 玄宗打断姜师度:“姜爱卿这话,太医正也跟朕说过,小十跟王焘一起钻研出了预防天花的种痘术,朕召姜爱卿入宫,也是为了建制疟疾药的密室。” “陛下如何知道,小公主若弃医钻研水利工程,不会比在医术方面更有成就呢?” 姜师度激动道:“公主见了臣,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玄宗被缠得一阵头大,还好这时候守在屋外的杨公公进来通传,十公主来了。 他忙让杨公公将李丝絮带进来。 李丝絮刚一踏进御书房,就见一道苍老的影子健步如飞朝她奔过来,她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有人要袭击她。 用李临淮教她的轻功步法顺利的躲了开来,才没有被抓个正着。 姜师度知道自己有些太过逾越了,他忍住激动道:“老臣姜师度,陛下给臣的图纸真是小公主所绘吗?小公主对水利工程修筑渠漕喜欢吗?小公主在工程方面有极高的天赋,老臣愿意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李丝絮:“……” 她哪懂什么工程? 之所以对密室的构造了然于胸,不过是前世建造专属的研究室,全程参与了进去。 将以前研究室的图纸烂熟于胸,绘制缩小版的密室时才下笔如神。 知道他父皇要去南薰殿见母后的。 面对热情到如此程度的将作大匠,李丝絮施礼后恭敬道:“大人还要跟父皇议事吗?丝丝想邀大人去一趟太医院,将要改造的地方对着图纸跟大人细细讨论。” “是,是,正是如此,涉及工程建造一定要实地考察,不能纸上谈兵。” 姜师度激动道:“老臣就这跟小公主一起去太医院。” 第179页 玄宗亲眼见证了,姜师度奉召进宫的时候人萎靡不振,像一片快要枯掉的叶子,见到小十所绘的图纸后,精神抖擞。 看着跟李丝絮一起离开健步如飞的姜师度,玄宗神色耐人寻味的笑了笑。 “小十好像很招朕的老臣喜欢。” 玄宗饶有兴致一个一个数道:“太医正,姚崇,姜师度,小十真是让朕出乎意料,像迷宫一样总是能给朕惊喜。” “姚爱卿和姜爱卿七十古稀,阅历丰厚,朕以为他们看中的人,必定不会差到哪儿去。” 李临淮为人沉稳,只在李丝絮面前愿意多说几句话,除了听令于玄宗,不会有太多言语。 玄宗跟他说这个话时,李临淮以为陛下还漏了不少人。 比如说王梓青的祖父,任职于弘文馆,致力于疫病研究的王焘,太医院除了孙医正还有杜太医,陛下还算漏了杨公公。 大概陛下也没有想到,为人狠辣果决的杨公公,唯独对小公主有一丝柔软。 当然,他父亲和宋大人源大人也对小公主赞赏有加。 小公主能得这么多人喜欢,是因为她所思所想是为了他人,她跟这后宫中的女子不一样,不是一味的隐忍,明明一身本事,也不会沉迷于争斗倾轧中。 小公主很特别。 她,在这世上,独一无二。 显然玄宗不会这么以为,他顺手拿起了雅轩阁高才人让人送来兴庆殿的话本子。 “初登上界,乍入天堂。金光成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只见那南天门,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宝玉妆成……” 玄宗问李临淮:“临淮以为,世上真有天宫吗?” 不等李临淮回答,玄宗心生向往之色:“朕以为是有的……” 第153章 丝丝不糊涂 李临淮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小公主编的这个话本子的确离奇,但在皇家别院时,公主给他讲过另外一个话本子。 他缄默不语,玄宗继续道:“朕听说有道明君,能得上天眷顾。” “先是皇家别院纵火案,还有冷宫小十被算计一事,固然小十聪慧过人,朕也不能疏忽大意。” 玄宗吩咐李临淮:“你不必时时在朕身边听命,记得替朕暗中护卫小十周全。” 李临淮虽面无表情,但眸子里掠过一抹光华。 他恭敬的应下:“卑职定不负陛下所托!” 太医院这边,孙医正和杜太医都极为支持李丝絮建造密室。 听说她带着将作大匠姜师度来太医院了,两个老头儿腾出手上的活儿,亲自陪着逛太医院,帮着李丝絮挑选合适改造密室的地方。 李丝絮和姜师度相谈甚欢,姜师度也对小公主所绘的密室图纸很认同,两人讨论得热火朝天。 京城久受疟疾和肠辟之苦,陛下听了小公主所奏,派了杜太医和太医署的人在坊间调查取证后,的确发现疟疾和肠辟的起因跟明渠有很大的关联。 工部那边已经在着手研究将明渠改造成暗渠的工程。 身为医者,孙医正和杜太医十分清楚,研究出能治疗疟疾病的特效药将意味着什么,也盼着太医院的密室早日改造完成。 只是姜师度有些太不对劲了! 与小公主聊得投契便罢,还一直两眼放光盯着她,像是生怕她跑了。 孙医正很熟悉这种眼神,当初李丝絮救了月公主,他在九玄宫门口第一次见到李丝絮,就是这种眼神。 他锁定了小丫头,看透她的不同寻常,一心想收她为徒。 不得不说,孙老头儿不愧是名满京城的医正,望闻问切的功夫那是刻在骨子里,有身为医者异乎常人的敏锐。 他感觉不对劲,果然姜师度聊着聊着密室改造的事儿,十分热忱再次提出。 “小公主真的不肯跟老臣学工程建造吗?” 姜师度两眼放光道:“臣以为小公主天资聪慧,悟性为世间少有,若是愿意接受老臣毕生所学,一定能在工程制造,修筑渠漕方面大放异彩。” 孙医正激动的与杜太医对望一眼,跟在姜师度身后指着他手发颤。 啊呸,不要脸! 翘墙角翘到太医院来了。 杜太医难得的与孙医正达到成一致对敌状态,毕竟他都已经将杜氏诊脉术传给了小公主,那可是他在诊脉术上的成就,他的全部身家。 怎么有人这么不要脸,跑来太医院来抢人? 杜太医猛咳一声:“太医正,姜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工部没人了吗?” “有些老头子的脸皮啊,比老夫徒儿要修建的密室墙壁还厚。” 太医正阴阳怪气道:“算了,老夫是个大夫,就不跟病入膏肓,糊涂的老头儿计较了。” “你,你们……” 论打嘴仗,太医正从来没有输过,何况还有他的死对头杜太医助阵。 两人一唱一和,将姜师度抢白得胡子气抖了。 眼看着老头子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李丝絮忙甜笑着打断:“那个,姜大人,丝丝还想请姜大人帮个忙。” “丝丝已经禀明父皇,要在冷宫种研制疟疾病的青蒿和其它药材,丝丝以为冷宫临着太液湖。” 李丝絮问姜师度:“丝丝想修一条连通太液湖到冷宫的渠漕,将太液湖的水引进冷宫浇灌,大人以为如何?” 第180页 论到修建渠漕,非姜师度莫属。 这是他最擅长的! 姜师度也是太兴奋了,一头扎进了小公主是块璞玉的惊喜中,全然忘了小公主其实是太医正的高徒。 听到李丝絮还想在冷宫修一条渠漕,引水浇灌药材。 姜师度以为小公主不答应他没关系。 等他帮着小公主修渠漕时,总有机会让她慢慢答应下来,到时候气疯太医院两个阴阳怪气的老东西。 聊到修建渠漕,姜师度有一堆的话要跟李丝絮谈,他滔滔不绝说了一堆。 离宫时跟李丝絮约定,先着手太医院密室改造,等他进宫督造时,再实地去冷宫和太液湖旁考察,研究一下如何挖渠漕,能将水浇灌到冷宫的每一处药田。 总算将翘墙角的打发走了,孙医正气得朝李丝絮哼一声,意思是别骗了他孙家的秘籍,还侍见别的老头儿。 “小骗子!” 杜太医也苦口婆心劝李丝絮:“工程建造,修筑渠漕是个糙活儿,不合适小公主。” 他说完,也对着姜师度离去的方向哼了一声。 李丝絮顿时觉得,杜太医被她师父孙老头儿带偏了。 她哭笑不得朝一旁的王梓青耸耸肩:“丝丝真的只是想请姜大人帮着将太液湖的水引进冷宫浇灌。” “师兄知道!” 王梓青宠溺道:“师妹天资聪颖,又与姜大人相聊甚欢。” “这不是为了密室改造,早日研制能治疟疾的药么?丝丝上次去冷宫看了一圈,发现佑大的上阳宫只有两口井,不能解决用水所需,而姜大人恰好在修筑渠漕方面十分擅长,丝丝才想请他帮忙。” 王梓青一脸宠溺听着,李丝絮俏皮道:“跟着姜大人,又没有这么好看的师兄,丝丝不糊涂。” 虽然师妹的嘴总是那么甜,王梓青还是被他夸得脸上有些发烫。 因为李丝絮是从南薰殿来,被皇后精心打扮过一番,一身粉色衣裙显得玉雪可爱。 王梓青想揉一下她的小揪揪,意识到师妹换了发型,只得替她将走得太快弄乱的鬓发拂到耳后。 “不想着好好钻研医术?” 他嗯了一声:“你跟着师父学医,是为了进太医院看师兄?” 李丝絮:“……” 这话不知道怎么接了。 以前她师兄被她戏谑了,每次都紧张得手足无措,跨过门槛时会差点跌倒。 现在他虽还是窘迫,已经学会了反击。 她师兄是能将温润儒雅和憨傻揉杂在一起,还让人觉得十分赏心悦目的美男子。 太有杀伤力了! “咳,这个不重要。” 李丝絮拉着他的衣摆:“那个丝丝有事跟师兄商量,借一步说话。” 第154章 好看的师兄 孙医正看李丝絮拉着王梓青离去,得意的摇晃一下头。 “姜老头儿还想抢老夫的小公主,他有梓青那么好看的徒儿吗?他能给小丫头找个好看的师兄吗?” 太医正嫌弃道:“姜老头的徒儿一个一个长得丑死了,没有老夫的梓青好看。” 杜太医难得的认同:“小公主跟梓青很要好,梓青很疼小公主。” “对,老夫的两个徒儿很要好,拆不开!” 孙医正冲着杜太医挤眉弄眼:“一起行医,一起济世江湖,快哉!” 杜太医从太医院的窗口能看到,李丝絮拉着王梓青坐在大树下的花坛旁说话,一大一小有说有笑。 小公主叽叽喳喳,王梓青耐心的听着,还不时点头笑笑。 杜太医笑得跟孙医正一样眯缝起了眼。 “快哉!” 太医院的梧桐树长在后院,此处幽静得很。 李丝絮跟王梓青道:“丝丝将上次王元宝给的仙人掌茶,献给皇后娘娘了。” 王梓青愣了一下,点点头。 李丝絮接着往下说:“丝丝这么做,是想让皇后娘娘顺着仙人掌茶,查到丝丝跟王元宝的交情,然后引出火浣布一事。” 王梓青没有问这么做的缘由,只是有些担心她。 “师妹与王元宝来往一事,让人知道了对师妹不利。” “已经有人对丝丝不利了啊!” 宁王府和武婕妤,正是因为知道她跟王元宝有交情,才有献火浣布一事,这等手段防不胜防,让人毛骨悚然。 若非她的来处让她见识不凡,早已落入了瓮中。 再说了! 她已经将烧制琉璃的方子给了王元宝。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研制出琉璃器,能成为王元宝见他父皇的进阶之宝,他一定会倾尽全力。 等王元宝献上琉璃器那刻,她和王元宝的来往可以名正言顺,不会再是有人的把柄了。 听了李丝絮分析给他听的这些话,王梓青松了一口气。 “师兄知道了,等皇后娘娘派人查火浣布时,师兄会让他们知道,是王元宝托我将火浣布捎进宫献给师妹,然后被师妹婉拒了。” 王梓青温声应下,然后道:“师妹写的那个烧制琉璃的方子,我已经交到了王元宝手上。” “他拿到那道方子后,激动得语无伦次,说师妹是上天派来的福星。” 知道琉璃器皿对李丝絮而言,不仅仅意味着研究疟疾药可以更进一步,还有别的用处。 第181页 王梓青推断道:“方子已经交到他手上几天了,想来烧制琉璃一事有些进展,等下值出宫,我去王府看看。” “师兄真好!” 李丝絮甜笑:“有劳师兄跑一趟。” 要在太医院建一处密室有些难度,但对于将作大匠姜师度而言,越难的事情越有挑战,且李丝絮绘了精细的图纸。 两人一番深入交流后,姜师度对建密室十分有把握。 密室的事情有眉目了,接下来最重要的是烧制出治疟疾药的琉璃器。 王梓青愿意出宫下值后跑一趟王元宝府上,看看琉璃器的烧制进展得如何,李丝絮接下来就等着了。 在太医院忙活了一天回玲珑居,又抽空给高才人写了话本子的章要,这才沐浴更衣歇下。 第二天一早,她是在小公主好看,小公主好看的鹦鹉叫声中醒来的。 有了玄皇兄送她的鹦鹉,青荷就不来催她起床了,让遥遥拎了装鹦鹉的笼子放在她窗外,李丝絮每天早上就在悦耳动听的鸟语声中醒来。 将遥遥带进宫后,她一直在忙,因为遥遥年岁小,将她交给了魏嬷嬷调教,并没有让她跟在身边。 李丝絮只知道她娘亲跟遥遥相处得甚是不错。 听到外边传来遥遥的笑声,李丝絮隔着窗子喊了她一声:“遥遥!” 不等遥遥应声,马上传来鹦鹉的声儿。 “遥遥小坏蛋!” “遥遥小坏蛋!” 听到鹦鹉突然喊她小坏蛋,遥遥气得不行,恨不得隔着鸟笼子去捂鹦鹉的嘴。 还好小鹦鹉只念两句,就自己闭上了嘴。 遥遥拎着鸟笼子从窗外绕过,转到李丝絮屋门口,一双眼睛里闪着光泽。 “公主有何吩咐?” 遥遥眼神发亮:“是不是要喊遥遥伺候洗漱更衣?” 李丝絮喊她一声,遥遥兴奋得将鸟笼子搁在屋门口,抢着要给青荷帮忙。 “青荷姐姐,奴婢来给公主扭帕子擦脸吧?” “你玩鹦鹉!” 青荷迅疾的扭好帕子递给李丝絮:“小公主习惯了奴婢伺候。” “那遥遥给公主梳头吧,魏嬷嬷教了遥遥挽发。” 青荷说习惯了伺候她时,遥遥的眼神马上黯淡下去,还沮丧的垂了一下小脑袋,很懊恼,怪自己没用的样子。 见青荷递了扭好的帕子给她,遥遥不死心的说会挽发,还一脸期盼看着李丝絮。 李丝絮顿时想到,当初遥遥只见了她一眼,就很喜欢她,想要跟在她身边。 她离开与她朝夕相处的小伙伴,进宫跟着自己。 终究是自己太过疏忽她了! 青荷还要说拒绝的话,李丝絮忙道:“好啊,让遥遥来吧,我来看看遥遥的手艺如何了?” 李丝絮让青荷搬了一个小板凳来,坐上去。 这样遥遥站着就够着了她散开的青丝,可以给她梳头,试着簪发了。 青荷还怕遥遥误事,结果她替李丝絮梳头时像模像样,还在桌上搁首饰的盒子里,挑了一支白玉簪子给她挽发。 “公主今天穿的花裙子,颜色有些深,挑一支白玉簪子衬着才好看。” “浓淡相宜,遥遥挑得好。” 小姑娘得了夸赞眸眼发亮,小脸颊还红扑扑的,李丝絮亲昵的跟她说话。 “小鹦鹉为何会喊遥遥坏蛋?” “娘娘逗遥遥时,喊了遥遥小坏蛋,小鹦鹉记住了,每次听到遥遥,它就喊遥遥小坏蛋。” 遥遥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遥遥不坏的。” 遥遥替李丝絮娴熟的挽好了发髻,还正了正簪子。 “公主看看,喜欢吗?” 李丝絮看向铜镜里的自己,遥遥给她挽的发髻,跟昨儿在南薰殿皇后娘娘给她挽的一样。 第155章 皇上心尖尖上的人 因为今儿穿的是一条颜色偏深的裙子,显得小小年岁气质过于沉稳,被遥遥挑来挽发的白玉簪子一压,便生出了一丝灵俏。 这是她喜欢的装扮,李丝絮由衷的夸赞:“好极了!” 不止李丝絮觉得好,青荷也感觉自愧不如。 她夸遥遥:“不愧是魏嬷嬷调教出来的人,以后替小公主挽发的活儿都交给你。” 跟着李丝絮进宫后,虽然有鱼娘娘疼她,还有魏嬷嬷教导她,但她真的很想跟小公主在一起,陪在小公主身边。 小公主总是那么忙,遥遥失落极了。 得了给李丝絮簪发的活儿,她都高兴傻了,见柳云莺进来,知道李丝絮用完早膳要去忙活,忙乖巧的捧着鹦鹉笼子跑了。 李丝絮本来还想留她一起用膳,奈何遥遥溜得比兔子还快。 等李丝絮从膳房出来,瞧见遥遥在廊下抱着鹦鹉笼子嘀嘀咕咕在说什么。 遥遥来了玲珑居后,除了在鱼婕妤面前,很少愿意说太多话。 她性子胆小怯弱。 偏跟李丝絮相处时,像换了一个人,总算有一点小孩子的活泼,柳云莺觉得很神奇。 “这孩子,给小主子挽个发,高兴傻了。” 柳云莺夸赞道:“遥遥还是有些灵气,很招小动物喜欢,她帮着娘娘将兔子和大皇子送的那头鹿养得很好。” “鱼娘娘将鹦鹉也给她养了!” 李丝絮看着角落里抱着鹦鹉笼子嘀嘀咕咕的小姑娘:“她整天抱着鸟笼子这么说话吗?” 第182页 有什么不对吗? 鱼娘娘将养鹦鹉的事儿交给她,不整天抱着鸟笼子说话,怎么调教玄皇子送来玲珑居的小东西? 柳云莺没觉察到哪儿不对,李丝絮叹气道:“她太孤单了!” “遥遥这样自小被父母遗弃的孩子,没有安全感,将她带宫后我又太忙了,以后在玲珑居的时候我多陪陪她。” 李丝絮看了一会儿遥遥,带着柳云莺往外走。 姜师度昨天出宫前,跟她约定会带着工匠进宫到太医院改造密室,她得去太医院一趟。 不过,时辰还早。 李丝絮想着昨天从兴庆殿离开后,在太医院呆了很久,回到玲珑居很晚了,也不知道她离开后,父皇有没有去南薰殿看皇后? 只有她父皇跟皇后感情好,这后宫才能四平八稳。 李丝絮想着去太医院前,先绕道去一趟兴庆殿,就瞧见玲珑居门口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在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华。 “大人?” 李丝絮有些意外,小跑着朝他奔过去:“大人怎么一早来玲珑居了?” “臣来等小公主。” 李临淮说明来意:“皇上让杨公公选太监管事接手冷宫事务,杨公公已经挑了合适的人,种青蒿事宜要如何入手,还请小公主去一趟上阳宫。” 李丝絮探着小脑袋四处张望:“那人呢?” “已经在冷宫等小公主。” 李临淮淡淡的瞥柳云莺一眼,意思是有他陪在李丝絮身边就行,不用柳云莺跟着了。 “臣奉陛下之命,护卫小公主去上阳宫。” 李临淮这么说,柳云莺那个气啊! 真不要脸,明目张胆跑来玲珑居抢人了。 偏他是奉命行事,知道抢不过,柳云莺只得狠狠翻个了白眼。 “大人来得正好,原本丝丝要去一趟兴庆殿,大人来了,丝丝不用跑这一趟。” 陪着李丝絮出了九玄宫,走在太液湖旁。 听她这么说,李临淮问:“这个时辰陛下在上朝,公主去兴庆殿做什么?” “去找杨公公啊,大人昨日在我父皇身边值守,既然大人来了,丝丝不用去问杨公公了。” 李丝絮好奇的打听:“大人,我父皇昨夜有留宿在南薰殿吗?” 得了护卫小公主的差事,李临淮心情极好,小公主有跟他说不完的话,他甚至还扬了扬唇角。 听清楚小公主问的是什么,李临淮僵住了。 “公主,臣不能透露陛下行踪。” 李丝絮因为太矮了,跟虎步生风的李临淮走在一起,说话时会下意识拽住他的衣袖,感受到她拉着的人似乎顿了一下,然后才说不能透露她父皇的行踪。 李丝絮于是仰着小脑袋看过去。 然后,就看见了跟她一本正经说话的大人,侧脸靠近耳后根的地方起了可疑的红晕。 看左卫侍郎大人的反应,李丝絮就知道她父皇昨晚不但留宿在南薰殿陪着母后,父皇和母后之间必是琴瑟和鸣。 习武之人耳力格外敏锐,左卫侍郎大人这是听到了什么,会害羞成这样? “父皇有没有在南薰殿过夜,大人真的不能透露吗?” 李丝絮撒娇扯了扯他的衣袖:“大人跟丝丝也不能说吗?” 一路往上阳宫去,李丝絮坏笑着踮起脚尖,想将左卫侍郎大人耳后那点红晕看得更清楚明白,南薰殿这边皇后才起,春霞在替她梳妆挽发。 “皇上去上朝时,特意叮嘱奴婢,不能将娘娘给吵醒了。” 春霞替坐在铜镜前的皇后挽发,欢喜道:“皇上这是在疼娘娘,体恤娘娘打理后宫辛劳。” 难得的睡了一个安稳觉,皇后整个人神清气爽,铜镜里照着的影子,因为头疾在额间留下的那点折皱,也离奇的舒开来。 “本宫打理六宫,怎及皇上治理天下辛劳?” 皇后温婉的笑了笑,嗔怨道:“皇上上朝时,你该喊醒本宫的。” “奴婢不敢!” 看到她家娘娘一夜过后霞光满面,已不复先前头疾时一脸病容。 从嫁入封地王府,她家娘娘心里全是皇上,好不容易皇上和她家娘娘和好了,春霞实在不忍心她家娘娘思虑过重再犯头疾。 “奴婢有句话,本不该在娘娘面前说,但娘娘的头疾近来愈发犯得厉害,奴婢只好逾越了。” 皇后等着她往下说,春霞也就大着胆子道:“皇上执意要晋武婕妤为妃,娘娘为何不答应,让陛下心生不喜?紫兰宫那个仗着太子殿下,心愈发大了,武婕妤一直是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娘娘何不卖武婕妤一个好,压压紫兰宫那位?” 第156章 看破一切 玄宗昨晚留宿在南薰殿,对皇后关怀备至温言软语,仿佛回到了她刚嫁进封地王府的时候,春霞替她簪发时,皇后脸上不自禁溢出了柔和的笑意。 “本宫哪是想惹陛下不悦?” 听到春霞这番话,皇后叹息了一声:“本宫除了是皇上的女人,还是大唐的皇后,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武婕妤再得陛下宠爱,本宫和朝臣们也不能忘了武朝之乱。” “效忠大唐的老臣们,熬得枯灯油尽,百般波折才让武朝还政于唐,陛下将武婕妤放在心尖上倒无妨,若是晋武婕妤为妃,会让朝中老臣们寒心,也会让陛下失了民心。” 第183页 “娘娘就是太为陛下着想了!” 春霞叹气道:“娘娘一直压着武婕妤封妃的事情,这后宫说什么的都有,说娘娘嫉妒武婕妤得盛宠,这些人背着娘娘嘴碎时怎么不想想,紫兰宫那位出身微寒,如何会有今天的地位?” “娘娘若真是善妒,当初便不会借着养蚕礼抬举淑妃,养出了她如今的野心。” 春霞替皇后挽好发髻后,替她正了正发簪,愤愤不平道:“奴婢就是替娘娘不值,是奴婢逾越了。” 当初她之所以能抬举淑妃,因为淑妃是出身寒微的潞州歌女,身后也没有世家大族做依仗。 这后宫波谲云诡,她虽兢兢业业打理后宫,宫中还是有她看不见的阴暗角落。 晋谁为妃,陛下宠谁,后宫的纠葛斗争始终会存续下去。 唯独武氏不行! 陛下若晋武婕妤为妃,会在无形中给朝中大臣释放一个信号,武家要起复了。 让朝中大臣和天下百姓记起武朝的存在,不利于大唐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局势。 武家的女人有的是手段啊! 英明神武如陛下,也会被性情看似柔顺的武氏迷花了眼,忘了武朝之乱给李唐带来的重创。 王皇后知道,武氏的事情,是横在她和陛下心里一根刺。 这根刺暂时没有疼痛,是因为已经痛麻木了,但刺始终扎进了肉里,轻轻一碰触那种疼痛还是会如影随形。 春霞提起武婕妤的事儿,让王皇后心里那根刺又隐隐作痛了。 做一个顺着陛下的皇后,会轻松很多。 “你在本宫身边伺候多年,知道你是为了本宫好。” 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安抚春霞道:“此事先不提也罢,本宫再仔细想想。” 春霞还要说什么,王皇后打断她。 “本宫有一件事情交给你去做,本宫要见见祈国公。” 祁国公王守一,是王皇后的兄长。 春霞愣了一下:“娘娘,可是因为小公主的事情?” “没错!” 王皇后慈爱道:“小十人虽聪慧,但到底还是小孩子,仙人掌茶价值千金,将茶送给她的人必定有所图,本宫害怕她着了人的道,想让兄长帮着查清此事。” 春霞领命:“奴婢知晓了!” ―― 一路往上阳宫走,李丝絮问左卫侍郎大人,她父皇昨晚是不是留宿在南薰殿,发现李临淮耳根泛红了。 李丝絮就踮起脚尖,想看个清楚明白。 李临淮见她歪着小脑袋在笑,也不看路,害怕她摔着了。 “公主为何踮起脚看着臣?” “大人好看啊!” 李丝絮在路边折了一根芦苇,调皮的去扒拉李临淮的脸。 “这儿,大人的脸好像被太阳晒烫了!” 苇花拂在脸上生出丝丝绵绵的痒意,若是家中庶弟如此调皮捣蛋,一定会被李临淮打屁股,再拎到屋顶暴晒,但对上抿着嘴眼睛晶亮看他的小公主,李临淮生出一种无力感。 他抓住了李丝絮作乱的苇花,无奈道:“是,臣的脸被太阳晒烫了。” 李临淮问她:“公主为何要打听陛下的行踪?” “因为只有母后和父皇感情好,这后宫才能四平八稳啊!” 李丝絮抽出左卫侍郎抓住的芦苇花,拿在手上摇摆:“前几天皇后娘娘犯头疾,丝丝跟随师父去给娘娘问过诊,父皇来玲珑居那天,丝丝说起在冷宫种青蒿一事,顺便告诉了父皇,皇后娘娘头疾犯了。” 李临淮懂她的意思:“皇上不知道娘娘犯了头疾一事吗?” “是,父皇不知道。” 李丝絮感叹道:“皇后娘娘处处以父皇为重,与我母妃对父皇的依恋不同,丝丝以为她是这后宫最爱父皇的人了,娘娘头疾犯了,没有让人去兴庆殿通传,定是怕扰了父皇打理朝政。” “皇后娘娘什么事情都自个扛着,丝丝以为也要让父皇知道娘娘的辛劳。” 李临淮想了想,点头道:“的确如此,臣的母亲会告诉父亲,她打理后宅做了哪些活儿,让臣的父亲知道母亲辛劳。” 李丝絮问他:“夫人这么做,会让将军不喜吗?” “不会!” 李临淮如实道:“臣的父亲怜惜母亲管家和照顾庶弟庶妹辛劳,母亲也能体恤父亲当差辛苦,父亲母亲更和睦了。” 李丝絮耸了耸肩,意思是自己的推断没错。 小公主明明年岁尚小,操心起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事儿,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看破一切的样子。 李临淮一时失笑! 两人一路聊到了上阳宫,管事公公早在宫门前候着。 见李丝絮出现,他忙上前见礼:“奴才杨青,见过小公主。” 李丝絮以为杨公公替他挑的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太监管事,结果却是个年岁轻的公公。 见他眼熟,李丝絮问:“丝丝是不是在兴庆殿见过公公?” “是!” 杨青笑道:“杨公公是奴才的干爹,派奴才来上阳宫时,叮嘱过奴才好好替公主干活儿,差事办不好,仔细揭了奴才的皮。” 李丝絮听了杨青的话,一时很感动。 都说杨思勖心狠毒辣,却在背后为她安排得极为妥当。 能被他看中的小太监,必定有过于常人的本事。 第184页 李丝絮感激道:“来冷宫是个苦差事,辛苦公公了!” “奴才的干爹曾说过,办对大唐有利的差事,在这宫里才能活得有福气。” 第157章 拿命也没法儿赔 “陛下圣明,拥戴陛下,在陛下身边办差,是有福气的差事;帮着小公主种青蒿,研制疟疾药,能帮助百姓,也是有福气的差事。” “只要是干有福气的差事,活儿就不分贵贱!” 杨青躬身道:“能为小公主办差,是奴才的福分。” 杨思勖之所以选了杨青来冷宫做管事,一是因为他为人机灵,说话办事漂亮,二是他进宫前出身农家,懂些耕种下地的活儿。 李临淮去玲珑居接李丝絮时,先一步来冷宫的杨青,已经在上阳宫转一圈,大致将上阳宫的情况摸清楚了。 “小公主来上阳宫前,奴才仔细看了看,偌大的上阳宫,只有两处水井,尚且不够满足冷宫用水所需,更别说用来浇灌药材了。” 杨青跟李丝絮商量:“奴才以为要种药材,得先解决水源问题。” “公公说得没错,要在上阳宫种药材,一定要先解决水源。” 李丝絮将姜师度答应帮忙修筑水渠的事儿告诉了杨青:“姜大人今日就要进宫来太医院着手密室改造一事,丝丝的意思是,可以先组织人开垦荒地,过几天请大人来看看上阳宫的情况,看如何修筑渠堤将水引灌进上阳宫。” 解决了最棘手的水源问题,接下来要从人工入手。 李丝絮笑吟吟问杨青:“关押在冷宫的罪妇和妃嫔,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要她们拿锄子开垦荒地,若是她们不想干活儿怎么办?” “干爹派奴才来帮着管事,若是这点事情都干不好,要奴才有何用。” 杨青眸子里掠过一抹狠色:“让人心甘情愿干活的事儿,奴才最拿手,此事包在奴才身上。” 李丝絮就知道杨青是个狠角色! 杨思勖替她挑的人,必定是有非凡手段能压住冷宫这些妃嫔。 “丝丝之所以要在冷宫种青蒿,是不想让幽禁在此处的妃嫔凄惨等死,若是小公公逼着她们干活儿怨声载道,那就与丝丝想做的事情背道而驰了。” 李丝絮开口道:“丝丝想在上阳宫实行工分制,每十人一组,领头之人负责监管和记录组员开垦荒地的大小深浅。” “上阳宫各苑的吃穿用度,都要用所得的工分来换,若是干活卖力的,赚工分多的那个,可提升为一组的领头人……” 李丝絮解释完工分制,问杨青:“公公以为丝丝这个法子如何?” 李丝絮一开始说不想让上阳宫里怨声载道,杨青以为果然是小孩子,公主到底太过心慈手软了些。 这些被打入冷宫的妃嫔,或多或少都因为有过失犯了罪。 一个一个岂是省油的灯? 若是没有点手段压住她们,只怕要翻了天,不好管的。 听了李丝絮后边说的工分制,杨青眸眼亮了,觉得按小公主制定的这个法子实行,还真不用来狠的也能达成所愿。 毕竟先前元管事打理冷宫时,被幽禁的妃嫔活得生不如死,吃的都是些馊饭剩菜。 干活儿能解决她们的吃穿用度,让她们有活下去的希望,只需要付出辛劳,有什么不甘愿的? 果然被他干爹另眼相看的小公主,不是这么简单。 杨青服气道:“奴才以为公主这个法子极好,只是有些地方听得一知半解,奴才这就派人取纸笔记下来。” 李丝絮以为要先修筑水渠,然后再开辟药田,因此还绘了一张上阳宫引水灌溉的布局图。 水渠采用八卦图形,还利用了风车原理,引水入田浇灌后,多余的水还能回流进太液湖。 图纸最后是由她和姜师度共同绘图商定,但在确定水渠如何修的时候,李丝絮提出了不少巧思,让姜师度更是感觉她天资聪颖,于匠作一道极有天赋。 接下来的日子,李丝絮在太医院和上阳宫两头来回跑,姜师度跟她接触得多了,才知道小公主只想做个济世天下的大夫。 但纵然如此,也不妨碍姜师度对她的喜欢。 在建造密室和上阳宫水渠的过程中,有什么奇思妙想姜师度都喜欢拉着她说道,一老一小成了忘年交,十分投契。 太医院建造密室和上阳宫修筑水渠一事都进展顺利,李丝絮就等着王元宝那边的好消息了,几天后王梓青进宫当值,一脸喜色将李丝絮拉到太医院的梧桐树下。 “师妹猜猜,我给师妹捎了什么好东西入宫?” 王梓青喜形于色,那种从心里透出来的愉悦怎么也遮掩不住,李丝絮眸眼发亮道:“可是烧制琉璃器的事情有进展了?” “果然瞒不过师妹!” 王梓青珍而重之从取出一件用布包裹的东西,一层一层揭开,光泽透亮的琉璃便展现在了李丝絮面前。 是一个小巧的琉璃杯。 成色虽及不上她想要的效果,但这种光泽和透亮度,已经方便她在琉璃杯上标记刻度了。 李丝絮很满意:“只烧制出了一只琉璃杯吗?” “还有几样大件的器皿,王元宝担心达不到师妹的要求,让我先捎进宫来给师妹过目。” 王梓青激动道:“若是师妹觉得这种成色的琉璃可行,师兄下值出宫再跑一趟王元宝府上,让他尽快将师妹要的琉璃器皿全烧制出来送进宫。” 第185页 王元宝这是初试牛刀,随着烧制技艺的成熟,一定能得到光泽和透亮度更好的琉璃。 “这种成色暂时能用了,有劳师兄下值再跑一趟。” 柳云莺从来没见过透明的琉璃,从太医院回九玄宫的路上,她捧着裹了几层布的琉璃杯小心翼翼。 本该虎步生风的她,还落在自己身后,李丝絮不禁失笑:“捧着琉璃不会走路了吗?” “云莺要小心些。” 柳云莺不顾李丝絮的调侃,神色认真道:“能透亮的琉璃,这可是稀世珍宝,云莺要是不小心摔破了,或是捏碎了,拿命都没法儿赔。” 不过是用沙子烧制出来的东西,碎了就碎了,李丝絮正打算告诉柳云莺,她的命比琉璃值钱多了,冷不防有个拎着鸟笼子的小身影惊慌失措从九玄宫撞出来。 遥遥满脸泪痕…… 第158章 皇上死了 拎着鸟笼子的小身影,突然这么撞出来,也幸亏柳云莺是习武之人,反应格外灵敏,这才险险避开冒失撞过来的遥遥。 李丝絮说琉璃杯能用来研制治疟疾的药。 这段时间柳云莺看着她家小主子为了制药忙前忙后,知道琉璃杯对李丝絮来说很重要。 撞破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琉璃杯可如何是好? 柳云莺要数落遥遥莽撞,就见她仰着的小脸布满泪痕。 不仅是柳云莺,李丝絮也发现了她的异样。 “遥遥,发生什么了?” “公主!” 遥遥差点撞到人,拔脚要跑的。 见是李丝絮和柳云莺,她哽咽着喊一声公主,小身子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与李丝絮对望一眼后,遥遥四处张望确定九玄宫门口没人,这才腾出一只手来拉李丝絮,将她拉到了无人的宫墙下。 与李丝絮相对而立,她一双大眼睛里噙着泪:“公主,遥遥要死了!” 李丝絮懵掉了! 遥遥怎么说这种话? 遥遥是玲珑居的人,有她和娘亲护着,有谁敢动遥遥? 她说这话时,还不舍的看向笼子里的小鹦鹉。 李丝絮不明白她的意思,遥遥一急之下对着笼子喊:“皇上,皇上!” 先前李丝絮和遥遥说话时,小鹦鹉没有动静,随着遥遥话音一落,鹦鹉张嘴喊了起来。 “皇上死了!” “皇上死了!” 夕阳西斜的时候,九玄宫门口很寂静。 小鹦鹉喊的什么,震耳欲聋钻进了李丝絮耳朵里,鹦鹉还在笼子里上蹿下跳,李丝絮却感觉一阵脊背发凉。 也难怪遥遥能吓成这样! 如此大不敬的话,捅到她父皇跟前,不仅遥遥性命难保,玲珑居上下都要遭殃了。 看着遥遥豆大的泪珠滴落下来,李丝絮懂了:“你没有教过小鹦鹉骂我父皇,它突然这么喊了,是吗?” “是!” 遥遥委屈得哇的一声哭了:“皇上要看小鹦鹉。” “遥遥害怕,遥遥跑啊跑……” 话本子的事儿闹得很大,差点没法儿收场。 因为鹦鹉是玄皇兄送的,知道父皇对皇子们严苛,他来玲珑居时,母妃鱼婕妤才会让遥遥将小鹦鹉送回后院鸟房。 她父皇从来没有见过鹦鹉,为何会突然要看小鹦鹉? 其实玄宗知道玲珑居养了一只会说话的小鹦鹉,是在九玄宫的游廊花圃旁听到的。 从夏末到初秋,陕西道境内整整两个月没下过一滴雨,再旱下去,关中地区怕是要颗粒无收了。 趁着姜师度在太医院帮着改造密室,玄宗召姚崇和朝中大臣商议政事时,数次召姜师度入御书房,研究陕西道水源灌溉一事。 “陛下,臣以为陕西道虽是高原,常年容易遭受干旱,却地处在黄河中游,南部兼跨长江支流汉江流域,若是修筑渠漕引水浇灌,能解决一部分地区干旱。” 姜师度拿着陕西道的山川地形图一番比划,姚崇忍不住出声打断道:“若按姜大人所奏,这个工程过于浩大了,只怕要劳民伤财。” “要解决陕西道常年干旱,的确工程过于浩大,涉及修筑渠漕一事,臣以为不能纸上谈兵,一定要实地考察,才能有可行的方案。” 姜师度感叹道:“可惜老臣已逾古稀之年,这副残躯再也经不起折腾,老臣收的徒儿资质愚钝,不及小公主万一。” “上阳宫修筑渠漕一事,小公主有不少巧思,老臣以为小公主于匠作一道极有才学天赋,若是公主愿意继承老臣毕生所学,一定能在解决关中干旱一事上有所建树……” 姜师度张口小公主,闭口小公主,这么多天收小十为徒的狂热劲不减反增,让玄宗十分震惊。 偏巧姚崇对李丝絮也赞誉有加,听他的老臣们在御书房议事时数次提及小十,玄宗一时五味杂陈。 议完政事高公公问他可是要去武婕妤的含冰殿? 玄宗就让他跟敬事房说翻鱼婕妤的牌子。 这些天都在忙着跟姚崇他们商议关中干旱一事,已经好些天没看到李丝絮,高公公要派人去玲珑居通传。 玄宗说不用了! 换了身私服,带着高公公和李临淮径直往玲珑居来。 进了九玄宫后,高公公引着玄宗抄近道往玲珑居走,路过花圃旁的卵石小道,听到有人在议论。 第186页 “玲珑居养的那只小鹦鹉乖巧极了,听说每天一早都会喊小公主好看,小公主好看,青荷姐姐说,自从得了会说话的小鹦鹉,都不用喊小公主起床了。” “听说还会喊娘娘仙女,真是有趣极了!” “玲珑居养鹦鹉的那个小宫女,可宝贝那只鹦鹉了,不愿拎来给咱们看看。” “不如下回溜进玲珑居去偷瞧一眼。” “……” 宫女们聊得笑成一团,看玄宗顿住了步子,高公公本来要喝退她们。 玄宗却给了个眼神制止他,然后绕上了另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 “小十养了只小鹦鹉,朕为何没见过?” 玄宗看着李临淮。 李临淮的确有听小公主说过,玄皇子给她送了一只会说话的鹦鹉。 想来是因为上次话本子的事儿,公主知道皇上对她的皇兄们很严苛,这才会在皇上去玲珑居时,偷偷将鹦鹉给藏起来。 李临淮没有接话,玄宗却对他的小十偷偷养鹦鹉的事儿有了兴致。 一到玲珑居就对迎上来的鱼婕妤道:“鱼儿快将小十养的那只鹦鹉拎来给朕看看。” 皇上怎么知道玲珑居养了小鹦鹉? 鱼婕妤愣了一下! 跟随在玄宗身边的高公公笑吟吟道:“皇上是来玲珑居的路上,得知小公主养了一只会说人话的小鹦鹉。” “听说那只鹦鹉还会喊小公主起床,皇上以为甚是有趣。” 遥遥虽没将鹦鹉拎出去玩过,高才人常带着十三皇子来玲珑居,临华殿的十二皇子也爱来玲珑居逗鹦鹉。 想来是小鹦鹉的事情传出去,宫女们议论时被皇上听到了。 “阿瞒也想看小鹦鹉吗?” 鱼婕妤一双杏眼里泛着光:“我这就去将小鹦鹉拎来给阿瞒看。” 第159章 一箭双雕 遥遥就在离玄宗和鱼婕妤不远的花架下喂鹿,听到皇上要看她养的小鹦鹉,从灌木后钻出小脑袋。 “娘娘,奴婢去将小鹦鹉拎来。” 遥遥一溜烟跑了,玄宗跟鱼婕妤说话:“这是小十从宫外太医署带回来那个孩子吗?” “嗯!遥遥乖。” 鱼婕妤看向游廊拐角处跑远的小身影,一脸天真烂漫:“丝丝坏,都不陪我玩。” 玄宗听到鱼婕妤这话也不恼,只宠溺的看着她笑。 他握着她的手耐心的解释:“鱼儿要知道,朕的小十和寻常孩子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鱼婕妤睁大眼睛看着玄宗:“丝丝是仙女吗?” 玄宗愣了一下,失笑:“鱼儿说得没错,小十是仙女……” 鱼婕妤以手撑着下颚,睁着一双含笑的杏眸跟玄宗说话时,紫兰宫清风殿,淑妃拿着剪子站在花圃的芍药丛旁。 她问一旁伺候的宫女:“说说,本宫剪哪一枝好?” “皇上知道娘娘喜欢牡丹,这株魏紫,是他从洛阳魏家求得,特意为娘娘移植在清风殿的。” 宫女疑惑不解:“好不容易开了这么几丛,娘娘要剪掉太可惜了。” 宫女还要进言,让淑妃不要剪花枝,淑妃涂着丹寇的纤长手指,握着剪子已经咔嚓一声剪下去。 “可惜吗?” 她睨一眼掉在地上那朵牡丹,意有所指道:“魏紫虽名贵,本宫以为一株上分太多枝叉,终究不好,会抢了本该属于正枝上那朵的颜色。” “正枝上这朵就甚好,修掉了疯长的枝叉,这一朵才能开得硕大,没有哪朵花能与它争奇斗艳。” 淑妃拿起剪子毫不留情再次咔嚓一声剪下去,待正枝旁边那朵花掉在地上,他这才意味深长冲一旁的宫女笑笑。 “替本宫看看,可是顺眼多了?” 伺候在一旁的宫女实在闹不懂,她家娘娘为何要将陛下特意命人移植来清风殿的魏紫给剪掉? 因为是皇上赏的,以前她家娘娘可是很宝贝这株魏紫。 花开得正好,说剪了就剪了,实在令人惋惜。 剪都剪了,宫女只好回话:“奴婢也觉得娘娘修剪过的花枝更娇美了。” “奴婢将娘娘剪的这两枝拿回去插花瓶吧!” 宫女俯下身要去拣掉在地上的魏紫,淑妃轻抬莲足一步踏上去:“不用了,它们本该生在尘埃里,不过是不识趣跟本宫争辉罢了!” 见她派去办差的鲍公公转过花圃往这边行来,淑妃朝身边伺候的宫女们摆摆手。 “好了,你们且退下!” 淑妃将剪子搁进宫女递来的小篮子里,伺候的宫女递上一小碟鱼食,这才离开。 鲍公公踩着照进宫墙的最后一丝阳光,行到淑妃身边时,她捻了些鱼食撒进芍药丛旁的鱼池里。 “事情安排妥当了?” 鲍公公站在她身侧道:“算是妥当了!” 她的计策一向算无遗漏,偏偏每次遇到玲珑居那个小东西,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埋在宫中要紧的暗子被她一枚一枚摘干净了。 淑妃自以为这次的谋划十分隐晦,且避无可避。 “从鱼美人身上入手,当初还是你出的主意。” 听到鲍公公这么说,她不悦的皱一下眉头,将手上装了鱼食的碟子递到鲍公公手上。 “跟本宫说说,什么叫算是妥当了?” “事情出了些岔子。” 第187页 鲍公公也觉得邪门,玲珑居那位小公主,像是有上天庇佑。 每次都能躲过她和娘娘的算计。 “但也没到那么糟糕的地步。” 鲍公公禀奏道:“奴才拿娘娘珍藏了很久那个琉璃瓶,买通了陛下身边的高公公,让高公公带着皇上抄近道去玲珑居,奴才安插在九玄宫的人,已经让皇上知道了鱼婕妤和小公主养鹦鹉的事儿。” “皇上果然也对小公主养鹦鹉的事情起了兴致。” 高公公此人行事有分寸,受了别人的财物便会替人办事消灾,也绝不会触犯陛下的大忌,跟淑妃预料的一样,这个环节没出问题。 淑妃问鲍公公:“可是安插在玲珑居的暗子出问题了?” “那枚暗子是当初皇后娘娘让桂公公去内务府挑人时埋下的,这还是第一次用,岂会出岔子?” 鲍公公如实交代:“是玲珑居养鹦鹉的那个小宫女,无意中嘀咕时发现不对劲,然后拎着鸟笼子跑出了九玄宫,事发突然,奴才晚了一步,人已经落在小公主手上……” 果然事情不算太糟糕! 鲍公公说玄宗还在玲珑居等着瞧鹦鹉,玲珑居的小宫女却拎着鸟笼子跑了出去。 “这就有趣了!” 淑妃挑唇笑了笑:“皇上还在等着看鱼婕妤养的小鹦鹉,那个小宫女拎着鸟笼子跑了,咱们小公主该如何收场呢?总不能将鹦鹉给藏起来吧?” “有了小宫女拎着鸟笼子跑的事儿,不管是将鹦鹉藏起来,还是弄死鹦鹉,都会让陛下起疑。” “此事奴才做得极为隐晦,将鹦鹉送给公主的是玄皇子,在九玄宫花圃旁议论小公主养了鹦鹉的宫女,也是临华殿贤妃身边的人。” 事情若成了,一箭双雕! 事情若败了,总归也会让皇上起疑,鱼婕妤失宠,还会让小公主跟贤妃反目成仇。 鲍公公露出一丝阴毒的笑意:“娘娘就等着看好戏吧!” 玄宗进了玲珑居不久,守在玲珑居门口的李临淮瞧见遥遥拎着鸟笼子跌跌撞撞往外跑,他要将人拦下,却见差点被门槛绊倒的遥遥满脸泪痕。 他愣了一下,遥遥拎着鸟笼子从他身边跑走了。 回过神来的李临淮还在琢磨,玄宗听到宫女议论小公主养了鹦鹉的事情好像不对劲,高公公行色匆匆走来。 “临淮可瞧见了养鹦鹉的小宫女?” 高公公急得跺脚:“玲珑居的小太监说,她拎着鸟笼子出了玲珑居,陛下还在等着瞧公主养的小鹦鹉,她怎么拎着鸟笼子就跑了?咱家该怎么跟陛下交代?” 李临淮知道或许鹦鹉身上有蹊跷,但事出突然,他还在想着如何应对。 李丝絮手上拎着鸟笼子,带着柳云莺和遥遥出现在了玲珑居门口。 “大人和高公公在聊什么?” 【作者有话说】 多谢美妞们给的打赏和留言,十分感谢,么么哒! 第160章 皇上呆滞了 李丝絮拎着鸟笼子进玲珑居时,玄宗在看鱼婕妤跳舞。 鱼婕妤爱模仿小动物,她舞动时将小鹿的活泼灵动融入了舞蹈动作中,一支舞跳得轻快极了,让玄宗开怀大笑,只感觉连日来打理政事的疲惫一扫而空。 一曲舞毕,玄宗发现了站在身侧不远处的李丝絮。 被玄宗发现了,李丝絮忙迈着小短腿跑到玄宗身边,将手上的鸟笼子搁在石桌上后,朝玄宗施礼。 “儿臣见过父皇。” 天气虽凉了些,他的小十从太医院一路走回来像是累着了,鼻尖上还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看着说不出的乖巧可爱。 小人儿一双灿若繁星的眸子里含着笑,浑身上下还透着愉悦劲儿。 “小十这么高兴,可是太医院密室改造一事进展顺利?” “是!” 李丝絮爬到一旁石凳上规规矩矩坐下:“太医院密室改造,还有上阳宫种青蒿的事儿都进展顺利,杨公公替儿臣挑的人很不错,上阳宫已经开始动工挖筑渠漕,开垦荒地。” “师兄那边,已经让宋清帮着收集药材种子,只等将太液湖的水引进挖好的渠漕内,儿臣就能着手开始种药材。” “上阳宫原本荒着,怪可惜的,解决了水源灌溉,以后能种出各样药材,幽禁在冷宫的人也能付出辛劳,换得生活所需,真是两全其美,儿臣太高兴了。” 李丝絮小嘴滔滔不绝说了一堆,神情里透着遮掩不住的愉悦:“但儿臣最高兴的事情,不是这个。” 她说这话时,还卖个关子,一脸神秘莫测的小样子。 玄宗被她逗笑了:“还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快跟父皇说说。” “儿臣要给父皇看一样东西。” 李丝絮朝一旁的柳云莺招了招手,柳云莺小心翼翼捧着用布包严实的东西奉上,像是害怕将东西给弄坏了,她搁到石桌上的时候小心又小心,是一点一点轻轻放下去的。 然后,担心东西从石桌滚下来,还张开两只手护着。 最后,害怕鸟笼子里乱蹦哒的鹦鹉,会让桌子颠倒摔坏了搁着的东西,干脆将鸟笼子拎到了手上,这才在李丝絮的示意下退到了一旁。 柳云莺的动作太小心,像是呼吸重了,都会将搁在桌上的东西弄坏。 是什么东西能让小十高兴,又让她身边的宫女以为十分珍贵? 第188页 玄宗更好奇了! 随着李丝絮一层一层揭开包裹的布,玄宗连呼吸都轻了,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李丝絮手上的动作。 当最后一层布揭开后,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杯展现在玄宗面前,他眼睛直了。 “能透光的琉璃杯?” 玄宗惊奇的看着桌上小巧玲珑的杯子:“这等稀世珍宝,小十是从何处得来?” “儿臣让人烧制出来的!” 随着李丝絮话音落下,玲珑居一片寂静。 玄宗震惊了,一旁伺候的高公公也是震撼得不轻。 他十分钟爱琉璃器,有收集琉璃的癖好。 淑妃这次要买通他,做的是对付鱼婕妤和小公主的事情,鱼婕妤和小公主如今得陛下盛宠,要想在这宫里走得稳,他深知玲珑居痴傻得恰到好处的鱼婕妤,还有连朝中大臣们都赞誉有加的小公主,不是好对付的。 但他觊觎淑妃珍藏的琉璃瓶很久了,抵制不住琉璃瓶的诱惑,还是答应了。 看到了小公主摆在桌上的琉璃杯,高公公才知道从淑妃那儿得来的琉璃瓶不值一提。 世间竟有如此晶莹剔透的琉璃? 真是稀世珍宝啊! 小公主竟说是她让人烧制的?烧制的? “这,这,小公主说让人烧制的?” 高公公结结巴巴道:“小,小公主如何让人烧制出的这等稀世珍宝?” 看她父皇震撼得口不能言,高公公说话都磕绊了,李丝絮就知道她这一招赌对了。 那天左卫侍郎大人送她去上阳宫,闲聊时告诉她,父皇拿着她让高才人编的话本子,问出这世上真有天宫这样的话。 她就知道,她父皇果然是一个迷信的人。 也难怪剧本里说,他后期沉迷于道教,追求神仙之道。 自古英明神武,像汉武帝和太宗皇帝那样的存在,也逃不过炼丹飞升的宿命。 掌控着无上权势的帝王,也有老去的一天,不再是一头雄狮。 跟她猜测的一样,有了话本子做铺垫,她父皇除了震撼,对她让人烧制透光琉璃杯的事儿没有一丝质疑。 高公公结结巴巴问她怎么让人烧制出的这等稀世珍宝? “公公说这是稀世珍宝?” 李丝絮神色疑惑道:“这只是丝丝顺便让王元宝帮忙烧制出来的琉璃器啊,是用来研制疟疾药的器皿。” 丢下了在一旁风中凌乱的高公公! 李丝絮跟玄宗解释:“有了这种透光的琉璃器,太医院能开始着手研制治疟疾的药,儿臣太高兴了。” 能透光的琉璃器,小十说只是顺便让王元宝帮着烧制出来的? 玄宗能理解先前小十身边的宫女,捧着琉璃杯搁在桌上时为何那般小心翼翼。 他呼吸有片刻的凝滞:“父皇想问问,你顺便让王元宝帮着烧出来的琉璃器,只有这一件吗?” “自然不是!” 李丝絮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烧制这种能透光的琉璃器不难啊,所用的材料也简单,王元宝只是让师兄将琉璃杯先捎进宫来给儿臣看看,若是儿臣满意,接下来他要烧制一批送进宫来。” 玄宗感觉呼吸彻底凝滞了! 令他更震撼的还在后面,李丝絮拉着他的衣袖撒娇。 “对了,烧制琉璃的方子是儿臣给王元宝的。” 她跟玄宗道:“儿臣给方子时已经跟王元宝说过,售卖琉璃器的五成,以后都归国库所有。” 玄宗:“……” 身为见多识广,手握天下权势的帝王,玄宗还是被他的小十这番操作给弄呆滞了。 关中旱灾是个无底洞,售卖稀世珍宝琉璃器的五成,能填上这个窟窿了。 玄宗神色复杂看着她,不说话。 李丝絮小心翼翼道:“父皇,儿臣要少了吗?” 第161章 月黑风高夜 “儿臣只提供了一个方子,王元宝要召集最有名的琉璃匠作师琢磨如何烧制,他要出人工,还要管售卖,能透光的琉璃器虽好看,但太易碎了,运送琉璃器要格外小心,这些都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 “儿臣以为想要马跑,得喂饱了才能驰骋千里……” 想要马跑,得喂饱了才能驰骋千里? 这就是为什么他的众多儿女中,唯独小十能被朝中老臣赞誉有加吧? 能写出烧制透光琉璃的方子,果然如姜师度所言,他的小十在匠作一道上极有天赋。 可惜小十不是男儿身的念头,再一次涌上玄宗心头。 李丝絮还要絮絮叨叨说下去,玄宗打断她:“让王梓青帮着传话,朕要见见王元宝。” “儿臣知道了……” 玄宗跟李丝絮说话时,拎着鹦鹉的柳云莺就站在一旁,高公公这时候只要站出来质疑,问李丝絮玲珑居的小宫女为何会拎着鸟笼子跑,便会引起玄宗的猜忌。 但高公公却没这么做。 小公主让京城首富烧制琉璃器,所得的五成收入归国库,解决了陛下这些天一直头疼的关中干旱赈灾一事。 况且,小公主身边的宫女拎着鸟笼子站在一旁,那只鹦鹉在笼子里跳来跳去,连个声儿也不吱。 这个时候他再没点眼力劲蹦哒出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高公公能在玄宗身边伺候这么多年,就是因为眼力劲儿好,会来事。 第189页 这后宫的女人争来抢去时,小公主却为鱼婕妤另僻溪径,做的都是为陛下排忧解难的活儿。 研制预防天花的种痘术,疟疾药,还有烧制琉璃器解决关中干旱赈灾的银两。 这一件件一桩桩的…… 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他算是知道,只有做一个有用的人,在这后宫中才有价值和地位,这样的宠爱也最长久。 而小公主,就是一个对陛下而言有用的人。 十公主不好惹啊! 见识了小公主让人烧制出来的琉璃器,高公公以为他从淑妃那儿得的琉璃瓶不足为奇了。 他非但没有拆穿遥遥拎着鸟笼子跑走的事儿,已经在琢磨着尽快将琉璃瓶退还给淑妃,与紫兰宫那位少来往牵扯。 关于琉璃器的事儿,李丝絮其实是想等王元宝将她要的琉璃器全烧制好送进宫,再禀奏给玄宗。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只小小的鹦鹉差点闯出滔天大祸,她不得不拿出师兄王梓青捎进宫来的琉璃杯,这样,他父皇就没空去管一只用来逗趣的小东西。 陪玄宗用完膳后,李丝絮拎着装了鹦鹉的笼子走在偏僻无人的后院游廊上,拐角时撞到了一堵坚实的人墙。 闻到熟悉的气息,李丝絮拎着鸟笼子嗔怨道:“大人吓到丝丝了!” 感觉到鹦鹉的事情前前后后透着不对劲,李临淮很担心她,趁着高公公在玄宗身边服侍,着急找来后院。 公主说害怕,他还怪自己情急之下过于莽撞了。 听出她的口气是在撒娇,他一时失笑:“臣有一事不明白。” “知道大人想问什么?遥遥拎着鸟笼子跑出玲珑居,一定是她养的小鹦鹉身上有蹊跷。” 李丝絮在后院游廊上坐下来:“大人是想问,这只鹦鹉身上有何蹊跷吧?” “小公主聪慧!” 李临淮接过她手上的鸟笼子,帮她拎着:“臣还想知道,为何公主跟皇上说话时,这只鹦鹉没有吱过声?” “因为,它不能吱声了啊!” 李丝絮翻转袖笼,掏出一根银针,出手迅疾如电扎在了小鹦鹉颈侧。 憋了很久的小鹦鹉马上叫唤出声:“皇上死了,皇上死了!” 后院寂静得可怕,冷不防乍起这般骇人的声音,真是惊心动魄。 想到皇上若是听到鹦鹉所言,玲珑居上下会遭受什么? 李临淮只觉得脊背生寒。 这太恶毒了! 等回过神来,他怒不可遏:“人心叵测,竟有人用这种阴毒的法子害鱼娘娘和小公主?” “公主,这只鹦鹉不能留了!” “鹦鹉无辜,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李临淮拎着鸟笼子,李丝絮惋惜的冲笼子里的小鹦鹉道:“只能让你遭受无妄之灾,得罪了!” 她手上捏着的银针往鹦鹉的颈侧扎下去,鹦鹉顿时寂静无声,再也不叫唤了,急得在笼子里上蹿下跳。 将银针收回袖笼内,李丝絮神色落寞:“大人,以后它不能陪遥遥说话了!” 李临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蹲在地上手下意识拢了拢她的后背。 熬过这一劫的李丝絮,面对的是绝不会伤害她的人,这一刻她卸下了无形中筑就的坚硬盔甲,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呈现在他面前。 撑了这么久,她终于有些后怕了,顺势就趴在他的肩膀上。 “要是遥遥没有跑出玲珑居,她就死了,玲珑居上下在劫难逃。” 她将脑袋埋在他肩窝,小身子抖动了一下:“大人,幕后黑手再厉害,不管她是谁,丝丝也不愿意跟她和解了。” 小公主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护着鱼娘娘,能够在这后宫中存活下来。 除了对付害鱼娘娘的吴嫔,小公主始终与人为善。 不管是钻研预防天花的种痘术,还是想着研制治疟疾药,甚至烧制出琉璃器解决关中干旱赈灾所需。 都是在尽自己微薄的力量,去帮助别人。 从一开始,后宫对小公主和鱼娘娘充满恶意,但小公主始终报之以善。 这样的小公主,竟有人一再想要了她的命? “不和解了!” 李临淮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臣陪着公主。” 李丝絮:“……” 平息了一会儿,李丝絮好多了,他撑着李临淮的胳膊直起身子,不好意思的冲他笑笑。 “谢谢大人,丝丝好多了!” 她真诚的谢过李临淮后,神色坚韧道:“朝丝丝下手就罢了,幕后之人千不该万不该对我母妃下黑手,这次我不能忍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她扯着李临淮的衣袖:“大人可愿意陪丝丝去紫兰宫走一趟?” 第162章 谋算落空 夜深人静,大明宫各处的灯火熄了,唯独紫兰宫清风殿依然一片通明。 淑妃端坐在铜镜前,伺候的宫女替她取下头上的孔雀翠金步摇,将给她簪的半翻髻打散。 “娘娘,天色不早了!” 宫女劝她早些歇下,突然起了一阵秋风,从半掩的窗口吹进了寝殿。 夹杂着凉意的秋风让淑妃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她将身上的外披紧了紧,一语双关道:“起风了!” 宫女忙跑去将窗子关好,又将寝殿的灯挑暗了些,正要服侍淑妃歇下,寝殿外传来了轻轻敲击的叩门声。 第190页 “娘娘可曾歇下了?” 鲍公公声音压得极低:“奴才有要事禀奏!” “进来吧!” 鲍公公进屋时,淑妃正坐着端详铜镜里的美人儿,听到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她轻启樱唇。 “两点蚕眉,朱唇绽樱,神态千娇百媚,回眸时顾盼生辉。” 她涂着丹寇的纤长玉指拢了拢如瀑的青丝:“这些话,是本宫昭华时陛下成日挂在嘴边说的,他夸赞本宫身段窈窕,曼妙婀娜,旋舞时如洛神临世,世间繁花似锦,只有天姿国色的牡丹才衬得上本宫。” “色衰而爱驰!” “自从玲珑居那个傻子复宠后,陛下已经很久没来本宫的清风殿了!” 她嘲讽失笑道:“本宫这朵牡丹已是昨日黄花,怎及后宫园子里那些含苞欲放和风华正茂的养眼?” “帝王的宠爱留不住,这世上唯有握在手中的权势才能让人安心。” 半明半暗的灯火映照下,铜镜里的美人面露一抹狠厉之色:“怪只怪玲珑居那个小东西聪颖过人,挡了本宫的路,你以为呢?” 得不到身后之人的回应,淑妃终于感觉不对劲了! 她从铜镜前缓缓转过身来,赫然瞧见鲍公公抱着一个琉璃瓶跪在地上。 认出鲍公公抱着的琉璃瓶是从清风殿库房流出去那尊,淑妃笑意凝在了脸上。 “你跟本宫说,将鹦鹉送给玲珑居那个小东西的是玄皇子,在九玄宫花圃旁议论小东西养了鹦鹉的宫女,也是临华殿贤妃身边的人,此事做得极为隐晦,万无一失。” 淑妃怒极道:“这就是你让本宫看的好戏?” “奴才有罪!” 鲍公公将琉璃瓶搁在一旁,以头触地道:“奴才打听得很清楚,高公公有收集琉璃的癖好,娘娘收藏的这尊牡丹缠花琉璃瓶,是番国进贡之物,当初连皇后娘娘也求之不得。” “这瓶身上的雕花碧如翠玉,陛下知道娘娘喜好牡丹,将这尊独一无二的琉璃瓶赏给了娘娘……” 淑妃不耐烦的打断他:“那为何高力士会将这尊琉璃瓶退回来,急着与本宫划清界限?” “事出突然,奴才暂时没法从埋在九玄宫的暗子身上得到消息。” 鲍公公如实回禀:“高公公派来的人传话,说念在过去的情分上,提醒娘娘别再招惹小公主。” “他不过是陛下身边一条走狗,竟敢这么跟本宫说话?” 随着咣当一声响,李丝絮屏息静气隐在清风殿的屋顶上,透过揭开的瓦片能看到淑妃盛怒之下一脚踹向了地上的琉璃瓶。 琉璃破碎四溅,砸向了跪在地上的鲍公公。 鲍公公捂着脸痛苦的闷哼失声! 淑妃一脸阴沉道:“本宫罚你,你可知罪?” “奴才办事不力,又将事情搞砸了!” 鲍公公不顾从指缝里渗出的血迹,匍匐在地道:“奴才甘愿受罚,娘娘别气坏了身子。” “本宫早说过,玲珑居的小东西是这后宫最大的变数,这次你和本宫行事隐晦谋划周全,竟还是失手了。” 淑妃叮嘱他:“罢了,别再招惹那个小东西,暂时也不要动九玄宫的暗子。” “是,娘娘……” 看着寝殿内狗咬狗的主仆,隐在屋顶上的李丝絮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 送鹦鹉给她的是玄皇兄,在九玄宫花圃旁议论她养鹦鹉的宫女也是临华殿贤妃身边的人。 事情若是成了,一箭双雕,玲珑居和临华殿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很好! 别再招惹她了吗? 已经晚了! 瓦洞下方的寝宫内,宫女收拾完一地的琉璃碎片,算计落空的淑妃一脸疲惫挥了挥手,示意鲍公公退下。 鲍公公捂着脸刚退到门口,听到屏风后传来淑妃一声惨叫。 “娘娘!” 鲍公公只得去而复返。 淑妃一身发颤指着锦被上的东西:“这,这……” 鲍公公循着淑妃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透过揭开一半的鲛绡宝罗帐,看清楚锦被上躺着一只拔光了毛的鸟尸。 鸟尸身上插着一支削尖的竹签,伤口渗出的血溅红了锦被。 寝殿外一直有人守着,鸟尸是如何出现在榻上的? 淑妃瑟瑟发抖:“本宫说了玲珑居那个小东西邪门,她是怎么做到的?这是在跟本宫宣战……” 刚刚那一声惨叫,动静太大了些。 若是将紫兰宫外巡逻的禁卫引来,顺着碎掉的琉璃缠花牡丹瓶追查下去,那玲珑居算计十公主的事情必然败露无疑。 再说打破御赐之物,罪责可大可小,就算陛下不追责,很难不被有心人当成对付她家娘娘的把柄。 “娘娘别慌,不可声张!” 听到有脚步声朝寝宫这边走来,鲍公公急道:“奴才将东西处理干净。” 在鲍公公的安抚下,慢慢平静下来的淑妃,喝退了守夜的太监宫女,李丝絮也在左卫侍郎大人的示意下,将揭开的瓦片轻轻盖了回去。 李临淮搂着她几个纵跃翻出了紫兰宫,避开宫中禁卫,落在了太液湖飞仙阁屋脊上。 “臣和公主的谋算落空了!” 李临淮问询的看着李丝絮:“若非淑妃身边的太监警觉,公主想让臣将紫兰宫巡逻的禁卫引来吧?” 第191页 “丝丝的确有这个打算,却没有想着凭一只小小的鸟尸,能掰倒太子生母。” 李丝絮分析:“淑妃背后是太子,她在后宫浸淫多年,势力能与皇后娘娘抗衡,就算那只鸟尸惊动了禁卫,也没法伤及她的根本。” 第163章 小公主赌对了 李临淮若有所思:“那只鸟尸还有别的用?” “自然,丝丝岂会为了吓唬淑妃跑这一趟?” 李丝絮有些惋惜道:“可惜了,淑妃比丝丝以为的胆小,触碰鸟尸的人是她身边那个太监管事。” “丝丝以前跟吴嫔说过,痛恨一个人,不能让她死得太痛快,要让她生不如死,这话送给淑妃娘娘吧!” “淑妃娘娘最在乎什么呢?权势?” 李丝絮哂笑道:“大人都说了淑妃身边的太监警觉,那就温水煮青蛙,先从他身上入手吧!” “让淑妃娘娘看着身边最得力的人一个一个死去,将她埋在宫中的暗子一枚一枚拔干净了,让她一步一步跌入万丈深渊,大人以为如何?” 将鹦鹉送给小公主的是玄皇子,小公主却要跑一趟紫兰宫,李临淮以为她会扑空。 结果却收获甚丰! 知道陛下身边的高公公竟参与此事,在关键时候又放弃了。 还知道了临华殿贤妃娘娘身边有奸细,知道了九玄宫内埋有暗子。 若他所料不差,除了临华殿有淑妃的人,还有一枚暗子应该是在玲珑居。 因为如果是一开始调教好了鹦鹉送来玲珑居的,与鹦鹉朝夕相处的遥遥早发现了,一定是高公公算准了陛下会来玲珑居,淑妃布局周全后才动用了暗子。 淑妃的算计不可谓不毒,一步一步算计得天衣无缝。 若非遥遥胆小跑出了玲珑居,这会儿玲珑居上下,还有送鹦鹉给公主的临华殿,都要获罪了。 小公主最害怕的,其实是贤妃娘娘的算计吧? 李临淮看得出来她喜欢玄皇子和贤妃,才会让他陪着来紫兰宫求证。 还好,小公主又赌对了! 淑妃用了如此恶毒的计策谋害公主和鱼娘娘,难道不允许小公主反击吗? 李临淮很心疼她:“下在那只鸟尸上的毒?” “大人又在担心丝丝了?” 李丝絮神色认真承诺:“不会出什么岔子,涂在鸟尸上的东西没有毒,沾了那药要遇到契机才会毒发,丝丝要挑个好时候。” 既然能保证小公主的安危。 李临淮认同道:“好,那就让淑妃生不如死,想得到的东西得不到,想留的人留不住。” 李丝絮:“……” 堂堂左卫侍郎大人,他父皇身边的御前侍卫,竟会陪着她杀人放火? 还给她出谋划策? 为什么有一种将左卫侍郎大人带歪的感觉? 有这样一个人,不顾自己的安危,愿意陪着她卷入宫中是非,让李丝絮一时心情复杂。 被送回玲珑居后,李临淮要折身离去,李丝絮拽着他的衣袖不松手。 “丝丝好像将大人带坏了!” “臣以为被谋害和算计了若不反击,早已尸骨无存,臣很庆幸公主并不懦弱。” 李临淮伸出大手掌在她削瘦的肩上安抚的拍了拍:“公主早些歇下,臣会一直陪着公主!” 玄宗上朝后,魏嬷嬷才从遥遥嘴里得知玲珑居逃过一劫,想到昨晚的惊险,身为玲珑居管事的她吓出一身冷汗。 偏鱼婕妤像个没事人一样,在跟遥遥一起喂哑了的鹦鹉。 鱼婕妤还吩咐她:“小鹦鹉不能说话了,那就别吵丝丝睡觉,让青荷也不许吵醒丝丝。” 魏嬷嬷看着神色天真烂漫的鱼婕妤,只感觉她家娘娘什么都不懂,真是好福气。 这位到底知不知道玲珑居发生过什么? 到底知不知道昨天鹦鹉要是拎到皇上面前,这会儿她和小主子人已经在冷宫了? “娘娘!” 魏嬷嬷声音发颤:“这只鹦鹉当初是玄皇子送给小公主的。” 鱼婕妤只管喂她的小鹦鹉,也不接话。 魏嬷嬷觉得有心无力,感觉自己的慌乱和紧张,像是全砸在了软絮上。 鱼婕妤不搭理她,她身后响起一道冷静的声音:“不是贤妃娘娘,玄皇兄也是着了人的道。” “小公主?” 魏嬷嬷转过身来,看着李丝絮打呵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李丝絮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后,伸了伸懒腰:“嬷嬷跟丝丝来吧!” 她家娘娘一副天塌下来也不急的样子,魏嬷嬷看到李丝絮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她跟着李丝絮进了书房后,将门给掩得严严实实。 “人心叵测,如今的九玄宫是娘娘最得宠。” 魏嬷嬷寻思道:“鹦鹉是玄皇子送的,公主为何断定此事跟临华殿没有一丝牵扯?” “因为,丝丝答应治好大皇兄脸上的伤啊!” 李丝絮提醒魏嬷嬷:“大皇兄脸上的伤,一直是贤妃娘娘的心病,当初在皇家别院时,大皇兄就是缠着我师父问治脸伤的秘方,这才着了算计的。” “我师父说治不好大皇兄的脸伤,嬷嬷以为贤妃娘娘会在他的脸伤没有痊愈前对玲珑居下手吗?” 没错儿! 作为宫里的老人,魏嬷嬷深知大皇子是因为脸伤,才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 第192页 那位殿下因为是皇长孙,当初很得先帝宠爱,是那么多皇子中唯一一个先封王的。 大皇子的脸伤,的确是贤妃的心病,如何求医施治也无法痊愈。 魏嬷嬷震惊自家小公主竟能治好大皇子的伤时,也相信了贤妃不会在这个时候搬石头砸自个的脚。 “遥遥喂了那么久的鹦鹉,好端端怎么突然说出大不敬的话?” 排除了临华殿的嫌疑,魏嬷嬷气恼道:“小公主等着,奴婢一定要揪出幕后主使安插在玲珑居的棋子。” 小鹦鹉很招人喜欢,除了遥遥,玲珑居的每一个人都接触过鹦鹉。 但要是只追查皇上驾临玲珑居前,谁靠近过鹦鹉,应该也不难排查。 “此事就交给嬷嬷了,先不要打草惊蛇!” 李丝絮跟魏嬷嬷商量:“知道了谁是对方安插的暗子,嬷嬷觉得不动声色,再来个将计就计如何?” “好好,还是小公主思虑周全。” 魏嬷嬷深以为然:“若非小公主提醒,奴婢真要因为鹦鹉的事情与临华殿交恶了,毕竟将鹦鹉送来玲珑居的人是玄皇子。” “当初玄皇兄送鹦鹉来玲珑居时说过,是他崇文馆的同窗说家中妹妹们喜欢逗弄鹦鹉,他这才费了心思从宫外寻来,想来贤妃娘娘会比丝丝更痛恨那个挑唆玄皇兄的人。” “丝丝这就去一趟临华殿!” 第164章 要欲擒故纵 玄皇子近来一直忙于崇文馆的课业,积压了好几册雅轩阁送来的话本子没看,恰逢沐休之日,他捧着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潍皇子在一旁探着小脑袋:“皇兄,皇兄,话本子里说的什么?快读给潍儿听!” “母妃身边的魏公公不是给你读过了么?” 玄皇子不耐烦道:“一边玩去!” “不要嘛,不要嘛,魏公公读过不算数,潍儿还要听皇兄念一次。” 说着说着,潍皇子干脆直接上手,一把抱住玄皇子的腿缠着要他读话本子。 这副小无赖的样子,像极了玲珑居某个烦人的小丫头。 玄皇子想起他的小皇妹,一时失笑:“那你跟皇兄说说,我去崇文馆这段时日,丝丝有没有来临华殿看过你和母妃?” “皇姐?没有!” 潍皇子虎头虎脑道:“鱼娘娘说皇姐忙着在上阳宫种药材,还要去太医院学医术,潍儿有去玲珑居找遥遥一起逗小鹦鹉,还跟十三皇弟一块儿玩……” 听他皇弟絮絮叨叨说着逗鹦鹉的事儿,玄皇子给了他个白眼。 只顾着玩鹦鹉,他小皇妹交好的皇姐和皇兄那么多,竟连见她一面也捞不着,很快要被忘干净了。 他替小皇妹寻了一只鹦鹉逗趣解闷后,她已经好些天没来临华殿了。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玄皇子正在琢磨要不要借口看鹦鹉去一趟玲珑居,看看他没良心的小皇妹,宫女进来禀报。 “小公主来了,在陪娘娘说话!” “她这是知道崇文馆今日沐休,特意来临华殿看本皇子。” 玄皇子的眸子亮了! 得知李丝絮来了临华殿,他本来还想端着架子,等着她的小皇妹找来。 但奈何潍皇子听到李丝絮来了,迈着小短腿就往外跑,拉也拉不住。 追在他皇弟身后一路往园子里走,玄皇子语重心长道:“见到你皇姐不要太主动,会让她以为本皇子和你很想她,别跟个小笨蛋一样,对女孩子要欲擒故纵……” 玄皇子叮嘱了他皇弟一堆话,看到拎着鸟笼子在跟刘贤妃说话的李丝絮,潍皇子还是喊着皇姐,热情洋溢扑过去。 李丝絮被撞了个满怀,手上的鸟笼子差点没拿稳飞出去。 赶来的玄皇子一把拎住他皇弟的衣领后摆:“撞疼你皇姐了,滚一边玩去!” 被他皇兄粗暴的拎开了,十二皇子也不生气,他蹲在地上逗弄笼子里的小鹦鹉。 “潍儿可爱!” “潍儿聪明!” “潍儿美男子!” 潍皇子像常在玲珑居那样逗趣小鹦鹉,小鹦鹉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却着张着小嘴不说话,他迷茫地看向李丝絮。 “小鹦鹉病了,这些天不能说话。” 李丝絮将手上的鸟笼子递给他,温声哄着他:“潍儿替皇姐陪陪小鹦鹉好吗?” “好啊!” 天真无邪的潍儿不知道发生过什么,拎着鸟笼子被魏公公牵着一边玩去了。 感觉到不对劲的玄皇子,问询的看向贤妃和李丝絮。 贤妃神色间还有些犹豫。 李丝絮却以为,他玄皇兄已经是个少年,年岁不小了。 若是一直被贤妃娘娘护在羽翼下,面对险象环生的算计时,该如何应对? 李丝絮脊背挺得笔直,与贤妃目光相接。 “罢了!” 贤妃叹息一声:“你皇妹这么小,尚且面对惊险的算计时能迎刃而解,母妃不能将你护得太好了,只有经些风雨,你遇事时方能自保。” 玄皇子已经隐约感觉,事情可能出在鹦鹉身上,他满腹狐疑跟在他母妃和皇妹身后进殿,直到贤妃屏退了伺候的宫女太监,脸色严肃起来。 他这才急道:“儿臣送给皇妹那只鹦鹉,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那只鹦鹉的事情暂且不论。” 第193页 贤妃面色沉下来:“本宫且问你,近来在崇文馆你跟谁交好?又是谁告诉你他家中庶妹爱逗趣鹦鹉?” “张家公子!” 贤妃问:“哪个张家?” “中书侍郎张嘉贞之孙。” 玄皇子如实交代:“是他跟儿臣闲聊时,提起他家中庶妹爱逗趣鹦鹉,儿臣这才托他替皇妹在宫外寻了只鹦鹉。” 不仅他小皇妹得了鹦鹉后很喜欢,连鱼娘娘和玲珑居的小宫女也喜欢鹦鹉。 这些天源源不断的话本子流进了临华殿,为了感谢张家公子,他甚至悄悄将话本子的头几册拿去了崇文馆,传给张公子一睹为快。 看贤妃神色不对劲,玄皇子急道:“母妃,儿臣送给皇妹那只鹦鹉到底有何不对?” “你送的鹦鹉没什么不对,人过是人心复杂罢了!” 玄皇子出现之前,李丝絮将昨晚玲珑居发生过什么说过一次,贤妃只要想到一只小鹦鹉能招惹出天大的祸事,想到要不是李丝絮机灵这会儿临华殿和玲珑居都要遭受灭顶之灾,她便觉得毛骨悚然。 贤妃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将玲珑居发生过什么说了一遍。 玄皇子听完贤妃所述,整个人都惊懵了! 一只小小的鹦鹉竟会暗藏杀机? 若非那个叫遥遥的小宫女胆小害怕跑出去,这会儿他的小皇妹和母妃还有鱼娘娘,是不是已经被打入冷宫了? 而要害她们的人手上那把匕首,竟是他亲自帮着递的? 这让他如何承受? “儿臣是想给皇妹寻只鹦鹉逗趣解闷子。” 玄皇子受了天大的打击! 他自言自语解释一句,倔强的垂下头:“母妃,儿臣要先告退一步!” 他连看也不敢看李丝絮一眼,慌不择路快步迈过门槛离开了。 她皇兄转过身时,李丝絮看到了他泛红的眼眶,这件事情似乎对皇兄打击太大了。 李丝絮觉得自己这剂药下得有些猛了,自责道:“娘娘,丝丝好像太急了!” “急些也好,是本宫和他皇兄护得太好,他到底没经过什么事,才会轻易着了人的道。” “此事岂能怨玄皇兄?” 李丝絮坦诚道:“皇兄也是对丝丝一片爱护之心,才会想着替丝丝在宫外寻鹦鹉解闷子。” “皇兄的同窗是刻意引导,还是被人利用了,这其中难说的得很,再说教鹦鹉说大不敬忤逆话的,是清风殿埋在玲珑居的那枚暗子。” 第165章 鱼儿迟早要上钩 “丝丝跟娘娘坦诚此事,不是为了责怪皇兄送鹦鹉,是要提醒皇兄小心防范,别被有心人挑唆着了人家的道。” 李丝絮乖巧道:“有人想让玲珑居和临华殿反目成仇,偏不能如她的意,丝丝要与皇兄相互扶持,也会将潍儿当成亲弟弟疼着。” 贤妃听了李丝絮这番话,多少有些感动。 紫兰宫那只骚狐狸,最擅长的是挑拨离间,如此一箭双雕的计策,纵使侥幸躲过一劫,因为鹦鹉是她皇儿寻来的,换个人一定会怀疑到临华殿头上。 而小公主却拎着鹦鹉来挑明了,这是信自己不会害她啊! 她还说,要与玄儿互相扶持,贤妃只觉得亲自为她捣鼓那些美食,没有白费功夫。 眼前的小姑娘还真是深明大义! 她温声道:“你皇兄性子别扭,知道自己着了人的道差点害了你和鱼婕妤,这是心里过意不去,又拂不开面子低头认错,这才要找个地方躲过来。” “你是个好孩子,别跟那个混货计较。” 贤妃握着她的小手稀罕得不行,细细跟她说起了朝堂局势:“给玄儿传话的人竟是张家小公子,这让本宫很意外,宋大人被贬为开府仪同三司后,如今最受你父皇倚重的是源乾矅和张嘉贞,一个新迁了黄门侍郎,一个迁了中书侍郎。” 近来太医院和上阳宫两头跑,李丝絮好些天没去过兴庆殿,更不知道朝中局势已经更迭变化。 她问贤妃:“娘娘刚说宋大人被贬了?” “恶钱泛滥一事宋璟急于求成,用错了法子,致使各地商业停顿,物价飞涨,此事先是撤了监察御史萧隐之,接着你父皇又将宋璟贬为开府仪同三司。” 贤妃分析道:“张嘉贞接替宋大人职位出任中书侍郎,张家如今正风光着呢,此事无凭无据,不过是同窗间的闲聊,是玄儿自个要他帮着寻鹦鹉,本宫还真不好拿张家如何。” 李丝絮认同道:“鹦鹉这件事情也不能让父皇知道,就算知道丝丝被人算计,养在玲珑居的鹦鹉说了那般不吉利的话,父皇多少会对丝丝和我母妃心存芥蒂。” “正是如此,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贤妃眸子里掠过一抹狠光:“这笔账本宫要慢慢算,真被有心人利用还罢,若是存着依附太子飞黄腾达的心思,玄儿的同窗助纣为虐谋害本宫皇儿,那张家和清风殿那只骚狐狸一个都别想跑……” 李丝絮从临华殿出来,瞧见有个小宫女探头探脑在瞧她潍皇弟逗弄鹦鹉,见她出现,那个小宫女忙转过游廊隐进了花丛中,不见人影了。 鱼儿迟早要上钩的,不是吗? 李丝絮唇角敛起一抹冷笑,走向在游廊上玩鹦鹉的十二皇子。 “潍儿在跟小鹦鹉说什么?” “让它生病了乖乖喝药。” 第194页 潍皇子天真的问:“潍儿生病了,吃过皇姐开的药方子,很快痊愈了,小鹦鹉乖乖吃药是不是也能好起来?” 李丝絮:“……” 潍儿哪知道,只有不说话鹦鹉才能活命,玲珑居和临华殿才不会遭受无妄之灾! 小人儿一双眼睛像黑葡萄般晶亮,瞳孔里折射的光是那般干净透亮,李丝絮终究不想破坏这种美好,只能撒了个善意的谎,冲他点点头。 她蹲下来揉揉团子的小脑袋:“皇姐跟潍儿一起玩吧!” “好呀!” 潍皇子糯声糯气道:“潍儿最喜欢皇姐。” 李丝絮暂时丢下太医院和上阳宫的事儿,在临华殿陪着潍皇子时,朝堂上掀起了一片轩然大波。 朝堂政事进行到一半,姚崇出列道:“陛下,老臣有事禀奏!” “关中旱情一事,户部应该划拨出足够的银两,在离旱情近的郡县采购粮食,如此才能尽快将粮食运往灾区,避免关中地区人口流散。” “臣以为不妥!” 张嘉贞一步踏出:“因为关中旱情,周边郡县的粮食已经价涨船高,若是划拨银两从附近郡县采购,是一笔很大的支出,臣以为关中救灾一事不能一蹴而就。” 姚崇从上次患过疟疾后,身体每况愈下,姚家在京中本就没有宅子,他上朝还要来回颠簸,因此玄宗允许他五日临朝一次。 但关中旱情一事没有解决,姚崇还是拖着老态龙钟的身体来上朝了。 说到激动处,他咳了几声:“从丰足地区运送粮食往关中,恐路上耽搁,百姓们得不到粮食补充,为了活命只能往有水源的地方流散,体弱病残拖家带口者,会命丧在路途中。” “陛下,历朝历代旱情,饿殍满地者不知凡几,老臣一日在朝为官,便不忍在太平盛世见此惨状。” 姚崇激动道:“救灾一事不宜犹疑不决,臣以为当断则断。” “姚大人爱民如子,朕甚慰之!” 玄宗环目四顾一圈道:“关中旱情赈灾一事,各位爱卿还有何良策?” 源乾曜出列:“臣以为商家富足,朝廷应从商户处募捐,有商户和百姓募捐出力,能缓解一部分国库压力。” “儿臣以为不妥!” 太子禀奏道:“因先前恶钱泛滥一事处置不当,市井关闭了不少商铺,物价上涨,百姓们怨声载道,儿臣以为若依源大人所奏,从商户募集,无疑雪上加霜。” 说来说去,都是银两的问题! 姚崇一针见血,从受灾附近的郡县采购粮食赈灾,的确能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关东旱情,让百姓们休养生息。 可是如此一来,要掏空大半国库。 大唐地大物博,不是应付了此次旱情就万事大吉。 江南水患,北方寒潮,若是国库空虚,造成的后果会是什么? “父皇,儿臣有事禀奏!” 朝中大臣们商量来商量去没个结果,三皇子突然出列道:“京城富商王元宝,有赈灾良策。” 昨晚见过晶莹剔透的琉璃杯,他跟小十说要让王梓青传话,见一见王元宝。 玄宗以为,小十倒是会挑时候! 玄宗龙颜大悦:“传王元宝上殿!” 第166章 宝物迷人眼 朝堂上的大臣们记得皇家别院纵火案时,是叫王元宝的商富上朝作证,纵火谋害十公主的牛仙童这才认罪伏法。 关中赈灾一事朝臣们束手无策! 一个商人能有什么赈灾良策? 朝臣们以为三皇子也太胡来了! 奈何陛下亲自让传王元宝上殿,大臣们苦于无赈灾良策,一时也不敢说什么。 玄宗让杨公公通传,很快王元宝摇着圆胖的身子进了金銮殿,手上还拎着一个很大的藤编篮子,走到大殿中央时气吁喘喘,一副累坏的样子。 朝臣们纷纷猜测他拎的是什么重物时,王元宝将藤编篮子搁在地上,跪下朝玄宗见礼。 “草民王元宝,见过陛下!” “免礼!” 玄宗目光凝在殿中的藤编篮子上,开口问:“朕的皇儿说你有赈灾良策?” “是,草民的确有赈灾良策!” 王元宝起身后将手搁在篮子上:“草民献给陛下的赈灾良策已经带来了朝堂,都搁在了篮子里。” 什么? 赈灾良策搁在了篮子里? 朝臣们上奏的赈灾策略,都是写到奏折里呈上。 是什么样的赈灾良策,会让这个叫王元宝的富商气喘吁吁拎上殿? 满殿朝臣的好奇心到了极致,所有的目光全汇集在了王元宝面前的篮子里。 甚至有人觉得这个富商哗众取宠,在故弄玄虚。 然而王元宝始终不慌不忙,被满殿朝臣打量揣测依然气定神闲,也没有揭开篮子的意思。 直到玄宗开口:“既如此,朕看看你的赈灾良策。” “草民遵旨!” 王元宝这才揭开篮子,从篮子里捧出一个鱼缸。 椰圆的鱼缸晶莹剔透,里面装着半缸水,水上搁着片一叶莲,莲叶碧翠如玉,像雾般朦胧的花朵白得圣洁,莲叶下还有两条小金鱼在游玩嬉戏。 有游鱼和一叶莲的鱼缸看着说不出的生动成趣,还隐隐透着一股禅意,与王元宝圆胖的身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195页 朝臣们看着王元宝双手小心翼翼捧着鱼缸,在短暂的沉寂后终于惊叹失声。 “如此剔莹剔透,究竟是何物?” “此物比羊脂白玉更剔透,波斯商人带来京城的琉璃都不及它的成色。” “看着像是琉璃材质,但世间怎么有如此晶莹剔透的琉璃?” “……” 王元宝见达到了他要的效果,在朝臣们议论纷纷时,他开口道:“诸位大人以为,这件琉璃鱼缸价值几何?” “无价之宝!” “若拿到珍宝阁售卖,定能价值千金。” 有喜好收集琉璃癖好的朝臣,欣赏琉璃鱼缸时已经感叹失声。 众人惊叹世间有如此晶莹剔透的琉璃,一时大开眼界,甚至忘了王元宝一开始拎着藤条篮子进殿,是为了献赈灾良策。 打铁要趁热! 王元宝将琉璃鱼缸递给杨公公派来的小太监,然后将手伸进了藤条篮子中,掏出了一个琉璃花瓶。 与先前的鱼缸一样,这个琉璃花瓶也是晶莹剔透。 瓶中还插着几枝新剪的蔷薇花枝,含苞初绽的花朵上沾着露珠,花枝的叶子和枝干清晰可见,离他近的人,甚至能透过琉璃看清楚花枝上的刺。 这样的琉璃花瓶,若用来插花别有一番风味,花瓶与鱼缸一样,同样是无价之宝。 朝臣们以为王元宝的篮子里满是玄机,很好奇他还拎来了什么? 有个心急的催促道:“藤条篮子里还有什么?” “还有一套茶具!” 在众人的注视下,王元宝双手伸进篮子里,端出一个檀木托盘,托盘上赫然是一套晶莹剔透的琉璃杯。 六只小巧的琉璃杯,环绕着中间一个琉璃茶壶。 因为茶壶晶莹剔透,他将托盘端在手上时,能清晰的看到芽叶在壶内舒展开来,嫩绿纯净,似朵朵莲花挺立水中。 小太监过来帮他端着托盘,王元宝执起茶壶往琉璃杯内斟茶,随着茶汤缓缓流进杯中,满殿一时茶香四溢。 落进琉璃杯内的茶汤嫩绿,清澈明亮。 王元宝出声道:“草民冲泡的茶,出自荆州玉泉寺。” “玉泉寺傍山依溪,水边茗草罗生,此茶叶子状如人手,色同碧玉,寺僧常采制成茶,招待达官名士。” 王元宝笑吟吟道:“鄙人有幸得了这么一小撮,有哪位大人愿意品茗?” 仙人掌茶价值千金,只闻此茶,却从来不曾品尝过。 在朝堂上议了半日政事,早已口渴难耐,不等爱茶之口开口,端坐在御椅上的玄宗道:“让朕尝尝琉璃杯沏的仙人掌茶。” “草民遵旨!” 王元宝忙将茶搁在琉璃杯内,让小太监奉上。 杨公公要替玄宗先尝毒,玄宗做了一个挥手的动作,执起琉璃杯轻啜品尝温热的茶汤,一杯茶喝下,只觉得通体舒泰。 “初啜清淡,回味甘甜,继之茶味醇厚,香气弥留在齿颊间久久不散,以琉璃杯佐之,甚妙!” 玄宗搁下茶杯,龙颜大悦道:“如此好茶,给姚爱卿也斟一杯!” 晶莹剔透的琉璃让人惊叹! 真是宝物迷人眼。 王元宝先后拿出琉璃鱼缸、花瓶,还有一整套琉璃茶具,清廉如姚崇也有片刻的恍然。 直到王元宝斟上茶汤,双手恭敬的捧着奉上。 姚崇记起一开始陛下传召王元宝进殿,是要献赈灾良策。 为何变成了宝物展示和品茶? 姚崇不去接王元宝递上的茶,沉声道:“陛下,此茶虽好,臣难以下咽!” “若是朕告诉爱卿,今日朝堂上见到的琉璃器皿,是小十为了研制疟疾药,让王员外烧制出来的,爱卿可品得下这碗茶?” 什么? 琉璃器是十公主烧制出来的? 姚崇隐约感觉献琉璃器一事,或许跟赈灾有关,想到十公主一片仁义之心,他以为王元宝在朝堂上展示琉璃器必有深意。 见王元宝神色恭敬弯着腰,执意请他品茶,姚崇终于将琉璃杯沏的茶接到了手中。 一杯茶饮下,通体舒爽! 姚崇急道:“老臣已经饮下茶汤,陛下可否告诉老臣,赈灾良策跟琉璃器有何关联?” 第167章 相煎何太急 “什么都瞒不过爱卿!” 玄宗朗声大笑道:“朕这就让王员外为爱卿解惑。” “是,草民遵命!” 在满殿朝臣的注视下,王元宝娓娓道来:“自大唐与番邦贸易以来,琉璃烧制的工艺一直在改进,但依然无法与波斯商人从域外带来的琉璃器媲美。” “十公主研制疟疾药,要用到晶莹剔透的琉璃器皿,但长安城琉璃将作师的技艺,达不到小公主炼药所需的琉璃成色,公主翻遍了弘文馆关于琉璃工艺的藏书,改了炼制琉璃的方子,将方子给草民让帮着烧制。” 朝臣们都惊呆了! 烧制琉璃器的方子,竟是十公主给的? 但是,这跟赈灾扯不上干系啊? 众人在疑惑时,王元宝揭开谜底:“公主给草民方子时曾约定,若是烧制出了晶莹剔透的琉璃器,将琉璃器售卖的五成归国库所有。” 满殿一时哗然! 绕了个大弯,终于知道了琉璃器跟赈灾的联系。 朝臣们这才知道,王元宝献赈灾策略,携琉璃器上殿,怕是陛下早已知晓此事。 第196页 朝堂稳,则天下稳。 为了安稳人心,才有朝堂献琉璃器赈灾一事。 琉璃器售卖虽能带来巨大的赢利,但关东旱情似乎等不及琉璃器售卖后所得的钱银。 像是为了解答朝臣们的疑惑,王元宝大义凛然跪下:“草民身为大唐子民,受陛下福泽,所得的钱财皆来自于民。”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王元宝铿锵有力道:“臣愿倾尽王府所有,先垫付钱银购买赈灾粮食,以及关中干旱地区打井和修筑渠漕所需。” 王元宝的意思是,要倾尽王家财力,先解决朝廷赈灾所需,然后等琉璃器售卖后,再将得到的银两填补王府拔钱的窟窿。 这可是很大一笔钱银啊! 甚至有可能掏空整个王府。 一个商人,竟在国难当头时,有这等魄力? 姚崇只觉得刚喝下去的茶让他更神清气爽了,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小公主走得近的,哪怕是个地位低下的商人,也是义商。 姚崇深受震撼:“本官替关中百姓谢过王员外义举!” “草民惶恐,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 王元宝如何敢受姚崇大礼? 他给姚崇回礼时感叹道:“十公主小小年岁,已经钻研出预防天花的种痘术,还一心研制疟疾药解除百姓疾苦,有十公主做典范,草民深受触动,只是做了一个大唐子民该做的。” 王元宝匍匐在地:“陛下,身为大唐子民,草民愿大唐永世昌隆,千秋万代!” 关中赈灾是一笔很大的开支,一个商人竟愿意倾尽所有,挪出钱银支持朝廷赈灾? 让玄宗大为震撼! 他的小十不仅解决了关中赈灾一事,还影响了唯利是图的商人,让京城首富做到如此地步。 “王员外真是一代义商,朕心甚慰之!” 玄宗不仅看圆胖的王元宝顺眼,连看将王元宝引进朝堂的三皇子也觉得赏心悦目。 他端坐在御椅上和蔼的看向三皇子,这让在赈灾一事上落了下风的太子脸色不好。 姜皎离太子站的位置很近,见太子如此神色,他一步踏出道:“陛下,烧制琉璃器的方子,当真是小公主所献吗?” 一直隐在朝臣中不起眼的姜师度怒了! 他本来还在震撼王元宝献的琉璃器是李丝絮给的方子一事,他就说嘛,十公主在将作一道上极有天赋。 公主虽数次推脱做他的徒儿,说自己在将作一道上并不擅长,但事实是,公主写出了烧制琉璃器的方子。 甚至可与波斯商人带来长安的琉璃器媲美。 不! 更甚之! 竟还有人质疑小公主在将作方面的天赋? 姜师度一时忘了楚国公位高权重,气恼的出列道:“楚国公这是何意?这是在质疑公主殿下所献的方子吗?还是在质疑王员外倾尽所有支持朝廷赈灾?” “小公主为了研制疟疾药亲自参与太医院密室改造,又让王员外帮着召集琉璃将作师,烧制出如此巧夺天工的琉璃,甚至献出方子后,没有为自己敛一丝钱银,与王员外协定将售卖琉璃器的五成归国库所有。” 姜师度咄咄逼人:“试问如此义举,有谁能做到?” “楚国公身居高位,不思为朝廷赈灾献策,却急着质疑做了这么多的小公主,岂非让天下有功之士寒心?” 姜师度慷慨激昂道:“本官今日将话在朝堂上说清楚,小公主于将作一道极有天赋,本官想将毕生所学传授给公主,公主却推辞不受。” “谁要质疑公主本官管不着!” 姜师度气势十足冷哼一声:“但要是有人说公主写不出烧制琉璃的方子,那本官以为他有眼无珠,要跟他掰道掰道。” 姜皎:“……” 一时哑口无言! 以为这样就够了吗? 姚崇也虎视眈眈看向他:“质疑十公主善举,楚国公莫非知道烧制琉璃的方子不是十公主所献?是另有其人?还是以为王员外因为小公主垫付给朝廷的不是真金白银?” 新近迁了中书侍郎的张嘉贞,早就感觉姜皎权势太大,深得玄宗之心,有些碍事了。 他也面色狐疑看向姜皎:“楚国公这是何意?” 这些个老头子真是不好惹! 一个一个骨头硬得很。 姜皎以为自己没说过什么,他们一个一个跑出来要拼命,偏偏陛下十分敬重老臣,不管是姚崇还是姜师度,若将他们其中一个气出好歹来,那他吃不了兜着走。 姜皎败下阵来,自圆其说道:“臣只是惊叹十公主竟懂将作之道。” “哼!” 姜师度不客气道:“楚国公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 惹不起! 从来不搅和朝堂政事,只管修筑渠漕的姜师度,这是疯魔了吧? 都是姓姜的,相煎何太急? “是!是!” 姜皎脊背冒汗,拱手道:“姜大人所言甚是……” 李丝絮只是让王元宝在合适的时候出现在朝堂上,却不知道,因为她,朝堂上搅起了一片风雨。 在临华殿陪着她潍皇弟玩了一会儿,然后又吃过贤妃新琢磨出来的菜式和点心,撑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她一手拎着鸟笼子,一手拎着食篮子出了临华殿。 刚走到太液湖旁,就见一个熟悉倔强的身影,在湖边拣了石子往湖里掷,圆而薄的石子在湖上飘了几个旋,才落进湖中激起了一圈涟漪。 第197页 【作者有话说】 谢谢美妞们的打赏和留言鼓励,渣渣作者深受鼓励,终于不用卡文卡到晚上才更新,爱你们哟,么么哒!(若能给个好评,就更好了,嘿嘿嘿!) 第168章 护着小皇妹 李丝絮在临华殿享受贤妃为她备的美食时,就让宫女太监去找过她玄皇兄,魏公公带着人遍寻不着,贤妃说不用管他,不惯着他的臭脾气。 原来她皇兄跑出临华殿,躲到太液湖边扔石子来了。 石子在湖上飘着打旋,好像将烦恼和算计统统扔远了,这倒是一个消遣的好方式。 李丝絮将鸟笼子和食篮子搁在草地上,也拣了个圆而薄的石子,弯着腰侧身扔了出去。 这段时日有了杨公公和李临淮的调教,他扔石子会下意识气沉丹田,然后将意识集中在自己要发力的地方。 随着她娴熟的动作,石子好像也会提气纵跃,在湖上足足飘了七个旋,这才悄无声息落入了水中。 玄皇子朝她看过来,李丝絮骄傲的扬了扬小下巴:“厉害吧?” 不过是扔枚石子,也要比拼输赢吗? 玄皇子以为无聊透了,转身要走。 李丝絮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摆:“皇兄别走嘛,丝丝跟皇兄分享一个秘密。” 玄皇子不想搭理他,但奈何扯住他衣摆的小爪子甩也甩不开。 他无奈的哼了一声:“你最好有秘密!” “有啊,丝丝怎么会骗你?” 李丝絮叹气道:“皇兄,丝丝闯祸了,丝丝将淑妃娘娘的爱宠金丝雀拔光了毛,然后将竹签插在鸟尸上,夜深人静时丢在了淑妃床榻上。” “淑妃娘娘看到染红了锦被的鸟尸,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惊动了紫兰宫外的禁卫。” 玄皇子以为他皇妹要说个女孩儿的小秘密。 这个秘密竟是如此惊悚? 有贤妃和大皇子护着,他没经过什么事,但到底为人聪颖。 他压下心内的震惊,问李丝絮:“你怀疑用鹦鹉布局的人其实是淑妃?” “本来就是她嘛,也只有她跟贤妃娘娘素来不合,算计丝丝时,还要捎上紫兰宫。” 李丝絮揪着他的衣袖问:“皇兄,丝丝将她养了好久的金丝雀拔毛了,是不是太狠毒了?丝丝原本还想烤焦的,但烤得太焦鸟尸上不渗血,还有紫兰宫清风殿淑妃身边应该也有高手,丝丝怕惊动了她们,只好拔个毛了事。” 拔个毛了事? 知道紫兰宫清风殿有高手,还敢夜闯紫兰宫? 玄皇子被她气到了:“淑妃毒如蛇蝎,皇妹怎能拿自己犯险?” “哎,不做点什么,丝丝气得睡不着啊!” 李丝絮耸耸肩,甜笑着看向玄皇子:“玄皇兄和娘娘,对丝丝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淑妃算计丝丝也罢,竟敢算计丝丝的好皇兄,哼,丝丝岂能不给她点颜色瞧瞧?” 一句好皇兄,将玄皇子那点倔强击得七零八碎。 他一时感触得不行,看着冲她甜笑的小皇妹,内心深处有处地方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只恨,身为她的皇兄,不能护着她。 当玲珑居和临华殿被算计时,还要他的小皇妹挺身而出。 玄皇子拢了拢她的小肩膀,义正言辞道:“只此一次,下次不许擅自做主!” “好呐!” 李丝絮乖巧的点头,歪着小脑袋笑:“皇兄这下不怪丝丝跟贤妃娘娘告状了吧?” “哪是你在告状?” 玄皇子伸出手指弹了弹她皇妹的小脑壳:“小脑袋里想的尽是些什么?本皇子是在自责,自责有人要害你和母妃时,竟识人不清,无意间给幕后凶手递了刀。” 正是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责怪自己没用,玄皇子才会无颜面见他皇妹,找个地方躲过来。 结果他小皇妹也是有本事,三言两语将他哄得好好的。 “什么刀不刀的嘛!” 李丝絮冲他眯眼笑:“英明神武如父皇,也不能做到全知全觉,猜透每一个人的心思,皇兄的同窗只是无意提起他家中庶妹爱逗趣鹦鹉,皇兄对丝丝一片爱护之心,才想着为丝丝寻鹦鹉解闷子。” “丝丝也跟贤妃娘娘说了,那个教唆鹦鹉说大不敬忤逆话的,是清风殿安插在玲珑居的暗子。” “将清风殿的暗子留在身边太危险了。” 玄皇子提醒她:“小皇妹将暗子拔掉吧!” “不要,丝丝和贤妃娘娘商量好了,要将计就计,不然对不起淑妃娘娘一番苦心。” 李丝絮头摇得像拨浪鼓,逗笑了玄皇子。 他忍不住拿手禁锢住他皇妹乱摇的小脑袋,鹦鹉事件带来的阴霾烟消云散,兄妹俩一时坐在太液湖旁的草地上笑闹成一团。 他的皇妹人小,偏极有主见。 也是因为小小年岁如此有主见,才跟宫里的皇姐们不一样,选择了跟随孙医正学救人的医术。 研制了预防天花的种痘术,还一心想研制疟疾药解除百姓疾苦。 偏如此有主见能干的小皇妹,却像个小仙子一样,在他遇到困境和心结时,会用奇奇怪怪的法子安抚他这个皇兄。 在波澜起伏的后宫中,她皇妹就是那抹最柔软的存在,像是生来为了治愈她身边每一个人。 这样的皇妹,也难怪能得父皇盛宠。 第198页 能得他母妃稀罕! 母妃有了皇妹后常骂他和潍儿是臭小子,连大皇兄在母妃心里的地位如今也比不上小皇妹。 但是,他却一点都不嫉妒母妃对皇妹的宠爱。 只想像亲哥哥一样护着皇妹。 小皇妹如此坚韧,行事有章法,他这个做皇兄的也不能太逊色了。 李丝絮咧开嘴冲他傻笑,与他打闹成一团时,玄皇子在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强大起来,成长到有护住他小皇妹的能力和手段。 被李丝絮一番安抚后,玄皇子以为他不吭一声跑出临华殿,会让他母妃担心。 跟他皇妹在太液湖边分别时,叮嘱李丝絮:“皇妹下次不要一人在宫里乱跑,身边一定要带个妥帖的护卫。” 李丝絮头点得像鸡啄米,嗯嗯嗯了几声。 等玄皇子一走,他自言自语嘀咕道:“丝丝身边明明有妥帖的护卫,大人以为呢?” 被揭了老底,一直在暗中护卫她安危的李临淮,只得从湖边的老柳树后转出来。 “公主如何得知臣隐在暗处?” 第169章 一根绳上的蚂蚱 “自然是本公主有盖世神功,哪怕大人隐藏了气息,丝丝也能感知大人的存在。” 李丝絮摇着小脑袋说得神乎其神,李临淮就静静的凝视着她,一副任她顽皮胡闹的样子。 哎! 左卫侍郎大人真是个大直男,不懂她的幽默。 李丝絮于是坦诚道:“大人的气息让丝丝很熟悉,很安心,丝丝从临华殿出来时,大人跟得很紧。” “丝丝跑去上阳宫,有几次都感知到了大人的气息,让丝丝猜猜,丝丝上次在冷宫差点被陷害,是父皇让大人暗中护卫丝丝的吧?” 李丝絮分析:“大人本就奉父皇之命护卫丝丝,出了鹦鹉事件后,大人更是不敢掉以轻心。” 李丝絮耸了耸小肩膀,仰头冲他笑:“这很难猜吗?” “小公主聪慧!” 李临淮顺势接过她手里拎的食篮子和鸟笼子,有些佩服道:“臣有时候想,公主的小脑瓜里究竟装了些什么?” “装了大人啊!” 李丝絮揭开食篮子,捻了一块贤妃让临华殿小厨房给她备的点心:“大人护卫丝丝辛苦了,来,尝尝贤妃娘娘新琢磨出来的点心,松软香酥,入口即化。” 给他递点心的小公主,踮着脚尖,眼睛晶亮看着她。 他手上拎着鸟笼子,腾不出手来拿点心,小公主执着的抬高手臂,分明是要喂他的意思。 李临淮还是第一次被女孩儿喂食。 都说秋老虎秋老虎! 被秋日的暖阳一晒,李临淮又觉得耳后有些泛烫了。 “公主怎能亲手给臣喂点心?” 想到她和玄皇子那般亲密无间,李临淮无比认真道:“臣在皇家别院时跟公主说过,男女大防,公主以后不能乱给别的男子喂点心了。” “还有,公主在湖边时,与玄皇子太过亲密无间了,甚为不妥。” “不妥当吗?” 李丝絮觉得左卫侍郎大人真是古板得有些可爱。 她睁大一眼含笑的眼眸看着李临淮:“皇兄只是摇了丝丝的脑袋,大人还抱过丝丝啊,大人陪丝丝去清风殿时,抱了丝丝一夜。” “公主……” 李临淮以为公主比他家中庶妹还难教,真聊不下去了。 在清风殿屋顶上,怕她摔下去,或移动时惊到了屋内的淑妃,他这才从身后环臂圈住了她。 什么抱了一夜? 李丝絮说她举着点心手都酸了,李临淮怕她还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赶忙俯身弯腰咬住她递的点心。 “这才乖嘛!” 李丝絮拍拍沾了点心屑子的手:“大人还要吗?再来一块?” 李临淮:“……” 李丝絮烧制琉璃,解决关中旱情赈灾一事传遍整个后宫时,王元宝也迎来了他此生最辉煌最激动的时刻。 他终于借着琉璃器这个进阶之宝,搭上了玄宗这艘大船。 王元宝从钱庄拔了钱银援助朝廷赈灾,玄宗在朝堂上称他为王员外,竟真赏了他一个户部员外郎的虚职。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商人一直地位低下,王元宝摇身一变承了官职,进宫送琉璃器到太医院时,红光满面,整个人如沐春风。 “人生三大乐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王大人经商得了当今天子提携,荣升户部员外郎,也跟进京赶考的书生差不多了。” 李丝絮顽皮的调侃他:“今时与往日不同,丝丝观大人真是好气色,意气焕发,神采飞扬,气宇轩昂……” “小公主折煞臣了,微臣能得陛下封赏,是托了公主殿下的福,多亏了有小公主提携臣。” 王元宝给李丝絮躬身见礼,神色恭敬得不行:“公主要的琉璃器皿,臣按公主所绘之图不差分毫烧制出来了,公主看看可还满意?” “若是哪儿还有偏差,臣马上让人重新烧制一批送进宫。” 李丝絮歪着小脑袋抿嘴笑道:“大人晋了户部员外郎一职,以后得召能自由出入宫中,伴驾在父皇身边,贵府可有大摆流水席,宴请宾客啊?” “这,确实是摆了宴席。” 王元宝不好意思道:“公主也知道,与臣来往的商家甚多,臣要是晋了官职没什么表示,也拂不开面子。” 第199页 他解释道:“非是臣没有宴请公主,实在是寒门甚微,知道小公主在钻研治疟疾的药,不敢劳动公主大驾。” 李丝絮看他紧张的样子,一点都不像那个运筹帷幄,当初敢拦她车驾精于算计的商人了。 她抿嘴笑了笑:“好了,丝丝不过是跟大人玩笑几句,大人不用紧张。” “丝丝还有几句知心话要跟大人聊一聊。” 李丝絮一改先前的顽皮状态,十分正色道:“丝丝将烧制琉璃的方子给大人,大人也已经在父皇面前陈奏将售卖琉璃器的五成归国库所有,那么丝丝和大人如今就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换个说法就是,共乘一条船。” “大人懂丝丝的意思吗?” 王元宝点点头:“臣会忠于公主殿下!” “倒也不必!大人忠于丝丝的父皇就好。” 李丝絮提醒他:“大人如今意气风发,正是人生最得意的时候,而琉璃器所带来的利润,无可计量,难免会让与大人竞争的商家,还有某些势力眼馋。” “越是这种时候,丝丝希望大人越是谨小慎微。” 李丝絮看着他:“丝丝想让这条船平稳地驶下去,大人懂了吗?” 王元宝汗颜! 他一个地位低下的商人,竟被当今陛下封了七品员外郎,有官职。 近来被同行和亲朋好友奉承得太多,捧得太高,他的确有些膨胀了。 在这个时候,需要有人让他冷静下来。 这个提醒他,在关键时候给泼一盆冷水,让他可以平稳走下去的人,竟会是小小年岁的十公主? 他终于从晋升为员外郎的喜悦中冷静下来! 王元宝以为不愧是小公主,身上流着皇家贵胄传承的尊贵,小小年岁如此沉稳。 他对面前的小公主佩服得五体投地:“臣会谨记公主所言,不管有什么风浪,也一定让这条船平稳的驶下去。” 第170章 恭喜小公主 李丝絮对王元宝的觉悟很满意。 费尽心力达成所愿,还能在喜悦过后这么快冷静下来。 她夸赞道:“丝丝相信大人一定能走得更远,成为名誉古今的大富商。” “那就如公主所言,臣会努力成为名誉古今的大富商,大仁商。” 王元宝跟李丝絮聊了好一会儿琉璃作坊的事情,李丝絮又用炭笔给他绘制了几张琉璃器的图纸。 上次王元宝在朝堂上进献的琉璃器,是他召集的琉璃将作师所制。 李丝絮给他绘的图纸,样式更新颖,让人耳目一新。 王元宝看到图纸眼睛亮了,深以为公主能得将作大匠姜师度夸赞,果然是于将作一道极有天赋。 “臣一定要让将作师想法子烧制出公主所绘的琉璃器,相信这个琉璃器一经面世,风头能盖过波斯商人运送来京城的琉璃器皿。” 两人商讨了一会儿琉璃器的事情,甚至还讨论了关于琉璃器的售卖事宜。 王元宝惊奇的发现,小公主不仅懂将作一道,在经商上也极有天分。 离开太医院前,他看李丝絮的眼神都变了,以前看她是钦佩不已,这会儿看她的眼神是惊为天人。 “对了,微臣光顾着跟小公主讨论售卖琉璃器一事,差点忘了一件大事。” 王元宝一脸喜色道:“公主让臣派人往剑南雅州地界寻找能制火浣布的矿石,此事有眉目了,臣的家仆捎信来京城,说真的找到了那种矿石,按公主所提供的法子,他们正在当地试着用那种矿石涤洗后制成火浣布。” 这一切尽在李丝絮的意料之中。 她跟王元宝透露这个消息时,仔细研究过大唐的物志山河图,确定能制火浣布的矿石就出自剑南道雅州一带。 李丝絮冲王元宝笑:“那就提前祝贺大人,又多了一样赚钱的买卖。” “大唐不少富家贵胄,十分注重孝道,以为祖先风水能庇护后代,火浣布虽比不上琉璃器,也算是挺赚钱的一样买卖。” “正是如此!” 王元宝红光面目道:“是微臣和小公主又多了一样赚钱的买卖,微臣定会按照先前与公主的协定,将火浣布售卖的两成用来做研制药材和救济孤苦所用。” “如此甚好!丝丝以为与大人之间是相互帮助,合作共赢。” 合作共赢? 王元宝觉得这真是一个新奇的说法,细细品味,极有道理。 他此次进宫和李丝絮聊得十分投契,还要拉着她再聊几句火浣布的事情,王梓青就找来了暂时搁置琉璃器的药房。 “师妹,桂公公找来太医院了,说是皇后娘娘传召。” “娘娘传召丝丝吗?” 李丝絮想着好些天没去南薰殿看皇后了,之前还答应过她,会常去南薰殿陪她说话。 “那大人跟着我师兄先在太医院转转,火浣布一事,丝丝下次再与大人详聊。” 这位小公主还真是既得陛下盛宠,又得皇后娘娘侍见。 王元宝觉得当初真是慧眼识珠,搭上了小公主这条船。 他忙道:“公主请便,微臣进宫送琉璃器耽搁许久,要回琉璃作坊忙活了。” 南薰殿这边,一排的宫女端着托盘,托盘里搁的都是珍奇宝贝,春霞帮着皇后在一堆珠光宝气里挑挑拣拣。 “这串红珊瑚珠子不错,拿来给本宫看看。” 第200页 春霞拣了红珊瑚珠子递到皇后手上,皇后眉眼含笑:“这个颜色喜气,极衬小十的肤色,这串珠子留下。” “娘娘,那这支玛瑙珠缠丝金钗也不错。” 春霞拣了簪子给皇后看:“簪子上边的玛瑙珠子跟珊瑚色泽相近,正好跟珊瑚手串配成一对。” 皇后深以为然,夸赞道:“你眼光一向不错!” “这匹鲛纱也赏小十,还有本宫藏的那个金芙蓉弹花软枕,也一并给小十了,小孩子家家用太硬的玉枕怕挌着,入秋后天气渐渐转凉,睡绵软些的弹花枕好。” 皇后替李丝絮挑了好些样宝贝,这是要清空库房的架势,春霞见她家娘娘忙前忙后,生怕给小公主准备的东西不好,在一旁抿着嘴直乐。 “娘娘这是恨不得将库房搬空了给十公主,样样备得精细,穿的吃的也罢,连鲛纱和软枕都备上了。” 也不怪皇后对李丝絮上心,实在是她太招人疼了。 皇后要查仙人掌茶的出处,是想着李丝絮到底是个孩子,怕她着了人的道,怕送茶之人有所图,才让她兄长王守一帮着查清楚此事。 结果就查到了,富商王元宝不仅给小十送过仙人掌茶,还托王梓青捎了火浣布入宫。 小十连价值千金的仙人掌茶都受了,为何会拒绝传说中的火浣布? 她兄长好奇追查下去,盘问过波斯来的商人,才知道传闻中的火浣布竟是域外王族用来裹尸用的。 是小十识破了居心叵测之人的杀局。 顺着火浣布的线索查下去,竟查到了售卖火浣布给王元宝的域外商人,与宁王府走得极近。 皇后这才恍然大悟,以小十的聪慧,明知道背后是一场杀局,不可能不去追查火浣布的线索,她这是借着仙人掌茶,在提醒她宁王府和武婕妤的野心。 皇上近来很顾念夫妻情分,常来南薰殿坐坐。 本来武婕妤封妃一事,她有所动摇。 火浣布一事让她看清楚了,武家女子柔顺的背后是狼子野心,所谋甚大。 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只要她一日为后,武家女子便绝不能封妃。 若是她因此事被人误解,那也是她身为大唐皇后该承受的。 皇后以为,因为李丝絮的提醒,她才没有酿成大错,因此更是疼惜她了。 见春霞抿着嘴笑,皇后慈爱道:“你也别笑话本宫,鱼婕妤病着,难免对小十照顾不精细,她喊本宫一声母后,本宫就该将好东西都给她备着。” “这是给小十晋封号的赏赐,本宫岂能不精挑细选?” 李丝絮到了南薰殿门口,竟不用通传,桂公公笑吟吟说皇后等候她多时了。 她迈着小短腿跨过殿内高高的门槛时,给她引路的桂公公在她身侧道:“老奴要提前恭喜小公主了!” 第171章 丝丝太贪心了 李丝絮一头雾水:“何喜之有?” “小公主见过娘娘就知道了!” 桂公公也不说是什么事儿,只神秘莫测的笑了笑。 李丝絮满腹狐疑进殿后,瞧见皇后和春霞在一堆宫女太监捧着的宝贝里挑挑拣拣,见她来了,皇后笑逐颜开。 “小十来了,瞧瞧母后给你挑的东西可喜欢?” “儿臣见过母后!” 李丝絮施完礼后,乖巧的上前:“母后前些天才给儿臣赏了十套衣裳,好几套首饰和佩饰。” “前几天赏的只有五套秋装,这匹银线钩蝶雪锦用来做披帛好看,母后量量尺寸,亲手替你缝一件披帛。” 什么? 皇后要给她缝衣裳? 皇后打理后宫事务繁华,竟要亲自动手替她缝披帛? 李丝絮忙道:“丝丝身边的青荷针线活儿不错,让她给缝就好,丝丝不想累着母后。” 皇后才不管李丝絮说什么,将银线钩蝶雪锦在她身上一番比划后,吩咐春霞:“天气渐渐转凉了,冬日保暖的锦裘披肩袄子也要提前备着。” “再去库房挑些上好的皮毛来,本宫记得去年有番邦上贡的雪狐皮,都取来给公主看看。” 见李丝絮一副受宠若惊的神色,连平日里尽说甜言蜜语哄她家娘娘开心的那张小嘴也不叭叭了。 桂公公沏了一杯温茶递到李丝絮手上:“娘娘亲自动手替公主缝披帛方显心意。” “公主别以为娘娘不会针线活儿,只是打理后宫事务繁忙,许久没动针钱有些手生了,当初在封地王府时,皇上的衣裳鞋祙都是咱家娘娘亲手缝的。” 桂公公感触道:“能让娘娘乐意忙前忙后的,除了陛下,也就只有小公主了。” “娘娘跟小公主最投缘!” “替公主挑晋封之喜的赏赐,咱家娘娘就是搬空整个库房也乐意……” 人老了,话就多起来。 桂公公说得兴起,猛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扬起巴掌在脸上轻拍了一下:“瞧奴才这张破嘴。” 桂公公提到过去在封地王府替皇上做鞋袜衣裳的事儿,李丝絮才知道皇后要亲自动手给她缝披帛,是拿她当自己人。 她还在感动,听到了桂公公说漏嘴的话,看向皇后。 皇后含笑着点头:“母后召你来,正是要跟你商量晋封一事。” “王元宝烧制出琉璃器,解决关中旱情赈灾一事有功,皇上封了他一个七品员外郎的官职,烧制琉璃器的方子,是你给王元宝的,还与他协定将琉璃售卖的五成归国库所有,立下了大功。” 第201页 “你父皇一向赏罚分明,岂会忘了你的功劳?” 小小年岁,跟着孙医正和王焘研制出预防天花的种痘术,已经够让人震惊,竟随意琢磨个方子,也能烧制出晶莹剔透的琉璃器。 也不怪楚国公姜皎对她质疑,实在是小十干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都是大事。 无法想象,一个六七岁的稚童能做到这种程度? 但偏偏,姜皎提出质疑时,有老臣姜师度站出来说她在将作一道上极有天赋,追着小十想收她为徒却求而不得。 因此小十如今在朝堂和长安城中已是名声大噪。 难为她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始终不骄不躁,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头扎在太医院忙活。 当初她要随孙医正学医时,说要做一个有用的人。 眼前有着一双清澈透亮眼眸的小团子,身体力行,小小年岁真的做了一个有用的人。 做了一个对朝堂社稷,对大唐百姓有用的人! 看着眼前软糯糯喊她母后的小人儿,皇后满心喜悦道:“昨日你父皇来南薰殿时提过要给你晋封号,因为你献琉璃方子,解决了关中旱情赈灾一事,你父皇的意思让你在关中地界选个郡县做封地。” 皇后让桂公公将关中的地志图取来,平铺在桌面上,指着上面的红圈圈,让李丝絮自行挑选封地的位置。 李丝絮在地志图上比比划划,说要挑个好听的地名,桂公公满头黑线。 大唐的公主们在年岁小时,赐的封号是没封地的,只有在公主出嫁前,皇上才会赐下有食邑的封地。 当然,皇长女,很受宠的又另说。 按照惯例,像十公主这么小的年岁,已经有封地食邑的少之又少。 如此荣宠还不够! 让公主自行挑选封地的位置,这怕是古往今来头一遭吧! 自然是地理位置好,物产丰饶,文人气息浓厚,商贸往来频繁的地方,封地食税权能带来更多收益。 这可是关系着以后出嫁,握在手上的嫁妆和财富。 偏这位小公主,不知道封地食邑意味着什么,还跟她家娘娘说要挑个好听的地名。 桂公公急死了,恨不能将地志图上最繁华的位置指给她,李丝絮却在图纸上比划了半天,指着一个红点停下。 “扶风吧!” 李丝絮歪着小脑袋冲皇后笑:“扶风公主,丝丝觉得这个名字好听,母后以为如何?” “母后也觉得好听!” 扶风不是一块很大的地方,在关中地界甚至算不得富庶繁华。 桂公公在一旁跺脚时,皇后看向李丝絮的眼神却满是欣赏的神色。 她从在封地王府时跟随在陛下身边,为君王者,再坦荡也是九曲回肠,让小十自行挑选封地,看着是盛宠无二。 但何尝不是陛下对小十的一次试探呢? 若小十太过贪心,那才是得不偿失。 扶风不够富庶繁华,但气候还算适宜,物产丰富,还是历史名城,文人气息浓厚。 选了扶风,看似是吃亏了,实则是权衡之下最合适的选择。 正如皇后以为的那样,李丝絮镇定在地志图上划圈圈时,其实心中已经走过九曲回肠。 人心是最复杂的东西,不要小瞧了人的嫉妒之心。 他的皇姐们尚且没有封地,她要是选了一块食邑肥厚的封地,万一有心人拿此事做文章,会打破她好不容易维持的安稳局面。 选了扶风才是保平安啊! 即将成为一个有食邑封地的小公主,李丝絮内心欢呼雀跃,但也没忘了此次来南薰殿的目的。 她拉着皇后撒娇:“丝丝太贪心了,母后替儿臣挑了那么多赏赐,儿臣却还想跟母后讨要一个人。” 第172章 她能蛊惑人心 皇后不知道,玄宗其实已经派了李临淮隐在暗处,护卫李丝絮周全。 李丝絮提出跟她要个人,皇后一时怪自个疏忽,替她挑了那么多晋封的赏赐,唯独忘了给她身边配个可靠的随从。 好像小十每回来南薰殿,都是独身一人。 她身边那个干爽利落叫云莺的宫女,也只是偶尔陪在她身边,不常出现,可见鱼婕妤到底痴傻,照顾得不够精细。 她开了口,皇后欣然道:“是本宫疏忽了,等你父皇赐下晋封的旨意,母后给你挑几个得力的人,你很快也是要有封号的公主,身边多几个人伺候也符合宫中规矩。” “丝丝不是这个意思!” 李丝絮也不绕弯子了:“上阳宫那边,虽有杨公公派去的太监管事,但到底有诸多不便,丝丝想要一个熟悉冷宫的人,帮着鼓舞士气,打理种药材事宜。” “发配去冷宫的人,或多或少都犯过罪责,有些人出身显赫,手不能提肩不能拱,去了冷宫也不服管,必须要有一个人替丝丝盯着点。” 李丝絮解释完道:“既然选择了上阳宫,丝丝想让上阳宫成为一个付出努力,就能活得滋润的地方,如此,才不算辜负了当初选择在冷宫种药材的初衷。” 皇后觉得眼前的小人儿,做事说话一套一套的,极有章法。 不是有她钻研种痘术,还有烧制琉璃的事儿在先,真的很难不将她视作后宫妖孽的存在。 但她早做出了震撼朝堂的事情,她有这个想法和打算,也就不显得稀奇了。 第202页 王皇后也跟玄宗一样,对她的与众不同渐渐习以为常。 以皇后的聪慧,很快猜到了她要的那个人:“小十是想要徐才人?” “嗯!” 李丝絮头点得像鸡啄米:“儿臣是想要她。” 知道皇后在顾虑什么,李丝絮安抚的告诉她:“杨公公调教的那个杨青办事稳妥,冷宫护卫又换了一批,徐才人去了冷宫不会有什么危险。” 火浣布的事情,提醒了皇后宁王府和武婕妤的野心,难得李丝絮主动跟她要个人,皇后岂会不成全她? 她吩咐桂公公:“去将徐才人喊来!” 等李丝絮挑完春霞从库房取的狐皮,桂公公派去喊徐才人的小太监,已经将她带来了。 皇后让桂公公和春霞帮着将挑好的东西收起来,等皇上赐下旨意晋李丝絮的封号,再送去九玄宫玲珑居。 桂公公和春霞带人下去忙活了,殿内只有她们三人在。 皇后看向跪地问安的徐才人:“小十跟本宫说,想让你回冷宫去帮着种药材,你可愿意?” 那天跟李丝絮只说了一会儿话,便被盯梢了。 徐才人感觉南薰殿也没有她以为的安全。 这些天她都在等着李丝絮实现诺言,让她去冷宫帮着管事。 小公主果然言出必行! 徐才人忙应下道:“嫔妾愿意的。” “本宫想着,你好不容易从冷宫出来,问问你的意思……” 皇后是个贤明淑德的皇后,虽然她偏爱李丝絮,还是要问问徐才人的意见。 徐才人见殿内四下没人,匍匐在地道:“皇后娘娘,嫔妾当真心甘情愿。” “嫔妾走投无路时,身边的人一个个不是舍弃嫔妾,就是背叛陷害嫔妾,只是小公主怜惜嫔妾,以德报怨救下嫔妾一条贱命。” “嫔妾以前确实干过糊涂事,害过鱼娘娘和小公主,但从高处跌落到深渊后,便知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更以为小公主一片赤子之心,为人坦荡在后宫中实则难能可贵。” 徐才人认真道:“嫔妾大起大落后,以为争宠什么的并不可靠,后宫奇花异草开遍,嫔妾是一朵快凋谢的老黄花,既然如此,还不如帮着公主去冷宫种药材,换一种新鲜的活法。” “是小公主让嫔妾知道,想在后宫存活,除了争宠,还能以自己微小的力量去帮助别人,嫔妾以为种药材这个差事,比混吃等死强多了。” 徐才人越说越激动,眸眼放光道:“从小公主救下嫔妾那天起,嫔妾就想着报答小公主,嫔妾愿意帮着小公主去冷宫种药材,求娘娘成全。” 皇后只说了一句,徐才人霹雳叭啦说了一大堆。 看着终于安静下来,匍匐在地的徐才人,皇后只觉得她果然有些疯癫,什么胡话都敢说。 道理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但什么争宠不可靠之类的胡话,这是能乱说的吗? 将徐才人留下来,还不知道会招惹什么祸事,皇后生出一种无力感:“好吧,既然小十不嫌弃你,你也一心报恩,那就去冷宫帮着种药材吧!” “谢皇后娘娘成全!” 达成所愿,徐才人难以压制自己的喜悦,还与李丝絮眼神相接,朝她兴奋的眨眨眼。 皇后一阵无语,喊了桂公公进来:“派人将徐才人送回冷宫,去帮小十种药材。” 徐才人收拾了包袱,高高兴兴跟着桂公公安排的人回冷宫了。 桂公公只觉得徐才人真是疯得厉害,好不容易从冷宫那种地方出来,攀上了她家娘娘,竟执意要跑回冷宫去种药材。 李丝絮离开南薰殿后,桂公公安排妥当徐才人的事儿,回到皇后跟前复命。 “是奴才疯了,还是徐才人疯了?” 桂公公人有些恍惚:“奴才还是头一回看到要去冷宫的人,高兴成那副样子。” 听了徐才人一番胡言乱语,皇后也觉得好笑。 “她说人老珠黄总有失宠的那天,跑回冷宫种药材,是换一种活法。” 皇后跟桂公公道:“上次小十来南薰殿,私下见过徐才人,本宫以为一定是小十跟她说过什么,小十像是能蛊惑人心。” 以前欺辱过鱼婕妤和公主的徐才人,竟甘愿跑回冷宫去受苦? 还有她家娘娘,对十公主一见如故,恨不能将南薰殿的库房给搬空了送给十公主。 只是娘娘身在局中而不自知! “小公主的想法很特别,跟后宫的人不一样。” 桂公公也觉得李丝絮能蛊惑人心:“娘娘,十公主说话行事,能影响和改变她身边的人。” 第173章 太子的怒火 “是,本宫的小十招人喜欢!” 想到是李丝絮的提醒,让她对淑妃和武婕妤有可能联手生出了警惕,皇后冷哼一声:“连个无辜稚子都不肯放过的毒妇,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确如皇后所言,用一只小鹦鹉想将贤妃和鱼婕妤一网打尽的淑妃,没什么好下场。 鹦鹉布局,是天衣无缝的计策。 虽说出了岔子,玲珑居那个小宫女遥遥因为提前识破,拎着鸟笼子害怕的跑出了九玄宫,但那种局势下,小崽子分明进退两难。 进一步,会将玲珑居和临华殿架在火上烤。 退一步,玲珑居和临华殿要反目成仇。 第203页 最终,坐收渔翁之利的人都会是她。 事情到了那般惊险的地步,竟有反转? 玲珑居安然无事,小东西竟凭借烧制琉璃器成功化解了危局。 京城首富王元宝在朝堂上献琉璃器,因此解决了关中旱情赈灾,朝中老臣的争执更是让小崽子如今在朝堂和长安城名声大噪。 王元宝手上握着富可敌国的财富,是她想拉拢而不得的人,结果却能被一个几岁的稚子所用。 淑妃实在想不明白,她浸淫后宫多年,为何会败在一个小崽子手上? 连王元宝一个地位低下的商人,都晋了七品员外郎,献琉璃方子的十公主,能不得陛下嘉奖吗? 知道玄宗赏罚分明,淑妃以为李丝絮晋公主封号的事情很快会有旨意。 她算计的对手安然无恙,还进一步得了玄宗盛宠,而她却缠绵病榻,淑妃只觉得一口气咽不下去。 淑妃病倒了! 她还在算计九玄宫时,偌大的紫兰宫有人如入无人之境,将她养了许久的金丝雀拔光了毛,还用竹签插着血淋淋扔在了她榻上。 她以鹦鹉入局,玲珑居的小崽子以这种方式反击。 这是在无声的宣战! 入秋天气转凉,受了些风寒淑妃就倒下了。 “咳,咳!” 淑妃咳了几声,伺候的宫女忙替她拢了拢锦被,去关窗时嘀咕道:“娘娘,咱们清风殿风太大了些,盛夏时节倒是凉快,一到入秋了这风里夹着寒意,风邪入体容易染病。” “奴婢替娘娘将窗子关拢些!” 窗户关起来,殿内一下暗了很多。 淑妃意有所指接话:“清风殿清风殿,的确风太大了些。” “四季有更替,有生机勃勃的春夏,也有萧瑟的秋冬,清风殿又岂能一直在盛夏时节?” “本宫也以为这个名字不吉利。” 淑妃咳了两声:“不如换个名字如何?改为春华殿吧!” “这……” 见淑妃面色不喜,宫女自知失言,吓得跪地请罪道:“是奴婢失言,请娘娘责罚。” 得知淑妃患病,下朝后太子行色匆匆赶来清风殿侍疾,进了寝殿后见屋子里捂得严实,伺候他母妃的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单薄的身子像秋风中快要凋零的黄叶。 太子来了,淑妃要挣扎着起身。 太子扶住她,看着跪地的宫女:“母妃这是在做什么?” “本宫只是想将清风殿换个名字,她吓成如此模样,真是个不经事的。” 淑妃咳了两声,一脸厌烦道:“退下吧!” 宫女只觉得自己死里逃生,赶忙依言起身退出去。 太子扶着淑妃躺下:“母妃何必拿身边的宫女撒气,都已经犯了风寒咳疾,能不能消停些?” “咳,咳!” 感受到太子不耐烦的语气,淑妃气得激动的咳了几声:“本宫竭尽全力为了太子,太子就是这么跟本宫说话的?” 近来因为他小皇妹烧制琉璃器一事,与小皇妹走得极近的三皇弟占尽了风头,渐渐得了朝臣的拥护和支持。 太子有些心浮气躁:“母妃是如何竭尽全力的?” “是为了怕三皇弟在朝堂上得势,指使牛仙童纵火烧小皇妹,还是想对打入冷宫的徐才人下毒手,栽赃嫁祸到皇妹头上?” “更或是,拉拢张家在崇文馆说起逗趣鹦鹉,想用一只鹦鹉入局,将刘贤妃和鱼婕妤一网打尽?” “母妃是不是以为,只要鱼婕妤和疼爱小皇妹的刘贤妃出局,儿臣就能在朝堂重新得势。” 太子声色俱厉道:“儿臣看来,父皇这些年真是给尽了母妃荣宠,将母妃捧着太高了,母妃已经忘记了父皇最忌讳兄弟祸起萧墙,忘记了父皇正值中年力壮,仍是一头最勇猛的雄狮。” “小皇妹身边就有父皇安插的人,母妃当真以为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做的事情能瞒天过海吗?” 太子一针见血,说出的重话让淑妃受了刺激,猛的咳嗽了起来。 有人将她养的金丝雀拔光了毛,悄无声息扔在了她安睡的床榻上,她一直想不明白,她身边不乏高手啊! 年岁小小的李丝絮,是如何做到潜入清风殿如入无人之境的? 这会儿听了太子所言,她终于彻悟了。 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她面如土色道:“你父皇当真在十公主身边安插了人?” 太子没搭理她的话,只是冷静的劝诫道:“儿臣和三弟大皇兄要如何较量,不抬到明面上,父皇只会当瞧不见。” “但要是他宠爱的小皇妹,真遭遇不测,母妃以为儿臣还能安稳坐在太子的位置上吗?” 太子提醒淑妃:“母妃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多,父皇不动声色,是因为儿臣没有犯下什么过错,他暂时不打算动儿臣这个太子。” “母妃究竟是为了儿臣?还是不甘心儿臣被过继给了皇后为嫡长子,不想屈居人之下?” 太子警告淑妃:“母妃若是继续盯着有功于朝堂社稷,一心研制疟疾药解除百姓疾苦的小皇妹,恭喜母妃,很快能将儿臣从太子之位拽下来了。” 太子一副不求她拉拢小皇妹,只求她别在背后捅刀子的表情,将淑妃气得快吐血了。 她的皇儿一向孝顺温和啊! 怎么在她患病时,用这副面孔对着她? 第204页 “孽子!” 淑妃咳得厉害,指着他手发颤道:“你,你竟敢这么跟本宫说话?” 第174章 小公主晋封号了 晋李丝絮为扶风公主的旨意,很快到了玲珑居。 替玄宗来传旨的人是杨公公,不知是不是错觉,宣读陛下旨意时,魏嬷嬷竟觉得面无表情的杨公公面色像是有了一丝柔和。 劳杨公公跑这一趟,李丝絮让魏嬷嬷挑了一柄金玉如意奉上。 杨公公皮笑肉不笑冲李丝絮道:“不用跟咱家玩这一套。” “公公为什么不收丝丝的孝敬呢?” 李丝絮接过魏嬷嬷手上的金玉如意塞到杨公公手上:“丝丝说过以后要孝敬公公的,公公百年之后,要为公公养老送终,这话从来不是在糊弄公公。” 李丝絮跟杨公公说话的时候,魏嬷嬷极有眼力见屏退了下人。 她冲杨公公娇俏的眨眨眼,扯着他的衣袖撒娇:“阿爷,快收下吧,自己人图个喜庆。” 杨公公:“……” 什么都敢乱喊? 还好这会儿四下无人。 罢了! 收了小丫头的东西,回头禀报陛下一声,说是沾沾喜气。 然后再将他收藏的那些宝贝挑几件送来玲珑居,总之不能让眼前说要孝顺他的小丫头片子吃亏。 杨公公只得接下了她递的金玉如意。 离开玲珑居前又特意提醒她:“人在高处才更要谨言慎行,因为爬得太高了,栽下来会摔成肉泥。” “多谢公公教诲!” 李丝絮施礼,冲他歪着小脑袋笑。 知道她为人聪慧,提点一句就够了,杨思勖没什么表情朝她点点头,带着一同来传旨的宫女太监离开了。 接下来几天,玲珑居着实热闹,派人来送贺礼的妃嫔快踏破了门槛。 因为写话本子,已经与李丝絮娴熟的高才人,苦着一张脸道:“公主如此得宠,都快将嫔妾压箱底的字画掏空了。” “母妃小气!” 沄儿小手背在身后,一本正经道:“母妃的东西,就是沄儿的东西,沄儿的东西就是皇姐的东西,男孩子就是要宠女孩子,母妃收藏的字画全是皇姐的。” 好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团子,高才人一阵抚额。 李丝絮笑得不行:“皇弟这话没毛病!” 贤妃派人来送贺礼时,玄皇子带着十二皇子也来玲珑居了,潍儿和沄儿打闹成一团,好不热闹,被玄皇子狠狠教训了一通。 近来潍皇子爱找沄儿玩。 去临华殿问安,与贤妃接触得多了,高才人以为她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玄皇子训他们的皇弟,高才人在一旁笑吟吟看着。 “嫔妾本以为要在宫里活得艰难,上天待嫔妾不薄,将小公主送来了嫔妾和沄儿身边。” 高才人近来写话本子多了,也学会了李丝絮甜言蜜语那套,她温婉含笑看着跟在玄皇子身后的两只小团子。 “因为有小公主,本宫觉得日子有些盼头了!” “丝丝倒以为,是娘娘从开始写话本子后,日子有盼头了。” 李丝絮抿嘴笑:“父皇很爱看娘娘的话本子哦,丝丝有一次去兴庆殿,瞧见父皇将娘娘编的话本子摆在显眼的地方。” “小公主折煞嫔妾了,话本子是公主编的,嫔妾只是填些话将故事说清楚了。” “不是这样!” “丝丝提供了章要,娘娘却能按照章要将话本子编得活灵活现,连父皇也爱看,这真的很了不得。” “丝丝觉得娘娘是个编话本子的天才,不能辜负了此等天赋。” 李丝絮建议:“等编完了丝丝说的这个话本子,娘娘也可以自己构思情节,将自己的感悟编成故事,娘娘仔细想想,自己构筑一个世界,多有趣啊!” 她真是个编话本的天才吗? 高才人深受触动! 的确是从编话本子以来,日子过得有盼头多了,皇上甚至有几次为了催话本子,还去雅轩阁看她和沄儿。 连皇上也支持她编话本子,高才人觉得余生与话本子相伴,陪着沄儿平稳度日,长大成人,是她最期盼的日子。 高才人两眼放光:“公主所言有理,嫔妾回头试着编编看,等写好了,送来玲珑居给公主过目。” “好啊,丝丝等着。” 作为一个话本子的爱好者,跟喜好编话本子的高才人,聊得不知道有多投契。 李丝絮觉得她跟高才人有聊不完的话。 玄皇子跟他皇弟沄儿玩熟了,已经会直接找高才人催要话本子。 又添了一个话本子的支持者,高才人将十三皇子丢在玲珑居跟玄皇子玩,兴冲冲先回雅轩阁编话本子去了。 走了一个跟她聊得火热的人,清醉阁那边杨贵嫔又派人送贺礼来了。 来的是她三皇兄,还有好久不见的月儿。 月儿一来玲珑居,跟鱼婕妤兴奋的抱成一团,一脸幽怨道:“母妃得知丝丝妹妹在太医院忙活,都不让月儿来玲珑居玩儿。” “母妃还说,丝丝妹妹年岁尚小,能为父皇解忧,月儿一无是处,以后丝丝妹妹不爱跟月儿玩了。” 月公主很痛苦:“这段时日母妃逼着月儿学这个学那个,月儿快透不过气来了,幸亏有高娘娘编的话本子解闷。” 第205页 “还有,幸亏丝丝妹妹晋了封号,月儿才能跟三哥来玲珑居。” 月儿拉着李丝絮的手大吐苦水,三皇子拿折扇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多大的人了,光惦记着玩!” 三皇子一副拿她无可奈何的神色:“母妃说得没错,你该跟小皇妹多学几分沉稳。” “知道了知道了,唐僧念经,月儿的耳朵快起茧子了。” 知道他三哥跟丝丝妹妹有事相商,月儿欢喜的跟着鱼婕妤一起去喂鹿了。 看清楚三皇子身边跟着的小太监,李丝絮的确满腹狐疑,有事要问她三哥,见小太监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人。 “遥遥害怕见生人,在后院喂鹦鹉。” 李丝絮吩咐青荷:“你带这位小公公去后院,帮着遥遥一起喂鹦鹉。” 遥遥从上次受了惊吓后,不怎么敢见生人,这几天玲珑居出入送贺礼的人太多了,遥遥怕闯祸,将自己关在后院闭门不出。 青荷一头雾水,不懂为什么要将三皇子身边的小太监带去跟遥遥玩? 但,她家小主子一向行事有章法,不是她能追根究底的。 她忙依言照做了! 第175章 淑妃咳血了 等小太监跟着青荷离开,李丝絮看向三皇子。 “丝丝记得有让王大人帮着在太医院给他安排一个打杂的差事。” 李丝絮惊诧不已:“他为何净身了,跟在三哥身边?” 也不怪李丝絮惊讶,当初遥遥跟她入宫时,她找了王焘给阿忠在太医院安排了一个打杂的差事。 他要是愿意一边打杂,一边学医,以后就能做个济世救人的大夫。 也算是有了营生的本事。 康庄大道他不走,竟然净身了出现在他三哥身边,如何不将李丝絮给吓着了? 成了太监,可就什么都毁了。 就算他一直对遥遥有情意,长大了无法作为一个男儿守护在遥遥身边,怕是会后悔吧! 三皇子显然没想到,小皇妹会对当初找来太医署试药的孩子这般上心。 一个女孩家家,也没个忌讳,净身之类的话张口就来。 三皇子忙道:“他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遥遥在皇妹这儿差点闯祸一事,让王大人给我传话,说要入宫做太监。” 三皇子告诉过倔强的小东西,做太监不仅要净身,以后还没有办法做一个正常的男儿,不能娶妻生子,一辈子都要耽搁在深宫中。 他却说,只能顾眼前。 说他和遥遥相依为命,说是因为遥遥心善,当初他快饿死,遥遥讨一碗粥救活了他。 遥遥进宫了,他也要进宫,这样才能守护遥遥。 三皇子被他这番话感动到了,最终还是应下了他净身入宫为太监的要求。 但这种细节,关系到净身的事儿,三皇子如何好跟他皇妹解释? 他挑了能说的讲,等讲完后安抚李丝絮:“三哥已经赐他姓李,改名李静忠,皇妹不用挂念此事,以后三哥会将他带在身边好好调教。” 李静忠不进宫,以后遥遥长大了,她还能将遥遥放出去。 要是他初衷不改,还想一生一世守护遥遥,那他可以行医济世养活遥遥,娶遥遥为妻。 可惜安排得再好,事情也会出现偏差。 但愿这个李静忠不会有后悔的一天! 李丝絮叹气道:“也只能如此了,有劳三哥多费心。” 不知道是不是李丝絮给杨公公塞金玉如意的原因,继与玲珑居有交情的妃嫔都上门送贺礼后,玄宗又给李丝絮补了赏赐。 除了内务府给的赏赐,一同送来玲珑居还有杨公公的贺礼。 杨公公送的贺礼可比她给的金玉如意贵重十倍不止,李丝絮看着林林总总一堆东西,觉得要去兴庆殿谢过杨公公,还要去她父皇面前谢恩。 解决了关东旱情赈灾一事,还有高才人每日送来的话本子解闷,玄宗近来心情舒畅。 偏跟小十一起烧制琉璃器的那个王元宝,也是个知情识趣的,送了几件新烧的琉璃器入宫,这几尊琉璃器不仅晶莹剔透,放在光线充足的地方还会折射出五彩光芒。 玄宗爱不释手,让杨公公派人剪了几枝桂花来插瓶。 姜皎见了惊奇不已:“这琉璃瓶看着晶莹剔透,被光线一照竟会折射出五彩光泽,端的是奇珍异宝。” “朕也以为如此!” 玄宗深以为然:“晶莹剔透的琉璃已是难得,王元宝还能将琉璃器烧制出新花样,如此珍宝,搁在市集上售卖,定能卖个好价钱。” “售卖琉璃器的五成归国库所有,朕的小十真是大唐福星啊!” 姜皎不说话了,一时很心塞,因为他想到了在朝堂上,被姜师度和姚崇围攻,被怼得哑口无言,颜面扫地一事。 姚老头儿骂人的劲太足了,这会儿才会缠绵病榻,郁闷了这么多天,他总算吁了一口气。 结果陛下又提到了十公主。 想到数次栽在一个稚子身上,姜皎整个人有些不好了! 什么倒霉偏来什么,他不想见到小公主,守在御书房外的小太监进来禀报:“皇上,小公主来了!” “哦,小十怎么有空来兴庆殿了?” 玄宗一脸慈爱道:“快将小十带进来,让她看看朕新得的琉璃瓶。” 第206页 李丝絮迈着小短腿进了兴庆殿后,规规矩矩跟玄宗见礼。 “儿臣见过父皇!” 玄宗拉着小人儿起身,李丝絮甜笑道:“父皇给了儿臣那么多赏赐,还赐儿臣封号食邑,儿臣是来给父皇谢恩的。” 李丝絮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杨公公不在她父皇跟前伺候,反而陪在他父皇身边的人是楚国公姜皎。 她有些小失落! 但这位姜大人,是她的手下败将。 李丝絮饶有兴味道:“好些日子不见姜大人,姜大人风采依旧啊!” 这位小公主又想出了什么歪主意要折腾他? 姜皎紧张道:“臣还没有恭贺小公主晋封之喜。” “姜大人真是太客气了!” 李丝絮笑吟吟道:“姜大人这声恭喜丝丝受了,就不劳姜大人送贺礼给丝丝了,丝丝这点微小的功劳,受不起姜大人的恭贺。” 姜皎:“……” 他也没说要送贺礼啊? 玄宗看过来,姜皎肉疼道:“小公主因解决关中旱情赈灾一事晋封,臣自是要恭贺小公主的。” 李丝絮笑眯了眼:“哎呀,大人真是太客气了!” 姜皎再次失语! 为他即将要送出去的贺礼一阵肉疼。 只感觉撞上了这位小公主,准没好事儿。 “姜大人实在太客气了,也难怪能深得父皇之心。” 李丝絮意味深长看着姜皎笑笑,陪着玄宗看了一会儿她觉得平平无奇的琉璃瓶。 话说,他父皇得的这尊琉璃瓶,还是王元宝来太医院送琉璃器时,她所绘的图纸。 王元宝动作倒麻利! 这么快烧制出来不说,还将烧出的第一件五彩琉璃瓶送进宫献给他父皇。 “儿臣以为王元宝办事利索,前些天他已经将丝丝要的琉璃器皿送来太医院,只等过些天密室改造完,丝丝可以着手研制疟疾药了。” 李丝絮告诉玄宗:“研制疟疾药的主要药材是青蒿,别的药材师兄已经让宋清帮着找齐了,丝丝想在秋季疟疾高发的时候,将治疟疾的特效药尽快研制出来。” 姚崇再次病倒了,玄宗以为当初要不是因为患疟疾耗损了元气,也不至于让他的肱股之臣卧床不起。 玄宗也盼着李丝絮能将治疟疾的特效药尽快研制出来。 “朕会叮嘱姜师度,让他加紧完工。” 李丝絮忙跟玄宗说,姜师度已经很上心,这些天都有亲自在太医院督工。 父女两个一边赏琉璃瓶,一边说着太医院密室改造的事儿,这时候守在门外的小太监进来通传。 “皇上,紫兰宫清风殿的宫女来了,说淑妃娘娘病情不见好转,半夜咳血了。” 【作者有话说】 再次谢谢打赏和好评的美女们,看到你们的留言真的很感动,你们的认同和理解,是支持我前进的动力。 或许对作者来说最幸福的事情,就是传递的思想和正向能得到共情,这也让我找到了码字的意义。 感谢你们喜欢这本书,感恩遇见! 第176章 大人真是个好人 李丝絮这些天在太医院忙活,见过太医们往各宫的出诊记录,淑妃不过是染了风寒犯咳疾,这就要咳出血了吗? 病得可真厉害啊! 她猜,一定是金丝雀被拔光了毛的事儿,淑妃已经知道父皇让李临淮隐在暗中护卫她,因此有些后怕了。 近来她父皇可是常出入皇后娘娘的南薰殿,淑妃这是急了,要借着染病扮柔弱争宠。 鹦鹉的事儿,她还只收了些利息。 李丝絮又岂会如她所愿? 见玄宗有些担忧的样子,李丝絮一脸懵懂:“父皇又不是太医,为何淑妃娘娘染病了要找父皇?” 这位小公主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啊! 数次栽在一个稚子身上,偏这个小的还滴水不漏,抓不到什么错处。 这会儿李丝絮说错话,姜皎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小公主为何会说出这种话?” 姜皎乘胜追击道:“淑妃娘娘虽是太子生母,不是小公主的母妃,但她贵为四妃之首,小公主也要尊称她一声娘娘,她是公主的长辈。” “长辈犯病,身为晚辈应当孝顺,大唐泱泱大国最是注重孝道,只有为人子女孝顺,才有国法家规,方圆规矩。” 姜皎一脸大惊失色道:“娘娘染病咳血,公主不思孝道,竟说此等风凉话,着实令臣震惊。” 李丝絮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姜皎不说这话,她还不好阻止她父皇去紫兰宫。 他这么一说嘛,等于给自己搭了一座桥啊! 李丝絮也不恼,笑吟吟道:“父皇,姜大人言之有理,淑妃娘娘是儿臣的长辈,儿臣是该孝敬娘娘的,就让儿臣去一趟清风殿,替父皇探病吧!” 姜皎:“……” 怎么有些不对劲呢? 李丝絮挺了挺小胸脯,糯声糯气道:“父皇忘了儿臣是大夫吗?儿臣跟着师父学医,医术可是很厉害的哟,能替淑妃娘娘号脉,还能替淑妃娘娘诊病。” 姜皎见玄宗在犹豫,终于意识到哪儿不对劲了。 敢情小公主是在给他挖坑,从一开始就想去清风殿。 他说公主不孝道,正好给抬了轿,然后她有了理由名正言顺替皇上去清风殿探病。 第207页 看小公主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去清风殿哪儿是去探病,分明是憋着坏。 太医署种痘一事他可是得罪惨了太子,王元宝献琉璃器时在朝堂他也没帮上太子什么忙。 这会儿还不知道小公主憋的什么坏主意? 若是太子知道是他撺掇公主去清风殿的,那如何得了? 姜皎慌了神,想要劝玄宗亲自去清风殿。 李丝絮却冲玄宗道:“丝丝近来在研习杜氏诊脉术,杜氏脉术的神奇在于,同样是犯了咳疾,只凭诊脉术细微的变化,能辩出咳疾是因何而起,病灶有多深。” “比如入秋后因虚劳而起肺病咳疾,寻常的诊脉术无法分辩仔细,但杜氏诊脉术却能细细辩出肺痨的症状。” 李丝絮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淑妃娘娘竟咳出了血,有些像肺痨的症状,丝丝很担心娘娘的病情,愿替父皇分忧,去清风殿给淑妃娘娘诊脉医治。” 咳出了血,有些像肺痨的症状? 肺痨可是要传染人的啊! 让皇上去清风殿探病,是嫌命长了吗? 姜皎识趣的闭了嘴! 玄宗虽忧心淑妃染病,以为还是让小十先去清风殿替淑妃诊个脉方为上策,因此答应了李丝絮的要求。 淑妃一向爱在背后玩小动作,小十却如此深明大义。 明知道淑妃染的有可能是肺痨,竟愿意犯险去清风殿给她诊病? 玄宗很是动容,伸出大手掌揉了揉李丝絮的小脑袋,答应她代替自己去探病的要求。 李丝絮忙躬身施礼要退下。 离开御书房前,她看着姜皎道:“小十若是在清风殿见到了太子哥哥,一定会告诉他,是大人让丝丝孝敬淑妃娘娘的。” “大人让丝丝知道孝道,大人真是个好人啊!” 告诉太子? 小公主分明憋着坏,故意在皇上面前说淑妃可能得了传染人的肺痨。 让本来想去清风殿探病的皇上歇了心思。 若是太子知道是他在推波助澜,不得给他添上一笔啊? 姜皎急死了! 他不是好人。 他也不要做什么好人啊! 看着李丝絮从他身侧走过时,嘴角挑起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姜皎心口一阵犯疼。 偏李丝絮一离开御书房,玄宗感叹:“小十小小年岁,已经学会替朕分忧,她的皇兄们要能如此,朕也能少费些心。” 姜皎:“……” 紫兰宫淑妃的寝殿,她端坐在铜镜前衣衫半解,两个宫女忙碌着往她身上涂抹香露,她本就肤如凝脂,香露抹上去肤色更是白得泛光,十分招人眼。 “脸上的香粉抹多些,不用抹胭脂,他喜欢本宫如弱柳扶风。” 淑妃催促道:“动作再快些,这会儿陛下怕是往清风殿来了。” 宫女们一阵手忙脚乱,淑妃轻拢薄纱捂着胸口,铜镜里的美人如西子捧心,美得柔弱招人怜爱。 她让宫女将她扶上榻,背靠里侧躺下,伺候的宫女退得干干净净。 李丝絮就是这个时候,转过清风殿曲折游廊,进了淑妃寝殿那间院落。 没有宫女太监守着,清风殿的小宫女将她带到寝殿门口退下了,李丝絮就这样如入无人之境,踏入了淑妃寝殿中。 与南薰殿的简约典雅不同,淑妃的寝殿处处透着奢华,一路走来廊下种着品种名贵的牡丹,花色正好,争奇斗艳。 踏入殿中,花团锦簇的牡丹屏风更是十分富丽气派。 李丝絮转过屏风,印入眼帘是古铜色的床榻,透过半遮半掩的鲛绡帐,能看到侧卧的淑妃身姿曼妙玲珑,薄纱下是一片雪肤玉肌。 眼前的场景是身为小女孩看了都能面红耳赤的画面,若是她父皇见了会如何? 李丝絮嘴角慢慢攀爬起了一抹讥讽的笑意! “皇上来看臣妾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淑妃捂着心口咳了两声:“咳咳,恕臣妾身体有恙,不能起身给皇上见礼……” 第177章 淑妃崩溃了 是个人听到淑妃的娇声软语喃呢,皆会浑身酥麻。 李丝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突然明白为什么贤妃娘娘总是骂她骚狐狸。 她就这么静静的看淑妃表演,这样似乎还不够过瘾。 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李丝絮甚至拨开了鲛绡帐,将小脑袋探了进去。 感受到鲛绡帐被撩开了,一道压迫的黑影罩下来,淑妃本来半闭着眼一脸媚态转过身来,手想要攀住目标,猛然间就对上了一张突兀好奇的脸。 “啊!” 淑妃惨叫一声! 有了先前金丝雀被拔光毛的恐惧,她吓得从榻上一弹而起:“你怎么进来的?皇上怎么没来?” 李丝絮扬唇笑了! 她露出了招牌式的甜笑,慢条斯理为她解惑。 “因为,娘娘派去兴庆殿的小宫女说,娘娘咳血了!” “丝丝就告诉父皇,淑妃娘娘的症状有些像肺痨,丝丝说愿意替父皇分忧,来清风殿为娘娘诊病,父皇就答应了呗!” 是她? 眼前的小崽子将她养的金丝雀拔光了毛,还在皇上面前说她得了传染人的肺痨? 太子差点跟她翻脸,她才想着不能让南薰殿那边占尽上风,一定要重新夺回皇上的宠爱。 结果却被半路杀出来的小崽子挡了路! 第208页 她竟敢在皇上面前说她得的是肺痨? 淑妃血气上涌:“来人啊,快将十公主给本宫请出去。” “娘娘就算是得了传染人的肺痨,丝丝身为大夫也不会嫌弃娘娘的。” 刚来就要被人赶走,这真让人伤心呐! 李丝絮一脸天真无辜:“丝丝是奉了父皇之命来探病施治的,淑妃娘娘想抗旨吗?” “这太让丝丝难过了,真是心如刀绞。” 李丝絮学她的样子做了一个西子捧心的动作,一脸好奇的研究她:“娘娘将手捂在胸口,究竟犯的是心疾呢?还是肺痨?” “西子捧心,我见犹怜啊!” 李丝絮啧啧出声,一脸惋惜道:“可惜父皇知道娘娘有可能犯了肺痨,让丝丝代为探病,见不到娘娘如弱柳扶风般的美呢!” 小妖怪! 眼前的人是个恶毒的小怪物! 她能猜到自己的意图,还蛊惑皇上让她来探病? 她脸上还能带着孩子般天真无辜的甜笑,说着刺激她的话? 淑妃气得快吐血了! “来人啊,快将她赶出去,给本宫将她赶出去。” 真是的! 她也不是洪水猛兽呀? 她一个小孩子,淑妃怕什么,还挪到床榻角落里去了。 人家淑妃娘娘中了她的软筋散,还能挣扎着往角落里边缩。 李丝絮只好爬到她榻上,笑吟吟道:“娘娘为了见父皇,将守在寝殿门口的人都赶走了,这会儿就是喊破了喉咙也没人应呀!” 李丝絮猛然出手一把拽过淑妃的薄纱,神色诡异道:“娘娘不如乖乖就范如何?” 眼前虽然是个只有几岁的稚童,但淑妃想到了那只惨死的金丝雀,想到了她是孙医正的徒儿。 自己为什么不能动了? 她是不是也修习过诡异的禁咒术? 不然她一个几岁的孩子,为何敢单枪匹马独闯清风殿? “你到底要对本宫做什么?” 恐惧攀升上淑妃心头,她哪还有半点先前唤着皇上妩媚娇柔的样子,软绵无力朝扑过来的李丝絮拍打。 “滚开,你快滚开!” 只不过拽了一下她的薄纱,至于这样吗? 李丝絮不喜欢不听话的人,迅疾的翻转袖笼取出银针,快准狠弹进了淑妃的穴位中。 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没了淑妃的叫声。 她连动弹也不能动弹了,只能惊恐的睁大眼睛看着李丝絮。 李丝絮这才不紧不慢掏出一排银针,拣了针一根一根扎到淑妃身上,将她扎成了个刺猬,李丝絮盘腿坐在榻前手撑着下颚跟她聊天。 “娘娘,清风殿有养小鸟吗?” “丝丝最爱吃烤鸟了,烤得外酥里嫩,咬一口兹,肉多香呀!” “玲珑居就养鸟了,养了一只鹦鹉。” “那只鹦鹉太吵了,每天早上喋喋不休真烦人,丝丝拿银针将它扎哑了。” “本来还想拔光了毛烤来吃的,但那只鹦鹉我母妃喜欢,就让它变成哑巴一直养着呗!” 什么意思? 要将她扎哑了当成哑巴养着吗? 奈何为了跟南薰殿那个黄脸婆争宠,她亲自屏退了宫女太监,说不准靠近寝殿一步。 淑妃这会儿有苦难言! 只觉得眼前甜笑着,糯声糯气跟她说爱吃烤鸟的小崽子,是个恶毒的小妖怪。 受制于人却无力反抗,极端的恐惧攀上心头,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的淑妃已是泪流满面。 看着淑妃陷入恐惧中,李丝絮趴在淑妃榻前小嘴更是不停的叭叭,欣赏着美人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却不知道,太子从姜皎那儿得知李丝絮替他父皇探病,行色匆忙跑到了太医院,拉着甄太医往清风殿行来。 甄太医年岁大了,腿脚有些不便。 被太子拉着跑,他背着药箱气喘吁吁道:“太子慢些,慢些,臣的腿要折断了。” 太子要不是顾忌在玄宗面前为人沉稳的形象,事情迫在眉睫,真想将甄太医给扛到清风殿去。 他的小皇妹是个狠角色! 当初她还只是不得宠的小公主,却能借着孙医正出入兴庆殿御书房,太子就知道他这个皇妹不简单。 果真如此! 吴嫔欺负狠了她和鱼婕妤,吴家很快满门抄斩了。 偏他母妃被父皇的宠爱冲昏了头,皇家别院纵火案失手,竟还要去招惹他小皇妹? 甄太医走路慢腾腾的,太子一急之下干脆抢过他的药箱背在自己身上。 “这如何使得?” 甄太医慌乱的摆手。 太子催促道:“本宫的母妃病得厉害,还请甄大人腿脚利索些。” 等太子带着甄太医出现在淑妃寝殿门口,李丝絮看腻了美人落泪,只觉得再美的美人儿,一旦鼻涕眼泪横流,也不过尔尔。 淑妃哭得有些辣眼睛,李丝絮懒得再跟她叭叭了。 “可怜见的,娘娘都没吃过香酥脆的烤乳鸽吧?娘娘别光顾着保持身段,也要保重贵体,吃得太少了,人如弱柳扶风容易染病哦!” 李丝絮一脸怜悯看着她,叹气道:“哎,丝丝好像在对牛弹琴,淑妃娘娘不懂美食。”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一大早五点就爬起来写了,所以更新早了一丢丢,么么! 第209页 第178章 公主要谋害本宫 太子带着甄太医步履匆匆进寝殿时,李丝絮以手撑着下颚守在床榻旁,见太子和甄太医进来,李丝絮站起来,小身子挡在半遮半掩的鲛绡帐前。 “丝丝见过太子哥哥!” 太子看着眼前给他规矩行礼的小皇妹,想透过鲛纱帐看看淑妃,结果他小皇妹的身子挡得严严实实。 太子问李丝絮:“皇妹这是在干什么?” “在给淑妃娘娘诊病啊,丝丝刚给她行过针,留针要一炷香的时辰,还要一会儿方能取针。” 李丝絮一脸乖巧道:“丝丝怕淑妃娘娘太无聊了,刚才在跟娘娘聊美食呢!” 去她的美食? 小妖怪细细跟她说了,怎么抓到麻雀,然后开膛破肚,一只一只串在竹签上烤,烤得外焦里嫩,香酥爽脆。 她说的时候绘声绘色,让淑妃眼前全是她的爱宠被拔毛插竹签的画面。 这会儿小崽子还企图糊弄太子? 淑妃气血上涌,拼尽全力,嗓子一阵干痒,终于能发出声音了。 “太子救命,十公主要谋害本宫!” 李丝絮忙解释道:“太子哥哥,丝丝是奉父皇之命来探病,给淑妃娘娘诊病。” “淑妃娘娘害怕行针!” 李丝絮有些委屈:“丝丝给她扎针诊治时,淑妃娘娘非说丝丝要害她。” 恐吓了她半天,要用银针将她扎哑,还有脸在她皇儿面前倒打一耙? 淑妃中气十足道:“太子带着甄大人来之前,她说要将本宫扎哑了,变成哑巴养着。” “此话从何谈起?淑妃娘娘就这么厌恶丝丝吗?” 李丝絮表情很受伤,委屈的瘪嘴:“丝丝将娘娘扎哑了,娘娘怎么能开口说话的?” 淑妃控诉李丝絮,李丝絮为自己辩解的时候,甄太医总算将气给喘顺了。 见整个太医院宠着的小公主,竟被淑妃如此误解? 甄大人沉不住气了,疑惑道:“娘娘有些胡言乱语,像是精神不济,老臣以为莫不是病糊涂了?太子殿下,让老臣为娘娘号个脉方为上策。” 甄太医就差没说淑妃精神错乱,是得了疯癫之兆。 被李丝絮针扎着不能动弹的淑妃,气得胸口起伏,若非顾忌在太子面前像个泼妇不妥,她差点要破口大骂了。 太子也是神色复杂看着他小皇妹。 他之所以挑选了甄太医来清风殿替淑妃诊病,是因为甄太医在太医院资质最老,甄家祖辈曾是太宗皇帝的专用御医。 一手针法出神入化,针到病除。 就是太医正孙大人,一向也要给甄太医三分薄面。 甄太医为人刚正不阿,醉心于医术,若是他小皇妹心怀叵测,甄太医不会因为顾及孙医正的面子,就袒护小皇妹。 然而,他还是猜错了! 甄太医只凭皇妹一脸无辜,就断定她母妃这是神志不清,有疯癫之兆。 看来小皇妹在太医院颇受宠,比他想的还要厉害。 甄太医说要号脉,也给了太子一个支开李丝絮的缘由:“皇妹请让开一步,让甄太医给母妃号脉。” 李丝絮犹豫了一下,只得让开一步。 太子将鲛绡帐撩开,让甄太医给扎成刺猬的淑妃号脉。 甄太医已经从药箱里拣了一块干净的手帕,搭在淑妃手腕上。 一番号脉,又望闻问切后,他开口道:“舌苔薄白,脉浮紧,指纹浮红,娘娘可有咳嗽频发,咽痒声重,痰白清稀,鼻塞流涕?” 淑妃忙点头! 甄太医继续问:“娘娘可有恶寒少汗,且发热头痛,全身酸痛之兆?” “甄大人诊得没错!” 脸上挂着泪痕的淑妃,有太子在,顿时有底气多了! 她以为,一定要在太子和甄太医面前,拆穿李丝絮的真面目。 淑妃急道:“甄大人快看看,十公主给本宫行针是否在谋害本宫?” “老臣观娘娘脉相,只是普通的风寒咳疾,并无神志错乱之兆,为何娘娘会胡言乱语?” 一手银针术出神入化的甄太医,只须瞟一眼淑妃身上扎的银针,就能断定李丝絮是在为她用心施治。 甄太医有些生气道:“小公主行针肺俞、天突、尺泽、足三里,还有太溪穴,因娘娘有恶寒发热之兆,随症配穴大椎、迎香,咽痒干痛配穴温溜、照海,少商点刺出血,食少加关中、膻中……” 说了一大堆针灸穴位和配穴之法后,甄太医义正言辞道:“小公主如此施针,所选穴位有依有据,就算凭老臣的针术,也不会比小公主所选之穴更适合诊治娘娘的病症。” “小公主用心为娘娘施治,娘娘竟以为小公主要谋害娘娘,着实令老臣心寒!” 甄太医刚正不阿道:“小公主研制预防天花的种痘术,还要在太医院为京城患病百姓研制疟疾药,一件件一桩桩,哪一样不是身为医者的仁义之心?怒老臣失礼,娘娘如此揣测善良仁义的小公主,以后还有哪个太医敢用心给娘娘诊病?” “也幸好替娘娘诊治的人是小公主,若是换了臣这种老东西,岂非性命不保?” 甄太医义正言辞,脸上甚至有愠怒之色。 将他匆匆拉来清风殿的太子脸色有些挂不住,他万万没有想到,姜皎所言甚是不可靠,说他的小皇妹要害他母妃。 第210页 结果小皇妹却是用心在替母妃施治。 太子知道,资质老的甄太医,家族传承有太宗皇帝赐的免死金牌,他虽是个地位不高的太医,却能在宫中不看任何人的脸色,也不用故意为了替小皇妹说话撒谎。 太子没想到他的小皇妹竟会用心替他母妃诊病? 这会儿惊魂已定,才猛然发觉淑妃身上穿得也太少了。 虽说因为与番邦贸易,大唐女子衣着大胆。 榻上他母妃这身装扮,只用轻纱遮体,也着实太清凉了! 简直有伤风化! 他恍然惊觉,小皇妹先前一直挡在她母妃榻前,是因为他母妃穿得少,甚为不妥。 想到从他和甄太医出现,她母妃大喊大叫,一会儿说小皇妹要谋害她,一会儿又说小皇妹要将她扎成哑巴,太子只觉得面对有着一双清澈眼眸的皇妹,甚是羞愧。 太子朝李丝絮一拱手,语声温和道:“有劳皇妹替母妃施治。” 第179章 太子哥哥不许忘了 “太子哥哥不用客气,这是身为大夫该做的。” 李丝絮还是有些委屈,难过的垂下小脑袋:“丝丝在御书房时,听说淑妃娘娘染了咳疾,原本没打算来清风殿替娘娘施治。” “是姜大人在父皇跟前说,淑妃娘娘是丝丝的长辈,让丝丝孝敬娘娘。” 李丝絮继续跟太子解释:“听了他那番话,丝丝如醍醐灌顶,觉得丝丝与淑妃娘娘的恩怨事小,身为大唐公主要有气度和纯孝之心,丝丝近来研习了杜大人教授的诊脉术,所以想凭自己学到的医术,来为淑妃娘娘诊治。” “没想到娘娘对丝丝误会甚深,觉得丝丝在谋害她。” 李丝絮难过道:“丝丝跟娘娘说起烤乳鸽,也是因为担心娘娘只顾着保持身段,想让她保重贵体,多进食。” “人每天要摄入食物中的养分,身体才能变好,不会被风一吹就倒了,与其靠大夫治病,不如防治于未病,方能身康体健。” 李丝絮最后解释:“这是丝丝近来看孟冼所著的《食疗本草》后悟到的,他说食物对一个人很重要,关系着人的身体状况。” 小公主如此深明大义,竟被淑妃娘娘一再误解? 面对这样招人疼爱的小公主,甄太医觉得自己不行了! 他义正言辞替李丝絮说话:“小公主说得没错,老臣近来也有研读孟冼所著的《食疗本草》,人进食太少身体扛不住,容易染病。” “你是个好孩子,也难怪能得孙医正和杜太医疼爱。” 甄大人感触得不行,只觉得如此天赋,小小年岁有这等觉悟的公主殿下太难能可贵了。 爱才之心顿起,一开始走路都喘气的甄太医,这会儿中气十足道:“若是公主看得起甄家的针灸术,老臣愿意倾囊相授。” “是老臣以前太迂腐了,注重什么师门传承,家族秘术。” 甄太医慷慨激昂道:“公主心怀仁泽大爱,老臣愿授与小公主甄家银针术,让甄家针法能救治天下更多人。” 其实她的针法,或许不比甄家的针术弱。 但医术一事无止境,永远要怀着虚怀若谷的心。 李丝絮感激的朝甄太医施礼:“谢谢大人厚爱,丝丝一定跟随大人好好研习甄家针法,将甄家针法发扬光大,为天下百姓解除疾苦。。” 甄太医顿时老泪纵横:“好,好,小公主天赋极高,老臣甚是欣慰。” 淑妃只觉得一口血卡在喉咙里,快压制不住要涌出来了。 她想不明白,眼前的小崽子为何能得这么多老臣喜欢? 她不过说了几句话,这位甄太医竟追着她要将甄家针法倾囊相授,还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 是她疯了吗? 还是眼前的甄太医? 淑妃忍不住脱口而出:“甄大人别被她给骗了!” 太子:“……” 怎么以前没感觉自己的母妃有这么蠢? 面对小皇妹,她简直一败涂地。 太子脸色渐渐变得愠怒,冰冷无情开口:“母妃病糊涂了,还请甄大人给她开个妥贴的方子,让她安心养病。” “太子……” 太子说出这番话,还一脸愠怒警告的瞥她一眼,淑妃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玲珑居的小崽子铺垫了这么多,是在挑拨她和太子。 杀人诛心啊! 她根本不屑于在她身上动手脚,因为那是最蠢笨的方法。 比起用药和银针谋害她,让她和太子反目,才是最高明的报复。 也是她送鹦鹉去玲珑居付出的代价! 她进清风殿为她诊病,她故意在她身上下药让她不能动弹,还施针威胁她,让自己以为她要谋害她,要她的命,都是为了引太子现身。 然后再挑拨她和太子的母子感情。 淑疯简直要疯了! 没想到在一个小崽子身上,竟会栽得这么惨? 甄太医也说李丝絮为她施治的针法没有问题,淑妃只感觉有口难言,觉得一个几岁的稚子有这种谋算和心智,实在太可怕了。 显然,太子不是淑妃这么想的。 因为误解了他小皇妹,这会儿他对姜皎恨之入骨。 姜皎让小皇妹孝敬他母妃,又在他面前搬弄是非,说小皇妹要谋害他母妃。 楚国公究竟想干什么? 第211页 帮着三皇弟,将他从太子的位置上拽下来吗? 此事要是传到父皇耳中,小皇妹代替父皇来探病,而他却猜忌小皇妹要谋害他母妃,父皇会怎么看他? 只会以为他没有身为太子的格局和气度。 因为姜皎颇得玄宗看重,以前太子还觉得要拉拢此人,现在只觉得他两面三刀,以后要对这位楚国公敬而远之。 姜皎不知道,他已经将太子得罪死了! 坐在出宫的马车上,他还在庆幸自己机智,提醒了太子小公主憋着坏,如此不管小公主如何在太子面前挑拨,他都牢牢的抓住了这个储君。 得玄宗看中,还能得未来帝王所喜,以后姜家定能兴旺百年。 姜皎还在做着抱紧未来帝王大腿的美梦,须不知太子已经将他恨透了! 太子有多恨姜皎,也就对他的小皇妹有多愧疚:“皇妹爱吃烤乳鸽吗?” “嗯,嗯!” 说到吃的李丝絮眸眼放光:“用来烤的鸽子肉不能太老,太老了烤熟后肉很柴,咬不动,嫩一些的鸽子用来烤方为上品,外酥里嫩,最是美味。” “真是只小馋猫!” 太子笑了:“皇妹替母妃施治,本宫不能没有表示,京城望月楼的烤乳鸽一绝,等太子哥哥出宫时给皇妹捎进宫。” “好呀,好呀!” 李丝絮甜笑:“那丝丝谢过太子哥哥赏赐。” 提起烤乳鸽,李丝絮情不自禁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她像小馋猫的样子将太子给逗笑了。 “本宫若是忘了此事,在皇妹心中要言而无信了!” 李丝絮瘪着嘴,眼神有些小幽怨:“那太子哥哥不许忘了!” “知道了,本宫不敢忘!” 她和太子聊着烤乳鸽时,还似有若无瞥了淑妃一眼,感受到她在示威,偏太子还跟她有说有笑,一副兄妹和睦的样子。 已经拔完针的淑妃只觉得再一次气血上涌,人又不行了! 【作者有话说】 知道小伙伴们在等更新,昨晚回来写的和今天早上写的一点先传上来,么么! 第180章 公主有一点点坏 甄太医给淑妃开过药方子后,李丝絮跟着离开了! 淑妃一口气咽不下去,跟太子道:“太子最好动动脑子,别被那个小妖怪给骗了,她给本宫行针时,一直在要挟本宫,还说要将本宫给扎哑了。” “母妃纵使对皇妹不满,也不用在儿臣面前如此挑唆,皇妹只是个孩子,比寻常的皇弟皇妹们聪慧些。” 太子声色俱厉道:“母妃难道连一个稚子也容不下吗?” 淑妃:“……” 太子这是着了什么魔? 难道在太子心里,她这个母妃还不及一个小崽子的分量吗? 淑妃气得一身哆嗦时,太子扫了一眼淑妃身披的薄纱:“母妃这副扮相成何体统?” “病了就好好养病,别想些有的没的。” 太子不客气道:“儿臣还要去弘文馆办差,恕儿臣先行告退。” “太子……” 太子离开清风殿后,隐在暗处的李临淮躲开殿内太监宫女的耳目,也退出了清风殿。 李丝絮替淑妃诊完病后,没有急着回九玄宫玲珑居,而是学着她玄皇兄,在太液湖边扔石子玩。 与上次陪玄皇子扔石子不同,这回她抛石子,看着石子在湖上打漂时,不是在解压,是一种对石子能打多少次漂的掌控。 等她扔完手上拣的一堆圆而薄的石子,将最后一枚石子抛向湖中打漂时,李临淮出现了湖岸旁。 小公主擅自一人独闯清风殿,他也是得了消息后边才赶来。 想到她又擅自行动,李临淮本来忍不住要训斥她几句。 但李丝絮听到动静,笑吟吟转身与他相对而立:“丝丝就知道,大人一定隐在暗处,大人这是查探清楚了?” 李临淮:“……” 对上一脸甜笑的小公主,他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觉得别说是训斥她不顾安危,就是说一句重话也是罪过。 李临淮无奈道:“如公主所料!” “大人好像有些生气的样子?” 李丝絮上前一步扯了扯他的衣袖:“丝丝这不是,知道大人隐在暗处么?” “再说了,近段时日丝丝练大人教的防身招数,修习了孙家秘术上所载的吐纳呼吸法,内力也在长进,还有丝丝身上带着可多好东西了。” 好东西,自然是指防身的毒药。 李临淮很无奈,只得再次慎重的叮嘱:“公主下次不能这般犯险了,清风殿淑妃身边有高手,要是臣没有及时赶来,淑妃又以为陛下要来清风殿将人给支开了,臣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公主在臣心里极为珍贵。” 李临淮温声哄她:“臣不想公主有一丝意外!” 李丝絮:“……” 这真是他认识的大直男吗? 为何他说出公主在臣心里极为珍贵的话,李丝絮觉得心里有暖流涌过,驱散了秋风中的寒意。 她乖巧道:“丝丝听大人的话,下次真的不擅自犯险了。” 得到了李丝絮的允诺,李临淮这才狠狠吁了口气。 他禀报了李丝絮离开清风殿后,太子和淑妃说了些什么,然后分析道:“太子殿下对淑妃娘娘说这种重话,并不是相信小公主是真心为淑妃施治,而是借着小公主给淑妃诊病,顺势与公主达成一种和解。” 第212页 “太子是个聪明人,他能得陛下看重,稳坐在太子的位置上,必定不是个简单的。” 李临淮道:“太子能屈能伸,甚至为了拉拢公主不惜与淑妃反目,臣以为公主不可掉以轻心,应该对太子生出提防之心。” 果然不愧是研透了兵法谋略的左卫侍郎大人! “君子所见略同。” 李丝絮拣了颗石子,往湖里投掷而去:“太子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不重要不是吗?” “只要能气到淑妃就行了!” “比起对一个人下毒,用医术在她身上做手脚,杀人诛心是一种更高贵的折磨。” “而丝丝做到了!” 迎着秋日的阳光,李丝絮微眯着眼看着石子在湖上打了好几个旋落入湖水中,一副运筹帷幄的小模样。 “淑妃数次出手,想要丝丝的性命,甚至利用鹦鹉入局,还想将玲珑居和临华殿一网打尽,而丝丝现在做的只是开始,那只拔光了毛的金丝雀,还有太子哥哥因此跟她生出隔阂,只是收了一点小小的利息。” 她笑得一脸灿烂:“大人且等着,后边很快还有好戏看,不知道淑妃娘娘要不要跟今日一般哭得梨花带雨呢!” 小公主真是有一点点坏! 但坏得可爱! 坏得让人赏心悦目,心生欢喜。 李临淮纵容道:“嗯,臣等着看好戏……” 李丝絮和甄太医,还有太子相继离开紫兰宫清风殿后,受了刺激的淑妃咳得停不下来,气得砸烂了屋内摆设的好几个珍品梅瓶。 连那架她最喜爱的牡丹屏风,也一气之下推倒了。 发泄了一通怒火的淑妃,筋疲力尽瘫软在地,手还被碎裂的瓷片给划破了。 宫女们吓得噤若寒蝉,默默收拾打扫地上的碎片,出宫办差的鲍公公总算回来了,他步履匆匆进殿。 “哎呀,娘娘这是在恼什么?” 鲍公公心疼的扶她起身:“摔坏了梅瓶事小,伤了娘娘贵体可就罪过大了。” 连身边的一个太监管事,都知道心疼她。 偏太子竟会被一个小贱人蛊惑。 淑妃捂着心口只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猛咳几声道:“她挡本宫的路,她在陛下面前说,本宫得了能传染人的肺痨。” “她借口替陛下探病,在本宫身上施了妖法,本宫不能动弹时,她将本宫扎成了刺猬,威胁要将本宫给扎哑了。” “她还在本宫面前说是如何拔光了金丝雀的毛,如何将竹签插在鸟尸上,滋,血珠子一下冒出来。” 淑妃气恼攻心道:“本宫养了那么久的金丝雀,连陛下也夸好看的金丝雀,她怎么敢?” “更可恶的是,小妖怪竟敢挑拨本宫和太子的母子关系,她还得手了,连甄太医都着了魔似的偏帮她,太子也信她不信本宫。” 淑妃咬牙切齿:“本宫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第181章 皇兄记得多多投喂 “咽不下,那咱们不咽了,娘娘千万保重贵体。” 鲍公公安抚道:“娘娘气坏了身子,才是着了玲珑居那个小贱人的算计。” “本宫也知道不能气恼,但本宫竟栽在一个几岁的稚子身上,你要本宫如何过得去这个坎?” 想到太子训斥她成何体统? 淑妃接了鲍公公递来的披帛,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气得一身发颤道:“孽子,他怎敢这么跟本宫说话?” “当今皇上膝下所出的皇子多,他不是皇长子,若不是本宫精心谋划,他是如何坐上的太子之位?” 事涉大皇子的脸伤,鲍公公很害怕隔墙有耳,会招来大祸。 他在一旁急道:“娘娘,慎言!” 怕淑妃再说出什么事关清风殿把柄的事情,到时候他这个淑妃身边的心腹,首当其冲,要成为替罪羔羊。 鲍公公忙压低声音附在淑妃耳边:“老奴这次出宫,顺利见到了张大人,张大人愿意侍奉太子殿下,唯娘娘之命是从。” 淑妃眸眼亮了亮! 吃过那么多次亏,她为人谨慎多了:“张嘉贞可是只老狐狸,小心着了他的道。” “人都有弱点不是?张大人去岁末陪同陛下去洛阳,可是落了不少把柄。” 鲍公公阴毒的笑了笑:“咱家搬出那些把柄,张大人哪敢不给娘娘几分薄面,他都说了,为了以示诚意,会给娘娘送一份大礼,这把火能烧到九玄宫,娘娘且等着看吧!” 听了鲍公公所言,淑妃终于恢复了一丝镇定。 “哦,他要怎么将这把火烧给本宫看?” “张大人的意思是多的不能说,只让老奴转告娘娘,一定能让小公主狠狠栽个跟头……” 工部在长安城改明渠为暗渠一事工程浩大,不是一时片刻能完工的,因此秋季依然是疟疾频发的季节。 玄宗盼着李丝絮能尽早研制出治疟疾的药,特意叮嘱姜师度,太医院那边要日夜赶工。 冷宫开垦荒地,挖筑渠漕也在如火如荼进行着。 负责两边监工的姜师度,干脆卷铺盖住进了宫里。 姜师度一把年纪了,为了她的事情还要如此辛劳,李丝絮很心疼他,找了几个清补的汤剂方子,让临华殿小厨房帮着炖汤,然后再拎去太医院那边给姜师度进补。 眼看着太医院密室完工了,冷宫挖筑渠漕也即将完工,李丝絮从太医院回来,拎着食篮子去临华殿还汤盅,很是身心舒畅。 第213页 她跟贤妃聊了几句,搂着她撒了一会儿娇,快走出临华殿时,在游廊上被玄皇子喊住了。 “玄皇兄今日沐休吗?” 李丝絮甜笑着跑向他:“丝丝这段时日太忙了,都忘了今儿是皇兄沐休之期。” “嗯,本皇子趁着沐休,出宫去了一趟皇兄府上。” 玄皇子将手上的食篮子塞她手里:“这是皇兄府上厨娘新做的桂花糕和翠玉豆糕,很是清香可口,你拎回玲珑居跟鱼娘娘和遥遥一起吃。” 李丝絮在太医院忙活了一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贤妃要留她在临华殿用膳,她想回去陪她母妃。 这会儿接了玄皇子给的点心篮子,她迫不及待揭开篮子,捻了一块翠玉豆糕塞嘴里。 “好吃!” 她头点得像鸡啄米,幸福的喟叹道:“大皇兄府上厨娘做的,玄皇兄亲自拎进宫给丝丝的翠玉豆糕太好吃了!” 他家小皇妹这是,照顾到每一人,既夸了他皇兄,也要将他捎豆糕进宫的功劳一并囊括进去。 玄皇子不禁失笑:“皇妹嘴甜,是因为吃多了蜜做的点心吗?” “正是如此,以后皇兄们记得多多投喂。” 李丝絮吃着点心笑眯了眼,问玄皇子:“皇兄今日沐休,怎么突然去了大皇兄府上?” “今日出宫一趟,不是为了去皇兄府上,去皇兄府上只是顺带……” 玄皇子说到一半,欲言又止。 像是鼓足了勇气,觉得身为男儿不能犹疑不决,犯下了过错要在皇妹面前坦然认下。 玄皇子面露愧色道:“皇兄要说一件事,皇妹能不能别生气?” 还是那个倔强骄傲的少年吗? 这种柔和放低了姿态的语气,让李丝絮一时毫无招架之力。 “皇兄只管说,丝丝扛得住!” 李丝絮嘴角沾着糕点沫子,腾出来的一只手握紧小拳头。 玄皇子差点要被他皇妹的小模样逗笑了! 但从鹦鹉事件后,他在崇文馆处处小心谨慎,担心自己若犯下过错,会波及无辜的皇妹。 那件糟心的事儿,让他一时笑不出来。 “事情还得从上回那只鹦鹉说起,当初本皇子识人不明,眼睛被酱糊了,才会以为姓张的小子替皇妹找鹦鹉逗趣解闷子,是帮了大忙。” 玄皇子难为情道:“为了谢过他帮着找鹦鹉,我将高娘娘和皇妹编的话本子借他看了。” 李丝絮还以为,他皇兄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 听完他用郑重其事的语气提起这件事,还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李丝絮狐疑的看着他:“就这?” “编话本子的人不就是希望能流传出去,让更多的人能看到么?” 李丝絮无所谓的耸耸小肩膀:“有些人活得太苦闷无趣,话本子的存在,能在他们如白水的日子里添些甜味,丝丝不觉得皇兄将话本子传给同窗一事有什么过错。” “可是,张家居心叵测。” 玄皇子神色认真跟李丝絮解释:“那只鹦鹉出了岔子后,本皇子就想从张家小公子手上要回话本子,他却推三阻四,说话本子落在家里。” “出了鹦鹉一事,皇兄不得不谨慎,怕有人用话本子做文章,累及皇妹。” 玄皇子激愤道:“因此今日沐休,本皇子才亲临张府,看他还如何推三阻四,不肯将借他的话本子还回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他皇兄这是深受鹦鹉事件的影响,很怕从玲珑居和雅轩阁流传出去的东西,给她和高娘娘招来祸患。 特别对他的那位同窗起了防范之心后,更是如此。 为了不累及她,一个身份尊贵的皇子,还屈尊降贵跑去张府讨要话本子。 李丝絮有些哭笑不得:“那皇兄要回了话本子么?” 【作者有话说】 这是今天的更新,可能因为状态或卡文什么的影响,更新时间有所浮动,但是作者一定会努力更新的,请大家放心入坑! 第182章 大人最好乖一点 “要回了!” 玄皇子还有顾虑:“话本子毕竟在他手上搁了那么久,我担心张家拿那几册话本子做文章。” 李丝絮跟他皇兄细细聊过后,才知道传到张小公子手上的话本子,只是开头编的那几册。 如此,她心里有数了! “丝丝以为,事情就此揭过,皇兄好好在崇文馆读书做文章,且宽心。” 李丝絮宽慰道:“丝丝听过有句俗语,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若是居心叵测的贼子非要算计人,那不止是鹦鹉和话本子,什么都能用来当做算计人的利器。” “既如此,过于费神大可不必,阴谋诡计在坦荡无私面前,不值一提。” 李丝絮跟他分析了,上次那只鹦鹉差点闯下滔天大祸,但她手上握着王元宝烧制出来的琉璃器,因此本来对方用鹦鹉布局,看着万无一失。 最后仍是一败涂地! “在丝丝拿出的琉璃器面前,用来逗趣解闷子的鹦鹉,父皇连看也懒得看一眼。” 被李丝絮一番安抚,玄皇子如醍醐灌顶:“研制疟疾药,是有利于社稷的大事,皇妹的意思是不用去管暗流涌动,等疟疾药研制出来,阴谋诡计便不堪一击。” “正是如此!” 第214页 她甜笑:“皇兄真是天资聪颖,一点就通。” 李丝絮又捻了一块清香的桂花糕小口小口咬着,她坐在游廊长椅上,穿着花绣鞋的小脚一翘一翘的摆,很是惬意自在。 她在临华殿的游廊屋檐下,跟她皇兄聊了好一会儿,聊完话本子的事儿,又聊起了崇文馆的学业,还有同窗之前相处的趣事儿。 等离开临华殿时,天色不早了! 她迈着小短腿一跨出临华殿,小脸就垮下来,与先前在游廊长椅上跟玄皇子说话时完全不同了。 可以说是两副面孔。 这会儿在无人僻静的地方,她脸色很凝重。 “公主!” 李临淮喊她一声,从凉亭竹丛后闪身出来:“臣会派人盯着张府的动静,公主不必忧心。” 李丝絮听到熟悉的声音,心里安稳了些。 她转过身道:“大人知道丝丝在想什么?” “嗯!” 李临淮心疼道:“公主在临华殿与玄皇子闲聊时,装得那般洒脱轻松,是害怕玄皇子因为传话本子一事愧疚。” “那只鹦鹉的事情,让他一直很自责,觉得对不起公主和贤妃娘娘,他害怕话本子一事会害了小公主,特别是鹦鹉的事情已经让他知道,张府不安好心。” 李临淮分析:“朝堂上能被陛下看中的老臣,哪一个是简单的?中书侍郎张嘉贞就是一只老狐狸,玄皇子身份尊贵,讨要传给张小公子的话本子却要亲自上门取回,可见张家献鹦鹉一事,一开始就透着算计。” “如果之前小公主还猜不透张家的用意,今日听了玄皇子所言,公主已经确信了张家的险恶用心。” “知道了张家的谋算,公主听了玄皇子所言便不能不往心里去。” 李临淮疼惜道:“小公主怕玄皇子内疚,才装出一副轻松惬意的样子,公主总是如此,为他人着想得太多,委屈了自己。” 李丝絮:“……” 左卫侍郎大人真是将她了解得太透彻了,她心里想什么,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李丝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命令道:“大人蹲下来!” 啊? 这下轮到李临淮懵住了。 但他本来就心疼李丝絮,几乎是下意识的,他配合的半蹲在地上。 他以为李丝絮要像在皇家别院和玲珑居后院那次一样,倚在他肩上寻求片刻安慰。 出乎他的意料! 李丝絮只是揭开食篮子捻了一块翠玉豆糕在手,然后吩咐他:“大人张开嘴!” 李临淮要拒绝! 但是不等他开口,李丝絮不满的嘟哝道:“大人最好乖一点!” 小公主这是在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触上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他无法拒绝,只好配合的张开嘴。 然后,一块如翡翠色的翠玉豆糕,就塞进了他嘴里。 翠玉豆糕入口即化,还夹带着一股清香味儿。 不知是被她柔软的小手碰触过,还是豆糕太过清香可口,李临淮竟感觉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什么狠狠击中了一下。 李丝絮抿着小嘴儿甜笑:“丝丝知道,大人很爱吃甜食。” 李临淮咬着没有吞咽干净的翠玉豆糕,僵住了! “但是,丝丝不会告诉别人。” 李丝絮嘴角的弧度大了些:“丝丝在做什么想什么,大人都能猜到,丝丝在大人面前没有护甲,已经将最柔软的地方袒露在大人面前。” “所以,沉毅如大人,却爱吃甜食,让丝丝知道了又有何妨?” 李丝絮灿笑道:“这是属于我和大人之间的小秘密啊,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小秘密。” 说后面一句时,李丝絮还一字一句加重了语气。 看着眼前灿笑的小公主,李临淮被猜透时的慌乱一下消散于无形。 他嘴角勾了勾:“有人跟臣说,男儿不能尝过多的甜,要多尝些苦的滋味才有担当。” “为什么要一直苦呢?为什么不能苦或平淡中多尝些甜?” 李丝絮生气脸,指责那个不让李临淮吃甜食的人在胡说八道。 “他们不懂大人!” “谁规定如大人这般沉毅的男儿就不能吃甜食呢?” 李丝絮捻了一块桂花糕往他嘴里塞,轻言细语在他耳边道:“咱们偷偷吃吧,丝丝会为大人守住秘密的。” 被小公主又塞了一块清香的桂花糕,味蕾里充斥着绵延不绝的甜味,李临淮已经不知道是桂花糕甜,还是小公主更甜。 他爱吃甜食,是属于他和公主之间约定的小秘密,感觉还不错。 尝过了李丝絮喂的翠玉豆糕和桂花糕,他将她送到玲珑居门口时特意叮嘱。 “小公主一心研制疟疾药就好,其它的交给臣来做。” “好!” 李丝絮乖巧的点点头,迈着小短腿进了玲珑居。 等她一离开,李临淮对着墙根下冷声道:“还不快滚出来?” 【作者有话说】 其实已经写完四千字,但是作者自己感觉有些不对劲,剧情什么的还要再调整一下,所以要删改重写,另外一章要改好后才能放上来 第183章 不许杀人灭口 李临淮到底出身武将世家,自小在军营里摸爬打滚长大,有身为武将的凌厉肃杀之气。 第215页 只有面对李丝絮时,他才会柔和些。 他眼睛锁在墙根下冷喝一声,无形中夹带着一股压迫感,鱼婕妤抱着瑟瑟发抖的小兔子,从墙根下钻出来。 “你爱吃甜食,我不告诉别人。” 鱼婕妤点点头,像是在承诺:“为你守秘密的,不许杀人灭口!” 李临淮:“……” 跟在他和小公主身后的人,内息绵软,从一开始他就察觉到是个女子,他以为在九玄宫,除了柳云莺,也没有谁有胆子尾随。 所以他和小公主说话时,才没有避开身后的人,也没有拆穿对方。 结果这个尾随的人竟是鱼娘娘? 鱼娘娘竟跟柳云莺一样内息绵软,若不是他仔细些差点没有察觉到。 李临淮目光狐疑落在鱼婕妤身上,鱼婕妤很生气。 “你好凶,你比大西瓜凶!” 鱼婕妤抱着兔子退到玲珑居门口,退进了门槛内,她似乎觉得安全了许多,立马朝着李临淮张牙舞爪,一副奶凶奶凶的模样。 “你等着,不许走!” 丢下一句狠话后,鱼婕妤像被鬼追了似的,拔脚跑得没影了。 以前小公主回玲珑居晚了,天色一黑,鱼娘娘都会拎着灯笼坐在门口台阶上等着。 小公主一出现,鱼娘娘像个孩子一样欢快的扑向公主。 大概是因为小公主今日从太医院下值后,要哄玄皇子,在临华殿耽搁久了,鱼娘娘才会抱着兔子找来。 只是,鱼娘娘的内息竟跟柳云莺不相上下,这让李临淮大为惊讶。 看来这位痴傻得恰到好处的娘娘,跟小公主一样,身上还有很多秘密。 李临淮不觉得她退回玲珑居那句你等着,不许走是在放狠话,他在夜色下的院墙处等了一会儿,果然柳云莺翻墙从黑暗中闪出来。 她将一摞东西递到李临淮手上:“这是鱼娘娘要云莺转交的。” 此时天色暗下来,但以李临淮的目力,借着幽暗的灯火,还是看清楚了话本子赫然写着西游几个大字。 鱼娘娘要柳云莺将一摞话本子转交给他,这是在干什么? “算计本姑娘时,你不是向来智谋无双吗?” 李临淮等着下文,柳云莺神色间透着得意:“自己猜猜鱼娘娘的用意。” 话本子的事情,闹过一场很大的乌龙。 当时因为他很愤怒玲珑居的宫女看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教坏小公主,甚至此事惊动了皇上,差点将临华殿和雅轩阁全牵扯进去。 鱼娘娘让柳云莺将这么厚一摞话本子转交给他,一定不是让他看这些话本子逗趣解闷。 李临淮仔细想了想,从小公主一出临华殿,他在暗处就感受到了那股绵软的内息。 那么,他和小公主说的所有话,以及小公主在临华殿时跟玄皇子说过什么,鱼娘娘一定都听到了。 那她让柳云莺交给他这摞话本子…… 李临淮眼神亮了亮,一时钦佩不已:“你转告娘娘,临淮会将差事办稳妥。” 柳云莺想着,这次凭李临淮再聪明,也猜不到鱼娘娘将一摞话本子交给他的用意。 柳云莺还等着李临淮求她呢! 结果李临淮什么也不问,说让她转告娘娘会将差事办妥。 这人一言不合走了,真走了! 丢下她,捧着那摞话本子遁入黑暗中不见人了! 耽误了娘娘要他办的差事怎么办? 柳云莺气得跺脚:“死面瘫,听本姑娘把话说完……” 八月时节,京郊玉真观庭院内的玉桂开了。 李临淮站在玉真观的游廊上,闻到阵阵桂花的清香袭来,让他想到了昨晚在九玄宫,被小公主塞进嘴里的桂花糕。 阵阵如清泉撞石的琴音从观内深苑处流淌而出,琴声渐入佳境,如松林白云悠悠,如山泉在溪谷潺潺淌过。 李临淮听出琴音里蕴含着高山流水的意境,在殿外假山瀑布旁的玉桂树旁驻足。 从他站的角度透过窗口望去,能看到一个身姿修长如竹的青年男子,盘膝坐在地上抚琴。 假山瀑布激起的水雾在观内弥散,抚琴的男子如坠云雾中,有如九天云端的仙人。 缥缈而风姿绰约! “临淮以为,他的琴音如何?” 一袭青巾道袍的玉真公主,从假山旁的水雾亭阁内转出来。 公主瞳如剪水,顾盼间眼波清澈,青衣道袍也遮挡不住她窈窕的身姿,还有清俊如玉的容颜。 “既能用琵琶奏出郁轮袍那般慷慨激昂的战曲,也能弹奏高山流水遇知音的雅乐,当世唯摩诘也!” 玉真公主一提摩诘,李临淮就知道水榭亭内抚琴的男子是谁了。 去年状元及第,以一首琵琶曲郁轮袍名噪京城的太乐丞王维。 秋风将弥漫在水阁亭台的雾气拨散开来,抚琴的太乐丞气质高雅,风姿绰约,如一帧在流动的水墨画。 他的确如传闻中一样,是位诗画双绝又极擅雅乐的大才子。 “臣见过玉真长公主!” 李临淮从太乐丞身上收回目光,给玉真公主见礼后方道:“太乐丞的琴音中蓄含着高山流水的雅意,如此琴音,臣有幸在九玄宫听过一次。” “九玄宫?” 玉真公主清澈的眼波微微流转,然后笑了:“我师妹鱼婕妤的确抚得一手好琴,但若论意境,本宫以为还是摩诘更胜一筹。” 第216页 “不是鱼娘娘,臣说的人是小公主。” 李临淮神色认真道:“公主的琴技传承自鱼婕妤,临淮以为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玉真公主与李临淮的母亲相熟,知道他自小少年老成,不苟言笑,难得他出口夸赞一个人。 她对那个近来研制出预防天花的种痘术,还有让姜师度和姚崇大为夸赞的小机灵有些兴致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得了机会,本宫还真要见见她!” “临淮这次来玉真观,可是奉了皇兄旨意?” 玉真公主含笑着婉拒:“临淮要白跑一趟了,持盈世外方人,不想去宫里凑中秋宴的热闹。” 【作者有话说】 这章更新晚了些,但终于尽力改成了我想要的样子,么么! 第184章 榆木疙瘩不开窍 “不是,臣这次来玉真观唠扰长公主,非是奉了陛下旨意,而是受小公主所托。” 每年中秋宴,玄宗都要传召她入宫赴宴。 出乎玉真公主意料的是,李临淮这次竟不是为了传旨而来? 玉真公主神色有些诧异,李临淮将他捧着的一摞话本子奉上:“是小公主要臣帮着跑一趟,给公主送几册逗趣解闷的话本子。” 她师妹入宫后,与玉真观很少往来。 她那位素未谋面的皇侄女,竟会突然给她送来逗趣解闷的话本子? 玉真公主一时猜不透李丝絮的用意,等李临淮告辞离去后,她捧着一摞话本子踏入水榭亭阁内。 王维在琴弦上划拨出一串尾音:“长公主手上拿的是什么?” “话本子!” 玉真公主为他解惑:“是本宫那个近来名动京城的皇侄女派人送来的,据说是太宗皇帝时期,玄奘法师去西天取经的故事。” 王维还是很疑惑:“刚才离开的那位大人,好像是陛下身边的近臣,臣在宫中见过他。” “这才是令本宫不解的地方,替本宫皇侄女送话本子来玉真观的,是皇兄身边的左卫侍郎李临淮。” “摩诘不知道,皇兄身边这位御前侍卫,其实是左羽林大将军李楷洛之子,本宫与他母亲有些渊源,也算是自小看着他长大。” “他向来少年老成,为人不苟言笑,却愿意替本宫的皇侄女跑腿,还张口小公主闭口小公主,句句离不开本宫那位皇侄女。” 玉真公主饶有兴致问王维:“身为太乐丞常出入宫中宴会,摩诘可知道本宫那位皇侄女?” 知道玉真公主说的是鱼婕妤之女,十公主李丝絮。 王维回禀道:“赏荷宴上见过一次,小公主曾替吉安县主,为永穆公主吹笛子伴奏。” “公主小小年岁,一首采桑曲倒是吹得极有灵气。” 见极擅音律的王维也对李丝絮多有夸赞,玉真公主有些信李临淮所说,李丝絮一手琴技青出于蓝胜于蓝。 小小年岁,能研制出预防天花的种痘术? 听说京城首富之所以能烧制出晶莹剔透的琉璃器,也是她琢磨出的方子,为此楚国公姜皎在朝堂上提出了质疑。 结果被一向不参与政事,只顾着修筑渠漕的姜师度狠狠回击了,连朝中重臣姚大人也为她说话。 因此,她的皇侄女近来名噪京城! “本宫的这个皇侄女,有些意思。” 玉真公主将一摞话本子搁在案几上:“她说送来给本宫逗趣解闷子的,那摩诘陪着翻翻这些话本子吧!” 李临淮说让她一心研制疟疾药,其它的交给他来做。 李丝絮就一头扎进了太医院新建好的密室中。 每次从太医院回到玲珑居,已是掌灯时分,她时常是穿戴齐整出门,回来时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 这让每天入夜坐在九玄宫门口台阶上等她的鱼婕妤心疼得不行。 知道她是为了研制疟疾药辛劳,鱼婕妤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让魏嬷嬷尽量在吃穿用度上将她照顾得更精细些。 跟鱼婕妤她们一样心疼她的,还有孙医正和王梓青。 “瞧瞧你师妹都瘦成什么样了?小丫头整天缩在密室内身着一件白袍子,头上还戴个奇奇怪怪的帽子,连发髻也弄凌乱了。” 王梓青拿着密室内提炼出来的药汁,要出宫去太医署,被孙医正好一通念叨。 “小丫头吃了那么多你捎进宫来的点心,也吃不胖。” 孙医正一脸嫌弃:“别光顾着捎吃的,真是块笨木头,明日进宫当值路过市集,记得买把梳子进宫,再买些好看的头花簪子什么的。” “买头花簪子做什么?” 王梓青一头雾水:“师妹不缺簪子头饰,皇后娘娘赏了不少,鱼娘娘得宠,内务府也常有赏赐送去玲珑居。” “还有贤妃娘娘和贵嫔娘娘也常送师妹头饰簪子。” 王梓青将装药汁的瓷瓶规整好,瓶子与瓶子中间塞上绵软的绸布,防止一会儿乘马车出宫,路上颠簸将装药汁的瓷瓶给碰裂了。 他跟孙医正说话:“师妹她最不缺的就是头饰簪子。” 一心只顾着埋头干活儿,帮他师妹捣鼓研制疟疾症的药汁。 孙医正听了他这番话,气得仰倒:“要不为师怎么说你是块笨木头呢?” “娘娘们赏赐的,那是娘娘们的心意。” 孙医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送小丫头簪子头花,那是你身为师兄该有的心意。” 第217页 孙医正捂着胸口,要被他的徒儿气得心疾发作了。 而王梓青将药汁规整完,确保出宫时不会因为马车颠簸有所损伤,才终于回过神来眼前的老头儿絮絮叨叨一通是什么用意。 身为师兄的心意这妥当吗? 长安城中的规矩,只有对心仪的女子,才送簪子头花定情。 她和师妹忙着研制治疟疾病的药汁,老头儿整天跟杜太医在一起到底在琢磨些什么? 王梓青面红耳赤:“师父是让徒儿给师妹簪发吗?” “废话!” 孙医正翻个白眼训斥他:“你做师兄的不学着点,难道要我个老头子给小丫头梳头簪发?” 王梓青不开窍,孙医正气得上脚将他踹出了太医院。 他一离开,看够了热闹的杜太医哑然失笑:“是不是有些太急了?” “急啥急!” 孙医正神神叨叨道:“老夫昨日去兴庆殿给皇上号平安脉,恰巧看到皇上召了李楷洛,商量中秋宴宫中防卫一事。” “老夫这才知道,李楷洛早在皇上面前举荐李家小子,暗中护卫老夫小徒儿的安危。” “小丫头身边有一个李家送进玲珑居的女护卫不够,李楷洛竟还毛遂自荐让他家小子暗中跟着老夫的徒儿。” “这安的什么心?安的什么心?” 孙医正急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梓青那个傻子只知道帮他师妹埋头干活儿,哪有李家父子奸滑?” “是老夫先收小丫头为徒的,是老夫先看中小丫头的,岂能后来者占上?” 孙医正气疯了:“你说说,你说说,梓青那块榆木疙瘩怎么就不开窍呢?” 第185章 后来者居上 听了孙医正神神叨叨的话,杜太医大受震撼。 这老头子怕是疯魔了吧? 虽说上次去皇家别院,是李将军在朝堂自请让他家小子护卫在小公主身侧,这次又是他毛遂自荐让李临淮暗中护卫小公主周全。 但身为左羽林负责宫中防卫,李将军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啊? 公主年岁还那么小! 这让梓青如何开窍? 杜太医正要将他的想法说出来,脱下一身白袍,摘下帽子的李丝絮从密室内走了出来。 “师父刚才在说什么后来者居上,开窍什么?” 小丫头这是听到了什么? 对上李丝絮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眸,孙医正慌了,他睁眼说瞎话。 “为师刚跟杜老头在讨论陈子昂的诗,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这几句真是后来者居上啊!” 孙医正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道:“写出如此佳句,陈子昂这是开窍了!” 杜太医叹为观止! 这下知道为什么每次跟孙老头儿吵架,少有占尽上风的时候,这人真是厚脸皮,一张嘴擅长胡说八道。 见李丝絮这些天扎在太医院密室,人都瘦了一圈。 杜太医心疼道:“公主今日从密室出来的时辰早些了?” “是!” 李丝絮还沉浸在提炼出了青蒿汁的喜悦中,她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灿笑道:“实不相瞒,今日提炼出来的药汁火候到了,丝丝有把握,用在太医署收治的那些疟疾病患身上,会达到想要的效果。” “这么说来,小公主研制的疟疾药成了?” 研制疟疾药,其实杜太医和孙医正插不上手。 听到盼了很久的事情,终于有结果了,一齐激动的看向李丝絮。 李丝絮点点头,唇角的弧度扩大了些。 她解释道:“也不能说已经成了,只能说取得了进展性的突破,用瓷瓶盖木塞装研制出来的药汁,毕竟不太好保存。” “若是师兄送去太医署的药汁,用在病患身上有奇效,丝丝要继续研制便于保存的药片,如此才好让太医院密室制出的疟疾药在市集上流通。” “只有让治疟疾药的药片在市集流通,才能让患病的百姓受益。” 李丝絮一双瞳眸神采奕奕:“药汁对间日疟和恶性疟疾皆有奇效,师兄今日送去太医署的药汁,病患服下后明日一早症状应该有所好转。” “这次提炼出来药汁效果到底如何?等明日师兄进宫就知道了。” 研制疟疾药的事情告一段落,李丝絮心情舒畅,只想着早点下值,回九玄宫玲珑居去陪陪她母妃。 因为研制疟疾药,她一头扎进太医院密室内,她娘亲很是心疼她。 每次她踏着月色出现在九玄宫门口,娘亲都会抱着兔子坐在宫门口等她,而小跟班遥遥在一旁替她拎着灯笼。 夜色幽暗,入秋的风夹杂着凉意,看到等在九玄宫门口的那盏灯,李丝絮心里就有潺潺暖流淌过。 在大明宫内有波谲云诡的阴谋算计,也有一盏等待她能暖她心的明灯。 李丝絮跟孙老头儿还有杜太医聊了一会儿研制出来的药汁,正要收拾妥当回九玄宫,兴庆殿派来的小公公匆匆找来。 “杨公公派奴才来通传一声,皇上传召小公主去御书房。” “皇上这是关心疟疾药的研制,快去吧!” 孙医正和杜太医催促她,李丝絮一瞧小公公欲言又止的神色,感觉不对劲。 李丝絮还想着,等王梓青明日进宫当值,她就能知道太医署那边对病患用药情况的反馈。 第218页 趁着中秋家宴,她将这个疟疾药制成的事儿告诉玄宗,如此也喜庆。 没想到太医署那边试药结果没出来,麻烦就先来了! 亏他师父和杜太医,还以为父皇传召她是因为疟疾药的研制一事。 也罢! 她对送去太医署的药汁有九成的把握,再说左卫侍郎说过她只管研制药剂,其它的事情交到他手上。 她相信,以李临淮的手段,一定在暗中做了些什么。 也是时候去御书房见见父皇了! 那就去看看那位老奸巨猾的张大人想玩些什么把戏吧! 李丝絮实在不擅长簪复杂的发髻,简单的也不擅长。 她有些难为情:“老头儿,丝丝要去见父皇,你能不能替丝丝簪个发?” 孙老头儿激动啊! 这不机会就来了么? 王梓青最是细致,小丫头的发髻也不难打理的,要是那个笨木头在这儿多好。 孙医正还在激动,李丝絮又摆了摆手。 “算了,丝丝这副样子去御书房也好!” 看李丝絮蓬头垢面跟着兴庆殿的小太监走了,杜太医实在惊讶他的小仙女竟能如此不修边幅,去见陛下也懒得收拾妥当。 他看向孙医正。 “干了活儿不邀功才是傻子,老夫的小徒儿比那个笨木头机灵。” 孙医正笑得像老狐狸般的奸滑:“又不是明日中秋宴,小丫头这副样子去见陛下,甚好甚好!” 李丝絮走出太医院后,看向欲言又止的小太监。 见四下无人,他躬身道:“公公让奴才提醒小公主,说陛下传召公主去御书房是因为话本子的事儿!” “今日早朝时,有御史参奏,市井街巷在流传石猴精的话本子,这套话本子不同于以往书生小姐那些桥段,说的是猴子大闹天宫的事儿。” “御史以为话本子有策反的嫌疑,任其流传下去不利于江山社稷,应由朝廷出面追查源头,将其取缔。” 小公公也是个嘴皮子利索的,滔滔不绝将事情的缘由讲清楚了,然后道:“中书侍郎张大人下朝后对陛下言,关于这套话本子的出处,他手上有些线索,然后陛下就让杨公公派奴才传召公主去御书房。” 从九玄宫流传出去的话本子,开头的确有写大闹天宫的桥段,若是继续往后翻,就会知道话本子说的是太宗时期玄奘法师去西天取经的故事。 猴子再厉害,也翻不过如来佛的五指山。 一册话本子如何就有策反的嫌疑了? 再说了,她父皇手上有高娘娘后边编的话本子,知道她在研制疟疾药的紧要关头,怎么会因为此事突然传召她去御书房? 一路走到兴庆殿,李丝絮站在御书房门口,听到里边的动静她顿住步子,脸色渐渐变得愠怒。 第186章 本公主用心险恶 隔着一扇子山水屏风,御书房内玄宗意味深长的目光凝在张嘉贞身上。 “张爱卿既有那套话本子的线索,为何不在朝堂上陈奏?” “皇上,非是臣不愿在朝堂陈奏。” 张嘉贞看一眼与他同进御书房的源乾曜,踌躇一下方道:“原是臣怀疑话本子自宫中流出,此事关系重大,臣才想着私下禀奏皇上。” 张嘉贞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这让源乾曜听了他的话很是惊讶。 更疑惑的是,一向善断大事、敏捷速达的张大人,说到涉及话本子的事儿竟如此犹疑不决。 源乾曜很震惊:“什么?话本子是从宫中流出的?” “张大人是如何得知,话本子是从宫中流出?” 被玄宗看着,在源乾曜的追问下,张嘉贞终是将心一横道:“实不相瞒,话本子在市井街巷流出前,臣在府上见过这套话本子。” “话本子是臣的孙儿从崇文馆带回家中的,臣仔细追问之下,才得知竟是玄殿下与臣的孙儿交好,传阅到他手上的。” 张嘉贞跪下请罪:“皇上恕罪欺瞒不报之罪,臣也想过将话本子一事禀奏陛下,但因为此事涉及玄皇子,话本子又很快被玄皇子亲自上门讨要回去,臣以为玄皇子也知道话本子一事不妥当。” “因一念之差,最终导致话本子在市井街巷流散,臣没有提前阻止此事发酵,是臣的过错。” 张嘉贞禀奏道:“话本子最早是玄皇子传到臣孙儿手上的,臣以为话本子应是自宫中流散而出,要追查其源头,皇上将玄皇子喊来一问便知。” “写话本子的人,一定就藏在宫中。” “此人编撰这等策反之言,当真用心险恶,还请皇上彻查此事。” 张嘉贞陈述此事时激愤不已,听他说完事情的始末,源乾曜很震惊话本子竟涉及到九玄宫的贤妃娘娘和玄皇子。 他隐隐感觉话本子已经不仅是策反之言,似乎背后还关系着宫中的博弈。 源乾曜还在想着那位小公主与贤妃娘娘走得极近,希望此事不要波及到她,屏风后就传来一道稚嫩中夹带着怒意的声音。 “此事不用传玄皇兄了!” 李丝絮迈着小短腿疾步转过屏风,不同于以往脸上溢着甜笑,她脸色有几分冷冽:“也不用追查话本子的源头。” “张大人嘴里那个用心险恶,编撰策反之言的人就在此处,话本子是本公主所编。” 第219页 张嘉贞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时,震惊不已的源乾曜看向了脸色沉郁的小公主。 他认识的那个小公主,深明大义,侍疾于姚大人病榻前,对着姚大人吐出的污秽物亦能面不改色。 公主对人谦和有礼,与姚大人和他相处时,会自称小辈。 这会儿她口口声声本公主,一张小脸还冷若寒霜,且亲自认下话本子是她编撰的,这让源乾曜以为此事另有隐情。 哪有编撰了策反言论的话本子还敢往上撞的? 与源乾曜的震惊不同,玄宗看到匆忙赶来御书房蓬头垢面的李丝絮,眼里掠过一抹疼惜。 非是他在李丝絮研制疟疾药的紧要关头一定要传召她来御书房,实在是话本子涉及策反言论,兹体事大。 见张嘉贞一提及她玄皇兄,小十就气恼的自行认下话本子是由她所编撰。 玄宗被她气笑了! “涉及策反言论的话本子是你编撰的?什么都敢乱认?” 他拣了御桌上的几册话本子扔向李丝絮:“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给朕好好看清楚这些话本子编的是什么。” 从玄皇子告诉李丝絮,张家小公子借阅了话本子不肯归还后,李丝絮就猜到了有人要用话本子做文章。 但是,当她隐在御书房恢宏大气的山水屏风后,亲耳听到张嘉贞利用话本子攻击她玄皇兄时,仍是气愤不已。 她皇兄跟策反的话本子扯上关系,还要牵连贤妃娘娘和十二皇弟,甚至是已在宫外开府的大皇兄。 还有,帮着她编撰话本子的高娘娘。 拔出萝卜能带出一串泥,一把火烧遍了整个九玄宫,真是好算计。 很好! 这位新晋的中书侍郎张大人,已经彻底得罪她了。 李丝絮意味深长看向跪地的张嘉贞,干脆盘膝坐下,拣起她父皇扔在地上的书开始翻。 看她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鬓发都弄乱了! 杨公公猜一定是从太医院密室匆忙赶来的。 小公主用心研制疟疾药,还要被人背后中伤,杨公公心疼得不行,他眼神狠厉扫了一眼张嘉贞,给一旁的小太监使个眼色。 小太监极有眼力见,忙找了个蒲团塞给李丝絮。 李丝絮感受到了杨公公的关心,脸色总算柔和一些,坐在蒲团上感激的看一眼站在她父皇身后的杨思勖。 看到了杨公公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李丝絮心里的怒气消散下去,开始屏息静气翻阅那几册话本子。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玄皇子和十公主走得很近。 既然话本子是从玄皇子手上流出,再传阅到他孙儿手上,张嘉贞以为与玄皇子交好的十公主必定也看过话本子。 不管如何,只要顺着玄皇子这条线索查下去,话本子的事儿就能烧向整个九玄宫。 果然与他预料的一样,才牵扯出玄皇子,十公主竟自投罗网,亲口认下话本子是她编撰的。 张大人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中,还在窃喜不已,事情的走向却出乎他的意料。 小公主认下话本子是她所编撰,涉及到策反言论的话本子,皇上非但不怒,反而说什么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副很欣赏小公主胆色的样子。 还让她坐下来看话本子。 这会儿御书房静悄悄的一片,只有小公主翻阅书页的沙沙声,她本就没有来得及整理的鬓发,从一侧垂落下来。 若不是张嘉贞一直跪着,玄宗没让他起身,他也会以为公主翻书的样子,说不出的乖巧娴静。 然而小公主似笑非笑凝望书页的神色,还有翻书的沙沙声像敲击在他心坎上,这些都意味着事情的走向已经不受他控制。 第187章 公主被蛊惑了 李丝絮翻完最后一页,将绘了插图的话本子合上,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突然看向张嘉贞。 “丝丝以为,石猴精的话本子插图绘得不错,词藻也十分华丽。” 李丝絮浅浅抿嘴笑了笑:“写话本子的人必定是个文采斐然的书生,大人以为呢?” 眼前的小公主,明明是个几岁的稚童。 但张嘉贞触上小人儿的眼神,却有一种被一眼看穿的错觉。 “臣听不懂公主所言!” 张大人心口跳得厉害:“公主亲口在圣上面前认下,话本子是公主所编撰。” “臣知道小公主天纵奇才,能研制出预防天花的种痘术,还在将作一道上也极有天赋,给了京城首富能烧制出晶莹剔透琉璃器的方子。” “小公主居功至伟,陛下也十分疼爱公主,公主以稚子之岁,便得了封号食邑,这是何等的尊荣。” 张嘉贞咄咄逼人:“公主为何会编出这等有荒唐策反之言的话本子?” “公主如此行事,辜负了圣上一片厚爱啊!” 张嘉贞一副痛心不已的样子,李丝絮面对他一连串的发问,只觉得在看一场滑稽的表演。 而这样一场精彩纷呈的表演,竟是她父皇的肱股之臣卖力演出来的? 李丝絮与玄宗四目相对。 玄宗开口:“看完了?” “嗯!” 李丝絮有些同情她父皇,乖巧道:“儿臣看完了!” 玄宗似笑非笑道:“什么都认下了,就没有什么要跟朕说的?” 玄宗的眸色中带着几分笑意,李丝絮却能透过那抹笑意感受到一种高处不胜寒的落寞。 第220页 看清了所倚重的臣子是这副嘴脸,该有多失望啊? 她父皇是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同时也是一个重情义的人,不然又岂会如此厚待朝中老臣。 可偏偏有些老臣贪心不足,让她父皇寒心! 李丝絮很心疼玄宗,仰起小脑袋给了他一个无比治愈的甜笑。 “既然张大人说儿臣天纵奇才,还非说儿臣居功至伟,那儿臣今日来御书房,的确有事禀奏父皇。” 李丝絮将篡改过的话本子随手往地上一扔,拣高兴的事儿禀报给玄宗听:“父皇,研制疟疾药一事有进展了!” 与话本子背后的阴谋诡计相比,研制疟疾药一事有进展,是振奋人心的大事。 不但玄宗等着李丝絮说下去,连源乾曜也面露喜色,面无表情的杨公公,也在一瞬间流露出了些许欣慰之色。 看他父皇的脸色变柔和了些,李丝絮一双眸子灿灿生辉。 “有了姜大人帮忙建的密室,还有王元宝烧制出来那些晶莹剔透的琉璃器皿,三日前,太医院已经从青蒿中提炼出来一种药汁。” “儿臣让师兄王梓青,将这些药汁装进陶瓷瓶内密封,然后送去给太医署收治的疟疾病患服用,病患用药后第二天病情皆有好转。” 李丝絮跟玄宗继续禀奏:“到今天,已是太医署病患服下药汁的第三日,若儿臣所料不差,第一批服用药汁的病患明日便能痊愈。” 患了疟疾的病人,大多要缠绵病榻月余,姚大人便是因为上次患疟疾,元气耗损过重,才会年老体衰精神不济。 吃了公主开的清补方子,近来身体才好些了。 听到李丝絮研制出了特效疟疾药,源乾曜喜形于色:“小公主研制的疟疾药,当真只要三日便能治好疟疾病患?” “这个丝丝不敢担保,丝丝说用药后三日到七日痊愈,是指用药在身体强健些的病患身上,得到的结果。” 李丝絮解释:“事实上,病患的年纪还有身体状况,这些都会影响到用药康复,若是明日师兄进宫当值的反馈,真如丝丝所预料的一样,那就证明太医院密室用青蒿研制出的药汁,的确对日间疟还有恶性疟有奇效。” 什么日间疟恶性疟的,玄宗听不懂。 他只觉得自己的小公主真能沉得住气,三日前已经研制出了疟疾药,却一直没有让人来御书房禀报。 若不是因为话本子涉及策反一事,召她来御书房一趟,玄宗还不知道一直盼着的疟疾药竟有了成果。 他将心里的疑问提出来,李丝絮忙甜笑着解释。 “非是儿臣压着此事不禀奏到父皇跟前。” “一样药研制出来,要给病患服用,要在多个病患身上试药,确认药汁安全有效,了解清楚药汁是否会引起身体不适,儿臣以为才能给大量病患服用。” 李丝絮一脸认真道:“儿臣这次在太医署收治的病患身上用药,是让王大人先讲解清楚了药汁的来处,然后病患自愿签署文书,才有了每日用药情况的反馈。” “儿臣以为万事万物,都应该弄清楚缘由,特别是身居高位者,若是过于武断会酿成大祸及冤案!” 李丝絮说这话时,瞥了源乾曜身边的张大人一眼。 张嘉贞一开始还很慌神,看李丝絮翻阅话本子愈来愈轻松的神色,以为自己天衣无缝的布局,一开始就豁开了一道缺口。 结果小公主翻阅完话本子后,却避开编撰话本子一事不谈,反而扯什么疟疾药,他狠狠吁了一口气。 这位小公主天资聪颖,以稚子之岁就攀上了常人一辈子无法登顶的高峰,还以为公主有他不知道的后招,原来是缓兵之计。 想利用研制疟疾药的事儿将功折罪。 看玄宗龙颜大悦的样子,张大人害怕自己精心布局的这把火,莫名其妙被浇熄了。 “公主小小年岁,先是研制出了预防天花的种痘术,然后烧制出了能充盈国库的琉璃器,如今还研制出解除百姓疾苦的疟疾药,实在令老臣钦佩。” 夸赞完李丝絮后,张嘉贞痛心道:“一件件一桩桩,十公主做的都是有利于社稷的大事,为何在话本子一事上犯了糊涂,要将有策反言论的话本子散播出去?” “公主如此行事,实在令臣痛心啊!” 张嘉贞匍匐在地,为李丝絮求情:“皇上,老臣以为公主散播有策反言论的话本子,或是无心之失,公主年岁尚小,定是被居心叵测之人蛊惑了。” 第188章 无耻下作不配为人 中书侍郎张嘉贞,毕竟是他父皇挑出来的肱股之臣,李丝絮这具身体虽说年岁尚小,身体里却住着来自异世的成熟灵魂。 一个熟悉了望闻问切的大夫,最擅长的就是察颜观色。 看清了他父皇眼眸内一闪而逝的失望,想拿话本子狠狠砸向张嘉贞的李丝絮,这才会忍着将这位张大人锤进棺材的冲动,给他几分颜面。 但奈何,有人非要跟她扛下去啊! 她给脸,人家不要脸。 是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 既然如此,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儿臣要谢过父皇对丝丝的疼爱,自从上次在冷宫,丝丝差点遭人陷害,父皇就让左卫侍郎李大人暗中护卫丝丝的安危。” 李丝絮跪在蒲团上,规规矩矩朝玄宗行礼:“这些时日大人寸步不离跟着丝丝,丝丝做过什么,怎么散播的话本子,话本子又散播到了谁手上,父皇派到丝丝身边的人想来一清二楚。” 第221页 李丝絮怜悯的看一眼张嘉贞,跟玄宗道:“关于话本子的事儿,父皇召左卫侍郎大人一问便知。” 什么? 陛下竟将他身边的御前侍卫,派去暗中护卫小公主? 张嘉贞感叹到小公主如此受宠时,心里涌上一抹深深的危机感。 然而,已经晚了! 玄宗一脸高深莫测点点头,杨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很快传召李临淮进了御书房。 李临淮进来时,手上还捧着一摞厚厚的话本子。 “玲珑居的话本子,小公主已经让臣送去了玉真观,这套话本子是从玄皇子手上取来的,其中也包括,玄皇子曾借阅给张小公子的前边几本。” 李临淮将话本子递给李丝絮。 李丝絮接了话本子,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大人要看看丝丝编的话本子吗?丝丝编撰的这套话本子,与御史呈奏到父皇御案前的不同哦!” 张嘉贞:“……”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是鹦鹉一事让贤妃和小公主起了疑心吗? 鹦鹉那件事情,分明做得隐晦。 张家除了替玄皇子找一只鹦鹉入宫,什么也没有教过鹦鹉,这件事情怎么也不能算到张府头上。 难道是贤妃和小公主因为鹦鹉一事记恨,玄皇子送到他孙儿手上的话本子,从头到尾就是小公主挖的坑吗? 毕竟搅和到了后宫博弈中,他每走一步皆小心翼翼,分明是玄皇子给话本子在前,宫中的鹦鹉事件在后。 似乎为了解答他的疑惑,李丝絮动作娴熟开始分拣话本子。 话本子的章要出自她的手,她对话本子里面的内容再熟悉不过。 不用翻开书页,只需要凭对册封的熟悉,李丝絮已经将跟御史呈奏那套一样的部分,分拣出来了,然后将剩下的部分搁在了强作镇定的张嘉贞面前。 “朝堂上御史陈奏到父皇跟前的那套话本子,开头部分与丝丝编的话本子一样,从天闹天宫开始,市井街巷流传的话本子,写的是石猴猜回到花果山,便振臂一呼,带着妖魔鬼怪打上天宫,还直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而丝丝编撰章要的话本子,写的是太宗皇帝时期玄奘法师去西天取经的故事,石猴精再厉害,也翻不过如来佛的五指山,他虽一身本事,到底被观音菩萨点化,助大唐玄奘法师去西天取得真经。” 李丝絮将两套书不同的部分摆在张嘉贞面前,条理清晰道:“市井街巷流传的那本,后边编撰的部分虽词藻华丽,但行文间有男儿的豪迈,编撰之人应该是个文采斐然的书生,且郁郁不得志,一心想出人头地,但却被高门大户的亲戚瞧不上眼,才在行文间直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来激励自己,也是为其自尊心被践踏挽尊,在行文间泄愤。” “而出自宫中的珍本,行文细腻温婉,是因为话本子的章要出自本公主之手,而行文由出自书香世家的高娘娘细细编撰补充,一开始编这套话本子,是用来给玄皇兄和十二皇弟种痘后隔离解闷子的,因此故事离奇怪诞。” “仿写的就算能仿其形,亦不能仿其神,写不出神仙世界,百般神通……” 随着李丝絮滔滔不绝,通过文风和内容,将市井街巷流传仿写话本子的人猜测得八九不离十,张大人只觉得脊背冒汗。 终于知道了眼前这位小公主惹不起! 她只将话本子略翻了翻,就能条理清晰将一切分析得极为透彻,猜到仿写话本子的人是个什么身份,还知道他被高门大户的亲戚瞧不起,自视甚高。 再让他猜下去,不得将一切翻个底朝天啊! 张嘉贞只得拿起话本子翻阅,然后一脸恍然大悟道:“果真如公主所言,仿写话本子的人像是自视甚高的书生,词藻间尽是些郁郁不得志的歪理邪说,想来是宫中的话本子不慎流传出去,才让此等无耻下作之人钻了空子。” 李丝絮笑吟吟看着他,不说话。 公主的眼眸清澈透亮,像是能洞察一切,被她笑吟吟意味深长看着,张嘉贞竟有一种是她囊中猎物的错觉。 “公主为何这样看着臣?” “丝丝只是很认同大人所言,仿写话本子的人无耻下作,不配为人。” 李丝絮神色玩味道:“不过大人说话本子是不慎流传出去的,丝丝倒想问大人一句,大人以为话本子是本公主的姑姑玉真长公主不慎流传出去的吗?” 这关玉真长公主什么事? 那位公主一心向道,深得陛下之心,碰触一下都是圣上的逆鳞。 张嘉贞懵了,忙解释道:“臣没有这个意思。” “张大人没有这个意思吗?” 李丝絮一脸为难:“可是丝丝和高娘娘编撰的话本子只有三套,玲珑居的话本子,丝丝让左卫侍郎大人帮着送去了玉真观,现在大人手上看的这套话本子,是玄皇兄手上那套。” “玲珑居的话本子送去玉真观前,没有散播出去过,反而是玄皇兄这套话本子,前面几册借给大人的孙子传阅过,后面又追讨回来。” 第189章 不能得罪小公主 李丝絮像是百思不得其解,一脸无辜看着张嘉贞:“本公主的姑姑没有散播过话本子,难道是玄皇兄借给张小公子时,张大人府上散播出去的?” 玄宗目光凌厉锁住他,还有源乾曜也一脸不敢置信看向他,李临淮和杨公公目光冷冽,连值守在御书房的小太监眼神也不对劲。 第222页 张嘉贞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小公主一直在挖坑给他跳。 而他一不小心踩中了边线,真的就塌进了坑里。 还好他年岁虽大,行事却一向极敏捷,在众人的逼视下,他圆了李丝絮话里的漏洞。 “公主说有三套话本子。” 张嘉贞额上急出一圈细密的汗珠:“还有一套在谁手上?想来是拿着那套话本子的人,不慎流传出去的。” 终于从小公主挖的坑里爬上来,张嘉贞还在庆幸自己反应敏捷,李丝絮就愉快的笑了。 他还没有弄清楚李丝絮笑什么,玄宗语声低沉开口了:“张爱卿的意思,可是在说朕不慎将话本子流传了出去?” “什么?” 张嘉贞人都傻眼了:“话,话本子,在圣上手里。” “是啊,还有一套话本子,就是在父皇手上啊!” 李丝絮善解人意为他解惑:“在宫里乱编话本子,肯定要给父皇过目的啊,不然被人揪出了小辫子,非说话本子里有策反言论该如何是好?” “好在,高娘娘每次编了话本子送来兴庆殿,父皇都有亲自过目,没有觉得哪儿不妥。” 李丝絮戏谑玩味道:“张大人说话本子是父皇流传出去的,莫非以为是父皇自己找个人编撰策反言论,再被御史参奏?” 怎么会这样? 怎么还有一套话本子会在皇上手里? 那他在朝堂上和御书房舞了半天,岂不与跳梁小丑无异? 还有更让张嘉贞绝望的,抱了话本子进御书房后,一直没开口的左卫侍郎李临淮,看他已经掉进小公主挖的坑里爬不出来了。 还要狠狠踩上一脚。 “皇上,策反话本子一事兹体事大,自从话本子开始在市井街巷流传,羽林卫已经派人在暗中走访调查源头,查到了仿写话本子的那个书生,人已经羁押在大理寺。” 李临淮看一眼强作镇定的张嘉贞:“卑职相信以大理寺丞的手段,一定能撬开那个书生的嘴,供出指使他仿写话本子,写策反言论的幕后主使。” 跪了太久的张嘉贞,终于支撑不住,摇晃着晕厥了过去。 “张大人这是怎么了?” 李丝絮爬在蒲团上取出一根银针,狠狠扎向张嘉贞的腿,可怜的张大人腿疼得剧烈的抽搐,连晕也不敢晕,扭曲着脸又睁开了眼睛。 李丝絮欢喜的咧开嘴笑:“呀,本公主得了甄太医针法的真传,不用扎人中穴,竟也能将人给扎醒了。” “父皇,不好了!” “丝丝一急之下好像扎错了穴位,甄太医说扎这个穴位以后会变成瘸子……” 精明一世,却接连掉进一个稚子挖的深坑里爬不出来,已经够丢人,身为朝中重臣,还要被小公主如此戏耍玩弄。 心高气傲的张大人终于承受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次是真晕了! 气晕了! “丝丝不过是跟大人开个玩笑,怎么就将他吓晕了呢?” 李丝絮一脸无辜,将手搭在他脉搏上,然后狠狠吁了一口气:“还好张大人只是暂时晕厥过去,很快能醒,若是大人在父皇的御书房真有个什么,朝堂上要传丝丝顽劣,吓坏父皇的肱股之臣。” “肱股之臣?” 玄宗冷哧一声,然后吩咐杨公公:“扶去偏殿,让张大人多晕会儿!” “是,皇上!” 杨公公阴冷鄙夷的目光落在晕厥过去的张嘉贞身上,指挥着小太监将人抬去偏殿了。 玄宗的态度,让源乾曜背脊冒出一身冷汗。 陛下这是在杀鸡儆猴啊! 张大人也是太膨胀了,竟动了插手后宫的心思,简直不自量力。 源乾曜提醒自己,越是身居高位,越是要谨小慎微,特别是不能得罪小公主。 在其位谋其政,多替陛下解忧才是身为肱股重臣该有的担当。 “圣上容禀,市井街巷流传的那套话本子,虽说归为策反言论有些过于牵强,但毕竟书中引用了反秦叛军之言,流传下去不利于社稷,臣以为还是应将其取缔。” 源乾曜建议:“但此事不可大张旗鼓,石猴记的话本子已经在市井流传了些时候,若是朝廷动作太大,反引得百姓好奇,事情要背道而驰。” 玄宗以为源乾曜这番话很是中肯,区区一个话本子,没到策反的地步,但是因为引用过反秦叛军的话,任其流散下去终归不妥,容易被有心人拿来利用。 玄宗还在跟源乾曜商量一个稳妥的对策,李临淮禀奏道:“陛下,小公主让臣将玲珑居那套话本子送去玉真观后,玉真长公主看过话本子十分惊叹,以为西游写的就是神仙世界,仙家风姿,特别是灵山脚下有座道观也叫玉真观,让公主殿下很惊喜。” “公主已经答应明日中秋宴进宫,跟小公主商量刊印话本子,分发给信众传阅一事。” 李丝絮仰着小脑袋听他们商讨话本子的事儿,听到李临淮所言心里很是妥帖。 她哪有吩咐过他去玉真观送话本子? 左卫侍郎这一招,是从根源上解决了话本子的问题,如果西游的话本子由她姑姑玉真长公主主持刊印,再散播出去,以后话本子算是官方盖了戳的。 再也没有人会利用她和高娘娘编撰的话本子生事。 李丝絮乖巧的点头:“丝丝等玉真姑姑进宫商议,若是话本要刊印成册,那交给王元宝来督办。” 第223页 仿写的话本子只抄其形,没有原本的神韵,自然不会比原版好看。 用原版的代替仿写,如此取缔不会招人耳目,轻易就能将有可能发酵的事情遮掩过去。 妹妹玉真长公主一向清心寡欲,不爱凑宫宴的热闹,因为小十,她总算愿意来赴今年的宫宴。 玄宗龙颜大悦,慈爱的拍了拍李丝絮的小肩膀:“朕一会儿批完折子,去玲珑居看你母妃。” 第190章 挖坑小能手 “那丝丝不扰父皇批折子了!” 李丝絮乖巧的点点头,躬身告退出了御书房,刚走到游廊拐角,一道熟悉的身影朝她大步奔过来。 见到她皇妹从御书房安然无恙出来,玄皇子显然很激动。 李丝絮也很意外能在兴庆殿看到她皇兄。 “皇兄怎么来兴庆殿了?” 兴庆殿守卫森严,四处是他父皇的耳目,玄皇子只说是来送话本子,牵着李丝絮的手一路往外走。 其实,朝堂上有人参奏市井街巷流传话本子,消息很快传到了临华殿。 贤妃这么些年稳坐四妃之首,本就不是个简单的,再加上鹦鹉事件后,她更是多了个心眼,在宫内安插了不少耳目。 上次那只鹦鹉差点闯下滔天大祸,是李丝絮机智化解的。 这回的话本子又是因玄皇子而起,贤妃以为不能再让他皇妹替他扛着,男儿该有男儿的担当。 是玄皇子将话本子在崇文馆传阅的,因此他自请到玄宗面前请罪。 一到兴庆殿门口,却被李临淮拦了个正着。 这会儿两人走在太液湖僻静无人的地方,玄皇子将他为何会出现在兴庆殿门口的事儿细细说了。 “李大人说话本子的事儿皇妹早有安排,我冒然进御书房反而不妥,会打乱皇妹的计划。” 哎! 一只鹦鹉,几册话本子,都能拿来布局算计。 看她皇兄一脸愧色,李丝絮担心,话本子的事儿要成为他心里过不去的那道坎。 “上次皇兄跟丝丝说传阅过话本子给张小公子,丝丝已经留了心眼,让左卫侍郎大人将玲珑居的话本子送给了玉真姑姑。” 李丝絮将御书房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 听到他皇妹说,市井街巷流传的话本子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还添加了反秦叛军的言论,玄皇子一双眸子快喷出火来,觉得张府的人当真阴险狡诈。 但不管那位精于算计的张大人舞得如何厉害,最后还是掉进了他皇妹挖的坑里爬不出来,最后还被李大人痛快的踩上一脚。 听到精彩处,他心里涌上一股淋漓的痛快感。 “招架不住丝丝刨根问底,张大人要晕过去。” 说到尽兴,李丝絮翻转袖笼取出银针,给玄皇子表演她是怎么拿银针扎张大人的。 随着她挥手狠狠扎下去的动作,李丝絮将张嘉贞疼得扭曲的样子学得淋漓尽致。 “然后,张大人就真的气晕过去啦!” 她学着玄宗冷哧一声:“扶去偏殿,让张大人多晕会儿!” 他皇妹背着小手,动作神态尽显父皇威仪,小小的人儿,做出这副样子来滑稽得不行。 “顽皮!” 玄皇子再也憋不住了,失笑出声:“你个小机灵鬼!” 李丝絮摇晃着小脑袋,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玄皇子挑了亭栏旁一排木椅,见木椅的高矮适度,他往上拍了拍,招呼李丝絮。 “皇妹,过来坐下!” 终于将她皇兄哄好了! 见玄皇子与她四目相对时,露出一起做了坏事儿那种窃笑,她就知道只要张老头儿吃了瘪,话本子一事算是揭过去。 以为皇兄让她坐着聊天,李丝絮也就乖乖巧巧爬到木椅上,坐在上边小脚还得意的摇晃。 玄皇子没在她身侧坐下,她带着疑问扭过小脑袋,就见她皇兄站在身后,从身上掏出一把梳子。 “别乱动!” 玄皇子将她乱摇的小脑袋掰正,然后拔下了她头上的簪子,拿梳子替她打理一头凌乱的青丝。 “女孩儿家家,怎么总将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她皇兄嘴里说着嫌弃的话,替她梳发时动作却极轻柔,像是多用些力,都能将她的脑袋扭断似的。 嘴上不肯吃亏,心里却温柔的少年郎! 李丝絮咧嘴傻笑:“丝丝什么都擅长,唯独不擅长挽发簪发,丝丝的天赋都用来给张大人挖坑了。” “也不用事事擅长!” 玄皇子动作娴熟替她挽了个双平髻,忍俊不禁道:“皇妹这个天赋极好。” “嗯嗯,丝丝是挖坑刨土小能手……” 不管是上次的鹦鹉事件,还是这次话本子在市井街巷流传,背后皆是危机重重。 以玄皇子的聪慧,如何猜不出,皇妹上次听说话本子曾传给张小公子后,那副轻松惬意的模样是在故意开导他。 是他犯了错,还要小皇妹给哄着。 小皇妹对他的好,他无以为报! 从濰儿嘴里得知,李丝絮这些天一头扎进太医院,每次回玲珑居时垢头蓬面,他就跟着临华殿的嬷嬷学了挽双平髻。 他擅长挖坑刨土的小皇妹,挽了一个双平髻,清秀中透着俏皮可爱。 钟灵毓秀这个词,说的该是小皇妹的样子。 第224页 对于自己簪发技艺很满意的玄皇子,掏出早准备好的一面铜镜递给李丝絮看。 李丝絮看着铜镜里的小人儿,惊叹出声:“哇,这是哪儿来的小仙女?” “母妃给皇妹亲手做了好几样月饼。” 玄皇子被她自恋的样子给逗笑了:“小仙女快移驾去临华殿享用月饼吧!” 她父皇说批完折子去看母妃,李丝絮这个闪闪发光的小月亮,抵制不住贤妃那手厨艺的诱惑,还是选择迈着小短腿先跟他皇兄去了临华殿。 除了莲蓉咸蛋黄馅的月饼,贤妃还做了李丝絮爱吃的鲜花馅儿和麻仁火腿馅月饼,临华殿的月饼做得大小适中,也不会太甜腻。 李丝絮咬了一大口鲜花饼,满足的喟叹一声:“就是这个味儿,丝丝上次只给娘娘提过一次食谱,娘娘就能依样画葫芦,做出这么好吃的鲜花饼,太厉害了。” “有什么厉害,不过是拿花瓣渍蜜饯做馅,琢磨一下试做几回这就成了。” 贤妃被李丝絮夸得心里熨帖,催促道:“试试麻仁火腿馅儿的,看是不是你想吃的那个味道?” 李丝絮只看一眼装月饼的碟子,玄皇子马上递了个火腿月饼喂到她嘴边。 她咬一口,惊艳了! 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向贤妃…… 月饼是贤妃用了心思,特意为她做的。 李丝絮这个反应,让贤妃满意极了。 她笑着解释:“鲜花馅儿的倒是不难弄,这个火腿馅儿的不好弄,还是从京城望月楼找了一个诏南来的厨子,本宫才弄到你提的那个什么云腿。” 第191章 来者不善 李丝絮没想到,她不过闲聊时随便提一句,贤妃竟如此大费周折,去折腾做她记忆中的味儿。 潍皇子好奇探着小脑袋问:“皇姐,诏南远吗?” “离京城很远!” 李丝絮吃着火腿月饼告诉他:“过了剑南道,才是诏南,诏南那儿住着乌蛮和白蛮。” 潍皇子挠了挠头:“皇姐又没去过诏南,怎么知道诏南味儿的火腿月饼好吃?” “因为皇姐是小仙女啊!” 李丝絮摇晃着头得意道:“还是个贪吃的小仙女,哪儿有好吃的都能知道。” “一定是你月姐姐告诉你小皇姐的,京城哪家酒楼有好吃的,她都能打听到。” 看李丝絮吃得香甜,一连吃了几个月饼也不腻,贤妃拿手帕替她擦了擦嘴边沾的月饼屑子。 “鲜花馅和火腿馅都是你爱吃的,一会儿剩下的打包拎回去,给你母妃和遥遥也尝尝味儿。” 贤妃说剩下的拎回去,让宫女全拣进了食篮里,也不留几块给她十二皇弟和玄皇兄打打牙祭。 李丝絮顿时觉得,她才是亲生的。 他玄皇兄和十二皇弟,好像是贤妃娘娘拣来的。 对上她抱歉的眼神,潍皇子十分懂事拿起一块咸蛋黄莲蓉月饼:“潍儿喜欢吃月亮哦,潍儿才不跟皇姐抢好吃的。” “好吃的都给皇姐吃!” “呀,是哪儿来的暖心小可爱啊?” 李丝絮捏了捏他的小脸蛋,一脸灿笑:“潍儿一半,皇姐一半,好不好?” 他被皇姐捏了脸耶! “那好吧!” 潍皇子小脸红扑扑的,一本正经道:“皇姐是小仙女,潍儿就勉为其难答应皇姐……” 在临华殿逗趣了她十二皇弟好一会儿,李丝絮离开临华殿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她拎着食篮子一出临华殿,李临淮已经在门口等着。 李丝絮惊喜道:“大人怎么来了?” “卑职奉陛下之命,护送小公主回玲珑居。” 李临淮接过魏公公手上的食篮子,然后将手上一摞话本子递给魏公公:“这些话本子是从玄皇子手上拿的,有劳公公转交。” 认出是陛下面前的御前侍卫,魏公公忙接过话本子:“李大人客气了!” 魏公公折返回临华殿后,李丝絮从食篮子里拿出两块月饼:“一个是鲜花馅的,一个是火腿馅儿的,贤妃娘娘特意为丝丝做的,大人快尝尝味儿。” 小公主递过来的月饼,一口咬下去酥松可口,甜咸适中,里边的火腿粒越嚼越香,回味无穷。 李临淮咬完一个月饼,见李丝絮歪着小脑袋在看他。 他眼眸闪了闪:“饼里面的肉粒越嚼越香,很好吃!” “这个是诏南的火腿,贤妃娘娘特意找了望月楼一个诏南来的厨子订做的。” “丝丝也最爱吃这个味儿的月饼,大人跟丝丝爱吃同一款月饼。” 李丝絮歪着小脑袋笑:“大人吃月饼时,眼眸在发亮,像星星落进了大人的眼睛里。” 李临淮:“……” 这是什么说法? 星星不是已经落在了小公主眼睛里吗? “是丝丝在御书房点破大人在暗中护卫一事,父皇才让大人来接丝丝回玲珑居吗?” “嗯,陛下已经答应臣,让臣以后护卫在公主身侧。” 鲜花馅儿的月饼一口咬下去,花瓣馥郁,味蕾间盈着一股淡淡的清香,甜而不腻。 李临淮将两个饼吃下去,已经走到玲珑居门口。 天色快暗下来,但因为离得近,李丝絮还是能看清楚不苟言笑的左卫侍郎大人,嘴角竟跟她吃月饼时一样,也沾了月饼屑子。 第225页 她一个劲儿的偷偷憋笑。 李临淮一脸无奈:“公主?” “那个,没什么!” 趁着李临淮给她递月饼篮子时,李丝絮掏出一块手帕递到他手上:“谢过大人替丝丝送话本子去玉真观,这个送给大人做谢礼。” “公主……” 李临淮想跟她说,是鱼婕妤让他送话本子去玉真观的。 小公主已经迈着轻快的步子跑进了玲珑居。 ―― 李丝絮离开临华殿后,潍皇子兴冲冲数摊在桌上的月饼。 “十一,十二……” 玄皇子毫不手软,上手捏他的脸:“你皇姐爱吃的月饼,谁让你跟她抢月饼吃的?” “不是抢的,皇姐分给潍儿的。” 潍皇子生气脸拍开他哥哥的手,得意的炫耀:“皇姐不分月饼给皇兄,只分给潍儿,皇姐只喜欢潍儿,有好东西只分给潍儿,皇姐最喜欢的人是潍儿。” 瞧他得意洋洋的小样子,玄皇子还要朝他伸出魔爪,送李丝絮回玲珑居的魏公公很快折返回来。 “娘娘,陛下身边的御前侍卫亲自来接公主回玲珑居了。” 听到来接李丝絮回玲珑居的,竟是羽林卫李楷洛的儿子,新近在御前很得脸的那个,贤妃吩咐魏公公将潍皇子先带下去。 等人一离开,屋里只有她和玄皇子。 “跟母妃说说,今日去御书房发生了什么?” “儿臣没能进御书房!” 贤妃一脸失望,玄皇子忙将玄宗传召李丝絮,然后在御书房发生了什么,细细说了一遍。 “张嘉贞那个老东西,为了讨好清风殿的骚狐狸,竟三番五次陷害本宫的皇儿和公主,当真可恨。” 贤妃咬牙切齿:“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他比姚大人宋大人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你父皇这次晋他为中书侍郎,算是看走了眼。” “母妃不必跟那种奸滑之人置气。” 玄皇子安抚道:“小皇妹机灵,李大人已经抓到了那个编撰话本子的书生,以大理寺的手段,一定能让他供出幕后主使,张府很快会得到应有的下场。” 贤妃深深看玄皇子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玄皇子疑惑不解时,贤妃方道:“后宫不得涉政,张嘉贞下场如何,不是本宫和你该过问的,你皇妹这一点就做得极好,知道你父皇想让他晕,便小施惩戒,趁机狠狠折辱了他一番。” 玄皇子惊了:“张府散播话本子一事还有转机?” “治理朝堂,讲究制衡之道,张嘉贞是你父皇选出来的肱股之臣,若这么快倒了,不利于朝堂局势的稳定。” 贤妃一脸高深莫测,讥讽道:“不过,他失信于你父皇,一旦有人能取代他,这位张大人的地位岌岌可危,张府也很快要一落千丈。” “在这之前,便温水煮青蛙,让他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又何妨?” 贤妃告诫玄皇子:“事涉九玄宫,话本子的事儿牵扯到你和高才人,都是你皇妹放在心上的人,但她却只将张大人的真面目告诉你父皇,不拿自己的委屈对你父皇的决策有一丝一毫干涉,只做对社稷有利之事,不去碰触朝政,这就是你小皇妹让人钦佩的地方。” “你小皇妹如此知进退,也难怪能得你父皇宠爱!” 玄皇子也觉得他皇妹既泄恨了,又在父皇面前进退有度。 他认同道:“皇妹料事如神,让李大人将话本子送去了玉真观,有玉真姑姑参与刊印话本,以后没人能拿话本子的事儿兴风作浪,这是在根源上解决了此事。” 一开始,玄皇子只说了李丝絮拿针扎得张大人龇牙咧嘴,将他气晕的事儿。 听了玄皇子所言,贤妃惊得不轻:“什么?你说丝丝让李临淮给玉真长公主送过话本子?” “有什么不对吗?” 玄皇子一头雾水:“明日玉真姑姑要进宫跟皇妹商量话本子刊印一事。” “此事不对劲!话本子已经在玉真长公主手上,她要刊印话本子,为何要跟你小皇妹商量?” “你皇妹和鱼婕妤在宫里这么多年,从来没与玉真观有过往来,鱼婕妤痴傻,你皇妹受尽吴嫔欺辱时,玉真长公主也从来没有过问她们母女死活。” “本宫听说,当初鱼婕妤跟着陛下进宫,是与你玉真姑姑闹翻了的。” 刘贤妃蹙眉:“此事有些棘手,玉真长公主进宫赴宴,怕是来者不善。” 【作者有话说】 今天渣作者病成狗,好不容易撑到现在才写完更新,为了弥补小伙伴们,今天的字数多了六七百字,小仙女们别生气哈,熊抱! 第192章 大明宫头号海王 一大早青荷犯了难! 遥遥服侍李丝絮洗漱时,青荷挑了十来套衣裳摊在榻上。 “小主子穿哪件衣裳去赏荷宴合适呢?” “贤妃娘娘送来的这套冰蓝留仙裙好看,皇后娘娘让尚衣局做的雕花印染裙也好看,还有贤妃娘娘和高娘娘都替小主子做了衣裳鞋袜。” 青荷一脸苦恼:“今儿的赏荷宴,娘娘们可是都要去的,只穿一个娘娘的,得罪别的娘娘,可如何是好?” 李丝絮:“……” 连青荷也已经有了这种烦恼吗? 她跟急得快挠头抓耳的青荷道:“这不是丝丝该担心的吗?上回赏荷宴也没见你急成这样。” 第226页 “此一时彼一时,赏荷宴时,小主子哪有如今得宠?” “再说了,这次赏荷宴玉真长公主也要进宫……” 青荷一急之下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忙道:“奴婢觉得这套冰蓝留仙裙好看,小主子以为呢?” “是挺好看的,贤妃娘娘月饼做得好吃,让人给丝丝缝的衣裳也好看,那就穿这套冰蓝留仙裙吧!” 顾虑到青荷的烦恼,李丝絮吩咐道:“皇后娘娘用银线钩蝶雪锦亲手缝的披帛,很搭这套冰蓝留仙裙,丝丝穿高娘娘做的绣鞋,然后用贵嫔娘娘送来的头饰挽个发髻。” “如此就四全其美,不,要五全其美,玄皇兄昨儿替丝丝挽的双平髻配留仙裙好看。” 李丝絮陶醉在自己完美的安排里,感叹道:“丝丝的小脑瓜子太好使了,本公主真是大明宫的头号大海王啊!” 遥遥捧着扭好的帕子递给她净脸,好奇的问:“公主,什么是海王?” “海王就是养了很多鱼!” 李丝絮抹了一把脸,甜笑着将擦过的帕子递回给遥遥:“咱们遥遥还真是又乖巧又贴心。” 小姑娘被夸得面红耳赤! “公主养的鱼在哪儿?” “太液湖!” 爱好养小动物的遥遥,脸颊泛红道:“那遥遥也要做海王,要在玲珑居养很多鱼。” 李丝絮:“……” 冰蓝色的留仙裙,搭皇后娘娘亲手缝制的银丝钩蝶雪锦披帛,衬得肤色白皙如玉,颇有几分飘逸如仙的气质。 青荷替李丝絮挽了一个双平髻,觉得她家小主子今儿像广寒宫的小仙女,想着李丝絮这副扮相一定能讨玉真长公主喜欢,青荷才敛去眼眸深处那抹担忧。 李丝絮用早膳时,魏嬷嬷一脸喜色进来禀报。 “贤妃娘娘真是极喜爱小主子,一大早的让魏公公来传话,说是让公主和鱼娘娘与她同乘辇轿去今儿的中秋宫宴。” 哎! 太招人喜欢了真是没办法。 李丝絮理了理身上的留仙裙:“好啊,但丝丝今天要先去一趟太医院,问问师兄太医署服了药汁的那些病患可有彻底痊愈。” “等丝丝从太医院回来,再与贤妃娘娘同乘辇轿去赴中秋宴。” “好,奴婢一会儿让小卓子去临华殿回话。” 魏嬷嬷伺候李丝絮用膳,在一旁跟她说话:“公主这段时日忙着太医院的事儿,中秋送去各宫的礼单,奴婢让高娘娘帮着斟酌过,小公主看看可还妥当?” 李丝絮咬着小包子,接过魏嬷嬷递来的礼单仔细看了看,与玲珑居往来密切的皇后宫里,还有刘贤妃那儿,魏嬷嬷添了一件琉璃器大件。 杨贵嫔和高娘娘,柳婕妤那儿,也添了一样五彩琉璃瓶。 其它与玲珑居往来的,除了礼尚往来送的一些东西,添了一个小琉璃茶杯或酒杯。 晶莹剔透的琉璃器,在李丝絮看来不过平常,对宫中娘娘们来说,却是极为珍贵的宝物。 但若是太容易得到,又显得不珍贵了。 “宫里都知道琉璃方子是丝丝给王元宝的,嬷嬷在送的礼单里添了一样琉璃器,再好不过。” 李丝絮点破道:“物以稀为贵,送太多了又显得琉璃器不值钱,嬷嬷如此安排甚是妥当。” “也是那位京城首富王大人有眼力见,公主捎个信,他忙烧制了一匹琉璃器送进宫来,先前如此透亮的琉璃器,只有陛下的兴庆殿有,各宫娘娘们得了琉璃器,稀罕得不行。” 魏嬷嬷犯了难:“娘娘们这儿奴婢处置妥当了,太医院那边,教小公主医术的几位大人,该如何送礼,还要问公主讨个话。” 除了孙老头儿这个名正言顺的师父,杜太医教她诊脉术,甄大人教她独门银针术,都算是她的授业恩师。 “我师父和杜太医,甄大人闲暇时爱在太医院饮茶,除了御膳房备的月饼,各送一套琉璃茶具吧,新得的那对血玉扳指也给师父他老人家添进去。” 李丝絮吩咐:“另外,杨公公那儿也要送一份重礼,高公公爱收集琉璃器,挑个琉璃小鱼缸送去吧!” 魏嬷嬷觉得她算面面俱到了,将与玲珑居往来各宫各苑的娘娘们算进去不说,与公主交好的皇兄皇妹也没漏下。 但是她家小公主,连陛下身边的杨公公和高公公也顾及到了,令她佩服不已。 魏嬷嬷应下:“奴婢这就去库房备礼,早些送去太医院。” “有劳嬷嬷!” 一大早的,青荷魏嬷嬷还有遥遥都围着她转,唯独不见鱼婕妤。 李丝絮奇怪道:“父皇什么时候离开的玲珑居?母妃一早去哪儿了?” “娘娘……” 魏嬷嬷正要说她家娘娘今日极为反常,有些躁动不安的样子,大清早的翻箱倒柜,鱼婕妤就兴冲冲跑了进来。 她双手藏在身后,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李丝絮探着小脑袋想看她背后藏的什么,鱼婕妤拿出一朵清雅的玉簪花。 “丝丝,好不好看?” 是一朵用玉片串成的海棠花,用的还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花蕊是一丛丛一簇簇细小的金丝,好一朵别致的海棠玉簪花。 李丝絮点点头:“真好看,娘亲从哪儿找到的?” “压箱底藏起来的。” 鱼婕妤见李丝絮喜欢,绕到她身后将玉簪花别在她鬓侧,退后一步对着装扮好的李丝絮灿笑。 第227页 “哇,小仙女真好看!” 第193章 真是只小狐狸 鱼婕妤接过遥遥手上的兔子塞到李丝絮手里,问魏嬷嬷:“丝丝是不是抱着玉兔的月宫小仙子?” “娘娘一大早翻箱倒柜,原来是在找玉片簪串的海棠花。” 魏嬷嬷赞叹道:“这朵玉海棠与公主今日穿的留仙裙和银线钩蝶雪锦披帛很搭,这么一打扮,咱们家小主子还真像是月宫下凡的小仙子。” “月宫只有奔月的嫦娥,哪有什么小仙子?” 李丝絮挽着鱼婕妤的手撒娇甜笑:“不过,娘亲替丝丝找的玉簪海棠花,丝丝很喜欢哦,丝丝头上簪着娘亲的心意。” “丝丝真好看,丝丝嘴还甜!” 鱼婕妤跟李丝絮有说不完的话,喂了李丝絮好几个小包子,母女俩个一顿早膳用得慢腾腾的。 李丝絮听她娘亲嘀咕了半天养的鹿,小兔子,还有那只不会说话的小鹦鹉,鱼婕妤这才想起她要去太医院,依依不舍将她送到九玄宫门口。 “丝丝要早点从太医院回来,一起去中秋宴。” “好啊!” 李丝絮答应了她,鱼婕妤这才抱着兔子蹦蹦跳跳进了玲珑居。 魏嬷嬷动作很快,李丝絮跟鱼婕妤聊天用早膳时,已经派柳云莺将中秋礼送到太医院。 宫里忙着过节,一时也没有人来太医院传诊,得了整套琉璃茶具,孙医正将皇后娘娘赏的一罐龙井茶取出来冲泡。 茶叶在晶莹剔透的琉璃壶内舒展开碧翠的嫩芽,太医院雅室内一时茶香四溢。 “这就是老夫小徒儿让王元宝烧制出来的琉璃器,一套茶具价值千金,用如此晶莹剔透的琉璃杯品茶,别有一番风味。” 孙医正神色间无不透着得意:“沾了老夫徒儿的光,你们两个老家伙才能得到如此珍贵的琉璃茶具。” 甄太医只是笑,不跟孙医正一般计较。 杜太医却呸了一声:“真不要脸,小公主孝敬我和甄太医的,有人非要往脸上贴金。” “那是老夫慧眼识珠,当初在九玄宫门口一眼相中了小公主。” 孙医正啜一口清茶,朝杜太医翻个白眼:“要不是老夫当初眼尖,你以为有谁学你那劳什子的杜氏诊脉术。” 杜太医气得扯住在品茶的甄太医:“瞧瞧,一把年纪了为老不尊,对着咱们一副什么嘴脸……” 王梓青一阵无语! 他师父卖弄起小师妹,从来是这么不要脸。 昨天捎出宫的药汁送去太医署后,病患已经服下,王梓青一早去过太医署,得到了用药后的反馈,匆忙赶进宫。 替孙医正和两位大人斟了一回茶,见李丝絮还没有来太医院,干脆到门口等着。 一出太医院,恰好和李丝絮撞了个正着。 “师兄,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李丝絮从宽袖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贤妃娘娘做的月饼,我特意给师兄留了两个,别人没有哦!” 王梓青对上一张灿笑的脸,有片刻失神。 今日装扮过的小师妹,好看得像小仙子。 难为她穿这么好看的裙子,还给他兜月饼,也不怕将裙子给弄脏了。 王梓青宠溺道:“师妹让王元宝送到府上的琉璃器,祖父很喜欢,也让捎了自家做的月饼给师妹,咱们找个地方说话。” “好啊!” 两人行到后院那株大树旁,李丝絮歪着小脑袋问:“师兄一早去过太医署了吧?” “去了,第一批用过药的十人,服用了三到四天的药汁后,疟疾症已经痊愈了,剩下的一个是重症,一个是年岁大的,但是病情已经好转很多。” 王梓青将太医署那边,抄录的病情反馈记录拿给李丝絮看。 他在一旁兴奋道:“太医署用药情况的反馈,足见师妹研制出的疟疾药有奇效,只是那些药汁不好保存,若能制成药丸,才好在市集药铺流散,帮助更多身患疟疾的病患。” “确是如此,疟疾药制成药片或药丸,可以放在人流量大的地方售卖,比如说宋清药铺。” 李丝絮仔细看了一遍太医署送来的用药反馈:“昨日师兄拿着药汁离宫去太医署后,丝丝也跟师父和杜太医说过此事,其实将药汁凝成药片倒是不难,多试几次就成了。” 研制出了药汁,只差一步,就能让疟疾药在市井流散,甚至制成药片便于运送,能通过王元宝熟悉的漕运,售卖到长安城以外的地方。 李丝絮说凝成药片不难,王梓青顿时连手里的月饼也尝不出什么味儿了,他三口两口囫囵吞下一个月饼。 “既然师妹已经想到凝成药片的法子,那这就进密室去试试。” 李丝絮见他师兄两眼放光,激动不已的样子,恨不能立马将药片研制出来,就知道他的痴劲又上来了。 当初正是因为他对溺水救人的法子念念不忘,她才钓到了这么好看的医痴师兄,有幸成了他的小师妹。 李丝絮自然不忍拂他师兄的意,跟王梓青一头扎进了太医院密室。 与上次赏荷宴一样,今日进宫赴宴的皇家贵胄不少,宫中除了安排羽林卫负责太液湖一带的防卫,太医院也要派人上岛值守。 直到孙医正来催促王梓青,要他赶去湖心小岛,李丝絮才想起跟鱼婕妤的约定。 第228页 “从太医院去湖心小岛近多了,杜太医他们已经先去岛上了,不妨跟着你师兄,在岛上等婕妤娘娘和贤妃娘娘。” 孙医正给她安排得妥妥的:“为师这就派人去九玄宫知会一声。” 一来一回也的确误事,李丝絮于是就先跟着王梓青乘坐小舟上了岛。 这个时辰也的确不早了,进宫赴宴的皇亲国戚有些乘着画舫在游玩,还有不少已经上岛了,岛上一片云鬓香摇。 王梓青怕冲撞了贵人误事,挑了偏僻些的路去值守的地方。 李丝絮跟在他师兄身后,顺着游廊往前走,突然听到草丛里传来呦呦的声音,她探出小脑袋往游廊外看,看到草丛里与她对望的小东西惊奇不已。 “师兄,是只小白狐耶!” 李丝絮蹑手蹑脚靠近,见没将草丛里藏着的小东西惊走,还以为小白狐不惧怕人,走近一看才发现它的后腿伤到了,在渗血。 小狐狸毛色雪白,有一双狭长勾人的眼眸,不知道是受伤疼痛,还是在害怕,缩在草丛里瑟瑟发抖。 这只狐狸应该是哪个贵人带进宫的吧? 受伤的小狐狸恰好出现在他和师兄去值守的必经之路,有些意思。 见不远处的灌木丛有片衣角闪过,李丝絮讥讽的勾了勾唇。 “真是只可怜的小东西呢,也不知怎么被人抛下落单还伤到了。” 李丝絮朝王梓青眨眨眼:“师兄将药箱留下,先去找杜太医他们,丝丝帮小狐狸包扎好腿,再来寻师兄。” 第194章 你真的好恶毒 “师妹一人留在此处,当真可以吗?” 王梓青一副很忧心的样子,但在太医院密室研制疟疾药,耽误了来岛上当值,又不得不急着去找杜太医他们。 “怕什么,岛上四处是人,不会拿丝丝怎么样的。” 李丝絮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甜笑:“师兄要是放心不下,跟杜太医他们知会一声,再来接丝丝。” “也好,师妹先替小狐狸包扎,我去知会杜太医,马上来此处接师妹。” 知道他师妹又顽皮了! 王梓青叮嘱了她几句后,步履匆匆消失在游廊转角处。 她师兄一走,李丝絮这才将小狐狸拎出草丛,仔细检查它的伤处,赫然就瞧见,小东西的后腿上插着一根尖利的竹签。 李丝絮伸手要去拔竹签,小狐狸急得呦呦叫,看向李丝絮的眼神里满是惊恐。 真是个小娇气包! 不将腿上的竹签拔出来上药,狐狸腿要一直疼下去的。 孙医正将孙家医术的传承,那本禁咒秘籍交到她手上后,李丝絮一直有按着书中的法子打坐导引呼吸,还有修习里边的咒术。 她念了一句暂时止疼的咒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小狐狸不再呦呦叫,眼睛里的惊恐像潮水般撤去。 看来,行医时暂时止疼的咒术,用在小狐狸身上灵验了。 李丝絮觉得神奇不已,迅疾拔下小狐狸腿上插的竹签,要趁着止疼痛的咒术还有效,替小东西上药。 灌木丛后传来一声尖叫:“十公主在干什么?” “你怎么可以拿竹签扎小狐狸?” 吉安县主牵着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孩从灌木丛后转出来,指着李丝絮手在发颤:“你好恶毒,小狐狸这么可爱,你竟狠心拿竹签扎它?” 小男孩一瞧见李丝絮拎着渗血的狐狸,哇的一下哭出了声。 “你拿竹签扎小白,你真坏!” “你是坏人,大坏蛋……” 小男孩的哭声惊天动地,很快引来了四散在帮着找狐狸的皇子公主们。 月儿带着六公主七公主从灌木丛里钻出来,穆公主也带着皇子公子们从草地旁的竹林里奔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李丝絮手里还没有来得及扔掉的竹签便成了罪证。 面对吉安县主和清皇子的指控,月公主急了:“不是丝丝干的,丝丝不会拿竹签扎玉真姑姑养的小狐狸。” “她手上还拿着扎小狐狸的竹签,月妹妹竟还替她辩解?” 吉安县主言之凿凿道:“她拿竹签扎小狐狸,是我和清皇弟亲眼瞧见的。” “是,就是她拿着竹签扎小白。” 清皇子指着李丝絮哇哇大哭:“她怎么可以这么坏?她是个坏人!” 原来小狐狸是玉真长公主养的? 赏荷宴上,吉安在她手上吃了亏,被她父皇赶出宫。 紫兰宫调香会还要招惹她,灰头土脸的又被淑妃请出了紫兰宫。 在她手上吃过几回亏,有人怎么就不长长记性? 感受到小狐狸在她手上挣扎,还发生呦呦的叫声,李丝絮知道咒语很快要失效了,先替小东西疗伤要紧。 “要给人定罪,也等我替小狐狸包扎好伤口再说。” 李丝絮朝吉安县主和她的小跟班翻了个无聊的白眼,将竹签丢在地上,在药箱里翻到了敷伤口止血的药粉。 洒了一些药粉在小狐狸腿上,她撕下一块纱布细心替小狐狸开始包扎。 因为止血的特效药粉,是她师兄精心研制的,撒在伤口上,小狐狸身上的疼痛感减轻了很多,小东西不再挣扎了,乖乖的任由李丝絮替它绑伤口施治。 真是只有灵性的小东西! 看着依偎在她怀里的小狐狸,李丝絮对它的乖巧温驯满意极了,新裙子被小东西的伤口蹭了些血也忍了。 第229页 “丝丝妹妹是在替小狐狸疗伤,可看清楚了?” 对李丝絮深信不疑的月儿恼火道:“都没有弄清楚就大喊大叫,丝丝怎么会害一只小狐狸?” “吉安妹妹,此事怕是有些误会。” 穆公主冲吉安道:“十皇妹身为太医院的大夫,医者仁心,从来只有治病救人,又岂会伤害玉真姑姑养的小狐狸。” “这么多双眼睛看见了,穆姐姐这话的意思,是在说吉安血口喷人吗?” 吉安县主委屈的哽咽失声,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穆姐姐和月妹妹,不能因为与十公主交好,就如此不辩是非偏袒她。” “又不是吉安一人瞧见她拿竹签扎玉真姑姑养的小狐狸,清皇弟也瞧见了!” 吉安县主疑惑不解反问:“穆姐姐和月妹妹是在说清皇弟撒谎吗?那既然你们不信吉安和清皇弟,只能找皇叔来评理了。” 穆公主:“……” 武婕妤膝下的清皇弟,自小养在宁王府,父皇多少偏疼几分。 因为这点小事闹到父皇跟前去,父皇只会以为她身为长姐容不下幼弟幼妹。 穆公主一时犯了难! 月儿也被哭哭啼啼的吉安气得头晕,她心里信李丝絮,无奈她出现的时候太晚了,没有瞧见她丝丝妹妹在拔竹签替小狐狸疗伤。 找不到话反驳吉安,她急得要破口大骂,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小狐狸可找到了?” 李丝絮恰好替小狐狸包扎好了,循着声音望去,瞧见从竹丛后转出来的人婉约清丽,只着一件简单的青衣道袍,却遮挡不住她窈窕妙曼的身姿。 瞳如剪水腰如束! 她身上有一种缥缈如仙的气质,衬得明艳不可方物的淑妃身上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俗气。 李丝絮自动忽略了陪在她身侧的淑妃,还有另一位气度高贵的中年男子,眼里只看到了清丽佳人的存在。 “你这孩子,这般看着本宫做什么?” 李丝絮抱着小狐狸这才缓过神来:“你长得好看!” 她说玉真长公主好看时,一双清澈的眼眸内透着光亮,熠熠生辉。 玉真长公主勾唇笑了:“小白受伤了?” “原来玉真姑姑养的这只狐狸叫小白吗?” 李丝絮将手上搂的小狐狸递过去:“丝丝撞到它时,它被竹签伤了腿,小狐狸的腿伤已经包扎好了。” 第195章 隐在暗处瞧瞧热闹 玉真长公主笑着要接小狐狸,淑妃只觉得刺眼。 当初玲珑居那个进宫,分明是跟玉真公主闹翻了的,陛下压着这事儿不让外传,皇后贤妃还有她都是知道的。 眼前的一切,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 玉真长公主从李丝絮手上接过狐狸,淑妃伸出纤长如玉的手撸了撸狐狸毛:“真是只可怜的小东西,怎么竟被尖利的竹签给扎伤了腿?” “湖心小岛上,出现能扎伤人的竹签,布置中秋宴防卫的左羽林真是玩忽职守。” 淑妃瞥一眼李丝絮,含笑道:“也幸好懂医术的十公主值守路过此处,救下了玉真妹妹的小白呢!” 竹签? 李丝絮懂了! 淑妃这是在还击上次她拿竹签扎她的金丝雀。 等着她破局呢! 不过是她的手下败将,李丝絮会害怕吗? 小狐狸交到了玉真公主手上,李丝絮回给淑妃一个势均力敌的甜笑,刚要开口,吉安县主牵着清皇子一步迈出,挡在李丝絮面前。 “吉安见过淑妃娘娘和玉真姑姑!” 吉安县主往那个气度高贵的中年男子身边靠,委屈告状道:“父王,吉安和清皇弟亲眼瞧见十公主,拿竹签扎玉真姑姑养的小狐狸。” “吉安一开始还不知道十公主这么做的用意。” 有了宁王撑腰,吉安县主咄咄逼人道:“十公主真是演的一出好戏,拿竹签扎了玉真姑姑养的小白,又假惺惺替小白疗伤,想着以此来讨好玉真姑姑。” “若非吉安和清皇弟撞破,哪知道十公主小小年岁,已经有这份心性。” 吉安县主往宁王身边靠:“父王,十公主真可怕!” “王伯,清儿瞧见了,她拿竹签扎小白。” 清皇子藏在宁王身后,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她是个坏人,大坏蛋,清儿不要跟她玩,呜呜……” 随着清皇子的哭声和指责声,李丝絮救下小狐狸的举动,变成了讨好玉真公主的别有用心。 吉安县主如此颠倒黑白,月儿快气死了! “你们胡说八道,难道丝丝救下小狐狸,就要被诬陷拿竹签扎它吗?” 月儿急得不轻,替李丝絮辩解:“玉真姑姑,丝丝很心善的,她还救过月儿,她怎么会伤害小狐狸呢?她不会这做的。” “穆儿也以为,许是吉安妹妹和清皇弟看岔了。” 永穆公主朝宁王福了福身:“王伯,若是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缘由,就给十皇妹定罪,有失公允,以后还有谁敢做济世救人的大夫?” “若人人路遇伤者却见死不救,又该如何?” 从头开始,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宁王,听到永穆公主所言欣慰的点点头。 “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 宁王一脸慈爱道:“此事就此作罢,当是吉安和清儿看岔了吧!” 第230页 宁王发话了,吉安县主不再吭声,清皇子抽搐着肩膀哭声也变小了。 小狐狸的腿也医好了,此事就此作罢,让穆公主和月儿替李丝絮松了一口气。 李丝絮却讥讽的笑了! 好一个慈爱的宁王,此事就此作罢,当是吉安县主和清皇子看岔了,虽暂时平息了此事。 但中秋宴过后,只怕她为了讨好玉真长公主,先用竹签扎狐狸,再假惺惺治好小狐狸的恶名,要传得沸沸扬扬。 到时候,她跳进太液湖也洗不清了! 想申辩也是不能。 对付她一个稚子,这么大阵仗,还真是看得起她。 触上淑妃戏谑的眼神,还有吉安县主眼神里掠过那一抹得意,李丝絮上前给宁王见礼。 “丝丝见过王伯,谢王伯相信丝丝的清白。” 她乖巧道:“王伯相信丝丝,丝丝感激不尽,但吉安姐姐和清皇弟一口咬定是丝丝拿竹签扎了小狐狸,丝丝以为还是当着王伯和玉真姑姑,还有淑妃娘娘的面,将此事澄清一下比较好。” “吉安姐姐和清皇弟说亲眼瞧见丝丝拿竹签扎了小狐狸,丝丝也有证人,证明是小狐狸受伤,丝丝在替它疗伤。” 李丝絮看向游廊旁的竹丛,去而复返的王梓青就绕过竹丛走出来。 走到李丝絮身侧站定,见礼道:“臣王梓青,见过淑妃娘娘,宁王殿下,玉真长公主。” “臣和师妹是一起乘坐小舟上的湖心岛,因为今日上岛赴宴的贵人多,臣怕冲撞了人,便带着师妹从这条偏僻的游廊抄近道,去太医院值守的地方。” “行到此处游廊,师妹听到草丛里传来呦呦的叫声。” 王梓青温润的笑了笑:“臣的师妹虽在医术上极有天赋,但毕竟年岁尚小,性子还是有几分孩子气,也喜欢小动物,瞧见草丛里有只小狐狸,一时挪不动道了。” “发现小狐狸受伤,师妹怕耽误了臣当值,让臣将药箱留下来,她替小狐狸包扎。” 王梓青说完躬身道:“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臣的师妹心性单纯,做不出吉安县主所言,先伤狐狸再救治狐狸讨好人的事儿。” 吉安县主一阵气结! 这个王梓青不是走了吗? 正是因为他离开了,她揪准机会才朝十公主下手的。 谁让她上次在紫兰宫清风殿让她丢尽颜面的? 本来她和清皇弟一口咬定十公主拿竹签扎了狐狸,她恶臭的名声会传得四处都是,翻不了身的。 结果,半路杀出了一个王梓青。 吉安县主气急败坏:“王太医赶着去当值,为何去而复返?” “比起当值,臣更放心不下师妹。” 王梓青憨笑着解释:“我小师妹在太医院人缘极好,就算臣因为小师妹的事儿耽搁了,杜太医甄大人他们也不会怪罪,臣走了几步折返回来就听见吉安县主尖叫,还有清皇子哭着说臣的师妹拿竹签扎了狐狸。” 吉安县主简直要吐血了:“你竟然早折返回来了,为何才现身?” “臣想隐在暗处瞧瞧热闹啊!” 王梓青神色恭敬道:“臣若是早现身,怎么能听到县主诬陷臣的师妹,说臣师妹先扎伤狐狸,再假惺惺医治讨好玉真长公主这种话。” 【作者有话说】 谢小仙女们关心,渣作者病已经好多了,么么! 第196章 太子得了失心疯 “玉真长公主是臣师妹的姑姑,臣师妹与长公主亲近也是天性使然,为何是在讨好长公主呢?” 王梓青一副迷惑不解的神色:“臣的师妹也是公主,公主的身份难道不是金尊玉贵吗?” “恕臣见多识浅,还请吉安县主为臣解惑。” 王梓青表情真挚:“臣师妹身为陛下的女儿,为何要四处讨好人呢?” 吉安县主:“……” 隐在暗处瞧瞧热闹? 这是什么话! 吉安县主都快气炸了! 自以为是捕蝉的那只螳螂,谁知道背后还隐着一只黄雀? 一个小太医,怎么敢这么跟她说话? 怎么敢得罪宁王府? 吉安县主气急败坏:“父王,玉真姑姑,你们一定要相信吉安啊,王梓青是十公主的师兄,他们是一伙的。” 李丝絮快笑死了! 他师兄怼人的时候,原来是这副样子。 表情真挚,神色恭敬,一脸迷惑不解,虚心求教的样子,但是一句接着一句,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吉安县主以为这就够了吗? 并没有! 解决了一个吉安县主,李丝絮一脸乖巧看向淑妃:“淑妃娘娘先前说,幸好丝丝懂医术,又恰巧值守路过此处,救下了玉真姑姑的小白狐。” “还说湖心小岛竟出现了扎伤人的竹签,布置中秋宴防卫的左羽林玩忽职守。” 李丝絮甜笑道:“出了张大人昨日在御书房晕倒被抬出宫的事儿,父皇很担心丝丝的安危,让左卫侍郎大人隐在暗处寸步不离跟着丝丝。” “也恰好,今日是李大人的父亲负责太液湖一带的防卫,淑妃娘娘说李将军玩忽职守,那丝丝不妨将李将军请来,问清楚扎伤小白狐的竹签从何而来。” 太子跟她说小崽子身边有陛下身边的御前侍卫护着,淑妃还没当一回事。 第231页 护卫她的人,竟会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左羽林大将军李楷洛之子? 触上李丝絮似笑非笑的眼神,记起在清风殿时眼前这个恶毒小妖怪对付她的手段,淑妃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差了。 “小狐狸的事儿,想来是吉安和清皇子看岔了!” 淑妃强自镇定道:“倒不用劳神左羽林大将军,李大人还要负责宫中防卫,今日中秋宴,进宫赴宴的人多。” 李丝絮再纠缠下去,就是不懂事,为了一点小事儿,惊动负责宫中防卫的李将军。 但隐在暗处的李临淮,又怎么舍得小公主受委屈? 特别是,有人使尽手段,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对付小公主。 李临淮拿着一把散乱的竹枝转出来,躬身道:“臣见过淑妃娘娘,宁王殿下,玉真长公主!” “臣奉陛下之命,负责小公主在宫中安危,臣与父亲在陛下跟前当差,各司其职,原本今日中秋宴防卫一事跟臣扯不上干系,但娘娘说臣的父亲玩忽职守,臣以为还是应该出来澄清此事。” 李临淮握着竹枝道:“关于宫中防卫,臣想禀报淑妃娘娘,值此佳宴,进宫赴宴的贵人不少,臣的父亲一刻也不敢疏忽。” “更兼湖心小岛临水,中秋宴又有不少画舫在湖上游玩,怕贵人们不慎落水,羽林卫挑了不少会凫水的护卫,散布在湖上负责今日防卫。” “湖心小岛是赴宴之地,陛下要亲临此处,更是防卫周密。” “上次的赏荷宴是半里一防,此次以三十步为轴心,皆布有护卫暗中防护。” 是淑妃先说的羽林卫玩忽职守,李临淮出来禀奏,淑妃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 不爱说话的他,竟一口气滔滔不绝禀奏完关于中秋宴防卫的布置。 然后,扬了扬手上的竹枝。 “这些竹枝是臣找值守在此处的暗卫拿到的,有人在灌木丛旁那片竹林捎断了一截竹子,插伤小狐狸那支竹签,出在这一截竹枝上。” “臣于公主先一步上岛,一直隐在暗处护卫公主,公主蹲在地上替受伤的狐狸拔竹签时,臣亲眼看到穆公主和月公主分别带着人从远处奔向此处。” “插伤小狐狸的凶手要用匕首削尖竹签,还要将狐狸丢进草丛诬陷小公主,必定跑不远。” 李临淮凌厉的目光突然瞥向吉安县主,落在她握紧的那只手上:“吉安县主为何握着手,可是被竹枝刮伤了手?” 李临淮先是将散落的竹枝找出来,又猜到凶手用匕首削的竹签扎狐狸,且还跑不远。 然后,突然瞥向吉安,问她的手可是被竹枝刮伤了。 他的转折来得太突然,吉安县主一下慌神了。 她下意识往宁王身边靠:“不,不是吉安扎伤的小狐狸。” 吉安县主话音一落,等于不打自招。 不但穆公主和月儿鄙夷的瞥向她,连玉真长公主也目光惊讶看着她。 吉安县主眼眶发红,豆大的泪珠像断线的珠子般滑落:“吉安跟李大人到底有何仇怨?为何李大人要如此诬陷吉安?” “你们一个一个维护十公主就罢了,为何非要往吉安身上泼脏水?” “你们这么欺负人,吉安的清名何在?” 吉安县主嘤嘤嘤哭了起来:“父王,吉安帮玉真姑姑找狐狸时被树枝刮到手,十公主身边的人却如此诬陷吉安?” “这宫里连太医和护卫都能欺负吉安了吗?” “吉安给宁王府丢脸了,吉安没脸活下去,不如死了算了!” 李丝絮:“……” 如此倒打一耙的本事,令李丝絮叹为观止! 眼看着吉安县主要奔向廊侧临水的湖岸旁,一叶小舟突然从廊侧旁的竹丛转出来。 “十皇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帮着欺负你,那本宫呢?” 太子在蓝衣公子的搀扶下上了岸:“王伯,玉真姑姑容禀,吉安妹妹拿着匕首削竹签时,皇侄与薛公子在此处竹丛后泛舟。” 太子看向哭哭啼啼的吉安县主:“如此,吉安妹妹可还要投湖以保清名?” 淑妃万万没有想到,压死吉安县主的最后一根稻草,竟是太子? 太子这是得了失心疯,胳膊往外拐不说,非要撕破脸跟她对着干。 淑妃气怒难平:“太子!” “母妃可是身体不适?” 太子和颜悦色:“母妃一定是吹多了秋风,老毛病又犯了,儿臣这就送母妃回清风殿。”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不知道咋回事,老生病,昨天身体舒服很多,今天又倒了,昏睡了一个下午,等身体好了一定要加强锻炼,还有一更,大概要晚上了,抱歉 第197章 活字印刷术 太子说话时温言细语,淑妃却瞥见了太子眼神里那一抹凌厉的警告。 最终淑妃只能扶一下额头,娇软无力道:“不碍事,本宫这是站久了,歇一会儿能缓过来。” 太子上前一步搀扶住了淑妃。 一直没有说话的玉真长公主,淡淡瞥了一眼她皇兄宁王。 宁王已是怒不可遏:“你竟如此顽劣?太令本王失望了!” “别在中秋宴上丢宁王府的脸。” 宁王一脸盛怒,看向脸色煞白的吉安县主:“来人啊,吉安身子不适,将她送回宁王府好生歇着。” 第232页 李丝絮静静看着被拖走的吉安县主,还有被宁王护在身侧的清皇子,陷入了沉思中。 如宁王所言,今日发生的事儿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 中秋佳宴是进宫团聚的好日子,事情闹大了,会坏了她父皇的心情,也撕破了皇亲国戚之间维持的体面。 最聪明的做法,是见好就收! 但并不意味着,她要一直忍受围着她嗡嗡的蝇虫。 不管是受淑妃指使,还是这位心比天高的吉安县主咽不下赏荷宴和调香会那口气,是时候一巴掌拍死这只烦人的蝇虫了。 处理了吉安县主,宁王牵着清皇子一脸慈爱道:“吉安无状,本王给十公主赔个不是。” “王伯是长辈,丝丝岂敢让王伯赔不是?” 李丝絮脑子里全是一巴掌拍死蝇虫的画面,脸上却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如王伯所言,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吉安姐姐虽年长丝丝几岁,丝丝不会与她一般见识。” “丝丝年岁尚小,不知如何得罪的吉安姐姐,会被吉安姐姐和清皇弟误以为恶毒,拿竹签扎玉真姑姑养的小狐狸。” 李丝絮乖巧甜笑:“丝丝哪天若是犯了无心之失,想来王伯也不会跟丝丝这种小孩子一般见识的,对吧?” 宁王的脸色很精彩! 面对笑得人畜无害的十公主,想说点什么,又无从开口。 最后,只能牵着清皇子,一言难尽朝冲他甜笑的李丝絮点点头。 “有王伯这个承诺,丝丝就放心了!” 李丝絮躬身一礼,要跟收拾好药箱的王梓青一起去值守,玉真公主看到了她鬓侧簪着的那朵玉海棠。 被算计诬陷,小人儿不慌不忙,一番操作早让玉真公主刮目相看。 更难得的是,在这个满是阴谋算计的后宫中,守护在她身侧的人真心相待,愿意为了小家伙得罪宁王和淑妃。 不管是李楷洛之子,还是王焘的孙儿,都没有明哲保身,而是选择了站在她身后。 玉真长公主以为眼前的小人儿太有意思了! 李丝絮要跟着王梓青离开,她含笑着将小狐狸塞给她,然后揽住她的小肩膀。 “王大人先去值守,本宫留十公主在身边说说话!” 他家小师妹刚被诬陷了,王梓青神色间有几分犹豫。 玉真长公主善解人意道:“有临淮守在丝丝身边,王大人不必忧心。” 晚霞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入夜时分才开始今晚的宫宴,这个时辰进宫赴宴的人还乘着画舫在湖上游玩。 举办宴会的水榭阁内,尽是些忙碌布置的宫女太监,李丝絮抱着小狐狸跟随玉真长公主进殿后,长公主一直在看她,眸光还不时掠向她鬓侧簪的那朵玉海棠。 李丝絮治好了小狐狸的腿伤,小狐狸依偎在她怀里格外乖巧温驯。 她歪着小脑袋问:“玉真姑姑为何一直看着丝丝?” “丝丝簪这朵玉海棠好看!” 玉真公主将她鬓角一缕碎发替她拢到耳后:“长得跟你母妃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子却不似她那般迷糊。” 感受到了玉真长公主指尖拂过她鬓侧那朵玉海棠。 李丝絮乖巧的笑笑:“是,母妃像个小孩子,丝丝要护着母妃。” 可不就是个小孩子! 深宫这处龙潭虎穴,她拼了命才挣脱出去,那个傻子却非要一头撞进来。 她送的玉海棠她竟一直留着? 可见她心里多少还顾念当初的几分情谊。 玉真长公主看李丝絮的目光柔和多了:“小白一向不近生人,倒是愿意与你亲近。” “道家讲究因果,丝丝救下了它,便是与它有缘呢!” 李丝絮撸了撸狐狸毛:“万物有灵,小白是一只有灵性的小狐狸。” “你倒是有几分慧根!” 玉真公主笑了:“本宫听临淮说,玄奘法师去西天取经的话本子,是你编撰的?” “也不算丝丝揙撰的。” 在御书房听李临淮说过,玉真公主有意刊印话本子,分发给信众传阅。 李丝絮因此十分认真的解释:“实不相瞒,话本子是丝丝做梦梦到的,编撰话本子是一个叫吴承恩的人。” “吴承恩?” 玉真长公主饶有兴味问:“这个叫吴承恩的人为何知道灵山脚下有个道观叫玉真观?” “这个……” 能说这是巧合吗? 李丝絮解释不清楚,只好含糊其辞道:“丝丝听左卫侍郎大人说,玉真姑姑想将话本子刊印出来,分发给信众传阅,可有此事?” 武朝时盛行佛道! 武朝还政于唐后,朝中一直盛行道教,打压佛教。 道家固然一直在施善举,佛家其实也不遑多让,京中的悲田病坊就有帮着救济病患,收养孤儿。 武朝还政于唐后,不得不抑佛扬道。 但如今渐现盛世之兆,佛道之争愈演愈烈,只会两败俱伤,不利于朝局稳定。 小家伙送来玉真观的话本子,不管是佛家还是道家,书中述尽众仙神佛风姿,或许话本子的问世,能结束这种无谓的争端。 “那个叫吴承恩的人,编撰的话本子写的是神仙世界,众仙风姿,其中还涉及道家和佛家传承,本宫的确想将话本子刊印出来,广为流传。” 第233页 玉真公主踌躇道:“不比刊印诗集,话本子字数甚多,要刻大量的雕版,耗费的人力物力不可计量。” 比起诗集文书典籍什么的,话本子的字数实在是有些太多了,她写章要,高才人编撰,话本子没讲完,已经有那么厚厚一摞了。 全部刊印出来,得刻多少雕版? 但横在眼前的问题,还真难不倒李丝絮。 她眸光闪了闪,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丝丝以为,不妨试试活字印刷术!” 第198章 本宫被蛊惑了 玉真公主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新鲜的词儿,她带着疑问看向李丝絮,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李丝絮解释:“就是将可以移动的雕木或胶泥字块,排列在字盘内,再涂墨印刷。” “就拿丝丝让人送去玉真观的话本子来说,那么厚一摞,要全部用木板一个字一个字雕刻出来,再打磨平整刊印,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得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用过的雕板以后很难用到,也会造成极大的浪费。” 玉真公主听得入神,李丝絮继续说下去:“但不管是话本子,还是诗集,很多字迹其实可以重复使用,将要用到的字刻成单个的金属或胶泥字块,要用的时候按照稿件将单字挑出来,置放在字盘内排列,再涂墨刊印,如此是不是省事很多?” “用过后,能将字模拆出来,再次排列时还能重复使用。” 李丝絮总结分析:“如此就不用一直雕刻模板了,只用一套字块,再加上一个字盘,就可以任意刊印各种话本诗集以及诸如文书典籍什么的……” 涉及到关于活字印刷,李丝絮小嘴叭啦叭啦,滔滔不绝说了一堆。 玉真公主有些怔愣的看着她。 李丝絮很苦恼:“丝丝是不是说得太复杂了?” “不!” 玉真公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本宫是在想,你小脑瓜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怎么能想到这么绝妙的点子?” 姚崇在朝堂上帮她说话,那是因为她师承孙医正,姚大人患疟疾时,小家伙代替皇兄侍疾于姚大人跟前。 一向只管修筑漕渠的姜师度竟有勇气在朝堂上怒怼楚国公? 玉真公主一度很惊讶! 这下她知道了,为何姜师度会对眼前的小家伙刮目相看。 被玉真公主如此夸赞,李丝絮腼腆笑了笑:“其实这个点子不是丝丝想出来的,是一个叫毕升的人,丝丝是在借花献佛。” 玉真公主问她:“这个毕升是何方人士?本宫想结交一番。” “怕是不好结交!” 李丝絮一时犯了难:“这个人是丝丝梦里的。” 做梦能写出怪诞离奇的话本子,还能梦到什么活字印刷术? 玉真公主意味深长的笑笑:“丝丝做的梦很不错,本宫好生羡慕。” 李丝絮:“……” 玉真公主极少进宫赴宴,遇到实在推脱不过的宫宴,也是入宫来走个过场,偏玄宗对这位一心向道的妹妹极为偏宠,从来不说什么。 自从她遁入道门后,少与皇亲国戚往来,对谁都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疏离,难以接近。 这样性情娴淡,如世外仙人般的长公主,竟给玲珑居的小崽子喂点心,还不时替她将垂在鬓角的碎发撩到耳后。 看着姑侄两个神态亲昵,咬着耳朵说话一见如故的样子,满盘算计落空的淑妃只感觉怒火中烧。 偏太子一直在暗处盯着,淑妃想有什么动作亦是不能。 天边晚霞倒映在波光荡漾的太液湖中,像是将一整片湖都给烧着了,晚宴即将开始,散布在湖岸的画舫往水榭阁楼靠近。 湖岸旁一片云香鬓影! 太子站在水榭楼台凭栏眺望,跟在他身侧的薛锈忍不住开口:“恕臣愚钝,太子为何要与娘娘反目?” “本宫是在帮她!” 太子从湖上移回视线,看向水榭阁内跟玉真公主咬耳朵的李丝絮:“玉真姑姑从遁入道门后,极少与人亲近,你可曾见她与谁一见如故?本宫的母妃,不是小皇妹的对手。” 薛锈顺着太子的目光,看向与玉真公主交头接耳的李丝絮,不知道小公主说了什么,玉真长公主一脸笑颜,看她的目光还满是欣赏的神色。 那是一种惊奇得像拣到了宝的目光。 这让薛锈惊讶不已:“小公主像是能蛊惑人心。” “臣还是不明白,就算太子殿下要帮淑妃娘娘,何必冒着得罪宁王府的危险?” 薛锈提出质疑:“有王梓青替十公主作证,暗中还有陛下派到十公主身边的蓟郡公,吉安的算计也不会得逞。” “不得罪宁王府,难道王伯就愿意站在本宫的阵营吗?本宫再如何讨好宁王府,也掠不过寄养在王伯膝下的清皇弟,竟然如此,本宫为何要眼睁睁看着吉安恶心小皇妹?” 太子冲薛锈道:“父皇应该很愿意看到本宫与小皇妹兄妹和睦,你就当本宫也被皇妹蛊惑了吧!” “若论蛊惑人心的本事,本宫不及皇妹万一,在朝堂上谁要敢说皇妹一句不是,连姚大人和姜师度那等老臣,拼着一张老脸也要群起而攻之,皇妹能得玉真姑姑喜欢,亦在情理之中。” 太子好半晌才从李丝絮身上移开目光,一副颇为欣赏的神色:“今日这场布局,固然是吉安心高气傲诬陷十皇妹,但其中有我母妃和宁王伯推波助澜,十皇妹明知摆在面前的是陷阱,一个不慎有可能百口莫辩,还是敢一脚踏进去。” 第234页 太子看向薛锈:“你我隐在暗处亲眼所见,面对吉安的攻讦,皇妹是如何游刃有余还击回去的?” “十公主的确令人惊讶,臣隐在暗处都替她捏了一把汗,她却能临危不惧,一层一层还击回去,她在宁王面前说的那番话,也令臣十分震惊,圆滑如宁王殿下,竟被一个稚子说得颜面扫地。” “正是如此,吉安比皇妹年长几岁,皇妹说不与她一般见识,哪天皇妹对吉安下手,有了今日的承诺,王伯又岂好与十皇妹一般见识?” “闹到父皇跟前去,也是吉安技不如人!” 太子一针见血道:“看似皇妹退一步吃了亏,实则是她占尽先机,父皇得知此事后,也会以为皇妹进退有度,大度明事理。” 薛锈很震惊:“十公主要宁王殿下一句承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还击回去?” “吃了亏她不反击,也就不是本宫的十皇妹了,毕竟她是连本宫母妃都敢还击的人。” 太子饶有兴味道:“吉安的确太烦人了些,且等着看吧!” 第199章 对她的喜爱多了几分 太子这幸灾乐祸的神色! 他显然将十公主当成对手,但又十分欣赏顾惜这位对手,在别人对付她时,愿意站在她这边回击过去。 薛锈迷茫了! 不懂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兄妹情。 李丝絮之所以能将玉真长公主哄得笑逐颜开,还让玉真公主看她时一副欣赏的神色,是因为解决了话本子刊印的难题后,关于玉真观给信众分发传阅话本子的事儿,她又有了巧妙的新点子。 “玉真姑姑想亲自刊印话本子?还是什么也不用做,将话本子刊印一事分包出去,让人刊印好将话本子送进玉真观?” “不刊印,如何有话本子分发给信众?” 李丝絮这么问,让玉真公主很奇怪:“还能什么也不用做吗?” “自然是有的啊!” 李丝絮滔滔不绝解释:“若是玉真姑姑一心向道,不想开书局搅和话本子刊印一事,丝丝就将此事交到京城首富王元宝手上。” “丝丝将活字印刷术的点子告诉他,让他开书局刊印话本子,玉真姑姑要多少册话本子,王元宝派人刊印送来玉真观便好。” 原来小家伙不想扰了她清静,已经想到了一个帮着开书局刊印话本子的人。 玉真公主懂了:“本宫只要拿些钱银,买书局刊印出来的话本子分发给信众,如此倒也省事。” “为什么要拿钱银买话本子?” 李丝絮摇摇小脑袋,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不用姑姑出钱银的啊,王元宝开书局,又不是只给玉真观刊印话本子,他还可以将刊印好的话本子拿到市集售卖。” “用活字印刷代替传统的雕版印刷,能省下不少人力物力,也能加快刊印的速度。” “书局还能大量刊印其它的诗集文书典籍,这些都是可以售卖钱银的。” “还有,西游的话本子贵在离奇,不同于那些书生小姐话本子的桥段,如此有架构格局的话本子,相信一经问世,一定能风靡长安城,在话本子市场独占鳌头。” 李丝絮掰着小指头道:“丝丝和玉真姑姑出话本子,还有活字印刷术,占售卖刊印品所得利润的六成,这六成,丝丝和姑姑各占三成。” “王元宝找地方开书局,负责售卖人工等事宜,占四成股,他不亏的。” 看李丝絮像个小财迷,摇着小脑袋两眼放光的样子,玉真公主一时失笑。 “本宫什么都不用做,还能得书局的三成干股?” “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啦!” 李丝絮认真反驳道:“不是玉真姑姑想到刊印话本子分发给信众,丝丝也不会起意拉王元宝开书局,如此丝丝占股书局三成,玉真姑姑也占三成,难道不应该吗?” 玉真公主知道,烧制琉璃器的方子,还是李丝絮给王元宝的。 涉及到赚钱的买卖,王元宝岂能不点头应下? 这事儿还真能成! 进宫赴宴一趟,什么也不用做,玉真观分发给信众话本子的事儿解决了,还白白得了三成干股。 李丝絮说到赚钱眼冒精光,玉真长公主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本宫才知道,你竟是个小财迷!” “做财迷不好吗?钱银多了又不烫手。” 李丝絮朝玉真公主眨眨眼:“就算玉真姑姑身为世外方人,这些钱银也能用来给百姓施粥,帮着救济孤寡,捐献给受灾的地区,还有用于传道所需。” 她拉着玉真公主的衣袖撒娇:“难道姑姑不想给丝丝一个孝敬的机会么?” 给她送书局的三成干股,还一副她帮了大忙的样子。 送人钱财,还能让人如此熨贴? 也不知道她性子迷糊的师妹,怎么能生出如此八面玲珑、招人喜欢的小东西。 “好,本宫且厚着脸皮收下你这份孝敬。” 玉真公主喂了她一块桂花糕:“有了独门的活字印刷术,书局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一定能在京城的众多书局中立于不败之地。” “不,不,不是独门。” 李丝絮连连摆手:“活字印刷术不难,丝丝没有想要将这门技术捂着,还想将这个点子献给父皇呢!” “活字印刷术广为流传后,能减少刊印书籍的成本,只有售卖书籍的价钱便宜,贫穷百姓才能读得起书。” 第235页 她神色认真道:“丝丝以为咱们创办书局的优势,出自话本子,等这套话本子编撰完,丝丝再让高娘娘写别的话本子,交给书局刊印,然后再让书局付给高娘娘酬劳。”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总之不能将活字印刷术捂着。” 好一个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小脑袋瓜里点子极多,还不会被钱财迷了眼。 小小年岁,行事处处以社稷为重,也难怪能得皇兄偏宠,得朝中老臣喜欢。 玉真长公主对她的喜爱又多了几分! 等贤妃带着鱼婕妤匆匆赶来中秋宴的水榭阁,李丝絮已经跟她的玉真姑姑从活字印刷术,聊到了太乐丞的琵琶曲。 “丝丝听安姐姐说,当初太乐丞以一首《郁轮袍》的琵琶曲,惊艳四座,玉真姑姑是因为琵琶曲与太乐丞结缘的。” 李丝絮咬着玉真长公主递来的点心,撑着下颚看向远处水榭台指挥乐手排练的太乐丞:“不知丝丝可有耳福听一次太乐丞弹奏的郁轮袍呢!” “这有何难?” 玉真长公主顺着李丝絮的目光看向太乐丞,微微颌首道:“今日中秋宴,不宜弹奏郁轮袍,摩诘下回弹奏琵琶,本宫派人接你出宫。” 当初鱼婕妤进宫,分明是跟玉真长公主闹翻了的。 不过是替玉真公主养的狐狸包扎了一下腿,两人竟相聊甚欢,想到小妖怪挑拔得她与太子倒戈相向,还蛊惑住了玉真长公主。 淑妃气得不轻! 见跟在贤妃身后入了水榭阁的鱼婕妤,看到李丝絮身边的玉真公主下意识往贤妃身后藏,淑妃眸子里掠过一抹戏谑的笑意。 “贤妃姐姐怎么才带着鱼妹妹来赴宴?” 淑妃挑衅的瞥向刘贤妃身后的鱼婕妤:“十公主与玉真长公主相聊甚欢,难道鱼妹妹不打算出来见见故人?” 第200章 多情是最锋利的刀刃 气氛在一瞬间凝滞了! 满殿妃嫔看向玉真长公主和藏在贤妃身后的鱼婕妤。 贤妃都能感受到鱼婕妤的害怕和紧张,与高才人对望一眼,暗骂淑妃真是惯会兴风作浪的骚狐狸。 鱼婕妤毕竟出自玉真观,在宫宴上撞到玉真长公主不出来相见甚为不妥。 若是非要拉着鱼婕妤出来,她又是个犯了痴傻症的,受了刺激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反常的举动。 贤妃如今将李丝絮当成亲生女儿般对待,如何忍心看着鱼婕妤沦为今日宫宴的笑柄? 她和高才人在琢磨究竟该如何应对时,站在玉真长公主身边的李丝絮突然稚声稚气开口了。 “母妃你看,这是什么?” 听到李丝絮的声音,鱼婕妤从贤妃身后探出半个头来。 对上玉真长公主她惊得又要藏起来,但瞧见李丝絮怀里搂着的小白狐,突然眸眼放光,兴奋的喊出声。 “小狐狸!” “是啊,又乖又温驯的小白狐。” 李丝絮灿笑:“母妃喜欢吗?” “喜欢!” 鱼婕妤眸眼放光,先是从贤妃身后探出半个身子,目光凝在小白狐身上,然后控制不住小动物带来的诱惑,朝李丝絮和玉真长公主的方向一步一步挪过去。 等站在了李丝絮和玉真长公主面前,鱼婕妤软语相求:“能抱抱它吗?” “这是玉真姑姑养的小狐狸,母妃要抱它,得先问过玉真姑姑。” 鱼婕妤于是睁大一双可怜巴巴的杏眼,看向玉真长公主。 玉真长公主看到眼前像小孩子般痴傻的鱼婕妤,一时心情复杂。 不过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可怜人罢了! 她终究是叹了口气:“小白不爱靠近生人,你抱它时小心些。” “小白会喜欢鱼儿的。” 鱼婕妤从李丝絮手上接过小狐狸,小狐狸真的乖巧又温驯。 她很开心,冲玉真公主咧嘴傻笑:“瞧瞧吧,小白真的喜欢鱼儿耶。” 也难为她这般迷糊的性子,能在宫中这处龙潭虎穴活到现在? 玉真长公主一脸无奈:“是,你一向招小动物喜欢。” 接下来顺理成章,鱼婕妤就跟着李丝絮和玉真长公主挤在摆满食物的案桌前落座了,淑妃看着一只狐狸化解了两个故人之间的纠葛仇怨,一时瞠目结舌。 刘贤妃有些放心不下鱼婕妤,悄悄儿带着高才人在玉真长公主相邻的案桌前落座。 见鱼婕妤一副天真烂漫的神色,缠着玉真长公主问小狐狸的事儿,玉真长公主竟也耐心的解答,还不时给小十塞些吃的。 刘贤妃悬在嗓子眼里的心才落回实处,不着痕迹瞥了灰头土脸的淑妃一眼。 天边的最后一道霞光消散下去,明月从远处的太液湖畔升起,玄宗携着皇后娘娘踏进了举办晚宴的水榭阁。 李丝絮跟着她玉真姑姑和母妃起身见礼,玄宗做了一个平身的动作,环目四望发现了跟玉真长公主在一处的李丝絮和鱼婕妤,眸眼亮了亮。 因为宫宴的长案一字摆开,李丝絮她们坐的位置离上首的玄宗和皇后有些远,迎上玄宗掠过来的目光,李丝絮刚想回给她父皇母后一个灿笑,就瞧见玄宗的目光凝在不远处的案桌前,停留了很久。 李丝絮遁着玄宗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一位身着流仙裙挽堕马髻的丽人,她气质柔美,在一众云鬓香摇的美人中脱颖而出。 第236页 哪怕是有明艳窈窕的淑妃,还有气质缥纱如仙的玉真公主衬托,这位美人也毫不逊色。 皎皎兮若青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说的大概就是这种美人儿。 美人儿朝玄宗微微颔首,玄宗才舍得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见李丝絮看得入神,玉真长公主瞧一眼将注意力全凝在小狐狸身上的鱼婕妤,叹了口气。 “那就是武婕妤,清皇子的生母。” 玉真长公主抚了抚李丝絮的小脑袋:“多情是一把最锋利的刀刃,能刺得人遍体鳞伤,你母妃成了如今这副样子,也好。” “记住姑姑的话,护着你母妃离这个女人远点儿!” 原来这就是让她父皇和皇后娘娘因为晋封一事起了争执的武婕妤,得了玉真公主的提点,李丝絮乖巧的点点头,还感激的与她对望一眼。 “本宫知道你是个通透的孩子!” 玉真长公主看着鱼美人,拢了拢李丝絮的小肩膀:“今晚宫宴,游廊上有猜灯谜的活动。” 李丝絮懂了! 玉真姑姑这是有话要跟她母妃说。 对着满殿的衣香鬓影,而她和母妃被淹没其中,填饱了小肚子的李丝絮,早觉得宫宴其实有些索然无味。 “有劳玉真姑姑看顾母妃,那丝丝邀月姐姐和玄皇兄去猜灯谜了!” 中秋宴上水榭台有太乐丞负责编排的歌舞,但在宫宴外的游廊上其实也能欣赏到,在廊外还能吃着月饼赏皎洁的明月,能猜灯谜玩儿。 月儿早觉得宫宴沉闷无趣了些,坐在杨贵嫔身边悄悄儿朝李丝絮做鬼脸。 等李丝絮被玄皇子牵着溜出来,月儿早在廊下等着。 “丝丝,我们去看三哥猜灯谜。” 月儿亲昵的拉着李丝絮:“有一盏嫦娥奔月的兔子灯好看,跟三哥送去玲珑居给你的那双兔子活脱脱一个模样,三哥说要赢那盏好看的兔子灯。” “等三哥替月儿赢了那盏兔子灯,月儿送给丝丝妹妹好不好?” “好啊,谢谢月姐姐。” 李丝絮很好奇:“那盏兔子灯真跟三哥送来玲珑居的兔子一样吗?” “嗯,扎兔子的匠人,为了让兔子的形状逼真,将灯笼上的兔毛也绘得纤毫毕现,跟真的小兔子一模一样呢!” 她皇妹要的兔子灯,自然是由他猜灯谜赢来双手奉上。 玄皇子跃跃欲试:“兔子灯在哪儿?” “在那边!在那边!” 夜空中明月皎洁,与游廊上悬挂的灯笼遥相呼应,进宫赴宴的皇亲国戚也各自带了家眷入宫,游廊上有不少跟李丝絮和月儿差不多大的孩子,成群结队在猜灯谜。 第201章 皇上是个大猪蹄子 有人猜中了,顿时传来一阵欢呼声。 然后那个孩子拿着灯笼笑靥如花,这种氛围倒是很不错。 被月儿拉着往前跑,掠过游廊上悬挂的一排排灯笼,李丝絮终于看清楚悬在前方的兔子灯。 果然如月儿所说,匠人将兔子的形状扎得很逼真,被灯火一照,灯笼上的兔毛纤毫毕现,跟玲珑居她母妃常抱着的那只兔子,竟活脱脱一个模样。 兔子灯前面围拢了很多人,除了她三皇兄,太子竟带着那位与他一同泛舟的薛公子也在凑热闹。 “依照今晚中秋宴猜灯谜的规则,猜中了九道灯谜,能得到这盏灯子兔。” “太子殿下和三皇子都想抢夺这盏兔子灯,刚刚太子殿下猜中了四道灯谜,三皇子殿下也是猜中了四道灯谜,还有最后一道灯谜。” 两尊大神争抢一盏灯笼,让管灯的小公公很为难:“奴才以为谁要是猜中了最后这一道灯谜,这盏兔子灯便归谁了,两位殿下可有异议?” 太子点头:“本宫以为如此甚好!” “公公这个规则很公允。” 太子和三皇子都没有异议,小公公开始念最后一道灯谜:“掬水月在手,打一成语。” 李丝絮总感觉太子身边的薛公子有些眼熟,她还在悄悄打量这位身穿蓝衣的公子,到底是不是赏荷宴上将她引去湖边画舫旁那个,站在她身侧的玄皇子很激动。 玄皇子总感觉谜底要呼之欲出,但又差了点火候,他侧头看向身边的小皇妹时,终于猜到了小公公念的谜底答案。 但是很不巧,太子视线掠过众人,落在了李丝絮身上。 然后先三皇子一步,说出了答案:“掌上明珠!” “太子高才,谜底正是掌上明珠。” 小公公取下那盏活灵活现的兔子灯,想着总算能打发走这两尊凑热闹的大神,暗暗吁了一口气。 太子在众人一片赞叹声中,将兔子灯握在了手上。 在她皇妹面前食言,没拿到兔子灯的三皇子,径直朝月儿和李丝絮走过来。 “三哥没拿到兔子灯!” “哎,真可惜,三哥只差一点要拿到那盏兔子灯的。” 月儿惋惜的叹气:“月儿还说等三哥赢了兔子灯,将那盏兔子灯送给丝丝妹妹的。” 她三皇兄没拿到兔子灯,神色已经有些落寞了! 李丝絮善解人意指了指一旁那盏鱼灯:“玲珑居有一双小兔子了呀,那盏鱼灯好看,丝丝答应了遥遥要送她一盏鱼灯。” 一听是遥遥想要鱼灯,跟在三皇子身侧的小太监,目光急迫往那盏鱼灯看去。 第237页 这一切落在眼底! 三皇子温声道:“三哥将功补过,替皇妹去赢那盏鱼灯。” 太子赢了兔子灯,万众瞩目。 穆公主带着妹妹们也在游廊上猜灯谜,见到太子手里的兔子灯都围拢过去,与太子交好的昌公主更是欢快的扑向他。 “太子哥哥,这盏兔子灯送给昌儿吧?” “皇妹恕罪,这盏灯本宫早许诺给了小皇妹。” 李丝絮还在暗中观察太子身边那位俊朗的薛公子,太子掠过围拢他的皇妹们,拎着兔子灯笼径直走到李丝絮面前。 他含笑着将灯笼塞到李丝絮手上:“小皇妹喜欢的这盏灯,太子哥哥已经替你赢来了。” 李丝絮都能看到四公主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失落,这时候站在太子身边的薛公子目光闪了闪,将藏在身后一盏鹿灯拿出来。 “昌妹妹可喜欢这盏鹿灯?” 薛公子温润如玉道:“这盏鹿灯是我刚赢来的,昌妹妹若是喜欢,只管拿去玩。” 被灯火照得有些晶莹剔透的小鹿,鹿角还在闪着光,昌公主面露喜色,有些含羞带怯朝薛公子点点头。 “谢谢表哥!” “昌妹妹不必客气。” 薛公子明朗的笑笑:“昌妹妹性子灵动,与这盏鹿灯很相配。” “表哥谬赞,昌儿很喜欢这盏鹿灯。” 昌公主脸颊飞起的一片红霞,被灯火掩映了。 她拿着鹿灯朝李丝絮晃了晃:“十皇妹的兔子灯好看,昌儿的这盏鹿灯也好看。” 趁着薛公子跟四公主说话时,李丝絮目光一直在悄悄打量他,将他说话时的身姿步伐记在了心里,十分确定他虽爱穿蓝色衣衫,身型也与赏荷宴那晚将他引去湖边画舫的人极为相似。 但她确定了,眼前的这位薛公子,不是太医署附近巷子马车里的蓝色儒衫男子。 李丝絮从他身上移开目光,冲昌公主甜笑:“丝丝也觉得,四皇姐这盏鹿灯格外好看。” “十皇妹可是瞧上了皇姐手上的鹿灯?” 昌公主娇俏的笑笑:“皇妹也太贪心了,得了太子哥哥的兔子灯还得陇望蜀,昌儿可不跟你换。” 冷不防被太子塞了一盏兔子灯,触上那么多或羡慕或嫉恨的目光,李丝絮差点要怀疑太子在用一盏灯,打破她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 然而跟在他身边的薛公子拿着鹿灯出来解围了。 还有,她这位皇姐的性子也是极好。 李丝絮冲她甜笑:“那丝丝和皇姐换着玩一会儿!” 太子将过五关斩六将得来的兔子灯独独给了李丝絮,穆公主还替她捏了一把汗,结果小皇妹够聪慧,想到了换着玩的法子。 真是个小机灵鬼! 继得了兔子灯后,三皇子将她说好看的那盏鱼灯赢来了,玄皇子也猜灯谜给她赢了一个花瓶灯。 潍儿沄儿缠着大皇子猜灯谜,赢来一盏小乌龟灯,非要塞给李丝絮。 李丝絮嫌弃得不行,还要被两个黏人的小家伙追在游廊上跑,她拎着灯笼跑到湖岸旁,要折返回去。 瞧见有羽林卫在前开路,护着一身明黄的玄宗疾步上了湖边的画舫,被他父皇搂着护在怀里的人,将头埋在他胸膛上。 本来就隔得有些远,李丝絮更是没看清楚她父皇搂着的人是谁,只依稀感觉她挽的堕马髻有些眼熟。 “大人,发生什么了?” 李临淮从暗处闪出来:“武婕妤体力不支晕眩过去,太医替她号脉施治过已无碍,但陛下还是忧心她的病情,提前离开宫宴护送她回含冰殿了。” 第202章 替人做了嫁衣 “父皇也太不给皇后娘娘面子了!” 李丝絮目送着画舫驶离湖岸,幽幽道:“中秋团圆佳宴,本该是父皇陪着皇后娘娘的日子。” 李临淮以为她要心疼鱼婕妤,结果小公主却是为皇后娘娘打抱不平。 也的确如此! 按照宫中惯例,陛下再宠别的妃嫔,逢初一十五也是要去南薰殿略坐一坐,这是在给皇后该有的体面。 而今日中秋宴,皇上竟当着皇亲国戚的面,丢下皇后提前离宴,护送武婕妤回含冰殿。 这让皇后娘娘的颜面往哪儿搁? 李临淮感受到眼前小人儿目光沉郁下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公主!” “玉真姑姑告诉丝丝,多情是一把最锋利的刀刃,能刺得人遍体鳞伤。” “姑姑自小长在深宫,或许正是看多了后宫倾轧,知道多情之人最是无情,才会一心向道,并不向往婚配嫁人的吧?” “自古多情空余恨,有情总被无情伤!” 李丝絮发出灵魂拷问:“为何男人三妻四妾,身为女子却要从一而终?耗尽一生盼得一人垂怜?” “男子非要辜负守候等待他的痴心人吗?” 她仰着小脑袋看向李临淮:“大人以后娶妻生子后,也会纳妾吗?” 面对小公主突如其来的一连串灵魂拷问,李临淮怔愣住了。 也不知道年岁小的公主,为何会突然说出这么多奇怪又深奥的话? 让他差点以为,自己也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人! 小公主似乎也并不想要答案,问完后拎着灯笼自顾自沿着游廊往前走。 李临淮觉得那个迈着小短腿拐过游廊的小人儿,身上似乎多了孑然一身的落寞感,直到她的小身影消失,她说过的那些话还在他耳边回荡。 第238页 这让他一时陷入了沉思中! 目送着玄宗搂着武婕妤上了画舫离开,李丝絮冲着李临淮自顾自发出灵魂拷问时,找不到他们小皇姐的沄儿潍儿被姐姐们围着逗趣,也发出了灵魂拷问。 沄儿很委屈:“月姐姐,小皇姐为什么不要沄儿送她的小乌龟灯?” “是啊,潍儿受伤了!” 十二皇子捂着胸口:“这儿好疼好疼,小乌龟多好看啊,小乌龟长寿,活得最久。” 月儿捧腹大笑! 穆公主和昌公主才知道,原来九玄宫的两位小皇弟,竟是戏精? 果然高娘娘不愧是编话本子的。 瞧见李丝絮拎着灯笼转过游廊回来了,穆公主憋着笑:“瞧,你们小皇姐来了!” “哟,小皇姐真的来了耶!” 潍儿沄儿看到李丝絮,丢下他们的一众皇姐,拎着小乌龟灯朝李丝絮跑过去。 “小皇姐,小乌龟多可爱呀,快收下小乌龟灯吧!” “哼!皇姐好偏心。” “皇姐收下了玄哥哥和三皇兄的灯笼,还有太子哥哥的,为何偏不收潍儿沄儿的?” 潍皇子生气脸:“潍儿对皇姐的爱有那么一丢丢变少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的皇弟们跟她打趣笑闹多了,学会了她奇奇怪怪的说话习惯。 看眼前围拢她的两个小人儿憨态可掬的小模样,将皇姐们逗着捧腹大笑,李丝絮眸光亮了亮。 “皇姐也觉得这个小乌龟灯可爱。” 李丝絮跟他们商量:“皇后娘娘打理后宫辛劳,还办了一场这么好玩的中秋晚宴,皇姐要去给皇后娘娘献灯,沄儿和潍儿要不要将赢来的灯也献给皇后娘娘?” “好啊好啊!” 两个小家伙一齐看着李丝絮:“娘娘会喜欢吗?” “自然,小乌龟这么可爱,谁不喜欢呀!” 玄宗搂着武婕妤离去动静太大了,游廊临着湖岸,穆公主她们自然也知道此事。 仁爱孝顺的永穆公主心里其实有些难受,但她父皇宠谁不宠谁,给不给谁颜面,她以为不是自己能插手的。 她能做的,就是照顾好皇弟皇妹们! 李丝絮跟她的两个小皇弟商量献灯笼一事,永穆公主眸子闪了闪,一时很感激小皇妹这个提议。 她跟月儿昌公主她们商量:“咱们也跟着小皇妹去皇后娘娘跟前凑个热闹吧!” “好啊好啊!” 月儿欣然应允,昌公主和六公主七公主也赞同,一行人于是在永穆公主和李丝絮的带领下,拎着灯笼整齐有序往宴客的水榭阁走。 武婕妤突然晕厥过去,值守的杜太医和甄大人,很快带着王梓青进殿给她号脉。 甄太医给她扎过人中穴,她悠悠醒转。 替她号脉的杜太医诊出她只是气血亏虚,元气虚损过重,平日里多进些清补的吃食,能将身子给养回来。 但玄宗还是一脸心疼,武婕妤一双如秋水的眸子楚楚可怜看向他,玄宗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搂进了怀里。 玄宗抱着武婕妤离去时,皇后触上武婕妤那柔弱闪着泪光的双眸,只觉得心头突然压下了一块巨石,疼得喘不过气来。 但她身为皇后,岂能与一个份位低的婕妤计较? 她只能仪态万方端坐在桌案前,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强压着心里的不适,言笑晏晏与皇亲国戚们杯觥交错。 目送着玄宗搂着武婕妤离去,水榭台的乐声和歌舞依旧,殿内交头接耳的窃语声却突然停止了,有片刻短暂的安静。 玄宗离开好一会儿,淑妃眸中掠过一抹讥讽之意,端着酒杯起身。 “妾身要敬皇后娘娘一杯酒!” 淑妃唇角勾着妩媚的笑意,施然举起酒杯:“皇后娘娘温良贤淑,德才兼备,举止大度,打理后宫劳苦功高。” 刘贤妃以为淑妃野心勃勃,站出来敬酒,绝不是因为敬重皇后娘娘。 果然下一刻,淑妃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叹息道:“太医说了武婕妤身子已无碍,皇上还是将她送回含冰殿了,妾身真是心疼娘娘呢!” 皇后的笑凝在脸上! 这个淑妃,就不能安分片刻,不在宫宴作妖吗? 皇后没开口,贤妃不悦的冷哼一声:“有些人惯会自以为是,替人做了嫁衣而不自知,还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真是令本宫惊为观止。” “哟,贤妃姐姐好大的火气……” 第203章 鱼婕妤是个有福气的 眼看着争端一触即发,连维持中秋团圆宴的体面也是不能,皇后揉着隐隐作疼的额头,门口突然传来一道糯声糯气的声音。 “娘娘,潍儿的小乌龟灯好看吗?” 皇后和贤妃她们寻着声音望过去,就瞧见李丝絮牵着潍皇子,因为她手上拿着灯,衣角还拖着一个小尾巴沄儿。 她身后穆公主带着月公主,还有昌公主,六公主和七公主,一行人浩浩荡荡整齐有序走进了殿内。 走到大殿中央,李丝絮甜笑:“潍儿沄儿非说大皇兄给他们猜灯谜赢的小乌龟灯最好看,要献给母后。” 满殿妃嫔和皇亲国戚一时哑然! 小乌龟灯,合适吗? 下一刻,沄皇子探出小脑袋,神色认真道:“小乌龟延年益寿,沄儿想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我母妃说,皇后娘娘最好了。” 第239页 潍儿学了他皇姐的嘴甜,头点得像鸡啄米。 “对,皇后娘娘最好了,潍儿和皇姐喜欢娘娘。” 潍儿不忘做端水大师,咧嘴冲贤妃她们这边讨好的笑笑:“潍儿也喜欢母妃,喜欢鱼娘娘,喜欢高娘娘,嘿嘿!” 两个小皇子稚声稚气说着喜欢皇后的话,真是憨态可掬,将进宫赴宴的皇亲国戚们,还有满殿妃嫔逗笑了。 “母后,丝丝的兔子灯好看吗?” 李丝絮拖着两条小尾巴行到皇后跟前:“这是太子哥哥猜灯谜赢来的,他说要送给母后,让丝丝帮着拿进来。” 她说完,眼神瞥了一眼淑妃的方向。 淑妃的脸色一时很精彩! 太子竟赢了灯谜让眼前的小妖怪将灯笼献给皇后,有没有将她这个母妃放在眼里? 当李丝絮举起兔子灯,说是太子赢来献给她的那一刻,皇后压在心里那块巨石离奇的移开了,只觉得神清气爽。 这么多孩子围拢着她,要将猜灯谜得来的灯献给她,足以让进宫的皇亲国戚们知道,她在后宫中受人爱戴。 能想到这么机灵点子的,也只有眼前冲她甜笑眨眼的小十吧? 皇上搂着武婕妤离去带来的阴霾,在这一刻突然消散了。 皇后觉得很暖心! “这盏兔子灯活灵活现,当真是极好看的。” 皇后捻了一块桂花糕,喂到李丝絮嘴边:“你太子哥哥的孝心本宫领了,兔子灯小十拿回去玩。” “母后真好,丝丝喜欢这盏兔子灯呢!” 李丝絮将皇后赏的一盘桂花糕,分给她的皇姐皇弟们,甜笑道:“还有三皇兄赢的鱼灯,也说要献给母后,还有月姐姐得的灯,穆姐姐她们得了好多盏灯,都说要献给母后,谢母后打理后宫辛劳。” “母后,还有昌儿的鹿灯也献给母后。” “安儿这盏琵琶灯献给母后。” “月儿,月儿的荔枝灯好看……” 既在皇亲国戚面前维持了体面,又化解了淑妃的针锋相对。 看着淑妃偃旗息鼓的样子,皇后真是打心眼里喜欢眼前甜笑的小人儿。 “母后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 皎洁的明月给太液湖撒上了一层银光,随着李丝絮她们一行人乘坐的画舫靠岸,远远抛掉了今晚中秋宴的喧闹。 太液湖旁一片寂静! 潍儿和沄儿玩疯了,从画舫下来时,沄儿倚在高才人怀里熟睡过去,潍儿则趴在他皇兄背上歪着小脑袋。 背他家小皇妹还好,竟还要背个臭小子? 玄皇子嫌弃得很:“母妃!” 贤妃懒得搭理他,看着乖巧跟在自己身侧的李丝絮。 “丝丝累不累?” 贤妃提议:“此处离九玄宫不远,难得如此明月夜,你陪着本宫消消食,走回九玄宫可好?” “好呀!” 李丝絮善解人意道:“母妃先乖辇轿回去好不好?” 鱼婕妤猛的摇头,一脸认真道:“不要,鱼儿要跟丝丝一起玩兔子灯,月亮夜,鱼儿要陪着丝丝的。” 鱼婕妤执意要跟着,贤妃弃了辇轿,让高才人和玄皇子先将熟睡的潍儿沄儿带回去,她则和李丝絮鱼婕妤一起沿着太液湖,往九玄宫的方位慢慢行去。 “今晚的宫宴,你做得很好。” 贤妃感叹道:“帝王的宠爱是世上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偏生皇后娘娘心里只有陛下,先是淑妃得宠了这么些年,后有陛下心尖上的表妹武婕妤,可苦了皇后娘娘。” 李丝絮有些惊讶的看着贤妃,万万没有想到替她父皇生下三个儿子的刘贤妃,会跟她说这样一番话。 “为何这样看着本宫?” 刘贤妃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本宫要是跟皇后一般痴心,如今也不能稳居四妃之首,身为帝王的女人,可以敬重他仰慕他,唯独不能对他生出情爱。” 刘贤妃看着一手拎鱼灯一手拎兔子灯,玩得兴起的鱼婕妤,感叹道:“你母妃是个可怜人,但也是个有福气的人。” 李丝絮和刘贤妃说话,朝鱼婕妤看过去,鱼婕妤立马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颜。 “丝丝,将这条鱼儿放进大液湖中,它会游走吗?” “会啊,鱼会游走的。” 李丝絮忙道:“母妃千万不能将鱼灯放进太液湖,鱼游走了遥遥会伤心的。” “遥遥喜欢鱼,她说要养好多鱼。” 鱼婕妤一脸委屈:“遥遥说我是她养的鱼。” “不是的不是的!” 她猛的摇晃一下头,认真分辩:“我是丝丝养的鱼,不是她养的。” “鱼灯送遥遥,鱼儿不能送给遥遥。” 鱼婕妤很跳脱,突然想到了玉真公主养的小白狐:“丝丝为什么不将小白狐抱回来?” “小白狐是玉真姑姑养的,我们不能夺人所好啊!” 李丝絮跟她商量:“母妃要是想小白狐了,下次丝丝带母妃出宫去玉真观看小狐狸好不好?” “好啊好啊,那回去让青荷先扎一个小狐狸灯笼!” 如今的九玄宫,鱼婕妤最得宠,皇上搂着武婕妤离开宫宴时,贤妃还怕鱼婕妤痴劲儿上来,闹起来不好收场。 毕竟每次玄宗去玲珑居,这位可是坐在台阶上等着盼着。 没想到一只小白狐,还有几盏灯分散了鱼婕妤的注意力,平稳度过了今晚的中秋宴。 第240页 贤妃觉得鱼婕妤倒也省心。 她一时失笑道:“本宫说得没错吧,你母妃可不就是个有福气的。” 第204章 如此明月如此夜 “是呀,我母妃是个有福气的。” 李丝絮盯着鱼婕妤那双灵动清明的眼眸:“母妃要多爱自己哦,只有多爱自己,才值得人所爱。” 月光撒在太液湖畔,也撒进了鱼婕妤的眼眸内。 “那丝丝爱鱼儿吗?” 李丝絮宠溺的笑笑:“爱,丝丝很爱母妃。” 鱼婕妤很高兴,眼里盈着亮光:“鱼儿也最爱丝丝。” 其实李丝絮当初在太医院建密室,除了研制疟疾药,还有一个用意,就是想治好她大皇兄郯王脸上的伤疤。 趁着太液湖旁四下无人,李丝絮悄声跟贤妃道:“当初丝丝告诉娘娘,要治好大皇兄脸上的伤,得有一处密室。” 事关大皇子的脸伤,贤妃很激动。 “那太医院如今的密室?” “对,密室已经有了!实不相瞒,太医院研制疟疾药的那间屋子,除了研制药材,也是丝丝为了治大皇兄的脸伤准备的。” 李丝絮跟贤妃道:“丝丝已经想到了如何治好大皇兄的脸伤,因为大皇兄的伤已经很久了,留在脸上那道疤痕是旧伤,因此怎么用药也很难痊愈。” “丝丝有两个法子治大皇兄脸上的伤,一是在他原有的伤口上,再割一刀,然后用药物促进伤口愈合,但这个法子还是会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极浅的疤痕。” 贤妃忙问:“那第二个法子是能让他的脸伤彻底痊愈吗?” “是的,第二个法子叫植皮。” 李丝絮解释:“就是从大皇兄腿上割一块皮,植在他脸上疤痕的位置,让他脸伤处的皮肤跟面部其它地方一样,这个法子能让他的脸愈合到当初九成的样子,基本上不仔细瞧,看不出他的脸受过伤。” 贤妃一直盼着的事情有了进展,却陷入了沉默中。 一直到进了九玄宫,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皇兄脸上有一道疤痕,固然有损仪容,但若是他脸伤痊愈,就重新打破了如今后宫的格局,或许会让临华殿,还有整个九玄宫陷入危机中。” “此事容本宫再仔细琢磨琢磨。” 李丝絮被贤妃这番话震惊了! 只觉得能稳坐四妃之首的人,果真名不虚传,贤妃娘娘这是人间清醒啊! 似乎经历过皇家别院纵火案,贤妃娘娘与她还有整个九玄宫,有了某种很深的羁绊。 她想的不仅是大皇兄能否治好脸伤位及尊位,还要顾着玲珑居和雅轩阁的安危。 李丝絮心内触动! 贤妃带着贴身宫女,心事重重要回临华殿。 李丝絮喊住她:“娘娘!” 贤妃站在月夜的游廊下顿住步子,疑惑的扭过身来看她。 李丝絮乖巧道:“丝丝忘了跟娘娘说,丝丝也很爱娘娘。” 皎洁的月光洒在李丝絮周身,她沐浴着月光,给了贤妃一个灿烂的笑颜,然后才拉着鱼婕妤往玲珑居的方向走。 “这孩子!” 贤妃摇头失笑:“吃多了本宫喂的点心,嘴比蜜饯儿还甜,以后临华殿小灶房该多给她备些吃的。” 李丝絮在太医院忙活的这段时日,遥遥总陪着鱼婕妤坐在台阶上等李丝絮,等成习惯了。 鱼婕妤和李丝絮去了中秋宴,遥遥坐在玲珑居门口的石阶上翘首以盼,听到李丝絮和鱼婕妤说话的声音隐约传来,遥遥站起身,朝着她们的方向奔过来。 李丝絮看到扑向她的小人儿,将手上拿着的鱼灯递到她手上。 “喜欢吗?” “鱼儿,好喜欢!” 遥遥开心道:“谢谢公主,谢谢鱼娘娘。” “可别谢我和母妃。” 李丝絮抿着嘴浅笑:“这盏鱼灯,是你静忠哥哥特意求我三哥猜灯谜给你赢来的。” 遥遥糯声糯气问:“那静忠哥哥过得好吗?他能吃上饭吗?” 可怜的孩子! 都进宫这么久了,还问能不能吃上饭的事儿? 可见她和李静忠被三哥带进太医署前,流散街头挨过多少次饿,这种饥饿的感觉大概让她刻骨铭心吧! 李丝絮宽慰道:“能吃上,他跟在我三哥身边有好多好吃的。” “那真好!” 遥遥拿着鱼灯心满意足笑了。 在太医院忙活了一天,又凑了中秋宴的热闹,下了画舫后更是走回九玄宫的,沐浴更衣歇下后,本该沉沉坠入梦乡中。 李丝絮却看着窗外透进屋内的月光,一时睡意全无。 每逢佳节倍思亲! 她差点忘了自己是来自异世的孤魂,似乎不知不觉间,与这个世界有了很深的羁绊。 翻来覆去睡意全无,目光凝在鲛纱帐桌前搁的那葫芦果酒上。 果酒是她大皇兄从郯王府带进宫的,说是从西域商人手上购得,用葡萄酿制而成。 不能辜负了如此明月如此夜,毫无睡意的李丝絮见柳云莺卧在绳上睡得酣然,干脆从榻上爬起来,学着李临淮教她的法子提气纵跃,拎着葡萄酒翻出了窗外。 要提气跃上屋顶,对她这个半吊子水的人来说太难了! 被杨公公和李临淮拎上屋顶那么多次,屋顶的高度对她这种菜鸡来说不可企及,玲珑居围墙的高度却不在话下。 第241页 李丝絮提气纵跃,险险踩在围墙上,挑了竹丛溪流旁偏僻的墙头,坐下打开葫芦塞子。 才要往嘴里灌葡萄酒,一道黑影从她头上罩下来。 “公主年岁尚小,不许喝酒!” “大人?” 李丝絮看着握在葫芦上的那只手,有些惊讶:“这个时辰大人怎么还不曾下值?” 触上小公主被抓包一脸不服气的小表情,李临淮神色颇有几分无奈。 “臣若下值了,怎么会知道深夜人静,小公主还偷偷跑出来喝酒?” “可是,这是果酒呀!” 李丝絮不以为意的嘀咕道:“这种酒跟果汁一样,喝不醉的,丝丝以前喝过很烈的酒,这种浓度的果汁对丝丝来说跟喝水没什么区别。” 公主小小年岁,何时喝过很烈的酒? 借酒浇愁,那是大人该做的事儿! 李临淮静静看着她,就在李丝絮以为左卫侍郎大人的目光有些奇怪时,心疼她的李临淮将藏在背后那只手慢慢挪出来。 然后,一盏灯晃到了李丝絮面前。 第205章 公主臣不纳妾 今夜的月光很皎洁,掩映了左卫侍郎大人手上拎的灯笼,灯笼只闪着朦胧的光泽,但李丝絮却透过朦胧的光,看清楚绘在灯面上的竟是个小女孩的造型。 梳着小揪揪的样子,赫然是她在笑的模样。 李丝絮惊奇的仰起小脑袋:“这是左卫侍郎大人亲手做的灯笼吗?” “不是!” 李临淮有些不好意思:“灯笼是臣捡来的。” 灯笼上的小人儿,笑着的时候眉眼弯弯,不是跟她相熟的人,描不出她眉眼的神态。 李临淮拎着灯笼转了一圈,李丝絮才发现灯笼四面都有她。 她笑得眉眼弯弯,她抱着小兔子柔和的小模样,她拿银针和捧着书看的样子。 左卫侍郎大人悄悄儿扎了个灯笼,将她的日常全绘在灯笼上,还说是捡来的。 这是害羞了,不敢认下啊? 李丝絮沐浴着月光一脸灿笑:“那大人捡到像丝丝的小公主灯,真是太幸运了!” “是,能得遇公主,是臣之幸。” 李临淮看着她,一字一句极认真道:“因此,臣希望公主笑逐颜开!” “只要能看到公主的笑颜,臣愿意为公主赴汤蹈火,做任何事情,还请小公主不要闷闷不乐,不要偷偷晚上跑出来喝闷酒。” 李丝絮:“……” 一个从来寡言少语的人,为了她今日在太液湖的湖心小岛上,对着淑妃娘娘说了一大堆关于中秋宴布置防卫的细节。 更是冒着得罪宁王府的危险,毫不留情揭穿了吉安县主。 他和左羽林大将军在宫中当差,本不该卷入后宫的是是非非中。 但因为害怕她委屈,他还是逾越的站出来,守护在她身侧。 性子甚至有些沉闷的他,还会花心思勾勒出她笑逐颜开的样子,做成一个小公主灯哄她开心。 他还说,只要能看到她的笑颜,愿意为她做任何事,甚至赴汤蹈火。 像左卫侍郎大人这样的直男,真明白这个承诺的意义吗?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明白,李丝絮心里还是很动容,觉得与这个世界有了更深的羁绊,甚至还突然觉得这种羁绊不再是负累。 有人挂念着自己,有人拼尽一切只想让自己笑逐颜开,人生幸事,莫过如此! “谁说丝丝是一个人出来喝闷酒的?” 李丝絮从笼袖里取出两个小巧的琉璃杯,冲李临淮甜笑:“大人看看这是什么?丝丝就猜大人没有下值,愿者上钩,如此明月如此夜,大人要陪丝丝喝果酒哦!” 李临淮表情一言难尽! “大人刚刚说了,只要丝丝笑逐颜开,愿意为丝丝做任何事。” 李丝絮像小野猫般狡黠:“丝丝真的想要大人陪着喝果酒赏月的嘛!” 说到最后,小公主的声音里竟是透着几分慵懒撒娇的意味。 李临淮瞬间觉得自己是那条愿者上钩的鱼,对上如此古灵精怪的小公主,他能怎么办,他只能宠溺的笑笑,将小公主灯给她拎着,接过她手上的葫芦和琉璃杯替她斟酒。 说是果酒,其实喝起来与葡萄汁无异,只有一丢丢浅浅的酒味。 但熟悉的味道,还是盈满了她的味蕾,几杯葡萄酒喝下去,得到了一种久违的满足。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迎着夜晚的朗月清风,他冲李临淮灿笑:“有人一起赏月,有人对酒当歌,真是人生幸事,大人以为呢?” 李临淮浅浅嗯了一声:“能陪着公主赏月品酒,是臣之幸!” “既然如此幸运?” 李丝絮抢过他手上的酒葫芦,顽皮道:“大人不许再阻挠丝丝喝酒了,再阻挠丝丝,大人就是坏蛋。” 小公主这是喝醉了吗? 李临淮无奈道:“公主!” 跟李临淮不分仲伯分完一葫芦酒,直到葫芦里再也倒不出来一滴,李丝絮摇晃着葫芦有些小失落。 她坐在墙头微微闭着眼,月光照在她脸上,她纤长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在轻轻颤动着。 小小的人儿,竟喝下了足足半葫芦果酒? 李临淮以为她醉了,想将她给抱回屋去。 第242页 李丝絮突然睁开眼睛,一脸认真道:“大人说想让丝丝开心,愿意帮丝丝可是真的?” “公主没有喝醉吗?” 李临淮郑重其事点点头:“公主有什么需要臣去做的?” “有,丝丝有两件事情,想让大人帮丝丝。” 李丝絮叮嘱道:“一是想让大人帮丝丝盯着含冰殿那边,看含冰殿有什么动静;二是请大人明日沐休时,去找一趟王元宝,将活字印刷术的法子告诉他,丝丝已经写下了活字印刷的法子,等大人送丝丝回屋时,丝丝拿给大人。” “务必让王元宝,尽快按丝丝的法子,做出活字印刷的字盘还有常用的一套字块。” 交代完了活字印刷术的事儿,李丝絮又特意叮嘱他:“盯着含冰殿时,一定要小心些,武婕妤不简单,能打探多少消息便打探多少,千万不能被父皇觉察到了动静,也不能打草惊蛇。” “丝丝不希望大人帮着打探消息时,出什么岔子。” 李丝絮认真道:“丝丝想让大人一直顺遂平安,比起是否能打探到消息,大人的安危在丝丝心里更重要。” 听了小公主叮嘱的话,李临淮心里熨贴不已。 他点点头应下了! 李丝絮这才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忙活了一天,丝丝好累啊,大人送丝丝回去吧!” 小公主困得像是要一头栽下围墙,李临淮只好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抱着李丝絮纵下墙头,避人耳目翻窗入屋后,发现他怀里的小公主早已睡过去。 李临淮将人安放在榻上,替她盖好被子。 “公主今日在太液湖的湖心小岛上,问臣娶妻后可会纳妾?臣已经想清楚了!” 像是怕吵醒了李丝絮,李临淮用轻得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哑声道:“若是会让那个痴心守候臣的女子伤心,臣此生不会纳妾,绝不会做薄情寡义之人。” 自从听小公主在岛上说的那番话,李临淮总觉得有块石头压在他胸膛前,现在将心里所想的说出来,心头一下舒畅了不少。 第206章 一山难容二虎 李临淮说完这番话,瞧见桌上砚台压着几页纸,想来是小公主说的活字印刷术的法子,他将东西塞进怀里,看一眼榻上安然酣睡的李丝絮,一个闪身翻出了窗外。 等他离开,一直保持着绵长呼吸的柳云莺,睡在粗绳上睁开眼睛,嘴角勾勒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夜很绵长! 月光皎洁,半室清辉…… 从赏荷宴后,淑妃一连几日气得胸口犯疼。 上回她不过染了些风寒咳疾的小病,这回正如太子所言,老毛病犯了,胸口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一连折磨了几日,她人病殃殃的,身子轻省了些才让宫女扶着到园子里逛逛走走。 清风殿牡丹丛旁的鱼池一侧,种着几株丹桂,茂盛的枝丫都已经伸展到鱼池上方,被秋日的劲风一吹,落下的碎花掉进了鱼池内,引得游鱼嬉戏啄食。 “这几株丹桂倒是开得极好!” 淑妃嗅了嗅空气中袭来的桂花香,看着池中争抢啄食的鱼儿,感叹道:“春日本宫园子里的牡丹争奇斗艳,夏日太夜湖的荷花亭亭玉立,秋日里有这满园的桂花香,只可惜花无百日好,花期都太短了!” “在这大明宫内,四季更替,不管是再妍丽的花开得再好,总归是要凋谢的,而赏花之人却独独只爱含苞欲放后,开得最妍丽明媚那朵。” “因此本宫以为,即使是花开谢了,树根也要牢牢在这大明宫内扎稳扎牢了,方能占得一席之地。” 淑妃看向跟在她身侧的鲍公公:“太子为何就不明白本宫的心意呢?本宫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太子啊!” “娘娘……” 鲍公公欲言又止! 淑妃抛洒了些鱼食方道:“说吧,张嘉贞那边如何了?” “还是称病没有上朝,奴才听到了些风声,说是陛下有意召张说入京任职,进入中枢。” 鲍公公压低声音:“娘娘,朝堂的风向怕是要变了!” “张嘉贞真是个没用的东西,掉进了玲珑居小鬼挖的坑里,便一蹶不振。” 淑妃将手里抓的鱼食捏得碎碎的,蹙眉道:“当初杨贵嫔怀上身孕时,正值还是太子的陛下与太平一党势力抗衡,陛下为了不引起太平一党的忌惮,要将杨贵嫔肚子里怀着的皇儿落胎。” “陛下亲自煎药时,梦到神人覆鼎,张说便进言,此是大吉之兆,因此杨贵嫔腹中的胎儿才保住了,生下了如今的三皇子。” 鲍公公懂她的意思了:“娘娘是担心张说与杨贵嫔一系有渊源,会偏向三皇子那边?” “陛下当初纳杨贵嫔入太子府,可是笼络住了士族势力,因此才有了与他姑姑太平一较高下的实力,得偿所愿登上帝位。” 淑妃忧心忡忡道:“杨贵嫔身后的世家贵族,让本宫不得不忌惮。” “本宫能给太子的还是太少了!” 淑妃叹气,捂着隐隐作疼的心口道:“倒是有一个人,能破了这场局。” 鲍公公眼神亮了亮:“谁?” “姚崇!” “当初张说离京,算是拜姚崇所赐,两人之间素有旧怨。” 想到姚崇和李丝絮之间的交集,淑妃眼神渐渐黯淡下去,惋惜道:“本宫还是失算了,没有先于杨贵嫔和贤妃一步,笼络住玲珑居那个小鬼。” 第243页 看自家娘娘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鲍公公忙道:“奴才还得了一个消息,那就是陛下今日下朝后,召了姚大人入御书房议事,不知是不是与调任张说入京任职一事有关?” 淑妃眼里的黯淡瞬间如潮水般撤去,看向鲍公公时一副赞赏不已的神色。 其实果然如淑妃主仆猜测的那样,玄宗召姚崇入御书房,正是为了商议召张说入京任职一事。 “朕欲召张说入京,担任兵部尚书并同中书门下三品,姚爱卿以为如何?” 姚崇年事已高,前段时间又缠绵病榻,好不容易撑着能入宫上朝了,玄宗很是顾惜他。 杨公公搬了一张椅子来,玄宗让姚崇坐下说话。 姚崇谢恩后气喘吁吁道:“臣以为陛下此举甚妥!” “源大人性情温和,不喜与人争端,遇事都过问张大人那边的意思。” “臣观张大人善断大事,敏捷速达,但到底阳刚之气太盛,和同僚之间处得有些紧张,朝中确有人对此事非议。” 姚崇有理有据道:“陛下调张说入京,起到了斡旋的作用,能调节朝中关系。” 姚崇竟对调任张说入京一事赞同,令玄宗大为惊讶! 一山难容二虎! 当初要任姚大人为相,才有了张说被调离京城之事。 调张说入京任职,他心中早有决断,之所以传召姚崇入御书房过问此事,只是因为敬重他为朝堂殚精竭虑,跟他招呼一声。 玄宗感叹:“朕以为姚爱卿不会支持调张说入京一事?” “臣老了!” 听到姚崇的感叹,玄宗愣了一下。 姚崇伤感道:“臣有心替陛下办差,为天下百姓做些什么,但近来缠绵病榻,已是有心无力。” “当年张说离京一事,的确与臣有些牵扯。” 姚崇话锋一转:“但个人安危事小,朝堂社稷事大,调张说回京一事利于如今朝堂的局势,老臣为何要反对?” “老臣相信张大人一定不会辜负陛下所托,入京后能为陛下分忧,为天下百姓谋福。” 说到最后姚崇已是老泪纵横,苍老的眸子里噙着泪花。 玄宗感触不已,亲自上前搀扶:“爱卿实乃大唐之福,举世贤臣,朕得爱卿,如鱼得水,有了爱卿,武朝还政于唐后才能渐显盛世之兆。” “爱卿一定要保重身子,大唐不能没有爱卿这等重臣。” “臣受李唐俸禄,受百姓供养,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数以万计的繁星闪耀,才有浩瀚李唐天下,臣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不过是荧虫之于皓月。” 姚崇深深朝玄宗一揖:“臣此等荧虫之光,能得陛下如此厚待,得小公主顾惜,是遇到了陛下这般圣明天子。” 第207章 小公主的仙法 姚崇前段时日缠绵病榻,玄宗亲自派了一手诊脉术出神入化的杜太医,还有针法一绝的甄大人轮流上门问诊。 姜师度吃过李丝絮开的清补方子后,替太医院督造密室,还有在上阳宫开凿漕渠,都是一副精神气旺的样子。 于是李丝絮托了甄太医杜太医,从玲珑居小库房拿了些名贵的药材,还有在太医院拣了药,针对姚崇的病情,送了些清补的方剂去姚崇府上。 姚崇坚持服用清补方剂熬汤,喝下去身子的确大好了,虽还有些体力不济,也能隔几天撑着来上朝一次。 姚崇对李丝絮送续命的清补药方感激不已! 得知太医院密室研制的疟疾药,已经开始源源不断送入太医署,并且用在太医署收治的疟疾病患身上有奇效。 姚崇又老泪纵横将李丝絮夸了一次。 他张口小公主闭口小公主,说羡慕玄宗膝下有如此天赋过人,又有济世之心的小人儿。 若是姚家有这样的孙女,就是有朝一日闭上眼睛也能瞑目了。 玄宗让杨公公派人送姚崇出宫后,坐在御书房欣慰不已,想到他的小十,他批阅折奏时一目十行。 折子批得差不多了,他问杨公公:“小十这些天在忙什么?” “从中秋宴后,小公主一直在太医院密室研制疟疾药,如今送去太医署的疟疾药有片剂了,说是等大量生产出疟疾药,就能投放入市,将药用在更多得了疟疾的病患身上。” 说到李丝絮,不爱开口的杨公公话多了些。 “公主这些天还抽空往上阳宫跑,姜大人修筑漕渠引太液湖的水灌入上阳宫后,解决了水源问题,如今上阳宫的荒地开垦得差不多了,公主已经命人播下了青蒿的种子。” “春日播种,秋日收获,此为天之道。” 玄宗对李丝絮的行为疑惑不已:“小十竟选在秋日种青蒿?” “小公主说青蒿是什么菊科植物,秋日里也能生长,还说等天气渐渐冷了,也不怕冻死青蒿,她要弄个什么大棚种植。” “大棚种植?” 玄宗百思不得其解:“真是闻所未闻,大棚种植是个什么法子?” “小公主的意思是说,将天气隔在棚子外边,让棚子里头四季如春,如此即使是冬日,也能将严寒隔绝在棚子外面,里边的植物依然长得茂盛。” 杨公公禀报玄宗:“小公主昨日已经召了王元宝入宫,要他帮着弄那个能四季如春的棚子,圣上政务繁忙,公主才让左卫侍郎先不要声张。” 第244页 他的小十行事如此熨贴! 折子批得差不多了,玄宗朗声笑道:“那朕这就去上阳宫看看,将冬天隔在棚子外,是个什么仙法?” “小公主不在上阳宫啊!” 杨公公踌躇道:“公主去了南薰殿,说是要给皇后娘娘一个惊喜。” 本来中秋晚宴一事,玄宗因为担忧武婕妤,抱着她送回含冰殿后,才意识到丢下皇后面对皇亲国戚,不太妥当。 玄宗因为此事有些内疚,但也没太放在心上,这会儿听到李丝絮去了皇后的南薰殿,又勾起了他心里那点似有若无的愧意。 他的小十有惊喜只想着皇后,没有想到他这个父皇。 这让玄宗心里有些小失落。 “哦,小十要给朕的皇后惊喜?” 玄宗起身道:“走,陪朕去南薰殿瞧瞧小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南薰殿竟没有太监宫女值守,玄宗带着杨公公还在殿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阵阵惊呼声,还有皇后的笑声。 玄宗带着杨公公畅通无阻踏入殿中,竟见太监宫女将皇后团团围在其中。 “再印一个再印一个,奴才还想看。” “奴婢替公主研墨!” “哇,印出来了印出来了。” “小公主太厉害了,奴婢斗胆问一句,印出来的话本子能不能留一册在南薰殿?” “……” 以玄宗和杨公公的气场,踏入殿内好一会儿,竟无人发现。 到底是个什么惊喜,能让宫女太监们在玩忽职守。 玄宗觉得眼前乱糟糟的场景有些不像话,站在殿内重重咳了一声。 围拢着李丝絮和皇后的太监宫女们,被咳声惊到了,循着声音看向站在殿内的皇上和杨公公,吓得不轻,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随着宫女太监们齐齐跪下,玄宗看清楚了案桌前李丝絮在捣鼓一个似类于雕版的东西,桌上置放着厚厚一叠纸。 小人儿脸上还沾了墨水印子,像只小花猫。 李丝絮朝玄宗看过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颜:“父皇来啦!” 她小花猫的样子将玄宗逗笑了! 玄宗身上迸发出的气势像潮水般撤去:“小十这是在捣鼓什么?” “活字印刷术!” 不等李丝絮开口,皇后给玄宗见礼:“中秋宴那日玉真进宫说要刊印话本子分发给信众,但是话本子的字数太多了,要刊印出来所花费的钱银且不论,光是刻雕版就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小十因此琢磨出了活字印刷的法子,并且让王元宝帮着做了字盘和字块。” 玄宗行到案桌前,皇后解释:“小十刚刚在给臣妾和南薰殿的宫人展示,如何用活字印刷刊印话本子,本宫真是大开眼界,看了个稀奇。” 玄宗看向脸上身上沾着墨印的李丝絮,似乎在询问到底这个活字印刷是怎么进行的,才会让皇后也觉得甚是稀奇。 李丝絮于是一边演示一边解释:“现在坊间流传的印刷术,是雕版印刷,将字刻在雕版上,再刷上墨覆纸印出来,这个法子是从拓印演变而来的。” 玄宗点点头! 李丝絮于是拿起一个字块,递给玄宗。 “而儿臣,让王元宝将常用的字刻在胶泥上,然后再做一个字盘,置放这些胶泥,依据书籍的内容,儿臣找出对应的胶泥整齐排列。” 李丝絮对着话本子,将要刊印的字块找出来,然后整齐有序置放在字盘内,当着玄宗的面刷墨,然后将纸覆盖上去。 再将成品铺在桌上,展示给玄宗看。 第208章 四处是她父皇的耳目 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过后,李丝絮仰起小脑袋看着玄宗:“父皇看到了吗?这便是活字印刷术,只用一套字盘,就可以刊印出话本子,且这些字块还能重复使用,不会造成浪费,只要将字块重新排列组合,就能刊印各类典籍文书,以及诗集。” “嘿嘿!儿臣想将这个活字印刷的法子,献给父皇母后,献给天下百姓。” 李丝絮脸上盈满喜悦的笑意:“如此,师兄的祖父在弘文馆整理医学文书典籍时,就能轻省很多,并且市井街巷书籍的价格也会下跌,天下百姓都能读得起书啦!” 印在纸上的墨迹还没有完全干,玄宗仔细看了看,可能是因为王元宝性子急,送进宫的胶泥还有很多缺陷,甚至印出来的字体也不太美观。 但是,这些都是可以改进的。 事情因刊印给信众的话本子而起,若是捂着这个活字印刷开作坊,将是无可计量的财富。 而他的小十就这样轻巧将活字印刷术贡献出来,说要献给他,献给天下百姓。 玄宗看着眼前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姑娘,只觉得她跟姚大人是同一种人,心中无私,所思所谋都是为了大唐百姓,天下社稷。 也难怪小十能与姚大人如此投契。 从来谨言慎行的姚大人,独独夸小十时全是溢美之词。 姚大人是朝中重臣,而他的小十还是小姑娘,却能如此玲珑剔透,玄宗一时感触颇深。 偏这样深明大义,一本正经说着要将活字印刷术献给他的小姑娘,这会儿脸上身上沾了墨水,小花猫的样子又有几分孩童的娇憨。 玄宗的万千感慨,都化成一个宠溺的笑。 “皇后怎么任着咱们小十这副样子?” 第245页 玄宗伸手在她脸上抹了一下:“真是只朕养的小花猫!” 皇后的注意力一直关注在活字印刷术一事上,震撼于李丝絮小小年岁,小脑瓜里新鲜的点子层出不穷,沉浸在活字印刷术带来的惊喜中。 这会儿被玄宗提醒,才看到李丝絮脸上身上都沾了墨迹,特别是皇上上手去抹她的脸,墨迹在她脸上晕了开来,更像只小花猫儿。 皇后一时失笑,忙吩咐一旁的春霞:“快去取盆水来,本宫替小十将脸收拾干净,还有尚衣局替小十新做的那套衣裳也取来。” 中秋宴那晚的事情,皇上抱着武婕妤离去,皇后心里多少生了隔阂和凄凉。 但因为李丝絮这副小花猫的样子,玄宗与皇后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将中秋晚宴的事儿抹了过去。 春霞端了水进殿,玄宗亲自将帕子沾水,扭干递给皇后。 皇后认真细致替李丝絮擦她脸上沾的墨痕,一扫连日来的愁闷,她眸眼里尽是温柔的笑意。 小十到底知道不知道,活字印刷的问世将意味着什么? 这样新奇的点子,能为大唐的发展和繁荣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却用来逗她开心,说是给她的惊喜。 然后,才引来了皇上。 小小的人儿,已经开始操心起她和皇上的事情,挖空心思想让她和皇上夫妻和睦。 不管是那晚她带着皇姐皇弟们入殿献灯,还是在南薰殿展示活字印刷术,都让皇后心里熨贴不已。 只觉得就算她膝下真有所出,怕是也没有小十这份孝心吧? “可算是擦干净了!” 皇后将擦完的帕子递给一旁的春霞,然后吩咐道:“衣裳可取来了?替这孩子换一身。” “身上换下来的也不用送回玲珑居,这些天她常来看本宫,南薰殿得备几套换洗衣衫。” 皇后让春霞帮李丝絮换一套衣裳,只是她向来习惯了自己动手,然后被墨汁污了的也只是外披。 秋日的衣裳有两层,李丝絮换了外边那件,她将换下的衣裳递给站在一旁的春霞时,春霞目光焦聚在一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丝丝换好了!” 李丝絮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其实染了墨汁的地儿像朵小花,丝丝该求着父皇再添两笔画片叶子。” 春霞这才恍过神来,冲李丝絮笑笑:“若是留下了皇上的墨宝,小公主这件衣裳身价百倍。” “可不是,父皇随手添片叶子,丝丝的衣裳就是大明宫头一件了!” 李丝絮歪着小脑袋问:“春霞姐姐刚刚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李丝絮认真的看着她,在等她的答案,这让春霞愣了一下,见四下无人,于是大着胆子吐露心扉。 “奴婢在担心娘娘!” 春霞叹气:“淑妃不好惹,武婕妤更是手段非凡,咱家娘娘虽贵为皇后,也将太子和三皇子殿下过继到名下,到底膝下无所出。” “奴婢就是觉得,娘娘在大明宫,像是没有根……” 春霞欲言又止,触上了李丝絮静静看着她的眼神。 她抹了一把泪忙道:“是奴婢一时感触,胡言乱语了,奴婢自小跟着娘娘,随娘娘嫁入封地王府,亲眼所见娘娘为了扶持陛下登上帝位,在背后付出了辛劳苦楚,奴婢害怕娘娘最终替人做了嫁衣,才说出如此忤逆的话,是奴婢逾越了。” 李丝絮差点要怀疑春霞说这番话的用意了! 但也知道她在封地王府时就跟在皇后娘娘身边,这么多年皇后一直让她近身伺候,算是皇后最得力的心腹。 她最大的依仗就是皇后,定然是忠心耿耿的。 想来是中秋晚宴父皇抱着武婕妤丢下皇后,让娘娘在皇亲国戚面前有些丢脸,春霞才会胡思乱想说出这番感慨的话。 整个大明宫,都有他父皇的耳目啊! “春霞姐姐既然知道是逾越,那以后还请不要逾越了!” 李丝絮意有所指道:“父皇日理万机,打理朝政辛劳,他是大明宫的帝王,也是天下百姓的帝王。” “丝丝和春霞姐姐能做的,就是为皇后娘娘分忧!” “当今天子之事,丝丝身为父皇的小公主,也不是能随口议论的。” 李丝絮目光如炬盯着春霞:“春霞姐姐是母后身边最得力的人,更该谨言慎行,姐姐以为呢?” 第209章 姚大人命不久矣 春霞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面有愧色。 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若是被旁人听了去,会为南薰殿招来祸事。 她讷讷的应下:“以后奴婢谨记小公主所言,不会再胡言乱语了!” 春霞自以为在南薰殿说这番话还算安全,却不知道被隐在暗处的李临淮听去了,也幸亏李临淮是李丝絮的人。 不然她这番话禀奏到皇上面前,真是要为她家主子招来大祸! 亲眼目睹了小公主布局的李临淮,佩服得五体投地。 刊印话本子的事儿,原本交给王元宝去做就行,但小公主却坚持要王元宝帮着尽快做一套活字印刷的字盘和字块进宫。 挑了陛下召见姚大人入御书房的时候,来南薰殿给皇后娘娘一个惊喜,成功将皇上引来南薰殿,化解了中秋宴那晚的隔阂。 李丝絮陪着玄宗和皇后用过晚膳,被桂公公千恩万谢送出南薰殿后,李临淮护送她回九玄宫的途中,十分钦佩的看着她。 第246页 觉察到李临淮的目光,她歪着小脑袋笑:“大人怎么总盯着丝丝看?” “丝丝今儿出门穿的那套衣裳,在南薰殿染了墨汁。” 李丝絮解释:“身上穿的这件,是皇后娘娘让尚衣局替丝丝新做的。” 李临淮的重点不在衣裳上,因为他早已透过小公主的容貌,看到了她那颗被浆洗的灵魂,因此觉得小公主不管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李丝絮歪着小脑袋冲他笑,他于是正色道:“小公主为皇后娘娘做的,臣看在了眼里,臣就是觉得,小公主像话本子里边的仙子。” “小公主就像一道光,能够治愈这大明宫的每一个人!” 李丝絮愣了愣! 全然没有想到,原来她在左卫侍郎大人眼里是这样的。 “其实丝丝没有大人说得那么好!” 在李临淮面前,不必掩饰什么。 李丝絮在他面前很放松! 她提气一跃坐上了湖边的木栏杆,小小的人儿仰头看着星空叹气:“丝丝就算这次帮了皇后娘娘,但娘娘和父皇之间的问题还在,只能尽力而为吧!” 李临淮有些不明白:“皇上和娘娘之间有何问题?” “问题大了!” 李丝絮分析道:“娘娘心里装的是她满眼眷恋的父皇,而父皇心里除了他的后宫妃嫔,还有天下江山社稷,更何况父皇是当今天子,是天下帝王,注定了他身边有很多女人,而母后只是其中一个。” “中秋宴父皇丢下母后送武婕妤回含冰殿,这件事情分明做得不对,可父皇来了南薰殿后,母后竟全然不在意了,还是跟从前一样满心眼里是父皇,有什么委屈自己独自咽下。” 李丝絮感叹:“父皇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能对母后一心一意,而母后最大的问题就是,她太顺着父皇了,如此他们之间没有波澜起伏,早由当初的情爱变成了平淡如水的亲情。” “而生在帝王家,有太多的利益纠葛,亲情淡薄如纸,最不能期盼和维持的便是亲情。” 李丝絮一针见血道:“与心爱的男子相处时,不会适当表达自己的情绪起伏,便容易被忽略,不被珍视,男人是最不能惯着顺着的……” 李临淮:“……” 小公主分明长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却说着老气横秋,历尽千帆的话。 偏她说的话很是有些道理。 似乎他母亲对父亲,就不会如此顺着惯着,做了什么事情都会拿到父亲跟前说,让父亲知道她主持中馈的辛劳。 如此就算将军府有几房妾室,没有哪个的地位敢逾越过他母亲。 年岁尚小的公主,竟将家事分析得如此透彻? 还说什么没有波澜起伏,情爱会变成平淡如水的亲情。 甚至张口闭口说男人不能惯着顺着之类的话。 这是小公主能说的吗? 这些话,莫非也是小公主做梦梦到的? 李临淮一阵汗颜,觉得若是顺着公主的话聊下去,气氛会一时陷入尴尬的境地。 他忙岔开话题:“今日陛下召姚大人入御书房议事,是过问姚大人调张说回京任职一事。” “上回张大人在御书房晕厥,陛下放言他体力不支,让他好生歇着,实则已经对张大人不满,让张说回京,就是分庭抗礼的意思。” 李临淮为人谨慎,很少在她面前议论政事,李丝絮于是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张说代表的是京城士族旧部的势力,而贵嫔娘娘便是出自身份显赫的杨家,张说回京对三皇子有利。” 似乎要解答她的疑惑,李临淮道:“但张说与姚大人有旧怨。” 李临淮将张说与杨贵嫔的渊源,还有与姚崇有旧怨,但赞成调张说入京任职一事说了。 这让李丝絮一时陷入了沉默中! 过了好一会儿,等不到她的回应,李临淮借着星光看过去,看到了她已是泪痕满面。 认识小公主这么久,从来没怎么见她哭过。 李临淮一下慌了! “公主,是臣说错话了吗?” “不是!” 李丝絮摇头,哽咽难过道:“姚大人时日不多了!” 李临淮正是隐约觉得姚崇赞同张说回京任职一事透着不对劲,从来不乱议政事的他,才会跟李丝絮提起的。 李临淮急得拿衣袖替她拭泪。 她抽搐着抖动一下小肩膀,红着眼眶道:“大人可知道姚家长子打着姚大人的名义,收受贿赂一事?” “姚大人是朝中重臣,姚家的风吹草动,自然惊得满朝知道。” 对上李丝絮的目光,他点头道:“姚大人正是受此事连累,才自请辞去相位,改任开府仪同三司。” “姚大人劳苦功高,为人清廉,丝丝听说父皇当初本想宽恕此事,但姚大人以为其长子若是犯下过错不受罚,会在朝中起到一个很不好的示范,有损朝堂利益。” 李丝絮分析:“姚大人自请辞去相位也要保全长子,是有对其子忽于教养的愧意,也能看出他十分爱惜家人。” “而这样一个爱惜家人的人,会赞同将自己曾经的政敌调任回京入职,固然是因为张说回京对朝堂政事有利,何尝不是他在父皇面前为姚家铺路?” 第210章 甩也甩不掉的蝇虫 李丝絮哽咽难过道:“杜太医早告诉丝丝,姚大人的身体其实已经油灯枯尽,在苦苦支撑,他在父皇面前赞同调张说回京,便是让父皇念着他为朝堂社稷,在他走后多少顾惜保全姚家几分。” 第247页 李临淮就觉得此事透着不对劲,小公主结合杜太医的诊断这么一分析,他总算悟透了不对劲在什么地方。 “以小公主的医术,也没法救姚大人了吗?” “丝丝不是神仙,没法儿跟阎王抢人。” 李丝絮感伤道:“姚大人的身体,已非药石可医,同样的清补方剂,用在姜大人身上吃了精神气壮,而姚大人却怎么服用依然体力不支,可见这些年他为了朝堂社稷,身子早已亏空损耗得厉害。” 夜空中繁星满天,拱卫着半轮明月。 忽而有亮光划过夜空,像是闪烁的星辰坠落了下来,让人不免落寞惆怅。 公主年岁尚小,本该跟月公主一样被护着,天真不知世事。 但她身上却无形中背负了太多东西。 李临淮心疼得不行,宽慰道:“若非公主,上次姚大人患疟疾不一定能缓过来,还有这次姚大人缠绵病榻,也是公主送去的清补方剂有用,大人痊愈后还能撑着来上朝,公主已经尽力了。” “臣以为公主做得很好了。” 一代贤臣要陨落,实在太可惜了! 但生老病死是天道规律。 李丝絮以为眼前的左卫侍郎大人说得对,非人力所及,只能尽力而为施治。 “丝丝这里还有一道清补的方剂,等配好补药后,还请大人帮着送去姚府一趟。” 进了九玄宫后,知道鱼婕妤和遥遥一定坐在玲珑居门口的石阶上等着李丝絮。 李临淮站定:“公主要臣帮着打探含冰殿那边的消息,臣有一事不知是否要禀报公主。” 李丝絮仰着小脑袋看他,等着他说下去。 “臣隐在暗处打听到的多是清皇子在宁王府的事儿,只有一桩,吉安县主要入宫给穆公主送添妆。” 李临淮禀奏道:“中秋宴那晚的事情过去后,宁王一直拘着吉安县主,不让她再入宫丢人现眼,然后吉安县主捎信给了武婕妤,武婕妤的意思是让她跟永穆公主重修旧好。” “过完年永穆公主要出宫尚亲,吉安县主要趁着重阳节入宫给穆公主送添妆。” 小公主要他帮着打探含冰殿的消息,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儿。 吉安县主要趁重阳节入宫送添妆,也是鸡毛蒜皮的事情,但因为吉安与公主的过节,李临淮才顺口将此事提了提。 没想到李丝絮却眸眼放光道:“丝丝也该给穆姐姐送添妆了!” 临近九月九重阳,御花园的菊花开了,放眼望去一片金灿灿的,景色巍为壮观。 淑妃和柳婕妤都爱赏花,因此紫兰宫的菊花也不比御花园里的开得逊色。 雪瑶阁摆的郁金黄里,偶有几株雪菊夹杂在其中,这几株孤丛瞧着倒有一种别致的韵味。 淑妃身边的鲍公公来过一趟后,柳婕妤忧心忡忡:“也不知道宁王府是什么用意,竟让吉安重阳宴这天入宫来给你送添妆?” “赏荷宴那次吉安与你闹翻了,中秋宴那天她算计十公主不成,反被太子撕破了脸皮。” 柳婕妤轻嗤一声:“重阳的大好日子,不去登高望远,非要进宫凑热闹给你送添妆,怕是来者不善。” 永穆公主实在是厌烦透了吉安县主。 赏荷宴那次差点害得她在未来驸马面前丢尽脸面,到底只能说她任性不顾别人死活,但前些日子的中秋宴,她可是贼喊捉贼。 用竹签扎伤了玉真姑姑养的小白狐,还要嫁祸到十皇妹身上。 每次进宫都要闹腾得鸡犬不宁,柳婕妤一提吉安,永穆公主嫌恶道:“她要入宫来赏菊,还让淑妃娘娘身边的人特意来一趟,穆儿和母妃总得给娘娘几分颜面。” “父皇与宁王伯兄弟和睦,总归不希望穆儿和吉安闹翻。” 永穆公主叹气:“只要想到吉安是一只甩也甩不掉的蝇虫,穆儿心里便一阵烦厌。” 柳婕妤也觉得她的穆儿说得没错,吉安可不就是一只甩也甩不掉的蝇虫,还不能一掌给拍死了,得顾虑她身后的宁王府。 想到她的穆儿总要被吉安欺负哭,还不好到玄宗面前告状,偏生年岁小的十公主每次能让吉安县主栽跟头。 柳婕妤提议:“紫兰宫的菊花开得正好,淑妃要办赏菊宴,那母妃也做些花糕,重阳那天邀你月妹妹来赏菊,给你十皇妹也下个帖子。” 永穆公主到底心内纯良,有些过意不去。 “母妃和穆儿想要借着十皇妹对付吉安,是不是不太好?” “十公主若是愿意呢!” 知道中秋宴那天发生过什么,柳婕妤笑笑:“你皇妹年岁尚小,真与吉安有什么过节,宁王府总不好跟一个稚子计较。” “穆儿只管下帖子,你小皇妹聪慧,若是不想趟这次浑水,自会找理由推脱了!” 到了重阳那日,李丝絮一大早起来,趴在榻上看着窗台上那盆雪菊发呆。 青荷端着水盆进屋,催促她:“小公主到底想好没有?是跟皇上去爬龙首山,还是去紫兰宫赏菊吃花糕?” 李丝絮其实很想等玄宗下朝后,跟他一起去爬龙首山,不但她太子哥哥和三哥要去,还有朝中重臣也会一起去。 也不知道她父皇是怎么回事儿,带着她的皇兄们与朝中重臣一起登高,还非要捎上她这个小不丁儿。 但若是跟父皇去爬龙首山,就不能跟姐们妹一块儿赏菊吃花糕了。 第248页 更没有机会收拾非要往宫里撞的吉安。 她心狠手辣扎伤玉真姑姑的小白狐嫁祸给她,还贼喊捉贼,若是自己什么也不做,倒显得软弱可欺了,以后谁都能捏捏她这个软柿子。 青荷拿着一套特制的攀山胡服,还有一套绸花印染裙在李丝絮面前摆弄,李丝絮最终叹了一口气,放弃了爬龙首山的大好机会,选择了青荷右手拿着的那条裙子。 “看在穆姐姐送雪菊的份上,去紫兰宫赏菊吃花糕吧!”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要晚点儿,卡文要删改了重写 第211章 物以稀为贵 李丝絮自我安慰道:“去爬龙首山全是父皇身边的重臣,还有皇兄们,丝丝这么弱小半道上走不动了,还得要三哥和玄皇兄背,丝丝是个善解人意的小仙女,就不去给皇兄们添麻烦啦!” 她家小主子真是越来越受宠了! 皇上下朝后要带着朝廷重臣攀爬龙首山,除了皇子们,公主独独邀了她家小主子。 李丝絮放弃了爬龙首山的机会,青荷觉得有些可惜。 但太出风头总归不好,因为小公主,玲珑居已经很打眼了,去紫兰宫赏菊吃花糕也不错,还能顺便将给穆公主的添妆送了。 “那弱小的仙女快起来,奴婢伺候洗漱更衣……” 淑妃办赏菊宴,弄了一个曲水流觞,溪渠边摆满郁金黄的菊花,夹杂着孤品雪菊,还有紫菊,远远看去争芳斗艳一片。 菊花糕、五色糕等各样重阳点心小食,还有清甜淡雅的菊花饮品,皆置放精美的竹碟中,随着曲水流下,方便围坐在流觞前的公主们取食。 李丝絮还在紫兰宫门口,越过宫墙便听到里边传来阵阵丝竹管弦声。 慢腾腾收拾好自己,姗姗来迟的她被李临淮护送到宫门口,便被值守的太监拦下了。 “今日淑妃娘娘请了公主们,还有宫外王府的郡主县主们,小公主可以入内,为了怕惊扰女眷,这位大人还是止步的好。” 紫兰宫的院墙,对李临淮不过一个闪跃的功夫。 为了不破坏小公主今日的谋算,李临淮看她一眼,听话的止步。 “臣在门口等公主!” 李丝絮回给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从他手上接过檀木盒子,然后迈着小短腿跨过紫兰宫高高的门槛。 吉安县主比李丝絮早一步来赴宴,当着淑妃柳婕妤,还有紫兰宫的娘娘们,她打开檀木盒子展示送给穆公主的添妆。 “这串三色灵石,是吉安从一个西域来的商人手上求来,送给穆姐姐做添妆的,这等灵石在西域意寓着吉祥,最是驱邪聚财,戴上后不仅能宁心静神,还能让穆姐姐变得越来越美。” 吉安县主神色谦卑:“吉安以前不懂事,多有冒犯,将这串三色灵石送给穆姐姐,还望穆姐姐不计前嫌,不跟吉安一般计较。” 吉安县主一副讨好乖巧的样子,永穆公主却觉得她那个性子,能变好才怪。 淑妃娘娘有意撮合,她是紫兰宫的主位娘娘,自己出宫尚亲后母妃毕竟要跟淑妃娘娘在一处屋檐下生活,不能不给娘娘颜面。 再说吉安呈上来的灵石,是极好看的浅粉、淡蓝,还有紫色,三种颜色的石头串在一处,色泽十分美观,被秋日的阳光一照,更是熠熠生辉。 永穆公主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灵石,因此被她捧着的那串三色灵石吸引了目光。 这样的灵石珠串,不但是穆公主喜欢,公主们也觉得赏心悦目,好奇的围拢过来。 “三色灵石还是头一回见,吉安姐姐能让山儿瞧瞧吗?” “这种灵石真是从西域得来的吗?从哪儿可以求购到?” “灵石真有驱邪聚财的功效吗?戴了真能让人变美吗?” 昌公主挤到吉安县主面前:“昌儿戴来试试看!” 吉安县主显然很受用,被众人簇拥围着的感觉。 但这串三色灵石是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寻来,要与穆公主重修于好的,她数次在宫内失手,已经惹得皇叔烦厌。 婕妤娘娘的意思,只有她跟穆姐姐和好如初,以后皇叔才会看在穆姐姐和宁王府的面子愿意她出入宫中。 将这串灵石送给永穆公主她本就不太舍得,听了昌公主的话鄙夷的翻个白眼。 “三色灵石这等罕见宝物,昌妹妹还是不要碰的好,摔坏了可找不出一串重样的,昌妹妹赔得起吗?” 李丝絮恰好捧着檀木盒子出现在曲水流觞宴上,听到吉安县主这话噗嗤笑出了声。 “什么宝物不能碰?” “丝丝倒要看看,昌姐姐贵为公主之尊,什么样的三色灵石,摔坏了她赔不起?” 原来看在三色灵石的份上,永穆公主打算给淑妃颜面,不跟吉安一般见识。 但她如此落昌公主的面子,好不容易心软的穆公主一时心里堵得厉害。 听到熟悉的声音,瞧见她皇妹抱着个硕大的檀木盒子站在游廊上,穆公主欢喜的笑了。 “皇妹抱的是什么?” 李丝絮不去搭理吉安了,冲穆公主笑:“穆姐姐过来瞧瞧就知道了!” “你这小馋猫,一定是带了好吃的。” 穆公主欢喜的跑近她,替她捧了盒子才察觉有些重量,不由得嗔怨道:“怎么老是独来独往,身边不带个人?” 第249页 “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从九玄宫搬这么大个檀木盒子过来多累。” “不累呀!” 穆公主接了盒子,李丝絮扬了扬小拳头:“丝丝力气大得很。” 她催促道:“皇姐快打开看看,喜欢不喜欢?” 穆公主当着众人打开李丝絮带来的檀木盒子,赫然发现是个琉璃瓶,她当着各位皇妹的面,小心翼翼将琉璃瓶拿出来。 晶莹剔透的琉璃瓶,被阳光一照,竟闪耀着五彩光泽,甚为美观。 “这是父皇才有的五彩琉璃瓶吗?” 永穆公主惊叹不已,跟她确认道:“这真是丝丝送给皇姐的?” “是啊!” 李丝絮头点得像鸡啄米,灿笑道:“皇姐很快要出宫尚亲,这是丝丝送给皇姐的添妆,以后在公主府用来插花的。” 永穆公主知道,虽然琉璃器的方子是皇妹给京城首富王元宝的,但王元宝此人于经商一道极有天赋。 知道晶莹剔透的琉璃器珍贵,便捂着惜售。 因此琉璃器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物以稀为贵,一时京城高门大户都以有王家作坊的琉璃器为荣。 中秋宴皇妹送的琉璃杯已是难得,如今竟送了一件这么大的琉璃器。 五彩琉璃,那是父皇兴庆殿才有的。 皇妹竟大方的给她送了一件? 永穆公主眸眼里溢出了温柔的笑意:“谢谢皇妹,皇妹送的琉璃器穆姐姐很喜欢。” 第212章 脸疼脸疼吗 “嘻嘻,穆姐姐喜欢就好!” 姐妹俩亲热的聊来聊去,还相视一笑,让被冷落在一旁的吉安县主很不舒服。 只觉得玲珑居这个小东西每次都要抢她的风头。 她冷哼一声:“十公主送给穆姐姐的添妆未免太没有诚意了,谁都知道琉璃方子是公主给王元宝的,拿王元宝送来的琉璃器充数。” “亏得十公主还跟穆姐姐交好,送添妆如此敷衍。” “不像吉安,吉安送给穆姐姐的添妆,可是花了大价钱从西域商人手上求来的,京城只此一件三色灵石……” 父皇兴庆殿才有的琉璃器,如何算是敷衍了? 月儿的暴脾气一上来,忘了她来赴宴时杨贵嫔交代的话,就要帮着来怼吉安县主。 李丝絮抛了一个眼神给月儿,然后慢悠悠从袖笼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檀木盒子,当着吉安县主的面打开。 “三色灵石只此一件吗?” 李丝絮小爪子抓着琉璃手镯晃了晃,手镯闪耀着七彩光华。 她意味深长笑了:“是了,吉安姐姐的手串真是只此一件呢?丝丝这条是七彩碧玺,也就是吉安姐姐说的灵石,不是三色的,是七色灵石哦!” 李丝絮将七彩碧玺搁回精心雕琢的檀木盒子里,然后众目睽睽之下递到了永穆公主手上。 “这条七彩碧玺,也是丝丝寻来送给穆姐姐做添妆的。” 迎上诸位皇姐们羡慕的眼神,李丝絮乖巧甜笑:“等皇姐们出宫尚亲,丝丝也送五彩琉璃瓶,还送花大价钱寻来的七彩碧玺手串。” 吉安县主:“……” 就很气! 永穆愿意让她接近的机会,被眼前的小鬼给毁了。 李丝絮的出现不仅让吉安气急败坏,也让淑妃的额头一阵隐隐作疼。 玲珑居小鬼送的添妆礼,竟比她这个主宫娘娘送给永穆的分量还重,这让她的脸往哪儿搁? 小鬼还说以后等她的皇姐们出嫁,也送五彩琉璃瓶和七彩碧玺手串。 见李丝絮轻易笼络了人心,公主们围拢她亲亲热热喊着皇妹,淑妃轻启樱唇开口了。 “好了,添妆礼也送了!” 她妩媚的笑了笑:“不如听安儿弹奏一首琵琶曲吧?本宫听说安儿的琵琶近来有长进了。” 安公主师从裴大家,裴家的先人裴神符是太宗时期有名的宫廷乐师,最开始乐师们多横抱琵琶,用木制和铁制的拔子弹奏,乐声恬淡婉转、柔弱无力。 裴神符将琵琶直立怀中,改为手指弹奏,加进推、带、打、拢、捻等技巧,弹奏出来的乐声刚劲淳厚,虎虎生风,仿如一支乐队在合奏。 淑妃领着众人围坐在曲水流觞前,安公主端坐在高台上,周围的丝竹管乐声一下静寂了,随着安公主右手五指灵活在弦上疾扫如飞,起伏跌宕、奔放豪迈的乐声乍起。 随着乐声渐入高潮,李丝絮看着高台上的安公主一阵瞠目结舌。 她温柔如水的安皇姐,弹奏起琵琶来,竟有此等惊人的爆发力? 实在太令人惊叹了! 直到一首琵琶曲接近尾声,安公主飞舞的指头在弦上扫过,李丝絮沉浸在乐声中才回过神来。 “安姐姐弹奏琵琶时,真是英姿飒爽。” 李丝絮问坐在她身侧的永穆公主:“穆姐姐,这是什么琵琶曲?” 永穆公主要告诉她曲名,一旁的吉安县主嘲讽的讥笑出声。 “吉安闻素十公主聪慧,竟不知道裴神符最负盛名的《风火》?” 她这么一喊,曲水流觞上的公主郡主们全朝李丝絮看过来。 老是有只蝇虫在耳边嗡嗡,真是太烦了! 李丝絮朝她翻个小白眼:“丝丝一定要知道吗?” “术业有专攻!丝丝擅长的是号脉施针,治病救人,不知道这首琵琶曲很丢人吗?影响丝丝欣赏安姐姐弹奏琵琶了吗?” 第250页 李丝絮追着她问:“丝丝擅长治病救人,安姐姐擅长弹奏琵琶,不知吉安姐姐擅长什么?” “对了,吉安姐姐擅长吹笛子,赏荷宴给穆姐姐吹了采桑曲伴奏呢!” 谁都知道赏荷宴给永穆公主吹笛子伴奏的人是李丝絮。 吉安推脱肚子疼不能给永穆公主伴奏的事儿,因此还惹怒了皇上。 本来这件事情过去很久了,早已让人淡忘,李丝絮这么一提起,又将吉安最丢脸的事情拿出来摆在人前。 偏生李丝絮说这些话时,一副笑吟吟的样子。 吉安县主有心反驳,对上她甜笑的样子,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 她擅长笛子又如何? 笑吟吟追着她问的十公主,似乎又擅笛子又会医术。 触上吉安县主由白转青的一张脸,淑妃只觉得心口又开始隐隐泛疼了,这个吉安非要招惹玲珑居的小妖怪做什么? “今年的菊花酒不错,淡雅清甜。” 淑妃从曲水流觞中端起菊花酒轻抿一口,看一眼永穆公主,冲吉安道:“赏荷宴那日,你身子不适没能给穆儿伴奏,该敬穆儿一杯酒赔不是。” 淑妃让她给永穆公主赔不是,无异于在她的伤疤上又撒了一把盐,在曲水流觞宴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吉安县主敛下眸眼里那抹恨意,伸手够着了飘到她面前的一壶酒。 像是在心里做了什么决断,她执起酒壶斟一杯酒,捧到永穆公主面前。 “赏荷宴那日实在是妹妹身子不适,不能给姐姐吹笛伴奏,吉安回到宁王府一直心里过意不去,很是为此事自责内疚。” 吉安俯身恭敬道:“是吉安不懂事,给穆姐姐赔个不是,还请穆姐姐大人大量,别跟吉安一般见识。” 赏荷宴那日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谁都心知肚明。 永穆公主心里堵得慌,但因为淑妃有意撮合她和吉安重归于好,再加上父皇敬重宁王伯这个兄长,与宁王伯兄弟和睦。 他和吉安闹得太僵,终归不好。 永穆公主踌躇一下,无奈与她身侧的小皇妹对望一眼,终于慢腾腾伸出手去够吉安手上的酒杯。 然而当她要触碰到酒杯那一刻,变故突然发生了! 第213章 害人的下场很惨 吉安县主以为穆公主已经握住酒杯,先松手了! 然后,酒杯就往永穆公主身上覆去,洒出来的酒水将永穆公主的胸襟弄湿了一大片。 “啊,穆姐姐怎么没拿稳酒杯?” 吉安倒打一耙,着急的掏出帕子:“弄湿了穆姐姐这一身,吉安心里过意不去,这就给穆姐姐擦干净。” 永穆公主性子纯良,如何也想不到吉安朝她赔罪时还会来这一手? 这么多人看着,吉安怎么敢? 永穆公主还是头一次在人前这么狼狈。 她人都懵了! 吉安的不要脸,真是刷新了李丝絮的下限。 看到她敬重的穆姐姐遭此毒手,李丝絮胸腔里腾起了一片怒意,在吉安县主要上手给永穆公主擦酒渍时,小人儿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的挡在她穆姐姐面前将吉安狠狠撞开。 吉安县主被撞得一个踉跄,李丝絮已经将手上干净的帕子递给永穆公主。 “穆姐姐,快擦擦!” 永穆公主穿的是一件偏深色雕花印染裙,用帕子怎么擦,上边的水渍还是很明显,害她在皇妹们面前如此仪态不雅,她愤怒的看向吉安县主。 吉安县主也知道自个闯了大祸,看着柳婕妤泪眼婆娑:“婕妤娘娘,吉安真不是故意将酒洒在穆姐姐身上,吉安这就陪穆姐姐去雪瑶阁换套干爽的衣裳,还请婕妤娘娘和穆姐姐千万不要怪罪吉安。” 柳婕妤真是气得不轻,但又要维持身为娘娘的体面。 吉安进宫赴宴到底是客,也不必为了一只讨厌的蝇虫,坏了重阳宴的大好兴致。 但到底对吉安起了提防之心,以为还是不要招惹吉安去雪瑶阁的好。 “不用劳累吉安陪穆儿跑一趟!” 柳婕妤终究忍气吞声,吩咐一旁侯着的宫女:“回雪瑶阁替穆儿取一件干爽的衣裳来。” “是,娘娘……” 李丝絮都有点佩服她穆姐姐的大气了,果然身为父皇的长女能沉住气,短暂的愤怒后,她为了不败坏淑妃的赏菊宴,身上沾着酒渍像是什么事儿也没发生。 “姐姐记得月妹妹说你爱吃五色糕。” 穆公主给她拿了好几块五色糕:“这些够不够?” “够了,够了!” 李丝絮像小仓鼠一样咬着五色糕,还歪着头探究的看她皇姐。 穆公主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丝丝为何这样看着穆姐姐?” “丝丝就是觉得,皇姐身上有一种温婉美好的气质,越看越喜欢。” 李丝絮将手上咬了一半的五色糕全塞进嘴里,神色认真道:“穆姐姐这样美好的人,谁欺负穆姐姐会遭报应的,下场很惨。” 李丝絮说这话时,还瞥了一眼一旁的吉安县主,吉安县主听到这种含沙射影的话怒火中烧。 才不管吉安那张扭曲难看的脸,李丝絮继续拿起碟子里的五色糕,咬得香喷喷的,听穆公主说这样五色花糕是柳婕妤亲手做的,想到送她来赴赏菊宴的李临淮,剩下的几块她不吃了,拿手帕包了悄悄儿藏到袖笼里。 第251页 李丝絮自以为藏点心的事儿做得隐晦,须不知全被穆公主看在眼里。 穆公主被她逗笑了:“真是只小馋猫儿,这种点心我母妃做了还有剩下的,你来赴宴时,姐姐早让人装进食篮里,给你送去玲珑居了。” “谢谢穆姐姐,我母妃和遥遥一定爱吃婕妤娘娘做的点心。” 李丝絮珍而重之将点心藏好,咬着穆公主的耳朵悄声道:“丝丝这几块点心,可是留给一个很重要的人吃,能帮穆姐姐的人。” 她家小皇妹的话,永穆公主有些听不懂。 李丝絮神秘兮兮道:“总之,等过了今儿的赏菊宴穆姐姐就知道了。” 永穆公主和李丝絮悄悄儿咬耳朵说话,吉安县主被冷落在一旁脸色更不好了,趁着没人注意到她,她眼底掠过一抹讥讽的笑意,看了看自己涂满丹寇的红指甲,然后又忙将目光移回曲水流觞上。 她自以为做得隐晦,却不知道她给永穆公主斟酒,指甲沾到杯沿的酒水这等细微的动作,其实早已落到了李丝絮眼里。 吉安觉得李丝絮跟永穆公主亲密无间的样子刺眼得很,好在雪瑶阁离摆曲水流觞宴的地方不远,淑妃身边的宫女很快替穆公主取来一套干爽衣裳。 “穆姐姐的衣裳取来了!” 吉安愧疚得不行,眼里噙着泪花看向柳婕妤:“婕妤娘娘,全是吉安的错,失手将酒洒在了穆姐姐身上,请娘娘给吉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让吉安陪着穆姐姐去那边的阁楼换衣裳吧!” 虽说只用换下沾了酒水的外披,但永穆是快要出宫尚亲的人,在曲水流觞当着众人的面换衣裳,多少有些失礼。 赏景的阁楼就在离曲水流觞宴不远的地方,且那边还有宫女太监值守。 柳婕妤被吉安假惺惺的样子烦得不行,见穆公主没有反对的意思,只得点头答应了吉安的要求。 吉安陪着永穆公主往阁楼换衣裳去了,曲水流觞宴还在继续。 丝竹管乐声透过院墙,飘到了紫兰宫外,一个小太监匆匆走出紫兰宫的大门,看着宫门口空荡荡的。 他四处张望,奇怪道:“人呢?” “公公是在找谁?” 李临淮从隐身的树后闪出来,看着门口找人的小太监,凭他数次潜在暗处出入过紫兰宫几次,认清楚这个小太监有些面熟,像是在哪儿见过。 小公公瞧见李临淮出现,眸子里掠过一抹亮光。 但很快他将那抹亮光敛了去,着急道:“可算找到了这位大人,十公主在赏菊时跟吉安县主起了争执。” “闹起来扰了淑妃娘娘办的曲水流觞宴终归不好,婕妤娘娘让奴才跑一趟,请大人过去看看。” 李临淮若有所思睨了小太监一眼:“公公是柳婕妤身边的人?” “是,奴才正是在雪瑶阁当差的。” 小公公取出雪瑶阁的牌子给李临淮看,李临淮稍一踌躇,因为担心李丝絮,还是跟着小太监迈进了紫兰宫的门槛。 第214章 她被反噬了 小太监一路带着李临淮进了园子,七拐八弯,停在了一处阁楼门口。 园子深处的丝竹管乐声隐约传来,李临淮不禁蹙眉停住步子,看着小太监。 小太监忙解释:“大人虽是陛下派到小公主身边当差的,但今日重阳淑妃娘娘宴请的是女眷,不方便将大人带去曲水流觞宴。” “还请大人在此处阁楼等一等,咱家婕妤娘娘身边的宫女很快会将小公主带过来……” 曲水流觞宴这边,吉安陪着永穆公主去换衣裳后,淑妃提议伴着一旁的击鼓声,吟诗行酒令。 如此,曲水流觞宴更添几分趣味。 兴致上来,淑妃甚至撸下了手上的镯子当筹码。 李丝絮的皇姐们,还有进宫赴宴的郡主县主们玩得很开心,一时忘了吉安陪着永穆去换衣裳,好一会儿还没回曲水流觞宴。 击鼓声一停,搁着酒壶的竹碟竟停在了李丝絮面前。 李丝絮起身却道:“穆姐姐去换衣裳,怎么这么久没回来?” 柳婕妤也觉得,阁楼离此处曲水流觞宴不远,她的穆儿换个衣裳竟这么久没有折返回来? 因为是跟吉安同去的,她有些担心了。 “柳妹妹,穆儿走开这么一小会儿,十公主竟念叨起了她?她与穆儿还真是投缘。” 淑妃妩媚的笑了笑:“十公主不会吟赏菊的诗词也无妨,罚一杯酒便揭过去了。” 李丝絮将柳婕妤的担忧看在眼里。 她问淑妃:“丝丝吟了赏菊的诗,就能去找穆姐姐了吗?” 淑妃觉得时辰也差不多了,让小鬼先去撞破,那才有趣呢! 曲水流觞宴走了这么一大圈,历朝赏菊的诗词吟得差不多了,不过是个稚子,谅眼前的小妖怪也不会作诗。 淑妃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等着李丝絮出丑。 李丝絮糯声糯气开口了:“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这两句一个字没提菊花,谁都能听得出来是吟菊,紫兰宫的娘娘们还有进宫赴宴的女眷,觉得此诗透着一股隐约的杀气。 众人等着下文时,李丝絮将黄巢的后两句,略作改动吟了出来。 “冲天香阵透流觞,满园尽带黄金甲。” 后面那两句吟出来,更是夹杂着一股凌厉的杀气,曲水流觞宴的女眷们还在惊讶,小小年岁的十公主竟吟出了此等诗句? 第252页 且这首诗像是从来没听过的啊! 她们还沉浸在李丝絮所吟诗的意境里,想问如此佳作出自谁的手,李丝絮已经迈着小短腿跑开了。 柳婕妤到底担心穆公主,她虽素有才情,看着急慌忙跑远的李丝絮,也顾不上琢磨好诗了。 “穆儿去得的确是久了些。” 柳婕妤起身:“娘娘,嫔妾跟着十公主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今日这曲水流觞宴玩得尽兴,本宫吃了好些块点心,也跟妹妹一起走走消食吧!” 除了玩兴大发的月儿和昌公主她们,淑妃这一起身,紫兰宫的娘娘们也跟着说要消食,一行人于是边走边聊,沿着游廊一边赏菊一边往阁楼走。 柳婕妤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 她懊悔不已! 明知道吉安素来的手段和品行,她怎么会答应让她陪着纯良的穆儿去更衣呢? 吉安在穆儿身上洒酒,真是在报复穆儿吗? 会不会洒酒只是个引子,让穆儿去阁楼换衣裳,才是掉进了阴险毒辣之人挖好的坑里? 终于悟透的柳婕妤,一身毛骨悚然! 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她的穆儿马上要出宫尚亲,在这紧要关头,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但有时候,越是怕什么,偏偏来什么。 她一路悬着心往阁楼走,刚转过靠近阁楼的游廊,听到里边传来东西倒地的撞击声。 柳婕妤整个人快崩溃了,脚下虚浮站在阁楼门口一身发颤。 “穆儿是怎么了?” 淑妃着急道:“快给本宫将门给撞开!” “不要……” 柳婕妤要出声阻止,可惜已经晚了,淑妃身边的贴身宫女狠狠朝门上撞去,门撞开来,衣衫半解滚成一团的影子赫然展现在人前。 这样的场景,让柳婕妤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阁楼门口热闹得很,大概是里面的场景太过震撼,甚至有人惊叫失声。 李丝絮拉着穆公主藏在阁楼不远处的花圃后,想到今日阁楼里的人如果是她,将意味着什么,穆公主忍不住身子抖得厉害。 “太恶毒了!怎么可以这么恶毒?” 穆公主问李丝絮:“皇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是吉安的指甲缝里藏了药粉,给穆姐姐敬酒时,她将指甲搁进盛菊花酒的酒杯里浸了一下,然后将酒故意洒在了穆姐姐身上。” “丝丝识破她的算计,亲眼瞧见她朝酒里下药,才会借着护住穆姐姐时撞开她,给穆姐姐沾了解药的手帕擦拭酒渍。” “这个迷药只洒在身上没什么,但跟阁楼里燃着的香撞在一处,闻到就等于吸入了很强劲的迷药。” 李丝絮解释:“穆姐姐用了丝丝给的解药,进了阁楼闻到燃香没事儿,吉安指甲缝里可是还沾了药粉的。” “聪明反被聪明误!” “因此,她被自己恶毒的算计反噬了!” 看永穆公主一副被吓懵的样子,李丝絮都没敢告诉她,其实吉安指甲缝里那点残留的药粉,不遇水根本不会发挥什么作用。 是她撞吉安那一下,给她身上下了点好东西,也能与燃香催生出迷香的功效。 这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还有,与吉安滚在一起的鲍公公,其实是隐在暗处帮着淑妃布局的主谋,也是被下在吉安身上的药引来的。 毕竟,鹦鹉事件后她潜在清风殿的暗处,可是在那只插竹签死去的金丝雀身上下了毒的。 恰好她今天下在吉安身上的药,能催发鲍公公体内潜藏的毒,致使他抓狂控制不住心中渴求。 她的皇姐到底太纯良了! 李丝絮于是深藏功与名,没有将她步步为营,筹谋反击的事儿告诉她穆姐姐。 永穆公主真是被这般恶毒的算计吓到了,她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那父皇派来保护皇妹的李大人,为何会出现在阁楼内?” 第215章 要死没人拦你 “有人跟他说丝丝遇到难处了,将他引来的呗!” 李丝絮看着永穆公主:“穆姐姐难道不觉得这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吗?左卫侍郎大人在中秋宴那天帮了丝丝,今日这场局若是成了,既能毁了他,还能坏了穆姐姐的婚事。” 永穆公主真是被吓懵了! 无法想象这样恶毒的计策会用在她身上。 光凭一个吉安,怎么能游刃有余布置这场局? 要不是十皇妹提前觉察到不对劲,将计就计让左卫侍郎大人出现,将她从阁楼带出来,那如今在阁楼里跟淑妃身边太监滚在一处的就不是吉安了,是她。 她从来不害人,但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吉安被反噬了,不值得同情。 活该! 永穆公主有多恨自作自受的吉安,就有多感激救她于水火中的小皇妹,本来赏荷宴上小皇妹替她解了围,她就感激不已。 今日皇妹的大恩大德,她更是无以为报。 永穆公主在心里暗暗决定,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拿小皇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对待,永远守护小皇妹。 她感激的看着李丝絮,李丝絮觉得是时候她和永穆公主登场了。 阁楼那儿淑妃身边的宫女撞开门后,淑妃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但是看清楚滚在地上的那个,不是穿着雕花印染裙的永穆公主,而是一身华丽蜀锦的吉安县主。 第253页 淑妃整个人僵住了! 更令她如被雷击的,还在后面,她发现了与吉安撕缠的人,竟然是鲍公公? “来人啊,快拿水来将他们泼醒。” 淑妃身边的宫女忙着去取水了,她气急败坏道:“穆儿去了哪里?” “淑妃娘娘是在找穆姐姐嘛?” 李丝絮牵着穆公主,从花圃后的廊柱后转出来:“穆姐姐跟丝丝在一起啊!” 触上李丝絮那张笑脸,淑妃仿佛陷入了噩梦中。 今日的事情,她该怎么收场? 她忍不住厉声道:“你为何会跟穆儿在一处?” “丝丝难道不该跟穆姐姐在一起吗?” 李丝絮一脸奇怪道:“丝丝找来时,刚好瞧见穆姐姐换了衣裳从屋里出来,然后就跟穆姐姐一起回曲水流觞,但半路上远远看到婕妤娘娘和淑妃娘娘往阁楼赶,丝丝和穆姐姐怕娘娘担忧,于是忙半路折返回来了呀!” 她会担忧? 担忧眼前的小妖怪和穆儿? 她百般筹谋的算计没有成,反而毁了吉安的清白,且糟践吉安的那人竟是她身边最得力的太监? 虽说太监不能真干些什么,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吉安跟太监搂在一起才更会变成京中奇闻。 今日重阳来赴曲水流觞宴的人那么多? 不知道该怎么跟宁王府交代,淑妃只感觉喉中涌上一股腥甜。 偏李丝絮还一脸好奇追问:“娘娘怎么守在阁楼门口?发生什么了?” 淑妃已经让人将门半掩上,她身边的宫女打了水冲进屋,很快将里边的吉安和鲍公公泼醒了。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吉安,狠踹了药性还没过去的鲍公公几脚,差点呕吐出来。 怎么会这样? 明明该是永穆和十公主身边那个护卫,怎么会是她和一个老太监? 她透过半掩的屋门,看清楚门口黑压压的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不行! 她不能这么被毁了! “娘娘要替吉安做主啊,是穆姐姐,一定是穆姐姐。” 吉安县主整理好衣衫后,哭得撕心裂肺趴在门口,在人群中找到了跟李丝絮牵手的永穆公主。 “吉安好心陪穆姐姐来阁楼换衣裳,为何穆姐姐如此恶毒,陷害吉安?” “赏荷宴不能替穆姐姐伴奏的事儿,吉安已经给穆姐姐赔不是了!” 吉安县主哭成了泪人:“为何穆姐姐要用这等手段毁了吉安?” “你胡说八道……” 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厚颜无耻,害了人还贼喊捉贼的人。 永穆公主气得一身发颤,指着吉安一时穷词,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看永穆公主气得红了眼眶,李丝絮以为对付吉安这种小白花,还是她比较拿手。 她安抚的握了握牵着穆公主那只手,挡在了她穆姐姐面前:“你说穆姐姐害你,可有什么凭证?” “是你将酒洒在穆姐姐身上的,没错吧?” “又是你非要陪着穆姐姐来阁楼换衣裳的,没错吧?” 小小的人儿,一脸盛怒,在她一连串的逼问下,吉安县主的哭声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哭得更大声了。 “淑妃娘娘替吉安做主,一定是十公主跟永穆公主勾结好了陷害吉安。” 吉安县主哭得摊倒在地:“吉安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吉安不如死了算了!” 柳婕妤和永穆公主气得不轻时,李丝絮觉得在看滑稽小丑的表演。 吉安县主哭得死去活来。 李丝絮冷静的开口:“你要死,没人拦着你!” 吉安愣住了,惊讶的看着李丝絮,无法想象她会说出这种狠毒的话。 李丝絮继续说下去:“死的法子很多种,往门上撞,撞得头破血流就死了!” “从这儿左拐,越过游廊一直跑到紫兰宫门口,跳进太液湖,你也解脱了!” “还可以咬舌自尽,或是从阁楼上跳下去,都能死得透透的。” “丝丝借你一把匕首割脉也行!” “保证让你死状惨烈无比,死无全尸……” 李丝絮冰冷无情说完这些话,趁着吉安表情错愕时,她冷声道:“你舍不得死,接下来是丝丝和穆姐姐以证清白的时候。” “在曲水流觞宴时,你给穆姐姐斟酒,丝丝看到你的手指浸到了菊花酒里。” “丝丝只当你那是无意的举措,一时也没有起疑心,但是你陪穆姐姐换衣裳好一会儿没回来,丝丝觉得不对劲了。” “若是你的指甲缝里藏过药粉,只用指甲一端浸入酒中,指甲缝中一定还有残存的。” “且,为了万无一失,你不会只在一个指甲缝里藏药粉。” 李丝絮一步一步逼近她:“要知道到底是穆姐姐害你,还是你害穆姐姐没成,不如将你的手伸出来给丝丝看看。” 吉安县主下意识将手往身后藏。 她惊声尖叫:“滚开,你滚开!” 第216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 淑妃要上前阻止,穆公主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挡在了淑妃面前。 担心穆公主的柳婕妤,马上满腹疑惑开口:“还请淑妃娘娘告诉嫔妾,为何娘娘身边的鲍公公会出现在此处阁楼?” 淑妃被拦下的功夫,不顾吉安县主躲闪,李丝絮翻转袖笼取出一根银针,迅疾扎进了吉安县主身上的穴位。 第254页 趁着吉安县主不能动弹,不管她如何惊恐尖叫,李丝絮慢腾腾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匕首,抓住她已经酸软无力的手,众目睽睽之下剔掉了她中指无名指齐肉的指甲。 她动作慢条斯理,不紧不慢。 但身上那股狠劲儿,却震得紫兰宫的娘娘们一时哑了声,连大气也不敢喘。 “丝丝已经留下物证,今日曲水流觞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皆是人证。” 李丝絮拉着穆公主的手离开前,冷笑一声:“与其让吉安闹自寻短见的戏码,不如收拾残局,想着如何在父皇面前自圆其说,娘娘以为呢?” 吉安如果闹自尽,非要反咬她家穆儿一口,此事还真是棘手,有理说不清。 十公主对淑妃说了这番话,柳婕妤知道淑妃为了太子,也会想办法收拾好今日重阳宴的残局,不会让吉安在宫里出事。 知道淑妃一定会安抚吉安,不会让她死在宫里,柳婕妤对年岁小小的李丝絮佩服得五体投地。 除了佩服,更多的是感激。 今日这个计策实在过于毒辣了,她无法想象宁王府和淑妃竟会对她家穆儿下这等毒手。 若非小公主,穆儿的亲事要泡汤不说,人也要毁了的啊! 柳婕妤是凭着一股意念支撑,才没有倒下去,死死拽着穆公主的手进了雪瑶阁,不知道是因为发生过的事情心有余悸,还是感激李丝絮,她身子一软滑跪在地。 “小公主对穆儿的恩德,嫔妾无以为报。” 柳婕妤眼里噙着泪:“以后有用得到嫔妾的地方,任凭小公主差遣。” “娘娘快别这样,穆姐姐是丝丝的皇姐,娘娘是丝丝的长辈。” 李丝絮扶着她:“娘娘这样,吓到丝丝了,且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先趟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什么? 事情还没有过去? 虽说吉安县主确实是自作自受,柳婕妤细细一想,她身后是宁王府和当今陛下最宠爱的武婕妤。 若是武婕妤先一步在陛下面前吹枕头风,就算穆儿是被害的那一方,丢尽脸面的人是吉安,宁王府和武婕妤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而她身后的柳家,是清贵之家,不及他们根基深厚。 柳婕妤颤声道:“那该怎么办?” “穆姐姐受惊吓病倒了,丝丝要去一趟御书房……” 玄宗在太子以及诸位大臣的陪同下,登上龙首山赏景,玄皇子臂上佩戴着茱萸香囊不够,还拿出个硕大的布袋子,央着三皇子和太子帮着他采茱萸。 玄宗失笑:“重阳日才有人插茱萸,六儿采那么多茱萸做何用?” “儿臣是替小皇妹采的。” 李嗣玄回话道:“皇妹很想跟着儿臣一起爬龙首山,奈何穆姐姐邀她去紫兰宫的曲水流觞宴赏菊,吃花糕,就让儿臣帮着采些茱萸回去。” 有皇子们和朝中重臣,还有几位王爷陪着爬龙首山,登高望远将长安城的景色尽收眼底,玄宗心情愉悦。 想着原本要带着小家伙来登高望远,结果他的小十却选了陪穆儿赏菊吃花糕。 玄宗不愿认下小十是被她皇姐抢了去,只当小馋猫儿惦记着吃花糕。 “小十就算要爬龙首山,也是念在跟朕一起。” 玄宗睨六皇子一眼:“小十要这些茱萸做什么?” 近水楼台先得月! 反正同住九玄宫,他和十皇妹才是最亲近的,玄皇子才懒得跟玄宗争风吃醋。 “入药啊!” 玄皇子滔滔不绝道:“小皇妹说茱萸不仅有杀虫消毒、逐寒袪风的功效,还能补肝肾、固虚脱,治腰膝酸痛,眩晕,耳鸣等病症,皇妹说茱萸里有杀死痢疾和伤寒的什么杆菌。” 他小皇妹有时候说的话听不懂,特别是涉及到医术的。 玄皇子说了个大概,手上不停的忙着采茱萸:“总之,皇妹说这个茱萸能治很多病,让儿臣帮着采一些回去,她要用来入药。” “端午重阳是一年之中阳气最旺的时候,皇妹说这两个日子采摘的药材,入药时药效最好,趁着爬龙首山,儿臣要帮小皇妹多采摘一些。” 听说是他们小皇妹要的,三皇子帮着采茱萸,太子也不甘示弱。 陪着玄宗登高的宋璟,听说是李丝絮要茱萸入药:“皇上,臣也帮着小公主采些茱萸吧!” “摘茱萸有意思,臣也帮着采些!” 见识过那位小公主不凡,如何对付的张嘉贞,源乾曜不甘落后,以为还是要跟小公主多结交的好。 毕竟谁没个头疼脑热的,结交小公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更何况公主小小年岁深明大义,源乾曜也感激她为姚崇做下的,觉得风景看得差不多了,帮着采茱萸很是有些意思。 “小十要茱萸入药,怎么可以少得了朕采的茱萸?” 有玄宗帮着采摘,这下众人都来帮着找茱萸! 最后将整个山头的茱萸扫荡干净了不说,带上山的布袋压根装不下,半大小子的玄皇子干脆脱了外披,用来兜给他皇妹采的茱萸。 与往年的登高望远不同,还多了一样采茱萸的活动,倒也算很新奇的体验。 因为茱萸有正阳袪风的功效,武婕妤又体弱多病,玄宗每年重阳登高望远,也会采一捧茱萸,送去给她的熙儿。 回宫后,玄宗将采的茱萸分出一捧来,要送去含冰殿。 第255页 接驾的小太监匆匆赶来,附在杨公公耳边嘀咕了几句,杨公公敛下眸眼里那抹疼惜,上前禀奏。 “皇上,小公主跪在御书房门口好一会儿了!” 听说李丝絮跪在御书房门口,玄宗大为震惊:“小十好好的跪在御书房门口做什么?” “这,值守的小太监派人来通传也没说清楚,只说小公主去过淑妃娘娘办的曲水流觞宴后,没回九玄宫,跑到御书房门口跪着。” 第217章 父皇儿臣犯下大错 中秋宴过后,天气越来越寒凉,虽说重阳日秋高气爽,但想到年岁尚小的李丝絮一直跪在御书房门口,玄宗还是心疼不已。 一时武婕妤那儿也不去了,只吩咐杨公公派个人将龙首山采来的一捧茱萸送去含冰殿。 等他下了辇轿,带着太子步履匆匆进殿,看到了跪在御书房外边游廊上的李丝絮。 那是个风口,还背着阳,秋风一吹,小人儿瘦弱的小身板显得说不出的孤寂凄凉,听到脚步声也低垂着头跪那儿,没什么动静。 玄宗一步一步走近李丝絮,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小十?” “父皇!” 小人儿仰起脑袋来,满脸泪痕。 她吸了吸鼻子:“父皇爬龙首山回来啦!” 他的小公主从来都是一脸灿笑。 这是哭过吗? 玄宗觉得心内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 他伸手去搀扶她:“地上寒凉,起来说话。” “不要!” 李丝絮豆大的泪珠从脸颊上滚落下来:“儿臣犯下了大错,愧对父皇,不敢起身。” 去了一趟紫兰宫的曲水流觞宴,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玄宗有些后悔没带小人儿爬龙首山,让杨公公派人去玲珑居传话时,他都想好了,要是小十爬到半山腰走不动,他将他的小公主背上山也好。 只想让她跟着站在高处,一览众山小,看尽长安城的景致。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的小公主将是盛世大唐的见证者! 小人儿哭成泪人的样子,让玄宗怜惜不已,他亲自蹲下来,将她打撗一抱,搂着往御书房走。 “朕不责罚你,曲水流觞宴发生了什么,进了御书房跟父皇慢慢说。” “父皇!” 李丝絮语声哽咽,将头埋在了玄宗怀里。 跟在后边的太子,见他家小皇妹眼泪鼻涕糊了父皇一身,父皇竟一丝儿也不嫌弃,一边在心里感叹皇妹得宠,顺手掏出了一方干净的帕子。 等玄宗将李丝絮抱进御书房放下,吩咐杨公公派人备热茶来,太子拿了帕子替李丝絮将眼泪鼻涕擦干净。 “怎么就哭成了这副小花猫的样子?” 太子温声道:“谁欺负你了跟太子哥哥说。” “丝丝没有被欺负!” 李丝絮不流眼泪了,因为先前哭得厉害,这会儿抽搐了一下小肩膀:“是丝丝犯错了!” 太子一开始只顾着关心他家小皇妹哭得唏哩哗啦的样子,一时忘了她今日可是去过曲水流觞宴。 他心里隐约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但还是强作镇定道:“你个小不丁儿,能犯下什么错?” “丝丝真的犯下了大错!” 李丝絮眼眶红肿,取下随身挂着的香囊,从里面取出两片红艳的指甲,呈到玄宗面前的御桌上。 玄宗和太子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一时面面相觑。 李丝絮垂下小脑袋,嗡声嗡气道:“这是吉安姐姐的指甲,丝丝拔下来的。” 她说得很小声,声音小到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但玄宗和太子皆是习武之人,还是听清楚了。 太子一阵愕然! 玄宗震惊不已:“你为何要拔吉安的指甲?” 李丝絮垂着小脑袋,不说话了! 玄宗实在想不明白,他善良深明大义的小十,为何会活生生拔下吉安的指甲? 以吉安娇纵的性子,还不知道将曲水流觞宴闹成什么模样。 愕然过后的太子,更是感觉今日紫兰宫的曲水流觞宴怕是出了岔子,急于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母妃是否安然无恙。 太子提醒玄宗:“父皇不如召蓟郡公进来问清楚。” 玄宗也是被李丝絮弄得一时怜惜心疼她,一时震惊不已,这才想起他让李临淮一直在暗中护卫小十周全,忙让杨公公传唤李临淮。 李丝絮跪在御书房的廊下时,李临淮一直隐在暗处,看在眼里。 但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让小公主跪着。 因为若是他心疼公主,小公主就在陛下面前失了先机,也亏得杨公公身边的小太监机警,先一步在陛下回宫时拦住了。 不然,或许这会儿陛下已经去了武婕妤宫里。 以陛下对武婕妤的宠爱,一定会为吉安开脱,那边占了先机,小公主就算有理也会被陛下所不喜。 玄宗从桌上那两片瘆人的指甲上移开目光,看向李临淮。 李临淮道破玄机:“圣上,这两片指甲缝里沾了药粉,小公主为了以证清白,一时气不过吉安算计穆公主,才会一怒之下拔了吉安县主的指甲。” “小公主说吉安县主指甲缝里藏着的药粉,遇到紫兰宫赏景阁的燃香,闻到能让人如同吸入大量迷药,做下无耻不堪之事。” 第256页 李临淮禀奏道:“是不是真如小公主所言,圣上传召太医来一验便知。” 不但是玄宗,连太子听了李临淮所言,都被这等恶毒的算计震惊到了。 蓟郡公的意思是,吉安县主要害穆儿? 太子隐约觉得此事怕是跟他母妃脱不开干系,他震怒道:“曲水流觞宴到底发生什么,还请蓟郡公直言。” 永穆公主议定了亲事,这门亲事还是玄宗和皇后亲自挑选的,过完年很快要出宫尚亲。 若是在这紧要关头出了什么岔子,一辈子就毁了。 永穆到底是玄宗的长女,他对这个纯良仁孝,身上有美好品质的长女感情很深厚。 知道他的小十擅长医术,说吉安指甲缝里有药粉的事儿不会无的放矢,玄宗脸色沉郁开口。 “朕要知道,曲水流觞宴到底发了什么?” 天子一怒,让李临淮感受到一股迫人的威压,他于是将护送李丝絮去紫兰宫参加曲水流觞宴,然后等在宫门口的事儿说了。 “来传召臣的小太监,拿了雪瑶阁的牌子,臣听到小公主跟吉安县主起了争执,顾不上是否会惊扰赴宴的女眷,随他进了紫兰宫。” “那位公公说怕惊扰赴宴的女眷,让臣在阁楼等一等,臣觉得不对劲,进屋时屏住了呼吸,瞧见穆公主和吉安县主倒在地上。” 李临淮继续说下去:“然后臣就点了穆公主的穴位,将穆公主带出了阁楼。” 【作者有话说】 谢谢各位小仙女们的支持鼓励,今天要出门,一早爬起来写完了更新,最近才开学,下周我试试努力一点儿码字,看能不能有稿子加更…… 第218章 皇上给她挖坑了 玄宗听出问题来了,幕后之人,这是在算计李临淮和穆儿? 果然不愧是左羽林将军的儿子,为人机警,这才没中了对方的陷阱,救下了穆儿。 听到穆公主没事,玄宗深深吁了一口气。 “临淮为何不将吉安带出来?” “这!” 李临淮一脸为难,看向太子。 太子于是就将中秋宴那天吉安扎伤玉真长公主养的小狐狸,嫁祸给李丝絮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 “儿臣那天亲眼所见,吉安拿了匕首削竹签,皇妹救狐狸,倒成了恶毒伤狐的那个。” 迎上玄宗赞赏的目光,太子愤然道:“儿臣以为蓟郡公知道吉安难缠,怕救下她却被反被咬一口,这才只顾得上穆妹妹。” 玄宗竟不知道,中秋宴那日还有这等风波? 听了太子所言,玄宗以为他的小十处理得当,进退有度。 他问李丝絮:“小十受了委屈,为何不跟父皇说?” “儿臣也没受什么委屈。” 李丝絮瘪着嘴,噙着泪的眸子里藏着小倔强:“中秋宴是个团圆的日子,些许小事,丝丝不想坏了父皇的兴致。” 小十岂止是不想败坏他的兴致,这是念着他与宁王兄弟和睦。 背着他,他的小公主竟独自承受了这么多? 玄宗更心疼她了! 还是李临淮继续说曲水流觞宴的事情,才让玄宗将目光从他的小公主身上移开。 “臣隐在暗处,想将穆公主带去给小公主看看,好解了她身上的迷药,然后就瞧见淑妃娘娘身边的鲍公公闪身进了阁楼。” 李临淮说这话时,还看了一眼太子。 与太子猜测的一样,曲水流觞的事情跟他母妃脱不了干系,太子痛苦的闭上眼睛。 李临淮继续说下去:“恰好小公主来寻穆公主,小公主急着为穆公主解身上的迷药,臣一时没顾得上阁楼的事儿,然后淑妃娘娘就带着柳婕妤和紫兰宫的娘娘们,找到了阁楼这边。” 李临淮将淑妃身边的宫女撞开阁楼,然后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禀奏了。 在紫兰宫发生了这等丑事,本来吉安的清白给毁了,让人唏嘘不已。 但是因为李丝絮为了以证清白,将瞧见吉安下药的事情说出来,就显得她有些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了。 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说的就是吉安这种人。 是吉安自己下药想害穆儿,到头来却要反咬小十和穆儿一口,玄宗觉得他的小十处理此事有勇有谋。 护着她皇姐时,小小的人儿迸发出来的力量也着实惊人。 到底是年岁尚小,在紫兰宫能为她皇姐一直撑着,这会儿见到他和太子才会委屈得哭出来。 玄宗都不知道该如何疼她宠她了! “拔下吉安指甲一事,父皇以为你没有做错。” 玄宗拉着她,将她半圈在怀里,伸出大手掌抹她脸上的泪痕:“是父皇没有护好你皇姐,让你为穆儿背负这么多。” “父皇的确与你宁王伯兄弟和睦,不希望看到祸起萧墙的事情发生。” 玄宗看着她,认真叮嘱道:“但是,你要记住,你是朕的女儿,大唐的公主,容不得人欺辱,若是要你忍辱负重,委曲求全,那朕不是一个贤明的君主,更不是一个好父亲。” “朕的小公主不必背负这么多!” 豆大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珠子,再次从眼眶内滑落下来。 李丝絮再也忍不住了,呜咽着趴进玄宗怀里。 玄宗大手掌轻抚着她的背安抚,吩咐杨公公:“传朕旨意,吉安疯癫失仪,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再踏进大明宫一步。” 第257页 杨公公大为震撼,知道这次皇上为了小公主是真动怒了! 今日曲水流觞宴闹出这么大的丑事,宁王府将此事压着都来不及,陛下这道旨意一颁,无异于打了宁王府的脸。 吉安的清白,算是彻底毁了! 就算京城没人有胆子议论这位县主的流言蜚语,被陛下一道旨意钉在了耻辱柱上,议亲时吉安也难寻一门好亲事。 这回,就算武婕妤为她说话也不好使。 深知曲水流觞宴算计穆妹妹的事儿,跟他母妃脱不了干系,太子触上玄宗犀利的眸光,无声无息跪下来。 李丝絮将眼泪鼻涕抹了她父皇一身,从他怀里起身时。 玄宗看着跪地的太子,幽幽开口:“依小十看,朕该如何处置淑妃?” 李丝絮:“……” 白感动了! 她父皇跟她说,她是他的女儿,是大唐的公主,不用忍辱负重,李丝絮还感动得唏哩哗啦,真的感受到了搂着她的人很温暖。 他不仅是大唐的皇帝,还是她父皇,甚至让她体会了一把寻常百姓之家能感受到的父女深情。 但是,问她如何处置淑妃,这就是在给她挖坑啊! 一个不慎,有可能得罪死了太子哥哥。 像她这等挖坑小能手,怎么会掉进别人挖的坑里呢? 那个挖坑的人,哪怕是她父皇也不行。 淑妃是她太子哥哥的母妃,淑妃犯了事,让太子头疼去。 “曲水流觞宴的事情父皇还没有查清楚,丝丝不敢妄言。” 李丝絮同情的看太子一眼:“丝丝以为,还得看太子哥哥怎么想。” “小十所言,太子可听到了?” 玄宗一脸威仪,目光犀利锁在太子身上。 李丝絮这下才恍然发现他父皇的用意,坑好像不是给她准备的,是给她太子哥哥,且她父皇还有借着此事考验太子哥哥的意思。 这么棘手的问题甩在太子面前,犯事的又是他母妃,李丝絮真的心疼他太子哥哥了。 处理得太重,未免太过冷冰无情;处理得太轻了,又显得行事不公正,会让父皇以为将社稷天下交到她太子哥哥手上是否合适。 若是太子说全凭她父皇处置,父皇或许又会以为他太子哥哥难堪大任。 李丝絮都差点以为今天的事儿她要得罪太子了,出乎她意料的是,太子抬头时竟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然后神色恭敬朝玄宗禀奏:“从入秋以来,母妃心疾的老毛病又犯了,儿臣以为母妃该好好在清风殿养病,出来吹了风不好,让人扰了她的清静也不好。” 玄宗眸色深深看着太子。 将淑妃禁足的提议,像是甚合他心意。 他终是满意的点点头:“太子所言甚是!” “传朕旨意,说是太子的意思,让淑妃好好在清风殿养病。” 第219章 太受宠的烦恼 “娘娘,吉安已经没脸活下去了!” 去了曲水流觞宴回来的吉安,在含冰殿哭得肝肠寸断。 知道了吉安干过什么蠢事,武婕妤只觉得额头隐隐作疼。 吉安和淑妃合谋算计十公主不成,结果反而要她来收拾残局? “你怎么会这么糊涂?” 看着哭成泪人的吉安,武婕妤沉声道:“本宫数次提醒你,在宫内行事不可莽撞,要谋定而后动,你为何沉不住气?” “哪儿是吉安沉不住气,是那个小贱人太可恶了,处处抢吉安的风头,跟吉安作对。” 吉安县主举着自己被剔指甲的手跟武婕妤哭诉:“娘娘看,她拿匕首割吉安的指甲,都拔了,流了好多血,呜呜呜……” 她呜呜咽咽的告状,武婕妤一阵心烦! 若她是吉安这个性子,在宫里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但毕竟清儿还寄养在宁王府,不看僧面看佛面,只得温声哄道:“好了好了,等陛下来了,本宫想想办法。” “好,娘娘一定要替吉安做主。” 吉安县主哭得抽抽搭搭:“娘娘要告诉皇叔,十公主是如何欺负吉安的,她害了吉安的清白……” 吉安县主哭得起劲,宫女带着兴庆殿当差的小公公进殿了。 小公公瞥了一眼吉安,朝武婕妤见礼:“这是圣上要奴才送来给娘娘的茱萸。” 玄宗每年登高都会来含冰殿给她送一串茱萸,说让他的熙儿沾沾阳气,活到长命百岁,陪着他见证大唐盛世繁华。 就算要去皇后宫里,再忙皇上也会来含冰殿略坐一坐。 武婕妤敛下眸中那抹失落,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一捧茱萸:“替本宫好好谢谢皇上,就说本宫很感激他送来的茱萸。” “对了!” 武婕妤柔声问:“皇上可是去了皇后娘娘那儿?” “皇上回了御书房。” 到底是杨公公训练出来的人,小太监滴水不漏道:“若是娘娘没有别的差遣,奴才先回兴庆殿当差。” “有劳公公跑这一趟。” 武婕妤客气有礼命贴身宫女将小太监送走了,吉安县主还闹着要她帮忙去御书房告状,武婕妤沉下了脸色。 十公主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这个蠢货竟还看不清风向,要一头撞上去。 事涉马上要出宫尚亲的穆公主,真以为仗着宁王府,陛下能给她几分脸? 第258页 当今圣上的确兄友弟恭,但兄弟和睦的背后,谁能说清是不是用来稳固朝政,解决后顾之忧的手段。 “先别哭了,你皇叔向来不喜人哭哭啼啼。” 武婕妤扶她起身:“本宫让人给你换身干爽衣裳,洗漱更衣后,再到你皇叔面前澄清冤屈。” 武婕妤答应替她做主,看到一丝曙光的吉安,忙配合的跟着宫女下去洗漱更衣了。 吉安一走,武婕妤的贴身宫女恪儿忍不住问:“娘娘当真要带吉安县主去见陛下吗?” “本宫岂会不识趣,往陛下的刀口上撞?” 武婕妤柔柔地笑了一声:“若是不使拖延之计,她还要闹得本宫头疼。” 恪儿接话道:“可不是,她仗着清皇子养在宁王府,给娘娘招惹了不少麻烦,上次中秋宴,还教唆清皇子撒谎。” “吉安县主这次真是踢到铁板上了,穆公主是陛下的长女,她竟有胆子动要出宫尚亲的穆公主?” 恪儿气恼道:“娘娘好不容易熬到现在,她闯了这么大的祸,竟还妄想娘娘替她兜着,也不怕牵连娘娘。” “淑妃到底操之过急,竟跟吉安合谋干下这等蠢事?也正因为如此,淑妃不足为惧!” 武婕妤眸子掠过一抹杀意:“自入宫以来,本宫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吉安的确替本宫招惹不少麻烦,不能留了!” 恪儿担心道:“那宁王府那边?” “宁王是个聪明人,不会再保她了!” 武婕妤断言道:“等着吧,陛下的旨意很快会送来含冰殿。” 果然如武婕妤所言,吉安洗漱更衣后,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收拾齐整盼着武婕妤带她去见玄宗。 玄宗的圣旨就送来含冰殿了。 “传皇上旨意,吉安县主疯癫失仪,品行有缺,即刻出宫回宁王府养病,不得再踏进大明宫一步!” 跟传旨太监一起来含冰殿的,还有陛下身边的亲卫,以及宫内的教养嬷嬷。 不管吉安愿不愿意,力大无穷的婆子押着吉安县主丢进了出宫的马车…… 淑妃禁足在清风殿,吉安清名不保,李丝絮一巴掌拍晕了耳边嗡嗡的蝇虫,终于清静了不少。 从深秋到入冬,她一直在忙着太医院疟疾药的事儿,还有操心冷宫种的那些青蒿。 天气渐渐变冷,清晨起来玲珑居的兰草覆上了一层薄霜。 她娘亲和遥遥在后院屋子里搭了个窝,用来养兔子鹿啊什么的,正午阳光好时才会将它们放进园子里逛逛。 李丝絮用早膳时,青荷捧着一个暖手炉进来。 “天气怪冷的,小主子今日去上阳宫,将这个暖手炉给带上。” “才入冬不久呢!” 李丝絮捻了个包子喂陪她用膳的遥遥:“这就用上暖手炉了,会不会太早了些?” “都下霜了,小主子用个暖手炉怎么了?” 青荷滔滔不绝道:“再说昨儿天气一冷,皇后娘娘贤妃娘娘宫里,还有贵嫔娘娘,柳婕妤那儿,都给小主子送了保暖的皮毛,衣裳鞋袜,光暖手炉就有好几个。” 哎,太受宠的烦恼! 伺候李丝絮的青荷,每天都在纠结,替她家小主子穿哪个娘娘送来的衣裳鞋袜,簪谁赏的头钗簪子。 现在,还要操心先用哪个娘娘送来的暖手炉。 青荷以为她家小主子簪了皇后娘娘送的红珊瑚簪子,穿了贤妃娘娘给做的衣裳,贵嫔娘娘送的衣裳鞋袜,还要拿上柳婕妤送来的暖手炉,如此,才算是雨露均沾。 生怕李丝絮不带暖手炉的青荷,将暖手炉搁在桌上,往李丝絮身边推近一点,又推近一点,她快将暖手炉推进装点心的碟子旁,小卓子行色匆匆进来禀报。 “杨青派人来传话,工部的人去冷宫了,让小主子过去一趟。” 【作者有话说】 误会了误会了,渣渣作者不是学生呀,是宝妈,开学了才有空码字一些,暑假真是水深火热熬过来的,那个叫我玄宝的萌妹纸,我看到你了,娇羞捂脸…… 第220章 一见如故 冷宫临着太液湖,开筑漕渠引太液湖的水灌进来,不算是一个很大的工程,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冷宫的主水渠呈八卦状,还利用了风车的原理,从太液湖流进来的水,在冷宫绕了一圈,最后还能流回去。 工部侍郎梁栋早想进宫来看看姜师度负责修筑的灌溉引水漕渠,亲眼所见,不虚此行,他跟着杨青转了一圈,不时频频点头。 看到不远处药田里一片热火朝天的场景,搬着茅草在药田里穿梭忙活的尽是些身着清爽胡服的女子,梁栋叹为观止。 自小走南闯北见识无数的他,无法想象这种朝气蓬勃的状态,会出现在这些被打入冷宫犯下过错的罪妇宫女身上。 “种药材为何要用到这些茅草?” 梁栋好奇的问:“杨公公,她们搬这些茅草做什么?” “天气骤然变冷,小公主问过钦天监,说是今儿要下霜,因此昨天公主特别叮嘱,要咱家弄些茅草,将青蒿给盖起来。” 杨公公不带歇气的,跟梁大人说了一堆如何覆盖茅草能防冻,然后还不能将药苗给遮得不能透气,如此青蒿要被憋死了。 “这会儿太阳升到高空了,咱家让她们将覆盖到药苗上的茅草搬走,免得将药苗压塌了。” 第259页 沾过霜的作物,很容易被冻蔫冻死,这倒是个法子。 梁栋赞叹道:“杨公公对十公主种的这些青蒿很用心。” “那是,能帮着小公主干活,是咱家的福分,这差事怎么着也得给办好了。” 杨公公解释:“用茅草对付降霜,也是权宜之计,小公主说天气再冷下去,这药苗还得冻死了,所以要给它们搭个房子将严寒隔在外边,这不是才请了大人入宫来搭暖棚么!” 给人搭房子保暖的事儿他常干,给药材搭房子闻所未闻,梁栋对传闻中的小公主甚是好奇,杨公公带着他往上阳宫的库房走。 等进了库房,摆在梁栋眼前的是一堆竹子和木料,还有用来给药材搭房子的油纸。 油纸是用来糊窗那种韧皮纸,能防水透光的,只是比起寻常的窗纸,这种油纸似乎更透光一些,几近透明。 这等油纸极罕见,他还是在江南时见过人用这种油纸糊伞。 梁栋熟悉了一下搭房子要用的材料,满是疑惑问杨青:“本官有一事不明,搭公主所说的这个暖棚要费些时日,极有可能搭建时还要毁掉不少药苗,为何等到降霜时才搭?” “那是因为,搭暖棚的油纸不好找啊!” 不等杨青替梁栋解惑,赶来上阳宫的李丝絮进了库房:“搭暖棚最好的材料是塑料膜,但是不得已只能用油纸取代,药苗的生长需要阳光,所以一定要找到一种很透光的油纸,丝丝一开始试了很多油纸都不理想,后来是王元宝在江南找到了一种用来糊伞的透光油纸。” “目前来说,这种油纸薄而韧,是丝丝见过透光性最好的油纸了!” 李丝絮走到梁栋面前摊摊手:“因此搭暖棚的事儿耽搁到了现在,有劳大人了!” 梁栋有些惊讶看着眼前口若悬河的小人儿,愣了好一会儿,想到眼前的小公主是被姜师度赞不绝口的人,那必定有她的奇特之处。 因此她口才好,条理清晰也就不奇怪了! 梁栋一开始还想问她什么是塑料膜,李丝絮说了一堆,将他想问的事儿岔掉了。 他回过神来,朝李丝絮见礼:“臣梁栋见过小公主。” 梁栋? 李丝絮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因为姜师度在她面前提过工部这位侍郎,他的名字倒过来念是栋梁,再加上他的家世在李丝絮看来很神奇,所以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略想了想,姜师度督造太医院密室跟她聊过的事儿。 李丝絮仰着小脑袋看眼前这位肤色黝黑,五官俊朗有些小帅的梁大人。 “大人的曾祖可是梁孝仁,督造大明宫的司农少卿?” 梁栋愣了愣:“正是!” “丝丝听姜大人说过,小梁大人在工部身兼要职,替丝丝来冷宫搭暖棚好像有些太屈才了!” 李丝絮俏皮的笑笑:“杀鸡焉用牛刀?” 梁栋完全没有想到,还是稚子的公主,还记得他祖上督造大明宫的功劳,还说他来冷宫帮着搭暖棚,是在大材小用。 一开始梁栋还不理解,为何姜师度是十公主狂热的追崇者? 听到俏皮在笑的小公主说这些话,梁栋才知道,出身尊贵的小公主,给了不起眼的将作匠们应有的尊重。 “公主种药材研制的疟疾药,惠泽了很多京城患病的百姓,臣能被姜大人引荐,来冷宫帮着搭房子,是臣之幸。” 梁栋朗笑道:“再说公主让姜大人给臣看的图纸很有意思,以后臣设计房屋时兴许用得上那些图标和度量尺寸,因此,臣想亲自来冷宫看看。” “关于暖棚的功效,臣以为甚是神奇,如何搭建除了公主给的图纸,臣还想跟公主实地探讨。” 梁栋跟她商量:“能否请小公主移驾到药田旁?” “梁大人不必客气,走吧!” 看着与梁栋一见如故,相聊甚欢走出库房的小公主,杨青极有眼力见,马上指挥人往药田旁搬搭暖棚要用的木料竹子,以及油纸。 李丝絮以为自己纸上谈兵的暖棚图,遇到梁栋这个行家,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 且梁栋这人不愧是大家之后,行事极为仔细,指挥督造暖棚时,一直叮嘱工匠小心些,千万不能踩毁了她种的药苗。 遇到非得占用种植过药苗的区域,还会跟李丝絮协商将药苗移种到他处。 如此既能保证不损毁药苗,又能快速有序的施工。 半下午的功夫,已经搭好了一半药田的骨架,开始往上糊油纸,李丝絮估摸着他干活如此利落,两三日就能将她要的暖棚搭好。 因为要去南薰殿给皇后请安,李丝絮与梁栋约定了第二天搭暖棚的事宜,叮嘱杨青和徐才人入夜时,要将没搭暖棚的地方先覆上茅草防降霜。 刚出冷宫,瞧见拎着食篮子朝她走来的太子。 李丝絮很惊讶:“太子哥哥怎么会跑来上阳宫?” 第221章 太子哥哥太难了 “来给皇妹送烤乳鸽!” 太子神色温润:“今日出宫路过望月楼,记起上次跟皇妹提过望月楼的烤乳鸽一绝,便给皇妹捎了几只入宫。” “望月楼的烤乳鸽冷了外皮便不酥脆了!” “太子哥哥策马赶回宫,得知皇妹在上阳宫忙活,这才趁热给你送来。” 冬日的阳光虽暖和,但到底气温太低了些,随着太子将食篮子揭开给李丝絮看,竟从里边蒸腾出些许雾气。 第260页 李丝絮这才发现,食篮底层搁了两个暖手炉,温烤着上边那一层乳鸽。 这样,纵然是策马从宫外赶回来,呈到她面前的乳鸽还是温热的。 烤乳鸽的香味扑鼻而来,李丝絮吸了吸鼻子,忍着极大的诱惑没去碰食篮子里的乳鸽,而是目光澄澈看向太子。 “太子哥哥是来跟丝丝和解的吗?” 触上他家小皇妹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太子的笑意凝结在了脸上。 “母妃做下那样的事,本宫的确无颜面对皇妹。” 李嗣谦的神情有些许狼狈:“烤乳鸽送得太晚,终究是不合时宜了!” 太子将食篮子搁在地上,要转身离去。 李丝絮叹息一声,抓住了他的衣摆:“最后一次,若是太子哥哥再管不好淑妃娘娘,那别怪丝丝心狠手辣。” “太子哥哥要知道,丝丝暂时放过淑妃娘娘,与太子哥哥和解,不是因为丝丝心软。” 李丝絮顿了顿道:“而是,丝丝身体里流着跟太子哥哥一样的血,丝丝与太子哥哥是血缘至亲,而太子哥哥到底与淑妃娘娘不同,能明辨是非。” 小小的人儿说这番话时,不像平日里那般软萌乖巧,眸眼里掠过一抹狠厉。 尽管他小皇妹一副义正言辞的神色,还像只小老虎那般张牙舞爪,这样的皇妹倒让太子悬着的心落回实处。 他慎重的点点头应下,然后动作娴熟牵起了李丝絮的手。 “那趁热吃烤乳鸽?” “好吧!” 李丝絮这才笑了:“总不能让太子哥哥策马回宫,白跑一趟。” 他小皇妹笑得有些甜,太子一手拎着食篮子,一手牵着李丝絮,挑了个背风的亭子,动作儒雅用油纸取了一只烤乳鸽递给她。 李丝絮啃得小嘴吧唧吧唧,吃到得意的时候还晃着脚。 太子掏出帕子替她擦嘴边的油渍,忍俊不禁道:“也难怪穆儿说你是小馋猫,慢点吃,食篮子里还有好些。” “吃一只就好啦,剩下的丝丝拎去南薰殿,丝丝一会儿要去给母后请安,让母后也尝尝京城望月楼的烤乳鸽,丝丝会说是太子哥哥的心意哦!” 小皇妹真是甚得母后欢心! 若非他母妃,皇后娘娘其实也很喜爱他这个嫡长子。 知道李丝絮有意撮合他和皇后和好如初,太子眼眶有些湿润,但与他和皇妹的关系不同,因为他横在中间的母妃,他和皇后娘娘之间再如何修复,中间也布满了荆棘。 太子心内动容,温声开口:“皇妹让母后尝尝鲜就好了,不必说是太子哥哥捎进宫的。” 李丝絮也知道太子的症结所在,的确有些东西裂了,就像是琉璃器打碎在地上,如何修复也难完好如初了。 李丝絮岔开话题:“太子哥哥和穆姐姐很要好吗?” “是,本宫和穆儿很要好。” 正因为他和穆儿要好,才无法想象母妃竟对穆儿做出那等令人发指之事。 虽说鲍公公认下全部罪责,最后自尽结束了生命,将他母妃与此事撇清了干系,但他身为赵淑妃膝下所出,已经无颜面对穆儿。 太子的神情落在眼里,李丝絮有些心疼。 她一时忘了自己抓过烤乳鸽的手油滋滋的,伸手抓住了太子的手。 “太子哥哥太难了!” 李嗣谦也不嫌他皇妹的手油,落寞道:“人的出身是无法选择的,能得父皇看重,这些都是本宫该承受的。” “小皇妹愿意吃本宫捎进宫的烤乳鸽,太子哥哥很开心!” 太子冲李丝絮在笑。 不知怎么李丝絮觉得这种笑意不达眼底,像是为了掩饰他的落寞和狼狈。 身在高位,是未来的储君,身上更是肩负了太多。 害怕被人从高处拽下来,也得权衡处理身边每一件事,更是要时时面对父皇的监督和考验,因为身上背负着李唐盛世繁华的重担。 李丝絮真的有些心疼他了,她油腻腻的小爪子将太子的手握得更紧了。 “姚大人跟丝丝说过一句话,很有道理,丝丝也想告诉太子哥哥。” 忽略李丝絮那只小油爪子,她的神色还是很认真的:“姚大人让丝丝记住,若心中无私,所谋是为了大唐百姓,便会立于不败之地。” “太子哥哥是一个很公正的人,丝丝相信太子哥哥能做得很好。” 他小皇妹眼神清亮,说这番话时,小模样极为认真。 有洁癖的太子,顿时觉得被小油爪子抓着也没有什么不好。 “太子哥哥要谢过鱼娘娘将小皇妹带来了大明宫。” 太子将她的小油爪子握紧了些:“太子哥哥以前有眼无珠,不知道玲珑居住着小仙女,太子哥哥想重新认识一下皇妹。” “丝丝也是,因为淑妃娘娘,丝丝也忌惮太子哥哥的哦!” 李丝絮甜笑:“丝丝也重新认识太子哥哥了,太子哥哥很好。” 两人坐在背风的亭廊里聊了好一会儿,一开始太子神情还有几分抑郁,不一会儿就被李丝絮逗笑了! 兄妹俩这样凑在一起笑,似乎将冬日的严寒也挡在了亭廊外。 皇妹还要去南薰殿请安,太子怕手炉里的炭燃尽了,烤乳鸽的口感不好,只得替她正了正衣襟,催促她快去南薰殿。 李丝絮拎着食篮子出了亭廊后,突然想起什么。 第261页 见太子还没走远,她喊道:“丝丝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太子哥哥。” 李嗣谦顿住了步子! “此处是个风口,皇妹别吹风了,不是要紧的事儿,下次再跟太子哥哥说吧!” “不行,这件事情一定要告诉太子哥哥。” 第222章 护她一世安稳 李丝絮娓娓道来! “丝丝第一次出宫去太医署,在太医署附近那个巷子的药铺,瞧见过一个身着蓝色襦衫的人,跟袁医丞在马车里私会。” 怕太子不知道袁医丞是谁,李丝絮还特意点破。 “就是牵涉谋害十三皇弟,跟吴嫔私下书信往来那个,太医院袁太医的叔父。” 李丝絮接着往下说:“丝丝隐在暗处,听到袁医丞将丝丝和三皇兄去过太医院的行踪,透露给了那个身着蓝色襦衫的男子。” “那个时候,丝丝怀疑太子哥哥,要用尽手段破坏牛痘苗种疸的事儿。” 太子汗颜! 他当时的确有那个想法。 因为他母妃,他这个嫡长子与皇后娘娘的关系很紧张。 皇后这一出手,明显是有意扶持三皇弟参与朝堂政事,有心制衡他的势力。 但是后来,想着牛痘苗种疸的问世,是惠泽于民的大事,他才悬崖勒马。 他悬崖勒马了,母妃却…… 太子思绪复杂时,李丝絮继续道:“后来赏荷宴,丝丝又瞧见了那个身着蓝色儒衫的人,他将丝丝引到了太子哥哥饮酒的画舫旁。” 李嗣谦很惊讶:“蓟郡公隐在暗处那次?” “是,左卫侍郎大人正是为了保护丝丝,才接下了那酒杯。” 想到之前的种种误会,李丝絮有些不好意思:“丝丝那时候以为太子哥哥很坏,还害怕撞破了太子哥哥的谋划要被灭口。” 太子无奈的笑了! 但笑过后,神色严峻了几分。 薛锈最爱穿蓝色襦衫,那晚又恰好是他,最后上的画舫赏荷饮酒。 但他与薛锈妹妹议定了婚事,薛家要出一个太子妃,可以说他和薛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薛锈又岂会算计谋害于他? 这其中值得好好琢磨了! 似乎有人一开始,在引导皇妹误解他,让小皇妹站在他的对立面。 生在皇室,背后处处是荆棘陷阱,此事,还真得好好盘查。 太子朝李丝絮一拱手:“谢过小皇妹提点,帮了太子哥哥大忙……” 与太子这一番聊,李丝絮拎着食篮子赶到南薰殿时,与皇后约定的时辰晚了些。 她刚要跨入殿门,迎头撞上春霞掩面而泣从里边跑出来,瞧见李丝絮,她泪眼婆娑与她对望一眼,跌跌撞撞跑了。 皇后揉着隐隐作疼的额头长吁短叹,李丝絮进殿后将食篮子搁在桌上。 “母后头疾又犯了吗?” “倒不是,是被春霞给气的。” 李丝絮一边替皇后揉额头,一边央着她说发生了什么。 皇后拗不过她,只得告诉她原委:“这孩子钻牛角尖,要代替本宫伺候皇上,说是本宫膝下无所出,她要替本宫生个孩子,如此本宫在这大明宫才算有根了。” “本宫被困在这深宫中,已是无可奈何。” 皇后叹息一声:“又岂会舍得让她重蹈覆辙?” “本宫还想着,替她在京城挑一门合适的婚事,过了今年放她出宫,她毕竟是伺候过本宫的,夫家总得给本宫几分颜面。” 皇后告诉李丝絮:“只要本宫一日是大唐皇后,便能护她一世安稳周全。” 李丝絮:“……” 什么奇葩想法? 她替皇后生孩子,皇后在大明宫就有根了? 就算他父皇肯让她伺候,春霞她生了孩子,那孩子不还是春霞生的吗? 这跟太子哥哥和她三哥过继到皇后名下,又有何不同? 李丝絮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却隐隐觉得此事透着不对劲。 她将皇后按揉得舒爽了些,开口问:“春霞姐姐她不愿意吗?” “不愿意!” 皇后握了握李丝絮的小爪子:“她说不要嫁人,要一辈子陪着本宫,这孩子怎么就是个死脑筋呢?” “罢了!” 皇后跟李丝絮道:“她总能缓过劲来,本宫已经让人四处打听合适的人家,等寻个年轻有为的低品小官,嫁过去做一家主母,主持中馈,生个儿子若是科举考得官名,那也是人生美满,比在宫里熬下去没有指望强。” 这是她母后的愿望吗? 守得一心人,替他生儿育女,将儿女抚养成人。 她母后替春霞安排得多周全啊! 有她这个皇后在,嫁过去的人家必定会将春霞捧着,她在夫家腰杆子能挺得很直。 可惜啊,春霞好像并不能体会她母后这番好意。 “春霞姐姐可能一时钻了牛角尖,母后且别烦心了!” 见皇后眉头舒展,李丝絮知道她头疾好多了,忙揭开食篮子道:“母后尝尝太子哥哥特意捎进宫的烤乳鸽吧,听说京城望月楼的烤乳鸽一绝。” 太子已经好些日子没来南薰殿请安了,猛然他让小十捎烤乳鸽来,皇后愣了愣。 见皇后盯着喷香的烤乳鸽失神,李丝絮抿嘴笑道:“太子哥哥这人真是,他想孝敬母后,却让丝丝将乳鸽给母后拎来,还说不要告诉母后是他捎进宫的。” 第262页 “烤乳鸽太香了,丝丝一路拎来口水流了一地。” 李丝絮撕了半只乳鸽递给皇后:“母后快尝尝味儿!” 说完,她还猛咽了一口口水。 皇后见自己不吃,小馋猫儿真要口水流一地,失笑出声,将她递来的烤乳鸽咬了一口。 “好吃吧?丝丝就知道很好吃。” 李丝絮将另外半只乳鸽往嘴边塞:“哎呀,太子哥哥捎这么多烤乳鸽进宫,母后哪吃得完呀,得亏了有丝丝为母后效劳。” 皇后再一次被她逗笑了! 也只有她的小十,才敢在她面前这般随性,不是亲生的,跟她亲密无间,胜似是自己膝下所出。 有她陪在身边,自己在这大明宫,哪儿会是无根的人? 皇后慈眉善目冲她笑:“快吃吧!可要母后让宫人替你撕肉?” “不用,不用!” 李丝絮大口咬乳鸽,俏皮的朝皇后眨眼:“抓着吃才香,反正这会儿南薰殿没人,不会知道丝丝吃相不雅。” “嘻嘻!母后最疼丝丝,也不会舍得数落丝丝的。” 皇后笑着伸手在她额上点了一下:“就你机灵!” 皇后本来胃口不好,见小人儿啃肉啃得香,竟也陪着吃了小半只乳鸽。 第223章 大人要议亲了 皇后这些天忧思过甚,胃口不好,每回端上桌的菜只略尝一尝,便让宫女撤下去。 冬日里本是进补的好时机,他家娘娘不太吃东西,硬是清减了不少,桂公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见李丝絮拿来的烤乳鸽,娘娘竟吃了小半只? 桂公公在一旁极有眼力见道:“老奴让人将御膳房炖的冰糖燕窝热一热,端来给娘娘和小公主解解腻。” 半只烤乳鸽吃下去,对皇后来说的确腻了些。 李丝絮听到冰糖燕窝眸眼放光,皇后忍俊不禁点点头:“快去端来吧!” 母女两个一人一盏冰糖燕窝下肚后,皇后竟胃口大开,陪着李丝絮用了小半块枣糕,桂公公送李丝絮离开时,那是千恩万谢。 “每回一瞧见小公主,娘娘这心里头舒畅爽快多了。” 桂公公叮嘱道:“也就是小公主来了,娘娘愿意吃这么些东西,小公主得了闲,一定要常来南薰殿陪娘娘。” 桂公公一副恨不能将李丝絮留在南薰殿的样子,李丝絮叹一口气:“要让母后心里痛快,还得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有一个人天天在皇后耳边念叨,她膝下无所出,在这大明宫是无根之人。 对于心系玄宗的王皇后而言,哪儿能不往心里去? 李丝絮提醒桂公公:“恕丝丝直言,春霞姐姐说那些话太剜心了,还望公公多提点几句。” 桂公公深以为然! 自从上回在尚衣局,春霞与武婕妤身边的恪儿姑娘起了争执,便一头扎进死胡同,有了替娘娘生孩子的心思。 还说什么这辈子不出嫁了,要留在宫里陪着皇后娘娘。 也不知武婕妤身边的恪儿,是怎么刺激春霞的,才让她起了这等歪心思? 李丝絮虽像个小大人,到底还是孩子,桂公公以为大人之间的恩怨,还是不要让小公主知道的好。 他点头应下,说回头一定找春霞提点几句。 李丝絮迈着小短腿跨过高高的门槛,桂公公瞧见等在外边的人不是李临淮,竟换了个眼熟的女护卫,他愣住了。 “老奴记得陛下派了蓟郡公跟着小公主?” “左卫侍郎大人家中有事,不曾进宫当值。” 李丝絮本就觉得李临淮竟接连几日沐休,有些不对劲。 自从父皇派他在暗中守护她,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多天离开过她身边,猛然之间身边少了一个人,李丝絮心里空荡荡的,总期望着在暗中守护她的那个人突然闪身出来。 甚至今日从上阳宫一路来南薰殿,她下意识的数次回头找寻那道熟悉的身影。 然而,左卫侍郎大人并没有给她惊喜,陪在她身边的人还是柳云莺。 见桂公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李丝絮目光澄澈看向他。 桂公公知道瞒不过,做了一个给自己巴掌的动作:“瞧老奴这张破嘴!” 被李丝絮一直看着,桂公公只得将他知道的透露一点儿给李丝絮。 “老奴昨儿撞见在宫里当差的左羽林大将军,好像重阳那日曲水流觞宴的事儿,京城有些不好的传言。” “那个,皇后娘娘还等着咱家伺候,老奴回去当差了。” 桂公公一副自知失言的样子,怕李丝絮追着问,忙不迭折身回南薰殿了。 年纪一大把,溜得却比兔子还快? 哪有人说话说半截的? 李丝絮于是将目光看向等到台阶不远处的柳云莺。 以柳云莺的耳力,自然听到了桂公公和李丝絮站在廊下说了些什么,她拔脚要溜,触上她家小主子威胁的目光,只得乖乖顿住步子。 李丝絮朝她伸出手,像鹌鹑一样想躲的柳云莺,只得走过来牵起她的手。 “小孩子什么的太聪明真是不好!” 被李丝絮盯着,柳云莺丧气道:“皇后娘娘身边这个老家伙,真是奸滑得很,怕跟小主子说了些什么,让皇后娘娘怪罪,就给云莺挖坑。” “他倒好,什么也没说,还给小主子卖了个好。” 第263页 埋怨了桂公公一通,柳云莺这才在李丝絮的逼视下,委屈的开口:“不是云莺不愿意说啊,云莺也是被那个面瘫威胁了,他警告过云莺,敢将他议亲的事儿告诉小主子,就扒了云莺一层皮。” “小主子知道的,云莺的功力怎么长进,也比他略逊一筹,打也打不过他……” 柳云莺还在絮絮叨叨,李丝絮整个人僵住了! 什么? 左卫侍郎大人要议亲了? 这个消息来得猝不及防,李丝絮站在御花园的鹅卵石小道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她琢磨一下桂公公说的话,再结合从柳云莺这儿听到的,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些信息。 “左卫侍郎大人议亲的事儿,跟曲水流觞宴有牵连?” 柳云莺说完李临淮议亲的事儿,一直在悄悄观察她家小主子。 呆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面瘫脸要议亲,小主子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柳云莺还等着她家小主子对李临淮议亲一事发表看法,结果她家小主子却能将左卫侍郎大人议亲的事儿,跟曲水流觞宴联系起来。 果然小孩子什么的太过聪明不好。 也难怪李临淮那个面瘫威胁她,不能将他议亲的事儿告诉自家小主子。 李丝絮一针见血戳破了! 柳云莺也就不再卖关子:“宁王府真的好阴险,吉安县主在曲水流觞宴做下那种事情,又被陛下下旨打了脸,她关在宁王府养病,也消停了些日子。” “她跟穆公主年岁相当,也到了议亲的年岁,出了这档子事,宁王府觉得吉安县主丢了王府的脸面,就急着替她议亲。” 柳云莺嘲讽道:“凡是清贵之家,哪个人家愿意娶一个有污名的县主?当日曲水流觞宴人那么多,忌惮宁王府没有人敢当面议论什么,背后吉安差点被一个太监糟践的事儿,可是都传开了。” “京城世家贵族对吉安县主避之不及,她一时没法儿寻门好亲事。” “然后,近来不知怎么就有流言,说曲水流觞宴那日,撞破吉安县主衣衫不整的人,其实不是什么太监,而是李临淮。” 【作者有话说】 渣渣作者野心勃勃想加更,却突然卡文了,坐在电脑前懵逼了一上午,然后又将细纲情节全部顺了一遍,总算打通了关窍,理顺了应该会好点儿,给自己加加油,继续努力码字…… 第224章 皇兄失宠了 “宁王府这是要赖上将军府的意思,将夫人老夫人给急坏了。” 柳云莺滔滔不绝道:“虽说李伯伯身为左羽林大将军,深得陛下倚重,将军府的男儿也多在军中任职,本是不惧宁王府的。” “但宁王府到底是皇亲国戚,真撕破了脸也让陛下难堪。” “再加上三人成谣,流言猛于虎,真让宁王府得逞了,那以后将军府的男儿议亲就难了。” 柳云莺告诉李丝絮:“夫人老夫人急坏了,权衡之下,怕真被吉安县主缠上,就决定为李临淮议亲。” “说是什么时候婚事议定了,才能入宫当值。” 柳云莺悄悄儿观察李丝絮,清了清嗓子:“那个,长辈赐不可辞,面瘫也很为难啊!” 事情的真相是,李临淮是个断情绝义之人,不管夫人和老夫人如何相逼,他坚称没有遇到心上人,不会随便娶个女人成亲。 事急从权! 夫人老夫人没见过这种倔驴,因此才说什么时候议定亲事,什么时候入宫当值。 但中秋宴那晚,小公主睡不着悄悄儿翻窗跑出去喝酒,李临淮抱着她送回屋时,说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话。 柳云莺总感觉,他似乎对小公主格外上心。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公主年岁尚小啊! 一定是她想多了! 柳云莺好奇的在暗处盯梢,然后又发现他确是奉陛下之命,用心在守护小公主,处处循规蹈矩。 她怎么会生出那般荒诞的想法呢? 她对自己很怀疑,才愈是要证实。 柳云莺还在悄悄观察李丝絮的反应,李丝絮陷入了沉默中,她在御花园的岔路口站了好一会儿。 没有选择往兴庆殿的方向,而是大步朝九玄宫走。 “不是,小主子不管李临淮了吗?虽说他那个人的确是个面瘫,也不会笑,更不会像王大人那样讨小主子欢心,但他却是真正关心小主子的啊!” “自从陛下派他来小主子身边当差,他尽职尽责,丝毫不敢懈怠。” 柳云莺着急的跟在她身后,聒噪道:“他是皇上派来小主子身边当差的,小主子有难时,小主子被人算计时,难道他身为暗卫要无动于衷,什么也不做吗?” “若是谁都害怕得罪权贵,以后这宫里当差的人如何尽忠职守?人人如此,还有谁守卫这大明宫?保护皇上和小公主的安危?” 柳云莺替李丝絮出主意:“宁王府这种风气不可涨,是皇亲国戚又如何?不能惯着他们,小主子就该到皇上面前,撕破宁王府的嘴脸。” 真聒噪! 还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一张嘴成天儿骂左卫侍郎大人是个面瘫,有朝一日她练就神功,一定要将他给打趴下。 但李临淮出事了,将军府夫人和老夫人着急,她就在自己耳边聒噪个没完,处处为将军府打抱不平。 第264页 “跟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吵得本公主耳朵要聋了。” 李丝絮停下步子,嫌恶的瞪她一眼:“谁说本公主丢下左卫侍郎大人不管了?谁说本公主不打算撕破宁王府的脸?” 柳云莺高兴了,眉开眼笑:“云莺就知道小主子有情有义,一定会替李临淮撑腰的。” 左卫侍郎大会用她撑腰吗? 大人这么多天憋着没进宫来她身边当值,指不定憋了什么坏招对付宁王府。 但是,宁王府敢动她的人,就要承受她的怒火。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左卫侍郎大人就是护城河里被殃及的那条鱼。 她甚为得宠,宁王府不能拿她怎么样,就朝她身边的人下手了。 但李临淮是他们能动的吗? 李丝絮眸子里掠过一抹显而易见的凌厉,柳云莺唯恐天下不乱:“冲冠一怒为红颜,呸!是蓝颜?男颜?” “李临淮那张脸虽面瘫了些,像个不会笑的榆木疙瘩,但还算是有几分姿色。” 柳云莺眸眼放光:“小主子冲冠一怒为男颜,打算怎么做?真的不用找陛下告状,撕破宁王府的丑陋嘴脸吗?” 李丝絮错了! 她以为,柳云莺到底与李临淮算是青梅竹马,柳云莺欺负可以,别人欺负李临淮,柳云莺就要打抱不平。 怎么触上她发亮的小眼神,感受这人是唯恐天下不乱,只想瞧热闹呢! “只有小孩子才告状,告状的戏码用多了,便不灵验了!” 李丝絮背着手教训柳云莺:“敢将坏水泼到本公主的人身上,宁王府这脸嘛,自然是要撕的,但不是跑到父皇跟前去撕,丝丝有个法子能撕得更漂亮……” 柳云莺热血沸腾,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跟李丝絮表衷心愿意上刀山下火海,往吉安那个小贱人脸上泼毁容药,反正吉安也不要脸。 还有,给吉安下半身不遂的药她都干,将人偷了丢进窑子里也行。 就算她被追杀到天涯海角,当是还将军府收养的恩情。 用这等痞气手段是痛快了! 不会牵连将军府吗? 李丝絮给了她一个无语的小白眼。 快到玲珑居门口,她拐道没有入门,反而往雅轩阁的方向走。 李丝絮好久没来过雅轩阁了,高才人以为,小公主才是九玄宫最忙的人,所以李丝絮带着柳云莺突然登门,让高才人受宠若惊。 得了宫女禀报,高才人带着活蹦乱跳的沄儿迎出来。 沄儿一看到李丝絮,就冲过去给她一个大大的熊抱,小人儿长得太敦实了,差将李丝絮撞翻在地,还是柳云莺眼疾手快挡了一下,李丝絮才堪堪稳住身形,承受住了这份热情。 “啊,皇姐来看沄儿了,沄儿最喜欢小皇姐。” “十二皇兄失宠了,皇姐都没去看他,只来看沄儿了。” “胡说八道些什么?” 高才人没脸看,拎住小胖墩的衣领将她从李丝絮身上扒下来,脸上盈着显而易见的喜悦。 “小公主能来,雅轩阁真是蓬荜增辉。” 将沄儿丢在一旁,高才人牵住她的手:“外边风大,快进来说话。” 高娘娘和她家小皇弟真是太热情了! 李丝絮被大的牵了,还要牵着个粘人的小东西。 “丝丝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求高娘娘帮个小忙。” 第225章 朝他伸出了魔爪 自从李丝絮将高才人编撰的话本子交给王元宝的书局刊印,那位京城首富按册给她付稿费,她和沄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有一笔不错的收益。 雅轩阁的日子过得松活多了! 她以前只想守着沄儿平安长大,如今在刘贤妃和小公主的庇护下她们母子活得滋润,她还能做自己感兴致的事儿,不至于在这宫里搓磨了岁月。 整个人容光焕发了。 因此日常教十三皇子的,是长大了一定要疼她小皇姐,要处处对他家皇姐言听计从。 李丝絮说要她帮个小忙,高才人忙不迭的答应了:“嫔妾和沄儿是公主的人,雅轩阁有什么看得上的,只管搬走,嫔妾绝无二话。” “搬沄儿搬沄儿吧!” 听了他母妃的话,十三皇子眸眼发亮,缠着李丝絮:“皇姐看得上沄儿的吧?卖得了萌打得了滚,皇姐快将沄儿搬回去,跟遥遥一起养着。” “沄儿可嫉妒遥遥了,天天有鱼娘娘陪着,还能养小兔子和小鹿,沄儿也要被皇姐搬回去养着。” 高才人简直没法儿看! 沄儿跟潍儿混得熟了,学了他嘴上那一套,她这个母妃要招架不住了。 硬生生将她这种出身书香世家的才女,逼成了一个不时朝顽皮小子伸出魔爪的人。 这会儿高才人朝沄儿伸出了魔爪,将他再次从李丝絮身上扒拉下来:“沄儿出去玩,母妃要跟你小皇姐说话。” “母妃坏,要自个霸占着小皇姐,吃独食儿……” 沄儿伸手蹬腿反抗,被高才人身边的婆子拽了出去,李丝絮不禁失笑:“十三皇弟这是跟潍儿混熟了,将他那套学到手了。” “谁说不是呢,跟皮猴儿一样,一天不揍要上房揭瓦,爬完年送去官学,嫔妾还能省些心。” 冬日里的天色暗得早,这会儿外边暮色沉沉,气温又降了些。 第265页 李丝絮从上阳宫跑到南薰殿,又跑来雅轩阁,带着的暖手炉早凉了,小手冰冰凉凉的。 高才人伸出大手掌握住她的小手,替她捂着:“嫔妾将沄儿那个捣乱的支开了,公主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嫔妾。” “丝丝想要高娘娘帮着编一个话本子。” 高才人点头,一副无不应允,乐意效劳的神色。 李丝絮忙补充道:“这个话本子不是用来在市面上流通的,而是另有它用,还是老规矩,丝丝说纲要,高娘娘负责编撰。” “不知娘娘可愿意犯这个险?” 高才人不太能明白:“为何编这个话本子是在犯险?” 李丝絮于是开始跟她说故事大概的走向,一个高门大户人家,有兄弟几个,膝下各有儿女,府里宴请宾客,女主的堂妹有坏心眼儿,用下作手段对付她。 高才人只觉得这个故事的格局小了些,是后宅那些不入流的阴谋算计,但越听下去,就越觉得不对劲儿。 这个话本子纲要虽没有说是曲水流觞宴,但跟淑妃办的那场重阳赏菊宴全对上了。 以高才人的聪慧,自然知道宁王府怕是又招惹上了眼前的小公主。 她记录着李丝絮说的纲要,忍不住开口问:“宁王府又做了什么?” 李丝絮没有回答高才人的话,反而问出了压在心底的疑惑。 “宁王府的事情,不知高娘娘知道多少?吉安的生母可是宁王妃?” “不是,吉安是妾室所生。” 高才人将她知道的告诉李丝絮:“听说吉安的生母,是宁王妃的陪嫁丫鬟,因为这个,庶出的吉安才养在王妃身边,视如己出。” “好一个视如己出?将她养得这么蠢,当成一枚棋子在宫里搅来搅去,想将宫中搅成一滩混水。” 李丝絮嘲讽道:“没有用了,便当成一枚用来对付李临淮的弃子。” “京中近来有传言,曲水流觞宴那日撞破吉安衣衫不整的,不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太监,而是父皇派到丝丝身边的左卫侍郎大人。” 李丝絮冷笑:“既然本公主的王伯,将已失清名的吉安当成对付完丝丝就扔的弃子,那丝丝不如用这枚弃子还宁王府以颜色。” “毕竟赏荷宴那日,宁王伯可是答应了丝丝,不会跟丝丝这种小孩子一般计较。” 李丝絮神秘莫测笑笑:“各凭手段,技不如人输了也没脸喊冤,娘娘以为呢?” 看来,一直护着小公主的那位左卫侍郎大人,在小公主心里很重要。 当初公主也是这般护着她和沄儿的。 如此,才在满是荆棘陷阱的后宫中,给她们母子开辟出了一条路。 “你啊,最护短了!” 知道她要写什么话本子了,高才人搁下笔再次握住她的手:“不过是写个含沙射影的话本子,嫔妾愿意的,嫔妾和沄儿是跟公主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自是有难同担有福同享,再说皇上极爱看嫔妾编的话本子,如今的雅轩阁也不是那么好欺负。” 李丝絮就知道,高娘娘身上既有出身书香世家的文雅,也极为义气。 她怎么舍得自己护住的高娘娘和沄儿有闪失? 李丝絮拍板道:“娘娘只管可着劲儿按丝丝给的纲要编,编好的话本子匿名给丝丝用,丝丝保管这把火烧不到娘娘身上。” 高手过招,杀人于无形! 话本子也可以派上用场。 高才人自是信李丝絮的,忙欣然应允了。 李丝絮以为编这个话本子总要两日的功夫,却没想到高才人得知是她急用的,连夜赶工。 第二天李丝絮一早起来,柳云莺接了雅轩阁送来的话本子,兴冲冲递到李丝絮面前。 “高才人连夜编撰好了,请小主子过目。” 李丝絮接过话本子翻了翻,看到最后一页,才舍得放下来。 明明是个俗套得不行的故事,但通过高才人的文笔润色,将坏人写得面目可憎,恨不得跳进话本子里帮着踩一脚。 将人的胃口吊到极致了,既能看出是吉安在曲水流觞宴干下的事儿,又挑不出错处是在含沙射影针对宁王府。 这个话本子一旦在京城流传,宁王府要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了。 她王伯还想用吉安这枚弃子来对付她,等此事在京城市井街巷流传开来,宁王府颜面尽失的时候,王伯的脸色必定很精彩吧! 第226章 小公主太凶狠 一开始还只是进宫赴宴过的皇亲国戚知道此事,话本子一问世,那是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呀! “丝丝就说,高娘娘是个编话本子的小天才。” 李丝絮对高才人编的话本子很满意,她将话本子递到柳云莺手上:“你出宫一趟,将话本子悄悄儿交到王元宝手上,让书局秘密刊印。” “但是,话本子不投放到市集售卖,印好后派人卖到京城的各大茶楼酒肆,窥探后宅秘辛的话本子,会让茶楼卖座的,说书的和酒楼老板会懂话本子的价值。” 李丝絮特意叮嘱:“此事让王元宝做得隐晦一些,当然,以他的精明,也不会让自个做的事情被宁王府抓到错处和把柄,去吧!” 柳云莺要领命而去。 李丝絮又喊住她:“许你回李府住几天,陪陪夫人和老夫人。” 柳云莺进宫这么久,能回李府住自然是心内欢呼雀跃。 第266页 但是,她担心李丝絮啊! “云莺不在小主子身边,这……” 李丝絮反问:“你不在,左卫侍郎大人不是该担心丝丝的吗?” 柳云莺眼睛亮了! “漂亮,围魏救赵!” 柳云莺拿上话本子要走,又一言难尽看着李丝絮。 李丝絮挑了挑眉,意思让她有话快说,说完滚去办差。 柳云莺担忧的开口:“小主子这么聪慧,以后谁敢娶呢?毕竟小主子是算计人的祖宗,与小主子尚亲的人家,那些夫人老夫人的,都算计不过小主子的呀!” “柳云莺,你皮痒了是吧?” 小屁孩太凶狠了! 柳云莺闪身往外纵:“云莺什么也没说过……” 王元宝办事稳妥,送来冷宫给李丝絮搭暖棚的材料,只有多没有少,工部梁大人以为,油纸的使用寿命毕竟不长,搁库房里放着也是浪费。 干脆替那些青蒿药苗搭好暖棚后,指挥着工匠将剩下的又在空地上多搭了两处。 关于多出来的暖棚,徐才人有她的规划。 除了送去太医署的疟疾药,太医院研制的药片还在各个药坊流散,所得的钱银,用来支持上阳宫这边的开支。 小公主让冷宫变成了大明宫一个独立的存在和机构。 但是,疟疾和肠辟,只有夏秋才是频发的时候,再加上朝廷已经改明渠为暗渠,以后这种症状的疾病会减轻。 当然扼制住了疟疾症是好事儿,但上阳宫这边的开支就要缩减了。 所以除了以后配合小公主研制药,上阳宫种下她想要的药材后,还得从别的地方入手,让上阳宫这个机构变成一个能持续得到收益的地方。 李丝絮踩在药田田埂上观察搭建好的暖棚,徐才人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上阳宫种这些青蒿,够小主子太医院那边的用量了,新搭的两个暖棚,嫔妾以为不需要种青蒿了,该做一些新的尝试。” 李丝絮在想着,柳云莺昨日将话本子带出宫,王元宝应该派人刊印出来了。 那个话本子一旦在茶楼流传,参加过曲水流觞宴的人,必定会出生一些联想,再加上她给柳云莺支招,让她悄悄安排人在茶楼酒肆故意透露消息。 吉安县主的荣光事迹,很快会在市井街巷流传的。 她赖上将军府的谋算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哦! 那么,左卫侍郎大人该回宫当差了吧? 李丝絮在想着蓟郡公入宫当值的事儿,徐才人的话愣是没听进去。 徐才人却只当小公主听明白了,反正她疯狂的崇拜小公主,小公主不说话在她眼里也是高深莫测。 小公主高深莫测,她这个替人办差的继续说心里构想的规划:“公主说这个暖棚能将严寒隔绝在外边,那岂不是这里边还能种夏季才有的瓜果蔬菜?就算不能种那些结瓜的作物,种些耐寒的,一定不会被霜雪冻坏了。” “想想冬日下雪,岁末年初的时候,市集上没什么瓜果蔬菜卖,独独上阳宫暖棚能种出新鲜的来,这就是小公主常说的物以稀为贵啊!” 徐才人两眼放光:“嫔妾好像找到了一条生财之道,嫔妾以为帮着公主管理这上阳宫,下边就有那么多张嘴,就该让她们付出辛劳,得到丰厚的物资回报,公主说是不是这个理?” 徐才人说到兴奋处,还一把从后边拽住李丝絮。 李丝絮只得先从李临淮的事情里先抽出来,扭过身。 “丝丝支持徐娘娘种果蔬试试!” 李丝絮夸她:“徐娘娘管理药园很上心,竟还想到了要让冷宫的人凭劳力得到丰厚的物资,身为一个管理者,这就很有责任感了。” “还有,娘娘能根据丝丝用药所需,合理的调配药园种植作物,这很有想法。” 李丝絮冲她甜笑:“丝丝将药园交到徐娘娘手上很安心。” 啊啊啊! 小公主夸她了,夸她了! 徐才人一时忘了是站在药田的田埂上,高兴的去摇李丝絮。 眼看着李丝絮要往一旁的水渠栽下去,一道黑影掠过,将她捞回了田埂上。 闻到熟悉的气息,仰着小脑袋看清楚将她拢在怀里的人,李丝絮灿笑。 “大人这就进宫当值了?” 小公主看见他那一刻,眸眼里突然灿灿生辉,这些都落在了李临淮眼里。 从来不苟言笑的他,嘴角勾起了恰当好处的弧度:“不是公主围魏救赵,将柳云莺支回李府的?” 柳云莺嘴不能严实一些嘛! 真是的。 出卖自家小主子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一定是跟李临淮打架,又打输了,中了左卫侍郎大人的圈套。 也只有柳云莺会以为,腹黑的左卫侍郎大人还需要她来撑腰。 “咳,咳!” 李丝絮清了清嗓子:“风太大了,大人说什么围魏救赵,丝丝听不清啊,大人姓李,也不姓赵。” 她的小公主是不是跟左羽林将军家的公子太熟了些? 徐才人刚觉得有些不对劲,就触上了李临淮能杀人的眼神。 想到她一时激动差点将小公主摇进水渠里,徐才人脚下生风:“那个,嫔妾去干活儿,公主和这位大人慢慢聊!” 【作者有话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这么渣的玄宝,终于努力码字加更了,四千字保底,以后如果码字顺利不卡的时候,也会适当的加更哈!爱你们哦,我可爱暖心的小仙女们! 第267页 第227章 谣言猛于虎 京城最繁华的望月楼,柳云莺挑了一个靠窗的地方,陪着将军府夫人和老夫人喝茶吃点心。 “这个点心不错,三皇子给我家小主子送过,云莺吃过几块,一直心心念念惦记着这味儿,总算能得偿所愿了。” “这个烤乳鸽真是一绝,太子殿下前几日捎了好几只给小公主,小公主全拎了去皇后娘娘那儿,一块也没给云莺留。” “托夫人老夫人的福,云莺今儿要吃个尽心。” 柳云莺掰了半只烤乳鸽啃,肆意洒脱道:“等云莺回宫,就天天在小主子面前念叨烤乳鸽,非得气一气她,哈哈哈!” 李夫人本以为柳云莺进宫当差,能收敛些身上的痞气。 将军府虽收养了她,但是因为她自小在边关长大的缘故,她没个女孩儿的样子,最喜欢找临淮打架。 在十公主身边当差这么久,竟还是这副样子? 李夫人有些无奈道:“当初临淮让你进宫护卫十公主,你百般推脱,为此还找临淮打了一架,打输了才不得不进宫去。” “那会儿你百般不愿伺候公主,在宫里当差了几个月,如今张口小公主闭口小公主,还认她是你主子了?” 李夫人打趣道:“像你这样的皮猴儿,也有一天会被人收服的时候,这就是孙猴子翻不过如来佛的五指山了。” 李夫人说完这话,还跟老夫人对望一眼,婆媳俩抿嘴儿笑。 柳云莺才不管李家婆媳对她的打趣,听到李夫人这话眸眼放光:“夫人也看了西游的话本子?” “就不兴我和老太太赶个风潮?” 李夫人啜着茶宠溺的浅笑:“西游的话本子,是连玉真长公主都引荐过的,还置放在观中用来分发给上香的信众传阅,我和老太太不得劲一页一页翻书,总能来望月楼喝茶听书解闷子。” 也正是因为她们婆媳常来听书解闷子,才听到茶楼有人在议论曲水流觞宴的事儿,说什么撞破吉安县主衣衫不整的,不是什么太监,而是她们家四公子临淮。 谣言猛于虎! 这事儿再传下去,临淮不娶吉安县主都没法儿收场了。 婆媳两个这才琢磨着替李临淮议门好亲事,断了宁王府那些弯弯绕绕。 一想到这些事儿,婆媳两个心烦,也亏得柳云莺沐休回府陪她们出来透气解闷子。 李夫人脸上的笑减了几分,柳云莺就猜她还是为了李临淮的事儿,她神秘兮兮朝李夫人眨眨眼。 “夫人老夫人等着,听完今日说书先生讲的话本子,保管什么烦心事儿也没了!” 西游的话本子,望月楼的说书先生讲到三打白骨精,她们也不是能降妖的齐天大圣,能一棍子把宁王府那个兴风作浪的白骨精给敲死了。 能不烦心吗? 李夫人和府里的老夫人不置可否,只当是柳云莺宽慰她们的话。 与此同时,望月楼的雅间内,吉安县主居高临下,透过窗口将她们这一桌看在眼底。 “小贱人身边的宫女,果然出自将军府。” 吉安冷哼一声:“让咱们的人加把劲,将李临淮撞破本县主衣衫不整的事儿,在望月楼内多散播散播。” “我跟小贱人的事儿,李临淮非要掺和进来,本县主不好过,将军府也要不得安宁。” 吉安县主冷哧道:“有一个糟践本县主的世袭郡公?本县主倒要看看,将军府是怎么名声尽毁的。” 她身边跟着的嬷嬷忙应下了:“是,老奴一定将事情给办妥了!” “那便下去吧,说书马上要开始了。” 吉安县主得意的笑:“本县主就混在人堆里,且听听这些跟风起浪的人,是如何编排将军府的,看那两个爱凑风头听话本子的婆媳,还有没有脸在望月楼这种人多的地方呆着。” “左羽林将军在皇叔跟前很得脸,本县主名声已经毁了,能嫁到将军府,成为郡公夫人也不亏啊!” “不比穆姐姐挑的那个呆子差……” 宁王府的嬷嬷替吉安县主挑了个角落不起眼的位置,吉安县主听到人堆里有人在议论宫内曲水流觞的宴事儿。 她得意的扬起唇角,看着不远处脸色由白转青的将军府婆媳。 台上说书的才摆了个架势,围绕着李府夫人和老夫人的临桌,都磕着瓜子儿在议论。 “你们听说没有,李将军府上的四公子,要跟宁王府的吉安县主议亲了。” “曲水流觞宴的事儿,听说吉安县主差点被一个太监糟践了,将军府也算是权贵之家,左羽林大将军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怎么会让府上四公子娶一个清名有损的县主?” “瞎说,太监都是没根儿的,如何糟践县主?” “听说啊是李府四公子在宫里当差,撞到了吉安县主换衣裳,人给看光了,不得将人娶回家啊?” “宁王府县主的确清名有损,但李府的四公子也得担当不是,等着吧,这两家迟早要议亲,否则李府要在京城的权贵里抬不起头来了!” “……” 李老夫人最疼她的四孙儿,脸都要气青了! 她看向柳云莺:“这就是你这丫头说的没烦心事儿了?” 柳云莺答非所问,一指台上的说书先生:“老夫人且听,说书的开始了!” 吉安县主觉得一切尽在她掌控中,果然不愧她花费功夫在望月楼造势,之前她在宫里曲水流觞宴闹出不好的名声,通过她暗中让人在茶楼散播的流言。 第268页 不但风向扭转了,李临淮若不娶她,便是没有担当之人。 吉安县主得意时,听说书先生讲了几句的客人,顿时觉得不对劲了。 “不对啊,这不是说的西游三打白骨精?” “上回吊着胃口,本公子要听白骨精变美人儿!” “你讲的是些什么东西?” 众人纷纷抗议,说书先生不急不躁道:“诸位稍安勿躁,今儿不说西游,换换口味,说说高门大户后宅阴私,那高墙之下看不见的风景,难道不想一睹为快吗?” 高门大户后宅阴私? 哪家的? 第228章 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被说书先生三言两语挑起了胃口,茶楼的人纷纷竖起耳朵听着。 下边一片寂静,说书先生可以断定,临时得来的短话本一定能风靡望月楼,便开始滔滔不绝开始讲解了。 吉安县主一开始还很好奇,究竟是哪个府上的后宅阴私流传出来了? 她有些幸灾乐祸,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倒霉了,还有人陪着她一起。 然后,听着听着越来越不对劲。 怎么像是曲水流觞宴那天发生的事儿?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她听到周围传来了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这怎么听着像是宫里曲水流觞宴的事儿?” “都在传李府四公子撞破了吉安县主换衣裳,台上说书讲的却不是这样啊,这个设计害她堂姐的贵家小姐,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指甲缝里藏毒害人,反将自己坑了,真是笨得可以。” “善恶到头终有报啊!害人终害己。” “这几日突然传出李府四公子轻薄了宁王府那位县主,我看不尽然,若真是发生这等事儿,宁王府早找上李府了。” “没错没错,定是宁王府理亏,王府才不会为府里的县主撑腰。” “这个话本子里说的倒一一对上了,合情合理……” 她这些天布的局,竟被说书的讲话本子破解了? 且话本子传播甚广,比她私下派人在茶楼故意透露一点儿,更容易流传开来。 她简直气得要跳出来将说书的人拽下高台,但如果真这么做,那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偏生这时候,柳云莺掠过几张桌子,朝她坐的地方看过来,嘴边还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吉安县主如被雷击! 这是,宫里那个小贱人出手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替吉安办事的嬷嬷很快面如土色跑近她身边,俯身嘀咕道:“县主,大事不妙了,咱们派去各个茶楼的人来报,每个茶楼都在说望月楼讲的这个话本子。” 原来曲水流觞宴的事儿,只有进宫赴宴过的皇亲国戚知道。 尽管有私下议论,但多少都会给宁王府几分颜面,不会传得到处都是。 是她为了对付宫里的小贱人,将护着她的蓟郡公拖下水,才会派人到京城各处茶楼散播,想要搏回名声,顺便再坑将军府一把。 宫里那个小贱人借势四两拔千金,这回不但将她,还将整个宁王府坑进去了。 她父王非披下她一层皮不可? 听到周围对宁王府和她的不堪议论,吉安县主再也承受不住这个刺激,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有人晕倒了,有人晕倒了,快传太医。”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满茶楼的人朝吉安那桌看过去,宁王府的嬷嬷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忙跟吉安的丫鬟一起,半扶半拽着撤离茶楼。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落在了李府夫人和老夫人眼里。 老夫人老眼昏花,李夫人却眼尖:“那个晕过去的姑娘瞧着有些眼熟,像是在谁家宴会上瞧过一回。” “能不眼熟吗?” 柳云莺神秘莫测笑笑:“那位可是差点进了咱们将军府大门,做了夫人的儿媳,老夫人的孙媳哦!” 李府夫人和老夫人顿时大惊,一齐看向柳云莺。 柳云莺点头:“夫人老夫人没猜错,就是她,小公主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自个不要脸算计李府,那就让她和宁王府丢尽脸面吧!” 李夫人也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与老夫人对望一眼后,笑了:“这会不会狠了些?” “夫人和老夫人近来听到的那些话,都是吉安县主自己在茶楼散播的,她敢算计李临淮,小公主自然不会放过她。” 柳云莺嘲讽的讥笑:“凭她,也敢招惹算计我家小主子的人,真是不自量力。” 出身将门之家,倒都不是迂腐之人,只是她家临淮,怎么就成了小公主的人了啊? 李夫人和老夫人心内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老夫人急道:“快给老身说说临淮在宫里当差的事儿?挑些十公主的事儿说来听听?” “我家小主子,年岁虽小,那可是深明大义,聪慧过人,李临淮那个面瘫,对小公主可温和了,还会冲公主笑。” 她家孙儿会笑吗? 老夫人表示很怀疑! 自以为对儿子很了解的李夫人,也表示不太可能。 但不等她们提出质疑,柳云莺继续口若悬河道:“说到我家小主子的丰功伟绩,那是一天也讲不完,她就是大明宫里最奇葩的那朵小花,陛下的掌上明珠,娘娘们争着宠的小仙女,皇子公主们最爱的小皇妹,连贤臣姚大人那等朝中重臣也赞赏不已的人。” 第269页 “云莺跟你们说哦,夫人老夫人爱听的西游,话本子刊印之前,是小公主讲来给皇姐皇兄们解闷子的……” 柳云莺吹得天花乱坠,将李丝絮说成西游里下凡的小仙女时,李丝絮和左卫侍郎大人坐在背风的田埂上,脚下就是水渠。 四面都是新支起的暖棚,像是将她和他隔绝在了自成的一方世界。 李临淮说他这几日没闲着,从她让高才人编话本子的事儿找到灵感,找了个文笔不错的书生润色,要将曲水流觞宴的事儿编成话本子。 “英雄所见略同!” 李丝絮很惊讶她和他想到一处了,歪着小脑袋闷头笑:“这么说来,大人偷看过丝丝要高娘娘编的那些话本子?” “臣……” 李临淮很是有些不好意思。 的确从那次抓到青荷看话本子后,得知自己误解了李丝絮,他就有偷偷看高才人编的话本子。 然后发现,这个太宗时期去取经的故事,在他面前展现出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能将一个世界编撰得如此详尽,小公主显得更神秘了。 也不怪皇上一直认定,西游里的世界便是小公主的来处,公主是上天派来大唐盛世的见证者。 “看过了便看过了呗!” 李丝絮揶揄的笑:“吴先生编的西游话本子老少皆宜,大人看过也不丢人啊!” “是,臣为了不误解小公主,的确仔细拜读过。” 第229章 大人跟丝丝议亲吧 李临淮解释:“因此吉安县主在京城茶楼酒肆散播谣言,臣就请了个书生编故事,但那个书生擅长写诗,他第一回 编话本子,动作不及小公主快,他才写到一半,小公主让高娘娘编的话本子已经送给王元宝刊印了出来。” “臣于是借势打力,趁着王元宝将话本子卖给各大茶楼酒肆,安插了不少人瞧热闹起哄,将说书先生讲的话本子与曲水流觞宴搅和在一起。” 李临淮面不改色道:“宁王府很快要声名大噪了,宁王殿下十分爱面子,一定会好好疼爱自己的女儿。” “大人真腹黑!” 李丝絮毫不留情的吐槽,然后在李临淮愣住时,又补充一句:“但丝丝喜欢腹黑的人,大人这样不迂腐,和丝丝很相配。” 李临淮:“……” 小公主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李临淮用意念抹平嘴角,绷着脸要一本正经叮嘱她身为女儿家不能说话太随意。 李丝絮先一步开口了:“丝丝和大人不谋而合的想法,只能暂时平息此事,治标不治本,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其实有一个法子。” 李临淮感觉不管是宁王府,还是吉安县主,真的太烦人了! 李丝絮有一劳永逸解决他们的法子,他很想知道。 他看着李丝絮,李丝絮严肃脸:“要彻底解决后顾之忧,要议亲的。” “大人,不如你跟丝丝议亲吧?” 李临淮明明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听到李丝絮这话,差点一头栽进脚下的水渠里。 小公主到底知道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公主……” 李临淮喉结剧震,艰难的喊了她一声。 不顾他是什么表情,李丝絮分析道:“议亲就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啊,丝丝跟大人若是议亲了,那夫人老夫人就不会催促大人尽快成亲。” “大人有时间慢慢找那个一心人,不用找个不喜欢的女人结亲。” 李丝絮掰着小指头数落道:“丝丝也能解决一个大麻烦,以后要对付丝丝的人,不能拿亲事在丝丝身上做文章。” “虽说大唐繁盛,也有与番邦结亲的先例在,万一有人瞧中了丝丝,或者是皇家贵戚中有人看丝丝不顺眼,千方百计将丝丝往和亲一事上靠拢,那也挺烦人的。” “他们的算计不一定能成,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有些厌烦的蝇虫,毕竟拍得半死还能挣扎着嗡嗡,跑出来恶心人。” “所以,丝丝和大人议亲,这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儿,既解决了大人眼前的困境,也让丝丝没有后顾之忧。” 李丝絮特意解释道:“等大人找到了心上人,丝丝随时找个由头解除议亲的婚约,如此谁也不损失什么。” 李临淮原本古井无波的心,被小公主突然的提议,搅得狂风大作。 然而,听完小公主如此冷静的分析后,激动过后的他,心内竟涌起了一抹失落感。 公主爬过年才七岁,他竟差点被公主的提议说中,难道不是着了魔吗? 李临淮让自己镇定下来,慎重道:“恕臣不能接受公主殿下议亲的提议!” 李丝絮以为不是谁都能让她做到这个地步。 眼前的左卫侍郎大人,是一直在背后默默守护她的人。 她不希望有人拿婚事对付他,昨晚想了一夜,才会做出这种决断。 被拒绝了,李丝絮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看着他:“为什么?” “大人与丝丝假装议亲,百利而无一害,而大人也是为了维护丝丝,才会招惹宁王府嫉恨……” “公主为臣着想的心,臣领受了,但是保护公主是臣的职责,因此得罪了宁王府,也是臣该承受的。” 李临淮目光凝在她身上好一会儿。 这才一字一句道:“公主还小,还没有长大,不知道究竟怎么样的男子才好,臣不一定配得上公主,更不会假装议亲将小公主与臣绑在一起。” 第270页 “臣希望哪天公主议亲,不是为了救某个人或身上担负什么责任,而是真正生出心思与那个人一心相守,更是因为那个人值得公主托付,那个人他会一生一世守护公主,宠着公主。” “公主很好,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人真心相待……” 李临淮目光坦然,一身正气说完这些话,见李丝絮探究的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他有些慌了。 意识到竟是在跟小公主讨论议亲的事儿? 实在是太过荒诞了! 被李丝絮这样直愣愣的看着,他到底不自在将头侧向一旁。 他的侧脸轮廓分明,俊朗不凡,如同造物主雕琢过一般,但恰恰是这个侧脸的动作,暴露他其实耳后泛起了红晕。 分明她的提议,能解决他的麻烦,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 他却如此光明磊落,着实让人高看一眼。 李丝絮于是感叹:“大人真是个傻子!” “公主……” ―― 得了李丝絮夸赞后,徐才人野心勃勃,为了种出新鲜的瓜果蔬菜,整日泡在梁大人搭的那些暖棚里。 还让李丝絮帮她搜罗了不少关于农耕的书,比如《四民月令》和《齐民要术》诸如之类的,用心研读。 这些还不够,毕竟种青蒿药苗走了不少弯路,让徐才人以为光纸上谈兵不行,她在冷宫挑了几个入宫前出身农家的宫婢,跟她们请教不少经验。 为了方便观察暖棚内植物的生长,她干脆将暖棚最近的破屋子让杨青帮着修缮一下,搬了进去。 徐才人真是将暖棚里新长出的菜苗,当成了自个的孩子般看顾,从播下的种子发芽开始,便不时蹲在暖棚里守着,生怕这突然发出的芽尖被冻死了。 如此废寝忘食折腾了大半个月,眼看着菜苗长起来些,她一头栽倒在了暖棚内。 李丝絮得了消息赶来冷宫,替她号脉后掐了人中穴。 徐才人悠悠醒转后,看到李丝絮溃散的瞳孔马上聚拢了光芒,激动的拉住她的手:“公主,嫔妾种出菜苗了,种出来了!” “那些菜苗没冻死,能移植了,公主一定要移驾暖棚去看看。” 第230章 娘娘是个种菜狂魔 李丝絮最近在太医院,跟着孙医正他们几个老头儿潜心学医术,因此将上阳宫这边的事宜全交到了杨青和徐才人手上。 杨青过三两日会将暖棚的事儿禀报给她,她就没常跑来冷宫。 再说,暖棚能发挥什么作用,都在她意料之中,没什么稀奇的。 但对徐才人和杨青来说不是这样,徐才人觉得太神奇了,她不顾刚醒来头晕目眩,拽着李丝絮要去暖棚看她精心培育出来的菜苗。 “小公主琢磨出来的暖棚太神奇了,真能给药苗和菜苗遮寒保暖,嫔妾守着种子发芽,看着菜苗一点一点长大。” 徐才人激动得不行:“公主,嫔妾若真在大冬天种出瓜果蔬菜,那岂不是大唐头一份的荣光?” “嫔妾以为,这像变仙法一样……” 多日不见,徐才人整个人黑瘦了一圈,头发也只用木簪挽了个简单的螺髻,这会儿鬓发凌乱,偏两只凹陷下去的眼睛炯炯发光。 看着着实有点诡异! 无法想象,眼前是她父皇宠爱过的妃嫔。 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徐才人祸害成大明宫头号种菜狂魔,李丝絮心虚不已。 “丝丝替娘娘号过脉,娘娘晕厥是患了风寒加上太过劳累所致,整日泡在暖棚内,也沾了湿温之气,还有些食滞脘痞。” 她安抚道:“娘娘听丝丝的,养好身子再去管棚暖那摊子事儿。” “嫔妾向来有食滞脘痞的老毛病,不碍事的。” 徐才人近来研读了不少农耕典籍,还有找人请教耕作之道,知道菜苗长太高了,还挤在一起,没法儿长得壮实。 她满脑子里全是菜苗移种的事儿,急道:“还请小公主下药施针,让嫔妾快些好起来,菜苗移种的事儿耽搁不得……” 李丝絮替徐才人施针后,又开了药方子,徐才人感受一身轻省很多,执着的要引着她去暖棚看种出的菜苗。 好劝歹劝,李丝絮才劝住了徐才人,让杨青陪着她在暖棚四处转转。 天气越来越严寒,一进暖棚温暖多了。 杨青在前引路:“奴才和徐才人播种时试过公主说的秸秆反应堆,这边新锄的地施过肥,移种菜苗时要试试公主说的起垄栽培法。” “用小公主说的法子一试,这棚子里较外边更暖和了些,奴才没想到小公主除了擅医术,竟还懂农耕之道。” 杨青一脸佩服得不行的样子。 李丝絮忙解释:“替徐才人在弘文馆借书时,丝丝也翻阅了不少农耕典籍,丝丝是纸上谈变,法子是不是可行,还要公公和徐才人多琢磨尝试。” “弘文馆记录的农耕典籍,是历朝百姓经验的积累,奴才以为自然是管用的。” 种地的事儿虽然脏了些,但仔细钻研还挺有意思。 杨青跃跃欲试:“奴才和徐才人商量过,要是天气再冷下去,下雪天别将好不容易种的菜给冻死了,得试试公主说的那个堆火增温法。” “佑大的上阳宫,最不缺的是枯枝败叶和荒草,在菜坎间挖一条暗渠,一头烧火,再将烟排到暖棚外,既能起到增温的作用,也不会熏到命人精心种下的这些瓜果蔬菜……” 第271页 杨青跟她讨论起暖棚种植,那是滔滔不绝,几乎是寸步不离跟在她身后,嘴皮子一直叭叭个没完。 大概是暖棚给他们带来的惊喜冲击太大,除了徐才人,杨青种地的热情也不遑多让。 李丝絮走在暖棚尽头,瞧见一个大缸:“这个缸可是用来贮水增温的?” “不是,用来置放果蔬种子的,王元宝在宫外寻来的黑豆种太多了,里边还剩一些。” 杨青将缸盖揭开,看清楚一缸底的黑豆种,竟变成了豆苗,表情扭曲:“呀,种子怎么长芽了?一定是谁不小心洒了水进去,好好的黑豆种就这么糟践了。” 杨青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就要派身边的人弄清楚是谁将水弄进了缸内,李丝絮看到蹿起的豆苗,却是两眼放光。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好东西!” 李丝絮趴在缸沿,看着长势极好的一缸子豆芽:“此物晒干后即为黄卷,熬煮服食,能治徐才人食滞脘痞的老毛病。” 豆子长芽了竟还有这等功效? 杨青还是很心疼糟践的豆种,嘀咕道:“小公主见到什么都能想着入药?” “何止是入药呢,也能做菜啊,你想想冬日里没什么新鲜的菜蔬,炒一盘这样的豆芽苗,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 杨青和徐才人无时不刻都在想着将冷宫,管理成大明宫一个独立的存在,像小公主说的那样,能自力更生,创造收益。 这会儿被李丝絮一提醒,杨青眸眼放光:“那公主能不能替这个豆芽苗想个好名字,然后在上阳宫暖棚大量种植,再售卖到宫外市集去?” 李丝絮哭笑不得! 只觉得自己擅长洗脑,已经快将杨青和徐才人培养成赚钱小能手。 “在宫内培植豆芽菜,售卖到市集运送有些难,再说豆芽菜得来容易,这个法子很快会被人学了去。” 李丝絮提议:“长期培植豆芽菜售卖不容易做到,短时间内赚一笔钱银倒是可行,不如将这个发豆芽的法子卖给王元宝,然后再从王元宝做的这个买卖里分一笔钱银。” 王元宝帮着找搭暖棚的材料颇为费劲,近来还帮着她刊印过对付吉安的话本子,正好这个发豆芽的生财之道,用来当成他之前办事的回报。 杨青也觉得就算能将稀罕的豆芽菜卖个好价钱,要惊动重重宫门的盘查,运送到宫外也颇费劲。 长安城中钻研经营之道的商人那么多,泡豆芽的方子的确很快会被人学了去。 上阳宫这边不用费劲运送,还能得一笔收益,如此也算是两全其美。 毕竟,这是一笔意外之财啊! 京城首富王家,一个身形硕长面目姣好的公子,跟王元宝进了书房后,将门掩严实了。 “父亲,宁王府在追查是谁将那些话本子卖去了茶楼酒肆,咱们家这次摊上大麻烦了!” 第231章 公子世无双 王元宝将肥胖的身躯陷进梨花木雕躺椅内,看着他长相俊朗的儿子,心里有些可惜自己娶了个娇美的落魄官家小姐,的确是改良了王家的种。 但这小子虽长得一副好相貌,学问也好,却没经过什么风浪,遇事容易慌神。 “我儿急什么?” 王元宝问他儿子:“爹问你,宁王府可查出些眉目了?” “这……” 王泉顿了顿,如实回报:“不曾!” “宁王府不曾查出眉目,你先慌神,岂不是此地无银,引人起疑?” 见王泉的神色稍定,王元宝猜测道:“你爹所料不差,宁王府可是在秘密盘查此事?” 王泉以为姜还是老的辣! 果然他爹料事如神。 他问王元宝:“爹,这暗中盘查和明着盘查,有何讲究?” “暗着盘查,自是理亏,不想将此事闹大。” 王元宝细细分析给他听:“话本子说的是高门大宅的事儿,可一句没提曲水流觞宴,宁王府若非要往上边靠,等于不打自招,平白惹得长安城的世家贵族笑话。” “再说了,散播这些话本子的头号嫌疑,不该是将军府吗?” 王元宝裹着保暖的裘衣,气定神闲道:“左羽林将军毕竟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将军府难道就是愿意吃亏的?” “话本子的事儿咱们做得谨慎,那些在酒楼茶肆将话本子跟曲水流觞宴扯在一起的,可是将军府那位四公子的手笔,跟咱们府上没多少牵扯。” “当日曲水流觞宴,李临淮也是尽忠职守,吉安县主自个不要脸,非要拉将军府下水,就不兴人家蓟郡公回击吗?” “且宽着心吧,事情最后定是不了了之,查不到咱们府上。” “小公主算无遗策!” 王元宝笃定道:“这哑巴亏,宁王府还必须得吃了。” “你爹如今好歹是个七品员外郎,替陛下替国库赚钱的人,如小公主所言,大唐盛世需要有用的人,最不缺的是得享其成的皇亲国戚。” “所以行事不用太瞻前顾后,这家败不了!” 王元宝吩咐他:“你要有这个闲心,不如多操心操心琉璃市场的事儿。” “透明琉璃不仅能做琉璃器具,还能挖掘出别的功用,晶莹剔透的琉璃器可是大唐头一份,有了这个优势,要干出点大事来,才对得起小公主和当今陛下对王家的倚重。” 第272页 他吩咐道:“这个琉璃市场必须要早日建起来,有了当今圣上做依仗,咱们王家要将北至突厥南达南绍,所有琉璃地的产销需信息握在手里,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王泉以为,他父亲攀上了十公主,从而得了陛下倚重,王家像走在悬崖上,一个不慎很有可能跌落深渊。 毕竟站得太高了,很容易成为某些京中权贵的目标。 听王元宝说话本子的事儿不必悬心,王泉暗暗松了口气,要继续去管着西市琉璃市场督造的事儿。 王泉要离开书房,却不知他细微的变化落在了王元宝眼里。 王元宝喊住他:“爹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不可矫枉过正,若是没有十公主,王家才更是京城权贵嘴里的肥肉,如今背后有圣上做倚仗,便多了一重保障。” “公主毕竟不是男儿身,做的又是有利于社稷之事,所以王家与公主绑在一处,比依附哪一方的势力,更能保平安,毕竟宫里那位正值壮年。” “等你哪天有幸见到十公主,便知道你爹所言不虚。” “替十公主办事儿没有亏的,是王家之幸,以后别给你爹想些有的没的。” 与李丝絮一比,王元宝顿时对自己的儿子嫌弃了起来:“公主若非生在深宫中,这京城首富没咱们王家什么事儿……” 王泉以为他父亲简直是中了十公主的毒,但烧琉璃的法子的确是那位传闻中的小公主随手丢给他爹的。 如今王家的琉璃器那是日进斗金。 还有那个风靡京城的活字印刷法,王家从办了书坊后,不但与玉真长公主搭上线了,还沾了些许书香之气。 以前嫌弃王家一身铜臭的世家贵族,近来竟也愿意与他家往来了。 被说教了一通,王泉正打算离开,去西市继续盯着督建琉璃市场的事儿,王府管家叩门后进来禀报。 “老爷,太医院的王大人来了!” “王梓青来了?” 王元宝激动的从梨花椅上滚下来:“一定是十公主有事儿要交代,快将人请进来。”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虽说王梓青只是太医,王泉见识过几次,十分仰慕他的风华,一时也不愿移步了。 每回公主托王梓青来王府,必定是有什么好事儿。 王元宝也懒得赶自个的儿子。 真如他所料,王梓青进书房与他们父子寒暄几句后,递给王元宝一页纸。 “师妹让梓青转交的,说谢过王大人帮着找搭暖棚的油纸,还有近来仗义相助,奉上一条小小的生财之道。” 李丝絮托王梓青转交泡豆芽的方子,还详细列举了豆芽菜的各样做法,以及替豆芽菜取了一个极好听的名字,如意菜。 光听这个菜名,王元宝脑子里就想到了一堆利用如意菜赚钱,将这道吉祥如意的菜如何搬进各大酒楼,以及京城权贵们的餐桌上。 “小公主真是太客气了!” 王元宝笑得脸上的肥肉都要溢出来,将方子交给一旁的王泉:“不能辜负了小公主一番心意,按公主教的法子尽快琢磨出这个如意菜,马上要近年关了,各府又能添上一道好菜。” 他冲王梓青道:“还请贤侄转告公主,还是按老规矩,五五分。” “三七,王大人拿七成,师妹交代了的。” 王梓青解释道:“师妹说培植如意菜的法子不难,王大人也只能在年前赚这一笔。” 王元宝想着不如过年送进宫的年礼再丰厚些,也就不推脱了。 “成交!” 他拱手道:“有劳贤侄特意跑这一趟。” “王大人不必客气,梓青是受了师妹所托……” 【作者有话说】 今天出门了,还有一更稍微晚点儿啊 第232章 有人不要脸了 临近年关,京城飘雪了! 除了耐寒的菘菜,鲜少瓜果蔬菜。 京城望月楼推出一道如意菜,吃起来脆脆爽爽,清甜解腻,姜皎的外甥李林甫在望月楼吃过一回,念念不忘。 他近来能新迁太子渝德一职,都是托了他舅父姜皎与源家是姻亲的缘故,善于逢迎的他,马上花大价钱买了一篮子如意菜,让他舅父拎进宫送给皇上尝鲜。 因为张说总算在飘雪前,奉旨入京接任兵部尚书一职,玄宗心头大悦,召了几位常出入御书房的重臣,在兴庆殿暖阁赏梅,烹茶煮酒。 “前些天阴沉沉的,看着要下雪的样子,但天公作美,这两日才飘起了雪沫子,可见张爱卿回京接任兵部尚书一职,是天意如此!” 杨公公指挥着小太监将煮好的酒端到各位大人面前,一杯暖酒下肚,玄宗意味深长环视了众人一圈。 “张说入京,朕身边又添了一位贤臣。” 张说是入京后才知道,此次他能调职回京,竟跟十公主有关。 听说是张嘉贞栽在了那位小公主身上,陛下这才起意调他回京入职,与张嘉贞分庭抗礼。 不等张嘉贞表态,张说谦卑的端起酒杯:“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张大人,下官敬大人一杯。” “都是替圣上办差,何来仰仗一说?” 被玄宗勒令养病了一段时日,张嘉贞识趣多了。 他举起酒杯回敬:“贤弟太客气了!” 源乾曜观察着暖阁内暗流涌动,二张无形之中推盏过招。 第273页 善于察言观色的姜皎,则端起酒杯活跃气氛。 “二位大人真是一见如故啊,都是朝堂的肱股之臣,以后齐心协力替圣上分忧,定然能传为一段佳话。” 赏着暖阁外幽幽初绽的梅花,姜皎讨巧道:“恭喜圣上又添了一位贤臣,这样的好日子,该添样别致的小菜下酒。” 玄宗也算了解姜皎此人,他这么说,一定又搜罗到了什么新奇的好东西。 他看着姜皎,姜皎也不卖关子了。 跑出暖阁,将寄存在偏殿的篮子拎进来,一脸喜气道:“下雪天没什么蔬菜瓜果,这道菜清甜解腻,脆脆爽爽,只有京城的大酒楼能吃到,是臣好不容易弄来了这么一篮子。” 姜皎将篮子揭开,白白嫩嫩芽尖带绿的一篮子菜,在刚回京城的张说看来,的确极为养眼。 但站在玄宗身侧的杨公公,却鄙夷的勾了勾唇角。 入冬以来陛下进食了很多鹿肉,从上阳宫种植出如意菜后,小公主早献来兴庆殿,让御膳房变着花样做给皇上尝鲜。 御膳房都能变换如意菜的十来种做法了,姜皎竟献宝似的拎了这么一篮子进宫? 见玄宗没有揭破的意思,杨公公知道自家主子念在姜皎一片热心,不打算拆他的台,所以也就不动声色的站在玄宗身侧。 偏姜皎对风靡宫内的如意菜并不知情,还将白白嫩嫩冒绿尖的一团菜拣出来,搁进茶盘旁的空碟子里。 他邀功道:“此菜根茎似羊脂白玉,芽尖冒绿,色如翡翠,取名如意菜。” 姜皎以为如意菜的名字很是吉利,继续滔滔不绝说下去。 “臣问过望月楼的厨子,如意菜的做法不少,与鸡丝一起入菜,既有肉香味儿又有爽脆的口感,还能与菠菜一起炒,白绿相间色泽极为养眼,如意菜粉条,如意菜鸡蛋,凉拌此菜入味也甚好。” 李丝絮拎了个小篮子站在暖阁门口的屏风后,听到姜皎口若悬河介绍如意菜的种种好处,说得天上有地下无,不禁悄悄儿抿嘴笑了。 她只提供了一个名字,这个王元宝竟将普通的豆芽,弄出如此多花样和说法,连楚国公姜皎也将这菜当成了稀罕的宝贝。 那她篮子里这些? 说实在的,李丝絮跟姜皎过招了几次,每次都将他气得够呛。 姜皎除了执意逢迎太子哥哥,好像也没有干过什么太缺德的坏事儿,李丝絮站在屏风后,想着要不要给他留几分面子呢? 听完姜皎滔滔不绝的介绍,源乾曜发话了:“望月楼的厨子刨制菜品一绝,下回沐休约几位大人也去尝尝这道如意菜。” 谁能知道,风靡京城的如意菜,其实出自上阳宫呢? 小公主常让杨青送如意菜来兴庆殿,守门的小太监跟杨青混熟了,连他也尝过鲜。 这会儿听到里边的动静,忍不住憋着笑。 当然也是因为玄宗说过,李丝絮来兴庆殿不用通传,又加上今日不是圣上在御书房议朝事,而是约了几位大人赏酒烹茶,小太监才会放李丝絮进暖阁。 小公公憋笑,李丝絮顿时朝他挤眉弄眼,意思是不能让里边的人知道他们在笑姜皎献如意菜的事儿。 算了! 还是给姜皎几分颜面吧! 李丝絮想了想,拎着篮子打算退回暖阁外。 屋内,姜皎接了源乾曜的话:“望月楼的菜做得好,还是京城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臣听说前些日子,宁王府那位小县主在望月楼晕厥过去。” 玄宗有勒令吉安好好在宁王府养病,也就不计较身为朝廷重臣的姜皎突然嘴碎,听到这事儿不由得蹙眉。 “哦,吉安怎么晕过去了?” “臣也不太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皎欲言又止:“听臣的孙女儿说,好像是望月楼的说书先生讲了一个话本子,像是在含沙射影宁王府,因此惹得出门散心的县主气怒攻心,当场晕厥了过去。” 说书的讲话本子在含沙射影针对皇亲国戚,此事可大可小,当今皇上与宁王兄弟和睦,传到他这儿算是大事了。 知道其实是宁王府先挑的头,将军府只是在反击,源乾曜看向说话说一半的姜皎,不由得有些失望了。 当初就是看姜皎此人,虽无大智慧,却也甚得圣心,楚国公府算是安稳富贵之家。 他才会愿意跟姜家结亲的。 可楚国公非要跟九玄宫那位小公主过不去。 变着法子替宁王府说话,这是近来与宁王暗中有往来吧? 第233章 脸火辣辣的疼 在小公主身上吃了几次亏,尚且不知收敛,特别是他近来还撺掇他儿源结,替李林甫在自己面前求司门郎中一职。 他虽婉拒了,到底觉得楚国公好像有些老糊涂了,越来越不知分寸。 司门郎中一职要有才干和声望的人方能担任,他外甥是个心术不正善于逢迎的货色,楚国公竟还偏袒至此。 源乾曜断定他这位姻亲还要栽大跟头,心里想着以后要敬而远之。 李丝絮拎着篮子站在屏风后,原本要退出暖阁,听到姜皎献如意菜还提吉安在望月楼晕厥过去的事儿,顿住了步子。 平常人家,尚且家丑不可外扬。 更何况是皇室秘辛呢? 她一心借力打力,用话本子还吉安以颜色,却没有考虑到父皇或许并不喜欢曲水流觞宴的事儿传到宫外。 第274页 话本子写的虽是高门大宅后院的阴私吧,若是派人追查下去,总是会有让她父皇忌讳的东西。 姜皎的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 有人急着替她王伯出头,看来也不要什么颜面。 李丝絮不走了,她转过屏风笑吟吟道:“父皇丝丝来了哦!” 夹杂着一阵寒风,身着狐皮披风的小姑娘吃力拎着一个大大的篮子进了暖阁,她身上穿的火红狐皮间着杂色,将她衬得唇红齿白,一副俏生生的模样。 特别是那双眼睛,格外的清澈透亮,瞧一眼就觉得是个有灵性的小姑娘。 小人儿一现身,在烹茶煮酒的这几个视线被吸引了过去,玄宗唇角得意的上扬,连姚大人都羡慕他有一个这样的小姑娘呢! 整个京城像他小十这么聪慧可人的小姑娘,再也找不到了。 “小十拎的什么?” “好东西!” 李丝絮神秘兮兮道:“送给父皇的好东西。” 杨公公要帮她拎篮子,但李丝絮不让,她自己拎着篮子累得吭哧吭哧直喘气,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因为使力红扑扑的。 将篮子搁在了玄宗面前,她大气道:“好啦,父皇快看看儿臣的百宝箱。” 什么宝贝十公主不舍得交给旁人,非要亲自拎到圣上跟前来? 这勾得几位在煮酒烹茶的大人心痒痒的,玄宗也是好奇得不行,李丝絮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满是期盼看着他,玄宗揭开了盖在篮子上边的绸布。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翠绿,翠绿深处又夹着一点点紫,那是茄瓜的颜色。 这满满一篮子的菜,分明是夏季才有的果蔬。 若非窗外还在飘着雪,玄宗和暖阁的几位大人以为是搞错了季节。 姜皎献的如意菜已经极为新奇了,眼前明晃晃一篮子夏季才有的蔬菜瓜果,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源乾曜惊讶道:“小公主这是变的什么仙法?” “不是仙法啊,这是上阳宫暖棚里种出来的菜。” 李丝絮笑着替她父皇和几位大人解惑:“冬日人能住在防寒保暖的屋子里,植被亦是如此,于是丝丝让工部的梁大人,帮着给种在上阳宫的药苗搭了防寒保暖的棚子。” “给药苗搭暖棚的材料有多的,梁大人在空地上多搭了两处地方,徐娘娘和杨青就琢磨着在暖棚里种菜试试。” 她目光掠过姜皎搁在茶盘碟子里那撮豆芽。 姜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刚感觉情况有些不对,李丝絮唇角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先前暖棚里培植出来的如意菜,御膳房能变着花样做十几种口味,丝丝想着父皇该是吃腻了。” “所以,徐娘娘和杨青今日摘了暖棚里种下的第一批瓜果蔬菜,忙给父皇送来尝尝鲜。” 什么? 如意菜是暖棚里培植出来的? 姜皎觉得他的脸一阵火辣辣的疼,有些不甘心道:“那为何望月楼也会有如意菜?” “自然是丝丝将如意菜的培植法子卖给王元宝了呀!” 李丝絮乖巧甜笑:“冷宫里住着那么多人,替丝丝种药材的那些人都要过冬,卖如意菜方子的钱银,就用来给她们买遮寒的衣物和取暖的炭了。” 才开始掺和宁王府的事儿,又被打脸了! 源乾曜都替姜皎觉得脸疼。 姜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时,刚回京的张说对眼前的小公主有了极大的兴致。 被打入冷宫的都是宫里的罪人,小公主竟会卖了如意菜的培植方子,用来给她们添遮寒保暖的衣物和取暖用的炭,真是一片仁爱之心。 且冬日里竟能种出夏季才有的新鲜果蔬,这让人太震憾了。 张说对李丝絮那个暖棚种植很有兴致,他拱了拱手:“敢问小公主,宫外百姓和农家搭上暖棚,是不是也能在冬日种出夏季才有的瓜果蔬菜?” “能啊,但搭暖棚是有决窍的,用的油纸一定要透光,因为植被生长需要阳光水和空气……”“阳光晒在油纸上,油纸吸收了热量,能让暖棚增温,将严寒隔绝在外边,但是又能保证里面的温度。” “……” 李丝絮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然后解释:“总之,要在暖棚里种菜,要保证菜苗能吸收足够的阳光,还要保证暖棚内有适宜蔬菜生长的温度,至于如何给暖棚增温,还有许多法子,比如说起垄栽培,堆火增温,贮水池贮热等等。” “徐娘娘和杨青尝试过很多增温的法子,才种出了这么些瓜果蔬菜。” 李丝絮看着玄宗,乖巧道:“徐娘娘和杨青身体力行,从入冬以来一直耗在暖棚里,投入了很多心血,也尝试了不少增温的法子,若要在民间推广暖棚种植,让百姓们冬日里也能吃到新鲜果蔬,儿臣以为还是要请教徐娘娘和杨青。” 小公主的意思是,愿意将暖棚种植的方子推广下去,惠泽百姓。 张说和源乾曜激动不已时,玄宗看向身侧的杨公公:“朕记得杨青是你帮小十物色去上阳宫当差的?” “是!” 杨公公知道李丝絮是在替杨青和徐才人讨赏的意思。 他面不改色道:“那小子总算还有些用,有好好替小公主办差。” 第234章 坑死人不偿命 “在冬日里种出了夏季才有的果蔬,杨青和徐才人该赏。” 第275页 玄宗龙颜大悦,吩咐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将这些果蔬送去御膳房,做几道新鲜菜送来暖阁下酒。” 李丝絮从上阳宫来,哪怕穿着狐皮披风,小手也是冰冰凉凉的。 玄宗拉着她半圈在怀里,替她捂手时,发现她拎了一篮子果蔬来兴庆殿,小手被勒出了一道红印子。 “伺候的宫人都是怎么干活的,让朕的小十拎这么重的东西来兴庆殿?” “哎呀,丝丝只是将装菜的篮子拎进了暖阁。” 李丝絮甜笑着解释:“从上阳宫一路来兴庆殿,都是左卫侍郎大人替儿臣拎着菜篮子。” 李丝絮跟她父皇糯声糯气说话,杨公公让伺候的小太监沏了一碗热茶给李丝絮,还给她上了几样点心。 李丝絮捻了一块清甜的米糕,倚在玄宗怀里小口小口咬着。 “丝丝刚进暖阁时,听姜大人提起吉安姐姐,好像说吉安姐姐在望月楼晕厥过去?” 李丝絮嘴角沾着糕点沫子,一脸关切问姜皎:“吉安姐姐身子不要紧吧?她人还好吗?” 姜皎颜面无存! 他将如意菜献宝似的捧到陛下面前,结果小公主拎出一篮子夏季才有的瓜果蔬菜,狠狠打了他的脸。 且,他珍而重之当成宝贝的如意菜,竟是小公主让人种出来的。 小公主跟吉安县主是死对头,还假惺惺在陛下面前问她好不好? “吉安县主自是无碍!” 姜皎没好气的说完,又觉得哪儿不对劲。 李丝絮天真无邪甜笑:“姜大人怎么知道吉安姐姐无碍的?大人好像跟丝丝的王伯走得很近呢,连王府后院的事儿也知道。” 暖阁内一时陷入沉寂,玄宗意味不明看向姜皎。 姜皎:“……” 他一个重臣跟亲王走得近,这是犯了陛下的忌讳啊! 看着那个嘴角沾着糕点沫子在看着他笑的稚童,姜皎整个人如被雷击。 他这是一脚踏空,掉进了一个多深的坑里? 姜皎被玄宗盯得人都哆嗦了:“那个,是臣在望月楼用膳时恰好遇到宁王殿下,听宁王殿下提起吉安县主。” “那姜大人的长孙是在跟吉安姐姐议亲吗?” 李丝絮笑着问这话,再次将姜皎给弄懵了! 他孙子怎么会跟吉安县主议亲? 吉安县主清名有损! 而他孙儿在弘文馆进学,与太子殿下是同窗,长安城中的青年才俊。 姜皎急得不行,要开口驳斥。 李丝絮一脸天真说下去:“吉安姐姐上次在宫里犯病,父皇让她好好回宁王府养病,她却不顾惜身子跑去望月楼,然后姜大人和宁王伯恰好也去了望月楼。” “姜大人还知道吉安姐姐身子无恙了,丝丝还以为是吉安姐姐和姜大人的长孙在议亲呢!” 李丝絮仰着小脑袋冲玄宗道:“丝丝听穆姐姐说吉安姐姐在议亲,吉安姐姐快近及笄之年,倒与姜大人的孙儿般配。” 般配个什么般配! 小公主这是坑死人不偿命。 姜皎气得脸色铁青,特别是看玄宗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他慌了! 陛下不会真让吉安县主跟他的孙儿结亲吧? 偏他孙儿还不曾议亲,他也不敢欺君啊! 看姜皎坐立难安,恨不得即刻出宫将他家孙儿的亲事议定下来,源乾曜暗暗发笑。 小公主三言两语,不但扭转了局面,还将他的姻亲狠狠坑了一把。 真是个不能惹的小滑头! 源乾曜替姜皎解围:“臣观这如意菜,根茎似羊脂白玉,根系上并没有沾土,不知是如何培植出来的?” “源大人眼尖,的确培植如意菜不需要沾土。” 确定了培植如意菜不需要土,源乾曜好奇道:“宫外没有暖棚,也能培植如意菜吗?” “适宜的温度,再加上合适的法子,不用暖棚,也能培植出来。” 李丝絮解释:“培植如意菜并不难,丝丝将如意菜的培植方子卖给了王元宝,这个协定在年前有效,过几天快到除夕了,若是大人对如意菜的培植法子好奇,丝丝年后可以告诉大人。” 源乾曜以为自己果然没看错,其实小公主为人落落大方,她的算计和手段也只用来对付于她有恶意的人。 “臣的确有些好奇,这个法子若能推广出去,入冬寻常百姓家也能多一样新鲜菜。” 源乾曜品着酒跟吃点心的李丝絮闲聊:“不知公主为何会想到培植这个如意菜的?” 李丝絮自然不能告诉源乾曜,因为暖棚的温度适宜,洒了水进搁黑豆种的缸里,无心插柳让她想到了培植如意菜。 毕竟王元宝大赚一笔之前,还是要对如意菜的培植方子保密。 “其实丝丝是从医书上得到的灵感,《神农百草经》载有造黄卷之法,冬末春初,以华水浸黑大豆,侯芽长五寸,干之即为黄卷。” 她解释道:“起因是丝丝要炮制些黄卷,治徐娘娘食滞脘痞的毛病,但冬末春初气温上升时,才是炮制黄卷的好时候。” “丝丝就想着,若是让冬日也像开春时那般暖和,应该能炮制出黄卷,故而在暖棚内与徐娘娘和杨青多次琢磨尝试,便培植出了这个如意菜。” 原来如意菜是炮制药材时从医书中琢磨出来的,源乾曜以为小公主当真极为聪慧。 第276页 “这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小公主按医书上所载炮制黄卷,竟培植出了冬日也能端上桌的如意菜。” 除了这个如意菜,源乾曜还眼馋她那篮子鲜嫩的瓜果蔬菜,他跟李丝絮商量:“臣的女儿近来怀上了身孕,吃得太腻了些,想吃些鲜嫩爽口的,不知小公主暖棚里种出来的那些瓜果蔬菜,能不能卖些给臣?” “哎呀,怕是不能了!” 没想到李丝絮会一口回绝,自以为与她相熟的源乾曜表情有些错愕。 李丝絮甜笑道:“因为暖棚种出来的蔬菜瓜果已经卖光了啊!” “丝丝动用了自个小私库的钱银,买来送年礼呢。” 她笑吟吟道:“毕竟只种了两个暖棚的蔬菜瓜果,大人想买是没有的,不过等会儿大人出宫时,丝丝可以匀一些给大人。” “就当丝丝给大人送的年礼了!” 第235章 小公主的女人 出宫时在暖阁陪着玄宗煮酒烹茶的四位大人,都收到了小公主送的年礼。 用柳条编的篮子,小小的一篮子,满目翠绿中夹着两个深紫的茄瓜,在这样的雪天格外养眼。 许是源乾曜说他女儿怀上身孕,想吃些鲜嫩爽口的缘故,他篮子里的菜比另外三位大人的满了些。 上阳宫的菜不卖,只用来送年礼? 真是个小滑头啊! 她师父孙医正已经够滑头了,小公主这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收了小姑娘的年礼,哪能心安理得? 源乾曜上了出宫的马车,已经在琢磨备什么年礼回赠小姑娘。 张说不成想他也有一份,得了小公主送的菜受宠若惊,小公主先抛砖引玉,而且是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那与十公主有适当的往来倒也无妨。 心情最复杂的,当属张嘉贞和姜皎,他们可是将这位小公主得罪得死死的。 这么珍贵的菜,小公主竟也送了他们一篮子? 拎着菜篮子上马车后,张姜两位大人面有愧色,觉得先前为了各自私欲,一直在为难一个小姑娘。 而人家小姑娘,比他们这等朝臣还有肚量。 张嘉贞经受过重创,深知不能再搅和后宫争斗了,这次能死里逃生已是侥幸。 姜皎也以为他和李丝絮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小公主老搅和他和太子的关系,但问题是,淑妃娘娘被禁足了,小公主反倒和太子殿下走得极近。 不是他以为的,十公主和三皇子亲近,是三皇子一系。 这位小公主八面玲珑,跟宫里谁都十分交好。 他又在中间折腾个什么劲儿? 再狠着劲儿得罪小公主,没准儿还将自己青年才俊的长孙给搭进去了…… 暖棚第一批瓜果蔬菜摘下来后,下雪天上阳宫也没有什么事儿,闲下来的徐才人置办了一桌好菜,就着新摘的瓜果蔬菜弄了个暖锅。 炭火在炉子底下烧着,红泥暖锅内的羊汤腾腾冒着热气,涮着肉和新鲜的瓜果蔬菜,边吃边赏窗外的雪景,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少了幽幽梅香。 徐才人才这么想着,夹杂着一阵寒气,杨青身上沾雪掀开了屋门口的帘子进屋,手里拿着一捧梅花。 杨青将从御花园采来的梅花递给徐才人:“干爹兴致上来,留咱家多说了两句,让娘娘久等了。” 徐才人接了梅花,插进桌上的陶瓶里,顿时满室幽香。 “赏梅看雪,煮酒烹茶,齐活了!” 徐才人让身边伺候的宫婢,给杨青添了一副碗筷:“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切好的羊肉刚搁进去,你正好吃一口热乎的。” “闻着梅花的幽幽暗香,煮酒烹茶,再就着咱们上阳宫种的新鲜瓜果蔬菜涮暖锅,这等小日子连神仙也不换。” 一碗热腾腾的羊汤下肚,杨青笑着跟徐才人聊道:“咱家去干爹那儿一趟得了消息,娘娘猜后宫都在说些什么?” 徐才人与杨青极为相熟了,对他故意卖关子行为翻了个白眼。 杨青只感觉眼前拿着筷子动手涮肉吃的的女人,哪有一丝娘娘的样子? 他嫌弃的看徐才人一眼:“就娘娘如今这副作派,宫里还都在传娘娘种出了夏日才有的瓜果蔬菜,皇上的封赏下来,娘娘很快要复宠了。” “这宫里说什么的都有,说娘娘讨好了最受宠的小公主,另僻溪径得了皇上青眼。” “她们有病吧!” 徐才人毫不客气道:“她们要羡慕本宫另僻溪径,有本事也来冷宫种地。” “斗来斗去为了抢一个男人,这些女人真可悲啊!” 徐才人感叹:“一辈子盼着个男人,要看他的脸色过日子,本宫都替他们瘆得慌!” 徐才人替杨青夹烫熟的羊肉,杨青听到她这话喝下去的一口暖酒差点喷出来。 什么话都敢说,这位姑奶奶是喝高了吧? 杨青忍不住反驳:“说得娘娘好像不是皇上的女人一般。” “本宫不是啊,从本宫疯癫被打入冷宫后,本宫就已经不是皇上的女人了。” 徐才人洋洋得意道:“本宫是小公主的人,是小公主的女人!” “谁傻谁复宠!” “跟着小公主在冷宫种地难道不快活吗?自力更生多香啊,以后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失宠,想着如何害人爬到高处去。” 第277页 “这大冬天种出了夏季才有的瓜果蔬菜,连司农少卿都要来冷宫跟咱们取经,以后暖棚种植的法子推广到民间,百姓们冬日里吃到新鲜的瓜果蔬菜,都会念着暖棚种植的法子是从上阳宫得来的,是你我传授出去的。” 徐才人斟满酒跟杨青碰了一杯:“想想这是多大的荣光?只有做了小公主的女人,本宫这日子才算有盼头了。” 徐才人眸眼放光,眼神和动作有点儿飘。 杨青着急道:“慎言,慎言,你少喝点儿!” “才没有醉呢,本宫只是占着一个妃嫔的名分,本宫其实是小公主的人,小公主让本宫在大明宫内找到了一种有滋有味的活法。” “种地真好啊!” 徐才人斗志昂扬举杯:“来,碰一个,咱们凭本事得赏赐,不以色侍人,以后要替小公主种出更多好东西来!” 徐才人说凭本事得赏赐,玄宗的赏赐就送来了上阳宫。 杨青还觉得疯女人多喝了几杯酒,什么话都敢往外迸,急得想去捂她的嘴,听到皇上派人来传旨,忙让宫婢扶着她家娘娘迎出去。 “传圣上旨意,徐才人杨青替十公主办差有功,晋杨青为上阳宫总管事,赏赐貂裘一件,玉如意一对,琉璃茶具一套。” “着徐才人择日搬回若水轩,赏锦缎十匹,狐裘一件,头面首饰一套,琉璃瓶一尊。” 杨公公派来传旨的小公公,宣读完赏赐后笑吟吟冲徐才人道:“咱家来上阳宫时,皇上特意交代,娘娘当初打入冷宫份位还在,如今替小公主办差立下大功,让娘娘自行挑个日子搬回九玄宫。” “对了,皇上还说,想在明日的除夕宴上看到娘娘。” 【作者有话说】 明明有坚持跑步锻炼,还是又病成了死狗,欠的一章只能明天补了,抱歉! 第236章 坏女人来了 徐才人复宠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李丝絮有所耳闻,但年前这些天却一直在忙着送礼的事儿。 与她交好的人多,玲珑居收到了一堆的年礼。 反正在她父皇那儿过了明面,王元宝年礼不要钱似的往玲珑居搬,然后她玉真姑姑那儿,还有大皇兄都有从宫外送年礼进宫。 有来有往! 她自然也要回礼。 好在有了冷宫种的那批蔬菜瓜果,还有王元宝最新送来的一批琉璃器,她送出去的年礼也算新奇。 宫里这边,要送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贵嫔娘娘柳婕妤高才人等等,还有她的皇兄皇姐们,太子哥哥那儿。 宫外首先是她师父那儿,她师兄的祖父王焘,以及她十分敬重的贤臣姚大人宋大人,还有帮着他督造密室的姜师度,在上阳宫帮着搭过暖棚的梁大人。 魏嬷嬷跟李丝絮商量送礼的礼单时,看到姚崇宋璟赫然被列入名单内,忍不住提了一句。 “公主,咱们玲珑居是不是跟外臣走得太近了些?” “这些都是在父皇跟前过了明面的。” 魏嬷嬷谨慎一点总是没错,李丝絮拿着礼单跟她解释:“姜大人帮丝丝督造过密室,又挖了渠漕引水入上阳宫,梁大人也是帮丝丝搭过暖棚的。” “姚大人宋大人都拿丝丝当成疼惜的孙辈,或是提点或是帮过丝丝,再说不过是给他们府上送些瓜果蔬菜,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无妨的。” 也罢! 总归她们家小公主是女儿身,不是个皇子。 再说又过了陛下明面,除了送菜去兴庆殿撞到的那几位,似乎也没有拉拢朝臣的嫌疑。 魏嬷嬷于是就按照李丝絮列的单子送礼了。 与李丝絮交好的各府,其实也有惦记往宫内送东西,迎来送往的,玲珑居林林总总又收到了一堆年礼。 各样玩的吃的一大堆,甚至还有从波斯商人手中猎奇的小物件和珠宝玉玩什么的。 谁都知道李丝絮是只小馋猫儿,所以玉真公主和大皇子搜罗了宫外各样吃食送进宫来,李丝絮被投喂得有些积食,想着晚上要吃除夕宴,中午只用了一盏热腾腾的燕窝就不怎么想进食了。 “丝丝没吃饱!” 几人团团围在炭火旁,鱼婕妤吩咐青荷:“快拿点心给丝丝和遥遥吃。” “不吃了,不吃了,再吃丝丝就要成小胖猪了。” 成天儿在忙,好不容易有时间陪着鱼婕妤,李丝絮亲亲热热拽着她娘亲的手:“娘亲别给丝丝喂点心了好不好?丝丝还要留些肚子吃晚上的除夕宴。” 鱼婕妤什么都顺着李丝絮。 魏嬷嬷和青荷以为她家娘娘不会给小公主塞点心了。 鱼婕妤却摇头,认真道:“不好,小胖猪最好看,要将丝丝和遥遥喂成小胖猪。” “娘娘……” 遥遥急得大喊出声,李丝絮却抿着嘴儿直笑。 她娘亲如今学坏了,竟会拿小胖猪逗遥遥了? 整天被投喂的遥遥,才不要变成小胖猪,她幽怨的看向鱼婕妤,鱼婕妤就伸手去掐她的脸,还一个劲的闷笑。 识破鱼婕妤是在逗她,遥遥生气脸:“娘娘坏!” 与鱼婕妤玩闹惯了,遥遥追着她在屋子里跑,被炭火闷着的鱼婕妤要透气,掀开帘子跑出屋外。 不等遥遥追出去,她很快见鬼似的跑进来。 “丝丝,坏女人来了!” 第278页 能被她娘亲喊一句坏女人的,只有当初欺负过她和鱼婕妤的徐才人,且徐才人疯癫时还扑倒过她娘亲。 才会让她娘亲有很深的心理阴影! 哪怕她只是装痴卖傻,也会下意识喊一声坏女人,来她跟前寻求安慰。 鱼婕妤拽着她的袖子,李丝絮走出屋,果然见到了站在廊下的徐才人。 “徐娘娘的病已经被丝丝治好了,她不是坏女人了。” 李丝絮问鱼婕妤:“母妃喜不喜欢丝丝拎回来的那些瓜果蔬菜?” 胡瓜最好吃! 鱼婕妤忙点头。 李丝絮柔声细语告诉她:“那娘亲最爱吃的胡瓜,就是徐娘娘种出来的,徐娘娘还是不是坏人?” “不是…吧…!” 鱼婕妤看了徐才人好一会儿,拽着李丝絮的衣袖:“那我不怪她了!” 其实徐才人猛然看到鱼婕妤,被吓了一大跳,毕竟自己以前对她那么坏,听她喊出一句坏女人,顿时忐忑不安。 特别是鱼婕妤拉着李丝絮告状,徐才人更是提心吊胆。 小公主最疼娘娘的,会不会怪她来玲珑居吓到娘娘了? 好在李丝絮温言细语跟鱼婕妤解释了一番。 这会儿鱼婕妤说不怪她了,徐才人感激的福了福身:“嫔妾见过鱼姐姐,以前的事儿都是嫔妾多有冒犯,还望鱼姐姐恕罪。” 徐才人将拎来的胡瓜送给鱼婕妤,鱼婕妤蹦跳着跟遥遥分胡瓜去了。 李丝絮知道她父皇有宣召徐才人去赴除夕宴,本以为徐才人先来玲珑居,是快搬回若水轩了,才要跟她们一起去除夕宴。 等雪停了坐着辇轿一路到除夕宫宴的含元殿,才知道徐才人并不打算搬回若水轩。 “嫔妾都想好了,以后就留在冷宫种地,用自己微薄的力量为大唐贡献一份心力。” 看着因为种地肤色黑糙了不少的徐才人。 李丝絮心虚道:“这事儿娘娘不要急着决断,搬回若水轩也能种地。” “公主不用劝嫔妾了!” 徐才人义正言辞道:“嫔妾要是搬回若水轩,跟这后宫的妃嫔有什么区别,嫔妾要做个有用的人,凭本事得赏赐,不跟她们一样。” 贤妃娘娘和高才人就在邻桌,恰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武婕妤进殿,李丝絮忙捻了一块点心塞进徐才人嘴里,堵住了她的嘴。 徐才人被点心噎得直翻白眼,对着武婕妤呜咽出声,顺了一口茶水将点心咽下去凑到李丝絮耳边。 “小公主,这个武婕妤怕是疯了吧?” 李丝絮还在担心徐才人嗓门贼大,咽下点心后乱嚷嚷得罪人,一时没觉察到武婕妤有什么不对。 “武婕妤怎么了?” “她的衣裳啊!” 徐才人惊恐的睁大眼睛:“她怎么就敢穿成这样出来招摇……” 【作者有话说】 还是撑着写完了今天的更新,总算没有欠债,么么哒! 第237章 艳压群芳 摆宴的含元殿燃着炭火,温暖如春。 许是因为殿中格外暖和,武婕妤一进殿便撤去了身披的锦裘,露出了极衬身姿的百鸟裙。 她原本是那种清婉柔弱的美人儿,美得如同沾着朝露的娇花,一袭艳丽华美的百鸟裙加身,更衬得她娇媚不可方物。 随着她款款莲步踏入殿中,引得满殿纷纷侧目。 被徐才人提醒她一身衣裳有玄机,李丝絮目光凝在她身上,仔细的瞧,发现随着她从殿门口一步一步往里走,她身着的衣裳色泽在流转。 从正面看是一种颜色,旁侧看似乎又是另一种颜色,武婕妤走到光影处拖地的裙摆颜色更耀眼了些,行到殿内廊柱的阴影下又变幻了一种色泽。 衣摆在她行走间款款生风,裙上闪烁的百鸟也似活过来一般。 这身扮相,足以与皇后娘娘的凤袍平分秋色了,纵使见多了好看华丽的宫装,李丝絮也不得不赞叹出声。 “你眼见真毒,她这身衣裳极好看!” “能不好看吗?这可是百鸟裙。” 怕李丝絮不明白百鸟裙的来历,徐才人还特意解说一番:“中宗为帝那会儿,安乐公主最得圣宠,曾缝制了一件华贵富丽的百鸟裙,宫宴时端的是艳压群芳,华丽无双。” “那般华美的衣裳,是个女子都要动心!” “因此朝野纷纷效仿,以至于深山老林的珍禽异兽为之一空。” 如此奢靡,实在令人暗暗咋舌。 “以百鸟制毛裙,那得猎杀多少珍禽?此举实在太过奢靡了。” 李丝絮大为震惊:“丝丝实在不懂,猎杀万千鸟儿性命织成锦衣,只为了彰显自个身份尊贵,这种行为意义何在?” “所以啊,小公主跟她们不一样。” 她的小公主,小小年岁想的都是如何与宫里的娘娘和皇子公主们和睦相处,如何帮助身边的人。 连她这种欺负过公主的罪人,还有被打入冷宫的那些可怜女人,都受了公主恩惠照顾。 更何况小公主还琢磨出那么多新奇的点子,甚至惠泽到了宫外百姓。 她不想着贪恋富贵,一心只想做个有用的人。 这样的小公主才值得人敬佩和追随。 徐才人以为自己选择得特别对,继续为李丝絮解释武婕妤穿这身裙子哪儿不对劲。 第279页 “咱们皇上登基后,皇室奢靡之风仍盛行。” 徐才人告诉李丝絮:“后来是在皇后娘娘的提议下,皇上采纳了娘娘所言,毁掉了不少器玩,才遏制住了这等风气。” 徐才人在她耳边一通叨叨,李丝絮才明白百鸟裙的玄机。 也难怪徐才人说武婕妤疯了,她父皇深知上行下效的道理,登基后毁掉了珍爱的器玩,才遏制住皇家的奢靡之气。 武婕妤却穿着百鸟裙出来招摇。 难道关于百鸟裙她不知情吗? 李丝絮问徐才人:“你是如何得知百鸟裙的事儿?” “这,嫔妾的家父虽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员,但他狠心将嫔妾送进宫来,总得打听清楚这宫里的忌讳吧!” 徐才人坦诚道:“花了些钱银用大价钱买通宫中教养嬷嬷,才得知这个秘辛。” 李丝絮心里有了判断! 连徐才人一个五品京官的女儿,都能从教养嬷嬷那儿知道宫中忌讳,自小养在宫中的武婕妤,能不明白吗? 听左卫侍郎大人说过,这位可是武朝天后的侄孙女,恒定王武攸止的女儿,她父亲早逝,才寄养在宫中。 后来武朝还政于唐后,她沦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 及笄后出落得亭亭玉立,被她的父皇看上,才有了如今得盛宠的武婕妤。 不管是上回晋升妃嫔,父皇和母后之间生了隔阂一事,还有中秋宴那晚她父皇丢下母后抱着武婕妤离去。 这位婕妤娘娘行事都极为低调隐忍。 而她今日一袭华丽无双的百鸟裙加身,却明显太过张扬了些。 大概是殿内妃嫔或是嫉妒,或是不屑的目光,唯有李丝絮是在探究的打量她,给贤妃娘娘见完礼的武婕妤,回给了她一个明媚的笑颜。 李丝絮只得给她见礼:“见过婕妤娘娘!” “中秋宴清儿胡言乱语,多有冒犯,嫔妾教训过他了,还望十公主不跟他一般见识。” 武婕妤盈盈浅笑道:“待清儿进宫给嫔妾拜年,嫔妾让他给小公主赔罪。” 武婕妤的笑意不达眼底,似乎像是她膝下所出的皇子被寄养在宁王府有心无力的样子,被她这么一打岔,李丝絮的思绪全乱了。 武婕妤的反常让她马上要抓住些关键的东西,但又突然一闪而逝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李丝絮要与她寒暄客套两句,候在含元殿门口的小太监唱喝:“皇后娘娘驾到!” 这个时辰也不算早,进宫赴宴的皇亲国戚来得差不多了,这样的除夕宫宴,原本皇上要陪着皇后压轴出场的,但实则却是一身凤袍加身的皇后独自踏入了含元殿。 妃嫔们和入宫赴宴的命妇们见礼后,皇后做了一个平身的动作:“不必多礼,皇上与宁王尚在御书房议事,本宫怕慢怠了各位妹妹还有今日来除夕宴的亲眷,先一步来含元殿。” 皇后红色的凤袍上,用金丝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挽的是雍容华贵的盘桓髻,端的是仪态万方。 她年前盼着李丝絮来南薰殿陪她说说话,偏小人儿像是比她这个皇后还忙,忙着往各处送年礼呢! 只收到了她派魏嬷嬷送来的琉璃器和一篮子瓜果蔬菜,好几日没见到人,怪想她的。 皇后的目光掠过贤妃和鱼婕妤,落在了李丝絮身上,眼神瞬间柔和下来,眸眼里带了些许不易觉察的笑意。 但是,看清楚站在李丝絮身侧不远处的武婕妤,她笑意却凝在了脸上。 武婕妤今日艳丽无双,不知招惹了多少嫉恨,这会儿皇后的目光看向她,甚至还沉了脸色。 郭才人不知怎么多嘴说了一句:“婕妤娘娘今日一身百鸟裙真好看,跟皇后娘娘穿的百鸟朝凤袍子有些像呢!” 第238章 心机深沉 美人儿语声娇柔婉转,平白聊起武婕妤和皇后的衣着,显得有些突兀。 众人见完礼已经落座,李丝絮循声望去,这位美人瞧着面生,但她素来记性好,记得赏荷宴贤妃好像跟她提起过这位美人姓郭。 刚进宫不久是正七品御女,因为她兄长郭虚己在朝任御史,承宠后很快从御女晋了才人。 他父皇一向厚待有功之臣,想来郭才人的兄长很得父皇器重,她才晋升得这么快。 “嫔妾可是说错话了?” 被众人望着,郭才人才猛然惊觉自己说了些什么。 她惊得跪倒在地:“嫔妾无心之言,还望皇后娘娘不要责罚嫔妾,嫔妾就是瞧着婕妤娘娘的衣裳有些眼熟,一时口不择言。” “不说郭妹妹觉得眼熟,臣妾也觉得武婕妤的衣裳眼熟呢!” 一向不搅和宫中是非的杨贵嫔,突然看向柳婕妤:“柳家虽是清贵之家,臣妾却听说柳婕妤的妹妹天性巧慧,琢磨出了工镂板印花工艺。” “柳妹妹对布匹素有研究,可知道武婕妤这一身衣裳的出处?” 只等除夕一过,元宵过后,永穆公主就要出宫尚亲了! 柳婕妤本不想招惹是非,但杨贵嫔都点名道姓了,再说她和穆儿素来受皇后娘娘恩惠,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柳婕妤冒着得罪宠妃的危险,艰难的开口:“武婕妤今日所着的裙装鲜艳无比,走动时裙上的百鸟图案还会随着光影流转变幻,嫔妾以为是传说中的百鸟裙。” “柳姐姐着实是冤枉嫔妾了!” 第280页 随着柳婕妤话音一落,满殿妃嫔朝她看过去,还凑到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武婕妤娇美的面庞上,那双美丽动人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娇柔的跪下来解释:“回皇后娘娘的话,嫔妾这身衣裙是用单丝碧罗蜀锦织成,衣裳的确是百鸟图案,但却不是柳姐姐说的那个什么百鸟裙。” 皇后看着跪在大殿中央泪眼朦胧的武婕妤,极为讨厌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总是摆出一副不争不抢的姿态,背后却没少耍心眼。 上次的中秋宴闹了幺蛾子不说,明知道今日除夕宴,她这个皇后要穿百鸟朝凤的盛装出席,她故意穿了一件艳压群芳的百鸟裙,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 武婕妤如此狡辩,皇后身为六宫之主不好表态,贤妃开口了。 “单丝碧罗笼裙,以缕金为花鸟,细如丝发,鸟子大仅黍米,眼鼻嘴甲俱成,明目者方见之。” 贤妃语声凌厉道:“而你身上这身衣裙,闪烁的百鸟图案随光泽流转,如柳婕妤所言确为传言中的百鸟裙。” “以百鸟制毛裙,要猎杀多少珍禽?正是因为这等奢靡太残忍了,当初皇上登基不久,娘娘才会在皇上面前进言。” “武婕妤自小在宫里长大,想来也知道当初皇上毁掉了不少珍爱的器玩,才遏制住了这等风气吧?” 贤妃咄咄逼人道:“皇上和娘娘遏制了奢靡的风气,武婕妤却偏穿一身百鸟裙在今日宫宴上招摇,公然违抗圣意,明知故犯不知是何居心?” 贤妃这番话说得疾言厉色,有理有据,得知百鸟裙背后的玄机,满殿妃嫔顿时交头接耳,指着跪地的武婕妤议论纷纷。 “武婕妤穿百鸟裙招摇,这是公然违抗圣意啊!” “何止是违抗圣意,她这是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知道今日宫宴皇后娘娘要穿百鸟朝凤的正装,她故意穿了百鸟裙出来招摇。” “皇后娘娘穿百鸟朝凤的袍子,她也穿百鸟裙,这是司马昭之心啊!” “当真是心机深沉,定是在有意为之!” “……” 面对满殿妃嫔的指责,武婕妤百口莫辩,豆大的泪珠顺着她美丽的脸庞滴落。 “嫔妾当真没有冒犯皇后娘娘的意思,嫔妾这身衣裳真是单丝碧罗蜀锦织就。” 武婕妤柔弱的匍匐在地:“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嫔妾,可以找人问皇上,这匹百鸟单丝碧罗蜀锦,为蜀地进贡之物……” 武婕妤到底是皇上心尖上的人。 因为她,自己数次和皇上起了隔阂,都是因为小十机灵,才化险为夷。 但这个武婕妤越来越张扬了! 明知道今日除夕宫宴她要穿百鸟朝凤的袍子,竟穿了一件百鸟裙来赴宴,这是迫不急待想取而代之吗? 更可恶的是,她一副娇柔作态的样子,到这个时候竟还拿皇上压她。 “够了,事到如今,你竟还拿皇上压本宫?本宫身为六宫之首,还不信动你不得了!” 皇后勃然大怒:“既然你一口咬定身上的百鸟裙是皇上赏的蜀地进贡单丝碧罗锦,那便跪在含元殿前等着,皇上跟宁王议完事来含元殿,自是能替你作证身上穿的,的确是单丝碧罗锦。” “皇后娘娘,嫔妾……” 皇后没有给武婕妤辩解的机会,朝一旁的桂公公使了个眼色。 桂公公行到武婕妤身边,神色恭敬道:“婕妤娘娘请吧,别让咱家为难!” 武婕妤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只得在桂公公的盯梢下,神色颓然走出了含元殿。 徐才人痛快的凑近李丝絮耳边嘀咕:“皇上好不容易遏制了朝野的奢靡之风,这个武婕妤还敢穿百鸟裙出来招摇,活该!” “她还不敬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穿百鸟朝凤的袍子,她也穿百鸟裙,这安的什么坏心眼儿。” “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太痛快了!” 武婕妤份位虽不高,但一直独得陛下圣宠,她被皇后撕下了脸皮责罚,满殿妃嫔似乎都像徐才人一样兴奋。 殿内一时交头接耳,比先前更热闹了几分。 武婕妤落得一个人人喊踩的下场,李丝絮却不知为何感觉不对劲,她似乎马上要抓到一丝灵光,眼前却蒙着一层看不透的迷雾。 直到吓懵的鱼婕妤,缓过神来在一旁天真的问:“好吓人!丝丝,那只鸟怎么要故意惹皇后和贤妃姐姐生气呢?” 如醍醐灌顶,那丝捉摸不到的灵光终于被她抓住了。 李丝絮惊讶的看向了她娘亲…… 第239章 你别吓朕 皇后一向在宫中与人为善,她突然如此疾言厉色,将李丝絮身边拿筷子偷偷夹菜吃的鱼婕妤吓得够呛。 除夕宴上有一道牡丹燕菜,以萝菔、海参、鱿鱼和鸡肉切丝入菜,色泽夺目的牡丹浮于汤面上,菜香花鲜,吃起来酸辣鲜香,味道好极了。 听到皇后疾言厉色的声音,鱼婕妤吓得手上的筷子差点没拿稳。 直到桂公公将武婕妤请出含元殿,大殿内恢复了热闹的氛围,惊魂未定的鱼婕妤这才回过神来,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一针见血啊! 她娘亲说得对,武婕妤穿百鸟裙赴除夕宴,如此逾越之举,可不就是故意惹皇后和贤妃娘娘生气,引满殿妃嫔嫉恨吗? 她之所以得父皇格外怜爱,是因为一向不争不抢,委曲求全。 第281页 行事如此低调隐忍的一个人,明知道穿百鸟裙犯了宫中忌讳,为何会反其道而行? 理清这个逻辑,李丝絮眼前的迷雾被拨开,一下清晰明了。 甚至能透过武婕妤那身华美的衣裙,看到她进殿时被自己忽略的细节,百鸟裙将她的身姿勾勒得淋漓尽致,那般纤细柔美的人,小腹却微微隆起。 武婕妤又怀上身孕了! 而皇后娘娘却一怒之下,这样的大雪天罚她跪在含元殿门口。 最关键的是,这会儿时辰不早了,她父皇和宁王伯在御书房议事完赶来赴宴,会撞到被皇后娘娘责罚的武婕妤吧? 意识到皇后责罚武婕妤跪在含元殿门口,已经落进了对方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李丝絮急得从案桌前起身:“母后,儿臣有话要说!” 处置了武婕妤,出了压在心头那股恶气,皇后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小家伙不跑去南薰殿陪她说悄悄话儿,这会儿当着满殿妃嫔和皇子公主们的面站出来,这是要做什么。 皇后和颜悦色:“小十要跟母后说什么?” “儿臣,儿臣想替婕妤娘娘求情!” 什么? 替婕妤娘娘求情? 除了刚被罚的武婕妤,还有谁需要小十求情的? 皇后脸色僵住了! 满殿妃嫔也诧异的看向李丝絮,连与她交好的月儿穆公主都感觉她们皇妹莫不是傻了吧? 明明是武婕妤身穿百鸟裙挑衅在先。 娘娘们全然看不过去,母后也气不过才责罚于她。 满殿目光凝在她身上,但想到她父皇和宁王伯很快会来赴宴,李丝絮一时顾不得那么多了。 “婕妤娘娘穿百鸟裙赴宴,此举着实逾越,儿臣以为该罚。” 该怎么做既能提醒武婕妤那身百鸟裙有玄机,又能顺势给皇后一个台阶下呢? 她一时情急站起来,都还没有想好说词。 李丝絮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垂头有些难过道:“今日除夕宴是个团圆的日子,儿臣不想母后动怒伤身,织百鸟裙要猎杀很多珍禽,儿臣以为婕妤娘娘该抄佛经为那些被猎杀的珍禽鸟兽祈福。” 为遏制奢靡风气,陛下当初在她的提议下毁掉了不少珍玩器具,还明令禁止不得猎杀珍禽鸟兽织羽衣。 要缝制一条武婕妤所穿的百鸟裙,那得猎杀多少鸟儿? 真有人如此大张旗鼓猎杀珍禽,一定会引得朝中御史参奏。 被李丝絮一提醒,皇后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压下心底翻涌的怒意渐渐冷静下来,特别是看到李丝絮落在小腹上的手,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她还差点因为小十替武婕妤求情而生气失望,可小十虽说年岁尚小,一向行事有章法,不会无缘无故替武婕妤求情。 皇后忙顺着李丝絮给的台阶下:“十公主说得有道理,今日除夕宴是个团圆的日子,既然十公主开口了,本宫便不罚武婕妤跪着,让她回去抄佛经为那些被猎杀的珍禽祈福吧!” 武婕妤穿百鸟裙赴宴,行事这般张扬,皇后罚她跪在含元殿门口合情合理,李丝絮却突然替她求情。 恨不得踩武婕妤一脚的妃嫔,个个愤愤不平。 连月儿也有些不理解李丝絮这种行为,她悄声问坐在她身侧的三皇子:“丝丝妹妹怎么帮武婕妤呢?皇后娘娘那么疼她,喜欢她已经胜过月儿了呀?” 三皇子不动声色看向若有所思的杨贵嫔和贤妃。 他小声附在月儿耳边道:“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十皇妹行事向来有章法,她突然替武婕妤求情,定是这其中有什么玄机。” “会有什么玄机呢?” 月儿还要再问下去,替皇后去传武婕妤进殿的桂公公,突然步履匆匆跑进来。 “皇后娘娘,不好了,武婕妤晕过去了!” 鱼婕妤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李丝絮与她母妃默契的对望一眼,就知道自己千防万防,终究算不过对方心机深沉。 还是晚了一步啊!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皇后带着贤妃和杨贵嫔往含元殿外走,李丝絮忙小跑着跟上去。 刚走到门口,瞧见一身明黄的玄宗,踏着风雪奔上了含元殿的台阶,将栽倒在地的武婕妤搂进怀里。 “熙儿,熙儿,你别吓朕!” 玄宗将武婕妤抱了个满怀,厉声质问:“这么大冷的天,朕的熙儿为何穿得这般单薄,栽倒在了含元殿门口?” 武婕妤的贴身侍婢恪儿,拿着一件狐皮织成的锦裘伺候在一旁。 不知是天冷了,还是被玄宗凌厉带着杀气的眼神吓到,她身子发颤跪下:“皇上恕罪,非是恪儿不肯好好伺候婕妤娘娘,是皇后娘娘罚她跪在含元殿门口。” “恪儿要给娘娘披上锦裘,娘娘却说她穿了陛下赏的单丝碧罗笼裙,已经触怒了皇后娘娘,不敢再穿锦裘遮寒。” 恪儿边颤抖边哭诉:“皇上,娘娘还怀着身孕,若是有个不好,恪儿难辞其咎,没有照顾好娘娘,恪儿有罪……” 玄宗于是将目光从恪儿身上移开,看向了从含元殿走出来的皇后。 天太冷了! 呼啸的风卷起雪沫子直逼面庞,听到恪儿嚷着武婕妤有孕,玄宗夹着刀锋般的眼神射向她,皇后遍体生寒。 第282页 第240章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皇上,武婕妤……” 皇后要开口解释,恪儿突然尖叫一声,指向武婕妤身后。 然后众人就瞧见,武婕妤身后台阶边缘的积雪上,滴了几滴殷红的血。 周围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那几滴血显得触目惊心。 武婕妤穿百鸟裙来赴宴,皇上恰好被宁王拖住在御书房议事,然后她责罚武婕妤跪在含元殿门口,武婕妤晕倒了,与宁王议完事的皇上又恰好赶来了。 从她因为百鸟裙罚武婕妤时,已经落进了对方精心布置的陷阱中。 而对武婕妤忌恨的满殿妃嫔,都成了帮着她将自己推落陷阱中的帮手。 好深的算计啊! 将今日赴宴的人全算进来了。 也难怪小十会觉察到不对,提醒她不可罚武婕妤跪在含元殿门口。 可惜,终究晚了一步! 跟随在皇上身边的宁王,吩咐杨公公派人去请太医时,皇后早已脸色煞白,一阵头晕目眩要栽倒在地。 她冰冷的手,却被一只温暖的小手握住了。 她感受到四肢百骸寒意入骨,整个人如坠冰窖时,手上传来了柔柔的暖意。 那抹温暖像是能安抚人心,让她从慌乱狼狈中找到一丝镇定。 皇后侧过身去,对上了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小人儿用眼神给她传递了力量,然后重重在她手心握了一下,一步跨出。 “父皇,儿臣替婕妤娘娘号个脉。” 太医一时半会儿没法赶过来,小十又是素日跟着孙医正学医的,玄宗很忧心武婕妤肚子里的孩子,因此没有阻止她。 李丝絮将手搭在武婕妤的脉搏上,数息后方道:“含元殿门口太冷了,婕妤娘娘这是受凉,父皇先将她抱去偏殿,多烧些炭火让她身子暖和起来,儿臣替她施针。” 不等玄宗表态,宁王狐疑道:“十公主的意思是要替武婕妤施针?” “这,这不行啊!” 恪儿在一旁急了:“说句大不敬的话,十公主才跟孙医正学了几天医术,怎么能替我家娘娘施针呢?” 武婕妤已经有小产的迹象,她今日若是有一个不好,可以说她父皇和皇后娘娘之间的隔阂再难修复。 李丝絮也就暂时不去管宁王和恪儿这种闲杂人等。 擒贼先擒王! 她目光直视玄宗:“父皇想来跟丝丝一样,想保住婕妤娘娘肚子里的血脉吧?” 李丝絮素来在玄宗面前有几分孩子气,一旦涉及到医术时,身上却有一种沉稳的气度,这种气度能安定人心。 别人不知道李丝絮的与众不同,身为她父皇的玄宗,在一次一次见证奇迹后,早已不用看平常孩子的目光来看她。 玄宗于是抱起武婕妤,往偏殿走。 宁王和恪儿要跟在玄宗后面进偏殿,走在前面的李丝絮拦在了偏殿门口,冷声道:“本公主要替武婕妤施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他们怎么是闲杂人等了? 宁王被李丝絮目光清冷扫一眼,还要说什么。 与李丝絮极有默契的贤妃开口:“武婕妤这是动了胎气,莫非宁王要跟着进偏殿看看?” 关心则乱! 触上贤妃怀疑的眼神,宁王忙道:“十公主才随孙医正学医不久,本王以为她不合适为武婕妤施针。” “皇上都不担心,宁王担心什么!” 贤妃神色淡淡:“小十的针法可是传承自甄太医……” 偏殿内也烧了炭火,还算暖和,李丝絮让玄宗脱下锦裘摆在桌面上,将武婕妤置放在上边,然后翻转袖笼取出银针。 玄宗想问问武婕妤的情况,见李丝絮拿针的样子很是沉稳,终究没有问出口。 偏殿内很安静,李丝絮于是集中注意力静心施针,迅疾的在武婕妤身上飞针走穴。 能研究出预防天花的种痘术,能在太医院密室内研制出治痢疾的特效药,玄宗知道他的小十很神奇,但真正看李丝絮施针时,还是被他娴熟的手法震到了。 一开始他还有些担忧,见李丝絮替武婕妤施针,不像甄太医那样找准穴位扎进去,而是动作娴熟弹针入穴,以为让她施治自己赌对了。 直到李丝絮扎完手上最后一根银针,捻针行补泄之法,先前怕惊扰她的玄宗这才开口说话。 “小十可能告诉父皇,行针后武婕妤是否无恙?” “自然!” 李丝絮柔声细语道:“婕妤娘娘的确有早产的迹象,父皇别担心,丝丝替她施过针后,能暂时保住婕妤娘娘肚子里的小皇弟无恙。” 玄宗不悦道:“只是暂时无恙?” “对,就是暂时无恙。” 偏殿的炭火越烧越旺,李丝絮额角冒出了一圈细密的汗珠。 这套针法一施,武婕妤暂时不会醒来了! 接下来留针一柱香的时辰,便能取针了。 李丝絮大功告成,从武婕妤身上收回目光,直视玄宗:“若儿臣所料不差,婕妤娘娘幼时落过水吧?” 武婕妤的确是落过水! 那会儿武朝才还政于唐,他的小表妹被人推进湖中挣扎扑腾,是他救上岸的。 后来他救过的那个小姑娘长大后,出落得亭亭玉立,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她的命是他给的,她在宫里无依无靠,也只有他了。 第283页 因为幼时冬日落水那次染了寒气,这副身子就怎么养也养不好。 玄宗以为李丝絮诊脉时,一定诊到了武婕妤体内积压的寒气,于是点点头。 “那就是了,婕妤娘娘幼时落水寒气入体,她的身子本不合适怀孕,每次怀上身孕皆要耗损一身元气,更是保不住体内的胎儿。” 李丝絮欲言又止:“父皇也不能让婕妤娘娘太过辛苦了!” 看他父皇一言难尽的样子,李丝絮忙补充一句。 “儿臣不是要管父皇啦,那个,婕妤娘娘的身子要紧。” 玄宗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李丝絮以为她将宁王和恪儿归为闲杂人等,关在偏殿外,着实是明智之举。 如此她就能以医者的姿态劝他父皇怜惜武婕妤的身子,先入为主告诉她父皇,武婕妤晕厥更多的原因是因为自己身子撑不住。 为接下他父皇要问的事情做铺垫。 果然如她所料,玄宗的面色平静了些:“跟朕说说,今日除夕宴上究竟发生什么了?” 第241章 后宫好可怕 “如婕妤娘娘身边的宫婢所言,的确是母后罚了她跪在含元殿门口。” 玄宗的眸子里涌起一抹怒意,李丝絮话锋一转:“但是,婕妤娘娘身子太弱了些,刚跪到含元殿门口,父皇一来她就晕倒了。” “你啊,尽帮着你母后!” 玄宗伸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朕知道你跟皇后最要好。” 对她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她父皇的态度这是软和多了。 但李丝絮还是无奈的耸耸肩,然后摊手:“父皇要是这么以为,那丝丝只好什么都不说了,是不是婕妤娘娘一跪倒在含元殿门口马上晕厥过去,今日赴宴的娘娘和皇兄皇姐们那么多,父皇喊她们进来一问便知。” 小人儿因为自己的不信任,有点生气的样子。 武婕妤无恙,玄宗整个人放松了不少,捏着她的小脸道:“气性越来越大了,都会跟朕置气了,朕信你所说,继续给父皇说说发生了什么。” “起因是婕妤娘娘穿了一身百鸟裙来今日的除夕宴……” 李丝絮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将除夕宴上发生过什么,不偏不倚都跟玄宗说了。 一直说到她替武婕妤求情,然后走到殿门口瞧见武婕妤滑倒在地。 玄宗很意外:“小十为何会替熙儿求情?” “因为,丝丝以为婕妤娘娘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她那么爱父皇,想来一定知道父皇为了遏制奢靡之气,还毁了自己钟爱的珍玩器具,父皇明令禁止猎杀珍禽鸟兽织羽衣,婕妤娘娘应该不会明知故犯。” 李丝絮睁着清澈透亮的眸子看玄宗:“父皇,婕妤娘娘身上所穿的衣裳不是真正的百鸟裙,对吗?” 皇后母仪天下,但佑大的后宫,却独独容不下他的熙儿。 玄宗虽怨皇后处处针对武婕妤,听了李丝絮一席话,猛然醒悟今日除夕宴,武婕妤身上的百鸟裙到底冲撞了皇后百鸟朝凤的袍子。 人既然暂时无恙,那便罢了! “小十猜得没错,熙儿身上的衣裳,不是取鸟兽羽毛织就,而是蜀地新进贡的单丝碧罗锦。” 他跟李丝絮解释:“织锦的绣娘因是从宫中出去的,见过安乐公主的百鸟裙,才能将衣裳上的毛羽绣得纤毫毕现,以假乱真。” 玄宗抚着她的小脑袋:“内务府的库房还有两匹,朕回头让人送去玲珑居,当父皇送你和鱼儿的年礼了。” 亲眼见证了武婕妤是怎么利用自己身子虚弱算计皇后的,偏父皇还对这个惺惺作态的女人深信不疑,李丝絮愿意施针救她一次,是因为只有她体内的胎儿无事,皇后才能安然无恙。 她要真有个什么,以她父皇对武婕妤的爱护,只怕皇后娘娘讨不到一个好。 能替她施针一次暂时保下她肚子里的胎儿,已经算是无奈之下行善积德了。 表面柔弱,实则毒如蛇蝎之人,李丝絮嫌单丝碧罗蜀锦晦气,才不想穿跟她一样的衣裳。 但她还是乖巧的朝玄宗俯身,甜笑道:“那儿臣先谢过父皇赏赐!” 含元殿内,皇后虽仪态万方端坐在上首,与进宫赴宴的皇亲们时不时搭几句话,手却紧紧抠住凤袍下的椅背。 皇上搂着武婕妤,凌厉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时,王皇后其实想开口解释,是武婕妤穿百鸟裙赴宴,违逆宫规,才会责罚于她。 然而,触上皇上像刀子般凌厉的眼神,再多的解释都苍白无力。 武婕妤被罚跪在含元殿门口,差点流血小产是事实,一个怀上身孕的妃嫔,会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来陷害她吗? 至于武婕妤没有在她面前坦诚怀上了陛下的子嗣。 她可以说身穿百鸟裙成了众矢之的,自己这个当皇后的压根没有给她开口解释的机会,还有她一向身子骨弱,护不住肚子里的孩儿。 怀上身孕不敢宣之于众,难道不应该吗? 可偏偏,这般柔弱之人,竟还有魄力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来布下这个局,让她避无可避。 当真是心思深沉,心狠手辣啊! 尽管她掌控后宫甚久,对于阴谋诡计向来了然于心,这次还是阴沟里翻船,栽在这个装柔弱惺惺作态的狐媚子身上。 皇后主持晚宴神思游离,满殿妃嫔也是正襟危坐,惊出一身冷汗。 第284页 她们光顾着嫉恨武婕妤身穿百鸟裙抢了风头,冲撞了皇后娘娘于理不合,却全然没有想到这是一场针对皇后的局,而她们竟被武婕妤算计做了陷害皇后的帮凶。 皇后娘娘主持后宫向来公正严明,若是这后宫易主了,那还不知将是怎样的风雨? 谋害皇嗣,这是多重的罪责啊! 原本该欢庆团圆的除夕宴,为武婕妤肚子里的孩子悬着心,除了鱼婕妤,众人一时无心饮宴,只能拿着筷子装模作样夹了几根菜,掩饰心内的慌乱。 兴味盈然吃下半盘牡丹燕菜的鱼婕妤,发现殿内的气氛不对,一时茫然四顾。 然后终是没有忍住,往案桌中间挪啊挪,挪到了徐才人身边,拿手戳了戳她的腰。 “坏女人,她们这是怎么了?” 鱼婕妤小声嘀咕:“这个菜好好吃,她们怎么不吃啊?” “鱼娘娘你光顾着吃,这宫里要变天啦!” 徐才人气恼道:“果然还是在上阳宫安全,自成一方世界,只要好好替小公主办差,嫔妾自个就能称王称霸。” “后宫真是太危险了,好想回上阳宫。” “这个武婕妤啊,真是太阴险毒辣了,谁能想到她心思这般深沉,明明怀上了身孕,硬是装着不吭声,穿了一件百鸟裙出来招摇。” 徐才人悄声咬着鱼婕妤的耳朵嘀咕:“看看吧,看看吧,这下将皇后娘娘算计进去了,武婕妤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儿还好,要有个好歹,皇后娘娘这次算是栽了。” “鱼姐姐你是没见到皇上搂着武婕妤那个脸色,恨不得将皇后娘娘给吃了,后宫好可怕啊,还是上阳宫好。” 鱼婕妤天真的问:“坏女人,上阳宫是种菜的地方吗?” 第242章 后宫小福星 鱼婕妤左一句坏女人,右一句坏女人,徐才人想跟她解释,她如今改邪归正了,是李丝絮的人。 但是谁让她以前将鱼婕妤欺负狠了呢? 算了,算了,她喜欢喊坏女人就喊着呗,高兴就好。 徐才人点头:“是的,就是小公主让嫔妾种瓜果蔬菜的地方,鱼姐姐有空可以来上阳宫找嫔妾玩。” “呸呸呸,嫔妾这张破嘴,说的都是什么鬼话,上阳宫那地方是冷宫,鱼姐姐还是一辈子都不要来的好,鱼姐姐有小公主,以后是大福大贵的命。” 徐才人叨叨了一通,想着李丝絮还在偏殿替武婕妤治病,不由得有些忧心:“小公主也是,神仙打架,她去趟什么浑水,武婕妤那般阴狠毒辣,万一孩子没保住,反咬小公主一口,说小公主害了她怎么办?” 徐才人紧张嘴碎咬着鱼婕妤的耳朵嘀嘀咕咕个没完,鱼婕妤虽侧耳听着,但其实眼角的余光有仔细观察徐才人的小动作。 确定她是真关心李丝絮,鱼婕妤突然一把抓住徐才人的手:“坏女人别担心,丝丝不会有事的,丝丝很厉害,她是天上派来的仙女,保护鱼儿的。” 徐才人被她突然一抓,吓得差点跳起来。 但人家鱼婕妤是小公主的母妃,且还是个痴傻的,她计较个什么呢? 她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徐才人听不懂。 但因为李丝絮,徐才人反握住她的手,赔笑着哄她:“是,是,鱼姐姐说得没错,小公主是天上派来的仙女,保护鱼姐姐,也保护嫔妾。” “你眼光不错哦!” 鱼婕妤咧嘴笑了:“还保护皇后娘娘。” “是,也保护皇后娘娘……” 鱼婕妤和徐才人手握着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想不招人耳目也不行,贤妃看到曾经有过节的两个人,竟手握着手如此亲密,一时瞠目结舌。 十公主还在偏殿替武婕妤治病,她们倒有闲心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儿? 一个痴傻的,一个疯癫的。 不能以常理度之! 能指望她们什么呢? 算了! 少不得她和杨贵嫔替小公主多操些心。 满殿妃嫔屏息静气,提心吊胆,为皇后忧心忡忡,连说话都不怎么敢吭气,总算偏殿门开了。 李丝絮完好无损从偏殿走出来:“父皇还在偏殿陪着婕妤娘娘。” “父皇让儿臣交代母后一句,好好招待各宫娘娘和今日进宫赴宴的皇亲贵戚。” 李丝絮乖巧甜笑:“除夕是团圆的日子,值此佳宴,正是要好好饮宴,方不辜负昭华呀!” 众人都捏了一把汗,小公主竟还能笑出来? 公主如此甜美的笑颜,像是突如其来的春风,吹散了一室阴霾。 武婕妤明明要流血要小产了,竟还能无恙? 看公主如此甜笑,应该武婕妤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儿了吧? 众人深深的吁了一口气! 今日武婕妤真有个什么,后宫的天马上要变了。 小公主轻易化解了这场暴风骤雨。 真是这宫里的福星啊! 因为李丝絮,明明是一场暴风骤雨,竟突然风平浪静了,满殿妃嫔松了一口气,但有人却不是那么顺心畅意。 比如说宁王,他触上自家皇侄女甜美乖巧的笑,脸色晦暗不明,但等小人儿看过来时,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神色。 还比如武婕妤,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下不去。 她一醒来,大势已去。 本来她身子骨弱,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住,她可怜的孩儿不能白白在她肚子里几个月,那就替她母妃争些东西吧! 第285页 结果她布局周全,却因为一个十公主,竟功亏一篑。 她明明算无遗策,什么都恰到好处,皇后动怒了,满殿妃嫔因为百鸟裙嫉恨了,还推波助澜。 她跪在含元殿的寒风凛冽中,远远看到陛下那道明黄的身影出现,身子像片羽毛般栽倒在台阶旁的积雪上。 然而,横空却杀出一个十公主。 借着为她施针,将恪儿和宁王挡在偏殿外,而她因为装晕怕陛下起疑不敢有任何动作,然后十公主就真的将她扎晕了。 连给她开口的机会也没有,一醒来已成定局。 更令她又气又无奈的是,十公主不过才随孙医正和太医院的大人学了不到一年的医术,竟真能妙手回春,暂时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儿。 武婕妤醒来时,皇上陪在她身侧,还有传召而来的甄太医。 “皇上,熙儿错了!” 武婕妤眼眶里盈着泪,倚在玄宗怀里:“都是熙儿不好,不该念着单丝碧罗蜀锦是皇上赏的,便想着只有将这份恩宠穿在身上,才不会辜负皇上对熙儿的心意。” “此事是朕考虑不周,让熙儿受委屈了,还好小十妙手回春,咱们的孩儿暂时无恙。” 果然如此,她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了,竟真是十公主施针。 武婕妤美眸流转,倚在玄宗怀里:“嫔妾好累,想回含冰殿歇着。” “熙儿且忍忍,你今日染了风寒,小十说施针后醒来要在偏殿歇半个时辰再动身。” 武婕妤还想着,跟上次中秋宴一样,让玄宗送她回含冰殿,让皇后在皇亲国戚面前没脸,结果却被一个稚子封死了路。 武婕妤还要说什么,替她开方子的甄太医也劝道:“殿内的炭火烧得旺,娘娘施针后身上冒汗了,娘娘这副身子骨,一出门吹冷风,怕是又要染上风寒,还是小公主顾虑周全,为娘娘的贵体殚精竭虑。” 好一个殚精竭虑! 武婕妤:“……” 宫宴散去,遵医署的玄宗才将武婕妤送回含冰殿,留宿在含冰殿一晚,玄宗一早离去了。 恪儿替武婕妤簪发时,武婕妤看着铜镜里的美人目色幽幽。 “本宫肚子里的孩子虽保住了!” 恪儿不太明白她家娘娘没头没脑为何冒出这么一句话? 武婕妤接着轻启檀口,狠心道:“但这个孩子还是不能留了!” “以为这次被十公主搅和了,南薰殿那位便能安然无恙吗?” 武婕妤拣了桌上一根簪子握在手上把玩,然后捏拢手指:“本宫到底是因为罚跪在含元殿门口,身子沾了寒凉,只有这个孩子没了,皇上才会跟皇后娘娘生出隔阂。”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不是故意更新慢啊,用这个视角写宫斗以前没有尝试过,宫斗也是第一次写,所以绞尽脑汁想情节,然后不对劲的地方还要删改,这个题材就是会写得慢一些啦,抱歉……(真的有努力在写,比如昨天,卡文卡到疯,坐在书房十个小时写出两章,我也不想酱紫啊,怕太随意写崩掉了,我会努力哒) 第243章 公主不好惹 铜镜里的武婕妤,神色很是风淡云轻,但恪儿目光所及之处,她家娘娘握在手上的簪子紧了又紧,像在勒人的脖子。 让她瞧着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恪儿慌得跪在地上:“娘娘恕罪,是恪儿办事不力,昨天奴婢拼着一条命,也该跟进偏殿的。” “罢了,当时有皇后和贤妃拦着,宁王尚且无计可施,你人微言轻,又能如何?” 武婕妤眸色幽深:“好一个十公主,她搅和进来,坏了本宫的大事,虽布局周全终究功亏一篑。” 昨晚的事情乱糟糟的,跟她家娘娘计划的全然不一样了! 恪儿不明白昨天进殿后到底发生过什么,问武婕妤:“圣上极宠娘娘,皇后罚娘娘跪在含元殿门口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吗?” “不过去又能如何?十公主施针救本宫肚子里的孩子时,本宫晕厥过去了。” 武婕妤咬牙切齿:“等本宫醒来,一切已成定局。” 她就说,皇上那么宠她家娘娘,怎么竟不因为罚跪一事责罚皇后? 原来她家娘娘压根没有开口的机会。 恪儿惊道:“娘娘,十公主是不是故意的?” “她和皇后极为亲近,自然是有意为之,本宫晕厥过去后,她定是讨巧卖乖在皇上面前将事情揭过去了,若本宫醒来后再揪着皇后罚跪一事不放,反而会惹皇上起疑。” 武婕妤气息不畅道:“本宫如何会料到,竟栽到一个稚子身上?” 得知武婕妤进偏殿后发生过什么,恪儿深知她昨晚办事不力,若是她跟着进了偏殿,自然能替晕厥过去的武婕妤辩解。 娘娘像是已经对她不满,恪儿急着将功折罪:“娘娘,奴婢倒是有个主意。” 武婕妤透过铜镜,看向站在她身后的人。 恪儿忙道:“小公主也不是无懈可击,她虽极为聪慧,但她背后还有太医院,几位老太医行事谨慎,但公主的师兄王大人却有些憨傻。” “娘娘说只有肚子里的孩子没了,才会让皇上和皇后娘娘生出隔阂,那娘娘辛苦怀胎数月,孩子也不能说没就没了。” 恪儿欲言又止,接下来不用她多说,武婕妤也懂。 第286页 她以为是一箭双雕的好主意! 然而,武婕妤却蹙眉道:“十公主是这宫内最大的变数,连本宫也弄不清楚,她在皇上心里是什么地位。” “她不依附皇后,依然能在皇上心里巍然不动。” “动她身边的人,只能解本宫一时之气,却改变不了本宫如今的处境。” “至少现在,不是本宫能动她的时候。” 武婕妤冷静叮嘱:“本宫并不想步淑妃后尘,给本宫好好记着,能不招惹她,尽量不要招惹她……” 原本初一一大早,各宫妃嫔要去南薰殿给皇后问安,因为除夕宴的风波,皇后推脱要蓄些精神招待入宫的诰命夫人们。 皇后那边免了问安,守岁到很晚的李丝絮,放心的睡了个懒觉。 她是被脸颊一阵痒痒弄醒的,耳边还有如银铃般的笑声,一睁开眼睛入目就是一片白,拂开趴在她脸侧往被窝里钻的兔子,就对上了她娘亲含笑的杏眸。 还有捂着嘴拼命憋笑,却笑得像摇响小铃铛的遥遥。 “丝丝醒了!” 兔子都将她的锦被当成窝了,能不醒吗? 本来她是该早些起来给鱼婕妤拜年的,不想她一醒来母妃已经趴在了她床头。 李丝絮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抱住鱼婕妤的头:“丝丝给娘亲拜年啦!” 鱼婕妤像只乖巧的小猫咪,钻在李丝絮的颈脖子处好一会儿。 等李丝絮松手,她欢喜的掏出一个荷包,递到李丝絮面前:“丝丝给鱼儿拜年,鱼儿给丝丝新年荷包。” 荷包上绣着的小鹿嘴里还衔着一颗樱桃,活灵活现的,她娘亲很喜欢樱桃,然后绣工也越来越好了,像是将大皇兄送的那只鹿搬到了荷包上。 李丝絮打开荷包,惊讶的发现塞满干花瓣的荷包里,躺着两枚金樱桃。 鱼婕妤给了李丝絮一个大大的笑:“丝丝喜欢吗?鱼儿让阿瞒帮着找人做的。” “遥遥的樱桃小,丝丝的樱桃最大。” 鱼婕妤笑得眉眼弯弯:“因为丝丝最聪明最好看,丝丝是个小仙女,小仙女要给大樱桃。” 遥遥才不管樱桃的大小,得了金樱桃的她很高兴,拿出同样的小鹿荷包,给李丝絮看鱼婕妤送她的樱桃。 遥遥的樱桃的确比她的小了些,她娘亲真的太喜欢樱桃了,李丝絮看着躺在掌心里的樱桃好一会儿,失笑出声。 “谢谢母妃,丝丝很喜欢母妃的新年礼物。” “那鱼儿还给丝丝簪发,穿好看的衣裳,鱼儿是丝丝的母妃,新年第一天,要亲手给丝丝穿上新衣裳……” 鱼婕妤挑了一件喜庆的红色衣裳在李丝絮身上比划,屋外就传来了她十三皇弟糯声糯气的声音。 “沄儿来给皇姐和鱼娘娘拜年啦!” 哪怕青荷挡在屋外,沄儿还是猛力挣脱开她的手,掀开门帘闯进来。 见李丝絮坐在榻上,鱼婕妤在给她挑衣裳,沄儿两眼放光:“皇姐还没有起来?” “太好了,沄儿要钻皇姐的被窝,沄儿想钻皇姐的被窝好久了。” 沄儿像个小野人似的往李丝絮榻上扑,才抓住床沿边,就被赶进屋来的高才人抓住衣裳往后拎。 “还敢钻你皇姐的被窝?” 高才人教训他:“你皇姐爬过年已经七岁了,七岁男女大防,不要以为大年初一,母妃不敢揍你。” “皇姐七岁,沄儿又没有七岁,沄儿想钻进皇姐的被窝暖和嘛!” 与李丝絮亲近的计划没有得逞,沄儿像霜打的茄子。 看他不服气的嘀嘀咕咕,李丝絮忍俊不禁拍了拍床榻:“上来吧,外边够冷的,钻进被窝里来暖和一会儿。” “耶,皇姐答应了,皇姐最好,沄儿最喜欢皇姐!” 沄儿欢呼雀跃,飞快的脱掉鞋子往被窝里钻。 高才人抚着隐隐作疼的额头:“他跟潍儿两个,越来越皮了,嫔妾和贤妃娘娘都管不住了,只想开年快些送进官学去,公主也别太宠着他了,越顺着他越来劲。” 第244章 鱼娘娘小心眼儿 “丝丝年前很忙,皇弟也是好不容易找着机会,要跟丝丝亲近些。” 沄儿弓着身子钻进被窝里,像是怕高才人将他拎出来,想整个人埋进去,脑袋钻进去了,一半身子还露在外边。 李丝絮笑得不行,问遥遥:“沄儿像不像将头埋进雪里的傻狍子?” 遥遥不懂什么是傻狍子,但公主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呗,反正沄儿的样子太滑稽了,李丝絮笑,遥遥也跟着笑。 鱼婕妤和高才人也忍不住笑了。 沄儿从被子里钻出来,气鼓鼓道:“哼,皇姐笑沄儿,沄儿对皇姐的喜欢少了那么一丢丢,除非鱼娘娘给沄儿新年荷包,沄儿才不生气。” “小兔子荷包喜不喜欢?” 鱼婕妤掏出早为他准备的荷包,塞到他手里。 荷包上的兔子绣得活灵活现,荷包里竟有两颗金樱桃,沄儿喜欢得不行了,马上忘了李丝絮,高兴的扑到鱼婕妤身上,整个人吊在她身上,糯声糯气喊着鱼娘娘撒娇。 高才人很快将他扒拉下来,还打了两巴掌小屁屁。 李丝絮要换衣裳,沄儿乐呵呵跟着高才人去偏殿等她了,小家伙想着,反正他钻了皇姐的被窝,比潍儿要跟皇姐亲近。 潍儿再拿小皇姐来气他,他就能反击啦! 第287页 吼吼吼! 贤妃也要帮着皇后招待入宫请安的诰命夫人们,因此高才人带着沄儿来玲珑居不久,她玄皇兄带着潍儿也来拜年了。 她娘亲给潍儿的,是跟沄儿一样的兔子荷包,给玄皇兄的竟是绣着鹦鹉的荷包。 玄皇子不动声色接下了鱼婕妤给的荷包,青荷将给李丝絮留的吃食摆上桌,玄皇子在一旁陪着她。 悄声附在她耳边道:“鱼娘娘也挺小心眼儿,这是记恨我给你送鹦鹉呢!” 玄皇子以为李丝絮会说不是故意的。 李丝絮偏反其道而行! 她不宽慰自个的皇兄,反而狭促道:“我母妃最护犊子了,谁招惹了我,她一直记着呢,皇兄小心点儿。” “鱼娘娘威武,本皇子太害怕了。” 玄皇子失笑:“皇妹以后一定要多护着我。” 杨贵嫔和柳婕妤也去了皇后娘娘那儿,她用完膳后,三皇子和穆公主结伴而行,带着月儿来了。 自然,她穆姐姐的小尾巴,安公主山公主还有四公主,竟一并儿来了玲珑居。 好在鱼婕妤准备了很多鹿和兔子的荷包,公主们得了跟李丝絮一样的小鹿荷包,她三皇兄得的是兔子荷包。 收到萌萌的兔子荷包,里边还搁了两颗金樱桃,三皇子失笑。 除了夸鱼婕妤巧慧还能如何? 总不能说她一身孩子气儿! 兄弟姐妹们聚在一起有说有笑,鱼婕妤还带高才人去摘了几棒梅花插在五彩琉璃瓶里,大家吟诗吃点心,好不热闹。 聊到兴起处,鱼婕妤催着安公主弹奏琵琶。 开了这个头,这个小聚会轮流表演才艺,连李丝絮也不得不吹奏了一曲笛子。 她手指在笛孔上跳跃舞动,吹下最后一个音符后,屋子里一时鸦雀无声,月儿眼眶里竟盈满泪水。 “丝丝妹妹,这是什么曲子?” 月儿不好意思的抹掉眼泪:“我听着心里有些难过,又很感动,不小心就听哭了。” “情谊地久天长!” 李丝絮浅浅盈笑:“丝丝就是想着穆姐姐很快要出宫尚亲了,咱们大了也要出宫尚亲,皇兄们要娶皇妃,以后兄弟姐妹们分隔一方,很少能像今日这般聚在一起说笑聊天,听笛抚琴,一时有感而发,吹出了这首曲子。” “有皇兄皇姐们,还有沄儿潍儿,丝丝觉得真好。” 三皇子跟穆公主年岁相仿,差不多大,听了李丝絮这番话,其实他和穆公主的感触更深一些。 大过年喜庆的日子,小皇妹这是要招人眼泪啊! 李丝絮在他身侧坐下,三皇子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哪就是分隔一方了?就算皇兄们各自出宫开府,皇姐们出宫尚亲,总都是在这长安城中。” “小小年岁,别整天伤春悲秋,想那么多事儿。” 三皇子疼惜的说完,话锋一转,用揶揄的口气道:“总归你是有皇兄的人,以后出宫尚亲了也没人敢欺负你,谁敢欺负你皇兄们打上门去。” 三皇子这话,惹得哄堂大笑。 屋里一时热闹得不行,虽外边的积雪还厚,天儿冷着,但烧着炭火的屋子因为有笑声环绕,已是温暖如春。 除夕宴的事儿,李丝絮一直忧心王皇后,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要赶去南薰殿给皇后请安。 还在用膳,贤妃身边的魏公公亲自来玲珑居了。 “小公主,大皇子进宫给贤妃娘娘问安,让老奴来请公主过去说话。” 可是,她家小公主是要去南薰殿请安的啊? 青荷一脸为难! 李丝絮无奈的摊摊手,意思是身为大明宫的头号海王,太受欢迎了没办法。 大皇子极少入宫,后宫太多女眷,他总得避嫌。 反正南薰殿那边也没派人去通传,李丝絮自然是打算先见她大皇兄一面,然后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如此她能在南薰殿一整天,都陪着皇后娘娘。 “青荷,将师父送丝丝的那套金针取来。” 不是! 去临华殿带针做什么? 哪有给人拜年拿针的? 青荷取来金针还要再问,李丝絮往嘴里塞个了小包子,十分洒脱道:“那走吧,丝丝跟公公一起过去临华殿,丝丝好久没见到大皇兄了。” “除夕宴大皇子替皇上办差,太晚回京没来得及进宫赴宴,没见着小公主,他让奴才来传话,也一直在念叨小公主。” 想到大皇子脸上的伤很快能治好,魏公公兴奋得不行,对李丝絮格外热情。 怕路上积雪太厚,弄湿了李丝絮的鞋子,经过雪没扫干净的路面,魏公公还非要蹲下来背她。 结果被跟在她身侧的柳云莺一拎,就拎着走到了临华殿。 魏公公小碎步跟在后边念叨:“柳姑娘,听老奴一句劝,你这样拎着公主有些大不敬,你不能仗着公主宠你,如此肆意妄为,该更敬着公主一些。” 第245章 宠妃枕香珀而眠 魏公公从来不是嘴碎之人,很是谨言慎行,大概是想到她大皇兄的脸伤很快能被治好,所以太过激动了些。 就在李丝絮担心魏公公被柳云莺一个飞旋腿扫飞时,在临华殿廊下等她的高大身影朝她飞扑过来,从柳云莺怀里将她接了个满怀,抱着几个纵跃飞上了临华殿的台阶。 第288页 李丝絮搂着他的脖子:“大皇兄想不想丝丝?” “能不想吗?” 大皇子朗声大笑,想贴着她蹭蹭,又想着他小皇妹已经七岁了,是个大一岁的姑娘。 于是克制的抱着她放下来,伸手揉揉她的小脑袋:“知道本王想你,还故意这么问?” “小皇妹顽皮!” 外边的动静,惊动了在屋里烤火的玄皇子和潍儿跑出来,然后贤妃也迎到门口。 “天气冷,快将你皇妹带进屋里暖和。” 年前李丝絮忙着送年礼,贤妃就一直窝在玲珑居小灶房钻研吃食点心,这会儿李丝絮来了临华殿,她将自己琢磨的点心统统摆上桌,让她挑着吃。 还全都是她爱吃的口味。 李丝絮看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点心,有些幽怨的看向贤妃。 “早知道娘娘做了这么多好吃的点心,丝丝不用早膳了。” “敢情耗费心思给你做点心,这是还将本宫给怨上了?” 贤妃端起一碟子点心,招呼玄皇子和潍皇子:“咱们找个地儿吃点心,不搭理这个小没良心的。” 贤妃娘娘跟她大皇兄真是同一款口是心非,嘴上喊着小没良心的,看她的时候却是满目欢喜。 其实她大皇兄的脸伤倒是无妨,更痛的是他心里那道疤痕吧? 当他狩猎时落入陷阱,凶兽扑向他,他却孤立无援。 这应该是她皇兄心里最大的伤疤。 涉及到治伤的事儿,一定会让她大皇兄陷入可怕的噩梦和回忆中,贤妃娘娘害怕揭他大皇兄心里那道疤,才找个借口,带着玄皇兄和潍儿借口走开一步。 看着贤妃匆匆离去的背影,李丝絮捻了一块玫瑰糕小口小口咬着,极有深意道:“娘娘真的很爱大皇兄!” “本王不是早告诉过你,母妃这人口是心非,若是卸下防备后,恨不得抛心抛肺对人好。” 他小皇妹还说刚用过早膳,忍不住又往嘴里塞点心,大皇子有些嫌弃:“母妃喂了你这么久,也没见将你喂胖。” “丝丝天生丽质难自弃,怎么吃也吃不胖,哼哼!” 李丝絮歪着小脑袋哼唧,大皇子一副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见她将点心塞进嘴里,掏出一方帕子替她将沾了糕点沫子的手擦干净。 “原来皇兄竟是有洁癖的吗?” 李丝絮哭笑不得:“是不是害怕丝丝施针的时候,将糕点沫子沾到皇兄伤口。” “本王就是个粗人,哪会有这些讲究?” 大皇子替她擦过手,随手将帕子一扔,然后珍而重之从袖笼里取出一样用绸布包着的东西,搁在桌上将绸布摊开。 里边赫然是一块晶莹的琥珀玉佩,透亮的琥珀中间没有什么小虫子,而是一朵奇形怪状的小花。 大皇子将琥珀搁在她手心,李丝絮能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松脂清香,极好闻,香味清雅。 “香珀十分稀有,何况是这等成色,皇兄是如何得来的?” 大皇子有些意外:“本王听说你给穆儿送过七彩碧玺,只当你跟吉安斗气,不成想你小小年岁,见识非凡,一眼认出这是极稀罕的香珀。” “除了在皇家别院送你的那只小鹿,本王从来只送你吃的,身为皇兄,总得给你寻一样合适的首饰,得了这块香珀,便镶银给你做了这个吊坠佩饰。” 大皇子亲自给她挂在脖子上戴好,满意道:“小皇妹戴上这个香珀佩饰好看,古书上曾有记载说以琥珀为佩,置衣裙裾里,不使人知,乃言骨节自鸣,相与为神怪也!” “那说的是汉武帝的宠妃!” 李丝絮接下他的话:“丝丝还知道,传说赵飞燕也曾睡香珀枕入眠,吸收上边的香气,说的就是皇兄送给丝丝的这种香珀,这等成色的香珀极难寻,多谢皇兄。” 他小皇妹果然异于常人,对珠宝首饰有研究,连对香珀的典故也如此熟悉。 精心挑选的礼物得到了李丝絮喜欢,琰王一阵朗笑。 “那小皇妹是喜欢本王多一些?还是三弟?还是太子?” 得了这么稀罕的香珀,李丝絮学了潍儿和沄儿那招,笑逐颜开道:“喜欢三哥和太子哥哥,但是对大皇兄多那么一丢丢喜欢。” “本王差点信了,这不是潍儿那个小滑头素来爱说的话么?” 大皇子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神色极认真:“其实本王知道,你与本王亲厚,与三弟和太子也要好。” 李丝絮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她皇兄这话极有深意啊! 大皇子继续说下去:“本王跟皇妹一样,也愿意亲近三弟,更不讨厌太子。” “虽说,本王的脸伤十有八九是出自淑妃的算计,但本王没用,对太子这个人始终讨厌不起来,比起他母妃,他还算明辨是非,也一向兄友弟恭。” 说了这么多做铺垫,大皇子伸手搭在他皇妹的小肩膀上,十分正色道:“本王要谢过皇妹,为了治皇兄脸上的伤颇费周折,用心钻研医书。” “只是,本王却不想治脸伤了!” 这样的结果出乎意料之外。 但有了贤妃娘娘中秋宴那日对她吐露心扉,她皇兄如此决断又在情理之中。 尽管治疗方案已经想周全,走穴的金针也备好了,郯王这么决定,李丝絮还是点点头。 “丝丝知道了!” 第289页 大皇子以为她要劝自己,毕竟他家小皇妹为了治他的脸伤,翻阅过很多典籍,怕是还请教了太医院那几个不愿招惹是非的老滑头。 郯王很意外:“本王以为,你会劝劝皇兄。” “为何要劝?” 李丝絮感触道:“皇兄做出这个决断,是为了贤妃娘娘和二位皇弟吧?” 大皇子点头。 李丝絮接着往下说:“也是为了丝丝。” “比起权势地位,皇兄更在意娘娘和丝丝,还有玄皇兄和潍儿,也不想因为脸伤治好后,被人忌惮,因而祸起萧墙。” 第246章 陛下心尖宠 “娘娘和丝丝已经是皇兄的羁绊,因此皇兄才会有这种顾虑。” 李丝絮目光澄澈,握紧他的手:“皇兄这么决断,丝丝很感动,郯王殿下你是一位好皇兄,皇兄哪天决定治脸伤,只要丝丝在,随时可以的。” “若是大唐有需要皇兄那一日,丝丝也定会为皇兄治好这道疤痕。” 李丝絮心疼的伸出冰凉的小手,去触碰他脸上那道疤痕:“丝丝从来没有觉得皇兄脸上有一道疤痕不好看,比起文文弱弱的书生,丝丝更喜欢皇兄这种十分有男子气概的美男哦!” 他这受伤吓人的脸,竟成了她皇妹嘴里十分有男子气概的美男? 郯王又是好笑,又是心内触动。 “知我者,皇妹也!” 他抓住她作乱的小爪子,朗声笑道:“你啊,真是个善能蛊惑人心的精怪。” “那大皇兄要一辈子被丝丝蛊惑哦,以后多多投喂你家皇妹,有好东西统统送来给你皇妹。” 李丝絮欢喜的掏出香珀佩饰:“皇兄这担买卖亏了,丝丝什么也没有做,平白得了一样好东西,都戴在丝丝身上了,要回去也是不能啦!” “皇兄是这么抠门的人么?还调侃你皇兄?” 大皇子伸手掐了掐她粉雕玉琢的小脸蛋:“真是个小狭促鬼……” 大皇子因为替玄宗办差回京晚了,没有参加那晚的除夕宴,但他在宫中也是有耳目的,昨儿就得到了宫里的消息。 也正是因为宫中风云涌动,他才决定暂时不去动他的脸。 哪怕,他曾经那么渴望自己能完好无损,甚至为了治脸伤纠缠过孙医正。 “本王来临华殿后听母妃说起过除夕宴的事儿,皇妹是怎么知道武婕妤不对劲的?” “百鸟裙太衬身段了,丝丝有瞧见她小腹微微隆起。” 李丝絮解释:“若她身材丰腴些,丝丝一定看不出来,她长得太纤细柔弱了,小腹微微隆起一点儿,又故意激怒皇后娘娘和贤母妃,丝丝才觉察到了。” “你做得很好!” 大皇子感叹:“若武婕妤肚子里的孩子真有个好歹,母妃这次定然被牵连进去,这宫里的水很深啊,还是皇妹观察入微。” 大皇子还有疑问,比如他父皇那般宠爱武婕妤,皇妹是怎么做到让父皇不追究此事的? 她皇兄这么想知道,李丝絮于是趴在他耳朵旁悄声嘀咕了一通。 大皇子得知前因后果,哑然失笑:“你是说武婕妤其实是装晕,你干脆将她给扎晕了。” “是啊!” 李丝絮有些小得意:“不让她有开口的机会,丝丝才能占尽先机。” “你这个小狭促鬼!” 大皇子伸出粗励的大手掌轻轻搓她的脸:“这一肚子坏水,真是甚得皇兄之心啊!” 也不知大皇子会如何决断? 贤妃其实很想李丝絮能治好大皇子脸上的伤,但若是真治好了,那九玄宫的日子要不平静了。 出了除夕宴那晚的事情,贤妃以为还不是治脸伤的好时机。 但是,脸伤一直是大皇子内心深处最大的痛楚,而她当初没有保护好他,一直很自责。 如今机会摆在面前,她怎么可以自私的替他拿主意? 是不是治好脸伤,一切还看大皇子的决断。 贤妃掐着帕子在游廊来回踱步,这种紧张不安的情绪,因为皇后派了她身边最得力的桂公公找来临华殿而结束。 贤妃身边的宫女将桂公公带到她面前,桂公公见了礼:“贤妃娘娘,我家娘娘传召小公主去南薰殿。” “丝丝也跟本妃说过,今日要去南薰殿请安,她大皇兄入宫来了,这才在本宫这儿耽搁了一小会儿。” 贤妃吩咐身边的宫女:“去将小公主喊出来,说是皇后娘娘传召。” “是,娘娘……” 桂公公来临华殿传召,南薰殿王皇后殿中有贵客,是清阳公主的驸马,祈国公王守一,也是她嫡亲的胞兄。 兄妹两个素来亲厚! 昨日清阳公主进宫,从春霞这儿得知除夕宴发生过什么,王守一顾不得才大年初二,一大早急匆匆入宫了。 这会儿他与皇后相对而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王皇后知道他有话说,屏退身边伺候的宫人,独独留了春霞在身边伺候。 大殿内安静下来,甚至能听到炭火燃烧的兹兹声,王守一气急败坏道:“武婕妤真是个毒妇,竟使这等奸计对付妹妹,我王家岂能饶她?” “兄长请慎言,隔墙有耳!” 王皇后不满的睨春霞一眼:“你这丫头太多事了,一定是你昨日跟清阳嫂嫂告状了,这才引得兄长烦心。” 第290页 “你别怪春霞,她本就是咱们王家的人,我怕你在宫中受欺负,叮嘱她有什么事儿一定要记得通风报信。” 王守一忧心忡忡道:“不是这丫头,你还要瞒兄长到何时?陛下竟不顾当初王家扶持的情意,如此待妹妹你,甚至不肯在皇家国戚面前给你几分颜面。” “中秋宴那次已经初现端倪,如今武婕妤这个毒妇又爬到你头上作威作福,这口气如何让人咽下。” “除夕宴凶险,若非有小公主逢凶化吉,你如今能不能安然坐在殿中还难说。” 祈国公一筹莫展:“火都快烧到眉尖了,我如何能不急?” “是啊,多亏了小十,若非小十,谋害皇家子嗣,这个罪名足以将本宫打入冷宫。” 想想除夕宴那日的凶险,皇后还是心有余悸。 她是撑着打理宫务,招待进宫请安的诰命夫人们,这会儿面对兄长王守一,身边又没有宫人伺候,皇后终于放下紧绷的神经。 她与皇上患难时一起扶持,才有今日的局面。 想到膝下无子,恩宠不再。 她终是忍不住泪湿满眶:“那位如今势头最盛,是陛下的心尖宠,本宫若是跟她过不去,倒成了不是个贤良大度的,容不得陛下的宠妃。” “知道兄长是为妹妹着想,但陛下最讨厌朝臣插手后宫。” 皇后叹息一声,劝道:“此事兄长还是不要插手,免得给有心人落下把柄……” 因是跟着桂公公踏入南薰殿,门口的太监宫女也没有拦着,李丝絮进殿后,看到了皇后脸上的泪痕。 第247章 独一无二的稀罕宝贝 皇后从来都是雍容华贵,仪态万方,原来她其实也有脆弱的一面。 “丝丝一早要来看母后,母后就派人来传召儿臣,儿臣与母后真是心有灵犀呢!” 她跪下规规矩矩磕了头,仰着小脑袋冲皇后甜笑:“丝丝给母后拜年啦!” 李丝絮向来偏爱挑素雅些的衣裙,很少穿红色这般喜庆的,她本就随鱼婕妤,肤色极为白皙,一身红衣更衬得她粉雕玉琢,唇红齿白,是俏生生讨喜的模样儿。 她说与皇后有母女之间的心有灵犀,皇后心里熨帖不已,眉间藏匿的几分烦忧全然不在了。 “今日穿这身红色衣裳格外好看,女孩儿家家就该穿些喜庆的颜色。” 皇后抬手让她起身:“快起来,地上寒凉,来母后这儿暖暖手。” 李丝絮起身,看向与皇后相对而坐的王守一。 皇后眉眼含笑:“这是本宫的兄长祈国公,他得知咱们小十向来聪颖灵通,深明大义,故而早想见见,却苦于一直没有机会。” “母后快别笑话儿臣了!” 李丝絮忙朝祈国公见礼:“丝丝给舅父拜年了,舅父吉祥如意,万事遂心。” 李丝絮给皇后拜年时,祈国公一直在观察她。 十公主显然看到了皇后没有来得及擦去的泪痕,却故意装作没见到,反而只拣了好听的话逗他妹妹开心。 是个极有眼力见的! 这位小公主曾在三皇子被诬陷时,手执匕首吓坏袁医丞,最后却将匕首划向自己手臂,印证了亲自在身上种下过牛痘苗种疸,从而扭转乾坤。 还有皇家别院纵火案那次,她找出起火的真正缘由,揪出真凶,从而洗清了大皇子嫌疑。 除夕宴那日万般凶险,她细致入微觉察到武婕妤不对劲,冷静沉着应对,将死局给击活了,硬是护得他妹妹安然无恙。 小小年岁,已经展现出非凡的魄力,这样出色的小公主,竟糯声糯气喊他一声舅父。 是何等的荣幸? 祈国公对眼前的小公主又是敬畏,又是喜欢。 他取下腰间悬着的玉佩:“十公主给臣拜年,臣没什么好东西拿得出手,这块玉佩是祖上传下来的,臣一直佩戴着,给公主拿去玩。” 祖上传下来的,又一直佩戴着? 这是祖传之物啊! 李丝絮不用将玉佩接过来细细看,只瞄一眼玉佩温润剔透的成色,就知道是难得的好东西。 祈国公进宫给皇后娘娘问安,娘娘特意派人去传召她,可见是有意为之。 虽没说透,的确是有认亲的意思。 所以她才会甜糯糯喊一声舅父。 这会儿祈国公将玉佩递过来,李丝絮看一眼皇后,皇后点点头,她这才双手接过,朝祈国公福了福身。 “这块玉佩真好看,谢过舅父。” 李丝絮倚在皇后怀里,说着孩子气的话:“等回到玲珑居,丝丝要将玉佩藏起来。” 皇后愣住了:“为何要藏起来?” “不能让沄儿潍儿瞧见了呀!” 李丝絮甜笑:“舅父将这么好的玉佩送给丝丝,若是戴着四处招摇,让沄儿潍儿瞧见了稀罕上怎么办?最珍贵的东西就要好好藏起来,财不外露,如此才不会招人嫉恨。” “舅父给的玉佩可是独一无二的稀罕宝贝,母后说说,儿臣说的对不对?” “对,小十说什么都对!” 皇后一脸无奈,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你啊,真是个小机灵鬼。” 母女两个倚偎在一起,亲昵的说着话,祈国公却不以为小公主糯声糯气跟皇后说的话是在撒娇。 他有收集珍宝的喜好。 陛下虽一向奉行节简,为了遏住皇室奢靡风气甚至毁了自个的珍玩器具,因为顾念着与他的情谊,对他收集珍宝的喜好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291页 而他又向来不懂得收敛,有好东西还喜欢在人前展示。 就比如说他送十公主这块玉佩,是极好的帝王绿,还是偏龙石种的那种顶级货色,价值千金。 若是他真以为,被后宫妃嫔教养过的皇子们,会见了公主戴的玉佩眼馋,那就是傻了。 见识过李丝絮在朝堂上的智谋,如何一次一次扭转乾坤,祈国公以为她这番话,说得极有深意,分明是在提醒他财不外露。 要是太过招摇,那就是给武婕妤递了对付他妹妹王皇后的把柄。 祈国公背脊冒汗,看她的眼神更是敬畏不已。 感激她在中秋宴为王皇后挽回颜面,还有除夕宴为王皇后化险为夷,十分庆幸他妹妹王皇后与小公主投缘。 连祈国公都如此感激李丝絮了,知道除夕宴那日有多凶险,皇后更是不知道该如何疼她宠她。 “本宫的小十又长大一岁,如今是个七岁的小姑娘了。” 皇后满目慈爱:“跟母后说说,可有什么新年心愿?” “有啊!” 皇后等着她说下去,李丝絮仰着小脑袋冲她笑:“丝丝想让母后身体康健,顺心遂意。” 比起各宫来拜年时说的一大堆吉祥话,这两句朴实的祝词,差点让皇后热泪盈眶。 知道她有头疾的毛病,不想让她再犯病,也知道她与皇上的心结,想让她顺心遂意。 “罢了罢了,像个替本宫操心的小老太太。” 皇后一脸无奈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本宫也就不打哑谜了,昨儿你玉真姑姑托人给本宫带信,说想邀你去玉真观小住些日子。” 去玉真观小住,那不是可以光明正大感受一下大唐的元宵盛会? 巍峨的大明宫自成一方世界,可在这片世界里却少了人间烟火,她做梦都想逛一回热闹非凡的元宵灯节。 皇后娘娘这是知道她渴望宫外的世界,特意给她开小灶呢! 李丝絮眼睛发亮,脸上的喜悦藏也藏不住,但不知想到什么,眸光渐渐黯淡了下去。 “还是先不去了吧!” 李丝絮将头趴在王皇后膝上,抱着她的手臂依偎上去:“天儿太冷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宫外才好玩呢,母后替丝丝捎信给玉真姑姑,说等踏春的时候,丝丝再去玉真观陪她吧!” 第248章 她是本公主罩的人 王皇后知道李丝絮推脱天气太冷,懒怠出宫,全是托词,出了除夕宴的事儿,十公主这是担心她,想守在她身旁。 除夕宴那日,她是全然没有防备,也不知道含冰殿野心迢迢的那个,已经不愿再隐忍,开始张牙舞爪。 如此,才会中了她的算计。 但历过惊险后,她又如何会不处处防备呢? 武婕妤再想使什么幺蛾子,她统领后宫多年,也不是吃素的。 鱼婕妤当年进宫是与玉真反目了的,这些年也一直不曾往来,中秋宴那日因为小十救了玉真养的小白狐,这才化解了多年前的心结。 正是因为十公主处处为她着想,皇后才更要成全鱼婕妤和玉真公主重归于好。 玉真都亲自开了口,托人捎信进宫,更该让她们母女去一趟。 小孩子什么的,最喜欢热闹! 她被关在这深宫中,元宵佳节的热闹只残存在入宫前的记忆里,身为皇后不能出宫瞧瞧灯会的繁华盛景,那就让小十替她完成这个夙愿吧! 她喊她一声母后,她便要给她独一无二的荣宠…… 年后又下了一场小雪,纷纷扬扬的雪停了,玉真观的飞檐屋瓦笼罩在一片素白的世界里。 观内几树红梅开得正好,玉真公主让小道姑折了几枝红梅,插进李丝絮年前派王元宝送来的五彩琉璃瓶内。 暖阁烧着炭火,香炉里腾起几缕幽香,满室素雅,衬得太乐丞的琴声余音绕梁。 与平日公主的淡然出尘不同,今日的玉真公主将梅花插进琉璃瓶内后,声音里透着几分愉悦。 “摩诘很快要弹奏琵琶了!” 王维抚在琴弦上的手,划出一个优美的尾音。 他按住琴弦看向玉真公主。 玉真公主盈盈浅笑:“本宫答应过十公主,等她出宫让你奏一曲郁轮袍,她可是很仰慕摩诘你的风采,中秋宴那日还夸你翩翩公子如玉,超凡脱俗。” “公主又打趣微臣!” 王维无奈的笑了笑,问出心底的疑惑:“摩诘有一事不明,公主为何会这个时候让十公主和鱼娘娘出宫?” “臣并不以为,公主是为了兑现中秋宴时对十公主的承诺。” “自然!让小十听摩诘的琵琶曲,此是其一。” 玉真公主拿了剪子,修去梅枝上的残花:“让小十有个缘由逛十五的元宵灯会,也是托词。” 她将掉在桌面上的一朵残梅摊在手心,为王维解惑:“出了除夕晚宴的事情,本宫不想再让十公主搅入后宫争斗中,本宫的那位皇嫂,的确算得上是贤良淑德,打理后宫兢兢业业。” “但,能主持后宫这么多年,一直稳坐在后位上的人,又岂会是个简单的?” 玉真公主柔声道:“武婕妤固然野心迢迢,隐忍这么多年,她被皇嫂压住晋升为妃的契机,已经按捺不住了。” “只是,本宫的皇嫂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玉真公主看着王维:“你说神仙打架,她一个小孩子掺和什么?” 第292页 王维懂了! 正如玉真公主所言,皇后母仪天下,打理后宫兢兢业业。 皇后如此贤良淑德,当今皇上才全然无后顾之忧,可以安心打理朝政。 朝臣们对皇后的印象极好,以为她是跟太宗时期长孙皇后那般贤明的帝后。 王维说出自己的意见:“臣以为除夕宴那日的事情,皇后娘娘也是措手不及,此事皇后娘娘没有利用小公主的意思。” 玉真公主接李丝絮母女出宫,何尝不是一种试探? 她认同王维的话:“本宫想让师妹她们母女避开争端,皇嫂愿意应下此事,确是对本宫的小侄女有几分真心。” “公主总是一副超脱于世外的风姿,心内却仍有牵挂。” 王维点破:“公主将鱼娘娘和十公主接来玉真观小住,既是要让鱼娘娘和十公主避开争端的意思,何尝又不是提醒宫里的妃嫔们,鱼娘娘母女是公主的人。” “如此纵然除夕宴上的事情武婕妤会记恨,也要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公主的怒火。” 玉真公主觉得王维是最懂她的人,将她的那点小心思看得很通透。 被如此无情的揭破,玉真公主嗔他一眼:“本宫哪有那么好心肠,摩诘尽知道胡说。” 公主清冷得不食人间烟火,像是超脱于尘世外的仙子。 她这样佯装嗔怒的一眼,多了一丝烟火气,颇有几分俏娇少女的神态。 王维无奈道:“公主恕罪,是臣胡说了!” 王维的语气有几分无奈的宠溺,他这等风姿的人一笑,便照进了玉真公主眼眸的瞳孔内,暖阁内一时有几分旖旎的气氛。 还是小道姑掀开门帘,带进来冷风,凝滞的空气复又流通开来。 “公主,鱼娘娘和十公主到观门口了!” 玉真公主要抬步出去,想了想又顿住步子,吩咐道姑:“将她们的行李搬去玉樱苑,安顿好后将人带过来,十公主爱吃的口味,本宫已经交代了膳房,师妹那般孩子气,跟小十的口味差不多。” “按着小十喜欢的口味做一桌菜送来,本宫好给她们接风洗尘。” 道姑要离开,玉真公主又特意交代了一句:“观内厨子常做的梅花糕别忘了做些端来,小十应该会喜欢上。” 从王维识得玉真公主以来,从来都是金尊玉贵的公主被人伺候着。 只要她一个眼神,玉真观的道姑们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顺遂她的心思。 她如此为人操持忙活,王维还是头一次见。 这样的公主不是那个超然物外的持盈,身上多了些烟火气,人看起来也灵动不少,像是换了一个人。 她身上少了几分缥缈如仙的气质,让他不再觉得朦胧,有一种似乎能够得着的错觉。 玉樱苑坐落在玉真观的樱桃林中,背后是幽幽青山,有瀑布从山涧淌下,苑子旁还有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 李丝絮推开窗,将冬日樱园的景色尽收眼底,甚至能见到架在溪流上覆盖着白雪的小木桥。 她顾不得冷风夹面,欢喜的冲鱼婕妤道:“娘亲,这里太美了,丝丝不想回宫了。” 鱼婕妤怔住了! 第249章 谁家少年郎 李丝絮得不到回应,扭头见鱼婕妤愣着,有些疑惑的眨眨眼。 鱼婕妤马上恢复了神色,像个小孩子般挤到窗前来,跟李丝絮头挨着头一起看外边的景色,目光凝在了那座小桥上。 像是陷入了回忆中,她自言自语嘀咕一句:“这是鱼儿以前住的地方。” “又回来了!” 鱼婕妤贴着李丝絮的小脑袋:“丝丝,这里没有变呢!” 李丝絮感受到了鱼婕妤情绪中细微的变化,亲昵搂着她的脖子蹭了蹭。 “娘亲若是喜欢,那就多住些时日,住到春暖花开,园子里的樱桃树开花了,好不好?” “好啊!” 不知想到了什么,鱼婕妤突然笑了。 她眸眼泛光:“丝丝,春暖花开,樱桃树开花了很美。” 明明眼前是一片皑皑白雪,母女两个却在脑补着樱树开花的时候,李丝絮真的极喜欢玉真观樱园的景色。 跟鱼婕妤嘀嘀咕咕道:“这会儿虽是开春,樱园里覆了雪,但这儿挨着山,与宫里的景致不同,等有空了,丝丝让左卫侍郎大人陪我在樱园逛一圈。” “丝丝还想去爬后山。” 李丝絮不无遗憾道:“上次重阳丝丝本来能跟着父皇爬龙首山的,为了帮穆姐姐和柳婕妤,竟没去成?玉真姑姑邀丝丝来小住,总算能爬山了。” 听到李丝絮又念叨李临淮。 鱼婕妤觉得心里酸酸的,她哼唧道:“那个冰块啊,好冷的!” “娘亲是对左卫侍郎大人有什么误解吗?” 李丝絮眸眼含笑:“他那个人面冷心热,其实是个外表冷酷,心思极细腻柔软的人呢,娘亲多接触他一下,就知道他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 “好吧!” 鱼婕妤觉得大西瓜才是最温柔的人。 她贴着李丝絮的颈脖子蹭蹭:“那好吧,丝丝喜欢就好。” 这次来玉真观,除了李临淮跟来护卫李丝絮,宫中还派了随行护卫,只是因为观内多是道姑,随行侍卫太监什么的,都安顿在外院住着。 李丝絮不知道,玉真长公主其实跟李临淮的母亲相熟,她是看着李临淮长大的,品性什么的都信得过。 第293页 他与别的护卫不同,是能自由出入内院的。 她们母女两个指挥着青荷和跟随出宫伺候的宫女收拾行李,嘀嘀咕咕闲聊着,跟来玉樱苑隐在暗处的李临淮,将她说的话全听进去了。 面冷心热? 外表冷酷,实则心思细腻柔软? 听到屋子里公主跟鱼婕妤说的话,李临淮隐在无人僻静的地方,嘴角愉悦的勾了勾。 玉真公主派道姑来传她们用膳,李临淮目送她和鱼婕妤消失在樱园游廊拐角处,这才不紧不慢跟上去。 被道姑引着一路掠过观内游廊,上台阶离暖阁近了,李丝絮听到了一阵叮叮咚咚的琴音。 琴音似瀑布击打着乱石,然后平缓了些,如潺潺溪流在山涧里淌过。 紧接着更是和缓了,像是忽如一阵春风袭来,樱园的花朵已是含苞吐蕊,初初绽放。 琴音里透着的意境,竟跟她进玉樱苑倚在窗口赏景时一般无二,看她娘亲鱼婕妤也听痴了,李丝絮已经猜到了抚琴的人是谁。 她被鱼婕妤牵着踏入殿中,果然看到抚琴的人正是太乐丞。 李丝絮顿住步子,含笑着看向那个风姿绰约的男子。 王维一曲琴音抚完,方起身见礼:“臣见过鱼娘娘,十公主。” “随意抚一曲琴,便能将人带入意境中。” 李丝絮夸赞:“太乐丞这一曲琴抚得极好,果真名不虚传。” “摩诘这是不服输!” 见鱼婕妤和李丝絮进殿,在指挥着道姑布菜的玉真公主迎上来,似笑非笑看着李丝絮:“有人跟本宫说,十公主的琴技跟摩诘不相上下,摩诘这才想以琴会友,用琴音迎接咱们十公主来玉真观小住。” 她从来不曾在宫内抚琴啊,倒是吹过几次笛子。 李丝絮给玉真公主见完礼,还在疑惑谁跟她玉真姑姑说她会抚琴,竟吹嘘她琴技与太乐丞不相上下这种话? 身后响起了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是臣跟长公主说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丝絮扭过身去,见是李临淮,眸眼都亮了。 “大人怎么来了?” “来听琴赏梅!” 玉真公主抿着嘴浅笑:“临淮也是本宫的贵客。” 原来左卫侍郎大人跟玉真姑姑还有交集? 李丝絮看看李临淮,又看看她玉真姑姑,仔细回想,才记得她的确有抚过一次琴,那是教月儿改简谱那次,贵嫔娘娘赏她一把琴。 当时三哥让李临淮送她回九玄宫,她娘亲体内的蛊毒发作,她以一曲琴音压制了下去。 左卫侍郎大人若听过她抚琴,只能是那一次了。 难道他当时就隐在暗处吗? 她可是说了一箩筐对付吴嫔的话,李丝絮无法想象,听到那些话李临淮为何不觉得她是个蛇蝎心肠的人,反而一直潜在暗中保护她? 李丝絮用膳时,不时侧头去看李临淮。 玉真公主浅浅盈笑:“咱们十公主怎么一直偷偷看临淮,莫非临淮比摩诘还好看?” 李丝絮倒是并不在意她玉真姑姑的打趣,以为她姑姑这样,身上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气息,看着让人安心了些。 暖阁内的炭火烧得太足了! 玉真长公主拿他和太乐丞比较,李临淮耳侧有些发烫。 “长公主!” “好了,瞧你这古板无趣的性子,本宫不逗你的十公主便是。” 李丝絮搁下碗筷,玉真公主给她递了一块梅花糕:“明日雪停了,让临淮陪着你在园子里逛逛,山前那处瀑布景色不错,后日元宵灯会人山人海,看灯时要让他寸步不离跟着。” 玉真长公主将李丝絮出宫的行程,安排得妥妥当当,十分上心。 鱼婕妤一听看灯会,眸眼发亮:“鱼儿能跟丝丝一起去逛灯会吗?” “你凑什么热闹,没有一点当娘的样子。” 玉真长公主不客气道:“你留在观内陪本宫焚香抚琴,修心养性。” 鱼婕妤好像很怕玉真公主的样子。 她委屈的瘪嘴:“那好吧!” 第250章 莫侍无花空折枝 琴音可去浮戒躁,静心启智,静心又能生慧。 在暖阁内焚香抚琴,极有意境! 而琵琶适合节奏奔放豪迈、起伏跌宕的曲子,王维以为要将郁轮袍的琵琶曲发挥好,应选在水流瀑布旁,借助瀑布击打乱石的激烈,来将曲意催发到极致。 玉真公主承诺了让李丝絮亲耳听王维弹奏郁轮袍,王维选在了瀑布水流旁演奏,身披一件锦裘竖抱琵琶的人,有玉树芝兰的仙人之姿。 随着他的手指在琵琶弦上击打,有金鼓声乍起,剑弩声、人马声、持械打斗的呐喊声不绝于耳。 配合着瀑布水流在击打乱石,琵琶声一下将人带入了战场的情境。 两军对决声动天地,屋瓦若飞坠之势,使人闻之亢奋,继而恐…… 在暖阁用膳时,李丝絮还觉得太乐丞王维有出尘之姿,风姿绰约,与李临淮这种一身男儿气概的俊朗男子是不同的。 但一个温润儒雅的人,弹奏琵琶时身上爆出这种惊人的力量,让李丝絮瞠目结舌,看着他的手指在弦上击打快成一片虚影,人都傻了。 “丝丝在太乐丞的琵琶声里感受到了澎湃的战意。” 李丝絮意有所指说完,仰着小脑袋看向李临淮:“大人,太乐丞喜欢玉真姑姑吗?她会娶玉真姑姑吗?” 第294页 李临淮还在感受王维琵琶里的铿锵战马嘶鸣声,李丝絮突然问他这个,让李临淮表情一滞。 他很无奈:“公主,玉真长公主已经出家修道了。” “可是,道家是可以结侣的。” 李丝絮理所当然道:“虽说玉真姑姑比太乐丞年长了几岁,但玉真姑姑保养得极好,样子看着就跟娇俏少女般,与太乐丞很相配。” 李临淮快被她的话给呛到了,苦口婆心道:“公主你这种想法很危险,玉真长公主和太乐丞是知己。” “哦,是知己啊?” 李丝絮颇有兴味:“丝丝及笄后,也想要太乐丞这样的知己。” “公主!” 李临淮不满道:“小孩子不许胡乱思想。” 因为李临淮的母亲与玉真长公主交好,知道公主从遁入道门后,便断情绝爱。 看多了宫中斗争,通透如玉真长公主,怕是这一辈子都不会结亲了。 李丝絮的目光一眨不眨凝在弹奏琵琶的太乐丞身上,李临淮终是没忍住。 他问:“公主长大后想找个抚琴吟诗的知己吗?” “也不一定!” 李丝絮还沉浸在琵琶声中,下意识的回答:“大人这样的知己也行,毕竟丝丝是要游走江湖行医的,大人能保护丝丝,抚琴吟诗风花雪月固然好,但大人好像比太乐丞要实用些。” 真是胡言乱语? 怎么叫做是实用些? 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公主这样乱七八糟说话,李临淮竟觉得有些受用,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李丝絮突然重重的叹了口气。 好好的听着琵琶,这又是想到什么了? 李临淮关心的问:“公主怎么了?” “丝丝在为玉真姑姑忧心!” 李临淮不知道她为何这么感叹? 李丝絮叹气:“太乐丞的琵琶声中有战意,可以影射出,他其实身怀抱负,看着如玉树芝兰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建功立业的心。” “而玉真姑姑,自小在宫中长大,看多了宫中斗争,帝王薄情,一心向往神仙之道,超尘脱俗。” 李丝絮一针见血:“姑姑不会为了太乐丞如这世间的女子一样生儿育女,太乐丞也未必会为了姑姑舍弃出入朝堂,施展抱负。” 李丝絮扯了扯左卫侍郎大人的袍角,指了指悬崖上那树红梅。 “大人,丝丝要那枝花!” 李临淮不知她是何意,还是提气纵跃,将长在悬壁间她要的那枝梅花折下来。 “这枝红梅好看,拿回去插瓶吧!” 她嘀嘀咕咕:“有花堪折直须折,莫侍无花空折枝!” 李临淮:“……” 接下来两天,除了游园赏景,在玉真公主的坚持下,李丝絮还抚了一曲琴。 玉真公主和王维皆被李丝絮琴技的造诣惊到了,以为她这般年岁,再如何聪慧,也不可能有这样一手琴技。 但鱼婕妤却自豪道:“丝丝是小仙女,丝丝很厉害。” 想到那个改变了书籍市价的活字印刷术,玉真公主认同的点点头。 “本宫小侄女的确不同凡响!” 除了宫中传召,王维一直住在玉真观外院,偶有闲暇,也有指导李丝絮弹奏琵琶。 这样过了两天惬意的神仙日子! 元宵佳节那日,夜幕沉沉落下,李临淮骑马进城,将马寄放在客栈马厩,带着李丝絮出现在了繁华热闹的大街上。 这会儿,长福门外已是人山人海。 尽管在历朝历代的唐诗宋词中,见识过很多描写元宵灯会的场景,但亲眼所见,还是震撼到了李丝絮。 “哇!” 李丝絮扯了扯李临淮的衣袖,指着安福门外的灯笼:“这也太壮观了吧?” 长福门外的灯轮,约摸有二十丈那么高,上面挂着数万盏灯,饰以锦绮金玉,好一片花团锦簇。 犹如火树银花,光照街衢。 大街上四处人山人海,尽管有身材高大的李临淮相伴,她还是感觉自己淹没在了灯海中。 “大人,这儿离皇城好近。” 李丝絮看着高高的宫墙:“城楼上能赏灯会吗?” “自是能的,元宵灯会天子与民同乐。” 李临淮指着城楼高处:“每年元宵灯会,陛下会带着宫中妃嫔,还有皇子公主们登上城楼看灯火盛景。” “城楼高处,一览无余。” 李临淮笑看着她:“只是与小公主在灯海中畅游又不同。” “虽然跟皇兄皇姐们一起在城楼赏灯很好,但丝丝还是更愿意跟着大人逛灯会的呀!” 李丝絮仰起小脑袋看向城楼,远远依稀能看到小蚂蚁一样的身影,也不知道那其中有没有父皇,有没有她的皇兄皇姐们。 “街上灯火太亮了,看不到父皇他们呢!” 随着夜幕彻底沉下去,街上的人更多了,还有花枝招展的妇人和姑娘们踏歌而来,李临淮害怕人潮将小公主冲散了,顾不得于礼不合,赶忙紧紧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第251章 人贩子盯上了小公主 “能出来赏灯的机会不多!” 走到人潮少些的地方,李临淮温声道:“公主若觉得遗憾,明年元宵时可以登上城楼,跟皇上和娘娘们一起赏灯。” “嗯嗯,大人所言极是!” 第295页 从踏歌的人潮里钻出来,街边一溜的摊子展现在李丝絮面前。 “大人,大人,丝丝要那个糖人!” 李临淮于是将她牵到糖摊前,画糖人的老爷爷问:“小小姐要个什么样的糖人?” 李丝絮第一次出宫去太医署,月儿画了一个自个的糖人,送给她娘亲,她娘亲禁不住诱惑悄眯眯舔糖人,还说不能吃月儿。 甚至有趣呢! 李丝絮好奇的问:“要什么样的都可以吗?” 卖糖人的老爷爷点点头。 李丝絮指了指身侧的李临淮:“那要他行吗?我要一个跟他长得一样的糖人,也可以吗?” 李临淮长得轮廓分明,剑眉朗目,身形硕长,唯独对着李丝絮的时候会柔和些。 画糖人的老爷爷看他只觉得此人长相俊朗不凡,但一身写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有些吓人,但是不难画出他的身形。 “行,行,小小姐等着。” 画糖人的不太敢看李临淮,但还是依葫芦画瓢,画出了一个与他长相相似的糖人。 虽说糖人没有左卫侍郎大人的神韵,李丝絮还是笑吟吟的接在手里。 她看着糖人发自内心在笑,笑起来的样子实在讨喜,这样有几分孩子气的小公主,让李临淮嘴角微弯。 卖糖人的老爷爷跟着笑了:“小小姐的兄长很疼人呢!” “是啊!” 李丝絮握着糖人朝李临淮晃了晃,一脸灿笑:“小小姐的兄长,你要不要一个糖人?” 李临淮虽爱吃甜食,但这是他和小公主之间的秘密。 在无人瞧见时还好,这是在人满为患的大街上啊! 若是撞到熟人,他堂堂左卫侍郎,陛下身边的亲卫啃糖人,将会是多么离奇的画面? 触上小公主眼里那抹小狡黠,李临淮很无奈,摇摇头拒绝了,然后取了铜板付给画糖人的老爷爷,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李丝絮一边悠然自在啃糖人,一边看街边琳琅满目的花灯,还时不时兴致盎然在摊位前驻足。 李临淮牵着她往前走,不时频频侧目。 糖人是画成他的样子,小公主为何能啃得这般安然? 明明前两天下过雪,积雪才消融了,天气本该很冷,他牵着公主行走在人流涌动,热闹繁华的灯海中,脸侧还是微微发烫了。 李丝絮用眼角的余光感受到左卫侍郎大人的目光,以为他馋自己手里的糖人。 她举着糖人递过去:“大人真的不来一口吗?” 啃画成糖人的自己? 再说那是小公主啃过的糖人。 李临淮以为人潮太挤,走得有些发热了,他拒绝:“公主自己吃!” “大人总侧头看丝丝,难道不是想吃糖人吗?” 她边往前走边嘀嘀咕咕:“丝丝问过大人要不要多画一个糖人的?大人说不要,想吃又不敢吃,是不是害怕被人瞧见了不好?” “真是多虑了!” “大街上人那么多,哪能那么巧就撞到熟人呢?” “大人不要有偶像包袱……” 赏花灯的小公主,像他府里那个庶妹,嘴里尽说些奇奇怪怪的话,钻进他耳朵里都是绕耳的魔音。 好在前面一个卖面具的摊子,吸引住了小公主的注意力。 李丝絮啃完最后一口糖人,拉着他往面具摊子前挤,李临淮狠狠松了一口气。 “这个兔子面具好看,还有小鹿面具!” 李丝絮拿起一个兔子面具,遮住了自己的小脸:“好看吗?” 隔着面具,都能听到小公主如银铃般的笑声,她将面具拿开时,李临淮触上的是灯火下一张灿笑的脸。 这张脸完美继承了鱼娘娘的脸型和五官,但又有陛下身上的几分贵气。 “好看!” 李临淮也不知道他说的是面具,还是人。 说完补充一句:“鱼娘娘会很喜欢!” “是啊,娘亲一定会喜欢上,丝丝要这个兔子的,还要这个小鹿的。” 李丝絮将小鹿面具递给李临淮:“你戴上这个好不好?” 李临淮要去够李丝絮手里的小鹿面具,却见隔壁首饰摊子,有几个獐头鼠脑的人在鬼鬼祟祟盯梢,凑在一起咬耳朵说着什么,还不时看向在挑面具的小公主。 李临淮曾听说有名的花楼楚馆,喜欢拣了模样长得好的孩子从小培养。 因此有拐子趁着元宵灯会,专门盯那些带孩子落单的妇人,特别是模样儿出挑的,得手后能卖个称心如意的价钱。 虽说每年元宵灯会都有人口失踪,李临淮没想到竟被他遇上了。 有人胆大妄为盯上了小公主,真是该死! 他眸子里涌上一抹冷冽的戾气,也不去接李丝絮手里的小鹿面具,反而盯上了摊前挂的狼面具,取下径直戴在脸上。 熟悉左卫侍郎的李丝絮,自然没有错过他眸子里突然涌起的戾气。 每晚入睡前,她坚持按照孙家秘籍上的法子打坐练呼吸法,听觉和察知力更敏锐了,先前是她一心在挑面具,灯会上又人声鼎沸纷纷扰扰。 被李临淮一个眼神提醒,她很快觉察到了锁定她的目标。 真是有意思哦! 遇到了传说中的拐子。 她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内心欢呼雀跃,隐隐有些兴奋期待。 第296页 “那兄长挑了狼面具,丝丝要这个狐狸面具。” 李丝絮拣了摊上的狐狸面具往脸上戴:“狼很凶猛,狐狸狡黠,最相配了!” 以李临淮与她之间的默契,她挑了狐狸面具戴在脸上,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李临淮就猜到她要干什么。 小公主顽皮! 他又哪舍得让公主涉险? 李临淮刚要开口阻止她,一个妇人牵着个和李丝絮差不多大的女孩儿挤到摊贩前,那个女孩儿头上梳的发髻都跟李丝絮一模一样。 看到李丝絮脸上的狐狸面具,她拉着妇人闹:“娘,她的狐狸面具真好看,我要个跟她一模一样的。” “好,那娘给浅儿也买个狐狸面具。” 第252章 落入贼窝中 妇人亲自挑了个跟李丝絮一模一样的狐狸面具,给那个女孩儿戴上。 女孩儿还在兴奋的问她娘,她戴狐狸面具好不好看,突然赏灯踏歌的人群像潮水般涌来,将站在女孩儿身侧的李丝絮给挤开了,挤得她离李临淮的位置很远。 被身前高大的妇人挡住了视线,李丝絮探出脑袋要往李临淮那边挤回去,一阵香味袭来,一只粗大的手掌猛的拽住她淹没在人潮里。 与此同时,李临淮的手被一个戴狐狸面具的女孩给牵住了…… 城楼高处,一览无余! 玄宗携着皇后的手,登上了赏灯的阁楼,今夜的长安城灯火璀璨,放眼所及是一片繁华盛景。 灯火点缀的长安城,如同浩瀚璀璨的夜空,布满着闪烁的繁星,无数的繁星点缀,成就了今夜长安城的辉煌。 如此盛景,可惜身边却没有他的十公主在,这是玄宗最为遗憾的。 他侧目看向王皇后:“皇后为何答应小十元宵前后出宫去玉真观?” “皇上是在遗憾小十不能登高赏灯,见见大唐如何盛世繁华吗?” 王皇后温婉含笑:“臣妾就是觉得,登高望远赏灯固然好,又如何比得过畅游灯海中惬意自在。” “自从进了大明宫,成了陛下的皇后,臣妾无时无刻不想着当初在潞州时,悄悄儿溜出王府陪着陛下赏灯逛灯会。” 王皇后叹息一声:“臣妾身为这六宫之首,不能像年岁轻时那般肆意洒脱,但希望小十心中不会留下什么遗憾。” 王皇后侧头看向玄宗,展露一个灿烂的笑颜:“臣妾这才借着答应玉真的要求,让小十有机会畅游在长安城的璀璨灯火中。” “这样,当臣妾和皇上看灯火时,小十便在其中。” 王皇后这么一说,玄宗想起他还是那个外放潞州的落魄王爷。 皇后很小便嫁入王府,他像疼自家妹妹一样与王皇后相处,元宵灯节时还瞒着管家,翻墙带她去逛灯会。 两人牵着手在灯海中畅游,他给她买各种吃食,有一次他狭促心起,买了个吓人的面具扑向她,还将她给吓哭了。 想到那会儿身为王妃的王皇后,是个懵懂不知世事的娇俏少女,她看他时眸眼便如同今夜的灯火一般璀璨。 美好的回忆让玄宗唇角上扬,他侧头看向皇后回应她。 两个四目相对,找到了快被消磨尽的记忆,彼此眼中攀升起了一种久违的情愫。 玄宗和王皇后情意绵绵对望,让隐在妃嫔中跟着一起看灯会的武婕妤心头不畅快起来,她以为大明宫曾经的主人是她们武家的女儿,站在玄宗身边的人也该是她。 她心里极其不痛快,不着痕迹看了一眼身边的恪儿。 恪儿懂武婕妤的意思:“娘娘,奴婢有些急了,想去净手。” “去吧!” 武婕妤叮嘱:“净完手快些回来。” 恪儿离开后不久,一个圆脸的宫女挤到了赏灯海的玄宗和王皇后身侧不远处,跟服侍在王皇后身边的春霞悄声说话。 “春霞姐姐,咱们贵嫔娘娘请姐姐过去一趟。” 春霞认出了圆脸宫女虽有些面生,像是杨贵嫔清醉阁的。 贵嫔娘娘素来跟她家皇后娘娘交好,春霞不疑有它:“贵嫔娘娘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家娘娘说?” “是的,我家贵嫔娘娘要跟皇后娘娘说十公主的事儿,但又不能扰了皇上和皇后娘娘赏灯,这事儿还挺要紧的,所以才要请姐姐过去说两句话,将话带给皇后娘娘呢!” 春霞见玄宗和皇后在赏灯,且皇上竟还悄悄从宽袖下伸出手,握住了她家娘娘的手,这会儿连伺候在皇上身侧的高公公,都极有眼力见的退开一步,像是什么也没看到。 她柱在这儿,反而太碍眼了些。 左右不过是去说几句话的事儿,春霞点点头,跟在了圆脸宫女身后。 夜风有点凉,皇后凤袍下的手,突然被一只宽大温热的手掌握住,她感觉手心一烫,侧目看着皇上棱角分明的脸庞,心尖也被烫了一下。 玄宗分明感受到了皇后侧目在看他,他却装得一本正经的样子,目光凝在城楼下的灯海里。 只是,他握住皇后的手到底紧了紧。 皇上还是临淄王时,带她悄悄溜出府赏灯,便是这样握紧了她的手,说她生得好看,千万不能被拐子盯上拐走了。 被这样十指交扣紧握着手,皇后不但心尖发烫,明明冷风拂面,耳侧竟也有些滚烫了。 “臣妾……” 皇后想说,要一辈子陪在他身侧,陪他见证大唐盛世繁华,辅佐他成为像太宗皇帝那样的贤君。 第297页 然而,王皇后鼓起勇气,正要吐露心扉的时候,后方传来一阵骚动。 武婕妤的贴身宫女恪儿尖叫失声:“春霞姐姐,你为何要推我家娘娘?” “快来人啊,好像是婕妤娘娘滚下去了!” “婕妤娘娘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玄宗听到突如其来的骚动声,还有恪儿惊慌失措的尖叫声,猛然一把甩开王皇后的手,挤开人堆朝武婕妤滚落的地方扑去。 “熙儿,朕的熙儿……” 璀璨灯火将长安城照得如同白昼,在上演着许许多多的故事,但也有被灯火照不到的阴暗地方。 比如说从迷糊中醒来的李丝絮,不知道被关在了长安城哪个偏僻的杂院中。 随着锁声落下,她耳边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借着今晚已经被灯火衬得有些黯淡的月光,李丝絮依稀能看清楚,跟她关在一起的都是年岁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儿。 她们跟自己一样,手被绳子反绑在身后,嘴里塞着一块破布。 哭声正是从她们塞在嘴里的破布缝隙中漏出来的,呜咽压抑的声音透着害怕和惊恐,听着怪瘆人的。 好好的赏着灯会,却突然落入了贼人手中,该是有多绝望? 这么多被绑的孩子,看来她确定是落入了贼窝中无疑! 李丝絮试了试,手腕上被绑住了绳子,手指却还能灵活自如。 【作者有话说】 看书的小伙伴,宝宝们,中秋佳节快乐啊,千里共婵娟…… 第253章 公主能卖个好价钱 她宽袖内还藏着一套银针,以及李临淮年前送她的礼物,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出宫时她一直收在宽袖夹层随身携带,不想现在恰好派上了用场。 她挣脱着调整了一下绑绳的松紧度,手指努力够着了宽袖夹层内的匕首,然后两个指头夹住匕首开始割绳子。 之前李临淮送她匕首时,告诉她这把匕首能削铁如泥,由隋朝最厉害的匠器师打造,得来不易。 果然她调整匕首对准绳索,虽然手腕被绑使不上力,锋刃碰到绳索时,还是割到了。 离李丝絮最近的一个女孩儿,本来耸动着肩膀在小声的呜咽低泣,借着照进屋内黯淡的月光,见证了她变戏法似的从衣袖里掏出薄刃,将最外边的一层绳子给割断了,惊得一时忘了哭。 她们素不相识,她还是期望李丝絮能割断绳索,哪怕李丝絮不救她,只要她能逃出去也是好的,这样就可以去报官,然后她祖父一定会拼尽全力找来。 如此,她就能获救了。 眼看着李丝絮再使点力,割断另一根粗绳,便能脱困,女孩儿一脸希翼看着她,盼着她能快点将绳索割断。 然而这个时候,关押她们的地方被打开了! 落锁声过后,随着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响,光线照了进来,几个獐头鼠目的家伙,簇拥着一个身穿锦衣的贵气男子踏进屋内。 领头的一个家伙,将灯火移近李丝絮,狗腿子般讨好那个锦衣男子。 “爷你看,就是这个!” 狗腿子邀功:“在街上盯了很久,小的们费了好大的劲才弄来,与她同游的俊哥儿很警惕,芸姨只得将她年岁差不多大的女儿,梳了个跟她一样的发髻,用来迷惑那个俊哥儿。” “然后再安排人混进踏歌队伍里,引着踏歌的人往老二面具摊子上挤,将人挤开了,这才迷晕了将人绑来。” “凭这身段儿,模样儿,这样的好货色小的几年也撞不到一个,卖去如意楼,定能卖个顶顶好的价钱。” 李丝絮身边的女孩儿紧张得屏住了呼吸,怕露馅,连看也不敢看她,直愣愣着垂着头。 但李丝絮知道,她在紧张自己。 李丝絮本就怀疑,那个卖面具的摊子有古怪,所以才没说破,在摊子前跟李临淮打了个哑谜。 李临淮又岂会舍得让她犯险? 自然是不同意她的决定! 然而由不得他们商量,盯梢他们的人已经采取了行动,踏歌的人潮突然就那么挤过来,挤散了她和左卫侍郎大人。 然后就有人逼近她,用下了迷药的帕子捂住她的嘴,她也就顺意为之了! 这会儿听到狗腿子邀功的言论,李丝絮才知道自己的猜测统统都对了,卖面具的摊子负责吸引人过去,隐在暗处的同伙负责制造事端,朝目标人物下手。 并且,他们是团伙作案,还利用了踏歌的队伍。 以她和李临淮的警惕,都会被下黑手,更何况那些全无防备带着自家孩子逛灯会的寻常百姓呢? 也难怪,每年元宵灯会她父皇责令京兆府加强防卫,并且还调动羽林卫帮着暗中巡逻,硬是没有找到拐卖孩童的团伙。 原来这个团伙作案竟如此专业。 他们分工协作,每人负责一个环节。 且,被狗腿子带进来的锦衣男子,看穿着气度,不像是个身份地位低的,很有可能,他还是哪个高门大户官员家眷。 如此才能知道朝廷的布置防卫,每一次都能完美避开京兆府的搜索。 李丝絮在打量着锦衣男子时,锦衣男子也在打量李丝絮,哪怕李丝絮为了逛灯会,刻意穿了一件普通的衫子,但衣裙也不是一般的料子。 还有她头上簪的木簪,虽看着朴实无华,但却是沉香木雕琢而成。 第298页 这会儿落在他手上被绑起来,浑身的气度,还有沉稳波澜不惊的样子,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培养出来的。 獐头鼠目的男子还在邀功,觉得自己绑了一个顶顶好的货色,锦衣男子却脸色骤变,突然挥手重重一巴掌朝他甩去。 猛的被打得一个踉跄,獐头鼠目的男子跪趴在地上,委屈道:“爷,小的……” 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锦衣男子一脚狠狠踹向他的心窝。 “蠢东西,惹了天大的祸事,竟还敢沾沾自喜?” 锦衣男子看着李丝絮,朝脚下的人重重哼一声:“她不是你能绑的人。” 李丝絮就静静的看着他表演,不说话! 锦衣男子变换了脸色,神色温和看着李丝絮:“底下的人没眼力见,绑了小小姐,还请小小姐说一下府上在何处,在下这就安排人将小小姐送回去。” 说完,又狠揣了地上的人一脚。 獐头鼠目的男子吓得不轻,战战兢兢爬到李丝絮面前,将塞在她嘴里的破布取下来,爬开后,还扭头忐忑不安看一眼他的主子。 李丝絮却笑了! 她讥讽的笑了,眼里尽是嘲弄之意:“你以为本小姐会信你的鬼话?” “想打探我是哪个府上的官家小姐,然后好做出应对之策。” “若我的身份,真如你所猜测的一样,是高门大户的官家小姐,那你将我送回去,难道等着人来贼窝抓你们?” 李丝絮嘲弄道:“你这样的话,骗骗三岁小孩就罢了,骗到本姑娘头上,实在是贻笑大方。” 锦衣男子面色大变,虽说她猜测眼前的小姑娘出身不凡,但万万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不凡。 小小年岁,能将他的心思猜得如此透彻? 正因为如此,才不能掉以轻心! 锦衣男子略微慌乱,然后笑了:“小姑娘你要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现在不过是落在我手里的肥肉,劝你还是识相些,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是啊,被关在这处长安城最偏僻难找的院落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要杀要剐都行,不会有人知道。” 李丝絮重重的叹气! 锦衣男子再次笑了:“你倒是识趣,有些意思。” “我手上这些蠢货,也算是拣到宝了!” 第254章 捅了马蜂窝而不自知 规规矩矩的官家小姐多无趣,这小丫头不但一身贵气,样貌出挑,还是个有趣的性子,这样的货色卖出去,那才能卖个最好的价钱。 男子好整以暇,以为凭眼前小姑娘的识趣,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也确实,他得到了! 李丝絮一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样子。 “既然你非要知道,那你坐稳了!” 卖够了关子,李丝絮看着他:“你听好了,我府上在大明宫,有些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男子先是有一丝慌乱,错愕过后,大笑失声:“还真是个有趣的小丫头,我差点被你唬住了,住在大明宫里的可是公主啊!” “宫里的皇上和皇后,会让小公主元宵灯会时出宫游玩吗?” 锦衣男子面现狠厉之色:“你要真是哪个有势力的府上,这会儿长安城已经闹翻天了,我耳目灵通,在长安城交游甚广,没有听到哪个府上寻人的消息,想来纵然你出身落魄的清贵之家,也定然是在家里不受宠的。” “高门大户阴私之事多着,你出行时只有一个护卫随行,可见你们府上也想有人让你消失。” 锦衣男子离去前得意道:“小小姐好生呆着吧,如意楼已经配不上你,我会替你寻个更好的去处。” “她嘴里不用塞东西了,让她知道,落在我手上,就算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她。” 大门重新落锁,屋内重新陷入一片黑暗中。 先前被进屋的坏人吓着了,那些被绑的孩子吭也不敢吭一声,这会儿陷入黑暗中,从破布里溢出的呜咽低泣声又开始了。 “哎,说真话总是没人信。” 李丝絮叹了口气,触上黑暗中孩子们佩服的目光,她动作迅速割掉另一根粗绳,动了动僵硬的肩膀,这才环目四望一圈。 “你们还是省些力气吧,先别哭了!” 周围安静了些,李丝絮才道:“一会儿,我会用匕首割掉绑你们的绳索,但是你们想活命,顺利从这里逃出去见你们的家人,就要听我的。” 能从这里逃出去吗? 李丝絮的话让被绑的孩子们一时忘了哭,同时在黑暗中望向她,还不停的点头。 她继续道:“我割断你们的绳索后,也不许喊叫,因为刚刚那个人没将破布重新塞我嘴里,定是因为关押我们的地方在庭院深处,也一定是个连官差都意想不到的地方,他有把握官兵绝不会查到这儿,才敢不往我嘴里再塞破布。” “要是你们谁喊出声,将人给惊动了,知道我们割断了绑绳,他们就会动手打我们,甚至将我们关押到地窖里去,这样就算官兵找来,你们的父母也见不到你们,懂了吗?” 被关押的孩子们点头,李丝絮这才拿匕首割掉了身边女孩儿的绳索。 能活动手腕后,女孩儿头一件事情就是将塞在嘴里的破布扯掉。 “你真是住在大明宫吗?你真是公主吗?” 第299页 她好奇的问完,自顾自笑了起来:“你怎么可能是公主?你将刚刚那个坏人吓唬住了,好厉害的样子,跟传闻中的十公主一样厉害,我以后跟你混了。” 她已经这么有名望,连小孩子都知道了吗? 不过周围的孩子都在呜咽低泣,对方虽然哭过的样子,但还算镇定,且刚刚她拿匕首割绳子时,这个长得好看的小姑娘还为她悬着心。 与她年岁差不多大,落在贼窝里能如此乐观豁达,李丝絮倒是高看她几分。 “不是该想想你如今的处境吗?” 李丝絮点评道:“你的关注点很不对!” “我在家中不受宠啊,续娶的嫡母只喜欢自己生的弟弟妹妹,我爹不待见我,只想有个儿子,就算知道我不见了,他也懒得让人来找。” 女孩儿耸耸肩,有些难过的自嘲:“他一定会想,这个拖油瓶总算没了。” “对了,我叫张莺莺。” 李丝絮替被绑的孩子拿匕首割开绳子,张莺莺跟在她身后嘀嘀咕咕:“你叫什么名字?” “李丝絮!” 张莺莺虽在家中听过她祖父提起十公主,但不知道李丝絮的名号。 所以听了她的名字也没什么反应。 大概是在府中太憋闷了,回到京中又没什么玩伴,所以她跟在李丝絮背后像个话痨。 “我祖父有几分疼我的,但他年前才回京中任职,朝中有很多事务要处理,宫里皇上也常传召他入宫,他没空儿管我。” 张莺莺叹气:“避开府上下人的耳目,我这才偷偷溜出府逛元宵灯会,买糖人一时不察,就被抓到这儿了……” 她姓张? 她爷爷又是年前才调回京中任职? 父皇还常传召他? 李丝絮稍微理一理,便猜到跟在她背后嘀咕个没完的话痨是哪个府上的了。 将她们绑来这儿的人真是有意思极了,一个受皇上宠爱的公主,一个兵部尚书家的孙女儿。 想将她们当成货色卖个好价钱? 接下来的戏不要太好看! 有了张莺莺的配合,李丝絮解救被绑的孩子时,她就帮忙解绳子,还有扯她们嘴上塞的破布。 因为李丝絮最开始的提醒,她们被解救后谁都没敢吭声,生怕将绑她们的贼人再招惹来了。 全部的孩子都松绑了,张莺莺兴奋的扯着李丝絮:“咱们怎么逃出去?挖地洞吗?” “你是老鼠还是兔子,还挖地洞。” 李丝絮拉着她坐下来:“什么也不做,等着人来救。” “虽然我爹是大理寺丞,我祖父也很厉害,但我是装睡偷溜出来的,伺候的那些下人又不尽心,这会儿只怕以为我早早睡下了呢!” 张莺莺垂头丧气:“真的不想办法逃吗?万一我府上的下人明儿一早才发现我不见了,那不是咱们都得被卖到什么如意楼。” “不逃!” 李丝絮指了指钉死的窗子,还有高高的屋梁,意思是让她逃一个试试看。 张莺莺人都蔫了,李丝絮十分有把握道:“放心吧,很快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的盖世英雄,他必定会踏着五彩祥云来救我。” 【作者有话说】 佳节愉快,么么哒! 第255章 三方围剿四面楚歌 张莺莺不懂她在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狐疑的看着她。 李丝絮跟她道:“等人来救咱们时,我跟你讲一个孙悟空和紫霞仙子的故事吧?” “可是,西游里没什么紫霞仙子啊,扶风书坊出的西游最后一册我都看完了,你别唬我。” 张莺莺眸眼放光,凑近李丝絮嘀咕道:“跟你说一个天大的秘密,西游的话本子其实是宫里十公主编撰的。” 李丝絮:“……” 有些傻眼! 张莺莺说天大的秘密竟是关于自己,关于西游的话本子。 更神奇的是,西游话本子被王元宝刊印以来,玉真观有发放给信众传阅,还有市集也在售卖,被绑的这些孩子就算没看过话本子,也多少有所耳闻。 张莺莺跟她说这个秘密,黑暗中数十双眼睛往她们这边看过来,支起耳朵听着。 她们好像都忘了,是被人贩子绑来关押在此处? 触上数双好奇的眼睛,李丝絮颇有些哭笑不得:“何以见得话本子是宫里十公主编撰的?” “这还用说嘛,我祖父跟我说过,宫里那位十公主的封地在扶风。” 张莺莺振振有词:“听说,十公主献策琉璃器的方子,解决了关中赈灾银子,立下大功,皇上赐扶风做她的封地。” “十公主的封号是扶风公主,而王首富那个售卖话本子的书坊,又叫扶风书坊。” 张莺莺口若悬河分析:“十公主献策琉璃器方子,京城首富王元宝才烧制出了晶莹剔透的琉璃器,可见王元宝与十公主来往甚密,那售卖话本子的书坊叫扶风书坊,显而易见,书坊的幕后东家其实是十公主。” 李丝絮还以为,张莺莺说话本子出自她的手,是从她祖父那儿得知了什么。 搞了半天,是她自己的分析! 果然不愧是兵部尚书家的孙女儿,分析得丝丝入扣。 “你知道得太多了!” 李丝絮朝她龇牙咧嘴:“小妞,你什么都知道,会被灭口的哦!” 第300页 “莺莺好害怕啊!” 张莺莺佯装害怕的样子往后缩,却噗嗤笑出了声:“我要是能见见十公主就好了,她怎么能编撰出那么好看的话本子呢?” “我祖父有幸在御书房见过她一次,她还送了我祖父一篮子新鲜的瓜果蔬菜,你们能想象得到吗?她大冬天还能种出瓜果蔬菜,是怎么做到的呢?” “能编出西游那样神奇的话本子,还能大冬天种出瓜果蔬菜,扶风公主是不是会仙法啊?” 张莺莺一脸向往的神色:“祖父说她生得极好看,钟灵毓秀,小小年岁便见识不凡,身上会发光,听说她年岁跟我差不多大呢,真想一睹那位小公主的风采啊……” 听张莺莺说宫里的扶风公主,能在大冬天种出瓜果蔬菜来,被绑的孩子们一时都忘了害怕,好奇的问是怎么种出来的? 还有西游的话本子当真是扶风公主编撰的吗? 李丝絮本来还想着,等李临淮从天而降来救她们时,讲个故事缓解她们心里的恐慌。 然而瞧见她们围着张莺莺好奇的问这问那,显然没有了她插话的机会,只好深藏功与名,一边兴致盎然听她们聊自己,一边借着照进屋里黯淡的月光四处搜索查看。 然后就发现了,空旷的屋子角落有个废弃的香炉。 李丝絮蹲下将废弃的香炉拣起来,分析判断:“此处是个佛寺,关押我们的地方应该是后院废弃的佛寺禅房,离正殿远着,鲜少有人会踏足此处。” 张莺莺被她吸引住了:“如何就断定是佛寺呢?也许是个道观?” “不会是道观,香炉上的纹路依稀是个佛字。” 李丝絮推断:“刚刚那个锦衣人笃定不会有官兵找来,可见这个佛寺极有名望,甚至有可能跟皇室有关……” 李丝絮借着透进屋内的黯淡月光,仔细观察香炉上的纹路,推断自己所处的佛寺是在城中的哪个位置时,她嘴里的那个锦衣人有些焦躁不安。 从关押李丝絮的破屋子里出来,他一直坐在禅房内手磕着檀香桌子,神色凝重。 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起身,在禅房内来回踱步。 “城中真没有官兵在盘查动静?” 跟在他身侧的狗腿子知道闯了大祸,连大气也不敢出。 被他凌厉的眼神锁住,狗腿子寒颤了一下:“真没有,小的派去的人打听了一圈,城里没什么动静。” “往年咱们不是也这样行事吗?一直风平浪静的。” 贼眉鼠眼的狗腿子讨好献媚道:“主子运筹帷幄,将人藏在这大慈恩寺中,此处可是高宗皇帝给文德皇后建的庙宇,就算借京兆府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往里闯。” “可那小丫头的确不凡,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 见过那被绑来的小丫头后,锦衣人心里一直隐隐不安,这种感觉不但没有退散,反而越来越强烈。 往年绑来的孩子不是哭就是闹,那小丫头太过镇定了些。 知道自个要被卖,还能波澜不惊? 除非…… 意识到绑来的小丫头很有可能是官府派来的卧底,锦衣人面色大变,带着獐头鼠脑的手下要将绑来的孩子转移地方。 刚走出屋,另一个去打探消息的回来了,跌跌撞撞跑进院内。 “主子,不好了,京兆府包围了大慈恩寺。” “他们敢?大慈恩寺是能乱闯的地方?这是要冒犯高宗皇帝对文德皇后的一片孝心吗?” 锦衣人紧蹙眉头,吩咐道:“你们先将人转移,本郡马为你们拖延时间。” “来,来不及了,官兵带人闯进来了!” 来人一口粗气喘顺了:“京兆府有兵部的诏令,听说是兵部尚书家的孙女儿丢了,同来的还有羽林卫……” 原来是兵部尚书家的孙女儿? 这比那个小丫头是官府卧底的身份还糟糕啊! 意识到捅了马蜂窝,是京兆府和羽林卫,还有兵部的势力一起在围剿大慈恩寺,锦衣人倒抽一口凉气,在官兵扑进来前,往关押李丝絮她们的那间屋子掠去。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今天出门啦,先更新写完的这一章,还有一章晚上写完传上来…… 第256章 男人心海底针 李丝絮拿着香炉跟张莺莺凑在一块儿,辨识香炉上的佛纹,来推断她们被关押的地方到底是长安城哪个佛寺。 “哪个佛寺不容易被官兵发现,官府还不敢搜索此处呢?” 张莺莺还在冥思苦想。 李丝絮做出推断:“大慈恩寺!” 张莺莺一副何以见得的模样。 李丝絮指了指窗外隐隐可以窥见一角的大雁塔:“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长安城的佛寺很多,大慈恩寺却是高宗为长孙皇后建的寺庙,没有皇家诏令就算是京兆府也不敢随意搜查。” 张莺莺一点就通:“那个身着锦衣的人?” “没错,他极有可能是永和郡主的郡马……” 永和郡主是定王武攸暨和太平公主的女儿,成王败寇,他父皇成了最后的赢家,父皇的姑姑太平公主自然输得一败涂地。 为了以绝后患,武家那一窝子没什么好下场! 永和郡主身为女儿家,嫁的还是个穷书生,没什么威胁,被她父皇派来大慈恩寺守庙了。 第301页 也难怪每年元宵灯会失踪的人找不到线索,原来高宗皇帝给长孙皇后建的大慈恩寺,长安城香火最旺的地方,倒成了藏污纳垢之地。 随着李丝絮话音一落,嘭的一声响,门从外面被重重撞开。 一道身影迅疾掠向李丝絮,屋子里的孩子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哇哇大哭时,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已经抵在她颈侧。 “不愧是兵部尚书养出来的孙女儿,小小年岁聪颖灵慧,竟猜到此处是大慈恩寺,更猜到了本郡马的身份。” 永和郡主的郡马冷笑:“可惜啊,人还是蠢笨一些好,太聪明的人活不长!” 搞错了吧! 被吓懵的张莺莺缓过神来,要开口说话,被李丝絮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哪怕是匕首抵在她颈上,李丝絮依然神色淡然:“真是强弩之末!” “我说过,我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 李丝絮有些同情他:“我要是你,就逃走了,不会再作死的跑回来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当我傻吗?” 郡马神色狠厉:“分明是你个臭丫头里应外合,故意做饵上钩,你已经套话,将我们的底细摸得透透的。” “接下来不仅是大慈恩寺,元宵灯会我们的据点,还有如意楼统统会被围剿。”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京兆府、兵部和羽林卫三方围剿,本郡马往哪儿跑?” 郡马将匕首又贴近了李丝絮一分,阴冷道:“既然张说那个老东西为了在玄宗面前邀功,竟舍得用自个的孙女儿做饵,那本郡马就让他知道痛失至亲是什么滋味?” 张莺莺急死了! 觉得永和郡主的郡主真是丧心病狂之人,堂堂郡马,竟堂而皇之做起了人贩子,还惦污佛门清静之地。 “不是……” 不想让李丝絮代她受过的张莺莺,刚要站出来表明自己的身份。 赫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持剑的高大身影。 俊朗如天神般的男子带着羽林卫涌进屋内,目光怜悯看向劫持李丝絮的郡马。 “不想死,放开她!” 李临淮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一根头发丝也不能少,她不是你能动的人。” “想让她活命,蓟郡公让你的人退出去……” 永和郡主的郡马显然跟李临淮相识,还要讲条件,想利用劫持李丝絮突围。 李丝絮觉得无趣极了! 她本来想玩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结果左卫侍郎大人太了解她了,不是担心她被劫持,而是看着永和郡主的郡马一脸同情。 她顿觉得索然无味。 今晚也玩得够尽兴了,是时候让这出好戏落幕了。 李丝絮翻转袖笼迅疾取出银针朝郡马的手上扎下去,郡马一声惨叫手上的匕首应声而落时,一道闪着寒光的剑影从她眼前划过。 然后永和郡马拿匕首劫持过她那只手,就血淋淋迸到了地上,还在地上弹跳了几下。 跟随入屋的羽林卫一拥而上,制住郡马。 李临淮这时已经一掠将李丝絮半圈在怀里:“小公主以后不许顽皮了!” “抓人贩子很好玩啊,今晚的元宵灯会不虚此行。” 伴随着屋里孩子们吓哭的声音,李丝絮嗔怒道:“左卫侍郎大人下次不许这么血腥,吓坏了小朋友。” “臣说过,公主一根头发丝也不能少。” 李临淮坚持道:“他敢拿匕首抵在公主颈侧,臣一定要剁了他那只手。” 李丝絮:“……” 真是个大直男,太不解风情了! 只是他的坚持怎么既血腥又可爱呢? 李临淮不想让她有一丝闪失,还在庆幸他的小公主完好无损,永和郡马本就失血过多,听到他们旁若无人的讨论声,一身摇摇欲坠。 他虽然和郡主被幽禁在这佛寺中,不能进宫赴宴,但也知道宫里这般大的公主,只有一个十公主。 那可是玄宗皇帝放在心尖上宠的人! 关于公主的传说,经过上香香客的传播,都流传进了这大慈恩寺。 绑了兵部尚书的孙女儿已经是踢到铁板上,更何况是公主,还是最受陛下宠爱的小公主。 也难怪,能引来京兆府、兵部和羽林卫三方围剿。 此命休矣! 可能是失血过多,也有可能是被吓的,永和郡马再也坚持不住,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从入夜时出来赏灯,这么折腾下来已是深夜了。 李丝絮还想跟懵掉的张莺莺寒暄几句,害怕玉真长公主和鱼婕妤担心,李临淮二话不说拉着她出了大慈恩寺。 在人前维护她,说她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的左卫侍郎大人,牵着她走在人潮散去的大街上,浑身散发着寒气。 李丝絮侧头看向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讨好的晃了晃他的手:“大人,丝丝冷!” 一向侍她温柔的李临淮,这回狠下心冷着脸,并不搭理她。 “男人心海底针!” 李丝絮又晃了晃他的手,委屈巴巴道:“大人在大慈恩寺时,还说丝丝一根头发丝不能少,因为郡马拿匕首抵在丝丝颈侧,大人一怒之下剁掉了他的手……” 第257章 臣的心捂不暖 她嘀嘀咕咕说了一堆,李临淮硬着心肠并不搭理她。 “大人真的不理丝丝了吗?” 第302页 李丝絮打个了喷嚏:“入夜寒凉,丝丝好冷!” 小公主重重的喷嚏声,撞得李临淮心间一跳,他侧目看到公主有些狡黠的小眼神,担忧的神色像潮水般撤去。 “臣也冷!” 李丝絮知道她擅自做主潜入贼窝的事儿,真是惹恼了左卫侍郎大人。 知道这次没法儿轻易蒙混过关了,她将另一只手也搭在他牵自己的那只手上,小爪子捂着李临淮的手,目光真诚。 “大人冷,丝丝替大人暖暖手!” 触上小公主讨好的甜笑,李临淮毫无招架之力。 但小公主太爱犯险了,特别是这次,若绑她的人并不是郡马,而是穷凶极恶之徒,这会儿她能安然无恙吗? 李临淮只要想想就一阵后怕! 他挣开被李丝絮捂着的手:“臣的心捂不暖!” 李丝絮:“……” 好想笑怎么办? 左卫侍郎大人生气时,在她面前像一只纸糊的老虎。 被他挣开了手,李丝絮干脆不走了,蹲下来。 李临淮还在佯装生气往前走,身后没有脚步声,他紧张的扭过身,就见小公主蹲在地上手抱着膝盖垂头丧气,像个没人要的小可怜。 他光顾着跟她生气,都忘了检查被绑的时候,她的手有没有被绳子勒伤? 被拖拽的时候,有没有伤到哪儿? 李临淮心里涌起一股愧疚,终究狠不下心,脱了外披将她整个人裹住了,然后背对着她蹲下来。 他无奈的叹一口气:“公主不过是仗着臣宠你!” 被外披罩着的李丝絮一身暖和多了,她露出一个得逞的甜笑,乖巧的趴在李临淮背上。 左卫侍郎大人背着她往前走,李丝絮在他耳边呵了一口气:“大人这次不宠丝丝,没有机会了哦!” “丝丝已经七岁,男女大防,大人想背丝丝以后也不能了。” 李临淮真是被小公主磨得没脾气了! 知道小人儿故意蹲在地上引他上钩,还是甘之如饴中了她的算计。 他听出公主声音里透着小得意,还顽皮的在他耳边呵气。 李临淮没好气道:“谁说臣想背公主了!” “丝丝在贼窝里闯了一趟,大人哪舍得丝丝再累着啦?丝丝知道大人一晚上定是担惊受怕。” 李丝絮心虚道:“丝丝跟大人保证,下次绝不独自犯险了。” “这话公主跟臣说过多少次了?公主恨不得将长安城的天都给捅破了。” “臣只希望,公主想犯险的时候,让臣来犯险,臣知道以公主的本事,在元宵灯会时就算被踏歌的人挤走了,也能给臣示警。” “但公主却故意佯装迷晕被歹人拖拽走,臣那会儿挤开人潮找不到公主有多忧心,公主可曾知道?” “人人赞臣一句沉稳,臣却知道臣也有慌乱的时候,今晚公主不见了,臣就很慌乱,冲动之下恨不能将长安城的花灯一把火烧了,还好臣能从迷惑臣的小贼子身上顺藤摸瓜……” 苦口婆心劝诫一通,李临淮声音柔缓了些:“公主请恕臣冒犯之罪,臣只想公主无恙!” “这些年永和郡主被幽禁在大慈恩寺虽还算安分,但成王败寇,定王武攸暨和太平公主到底死于陛下之手,谁又说得清楚她和郡马没有谋反之心,若今晚这场劫持是针对公主,臣不敢想下去……” 有个人如此在意自己真好啊! 鲜少听左卫侍郎大人聊政事,听他说自己父皇与太平公主争权夺势的过往,李丝絮想撑着继续听下去。 但折腾了一晚上好累,终究熬不住了。 “大人真是个好人,丝丝以后不惹大人生气了!” 李临淮身上的气息令她很安心,她耷拉着眼皮嘟囔一句,搂着左卫侍郎大人的脖子沉沉昏睡过去。 远离长安城闹市,一轮明月高悬夜幕,将玉真观的塔楼照得如同白昼。 塔楼顶层焚着檀香,鱼婕妤跪坐在蒲团上,玉真公主围着她转圈,嘴里还念念有词。 鱼婕妤困得伸了个懒腰,弱兮兮想开口问是不是快好了! 终于等到月上中天,洒在鱼婕妤身上的月光,给她周身镀上一层朦胧光泽,香炉里的火苗腾起,有什么东西在里边爆裂开来。 待炉子里的火渐渐熄灭,冷却,玉真公主从香炉内取出被焚烧过的龟甲。 她还在细细端详龟甲上的纹路,鱼婕妤迫不及待在一旁道:“师姐,占卜的结果如何?” “魂灵归位,护佑大唐!” 玉真公主看着她:“卦象倒是与丝丝对上了,师妹当初早产生下她,这孩子因为缺魂少魄,体弱多病,天生有些痴傻胆怯。” “师妹耗损多年的福气,总算将她的魂魄温养回来了。” 玉真公主仰头看着夜幕上那轮明月,若有所思:“持盈一直以为师父当初的占卜是应在师妹身上,今日重新占卜方知道,师父预言那个能护佑大唐,拯救大唐走向衰落的人,不是师妹,而是师妹诞下的骨血。” 鱼婕妤接过玉真公主手上的龟甲在仔细揣摩上边的纹路,守在塔下的道姑急匆匆从楼梯拾阶而上。 触上玉真公主不悦的眼神,道姑跪下:“李大人带着十公主回来了!” “她倒是玩得尽兴,月上中天才想着回观。” 玉真公主看着道姑:“到底是小孩子,赏花灯一时贪玩忘了时辰,人安然无恙回来便好,你这般慌乱做什么。” 第303页 “十公主逛花灯时遇到拐子,还受了点轻伤……” 李丝絮这一觉睡得很沉,依稀听到睡梦中有人在喊大西瓜大西瓜,感受到手腕处传来沁凉的感觉,一睁开眼睛就发现她师兄王梓青在替她抹药膏。 她娘亲鱼婕妤在一旁缠着王梓青问:“大西瓜,丝丝还好吧?她没伤到别的地方吧?” “鱼娘娘安心,梓青仔细检查过,师妹只是手腕处被绳子勒伤了,刚刚祖父也为师妹号过脉,她别的地方没有负伤。” 王梓青耐心的给鱼婕妤解释完,看李丝絮睁开了眼睛。 他温和的笑了:“鱼娘娘快看,师妹醒了!” 第258章 一入红尘便生因果 元宵灯宴上发生过什么,李临淮已经将事情交代得很明白了。 鱼婕妤很心疼李丝絮受了惊吓,让玉真观的膳房备了很多她爱吃的,她一醒来,鱼婕妤去膳房催吃食,让青荷伺候她洗漱更衣。 青荷打水进来给李丝絮洗漱,王梓青亲自将帕子扭干了,要替她净脸擦手。 “丝丝自己来就行!” 李丝絮脸色绯红:“师兄怎么来玉真观了?” 王梓青将帕子递给李丝絮净脸,避开她被绳子勒伤的手腕,替她擦干净手。 “昨夜月上中天师妹才回到玉真观,长公主害怕师妹除了伤到手腕,其它的地方也有受伤,一早派人来府上请我祖父来替师妹看伤。” “恰好梓青昨夜在宫中值守,下值回家得知师妹负伤,便跟着祖父一起来了,师父他老人家也托我给师妹捎几句话。” “祖父给师妹号过脉后,告诉长公主师妹无恙,这会儿正在归元殿跟长公主说话。” “昨晚师妹赏灯时,到底是如何被永和郡马的人给盯上的?” 王梓青满腹疑问,十分气恼道:“永和郡马真是十恶不赦,竟敢朝师妹动手,陛下得知此事,还不知会如何盛怒。” “永和郡马其实也不是冲着丝丝来的,到最后一刻他都以为丝丝是张大人的孙女儿,昨晚的事情,也是永和郡马倒霉,撞到我手上。” 李丝絮将赏灯被盯上的事儿,如何落入贼窝中细细跟王梓青说了。 王梓青只觉得险象环生,正要跟李临淮一样苦口婆心劝她以后不许涉险,李丝絮先一步开口:“对了,老头儿托师兄给丝丝捎什么话?” “宫里出事了,师父叮嘱梓青,让师妹跟着鱼娘娘在玉真观小住些时日,暂时别回宫。” 王梓青将昨晚玄宗带着妃嫔和公主皇子们登上城楼赏灯,然后武婕妤滚落台阶小产的事儿跟李丝絮说了。 “上回除夕宴那日,师妹替武婕妤号过脉,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只能暂时保住,这么一滚,孩子就滚没了,还偏偏武婕妤的宫女恪儿瞧见,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春霞姑娘推了她一把。” 王梓青告诉李丝絮:“梓青出宫的时候,太医院几位大人还在武婕妤的含冰殿,师父的意思,皇后娘娘和后宫妃嫔们的博弈,师妹不要搅和进去,免得牵连了自己和鱼娘娘。” 李丝絮倒抽了一口凉气! 出了除夕宴的事儿,以皇后的谨慎,该处处防着武婕妤的。 不想竟还是中了算计? 可见武氏的手段! 不过,春霞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宫女,元宵节登城楼赏灯,也该是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怎么会接近武婕妤呢? 李丝絮眼前迷雾重重,她将这个问题抛给王梓青。 “此事陛下还在追查,师父他老人家说太医院只管治病救人,查案子的事情不是太医们该搅和的。” 王梓青话里有话:“师妹逛元宵灯会负伤,又被惊吓到,正该在玉真观将养些时日。” 知道孙医正那个老滑头让她避开一步是为她好,但皇后娘娘待她极好,她怎么能袖手旁观看着皇后被陷害,躲在玉真观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呢? 武婕妤小产已成定局,此事真是棘手啊,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对策帮皇后。 但王梓青为她找理由,说她负伤受惊吓要在玉真观将养,李丝絮眸眼一亮,仿若在黑暗中寻到一丝曙光。 她问王梓青:“定王武攸暨与武婕妤的父亲可是沾亲带故?” “武婕妤的父亲武攸止,与定王武攸暨是亲兄弟,正因为永和郡主是武婕妤的堂姐,当初陛下看在武婕妤的份上,才网开一面让永和郡主去大慈恩寺守庙,不想这位郡主竟如此下作,干出贩卖孩童的勾当,玷污佛门清静之地。” 凡是伤害她师妹的人,便是十恶不赦。 王梓青义愤填膺说完,触上她小师妹似笑非笑的眼神,猛然醒悟过来:“师妹的意思是?” “没错!” 李丝絮点点头:“就是师兄以为的那个意思。” 归元殿檀香袅袅,玉真公主让道姑给王梓青的祖父王焘奉茶。 “小丫头昨晚遭罪了,进宫请太医又太过兴师动众了些,只好有劳王大人跑这一趟。” “长公主客气了!” 王焘搁下茶碗,神色恭敬道:“臣与十公主投缘,她是梓青的师妹,也是臣的忘年交,臣一向拿她当自己的至亲后辈来对待。” “幸好十公主无恙,只是手腕被绳子给勒伤了,臣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实处。” 玉真观的道姑也没有说清楚昨晚元宵灯会的细节,王焘只知道李丝絮是被永和郡马绑了去。 第304页 这会儿他试探着问:“臣有一事不明,永和郡马为何会对小公主下手?” 玉真长公主在跟王焘说话,守在门口的小道姑进来,将一封信递到长公主手上。 “这是小公主让人送去兵部尚书张大人府上的书信。” “哦,送去兵部尚书府上的书信?” 小丫头身边有她皇兄派来护卫的李临淮,不让李临淮跑一趟,反而将信交给她身边的小道姑,玉真公主知道她这是让自己过目的意思。 看完信后,玉真公主叹气:“她这般聪慧剔透,也不知道随了谁,本宫接她们母女出宫,便是不想让她一个孩子搅入后宫争斗中,她负伤受惊吓,还非要去管宫里的事儿。” “她还猜到了本宫接她们母女出宫的用意,给张说府上递信也先呈给本宫过目。” 怕王焘不明白,玉真公主为他解惑:“昨夜与十公主一起被郡马绑去大慈恩寺的,还有张尚书的孙女儿。” 玉真公主将信摊在桌上,王焘看清楚信上的内容,便猜到了李丝絮往张说府上送信的用意。 围魏救赵! 从王梓青那儿得知昨晚宫中发生过什么的王焘,顿时眼前一亮。 “十公主这是有一颗赤诚之心!” 王焘替李丝絮说话:“恕老臣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臣和公主遇到什么事儿,她也会这么做。” “宫里的那些事情,哪是她一个孩子能掺和的,皇兄偏宠武氏,何尝不是要稳住武朝旧部的势力,帝王行事诡异莫测,更要讲究制衡之道。” “罢了,一入红尘,便生因果!” 玉真公主将信折了塞回去,递给一旁的道姑:“永和郡马劫持十公主,蓄谋已久,将信送去张府吧!” 第259章 婕妤道行很深 玄宗在含冰殿守了武婕妤一整晚,面色阴森可怖。 “太医正,朕的爱妃何时能醒来?” “婕妤娘娘小产失血过多,臣替她行针助她沉睡,正是要让其补充体内耗损的元气。” 折腾了一晚的孙医正有些疲乏:“快了,婕妤娘娘很快能醒来。” 孙医正话音一落,卧榻上的武婕妤悠悠醒转,触上玄宗关切的眼神,她顿时泪眼朦胧。 武婕妤脸色寡白,虚弱的开口:“熙儿让皇上担心了。” “熙儿能醒来,朕太高兴了。” 玄宗握着她的手,温声道:“熙儿仔细想想,登城楼赏灯时,是如何失足滚下楼梯的?” “嫔妾记不起来了!” 武婕妤气息不匀:“当时城楼上赏灯的人那么多,嫔妾依稀记得像是有人挤过来,然后就失足跌落下去。” 好好的元宵赏灯,竟让武婕妤肚子里的皇儿没能保住,且这件事情背后还涉及不少人。 玄宗眸色黯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武婕妤看玄宗神色疲惫,柔柔的回握住他:“可是熙儿的事情让陛下烦心了?” “依嫔妾看,赏灯的事情应该是个意外,当时恪儿去净手了,嫔妾身边没人伺候,城楼上太过拥挤了些,嫔妾这才失足跌落下去。” 武婕妤神色悲痛:“嫔妾体弱多病,肚子的孩子也未必能保得住,熙儿能醒来见到陛下,已经是上天眷顾,十分幸运了。” 她说上天眷顾时,黯淡的眸子一下盈了光彩,看着玄宗情意绵绵的样子。 因为她这番善解人意的话,玄宗心里的烦躁一时被抚平了! 皇后身边的那个宫女,死活不承认她推了熙儿,说是杨贵嫔喊她过去说几句话,而偏偏那个替杨贵嫔传话的宫女,事后却不见了。 等杨思勖将人找到时,那个宫女已经吊死在御花园。 且,宫女还的确是杨贵嫔清醉阁的人。 对于这样的结果,杨贵嫔却喊冤,说她带着月儿登城楼赏灯时,带的并不是那个宫女,传话的宫女虽是清醉阁的人,却一向不受重用,不过是干粗活的三等宫女,本不该出现在赏灯的队伍里。 杨贵嫔说此事是有人诬陷于她,恳请玄宗查清此事。 一时之间,城楼武婕妤失足跌落的事儿,成了宫中一桩悬案,哪怕以杨思勖的手段,暂时也查不到什么线索。 皇后一向与杨贵嫔走得极近,而因为淑妃太喜欢兴风作浪,皇后又对太子极为不满。 同是过继到她膝下的嫡子,皇后明显更偏袒三皇子这个嫡次子一些。 他这个皇帝正值壮年,有人已经这么沉不住气了吗? 玄宗脸色阴沉得不行,听到了武婕妤善解人意的话,心里熨帖不已。 他的熙儿就是解语花,为了不让他烦心,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还打算将事情轻轻揭过。 玄宗一时触感不已,握着她柔夷的手紧了紧:“朕让你受苦了,此事朕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皇上……” 武婕妤欲言又止,眸子里似是委屈似是感动,一副泪水涟涟的样子。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孙医正将一切看在眼里,只能感叹武氏的道行真是深不可测,她肚子里的孩子本来就保不住了,她的孩子没了,牵涉进来的可是皇后娘娘和杨贵嫔。 皇后娘娘和杨贵嫔向来交好! 将皇后身边宫女引开的,可是杨贵嫔宫里的人。 不知道历经此事后,皇后和杨贵嫔会不会相互猜忌,还能不能一如当初那般和睦? 第305页 用一个本来就保不住的孩子,让陛下猜忌皇后和杨贵嫔,猜忌她们背后世家贵族的势力,还能达到挑拨皇后和杨贵嫔,瓦解后宫联盟的目的。 只能说一句刮目相看,不愧是则天皇后调教过的人。 也幸亏他的乖徒儿和鱼娘娘提前一步去了玉真观,这才避过这场风波,没沾一身腥。 有一颗杀伐果断,为达目的什么都能舍弃的硬心肠,偏生就一副柔弱的模样能迷惑玄宗,看醒来的武婕妤与玄宗两手交握,孙医正打算识趣告退。 这时含冰殿的屏风后,杨思勖古井无波的声音传来。 “圣上,兵部尚书张说进宫来请罪了。” 因昨日元宵要赏灯的缘故,天子百官与民同乐,故此今日不用早朝。 张说一早进宫来已是稀奇,竟说要到他面前请罪? 玄宗一头雾水:“张爱卿为何请罪?” “说是昨夜十公主和他的孙女儿一同被人贩子绑去了大慈恩寺,十公主为了护住他孙女儿,差点惨遭贼子毒手。” 什么? 小十昨晚被人贩子拐了? 被拐去的地方还是高宗皇帝给文德皇后修的大慈恩寺? 涉及到李丝絮,玄宗放开武婕妤的手,勃然大怒:“李临淮是干什么吃的?朕让他护着小十,他如何会让朕的女儿落入贼子手中?” “老奴听张大人提了一句,那个贼子身份不凡,他们是团伙作案,分工明确,有负责盯梢的,有负责施迷药绑人的,被他们盯住的目标没有不能得手的。” 杨公公点到即止:“李临淮一早入宫求见,正是要向陛下禀明此事,但婕妤娘娘这儿……” 因为怜惜武婕妤,杨公公一早禀报李临淮求见时,玄宗没空搭理。 想到他的小十差点惨遭贼子毒手,玄宗只觉得脊背发凉,错过了李临淮的禀报,这会儿张说又入宫请罪。 是不是他的小十负伤了? 每年元宵灯会都有人被拐,偏偏京兆府束手无策,一直没有找到作乱的贼子。 这些贼子竟还猖狂到对他的小公主动手了? “朕看是谁有胆子,敢绑朕的女儿?” 武婕妤已经醒来,玄宗安抚她:“爱妃先歇着,朕去去就来!” 玄宗一脸阴云密布,脸色骇人带着孙医正和杨思勖离开了,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武婕妤脸色惨白看向恪儿。 “恪儿,你可听到了,大慈恩寺?” 恪儿要说两句宽慰的话,武婕妤眸色黯沉:“兵部尚书张说突然入宫,这很不对劲,去打探清楚,昨夜劫持十公主的究竟是何人?” 第260章 敢伤朕的女儿 王梓青跟着他祖父王焘离开后,李丝絮闲得无聊,倚在窗口,观察窗外那株樱桃树上的芽苞。 前两日才积雪消融,元宵这两天天气刚暖和一些,没想到樱桃树上已经有芽苞了,再过些天这些芽苞舒开,樱树上要长嫩芽了。 那是怎样一幅生机勃勃的场景? 她倚在窗口看得入神,玉真公主拎着食篮子进来,李丝絮还以为是青荷,连头也没有回。 “青荷,左卫侍郎大人入宫怎么还没回来?” “你的左卫侍郎怕是一时半刻回不来。” 李丝絮听声音不对扭过头来,喊一声姑姑,玉真公主将食篮子搁在矮几上,伸手捺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啊,谁让你顽皮非要身入贼窝做卧底,让你落入了贼人手中,这下你的左卫侍郎大人定要被皇兄罚了。” 玉真公主唬着脸道:“少不得挨几个板子,或是杖责十来下。” “啊,父皇竟要体罚吗?” 李丝絮仰着小脑袋看玉真公主,然后笑着扑进她怀里撒娇:“姑姑好坏,捉弄丝丝,哼哼,你再也不是我心中像仙子般的姑姑了。” “多大的人了,还跟本宫撒娇……” 玉真公主一脸无奈,任着她闹。 玄宗带着孙医正入屋时,瞧见的就是她如谪仙般的妹妹,搂着小十笑得宠溺。 玉真自从遁入道门后,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她身上多久没有这等生气了? 玄宗轻咳了两声,拿小脑袋往玉真公主怀里拱的李丝絮,仰起头来看到站在门口的玄宗,惊讶的张大了嘴。 然后,她一脸欣喜笑了:“父皇,父皇怎么出宫了?” 玄宗在宫内御书房面见张说时,已经听他和李临淮说了昨晚大慈恩寺的凶险,这会儿看到李丝絮安然无恙,他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实处。 玉真公主将李丝絮放开,跟他皇兄见礼。 玄宗握着李丝絮的小爪子,瞧她上过药的手腕,眸子里涌着几分凌厉的杀气。 “永和郡马真该死,朕的女儿自己都舍不得碰一根手指头。” 玄宗语声清冷:“他竟敢拿绳子勒伤朕的女儿?” “不碍事的啦,都是些皮外伤。” 玉真公主命人沏茶入屋时,李丝絮抱着玄宗的手臂撒娇:“父皇别怪左卫侍郎大人好不好?是丝丝听说元宵灯会的人贩子狡猾,连京兆府都拿他们不能奈何,丝丝就想着深入贼窝,揪出贼窝头子,立下大功……” “又来唬朕!” 听她说得慷慨激昂,玄宗一脸无奈:“朕问过李临淮,永和郡马那些人训练有素,元宵灯会有专门的摊子做桩,背后还有人负责盯梢,然后利用踏歌的人潮下手,从来不曾有失手的。” 第306页 “大慈恩寺是高宗皇帝为文德皇后修建的,京兆府任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那是藏污纳垢之地,更不敢搜查大慈恩寺。” 玄宗盛怒道:“朕当初网开一面,让永和他们两个守大慈恩寺,正是要让他们受些佛法洗礼,磨练心性,他们该死,竟敢玷污佛门清静之地。” “父皇快别生气了,永和郡马不是已经落在京兆府手上了么?左卫侍郎大人一怒之下,还砍掉了他拿匕首抵在儿臣颈侧那只手。” 李丝絮跟玄宗嘀嘀咕咕,有说不完的话:“父皇,其实永和郡马有些笨,左卫侍郎大人带着羽林卫,兵部,还有京兆府的人赶到大慈恩寺时,他竟不逃跑,还折回来要拿匕首伤害儿臣。” “他非说儿臣是张大人的孙女儿,说张大人敢派人围剿大慈恩寺,那他就要了儿臣的命。” 李丝絮一脸迷惑:“他能逃走的,非要伤儿臣,父皇你说奇不奇怪?” 藏匿孩童的地方暴露,最好的办法是逃走,然后再矢口否认。 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永和郡马却反其道而行! 除非郡马一早知道小十的身份…… 玄宗若有所思,眸色更是黯沉了不少。 李丝絮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还好左卫侍郎大人带着人及时赶到,一剑砍断了永和郡马的手,儿臣才能平安回来见到父皇。” “让父皇担心了,儿臣以后再也不敢乱来。” 李丝絮抱着玄宗呜呜咽咽:“儿臣那会儿被关在黑屋子里,最害怕的就是见不到英明神武的父皇,儿臣那会儿最想见到的就是父皇,父皇在儿臣心里就是一座大山,儿臣有父皇在什么也不怕……” 孙医正看着他的小徒儿抱着玄宗说到动情处,眼角湿润了,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 武婕妤有武婕妤的独木桥,他徒儿有她的阳关道啊! 这一番眼药上的,让皇帝更是确信,永和郡马定然是有意为之,要伤害这个依恋她父皇的小人儿。 皇后和杨贵嫔的危局,一时迎刃而解。 就算皇上对皇后和杨贵嫔还有怀疑,武婕妤也不可能干净,因为他的堂姐和堂姐夫,可是趁着元宵灯会对十公主下黑手。 谁跟他们通风报信的? 总之,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 纵然城楼赏灯武婕妤滚落楼梯成了一桩悬案,陛下也会思索是几方在博弈,暂时不会因为武婕妤失去肚子里的孩子,迁怒皇后和杨贵嫔。 高啊! 就是他的小徒儿太不听话了。 他都让王梓青通风报信了,这个小东西还非要掺和进来。 但有什么办法呢? 谁的徒儿谁宠着。 玄宗和李丝絮父女情深,劫后余生抱在一起,孙医正清了清嗓子:“咳,圣上,老臣还是有些担心十公主,想再替她号个脉。” “瞧朕,见到小十一时忘了。” 玄宗这才舍得放开李丝絮,还拿衣袖替她拭泪,吩咐孙医正:“快给朕的小十号个脉,可曾受惊了?” 孙医正敛去眼角的几分得意,一副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端坐在榻前的矮几上,手搭上了李丝絮的脉搏。 “这个永和郡马真是够狠的,将老夫徒儿的手勒成这样,身为医者,手是最金贵的,可怜的徒儿……” 李丝絮:“……” 这老头儿,号脉就号脉,还替她卖起惨来了! 偏他父皇吃这一套,眸色更是沉郁起来。 第261章 助她逃过一劫 孙医正一副心疼得不行,生怕碰破李丝絮手腕一点皮的样子,好不容易才号完脉。 他唉声叹气:“幸亏老夫的小徒儿心性坚定啊,才没被吓得不成样子,但多少还是受了惊吓,心神不宁,只怕晚上要做噩梦。” 孙医正致力于卖惨,跟玄宗说了一堆,心疾难医之类的。 比起外伤,心疾才是更要命的东西,还说什么元宵灯会一定会在李丝絮心里留下阴影。 玄宗面色沉郁得不行,一身道袍的鱼婕妤端着一盅燕窝进屋。 “丝丝,鱼儿亲手给你煮的燕窝,你要好好补补……” 说到一半,看到守在李丝絮榻前的玄宗,顿时像受了惊的兔子。 再然后,欣喜的笑了:“阿瞒来陪鱼儿看樱花吗?” 鱼婕妤只着一身道袍,一头如瀑的青丝用根简雅的檀木簪子束着,不施脂粉的她如清水芙蓉,自有一股风韵。 特别是她一笑,娇俏如少女般。 明明这会儿才开春,外头的樱园刚有芽苞。 触上她期待的眼神,玄宗竟鬼使神差点头:“是,朕来陪鱼儿看樱花。” “那太好了!” 鱼婕妤一点都不客气,将手上的燕窝塞在玄宗手里,让他喂李丝絮吃的意思。 玄宗一脸错愕,鱼婕妤笑逐颜开:“鱼儿再去给阿瞒煮一碗。” 说完,像风一般卷出了门外,只在屋里留下一股淡淡的梅花幽香。 李丝絮见他父皇落在门口的视线半天没有收回,不着痕迹与孙医正对望一眼,抿着嘴笑了。 她伸手扯了扯玄宗的衣袖:“丝丝怎敢劳烦父皇,儿臣自己来。” “无妨!” 玄宗舀了一勺燕窝吹凉:“朕若是不喂你,鱼儿会生气的。” “可是儿臣看父皇有些疲乏的样子,都是儿臣闯祸,让父皇忧心了。” 第307页 李丝絮有些难过:“儿臣不忍父皇再受累了。” “父皇能不能听儿臣的,先去母妃屋子里歇会儿,儿臣担心父皇……” 让玄宗忧心的其实是宫里那些事儿,可偏偏安抚他的人,不想他受累的人,却是他的小十。 娇俏单纯的鱼婕妤,也让玄宗很安心。 喂了李丝絮半盏燕窝后,他才在随行太监的服侍下暂时到鱼婕妤屋里歇下了…… 宫里南薰殿! 因为武婕妤的贴身宫女恪儿指证推她们主子的人是春霞,皇后彻夜难眠。 春霞到底是她兄长祈国公王守一送她的人,跟在她身边这么久了。 一向处理宫务游刃有余的皇后,这会儿在南薰殿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 “阿桂,你说那个将春霞喊走的宫女,为何偏偏是杨贵嫔宫里的人?” 一晚上不曾歇息,皇后有些憔悴:“本宫与杨贵嫔有着共同的利益,三皇子过继到本宫膝下,他是本宫的嫡次子,比起太子,本宫一向更偏袒他些。” “老奴也觉得不该是贵嫔娘娘,极有可能是含冰殿那个的手笔。” 桂公公也不相信杨贵嫔要陷害皇后,但人心难测,当初淑妃刚入宫时,也是百般奉承讨好他家娘娘。 二皇子被册立为太子后,她的狐狸尾巴才露出来,觉得有与自家娘娘抗衡的实力。 因此桂公公极为谨慎:“杨思勖追查下去,那个宫女又确实是贵嫔宫里的人。” 桂公公欲言又止,没有再说下去。 皇后眉头深锁,一时陷入了沉思中。 然后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进来禀报:“皇后娘娘,贵嫔娘娘来了!” 春霞落到了杨思勖手上,不死也要脱一层皮,谋害皇嗣的罪名扣下来,她这个主子也脱不了干系。 若是小十这会儿没去玉真观,还在宫里就好了。 至少以杨思勖对她的喜欢,总能打探些消息。 皇后这个时候没心情见杨贵嫔,进来通传的小太监却说杨贵嫔有要事相商。 王皇后只得点点头,让小太监将人带进来。 过了元宵后天气暖和些,今日风大,杨贵嫔仍是裹着锦裘外披踏入殿内的,跟从前那般神色恭敬朝皇后见礼。 “嫔妾知道娘娘为了春霞着急,事情有转机了,嫔妾赶来给娘娘通报一声。” “你说什么?” 王皇后以为自己听错了:“莫非昨晚的事情……” “正是娘娘想的那样,想来娘娘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派人盯着内务府掌案那边,不知陛下已经出宫了。” 武婕妤那个狐媚子,最擅长搏得皇上怜爱。 放着大好的机会,她怎么会不好好把握? 皇后满腹疑惑看着杨贵嫔,杨贵嫔忙道:“十公主昨晚逛元宵灯会时,遇到绑人的拐子,将她掳去了大慈恩寺,因着张尚书家的孙女儿跟十公主一起被拐的,张尚书刚刚进宫请罪了,陛下心疼咱们小十,匆匆忙忙赶去玉真观了。” 听说李丝絮被拐子绑了,皇后的心悬到嗓子眼里。 看皇后急得不行,杨贵嫔安抚道:“已经无恙了,小十聪慧,没在永和郡马手上吃什么亏。” 得知李丝絮安然无恙,皇后重重吁了一口气。 回过神来抓住了重点:“你说什么?绑小十的人是永和郡马?” “正是!” 杨贵嫔温婉含笑:“娘娘现在可知道张尚书进宫的意义何在了吧?嫔妾都不知道该如何谢过那孩子,张尚书悄悄派人告诉嫔妾,小十以为永和郡马对她下手是有意为之。” 有意为之四个字,杨贵嫔咬得很重。 永和郡主夫妻两个被幽禁在大慈恩寺,该夹着尾巴做人才是,除非不想活了,应该没有胆子敢绑皇上最宠爱的小公主。 小十若说永和郡马是有意为之,那就是有意为之了。 不管最后京兆府和大理寺彻查的结果如何,永和郡主是武婕妤的堂姐,这就是事实。 好一出围魏救赵! 小十真是她的福星。 她因一己善念,不想小十困在这深宫中,想让她像寻常女子一样也能畅游在长安城的灯火中,然后冥冥之中,小十再一次帮了她的大忙。 皇后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一时眼睛都潮湿了。 “本宫不知道该如何疼她了。” 王皇后感慨道:“鱼婕妤是个有福气的,小十是个好孩子。” 第262章 废物不该活着 “谁说不是呢,嫔妾也不过当初多照应了她们母女几分,那孩子知道感恩,皇儿和嫔妾被人构陷时,是她救嫔妾母子于水火中,她还救过月儿的命。” 杨贵嫔神色温婉:“嫔妾不能为那孩子做什么,心心念念想着,将她当成自个的孩子疼惜,她三哥和月儿有的,也不能少了她的。” “十公主年岁尚小,都知道以诚待人,嫔妾当初入宫时,多亏皇后娘娘照应,嫔妾才有了一双儿女。” 杨贵嫔神色从容跪在地上:“一入宫门似海深,进了这大明宫中,身为女子命运如何不是自己能掌控的,因此嫔妾能有现在的境遇,没有一日不感恩娘娘的恩德,没有一日不庆幸大明宫的皇后是娘娘这般贤良大度的。” “嫔妾可以在此立誓,绝无害娘娘的心思。” 杨贵嫔跪伏在地:“嫔妾已经查到了,嫔妾宫里吊死的那个宫女,她家人近来收了好大一笔钱银,因此请娘娘千万不能中了奸人的挑拨算计。” 第308页 “月儿和小十交好,嫔妾曾问过小十,为何跟兄弟姐妹们能和睦相处?娘娘猜小十怎么说?” “小十告诉嫔妾,生于皇家,活在这深宫中的人都不容易,因此更该抱团取暖,相互扶持。” 杨贵嫔仰头,目光真诚看向皇后:“孩子们如此,嫔妾和娘娘更该如此,娘娘以为呢?” 王皇后面有愧色,终被杨贵嫔诚挚的态度打动了,先前因为春霞心存的那点疑虑一时烟消云散。 她伸手扶住杨贵嫔:“妹妹快起身,妹妹的心意,本宫知道了。” “嫔妾有罪!那个宫女,的确是嫔妾平日里管束不力,疏忽之下才让人钻了空子,嫔妾以后定会好好管束清醉阁的人,不会让昨晚赏灯的事情再发生。” 与皇后两手交握,杨贵嫔压低声音道:“嫔妾还要告诉娘娘一个秘密,嫔妾已经答应张尚书,待月儿及笄后与他的次子张垍议亲。” 皇后知道杨贵嫔走这一步棋,定是因为昨晚被构陷之事,觉得不能在朝中没有助力。 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她。 王皇后感慨道:“妹妹何至于此?” “当年嫔妾怀上皇儿时,正值陛下与太平公主争权之际,陛下为了不引起太平公主忌惮,想让嫔妾落胎,是张说在陛下面前进言,嫔妾才保住了肚子里的孩子。” “再说嫔妾都打探清楚了,尚书府家风甚好,想来张尚书的次子也一定出色,提前为月儿定下这门亲事,没什么不好。” 杨贵嫔深有感触:“嫔妾以前觉得,只要在这宫里安分守己便好,但经过昨晚元宵灯会一事,嫔妾不想与娘娘再腹背受敌……” 杨贵嫔和皇后推心置腹时,含冰殿那边,打探完消息的恪儿步履匆匆进了武婕妤寝殿。 见恪儿面色凝重,武婕妤心头涌上一抹不好的预感。 她让恪儿扶着她坐起来,面色苍白道:“说吧,昨夜元宵灯会劫持十公主的究竟是何人?” “跟娘娘猜测的差不多!” 恪儿艰难的开口,吐出几个字:“永和郡马。” “奴婢打探到,郡马背着娘娘干了好些年拐卖孩童的勾当了,他手下有人摆摊,有人在暗中盯梢,专挑模样长得好的女孩儿下手。” 恪儿跟武婕妤说她打听到的来龙去脉:“公主身边有左羽林将军家的四公子护卫,本不会落入郡马手中,但他手下拐卖公主的那个妇人,自作聪明将自家差不多大的女儿推出去混淆视线,趁着踏歌时人潮拥挤,将公主弄晕给绑走了。” “将军家那位四公子,可是陛下身边的亲卫,他是个厉害的,察觉到不对劲佯装没有识破对方奸计,追着那个跟公主差不多的孩子顺藤摸瓜,就查到了大慈恩寺。” “最可恨的是,事情败露后,永和郡马不想着逃走撇清干系,竟还跑回去拿匕首劫持公主威胁羽林卫,然后就被抓了个正着。” “一同被绑的,还有张尚书家的孙女儿,因此张尚书一怒之下入宫请罪,向陛下状告永和郡马。” 恪儿越说越气恼:“公主受伤受了惊吓,陛下见过张大人后,已经出宫赶去玉真观,永和郡主是娘娘的至亲,奴婢琢磨着这事儿郡马要牵连娘娘。” 何止是牵连,简直要致她于死地啊! 一个张尚书家的孙女儿还不够,连她都不敢招惹的十公主,永和郡马也敢绑? 先是左羽林将军家的四公子进宫,紧接着是兵部尚书张大人入宫请罪,明显就是去了玉真观的十公主在拿此事替皇后反击她。 而偏偏,永和郡马帮她们递了把刀捅自己。 武婕妤倚在枕上好一会儿,才缓过一口气:“本宫肚子里的皇儿白死了!” “这些年本宫没少拿钱银贴补永和,奈何郡马染上赌瘾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本宫早说过,让她管束着郡马安安分分,待本宫统领后宫那日,自会助他们夫妻离开大慈恩寺。” 武婕妤恨声道:“可永和是个废物,连郡马也管不住,她不思施恩图报,还给本宫在背后捅了天大的篓子。” “到底是本宫念在血亲的份上,太过心慈手软了。” 武婕妤眸色幽幽:“废物就不该活着。” 想到费了那么大的劲,糟践了自个的身子,竟换来这么一个结果,武婕妤只觉得喉中涌上一股腥甜。 连靠在枕上的力气也没有了,栽倒在床榻上。 武婕妤以为,她毕竟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皇上纵然再宠爱十公主,也总要怜惜她几分。 然而她这次错估了永和郡马绑架李丝絮一事,玄宗是如何怒火滔天,自从去过玉真观后,一连几日玄宗都没有再踏足含冰殿。 天气愈发暖和,玉樱苑李丝絮屋外那株樱桃树舒开了芽袍,芽尖上抽出的小嫩芽生机勃勃。 李丝絮趴在窗口看了一会儿,扭过身见她父皇还在批折子,迈着小短腿跑到他身后,杨公公极有眼力见搬了一个矮几,李丝絮爬到矮几上够着了玄宗的肩膀,替他推拿按揉。 “父皇批折子辛苦,丝丝来孝敬父皇啦!” 第263章 父皇母妃是真爱 “父皇,舒服吗?” 玄宗的肩膀很宽厚,李丝絮运转气息用了暗劲,才让力道渗进去。 整日处理朝政,好些天没有活动筋骨,肩膀上那只小爪子按揉时渗透到穴位的力道恰到好处,玄宗满意的嗯嗯两声,目光还凝在折子上。 第309页 “儿臣推拿的手法一绝,连师父他老人家都夸赞过的,就知道父皇会满意。” 李丝絮半趴在他后背,糯声糯气道:“皇后娘娘最喜欢儿臣替她按揉,说儿臣的推拿术治好了她多年头疾疼的老毛病。” 李丝絮提起皇后,玄宗沾了墨在批奏折的手停顿下来,一股迫人的威压无形中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李丝絮像是浑然没有觉察到,继续跟玄宗说话。 “丝丝已经好得差不多啦,父皇不用每日下朝后特意跑来玉真观……” 李丝絮还在嘀嘀咕咕,一只小白狐从半开的窗口蹿进来落在玄宗面前,趴在案桌上。 她惊奇的噫了一声,顿时顾不得再孝敬她父皇,从矮几上蹦下来抱住了小狐狸。 “小白,你又跑去哪儿野了?” 玄宗看李丝絮一脸满足搂着小狐狸,还拿小脸在狐狸身上蹭了蹭,想着到底是小孩子,不由得失笑,身上的威仪之气也撤了去。 杨公公面色古井无波站在玄宗身侧伺候,却暗暗为李丝絮捏了一把汗,这会儿瞧见玄宗扬起的唇角,悬着的心才落回实处。 李丝絮刚搂住小白,她娘亲鱼婕妤拎着裙子从外头跑进来。 显然她是追着小狐狸来的。 见小狐狸被她搂在怀里,想悄悄儿蹑手蹑脚溜出去,但触上玄宗锁在她身上的眼神,鱼婕妤只得咧嘴一笑。 “阿瞒陪鱼儿去看瀑布好不好?” 拎着裙摆,咧开嘴笑,换一个人就傻里傻气了,偏生这些动作在鱼婕妤身上,让她浑身上下透着娇俏少女的灵动。 最近宫里那几个,让他焦头烂额。 纯真如鱼婕妤,反而让玄宗与她相处时能放松下来。 正因为如此,玄宗倒是能容忍她时不时的小冒失,对她很是有几分宠溺。 “好!” 玄宗搁下手上的折子:“朕陪鱼儿去瀑布水潭旁走走。” 踩着鹅卵石小道在樱桃林里慢慢踱步,鱼婕妤挽着玄宗,一脸欢喜不时侧目,神情里透着掩饰不住的高兴。 她没有开口说话,玄宗也能猜到她那双如春水般泛着柔波的杏眼,满目都是幸福的小欢喜。 他的鱼儿这般依恋他,让玄宗唇角飞扬了起来。 “阿瞒在笑呢?” 鱼婕妤眨巴眨巴着眼睛:“阿瞒笑起来真好看!” 鱼婕妤恰才进屋时追着小狐狸跑,鬓侧的一缕发丝垂了下来,此时被风吹得乱糟糟的,玄宗忍俊不禁抽出牵着李丝絮那只手,替鱼婕妤去抚她被风吹凌乱的鬓发。 鱼婕妤抓住他的手,满目灿笑:“鱼儿进屋时,阿瞒在跟丝丝说什么?” “是咱们的女儿要赶朕走。” 玄宗有些委屈:“小十让朕不用跑来玉真观,她要将朕赶回宫去。” 玄宗跟鱼婕妤说,李丝絮要赶他回宫。 鱼婕妤顿时满目幽怨看向李丝絮。 李丝絮被喂了好大一嘴狗粮,看着两手交握的两个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自己跟杨公公很是无辜可怜,有些多余。 偏他父皇恶趣味上来了,还没完没了。 他握着鱼婕妤的手:“鱼儿跟朕回宫去好不好?” “不好!” 鱼婕妤摇头:“鱼儿要等樱花开,等树上结了樱桃,给阿瞒摘樱桃吃。” 这样孩子气的话,本该引人失笑。 出乎李丝絮意料的是,她父皇竟怔愣的看着娘亲鱼婕妤,眸眼里涌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李丝絮感觉到了,似乎她父皇很感动。 终于,她父皇旁若无人拥佳人入怀,神色动容:“那朕给鱼儿在宫里种一片樱桃林,陪鱼儿守着樱树开花,等着鱼儿给朕摘樱桃。” 鱼婕妤被抱了个满怀,还有些懵懂的样子。 杨公公已经极有眼力见顿住了步子,甚至不动声色退后几步,隐在一株并不能遮挡什么的樱树后。 这样,站在鹅卵石小道上的自己就成了她父皇碍眼的目标。 “儿臣什么也没看到哦!” 李丝絮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用小爪子捂住了眼睛,但却顽皮的张开指缝偷瞧玄宗和鱼婕妤。 被她父皇一眼扫过来,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往前蹦。 “咳,儿臣去听太乐丞抚琴……” 樱桃深处传来一阵潺潺如流水般的琴音,李丝絮踩着鹅卵石小道转过一条岔路,瞧见溪旁的亭阁内有人在抚琴。 瀑布飞流直下,腾起的水雾让亭阁四周笼着迷朦烟雨,李丝絮以为在抚琴的人是太乐丞王维。 待走得近了,才发现弹奏的竟是她姑姑玉真公主。 而太乐丞王维,则听着她姑姑的琴音,挥墨泼毫在石桌上练字,李丝絮提拎着裙摆拾阶而上,跑近桌前凑过去。 “碧落风烟外,瑶台道路赊,如何连帝苑,别自有仙家……” 李丝絮念完诗的前四句,感叹这位未来的诗佛到底还存着建功立业的心,如今写的诗虽文采斐然,却少了后期的禅意。 以及历经世事沧桑后的大彻大悟,返璞归真。 王维写诗时,李丝絮没敢扰他。 等他一气呵成搁笔,她这才夸赞道:“字如其人,太乐丞的字端庄周正,自成风骨,这些字像是风华绝代的美男子。” 如此别具一格的夸赞,引得王维失笑。 第310页 他看一眼远处畅游在樱园内的玄宗和鱼婕妤:“公主怎么没陪皇上和娘娘一起走走?” “走了啊,又逃来看太乐丞写诗了。” 李丝絮俏皮的耸耸肩:“父皇母妃是真爱,丝丝是个意外。” 王维先是愣了一下,等明白李丝絮话里是什么意思,这回不再是淡淡的笑,嘴角的弧度扬得很高。 如此颜值高,集才华和风姿于一身的存在,他一笑,便是倾城之色。 李丝絮有刹那间的恍神。 他还在怔怔看着王维,身后的脚步声逼近。 “公主,王元宝求见!” 熟悉的声音让李丝絮扭过身,站在她身后的李临淮面无表情,眸色清冷。 第264章 他在吃醋吗 元宵灯会她闯入贼窝,李临淮牵着她从大慈恩寺走出来时,也是这样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不好招惹的气息。 她这会儿没干什么,但被左卫侍郎大人清冷的眸子锁住,心里竟有些发虚。 “咳,那个,王元宝怎么来了?” “来送玉真观分发给信众的西游话本子,听说公主也在玉真观,就想见见公主,顺便问问公主要不要去西市的琉璃市场逛逛。” 李临淮瞥一眼王维摊在桌上的诗词,然后道:“王家在西市建了一处琉璃市场,那儿汇集了天南海北来京城的琉璃商人,北至突厥南达南诏的琉璃都能在琉璃市场的铺子里找到。” 王元宝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送分发给信众的西游话本子,用得着他亲自跑一趟玉真观么? 从元宵前她出宫后没回去,谁都知道的事儿。 还听说她在玉真观,顺便问问她要不要去逛西市的琉璃市场? 分明就是故意跑这一趟嘛! 李丝絮推断应该是王家的琉璃市场这几天开张,他这是要邀自己去替他撑腰壮声势呢,毕竟王氏作坊的琉璃器方子是她给的。 再加上京城在流传西游的话本子是她编撰的,以及随着牛痘法和疟疾药的推行,连元宵那晚被绑的孩子都听说过她。 无形中她成了长安城的名人,有点家喻户晓的意思。 而王元宝打着主意借她这股东风,打造名人效应,好让王氏琉璃市场名噪京城。 不得不说,这个王元宝的确是经商奇才,经营点子挺超前的。 反正宅在玉真观也是吃这样那样的狗粮,李丝絮于是看向奏完一曲琴的玉真公主:“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姑姑的琴音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好啦好啦,再夸下去本宫就是九天之上下凡尘的仙子。” 玉真公主无奈失笑:“真是个小滑头,去吧去吧,让临淮好好护着你,早些回来。” “好咧,姑姑你最好了!” “丝丝的姑姑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的仙女。” “玉真观就丝丝一只单身狗,就不留在观里吃狗粮了哦!姑姑和太乐丞好好练书法抚琴……” 李丝絮古灵精怪朝王维和玉真公主好一番挤眉弄眼,然后拉住李临淮的手蹦下亭阁台阶跑了。 玉真公主看李临淮牵着小人儿消失在亭廊拐角处,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孩子,成天尽说些奇奇怪怪让人听不懂的话!” 玉真公主拿起搁在石桌上的笔,挥墨写下过犹不及几个笔力遒劲的大字。 女子的书法很少有如此风骨的,王维一脸赞赏之色,看着玉真公主美丽的脸庞宠溺浅笑。 “摩诘以为,王首富来玉真观是公主安排的。” “什么都瞒不过你!” 玉真公主嗔他一眼,将刚写的几个大字摆在石桌上摊开:“如王焘所言,这孩子有一颗赤诚之心,武婕妤失足跌落一事,她一心想着替皇后开脱,却不知道已经犯了皇兄的大忌。” “皇兄未必不知道皇嫂无辜,也未必不知道武婕妤不是表面上看来那般单纯,他押着永和郡马一事犹疑不决,却往本宫这玉真观躲,正是要看后宫那几位如何蹦跶。” “局势愈乱,便愈是考验人心的时候,等过段时日事情落下帷幕,是世家贵族的势力更胜一筹,还是隐在武婕妤背后的武周势力浮出水面,一切自有定论。” 玉真公主无奈的笑笑:“后宫的争端谁对谁错不重要,重要的是身在高位者,如何能让后宫和前朝安稳,如何能让各方势力相互掣肘,这便是帝王的制衡之术了。” “那孩子与皇后感情好,一门心思只想着撮合皇兄与皇嫂和好如初,本宫只好分散她的精力,让临淮带着她在长安城四处逛逛,别触怒了皇兄。” “毕竟……” 玉真公主欲言又止,看一眼樱园深处执手相依的两道影子:“蚌埠相争,渔翁得利!” “本宫皇兄身边需要一个心思单纯,不懂算计,身后没有世家背景的妃嫔。” 王维看着眼前执笔的玉人儿,再看已经被风吹干过犹不及几个大字,顿时理解了字行里间的深义。 “摩诘受教,公主有大智慧!” “世人以为生在皇家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却不知道生在皇家也有皇家的无奈。” 玉真公主幽幽叹气道:“若摩诘知道悟透这些大智慧,需要以鲜血为代价,让本宫和皇兄自小失去母妃,就不会羡慕持盈了。” 第311页 王维目光关切,安抚的握住玉真公主的手:“公主!” “无妨,都过去了!” 玉真公主温柔的笑笑:“前尘往事如烟,不让这孩子重蹈覆辙便是……” 李丝絮一手搂着小白狐,另一只手被李临淮牵着,走到快近观门的游廊僻静处,她站着不动了。 “小狐狸太重了!” 窝在李丝絮怀里的小狐狸,无辜的看李丝絮一眼。 它其实可以跳到她肩膀上。 可小公主偏要一只手搂着它,一只手去牵美男子,非得单手搂它不肯撒手。 小狐狸那双惑人的眼睛懒懒看一眼李丝絮,继续窝在她怀里卷成一团。 见李临淮不为所动,李丝絮歪着小脑袋道:“大人是怎么了嘛?是谁惹玉树临风的大人生气了?” “臣以为玉树临风该是用来形容太乐丞的。” 李临淮对上讨好甜笑看他的小人儿,鬼使神差脱口而出:“字如其人,太乐丞的字端庄周正,自成风骨,是风华绝代的美男子?那臣的字算什么?” 一个武将,一个文臣! 本该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 好端端的左卫侍郎大人非拿自己跟太乐丞比什么? 这压根没有可比性嘛! 但凡她如今快近及笄之期,差点以为她看王维恍神了,左卫侍郎大人在吃醋。 她歪着小脑袋探究的看向李临淮,闹不明白谁惹了这尊大神生气,他今日为何这般反常? 李临淮面色清冷道:“是公主说字如其人!” 第265章 带货小公主 “大人的字,丝丝不是早点评过了嘛!” 李丝絮抽出被他牵着的手,去搂小狐狸,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说话:“当初吴嫔要害丝丝,大人给丝丝通风报信,赏荷宴那晚丝丝点评过的。” “大人的字笔迹刚劲有力,笔锋虽刻意敛藏,仍透着锋芒之势,大人的字如其人一样沉毅有谋略,硬朗刚毅,大人的风姿更是如天神临凡。” “以字观人,假以时日大人必定能成为名震千古的大将军……” “公主过誉了!” 李临淮唇角不自觉的勾了勾,接过李丝絮怀里的小狐狸,自然而然搂抱在手上。 狐狸莫名其妙看一眼李丝絮,又看一眼由阴转晴的矫情男人,换了个姿势懒懒的窝在左卫侍郎怀里。 等在玉真观门口的王元宝于是就瞧见,李丝絮是被李临淮一手抱狐狸,一手牵着迈出玉真观门槛的。 王元宝迎上来,李临淮镇定自若道:“陛下让臣寸步不离守着小公主。” “应该的,应该的,元宵灯会那晚小公主受惊吓了。” 王元宝弯腰候在马车旁,做了个请的姿势:“为了不引人耳目,请大人和小公主与下官共乘一辆马车。” 不想引人耳目换了一辆这么华丽的马车? 李丝絮可是记得,王元宝在小巷子里堵她那两次,乘坐的马车很是低调内敛,外表看着朴实而华,实则内里自成一片天地。 李丝絮意味深长笑笑,扶着李临淮一跃纵上了马车。 跟李丝絮猜测的一样,王元宝是有备而来,马车里摆着各样奇芳斋的点心蜜饯,王元宝圆滚滚的身子爬上马车后,不用小厮伺候,亲自给李丝絮煮茶。 李丝絮吃了几块点心下肚,王元宝递上一杯热腾腾的茶:“公主别噎着了,喝碗热茶润润嗓子。” 李丝絮要去接茶盏,李临淮已经先一步替她接过。 “茶太烫了!” 李临淮替她吹凉了,这才将茶递到她手上:“吃太多点心,等逛完琉璃市场去望月楼吃不下烤乳鸽了。” “啊!” 李丝絮很惊喜:“大人要带丝丝去望月楼吃烤乳鸽吗?” “小公主难得出宫逛逛,谁也别跟下官抢,今日公主看上什么,都归下官请客。” 王元宝十分豪爽要承包李丝絮今日的花销,但奈何左卫侍郎大人并不领情,还不悦的看他一眼。 那清冷的一眼不怒自威,让王元宝浑身不自在。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左羽林家的四公子常在御前伺候,看人时跟玄宗皇帝一样夹带一股迫人的威压。 王元宝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缩在角落里翻出一本书递给李丝絮:“小公主要是觉得无聊,不如看看高娘娘最近新写的话本子……” 马车驶入西市后,四处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进了王氏琉璃市场,路上的行人稀少了些。 扶着李临淮的手臂跳下马车,李丝絮好奇的四处张望。 “琉璃市场这边人流是少了些。” 王元宝边引着她往前走,边解释:“买得起琉璃的,大多非富即贵,特别是咱们王氏作坊的琉璃器,因为晶莹剔透,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琉璃价贵,市场上的人流虽不及刚来的那边,一旦开门做一桩生意,一天的收入也很可观。” 琉璃市场是王家在西市的产业,虽没有正式开业,还在试业中,不管是波斯来的商人,还是本地的富贾贵族,都与王元宝相识。 他亲自带人逛琉璃市场,且态度还那般恭敬,自然引人猜测身着锦衣华服的小姑娘是什么身份。 更何况李丝絮身侧还跟了李临淮。 谁都知道李临淮奉陛下之命,在护卫那个玄宗最宠爱的十公主。 第312页 于是就有人开始猜测,跟王元宝走得近,身边又能跟着左羽林家四公子的,莫非是那位传闻中的十公主? 研制出了疟疾药和牛痘术,能随手给出烧制琉璃器的方子,还能编撰家喻户晓话本子的小公主,市井街巷对这位神奇的小公主早就议论纷纷。 这会儿疑似十公主的小姑娘现身琉璃市场,自然引得人围观。 虽不敢跟太近,但远远观望是可以的啊,所以李丝絮这么逛了一圈,背后竟浩浩荡荡跟了一大堆人。 “快看,十公主来逛琉璃市场了!” “公主金尊玉贵,怎么会跑出宫来逛西市呢?” 有人提出质疑:“何以见得跟王首富同行的人是十公主?” “你眼神不太好使啊,看到公主身边那个威风凛凛的公子没?那可是左羽林将军家的四公子,我家老太爷大寿,他陪将军夫人来过一次。” “听说这位公子奉圣命护卫十公主,他这么寸步不离跟着,还有王首富亲自陪同,能不是十公主吗?” “你瞧瞧,瞧瞧,王首富那副恭敬的样子,一般的小姑娘能让他堂堂京城首富做到如此地步?” “十公主长得真好看,西游的话本子真是这位小公主编撰的吗?书上可是写着吴先生?” “预防天花的牛痘术,真是这位小公主跟王焘一起研制出来的吗?” “小公主当真如此聪慧,竟连烧制琉璃器的方子也知道?” “兴许是在哪本古书上抄录下来……” 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颇有点声势浩大的意思,李丝絮看中了一只缠花蓝色琉璃碗,刚付了银钱走出店铺,同款的琉璃碗就被抢光了。 她买了送给玉真公主的琉璃道尊像,同样走出店铺后,那家店铺的琉璃佛像和道尊像被扫荡一空。 这样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李丝絮于是走进了王家售卖琉璃器的铺子。 她挑选货物时,摄于李临淮的威压跟随的人不敢靠得太近,等她选了一套茶具离开,王元宝铺子里的琉璃器生意火爆。 “丝丝真是个带货小公主!” 带货事业原来换个时代也能同样红火,被人围观了一个时辰,李丝絮嗔怨的看向王元宝:“丝丝就是你家琉璃市场的活广告啊,王大人打的好算盘,让丝丝像猴一样被人围观,今日丝丝逛过售卖出货物的店铺,都应该给丝丝分成。” 第266章 给你压压惊 小公主走到哪儿,哪家店铺生意火爆。 公主真是一身带福运的人,王元宝深以为然,还说一会儿要去找刚刚李丝絮进过铺子的货主谈一谈。 被李丝絮识破他的打算,王元宝不好意思的笑笑,将李丝絮请上马车。 “请公主来琉璃市场逛一圈,自然不敢怠慢公主,下午逛完书坊送公主回玉真观,下官必定备上一份厚礼。” 玉真长公主要他好好招待小公主,所以做买卖和招待小公主两不误嘛! 被李临淮冷冷扫一眼,王元宝厚着脸皮道:“敢问公主,什么是活广告?” “就是利用名人效应,广而告之。” 马车朝望月楼的方向驶去,李丝絮解释给他听:“丝丝因为研制牛痘术和疟疾药,还有编撰西游话本子的事儿,在京城变得家喻户晓,谁都知道我这个十公主了,对吧?” 王元宝忙不迭的点头:“公主小小年岁,干下了许多常人不能做到的大事。” “活字印刷术已经影响了书籍市价,让家境贫寒的士子也能读得起书,还有改明渠为暗渠一事也与公主有关,朝廷还要推广大棚蔬菜种植的法子。” “牛痘术和疟疾药的推广,还有溺水自缢救人的法子普及,更是惠泽天下百姓。” 他讨好奉承道:“当然西游话本子的事儿,坊间都在流传真正编撰话本子的人是小公主,随着玉真观发放话本子给信众传阅,还有扶风书坊在售卖,整个京城没有不知道公主的。” 王元宝好奇的打听:“听说话本子的事儿是朝廷几位大人府上传出来的?敢问公主这其中有何玄机?” 还不是因为张嘉贞想利用话本子的事儿往后宫烧一把火,结果差点将他自己给烧没了。 “首富大人,跑题了啊!” 李丝絮继续说下去:“丝丝说自己家喻户晓,不是让大人吹嘘丝丝的功劳,言归正传,因为话本子的事儿歪打正着让坊间百姓知道了丝丝这个人,那本公主就是这长安城的名人了。” “然后,王大人故意带着丝丝逛一圈王氏还在试业的琉璃市场,借着谁都知道丝丝的名头,打造了名人效应。” “接下来几天,京城一定四处在流传,宫里那个研制牛痘术和疟疾药,编撰西游话本子的小公主,来逛过王氏琉璃市场。” “京城的百姓会好奇,想结交丝丝这个十公主的富商贵族也会想来琉璃市场撞撞运气,等大人的琉璃市场开业,定会客似云来。” “这不就是广而告之嘛!” 李丝絮捻着一块点心凑近王元宝:“本公主这个活广告,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哦,王大人还是想想,拿什么做本公主的广告费吧,一般的丝丝可瞧不上。” 不知道为什么,小公主分明很软萌的样子,但被她这么似笑非笑看着,王元宝却感受到了压力。 他心虚的伸出一根手指头:“要不,琉璃市场的一成?” 第313页 “琉璃市场一成红利这么好拿的吗?王大人好贼哦,丝丝才不想替你的王氏琉璃市场保驾护航。” 李丝絮噗嗤一声笑了:“这笔账丝丝且先记下了,等丝丝想好要什么,再跟大人开口。” “关于打广告,不仅是名人效应,还有许多其它的法子哦……” 望月楼二楼雅间是用屏风隔开的,倚在雅间一侧的栏杆旁,能将大堂内热闹的场景尽收眼底。 听台上说书先生舌灿莲花在讲西游的话本子,底下食客们边享用美食边拍手叫好。 李丝絮倚在栏杆旁兴致盎然道:“原来望月楼这么热闹啊!” “以前没这么热闹。” 等着上菜的间隙,王元宝凑过来跟她说话:“望月楼掌柜做买卖心思活络,咱们扶风书坊刊印的话本子才问世,掌柜已经敏锐判断出话本子能火,跟书坊签订协议,以两倍的价钱买断书坊每次刊印的第一批话本子。” “买断扶风书坊刊印的最新章节,那等不及书坊出话本子的,就只能先来望月楼听说书先生讲最新的话本子,这个点子真绝。” 李丝絮感叹:“也难怪望月楼能将买卖做得这般红火,连太子哥哥都知道他家的烤乳鸽一绝。” “谁说不是呢?京城世家贵族的夫人小姐们,被咱们扶风书坊的话本子吊足了胃口,不缺这点银两,都爱跑来望月楼听说书。” 王元宝想说连左羽林将军家的夫人老夫人,都爱来望月楼听说书先生讲话本子,触上李临淮清冷的一眼,忙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他话锋一转道:“来听说书的夫人小姐们多了,每日这个时辰雅间的位置也没了,也是咱们扶风书坊和望月楼有合作,掌柜的才给腾出了最好的位置。” 王元宝刚说这个时辰订不到望月楼的雅间,李丝絮就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踩着大堂的楼梯上来。 也是巧了! 正是跟她一起被关在大慈恩寺,同甘共苦过的张莺莺。 跟在她身后上楼梯的,是个丰神俊朗的男子,身上还有几分读书人温润儒雅的气质,他像是生怕张莺莺从楼梯滚下来,还伸手在她身后下意识的护着。 李丝絮一直瞧着人家,自然也吸引了王元宝和李临淮的视线。 顺着李丝絮的目光,瞧见一大一小两个进了隔壁雅间,王元宝若有所思:“下官怎么瞧着那位公子眼熟?” “应该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 李丝絮为他解惑:“那个跟丝丝差不多大的女孩儿,是张尚书的孙女儿,元宵那日跟丝丝一起被绑去大慈恩寺的那个。” 李丝絮跟王元宝提起张莺莺,在隔壁雅间等着吃烤乳鸽的张莺莺,也跟她二叔在提李丝絮。 “十公主说望月楼的烤乳鸽最好吃,从元宵那晚后,莺莺一直想来尝尝,二叔你真是个好人,今日终于订到了望月楼的雅间。” “二叔还想着给你压压惊,消消元宵灯会那晚的晦气。” 张垍一脸无奈道:“敢情你被绑去大慈恩寺,一点儿也没受惊,尽跟十公主讨论哪儿的东西好吃了。” 第267章 公主的超级小迷妹 “没有尽说吃的,那晚莺莺和被拐来的孩子关在大慈恩寺后院禅房又冷又饿,十公主故意说望月楼的烤乳鸽好吃,会让我们一时忘了害怕,毕竟小孩子什么的嘴馋。” 张莺莺不知想到什么,以手撑着下颚失笑道:“数次听祖父提起十公主,莺莺还说想一睹小公主的风采,她在莺莺眼前时,莺莺却有眼不识泰山。” “与十公主擦肩而过,她离开大慈恩寺时莺莺都没来得及跟她打一声招呼,好生遗憾。” 不管动作优雅在沏茶的张府二公子是什么表情,张莺莺继续碎碎念:“十公主这次是替莺莺受过了,当时那个该死的永和郡马,将十公主当成了莺莺,莺莺要跳出来说他弄错了人,公主给莺莺使眼色,让莺莺不要轻举妄动。” “永和郡马好生得意,以为将十公主当成莺莺挟持了能威胁羽林卫,结果说时迟,那时快,十公主翻出银针往永和郡马手上那么扎一下,永和郡马像杀猪般惨叫,带头闯进来的羽林卫就将他的手给砍断了。” 张莺莺说到惊险处手舞足蹈模仿当时在大慈恩寺的场景,提到李丝絮时一双眸子顾盼生辉。 连楼下说书的,讲得也不及她说的精彩,没有她这般声情并茂。 张垍只觉得自家侄女没眼看:“若非知道十公主是个女孩儿,二叔会以为莺莺是思春的少女,在思慕自己的心上人。” “你这些话,在府里缠着二叔没有说十次,也有八次了,张府上下如今谁不知道十公主聪颖灵慧,机智过人,有勇有谋,面对贼子镇定自若,只凭一个废弃的香炉就能推断出你们被关在大慈恩寺。” 张垍求饶:“二叔知道你十分崇拜仰慕十公主那种出类拔萃,品貌不凡,长得好看,脑子还特别好使的人,但是看在二叔请你来望月楼吃烤乳鸽的份上,你能不能别让二叔的耳朵起茧子了?” “毕竟二叔为了订到望月楼的雅间,请你来吃烤乳鸽,可是跟伙计私下使了银子的……” 雅间比楼下热闹的大堂清静不少,从张莺莺和她二叔张垍进了隔壁雅间,李丝絮支起耳朵,隔着一扇屏风,能从嘈杂的声音里分辨出张莺莺和她二叔在聊什么。 第314页 听到张莺莺二叔的求饶声,李丝絮忍俊不禁勾了勾唇角。 隔壁张尚书家的孙女儿,真是她的超级迷妹,铁杆粉丝啊! 王元宝替她点的烤乳鸽端上桌,李临淮用油纸包着撕了半只递给她,李丝絮咬着烤乳鸽还在想要不要翻牌小迷妹,隔壁传来动静。 “公子恕罪,包下这间天字号雅间的客人要来了,还请公子移驾到楼下大堂用膳。” 听着像是望月楼伙计的声音,他说这话时语声急促,想来包下隔壁天字号雅间的客人不好招惹。 恰才张垍跟他的侄女儿求饶时,李丝絮已经见识到他口若悬河的文采。 伙计先是收了他的银子,这会儿才进雅间喝半盏茶,屁股没坐热要被赶下楼去,张垍自是不依。 他语声温润道:“腾出雅间,小哥已经收了在下三倍的银子,才喝半盏茶,没有要将人赶出雅间的道理。” “不知订下这间天字号雅间的是谁?” 张垍的声音温润如水:“在下愿意再使些银两,与她打个商量如何?” “怕是不行,这间天字号雅间是被贵人长期包下的,小的就是瞧着包雅间的贵人今日没来听说书先生讲话本子,这才好心替公子腾个地方。” “这会儿那位贵人的马车驶进了望月楼,公子这个临时使银子的,该避让一步。” 隔着一道屏风,李丝絮听得瞠目结舌,她一开始还赞过望月楼的掌柜会做买卖,真是看走了眼。 没成想是个捧高踩低的! 伙计收下人家张公子三倍的银子,也不说退还,就要将人家张公子和张莺莺赶到楼下大堂去。 李丝絮朝李临淮使个眼色,李临淮知道她是请人过来的意思,不情不愿要起身,张垍不急不缓的声音透过屏风传来。 “不知长期包下这间天字号雅间的贵人是哪位?” “让你腾个地方去楼下大堂,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磨磨蹭蹭,一会儿那位贵人要上来了,你们霸着位置不走算是怎么回事?” 伙计一急威胁道:“包下雅间的可是宁王府的吉安县主,劝你还是识趣些,宁王可是当今陛下的兄长,王府不是你这等小门小户能招惹得起的。” 凡是跟吉安扯上关系的,李丝絮以为事情非同寻常,显然李临淮也这么以为,才起身又坐下端起茶盏。 果然伙计话音一落,李丝絮就听到了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兵部尚书府岂会是小门小户?张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被婢女护卫簇拥着踏进雅间的吉安县主,冲丰神俊朗的张二公子盈盈一笑,然后训斥伙计:“收了银子将本县主包下的雅间腾给张府二公子,回头又狗仗人势拿本县主要挟人,是何道理?” “看在张公子的面子上,本县主今日且不跟你计较了!” 吉安县主柔声道:“相请不如偶遇,既然张公子已经占了吉安的雅间,不如共用一间雅间吃点心听书可好?” 隔壁雅间吉安娇滴滴的声音,让李丝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在李丝絮以为吉安鬼附身,被换了魂时,张莺莺二叔温润的开口了。 他问张莺莺:“莺莺要不要留在雅间吃烤乳鸽?” “不要,不需要!” 张莺莺洒脱道:“莺莺和二叔怎么能占用县主包下的雅间呢?楼下大堂吃烤乳鸽不香嘛?二叔就当先前使的那些银两喂狗了吧!” “咱们是小门小户之家,银子都是张家男儿靠俸禄得来的,怎么能随便喂狗?在大堂吃烤乳鸽和雅间的价钱自是不一样,望月楼做这么大的买卖,不会抠了咱们的钱银。” 张垍说完,朝吉安县主拱手道:“在下这就带侄女去楼下大堂用膳,不扰了县主清静。” 第268章 吉安姐姐做白日梦呢 张垍牵着他侄女干脆利落起身,吉安县主傻眼。 她如此善解人意替张府二公子解围,还一点县主的架子也没有,屈尊降贵邀他共用雅间,张垍应对她刮目相看才是。 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吉安县主一急,沉不住气了:“站住,不许走!” “雅间已经退还给县主了,不知县主还有何赐教?” 隔壁少年的声音温润如水,却无形中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气势,像是在昭示他不想与人起争端,但有人若是非要招惹他,他也并不是泥捏的人。 意外看了一场热闹,识破吉安的打算,李丝絮要笑岔气了。 看来她让高娘娘写的话本子传播开后,吉安的名声在长安城已经山穷水尽了,京城的世家贵族对她避如蛇蝎,生怕与她扯上关系,她只好自个谋划亲事。 盯上了回京述职不了解她名声有损的权贵子弟,兵部尚书的嫡次子,又是青年才俊,自然成了她的目标。 可惜啊! 她饵都放了,请望月楼伙计帮着演了这么一出,打造她身份尊贵但善解人意的人设,这个张垍偏不上钩。 吉安这么丢脸的时刻,怎么能没有她呢? 李丝絮冲左卫侍郎大人讨好甜笑,不顾啃烤乳鸽嘴上还沾着油,朝李临淮挤眉弄眼。 又要顽皮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 知道她要干的事儿,一定会去干。 李临淮拿她无可奈何。 他一脸无奈,将帕子沾了茶水递给她,示意她擦擦嘴上的油渍,这才起身出了雅间。 第315页 隔壁雅间,牵着张莺莺的张府二公子,被吉安县主的护卫拦住去路,敛去了眸眼里温和的神色,眼神透着些许凌厉。 退一步海阔天空,他自问使了银子也没跟吉安县主争雅间,只让望月楼帮着这位县主做戏的伙计退还钱银,已经做得十分得体了。 毕竟张府的银子不能喂了狗不是? 他们兵部尚书府从来不惹事,但也从来不怕事,张垍目光带着些许凌厉看向吉安县主。 吉安脸都快气青了! 她都屈尊降贵了,这个张垍竟如此不识趣? 放在重阳宴发生那件事情以前,张垍这种刚回长安城的土狗,她才懒得瞧一眼。 吉安县主气得脸色铁青,正要给眼前这对叔侄一点颜色看看,李临淮面无表情出现在了雅间门口。 “张公子,隔壁雅间一叙如何?” 没见过李临淮的张垍还有些懵,张莺莺机灵的晃了晃她二叔的手,兴奋道:“二叔,咱们跟左羽林将军家的四公子又见面了。” “相请不如偶遇,四公子请!” 张垍要牵着张莺莺跟李临淮走,眼看自己的侍卫一定打不过李临淮,他真要将张垍带走了,吉安县主一阵咬牙切齿。 她屈尊降贵要跟张垍共用一个雅间,张垍情愿去楼下大堂用膳也不肯留下来。 李临淮只邀他一次,张垍就要跟人走了。 更可恶的是,不肯跟她共用一个雅间就罢了,张垍和他那个讨厌的侄女还搬出她相邀那一套,故意重复她的话,分明是拿这个在羞辱她。 听到他们一口一句又见面了,相请不如偶遇的话,吉安脸侧一阵火辣辣的烫。 她气急败坏道:“李临淮,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左卫侍郎的意思,是本公主的意思。” 雅间门口太挤了些,李丝絮揪着李临淮的衣摆,探出头笑吟吟看着吉安县主:“吉安姐姐要是不嫌丢脸,不如一起品茶听书,来聊聊重阳宴赏菊的事儿?” 看到那张令自己深恶痛绝的脸,吉安指着李丝絮,气得一身发抖,嗓子里却挤不出一个字来。 李丝絮这才从左卫侍郎大人身后钻出来,上前一把拽住已经懵掉的张莺莺,甜笑道:“走啊,咱们一起去吃烤乳鸽。” “公,公主……” 张莺莺脸都红了:“莺莺是在做梦吗?” “青天白日的,做什么白日梦?莺莺莫非以为个个都像丝丝的吉安姐姐不成?” 李丝絮牵着张莺莺,冲吉安县主甜笑:“相请不如偶遇,吉安姐姐可还要跟丝丝和张公子一起吃烤乳鸽?” 吉安县主一口牙都快咬碎了:“不需要!” “那好,丝丝先不奉陪了。” 李丝絮朝她挥挥手:“那个,吉安姐姐如果哪天想吃烤乳鸽了,咱们叫上穆姐姐办个曲水流觞宴一起赏菊哦!” 吉安:“……” 等李丝絮将张莺莺叔侄两个引进雅间,能听到隔壁雅间门砰的一声响,然后是杯碗碟盏落地的声音。 看着明明很软萌的公主,将吉安县主气疯了。 张莺莺小迷妹一脸崇拜,走进雅间的张垍温润如水笑了笑:“见过十公主,十公主真是兵不血刃。” “过奖过奖,既追回了损失的钱银,入了瓮中没沾一丝腥,张公子也不遑多让。” 伴着隔壁杯盏落地瓷器破碎的声音,李丝絮掰了半只烤乳鸽递给张莺莺:“宁王府财大气粗,丝丝的吉安姐姐不在乎那点银两,别被吓着了,吃吧!” 张莺莺像只被投喂的小猫咪,她和李丝絮各自抱着半只烤乳鸽啃时,隔壁雅间离奇的安静了下来。 知道李丝絮故意提起宁王,这是拿跟宁王告状震慑吉安县主,李临淮看着啃烤乳鸽啃得毫无形象的李丝絮,不着痕迹抽了抽嘴角。 张垍有心想跟李临淮结交的样子,试着找话题,可惜除了对着李丝絮,平常时候左卫侍郎大人像个面无表情的木头。 还好有王元宝这个八面玲珑的生意人在,有他在中间斡旋,三人竟离奇的聊得还算投机。 至于李丝絮,好不容易有个投契的小伙伴,自然是跟张莺莺大快朵颐,将望月楼好吃的招牌菜和点心尝了个遍。 吃得太撑了,李丝絮离开望月楼时,是被李临淮拎着丢上马车的。 见张莺莺一脸不舍的样子,李丝絮不忍伤了铁杆迷妹的心,趴在车辕旁冲她甜笑。 “莺莺,过几天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被李丝絮的甜笑晃花了眼,马车走了好远,张莺莺还像是飘在云端:“二叔,公主是什么意思?她是说过几天还邀莺莺来望月楼吗?” “不是……” 第269章 父皇守株待兔 张垍看着驶远的马车,勾起唇角笑了笑,如自家侄女所言,这位小公主的确有些意思。 “莺莺忘了王首富邀你二叔去逛琉璃市场?” 张垍意味深长笑笑:“这个见面说的或许是王氏琉璃市场开张,也或许说的是永穆公主尚亲。” “几日后不是永穆公主的大婚之期么?” “听说十公主与月公主穆公主都十分交好,去年宫里重阳赏菊宴,十公主正是为了她穆皇姐才反击的吉安县主。” 张垍兴味盎然道:“二叔以为小公主定会去公主府庆贺她皇姐大婚。” 第316页 “是哦,同在长安城,莺莺有的是机会与十公主交好。” 张莺莺心里的失落一扫而空,信心大增道:“追随公主的脚步,我还能常去扶风书坊,还能信奉三清,多去玉真观上香……” 李丝絮压根不知道,她的小迷妹刚分开,又在谋划下一次见面。 吃得太撑逛完扶风书坊消食,在书坊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挑了一摞她感兴趣的书籍,才慢悠悠晃回玉真观。 马车停在玉真观门口,王元宝指挥着侍从往下搬东西,除了李丝絮在琉璃市场挑的琉璃器件和在书坊挑的书籍,还有她爱吃的各样点心蜜饯。 另外,还有送给鱼婕妤和玉真公主的礼物。 王元宝搬下来半马车东西,末了将一个匣子递到李丝絮手上。 李丝絮打开匣子,见是一叠银票,不由得调侃道:“扶风书坊的红利大人好像年前跟丝丝结算过了?这么大一笔银两,难道是丝丝去逛琉璃市场带货的收成?” “公主快别取笑臣了!” 王元宝一脸堆笑:“送公主的礼物已经搬下马车,匣子里是火浣布的红利。” “莫非公主忘了,当初臣答应过公主,若在剑南道雅州地界寻到能制火浣布的矿石,将售卖火浣布的两成,拿来给公主研制医药,建造病坊救济所用。” “臣让人在雅州地界寻到矿石制成火浣布,在西南卖了几匹,卖的价钱十分可观。” 李丝絮只瞟了一眼盒子里的银票,从面值和厚度来判断,也知道王元宝所言不虚,卖火浣布的价钱十分可观。 但李丝絮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竟有点低落。 “火浣布在京城可有售卖?” “暂时还没有,用公主教的法子提炼矿石,一时半刻还提升不了产量,因为物以稀为贵,火浣布又十分神奇,刚制出的布在产地就被人花大价钱买走了。” 王元宝如实道:“过几天会有几匹样布送来京城。” “那好,王大人记得给丝丝留一匹布!” 李丝絮收下了匣子,王元宝欢天喜地爬上马车离开了。 鉴于王元宝每次送礼总是别出心裁,弄出让人意想不到的惊喜,李丝絮踏进玉真观后,将他珍而重之送到自己手上的匣子翻了翻。 果然在厚厚一叠的银票中,夹着一张契书,王氏琉璃市场三成红利的契书。 李丝絮并不以为,她今日随王元宝在琉璃市场逛一圈,能得王氏琉璃市场的三成红利。 自然,这份契书也不是给她的。 “还真是一份重礼,这个王元宝!” 李丝絮将契书拿出来,回屋要将收银票的匣子放好,瞧见玄宗像她平日里那般倚在窗口,视线落在屋外樱树抽出芽苞的嫩叶上。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连她进屋了也没察觉? 李丝絮将匣子搁好,看向面色古井无波守在她父皇身侧的杨公公,杨公公也没什么反应,李丝絮站在玄宗身后糯声糯气开口。 “父皇在想什么?” 玄宗这才回过神来,朝李丝絮招了招手:“跟父皇说说,今日逛了哪儿?” “先去了王氏琉璃市场,在波斯商人开的琉璃铺子,给父皇买了一套兽首琉璃杯,给玉真姑姑买一尊琉璃道尊像,给娘亲买了一个蓝色缠花琉璃碗。” “然后去了望月楼吃烤乳鸽,望月楼的烤乳鸽一绝,太子哥哥还给丝丝捎过的。” 李丝絮提起太子眸眼含笑,玄宗满意的点点头。 她继续说下去:“在望月楼恰好遇到了元宵那晚跟丝丝一起被绑去大慈恩寺的张莺莺,就是张尚书家的孙女儿,张莺莺她二叔带着她在望月楼听书,丝丝有邀他们一起喝茶吃点心。” 玄宗像是对张说的儿子极有兴致,他问李丝絮:“张府二公子为人如何?” “丝丝瞧着还不错,很疼他侄女儿张莺莺,虽是丰神俊朗的少年郎,已经颇有长者的沉稳之风。” 玄宗若有所思! 李丝絮挽着他的手臂撒娇:“父皇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呢?丝丝刚才进来,父皇都没有瞧见。” “莫非是穆姐姐出嫁后,丝丝的皇姐们快要及笄,父皇在愁着给她们如何选夫婿?” 李丝絮这话一说出来,守在玄宗身边的杨公公忙将视线投向窗外,这回真不是他给小公主通风报信,是公主自个猜出来的。 李丝絮都猜到了,玄宗也不吝跟他的小女儿分享心事:“朕是在想你穆姐姐的婚事。” “过几日是穆儿的大婚之期,穆儿是朕的长女,朕许诺了王家隆重操办她的婚宴,规格跟朕的姑姑太平出嫁时一样。” 玄宗拣了桌上的折子给李丝絮看。 李丝絮瞧见一个礼部官员的折子上写着高宗末年,唯有一女,所以殊其礼,太平娇僭,竟以得罪,不应引以为例。 玄宗在一旁道:“礼部呈上的,是大慧禅师的谏言,朕若失信王家,以穆儿那般实诚的性子,在婆家人面前难免要受些委屈。” 李丝絮对这个大慧禅师不太了解,看向杨公公。 杨公公解释:“大慧禅师颇有神通,曾夜观星象不见北斗七星,谏言圣上大赦天下,七日后北斗七星复现天幕。” 他父皇这人真是太迷信了! 又不想让穆姐姐委屈,又因为这个大慧禅师神通,不能不听他的谏言。 第317页 说得一脸为难,实则在她屋里守株待兔,不就是等着她这个同样神通的人解惑么? 第270章 不死不休 她父皇深受与太平公主争权夺势之苦,公主娇僭,恰好是他父皇心里的禁忌。 那个什么大慧禅师一进言,她穆姐姐丰厚的嫁妆这下保不住了,怕是要被削减。 事到如今,也只能在王家面前,维护她穆姐姐身为长公主的体面了。 “丝丝倒是有个法子!” 李丝絮提议:“不如在穆姐姐婚宴时弄个琉璃宴如何?” 琉璃宴? 玄宗狐疑的看着李丝絮。 琉璃价贵,若是在穆儿婚礼上用琉璃为碗碟杯盏,如此行事,岂不是与大慧禅师的谏言背道而驰。 知道她父皇在想什么,李丝絮解释:“丝丝的意思不是让父皇赐穆姐姐办婚宴的琉璃,而是让王元宝的琉璃市场赞助穆姐姐婚宴要用的琉璃器具。” 玄宗一头雾水:“何为赞助?” “就是王氏琉璃市场提供婚宴要用的各样琉璃碗碟酒器等,待婚宴过后再收回去。” 李丝絮说服玄宗道:“丝丝听说以前宫里每三年会举办一次琉璃宴,父皇登基后崇尚节俭,遏制了这股奢靡之风,如果穆姐姐的婚宴上重现宫里才有的琉璃宴,这是如何的荣光?如此就算父皇听了大慧禅师的谏言,改以琉璃为宴,穆姐姐嫁去王家后也能直得起腰杆。” 不得不说这是一举两得的法子,如此纵然减少些先前许诺穆儿的嫁妆,有了琉璃宴王家也不能说什么。 不过,玄宗还对李丝絮出的主意存疑。 “穆儿婚宴时宾客云集,要用到大量的琉璃器,朕如果让王氏琉璃市场出这些琉璃器,好像过于以势压人了。” “为何是以势压人?分明是双赢的局面。” 李丝絮从怀里掏出王元宝夹在银票里的那张契书,摆在玄宗面前:“王元宝醉翁之意不在酒,今日约丝丝逛琉璃市场,就是想替他们王家新开的琉璃市场找个背后保驾护航的,儿臣只是个醉心于医术的小公主,哪能掺和这些。” “无疑,父皇就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李丝絮上缴了得来的契书:“再说穆姐姐的婚宴一旦用了琉璃为宴,那京城的皇亲国戚为了排面,也会纷纷效仿,琉璃价贵,自然他们买不起那么多办婚宴的琉璃,那么就只能去王氏琉璃市场找王元宝租赁办婚宴的琉璃器。” 玄宗都不知道他的小十脑子怎么能这般活泛? 他眸光大盛:“小十的意思是,穆儿婚宴上用过的琉璃器,还能用来办别的婚宴。” “不该如此吗?” 李丝絮甜笑:“父皇是位贤明的君主,从来都是提倡节俭,杜绝奢靡之风。” 李丝絮觉得自己真是个小天才,既能让她穆姐姐在婆家直得起腰来,还能解决他父皇的难题,然后通过一场琉璃宴,替王氏琉璃市场招揽了生意,成功造势。 只怕婚宴过后,琉璃器更是会在京城盛行起来,世家贵族会以用琉璃器盏为荣。 “当然,穆姐姐婚宴要用到大量的琉璃器,丝丝不会让王元宝吃亏的。” 李丝絮取了纸笔,本来想递给玄宗,但让她父皇用一字千金的笔来写经商法子,实在有些欠妥。 于是她将纸在桌上铺开,一边研墨,一边求助的看向杨公公。 在玄宗的示意下,杨公公执笔,李丝絮研好墨念道:“打广告法子,发传单,游街,在西市入口贴广告牌……” 不说杨公公,连玄宗也听不懂李丝絮在说些什么。 李丝絮于是让杨公公一边写,她在一旁解释。 玄宗觉得十分离奇,小十想出这些古古怪怪的经商法子,还真是有些道理,且每条点子都十分新奇,能够吸引人关注王氏琉璃市场。 一直写到琉璃易碎,外卖送货云云,李丝絮解释得口干舌燥,瘫坐在椅子上:“儿臣想得脑瓜子疼,先不想了,这些够用了。” 玄宗以为杨思勖抄录在纸上的哪一条,都能为王氏琉璃市场带来滚滚财源。 小十这些经商的法子,是从何处得来的? 玄宗亲自沏了一杯茶递到她手上,每次他以为触摸到了小十的秘密时,小姑娘又能给他层出不穷的惊喜。 且她心思纯净,不曾有一丝私心,拿到王氏琉璃市场三成红利的契书,也交到了他这个父皇手上。 玄宗探究的看着倚在他怀里的小人儿:“朕真想看看,小十脑子里还有些什么?” “暂时没有了,细水长流嘛!” 李丝絮喝下一碗茶,挽着玄宗的手臂撒娇:“父皇若是没收下王氏琉璃市场的契书,儿臣才懒得动脑子想这些,儿臣这是在给父皇赚银子,所以辛苦些也无妨。” “是,小十解决了困扰父皇的一件大事,还能替父皇赚银子。” 玄宗满目慈爱,宠溺的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想说等李丝絮出嫁时,要给她办一场比琉璃宴还盛大的婚宴。 但想到他的小十这般出色,似乎天下男子没有能与之匹配的。 玄宗一时陷入了沉思,该给他的小十挑个什么样的夫婿? 他在杨公公抄录的经营点子上添一行字,待墨迹干了,递给召唤进来的暗卫:“将这个送去王元宝府上……” 在望月楼受了奇耻大辱,吉安县主回到宁王府后,将自个关在屋子里,很快屋子里传来砸东西的声音,还伴随着花瓶瓷器什么落地的破碎声。 第318页 “她敢羞辱我?她敢羞辱我?” “走到哪儿都阴魂不散,该死的小贱人,本县主与她不死不休!” “你们一个一个看我笑话,滚,都给本县主滚……” 吉安以为守在门口的是劝她不要乱砸东西的丫鬟,直到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用低沉的声音开口。 “你要与谁不死不休?” “父王……” 看到宁王步伐沉稳迈进屋,吉安歇斯底里的喊叫声截然而止,宁王避开摔得四分五裂的瓷器碎片走近她,吉安一把抱住他的腰呜咽哭诉。 “安儿今日在望月楼受辱了,那个该死小贱人,她在土狗张垍面前,拿重阳宴赏菊的事情羞辱安儿……” 她还闹着要宁王给她做主,脸色阴沉的宁王突然伸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将吉安扇得一个踉跄。 吉安县主脚下不稳栽倒在地,不敢置信仰头:“父王……” 第271章 大婚之期 “你骂谁是土狗?” 宁王语声凌厉:“张垍是兵部尚书府的嫡次子,才华横溢,是这京城中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在你心里就是条土狗?” “吉安,你真令本王失望!” 宁王欲言又止:“本王为你的婚事操碎了心……” 触上宁王怒其不争的眼神,吉安没来由心尖一颤:“父王,安儿错了,安儿不该这么说张公子。” “可是,张公子并没有心仪安儿。” 吉安很为难:“安儿主动接近他,他数次都是避开安儿,强扭的瓜不甜,安儿……” “你这傻孩子,哪有什么甜不甜的?” 宁王循循善诱:“张嘉贞已经让你皇叔猜忌,张说这个兵部尚书取代张嘉贞中书令的位置,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张垍是兵部尚书的嫡次子,你若嫁去兵部尚书府,是何等的荣光?” 宁王拍拍吉安的肩膀:“张垍是本王替你挑中的人,这门亲事若是成了,还有谁敢拿重阳赏菊宴的事情笑话你,安儿,你不要罔顾父王一片苦心。” 原来张尚书竟是皇叔属意的中书令人选吗? 想到如她父王所言,若能嫁给未来宰府大人的嫡次子,做张家的儿媳,看谁还敢拿重阳赏菊宴的事情笑话她。 吉安再次心动了:“可是张公子……” “既是青年才俊,百里挑一的好亲事,不只是本王盯着尚书府,还有京城的皇亲国戚权贵之家也都盯着张垍这个人。” 宁王语重心长道:“想要嫁入尚书府,安儿该自己争取,让张公子喜欢上你。” 吉安还想说什么,宁王打断她的话,像是不经意间提起一段陈年旧事。 “说起来,本王记得杨贵嫔与张说极有渊源,当初你皇叔与太平争权夺势时,因忌惮太平要落掉杨贵嫔肚子里怀的男胎,是张说劝你皇叔神鼎入梦,乃大吉之兆,这才有了三皇子。” 宁王状似无意道:“杨贵嫔若有意报张说当年的恩情,你月妹妹年岁虽小了些,但男儿要建功立业,张垍才回京,走科举取士之路,再等个几年也不是不行。” 月公主跟今日在望月楼撞到的小贱人一个鼻孔出气,真是面目可憎。 宁王这么一提,激起了吉安县主的好胜之心,她恨声道:“父王且看着,安儿一定会打动张公子的心,不让月妹妹得逞。” “穆儿的婚宴宾客云集,张垍才回京不久,应该会借着这个机会出来结交友人,本王以为这是个好机会。” 宁王一双深邃的眸子望不到底,像是能席卷一切:“父王早在公主府安插了人,再派两个得力的下人到你身边伺候。” 将吉安给哄好了,看到她眸子里重新燃起了斗志,宁王离开前刚要跨出门槛,又回过头来。 “安儿要知道,等你嫁入尚书府,自能让人高看一眼。” 宁王意味深长叮嘱道:“十公主受你皇叔偏宠,没必要与她生出冲突,记得避开她些……” 终于到了永穆公主出宫尚亲之期,紫兰宫雪瑶阁张灯结彩。 月公主得了皇后应允,能出宫送嫁,像只猴儿一样乱蹦,将宫女给她簪好的发髻弄乱了,让杨贵嫔一阵抚额。 临出宫前,柳婕妤母女俩要话别,杨贵嫔将月儿喊到廊下无人僻静的地方,替她整理发髻。 “皇后娘娘既允了你替穆儿送嫁,你该庄重些。” 杨贵嫔看着月儿叹气:“你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让母妃宽心,你若能有丝丝几分沉稳,母妃做梦都要笑醒了。” “丝丝有什么好的,她就是个小没良心的,出宫这么久全然将月儿给忘了,这么久也不回宫。” 月公主兴奋道:“月儿求了皇后娘娘,允月儿替穆姐姐送嫁,正是为了混出宫,将丝丝妹妹给抓回宫里来。” “古人常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以前月儿还不曾觉得。” 月儿老气横秋道:“自从丝丝妹妹出宫去了玉真观,月儿总算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深意,那大概就是时时盼着一个人,没有她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剜掉一块,总之就是少了些什么,怪难受的。” 听她说这些话,杨贵嫔忍俊不禁。 替她簪好发,理了理衣裙,噗嗤一声笑了:“咱们月儿都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看来母妃要早日给你寻个如意郎君。” 第319页 “母妃说什么呢,儿臣还这么小,儿臣想一辈子留在母妃和皇后娘娘身边,一辈子跟丝丝妹妹和三哥在一处,嫁人有什么好的。” 月儿天真烂漫说完这些话,信心十足道:“母妃就瞧着吧,月儿此次出宫,一定给母妃和皇后娘娘将人给擒回来。” 想到含冰殿那个不但心思深沉,还十分心狠手辣,关键时候竟然能断臂自保,死灰复燃重新得宠。 这宫里尽是些糟心的事儿! 杨贵嫔嘱咐月儿:“宫里有什么好的,让你小皇妹在宫外多玩些日子也好。” “可是月儿不能没有丝丝妹妹……” 豆蔻年华的女孩儿,有什么都是皇后和杨贵嫔挡着,还有三皇子百般宠着她,月儿哪能听出杨贵嫔话里的深意。 柳婕妤扶着穆公主出屋,月儿忙回到送亲队伍里,跟在负责送亲的太子和三皇子身侧。 “宫外不比宫里,母妃以后不能时时陪在公主身边,出宫尚亲后,公主要与驸马夫妻和睦。” 扶着永穆公主上了花轿,柳婕妤握着她的手舍不得松开:“去了公主府,一定要多保重。” 花轿内,紧握着柳婕妤手的永穆公主,隔着一层红盖头已经是泪如雨下。 她颤声道:“穆儿以后不在母妃身边伺候,母妃也定要好好保重,照顾好洄儿……” 千叮呤万嘱咐想了很久的话,说到一半,到了嘴边已是哽咽失声。 眼看着临近驸马王繇在玄武门迎亲的时辰,太子在一旁道:“皇妹的公主府就在长安城中,出宫尚亲后还是能时时回宫看母后和婕妤娘娘。” 柳婕妤和穆公主母女俩个紧握着的手,这才松开了。 第272章 洞房花烛 婚轿抬出玄武门,迎亲队伍早在宫门口等着。 意气风发的琅琊郡公王繇骑着高头大马,身系红绸,见到婚轿从马上跳下来,等轿子一停上前揭开帘子,握住永穆公主的纤纤玉手。 永穆公主宽袖下的手轻颤了颤,在驸马王繇的搀扶下,下了轿子,两人朝着城楼上方的玄宗和皇后跪拜行礼。 直到永穆重新上了花轿,抬着花轿敲锣打鼓的迎亲队伍消失在视线里,皇上才收回依依不舍的目光。 “朕的穆儿都出宫尚亲了!” 是啊! 不知不觉,她从嫁入封地王府,陪在玄宗身边已经这么多年了。 陪着他成长为一代贤明君主,陪着他守着他的皇子公们长大。 皇后想说什么,终究因为上回武婕妤摔落城楼的事情心里觉得隔应,站在相同的城楼上,随着武婕妤的再次复宠,有些善解人意的话她已经说不出口了。 “臣妾以为凭穆儿的品性,定能与驸马琴瑟和鸣。” “朕也以为如此,穆儿仁爱孝顺,端正美好,朕的穆儿这般美好,谁敢负她?” 玄宗看向迎亲队伍消失的方向:“时辰不早了,皇后也收拾一下,随朕去公主府观礼……” 新修的公主府处处张灯结彩,从入门处便以红毯铺路,驸马王繇牵着永穆公主下轿后,永穆在驸马的引领下踏上了红毯,一步一步朝府内行去,打扮喜庆的金童玉女跟在他们身后一路抛洒五谷杂粮。 李丝絮跟着玉真公主隐在宾客中观礼,觉得甚是有趣。 玉真公主见她勾着唇角在笑,问她:“丝丝想到了什么?” “想着丝丝该扮成抛洒五谷杂粮的玉女,跟在穆姐姐身后,一定甚是有趣。” 李丝絮在送亲的队伍里看到了他太子哥哥和三皇兄,还看到了朝她挤眉弄眼的月儿。 她有些遗憾道:“早知道丝丝跟月儿一起给穆姐姐送亲也好,穆姐姐的大婚,丝丝要参与进来。” 跟她师妹说的一样,小小年岁,总是操着大人的心。 玉真公主不由得抿嘴失笑:“有咱们十公主参与的时候。” 李丝絮觉得她的玉真姑姑越来越坏了! 这哪是什么遗世独立的仙子? 与她相处时,尽知道拿她打趣。 她佯装恼怒瞪玉真公主时,驸马王繇已经搀扶着她穆姐姐跨过了火盆,接着两人执手跨过马鞍。 跨火盆喻意去除晦气,让福气从天而降,而跨马鞍则是保一世平安的意思。 接下来跨完米袋后,是三箭定乾坤的环节,看着温文儒雅的驸马,李丝絮以为他这种读书人连弓都拉不开,结果他的箭术还相当不错。 算是文武全才了,倒也与她穆姐姐匹配。 却扇之礼后,驸马王繇和她穆姐姐完成了三叩九拜,交换了彼此的信物,被人簇拥着送入了洞房。 马上要到宴席开始的时候,李丝絮扯了扯玉真公主的衣袖:“姑姑,驸马敬酒时,丝丝能去洞房陪穆姐姐吗?” “你与穆儿倒是要好。” 见李丝絮从袖笼里掏出油纸包着的梅花糕,玉真公主失笑:“去吧!” 李丝絮嗯嗯几声点头,承诺自己不会乱跑,然后迈着小短腿往后院的方向走。 她抄近道等在后院门口,等驸马将永穆公主送进洞房离开,她掏出玄宗给她的令牌给公主府的人看,守在门口的婆子忙神色恭敬将她带入了洞房。 被驸马送入洞房后,穆公主觉得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还有些不适应。 听到脚步声去而复返,蒙着盖头的她试探着喊一句:“驸马?” 第320页 “出嫁从夫,这话果然没错,穆姐姐心里只有驸马。” 李丝絮噗嗤一声笑:“穆姐姐要是不欢迎丝丝,丝丝还是不扰了穆姐姐洞房花烛哦!” 听到脚步声像是要离去,穆公主急得差点站起来拉她了。 “你个狭促鬼!” 穆公主忙朝她招手:“皇妹怎么来了?快过来说话。” “丝丝听说待嫁的人一天不能吃东西,等走完繁复的礼节,早饿得前胸贴后背,玉真观的梅花糕最好吃,丝丝是来给穆姐姐送梅花糕的。” 李丝絮取出袖笼里那包梅花糕,打开摊在永穆公主膝盖上,捻了一块递给她:“穆姐姐先吃点梅花糕垫垫肚子。” 永穆公主一天没吃东西,的确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虽然驸马没回来之前,她先吃东西于礼不合。 但岂好浪费她皇妹的一片心意? 永穆公主接了她递来的点心,小口小口咬着:“皇妹出宫好些天了,怎么一直不回宫?穆儿听母妃念叨好多次,皇后娘娘和贵嫔娘娘,还有贤妃娘娘也成天念着皇妹。” “听说皇妹赏灯时被永和郡马劫持了去,虽说后来无恙,穆儿和母妃到底吓得不轻,一起为皇妹抄了好几卷经书。” 元宵前后她穆姐姐该忙着出宫尚亲的事儿,因为她被劫持,竟不顾马上要到大婚之期,还和柳婕妤一起为她抄经书。 李丝絮有些感动,不好意思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丝丝就是想揪出每年灯宴上拐卖孩童的贼子,的确是有些过于铤而走险,让穆姐姐担心了。” “你啊,哪像个女孩儿的样子,抓贼子这样的事情交给羽林卫和京兆府去做啊,以后切不可如此任性妄为,你这次将我们都给吓着了。” 永穆公主拉着她的手亲昵的说话:“穆儿还以为,穆儿出宫尚亲前皇妹会回宫,跟月儿一起给穆儿送嫁,这左盼右盼的,不想入了洞房才盼到皇妹。” 说到这个,永穆公主声音里还有些失落。 李丝絮心虚道:“玉真姑姑总想留我在观里多住些时候,穆姐姐也知道,玉真姑姑这些年一人太过清苦,丝丝只好多陪陪她。” “唉,不回宫也好。” 永穆公主叹气:“宫外到底没那么多糟心的事儿。” 好好的大婚之日,这么唉声叹气的多不好,李丝絮伸出小爪子握住永穆公主的手。 “今日是穆姐姐的大婚之期,穆姐姐该欢喜才是,为何生出如此感慨?” 【作者有话说】 国庆假期快乐啊,小伙伴们,宝贝们…… 第273章 宫里不太平 “穆儿就是觉得宫里不太平!” 穆公主像是压着满腹心事,如今出宫尚亲了,她牵挂的事情依然放心不下,这会儿洞房里四下无人,面对与她亲近的小皇妹,她总是愿意吐露心扉。 “穆儿以前还觉得武婕妤有些可怜,她膝下所出的孩子都保不住,只一个清皇弟养在宁王府,还算平安无恙。” “从除夕宴那日后,皇妹帮了皇后娘娘,穆儿才清楚原来看着可怜的婕妤娘娘,是那般心机深沉,果然元宵那日赏灯又出了她从城楼上滚下来的事儿。” 李丝絮沏了杯温茶给她,永穆公主用茶水润了润嗓子,继续说下去:“皇妹用永和郡马的恶行,帮了皇后和贵嫔娘娘,穆儿本以为她无法翻身了。” 这些天玉真公主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理由,让她游山玩水,在长安城中逛来逛去。 宫里发生了什么,李丝絮还真一无所知。 李丝絮问她穆姐姐:“武白莲又干出什么事儿?” 永穆公主微微错愕,不明白她皇妹怎么喊含冰殿那个武白莲,但她是真有话要叮嘱李丝絮,所以也就不管这些细节了。 “昨日父皇下朝后,武婕妤撑着还没养好的身子,跪在寒风中,请父皇重重处罚永和郡马夫妻两个,父皇因此觉得她深明大义,将她送回了含冰殿,还在含冰殿歇了一晚。” 千防万防,没有防到武婕妤还有这一手。 永和郡马拐卖孩童,犯下众怒,特别是他好死不死还绑了自己这个公主和张尚书的孙女儿。 可以说,从羽林卫闯进大慈恩寺那一刻,永和郡马夫妻两个已经没了活路。 他父皇迟迟不处置,极有可能是念在穆姐姐大婚之期将近,等她穆姐姐的婚事过后,永和郡马必定难逃一劫。 但恰恰是因为她父皇的这个权衡,对穆姐姐的爱惜之情,让武婕妤钻了空子。 自断其臂! 为了她父皇不为难,连自己的血亲都能舍弃。 那样娇柔的美人跪在冷风中,自然能让她父皇又念及旧情,怜惜她几分。 李丝絮感叹道:“丝丝以永和郡马入局,化解皇后和贵嫔娘娘的险境,她又以永和郡马这枚弃子掰回一局,当真是个厉害的。” “是啊,穆儿也觉得她是个极厉害的,比淑妃娘娘还可怕。” “穆儿一向不想将人想得太坏,但也并不是不能看清宫里的弯弯绕绕,穆儿知道让皇妹尽快回宫,有些太自私了些,但如今穆儿出宫尚亲了,以后不能时时陪在母妃和皇后娘娘身边,总归放心不下,少不得还请皇妹多看顾一二。” 永穆公主有些愧疚:“按理来说穆儿身为皇姐,要多关心皇弟皇妹们,但穆儿无用,皇妹又聪颖灵慧,穆儿只有厚着脸皮将母妃托付皇妹了。” 第321页 李丝絮跟永穆公主说话时,烹制精美的各样菜肴被盛在琉璃碟碗内端上了桌,驸马执着琉璃酒盏,开始一桌一桌敬酒了。 今日来赴宴的宾客,见到用来宴客的碗碟竟用价值不菲的琉璃器,以为尚亲的到底是陛下宠爱的大公主,才会拿出一些琉璃器宴客来彰显尊贵。 结果却发现,桌上所用杯碗碟盏皆是琉璃。 如此大手笔,震到了上门赴宴的客人,交头接耳开始议论纷纷。 “到底是陛下的大公主,婚宴竟以琉璃为器,足以彰显这位公主在陛下心里的贵重。” “谁说不是呢?听说礼部有大臣进言要削减公主的嫁妆,陛下同意了,还以为大公主不受宠,如今看来不过是揣测罢了。” “陛下登基以前,宫里每三年才举办一次琉璃宴,如今竟在大公主的婚宴上见识到了。” “大公主端正美好,为人仁孝,王家娶了这样品貌出众的公主,真是光耀门楣……” 原本玄宗采纳了大慧禅师的进言,削减了婚宴规格,以及部分嫁妆,身为天子言而无信,让定安公主和王同皎觉得脸面无光。 如今听到宴席上惊叹于琉璃器的种种议论声,觉得面子全赚回来了。 毕竟公主出嫁以琉璃为宴的,整个大唐怕只有她儿娶的永穆有这般待遇,这是何等的荣光? 定安公主听着宴席上赞不绝口的声音,看着春风得意敬酒的王繇,只觉得娶了永穆这么端正美好的公主,定能为他儿带来绵延福泽。 以至于婚宴上有人发现了琉璃器上印着王氏琉璃坊的印鉴图样,议论纷纷也想办一场琉璃宴,这些都不重要了。 总之,他儿娶亲开创了宫外琉璃宴的先河…… 月儿跟着三皇子混在送亲的队伍里,观礼时还看到李丝絮跟在玉真公主身侧,等观礼完成,她的丝丝妹妹不见了踪影。 见她玉真姑姑在跟父皇和宁王说话,月儿趁着王繇来给她三哥和太子敬酒时,想大着胆子溜去问问玉真公主李丝絮去了哪儿,被一个侍婢喊住了。 “月公主可是在找十公主?” 月儿顿住步子,狐疑的看着她:“你如何知道?” “因为十公主也在找月公主啊!” 侍婢神色恭敬道:“十公主先前去给穆公主送点心回来,想找月公主,还问过奴婢可瞧见月公主了?” “奴婢说没瞧见,她径直往西苑去了。” 月儿以为,给永穆公主送点心,的确是李丝絮能干出来的事儿。 公主府那么大,今日来赴宴的宾客又多,要找一个人很不容易。 月儿不疑有它:“本公主不熟悉穆姐姐府上的路,你带月儿去找人。” 李丝絮跟她穆姐姐说了会儿话,从喜房出来,行走在公主府小湖旁的游廊上,想着她穆姐姐预料得对,宫里真的要不太平了。 武婕妤一再算计皇后娘娘,这次连贵嫔娘娘也牵扯进来,就算不喜与人为争,武婕妤这些阴谋诡计一定会触怒皇后和杨贵嫔。 特别是武婕妤还利用自断其臂全身而退,她母后和贵嫔娘娘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跟她穆姐姐这一番深入的交谈,李丝絮才恍然回神她的姑姑玉真长在深宫中,看多了宫中斗争,其实是个中高手。 因此,才会一直留她和母妃在玉真观,避开一步,保护她们母女不卷入这些是非中。 只是,从她是十公主那一刻开始,早已与大明宫中的每一个人冥冥之中有了牵扯,哪能说避开就能避开呢? 李丝絮还在琢磨着回宫的事儿,前方小湖旁传来了喊声。 “快来人啊,月公主落水了!” 第274章 这般愚蠢的算计 月儿在太液湖溺水那次,差点落下一条命,是她用渡气法才将人救活过来的。 李丝絮知道她月姐姐虽性子活泛,那次落水多少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然后她又不会凫水。 听到她又落水了,李丝絮吓得不轻,脚下生风循着呼喊声往前跑,刚跑到小湖旁,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脱下外披一头朝湖中扎去。 “救命,救命!” 今晚公主府灯火辉煌,借着游廊上摇曳的灯火,李丝絮看清楚在湖中挣扎呼救的人,竟不是月儿,而是前几天才在望月楼撞见的吉安。 这会儿春寒料峭的,特别是晚上水里很冷,瞧见落水的人不是月儿,李丝絮刚吁一口气,看清楚跳下去救人的竟是张府二公子,顿时感觉不对劲了。 “这是贼心不死呢?” 有人在假借月儿之名,将张府二公子引来,李丝絮心里膈应得慌。 但张莺莺的二叔都已经跳下水救人了,总不能喊他见死不救吧? 李丝絮觉得甚是晦气:“怎么到哪儿都有吉安这个搅屎棍?张二公子这回要栽了!” “搅屎棍?臣以为公主说得甚是贴切。” 熟悉的声音传来,身后的人语声低沉:“但谁说张二公子要栽了?” 李丝絮一扭身,就撞到了一身锦衣的李临淮身上。 李临淮扶住她的手臂,李丝絮这才看清楚,今日的左卫侍郎大人穿的不是宫中禁卫服,想来是以左羽林将军府四公子的身份,来庆贺她穆姐姐和驸马王繇喜结连理,他穿的是一身偏浅色的锦衣。 这身衣裳衬得他整个人身姿修长挺拔,让他看起来不似往日那般刚毅硬朗,敛去了身为武将的凌厉之气,偏浅色的衣裳让他多了几分翩翩公子的风流倜傥,看起来更是俊朗不凡。 第322页 李丝絮看呆了:“那个,大人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李临淮都能感受到,公主凝在他身上的目光移不开了! 他不过是换身衣裳,也能让公主无法侧目,李临淮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嘴角。 “以张二公子的机警,岂能识不破这般愚蠢的算计?” 李临淮示意她往前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李丝絮发现跳下水救人的张垍奋力朝扑腾挣扎的吉安游近了。 然而当吉安朝他伸出手时,张垍的身影消失在湖面上。 等他从水里浮上来时,拖着一个人往岸边游来,反而将扑腾挣扎的吉安弃之不顾。 “张公子,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快救吉安,吉安要沉下去了,救命啊!” 落水的地方本就能湖岸不远,在吉安绝望的呼喊声中,侍张垍拖着人游近,抱着人从水里钻出来往岸上攀爬,李丝絮才看清楚落水的人竟然真是她月姐姐。 因为她和李临淮站的位置背光,因此只瞧见在水里扑腾挣扎的吉安,没瞧见同样落水的月儿。 吉安还能扑腾挣扎这么久,显然会凫水。 而月儿是一丝儿也不会凫水,因此一入水后就往下沉了,也幸好张垍能及时发现,将月儿给救上来。 今日这场落水是有人在精心布局? 想到若非张垍警觉,她活沷灵动的月姐姐要葬送在公主府这处小湖中,李丝絮一身寒意乍起,眸子尽是冷厉之色。 偏在水里扑腾挣扎的吉安不知死活,还在嚷嚷:“快救吉安上来,吉安真要沉下水了!” “是月儿将我推下水的,你们敢见死不救,我父王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张垍从跳下水将月儿救上来,无视了吉安,像是压根没有看到她也落水了。 吉安在水里扑腾挣扎这么久,真的乏力了。 知道张垍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她沉下水前扑腾挣扎着朝李临淮求救:“李临淮,快救我,你敢见死不救……” 李丝絮示意张垍将月儿趴伏在她膝盖上,让她的头垂下,按压她的背部。 月儿一落水,张垍就跳入水中将人救上来,李丝絮没费什么力气,很快让她将堵在喉咙里的水草脏水吐出来了。 听到月儿的咳嗽声,李丝絮这才有空去管快沉下水的吉安。 因为张垍的警觉,这次没有入瓮,吉安这个蠢货情急之下在水里扑腾着乱嚷嚷,凭李丝絮的聪慧早看透了今晚这个局。 毕竟吉安嚷嚷着是月儿将她推落水的,极有可能吉安费尽心机将月儿引来小湖旁,假借与她发生冲突推搡,两个人同时落水了。 当然落水的位置也是提前踩过点的。 这样守在岸边的小厮一喊月公主落水,将张垍引来跳下水救人,因为她月姐姐落水的位置背光,救起来的就会是吉安。 可巧的是,因为上次在望月楼的交集,跟张垍在一起的还有今日以左羽林将军府四公子身份来赴宴的李临淮。 以李临淮夜能视物的目力,也可能张府二公子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他跳下水后无视了扑腾挣扎的吉安,反而将背光位置沉下水的月儿救上岸。 这样的布局算计,绝不是吉安一个人能完成的,她在水里扑腾还能嚷嚷宁王不会放过见死不救的人,让李丝絮眸子里涌上了骇人的冷芒。 若以前她跟吉安是小辈之间的较量,如今宁王府的势力掺和进来,性质就不同了。 更不能忍的是,她穆姐姐才开府,与驸马完婚,有人已经在公主府安插了奸细。 李丝絮凭敏锐的耳力,判断出了刚才将她引来湖边的那道声音,来自于哪个灌木丛之后。 只用她凌厉的扫一眼,李临淮已经猜透了她的用意,一掠扑向她视线落下的灌木丛,将藏匿的小厮给揪了出来。 然后毫不手软的将人朝湖中扑腾挣扎,已经快沉落水的吉安砸去。 吉安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本就体力不支了,被李临淮抛进水里的小厮一砸,就朝水下沉了下去。 从被抓着揪出来到丢进水里,只是数息的功夫,等小厮回过神来,他家县主已经沉进了水里,更要命的是,还是被他砸进水里的。 想到宁王的手段,小厮已经顾不得会坏了今日的布局,潜下水就搂着已经失去意识的吉安县主浮出水面,拖着她往岸边游…… 【作者有话说】 国庆节快乐!!! 第275章 求娶公主 公主府招待皇亲国戚和朝廷重臣的东苑,宁王执起琉璃酒盏,朝兵部尚书张说举杯。 “说之兄回京后,本王还没有得来及给说之兄接风洗尘。” 宁王摇了摇琉璃杯中的果酒,朝张说举杯:“这杯酒,借本王皇侄女大婚之喜,敬说之兄!” “王爷身份贵重,臣如何当得起王爷这一声说之兄?” 张说诚惶诚恐起身,执起琉璃杯:“臣回京后,本该上门拜访,因一直忙于庶务疏忽了,借着今日永穆公主和驸马大婚之喜,臣罚酒三杯,先干为敬。” “说之兄真是个爽快人!” 张说三杯酒下肚,宁王浅浅抿了一口琉璃杯内的酒,离去时凑近张说道:“堂堂兵部尚书,如何当不得本王这一声说之兄?” “说之兄不必客气,以后本王少不得要与说之兄多往来!” 第323页 宁王这话极有深意,旁人看来只当他与张说交谈甚欢。 张说眸光深邃,不置可否笑了笑。 当年在姚崇手上栽了跟头,让他出京任职这么些年,早练就了他波澜不惊,不逞口舌之快,与人意气之争的本事。 宁王一丝儿也不曾察觉,张说眸子里的笑意不达眼底,还要继续与旁人推杯过盏,这时候公主府的婢女神色慌乱进来禀报。 “宁王殿下,不好了,吉安县主落水了。” “这,吉安好端端的如何会落水?” 宁王拽住了张说:“说之兄可愿陪本王去看看?”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张说的脸色一时阴晴不定。 吉安县主将脸都丢尽了,让京城的世家弟子避如蛇蝎,宁王父女欺他们刚回京,不知道去年重阳赏菊宴的事儿。 前几日望月楼的事情,还是十公主出来解的围,本以为宁王府会知难而退。 结果人家脸皮厚过城墙,今日永穆公主大婚也不消停。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张说以为,该让这位尊贵的王爷知道兵部尚书府不收破烂,忙跟在了宁王和玄宗身后。 西苑离小湖旁最近,有人落水,小湖旁的动静,早惊动了西苑的宾客。 等玄宗带着宁王和张说赶到小湖旁,挤开围观的人群,借着湖旁游廊摇曳的灯火,能看清楚一身湿淋淋的张垍,与十公主一同蹲在地上。 地上被男子外袍卷成一团的,应该是吉安县主。 因为卷她的袍子太过宽大,几乎将她整个人裹在外袍里,看不到脸,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只白皙的手,十公主正在替她号脉。 触上宁王一脸关切的表情,李丝絮冲着玄宗道:“人一落水就救上来了,没什么大碍,儿臣已经用溺水救人法清除堵在她喉咙里的淤泥水草,一会儿能醒来。” “没什么大碍就好,没什么大碍就好。” 跟着玄宗和宁王他们一起跑到小湖旁的宁王妃,重重吁了一口气,然后目光热切看向了蹲在李丝絮身边的张垍。 “这位救人的公子,可是张府二公子?” 宁王妃温婉道:“本妃数次听吉安提起二公子,说二公子是青年才俊,少有的人品端庄,才高八斗。” “不敢当……” 张垍要开口说话,可惜宁王妃压根没有给他机会。 “若非张二公子跳下水,将本妃的吉安抱着救上岸,吉安这次难逃一劫。” 宁王妃一脸热切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本妃记得张府二公子还不曾议亲吧?” 还有比宁王府更无耻的吗? 张说脸都黑了! 更可恶的是,宁王妃还一口一句抱着救上岸,这是赖上了他们兵部尚书府。 不等张垍说话,张说抢先一步开口:“王妃过誉了,犬子才学浅薄,今日救人也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救命大恩,岂是举手之劳?” 宁王妃浅浅笑了笑:“本妃听说张二公子少年英才,大人还在朔方任节度使时,张公子已经高中解元,实在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本妃以为,今日永穆公主和驸马的婚宴,二公子阴差阳错救下吉安,实乃天赐良缘。” 她与宁王对望一眼,胜券在握道:“张公子习得孔孟之道,君子之礼,温良恭俭知廉耻,极是人品端庄,得此佳婿,本妃不日会择良媒派人去尚书府议亲……” 宁王和宁王妃这是打定主意,要强买强卖了? 张说父子都要被这样的明目张胆给气笑了! 偏张垍救了人是事实,他这会儿一身湿淋淋的站在众人面前,哪怕湿透了一身,也依然是丰神俊朗的少年郎。 就在众人以为,宁王妃将名声尽毁的吉安县主塞给他,这位刚回京城的青年才俊还能沉得住气时,一直默然不语的张垍突然跪在了玄宗面前。 玄宗感觉事情相当棘手:“这是何意?” “学生以为,王妃言之有理,学生习得孔孟之道,君子之礼,当温良恭俭知廉耻,今日学生跳入水中救人,将人从湖里搂抱上岸,若只当这是举手之劳而为之,的确会有损闺阁女子清名。” 张垍这番话一说出来,围观的众人皆目瞠口呆。 张二公子这是疯掉了吗? 宁王府强将名声尽毁的吉安县主塞给他,他这是要答应下来? 宁王和宁王妃忍不住对望了一眼,以为张家父子这是骑虎难下了,算他们识趣。 然而,张垍接下来的话,让宁王和宁王妃如被雷击。 因为张垍匍匐在地,朝玄宗道:“学生不得已救下了落水的月公主,依王妃之言,当知温良恭俭知廉耻,不能有损公主清名。” “但学生如今并无功名在身,自以为配上不月公主。” 张垍不亢不卑道:“二月即至,很快要到今年的春闱之期,若是臣有幸得中,金榜题名,斗胆求圣上将月公主许配给臣为妻。” 什么? 戏不是这么演的啊? 这位张公子和丝丝商量的,分明是将救吉安的小厮打晕,跟吉安一起丢在灌木丛里先藏起来,然后她假扮吉安躲在张二公子的宽袍下,引幕后黑手入瓮。 现在,宁王府的意图昭然若揭,本该是她从宽袍里钻出来,让她父皇看清楚她王伯真面目的时候。 第324页 这个张二公子怎么还给自己加戏啊? 第276章 刚冒尖的如意菜 她,她,还是个刚冒尖的如意菜啊! 这位张二公子竟在父皇面前说要求娶她? 高娘娘编的话本子都没有他加的戏离奇,月儿实在沉不住气了,揭开袍子一身湿漉漉自己钻出来。 “父皇,吉安姐姐推月儿落水!” 宽袍下的不是吉安县主,竟是月公主? 被张二公子的袍子捂住,也没有捂热的月儿,一身瑟瑟发抖朝玄宗撒娇。 这突然的转折,不止让宁王和宁王妃懵掉了,连玄宗也是目瞪口呆。 玄宗要开口说话,意识到被反将一军的宁王已经颜面扫地:“本王的吉安在何处?” “那儿!” 李丝絮指了指灌木丛:“王伯也知道天气虽转暖,但依然春寒料峭,张公子的外袍只有一件,给月姐姐用了后,也不能凉着了吉安姐姐。” “穆姐姐府上的小厮跳下水将人救上来后,丝丝没有办法,只能将人丢进灌木丛挡挡风,等着王伯府上的人取了干爽衣物来替吉安姐姐遮寒。” 李临淮拎着从游廊取下的灯一照,灌木丛里失去意识的吉安,和被打晕的小厮就这样赫然展现在众人面前。 众目睽睽之下,重阳赏菊宴的噩梦重现。 并且今日还是永穆的婚宴,来贺喜的宾客云集,宁王脸都快气青了,指着李丝絮一身发抖。 李丝絮无辜的看向玄宗,可怜兮兮道:“父皇,儿臣错了吗?儿臣就是想替吉安姐姐挡风……” “小公主如何会有错?” 张说快要笑出声,他睁眼说瞎话:“臣以为十公主真是有一颗仁爱之心,对月公主好,对吉安县主亦十分友好。” 玄宗:“……” 她的小十真是太顽皮了! 连她王伯也敢捉弄。 只是,他皇兄这次不知怎么晕了头,竟妄想着算计与尚书府的婚事。 这与他皇兄向来不搅和政事的风格有些不像了! 毕竟张说如今可是他倚重的权臣。 大概吉安的婚事是悬在他皇兄心头一根刺吧! 只是不管去年的重阳赏菊宴,还是今日穆儿大婚之期闹这一出,都是吉安在作茧自缚。 宁王府这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玄宗脸色喜怒难辩道:“如小十所言,春寒料峭,皇嫂先将吉安带回去,好生请个大夫瞧瞧,别落下病根。” “是!” 事情已经落下帷幕! 宁王妃除了应下,还能怎么办? 伺候吉安县主的婢女,很快取了披帛来,将人裹上了。 宁王带着王妃和吉安离去前,目光不善看向守在李丝絮身侧的左卫侍郎李临淮:“本王想问问,蓟郡公为何见死不救?” “王爷,臣不会凫水。” 李临淮面无表情道:“臣的职责是保护十公主。” “好,很好,左羽林将军养了个好儿子……” 春寒料峭,公主府的湖水打湿了一身,月儿一钻出张二公子的外袍,冷得瑟瑟发抖,重重的打了几个喷嚏。 她这副样子,暂时没法儿跟着玄宗和皇后回宫了,玄宗离开公主府时,只得让三皇子留下来陪着她和李丝絮。 得知月公主落水,刚和驸马喝完合卺酒的永穆公主,被驸马掀开盖头得知她月妹妹落水,忙吩咐身边的管事婆子去备热水。 等月儿在热腾腾的艾草水里泡完澡驱尽一身寒气,永穆公主找了自己的衣裳暂时给月儿换上。 穆公主虽翻箱倒柜挑了身短的衣裳,月儿穿着还是拖在地上。 她干脆撤去长外袍,倚在喜房内的矮榻上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碎碎念叨:“都怨丝丝妹妹总不回宫,月儿望穿秋水盼不到人,只好趁着穆姐姐大婚,出宫来将她给擒回去。” “结果人没有擒到,听到吉安说丝丝和穆姐姐坏话,被她气苦了推搡之下一头栽进湖里。” 穆公主穿着一身喜服逗她:“敢情你不是真心实意来给穆儿送亲,出宫只是为了擒丝丝回宫?” “月妹妹心里只有丝丝,皇姐我可是太伤心了!” “不是,不是!” 月儿忙急道:“给皇姐送亲是真心实意,来将玩野的丝丝妹妹抓回宫去,也是真心实意。” 说完,还幽怨的看向李丝絮,一副都怪她都怪她的样子。 看在她月姐姐今晚差点丢掉半条命的份上,李丝絮语声宠溺道:“好啦好啦,都怪丝丝,丝丝是个大坏蛋。” “丝丝明日一早就跟月姐姐回宫,月姐姐可消气了?” 李丝絮隔着锦被抱住她:“女孩儿老生气,会越长越丑哦,月姐姐要是变难看了,可就不是丝丝的小仙女了。” “皇姐,你看她,还敢说月儿丑!” 月儿生气的推李丝絮,抱住穆公主的腰撒娇:“穆姐姐,你说那个张二公子是不是很奇怪?丝丝都跟他商量好了,月儿躲在他的袍子里假扮吉安,看是哪个蹦出来狗急跳墙,他非要给自个加戏,说要求娶月儿。” “他这个脑子是不是不好使啊?放着京城那么多快及笄的美人不要,说要求娶月儿这种刚冒芽的如意菜。” 月儿跟李丝絮和穆公主吐槽完,扑噗一声笑了:“不过,这个张二公子的戏加得还真好,看到吉安跟小厮晕倒在灌木丛后,当时宁王伯脸色那个精彩啊!” 第325页 “本公主真是貌美倾城,不待及笄之期,已经引得京城的青年才俊趋之若鹜……” 李丝絮:“……” 她可不以为张莺莺的二叔是在加戏。 张垍顺水推舟这一招,是连她都始料不及的。 当时湖边乱糟糟的,她一时没想明白,月儿泡澡她跟穆公主说话时,细细琢磨之下才发现这个张垍怕是个表面温良内里黑心馅的。 若不是有人首肯,他如何会拿月儿的名节开玩笑,说出求娶之类的话? 极有可能,元宵节赏灯武婕妤滚下楼梯的事情牵涉到杨贵嫔,贵嫔娘娘已经不想躲在她母后身侧忍气吞声。 她在反击,或许已经私下与兵部尚书张说达成了某种协定。 张垍才会筹谋,已经开始为他和月儿的婚事做铺垫。 月儿刚冒尖的如意菜说法逗笑了穆公主,三姐妹推推搡搡,笑闹成一团,恰好驸马端着一盅姜汤进来,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第277章 皇妹们太娇嫩 “姐夫来了,你好歹收敛一点。” 月儿浑然不觉有人看着她们笑闹,李丝絮掐了一把她的腰,朝门口的驸马甜笑:“月姐姐落水,丝丝扰了穆姐姐和姐夫,真是过意不去。” “无妨无妨!” 驸马脸色涨红看着永穆公主,有些不自在道:“我是来给两位妹妹送姜汤的。” 永穆公主也脸色绯红,她清了清嗓子,娇羞道:“月儿和丝丝都是穆儿的皇妹,驸马进来吧!” 得了永穆公主应允,驸马王繇这才端着姜汤进屋,他将姜汤搁在桌上,舀了两碗分别递到月儿和李丝絮面前。 “还热着,两位妹妹快趁热喝了!” “多谢姐夫,姐夫真是个好人,与穆姐姐天造地设的一对。” 月儿最受不得姜汤的味道,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李丝絮觉得不能枉费她姐夫一番好意,嘴甜的夸了王繇,先是用勺子试了试烫不烫,发现刚好能入口,干脆端起姜汤大口大口往嘴里灌。 比她小的皇妹喝姜汤都这么乖,月儿自然也不好再推三阻四,只得老实的拿着勺子苦兮兮舀来喝。 见她们两个喝得差不多了,王繇这才慢吞吞的解释:“说起来不好意思,皇妹夸错了人,姜汤是临淮让我叫人煮的,他说月公主落水恐着凉,又担心小皇妹在湖边吹了冷风身子不爽利,说喝些姜汤能保暖驱寒。” “他守在灶房等姜汤煮好了,让我替他给二位皇妹送来。” 王繇道:“以前我与临淮往来得少,看他的样子不敢贸然结识,他竟连给皇妹们煮姜汤都想到了,原来是粗中有细,铁骨柔肠,也难怪他能得父皇赏识。” 连李丝絮也没有想到,让人替她月姐姐煮姜汤,左卫侍郎大人竟想到了。 且还特意交代王繇她在湖边吹风了,要给她喝上一碗。 也不知怎么回事,李丝絮觉得喝下去的姜汤更甜了,那种暖意从心尖透出来,散布到四肢百骸。 今日到底是她穆姐姐和驸马的洞房花烛夜,看这两个眼神不时在空中交汇,然后又自欺欺人的看向别处。 一会儿又忍不住对望…… 这般缠缠绵绵的样子,让李丝絮觉得她和月儿像今晚的灯笼,将整个公主府照得亮如白昼。 姜汤也喝完了,李丝絮忙迈着小短腿,将月儿给拉出喜房,让管事婆子带她们下去歇着。 李临淮将她们送到管家临时安排的住处,要离去。 想到宁王今晚那句咬牙切齿的话,李丝絮有些担心:“宁王伯不会将大人给记恨上了吧?” “重阳赏菊宴后那些谣言,宁王殿下不是早将臣给记恨上了?” 李临淮语声沉稳安抚她:“保护公主是臣的职责,臣并不曾做错什么。” “可是吉安脑子不太好使,丝丝的宁王伯怕也是个有脑疾的,并不会像大人这么想。” 李丝絮苦恼道:“他一定会怨大人见死不救,虽然吉安姐姐谁救谁倒霉……” 李丝絮还要说下去,李临淮打断她:“吉安县主的死活跟臣有何干系?落水的不是公主,臣为何要去救她?” 也是! 重阳赏菊宴后宁王府干下的事儿,左卫侍郎大人没有拿块石头往溺水的吉安身上砸,已经是心怀慈悲了。 要不是吉安死在穆姐姐府上不吉利,还有要揭开她王伯的真面目给父皇看看,砸下去的不是那个小厮,而是块大石头。 左卫侍郎不砸,她也想砸啊! 反正什么也不干同样要招他王伯记恨,想通这一切,李丝絮无所谓的耸耸肩:“大人也要像张垍一样做个黑心馅吗?” 调侃的说完,李丝絮又觉得甚是不妥。 因为张垍这个黑心馅的,可是顺水推舟要求娶她月姐姐。 意识到自己这样说不对劲,她刚要解释,李临淮有些无奈的叹气:“公主……” “临淮和小皇妹在说什么?” 担心月儿的三皇子,陪着她入睡后,从屋里走出来,打断了左卫侍郎和她说话。 李丝絮打了个哈欠,趁机开溜:“天色不早,明日还要回宫,丝丝先去睡了。” 宾客散尽,公主府的夜很静寂,李临淮和三皇子这对挚友相对而立。 李临淮先打破沉默:“这么晚了,殿下为何还不曾歇下?” 第326页 “本皇子睡不着!” 三皇子跟李临淮推心置腹道:“以前嗣升以为,皇妹们还小,没有人惦记,今晚张垍这一手,让嗣升知道原来刚冒尖的如意菜也有人惦记。” “临淮说说,这让嗣升如何安眠?” 三皇子问他:“临淮当初护送完皇妹去京郊别院后,回到父皇身边当差,为何会那么快被父皇指派去保护嗣升的小皇妹?” 以李临淮对三皇子这位挚友的了解,明白他话里有话,不怒反笑。 “公主年岁虽小,所行之事有利于社稷,皆是为了大唐百姓,公主与兄弟姐妹和睦,处处与人为善,但维护身边人时却从不心慈手软。” “公主的胸襟和见识,以及身为大唐公主的气度,让临淮十分钦佩。” 李临淮面不改色:“这样的公主,让臣如何不去尽心守护?臣奉圣命护卫小公主,因此守护公主是臣的职责。” 蹦出一个出其不意的张垍,李临淮虽是他的挚友,三皇子如今对与他小皇妹朝夕相处的人,也不得不心生警惕了。 毕竟他皇妹一个眼神,他这位挚友便能默契的与皇妹达成共识。 皇妹们太娇嫩,而隐在暗处的狼太多了! 连他天真不知世事的月妹妹都有人惦记,焉知聪颖灵慧的小皇妹,会不会被人看上眼呢? 虽然他小皇妹是棵连芽都还没冒的如意菜,但奈何她有一颗浆洗过的剔透灵魂。 他皇妹是何等的招人喜爱,让人想要靠近? 或许有人早押上了,要守着他小皇妹长大呢? 不能掉以轻心! “一个黑心馅的张垍已经够了,不能再有黑心馅的了!” 操碎了心的李嗣升,目光落在面无表情的挚友身上,拍拍他的肩膀:“天色不早,临淮也早些歇着……” 第278章 拿命在搏宠爱 将李丝絮留在公主府陪月儿,玉真公主还盼着她回观,第二天晌午,却接到了一封李丝絮让人送来玉真观的书信。 玉真公主看清楚信上写的什么,竟是被气笑了。 她将信递给鱼婕妤:“师妹看看,这肆意妄为的性子,怕被持盈留在玉真观,先斩后奏回宫去了。” “这孩子一向主意大!”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鱼婕妤与平常那副痴傻的样子全然不同。 她无奈道:“她怎么就不能明白师姐的一番苦心呢?” “她的性子还不是随你,当初你要入宫,不顾持盈拦着,非得一头撞进去。” 玉真公主数落她:“总要自己经历过一回,才知道宫里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兴许想到了自小在宫中的噩梦,亲眼看着她身为女帝的祖母派人将母妃弄死,过后连尸骨都找不到。 玉真公主周身又恢复了清冷的气息,仿佛李丝絮在观里给她带来的烟火气,随着她回宫离去,就都消散了。 “丝丝回宫了,师妹少不得也要跟着回宫看顾一二。” 玉真公主叮嘱道:“当初给师妹下蛊的人还未曾找到,持盈暗中调查了许久,随着吴嫔身死,始终不得端倪。” “连咱们十公主都能对付得了的淑妃,绝不可能是巫蛊的幕后主使,持盈怀疑背后极有可能是武周留在宫中的残余势力。” 玉真公主手搭在她肩上,沉声道:“师妹回宫后,要多防着含冰殿那位。” 鱼婕妤有些不信,当初下在她身上的巫蛊是武婕妤在幕后操纵,毕竟含冰殿那位这些年身份卑微,不过是个小小的婕妤。 甚至都没能位列嫔位! 玉真公主知道她在想什么,提醒她:“有些蛇或是在冬眠呢,潜伏在暗处,只等着春暖花开咬人致命……” 三皇子将李丝絮带回宫后,李丝絮觉得有必要去御书房跑一趟,给她父皇一点惊喜,毕竟得罪死了她宁王伯,要在宫中讨生活,还得仰仗她父皇这根粗大腿。 知道她父皇喜欢吃卖惨那一套,李丝絮觉得,她要跑去兴庆殿替自己和月姐姐卖卖惨。 毕竟宁王府没损失什么,她月姐姐可是差点丢掉半条命。 宁王伯跟她父皇再兄弟和睦,王伯当初让位给她父皇再有功勋,那也架不住不停的上眼药啊! 她必须得在宁王伯进宫卖惨之前,占尽先机,在她父皇面前凄凉的卖惨,将她师父孙老头儿那一套搬过来,学以致用。 也恰好,她赶到兴庆殿时,今日值守的人竟是十分疼爱她的杨公公,在玉真观时玄宗就喜欢搬朝堂上的奏折去李丝絮屋里,一边听他小女儿讨巧卖乖,一边批阅折子。 累了还能让她一双小爪子在他肩膀上按揉推拿,以此消除疲乏。 所以杨公公也不让她去偏殿候着,御书房烧了炭火暖和,就让她径直在御书房等着。 李丝絮在御书房等着无聊,也不知道她父皇去御花园走动什么时候能回来,就坐在书架后的蒲团上,找了一本史书杂记看。 她看得入神时,听到门口传来动静,本来要钻出书架后喊父皇的。 可是她父皇竟跟一同进御书房的姜皎,在讨论皇后娘娘,因此李丝絮握着书没有动弹。 于是就听到了她父皇恼羞成怒的声音传来:“皇后竟敢将朕赶出南薰殿?她眼里到底有没有朕?” “朕是不是对她过于纵容了,她竟敢拿熙儿的事情跟朕置气?” 第327页 姜皎问玄宗:“陛下是不是还扣着她身边那个宫女?那个蠢笨的宫女到底是祈国公王守一送进宫的,皇后娘娘与胞兄向来亲厚,想来正是如此,娘娘一时才没法儿消气。” “朕也知道,熙儿元宵赏灯滚下楼梯一事未必跟皇后有关,但熙儿怀上朕的几个孩子,不是早夭就是在肚子里落胎了,因为如此,熙儿才落得身子亏损,朕也是为此多疼惜了她几分。” 玄宗跟姜皎解释:“朕扣着皇后身边的宫女,是在震慑后宫,不要再去碰熙儿,谋害朕的子嗣,这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一经发现,朕绝不会心慈手软。” “不过是区区一个宫女,她跟朕闹什么?” “元宵灯宴的事情,毕竟牵扯到了皇后娘娘和贵嫔娘娘,娘娘会不会以为婕妤娘娘对其心存怨恨,故意滚下楼梯诬陷于她?” 姜皎这么说,玄宗叹气:“朕不是没有怀疑过熙儿,永和郡马劫持小十那件事情,她身子骨没养好跪在冷风中,求朕重重处罚永和郡马,千万不要看在她的份上,姑息永和夫妻这种作奸犯科的行为,朕便知道,她如此深明大义,向来善解人意,做不出陷害人的事儿。” “再说熙儿本就如弱柳如风,何苦糟践自个的身子?” 听了这么多关于后宫的秘辛,李丝絮更不好闪出去了。 她捧着书只觉得,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原来出了这么多事儿,在她父皇心里武婕妤还是一朵解语花,是善解人意,深明大义的妃嫔。 英明神武如她父皇,也难过美人关! 能躲过她父皇的火眼金睛,将贤明如她父皇一再迷惑,武婕妤还真是道行深厚,她的危险指数在李丝絮心里已经是后宫中排到顶尖的那个了。 也是啊! 装柔弱卖惨的多了去,后宫又有哪个妃嫔,下得了狠心,自残来搏柔弱装可怜。 这也太拼了,拿命在搏宠爱。 还有这个姜皎哦,她父皇竟愿意将自己私人感情上的事情向他倾诉,原来男人之间也会私下交流感情上的事情,也难怪姜皎被她坑了好几次,还能屹立不倒出入御书房。 听她父皇倾诉衷肠便听着,还非要为了讨她父皇欢心,故意顺着她父皇的心意说下去。 比如说她父皇生母后的气! 姜皎就马上顺着话,偏武婕妤那边引导下去。 他这样固然让自己父皇气顺了,但可坑苦了她母后,有一个这样的人在身边,她父皇和母后又怎么能解开心结,和好如初呢? 真是好久没有坑过这位楚国公了,看来他真的欠坑。 李丝絮学她师父孙老头儿的样子微眯着眼,陷入了沉思中…… 第279章 大明宫容不下忤逆的皇后 “皇后的性子十分要强,朕为临淄王时,她不喜朕与别的女子来往过密,朕便时时提醒自己,不可惹她生气,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如今朕贵为天子,皇后若善妒,朕如何为皇家开枝散叶?” 被皇后赶出南薰殿一事,让玄宗脸面无光,他跟姜皎说着王皇后,一怒之下恼道:“若非皇后还算贤良淑德,朕与王守一又素有旧情,大明宫容不下一个敢忤逆朕的皇后……” 听她父皇说着对王皇后不满的话,李丝絮捧着手上的史记杂谈,只觉得一阵触目惊心。 虽说她父皇话语里的废后之意,多是气话,但姜皎听到她父皇这番言论,却没有多震惊的样子。 显然她父皇怕是不止一次,在姜皎面前表达过对皇后的不满。 跟姜皎倾诉了一通,表达完对王皇后的不满,玄宗的怒火像是平息了下来,语气渐渐变得平静。 “黔州刺史上奏,五溪境内匪徒猖獗,常有烧杀抢夺,掳掠人畜之举。” 玄宗拣了一本还不曾批阅的折子,吩咐姜皎:“替朕将那本载有黔中道境内地志的书册取来……” 李丝絮手上捧的史记杂谈,记录有西域地区的地志以及人文风采,意识到她父皇要姜皎找的黔中道境内地志,极有可能就搁在离自己不远的书架上。 偷听了后宫秘辛的李丝絮,忙将自己裹在宽大的外袍里,滑倒在身下的蒲团上。 等姜皎绕过来,顺着书架开始翻找载有黔中道地志的书册,看到了倒在蒲团上熟睡过去的李丝絮。 “公主,公主快醒醒!” “这么睡恐着凉了……” 姜皎试探着喊了一声,蹲下来刚想摇醒李丝絮,听到动静的玄宗,从御桌旁起身绕过书架,看到蒲团上的李丝絮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朝姜皎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别吵醒了朕的小公主!” 被外披裹成一团的小人儿,身子歪倒在蒲团上,白净小脸上长翘的睫毛一颤一颤,恬静的小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想到昨晚张垍将月儿救上岸,又是他的小十施救,才让月儿免遭一劫,玄宗满目疼惜将蜷缩在外披里的一团抱起来,轻手轻脚将她置放在御书房的软榻上。 怕李丝絮冻着,玄宗还脱下外披替她盖上,刚要抽身离开处理政事,睡梦中的李丝絮突然一个侧身死死拽住他的手臂。 “父皇,救月姐姐,快救月姐姐……” 连熟睡了都跟在玉真观时一样,下意识要攀着他的手臂,玄宗想要扒开李丝絮的小爪子,听清楚她在嘟囔什么,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第328页 然后,就瞧见软榻上睡得不甚安稳的小人儿,有晶莹的液体从长翘睫毛遮掩的眼角渗出来。 玄宗只觉得那滴泪像是滚在了他心尖上,一时心疼得不行,扒她小爪子的动作变成紧紧握住,还下意识轻声安抚。 “小十不怕,父皇在,是父皇没有护住你和月儿,以后父皇不会再让朕的女儿受伤害……” 当姜皎看到倒在蒲团上的李丝絮时,其实是试探着在喊她,他不信聪慧如十公主,会心大到在玄宗的御书房熟睡过去。 甚至玄宗心疼抱着李丝絮,轻手轻脚将她置放在软榻上时,他还想着找个机会试探,十公主到底是不是在装睡? 然而看清楚玄宗目光温柔看着软榻上的小公主,还紧握着她的小手郑重承诺的样子,姜皎识趣的没有张嘴。 毕竟常伴君侧,他知道玄宗的承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哪怕宁王曾经有禅位之功,若敢再动十公主和月公主,玄宗也会翻脸不认人。 且不管这位小公主是真睡还是假睡,关键她脸上被蒲团压下了印痕,已经让陛下相信小公主在熟睡中还惦记着月公主的安危。 连宁王都招惹不起的存在,他还是识趣的闭嘴吧! 姜皎脑补了一堆小公主不好招惹,被玄宗握着手的李丝絮终于慵懒的睁开双眼。 她一脸迷糊:“父皇?” “怎么在朕的御书房睡过去了?” 玄宗腾出一只手,替她拂了拂贴在脸侧一缕碎发:“朕的小公主终于舍得回宫了?” 被她父皇的大手掌摩挲着脸,李丝絮才终于一副记起什么的样子,她有些慌乱握了握玄宗的大手掌。 “月姐姐受了惊吓,昨晚做梦喊救命,将丝丝给喊醒了。” 她脸贴着玄宗的大手掌蹭了蹭:“丝丝送月姐姐回宫,怕父皇担忧,就来兴庆殿找父皇,丝丝太困了……” 李丝絮不好意思笑了笑,玄宗却将她搂在怀里:“是父皇不好,让你和月儿受惊了。” “没有哇,儿臣能保护月姐姐的。” 李丝絮一副刚睡醒,不怎么想动的小模样,她将头埋在玄宗怀里蹭了蹭:“丝丝和月姐姐是父皇的女儿,是父皇的小棉袄,父皇哪会不在意丝丝和月姐姐呢?” “丝丝知道,父皇很厉害,但父皇再厉害也没有三头六臂啊!” “再说了,父皇是一国之君,是天下那么多百姓的君父,父皇要保护天下百姓,心里装着社稷,哪能时时刻刻看着丝丝和月姐姐?” “父皇也不想丝丝和月姐姐被伤害的,是那些罔顾人命,谋害月姐姐的人太坏了。” 李丝絮双手环住玄宗的脖子:“儿臣是父皇的女儿,儿臣也很厉害的,儿臣会保护自己,还会保护月姐姐和皇弟皇妹们。” 李丝絮趴在玄宗肩头,用小气音糯声糯气跟他商量:“以后谁敢欺负丝丝罩着的人,为老不尊,父皇允儿臣揍他们好不好?” “父皇也是丝丝罩着的人,谁敢惹父皇生气,儿臣揍他。” 李丝絮握紧小拳头憋气的样子,自以为很凶狠,在玄宗看来他的小公主真是萌得不行。 后宫和朝堂有的是想要他护着的人,也只有他的小公主扬言要护着他。 玄宗饶有兴味道:“朕都是你罩着的人了,那这次回宫,小十不去玉真观了,要好好留在宫里陪着朕。” 第280章 父皇在套路儿臣 “啊,不许回玉真观了吗?” 李丝絮苦着一张小脸:“父皇坏,父皇在套路儿臣……” 玄宗朗声大笑,一点都不介意他的小公主甩臭脸子,还恶趣味伸手去掐她粉雕玉琢的包子脸。 “朕过两天派人去玉真观接你母妃回宫。” 玄宗哄着她:“你若答应朕,朕保管会给你母妃一个惊喜。” “天大地大,父皇最大,儿臣还能怎么办?” 李丝絮无奈摊手,又惹得玄宗朗笑不止。 他们父女俩个笑成一团时,姜皎心里一阵发苦,连大气也不喘。 从玄宗轻手轻脚将李丝絮抱着置放在软榻上,姜皎便识趣的回到御桌旁帮着整理文书,他偶一抬头,恰好就瞧见小公主含沙射影骂着宁王是坏人,说什么为老不尊时还似笑非笑在看着他。 四目相对! 姜皎更是印证他心里的猜测,那就是,小公主倒在蒲团上是在装睡,她隐在书架后早将他和玄宗说皇后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想到小公主与皇后关系十分亲厚,楚国公姜皎心里惴惴不安,等李丝絮跟玄宗说了会儿话,要回九玄宫玲珑居。 姜皎借口净手出了御书房:“小公主请留步!” 就知道这个是沉不住气的! 李丝絮虽然早猜测姜皎有可能会追出来,还是装作被吓了一跳的样子,她紧了紧身上的外披转过身来。 “姜大人吓丝丝一跳。” 李丝絮甜笑:“不知大人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当!” 姜皎试探着问:“公主在御书房,为何老是看着臣?” “这个……” 李丝絮叹一口气,欲言又止的样子。 姜皎一阵心惊胆战:“小公主不妨直言,可是听到了臣与陛下……” “姜大人在说什么?丝丝听不懂。” 吊足了姜皎的胃口,李丝絮这才一脸为难开口:“姜大人既然非要丝丝说,丝丝只好直言了。” 第329页 李丝絮问他:“丝丝师从孙医正,而孙医正的祖上正是药王孙思邈,想来姜大人是知道的吧?” 他试探着问御书房的事情,十公主为何扯什么孙家的医术? 姜皎一头雾水:“连太宗皇帝都曾言,故有道者,羡门、广成岂虚言哉!盛赞药王孙思邈为百代之师,药王大名,臣自是如雷贯耳。” “看来姜大人知道,药王孙思邈不仅精通医术,更曾潜心在太白山和终南山一带修道,既如此,孙家的医术传承,自是与道术融会贯通的。” 李丝絮看着姜皎直言不讳道:“丝丝得了孙家道术的传承后,潜心钻研禁咒术,近来有所感悟,在姜大人身上看出了些端倪,但又怕所学尚浅,误导了大人,所以想看个仔细,多看了姜大人几眼。” 被坑过很多次的姜皎,凭直觉以为小公主是在捉弄他。 但的确孙思邈的神通,是得了太宗皇帝夸赞过的,连大唐最英明神武的帝王也夸过的人,绝不会是空穴来风。 凭孙医正那个老头儿护短的性子,还真有可能将孙家医术的传承拱手送到了小公主手上。 见李丝絮解答完他的疑惑要离开,姜皎忍不住喊住了李丝絮:“若臣不介意,小公主能不能将看到的端倪说出来?” “这不太好吧?” 李丝絮神色犹豫,着急道:“姜大人,丝丝好些日子没回宫,贤妃娘娘和高娘娘一定在盼着丝丝回玲珑居,先行一步。” “小公主留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姜皎常伴玄宗身侧,其实也是个极为迷信的人。 李丝絮越是不说,姜皎越是心痒痒:“还请小公主直言不讳,不管公主看出了什么,臣绝不会介意,姑且听之。” 被拦住去路的李丝絮,一脸无奈的样子。 在姜皎的催促下,终于不情愿道:“丝丝用孙家传承的道术,观大人印堂泛着丝丝缕缕的黑气,有些像是霉运缠身,要犯口舌之灾。” “但只是口舌之灾,应该印堂上不会有那么多致命的黑气缠绕,故而丝丝才看不太真切,在御书房一直盯着大人看,就是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虽说在玉真观时,姑姑总夸丝丝一身灵性,极有道缘,但毕竟修习孙家传承的道术时日尚浅,大人且当丝丝是在胡言乱语吧!” 李丝絮说完,朝姜皎拱了拱手,十分干脆利落转身就走,只丢下姜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站在风中一脸凌乱。 等李丝絮出了兴庆殿,李临淮从暗处闪身出来,护着她回九玄宫的路上,不时侧头看向她。 用眼角的余光,数次感受到左卫侍郎大人投来的目光,李丝絮顿住步子:“大人想问什么就问吧?你这样欲言又止,丝丝瞧着怪难受的。” “小公主刚刚对着楚国公时,也是这般欲言又止。” 自以为十分了解她的李临淮,这次真的猜不透她的用意了:“小公主跟楚国公说那番话必有深意。” “大人猜得没错,丝丝是在放饵。” 李丝絮对他坦言:“丝丝在御书房不时看向楚国公,是在放饵,楚国公追出来时,丝丝欲言又止说那些话,也是在放饵。” 李临淮问他:“那公主想钓什么?” “父皇跟姜皎讨论母后惹怒他时,身为老臣知道母后贤良淑德,姜皎却半点没有维护的意思,丝丝就怀疑姜皎另有所图,然后故意试探了一下,姜皎果然有些做贼心虚,追出了御书房,所以丝丝才想打草惊蛇后,再顺藤摸瓜。” 知道了李丝絮的用意,李临淮沉吟片刻方道:“臣知道公主与皇后娘娘十分亲厚,但公主只凭姜皎一个小小的举措,便怀疑到他身上,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李临淮所言,其实有些道理。 姜皎此人或许有些见风使舵,但未必见得有谋害皇后娘娘的心思。 李丝絮之所以这般草木皆兵,是因为今日在御书房听到玄宗和姜皎在讨论皇后,隐约记起她翻过的剧本皇后被打入冷宫,似乎跟姜皎有些关系。 李丝絮沉吟不语,李临淮以为她是因为昨晚月公主被算计,不得不心生警惕。 她那双眸子该是一直灿若星辰,不能有哪怕是片刻的黯淡无光或迷茫。 不等她开口,李临淮应下:“公主在宫依=华=独=家中这几日,先让柳云莺跟着,臣出宫替公主盯着楚国公姜皎的动静。” “有劳大人,那大人先去太医院给我师父捎个口信……” 【作者有话说】 悲催的作者活成了个笑话,不会告诉你们,奋发图强锻炼身体,跟着楼下老头老太太跳了一个小时老年操,因为动作太到位,用力太猛,然后扭到筋痛得抽气,只能趴着码字了,所以码到现在才完成(如果想笑就笑吧……) 第281章 她是个小没良心的 姜皎借口净手追出御书房,玄宗将手上批完的奏折搁在一旁,头也不抬问伺候在他身侧的杨思勖。 “朕与楚国公讨论的事情,佑之怎么看?” “老奴以为五溪境内匪徒猖獗一事,另有玄机!” 玄宗问的不是黔州刺史上奏一事,但杨思勖向来寡言少语,不管是政事还是后宫诸事,绝不会多嘴多舌议论什么。 他突然提起黔州刺史上奏一事,这引起了玄宗的警觉。 第330页 玄宗看向他:“何以见得?” “五溪境内若匪徒猖獗,常有烧杀抢夺,掳掠人畜之举,该由五溪首领覃行章上奏。” 杨思勖分析:“如今五溪首领覃行章缄言默语,反而由与五溪毗邻的黔州刺史上奏,可见五溪匪徒流寇的猖獗,已经影响到黔州境内的治安,黔州刺史不堪其扰,过界剿匪又怕会触怒蛮夷首领覃行章,才会写折子呈奏给陛下。” “以圣上之见,五溪境内匪徒猖獗至此,为何其首领覃行章会视而不见?” 玄宗本就觉得黔州刺史呈上来的折子有些奇怪,故而才让姜皎帮着他找黔中道境内的地志,经杨思勖这一番细细分析,他眼前豁然开朗,终于悟透了不对劲的地方在哪儿。 那就是五溪首领覃行章极有可能已有谋反之意,那些烧杀抢夺,掳掠人畜的匪徒,若不得他首肯,如何敢如此猖獗? “朕这几日会让源乾曜和张嘉贞仔细留意黔中道境内的折子。” 玄宗神色严峻起来,眼眸内透出一抹冷芒:“覃行章最好没有谋逆叛乱的心思,否则朕必定派佑之为黔中招讨史,踏平五溪。” 玄宗以为杨思勖的分析一针见血,五溪首领覃行章任其境内匪徒猖獗,甚至已经让黔州境内不堪其扰,确有谋逆之举。 朝廷正值多事之秋,后宫暂时不宜有什么变动。 玄宗沉吟片刻,吩咐杨思勖:“从去岁初春开始,德妃在洛阳养病也有不少时候了,替朕安排一下,传召德妃回宫。” 将四皇子的生母钱德妃迎回宫,后宫格局又要发生变动了! 陛下有用德妃制衡皇后的心思,跟姜皎说废后显然是气话了,如此,也应该暂时不会抬举武婕妤。 杨思勖以为他也只能替小公主做到这个地步了。 以前他是陛下手里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玄宗指向哪儿,他就砍向哪儿,也从不需要怜悯谁。 他一个无根之人,又有谁怜悯他呢? 而如今,小公主显然成了他的软肋,他坚硬如磐石的心因为小公主变柔软了些。 小公主有护着谁的心思,他忍不住开始偏袒谁了。 这是伺候在皇帝身边最大的忌讳,借着出任黔中招讨史暂时离京一步也好。 玄宗要传召德妃回宫,杨思勖忙应下:“老奴遵旨……” 李丝絮离开兴庆殿后,姜皎站在御书房的游廊下陷入了沉思,还忍不住伸手去碰触自己的额头,手停在印堂穴的位置好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听了小公主说的话,他莫名觉得自己的印堂穴好像往下陷进去了一些,天庭不似从前饱满了。 这在相术学中,的确有些运气不济的意思。 但,他印堂怎么会有丝丝缕缕的黑气缠绕呢? 他整日在圣上身边伺候,沾了龙气,就算有霉运衰气什么的,也应该慑于龙气的威压,驱散得一干二净才是。 小公主一定是诓他的。 没错,小公主就是诓他的。 姜皎想到接种牛痘苗种疸被李丝絮坑了的事儿,又想到他在玄宗面前数次被小公主坑过,以为一定是小公主听了他跟皇上讨论皇后,怪他多嘴多舌,才会故意说他印堂发黑,要犯口舌之灾。 一定是这样! 姜皎折身回了御书房后,见玄宗一脸凝重,不似先前与他说后宫秘辛时那般亲厚,又觉得或许小公主所言不虚,真有可能是自己衰气缠身,才会让皇上不喜。 伺候在玄宗身侧,姜皎一时觉得是小公主在给他挖坑,一时又觉得李丝絮毕竟师承孙医正。 孙医正的先祖孙思邈,能被太宗皇帝盛赞百代之师,必定有他的道理。 姜皎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他最后灵机一动,想着不如找孙医正探探口风,问清楚孙家的禁咒术,是不是真能观人运势,这才心下稍安。 姜皎打算去太医院找孙医正,临近下值,童颜鹤发的孙医正背着药箱进了御书房。 “老臣来给圣上号平安脉!” 玄宗本就对孙医正出入御书房习以为常,因为孙医正与李丝絮的关系,待他愈发亲厚了。 “等朕批阅完手上折子。” 玄宗吩咐杨思勖:“给太医正赐座。” 杨公公命小太监搬了凳子来,孙医正落座时看到在帮着玄宗整理文书的姜皎,面色一惊。 姜皎本就想找孙医正探口风,见他不时看向自己,等自己一侧头,孙医正就将目光移开,姜皎心里一阵七上八下,惴惴不安要开口跟孙医正搭两句话。 这时候,玄宗批阅完手上的折子,动作娴熟朝孙医正伸手。 孙医正忙起身,手搭在了玄宗脉搏上,少顷后方道:“想来玉真观真是个修心养性的好地方,圣上的脉相比前些时候还好了些,只是有些许气滞淤堵,想来是思虑过甚所致。” 鱼婕妤性子单纯,一心依恋他,玄宗在玉真观住了好些天,的确心情舒畅了不少。 只是昨晚他穆儿婚宴月儿落水一事,还有皇后置气将他赶出南薰殿,让玄宗心里头觉得烦闷。 “近来朕的确有些思虑过甚。” 孙医正一提玉真观,玄宗想到鱼婕妤和李丝絮,神色变和缓了些。 玄宗跟孙医正提道:“太医正可知道,朕的小十回宫了?” “什么?老夫那个没良心的小徒儿,终于舍得回宫了?” 第331页 被玄宗不满的看一眼,孙医正撸了一把花白的胡须:“都不去太医院看一眼老臣,老臣还是从圣上这儿得知她回宫了。” 涉及小十,太医正仙风道骨的神仙形象荡然无存。 孙医正神色委屈嘀嘀咕咕,玄宗哑声失笑:“她刚回宫,才从朕的御书房离开一会儿。” 第282章 绝代佳人不过是红粉骷髅 “老臣给圣上把过平安脉了。” 孙医正动作利索收拾药箱,一把背上:“突然想到太医院还有要事,老臣先行告退一步!” 姜皎原本以为,小公主说过那番话后,孙医正突然出现在御书房,他们师徒是串通好了的。 孙医正背上药箱急吼吼要离开,一副恨不得马上见到十公主的样子,显然孙医正也是才知道十公主已经回宫。 背上药箱的孙医正欲言又止看他一眼,姜皎再也沉不住气了:“太医正为何老盯着臣看?” “没,没什么!” 孙医正一副不想惹事上身的模样,迈步要离开。 姜皎一急冲玄宗道:“太医正替皇上号脉时,看了臣好几眼。” “哦!” 玄宗于是喊住孙医正:“可是姜爱卿有隐疾?” 皇上都开口了,太医正只得顿住步子回话:“医者讲究望闻问切,臣观姜大人额间塌陷,印堂泛黑,想必近来大人定是夜发噩梦不止,致使精神颓然。” 姜皎的症状被一一说中了,他有些慌:“还请太医正帮忙号个脉。” “神不守舍,心神不宁,非老夫所擅长,姜大人还是去找太医署懂禁咒术的高人化解一下。” 姜皎还要说什么,孙医正扬言太医院有事,脚下开溜跑了。 等出了兴庆殿,孙医正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因为帮了他的小徒儿心情舒畅,兴致好的孙医正走在御花园还哼起了江南小调。 恰好王梓青替皇甫修仪号过孕脉,从蓬莱殿出来。 看孙医正喜形于色的样子,王梓青开口问:“梓青猜,师父将事情给办成了。” “那是自然,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老夫哪有脸做人家的师父。” 孙医正神采飞扬道:“最高明的攻心术,那就是含而不露,老夫死活不肯替姜皎号脉,还扬言让他自行去找太医署懂禁咒术的高人化解,楚国公定然心神不宁,惶惶不可终日。” “楚国公也是,得罪谁不好,非要惹梓青的师妹。” 孙医正颇为孩子气的求夸赞,王梓青一阵憨笑:“让楚国公去太医署找人化解,会不会弄巧成拙了些?” “哎!” 孙医正看着王梓青,重重的叹一口气。 王梓青有些不懂他失望的眼神,孙医正恨铁不成钢道:“老夫为什么常说你比左卫羽林将军家那个贼小子要傻些,不会讨你师妹欢心呢?” “太医署那是谁的天下?” 孙医正气得很想打醒王梓青:“王焘那个老头儿多贼,怎么有你这么个傻孙儿?你祖父帮着太医署推行牛痘术,与太医署教禁咒术的彭老头儿多熟。” “光你师妹和老夫说姜皎霉运缠身,他定然还心存犹疑,要太医署的彭老头儿也这么说,那就环环相扣,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孙医正振振有词:“帮着捉弄楚国公姜皎,连你祖父也上阵了,你师妹会不会感念你们祖孙俩的恩情?” “你这样将你师妹的事儿放在心上,是不是比左羽林将军家的那个贼小子好多了?” 孙医正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训斥:“老夫为了你,可是操碎了心啊,替老夫争一口气,一定要将左羽林将军家那个贼小子给比下去。” “会叫的狗不咬人。” 孙医正嘀嘀咕咕:“那种一声不吭的,憋着劲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总之,你这个傻小子给老夫上些心。” 王梓青被孙医正一番教训给弄得面红耳赤,他支吾道:“君子之言寡而实,小人之言多而虚,临淮兄为人沉稳,不喜多言,他奉圣上之命护卫师妹,师父岂能将人给想坏了?” “再说,师妹还小……” 王梓青脸颊泛红,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孙医正气得一拳头砸在他肩膀上:“臭小子,你说谁小人之言多而虚呢?” “你这个蠢笨的家伙,老夫怎么会眼瞎,一时心软答应了王焘那个老头儿收你为徒。” 收了个这么蠢的徒弟,只能他这个做师父的多替他谋划了。 孙医正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老夫迟早要被你气死,算了算了,你师妹刚回宫,跟老夫去九玄宫瞧瞧你师妹……” 被太医正断言额间塌陷,印堂泛黑,将姜皎愁成了苦瓜脸。 玄宗见他心神不宁,下值时还赏了他一盒能安神定惊的珍珠入药,然而跑了一趟太医署的姜皎,总觉得他霉运缠身,或许跟去岁往禅定寺郊游一事有关。 李临淮守在太医署外盯梢,瞧见楚国公府的马车,没有径直回府,而是改道驶进了如意楼。 潜在暗处的李临淮看到,如意楼的姑娘抱着琵琶入了雅间,却被姜皎心烦意乱的赶出来。 “不必伺候!” 姜皎吩咐:“派人在雅间外侯着,不许让人靠近。” “是!” 长得如花似玉的芸娘,神色恭敬要躬身告退,姜皎等的李林甫恰好在这个时候踏入了雅间。 第332页 “可是芸娘哪儿得罪了舅父?” 李林甫讨好道:“舅父今日无心听琵琶,外甥替舅父换个人如何?” “绝代佳人,不过是红粉骷髅。” 芸娘离开后,姜皎挥退了奉茶的下人:“哥奴可还记得,你我在禅定寺郊游遇到的那个美人?” 不等李林甫回话,姜皎眉头深蹙道:“自从遇到了那个骷髅美人,事事不顺,几次犯了陛下的忌讳,差点不能再出入御书房,太医署的彭医丞今日更是断言,本国公中了禁咒术,若不尽快破解,恐要犯口舌之灾,官位不保。” 隐在暗处的李临淮,还在感叹姜皎这个舅父,竟跟自己的外甥一起在如意楼押妓,且姜皎出入如意楼,还有李林甫这个外甥在孝顺的意思。 皇亲国戚,高官文人押妓附庸风雅未尝不可,但当外甥的为讨好舅舅,背着舅母将舅父引来如意楼这种地方,让人叹为观止。 李临淮还在暗自感叹,屋内的李林甫颤声道:“禅定寺的高僧说,那个骷髅美人不过是幻术所化。” “那个老秃驴的糊弄之言岂可信?” 姜皎恼怒道:“彭医丞言解铃还须系铃人,要破解下在本国公身上的咒术,还得找到禅定寺的老秃驴,你去将那个老秃驴给擒来,此事切忌打草惊蛇。” 【作者有话说】 伤得有点严重,疼得脊椎都直不起来,还丢脸的哭了,弄了药油推拿才稍微好一些,昨天欠更的两章,等身体好一点会补上…… 第283章 包藏祸心 “舅父此举是否不妥?” 一向唯姜皎之命是从的李林甫,有些犹疑不决道:“大慧禅师是功臣张公谨之曾孙,他年少时隐居嵩山,跟随嵩山普寂禅师习禅,后来又遍历天下,访求奇门异术,陛下正是闻其名,才强行将他征诏入京,暂居禅定寺任住持。” “大慧禅师颇具神通,很得陛下倚重,永穆公主尚亲削减了嫁妆,礼部上书的折子也正是问过大慧禅师的意思。” “舅父若执意将人掳来,恐怕会惹上大麻烦。” 李林甫提醒姜皎:“冤家宜解不宜结,哥奴以为还是先礼后兵,哥奴愿替舅父跑一趟,为去岁在禅定寺的冒犯赔个不是,求得解咒之术。” 姜皎有些咽不下这口气:“那个老秃驴竟敢在本国公身上使此等旁门左道之术?等解除了身上的禁咒术,本国公一定让那个老秃驴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隐在屋外的李临淮觉得太子谕德李林甫的声音,似乎有些慌乱。 他还想弄清楚,姜皎去岁在禅定寺到底发生了什么? 屋内的李林甫沏了一杯茶双手呈给楚国公姜皎:“太医署的彭医丞为何无缘无故说舅父中了禁咒术,要犯口舌之灾?” “还不是因陛下与我亲厚,涉及后宫争端……” 想到先是李丝絮和孙医正说他额前隐现黑气缠绕,要犯口舌之灾,紧接着太医署的彭医丞亦是如此断言。 姜皎一时欲言又止,他叹气道:“哎,不说也罢。” “让哥奴猜猜,能让舅父如此烦恼的是什么?” 李林甫善解人意道:“舅父上次提过,武婕妤元宵那日赏灯从楼梯上滚下去,陛下勃然大怒,以为是皇后和杨贵嫔联手陷害武婕妤。” “哥奴猜舅父一定还是为了此事烦恼……” 隐在屋外的李临淮觉得,姜皎不怎么想说的样子,但在李林甫引导下,再加上姜皎极器重他这个外甥。 他竟是没有忍住,朝李林甫大吐苦水:“哥奴聪慧,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但这其中还有曲折。” “元宵那日的事儿,原本武婕妤稳操胜券,但凭空杀出个十公主,永和郡马也是个不长眼的,绑谁不好,偏绑了十公主去大慈恩寺。” “原本陛下坚信武婕妤是被人陷害,因为十公主被绑一事,反倒怀疑武婕妤的用心了。” “但武婕妤行事果决,身上颇有女皇当年的手段,瞧着风向不对,等陛下下朝时跪在冷风中,求他重重处罚恶行迢迢的永和郡马,因此武婕妤又重新得了陛下怜悯。” “本来此事吧,武婕妤那边永和郡马出了岔子,陛下该将皇后身边那个涉事的宫女给放了,但因为怜惜武婕妤落胎,为了震慑后宫,竟还扣着皇后娘娘身边那个宫女。” 姜皎喝下李林甫给他沏的热茶,继续说下去:“皇后娘娘却以为,武婕妤故意陷害,结果陛下竟还偏袒武婕妤,一怒之下将陛下赶出南薰殿。” “陛下震怒,跟我提起皇后时十分不满,言语间竟有了废后之意……” 姜皎还要滔滔不绝说下去,将他和皇上议论皇后时,被李丝絮无意听了去的事儿也说出来,听到玄宗要废后的李林甫十分震惊。 “陛下果然十分偏宠武婕妤。” 李林甫劝说姜皎:“早在宫里除夕宴那件事情发生后,哥奴就告诉过舅父,陛下盛宠武婕妤,武婕妤必定造化不浅。” “且王皇后膝下无所出,虽过继了太子和三皇子为嫡子,但赵淑妃和杨贵嫔各自有打算,很难跟她一条心。” “她这个后位坐得战战兢兢,迟早坐不稳。” 李林甫继续说下去:“然而舅父想与太子殿下牵上线,偏生又有多般曲折,哥奴这个太子谕德并不受重用,可见去岁种痘术一事后,太子殿下与舅父之间生出了嫌隙,太子这条线搭不上,哥奴劝过舅父早做打算。” 第333页 “如今陛下如此宠爱武婕妤,舅父难道还看不清风向吗?” 李林甫循循善诱:“哥奴十分看好武婕妤,以哥奴之见,武婕妤迟早要飞黄腾达,封妃是早晚的事儿,舅父该利用是天子近臣的关系,多在陛下面前替武婕妤美言几句,若搭上了武婕妤这条线,何愁没有从龙之功?” 雅室内好一番静寂,显然楚国公姜皎在考虑他外甥李林甫之言。 李临淮眸光微寒! 连陛下身边的近臣,都因为最近皇后与武婕妤之间的嫌隙开始站队了,朝堂那些拼命想往上爬的大臣们,或许都跟姜皎的外甥李林甫一样也开始蠢蠢欲动了吧? 在陛下看来,不过喜好柔弱的武婕妤一些。 但为君者,一举一动落在人前,都会在后宫和前朝掀起轩然大波。 显然陛下对武婕妤的偏爱,已经在消耗皇后娘娘多年积累的威仪,也难怪从除夕宴开始,小公主一直紧盯着后宫的一举一动。 或许以小公主的灵性,已经意识到皇上的偏爱会带来什么。 连李临淮也差点以为,楚国公姜皎要被他外甥李林甫说动了,然而沉寂了好一会儿的姜皎,却犹豫不决开口了。 “此事容我再斟酌斟酌。” 姜皎为难道:“陛下还在封地王府时,我已经与皇后娘娘结识了,皇后确是膝下无子,但皇后助陛下登上帝位,在先帝面前为陛下仗义执言,还有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打理后宫,并无一丝错处。” 李林甫还想说什么! 姜皎打断他:“此事哥奴不必再提了,时辰不早,你舅母还在等着我回府。” 姜皎断然拒绝他外甥李林甫的提议,起身离开了。 李临淮很意外,被小公主怀疑的姜皎,竟最后选择了维护皇后娘娘? 也正是他这略一迟疑,没有来得及离开,雅间内又传来动静。 “楚国公不为所动,主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明明只听到了姜皎离去的动静,没有听到有人进来过,且姜皎进雅间后赶走了弹奏琵琶的姑娘,也屏退了伺候的下人。 为何屋子里还有第三人的存在呢?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稍晚点儿,改一下错别字马上发出来 第284章 陛下要废后了 李临淮怀疑雅间内必定置有暗室,姜皎跟李林甫说话时,这个开口说话的人就隐在暗处听着。 所以这会儿,她才能说出楚国公不为所动这种话。 李临淮选择留下来,先不去盯梢离去的姜皎。 果然下一刻,雅室内传来李林甫埋怨的声音:“结交武婕妤,明明是助我在朝堂飞黄腾达的一条捷径,舅父那么宠爱我,为何偏偏不肯做呢?” “也是因为他与太子生了嫌隙,太子才不肯重用于我,他说助我求得司门郎中一职,结果身为他姻亲的源乾曜却一口拒绝了,我费尽心思只移动一小步,谋得了一个太子谕德的职位。” 李林甫凉凉的开口:“看来要进入朝堂一展宏图,舅父指望不上了。” 雅室内的人显然也很是认同他的话。 她开口道:“那主子的意思是?” “将当今陛下要废后的消息放出去。” 李林甫决断道:“搭上武婕妤这条捷径,既然舅父不肯干,那不如成全哥奴了……” 在李临淮看来,玄宗对武婕妤的偏宠,已经在消耗皇后娘娘多年积累的威望,若是李林甫再将玄宗要废后的消息放出去。 那么,最后不管皇上到底有没有废后的心思,最终还是会让皇后娘娘威望扫地。 朝堂上的大臣必定也会闻风而动,开始重新考虑站队了! 李林甫这一招不可谓不绝,这件事情若是真做成了,他必定能顺利搭上武婕妤这条线。 一个武婕妤已经令皇后举步维艰了,还是小公主从中周旋,才没有让皇后娘娘落入陷阱中,若是再加上一个心术不正的李林甫,朝堂后宫暗中配合,那连小公主也要感觉棘手了。 事不宜迟,他得赶紧将盯梢姜皎探听到的消息,回宫告诉十公主,但在这之前,他极有必要跑一趟禅定寺。 在李林甫赶去禅定寺前,弄清楚禅定寺究竟发生过什么…… 李丝絮出宫去了玉真观,被她留在玲珑居护卫瑶瑶的柳云莺,闲得飞身栖在玲珑居小溪旁的竹枝上,吹着冷风,随着竹枝摇啊摆啊! 常年睡在绳索上,让她身轻如燕,当她倚在竹枝上摇摆时,瞧着就像是长在竹枝上一片叶子。 第一次瞧见柳云莺栖在竹枝上时,玲珑居的下人们看傻了,特别是遥遥,帮着鱼婕妤伺弄小动物,总会偷偷仰头看柳云莺。 觉得她真是除了小公主外,最最厉害的人了! 能睡在竹枝上,她不会是仙子吧? 但看了好些天这样的场景,莫说玲珑居的下人,就是遥遥也看腻味了,抱着兔子从兰草丛里钻出来,连头也懒得抬。 要不是为了护住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丫头,她柳云莺才不会被困在深宫中。 这会儿被遥遥无视了,柳云莺折了一段竹枝砸下来:“都是你这小屁妞,要不是因为你,我岂会被困在这深宫中?” 遥遥被砸下来的竹叶割到脸有点疼,她气恼的仰起小脑袋。 “你是个坏蛋!” 第334页 她生气的扒拉开落在脸上的竹叶:“遥遥才不用你管,遥遥要替鱼娘娘养小兔小鹿,照顾小鹦鹉,才不要看到你。” “哟,看着挺老实,还学会顶嘴了?” 柳云莺轻噗一声,又扯了竹叶往她头上撒。 遥遥气恼的仰头看她一眼,想拔腿跑开,柳云莺又折了一根竹枝砸下来,恰好砸到遥遥背上。 “小鬼,想不想去玉真观找公主?” 又被砸了一下,遥遥快被气死了,但听到柳云莺提起李丝絮,她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云莺姐姐当真愿意带遥遥去玉真观吗?” 遥遥一脸为难:“遥遥要是跟云莺姐姐去了玉真观,鱼娘娘养的这些小动物,没有人照顾怎么办?” 想到李丝絮答应她很快回宫,盼了这么多天,还是没有等到小公主。 遥遥很委屈:“遥遥想公主,她这么久不回来,是不是不要遥遥了?” 柳云莺也以为,她家小主子太没良心了。 让她守着傻了叭叽只会喂兔子的小姑娘,去了玉真观后,连个音信也不捎回来。 亏自己为了她,甘愿被困在这无聊的深宫中。 没有她在,这宫里简直太无趣了些。 李丝絮还不回来,柳云莺有些生气了,顺着遥遥的话道:“十公主就是个没良心的,她不要你了,也不要我了。” “你个小傻瓜别等她回来了,她才没有想你,也不会管你死活……” 柳云莺向来直言爽语,还在肆意发泄对李丝絮的不满,瞧见站在竹丛旁的遥遥一动不动。 她定睛一看,小姑娘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唉,你怎么哭了?” 柳云莺这辈子都没哭过,不服就干一架。 遥遥这么柔弱的小姑娘泪流满面,将她吓得不轻,她无法想象,世上怎么会有这般脆弱的小姑娘。 真是的! 呆会儿魏嬷嬷定会以为,她闲得无聊又欺负小姑娘了。 柳云莺从竹枝上飞身而下,手足无措道:“别哭啊,我逗你玩的,你家小公主不会不要你,她很快会从玉真观回来。” 然而,这话哄不好遥遥了! 遥遥耳边回响的,都是柳云莺说李丝絮会不要她的话,她哭得稀里哗啦,连胖兔子从她怀里挣脱开,又钻进草丛霍霍鱼婕妤养的兰草她也不管了。 小姑娘坐在石头上哭得可伤心了,柳云莺以为这下捅了马蜂窝,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看到游廊下站着一道熟悉的影子,在恼怒的瞪她。 说曹操曹操到! 柳云莺不敢置信,她拿衣袖擦了一下眼睛,不是幻觉,站在廊下的人确是小公主无疑。 “这小姑娘是水做的吧?没怎么着她就哭得不歇气。” 柳云莺不满道:“小主子给的活儿太难干了,以后你去哪儿,云莺也跟去哪儿。” “哭得好像我杀了她爹娘似的,你快来管管她……” “丝丝都看到你拿竹枝砸她玩了,你欺负她捉弄她做什么?” 李丝絮狠狠瞪柳云莺一眼,哄哭得伤心的小姑娘:“遥遥快别哭了,我给你带了穆姐姐婚宴的喜糖。” 听到熟悉的声音,遥遥不敢置信抬起头来,短暂的惊愕过后,她朝走过来的李丝絮飞扑过去。 小姑娘眼泪歇不住顺着脸庞往下滴落,一把抱住李丝絮:“遥遥知道公主会回来找遥遥,不会不要遥遥。” 【作者有话说】 活络油救了我,已经好很多了,谢谢暖心的小仙女们…… 第285章 小皇姐是魔鬼 遥遥将李丝絮抱了个满怀,趴在她肩膀上哭得很伤心,李丝絮手僵住了。 或许对她而言,将遥遥拣回宫,只是顺手为之。 而对于遥遥来说,她却是小姑娘全部的依靠。 李丝絮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一种沉甸甸的责任,她比遥遥高一点儿,手越过她的肩膀,也伸手将小姑娘给环住了。 “别听云莺胡说八道,遥遥这么好,我怎么会不要遥遥呢?” 李丝絮哄着她:“下次出宫,我带遥遥一起好不好?” 遥遥感觉安心了! 意识到自己抱着公主哭鼻子,好像有些丢脸,她将头埋在李丝絮肩窝,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一会儿,她才瓮声瓮气应下:“好!” 魏嬷嬷听到动静走出来,先是给李丝絮见礼,看到抱成一团两个人,开口提醒遥遥。 “嬷嬷是怎么教你规矩的?” 遥遥一惊,松开抱住李丝絮的手。 魏嬷嬷这才欣慰道:“在公主面前没有规矩,便是逾越了,切记以后不可如此。” 李丝絮知道魏嬷嬷其实是为了遥遥好,在自己心里并没有什么尊卑之分,但她们身处的地方毕竟是在宫中。 遥遥对她的依恋,在别人看来是肆意妄为了,若被有心人利用,会为遥遥招来祸事。 “遥遥也是好久没有见到丝丝了,嬷嬷就宽饶恕她这一回吧!” 李丝絮从袖笼里取出帕子,替遥遥擦脸上的泪痕,然后还给她抹了一把鼻涕。 魏嬷嬷没眼看了,无奈道:“公主就宠她吧!” 知道魏嬷嬷的顾虑,李丝絮掏出一把糖塞在遥遥手上,然后冲魏嬷嬷甜笑:“遥遥还小,出了玲珑居,丝丝定不会如此。” “玲珑居被嬷嬷管得固若铁桶,有嬷嬷在,丝丝和母妃没有后顾之忧……” 第335页 李丝絮将魏嬷嬷好一通夸赞,还说魏嬷嬷劳苦功高,她和鱼婕妤去玉真观这段日子,多亏了魏嬷嬷守着玲珑居。 魏嬷嬷心里熨帖不已,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两个小姑娘去闹腾。 李丝絮帮着遥遥擦眼泪、抹鼻涕、拿糖哄,总算让小姑娘破涕为笑,偏柳云莺要来捣乱。 两人坐在背风的游廊上正聊得投契,遭了白眼的柳云莺踩着竹枝飞身弹下,抢了瑶瑶手里一块饴糖,倚在竹枝上轻荡。 “好甜!” 竟敢抢小公主给她的糖? 遥遥气得拣了石子砸她:“坏蛋,还公主给遥遥的糖。” “打不到打不到,多吃点饭……” 被抢了糖的遥遥,追着柳云莺要还糖,李丝絮看着在玲珑居追来跑去的两个人,一阵哑然失笑。 可以预见,她和母妃去了玉真观,柳云莺也是这样逗遥遥打闹。 遥遥本就胆小如鼠,再加上鹦鹉事件后,更让她在宫里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是胆战心惊的样子,如今被柳云莺气得追追打打,身上多了几分孩子气的天真活泼。 柳云莺和遥遥已经够闹腾了,去崇文馆进学回来的沄儿和潍儿,得知李丝絮回了玲珑居,气哼哼的上门来算账。 “皇姐坏蛋,都不想沄儿的。” 沄儿佯装伤心抹了一把眼泪:“沄儿盼皇姐回宫,盼得望穿秋水,可是皇姐忘了她的十三皇弟啊,沄儿在皇姐心里轻如柳絮。” 沄儿抱着李丝絮的手臂哼哼唧唧,潍儿以为他不能输,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挤出少得可怜的两滴眼泪。 “潍儿太伤心了,皇姐出宫玩都不带着她可怜乖巧招人爱,能打滚讲话本子的十二皇弟,将可怜的皇弟丢在崇文馆,天天遭受魔音入耳……” 出宫这些天,他十二皇弟和十三皇弟的功力不减反增。 “打住,打住,演太过就假了哈!” 李丝絮被逗笑了:“如何去了崇文馆就是遭受魔音入耳?” “夫子整天念之乎者也,听得潍儿打瞌睡……” 触上李丝絮似笑非笑的样子,潍儿才感觉不对劲,果然她皇姐笑吟吟开口了:“那皇姐明日亲自送你们去崇文馆进学,补偿这段日子去了玉真观,没能陪两位可怜乖巧招人爱的小皇弟。” 潍儿沄儿还打算借口李丝絮回宫,明日向夫子告假。 希望落空了! 听到李丝絮要亲自送他们去崇文馆,顿时哀嚎出声:“皇姐是魔鬼吗?” “不要,皇姐不爱我们了……” 李丝絮将潍儿送回临华殿时,被盼她回宫望眼欲穿的贤妃狠狠投喂了一顿点心,然后又跑去皇后那儿请了安。 被皇后留完膳回来,已是入夜时分。 答应了潍儿沄儿,明日要送他们去崇文馆进学,李丝絮沐浴更衣后,还想早些歇下。 守在她身边的柳云莺给她一个眼神,然后不悦的撇撇嘴,望向窗外。 “又来抢人?” “霸占了公主这么久,一刻也不消停……” 柳云莺不满的抱怨嘀咕一句,飞身纵出屋外。 窗口黑影晃动了一下,李临淮已经闪身进屋。 左卫侍郎大人说盯梢姜皎,要几天才能回宫,见到他突然出现,李丝絮喜出望外:“大人这么快查到蛛丝马迹了?” “楚国公果然中了公主的攻心术,以为自己被下咒跟去岁往禅定寺郊游一事有关,想让他的外甥李林甫将大慧禅师秘密擒来,解除身上所中的咒术。” “大禅慧师?” 李丝絮问他:“可是向礼部进言,削减穆姐姐嫁妆那个?” “丝丝说他中了咒术,他便往禅定寺郊游一事上靠,可见姜大人这是心里有鬼啊?” “削减穆姐姐嫁妆一事,跟禅定寺的大慧禅师有关,丝丝对楚国公用了攻心术,他以为中了禁咒术跟大慧禅师脱不了干系。” 李丝絮若有所思:“大人,莫非禅定寺的大慧禅师身上有什么玄机?” “臣也是这么以为,所以姜大人从如意楼离开后,特意跑了一趟禅定寺,给禅定寺的僧人布施了几两银子,打听去岁姜大人在禅定寺郊游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丝絮等着他说下去。 李临淮将打听到的事情娓娓道来:“姜大人毕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天子近臣,在京城也算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去岁他去禅定寺郊游,京兆府尹想讨好他,执意要在禅定寺西院精舍为他办一场酒宴。” 第286章 禅定寺的红粉骷髅 李丝絮奇怪了:“佛门清静之地,也能赏酒行乐?” “自是不能!” 李临淮继续说下去:“身为禅定寺住持的大慧禅师极力反对,但一心讨好楚国公的京兆府尹,岂会被大慧禅师劝住?” “他非但不听大慧禅师的苦苦劝说,得知姜皎看中了来禅定寺上香的舞姬,还逼其进西院来给姜皎献舞斟酒。” “据禅定寺小僧说,那个叫柳青娘的女子是个绝色佳人,连出家人看了也移不开眼,想来定是如此,常出入宫中见惯了美人的姜大人也不能免俗。” “柳青娘得罪不起姜大人这样的权贵,只能被迫来献舞敬酒,她容颜绝美,舞姿又好看,给姜大人献酒时也极殷勤,姜大人在酒席上看着柳青娘移不开眼。” 第336页 “见柳青娘一脸羞涩,不管是舞动时,还是执着酒壶斟酒,都是将手藏在宽袖下,姜大人心猿意马想趁着她斟酒时去牵她的手,结果宽袖下竟是一段枯骨,然后众目睽睽之下,风姿绰约的柳青娘成了一具骷髅,倒地散架后化成粉末,最后扬起一阵青烟消失不见了。” “听说姜大人回府后还病了两日,请了宫中太医施治才好转过来……” 李丝絮以为,左卫侍郎将禅定寺发生的事情讲得绘声绘色,简直比高娘娘写的话本子还精彩。 沉闷如左卫侍郎大人,能说出这么一长串的话,将禅定寺发生的事情讲得清清楚楚,实在太不容易了。 许是因为这件事情过于离奇,连李丝絮也听愣了。 但是怔愣过后,她感觉这件事情背后不简单:“师父转交给丝丝那本载有孙家传承的道书,记载过这是一种傀儡术,要有些道行的人,才能施这种咒术。” “按大人这么说,显然是姜皎跟大慧禅师结了梁子,大慧禅师不满他们在佛门清静之地赏酒行乐,用傀儡术惊退楚国公。” “但傀儡术是旁门左道的邪术,为何被父皇倚重的得道高僧,竟会施这种术法?” 李丝絮百思不得其解:“丝丝以为,或许禅定寺的古怪,跟吴嫔当年使在我母妃身上的巫蛊同出一源,等过些日子,丝丝得出宫去禅定寺一趟。” 现在知道了姜皎在禅定寺遭遇过傀儡术,李临淮又怎么舍得小公主去那儿犯险? 禅定寺的古怪,他来查清楚好了。 李临淮正想劝说李丝絮,不能去禅定寺犯险。 李丝絮抓住事情的关键:“姜大人要是让他外甥去禅定寺拿人,那就打草惊蛇了。” “姜皎的外甥李林甫没答应他,说大慧禅师得圣上倚重,又颇具神通,劝他先礼后兵,他愿意代替姜大人去禅定寺给大慧禅师赔个不是,替他舅父求得解咒之术。” 李临淮将如意楼探听到的消息细细跟李丝絮说了,顺势劝李丝絮不要涉险:“禅定寺的事情公主不如先放一放,让臣暗中查探。” “李林甫要踩着他舅父姜大人上位,将皇上要废后的消息散播出去,公主以为该如何应对?” 楚国公姜皎这个人,怎么什么都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往外说? 他父皇与皇后娘娘起了争执,话里话外有废后的意思,很有可能是一时气话。 就算再信任偏宠他外甥,也不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特别是涉及朝堂和后宫争端。 李丝絮觉得姜皎这种举动,无形中透着说不出的怪异,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样,他外甥李林甫想知道什么,他都忍不住将心里话往外迸。 这不是一个得他父皇信任倚重的权臣该有的行为! 李丝絮虽察觉到此事透着不对劲,但横在眼前的难题,让她一时没有心思去猜姜皎身上透着的古怪。 本来武婕妤与皇后娘娘的嫌隙,她父皇偏袒武婕妤一些,已经消减了她母后多年来积累的贤名。 若是李林甫再将她父皇有心废后的消息传出去,皇后娘娘本就膝下无子,不管她从前是怎么贤良淑德,站在玄宗身后又是如何劳苦功高。 积累下来的威望也要消失殆尽了! 楚国公姜皎的外甥,还真是个善于钻营、心机深沉的狠角色,他决定踩着姜皎上位的这一招,虽不能致命一击,却是用温火煮青蛙的方式在对付皇后。 现在赢回了她父皇的一点心,武婕妤若真得了李林甫这个助力,无异于如虎添翼。 李丝絮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丝丝倒忘了,元宵灯会时永和郡马拐了人关在大慈恩寺,正是要卖去如意楼,丝丝本以为京兆府尹应该能将如意楼给端了,结果这个如意楼竟能将拐卖一事摘干净了,还能屹立不倒。” “姜皎离开后,从雅间密室出来喊李林甫主子的,是个女子,凭丝丝的直觉,如意楼极有可能是李林甫的产业,就算不是,应该也跟此人脱不了干系。” 李丝絮神色玩味道:“既然如此,那就休怪丝丝不客气了!” 她让李临淮帮着她研墨,然后写了一封简短的书信,塞在信封里交给李临淮:“这封信,麻烦大人秘密送到祈国公王守一手上,他知道该怎么做。” 临近春闱之期,崇文馆的夫子被临时抽调一半去帮着布置考场和监考,因此潍儿沄儿两只猴子在崇文馆差点要上房揭瓦了。 潍儿沄儿去了崇文馆进学,性子依然顽皮,这让贤妃和高才人头疼不已。 还好李丝絮回来了,潍儿沄儿十分敬畏他们的皇姐,有李丝絮押着去崇文馆,两只猴子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老实本分不少。 将潍儿沄儿送去崇文馆,李丝絮去太医院当值前,绕道去皇后的南薰殿,恰好是后宫妃嫔们来给皇后问安的日子。 桂公公刚将她带进南薰殿,眼尖的杨贵嫔看到她,一脸欢喜笑了。 杨贵嫔本就喜爱李丝絮,永穆公主婚宴那天,李丝絮又救了月儿一次,贵嫔更是将她当成亲生女儿般疼爱了。 李丝絮回宫后,杨贵嫔让人往玲珑居送了一堆赏赐。 她想将进殿的小人儿拉到身边来,想着毕竟是在皇后的南薰殿,不好喧宾夺主,这才神色温婉道:“娘娘快看,咱们的十公主来了!” 第337页 第287章 她是皇上的一把刀 南薰殿内一片衣香鬓影,李丝絮跟着桂公公踏入殿中,便闻到了一阵好闻的脂粉香气。 殿内花团锦簇,她父皇的妃嫔太多了,李丝絮也认不全。 转过屏风,她看到皇后身侧的下首位置,坐着一个身着缕金穿花云锻锦的妃嫔,裙子外头还罩着一件织锦镶毛的斗篷。 李丝絮进殿的时候,她神色恭敬在跟王皇后说话。 “洛阳行宫太冷了些,臣妾在行宫养了这一年,身子骨也没怎么见好,娘娘这屋里虽烧着炭火,妾身还是觉得一身寒意。” 她虚弱的轻咳了一声:“要不怎么说倒春寒倒春寒,这天气乍暖还寒的,妾身向来身子骨弱,只能多顾惜着这副残躯了。” “德妃一路辛苦!” 王皇后言笑晏晏:“既是今日才回宫,身子也不爽利,倒不用急着来南薰殿问安。” “今日是后宫妃嫔们来给皇后娘娘问安的日子,臣妾又许久不在皇后娘娘跟前伺候,既然回宫了,规矩不可废。” 跟王皇后在说话的妃嫔,螓首蛾眉的样子,言语间极为殷勤,但李丝絮凭对王皇后的熟悉,总觉得皇后娘娘虽一副笑吟吟的样子,与她说话时显然神色有几分不耐。 杨贵嫔这一喊,王皇后看到跟在桂公公身后进来的李丝絮,满心欢喜的笑了。 “快来母后这边!” “丝丝见过母后,见过各位娘娘。” 李丝絮见完礼,王皇后一脸慈爱握住她的手:“贤妃说你送潍儿和沄儿去崇文馆了,怎么来了母后这边?” “送完十二皇弟和十三皇弟时辰还早。” 李丝絮甜笑:“丝丝想着好几日没来给母后问安,去太医院前就特意绕道来了。” “崇文馆的夫子前几日跟本宫告状了,本宫正要问问十二皇子和十三皇子在崇文馆进学的事儿,贤妃高才人杨贵嫔留下,你们且散去吧!” 皇后神色淡淡看向她身侧下首的妃嫔:“德妃舟车劳顿,也早些回去歇着。” “那妾身先不叨扰娘娘了!” 德妃离去前,看向被皇后牵着的李丝絮:“这就是十公主吧?种痘术在洛阳施行,本宫久闻十公主大名,今日回宫匆忙,没来得及整理好从洛阳带回来的小玩意儿。” 她一团和气撸下手上戴的一串珊瑚手串:“这串珊瑚手串先给十公主戴着玩。” 李丝絮进殿后听她和王皇后说话,已经猜到了眼前这位是在洛阳养病的钱德妃,显然今日才回宫。 当着王皇后的面,她突然示好,让李丝絮愣了一下。 见王皇后没什么反应,她接过手串甜笑:“谢德妃娘娘赏赐。” “洛阳的牡丹饼不错,等行李安顿好,本宫让人送些去玲珑居。” 钱德妃跟李丝絮一团和气说了几句话,才跟着妃嫔们施施然离开,等殿内只有留下的贤妃高才人和杨贵嫔,皇后让伺候的宫女们也退下。 她将李丝絮揽在怀里:“德妃回宫的事情,几位妹妹怎么看?” “她倒是收敛了性子,不似从前那般张扬跋扈了。” 贤妃冷哼一声:“她这是终于长脑子了,不敢仗着皇上的宠爱肆意妄为。” 杨贵嫔接话:“贤妃姐姐说得甚是,但妹妹以为,她能收敛性子才可怕,这次她回宫,可是得了皇上的首肯。” “圣心难测!” 杨贵嫔忧心忡忡:“也不知道咱们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总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希望德妃这次回宫真长了脑子,在娘娘面前的殷勤不是做假……” 留在南薰殿多跟李丝絮说了几句话,等妃嫔们都散尽,德妃一出南薰殿,一改在殿内虚弱的样子,脸上的病容都瞧不见了。 跟在她身侧的宫女然儿好奇道:“奴婢想不明白,娘娘为何要当着皇后的面,送十公主珊瑚手串?” “不当着皇后的面送珊瑚手串,本宫又如何让琰儿往玲珑居送牡丹饼?” 德妃神色莫测看了然儿一眼。 然儿恍然大悟:“娘娘这是为四皇子接近十公主做铺垫。” “还不算太笨!” 德妃分析给她听:“本宫还在洛阳时,听到元宵灯宴发生的事情,就知道十公主很得皇后欢心,只有当着皇后的面送她珊瑚手串,才不算别有用心。” “等琰儿上门给她送牡丹饼时,更不会显得突兀。” “十公主聪颖灵慧,跟这宫里的姐姐妹妹们都很要好,必定也很愿意跟琰儿交好。” 德妃眸色幽深道:“本宫今日在皇后的南薰殿说冷,被关在洛阳行宫这段日子,当真是冷得寒入骨髓。” 宫女然儿自然知道,她家娘娘说的冷,不是没有衣物遮寒,而是被陛下丢在洛阳冷宫一年有余,心灰意冷。 “本宫不想再过被冷落在行宫,宛如活在冷宫中的凄凉日子了,被关在洛阳行宫那么久,本宫终于想通一个道理。” 然儿扶着钱德妃,认真听她说话。 德妃眺望着远处的太液湖:“那就是不能再张扬跋扈了,在宫里想要站稳脚跟,爬到高处,要懂得揣摩圣意。” 然儿问钱德妃:“圣心难测,陛下召娘娘回宫究竟意欲何为?” “总之不会是突然怜惜本宫!” 第338页 钱德妃冷笑一声:“约莫是皇后动了他的心头好,想用本宫制衡皇后娘娘罢了,他要本宫成为他手里一把刀,那本宫如他所愿就是。” “会叫的狗不咬人,武婕妤就是那个闷声不吭的,一急能让在宫中积累了威仪的皇后也要栽跟头。” 起风了! 看够了太液湖旁的风景,钱德妃让然儿扶着往前走:“蚌埠相争,渔翁得利,武婕妤这一出手,倒是消耗了皇后多年积累的威望。” “皇后能在宫中仰仗的是什么?她膝下无子,不过是王家扶持皇上登上帝位的情分,以及素年来积累的威望罢了,但如今盛世太平,这些终究会慢慢消耗殆尽。” “宫中美人那么多,皇上能与她共患难,未必愿意共富贵,与她一起共享这太平盛世。” 第288章 被命运掐住了喉咙 德妃掐了掐手心,眸子里盈着诡异的精芒:“淑妃失势被禁足,贤妃明哲保身,武婕妤最得皇上欢心,但到底地位卑微,如今皇后之下,最尊贵的要数本宫了。” “以前不敢想的事儿,如今也该想一想了,这次回宫,本宫总要为琰儿争取些什么……” 德妃被然儿扶着,扬眉吐气站在太液湖旁谋划感叹时,得了皇上特赦不用去南薰殿请安的武婕妤坐在铜镜前,因为钱德妃回宫的事儿心情大好。 “娘娘今日瞧着气色红润不少呢!” 恪儿讨巧道:“娘娘这么高兴,一定是因为陛下晋了大人为国子监祭酒,能参与主持此次科考。” “算是吧,不过陛下晋本宫的弟弟为国子监祭酒,参与主持此次科考,是意料中的事儿。” 武婕妤抚了抚鬓角,看着铜镜里如弱柳扶风的美人:“武忠能得陛下倚重,的确值得高兴,不过本宫今日心情好,是因为钱德妃回宫了。” 恪儿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德妃娘娘回宫,娘娘能高兴成这样?” “本宫以为,接连两次出手,竟败在一个小儿身上,终究是淑妃失势后,本宫太心急了些,如此,这把火才烧到本宫身上,让本宫赔了夫人又折兵。” 武婕妤盈盈浅笑:“退居幕后,才是最划算不会引火烧身的买卖,有钱德妃挡灾,本宫接下来在宫里的日子能顺遂很多。” 恪儿问:“娘娘这是要跟德妃娘娘联手吗?” “为何要跟她联手?” 武婕妤反问了恪儿后,失笑道:“活在这宫里的女人,从来不是无欲无求,既有所求,便不是无懈可击,咱们隐在背后推波助澜便好。” 她问恪儿:“本宫要你打听李林甫这个人,你打听得怎么样?” “奴婢都打听清楚了,他是长平王李叔良曾孙,本是生于唐朝宗室,该被重用才是,但一直郁郁不得志,任太子中允多年,没有被提拔晋升。” “听说他太子谕德的位置,还是让他舅父姜皎求了姻亲源乾曜才谋到的,奴婢打听到楚国公姜大人,倒是极倚重他这个外甥。” 恪儿鄙夷道:“只是奴婢觉得李林甫此人心术不正,姜大人那般喜爱他,他幼时甚至在姜大人膝下呆过一段时日,为了飞黄腾达,此人竟递信给娘娘,还说很快能让娘娘看到他的诚意。” “成大事者,自该口蜜腹剑,不择手段,若他是正人君子,无欲无求,本宫又岂能让他甘心效忠?” 武婕妤饶有兴味道:“楚国公姜皎的外甥,有些意思,姜皎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陛下还在封地王府便与之交好,他能自由出入御书房,甚至还能与陛下共食同寝,若能通过李林甫这条线,搭上姜皎这个重臣,本宫何愁在朝堂没有助力。” “李林甫愿意投诚本宫,是一个好的开始,若是他信里说的诚意做到了,那些嗅觉灵敏、闻风而动的大臣们,定然要重新站队,皇后还能巍然不动吗?” “一个膝下无子,威望扫地的皇后,还能依仗什么呢?” “再加上,还有一心为四皇子谋好处,盯着皇后位置的钱德妃,到时候这宫里就热闹了。” “李林甫说的诚意也该兑现了,朝堂今日该有些风向。” 武婕妤拣了一根孔雀开屏的簪子,眼角轻挑:“恪儿,这支孔雀开屏的簪子本宫看腻了,你说若换成百鸟朝凤的簪子可好?” “娘娘……” 武婕妤不会忘记,她们武家那位赫赫威名的存在,就是从染指朝堂政事开始,位极尊宠,还能凌驾于李唐之上,成了武周王朝的女帝。 凭她残留宫中的势力,再加上朝堂上的力量,让武氏一族重新显赫,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若李林甫说的诚意做到了,将那位陛下身边的红人姜皎收入囊中是迟早的事儿。 武婕妤以为一切运筹帷幄,万无一失时,含冰殿负责探听勤政殿消息的小太监神色匆匆跑进来。 “娘娘要奴才打听朝堂上有什么动静,朝堂有大变动了。” 完全不知道武婕妤想将姜皎收入囊中的小太监,以为替他家娘娘打探到了有用的消息,神色激动道:“楚国公姜皎触怒了陛下。” 怀着能重振武氏一族愿望的武婕妤,笑意凝在了脸上。 她颤声道:“姜皎是陛下身边的重臣,为何竟会触怒陛下?” “御史弹劾他泄露禁中言语,中书令张大人以为该重重责罚,陛下罚其被杖责六十,即刻流放钦州。” 第339页 小太监说得言之凿凿,希望落空,巨大的失落感袭来,武婕妤仿佛被命运掐住了喉咙,一阵晕眩。 “跟本宫说说,姜大人为何会获罪……” 德妃和后宫妃嫔们还在皇后宫中问安时,朝事议得差不多了,因着德妃是玄宗下旨召回来的,玄宗打算给冷落在洛阳行宫一年有余的钱德妃颜面,去蓬莱殿略坐一坐。 “各位爱卿若无本上奏,今日的朝事先议到这儿。” 玄宗打算退朝,郭御史突然出列:“圣上,臣还有事禀奏。” 玄宗有些不悦,见是郭才人的兄长郭虚己,他沉声道:“哦,郭爱卿有何事要奏?” “臣要参奏楚国公姜大人,泄露禁中言语。” 被点名的姜皎,一脸懵。 同时,巨大的恐惧从心间升起,小公主言他要犯口舌之灾,莫非应在郭御史弹劾他一事上。 姜皎恨不得让郭虚己马上闭嘴,但一身正气的郭虚己,才不顾楚国公姜皎是什么脸色。 玄宗要问郭虚己,楚国公泄露了什么禁中言语? 不待郭虚己开口,王皇后的妹夫嗣滕王李峤出列,狠剜姜皎一眼。 “楚国公姜皎散播陛下要废后的言论,臣想当着满殿朝臣的面问清楚,圣上可是当真要废掉贤良淑德,并无过错的王皇后?” 这下不仅是嗣滕王拿眼剜姜皎了,玄宗锐利的眼刀子也朝姜皎扫过去。 从来镇定自若的玄宗,被嗣滕王如此直白逼问,有些招架不住:“如爱卿如言,皇后贤良淑德,并无过错,朕岂会有废后之意?” 第289章 他完蛋了 姜皎苦不堪言! 皇上在御书房只是隐约跟他透露过对王皇后的不满,并没有直言要废后,玄宗要废后不过是他的揣测,并无真凭实据。 且,就算有真凭实据,皇上当着满殿朝臣否认有废后之意,他总不能一口咬定皇上要废后。 进一步是死,退一步也是死。 想到高宗皇帝当初要废武后,上官仪和王伏胜的下场,姜皎不寒而栗。 他急中生智下矢口否认:“陛下,冤枉啊!” “陛下并没有跟臣说过什么废后之言,臣又如何能泄露禁中言语?” 姜皎跪伏在地:“再说臣近来与嗣滕王并无交集,郭大人弹劾臣泄露禁中言语从何谈起?” 楚国公姜皎还不算蠢笨! 成功从这件事情中摘脱干净,玄宗看他顺眼多了。 “此事想来是有人以讹传讹,朕的皇后贤良淑德,朕还在封地王府时便纳她入府,这么些年,多亏了有皇后陪在朕身边。” 玄宗神色威仪道:“朕与皇后琴瑟和鸣,废后之事不可信!”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精明如玄宗,当着满殿朝臣的面,给祈国公府和嗣滕王李峤吃下一颗定心丸。 本该见好就收! 但嗣滕王李峤以为,王皇后若被废,一荣俱荣,一损俱荣。 不管是祈国公府,还是嗣滕王府,都将不复昔日的荣光。 有人用心险恶,绝不能让事情轻易揭过。 王皇后膝下无子,以后难免有人不会再拿这事儿兴风作浪,以为祈国公府和他们嗣滕王府是软柿子,好拿捏。 此事祈国公不好出面,只能让他这个在玄宗皇帝眼里脾气暴躁的王爷迎难而上,为了扳回这一局,哪怕身上沾身污秽也无妨。 “臣知道了,原来陛下并没有说过什么废后的无稽之谈。” 嗣滕王一脸疑惑:“那如意楼为何有传言,皇上有废后之意?” 如意楼? 听着像是青楼楚馆的名字,玄宗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兵部尚书张说忙出来提醒:“皇上,永和郡马拐卖孩童一案,臣的孙女儿和十公主被关在大慈恩寺时,听郡马说要将被拐的孩子卖去如意楼。” “后来京兆府尹查拐卖案,如意楼却矢口否认从永和郡马手上买过孩童,京兆府查不到什么线索,如意楼从永和郡马手上买过孩童一事便不了了之。” 张说分析道:“当初的拐卖案,与这个如意楼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传皇上有废后之言的,也是这个如意楼。” “散播皇上有废后之言,其心可诛,显然有扰乱朝堂的意思,臣细细一想毛骨悚然。” 青楼楚馆,向来是传播消息的好地方。 前朝就有番邦安插探子,混淆在青楼楚馆打探消息的事情发生。 玄宗本想将此事轻轻揭过,被张说这么一提醒,玄宗的脸色沉下来:“嗣滕王跟朕说说,是如何得知如意楼在散播流言?” “这……” 嗣滕王神色有些犹豫,在玄宗的逼视下跪伏在地:“不瞒皇上,臣近来鬼迷心窍,看中了如意楼一个舞姬,在如意楼喝过几回花酒。” “那舞姬出身卑贱心比天高,一心想攀高枝,变着法子跟臣打听宫里的事儿。” 嗣滕王恼怒道:“一个出身低微的玩意儿,竟敢妄议皇后和后宫的娘娘们,臣一怒之下追查下去,就查到了如意楼的芸娘身上。” “这个芸娘与姜大人的外甥李林甫有些交情,原本臣还以为是太子谕德李林甫将姜大人的话传出来的,后来使了些手段逼问芸娘,她一口咬定是姜大人去如意楼喝花酒时透露的。” 嗣藤王一开始还因为自己逛如意楼喝花酒的事儿,感觉有些丢人,毕竟朝臣们押妓附庸风雅,是秘密进行的,彼此心照不宣。 第340页 他受了王守一的托付出头,不得不将喝花酒的事儿当着朝臣说出来,多少颜面无光。 说到后面干脆豁出去了,还意味深长看向姜皎。 姜皎此时已经面如土色,嗣藤王才不去管他的脸色,禀奏道:“臣绝无一句虚言,那个芸娘已经在臣的手上,待陛下定夺,臣随时能将人交给大理寺审问。” 姜皎只觉得自己完了! 他身为陛下信任倚重的权臣,竟会将御书房议论的宫中秘辛,拿去如意楼那种地方说? 天子的隐私暴露在人前,皇后和后宫妃嫔们成了青楼楚馆的谈资,这让陛下如何能忍? 更令他绝望的是,嗣滕王看似是在讲自己喝花酒的事儿,实则话里话外都向陛下透露,如意楼是个连朝廷重臣和皇家国戚都会常光顾的地方,有打探朝堂政事和后宫秘辛的动机。 嗣滕王一口咬定是他透露的消息,而他也的确当天下值去过如意楼。 更关键的是,陛下只在他面前提过对王皇后的不满。 当时在御书房,是屏退了宫女太监的,除了他和陛下,只有装睡的小公主在御书房。 姜皎百口莫辩! “依嗣滕王所言,将那个芸娘交给大理寺审问,如意楼牵涉到拐卖孩童一案,着大理寺和刑部彻查如意楼。” 玄宗盛怒的目光凝在姜皎身上:“一个小小的如意楼打探后宫秘辛,究竟意欲何为?在查清楚如意楼之前,楚国公不必来上朝了,撤去楚国公监修国史的职务。” 天子一怒,朝臣们都感受到了一股迫人的威压。 曾遭受过姜皎排挤的张嘉贞,出列道:“皇上,臣以为楚国公姜皎所为,只撤去监修国史的职务,罚得太轻了。” “连出身低微的歌妓舞姬,都敢妄议皇后和后宫的娘娘们,是谁之过?” 张嘉贞义正言辞道:“永和郡马拐卖孩童一事,小公主亲耳听到永和郡马说要将掳到的人卖去如意楼,如意楼又是如何从拐卖一案摘出去的?” “细思极恐,臣以为如意楼水深得很。” “姜大人身为陛下身边的重臣,却如此随意将御书房所议之事说出去,若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臣不敢再想下去。” 张嘉贞跪地道:“臣以为该重重责罚楚国公,给朝臣们警醒,以儆效尤。” 第290章 小丫头闯祸了吧 玄宗踩着那么多鲜血和尸骨,才登上帝位,挽大唐皇室于危难,绝不允许有人谋逆叛乱觊觎他的位置,利用他信任倚重的大臣获取朝堂和后宫秘辛。 哪怕姜皎再得他欢心,玄宗沉沉看他一眼,狠心决断道:“杖责六十,罚放钦州……” 李丝絮是在太医院当值时,从她出诊回来的师兄王梓青那儿,得知姜皎被杖责六十,罚放钦州的消息。 她懵掉了! 李林甫计划踩着他舅父上位,与武婕妤搭上线,她推断如意楼极有可能是李林甫的产业,因此捎了一封信给祈国公王守一,将他往如意楼引。 青楼楚馆,自然是传递消息的好地方。 果不其然,王守一得知了如意楼散播的消息,就猜到了自己捎信的用意,然后忧心皇后的祈国公,迅速做出了反击。 如意楼的芸娘一口咬定废后的流言自楚国公姜皎嘴里所出,而李林甫竟从此事中摘干净,是李丝絮没有预料到的。 按她的推断,若姜皎牵连进来,顶多被她父皇撤去监修国史的职务。 谁知道半路会杀出来一个程咬金呢? 中书令张嘉贞,竟死咬住姜皎,致使他被杖责六十,罚放钦州。 泄露她父皇要废后的消息给李林甫,姜皎的确有罪,但被撤去一身官职,发配到钦州那种地方,似乎太过了些。 她一出手,事情显然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李丝絮当着王梓青的面重重叹息一声,然后一头扎进了药房。 他爱笑嘴甜的师妹,得知楚国公姜皎被发配钦州一事,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担心李丝絮的王梓青,见孙医正出诊回来,拉住他:“虽说姜大人犯事有些可惜,但师妹素来不喜他,为何得知他被发放钦州一事会闷闷不乐呢?” “得知了姜大人的事情,师妹将自个关进了药房。” 王梓青看向药房掩上的门:“梓青有些担心他。” 孙医正本想敲醒他的榆木脑袋,说既然你小师妹不高兴,那就进药房多陪陪她。 但听到小丫头是因为姜皎被发配钦州一事闷闷不乐,顿时觉得有意思了。 以他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的本事,老头儿微眯着眼睛琢磨了一会儿,就大概猜到了端倪。 “等着,为师进药房看看你师妹!” 孙医正推开药房的门进去,李丝絮正在拣药。 他凑过去仔细辨认了她拣的药材,顿时了然:“苍术、黄柏、藿香、砂仁、白豆蔻,都是些去湿热的药材,老夫瞧着像是要配治瘴气的药丸。” 李丝絮拉着药箱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拣拾药材。 孙医正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钦州偏远,百越之地的土著尚且被瘴气所累,京城流放发配去的人,多不能保命。” 孙医正摸了一把发白的胡须,意味深长道:“闯了祸吧?就没有什么要跟老夫说的?” 第341页 “你都猜到了,有什么好说的。” 李丝絮叹气:“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不管您老人家信不信,丝丝只是想护着母后,没有想要致楚国公于死地。” “你啊,让为师说你什么好。” 孙医正在她额头上重重捺了一下:“老夫和玉真公主那是白操心了,费尽心机让你和你母妃不卷进来,你非要一头往宫里撞,这些事情是你能搅和的吗?明哲保身不好吗?” “皇上要知道你有这等手段,纵然你所行之事是为了朝堂社稷,迟早也要被猜忌。” 孙医正无奈道:“我的小姑奶奶,这后宫的娘娘们,各有各的宿命,各有各的手段,不是你能随意插手的,你就不能听老夫一句劝,别去掺和这些事了。” “可如今已经掺和了啊!” 李丝絮苦着一张小脸,将拣好的药丢进碾子里研磨:“事情已成定局,丝丝好歹补救一二,减少心里的愧疚吧!” “防瘴气的药丸要多备一些,挨了板子伤口定然溃烂,抹伤口的药用师父的独门秘方能痊愈得更快一些。” 李丝絮突然盯着孙医正眼睛一眨不眨。 孙医正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他退后一步:“独门金创药为师给你尽快配好就是,你还想打什么主意?” “唉呀,师父别这样嘛,丝丝是你可爱乖巧的小徒儿,怎么会坑你呢?” 李丝絮笑吟吟看着他:“您老人家深藏不露,身为孙家医术的传人,多少精通道法,会画符咒的吧?” 原来是这个! 孙医正哭笑不得:“老夫道术尚浅,可不会画什么保命符。” “不是保命符,是破傀儡术的符咒。” 眼前这老头儿,是在她在宫里绝对能信任的人,李丝絮于是将回宫那天御书房发生过什么,她如何应对的,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了。 “丝丝就是张乌鸦嘴,当时就是诈楚国公的,但姜大人身为父皇身边的重臣,怎么会见了鬼似的,将他和父皇在御书房说的事儿全往外倒呢?” “丝丝以为十分蹊跷。” 李丝絮告诉孙医正:“左卫侍郎大人暂时还没有摸清楚禅定寺的古怪,丝丝也不确定楚国公是不是中了道书上所说的傀儡术,师父帮着画一张符,也算是有备无患。” 其实孙医正帮着他诓姜皎时,的确凭着道家的望气术,瞧清楚姜皎身上有些不对劲,他那些话,也不全然是诈姜皎的。 他的小徒儿这么猜测,孙医正的眸光深邃了些。 “好,老夫耗些心神画张符吧,有没有用就不知道了。” “该做的丝丝都做了!” 李丝絮耸耸肩:“也不知道推断得对不对,不管符会不会发挥效用,多少能让你徒儿安心些。” 楚国公姜皎的事情,也怪不到他小徒儿身上,怪只怪他有一个心术不正,想踩着他上位的外甥。 毕竟有时候害自己的人,极有可能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姜皎要被发配钦州,小丫头能摒弃前嫌给他备药,孙医正以为她已经十分明辨是非了。 气运这种东西是很玄妙的,本该属于皇后的劫难,被小丫头化解了去,迟早要招惹些麻烦。 替她办事的人,也免不了要招惹麻烦。 孙医正有心提醒她几句,想着替她办事的人承受因果要更多点儿,左羽林将军家的贼小子走些霉运,他的傻徒儿是不是能近水楼台了? 孙医正忙闭嘴,嘿嘿笑了几声…… 第291章 三思而后行 被发配流放的人,接下皇命后很快要动身。 给姜皎备药丸的时间有些匆忙,直到暮色沉沉,药房内的光线暗下来,她才惊觉忘了时辰。 怕等到外头的柳云莺着急,李丝絮拾掇完配好的药丸,踏着昏暗的光线走出太医院,没看见等在太医院廊下的柳云莺,倒是瞧见了石阶下高大熟悉的身影。 他背脊挺拔,恍如长在石阶旁的一株青松。 听到门口的动静,等在石阶旁的李临淮转过身来,等李丝絮拎着裙摆下了台阶,他动作娴熟朝她伸出一只手。 李丝絮迎上去:“大人怎么来了?” “禅定寺那边暂时没什么发现,臣隐在暗处盯梢大慧禅师,他整日都在念经打坐,且臣让人扮成香客去禅定寺上香求符,惹恼了解签的僧人。” “佛家只有经咒真言,哪能求什么符咒?” 李丝絮失笑出声:“大人也太乱来了!” 触上小公主嗔怪的一眼,李临淮松了一口气。 他听到姜皎被发配钦州一事,事情与公主预测的出了偏差,小公主心里必定会难过,所以才急着赶回宫。 摆明了禅定寺有古怪,他如何会去打草惊蛇呢? 不过是求了他母亲和祖母,帮着找常去禅定寺上香的夫人们打听了一下,禅定寺的僧人的确也不曾画过什么符咒。 他之所以说让人去上香求符,惹恼了解签的僧人,不过是为了博小公主一笑。 见李丝絮果然笑了,他这才放缓声音:“姜大人被发配流放钦州,不是小公主之过。” “武后易唐为周一事,让天下儒生们心有余悸,元宵赏灯那日武婕妤滚下楼梯,皇后和杨贵嫔被牵连进去,朝臣们感觉到了危机。” 这突如其来的安慰,让李丝絮愣了一下。 第342页 她就说,禅定寺的事情还没什么眉目,左卫侍郎大人怎么这个时辰入宫了? 原来是担心她因为姜皎被发配钦州一事难过。 李丝絮觉得自己冰凉的小手,似乎一下被他温热的手掌给捂热了,丝丝的暖意透过指腹渗透到了心尖。 “大人的意思是说,支持李唐正统的朝臣们,借着姜皎泄露父皇要废后一事,在表达他们坚定的态度,是吗?” 李丝絮歪着小脑袋:“然后,姜大人就成了撞到枪口上的倒霉蛋?” “嗯,的确如此,还有就是,如小公主推断的那样,姜大人只怕因为是陛下近臣的关系,早被人盯上了,毕竟禅定寺一事透着古怪,而姜大人将与陛下在御书房商议的事情尽数吐露给李林甫也不合常理,更重要的是,李林甫竟能从此事中摘出去。” 李临淮安慰她:“臣以为等查清楚了禅定寺的古怪,能为姜大人的事情带来转机。” 李丝絮也以为如此,毕竟她今日在药房时对那个深藏不露的老头儿,提起姜皎极有可能中了傀儡术,老头儿竟真答应给他画符了。 若不是看出些什么端倪,以老头儿的性子不会答应她胡闹,毕竟画符咒总要耗损些精气。 他那么臭美的老头儿,轻易不会肯干! 她决定要勤加修习孙医正传给她的道书,李临淮温声道:“公主可要去皇后娘娘那儿看看?” 被左卫侍郎提醒,李丝絮才想起废后的事儿之前皇后一点都不知道,也不知道祈国公有没有跟皇后通过气。 若是她什么都不知道,乍然听到朝堂上废后言论引起的风波,以她对父皇的情谊,如何承受得住? 李丝絮与左卫侍郎对望一眼,顾不得饥肠辘辘忙往南薰殿的方向赶…… 如李丝絮担忧的那样,朝堂上的消息传到南薰殿时,得知姜皎是因为什么被发配钦州,王皇后如被雷击。 她不敢置信看向禀报消息的桂公公:“公公在说什么?再说一次?” “奴才说朝堂上出大事了,皇上将楚国公姜皎贬去钦州,钦州那地方为百越之地,自古多瘴气……” 王皇后打断他:“不是这个。” 觉察到皇后的情绪,桂公公颤声道:“娘娘,奴才以为这事儿闹开了,反而是好事,经此一事,皇上看到了朝臣们心之所向。” “皇上再偏宠武婕妤,也要问满殿朝臣能不能答应。” 桂公公要宽慰皇后,嗣滕王这么闹开了甚好,陛下那么聪慧的人,不会看不出朝臣们的态度,以及对武周曾经取代李唐的忌惮。 此经一事,她身为皇后的位置固若金坚,除非皇后娘娘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否则后位任是谁也抢不走。 然而,不等他将这些宽慰的话说出口,确定没有听错,王皇后心如刀绞。 她喃喃失声:“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对本宫?” “天下盛赞他一声明君,武婕妤三番五次陷害本宫,难道他看不到吗?身为圣明的天子,为何在朝堂上能洞若观火,明察秋毫,独独因为一个武婕妤,就将本宫逼到这等地步。” “连最后一丝颜面,她也不肯给本宫了吗?” “武周篡唐的教训,难道他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王皇后失魂落魄道:“废后?他竟要废后?本宫陪着他担惊受怕,一步一步熬到如今这个位置,本宫倒要问问,是因为武婕妤他昏聩了,还是他已经容不下本宫这个膝下无子,没有利用价值的皇后?” 每一句都击中要害,能成功踩在皇上的痛点。 任着皇后娘娘跑去皇上面前如此质问,那南薰殿今日必定要承受灭顶之灾的啊! 胆战心惊的桂公公跪下拦到皇后面前:“娘娘,不可啊,若是娘娘跑去这般质问皇上,那祈国公和嗣滕王今日在朝堂上的功夫就全白费了。” “祈国公和嗣滕王是为了保住娘娘,才将姜皎泄密之言拿到朝堂上去说,娘娘千万不要辜负了祈国公和嗣滕王的一片苦心。” 知道皇后最在意李丝絮,桂公公大着胆子扯住她的衣袍劝道:“不说祈国公和嗣藤王,娘娘且想想小公主,不管是除夕宴还是元宵赏灯,小公主可是费尽心力都在护着娘娘。” “娘娘,不能去啊,就算为了敬重您的小公主,也该三思而后行……” 第292章 本公主送你一程 等处理完政事的玄宗赶到南薰殿,灯火通明的殿内空荡荡一片,皇后迎上来时,眼角还有没来得及擦去的泪痕。 她抬起头时,明眸里盈着水雾,仿如一枝被雨水浇湿的梨花。 玄宗从来对着的,都是贤良大度温婉得体的皇后,何时看过她这般伤神落泪的样子。 “今日朝堂上的事情,是一场误会。” 玄宗扶着王皇后解释:“姜皎会错了朕的意,朕怕皇后多心,特意赶来看看皇后。” “臣妾无碍,只是想到了故去的家父,一时伤怀。” 王皇后极力压抑自个的情绪,豆大的泪珠还是从眼眶里滚落了下来,她楚楚可怜道:“太尉昨夜还入了臣妾梦中,梦里还是在封地王府的时候,那会儿是皇上和臣妾最难熬的日子,家父囊中羞涩,只得当了官服换汤饼给皇上过寿诞。” “家父慈爱,臣妾伤怀时,忍不住会想起他老人家在世的时候,臣妾让皇上见笑了。” 第343页 随着王仁皎故去,玄宗早记不起这段旧事,本该忘得差不多了,被王皇后这么一提,那位慈爱老人的记忆扑面袭来。 皇后当初嫁入封地王府,是他最落魄的时候,因为怜爱他女儿王菱,老祈国公多有补贴王府。 玄宗还沉浸在回忆中,王皇后用帕子沾去眼角的泪水:“今日德妃妹妹回宫,皇上应该去蓬莱殿看看她。” “德妃回宫,来日方长,不必急在一时。” 玄宗语气放和缓了些,磕磕绊绊喊了一声:“菱儿!” 王皇后如被雷击,整个人僵住了! 意识到玄宗在喊什么,她颇为不自在的微微侧头。 见殿内四下无人,玄宗将手拢在王皇后颈侧,将她往自己怀里带:“将朕往德妃那边赶,这是还在跟朕置气呢?” “皇上……” 李丝絮藏在虚掩的殿门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狠狠瞪一眼在窃笑的桂公公。 她就说,怎么桂公公一瞧见她,就像如蒙大赦的样子。 将她引到殿门口后,远远的退在一旁。 敢情今日朝堂上因为废后言论之事,以为她父皇母后要起争执,盼着自己来救场了。 她刚走到殿门口,就听到皇后娘娘提起过世的老祈国公,然后她父皇竟别别扭扭喊了一声菱儿,还怨母后将他往德妃那儿赶。 今日钱德妃回宫,他父皇竟然弃了德妃来南薰殿? 心疼钱德妃一秒! 知道王皇后没什么事儿,李丝絮一身轻松悄悄往后撤,等离殿门口远了,她朝桂公公翻了个白眼。 “公公有些坏哦!” 李丝絮佯装气恼:“你赔丝丝一顿好吃的。” “少了谁好吃的,也不能少了小公主的,公主爱吃什么,老奴都记着……” 昨日还是皇帝身边的权臣,今日已经是个发配的流犯,姜皎坐在运载他的破马车里,随着马车慢悠悠晃出了长安城,心内百感交集。 马车驶出长安城那一刻,被杖责六十已经折磨去了半条命的姜皎探出头来,果然没有来送行的人。 虽说皇上还顾忌一丝情分,因他杖伤允他乘坐破马车去流放之地,也特赦他的妻妾家人不用跟着去钦州,但尽管如此,哪个府上都怕被他这个获罪之人连累。 “姜大人,时辰不早,不能再耽搁下去。” 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姜皎陷入了深深的失望中。 朝堂事发,他本来头一个怀疑上了在御书房装睡的小公主,毕竟他数次被这位小公主坑过。 但当日他在如意楼将皇上要废后的消息告诉李林甫,是将芸娘赶出去了的,当时雅室内只有他和李林甫在。 芸娘又是怎么得知废后之事,又在如意楼传播的呢? 落在嗣滕王手上的芸娘,还一口咬定是他透露的消息,而他外甥李林甫反而从此事中摘干净。 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最后离开京城前,他还想问一句,为何昔日的厚待和养恩,竟换来如此对待? 只是连他想要的答案,也没有人再给他了! 毕竟他已经成了被发配流放的罪人,不再是陛下身边的权臣了。 知道再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趴在破马车褥子上的姜皎万念俱灰:“这个时辰老夫的旧友都在上朝,动身吧!” 老东西都混到这个地步,还在给自个脸上贴金呢? 押解姜皎的官兵冷笑一声,要赶着马车上路。 这会儿还在京城地界,等出了京城地界,且等着吧! 服侍姜皎的小厮,都看到了赶车的官差脸上狰狞的笑意,这会儿还在京城地界,已经露出这副嘴脸,等出了京城地界,怕是他和老爷境遇更凄惨。 小厮正要放开抓住帘子的手,就见一辆马车从城内追出来,赶车的男子恍如天神临凡,马车驶近,他低沉的开口。 “在下左卫侍郎李临淮,敢问可是押解楚国公姜皎的马车?” 因为从赏菊宴后,京城有阵子尽是李临淮和吉安的传闻,因此左羽林将军家四公子也算闻名京城了。 李临淮是皇帝身边的近臣,要赶车离开的官差忙勒住缰绳,一脸讨好道:“见过小将军,可是陛下有什么交代?” “是十公主要送楚国公一程。” 李临淮这一开口,负责押送的两个官差忙要下马车跪着,李丝絮从马车里钻出来。 “两位差大哥不必客气,本公主跟楚国公说几句话,还请行个方便。” 堂堂公主,竟喊他们一声差大哥? 这位可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啊! 两个官差连头也不敢抬,哪有什么不能应允的? 就这样,李丝絮钻进了楚国公的马车。 伺候姜皎的小厮一脸惶恐,姜皎将脸扭向一旁,冷哼一声:“哼,假好心,她来看老夫笑话。” “都混到这个地步了,姜老头你就收收楚国公的架子吧!” 李丝絮将脸凑过去,冲他道:“丝丝来给你送点东西,你此去钦州一路用得上。” 不是奉了皇上的吩咐,姜皎眼神里的光黯淡下去,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李丝絮也不嫌他的褥子脏,席地而坐,摊开带来的包袱,拿着瓶瓶罐罐开始交代伺候的小厮。 第293章 大人越来越坏了 “这是太医院的独门金疮药,抹了被杖责的地方伤势很快能好起来,每天早晚记得给楚国公上药。” 第344页 “钦州多瘴气,这几瓶是防瘴气的药丸,入了岭南能用得上。” “这是一些防伤寒腹疼什么的药丸,都是治一些常见病的,哪种药用什么功效,瓶身上都有写,每样都备了一点。” 仔细交代完姜皎的小厮,李丝絮珍而重之取出一个用绸布包着的东西,递到姜皎手上。 她竟为自己考虑得如此周全? 姜皎还在百感交集,看着被塞到手里的东西懵住了。 李丝絮本来想告诉他,这是自己求了孙医正画的符,解他身上傀儡术的。 但姜皎一门心思认定,是在禅定寺中了咒术,为了安他的心,李丝絮解释:“丝丝让左卫侍郎大人在禅定寺找大慧禅师求的,能解除大人中的咒术。” “咒术一除,大人很快能否极泰来。” 李丝絮语重心长道:“大人要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自古以来被发配流放,起复之后官运亨通的大有人在,有人甚至还成了震烁古今的名臣。” 见姜皎的脸色变了又变,神色复杂看着她。 李丝絮又在身上掏出一块玉牌,塞到姜皎手里:“这是王元宝给的,能到王氏商行求助的玉牌,王家在各地都置有商行,关键时候或许用得上,先借你用用,等你从岭南回来,记得还给丝丝。” “这个不是白借的哦!” 李丝絮奶凶奶凶的威胁:“以后要连本带利还丝丝的。” 在楚国公姜皎一脸呆滞石化的表情中,李丝絮纵下了马车,然后目光锁在了守在马车旁的两位官差身上,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 官差吓了一跳:“这个,卑职万万不敢收。” “丝丝希望二位差大哥,将姜大人完好无损押送去钦州,不能有任何损伤,若是他在路上有个什么不好,那丝丝就要好好问候两位大哥的家人了。” 被杖责六十已经下去半条命,然后又被扔到破马车里,颠簸着要被发配钦州,过惯了富贵日子的他,如何受得了呢? 若押送的官差再玩忽职守,此去凶多吉少! 听到李丝絮威胁官差的话,姜皎就知道负责押送的两个不敢再有一丝怠慢。 想到谁都怕被他的事情牵连,唯有与他素来不和的小公主来送他一程,姜皎握着玉牌和绸布裹着的符,已是热泪盈眶。 马车将长安城抛到后面,姜皎哽咽失声:“不愧是我大唐的公主殿下,小公主仁义啊!” 目送着马车驶离,消失在大路尽头的拐角处,李丝絮要上马车回城。 李临淮好奇道:“公主为何在城门口公然行贿?” “啊!” 李丝絮表情错愕:“丝丝看过的话本子里,押解流放犯人的衙役,多有暗中受贿,收了人的钱财下黑手的。” “丝丝这一手就是为了震住他们,让他们知道楚国公是我十公主要保住的人,看他们还敢下黑手?” 她振振有词道:“如此又规避一次风险,加上师父的符咒,太医院那些药丸,还有王家商行的玉牌,才算万无一失,能保住楚国公一条命。” 公主让他驾着马车,亲自来送楚国公,难道不是为了震住押送的官差吗? 纵然有人要朝楚国公下黑手,也要掂量掂量公主来送行是她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应该没有这个胆子了! 李临淮听了她的解释,忍俊不禁勾起了唇角:“臣近来也爱看扶风书坊出的话本子,敢问公主看的什么话本子有写流放衙役暗中害人的?臣也想看看!” 施耐庵的话本子,还在她脑子里装着,扶风书坊它没有啊! 李丝絮被问得表情一滞。 很少看小公主有吃瘪的时候,见她被问住哑口无言的样子,李临淮觉得甚是有趣,上扬的嘴角翘得更高了些。 “大人越来越坏了!” 李丝絮正要钻进马车,不再搭理左卫侍郎大人,官道旁的岔路上驶来一辆马车。 马车近了,先是有娇声软语从车内透出来,马车上一身锦衣气质华贵的男子,揭开帘子看到李丝絮,命人将马车停住。 “临淮别来无恙啊!” 男子带着笑意,视线凝在李临淮身上:“一段时日不见,临淮依然风姿不减,本王十分欣赏如临淮这般俊朗英武的男儿。” “临淮有空,何不来本王府上一聚?” 他言语间有几分调侃:“本王数次相邀,临淮总是婉拒本王,是不是太不给本王面子了,本王可是极有诚意与临淮交好。” “相请不如偶遇,不如临淮今日跟本王回府如何?” 气质尊贵的男子,与李临淮说话时已经左拥右抱了,马车里一个美人儿众目睽睽之下趴在他腿上,另一个还半趴在他背上替他捏肩。 他已经享尽了齐人之福,偏眼神还胶着在左卫侍郎大人身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长得一双含情眼的缘故,他嘴里夸李临淮风姿不减,俊朗英武,说着十分想与他交好之类的话,李丝絮有一种这位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的感觉。 她仔细想了想魏嬷嬷跟她说的那些关于皇亲国戚的事情,大概猜到了这位带着美人儿招摇过市的王爷是谁了? 这位不仅喜欢长得好看的美人儿,还喜欢长得好看的男子。 太乐丞王维也是这位的座上宾! 她正猜测他是数次宫宴都没有露面的岐王,果然下一刻,李临淮神色疏离朝他拱手:“臣见过岐王殿下。” 第345页 “臣有公务在身,只能辜负岐王殿下的美意了。” “公务在身么?” 岐王这才看向马车里以手撑着下颚,小脑袋钻出来眼神清亮在吃瓜的李丝絮:“这位想来是本王的小侄女了,临淮说的有公务在身,就是陪着她在京城瞎逛吗?” 这位岐王到底是什么套路? 怎么有一种要将左卫侍郎大人拐回王府的架势? 见他父皇的这位弟弟着实难缠,李丝絮冲他甜笑了一下:“丝丝见过岐王叔!” 第294章 有心仪之人吗 “岐王叔是要强抢民男吗?” 李丝絮拍了一下脑袋,懊恼自己说错话的样子,改口道:“岐王叔是要强抢父皇的御前侍卫吗?” 强抢民男,这说的什么话? 又特意提醒他要抢的人是皇兄身边的御前侍卫,果然是孙医正那个老狐狸教出来的小狐狸。 不按常理出牌的岐王,也是愣了一下。 不等他接话,李丝絮给他一个灿笑:“父皇已经将左卫侍郎大人暂时派来护卫丝丝了,岐王叔要将他强抢去王府当差,也是不能的哦!” “左卫侍郎大人,如今是丝丝的人了!” 李丝絮宣誓完主权,岐王表情有片刻的错愕。 因为他反应过来了,小丫头跟他一样,说的话虽是荒诞不羁,但仔细一回味,又挑不出什么错处。 岐王失笑出声:“本王的小侄女有些意思,有空也来王叔府上玩。” “好啊,丝丝今日还要去玉真观接母妃回宫,改日有空,一定到王叔府上拜访。” 李丝絮记得她这位王叔与玉真姑姑十分要好,果然她一提玉真公主,岐王一副被掏空困乏的样子,左拥右抱着他的美人离开了! 岐王离开后,李丝絮若有所思道:“丝丝的这位岐王叔男女通吃吗?”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李临淮以为自己幻听了,确凿无疑自己从小公主嘴里听到的是男女通吃,他表情错愕。 等等,小公主这话不对! 转过弯来的李临淮气恼道:“臣绝无断袖之癖,从来不曾受过岐王邀约。” 一恼之下迸出这么一句话,触上小公主似笑非笑的样子,李临淮意识自己在公主面前胡言乱语的是什么,表情僵硬了! 本来他要告诉李丝絮,岐王并一定好男色。 岐王府歌舞升平,纵情享乐,出入岐王府宴会的也有不少朝臣。 因为懊恼自己在小公主面前说错话,他干脆闭嘴彻底不搭理李丝絮了,纵上马车往城门的方向驶去。 惹恼了左卫侍郎大人,李丝絮酝酿着要哄他一下。 但瞧见马车进城后,径直往皇城的方向驶,她急得喊出声:“大人,错了,错了,不回宫,要去玉真观。” 耳根已经泛红的李临淮,沉声道:“公主为何要去玉真观?” “因为岐王叔啊!” 李丝絮解释:“本来母妃这两日要回宫了,撞见岐王叔,正好为今日出宫的事儿找个理由。” 李临淮愣了一下,明白过来李丝絮的用意,忙掉头将马车往玉真观的方向赶。 马车快驶近玉真观时,李丝絮抓着马车帘子钻出她的小脑袋:“大人不是断袖,那有心仪的女子吗?” 身为一个女孩儿,怎么能这么直白问他是否有心仪之人? 李临淮再次呛了一下。 待要苦口婆心说教,想到自己每次对上小公主要落下风,只得无奈的开口:“公主……” 遥遥一大早从后院抱着兔子出来,撞见柳云莺跟魏嬷嬷说李丝絮出宫了,小姑娘眼眶里马上盈满泪水,一副要被抛弃的样子。 柳云莺算是怕了这个小姑奶奶,凶她:“别哭哦,不许哭哦!” 知道鱼婕妤这两日要回宫了,看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样子,柳云莺索性编了个善意的谎言。 “小公主出宫去接鱼娘娘了,你最喜欢的鱼娘娘马上要回宫,高不高兴?” “鱼娘娘可不喜欢长得丑的人,你要是哭鼻子变丑了,回头鱼娘娘不喜欢你!” 听到鱼婕妤要回宫了,遥遥马上破涕为笑。 她怀里的兔子挣脱开束缚,瑶瑶追着兔子跑出玲珑居,撞见门口站着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少年郎,手上拎着一个食篮子,站门口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 见遥遥追着兔子跑出来,他紧张的开口:“你是我十皇妹吧?我奉母妃之命,来给你送牡丹饼。” “不是,瑶瑶不是小公主。” 因为李丝絮素来跟宫里的哥哥们很要好,眼前好看的少年郎喊公主皇妹。 知道是公主的皇兄,瑶瑶乖巧回话道:“公主出宫去玉真观接鱼娘娘了。” “原来十皇妹不在的啊?我是她四皇兄。”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将手上的食篮子递给遥遥:“这是从洛阳带回来的牡丹饼,很好吃的,你替我转交给十皇妹。” 因为魏嬷嬷的教导,遥遥多少懂几分宫中规矩。 下意识觉得,公主的四皇兄来了不招待一下,似乎有些不妥。 她刚要进去喊魏嬷嬷出来应对,四皇子将食篮子搁在地上,叮嘱遥遥:“这是给十皇妹的,不许偷吃哦!” 说完,像被鬼追了似的,拔腿就走。 “哎,你别走……” 第346页 见人疾步走得没影了,遥遥只得拎起那个食篮子,扭身回了玲珑居。 瑶瑶不知道的是,四皇子并没有走远,就藏身在玲珑居拐角的墙后,亲眼看着瑶瑶将那篮子牡丹饼拎进去,这才转身回了太液湖旁的蓬莱殿。 在蓬莱殿等他的德妃,见四皇子这么快回来了。 她迎上去:“皇儿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可见了你十皇妹?” “十皇妹不在宫中,她出宫去玉真观接她母妃了,儿臣将装牡丹饼的食篮子给了玲珑居的小宫婢,让她转交十皇妹……” 四皇子的话还没说完,德妃不悦的打断他:“什么?你跑了玲珑居一趟,连你皇妹也没有见着?” “她去玉真观了,总有回来的时候,你不会借口等你皇妹回宫,在玲珑居多呆一会儿吗?” 德妃冷着脸责备他:“就算今日你皇妹不回宫,你也可以跟玲珑居的管事混熟,以后才好常出入玲珑居。” “你倒好,放着好好的机会不去把握,将一篮子牡丹饼给了一个没用的小宫婢,让母妃说你什么好?” “母妃让你去交好你十皇妹,都是为了你好,你十皇妹最得你父皇盛宠,只有多与她往来,你才有机会入得了你父皇的眼,跟其它皇子一样,也有能站在你父皇面前的时候。” 德妃冷着脸一通说教,见四皇子没什么反应,她捂着胸口难过道:“这次母妃和你能顺利回到大明宫,都是因你父皇格外开恩的缘故,离开长安城这么久,你父皇快将咱们给忘干净了。” 第295章 大明宫的笑话 “若母妃不筹谋,如何让咱们娘俩在大明宫站稳脚跟?” 想到昨日回宫,玄宗本该来蓬莱殿看她和四皇子,结果却因为朝堂上废后风波一事,那位处理完朝政后,径直去了南薰殿安抚皇后。 就这样,她和皇儿一回宫,便被冷落下来,成了大明宫一个笑话。 对这次回宫寄予了厚望的德妃,眼神黯沉下来,数息后,眼眶里盈着水雾看向四皇子。 她不再疾言厉色,声音放柔缓了些:“琰儿,母妃不想再回洛阳行宫过凄苦清寒的日子,你能明白母妃一片苦心吗?” 四皇子清冷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点感情。 “母妃别哭!” 他答应下来:“儿臣再找机会去见皇妹。” “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德妃喜极而泣:“还记得在洛阳时,母妃给你扎的那个鹦鹉风筝吗?女孩儿家家的,都爱放风筝什么的,你明日拿那个鹦鹉风筝去找你十皇妹,她一定会喜欢的。” 那个鹦鹉风筝,是母妃在洛阳行宫给他扎来解闷的。 四皇子眸眼里满是不舍,在钱德妃一脸殷切的目光中,不得不点头应下:“好,儿臣答应母妃。” 解决了姜皎一事,李丝絮最感谢的人是孙老头儿和师兄王梓青,毕竟他们陪着自个在药房关了一整天,才配齐给姜皎去钦州路上所用的药丸。 去玉真观将鱼婕妤接回宫后,第二天去太医院,李丝絮捎上了她四皇兄送的牡丹饼。 “还是那一年跟陛下去洛阳行宫,老夫尝过牡丹饼的滋味儿。” 孙医正将油纸包里的饼全拢向自个,洋洋得意跟杜太医炫耀:“是这个味儿没错,老夫徒儿孝敬的,这些都是老夫的。” “要不要脸?” 杜太医冷嗤一声:“昨天谁担心小公主着急,求了老夫和甄太医帮着碾药,欺负老夫和甄太医没徒儿不成,小公主可是跟老夫学了杜氏诊脉术,甄太医还将甄家独门银针术也尽数传授给她,说起来,老夫和甄太医也是公主的授业恩师。” 杜太医本来对甜食没什么兴致,孙医正越护食,他就越想抢个饼子来尝尝。 “牡丹饼见者有份,快分一个来尝尝。” 孙医正不给,还冷嘲热讽。 “哟,依老夫看呐,有些人的脸皮厚过城墙,眼馋老夫收下了出类拔萃的好徒儿,一个一个抢着传授什么诊脉术啊,独门针法什么的,葫芦里卖什么药莫非以为老夫当真不知?” 孙医正向来爱跟杜太医较劲斗嘴,王梓青和他师妹已经习以为常,他师父怎么损人家杜太医都无妨,反正杜太医要回击的。 但人家甄太医,可是一丝不苟的人,岂能被无端牵连进去? 王梓青一阵头疼:“师妹给梓青的牡丹饼,梓青送给杜太医。” “听到没有,听到没有?梓青可都说了,小公主给的牡丹饼,老夫也是有份的。” 杜太医将油纸包拖过来,呈给甄太医:“见者有份哈,甄大人,来,吃个牡丹饼。” 在翻医书找药方的甄太医,对两个老头儿斗嘴的事儿见怪不怪,本来不打算掺和进来,更不爱吃什么饼子。 但有人说他传授小公主针法,是另有所图。 那就不客气了! 他头也不抬抓了几个牡丹饼,分给身旁的太医:“小公主拿来孝敬老夫的,大家分一分。” 孙医正傻眼了:“啊啊,甄老头你学坏了,还我饼子……” 四皇子拿着鹦鹉风筝进了太医院,看到的就是几个老太医可着劲儿在斗嘴,清瘦俊逸的青年太医在旁边一脸无奈摇头叹气,柳眉杏眼的小姑娘却手撑下颚在笑着看热闹。 她笑的时候,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里盈着光,将他看呆滞了。 第347页 但随后他就发现,原来几个老太医竟是因为抢夺吃食在斗嘴,摊在桌上的油纸包很眼熟,赫然是母妃昨日要他送去玲珑居的。 他送的牡丹饼,十皇妹不吃,就随便拿来打发太医们吗? 四皇子的眼神黯沉下来,扭身要离开,眼尖的李丝絮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少年郎。 宫中除了皇子们,就是太监了,但门口眉清目秀的少年郎穿的不是太监服,身上是价值不菲的蜀锦,又是一副生面孔。 李丝絮在他转身退出去那一刻,认出了他的身份。 她追出廊下揪住他的衣摆:“小公公是来请太医的吗?敢问是哪位娘娘身子不适?丝丝可以随小公公一起去问诊。” 小公公? 他长得很像太监的样子吗? 他看起来有那么寒酸吗? 他沉下脸要离开:“不请太医,走错地方了。” 她的这位皇兄,性子好像有些腼腆沉闷,李丝絮觉得不能再逗他玩了。 “皇兄一踏入太医院,丝丝其实就认出皇兄啦!” 李丝絮甜笑道:“还要谢谢皇兄昨日送来的牡丹饼,丝丝很喜欢,还带了几个饼孝敬师父和师兄,师父说还是跟随父皇去洛阳行宫时尝过牡丹饼,还是那个熟悉的味儿,他还说皇兄送的牡丹饼味道很正宗,杜大人和甄大人就想抢着尝一尝。” 眼前的小姑娘甜笑着跟他解释牡丹饼的事儿,四皇子才知道她是爱吃牡丹饼的,只是拿了几个来太医院孝敬他师父太医正。 四皇子磕绊着开口:“那为何你喊我……” “喊小公公吗?” 李丝絮作揖赔个不是:“丝丝瞧见皇兄踏进太医院,又扭头要离开,所以一时还想着逗逗皇兄,若是有不妥之处,还望皇兄不跟丝丝一般计较。” “皇兄龙章凤姿,丰神如玉,大明宫哪会有皇兄这么好看的小太监?” 母妃从来都是责备他,责备他不能被父皇喜欢,埋怨被关在清冷凄凉的洛阳行宫。 何时有人夸过他,夸的还是龙章凤姿,丰神如玉这种词。 他几乎一激动,要将手里的鹦鹉风筝送她,但想到这个风筝是德妃亲手扎给他解闷子的,风筝承载他在洛阳行宫的一段记忆。 他使了些力气紧紧抓住风筝的提线:“皇妹要放风筝吗?我教皇妹放风筝。” 第296章 一代贤臣陨落 李丝絮其实计划要去一趟上阳宫那边,随着长安城的明渠改为暗渠,蚊蝇没那么容易滋生,等夏秋疟疾高发季节,痢疾药的需求要减少。 大棚蔬菜的种植尝到了甜头后,徐才人计划着在上阳宫种些青蒿以外的药材。 李丝絮让她师兄王梓青跑了一趟宋清药肆,针对长安城的紧缺药材,又根据药材种植的属性列了一张药材单子,要拿去跟徐才人商量。 或许是她父皇将德妃母子丢在洛阳行宫一年有余的缘故,他这位皇兄性子腼腆,还特别敏感的样子,有些像她来那个世界的青春期叛逆少年。 她将他送的牡丹饼带来太医院,她四皇兄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若是婉拒了他,不知道他心里又该作何感想。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得不婉拒他。 因为她父皇对皇子们越来越严厉,像潍儿沄儿那般小的皇子,都送去了崇文馆,过段时日便让太傅帮着考较他们的学问。 若是得知比她玄皇兄还大的皇子,却只顾着玩乐,还带着她在宫内放风筝,不知该被如何责罚。 因为废后风波一事父皇忙着安抚皇后娘娘,只是没有来得及去蓬莱殿,并不是不管德妃母子。 李丝絮正想着要如何拒绝,杨公公神色匆匆亲自找来太医院:“姚府托了源大人捎信入宫,姚大人适才晕厥过去,皇上传公主和太医正跟他去一趟姚府,马车已经在外边等着。” 出宫在玉真观那些天,李丝絮抽空去过一趟姚崇府上,尽管有她开的那几剂补汤吊着,也已经回天乏术了。 再厉害的医术,也救不活一具油灯枯尽的身子。 听到姚崇晕厥过去的消息,李丝絮心情十分低落:“父皇传召,丝丝急着去一趟姚大人府上,改日再跟皇兄一起放风筝。” 清晰的听到杨公公说皇上传召十皇妹和太医正跟他一起去探病,母妃一心想让他在父皇面前得脸,眼前倒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四皇子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皇妹是跟着太医正去替姚大人诊病吗?我能不能跟着皇妹一起去探病?” 李丝絮正要说不妥,杨公公带着挎上药箱的孙医正出来,替她解围。 “四皇子,皇上只传召了十公主和太医正随行!” 看李丝絮被孙医正牵着,跟着一脸凶狠的杨公公离开,拿着风筝的四皇子眼神再次黯沉下去,一脸羞愤离开了太医院。 姚奕托了源乾曜捎信入宫,他父皇又决定亲自去姚府探病,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李丝絮上了马车后,只感觉气氛沉闷压抑。 见她父皇坐在马车角落里,神色严峻,李丝絮挨着他坐下后,伸出小爪子搭在她父皇手背上。 柔柔软软的触感,让玄宗心里好受了些。 等马车出了宫门,他低沉的开口:“跟朕说句实话,朕的爱卿还能熬下去吗?” 孙医正近来往姚府跑得很勤,不忍在他面前揭破残酷的事实,也不好欺骗他,只得无奈的宽慰一句。 第348页 “等到了姚府,老臣必定竭尽全力!” 于是,马车里陷入了沉默,一直到了姚府也没人说话。 等马车停在姚府门口,姚家的人要跪下见礼,玄宗做了一个平身的手势:“朕来探望姚爱卿,一切从简,姚奕引路,带朕去见你父亲。” “是!” 姚家的人谢恩后领命散开! 姚奕在前引路,带着皇上孙医正还有李丝絮转过游廊,行到了姚崇的卧房门口。 得知玄宗要来探病,姚家早清掉了闲杂人等,只留了一个婆子在屋内伺候。 姚奕领着玄宗他们一行人踏进屋,婆子行完礼后恭敬的退下。 姚崇晕厥后,早被留在姚府的御医救醒,精神看着还不错的样子,看到玄宗他们进来,挣扎着要起身。 但不管是玄宗皇帝,还是李丝絮和孙医正,看到突然好转的他,都没有一丝喜色,因为只有回光返照,才会让久病不起的人身上呈现这种状态。 玄宗亲自扶住他:“姚爱卿快好生躺着,朕将太医正和小十带来了,以太医正和小十的医术,一定能让爱卿的身子骨好起来。” “皇上不必安慰老臣了!” 已经瘦成枯骨的姚崇,艰难的开口:“臣自知时日无多,能在弥留之际,得见圣上天颜,是臣之幸。” “臣以挽郎入仕,得则天皇帝赏识,官至兵部尚书,却无时不刻想着还政于唐,所幸不辱使命,终达成所愿,又历经几次浮沉,终得圣上赏识,拜为中书令,位极人臣。” 姚崇断断续续道:“臣受百姓俸禄,一心想替天下百姓做些实事,所幸得遇陛下这样的贤明君主,让臣可以施展抱负,此生无憾。” “如今的大唐渐现盛世之兆,可惜臣有心无力,已经不能陪着圣上走下去了……” 李丝絮听到这番话,早已泪流满面,玄宗握着姚崇干枯的手,也已经眼眶红肿了。 “朕知道,朕都知道,姚爱卿劳苦功高,是爱卿协助张柬之发动神龙政变,清除张氏兄弟及其党羽,还政于唐。” “是爱卿不肯依附朕的姑姑,被贬为申州刺史。” “是爱卿力主实行新政,推行改革,兴利除弊,整顿吏治,淘汰冗职,选官得才,鼓励百姓耕作,才有了如今的盛世之兆。” “一件件,一桩桩,爱卿的功绩多不胜数,朕都记在心里,一刻也不敢忘,能得爱卿这样的贤臣辅佐,亦是朕之幸啊!” 说到最后玄宗的声音已是低沉哽咽:“爱卿数次救大唐于危难,爱卿是朕的贤臣,也是大唐的贤臣,不管是朕还是天下百姓,都会记住爱卿的丰功伟绩,朕不能失去爱卿……” “陛下,人终有一死,臣受了百姓的俸禄供养,能为他们做些实事,让百姓们休养生息,安居乐业,心愿已了。” 他紧紧抓着玄宗的手:“臣无愧于心,因此心中也没有遗憾了。” 这么一使力,姚崇猛咳了起来,看着他体力不支瘫倒在榻上,一副用尽力气的样子,李丝絮忙取出金针。 几针下去,姚崇总算精神好一些,他疲乏道:“臣最后还有几句话,要给家人交代。” 第297章 他抱住她了? 玄宗皇帝知道,君臣之间的缘分,因为姚崇即将离去,终是走到了尽头。 他极力忍着悲痛,吩咐李丝絮:“替朕陪着姚爱卿,朕去马车里等着。” 玄宗离开,姚崇撑着打起精神,朝李丝絮伸出手,李丝絮握住他的手,姚崇仿佛身上多了一丝力量。 他虚弱的开口:“小公主不要怪臣借口将陛下支开,有些话,臣不好对陛下进言,只能交代公主。” 姚大人的情况,非药石所能医,李丝絮只恨自己不是神仙,无法替大唐留下这位功震古今的贤臣。 她脸上挂着泪珠儿,难过道:“姚大人请说,只要丝丝能办到的,一定倾尽全力。” “小公主别哭,你一哭,老臣心里也跟着难受。” 姚崇伸出像枯枝一样的手,想替李丝絮拭去脸上滑落下来的泪水,但终究因为乏力,手无力的垂下去。 李丝絮极力忍着眼泪,姚崇颤微微开口:“从去岁到如今,老臣虽多沉坷病榻,但宫中朝堂发生什么,源大人都有守在老臣病榻前尽数告知,臣没有什么遗憾,唯独放心不下皇后娘娘。” 姚大人都这样了,李丝絮很意外,他还会提起王皇后。 她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姚崇继续虚弱的交代:“臣虽受则天皇帝恩惠,心里却支持大唐正统,臣以为要谨记武周纂政的教训,不能有一丝松懈。” “你父皇是有大智慧的人,身上有千古明君之兆,但以史为鉴,向来身在高位者,沉浸于权力美色,要守住本心极是不易,除了那些清正严明的朝臣,正是有了皇后娘娘这般贤良淑德的人时时警醒,皇上才能将大唐治理得繁荣昌盛。” 姚崇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正如人有屋子能保暖驱寒,也将人束缚在一席之地,臣以为皇后娘娘的存在就是皇上所居的那间屋子,能给皇上遮风挡雨,等风雨停了时,也会让皇上以为被束缚了。” “人住在天地这所大屋子里,人要遵守天地的规则,因此再位高权重的人,也不能全然抛去了束缚他的规则,否则就不知道带来的是福是祸了。” “后宫之事,臣本不该插手,但恐暗处还有武周的势力在作祟。” 第349页 姚崇说话越来越虚弱,像是只残存最后一丝力气了,李丝絮知道他一定还有话要跟家人交代,而她用金针激起他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潜能,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知道他说了这么多,要交代的是什么,李丝絮眼眶里盈着泪水,郑重的应下:“姚大人要丝丝保住皇后娘娘,丝丝答应大人,一定会竭尽全力护住她。” 得到了李丝絮的承诺,姚崇虚弱的笑了笑,然后看向守在床侧的姚奕。 “为父要说的话,这几天醒来时都已经交代清楚了,唯独一件事,为父放心不下。” “张说回京了,他与为父素有旧怨,但人都有弱点,此人十分喜爱器玩,我身死之后,他必定前来吊祭,切记将我积蓄那几件仅有的器玩陈列在灵帐前,张说要不屑一顾,你当速速安排家事,否则小心举族皆灭。” “若张说对所陈器物多看几眼,你不可惜死物,定要替我将那几件东西送到他府上,请他为我写一道碑文,数日之后,他必然反悔,你带他看刻好的碑文,并呈报天子。” 李丝絮只看到了姚崇深明大义,为百姓谋的贤臣一面,万万没有想到他最后交代儿子的话,尽是害怕与他有旧怨的张说报复姚家。 可见能官至位极人臣的地步,不是那么简单的,他的确是有大智慧的人。 这话表面上是对姚奕说的,何尝不是因为自己与张说数次交集,张说承了她的恩惠,他不好朝自己求助,才在最后关头将这些变成交代姚奕的话说出来。 这一手,差点让李丝絮破涕为笑,她忙握住姚崇枯瘦的手应下。 “大人放心,此事丝丝定会在中间周旋一二。” 将后事交代得一清二楚,姚崇心内不再有遗憾,要闭上眼睛。 李丝絮知道到了最后的时刻,她决定用一种特别的方式,替他父皇送走这位大唐贤臣。 她俯身凑近姚崇耳边:“丝丝要告诉大人一个秘密,死亡不是生命的结束,是另一种开始。” 姚崇闭眼之前,眼神清亮了那么一下,终于明白公主年岁尚小为何那么与众不同了,然后他带着这个秘密闭上了眼睛。 最后闭上眼睛的时候,他是微笑着离开的。 看着自己父亲不留一丝遗憾,最后关头是笑着离去的,姚奕感激不尽,差点又要朝李丝絮跪下了。 李丝絮眼眶里盈着泪水:“父皇还在等丝丝,丝丝先行一步。” 最后深深看一眼这位大唐贤臣的遗容,李丝絮走出了姚崇的卧房,她踏出门槛那一刻,听到屋内传来姚奕的悲恸声。 听到姚奕的动静,那些因为她父皇到来,暂时退避到偏室候着的姚府家人们也痛哭失声。 李丝絮还没有走到姚府大门口时,此次和杨公公一并随行护卫,守在姚府门口的李临淮听到府内悲恸的哭声,想着李丝絮还在府内,担心她因为姚崇的过世伤心,下意识就走近石阶前等着她。 果然,李丝絮听着府内沉痛悲恸的哭声走出姚府,跨过门槛时一个没留神差点栽倒在地。 左卫侍郎李临淮一跃扑向她,在她倒地前那一刻稳稳将她扶住。 想到姚崇最后咽气前的叮嘱,李丝絮鼻子一酸:“大人,姚大人他走了!” “公主不哭!” 李临淮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姚大人只是回到了他来的地方。” 杨公公陪着玄宗等在马车里,听到姚府传来沉痛悲恸的哭声,玄宗挑帘要送他的爱卿最后一程,就看到了从府门口走出来的小十。 还看到小十要栽倒的那一刻,李临淮一跃过去稳稳扶住她。 他的小十说了句什么,李临淮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 从玄宗皇帝的角度,看着像是李临淮将十公主给揽住了,杨公公忙警醒的在一旁道:“姚大人和十公主是忘年交,姚大人过世,十公主她太难过了。” 第298章 过于亲密啦 死亡不是生命的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 李丝絮用她自己的秘密,让姚崇笑着离开了这个世界,可面对能信任依赖的李临淮时,忍不住还是鼻子发酸想哭了。 李临淮再过了解她不过,用姚大人只是回了他来的地方安抚她。 闻到他身上清爽干净的气息,李丝絮一下想通透了,人自浩瀚的宇宙而来,被病痛折磨过的残躯留在了这个世界,轻盈的灵魂终究要回归浩瀚宇宙。 所以等她爬上了马车,不待面色沉痛的玄宗开口,她主动握住她父皇的手。 “父皇,姚大人已然心中无憾,相星归位了!” 玄宗怔忡了一下,只觉得心头一暖。 他眼眶泛红握紧她的手:“小十说得没错,朕的爱卿归位了……” 过几日便是科考之期,政事繁杂,玄宗忍着失去姚崇的悲痛,回宫后又一头扎进御书房处理政事了。 李临淮正要替小公主捎信去王元宝府上,杨公公喊住了他。 “临淮在小公主身边当差,以为如何?” 李临淮愣住了! 他知道,从来寡言少语的杨公公突然来这么一句,绝不可能是无缘无故。 李临淮神色恭敬:“还请公公指教!” “你是个聪明人,咱家就不多言了,只说一件事。” 在无人背风的地方,杨公公不疾不缓开口:“黔州刺史上奏,五溪境内匪徒猖獗,已经影响到黔州境内的治安,黔州刺史不堪其扰,过境剿匪又怕触怒蛮夷首领覃行章,才给陛下写了折子上奏言明此事。” 第350页 李临淮虽不知道杨公公跟他说这一番话的用意,但自小在刀枪剑棍和兵书堆里长大,敏锐的觉察出不对劲。 五溪境内匪徒如此猖獗,首领覃行章为何视而不见? 反而逼得相邻的黔州刺史写折子上奏? 李临淮仔细斟酌过后,得出他的推断:“公公,莫非五溪首领覃行章叛变了?” “咱家没有看错你,你果然能看出端倪来。” 杨公公继续说下去:“上次收到黔州刺史的折子,咱家就是这么在陛下面前进言的,说五溪首领覃行章已有反意,今日去姚府前,又收到了黔州递来的折子,公然烧杀抢掠黔州百姓的势力,正是五溪首领覃行章的人。” “蛮夷久居偏隅之地,做惯了地头蛇,便不知天高地厚。” 杨公公告诉李临淮:“陛下有意封咱家为黔中招讨使,率军前往镇压,咱家以为这是一个机会,你也仔细想想。” 杨公公先是问他在小公主身边当差如何,紧接着又跟他说起五溪首领覃行章叛变一事。 以杨公公严谨,在他面前突然妄议朝事必有深意。 聪慧如李临淮,在杨思勖说出这是个机会的时候,已经意识到他这是在提醒自己,他和小公主之间太过亲密了。 这已经超出了他身为护卫首领的职责。 李临淮仔细回想了一下今日在姚府门前的事情,公主要栽倒时他飞身纵过去扶住她并没有什么不妥,但小公主抓住他衣襟因为姚大人过世的事情难过时,他下意识的揽住她,还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 这种过于亲密的举动,若不加收敛,迟早会连累小公主。 明白杨公公委婉提醒的深意,李临淮感激不尽:“临淮谨记公公所言,跟随公公出征黔中一事,临淮还需仔细斟酌。” 年轻人就是好啊! 那小丫头也的确会蛊惑人心。 若换成他是左羽林将军家的四公子,也定然愿意忠心耿耿,只想一直守护在她身边。 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有时候要守候一个人,适当的远离才是合适的。 杨思勖不是话多的人,但小丫头也是他要保护的人,在李临淮转身离去时,他最后提醒一句。 “男儿若不建功立业,如何够得着你要够到的人。” 李临淮顿住步子,杨公公走后,他还在御书房背风的廊下站了很久,这才出宫去王元宝府上…… 姚府上门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时,兵部尚书府张家,张垍亲自在拣拾笔墨砚台等明日赴考之物。 一股好闻的檀香味儿被清风吹进来,张垍将半掩的窗子推开了些,瞧见他侄女张莺莺拿着香烛,跪在他院中那株桂树前,嘴里还念念有词。 张垍傻眼:“莺莺,你这是干什么?” 张莺莺压根不搭理他,等将要说的话碎碎着小声念叨完,完成了拜香仪式,这才起身回应她二叔。 “莺莺在拜文德星君,求二叔能在此次科考中崭头露角,金榜题名。” 张垍笑话她:“二叔倒不知道,有人拜文德星君对着一株桂树念念有词?” “二叔你懂什么!” 张莺莺给他翻了个小白眼:“听说文曲为北斗第四星,管科甲名声,文墨官场,莺莺不是对着桂树拜,而是对着北斗星的方向拜。” “莺莺求了文德星君,想让二叔考中状元。” 触上张垍一言难尽的表情,张莺莺善解人意的宽慰他:“状元还是挺难考的,上次的科考状元是太乐丞王维,骑马游街时风采倾倒长安城,二叔要是觉得太难了,那能得中三元就好,也不拘是什么榜眼探花什么的。” “二叔要是能考中,莺莺就能借着张府喜事临门,下帖子请十公主来张府做客,谁让上回在公主府二叔突然丢下莺莺,让莺莺没见着十公主。” 想到等她二叔高中,能借口邀李丝絮来张府做客,张莺莺眼睛里盈满亮光:“二叔好好考,你一定行的!” 亏他还感动了一下,以为这丫头对着桂树念念有词拜文德星君的举动,傻是傻了点,到底对他这个二叔还算上心。 原来他金榜题名的用处,就是为了帮她邀十公主来府上做客? “二叔一定好好考。” 张垍哑然失笑:“那莺儿再替二叔多拜拜,二叔去你祖父那边一趟。” 张莺莺觉得心诚则灵,多拜几次,文德星君必定会被她的诚心感动,让她二叔金榜高中的。 张莺莺不想让她二叔扰了她拜文德星君,催促道:“二叔快去吧,祖父书房有客人,好像是什么姚公子……” 【作者有话说】 写姚崇那段时,我是哭了的,总觉得人只有经历过离去才能成长,或许写的时候想到了去世的亲人吧,百感交集……(伤已经好一些,正在努力码字中,争取下周将欠的两章补上) 第299章 守株待兔 张垍踏进书房时,兵部尚书张说正在把玩一个鎏金刻花银盘,看着桌上喝剩的半盏残茶,张垍开口。 “莺莺说父亲大人这儿有贵客?” “走了,可笑姚崇铁骨铮铮,跟本官斗了这么多年,他儿子却是个怂货,昨日我去姚府吊丧,多看了灵前摆的几件青铜器玩,今日姚奕就拿着这几件东西送上门了,说是给他父亲求一篇碑文。” 张说招呼他儿子:“垍儿来看看,这一件鎏金刻花银盘,必定是秦时所筹,还有这把剑,竟是传闻中的莫邪剑,没想到姚崇为官清廉,姚家倒也有几件压箱底的好东西。” 第351页 比起张说的满心喜悦,张垍冷静多了:“父亲,莫邪剑岂能这么容易到手?” “为父知道,这把剑自然不是真品,为仿铸之物,但此剑刃长四尺,柄长一尺,刀宽两寸许,重约十锵,剑身有水纹雕饰。” 仔细给张垍细数完手上所持之剑的细节,张说拿着剑在他面前挥舞了几下:“连舞动时银光流泻,如银蛇吐信,也与古书记载的一模一样,可见是件难得的仿品。” “能仿成这样,定是出自顶尖匠作师之手,价值不可估量……”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张垍不忍败了他父亲的兴致,但因为姚崇,他们张家离京甚久,他父亲流放在外为官多年,才得了回京的机会。 他的视线落在砚盘内没有来得及干涸的墨迹上:“父亲已经将写好的碑文让姚奕带走了?” 张说愣了一下! “父亲定是看在这几件器玩的份上,拗不过洋洋洒洒夸了一通过世的姚大人。” 张垍问他:“若朝堂百官得知姚大人的碑文竟出自父亲之手,该如何看?” 自然以为他与姚崇素年旧怨冰释前嫌,若回头再对姚家下手,会落得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行径。 一山难容二虎! 当初陛下要召同州刺史姚崇回京,任姚崇为相,他百般阻挠,指使御史大夫赵彦昭弹劾姚崇。 奈何玄宗皇帝铁了心要重用姚崇,他只得让当时任殿中监的姜皎提议,任姚崇为河东总管,来阻止他拜相。 陛下仍不采纳,还将姚崇召回任兵部尚书,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姚崇为相后,他闷闷不乐,受了岐王邀约去王府饮酒作乐,被姚崇告发,因此流任在外多年。先后平叛了朔方几起叛乱,终得在姚崇年事已高,朝堂更迭时,才得以回到京城。 被张垍这一提醒,张说懊悔不已:“我儿提醒得是,为父光顾着为得了姚家几件青铜器玩高兴,竟差点误了大事。” “那道碑文得追回来!” 张说起身道:“虽说人走茶凉,但姚崇简在帝心,为父明日上朝还是借着五溪匪徒猖獗一事,进宫探探圣意再做打算。” “为父大意,幸得我儿提醒。” 张说这才想起他儿子来书房见他的用意。 明日就是科举之期了啊! 他拍了拍张垍的肩膀:“明日赴考,垍儿且沉下心来,望我儿金榜题名,一举得中。” 受了他父亲的勉励,在张垍来说像是完成了一个仪式。 “都准备妥当了,此次科考孩儿势在必得,只是永穆公主大婚那晚的事情,说到底咱们张家顺水推舟,将小公主也算计进去了。” 张垍坦言道:“小公主在大慈恩寺救了莺莺那丫头,张家本就欠着公主的恩情,那天的事情没有事先通个气,过后也没个说法,此事儿子于心难安。” 张垍与月公主的婚事,是暗中与贵嫔娘娘的约定,那晚宁王府使的手段太下作,事发紧急之下顺势而为,不得不将十公主也给算计进去。 此事虽没有恶意,但到底张家做得不甚光彩。 难为他垍儿事事想得周全,张说赞赏的看他儿子一眼,安抚他:“我儿好好备考,承了小公主数次恩惠,老夫会记得还公主这份人情……” 李丝絮用完早膳要去太医院,被月儿堵了个正着。 从她穆姐姐婚宴过后回宫,李丝絮忙得团团转,都没空去杨贵嫔的清醉阁问安,有好些天没见着她了。 “月姐姐怎么来了?” “就许你这个大忙人成天忙得团团转,不许月儿来看你啊!” 月儿嗔怒道:“月儿再不来,你回头将我给忘了。” 李丝絮的确有要守株待兔,但她待的人是兵部尚书张说,不是她月姐姐啊! 昨天姚奕有捎信入宫,告诉她已经将姚大人生前留下来的几件青铜器玩,送到了兵部尚书张说的府上,得了青铜器玩的张说喜出望外,挥笔洋洋洒洒给姚大人写了一篇碑文。 只怕姚公子一离开张府,张说要反应过来了! 张说流任在外多年,好不容易起复回京,以张说的谨慎,应该会找她父皇这边探探底,看父皇对姚家的态度如何。 因此,李丝絮这几日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 却不成想,没等来她要想的兔子,倒等来了她月姐姐。 被她月姐姐用嗔怨的眼神看着,李丝絮瞬间脑补自己成了风流的帝王,冷落了她这位妃嫔。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月姐姐啊,丝丝正打算忙完去清醉阁给贵嫔娘娘请安,既然月姐姐来了,那丝丝今日不去太医院了好不好?” 李丝絮给柳云莺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帮忙盯着兴庆殿那边的动静,然后热情的拉着月儿进了玲珑居。 让遥遥帮忙沏了茶将点心端进书房,她拉着月儿的手抿嘴笑。 “月姐姐现在能说了吧?” “月儿哪有什么要说的,不过是好些天没见你,总听母妃在耳边念叨,想着干脆替母妃来一趟。” 月儿小口咬着鱼婕妤从玉真观带回来的梅花糕,见李丝絮憋着笑,气恼道:“你笑什么?不许笑了!” “好,好,不笑了!” 李丝絮还是没忍住:“丝丝觉得,月姐姐的样子,像高娘娘话本子里写的怀春少女。” 第352页 月儿恼得将梅花糕塞进嘴里,腾出手要来掐她。 “咳,丝丝知道月姐姐来,是因为张公子去赴考的事儿。” 第300章 难得的好儿郎 月儿还要掐她,李丝絮憋着笑举手求饶。 “丝丝站在月姐姐这边,月姐姐快别恼了。” 月儿掐在她腰上的手这才作罢,见伺候的宫女都在外边等着,这会儿屋子里没人,她朝李丝絮勾了勾手指。 等李丝絮凑近一些,月儿咬着她的耳朵悄声道:“那天在穆姐姐府上,月儿只当被宁王府逼急了,张府二公子是无奈之下说出要娶月儿的话。” “月儿回宫后,将这事儿当成笑话跟母妃说了。” 她继续说下去:“母妃却说,张公子是青年才俊,当年多亏了兵部尚书张说,她才能保下肚子里的三哥。” “张说是三哥的恩人,张公子又救下了月儿一命,可见这是天定的缘分,既然事已至此,且不如顺水推舟,看父皇如何决断。” 告诉完李丝絮这个秘密,她恼羞道:“丝丝,你说母妃这是什么意思?她是要答应这门亲事吗?” “今日科考之期,也不知道那个张二公子是不是已经去赴考了?” 月儿有些担心:“他不会真能金榜题名高中,然后到父皇跟前正式求娶月儿吧?” 李丝絮觉得,她月姐姐心尖似乎有一头乱撞的小鹿,对于未知的事情充满迷茫,又觉得紧张刺激,还感到有一丝新奇。 同时,内心深处还有些不甘心。 李丝絮于是问她:“月姐姐觉得张二公子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他救下月儿弄湿了一身,面对王伯的刁难还能从容应对,是个好人,他的样貌吧,虽比不上咱们三哥的风姿,但如母妃所说,也算是青年才俊,难得的好儿郎。” 被高娘娘话本子浇灌过的月儿,对感情有自己稚嫩的理解:“月儿就是觉得,月儿以后的驸马,要真正倾心于月儿,是因为月儿这个人,才喜欢上的,而不是被人逼得无奈之下,为了顾全月儿的名节,被迫答应求娶。” “这会让本公主觉得很没有面子啊!” 她告诉李丝絮:“应该像昌姐姐跟薛公子那样,昌姐姐和薛公子的亲事去年中秋宴就有端倪了,中秋宴那日昌姐姐看中了太子哥哥赢的那盏兔子灯,太子哥哥要送给你,薛公子将自己赢的鹿灯拿来送给昌姐姐了。” “薛公子不舍得昌姐姐难过失落,就将自己赢的鹿灯送她,他如此温柔细致,可见是极爱昌姐姐的。” “薛公子是咱们的表哥,太子哥哥与薛公子的妹妹也很快要完婚了,这桩亲事算是亲上加亲,是极好的婚事。” 原来她去玉真观那段时日,她四皇姐的婚事已经定了,竟是中秋宴上见过的那个薛锈? 李丝絮对他如此印象深刻,是因为他长得像太医署附近见过的蓝色儒衫男子。 比起温文儒雅的男子,李丝絮倒是更欣赏张垍那种腹黑谋定而动的人。 李丝絮待要宽慰她两句,月儿恼怒一阵后,自我开解道:“天下学子齐聚京城,那么多有才学的人,想要金榜题名谈何容易?我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 “万一张垍考不中呢?” 月儿失笑道:“哈哈,他要是考不中,就没脸跑到父皇跟前求娶月儿。” 李丝絮:“……” 她月姐姐不愧是她月姐姐,这下连宽慰的话也省了。 但李丝絮心里却是知道,凭着张说的精明,还有贵嫔娘娘孤注一掷的决断,这件事情十有八九要与她月姐姐想的背道而驰。 李丝絮要旁敲侧击提醒她一下,打探消息的柳云莺回来了。 李丝絮让柳云莺将前几日李临淮捎进宫的东西取来,邀月儿一起去见玄宗,月儿听柳云莺禀报说她父皇与兵部尚书张说在御书房议事,借口回去练琴逃也似的跑了。 柳云莺一头雾水:“月公主这是怎么啦?” “害羞了!” 李丝絮浅笑:“我月姐姐也是有心事的人了……” 姚大人过世那日,她让李临淮去过一趟王元宝府上,将她要的东西捎进宫了,张说这会儿入宫与他父皇议事,是时候完成姚大人的遗愿。 李丝絮拿上这件东西赶到兴庆殿时,关于黔州上奏一事,玄宗与张说议得差不多了。 “爱卿言之有理,朕这些天也在想,大唐境内蛮夷众多,覃行章没有公然谋反,牵一发而动全身。” “臣就是这个意思,派兵镇压师出无名,必定会让别的蛮夷部落与朝廷离心。” 张说建议:“陛下可先下一道圣旨,令覃行章交出在黔州境内烧杀抢掠的匪首,如此他必定不愿自断其臂,等他揭旗而反,陛下再派大军镇压,方能彰显天子仁德。” “等擒到覃行章后再施恩,必定能让四方蛮夷部族感受到陛下的恩德,因此诚服……” 张说借着议事,暗中观察,并没有在玄宗的御桌上看到他为姚崇写的那篇碑文。 他暗暗吁了一口气! 如此,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等他出宫后,可即刻派人到姚府,借口说需要润色修改,将那篇碑文给追回来。 朝事议得差不多了,张说正要告退离去,这时候杨公公进来禀报:“皇上,十公主来了!” 第353页 “小十怎么来了?” 想到那天在姚府门口,李丝絮握着他的手安抚说相星归位了,玄宗暖心不已,忙吩咐杨思勖将人带进来。 李丝絮进来的时候,捧着用绸布包裹的东西,像是很吃力的样子。 见杨公公数次忍不住伸手要去接她手上的东西,他的小十抱得紧紧的不肯松开,玄宗从御椅上起身。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非要亲自抱到父皇跟前来?” “好东西!” 玄宗将东西接过搁在御桌上,李丝絮催促他:“父皇快打开看看。” 十公主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张说也好奇的凑过来,玄宗在她期待的目光下,解开用绸布包裹的东西,一打开后大失所望。 竟是一匹平平无奇的白布? 玄宗不解的看向她:“这块布有何玄机?” “父皇猜得没错,这块布的确有玄机,要见证它的神奇,还需要借用一下打火石。” 李丝絮看向杨公公:“公公能帮丝丝将打火石取来吗?” 第301章 富贵招人眼 杨公公依照李丝絮的吩咐,让殿中伺候的小太监取来打火石,点燃火折子递给李丝絮。 李丝絮二话不说就拿着火折子往那块白布上戳,这让一旁的张说倒抽冷气:“小公主!” 然而,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白布非但没有被点燃,被火折子戳着的地方反而越烧越是光洁如新。 张说瞠目结舌,惊道:“火浣之布,浣之必投于火,公主,莫非这是《列子.汤问》里记载的火浣布?” “大人猜得没错!” 李丝絮看向玄宗:“父皇,儿臣今日给父皇献上的正是火浣布。” 尽管玄宗知道他的小十神奇,总能出其不意给他惊喜,眼前的场景还是让他再次震撼了。 直到火折子熄灭,玄宗眼神炙热看着李丝絮:“山有鸟兽草木,皆生育长于炎火中,故有火浣布,非此山草木之皮,则其鸟兽之毛也!” “朕在《搜神记》中看过一段典故,西域火焰山长着一种火鼠,沐火而生,一泼水火鼠便命不长久,取火鼠毛纺织成布,是为火浣布。” 玄宗激动道:“朕本以为火浣布只存在于传说中,世间早没有此等宝物现世,小十是如何寻来这等稀世珍宝的?” 李丝絮:“……” 再一次见证了他父皇此人十分迷信! 见识到火浣布,张说想到的典籍是《列子.汤问》里关于火浣布的功用,而她父皇说的却是《搜神记》里关于火浣布神奇的描述和由来。 她父皇真是一个充满浪漫色彩的帝王,有着极深的文学造诣,也难怪他能开创将诗赋列入科考这种壮举。 李丝絮差点不忍打破他父皇对于神奇事物的憧憬和幻想了,但谎言经不过考验的,李丝絮还是如实道:“父皇,其实火浣布是矿石洗涤后所得,这种矿石洗涤后留下的丝,可以用来织成布,不只有西域有这种矿石,王元宝派人在剑南道雅州地界也寻到了这种矿石,洗涤后编织成布,就有了儿臣如今捧来献给父皇的这匹火浣布。” 虽然李丝絮打破了玄宗皇帝关于火浣布的幻想,但从李丝絮嘴里听到的消息,还是令他龙颜大悦。 “小十的意思是,王元宝已经找到了这种矿石,这匹火浣布是他用洗涤后留下的丝,编织而成的布匹?” 李丝絮肯定的点点头! 张说也在一旁跟着激动不已:“陛下,若能用这种火浣布制成衣裳,穿在身上,可遇火不燃,这,这……” 张说激动得语无伦次! 李丝絮浅浅抿嘴暗自窃笑。 从张说被火浣布的神奇吸引,他已经入了自个的瓮中。 她父皇的激动一点儿也不比张说少,张说能想到的,身为帝王的玄宗如何会想不到呢? 知道她父皇和张说在想什么,李丝絮狠着心打断他们的思绪:“父皇,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儿臣以为看似完美无瑕的东西,其实有它的缺陷。” 李丝絮的话,给玄宗皇帝泼了一盆冷水。 他有些无奈道:“你跟父皇说说,这个火浣布有什么缺陷?” “这个火浣布似乎不能如父皇和张大人以为的那样,当作寻常布料穿在身上。” 李丝絮问玄宗:“父皇难道就不奇怪,除了典籍里所载火浣布出自西域,为何鲜有火浣布在中原大地问世?” “那是因为域外一些王朝贵族死后,用火浣布来裹尸,可保下葬后尸身不烂。” 火浣布还有这种功效? 玄宗皇帝和张说闻所未闻,只觉得惊奇不已。 李丝絮补充:“这也是王元宝从一个波斯来的商人口中得知的,火浣布本就十分稀有,又有保尸身不烂的作用,因此一直被那些掌握涤洗火浣布技术的域外王朝贵族捂得死死的,不允许火浣布流通售卖。” “儿臣以为,掌握了火浣布涤洗技术的域外王朝,都不将这种布做成衣裳穿在身上,必定是因为这种布穿在身上不吉利。” 李丝絮话锋一转:“但是,此布有防腐,防酸,耐热的功效,儿臣以为除了裹尸之用,也能在衙役灭火时制成防护服。” “或许还能做别的用途!” 李丝絮不好意思笑笑:“以儿臣的愚笨,暂时只能想到这么多。” 第354页 张说叹为观止! 小公主不仅给陛下献上了火浣布,还让王元宝在雅州剑南道寻到矿石洗涤织成了布,且还将火浣布在域外的用途打听得这么清楚。 若这还叫愚笨,那天下就没有更聪明的了。 就在张说以为李丝絮将事情做得细致,滴水不漏时,李丝絮拿出一张契书,交给玄宗。 “这是王元宝要儿臣转交给父皇的,上面附有涤洗矿石编织火浣布的法子,王元宝已经拿出售卖火浣布的二成给儿臣用来做研制医药,建造病坊救济所用,剩下的所得他想拿出一部分上缴国库。” 正如他的小十所言,火浣布除了用来裹尸,还能在衙役灭火时防护所用。 虽说摆在眼前的东西,让他对传说中的火浣布有了一丝幻灭,但此物仍是一件价值不菲的宝物。 不说火浣布的用处有待发掘,用来裹尸可保尸身不腐,便能引得大家贵族趋之若鹜。 富贵招人眼! 掌握了火浣布涤洗法子的王元宝倒是精明,知道若不借助朝廷之力,就算掌握了涤洗矿石编织火浣布的法子,也未必能在剑南道雅州立足,怕是还要为王家招来祸患。 因此托他的小十献上涤洗编织的法子,并且献出一部分所得上缴国库以示诚意。 对于玄宗来说,撤去了一层神秘面纱的火浣布,虽说这其中价值还是不可估量,倒也不至为此痴狂了。 “王元宝献涤洗矿石制火浣布一事有功,还将售卖火浣布所得的二成用来支持朕的十公主钻研医药,建造病坊救济时疫,上缴三成用来充盈国库所用。” 上次还收了王氏琉璃市场三成干股,是时候一并封赏了。 玄宗吩咐杨公公:“传朕旨意,晋王元宝为从五品县男的爵位。” 姚崇离世,玄宗正不知该如何赏赐姚家,以彰显天子恩德。 看着摆在桌上的火浣布,他吩咐杨公公:“再替朕拟一道旨意,追赠姚崇为扬州大都督,将这匹火浣布赏赐姚家,用来厚葬朕的爱卿。” 第302章 哑巴亏吃得心甘情愿 虽说火浣布已经撤去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但眼前的火浣布,可是域外王族用来裹尸,可保尸身不烂的宝物。 王元宝托小公主献来的仅此一匹,陛下连眼都不眨一下,便用来赏赐姚家,厚葬姚崇了。 都说人走茶凉! 亲眼所见玄宗依然厚待姚家,张说已经萌生退意,不打算再追回被姚奕骗写的碑文。 但是,他仍然心有不甘。 杨公公着翰林承旨拟旨时,献完宝物的李丝絮倚在玄宗怀里仰着小脑袋:“父皇,儿臣恰好要去姚府吊唁姚大人,正好替父皇将旨意和火浣布一并带去姚家。” 继他的小十用烧制琉璃器所得的五成,解决关中旱情的缺口后,紧接着又为他得了王氏琉璃市场三成的干股,以及献上火浣布售卖所得的三成。 他的小十与一般的皇子公主不同,绝无私心,哪怕愿意接受火浣布售卖的二成,也是为了研制医药,建造病坊救济所用,所行之事皆是有利于江山社稷。 玄宗还有什么不能答应她的? “准了!” 玄宗皇帝慈爱道:“朕的小十真是有情有义。” 在大慈恩寺,李丝絮救下他孙女儿张莺莺一事,张说本就心存感激。 如今亲眼见证到十公主的不凡,他正要不吝言辞夸赞李丝絮。 李丝絮甜笑着看向他:“不知大人可愿陪丝丝同去姚府传旨?” “这……” 张说表情凝滞了! 原来十公主在这儿等着他。 朝野没人不知道他跟姚崇的旧怨,意识到自己入了一个稚子瓮中,张说心头有些不悦。 李丝絮却像是全然没有发现张说脸色不好,反而弯腰深深的朝他鞠了个躬,一脸感激的样子。 张说一头雾水时,李丝絮解释:“丝丝是在感谢张大人!” “姚大人过世时,丝丝随师父守在榻前,亲耳听到他交代姚公子,因为与大人政见不同,意见相左有过意气之争,与大人这等文武兼资的经世之才错过深交,实为平生之憾事。” “因此姚大人的遗愿,就是想请张大人帮着写一道碑文。” “姚公子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找上张府,以为大人定会不依,结果大人却出乎意料,不仅替姚大人写下碑文,并盛赞了他一生的功德。” 李丝絮神色动容道:“完成了姚大人遗愿,姚公子捎信入宫给丝丝言明此事,丝丝得知张大人义举后很感动,觉得大人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心胸宽广,令丝丝十分钦佩。” “丝丝何其有幸,能生在大唐,见识像姚大人张大人这等治世贤臣的风采……” 李丝絮说这番话时,仰着小脑袋一脸真诚看着张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还盈满亮光。 张说触上小公主那双透亮盈着光的眼眸,竟是无言以对,只觉得那篇碑文是要不回来了。 十公主本就对他们张家有恩,哪怕小公主挖了个坑,他岂能跟公主太过计较? 小公主小小的算计了他一下,他家垍儿在穆公主婚宴那晚时又何尝没有算计过公主? 更何况,小公主将他和姚崇相提并论,直言他们是大唐的治世贤臣,还说什么宰相肚里能撑船。 小公主说这番话时,皇上十分乐见其成,用赞赏的目光在看他。 第355页 张说脑子里一热,脱口而出道:“岂好劳小公主跑一趟姚府,臣正巧要出宫,愿替圣上将旨意和火浣布一并带去姚家。” 等张说捧着火浣布和圣旨出了御书房,他十分迷茫,自己究竟干了什么? 他下朝后来见玄宗,是为了探皇上的口风,弄清楚皇上对姚家的态度,好追回为姚崇写的那篇碑文。 结果现在碑文没能追回来,反而还揽下了皇上赐姚家火浣布,厚葬姚崇旨意的差事。 关键是,姚家在京郊,他出宫去姚家压根不顺路啊! 小公主眼睛里盈着光说钦佩他时,提到了姚崇的遗愿,知道姚崇没能与他深交视为平生憾事的说辞是假,将小公主牵扯进来谋算他是真。 张说正在心内懊恼自己不如姚崇,死姚崇还能算计活张说时,李丝絮追出御书房喊住了他:“张大人,莺莺近来在府里忙些什么?” “无非是识字弹琴。” 张说愣了一下,忙道:“公主在大慈恩寺的救命之恩,那丫头一直记着,时常在府里念叨公主。” “自上次在如意楼一别,丝丝也十分挂念她。” 李丝絮甜笑:“大人帮丝丝捎个话,等下次宫中设宴时,丝丝邀她入宫来玩。” 罢了! 就当为莺莺那丫头,与小公主结个善缘。 揽下去姚家传旨送火浣布的差事,这哑巴亏他还得心甘情愿吃下了! 张说和颜悦色道:“有劳公主挂念,臣一定将公主托的话转告她……” 李丝絮跟张说聊了几句他孙女儿张莺莺,正要顺势聊到张垍赴考一事,替她月姐姐探一下张垍是否有把握考中。 她刚想开口,清风吹来一道散漫的声音:“巧了,今日竟在皇宫遇到了张大人。” 李丝絮和张说被打断,她循声望去,就见廊下转出来的人,竟是那天她和左卫侍郎大人送姜皎离京时,在城门外撞见的岐王。 自从修习了孙家那本道书上的吐纳呼吸法,李丝絮自以为听觉敏锐多了,还有张说回京任兵部尚书前,曾是朔方节度使,还一度平定叛乱。 以张说的功力,竟没有觉察到她岐王叔在靠近? 李丝絮正在猜测她这位王叔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时,岐王已经走到了她和张说身侧,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张说身上。 “张大人跟本王的小侄女在聊些什么?” 岐王一脸热情:“说起来本王与张大人还是故人,张大人回京后却不肯去本王府上拜访,每次本王想要去尚书府做客,偏巧大人也是朝事繁忙,不便见客。” “若不是今日在皇兄的御书房外撞见,还以为大人有意要避开本王。” “王爷说笑了,确是本官回京后朝事繁忙,没能去岐王府拜见王爷。” 张说与岐王寒暄了几句,像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臣还要替陛下去姚家传旨,改日得闲了再与王爷把酒言欢。” 第303章 如此颠倒黑白 “哦,皇兄竟让张大人往姚家送圣旨?” 岐王眸子微眯,盯着张说突然道:“如此,张大人难道不憋屈吗?” 张说明显愣了一下! 但很快正色道:“还请王爷慎言。” “王叔和张大人在说什么,丝丝听不懂啊,本来父皇要派丝丝去传旨的,张大人恰巧要出宫,就答应帮丝丝跑一趟了。” 岐王还待说什么,张说借口答应了帮李丝絮,不能拖延去姚家传旨的时辰走了。 张说这一走,岐王饶有兴味的目光落在李丝絮身上。 “本王的小侄女有些意思哦,本王一见你,喜欢得紧。” 他拉着李丝絮往御书房走:“来来来,好不容易见着了,跟本王多呆会儿,跟你王叔多亲近亲近。” 李丝絮追着张说离开御书房后,玄宗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他跟伺候在一旁的杨公公道:“朕的小十将张说给摆了一道,张说这个哑巴亏吃得心甘情愿,竟还主动揽下了去姚府送赏赐和颁旨的差事。” “固然因为小十救过张说的孙女儿,但能令张说做到如此地步,还是朕的小公主聪颖灵慧的缘故。” 杨公公接话:“张大人离开御书房时,老奴瞧着他还挺高兴。” “这才是令朕刮目相看的地方,朕的小公主摆了张说一道,又恰到好处能借着朕的势头将他给捧高兴了,还有她帮着姚奕完成姚爱卿的遗愿,此举更是有情有义。” 他的小公主驾驭人心的本事,颇有他几分风范,玄宗感叹道:“若朕的小十生为男儿,当大有作为啊!”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若公主生为男儿,定然引人忌惮。 自古帝王多疑,杨公公倒觉得,正因为李丝絮是女儿身,又没有私心,反而能让玄宗皇帝极为包容。 玄宗正与杨公公说着他的小公主,李丝絮就去而复返了。 是被她岐王叔半拖半拽着进御书房的,瞧见李丝絮气鼓鼓的样子,还恼怒的瞪着岐王。 玄宗一时失笑,训斥岐王:“像什么话!” “多大的人了,还欺负朕的小公主?” 岐王放开李丝絮,一脸委屈的解释:“臣弟就是觉得小侄女有趣,想与她多亲近亲近。” 不顾当事人的意愿,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将她半拽半拎进御书房。 第356页 就很气! 李丝絮无语的翻个小白眼:“谢谢,丝丝并不想跟王叔亲近。” “你王叔就是这样,一向没个正形!” 等挣脱开岐王钳制的李丝絮倚到他身边来,玄宗问岐王:“不在你的岐王府赏酒作乐,跑来见朕做什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臣弟今日入宫,自是有要事与皇兄相商。” 岐王挺直了一下脊背,收起他那副散漫的样子,十分正色道:“实不相瞒,今日臣弟入宫来是为了做媒。” 做媒? 他在胡闹什么? 玄宗只觉得他在胡言乱语。 然而岐王着急的解释:“臣弟入宫真是为做媒而来,要替吉安做媒。” “宁王兄替吉安看中了一门亲事,托臣弟来皇兄面前讨个旨意赐婚。” 岐王还在一本正经的解释,玄宗已是沉下了脸色。 去岁赏菊宴的事情过后,他勒令吉安在王府养病,已经是给足了宁王颜面,结果穆儿婚宴那晚,吉安算计月儿落水,若非有张垍将人救上岸,他的月儿还有没有命在难说得很。 碍于小十替她月姐姐狠狠惩戒了吉安,终究要留几分皇家颜面,此事也就作罢了。 没成想竟还有脸托岐王入宫中来求赐婚? 吉安若老侍字闺中,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笑话,令皇家颜面无存。 早点发嫁了也好! 玄宗不厌其烦:“王兄看中了哪一家的儿郎?” 李丝絮以为,她岐王叔会说吉安看中的是张垍,毕竟如意楼那次算计不成,穆姐姐婚宴那日她也不肯善罢甘休。 甚至为了算计张垍,还将月儿拖下水。 然而接下来岐王说的人,出乎李丝絮的意料,因为岐王说的竟是左羽林将军府的四公子。 岐王像是丝毫没有觉察到李丝絮脸色不对,十分出力的充当说客:“皇兄,宁王兄看中了这门亲事,绝不是无缘无故,李临淮心悦吉安好久了。” “不说京中都在传,去岁重阳赏菊宴时,他和吉安的风言风语,上次在如意楼,吉安邀了张尚书家的二公子一起听说书喝茶,李临淮竟争风吃醋,搅和了这事儿。” 岐王说得有理有据:“穆儿婚宴那日,吉安落水,又是李临淮寻人救下了吉安,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是天赐的缘分啊!” “左羽林将军家的四公子虽是英武好儿郎,但为人太过木讷了些,他迟迟不去宁王府提亲,那王兄只得托臣弟来说媒,促成这段姻缘了。” “哦,朕倒不知道,朕的御前侍卫与吉安还有这番交集。” 玄宗神色不辩喜怒:“李临淮心悦吉安,这些话都是朕的皇兄宁王亲口所言吗?” “倒也不是,都是王嫂,还有吉安亲口跟臣弟说的。” 岐王反应很快,巧舌如簧道:“但王兄也没有说什么,便让臣弟入宫来给吉安和左羽林将军家的四公子请旨赐婚,显然是很满意这门亲事的。” 还能这么颠倒黑白的吗? 李丝絮要气死了! 人家摆明了明目张胆在碰瓷,若是她气极之下失了分寸,反倒中了人家的下怀。 李丝絮挽着玄宗的手臂,好奇道:“王叔,去岁重阳赏菊宴,左卫侍郎大人和吉安姐姐有什么风言风语啊?” “这……” 岐王一噎:“小孩子家家的,管什么风言风语。” “王叔不告诉丝丝,丝丝也知道啊,丝丝上次在如意楼听到了些风言风语,说吉安姐姐有辱斯文,什么清名有损,先是想赖上左羽林将军家的四公子,见他是块难啃的骨头,便盯上了回京赴职官员家的公子。” 咳咳! 这都说的什么话? 岐王忍耐不住要提醒玄宗管管,李丝絮摇了摇头:“当然,丝丝是不信的。” 第304章 厚颜无耻不要脸 “市井流言听不得,本王的小侄女聪慧。” 岐王刚松一口气,夸赞她。 李丝絮笑了:“丝丝不信吉安姐姐是那么厚颜无耻,不要脸的。” 岐王:“……” 只骂这么几句怎么够? “身为皇亲国戚,县主之尊,吉安姐姐一副恨不得自己嫁不出去的样子,还要物色回京赴职官员家的公子,丝丝自然不信吉安姐姐一副轻浮的作派,丢尽皇家颜面。” 李丝絮话锋一转:“可那次丝丝在如意楼才喝了一小会儿茶,就见吉安姐姐邀请张府二公子喝茶吃点心,被张公子义正言辞婉拒了。” “因着丝丝与张公子的小侄女相熟,曾被一起关在大慈恩寺过,便让左卫侍郎替丝丝邀张莺莺一起吃烤乳鸽。” “张莺莺答应了,她二叔自然跟着一起进了丝丝和王元宝所在的雅间。” 李丝絮噗的一声笑了:“原来丝丝让大人帮着邀请张莺莺一事,竟让吉安姐姐误会左卫侍郎大人争风吃醋了?” “还有穆姐姐婚宴那日,左卫侍郎大人一直护卫在丝丝身侧,众目睽睽之下救吉安姐姐的是穆姐姐府上的小厮,参加婚宴的客人都有瞧见,当时父皇也在的。” 李丝絮似笑非笑看着岐王:“王叔非要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那父皇是不是要给吉安姐姐和穆姐姐府上的小厮赐婚啊?” 岐王:“……” 他的小侄女当真是伶牙俐齿。 第357页 看似乖乖巧巧,天真无邪的样子,实则不但将吉安骂得体无完肤,还将他怼得哑口无言。 短暂的沉默后,岐王兴味十足道:“小侄女不想让你吉安姐姐与李临淮结亲,莫非还想留他将来给你做驸马?” “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玄宗勃然大怒,拣起桌上的砚台砸向岐王:“关上门在岐王府胡闹就罢了,还敢编排朕的小公主,吉安与左羽林将军府联姻绝无可能,给朕滚出宫去。” 岐王一蹦三跳躲过玄宗砸向他的砚台,因为说错了话懊恼不已,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的样子。 他顾不得砚台落地摔碎了,跪下道:“是臣弟胡说八道,皇兄千万饶恕臣弟啊!” “王兄让臣弟帮着进宫求旨给吉安赐婚,臣弟也是推脱不过,这忠人之事,臣弟有臣弟的难处。” 岐王重重叹了一口气:“哎,王兄这些年没什么所求,唯独放不下吉安这丫头的亲事,吉安那性子留在王府也是个祸患,皇兄不如了他一桩心愿,促成她和左羽林将军家四公子的这桩亲事吧!” 知道她岐王叔,这是要拿宁王的禅位之功,来替吉安索要一道婚约。 李丝絮还要说话,一旁的杨公公使了个眼色。 玄宗揉了揉隐隐作疼的额头:“婚约结两姓之好,此事朕还要问过左羽林将军的意思。” 见玄宗态度不那么坚决了,岐王见好就收。 “好,好,那皇兄问过左羽林将军的意思再赐婚。” 岐王恬不知耻道:“皇兄赐婚,李楷洛有几个胆子不答应……” 李丝絮就没见过比她岐王叔还厚颜无耻之人,宁王府利用吉安的婚事,咬着左羽林将军府不放,还能说是穆姐姐婚宴那日吉安众目睽睽之下受辱,她王伯在记恨李临淮。 可李临淮与她岐王叔无怨无仇,那日在城门口撞到,他还一副倾慕左卫侍郎,十分惜才的样子,恨不能马上将人带回岐王府,把酒言欢。 为何如今死皮赖脸咬着他不松口呢? 李丝絮实在想不到,短短几日之内,李临淮是哪儿得罪了他王叔。 除了归于得不到便毁灭,还能怎么解释? 杨公公送她离开时,李丝絮在御书房廊下终于没忍住,冲动的问出口:“公公,丝丝的这位王叔,有龙阳之好吗?” 尽管杨公公身怀绝世武功,飞檐走壁如履平地,也差点因为小公主的话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咳!咳!” 杨公公努力憋着才没破功:“岐王殿下是放浪形骸了些,但有些事情不像公主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有野心的人,往往会用假象遮掩他们的真面目。” 李丝絮成功捉捕到了杨公公话里的深意,她仰着小脑袋问:“那岐王叔为吉安和左卫侍郎大人求旨赐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公主高看老奴了,岐王殿下此人,行事毫无章法,老奴一时也猜不透他如此折腾的深意。” 杨公公忍不住提醒她道:“老奴知道,公主向来十分护短,但老奴还是得提点公主,在这皇宫里有时候你越在意越珍重的人,越是不能让人看出端倪,如此才能真正护住那个人,也不会让别人知道他可能是你的软肋。” “可是,丝丝的王伯让岐王叔来缠着父皇求旨赐婚,这关系到左卫侍郎大人一生的幸福,也是因为护着丝丝,他才得罪死了宁王伯。” “他给丝丝挡了灾,才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丝丝怎么能看着他被算计?” 杨公公是她绝对能信任的人,李丝絮干脆口无遮拦道:“公公也看到了,今日在御书房岐王叔搬出王伯的禅让之功,来求父皇赐一道婚约,丝丝就怕李将军拗不过父皇,将左卫侍郎大人搭进去了。” 果然是关心则乱! 岐王在御书房说的混账话,看似是在败坏小公主的名节,又何尝没有试探的意思呢? 杨公公不忍她再胡乱思想,温声宽慰道:“公主要相信,一个能统领禁卫军做左羽林将军的人,岂能轻易任人摆布?” “再说了,李家也不是搭上儿子卖恩求荣的人家。” “岐王殿下那么缠着闹,皇上最后都没有应下,说要问过左羽林将军的意思,也有推脱此事之意。” 杨公公叮嘱她:“此事公主要牢记老奴的叮嘱,不要再插手了。” 李丝絮住在玉真观的时候,有听她姑姑提过李临淮的那位父亲大人,好像那位也是个极护短的人。 杨公公说在这皇宫中有时候越在意珍重的人,越不能让人看出端倪,如此才能真正护住那个人,也不会让别人知道他可能是你的软肋。 李丝絮以为杨公公说的话有道理,她沉住气应下:“好,丝丝先看将军大人如何应对再做打算。” 第305章 对待女孩儿要温柔些 入夜,李临淮翻墙纵入将军府,察觉到廊下站着一道黑影,正要朝他袭去,那人转过身来。 李临淮看清楚来人,面不改色道:“父亲大人为何深更半夜站在临淮廊下?” “你也知道时辰不早了?” 李楷洛抢先一步进屋,在李临淮点燃油灯时,他问:“这些天你鲜少出现在宫中,早出晚归究竟在忙些什么?” 他父亲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李临淮只得回他,在宫外帮着小公主办差。 第358页 李楷洛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见他不肯说在办什么差事,李楷洛笑了:“你倒是三缄其口,捅了马蜂窝而不自知?今日岐王突然入宫求陛下给你和吉安县主赐婚。” “临淮,此事你怎么看?” 上回京中的流言,搅得将军府不得安宁。 知道因为李丝絮,他儿子十分讨厌吉安县主,李楷洛以为李临淮会对岐王求赐婚旨意一事极其厌烦。 毕竟连他得到这个消息后,都觉得宁王府那位县主是甩不掉的蝇虫。 有了上次如意楼的教训,竟还不死心? 出乎意料的是,李临淮只是愣了一下,便镇定如常道:“那孩儿可能真捅了马蜂窝。” 这下是终于愿意说了? 李楷洛示意他说下去。 李临淮不急不缓道:“这个马蜂窝是禅定寺。” “原本,儿子并不确定禅定寺一事跟岐王殿下有关,但这些天我蹲守在禅定寺,要查清楚姜皎中了傀儡术的玄机,岐王殿下在这个时候突然帮着宁王府在陛下面前求赐婚旨意,很显然要用我与吉安的那些传闻来搅和将军府,阻止我不再调查禅定寺。” 岐王一向纵情享乐,在王府沉溺于酒色音律,风流的名声传遍整个长安城。 李楷洛很意外会得到这个结论。 他斟酌道:“如此推断会不会太过武断了?毕竟穆公主婚宴那晚,你帮着小公主将宁王府得罪死了。” “父亲,儿子得罪宁王府的事情,跟小公主无关,吉安县主害人在前,小公主反击又有何过错?儿子奉命护卫十公主,只是做了职责所在该做的事情。” 替李丝絮辩解了几句,李临淮说出他的疑虑:“小公主出城送姜皎那日,我和公主有在城门口撞见岐王,他的招揽之意昭然若揭,我婉拒了后,这几日他有借着驸马都尉裴虚己再次邀请我去岐王府赴宴,儿子没应下,这才有了他入宫为儿子和吉安求赐婚旨意一事。” “儿子蹲守在禅定寺这些天,还发现一个规律,曾出入过岐王府宴席的朝臣,都有亲自到禅定寺进香,且停留的时辰还不短,而岐王殿下在禅定寺附近有一座幽静的别院。” 李临淮分析推断:“种种线索连在一起,必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儿子再蹲守一段时日,应该能窥破其中的蹊跷和秘密。” 不得不说,李临淮的推断十分大胆,将他父亲李楷洛惊到了。 一向沉迷声律酒色的岐王殿下,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荒诞啊? “为父以为,此事不能再查下去了,若岐王真有反意,从他入宫求旨为你和吉安赐婚一事来看,他已生警惕,你再查下去,小心掉入他布置好的瓮中。” 李楷洛提醒他:“若他并无反意,你看到的种种都是自行推断出来的,那当今陛下兄友弟恭,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下招惹岐王,必定会为陛下所恶,甚至招来岐王的报复,为将军府招来祸患。” 姜皎一事,是小公主的一个心结。 李临淮以为此事不能收手,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 他问李楷洛:“父亲,如何既不让岐王殿下心生警惕,又能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不撞南墙不回头! 知道自己的儿子一向有主见,他的提醒不能奏效,李楷洛无奈道:“改明为暗!” “这些天你盯着禅定寺,已经打草惊蛇,你暂时离开京城,能让岐王放松警惕。” 李楷洛告诉他:“杨思勖一直在替陛下查武周残留在宫中的势力,而恰好姜皎曾在禅定寺中了傀儡术,你离开后杨思勖一定有兴趣追查下去。” 李临淮接话:“可儿子离开京城,就要随杨公公一起离开的,五溪首领覃行章已有反意,若儿子猜得不错,朝廷会先发一道旨意让他交出匪首,等他自断其臂揭旗而反,镇压的大军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拿下,就结束了这场战役。” “因此就在这几日,你儿要随杨思勖一起秘密出征了。” 今日杨思勖将岐王入宫求旨赐婚一事告诉他时,还顺便提了提兵部发往黔州的旨意。 李楷洛当时就很奇怪,一向唯陛下之命是从,十分缄默寡言的杨思勖,怎么有兴致跟他提五溪首领覃行章谋反一事。 原来,他早与自己的儿子李临淮达成了某种协定。 困在这长安城,学再多的兵法,也是纸上谈兵,此次出征黔中,能得到一个极好的历练机会,还能巧妙摆脱宁王府的无理纠缠。 开始还反对他再追查禅定寺一事的李楷洛,十分爽快的应下:“你出征黔中后,为父会派人暗中盯紧了禅定寺。” 父子两个达成了默契。 在李楷洛要离开时,李临淮顿了顿:“儿子还想请父亲多看顾公主。” 李楷洛停住步子,打量了李临淮数息。 他问李临淮:“禅定寺一事公主她不知情吗?” “儿子怕连累公主!” 李临淮解释:“儿子怕推断有误,或者岐王狡猾,不能一击必中,要连累小公主,因此一直瞒着她此事,只说禅定寺那边暂时没什么眉目。” 左羽林将军府的男儿,正该有如此担当。 何况那个小丫头还十分招人疼爱! 听说为了他儿临淮的事情,在御书房将她王叔怼得哑口无言,李楷洛用一眼看透本质的表情看着他儿子,答应他看顾李丝絮的要求。 第359页 离开时,他伸手在李临淮肩头拍了拍:“对待女儿家要温柔些,不要悄无声息跟着杨思勖出征黔中,离京前记得跟那小丫头说一声……” 第306章 公主很生气 杨公公叮嘱李丝絮,不要插手岐王替吉安和李临淮求旨赐婚的事儿,李丝絮听了杨公公的话。 但事涉李临淮,一连两日将军府都没什么动作,李丝絮还是沉不住气了,让柳云莺去打探消息。 风风火火跑了一趟将军府的柳云莺,天黑了才回宫。 “渴死我了!” 她猛灌了半壶茶:“李将军太狡猾了,简直滴水不漏,任凭云莺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肯透露一丝消息。” “云莺没有办法,只得凭三寸不烂之舌去哄老太太开心。” 柳云莺得意道:“还是老太太好哄啊,云莺用小公主惯常的招数说了几句甜言蜜语,她全招了,原来李临淮决定跟着杨公公出征黔中,来推掉宁王府的纠缠。” “将军府搬出这个理由,宁王府再如何死皮赖脸也不管用,小主子这下不用担心了!” 柳云莺搁下茶壶,叉着腰一副替李丝絮松了口气的样子。 李丝絮却黑了脸:“你说什么?左卫侍郎大人要出征黔中?” “是啊,老太太说黔中有人谋反,这是一个很好的历练机会,这次出征任黔中任招讨使的人,竟是杨思勖。” 柳云莺絮絮叨叨:“李临淮那个榆木疙瘩,这几天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他好些天没入宫了,杨公公那么喜欢小公主,公主不如找他打探一下消息……” 柳云莺说着说着,感觉不对劲,扭身一看站在窗口那道影子,忙闭了嘴。 她借口要去填饱肚子,想避开一步。 李丝絮却移步到窗口,叭的一下,将窗子关了个严实。 “公主……” 惹恼了向来软软糯糯,爱冲他甜笑的小公主,要闪身进屋的李临淮怔住了。 他就知道要坏事! 柳云莺回将军府缠着他父亲,又使尽了浑身解数哄老太太,晚回府一步的他,得知柳云莺这个稀客才从将军府离开,暗道一声糟糕,忙追在她身后入宫了。 可惜,终究晚了一步。 等他纵进玲珑居时,柳云莺已经将事情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 李临淮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了! 穆公主大婚那日,三皇子逼问他时,像是在他心里开了一道匝,他开始反思,公主的一举一动为何会牵动他的喜怒哀乐? 公主依赖他,什么心事都愿意在他面前坦露,在皇家别院时,甚至还趴在他肩头哭过。 姜皎被发配流放一事,他以为公主会难过,赶回宫朝她伸出手,公主竟娴熟的握上了他的手,对他的陪伴习以为常,也没有察觉这有什么不对。 他奉命护卫公主,不知从何时开始,与她之间有了很深的默契。 如他在三皇子面前坦言的那样,公主年岁尚小,所行之事有利于社稷,皆是为了大唐百姓,她与兄弟姐妹和睦,处处与人为善,但又十分护短,维护身边人时绝不心慈手软,公主的胸襟和见识,以及身为大唐公主的气度,让他十分钦佩。 她是那个,若遇到危机时,自己愿意拿命去换的人。 他会时时刻刻担心公主的安危,无时不刻都在意她的感受,怕她伤心,怕她难过,怕她像在皇家别院那样被人谋害,因此处处谨慎,生怕她有一丝闪失。 扪心自问,他真是只是奉命在护卫公主吗? 李临淮迷茫了! 连三皇子也觉得不对劲,说出那些警醒他的话,他开始担心自己对公主超出职务之外的关心,会不会终有一日连累了小公主? 因此杨公公提出要他跟随出征黔中,然后又有了岐王盯上他的这个契机,他决定答应下来。 他能说,他害怕小公主得知这个消息,像在皇家别院还有姚崇过世时那样,伤心难过,所以一直没敢进宫跟她言明此事吗? 隔着一道窗子,不会撒谎的李临淮,心虚的解释:“臣打算今日入宫跟公主说出征黔中的事情,不想柳云莺先一步跟公主说了!” 柳云莺:“……” 这个锅她不背啊! 算了,看在某人终于被她向来善解人意的小主子,狠狠怪罪的份上,就省省冲出去跟他打一架的力气吧! 李丝絮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 大概她父皇派李临淮来护卫她,在潜意识里,她已经将李临淮当成自己的人。 李临淮要出征黔中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她让柳云莺去打听消息,才最后一个得知的,她不该生气吗? 更让她生气的是,李临淮最后一个告诉她也罢了,疼她宠她的杨公公,一开始摆明了要撬她的墙角,还劝自己不要插手岐王求赐婚旨意一事。 他们一个一个瞒着她,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针对自己的骗局。 李丝絮能不矫情吗? 她生李临淮的气,也生杨公公的气,更生她父皇的气。 但正如将军府老夫人所说,出征黔中平叛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大唐的男儿都是从马背上杀出来的战功,她不能因为用惯了左卫侍郎,就自私的占着他。 李丝絮还在心里说服着自己,见小公主依旧不搭理他,李临淮只得叮嘱:“臣离开京城去往黔中后,公主定要让柳云莺时时刻刻跟在身侧,不可一人落单了。” 第360页 “遇到棘手的事情,可以找臣的父亲左羽林将军相助,臣已经交代父亲要帮着看顾公主和鱼娘娘。” 听了他这些话,李丝絮觉得自己的怒气来得矫情了些,正要打开窗子。 李临淮又说话了:“臣后日一早要动身了,忙着回府收拾行李,就不再特意进宫给公主问安了。” 后日要动身了,这会儿才跑进宫来告诉她? 还是她让柳云莺跑了一趟将军府,才打听到的消息,若没有柳云莺跑这一趟,他是不是会瞒着自己就跑去黔中了? 好歹两人相处了这么久的情分! 李丝絮的小脾气上来了,压要不想搭理外边说话的榆木疙瘩了。 以前柳云莺骂他榆木疙瘩,李丝絮还怪柳云莺,这下她以为柳云莺骂得对极了。 接下来李临淮交代了两句男女七岁大防,不可与人过于亲近的鬼话,李丝絮懒得搭理他了。 气归气,次日一早她还是一头扎进了太医院的药房。 第307章 大人早日归来 到了动身去黔中那日,李临淮轻装简行一大早出了城门,在城门口等着杨公公的车驾。 没等多久,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出城门,杨公公从马车里钻出来,接过送行太监手上牵马的缰绳。 李临淮还犹自愣住,看向杨公公身后。 确实没看到马车里钻出他熟悉的小身影,李临淮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难受。 他失落的神色落入杨公公眼中,杨公公开口:“别看了,不会来送行了!” “因为你,小丫头也迁怒咱家了。” 他疼了那么久的小丫头,突然不搭理他了,杨公公也很失落:“咱家一早去玲珑居瞧过小丫头,睡得香呢!” 李临淮从来不知道,他也会盼一个人。 离开长安城,心中竟有了牵挂? 出征黔中一事,究竟是自己处置不当,惹恼了小公主,李临淮自责不已,此去黔中山迢水远,是时候动身了。 这个时辰,城门开启。 进城的人忙着往城内涌去,而出城做买卖的马队,也络绎不绝在赶着出城。 李临淮环目四望一圈,除了驿路旁一对不急着进城的母女在吃馄饨,没有寻到他熟悉的那个小身影。 最后看一眼城门的方向,李临淮要飞身跃上马。 这个时候,茶肆内身穿粗布麻衣的小姑娘转过身来,对上他的视线,在冲他和杨公公甜笑,而李临淮这个时候才发现,有点驼背的妇人竟是柳云莺所扮。 纵然李临淮再沉稳,先是巨大的失落袭来,以为不会有希望等到他想见的人,突然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转折,他的表情怎么收也收不住。 “左卫侍郎大人惊不惊喜?公公惊不惊喜?” 李丝絮拎起搁在茶凳上的包袱,有些得意道:“昨日丝丝可是磨了魏嬷嬷好久,她才答应给丝丝装扮,为了以假乱真,丝丝还费了好大的劲寻来这两身衣裳。” 小公主和柳云莺的神色,是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住的得意。 看着拎着包袱,朝他和杨公公走来的小公主和柳云莺,李临淮哑然失笑。 “公主为何要将自己扮成这副模样?” “自然是为了别出心裁的送行啊,千篇一律的送行多无趣。” 李丝絮将手上拎的包袱,往李临淮怀里一砸:“还有,丝丝就是为了报复你和公公啊,你和公公都是疼丝丝宠丝丝的人,竟一起合伙骗丝丝,害丝丝连给你们备药都赶不及,昨天逼着我师父和杜太医他们给你们备药,差点累断他们的老腰。” 李丝絮将自己手上拎的包袱给了李临淮,然后又接过柳云莺手里拎的包袱,气鼓鼓的塞给杨公公。 她叮嘱道:“公公的腿伤虽说痊愈了,但黔中一带多山地,要比京城冷一些,别以为天气转暖,就能掉以轻心,丝丝让魏嬷嬷做的护膝公公记得用。” “公公对敌时,一定要小心些。” 李丝絮生气的哼哼:“公公的腿伤,是丝丝和师父好不容易医好的,要是公公再落一身伤回来,丝丝这回可不管公公了。” 杨公公纵然长得一张凶神恶煞的脸,面对在他面前絮絮叨叨的李丝絮,神色也柔和下来。 真是个小傻丫头! 她哪知道有时候善意的欺骗,其实是为了护着她? 他这等残躯之人,还有人记得他的旧伤,杨公公只觉得自己的多管闲事,终究是没有错付于人。 他卸下了坚硬的心防,呈现给李丝絮都是柔软的一面。 “老奴记住了!” 叮嘱了杨公公注意腿伤,李丝絮又交代道:“包袱里多备的是金疮药,刀枪无眼,多备一些总是没有错的,当然也有其它的药,瓶身上都有写。” “虽说备了这么多药,丝丝还是希望这些药用不上。” 她咬了咬唇,尽管知道身为大唐公主接下来说的话很丢脸,但眼前的两个人,对她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 她终究憋不住,将心里话交代出来:“打不赢就跑,别硬扛,那个比起战功,你们的命最贵重。” 大唐男儿的战功都是从马背上杀出来的,绝不畏死。 这是身为大唐公主该说的话吗? 杨公公和李临淮先是愣了一下,仔细揣摩她话里的深意,又觉得暖心不已。 第361页 李临淮无奈道:“公主……” “好了,好了,丝丝有些啰嗦啊!” 李丝絮觉得鼻子有些酸,她吸了吸鼻子,故作洒脱摆了摆手:“走吧走吧,早些回来,丝丝在京城等你们。” 看着眼前身穿粗布麻衣来送行的小公主,李临淮下意识伸手要将她揽住,但终究手要碰触到她后颈的那一刻,硬生生僵住了。 “公主不用等太久。” 李临淮温声道:“臣和公公定会早日归来!” 只是等回来的时候,他就不会再是左卫侍郎了,正如杨公公所说,若不建功立业,如何够得着想够着的人? 他只想守着公主长大,终有一日够得着她身体里那个有胸襟和见识的灵魂,能有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李临淮深深看一眼他的小公主,飞身纵上马,与杨公公并驰绝尘而去…… 坐在回城的马车上,柳云莺遗憾道:“公主这个角色扮演很好玩,只是为什么都是小公主在说词儿,云莺只能做个陪衬?” “好不容易扮成这副模样。” 柳云莺不甘心:“云莺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还有啊,云莺觉得怪怪的,咱们扮的不是进城讨生活的贫苦母女吗?” 柳云莺嘀咕道:“可云莺觉得扮得不像啊,公主像是给夫君和公公送行的小媳妇。” 李丝絮:“……” 要是她嘴里咬着点心,听了柳云莺的话,糕点沫子定要喷她一脸。 李丝絮想接话说一句,像左卫侍郎那样的大唐好儿郎,真是她夫君也不亏,但这话要是跟柳云莺这个大嘴巴说了,她跑去将军府哄老太太时说漏嘴怎么办? 那将军府老夫人定然以为她在图谋自家的孙儿了。 李丝絮只好将马车帘子掀开,假装看风景:“让丝丝看看,路边有没有王元宝说的那个奇芳斋,上次他在奇芳斋买的点心好吃。” 柳云莺还要说什么,李丝絮的目光凝在了客栈门口停的一辆马车上。 她忙吩咐赶车的小卓子:“前面街角拐弯后,马车停下来!” 第308章 王爷好坏 柳云莺这下不再插科打诨,逗她家小主子开心了。 她问李丝絮:“小主子,客栈门口停的那辆马车有什么不对?” “那是我岐王叔的马车,这么一大早,为何停在出入城门必经的客栈门口?” “装扮得一样的马车多了去。” 柳云莺狐疑道:“会不会是小主子看错了?” “不会有错,丝丝向来过目不忘,上次和左卫侍郎大人一起出城送姜皎,在城门口撞见过我王叔的马车,他的马车奢华,遮挡的车帘上有暗纹流动,那是域外一种天蚕丝织就的布匹,这种布十分名贵,皇后娘娘上次还赏过丝丝一匹。” 马车停下后,李丝絮跟柳云莺道:“客栈对面是个茶楼,从茶楼雅间应该能看到客栈门口的动静,你跟我去喝一盏茶,就能知道那究竟是不是我王叔的马车。” 李丝絮猜测得没错,她的岐王叔的确一大早隐在客栈盯梢。 岐王站在客栈窗口,亲眼瞧见李临淮出城,又瞧见他小侄女乘坐的马车路过客栈,往皇宫的方向去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一大早被他从岐王府拉起来的美人儿,这会儿还哈欠连天的。 “王爷究竟在看什么?” 神色慵懒的美人儿,学着他的样子凑近窗口,瞧见的不过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景象。 她像没骨头似的往岐王怀里倒,搂着他的脖子撒娇:“车水马龙有什么好看的?有云儿好看吗?” 岐王收回视线,手搂在美人儿软若无骨的腰上,轻轻摩挲着。 蠢一点的美人儿,最招人喜欢了! 他猛地将人往怀里一带,坏笑道:“此处客栈靠近喧闹的大街,楼下人来人往的,本王以为换个地方更刺激些。” “王爷好坏……” 果然如李丝絮说的那样,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他王叔搂着美人儿钻进了停在客栈门口的马车,往王府的方向去了。 柳云莺虽见惯了自家小主子不同寻常的一面,她如此料事如神,柳云莺心悦诚服。 “小主子,岐王殿下这是想干什么?” 哪知道呢? 如杨公公所说,她岐王叔行事毫无章法,让人捉摸不透。 但再怎么无章法,从她送行姜皎开始,她这位王叔频频露面,然后今日左卫侍郎大人跟着杨公公秘密出征黔中了,他又现身在出入城门必经的客栈。 会是巧合吗? 这世上显然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杨公公和李临淮是轻装简行秘密出征,得了她父皇的密令就近调动兵马镇压叛军,她岐王叔是如何得知的? 李丝絮仔细想了想,从上次送姜皎撞见她王叔,到他竟不惜亲自现身来城门口必经之地盯梢,似乎都是冲着李临淮来的。 李临淮究竟如何得罪狠了她这位王叔? 李丝絮能想到的就是,左卫侍郎想帮她弄清楚姜皎中了傀儡术的事儿,这些天一直在蹲守禅定寺。 然后,蹲着蹲着,还没有查出什么眉目。 她岐王叔突然发难,逼得李临淮不得不离开京城。 李丝絮恍然回过神来,难道她王叔这些反常的举动,都是因为害怕李临淮继续追查姜皎中了傀儡术的事儿,以及探查禅定寺的真相? 第362页 那禅定寺,还真是有些意思! 李丝絮轻啜一口茶,目送着王府的马车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冲柳云莺道:“挑个日子,你陪丝丝去禅定寺上香吧?” “不要!” 柳云莺干脆利落拒绝:“云莺以前在将军府时,常陪夫人老夫人去上香,跪在那儿听秃驴念经,念得人昏昏欲睡。” 李丝絮打断她:“那来个角色扮演呢?很多词的那种?” 柳云莺眸眼一亮,更干脆利落了:“成交!” 装扮成驼背妇人,却没有一句台词的柳云莺,对这事儿念念不忘,李丝絮说再来一次扮演,给她很多词,就算上香要听秃驴念经,她也打算忍了。 并且,还内心欢呼雀跃。 还是她家小主子会玩儿! 最令她高兴的是,李临淮离京了,这么好玩的小主子以后都是她的,她的…… 柳云莺一路上喋喋不休,跟李丝絮商量扮成什么样子去上香,李丝絮闹不明白,明明是潇洒利落的女侠,为何会堕落成这副模样? 还好,马车总算是回宫了! 李丝絮下了马车嫌弃的将她丢在身后,往九玄宫的方向走,快跨进宫门口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喊声。 “皇妹去哪儿了?怎么这身装扮?” 李丝絮一扭头,瞧见的就是阴魂不散,近来总爱缠着她的四皇兄。 他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皇妹你看,这只小奶猫可不可爱?” 那是一只白色的小奶猫,眼睛还有些泛蓝,瞧着怪萌怪可爱的。 见李丝絮看着他怀里的猫,他将猫递过来:“皇妹喜欢就抱抱吧,这是波斯猫,母妃特意给我寻来的。” 在对待小动物方面,李丝絮不及她娘亲鱼婕妤和遥遥那般有天赋,本来她还想抱抱小奶猫的,瞧见小猫在他四皇兄手里挣扎,李丝絮就没去接他手里的小猫。 四皇子有些受伤:“皇妹不喜欢吗?” “不是!” 李丝絮摇摇头,只觉得她皇兄真是锲而不舍,总能变着法子来找她。 太医院、玲珑居,她出现的地方,他皇兄都能找来。 偏偏,她近来忙得团团转,实在没空搭理他。 而且,这样太过刻意的接近,的确有些尴尬了。 若是先前,李丝絮还念在血缘亲情的份上,愿意与他周旋一二,可李临淮刚被她岐王叔逼出京城,而她正琢磨禅定寺的事儿,也就懒得虚与委蛇了。 “小猫很可爱,可它不该被皇兄当成接近丝丝的工具。” 李丝絮这么直白,让四皇子脸刷的一下红了。 他尴尬的立在原地,搂着猫手足无措。 李丝絮继续说下去:“四皇兄自从回宫后,每次来找丝丝,不是拿着风筝,就是搂着猫,尽是些讨好小姑娘的玩物,但皇兄怎么会知道?丝丝的心思并不在玩物上。” “丝丝以为,就算要讨好一个人,也要投其所好吧?” 第309章 凭什么羞辱我 李丝絮直接戳破了他的心思,四皇子脸红得像水煮虾,他要解释,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最终,不知道是因为被戳破的尴尬,还是下不来台,气得有些发颤。 “丝丝知道皇兄和德妃娘娘要的是什么?” 李丝絮提醒他:“但是,父皇最讨厌的,便是玩物丧志,十二皇弟和十三皇弟年岁尚小,却已经每日去崇文馆进学了,皇兄若每日只拿着猫和风筝游荡在皇宫,又如何入得了父皇的眼?” “虽说与人相处要真诚,若是连最起码的真诚也做不到,那至少不能方法也用错了吧?” 或许她的话对眼前敏感的少年来说,算是雷霆一击。 但再这样下去,他和德妃不仅不能被父皇看到,反而会惹得她父皇生厌。 只能狠心让他受些打击,看清现实了。 李丝絮顿了顿道:“四皇兄,十二皇弟和十三皇弟年岁尚小,已经在崇文馆进学了。” 站在李丝絮面前的四皇子,因为心思比被他小那么多的皇妹看穿,且毫不留情对他说出这番残忍的话,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气得一身发抖。 他已经全然顾不得德妃的叮嘱了,只感觉他母妃让他讨好的臭丫头,讨厌死了。 他气得紧紧掐住手里的猫,眼眶通红道:“你的意思是,我连十二皇弟和十三皇弟那种稚子都比不上?” “臭丫头,你凭什么如此羞辱我?” 顾不得手里的猫挣扎着落在地上,四皇子恼羞成怒道:“你当我不想去崇文馆进学?你这种被父皇宠爱的人,哪知道被冷落在洛阳行宫一年是什么感受?” “哪知道我母妃回宫后,父皇从不来蓬莱阁,这宫中的人会怎么看我们?” 四皇子声嘶力竭:“是,我的确是在讨好你,为了得父皇看一眼,难道我和我母妃有错吗?同是父皇的儿女,凭什么你能得父皇宠爱?我就要像野狗野猫一样,被丢在皇宫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自生自灭,连去崇文馆的资格也没有,过得连个奴婢也不如……” 谁还不是被冷落过? 她母妃痴傻,她们母女被吴嫔欺辱时,比如今他和德妃的处境艰难多了吧? 李丝絮要开口反驳他,但触上他红肿的眼眶,想着自己跟一个青春期的敏感少年在争执什么? 不能因为杨公公和李临淮离开京城,心里不痛快,就拿一个可怜人发泄啊! 第363页 李丝絮待要开口安抚他一句,这时候兴庆殿的小太监从九玄宫门口出来,瞧见李丝絮面色一喜。 “奴才可算找到小公主了,去过一趟太医院没见着人,来玲珑居魏嬷嬷也说不知道公主去了哪儿。” 小太监压根没瞧见一旁红着眼眶的四皇子,直奔李丝絮这个目标:“皇上下朝后,便让奴才来寻小公主去御书房,公主这就跟奴才走一趟吧!” 李丝絮虽披上了个外罩,看清楚她里边穿着粗布麻衣,小太监还是被惊到了。 “公主这是?” “哦哦,为了研药穿的,不会弄脏了衣裳。” 李丝絮跟小太监解释了一句,想到曾经她和鱼婕妤的遭遇,到底有几分同情她这位四皇兄。 想借着这个机会邀他一起去御书房见玄宗,跟小太监说了几句话一回头,发现他早悄无声息溜走了。 罢了! 等去了御书房,再跟她父皇提一提送这位皇兄去崇文馆的事儿。 跟小太监的反应不一样,玄宗皇帝看到他的小公主外披里头穿的是粗布麻衣,被逗笑了。 “你母后短了你吃的还是缺了你穿的,怎么做这副装扮?” 玄宗也不怪传口谕的小太监这会儿才将人给找来,他似笑非笑问:“出宫送行了吧?” “这都被父皇猜到了!” 李丝絮叹一口气:“既然已经被父皇猜到,那儿臣也就如实交代,丝丝做这副装扮,正是为了去给杨公公和左卫侍郎大人送行。” 玄宗就知道,他的小十深明大义,又重情重义。 果然如他猜的那样,小姑娘跑出宫送行了。 只是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去送行为何要做这副装扮?” 李丝絮当然不会告诉她父皇,就是气不过杨公公和李临淮,还有玄宗一起合伙骗她,所以故意让李临淮和杨公公失落一下。 被她父皇看着,李丝絮振振有词道:“儿臣这是在扮受苦的黔中百姓,让杨公公和左卫侍郎知道,被叛军烧杀抢掠的黔中百姓很苦,望他们杀得叛军丢盔弃甲,片甲不留,早日平叛归来……” 李丝絮一本正经回话,坐在御桌下首整理文书的少年郎突然扑哧一声笑了。 循着这声笑看去,李丝絮就看到了喷笑的少年郎生得剑眉朗目,剑眉是那种有点斜飞的英挺剑眉,生成这种眉型的人看着很是英武。 一开始李丝絮还以为陪在他父皇身边的人,是翰林院传召来的,看少年笑着起身递文书时,修长挺拔的身形,也不像是翰林院的文官。 李丝絮看着他。 他朝玄宗笑道:“义父,忠嗣不是故意要笑公主,只是以为公主身穿粗麻衣裳,提醒公公和左卫侍郎黔中百姓深受叛军烧杀抢掠之苦的壮举,很是别出心裁。” 伺候在一旁的小太监,见公主这身衣裳不但将皇上逗笑了,还将陛下的义子给逗笑了。 他忙出声解释:“奴才问过公主,公主说怕弄脏了,这是在太医院研药时穿的衣裳,奴才猜是公主从昨儿开始就忙着备出征黔中的药,出宫送行时没来得及换下。” “奴才一路跟着公主,都闻到了公主身上的药香味儿!” 小太监一番话,让王忠嗣对眼前的小姑娘肃然起敬。 他一拱手道:“忠嗣无状,不该笑小公主。” 李丝絮刚刚就在猜,这位能出入御书房的少年郎是谁? 他记得三哥提起过,吐蕃进犯陇右时,在陇上以骁勇闻名的王海宾战死,她父皇怜惜王海宾,追赠他为金吾卫大将军,并收他年幼的儿子为义子,改名王忠嗣。 只是他父皇的这位义子继承了王将军的勇猛,经常率轻骑出塞,她父皇恐其折损,所以下旨传召他回京了。 想必,她三哥说的,就是眼前这位了!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这一章,补上次腰伤欠的,只差一更欠的啦…… 第310章 你要气死本妃 “忠嗣哥哥笑了也无妨。” 李丝絮撇撇嘴,有些难过道:“反正父皇也笑了,他让左卫侍郎大人护卫丝丝,却跟他和杨公公串通好,不将出征黔中的事情告诉丝丝,丝丝差点来不及给他们备药了。” 李丝絮很少在玄宗面前耍小性子,触上她半是嗔怨半是撒娇的眼神,玄宗觉得自己变成了大恶人。 “是朕不好,瞒了朕的小公主。” 玄宗哄着她:“李临淮离京了,朕将你忠嗣哥哥赔给你好不好?” 李丝絮刚要开口拒绝,王忠嗣在一旁爽快的应下:“儿臣刚从塞外回京,除了来义父身边伺候,恰好也没什么事儿,得闲了能陪公主在长安城四处转转。” 李丝絮闭嘴了! 她恰好需要一个出宫探禅定寺的机会,机会就这么猝不及防从天而降,都不用找理由了。 她忙甜笑着应下:“好啊,虽说出宫多次,丝丝还没怎么仔细逛过长安城呢!” 怕玄宗不答应,李丝絮摇着他的手臂撒娇。 “父皇,你答应儿臣好不好嘛?” 李丝絮保证道:“儿臣很乖的,一定不会乱跑。” 出了元宵灯宴的事情,玄宗其实不放心让李丝絮出宫,但想着王忠嗣小小年纪已然熟读兵法,且武艺出众,有勇有谋,应该能护住她。 刚谴走了李临淮,到底伤了他的小公主。 第364页 玄宗只得应下,吩咐王忠嗣:“仔细护着你十妹妹。” 王忠嗣爽快的拍着胸脯保证:“义父放心,儿臣将自个丢了,也不会将公主妹妹弄丢了。” 有了王忠嗣的保证,玄宗应允下来。 李丝絮出御书房前,倚着玄宗,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玄宗传召她来御书房,其实是为了给她介绍王忠嗣,想着李临淮离京这段时日,有个人在身边护着她。 见她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又憋着,玄宗无奈道:“李临淮出征黔中是左羽林将军的意思,是不是还在怪父皇?” “不是不是,大唐男儿的军功都是从马背上杀出来的,左卫侍郎大人能随公公出征黔中平定叛军,丝丝为他高兴。” 李丝絮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其实是丝丝今日在御花园,遇到了四皇兄。” “父皇,连潍儿沄儿年岁那么小,都进了崇文馆进学,四皇兄为何不用去崇文馆呢?” 经李丝絮这么一提醒,玄宗才想起,近来政事繁忙,又忙着安抚皇后,加上姚崇过世一事,还有五溪首领覃行章谋反,他将传召回京的德妃母子给忘了。 玄宗拢了拢李丝絮的小肩膀:“朕一会儿处理完政事,去蓬莱殿一趟。” 翻着文书的王忠嗣,虽不动声色坐着,却心里暗道一句傻丫头。 这宫里波谲云诡,皇子公主们那么多,而他们的父皇只有一个。 竟还有她这种帮人争宠的傻子? 他得替义父好好守着她…… 李丝絮不知道的是,她跟兴庆殿的小太监说话时,四皇子并没有走远,等她跟着小太监离开了,隐在灌木丛后的四皇子才现身,找到了那只被他摔疼的小奶猫。 在太液湖旁坐了很久,他这才垂头丧气回了蓬莱阁。 听宫人禀报四皇子回来,德妃还一脸喜色迎出来。 看到他搂着猫回来的,德妃沉下脸色:“怎么回事?你皇妹不喜欢这只猫?” “本宫打听过,玲珑居养了三皇子送的兔子,大皇子送的鹿,以及六皇子送去的鹦鹉,你皇妹怎么会不喜欢小奶猫的?” 德妃责备道:“你连只猫都送不出去,让本宫说你什么好,这点事情都办不好,生你有什么用?竟连比你小的六皇子也不如……” 又是这些数落责备的话,当德妃这些碎碎念钻进四皇子耳中,仿佛那个比她矮一截的小姑娘又站在了他面前。 她说他连十二皇弟和十三皇弟也比不上。 说他就算要讨好一个人,也要懂得投其所好,整日拿着猫啊风筝的在御花园游荡,只会更入不了父皇的眼。 仿佛整个大明宫,每个人都在各司其职,连她一个小屁丫头,也在跟着太医正学医。 只有他,成了一个无用的闲人! 四皇子受够了这种挫败的感觉,受够了德妃的絮絮叨叨。 他突然眼眶红肿打断德妃的话:“够了,她那种在父皇跟前得宠的人,怎么会看得起我这个落魄的皇兄?她说我连十二皇弟和十三皇弟那种稚子都不如,母妃还要儿臣自取其辱吗?” “你,你竟敢顶撞本宫?” 德妃尖酸刻薄道:“你是什么意思?要你去讨好十公主,你竟得罪了她?不好好哄着她,如何有机会见到你父皇?你要气死本妃……” 男儿有泪不轻弹! 身为大唐的皇子,他不该那么轻易落泪的。 但受到了比他小的皇妹羞辱,还被母妃如此责怪,四皇子再也受不了,将猫塞进德妃怀里,扭身哭着跑了。 “他还有脸哭?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 德妃咬牙切齿:“鱼婕妤和杨贵嫔膝下所出的,为何就能那般得皇上看重呢?琰儿太令本宫失望了,他是指望不上了。” 看德妃一味的责怪四皇子,看着四皇子长大的章嬷嬷到底有几分心疼。 “娘娘,别怪奴婢多嘴,此事怨不得四皇子,咱们也不知道九玄宫玲珑居那位小公主,是不是势力眼。” 章嬷嬷心疼道:“奴婢瞧着四皇子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定是那位小公主说了什么伤他的话,奴婢说句不好听的,鱼婕妤痴傻,那位小公主当初交好三皇子大皇子和六皇子,哪知道是什么心思呢?” “毕竟大皇子和六皇子是贤妃娘娘所出,三皇子和月公主也杨贵嫔所出,巴上了这两位娘娘,那位小公主才入了皇后娘娘的眼。” 德妃的眼眸沉郁了下来。 仔细一想,还的确如此。 玲珑居那个小丫头巴结她这些皇兄,可是能借着她的皇兄们上位的。 而如今她就算被陛下从洛阳行宫召回来,德妃的份位还在,却是回宫后被冷落了这么久。 第311章 这个少年不好糊弄 琰儿找了她那么多次,那小丫头爱答不理,定是看不起她们母子。 德妃轻蔑道:“本妃不过是眼下瞧她有几分用处,才给她脸,一个痴傻妃嫔所出的小崽子,竟敢如此不识趣,瞧不起本妃和琰儿。” 德妃面色沉郁跟章嬷嬷说着李丝絮,外头侯着的小太监一脸喜色跑进来。 “娘娘,皇上来了,皇上往咱们蓬莱阁来了。” “你说什么?” 德妃不敢置信。 小太监忙重复一次:“娘娘没听错,正是皇上来了。” 第365页 “奴婢就说,皇上定是朝事繁忙,一时才没往蓬莱阁来。” 章嬷嬷在一旁激动道:“娘娘快准备准备,接驾了。” 缓过神来的德妃,手忙脚乱理了理衣襟:“嬷嬷,本妃这身装扮合适吗?” 哎呀! 还能管不管合适? 耽搁这几句话的功夫,圣驾怕是已经到了蓬莱阁门口。 眼下接驾最要紧,想在这宫里翻身,就要看她家娘娘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了。 “娘娘这身装扮很是雍容华贵,皇上见了会喜欢的。” 章嬷嬷替德妃扶正了她头上的簪子,催促道:“娘娘快接驾,奴婢去找四皇子……” 与李丝絮约定了逛长安城,王忠嗣第二天一早在宫门口等着,等李丝絮带着柳云莺钻进了马车里,王忠嗣瞠目结舌。 十公主和她身边的宫女,比昨天在御书房见到时穿得还破烂。 一身破衣烂衫,衣裳上还打了补丁。 这是哪儿来的小乞丐? 王忠嗣一言难尽:“公主身上的衣裳是从哪儿弄来的?” “遥遥的旧衣裳。” 李丝絮解释:“丝丝身边有个宫女叫遥遥,本是流落街头的小乞丐,太医署试行牛痘苗种疸时,三哥找了她来太医署试药。” “预防天花的牛痘苗种疸推行后,她就跟着丝丝进宫了。” 李丝絮对今日这身装扮很满意:“丝丝这身衣裳,正是她当初刚去太医署时穿的那一身,遥遥舍不得扔,丝丝就借来穿了。” 王忠嗣看向柳云莺,意思是她身上的衣裳又从哪儿找来的? 整个后宫也找不到这么破的衣裳吧? “哦,是三哥身边的太监帮着从宫外弄来的。” 李丝絮将带的包袱摊在桌上,笑吟吟道:“丝丝还给忠嗣哥哥也准备了一身……” 看着包袱里一整套的破衣烂衫,王忠嗣触上公主脸上的甜笑,觉得自己好像上了贼船。 “昨天公主穿成那样,说是为了提醒杨公公和左羽林将军家的四公子,黔中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中,望他们奋勇杀敌,早日平叛归来。” 他无奈失笑道:“那今日呢?让忠嗣哥哥陪着你装扮成乞丐,又是为了什么?” 李丝絮要开口说话,王忠嗣目光凝在她身上。 “若是妹妹要说,扮成这样体察民情,不必开口了!” 这个少年不好糊弄啊! 不愧是他父皇亲自教养过的。 对她挑中的合作伙伴,还是要有诚意。 李丝絮问他:“不知道忠嗣哥哥是否知道楚国公姜皎泄露禁中言,被父皇发配流放钦州一事?” “这!” 楚国公姜皎的事情虽有些冤,但他不便多言。 王忠嗣点头:“有所耳闻。” 李丝絮接着问:“那忠嗣哥哥有没有想过,姜皎是父皇身边的近臣,一向甚得父皇欢心,该是个知分寸的,为何竟会将父皇在御书房说的话泄露出去?” 这也是王忠嗣不懂的地方啊,他得玄宗亲自教导,以前常出入御书房,觉得楚国公姜皎算是极为精明的人,知道如何讨义父欢心。 再如何被他义父倚重,也不该将废后言论捅出去啊? 王忠嗣十分好奇,等着李丝絮说下去。 李丝絮于是道:“那是因为,楚国公姜皎中了傀儡术,有人想从他嘴里,知道父皇在御书房说了哪些话。” 王忠嗣惊讶道:“傀儡术?” “没错,就是傀儡术,忠嗣哥哥想来知道丝丝拜了太医正为师,而师父的先祖孙思邈,除了医术精湛,还曾隐居太白山终南山修道。” 李丝絮告诉王忠嗣:“师祖留下的道书里,就载有傀儡术,丝丝听说姜皎去岁郊游禅定寺时遇到一个骷髅美人,因此怀疑他中了傀儡术,让左卫侍郎大人暗中蹲守禅定寺查探,可惜他还没查出什么眉目,便出征黔中了。” 李丝絮将姜皎在禅定寺郊游发生过什么,仔细跟王忠嗣说了。 王忠嗣听得眼冒精光,惊奇不已。 他正愁回到长安城太无趣了些,不能像在塞外那般以身犯险,原来禅定寺背后隐藏着一个大秘密啊? 会不会李临淮的离京,也跟他在查探禅定寺一事有关? 那这个禅定寺,还真值得一探了! 王忠嗣点破道:“公主是想扮成乞丐,住进禅定寺的悲田院吧?” 李丝絮觉得跟聪明人说话,不必太费口舌,见他猜到了自己的意图,忙点点头。 王忠嗣提醒道:“忠嗣离了京城在塞外游走时,见多了落魄的乞丐,禅定寺如果有鬼,寺里的僧人必定很警觉,只换一身衣裳,怕是糊弄不过去。” “谁说只换一身衣裳的?” 李丝絮翻出包袱里的一堆瓶瓶罐罐:“这种药油抹上去,定能脸色枯黄,像患病的垂死之人,还有这个药泥往身上抹,肤色黝黑,但丝丝觉得,忠嗣哥哥再抹黑一些就行,云莺肤色还是得白一些,你我三人扮成来京城寻亲的兄妹……” 李丝絮滔滔不绝说着她设计的剧本,讲到精彩处,凭王忠嗣常年游走塞外的经历来看,还真是缜密可行。 他这个公主妹妹,倒的确跟传闻中的一样。 为了这次计划能顺利实施,王忠嗣还要补充几点细节,柳云莺在一旁急道:“公主,云莺这次是有词的吧?你不能骗云莺。” 第366页 她还只说了进禅定寺的计划,没有说等入住禅定寺后,柳云莺要发挥的作用。 她才是这次探禅定寺的主角啊! 李丝絮意味深长道:“不骗你,很多词,你的词最多……” 第312章 有没有上钩 天气越来越暖和,禅定寺院内那株老杏树吐芽了,新抽出的嫩芽舒展开来,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禅室静坐的老和尚,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视线从杏树上收回。 他吩咐踏进屋来的明司:“过两日便是佛祖涅槃日,来寺院上香的香客众多,要处处小心谨慎,悲田院那边暂时不要收容病患了,等过了涅槃日再说。” “徒儿谨慎师父法旨,今日一早已经吩咐了悲田院那边,暂时停止收容病患和乞丐。” “太祝张谔,想见一见师父!” 明司顿了顿,看向屋外杏树下等候的人,补充道:“他来禅定寺已有两日了,诚心求见师父。”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大慧禅师念了一段经文,开口道:“张施主执念甚深,将人带过来吧!” 明司出去一趟,朝树下在踱步的男子点点头,张谔跟着明司进了禅房后,明司退出去将禅房门掩上时,听到屋里传来张谔着急的声音。 “前几日主持祭祀时,本官占卜了一卦,深感惶恐。” 张谔急道:“本官要大祸临头了,还请国师解惑。” “观施主面相,并无大祸之兆,何不顺应天意……” 明司守在禅房门口驻足,见张谔被大慧禅师安抚住了,他眸子闪了闪,缓缓退下了禅房外的台阶。 掠过游廊,往寺院前殿行来,隐约听到殿门口传来争执声。 明司走出殿外,就见游廊上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死死拽着迎客僧的袍子不肯撒手。 “还请神僧行行好,救救我妹妹,我妹妹病得不行了,实在是走投无路之下,才求到禅定寺。” 她哭得泪眼模糊:“等我妹妹病好了,在长安城寻到亲人,一定会好好报答禅定寺的。” “姑娘快放手!” 殿门口来来往往尽是香客,推开也不是,任她拽着哭闹也不是,被拽急了,迎客僧看向一旁抱着孩子的少年郎。 他冲少年道:“这位施主你劝她撒手吧,实不相瞒,过两日是便是佛祖涅槃日,寺中香客众多,实在安置不下你们。” “你妹妹病得厉害,还是早些另寻他处医病方为上策。” 搂着幼妹的少年怒了:“阿姐,禅定寺见死不救,不必再求他了。” “佛家讲究慈悲为怀,佛祖尚且割肉喂鹰,他们却借口什么佛祖涅槃日,不肯收容我们。” 少年抱着怀里面色枯黄,奄奄一息的幼妹:“见死不救,修的是什么佛法?假仁假义的秃驴,求他们那是自取其辱。” 跪地拽着迎客僧的女子还是不肯撒手,哭得伤心欲绝:“可是,再耽搁下去,小妹要病死了……” 见大殿门口聚拢了不少香客,再纠缠下去,终究要坏了禅定寺的名声。 明司目光落在女子脏污脸侧那段白皙的颈脖上,越过香客挤过去:“明悟,发生了什么?” “师兄来了!” 迎客僧长长吁了口气,然后解释:“阿弥陀佛,这几位施主来长安城寻亲,途中路遇劫匪,只得一路乞讨到长安,屋漏偏逢连夜雨,小施主又得了重病,因此想借住寺内悲田院救治。” 明悟为难道:“佛祖涅槃日将近,这几日香客众多,没有多余的禅房收容他们……” 明司趁着跪在地上的女子泪眼朦胧抬头时,仔细打量清楚她的容貌,然后从她身上收回视线,手搭上了小女孩的脉搏。 确认过少年搂着的孩子脉息微弱,病得不轻,他一脸慈悲道:“小施主实在病得不轻,几位施主若不弃,贫僧将自己的禅房腾出来,委屈几位施主挤一挤。” “不弃,不弃!” 得知禅定寺愿意收留她们,跪地的女子喜极而泣,匍匐在地朝着明司磕头:“谢过神僧收留,神僧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施主快起来。” 在围拢香客们的交口称赞中,明司双手合十,引着从地上起身的女施主,还有搂着孩子的少年往内院行去。 入了后殿,行到一处偏僻的禅房,明司将人引进去。 “这就是贫僧的禅舍了,委屈几位施主挤一挤,待贫僧去悲田院那边找个懂药理的师弟过来,好替小施主施治……” 明司一离开,柳云莺拿衣袖抹掉脸上的泪痕,激动道:“小主子,快说,云莺演得像不像,没露馅吧?” “哎,云莺该演得更好一些。” 柳云莺懊悔不已:“刚刚那个秃驴拿着换洗衣物离开,说要去跟他师弟挤一挤的时候,云莺就该拽着他的衣袖,哭得梨花带雨,说若非他好心收留,小女子兄妹要流落街头了,以后做牛做马都要报答他。” 前一刻还在王忠嗣怀里奄奄一息的李丝絮,从他身上滑下来。 知道柳云莺这是有台词演上瘾了,提醒她:“打住打住,戏太过要穿帮的,你演的是来京城寻亲的官家小姐,非得摆出青楼女子玄玄欲泣的样子,扯着一个和尚的衣袖说要给他做牛做马,那就轻浮了。” 第367页 “也是,云莺一高兴,差点忘了小主子让云莺演的是官家小姐。” 柳云莺兴奋的问:“那小主子,禅定寺的秃驴到底有没有上钩?接下来咱们该怎么演?” 在殿门口时,将他们引进来的那个明司,目光有几次都掠过柳云莺白皙的颈脖子。 都腾出了自己的禅房,让他们住进来了。 还要问到底有没有上钩? 公主身边的这个宫女好像有些傻,虽然顺利进了禅定寺,王忠嗣却开始担心小公主挑的宫女,会不会坏了大事。 正在兴头上的傻宫女简直没眼看,任她缠着李丝絮问这问那,王忠嗣视线掠过庭院内那株杏树,瞧见从对面禅房走出来的人,瞳孔猛的缩了缩。 “公主看那边!” 李丝絮循着王忠嗣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从禅房里走出来的中年男子。 她问王忠嗣:“那人有什么不对?” 第313章 乖乖就范吧 王忠嗣为她解惑:“那人是太常寺主管祭祀的张谔,忠嗣曾在义父御书房见过他一次,因为主管祭祀的官员,都熟读易经钻研洛河图,懂些占卜之术,忠嗣对他很好奇,因此印象深刻。” “他为何会出现在禅定寺的内院禅房?” 王忠嗣饶有兴味道:“看来,此次探查禅定寺,定会有意外的惊喜。” 李丝絮看着掠过杏树离开的张谔,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她吩咐王忠嗣:“那忠嗣哥哥暗中盯紧了他出来那间禅房,弄清楚他来禅定寺见的是谁……” 王忠嗣一身武艺,耳力格外敏锐,听到禅房外传来脚步声,朝李丝絮使了个眼色。 李丝絮倒在禅榻上不久,去而复返的明司带着一个身形瘦长的僧人叩门。 已经用帕子净了脸的柳云莺,泪眼婆娑将门打开。 明司目光在她脸上停留数息,客气有礼道:“贫僧带了师弟来,替小施主号脉诊病。” “有劳神僧了!” 柳云莺忙将人引进来。 瘦高个的僧人替李丝絮号完脉,朝明司摇了摇头。 柳云莺在一旁急道:“神僧,我妹妹究竟得了什么病,还有救吗?” “小施主饿得太狠了,又身染寒疾,致使气血亏虚,脉象已呈衰弱之势,若不尽快施治,恐怕拖不了几天。” 他叹了口气:“给小施主治病的药材倒也容易凑到,只是要以老参入药,老参价贵,寺内一时拿不出这么贵重的药材给小施主做药引。” 替李丝絮号完脉的僧人欲言又止,没有再说下去。 明司也面现为难之色,想了好一会儿方道:“贫僧记得在殿门口,柳姑娘说是来长安城寻亲的。” “不如这样,柳姑娘写一封书信,贫僧这就派人去寻姑娘在长安城的亲眷。” 明司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可行,她冲柳云莺道:“若是姑娘的亲眷寻来老参入药,小施主的病有救了。” “神僧真的愿意帮着小女找亲眷吗?临行前父亲母亲曾叮嘱,小女的表舅在户部为官,小女这就写一封书信,劳神僧派人转交给表舅。” 明司取来笔墨纸砚,王忠嗣帮着她研墨,柳云莺执笔开始写书信,写了从边关一路来寻亲,路遇劫匪一路艰辛好不容易撑到长安,妹妹重病,幸得禅定寺神僧明司收留云云。 待黑迹干涸后,柳云莺将信交给明司。 “有劳大人,大人一定要帮着小女将信交到表舅手上,等表舅来接小女兄妹,小女定会让表舅多捐些香火钱。” 柳云莺一脸期盼看着明司。 明司忙应承下来:“施主安心,贫僧这就让人将信送到施主表舅手中。” 明司让寺院僧人给他们送了些清粥小菜,见柳云莺哭着要给奄奄一息的妹妹喂粥,明司带着给李丝絮施完针的僧人离开了。 又演过了瘾,台词多的柳云莺一身虚脱,确定禅房外没人盯梢,她将粥碗搁在矮几上,瘫倒在榻侧。 “小主子,真的不会穿帮吗?” 柳云莺着急道:“等那个秃驴派人将信送到户部官员的家中,他家人说没有咱们这门亲戚,该如何收场?” 演了这半天,李丝絮有些饿了。 她淡定端起矮几上那碗粥,用勺子舀了往嘴里塞:“明司不会派人将信送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饿了,还是禅定寺做素食有一手。 李丝絮竟觉得清粥小菜滋味还不错,吃下一碗粥,将碗搁回矮几上。 她翻转袖笼,取出银针往自己身上扎。 不说等着她说下文的柳云莺,连在喝粥的王忠嗣也不解的看向她。 李丝絮镇定自若道:“刚刚那个僧人施针时,在我身上做了手脚。” “丝丝虽扮得面色枯黄,奄奄一息的样子,吃下的药脉象只是饿极的症状,并不需要什么老参续命。” “明司带来的那个僧人,故意说我命不久矣,要用老参续命,便是为了弄清楚我们来长安要投靠的亲人是谁?” 李丝絮解释完,看向柳云莺:“丝丝要你写的那个表舅,不过是户部一个小官,因此那个僧人不但撒谎我病得厉害,替我施针时还做了手脚,可以推断,他们幕后的主子了不得,并不忌惮一个户部的六品小官。” “明司拿到信后,知道咱们兄妹背后没什么值得依仗的人,便能肆无忌惮了,怎么会真将信送去长安城呢?” 第368页 李丝絮冲王忠嗣和柳云莺笑了笑,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来,喝碗粥庆贺一下,咱们兄妹钓的鱼儿上钩了哦!” 李丝絮一脸甜笑,猛灌下一碗粥的王忠嗣,却是盛怒不已。 “那个秃驴,竟敢在皇妹身上动手脚?也幸好公主师承太医正,有医术傍身。” 王忠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然后眸子掠过一抹狠厉之色:“等收网后,忠嗣哥哥必定不会让那个死秃驴好过。” 王忠嗣恨不得马上将在李丝絮身上动过手脚的僧人,给抹脖子了,顾虑到公主的计划,他到底忍住了。 柳云莺喝完粥,王忠嗣将碗筷收拾好搁在托盘内,朝李丝絮道:“去去就回,借着送碗筷去禅定寺后厨,正好查探张谔去过的那间禅房究竟住着什么人。” 王忠嗣端着托盘推开禅房门离开后,须不知说找人替柳云莺送信的明司,闪身进了王忠嗣想盯梢的那间禅房。 并且,将柳云莺写的书信交到了在打坐的大慧禅师手上。 “明司刚刚去找张大人问过了,户部的确有个六品小官是那位柳姑娘的表舅。” 明司提议:“那些大人们早玩腻了如意楼养的妓子,主子要明司物色些上乘的货色,这位柳姑娘出身书香门弟,还是自己撞上来的。” 大慧禅师看了看柳云莺写的字,评价道:“字写得不错,的确是出身书香门弟,只是张谔好不容易上钩,不能坏了两日后的大事。” “禅师是不是太小心了些?” 明司神色玩味道:“那位柳姑娘当真姿色出众,且她还有个病重的妹妹拿捏在我手上,若我告诉他们兄妹,信送到了他们表舅手上,她表舅并没有说要派人来接他们,你觉得这位孤立无援的柳姑娘,除了乖乖就范,还能如何?” 第314章 浮出水面了 “只是那个少年,有些血气方刚,怕要坏事。” 明司的眸子里掠过一抹阴毒:“碍事的让他先消失了!” 对王忠嗣而言,他们混进禅定寺,是以来长安城寻亲为由,且柳云莺让明司捎的那封书信,还写了户部一个六品官员的名字。 尽管如此,替小公主施针的和尚,还敢在她身上下手,可见这禅定寺幕后的主子身份必定不简单。 正因为如此,更不能掉以轻心。 因此王忠嗣将碗筷送去寺院厨房后,只是远远盯梢杏树旁的那间禅房,透过禅房窗口瞧见跟明司说话的人,他再次惊了一跳。 等王忠嗣回到禅房,李丝絮见他神色不对:“那间禅房住的人,让忠嗣哥哥出乎意料是吗?” “公主猜得没错,的确出乎忠嗣的意料,那人也在义父的御书房见过,他竟是大慧禅师。” 王忠嗣百思不得其解:“大慧禅师出身名门,是开国功臣张公谨的曾孙,他博览经史,精于天文、历象,阴阳五行之学,更曾拜嵩山普寂禅师习禅,是被义父强行征召回京的。” “义父十分倚重他,让他在李淳风《麟德历》的基础上重新修编新历,曾有意授他为国师,但大慧禅师却坚辞不受,说在京城有一处佛寺栖身足以,于是义父就让他做了禅定寺的住持。” 王忠嗣闹不明白了:“大慧禅师品德高洁,朝野上下对他十分敬仰,忠嗣本以为他一心钻研天文历象,才会让明司这等刁僧钻了空子。” “明司得了公主让柳姑娘写的书信,他却拿着去见了大慧禅师,难道大慧禅师和明司是蛇鼠一窝?” 王忠嗣摇头:“这与我在义父御书房见的大慧禅师不一样,不行,我得弄明白这件事。” 王忠嗣说要弄明白大慧禅师为何跟他在御书房见的人不同? 柳云莺接话道:“这有什么好弄明白的,或许在皇上面前,秃驴是在装模作样,上梁不正下梁歪,有明司这样打着歪主意的弟子,他师父哪会是个得道高僧?” “那个老秃驴一定是个骗子,云莺这次要拆穿他的真面目。” 柳云莺问李丝絮:“小主子,咱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李丝絮回柳云莺一个字:“等!” 柳云莺不明白她家小主子的意思,看向一旁的王忠嗣。 王忠嗣告诉她:“明司派去长安城送信给表舅的人,明日能回禅定寺。” “可是,那个表舅是小主子让云莺瞎写的。” 明司要真派人送信,不就穿帮了吗? 柳云莺脑子不够用了:“小主子也说过,明司不会让人捎信去长安城。” 王忠嗣没有说太多:“等明日你就知道了……” 到了第二日,柳云莺的确知道了,因为借着带悲田院那个懂药理的师弟来替李丝絮施针,明司又亲自来了。 柳云莺一见他满脸喜色:“神僧,小女表舅派人来了吗?” 明司一脸为难,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宽慰柳云莺:“贫僧会尽快替小施主找能入药的老参。” 柳云莺眸子里的光渐渐黯沉了下去,她眼眶泛红道:“还请神僧如实告知小女,究竟有没有派人去长安城中送信?小女写的那封信有送到表舅手上吗?” 不忍柳云莺难受,明司顿了顿,还是如实相告。 “不瞒施主,那封信的确没能送到施主表舅手上,贫僧派师弟将信送到王大人府上时,大人恰好不在府中,王夫人看过信后跟贫僧的师弟说,没有姑娘兄妹这门亲戚,还望贫僧师弟不要再上门叨扰,否则要报官了。” 第369页 不等明司说完,柳云莺再也忍不住,眼眶里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表舅母这是不愿认小女兄妹几人了?也是,家父当初是流放外任为官,如今我们兄妹几人灰头土脸回到长安城,给他们一家丢脸了。” 柳云莺伤心难过道:“除了他们一家子,小女兄妹几人在长安城举目无亲,这可如何是好?” 见眼前的女子哭得伤心欲绝,明司敛下眸子里那抹得意,宽慰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世上多是见利忘义之人,施主别伤心,贫僧一定会想办法,替施主的妹妹找到能入药的老参。” 柳云莺看着榻上奄奄一息的妹妹,哭得快断气时,守在榻前的王忠嗣握紧拳头。 “表舅怎么会不管咱们兄妹死活,当初爹爹可是对他有恩的。” 王忠嗣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一定是表舅母从中作梗,不肯让表舅收容我们兄妹,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病死。” “不行,我得亲自去一趟长安城。” 王忠嗣看一眼榻上病重的妹妹:“表舅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听到她弟弟的话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还求助的看向他。 明司敛下眸子里那抹算计,宽慰柳云莺:“施主别伤心了,贫僧这就带你弟弟找上香的客人借一匹马,让他去长安城见你表舅。” 柳云莺不放心的叮嘱了王忠嗣好些话,这才让明司带着他离开了,等替李丝絮施完针的僧人一离开。 她趴在李丝絮耳边:“小主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让他对忠嗣哥哥下黑手,怎么能让你走投无路之下乖乖就范呢?” 先前柳云莺和王忠嗣骂秃驴,李丝絮还觉得有些太过了,这会儿又被明司带来的僧人施针迫害,她也跟着咬牙切齿骂了一声死秃驴。 “佛门清静之地,竟成了藏污纳垢之所?佛法无边,终究无法度世人的贪嗔之念。” 李丝絮虚弱的朝柳云莺伸出一只手:“快扶丝丝起来,为了逼你就范,他们打算要了丝丝的命。” 柳云莺还以为李丝絮之所以躺着,是还在继续演。 这会儿听到公主说要她的命,意识到替她施针的僧人又下黑手了,吓得忙将她扶起来。 敢对公主下手,柳云莺恨不得立马去割了那个黑心肠死秃驴的脑袋,李丝絮却翻转袖笼取出银针,往自己身上扎。 等体虚的状态好一些,她劝住柳云莺:“沉住气,禅定寺的真面目很快要浮出水面了。” 第315章 贫僧无福消受 李丝絮收了银针后,从身上掏出一个瓶子,给柳云莺倒了一粒药丸。 “吃下去!” 柳云莺还有些疑惑,李丝絮将药丸塞进她嘴里,然后凑近她耳边嘀咕了一通。 听了她家小主子悄声说的一番话,柳云莺眸眼放光:“小主子宽心,云莺绝不会将事情搞砸了。” 王忠嗣跟在明司身后,七拐八弯出了禅定寺偏殿,他顿住步子不走了。 “神僧,马厩在哪儿?” 明司扭过身来,慈眉善目的笑:“施主要找的马厩到了!” 王忠嗣刚感觉不对劲,后颈被人重重一击,一阵天旋地转后,他栽倒在地。 明司吩咐打晕王忠嗣的武僧:“他留着兴许还有些用处,丢去跟那个老东西关押在一起。” 武僧拖着王忠嗣消失了,面色狰狞的明司这才恢复成慈眉善目的样子,朝李丝絮和柳云莺栖身的内院禅房行去。 行到禅房门口,听到柳云莺哭着喊妹妹。 明司推门而入:“柳姑娘这是怎么了?” “神僧,小女妹妹晕过去了!” 柳云莺抓住明司的袍摆,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神僧的师弟替我妹妹施过针离开,我妹妹突然晕厥过去,我妹妹是不是不行了?” 这一次,不管柳云莺如何求他,将她们收容进寺院禅房的明司不为所动,也没说派人帮她请悲田院那边懂药理的僧人过来看看。 直到柳云莺哭着说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他。 明司拂开柳云莺抓在他袍摆上的手:“柳姑娘当真愿意做牛做马报答贫僧吗?” 柳云莺呼吸一滞,一时都忘了哭,仰头迷茫的看着明司。 明司却狞笑着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颚:“柳姑娘说要做牛做马报答贫僧,贫僧是不信的,除非柳姑娘愿意签下这份契书。” “好好看清楚这是份什么契书。” 明司的手从柳云莺的脸上滑了下来,取出袖笼里一份契书:“姑娘在这上边签字画押后,贫僧便信了你愿意做牛做马的誓言。” 触上柳云莺不敢置信的神色,明司笑道:“姑娘为何这般看着贫僧?” “贫僧真是心疼姑娘啊!” 明司瞥一眼榻上奄奄一息的李丝絮:“姑娘的妹妹,原本只是饿坏了身子,好好调养能好转过来,贫僧师弟心怀慈悲,不忍见小姑娘受这般苦楚,因此施针时做了些手脚,好帮着她早日归西,去见佛祖。” “若是没有我师弟特制的药丸,姑娘的妹妹怕是醒不过来了。” 明司都已经露出了他如此狰狞的嘴脸,柳云莺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落入了坏人手中。 巨大的屈辱,让她泪如雨下,退一步挡在了李丝絮禅榻前:“你,你,出家人慈悲为怀,你们为何如此对小女的妹妹?” 第370页 “自然是因为柳姑娘,长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 明司将手上的契书,移近柳云莺眼前又晃了晃:“想必,姑娘已经看清楚契书上写的什么,想不想要你妹妹醒来,就要看姑娘如何抉择了?” 从来不曾见到如此厚颜无耻,道德败坏,禽兽不如的狗东西。 柳云莺脸上挂着泪痕咬牙切齿:“等小女弟弟找来表舅,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哦,怎么个不放过法?” 明司逼近一步,失声大笑:“柳姑娘当真不通人情世故呢,不说你弟弟能不能顺利找到你表舅,就算顺利见到了人,你那个表舅当真会愿意收留你们吗?” “你表舅母若是百般阻拦呢?你同行投亲的父母已经没了,只剩下你们兄妹几个,谁还愿意管你们?” 明司的笑意深不见底:“再说了,你弟弟已经没有机会见到你表舅了。” 柳云莺眼眶里盈着泪气极道:“你这个黑心肠的坏和尚,你将小女的弟弟怎么了?” “自然是送他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明司视线掠过柳云莺,看向榻上奄奄一息的小姑娘:“柳姑娘,能不能救你快死的妹妹,救你消失不见的弟弟,就全在你一念之间了。” “再给你半盏茶的时间,若你还不愿意在契书上签字画押,贫僧便没什么耐心了。” 明司举着上面写有柳云莺自愿卖身为奴的契书,做了一个要撕扯的动作。 柳云莺再也受不住了,瘫倒在地:“别撕,签,我签……” 柳云莺趴在禅桌上,沾了印泥往契书上按时,明司那双修长的手指像抚琴一样划过她白皙的颈侧。 “姑娘还真是生得一副好容貌,可惜贫僧无福先消受。” 感受到柳云莺在他指下身子颤得厉害,明司得逞的笑道:“贫僧要送姑娘一桩大造化,过了今晚,不仅姑娘的弟弟妹妹都无恙,等姑娘攀上高枝时,可别忘了贫僧的功劳。” 收起柳云莺签完的契书,他恢复了慈眉善目的神色:“随贫僧来吧,贫僧还要好好给你装扮一番。” 柳云莺神色担忧看向禅榻上的李丝絮。 明司突然伸手在柳云莺眼前晃了一下,语声蛊惑道:“你听话,你妹妹自能安然无恙。”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柳云莺原本还一脸屈辱,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感受到鼻子里吸进了一股香气,她屈辱的神色全然不见了。 竟乖乖的跟着明司,一路掠过禅寺内院游廊,进了王忠嗣想盯梢的那间禅房。 在禅房里打坐的老和尚,看清楚脸上还挂着泪痕的柳云莺,夸赞了一句:“果然好颜色,也难怪你费了这么多心思。” “那是,这种清白人家出身的姑娘家,好生调教后,更会妙不可言,主子和大人们会喜欢上的。” 明司击掌拍了拍手,禅房墙壁上的一幅山水画裂开了,从里边走出来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 她朝明司和打坐的老和尚福了福身。 明司吩咐她:“将人带下去沐浴更衣,洗干净好好打扮一番,送去主子今晚办的宴会。” “她这样……” 妇人有些犹豫:“主子不喜欢木讷的。” “等到了宴会的时辰,她身上药效没了,便不是这副样子。” 明司知道妇人顾虑什么:“不会弄砸了主子的事儿,她弟弟妹妹的性命还拿捏在我手上。” “是!” 妇人牵着柳云莺,消失在合上的壁画后。 第316章 越来越会玩了 妇人带着柳云莺走过一段长长的地下甬道,进入一间宽敞的屋子后,让她撤了衣衫迈进浴桶。 在一片水汽蒸腾里,被人伺候着沐浴更衣,没有让她觉得享受,反而羞耻不已。 难怪她家小主子说她台词最多时,笑得意味深长。 这会儿她算是明白了,从被李临淮忽悠进宫护卫公主开始,她彻底栽在了小公主手上,等回过神来时已经掉进她挖的坑里爬不出来了,且很是甘之如饴。 不然,讨厌哭哭啼啼的她,怎么会付出了这辈子流得最多的眼泪,如今还要洗剥干净,被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臭男人挑选。 而她,除了觉得脱光了让人伺候着沐浴有些羞耻,心内竟没有排斥,反而因为即将要到来的场面激动不已,觉得紧张刺激。 毕竟,真相很快要浮出水面了啊! 柳云莺还在庆幸提前服了李丝絮给的解药,这会儿才不像无知无觉的傀儡一样任人摆布,她沐浴更衣后,已经被婢女扶着坐下开始梳妆打扮。 “姑娘的头发如绸缎般丝滑,肤色更是白如凝脂,如此好颜色,也难怪能被明司大人看中,进献给主子。” 柳云莺不说话,没什么反应。 替她挽发作妇人扮相的美貌女子叹了口气:“青娘知道,姑娘已经清醒了,也很不情愿被人摆布,但青娘要说的是,姑娘若识趣些,入了主子的眼,不仅能救下你弟弟妹妹,还能得一场大造化。” 柳云莺终于有反应了,死咬着下唇,像是心内纠结挣扎不已的样子。 好一会儿,她小声开口问:“小女要是听话,你们当真能放过我弟弟妹妹?” “那是自然,咱们主子可是有身份的人,大有来头。” 青娘放软了声音安抚她,像是在给她一个承诺。 第371页 可柳云莺却怯弱道:“可是,小女害怕,小女不会伺候人。” “不会伺候人么?” 青娘问柳云莺:“姑娘会些什么才艺?” 不等柳云莺回答,青娘先一步开口道:“罢了罢了,若是都跟青娘手上的姑娘们一样,倒显得无趣,主子和大人们喜欢玩新鲜的,你这样不曾被雕饰过的,倒别有一番滋味。” 青娘吩咐她:“一会儿替你梳妆打扮后,你什么都不用做,混在一堆舞娘里出场就好。” “好,小女听姐姐的。” 柳云莺怯声道:“能不能将先前戴的簪子,还给小女。” 青娘踌躇一下,不明白她为什么执着于索要那么不起眼的一支银簪子? 柳云莺红着眼眶:“那是小女母亲留下来的,能保佑小女。” 看她害怕得发抖的样子,青娘以为若是她哭哭啼啼不听话,反而会坏了主子今晚的大事。 她吩咐一旁的婢女:“去将柳姑娘的那支簪子取来……” 画黛眉,抹胭脂,贴花钿,再点了些口脂,青娘好一番忙碌后,端详着铜镜里的美人儿,容色似乎不比如意楼曾经的头牌逊色,还有一种清水出芙蓉般的美。 青娘觉得若再添些朦胧神秘的美感,自己的杰作定能让王爷满意,所以又拿了一件披帛斗篷替她披上,给她罩上了面纱。 柳云莺跟着一堆舞娘们掠过曲折游廊,听到丝竹管乐声渐渐近了,不知觉间已经踏入了一处灯火辉煌的殿中。 殿内杯觥交错,珍肴佳酿置于案桌上。 笛声落尽后,铮铮的琵琶声乍起,柳云莺夹杂在一堆扭动着曼妙腰肢的舞娘中间,惊讶的发现弹奏琵琶的人竟是太乐丞王维。 因着在宫中宴会见过这位风华绝代的状元郎,柳云莺印象深刻,猛然在禅定寺附近的这处宅子见到他,被一堆舞娘遮挡的柳云莺,透过缝隙看到手指在琵琶上跳跃弹奏的男子,竟是愣住了。 她浑然不知,扭动的舞娘们已经移动了位置,将她暴露在大殿最显眼的位置。 于是她怔愣的样子,仿如闯进人堆里的小鹿,眼神无辜又带着些许不安,好像受惊了要随时逃走。 如清水芙蓉般的美人儿半遮面纱,斗蓬披帛下身着薄纱的身姿玲珑有致,有着如此容貌和曼妙的身段,偏偏有雏儿的几分稚嫩。 宴席上在饮酒纵乐的男子们,一时被她吸引,都停杯投奢将视线移到她身上。 舞娘们早散开了,她就这么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然也成功吸引了上首正在举杯待客的尊贵男子。 “青娘,怎么回事?” “回禀王爷,这位姑娘感念咱们的人救下她重病的妹妹,自愿来伺候主子和诸位大人。” 意外发现了太乐丞王维后,柳云莺四处张望,想替李丝絮看清楚今晚赴宴的还有谁。 听到青娘禀奏时喊了一声王爷,她仰头望去,看到了一身锦衣华服的男子。 他,他竟是岐王? 若非跟着李丝絮给杨公公和李临淮送行时,隐在茶楼见过他搂着美人儿从客栈走出来,柳云莺也不会认出眼前的人是岐王。 岐王是这场宴会的主子,禅定寺的明司还有青娘皆听命于他,柳云莺终于明白,为什么公主说李临淮的离京跟她王叔有关系了。 明司一口一个大人们,显然在座的就算不是王公贵族,也是朝中大臣。 不知道岐王聚拢了这么多朝臣,又物色美人儿伺候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惊了一跳的美人儿很是青涩稚嫩,玩腻了青娘调教的舞娘,岐王以为像呆头鹅一样站在大殿中央,与宴会有些格格不入的女子倒是新鲜有趣。 明司还真是深得他心,越来越会玩了! 见宴会上的目光都凝在殿中的美人身上,深懂猎奇之道的岐王吩咐:“既是自愿来伺候本王和诸位大人,那给大人们斟酒吧!” 看殿中的女子还愣着,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还不快去!” 岐王饶有兴味道:“做不好,本王可是要罚的哦!” 站在殿中发愣的柳云莺,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只是执起酒壶斟酒的时候,面对众多左拥右抱犹不知足,眼神直勾勾落在她身上的人,她宽袖下拢着酒壶的手抖得厉害。 第317章 许你一场大造化 伴着青娘弹奏箜篌的乐声,舞娘们踩着腰鼓节奏在踢踏旋舞,殿内杯觥交错,将宴会推上了高潮。 柳云莺替奏完一曲琵琶,回到案桌前的王维斟酒时,不知道王维是不是也发现了她面善,目光凝在了她身上。 与那些贪婪直勾勾的目光不同,王维是探究的在看着她。 毕竟李临淮盯梢禅定寺这段时日,一直是她跟在小公主身侧行走,太乐丞常出入宫中,她虽罩着一层面纱,这么近的距离,应该能透过面纱看清楚她的样子。 王维虽与玉真公主交好,但这种情况下,柳云莺很难判定他是敌是友。 她还在担心,王维会不会认出她是小公主身边的人,执起酒杯的王维已经从她身上移开视线,与身边的裴大人喝了一杯酒。 驸马都尉裴虚己一杯酒落肚,突然在众目睽睽下起身:“蒙王爷盛情相待,臣邀刘大人和太祝张大人占卜祭祀,得了一份谶纬书要进奉给王爷。” 裴虚己郑重其事从袖笼内取出占卜祭祀得来的谶纬书,让身边的侍从呈奏给岐王。 第372页 “早闻张大人熟读易经,钻研洛河图,占卜十分灵验,让本王看看,刘大人张大人还有都尉一起占卜祭祀得来的谶纬书,有什么警示之言。” 岐王放开左拥右抱的美人儿,一开始还饶有兴致翻着谶纬书。 等看清楚谶纬书写的是什么,面色大骇:“这,这,本王如何能贵不可言?占卜之言不可信啊!” 岐王话音一落,大殿内被美人儿灌酒的朝臣们,瞬间酒醒了几分。 推开缠着他们的美人,一齐看向上首的岐王。 岐王已是怒不可遏:“都尉,你意欲何为?竟敢将这等荒唐的谶纬书进献给本王?” 众人纵情酒色声律,殿内气氛一直其乐融融,岐王也十分和蔼可人,礼贤下士。 冷不防他突然翻脸,让朝臣们被惊吓到了。 不待尉马都尉裴虚己表态,太祝张谔已经吓得跪倒在地:“王爷恕罪,这占卜的结果确是前几日臣主持祭祀时得来的,臣害怕弄错了,又请了精通洛河图的刘大人一起参与,臣万死,但占卜之言乃是千真万确啊!” 刘庭琦也铿锵有力跪在地上:“臣自熟读洛河图,通晓易经以来,占卜从无差错,王爷要怪罪,臣绝无怨言。” “真是胡言乱语!” 岐王像是拿他们无可奈何的样子,吩咐侍从:“这谶纬书上都是些什么鬼话,拿去给诸位大人看看,让他们评评理。” 就这样,好好的一场宴会暂时停杯投箸,传阅过谶纬书的大臣们惊愕不已。 甚至有个看过谶纬书的朝臣表态:“臣愿唯王爷之命是从!” 有了第一个,就有接下来表态的。 因为张谔和刘庭琦冒着必死的危险,坚称占卜出的谶纬书不会有错,转眼间惊愕过后的大臣们接二连三说着讨好岐王的话。 柳云莺听着唯王爷之命是从这种话,又见看过谶纬书的大人们喃喃着岐王贵不可言,瞥见岐王眸子里隐约透着得意,还不着痕迹与裴虚己和跪地的张大人刘大人在对眼色。 她终于明白了,这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 目的就是借着天现异象,占卜之类的预言,昭示些什么。 她家小主子说过,自古帝王将相要以示不凡,都会弄些神示预兆什么的。 当今天子才当得上一句贵不可言,如今谶纬书昭示岐王贵不可言,这不就是谋反前的兆头吗? 借着神示在拉拢这些赴宴的大人们! 李临淮只是想探查姜皎中了傀儡术的秘密,就被岐王逼得离开长安城,那只怕岐王有谋反之心蓄谋已久。 甚至极有可能,姜皎郊游一事,岐王以为姜皎想查探些什么,这才利用明司给他施了傀儡术,以便从他嘴里探听出御书房的秘辛。 毕竟她今日听到了明司提起如意楼。 若如意楼是岐王背后的秘密产业,那拉拢李林甫陷害姜皎的芸娘,一口咬定是姜皎泄密,就什么都说得通了。 当真相浮出水面,柳云莺只感觉不寒而栗。 不行! 那份谶纬书就是岐王有不臣之心的证据啊! 眼看着谶纬书在宴席上传阅了一圈,要由侍从呈回到岐王手上,柳云莺急中生智下,执着酒壶移步到岐王桌案前。 “小女给王爷斟酒!” 岐王刚觉得不对劲,一股香气袭来,从侍从手上夺完谶纬书的柳云莺,已经翻转袖笼取出银簪抵在了岐王颈侧。 饮下几杯酒,听着朝臣们表忠心以示归附,岐王正有些飘飘然,柳云莺夺谶纬书将簪子抵在他要害处的动作一气呵成。 等岐王和满殿朝臣们反应过来,柳云莺已经得手。 回过神来的岐王要有所动作,柳云莺将抵在他颈上的银簪子往前刺了刺。 等岐王感受到皮肉的疼痛,她轻笑一声:“小女劝王爷别乱动,这根簪子上可是染了剧毒,要是这一失手刺破了皮肉,贵不可言的王爷今夜可就无法消受美人了。” 听说簪子染了剧毒,要朝柳云莺扑过来的青娘和侍从们顿住了步子,踌躇不前。 岐王笑了! “有些意思,本王好久没有见到长得这么美,又有胆色的小娘子了,明司真是给本王找了一个妙人儿。” 岐王神色自若道:“不管你的主子是谁,乖乖跟着本王如何?” “本王定会许你一场大造化!” “没兴致!” 柳云莺恢复了本该属于自己的样子,冷哧一声道:“小女的主子,比王爷好千倍万倍。” “免得小女手抖,王爷还是不要说那么多废话了。” 柳云莺劫持着他:“王爷是乖乖跟本姑娘走一趟,还是让我将这根簪子刺穿王爷的皮肉?” “若本王猜得不错,姑娘的主子是禅定寺那个小丫头吧?” 岐王不慌不忙道:“既然这位小娘子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明司,将她那个比本王好千倍万倍的主子押上来吧!” 看到明司押着她熟悉的小身影从帷幕后现身,柳云莺抵在岐王颈侧的簪子一抖。 【作者有话说】 谶chèn是秦汉间儒家编造的预示吉凶的隐语,后来中国民间发展为庙宇或道观裹求神问卜,渐渐地更加简化为求签,纬是汉代附会儒家经义衍生出来的一类书,谶纬之学就是对未来的一种政治预言(根据历史事件改篇,所以这两章有些难写,查资料费了些时间) 第373页 第318章 活色生香的好戏 柳云莺对上她家小主子投射过来的眼神,见她镇定自若,并没有因为落在明司手上神情有一丝慌乱,握着簪子的手这才稳住了。 也正因为李丝絮的暗示,岐王失去了趁柳云莺分心反制住她的机会。 他刚想有所动作,柳云莺的簪子往前一刺,银簪子抵在皮肉上的痛感袭来,想到他小侄女师承孙医正,到底不敢再动弹了。 被明司用匕首架在脖子上,李丝絮冲岐王甜笑:“王叔,别来无恙啊!” “果然是你,本王的小侄女。” 岐王冷哧一声:“皇宫和长安城不够你逛的吗?禅定寺和王府别院,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这就有点不听话了。” “王叔有些生气哦!” 岐王一说他生气,明司抵在李丝絮脖子上的匕首往前送了送。 他本想来点狠的,到底顾虑李丝絮身份,不想落得跟劫持她的永和郡马一般下场,没有敢伤她。 李丝絮对明司的威胁浑然不觉,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岐王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颜。 “这么好玩的戏码,怎么少得了丝丝?” 李丝絮欢快的笑出了声:“不来禅定寺和王叔别院,丝丝就瞧不着王叔自导自演了啊!” “王叔跟裴大人还有刘大人张大人串通好,先让裴大人,也就是丝丝的姑父献谶纬书,然后刘大人张大人再以死表忠心,让在座来赴宴的大人们,深信谶纬书上王叔贵不可言的狗屁话是真的。” “当然,有些人也知道是假的,但若是不装糊涂,今晚就活着走不出王叔的别院,所以就都说唯王叔之命是从。” 李丝絮浑然不顾拿着匕首的明司眼神是如何阴毒,讥笑失声:“可笑自古乱臣贼子要谋逆,都要弄个什么天现异象蛊惑人心,什么鱼肚子里剥出帛书,还有童谣祥瑞之类的把戏,而王叔则弄个了谶纬书,还自导自演了一出戏。” “这么好看的把戏,比如意楼说书先生讲的话本子还要精彩。” 李丝絮扫过殿内鸦雀无声的大人们,唇角盈着讥讽的浅笑:“在父皇的治理下,国泰民安,大唐渐显盛世之兆,偏王叔弄一出这么幼稚的把戏,有人因为贪嗔私欲生出不臣之心,有人为了活命装糊涂表忠心,真是一出活色生香的好戏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李丝絮这一拆穿,除了与岐王串通好和怕死的,笃信谶纬书占卜之言的朝臣,很快反应过来落入了岐王的陷阱中。 岐王借着在王府办宴,一步一步诱他们深入,弄出这个谶纬书实则是有不臣之心,借着太祝张谔占卜之术一向灵验,在将他们引入瓮中。 除了猛然醒悟,意识到行将踏错有满门尽灭的危险,同时惊讶于突然出现的小公主,小小年岁竟如此有胆色。 当着岐王的面将他的脸皮撕扯下来也罢了,竟然在匕首的挟持下,如此面不改色在讥笑岐王。 瞧见宴会上朝臣们脸色不对劲了,岐王一脸阴沉。 为了拉拢这些朝臣,他付出了多少心力,自从外放刺史回京,他布局周全,忍辱负重,才有今日的局面。 可这么好的局面,却差点被一个稚子给毁了。 他的苦心谋划岂能毁于一旦? “你啊,仗着你父皇宠爱,尽是胡来。” 岐王敛下眸子里的阴沉,神色和蔼道:“本王身为王爷之尊,难道不是贵不可言吗?你的小脑瓜里胡思乱想些什么。” “至于张谔刘庭琦占卜一事,是不是确有其事,有人能替他们作证。” 岐王本不想那么快动用手中的筹码,但今日谋划周全,他的小侄女偏要出来捣乱,若再捂着藏着,付出的心力要打水漂不说,出了王府别院,他今日还极有可能获罪。 因此岐王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抬手击了击掌。 然后从明司挟持着李丝絮现身的帷幕后,转出来了一个老和尚。 他这一现身,殿内僵持的气氛一下被打破了,今日来赴宴的朝臣们交头接耳,连王维也是惊呼失声。 “大慧禅师!” “大慧禅师怎么来了?” 大慧禅师出身名门,是当今陛下最为倚重信任的高僧,他品行高洁,陛下有意授他为国师,他却坚辞不受,说在京城有方寸之地栖身足以。 这样的高僧,为何会现身在岐王殿下举办的宴会上? 在殿内窃窃私语的交谈声中,大慧禅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衲前两日夜观星象,得上天预兆,不忍无辜之人蒙冤,故而会出现在王府别院今日的宴会上。” 大慧禅师周身散发着祥和的气息,将谶纬书上岐王贵不可言的言论,又说了一遍。 然后一脸慈悲看向李丝絮:“两天前,张施主曾拿着占卜得来的谶纬书找过老衲,老衲夜观星象跟张施主占卜的言论一致,出家人本不该掺和到此事中,但恐小施主的顽劣至血流成河,终归不忍无辜之人受牵连,故此才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大慧禅师祥和的目光落在李丝絮身上数息,视线移开后,他看向岐王双手合十躬身作了个揖。 “小施主顽劣无知,但到底年岁尚幼,王爷不如看在老衲的份上,且大人大量,不与她一般计较……” 李丝絮一开始虽觉得大慧禅师现身于她岐王叔的宴会上,有些兀突,但看他一副得道高僧的气派,没有将他往坏了想。 第374页 等他说出这番似是而非的话,替她有不臣之心的王叔粉饰太平,又将自己定性为顽劣无知,要害今晚赴宴的大人们。 她知道了,这个老秃驴跟她王叔是一伙的。 杀人诛心啊! 原本裴虚己献谶纬书大逆不道,被他这么圆过去,既肯定了刘庭琦和张谔的占卜结果,又能让今晚赴宴的大人们对她同仇敌忾。 因为谁也不想变成反贼,若是将罪名加在她身上,他们所做的一切便无足轻重了。 反而是她,成为了那个蓄谋要害他们的人。 甚至极有可能,让朝中大臣觉得她父皇没有容人之量,想借着她胡搅蛮缠打压她王叔,排斥异己。 第319章 西天路上有个伴 大慧禅师这一出场,情况彻底扭转了! 岐王顺着他给的台阶顺势接话道:“下次可不许这么顽皮了,你要来王府别院,王叔是十分欢喜的,可不许偷偷摸摸,被误伤了可如何是好?” “好了,禅师不必忧心,本王岂会跟一个无知稚子计较。” 岐王挥了挥手,冲明司道:“本王的侄女又是翻墙又是装病的,尽是胡思乱想,也不知道究竟意欲何为?” “许是皇兄太宠着她纵着她了些,将她带下去好生歇着……” 眼看着局势扭转,她家小主子倒成了顽劣胡闹,被人指使来陷害岐王的人,甚至明司要劫持着李丝絮离开,柳云莺怒了。 她手上的簪子又往前送了送:“王爷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柳云莺话音一落,来赴宴的大人们意识到小公主若在王府别院消失,他们,甚至他们背后的世家,也将会被抹除干净,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果小公主安然无恙离开,他们似乎也免不了被牵连。 反正小公主留下或离开,他们都有可能获罪,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有王维着急的起身:“王爷,公主年幼,摩诘以为还是不要跟她计较了。” “本王有说过跟她计较吗?本王是让她好生下去歇着。” 岐王眸中带着几分犀利,落在王维身上:“太乐丞莫非是在挑拨本王与小公主反目成仇?” 王维:“……” 见王维一脸为难看向她,李丝絮冲他笑了笑:“太乐丞不必忧心,好生下去歇着的人,不是是本公主,而是本公主的王叔。” 李丝絮不去管想动粗押走他的明司,站定,眼神直勾勾看着一派高僧风骨的大慧禅师,然后摇了摇头。 大慧禅师眼神闪烁:“小施主这是何意?” “像,真是像极了!” 李丝絮甜笑道:“大师周身像在发光,一派得道高僧道貌岸然的样子,但却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看着慈悲祥和,其实徒有一具躯壳罢了。” 不待李丝絮话音落下,岐王怒急:“小侄女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丝丝胡说八道了吗?” 李丝絮一指大禅慧师:“难道他不是王叔找来的假冒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什么? 大慧禅师是假的? 满殿哗然! 今夜岐王府养的舞娘们,已经让来赴宴的大人们提不起兴致了,殿内所有的人皆震惊地看向大慧禅师。 被众目睽睽盯着,大慧禅师强作镇定:“小施主顽劣无知在先,这是还要诬陷老衲吗?” “丝丝虽不愿自夸,但自问跟随太医正学医术,也做了一些小事,能够帮到患病的百姓,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丝丝顽劣无知,还是从一个得道高僧嘴里说出来的。”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急着用三言两语给丝丝强加一个顽劣无知,要陷害人的罪名,难道大师所谓的慈悲,便是信口雌黄吗?” 李丝絮神色平静说完这番话后,讥讽的笑了:“既然大师说丝丝诬陷于你,那好,求仁得仁。” 事情都走到了这个地步,他的小侄女一丝儿也不慌乱,岐王心内早已七上八下了。 他猛然想起,同来禅定寺的,除了她的小侄女,和将有毒银簪子抵在他颈侧的臭娘们,还有一个人。 他的小侄女这般气定神闲,那个人到底是谁? 要让明司阻止,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在岐王的忐忑不安中,王忠嗣现身了。 他皇兄这位智谋双全的养子,岐王自是知道的,见他一出现,岐王神色崩塌了。 不得不说,他的预感是对的。 因为当王忠嗣从帷幕后闪出来后,紧跟在他身后走出来的人,令岐王如坠冰窖,只觉得今晚所有的付出,在这个人一出现时,都付诸流水了。 比起岐王的绝望,赴宴的朝臣们皆震惊得瞠目结舌。 因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竟是大慧禅师? 殿中已经有一个大慧禅师了,跟在王忠嗣身后出现的也是大慧禅师,一般无二的样子,若说有细微的差别,那就是王忠嗣身边的大慧禅师更清瘦些。 “阿弥陀佛!” 大慧禅师双手合十,看向岐王:“殿下,善恶到头终有报,岐王殿下让人假扮老衲,将老衲囚禁在禅定寺的地下密室中,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世人皆难逃贪嗔痴念,苦海无边,望殿下回头是岸……” 空气死一般的沉寂! 当真的大慧禅师跟着王忠嗣现身时,一切不言而喻。 第375页 岐王的心血终究付诸流水。 他眼眶涨红道:“哪儿来的假和尚,还不快将人抓起来。” 眼看着青娘和侍从一掠扑向王忠嗣,归附岐王的武将同时举起弓箭对准了柳云莺,变故这时候发生了。 持着箭的武将,还有逼近王忠嗣的青娘和侍从,突然重重栽倒在地。 同时栽倒在地的,还有劫持着李丝絮的明司。 不再受制于人的李丝絮,看向一脸惊色的岐王:“丝丝只带云莺和忠嗣哥哥探禅定寺,怎么会没有一点准备呢?” “本公主身边的美人儿,给诸位敬酒时,早在酒里添了些好东西。” 李丝絮甜笑:“王叔和在座的各位大人,忘了丝丝师承太医正吧?” 只带着一个护卫,还有王忠嗣探禅定寺,便能将他筹谋已久的事情搅得一团糟。 岐王这个时候,才知道坊间传言他这位小侄女智谋无双,不是在作假。 满殿侍从和赴宴的朝臣皆瘫倒了,岐王面色阴沉:“有勇有谋有胆色,真是本王的好侄女,本王有心向明月,想与你结个善缘,你为何非要逼迫本王呢?” “王叔让明司给楚国公施傀儡术,探听父皇御书房的秘辛时,为何不结个善缘?” 李丝絮眸光清澈看着他:“王叔将李临淮逼出京城时,又为何不结个善缘?” 岐王一时哑然! 短暂的沉默后,他面现怒色:“你竟为了毫不相干的人,要与本王为敌?” “既如此,那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了!” 岐王闭上眼睛,痛下决心道:“来人啊,送本王的小侄女,还有皇兄的义子一起去见佛祖,上西天的路上有个伴。” 随着岐王话音一落,黑压压的府兵涌进殿内,持着弓箭对准了他们。 岐王竟蓄养私兵? 王忠嗣瞳孔急缩,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一掠朝李丝絮飞身纵去,挡在了她身前。 【作者有话说】 被说玄宝太坏了和给朕更新的催更笑到了,但是写着写着刚好写到这儿,好像今天还要坏一下,捂脸……(宝,小仙女,请原谅我) 第320章 真是要人命 从王忠嗣带着大慧禅师现身,神色一直很轻松,这会儿他挡在李丝絮面前,面色却十分凝重。 “王爷当真要走到这一步吗?” 王忠嗣冷声道:“义父宅心仁厚,王爷若到此为止,还能回头。” 岐王神色有一瞬间的犹豫,但很快,他失笑出声。 “差点被你这半大小子给蛊惑了!” 岐王放声大笑:“本王还能回头吗?你嘴里那个宅心仁厚的有道明君,灭了本王姑姑太平那个不共戴天的政敌后,仍怕我们兄弟成为隐患,登基后将我们全部外放为刺史,表面打着兄友弟恭的旗号,一开始就防范上了。” “便是我们回京后,仍然处处派人盯着,不肯松懈!” 王忠嗣打断他:“若义父有处处派人盯着,不肯松懈,也不会让王爷堂而皇之聚拢这么多大人们,借着王府日日笙歌,欲行不轨之事。” 岐王被怼得哑口无言。 他恼羞成怒道:“伶牙俐齿,果然是我皇兄养的一条狗,本王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岐王目光落在李丝絮身上数息,敛下眸中最后一抹犹豫,狠心闭上眼下令:“给本王放箭!”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柳云莺手上的银簪子往前狠狠一刺。 “谁敢伤我家小主子?” 借着殿内辉煌的灯火,领头的府兵能清晰的看到,他家王爷颈上有血珠子渗出来。 柳云莺握着簪子像个疯了的赌徒,她眼眶涨红道:“这支簪子上染了剧毒,半个时辰内,若没有我家小主子的解药,王爷必会全身腐烂而死。” “是王爷非要伤我家小主子的。” 柳云莺神色癫狂:“只要我家小主子少了一根汗毛,管你是王侯将相,还是皇亲国戚,云莺只好拉着王爷同归于尽了。” 柳云莺身上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癫狂,像一个已经赌上瘾的赌徒,什么都能豁出去的样子。 但李丝絮却瞧见她涨红的眼眶里,盈着泪水。 李丝絮知道进了禅定寺她在明司面前哭哭唧唧是在做戏,这会儿她红着眼眶眼泪欲落不落,反而是在真心实意担心她的安危。 或许已经不仅仅是受了左卫侍郎大人的嘱托护着她,她在自己身边在玲珑居这么久,与她之间早生出了难以割舍的羁绊。 感受到她拼尽一切也要护住自己的心意,李丝絮觉得身体里有根弦像是被人狠狠拨动了一下,因为不顾个人安危要护住她的柳云莺和王忠嗣,心内一时变得很柔软。 李丝絮看着岐王笑了笑:“王叔当真以为稳操胜券了吗?” 臭丫头这是什么意思? 岐王被柳云莺刺中,感觉颈侧一直在渗血。 事情进行到了这一地步,布局谋算落空,他的小侄女和皇兄义子全搅和进来,纵然退一步,他也已经难逃罪责。 既然都是死,岐王狠厉道:“本王的确难逃一死,但黄泉路上,有小侄女这样有趣的人陪葬,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未必呢!” 李丝絮小小的叹息了一声:“丝丝和忠嗣哥哥费尽口舌拖延了这么长,他该来了吧?” 第376页 谁? 还要谁要来? 岐王还在犹疑不定看向门口,房梁上飞身纵下来一人。 李楷洛冲李丝絮道:“早在公主舌战群儒时,臣已经来了,岐王殿下说要送公主去见佛祖,臣便隐在暗处瞧了瞧热闹。” 李楷洛朝李丝絮拱了拱手,看向岐王:“殿下这处别院好热闹啊!” 岐王:“……” 难怪王忠嗣说,若是到此为止,还能回头。 可他却朝府兵下令射杀他的小侄女,还冲着王忠嗣说了一堆对他皇兄不满的话,还抒发什么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而那只要命的黄雀,却隐在暗处,目睹了他这只鸿鹄干下的所有事情。 先前殿内闹哄哄的,这会儿他皇兄的心腹李楷洛现身了,还冲着他说风凉话,岐王才听到了屋瓦上传来的动静。 他一侧头,更是惊愕的发现,窗口密密麻麻的箭矢,早对准了他和满殿府兵。 败得如此彻底! 岐王猛然惊觉:“本王以为运筹帷幄,须不知自己才是入了瓮中那个。” “什么瓮不瓮中的,臣听不懂。” “公主出宫好几天,杳无音信,陛下担忧公主的安危,让臣带着羽林卫来寻找公主下落。” 李楷洛一脸正色道:“臣是奉命来接公主回宫的。” 什么? 不是皇兄请他入瓮? 这一切全是他小侄女的算计? 她是怎么做到既能拆穿他,还留下她来禅定寺和王府别院的线索,在恰到好处的时机,让他皇兄着左羽林将军李楷洛来寻人的? 不是败在他皇兄身上,竟是败在还是稚子的小侄女身上? 大势已去! 岐王再也承受不住了,瘫倒在地…… 折腾了几天,李丝絮上了李楷洛来接她的马车,趴在柳云莺怀里沉沉睡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天色晓光,马车入城了。 见她醒来,与他同乘一辆马车的大慧禅师,慈眉善目看着她笑。 “小施主猜猜,岐王殿下能逃过一劫吗?” 李丝絮不明白大慧禅师怎么突然跟她提岐王,莫非事情还有变。 她迷惑道:“王叔谋反证据确凿,谶纬书已经握在左羽林将军手上,难道他还能逃过一劫?” 大慧禅师淡笑不语,一副不能道破天机的样子。 这说话留一半,真是要人命。 李丝絮试探道:“禅师既然算无遗策,为何不能算到自己会被明司这个孽徒背叛?” “老衲知晓明司六根不净,心术不正,念在前世与他有牵绊,仍收下他为徒妄图感化他,种下了不好的因,才收获了今日的恶果。” “他贪恋红尘襄助岐王,老衲不肯同流合污,被他使了手段羁押在禅定寺地下密室,与明司生出因果,注定了老衲命中有此一劫。” 大慧禅师慈悲的笑看着李丝絮:“天道尚有算漏的时候,老衲又岂能算无遗策?” 他这是话里有话啊? 李丝絮面色凝滞了! 第321章 免遭一劫 大慧禅师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凝在李丝絮身上,像是能透过她小小的身躯,将住在她身躯里的灵魂看个通透。 李丝絮表情有片刻的凝滞,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 大慧禅师却是释然一笑指着前方:“小施主,快进宫了!” 天气乍暖还寒,特别是天色晓光时,从郊外回长安城寒意瘆人,因此马车帘幕遮挡得很严实。 隔着厚重的垂帘,大慧禅师说快进宫了,李丝絮将帘子掀开一条缝隙,发现果然如他所言。 隔帘视物! 她这才知道身边老和尚的确有些神通,也难怪能得她父皇倚重。 玄宗很后悔答应他的小公主,让王忠嗣陪着她逛京城。 直到鱼婕妤哭着找他要人,玄宗才知道他的小公主玩得太野,已经几天没有回宫了。 虽然知道有王忠嗣跟着,不会有什么差错。 但到底出过元宵灯宴时李丝絮被劫持一事,玄宗无法想象若是他的小公主真有个什么不好,自己会如何难过,赶忙派李楷洛出宫去寻人。 李楷洛一直没有进宫回禀,安抚了鱼婕妤一夜的玄宗,彻夜难眠。 终于他拥着已经酣然入睡的鱼婕妤有一丝困意时,听到屋外廊下传来的脚步声,想着这个时辰要上朝了。 玄宗只得将鱼婕妤轻轻置放在软枕上,然后披衣起身。 高公公早已在外殿候着,伺候玄宗洗漱时禀报:“皇上,李将军已经飞鸽传书入宫,在郊外禅定寺寻到了小公主,小公主受了些惊吓。” 这么多天不回宫,果真还是出意外了! 事关李丝絮,玄宗十分上心:“朕的小公主受了什么惊吓?” “李将军只提了一句,在禅定寺附近的王府别院受了惊吓。” 高力士也不敢妄加猜测,欲言又止道:“这会儿李将军已经带着公主往宫里赶,究竟发生了什么,还得等公主回宫后才知道,可这个时辰皇上要上朝了。” 在禅定寺附近的王府别院? 玄宗只记得他皇弟岐王在禅定寺附近有座别院,莫非他的小公主受惊吓一事,还跟他皇弟有关? 玄宗当机立断道:“今日晚些上朝,朕要看看小十方能安心。” 好在玄宗在勤政殿没等多久,李楷洛带着李丝絮和王忠嗣回来了,一同出现的,还有大慧禅师。 第377页 玄宗多次传召大慧禅师,他都推脱在闭关没有奉召进宫。 这会儿看到大慧禅师,玄宗很惊讶:“禅师为何会跟着朕的公主一起入宫?”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此事因老衲而起。” 大慧禅师将收了明司为徒,明司六根不净襄助岐王一事如实相告了,并且因为他阻止明司,明司将他关押在禅定寺地下密室,还找人易容冒充他也告诉了玄宗。 事情扯上岐王,玄宗闻到了阴谋的气息,他看向李丝絮。 不等李丝絮开口,李楷洛将追到禅定寺,查到了小公主已经被带到王府别院,等赶到王府别院时听到了见到什么,统统禀报了玄宗。 有了大慧禅师和李楷洛作证,玄宗算是听明白了,他的小公主带着王忠嗣闯进禅定寺,救出了大慧禅师,顺便撞破了他皇弟岐王的阴谋。 谁能想到他纵情酒色的皇弟,竟藏着那么大的野心? 玄宗脸色已是阴云密布,但他的小公主能安然无恙回来,到底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将李丝絮揽在怀中:“跟父皇说说,你为何会跑去禅定寺?” “儿臣有罪,儿臣有事情隐瞒了父皇。” 李丝絮一脸愧疚:“儿臣虽与楚国公有些过节,但看史书杂记时,看到被流放到岭南一带的人,受不得瘴气之苦,因此楚国公被流放出京,儿臣备了些防瘴气的药丸给他送行。” 若非岐王有不臣之心一事严峻,玄宗听到这话差点失笑出声。 跟姜皎斗嘴归斗嘴,他的小公主过年时还给他送了如意菜,姜皎发配到钦州,她又跑去送防瘴气的药丸。 玄宗虽重重处罚了姜皎,其实也是于心不忍。 李丝絮这样做,他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觉得他的小公主此举甚得他心。 玄宗等着她说下去。 李丝絮继续道:“昔日楚国公在父皇跟前得眼时,与他交好的人很多,但唯独丝丝这个跟他有过节的人给他送行,因此他感动之下跟丝丝哭哭啼啼喊冤,说他不是有意要泄露禁中秘辛的,是去岁他去禅定寺郊游时撞鬼了。” 李丝絮将姜皎遭遇红粉骷髅的事情说了一遍,玄宗一脸惊讶! 大慧禅师在一旁叹气:“也不知道明司是何时背着老衲习得那些邪门歪道之术,明司将老衲关在禅定寺密室,找人易容替代老衲,此事定是明司所为。” 李丝絮继续说下去:“丝丝在师父给的道术传承里,看过这是一种傀儡术,所以让左卫侍郎大人帮着去探禅定寺,但是大人还没有探出什么究竟,就被王叔替吉安求亲一事,逼得跟随杨公公出征黔中离京了。” 李丝絮看向王忠嗣,一副很不好意思的神色。 她小声跟玄宗认错:“丝丝就是觉得忠嗣哥哥武功那么好,借着他说带丝丝逛京城,要去禅定寺,然后……” 去禅定寺总要找个合适的理由,不引人起疑的吧? 李丝絮将接下来她让柳云莺扮成进京寻亲的姐姐,怎么探禅定寺,发现秘密,然后王忠嗣被打晕,无意中救出大慧禅师的事儿一五一十细细交代了。 李丝絮困得打着呵欠道:“父皇,其实楚国公姜皎有些冤,他不是故意要泄露御书房秘辛的。” “到这个时候了,你竟还想着替姜皎说话?” 搂着劫后余生的李丝絮,玄宗只感觉万幸鱼婕妤来找他哭闹了。 他及时派李楷洛去寻人,才让他的小公主免遭一劫。 玄宗温声哄着她:“事情的经过,父皇都知道了,不日会下诏让姜皎回京,你母妃几日不见你担心得哭了,以后切记不可如此顽皮,朕让你忠嗣哥哥送你回玲珑居歇着。” 第322章 多么贤明的君主啊 “儿臣好困啊!” 李丝絮重重打了个呵欠,瘫倒在玄宗怀里:“能不能在父皇这儿歇会儿……” 怀里的人喃喃着倚在他胸膛上睡着了,玄宗一脸无奈将人抱着安置在偏殿软榻上,吩咐高公公派小太监去玲珑居报个平安。 做完这些事情,拿到谶纬书和王府别院赴宴名单的玄宗,脸色已是阴云密布,眸中透着一股势不可当的杀气。 等玄宗一去上朝了,李丝絮睁开眼睛,冲候着等玄宗下朝的大慧禅师眨了眨眼睛。 “小施主顽皮!” 大慧禅师慈爱的笑笑:“小施主既然醒着,那便跟老衲一起看看皇上究竟如何处置王爷吧!” 因为牛痘苗种疸和皇家别院纵火案的事情,李丝絮也来过她父皇上朝的金銮殿,但隐在偏殿看她父皇临朝,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李丝絮觉得新奇不已,与大慧禅师凑在一块儿,透过殿门的缝隙看他如何处理朝事。 今日玄宗临朝的时辰,明显延后了! 从当今天子登基以来,一直勤于朝政,晚了小半个时辰还不曾临朝,这是从来没有的。 大殿上排列整齐的文武百官,已经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时候灰头土脸受了伤的岐王,身后跟着驸马都尉裴虚己,还有太祝张谔,以及万年尉刘庭琦,一起步入金鸾殿。 今日不是初一十五那种大朝会,只须京中五品及以上官员参朝,张谔和刘庭琦这样的小官出现在朝会上已经够奇怪了。 还一个一个衣衫不整,灰头土脸的样子。 第378页 看到岐王带着驸马都尉,还有张谔和刘庭琦一起出现在朝会上,不说朝中大臣们一头雾水,连隐在偏殿的李丝絮也是惊奇不已。 这几人明明因为涉嫌谋反,已经被左羽林将军拘押了,为何会这个时候出现在朝堂上? 还有她父皇拽在手上那份赴宴名单,经左羽林将军李楷洛的帮忙,可以说是补充得很详尽了。 而出现在朝堂的只有这几个人,李丝絮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父皇这是要杀鸡儆猴。 李丝絮望了大慧禅师一眼,意思是他怕是猜错了! 大慧禅师淡笑不语,回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这时候,身着明黄龙袍的玄宗,已经在山呼万岁声中端坐在御椅上,看向大殿中央跪着的岐王以及裴虚己张谔刘庭琦。 “朕听说,万年尉和太祝常出入岐王府赴宴,与朕的皇弟作诗唱和,一起品鉴书画古迹,可有此事?” 张谔和刘庭琦早吓得面如土色。 不知道为何皇上绝口不提谶纬书一事? “是臣糊涂了!” “臣有罪,望陛下重重责罚!” 在龙威的压迫下,张谔和刘庭琦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早没了在王府赴宴时以死表忠心的那份风骨。 就在他们不知道皇上葫芦里卖什么药的时候,玄宗叹息了一声:“朕以为万年尉和太祝还是太闲了些,不然二位与朕的皇弟日日厮混作诗唱和,品鉴书画古迹一事,岂会传到朕的耳中?” “既如此,朕替二位爱卿换个忙碌的差事。” “刘庭琦出任雅州司户,张谔出任山茌丞,即刻离京,不得拖延!” 以为小命休矣的张谔和刘庭琦,不敢置信,意识到真的捡回一条小命,这才战战兢兢谢恩离开了。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大殿,沉默了少顷的玄宗将视线移到裴虚己身上。 “驸马都尉就没有什么要跟朕说的吗?” “皇上……” 张谔和刘庭琦重拿轻放,竟躲过一命。 裴虚己以为自己也能逃过一劫,他琢磨着开口辩解,须不知他的神色全落在玄宗眼里。 玄宗冷笑一声:“朕听说驸马都尉爱钻研谶纬之术,六祖惠能出身岭南新州,新州是个好地方,望驸马都尉去了新州,也能如惠能大师一样悟道。” 这是要发配岭南? 岭南多瘴气,此去还能留下一条命吗? 看着怔愣住的裴虚己被拖出殿内,吓得不知所措的岐王两脚发软,瘫倒在地。 “皇兄,臣弟有罪,臣弟悔不当初!” 李丝絮看着他父皇层层递进,将这次王府别院赴宴的人一个一个处置妥当了,觉得她王叔吓得瘫软在地的样子,十分滑稽好笑。 就在她以为岐王难逃一死时,竟看到她父皇起身,步下了金鸾殿的台阶,朝她岐王叔一步一步走过去。 出乎李丝絮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她父皇离开偏殿去临朝时,分明眸中蓄着杀气和迫人的威压,这会儿面对她岐王叔时,却极是和颜悦色。 “朕与兄弟友爱至极,毫无猜疑,彼辈尽是趋附之徒,朕又如何会因为此等纤芥之事责备臣弟?” 玄宗亲自搀扶岐王起身:“也怨朕初登大宝之时,将臣弟外放为官委以重任,因此居心叵测之人才会拿此事挑唆朕与臣弟,朕当以此为鉴,以后与兄弟们时时共处。” “朕即日着人修缮兴庆宫,好让皇兄和臣弟们尽快搬来与朕同住。” 李丝絮透过偏殿门隙,将她岐王叔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看在眼底,侧头惊奇的看向大慧禅师。 万万没有想到,大慧禅师指的逃过一劫,竟是这样? 对上李丝絮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大慧禅师微微含笑:“小施主以为皇上此举如何?” 李丝絮以为很绝! 喊打喊杀的多不好呀! 她父皇若打杀了岐王叔,必定会让其它的王叔王伯和皇亲国戚们惶惶不安,发配了与她王叔来往密切的张谔刘庭琦以及驸马都尉裴虚己,这是在提醒朝臣们,诸王不得与外臣交游的禁令。 这一招杀鸡儆猴,还有谁敢跟她的王叔王伯们走得近? 杜绝了朝臣们与她的王叔王伯们往来,再借着此事,顺势让她的王叔王伯们一起迁入兴庆宫。 将他们放在眼皮子底下,以后又如何兴风作浪? 她的王叔王伯们,只怕从此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还偏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因为,她的父皇是如此兄友弟恭,她王叔犯了事,责罚的只是与他来往密切的朝臣,还亲自搀扶他起身,说他是受小人蛊惑。 多么贤明的君主啊! 【作者有话说】 因为仙女们的热情催更,我决定洗心革面,虽然码字很龟速,还是认真写了一天,总算能将上次欠的一章给补上了。 所有评论都有认真看了,真的很感动。 写这本书的心路历程就是,一会儿觉得自己写得不行,一会儿又因为你们的留言受到鼓舞,重拾信心,然后在这种自我否定和肯定中重复轮回,最终还是因为你们的暖心评论,支撑着这本书写到现在这么多字。 真心感谢你们,谢谢你们的陪伴和鼓励……) 第323章 公主是个小腹黑 父皇如此贤明,她王叔该感激涕零的。 第379页 果然,李丝絮这么想,岐王已经涕泪涟涟再次跪下:“谢皇兄大恩,皇兄对臣弟的大恩大德,臣弟未齿难忘。” 然后,就不顾她父皇搀扶,趴在地上开始失声痛哭。 也不知哭的是逃过一劫,还是以后要遭受看似得君王宠爱,实则却是在他皇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形同被软禁的日子。 更可怕的是,不止他一人要如此,他还顺理成章给他皇兄一个理由,连带着其它的兄弟也要跟他遭受一样的待遇。 偏偏因为他的举措,朝臣们要盛赞他皇兄贤明兄友弟恭,若是有谁敢不从,那就是不知好歹,有不臣之心。 想象着其它上朝的王爷已经用眼刀子在他身上扎了无数个窟窿,岐王放声大哭,在朝臣们一片皇上圣明的赞叹声中,岐王哭得凄惨不已,肝肠寸断。 她岐王叔要举箭射杀她时,被李楷洛抓了个现形,也只是眼眶红肿,没有哭出眼泪来,这会儿竟能哭成这样? 李丝絮真是十分佩服她兵不血刃的父皇。 她冲大慧禅师感叹:“我父皇是有大智慧的人,丝丝自愧不如。” “小施主果然聪颖灵慧。” 大慧禅师一脸慈悲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当今天子兄友弟恭,实为天下百姓之福。” 看他一派得道高僧的模样,仿佛在说什么至理圣言。 李丝絮失笑出声:“大师有些皮哦!” “小施主,谁的皮囊下不能是有趣的灵魂呢?” 大慧禅师双手合十:“施主与我佛有缘,以后要记得常来大慈恩寺看老衲。” 不是啊! 眼前的大慧禅师,不是禅定寺的住持吗? 怎么去看他要去大慈恩寺呢? 李丝絮要问出心中疑惑,大慧禅师却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小施主折腾了一晚,歇会儿吧!” 李丝絮觉得他的手在自己面前晃出一片虚影,然后她好困好困,竟眼皮耷拉着沉沉睡了过去。 这和尚究竟使的什么妖法? 柳云莺看大禅慧师拿手在李丝絮面前晃了晃,她家小主子便困得栽倒在软塌上,急得要上前阻止。 王忠嗣赶忙给她使了个眼色。 关心则乱! 柳云莺想着也是,眼前的大慧禅师又不是明司找人假冒的那个,怎么会在她和王忠嗣,还有偏殿这么多伺候的宫女太监眼皮子底下害她家小主子呢? 在禅定寺装病折腾了好几天,她家小主子太累了,是该好好歇息一会儿。 虽说玄宗派了小太监去玲珑居报平安,她和李丝絮耽搁这么久还没回去,柳云莺害怕鱼婕妤担心。 “这个时辰鱼娘娘怕是已经起了!” 柳云莺冲王忠嗣道:“我家小主子醒来,你一定要亲自送回玲珑居。” 这位柳姑娘挺忠心的,还一副对谁都放心不下的样子。 王忠嗣笑了笑:“柳姑娘安心,忠嗣一定亲自将皇妹送回玲珑居。” 得了王忠嗣允诺,柳云莺赶忙跑回去跟鱼婕妤解释这几天消失不见的事儿。 李丝絮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她父皇的御书房。 耳边传来她王叔凄凄惨惨的哭声:“皇兄,臣弟浑身难受得紧,还请皇兄大发慈悲,快喊醒臣弟的小侄女。” 玄宗故意装傻。 “你难受,喊醒朕的小公主做什么?” 玄宗冷冰无情道:“朕的小公主累了,要歇会儿,你再敢嚎,朕要了你的脑袋。” “皇兄,皇兄,臣弟知道错了啊!” 岐王跪着移到玄宗脚边,扯着他的龙袍求饶:“小侄女在臣弟身上下毒,若臣弟不服下解药,迟早要全身溃烂而死。” “臣弟死不足惜,不想死得太难看了!” 玄宗都快被气笑了:“就这点出息,还学人谋反,想将朕取而代之?” 岐王理亏得不行! 知道玄宗留下他一条贱命,已经是格外开恩。 他求助看向一旁的大慧禅师。 大慧禅师双手合十,一脸慈悲道:“阿弥陀佛,老衲并不会医病,也不知该如何解毒,岐王殿下自求多福吧!” “你,你……” 知道求大慧禅师没有用,岐王重新扯住玄宗的袍子求饶:“臣弟真的知错了,请皇兄高抬贵手放过臣弟,臣弟就是个做白日梦的小傻子,连皇兄的万万分之一尚且不及,还异想天开……” 若非亲眼所见,李丝絮不敢想象那个狠心下令朝她放箭的王叔,为了活命还有这样舔狗的一面。 可是,他身上的毒早解了啊! 左羽林将军从天而降的时候,她让柳云莺洒了些药粉在王府别院的殿内。 正是因为给他们解毒了,那些喝了毒酒栽倒的人,才能醒来出现在朝堂上。 他皇叔怎么就搞不明白呢? 不过李丝絮也是有小脾气的人。 她王叔有那么一刻,是真想下令拿箭射死她,既然这样,便让他惶惶不可终日,以为自己身中奇毒,迟早会溃烂而死,命不久矢吧! 李丝絮于是跟说自求多福的大慧禅师一样,眼不见为净,干脆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在她王叔说了一大箩筐她父皇英明,自己是傻子白痴之类的话云云后,玄宗终于忍受不了他絮絮叨叨。 一脚将他踢得倒飞出去:“滚去找太医正,再敢嚎一声吵醒朕的小公主,朕马上让人割了你的脑袋。” 第380页 知道玄宗这是动了真怒,岐王不敢再吱声了,跪下磕个响头,灰溜溜滚出了御书房。 等岐王离开御书房,听到她父皇在跟大慧禅师讨论修编新历,测定星体什么的,李丝絮这才悠悠醒转。 怕鱼婕妤担忧,玄宗让王忠嗣送李丝絮回玲珑居。 等出了兴庆宫,走在御花园,王忠嗣看向李丝絮:“岐王殿下嚎得那么大声,公主没有被吵醒吗?” 李丝絮笑了! 王忠嗣知道他猜得没错,小公主果然是在装睡。 他义父处置岐王谋反一事,手段极为腹黑,果然身为他义父女儿的皇妹,也是个小腹黑。 知道岐王求解药,故意装沉睡过去。 王忠嗣盯着她笑,李丝絮解释:“其实王叔身上的毒早解了呀!” 第324章 失而复得的宝贝 “果然如此,皇妹不仅能治病救人,也能下毒惩恶扬善,忠嗣十分佩服。” 王忠嗣一副对她欣赏不已的神色,问她:“岐王刚才在御书房撒泼打滚的事儿,皇妹怎么看?” 李丝絮觉得,经历过禅定寺和王府别院一役,王忠嗣似乎跟她走得极近了。 毕竟也算是有过生死交情。 去禅定寺前,他一口一个尊称公主公主的,这会儿对她的称呼是皇妹。 李丝絮也很欣赏他这个看似莽撞,其实却是有勇有谋的义兄。 她坦诚道:“只要丝丝的王叔王伯们不涉朝事,一心享受王爷的尊容和富贵,父皇应该不想要了他们的命。” “对丝丝的岐王叔,父皇还是有几分真心疼爱,但愿王叔引以为戒,别再触犯了父皇的逆鳞。” 想到能将亲生女儿吉安当成一枚棋子的宁王,李丝絮感叹:“树欲静而风不止,人的贪嗔痴念,不是那么容易说没就没的,岐王叔经此一事是要老实了,别的王叔王伯却难说得很,且行且看吧!” 王忠嗣被逗笑了! “皇妹去了一趟禅定寺,说的话大彻大悟,颇有几分得道高人的风范。” 他笑得一脸爽朗:“难怪大慧禅师说,小施主与佛门有缘。” “忠嗣哥哥就别笑丝丝了!” 李丝絮佯装嗔怒看他一眼:“都弄出了贵不可言的谶纬书,还能让父皇留他一条命,丝丝的岐王叔也是个不简单的,他故意在御书房抱着父皇撒泼卖痴,便是想让父皇记起他们兄弟儿时的情谊。” “父皇狠狠踹他一脚,也算是消气了,他知道自己暂时无恙,这才见好就收滚出御书房。” 王忠嗣看她的眼神更亮了! 他提醒道:“忠嗣要跟皇妹说的也是这个,义父要修缮兴庆宫,让王爷们不再兴风作浪,却怕他们不甘心使什么小绊子,皇妹以后要更小心些。” 王忠嗣虽是个少年,但因为常轻骑游走塞外,其实很懂人性莫测的道理。 十公主探禅定寺,做了一件有利于社稷的好事。 若是反而因此被王爷们记恨上了,便得不偿失。 毕竟经此一事,他义父有了名正言顺将诸王控制在眼皮子底下的机会。 不等李丝絮回应,他马上又宽慰道:“皇妹也不必忧心,只要忠嗣哥哥还在京城,暗中多少会看顾皇妹几分。” 知道眼前的少年郎是真心实意,提醒她也是真拿她当皇妹了。 李丝絮感激的甜笑:“好啊,那丝丝就要多蒙忠嗣哥哥看顾了。” 两人聊得倒是投契,不知不觉快走到了玲珑居,搂着小奶猫的四皇子,老远都听到了李丝絮一口一句喊着忠嗣哥哥。 四皇子跟着他母妃被困洛阳行宫之前,在崇文馆进学时,也是认识他父皇这个义子的。 看李丝絮对他这个四皇兄爱答不理,偏与他父皇的义子走得如此近,满心欢喜来找他的四皇子脸色阴沉下来。 有那么一刻,都想抱着小奶猫离开了! 但终究,他抚了抚小奶猫,还是忍住了。 等王忠嗣将李丝絮送到玲珑居门口离开,他从墙根下闪出来:“皇妹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丝絮这次没有感觉她四皇兄阴魂不散,可能是因为上次自己说话的确太重了,多少对他有些愧疚的关系吧! 李丝絮冲他笑了笑:“皇兄来找丝丝玩吗?” 四皇子受到了鼓舞,他鼓起勇气走到李丝絮面前,一脸郑重将小奶猫递给她。 李丝絮愣住了:“皇兄要丝丝抱它吗?” “不是!” 四皇子摇了摇头,然后坚定道:“我要去崇文馆进学了,小奶猫送给皇妹养。” 李丝絮都能感受到,每次她这位皇兄拿着风筝或猫来找她,将东西递给她的时候都十分舍不得。 似乎有一种,她要将他的东西抢走的感觉。 因此她才不喜欢他的出现。 如今他真心实意将小奶猫送给自己,眼里还盈着喜悦,李丝絮感受到他的心意,搂住了他递过来的小奶猫。 “谢谢皇兄,丝丝很喜欢。” 小皇妹接了他送的猫,四皇子激动得手足无措。 他搓了搓手,想说什么,又露出了一丝怯意。 在李丝絮眼神的鼓励下,他还是支支吾吾开口了:“我猜到了去崇文馆一事,一定是皇妹在父皇面前进言的。” 李丝絮明白了! 其实她敏感的四皇兄,并不想整天拿着风筝啊猫啊什么的在御花园游荡。 第381页 他的内心其实渴望跟别的皇兄皇弟们一样,去崇文馆进学。 可以看得出来,他因为去崇文馆一事很高兴。 李丝絮再次冲他笑了笑,这一次不是浅笑了,而是甜甜的笑。 四皇子被她的甜笑晃花了眼,脸颊竟离奇的觉得有些滚烫。 他结结巴巴像蚊子般小声说了一句谢谢皇妹,然后一脸难为情的跑掉了,李丝絮想喊他进玲珑居玩会儿也是不能。 只能看着那个脚步欢快跑远的少年郎叹了口气。 守在玲珑居门口等李丝絮的遥遥,听到动静跑了出来,看到李丝絮手里的猫,一时都忘了担心她的事儿。 她眼神发亮盯着李丝絮手里的猫:“哇,好可爱的小猫,公主,遥遥能抱抱她吗?” “好啊!” 李丝絮将猫递给她:“我四皇兄送的,你以后好好养着。” 遥遥倒是不讨厌四皇子。 她问李丝絮:“是送牡丹饼那个吗?” 李丝絮点点头。 遥遥高兴的笑了:“送了公主这么可爱的小奶猫,他真是个好人。” 李丝絮:“……” 遥遥对好人的界定,似乎是谁送她小动物,谁就是好人。 李丝絮要告诉她不能这样。 但如果拿他四皇兄举例,显然不妥当,于是也就识趣的闭嘴了,想着另外找个由头告诉她在这宫里不可轻信于人。 李丝絮终于回来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鱼婕妤,搂着她又亲又抱的,像捡回了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趁着她家娘娘终于抱够了公主,魏嬷嬷递了一封信给李丝絮:“张尚书的孙女儿昨天托人捎进宫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误事儿,公主快拆开看看。” 第325章 王叔您有那个大病 大概是前些日子她在张说面前提起张莺莺,说宫中有宴会时请她入宫来玩,所以张莺莺才捎了这封信入宫,说是等曲江宴上见。 本是一封小女孩儿家约见面的信,李丝絮却从信中嗅出一丝非同寻常的气息。 她月姐姐盼着张垍考不中,怕是要失望了! 因为张莺莺要在曲江宴上跟她见面,印证了她二叔张垍此次科考应该很顺利,毕竟张说身为兵部尚书,应该能提前打探到消息。 每年参加曲江宴的,除了新科进士,还有进士的恩师以及主考官。 很多官宦人家这时候也会带着家眷现身,借着品评新科进士,为自家姑娘择称心如意的乘龙快婿。 张莺莺如此笃定曲江宴上见,可见张垍考得还不错,她会以张垍这位新科进士家眷的身份在曲江宴上出席。 “倒没有误什么事儿,是张尚书的孙女儿约丝丝同游曲江宴的书信。” 李丝絮以为,杨贵嫔和张尚书私下达成了这个协定,张垍此人又十分争气,极有可能在此次科考中崭头露角。 既然如此,与其推拒这门亲事,不如多考察考察张垍这个人。 李丝絮笑着问喂小奶猫的遥遥:“遥遥想不想出宫去游曲江宴?” 遥遥在宫外时听她阿忠哥哥羡慕的说,每年上巳节那天,会在曲江为新科进士举办一次盛大的宴会。 宴会那天,新科进士身着盛装,带着仆人,骑着高头大马游宴,可以品尝美味佳肴,赏曲江杏园景色,还能见到很多美人。 遥遥眸眼发亮:“是那个新科进士才能去的曲江宴吗?” “也不一定非要新科进士,进士官员的家眷也可以去,但去的人家要得我父皇钦点。” 李丝絮捧着遥遥的小脸道:“嬷嬷你看,咱们遥遥还知道曲江宴是新科进士去的呢!” 魏嬷嬷看着她们两个亲密无间,跟鱼婕妤一块儿笑了。 遥遥被公主这么亲近,羞红了脸:“遥遥知道的啊,阿忠哥哥说长大了一定要金榜题名,然后带着遥遥逛曲江宴。” 遥遥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发亮,像是对李静忠说过的场景满是向往。 李丝絮却沉默了! 遥遥的那个阿忠哥哥,因为放心不下她跟着自己入宫,为了能常见到遥遥,已经成为了她三哥身边的小太监。 净了身的人,还怎么去考进士? 李丝絮没法儿跟眼前的小姑娘说清楚了! 为了不打破她心内美好的憧憬,李丝絮柔声道:“这么说来,咱们遥遥是想去曲江宴的吧?” “嗯嗯,想去的。” 遥遥抱着小奶猫很高兴,向魏嬷嬷保证:“遥遥会听话的,不会乱闯祸,给公主添麻烦。” 魏嬷嬷很无奈,一副公主你就宠她的样子。 李丝絮笑了:“那好,既然遥遥也想去,那丝丝约月姐姐昌姐姐她们一起……” 如李丝絮猜测的一样,临近上巳节,果然听到了张垍考中探花郎的消息。 将这个消息告诉他的人,还是她师兄王梓青。 身为太医游走于宫中和京城达官贵人府上,消息本就灵通,更兼她师兄的祖父王焘还在弘文馆任职。 王梓青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她师妹:“张垍十分有才学,又是兵部尚书家的嫡次子,原本吏部几位大人向陛下提议要钦定他为状元,但是参与了此次科考的国子监祭酒武忠反对,说若是钦定他为状元,会让进京赴考的学子们寒心,以为没有出头之地,不利于朝廷选拔人才,任人唯贤。” 第382页 “陛下不知为何,竟接受了武忠提议,钦定科考前三的那个寒门学子为状元,只赐张垍为探花郎。” 王梓青补充:“国子祭酒武忠,是武婕妤的亲弟弟。” 按她师兄王梓青的意思,武婕妤很怕张垍得了状元的头衔,与她月姐姐联姻。 毕竟杨贵嫔可是皇后一系的啊! 这才利用她亲弟弟武忠参与主持此次科考,在中间使绊子。 李丝絮却以为不尽然,他父皇不是个听信谗言就能打乱科举公允的人,除非张垍和那位寒门学子的文章各有秋千。 而与张垍这种出身高门的公子哥不同,自寒门而来的那位学子,定是更深知黎民百姓疾苦,做的文章虽朴实无华,或切中时弊,才会被他父皇高看一眼。 而恰好,武忠的提议又在点子上。 朝廷多启用寒门学子,能够打压门阀世家,更利于朝政的把控权。 武婕妤的弟弟国子祭酒武忠,竟能从时局利益和朝廷需要考虑,给她父皇如此提议,当真是个极有脑子的。 也难怪接连受挫与妃位失之交臂的武婕妤,能屹立不倒,前朝与后宫息息相关,而她身后偏有如此坚实的依仗。 除了从朝政的利益钦定这个状元郎,李丝絮总觉得她父皇这么做还有其它深意。 她跟王梓青打听:“父皇钦定的状元郎是何方人士?” “河南安阳人,姓源!” 看她师妹很有兴致的样子,王梓青暗暗怪自己没有多打听些消息。 他跟李丝絮解释:“师妹为了月公主,只要梓青打听张垍是否高中的消息,梓青就没有管其它人了,他也不是药材,更不是师妹,不值得多看几眼。” 除了痴迷于医术和药材,他师兄眼里就只有他这个疼爱的师妹了,李丝絮哭笑不得,感动得要骂他一声呆子。 这时候甄太医推开药房门,叹气道:“公主快去看看吧,岐王殿下又来闹了!” “老臣要给他号脉施治,他闹腾着不肯,非要找太医正。” 他们甄家的银针术,连太宗皇帝都赞誉有加,他好心要替岐王号脉施治,岐王却一口咬定自己要害他。 说不见到孙医正,谁替他号脉施治都不行。 甄太医快气死了,解释:“宁王殿下这几日染病,太医正一早奉召去了宁王府,这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太医院。” 发配了与她岐王叔来往密切的大臣,宁王就病倒了。 她宁王伯这病也是来得蹊跷。 “甄大人放心,丝丝专治各种闹病。” 李丝絮扯了扯甄太医的衣袖安抚他:“几日不见,甚是想念,丝丝这就去见见我风流倜傥的岐王叔。” 第326章 哪儿来的癞蛤蟆 甄太医气得胡子一翘一翘跟李丝絮诉苦,王梓青却心虚的移开目光,不去看甄太医,继续拿碾子磨药。 直到李丝絮跟着甄太医离开,王梓青才丢下碾子,偷偷躲在药房门后往外看。 太医院大堂内,岐王跟赔小心的杜太医说得口水横飞。 “今日本王还非要找太医正要个说法,好好的教本王的小侄女玩什么毒?让本王变成了如今这副丑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不能见人。” “明日便是上巳节了,本王可是要跟着皇兄去游曲水宴的,这副鬼样子怎么去见人啊?你们说说。” 岐王指着身上的脓疮,气急败坏道:“他堂堂太医正,说给本王解毒,结果本王身上却长出这一身脓疮。” “本王素来风流倜傥貌比潘安,如今却变成了骇人的鬼样子,太医正要不给本王一个说法,本王非砸了太医院不可……” 岐王跟杜太医诉苦时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偏盛气凌人中夹杂着一股说不清的委屈,凭良心说,他王叔虽不能貌比番安,也算是个美男子。 猛然变成这副样子,李丝絮乍一看之下,差点没忍住噗笑失声。 她努力憋住笑,将小脑袋凑过去:“杜大人,这是哪儿来的癞蛤蟆啊?” 空气在一瞬间凝滞了! 太医院内一时寂静无比。 连走动或坐在案桌上前翻阅医典的太医们,都屏住了呼吸。 短暂的沉默后,岐王捂着疼痛的胸口哀嚎出声:“你这个狠心对王叔下毒的臭丫头,将本王害成这副样子,竟还敢嘲笑本王?” “还有没有天理了?” 岐王委屈得快哭了:“本王要找皇兄告状,不让你这臭丫头去卦明日的曲江宴。” 李丝絮嘴张开,一副惊得合不拢的样子。 “王叔?你竟是丝丝的王叔?” 李丝絮指着岐王,超大声道:“王叔真可怜,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王叔以前长得貌比潘安,如卫阶在世,每次赴宴让京城的世家贵女移不开眼,不舍得侧目,怎么突然就成了猪头癞蛤蟆?” “王叔这样,还怎么跟着父皇去赴曲江宴?” 触上李丝絮一脸关切的表情,想想铜镜里的自己是一副什么尊容,岐王不由得悲中从来。 他的小侄女这是拿狠刀子往他心窝上戳啊! 哪是他想去什么曲江宴? 是他皇兄说,他们兄弟要友爱,该兄友弟恭,曲江宴上既能看到沿江杏林美景,又能一睹新科进士的风采,怎么能少得了他? 岐王想说不去的。 第383页 被玄宗风淡云轻看一眼,只感觉脑袋凉飕飕的,不敢吱声了。 好一对腹黑的父女! 一个下毒将他弄成猪头癞蛤蟆,一个要趁着他一身脓疮,非得带他去曲江宴上招摇,想彻底损毁他的形象,让他在新科进士和赴宴朝臣面前颜面无存。 明明跟她父皇一样是个黑心肝的,还偏装出一副善良的样子,在太医们面前关心他这个亲王叔。 对上她无辜的小眼神,岐王感受自己的胸口又被无形中捅了几刀子。 好疼,好疼! 岐王捂着疼痛不已的胸口,哀嚎失声:“你当本王想去什么曲江宴?快替本王将脸上的脓疮消了,本王再也受不了这个鬼样子。” “好啊!” 李丝絮满口应下:“丝丝这就替王叔开个方子,保管一剂药喝下去,药到病除,明日去赴曲江宴时,王叔又能恢复成风流倜傥的样子,招惹得京城的姑娘们投怀送抱。” 倒不用那么风流倜傥,招惹得姑娘们投怀送抱的。 能将脸上的脓疮消下去就好。 可是触上李丝絮比花还灿烂的笑脸,岐王没来由的心里一慌。 臭丫头有这么好心吗? 在王府别院时,他差点下令拿箭射死她? 不会趁着给他开药方,往他脸上抹药,再给他下点毒,让他毒上加毒一命呜呼吧? 毕竟连太医正都说,他中毒的时辰太久了,已经毒入五脏六腑,因此要慢慢吃药出一身脓疮,才能将体内的毒给排出来。 臭丫头却说开个方子能药到病除,怎么他觉得那么瘆人呢? 当杜太医递了纸笔,研墨给李丝絮开药方子时。 岐王猛的起身:“本王,本王还要去给你父皇问安,太医正说要慢慢排毒,脓疮先不用治了。” 一开始还吵嚷着要说法,拿杜太医和甄太医撒气的岐王,被小公主好一通和颜悦色安抚,反而灰溜溜自己跑了。 像是被鬼追了似的,跑得还贼快。 太医们一时哄堂大笑! 见他师妹赶跑了岐王,隐在门后偷瞧的王梓青忙退回碾药的位置,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进了药房的李丝絮,却盯着他研药的手,眼睛一眨不眨。 王梓青心虚的开口:“研药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看研药,是看师兄的手。” 李丝絮以手撑着下颚,看得明目张胆:“我师兄的手真好看!” “师妹……” 王梓青的口气十分无奈,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窃喜。 李丝絮仰着小脑袋,用一眼看穿的眼神盯紧他:“师兄每次撒谎都要脸红,手足无措,说吧,师兄对我岐王叔干了什么?” “没,也没什么!” 被他师妹一眼看穿了! 王梓青一开始还眼神躲闪,不敢看李丝絮。 大约是想清楚了什么,他直起脊背:“师父说王爷是黑心肝的东西,竟狠心对自己小侄女下黑手,他是王爷之尊又如何,还不是以后要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敢伤师妹,那就别怪他痛打落水狗了。” “王爷非说他中毒了,让师父替他解毒,师父在王爷吃的药里添了些好东西,王爷就真的中毒了。” 王梓青一本正经道:“师兄以为还不够,所以又多添了点儿,真的只多添了一点儿,然后,然后王爷就变成了如今这副尊容。” “梓青以为,王爷这副样子去参加曲江宴是极好的,一定能令赴宴的大人和世家小姐们为之侧目。” 王梓青温柔的冲李丝絮笑:“他敢对师妹下狠心,这不过是一点小小的惩罚,对他略施惩戒,梓青问心无愧!” 第327章 招蜂引蝶 怕李丝絮担心,王梓青还特意补充一句。 “不会真要了他的命,就是让他浑身痛痒难受,度日如年。” 王梓青温声宽慰她:“梓青和师父添的那点东西,做得极为隐晦,就算王爷拿了药包给宫外的大夫们看,也查不出什么端倪。” 李丝絮信了! 以他王叔的性子,若是能抓到她师父师兄下药的把柄,早呈到父皇面前去了。 一定是他拿药包给宫外大夫们看过,又找不出什么问题,才会跑来太医院胡闹。 结果,连杜太医甄太医也不吃他这一套。 她师兄明明是个大人了,偏眼神很是无辜,对上一双像是洒满了夜空中星光的眼眸,李丝絮又如何说得出责备的话? 再说,比起她没良心的王叔,师父师兄才是她最亲的人。 他们替自己出气的方式,还真是又直接又好笑。 李丝絮笑了:“师兄学坏了,真担心丝丝的王叔呢!” 王梓青知道她在说反话,一副拿她无奈的样子。 李丝絮绽放一个大大的笑颜:“有点坏的师兄,丝丝很喜欢……” 得知事与愿违,张垍竟中了探花郎,月儿不肯去曲江宴。 等到了上巳节那天,李丝絮带着遥遥和柳云莺上了出宫的马车,却见到了早早等在马车里的月公主。 对上李丝絮似笑非笑的眼神,月儿别扭的解释:“月儿本不想去的,但母妃和三哥都说,能和丝丝妹妹出宫游玩的机会难得。” “当真如此吗?” 李丝絮凑近她耳边,吹了一口气:“说吧,月姐姐又想到了什么鬼点子。” 第384页 月儿看一眼柳云莺和遥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遥遥识趣的将耳朵捂起来:“奴婢什么都听不到,奴婢耳聋。” 月儿看向柳云莺! 柳云莺心里暗骂一句幼稚,牵了牵嘴角:“云莺在外边候着,看看昌公主可来了!” 柳云莺飞身纵下马车后,月儿这才肯说了。 “丝丝妹妹是知道的,母妃本就觉得张垍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如今他金榜题名高中,一跃成了探花郎,母妃更是觉得这门亲事极好,让月儿跟着皇后娘娘同游曲江宴,好一睹探花郎的风采。” 月儿一脸苦恼:“母妃如此也罢了,三哥竟也一反常态,上回穆姐姐婚宴那晚,张垍被逼得求娶月儿,三哥还骂张家父子狡猾,这回听到张垍中了探花郎,竟夸他有才学。” “你说,不就考中一个探花郎吗?怎么连三哥也对他改观了呢?” “本来月儿想借口不去这个曲江宴,后来一想,母妃和三哥都觉得张垍此人不错,那月儿越是躲着藏着,倒显得自己怕他一样。” 月儿斗志昂扬道:“月儿听昌姐姐说,每年的曲江宴,新科进士不仅身穿盛装,带着仆人骑高头大马出席,甚至为了彰显尊贵,还会带着名妓伴游。” “张尚书为人风流,也常附庸风雅押妓,甚至写过董氏娇饶性,多为窈窕名,人随秋月落,韵入捣衣声这样的诗句悼念一位姓董的名妓,张尚书如此,那他儿子张垍也不遑多让,今日游曲江宴,他身边必定有名妓相伴。” 月儿笑得像只小狐狸:“母妃和三哥是疼月儿的,若张垍在曲江宴上闹得不成样子,那就算再满意这门亲事,婚约又没定下来,可以不做数的啊!” “丝丝妹妹,你一定要帮我……” 对上斗志昂扬的月儿,李丝絮总觉得她月姐姐在张垍面前,像是一只无处可逃的小白兔。 青年才俊的张垍,身上没有一丝读书人的迂腐,反而穆姐姐婚宴那晚,将她也给算计进去了。 这样一个谋定后动的人,想让他在曲江宴上出差错,几乎不太可能。 李丝絮猜测得没有错! 春光旖旎,马队浩浩荡荡进了曲江旁的上林苑。 等她父皇拉着满脸脓疮的岐王去见等在紫云楼内的朝臣时,月儿禀完皇后拉着李丝絮进了新科进士游玩的杏园。 杏园内一片衣香鬓影,挤满了看新科进士游园的闺阁小姐们。 李丝絮和月儿挤在人堆里等了好一会儿,身着盛装,带着仆人,骑着高头大马的进士们终于姗姗来迟。 打头那个,就是一身锦衣骑在白马上的状元郎,他刚一出场,便引得旁人连连惊叹。 “伴在状元郎身边的女子是谁?长得真好看!” “当真是国色天色,千娇百媚!” 一个青年男子挤在闺阁小姐身边感叹完,卖弄道:“状元郎真是好艳福,竟请到了她来伴游?那可是楚莲香,贵门子弟们为了她不惜一掷千金。” “据说她身上香气袭人,不论是在居室中,还是出外,能引得蜂蝶相随,以逐香气!” 月儿鄙夷的看一眼谈论名妓跟旁人卖弄的青年男子,凑近李丝絮耳边小声嘀咕。 “哪来儿的傻子?这些吸引人的说辞也信!” 月儿话音刚落,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伴在状元郎身边的那个美人击掌挥了挥衣袖,果然路边杏树下扑腾飞来一群蝴蝶,围绕着她久久不散。 这神奇的一幕,引得围观新科进士的人潮欢呼出声。 月儿也惊得瞠目结舌:“还真有人能招蜂引蝶?” “没什么稀奇的!” 李丝絮跟她解释:“据说采集百花花蕊在阴处晾干,再放到夜露下漂七夜,加蜂蜜拌匀,涂在手心有奇香,到蝴蝶多的地方拍掌便能招蝶。” 月儿瞧见陪在状元郎身边的美人儿刚刚真有搓手还有拍掌的动作,才招得路边杏花间的蝴蝶围绕在她身边久久不散,一时稀奇不已。 “丝丝妹妹是如何知道的?” “道书上这么写的。” 李丝絮冲月儿道:“月姐姐若不信,等回宫后试试。” 觉得稀奇的月儿还在跟李丝絮说回宫后定要试试,人群中又传来一阵欢呼声。 “快看,榜眼身边的美人是名妓刘国容,此女色艺双绝,赋得一首好诗啊!” “榜眼郎得美人相伴,真是红袖添香……” 榜眼出场后,很快就轮到探花郎了,月儿倒要看看,那个说要求娶她的张垍身边,这次伴在身侧的是京城哪个名妓? 第328章 她是臣妇的女儿 状元和榜眼都出自寒门,像张垍这种名门出身,家父又是朝中重臣的,陪在他身边的名妓一定颇有盛名。 应该比什么楚莲香和刘国容之流名声更盛。 出乎月儿意料的是,等丰神俊朗的张垍,骑着高头大马身系红绸现身,月儿看到与他并骑而行的人懵掉了。 那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小姑娘啊! 伴随着围观小姐们激烈在讨论探花郎张公子,夸他气宇轩昂,才貌双全,还往他身上不停砸香花时,月儿嗤之以鼻。 “张尚书风流,这个张垍更是不要脸,竟从哪个青楼楚馆找了个姿色出众的小姑娘伴在身侧,他简直是个变态。” “也罢!” 第385页 月儿一脸失望,然后叹气:“这样品行有缺的人,母妃和三哥定是看不上了,这桩婚事就此作罢。” 她月姐姐的脑洞真是不要太大! 就算张垍有什么癖好,青楼楚馆物色了这么小的姑娘,也还在请名师调教。 哪儿会带出来抛头露面? 李丝絮被逗笑了,伸出指头在她脑门上戳了戳:“月姐姐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那是张垍的侄女张莺莺,跟丝丝一起被关在大慈恩寺那个。” 啊! 她就是丝丝妹妹提过的张莺莺吗? 闹了个大乌龙,月儿脸腾的一下红了:“这个张垍身边怎么没有名妓相伴呢?” 如昌姐姐从薛绣那儿打听到的一样,曲江宴的风气向来如此,新科进士们要名妓伴游,以此来彰显尊贵,搏得一个风流才子的称号。 京城的青楼楚馆,则想借着让她们姑娘伴进士游园换得名声大噪,跻身名妓之流。 连状元和榜眼那种出身寒门的学子,游玩时都有仆从美人相伴,张垍这种出身名门的贵公子,家父又是朝中重臣的,不可能没有名妓给他递过名帖,想伴他同游曲江宴。 而他竟能婉拒了,只携带侄女张莺莺这个家眷同行,不由得让李丝絮刮目相看。 她感叹道:“或许张垍明白,一个人的尊贵,应该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才学和品性,不是妓子伴游就能彰显的。” 张垍如此洁身自好,月儿傻眼了! 感受自己的小算盘好像全然没有用武之地,一时很失落。 李丝絮拉着她:“新科进士游完杏园,紫云楼那边要开宴了,咱们快溜回去吧!” 月儿点点头! 她担忧道:“你说那个张垍,不会在开宴时求父皇赐婚吧?” 李丝絮正要搭话,月儿又猛地摇了摇头。 “不会的,不会的。” 她嘀咕道:“怎么有人不爱美人呢?张垍身体没毛病吧?” 听到她患得患失的月姐姐在嘀咕什么,李丝絮差点噗笑出声,正要逗逗她,一会儿宴席上会找个由头替张莺莺的二叔号脉,看他是否有隐疾,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紫云楼外。 李丝絮正要拉着月儿进去,瞧见遥遥站在不远处的杏树下,还有一个妇人站在她身侧,像是在跟她聊着什么。 遥遥有些害怕的样子,下意识的往后退。 等李丝絮带着月儿走到杏树旁,衣着华丽的妇人已经神色激动将遥遥逼到一株杏树后,蹲下来要去扯她的衣袖。 遥遥很抗拒:“走开,你走开,遥遥不认识你。” “像,长得太像了!” 妇人扯着遥遥的衣袖哀求:“好孩子,让我看看你后背,是不是有个香形的胎记……” 眼看着遥遥吓得小脸寡白,李丝絮的脸色冷下来。 “住手!没看到她快吓哭了吗?” 李丝絮一脸冷厉。 妇人见是个跟遥遥一般年岁的小姑娘,起初不以为意。 直到遥遥哇的一声哭出来,扑进李丝絮怀里:“公主,遥遥害怕!” 妇人脸色大变! 等看清楚站在李丝絮身后一身华服的月公主,妇人更是吓得膝盖一弯跪下来。 “是臣妇太过激动,一时失了分寸。” 她抬起头来时,已是涕泪涟涟,眼睛却死死盯着遥遥不肯移开:“她跟臣妇失散的女儿长得一模一样,臣妇一时激动,惊吓到了她,望公主恕罪。” “臣妇的女儿,后背有一个香形的胎记。” 王夫人跟李丝絮解释:“臣妇思念走散的女儿,才想看看她后背是不是有胎记。” 李丝絮面上虽不动声色,心内却是惊了一跳。 因为遥遥后背,还的确有一个又细又长的香形胎记! 但是,遥遥告诉过她,从记事起就跟她三哥身边的那个小太监相依为命,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今日能出入紫云楼赴宴的,都是她父皇钦点的人家,非富即贵。 李丝絮沉住气问:“你是哪个府上的?” “禀公主,臣妇的夫君是户部员外郎王鉷。” 李丝絮愣住了! 这个名字她有些熟悉。 在禅定寺骗明司时,她让柳云莺杜撰的那个表舅,正是户部员外郎王鉷。 她能知道这个名字,还是从王元宝嘴里得知的。 因为这个王鉷虽只是个小小的户部员外郎,却出身名门,是中书舍人王缙之子,与王元宝有些往来。 遥遥似乎对眼前的妇人极为抵触,这会儿已经吓得藏在李丝絮身后。 李丝絮以为认亲什么的事情还须谨慎。 她沉下脸:“遥遥是本公主身边的宫女,你说失散的女儿跟她长得一模一样,本公主会查清楚她的身世。” 妇人还想说什么! 李丝絮拉着遥遥径直往紫云楼走,等离那个妇人远些了。 她问遥遥:“不喜欢她吗?” “不喜欢!” 遥遥晃了晃小脑袋:“她不是娘亲的样子。” 月儿逗她:“什么是娘亲的样子?” “鱼娘娘,鱼娘娘是娘亲的样子……” 遥遥跟她母妃倒是很要好,李丝絮一时失笑,要问遥遥怎么会从紫云楼跑出来,柳云莺着急慌忙找来了。 “不是要你跟在贤妃娘娘身边,不要乱跑吗?” 第386页 柳云莺急死了,跟李丝絮解释:“云莺如厕的功夫,她就不见人影了,还好人找到了。” “有个宫女姐姐说,公主在找遥遥。” 遥遥很自责:“公主,遥遥是不是又闯祸了?” 李丝絮以为遥遥撞见那个王夫人的事情,是个意外,结果竟有宫女借她的名头,将遥遥骗出了紫云楼? 李丝絮的脸色变了变,让月儿先带着遥遥进去。 她吩咐柳云莺:“替丝丝盯紧了户部员外郎王鉷的夫人。” 【作者有话说】 今天脑子一团懵,实在太卡了,写到五点钟的时候感觉不对劲,把一天写的全删掉推翻重写,所以更新晚了(希望明天能文思泉涌,卡文太难受了,越急越懵,人都傻了) 第329章 他好滑稽啊 春光旖旎! 为新科进士们准备的曲江宴,设在杏园芙蓉池旁的水榭台,案桌上置满珍肴佳酿,春风拂来,吹落的杏花花瓣飘落进盛着果酒的酒盏内。 张莺莺端起酒盏抿了一小口果酒,酒香中夹杂着淡淡的花香味儿,她惬意的微眯了眯眼。 “果酒虽淡,后劲也不小!” 见他侄女儿嘴上沾着一片杏花花瓣,张垍笑了笑,伸出修长的手指替她沾掉了。 这一幕,落在了画舫上游玩的闺阁小姐们眼里。 “探花郎好温柔啊!” “今日游园,状元和榜眼身边都有名妓相伴,只有张公子携家眷相随,虽说男人附庸风雅没什么错处,但如张公子这般洁身自好的男子,也是世间少有了。” “张公子如此疼爱他的小侄女,必定是个极温柔儒雅的男子,这样的男子方为良配。” “可不是,张公子长得俊朗出尘,又才学不凡,张尚书还是陛下倚重的朝中重臣,这样的家世,这样的人品才貌,也不知京城哪家小姐有福分,能嫁得如此好儿郎。” 今日张垍反其道而行,因他的家世品貌不但没被京城的世家夫人和闺阁小姐们垢病,反而皆是溢美之词。 同在画舫游玩的吉安,听到不绝于耳的议论声,看着那个温柔替他侄女儿沾掉嘴角花瓣的男子,只感觉妒火中烧。 原本宁王替她挑中了张垍,她还瞧不上这种刚回京城不久的土狗。 转眼间他高中探花郎,身价已经水涨船高,是京城各府小姐们最属意的夫君人选。 可偏偏这样出色的张垍,在穆公主婚宴那晚本该与她有所交集,却对她唯恐避之不及,为了躲开她,说要求娶月儿那种只知道吃和玩的蠢笨东西。 更兼今日游园,还有如漆似胶的昌公主和薛锈在她眼前晃,吉安觉得刺眼极了。 她有心要打断画舫上姐妹们的议论声,想到她岐王叔的下场,还有父王的警告,终究没敢吱声,装作充耳不闻的样子,倚在画舫上死死盯着照顾他侄女的张垍。 画舫本就离水榭台极近,张莺莺趁着她二叔没瞧见又偷喝了一口甜甜的果酒,四处张望找李丝絮的身影,撞上了吉安的视线,手上的酒盏差点没握稳。 “二叔,那个坏女人又盯上咱们了!” 被扯了扯衣袖,张垍顺着张莺莺的视线看向画舫,风淡云轻安抚张莺莺:“无妨,她已经翻不出什么风浪了。” “可是,她一直在觊觎二叔啊,二叔刚回京城还没有中探花郎时,她就已经故意接近二叔,如今二叔中了探花郎,想跟咱们府上结亲的人家那么多,她不得吃了二叔啊?” 张莺莺很担心:“她爹毕竟是个王爷,莺莺真担心她得逞了,二叔,她不会让她爹求皇上赐婚吧?” “莺莺听说,京城的皇亲国戚和官家夫人们,都会趁着曲江宴,替自家小姐挑品貌双全的夫君。” 张垍对自家小侄女很无奈。 也不知道小脑瓜子里尽想些什么? 他敲了一下张莺莺的头:“胡说些什么,你二叔是那么好吃的吗?” 张垍示意张莺莺顺着他的视线看,张莺莺听话的照做,就看到了高台上端坐的那道明黄身影,身边下首的位置,坐着一个头戴笠帽的男人。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带着遮纱的笠帽坐在那儿,已经成了整个曲江宴的焦点。 受到了所有朝中大臣,还有好奇的新科进士们,不时的偷偷打量和侧目,那人似乎坐立不安。 张莺莺好奇道:“那人的身型该是男子,为何头戴笠帽做女子的扮相呢?” “因为,这位王爷得罪了十公主,惹恼了皇上。” 张垍将李丝絮在禅定寺和王府别院的事情,透露了一点给张莺莺。 张莺莺还在替她喜欢的小公主气愤激昂时,张垍浅笑道:“皇上倒是没有打杀了他,只在朝堂上说他是受了小人蛊惑,该时时与他亲近,那天下朝后,这位王爷就没再离开过兴庆宫,连来曲江宴也陪在皇上身侧。” “王爷也这么惨的吗?” 张莺莺天真的问张垍:“他扭来扭去的样子好滑稽,好像被架在火炉上烤呢!” 戴着笠帽让众臣为之侧目的岐王,听了张莺莺这话怕是要哭,他哪里是被架在火炉上烤,他是浑身痒痒得难受。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宫里时虽也长一身脓疮,身上又痒又痛还能忍住。 来了这杏园后,置身于花海中,他的身上愈是奇痒难当了。 第387页 在他皇兄眼皮子底下,偏他想找借口净手也是不敢,只好盘坐在案桌前扭来扭去,笠帽下的那张脸早已龇牙咧嘴,差点痛痒得喊出声来。 张垍将他的难受看在眼里,嘲弄道:“以后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讨生活,有他痛不欲生的时候,莺莺你说,他都这么难受了,宁王府还敢轻举妄动吗?” 张垍猜岐王之所以会这副样子出现在曲江宴上,跟小公主脱不了干系。 而岐王越是形容凄惨,杀鸡儆猴的效果越好。 宁王府这个时候哪敢轻举妄动? 而朝臣和百姓们却会以为,陛下连出席曲江宴也带着犯过过错的岐王,真是贤明仁德。 经岐王一事,宁王府应该不敢再将吉安县主的亲事当成一枚棋子了,只要没有脑疾,这个时候宁王也该夹着尾巴做人。 否则,他就是下一个被拿来开刀的人。 而且陛下使的还是钝刀子,被割的人身上看似没有伤痕,实则生不如死。 或许今日借着曲江宴,宁王的确会替吉安县主求赐婚,但绝不会是他这个权臣之子。 张垍如此推断时,坐在刘贤妃身边的李丝絮,也在打量着此次科考上榜最受瞩目的几位新科进士。 刚刚在杏园时,她远远打量了一眼,与张垍相比,那位姓源的状元郎是个偏成熟的青年男子,而摘得榜眼的学子,似乎更年长些。 或是因为伏案苦读的缘故,有些许弯腰驼背,仪态不是那么雅观,他游园时坐在马上脊背没有挺得很笔直。 这会儿离得近了些,从紫云楼高处往下看,才发现因为他的体态,看起来的确比张垍和状元郎略要显老些。 第330章 后悔也来不及了 李丝絮悄悄在打量新科进士们的风采,发现她宁王伯的目光也凝在这些新科进士们身上,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于是,她凑近刘贤妃耳边,悄声道:“贤妃娘娘,你说王伯是不是替吉安姐姐瞧上了那位状元郎?” “丝丝听师兄说,父皇亲自钦点了那位寒门学子为状元。” 李丝絮笃定道:“丝丝以为父皇这么做必有深意。” 刘贤妃也以为,借着今日的曲江宴,吉安的婚事一定会有个结果,毕竟出了驸马都尉献谶纬书一事,是时候借着吉安的婚事拿捏一下宁王府。 而吉安对穆儿干下的事情,还有多次丢了皇家的脸,这门亲事不可能会让她称心如意。 “不会是那位状元郎!” 刘贤妃告诉李丝絮:“王太医打听的消息有误,那位状元郎可不是什么寒门学子,他是前国子祭酒源匡赞之子,源匡赞是源乾曜的堂弟,因此这位叫源少良的状元郎,其实是宰相源乾曜的堂侄。” “因为跟源匡赞回乡守孝的缘故,源家这一支才回了安阳。” 刘贤妃跟李丝絮分析:“你父皇本就忌惮朝臣与你王叔王伯们往来,出了你岐王叔的事儿,纵然你宁王伯看中了源乾曜的堂侄,也不能成事。” “当然,你宁王伯此人最会趋利避害,绝不可能这个时候触你父皇的霉头。” 贤妃早将李丝絮当成了亲生女儿,且愿意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知道她最得玄宗宠爱,因此与朝堂相关的事情也不避讳在她面前谈及,她以为凭她们十公主的聪慧,多知道这些事儿,才能避开霉头。 王府别院的事情,可是让她和皇后替李丝絮捏了一把汗。 她们千娇百宠捧在手心里的十公主,岐王竟狠心下得了手,真是恨不能在他身上捅十个百个窟窿,今日曲江宴上他丑绝人寰,戴着笠帽坐如针毡的样子,实在太解气了。 “生在皇家没有什么脑子可不行,她几次三番害穆儿月儿和你,哪能有什么好下场?不是不报,时候不到罢了。” 刘贤妃嘴角盈着讥讽的笑意:“你宁王伯也定会为了稳住你父皇,将她当成一枚弃子,一会儿你父皇要给拔得头筹的新科进士赐酒,且等着看。” 今日的曲江宴除了新科进士,此次科考的主考官,公卿贵胄及其家眷,都有来赴宴。 紫云楼居高临下,能将芙蓉池和曲江沿岸的风景尽收眼底,临近开宴,散布在池面的画舫和小舟往江岸边靠,江边杏树下蜿蜒绵长的宴席尽头,是丛丛簇簇灿烂的花枝。 “真是热闹繁华啊,丝丝有幸见证了大唐盛世的曲江宴……” 李丝絮还在赏着曲江水满花千树,车马争先尽此来的盛景,高公公早奉了圣谕派人去传召,很快小太监引着今科的状元榜眼,还有高中的探花郎张垍,登上了紫云楼。 玄宗亲自给拔得头筹的几位新榜进士赐酒,他们先是跪地谢恩,宫女们将玄宗亲自斟酒的酒盏用玉盘托着。 几人依次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恭喜圣上喜得良才,今年杏园的花开得格外灿烂。” 宁王端着酒杯起身,目光凝在几位新科进士身上:“这几位贤才若是能锦上添花,得圣上赐婚,更会传为一桩美谈。” 宁王的举措,让李丝絮惊讶的看向刘贤妃。 意思是她好像猜错了? 她宁王伯一反常态,铁了心要求父皇给吉安赐婚,这哪是在趋利避害啊? 刘贤妃给了李丝絮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看下去。 玄宗倒是没有因为宁王有些突兀的做法不悦,反而朗笑着开口:“朕的皇兄言之有理,不知几位贤才可有婚配啊?” 第388页 状元郎源少良和那位姓郭的榜眼还在琢磨他父皇的用意时,张垍视线准备无误落在了坐在李丝絮身侧的月儿身上,温柔的冲着她笑。 目光凝在她身上足有数息之久,然后才朝玄宗拱手:“禀圣上,学子已有心仪的人了。” “大丈夫当言而有信!” 张垍再次目光温柔看一眼月儿:“学子曾承诺,若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高中,必定求娶她。” 张垍的意图显而易见,他如此直白,且有些攻势十足,将月儿气得直翻白眼,在桌子底下握着她的手越抓越紧。 李丝絮都担心她月姐姐将她的手给抓断了,月儿的小白眼落在玄宗眼里,玄宗朗声大笑。 “探花郎既有意中人,朕愿探花郎早日搏得美人心,如愿以偿能求娶到她。” 陛下这是不说允了这桩亲事,也没有不同意。 让他早日搏得美人心,自己去争取,当真有些意思。 本来他与月公主的亲事,是他父亲权衡利弊之下的一场赌注,而他,也需要借着这位公主掐断找上门的烂桃花。 如今对上公主翻着的小白眼,张垍感觉这位公主性子倒也有趣。 注定了这场联姻,于家族有益,或许,也该试着去了解这位公主了。 张垍神色如常朝玄宗谢了恩。 玄宗于是看向了身为状元郎的源少良。 源少良禀奏道:“能得陛下赐婚,是莫大的荣宠,只是学子的家父早给学子定过一门亲事。” “那金榜题名后该完婚了,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人生美事状元郎占了两全。” 玄宗没有执意再为源少良赐婚,看向了姓郭的那位榜眼:“郭贤才是否已经定亲了?” 郭学子恭敬的回话:“禀圣上,学子不曾定亲。” “那朕便替郭学子钦定一门亲事,朕的侄女吉安秀外慧中,朕赐她与郭学子结为良缘。” 玄宗看向宁王:“皇兄意下如何?” 宁王忙跪地谢恩,同时跪地谢恩的,还有一脸激动的郭学子。 月儿瞧见这滑稽的一幕,凑近李丝絮耳边嘀咕:“这位郭学子也太倒霉吧?” “不见得啊!” 李丝絮悄声道:“你看他很是激动的样子。” 月儿轻嗤一声:“那是他不知道吉安姐姐的品性如何,等知道的时候,他后悔也来不及了。” 第331章 臣的心里只有公主 李丝絮却觉得未必! 能考中榜眼的人,绝不是傻子。 京城那些供学子们住宿的驿馆客栈,消息最是灵通。 与那些得中进士的高门贵子相比,成为了宁王府的女婿,不失为一个致仕的捷径。 只是到底眼界差了些,没有能洞察朝堂的局势啊! 这位妄想攀上宁王府飞黄腾达的郭学子怕是要失望了,若李丝絮所料不差,很可能赐婚后他会被外放为县令。 还有,她吉安姐姐得到这个噩耗后,未必会像郭学子这般称心如意。 如贤妃娘娘猜测的一样,吉安已经成为她王伯用来稳住父皇,迁就局势的一枚弃子,想到心高气傲的吉安县主得知这门亲事后会是什么反应,李丝絮对她父皇赐的这桩婚事,真是满意极了。 张垍被玄宗传召去紫云楼后,张莺莺望眼欲穿盼着她二叔,终于等到了面圣完的张垍回到案桌前落坐。 张莺莺激动的问:“二叔看到十公主了吗?看到了吗?” “嗯,看到了!” 张垍拍了拍她的头:“十公主陪在贤妃娘娘身侧,紫云楼皇亲国戚不少,你二叔没找到机会跟公主搭话。” 张垍说看到李丝絮了,张莺莺确定公主收到了她捎进宫的书信,还激动得很,结果她二叔却说,没能搭上话。 张莺莺看着蜿蜒曲折的宴席,不由得失望极了! 今日赴宴的人那么多,公主能找得到她吗? 公主会接受她的邀约,一起游玩吗? “莺莺想见公主一面,怎么那么难?” 看他侄女儿从兴奋到渐渐失落,张垍刚要安抚她说一会儿找个宫女去传话,先前传召他去紫云楼面圣的小太监又来了。 “张公子,十公主让咱家来传个话,邀小小姐一起游湖赏景……” 李丝絮派人去宴席上传话,等在湖岸小舟上的月儿很紧张。 她紧紧抓着李丝絮的手,忐忑不安道:“丝丝,你只邀了张莺莺来游湖赏景,张垍真的会来吗?” “会来!” 李丝絮笃定道:“今日曲江宴上人很多,张垍为人警觉,就算派去给莺莺传话的人是先前传他面圣的公公,张垍也定会将莺莺送到丝丝身边才安心。” “会来就好,月儿定要他好看,他就是故意的,挟恩图报在讹诈月儿。” “穆姐姐婚宴那日,她救下了月儿,月儿还以为他是被宁王伯逼得走投无路,又不想跟吉安姐姐有牵扯,才会说求娶月儿。” “你瞧瞧在紫云楼父皇给他赐酒时,他用什么眼神在看月儿?” 她月姐姐气鼓鼓的样子,有些可爱! 李丝絮憋着笑:“含情脉脉?” “你还笑,你最爱的月姐姐都被讹诈了,他分明就是故意的,好不要脸。” 月儿气得跳脚,小舟一阵剧烈的摇摆,眼看着她月姐姐要站立不稳栽进湖里,李丝絮忙眼疾手快扶住她,这时候岸边传来一道着急的声音。 第389页 “张公子,请留步!” 李丝絮扶稳月儿趴在船沿上,瞧见岸边的杏树丛中,牵着他侄女的张垍被吉安给喊住了。 直起身来的月儿显然也瞧见了这一幕,她惊讶的张大了嘴,李丝絮忙朝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月儿凑近李丝絮耳边:“她又要玩什么花样?” “许是知道了她被赐婚给今朝榜眼的事儿,她那样心高气傲的性子,哪能看得起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新科榜眼?” 李丝絮悄声道:“咱们先沉住气,瞧瞧热闹!” 果然如李丝絮猜测的那样,得知她竟被赐婚给了今科榜眼,吉安顿时觉得自己变成了全京城的笑料。 她今日与高门世家的小姐们一起游湖,可是从她们的闲聊中都打探清楚了。 今朝最瞩目的科考进士,张垍是兵部尚书张说的嫡次子,而状元源少良,虽说他家父因为守孝回乡暂时没有起复,好歹他是位高权重源相的堂侄,也算是出身名门。 只有那个郭榜眼,是真正的寒门学子。 哪怕不能挑她最看好的张垍,皇叔将她赐婚给源少良,她也忍了。 结果竟是那个寒酸至极的郭学子? 想到她父王,这次竟在皇叔面前点头应下了,拦住张垍的吉安顾不得张莺莺也在,她眸中蓄着泪水。 “张公子,上次在望月楼和穆姐姐府上算计你的事情,是吉安不对。” 吉安眼含泪水有些羞怯道:“但吉安也是心悦张公子,才会做出那等不合时宜的事情,还请张公子不要跟吉安计较,好不好?” 张垍面无表情看着掉眼泪的吉安:“好,在下不跟县主计较!” 吉安神色一喜,还以为自己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得了张垍怜悯。 张垍从她身上收回视线,没再看她一眼,牵着张莺莺径直从她身边绕过,往泊在湖岸边的小舟行来。 以为的宽慰没有,他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吉安县主急了。 她小跑着再次挡在张垍面前:“张公子身为探花郎,被皇叔赐了酒的,想必知道吉安被赐婚给今科榜眼的事吧?” 张垍有些不悦了,冷着脸点了点头。 在张莺莺鄙夷的眼中,张垍开口:“祝县主与郭兄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隐在乌篷船里偷瞧的月儿,实在没忍住,噗的一下笑出声来。 怕惊动吉安,看不到好戏了,月儿使劲的憋着笑,只感觉摆了她一道的张垍,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湖岸边的杏树下,张垍这么回话,吉安县主气得泪如雨下。 张莺莺有些不耐烦了,他晃了晃张垍的衣袖:“二叔,十公主等莺莺很久了。” “嗯!” 对上他侄女,张垍全然换了一副脸色。 他神色温和道:“二叔这就带你去找十公主。” 因为吉安挡着路,这次不好绕路,张垍客气疏离道:“还请县主让一让,别挡人的道。” 吉安县主悲从中来,再也受不住了! 豆大的泪珠从她脸颊滑落:“张公子偏要对吉安这般无情吗?” “张公子要知道,若是吉安真嫁了那个出身寒酸的郭榜眼,就要成为全京城的笑料了。” 吉安县主放低姿态:“吉安心悦张公子,张公子难道忍心看着吉安受苦吗?” 第332章 见一个缠一个 张垍还没有表态! 张莺莺只觉得这个挡着她,让她不能去见公主的女人真的讨厌死了。 她烦躁的仰着小脑袋:“她要嫁谁,跟二叔有关系吗?” 月儿简直恨不得要拍掌叫好了,只觉得这个张垍和他侄女儿蛮有意思的。 她抓住李丝絮的手憋着笑,憋得小脸通红。 更绝的是,被三番两次拦住去路的张垍,显然也对吉安失去了耐心。 看她朝自己扑过来,张垍退后一步,温声冲张莺莺道:“不相干的人,跟二叔没关系。” “二叔带你走别的路去找十公主!” 张垍连看也懒得再看吉安县主一眼,牵着张莺莺掉头就走。 软语相求的吉安,被如此羞辱,终于忍受不住原形毕露。 “张公子,你当真要如此无情吗?” 吉安咬牙切齿道:“你如此无情,休怪吉安不义了。” 不想理乱叫的狗,有些狗非要龇牙咧嘴。 张垍冷笑一声,扭头道:“县主意欲何为?” “自然是让你乖乖配合本县主,替本县主摆脱那个寒酸的郭学子,你要是不答应,吉安今日就投湖自尽。” 吉安县主面色狰狞:“这会儿只有你和吉安在,若是吉安有个好歹,不管是我父王还是皇叔,都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尚书府。” 张莺莺翻个小白脸,她不是人吗? 张垍都要气笑了:“圣上似乎也没有县主以为的那般疼爱县主,否则为何会精心替县主挑了一门好亲事?” “还有,至于你说郭兄寒酸,真是恶心至极。” 张垍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若除去你县主的身份,在下倒不知道,你有哪一点配得上郭兄?辱人者恒辱之,县主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在下就是一辈子不娶,也不想跟县主这般高贵的人有一丝牵连……” 先前还讨厌死张垍的月儿,这会儿听到他羞辱吉安的话,感觉心情舒畅极了。 第390页 她悄声道:“丝丝,月儿觉得这个张垍,也没有那么讨厌了,想来他求娶月儿的事情,都是为了摆脱坏女人吉安的纠缠,月儿不打算捉弄他了,想跟他好好聊聊,将事情说清楚。” “月姐姐想通了就好。” 李丝絮握着她的手:“冤家宜解不宜结啊,等会儿借着莺莺,月姐姐找机会跟张垍说清楚。” 她们两个悄声凑在一起说话时,湖岸旁被张垍狠狠羞辱的吉安县主,再也受不住了! 她眼眶涨红,恶狠狠剜向张垍,恨声道:“既然这样,那吉安跟张公子没什么好说的了。” 张垍还没有反应过来,吉安扭身就朝湖边冲来。 又来? 月儿可没有忘了中秋宴时,吉安不要脸诬陷她丝丝妹妹,要投湖的事儿。 若真被她得逞了,那刚高中探花郎的张垍要倒霉了。 已经看张垍顺眼很多的月儿,想着到底还是跟他结个善缘的好,眼看着吉安已经奔到了湖边,月儿笑出了声。 “真是笑死人了,又要跟中秋宴时一样投湖吗?” 月儿趴在船沿上笑得前仰后合:“丝丝妹妹,有人在中秋宴用投湖那一套讹诈于你,又想借着今日曲江宴,讹诈月儿的未婚夫,真是贻笑大方啊!” 吉安明明瞧见湖岸没人,才会拦住张垍。 她还想落水后喊救命将人引来,如此张垍就百口莫辩了。 突兀的笑声突然从泊在湖旁的小舟上传来,船上竟站着两个看好戏的死对头,吉安人都懵住了。 “老玩这一套,吉安姐姐不觉得腻吗?” 李丝絮似笑非笑看着她:“你倒是跳啊,上回你诬陷丝丝时,恰巧被太子哥哥撞见了,这会儿你诬陷张公子,丝丝定会如实禀奏父皇,还会将你不满意父皇赐婚的事情说出来,王伯那么疼你,定会好好待吉安姐姐的。” “虽说大唐风气开放,对女子并不苛刻,但吉安姐姐这种见一个缠一个的,丝丝还从来没见过呢!” 李丝絮甜笑着跟月儿道:“哎呀,望月楼又有新的话本子了,王府县主要挟当朝探花郎求娶她,会不会被京城百姓津津乐道的啊?” “这么好听的故事,王伯听了也必定是极喜欢的。” 先是张垍的羞辱,紧接着是她最讨厌的两个人对她无情嘲笑,想到今日来赴宴前,她父王对她的警告,吉安再也受不住了,哇的一声哭着跑了。 “这就不投湖了吗?” 月儿摊了摊手,看向牵着张莺莺在冲她笑的张垍:“你这人也不算太糟糕,上来吧,月儿要跟你好好谈一谈。” 公主府救了她一命,对他的印象就是糟糕吗? “好啊,多谢十公主和月公主解围。” 张垍无奈失笑,牵着张莺莺一跃纵上小舟:“为了感谢解围的恩情,在下愿意效劳,替二位公主划桨。” “哼,巧言令色!” 月儿气鼓鼓哼一声,终于见到了李丝絮的张莺莺,有些担忧的看她二叔一眼。 李丝絮拉着她:“不管他们,丝丝从紫云楼给你带了一盘碧玉糕,咱们去船里沏茶吃点心。” 对上公主的甜笑,张莺莺毫无招架之力。 瞬间将她二叔抛到九霄云外,听话的跟着李丝絮钻进了船篷内。 李丝絮吩咐船上伺候的宫女给张莺莺沏茶拿点心时,月儿与摇桨的张垍大眼瞪小眼。 月儿还在酝酿,该怎么跟这位探花郎谈一谈,张垍冲她笑了笑。 “公主要学着划桨吗?” “月儿也能划桨?” 船桨那么大呀! 被张垍的话勾到了,月儿跃跃欲试:“要怎么划?” 张垍一边给她示范,一边解说:“划桨其实可以用巧劲的,划出去的时候要正,回桨的时候应侧着,这样能划得快而轻松,就如同书法运笔的道理一样,笔笔中锋,提笔回锋,才能力透纸笔,挥洒自如。” “原来划桨也有这么多门道吗?” 月儿接过他手里的桨试了试,结果却是不得其法,使了吃奶的劲儿,将脸都给憋红了也划不好。 “这样不对!” 张垍绕到月儿身后扶住桨,温和道:“我再示范一次,公主仔细感受我使的暗劲和力道。” 第333章 公主的未婚夫 张垍手把手的教,月儿感觉手中的船桨果然听话多了。 小舟在她的操纵下往湖心荡去,月儿惊奇不已,脸上的笑意像芙蓉池荡漾的柔波。 卖力的划了一会儿,手臂酸胀得不行,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跟张垍靠得太近了,他教自己划桨的姿势像是将她半圈在怀里。 男子的气息扑面袭来,月儿有些慌,她丢下手中的桨。 “不玩了,你来划吧!” 等张垍娴熟自如接过船桨,月儿一本正经道:“月儿知道,穆姐姐婚宴那日,还有今天在紫云楼父皇赐酒,你说要求娶月儿都是为了摆脱吉安的权宜之计。” “穆姐姐婚宴那晚,月儿被吉安那个坏女人推下水,你大冷的天将月儿救上岸,月儿很感激你,所以你借用月儿名头摆脱吉安纠缠的事情,月儿不怪你了。” 月儿一脸认真道:“但是父皇已经给吉安赐婚,以后张公子就不能再借着月儿的名头,说什么心悦月儿的话,用来摆脱纠缠公子的那些烂桃花了。” 第391页 张垍愣了愣! 他以为眼前豆蔻年华的公主,被养得天真烂漫,不谙世事。 原来她虽被保护得好,倒也聪慧灵巧,能看懂他的用意。 见张垍在认真倾听,月儿继续说下去:“月儿就是觉得,婚配嫁娶神圣庄严,关系着女子一生的幸福,不应该拿来顾全名节或是摆脱纠缠。” “月儿以后的驸马,要真正倾心于月儿,是因为月儿这个人才喜欢上的,而不是被逼无奈之下求娶。” 她果然还是天真烂漫,以为婚事能随心所欲,不用顾忌她生在皇家的身份,只需要择一心之人长相厮守。 眼前的少女,心里装着的都是对爱情的美好憧憬,心思纯净得如清澈见底的芙蓉池水。 急着与他撇清关系的月公主,有些可爱,张垍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竟起了逗趣她的心思。 “在下并没有觉得是被逼无奈之下求娶。” 月儿傻眼! 她听到了什么? 她一脸不敢置信:“你在说什么?” “在下的意思是,不管上次在穆公主府上,还是这次圣上赐酒,都不是被逼无奈之下求娶,而是心悦公主,真心求娶。” 张垍唇角勾着一丝笑意,有些委屈:“吉安县主纠缠在下时,公主还说我是你未婚夫的。” 月儿笑意僵在了脸上。 听清楚眼前的张垍说的什么,她小脸腾的一下红了:“你也知道那是吉安在纠缠你,月儿那是权宜之计,在帮你。” “那多谢月公主帮忙。” 看她呆萌懵懂急着辩解的样子,张垍温和的笑了:“在下觉得做公主的未婚夫挺好的。” 月儿傻了! 这人是在耍赖皮吗? 还是说真的? 她瞠目结舌,指着张垍语无伦次:“你,你不要脸……” 月儿和张垍不欢而散,回宫的马车上碎碎念了一路,骂他无耻之徒,说绝不会放过他。 李丝絮待要宽慰两句,月儿以手撑着下颚发呆,回宫后更是径直下马车回清醉阁了。 遥遥扯了扯李丝絮的衣袖:“公主,她真的没关系吗?” “能有什么关系?少女的心事你懂什么。” 柳云莺打发了遥遥去喂她的小奶猫,然后跟李丝絮禀报:“云莺跟在那个王夫人身后,没瞧出什么端倪,只是公主带着遥遥和月公主游湖的时候,瞧见她站在岸边远远看了一会儿。” “那遥遥是被人盯上了。” 李丝絮蹙紧了眉头:“丝丝问过贤妃娘娘,是不是长安城所有的官员及家眷,今日都能来杏园赴宴?” “贤妃娘娘告诉丝丝,父皇赐宴群臣,上到皇亲国戚,文武大臣,下到长安及万年县官员,都能携妻妾家眷赴宴,人数达万计之多,但能入杏园靠近紫云楼的,皆是皇亲国戚和五官以上权臣及家眷。” 柳云莺接话:“户部员外郎也是五品吗?” “父皇授王元宝的户部员外郎虚职,为七品小官,就算这个王鉷贵为名门之后,在户部掌钱粮,顶多也是个六品官职。” “正因为如此,他夫人能入杏园紫云楼才蹊跷。” 听完李丝絮说的话,柳云莺疑惑道:“可这次赴宴的人家,都是得了皇上御笔亲批的。” “父皇不可能一个一个名单仔细看,其中还有运作的余地,贤妃娘娘和新近复宠的德妃,都有帮着母后拟定赴宴名单。” 柳云莺恍然大悟:“德妃娘娘?” “也不一定是她,我宁王叔未必那么安分,虽说他今日顺了父皇的心意,丝丝总感觉那是权宜之计。” 李丝絮吩咐柳云莺:“总之,以后咱们玲珑居要处处小心,你和魏嬷嬷要将遥遥看紧些。” 柳云莺要负责她的安危,跟着她在宫中行走,还要帮着魏嬷嬷一起看护遥遥,李丝絮有些想离开京城的左卫侍郎大人了。 若有他在,一定会将遥遥的身世查清楚。 知道背后的那些人在谋划什么,她便不会如同现在这般,眼前隔着一层看不透的纱,心内总是隐隐不安,冥冥中感觉要出什么岔子似的。 李丝絮还在想他是不是已经安全抵达黔中,柳云莺在一旁问:“小主子,那不查遥遥身世了吗?” 遥遥的身世是一定要查的。 玲珑居只有柳云莺一个身手这么好的,让她出宫去查瑶瑶身世的事儿,万一中了幕后之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该怎么办? 毕竟她探禅定寺一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触犯了她王叔王伯们的利益。 王忠嗣提醒得对,经此一事后,她在宫里该处处谨慎些。 李丝絮琢磨了一会儿,然后道:“上次从玉真观离开时,丝丝答应玉真姑姑,等观里的樱花开了,要带娘亲回去小住些日子,过两天丝丝会跟父皇提此事……” 德妃因协助皇后承办曲江宴有功,回到蓬莱殿后,很快得了内务府送来的赏赐,玄宗赏她的是一套头面首饰,另赐了四皇子文房四宝。 宫女拣了一支红宝石簪子,在德妃头上比划,伺候在旁的章嬷嬷满脸喜色。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这回总算是熬出头了。” 第334章 藏着一个大惊喜 “皇上这段时日来了咱们蓬莱殿两次,还让娘娘协助皇后承办曲江宴,这次皇上不仅带着娘娘出席了曲江宴,娘娘这刚一回宫,赏赐就送来了蓬莱殿,还赏赐了四皇子一套文房四宝,这是皇上看重咱们四皇子的意思。” 第392页 主子复宠了,章嬷嬷也跟着趾高气扬:“先前娘娘和四皇子要拉拢玲珑居那个小东西,她偏不识趣,如今娘娘复宠了,咱们四皇子也得了皇上看重,已经不是她能高攀得起的。” “皇上的确看重咱们琰儿,这块砚台可是块上好的端砚。” 德妃扬眉吐气:“琰儿这孩子虽闷声不吭,他父皇考较他学问时,倒是对答如流,到底给本妃长脸了。” “谁说不是呢?咱们四皇子这样出色,哪是什么势力眼的小丫头片子能比的。” 章嬷嬷讨好的凑近德妃:“娘娘莫非以为只有这一桩喜事不成,奴婢可是知道一个大秘密,后头还有好事儿紧着娘娘。” 德妃看向章嬷嬷,意思是什么好事儿? 章嬷嬷神秘兮兮道:“娘娘想知道,那还得跟着老奴走一趟了。” 从洛阳回宫后,德妃一直呆在蓬莱殿没怎么走动,前些日子帮着皇后忙承办曲江宴的事儿,还有今日跟着皇上皇后出宫了,德妃疲乏得很。 听章嬷嬷说要走一趟,德妃懒得再动了,但架不过章嬷嬷一再保证要去的地儿不远,还说定能给她惊喜,德妃只好打起精神跟着章嬷嬷出了蓬莱殿。 绕过太液湖边的一处小径,章嬷嬷将她带到了与蓬莱殿相邻的甘露殿。 德妃一头雾水:“嬷嬷将本宫带到这儿来做什么?甘露殿已经好久没人住了。” “娘娘跟着老奴来就知道了!” 甘露殿的大门紧闭,章嬷嬷带着德妃绕到了左侧的一处小门,打小门进了甘露殿后,掠过一片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 一簇簇一丛丛的樱花,就这么撞进了德妃的视线。 德妃还在惊叹好久没人住的甘露殿,竟藏着一处如此美的樱园盛景。 章嬷嬷一副邀功的模样:“老奴可是都打听清楚了,这园子里的樱树都是花了大价钱从别处移来的,这些天春暖花开,这樱园的花含苞欲放,等再过几天,满园子的花开了,那才叫美呢!” “皇上闷声不吭的,却替娘娘种了这么一片樱园,怎么就不疼娘娘呢?” 章嬷嬷满脸堆笑:“先前皇上没来看娘娘,也定是因为朝务繁忙。” 甘露殿这片樱园,临着太液池,这会儿丛丛簇簇的花开了些,已是美不胜收,等过几天花枝灿烂,那又是怎样一幅美景? 清风一吹,花瓣落在湖水里,是怎么样的意境呢? 皇上竟不声不响,为她的回宫准备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德妃满脸喜色:“嬷嬷如何得知这是皇上为本妃准备的?” “这还用说嘛,内务府得了皇上吩咐,从娘娘回宫前就已经开始修缮甘露殿,移植这些樱树,谁不知道,除了那位修道的长公主,这宫里喜欢樱花的也就是娘娘了。” 原来她回宫前,皇上已经着手开始准备了吗? 德妃深信皇上命内务府修缮甘露殿,还种上这满园樱花,是为了迎接她回宫。 她脸上竟露出了几分少女才有的羞涩,吩咐章嬷嬷:“虽说除了武婕妤,宫里规定只有嫔位以上妃嫔才能入住主宫,皇上也没说要将甘露殿赐给本宫,此事嬷嬷跟本宫还是要当作不知情的好。” “老奴沉得住气!” 章嬷嬷小声道:“娘娘且等着,总在这几日的功夫……” 已经将甘露殿当成囊中之物的德妃主仆,一连两日都有来甘露殿赏花,不知道宫中其实也有一处樱园的李丝絮,在玄宗面前闹着要带鱼婕妤去玉真观小住些时日。 “父皇答应儿臣好不好?” 李丝絮在御书房扯着玄宗的衣袖晃:“丝丝答应了玉真姑姑,玉樱园的花开了,要去观里小住些日子,父皇也想儿臣做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对不对?” “朕若是不让你出宫去玉真观,倒成了让你言而无信之人。” 玄宗将手上的奏折搁好,失笑道:“总想着往宫外跑,让朕说你什么好,还知道给你父皇挖坑了。” 李丝絮胆大妄为趴在玄宗腿上,以手撑着下颚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父皇真的忍心不让儿臣出宫吗?儿臣可是会伤心的,儿臣不能出宫去玉真观赏樱花,心好痛。” 趴在他腿上的小人儿,那双看向他的眼眸清澈透亮,又夹带着一丝无辜。 玄宗对上她的眼神没有招架之力,但想到甘露殿的花还不是开得最好的时候,他到底没有受他的小公主蛊惑。 “都给朕演上了,你这副无赖的样子也不知道学了谁,鱼儿可不像你这样。” 玄宗无奈的找了个由头:“你玉真姑姑和太乐丞去洛阳踏春了,一时半会儿不回长安,你去了玉真观,也见不到她。” “姑姑怎么会突然去洛阳呢……” 李丝絮喃喃失声,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懵了,不能带着她娘亲出宫去玉真观,还如何借着去玉真观,暗中打探遥遥的身世。 她一脸失落! 全然不知道公主在御书房闹腾什么的高公公,这时候进来禀报。 “皇上,太乐丞来了,说是关于端午宴曲目的事情,要请教皇上。” 高公公话音一落,李丝絮似笑非笑看向玄宗:“父皇说,丝丝无赖的样子是随了谁呢?”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这个太乐丞,来得真是时候。” 对上李丝絮探究的小表情,喜好雅乐的玄宗一时也没有兴致讨论什么曲目了,他掩饰的咳一声朝高公公挥手。 第393页 “替朕告诉他,让他自行斟酌就是,别拿这等小事来烦朕。” 高公公要出去传话,玄宗喊住他:“派人到玲珑居,替朕传召鱼婕妤去甘露殿。” 高公公得了吩咐去办事,李丝絮不解的看向玄宗。 玄宗搁下折子,牵起她的手:“不出宫去玉真观,也能在宫里看樱花,这会儿还不是花开得最好的时候,父皇本想过几日再给你和你母妃惊喜,你非闹着要出宫,朕只好先带你去甘露殿看看了。” 第335章 父皇要乖哦 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玄宗牵着李丝絮站在了太液湖旁的甘露殿门口,高公公下令让小太监将甘露殿的门打开。 玄宗制止住了:“替朕拿一块红绸来!” 李丝絮疑惑的看向玄宗,不明白带她来看樱花,要红绸做什么? 看着她懵懂的小模样,玄宗大笑:“自然是拿红绸将你的眼睛蒙起来。” “算了,朕的小十怕是等不及了。” 高公公刚要遣人去找红绸,玄宗退而求其次:“用帕子吧,先用帕子将朕的小公主眼睛蒙起来。” 一条帕子不够用,高公公收缴了随行宫女们的手帕,几条扎在一起,将李丝絮的眼睛挡得严严实实。 如此,她父皇这才下令打开了甘露殿的大门。 被她父皇牵着跨进了甘露殿,李丝絮嘴角直抽搐。 幼稚! 在御书房时都说了,带她来甘露殿看樱花,这会儿欲盖弥彰用帕子遮住她的眼睛算是怎么回事? 偏这么幼稚的老把戏,她还要陶醉其中配合她父皇。 被玄宗牵着,李丝絮声音里透着愉悦:“父皇,儿臣闻到了花香的味道,是清风送来儿臣鼻尖的。” 玄宗心情极好! 他问李丝絮:“还有呢?” “还有,儿臣感受到了扑面袭来的水气,儿臣猜这儿一定临着水。” 李丝絮一脸期待:“有花有水定是很美的,儿臣能摘下帕子来看看吗?” “还不到时候!” 玄宗拒绝了她,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感觉路变平坦了些,李丝絮低头,从帕子没有遮严的缝隙里,看到了脚下的木桥。 她父皇应该是牵着她的手,从园子的卵石小道拐上了木桥,只是这个木桥好像有点长。 李丝絮催促:“父皇要带儿臣去哪儿?到了吗?” “快到了!” 玄宗牵着她驻足在木桥尽头,然后拾阶而上。 等到了高处,清风扑面袭来,他这才解开了遮挡住李丝絮眼睛的帕子。 触上他父皇的笑,李丝絮这才发现是站在湖旁的一处赏景楼里,倚栏望去,一片璀璨夺目的樱海撞进了李丝絮眼帘。 蜿蜒的木桥穿梭在花海间,清风徐徐吹过,带落的花瓣就这么飘落进临水的湖池里,景色美不胜收。 李丝絮知道是跟着她父皇来看樱花,却不知道原来是这么大的一片樱园。 “太美了,太美了,儿臣好喜欢。” 在宫中竟有这么一片樱园? 李丝絮震撼不已:“父皇,甘露殿原来藏着这么一大片樱园的啊?” “朕的儿女中,就数你最聪慧机灵,原来也有犯傻的时候。” 玄宗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肩膀:“这片樱园,是父皇为你和鱼儿准备的,你们去了玉真观后,狠心将朕一人丢在宫里,还乐不思蜀不想回宫,朕为了留住你们,只好在甘露殿造了这片樱园。” 对上李丝絮又是感动,又是惊讶的小样子。 玄宗朗声大笑:“这些樱树,都是朕让内务府花了大价钱,从宫外移植进来的。” “从你和鱼儿还在玉真观时,朕已经让人着手准备了,朕还害怕刚移植进来的樱花不会开,高力士让人物色了最好的花匠入宫,终于让朕的小公主见到了这片樱园。” 玄宗揽着他的小公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有了这么一片樱园,小十和鱼儿还要不要丢下朕,总想着跑出宫去?” 李丝絮承认,他被眼前这个男人的老把戏感动到了。 这么短的时间,要在宫中造一片樱园,还要让新近移植进园子里的樱花都开得灿烂夺目,这要穷尽多少人力物力才能达到。 更关键的是,她父皇这段时日朝务繁忙,还摊上了他岐王叔不安分的事儿。 尽管如此,他还是悄无声息,为她和母妃做了这些,都没有惊动这宫里各宫各苑,很难想象是怎么办到的。 眼前的男人宠一个人的时候,那是倾尽全力的宠爱啊! 李丝絮虽想借着出宫去玉真观查清楚遥遥的身世,但身为大唐盛世的帝王,造了一片樱园说着不要丢下他一人在宫里的话,李丝絮还是心软了。 “好吧,丝丝答应父皇先不去玉真观了。” 李丝絮伸手环住他温热的脖子,然后顺势趴在他肩膀上:“那父皇以后要乖,要好好待母妃,不许欺负丝丝和母妃。” “傻丫头,朕怎么舍得欺负你和鱼儿?” 感受到他的小公主更依恋他了,玄宗觉得种这片樱园十分值得。 他揽着李丝絮温声道:“鱼儿心思纯粹,你又处处为朕考虑,是上天赐给朕的小仙女,护着你们尚且来不及,朕不会舍得你们母女受委屈。” 帝王的承诺不可信吧? 第394页 她知道不可信! 但世事变幻莫测,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难说得很。 至少这一刻,眼前男人对她和母妃的承诺是出自真心的,李丝絮决定相信他一次,搂住他脖子的小手又环紧了些。 因为有一个痴傻母妃,李丝絮在玄宗眼里就是个小大人,看拱在他怀里撒娇的小人儿,原来她也有这样娇娇柔柔的一面。 玄宗更心疼她了! 揽着她起身,玄宗想找跟进樱园的高公公问鱼婕妤来了没有,一道突兀的笑声扰了他们父女俩的温情。 “娘娘,今儿园子里的花开得更好了。” 李丝絮跟着站起身的玄宗从高处往下望,见德妃被一个婆子扶着从赏景楼的樱树下走过,发出突兀笑声的,正是扶着德妃的那个婆子。 “是啊,开得更好了。” 德妃主仆显然没发现赏景楼上有人,她悠悠叹了口气:“嬷嬷,花开得这么好了,你说皇上那边怎么没个动静?” “本宫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搬进甘露殿了!” “许是要再等等,老奴瞧着再等两日,才是这园子里樱花开得最好的时候。” 章嬷嬷讨好的冲德妃道:“娘娘若觉得每日从蓬莱殿来这儿赏花太折腾了,那老奴替娘娘折些花回去插瓶吧?” “也好,这樱园都是皇上替本妃种下的,多折几枝回去插瓶。” 第336章 本妃教你规矩 有了德妃吩咐,章嬷嬷于是踮起脚尖想够着花枝,因为人太矮了,她还跳起来扯住了樱枝,这么一蹦一扯地晃,花瓣摇落了好些。 看到开得正好的樱花被如此摧残,玄宗盯着落了一地的花瓣脸色阴沉。 他费尽周折种下了这片樱园,鱼儿还没有来得及赏,便被人如此糟践。 感受到玄宗蓄势待发的怒火,李丝絮扯了扯他的衣袖,仰起小脑袋摇了摇头。 玄宗拉着她退后一步,不去看折花的德妃主仆:“她糟践了朕替你和鱼儿种的花,你不生气?” “父皇的心意被糟践了,儿臣很生气的,只是想想刚入了崇文馆的四皇兄,只好忍住了。” 玄宗意外的看着她:“你跟琰儿倒是要好。” “儿臣以为,许是才从洛阳回宫,四皇兄的性子有些敏感自卑,德妃娘娘才复宠,若她再次触怒了父皇,皇兄在崇文馆进学会被人排挤的。” 李丝絮善解人意道:“甘露殿樱园一丛丛一簇簇的花都是父皇对儿臣和母妃的心意,儿臣和母妃能得父皇如此厚爱,要比这大明宫里别的娘娘和兄弟姐妹们更幸运,德妃不知这处园子是父皇为丝丝和母妃种下的,她让人折的那几枝,就当儿臣忍痛割爱了。” “那几枝樱花是没了,但父皇的爱儿臣感受到了呀!” 扯着他衣袖在晃的小人儿,说这番话时眼神格外清澈透亮,玄宗只觉得有这样一双透亮眼眸的人,心思也是格外的纯净。 又一次被他的小公主感动到了。 玄宗慈爱的看着她笑:“你啊,事事顾全大局,不愧是朕的女儿,有大唐公主该有的胸襟和气魄。” 从种下这片樱园后,除了打理樱园的花匠进出,甘露殿的大门一直紧闭着。 虽不知道德妃主仆是如何进的樱园,玄宗跟李丝絮道:“父皇跟你保证,这是德妃最后一次进樱园。” 没有撕破脸皮闹得太难看,李丝絮以为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这是她对四皇兄真心送她小奶猫的回馈,若德妃下次再敢招惹她,她很难保证自己有身为大唐公主的气魄和胸襟。 也是不巧,原本德妃主仆折几枝花就此离去,这场风波算平息了。 可惜章嬷嬷早将甘露殿当成了她家主子的囊中之物,贪心的想要多折几枝,恰巧守在甘露殿门口的小太监,引着被传召的鱼婕妤进了樱园,往这处赏景楼来。 鱼婕妤爱极了满园的樱花,一路上惊叹连连。 等行到赏景楼临水这片樱园,瞧见章嬷嬷正在折樱花,她动作粗暴拽着花枝往下扯,花瓣簌簌往下落不说,含苞欲放的花苞等不及开散落了一地。 鱼婕妤觉得可惜:“你轻点,别拽它!” 章嬷嬷惊了一跳,看清楚鱼婕妤,她凑近德妃身边小声嘀咕。 “娘娘,这就是玲珑居那个小东西的痴傻母妃。” 德妃自然知道,突然出现在樱园的人,是十公主的母妃鱼婕妤,她刚回宫在皇后那儿请安时,鱼婕妤还在玉真观没回宫。 后来她回宫后被玄宗冷落,不怎么出蓬莱阁,也没有看过这位得宠的婕妤。 这会儿人站在她面前,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身后绽放的樱花映衬着,德妃竟觉得生下了十公主的鱼婕妤,还跟当年刚进宫那会儿一般无二。 岁月仿佛将她的美貌封存了起来。 明明有了那么大的十公主,站在花枝丛中抱着兔子的鱼婕妤,还像个天真明媚的娇俏少女。 本来与鱼婕妤没什么交集,德妃也不想为难她。 偏章嬷嬷在她耳边提醒了一句:“娘娘,除了她身边带的随从,这会儿四下无人。” 德妃这才恍过神来,记起他的琰儿受过李丝絮的折辱。 她身为妃位之尊,主动让琰儿与十公主亲近,可惜得皇上宠爱的小公主,却瞧不起她家琰儿,非但爱答不理,还百般折辱。 第395页 既如此,这会儿鱼婕妤人撞到她手里,便怪不得她了。 德妃嘴角盈着浅浅的笑:“依鱼婕妤看,不能拽它,该怎么折花?” 鱼婕妤将兔子塞给跟在身侧的魏嬷嬷,踮记脚尖够着了一处樱花枝,固定住枝叉折下来,地上只掉了几片花瓣,花枝已经折在了她手上。 “这样折,不会弄掉了花苞。” 她欢快的将手上那枝花递给德妃:“这枝花真好看,送你!” 德妃却不去接她折的那枝花,视线凝在鱼婕妤身上:“折花自然是你这傻子折得好,可惜规矩你却没学好。” 德妃眸色阴沉盯着鱼婕妤主仆:“当主子的不知道见了本妃要行礼下跪,当奴才的也不知道提醒,既然不懂规矩,那本宫少不得替你教教奴才。” 德妃朝章嬷嬷使了个眼色,章嬷嬷狠狠拽下鱼婕妤的花踩在地上,然后一把揪住了搂着兔子的魏嬷嬷。 “跪下,今儿我家娘娘好好教教你规矩。” 魏嬷嬷抱着兔子腾不出手来,猛地被这么一拽,摔倒在地上。 眼前的变故来得太突然了,鱼婕妤也顾不上魏嬷嬷摔倒后兔子脱手了,急得挡在了魏嬷嬷面前:“坏女人,你不许欺负她。” “你们好坏,鱼儿折了花送你,你还这么凶!” “这处甘露殿的樱花,都是皇上替本宫种下的,你倒有趣,折了本宫的东西送给本宫。” 德妃吩咐章嬷嬷:“既然当主子的非要挡在奴才前面,章嬷嬷,你替本宫好好教教鱼婕妤规矩。” 玄宗以为,在洛阳行宫关了一年,德妃张扬跋扈的性子也该改改了。 他去了一次蓬莱阁,见德妃温婉大气,确是与从前不同了,因此才让她协助皇后承办这次的曲江宴。 看在四皇子的份上,给了她该有的体面。 可惜终究还是看走了眼。 在他面前变得温柔似水的德妃,背着他却是另外一副面孔。 眼看着章嬷嬷要朝他的鱼儿扑去,玄宗的脸色阴沉至极,倚在赏景楼的栏杆旁开口了:“德妃要教谁规矩?朕倒要问问,朕何时说过甘露殿的樱花,是朕替你种下的?” 第337章 鱼儿是朕的心尖宠 玄宗牵着李丝絮下了观景楼,一步一步走到德妃面前。 “德妃刚刚要教谁规矩?” 突然出现在甘露殿的玄宗,让德妃懵了。 直到玄宗走到她面前,德妃才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皇上,鱼婕妤不经传召,私闯甘露殿,臣妾刚刚是在教她规矩。” “在洛阳行宫关了一年,朕看你性子还是一点没变。” 玄宗冷声道:“鱼儿是朕传召来甘露殿的。” “鱼儿折了朕替她种的花送你,如何不合规矩了?” 玄宗怒火中烧:“不经朕的传召私闯甘露殿,还将这处樱园视作你的囊中之物,朕看这宫里最不懂规矩的人是你。” “你还敢跟朕提规矩,朕看最该好好学规矩的人是你。” 玄宗出现在赏景楼,鱼婕妤还突然跑来了没人住的甘露殿,德妃从看到玄宗那一刻开始,心里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会儿心里的猜疑被证实了,德妃如坠冰窖。 甘露殿的樱花,怎么可能会是皇上为鱼婕妤种下的? 更让她难堪的是,樱园不仅不是皇上为她准备的,她和章嬷嬷说过的话还全被听了去,甚至,皇上疾言厉色,拿这个在一个痴傻的低位妃嫔面前狠狠羞辱她。 这让她以后如何在宫中立足? 德妃气得一身发颤:“皇上的意思是,要将甘露殿也赐给鱼婕妤?” 见玄宗没有否认,反而冷眼看着她,德妃失望到了极致。 “按照这宫中的规矩,低位妃嫔不得居主宫。” 德妃咬牙切齿道:“皇上竟打算将甘露殿和这处樱园赐给鱼婕妤,难道皇上为了她,真不顾宫中规矩了吗?” “朕看你很喜欢在朕面前提规矩,既然你非要一个规矩,朕这就赐鱼婕妤为充容,即刻搬进甘露殿。” 玄宗冷笑失声:“如此,可算合乎规矩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甘露殿的樱花不是为她种的,皇上为了让鱼婕妤这个傻子能顺利住进来,甚至晋她为嫔,赐她充容的份位。 德妃被打击得不轻,她喃喃失声:“皇上又何必为了跟臣妾置气如此行事?” 玄宗都要被跪地的德妃给气笑了! 说与她置气,他才晋鱼儿为充容,德妃也未免将自己太当回事了。 他的小公主屡立奇功,他本就跟皇后商议好了,要晋鱼儿为充容。 只是免得有人自以为是,闯进甘露殿来糟践他精心给鱼儿种下的这处樱园,才择日不如撞日,想让她们母女尽快搬进甘露殿。 玄宗懒得跟德妃纠缠了,吩咐高公公:“替朕将德妃送回蓬莱阁修心养性,好好学规矩。” 高公公行到德妃面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重新复宠了,她的琰儿也如愿进了崇文馆进学,她还得了协助皇后承办曲江宴的机会。 眼看着从洛阳回宫后,一切好转起来。 万万没有想到,只是来甘露殿赏个樱花,便让自己坠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德妃承受不住这个打击,看向跟鱼婕妤一起扶着魏嬷嬷的李丝絮:“看在四皇子的份上,公主就没有什么想跟皇上说的吗?” 第396页 德妃主仆作死时,她已经看在四皇兄的面子上,高抬贵手放过她们一次。 偏她们不懂得见好就收,还想着趁着樱园四下无人,对她母妃动手。 她又不是泥捏的人。 万没有别人扇她一耳光,她还要将脸递上去给人继续打的道理。 再说,她这人最护短了! 虽说精明能干的魏嬷嬷就这么轻易被拽倒在地有些奇怪,但不影响李丝絮因此憎恶德妃主仆,她没有搭理德妃,掏出小罐子倒了些药粉洒在魏嬷嬷被擦伤的地方。 李丝絮沉默着没有开口,玄宗却怒了:“德妃这是在支使朕的小公主吗?” 德妃无状! 她的小公主看在琰儿的面子上宽容德妃,玄宗却不想她受委屈。 他勃然大怒道:“来人啊,将德妃拖下去,伺候在她身边的刁奴,给朕痛打二十大板。” 皇上发了话,这下高公公不是请人离开了。 他一个眼色,暗卫从天而降,往章嬷嬷和德妃嘴里塞了白布,迅疾的将人拖下去了。 樱园恢复了清静,看到李丝絮给魏嬷嬷上好了药,被吓到的鱼婕妤像是才反应过来,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般朝玄宗蹿过去,扑进他怀里告状。 “阿瞒,她们好凶!” “鱼儿别怕,朕已经将她们赶跑了。” 玄宗拍着她的背安抚她:“鱼儿带着朕的小公主,搬来甘露殿好不好?” 鱼婕妤一双杏眼里盈着光,朝玄宗点了点头,显然是极喜欢这处园子。 或许是想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她眸子又黯淡了下来,猛的摇头。 “不要,这里有坏人。” 她天真无邪道:“九玄宫好,贤妃姐姐和高妹妹都喜欢鱼儿。” “可是这儿离朕的兴庆宫近,鱼儿搬来甘露殿,朕能时时见到鱼儿。” 玄宗搂着鱼婕妤,耐心的告诉她,已经晋了她的份位,她身为嫔位娘娘该搬到更大的地方住,再说他们的小公主也长大了,不好跟她一起挤在玲珑居那种小地方。 玄宗温声哄着她:“鱼儿搬来甘露殿,地方宽敞,才好养更多的小动物,鱼儿想养什么,朕都替你寻来。” 鱼婕妤眸眼放光:“那能养仙鹤吗?” “能,朕送鱼儿一对仙鹤……” 李丝絮瞧他们商量换个住处,完全不顾她和魏嬷嬷还在,又搂又抱的,只觉得没眼看。 “嬷嬷这伤口要是不尽快处理,怕是要留疤。” 李丝絮扶着魏嬷嬷:“丝丝扶嬷嬷去那边亭子里,再好好处理一下……” 别的娘娘要是晋了份位,又能搬进这么大的园子,定是欢天喜地的。 偏她家主子,还要皇上耐着性子哄。 高公公已经识趣的带着人退走了,魏嬷嬷岂会没点眼力劲? 忙顺势让李丝絮搀扶上了! 甘露殿的园子重新修缮过,亭台楼阁飞檐屋瓦掩映在樱花丛中,李丝絮刚扶着魏嬷嬷进了临湖的水廊。 魏嬷嬷朝她跪下来:“老奴擅作主张,求小主子重重责罚。” 第338章 一山要比一山高 就算德妃身边那个婆子力大无穷,以魏嬷嬷的机警,在被拽倒前完全有机会替她母妃周旋一二。 而魏嬷嬷却没这么做,反而顺势而为,演了一出被轻易拽倒的戏,让德妃主仆找上她母妃这个主子的麻烦,从而让父皇心疼上了母妃。 “嬷嬷果然是故意的。” 李丝絮叹气道:“嬷嬷起身吧,有人想让我母妃跟德妃结下梁子,嬷嬷就算今日周旋过去,以后也避不开的。” 被李丝絮扶着起了身,魏嬷嬷问:“小主子也觉得德妃主仆出现在甘露殿很蹊跷?” “自是如此,父皇带着丝丝出现在甘露殿门口时,甘露殿的大门紧闭,可见父皇让内务府移植这些樱树,还有物色花匠打理樱园,都是秘密进行的。” 李丝絮为魏嬷嬷解惑:“而丝丝刚才和父皇在观景楼上赏樱花时,却亲耳听到德妃说这片樱园是父皇给她种下的,德妃会这么以为,绝不是无缘无故。” “父皇带着丝丝登上观景楼,高公公本该在楼下等着,但引路太监带着母妃撞上德妃时,高公公却不见了人影。” “如此,我母妃才撞上了德妃主仆。” 李丝絮分析:“德妃误会这片樱园是父皇替她种下的,就算我母妃什么也不做,也要招德妃怨恨。” “从德妃让四皇兄接近丝丝开始,便目的不纯,既然避无可避,嬷嬷借着这件事情让父皇看清楚她的嘴脸也好。” 李丝絮感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那么容易被人蛊惑,只要父皇宠爱我母妃,她必定会嫉恨上,躲也是躲不过的。” 毕竟与德妃撕破了脸皮! 若是换个主子,今日定要怪罪上她。 但她家小公主却处处看得通透,鱼婕妤宽厚,小公主聪慧,魏嬷嬷觉得伺候这样的主子十分舒心,不会轻易被猜忌。 “小主子不怪老奴,老奴感激不尽。” 她家娘娘给德妃送花,分明有激怒她的意思。 尽管这位恰当好处充傻装愣的娘娘,着实让她这个身边人都捉摸不透。 魏嬷嬷还是替她捏了一把汗:“小主子,咱们真要搬来甘露殿吗?” 没有因为父皇要给母妃晋升,并赐住主殿而沾沾自喜,反而保持了冷静,李丝絮对这样行事稳重的魏嬷嬷很满意。 第397页 她问魏嬷嬷:“以嬷嬷之见呢?” “皇上要晋娘娘为嫔位充容,并赐住甘露殿,原本老奴该欢喜的,只是这樱园也太招人眼了,以后小主子和娘娘便无处可藏。” 魏嬷嬷分析:“玲珑居虽小了些,到底有贤妃娘娘看顾几分,临华殿那边为咱们挡了多少明枪暗箭。” 李丝絮又何尝不知道,刘贤妃将九玄宫治理得固若铁桶,眼红玲珑居的人压根插不上手,也正是因为有她看顾,她和鱼婕妤才过得很安稳。 真搬来了甘露殿,她娘亲就是一宫主位,不是那么风平浪静了。 “父皇费尽心力为母妃种下这片樱园,总不能辜负了他一番美意。” 帝王之命不可逆啊! 真要推拒了那就是不知好歹。 只能以后她更警醒些了! 李丝絮一咬牙:“搬吧……” 南薰殿内,皇后对着摆在桌面上晋升妃嫔的名单,目光凝在晋武婕妤为充媛的那一行,踌躇了好久。 最终幽幽叹了口气,终是盖下了凤玺的印鉴。 一旁伺候的春霞,已经是泪如雨下。 听到身侧传来的抽泣声,皇后回过神来:“你哭什么?” “奴,奴婢就是觉得娘娘受了莫大的委屈。” 春霞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武婕妤几次三番害娘娘,娘娘竟要在晋升武婕妤为充媛的诏书上盖下凤玺,皇上太欺负人了,奴婢替娘娘伤心,一定要将娘娘的委屈捎信告诉国公爷。” 听到春霞又要将宫里的事儿透露给她兄长祈国公,皇后只觉得额头隐隐作疼。 “此事还是不要传到宫外,让哥哥替本宫担心。” 皇后安抚她道:“晋升武婕妤为充媛一事,是本宫心甘情愿。” “娘娘别骗奴婢了,娘娘说过,只要一天是大唐的皇后,便不会让武婕妤有机会晋升为妃。” 春霞不信她所言:“娘娘怎么会心甘情愿的?” 皇后以为从武婕妤摔下楼梯一事,南薰殿受了牵连后,春霞没事儿就爱哭哭啼啼,伤春悲秋。 她无奈的解释:“本宫只是顺了皇上的意思,晋武婕妤为允媛,允媛为嫔位之末,要爬到妃位还远着呢!” “本宫之所以这么决断,不过是想通透了!” 皇后告诉春霞:“与其因为武婕妤的事情惹恼了皇上,让本宫处于险境中,还牵连到你们身上,本宫不如退而求其次,晋武婕妤为嫔位之末的充媛。” “如此皇上的心结也解了,本宫又顺势跟皇上提了提小十的功劳,小十已经是有了封地的公主,皇上于是借着此次宫中晋升,将鱼婕妤也一并进了。” 经历了废后风波后,皇后觉得做人该更圆融些。 比如她的十公主,行事就很圆融。 元宵灯会那次,武婕妤从楼梯上滚下来,将她和杨贵嫔牵扯其中,要求证武婕妤自己滚下楼梯,几乎不可能。 小十却利用了永和郡马劫持她去大慈恩寺一事,让皇上厌恶武婕妤,给了自己和杨贵嫔喘息的机会。 废后风波一事,她兄长王守一后来跟她提过,也是因为小十捎信将他引去如意楼,才险险在朝堂上扭转了败局。 有时候被围困了,与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如试试围魏救赵。 所以皇上退一步要晋武婕妤为嫔,她便允了,顺便提了提她们十公主的功劳。 经皇后这么一提醒,春霞才看到武婕妤前面赫然是李丝絮生母鱼婕妤的名字,晋的份位还是比允媛高一阶的允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春霞破涕为笑:“娘娘这一招高啊,既能让皇上念着娘娘的好,还能用鱼娘娘和公主制衡武婕妤那个狐狸精。” “这下,小公主该跟娘娘更亲近了!” 第339章 皇上喜欢得紧 王皇后打理六宫事务,早在玄宗往玉真观跑那段时日,已经知道皇上命内务府重新在修缮甘露殿,还花大价钱从宫外移植了很多樱树。 鱼婕妤爱樱花,因此她才顺意为之。 春霞说出她此举是利用鱼婕妤和十公主在制衡武婕妤这样的话,皇后沉默了! 春霞忐忑不安:“娘娘,是奴婢说错话了吗?” “没有!” 瞧见桂公公进殿,皇后轻咳了一声:“去膳房看看,本宫要的燕窝银耳羹可炖好了?” 王皇后近来犯了咳疾,李丝絮让多炖些化痰止咳的燕窝银耳羹服食,春霞去南薰殿小灶房催燕窝银耳羹。 桂公公看着春霞离去的身影:“这丫头又惹娘娘您烦心了?” “倒是也没有,她觉得本宫在皇上面前提议晋鱼婕妤为充容,有拿鱼婕妤和小十制衡武婕妤的意思。” 皇后微微沉吟:“本宫仔细琢磨一下,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这,晋鱼婕妤为允容,那是皇上的意思,娘娘不过是看在小公主的面子上,顺意为之罢了,不过春霞会这么想也在情理之中,等晋封旨意一下,宫里这么想的人不会少。” 桂公公禀报:“甘露殿那边出了些岔子,皇上传召鱼婕妤去甘露殿,不知怎么就跟在赏花的德妃撞上了。” 甘露殿一直大门紧闭,德妃怎么会跑去樱园赏花呢? “本宫倒忘了,德妃也是爱花之人,她刚入封地王府时,正是因为赋诗一首咏樱之作,皇上因为她的才情极尽宠爱。” 第398页 皇后总感觉以德妃张扬跋扈的性子,莫不会以为甘露殿的樱花是皇上为她种下的吧? 痴傻不谙世事的鱼婕妤,撞到她手上要吃亏的啊? 皇后神色有些担忧,看向桂公公,示意他往下说。 桂公公也就不卖关子了:“娘娘安心,那位没吃亏,德妃撞到鱼婕妤时,皇上带了咱们十公主在观景楼上赏樱花,可不就将她那副张扬跋扈的性子看在眼里,皇上让人将她拖回蓬莱殿,还杖责了伺候在她身边的婆子。” “小十母女能搬进新修缮过的甘露殿,本就是一桩好事,撞上了自以为是的德妃,也是糟心。” 皇后沉吟片刻道:“德妃的事情倒是提醒了本宫,她们搬进甘露殿没有贤妃从旁操持,宫里眼红她们母女得宠的那些个防不胜防,少不得要本宫多替她们撑撑腰。” “等晋封旨意一下,小十和鱼婕妤搬进去,往甘露殿恭贺的人定然少不了。” 皇后跟桂公公商量:“你说,本宫在樱园办一场赏花宴如何?” 鱼婕妤和十公主迁入甘露殿,皇后主持在甘露殿办一场赏花宴,这是替她们母女在撑腰的意思。 背后那些个长了歪心思的人,真要有什么动作,那就得多斟酌斟酌。 桂公公以为此举甚好! 皇后以为还不够:“本宫这就写一封信捎去玉真观,问问长公主要不要进宫一趟……” 鱼婕妤晋充容,迁入甘露殿的旨意一下,皇后说要在甘露殿樱园办一场赏花宴,因此本想趁着鱼婕妤晋升往甘露殿送礼交好李丝絮的后宫妃嫔,都歇了心思。 知道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也就暂时没有动作,只等赏花宴那日,一同去甘露殿恭贺。 因此,李丝絮和鱼婕妤倒落了个清静,再加上有贤妃和高才人帮着操持,搬进甘露殿后有的是时间井然有序整理安顿。 赏花宴前一天,一切都安置妥当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 看皇后安排了女官来甘露殿,忙前忙后准备明日赏花宴的事儿,李丝絮让青荷取了琉璃茶具来,在樱花树下的石桌上,给刘贤妃和高才人烹茶煮茶。 碧翠的茶叶在沸水中舒了开来,煮茶时飘进壶内的樱花花瓣衬着舒开的碧翠芽叶,粉绿相间,颇有几分禅意。 高才人接过李丝絮递上来的茶:“咱们十公主这么舍得啊?嫔妾瞧着王首富新送的仙人掌茶又没剩几片了。” “对高娘娘和贤妃娘娘,丝丝有什么舍不得的。” 李丝絮嘴甜的捧着茶盏笑:“在这宫里,你们就像丝丝的亲人一样,丝丝恨不得能将好东西都捧到你们面前。” 刘贤妃看向不远处神色天真娇俏的鱼充容,这会儿她踮着脚尖在折花,大的这个成日间只顾着折花赏花,小的这个为了搬迁来甘露殿的事儿反是操碎了心。 这位也是命好,凭着有个像小大人一般的女儿,她这个当母妃的不用事事操持,还一跃晋了充容的份位。 真是傻人有傻福! “你啊,这嘴甜的劲儿,定是跟鱼允容学的,她这个无忧无虑的性子倒也好,咱们皇上喜欢得紧。” 刘贤妃感叹完,冲李丝絮道:“只是她这性子,不是个能主事的,以前在本宫那儿倒不用管那么多,如今搬来了甘露殿,身边也要有个能拿主意的。” “她到底善良可欺了些,撞上德妃那种张扬跋扈的,倒不会吃什么大亏,怕就怕遇到含冰殿那种心性的。” “你这孩子又老往太医院和宫外跑,本宫怎么放心得下?” 刘贤妃和高才人对望了一眼,高才人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忙点点头。 刘贤妃于是道:“让高才人跟着搬来甘露殿吧,也好多看顾你母妃几分。” 李丝絮懵住了! 因为她十三皇弟被下毒暗害一事,高才人不喜与人争端,只想偏居一隅写写话本子,守着十三皇弟平安长大。 九玄宫被贤妃打理得固若金坚,谁也别想弄什么幺蛾子。 有贤妃娘娘撑腰,她和十三皇弟能过得十分安稳。 可如果搬来甘露殿就不一样了,她母妃不能主事,总要与母妃交好的高才人处处操持着。 这等于放弃了安稳的日子,将自己置身于险境中了。 看高才人的样子,显然是和贤妃娘娘商量好的,高才人毅然决然的样子,贤妃也一副没有我护着你们母女该怎么办的表情。 虽说其实她也能护住母妃,但贤妃和高才人待她们母女的真心,李丝絮切实感受到了。 她蠕动着嘴唇要开口,却一时哽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也就是她端起琉璃杯小抿了一口茶的功夫,高才人叹气道:“好了,知道你这孩子要说什么,还是别说了,让嫔妾来说。” 第340章 大人惹本公主生气了 “这甘露殿地方宽敞,景致又好,你们母女享受这份富贵,万没有丢下嫔妾和沄儿的道理。” 高才人霸气道:“嫔妾不管,等赏花宴过后,要求了皇后娘娘跟着搬进来。” 看她又是叹气,又是酝酿情绪的样子,李丝絮还以为她要说出沄儿的命是自己给的,她要做牛做马报答之类的话。 结果就这…… 李丝絮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好,那高娘娘和沄儿跟着搬进来安享富贵,甘露殿空置的偏殿和楼阁那么多,娘娘和沄儿自己挑喜欢的地方。” 第399页 说完这些,李丝絮认真承诺:“丝丝定会护着娘娘和十三皇弟安然无恙。” “什么安然无恙?有人要害丝丝吗?” 鱼充容折够了插瓶的樱花,捧着一丛花跑近石桌前,笑得天真娇俏。 得不到回应,她笑着将花插进琉璃瓶内,邀功的问李丝絮:“丝丝,好不好看?我折的花好不好看?” “好看!” 李丝絮宠溺的笑笑:“娘亲有一双巧手,折的花可真好看。” “那我天天给丝丝折花!” 鱼充容撒娇:“丝丝,鱼儿口渴了。” “丝丝给娘亲沏了茶,还温着呢……” 看鱼婕妤蹲下来,李丝絮神色宠溺给她喂茶喝,刘贤妃还在担心以后高才人是不是能替她看顾住甘露殿,升了太监管事的小卓子匆匆越过水廊行来,凑近李丝絮耳边嘀咕了几句。 李丝絮让青荷替她给几位娘娘沏茶,忙跟着小卓子一路出了甘露殿,看到了等在临水湖池旁的左羽林将军李楷洛。 有了上次王府别院的事儿,也兴许因为他是李临淮的父亲,李丝絮觉得眼前的左羽林将军很亲切。 毕竟,他是那个从天而降,还跟她家岐王叔说早来了在暗中瞧热闹的人。 比起严肃沉稳的左卫侍郎李临淮,李丝絮觉得这位将军性子有趣多了,也不知道怎么生了一个那般少年老成的儿子。 不等李楷洛开口,李丝絮冲他笑:“丝丝见过将军。” “丝丝猜,将军来见丝丝,是左卫侍郎大人捎信回京了吧?” “的确是犬子捎信回京了,非让臣帮着他给小公主报一声平安,臣来见公主着实有些唐突冒昧了。” 李楷洛还要说些客套话,终于等到了李临淮的音信,李丝絮心内欢呼雀跃,顾不得等他说完,伸出的小爪子在他面前摊开。 李楷洛还准备了一堆的话要说,看到十公主摊开索要书信的手,愣住了。 原来小公主竟是这般干脆利落的性子,倒省了他不少口舌。 李楷洛忙取出书信,塞在李丝絮手里。 李丝絮迫不及待打开信,看到书信上的内容,像被人猛泼了一盆凉水,因为书信上写着:“安好,勿念! 臣回京前,公主务必处处小心,有事切记找臣的父亲求助。” 多写几个字会死吗? 李丝絮叹气:“左卫侍郎真是大人的亲儿子吗?” 李楷洛还在观察李丝絮的反应,想着到底他那个不孝子写的什么,竟让小公主由一开始的高兴期盼,变成了失落至极的样子。 听到李丝絮的话,他吓了一跳,不解的看向李丝絮。 “丝丝就是觉得,大人虽威武不凡,但性子极为有趣。” 李丝絮不满地撇嘴,将信递给李楷洛看:“你看他,惜字如金,那么远的地方捎信回京城,就不会多写几行吗?” “他在黔中好不好啊?有没有受伤啊?” “叛军是不是很凶猛难敌啊?” “他和公公有没有因为气候变化染病啊?” 李丝絮抱怨道:“丝丝想知道的,他都不写,只说有事要丝丝求助大人,丝丝真是被他气到了。” 他家不孝子非要他亲自将书信捎给公主,李楷洛还觉得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这会儿听到李丝絮一连串的发问,句句都是关心他在黔中的状况。 李楷洛很感动! “那就是个不知好歹的混小子,竟敢惹咱们小公主生气?等他回京后,看臣不打得他屁股开花。” 屁股开花什么的,好像用词不雅。 李楷洛掩饰的轻咳了一声:“那小子就是个榆木疙瘩,让公主担心了,但天地良心,他给公主捎来的书信,在臣看来已经很多字了。” 李丝絮一副就这的表情,李楷洛神色幽幽替他儿子解释:“他捎回的家书只写了四个字,安好,勿念,将臣的夫人气得头晕脑涨。” 李丝絮觉得好像被安慰到了,差点笑出声来。 她好不容易憋住笑:“他敢惹尊夫人生气,等他回京丝丝罚他。” “好,公主请重重责罚他,那小子皮厚实,罚轻了可不行。” 陪着李丝絮吐槽了好一会儿李临淮,将他干过的糗事像竹筒倒豆子般全说出来,李楷洛感觉小公主开心了,他也身心舒畅。 他犹犹豫豫取出一个檀木盒子,递给李丝絮:“犬子在宫中当差时,承蒙小公主看顾犬子,得知公主和鱼娘娘亲近迁入了甘露殿,臣的母亲和夫人托臣给公主捎一样东西。” 在李楷洛期待的目光中,李丝絮将檀木盒子打开,发现赫然是一只飘花的镯子,晶莹剔透的镯子飘着浅浅丝丝的绿,像是天上的云朵,也像是一副水山画。 李丝絮惊叹出声:“哇,这只镯子真好看,还请大人替丝丝谢过您的母亲和夫人,丝丝一定要好好珍藏。” 李楷洛也是被他母亲和夫人缠得头疼,才不得不借着捎书信,硬着头皮将镯子送给李丝絮。 他一直忐忑不安,担心公主看不上他家的镯子,听到她说会亲自珍藏,李楷洛放心了。 “那臣先告退一步,下次再跟公主说犬子儿时的糗事儿。” 李丝絮一眼就看出,老夫人和将军夫人托李楷洛送她的镯子价值不菲,种水好不说,镯子上的飘花更是极为难得。 第400页 她捧着镯子冲李楷洛甜笑:“大人慢走!” 身为女儿奴的李楷洛,触上小公主的甜笑有些招架不住。 他离开甘露殿时,暗暗吐槽着他家不孝子到底是走了什么好运,才会得到如此可爱如此聪慧过人的小公主另眼相看。 第341章 公主挑哪个驸马 等李楷洛一走,李丝絮捧着檀木盒子看一眼在旁边探头探脑的小卓子:“你说我收了老夫人和将军夫人这么贵重的礼物,该回赠些什么好。” 跟着李丝絮这样的主子,常有内务府的赏赐流进来不说,各宫娘娘们也像比拼似的,尽将好东西搬给她们小主子。 见多识广后,小卓子胃口养刁了。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左羽林将军送的是好东西:“这只镯子看着很贵重,看样式和成色有些年头了,公主,这会不会是将军府的传家宝啊?” 李丝絮愣住了! 但随即哑然失笑:“哪有将传家宝乱送的?” 小卓子还要说左羽林将军父子看着一本正经,指不定像求娶月公主那个什么张府公子一样,是心肠黑的。 不对,也不是心肠黑! 就是小公主说的那个什么腹黑。 作为王梓青的头号粉丝,小卓子以为只有王大人那样风光霁月的男子才配得上他家小公主。 生怕他家小主子欠了将军府的,小卓子提议道:“收如此贵重的礼不好,公主定要送个差不多贵重的还回去,最好老夫人和将军夫人都有。” “将军府跟咱们什么关系,送这么贵重的礼给小公主?” 小卓子碎碎念:“若是王大人送的,那倒是没什么,他是小主子的师兄,一家人……” 柳云莺看了将军府老夫人和夫人送李丝絮的飘花镯子,神色耐人寻味,因此小卓子认定了将军府老夫人和夫人送飘花镯子的举动,十分不同寻常,非得缠着魏嬷嬷在库存房挑两样宝贝,回赠将军府。 气得柳云莺追着他打:“当上了甘露殿的太监管事,这是尾巴翘上天了,都能替咱们小主子做主了?” “来来来,我看看你哪根爪子伸得长,让本姑奶奶剁了它。” 对上绝对武力,弱兮兮的小卓子被追得满园子跑:“云莺姑娘你讲讲道理,我跟你说将军府不怀好意,跟想求娶月公主那个张府二公子一样,就是个黑心肝的。” “看着一本正经,肚子里全是黑的,奴才要替咱们小主子警醒些。” 得罪了柳云莺的下场,就是晋了甘露殿太监管事的小卓子威仪扫地,动不动被柳云莺拎着作势要往湖里丢。 第二天赏花宴时,杨贵嫔和月儿来得早,瞧见柳云莺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拎住小卓子的衣领。 月儿觉得甚是有趣:“你们在玩什么?” 小卓子将眼泪什么的咽回肚子里,可怜兮兮向月儿和杨贵嫔求救。 “贵嫔娘娘,月公主,奴才是在替我家小主子挡烂桃花。” “谁是烂桃花?你才是烂桃花。” 虽说跟李临淮素来不对付,真要是有人说他一句不好,柳云莺也不干。 她恼得踹他一脚:“让你胡说八道,快滚去告诉小主子,贵嫔娘娘和月公主来了!” 将小卓子踹跑了,柳云莺拍了拍手,给杨贵嫔见礼。 “奴婢跟小卓子闹着玩的。” 也是柳云莺探禅定寺和王府别院立了功,玄宗赏赐了京郊十亩良田,并晋升她为宫中登记在册的女护卫,杨贵嫔才知道李丝絮身边有个身手这般好的。 听说原先还是在军中长大的,算得上是左羽林将军李楷洛和韩国夫人的干女儿。 杨贵嫔没拿她当下人看,她客气道:“月儿闹腾着早点来甘露殿赏花,本宫也要趁机跟鱼妹妹说几句体己话。” 柳云莺带着杨贵嫔去找鱼充容,月儿早趁机找到了跟女官在商议赏花宴布置的李丝絮,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赏景楼跑。 等登上了赏景楼,见四下无人,她这才悄声告诉李丝絮:“月儿跟你说,那个张垍入了翰林院,父皇昨儿还传召了他去御书房,像是很喜欢他的样子。” 月儿拽着李丝絮的袖子,着急道:“丝丝,你说月姐姐该怎么办?” 她月姐姐像个情窦初开的娇俏少女,那天在曲江宴泛舟时,还让张垍教她划桨,被张垍逗趣一下,她又恼了。 李丝絮憋着笑:“是父皇钦点张垍入的翰林院吗?” “可不就是,跟他一起入了翰林院的,还有那个状元郎源少良。” 月儿幸灾乐祸道:“只有那个榜眼郭学子,被父皇赐婚后,还以为自己能飞黄腾达,转眼就被父皇外放为县令,还是个偏远地方的县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父皇让吉安跟着郭县令外放赴任,吉安还闹腾了好些天。” “只是这次宁王伯铁了心,不敢违逆父皇的旨意,因此她闹腾也没用,丢人现眼跟着郭学子外放赴任去了。” 成功被李丝絮转移了注意力的月儿,议论起她厌恶的吉安,有说不完的话:“得知这个消息时,月儿差点没笑死,以前仗着得父皇宠爱,她没少糟践穆姐姐和月儿,这下好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她被赶出了京城,还是这么丢人现眼的离开京城,月儿真是欢快极了,这几天胃口变好,人都胖了一圈呢!” 第401页 “眼看着巴结上宁王府,飞黄腾达的机会打了水漂,想来那个郭学子也不会给吉安好脸色吧?” 月儿可一丝都不同情吉安,她还有疑惑不解的地方:“丝丝,你说宁王伯那么疼吉安,这次怎么就不帮帮她呢?虽说咱们希望那个坏女人滚出京城,但月儿以为,若是宁王伯求父皇,父皇到底念在王伯的份上,也会顾全几分颜面。” 帮她? 只怕这桩婚事,还是宁王一手促成的。 目的不过是因为岐王叔犯下的事儿,波及到宁王府,用吉安的婚事朝他父皇低头,以表明宁王府拥护皇权的忠心罢了。 一直以来将吉安的婚事当成棋子,她王伯临到头来,要弃掉这颗废子,还让这枚废子发挥了最后的余热。 李丝絮就没见过这么狠心的父王,当然吉安县主也不值得同情。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咱们就别替她操心了!” “月儿哪是替她操心?她将月儿推下水,分明想要了月儿的命,这么心肠歹毒的人,她越倒霉,月儿越是高兴。” 月儿拉着李丝絮求助,悄声道:“丝丝妹妹,张垍的事儿怎么办?你要帮我呀!” 李丝絮问她:“怎么帮?” 月儿指了指等在赏景楼下那个…… 第342章 连女人也想宠她 李丝絮顺着月儿的视线看去,樱花树下的清瘦佳人妆容淡雅,凭栏依在水廊边往前眺望,自有一股清丽婉约的气质。 早在杨贵嫔带着月儿来甘露殿时,李丝絮就发现了跟在杨贵嫔身边的清丽佳人。 这会儿月儿指着她,李丝絮好奇的问:“她是谁?” “月儿的婉姐姐,婉姐姐擅画,她一手画技得姨父广平郡公亲自传授,还颇有文采。” 月儿朝李丝絮眨眨眼:“自古有才之人总归惺惺相惜吧,张垍不喜欢吉安那种蛮横无理的,那婉姐姐这种诗画双绝的美人呢?” 她月姐姐为了对付张垍犯了魔障吧? 李丝絮以为应该没有理解错她的意思:“是不是不太妥当?” “可是这事儿你情我愿啊,婉姐姐说他愿意帮着月儿捉弄张垍。” 月儿气鼓鼓道:“你说过站在月儿这一边的,月儿一定要那个张垍好看,在父皇面前撕破他的嘴脸。” 李丝絮看向赏景楼下的美人,觉察到她的视线,倚栏赏景耐心等她们的李婉,也仰头冲李丝絮柔柔一笑。 曲江宴那日游湖发生过什么,李丝絮是知道的。 张垍也是嘴欠,这下跟她月姐姐的梁子结下了,她月姐姐甚至不惜动用美人计。 知道她正在气头上,未必会听劝。 李丝絮若有所思看着赏景楼下清丽的美人:“丝丝想请婉姐姐作一幅画,将今日樱园景色画下来。” 提起李婉的画,月儿一时忘了张垍的事儿,拉着李丝絮往观景楼下跑。 李丝絮让青荷取了纸墨砚,以及绢布和颜料来,李婉作画时,六公主在一旁的樱树下弹奏箜篌,樱园里一片欢声笑语。 皇后和后宫妃嫔们在烹茶赏花,许是要给李丝絮母女撑腰,贤妃难得的有闲情雅致,亲自动手做了几样点心。 一样樱花酥,刻成的模子压成樱花形状,烘烤成的小饼带着淡粉色泽,让人不忍下口。 一样樱花饼,雪色饼面上点缀着用面皮捏成的粉色花瓣。 还有粉白相间的樱花糕,以及用凉粉做成的樱花冻,晶莹剔透的凉粉糕里镶嵌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樱花,鱼充容连花都不折了,捧着贤妃做的樱花冻爱不释手。 杨贵嫔以为她舍不得下嘴,结果鱼充容悄悄观察几眼在跟皇后说话的贤妃,趁其不备,呜咽一口将整个樱花冻吞进了嘴里。 杨贵嫔忍俊不禁:“这樱花冻有些生冷,鱼妹妹别贪嘴吃多了。” “她这贪嘴的样子,像极了咱们十公主,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见她又取了一块樱花酥往嘴里塞,贤妃白她一眼,沏了杯热茶递过去:“别哽着了,喝口茶润润嗓子。” 鱼充容头点得像鸡啄米,有些不好意思的冲她憨笑。 皇后觉得她这般乖巧贪吃的样子,比起那些心思复杂的倒是省心,也难怪皇上对她极尽宠爱,连嘴上嫌弃她的贤妃,也将她当成小孩子般宠着。 看着赏花宴上其乐融融的场面,皇后感叹道:“好久不曾这么热闹了!” “热闹是热闹!” 贤妃趁着给皇后递樱花糕时悄声道:“这不是臣妾要看的热闹。” 皇后自然知道贤妃指的什么? “你啊,唯恐天下不乱。” 皇后觉得今日甘露殿的樱花够美了,若是添上一朵小白花,那才是画蛇添足。 她告诉刘贤妃:“本宫让人去含冰殿说了的,她惯常仗着体弱爱装病,不来也罢,免得坏了兴致,给本宫添堵。” “怎么会添堵?要添堵的人也是她,不会是娘娘和臣妾。” 刘贤妃快人快语道:“仗着咱们皇上宠爱,还想一飞冲天,晋升妃位,折腾了半天,将身子骨折腾得不成样子,结果只晋了一个嫔位之末的充媛。” “只要想想,连鱼妹妹都晋了比她高一阶的充容,还赐住甘露殿,这会儿臣妾倒想看看她那副玄玄欲泣的样子,她哭起来多好看啊!” 看贤妃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皇后很无奈:“你哪有身为一宫主位娘娘的样子,这话可别被人听了去……” 第402页 贤妃凑近皇后窃窃私语时,李婉的一幅赏樱图已经画好了,甘露殿如雪的樱园被她搬上绢帛,水廊太液湖尽在画中,当然画里也少不了烹茶赏花的娘娘们和弹奏箜篌的六公主。 李婉在画上提了一首诗搁笔,引得公主们连连惊叹。 被恪儿扶着站在甘露殿墙根下的武充媛,听到越过院墙传来的欢声笑语。 “真是热闹啊!” 武充媛幽幽叹息了一声:“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甘露殿的樱花的确开得正是灿烂的时候,只是再美的花终究也要凋谢。” 恪儿为她家娘娘的境遇愤愤不平! 皇上分明允诺晋她家娘娘为妃,到头来一个痴傻的鱼婕妤都晋了充容,可怜她家娘娘竟屈居鱼充容之下,见到了一个痴傻妃嫔还要行礼。 “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没什么意思,咱们充容娘娘如今可是有皇后和贤妃撑腰的人,还有一个本宫惹不起的十公主。” 武允媛抬头看了看探出墙外的一簇樱花:“墙内的人摆了一场鸿门宴,想要屈辱本宫,本宫要跑去自取其辱吗?” 她家娘娘都走到了甘露殿外,摆明了要来赴宴的意思,结果却临时打了退堂鼓。 恪儿不解:“一会儿皇上该摆驾来甘露殿了。” 武允媛摇了摇头,提醒恪儿:“你听!” 恪儿一头雾水,不明白她家娘娘的深意。 “是琵琶声!” 精通音律的武允媛为恪儿解惑:“安儿的琵琶,弹奏不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这宫中能将琵琶弹奏得这么好的,除了太乐丞还有谁?” “太乐丞出现的地方,必然有玉真长公主的影子,那位公主和太乐丞相交非浅,皇后为了替十公主母女撑腰,竟将玉真长公主邀进宫赴宴了。” 说到玉真长公主与太乐丞相交非浅,武充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本宫若没有猜错,一会儿玉真长公主要来甘露殿了,玉真长公主可不好惹,皇上既晋鱼婕妤为允容,又赐住甘露殿,可见如今对她的宠爱是胜过本宫的。” 第343章 她成了后宫公敌 恪儿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她家主子出现在甘露殿,撞上了护着鱼充容母女的那位长公主,那可是要吃大亏的啊! 毕竟皇上宠那位一心修道的长公主,玉真长公主若真要为难她家娘娘,皇上极有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恪儿觉得皇后办的还真是鸿门宴:“奴婢这就扶娘娘回去,一会儿派人来说,娘娘病倒了。” 武允媛摇了摇头。 恪儿一脸不解时,武允媛幽幽道:“本宫若是推脱病了不赴宴,便是对皇后的大不敬。” “鱼婕妤晋了充容,本宫却只晋了一个嫔位之末的充媛,还屈居一个痴傻妃嫔之下,宫里等着看本宫笑话的,甚至想狠狠踩上一脚的大有人在,躲是躲不过的。” 武充媛让恪儿扶着她绕出墙根,往甘露殿的门口走:“既然躲不过,只能去赴宴了,左右小心些应付过去。” 晋了甘露殿太监总管的小卓子,负责迎客,看到被恪儿扶着出现在甘露殿门口的武充媛,只感觉见了鬼,一溜烟就跑进了甘露殿樱园内,凑近李丝絮耳边好一通嘀咕。 小卓子冒失的样子落在皇后眼里,皇后问询的看向李丝絮。 “也没什么,来了一位稀客。” 李丝絮有些担忧的看向皇后:“武充媛来赴宴了!” 不说李丝絮琢磨不明白,就是皇后和贤妃也是出乎意料,她机关算尽只晋了一个嫔位之末的充媛,还要屈居于鱼充容之下。 按说应该灰头土脸,跟从前似的弱兮兮装病。 这会儿宫里都等着看她笑话呢? 她倒有胆色,竟然还敢来赴宴。 贤妃有些迫不及待了:“将人带进来吧!” 见贤妃发话了,皇后也点了点头,小卓子一溜烟跑到甘露殿门口,很快将人带进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武充媛规规矩矩朝份位比她高的皇后、贤妃还有杨贵嫔见了礼。 然后她看向了李丝絮身侧的鱼充容,屈身行礼:“恭喜鱼姐姐晋了充容的份位,嫔妾给鱼姐姐见礼了。” 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鱼充容有些慌了。 她不安的看一眼李丝絮,李丝絮在案桌下握了握她的手。 终于等武充媛屈膝站得腿肚子发酸,体力不支要栽倒时,鱼充容才有些害怕的磕磕绊绊道:“你,你起身吧!” “不必客气!” 鱼充容一脸天真:“也恭喜你晋了充媛,你好厉害!” 鱼充容一句恭喜你晋了充媛,你好厉害的话,让今日来赴宴的各宫娘娘们差点没噗笑出声,偏鱼充容还一脸懵,不知道别人为什么要憋笑。 杨贵嫔只觉得她鱼妹妹真是个妙人儿,恭喜你晋了充媛,机关算尽自以为妃位十拿九稳的武充媛已经没脸了,她竟在后面加一句你好厉害。 偏她的表情天真懵懂,是在夸赞武充媛的意思。 见武充媛面如土色,起身时站立不稳差点要栽倒,杨贵嫔差点笑出声来。 兔子急了还咬人! 元宵赏灯被算计一事,这笔账她一直给武允媛记着。 恪儿扶着脸色不好的武充媛,杨贵嫔温婉含笑开口:“武允媛一向体弱多病,近来身子骨可好些了,本宫瞧着你刚刚差点没站稳,可是累了?” 第403页 贤妃一脸嫌恶:“好好的赏花宴,有人阴沉着一张脸,真是晦气。” “允媛娘娘才来赏花宴,这就累了呀,难道身子骨是水做的不成?” 快人快语的阎才人发出这种质疑后,好奇的问柳婕妤:“婕妤娘娘,武充媛是不是对皇后娘娘替鱼充容办的赏花宴不满,才会这个样子来败坏咱们赏花的兴致。” 柳婕妤向来不是个爱招惹是非的,为难的开口:“这,有些像……” 赏花宴上的妃嫔们一阵冷嘲热讽,都已经上升到对皇后大不敬了,这样的罪名,哪是她能担待得起的。 武充媛委屈得眸子里蓄着泪,默默屈膝朝皇后跪下来:“皇后娘娘,冤枉啊,嫔妾并没有因为娘娘替鱼充容办了赏花宴不满,请娘娘明鉴。” 心头舒畅的皇后还不曾发话,樱树后转出一道超尘脱俗的身影。 “好好的赏花宴,你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给谁看?” 一身道袍的玉真长公主,被宫女太监簇拥着从樱林小径上转出来,一步一步走到了跪地的武充媛面前。 被讥讽惺惺作态,还是当着今日赴赏花宴的妃嫔,被玉真长公主如此折辱,武充媛委屈极了。 她抬眸时眼角噙着泪珠儿:“长公主,嫔妾真的没有因为娘娘替鱼充容办了赏花宴不满,嫔妾只是……” “收起你这副玄玄欲泣的样子,本宫自小在宫中长大,你这样故作可怜却心肠歹毒的人看得多了去。” 玉真长公主疾言厉色道:“好好的赏花宴,你动不动掉眼泪像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究竟想哭给谁看?” “是不是以为这会儿出现在赏花宴上的不是本宫,而是本宫的皇兄?也就是本宫的皇兄,会被你这种故作可怜矫揉作态,狐媚惑主的东西迷住……” 见武充媛被骂得体无完肤,恨不得将自己找个地洞钻进去,还要极力忍住委屈的样子,扶着她的恪儿终究看不过去了。 她气恼之下一时冲动道:“长公主是出家修道的人,该六根清净,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为何却如此折辱我家娘娘?” “本宫自小在宫中看得多了,她那点狐媚伎俩,本宫闭着眼睛也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思。” 玉真公主冷哧一声,似笑非笑看着恪儿:“你是在教训本宫吗?一个充媛身边的宫女,竟教训起本宫这个长公主,不知这算不算以下犯上?” 被压抑了很久的皇后,只感觉一阵神清气爽,心里积压的什么烦闷,都随着武充媛被玉真长公主骂得体无完肤,统统消散殆尽了。 “终究是本宫太过宽容仁厚了,让你一个小小的宫婢,也能对金尊玉贵的长公主大不敬。” 皇后吩咐赏花宴上的女官:“拖下去吧,按宫规处置。” 第344章 这一招好狠啊 皇后要按宫规处罚恪儿,武充媛跪趴在地上哭着求情:“娘娘恕罪,是嫔妾没有教好恪儿,是嫔妾之故,嫔妾甘愿替恪儿受罚。” 见证了她玉真姑姑替人撑腰时这番英姿飒爽的劲儿,李丝絮觉得她有烟火气息的玉真姑姑,真是太迷人了! 原来在姑姑心里,是这般宠她母妃。 因为听到武充媛对皇后给她母妃办赏花宴不满的话,便火力全开,将武充媛骂得体无完肤,恨不得自己找个地洞钻进去。 武充媛哭着拦住要将恪儿拖拽下去的女官,当真如此主仆情深吗? 李丝絮刚感觉不对劲,暗道一声不好,果然他父皇在高公公的簇拥下,从樱园小道上转了出来。 “朕远远便听到这儿吵吵闹闹,今日甘露殿赏花这么热闹?” 武充媛分明是知道她父皇快来了,才会故意拦着皇后处置恪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想到向来武充媛是皇后的克星,李丝絮替皇后捏了一把汗。 当玄宗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李丝絮忙给玄宗见礼:“儿臣见过父皇,是武充媛身边的宫女恪儿,冲撞了玉真姑姑,皇后娘娘觉得恪儿不知尊卑,要罚她。” “然后,武充媛和恪儿主仆深情,说是自己没有教好恪儿,她愿意替恪儿受罚。” 李丝絮问玄宗:“武充媛一向体弱多病,被风一吹就能倒,皇后娘娘也不好罚她啊,正在为难呢,父皇这就来了,依父皇看,此事该如何决断?” 听了李丝絮的话,武充媛只觉得一口牙要咬碎了,十公主简洁有条理的几句话,这是要将她的路给堵死啊! 这话给皇上透露的意思是,恪儿得罪了玉真长公主,皇后要罚恪儿,而她是非不分还护着恪儿。 皇后宽仁,还没拿她怎么样呢! 果然皇上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几分阴沉,然后好脾气的看向玉真长公主:“她是怎么惹到你了?” “哭哭啼啼的,晦气!” 玉真长公主怒恼道:“皇后给师妹办了赏花宴,她如此哭哭啼啼算什么意思?好好的入宫来赏花,被败坏了兴致。” “你啊,朕已经好久没见过你动怒了,何必为这点小事置气?” 玄宗宠溺的安抚了玉真长公主几句,然后面色不善看向武充媛主仆:“冒犯长公主的宫女拖下去吧,按宫规处置。” “至于武充媛,连个宫女也教不好,的确应该被罚。” 玄宗拉着玉真长公主坐下,冷声冲武充媛道:“朕便罚你给朕和皇后,还有玉真长公主端茶倒水吧,这茶可得好好沏。” 第404页 玄宗最后一句,已经暗含威胁之意。 今日赏花宴上,伺候的宫女和女官那么多,竟让她干一个奴婢的活儿? 武充媛只感觉屈辱极了,过了今日赏花宴,怕是她在宫中威仪扫地,更要被人看不起了。 杀人诛心,这一招好狠啊! 不死心的求证,得到的不过是自己如今的宠爱真在鱼充容母女之下,武充媛只得咬牙切齿,屈辱的应下。 “是,嫔妾给皇后娘娘和玉真长公主沏茶赔罪。” 向来以柔弱取胜的武充媛,对上了敢于撕破她脸皮的玉真姑姑,一点儿也讨不到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身边的宫女被拖下去受罚,还要屈辱的充当宫婢给皇后和玉真姑姑沏茶。 李丝絮觉得心情舒畅极了! 鉴于她父皇今日表现得甚好,李丝絮殷勤的取了一块樱花酥喂到玄宗嘴边。 她一脸甜笑:“父皇尝尝这樱花酥,是贤妃娘娘亲手做的呢!” “贤妃的厨艺一向很好,那朕尝尝。” 一块樱花酥下肚,李丝絮沏了一杯温茶呈给玄宗,玄宗满意的点点头:“还是朕的小公主贴心,不来赏花宴,朕还尝不到贤妃做的点心。” 贤妃仔细想了想,好像从她开始宠李丝絮,已经很久没做点心吃食送去御书房了。 毕竟她们母女十分捧场,不管自己做什么都两眼放光,一副嘴馋得不行的样子。 虽说她最早勤练厨艺,是为了在这宫里立足,得玄宗宠爱几分,但在李丝絮母女身上,贤妃才找到了下厨的意义。 听出了玄宗话里的不满,今儿心情舒爽的贤妃,忙一团和气冲玄宗笑:“臣妾正是知道皇上要来皇后娘娘为鱼妹妹办的赏花宴,才特意做了这些点心。” 玄宗:“……” 漏洞百出,偏无法挑剔。 “贤妃有心了!” “这不值当什么,都是臣妾该做的。” 贤妃顺着杆子往上爬:“臣妾还没有喝过武充媛敬的茶,左右是沏茶,让武充媛也替臣妾沏杯茶如何?” 武充媛真是气得咬牙切齿! 她今日万般小心,还是被不按常理出牌的玉真公主好一通羞辱,最后皇上还偏向了玉真公主这边,更糟糕的是,贤妃此举会给后宫妃嫔做一个不好的示范。 今日若不扳回一局,她以后在宫里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知道贤妃意图的玄宗,见武充媛眼眶涨红,到底没忍心再继续羞辱她,贤妃难缠,玄宗没有接话,顺着玉真公主的视线,看向樱树水廊下弹奏琵琶的王维。 王维弹奏的一曲郁轮袍已经接近尾声,奔放豪迈、起伏跌宕的琵琶声渐渐趋于平稳,但琵琶意境中的萧杀之意仍在,以至于一阵疾风扫过,卷起了飘落的樱花花瓣。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收尾,花瓣在空中回旋,好一会儿才落入湖水中。 “太乐丞当为京中琵琶弹奏第一人!” 忍着屈辱替贤妃沏了一杯茶的武充媛,惊叹道:“嫔妾从前只觉得安儿的琵琶弹得好极了,须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太乐丞琵琶声中的意境,竟隐含肃杀之气,能卷起落花花瓣,让嫔妾开眼了。” “太乐丞今日弹奏的琵琶,着实让嫔妾刮目相看。” 武充媛感慨不已:“多亏了长公主,嫔妾才能听到闻名已久的郁轮袍,原来太乐丞心中深藏着我大唐男儿要建功立业,杀御来寇的雄心。” 【作者有话说】 昨天写的感觉逻辑有问题,没有虐到小白花,所以今天一早爬起来修改重写了,为了剧情流畅,建议重新看一次,撕小白花很爽的,再看一次不亏哒 第345章 武婕妤失宠了 莫名其妙被点名的安公主,有些不高兴了! 今日来赴宴前,她母妃提醒过她万般小心,武充媛又说什么多亏了玉真姑姑,才能听到闻名已久的郁轮袍这种话,偏玉真姑姑这会儿眼眸里含着柔波在看弹奏完琵琶的太乐丞。 不知道武充媛又存着什么坏心思,安公主不满道:“安儿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琵琶能与太乐丞媲美,再说今日安儿跟月妹妹丝丝妹妹一起赏花看樱园盛景,没有听出什么肃杀之气。” 武充媛说太乐丞的琵琶声中有萧杀之意时,李丝絮担忧的看一眼玉真公主,因为她在玉真观时,就听出了太乐丞王维乐声中隐藏的抱负。 今日听一曲郁轮袍,她精通音律的父皇,也定然能窥破琵琶曲要抒发的意境吧? 郁轮袍最早能名扬京城,是因为王维在岐王府弹奏过,令去岐王府赴宴的玉真姑姑引为知己。 因此,他一曲成名,高中状元后成了太常寺负责礼乐的掌乐之官。 而心怀宏图大志的王维,必定不甘心满腹才情,屈居于太常寺做一个掌礼乐的小官,因此才借着今日赏花宴,在甘露殿奏一曲成名的琵琶曲郁轮袍。 王维与他的岐王叔,薛王叔都走得极近,他继续安于现状做一个太常寺的乐官倒没什么,倘若心怀大志,不知道会不会连累玉真姑姑? 李丝絮为她安姐姐这番话叫好,刚想有所动作,鱼充容在案桌底下握住她的手。 然后,鱼充容起身,捻了一块樱花糕喂到玄宗嘴边:“樱花糕不好吃吗?” 玄宗一愣,不知道她的鱼儿什么意思? 他将视线从王维身上移开,看向一脸期待的鱼充容,下意识张开嘴咬住樱花糕。 第405页 “樱花糕好吃的,赏樱花鱼儿也很开心。” 鱼充容一脸天真烂漫:“这么多人在陪着鱼儿赏樱花,鱼儿太高兴了!” 玄宗以为也是,风花雪月的赏花宴哪有什么肃杀之气? 今日赏花宴除了武充媛出了点岔子,赏花宴上其乐融融。 武充媛给他继茶时,玄宗不悦道:“你身子骨向来柔弱,吹了风定然又要难受好几天,起风了,回你的含冰殿歇着吧!” “皇上……” 武充媛懵住了! 不明白痴傻的鱼充容只是喂他一块樱花糕,怎么就要将自己赶出甘露殿了? 本就被玉真公主狠狠羞辱了一番,没讨到好,还受了一肚子气。 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在宫中立足? 她不来赏花宴又是一回事,来了被折辱甚至被赶回她的含冰殿,又是另一层意义了。 偏玄宗的语气不容置疑,而她一向又在玄宗面前柔弱听话,不敢忤逆于他。 武充媛只得将所有的委屈都吞进肚子里,强颜欢笑替自己挽尊:“嫔妾吹了一会儿风,的确头疼得厉害,那嫔妾先告退了!” 赏花宴上除了贤妃做的美味点心,还有不少珍肴佳酿,被鱼充容殷勤喂了好多吃的,玄宗有些吃撑了,让玉真公主陪着他在樱园走走消食。 玄宗和玉真长公主离席不久,鱼充容将最后一块樱花酥塞进嘴里,重重打了个饱嗝:“嗝,太好吃了!” 鱼充容一副乖巧的模样,可怜兮兮看向皇后和贤妃。 “鱼儿吃撑了,能不能去折花消消食?” “你啊,让你贪嘴,爱吃本宫做的点心,回头做些给你送来就是。” 贤妃看向皇后。 亲眼瞧见向来被偏爱的武充媛,竟被皇上赶出了赏花宴,皇后觉得心情舒畅极了! 因此,看鱼充容更觉得顺眼了。 她温和的冲鱼充容笑了笑:“去吧!” 鱼充容高兴了,一弹而起:“那丝丝陪我去?” 在听昌公主聊她们穆姐姐出宫尚亲后和驸马很恩爱的李丝絮,只得起身,被鱼充容拉着钻进了樱树丛中。 鱼充容拉着她在樱花丛中钻来钻去,也不折花,快近观景楼了。 李丝絮好奇的问:“娘亲要拉丝丝去哪儿?” “嘘!” 鱼充容朝李丝絮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拉着她藏身在水廊的桥墩下。 李丝絮还想着母女俩个丢下赏花宴上各宫的娘娘们,还有她的皇姐们,这样捉迷藏躲起来成何体统? 鱼充容睁大一双杏眼朝她眨了眨,示意她不要说话。 果然没等多久,水廊木桥传来动静,先是有脚步声朝这边来,接着像是她玉真姑姑说了什么,父皇在朗声大笑。 “鱼儿和小十如今搬进了甘露殿,地方宽敞,你以后记得常进宫来陪陪她。” 提起今日王维成名的琵琶曲,玄宗突然问玉真公主:“王维满腹经纶,他得中状元后,朕让他屈居太常寺做一个小小的太乐丞,玄儿以为朕是不是有些亏欠了他?” 刚刚在赏花宴上,李丝絮以为事情已经被她母妃打岔揭过去了。 这会儿她父皇提这个,李丝絮替她玉真姑姑悬着心,不安的看向鱼充容。 鱼充容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下一刻,李丝絮就听到她玉真姑姑道:“摩诘以状元入仕,皇兄封他什么官职,都是皇兄的事儿,事涉朝政,不是持盈该过问的。” “你啊,一向是最懂朕的人,你我兄妹最是亲近。” 玄宗感触道:“当年母后去给祖母问安,一去无回,你和仙儿还那么小,抱着我和王兄一直哭,往事历历在目,一直在朕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因此你和仙儿决定一心遁入道门,朕除了怜惜你们,从来没有说一句不是。” 玄宗语声温和道:“玄儿,前尘往事都过去了,你是有皇兄撑腰的人,又何苦再耽于旧事耿耿于怀看不开呢?” “玉真观太清苦了些,以后你得了闲,多进宫来陪陪鱼儿和小十吧!” “可持盈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母后死得不明不白,连尸骨也找不到的事情,若不是师妹和小十在宫里,持盈一辈子也不想再踏入这深宫中。” 李丝絮隐在桥下,听到她玉真姑姑有些悲痛的声音:“这宫里唯一能让持盈牵挂的人,除了皇兄,也就是鱼儿和咱们十公主了,皇兄答应持盈,要护着她们母女,不许让人欺负了她们母女。” 【作者有话说】 不是重复,不是重复,不是重复,是昨天写的作者感觉逻辑不对,忘了撕小白花,所以重新写了修改过,建议从343章开始看…… 第346章 愚蠢的死孩子 “你是担心朕晋了她为充容,平白招惹嫉恨吧?朕亏欠她们母女,总想将最好的给她们。” 玄宗跟她解释:“鱼儿心思纯粹,招人喜欢,小十更是灵慧聪颖,得后宫妃嫔和她的兄弟姐妹们喜欢,就算朕不护着她们,也没有人敢欺负到她们头上。” “朕疼爱她们尚且来不及,又怎么会舍得让人欺负了她们去?” “皇兄向来一言九鼎,有皇兄这句话,持盈放心了。” 玉真公主认真道:“皇兄要记得今日答应过持盈的话……” 第406页 脚步声渐渐远去,拉着鱼充容从桥墩下钻出来的李丝絮,甩了甩蹲麻的腿,看着鱼充容。 “母妃是在担心玉真姑姑和太乐丞的事情吗?” 鱼充容点点头:“身在局中的人,只能看到眼前的世界,总是什么都看不明白,就像当初你母妃一样,那会儿我铁了心要入宫,不听玄儿的劝。” 鱼充容还是第一次在李丝絮面前如此一本正经说话,不再是那个娇俏天真,像个孩子似要她哄的痴傻娘亲。 李丝絮虽没有点破,也知道她娘亲其实一直在装傻充愣。 这会儿她像个娘亲的样子,跟她说这番话。 李丝絮问她:“那娘亲还在局中吗?” “在局中,也不在局中。” 鱼充容轻拢了拢她的小肩膀安抚:“母妃为了你和师姐,就算身在局中,也是要看明白的。” 李丝絮于是问:“那娘亲撞到德妃那天?” “是故意的。” 鱼充容轻哼了一声:“德妃向来张扬跋扈,这样的人就是狠了点毒了点,但其实就是个没脑子的,比起心机深沉又能忍辱负重的武充媛,德妃不足为虑。” 听到她痴傻了很久的母妃,说别人没脑子,李丝絮哑然失笑。 “樱花如美人,红颜易消歇!” “如师姐所说的那样,这宫里水深得很,在没查清楚吴嫔背后的幕后主使前,母妃只有痴傻,才有护住你。” 鱼充容捏了捏她的小脸,感触道:“还好你父皇终究是疼你玉真姑姑的,你父皇最喜欢你的地方,就是心怀善意,待兄弟姐妹们一片真心。” “与其争个你死我活,过糟心的日子,在这冷冰无情的深宫中,支撑着相互扶持取暖,总归是没错的。” “冤家宜解不宜解,德妃受了罚,四皇子必定难过,找个机会跟你四皇兄解释清楚吧!” 鱼充容将折的一枝樱花递给李丝絮,耐心教导她:“德妃总想让那孩子讨你父皇欢心,他前些时日老来烦你也是无奈,后来去了崇文馆后,不是送你小奶猫赔罪了吗?毕竟,有什么样的母妃不是自己能选的。” “就像我是你的母妃,却让你处处照顾,日子这才过得去。” 鱼充容感激的看着她:“母妃有丝丝很幸运了,虽说宫中复杂,母妃不想让你带着仇恨活下去,心里明亮,才能活得欢快安心,这段日子辛苦丝丝了,以后你背后还有母妃。” 原来她母妃本来的样子,是内心通透,又如此柔软心地善良,就算曾经被陷害,活在阴暗中,也要以明亮温柔的心面对这个世界。 那个憨傻却知道护着她的鱼美人,她喜欢;像个天真娇俏少女的鱼婕妤,她也喜欢;还有眼前这个哪怕曾经身处黑暗,依然心怀光明和善意的鱼充容,她更是喜欢。 “丝丝从来没有觉得母妃不好,母妃很好,丝丝有母妃也很幸运!” 她娘亲看着没心没肺,其实却将她的事儿都悄悄看在眼里,连四皇兄来找她,她很烦,后面又和好了的事情也知道。 鱼充容折花,李丝絮替她捧着花:“太子哥哥说,人的出身是不能选择的,丝丝回头跟贤妃娘娘学做樱花酥,送给四皇兄吧,也送些给没来赏花宴的皇兄皇弟们。” 母女两个默契的相视一笑,其乐融融。 接下来几天,李丝絮一直缠着贤妃学做樱花酥樱花饼,贤妃说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但还是耐心的手把手教她。 樱花酥樱花饼做好后,李丝絮让小卓子和青荷亲自送去给她的皇兄皇弟们。 等她拎着一篮子樱花酥和樱花饼去太医院,被四皇子给拦住了。 “你很得意吧?” 四皇子拎着她让小卓子送去蓬莱殿的一篮子樱花酥,脸色阴沉:“我母妃好不容易从洛阳回宫,还没有站稳脚跟,就因为你母妃被禁足了。” “你母妃晋了充容,你就假好心送了些樱花酥来蓬莱殿,炫耀你们母女得父皇宠爱,刺激我母妃。” 李丝絮还没有反应过来,四皇子脸色阴沉将篮子往她面前狠狠一掷:“谁让你假好心,你小小年岁在宫里左右逢迎,虚伪死了!” 樱花酥从甩在地上的篮子里滚出来,散碎了一地。 知道眼前的皇兄偏执得厉害,李丝絮本不该生气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好久没人跟她说这种重话了,还是她亲手揉面做的樱花酥摔散了一地,她的眼眶竟有些涨红。 心里暗骂一句李琰是既偏执又跟他母妃一样蠢的死孩子,然后将手上拎的篮子搁在地上,一言不发去拣滚进草丛里没摔碎的樱花酥。 她的手还没够着樱花酥,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伸过来,将那块樱花酥拣了,搁进她拎着的食篮子。 看她小皇妹仰起小脑袋时,眼眶里欲落不落的泪滴,太子没来由心尖一颤。 原来她聪慧运筹帷幄的小皇妹,在遇到委屈时,也会伤心难过。 只有付出了真心,才会被伤到吧? 太子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傻丫头,这点事情也值得你掉金豆子,他不知好歹,咱们犯不着拿热脸去贴他。” 替李丝絮擦去了眼泪,太子眼神凌厉看向懵住的四皇子。 四皇子傻眼了,不懂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只是教训一下欺负他母妃的臭丫头,便撞到了太子哥哥手上。 第407页 他虽心虚理亏,到底不服输,梗着脖子道:“太子哥哥别被她骗了,她左右逢源,哪是什么好心给我送樱花饼?不过是看我母妃被禁足,她母妃又晋了充容,故意来炫耀刺激我母妃。” 【作者有话说】 不是重复啊,仙女们,昨天写的作者感觉不对劲,推翻重新修改过,从343章开始看,连着四章剧情也能连贯起来,么么! 第347章 丝丝偏要嫁个好驸马 太子身为储君,也不能明说德妃的不是。 他一脸失望冲四皇子道:“你如此是非不分,本宫真替皇妹难过。” “皇妹送樱花酥到蓬莱殿是在炫耀?” 太子冷声道:“那她除了派人给你送樱花饼樱花酥,也让人送去过本宫那儿,还有大皇子和三皇弟那儿,沄儿以及别的皇弟那儿也没落下。” “就算贤妃娘娘厨艺了得,皇妹做点心的手艺还是贤妃娘娘教的,她也一碗水端平,留下了潍儿和六皇弟那份。” “给你送些吃的就是炫耀,那给本宫和三皇弟还有宫外的郯王府都送到了,也是为了炫耀吗?” 太子训斥他:“就算鱼充容和德妃娘娘真有什么不对付的地方,皇妹年岁尚小,你也不该怪罪到她身上,她一个孩子何其无辜?”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竟跟小皇妹计较,还将饼子摔在她面前,像什么话?” 太子语声凌厉:“男子汉大丈夫,你连这点胸襟也没有吗?” “更何况,你母妃被父皇责罚一事,跟皇妹一点关系都没有,皇妹心地良善,想让宫里兄弟姐妹和睦,亲自做了樱花酥送你,你竟如此不识好歹,真令本宫失望。” 太子语重心长道:“本宫问过六皇弟,皇妹为了给没去赏花宴的皇兄皇弟们送樱花酥和樱花饼,亲自摘了甘露殿的樱花,又虚心跟贤妃娘娘学了好几日厨艺,才做了这些吃的,她身为公主之尊,本该被千娇百宠,亲自动手给我们做吃的,你不思感恩,还敢如此待她。” “你真是气死本宫了!” 太子的目光锁在他身上,疾言厉色道:“父皇若知道你如此,也会跟本宫一样失望……” 四皇子竟不知道,从来温和有礼的太子哥哥,竟会如此声色凌厉对他一番痛斥? 原来这些樱花饼,是她亲自动手摘了樱花,又虚心跟贤妃娘娘学了几日做的,除了送去蓬莱殿,他的皇兄皇弟们人人没有落下。 四皇子感觉理亏得不行,但以他的性子,又哪肯低头认输? “本皇子太亏了!” 什么意思? 李丝絮一头雾水! 她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四皇子蹲下来拣饼子,还红着脸理直气壮道:“这些樱花饼樱花酥摔了可惜,你还吃过我送你的牡丹饼,我要是什么也没吃到,就太吃亏了。” 李丝絮人都有些傻了! 她拣这些摔碎的樱花酥樱花饼,是为了丢去太液湖喂鱼。 没听错吧? 这位打算拣起来吃? 李丝絮和太子对望一眼,有些哭笑不得:“都摔脏了,不能吃了!” “你就是想看着我吃亏,我什么都能吃,就不能吃亏。” 四皇子将最后一块饼子搁进食篮子里,拎着就要走! 李丝絮被他弄得神经错乱了,喊住他:“你给我站住。” 四皇子紧张的护住食篮子:“你送我的,反悔就很不要脸了!” 就没见过这么神经兮兮的蠢孩子? 李丝絮本想抢了他手里的食篮子,将自己手上食篮子里的饼子均给他,他这副蠢样,李丝絮觉得别说他吃脏掉的饼子,就是吃草她也懒得管了。 “别把德妃娘娘被罚一事,全算在我们母女头上。” 李丝絮气恼道:“有时间跑来跟我犯蠢,不如搞搞清楚你母妃究竟为什么会被父皇责罚,还有你长着眼睛的,好好看看你母妃身边那些嘴碎挑拨离间的人,她们安的什么心思?” “什么都没搞清楚,跑出来丢人现眼,父皇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傻儿子,丝丝为什么有你这么蠢的皇兄?” 李丝絮拉着太子,朝四皇子翻个小白眼:“走你的吧,你要不是我皇兄,我懒得搭理你。” 四皇子觉得自己就不该心软,觉得对不起眼前的臭丫头。 她这张嘴多毒啊? 骂他蠢,没长眼睛,跑出来丢人现眼,是地主家的,不是,是皇帝家的傻儿子。 “你嘴巴这么毒,以后一定嫁不出去!” 四皇子像斗鸡似的丢下一句话,拎着摔坏的一篮饼子跑了。 “丝丝偏要嫁个最好的驸马,气死你。” 李丝絮看着跑远的四皇子,气得呸了一声:“皇帝家的蠢儿子,幼稚的家伙!” 太子:“……” 太子也傻掉了! 事情演变到让人精神错乱的地步,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一个嘴上骂着皇妹嫁不出去,但知道樱花饼樱花酥是她亲手做的,都掉地上摔碎了,还打算拣回去吃。 一个骂他蠢,地主家的傻儿子,还孩子气的朝他呸呸呸,却又提醒他小心他母妃身边挑拨离间的刁奴。 他四皇弟和皇妹这样,太子也不知道算是和好还是关系更糟糕了。 “本宫以前看着他还挺沉稳的,琰儿竟是这个性子。” 第408页 太子一阵头疼,安抚李丝絮:“琰儿无状,皇妹跟别这种家伙置气了,回头皇兄罚他。” “傻不拉叽的!” 李丝絮冷哼道:“罚,重重罚他,太子哥哥可别罚轻了。” 太子哭笑不得应下:“好好好,罚他抄一百遍太傅教的书!” “一百遍不行,得抄一千遍,让他没空出来犯蠢了。” 李丝絮彻底解气了,这才不好意思看向太子殿下:“太子哥哥怎么来后宫了?” 太子欲言又止,有些不方便跟李丝絮说的样子。 但是他感觉不能骗小皇妹,拉着她在太液湖旁的亭子里坐下,还是如实道:“是母妃病得厉害,太子哥哥去清风殿看她。” “太子哥哥知道她不好。” 太子叹气道:“但他毕竟是我的生母,她病得厉害,我也不能不管她。” 从去岁重阳宴后,淑妃被禁足了有半年之久,久到李丝絮差点忘了宫中有这样一号厉害角色。 这会儿太子提起淑妃,李丝絮开始心生警惕。 觉得以淑妃的秉性,到底是她病得厉害,还是耐不住想出来兴风作浪了呢? 但淑妃毕竟是太子的生母,她总不好在没弄清楚缘由的情况下,说淑妃的不是。 李丝絮只得言不由衷夸赞一句:“太子哥哥真孝顺,太子哥哥品德高洁,给丝丝和宫里的皇兄皇姐们做了个好榜样。” “哪有小皇妹夸的这么好?” 太子温和的笑了:“皇兄如履薄冰,很怕自己哪儿做得不够好。” 第348章 狐媚子心疾犯了 做太子压力也太大了吧? 身在高位,多少人盯着他的位置,每天活得战战兢兢,很怕自己从高位上被人拽下来。 她可怜的太子哥哥! 李丝絮回给他一个甜笑:“太子哥哥已经很好了呀,丝丝就很喜欢太子哥哥。” “能得小皇妹时时惦记,太子哥哥很幸运,皇妹做的樱花饼樱花酥我很喜欢。” 太子取出一个檀木盒子:“太子哥哥找了玉匠雕琢的,是送给皇妹和鱼娘娘迁入甘露殿的贺礼……” 李丝絮本就要去太医院给她师父和师兄送吃的,得了太子给的贺礼后,没有回甘露殿,径直去了太医院。 将她做的樱花饼樱花酥给王梓青后,李丝絮打开檀木盒子,看着盒子里晶莹剔透的几条小玉鱼,一时怔忡失神。 趁着太医正没在,王梓青分发了一圈樱花酥樱花饼。 看他师妹盯着玉鱼在发呆,伸出头揉了揉她的头:“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发生什么了,跟师兄说说看吧!” “丝丝跟贤妃娘娘学做了樱花酥樱花饼送给太子哥哥,今日来太医院的路上,太子哥哥送了丝丝这个檀木盒子,说是丝丝和母妃迁入甘露殿的贺礼……” 不等李丝絮说完,王梓青整个人有点不好了。 他向李丝絮确认:“师妹是说,刚拎来的樱花饼樱花酥,都是师妹亲手做?” 这有什么不对? 李丝絮点点头,一副我厉不厉害的样子。 王梓青痛心疾首,要不是得顾虑自己在师妹心里的形象,真想将发放出去的樱花饼樱花酥全部要回来。 她师妹亲自给他做的,怎么能随便分给别人吃? 王梓青奇奇怪怪的样子,李丝絮莫名其妙:“师兄这是怎么啦?你怎么跟师父一样贪嘴,只顾着问樱花饼和樱花酥的事儿,丝丝在说太子哥哥送的贺礼。” 王梓青暗暗发誓,下次师妹做的东西,绝不会分一丁点儿出去了。 他收敛情绪温声道:“师兄在听着呢?太子殿下送的贺礼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不妥啊,太子哥哥找玉匠雕琢的这几枚玉鱼,暗合我母妃的名字,已经很用心了,他送的玉鱼丝丝很喜欢。” 李丝絮继续说下去:“但是,你当太子哥哥跑来后宫,只为了送几条玉鱼吗?他给丝丝送玉鱼的时候,还去了淑妃禁足的清风殿。” 原来师妹在烦恼这个? 王梓青开解她道:“淑妃虽被禁足了,皇上没有说不许太子去探望,太子去看他母妃,也在情理之中。” “丝丝知道在情理之中,可是淑妃病倒了啊?” 李丝絮问王梓青:“她是真病还是假病?还是假装病了,想折腾什么?” 王梓青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眸光闪了闪,像是在筹谋什么。 她师兄这个人吧,其实心思特别单纯,所以一想干什么坏事儿,都会写在脸上。 李丝絮拿手在眼前晃了晃:“师兄这个表情很危险哦,你可别像上次对付岐王叔一样,丝丝可不想将师兄置于险境中。” 王梓青阴了一次岐王后,得知他在曲水宴上丑态毕露,见她师妹因为淑妃一事烦恼,他的确一瞬间有了快意恩仇的心思。 但被他师妹一提醒,王梓青记起了学医的初衷。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别人不惹小师妹,师兄不会随意出手的。” 王梓青温声安抚道:“梓青以为师妹不必为了这等小事烦恼,太医院出入各宫各院为娘娘们诊病,都有记录在册,只须仔细问去过清风殿给淑妃诊病的太医,若是假意称病,逃不过太医们的眼睛。” “是哦,派个妥当的人去清风殿不就行了,果然我母妃说得没错,身在局中的人一时看不清。” 第409页 李丝絮感觉烦心的事儿,已经迎刃而解,她一高兴冲王梓青道:“我回头再跟贤妃娘娘学做樱花糕,做了给师兄送些。” 先前送出去的樱花酥樱花饼,让王梓青没那么难过了。 师妹特意为他学做的樱花糕,值得期待。 他温声道:“好,梓青等着师妹做的樱花糕。” 王梓青替李丝絮翻了出诊记录,去清风殿替淑妃诊脉的赫然是甄太医,甄太医教她甄家银针术,算是李丝絮的半个师父,万没有偏帮淑妃的道理。 更何况她和甄太医结为师徒缘分,还是因为当初在淑妃的清风殿。 甄太医要帮淑妃早帮了,不会等到现在。 她知道的,甄太医的性子刚直不阿,除了醉心于医术不会有什么歪心思。 淑妃这次是真的病重了! 是自己思虑过甚吗? 李丝絮跟着贤妃学做樱花糕时,有些怔忡失神。 贤妃沾了面的手在她小脸颊上点了点,看她像小花猫的样子,笑出声来:“跟本宫说说,有什么值得你这般费神?” 李丝絮正好有事情琢磨不明白,恰好贤妃问起来,她干脆将心里想的事无巨细告诉贤妃。 “是淑妃得了心疾,病重的事儿。” 李丝絮告诉贤妃:“好不容易武允媛不那么得父皇宠爱了,渐渐有失宠之兆,淑妃这个时候突然病了,太子哥哥和父皇一连几日都有往清风殿跑。” “丝丝觉得此事蹊跷,所以看了太医院的出诊记录,替淑妃施治的人是甄太医,甄太医算是丝丝的半个师父,他一手银针术出神入化,万没有帮淑妃遮掩的道理。” 贤妃认真听着,李丝絮继续说下去:“然后丝丝趁着甄太医沐休时,让杜太医跑过一趟,杜太医一手诊脉术为太医院之最,也确定淑妃的确是心疾又犯了。” 李丝絮有些沮丧:“许是淑妃对穆姐姐和丝丝干下的事儿,让丝丝有些草木皆兵了。” 她们十公主哪是草木皆兵? 这是替皇后娘娘操碎了心呐! 也难为她小小年岁,总替她们这几个大的操心这个操心那个。 贤妃一时都不忍心捉弄她了,净手后找块干净的帕子替她抹去脸上的湿面粉:“既然甄太医和杜太医先后诊过,想来的确是心疾犯了,那个狐媚子素来有心疾疼的毛病,她心气儿又高,被禁足这么久,必然是旧疾复发了。” 第349章 深受美人喜爱 “她当初在封地王府的时候已经有心疾疼的老毛病了,因此的确更得你父皇怜爱几分。” 贤妃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到底是你父皇宠爱了那么多年的旧人,怕她心疾犯过去,总归还是念着几分旧情。” 她这是反被贤妃娘娘开解了吗? 李丝絮甜笑着朝她眨眨眼! “你这孩子,古灵精怪的。” 贤妃像是知道她小脑瓜里在想什么,一副拿她无奈的样子:“在深宫中哪有风平浪静的时候?这宫里每年选秀入宫的秀女那么多,这朵花儿要败了,那朵花儿开得正艳,没有了淑妃武充媛,总归还会有别人。” 李丝絮俏皮的晃了晃脑袋:“娘娘倒是看得开!” “依本宫看啊,在宫里要存活下去的秘决,就是凡事看得开,皇后娘娘要能跟本宫一样,也能少受些闷气……” 李丝絮和贤妃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还聊了会儿她六皇兄和潍儿在崇文馆进学的事儿,香甜的樱花糕出锅,甘露殿小灶房门口探出一个簪着樱花步摇的脑袋。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甜甜的清香味儿,月儿真是太有口福了!” 月公主探头看着刚出锅的樱花糕,下意识抿了抿唇,从头上拔下一支樱花步摇,插在李丝絮头上。 “月姐姐拿刚得的这枝樱花步摇,换你几块樱花糕不亏吧?” “真是只馋猫儿,步摇是你母妃特意让人打的,给你们姐妹簪着玩,你倒好,拿你母妃的心意换樱花糕。” 贤妃看她头上还有一支步摇,毫不留情的戳破她,夹了一块刚出锅的樱花糕递过去:“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你这只馋猫儿的,快尝尝。” 月儿捧着热腾腾的樱花糕,左手倒右手,腾得凉了些才呜咽咬一大口,三下两下将一块樱花糕囫囵吞下去,可怜巴巴看向贤妃装碟搁进食篮子里那些。 贤妃一脸嫌恶,将一篮子樱花糕塞给她:“怕了你,趁着还有多的食材本宫再做些,这些给你们姐妹拿去吃。” “贤妃娘娘最疼月儿了!” 月儿嘴甜将贤妃好一通夸,等出了小灶房,拎着一篮子樱花糕拉着李丝絮往甘露殿外走。 李丝絮一头雾水:“月姐姐要带丝丝去哪儿?” “去东内苑!” 月儿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凑近她耳边悄声道:“丝丝想不想看算计你月姐姐的无耻之人,今日狠狠的栽个跟头?” 上回李丝絮还劝她从长计议,月儿满口答应,没想到背着她已经有所行动了。 李丝絮狐疑的看向她,月儿簪着樱花步摇脑袋一晃一晃,神色间透着说不出的得意:“今日宁王伯和岐王叔,陪着父皇在东内苑看禁卫营为端午宴准备的赛龙舟。” 李丝絮听魏嬷嬷说过,即将到来的端午节,她父皇要在东内苑设宴招待群臣,除了给群臣赐宝扇玉带、粽子罗衣,还会在龙首池举行赛龙舟。 第410页 而布置此次端午宴防卫的,正是左羽林将军李楷洛。 李丝絮倒不觉得,她月姐姐能算计得了张垍。 只是上次得了将军府送的飘花镯子,李丝絮和魏嬷嬷精心挑了礼物,一直没找到机会回赠将军夫人和老夫人,趁着去东内苑看禁卫营准备的赛龙舟,倒是个机会。 正好借着去见李楷洛,顺便打听一下,李临淮可有捎信回京? 一直没听说有黔中地区传来的捷报,杳无音信的情况下,总归让人替他和杨公公悬着心。 李丝絮让柳云莺回甘露殿取了送将军府夫人和老夫人的礼物,跟着月儿一路径直往禁苑的方向走。 还在东内苑门外,便听到了龙首池方向传来的哨子声和吆喝声,转过一片树林,远远瞧见系着红绸的龙舟在龙首池内划动着。 她父皇坐在高台上观战,而守在池旁看试龙舟的太监宫女,拉扯着一个身穿官服的人。 “梁大人,是太子殿下的龙舟能赢,还是大皇子的龙舟能赢?” “我瞧着今日试龙舟,三皇子负责的那艘龙舟划得最快,是不是等端午宴那日,三皇子的龙舟能赢?” 被围拢的梁大人一脸无奈:“划龙舟比的是巧劲和力气结合,还要看指挥的人是不是能拢聚力量,击鼓让划舟的禁卫们将劲往一处使,本官不懂占卜,如何知道端午宴上究竟哪艘龙舟能拔得头筹?” “可是,这些龙舟全是你们工部督造的啊,哪艘龙舟划起来轻便省力些,大人多少知道深浅。” “我准备了五两银子压太子殿下那艘龙舟,可不能将银子给输光了,大人行行好,透个底如何?” “我的六两银子压大皇子,梁大人看有没有胜算?” 工部侍郎梁栋被拉扯得头晕脑涨,正愁不能脱身时,见李丝絮在一旁笑着瞧热闹,顿时想到了法子。 “本官真不知道哪艘龙舟能赢,与其将胜算压在本官头上,诸位不如好好观看今日的划龙舟,预判胜败。” 梁栋挣脱开他们:“十公主还在等着臣,你们且让让。” 拉住梁栋的太监宫女们,这才发现站在一旁笑着瞧热闹的十公主,只得朝李丝絮见了礼,暂时放过梁栋。 终于摆脱了太监宫女们的包围,走到李丝絮面前的梁栋拱了拱手:“还好公主来得及时,总算让臣能清静一会儿。” “丝丝陪月姐姐来看试龙舟,月姐姐给父皇送点心去了。” 李丝絮甜笑着解释完,调侃道:“原来梁大人在宫里这般受宫女姐姐喜欢?” “公主别笑话臣了!” 梁栋似乎想到什么,从袖笼里掏出用粗布包着的一样东西递给李丝絮:“公主不来看试龙舟,臣也要遣人去找公主,将这个送到公主手上。” 工部的梁大人这是要给她送什么? 李丝絮一下没反应过来。 梁栋忙为她解惑:“去岁冬臣奉命去冷宫搭暖棚时,公主给臣提过一个叫弹簧的物件,还给臣绘了图纸,臣闲来无事之下多番琢磨,用废了好多材料,终于用铜丝制成了公主要的弹簧。” 第350章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为了验证他的确制成了李丝絮要的弹簧,梁栋甚至还从袖笼内取出一把小刀,轻轻一按压,刀柄就从刀套内弹了出来。 李丝絮差不多忘光了让梁栋帮着制弹簧的事儿,看到粗布内包着弯弯绕绕的几根弹簧,她眸眼放光。 梁栋将刀子也一并递给她,说用来给她防身用。 李丝絮惊奇不已:“这物件儿虽小,却有大用处,不仅仅是丝丝所说的用来做暗器,回头丝丝会在父皇面前为梁大人请功,梁大人再好好琢磨琢磨它的用处。” 虽然他只琢磨着用这东西做了把能伸缩的小刀,但这样叫弹簧的小物件,必定还有其它大用处。 这种叫弹簧的物件,明明是公主让他做出来的。 公主却说要替他请功。 也难怪姜师度对小公主赞誉有加,梁栋很感动:“万万不敢让公主替臣请功,臣总觉得这东西经过改良,能在兵器上发挥妙用……” 李丝絮和工部侍郎梁栋在湖边的老柳树下聊了一会儿,瞧见在翰林院供职的张垍,竟也夹在一堆试看龙舟赛的宫女太监中。 今日观龙舟赛的人那么多,李丝絮还在想,她月姐姐究竟怎么让张垍狠狠栽个跟头? 就见贵嫔娘娘身边伺候的红袖,走到了张垍身边。 不知道她跟张垍说了些什么,然后张垍就跟在红袖身后拐进池旁的林荫道,消失在她视线里。 李丝絮本想着跟去看看,但恰好在一片锣鼓喧天的吆喝声中,龙首池中试赛的几艘龙舟,已经分出了胜负。 他三皇兄亲自击鼓,鼓舞士气的那艘龙舟,在最后关头赶超了他太子哥哥和大皇兄的龙舟,险险拔得头筹。 三皇兄得了父皇赏赐的前朝大家书法一幅,掠过人群看到她和梁栋站着的位置,在高台上朝她招了招手。 奇怪的是,她月姐姐一入了东内苑,就说给父皇送樱花糕,这会儿三哥和父皇身边没有她的影子。 不知道她要玩什么花样,一路上她卖关子不肯说出捉弄张垍的计划,这会儿人突然不见了,李丝絮担心她月姐姐,忙跟梁栋辞别了。 等李丝絮上了高台,三皇子着急的问:“月儿说邀你一起来看赛龙舟,她人呢?” 第411页 “丝丝恰好遇到了工部的梁大人,说了几句话。” 李丝絮解释:“月姐姐说她先来给父皇送樱花糕。” 玄宗正打算让高公公派人帮着找找月儿,陪着玄宗看今日试龙舟的宁王开口:“东内苑左右不过南北二里,东西一坊之地,许是绕路走错,绕到教坊那边了。” 从李丝絮刚刚站的位置,到高台这边,的确要绕过一片草地。 刚刚赛龙舟时,草地上挤满了人,如果从旁边的卵石小道绕路,还真能走岔路跑去教坊那边。 今日试龙舟已经分出胜负,玄宗想着正好去看看教坊那边为端午宴准备的乐舞,干脆让随行的岐王宁王,还有李丝絮和三皇子陪着他往教坊的方向走。 红袖那边,引着张垍踏上林子里的卵石小道后,越走越偏。 张垍感觉不对劲,顿住步子:“这位宫女姐姐说公主传召,借一步探讨书画,为何带着臣越走越偏?” “既是探讨书画,得有地方摆个纸墨笔砚。” 红袖客气有礼道:“公主就在前面教坊的阁楼内等张公子,再走几步就到了,张公子请随奴婢来。” 为了打消张垍的疑虑,红袖还取出清醉阁的腰牌给他看,张垍这才跟在红袖身后,上了台阶走进教坊阁楼。 将张垍引入阁楼,红袖退下! 得了李丝絮吩咐,在暗处盯梢的柳云莺趴在打开一条缝的窗外,往里窥探。 瞧见等在阁楼内的人,赫然是月公主那个清丽婉约的表姐李婉,就是甘露殿赏花宴上,以一幅樱花园景图,让公主们刮目相看的那位才女。 张垍进了阁楼后,见等在里边的不是月公主,刚要退出去。 李婉羞涩的开口:“婉儿就是这些天让月妹妹派人送书画去翰林院那个,婉儿极为仰慕张公子在绘画上的造诣,想跟张公子探讨一下书画技艺。” 打算离开阁楼的张垍,听到这话竟顿住了步子,问李婉:“这些天送去翰林院的书画,颇有几分广平郡公画技的风骨,不知姑娘师承何处?” “广平郡公正是家父!” 李婉有些不好意思,局促的搓了搓手:“婉儿难得遇见如公子这般懂画之人,忍不住技痒想要切磋一二,才会冒昧让月妹妹邀张公子,还请张公子不吝赐教。” 桌上摆着上好的笔墨砚台,还有颜料,张垍瞧见李婉作了一半的画,忍不住驻足,开始赏析起来。 柳云莺透过窗口瞧见凑在一起的两个脑袋,暗暗替张垍可惜。 大唐风气开放,青年男女约在一起画个画写个诗什么的,倒不是什么大事。 错就错在里面的人在皇上面前放言要娶月公主,如今却在宫中内苑跟别的女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起讨探书画,这算怎么回事? 今日月公主兴冲冲跑来甘露殿邀她家主子来看试龙舟,还扬言要让张垍狠狠栽个跟头,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她家小主子的意思,只让她负责盯梢,因此看到屋内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个人,柳云莺悄无声息退下。 才打算去找李丝絮,就见玄宗牵着她家小主子,身后跟着三皇子和岐王宁王,浩浩荡荡往这边来。 一行人才走近教坊阁楼这边,月儿拎着食篮子从屋檐后转出来,她才跑近上了台阶的玄宗身边,这时候,透过开了一条缝的窗子,阁楼里传来一道娇声软语的笑声。 “公子这么一点拨,令婉儿茅塞顿开!” 然后紧接着是一道应和的低醇男声:“婉儿姑娘过谦了,姑娘师承广平郡公,画技一绝,也让本官受益匪浅。” 得了! 也是这个张垍运气不好,被抓了个正着。 隐在暗处瞧得清楚明白的柳云莺,以为这下连给她家小主子通风报信也多此一举了! 第351章 跳进狼嘴里的小羊 东内苑位于大明宫东南隅,占南北二里,东西一坊之地,苑内有龙首殿、龙首池,另有别的殿宇和教坊以及马坊和马球场,还挨着龙首山。 若人真走丢了,一时半会儿出动禁卫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人。 玄宗一行人走近教坊,瞧见月儿拎着食篮子从屋檐后绕出来,三皇子着急的朝她跑近。 “不是邀十皇妹看赛龙舟,怎么乱跑?” 月儿拎着食篮子一脸迷糊道:“月儿想绕过那片人多的草地,给父皇送樱花糕,不知怎么就绕到这儿来了,还好父皇和三哥找来了。” 虽说月儿向来路痴,又一身迷糊劲儿,但触上她一脸讨好的笑,玄宗总觉得他的月公主将自己引来教坊这儿,不同寻常。 果然下一刻,屋子里传来一声娇笑。 因为张垍这段时日常出入兴庆殿,他的声音又极有辨识度,玄宗听到屋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还一口一声婉儿姑娘,不由得蹙了蹙眉。 此处是皇宫内苑,那个扬言要求娶他家月儿的张垍,竟与人在此处私会? 一口一声婉儿姑娘婉儿姑娘的。 这成何体统? “朕来看看,是怎么个茅塞顿开?又是如何受益匪浅?” 玄宗朝高公公使个眼色,随着高公公让人推开教坊阁楼的大门,月儿得意的朝李丝絮眨眨眼,意思是这次定要让张垍好看。 然而,当先一步踏入阁楼内的玄宗,却没有勃然大怒。 反而声音极为平静夸赞道:“好画啊,锦衣玉貌,矫若游龙,手中所持之剑,隐约挥洒出了大唐盛世万千气象之兆,画中的可是公孙大娘?” 第412页 “禀皇上,婉儿画的,的确是公孙大娘,当年在洛阳,婉儿隐在人群中远远观她一曲剑舞,惊为天人。” 李婉柔声道:“听说太乐丞将她邀入了宫中,端午宴时要献艺剑舞,婉儿这几日便常来教坊这边叨扰,好一睹公孙大娘风采。” “画中有些细节尚不尽人意,总觉得欠缺了什么,今日蒙张公子和太乐丞点拨,像是画龙点睛了,让这幅剑舞图有了神韵。” 站在阁楼门口的李丝絮,朝月儿摊摊手,意思她的计划可能要落空了。 她布局这么周密,亲眼看到张垍被红袖引入阁楼内一直没出来,再加上婉姐姐答应她,定然帮着她将张垍留下来讨探画作。 怎么与她想的全然不一样呢? 这中间又关太乐丞什么事儿? 月儿偏偏不信邪了,忙拉着李丝絮迈过门槛走进阁楼内。 赫然就瞧见,除了站在桌前对她婉姐姐画作品头论足的父皇,张垍和李婉相对而坐,而张垍身边还有一个她熟悉的人,那就是太乐丞王维。 月儿顺着王维的视线,透过阁楼洞开的窗户,瞧见一个容貌出众的女子在舞剑,她分明有着矫若游龙的身姿,舞剑时却大气磅礴,密不透风的剑影如江海凝光。 别说她看入神了,这会儿她父皇,还有宁王伯岐王叔,眼睛都胶着在了她身上,一时移开眼。 瞧见她拉着李丝絮进来,只有张垍微勾唇角,视线落在她身上。 “臣和太乐丞在品评婉儿姑娘画的舞剑图,公主是来给臣送吃的吗?” 看到眼前的一幕,月儿哪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千算万算,算漏了此处阁楼连着教坊内院,而婉姐姐光顾着画她念叨了许久的公孙大娘,她此次入宫也是当初在洛阳看过一场剑舞,追着这个公孙大娘而来。 好近距离观察她的舞姿,将她的神韵风貌留在画中展示在世人面前。 她婉姐姐光顾着痴迷画作,遇到了于书画一道极为精通的张垍和王维,将她的大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触上张垍那意味深长,似乎是嘲弄她小孩子过家家般的笑意,月儿觉得自己被挑衅了。 她没好气道:“不是!谁要给你送吃的?” “哦,竟不是?” 张垍笑得人畜无害:“那是公主约臣来探讨书画的?” 月儿:“……” 再与他继续口舌之争下去,眼前这人一定会将引他来此处教坊的红袖姐姐暴露了,还会将先前她遣人往翰林院送画的事儿全抖搂出来。 月儿气得朝他翻个白眼,一脸的不服气。 她这副小表情落在缓过神,从公孙大娘身上收回目光的玄宗眼里,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玄宗素来待皇子们极为严苛,待公主们反倒是宽容柔和,更何况月儿的算计笨拙不堪,又是跟她表姐商量好的一起在捉弄张垍。 只是眼前这幅场景,不仅没将张垍捉弄到,还被他反将了一军。 跟张尚书家这位满腹才情又颇有手段的二公子比,他的小公主像是自己跳入狼嘴里的小羊,偏偏,这还是一只以为能打败狼,张牙舞爪的小羊。 他的公主如此顽劣,该怎么跟张尚书交代? 玄宗只觉得额头隐隐作疼,掩饰的轻咳一声:“朕看你是该跟张垍多探讨一下书画,省得你整日在御花园和宫中乱窜。” 谁要跟他探讨书画? 月儿满脸写着不服气,张垍却笑着接话:“臣谨遵陛下口谕。” 月儿:“……” 听得懂人话吗? 她父皇就是客气一下! 败下阵来的月儿给李丝絮使眼色,要向她求助,这会儿观看完公孙大娘一曲剑舞的岐王,击掌叫好。 “公孙大娘的剑舞,果真名不虚传!” “贵人谬赞了!” 舞完剑,一身香汗淋漓的公孙大娘,这才惊觉教坊竟来了这么多人? 她朝这边拱了拱手,施礼完要退下。 岐王扯下腰间的玉佩,激动道:“皇兄,公孙大娘能舞出如此剑舞,让臣弟大饱眼福,臣弟以为该赏她。” 岐王对舞剑的公孙大娘目不转睛时,李丝絮就猜到了她风流的王叔打的什么主意。 想到数次撞见他,他那副左拥右抱的样子。 李丝絮忙打断岐王,冲玄宗甜笑:“父皇,儿臣也以为该赏公孙大娘。” “儿臣这儿刚好有一套红宝石头面,本是挑来想回赠左羽林将军夫人的。” 第352章 到嘴的肥肉飞了 李丝絮朝屋外招了招手,守在阁楼门口的柳云莺进来,将檀木盒子奉上。 她接了檀木盒子交给玄宗:“儿臣以为,父皇赏公孙大娘用这副红宝石头面很合适。” 玄宗对精通剑舞的公孙大娘,也有惜才之意。 知道他的小公主是什么意思,顺水推舟道:“臣弟所言极是,公孙大娘给朕展现了这般英姿飒爽的剑舞,的确该赏,朕便依小十所言,将这套红宝石头面赏给公孙大娘。” 高公公将檀木盒子装着的红宝石头面交到公孙大娘手中,公孙大娘跪地谢恩,离开时感激的看了李丝絮一眼。 眼看到嘴的肥肉飞了,不好跟玄宗抢人的岐王,只得狠狠瞪向李丝絮。 李丝絮笑得如沐春风:“王叔这么看着丝丝,是有眼疾吗?王叔身上的脓疮可好些了?” 第413页 岐王表情一滞! 一身脓疮折腾得他生不如死,偏还挑不出错处是太医院用药之故。 臭丫头问她可有眼疾,不会继让他长出一身脓疮后,再让他眼睛长个什么东西,或是双目失明吧? 岐王顿时偃旗息鼓,不瞪她了。 他变得和蔼可亲:“小侄女定是看岔了,本王的眼睛没毛病。” “可是,丝丝的眼神一向很好!” 李丝絮神色认真:“王叔的眼睛真没毛病吗?不用去太医院问诊吗?” “不用,真不用……” 李丝絮语声关切,岐王连连摆手。 陪着玄宗看教坊礼乐的宁王,转过身来瞪岐王一眼:“当王叔的人,怎么老爱跟小侄女斗嘴?成何体统?” “你王叔无状,不用理他。” 宁王一脸慈爱冲李丝絮笑了笑,指着教坊舞姬们在排练的舞曲,问太乐丞王维:“她们在准备的可是洛神舞?” “是,臣以为洛神舞与水有关,端午宴时在龙首池呈现十分合适。” 王维领着他们穿过游廊,逛教坊各院,跟玄宗禀报道:“除了洛神舞,臣还准备了屈原颂,踏金莲,泛龙舟,以及采桑舞。” 玄宗频频点头,对王维的安排十分满意。 这时候内苑深处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击鼓声,王维于是解释:“这是在排练鼓舞,端午宴划龙舟时,用来舞鼓士气所用。” 在划龙舟时用来鼓舞士气的舞蹈,原本没什么好看的。 大概是今日看过公孙大娘的剑舞,激起了宁王的兴致,他冲王维道:“带本王和皇上去看看你准备的鼓舞……” 王维引着众人瞧端午宴准备哪些舞曲时,跟在玄宗后面的张垍,似笑非笑的眼神不时落在月儿身上。 一败涂地的月儿,感觉自己又被挑衅了。 她拉着李丝絮在一行人身后嘀咕:“他听不懂人话吗?父皇哪是真要月儿与他探讨书画?分明是敷衍之词。” “他竟当真了?还说什么谨遵陛下口谕。” 月儿跟李丝絮吐槽:“只有猴子才爱顺着杆儿往上爬,他是猴子嘛,给他一根杆子就往上爬。” 月儿故意说得有些大声,张垍自然将这些听到耳里,只好回过头来冲她笑了笑。 那笑容传递的,好像是不跟小孩子一般计较的意思。 月儿气得抡起小拳头,朝张垍的方向挥了挥。 张垍于是笑得更宠溺了! 离张垍太近了些,当着人的面,总不好说人坏话,李丝絮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搭话,只得做一个安静的吃瓜群众。 拿张垍毫无办法的月儿,总算发现最好的办法是不搭理他。 知道讨不到好,干脆连眼神也懒得给他了,凑到李丝絮身边悄声问:“丝丝,你为何要将回赠给左羽林将军夫人的红宝石头面,送给那个舞剑的公孙大娘?” 快近鼓舞排练的廊下,有鼓声遮掩,李丝絮跟月儿说悄悄话不会被人察觉。 她附在月儿耳边:“岐王叔对公孙大娘不怀好意,他素来风流,与其让王叔得逞,丝丝损失的不过是一套红宝石头面,就当日行一善了。” “再说了,名动天下的公孙大娘一舞,岂止值一套红宝石头面?” 李丝絮告诉她:“事急从权,我回头再另挑一样礼物补给将军夫人便是。” “难怪月儿瞧着王叔看公孙大娘的眼神不对,月儿懂了,父皇赏赐红宝石头面给公孙大娘,岐王叔便不好造次了。” 月儿幸灾乐祸完,有些担心:“那个公孙大娘人长得千娇百媚,又扮得了男儿的英姿飒爽,万一父皇瞧上了公孙大娘怎么办?” 在公孙大娘的剑舞中,李丝絮看出了她向往江湖的心境,不会愿意将自己拘禁在高门大宅或皇宫内院的深宫中。 李丝絮刚要告诉月儿这个,发现走在前方的玄宗突然驻足,然后内苑的鼓声也一下截然而止。 紧接着,是她父皇勃然大怒的声音:“太乐丞,这就是你准备端午宴用来振士气的鼓舞?” 月儿吓了一跳,一脸懵! 李丝絮顺着她父皇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了排练鼓舞的伶人,腰间挂着鼓,手上拿着鼓槌围着一头狮子转。 而那头狮子的颜色,竟跟他父皇身上穿的龙袍颜色一模一样。 龙袍的颜色代表九五至尊,这些伶人竟舞黄狮,往小了说为大不敬,不尊天子,往大了说,也可以是谋逆。 这是犯了她父皇的禁忌啊! 不说来赏鼓舞的众人目瞠口呆,太乐丞王维也懵住了! 显然也没有想到今日击鼓的伶人会舞一头黄狮,感受到玄宗身上释放的威压,回过神的王维忙跪下来。 “皇上息怒!” 王维解释:“臣让人准备的狮子,不是这个颜色,想来是哪儿出了差错,臣召人过来一问便知。” 的确是哪儿出了差错? 还是个天大的差错! 不管此事是不是王维授意,他身为太常寺掌管礼乐的官员,将端午宴的礼乐曲目交由他承办,出了这么大的岔子他难辞其咎。 “你说召人一问便知,那朕如你所愿。” 玄宗身上透着一股凛冽的气势:“将舞狮的那几个伶人给朕拿下。” 得了吩咐的高公公,很快让随行护卫将那几个舞狮的伶人绑过来。 第414页 第353章 彻头彻尾的阴谋 意识到闯了大祸的伶人们,面对责问,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皇上,奴婢是奉了太乐丞的吩咐,太乐丞让奴婢们舞什么狮子,奴婢们便舞什么。” “奴婢们也不知道舞黄狮子是犯了宫中禁忌,求皇上恕罪……” 伶人们一口咬定是王维授意,玄宗目光锐厉锁住王维:“太乐丞,你还有何话可说?” 王维交给伶人们的分明不是黄狮,意识到今日被人算计了,彻头彻尾是一场针对他的阴谋,王维整个人如坠冰窖。 人证物证据在,他百口莫辩。 “身为太常寺掌管礼乐的官员,却鼓动伶人舞黄狮,如此大不敬,意欲何为?” 玄宗盛怒道:“来人啊,将太乐丞王维和舞狮的伶人们给朕拿下,打入天牢!” “皇上息怒!” “皇兄,此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岐王宁王还想从中周旋,然而玄宗抛下一句话,太乐丞谋逆,胆敢求情者与太乐丞同罪。 一脸懵的月儿最后关头才回过神,刚要给太乐丞求情,被李丝絮拉了一把,然后只能眼睁睁看她父皇怒气冲冲摆驾离开了。 等出了东内苑一路往后宫的方向走,月儿疑惑不解道:“你刚刚怎么拉着我?” 玉真公主是真心实意待她的人,李丝絮怎么会不想救王维呢? 只是月儿光替王维着急去了,却没看到她王伯和王叔替太乐丞求情时,她父皇阴沉着一张脸。 因为玉真姑姑的关系,王维本就与她的王叔王伯们走得近,这个时候他们急着抢着站出来替王维求情,只会让他父皇更为忌惮。 因此伶人舞黄狮本能小事化了,只落得一个不敬天子的罪名,在她王叔王伯求情后,她父皇才会说出太乐丞谋逆,胆敢求情者与其同罪。 一句话,将路给堵死了! 李丝絮将她的分析说给月儿听,月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就说玉真姑姑最疼你,你怎么会丢下这事儿不管?” “一个掌管礼乐的小官,怎么会有谋逆之心呢?” “此事定是误会,太乐丞这是被人陷害了。” 月儿着急道:“父皇说胆敢求情者,与太乐丞同罪,就算鱼娘娘和玉真姑姑去求父皇,也不管用了啊,丝丝,你说该怎么办?” 归隐山林后,能写得出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诗人,哪怕如今没有经过沉浮起伏磨掉他建功立业的雄心,也必然是品性高洁的。 岂会以一个太常寺小官的身份,搅和进王权之争呢? 刚刚王维跪伏在地时百口莫辩,李丝絮想到了那次她在御书房闹着要出宫,王维来找她父皇商议端午宴曲目的事儿。 端午宴的礼乐曲目要用到的舞服和道具,应该要呈报内务府,再由尚衣局监制的吧? 如此,教坊这边一定会存有详细的清单! 李丝絮接话道:“不能求情,那就不求情,咱们想办法替太乐丞洗清冤屈。” “怎么洗清冤屈呢?” 月儿自责道:“你说我捉弄张垍便罢了,怎么会好死不死非要跑来教坊捉弄他,本来父皇看完试龙舟,压根不会往教坊这儿走,这下好了,一来教坊看到伶人们在舞黄狮,太乐丞就倒霉遭殃了。” “玉真姑姑知道了此事,会不会怪月儿?” 月儿气得拿小拳头捶自己的额头:“她会不会以为是月儿故意将父皇往教坊引,要害太乐丞啊?” 果然是被贵嫔娘娘和三皇兄护得跟宝贝似的,也难为她单纯的月姐姐在宫中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 “你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李丝絮哭笑不得告诉她:“若说嫌疑,突然被太乐丞请进宫的公孙大娘,跑来画公孙大娘的李婉,自己入瓮的张垍,还有说你有可能在教坊这边,陪着父皇来找你的宁王伯和岐王叔,甚至是到处找你的三哥,都有嫌疑。” “连我也是有嫌疑的。” 李丝絮踮起脚替她拂掉发丝上沾的树叶,沉着冷静道:“别乱想了,等一会儿会有结果。” 李丝絮驻足不前,就在太液湖边晃悠。 月儿完全听不懂:“等什么?你说有什么结果?” 不等月儿话音落下,就见柳云莺从御花园的树丛里钻出来,行近李丝絮后,从袖笼里取出几页纸,递到李丝絮面前。 “小主子要的,都在上边!” 柳云莺将东西给李丝絮时,还解释道:“云莺被公孙大娘撞到了,但是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什么也没瞧见,因此没有惊动什么人,将东西拿到手了。” “公孙大娘吗?” 李丝絮若有所思,然后将写满小楷的纸展开。 月儿好奇的将脑袋凑近,发现上边写的赫然是教坊准备的端午宴礼乐曲目,以及礼乐曲目要用到哪些舞服和道具,呈报到内务府的清单。 “丝丝,原来你想到办法替太乐丞洗清冤屈了,还让柳护卫去偷,不是,去拿清单,有了这张清单一定能证明那几个伶人是在诬陷他。” 月儿看她的眼神惊为天人,但下一刻看清楚鼓舞那一栏,呈报到内务府清单上写着明黄几个字,显然记录的是用来做狮子的布料。 月儿人一下蔫了:“怎么写的真是明黄啊?” “上面写的明黄,并不一定就是明黄,极有可能清单被人调换过。” 第415页 也是因为李丝絮在玉真观小住那段日子,见过王维的墨宝,所以才觉得清单上的字,只有他的书法形迹,却不得其神韵。 甘露殿就存有王维的一幅字画! 果然,她拿着清单回到甘露殿,将王维的那幅字拿出来一对比,很明显看到出清单是被人调换过的。 连后招都想到了,幕后之人这是要将王维置于死地啊! “为了以防万一,光有这份清单还不够。” 李丝絮吩咐柳云莺:“你悄悄去皇后娘娘那边一趟,将尚衣局送去教坊那边的舞服和道具清单,索要一份过来。” 柳云莺领命而去,搂着小猫的鱼充容,睁大一双清澈的杏眼看着李丝絮,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本来因为玄宗送了一对仙鹤来甘露殿,她心情甚好。 得知教坊那边出了事情,事涉的还是太乐丞王维,她什么好心情也没了。 第354章 美人不能离开宫中 “不比教坊人员繁杂,尚衣局的管事嬷嬷,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幕后算计之人应该插不进手。” 挥退了伺候的宫女太监,只留魏嬷嬷在殿内伺候,鱼充容脸上不再有一丝傻气。 似乎因为李丝絮这么迅疾作出了反应,找到教坊那边的漏洞,她看着李丝絮的目光极为欣慰,只是隐约间还有担忧。 “太乐丞到底与你岐王叔薛王叔走得太近了,早已埋下祸根,今日教坊之事,只是个幌子,让你父皇有了借口。” “丝丝知道的啊!” 鱼充容伸出白皙如玉的手将猫递过来,李丝絮撸了撸猫背:“等从皇后娘娘那儿拿到尚衣局送去教坊的舞服和道具清单,丝丝会另僻溪径,找个合适的契机再去御书房找父皇。” 她父皇放言替太乐丞求情者,与其同罪! 虽说她常年出入御书房畅通无阻,父皇一定猜得到她定然要去求情,这次指不定会吃个闭门羹。 怎么样不惹恼她父皇,又能顺理成章将证据呈到他手上呢? 李丝絮手指在猫背上弹指点了点,陷入沉思。 这事儿竟将她们机灵的小公主也给难住了? 看不下去的魏嬷嬷在一旁出主意:“每年端午宴,咱们皇上要在东内苑设宴款待群臣,会给朝臣们赐宝扇玉带,粽子罗衣,是不是能在这个上边想想法子。” 魏嬷嬷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李丝絮终于记起了今日东内苑看试龙舟,工部尚书梁栋塞给她的东西。 “有了!” 她忙将袖笼里藏着的东西取出来,摊开包裹住的粗布,看清楚里面是弯弯绕绕的铜丝,鱼充容懵住了。 李丝絮却甜笑着吩咐魏嬷嬷:“嬷嬷快替我去将小卓子喊来……” 夜凉如水! 太液湖的风掠过樱园吹进来,悬在绳索上躺着的柳云莺怕她家小主子着凉,打算起身去关洞开的窗户。 这时候窗子晃了一下。 觉察到一般的风,不会将窗子吹得晃成这样,柳云莺飞身纵下挡在李丝絮榻前。 然后,冷声开口:“阁下这是将甘露殿当作无人之境了吗?既然来了,何必缩头缩尾?” 房间阴影里走出一个人,借着月光,李丝絮看清楚她是白天见过的公孙大娘。 公孙大娘仰头看着房梁上悬着的绳子在摇晃,朝柳云莺拱了拱手:“白天见过,没想到十公主身边,竟有柳姑娘这等高手?” “虽说我白天在教坊取东西时,你没有揭破我,承了你的人情,但不表代你可以擅闯我家小主子的闺房。” 见柳云莺一脸警惕,李丝絮就知道擅剑舞的公孙大娘是个用剑高手,极有可能与柳云莺势均力敌,甚至身手不输于她。 这样的高手,真有所图,早拔剑动手了。 果然,公孙大娘取出白天玄宗赏赐的那个檀木盒子,说明来意:“白天承蒙十公主解围,公孙感激不尽,总有一日要回报公主的解围之恩,我是来还这套红宝石头面的,无功不受禄,当不得十公主如此重赏。” “果然,今日在教坊,我和月姐姐说过的话,你隐在暗处听到了。” 借着照进屋内的月光,李丝絮冲她笑了笑:“你这么急着将这套红宝石头面还回来,可是因为打算离开宫中了?” “这……” 公孙大娘面色一滞,然后佩服道:“小公主果然聪慧,公孙是看在太乐丞的面子上,才答应来宫中献舞,如今太乐丞蒙冤,公孙也没有理由留在宫中了。” “将这套头面还给小公主后,要离开这儿了。” 伶人舞的狮子被人调换,李丝絮一开始还觉得公孙大娘有嫌疑,但从她会跑回来还红宝石头面一事上来看,她的嫌疑已经被洗清了。 “丝丝知道,宫墙挡不住公孙大娘你这等高手,但你,这会儿却不能离开宫中。” 公孙大娘的表情再次僵住了! 稍一沉吟,她才反驳道:“此事怕是由不得公主安排,公主如此决断,难道就不怕皇上起意将我永远留在这深宫中?” “不怕,丝丝今日观你舞剑,从你的剑意中看到了对江湖的向往。” 李丝絮笃定道:“你不会愿意将自己拘禁在高门大宅或皇宫内院的深宫中,以你的身手要离开宫中,总能找到机会。” 眼前的小公主,竟能看懂她剑舞中透出的剑意和心境? 第416页 公孙大娘的脸色缓和了些,李丝絮忙解释道:“公孙大娘别误会,丝丝对你并没有恶意,若是太乐丞今日没有被我父皇打入天牢,你是去是留,丝丝都不会阻拦你。” “正是因为今日王维出事了,你才不能离开宫中,你信不信,你前脚离开,幕后陷害王维的人,就会顺水推舟在丝丝将替王维洗清冤屈的证据呈给父皇时,将陷害他的罪名安在你这个突然离去的人身上。” 公孙大娘面色一喜:“小公主的意思是,已经找到了替王维洗清冤屈的证据,还要呈给皇上?” “嗯,公孙大娘应该也知道,王维与我玉真姑姑相交莫逆,丝丝岂能看他蒙冤?” 她跟公孙大娘商量:“丝丝以为,就算丝丝的王叔不怀好意,今日大娘是得了父皇赏赐的,端午宴那日你还要在群臣面前表演剑舞,所以在端午宴之前,你是安全的。” “端午宴那日,丝丝会抓住机会安排你出宫。” 李丝絮跳下榻在柜子里翻出她的宝贝瓶瓶罐罐:“这几瓶是各种毒药,这几瓶是解药,这些拿给大娘留在教坊防身之用。” 公孙大娘以为凭她的身手,不用这些瓶瓶罐罐也能自保,但金尊玉贵的公主替她解围,还做到如此真诚相待,她岂会不知好歹? 并且她知道如公主所言,只有留待端午宴在朝臣面前舞完一曲剑舞,才不会惹下大祸,触怒掌管天下的帝王。 小公主这番劝诫安排,的确是真心实意在为她考虑。 大恩不言谢! 公孙大娘重重一揖,要离开。 李丝絮喊住她:“正如丝丝今日在教坊所言,名动天下的公孙大娘一舞,何止值一套红宝石头面?”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公孙大娘将檀木盒子拿上,朝李丝絮点点头,一掠纵出了窗外。 第355章 朕的小马屁精 “小主子,一夜之间,这宫里的风向变了吗?” 跟着李丝絮吃了个闭门羹的小卓子碎碎念道:“以前小主子出入兴庆殿,向来是畅通无阻的。” “这宫里的风向每天在变!” 李丝絮脸上没有一丝沮丧:“这一刻在变,下一刻也在变。” 她朝小卓子伸出了手。 小卓子愣了一下,才发现她要的是什么,忙从自己捧着的盒子里取出一把小扇子给她。 等高公公从御书房出来,在酝酿用什么由头将这位得宠的小公主给打发回甘露殿,就见李丝絮手里握着一把精美的小扇子。 随着她的手在竹柄上一压一压的,小扇子无风自动转了起来。 杨公公就有一把拉绳的小扇子,天气热不时从袖笼里取出来拉扯几下,宝贝得什么似的,也不给他看。 高公公稀罕极了,只觉得新奇不已。 每年皇上赐给朝臣的宝扇,无非是些莺龙凤蝶,以及梅兰竹菊的图案,今年正准备挖空心思换个新奇些的扇面。 有了这种小扇子,倒是不用再费神想着绘扇面的事儿。 高公公眸眼一亮:“公主这扇子是从哪儿来的?怎么压一压自个转了起来?” 她父皇如今宠她和母妃在兴头上,高公公竟打算将她挡在御书房外? 也是有些意思! “丝丝让小卓子做来玩的,至于为何能无风自动,这其中就有窍门了,涉及匠作一道,三两句话一时也说不清楚。” 李丝絮歪头看着高公公笑:“公公,这下丝丝能去见父皇了吗?” 高公公愣了一下,忙一脸堆笑道:“哎哟,冤枉死老奴了,老奴哪有说公主不能去见皇上?公主快随咱家来吧!” 玄宗兴致所至,竟打算今年端午宴赐给朝臣的扇面,用山水画。 宁王沉住气帮着绘扇面。 一身脓疮才结痂的岐王坐不住,叫苦连天道:“画个花鸟鱼虫多省事儿,皇兄偏要画什么山水扇面,等画完这些扇面,臣弟哪有空去看美人舞剑?” 玄宗神色淡淡晲岐王一眼,被不怒自威的眼神震慑住,岐王识趣的闭嘴了。 这时候,高公公带着李丝絮和小卓子进了御书房。 不是说了让高力士找个由头将人打发走吗? 瞧见笑吟吟看他的小公主,玄宗还在头疼,李丝絮惊讶道:“哇,这是父皇画的吗?” “寥寥几笔水墨,将太液湖和樱园的景色全勾勒了进去。” “丝丝觉得婉姐姐画的樱园景色最美了,没想到父皇更是各中高手,父皇和婉姐姐的画各有秋千,许是因为父皇的胸襟和格局,连甘露殿的樱园盛景,也画出了大气磅礴之势呢!” 李丝絮眼睛里闪着小星星,一脸崇拜仰头看着玄宗:“父皇,能将这副扇面送给丝丝吗?” 见他皇兄从一开始的抵触,到触上她小侄女崇拜的眼神,变得陶醉其中,欣慰不已,露出一副朕的小公主最懂我的神色。 岐王暗骂一句马屁精! 对上李丝絮祈求的,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玄宗点点头。 李丝絮脸上的甜笑都快溢出来了,乖乖巧巧施礼谢恩:“谢谢父皇,丝丝就知道,父皇最疼儿臣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 李丝絮将手上的小扇子递给玄宗:“得了父皇这么好看的画,儿臣将这把小扇子回赠给父皇。” 玄宗还在打量她递过来的东西,李丝絮拿着扇子压了压,不用摇,小扇子自己转了起来,风吹着玄宗的脸庞,凉爽怡人。 第417页 扇子竟能无风自动? 不但玄宗好奇,从李丝絮一进来,提醒自己他们小侄女能蛊惑人心,绝不能沦陷在她甜笑中的岐王和宁王,也好奇了起来。 李丝絮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干脆执笔在空着的扇面上,画了一个螺旋状的细丝,一圈一圈绕了起来。 “这个叫弹簧,去岁梁大人帮着搭暖棚时,丝丝画了图样,让他帮着研制这个弹簧。” 李丝絮解释:“梁大人试了很多材料,最后用铜丝和别的材料混在一起,制成了这个弹簧。” 玄宗,还有岐王宁王,一头雾水看着她,还是不明白这个奇奇怪怪的东西,跟扇子自己能转有什么关系。 李丝絮于是继续画扇子的零件图,最后画了几个零件组成在一起的扇子。 这下,玄宗恍然大悟,他拿着扇子试了试:“卡动的时候,扇子会转,是因为这个叫弹簧的物件在其中起了作用?” “父皇真是绝顶聪明,一下就猜透了玄机。” 将玄宗夸着心里熨帖不已,李丝絮认真的解释:“这个叫弹簧的物件虽不起眼,但却很有用。” 李丝絮从袖笼里取出工部侍郎梁栋送她的小刀子,展示给玄宗看。 然后还在宁王面前特意扬了扬! 宁王可没有忘记,他的这位小侄女当初在朝堂上挥刀割臂的壮举。 被吓了一跳后,以为她拿着刀柄有些幼稚时。 李丝絮按了按刀柄,锋利的刀刃一下弹了出来,寒光一闪,将宁王惊得下意识的往后仰。 “王伯这么紧张做什么?” 李丝絮咧开嘴灿笑:“丝丝就是给父皇展示一下弹簧的妙用啊!” 亲眼看着他的小公主变戏法似的,将刀柄里的刀刃弹出来,玄宗眼神变得炙热起来。 “刀刃弹出来,也是因为弹簧?” “父皇猜得没错,这把小刀,正是梁大人装了弹簧,做来给丝丝防身用的。” 李丝絮解释:“丝丝一开始让梁大人帮着制弹簧,是想让小卓子做不用摇也能转的扇子,但梁大人以为,弹簧的作用不止如此。” “梁大人跟儿臣说,他现在研制出来的弹簧,是用铜丝合成,若再添些别的材料,改善它的牢固性和弹力,或许能在改良兵器时发挥妙用……” 李丝絮向玄宗展示弹簧刀时,他已经有将弹簧往研制兵器上靠的意思,这会儿听他的小公主说,工部侍郎梁栋也以为可行。 玄宗只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时哪还有心思绘扇面。 他吩咐高公公:“速速派人去工部,将梁栋给朕传召入宫!” 第356章 招惹她得不偿失 比起逐鹿天下,端午宴赐宝扇这等小事变得微不足道了。 有现成新奇的小扇子,哪还需要绘什么扇面? 玄宗打发了帮着绘扇面的岐王宁王,派人去传工部侍郎梁栋入宫,独独留了李丝絮在御书房。 把玩着手里的小扇子,玄宗问:“端午宴前,能不能赶制一批出来?” 李丝絮看向跟进御书房的小卓子。 小卓子还是第一次进御书房,头也不敢抬:“禀皇上,只要梁大人提供足够的弹簧,能赶制出来。” “好,朕就将这份差事交到你手上。” 玄宗挥了挥手:“好了,朕一会儿还要召见工部侍郎梁栋,且退下吧!” 进了一次御书房,还得了皇上安排的差事,小卓子激动得不行,离开御书房时感觉脚下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棉絮上。 等出了兴庆殿,他才回过神来:“小主子,皇上就这么将咱们赶出来了?是不是事儿还没有办啊?” 也是脑回路够长! 都被赶出御书房了,才想起来兴庆殿干什么? 李丝絮镇定自若道:“办了啊!趁着父皇吩咐你揽下做小扇子的活计,丝丝已经将教坊拿到的假清单,还有尚衣局送舞服和道具材料到教坊的清单,都放在父皇的御桌上了。” “这就算办了?” 小卓子一头雾水:“咱们不是来替太乐丞王大人求情的吗?” “再说,教坊那张清单是假的,要配上咱们甘露殿的字画才能验证真伪,就这么呈给皇上,万一皇上认定舞黄狮的事儿就是王大人所为,该如何是好?” 王维获罪的根源,压根就不是什么舞黄狮! 舞黄狮只是一个幌子! 因此求情也要进退有度,不一定要开口去触犯她父皇的忌讳。 将王维并没有参与舞黄狮的证据呈到他父皇面前就好,至于如何定夺,她多嘴多舌反而会适得其反。 这其中的复杂和弯弯绕绕,就算费劲跟小卓子说清楚,他也不一定听得懂。 李丝絮只好解释:“尚衣局送去教坊的舞服和道具清单,正好可以衬托出教坊的那份清单是假的,从而坐实太乐丞是被人陷害。” “至于字迹真伪的事儿,我父皇精通书法,一定看过王维的真迹,清单一落在他手里,只用看一眼便能分辨出字迹真伪。” 御书房内,打发走了李丝絮和小卓子的玄宗,拿起搁在桌面上的两份清单。 他问高公公:“此事你怎么看?” “这,小公主呈上来的两份清单有细微的差别,有一份是假的。” 高公公迟疑了一下,推断道:“只是就算尚衣局送去教坊的舞服清单,与王维呈报内务府的不一样,也没有办法证明舞黄狮一事太乐丞是被人诬陷了。” 第418页 “还真是被人诬陷了,鱼儿在玉真观小住那段时日,朕见过王维的字迹,这份小楷笔迹倒挑不出什么错处,但还是少了些神韵。” 高公公将玄宗从玉真观带回来的王维那幅字画拿出来,果然如玄宗所言,清单上的字迹只模仿出了王维书法的形迹,不得其精髓。 皇上都下令他找个由头将小公主拦在御书房外,偏小公主能制成无风自动的扇子,制扇子用的小弹簧于兵器一道还有妙用。 高公公不得不夸赞道:“小公主聪慧!” “是啊,朕的小公主不仅聪慧,还十分知进退。” 真相水落石出,玄宗定夺道:“虽说太乐丞是被人诬陷,身为太常寺掌管礼乐的官员,竟让人钻了这么大的空子,还是难辞其咎……” 玉真观雅室内,一身道袍的公主正在盘腿打坐,小道姑顾不得通传,一急之下撞开了雅室的门。 “公主,太乐丞卷入的舞黄狮一案有进展了!” 小道姑气喘吁吁禀报:“果然如公主所料,咱们十公主搜集证据呈去御书房,帮太乐丞洗清了冤屈。” “只是王大人还是被伶人舞黄狮的事儿牵连到了,刚从天牢出来,就被贬为济州仓司参军,即刻动身离京。” 与小道姑的激动相比,玉真公主却一脸平静,只是神色间有些许怔忡。 好一会儿,她才像是回过神来。 “从昨天教坊出事,到现在,本宫一直在想一件事情,那就是一个太常寺掌管礼乐的小官,到底碍着谁了?” 玉真公主清冷的开口:“动了王维,招惹上本宫,是得不偿失的事儿,有人却偏这么做了,就算本宫自小在宫中长大,看多了宫中的弯弯绕绕,任是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幕后之人这么做的意图。” “都这个时候了,公主还管这些做什么!” 小道姑替她着急:“想不透的事儿,公主且放一放,公主也别太难过了,虽说太乐丞要即刻动身去济州,不能来跟公主辞行,这会儿追上去送送他还来得及。” 小道姑禀报,道观门口的马车已经备好了。 然而玉真公主却自顾自道:“替换了王维呈报内务府清单的人,一定还在教坊中,让本宫安插在教坊的人揪出此人。” “还有,一口咬定太乐丞将黄狮交到他们手上的伶人,更是形迹可疑,替本宫查清楚这几个人,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 交代完这些,玉真公主倚在窗口,看着丛丛簇簇的樱花:“木已成舟,本宫去送行,不过徒添烦忧罢了!” “公主……” 小道姑还要再劝,玉真公主坚定的摇了摇头。 李丝絮赶到玉真观时,瞧见倚栏看着屋外园子的清瘦身影,一身萧瑟。 明明屋外园子里的樱花开得一丛丛一簇簇,花枝灿烂,看到她孤独落寞的背影,只感觉满园的樱花都快凋谢殆尽了。 “姑姑,丝丝没用,还是没能将他留在京城!” 听到身后有些哽咽的声音,玉真公主转过身来:“傻孩子,本宫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玉真公主朝她招了招手,待李丝絮走到身边,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你也是来劝姑姑给他送行的?” 这个时候,最好的安慰,应该是陪伴。 “不是!” 李丝絮摇了摇头,一把抱住她的腰:“丝丝是来陪姑姑的。” 第357章 与谁往来密切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玉真观里的樱花快要凋谢了,京郊十里长亭绿草茵茵的官道旁,桃花却开始含苞吐蕊,初初绽放。 可惜春光再好,离愁渐远渐无穷,来不及在京城斩头露角,在官场有所建树,就被莫名其妙牵连进舞狮案中,要暂时离开长安城。 王维静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一角看向官道尽头,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他无奈的放下马车垂帘。 “不会来了,走吧!” “真这么离开长安城的吗?” 仆从着急的在一旁劝解:“就算公主不来送行,公子其实可以去玉真观见她,陛下那么宠长公主,若有长公主从中周旋,一定能将公子从此次的舞狮案中摘离出来。” 听到仆从天真的说出这番话,王维哑然失笑。 让长公主去求陛下? 须不知,万事有因才有果,正因为甘露殿赏花宴时,他弹奏了一曲施展抱负的郁轮袍,才会有了舞狮案被牵连其中。 在功名利禄和那位清冷高洁的公主之间,他选择了前者,又有什么资格出现在她在面前? 让她帮着去陛下面前求情? 更何况,他之所以会走到现在,正是有人揣摩了皇上的心思,顺意为之。 “贵为长公主,又岂能皆如所愿?” 王维心生怜惜:“她自小长在深宫中,看多了宫中倾轧,一心想摆脱与皇宫的牵连,才会遁入道门,求得心内安宁。” 仆从不解:“公子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摆脱了生养她的地方,难道为了我,要重新卷入皇家争权夺势中,过回她恐惧害怕的日子吗?” 看着马车外明媚的春色,他感叹:“从她遁入道门那刻,注定为了大唐尊荣,不能再结婚生子,像平常女子一样生活。” “而在下,只是一介俗人,有尘世的羁绊,有父母亲人的期望,有压在肩上的家族荣誉和重担。” 第419页 他遥望着玉真观的方位:“不能给她想要的,不如趁早转身离开……” 自小陪在玉真公主身边的珍嬷嬷,很害怕因为王维的离去,她家主子从此消沉下来。 但因为有李丝絮陪着焚香抚琴,煮茶插花,打坐修禅,她们长公主虽有时候会突然沉寂,但大多时候,都会对着来观里陪她的小公主展露笑颜。 比如春日的午后,小公主数累了绿叶间半个小拇指大的小樱桃,抱着白狐倚在樱树间的吊床上小憩时,她家主子抚着琴,看着惬意自在的小人儿在笑。 “难为她有这个心性,来观里陪了本宫这么久。” 玉真公主温声吩咐珍嬷嬷:“让人拿个小披帛来给她盖上,虽说午后有阳光照着不冷,她睡着的地方有树阴遮挡,别回头染了风寒。” 珍嬷嬷忙让人取小披帛去了! 香炉里的香燃烧炲尽后,她换了一炉新香:“小的这个疼长公主,大的那个也是心疼长公主的,她那么不舍得离开咱们十公主,小公主在观里陪着的这段日子,连派个人出宫催促一声也没有。” “皇上也没有派人来过,可见是疼娘娘的,元宵那会儿鱼娘娘和十公主在,他隔天就往观里跑。” “他是疼本宫,还是鱼儿拦着不让接小十回去?” 玉真公主嘲讽的笑了笑:“皇兄知道舞黄狮一案他是无辜的,还是将他贬去了济州,皇兄自个心虚,倒知道让咱们十公主来替他看着本宫。” 珍嬷嬷无奈道:“长公主……” “多说无益,他也有他的无奈,帝王讲究制衡之道,人情尽在法度外,这些道理本宫都懂,嬷嬷不用劝持盈,这么多年兄妹的情谊,持盈又岂会因为此事与他生出隔阂?” “只是诬陷算计王维的幕后黑手,本宫定要揪出来。” “本宫这些天焚香抚琴,打坐修禅,依然还是没有悟透,幕后之人动太常寺一个小官,究竟意欲何为?” “因为不知,才更于心难安!毕竟鱼儿那个憨傻的还在宫里。” 玉真公主问珍嬷嬷:“本宫让你和泉儿帮着查教坊那边的事情,可有进展了?” 珍嬷嬷看向樱树下闭着眼睛,睫毛纤长的李丝絮。 看她像是睡着了,一时片刻不会醒。 珍嬷嬷斟酌了一下,禀报道:“公主,宫里准备端午宴的差事,皇上交给薛锈接手了。” 玉真公主有些出乎意料。 她问珍嬷嬷:“昌儿的那个未婚夫?” “也是太子殿下的妹夫,太子妃的亲兄弟。” 珍嬷嬷继续道:“太乐丞被卷入教坊舞黄狮一事后,关押在天牢那几个伶人,莫名其妙咬舌自尽了。” “然后,咱们安插在教坊的人,想要揪出替换清单,查到了那个公孙大娘身上。” 按说,事情进行到这个份上,差不多可以断定公孙大娘的嫌疑最大。 但是公孙大娘是王维喊进宫端午宴献剑舞的,王维被贬后,她本该离开教坊,却依然留了下来,这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若真是她的手笔,在王维失事后,她就应该第一时间从宫中消失啊! 珍嬷嬷将她的推断告诉玉真公主,然后道:“此事当真扑簌迷离,证据直指公孙大娘,然后因为太乐丞被贬,接手教坊得利的人,又是太子一系。” “先不要打草惊蛇,替本宫盯紧那个公孙大娘,看她背后与谁往来密切。” “至于本宫的侄儿李嗣谦?” 玉真公主若有所思:“他若当真这么没脑子,皇兄不会让他隐居太子之位,此事怕是有人拿他做了障眼法……” 珍嬷嬷和玉真公主只当在亭旁吊床上倚着的小人儿,搂着窝在她怀里的小白狐睡了过去,其实她们不知道的是,李丝絮是在假寐。 本来眯着眼听会儿琴,她要熟睡过去的,听到珍嬷嬷禀报教坊那边的事儿,事涉公孙大娘和太子,她顿时睡意全无。 果然与她预料的一样,陷害王维的幕后黑手,想将一切往公孙大娘身上引。 这也是李丝絮执意要将公孙大娘留在宫中的原因! 只是此事涉及到她太子哥哥又是什么鬼? 珍嬷嬷只说教坊得利的是太子一系,并没有说找到此事与他太子哥哥有关的证据,这条线索先往后边放一放,眼前先顾着公孙大娘这边。 她姑姑的人能查到公孙大娘身上,若她所料不差,以公孙大娘的身手,应该能揪出那个企图栽赃她的人,就等宫中那边的消息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真的卡懵了,实在对不住,只能先更一章了,明天一早定闹钟爬起来写,争取补上…… 第358章 引火烧了身 小孩子还是容易犯困,李丝絮琢磨着回宫的事儿,怀里的小白狐没再挣动,她也倚在吊床上沉入梦乡。 直到阳光透过樱树丛的枝叶间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一片斑驳阳光,她这才慵懒的伸个腰。 “嬷嬷,姑姑呢?” “公主总算醒了!” 守着她的珍嬷嬷回话:“韩国夫人来了,长公主在见客,说公主要是醒了,让奴婢带公主去前殿见韩国夫人。” 韩国夫人? 李临淮他娘? 李丝絮顿时来了兴致,人清醒了不少,从吊床上一跃而起。 第420页 “丝丝发髻都睡乱了,那嬷嬷帮丝丝理一理。” 玉真观前殿。 听完韩国夫人带来的消息,玉真长公主脸色凝重,端着茶盏看着廊下那株桂树,像是失了神魂。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惋惜的叹气:“真是世事无常!” “从王维被卷入舞黄狮一案,本宫一直琢磨不透,一个太常寺掌管礼乐的八品小官,到底碍着了谁?” 玉真公主跟韩国夫人道:“他被贬为济州司仓参军,接手教坊得利的是太子一系,还以为本宫的侄儿李嗣谦是个障眼法,须不知常年打鹰也有被鹰啄瞎眼的时候,王维卷入舞狮案发配济州,才是真正的障眼法。” “好一出调虎离山之计!” 玉真公主冷哧一声:“咱们十公主知道真相,不知该怎么伤心,宫里那些人倒也好笑,忌惮她一个稚子,动手前竟费了这么大一番周折。” 听玉真公主提起李丝絮,韩国夫人忙接话。 “在长公主眼里,十公主是稚子,可在朝臣和天下百姓眼里,她可不是一般的稚子,纵观古今,哪有研制出预防天花牛痘术的稚子,哪有治好横行长安城疟疾的稚子,哪又有琢磨出雕版印刷,让天下贫寒学子感念不已的稚子。” 韩国夫人激动道:“远的且不说了,已经仙去的姚大人,还有匠作大师姜师度都对她另眼相看,妾身的夫君更是常对她赞不绝口,妾身四儿那个古板的性子,只要提起十公主都像变了一个人,他谁也不服气,偏对十公主倾佩不已。” “就算如今身在黔中,也是处处挂念着她,生怕她在宫中遭遇不测,让妾身的夫君多看顾几分。” 韩国夫人叹气:“只是哪想到,会突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这次的事儿闹得太大了,不是她能搅和进去的。” 面色凝重的玉真公主,轻啜了一口茶。 她搁下茶盏的手有些抖:“可这孩子在宫里甚为得宠,她一片赤子之心,对谁好起来都抛心抛肺的,要是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会一头扎进去。” “所以夫君才让妾身来一趟,让长公主想个法子带她远离京城这片是非之地,什么事情都能搅和,涉及到巫蛊厌胜之事,一碰定要引火烧身。” 韩国夫人无奈的叹气:“说句不好听的话,如今只能明哲保身了,陈仓香山寺求签十分灵验,风景也好。” “妾身的四儿出征时,老太太在香山寺许了愿的,趁着陪你去一趟散心,妾身正好去还个愿,长公主以为如何?” 玉真公主叹了口气! 她答应左羽林将军夫人,等一会儿李丝絮来了,跟她提提去陈仓散心的事儿。 恰好,珍嬷嬷就引着李丝絮进来了。 “姑姑说要去哪儿散心?” 李丝絮跨过门槛进殿:“丝丝都听到了。” “果然这些日子跟着本宫打坐修禅,愈是耳聪目明了,就你耳朵尖。” 玉真公主收敛了凝重的神色,笑着嗔怪她一句,然后解释:“韩国夫人说陈仓香山寺的签十分灵验,要去给她家四公子求个姻缘签,问本宫要不要跟着一起去陈仓散散心。” 从左卫侍郎那儿,李丝絮可是多次听过韩国夫人,知道左羽林将军极是宠爱她,她将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将左羽林将军和府里的小妾庶子庶女治得服服帖帖。 一眼见到她,李丝絮觉得她慈眉善目,一团和气的样子。 但猛然听到她竟邀请自家姑姑去陈仓香山寺,要替她家四公子求姻缘签,李丝絮被这个消息砸得有点懵。 哪有当姑姑的,还捉弄自家小侄女? 知道玉真公主这是故意为之,好将宫中那件事情遮掩过去。 韩国夫人忙配合道:“长公主是说笑的,妾身的意思是,趁着邀长公主一起去陈仓香山寺,正好替犬子还愿,他出征的时候,老太太在香山寺许愿求了平安的。” 这话的信息量有些大! 李丝絮听出了韩国夫人话里的意思,高兴的仰着小脑袋:“夫人,这么说来,是黔中的战事结束了吗?左卫侍郎和杨公公要班师回朝了吗?” “小公主果然如传说中那般聪颖灵慧!” 韩国夫人温婉和气道:“昨日接到犬儿捎回京的书信,他和杨公公已经生擒了五溪蛮夷首领覃行璋,不日就要班师回朝,押解他进京。” 一直为他和杨公公悬着心,生怕他们在黔中有所闪失,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李丝絮已经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能见到杨公公和李临淮。 她在心里算着日子,甜笑道:“从黔中捎信回京城要些时候,大人写信时就已经打算班师回朝,那书信捎回将军府,可见已经在解押蛮夷首领回京的路上,想来大概端午宴过后不久,丝丝能见到杨公公和左卫侍郎大人了。” 李丝絮听到这个消息时,像是狠狠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知道小公主一直挂念着杨思勖和他儿子李临淮的安危,韩国夫人有些感动:“妾身听夫君夸赞公主聪颖灵慧,犬子也说在宫中当差时,承蒙公主照应,妾身一直想有机缘见见公主,今日来玉真观上香,竟碰巧得到了见公主的机缘。” “前些日子收到了公主的赏赐,妾身和婆婆都很喜欢,在此谢过公主雅意。” 韩国夫人也太客气了,偏客气中又带着那种浑然天成的亲近。 第421页 李丝絮忙解释:“夫人太客气了,得了夫人和老夫人那么好看的飘花镯子,挑两套头面首饰回赠长辈,是丝丝应该做的。” 这一口一句长辈,听得韩国夫人心里熨帖不已,难怪她家那个榆木疙瘩离京时放心不下,特意交代他爹在宫中当值时,一定要多看顾公主。 真是个谦逊的好孩子! 韩国夫人越看她,越是满心眼里喜欢。 【作者有话说】 补昨天欠的,么么! 第359章 他最疼爱的小师妹 一旁的玉真公主听到飘花镯子,出乎意料看韩国夫人一眼,她记得韩国夫人有一只成色相当好的飘花镯子,听说是从娘家燕国公府带来的陪嫁。 那只镯子有些年头,是从契丹皇族那儿得来的。 当成宝贝珍藏的东西,竟这么送给她家小侄女了? 被玉真公主若有所思看着,韩国夫人忙道:“妾身一看小公主喜欢得紧,与她很是投缘,不如长公主去陈仓散心时带上她,妾身也好时时见到这般剔透玲珑的人儿。” “咱们十公主常说,有机会要学着药王孙思邈那般,医游天下,看看大唐壮丽河山。” 玉真公主笑着将视线落在李丝絮身上:“她定是愿意跟着本宫去陈仓游玩的……” 当着韩国夫人的面,玉真公主将带她去陈仓香山寺的事儿定下来,李丝絮也不好不给她姑姑面子。 等韩国夫人离开后,她才踌躇着开口:“这次不能陪着姑姑去陈仓游玩了,丝丝要回宫。” 玉真公主怔住了! 好一会儿才道:“是谁自己跑来观里,说要陪着本宫的?” “丝丝要食言了!” 知道玉真公主要一个答案,李丝絮说出她的理由:“午后姑姑和珍嬷嬷说话时,丝丝没睡熟,听到了姑姑在查教坊的事儿。” “公孙大娘不可能是诬陷太乐丞的人!” 李丝絮将王维卷入舞狮案那日,月儿捉弄张垍,李婉画舞剑图的事儿告诉玉真公主。 这段时日陪在她身边的小人儿,绝口不提宫中和教坊的事儿,玉真公主竟不知道背后还有这等隐情。 她问李丝絮:“所以,你岐王叔看中了公孙大娘,因为你的解围,在王维失事后,公孙大娘离宫前跑到甘露殿拿着那套红宝石头面要还你?” 玉真公主懂了! “若公孙大娘是陷害王维的人,绝不会在离宫前多此一举送回红宝石头面,看来她的确能从此事中摘除嫌疑。” 李丝絮使劲的点点头,表示认同她的话。 然后神色认真道:“所以丝丝才劝公孙大娘留在宫中,揪出栽赃她的人,查清楚陷害王维的真凶,这会儿姑姑的人都已经查到了公孙大娘身上,想来那个幕后之人已经昭然若揭,丝丝要回宫助公孙大娘收网了。” 玉真公主哑然失笑! 她还说这孩子好心性,竟沉得住气陪着她在观里焚香抚琴,打坐修禅,原来借着出宫陪她,早在教坊布下了陷阱。 真是处处算无遗策! 只是唯有这次,怕是要失手。 因为教坊那边的事儿,压根就是迷惑她们的烟雾弹,幕后苦心布局的人,早声东击西达成所愿。 什么都了然于胸的玉真公主,却不动声色道:“原来如此,咱们十公主真是谋划周全,今日天色不早了,不急这一时,明日再安排马车送你回宫。” 李丝絮回玉樱苑收拾东西时,玉真公主吩咐身边的泉儿:“速去王焘府上,替本宫传几句话……” 玉真公主派人传话时,须不知王焘府上热闹得很。 本该在太医院当值的孙医正,带着甄太医和杜太医,对王焘祖孙俩长吁短叹。 “你们倒是给老夫出个主意啊!” 孙医正急着抓头挠耳:“一夜之间,老夫的头发都快白光了,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老夫徒儿,你们说句话。” 王梓青知道这会儿关注他师父太医正的头发,的确是不对! 但他是个严谨的人,孙医正说什么头发快白光了时,他将视线移过去,还是那样,人年纪大了,头发早就白光了。 白发中间杂着几根青丝,没法儿弄清楚是不是多白了几根。 他这个眼神,气得孙医正踹他一脚:“这会儿你盯着老夫的头发做什么,你倒是出个主意,这事儿该怎么办?你师妹要是得知皇后娘娘卷入了厌胜巫蛊之术,一定要回宫搅和,别的事儿老夫都愿意陪她胡闹,唯独这件事情掺和进去,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你说她花骨朵一样的年岁,玲珑剔透的小人儿,老夫好不容易得了个看着这么顺眼的小丫头做徒儿,她真要是将命搭进去,老夫可怎么活……” 王焘很反感这老头儿对他宝贝孙子上脚,但是听到他提起李丝絮哽咽失声,惯常混科打岔的人突然说着说着像是要哭出来。 到底忍下了他,一时不忍苛责。 王焘着斟酌着开口:“可十公主的性子有情有义,皇后娘娘那么疼她,她要知道了皇后娘娘遭难,也绝不会抛下不管。” 同样心疼李丝絮的甄太医和杜太医,忙跟着点头。 孙医正气得仰倒:“这话还要你们说,老夫不知道?” “老夫正是知道才着急的啊!” 孙医正振振有词:“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老夫将你们凑在一起就是让帮着出主意,你们倒好,尽说些没用的风凉话。” 第422页 “这会儿到底该怎么办?要不要去玉真观将这事儿告诉那丫头,你们倒是出个主意?” 他叹气:“一想到老夫徒儿如果搅和进去,会引火烧身,老夫都不想进宫当值了。” 其实王梓青也没比孙医正轻松多少,只要涉及他师妹的事情,他没有不操心的。 看孙医正长吁短叹,他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要不梓青陪着师妹出门游医,先远离京这处是非之地,等事情过去,再带她回京城。” 被几个老头儿齐齐看住,王梓青解释:“非是梓青无情无义,只是这次事涉厌胜术,此事还证据确凿,师妹若搅和进去,一定会将自己置于险境中。” “梓青只能选择顾全师妹了!” 王梓青话还没有说完,孙医正重重在他肩头一拍:“好小子,没想到你傻是傻了点,关键时候脑子竟活泛了。” “没错没错,将这丫头带离长安,她就没机会搅和进去了。” 王梓青以为他能陪着李丝絮游历行医时,感觉于困境中看到一丝曙光的太医正重重吁了一口气:“但游历行医,不能你来,为师亲自陪着小丫头去,你这小子太过憨傻,别还没出长安城,就被那个机灵的小丫头觉察出端倪。” 第360章 戏精老头儿 玉真公主派人来王焘府上,就是让他帮着传话给孙医正,想个法子将他的小徒儿带离京城游医。 与玉真公主的想法不谋而合,孙医正觉得正中下怀。 天大地大,他的宝贝徒儿最重要。 不让李丝絮搅和皇后的事儿,对他来说也没什么负担了。 “等着吧,老夫定然想个万全的由头,让她不得不跟着离京。” 孙医正吩咐王梓青和甄太医他们几个:“老夫这就回府去收拾行李,梓青你跑一趟宋清药肆,按老夫开的这个方子抓药,老夫要配些行走江湖的药丸……” 孙医正一大早赶到玉真观,李丝絮用完早膳,掰着点心在廊下喂小白狐,然后树上一只鸟儿飞下来,抢着啄食点心。 小白狐恼了,伸出爪子去抓鸟。 那只鸟儿看着漂亮,实则凶狠,面对庞然大物一样的狐狸,却一丝儿也不惧,反而迎难而上,拿嘴啄它反击。 李丝絮兴致盎然看狐狸和鸟打架,玉真公主倚栏在看她。 孙医正恰好这时候入了玉真观。 听到身后的动静,见珍嬷嬷引着孙医正上了观景楼的台阶,玉真公主从李丝絮身上收回了目光,恢复了那副清冷出尘的模样。 “有劳太医正跑这一趟。” “长公主这话说得太客气了,小丫头是老夫的徒儿,这些都是老夫该做的。” 给玉真公主见完礼,瞧见廊下在逗弄狐狸和小鸟的李丝絮,有好些天不曾见到他的孙医正嗔怪道:“老夫为她操碎了心,她倒是在观里玩得开心。” 玉真公主接话道:“这段日子,也幸好有她陪着本宫。” 怎么就聊到了长公主的伤心事儿? 孙医正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他劝慰道:“过去的都过去了,每个人都有他要行走的轨迹,也是我们道家所说的道。” “太医正所言甚是,世上之人皆有自己要行的道,本宫以公主之尊遁入道门,该固守清静为大唐为天下百姓祈福。” 玉真公主看着跟小狐狸在打架的鸟儿:“那只鸟儿虽漂亮,却是像猛禽一样的伯劳鸟,本宫若是留恋它的美丽,舍不得放开它,它就是一只关在笼子里供人取乐的玩物,这也等于折断了他的双翼。” “猛禽有猛禽要行的道,它虽不能化成雄鹰,但蓝天大地才是它的归宿。” 玉真公主豁达的说完这番话,有些依依不舍看着跟一人一狐玩得痛快的李丝絮:“她陪了本宫这么长一段日子,本宫到底有些舍不下,这丫头就有劳太医正多照料了!” 许是不忍面对离别,玉真公主转身离开了! 李丝絮盯着伯劳鸟啄痛了小灵狐,扑腾一下飞上树了,感受到赏景台在看她的视线,一仰头见是孙医正。 她欣喜不已跑上台阶:“师父怎么来玉真观了?可是来接丝丝回宫的?” 孙医正不说话,看着他的小徒儿,突然重重叹了口气。 李丝絮还没闹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老头儿眼睛都快湿润了:“为师从左羽林将军那儿得到了一个坏消息。” “杨思勖和左羽林家那小子,怕是没那么快能班师回朝了!” 一盆冷水浇下来! 这跟她昨天听到的消息可不一样。 李丝絮问孙医正:“为什么?” “因为杨思勖受伤了,腿疼的老毛病一犯,他快成不能行走的废人,本来左羽林家那个小子身强力壮,还能照看着他,但那小子水土不服也染病了,一伤一残的,还如何御敌?” 孙医正忧心忡忡:“皇上命老夫跑一趟黔中,老夫记得你一直想出外游医,你想不想跟老夫去一趟黔中?” 李丝絮:“……” 懵了好一会儿,李丝絮开口:“这么说来,黔中的战事没有丝毫进展?” “这!这时候还关心战事做什么。” 孙医正快刀斩乱麻:“人命关天,你去不去黔中?” “去啊,怎么不去。” 李丝絮欣然点头:“那咱们这就动身吧!” 第423页 这下轮到打算苦口婆心劝她的孙医正傻眼了! 这么容易答应吗? 不说长公主这儿,她还在宫里的母妃不管了吗? 想到左羽林将军家的四小子,在她心里竟这么重要,孙医正觉得浑身上下都不是味儿。 他重重哼一声:“那走吧,越早动身越好。” 马车已经停在了玉真观门口,李丝絮取了珍嬷嬷给她拣拾的行李跟着孙医正上了马车,看到珍嬷嬷给她塞了一篮子梅花糕。 李丝絮觉得有些意思。 “玉真观做梅花糕的蜜饯,统共就那么一坛子呢,嬷嬷竟出手这么大方,给丝丝做了这么一大篮子。” 李丝絮凑近孙医正:“老头儿,你说奇不奇怪?” “有什么稀奇的,不就一点吃食吗?路途遥远,用来充饥……” 话说到一半,孙医正意识到不对。 显然闭嘴也已经来不及了,李丝絮一把揪住他的胡子:“路途遥远,用来充饥,珍嬷嬷一早做梅花糕时,你还没来玉真观,她怎么知道丝丝要去很远的地方?” “说吧,老头子!” 李丝絮似笑非笑:“是你自己招?还是丝丝逼供?” “你这臭丫头,快撒手,老夫的胡子都快被你扯断了。” 胡子被扯痛了,孙医正气恼的骂她:“不尊师重道的臭丫头,早知道你这么贼,老夫就该一碗迷药把你弄晕了,绑出长安城。” “呵呵!” 李丝絮不客气揪紧他的胡子,凑近一些:“丝丝哪有看到受人敬仰的恩师?看到的就是一个满嘴胡话,连小徒儿也要诓骗的糟老头子。” “杨公公快成废人了?左卫侍郎大人水土不服倒了?黔中的战事毫无进展?” 李丝絮讥笑:“可昨天左羽林将军夫人来玉真观,邀丝丝和姑姑同去陈仓香山寺游玩,说的是杨公公和李临淮生擒五溪蛮夷首领,斩杀敌寇三万余人,已经在班师回朝的路上。” “一个一个急着将丝丝拐出京?” 李丝絮笑了:“说吧,戏精老头儿,宫里到底发生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抱抱呀! 第361章 皇后被废打入冷宫 左羽林将军府真是坑他啊! 怎么回事儿? 竟先他一步,起了将自家小徒儿拐出京城,远离是非的打算。 他的小徒儿,关他们将军府什么事儿? 亏他还信誓旦旦一定能将小徒儿拐出京城,才上了马车,没来得及用迷药,自己已经翻船了。 他最要紧的几根胡子都落在了小丫头手里,孙医正偃旗息鼓:“李家父子真是多事的家伙,撒手,你快撒手,老夫招了!” “皇后娘娘卷入了巫蛊厌胜之术……” 嗡的一声,李丝絮感受到有什么在脑子里炸裂了开来。 该来的,还是来了! 还以为元宵灯会武允媛滚下楼梯,她借着被永和郡马劫持化解了皇后和杨贵嫔的危局,剧本里皇后被打入冷宫的事情,已经躲过去了。 并没有! 李丝絮颤声问:“皇后娘娘到底是如何卷入的巫蛊厌胜之术?父皇又是怎么处置的?” “南薰殿的宫女,告密皇后娘娘有不臣之心,皇上派人搜皇后寝宫,果然搜到皇后娘娘佩戴有刻下天地玄文和皇上名讳的霹雳木。” 孙医正告诉李丝絮:“皇上勃然大怒,当场就将皇后娘娘打入冷宫,并将参与此事的皇后胞兄王守一,发配去了柳州。” “据说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告密后,王守一找和尚祭南北斗星的事儿全暴露了出来,告密的宫女还说,王守一将霹雳木交给皇后佩戴时,还曾扬言戴了那个东西能生子,成为第二个则天皇后,此事也算是证据确凿了。” 孙医正苦口婆心劝道:“武周乱唐,是李唐皇室的大忌,皇后娘娘一向温良娴熟,明白事理,怎么偏在此事上生下执念犯了糊涂呢?” “非是老夫不让你掺和此事,自古宫中争斗,凡是沾上巫蛊厌胜术,都没有好下场,别的事儿能掺和,这种事情掺和进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看李丝絮听得愣住了,孙医正佯装难过抹了一把眼泪:“你说,老夫好不容易收下你这么个顺眼的小丫头,眼看着孙家医术道法后继有人,岂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丫头,你听老夫一句劝,这次可千万不能犯糊涂啊,就算你不管老夫和太医院那堆老不死的,也要顾虑你母妃几分。” “她傻了那么多年,一直在宫中被欺压,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晋了充容的份位,难道还要因你掺和皇后的事儿,再次被打入深渊吗?” 孙医正激动的将随身带的包袱翻出来给李丝絮看:“看看,老夫为了陪你游医天下,准备了不少好东西,这是假死药,这是防瘴气的药丸,这是孙氏独门金疮药,这是治肚子疼风寒什么毛病的药,这是解百毒的药丸,为师可是将家底全兜出来捎上了,有了这些好东西,咱们师徒行走游医天下哪儿都能去,就是往岭南多瘴气之地行走一番也无妨……” 孙医正情绪起伏说了一堆,见李丝絮陷入呆滞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泄气道:“老夫这么做都是为了谁,好心当作驴肝肺,就知道你是个认死理的,非要回宫。” “你说句话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第424页 担心她的太医正,拿手在她眼前晃。 李丝絮终于回过神来,叹气道:“不回宫中了。” “什么?你说什么?” 孙医正喜极而泣:“你终于想通了,不枉老夫这一番苦心。” 有情有义是好,但人还是要懂得取舍啊! 皇后娘娘这次可是玩得太大了,不管这背后是不是有隐情,问题是皇上的人追查下去,已经是证据确凿铁板钉钉的事儿。 这个时候一头撞进去,那不是引火烧身嘛! 是个得宠的公主又如何? 就拿王守一来说,他少时交好皇上,每次入宫,甚至能乘坐皇上的御撵回国公府,娶的也是皇帝的妹妹清阳公主。 按照规矩,身为驸马都尉不得干涉政事,但皇上还是先后授了他殿中少监,太子詹事的要职,甚至封为金紫光禄大夫,袭封祈国公。 王守一荣宠加身,触犯了李唐皇室的忌讳,还不是一样被即刻发配柳州。 他的小徒儿能知晓利害,不掺和进去,因此孙医正差点喜极而泣。 可惜他刚吁了一口气,李丝絮下一句话让他如被五雷袭顶。 “不回宫中,去蓝田驿站!” 孙医正都结巴了:“去,去蓝田驿站做什么?” “昨日左羽林将军夫人来玉真观,想将丝丝带离京城,可见母后卷进了巫蛊厌胜术一事,发生在前天。” “前天出的事,按照父皇雷厉风行,贬官即刻动身的作风,那祈国公王守一应该是昨日就已经被押解出京了。” 李丝絮推断:“他身为国公之尊,养尊处优,就算犯下了过错被押解,也走不了太快,今日最多走到蓝田境内,若丝丝所料不差,应该今晚就歇在蓝田驿馆。” “师父决定带着丝丝游历天下,用的是好马,我们的马车轻装减行,天黑之前一定能赶到蓝田驿馆,还能赶得及给祈国公王守一送行。” 这下轮到孙医正脑子嗡的一下了! 这丫头不但要管,还好死不死,要赶去给触怒陛下的祈国公王守一送行。 时也!命也! 都怪他一时心软,没有将小丫头一碗药给迷晕带出长安城,现在胳膊扭不过大腿了。 孙医正暗恨自己没用时,李丝絮其实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平静,她的心里有那么一刻还缠着一堆乱麻。 她努力屏息静气,运转了孙家道书的吐纳呼吸法,总算压下了心头的烦躁,开始抽丝剥茧,理清头绪。 皇后那边虽被打入冷宫,但经过她打理的冷宫已经今非昔比,徐才人和小杨公公都是她的心腹,一时片刻,她母后不会有什么危险。 糟糕的就在王守一这边! 若她记得没错,按照剧情的发展,他父皇先是将王守一发配到柳州。 随着调查巫蛊厌胜术一事在推进,抑或是想看着皇后一系坍塌得更彻底的势力搅和,很快,她父皇赐死祈国公的圣旨追到了蓝田驿馆。 【作者有话说】 厌胜法,古代方士常用的一种巫术,也是汉民族三大风俗之一,古时人们认为运用厌胜法就可以制服他们想要制服的人和物 第362章 喂你一枚假死药 原本被打入冷宫的皇后还能撑下去,等着含冤昭雪那一天,但因为与她感情深厚的胞兄被赐死。 没有了存活的念头,最终在冷宫郁郁而终。 从卷入巫蛊厌胜术到死在冷宫,连三个月也没有,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彻底告别了这个世界。 哀莫大于心死! 还有什么比她爱慕托付一生的人,亲手杀死自己胞兄更残忍的事呢? 所以翻案申冤,这些都要往后放,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救下王守一,给她母后保留一丝存活下去的念想。 看孙医正一副你无可救药,老夫心血白费的表情,李丝絮拍着他的肩安抚他:“您老别担心,丝丝不会以公主的身份去见王守一,丝丝从来没有出过长安城,一直在玉真观里呆着呢!” 孙医正已经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谁让是他收下的徒儿呢? 谁让这个小东西是他要护着的人呢? 自己挑的孙家医术传人,哭着跪着也要宠完。 大不了这条老命就搭在这个小东西身上。 换一个想法,他的徒儿这么重情重义,哪天他和梓青那个傻子遇到难处了,她也绝不会丢下他们不管。 这样一想,孙医正心里好受点儿了:“臭丫头,老夫眼神不好挑中了你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孽徒,倒霉也认了,说吧,老夫能替你做什么?” “也不用做什么,到了前边镇子停一下马车,丝丝挑些乔装打扮的东西……” 离蓝田县驿官还有五里路的地方,押解祈国公王守一的牛车,一头栽进了路边的水坑里。 那牛像中了邪一样,趴在水坑里不动了! 不管押解他的衙役用鞭子怎么抽,那牛奄奄一息,就是趴在水坑里死活不动了。 衙役抽打了几鞭子没动静,气恼的命令被颠坐在路边草丛里的王守一:“你是死人吗?还不快过来帮着一起赶牛?” 被衙役如此羞辱,坐了两天破牛车的王守一,再也扛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 想他堂堂祈国公,一朝落魄,竟被衙役驱使着赶牛。 别以为他不知道,原本他从京城动身时,清阳公主打点过衙役,给他雇了一辆马车的。 第425页 但是这两个衙役明显是被人买通了,一出长安城找个地方将马车给卖了,买了一辆破牛车押解他,摆明了就是要换着法子折磨他。 也幸好是春末夏初的时候,只是有些晒,暂时不用受风吹雨淋之苦,只是出了蓝田境内,一路往柳州方向去,会遭遇什么天气不好说。 想到前路艰辛,他不由得悲中从来! 两个衙役看怎么赶那牛也不动,暗恨他们不该贪便宜买下一头老牛,办差事要紧,只能到了蓝田驿站再作打算。 最终衙役猛抽了王守一一鞭子,骂骂咧咧道:“想要爷抬着你走不成?可别端国子爷的架子,去了柳州那地方,是死是活还难说得很。” “不想宿露街头,就滚起来,天黑前赶到蓝田驿站……” 重重的一鞭子抽下去,不说坐在马车里的李丝絮,就是孙医正也替祈国公王守一感到疼痛。 李丝絮眼眸里闪过一抹狠芒时,孙医正恼道:“混账东西,才离开长安城就原形毕露了。” “所以啊,师父要相信丝丝,母后卷入巫蛊厌胜术一事,另有隐情。” 对上他小徒儿求助的眼神,已经乔装扮成老翁的孙医正毫无招架之力,捻了香囊里的一粒珠子从马车帘隙弹出去。 被衙役挥鞭抽打的王守一,重重栽倒在地,晕眩了过去。 “这,叫你下手轻些,这等金尊玉贵的,不经打。” 瞧见人晕厥过去了,没打人的衙役一脸埋怨,恰好李丝絮他们的马车从他们身边驶过去,那衙役一个箭步追上来拦在马车前。 “等等,官差征用你们的马车!” 拦在马车前的衙役一脸不耐烦时,一个富态的老翁掀开垂帘。 “老朽去蓝田县衙探亲,这位官爷可是要征用马车?” 蓝田县衙? 看老翁的穿着,还有身边带着的小女孩儿一身珠翠,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去县衙探亲? 莫非是官员的家眷不成? 蓝田离京城近,马车又像是从京城来的,衙役要打退堂鼓。 “天色也不早了,看官爷押解的犯人晕厥过去了,老朽便当日行一善。” 老翁一脸和善道:“晕倒的先扶进马车里,马车狭窄,要委屈两位官爷坐在车辕上了。” 衙役虽不情愿,但晕倒的人总不能丢在车辕上,那不得颠下马车啊? 好在前方五里地就是蓝田驿馆了! 衙役坐在马车外的车辕上,马车朝前驶动时,被垂帘遮挡得极为严实的马车内,李丝絮手持银针扎向了王守一的人中穴。 王守一悠悠醒转,看到眼前虽乔装打扮过,但依旧熟悉的小脸庞,激动得要喊出声,李丝絮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沉着冷静的朝他摇了摇头。 “舅父信不信丝丝?” 李丝絮凑近王守一耳边哑声问出这句话,王守一快要热泪盈眶了。 昔日与王家交好的人,现在唯恐避之不及。 只用了一天时间,他就感受到了人间冷暖,世态炎凉,面对追出京城来见他一面的小公主,他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感受到这份赤子之心可贵,王守一热泪滚滚点头。 “好,你既然相信丝丝,丝丝一会儿喂你一枚假死药丸。” 在王守一惊恐的眼神中,李丝絮趴在他耳边哑声问:“若丝丝所料不差,陷害皇后娘娘的人是春霞吧?” 王守一震惊的点点头! 春霞作为在他和皇后之间传信的人,不停的告诉她皇后要失宠,武充媛要取代皇后的消息。 妹妹膝下无子,受尽委屈,让他不得不铤而走险。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也是东窗事发后他才幡然醒悟,那丫头早记恨他和皇后了,蓄谋已久的背叛,只等着给他们兄妹沉痛一击。 来不及跟小公主交流春霞是如何背叛他和皇后的,王守一哑声说出王家的秘辛:“她是家父养的外室所出,妹妹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第363章 瞒天过海大展神通 亲耳听到王守一说出这个秘密,春霞不对劲的地方有了解释。 她哭着闹着要替皇后伺候她父皇,说是要生个儿子,养在皇后娘娘膝下。 元宵灯宴时本该守在皇后身边的她,会被杨贵嫔身边的宫女轻易引开,然后出现在武充媛身边,让皇后和杨贵嫔牵连进武充媛滚下楼梯的事件中,让她父皇怀疑是皇后想害武充媛。 还动不动掉眼泪,因为武充媛得宠,替她母后委屈。 同样是祈国公府的血脉,一个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一个却只能为奴为婢,哪怕皇后身边的管事宫女再有脸面,终究也只是个下人。 眼前的一切明晰起来,只是很快要到蓝田驿馆了,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李丝絮暂时没空仔细琢磨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春霞的身份,丝丝知道了!” 李丝絮悄声附在他耳边低语:“丝丝之所以追出京城,是因为得到消息,父皇派出赐死舅父的旨意很快要追来蓝田驿馆……” 祈国公不可思议的看着李丝絮,他眼眶内饱含泪水猛的摇头,不相信当今天子会这么对他。 毕竟他们除了是君臣,还是挚友! 虽说跟天子成为挚友不可思议,但的确在无人的时候,皇上从来不曾让他行过君臣之礼,以结发妻子哥哥的身份厚待于他。 第426页 对上李丝絮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王守一又不得不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 不然小公主为何会如此着急的追到蓝田境内? “吃下假死药半个时辰后,舅父会失去知觉。” 李丝絮从玉瓶里倒出一枚药丸,喂到他嘴边:“丝丝会尽力而为,保舅父平安!” “母后虽被打入冷宫,但冷宫早已今非昔比,那儿全是丝丝的心腹,丝丝有能力护住母后平安无恙。” 得到了李丝絮会护住皇后的承诺,王守一眼泪滚滚而下,终是蠕动着张开嘴,将那枚药丸吞咽了下去。 虽说衙役收了一大笔银子,想要王守一的命,如今若在蓝田县境内,这个时候人没了,要出大乱子的。 天黑前,马车停在了蓝田县外的驿馆门口。 押送王守一的官差,见他下马车时醒来了,狠狠吁了口气。 跟扮成老翁的孙医正道过谢后,押着王守一进了歇脚的驿馆。 “真是晦气,让你赶个牛车还能晕厥过去。” 先前打人的那个衙役将鞭子抽出来,搁在驿馆的桌上阴阳怪气道:“当你还是那个身娇肉贵,养尊处优的国公爷不成?都已经成了发配柳州的犯人,劝你老实点,敢有什么小心思,可别怪你官爷不客气。” 王守一被他的鞭子抽怕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身子抖得厉害。 另一个衙役到底有沉府些,忙给他使了个眼色。 “国公爷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惯常是这般暴躁的性子,人其实也什么坏心思。” 他笑吟吟道:“今日那牛车废了,已经让驿馆的人牵牛换钱,等卖了钱银换一辆马车,明日国公爷上路也能少受些苦楚。” 王守一惊恐的颤声道:“上路?” 因为他的声音有些大,引得驿馆歇脚的人纷纷侧目。 衙役握紧鞭子手痒得厉害,看在得了一大笔银子的份上,终是忍气吞声道:“菜上来了,国公爷吃完早些歇着……” 听出了衙役暗含威胁之意,王守一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早饿得两眼发晕的他,闻到饭菜的香味,哪儿还禁得住,拿起筷子开始狼吞虎咽。 从京城动身开始,王守一又惊又怕,还要担心妹妹王皇后的处境,他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保养得金尊玉贵的人,一夜之间头发白了一半,人显而易见的衰老了一截。 在见到李丝絮后,他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稻草,在绝望的境地找到了一丝曙光,有了存活下来的念想,食欲也回来了。 没有山珍海味,清粥小菜也吃得格外香。 听到他撑得重重打了个饱嗝,两个衙役暗骂一声饿死鬼投胎,交换了眼神要押着他回房。 可在他们的手伸向王守一那刻,他像断线的风筝一般,栽倒在地…… 藏匿在外边树林里的一辆马车内,李丝絮掀开帘子看到火光冲天,感激的看着孙医正。 孙医正重重打了个呵欠,朝她翻个白眼:“这么看着老夫做什么?老夫为了陪你这臭丫头,一把老骨头被折腾得厉害,半条命要被你折腾没了。” “口是心非的老头儿!” 李丝絮夸赞道:“这把火烧得妙啊!” “哼,驿馆起火关老夫什么事儿……” 孙医正还在没好气的哼哼,借口净手消失了好一会儿的车夫,出现在了李丝絮和孙医正的视线内。 他站在马车旁禀报:“主子,事情都办妥了!” “祈国公王守一在驿馆吃完饭后,突然面色青紫,嘴唇发黑栽倒在地,驿馆的人都嚷嚷着他中毒了,押解他的衙役还没当一回事,直到驿馆官员寻了个大夫来,翻完眼皮探完脉息断定他中毒身亡,他们两个才慌神了。” 被孙医正狂使眼色,借着火光看清自家主子的暗示,马夫本来要说衙役慌乱之下,被人推搡打落了桌面上的油灯。 话到嘴边,忙改口道:“押解祈国公的衙役,慌乱之下打落了桌面上的油灯,然后驿馆就起火了。” “当然,驿馆的人认定衙役要毁尸灭迹,消灭证据,当场就将押解祈国公的衙役制住了,并将祈国公的尸体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孙医正侧头看着李丝絮,意思是听懂了吧,跟我没关系。 李丝絮却笑道:“别以为丝丝没看到,今日将祈国公送到驿馆门口,师父扶王守一下马车时,挨到了衙役腰间挂着的鞭子。” 她朝孙医正使劲儿眨眼睛:“老头儿,你往鞭子上抹了点好东西吧?” “胡说八道,老夫人在京城,怎么碰押解王守一那个衙役身上挂着的鞭子?” 孙医正骂她:“就你废话一堆堆,老夫可是舍命陪君子,接下来要唱的大戏看你了,你要猜错了,老夫可就白忙活了。” “不会白忙活的……” 【作者有话说】 卡得太厉害,下午写的全废了,还有一章可能要比较晚 第364章 你还敢送上门来 李丝絮话音一落,驿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 借着驿馆还来不及被彻底熄灭的火光,隐在树林马车内的李丝絮,看到了传旨的太监从马上一跃而下。 被随行的护卫簇拥着,往驿馆冲去。 “王守一刚被押解出京城,就有人迫不及待要了他的命,又是下毒又是放火毁尸灭迹,跟他恩爱了这么多年的清阳公主,知道后该如何伤心欲绝啊?” 第427页 李丝絮幽幽的说了这么一句。 孙医正接话:“若清阳公主与王守一这么多年的恩爱是假,为了不触怒皇上她要息事宁人,那这场大戏还如何唱下去?” “息不了!” 李丝絮看着他:“就算她与王守一之间是虚情假意,跟国公府那些珍藏的器玩珠玉也不会是虚情假意,祈国公的罪名坐实,下一步就是抄家了。” “她若坐视不理,会损失巨万家财,还要沾上一个罪妇的污名,孰轻孰重,她知道该怎么选。” 白担心了! 此子恐怖如斯,将人心看得如此透彻。 还真让他看到了扭转颓势的希望。 跟着她跑了一趟蓝田县的孙医正服气道:“老夫这就陪你个臭丫头回京看戏……” 与王守一相比,被打入冷宫的皇后情况也没有好多少,身边最信任的人给了她沉痛一击,她几天水米未尽,整个人已经有些形容枯槁的样子。 徐才人端着一碗熬得稀烂的白粥,苦口婆心劝道:“皇后娘娘好歹吃一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身子垮了,可就什么也没有了。” “最艰难的时候要是撑下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要有咱们小公主在,一切还有扭转乾坤的机会。” 听到徐才人提起李丝絮,皇后那双像抽尽了生气的瞳孔,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但想到这次涉及的是巫蛊厌胜术,且是一步一步入了身边之人精心设下的圈套,就算小十聪颖灵慧,又如何扭转局势呢? 她一个稚子,为自己做得已经够多了。 落到如今的处境,她岂能连累于她? 最终,皇后干涸的嘴唇颤了颤,还是万念俱灰闭上了眼睛。 徐才人明明看到自己提起十公主时,皇后娘娘有了些微的变化,但突然之间又一脸病容倒在榻上,除了有呼吸,已经是一个活死人了。 徐才人与伺候在皇后身侧的桂公公交换一个眼神,看着桂公公愁闷凄苦的样子。 她将手里的粥碗塞给他:“娘娘这样下去不行,嫔妾这就跑一趟太医院,去找公主的师兄来替她看诊。” 徐才人正跟桂公公商量去太医院传诊的事儿,杨青步履匆匆进来。 “有个叫王御女在外边候着,说是来看咱们皇后娘娘。” 皇后被打入冷宫,除了鱼充容杨贵嫔和刘贤妃几个暗暗派人捎了东西来,后宫的妃嫔们唯恐避之不及,怕卷入巫蛊厌胜术中。 突然有人来看皇后,杨青还有些小激动。 “王御女?哪个王御女?” 徐才人也是一脸迷惑,好一会儿才想起,刘贤妃身边的宫女派人来捎东西时,提过皇后身边告密的宫女春霞,晋了七品御女。 意识到来看皇后的是谁,徐才人都要炸了:“那个卖主求荣的贱蹄子,她还有脸跑来冷宫?黄鼠狼给鸡拜年,安的什么心?” “好啊,还敢送上门来!” 徐才人虽住在冷宫,托李丝絮的福,也是恢复了份位的。 她可是比堂堂御女高几级的才人,既然自己撞上来的,今日让她有气进来,没气出去,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徐才人摩拳擦掌撸起袖子准备出去揍人,这时如一潭死水的皇后,干涸的嘴唇颤了颤:“将她喊进来!” “娘娘……” 徐才人还要再劝,触上桂公公祈求的眼神,终是忍气吞声,跑去将光彩照人的王御女请了进来。 皇后显然是有话要单独跟王御女说的样子,徐才人用眼神狠狠警告她最好老实些,这才憋闷的退出去候着。 等徐才人一走,王御女装模作样捏了一下鼻子:“哎呀,姐姐这儿好臭啊!” 王皇后听到熟悉的声音,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一身淡粉衣裙裹身,外披藕色纱衣宫装的春霞。 不过才几天,站在她面前的春霞容光焕发。 而被她所害的自己,却已经形容枯槁,是个活死人了。 眼前那张像她初入封地王府时那般稚嫩有生气的脸,刺激到了她,皇后沙哑的开口:“为什么?” “为什么?姐姐问我为什么?” 春霞笑出声来:“姐姐问这话,真是太好笑了!” “同是国公府的血脉,凭什么你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我却要卑微到尘埃里,只能为奴为婢?” 春霞尖酸刻薄道:“我给过姐姐机会的,想让你将我送上陛下的龙床,等生下孩子后,过继到你膝下,你我姐妹同心,在这宫里相互扶持,难道不好吗?” “淑妃和杨贵嫔生的儿子再好,身上也没有流着国公府的血脉,姐姐你为什么那么糊涂,非不听霞儿劝呢?” 春霞想逼近她,因为桂公公在只得顾虑几分:“你不肯让我伺候皇上也罢了,为什么非要将我嫁给贫寒的小官?还说什么为了我着想,出宫就能做当家主母,你当我傻吗?你在宫里享受荣华富贵,让我去宫外吃苦伺候没什么用的穷酸鬼。” “姐姐不仁,妹妹只好不义了!” 春霞面目狰狞:“卷入巫蛊厌胜之术啊,这可是皇家大忌,李唐皇室怎么容得下第二个想成为则天皇后的人呢?” 不等春霞说完,挡在皇后身前的桂公公,气得狠狠呸了一声。 “咱们娘娘什么时候说过要做则天皇后,你诬陷娘娘,你忘恩负义,你不配为人……” 第428页 桂公公气得语无伦次,春霞却只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白眼:“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种没根的奴才插嘴,念在从前的情分上,这次本御女且不跟你计较了。” “你……” 桂公公气结。 一口气差点没吊上来的皇后哑声开口:“元宵灯宴的事情,也是你跟武充媛在暗中勾结?” “姐姐有证据吗?可不要血口喷人哦,妹妹除了告密你佩戴刻有皇上名讳的霹雳木,说你想成为第二个则天皇后,可没有做其它的……” 【作者有话说】 别气,别气,丝丝几秒杀到战场! 第365章 父皇开始拣破烂了 被身边信任的人背叛,最要命,皇后痛苦的闭上眼睛。 只是,处心积虑出现在冷宫的春霞,又怎么会知足呢? 不顾皇后如何锥心疼痛,她得意道:“对了,今日妹妹特意来冷宫,就是想告诉姐姐,昨天皇上颁下了赐死祈国公王守一的旨意,本来咱们哥哥要去柳州受苦的,妹妹实在于心不忍,求了皇上让他早日解脱。” 这下不仅桂公公气得吐血,皇后猛的睁开眼睛,睡在榻上的身子像虾一样弓起来,指着春霞气得发抖。 皇后这副样子,让春霞满意极了! 她继续说下去:“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以前围着你转的那些什么刘贤妃,杨贵嫔,鱼充容的,从你被打入冷宫后,没人来冷宫看过你吧?” “你说说,你傻不傻?放着身边的亲妹妹不要,非得将与你争宠的女人当成什么好姐妹?” 春霞狂妄道:“更可笑的是,还将什么十公主三皇子当成自己膝下所出的孩子,不是你生的,怎么会是你膝下所出的呢?” “你不过是生不出孩子来,自欺欺人罢了!” “我的好姐姐,你沾了巫蛊厌胜术后,你宠爱的十公主聪颖灵慧,这会儿人在哪儿?有出来替你排忧解难吗?” 春霞讥笑道:“她那么精的小鬼,怎么会自讨没趣引火烧身呢?那一定是狠心丢下你不管,赖在玉真观不回来了,这哪是什么真情啊,从前不过是看在你身为皇后的份上,讨巧卖乖哄哄你。” “原本我还忌惮她几分的,看她对你撒手不管,连个影子也找不到,就知道你再也翻不了身,没人会来救你。” 春霞狂笑:“风水轮流转!而我,已经成了皇上的女人,我跟你不同,不是什么残缺不堪的身子,等我母凭子贵那天,会在你坟前烧些纸钱,让你看看我过得多好……” 告诉完皇后王守一赐死的消息,又全方位无死角,拿皇后最在乎的十公主狠狠虐待她,让她感受到了锥心刺骨之痛,春霞觉得解气了。 哀莫大于心死! 她知道纵然皇后再坚韧,听完她这番话后,也绝无可能再萌出生存的意念。 看着皇后倒在塌上,心如死灰的样子,已经今非昔比的王御女从屋内走出来,然而看清楚徐才人身边站着的人,笑意凝结在了脸上。 “十,十公主……” “是本公主没错!” 李丝絮似笑非笑开口:“王御女刚刚说要给谁烧纸钱来着?” 一脸惊慌的春霞还要开口,李丝絮干脆利落打断她:“御女好大的威风,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本公主好好跟你聊聊烧纸钱的事儿。” 不用李丝絮下令,摩拳擦掌的徐才人早已等不及了,朝春霞扑过去。 以前娇滴滴的徐才人,如今一头扎在上阳宫的药田里,天天干活儿,早练出一身力气。 她下狠手一把扭住春霞的胳膊,等她站立不稳跪倒在地,毫不留情就是一脚踏在她背上,让她摔成了狗啃泥。 春霞惨叫一声:“你,公主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父皇的御女。” “御女了不起啊,御女,你姑奶奶还是才人呢,品级比你高,教训你一个不知尊卑的低位妃嫔,不应该吗?” 不待李丝絮发话,脚踩在春霞背上的徐才人一阵噼里啪啦臭骂:“皇后娘娘才打入冷宫几天,你这种背主求荣的贱蹄子,就敢跑来冷宫招摇?” “不就是一个小御女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一跃升天成了皇后贵妃,敢来咱们小主子的地盘嚣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我呸……” 徐才人简直不能忍了! 她以前狂妄吧,好歹是陛下的宠妃,是才人的份位,并且还是吴嫔逼着她欺负人的。 一个小小的御女竟还比她嚣张跋扈,还有没有天理了? 依她的脾气,真的想将踩在脚下的贱人狂扇几十巴掌,再大卸八块。 但奈何,她家小主子才是今儿的主角! 所以徐才人踩在王御女背上的脚打了个旋,狠狠一拧,在王御女惨绝人寰的叫声中,朝李丝絮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小主子,该你了! 李丝絮在眼泪喷涌而出的王御女面前蹲下来,伸出她的小爪子捏住春霞的下颚:“来,让本公主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花容月貌,想跟本公主的母后风水轮流转?” “长得这样一副尊容,一股小家子寒酸气儿,还想着母凭子贵,王御女太有志气!” 李丝絮一脸疑惑不解:“我父皇是怎么了?” “啊!” 徐才人闹不清楚自家小子什么意思? 下一刻,李丝絮对着春霞的一张脸叹气:“我父皇他,吃腻了山珍海味,竟开始拣破烂了!” 第429页 春霞:“……” 她分明长得跟皇后娘娘有几分相像。 在十公主眼里竟是破烂? 这样的羞辱简直太致命了,春霞气得眼泪狂流不止,人差点背过气去。 她恶狠狠道:“公主这么对我,皇上不会放过公主。” 徐才人狂翻个了白眼,只觉得这个新晋的王御女脑子不好使。 皇上多宠公主,她家小主子干了多少为国为民的实事儿,竟有人以为凭一张破烂的脸,身上一股小家子的寒酸气儿,就能让皇上为了她,不会放过她家小主子? 真以为争宠是靠一张脸啊? 脑子不好使,有病得治! 徐才人差点忍不住要狂喷出口了,免得让她家小主子没有发挥的余地,只得努力忍住,只是踩在王御女背上的脚又使了点暗劲儿。 李丝絮听了王御女咬牙切齿的话,轻浅的笑了一声:“哦,我父皇是怎么不放过我?我又是怎么对你了?” “是这样吗?” 李丝絮掐在她下颚的手突然放开,然后挥手就是重重一巴掌落在春霞脸上。 别看她人小,可是运转气息使了劲的。 一巴掌下去,春霞只感觉脸侧一阵火辣辣的疼,她脸上留下了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你……” 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李丝絮反手又是一巴掌,另一边脸上也给她来了一下。 第366章 小公主发威了 徐才人两眼放光,给她鼓劲加油:“小主子使点劲儿,打均匀些,有人还要母凭子贵争宠的,将她这张脸打漂亮一点。” 春霞:“……” 有这么欺负的人的吗? 春霞的眼泪像不要钱的猛掉,忍着疼将嘴唇都快咬破了。 几巴掌下去,李丝絮打得手酸了,然后才不紧不慢,一字一句开口:“想要你死,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本公主本来懒得动手打人,但你让我破例了,因为你太恶心,挑战到了本公主的底线。” “只要我还在,就能让母后含冤昭雪,替母后赢回父皇的心。” 李丝絮讥讽道:“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啊?你是什么东西!一个小炮灰,一只可怜虫,注定了你外室女的身份见不得光,一辈子也是下人的命,从你动了歪心思开始,只要你往上爬,本公主也会在你扑腾前动手将你掐死。” 她怎么知道,自己是王家的外室女? 春霞愣愣的抬眼望着李丝絮,一时都忘了哭。 她还在想着极有可能,自己跟皇后说那番话时,公主一直隐在外边听着,她还在暗道失策,这等于不打自招了。 李丝絮笑了:“你可以去我父皇面前告状,说你跑来冷宫,然后被我打了一顿。” “但是,没有人会信你。” 李丝絮问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杨公公,还有听到动静跑出来的桂公公,以及药田旁围观的宫女太监。 “你们,看到本公主打人了吗?” “没有!” “什么也没看到。” “奴婢眼睛不好使。” “看不到……” 在一连串的否认声中,被当众羞辱快背过气的春霞,猛然发现围观的人群里,竟然有皇上身边的高公公? 她以为自己眼花! 狠狠咬了一下舌头让自己清醒。 然而没错,站在人群里看热闹的,的确是皇上身边慈眉善目的高公公。 春霞在绝望中朝高公公求救:“公公,救我!” 然而,被太监宫女簇拥着赶来冷宫的高力士,仰头望天:“今天天气真不错啊,咱家什么也看不到。” 高公公看了会儿天,然后笑吟吟看着打累了人在甩手的李丝絮。 “小公主累了吧?” 高力士一脸堆笑:“公主的手要是累了,老奴得办差了。” “小公主刚从玉真观赶回宫,可能还不知道,祈国公中毒身亡运回京城后,清阳公主受不了打击,要悬梁自尽。” “咱们皇上啊,心疼清阳公主,祈国公王守一才出京城,就有人迫不及待要他的命,又是下毒又是放火毁尸灭迹的,皇上说要重查祈国公卷入厌胜术一事。” 春霞如被雷击! 没听岔吧? 没有! 因为高公公一字一句说得十分清晰。 皇上如果要重查祈国公买通和尚行厌胜术一事,那岂不是证明皇上已经对她起疑了? 明明是铁板钉钉的事儿,皇上的人将皇后娘娘佩戴霹雳木的事儿抓了个正着,还有她这个替王守一和皇后传话的心腹作证。 事情都已经盖棺定论了! 怎么会因为王守一的死,反而出现转机了呢? 春霞不敢置信看着给小公主卖好的高公公。 高公公对李丝絮有多讨好堆笑,瞥向春霞时就有多厌恶,他吩咐随行的太监宫女:“动手吧,咱家奉皇上之命传召王御女。” 什么鬼玩意儿,才晋了一个小御女,就敢跑来冷宫耀武扬威。 徐才人还打算好好帮着从玉真观赶回来的小主子,狠狠虐一下看不清形式的春霞,高公公就带着人突然出现,将王御女给拖拽走了。 徐才人觉得爽快的同时,有些怅然若失:“高公公怎么突然将人截走了啊?这样,咱们没机会盘问她背后的幕后主使了。” “幕后主使还用盘问吗?从我母妃晋了充容开始,一直低调做人的武充媛?还是突然重病被解了禁足,趁我母后被废,渔翁得利的淑妃?” 第430页 “以及,借着王维被贬官将我引出宫去玉真观,玩调虎离山的那个人?” 李丝絮眸子微敛,身上迸发出一股冷冽的气息:“玩这么大,她们这次真的惹到我了,这笔账丝丝要一个一个清算。” 小公主要发威了? 徐才人反正是坚定的要站在李丝絮身边,小公主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这条命也是公主给的,为小公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只是,她有些替李丝絮担心:“淑妃娘娘毕竟是太子殿下的生母,嫔妾害怕公主若跟淑妃宣战,要与太子殿下反目。” “所以,丝丝才更要好好谋划,让她们狗咬狗,这次,不会再看在太子哥哥的面子上,放过她了!” 春霞趾高气扬离开后,皇后感受无边无尽的凉意席卷全身,渗透进四肢百骸,她弓着的身子无力瘫下来,手垂下,眼睛焦聚在屋顶的房梁上,没了声息。 连听到屋外的争执声和动静,得知李丝絮回宫,惊喜莫名的桂公公迎了出去,她也浑然不觉。 她胞兄王守一被皇上赐死的消息,将她身上残留的最后一丝生气也耗尽了。 耳边充盈的,全是春霞恶毒的话,妹妹实在不忍见兄长受苦,求了皇上让他早日解脱。 她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终究是晚了! 昨日赐下的旨意,若快马加鞭追送出京,旨意昨晚应该已经到了她兄长祈国公手上。 而她,连见他最后一面也不能。 她倾心托付一生的人,亲手赐死了她的兄长,王皇后再也承受不住,一阵晕眩要彻底失去知觉。 迷迷糊糊之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埋怨:“你们怎么照顾母后的,几天不吃不喝人怎么扛得住?” “算了,也是我赶回来太晚了。” 稚嫩的声音离她近了些:“母后,快醒醒,舅父托我给母后捎了一样东西。” 随着这道声音在她耳边炸开来,她滚烫的额头,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搭上了,冷与热的交替,让王皇后一个激灵,意识清醒了些。 等她用尽力气将沉重的眼皮打开一条缝,见到了床榻旁守着的小身影。 皇后醒来了,李丝絮神色激动:“母后醒了,快将温好的粥取来。” 第367章 挽大厦于危倾 李丝絮让徐才人帮着将皇后扶起来,舀了一勺粥喂到她嘴边,见皇后干涸的嘴唇连蠕动的力气也没有了,她从袖笼里取出一枚蟠龙玉扳指。 这枚扳指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老玉,扳指的外侧刻着蟠龙图案,里侧篆刻的则是商周和汉时期的云雷纹。 看清楚李丝絮手里拿着的东西,如一潭死水般的皇后终于有了反应,眼睛睁开,手颤抖着抬起来。 李丝絮忙将那枚蟠龙玉扳指塞在皇后手里,然后温声劝慰:“母后喝下这碗粥,丝丝就告诉母后怎么追到蓝田拿到舅父这枚玉扳指的。” 握着熟悉的玉扳指,皇后一身抖得厉害,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滴落。 李丝絮拿了帕子替她擦掉泪水,然后将粥喂到她嘴边,或许是因为蟠龙玉扳指的力量,皇后终于配合的张开嘴,让李丝絮喂下了一勺粥。 喂下了第一勺,接下来的过程就顺利很多。 半碗粥下肚,温养了因为蟠龙玉扳指找回的一点气力,皇后说不出话来,急迫的眼神落在李丝絮身上。 几天没有进食的人,也不宜一次喂得太猛了。 李丝絮给徐才人和桂公公使了个眼色。 等她们退出去后,她这才朝王皇后坚定的点点头。 王皇后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激动得一身颤抖。 就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 也幸好已经喂下了半碗粥,李丝絮温声细语道:“母后和舅父这次落入了奸人的圈套,丝丝在玉真观得到消息时,就猜幕后之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就此收手,一定会趁着流放的路上朝舅父下手。” “丝丝本来急着回宫看母后的,但想着若是舅父有个闪失,母后还不知道会有多难过,所以得到消息后追去了蓝田,才回宫晚了些,这一点,是儿臣的错。” 皇后猛地摇头,泪如雨下。 李丝絮搁下粥碗握住她的手,凑近她耳边悄声道:“丝丝先赐死的圣旨一步,给舅父喂下了假死药,那枚假死药吃下后,是中毒而死的症状,然后又动了些手腕,在舅父死后让人在驿馆纵火。” 用假死药脱身的法子,只在传闻中听过。 小十竟弄到了假死药,助她胞兄免于一死? 且还借着假死,埋下了伏笔,这令王皇后震惊得不轻。 短短时日,是怎么样的胑识和气魄,才能弄到假死药,做出如此应对。 只是听到纵火,王皇后有些担心王守一的安危,李丝絮忙宽慰道:“舅父无恙,因为驿馆官员怀疑押解他的官差下毒害人,在纵火时已经将舅父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跟丝丝预料的一样,知道了舅父身死的消息,清阳公主伤心欲绝,舅父一离开京城便被人下毒害死,甚至幕后之人还要纵火毁尸灭迹,她求诉无门,又害怕触怒父皇,欲悬梁自尽,然后被府中的人救下来了。” 李丝絮继续说下去:“原本父皇赐死舅父后,要抄家的,因为清阳公主这么一闹,然后此案又疑点重重,父皇便下令早些安葬舅父,并重查此案……” 第431页 事情进行到这个地步,已经有扭转乾坤的迹象了! 当日胞兄将霹雳木交到她手上时,只说是替她请的求子符,直到春霞告密,她才知道霹雳木背后竟然另有玄机。 被身边最信任的人背叛,她就是长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东窗事发后,皇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查清此事,将她打入冷宫,将她胞兄王守一发配柳州。 事情已经盖棺定论! 因为小十的逆天操作,竟然让皇上起疑,以为此案另有蹊跷。 她又如何能不震惊? 眼看着濒临绝境,挽大厦于危倾,救王家于水火的,竟是一个稚子。 内心受到了巨大冲击的王皇后,流下了感激的泪水,只觉得就算自己膝下所出的孩子,也不能对她和王家做到如此地步。 “母后无憾了……” 王皇后艰难的开口,语声哽咽。 李丝絮知道她在想什么,打断她:“儿臣做下这么做努力,不是让母后心灰意冷,觉得救下了舅父便死而无憾了!” “舅父虽暂时脱离了危险,父皇也让清阳公主早些将其下葬,但离下葬还有一两天,这其中怕有什么变故,母后难道不想撑着,看舅父是不是最终能逃过这一劫?” 李丝絮滔滔不绝说下去:“有人利用王维被贬去济州,趁着丝丝出宫去玉真观,对母后下手,绝不是一人能做到的,这口气难道母后咽得下吗?难道母后不想将背后谋划暗害王家的人揪出来,鞭尸敲骨吗?” “还有,就算父皇将母后伤得太深了,还有儿臣啊,难道儿臣在母后心里一点儿也不重要吗?” 李丝絮问出这句话,王皇后赶忙摇头,然后怕李丝絮会错意,又点头。 意思是很在意她! 于是,本来一脸严肃在说话的李丝絮,露出一个王皇后熟悉的甜笑,拿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在儿臣心里,母妃是丝丝的娘亲,母后也是丝丝的娘亲啊!” “娘亲要是没了,丝丝会有多伤心?” “丝丝不许母后消沉下去,母后一定要熬过这次难关,坚韧顽强的活下去,给儿臣做个榜样。” 王皇后干涸没有生气的心田,因为这些如涓涓细流的话淌过心间,身上竟离间的开始充盈起了力量。 就算她托付守候的那个人将她伤得再深,又如何? 她还有她的十公主! 小十说得对,不能因为伤害了她的人,就忽略了那些关心和为她打算的人。 如此,岂不是让仇者快,亲者痛! 对着一脸期盼冲她甜笑的小人儿,王皇后眼含热泪点了点头。 给了王皇后生存下来的信念和勇气,接下来是第二步了! 只有燃起她的斗志,才能让她活得更好。 “母后既然答应儿臣要好好的,那将剩下的粥喝了,儿臣还有话要说。” 拿守在榻前的小人儿没有办法,皇后只得配合的张嘴,喝下她喂过来的粥。 第368章 任她胡闹任她笑 胃里填充了食物,让她有力气了,她的十公主也给了她存活下去的念想,王皇后感觉好多了。 她看着李丝絮,意思是问她还有什么要说的。 李丝絮吩咐守在外边的徐才人,让她拿来一盘棋,然后让桂公公和徐才人面对面坐着,在王皇后面前下棋。 不说倚在榻上的王皇后百思不得其解,桂公公也是苦着一张脸看向李丝絮。 哎哟喂! 这个小祖宗,这时候下什么棋啊? 他家娘娘都被打入冷宫了,哪有什么闲情逸致下棋? 李丝絮才懒得搭理桂公公是什么表情,她温言问王皇后:“母后看到这盘棋了没有?” “后宫就如一盘棋!” 李丝絮一言中的:“母后与其活在棋盘中,成为这盘中的一枚棋子,不如成为下棋的人,操纵着棋子往哪儿走,怎么厮杀。” 桂公公也听出了一点门道,知道十公主这是在劝他家主子,忙认真与徐才人博弈。 王皇后若有所思,语声嘶哑开口:“身在后宫,如何脱离后宫这个棋盘来控棋?” “冷宫啊!如今的冷宫,是宫中一片净土,是别人插手不到的地盘。” 李丝絮冲她笑,语声坚定道:“丝丝以为,屈身于冷宫中,才能真正做那个操控后宫棋盘的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 皇后惊讶得无以复加,她已经领悟了她的十公主什么意思。 李丝絮点点头,意思是就是她想的那样。 然后,她继续说下去:“母后退守冷宫,是不是后宫那个位置想要的人会很多?先前联手将母后赶来冷宫的人,是不是因为要抢那个位置得反目?甚至还有可能为了那个位置打得头破血流,让她们争去,母后和儿臣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皇后看着李丝絮,久久没有开口,陷入一片沉寂中,直到李丝絮拿手在她眼前晃,怔懵的皇后才醒过神来。 西游的话本子在宫里传开后,宫中有流传她们十公主是天外来的。 以前她总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现在信了! 若非天外来的,一个七岁的稚子,为何有如此坚韧的心志和胆识气魄,以及惊人的智慧。 每次都在她最艰难,几乎要撑不下去的时候。 第432页 她的小人儿站出来,力挽狂澜,给了她存活下去的希望,让她觉得这世上还有真情值得她留恋。 若她倒下去,那些牛鬼蛇神要为难小十母女该怎么办? 王皇后恢复了些力气,颤着朝李丝絮伸出手。 李丝絮乖巧的贴过去依偎着她。 皇后哽咽着哑声开口:“母后何其有幸……” 从得知皇后被打入冷宫后,李丝絮迅速做出反应,借着孙医正打算带她游历行医的马车,追去了蓝田县。 隐在暗处亲自看着假死的王守一,被抬进了祈国公府,得知如她所料清阳公主悬梁自尽被救,她才马不停蹄赶回宫中。 这其中若是有一个地方出了岔子,极有可能满盘皆输。 所以她和孙医正干这些事情时,每一环都要算计得万无一失,这两天精神高度紧张。 终于帮着皇后找到了求生的意念,被杨青送出冷宫时已经夜幕降临,李丝絮整个人身子发虚,差点栽倒在地。 “公主……” 杨青丢下手上的灯笼要去扶李丝絮,有人却比他的动作更快,化成一道虚影朝她掠过去,将她稳稳接在怀里。 借着杨青手里拎着的灯笼,李丝絮看清楚扶住她的人,只觉得自己产生幻觉了。 一定是这样! 这两天她太累了,累到几乎虚脱。 所以才会盼望着远在黔中,或者在回京路上的李临淮出现,为她解忧。 有他在身边时,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累过,虽然她的左卫侍郎大人像个闷声不吭的大木头,但却是最懂她的人。 总会恰当好处窥破她的心思,成为站在她身后那个厚实的臂膀。 其实,她不像别人看到的那般坚韧,她也有脆弱的地方。 帮着王守一假死,一旦被发现,她,以及与她有关的人,将面临着怎样的境遇? 她父皇再宠她,也是绝对不能忍受她干下瞒天过海,欺君的事儿。 她真的太累了! 看着将她扶正的人,李丝絮拿小爪子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睛时,站在他面前还是面无表情的左卫侍郎。 许是因为杨青拎着的灯笼光线有些朦胧,他看自己的眸子里透着疼惜,这让他硬朗刚毅的脸,看起来柔和了些。 “大,大人……” 看到突然站在她面前的人,本该伶牙俐齿的李丝絮,舌头有些撸不直了。 直到李临淮给了杨青一个眼神,示意他会送公主回宫。 杨青走后,被巨大惊喜砸懵的李丝絮,终于能说出话来了:“大人不是该在回京的路上吗?” “离京甚久,杨公公担心公主安危,让臣先一步回京。” 说完这句话,他默默的蹲下来,将宽厚的背露给李丝絮。 李丝絮娴熟自如趴在他背上,闻到能令她安心的气息,感觉一身轻松多了! 显然背她的左卫侍郎,是刚回京城就进宫了,闻到他身上的汗味和尘土味,李丝絮趴着嗅了嗅。 这让李临淮浑身不自在:“臣刚回京城,得知宫里出事,没来得及换衣裳就进宫了,公主忍一忍。” 这是怕她嫌他脏? 他那么挂念着自己,感动还来不及,李丝絮又哪会嫌他脏。 顽皮劲儿一上来,她趴在他耳边笑了:“丝丝觉得这是英雄的味道!” 不知是她的一声轻笑,还是这话太能蛊惑人心,李临淮只感觉被什么东西重重击打了一下心坎。 刚回宫就看到她累得差点栽倒在地。 可见从皇后被打入冷宫以来,她一直紧绷着,一刻也不敢松懈。 只要能逗她笑,任她胡闹又何妨,李临淮因此没有吭声。 知道他在害羞,李丝絮将小脑袋往前探了探:“大人还说男女授受不亲,怎么一回京城没来得及换衣裳,跑进宫来背丝丝了?” 李临淮:“……” 真是拿她没办法! “臣不想公主太累了!” 第369章 杀人放火挖坟 “臣知道公主重情重义,哪怕皇后娘娘卷入的是厌胜术,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前,公主绝不会弃下皇后娘娘不管。” 李临淮温声说下去:“因此臣断定,从皇后娘娘出事以来,公主一直在为娘娘的事情奔波,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是个大人都撑不住。” “纵然公主心智再成熟,也终究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要承受这么多,公主也会有累的时候。” 李临淮心疼道:“臣只希望这个时候,臣能陪在公主身侧,尽己所能为公主做些什么!” 李丝絮:“……” 这下轮到她沉默了! 直男说心里话,最要命。 因为那颗真挚的心不掺杂一丝杂质,就这么坦露在人面前。 表面像冰块,实则冷硬的冰下是他封存的温度和柔软,这样一个外表冷硬,心内却刻骨温柔的人,也不知最后会便宜了京城的哪个世家小姐。 其实他说出如此真挚的话,顽皮劲儿上来的她该收嘴,不该继续逗趣他。 也不知怎么,李丝絮的脑子有些短路了:“当真是因为离京甚久,杨公公担心丝丝的安危,让大人先一步回京的吗?难道不是大人担心丝丝,自己想要先一步回京?” “臣也是担心公主安危的。” 李临淮顿了一下,解释道:“臣和公公都担心公主的安危,此次出征,多亏了公主配的那些药丸,臣和公公才能在关键时候逃过一劫,生擒了五溪首领覃行璋!” 第433页 “公主对臣和公公有大恩,所以公主遇到难处时,臣也该为公主做些什么。” 李丝絮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却趴在他背上不吭声了! 她在权衡利弊,为了皇后的事情,她已经将师父拖进漩涡。 她要做的事情,太过胆大包天。 没听到背后的人吱声,李临淮不解的嗯一声。 李丝絮叹一口气:“虽然大人身手一流,的确是办那件事情最合适的人选,但若有个不好,会让将军府置于险境中。” “大人还是不要插手了!” “不管什么事情,公主已经卷进去了,公主若有个万一,臣和公公难道能坐视不理吗?当臣出手的时候,难道将军府不会置于险境中?” 李临淮劝她:“与其等到公主失手,不如公主让臣做同谋,我们谋划周全,做到万无一失,如此,不会将任何一人置于险境中了。” 好有道理! 她竟无法反驳? “臣愿意赌一把,押公主赢!” 李临淮故作轻松:“公主说吧,是让臣去杀人还是放火?” 左卫侍郎大人真是太够义气了! 既然他愿意陪着自己赌一把,那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李丝絮趴在他耳边悄声道:“大人,不是杀人,也不是放火,是挖坟。” 挖坟? 李临淮大为震惊! 以他的聪慧,很快能从小公主透露的信息里,捕捉到事情的关键。 这个消息让他太震撼了,他压低声音:“祈国公王守一?” “嗯!” 李丝絮点点头:“按照丝丝的计划,祈国公刚出京城就有人迫不及待要他的命,父皇会因此起疑,清阳公主闹出动静后,父皇会顺势要重查厌胜术一事。” “如此一来,就要误了王守一早日下葬,而丝丝喂他吃下的那枚假死药,只能助他支撑三日的功夫,若是三日后他没能脱险,将有性命之忧。” 李临淮差点以为她要让他跑去偷梁换柱,将祈国公府棺材里的王守一调换了。 但公主刚刚又说过挖坟? 所以李临淮没有开口,等着她说下去。 知道他懂自己的意思,李丝絮继续道:“偷梁换柱的风险太大了,若官府要验尸,一个不慎会满盘皆输,所以丝丝以为要等下葬后动手,毕竟死者为大,整个大唐都讲究下葬为安。” 李临淮哑然失笑! 既然整个大唐都讲究下葬为安,公主还能想出掘坟的主意。 不过在生死面前,倒也不必守这些繁文缛节。 李临淮问她:“公主打算如何动手,让祈国公早日下葬?” “丝丝已经动手了啊!” 左卫侍郎有些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李丝絮于是道:“如果大人不着急出宫歇下,那就陪丝丝去敬事房看一场好戏……” 从高公公将王御女抓进敬事房,替玄宗审问案情,敬事房里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皇上明鉴!嫔妾没有谋害皇后娘娘,祈国公托嫔妾交给皇后佩戴的霹雳木,的确是找和尚祭过南北斗星的,上面镌刻有天地玄文和皇上的名讳。” “王御女,咱家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还是老实交代清楚。” 高公公冷哧一声:“咱家追查皇后卷入厌胜术一事,的确找王守一施术的寺庙和尚求证过,但施术的那个法师,却跑得没影了。” “王御女不跟咱家说说,与你勾结的那个法师去哪儿了?” 高力士拿着烙铁追问:“还是,这件事情背后另有同谋?毕竟凭你一人的本事,还做不到一手遮天,将事情安排得这么周密。” “别,别过来!” 看着高力士手里逼近的烙铁,王御女惊恐的睁大眼睛,随着高力士手举的烙铁近在咫尺,她似乎已经听到了烙铁烫在皮肤上的兹兹声。 两眼一翻,王御女吓得晕厥过去。 高力士似乎对眼前的情景习以为常,吩咐一旁的小太监:“拿水将人泼醒!” 一盘冰水泼下,王御女打了个激灵,悠悠醒转。 她再也承受不住这等恐吓,看着逼近的高公公,惊声尖叫:“嫔妾心心念念都是皇上,不忍看皇上被害,才会举报祈国公行厌胜术。” “嫔妾这么做,都是为了皇上啊,公公不能这么对嫔妾……” 得知玄宗已经到了敬事房门外,负责审问王御女的高公公,忙让小太监将她的嘴给堵上。 等高公公从屋里跑出来,玄宗不悦的问:“审了这么久,她还是不肯招?” “禀皇上,只招了她是王家外室女身份,不肯承认她谋害过皇后和祈国公,还一口咬定没有同谋!” 第370章 是公主毒死了她 高公公犹豫了一下,禀奏道:“关于她王家外室女的身份,还是她跑去冷宫耀武扬威,被小公主撞破,当时冷宫那么多人围观,都亲耳听到小公主道出她王家外室女的身份,想来她跟皇后说话时,被小公主听到了。” 玄宗没有开口,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直到行刑的小太监神色慌张跑出来,禀报:“公公,她咬毒自尽了!” 帮着将王守一送回京城的蓝田县衙,查到押解王守一的衙役,鞭子上浸了毒,而让王守一致死的剧毒,正是衙役鞭子上涂着的那种毒。 第434页 且仵作验出,祈国公王守一身上有被鞭打的伤痕。 追查下去,甚至查到了押解他的那两个衙役发了一笔横财。 种种迹象都表明,有人想将祈国公王守一毒死,好毁尸灭迹。 清阳公主那儿闹得厉害,玄宗才想着从告密皇后的王御女身上下手,没想到这个王御女竟不堪受辱,咬毒自尽。 高公公入了敬事房,果然见被杖责过的春霞七窍流血,嘴唇发黑咽过气去。 触上玄宗阴沉的脸,高公公吓得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这,这,老奴都堵住了她的嘴,如何就咬毒,不,服毒自尽了。” “皇上,老奴命人堵住她的嘴,她不可能趁着老奴离开一会儿的功夫咬毒自尽,这种情况,可见她入敬事房之前,已经中毒了。” 高公公以头触地:“老奴办事不力,求皇上重重责罚!” 被高公公提醒,玄宗瞥了一眼惨不忍睹死去的王御女。 他问高公公:“朕命你将她传入敬事房之前,她去过冷宫,还被朕的十公主撞到了?” “是,皇上!” 高公公战战兢兢禀报道:“老奴赶到冷宫时,公主正在打,打她……” 自知失言! 高公公欲言又止,不敢再说下去。 果然下一刻,玄宗脸色阴沉:“你怀疑朕的十公主下毒?朕的小公主若要这个贱人死,有一千种一万种法子。” “依她的性子,要下毒也会悄无声息,犯不着被人围观还痛打她一顿。” 玄宗勃然大怒:“真是好手段,有人连朕的小十都敢算计进来,你跟朕说清楚,你赶到冷宫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隐在暗处目睹了敬事房这一幕的李临淮,找到了在湖旁凉亭等她的李丝絮。 他替公主捏了一把冷汗! “有人要借着王御女,栽赃嫁祸公主?” “嗯!” 李丝絮点头道:“从王御女得到丝丝回宫的消息,突然跑来冷宫,丝丝就猜到了,所以干脆先打她一顿泄恨,再顺意为之。” “如此,就是父皇也不信丝丝会对她下毒手。” “自始至终,她只是幕后黑手手里一把刀,落在高公公那样狠的人手上,她都没供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可见利用母后逼得祈国公铤而走险,她再告密后,就已经是枚没用的废子。” “既然是没用的废子,何不发挥她最后的余热!” 李丝絮沉着冷静道:“王守一找和尚祭南北星一事,以及母后佩戴刻有父皇名讳的霹雳木,虽有春霞在其中挑唆,但证据确凿,与其最后查来查去,还是让母后和王守一摆脱不了罪名,那就用春霞的死,让父皇继续疑心下去,以为他们蒙受了莫大的冤屈,只有父皇心怀愧疚,如此,丝丝才能护住冷宫的母后。” “而其实,真正要翻案,得从厌胜术的根源入手……” 幕后算计之人,真是丧心病狂! 皇后娘娘打入冷宫后,竟因为忌惮小公主,想要借着新晋的王御女陷害公主,也幸好公主机灵,打了春霞一顿闹出动静,如此连皇上也不信是公主毒死了她。 还会因为春霞的死,更笃定皇后与祈国公是被人陷害。 听公主说起厌胜术的根源,李临淮懂了:“找出祭南北斗的那个和尚,就揪出了此案的幕后主使?” 李丝絮点点头! 春霞这个证人中毒死掉,相信谋害她母后的人,也会暗暗吁一口气,然后松懈下来。 却不知道她拔掉一枚没用的弃子,更容易让真相浮出水面。 “我舅父王守一的事情,就拜托大人了!” 李丝絮在夜色中眼眸微睨:“丝丝这段时日不宜出宫,端午宴那日,丝丝要送武允媛和淑妃一份厚礼……” 天气越来越闷热! 端午宴那日,武充媛挑一件绣了荷花的淡雅长裙,外面罩着一件藕色的轻纱,整个人显得清新脱俗,衣裳上的图案还十分应景。 上次在甘露殿赏花宴上,触怒了玉真公主的恪儿,受了杖责后,总算将伤养好了。 皇后被打入冷宫后,再也没有人处处压着她家主子。 恪儿以为正是她们含冰殿扬眉吐气的时候。 武充媛要作清爽的扮相,恪儿劝道:“虽说娘娘这身是用上好的罗绫织就,行走时绣的荷花无风自动,但衣裳是不是太过素雅了些?” “今日端午宴皇上要在东内苑大宴群臣,奴婢以为换身艳丽些的纱裙,才不会让人压了娘娘的风头去。” “你这丫头,真以为没有了废后镇压,这宫里就要太平了!” 武充媛教训恪儿:“从那位入了冷宫,皇上让太子生母淑妃主持后宫事宜,德妃和贤妃从旁协助,本宫就不说淑妃是个什么性子了,光拿德妃来说,她被丢在洛阳行宫那么久,如今得了协助后宫之权,哪容得别人去压她的风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宫不能仗着与淑妃的交情太过张扬,避一避方为上策。” 武充媛提醒恪儿:“今日德妃是最重要的一环,别忘了咱们主仆要干什么。” 恪儿到底上次吃了个闷亏,想着德妃那性子,以为自家主子说得极是。 再说裙子淡雅些,可以在妆容上下些功夫,如此,她家娘娘在一堆艳丽的女人中间,更显清丽不凡。 第435页 皇上喜欢她家娘娘的,向来就是她与其它妃嫔不同。 恪儿也就不再劝了,替武充媛更衣时接话:“奴婢知道,娘娘最挂念的是小主子,那位被打入冷宫,咱们是时候将小主子接回宫了。” “娘娘那个法子当真能行吗?” 恪儿还是有些担忧,提醒武充媛:“去岁中秋宴,咱们清皇子可是得罪过十公主的。” 第371章 日日茶饭不思 “德妃娘娘当真那么沉不住气吗?十公主为人精明,不会识破咱们的意图吧?” 在恪儿一连串的发问下,武充媛笃定的点了点头:“甘露殿的樱园,一直是德妃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得了协助后宫之权,她哪儿能沉得住气?” “还有十公主年岁虽小,却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她向来与宫里的皇子公主们都很要好。” “德妃自作多情以为甘露殿那片樱园是皇上为她种下的,还丢人现眼要为难鱼充容,若是换一个人,必然心里膈应得慌,但十公主做樱花饼樱花酥送给各宫的皇子公主,也没有少了四皇子那一份。” “想来,她就算厌恶本宫,也不会计较去岁中秋宴的事儿,她会承清儿这份情的。” 武充媛看着铜镜里清丽无双的人,叹了口气:“若是可以,真不想与那孩子交恶,本宫还盼着这次端午宴过后,清儿能跟他的皇姐走得近一些……” 小卓子承接了制扇子的活儿,鱼充容便给甘露殿上下每人赏赐了一把镌制有樱花印记的竹制小扇子,听说这扇子是端午宴皇上用来赐给朝臣的,得了扇子的宫女太监,无不欢欣雀跃,与有荣焉。 遥遥收到小扇子,给李丝絮和鱼充容回赠了长命百索。 跟着魏嬷嬷学编百索,手巧的遥遥青出于蓝胜于蓝,她用五彩丝织成的百索图样格外好看,戴在臂上衬得手腕白皙如玉。 “咱们遥遥真是手巧呢!” 鱼充容抬起戴着百索的手在阳光下照了照:“给鱼儿织了这么好看的百索,遥遥要什么赏赐?” “嬷嬷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娘娘送了遥遥小扇子,遥遥将织得最好看的百索送给娘娘和公主,是遥遥该做的,不敢要什么赏赐……” 被夸赞了的遥遥小脸绯红,刚说不想要什么赏赐,突然小嘴抿了起来。 然后,一脸期待看着李丝絮。 李丝絮有一种自家养大的孩子,她是什么心思一个眼神就懂的错觉。 她替遥遥讨赏:“母妃若是要赏遥遥,带她去看赛龙舟就好啦!” “好啊,那鱼儿带遥遥去东内苑看赛龙舟。” 鱼充容催促魏嬷嬷:“给咱们遥遥簪跟丝丝一样的钗符!” 魏嬷嬷告诉遥遥,端午时将亲手织的百索送给最亲的人,能驱灾避邪,在遥遥心里,她最亲的人除了公主和娘娘,还有魏嬷嬷和三皇子身边的李静忠。 她的心愿,就是能将自己织的百索,亲手送给她的静忠哥哥。 公主替她求了鱼娘娘,一起去东内苑看赛龙舟,遥遥一路上很兴奋,等进了东内苑,看到龙首池旁人来人往。 搂住猫的遥遥,探着小脑袋问李丝絮:“公主,静忠哥哥会来吗?” “会来的,他应该在三哥身边,不过今日三哥要赛龙舟,这会儿他一定在三哥身边伺候。” 瞧见远处大宴群臣的池岸旁,他父皇在给身着劲装胡服的皇兄们交代什么,李丝絮忙牵上遥遥。 “知道你静忠哥哥在哪儿了,我带你去找他。” 李丝絮牵着遥遥绕得离他父皇和皇兄们近一些,果然看到等候在池边老柳树下的李静忠。 看到李丝絮带着遥遥现身,李静忠眼神一亮,忙迎上来。 “静忠哥哥!” 遥遥兴奋得差点一头扎进李静忠怀里,瞧见池旁人多,这才收住步子。 “嬷嬷说端午佩戴百索,能驱灾避邪,还能长命百岁。” 遥遥从袖笼里取出要送他的百索,邀功道:“这是遥遥亲手编的哦!” 小姑娘送他百索时,一双眼睛闪烁着光芒。 跟在公主和鱼娘娘身边,胆小怯弱的遥遥,开朗了很多。 看到她脸上洋溢的笑颜,李静忠就知道她在甘露殿过得很好。 先是给李丝絮感激的见了礼,李静忠这才接过遥遥递过来的百索,将百索戴在臂上,他由衷的夸赞。 “咱们遥遥越来越厉害,还会亲手编百索。” “编百索不算什么啦,遥遥还跟魏嬷嬷学了调香。” 小姑娘抱着猫,冲李静忠灿笑:“等下回遥遥调一味好香,再亲手给静忠哥哥绣一个香囊。” “好啊,静忠哥哥等着遥遥的香囊……” 李静忠虽入了宫,但皇子们的住处跟后宫又隔着,不是他以为的能经常见面。 好久不见的兄妹俩谈笑着说各自当差的事儿,这一幕不要太温馨了,连李丝絮隐在竹丛旁也不好打扰,偏就有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遥遥,你是遥遥对吗?” 站在遥遥和李静忠面前的中年男人一身官服,炙热的眼神落在遥遥身上,声音还有些发颤。 李静忠警惕的拦在遥遥面前:“这位大人是?” “小公公别害怕,本官没有恶意。” 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探向李静忠身后,执着的看着遥遥:“臣是户部员外郎王鉷,上次臣的夫人去过曲江宴回府,说瞧见有个叫遥遥的小姑娘,跟臣失散的女儿长得一模一样。” 第436页 “臣刚刚路过此处,一眼瞧见这孩子就感觉很眼熟,猜她就是臣夫人说的那个孩子。” 不顾李静忠挡着,他一脸和蔼朝遥遥招手:“好孩子,快过来,给本官看看。” 李静忠感觉要炸开来了! 以他原来的性子,敢来抢遥遥的人,他必定要拼命。 但在三皇子身边当差这么久,到底宫里的规矩,将他的性子磨得没那么有棱角了。 他警惕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要认亲的人。 “大人的意思是,遥遥有可能是大人失散的孩子?” 李静忠提防的看着他,丝毫没有惧意挡在遥遥身前:“遥遥流落街头时,大人和大人的夫人,为何没来找过遥遥?” “遥遥在十公主身边当差,为何大人和你的夫人,又反而能在深宫中找到遥遥?” 王鉷被他问得面色一滞,解释:“本官和夫人,一直在找我们失散的孩子,但却如大海捞针,找不到孩子的下落。” “自从那年元宵灯宴将孩子弄丢了,本官的夫人整日以泪洗面,上次在曲江宴上看到这孩子,她便开始日日茶饭不思。” 【作者有话说】 钗符,端午节避邪的一种头饰 百索,在端午节以五色丝结而成索,或悬于门首,或戴小儿项颈,或系小儿手臂,或挂于床帐、摇篮等处,俗谓可避灾除病、保佑安康、益寿延年。 古时端午节辟邪彩带之俗。每至端午节(农历五月初五日),门悬艾虎,头饰钗符,臂系百索,以辟邪 第372章 命在旦夕 “本官的孩子后背一个香形印记……” 王鉷还在眼含热泪看着李静忠身后的遥遥,遥遥听到香形印记几个字,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你骗人!” 她惊恐的看着一身官服的王鉷,猛摇了摇头,然后抱着猫蹿开,一头扎进了花丛中。 “遥遥……” 李静忠担心遥遥,追着她跑远了! 李丝絮站在竹丛旁,若有所思看着一脸失落的户部员外郎王鉷。 女儿肖父,仔细一瞧,遥遥与这位门庭显贵的户部员外郎,眸眼还真有几分相似。 其实从户部员外郎王鉷一出现,隐在竹丛旁等遥遥的李丝絮,就该现身的。 只是上次曲江宴,王夫人撞到遥遥说像她失散的女儿,知道遥遥在自己身边当差,整日以泪洗面的王夫人为何没有来认亲? 那么巧,今日端午宴王鉷又撞到了遥遥。 这位户部员外郎王大人,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见遥遥和李静忠一前一后跑远,王鉷四处张望了一下,像是在找什么人,还看了一眼不远处在跟她皇兄们说话的父皇。 李丝絮顿时心下了然! 这位王大人和她的夫人,大概并不像他自己所说,思念失散的女儿,整日以泪洗面,日日茶饭不思。 曲江宴遥遥说王夫人不是娘亲的样子,这次听到王鉷提香形印记,又受了刺激喊出他骗人这种话,显然遥遥是想起了什么。 李丝絮正想着,等看完赛龙舟回甘露殿,让已经回京的李临淮帮着查清楚遥遥的身世,就见德妃宫里的小太监,神色匆匆往他父皇站着的池岸边跑。 等跑近了,被高公公拦住,那个小太监神色焦急跪倒在地:“皇上,修仪娘娘见血了!” 修仪娘娘? 李丝絮知道,住在蓬莱殿偏殿的皇甫修仪,因为怀上身孕临近产期,从来深居简出。 见小太监引着她父皇消失的方向,赫然是遥遥跑远的那个方位,李丝絮咯噔一下,心头涌上一抹不好的预感,忙抄近道往她父皇那儿追去。 今日端午宴,隔着一道花墙,一边是玄宗大宴群臣的地方,另一边则是淑妃用来宴请诰命夫人和宫中妃嫔的地方。 被突然出现的王鉷吓怕了,遥遥抱着猫要来找鱼充容,刚转过花丛,迎头就撞上了被宫女扶着赏花散心的皇甫修仪。 遥遥要避开一步,她手里搂着的猫突然异常兴奋,挣脱了遥遥朝皇甫修仪扑过去。 皇甫修仪惊得摔倒在地,然后鲜血就从她裙子底下渗了出来。 被惊动的德妃赶来看到这一幕,吓得失了神魂。 她疾言厉色下令:“来人啊,给本宫将这个谋害龙嗣的宫女拿下!” 德妃身边的章嬷嬷带人朝遥遥扑过去时,遥遥已经吓懵了,关键时候李静忠挡在了遥遥面前。 “德妃娘娘容禀,人不是遥遥撞的,是猫惊扰了修仪娘娘。” 德妃冷笑一声,问李静忠:“惊扰皇甫修仪的猫是谁养的?可是甘露殿那只猫?” 李静忠急得额头冒汗时,跟着鱼充容赶过来的贤妃喝止道:“德妃这是还没有查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要急着胡乱拿人吗?” 遥遥怎么就突然撞倒了皇甫修仪? 贤妃看向已经倒地流血的皇甫修仪,再将目光移向吓懵的遥遥,只感觉眼前的场景实在棘手。 就算不是遥遥撞了皇甫修仪,只是她养的那只猫,今日也脱不了干系。 她倒抽一口凉气,跟德妃商议:“皇甫修仪这是要早产了,本宫以为当务之急,还是先请太医和稳婆过来。” 德妃和贤妃各执一词,眼看着争执不下,这时候淑妃在众人的簇拥下,挤进了围观的人群中。 第437页 看到跪倒在卵石小道上吓懵的遥遥,竟是害她那个小东西身边的宫女,不由得敛了敛眼眸。 不管今日这场局是谁做下的,自个撞到她手上,那就不客气了! “太医和稳婆要请,撞倒皇甫修仪谋害龙嗣的宫女也要拿下。” 端午宴太医院有派御医和医女在东内苑当值,淑妃让身边的宫女速去请人。 然后看向跪倒在卵石小道上的遥遥,和挡在她身前的李静忠,眼中夹带着杀气:“来人啊,将撞倒皇甫修仪的宫女先拿下。” “敢阻拦者,一律与其同罪!” 看着跪地瑟瑟发抖的遥遥,鱼充容心疼得不行,她十分后悔答应了遥遥今天带她来东内苑看赛龙舟。 显然皇后被打入冷宫,正得盛宠的甘露殿成了后宫的一道活靶子。 有高才人和魏嬷嬷帮着她打理甘露殿,那些眼红她和丝丝得宠的人,无法将手伸进来,于是借着今日东内苑的端午宴,拿遥遥下手了。 尽管知道遥遥无辜,但面对这样的场景,她一时也束手无策。 看着淑妃身边的太监宫女扑向遥遥和李静忠,鱼充容急得不轻,一道威仪的声音在她身后炸开。 “发生什么了?为何皇甫修仪见血了?” 淑妃忙朝要动手的宫女太监使个眼色,然后先贤妃和鱼充容一步,上前禀报:“皇上,甘露殿这个小宫女养的猫,惊到了皇甫修仪,皇甫修仪流了好多血,这是早产之兆。” “德妃妹妹以为,甘露殿这个小宫女搂着猫乱撞,偏就惊扰了即将临产的皇甫修仪,也是巧了,有蓄意谋害皇嗣之嫌。” 淑妃柔声道:“臣妾以为,鱼充容以后也要好好管束甘露殿的小宫女,今日端午宴皇上宴请群臣,将甘露殿的小宫女带来东内苑且不提,竟让她搂着猫乱蹿,也终究是太没有规矩了,皇甫妹妹肚子里的孩子,若是有个好歹,她担待得起吗?” 事情牵涉到鱼充容,玄宗下意识要袒护她的鱼儿,但看到倒地流血已经快支撑不住的皇甫修仪,终究避开鱼充容求助的目光,面色不善看着跪地的瑶瑶。 紧跟着在玄宗身后赶来的李丝絮,察觉到她父皇动了杀机,挤开人群朝皇甫修仪扑去。 “父皇,儿臣以为,先保住修仪娘娘肚子里的孩子要紧!” 第373章 一尸两命的事儿 淑妃还要再开口,李丝絮冰冷的看她一眼。 也不知怎么的,明明眼前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身上却无形中透着一股慑人的威压,被她冰冷的眼神锁住,淑妃竟被记忆中的恐惧所支配,一时见鬼的说不出话来。 淑妃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时,李丝絮已经蹲在了皇甫修仪面前,手搭上了她的脉搏。 皇甫修仪虽极力隐忍,依然控制不住痛哼失声,在众目睽睽之下忍受着疼痛,她一身发颤,身上渗出的汗将衣裳都给浸透了。 李丝絮手搭在她脉搏上少顷,暗暗吁了一口气,虽有难产之兆,凭她的医术奋力一搏,还是能助皇甫修仪渡过难关。 她从袖笼内取出银针,迅疾如电在她身上飞针走穴。 几根银针扎入她的穴位,暂时止住了皇甫修仪的疼痛,李丝絮这才起身禀奏:“父皇,因为修仪娘娘惊动了胎气,已然有难产的迹象,她的情况十分危险,肚子里的孩子很难保住。” 李丝絮话音一落,在场的妃嫔们倒吁了一口凉气。 正当始作俑者德妃暗暗幸灾乐祸,淑妃眸子里闪过一抹得意之色时,李丝絮对着面色凝重的玄宗话锋一转。 “但儿臣若奋力一搏,能保下修仪娘娘肚子里的孩子。” 捕捉到她父皇眼眸内一抹亮光,李丝絮顺势道:“修仪娘娘之所以惊动胎气,另有隐情,儿臣恳请父皇,等修仪娘娘顺利诞下龙嗣后,再追究此事。” 一句话堵死了心怀叵测之人开口的机会,恰好杜太医带着在东内苑值守的医女稳婆赶到。 他蹲下替皇甫修仪号过脉后,与李丝絮的诊断一般无二。 稳婆拉上布帷查看过皇甫修仪的情况,也朝玄宗禀奏:“多亏了小公主及时行针,暂时保住了娘娘肚子里的龙胎,娘娘羊水已破,又流了很多血,奴婢以为娘娘的情况生产时不宜移动。” 有杜太医和宫里的稳婆作证,玄宗信了李丝絮所言。 眼前护住龙嗣才是最要紧的,玄宗当机立断答应了李丝絮,等皇甫修仪诞下龙嗣后再追责的请求。 只是生产时不宜移动? 难道要在东内苑众目睽睽之下产子吗? 李丝絮忙提醒玄宗:“父皇,教坊那边有大量的布帷!” 李丝絮有条不紊指挥着医女稳婆,开始准备生产要备下的东西,等玄宗派的人去教坊取了遮挡的布帷来。 “修仪娘娘生产,不宜围观,依儿臣之见,娘娘们还是去宴席上候着。” 李丝絮隐入层层叠叠的布帷前,沉着冷静冲玄宗道:“父皇静候佳音,等儿臣这边的好消息。” 布帷前的人尽数散开后,李丝絮要跟着医女和稳婆钻入布帷内,杜太医一脸担忧看着她。 见四下无人,他弯腰凑近她耳边哑声道:“丫头,你这次太冒险了,皇甫修仪肚子里的孩子可不好生。” “弄不好,是一尸两命的事儿!” 杜太医声音发颤:“你有把握吗?” 第438页 难为杜太医明知道皇甫修仪情况凶险,为了在父皇面前护她周全,还是顺着她的意,没有揭破她诊出的真实脉相。 这半个师父不好当啊! 李丝絮抓住杜太医的手臂:“大人可还记得,丝丝救十三皇弟那次,提过曾祖医圣游历行医时,曾救过一个已经下葬的妇人,那妇人起死回生后,还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了。” 那妇人是假死,还有一息尚存,遇到医圣孙思邈,因此才逃过一劫的。 那是杜太医第一次见到公主,他自是记忆犹新。 “莫非?” 李丝絮点点头:“师父交到丝丝手上的孙家医术传承,记载有救活她的术法,以及施过的催产针法,用那套催产针法,再加上甄大人传授丝丝的独门银针术,丝丝有九成把握,能保修仪娘娘顺利产子。” 悬着心的杜太医,看着隐入布帷内的小公主,这才狠狠吁了一口气。 也幸好他们几个老东西倾囊相授啊! 巾帷内,疼得快晕眩过去的皇甫修仪,快支撑不下去时,医女往她嘴里又塞了一块参片。 但很快,参片也不太管用了! 她头胎生下五皇子时,过程虽艰辛,也没有疼痛到如此地步,这种疼痛,是那种疼痛到浑身都在抽筋的地步。 疼痛无孔不入,连身上的毛孔都在疼痛。 感受到肚子一阵坠胀,替她接产的稳婆却没有说孩子有要出生的迹象,皇甫修仪感觉眼前发黑,马上要晕厥过去,这时候随着十公主的银针再次落在她身上,被施针的穴位突然涌入一股暖流。 那股暖流在身体里游走,驱散了些许疼痛,源源不断往肚子的方位涌去。 然后,肚子下坠的感觉更明显了,稳婆激动得嘶哑声喊道:“娘娘再使把力,已经看到头了……” 在众人焦急等待皇甫修仪生产的消息时,落座的德妃有些慌了! 皇甫修仪出身名门,为左监副帅皇甫日休的长女,早年以良家子的身份入选东宫,深得皇上宠爱。 修仪已经位列嫔位! 且,她已经替皇上生下了五皇子李瑶,若这次再产下一子,母凭子贵,将成为她最大的威胁。 恰好,甘露殿那对母女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因此她得了协理后宫的权力,才会想到一石二鸟之计,既能除掉对她有威胁的皇甫修仪,又能拔掉甘露殿这枚眼中钉。 她谋划周密,将每一个人都算计进去,甚至笃定淑妃会借着这个机会,帮着她一起打压甘露殿那对母女。 然而,事情却出现了偏差! 皇甫修仪已经惊动了胎气,看情况要支撑不下去了,甘露殿那个小东西竟在皇上面前打下包票,能让皇甫修仪顺利生产。 并且还放言,皇甫修仪动胎气一事另有隐情。 难道她已经觉察出什么了? 不对! 她行事那般隐晦,分明是甘露殿小宫女手里的猫惊动了皇甫修仪,才会让她动胎气早产,怎么能觉察得出来? 那小蹄子,定是信口雌黄,在用缓兵之计拖延。 第374章 娘娘你完蛋了 德妃如此安慰自己,忍不住奚落道:“皇甫修仪是因为甘露殿小宫女搂着的猫,惊动了胎气,还会有什么隐情?” “十公主拖延也没用!” 德妃冲淑妃道:“臣妾以为,就算皇甫修仪顺利产子,甘露殿冲撞她的小宫女也脱不了干系。” “皇甫修仪还没有脱险,德妃如此阴阳怪气,说的是什么风凉话?” 贤妃不客气的怼她:“皇上已经允了十公主,等皇甫修仪顺利产子后,再追究此事,怎么,德妃这么迫不及待要替皇上做主吗?” “德妃身为蓬莱殿的主宫娘娘,就这么见不得皇甫修仪好?” 德妃被贤妃怼得哑口无言! 她气恼道:“淑妃娘娘……” 淑妃很头疼,只感觉甘露殿的小东西,真是克她。 她是后宫最大的变数! 只要扯上她,事情绝不可能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 想到她已经代替皇后,暂行打理六宫的权力,却被一个半大的孩子镇住,正烦着呢! 德妃在她耳边嗡嗡,淑妃不耐烦的开口:“都给本宫少说两句,依皇上所言,先等皇甫修仪那边的消息。” 武充媛担心的看一眼揉着额头的淑妃,恰到好处插了一句话:“是啊,嫔妾也以为,一切依皇上所言。” 看着武充媛和淑妃交换了一个眼神,德妃一阵气闷,闹不明白淑妃和武充媛是什么时候结成了同盟? 这会儿明明她们该跟自己一个战线,怎么反偏帮着贤妃那边? 德妃气闷苦楚时,围着巾帷的花丛中,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少顷后,一身像是被水浸过的李丝絮,终于被皇甫修仪的贴身宫女扶着,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她气虚且喜悦的朝玄宗报喜:“恭喜父皇,修仪娘娘顺利产下一女,母女平安,有了小皇妹,儿臣不再是小公主了。” 听到那声响亮的啼哭声,玄宗悬着的心已经放下来了。 这会儿听到李丝絮说皇甫德仪产下的是公主,倒是没有失落,毕竟宫里的皇子已经够多了,皇甫修仪能顺利生产,母女平安,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失而复得。 第439页 玄宗一脸大喜,欣慰而又目光复杂看着他的十公主,李丝絮摊开手掌心,她手掌上躺着的赫然是一个香囊。 玄宗有些疑惑不解,问询的看着她。 不顾德妃已经发白的脸色,李丝絮禀报道:“儿臣先前说过,修仪娘娘之所以惊动胎气,另有隐情,而这个隐情,便是儿臣手里的香囊。” “这个香囊,是儿臣从修仪娘娘身上摘下来的。” 李丝絮解释:“她身边的宫女桂儿可以作证。” 感激李丝絮救她家娘娘于水火,跟着她出现在玄宗面前的桂儿,忙笃定的点点头,意思是小公主所言甚是。 接下来,李丝絮继续说下去:“这个香囊的药材,掺放了大量的荆芥,荆芥辛散气香,入药有祛风发汗、解热、透疹以及止血的功效,但有一样,荆芥的气味对猫有极大的吸引力,还能刺激到猫儿,让猫儿亢奋,因此遥遥搂着猫撞见在赏花的修仪娘娘,闻到修仪娘娘身上的荆芥气味,猫儿才会朝修仪娘娘扑过去。” “这一点,一直陪着修仪娘娘的桂儿可以作证。” “是的,十公主说得没错,当时甘露殿的小宫女遥遥,撞到我家修仪娘娘在赏花,怕冲撞了娘娘,还避开了一步,但她手里的猫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抓狂挣脱开遥遥,朝我家娘娘蹿过来,因此才惊到了娘娘。” 桂儿说完,忙补充一句:“我家娘娘佩戴的香囊,是德妃娘娘赏赐的。” 德妃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她脸色白了白,故作镇定看一眼章嬷嬷。 站在她身边的章嬷嬷忙出来解释:“皇上,德妃娘娘赏赐的香囊,不只给了皇甫修仪,蓬莱殿阖宫上下,人人都赏赐有那个香囊。” “再说用荆芥当香料,宫中一直有的,也不是只有咱们蓬莱阁用荆芥做香料。” 章嬷嬷巧舌如簧道:“若不是甘露殿小宫女抱着猫乱窜,也不会惊扰到了修仪娘娘。” 章嬷嬷的意思是,用荆芥做香囊是个意外,怪就怪遥遥抱着猫乱跑,惊扰了皇甫修仪。 “德妃娘娘身边的嬷嬷没说错,的确宫中有用荆芥做香囊的先例,但是,为何修仪娘娘身上的衣裳,也有很重的荆芥味?” 李丝絮看向面色凝重的玄宗:“父皇,儿臣替修仪娘娘号脉时,闻到她的衣裳也有很重的荆芥味,只有用荆芥水浸泡过衣裳,才能散发出如此强烈的味道,否则,只凭荆芥香囊,也不会引得遥遥手上的猫挣脱开,扑向修仪娘娘。” 德妃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但她还心存侥幸,因为她已经吩咐过章嬷嬷,将首尾处理干净。 玄宗让高公公派婆子去浣衣局追查时,德妃强作镇定。 李丝絮继续道:“关于遥遥为何会撞到修仪娘娘,儿臣还有话要说。” “那就是,遥遥一直陪在儿臣身边,因为三哥身边的小太监,是遥遥在宫外认下的哥哥,所以儿臣今日是陪着瑶瑶来送百索的,那为何遥遥会突然惊走呢?” 玄宗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这个? 好奇的妃嫔们等着李丝絮说下去,她看一眼德妃:“因为户部员外郎王鉷,在遥遥给她哥哥送百索时,突然蹿出来,说遥遥长得像他失散的女儿。” “遥遥被认亲的事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曲江宴的时候,户部员外郎王鉷的夫人,也闹过一次认亲。” 李丝絮不紧不慢问德妃:“不管是曲江宴,还是今日父皇大宴群臣,儿臣记得按照规矩,只有五品及以上的官员和他们的家眷,能参加宫里办的宴席,那么丝丝想问问德妃娘娘,户部员外郎王鉷身居六品官职,他和他的夫人,曲江宴和这次的端午宴,都是如何出现在赴宴名单中的?” 德妃呆若木鸡! 这件事情她做得那么隐晦,绝不会让人觉察到。 她,她竟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到线索? 第375章 拖下去乱棍打死 德妃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垂死挣扎道:“皇上,宫宴参加赴宴的大臣及家眷,依据特例可适当放宽限制,上次的曲江宴以及这次东内苑的端午宴赴宴名单,臣妾都有呈给废后和淑妃娘娘过目。” 这是不打自招,将责任往淑妃身上引,要得罪死淑妃吗? 看看淑妃的脸有多黑就知道了! 李丝絮笑了:“这么说来,德妃娘娘承认,漏放户部员外郎王鉷及他的家眷赴宴,是娘娘的手笔了。” “据丝丝所知,参加赴宴的若是皇亲国戚,的确能适当放宽条件,但是儿臣听说王鉷虽出身名门,是名将王方翼之孙,中书舍人王缙之子,却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吧?” 李丝絮看向玄宗:“父皇,上次曲江宴,是德妃和贤妃娘娘协助母后承办的,这次端午宴,又是德妃和贤妃娘娘协助淑妃娘娘承办,德妃娘娘自己亲口认下可以放宽特例,究竟是谁做的手脚,将户部员外郎王鉷及他的夫人漏放进来,一查便知。” 还用再查吗? 德妃都已经不打自招了! 贤妃觉得甚为解气,她们的十公主从不让人失望,她与杨贵嫔对望一眼。 杨贵嫔忙开口:“臣妾恳请皇上好好查清楚,究竟是谁有意为之,在曲江宴和端午宴两次将户部员外郎王鉷及他的家眷放进宫认亲的,又是谁向王家透露公主身边那个小宫女身世的?” 宫里每次承办宴席,都有详细的记录。 第440页 别以为,这就是压倒德妃的最后一根稻草,李丝絮还有更狠的。 在德妃浑身僵住,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时,李丝絮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儿臣还忘了告诉父皇,遥遥替儿臣养的那只小猫,其实是德妃娘娘让四皇兄送给儿臣的。” “德妃娘娘吩咐四皇兄给儿臣送了猫,又将能让猫亢奋的香囊赐给修仪娘娘,这一手玩得甚是漂亮。” 李丝絮嘲讽的问她:“只是娘娘利用四皇兄,算计丝丝时,不知四皇兄可知情啊?四皇兄要知道了娘娘所为,必定会很难过的吧,他何曾知道,自己会是娘娘对付丝丝的那一把刀?” 玄宗最讨厌的,就是兄弟姐妹之间的算计! 这是他最忌惮的事情。 李丝絮这话不可谓不狠,见德妃已经脸色惨白如纸,嘴唇蠕动着一句话也辩驳不出来,玄宗哪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贱人,竟敢利用琰儿算计朕的公主,竟恶毒到算计谋害朕的皇嗣,如此滔天罪恶,绝不容赦!” 玄宗勃然大怒:“来人啊,这个贱人不再是朕的德妃,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得到这个消息,感觉晴天霹雳的不仅是德妃,还有得知皇甫修仪难产,隐在不远处花丛中悄悄观察的四皇子。 上次摔了他小皇妹送的樱花酥樱花饼,被太子和皇妹狠狠教训了一顿,四皇子就开始留意他皇妹说过的话。 以前还不曾觉得,自从被提醒过,他仔细留意之下,就发现看似忠心的章嬷嬷,其实惯常都是在他母妃耳边挑唆,还不停的在他面前说小皇妹的坏话。 端午赏赐给下人的香囊用了荆芥,四皇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养过猫的他知道,荆芥会刺激得猫儿亢奋。 但想着自从将那只猫送给皇妹后,整个蓬莱殿都没人养猫,因此也就没有当一回事。 直到在龙首池旁,听到她母妃身边的小太监来找父皇禀报,皇甫修仪因为皇妹养的那只猫惊动了胎气,才意识到事情不妙。 隐在暗处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四皇子,心里悔恨得不行,暗恨自己被皇妹提醒过,只是暗中观察章嬷嬷的言行,没有来得及将章嬷嬷有坏心思的事情告诉他母妃,才会铸成大错啊! 他隐在花丛中,存着最后一丝希望。 希望他的皇妹心软,不要将自己送她猫的事情暴露出来。 然而,他的希望落空了! 小皇妹不仅当着父皇的面,将母妃要他送猫的事实说出来,还戳破了他母妃的用心。 四皇子既为皇妹不给他留最后一丝颜面难过,又很失望他母妃竟利用他害小皇妹。 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亲眼目睹他父皇的人要将母妃拖下去。 四皇子觉得,绝不能放过从洛阳回宫后,一直在撺掇他母妃挑事的章嬷嬷。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在德妃即将被拖下去那刻,四皇子眼含热泪走到玄宗面前,然后默默跪下。 德妃看到突然出现的四皇子,眼睛一亮,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玄宗却面色阴沉:“你是来替你母妃求情的?” “不是!” 四皇子摇了摇头,目光像刀子般射向章嬷嬷:“儿臣是来找父皇状告,撺掇我母妃谋害皇妹的恶奴。” “自从儿臣和母妃从洛阳回到宫中,章嬷嬷一直在儿臣和母妃面前说小皇妹的坏话,挑唆母妃对付皇妹。” 有些话,当着今日端午宴众多妃嫔说出来,四皇子实在开不了口。 但是,想到他母妃都已经被贬为庶人,要被打入冷宫。 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不管说了什么,也不能再糟糕了。 所以他一狠心,痛下决心道:“上次母妃在樱园触怒了父皇,是章嬷嬷在其中多番挑唆,她说樱园是父皇替母妃种下的,端午宴赐给下人的香囊,里头搁荆芥,也是章嬷嬷的主意。” “儿臣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可将猫送给皇妹后,蓬莱殿上下无人养猫,儿臣……” 四皇子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只恨自己识人不明,更怨他母妃糊涂。 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被四皇子跳出来攻击的章嬷嬷慌神了。 她跪倒在地:“四皇子为了替娘娘脱罪,什么事都推到老奴身上,老奴身为蓬莱殿的管事嬷嬷……” 不等章嬷嬷说完,玄宗看向四皇子,意思是他还不算糊涂到无可救药。 目露欣慰瞥了一眼跪地的李琰,玄宗冷声下令:“主子犯案,蓬莱殿的刁奴不用留了,拖下去,乱棍打死。” 第376章 狗咬狗开始撕扯了 德妃主仆一个被剥夺妃位,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一个直接乱棍打死,所有的目光都焦距在怒火冲天的玄宗,以及德妃主仆身上。 却不知坐在宴席上的武充媛,宽袖下的手紧握成拳,脸色很不对劲。 她这副样子,别人不曾察觉,却落在了李丝絮眼里。 李丝絮不着痕迹的牵动嘴角,敛下眼眸内一抹冷笑。 等着! 拔掉她一枚暗子,只是开始。 就在妃嫔们噤若寒蝉时,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这是皇姐的猫吗?” 李丝絮看向搂着猫从花丛后转出来的清皇子,跟去岁中秋宴那个只知道哭哭啼啼的鼻涕虫比起来,他这次入宫收拾得干净利落,清清爽爽的小正太一枚。 第441页 李丝絮可没有被他这副无辜的样子迷惑,视线落在他搂着的猫身上,确定只有经常养猫的人,搂抱猫的动作才会如此娴熟。 而且,四皇兄送她这只猫,一向很讨厌生人,却如此安逸窝在刚入宫赴宴的清皇子怀里,这就有些意思了。 德妃要四皇兄送她的猫,是章嬷嬷寻来的吧? 那章嬷嬷的猫,又是从哪儿找来的呢? 但李丝絮装得毫不知情的样子,笑吟吟接过他递过来的猫:“多谢清皇弟了,这只猫闯了祸乱跑,也幸好有清皇弟将猫送回来。” “父皇,儿臣很少在宫里见到清皇弟呢?” 李丝絮柔声细语抚平玄宗的怒火:“皇弟一直在宁王府,想来很是挂念父皇和武充媛。” 玄宗再了解她的小公主不过,听了她的话很感动。 因为皇后的缘故,这孩子好像并不喜欢武充媛,但是哪怕清儿是武充媛所出,他的小公主一样没有私心。 因为清儿将闯祸的猫给送回来,小十还会担心他养在宁王府,很少有机会见到自己这个父皇和他母妃。 德妃主仆如此恶毒,今日皇甫修仪差点难产而死,也是他的小十在关键时候力挽狂澜,让她的小皇妹顺利降生。 玄宗只觉得,整个宫里,再也没有比她更合心意的人了。 “你皇弟的确养在你王伯府上不少时候了。” 玄宗伸出手揉揉她的小脑袋,和颜悦色道:“接你皇弟回宫的事情,朕自有安排,今日救下皇甫修仪,你太累了,回甘露殿后早些歇下。” 武充媛因为失去了一枚最重要的暗子,已经失态握紧了宽袖下的手,听到皇上竟松口接她的清儿回宫,顿时觉得那枚暗子弃了便弃了。 总算今日没有白忙活一场。 但她的同盟淑妃,就不这么看了。 听到玄宗亲口应下要接清皇子回宫,她脸色暗沉如水,想开口让玄宗改变主意,又有德妃主仆做前车之鉴,实在不敢今日端午宴,再触玄宗的霉头。 触上武充媛急迫而兴奋的眼神,淑妃气极了,极力隐忍,才压下了心头翻涌的情绪。 淑妃将手指掐进肉里,看着太子指挥的龙舟遥遥领先,冲向了龙首池旁的红绸,总算觉得心头舒畅了些。 从南薰殿那位被打入冷宫后,太子一直对她避而不见。 淑妃低声吩咐身边的宫女寒香:“去告诉太子,本宫要见他!” 太子指挥的龙舟遥遥领先,冲破了龙首池旁的红绸,夺得今日龙舟赛的魁首,得了玄宗的赏赐,朝臣们围着太子恭贺时,薛锈朝他使了个眼色。 太子朝围拢他的大臣拱手,行到薛锈身边。 薛锈压低声音:“刚刚淑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寒香来过,说娘娘在冰井台候着殿下。” “她又想干什么?” 太子一脸不耐烦:“她都将母后赶去冷宫,得到了暂管六宫之权,难道还不知足吗?” “太子殿下,慎言!” 薛锈提醒他隔墙有耳! 太子知道若不去见那个女人,她必定不消停,不知道她又要干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来。 但若贸然前去,恐中了别人的算计,干脆带着薛锈,绕路往冰井台来。 到了冰井台,见到已经遣退随从的淑妃,太子开门见山:“不知母妃传召儿臣,有何要事?” 站在眼前的太子一开口,语气透着厌烦,母子俩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淑妃只觉得寒心。 “你非要这么跟本宫说话吗?” 被他的态度刺激到了,本想好好跟他聊聊的淑妃,顿时语气也凌厉了几分:“难道你非让本宫被禁足在清风殿,你才满意?你心疼皇后被打入冷宫,怎么就没有想想本宫的处境?别忘了是本宫含辛茹苦将你养大……” 淑妃话还没有说完,被太子打断了:“如果母妃将儿臣喊来,是为了说这些,那儿臣今日还有要事,恕儿臣不奉陪了。” 淑妃气得心肝一阵疼痛! 她喊住太子,语声冷漠:“本宫将你喊来,是在给你通风报信,你最疼爱的那个皇妹,今日一反常态帮着武充媛,撺掇你父皇要将你清皇弟接入宫中。” “武充媛的手段,你是见识到了的,她表面上屈居于本宫之下,为本宫所用,却是个有野心的女人。” 淑妃提醒太子:“武充媛是你父皇心尖上的人,清皇子若被接回宫,在你父皇的眼皮子底下,你这个太子之位未必坐得稳。” 淑妃还想滔滔不绝说下去,被不耐烦的太子打断:“母妃成天说防着这个防着那个,儿臣是太子,应该放眼天下,难道儿臣的格局就放在后宫鸡毛蒜皮的斗争中吗?母妃想让天下朝臣知道,儿臣是一个处处算计,谋害嫡母的人吗?” “还有,你说小皇妹这么做,是为了对付儿臣?儿臣以为,母妃还是不要推己及人了,母妃你成天想着斗来斗去,儿臣的皇妹却不是这样心胸狭隘,没有格局的人。” 太子据理力争:“小皇妹与宫中兄弟姐妹都十分和睦,母妃喊儿臣来冰井台,就是为了挑唆儿臣与皇妹之间的感情吗?难道不觉得可笑?” 什么叫她不要推己及人? 他皇妹不是心胸狭隘,没有格局的人? 这是在说她整天只知道算计,是个心胸狭隘,没有格局的人吗? 第442页 淑妃快被气炸了! 第377章 谁敢欺负皇妹报我的名号 她是他的母妃啊,他竟说自己在挑唆他和那个小崽子的感情? 真是可笑! 难道身为他的母妃,在他心里,自己还不及甘露殿一个半大的孩子吗? 太子到底是被什么迷晕了头? 淑妃气得一身发颤,实在没办法再和颜悦色跟他聊下去。 “你,你……本宫都是为你着想,你竟如此不识好歹?一直将废后被打入冷宫一事,怪罪到本宫头上?” “是本宫让他将刻有你父皇名讳的霹雳木佩戴在身上的吗?” “本宫看你都忘了自己从哪儿来,不是本宫十月怀胎生下你,处处为你谋划,难道会有你如今太子的身份?” 看太子还是一副不为所动,铁了心要与她反目的样子。 淑妃气得快疯过去了:“不管你恨本宫也好,怨本宫也好,本宫这么做都是为你好,路已经为你铺平了,怎么走下去,你好自为之!” 因为皇后被打入冷宫,与太子形同水火的淑妃,觉得自己再也聊不下去了。 一甩袖,带着寒香和随行的太监离开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触上薛锈担忧的眼神,太子叹了一口气。 “其实本宫知道,皇妹撺掇父皇将清皇弟接回宫中,正是为了挑拨本宫母妃与武充媛反目。” 太子一针见血道:“武充媛像一条滑溜的泥鳅,总是隐在暗处,让皇妹想朝她下手,一时也抓不到她的把柄,因此皇妹才会用清皇弟回宫这一招,让本宫母妃将武充媛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毕竟清皇弟若一直养在王伯府上,对本宫不会有什么威胁。” “但他被接进宫来,凭着父皇对武充媛的宠爱,一切就难说了!” 太子告诉薛锈:“武充媛的把柄很难抓到手,但本宫母妃却是最了解她的人,让母妃忌惮武充媛,对付她,比皇妹自己出手来得省力。” “然后武充媛也是个有野心有手段的,将清皇弟接进宫后,必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母妃处处压制算计她。” “皇妹这一招,的确是四两拨千金,能让她们两个咬起来,彻底反目,也没有再给本宫留有余地。” 太子反问薛锈:“但本宫能怨她吗?她已经看在本宫的份上多次手下留情了,皇妹为了母后很有勇气,而本宫虽对母后有孺慕之情,身在太子之位,却要瞻前顾后,什么也不敢做。” “本宫终究将太子之位看得太重了,害怕自己从高处摔下来,本宫有多佩服皇妹的勇气,便有多恨自己的懦弱。” 身为挚友的薛锈,觉得太子其实有些可怜。 他安抚道:“太子殿下!” “不用宽慰本宫,母妃要不是太有野心,也不会马上中了皇妹的算计,纵然本宫给她分析利弊,她还是会忌惮武充媛,拼得头破血流。” “还有,武充媛也绝不会将清皇弟如愿接进宫便罢手。” 从冰井台上,居高临下看着今日东内苑的盛景,太子告诉薛锈:“皇妹曾告诉过本宫,当初三皇弟参与牛痘术一事,还有去岁赏荷宴,有人扮作你的样子,故意挑起皇妹对本宫的误会。” 还有这种事情? 薛锈大为震惊! 太子点点头,意思是就是他猜的那样。 “假意归顺于本宫母妃的武充媛,其实早有成算,所谋甚大……” 淑妃和太子皆以为冰井台附近没人,却不知道他和薛锈走远后,公孙大娘无声无息从冰井台后的梁下翻出来。 这段时日岐王时常来教坊,美其名曰看端午宴排练的进展,还有道貌岸然的宁王,看着是劝岐王别乱来,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献完剑舞后在此处躲个清静,没想到就撞到了这一幕。 宫里真是水太深了! 公孙大娘暗暗替李丝絮捏了一把汗。 原本离宫前,她还要亲自去甘露殿跟十公主告别,依眼下这个情况来看,宫中正值多事之秋,十公主尚且自顾不暇,还是不要去扰她了。 公孙大娘略一踌躇,往东内苑的马厩潜去。 皇甫修仪顺利诞下小公主后,因为失血过多,足足昏醒了三日才醒,各宫忙着往蓬莱殿翠微阁送贺礼时,李丝絮在她母妃和魏嬷嬷准备的礼物中,添了一道产后补血的药方子。 皇甫修仪很感激,朝去问诊的杜太医问起李丝絮。 干脆,李丝絮带上送她小皇妹的一对银铃铛手镯,进了蓬莱殿。 还在翠微阁门口,就听到了宫女桂儿焦急的声音:“五皇子你快住手,将小公主还给奴婢,公主刚出生没几天,还不能晒太阳。” 李丝絮踏进翠微阁,就见一位长相俊朗的少年郎,像模像样抱着刚生出的小公主,一只脚快要跨下亭廊的台阶。 然而,却被桂儿心急火燎的挡住了! 少年宝贝似的抱着手里的小婴儿:“为什么不能晒太阳?” 他冲桂儿憨笑时,李丝絮觉得少年的笑颜里盛满了阳光,干净清爽的气息扑面袭来。 李丝絮猜眼前的少年郎,是她刚游学回京的五皇兄李瑶。 见桂儿干着急,说不出个所以然。 李丝絮接话:“刚出生几天的皇妹,皮肤还太娇嫩了,容易被晒伤,五皇兄要抱着她晒一会儿也不是不行,要拿东西遮一遮小皇妹的脸和眼睛。” 第443页 五皇子将手里抱的小婴儿交给桂儿,将襁褓自带的斗篷小帽子给他皇妹戴上,问李丝絮:“是这样吗?” 李丝絮点点头! 五皇子冲李丝絮憨笑:“你怎么什么都懂?难怪太子哥哥常念叨你最是聪颖灵慧,将五哥的耳朵念叨得起茧子了。” 见李丝絮神色错愕,他忙解释:“是太子哥哥写给我的书信里说的。” “我母妃和小皇妹,多亏了有十皇妹相助。” 李瑶认真的朝李丝絮深深作了个揖:“皇妹的大恩大德,李瑶没齿难念,以后在宫里谁敢欺负皇妹,皇妹尽管报我的名号。” 他鞠躬作揖后,还自以为很爷们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将抱着小婴儿的桂儿,逗得笑出了声。 她的这位五哥,好像有些憨啊? 李丝絮忍俊不禁:“若是报五哥的名号不管用呢?” “那就报太子哥哥的名号!” 第378章 你说朕是个拣破烂的 他凑近李丝絮一本正经道:“太子哥哥是未来储君,抱紧太子哥哥的大腿,无往不利啊,报上你五哥的名号加上太子哥哥的名号,必定在宫里所向披靡……” 就在李丝絮觉得她这位五哥不仅憨,还很逗比时,大概屋内的皇甫修仪听不下去了,遣了身边的嬷嬷喊李丝絮去屋里说话。 李丝絮将银手镯铃铛给她的小皇妹戴上后,进了屋。 见识过李丝絮的不凡,皇甫修仪觉得自己的儿子很丢脸:“别听你五哥胡说八道,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还要你报他的名号,丢人现眼的家伙!” 有这么损自己儿子的吗? 大概是武将家的女儿,才会养出皇甫修仪这般爽快的性子。 李丝絮笑道:“娘娘的身子好些了吗?” “得了你送那道产后补血的药方子,养了这几天,已经好多了。” 端午宴那天的凶险历历在目,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的事儿,皇甫修仪就差对眼前的十公主感激涕零了。 要不是她,这次她们母女都要栽在德妃手上。 她拉着李丝絮:“你五哥有一句话倒是没说错,大恩不言谢,嫔妾也不跟公主玩虚的,那些场面话且不提了,只一句,以后但凡有用得到嫔妾母子的地方,任凭公主差遣。” “德妃的性子向来张扬跋扈,嫔妾在她手上吃过不少苦头,本以为她在洛阳行宫关押了一年有余,这性子也该改改了。” “见她回宫后,收敛了不少,也没将她往坏处想。” 皇甫修仪气得咬牙:“没想到她在洛阳关押那一年,在潜心修炼,道行更深了,没对嫔妾发难是憋着大招,又是用荆芥香囊,又是在衣裳上做手脚,还费了那么大的周折算计你身边那个小宫女遥遥撞嫔妾,这些弯弯绕绕令人发指的手段,真不像是她能想出来的……” 皇甫修仪鬼门关前走过一遭,忙着养身子和照顾新出生的小公主,没有往深了细想。 这会儿跟李丝絮说到关键的地方,她突然顿住了,感觉到不对劲。 “修仪娘娘总算发现不对了?” 李丝絮提醒她:“德妃娘娘身边那个章嬷嬷。” 被她这么一提醒,皇甫修仪顿时如醍醐灌顶,一下恍然大悟了。 她生完孩子后晕厥过去,但桂儿有顺势跟她提过一嘴,皇上勃然大怒要将德妃打入冷宫,四皇子突然站出来指证德妃身边的章嬷嬷。 皇甫修仪一时感觉毛骨悚然:“这看着怎么像是含冰殿那位的手笔?” “娘娘也看出来了?” 李丝絮叹气:“那位是只不叫唤的狗,最会使阴招,在各宫安插奸细还让人抓不到把柄。” “武周虽还政于唐,但这宫中的太监宫女,受过女帝恩惠的不在少数,含冰殿那位是女帝的侄孙女,自小养在她身边,颇有几分她的手段,她手上必定还握着一部分武周残留在宫中的势力。” “皇后娘娘那般谨慎,还不是一样着了她的道,还有德妃娘娘身边的章嬷嬷也是个现成的例子,娘娘贵为修仪,这次差点一尸两命,怕是身边也有她的奸细,总归娘娘要小心些……” 皇甫修仪从前跟武充媛无怨无仇,她虽一直得宠,但从来不掺和后宫是非。 这次差点一尸两命,意识到遭受了无孔不入,且阴毒狠辣无比的算计,皇甫修仪眼眸内涌过一抹杀气。 “贱人,手段太下作了!” 皇甫修仪咬牙切齿:“嫔妾从不惹事,但也从不怕事,待嫔妾腾出手来,查一查翠微阁是不是有内鬼,这次要真是她做下的,不死也要让她脱一层皮。” 这架势,是打算跟含冰殿那位不死不休了! 德妃被打入冷宫后,再加上皇甫修仪为皇上顺利诞下一女,顺理成章,蓬莱阁份位最高的她,就成了主宫娘娘。 蓬莱殿就挨着甘露殿,无形中与这位芳邻达成了某种同盟,以后她们甘露殿再也不用腹背受敌了。 李丝絮与皇甫修仪相聊甚欢,直到兴庆殿那边过来传召,她这才跟着高公公出了翠微阁。 一路往兴庆殿的方向走,李丝絮试探着问:“怎么好亲自劳烦公公走这一趟?” “哎哟喂,这算什么,老奴能来见小公主心里高兴着呢!” 高公公知道她想探听玄宗为何传召,顺势给她卖个好:“今日杨公公和左羽林将军家的四公子,押解五溪首领覃行璋班师回朝了,杨公公出任黔中招讨使,生擒覃行璋,斩叛军三万余人,论军功皇上已经升任其为二品辅国大将军。” 第444页 “另左羽林将军家的四公子李临淮,随行征讨有功,皇上已经升任其为四品左清道率。” 高公公一脸堆笑:“皇上知道公主记挂出征黔中的杨公公和李临淮,下朝后才特意吩咐老奴找公主去御书房见见他们。” 李临淮上次是秘密入宫,因此李丝絮踏进御书房后,装作是久别重逢,一脸欣喜激动看着他们。 “公公和大人都黑了瘦了!” 对上杨公公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李丝絮不知怎么觉得特别亲切。 像对着久别重逢的亲人,想到宫中近来不太平,她眼睛潮湿了:“出征黔中得胜归来,公公和大人辛苦了!” 杨思勖刚回京,已经从李临淮嘴里得知宫中的变故。 见到小公主眼睛湿润了,差点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拍拍她的肩,安抚她。 但当着玄宗的面,到底克制住了。 “老奴刚到黔中不久,腿疾就犯了,多亏公主备下的那些药,老奴才躲过一劫。” 像是怕吓到了她,杨公公声音柔缓:“老奴在黔中带了些新奇的玩意儿,还有当地的一些特产吃食,回头都给小公主送去甘露殿。” “好啊好啊!” 李丝絮冲杨公公甜笑:“那丝丝就不客气了,多谢公公。” 杨思勖不是爱说话的人,但偏生跟他的小公主能聊上几句,传召她来御书房的玄宗,瞧见李丝絮和杨公公聊得热络,倒将他冷落在一旁。 玄宗咳了一声清清嗓子,然后不满道:“朕看,不趁着杨思勖班师回朝,派人传召你来兴庆殿,你是不打算来看朕了?” “朕听说,你说朕是个拣破烂的?” 第379章 挑谁做朕的女婿 她父皇的话不怒自威,打断了她想继续跟杨公公滔滔不绝聊下去的兴头。 但这话一问出来,让人想发笑。 李丝絮看了看努力往后缩,想将自己藏起来的高公公一眼,然后一本正经接话:“所以,儿臣才说父皇是十分接地气的帝王,若不偶尔拣拾垃圾破烂,哪知道珍肴佳酿,锦玉布帛的好处。” 杨公公和李临淮不知道拣破烂是指晋春霞为御女一事,知道实情的高公公,却恨不得将自己给挖个洞埋进去。 哎哟喂!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瞧瞧,问的是什么话,答的都是什么话。 小公主不会怪他将冷宫探听到的事儿,尽数都捅到了皇上这边吧? 高公公还在忐忑不安,沉默了数息的玄宗,像是拿李丝絮无可奈何的样子。 “什么话到了你嘴里,都成了大道理。” 玄宗哼了一声:“听说你这些天有空总往冷宫那边跑?” “冷宫是儿臣的地盘,儿臣要在冷宫种药材的,不说马上天热,又到了京城痢疾的高发时候,就是配别的成品药,也需要用到冷宫种下的药材。” “还有,为了冷宫自给自足,儿臣已经让徐才人和杨青,开始着手名贵药材的种植,徐才人和杨青按照儿臣的吩咐,将九大仙草之一的石斛种到树上,让石斛吸收树木的养分,已经鲜有成效……” 看玄宗不动声色看着她,李丝絮知道顾左右而言他糊弄不过去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朝玄宗默默跪下。 “好吧,儿臣有罪,但儿臣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李丝絮瘪嘴,一副委屈得快哭的样子:“儿臣知道,太过照顾被打入冷宫的母后,这么做不对,但母后从前真心实意待儿臣,若在她落难时,儿臣不管不顾,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父皇和母后对儿臣而言,都是儿臣最重要的亲人,儿臣以为,不能因为自己的至亲之人犯了错误,就丢下她不管,应该帮着她改正,助她走出歧途。” 李丝絮眼眶潮湿,大着胆子道:“父皇虽为九五之尊,没有人敢对父皇如何,父皇也永远不会有落难的那一天,但儿臣斗胆说一句,若父皇陷入低谷时,儿臣愿意陪在父皇身侧,若有人要对父皇不利时,儿臣愿意挡在父皇面前。” “儿臣想在母后陷入困境时,给她一点求生的意念,若父皇因此责怪儿臣,儿臣甘愿受罚。” 她眼眸内盈着一层水雾,直起身子对上玄宗的目光:“但,儿臣不后悔自己的选择,若重来一次,还是会坚持这么做。” 从来都是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可贵! 她说,父皇和母后都是儿臣的至亲,父皇陷入低谷时,儿臣愿意陪在父皇身边,有人要对父皇不利时,儿臣愿意挡在父皇面前。 这让玄宗忆起了身处封地王府时,那段低谷的日子,在他最艰难的时刻,有人陪在他身侧,有人挡在他面前。 玄宗被她这番话感动到了。 事情没有水落石出前,皇后暂时还不能走出冷宫。 玄宗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石斛种在树上能存活?” “是的,儿臣最近让人运进宫的一批石斛,种在树洞中,已经存活了。” 李丝絮解释:“当然,为了保证植株的水分,还要在根系覆上一层苔藓。” “这种法子种仙草,倒是稀奇,等朕得闲了会去上阳宫看看。” 玄宗挥了挥手:“你跟左清道率先去叙旧,朕有几句话要交代辅国将军。” 不但没有怪罪她成日间跑去冷宫看皇后,还说等得闲了去上阳宫看看,这句话颇有玄机啊!李丝絮见好就收,忙跟李临淮交换了一个眼神。 第445页 等他们退出御书房后,当着杨思勖的面,玄宗执笔在空白的折子上,写下李临淮几个刚劲有力的大字,笔力直透毫端。 玄宗开口:“爱卿觉不觉得朕的十公主是个小大人?” 杨思勖不知玄宗是什么意思,事涉李丝絮,他格外小心谨慎。 他斟酌着接话:“小公主早慧,懂事乖巧。” “朕也以为如此,朕的小十终究比这宫里的皇子公主要早慧些,又处处聪颖灵透。” 玄宗问杨思勖:“你跟朕说说,心智比一般人早慧的孩子,是不是也比她们要更早一步情窦初开?” 这话,杨公公大为震惊! 终于知道皇上写下李临淮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了。 果然与他猜测的一样,操碎了老父亲心思的玄宗,翻开了手上握着的折子,里面赫然还写着孙医正的高徒,太医院青年才俊王梓青的名字。 以及名将王海宾之子,已经被皇上收为义子的王忠嗣也赫然在目。 “月儿的驸马,朕倒不用费什么心思,当初还在东宫时,杨贵嫔怀下朕的三儿,朕梦到神人覆鼎,张说进言是大吉之兆,有了这段前缘,朕也有意让月儿嫁入尚书府,穆儿婚宴那日,还有试赛龙舟那回,几次下来朕观张垍为人可靠,堪称月儿良配。” 杨思勖此人十分可靠,向来缄言少语。 玄宗与他吐露心扉,不用害怕他像姜皎那般泄露禁中言。 “只是朕的小十,小小年岁已经聪颖灵慧,智谋双全,还跟随孙医正学了一身医术,朕觉得这天下的男子,甚少有与之匹配者。” 玄宗对着折子上写下的几人品头论足:“忠嗣为名将王海宾之遗孤,那孩子有勇有谋,朕数次考较他的兵法谋略,他莫有不对答如流的。” “朕看好忠嗣,但此子也太过勇猛了些,过刚易折,朕如何敢挑他做朕的女婿?” “王家那小子性情温和,醉心于医术,对朕的十公主甚好,又没有在朝堂上斩头露角的野心,按说他是最合适的驸马人选,但此子到底性情太温和了些,朕的公主又十分不凡,恐他的性子驾驭不了朕的小十。” “左羽林将军家的这小子倒是甚合朕的心意,他为人沉稳,不苟言笑,但对朕的小十却很温和,用心守护,按说也是合适的人选,不过此子有将帅之才,若让他成了驸马都尉,等于斩断了他的羽翼……” 第380章 真凶浮出水面 帝王心思深不可测! 但杨公公听懂了,陛下的意思,就是谁也不配不上他的十公主。 杨公公接话:“皇上,老奴以为公主年岁尚小。” 一想到他聪颖灵慧的公主,要便宜京城哪个世家的臭小子,就糟心得很。 听了杨公公的话,玄宗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是啊,朕的小十年岁尚小!” 玄宗意气风发:“朕有的是时间替她挑个最称心如意的驸马……” 天下的老父亲,都觉得没有臭小子配得上他们的女儿,即使是身为帝王,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玄宗未雨绸缪开始给她物色称心如意的驸马,这件事情,李丝絮一点儿也不知情,这会儿,她已经行到了御花园无人僻静的地方,一脸激动看着李临淮。 在她急迫的眼神下,李临淮点了点头。 “事情办妥了!” 见四下无人,李临淮压低声音:“祈国公下葬后,臣深夜人静时掘了他的坟,已经将他转移到京郊一处农庄。” 怕李丝絮担心,李临淮又补充了一句。 “那处农庄隐蔽,祈国公也乔装换了身份,臣掘了他的坟,又找一具腐烂的尸体替换了,且已经将那座坟恢复原状,公主安心,就算有人追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得知祈国公王守一平安度过一劫,李丝絮狠狠吁了一口气。 总算,她能给冷宫的母后一个交代了! “丝丝就知道,大人一出手,定能将事情办得滴水不漏。” 想到这次出征黔中,李临淮因为军功显赫,已经晋为四品左清道率,统领府兵,掌京城昼夜巡警。 虽然李丝絮为他的晋升感到高兴,但还是很惋惜:“大人以后去了太子左清道率府任职,丝丝在宫中见到大人的机会不多了!” “东宫和大明宫只隔着一个西内苑,公主可以去东宫找臣,臣也可以前来宫中找公主。” 出征黔中几个月不见,小公主好像又长高了一截。 见她因为自己要去左清道率府任职,有些失落的样子。 李临淮忙温声道:“臣去了左清道率府后,公主要交代臣在宫外办什么事情,更方便了!” 听到了他的温言安抚,李丝絮有些想笑。 说东宫与大明宫隔得不远也就算了,竟还将去了左清道率府,更好替她办事的理由搬出来安抚她。 眼前沉稳如山的少年将军,真是个实在的人。 既如此,李丝絮也不矫情了:“还真有一件事情,想让大人帮着丝丝。” 李临淮嗯了一声,等着她说下去。 于是,她将上次曲江宴和这次端午宴户部员外郎王鉷及他的夫人认亲的事儿,细细告诉了李临淮。 “虽说两次认亲,都是德妃娘娘的手笔,但王家是怎么得知,遥遥在我身边当差的?” “这种被人惦记的感觉不太好!” 第446页 李丝絮继续说下去:“还有王家要是真在乎遥遥,上次曲江宴王夫人发现遥遥像她失散的女儿,就该有所动作,不会拖到端午宴再闹一次认亲。” 李丝絮判断:“王家的态度很蹊跷,所以丝丝才想让大人帮着查一查遥遥的身世。” 德妃端午宴被打入冷宫,李临淮已经有所耳闻,竟不知道,背后原来如此凶险。 知道王家认亲的事儿,也是德妃算计小公主的一环,不用她说,李临淮也要帮着查清此事。 只要李丝絮开了口,他哪有什么不答应的? 李临淮点头认下:“此事不难,公主等臣的消息。” 两人逛了好一会儿御花园,快要将李丝絮送回甘露殿了,李临淮觉得光顾着跟说祈国公王守一已经脱险的事儿,竟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走到甘露殿的宫墙外,李临淮突然开口:“对了,臣问过祈国公,替皇后祭南北斗用霹雳木刻字的人,是一个叫明司的和尚。” “只是这个明司祭完南北斗星后,就消失无踪了。” 李临淮告诉李丝絮:“杨公公班师回朝赶回京城这些天,臣一直有在追查明司的下落,但依然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明司? 李丝絮震惊了! 因为这个和尚,竟是禅定寺大慧禅师的弟子,那个囚禁他恩师,助她岐王叔谋反作乱,在王府别院潜逃那个。 只是如今岐王天天在他父皇眼皮子底下,如何操纵明司卷入厌胜术一案? 难道,他王叔并不是明司真正的主子? 李丝絮觉得真相呼之欲出,只要顺着明司揪出他背后真正的主子,那个撺掇她岐王叔谋反,陷害祈国公和她母后的幕后真凶,就能浮出水面。 从李临淮嘴里得知祭南北斗星的人竟是明司,李丝絮就想到了那个神神叨叨的大慧禅师。 “丝丝知道,从哪儿能找到明司的下落和线索了。” 他等她说下去,李丝絮忙道:“这件事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丝丝过几天亲自出宫一趟。” 参与陷害皇后和祈国公的人,那般奸猾! 李临淮下意识的紧张:“公主又要背着臣去犯险吗?” “不是犯险啦!” 眼前的人,觉得她无时不刻要独自犯险。 李丝絮无可奈何:“等大人沐休的时候,丝丝邀大人同去可好……” 端午过后下了一场小雨,接下来的天气都是艳阳高照,夏初的天气越来越炎热,遥遥在大太阳下,立在甘露殿的院子里蹲马步,被暴晒也是一声不吭。 蹲太久她的腿酸麻得打颤,坐在树枝上吃点心的柳云莺,毫不心软一鞭子甩下去。 遥遥腿吃疼,但还是一脸倔强,忍着咬紧牙关,继续蹲着。 那一鞭子抽下去,在树丛旁种兰草的鱼充容都替她觉得疼。 不待她开口,柳云莺咬着点心解释:“娘娘可别怪云莺心狠,是这丫头自己缠着云莺要学武功的,她说在端午宴上闯了祸,不想成为公主的累赘,要跟云莺学了一身本事,就没有人借着她害公主和娘娘了。” “云莺最怕这种爱哭唧唧的人,是她跪在我门口求了一夜,我才答应她的。” 柳云莺甩甩手上的鞭子:“也是她说坚持不住,让云莺拿鞭子抽她的,云莺现在多抽她几鞭子,以后她遇到对手,才能少吃些苦头。” 第381章 修仪娘娘打上门了 “娘娘,遥遥可以的。” 不知是晒的,还是蹲马步太吃力,遥遥脸憋得通红,衣裳都被汗浸透了。 她养的那只小猫,见自己的小主人一副痛苦的样子,着急的围着她转圈圈。 但遥遥却全然不受它的影响,继续蹲着马步,连看也不看那只猫一眼。 明知道小猫是无辜的! 因为有人要利用猫害公主和娘娘,遥遥再喜欢猫咪,也不愿意抱它一次了。 就像她厌恶自己,成了别人下手害娘娘和公主的目标。 猫儿围着遥遥转,急得想往她身上蹿,这时候一道矮小的影子从樱树下蹿出来,搂住了喵呜叫的猫儿。 搂住猫的人,正是这两天被玄宗接入宫中的清皇子。 这一幕落在树阴下看医书的李丝絮眼里,见自家小主子若有所思看着搂猫的清皇子,在一旁做绣活的魏嬷嬷开口。 “这个小卓子,怎么当差的?” 魏嬷嬷埋怨:“怎么什么人都敢放进甘露殿来?” “是丝丝让小卓子将人放进来的,含冰殿那个想借着他拉拢丝丝,挑拔丝丝和太子哥哥,一起对付淑妃,丝丝岂能不如她的意?” “但是,父皇这么快就将人接回宫,淑妃她沉着住气吗?” 李丝絮嗤笑一声:“有意思啊,接下来有好戏看了!” 听小公主点破了清皇子接近甘露殿的意图,凭魏嬷嬷的敏锐,觉得这场好戏应该是淑妃和武充媛狗咬狗。 魏嬷嬷正想向李丝絮求证,小卓子一脸兴奋从树林子里钻出来,附在李丝絮耳边悄声嘀咕。 “蓬莱殿翠微阁的桂儿姐姐,刚才差人告诉奴才,让公主去含冰殿看一出好戏。” 皇甫修仪这么快就有动作了吗? 果然武将家的女儿不好惹,她这会儿好像还没出月子呢,真是快意恩仇的性子。 在宫里能活得这般肆意洒脱的人不多了,李丝絮觉得皇甫修仪很对她的胃口。 第447页 于是,她饶有兴致扬了扬唇角,朝抱着猫看遥遥蹲马步的清皇子招了招手。 以为自己要被赶出甘露殿的清皇子,见李丝絮冲她笑,想到母妃的嘱咐,忙兴奋的朝李丝絮这边跑。 “怎么偷跑来甘露殿了?身边也没个人跟着?” 李丝絮嗔怪了一句,牵起他的手:“你这样乱跑可不行,猫借你玩几天,我这就送你回含冰殿。” 这是要将他赶回去吗? 清皇子嘴瘪了下来,但想到皇姐亲自将她送回去,还说要将猫儿送给他玩几天,好像没有违背母妃的意思。 所以,他虽有些不情愿,到底还是乖巧的点点头。 李丝絮于是牵着清皇子的手,一路往含冰殿的方向走,刚到含冰殿门口,就听到里边传来皇甫修仪中气十足的声音。 “敢算计到本修仪头上来,有种你滚出来!” 李丝絮牵着清皇子踏入含冰殿,就瞧见穿着一身清爽胡服的皇甫修仪双手叉着腰,隔着一道门朝里边的武充媛喊话。 她脚下,还有两个绑成粽子,嘴里塞着破布的宫女。 皇甫修仪也不顾清皇子吓得往李丝絮身后躲,握着一根鞭子威风凛凛道:“敢给本修仪玩奸细这套弯弯绕绕,怎么没胆子跑出来对质,再不出来,休怪我不客气打进门去。” “本修仪最不见得那些阴险毒辣玩阴谋的小人,仗着是咱们皇上的小表妹,整天像朵小白花似的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也不嫌丢人现眼,自个当母妃的不做个好榜样,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样心思不正的人,养出来的怕不是歪瓜吧?” 得知皇甫修仪拎着两个绑得像粽子的宫女打上门来,武充媛已经让恪儿派人去兴庆殿搬救兵了。 骂她,她还能忍住。 但骂她养的清儿是歪瓜,武充媛气得发抖,忍不住要打开殿门冲出去。 眼看着她家一向能忍的娘娘,这次沉不住气了,恪儿急得一把抱住她的腿:“娘娘,娘娘,这个皇甫修仪惹不起啊,她是武将家的女儿,身手了得,当初德妃娘娘被丢在洛阳行宫,就是因为惹到她了。” “听说她的倔脾气上来,真敢打人。” 恪儿急得直冒汗:“偏生咱们皇上喜欢她爽快的性子,处处纵着她,出宫或微服私防也会点她随行护卫。” “娘娘且忍忍,恪儿派人去兴庆殿了,皇上马上要来了!” 恪儿劝武充媛:“娘娘越是沉得住气,一会儿对质时,皇甫修仪才理亏。” “她骂本宫也就算了,竟连本宫的清儿也一起骂,清儿那孩子自小养在宁王府,吃了多少苦,本宫肚子里的孩子一个一个没了,这后宫的阴私还少吗?” 武充媛气得一身发颤,眼眶涨红:“许她们从前对本宫几次三番下毒手,就不许本宫回击了?在她们宫里安插人怎么了?难道含冰殿就没有别宫安插的人?皇甫修仪真是欺人太甚,本宫绝不会咽下这口气!” 武充媛主仆一个一个气得发抖,没胆子跑出去面对拿着鞭子打上门的皇甫修仪。 皇甫修仪更是气势十足了,举着手上的鞭子叭的一声往殿门抽去,抽得殿门猛烈摇晃,听到屋内的武充媛和恪儿吓得惊声尖叫。 皇甫修仪冷笑:“有胆子作恶,没胆子出来见人,像个缩头乌龟,别让本修仪瞧不起你……” 恪儿派去的人搬回救兵,玄宗踏进含冰殿时,看到的就是皇甫修仪拿着鞭子,将含冰殿的门抽得叭叭响,似乎下一刻,门要应声而倒。 玄宗气急,大声呵斥道:“你还没出月子,在胡闹什么?” “皇上……” 听到身后的动静,皇甫修仪被吓了一跳。 给玄宗见完礼后,她不服气道:“嫔妾是没出月子,但嫔妾咽不下这口气,顾不得自个的身子,也要跑来含冰殿讨个公道。” “皇上向来知道嫔妾是什么性子,嫔妾从来不是能忍气吞声的人,从不招惹是非,事情找到嫔妾头上,嫔妾也绝不怕事儿。” 皇甫修仪一脚踹向地上捆成两团的大粽子:“这两个,一个是嫔妾宫里的二等宫女,一个是含冰殿的宫女,含冰殿这个隔三岔五给嫔妾宫里的二等宫女送贵重东西,不是收买她,难道是钱多了在行善布施吗?” 第382章 娘娘的战斗力让人叹为观止 “嫔妾这个当主子的,还没有一个宫女出手大方呢!” 皇甫修仪掏出一个银镯子,咣当一声砸在含冰殿的大门上:“皇上都已经来了,还装死不敢滚出来吗?真当本修仪要吃了你!” 当着她父皇的面,竟还敢掏出银镯子往门上砸? 这还是没出月子的战斗力。 李丝絮叹为观止! 就在她父皇面露愠色,下不来台时,皇甫修仪眼含热泪,委屈道:“皇上,嫔妾这次生下凝凝,差点一尸两命,有了德妃身边章嬷嬷那个前车之鉴,嫔妾害怕凝凝遭人毒手,请皇上看在嫔妾一片慈母之心的份上,原谅嫔妾狂妄。” 玄宗:“……” 心里的怒火,在触上皇甫修仪的眼泪时,硬生生压了下去。 想到端午宴她差点一尸两命,玄宗一时心软,不忍苛责于她。 “你都是做了母妃的人,行事不可如此鲁莽,你这样,朕能护着你几时!” 隐在屋内的武充媛,看皇甫修仪如此嚣张,竟没被苛责,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第448页 她朝恪儿使了个眼色,然后朝她身上倒去。 恪儿忙惊慌的喊:“娘娘,娘娘!” 然后,从皇甫修仪跑来含冰殿算账,那扇一直闭着的门终于打开了。 恪儿哭着喊道:“皇上,娘娘被吓晕过去了!” 又来这一招? 晕得可真是时候啊! 玄宗脸上刚露出一丝心疼,李丝絮机灵的翻转袖笼,取出银针。 “没事儿,丝丝随身带了银针的。” 说完丢下清皇子,朝门内扑过去,蹲下去扬手就是一针。 一针扎下去,武充媛疼得一个激灵,再也装不下去了,疼得抽搐还得强装悠悠醒转。 她眼含水雾,楚楚可怜看向玄宗:“皇上……” 瞧瞧! 这欲言又止,欲语凝噎的样子,多么让人心疼。 皇甫修仪的举动太过张扬,因此玄宗从入了含冰殿,都没看到存在感十分微弱的李丝絮。 这会儿李丝絮一针将武充媛扎醒了,玄宗才意识到她的存在。 玄宗看过来,李丝絮笑得人畜无害,指了指清皇子:“皇弟才被父皇接入宫,没什么玩伴,没带随从就溜到了甘露殿来找儿臣,儿臣送她回来,见充媛娘娘晕过去,忙帮着扎针让她醒过来。”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李丝絮咧开嘴笑:“父皇不用管儿臣啦,快看看修仪娘娘绑来的两只粽子是怎么回事儿,坐月子的人不宜伤肝动气,会身子有损的。” 于是,心疼武充媛被吓晕的皇上,成功被引回了皇甫修仪究竟为何要上门算账这件事情本身。 李丝絮还好心的将皇甫修仪砸落掉在地上的银镯子,拣起来递到玄宗手上。 “父皇,这个银镯子分量不轻啊,有些重量。” 掌控着整个天下的玄宗,也曾在封地王府有过一段清苦的日子,只用掂一下李丝絮递到他手里的银镯子,再结合皇甫修仪的控诉,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吩咐高公公:“替朕将她们嘴里的破布扯开!” 高公公忙依言照做,让随行的小太监扯掉两个粽子嘴里的破布,冷哼一声:“跟咱家说说吧,这银镯子是怎么回事儿?” “这,这!” 含冰殿的宫女支支吾吾:“银镯子是蕴儿生辰,奴婢送她的,蕴儿是奴婢的同乡,奴婢上次生辰时,蕴儿亲手做了吃食送给奴婢。” “是,是的,银镯子是奴婢生辰,芳儿姐姐送奴婢的。” 皇甫修仪宫里的二等宫女,为了脱罪,紧张的接话:“奴婢和芳儿姐姐一见如故,又是同乡。” 皇甫修仪待要发话,李丝絮惊奇的哇了一声。 玄宗不解的看向她,李丝絮冲玄宗憨笑:“儿臣就是觉得,充媛娘娘宫里这个叫芳儿的宫女太大方了,人家做点吃食送她,她竟舍得送一个这么贵重的银镯子做回礼,一个银镯子,不止要费掉一个月的月钱吧?充媛娘娘宫里的宫女月钱这么高吗?” 玄宗脸色阴晴不定,目光淡淡扫了武充媛一眼。 恪儿着急的目光落在那个芳儿身上,芳儿忙开口解释:“礼轻情意重,奴婢自从入宫当了宫女,从来没有人亲自动手给奴婢做吃食,奴婢很感动,在心里已经将蕴儿当成妹妹,这才将娘娘赏赐奴婢的银镯子,送给了蕴儿……” “好一个礼轻情意重!” 不等芳儿说完,含冰殿门口传来一道奚落的轻笑声。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然后暂掌六宫之权的淑妃,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施施然跨进了含冰殿的门槛。 长得明媚不可方物的淑妃,因为要保持执掌六宫的威仪,一改往日妩媚窈窕的扮相,一身宫服尽显端庄之态。 而跟随她来含冰殿的太监,还押着一个小宫女。 跪地的芳儿一看那个宫女脸色有些不太好,淑妃浅笑着问她:“可是很眼熟啊?这是德妃宫里章嬷嬷的干女儿,你给章嬷嬷送了好些东西,她干女儿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给皇甫修仪翠微苑的宫女送银镯子,还给章嬷嬷送扳指和玉佩。” 淑妃眼眸内敛过一抹讥笑,看向玄宗柔声问:“皇上,武充媛宫里的宫女出手这么大方,莫不是什么散财童子吧?” 皇上最喜欢武充媛的地方,是她从来情愿委屈自己,也不争什么。 清儿才被接回宫中,淑妃就朝她下手了! 她行事向来隐晦,很少有被人抓住把柄的时候,偏生因为她先前归附于淑妃,淑妃对她了如指掌。 被自己的同盟出卖了,偏这个时候还不能反击,武充媛脸色发白,宽袖下的手指掐进肉里。 看恪儿扶着一身发颤,却强装镇定的人,淑妃再次轻浅的笑了:“妹妹宫里这个芳儿送章嬷嬷的扳指和玉佩,也是充媛妹妹赏的吗?” “臣妾就没见过像妹妹这般出手阔绰大方的主儿!” “妹妹不仅对自己宫里的宫女出手阔绰大方,对各宫各殿的宫女太监也出手阔绰大方。” 玄宗看着一身虚弱倒在恪儿怀里的武充媛有些面色不善了,偏淑妃还火上浇油:“皇上偏心,是不是将内务府的库房,全搬来妹妹的含冰殿了?” 第383章 贱人演得一出好戏 玄宗看着倒在恪儿怀里那个柔柔弱弱的人,从来都以为她是后宫这些女人中间最省事的,也最是委曲求全的,只要能跟在他身边就心满意足。 第449页 哪怕一直身为婕妤的份位,将清儿养在王府,她也很知足,不争不抢。 在德妃和皇甫修仪身边都安插有奸细,想到四皇子状告章嬷嬷在德妃面前挑唆的事儿,如今看来,她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玄宗对上她那副玄玄欲泣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厌烦。 “收买别的妃嫔宫里的宫女嬷嬷,武充媛这是要做什么?” 一句冰冷冷没有温度的武充媛,让她没来由心尖一颤,皇上从来都是喊她熙儿,如此直呼她的名号,是从来没有过的。 “皇上,嫔妾冤枉!” 武充媛宽袖下的手指狠狠抠向手心,她挣开扶住她的恪儿,跪在了玄宗脚下。 然后愤怒的看向捆成粽子的芳儿:“本宫自问从来待你不薄,你究竟背着本宫干下了什么?为何你要拿着本宫给你的赏赐,去各宫收买人心?你做这些,又是受了谁的指使?” 被捆成粽子的芳儿,面对咄咄逼人的武充媛,一时慌了神。 “娘娘,奴婢这么做,都是为了娘娘啊!” 芳儿紧咬下唇,眼泪喷涌而出:“娘娘数次怀上身孕,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只有清皇子殿下养在王府才逃过一劫。” “娘娘心善,奴婢见不得这宫里的人欺负娘娘。” 芳儿颤着身子以头触地:“娘娘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就想着若是各宫都有眼线,不会让人害了娘娘。” “这才将娘娘给奴婢的赏赐,尽数拿去打点了!” 听到芳儿这番话,豆大的泪珠从武充媛眼角滚落下来。 她怒其不争,哽咽失声:“本宫何曾要你为我做什么?你怎的如此糊涂?” “娘娘是菩萨似的人儿,奴婢见不得娘娘委屈,虽万死,不足以报娘娘大恩……” 说完,芳儿突然身子一歪,用力朝一旁的石阶撞去。 等李丝絮回过神要扑向芳儿,已经晚了,芳儿倒地那一刻,鲜血迸了出来,死状可怖。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了! 直到清皇子尖叫失声,以为胜券在握的淑妃才回过神来。 贱人演得一出好戏! 偏她身边的宫女太监着了魔似的忠心耿耿,竟为了保全她,甘愿一头撞死。 淑妃不甘心的看向玄宗:“皇上?” “都将人给逼死了,淑妃还要如何?” 看着倒地的宫女脑桨迸地,玄宗只感觉胃里一阵抽搐。 后宫这些争来抢去的女人,让他太厌烦了! 淑妃盛气凌人,看着柔弱却让宫女去送死的武充媛,也让他倒胃口。 看一眼吓得钻进武充媛怀里的清皇子,玄宗冷声开口:“武充媛连宫女也管束不好,以后好好在含冰殿呆着,照顾好朕的皇儿。” 玄宗甩袖而去,出完气的皇甫修仪忙拉着李丝絮追上去。 本以为能一击必中,结果武充媛的宫女却忠心耿耿,甘愿以死谢罪,这样的结果,让淑妃很是惋惜。 能让一直得盛宠的武充媛被禁足,让皇上对他的小表妹起了疑心,也算是收获不小了。 她离开前,看着清皇子意味深长笑了笑:“妹妹费尽心思要将清皇子接回宫中养着,皇上这是全了妹妹一片慈母之心呢,以后妹妹就在含冰殿好好照顾皇子。” 淑妃被一堆的宫女太监簇拥着离开,看着高公公的人将芳儿的尸首抬出去,在清扫石阶旁的血迹,武充媛一身发颤。 “五皇子和太子走得近,皇甫修仪和淑妃是一伙的,今日若非芳儿忠心,撞死谢罪,本宫怕是要彻底栽在淑妃手上。” 武充媛咬牙切齿:“皇上最讨厌钻营的妃嫔,喜欢的就是本宫的不争不抢,现在本宫像则天皇后一样在后宫经营,这是犯了他的忌讳。” “就算芳儿死了,皇上也已经对本宫起了疑心。” 眼看着皇后和德妃先后被打入冷宫,后宫妃位空缺,她离妃位只差一步,却被淑妃打得措手不及。 吃了这么大的亏,武充媛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在这后宫中,从来只有她算计别人,拿别人当她的棋子。 更令她气得发颤的是,清儿刚回宫,淑妃这一手将她的皇儿吓得够呛。 “本宫今日腹背受敌,被淑妃重重一击,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看着重重落下的宫门,想到即将被禁足,不知道何时才能得到玄宗赦免的机会,武允媛恨毒了淑妃。 “一个身份卑贱的潞州歌女,还以为真能爬上枝头做凤凰不成?” 她吩咐恪儿:“她当初得遇皇上,说得好听是铜鞮令张暐举荐,但咱们皇上在潞州时却没将她纳入府邸,可见这背后必有隐情,动用宫外的暗线,查清楚淑妃入宫前做下的事情。” “她一个卑贱的歌女能成为宠妃,膝下所出的皇子还贵为太子,她道行不浅,咱们动手前,要有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绝无可能翻身的把柄。” 武充媛眸子里隐现杀气:“本宫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要让她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被皇甫修仪拉着从含冰殿出来,李丝絮看着她的眼神在发光。 她拿着鞭子打上门去,让淑妃和武充媛斗得风生水起,自己却能片叶不沾身全身而退,关键挑起是非的是她,最后在她父皇看来最没有心机的人也是她。 李丝絮只感觉这次的宝押得对了! 第450页 “公主这样看着嫔妾做什么?” 皇甫修仪追着喊了几声皇上,玄宗却怒气冲冲离去,见李丝絮眼神发亮在看着她,皇甫修仪耸了耸肩。 “无妨!你父皇这是伤心被她的小表妹骗了。” 皇甫修仪语声调侃:“他柔柔弱弱的小表妹啊,一直让他护着当成心肝似的小表妹,竟一直在骗他,能不伤心吗?” “男儿有泪不轻掸,只是未到伤心时!” 听到这幸灾乐祸的口气,李丝絮忍俊不禁:“娘娘今日这一招,让丝丝刮目相看,钦佩不已!” 第384章 谁还不会装个柔弱可怜 “哪有你说得这么厉害?” 皇甫修仪拢着她的小肩膀:“本宫这次差点一尸两命,要是什么也不做,后宫哪还有我皇甫修仪的一席之地,都以为我性子软弱好欺负呢?也幸好你点醒了嫔妾,嫔妾这才揪出翠微阁的内鬼,着实好好出了一口恶气。” “你这孩子,果然跟传闻中说的一样,小小年岁聪颖灵慧,甚合本宫心意。” 皇甫修仪叮嘱她:“有空记得多来翠微阁走走,带带你的蠢五哥,他那么蠢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不像嫔妾,也不像他父皇。” 李丝絮差点喷笑出声! 这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 她五哥要是不像父皇,也不像皇甫修仪,那问题可就大了! 看皇甫修仪一副她儿子很蠢,无可救药的样子,李丝絮憋着笑:“丝丝看五哥就很好,五哥不用跟别人一样啊,人不用都一样,要有形形色色的人,才更有趣。” “五哥的性子很是风趣幽默,丝丝就很喜欢。” 李丝絮冲皇甫修仪甜笑:“以后丝丝要常来翠微阁看小皇妹的,修仪娘娘别嫌丝丝烦就好啦!” “怎么会嫌你烦?喜欢你还来不及!” 皇甫修仪拉着她还要滔滔不绝说下去的架势,毕竟她还在月子里,今日一番折腾怕她身子遭不住,李丝絮劝她回去歇着。 恰好桂儿找来,说玄宗去了翠微阁。 “得闲了一定要常来翠微阁玩,嫔妾要回去哄你父皇了。” 皇甫修仪朝李丝絮眨眨眼,前一刻还龙精虎猛的人,下一刻病殃殃倒在桂儿身上:“皇上,嫔妾快不行了,今儿吹了风,头好晕!” “是朕让你跑去含冰殿胡闹的?” “皇上,嫔妾知错了,嫔妾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皇甫修仪向李丝絮展示了等会儿回到翠微阁会是什么场景,那意思是谁还不会装个柔弱可怜,然后,我见犹怜的皇甫修仪,让桂儿扶着她回翠微阁去了。 李丝絮在含冰殿外目送着淑妃离去,潜进含冰殿的柳云莺翻墙出来,朝李丝絮摇摇头。 与她猜测的一样,武充媛手上的确有武周残留在宫中的势力,为她所用。 不然以柳云莺的身手,不会什么都没有探听到,就这么无功而返潜了出来。 “武充媛真这么好对付,也不会将母后算计到冷宫去了。” 李丝絮极有耐心:“失了帝心,对一个争宠想往高处爬的妃嫔,才是最要命的,就让她先被禁足在含冰殿慢慢煎熬吧!” 唯恐天下不乱的柳云莺,有些兴致缺缺。 “武充媛竟是这么不堪一击吗?” 柳云莺失望道:“云莺还希望她跟淑妃咬起来,真咬起来了,旗鼓相当,这后宫才热闹呢!” “你当武充媛的性子,真跟她展现给父皇看的那样,与世无争,心甘情愿受尽委屈的么?今日栽了个大跟头,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李丝絮看着含冰殿高高的宫墙,笑得意味深长:“等着,这只是开始,有咱们看热闹的时候……” 柳云莺跟着李丝絮去了含冰殿,让蹲够了马步的遥遥,跳梅花桩。 遥遥数次没踩稳,从梅花桩上跌下来,掉在沙土里砸了个大坑,然后又爬起来继续。 从端午宴回来后,遥遥一直是这种状态,像是不知疲惫,魏嬷嬷和鱼充容担心本就体弱的她,这样扛下去身子骨受不住。 偏偏遥遥执拗的以为是自己没用,害了公主和鱼娘娘,所以魏嬷嬷怎么劝也不听。 看着遥遥又跌下来栽了个大跟头,魏嬷嬷握着李临淮托左羽林将军送来甘露殿的书信,只感觉手上沉甸甸的。 “公主前几日告诉奴婢,已经让左清道率李临淮,帮着查遥遥的身世,想来将军托人捎来的这封书信,是有结果了。” 魏嬷嬷握着书信叹气:“奴婢盼着这封信,又害怕瞧见这封书信,端午宴那天户部员外郎认亲,是德妃的手笔,奴婢总觉得遥遥可怜,她的亲生父母看起来并不疼惜她的样子,换了一个人,得知自己失散的孩子在宫中,哪有王家这么沉得住气的?” “遥遥好可怜啊!” 鱼充容搂着小兔子,从跳梅花桩的遥遥身上收回目光,一副很想看魏嬷嬷手上那封信的样子。 恰好这时候,柳云莺陪着李丝絮回来了。 鱼充容扯过魏嬷嬷手上的书信,喊李丝絮:“丝丝,快来!” 将信塞给李丝絮时,鱼充容还特意强调,是长得很吓人那个捎给她的。 因为期盼着得到遥遥身世的真相,李丝絮一时顾不得跟鱼充容解释,其实李临淮是温柔入骨的人。 她展开书信一开始还能心平气和,越看越是蹙紧了眉头,然后面现愠怒之色。 第451页 “丝丝就没有见过,这般狠心愚昧自私自利的父母!” 见魏嬷嬷和鱼充容眼巴巴看着,李丝絮将信塞给魏嬷嬷。 魏嬷嬷看后倒吸一口凉气,看一眼远处还在跳梅花桩的遥遥,可能因为这孩子被她教导,她算是遥遥的师父,看过信的魏嬷嬷觉得格外愤怒。 因为李临淮调查到的真相是,遥遥的确是户部员外郎王鉷的亲生女儿,并且还是谪出的女儿。 但因为出生在七月半,身上又有一个香形胎记的缘故,被王家的人以为不祥,她虽是王夫人所生,但王夫人对她却极为不喜。 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虐待她,就算身为谪系所出的女儿,遥遥又能好过到哪儿去? 小姑娘五岁时,王家找了个有名望的相士上门,相士观了遥遥面相,大惊失色,说她被鬼怪附身,留在王家要牵连家人。 因此趁着元宵灯会,王家制造了一出失散的假象,狠心将她给丢弃了。 这样,还不会落人口舌,成为京城别的世家笑柄。 遥遥在王家被关进柴房,以及被王家的小孩如何欺辱打骂,过得还不如一个下人奴婢,李临淮在信上写得很详尽。 “也是咱们小公主心善,将这孩子带进宫来,哪有父母这般狠心的?因为一个相士的话,就这么对孩子。” 魏嬷嬷气得发抖:“都被他们认为是不祥,故意遗弃,趁着曲江宴和端午宴跳出来认亲是怎么回事儿?” 第385章 小祸害精送上门了 “依奴婢看,定是看到遥遥如今在公主身边当差,很得公主喜欢,那对丧尽天良的父母觉得她还有点用。” 魏嬷嬷一针见血戳破户部外员郎王鉷的意图:“毕竟咱们公主最得皇上喜爱,若是能借着在公主身边当差的遥遥攀上咱们小公主,他能在仕途上有所寸进。” 曲江宴和端午宴两次认亲,再结合李临淮调查的情况,的确魏嬷嬷的猜测不是没有可能。 遥遥的举动太反常了,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只有在意,才会受伤害的吧? “嬷嬷别气,这件事情总要有个了结。” 李丝絮看着近乎自残的遥遥,很快想到了完美了结这件事情的法子。 中书舍人王缙府上,一身酒气的王鉷醉醺醺入了内院,王夫人将他扶进屋,埋怨道:“夫君又喝得烂醉如泥回来,宫里那件事情不早点解决,小心咱们要大祸临头。” “祸不了!” 王夫人让人去煮醒酒汤,王鉷拉着他夫人得意道:“你当本官这酒是白喝的,今日王县男拉着本官在望月楼喝酒,本官都打听清楚了,德妃被打入冷宫一事,没有牵连到那个小祸害精头上。” 连日来悬在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王夫人狠吁了一口气,好奇道:“怎么会没有牵连到?她闯祸差点让皇甫修仪一尸两命,那位修仪娘娘怎么会不跟她计较?” “这多亏她跟了一位了不得的主子。” 王鉷眼眸内闪过一抹精光:“听王元宝透露,十公主真是好手段,小祸害精虽撞了人,但因为十公主救下了皇甫修仪母女,皇甫修仪没有再追究此事。” “不再追究此事就好!” 王夫人接话:“我早说了,那个小祸害精天生带着煞气碰不得,老爷偏不听,花了银子贿赂德妃如愿混进宫中的端午宴,结果那小祸害精闯下大祸,也得亏认亲没成,要真成了咱们吃不了得兜着走。” 王夫人还要滔滔不绝说下去,王鉷不耐烦的打断她。 “妇人短见!” “借着小祸害精下手的德妃被打入了冷宫,皇甫修仪也不再追究此事,更见那位十公主本事了得。” 王鉷妒忌道:“王元宝不过是一身铜臭的商人,自从巴结上了那位十公主,先是晋了户部员外郎的虚职,紧接着更是被当今天子封了从五品县男爵位,更别提他借着十公主这股东风,王家那日进斗金的琉璃市场,还有名下的那些产业。” “因为与十公主交好,同在户部任职,谁不巴结讨好王元宝这个从五品县男,就是皇家国戚看在十公主的面子上,也多有与他往来的。” 王鉷愤愤不平:“反观本官在户部兢兢业业为官,却一直得不到晋升。” “小祸害精这次差点让皇甫修仪一尸两命,十公主都护住了她,可见她在甘露殿鱼充容那儿极为受宠,十公主心善,只要咱们顺利与小祸害精认亲了,让她继续留在公主身边伺候,借着皇上对十公主的宠爱,本官就能得到平步青云的机会。” 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搭上了十公主,都能得到爵位。 受端午宴那日惊吓,惶惶不安打了退堂鼓的王夫人,又恢复了斗志。 “德妃被打入冷宫,以后宫宴指望不上了,听说十公主常去玉真观,那妾身得闲了多去玉真观走走。” 王鉷和他夫人还在商量怎么接近李丝絮,管家着急慌忙来了三房。 “咱们府上失散的小小姐回来了,老爷让三爷和夫人去前厅一趟……” 王府前厅,中书舍人王缙看向陪在十公主身边的遥遥。 像! 长得太像了! 眉眼跟他那个走散的孙女儿,一般无二。 只是他孙女儿走散前,性子胆小得像只受惊的小老鼠,每次一见到他,不是吓得缩在角落里,就是受惊跑走了。 第452页 这会儿站在他面前一身宫装的小姑娘,沾了十公主身上的贵气,胆子也大了许多,敢直视他的目光。 王缙感觉眼前的小宫女,的确有可能是他元宵灯会走散的孙女儿。 “臣斗胆问公主,这孩子是怎么入宫的?” “王大人在朝中任职,在父皇身边负责起草诏书,想必知道丝丝钻研牛痘苗种疸一事吧?” 李丝絮一脸天真烂漫,似乎觉得王家的点心味道不错,还捻一块尝了尝。 她告诉王缙:“遥遥正是丝丝的三皇兄找人试种牛痘苗种疸时,从街上找来的小乞丐。” 牛痘术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有几次在朝堂上起了争执。 因为牛痘术一事,十公主在京城名声大噪。 负责起草诏令的王缙,自然知道牛痘术一事背后凶险,各方势力搅和,有人为了阻止牛痘术顺利实施,甚至对试种牛痘的孩子下毒手。 这会儿遥遥安然无恙站在他面前,可见她是那个幸存下来,被十公主带进宫的孩子。 “这孩子受苦了,臣府上虽不是什么权门贵胄之家,但也数代为官,想到臣孙女儿竟流落为乞丐,臣不胜唏嘘!” 王鉷赶到前厅时,瞧见的就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在他父亲一个五品中书舍人面前,不自称公主,说话时还一副笑吟吟的样子,很是乖巧甜美。 而那个被他们遗弃的小祸害精,也穿着一身得体的宫装,比起当初在府上那副像老鼠崽子的怯弱模样,像是变了一个人。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们还挖空心思想着如何在公主面前得脸,十公主竟这么宠这个小祸害精,因为他和夫人两次宫宴认亲,竟直接将人送上门来了? 一个小宫女得公主如此看重,这是何等的尊荣? 只要能顺利借着这个小祸害精攀上十公主,何愁要在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面前低矮一截? 想到离平步青云,飞黄腾达只差一步,先王夫人一步踏入前厅的王鉷,一脸激动看着李丝絮身边的遥遥,已是热泪盈眶。 “是父亲没用,从那年元宵灯宴失散后,一直没有找到你的下落。” 第386章 父皇和皇兄们最宠丝丝 听到李丝絮跟他父亲王缙说遥遥流落街头成了小乞丐,王鉷泪如雨下,颤着手去抱遥遥:“想到你流落街头受了那么多苦,为父心如刀绞,也幸得上天眷顾,遇到了十公主将你带进宫。” 王鉷反应太激烈了! 虽说在出宫的马车上,遥遥得了李丝絮的吩咐,他这么扑过来抱她,遥遥还是下意识的抖了一下。 “你真是遥遥的父亲吗?” 王鉷扑过来那一刻,遥遥吓得往李丝絮身边躲。 李丝絮将遥遥护在身后,笑吟吟冲王鉷道:“遥遥性子本就胆小,大人如此激动,要吓坏她了。” “公主恕罪,都是臣一时太激动了!” 王鉷感激涕零跪下:“遥遥失散后,臣与夫人整日以泪洗面,想念这孩子,故此一见到她,克制不住太激动了。” “上次在曲江宴上臣的夫人无意中撞见她,一直挂念不已。” “臣的孩子失散后,臣和夫人四处找寻,知道臣和夫人着急找孩子,还有冒充上门来认亲的。” “臣害怕又要失望,才一直沉住气,借着端午宴得了入宫的机会去见见这孩子,血脉相连,只一眼,臣就认出了他是臣元宵灯会失散的女儿。” 王鉷以头触地:“公主替臣找到了失散的孩子,公主的大恩大德,臣无以为报,以后公主若有差遣,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看着跪在脚下痛哭流涕,对自己感恩戴德的王鉷,如果不是李临淮调查得仔细,李丝絮真要信了。 男儿有泪不轻掸啊! 见到了自己期盼已久的女儿,身为男儿之尊哭着朝她这个恩人跪下,还说以后愿意赴汤蹈火。 这样父女相认的场景,能让人不感动吗? 昨儿才在宫里见识到了武充媛高超的演技,谁想到京城处处是高手,这位户部员外郎王鉷也不遑多让。 瞧把他父亲王缙感动得老泪纵横的! “大人倒也不必如此激动,以后更不用整日以泪洗面,本公主成人之美,让你们父女团聚,再也不用分开了。” 李丝絮干脆利落起身:“人已经给大人送回来,本公主先回宫了!” 回宫? 这是要将遥遥丢下回宫? 他表忠心后,借着遥遥攀上公主的场景没有出现。 王鉷傻眼! 若是不能借着遥遥攀上公主,将这个牵连家人的祸害精留在府里有什么用? 眼看着公主已经被她身边的护卫宫女扶住,要离开王家。 王鉷喊住李丝絮:“遥遥虽是臣的女儿,但公主对她有救命之恩,若她在公主身边伺候得好,臣愿意让她一直留在公主身边。” 李丝絮顿住步子,一脸惊讶转过身来:“大人不是说自从失散后,你和你的夫人整日以泪洗面吗?为何还要让她进宫伺候本公主?” “大人这么做,难道想让本公主成为拆散你们父女的恶人?” 没有给王鉷开口的机会,李丝絮连珠炮似的发问。 然后一脸嫌弃看着遥遥:“再说这个宫女,在本公主身边伺候得也不好啊,自从她来了我身边,老是闯祸。” 第453页 “端午宴那日,她养的猫让皇甫修仪受了惊吓,差点一尸两命,本公主原本要将她杖责打死的,但想着大人和尊夫人曲江宴和端午宴先后两次找来宫中认亲,十分思念自己的女儿,那便慈悲为怀,将她遣送回你们府上算了,就当日行一善吧!” 李丝絮冰冷无情:“以后这个叫遥遥的宫女,跟本公主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大人还要因为她跑来烦本公主,本公主只好将此事告诉父皇,让父皇给你们王家降罪。” 王鉷再次懵了! 这么讨厌祸害精,为何刚刚自己太过激动时,公主还护着说不要吓坏了她? 原本以为她得了公主看重和喜欢,王鉷才想认回她,借机攀上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十公主。 这会儿她竟得了十公主厌弃,还说以后她与宫中没有关系了,王家留她有何用? 王鉷垂死挣扎:“公主,她背上可是有香形胎记?本官的女儿背上有香形胎记。” “有啊!” 李丝絮一脸莫名其妙:“正是因为她身上有香形胎记,丝丝才将她从宫中丢回你们府上的啊!” “丝丝问过大慧禅师,禅师说身有香形胎记,又是七月半出生的人,一辈子厄运缠身,要祸害死身边人。” 李丝絮一脸怒气:“王大人你又想认亲,又想将你女儿放在本公主身边,莫非你想谋害本公主不成?” “丝丝的父皇和皇兄都最宠丝丝,说丝丝若是被谁欺负了,定要让欺负丝丝的人满门抄斩,替丝丝出气。” “好啊,原来你们王家包藏祸心,我这就回宫告诉父皇,告诉太子哥哥,告诉大皇兄……” 扬言他们失散的女儿身上有香形胎记是他和他夫人,想说遥遥不是他女儿,也晚了,话已经放出去了。 看着乖巧甜美的公主,一瞬间迸发出来的怒意,冷厉中隐约夹杂着杀气。 还威胁要告诉皇上和太子以及郯王殿下,王鉷心里暗暗发苦! 比他心里更苦的,是梳妆打扮好出来见客的王夫人。 她以为公主亲自带着那个小祸害精上门认亲,是宠她,结果刚走到前厅屏风后,就得知小祸害精被十公主嫌恶了。 不但将她原封不动丢回来,如了他们认亲的愿,甚至还扬言,王家再敢纠缠,让皇上降他们王家的罪。 本以为这次能沾沾小祸害精的光,结果迎头砸下来一个噩耗。 不能得公主喜爱,王家认回那个克父克母身带煞气的祸害精能有什么用? 认亲攀上十公主的场景,演变成这样,已经够乱了。 还有更让他们恐慌的。 正当王鉷和他的夫人感到大祸临头,想法子要糊弄眼前的十公主,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进来禀报。 “太子殿下让左清道率李大人来接公主回宫了!” 左清道率? 左羽林将军家的四公子? 跟着杨思勖出征黔中立下大功,新近晋了四品左清道率那个。 那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啊! 更糟糕的是,连太子殿下都已经知道了十公主来送回她身边的小宫女,还派了左清道率李大人接她回宫。 故意让小太监进来通报,这是太子对王家隐约的警告。 王鉷和他的夫人一阵头晕目眩,撑着一口气才没有倒下去。 第387章 自以为是的蠢东西 小祸害精一出现,王家已经大祸临头,王鉷和他夫人心里想着的全是,绝不能让遥遥回王家,只有不承认她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儿,他们才能逃过一劫。 急中生智之下,王夫人从屏风后转出来,扑通一声朝她公公王缙跪下。 “儿媳有罪,这个孩子她不是咱们王家的孩子。” 触上遥遥先是愤怒,然后渐渐冷静失望的眼神,李丝絮知道在这一刻,她心里唯一存着的那点执念,已经没了。 这样的结果,也在李丝絮的意料中。 她神色愠怒:“你们王家真是有意思,王夫人这是在玩本公主吗?当初曲江宴,是你口口声声缠着本公主身边的小宫女,说她跟你失散的孩子长得一模一样,还问她身上有没有一个香形胎记?” “本公主懒得管一个小小的宫女,因此没将夫人你的话当一回事儿,结果,你的夫君王大人,又借着端午宴跑进宫认亲,搅得本宫身边的宫女冲撞了皇甫修仪,差点酿下大祸。” 李丝絮冷笑:“本宫这才留意身边这个小宫女,也发现她身上的确有个香形胎记,所以将人给送回王家来了。” “好了,现在王夫人说,她不是你们府上的孩子。” 李丝絮怒气冲冲:“好大的胆子!出尔反尔,王夫人这是在戏耍本公主吗?” 反正,一身煞气的祸害精,绝不能认回王府。 王夫人面对李丝絮的怒火,顶着压力回话:“公主恕罪,都是臣妇一时失态,才造成今日这样的局面。” “父亲大人,事到如今,儿媳也不藏着掖着了。” 王夫人欲语泪先流,冲着她公公王缙哽咽失声:“其实咱们家的钥儿,早死了,当初臣妇带着她去郊外佛寺上香,那孩子从悬崖上滚下去……儿媳害怕被夫君和父亲大人责骂,因此一直藏着掖着,只说那孩子去了外祖家。” “后来又借着元宵那日说回她外祖家接人,然后告诉府里的人,那孩子在元宵灯会上失散了。” 第454页 王缙沉默不语! 王鉷激动道:“那曲江宴你回府,还说找到了咱们失散的女儿?” “那是臣妇太思念女儿了,这个叫遥遥的宫女,跟咱们钥儿长得一般模样。” 王夫人哭得肝肠寸断:“不想夫君信以为真,真的借着宫中的端午宴,跑进宫去认亲,那孩子早死了,就算这个小宫女背上有香形胎记,又怎么会是咱们的玥儿?” “臣妇听到公主送她身边的小宫女来咱们府上,感到十分害怕,这才躲着不敢出来。” 王夫人以头触地:“事到如今,虽万死不敢再隐瞒了,还请公主殿下息怒,皆因臣妇思念女儿太过,弄出了这一出闹剧,此事臣妇的夫君和公公不知情,公主要罚就责罚臣妇吧!” 看着遥遥眼睛里的光芒黯淡下去,李丝絮就知道这下她是真的彻底死心了。 以后不管王家的人再怎么出现,在遥遥心里怕是不会起一丝一毫涟漪了! “好啊,既然你的孩子都已经没了,你还敢戏耍本公主,本公主自是要罚你的。” 李丝絮似笑非笑看向暗暗松了一口气的王鉷:“本公主慈悲为怀,最看不得血腥,就罚你扇你夫人十个耳光吧!” 王鉷心内一凛! 李丝絮补充道:“扇轻了,那就是在糊弄本公主,本公主回宫后,是要告诉父皇和太子哥哥的。” “臣不敢!” 王鉷脊背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王家要逃过这一劫,只能让他的夫人稍作牺牲了。 因此在王夫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王鉷下了狠手重重一巴掌朝她脸上甩下去。 她为了王家甘愿自请受罚,王鉷还真不打算手下留情? 王夫人一阵咬牙切齿! 但不等她缓过劲来,脸上又是重重挨了一耳光,然后接二连三的耳光扇下来,每一下都抽得她脑子一阵嗡嗡响。 等十个大耳刮子抽完,王夫人只感觉疼麻木了! 李丝絮这才不急不缓开口:“本公主再问一句王夫人和大人,我身边的瑶遥,当真不是你们的女儿?” 耳光都挨了! 只想早点摆脱这个小祸害精。 果然她一出现,王家准没有什么好事儿。 王夫人口齿不清:“臣妇的女儿早死了!” 王鉷也跪地谢罪:“谢十公主宽恕臣和夫人,从夫人嘴里得知臣女儿死去的真相,臣万念俱灰。” “那好,本公主身边的宫女,跟你们王家没有干系,希望你们王家的人记清楚,不要忘了今日说过的话。” 李丝絮说这话时,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王缙。 已经有些明白过来的王缙,看一眼目光黯淡冷冰得没有一丝温度的遥遥,羞愧的垂下了头。 王鉷和他的夫人丑态毕露时,遥遥一直冷眼旁观,亲耳听到跪地的女人说她早死了,正如李丝絮猜测的一样,她心里再也起不了一丝涟漪。 王缙点了头,事情落下帷幕,是时候收工了。 李丝絮看着遥遥温声问:“还难过吗?” “不难过了,遥遥已经死心了。” 遥遥冲李丝絮笑了笑:“遥遥明白了,不能因为不爱遥遥的人就伤心难过,以后遥遥心里只有公主和鱼娘娘,还有静忠哥哥。” “遥遥以后也会好好跟着云莺姐姐练武功,但是不会伤害自己了,遥遥要变成高手,以后能在危险的时候护着公主。” “嗯,愚子可教也!那我就等着咱们遥遥变成厉害的女侠。” 李丝絮最后看一眼像跳梁小丑一样的王鉷夫妇:“以后哪个不相干的人再来烦遥遥,本公主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好啦,咱们回宫去吧!” “本公主一身福气,从来不怕什么煞气,恶鬼缠身……” 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李丝絮拉着遥遥走出了王家。 已经傻眼的王鉷夫妇,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不对劲,要朝着离去背影喊出声,被他父亲王缙冰寒入骨的眼神锁住了。 “两个自以为是的蠢东西,不自量力,这点道行和手段,竟敢算计到十公主头上?” 第388章 公主是要臣抱着上马吗 将王鉷夫妇所作所为全看在眼里,再结合公主说的话,知道是怎么回事的王缙失望极了。 “还想将公主当成小孩子糊弄,也不看看德妃是如何被打入冷宫的?淑妃又是如何被禁足了半年之久的?跟十公主作对的人又是什么下场?” “连姜皎和张嘉贞那样的朝中重臣,也栽在她手上过,你们竟蠢得在她面前做戏,当跳梁小丑?” 王缙冷声发问:“钥儿那孩子,到底是怎么失散的?” 王鉷夫妇不敢吭声! 王缙冷笑:“想必十公主上门前,已经将钥儿失散的真相查得一清二楚,才会有今日这出戏,让你们自愿跳入瓮中。” “钥儿已经不再是王家的孩子了!” 王缙对他看重的这个儿子失望至极:“品行不端,德行有亏,你的仕途也因为自己愚不可及葬送掉了!” “再招惹十公主,下次就真是满门抄斩的下场,你们两个蠢货好自为之……” 李丝絮牵着遥遥从王家走出来,就看到了等在马车旁的李临淮。 她下意识松开遥遥的手,欢喜的迎上去:“大人怎么来了?” “太子殿下得知公主出宫来王家了,很担忧公主,让臣赶来护卫公主。” 第455页 李丝絮歪着小脑袋笑:“哦,真是太子哥哥让大人来的吗?太子哥哥真愿意让丝丝借他的名头撑腰?” “太子挂念着公主,很愿意让公主借他的名头撑腰。” 被柳云莺和遥遥看着,李临淮多少有几分不自在,他面无表情解释:“听说公主跑来王家,臣也很担心,上次公主答应过臣,出宫时会邀臣同行。” 这话,有些嗔怪她言而无信的意思了。 上次她答应出宫邀他一起同行,是打算去找大慧禅师。 那老和尚很是有些神通的样子。 毕竟他徒儿作乱,明司找不到下落,冤有头债有主,就让那个老和尚出来收拾他们佛门的烂摊子。 出宫被李临淮抓了个正着,李丝絮只好憨笑:“大人来了正好,陪丝丝去一趟大慈恩寺可好?” 公主和李临淮旁若无人热络的聊着,从王家出来,一直被公主牵着手的遥遥,瞧见自家公主见到来接她的左清道率李大人,竟将她的手放开了,朝李大人奔去。 遥遥想问一句李丝絮,公主你礼貌吗? 这会儿看着那个冰块一样的大人虽面无表情,好像被公主问得有些不自在,竟有些像脸红的样子,遥遥和柳云莺对望一眼,不由得悄悄儿抿嘴窃笑。 “小丫头片子懂太多了!” 柳云莺拍拍遥遥的小脑袋:“咱们也不做挂在夜幕上亮闪闪的星,不做大晚上的大灯笼,走喽,先回宫去。” 说完,缠上遥遥的腰一跃纵上马车,将李丝絮丢给牵着马的李临淮。 遥遥和柳云莺一离开,李临淮蹲了下来。 知道他的意思是,让自己踩着他的肩膀上马,这下轮到李丝絮有些不好意思了。 “大人,这样会不会不好?” 李临淮温声问:“那公主是要臣抱着上马吗?” 那还是不要了! 毕竟在大街上众目睽睽。 “委屈大人了!” 李丝絮提气纵跃,踩着李临淮的肩膀身手利落跳上了马背。 闹市不能纵马! 李临淮于是牵着马绳,慢悠悠穿街过巷,往大慈恩寺的方向行去,须不知这一幕,落在了望月楼临窗雅间对酌的三皇子和大皇子眼里。 看到自家皇妹打马从闹市上行过,大皇子激动的起身:“那是小皇妹?本王好久没见小皇妹了。” “噫,那个不是左清道率李临淮吗?” 大皇子疑惑不解:“出征黔中立下大功,李临淮已经去太子左清道率府任职了,怎么还陪在皇妹身边?” 三皇子下意识的刮了刮鼻子,视线落在牵着马的李临淮身上。 竟不知道,他挚友这般冰冷得像木头的人,还会心甘情愿的给他皇妹牵马? 以前父皇让他暂时到自己身边护卫,没瞧见他如此殷勤贴心过呢? “想必,左羽林家的四公子,十分钦佩咱们小皇妹,被小皇妹的风姿和聪颖灵慧所折服。” 三皇子顾左右而言他:“也有可能,是他奉了太子的吩咐,在皇妹出宫时,暂时护卫在她身侧。” “左清道率府虽隶属于太子名下,但左羽林将军府一系,是父皇的心腹。” 太子能指使堂堂四品左清道率,做皇妹的贴身随从吗? 听自家皇弟说左羽林家的四公子,被小皇妹的风姿和聪颖灵慧所折服的话,他更是心内起疑了。 竟有一种,他皇妹马上要被人抢走的错觉。 大皇子不对劲了:“不行,替母后平冤昭雪的事儿改天再议,月妹妹都有张府二公子惦记着,咱们小皇妹太招人喜欢了,本王要追去看看。” 这下,不只有他以为小皇妹要被狼叼走了吧? 替妹妹们操碎了心的三皇子,哪怕给皇妹牵马绳的人,其实是自己的挚友,也是不行的。 很认同他大皇兄所言,两人交换一个眼神:“那,追去看看,李临淮身手了得,嗣升和皇兄远远跟着……” 大唐的皇子自幼习武,有名师教授,因此大皇子和三皇子远远跟着,以李临淮的敏锐,一时也没有觉察到身后有人跟随。 就这样,李丝絮坐在马上,他牵着马一路行到了大慈恩寺。 李丝絮才从马上一跃而下,大殿门口有个小沙弥迎出来:“禅师说今日会有一个小施主骑着马,还有一位武威不凡的大将军替小施主牵着马绳,小僧在寺院门口候了好些时候,小施主可是来找禅师的?” 仔细打量了一下李临淮,小沙弥疑惑不解挠挠头:“小僧难道等错了人?有这么年轻的大将军吗?” 李临淮要解释他不是什么大将军,李丝絮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意思是大慧禅师那个老和尚颇有些神通,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李临淮于是不吭声了! 李丝絮冲小沙弥道:“我是你们禅师等着人没错,劳烦在前引路!” 第389章 临淮脾气见涨了 大慈恩寺内院深处,菩提树下石桌上已经摆好了棋盘! 小沙弥领着李丝絮跨进内院门槛,瞧见的就是一身袈裟的大慧禅师,站在枝叶婆娑的树下,阳光透过枝隙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斑驳碎光,他周身散发着祥和慈悲的气息。 “老衲等小施主很久了!” 大慧禅师笑着相邀:“棋盘已经备好,小施主请坐下与老衲对弈一局。” 第456页 菩提树下的石桌上,早摆下一盘棋,黑白相间的棋子都是用玉石雕琢而成,被透过树隙的阳光一照,折射出淡淡光华。 李丝絮在石凳上坐下,仔细揣摩摆好的棋局,执起白子走了一步棋。 “小施主这一步棋走得甚妙!” 大慧禅师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她落下的那枚棋子,然后执起一枚黑子,手停留在棋盘上方。 “依小施主看,老衲这枚棋子该怎么走?” 哪有下棋,还要问对方怎么走棋的? 李丝絮看着他,意思是叫他别卖关子了! 大禅慧师执着棋子的手,在棋盘上方晃了晃:“老衲手中的棋子若落在此处,只能一枚棋子吃掉对方另一枚棋子,但若是不在此处落子……” 他顿了顿,然后将棋子落在另一处意想不到的位置。 “如此落子,就能横扫一大片了!” “因此,老衲才问小施主操纵的这盘棋,打算如何落子?是想用一枚棋子吃掉另一枚棋子,还是要用明司这枚棋子横扫一大片?” 大慧禅师慈悲的笑了笑:“棋子落下的位置不同,公主得到的结果也将不同,公主若想用明司这枚棋子吃掉另一枚,老衲占卜替公主找到明司的下落,但公主如果打算用一枚棋子横扫一大片,老衲会给公主一样信物,能够证明祭南北斗施术的人是明司。” 李丝絮陷入了沉思中! 仔细斟酌着他这番意味深长的话。 趁着她思考的功夫,大慧禅师沾了茶水的手指,虚空中扬了扬,他的手指并没有落在石桌上,但是随着他手指凌空那么一划,石桌上清晰可见一条水痕。 他一语堪破:“在天地奥秘的长河中,大唐就是神佛虚空划下的轨迹,原本大唐的人和事都将沿着固定的轨迹走下去,但因为公主的出现,让这条线有了变化。” 大慧禅师的手指凌空点了几下,石桌上的那条水痕又有了些许变化,水痕有些地方出现了蜿蜒之势,但不管代表轨迹的水痕如何蜿蜒曲折,那条线最后还是按着原来的轨迹走了下去。 像是主线延伸出了支线,但最终,所有的支线还是被主线支配着,按原有的轨迹在运行。 看着大慧禅师在石桌上凌空勾勒出的水线,李临淮将目光移到李丝絮身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守在石桌旁的小沙弥,更是一头雾水,只感觉住持方丈像是在说天书,又在讲禅了,只是这其中的奥妙和禅意,他一丝儿也悟不透。 别人不懂,李丝絮却看懂了大慧禅师凌空划拉出的轨迹,并深深的震撼到了。 她将手伸进茶碗中,沾了些茶水,顺着大慧禅师勾勒的水线,将水线给加粗了。 然后,她目光澄澈对上大禅慧师惊讶的眼神:“人定胜天!就算丝丝的努力,不能改变这条轨迹原来的运行路线,以及它的长度,但可以让这条轨迹运行时变得更好。” “原本该从这个世界消失的姜皎,并没有病死在流放的路上,还有祈国公……” 隔墙有耳! 李丝絮顿了顿,将中间的话省略掉:“总之,母后没有病死在冷宫,父皇也对厌胜术一事存疑,高公公追查此事一直没有进展,如今出征黔中的杨公公已经回宫接手此案,事情有了转机!” 大禅慧师看着石桌上被她加粗的水痕,她说纵然不能改变轨迹原来的运行路线和长度,但可以让这条轨迹运行时变得更好。 大慧禅师似有所悟! “公主果然是天选之人,老衲道行尚浅,以老衲的功力,现在只能看到轨迹会按着原本的道路运行,或许在公主的努力之下,后来会有变化也说不定。” 大慧禅师沉吟片刻:“干预影响公主的抉择,终是老衲着相了,老衲这就替公主占卜明司的下落。” 李丝絮来的时候,的确想用一枚棋子吃掉另一枚。 但看完眼前老和尚演示的一局棋,她改变主意了! 明司受祈国公王守一所托,替皇后求刻有她父皇名讳的霹雳木是事实,就算明司落网,弄清楚他有引诱误导之嫌,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明司这枚棋子,还不一定能吃掉另一枚,盘活整局棋。 而极有可能,以幕后之人的奸猾,明司会变成一枚死棋。 与其这样,何不试试大慧禅师,用一枚棋子横扫一大片的建议? “不用占卜明司的下落了!” 李丝絮朝大慧禅师伸出手:“丝丝选择要那样信物,能够证明祭南北斗施术之人是明司的信物。” 大慧禅师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李丝絮指了指石桌上那条水痕:“丝丝以为用一枚棋子横扫一大片,更能让大唐沿着这条轨迹运行时变得更好。” “禅师不愧为父皇心中的国师,所谋所思是为了整个大唐格局。” 李丝絮冲他笑了笑:“所以丝丝也以为,在大唐这条轨迹面前,个人快意恩仇事小。” 大慧禅师沉默数息,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公主是大唐之福……” 阳光透过树隙照在石桌旁下棋的大慧禅师和李丝絮身上,似乎他们的周身都沐浴了一层佛光。 小沙弥还沉浸在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妙中,李临淮却突然伸手抓了棋盘上两枚棋子,朝佛寺屋檐角落掷去。 随着两枚一黑一白的棋子在阳光下划出去,屋檐下两道影子一闪。 第457页 隐在暗处的大皇子险险躲过李临淮掷来的白子,三皇子李嗣升却徒手接住了一枚黑子,退后了几步才站稳。 “几个月不见,临淮脾气见涨了!” 第390章 皇兄们是丝丝的底气和后盾 三皇子捻着一枚黑子朝他皇妹和大慧禅师坐的石桌旁行来,大皇子也尴尬的拔出已经嵌进墙上的一枚白子,等行到菩提树下,两人完璧归赵,将手中的棋子搁回棋盘上。 触上小皇妹探究的眼神,大皇子呵呵干笑了两声:“皇兄们来大慈恩寺沐浴佛法,感受佛光普照。” “既来沐浴佛法,感受佛光普照,缘何不现身?” 大皇子和三皇子愣了一下,还以为大慧禅师怪罪他们刚刚不曾现身,却不想老和尚的目光落在另一处屋檐角落。 “两位皇子来听老衲和小施主论禅,太子殿下难道不打算出来看看老衲送给公主的信物?” 随着大慧禅师话音一落,太子从他看向的屋檐花圃竹丛后转出来。 好家伙! 她来大慈恩寺,背后竟跟了这么一串皇兄? 李丝絮看向一旁的李临淮:“你竟与太子哥哥合谋?” “此事怨不得蓟郡公,太子哥哥不想因为母后的事情,与你生出隔阂。” 藏得再好,被抓了个正着,太子干脆坦言:“知道皇妹要帮着母后洗清冤屈,所以太子哥哥才跟在了你和蓟郡公身后,以蓟郡公的本事,必定早发现了本宫尾随,只是懒得戳破本宫。” 太子这话一说出来,三皇子于是幽怨看向他的挚友,意思是你竟不戳破太子,反而让我和大皇兄在皇妹面前出糗。 李临淮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皇后被打入冷宫一事,最尴尬和难堪的是太子。 李临淮向来缄言少语,自然不会说出来,他知道太子因为担心皇后一事与公主生出隔阂,只有让太子参与替皇后洗清冤屈一事,他才会好受些。 他也知道,如果公主与太子殿下因为此事反目,公主必定心里也不好受。 所以,他才对太子的尾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戳破大皇子和三皇子一事,因为他们两个是半路尾随,不知道盯梢他和公主的人到底是谁,才会用棋子将他们诈出来。 她来个大慈恩寺,这会儿诈出她一串皇兄,李丝絮颇有些哭笑不得,更多的是感动。 “禅师都看到了吧?丝丝的皇兄们,没有因为母后被打入冷宫一事,有各自的算计。” 李丝絮冲大慧禅师笑了笑:“因此,丝丝才能落子无悔,也不用瞻前顾后,因为皇兄们就是丝丝最有力的后盾,丝丝要真因为此事触犯了天威或落入险境,真心实意护着丝丝的皇兄们,就是丝丝的底气。” “能将太子殿下和二位皇子凝成一股绳,小施主是大唐的变数。” 大慧禅师将一块玉牌,交到了李丝絮手上:“这是明司的随身之物,也是能代表他身份的证物,东西交给小施主,祝小施主得偿所愿。” “借禅师吉言……” 清阳公主府后院,溪流旁传来一阵潺潺如流水般的琴音,自从祈国公王守一卷入厌胜术一案丧命后,清阳公主害怕留在国公府睹物思人,就搬进了从宫中出嫁时,先皇为她准备的这座府邸中。 一道黑影翻墙进来,行到公主抚琴的溪流旁。 清阳公主玉手在琴弦上划过一道尾音,看向站在溪流旁一身黑衣的护卫。 “属下按照公主的吩咐,将国公爷的坟掘了出来,因天气炎热,里边的尸首已经腐烂无法辨认。” 护卫禀报:“端午前后下过几场雨,因此属下也无法确认,国公爷的坟先前是不是被挖过。”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走后该入本宫的梦中。” 清阳公主反问:“难道是本宫疑心太重了吗?” “从他发配流放到中毒身死,一切来得那么突然,本宫像是做了一个噩梦,不敢置信一切真实发生过。” 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掘了坟,与自己想象中的结果不一样。 “杨思勖回京,代替高力士查厌胜术一案,本宫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心湖才会起了涟漪。” 清阳公主幽叹一声:“罢了,纵然他真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去扰他才是真正的顾惜夫妻情谊,策划这场局的人,也不是本宫能招惹得起的,此事到此为止,就不必再追根究底了!” 想明白自己以后孤立无援,清阳公主彻底心灰意冷,打算以后翻案的事情,绝不掺合进去了。 护卫刚领命退下,公主府的管家穿过游廊,匆匆下了溪流边的台阶。 他朝望着潺潺流水失神的清阳公主禀报:“长公主,十公主在府外求见!” “钻研出牛痘术和雕版印刷,本宫那个名噪京城的小侄女吗?” 知道她是为何而来? 清阳公主叹气:“听说皇后在冷宫,多亏了有她照应,祈国公身死后,皇后才能撑着一丝残念存活下来。” “厌胜术一案水太深了,她一个孩子搅和进来做什么?” 只有得皇兄宠爱的十公主,借着在冷宫种药材,暗中照应皇后,万念俱灰的皇后才能勉强熬下去。 不管谁掺和这件事情都有风险。 因为她的小侄女与别的公主皇子不同,又是个女儿身,做这些才不会触怒了皇兄。 第458页 宫宴时只远远瞧见过她,清阳公主其实早想近距离见一见她这位传说中的小侄女,但想到这其中的关窍和利害,她对上门求见的李丝絮终是狠下了心。 她吩咐管家:“你去告诉她,本宫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管家去前厅打发李丝絮时,清阳公主看着潺潺流水再次失神,内心愁苦不已。 虽说身为大唐的公主,改嫁是平常之事,但他与祈国公王守一这些年,也算得上是夫妻和睦,昔日辉煌的国公府,落得如今这样的结局,让她心内不胜唏嘘。 人死不能复生! 只有此事在她这儿终结,才不会牵连到那些对国公府和她心存善念的人。 清阳公主以为自己狠心拒绝,管家能顺利打发了她的小侄女。 不想去前厅谢客的管家,很快去而复返。 管家将三块玉佩递给清阳公主:“十公主说,长公主见到这三块玉佩,会愿意见她的。” 她的小侄女还挺执着,但正因为如此,清阳公主更觉得不能见那孩子。 只是看清楚管家递过来的三块玉佩,竟分别是太子,郯王和三皇子的随身玉佩,清阳公主惊住了:“快将那孩子请进来。” 第391章 皇帝心尖一根刺 夏初时节,清阳公主府的后院小桥流水潺潺,溪流里的活水汇进一汪小湖池,池中的荷叶亭亭碧翠。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枝头! 十分有生气的庭院景色。 李丝絮在游廊旁凭栏而立,只觉得远处溪流旁那一架琴,一道消瘦临水而立的背影,让她感受到了落寞萧瑟的滋味。 见管家引着她走近,清阳公主仍看着潺潺流水失神,像是陷入了沉思中。 李丝絮没去扰她,选择坐在了琴架前,素手一扬,悠长的乐声在她指间徐徐响起。 随着乐声渐入佳境,清阳公主耳边回荡着江楼钟鼓声,仿佛看到了静寂的夜晚一夜扁舟荡漾在江面上。 江面纤尘不染,一轮明月高悬夜空。 江风习习,花草摇曳,熏风拂着涟漪…… 随着她在琴弦上划下最后一个尾音,缥缈悠长的乐声归于沉寂,月夜轻舟也在她眼前消失,入目所及,还是公主府的竹林亭廊、小桥流水。 只是琴声扫走了她连日来的烦闷,阴霾被荡洗干净了,心间归于澄澈。 “拔开了天上的乌云,让阳光倾泻下来,是不是很好?” 李丝絮从古琴前站起身,朝清阳公主施礼:“丝丝见过清阳姑姑。” 清阳公主被她的琴声洗涤了心灵,也因为她的柔声细语得到了抚慰。 “谁不想沐浴阳光而活着,只是有些地方终究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清阳公主走近她,抚了抚她的小肩膀:“去年中秋宴时,姑姑远远看过你,你带着皇姐皇弟们给你母后解围,本宫都看在眼里。” “年初,国公爷在宫里见过你一回,回府后对你赞不绝口。” “姑姑一直好奇,小小年岁天资聪颖,得朝中大臣刮目相看,在后宫中得娘娘们喜欢的十公主,会是什么样子。” 清阳公主顿了顿:“世事无常,只是第一次与你亲近,竟会是如今这样的场景。” “这样的场景,也没有什么不好啊!” 李丝絮握住她的手腕,冲她甜笑:“姑姑要知道苦尽甘来,终有拨开乌云见明月的时候。” 抓住她的一只小爪子,是柔柔软软的触感。 她甜笑的样子直击心灵,让清阳公主感觉一切似乎没那么糟糕了。 “国公府落难,皇后娘娘被打入冷宫,昔日车水马龙的国公府如今一片沉寂,本宫怕睹物思人,所以才搬来先皇赐下的这座府邸躲个清静。” 清阳公主叹气:“如今谁对本宫都唯恐避之不及,你还偏要撞上来,真是个傻孩子。” “皇后娘娘在冷宫蒙你照顾,本宫有所耳闻,也知道你上门来是为了什么,但厌胜术一事水太深了,国公爷让人祭南北斗星替皇后求子一事证据确凿,霹雳木上也刻有皇兄的名讳,就算最后事情水落石出,查出国公爷是被人算计,皇后娘娘照样脱不了干系,无法申冤昭雪。” 清阳公主拉着她在临水的溪流亭廊旁坐下,让管家派人送了些茶水点心过来,将那三块玉佩塞回李丝絮手里。 “姑姑不知道你是怎么说服太子郯王还有你三皇兄掺和此事的,你是个有勇气的好孩子,太子郯王和嗣升也很好,但正因为如此,姑姑才不想牵连你们……” 清阳公主还要说下去,李丝絮打断她:“姑姑,丝丝其实从来没想过替母后申冤昭雪。” 清阳公主愣住了! 事情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 “正如姑姑所言,用霹雳木求子是事实,上面刻有父皇名讳,因为母后身边的春霞出卖她,这件事情有嘴也说不清,纵然最后水落石出,查出她并没有参与此事,但刻有父皇名讳的霹雳木像长在父皇心间一根刺,有了这个前因,父皇和母后不可能再和好如初。” 李丝絮冷静自恃道:“所以要将母后从这件事情里摘脱出来,并走出冷宫,需要的从来不是什么申冤昭雪。” 清阳公主再次怔愣住了! 不平冤昭雪,又如何走出冷宫呢? 就在清阳公主觉得她的小侄女不按常理出牌时,李丝絮取出大慧禅师给她的玉牌,塞到了清阳公主手上。 第459页 “姑姑看这个玉牌是不是有些眼熟?” 祈国公很喜欢收藏珍玩器物,因此清阳公主耳濡目染,对玉石极有研究。 李丝絮递到他手上的玉牌竟是稀有的桔红色,为玉髓所雕刻,这种颜色的玉髓由西域商人带来长安,十分稀少。 像手上玉牌这么好品相的玉髓,先皇赐过一块给她的王兄李成义。 当初得了心仪的玉髓,申王将整块玉切割打磨了,制成了数块玉牌,说要传承给子孙。 观玉牌的成色竟跟当初她王兄李成义得到的那块一样,清阳公主只觉得脊背发寒。 因为她与王兄李成义一向走得极近,祈国公府落难后,李成义还是寥寥几个愿意与她来往的人之一,甚至王守一中毒身亡被运回京城,她王兄还来国公府吊祭,让申王妃来府里宽慰过她。 清阳公主颤声问:“这块玉牌是从哪儿得到的?” “今日丝丝去过大慈恩寺,大慧禅师交到丝丝手上的。” 李丝絮解释:“这块玉牌的主人,是大慧禅师的弟子明司,明司就是搅和进岐王府谶纬书一案的那个和尚,也是他,帮着国公爷祭南北斗替母后求子,然后等母后被打入冷宫,国公府落难,父皇派人追查此案时,他消失无踪了。” “自从岐王叔的别院被父皇查封后,他一直被父皇幽禁在兴庆宫……” 生在皇室的公主,能存活下来并过得很好的,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接下来的话,李丝絮不用说得太透,清阳公主也有些明白厌胜术背后的弯弯绕绕了。 想到让国公府覆灭,让她陷入绝境的,竟有可能是身边亲近之人? 她忍不住一身发颤! 李丝絮忙握住她的手给她力量:“所以,丝丝今日登门,让姑姑看到了太子哥哥,大皇兄,还有三哥给丝丝的玉佩。” “姑姑往前走的时候,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丝丝和皇兄们站在姑姑身后。” 第392章 公主最爱护犊子 “父皇正值盛年,又是匡扶李唐、心系天下百姓的有道明君,被朝臣们所拥戴,背后那些人如何蠢蠢欲动,也无法撼动他半分。” “而以后的帝位,不管是传到太子哥哥,大皇兄,抑或是三皇兄手上,丝丝今日呈给姑姑看的玉佩,就是一个信物,也是皇兄们会厚待姑姑的承诺。” 李丝絮握着她的手,掷地有声道:“如此,姑姑是不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来见她,眼前的小人儿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甚至,连她的后路也想好了。 她能做到这个份上,自己与王守一夫妻情深数年,又有什么理由再退缩? “没有了!” 清阳公主回握住她的手:“本宫明日进宫见你父皇……” 李丝絮为皇后在宫外游走奔波,风尘仆仆的姜皎,赶回京城后,稍微洗漱更衣修整一下,便入宫面圣了。 姜皎当初与玄宗在封地王府结识时,是丰神俊朗的美男子,后来入朝为官,养得发福丰腴了些,也尽显贵气富态。 看着跪在地上叩谢皇恩,已经瘦成皮包骨的姜皎,玄宗心内一时五味杂陈。 “爱卿吃了不少苦头!” “皇上……” 听出了玄宗话语里的怜惜之意,姜皎仰头时涕泪涟涟:“臣是戴罪之身,一路流放去钦州的路上,没有一刻不后悔昔日所为。” “臣不思君恩,犯下大错,实在罪该万死!” “臣在汝州大病了一场,幸有当初离京时小公主送的药丸,这才能活着回来得见天恩。” 姜皎跪伏在地,一脸动容:“臣发配钦州时路过岭南,亲眼所见一处部落的人因为吃了一种叫长寿果的东西,老人们十分长寿。” “皇上赦免臣的罪责,小公主更是对臣有大恩,臣无以为报,因此散尽钱财求得一筐长寿果带回京城,想献给公主和皇上。” 杨公公将姜皎带进宫的一筐长寿果抬进御书房,玄宗看着筐里像土黄色蚕茧一样的东西,从来没见过这种叫长寿果的东西,他好奇的捻了一个出来打量。 “这就是你说的长寿果?” 玄宗好奇的问:“这个长寿果要怎么吃?” “可以生吃,可以煮食,也可以在锅里炒热后再食用。” 姜皎接过玄宗手里的果子,剥开外边那层凹凸不平的壳,露出里面红色的果仁。 有了姜皎的示范,杨思勖马上依样画葫芦剥了一个长寿果,替玄宗试过味后点点头:“陛下,味道还不错!” 红色的表皮下,包着白白嫩嫩的果肉,玄宗剥一个尝了尝,味道有点甜,还有些润润的。 姜皎马上在一旁道:“煮熟了后,味道更好,部落的老人常吃这个,说是能延年益寿,臣见这个是好东西,才捎进京献给陛下。” “爱卿有心了!” 当初将姜姣发配去钦州,玄宗本就于心不忍,更别提楚国公姜皎泄露禁中言,其实是被人在身上施过术。 瘦成皮包骨的姜皎,竟在流放的路上还散尽家财,替他带回这个什么长寿果。 玄宗神色动容,到底有几分顾惜这位昔日的宠臣。 “朕的小公主探禅定寺,无意中窥破岐王府别院谶纬书一案,牵出了大慧禅师的孽徒在爱卿身上施过术,朕知道,爱卿蒙受了冤屈。” 玄宗亲自搀扶他起身:“爱卿离京后,殿中监的位置,朕一直替你留着,爱卿回府休养几日,再进宫当差。” 第460页 姜皎以为,这次因为公主在京中周旋助他逃过一劫,他发配流放是因为泄露禁中言的缘故,就算回京述职,也要远离权力的漩涡,不会被皇上再委以重任。 意外的是,皇上竟让他任殿中监一职。 这个官职虽比不上发配钦州前的秘书监,但却是掌管着朝集礼仪之事,以及皇帝的起居诸事等,可以说,他没被皇上所弃,以后还是要时时常伴君王身侧。 姜皎大喜过望,心里更感激救他于水火的十公主了! 再跟小公主对着干,那就是天大的傻子。 以后公主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为了小公主,他愿意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退出御书房前,姜皎激动得哽咽失声:“臣叩谢皇上隆恩!” 长寿果是否真能延年益寿,玄宗心内存疑,但毕竟是楚国公姜皎的一片心意,又千里迢迢从岭南带回来的。 只有这一筐长寿果,玄宗自然不会便宜了别人。 他的十公主向来异于常人,玄宗正好让她看看这个长寿果,是不是还有什么玄机,所以让杨思勖派人去甘露殿传召。 杨思勖派去的小太监很快回来禀报:“皇上,十公主出宫了!” “成天到处乱跑,哪有公主的样子。” 玄宗不满的哼了一声:“可有问鱼充容,她跑出宫做什么?” “听说是因为她身边那个小宫女,端午宴被王家认亲的缘故,公主打……” 被杨思勖威胁的看一眼,小太监马上改口:“找上门去了!” 以玄宗的精明,如何会听不出小太监的意思? 他倒是没说什么,笑了笑:“朕的十公主最爱护犊子!” 听到公主打上臣子的门,还笑得一脸宠溺,一旁的杨公公倒是面无表情,回话的小太监不禁想,难道眼前这位就不爱护犊子了? 本想找李丝絮来御书房认一认姜皎从岭南带回来的长寿果,找不到人,玄宗只得作罢,批完了折子走在御花园,不知不觉逛得远了些,竟走到冷宫附近。 玄宗刚想折返回去,听到宫墙内传来一阵燎亮的歌声,歌词曲调奇奇怪怪,听着却离奇的上头。 且在高声放歌的竟不止一人? 许是因为今日见到姜皎,让玄宗忆起了封地王府那段清苦的日子,有人陪在他身侧,有人挡在他身前,玄宗顿住了步子。 他问杨思勖:“朕记得小十说过将石斛种在树洞中能存活?” 在玄宗身边伺候久了,皇上一句话一个眼神,杨思勖都能窥破其深意。 “确有此事!” 杨思勖一改缄言寡语:“皇上还答应公主,得闲了来上阳宫看看。” “嗯,朕一言九鼎,答应了朕的小公主要言而有信!” 第393章 歇歇,你该吃药了 杨思勖要在前引路,玄宗指了指高高的宫墙,然后提气纵跃,翻过了宫墙落在一片菜地旁。 墙根旁的菜地种满了豇豆和胡瓜,透过郁郁葱葱的藤蔓,上阳宫药田的景色尽收眼底。 等杨思勖跟着翻墙进了上阳宫,就瞧见皇上隐在一片胡瓜藤后,已经朝鲜嫩的胡瓜下手了,见杨思勖藏身在豇豆藤蔓后,玄宗将摘下的胡瓜在衣襟擦了擦,然后丢给杨思勖。 杨思勖接了胡瓜咔嚓咬一口:“皇上,清甜脆爽。” 亲手从藤蔓上摘下来的胡瓜,甘甜爽口,还有一股淡淡的果蔬清香,十分多汁鲜嫩,一主一仆两个满足的偷吃完胡瓜,这才隐在藤蔓后看向连绵的药田。 从他和杨思勖站的角度,映入眼帘是一片满目翠绿的世界,从太液湖引的水流进冷宫纵横交错的渠漕内,不时有扛着锄子或挑着簸箕的宫女太监在药田内穿梭。 他在宫墙外听到的嘹亮歌声,正是不远处一片药田传来的,奇奇怪怪的调子,因为不时有药田深处在忙活的宫女太监伴唱回应,因此那歌声满是蓬勃的气息,像是要直透云霄。 热火朝天的场景,让人身上盈满了力量。 连玄宗都有一种想扑进药田里,加入他们一起劳作的冲动。 他不敢置信:“这里竟是冷宫?” “老奴还以为这是到了哪处农田庄园。” 神色本该古井无波的杨思勖,看到眼前这幅场景也很是惊讶:“小公主她真是异于常人!” 玄宗以为杨思勖说错了,农田庄园也不会有这般鲜活蓬勃的气息,让被获罪打入冷宫的太监宫女,妃嫔女官如此欢快的忙活,承受劳作之苦还甘之如饴,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他突然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大明宫太沉闷了,反而这处冷宫,才是宫里的净土,是让人活得最快活的地方。 玄宗借着菜地藤蔓的遮挡,移动了位置,刚想隐在一处水渠风车旁。 跟在他身后的杨思勖眼尖,看到不远处药田里拿着锄子忙活的人,惊得瞠目结舌,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破功了。 “皇上,一定是老奴眼花了!” 杨思勖看向药田里在锄地的人:“那是皇后娘娘?” 顺着杨思勖的视线看过去,看清楚那个一身清爽胡服,用力挥动着锄头的女人,玄宗整个人呆滞了。 以至于将他引进上阳宫的歌声越来越近,他都没有觉察到。 直到一道挑着簸箕的丽影出现在田埂上,歌声截然而止,玄宗才像是回了魂。 第461页 还有让他更震惊的,挑着簸箕停在田埂上,朝皇后挥手笑得一脸明媚的人,竟是他曾经的宠妃徐才人? “菱姐姐,累不累?” 徐才人将簸箕里的牛粪倒进药田,然后将一个荷叶折的帽子,戴在了皇后头上。 “好看!” 瞧见王皇后戴着荷叶帽的样子,徐才人俏皮的笑了:“姐姐戴嫔妾折的这顶荷叶帽子真好看,用这个绿帽子遮一下,姐姐就不会晒黑了。” 一句绿帽子,让杨思勖听得嘴角抽搐,玄宗也感觉怪别扭时,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徐才人的笑声。 “都被打入冷宫了,还秀什么姐妹情深?” 德妃吃力的挑着一担簸箕从药田里钻出来,将簸箕里的牛粪倒进药田后,一屁股坐在田埂上,像一条快累瘫的死鱼。 她咬牙切齿看向徐才人:“你这贱人,竟敢逼着本宫挑粪,如此奇耻大辱,等本宫出了冷宫后,一定不会放过你。” “王菱你是个脑子有坑的,你贵为皇后之尊,竟甘愿被一个小小的才人驱使,干拿锄子锄地这种脏活累活。” 德妃口水横飞怒骂:“你身为皇后的尊严呢?本宫真是瞧不起你!” “你被打入冷宫后,淑妃那个贱人解了禁足,已经得到了暂管六宫的权力,她是太子殿下的生母,如今又有了掌控六宫的权力,身在妃位,却能行使皇后的权力,她身后还有太子,离登上后位只差一步了。” “还有武充媛,本宫打听到,她已经将清皇子从宁王府接入宫中,武充媛数次陷害你,你在她手上栽了那么多跟头,你难道就不记恨那个贱人吗?” 德妃讥讽道:“更可笑的是,在皇上面前提议将清皇子接入宫中的,竟是你最喜欢的十公主?你没想过她会在背后插你一刀吧?别以为她从前与你亲近,是对你真心实意,不过是看在你身为皇后的份上,想从你身上捞些好处。” “你现在被打入冷宫,已经走投无路了,不如你我联手,等出了冷宫,将淑妃和武允媛还有十公主那个小贱人一网打尽,让后宫变成你我的天下如何?” 德妃喘着粗气说了一堆,王皇后有些瞠目结舌,徐才人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看王皇后愣住,德妃还以为她心动了! 她继续往下说:“你贵为皇后,是六宫之主,咱们何必被一个小小才人遏制,拿起你手上的锄头敲死徐才人这个贱人,然后振臂一呼,冷宫就变成了本宫和你的天下。” “冷宫到手后,再从冷宫扩展势力,掌控整个后宫……” 徐才人气息不均还要滔滔不绝说下去,王皇后摘下头上的荷叶帽,戴在她头上。 “你该吃药了!” 面对喋喋不休的德妃,皇后目光怜悯:“歇一歇吧,都快晒成黑炭了,还想着执掌六宫,这顶荷叶帽子借你遮遮太阳。” 被王皇后这么一提醒,隐在药藤后的玄宗,发现才被打入冷宫几天,德妃的确晒黑了一截。 王皇后给她戴帽子的时候,手从她脸颊擦过,更衬得皇后富态的手白如凝脂,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 不想皇后给她遮阳的举动,反而将德妃惹炸毛了。 德妃摘下帽子狠狠掷在地上,还跳进来补了一脚:“王菱,你这个贱人,脑子有坑的,你在嘲讽本宫肤色没你白皙,不及你美貌动人?” “淑妃和武充媛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将你赶来了冷宫,你不打算反击吗?你不想冲出冷宫,将她们杀得片甲不留吗?” 第394章 大明宫传销头子 德妃双手叉腰喋喋不休:“还有那个李隆基,你那么小嫁入王府,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夫妻和睦伉俪情深,一路扶持他登上帝位,他的皇位坐稳了,一脚把你踹了,你甘心吗?你不恨他吗?” “他薄情寡义,他朝秦暮楚,他风流成性……” 直呼皇上名讳,还敢骂什么薄情寡义风流成性,杨思勖再见惯了风浪,也已经无法管理表情。 就在杨公公担心怒火焚烧的皇上要将德妃就地正法时,徐才人无比淡定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德妃一眼。 “你病得不轻,等小公主来冷宫,再替你开几副药。” 徐才人冲德妃道:“你再没完没了,今天的工分没赚到,就继续饿肚子吧!” 德妃滔滔不绝还要骂下去的气势一下蔫了,叉在腰上的手垂下来,在徐才人的逼视下,垂头丧气挑起空簸箕。 走的时候还狠狠瞪王皇后一眼:“哼,你是个傻子,活该锄地。” 难怪皇后说德妃该吃药了,徐才人也说等小十来冷宫,再替她开几副药。 想将德妃就地正法的玄宗,这才知道她禁不住打击,已经得癔症疯掉了。 虽说德妃是得了癔症,探过一趟冷宫的玄宗,还是如鲠在喉,疯掉的人一般说的都是心里话吧? 原来他在德妃眼里,竟是薄情寡义,朝秦暮楚,风流成性的人。 还有什么皇后扶持他登上帝位,他的皇位坐稳了,一脚将皇后踹开? 皇后被打入冷宫,是因为佩戴刻有他名讳的霹雳木,想着用厌胜术掌控他,这如何能忍? 只是皇后搅和进厌胜术一事,似乎另有隐情,想到在冷宫挥动着锄子锄地的王皇后,曾在封地王府陪着他过了一段清苦的日子,玄宗到底还是有几分恻隐之心。 第462页 次日下朝后,进了兴庆殿的玄宗忍不住问杨思勖:“难道在后宫妃嫔和朝臣们眼里,朕当真是薄情寡义之人吗?” 王御女是老祈国公养的外室所出,再加上王守一在蓝田驿站中毒身亡,玄宗也觉得王皇后搅和进厌胜术一事存疑,她刚要吩咐杨思勖尽快查清皇后搅和进厌胜术一案,兴庆殿值守的小太监迎上来。 “皇上,清阳公主求见!” 小太监禀报:“奴才已经让她在偏殿候着。” 得知祈国公王守一身死后,一蹶不振的清阳公主竟进宫来了? 玄宗很意外:“她来见朕做什么?” “说是睹物思人,从祈国公留下的珍玉器玩中,翻出了一样东西,要呈给陛下过目……” 昨日替遥遥撑腰,还去了大慈恩寺,又跑了一趟清阳公主府,日暮天黑后李临淮才将她送回宫中。 李丝絮这具身体到底还是个小孩子,累瘫了的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等李丝絮洗漱更衣用过早膳,看了一会儿遥遥随柳云莺习武,青荷拎着一篮子东西递到李丝絮面前。 “这是昨天皇上派人送来的长寿果,说是楚国公姜皎回京述职,带进宫中的。” 青荷解释:“皇上只得了一筐子,派人送了一篮过来给小主子。” 昨儿皇帝的这篮子长寿果一送来,鱼充容和魏嬷嬷讨论了半天,觉得这个长寿果稀罕离奇得不行。 可李丝絮接了篮子瞧清楚里面的长寿果,却是一脸平静,反而揪着青荷问:“你说什么?楚国公姜皎回京述职了?他活着回到京城了?” 虽说楚国公姜皎与自家小主子不对付,哪有咒人家死在外边的? 青荷想翻白眼了:“楚国公从前是得罪过小主子,可他发配流放也吃了不少苦头,咱们不用那么狠赶尽杀绝吧?” “他是活着回京城了,昨儿进宫面圣,皇上还想传召公主去瞧瞧他从岭南捎回的长寿果,公主恰巧出宫了。” 青荷问:“小主子对这个长寿果不好奇吗?听说岭南有个部落的老人吃了这个,能延年益寿?” 看像个好奇宝宝,凑过来等答案的青荷,李丝絮看着一篮子花生,觉得自己的确该惊讶一下。 毕竟这个东西还不该出现在宫里的啊? 姜皎不但活着回来了,还替她带回来了一篮子花生,李丝絮觉得大慧禅师说的这条轨迹,又有了新的变化。 “此物是个好东西,能润肺止咳、健脾和胃,止血凝血,还能抗衰老,也就是你说的延年益寿,还能炸油。” 青荷要问什么是炸油,李丝絮捻了一颗花生剥开,将果肉丢进她嘴里:“姜皎能找到这个长寿果,倒是替大唐做了一件好事。” “这个长寿果我拿来有用!” 李丝絮抓了几把让青荷留给她母妃打牙祭,要将装长寿果的篮子收起来。 青荷禀报:“对了,昨儿徐才人也派人来咱们甘露殿传话,说让小主子有空去一趟冷宫,德妃的癔症愈发厉害了,张口闭口贱人,还直呼皇上名讳,她让小主子得闲了去冷宫给德妃号脉换个药方子。” 李丝絮留着长寿果,本来就打算送去冷宫种植。 听青荷说徐才人让人传话的事儿,恰好她要去冷宫看皇后,干脆喊上柳云莺,拎着装长寿果的篮子往冷宫的方向走。 进了冷宫后,远远瞧见王皇后在锄地,她顺着水渠走到田埂上。 “母后这精气神,丝丝不用再忧心了!” 将心中的沉郁发泄在了劳作中,果然这些天好受多了。 瞧见笑吟吟站在田梗旁的人,皇后搁下锄头迎上来:“你替母后想的这个法子很管用,自从试着入田间劳作后,再也不会想那些怨怼之事,心头舒爽多了。” “只要想到天下百姓多是为了一口吃的忙碌,本宫就觉得自己的境遇又算什么,先前不过是安享富贵无病呻吟罢了,与其纠结过往之事,不如劳作创造价值。” 听了皇后这番滔滔不绝的话,李丝絮哑然失笑,大概她母后被徐才人那个大明宫头号传销头子洗脑了。 “母后锄的这块地打算种什么?” “种菽吧,徐妹妹说菽最易成活,种下后也不需怎么费劲打理。” 王皇后还要问她拎的什么,李丝絮从篮子里取出一枚长寿果,将带红衣的果肉剥出来喂到王皇后嘴边。 “母后尝尝这个!” 【作者有话说】 看在今天更新写得好笑的份上,小仙女们记给个好评呀!还有谢谢之前仙女们的支持和好评,作者会努力更新哒! 第395章 皇后沉迷种田 被打入冷宫后得李丝絮宽慰,皇后与她更亲近了,不知道她喂的是什么,还是下意识张开嘴。 是一种从来没吃过的味道,果肉有点甜,还润润的,夹带着一股清香。 皇后好奇道:“你给母后吃的什么?” “长寿果,姜皎从岭南回京述职带回来的,儿臣将这些全拎来了冷宫,母后锄的这片地,就种这个长寿果。” 李丝絮甜笑:“等长寿果收成了,儿臣拿来有用。” 皇后恨不能倾尽所有宠她,听说她拿来有用的,忙答应试种她带来冷宫的长寿果。 皇后接过他拎的篮子,李丝絮冲她笑了笑:“不过母后种下长寿果后,怕是等不到长寿果收成了,因为,宫里又要变天了……” 第463页 李丝絮拉着皇后在田埂上坐下,御书房清阳公主取出一块玉牌呈给玄宗,显然雕琢玉牌所用的玉髓太过稀少,这让玄宗记忆犹深。 所以玉牌递进他手上数息后,玄宗已经记起玉牌原料的出处。 “朕记得,那一年的龙舟赛,二哥夺得头筹,父皇当年拿出一块西域上贡的玉髓奖赏给他,他如获至宝,打磨成了数块玉牌说要传承给子孙。” 玄宗问清阳公主:“申王府的玉牌,为何会落在你手中?” “皇兄,玉牌不是申王府得来的。” 清阳公主深呼吸一口气,难过的开口:“玉牌是国公爷出事前,用尽手段从一个叫明司的和尚手中得来的,国公爷被发配流放前,与那个和尚来往甚密,此人就是帮着国公爷祭南北斗的那个和尚。” “妹妹愧疚国公爷竟做下这等糊涂事,也不知这块玉牌能不能助皇兄查清厌胜术一案,但睹物思人寻到这样东西,想着还是进宫一趟呈到皇兄手上,也全了妹妹与国公爷数十载夫妻情深!” 明司? 那个在禅定寺囚禁大禅慧师,助岐王弄了什么谶纬书的明司,身上竟有申王府留给子孙后代的玉牌? 自从岐王府别院被封后,岐王一直被幽禁在兴庆宫中,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 那么多暗卫盯着他,不可能再有手腕操控厌胜术一案。 有了岐王这个障眼法,他如何会去管从来行事低调不与朝臣往来的申王? 玄宗看着跪地的清阳公主,清阳公主神色坦荡迎上他的目光,柔声开口:“武周还政于唐后,皇兄韬光养晦,匡扶李唐于危难,得朝臣拥戴,是天下百姓眼里的明君,妹妹得皇兄庇护,此心天地可鉴。” “玉牌已经交到皇兄手上,皇兄如何追查厌胜术一案,已经不是妹妹该过问的。” 清阳公主谢恩后,告退要离开! 玄宗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柔和了几分:“皇后搅入厌胜术一事,朕会查个水落石出,以后宫宴时,你和玉真也多来宫中走动。” “妹妹多谢皇兄挂念!” 清阳公主眼眶里盈着热泪,朝玄宗深深一拜,折身离开了御书房。 玄宗握着玉佩一脸疲惫:“下旨追去蓝田驿站赐死祈国公王守一,朕做错了吗?” 杨思勖沉默寡言,没有接话。 直到玄宗看向他,他这才面无表情道:“身在高位者要做到明察秋毫,谈何容易?老奴以为皇上做得很好了,在天下大义和小家之间,清阳公主选择了皇上,足以见皇上是贤明的君主。” “国公府卷入厌胜术一事证据确凿,怪只怪引国公爷入瓮的人,太过狡诈了!” 难为杨思勖为了宽慰他,竟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这让玄宗心里好受了很多。 “是啊,有谁能想到帮着岐王在别院闹出谶纬书一案的明司,竟不是他的人?策划厌胜术一事的幕后之人,的确太过狡诈了!” “王御女竟是老祈国公的外室所出,王守一又中毒身亡死得不明不白,朕将皇后搅和进厌胜术一事交到你手上,你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杨思勖应下后,玄宗把玩着手上的玉佩,眸子里掠过一抹凌厉的杀气:“兴庆宫修缮得差不多了,岐王日日饮酒行乐太过孤单,你替朕将李成义接进宫跟他做个伴。” 李丝絮说长寿果对她有大用,徐才人和杨青以为是很重要的药材,格外紧张她送到冷宫的长寿果种子。 李丝絮能提供的种植法子只有寥寥几句,无外乎种前要晒种剥壳,整地施肥,播种的大致密度以及播种的法子。 然后种下长寿果后,又分为出苗,幼苗,开花,结荚,饱果期。 长寿果是姜皎散尽钱财从岭南千里迢迢带回京城的,十分珍贵,徐才人和杨青还是担心种坏了。 李丝絮看到他们几个在田间琢磨来琢磨去,干脆告诉他们其实长寿果也属于菽类。 杨青和徐才人汲取了以往的经验,又通过王梓青在弘文馆借阅了种植类的农书,终于敢对长寿果的种子下手了。 等过了十来天,李丝絮一入冷宫,王皇后拉着她往田间跑,指着田间冒出的青翠小苗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哇,母后种的长寿果出苗了!” 当发现长寿果真的抽苗了,那种参与种植付出努力换来收获的感觉,太美好了! 被成就感充盈的皇后,像个孩子般纯真喜悦,拉着李丝絮蹲下来看长寿果幼苗时,眼睛里神采奕奕。 那副小心翼翼呵护小苗的样子,不像对着一株植物,倒像是对着初生的婴儿。 “它们会不会被晒伤?要不要给它们遮阴?” 只会纸上谈兵的李丝絮被问住了! “幼苗也是需要阳光的,万物得有阳光才能成长。” 李丝絮有些犯难:“幼苗是不能被晒得太厉害,这个母后问问杨青看,入宫前他们家种过豆类,他和徐娘娘又种了这么久的药材,最有经验。” “好,那本宫这就去找杨青!” 看着那个突然跑远的身影,李丝絮既因为皇后竟跑得那么快惊讶,又因为自己被丢下了有些失落。 要知道自从她母后被打入冷宫,更是依恋她了,她每次来冷宫,王皇后恨不得跟她黏在一块儿。 被这么丢下冷落,还是头一回呢! 第464页 第396章 糟老头子坏得很 受万千宠爱的小公主,竟败给了几株抽芽的长寿果幼苗,李丝絮哑然失笑。 她追着王皇后走出药田,王梓青拿着几本从弘文馆借的农耕典籍找了来,将书交到她手上。 王梓青擦了擦额头的汗:“兴庆宫那边又传召了,师兄来晚了些。” 自从清阳公主进宫了一趟,玄宗很快让杨思勖将她的几位王叔请进了修缮好的兴庆宫,因为近来临近酷暑,天气炎热,不是这个中暑,就是那个患病。 几位王爷身份尊贵,折腾得太医院的老头们,成天往兴庆宫跑。 走在满目碧翠的药田旁,李丝絮问王梓青:“今儿又是哪位闹上了?” “申王殿下!” 王梓青蹲在漕渠旁捧了一汪水泼在脸上,消散了走来上阳宫的暑热,他告诉李丝絮:“申王身形肥胖,很怕热,自从搬进兴庆宫后将竹榻搁进水渠内,又让宫婢们轮番给他扇风,还是热得一身发烫。” “他闹着说往年这个时候,都是在京郊避暑山庄过的,让师父在皇上面前进言,说他的身子适合在避暑山庄小住些日子。” “他这是知道自己要大祸临头了!” 李丝絮冷笑:“杨公公顺着姑姑递到父皇手上的玉牌追查下去,查到了明司其实是丝丝那位申王叔的私生子,因为明司的生母曾经是王叔身边的婢女,怀上身孕差点被王婶害死,所以她逃离王府后生下明司东躲西藏。” “明司生母死后,他一度落魄到流落街头成了乞丐,直到遇见大禅慧师,被他收为弟子,境遇才好了些。” “大慧禅师被父皇召回京城,并深受倚重,心中有图谋的王叔想笼络大慧禅师,无意中得知明司竟是他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深知明司骨子里十分自卑,王叔便以王室子孙的身份引诱明司,将他拿捏得死死的。” “明司为了得到王叔的认可,帮着他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 李丝絮告诉王梓青:“杨公公的雷霆手段师兄是知道的,一旦明司落在他手上,那就是申王叔的死期。” 李丝絮都说得这么明显了,将杨思勖查到的秘密尽数告诉了他,让王梓青不得不对申王闹着要去京郊避暑山庄的事情起了疑心。 “明司是此案的关键啊!” 王梓青惊呼失声:“他不会想去见明司吧?” “明司狡诈,卷入了厌胜术一案必定轻易不肯现身,极有可能,丝丝的王叔想趁着出宫引他出现,然后让明司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来个死无对证。” 王梓青说孙医正这会儿还在兴庆宫,给申王煎药。 李丝絮让王梓青跟着她进了冷宫水渠旁的工具房,将挂在梁上用布遮挡的笼子取了拎在手上:“不如,丝丝跟着师兄去兴庆宫,会一会这位王叔。” 龙池旁的沉香阁,阵阵丝竹管弦声透出来,宫女太监将竹席软榻搁进潺潺流淌的溪水中,宫婢们轮番给申王扇风,他仍然热得满头大汗。 孙医正将熬好的消暑汤端给他,申王灌下一碗消暑汤后,感觉终于好受了些。 “冰镇过的消暑汤,一碗喝下去,果然凉爽多了,太医正将本王的命给拉回来了。” 申王气喘吁吁,冲坐在亭廊上首听宁王吹笛子的玄宗道:“皇兄,臣弟以为太医正医术尚可,他收的那个徒儿还号称什么医痴,竟治不好本王的暑热症,听说孙医正的弟子医术高超,臣弟看不尽然。” 虽说孙医正吧,老骂王梓青榆木疙瘩,私底下却是个最护犊子的人。 他的徒儿,只能自己骂自己宠,哪轮得到别人来评判? 还说什么医术尚可,呵呵哒! 最受不得鸟气的太医正,马上想让申王见识一下什么是医术尚可。 这时候廊下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王叔怪我师兄医术不好,那是因为师兄没下药到病除的猛药。” “治王叔的暑热症,倒不用师父和师兄出手,丝丝就行了!” 申王眯缝着眼,看清楚站在廊下冲他笑吟吟的小人儿,长得倒是乖巧灵气。 再看跟在他身侧的王梓青,申王不禁好笑:“哦,王家小子这是还请了外援来替本王诊病,那好,就看看咱们十公主怎么治好本王的消暑症。” 申王发话了,李丝絮乖巧的朝玄宗眨眨眼:“父皇,丝丝能替王叔治病吗?” 玄宗嗯了一声! 但岐王却看到他皇兄嘴角抽搐了一下。 一个眨眼一个嘴角抽搐,这对父女是要坑死人不偿命啊! 申王这是不知天高地厚,没在小侄女身上吃过亏。 不过想到明司弄那个谶纬书一事,申王竟算计到他头上? 好! 那他就乐得看戏,看他怎么栽跟头。 玄宗应下李丝絮后,果然下一刻看向申王:“朕的公主用药,你别推三阻四,丢人现眼。” 岐王想暗戳戳看好戏,孙医正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他和小侄女师徒俩个最会坑人,可惜他王兄没被毒打过,见识不到这对师徒的厉害。 毕竟上次他一身发痒生不如死的滋味,不能一个人受着不是。 他催促道:“小侄女,快给你申王叔开个药到病除的方子。” 岐王一副迫不急侍的样子,让申王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第465页 他忙捂着胸口一阵反胃:“刚喝过一碗消暑汤,本王吃不下药了!” 敢妄议她师兄医术不好,还折腾老头儿,说他医术尚可这种鬼话。 李丝絮哪儿会放过他? 她笑着乖巧道:“不用吃药,丝丝只用一物,定能让王叔药到病除。” 知道他这个小侄女很厉害,申王到底害怕惹恼了她往自己身上下毒,毕竟曲江宴时岐王是什么下场,他都看在眼里。 听说不用吃药,申王这下放心了。 申王问她:“你要如何给本王施治?” 李丝絮拎着被布遮住的笼子,走到他面前:“丝丝这儿有一样消暑的宝物,王叔抱着这个笼子就好。” 笼子塞到申王怀里,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少顷后一股沁凉透着布贴在胸膛上,体内的烦闷躁热一扫而空。 申王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好凉快,真是一样宝物,小侄女诚不欺本王,果真药到病除了。” 申王好奇的问:“这里边装的是什么?” 李丝絮露出一个甜美的笑:“王叔揭开布看看!” 第397章 药到病除妙手神医 一开始抱着用布遮挡的笼子,被那股沁凉的感觉贴住,申王是觉得很是爽快。 这会儿被李丝絮提醒让他揭开布看看,申王感受到了布下面让他凉爽的东西竟在蠕动,像是活物,这让他心里有些发毛。 他狐疑的揭开挡在笼子上那块布,然后咝咝吐着信子的蛇头就从笼子的缝隙里钻出来。 没有了布的遮挡,那蛇诡异的滑出来往他身上蹿。 申王本就极为怕蛇,被那股沁凉的感觉缠住,蛇头还绕到脖子那儿朝他吐蛇信子,他哪儿还扛得住,惨叫一声两眼翻白晕厥了过去。 从申王揭开布到蛇蹿出来缠住他,朝他脖子上吐着蛇信子,只在眨眼间的功夫。 岐王和宁王感觉毛骨悚然,要朝缠在他身上的蛇出手时,李丝絮已经扑过去,一针扎在他身上。 于是在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中,申王痛得猛的睁开眼睛。 李丝絮一脸关切:“王叔感觉怎么样?” 沁凉的感觉还缠在他身上,蛇还在他颈侧吐着蛇信子,没有因为他的惨叫声被惊走,更让他绝望的是,笼子里竟不止一条蛇。 因为他刚晕厥过去将笼子丢在地上,另一条蛇也被震出来了,这会儿爬着他的脚踝往上缠。 生命和感官都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申王两眼一翻又想晕过去,奈何穴位的疼痛刺激着他,想晕也晕不了。 申王感觉一身的力气快被抽空了:“冷,本王浑身发冷!” “瞧,这不就治好了嘛!” 李丝絮一副你不用太感谢我的表情,笑得一脸灿烂:“父皇,丝丝都说了王叔的病要用猛药,他以后天天缠着蛇,再也不会得暑热症了!” “儿臣师徒的医术虽不是那么粗湛,医术尚可,但从来都药到病除的啊!” 从清阳入宫一趟,将代表明司身份的玉牌呈到他面前,玄宗知道了他向来不张扬的王兄,竟是个深不可测的。 奈何杨思勖那边查明司的过往,刚有些眉头,暂时不宜打草惊蛇! 所以看到申王想晕又不敢晕的样子,玄宗只觉得痛快极了。 他清了清嗓子,宠溺的看向李丝絮:“胡闹!” 软趴趴的一句胡闹,还语气宠溺,不用说宁王和岐王,就是宫女太监也知道皇上这是不打算怪十公主吓到了申王殿下。 对上乖巧甚至有些萌的李丝絮,宁王和岐王的感官再一次受到了冲击。 这哪是一个小孩子做的事情? 宁王嗓子发涩:“王伯和你王叔都知道你医术粗湛,只是你申王叔最怕蛇,用这个法子治病不是很合适。” “怎么会不合适呢?” 李丝絮甜笑:“一身燥热,暑气难消,此病从心而起,心病难医,药物只能暂时压制他心头的烦热,并不能从根本上解除病情。” “心病还须心药医,恰好王叔他怕蛇,那就让蛇缠在王叔身上,让他从心底开始发寒,盛夏酷暑的天气心头烦热,丝丝送他两条蛇,以后便不会再起燥热。” “再说了,这蛇不咬人的!” 李丝絮从吓僵的申王身上扒拉下一条蛇,缠在自己身上,然后还伸出手,在朝她吐信子的蛇头上点了点,像是在逗弄她养的小宠物。 “你看,它真是个小可爱!” 李丝絮一脸委屈:“父皇,王叔那么胆的小嘛?丝丝都能抓蛇,不咬人的。” 说完,还将蛇扒拉下来,朝申王砸过去。 申王:“……” 看着重新缠回他身上的蛇,申王两眼一黑,又想晕过去了。 偏李丝絮还目光澈澄,一脸认真:“丝丝这个方子能药到病除,王叔不要讳疾忌医,天天缠着这两条蛇,暑热症不会再患了。” “王叔王伯身体可还安康?” 治好了申王,李丝絮十分热心问候宁王和岐王。 被自家小侄女深深残害过的岐王,忙拍了拍胸脯。 “王叔很好,壮得能扛一条牛!” 然后十分识趣看着被蛇缠住一身僵硬的申王,表态道:“小侄女开的药方子,挺适合你申王叔。” “小侄女医术精湛!” “小侄女是大明宫小神医!” 第466页 “不愧是太医正的高徒,医痴的师妹……” 宁王:“……” “心病还须心药医,有些道理!” 玄宗离开前,瞥一眼朝他求助的申王,抛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离开了。 等孙医正师徒跟着他们父女出了沉香阁,玄宗似笑非笑看着李丝絮。 李丝絮一脸严肃:“父皇,儿臣真是很认真在给王叔治病。” “嗯,父皇知道了!” 玄宗抚了抚她的小脑袋,嘴角上扬回御书房处理政事了。 李丝絮对着孙医正和王梓青无奈摊手:“丝丝真是很认真给王叔诊病,怎么没人信呢?” “我信,我信了,我的小徒儿诊得一手好病。” 被折腾了几天,狠狠出了一口鸟气,孙医正朝王梓青瞪眼:“真是个榆木疙瘩,老夫收你为徒有什么用,得亏了你有个聪明的师妹撑腰。” “咳,以后跟你师妹学着点,药到病除,妙手神医!” 又被数落不够机灵,榆木疙瘩。 王梓青也不恼,好脾气冲着他师妹一个劲的笑。 “丝丝王叔的病,这回药到病除不了,师兄当初给丝丝捉进宫这两条蛇,是喂养在冷宫的药蛇。” 李丝絮问孙医正:“师父不奇怪吗?药蛇那么喜欢缠在申王叔身上?” 孙医正光顾着看他徒儿折腾申王,享受那股出气的爽快劲儿,被李丝絮这么一提醒,他恍然大悟。 他震惊的与李丝絮对上了视线。 李丝絮朝他点点头:“就是这样,他中蛊了,才会得药蛇喜欢。” “但是,最想出皇宫的人还是他,所以丝丝怀疑这蛊到底是谁种在他身上的?” 李丝絮听着远处沉香阁传来的丝竹管弦声若有所思:“明司在姜皎身上下过咒术,丝丝的这位王叔又能在自己身上种蛊,还想去京郊皇家别院避暑?” 孙医正恼道:“敢情他为了出宫,折腾了咱们太医院几天,这个申王太狡诈了,在皇上面前那股憨劲都是装模作样。” “他狡诈,丝丝也有对付他的招数。” 第398章 朕想皇后了 李丝絮压低声音告诉孙医正:“他不是最怕蛇嘛,见蛇就晕,丝丝在他身上下了点东西,接下来几天,他要是不缠着那两条药蛇,身上像被火烧,这么酷热的天气,让丝丝的好王叔在沉香阁好好享受。” 对于自家师妹的古灵精怪,王梓青已经习以为常了。 也没有觉得她师妹坑人有什么不对。 王梓青还有些担忧:“他要晕过去了,还会派人来太医院传召的吧?” “晕不了,下在他身上的药能使他亢奋,别说晕了,不缠着蛇入梦,王叔睡也睡不着。” 一个怕蛇的人缠着蛇入梦,想想画面不要太美。 小徒儿甚合他心意啊! 师徒几个出了兴庆宫往太医院的方向行走,须不知他们一离开,杨思勖和一个黑衣影卫从竹丛后转出来。 “有些意思!” 杨思勖看着消失在屋檐转角处的小身影,吩咐身边的黑衣影卫:“替咱家盯紧了沉香阁,若是两条药蛇治不好申王的暑热症,那就如他的愿,让他出宫去京郊皇家别院避暑。” 如李丝絮所料,果然药蛇也治不了申王身上的暑热症,申王也是个狠人,自从得了李丝絮送的两条药蛇后,禁不住酷暑难耐,竟真的将蛇缠在身上。 几天后,被一身烦热折腾得无法安眠的他,终于累得一头栽倒在竹榻上。 更离奇的是,因为有蛇缠在他身上,他竟成了一个招蛇的体质,不时看着花丛和竹枝上垂下一条蛇朝他吐蛇信子,申王差点数次背过气去。 然后等玄宗来沉香阁看他,他就跪在地上求着玄宗让他去京郊皇家别院避暑。 玄宗看到消瘦了一圈,眼眶发黑的王兄,终于动了恻隐之心,无奈之下点头答应了。 自从申王成功去京郊皇家别院避暑了,除了李丝絮在等着杨思勖那边的消息,还有一个人也坐立不安,那就是被禁足在含冰殿的武充媛。 因着武充媛从前得宠,含冰殿算是宫里最清凉的地方了,水轮将流水转到屋顶,再从屋檐流下,形成一道天然的水帘,哪怕暂理六宫的淑妃,扣压了本该送来含冰殿的冰块,酷暑的天气也不算难熬。 午后,夹杂习习凉风的水气袭来,随她母妃被禁足在含冰殿的清皇子,困得直打瞌睡。 清皇子趴在武充媛身上睡过去,武充媛让人将他抱到榻上歇下,然后让恪儿扶着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沉香阁那边有什么动静?” 武充媛问恪儿:“申王去京郊别院避暑,还没有消息传回宫吗?” “申王殿下已经去了十来天,想来快了!” 恪儿话音才落,偷偷溜出宫去打探消息的太监回来了! 他朝武充媛跪下回话:“娘娘,申王殿下被杨思勖带回宫了。” “说是去了京郊皇家别院后,他身上的暑热症更厉害了,申王被杨公公的人带回来时,已经晕迷不醒。” 太监压低声音:“宫中在悄悄流传,替皇后祭南北斗刻皇上名讳霹雳木的那个明司,竟是申王殿下的私生子,明司畏罪自尽了,申王殿下受不得这个打击才一病不起……” 不用太监再说下去,武充媛也知道事情落下了帷幕。 第467页 她一脸失落道:“申王为了自保,终究还是走了毁尸灭迹这一步棋,可皇上都已经起疑了,他哪儿还保得住自个。” “明司的死,对本宫很不利啊!” 恪儿有些不解:“娘娘,此话何意?” “明司若落网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王守一让明司祭南北斗星一事证据确凿,皇后虽没有参与其中,但祈国公到底是她的兄长,她的确佩戴过施了厌胜术的霹雳木,这就是横在皇上心尖一根刺,哪怕她能出冷宫,也永远没办法再恢复后位得宠了。” 武充媛下意识的掐了掐手掌心:“申王跑去皇家别院避暑,一直隐藏得很好的明司突然浮出水面,且畏罪自尽,只能让咱们皇上起疑心,觉得皇后搅和厌胜术一案是被冤枉了,再加上祈国公王守一又中毒死在蓝田驿馆,皇上对冷宫那位更愧疚了。” “如今他心里那根刺不但没了,怕还要念着当初在王府封地同甘共苦的旧情,想法子补偿废后。” 武充媛告诉恪儿:“更绝的是,看似是此案的线索断了,却在皇上心里彻底替皇后洗清了嫌疑,还让皇上借口将留在京城的几位王爷,全请进了兴庆宫。” “用明司这一枚棋子,横扫了一大片。” “本宫已经将清儿接进宫,申王如今又成了前车之鉴,本宫的大表哥暂时不敢有什么动作,也不会再暗中帮着本宫。” 武充媛感觉很棘手:“淑妃如今已与本宫反目,若皇后再出冷宫,那本宫在这宫里的日子要暗无天日,雪上加霜了。” 武充媛跟恪儿说这番话时,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恪儿听到含冰殿的境地已经如此艰难,很是忧心,她视线落在武充媛的肚子上:“也幸好娘娘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来得正是时候。” “是啊,皇甫修仪上次打上门的事儿,让本宫失了帝心,本宫现在唯一能依仗的,就是肚子里这个孩子。” 想到被淑妃腹背一枪,暗害至此。 武充媛恨得咬牙切齿,她问恪儿:“宫外派去潞州的人,可找到了什么线索?” “暂时还没有什么线索,淑妃入宫前将她的过往抹得很彻底,不过咱们的人还是找到了她被皇上养在外室时,曾经伺候过她的一个嬷嬷,那个嬷嬷嘴很硬,但奴婢以为若使些手段,总能撬开她的嘴,娘娘且安心等等。” “淑妃那贱人的把柄,也不是那么好拿捏,宫中局势瞬息万变,本宫不能坐以待毙。” 武充媛摸着肚子幽幽道:“本宫就算要利用肚子里这个孩子走出冷宫,也要让淑妃那个贱人狠狠栽个跟头。” 申王昏迷不醒被抬回宫中后,处理完政事的玄宗,竟不知不觉穿过御花园,走到了冷宫附近。 站在冷宫院墙外怔忡了片刻,他问杨思勖:“爱卿还想不想尝尝冷宫种的胡瓜?” 杨思勖:“……” 【作者有话说】 掉评分有点受打击,然后老卡文了,小可爱们的评论又把我拉回来了,今天状态好一些,更新也早一点,感谢! 第399章 本宫是陛下的小心肝 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敢不想尝吗? 再说冷宫的胡瓜也的确是鲜嫩可口,杨思勖只得点了点头。 玄宗一副朕是为了你想吃胡瓜翻墙的表情,然后一个纵跃翻进了冷宫中。 从上次来冷宫到现在,已一月有余,玄宗摘了新鲜的胡瓜,在衣襟上擦了擦才啃几口,瞧见一个挑着粪桶的影子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出现在田埂上。 玄宗忙给杨思勖使了个眼色,两人隐进茂密的豇豆藤蔓后。 挑着粪桶的粗壮妇人,将臭气薰天的粪桶搁下后,拿着浇粪的瓢子开始骂骂咧咧。 “徐才人一个低位妃嫔,竟敢骑在本宫头上拉屎,逼着本宫成天干挑粪的活计,等本宫走出冷宫得了陛下盛宠,一定将那个贱人抽尸剥皮,天天拿粪瓢子敲她,将她泡在粪坑里长蛆。” “还有王菱那个贱人,傻子,蠢货,她贵为皇后,竟说爱上了冷宫种地的日子,还让那个小贱人给她抓鸡鸭进宫养着。” “堂堂皇后,竟养鸡养鸭,这跟乡野村妇有什么不同?” “不像本宫,本宫就算暂时屈身在这冷宫中,凭本宫的美貌才情,总要一天要恢复盛宠,本宫刚进宫那会儿,陛下成天喊本宫心肝。” “本宫可是陛下的小心肝,他怎么舍得我一直在冷宫受委屈?等本宫出了冷宫,一定要凭借着本宫清丽无双的美貌,赢回陛下的心,让王菱这个臭女人在冷宫继续养鸡养鸭,本宫代替她执掌六宫,成为皇后日日陪伴在陛下身侧,共赴龙床……” 拿着粪瓢晒成黑炭的妇人,腰粗得像水桶一般,当她浇粪时瓢子一甩,更显得虎背熊腰,要不是她自称本宫,玄宗绝对想不到骂人时露出一口黄牙的妇人,竟是曾经那个颇有美色的德妃。 不过才月余没来冷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德妃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看到这样的德妃,玄宗已经反胃抽搐了,结果发现德妃浇的那块菜地,竟是他刚摘过的胡瓜藤。 难怪玄宗觉得今日摘的胡瓜不及第一次潜入冷宫吃的胡瓜美味,站在胡瓜藤前还隐约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儿,原来竟是德妃刚浇过粪的胡瓜? 也不知道德妃浇胡瓜时,粪汁有没有溅上去。 第468页 他吃下去的胡瓜没洗啊! 玄宗看着自己手上半截胡瓜,又看向杨思勖握在手上还没来得及咬的胡瓜,整个人都不好了,再加上听到晒成黑炭一口黄牙的德妃说共赴龙床,他胃里一阵翻涌,捂着胸口快吐出来了。 拿着粪瓢的德妃听到动静,朝他这边望,想象到德妃看到他飞扑过来的画面,玄宗再也受不住了,朝杨思勖使个眼色。 于是杨思勖化成一道残影,绕到德妃身后,在她后颈敲了一下,然后德妃就倒在了胡瓜藤旁。 玄宗像烫手似的,将半截胡瓜丢在地上,蹲在漕渠旁将手洗干净了,这才拍了拍衣裳看着倒地的德妃。 “她的癔症愈发厉害了!” 想让胡言乱语的德妃从此消失,但看她倒地后半张脸沾了粪渣子,想到四皇子,玄宗终于忍住了。 他冲杨思勖道:“此等疯妇,朕且不与她计较了!” 铁石心肠的杨思勖,都觉得德妃天天挑粪,被祸害成这副乡野村妇的样子,神智还不清,这会儿还要被他击晕在啃粪渣子,也着实有些可怜。 杨思勖点点头,不去管倒地还握紧粪瓢的德妃。 他十分有眼色道:“她说皇后娘娘养了小鸡小鸭?” “上次来过上阳宫,只在药田旁转了转。” 玄宗让杨思勖探路:“走吧!” 目睹了德妃的变化和惨状,玄宗生怕王皇后也会变成德妃这副样子。 他王兄使出百般花样想去京郊皇家别院避暑,结果潜在暗处一直抓捕不到的明司,就那么畏罪自尽了。 狗急跳墙毒死了王守一,怕抓到明司他能弄清楚事情始末,竟狠心朝自己的私生子下毒手,此案疑点重重。 本来因为王守一的死,他对皇后已经很愧疚了,若是皇后被打入冷宫后,变成德妃这副模样,他更要于心难安。 这些日子,闲暇下来,他总会想起封地王府那段日子。 还好,等杨思勖带着他像转迷宫一样,转到皇后住的阁楼前,隐在暗处瞧见跟李丝絮凑在一起喂小鸡的王皇后,他终于安心了些。 傍晚的夕阳透过树隙,在皇后周身洒下一片斑驳阳光,因为天气热穿得少,皇后挽起袖子洒鸡食的手瞧着白皙如玉。 比起打理六宫时,这段日子在冷宫劳作的皇后显然气色好多了。 隔得很远,都能听到她和李丝絮喂小鸡时的笑声。 “丝丝几天没来,它们又大了一圈。” 竹篱笆围成的鸡圈前,洒着鸡食的王皇后冲李丝絮灿笑:“等这些鸡养大了,母后抓一只给你炖石斛汤,像寻常人家那样饲养鸡鸭,然后等鸡鸭养大了抓来给自己的孩子补身子,这是一个母亲该做的。” “在母后心里,你就是母后膝下所出的孩子,母后没有看着你长大,想将欠你的都补上。” “母后再这么说,丝丝要感动得哭了!” 李丝絮挽着皇后的手臂贴上去,娇笑道:“儿臣都说了吧,只要心中自在,问心无愧,用心过日子,在哪儿都是佛家所说的极乐净土。” “说得有道理,丝丝说什么都是对的,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极乐净土,神仙世界。” 王皇后喂完鸡食,拉着她在漕渠旁坐下来,饶有兴致看着溪流里游来游去的小鸭子。 “杨青说他入宫前生在农家,住的是茅檐矮房,门前有一条溪流,溪流旁绿草青青,他两鬓染白的父亲在田间锄地,母亲在溪旁浆洗衣衫,哥哥在溪东锄地种菽,阿爷在院里织着鸡笼,他赶着鸭子入溪流啄食,卧在溪头偷偷剥食了一个茭白。” 皇后告诉李丝絮:“他跟本宫说这些时,本宫很是向往,也很羡慕他,但这么美好平和的日子却被打破了,他还是家境破落入宫了。” 第400章 皇后在冷宫养猪 “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会狠心将自己的孩子卖入宫中为奴吧?” “从前母后以为,你父皇除了是我的夫君,还是这天下的帝王,天下百姓和我一样需要他,而他能给的只有那么多,总有顾此薄彼的时候,身为他的皇后,不该计较个人得失,该站在他身侧辅佐他,一起为李唐天下,为天下百姓尽一份心力。” “母后以为,如此,才算得上是一位好皇后!” 王皇后将她揽在怀里,温声道:“但母后入冷宫后,从被打入冷宫的妃嫔和宫女太监处得知,他们入宫前十分艰辛坎坷,有些甚至是因为贪官污吏迫害走投无路之下入的宫,但后来又因为犯下过错,被打入了冷宫。” “这些人的境遇都比本宫悲惨,本宫又有什么好对过去和如今的处境耿耿于怀的。” “母后反而会想,以前身为皇后时,有很多时候太过在意你父皇的宠爱,因而处事有失公允,不是一个好皇后。” 被陷害打入冷宫,百口莫辩,经历过这么多,她心里竟在反思以前身为皇后是不是有失公允? 她在自省,回顾自己的得失? 承受过烈火焚烧后,没有怨恨,反而能在烈火中开出一朵最绚丽的花。 这,大概就是身为大唐皇后的格局。 也难怪姚大人临死前,要她一定护着母后,姚大人这是深知,大唐需要像她这样坦荡无私、身怀大义的人稳坐后位。 王皇后替她撤了鞋袜,让她将脚搁进溪流里纳凉,李丝絮听了这话后有些触动,头一歪贴在她怀里撒娇。 第469页 “母后已经很好了呀,儿臣觉得,正因为从前有母后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父皇才能安心处理朝政,不用为宫中的事情烦心。” “母后就是太仁泽宽厚坦荡无私了,不屑于用阴谋诡计,不想身在后位弄什么人心鬼蜮,尔虞我诈,宫里的兄弟姐妹们过得很好,娘娘们在心里也是感激母后的泽仁和宽厚的,这些都是母后的功劳。” “有些人不知道珍惜,咱们不理他!” 隐在暗处的玄宗与杨思勖对望一眼,神色有些委屈。 他竟不知道,他如此宠爱的小棉袄,竟会背着他,在王皇后面前说他坏话? 玄宗在心里暗暗给她记下一笔时,皇后揉了揉李丝絮的小脑袋:“母后却觉得这些还不够,要做一个让像入宫前杨青那样的普通百姓,也能在大唐安居乐业的皇后,才配得上大唐皇后几个字。” “只是,如今这些都不用你母后再去想了!” 王皇后知足道:“有你陪着,在冷宫种种田养养鸡鸭,日子也是悠闲自在。” 揽着李丝絮坐在渠漕旁玩了一会儿水,王皇后显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没干,她着急的起身:“对了,猪没喂,还要去喂猪!” “你跟母后一起去猪栏旁,还是在这儿凉爽?” 李丝絮忙将脚从溪流里缩回来,用裙子擦干净水渍穿上鞋袜。 “丝丝跟母后一起去喂猪……” 他的十公主还扯着皇后蹦蹦跳跳撒娇,等一大一小两个影子走远,玄宗才从石化中回过神来。 他看着杨思勖:“朕没听错吧?皇后说去喂猪?” “是,没听错!” 杨思勖人也懵了:“皇后娘娘和十公主在冷宫养猪了!” 好不容易消化了皇后确实在养猪的消息,玄宗哼了一声:“竟敢不经朕允许,在冷宫养猪?” 杨思勖有些想笑! 小公主总是干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这宫里有了她,似乎都有生趣多了。 也难怪各宫娘娘们还有她的皇兄皇姐都喜欢公主。 天平向李丝絮倾斜了些,杨思勖下意识为她说话:“皇上已经将冷宫给了公主,说不插手冷宫诸事。” “朕岂会言而无信?” 玄宗酸溜溜道:“她对朕,都没有对皇后那么好,她和皇后更要好。” “皇后竟觉得在冷宫悠闲自在,看来她是忘了自己是大唐的皇后,已经不想出冷宫了!” 最后那句话,皇上竟有些负气的意思? 杨思勖嘴角抽搐了一下! 皇上这是想将皇后娘娘接出冷宫吗? 借着山药田藤蔓的遮掩,等玄宗和杨思勖回到了胡瓜地旁的墙根下,瞧见德妃还倒在地上没有醒。 玄宗记得溪渠旁的那块地,上次是皇后锄过的,地里长了奇奇怪怪的低矮植物,上边还开着黄色的小花,看起来十分鲜活有朝气。 玄宗问杨思勖:“皇后种的是什么?” 杨思勖入宫前是岭南蛮夷部族首领的儿子,走南闯北也见识过各种农作物,但蹲在地上跟玄宗一起研究了好一会儿,硬是没能辨认出这是什么。 “老奴以为应该是小公主种的药材。” 他提议:“不如老奴替陛下挖一株,请太医或司农卿辨认?” 想到是皇后种的,开小黄花的植株还挺好看的,玄宗点点头:“就种在御书房外的花圃中吧!” 被击晕的德妃,一点儿不知道冷宫进了偷花大盗,她从地上醒来后,因为脸上沾了粪渣子有些臭,捧着溪流里的水洗了一把脸,继续拿粪瓢浇菜。 一边浇还一边骂骂咧咧:“徐才人那个小贱人,竟让本宫承受此等奇耻大辱,等本宫出了冷宫,一定不会放过她,不挑粪浇粪她不给本宫饭吃,让本宫饿肚子,真是个贱人,心好毒,真黑……” 其实冷宫猪栏的破墙上有个洞,王皇后喂猪时,李丝絮透过破洞,看到跟杨思勖一起隐身进藤蔓中的玄宗。 随着修习孙家医术传承所记载的道法,李丝絮越来越耳聪目明了,他父皇和杨公公隐在漕渠旁的药田里,她其实已经觉察到了。 上次在沉香阁外,杨公公在暗处,其实她也是知道的。 她王叔要出宫去避暑山庄那些话,都是她故意透露给杨思勖的。 果然,杨公公真是偏宠她啊! 竟背着父皇,顺着她的心意,让他王叔得偿所愿,成功让明司畏罪自尽了。 这会儿看着从田埂溪渠旁消失的人,李丝絮嘴角上扬笑了。 喂着猪食的王皇后一抬头,瞧见她在笑:“是什么让母后的小公主这么高兴?” 第401章 坐收渔翁之利 得偿所愿! 让皇后守得云开见月明,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李丝絮却没有告诉王皇后,反而答非所问道:“丝丝就是觉得杨公公是个好人!” 王皇后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一句,还是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杨思勖此次出征黔中,生擒五溪首领立下大功,自古帝王疑心,你父皇却对他如此倚重,让他以太监之身,晋二品辅国大将军,可见对他的信任。” 王皇后惋惜道:“这样的人,已经是大唐的英雄了,若非他是太监之身,必定能在朝堂上斩头露角,能位列大唐的武将之首,成为名垂千古的大将军。” 第470页 “是啊,杨公公老当益壮。” 王皇后喂完猪食,收拾完一身,开始收晾晒的豇豆,除了喂鸡喂鸭养猪种长寿果,王皇后开始学了宫女摘豇豆做泡菜,还有晒茄瓜和豇豆干。 看着她越来越熟练的动作,李丝絮哑然失笑,只觉得眼前的皇后已经将得失放在一旁,很乐在其中享受着冷宫的生活。 与气疯的德妃相比,她母后被打入冷宫后,将日子过成一朵花。 高下立判! “申王叔被杨公公抬回了沉香阁,一病不起,帮着舅父祭南北斗的明司畏罪自尽,母后有没有想过走出冷宫?” 皇后愣住了,将晾晒的茄瓜和豇豆干收好,她摸了摸李丝絮的小脑袋。 “你父皇来过冷宫吧?” 李丝絮一愣! 皇后笑了笑:“你虽然什么也没跟母后说,但母后知道凭着杨思勖的手段,既然都将你申王叔放出宫去京郊皇家别院避暑,顺藤摸瓜之下,不可能有让明司畏罪自尽的机会。” “杨思勖却冒着让你父皇心生不满的危险,让明司真的畏罪自尽了,难得他如此真心待一个人。” 皇后温声道:“母后太了解你父皇了,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他才会对本宫心怀愧疚,你今天故意跑来冷宫缠着我,又引得母后吐露心扉,就不难猜你想干什么。” “你啊,自从母后入了冷宫后,你为我做了多少事情。” 王皇后将她揽在怀里:“刚入冷宫那会儿,你为母后演示的那盘棋很好,你说屈身于冷宫中,才能做那个操纵后宫棋子的人,让她们争得头破血流,咱们母女坐收渔翁之利。” “母后是不屑于用这些阴谋诡计,整天尔虞我诈,但历经此事后,若还是重蹈覆辙,如何对得起你的这番谋划?” “所以现在,还不是我出冷宫的时候。” 王皇后温婉的笑了笑,问她:“含冰殿那个,吃了那么大闷亏,还没有动静吗?” “暂时没有!” 李丝絮笑得人畜无言:“申王叔这一病不起的,武充媛那么懂父皇的心思,想来也会害怕母后若是出了冷宫,她是什么下场吧?” “毕竟,她与淑妃娘娘已经水火不容了!” “所以儿臣猜,她很快要解禁足了……” 夏秋是长安城疟疾的高发季节,但因为李丝絮改明渠为暗渠的建议,孙医正将太医署呈上来的数据递到玄宗手上,显而易见长安城的疟疾发病率大大减少了。 “今年盛夏疟疾不及往年高发,太医署都清闲了很多呢!” 孙医正滔滔不绝道:“不过太医署那边也没闲着,王焘提议太医令让各地的医博士进京学习,将疟疾的防治,以及用药推广到各州郡,太医署那边已经在着手进行了。” “相信朝廷推广以及防治疟疾的举措,能让整个大唐的疟疾高发率大大减少。” 孙医正与有荣焉:“而这些成果,都是老臣的小徒儿带来的,她真是天纵之姿,既解决了疟疾高发的本源,又研制了疟疾药救治天下百姓于水火。” 已经回到玄宗身边任职的殿中监姜皎,看出孙医正这是要为十公主在陛下面前邀功了。 被孙医正淡淡瞥了一眼,他马上接话:“皇上,臣也以为,十公主功劳不小,公主年岁虽小,但所行之事一件件一桩桩,都是在为大唐百姓谋福,公主仁善聪慧,实乃大唐之福。” 反正,夸赞自家徒儿,孙医正是从来不搞谦虚那一套。 他厚着脸皮道:“楚国公这是终于知道老夫小徒儿的好了吧?老夫徒儿那是有情有义,聪颖灵慧,待人真心实意……” 孙医正夸李丝絮,姜皎一副十分认同的神色。 还从善如流帮着邀功:“疟疾的预防和研制,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臣以为应该奖赏十公主。” 孙医正和姜皎一唱一和那些小心思,全落在玄宗眼里。 也不知他的小十,给朝中这些老头儿灌了什么迷魂药,一涉及到为他的十公主表功,一个一个争先恐后,生怕落了下风。 只是他的小十,小小年岁,已经是有食邑有封地的公主了,玄宗也一时犯难,给她奖赏些什么好。 或许,鱼充容的份位可以提一提了? 只是她从婕妤晋为充容才不久,若是突然晋为妃位,整个后宫怕又要盯着甘露殿了。 想到令他膈应得慌的德妃,因为嫉恨鱼儿做下的那些事情,玄宗觉得给她晋妃一事,还要从长计议。 可她的小公主对疟疾预防和治疗的努力,还有为皇后做下的一切,的确值得重重奖赏。 玄宗斟酌了一下:“她的皇兄们在京郊都有庄园别院,朕将京郊的一处庄园赏给她,与她皇兄们的别院挨得近。” 去过京郊皇家别院,孙医正知道郯王和太子的庄园别院,都挨着郦山。 庄园再小,想来也有良田百亩吧? 这波不亏! 孙医正见好就收。 天气炎热,杨思勖早让御书房的小太监,将窗子打开,因为有水帘从屋檐流泻而下,习习凉风吹进窗子,将水雾带进殿,凉爽了不少。 玄宗透过洞开的窗子,看到了杨思勖命人种在花圃中开着小黄花的植物。 “朕的公主最近很少来兴庆殿了。” 玄宗问孙医正:“她不好好在太医院学医研药,成天往冷宫跑做什么?” 第471页 第402章 她入谁的寝宫谁倒霉 猛然因为徒儿被问责的孙医正,一头雾水,细细品味,又觉得皇上这话其实有些酸。 孙医正是谁啊,糟老头子最会糊弄人。 她徒儿到手的庄园别院,绝不能丢了! “皇上,公主是为了研药。” 孙医正说瞎话面不改色:“副医正接手了与太医署一起推行疟疾预防以及疟疾药研制,公主腾出手来,最近在钻研如何治风疾风痹,冷宫种的药材多,这才往那边跑得勤了些。” 玄宗这下知道了,原来杨思勖替他挖的那株小黄花,真是冷宫种下的药材,极有可能还是用来治风疾风痹的。 种下的长寿果种子抽芽开花,历经了整个夏天,有些开始枯萎的花管内,已经长出紫色的果针。 王皇后兴奋的问李丝絮:“丝丝,长寿果花开始凋谢了,是要结果了吗?” “对,花期凋谢要进入结荚期了。” 一起守望着收成的感觉,太美好了! 李丝絮跟她凑在一块儿,满心眼里喜悦:“等这些果针入土,子房开始横卧,肥大变白,就要长出花生了,也就是长寿果。” 什么果针,子房,花生的,王皇后不太懂。 她听出了李丝絮话里的意思:“你是说长寿果不是花凋谢了结果,是长在土里的?” “也是花凋谢了结荚果啊,它的果针先会纵向伸长,几天后子房柄垂于地面,然后子针钻进土里……” 说得太术语,王皇后压根听不懂,李丝絮费了好大的劲解释不清楚,干脆告诉她长寿果跟芋根一样,就是长在土里的。 一直等着花谢结果的王皇后惊叹了好一会儿,李丝絮陪着她在田坎里拔除了长出的杂草,清理干净沾泥的衣裳,这才从冷宫出来,往太医院的方向走。 行近太医院,听到灌木丛里传来一阵蟋窣声。 别以为她没有听出来,蟋窣声是朝着她走的方向在动的。 柳云莺目光犀利扫过去,李丝絮站定:“出来吧!” 然后身上沾着树叶子一身泥的清皇子,就从灌木丛里滚了出来。 看他从地上爬起来,可怜兮兮望向自己,不仔细看,看不出这么脏兮兮的家伙竟是一个皇子。 李丝絮还差点没认出他来。 武充媛到底对她的心善是怎么误解的,才会让困在冷宫的清皇子,以这样特别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既然那么爱利用她的善心,那很好,便如武充媛所愿吧! 李丝絮走到他身边蹲下,拿帕子替他抹了一把脏兮兮的脸,替他摘干净身上头上沾的草叶子和树叶子。 “你这是怎么了?” “母妃!” 清皇子眼眶发红,一副想哭的样子,指了指太医院。 李丝絮懂了:“你母妃身子有恙,要请太医对吗?” “好,皇姐知道了!” 李丝絮替他拍干净身上沾的灰:“你在外边等着,皇姐进去取了药箱,跟你一起去含冰殿。” 等进了太医院,操碎了心的柳云莺,跟在她身后碎碎念。 “小主子为什么要答应他去含冰殿?” 柳云莺吐槽:“武充媛虽被禁足了,含冰殿的宫女太监还能在宫中行走,难道不用每天去御膳房取膳的吗?武充媛又怎么会让一个孩子在宫中乱跑?” “这个女人也太恶心了,只有一个宝贝似的皇子,为了达成所愿,还能拿来利用。” “谁说她只有一个宝贝似的皇子?或许还有一个呢?” 柳云莺愣住了! “答应他,自然是为了去含冰殿看戏。” 李丝絮饶有兴味道:“她都搭好戏台了,我怎么好不去看戏?” 王梓青出诊回来,将药箱搁下,听到她们两个说话,好奇的凑过来。 “师妹,看什么戏?” “去含冰殿看戏啊,师兄看到了等在外边的清皇子吧?丝丝那位小皇弟来替他母妃请太医的。” 李丝絮挽起王梓青给她打的小药箱:“丝丝要去含冰殿给武充媛看诊了。” 什么? 要去含冰殿给武充媛看诊? 身为李丝絮的师兄,因为关心师妹,更知道后宫中的弯弯绕绕,也知道武充媛那个女人最要防着。 尽管知道她师妹行事向来有章法,一听说她要去的是含冰殿,王梓青还是放心不下。 但他向来,是顺着他师妹的,绝不会阻止她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王梓青忙接过她的药箱:“师兄刚好有空,跟你一起去含冰殿。” 王梓青二话不说跨着药箱就走,李丝絮只好吩咐柳云莺:“你去兴庆殿,告诉父皇清皇弟怎么出现在太医院外,找我去给武充媛看诊的。” 本来还担心自家小主子中计,听到李丝絮的话,柳云莺眼神一亮。 “好,云莺定不辱命!” 清皇子引着李丝絮从角门入了含冰殿,夏末初秋的时节,含冰殿已经有了些许萧瑟落寞的味道。 等含冰殿的小太监,引着她到了武充媛住的内院,雅致的庭院内卵石小径旁种着花花草草,植被葱郁了不少,小院子里瞧着也有了生机活力。 特别是,摆在廊下和窗台上几盆开着白色小花的盆栽,长得格外茂盛,生机勃勃。 嗅着浓郁的花香,李丝絮和王梓青站在了武充媛的寝宫外。 第472页 替李丝絮背着药箱的王梓青,被守在门口的恪儿拦住了:“我家娘娘请小公主移驾进去,还请王太医在外边等一等。” “师妹年岁尚小,清皇子来太医院传召,臣自当为充媛娘娘诊病。” 王梓青认定了武充媛要闹幺蛾子,哪敢让李丝絮独自一人进去涉险? 他师兄其实不必如此紧张,淑妃的寝殿她都闯过了,向来都是她入谁的寝殿谁倒霉。 李丝絮朝王梓青轻笑着摇了摇头,一步踏进了武充媛的寝宫。 刚入寝宫,听到纱帐内传来一声咳嗽,还伴着重重的喘气声。 恪儿撩开纱帐,倚在床榻上的武充媛气息虚弱冲李丝絮笑了笑。 “有劳小公主跑这一趟,嫔妾也是没有法子了,才会让清儿去请公主。” 她解释道:“淑妃有执掌六官的权力,嫔妾被禁足后,她将嫔妾宫里的人换了一批,有她的人盯着,只能出此下策了。” 第403章 大戏开场了 “无妨,太医院本来就是替人诊病的存在,丝丝也是太医。” 李丝絮面色平静:“丝丝来给娘娘号个脉吧!” “有劳公主!” 武允媛伸出她白如凝脂的手,李丝絮手搭在了她脉搏上。 明司畏罪自尽,她申王叔在兴庆宫一病不起,武允媛必定会担心皇后走出冷宫,而她与淑妃已经水火不容,彻底反目。 她的处境可以说得上是前有狼后有虎,被两面夹击,一个不好要粉身碎骨。 因此,李丝絮猜她一定会想办法解了自己的禁足。 与她预料的一样,武充媛果然是孕脉。 只是,除夕宴她跪在冰天雪地里差点流产,李丝絮替她号过一回脉,她心脾受损,寒气入体,身子压根不宜有孕。 而现在搭上她脉搏,却感受到了她的脉息强劲有力,且较除夕宴那会儿,身子骨明显好了很多。 流产后不足半年就受孕了,且体质有了很大的改善。 这必定要身边有十分懂医的高手,用药膳和针灸调理,才能在短时间改善她的体质。 由此可见,武充媛身上有不少秘密。 李丝絮从她脉搏上抽回手,眸光不着痕迹瞥一眼站在榻前伺候的婆子,然后重重叹了一口气。 “嫔妾的情况很不好吗?” 武充媛见她如此,虚弱的咳了一声,方道:“这段时日嫔妾先是干呕难受,头昏目眩,紧接着咳得厉害,不时气喘,入夜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李丝絮敛下眸子里淡淡的讥讽之色,十分认真的配合:“娘娘的葵水有些日子没来了吧?” “公主的意思是?” 武充媛面露喜色,看着李丝絮,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 听到屋外传来的脚步声,李丝絮点点头:“就是娘娘以为的那样,丝丝把出了娘娘身上的孕脉,虽月份尚浅,但的确是怀上身孕无疑。” 从李丝絮嘴里得到了确认,巨大的惊喜袭来,武充媛的眼眶里一下蒙上了水雾,那欲语还休楚楚可怜的样子,真是让人怜惜不已。 也恰好这时候,玄宗带着守在殿外的王梓青转过屏风踏进了寝殿。 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就落在了玄宗眼里。 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武充媛眼里含着水雾轻启朱唇:“表哥……” 想是猛然回过神来,觉得自己这个举动太过逾越了,她让站在榻前伺候的婆子扶她,撑着起身给玄宗见礼。 “嫔妾见过皇上!” 瞧见她玄玄欲泣,且柔顺恭敬的样子,想着她到底有孕在身,玄宗心里的怒气消散了些。 他搀扶她起身:“你怀着身孕,不必多礼。” “皇上出现在含冰殿,嫔妾只当是在梦中,嫔妾以为自己的身子骨,再也不能怀上陛下的龙嗣,上天待嫔妾不薄。” 武允媛眼里噙着泪,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皇上,嫔妾这些天睡不安稳,半夜入梦时,总梦到咱们的元儿,如今嫔妾怀上了身孕,莫不是嫔妾和元儿的缘分未尽?” 武充媛膝下所出的第一个孩子,是九皇子李嗣元,魏嬷嬷告诉过李丝絮,她那位皇弟生而秀美,十分得父皇宠爱。 可惜才两周岁时,竟不幸夭折。 他父皇盛怒之下,处死了一个牵涉此事的妃嫔。 也正因为武充媛生下的孩子先后夭折,后来生下了清皇子,才会寄养在宁王府。 武充媛一提李嗣元,玄宗果然动了恻隐之心:“你啊,就是心事太重,既怀上了朕的龙嗣,以后就在含冰殿好好安胎。” 随玄宗一起进殿的王梓青瞪大眼睛。 他算是搞懂了! 一个怀过数次身孕的人,竟不知道自己呕吐难受有些头昏目眩气血亏虚,是怀上了身孕吗? 武充媛知道自己怀上身孕,却让清皇子假惺惺去太医院请师妹,就是要借着师妹这个跳板,成功将皇上引来含冰殿。 以便借着她怀有身孕,解了禁足。 毕竟皇上听到她怀上身孕,一时露出了怜惜的神色,这是不打算追究她笼络德妃和皇甫修仪身边宫女的事情了。 皇上这意思,分明默认解了武充媛的禁足。 王梓青就替李丝絮很气,但是想着李丝絮在太医院说武充媛搭好了戏台,又觉得她师妹像是早就知道武充媛的打算。 第473页 所以王梓青与李丝絮交换了一个眼神,先平息静气。 看着玄宗伸出手,安抚的在怀上了身孕的武充媛肩上轻拍了拍,伺候在武充媛身边的婆子眼含热泪。 “皇上,老奴斗胆多嘴一句。” “充媛娘娘自从怀上了身孕,孕吐得厉害,有几次差点晕厥过去,还不时咳嗽气喘,就没有一日睡过安稳觉。” 婆子一脸担忧:“老奴担心这么熬下去,娘娘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住?” 深知武充媛身子骨弱的玄宗,也有些担忧了,他看向李丝絮。 戏台子搭好,这是才开戏呢! 宫里演技最佳的充媛娘娘,想让这场戏唱下去,不要后悔才好。 李丝絮不动声色上前一步:“父皇,据儿臣所知,怀上身孕睡不安稳,晨起孕吐或因为气血亏虚头昏目眩是有的,但却不会犯咳症,更不会气喘得厉害。” “充媛娘娘之所以有咳症,还有气喘的症状,是因为中毒了!” 李丝絮指着摆在窗台上生机勃勃的小花:“致使充媛娘娘犯咳症和气喘的罪魁祸首,正是摆在廊下和窗台上的夜兰香。” “夜兰香香味浓郁,闻多了却会引起孕者头昏,咳嗽,甚至气喘和失眠。” 玄宗踏进内院,便闻到了一股花香,由廊下走进武充媛寝殿,这股花香更浓郁了。 含冰殿伺候的宫女婆子,竟将如此花香浓郁的盆栽摆在窗台和廊下,玄宗眼神凌厉了起来。 “这花是谁摆在窗台和廊下的?” “是管花草的宫女零香,零香说夜兰香能驱蚊,特意替娘娘从内务府要来的。” 伺候武充媛的婆子一副受了打击的神色:“这花竟会让娘娘身子有损,影响娘娘肚子里的龙嗣?自从她来含冰殿当差后,娘娘待她不薄,她怎能如此?” 第404章 你皇姐最大方了 从伺候的婆子嘴里听出了不同寻常,玄宗问她:“这个管花草的零香,何时来含冰殿当差的?” “是娘娘被禁足后!” 婆子回禀:“淑妃娘娘以为咱们娘娘管束宫女不力,换走一大批原先伺候娘娘的宫女和太监……” 武充媛泪水涟涟,她身边伺候的婆子欲言又止。 事关龙嗣,玄宗朝跟来含冰殿的高公公使了个眼色。 很快,高力士的人将那个叫零香的宫女请进了内院。 高公公在廊下问话:“这花,是你从内务府找来的?” “回公公的话,是奴婢找来的。” 宫女战战兢兢跪下回话:“充媛娘娘很怕蚊虫叮咬,内院种满了花草,很招蚊虫,奴婢找来给娘娘驱蚊用的。” 高公公继续问话:“为何要摆在廊下和窗台上?” “因为此花名夜兰香,要置放在阴凉遮光处才会开花,越是深夜,散发的香味愈浓,它的香味能驱蚊,奴婢得知娘娘睡不安稳,便摆放在了廊下和窗台,这是离娘娘寝殿最近的地方,如此,才能替娘娘驱尽蚊虫,好让娘娘一夜安眠。” “好一个一夜安眠!” 高公公冷哼一声:“那你可知,夜兰香闻多了会让怀上身孕的人头昏,咳嗽,甚至气喘?” “你将如此香味浓郁的盆栽摆在离充媛娘娘寝殿最近的地方,到底居心何在?” “这,奴婢冤枉!” 听出高公公这话的意思,是充媛娘娘怀上身孕了? 零香吓得跪地时以头触地:“公公,奴婢不知娘娘怀上了身孕啊,更不知夜兰香的香味,竟会让娘娘身子受损,影响娘娘肚子里的龙嗣。” “奴婢绝没有害充媛娘娘的意思,得知娘娘心善,向来对伺候的宫人出手大方,奴婢讨好娘娘都来不及,怎么会有谋害娘娘的心思?” 宫女吓得一身发抖,跪在地上目光躲闪。 这如何逃得过高公公的火眼金睛? “你是充媛娘娘被禁足后,才调来含冰殿当差的吧?” 高力士幽幽提醒了一句:“你可知含冰殿外院撞死过宫女?” 在高公公的死亡逼视下,宫女吓得魂飞魄散,她终于瘫倒在地承认:“是奴婢邀功心切,想办好差事得充媛娘娘奖赏,问内务府分管花草的周嬷嬷,什么花能驱逐蚊虫,令人一夜安眠。” “周嬷嬷问了奴婢,充媛娘娘为何睡不安稳?奴婢借着进内院伺候花草的功夫,仔细观察之下,发现娘娘干呕得厉害,又时常头昏目眩,周嬷嬷得知后,就给奴婢推荐了夜兰香,说这花是波斯商人从异域带来长安的奇花……” 一窗之隔,听着高公公审问伺弄花草的零香,武充媛主仆一副如坠冰窖的神色。 听出了此事不对劲,恪儿顾不得那么多了,朝玄宗跪下。 恪儿气得一身发颤,口不择言:“波斯商人从异域带来长安的奇花,竟会尽数搬来一个被禁足的妃嫔宫殿内?” “淑妃娘娘打理六宫,竟如此大方了吗?” 恪儿冒死道:“娘娘身子骨本就弱,若是这胎保不住,如何还受得住?请皇上替我家娘娘做主!” “她们就这么容不下嫔妾吗?” 武充媛已是眼含热泪,扯着玄宗的衣袖哭得一身发抖:“嫔妾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如此责罚?元儿敏儿死得不明不白,先后害死了元儿敏儿,她们如今连等嫔妾肚子里的孩子出生都已经等不及了吗?皇上,熙儿害怕……” 第474页 如弱柳扶风的武充媛仰起头来,两行清泪从脸庞上缓缓落下,想到他和武充媛秀美聪慧的两个皇子不足二岁先后去世,这让玄宗心头一颤。 他吩咐高公公:“谋害龙嗣者,严惩不贷,派人去将内务府的周嬷嬷带过来。” 先是武充媛怀上身孕,得到了皇上怜惜,紧接着弄清楚夜兰香对怀上身孕的武充媛和她肚子里的龙嗣不利。 然后就从含冰殿伺弄花草的宫女身上,牵涉到了内务府。 而如今打理六宫,管着内务府的正是淑妃,且武充媛身边伺候的婆子,更是故意提及自从她家娘娘被禁足后,含冰殿伺候的宫女太监换了一批。 事情发展到现在,王梓青算是明白了,事情怎么也牵连不到他师妹身上。 他师妹就是这件事情的工具人! 也不对! 武充媛打算拿师妹当个工具人,他师妹想让淑妃和武充媛狗咬狗。 这不,就顺利的快咬上了。 高公公派人去传召内务府的周嬷嬷,怎么得也要好一会儿,看李丝絮捻着银针玩,无聊到打瞌睡的样子。 王梓青忙打开小药箱,取出一包开了口的松子,递到她手上。 炒熟开口的松子,剥开塞进嘴里满口喷香,李丝絮咂巴着嘴眼睛发亮:“好香,师兄是什么时候买的?” “今早入宫当值时,路过集市特意到卖干货的铺子里买的。” 李丝絮甜笑:“那丝丝怎么不知道?” “师妹一早去冷宫了!” 王梓青好脾气的接话:“师兄替你搁在小药箱里的,还没来得及让你知道。” “好香,丝丝最爱磕松子了,吃独食不好,师兄也磕一把吧!” 王梓青下意识要接李丝絮手上的松子,感受到有几道视线齐刷刷往他和李丝絮身上看,一仰头触上武充媛眼泪汪汪的样子,还有玄宗震惊的神色。 王梓青不敢接她递来的松子了,有些委屈的解释:“皇上,充媛娘娘,梓青的师妹无聊时就吃个零嘴儿。” 武充媛怀上身孕,有人却借机想谋害她肚子里的龙嗣。 跑来含冰殿诊病,竟旁若无人磕起了松子? 当师兄的还解释我师妹无聊时就爱吃个零嘴儿,你师妹你师妹,难道他不是朕的公主? 玄宗十分无语,不满的冷哼一声:“成何体统?” “那儿臣留下来要做什么?替充媛娘娘开个安胎的药方子吗?” 这下轮到李丝絮委屈了:“父皇,儿臣做错了什么?” 身为吃瓜群众,没有瓜子儿啃,戏看到一半,难道还不兴磕个松子啊? 李丝絮看一旁的清皇子眼巴巴看着她,将本来要给王梓青的一大把松子,搁回小药箱里,只剩下几颗递给他。 “吃吧,你皇姐最大方了!” 玄宗:“……” 眼角噙着泪的武充媛:“……” 第405章 狗咬狗势均力敌 李丝絮抓了一小把松子:“父皇真的不来一点吗?松子有滋阴润肺、补益气血、润燥滑肠的功效,久食强身心、润肌肤,延年益寿,总之松子是极好的,儿臣闲着没事的时候爱磕点儿。” 见清皇子得了他皇姐给的松子,两眼放光,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 目瞪口呆的玄宗一时被李丝絮带偏了:“小小的松子,真有那么多好处?” “自然,西汉刘向所著《列仙传》,那些得道成仙的人,都是餐风饮露,食松子。” “还有历朝历代画家,都喜欢将松树和仙鹤画在一块儿,松树和仙鹤都是长寿的象征,可见松鹤延年里的松,所结的子多食能延年益寿。” 看她的皇儿得了几颗松子高兴成那样,还有李丝絮侃侃而谈时,玄宗竟因为她的鬼话一副意动的样子,武充媛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胸口一阵窒息,她艰难的呼吸了一口气,吩咐恪儿:“小孩子不扛饿,快去给皇儿和公主,备些蜜饯坚果什么的吃食来。” 高公公的人动作倒是快,不等武充媛的蜜饯坚果备好,已经将内务府分管花草的周嬷嬷带来了含冰殿。 打扮得一丝不苟的女官,神色恭敬跪下。 “奴婢见过公公!” 她有些诚惶诚恐:“不知公公传召奴婢,所为何事?” 站在廊下的高力士不吭声,这无形中造成了一股压力和威势。 直到跪地的周嬷嬷胆战心惊悄悄抬头,高公公这才冷哼一声:“咱家听说,你变着法子在打探含冰殿的消息,可有此事?” “公公冤枉啊!” 周嬷嬷应对还算从容:“是含冰殿的零香找到奴婢,问奴婢什么花能驱蚊,让充媛娘娘一夜安眠,奴婢就派人给含冰殿送了几盆夜兰香,此花是波斯商人从异域带来长安的奇花,能驱逐蚊虫。” “既是波斯商人从异域带来的奇花,必然十分珍贵。” 高力士目光如炬盯住她:“为何你会将内务府仅有的这几盆奇花,尽数送来了含冰殿?” 周嬷嬷表情一滞,张嘴欲言又止。 她脸色有些泛白:“充媛娘娘是皇上的宠妃,奴婢想借着这个机会,交好充媛娘娘。” 这蹩脚的理由,不说审问她的高力士听不下去了,连李丝絮也停了磕松子。 直到王梓青将剥好的一小撮松子仁递给她,屋外高公公打断了这短暂的沉寂。 第475页 “别跟咱家说,你一个分管花草的女官,竟不知道夜兰香花香浓郁,会让怀上身孕的充媛娘娘闻了头昏咳嗽气喘。” 高公公也不跟她兜圈子了:“周女官如此用心结交充媛娘娘,就是为了将有毒的夜兰香送来含冰殿?” “谋害陛下的龙嗣,周女官担得起这个罪责吗?” 高公公吩咐身边的太监和随从:“既然周女官嘴紧得很,那将人请进慎刑司转转。” 宫中慎刑司,是一个闻之色变的地方,进去了的人基本出不来,从前吴嫔身边那个老太监多厉害,也彻底折在了慎刑司。 周嬷嬷快崩不住了,指使她朝含冰殿伸出黑手的淑妃,怕是也快沉不住气了吧? 三二一! 果然她将王梓青剥的三颗松子仁塞进嘴里,含冰殿内院的门吱呀一声推开了,淑妃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踏进了内院。 “高公公这么大动干戈是想做什么?” 淑妃朝站在廊下的高力士一步一步行来,高公公忙屈身见礼。 “奴才见过淑妃娘娘!” 高公公神色恭敬:“禀淑妃娘娘,老奴在按陛下的吩咐行事。” “哦,原来是陛下的旨意。” 淑妃看向跪地的周嬷嬷:“本宫听说内务府一个女官犯事,被人带来了含冰殿,你到底所犯何事,让陛下如此费神?” “娘娘,冤枉啊!” 原本在高公公的威压下已经扛不住的周嬷嬷,马上改口:“含冰殿的宫女零香,来内务府要几盆驱蚊的花草,奴婢将几盆名贵的异域奇花送来了含冰殿。” “零香却在充媛娘娘和高公公面前状告奴婢,说奴婢向她打听充媛娘娘是否怀上身孕,故意送花香浓郁的夜兰香来含冰殿,是想毒害充媛娘娘肚子里的龙嗣。” “奴婢哪知道充媛娘娘怀上了身孕,不能闻夜兰香的味道?” 周嬷嬷以头触地:“奴婢也是被零香坑害了,还请娘娘为奴婢主持公道。” 得知夜兰香会影响武充媛肚子里的龙嗣,零香都已经吓懵了! 这会儿周嬷嬷突然咬她,零香一急之下反击:“你胡说八道,分明是你跟奴婢先打听,咱们娘娘是不是干呕,头昏目眩,猜到了我家娘娘怀上身孕,你这才不怀好意给含冰殿送了夜兰香。” “本女官哪知道充媛娘娘恶心干呕,头昏目眩,是怀上了身孕?” 周嬷嬷据理力争:“是你跑来内务府要驱蚊的花草,自己说充媛娘娘身子不适睡不安稳,你塞了银子给本女官,本女官才将几盆名贵的异域奇花送来含冰殿。” 不等周嬷嬷说完,淑妃已是变了脸色,声色俱厉打断她:“好一个周女官,身为女官,竟私下收受银两,以权谋私,本宫岂能容你?” “皇上,臣妾有罪!” 淑妃突然跪在廊下,朝屋内的玄宗道:“臣妾管束不力,让内务府出了这等以权谋私的女官,等将人带回去,臣妾必定重重责罚于她。” 王梓青跟着她师妹看了半天戏,本以为这一局,含冰殿稳赢,毕竟用谋害龙嗣这一招对付淑妃,几乎是致命的。 然而,淑妃也不是省油的灯! 在周嬷嬷马上要招供时,她一出现,竟顺利让周嬷嬷改口,是收了宫女零香的银子,才会将名贵的夜兰香送来含冰殿。 这下,到底是淑妃指使周嬷嬷借着零香的手害武充媛,还是武充媛让零香挖了坑,要陷害淑妃,很难说清楚了! 武充媛和淑妃竟打成了平手? 剥着松子的王梓青看向面色沉郁,一脸疲惫的玄宗,还在猜她师妹是不是用狗咬狗这招,让玄宗厌烦淑妃和武充媛,想起皇后娘娘的好,事情又有了转机。 先是进了含冰殿内院的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过来,附在高公公耳边嘀咕了几句。 然后高力士跑近走出屋的玄宗身边:“老奴的人在周嬷嬷屋里搜到了一些东西,可要现在呈给皇上过目?” 第406章 利用本公主要付出代价 高公公将呈到皇上面前的布包打开,里边有柄金玉如意,一个梅瓶,还有首饰若干。 淑妃刚觉得里边的东西好像有几分眼熟,内务府管首饰的女官,已经被高力士喊人带来了含冰殿。 “你来说说这几样东西的出处?” 高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将东西捧到跪地的女官面前,女官仔细辨认后欲言又止。 直到高公公不满的冷哼了一声,柳女官诚惶诚恐道:“这几样东西,都是内务府送去了淑妃娘娘清风殿的,特别是这柄金如玉意,奴婢记得很清楚。” 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淑妃震惊的看着出卖她的女官,自从接手六宫以来,她以为内务府尽在她的掌控中,从她在含冰殿安插的人里边,得知武充媛恶心干呕,像是怀上身孕的征兆,害怕她被解了禁足,这才会安排管花草的周嬷嬷用夜兰香朝武充媛下手。 事情安排得天衣无缝,她与周嬷嬷商量,若是事情败露,便用含冰殿宫女使了银子这招脱罪。 就算最后被责罚,只要她执掌六宫,周嬷嬷有的是机会起复。 没想到,她以为尽在手中的内务府,竟有背叛她的奸细? 布包里的金玉如意,还有梅瓶首饰等,都是极为值钱的东西,是各宫妃嫔才用得起的,如今从管花草的周嬷嬷处搜得。 第476页 且有管首饰的女官辨认,这几样东西都从淑妃的清风殿流出。 玄宗对眼前跪地的淑妃失望到了极点:“淑妃,你还有何话可说?” “皇上,臣妾冤枉啊!” 余光瞥见被恪儿扶着,站在窗前看她的武充媛,那贱人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眸子里却满含讥讽之色。 阴沟里翻船的淑妃,恨得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定是柳女官与武充媛勾结,栽赃陷害臣妾。” “臣妾执掌六宫,若是要用周嬷嬷做些什么,何需拿贵重东西笼络她?” 淑妃眼眶含泪:“究竟这些物件,是内务府送去臣妾宫里,臣妾打赏给下人的?还是管首饰金银玉器的柳女官栽赃陷害臣妾,请陛下彻查此事。” “臣妾若蒙冤,让太子殿下如何自处?” “你还有脸跟朕提太子?” 淑妃抬出太子,让玄宗勃然大怒:“你到底有没有指使周嬷嬷谋害朕的子嗣,朕会让杨思勖彻查清楚。” “出了周女官给含冰殿送夜兰香,还有你扬言柳女官跟熙儿勾结,将内务府管得乱七八糟,朕以为,你没有能力执掌六宫。” 玄宗冷冰无情下令:“暂管六宫之权,交到刘贤妃手上,让杨贵嫔和皇甫修仪从旁协助,在杨思勖彻查清楚前,朕望你好好修心养性,替太子挣些脸面。” 因为武充媛拿肚子里的孩子设局,好不容易得到的暂管六宫之权,竟这么没了? 用眼角的余光,再次感受到武充媛那个贱人挑衅的目光,淑妃气得一身发抖。 但若再触怒陛下,岂不是让武充媛这个贱人更得意? 让她失去暂管六宫之权的大仇,她一定要以牙还牙,让武充媛这个贱人坠入深渊。 淑妃用了好大的意念,才忍住撕碎武充媛的冲动:“臣妾听命……” 其实武充媛,并没有淑妃以为的那样,很得意,甚至是在挑衅于她。 她本以为拿肚子里的孩子一出手,能一击必中! 让淑妃万劫不复。 不成想皇上到底顾念太子,以为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若将淑妃谋害她肚子里皇嗣的事情捅出去,势必会影响太子,动摇大唐的根基。 有人命好,竟生了一个身为储君的太子。 让她忙来忙去,折腾了好一场,竟给刘贤妃和杨贵嫔,还有皇甫修仪铺了路。 刘贤妃和杨贵嫔是皇后一系,而她本来与皇甫修仪没什么过节,上次收买皇甫修仪和德妃身边的宫女嬷嬷,皇甫修仪怕是恨死了她,以为是她借着德妃的手要谋害自己。 可以说,皇甫修仪与她算是死对头了! 难怪一向与她不对付的小公主,这么容易被清儿拉来含冰殿替她诊脉,还按着她的计划让事情顺利进行下去。 原来十公主早知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猜到只要她肚子里的子嗣还保得住,皇上不会真将淑妃打入深渊,猜到了若她和淑妃两败俱伤,最终坐收渔翁之利的,会是刘贤妃她们。 看着悠闲在磕松子的李丝絮,武充媛只觉得一口血快吐出来,小腹有些隐隐作疼。 当着玄宗的面,不管如何,她都要维持与十公主亲近的画面。 武充媛眼眶带泪朝李丝絮跪下:“小公主的大恩大德,嫔妾记在心里,若非公主跟着清儿跑这一趟,竟不知有人要谋害嫔妾肚子里的孩子?” “从前嫔妾与公主之间有些误会,公主竟大度不与嫔妾计较,嫔妾感念在心。” 看玄宗去而复返,武充媛涕泪涟涟:“皇上,多亏了十公主,嫔妾才能护住肚子里的皇儿。” 成功替刘贤妃她们捞得了执掌六宫的权力,以后她出宫什么的,安心多了! 不是她父皇才赏了她一座庄子吗? 那可是她自己的私产,可以多出宫转转了! 本来李丝絮心情一好,不想跟武充媛计较了,奈何这个女人的演技刻入骨髓,都已经让淑妃失去了执掌六宫的权力,还要在她面前演。 那,她这个工具人,得拿回今天跑一趟的利息了。 “哈哈哈,不用谢啊!” 李丝絮对武充媛跪下感激的举动没什么感觉,她将最后几棵松子仁塞进嘴里,起身拍了拍沾着松壳和小碎皮的衣襟。 “充媛娘娘怎么知道,你肚子里怀的一定是皇子呢?” 武充媛表情一滞! 李丝絮继续小嘴叭叭:“连内务府管花草的周嬷嬷都有可能知道,充媛娘娘恶心干呕,气血不足头昏目眩,是怀上了身孕?充媛娘娘怀过数次身孕,还生下了清皇弟,竟不知道自己怀上了身孕吗?” “当然,充媛娘娘也可能不知道。” 李丝絮丝毫不给她留情面:“以充媛娘娘的聪慧,难道不清楚自己的癸水有没有来?” 第407章 哼,快来亲本皇子一口 她小嘴一阵霹雳叭啦,让武充媛猝不及防! 在一连串的追问下,武充媛脸色白了白:“嫔妾的癸水一向不准时。” “哦,原来癸水不准时,还能这么容易受孕啊?” 拆穿了她的辩解,李丝絮无聊的打了个呵欠,笑意吟吟道:“下次充媛娘娘不用大费周折借丝丝将父皇请来含冰殿看戏,父皇那么疼爱娘娘,娘娘何不直接派人去兴庆殿找父皇,告诉父皇娘娘受的委屈呢?” 第477页 “难道在充媛娘娘心里,父皇不值得娘娘信任吗?” 李丝絮一把搂住玄宗的腰,将脸贴在他肚子蹭了蹭:“父皇是儿臣的天,是儿臣的靠山,儿臣就很愿意信任父皇,若是儿臣在宫里被人欺负了,父皇可愿意替儿臣撑腰啊?” 随着李丝絮拆穿武充媛的伎俩,玄宗的脸色越来越黑。 就在他心里翻涌着怒意时,他的小公主突然拦腰抱住他,将脸贴在他肚子里蹭来蹭去。 知道她撒娇是有所图谋,玄宗忍不住还是想宠她。 特别是皇后被打入冷宫,还能反省自己过去的不足,而淑妃和武充媛却争来争去,露出了她们丑陋不堪的嘴脸。 甚至利用他的十公主,不,是连她和武充媛唯一的皇儿,也被她这个当娘的利用上了。 说是那么疼从小没有养在身边的清儿,看来若是再将清儿放在她身边养,定是要养歪了。 对淑妃有多痛恨,玄宗也对眼前的武充媛就有多失望。 武充媛蠕动着唇,还要辩解。 玄宗神色不耐烦道:“武充媛还真是让朕刮目相看,既然你那么想解了禁足,朕便如你所愿。” “只是,清儿不能再放在你身边养了。” 玄宗语带寒意:“朕的清儿,不能让你养歪了!” “朕会让人将他送去皇子所,让嗣升多照看他。” 李丝絮跑过来抱住玄宗的腰,蹭着撒娇,清皇子也有样学样,扑过来抱住玄宗的腿。 然后李丝絮伸手揉了揉他皇弟的小脑袋:“别怕,三皇兄人很好,等你去了皇子所,皇姐会让他好好照顾你。” 自从进宫后,从来没有玩伴的清皇子,马上眼神晶亮点头。 武充媛顿时如被雷击!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武充媛急道:“皇上……” 玄宗目光冷冰无情,看着她没什么温度。 偏清皇子听到能去皇子所,还一脸期待兴奋的样子,武充媛被恪儿扶着才支撑住没有倒下。 李丝絮给了她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似乎无声的告诉她,利用她要付出代价,然后牵着清皇子,跟着她父皇一蹦一跳出了屋。 看到清皇子被他皇姐蛊惑,头也不回走了,武充媛气得心肝都疼。 偏父女俩个温情的对话,还远远传进屋来。 “朕听说你总往冷宫跑,是因为在钻研治疗风疾风痹?” “是,菖蒲泡酒,治风疾风痹有奇效,但儿臣往冷宫跑,也不全是为了种在冷宫渠漕那些菖蒲,儿臣还有一个惊喜给父皇。” “除了研药,还能有什么惊喜?” “暂时还不能告诉父皇!” “你啊,就会哄父皇开心,若这后宫的人能像你一样,想着替父皇分忧,父皇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得知李丝絮替她揽下了协理六宫之权,最先找来的,是离甘露殿近的皇甫修仪。 “你可真是会替本宫揽事儿!” 皇甫修仪抱着小公主:“凝凝已经让嫔妾操碎了心,你倒好,还让本宫得了协理六宫的权力。” 已经三个多月大的小皇妹,长得玉雪可爱。 皇甫修仪搂着她,小婴儿还闭着眼睛,当李丝絮靠近的时候,她睁开了像黑葡萄般的眼睛,咧开嘴冲她笑了。 “小皇妹真是玉雪可爱!” 李丝絮逗着她的小皇妹,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指玩儿:“能者多劳嘛,娘娘协理六宫一定能做得很好,再说钦定娘娘帮着协理六宫的人,是父皇呀,丝丝可什么都没做。” 凝凝握着她的手指不肯松开,还小脚不停的蹬蹬,朝她咧开嘴笑。 李丝絮没忍住诱惑,凑近她奶香奶香的小脸,吧唧亲了一口。 结果身后传来重重的哼声:“好啊,皇姐你喜新厌旧,你不喜欢潍儿了。” 只听这道声音,就知道她的戏精十二皇弟来了。 果然她一扭头,就见刘贤妃牵着潍皇子与杨贵嫔月儿一起进殿了。 “只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 潍儿气鼓鼓:“桂花糕不给小皇姐吃了,只给月姐姐吃。” “你这个戏精!” 深知潍皇子是个什么德性,月儿在他小脑袋上敲了下,一把抢过他手中拎的食篮子。 “丝丝,有口福了,贤妃娘娘摘了新鲜的桂花,给咱们做了桂花糕。” “女人是老虎!” 屈服于月儿的绝对武力,戏精潍儿一把扑向鱼充容:“鱼娘娘,皇姐欺负潍儿,她们好坏,还是鱼娘娘最好了。” 因为成日在崇文馆进学的缘故,别说住在九玄宫的潍皇弟了,就是同住甘露殿的沄儿,李丝絮也见得少了。 一段时日不见,潍皇弟长高了一截。 李丝絮冲到护着她的鱼充容面前,伸出双手搓揉他的脸:“嗯,女人都是老虎?” 贤妃她们不善的目光扫过来,鱼充容也看着他笑,潍皇子秒怂:“母妃不是老虎,鱼娘娘最温柔最美了,皇甫娘娘英姿飒爽,贵嫔娘娘温婉雍容。” “哼,抢潍儿桂花糕的女人是老虎!” “瞧你这张小嘴,就你有嘴叭叭!跟你小皇妹吃什么醋?皇姐不是告诉你,兄弟姐们要相亲相爱,在宫里守望相助嘛!” 李丝絮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快去看看小皇妹,皇姐一会儿带你去看仙鹤。” 第478页 “仙鹤么?” 潍皇子有些心动,但哼了一声拒绝。 李丝絮使出杀手锏:“父皇赏了皇姐一座庄园别院,皇姐明日就要出宫去看京郊的宅子了,要是有人闹小性子,那开年去京郊踏春,皇姐不带他。” 潍皇子暗戳戳看向皇甫修仪怀里的小皇妹,粉嫩嫩的,离得近了能闻到她身上的奶香味儿。 也难怪皇姐悄悄儿亲她,连他也想亲一口呢? 潍皇子动摇了,指着自己的脸:“哼,除非你也亲本皇子一口。” 第408章 太子哥哥学坏了 “闹了半天,你是要皇姐们亲亲啊?不知羞!” 月儿捻了一块桂花糕塞他嘴里,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潍皇子捂着被亲的脸颊哇哇大叫:“不要你亲,不要母老虎亲,啊啊啊,本皇子的清白没了……” 看着打闹追逐跑远的几个,贤妃觉得脸皮掉了一地。 “本以为送去崇文馆能好些,越来越没规矩了,本宫没眼看。” 杨贵嫔接话:“也是他们兄弟姐妹亲近,月儿都快要及笄的人了,整日也没个正形。” “嫔妾瞧月公主这个性子很好,很是活泼灵俏,嫔妾的五皇儿不比月公主小,那个傻劲儿才是没眼看。” “明日太子要陪他皇妹一起去京郊别院看庄园别院,他也非要跟着一起去,也好,多跟咱们十公主在一块儿,他才知道自惭形秽,也好去去身上的傻气。” 皇甫修仪轻点了点凝凝的脸颊:“快点长大哦,以后做你皇姐的小尾巴。” “咱们十公主是个极好的,倒是会给本宫找事儿。” 刘贤妃从打闹的几个孩子身上收回目光,叹息道:“自从皇后娘娘打入冷宫,淑妃执掌六宫,她以为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了,没想到世事无常,这打理六宫的权力,竟落在咱们几个手上。” “申王那个私生子畏罪自尽后,可见厌胜术一事皇后娘娘冤得很,本宫以为娘娘该从冷宫出来了,咱们皇上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祈国公的事情,在娘娘那儿是个心结,怕是皇上下旨,娘娘也不愿从冷宫出来了。” 杨贵嫔接话:“淑妃和武充媛这次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是咱们十公主机灵,她们暗中勾结很久了,为了对付皇后娘娘淑妃助纣为虐,她哪能想到,武充媛曾用在皇后身上那些手段,也会有用在她身上的时候。” “事情不落在自个头上,不知道疼啊,十公主干得漂亮,很对嫔妾的胃口。” 皇甫修仪逗弄她的凝凝:“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像你五哥那么傻,有你皇姐一二成的样子,母妃也知足了。” 淑妃仗着太子生母的身份,先前打理六宫总是故意克扣各宫妃嫔的吃穿用度,协理的贤妃,处处被她掣肘。 打理六宫之权,已经回到了她们手上。 给皇上一个台阶下,那皇后娘娘也该出冷宫了吧? 刘贤妃斟酌一下方道:“娘娘的事儿,本宫回头想办法探探皇上的口风!” 淑妃毕竟是太子的生母,若是与太子走得近,对淑妃下手的时候,李丝絮多少会有几分顾虑。 可皇后被陷害打入冷宫一事,这笔账不得不算。 武充媛与淑妃撕破脸皮,不死不休,这其中多少有她的手笔。 所以想到要与太子同行一起去京郊庄园,李丝絮从上了马车后,就有些犯愁。 五皇子见她这副样子,从马车抽屉里取出一盒吃的,挑了个蜜饯喂进她嘴里。 “小小年岁,怎么跟个小老太太一样?” 五皇子凑近她,眨眨眼:“皇妹,甜不甜?” “甜啊!” 李丝絮点点头,冲他憨笑。 五皇子满意道:“甜就对了,这是太子哥哥特意让人备的,听说还跟左清道率李大人打听了,都是你爱吃的零嘴蜜饯儿。” “此去京郊别院,有些路程,一天也无法往返,太子哥哥心细如发,怕你路上挨饿。” 五皇子拍拍她的小肩膀:“本皇子的太子哥哥,钟毓灵秀,聪颖过人,他这样好的男儿,天下无双,也是便宜了薛家的云儿姐姐,太子哥哥这么好的人,他备的吃食,自然也是甜的香的……” 太子铁粉,鉴定完毕! 五皇子还要吹嘘下去,马车外传来一声笑:“五弟也不嫌躁得慌,本宫哪有你夸的那么好。” 车帘从外被揭开,太子钻进马车内,温和的看着李丝絮笑。 李丝絮只好咬着蜜饯,回给他一个甜笑:“有劳太子哥哥陪丝丝去京郊庄园,会不会误了太子哥哥的事儿?” “不会,皇妹的庄子与我的别院紧挨着,陪皇妹去一趟接管庄子,也是父皇的意思。” 太子温和的看着她笑:“蓟郡公告诉太子哥哥,你有哪些爱吃的蜜饯点心,让东宫嬷嬷备的这些,可还合胃口?” “喜欢的呀,原来东宫的点心零嘴儿也做得很好吃。” 听太子提起李临淮,她眼神亮了亮:“这次左清道率大人,也会跟咱们一起去京郊庄园吗?” 太子原本想逗逗她,说没到沐休之期,李临淮要当值。 到底怕自家皇妹失落,只好揉揉她的小脑袋:“你猜?” 李丝絮嘴里塞着点心翻个小白眼:“太子哥哥学坏了!” 第479页 五皇子是坐不住的性子,马车出宫后,见太子和李丝絮聊得热络,路过南街时说要去买些烧鸡卤肉路上吃。 五皇子下了马车后,李丝絮与她太子哥哥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凝滞。 李丝絮开口:“那个,丝丝有话跟太子哥哥说。” “本宫也有话要跟皇妹说。” 太子温和的冲她笑:“皇妹先说!” 李丝絮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叹气:“哎,还是太子哥哥先说。” “小小年岁,怎么像个唉声叹气的小老太太?” 李丝絮于是龇牙:“太子哥哥这话,刚刚五哥也说过。” “本宫知道你在想什么?” 太子温声道:“淑母妃她的确是太子哥哥的亲人,但太子哥哥早过继到了母后膝下,是她的谪长子,母后也是太子哥哥的亲人,再说皇妹身体里流着李唐一脉的血液,同样是太子哥哥的亲人。” “所以,太子哥哥应该帮理不帮亲。” 从皇后被打入冷宫后,太子觉得对她有愧,特别是得知李丝絮为皇后做的一切,更是动容。 比起身为谪子的他和三皇子,她皇妹做得更好。 “淑母妃这个人太张扬跋扈了,以为离那个位置只差一步之遥,肆无忌惮结党营私,招揽人心,若再纵容她这样下去,迟早会招来祸患,如今她被打下来,失去了打理六宫的权力,甚好,能让她清醒清醒。” 第409章 养猪种田惊艳朝野 太子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你做得很好,帮了太子哥哥一个大忙。” 太子骨节均匀的手在她耳边划过时,有些沁凉的触感,四目相对,李丝絮能感受到他说这番话时很真诚。 她的太子哥哥明辨是非,是大唐之幸! 这种容人之量,也是他身为大唐储君的胸襟。 彼此解开了心结,李丝絮感觉无形之中,兄妹俩的关系更亲密了。 太子捻了蜜饯喂她,五皇子拎着大包小包钻进了马车里,手里还拿着一个糖人。 “你们女孩子家家都爱啃个糖人,给!” 弟妹们如此和睦,太子心甚悦之! 见李丝絮嘴角抽搐接了糖人,太子勾着唇角笑:“别拿皇妹当一般的小女孩儿哄,咱们十皇妹不一样。” “糖人不喜欢?还有其它的。” 马车出了城,往京郊庄园的方向驶去,五皇子献宝似的将摊在桌上的纸包一一打开。 “瞧,这是皇妹爱吃的桂花糕碧玉糕芋香糕,我母妃说皇妹爱吃贤妃娘娘做的桂花糕,八月是吃桂花糕的季节,我买的这家生意最兴隆,应该味道还过得去。” “这是烤乳鸽,太子哥哥说过皇妹爱吃烤乳鸽,这家的烤乳鸽是老字号,闻着香味就很勾人。” 的确油纸包一打开,烤肉的味儿就在马车里弥散开来。 紧接着五皇子打开纸包一一介绍:“这家卤鸡卤鹅可香了,我去排队买时,一下马车就闻到了这股香味儿。” “排了老长的队,你五哥使了银子插到前边,才没耽搁功夫买了回来。” “鸭胗好吃,还买了些卤鸭胗。” 介绍完琳琅满目摆了一桌子的吃食,五皇子摊开最后一个纸包:“这包是我的,卤猪蹄子,咱们宫里御膳房惯常以羊入菜,长安城的达官贵人也都不爱吃猪肉,寻常百姓又不怎么会煮食,五哥在洛阳游学时,书院旁一个卤菜馆子的猪蹄味道一绝,用来下酒甚妙。” “回到京城,好久没尝过卤猪蹄的味道了,今日趁着跟太子哥哥和皇妹去京郊别院,正好买来解解馋。” 五皇子凑近纸包深吸了一口气:“就是这个味儿,太子哥哥和皇妹定然不爱吃猪肉,这包猪蹄子都是我的了!” 五皇子打算吃独食,李丝絮却扒拉开他面前的纸包,抓起一块猪蹄子就啃上了。 “谁说丝丝不爱吃猪肉?” 李丝絮啃着筋道入味的猪蹄:“猪肉烹饪好了,可是无上的美味,丝丝让母后在冷宫养了猪,等那猪养好了,丝丝请皇兄们去吃一顿杀猪宴。” 五皇子和太子齐刷刷看过来,不敢置信看着李丝絮。 他们震惊的表情,让李丝絮一头懵:“丝丝说错话了吗?还是身为公主这么啃猪蹄子十分不雅?” “不是,不是!” 比起他皇妹也爱啃猪蹄子,五皇子更惊讶的是她说的什么话? 他嘴里停止了嚼动:“你说母后在冷宫养猪?” “是啊,没错啊,母后在养猪啊!” “母后不能养猪吗?” “倒也不是!” 得到了李丝絮肯定的回答,太子艰难的开口:“听说德妃在冷宫挑粪浇菜,母后也要养猪吗?太子哥哥知道入了冷宫的人,都要劳作,但能不能请皇妹网开一面,让母后去种药材。” “噗!” 太子一言难尽说出这番求情的话,李丝絮差点喷笑失声。 这会儿她太子哥哥和五皇兄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折腾人的小恶魔。 李丝絮本想解释几句,皇室因为有胡人血统,多以羊肉入菜,很少用肥腻的猪肉。 达官贵人追皇室之风,多爱食羊。 因此羊肉价贵,猪肉价贱! 然而价格低廉的猪肉,因为如今的大唐没有炒锅,寻常百姓多不会煮食,烹饪方式单一,因此猪肉在大唐并不盛行,养猪的人极少。 第480页 且因为猪多散养的缘故,养猪收益甚少,百姓餐桌上就少了一道物美价廉的肉食。 她告诉王皇后猪圈养更容易长肉,皇后娘娘这才试着养猪,想按她说的法子,总结出一套养猪的决窍。 看似她母后种田养猪,实则是在做惠泽百姓之事,只是事情没成前,这是她和皇后的小秘密。 想到众人独醉皇后清醒的画面,李丝絮暗戳戳觉得有趣。 她啃着猪蹄子虎着一张小脸:“太子哥哥求情也是没有用的,以后谁要是打入冷宫,也要跟德妃和母后一样挑粪养猪。” 太子和五皇子很担心她们的母妃哪天落到小皇妹手上。 看着他们惊愕的表情,李丝絮噗嗤一声笑了:“德妃是因为得了癔症胡乱骂人,被徐才人和杨青罚了。” “母后却是心甘情愿,说自从养猪种田,想着天下百姓艰难劳作是为了一口吃的,心里就不那么难受了,因为比起那些受苦身世坎坷之人,她的境遇不算什么。” “母后在冷宫过得很好,太子哥哥和五哥不用担心。” 皇后卷入厌胜术一事,着实有些冤,特别是祈国公王守一因为此事赐死,与她胞兄兄妹情深的皇后,要承受的究竟是怎么样的锥心之痛? 也幸好有小皇妹宽慰母后,用劳作分散她的注意力。 这会儿听到皇后在冷宫说出这番话,得知她心内释然,太子的愧意减少了很多。 见李丝絮啃完一个猪蹄子,他从纸包里撕了一只鸡腿给她:“也要提醒母后劳逸结合,别太累了。” “好哒!” 且等着吧! 她母后悄悄种田养猪,终有一天要惊艳朝野。 在两位皇兄的一路投喂下,吃得饱饱的李丝絮困意袭来,在马车的摇晃中枕在太子肩上熟睡了过去。 等她睁开眼睛时,透过被风吹开的马车帘子,一大片农田映入眼帘。 因为入秋了山间冷的缘故,青色的山峦间,瀑布在山涧中飞流直下,溅起阵阵水雾。 “太子哥哥,快到了吗?” 秋风夹杂着水雾吹进马车,直袭面庞,让刚醒来的李丝絮冷得一个激灵。 她撑着太子坐起身,太子揉了揉酸麻的手臂。 “嗯,快到了!” 第410章 皇妹不能被拐走了 马车这时候停下来,李丝絮掀开车帘往外看,穿过一片瀑布水雾朝他们纵马而来的轻骑,领头的竟是左清道率李临淮? 李丝絮被这个惊喜砸懵了! 从京城动身的时候,瞧见随行队伍里没有李临淮,她还有些失落。 不想李临淮竟提前动身来了京郊庄园等她。 “啊,太子哥哥真的学坏了!” 对上太子宠溺的表情,李丝絮一声嗔怪。 太子笑着解释:“是蓟郡公说要提前一天来庄园,皇妹要随本宫出行,他担心庄园这边有安全隐患。” 轻骑转瞬即至,李丝絮将小身子探出马车,刚喊了一声大人,一件披帛就罩在了她身上。 “山间微寒,天气已经入秋了。” 罩在身上的披帛,挡住了水雾袭来的寒气,闻着披帛上熟悉的气息,李丝絮觉得暖意侵入四肢百骸。 她冲李临淮甜笑:“大人,好久不见了!” “前几日还在宫中见过公主。” 李丝絮眼睛晶亮看着他,李临淮意识到自己跑去冷宫悄悄看她的事情说漏了嘴,忙错开她的视线去看太子。 “禀太子殿下,庄园附近已经清理过了,臣在前引路。” 说完,一马当先,领着马队往玄宗赏李丝絮的京郊别院行去。 李丝絮数次想将小脑袋探出马车窗口,被太子以山间冷为由拉回来,然后还用眼神示意她矜持一些。 因此,五皇子十分狐疑:“皇妹跟左羽林将军家的四公子很相熟吗?” “这人像个冰块!” 五皇子吐槽:“以前他在父皇身边当差时,我想找他说几句话,你五哥说了一堆,他只嗯一声,无趣极了。” 这么大声,李临淮怕是都听到了? 了解李临淮的武功和敏锐耳力的李丝絮,忙道:“五哥在外游学时,父皇让大人护卫过丝丝,大人面冷心热,是个极好的人。” 受朝野和京城百姓赞誉的皇妹,竟夸左羽林将军家的四公子面冷心热,是个好人。 不! 是个极好的人。 她都没有这么夸过自己? 他替她披衣,她总想将头探出马车去看他。 五皇子心里酸得不行,觉得要看紧自家皇妹,不要被什么冰块一样的人拐走了。 等到了庄园,李丝絮迫不及待跟着庄园别院管事逛了一圈,五皇子见李临淮陪着,就亦步亦趋陪在她皇妹身侧,一步也不肯离开,还不时警惕的看向李临淮。 京郊别院这处庄园,是孙老头儿替她邀功的奖赏,这处庄园竟比老头儿预估的还要大些。 的确是良田百亩,另外不那么肥沃的田地也有大几十亩,靠着山峦还有不少空地,种了四季果蔬,山下有一大片果园,数十家农户。 山涧从林深处潺潺流下,溪流在庄子里蜿蜒流淌。 依山靠水不说,临着庄子的后山,也是她这处庄园别院的一部分,过了后山临河的地带,才是太子府的别院。 第481页 且此处,离她上次隔离的皇家别院也不远,只有几里地,听说后山还有温泉,管事已经将那处温泉围了起来,冬日里来别院泡温泉也是极好的。 可惜他们赶到京郊别院有些晚了,因此只粗略逛了一下,吃过一顿满是山珍的农家菜,天色入黑了。 “本皇子要跟皇妹的住处紧挨着。” 五皇子都开口了,管事自然无不应允。 李丝絮却和李临淮交换了个眼神,对缠着自己的五哥有些无奈。 以左清道率大人的身手,她五哥那点三脚猫的功夫防得住吗? 再说了,她之所以得知李临淮提前来了庄园这么兴奋,是因为她和李临淮之间有秘密。 沐浴更衣歇下后,五皇子还警惕的躺着睁大眼睛,只是到底一天车马劳顿,不知不觉阖上了眼。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沉沉坠入梦乡后,与他相邻的那屋窗子晃动一下,一道黑影无声无息潜进了李丝絮屋中。 来人行近榻前,躺在榻上的李丝絮闻到令她安心的气息,睁大眼睛:“五哥对大人有些误会。” “臣也没想到,五皇子竟比三皇子更甚!” 想到今日被公主夸了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不! 是个极好的人。 李临淮在暗夜中勾了勾唇角:“几位皇子十分疼爱公主。” “五哥是因为丝丝救了他母妃皇甫修仪的缘故,五哥太憨了些,用月儿的话来说,丝丝是没有长成的豆芽菜,他竟误会大人对丝丝有所图谋。” 李临淮半晌没有接话。 直到李丝絮不解的嗯了一声,李临淮这才道:“臣提前一天来庄园,已经安排好了,公主是现在跟臣去见那人,还是找个合适的机会?” “丝丝都没有派人传信,大人就替丝丝安排好了。” 眼前的人,是最了解她的人。 知道她在想什么! “太子哥哥虽性情温和,却聪慧过人,那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今晚太子哥哥身边的护卫还在庄子里,大人来见丝丝,已经很冒险了。” 替她将祈国公王守一从坟墓里挖出来,瞒天过海,已经赌上了将军府的身家性命。 冒险的事情,不在乎多这一桩,只是太子的确深不可测,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臣避开了太子身边那些暗卫,五皇子也睡得很沉。” 听完李临淮的解释,李丝絮嘴角抽了抽。 她可怜的五哥呀! 她想了想:“还是明日找个合适的机会吧?” 考虑到山间夜寒露重,李临淮应下:“好,那公主早些歇下。” 别院厨子备的早膳,是小米粥,还有摊的鸡蛋饼子,配几样山野小菜。 庄园自种的小米煲粥,格外浓香黏稠,五皇子配着小菜吃了几大碗,太子要去他的庄园别院一趟,撑得厉害的五皇子只好跟着李丝絮和庄园管事在田间四处乱逛。 路过山边时,一只兔子从果林里撞出来,身为吃货的五皇子马上跃跃欲试:“皇妹,想不想吃烤兔肉?” 被她五哥缠着,李丝絮还愁怎么找合适的机会。 这不,机会来了! “想,丝丝最爱吃烤兔肉。” 李丝絮兴奋道:“等猎了兔子回来,丝丝给五哥做烤兔肉。” 第411章 宠你,为你洗手做羹汤 听自家皇妹说爱吃烤兔肉,五皇子忙带着他的贴身护卫上山打猎去了。 总算将他五哥支开了,李丝絮看向管事:“丝丝想去看管事说的那处温泉?” “在那片山谷中!” 管事要在前引路,李丝絮笑了笑:“有左清道率大人陪着就好,本公主的五哥极少狩猎,还请管事找几个经验丰富的庄户人家帮他。” 五皇子一离开,李临淮非笑非笑看着李丝絮。 的确如公主所言,五皇子也太憨了些! 十公主若爱吃烤兔肉,当初三皇子送去玲珑居那两只兔子,不会在甘露殿下了一窝兔崽子,如今的甘露殿可是兔子成群,还养了不少鸟雀什么的小动物。 被李临淮戳破她在哄五皇子,李丝絮无奈的咧嘴一笑,然后让李临淮在前引路。 顺着山边一路往更深处走,到了管事指的山谷,没有瞧见他说的那处温泉,倒是撞到有个打柴的樵夫从山上下来。 “老伯是山下的庄户吗?” 李丝絮拦住问话:“这处山谷是不是有一处温泉?” “有啊,小的在前给这位小贵人带路!” 樵夫回答得太干脆了,眼尖的李丝絮瞧见他折皱的皮肤下,露出的一截脖颈子却很白皙,惊得给了李临淮一个眼神。 四处张望后,十分确定山谷中没人,她这才小跑着追上去。 “舅父这易容术厉害了,连声音都变了,差点将丝丝给骗过去。” “公主为了救我,犯下好大的风险,还让左羽林家的四公子也搅和进来,一个不慎,帮忙的太医正和左羽林将军府,都要承受灭顶之灾。” 扛着柴甚至有点驼背的王守一,顶着一张满是皱褶的脸,眼角湿润了:“本不该来见公主的,但离开京城前,还想跟公主打听她们的近况。” 李丝絮很惊讶:“舅父要离开京城?” “是,我仔细想了想,若是还留在这京城地界,一不小心无疑会成为有心人对付皇后还有清阳的把柄,我已经是死掉的人,只有离开京城,才能让她们过安宁日子。” 第482页 “公主不必劝我了!” 行到冒着热气的温泉边,王守一将扛着的那捆柴搁在地上:“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我也想换一种活法,去外边走走看看。” 他感激的看着李丝絮:“虽说知道公主会照顾皇后和清阳,我心中到底还有挂念,求了左清道率大人见公主一面,就是想亲耳从公主这儿打听,妹妹和清阳过得好不好?” 除了挂念着皇后,王守一几次提到清阳公主。 李丝絮忍不住问:“舅父想念清阳姑姑吗?” “想念又能如何?我这种已死之人,出现在她面前,只会给她带来灾难。” 王守一叹气:“也是我对不住她,中了别人的圈套,连累她和妹妹落得如此下场。” “清阳姑姑没有怪舅父啊!” 李丝絮将她从大慧禅师那儿得到玉牌,找清阳公主的事儿告诉了王守一。 “是姑姑挺身而出,才有了如今的局势,母后在冷宫过得很好,而害她的淑妃和武充媛,如今却斗得你死我活。” 听到李丝絮说起清阳公主的近况,得知皇后在冷宫过得并没有他以为的难受和痛苦,王守一的眼睛再次湿润了。 “你母后过得好,我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实处,这些天我做梦,梦到的都是我死在蓝田驿站,你母后得知我的死讯,在冷宫中郁郁寡欢,也没能熬多久。” 王守一叹息:“可能是因为厌胜术一事,我日日担惊受怕,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并不是! 眼前的人本该死在蓝田驿站,而母后也因为得知他的死讯,受不得打击,在冷宫染病而死。 只是因为她,一切都改变了。 李丝絮却没有将心底的秘密说出来,她安抚的看向王守一:“梦都是假的,一切都过去啦!” “是啊,一切都过去了,多亏有你。” 王守一伸出满是茧子的手,轻碰了碰李丝絮的小脑袋:“舅父也是时候离开京城了!” 李丝絮从王守一的眼眸内,看到了眷恋和不舍,国公府从辉煌走向没落,也或许觉得天无绝人之路,能看到一抹曙光,因此他眼神里也藏着一丝坚定。 经历了磨难和坎坷起伏,曾经贵不可言的国公爷变了。 李丝絮有些心软:“若是舅父还想见母后和清阳姑姑一面,丝丝或许能想想办法。” “不了,多谢公主!” 王守一果断拒绝:“只有懂得隐忍,才不会让她们有后顾之忧,更不会让帮我的人置于险境中,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 眼看着王守一扛起那捆柴要离开,李丝絮嘴唇蠕动还要说些什么,山谷里传来一阵吆喝声。 紧接着庄子里养的猎狗追着一只兔子蹿出灌木丛中,箭矢疾射而至,兔子应声倒地。 “射到了射到了!” 五皇子带着几个庄户兴奋的从林子里跑出来,拣了兔子朝李丝絮奔来:“皇妹,五哥猎了好几只兔子,咱们的烤兔肉有了。” “五哥真能干!” 李丝絮还沉浸在王守一即将离京的情绪中,提不起什么兴致。 五皇子看着山坳消失的那道背影:“刚刚跟你说话的那人是谁啊?” “打柴的樵夫啊!” 李丝絮指了指脚下不远处的温泉:“丝丝要大人陪着来找温泉,走在这片山坳迷路了,只好找个樵夫问路。” 李丝絮和五皇子说话时,同来狩猎的一个庄户奇怪道:“那人瞧着面生啊,不是咱们庄子里的人。” “就不许别的庄子里来打个柴啊!” 另一个庄户接话:“咱们庄子临着郯王殿下和太子的庄园,打个柴不用扯得太清楚。” 老实的庄户不疑有它,咧开嘴憨笑。 猎到了好几只兔子,还猎到了野鸡,五皇子一高兴,跟随他打猎的庄户,一人赏了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省着点花,都够半年的吃穿用度了,随行打猎的庄户,将兔子送到别院,千恩万谢笑着离开了。 “五哥这兔子花了大价钱,丝丝定要好好露一手。” 第412章 公主值得最好的男子宠她 五皇子也不管李丝絮的调侃,让管事将兔子找人收拾干净。 “五哥的皇妹金尊玉贵,这手是拿银针的手,怎么能让你为五哥洗手做羹汤?” “跟着五哥出来混,哪能让皇妹饿肚子?” 五皇子兴致十足揽着她的小肩膀:“也就是皇妹能让五哥亲自动手给你做吃的,等着,让你好好尝尝五哥的手艺。” 兔子清理好后,五皇子让后厨的婆子将各样调味料和料酒取来,在兔腿上划了几刀,然后开始腌制兔肉。 兔子置在火上翻烤时,他娴熟的刷油和蜂蜜翻面,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 “原来五哥真会烤兔子啊!” 李丝絮夸赞:“五哥真是一个资深的吃货。” 五皇子娴熟翻烤着架子上的兔肉:“什么是资深吃货?” “就是不但爱吃会吃,还会亲自上手做好吃的,这就是资深吃货。” 李丝絮的夸赞,让五皇子很受用。 他高兴得就差要翘起小尾巴了,还示威般看一眼身旁的李临淮:“五哥跟你说啊,以后找驸马不能光找个长得好看会打架的,还得找个五哥这样会下厨为你洗手做羹汤的。” 第483页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只能看不能吃。” 五皇子语重心长:“五哥这么好的皇妹,怎么能以后尚亲去伺候别人,那不得憋屈死了?你是大唐的公主,是五哥和太子哥哥的皇妹,要伺候也是别人伺候你,总之五哥舍不得你受一丝委屈。” “不管你在宫中,还是以后出宫尚亲,五哥和太子哥哥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谁欺负咱们皇妹,那得打上门去。” “喜欢你,宠你的,要为你下厨做羹汤。” 她五哥十分中二的言论,竟得到了李临淮面不改色的回应:“五皇子所言甚是,公主值得天下最好的男子宠她。” “你还算有眼光……” 不是! 这话什么意思啊? 说自己是天下最好的男子? 五皇子差点呸出声,关键他这话模棱两可,还不能问仔细了,再细究下去,岂不是将事情给捅破了,对自家皇妹的名声有损? 五皇子气恼之下往兔腿上撒了一堆胡椒花椒粉。 等兔子熟了,他先是撕了一只香喷喷的烤兔腿给李丝絮,李丝絮眼神晶亮啃着烤兔肉猛点头,这时,五皇子嘴角扬起一抹邪笑,将撒最多胡椒花椒粉的那只兔腿撕下来递给李临淮。 李临淮面不改色拿着兔腿咬一口,赞道:“五殿下手艺不错!” 撒了那么多胡椒粉和花椒粉的烤兔肉,他竟吃得下?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就好气! 气鼓鼓的五皇子还在翻烤着另外两只兔子,别院门口传来动静,一会儿太子出现在了烤兔肉的后院。 “还在外边,就闻到了里边传来的香气,猜是五弟又在动手做烤肉。” 太子身后跟着护卫,拿着一筐新鲜采摘的果子,他接了那筐果子放在李丝絮身侧。 “太子哥哥庄园新摘的果子,拿一筐来给你尝尝鲜。” 藤筐里赫然是拳头大的梨,还有早熟的石榴,上边是几串水淋淋的新鲜葡萄。 李丝絮眸眼放光:“吃完烤兔肉,刚好吃些新鲜的果子解解腻,多谢太子哥哥。” 五皇子殷勤的撕下一只兔腿递给太子,一旁管事见公主爱吃鲜果子,忙告诉她山边果园也种了梨和葡萄,就是石榴也有一树早熟的,问她要不要摘些捎回宫去。 今日随管事逛庄园,只顾着琢磨去见王守一的事儿,远远瞧着园子里硕果累累,都没来得及进去逛一圈。 来庄园一趟,她自然不打算空手而归,饱食完一顿兔肉,就去摘果子消食了。 第二天离开庄园,马车上不但塞了好几大筐果子,还有剪了带回宫送给皇后的葡萄藤。 因为从庄园动身时天色曙光,回到长安城才是半下午的时候,李丝絮又是枕着她太子哥哥的肩膀一路好睡,等醒来才发现马车进了城。 她撑着太子起身,伸了个小懒腰。 太子温声问:“皇妹睡好了?” “睡好了!” 让当朝太子成了她的人形枕头,李丝絮有些不好意思咧嘴朝他笑。 太子伸展了一下酸麻的手臂,揉揉她的头:“一会儿太子哥哥要去薛家一趟,你先回宫,替太子哥哥将准备的一筐新鲜果子,送去给父皇。” “好的呀!” 李丝絮与五皇子对了一个眼神,抿着嘴笑:“听说过完年后,太子哥哥要完婚了,这是赶着给丝丝的皇嫂送新鲜瓜果吧?” “就你机灵!” 别以为弟妹们挤眉弄眼的样子他没看到,太子点了点李丝絮的额头,脸色绯红顾左右而言他。 “皇妹要庄园管事开年留三十亩地,是用来种什么的?” “自然是种好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先保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李丝絮一回宫,便让柳云莺跟着她到兴庆殿送果子,恰好是杨思勖当值,因此畅通无阻一路到了御书房门外。 她刚要指挥着柳云莺扛着果子跟她进去,听到御书房传来咣当一声响,像是砚台或瓷器砸落在地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她父皇恼怒的一声吼。 “朕要你何用?你才从淑妃手中接管后宫事务,竟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玄宗勃然大怒:“克扣妃嫔吃穿用度,你怎么敢?” 接手后宫事务的,不是贤妃娘娘吗? 难道她父皇是在问责贤妃? 李丝絮朝柳云莺使个眼色,在门口止住步子,果然下一刻,里边传来贤妃不亢不卑的声音。 “正如皇上所说,臣妾不敢,皇上也知道臣妾才接手后宫事务,克扣妃嫔吃穿用度一事,不该怪罪到臣妾头上。” “带头闹事的刘才人,与先前管理后宫事务的淑妃娘娘走得极近,臣妾有理由怀疑,是淑妃害怕臣妾查到她克扣后宫妃嫔吃穿用度的罪证,才故意趁着臣妾没有完全掌控内务府前,将脏水泼到臣妾头上。” “这是内务府采买的账本,这是分发给各宫妃嫔的记录,以及臣妾搜集到各宫娘娘的证词,上边已经让人标记得清楚明白,请皇上过目。” 第413章 争宠,老娘不稀罕 御书房内好一会儿没声了,想来是她父皇在翻账本。 李丝絮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然后又听到了贤妃委屈的声音。 “皇上,臣妾愚笨,不堪大用,这执掌六宫之权,不该交到臣妾手上,臣妾刚接手后宫事务,就出了这么大的岔子,恳请皇上剥夺臣妾执掌六宫的权力。” 第484页 “皇上也知道的,臣妾这人胸无大志,就爱给潍儿和咱们十公主做些吃食,安稳度日。” 什么打理六宫之权,老娘不稀罕! 先洗清自己的冤屈,再恳请辞去执掌六宫之权。 以退为进,将她父皇堵得哑口无言。 李丝絮刚赞一声贤妃厉害,玄宗盛怒的声音传来:“贤妃,你在威胁朕?” “没有!” 贤妃更委屈了:“不管是皇后娘娘还是淑妃,一个一个都比臣妾能干,臣妾只会做个吃食,如今皇上却下旨要臣妾打理六宫,臣妾生怕做不好,不能为皇上分忧。” 听到贤妃提起皇后,李丝絮眼神一亮,终于知道贤妃这是借着宫里闹出克扣妃嫔吃穿用度的事儿,想做什么了。 毕竟,贤妃娘娘那日来甘露殿,说过要探她父皇口风。 贤妃一提皇后,玄宗勃然大怒:“让你打理六宫,还委屈你了?” “有本事你滚去冷宫,替朕将皇后请出来执掌六宫。” 她父皇气得七窍生烟,贤妃还跪地领旨谢恩,李丝絮生怕玄宗将刘贤妃的脑袋拧下来,忙隔着屏风喊一声父皇,干脆从柳云莺手里接过那筐果子,吭哧吭哧搬进了御书房。 “父皇呀,这是丝丝和太子哥哥在庄园给你摘的新鲜果子。” “这葡萄可甜了,还有这梨水汪汪的,最是清咳润肺,早熟的石榴也有,都给父皇尝尝鲜。” 李丝絮小嘴叭啦叭啦夸着她从庄园带来的果子,一样一样搬给玄宗看。 瞧见玄宗气笑了,她忙道:“哎呀,父皇政务繁忙,丝丝先将惹父皇生气的人带走了。” 说完,不等玄宗反应过来,拉着跪地的贤妃出了御书房。 等走出兴庆殿,李丝絮狠狠吁一口气:“吓死儿臣了,娘娘这是老虎嘴上拔毛,为了试探父皇,大可不必如此。” “反正本宫不惹恼他,他也不会拿本宫当个宝,刘才人那个小心肝跑到他面前状告本宫克扣后宫妃嫔吃穿用度,他就信了,不气气他,本宫岂不是要平白受气?” 刘贤妃告诉李丝絮:“淑妃那个狐媚子不甘心没了执掌六宫的权力,这是趁着本宫没有完全接手后宫事务,故意在暗中使绊子呢!” “哼,她却不知道,本宫心内早有成算,证据都一一呈到你父皇跟前,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她要将六宫事务彻底掌控在手上,势必要借着先前淑妃犯下的事儿,给她来个下马威,让她不敢再轻举妄动。 免得接下来被掣肘,淑妃不时在暗中来个小动作恶心她。 恼怒了皇上没错,但她来兴庆殿一趟目的也达到了。 贤妃拉着李丝絮,神色间有几分得意:“身为天子一言九鼎,这可是你父皇自己说的,要本宫滚去冷宫请皇后打理六宫,得了你父皇的特赦,以后本宫跟你一样,也能没事儿往冷宫那边跑了。” 李丝絮不得不赞叹一声贤妃高明,给了她父皇一个台阶下。 “那,丝丝从庄子里带了些新鲜的瓜果,正要送去冷宫给母后,贤妃娘娘要不要奉旨去冷宫劝劝母后呀?” 贤妃眉开眼笑:“走走,咱们去冷宫给皇后送个新鲜瓜果……” 御书房那儿,玄宗看向摆了一桌子的新鲜瓜果,送瓜果的人来去如一阵风跑掉了,他有些傻眼。 “溜得倒快!” 玄宗冷哼一声:“定是跑去冷宫给皇后送新鲜瓜果去了。” 这位最近动不动语气发酸,因为小公主不怎么来兴庆殿有些失落。 杨思勖本来没打算接话,但被玄宗看一眼,只得开口:“从京郊别院回来,回宫后公主就往兴庆殿来了,给皇上送完瓜果,这才去别的娘娘那儿,可见在公主心里,皇上是排在第一位的。” 玄宗这下心里好受多了,看着摆了一桌子的瓜果,觉得杨思勖的话十分有道理。 他递了个新鲜石榴给杨思勖,问他:“贤妃这一手你怎么看?” 小公主刚才抬着一筐果子进御书房,就朝他挤眉弄眼,这是暗示他给皇上送的果子,也有他的份。 石榴杨思勖是接了,却不敢论刘贤妃是非。 他不开口,玄宗径直道:“贤妃这招以退为进,是在告诉朕,她没有因为得了执掌六宫之权,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说起来,她跟淑妃不一样。” “换个人朕将执掌六宫的权力交到她手上,都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想着替自己膝下所出的皇子谋划,贤妃却没有,心里还挂念着身在冷宫的皇后,这也是朕看重她,从淑妃那儿夺权暂时交到她手上的原因。” “卷入厌胜术一事,皇后虽蒙冤了,但王守一找明司祭南北斗星刻朕名讳之事属实,朕若不重重惩戒,恐别有用心之人争相效仿,致朕的安危于何顾?” 玄宗问杨思勖:“朕都愿意退让一步了,她该愿意从冷宫出来了吧?” 从玄宗下令让贤妃滚去冷宫劝皇后开始,下朝回到兴庆殿,他总要透过窗口看看养在屋外花圃中那株小黄花。 天气渐渐变冷,深知皇上心思的杨思勖,还是会给窗子留一处缝隙。 那株小黄花有专门的小太监精心打理,花谢后叶子渐渐不复从前那般翠绿,这天小太监去浇花,一个不慎碰落了不少叶子。 玄宗下朝后,看到花圃中那株药材掉了好多叶子,只剩上边几片复叶了,一脸阴沉密布。 第485页 “朕种下的药材,为何会变成这样?” 跪地的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说是肥料不足,要移盆。 结果将那株植被从花圃中移出来,赫然就瞧见了根系上边挂着的疙瘩有些眼熟。 杨思勖扯了一块下来,将上边的泥土拨拉干净递给玄宗,玄宗剥开凹凸不平的外壳,里边躺着一层红皮白胖胖的果肉。 第414章 你个小没良心的 “也不怪她近来总往冷宫跑,倒是将朕瞒得死死的。” 玄宗握着手中的长寿果,一时神色复杂:“贤妃那边有什么动静?” “禀皇上,贤妃娘娘近来往冷宫跑得勤了,还带着贵嫔娘娘和修仪娘娘去过冷宫。” 杨思勖的禀报,却不能让玄宗满意。 “朕说的不是这个,算了,你随朕去御花园转转。” 王皇后在冷宫住的小院子越来越像模像样。 庭院里种下的各样药材不时开些小花,鸡鸭在溪渠旁的草地上啄食虫子,圈养的几头猪也被喂得白白胖胖,李丝絮还捉了两只甘露殿的兔子送给王皇后。 有了葡萄藤,可以展望收获一个夏季盛凉,秋季硕果累累的葡萄架。 身在大明宫中,还是本该闻之色变的冷宫,却收拾出了一派农家小院的景象,来冷宫见皇后的贤妃羡慕得不行,哪还说得出口请皇后离开冷宫,重新执掌六宫的话? 所以贤妃不但自己往冷宫跑,陪着王皇后喂鸡逗鸭感受难得的田园生活,还带着杨贵嫔和皇甫修仪来过。 贤妃是快人快语,直爽的性子,因此皇后不用出冷宫,也对宫内的事务了如指掌,还会帮着刘贤妃出出主意。 “淑妃如此行事,可怜的终究是太子!” 得知淑妃管事时,克扣各宫妃嫔吃穿用度,还想嫁祸给贤妃,王皇后想到太子处境艰难,叹了一口气。 “谁说不是呢?太子是个好的,她非要闹得母子离心,要不是看在太子的份上,淑妃这会儿怕是下场跟德妃一样。” 贤妃看向远处挑着粪骂骂咧咧,早已面目全非的德妃,滔滔不绝将从柳婕妤那儿打听到的事情,告诉王皇后。 “太子陪着咱们十公主去一趟京郊别院回来,先去了薛家那边,淑妃闹了好大的脾气。” “还跑到皇上面前去告状,说太子受人挑唆与她疏远了。” 武充媛从前用来对付她的手段,如今都用来对付淑妃了! 如今的淑妃已经失了分寸,真是有些拎不清了:“她怎么越活越回去?这是说咱们十公主在挑唆她和太子?” “就是这个意思,皇上当场就拿臣妾呈上去的账本,砸了她一头一脸,问她是不是想让太子有一个在冷宫呆着的母妃?又罚了她三年月俸银子,那位才消停了。” 刘贤妃头疼道:“只是她到底恨毒了武充媛,将手伸到皇子所那边去了,清皇子大病了一场,臣妾只好托三皇子多看顾那孩子几分。” “清皇子这一病,武充媛更是怀疑到淑妃头上,但咱们皇上不让她去皇子所,如今她与淑妃更是水火不容了,她们两个斗得越狠,咱们皇上越是厌烦。” 王皇后若有所思,还是嘱咐贤妃:“孩子是无辜的,不管是谁膝下所出,终归是陛下的子嗣,她和武充媛要怎么斗不用管,但若是陛下的子嗣有损,你如今执掌六宫,就会有失责之嫌,还是得让嗣升多照看他皇弟几分。” 听了这番话,刘贤妃对皇后佩服不已。 活该她母仪天下! 个人恩怨是小,总是处处以大局和李唐血脉为重。 贤妃服气道:“臣妾谨记娘娘教诲!” 种下了葡萄藤后,李丝絮又陪着王皇后给兔子做了个窝,然后长寿果收获的季节到了。 秋日暖阳的午间,往种满长寿果苗的田垄间走过,碰落了一堆叶子,见植株的叶片不再发绿了,开始呈黄绿色,李丝絮举着小锄子挖出一株,抖落上边的泥,收获了累累硕果。 王皇后喜悦的举着锄子挖长寿果,来冷宫看她的贤妃,抓了几颗沾着泥的花生在溪渠里洗了洗,然后剥开外边凹凸不平的壳。 “这个长寿果,真是一样稀罕食材。” 刘贤妃抓着剥好的花生米,问李丝絮:“快告诉本宫,这个长寿果要怎么做?” “煮来吃炒来吃炸来吃都行,拿来做点心也是一绝,比起叫它长寿果,丝丝更喜欢唤它花生,这个代替松子,做花生酥可香了,贤妃娘娘还能试试花生糖。” 看贤妃一副垂涎不已的样子,李丝絮拿着小锄子在田垄间直起腰:“不过它虽是一样极好的食材,丝丝却不能分给娘娘多少,顶多一篮子。” “瞧把你小气的!” 贤妃恼得在额头上点一下,跟王皇后告状:“臣妾做了点心吃食,大半进了她的肚子,她倒好,你们种下的长寿果丰收了,只愿施舍一点给本宫。” “又想让本宫给她做好吃的,又舍不得分些长寿果给本宫,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贤妃坐在田坎上帮着摘花生,佯装生气:“以后都不给她做点心了!” “不要,娘娘怎么能威胁你的小公主?” 李丝絮丢下锄子挽着她撒娇:“母后种下的这些长寿果,丝丝要拿一半来做种,还要拿些来做别的用,等爬过年娘娘要几筐长寿果,丝丝就给娘娘种几筐。” 第486页 抖过花生满手是泥的小爪子,往她身子又抓又抹,贤妃嫌弃是不行。 “那你告诉本宫,要拿长寿果做什么?” 她拜托工部侍郎梁栋做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送来冷宫。 在这之前,李丝絮嘴严实得很,贤妃怎么问她也笑而不语。 “你个小没良心的!” 贤妃恼得拿沾泥的手,在她脸上抹了一把:“本宫天天派人来冷宫,总能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将李丝絮抹成了花猫脸,看她气鼓鼓的样子,王皇后和贤妃捧腹大笑,玄宗带着杨思勖隐在宫墙下的大树后,瞧见的就是一幅其乐融融丰收的场景。 虽隔得有些远,玄宗还是能看到王皇后手里的长寿苗抖落泥土后,根系上挂着的累累硕果。 她在冷宫生活了这么久,脸庞竟还是那么清丽,看着身材也更窈窕了些,皮肤很白皙,跟从前一个模样,又不全然一样。 她参与劳作,历经坎坷后,身上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当阳光洒在她身上时,她周身盈着淡淡光泽。 玄宗也不知自己是对她抓着长寿果苗娴熟抖落泥土的动作好奇,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从隐身在冷宫的大树后,就一直不曾从她身上移开目光。 直到贤妃抹了李丝絮一脸泥,王皇后捧腹大笑,他这才顺着皇后的视线,去看他的公主揪着贤妃要抹回去。 玄宗冷哼一声:“小十也就罢了,朕看贤妃乐不思蜀?” 第415章 后宫唯我独尊 杨思勖都有冲动想上前帮着去收长寿果了,他下意识偏帮李丝絮这边。 “贤妃娘娘爱做些吃食,冷宫不少新鲜食材。” 本是无心说的一句话,却遭到了玄宗的不满:“你是帮朕还是帮着她们?” 杨思勖:“皇上……” 杨思勖好一会儿没说话! 玄宗看了半天王皇后她们收长寿果,直到腿站累了,他这才看杨思勖一眼。 “你说小十究竟要拿长寿果做什么用?” 杨思勖不敢乱说话了:“老奴会派人盯着冷宫这边,看公主有什么动作,再禀报给皇上。” “也好!” 玄宗看向溪渠旁那道清丽的影子,翻墙出了冷宫。 长寿果收好后,接下来就是晾晒了! 李丝絮说长寿果她拿来有用,因此徐才人和杨青不放心假手于人,收好的长寿果当成宝贝似的,生怕少一颗。 在溪渠里洗长寿果,皆是亲力亲为,然后再摊开在摆好的圆簸箕里晒。 冷宫空地上摆满了晒长寿果的圆簸箕,一时蔚为壮观,害怕养的鸡鸭跑出来糟践,在长寿果晾晒期间,王皇后还将鸡鸭也关了起来。 可惜的就是,防到了鸡鸭,没防到人。 晾完长寿果后,李丝絮帮着王皇后在喂猪,刚喂完一桶弄了麦糠混野菜煮的猪食,就听到了外边传来徐才人凶巴巴的声音。 “吐出来,吐出来,你个疯子,竟敢偷吃娘娘和小公主种的长寿果?” 徐才人气急败坏喊着:“杨青,快来帮忙,将她嘴里的长寿果抠出来。” 李丝絮拍了拍身上沾的脏灰跑出去,瞧见徐才人一脚将德妃踹在地上,杨青还上前帮着扭住她的胳膊,然后徐才人急得拿手要往德妃嘴里抠。 德妃被捏住两颊,吃进嘴里已经嚼烂的花生渣子顺着嘴角喷出一口混着红点的白沫子。 她骂骂咧咧:“吃一口怎么了?本宫吃了长寿果长生不老,一定活得比王菱那个贱人长寿,等本宫熬死了她,就是这宫里最厉害的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后宫唯我独尊。” “你们敢不给本宫吃长寿果?等本宫出了冷宫,成了皇后,一定将你们这些偏帮王菱的狗腿子全拖去慎刑司,让你们有命去,没命回来。” “等着,本宫定要出了这口恶气!” 德妃是越来越会骂了,满嘴喷粪,敬重的王皇后被如此辱骂,气得杨青去拔路边的野草想塞她一嘴。 李丝絮却朝杨青做了一个罢手的动作,蹲下来探究的看着她,跟被制服仰头骂人的德妃平齐了视线。 李丝絮静静看着她,不说话。 待德妃表情错愕时,李丝絮这才翻转袖笼取出一根银针。 “丝丝在想,从哪儿开始下针,好将德妃娘娘这张偷吃长寿果和骂母后的臭嘴给缝起来。” 随着她拿银针的手一晃,阳光照在银针上反射的寒光,让德妃浑身僵硬。 德妃吓得捂着嘴呜呜呜猛地摇头,李丝絮笑了! 能位列妃位的,哪有一个是简单的? “德妃娘娘,长寿果好吃吗?” 李丝絮也不戳破她了,收了银针在圆簸箕里抓一把花生,搁在她掌心:“就这么多了,长寿果本公主拿来有用,下次德妃娘娘再偷吃,丝丝也不剁了你的爪子,只管去皇子所找四哥算账。” “一会儿丝丝要去皇子所出诊了!” 李丝絮目光清亮看着德妃:“丝丝要不要告诉四哥,德妃娘娘骂母后这些话,还有在冷宫挑粪偷吃长寿果?” 在徐才人看来,敢偷吃娘娘和小公主好不容易种出来的长寿果,就该赏德妃几个大耳刮子。 这可是娘娘和公主花费了心血种出来的! 徐才人刚说不用跟德妃这个疯子说太多,她听不懂,德妃将手上抓的一把长寿果丢进圆簸箕里,目光惊恐跑掉了! 第487页 看着跌跌撞撞跑远,像是被鬼追的影子消失在药田后,徐才人傻眼:“她能听懂?” “是啊!” 李丝絮眸眼微眯:“她听得懂呀……” 从清皇子被送去皇子所养着,武充媛时常魂不守舍,恪儿折身回屋去取凳子出来,瞧见开得 正好的一盆贡菊,已经被武充媛剪得七零八落。 “娘娘这是干什么?何苦跟一盆菊花过不去?” 恪儿将凳子搁在地上,扶着武充媛在花圃前坐下:“娘娘是有身子的人,更要爱惜自个,仔细不能动了胎气。” 武充媛充耳不闻,看着屋檐下伸展的枫枝出神:“从本宫被解了禁足,皇上一次也没有踏足过含冰殿,他说要好好照顾他的熙儿,却狠心将清儿送去皇子所,又将怀着身孕的本宫丢在含冰殿。” “这就是他说的好好照顾?” 武充媛恨声道:“恪儿,他是不是再也不会来看本宫了?” “是淑妃谋害娘娘在先,娘娘和皇上之间的误会只是暂时的,等狄嬷嬷探明皇上行踪,奴婢和嬷嬷再想办法借着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去找皇上。” 恪儿好一通安抚,可武充媛失望的摇了摇头:“没有用的,本宫几次派人去兴庆殿,他说身子不舒服去找太医,这是一点儿也不顾惜本宫与他曾经的情谊。” “甘露殿那个小东西,为何总跟本宫过不去?” 武充媛想到落得如今的下场,淑妃固然可恨,也是她对李丝絮过于轻敌的缘故,就一阵胸口发闷。 “本宫有意跟她交好,她为何总跟本宫过不去?在皇上面前撺掇将清儿送去皇子所,让我们母子分离不说,还在皇上面前扬言,本宫肚子里的不是皇儿。” 武允媛摸着肚子眼里掠过一抹狠意:“皇后都已经进了冷宫,她还处处偏帮皇后,非要跟本宫作对,休怪本宫狠辣无情了。” 那位小公主不好对付! 每次她家娘娘撞到公主手上,从来没讨过好。 公主行事总是出其不意,看似偏帮她家娘娘,最后用娘娘对付完淑妃,又会狠踩她家娘娘一脚。 感受到武充媛身上的杀气,恪儿心惊肉跳:“娘娘要做什么?” 第416章 皇上爱吃回头草 “你不必紧张!” 武充媛伸手拽过一朵剪残的菊花,浅笑:“本宫若要动手,自然是深思熟虑后才会有所动作,毕竟甘露殿的小东西,别人不招惹她,她不会咬人,且先顾着像疯狗一样的淑妃吧,不然本宫肚子里的皇儿一定保不住。” “淑妃克扣各宫妃嫔吃穿用度一事,咱们的人也在暗处推波助澜,贤妃将证据呈到了御案前,结果看在太子的份上,淑妃还是逃过一劫。” 武充媛幽幽道:“太子真是淑妃的护身符啊,让本宫好生羡慕呢!” “只是一次两次用这道护身符能行,她再胡乱行事下去,这张护身符还管用吗?” “奴婢以为不管用!太子大婚之期将近,若是皇上惩戒淑妃太过,太子颜面何存?朝局也将动荡不安。” 恪儿推断:“太子这张护身符,等东宫大婚后就不管用了,咱们的人已经带着曾经伺候过淑妃的婆子进京,奴婢以为等太子大婚前后,是动手的绝佳时期。” “太子大婚前动手,的确能一箭双雕,但陛下正值年富力强,处处以江山社稷为重,那时候动手,唯恐触了他的逆鳞,本宫得再想想。”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咱们现在要做的,是让皇上对淑妃的芥蒂越来越深,深到皇上忍无可忍的时候,就是淑妃坠入深渊之时。” 武充媛让恪儿帮忙拿帕子沾了沾自己眼角的水雾,用手挡着秋日的烈阳:“皇子所那边应该有动静了吧?狄嬷嬷这次若出手顺利,清儿也该回到本宫身边了。” 武充媛和恪儿念叨着狄嬷嬷,然后狄嬷嬷就翻过院墙,出现在了武充媛站着的花圃旁,朝武充媛摇了摇头。 武充媛一颗心沉下去:“皇上那边没有动静?” “没有!” 狄嬷嬷叹气:“十公主这几天总往皇子所跑,清皇子的病快痊愈了,咱们的苦肉计,又栽到了十公主手上。” “因为有十公主往皇子所跑,又有三皇子看顾,皇上压根没去皇子所看过咱们清皇子。” 狄嬷嬷禀报:“皇上身边有杨思勖跟着,老奴只能远远盯着皇上的行踪,这几天都有瞧见皇上批完折子,往冷宫的方向去了。” “你说什么?” 武充媛将手上的半朵残菊重重一握,花瓣七零八落,她顾不得洒了一身的碎花:“冷宫?莫非是皇后?” “哈哈哈哈,真可笑!” 武充媛觉得秋日的烈阳晒得头晕,她被刺激得狂笑:“好马不吃回头草?咱们皇上却偏爱啃个回头草,本宫猜到了明司畏罪自尽后,他会对冷宫那个心怀内疚,没想到竟这么沉不住气,放着后宫三千美人不宠幸,被冷宫的黄脸婆勾去了魂。” 武充媛的样子有些吓人,狄嬷嬷生怕她一个不小心,被气晕眩过去。 忙扶住她安抚:“许是娘娘多心了,听说是冷宫种出了长寿果,皇上往冷宫跑,应该是冲着十公主养的长寿果而去。” “又是她?” 武充媛咬牙切齿:“王氏一个废后,这么值得她惦记吗?” 第488页 “本宫算是明白过来了,她看着本宫和淑妃斗得你死我活,却暗度陈仓,帮着皇后在争宠。” “一个八岁的小鬼,心机竟深沉至此?” 被狄嬷嬷扶着站稳,武充媛恨声不已:“皇子所那边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是她非要跟本宫过不去,那这次本宫将她和淑妃一起算进去好了。” 王梓青背着药箱,随李丝絮往皇子所的方向走,一路上不时侧头看他师妹。 感受到她师兄的目光,李丝絮歪着小脑袋笑:“师兄,好看吗?” “好看!” 王梓青不小心说漏嘴,忙面红耳赤摆手:“梓青的意思是,师妹最近长高了不少。” 李丝絮的目光清澈如水,王梓青又感觉自己说这话,有盼着师妹长大的意思,总归是有些不对劲。 他忙道:“替清皇子诊病,这些天一直是师妹往皇子所跑,为何今日要带着师兄?” “因为丝丝接下来要忙了呀,没空往皇子所这边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梁栋将东西送进冷宫了。” 李丝絮刚要告诉王梓青,清皇子这病来得蹊跷,替他诊病调理的事情交到别人身上不放心,王梓青的视线就落在了皇子所的墙根下。 顺着她师兄的视线看去,李丝絮看到狄嬷嬷扶着武充媛,神色焦虑在皇子所外的墙根下踱步,不时仰头朝着皇子所内望去。 她身边的狄嬷嬷眼尖,先看到李丝絮和王梓青。 在狄嬷嬷的提醒下,武充媛终于发现了走过来的王梓青和李丝絮。 她让狄嬷嬷扶着,挡在了他们面前。 王梓青还在担心武充媛对李丝絮不利,武充媛眼眶里盈着欲掉不掉的水雾,突然朝李丝絮屈膝要跪下来。 王梓青下意识挡在她面前,李丝絮拔拉开她师兄。 “娘娘这是在做什么?” 李丝絮提醒:“娘娘若想用肚子里的孩子,栽赃嫁祸到丝丝头上,怕是不管用,惹恼了丝丝,只好给娘娘扎一回安胎针了。” “还有,娘娘怀上这胎,已经是耗尽元气了。” 李丝絮讥讽的勾唇:“这一胎孩子要是落了,丝丝敢说,就算大罗金仙在世,娘娘也别想再怀上身孕。” 感受到李丝絮话里的威胁,武充媛表情一滞。 一旁的狄嬷嬷只得扶住她,不让她跪下去,心急之下跟李丝絮解释:“公主息怒,我家娘娘不是这个意思,娘娘听说公主为清皇子诊病,感激公主施治之恩,想要谢过公主。” 李丝絮感觉挺有意思的,视线落在了帮着开口的狄嬷嬷身上,饶有兴致看着她。 武充媛见李丝絮一个劲的盯着狄嬷嬷看,眼神里掠过一抹慌乱,她涕泪涟涟。 “是嫔妾莽撞了,嫔妾没有恶意,公主为清儿施治,嫔妾感激不尽。” 武充媛看一眼皇子所高高的院墙,幽幽叹息一声:“嫔妾此番来皇子所,也知道见不着清儿,清儿从出生一直养在宁王府,皇上允了嫔妾将他接回宫,没想到同在大明宫,见他一面也是不能。” 第417章 你家皇妹太耀眼了 武充媛还要说下去,李丝絮拉上王梓青,径直绕开她,往皇子所内走。 不止是武充媛,这下连狄嬷嬷也傻眼了。 眼看着她和王梓青要跨进皇子所的门槛,武充媛一急之下扑通跪地:“公主请留步!” 李丝絮的眼眸内有笑意,不动声色朝王梓青递了个眼神。 等转过来面对武充媛时,却是一脸的不耐烦:“娘娘若是要诉苦母子离别,大可以去找下令让清皇弟入皇子所的父皇,丝丝只是一个孩子,娘娘莫非要赖上本公主不成?” “还有,清皇弟之所以会被父皇送来皇子所,难道不是因为父皇害怕上梁不正下梁歪?被心术不正的充媛娘娘教坏皇弟吗?” “娘娘那么心疼清皇弟,借着他算计丝丝时,娘娘可曾手软?” 李丝絮极尽讥讽:“当初是娘娘自己让清皇弟喊丝丝去含冰殿替你诊病?是娘娘你想借着本公主的手,对付淑妃娘娘没错吧?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难道不是你该反省吗?怎么,娘娘还想继续纠缠不休?” “想借着本公主达成所愿?” “”哼,娘娘失宠,不过是罪有应得!” “本公主在你身上收点利息过分吗?” 李丝絮冷笑:“娘娘若再纠缠不休,那就不是收利息这么简单了,德妃是什么下场,娘娘知道的,莫非娘娘也想去冷宫挑粪?” 什么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 什么叫她已经失宠了? 她肚子里可是怀着陛下的子嗣啊? 武充媛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李丝絮这张嘴毒辣至此,这次丝毫不给她留情面,也懒得跟她演戏了。 皇子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不少宫女太监围观,还有人悄悄往里边跑,像是喊人出来看戏。 武充媛恨得一口牙都咬碎了! 用眼角的余光瞥见有个熟悉的影子,被一个小太监拉着,混在了看热闹的人堆里,武充媛眼眸内敛过一抹不着痕迹的笑意。 “公主怎能如此威胁本宫?” 武充媛玄玄欲泣:“德妃娘娘就算被打入冷宫,也是四皇子殿下的生母,公主岂能公报私仇,暗害德妃?” 李丝絮顺着武充媛眼角瞥的那一眼看去,果然就看到了她四皇兄。 第489页 武充媛还在暗自得意时,四皇子却没有一恼之下钻进皇子所,反而一步一步朝李丝絮走过来。 站在了李丝絮身侧,他这才看向跪地的武充媛。 “皇妹,这是在演大戏吗?” “哎,没办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家皇妹太耀眼了。” 李丝絮双手叉腰,扬起小下巴问他:“四皇兄,你说这场大戏好不好看?” “真是太好看了,充媛娘娘怎么就不想想,我母妃在冷宫受罚固然丢本皇子的脸,但充媛娘娘在皇子所门口又哭又闹又跪的,难道不是在丢清皇弟的脸面?也难怪皇弟得知娘娘来了皇子所,躲在屋里不肯出来见充媛娘娘。” 四皇子毫不客气道:“娘娘身为父皇的嫔妃,本皇子本该敬重娘娘,但娘娘妄图借我母妃挑唆本皇子和皇妹的兄妹情谊,是不是蠢了些?” “充媛娘娘当初让你身边的宫女收买章嬷嬷那份精明呢?” 接连被李丝絮和四皇子戳破,被小辈羞辱,武充媛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果然她跟淑妃一样,一急之下失了分寸。 这事儿传到皇上那里,她处境更艰难了! 武充媛已经出尽了洋相,四皇子拉着李丝絮要进皇子所。 武充媛急了:“公主和四皇子请留步,今日之事是嫔妾思虑不周,嫔妾也是不得已为之,皇儿被送来皇子所,嫔妾日夜思念寝食难安。” “皇儿离开嫔妾身边,也定然很难适应,才会思虑成疾。” 武充媛拿出一个香囊:“这是嫔妾绣的安神香囊,烦请公主和四皇子转交。” “送香囊就送香囊,唱什么大戏?” 四皇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要去接武充媛手里的香囊,李丝絮先一步蹿过去接上,冷哼一声:“替你转交就是,娘娘肚子里怀着我父皇的子嗣,劝你还是回含冰殿歇下。” “有劳公主!” 武充媛朝皇子所内望去,除了看热闹的太监宫女,没有看见她朝思暮想的小身影,只得一脸失落离开了。 等狄嬷嬷扶着她闪身走进树丛中,武充媛扭身瞧见李丝絮一行人进了皇子所,皇子所门口的人散去,她冷笑一声。 “嬷嬷说她不会接本宫手上的香囊?这不还是众目睽睽之下接了?” 将公主对她们的厌恶拿捏得死死的,终于将那个香囊送出去了! 狄嬷嬷服气道:“娘娘高明!” 武充媛和狄嬷嬷不知道,进了皇子所的李丝絮和四皇子,却隐身在门后,并没有走远。 等武充媛和狄嬷嬷走了,四皇子朝李丝絮耸耸肩:“臭丫头,戏陪你演完了,你得信守承诺,好好替我母妃治癔症,不许再让她挑粪折磨她了。” 李丝絮却不搭理他,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盒子,将里边的香囊取出来,再将武充媛给清皇子的香囊,搁进密不透风的盒子。 她冲四皇子和王梓青道:“看着,这是武充媛给的香囊,仔细瞧清楚这上边的花纹,到时候四皇兄和师兄要替丝丝作证。” 师妹就算让他将黑的说成白的,王梓青也是愿意的。 更何况香囊的确是武充媛给的,王梓青自然应下了。 四皇子却冷哼一声:“想让本皇子替你作证,你答应我的事情要办到。” “呵,德妃的癔症还用治吗?” 四皇子追着她问:“你什么意思?给你四哥说清楚。” “哎呀,别烦了,本公主要去给清皇弟诊病了。” 李丝絮甩开他,四皇子缠上去拉她:“臭丫头你休想糊弄本皇子,不行,你今天非得跟我说清楚。” “放开,你扯疼我了!” 听到李丝絮说疼,从来憨傻的王梓青,目光不善看向四皇子。 四皇子被他看得一激灵,下意识将手举过头顶,讨好的冲着李丝絮笑。 “皇妹,你答应过四哥的。” “这才是说的人话嘛!” 李丝絮一副愚子可教的神色,拍了拍四皇子的手腕:“少年,你放心,本公主从来言而有信。” 第418章 少年,请拿开你的咸猪手 等进了清皇子住的庭院,瞧见他坐在竹丛旁,以手撑着下颚,看着溪渠里的潺潺流水失神。 听到身后传来动静,他转过身来闷闷的叫了一声:“皇姐!” “染了风寒才好些,怎么不在屋里歇着,坐在溪流旁吹风?” 李丝絮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陪他坐下来:“皇子所门口的动静你知道了?” “嗯!” 清皇子难过的点点头,眼角含泪看着李丝絮:“皇姐,母妃是不是不喜欢清儿?” “母爱是身为女子的天性,没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呀!” 摊上了武充媛那种母亲,李丝絮觉得这个小家伙也有些可怜。 与其继续欺骗他,不如让他认清现实的好,有时候不那么在意一个人,心里便不会难过。 “充媛娘娘她,其实还是爱皇弟的,只是她的心迷路了!” 李丝絮取出她做的香囊,搁在他手掌心然后握住他的手:“皇弟,你除了是你母妃的儿子,还是大唐的皇子,是父皇的儿子,也是皇姐的弟弟。” “三哥也喜欢你,是不是?” 自从他生病了,三哥李嗣升每日要来看他,还有皇姐也常来他住处替他诊病。 第490页 想到他也是有人关心的,清皇子不那么难过了,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点点头。 他握着香囊问李丝絮:“这是皇姐送给清儿的吗?” “是,皇姐亲手做的香囊,佩戴在身上能宁心静气。” 清皇子如获至宝揣进兜里,说要让宫女编个穗子天天佩戴,看他们姐弟两个相亲相爱,跟来的四皇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哼,四哥哪儿不及他了?” 四皇子小声嘟哝:“给这个小鬼做香囊,却没你四哥的份。” “你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你几岁?你是不是也生病了,要宁神静气的香囊才能睡安稳?” 面对他皇妹一连串发问,四皇子理直气壮:“从母妃入冷宫后,本皇子夜夜睡不安稳。” “幼稚!” 李丝絮朝他翻个白眼:“琰三岁!” “臭丫头,你可知尊卑?对你的皇兄如此无礼?” “快给你皇兄道歉……” 四皇子和李丝絮吵嘴,清皇子就咧开嘴傻笑,更是将兜里的香囊抓紧了,生怕他四哥一恼之下抢走了。 李丝絮不搭理身边碎碎念的琰三岁,继续给清皇子号脉。 “皇弟痊愈得差不多了,再吃两副药,就能去崇文馆跟潍儿沄儿他们一起进学。” 清皇子本以为宫里的娘娘们不太喜欢她母妃,去了崇文馆会被皇兄们排挤。 没想到跟他年岁相仿的潍儿沄儿一丝儿也不嫌弃他,他一去崇文馆就跟他打成一片,得知自己快痊愈了,能回去进学,清皇子很高兴。 “太好了!” 他皱着小眉头,拉着李丝絮的衣袖:“皇姐,药太苦了,能不能给清儿开甜甜的药?” “不可以,良药苦口利于病。” 看他被拒绝了,愁得眉头打结,李丝絮从兜里掏了一把蜜饯塞他手里。 “吃完药,你吃这个,就不苦了!” 他皇姐的小零嘴儿,总是格外好吃。 清皇子眉开眼笑:“谢谢皇姐。” 四皇子感觉心口又被重重击打了一下,看着得了蜜饯的清皇子两眼冒火,凭什么臭丫头对他那么好? 又是香囊又是蜜饯! 好气! 不能对这个臭丫头抱什么指望了。 四皇子折身要离开,眼不见为净,李丝絮一把抓住他的裤脚:“琰三岁,等等!” 说完,她从兜里掏了一把炒花生:“母后和丝丝一起种的长寿果,丝丝没有给别人吃过,你是头一个尝鲜的哦!” 四皇子这下觉得心情舒畅,堵在心里那块石头移走了。 他接了花生用帕子包好,小心翼翼揣起来:“臭丫头,算你有良心。” “呵,少年,请拿开你的咸猪手……” 清皇子看他皇姐和四哥吵架一个劲的笑,好奇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还悄悄摸了一块蜜饯塞嘴里。 看四皇子得了炒花生高兴得像傻子,王梓青摸了摸李丝絮给他塞的一兜花生,觉得四皇子真好哄啊! 陪着清皇子下了一会儿棋,然后又看了三哥李嗣升督促清儿练的书法,的确她父皇让清皇弟住进皇子所,是很英明的决定。 没有跟在武充媛身边,哪怕是在病中,他性子也爽朗多了,很爱笑。 更不会像以前跟着吉安那会儿一样,还被教唆着害人。 这么小的孩子,陪在他身边的人是好的,就容易往好的学,若整日跟些搞阴谋算计的人在一起,怎么养也不会有大唐皇子的格局。 清儿和四皇子,还要留她在皇子所用膳,冷宫那边杨青急匆匆找来了。 他禀报:“公主让梁大人帮着做的工具和铁锅,梁大人已经送来冷宫,大人让奴才找来,请公主过去冷宫一趟。” 她的炸油机和铁锅都到了吗? 李丝絮高兴得一蹿老高,王梓青怕她摔倒,忙扶了一把。 “什么事儿,能将你高兴成这样?” 四皇子很好奇:“什么工具?什么铁锅?” “炸油的工具,炒菜的铁锅。” 梁栋还在等着她,李丝絮解释不了太多:“师兄若是不忙,跟着丝丝去冷宫逛逛吧,看工部梁大人送来的好东西。” “好啊!” 王梓青欣然应下,拎起药箱跟着李丝絮和杨青走。 看他们一行人走了,清皇子很失落:“四哥,清儿也想去冷宫看看皇姐说的那个什么炸油机和铁锅。” “你当本皇子不想啊,可冷宫那种地方,不是咱们想去就去的,这宫里也只有一个十皇妹,能满宫乱窜。” 四皇子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用过膳去温书吧,多读书以后哪儿都能去,你五哥就是因为读书多,能去洛阳游学,等你学识渊博那日,别说冷宫了,游历天下也行。” 清皇子本来还一脸失落,听到四皇子说读书多哪儿都能去,他眸眼放光,重重嗯一声冲进书房。 “呵,天真的小傻子!” 小鬼倒不讨厌! 李琰摇头耸耸肩,悄悄跟出皇子所,往冷宫的方向潜去。 第419章 偷窥的父子俩撞上了 李丝絮虽长高了一截,跟心急火燎的杨青比,走路还是慢半拍。 王梓青于是耐着性子,慢吞吞陪着他皇妹跟在杨青后面,等距离拉得有些远,王梓青侧头看向李丝絮。 第491页 李丝絮问他:“师兄有话要说?” 因为要将皇子所出诊的事儿,交到王梓青手上,因此李丝絮替清皇子号完脉后,王梓青也替他号过一次脉,还仔细看过李丝絮开过的药方子。 这会儿李丝絮先开口了,杨青又是她师妹信得过的人,王梓青也不怕走在前面的杨青听到。 “那个,清皇子的病另有隐情?” 王梓青问她:“淑妃?还是武充媛?” “丝丝一开始怀疑淑妃,淑妃恨极了武充媛,借着清皇弟离开了武充媛身边,泄恨将失去执掌六宫之权这笔账,算计到清皇弟身上也是有的。” “毕竟,清皇弟不好了,武充媛会很难受,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未必保得住。” 李丝絮告诉王梓青:“所以,丝丝不动声色,没说清皇弟中毒了,只说他是染了风寒,用这个想引出幕后黑手,没想到淑妃那边没什么动静,倒是武充媛先跳出来。” “武充媛曾经能赌上肚子里的孩子害母后,让进了皇子所的清皇弟患个病,以此引起父皇的疑心,然后顺理成章将皇弟接回她身边养着,也是极有可能。” 王梓青深以为然,点点头:“都说虎毒不食子,但武充媛此人心机深沉,为达目的向来不择手段,师妹的推断也不是没有道理。” “只是师妹这次不顺着她的意,反而将清皇子中毒的事情压下来,她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王梓青还在佩服自家师妹,突然感觉不对劲了:“那,那个香囊?” “师兄这反应着实慢了半拍,正是如此,她总算将罪证交到丝丝手上了。” 李丝絮神秘莫测笑了笑:“不过,丝丝也还不确定,有些事情还需印证,武充媛和淑妃娘娘斗得这么厉害,父皇虽厌烦她,因为她肚子里怀的孩子却还是对她心软了,可见她在父皇心里还有位置,丝丝除非有一击必中的把握,否则只能先沉住气。” “再说,丝丝想用一枚棋子吃掉另一枚棋子,武充媛这枚棋子,只有发挥作用吃掉淑妃那一枚,才算物尽其用了。” “毕竟,你师妹还是顾念与太子哥哥的情谊,然后武充媛肚子里也有父皇的孩子,丝丝要下手,也要等父皇的子嗣出生,若是对怀着身孕的武充媛下手,这与武充媛和淑妃又何异?丝丝不想成为她们那样的人。” 王梓青有些担忧道:“师妹一切小心!” “丝丝若没有万全的把握,不会动手。” 李丝絮冲他甜笑:“再说丝丝还有太医院,有师兄和师父做靠山呢!” 他有一个这么聪慧的师妹,到底谁是谁的靠山呢? 王梓青无奈道:“巧舌如簧,师兄说不过你。” 工部侍郎梁大人,果然是个实干派,等李丝絮跟着杨青进了专门腾出来炸油的库房,梁栋已经指挥着他带来的人,将炸油机清理干净了。 因为秋天干燥,用水冲过的木制炸油机,都已经风干了水渍。 “不管是胡麻油还是油茶炸的油,都有异曲同工之妙,公主要用长寿果炸油,臣走访了京城的油坊,特意研制出了这个炸油机,在工部,臣已经试着用胡麻炸过一次,没出什么岔子。” 梁栋急于检验成果:“公主,这就用长寿果来试试吧?” “好啊!” 李丝絮吩咐杨青:“去将晒好壳剥的长寿果取来。” 杨青做事很麻利,很快带着人将剥好壳的一满筐长寿果仁取来,由梁栋和杨青一起抬着,搁进碾槽内。 因为炸过胡麻子油,梁栋很有经验,看着长寿果碾成了碎碎甚至带点粉末,便让负责碾压的人收手。 腾出来的库房旁边,李丝絮早让人搭了个小灶房。 梁栋指挥着人从碾子里舀出花生碎和粉末,搁在锅中烘炒,梁栋这次带了一个宫外油坊的人,有他盯着不会将碾成的花生碎炒过头。 等花生碎和粉末炒好,便倒入特制的蒸笼中,蒸熟蒸粘再包饼。 最后一步,侧是包饼叠在一起,搁进炸油机里挤压。 冷宫的炸油坊,在梁栋的帮助下有条不紊尝试炸油时,四皇子趴在墙头看了好一会儿德妃种药材。 他觉得自家皇妹,果然言而有信! 他上次悄悄潜来冷宫,看到的就是她已经面目全非的母妃,挑粪浇粪的样子,回到皇子所后,念着在冷宫受苦的德妃,他彻底难眠。 想到他母妃算计皇妹和皇甫修仪一事,没有来得及跟李丝絮和皇甫修仪道歉,因此特意跑了一趟蓬莱殿,又拦住来替清皇子诊病的李丝絮,两人推心置腹之下,一笑泯恩仇和好了。 本以为怎么得也要陪完她皇妹演戏,他母妃才不用挑粪了,没想到趴在冷宫墙头,就瞧见她母妃换了活计。 四皇子对李丝絮感激不已,悄悄甩了自己两耳光,发誓若他再误会皇妹,就做他母妃锄子下的泥土。 其实,四皇子着实又误会李丝絮了! 因为德妃先前被罚挑粪,是她一张嘴太臭了,徐才人才罚她。 晒长寿果那天,被李丝絮戳破了,她虽还是喜欢骂骂咧咧,骂的都是皇上和淑妃还有武充媛,唯独不骂皇后了。 徐才人看她顺眼不少,就没让她挑粪了,让她锄地种药材。 当然,这些四皇子是不会知道的。 趴在墙头树荫遮挡的地方,瞧了好一会儿他母妃,闻到冷宫深处传来一阵扑鼻而来的香味,那味道简直要勾人命。 第492页 四皇子差点没忍住想翻墙潜进冷宫,看他皇妹究竟在干什么? 但看到挥着锄子刨地的德妃,终于还是忍住了,冷宫这种地方,只有得了父皇允许,才能踏足。 为了他母妃,算了,只能压下抓心挠肺的好奇心了。 四皇子趴在墙上,刚要纵下墙头撤退,瞧见墙根下转出来的人傻眼了。 然后带着杨思勖的玄宗,就跟趴在墙头的四皇子对上了,一时大眼瞪小眼,父子俩都处于一种呆滞状态。 第420章 父皇好无耻 冷宫阵阵香气扑鼻而来,懵住的四皇子总算被香气冲得回过神来,一激动就踩落了冷宫墙头的石子。 这一声响,惊动了在冷宫附近巡视的护卫。 “什么人?” 今日在宫里值守的左羽林将军,听到动静,带着护卫们从四面八方涌来,瞧见墙根下的皇上,还有墙头想跳不敢跳的四皇子,一时都傻了。 搞不清楚眼前是什么状况? 玄宗偷偷潜近冷宫被抓了正着,这是从来没有的事儿,特别是还有一个绝顶高手杨思勖跟着。 都是琰儿这个浑蛋,让他暴露了! 若是被皇后知道,他多没面子? 看着已经傻掉的李楷洛和呆滞的护卫们,玄宗咳了一声:“朕一路跟着你到冷宫,你趴在冷宫墙头鬼鬼祟祟做什么?” 李琰:“……” 父皇好无耻! 儿子都是被拿来卖的吗? 别以为他上次潜来冷宫,没有远远瞧见过父皇带着杨公公翻墙进了冷宫。 但身为皇子何其弱势? 被当成替死鬼,他硬着头皮也要认了。 四皇子只得从墙头滑下来,垂着脑袋认栽:“父皇,儿臣知错了!” “皇妹今日来皇子所给清皇弟诊病,说她让工部梁大人送了炸油机来冷宫,还送了铁锅,儿臣好奇,想知道皇妹在冷宫干什么,就趴在墙头想偷瞧。” 四皇子一脸沮丧:“结果这香味是从冷宫深处传来的,儿臣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来,又不敢偷偷翻墙潜进冷宫,打算回皇子所,不想父皇跟来了。” 炸油机?铁锅? 他的十公主说要给他惊喜,难道是用长寿果炸油? 看在李琰愿意替他背锅的份上,玄宗和颜悦色了些:“你皇妹可有说过,是用什么炸油?” “这,儿臣也不知道啊!” 在来冷宫的路上,李琰吃过炒熟的长寿果,这会儿闻到阵阵传来的香味,怕玄宗怪罪他,马上机灵的接话。 “儿臣猜有可能是长寿果。” 四皇子掏出帕子,取了一颗长寿果递给玄宗:“这是皇妹给儿臣的,父皇尝尝。” 玄宗看到李琰帕子里包的长寿果,眼睛都直了。 好啊! 那个小东西没拿长寿果孝敬他这个父皇,倒先便宜了她四哥。 玄宗没好气道:“长寿果还能炸油?” “杨爱卿李爱卿,随朕去冷宫一趟,看看朕的公主在搞什么。” 玄宗带着杨思勖径直往冷宫走。 李楷洛也是很好奇十公主在折腾什么,姜皎带回京城的长寿果还能炸油? 得了这样的机会,不跟去冷宫看看,岂不可惜? 见四皇子还愣着,探着头一副很想去冷宫的样子。 李楷洛提醒他:“四皇子还不快跟着陛下。” “哦哦哦!” 反正他父皇也没赶他,四皇子马上厚着脸皮,跟在玄宗身后一路小跑。 早在冷宫库房腾出的那间屋子传来阵阵香味时,尝过长寿果味儿的德妃在田间锄地,被那香味儿勾得没了魂,丢下锄子往冷宫库房跑了。 种植出长寿果,对冷宫每一个人来说都意义重大,因此梁栋炸油的过程,不管是王皇后还是徐才人,以及杨青还有别的小管事,全来库房围观了。 当从包饼挤出油流进油桶时,恰好是德妃跑进库房那刻,她疯癫的跳着喊出声。 “出油啦出油啦!” 王皇后和徐才人,还有杨青他们,都在一脸激动盯着炸出的花生油流进油桶,这下被德妃如惊雷般的喊声炸醒了。 杨青激动的跟着喊:“公主,出油了出油了!” 徐才人更是一时激动之下,猛地抱住了热泪盈眶的王皇后。 “娘娘,出油了出油了!” 玄宗带着杨思勖和李楷洛,还有四皇子,循着浓郁的香气而来,还在库房外就听到阵阵喊声,什么公主出油了,娘娘出油了。 当他踏进库房,看到的就是徐才人一脸激动抱着王皇后不撒手。 李丝絮和梁栋也沉浸在炸出油的喜悦中,感受到库房一下围了好多人,她从油桶那儿移开视线,看到了踏进库房的玄宗和杨思勖他们。 见他父皇目光凝在搂抱在一起的皇后和徐才人身上,李丝絮嘴角不着痕迹抽搐了一下。 “父皇怎么来了?” 她迎上来冲玄宗甜笑,然后乖巧的行了个礼:“儿臣见过父皇。” “将军,公公也来了?” 李丝絮眼眸内盈着喜悦,朝玄宗邀功:“父皇,儿臣和母后种出了长寿果,梁大人帮着儿臣研制出一台炸油机,儿臣已经用长寿果炸出油了。” 徐才人搂着王皇后还在激动得跳着笑着,猛然看见玄宗,忙撒手跪在地上。 第493页 皇上突然来了冷宫,库房里黑压压跪下一片人。 玄宗做了一个平身的动作:“听琰儿说,朕的公主在冷宫用长寿果炸油,朕来看看。” 再次背了锅的四皇子,冲他皇妹挤眉弄眼,然后无语望天。 “不用管朕,梁爱卿该干什么干什么。” 梁栋谢恩后从地上起来继续盯着炸花生油,玄宗这才问李丝絮:“是姜皎带回京城,朕分你那一篮子长寿果?” “是,儿臣就是用那一篮子长寿果做种的。” 李丝絮一把拉住见完礼起身的王皇后:“在儿臣和母后的努力,还有多番琢磨之下,终于成功种出了长寿果。” “儿臣发现,长寿果的油脂特别多,因此让梁大人帮着考察了京城的油坊,仔细观察怎么炸油茶和胡麻,然后让大人帮着儿臣弄了一台炸油机。” 李丝絮特意提起,长寿果是她和皇后一起种出来的,因此玄宗的视线自然而然移到了王皇后身上。 王皇后神色落落大方,没有因为被打入冷宫有所怨恨,反而冲玄宗浅浅笑了笑,那笑意里也没有从前那般讨好,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 玄宗感觉胸口像是被人捶打了一拳,很不是滋味。 然后被梁栋从京城油坊喊进冷宫帮忙的那个,在油桶里的油流出最后一滴后,与梁栋一起称了那桶油的重量。 他惊奇的喊出声:“梁大人,这个长寿果出油率真高,五十斤长寿果,炸出了二十斤油,出油率竟有四成?” “这可比胡麻和油茶的出油率高多了。” 第421章 皇后迁出冷宫 因为涉及到他的本行,那人一时忘了还有当朝天子在,激动得脸都涨红了:“这个长寿果油闻着还格外浓香,若大量种植,受益的将是咱们这些百姓人家,十公主真是干了一件对寻常百姓有益的大事。” 梁栋已经对李丝絮的神奇有些麻木了,公主让他制的那个弹簧,用在刀剑器械上有妙用,工部为之惊叹。 看跟公主说话的家伙,激动得青筋都暴出来,仿佛找到了生财之道的样子。 梁栋努力保持冷静,问李丝絮:“公主,这个长寿果亩产如何?” “丝丝和母后种了差不多一亩地,收了大概三百多斤长寿果。” 李丝絮解释:“但是因为第一次种,没有经验,养死了一些苗,可以说真正种下的其实不足一亩地。” 想到在她来的那个世界,肥沃的土地能亩产八百到一千斤,贫瘠些的地也能亩产六百到八百斤的样子,在生产力稍稍逊色的唐朝,李丝絮只能保守估计了。 “丝丝推断,如果总结经验好好种植,应该亩产五百斤不成问题,另外这个长寿果还算耐旱,对土壤的要求较低,只要疏松透气好的地都能种,可以开垦荒地种长寿果,不用占用耕地。” 好好种植,能亩产五百斤,出油率还能达到四成左右,听闻这个长寿果有诸多好处,长期食用可以强身健体,人没那么容易生病。 “长寿果若能推广到民间,将惠泽天下百姓。” 见从踏进油坊,玄宗的目光不时落在皇后身上,李楷洛进言:“皇上,公主和皇后娘娘种出长寿果,居功至伟,臣以为该重重奖赏。” 这个李楷洛,甚得他心啊! 有李楷洛替他撕开一个口子,玄宗清咳一声:“爱卿言之有理!” 他看向李丝絮:“朕的公主要什么奖赏?” “儿臣不敢居功,长寿果其实都是母后种植出来的。” 李丝絮冲玄宗眨眼甜笑:“儿臣以为,父皇该奖赏母后,不用管儿臣这个打酱油的。” 真是个小滑头! 玄宗于是将目光落在皇后身上:“皇后种出长寿果,并发现长寿果炸油率高,是惠泽百姓的功劳,即日搬出冷宫,回南薰殿去吧!” 莫名其妙跟着来冷宫的李楷洛,从踏进油坊看到皇上的目光落在娘娘身上,就知道小公主折腾这么多,定是为了让皇后能出冷宫。 这会儿陛下的意思,难道是要恢复娘娘的份位吗? 毕竟南薰殿,是离皇上最近的寝宫,是皇后才能住的地方。 不管是跟来冷宫的李楷洛还是杨公公皆面露喜色,连玄宗也以为王皇后必定感恩戴德,会与他重修于好。 出乎意料的是,皇后落落大方跪下:“陛下隆恩,罪妇感激不尽,但请恕罪妇还不能出冷宫。” 玄宗脸色沉了下来! 虽说这在李丝絮的意料之中,但她母后敢公然抗拒父皇让她迁出冷宫的旨意,还自称罪妇,让李丝絮替她捏了一把汗。 就在玄宗觉得皇后还在因为王守一的事情怨恨他时,王皇后柔声细语道:“皇上,罪妇在冷宫养了猪。” 玄宗:“……” 她的意思是要留在冷宫照顾几头猪,不能迁出冷宫? 养猪难道比替他执掌六宫还重要? 玄宗一阵气闷,想发火却找不到怒点在哪儿。 一恼之下竟脱口而出:“朕难道连几头猪也比不上?” 说完,才意识到说错话。 油坊的气氛瞬间陷入了凝滞,个个跟来冷宫的人,恨不能就地挖坑,将自己给掩埋了。 “炸油机轰轰轰,太吵了,丝丝的耳朵快被震聋了,母后是不是刚刚在说她养猪的事儿。” 第494页 李丝絮像是完全没听到玄宗刚刚说了什么,滔滔不绝告诉玄宗:“父皇,除了长寿果油,母后在冷宫圈养的几头猪,养得膘肥体壮。” “母后听杨青说,当初入宫前就算家中不曾变故,也没怎么沾过肉食,然后儿臣和母后仔细分析之下,发现宫中御膳房,多以羊肉入菜,很少用到肥腻的猪肉,达官贵人争相效仿,多爱食羊,因此羊肉价贵,猪肉价贱。” 李丝絮继续小嘴叭叭:“母后问了一圈冷宫的宫女太监,得知在民间猪多散养,耗食甚多,卖价却低贱,养猪收益少,养猪的人也甚少,因此百姓餐桌上就少了一道物美价廉的肉食。” “母后和儿臣琢磨出用圈养的方式,以麦糠混合野菜喂食,猪长膘的速度远胜过散养,一头猪才养了几个月已经快一百斤,儿臣预估养个一年就能长到两百斤左右。” 一头猪一年长个两百斤左右,喂食的还是廉价的麦糠和野菜,如此,岂不是寻常百姓的餐桌上,都能出现肉食? 不过,想到御书房偶尔烹饪,蒸得油腻的猪肉。 玄宗对猪肉味美一事存疑:“你说猪肉味美价廉?” “若猪肉只是蒸食,儿臣不敢说味美,但如今有了花生油和梁大人帮儿臣打的铁锅,儿臣可以证明给父皇看,猪肉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她的小公主滔滔不绝说了这么一大堆,早将他口误的事儿遮掩过去,想必不管是谁,没有胆子妄议他的是非,今日他恼皇后口不择言的事情不会传出去。 听到李丝絮要证明猪肉味美,玄宗饶有兴致:“朕的公主要如何证明?” “儿臣要几块猪肉,再用鲜炸出来的长寿果,给父皇做几个菜。” 玄宗知道他的小公主十分能干,总是出其不意,脑子里新奇的点子层出不穷,不管是医术或是将作一道,每一次拿出手的东西都能令人惊叹。 但却从来不曾听说,她会下厨做菜。 莫非是跟贤妃学了几手? 他的小公主要给他做菜,哪怕做的是他并不喜食的猪肉,身为她的父皇,玄宗也打算捧个场。 李丝絮说了她要猪肉的哪一部分,玄宗让杨青派人去御膳房要食材,并吩咐杨思勖:“去将贤妃喊来冷宫。” 父皇这是怕她做菜翻车,让贤妃娘娘来撑场子? 感受到玄宗对她的疼爱,李丝絮憨笑:“父皇,母后留在冷宫养猪,是为了天下百姓餐桌上多一道肉菜。” 第422章 父皇可有眼疾 他赐死了王守一,皇后心里岂能没有一丝怨恨? 她出冷宫一事,宜徐徐图之,不能逼太急了。 玄宗顺着李丝絮给的台阶下,亲自搀扶她起身:“朕错怪皇后了!” “是罪妇没有说明白!” 王皇后一双秋瞳似剪水,说话也柔声细语的,只是被玄宗搀扶着起身后,下意识将他握住的手给抽回来。 感受到她一双柔荑起了茧子,玄宗莫名觉得有些心酸,皇后将被他握住的手抽离,巨大的失落感袭来,让他一时有些愰神。 玄宗恼羞成怒:“朕赦你无罪,以后不可在朕面前自称罪妇。” 王皇后也不与他争辩,规规矩矩施了个礼。 “是,臣妾知错!” 玄宗:“……” 冷宫所有的目光凝在长寿果炸油一事上,还有围绕着皇上对皇后娘娘的态度时,四皇子早捂住德妃的嘴,将她拖出了油坊。 “呜呜呜!” 玄宗来了冷宫,是德妃能出冷宫的机会。 她岂能放弃这个机会? 被四皇子使尽吃奶的力气拖拽进药田,德妃不甘心的挣扎,手脚并用要往油坊的方向使力,四皇子累得一屁股跌倒在药田里。 “知道你还想争宠!” 四皇子累得气喘吁吁,指了指临水的沟渠:“母妃你去水边照照,看看你这副尊容,父皇除非有眼疾,才会放着清丽无双的皇后娘娘不喜欢,喜欢母妃如今的样子。” “皇妹种出了长寿果炸油,父皇正在兴头上,皇后娘娘如今不怎么搭理父皇,母妃这副样子凑上去,父皇正好将一腔怒火发泄在母妃身上。” 对于德妃在冷宫干了什么事儿,骂骂咧咧都说过什么话,皇妹虽没在他面前多嘴多舌,但是他使了银子还是打听到了。 四皇子看德妃迈脚上了田坎,提醒她:“你要去父皇面前送人头,尽管去,儿臣已经仁至义尽了。” 德妃搭上田坎的一只脚,没法儿移动了。 她一屁股坐在田埂上,头扭向田埂旁的渠漕,嘤嘤呜呜哭了起来,肩膀还抖得厉害。 “好了好了,儿臣知道你为了活命,才扮疯癫的,皇妹也知道,不是没跟你计较不是。” 德妃的哭声一下截然而止,但没有扭过头来。 四皇子瞧见她这副样子,一阵无语:“你还有脸哭?是你害人在先才被打入冷宫没错吧?皇妹没有赶尽杀绝已经够意思了,儿臣也没怪你连累我。” “皇妹是个恩怨分明的,你以后在冷宫可不许折腾了,否则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四皇子也不顾她是不是在听,听不听得懂,苦口婆心叮嘱她:“你以后不许骂母后了,也不许跟皇妹对着干,皇妹兴许还会看在我是他四哥的份上,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儿臣想管,也是管不了的,你也知道,儿臣现在自身难保。” 第495页 “收买了章嬷嬷害你的武充媛,别以为她会好过,等着,皇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会让她坠入深渊万劫不复,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儿臣算是明白了,没有父皇恩宠的地方才是冷宫,武充媛和淑妃得了父皇厌烦,境遇也不比呆在冷宫好多少。” 四皇子絮絮叨叨说了一堆:“那个,总之你在冷宫要维护皇后娘娘,听皇妹和徐娘娘的话,还能少受些苦,兴许赎完罪有个盼头,毕竟儿臣可是瞧见父皇好几次偷偷溜来冷宫了。” “还有,儿臣在皇子所过得挺好的,母妃不必挂念!” 能趁着他父皇来冷宫,混进来跟德妃说这些话,已经很不容易。 四皇子见好就收,踩着田埂回油坊去了。 他一走,德妃泪流满面转过头来,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两行浊泪滚滚而下,眼泪混着鼻涕流进嘴里也浑然不觉。 等四皇子在药田里耽搁好一会儿,回到油坊。 杨青已经去御膳房,将他皇妹要的猪肉取来,被传召的贤妃也赶来了冷宫。 李丝絮要拿刀切肉片,贤妃生怕她割伤手,一把夺过她手上的刀:“本宫来,要切成什么样的?” “丝丝要的是猪腩上的肉,要切成肥瘦相间,薄薄的一片片。” 贤妃按她的要求在案板上切了几片肉,李丝絮点点头,还夸赞贤妃刀功一绝,贤妃顿时下刀如神,在案板上切出一片残影。 玄宗还在好奇看他的小公主忙碌,四皇子凑过来:“皇妹,四哥能帮你做什么?” “四哥帮丝丝剥长寿果吧!” 先前剥好晾晒的长寿果,李丝絮用来炸油了。 她抓了一小篮子长寿果递给四皇子,玄宗竟饶有兴致:“朕也帮着剥!” 徐才人忙极有眼色搬来小凳子,玄宗也不嫌简陋,跟四皇子坐在一块儿剥长寿果。 与他父皇如此亲近,且凑在一起亲密无间做一件事情,是从来没有的。 因为宫里的皇子多,父皇从来极严苛,何曾有过这么慈爱的时候? 四皇子剥着长寿果,眼眶就有些潮湿,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才没让眼泪流下来。 他们父子俩剥花生,李丝絮早将剁好的排骨洗了,然后将从御膳房取来的莲藕剥皮,莲藕切块跟排骨一起搁进瓦罐里放在灶上炖着,等他父皇和四哥剥的花生米够了,她将一大碗花生米也倒进去,加些盐继续炖汤。 李丝絮说要用到蒜苗,王皇后和徐才人跑到菜地里扯了一把,洗干净送到贤妃切菜的桌案旁。 李丝絮本来要搬个小板凳,在搭好灶的铁锅前下厨,有贤妃在,压根就没有给她动手的机会。 最后就成了,她在一旁指挥,紧妃按她的要求拿着大勺子在锅前掌勺。 坐在库房角落矮凳上剥长寿果的玄宗,闻到阵阵扑鼻而来的香味,觉得那香味勾魂摄魄,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就没忍住塞了几颗长寿果进嘴。 “父皇偷吃?” 四皇子要喊出声,玄宗将剥好的长寿果仁往他嘴里塞。 这下不仅是被堵住嘴不能喊出声的四皇子,连玄宗也有一种他不是帝王,而是在感受平民百姓平淡幸福的普通人。 思及此,他的视线就忍不住掠过忙碌的贤妃和李丝絮,落向缩在角落里烧火的皇后身上。 第423章 馋掉了一条命 火光照在王皇后泛红的脸颊上,塞完几根柴火她将鬓侧一缕碎发拂到耳后,沾灰的手在脸上一抹,白皙的脸上沾了黑灰印子,像一只小花猫。 玄宗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刚要将随身携带的帕子取出来,让杨思勖递给皇后,不成想徐才人比她动作更快,蹲在皇后身侧拿着帕子就上手了。 将王皇后的脸给擦干净,徐才人还捧着皇后的脸看了看。 而皇后回给她一个灿烂的甜笑,那笑容一时能晃花了人的眼。 玄宗:“……” 李丝絮站在凳子上看贤妃做菜,瞥见她父皇剥着长寿果还不时盯着母后和徐才人,嘴角不着痕迹的扬了扬。 人呐,总是如此。 对触手可得的人或物视而不见,却会因为求而不得的魂牵梦绕。 她催促徐才人:“杨青那儿的面团快揉好了,你去母后种的菜园子里摘些韭菜来。” “好咧!” 徐才人忙将手里的柴递给王皇后,去外边园子里掐了半篮子韭菜,在溪渠里洗干净,才拎来小灶房。 按照李丝絮的吩咐,将韭菜切得细细碎碎,和着肉馅剁好。 冷宫种植的小韭菜特别香,调馅料时李丝絮还淋了一勺长寿果油,贤妃锅里炖的红烧肉不用太大火,李丝絮招呼大家围拢在桌前包饺子。 身在皇家金尊玉贵的,哪干过厨房的活计? 剥个长寿果还好,四皇子初次上手包饺子,包得歪歪扭扭,不是包多了馅儿,就是包少了扁扁的一个。 “四哥好笨!” 李丝絮盯着四皇子包的饺子捧腹大笑。 四皇子气得拿眼瞪她:“没下过厨,谁会包啊?” “父皇就会包啊!” 李丝絮指了指玄宗盘子里的饺子:“你看父皇包得多好,个个齐整好看,我父皇真是太能干了,文可定国武可安邦,连包饺子也是一学就会,很快上手了。” 玄宗被他的十公主夸得很受用,不知是想到在封地王府教他包饺子的人,还是想给王皇后展示自己饺子包得好,他生怕皇后看不到,搁下手上的饺子后,还故意将搁饺子的盘子往桌中间推了推。 第496页 “朕的公主说得没错,琰儿太笨了!” 玄宗嫌弃的看着四皇子:“琰儿包的饺子自个吃。” “父皇!” 遭受了玄宗和李丝絮的双重打击,四皇子幽怨不已。 王皇后瞥玄宗一眼,安抚四皇子:“初次上手,包成这样已经很好了,仔细着馅不要搁太多,拿捏不好可以先在饺子皮边上沾些水。” 皇后手把手的示范,果然李琰再上手时,就包得好多了。 从来不曾下过厨的杨思勖和李楷洛看得手痒痒,李丝絮忙邀请他们加入,身为绝顶高手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唯独拿小小的饺子犯愁。 他们手忙脚乱的样子,顿时惹来一阵哄堂大笑! 梁栋瞧见堂堂左羽林将军,还有陛下身边杀伐果断的杨公公陷入窘状,忙揽下了教他们包饺子的活计。 能成为玄宗器重的大臣,哪有愚笨的? 掌握了方法后,杨思勖和李楷洛很快上手了,包得像模像样。 明明身处冷宫,因为李丝絮召集众人团团围坐包饺子,炸油坊旁的小屋子传来一阵欢声笑语,蹲在屋檐下冷风中偷瞧了好一会儿,德妃呆滞望天。 这是冷宫吗? 这还是大明宫吗? 皇后烧火择菜,贤妃做厨娘? 还有,包饺子的那个还是皇上吗? 为什么连杀人不眨眼的杨思勖,也会坐在那儿面色诡异挤着笑包饺子? 德妃陷入了迷茫中! 从入冷宫后,被徐才人折腾得只剩半条命的德妃,因为对食物的渴望,让她嗅觉更敏锐了。 她坐在屋檐下,一会儿闻到炒肉片的香味馋得流口水,一会儿又闻到八角桂皮炖肉的香味儿,还有莲藕长寿果炖猪骨头的香味。 种种香味交杂在一起,最后成了长寿果在锅里爆开的香味儿。 吃了好长一段时间馒头配咸菜的德妃,觉得再隐在暗处偷窥,会被这个香味馋掉一条命的。 她揉揉蹲麻的腿,正打算起身离开,头顶罩下来一片阴影。 好像离食物的香味更近了? 看到端着碗站在她面前的徐才人,德妃面露惊恐之色。 这个女人太毒了吧? 竟故意端着好吃的来馋她? 德妃要开骂,徐才人将手上的碗筷往她手里一塞:“就知道你在外边,公主让端给你的,吃吧!” “我的?” 德妃都口齿不清了! 她端着碗人要傻掉了! “你是不是怕我和公主下毒?” 徐才人去抢她手上的碗:“不识好人心,那别吃了。” “不要……” 有毒她也认了! 德妃躲开徐才人伸过来的手,拿着筷子,扒拉着碗里滴香油的饺子拼命往嘴里塞。 听到屋里在喊她,徐才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没管德妃折身回屋了。 冷宫库房团团围坐包饺子的桌子,是杨青派人临时搭的,这会儿上边摆了一盆蒜苗炒肉片,一盆红烧肉,几个冷宫种的时令蔬菜,还有一大锅莲藕炖花生汤。 另添一个炸长寿果仁,搁在桌子中间的大海碗里。 热腾腾的饺子也上桌了! 在李丝絮建议下,不拘什么君臣之礼,众人像刚刚包饺子一样团团围坐在一起。 用蒜苗炒的肉片肥瘦相间,还微微的焦黄卷曲,里边搁了豆豉和蒜苗,蒜香味和酱香味掺杂在一起,闻着香,吃着口感更好。 玄宗尝过一片蒜苗炒肉赞不绝口:“朕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猪肉。” “那是,御膳房的做法太腻了些,儿臣让贤妃娘娘将肥瘦相间的肉切成薄薄的片儿,在抹了长寿油的锅底,慢慢将肉里的油脂煎出来,煎得焦黄卷曲,如此就不油腻了。” 玄宗于是看向了那盆色泽金黄,沾着酱汁,散发着阵阵勾人香味的红烧肉。 李丝絮忙解释:“这个也不腻,儿臣让贤妃娘娘搁了些桔子皮去油腻,父皇尝尝看。” 一旁的杨思勖忙替他布菜,玄宗夹起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果然口感微弹,肥而不腻,与他爱吃的羊肉相比,另有一番风味。 味蕾得到了极致的享受,玄宗大为惊叹:“原来猪肉也能这么好吃?” 第424章 虎父焉有犬女 “这算什么?还有更好吃的呢!” 李丝絮口若悬河:“儿臣今日问御膳房要的肉,是肚腩上那一块,猪身上不同的肉,能做出不同的菜式和风味。” “然后猪肉又可以切丝,切成肉片,肉块,甚至是肉馅入菜。” “除了猪身上的肉,猪蹄子,猪耳朵,猪头肉,甚至猪的五脏六腑都能入菜,做出十分美味的菜式。” “还有猪骨头,猪肋骨,做菜入汤皆可。” 李丝絮小嘴叭拉叭拉时,杨思勖替玄宗夹了几个韭菜饺子,冷宫小韭菜配鲜炸长寿果油包出的饺子,格外浓香,咬一口汁水四溅。 热腾腾刚出锅的饺子,比御膳房做的好吃多了。 玄宗有些相信他的小公主,猪肉若掌握烹饪法子,不输于别的肉食。 只是以猪肉入菜就好,什么用猪的五脏六腑做菜就算了,要不是吃着喷香的饺子,听到用猪的五脏六腑做菜这种话,他都要倒胃口了。 李丝絮像是知道桌上埋头吃的人想什么,小嘴继续叭叭:“儿臣以上说的,都能做出跟今日桌上的蒜苗炒肉,还有红烧肉一样美味的猪肉菜。” 第497页 “就拿儿臣问御膳房拿猪骨头来说,猪骨又分为肋排,龙骨,猪头骨等等,其中肋排剁成红烧肉一般的小块,可以做蒜蓉排骨,酱排骨,红烧排骨,排骨炖汤。” “今日丝丝让贤妃娘娘炖的是莲藕长寿果排骨汤,此汤有补脾润肌,补中益气,润肺养胃,化痰解毒的功效。” 李丝絮看玄宗碗里的红烧肉和饺子吃完了,让杨青递个小碗给她,亲自替她父皇舀了一碗莲藕花生汤。 “父皇尝尝看!” 贤妃煮的红烧肉,比御膳房做的猪肉菜好吃多了,但杨思勖替他多夹了几筷子,玄宗吃下去正好有些腻了。 一碗清甜的莲藕长寿果汤喝下去,将嘴里的腻味儿全冲散了,淡淡的骨香味儿和莲藕的清香味儿夹杂在齿龈间,回味无穷。 虽说猪的五脏六腑入菜的事儿他不敢尝试,玄宗还是认同了李丝絮的话。 “朕信了,猪身上的每一处皆可入菜。” “那等母后的几头猪养好了,儿臣能不能在冷宫办个杀猪宴?” 李丝絮解释:“上次太子哥哥和五哥陪儿臣去京郊别院,五哥请儿臣吃了卤猪蹄,儿臣答应五哥,要请他吃杀猪宴的。” 在冷宫办杀猪宴,将冷宫当成了什么地方? 玄宗观如今的冷宫,虽需下地劳作,冷宫的太监宫女却活得惬意自在,他的公主和皇后,似乎将冷宫打造成了大明宫的世外桃源。 冷宫不冷,只怕后宫的太监宫女以后巴不得被打入冷宫。 玄宗沉吟不语! 知道他意思的杨思勖,在一旁开口进言:“皇上,长寿果能健脾开胃,润肺止咳,久食更是能防衰老,延年益寿,且长寿果用来炸油,出油率高达四成,老奴以为应推广到民间种植。” “是啊,此物若好好种植,能亩产到五百斤,还不占用耕地,可以在荒地开垦种植,推广到民间,能解决百姓们用油所需。” 梁栋竟不知猪肉是如此美味,有幸与皇上娘娘们同桌而食,他激动道:“还有这个圈养猪,微臣也以为应推广到民间,若好好烹饪,百姓餐桌上多了一道美味的肉食。” 沉醉于美食的李楷洛也十分认同的点头:“皇上,长寿果和猪肉味美,皇后娘娘又总结了一套圈养猪的法子,臣以为此法可行。” 来冷宫逛了一圈,又亲自尝试了长寿果油和猪肉的美味,玄宗深以为然。 只是身为帝王,他到底看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贤妃炒猪肉菜时,用到了朕的公主让你替他打的那口铁锅,打铁锅要用到大量的铁,这属于朝廷管制之物,此风不可开!” “那臣再找造价低廉的材料制锅,代替铁锅用来烹饪炒食猪肉菜。” 梁栋说会找别的材料代替铁锅,玄宗以为此法可行! 但就算朝廷大张旗鼓推广,姜皎从岭南带回来的长寿果冷宫统共种植了这么些,且一大半还用来炸油了。 若要用冷宫留的长寿果做种,不知道何年何月,长寿果炸油才能推广普及开来。 玄宗点点头没有接话,李丝絮像是猜到了她父皇在想什么。 “父皇,关于长寿果种植和圈养猪的推广,儿臣有话要说。” 差不多已经吃饱的玄宗,示意她说下去。 李丝絮搁下筷子,认真道:“儿臣以为,不管是长寿果的种植或圈养猪,要等朝廷推广,不但收效甚慢,也因为不能因地制宜,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还会出现许多不可抗力因素。” 玄宗深以为然,点点头! 李丝絮继续往下说:“所以儿臣以为,种长寿果炸油,还有圈养猪这两件事,不用刻意推广。” 不刻意推广,如何能天下百姓愿意种长寿果,还有圈养猪? 这下连杨思勖和李楷洛,还有最近跟李丝絮打交道很多的梁栋,也摸不着头脑了,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在众人的期待下,李丝絮又开口了:“父皇只需答应,让儿臣在冷宫办个杀猪宴。” 事情怎么又绕回来了? 玄宗无奈失笑,但很快他神色凛了凛,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历来皇家盛行之物,会引得皇亲贵戚,还有世家贵族争相效仿,他的小公主要在宫里办杀猪宴,看似此举荒诞不羁。 但若皇后在冷宫种长寿果养猪的事情传播出去,京城的官宦之家还有世家贵族,都会好奇公主琢磨出的猪肉菜和长寿果油。 宫中都盛行吃猪肉菜,宫外买猪肉尝试的人一定会多起来,猪肉涨价,养猪便有利可图,养猪的百姓也会多起来。 还有本来食长寿果就有诸多好处,皇后和公主种植长寿果炸油的事情流传开来,自有人会去岭南一带寻长寿果种子来种植。 如此,朝廷什么也不用做了,圈养猪和长寿果推广种植一事便迎刃而解。 就像琉璃一样,因为皇室的推崇,世家贵族争相效仿,京城家家户户以有几件琉璃器具为荣,觉得只有摆得起琉璃器的人家,才是家底丰厚。 想透了这些关节,玄宗看李丝絮的目光颇为欣慰。 “虎父焉有犬女?不愧是朕的公主!” 第425章 大人越来越可爱 玄宗十分爽快的应下:“在冷宫办杀猪宴一事,朕答应了!” 在冷宫办杀猪宴,不仅是为了推广种植长寿果,还有让天下百姓餐桌上多一道肉菜,也是为了她母后。 第498页 终于达成所愿,李丝絮眉开眼笑:“儿臣谢过父皇……” 长寿果仁,用来下酒一绝! 李丝絮将酿好的菖蒲酒奉献了一坛子出来。 就着长寿果仁吃了几盅酒,微醉的玄宗离开冷宫前,单独召见了徐才人。 等李丝絮陪着梁栋将最后一筐晾晒过的长寿果炸完油,从库房油坊走出来,瞧见徐才人坐在冷宫溪渠旁等她。 看徐才人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李丝絮只好朝梁栋拱拱手:“梁大人研制出炸油机,又陪着丝丝折腾一整天,大人辛苦了!” “公主太客气了,臣要多谢公主盛情款待!” 能跟当今天子同桌而食,还跟着皇上尝到了好吃的猪油菜,更可贵的是,他还是长寿果炸油的参与者和见证者。 不管是上次研制出弹簧,还有这次冷宫炸油,他一个小小的工部侍郎,竟能直面天子,这些都是小公主的功劳。 梁栋觉得能与十公主结识,与有荣焉。 在心里他已经拿李丝絮当成他的贵人了,告辞离去前,他特意提了一句:“公主有什么需要臣做的,只管喊人来工部传话。” “好,丝丝以后还有要劳烦大人的地方!” 送走梁栋,见徐才人从溪渠旁起身走过来,李丝絮看着她笑。 “让丝丝猜猜,是父皇找徐娘娘的事儿吧?” 李丝絮朝她眨眨眼:“怎么,父皇是要接徐娘娘出冷宫吗?” “公主快别笑话嫔妾了,公主是知道的,嫔妾是公主的人,跟杨青一起替公主管事,是嫔妾活得最快活的日子,嫔妾才不愿意出冷宫呢!” “皇上召见嫔妾,问的都是皇后娘娘,嫔妾如实将皇后娘娘被打入冷宫以后的事儿,事无巨细禀报了皇上。” 徐才人迷茫道:“只是,皇上离开冷宫时,对嫔妾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说嫔妾不敬娘娘。” “天地良心,嫔妾哪有不敬娘娘?” 徐才人很委屈,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冤屈:“小主子是知道的,自从皇后娘娘来了冷宫,嫔妾处处敬着皇后娘娘,陪着娘娘下地劳作,除了和杨青一起打理冷宫,成日围着皇后娘娘转,生怕娘娘冷了饿了累了。” “嫔妾哪儿不敬娘娘了?” 徐才人嘀咕道:“皇上这话着实让嫔妾摸不着头脑,嫔妾才斗胆来问问公主,皇上他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玄宗来炸油坊时,徐才人抱着她母后喊出油了的画面,还有皇后烧火脸上沾了黑灰,徐才人拿出帕子替她母后擦拭,还手捧着她的脸仔细看擦干净没有。 这两个画面在李丝絮的脑子里一晃而过。 若非她观察仔细,还真猜不透她父皇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揣摩明白后,却又忍不住发笑。 原来天下的男人都一样,哪怕是身为帝王,患得患失求而不得的时候,也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他跟徐才人说这番话,可就是明晃晃的告诉她,你离朕的皇后远一点。 可徐娘娘她,毕竟是个女人。 所以这话说不出来,变成了斥责她对母后不敬了。 在唐朝的后宫,竟也会上演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的画面。 联想到她父皇今日口不择言说的话,李丝絮差点噗笑出声,她极力忍着笑安慰徐才人。 “丝丝酿的菖蒲酒有些烈,父皇定是多喝了几盅,有些醉了,所以说的尽是些醉话,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李丝絮憋着笑,一本正经道:“父皇怪徐娘娘不敬重母后,以后徐娘娘该跟母后更亲近些才是,父皇其实就是要徐娘娘多看顾母后的意思。” “原来如此!” 徐才人如释重负,又感觉哪儿有点不对劲。 仔细一想吧? 公主这话没毛病啊! 她点点头:“那好,嫔妾本来就喜欢娘娘,以前她身为皇后,嫔妾够不着啊!” “从娘娘被打入冷宫后,嫔妾日日陪在她身侧,才知道娘娘比后宫传言的更好。” 徐才人郑重其事道:“那嫔妾以后只管对娘娘好了!” “母后近来也是常在丝丝耳边夸赞徐娘娘,徐娘娘这么想就对了,徐娘娘真是人美心善。” 被李丝絮夸得过意不去,徐才人美滋滋帮着王皇后去地里忙活了,李丝絮憋笑憋得好辛苦,一走出冷宫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似乎有一道疑惑不解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李丝絮一仰头,就看到了从宫墙旁大树背后转出来的李临淮。 李临淮看她笑得直不起腰来的样子,既无奈又神色宠溺。 “臣猜,定是公主又捉弄人了?” “也谈不上捉弄啦,冷宫生活多无趣,丝丝就是教徐娘娘苦中作乐。” 干坏事被抓个正着,李丝絮有些窘:“大人怎么来了?” 熟知公主的李临淮,默默心疼了徐才人数息,他迎上李丝絮:“臣听说公主请家父在冷宫吃了蒜苗炒猪肉,还有长寿果,臣来谢过公主。” “大人也太客气了吧?” 李丝絮解释:“其实不是丝丝特意请左羽林将军大人吃猪肉菜的,说起来是个乌龙,都是我四哥趴在冷宫墙头看德妃,被父皇抓了个正着,恰好惊动了巡逻的左羽林将军……” 第499页 李临淮向来很愿意听她像小麻雀般叽叽喳喳说话,但意外的是,这次不等她将事情说完,李临淮面不改色又提了一句。 “杨公公也派人来左清道率府告诉臣,他在冷宫吃了公主包的韭菜饺子,还用喷香的长寿果仁下酒了。” 李丝絮终于听出了不对劲,但她还是装傻:“原来杀伐果断的公公,也有这么八卦的一面,他老人家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李临淮侧头问:“何为八卦?” 李丝絮还在挖空心思,想着这两个词如何解释。 李临淮突然清了清嗓子:“咳,臣听说王太医也在冷宫饱餐了一顿,还喝了公主酿的菖蒲酒。” 第426章 公主是大唐最闪耀的星星 两人一路往御花园走,马上要走出冷宫地界。 李丝絮却在靠近太液湖的竹丛旁站定,一副完全听不懂李临淮在说什么的样子,然后指了指竹丛下拱起的一堆。 “这丛竹子怎么拱起来了?难道下边长笋了?” 李丝絮催促他:“大人快挖开看看。” 只有春暖花开的时候,竹笋才会拱开泥土钻出来,哪有深秋季节泥土下面长笋的? 但习惯了顺着她,李临淮只得将她在冷宫宴客,唯独缺了他的事情放一放,蹲下来认命的打算掘土。 刚扒拉开上面一层枯枝败叶,都不用往深了掘,就发现竹林的枯叶下藏着一个酒坛子。 李临淮拎着一小坛酒起身,迎头就对上了李丝絮一脸灿笑。 “大人对丝丝而言,是很重要的人,丝丝和母后种出了长寿果,怎么会唯独忘了大人呢?” 她眸眼里藏着一丝算计得逞的小狡黠,从兜里掏出用油纸包着的炸长寿果仁:“咯,这是下酒的长寿果仁,丝丝特意为大人留的,大人手上拿的那一坛子,是丝丝亲自酿的菖蒲酒。” 也不知是得了公主特意给他留的菖蒲酒和长寿果仁,还是公主说他是她很重要的人,拎着酒坛子的李临淮接过她递来的油纸包脸侧有些发烫。 也幸亏此时早已日暮西斜,夜色渐渐笼罩着御花园,因此才不会让人觉察到他脸色有异。 练了这么久的呼吸吐纳法,还有轻功,有李临淮和杨公公这样的高手调教,李丝絮其实身手也很敏捷了。 路过太液湖旁的枫林,李丝絮一跃纵上假山。 李临淮忙跟着飞身而上,将纸包着的长寿果仁摊在假山大石上,拎着酒坛子在她身侧坐下来。 此时夜色昏暗,李临淮看不清公主酿的酒是什么色泽,但是喝下去满口甘醇,甜而不腻,还有一股独特的药香味儿。 “公主酿的酒甚好!” 禁欲系美男饮酒的时候,最要人命! 借着夜幕降临的最后一丝微光,李丝絮清楚的瞧见他饮酒时喉结在滚动,默念了几遍清心咒,她忙捻了一颗花生米塞嘴里嚼起来。 “大人知道丝丝从冷宫出来时,为何发笑吗?” 李临淮不是嗜酒的人,但因为是公主特意为他留的菖蒲酒,他一口气闷下了小半坛酒。 看李丝絮摇晃着脚在嚼花生米,他温声问:“徐娘娘做了什么,令公主捧腹大笑?” “徐娘娘和我母后太亲近了,数次被父皇瞧见!” 李丝絮将玄宗来冷宫,目光一直胶着在王皇后身上,因为徐才人跟王皇后太亲近,他离开冷宫时敲打徐才人的事儿说了。 她不顾李临淮是什么表情,暗自失笑:“我母后和徐娘娘走得近一些,父皇竟觉得有些不对劲,还借着酒劲提醒徐娘娘,大人说好不好笑。” 原来公主笑的是这个? 李临淮不怎么懂她的脑回路:“会不会是公主多心了?” “大人怎么会觉得是丝丝多心了呢!” 李丝絮一急之下脱口而出:“大人不是也因为丝丝在冷宫宴请了左羽林将军和杨公公,还有师兄,跑来故意提醒丝丝的么?” “也幸好丝丝猜到了大人要来,故意将留给大人的酒埋在竹林旁,让大人亲自掘出来,给了大人一个惊喜。” 这样类比,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李丝絮忙咳了一声掩饰:“那个,丝丝不是这个意思,丝丝是说大人光明磊落。” 李临淮刚好举着酒坛子灌了一口酒,听到她这话,刚喝下去的酒差点没喷出来。 但他跑来冷宫故意提起杨公公他们被公主宴请过,唯独落下了他,难道不是跟陛下找徐娘娘的举措不相上下吗? 公主不提还好,公主这一提,李临淮顿时觉得自己竟干出了这么幼稚的傻事儿? “那个,是父亲大人和杨公公说,炸长寿果仁下酒甚妙!” 李临淮将油纸包的长寿果仁,往她身边推了推:“臣猜公主要在冷宫办杀猪宴,也是为了皇后娘娘。” 今日在冷宫吃过杀猪菜的人,都以为她要办杀猪宴,是为了推广种植能炸油的长寿果和圈养猪的法子。 眼前这人,果然是最懂她的,竟看出了她办杀猪宴背后的深意。 她母后虽在朝堂和天下百姓眼里积威甚久,但卷入厌胜术一案到底传了出去,已于声名有损。 只有将种长寿果炸油和圈养猪的功劳传播出去,才能助她恢复声望,重掌六宫。 “嗯,丝丝想让母后风光离开冷宫。” 李临淮接话:“臣有些不明白!” 第500页 “什么?” 李丝絮侧头看向他。 公主犯险为娘娘救出本该赐死的王守一,让她有求生的意念,甚至连帮着她风光离开冷宫的事情,都一步一步安排好了。 还助娘娘,重新得到了皇上的宠爱。 做这些事情,每走一步,小公主都在犯险,一个不慎,有可能满盘皆输。 这场赌注太大了,他数次在暗中替她捏了一把汗。 对上小公主的目光,李临淮斟酌一下方道:“娘娘的确疼爱公主,但公主为娘娘做的这些,早超出了娘娘曾经对公主的恩泽。” 李丝絮能说,在她看过的剧本里,王皇后是大唐从繁盛走向衰落的关键吗? 王皇后一死,这后宫便会成为武氏的天下,她一人独得圣宠,勾结奸臣兴风作浪,父皇还因为她的死一蹶不振,晚年干出霸占自己儿媳的丑事。 她来一场的意义,或许就是为了阻止几十年后大唐的血雨腥风吧? 这个秘密,哪怕是对着她最信任的人,这会儿还不宜吐露。 李丝絮搬出死去的姚崇:“实不相瞒,姚大人死前曾托付丝丝要护着母后,他说再英明的帝王,也会有走错路的时候,母后与父皇曾患难与共,父皇身边需要母后这样贤良的皇后辅佐方能天下安稳,经历了武周纂政后的李唐基业才能盛久不衰。” 李临淮再次被小小年岁,却深怀大义的公主殿下折服,觉得她说这番话时,仿佛夜晚的星光突然一下汇聚到了她身上,大唐的十公主是天幕上最璀璨耀眼的那一颗星。 夜晚寒凉,一坛酒饮得差不多了,李临淮想早点送公主回甘露殿,借着微弱的星光瞧见一道黑影从含冰殿的方位蹿出来,掠过假山附近的枫林,像是要往甘露殿潜去。 李临淮刚觉得一掠而去的影子有些眼熟,就有另一道黑影追踪而至,他忙拔剑起身,手中的剑脱鞘往那道黑影疾飞而去。 第427章 鱼娘娘是个绝世高手 拔剑出鞘攻向那个黑影,只在一个呼吸的功夫! 李丝絮还被前面那个黑影的身形吸引,觉得那个影子眼熟得很,但又觉得兴许是自己猜错了,不敢置信她会有这么敏捷的身手,李临淮手中的剑已经脱鞘疾飞而去。 那剑在暗夜里闪着一道寒光,夹杂着凌厉的杀气,朝追来枫林的黑影扫过去,就在李丝絮以为那人一定避不开时,她竟脚下一移躲过了剑气,然后提气纵跃闪身,退出了枫林。 等黑影消失在夜色中,李临淮握住回旋而至的剑,目光落在枫林深处一块巨石后。 李丝絮还在惊讶他是怎么将剑脱鞘飞出去,然后还能让剑飞回来握在手中的,巨石后一阵窸窣声过后,走出来一身劲装的人。 那人扯了面纱行近,李丝絮看清楚来人,陷入了呆滞中。 “母,母妃!” 她都有些结巴了! 一改往日小白兔羔羊的样子,鱼充容朝李丝絮勾勾手。 等李丝絮纵身跃到她身旁,她伸手揉揉她的小脑袋,然后冲李临淮道:“以前本宫觉得大西瓜比你好,现在看来,呆木头你人也不错。” “看在你助我脱险的份上,今日不跟你计较拐本宫女儿一事。” 李丝絮人还懵着,鱼充容拍了一下她的小肩膀:“愣着干什么?跟母妃走啊!难道你还要继续陪这块呆木头聊天赏星?” “母妃!” 李丝絮只得一脸窘迫朝李临淮挥了挥爪子,小跑着跟在鱼充容身后。 等离开太液湖旁的枫林,行了好长一段路,李丝絮扯着她的衣袖侧头看着鱼充容。 “本宫的小公主在看什么?没看过扮猪吃老虎吗?” 鱼充容揽了揽她的小肩膀:“母妃要不留这一手,真以为凭你爱四处乱窜,你母妃能活到现在?你高娘娘和十三皇弟还能安然无恙?” 这叫扮猪吃老虎吗? 这是深藏不露啊! 今日要不是李临淮,她哪儿会知道自己曾经痴傻,处处天真娇俏的母妃,竟是身怀绝技能飞檐走壁的高手。 李丝絮好奇的睁大眼睛看着她。 鱼充容伸手在她脸上掐了掐:“没骗你,吴嫔下在母妃身上的蛊,的确让我变痴傻了,这身功夫是驱蛊恢复神智后回来的。” “从前跟随师父在深山修道,自小习武也有勤练内功,跟你玉真姑姑这般交好,是因为她曾在山间遇险,你母妃救过她。” 鱼充容继续说下去:“后来她也拜入师门,便一直感情深厚了。” 与她朝夕相处,两人早已心意相通。 鱼充容知道她想问什么,继续为她解惑:“你为皇后风光离开冷宫奔走筹谋,以武充媛的性子不可能善罢甘休,母妃一是想查清楚吴嫔背后的幕后黑手,二是想潜进去试试武充媛的深浅,被她身边那个婆子察觉,幸好遇到了左羽林家的那个呆木头。” 李丝絮听懂了,她娘亲是为了她,才犯险潜入含冰殿的。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跟她推断的一样,果然武充媛身边那个狄嬷嬷是个高手,甚至还极有可能精通医术。 因为武充媛的身子去年除夕时她号过脉,这么快将身子养好,又怀上身孕,身边一定要一个医术极高的人,才能做到。 至少一手医术与杜太医甄太医不相上下,那么这样一个集武功和医术于一身的高手,有没有可能精通巫蛊之术呢? 第501页 想透了这些关节,从前的疑惑迎刃而解。 李丝絮震惊道:“指使吴嫔的幕后黑手,母妃怀疑是武充媛?可她以前连充媛都不是,只是一个小小的婕妤。” “那又如何?” 鱼充容提醒她:“你玉真姑姑说过,她是武后的侄孙女,手上极有可能留有武周残余在宫中的势力,为她所用。” “今日夜探含冰殿,也确实印证了这一点。” 母女两个避开耳目,翻墙潜回了甘露殿,李丝絮要引开带人巡视值守的小卓子,方便鱼充容回去换装。 她突然喊住李丝絮:“丝丝!” 李丝絮疑惑的转身:“母妃怎么了?” “没什么!” 鱼充容神色有些担心,恢复成以往那般天真娇俏的样子:“母妃刚刚那样,你会不会不喜欢?” 原来,在担心这个? 李丝絮笑了:“为什么不喜欢?丝丝的母妃是女侠,更喜欢了呀!” “你喜欢就好!” 鱼充容很高兴:“母妃就知道,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喜欢。” “是啊,这就跟丝丝变成什么样子,母妃也会喜欢一样。” 李丝絮催促她:“好了,一会儿丝丝还有很多话要跟母妃说,母妃快回去换装,别在魏嬷嬷和青荷她们面前露馅了。” 鱼充容点点头,一双眼眸内像盛了满天的星光,闪身隐进樱树丛不见了。 李丝絮站在树丛里笑,举着灯笼往这边来的小卓子,看到树丛里的黑影先是吓一跳,等看清楚是李丝絮,他惊讶极了。 “小主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刚啊,本公主回来了,你竟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小卓子啊,你得加强守卫啊!” 李丝絮语重心长道:“你反应这么迟钝,还能不能做好甘露殿这个太监管事?” “啊,啊!” 小卓子慌了:“小主子,奴才该死,奴才下次一定不会玩忽职守了,一定将整个甘露殿盯得死死的,让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苍蝇什么苍蝇,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 傻乎乎的,逗他一下还要被误伤,好生没趣,李丝絮冲他翻个小白眼,朝鱼充容所在的寝宫行去。 等李丝絮一走,小卓子挠挠头:“门口有人守着,公主怎么还能无声无息回来?” “公主都能翻墙进来,万一别人潜进咱们甘露殿干坏事怎么办?” 害怕丢掉太监管事的小卓子忧心忡忡道:“不行,赶明儿你们弄些暗器来,本管事要将甘露殿的宫墙陷阱好好布置一番。” 说完,又觉得浑身凉飕飕的,还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鬼天气越来越冷了,得找个地方避风去!” 第428章 不费吹灰之力兵不血刃 与李丝絮她们母女的从容相比,武充媛身边的狄嬷嬷就显得有些狼狈了,她回到含冰殿复命时,解开脸上的面罩,脖子上赫然有一条触目惊心的红痕。 “在这大明宫,竟有人伤得了嬷嬷?” 武充媛惊道:“难道今日潜来含冰殿的,是陛下身边的人?” “不一定是陛下身边的人,奴婢追进太液湖旁的枫林,差点要得手了,可惜恰好遇到左清道率李临淮和十公主,奴婢这道伤,是被左羽林将军家的四公子所伤。” 竟然是他? 也不知道那个小鬼使了什么蛊惑人心的法子,不管是左羽林家的四公子还是太医院的王梓青,以及宫里那些老臣什么的,都对她一个小毛孩死心塌地。 武充媛本来怀疑今日潜进含冰殿的,是李丝絮身边的人,但是公主的死忠犬李临淮,竟不惜现身击退狄嬷嬷,可见那人不可能是十公主的人。 不然岂不是不打自招? 武充媛百思不得其解,她问狄嬷嬷:“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小鬼用来挑拨本宫和淑妃之间的奸计?” “有这个可能,但还有另一种可能。” 狄嬷嬷分析:“如今淑妃与娘娘水火不容,特别是她如今失了管事权,以淑妃的秉性,只怕猜到了清皇子病重,是娘娘想借她的名头将清皇子接回身边养着,淑妃毕竟是太子的生母,她身边也藏有高手,是她的底牌也说不定。” 武充媛一时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没说话。 等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问狄嬷嬷:“冷宫那边的消息打探得怎么样了?” “情况不妙,皇上今日去了冷宫后,在冷宫留了很久。” 狄嬷嬷担心道:“听说冷宫那边皇后种出了长寿果用来炸油,还养猪,奴婢隐在暗处,听冷宫劳作的太监宫女在议论,过段时日冷宫要办什么杀猪宴。” 武充媛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精神错乱看着狄嬷嬷。 狄嬷嬷听到皇后养猪的时候,也是震撼得不行。 看她家娘娘的神色,不得不重复一次:“老奴没听错,冷宫的宫女太监真是这么议论的,听说办什么杀猪宴,还是皇上允了的,在田间劳作的宫女太监们还议论,既然是皇上允了的,说公主定会邀宫里的娘娘们来冷宫赴宴。” “那冷宫也就不冷了,没有陛下恩宠的地方才是冷宫……” 原本武充媛觉得,皇后养猪一事十分荒诞,或许背后另有隐情也说不定。 但被狄嬷嬷转述的话刺激到了,她一时狂笑:“本宫当那个黄脸婆为了出冷宫,有什么招数,她竟养猪?哈哈哈,养猪,要笑死本宫了。” 第502页 “用养猪体验百姓生活,彰显她是一个好皇后想走出冷宫,真是贻笑大方。” 武充媛眸子里透着冷意:“甘露殿的小鬼真是滑头,小小年岁就知道挑拨本宫和淑妃,淑妃失了管事权,已经恨本宫入骨,再如何向她低头,她也不可能陪本宫周旋了。” “如此,本宫就陪甘露殿那个小鬼玩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武充媛吩咐狄嬷嬷:“继续替本宫盯着冷宫那边,弄清楚冷宫哪一天办可笑的杀猪宴,然后再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咱们安插在淑妃身边的人,让她撺掇淑妃那一天也办个宫宴,如此不用本宫刻意将皇上去过冷宫的事情捅给淑妃,好面子的淑妃得知她办的宴席没人去,反而去了冷宫皇后办的什么杀猪宴。” “以淑妃的秉性,那就精彩了,不得将已经打入冷宫的王皇后踩死啊!” 狄嬷嬷两眼放光:“娘娘此计甚妙,咱们什么也不用做,不费吹灰之力能兵不血刃!” “好了!” 武充媛抚了抚怀里的小猫,提醒狄嬷嬷:“皇子所那边,嬷嬷也要上些心,清儿若继续呆在皇子所,定要被杨贵嫔的儿子教坏了,不与本宫亲厚。” “本宫想尽快将人接回来!” 狄嬷嬷接话:“娘娘安心,有香囊里的东西,皇子所那边很快会有消息,到时候栽赃嫁祸在淑妃头上,不能让她脱一层皮,也能让咱们清皇子回到娘娘身边……” 失了执掌六宫之权,淑妃一开始还想着给刘贤妃使绊子,但刚用刘才人起了个头,被贤妃反将一军。 凭她用钱财收买人心的本事,她还等着贤妃自乱阵脚,出乎意料的是,贤妃竟将六宫事务稳稳握在手中。 眼看着年关将至,很快到了除夕宴皇亲国戚进宫赴宴的日子,贤妃要是得到了皇宫内外所有人的认同,那她的地位当真就岌岌可危了。 因此淑妃决定趁着过小年那日,喊了宫中妃嫔们来她的清风殿小聚一番,只是宴席点心摆满一桌子,却发现到场的妃嫔只有寥寥几人。 连与她同在紫兰宫的柳婕妤,竟也没有到场? 淑妃勃然大怒:“本宫不过才失了执掌六宫之权,还是太子生母的身份,她们有没有将本宫放在眼里?” 刘才人上次闹事得罪了贤妃,惶惶不安。 除了抱紧太子生母的大腿,还能如何? 她屈膝见了礼:“禀娘娘,她们非是不来,是不敢来。” 被如此下了面子,淑妃脸色很不好看:“为何不敢来?” “因为冷宫今日在办杀猪宴,十公主将刘贤妃皇甫修仪还有贵嫔娘娘都请去了冷宫,鱼充容也将与她交好的妃嫔,也尽数请去了冷宫。” “人本就去了一大半,如今贤妃执掌六宫,剩下的那些也就不敢来娘娘办的小宴了,怕因此得罪了贤妃贵嫔娘娘她们。” 刘才人表衷心:“这些人的眼皮子可真浅,娘娘才是太子殿下的生母,母凭子贵,这后宫早晚是娘娘的天下,这些人怎么就看不明白。” “总之嫔妾是一心跟着娘娘的,唯娘娘之命是从!” 刘才人进言:“冷宫是什么地方?就算咱们皇上宠十公主,贤妃娘娘执掌六宫,也不该将后宫妃嫔召集去冷宫那种地方,娘娘何不将此事禀明陛下,趁着这个机会拿回执掌六宫之权。” “本宫正愁没有贤妃的把柄,她这是自找死路。” 杀猪宴? 猪肉那种腌脏的东西,可是贱民百姓吃的。 想到皇后哄着甘露殿的小鬼,就这点伎俩和手段,淑妃失笑:“倒不必急着将此事禀奏咱们皇上,走吧,随本宫去冷宫看个笑话。” 第429章 冷宫疯妇无敌了 四皇子那日来过冷宫后,德妃安静了不少。 她不怎么骂骂咧咧了,徐才人看她顺眼很多,只是杀猪宴这日,怕她癔症上来又癫狂,没敢给她安排活计。 “一个小小的才人,竟敢瞧不起本宫?” 闲得无聊的德妃顺着墙根大树往上攀爬,坐在冷宫高墙上想骂人,想起四皇子李琰那天的嘱咐,顿时闭嘴了。 正被冷宫深处炸猪油的香味儿勾得流口水,瞧见淑妃在刘才人和宫女太监的簇拥下从太液湖旁的竹丛转出来,顿时嘿嘿干笑了几声。 “噫,杀猪菜来了!” 上次诬告贤妃克扣妃嫔吃穿用度,已经将贤妃得罪死了,眼看着冷宫近在咫尺,只有几步之遥了。 刘才人忐忑的跟在淑妃身侧:“娘娘,咱们没受邀,也能去十公主办的这个杀猪宴凑热闹吗?” “贵脚踏贱地,本宫能踏足冷宫这块地方,是在给废后脸面。” 淑妃讥讽道:“以猪肉这种腌臜的东西待客,本宫倒要看看,有多少人来赴杀猪宴?” “嫔妾也是闹不明白,为何十公主会用贱民百姓吃的腌臜猪肉待客,还将宴席设在冷宫这种不吉利的地方?依嫔妾看,那些受邀来冷宫的娘娘们也是看在贤妃和杨贵嫔执掌六宫的份上,不得不来一趟做做样子。” 刘才人说得兴起,冷不防墙头一个石子砸下来,吃痛的刘才人捂着肩,仰头就对上了一张黑黝黝冲她怒目而视的脸。 “贱人,猪肉菜那么好吃,你说腌臜?” 蹲在墙头的德妃中气十足大声怒骂:“本宫最讨厌别人说腌臜腌臜的,你不腌臜吗?你不吃喝拉撒吗?” 第503页 “你们也吃喝拉撒,猪也吃喝拉撒,凭什么说猪肉腌臜?凭什么说猪肉是贱民百姓吃的?” “你口口声声贱民百姓贱民百姓,凭什么你就高人一等?没有你们口里的贱民百姓种地,你们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贱人,是餐风饮露长大的吗?” 身为太子生母,被人指着如此辱骂,不说淑妃本人,就是跟来的刘才人和太监宫女,一时也傻眼了。 见她们没反应过来,德妃继续狂骂:“本宫还能挑粪浇菜?你们这些没用的贱人除了整天算计来算计去,还能做什么?你们就是靠别人而活的寄生虫,有什么脸骂挑粪种地养大你们的百姓是贱民,你们这副丑陋不堪的嘴脸,就跟粪坑里的蛆虫一样恶心。” 墙头的丑女一张黝黑的脸,骂人时露出一口大黄牙,她边骂边抠了冷宫墙头的石子砸下来。 “娘娘,这疯女人是谁啊?” 刘才人护着淑妃尖叫着躲闪石头:“气死嫔妾了,什么粪坑里的蛆,简直粗俗不堪。” “本宫粗俗不堪,就你们高贵?本宫骂你们是粪坑里的蛆都是便宜了你们。” 叉着腰的德妃继续狂骂:“王菱是废后怎么了?皇上还偷偷潜来冷宫看过她,可稀罕她了。” “贱人,没有皇上宠爱的地方才是冷宫吧?你早就失宠了,还来冷宫招摇个什么劲。”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西,本宫和王菱迟早要走出冷宫,掌控后宫,将你们这些臭蛆虫通通用锄子砸死,埋进地里肥菜。” 德妃骂得口水横飞:“本宫不喜欢王菱也不许你们骂她,王菱会种地养猪,比你们这些什么也不干只会拱来拱去的臭蛆虫强多了!” 直到懵掉的淑妃被石子砸中头,头上一阵剧痛袭来,贵为太子生母的淑妃才回过神来,她的确是被人辱骂了,还被辱骂成粪坑里的臭蛆。 一个被打入冷宫的贱妇,竟还敢反过来嘲笑她失宠了? 如此奇耻大辱岂能忍? 意识到墙头自称本宫的丑妇,有可能是得了癔症的德妃,只是她骂自己和刘才人这些话,却条理极清晰。 淑妃捂着被砸痛的额头,冷声吩咐:“还不快去喊人,替本宫将这个满嘴喷粪的疯妇拿下。” 其实不用淑妃身边的小太监去请护卫拿人,冷宫墙头这边的动静,早惊动了巡逻的护卫。 上次左羽林将军李楷洛跟着玄宗去冷宫尝了杀猪菜后,赞不绝口,玄宗也答应李丝絮能邀请外臣命妇,因此她邀请了左羽林将军府的夫人和老夫人。 自然,今日公主要在冷宫办宴,巡逻的护卫们就更上心了。 还有杨思勖那日离开前,也告诫过杨青,冷宫办宴对公主很重要,所以杨青今日格外上心,德妃在墙头刚闹出一点动静,早惊动了巡逻的护卫,还有今日冷宫值守的宫女太监。 在墙头怒骂的德妃,瞧见人从四面八方朝她涌来,她马上神色更癫狂了,叉着腰骂得更起劲。 “大胆贱人,胆敢潜入冷宫?” 德妃抠了一手的石子往墙下猛砸:“捍卫冷宫,打死你们这些像蛆虫的蟊贼,坏胚子。” 眼看着巡逻的护卫和冷宫值守的杨青带着人往墙根下赶来,德妃还敢拿石子狂砸,再次被砸中的肩膀的淑妃,气得一身发颤。 她指着墙头的德妃气急败坏下令:“将这个疯妇给本宫拿下。” 墙头的德妃一丝儿也不惧,学着淑妃的样子,中气十足冲着涌来的护卫下令。 “拿下,将大胆蟊贼统统给本宫拿下。” 德妃一脸疯癫指着淑妃:“贱人,你胆敢潜入冷宫下药害人?抓她,她要害甘露殿的小鬼。” 原本涌来的护卫,要纵上墙头将闹腾的德妃控制起来。 听到德妃骂骂咧咧,说她们想潜入冷宫下药破坏宫宴,还要害十公主,护卫们一时犹豫了。 赶来的杨青给淑妃见礼:“废妃犯了癔症,娘娘何必跟个疯子计较?” 淑妃:“……”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潜入冷宫下药? 要害甘露殿那个小鬼? 淑妃真是有理说不清! “本宫处置疯妇,难道要你一个冷宫管事指手画脚?”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淑妃气得快晕厥过去,厉色尖叫:“给本宫拿下她!” 护卫们踌躇不前,淑妃身边的太监找了一截竹子将德妃从墙头捅下来,太监宫女们蜂拥而上,一把将德妃制住了。 淑妃扬起巴掌要甩向德妃,四皇子拉着太子从墙根后转出来。 “住手!” 太子冷声开口:“母妃这是在干什么?” 第430章 这是骂人奖你的糖 太子语声冰寒,让人不寒而栗。 淑妃只得将扬起的手垂下,怒意未消道:“这个疯妇胆敢辱骂本宫?本宫在教她规矩。” “德妃娘娘被打入冷宫后得了癔症?母妃这是在跟一个疯子计较?” 太子的目光满是疲惫和失望:“今日皇妹在冷宫办宴,母妃可是受邀来赴宴?” 淑妃那个张扬跋扈的劲儿,让四皇子很是担心她母妃今日能不能逃过一劫,但太子只抛出这一句话,淑妃顿时像霜打的茄子。 她还待解释,太子一脸疲惫:“儿臣有几句话,要跟母妃说!” 太子一个眼神,今日负责巡视的护卫首领,还有冷宫管事杨青识趣的往后退,四皇子生怕德妃再嚷嚷出什么话,赶忙上前捂住她的嘴,拖着她撤退。 第504页 等宫墙下撤得干干净净,连刘才人也带着跟随淑妃而来的宫女太监退到太液湖边的竹丛后藏起来,太子这才冷声开口。 “儿臣奉父皇旨意,来赴皇妹办的宫宴。” 太子问淑妃:“母妃想去冷宫吗?” 从王皇后被打入冷宫后,太子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线早已经没控制在她手上,让淑妃捉摸不透。 这样的太子,让人心生惧意! 意识到不对劲,淑妃颤声开口:“什么意思?” “如母妃所愿,父皇让儿臣带一句话,问母妃想不想搬来冷宫?” 太子轻飘飘一句话,淑妃心内巨震,瞳孔急骤的收缩,无形中有一股寒气自脚底上涌,瞬间占据她的四肢百胲。 “父皇还说,儿臣有嫡母就够了!” 太子看一眼藏身在竹丛后,探头探脑的刘才人:“若母妃再受人挑唆,累及儿臣,母妃知道的,儿臣向来不敢忤逆父皇的意思。” 太子面色平静说出来的话,如冬日的寒风般绞人,见太子甩袖离去,被他一眼看得毛骨悚然的刘才人,忙从藏身的竹丛后跑出来扶淑妃。 淑妃要折身离去,就见有女官引着一位英姿飒爽的老夫人往冷宫门口走,搀扶着她的人也是一身诰命夫人的装束。 虽隔得有些远,老夫人中气十足的声音远远传来。 “快,快,借着今儿入宫赴宴,老身终于能见到传闻中的十公主了,老身还想看看上阳宫的药园。” “娘真是为了看药园和十公主吗?自从将军回府说上阳宫药园种的长寿果吃了能延年益寿,您老人家惦记很久了。” 老太太被戳破也不生气,爽朗的大笑:“你还不是嘴馋,惦记着淮儿他爹说的猪肉菜。” 笑声从前边的树林子里飘过去,一行人消失在冷宫门口,站在墙根下的淑妃又瞧见了张尚书家的小孙女,在仆妇的陪同下,出现在了冷宫门口。 那个跟十公主年岁差不多大的小丫头,闻到从冷宫飘散出来的香味,站在墙根下深吸了一口气。 “哇,好香!” 她一脸灿笑:“莺莺就知道,十公主不会忘了莺莺的,有好吃的猪肉菜又邀莺莺入宫了。” 张嘉贞因为贪墨案贬离京城后,张说在朝堂扶摇直上,已经从兵部尚书晋升为中书令,别看十公主邀请的只是张府一个小丫头片子,听说这个小姑娘极受她祖父宠爱。 继左羽林将军府和中书令张说的家眷进了冷宫,紧接着前姚相的家眷,楚国公姜皎及家眷,匠作大师姜师度,工部尚书梁栋,京城首富王元宝等朝臣先后出现在冷宫门口。 以至于最后,瞧见清阳公主和玉真公主携伴而来,相扶着下了轿子踏入冷宫,站在墙根下的淑妃已经麻木了。 今日杀猪宴邀请的不仅仅是后宫妃嫔,还有不少朝臣和他们的家眷。 若非得了皇上应允,刘贤妃和甘露殿的小鬼如何敢大张旗鼓在冷宫办宴? “冷宫今日还真是热闹!” 淑妃敛下眸子里一抹冷笑,目光不善看向殷勤的刘才人:“妹妹再去清风殿陪本宫说说话吧?” 跑来冷宫看笑话的淑妃,自己成了个大笑话,灰头土脸带着她的人浩浩荡荡离去,捂着德妃蹲在墙根下装死的四皇子,狠狠松了一口气。 四皇子看向她,德妃垂下头:“我骂人了!” “不,不,这次你骂得很对!” 四皇子从兜里取出一块芝麻花生糖,塞给德妃:“这是皇妹偷偷分给儿臣的,可香了,儿臣奖赏一块给母妃。” 德妃拿着芝麻花生糖有些傻眼! “骂人不对,但骂坏人很对。” 四皇子教她:“淑妃娘娘今日来冷宫,一定是想搅了皇妹办的宫宴,这次的宫宴可重要了,关系着皇后娘娘能不能离开冷宫。” “只有皇后娘娘离开冷宫了,母妃才有可能离开冷宫,所以母妃以后要多听皇妹和皇后娘娘的话,不能跟她们对着干,要时时刻刻记住,像今日一样护着皇后娘娘和皇妹。” 靠近太液湖旁的冷宫院墙,搭着一片暖棚,暖棚内熟过头的天罗瓜正好用来清洗李丝絮要留的猪肠。 陪着王皇后来摘天罗瓜的李丝絮,听到一墙之隔循循善诱的声音走远了,无奈的耸耸肩。 “要不是德妃今日骂一场,引来太子哥哥,淑妃惊扰了今日来赴宴的朝臣及家眷们,真要如太子哥哥吓她的那样,搬来冷宫住了!” 李丝絮哑声失笑:“这个傻四哥,让他母妃替咱们骂了淑妃,再让太子哥哥来解围,还以为自己干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太子哥哥也是可怜,他那个位置如履薄冰,却有一个处处拿他当护身符,拖累她的生母,武充媛心机深沉,买通各宫妃嫔身边人挑唆那一招屡试不爽。” 李丝絮摘了个老透的天罗瓜搁进篮子里,眨巴着眼看向王皇后:“太子哥哥今日说是奉父皇之命来赴宴,丝丝猜是父皇让他来冷宫劝母后离开。” “太子哥哥夹在他嫡母和生母之间左右为难,母后真的不愿见见太子哥哥吗?” 李丝絮劝王皇后:“太子哥哥与淑妃之间嫌隙已经很深了,儿臣以为,这个时候,母后不该将太子哥哥越推越远!” 她的公主费尽心力将路全给她铺好,也是时候离开冷宫了! 第505页 王皇后对上她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点头应下:“好,母后去见见你太子哥哥。” 【作者有话说】 家里出事了,又病一场,昨天昏睡一天没能更新,情况好一些会补上 第431章 公主仰慕我的风华 身在武将之家,不讲究诸多风雅! 因此左羽林将军在冷宫吃过一次猪肉菜,回府赞不绝口后,他夫人和老娘,都盼着尝尝接地气的猪肉菜。 出乎意料的是,即使是在冷宫,公主办的这个杀猪宴也足够风雅。 宴客的大暖棚内,挖了一条蜿蜒曲折的溪流,冬日的花草早已凋零枯萎,因着暖棚内温暖如春的缘故,溪流旁栽种的奇花异草长得生机勃勃。 众人在溪流旁的桌椅前就座,盛在琉璃盏置于竹筏上的菜沿着溪流缓缓流淌过来,取食品尝着精致的菜肴,还有宫人乐姬弹奏雅乐助兴劝酒。 更让赴宴妃嫔还有朝臣家眷感受尊荣的是,皇后和公主陪着太子殿下,亲自将宫女太监端过来的菜搁在竹筏上,为众人上菜。 皇后太子何等尊贵,就是十公主也是得皇上千娇百宠。 享受着如此尊贵的待遇,这是自古以来宫宴不曾有的,一开始在曲水流觞前落座的客人很是惶恐,要起身见礼。 李丝絮言笑晏晏:“今日来上阳宫赴宴的,都是丝丝和母后还有太子哥哥最尊贵的客人,用曲水流觞的形式摆菜,正是为了让大家其乐融融,若是拘束,岂不白费了我和太子哥哥,还有母后这一番心意?” 皇后温柔笑看着太子,示意他来待客。 好久不曾得母后如此对待,太子心内激动,脸色都有些涨红了。 他忙帮着李丝絮开口:“来者是本宫和皇妹还有母后最尊贵的客人,还请诸位落座,享用皇妹让御厨精心备下的菜肴。” 太子举杯相邀饮下一杯酒,宴席算是正式开始了! 置放在琉璃盏碗内的各样猪肉菜,源源不断摆上了竹筏,然后顺着水流缓缓流淌,除了热腾腾烹制精美的猪肉菜,还有各样长寿果做的点心吃食,以及冷宫酿制的果酒。 热腾腾的菜肴搁在竹筏上,腾起一片雾气,种植奇花异草的溪流边一时云雾缭绕,听着雅乐飘飘,让人有一种如置仙境的感觉。 时常听左羽林将军回府提十公主,还有因为李临淮和柳云莺贴身护卫过李丝絮的原因,将军府的夫人和老夫人,对传闻中的十公主好奇得不行。 李丝絮陪着太子和皇后指挥布菜时,将军府老夫人总算见到了朝朝暮暮好奇想见的人。 “真是个妙人儿,小小年岁落落大方,长得那么好看,还智谋无双!” 老夫人满眼慈爱:“这样钟灵毓秀的人儿,究竟要怎么样的人家,怎样的人物,以后才配得上她?” “娘快别胡说了,今日宫宴人多,仔细别人听了去。” 将军夫人为了转移老夫人的视线,忙在溪渠里取出一碟冒着热气的菜端上桌:“里边搁的蒜苗,想来这就是将军回府说的回锅肉。” “娘你快尝尝!” 吃货老夫人这才依依不舍收回看李丝絮的视线,品尝馋了很久的猪肉菜。 这一幕,却落在了坐在她们对面不远处的孙医正眼里,他扯着王梓青悄声嘀咕。 “瞧瞧,瞧瞧,老夫就说左羽林将军府贼心不死,惦记你师妹吧?” 孙医正一副我徒儿最帅最美的样子,冷声哼哼:“老夫养的徒儿,岂会便宜了他们将军府?做梦去吧!” 王梓青很是无奈! 生怕被别人听了去,有损师妹的清名。 他小心提醒:“师妹还小,师父不可妄议此事。” 孙医正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只得瞪王梓青一眼,拉着杜太医吧唧着诉苦。 “哎,老夫收了一个傻徒儿!” 杜太医从溪渠里端上一小碗红烧肉,搁在孙医正桌前:“红烧肉还堵不住你的嘴!” “堵得住!” 孙医正忙夹了一块香气四溢的红烧肉塞嘴里,然后惬意的微眯着眼睛。 离今日赴宴太医院这几个极近的,就是带着他侄女儿的张垍了。 自从张说由兵部尚书晋为中书令,张垍已经离开翰林院,成了太常寺掌器械文物的卫慰卿,玄宗如此安排,也有一层隐约的意思,就是对张垍这个女婿很满意。 可以说皇家和张府虽没有将此事摆在明面上,但随着张垍职务的调动,此事也算八九不离十了。 月儿总有一种被人算计安排,对方还成功得逞的感觉。 因此品尝着美味的猪肉菜和长寿果制的各样点心,一直拿眼狠狠瞪张垍。 连他侄女儿张莺莺,咬着好吃的芝麻花生酥,都已经觉察到十公主的皇姐对她二叔很恼怒。 张莺莺扯了扯他二叔的衣袖:“二叔,月公主拿眼瞪你。” “嗯,二叔看到了!” 张垍回给月儿一个有些骚包的笑,告诉张莺莺:“月公主十分仰慕你二叔的风华!” 月儿:“……” 好想拿琉璃盏砸他怎么办? 不行! 母妃说这个宫宴是为了助皇后娘娘风光离开冷宫的,不能毁了丝丝办的宫宴! 因为今日上阳宫的杀猪宴,是不拘什么尊卑之分的,众人都是随心意落座,恰好坐得离上菜最近的,是楚国公姜皎一家,和前来赴宴的京城首富王元宝。 第506页 从宫宴开始,楚国公夫人就好奇的看着皇后和太子配合默契,母慈子孝的样子。 “宫外还有传言,皇后和太子母子不合,太子看着很敬重皇后,皇后待太子也十分温柔慈爱,哪有一丝不合的样子?” 楚国公夫人小声嘀咕,被姜皎使个眼神,小声劝诫:“宫外传言岂可信?别给你夫君惹事,公主是咱们楚国公府的恩人。” 皇后哪像是被打入冷宫的人? 说是打入冷宫,一国储君太子还有最受皇上宠爱的公主常伴身侧,后宫妃嫔也能自由出入上阳宫赴宴。 可见传言不可信! “老爷,妾身知道了!” 楚国公夫人压低声音凑近姜皎耳边:“妾身今日出宫后,一定让整个京城的贵妇人们都知道,皇后太子母慈子孝,这样算不算报答了公主对国公府的大恩。” “你总算聪明了一回!” 姜皎夸赞她:“还有告诉她们,皇后种成了出油率高的长寿果,长寿果能延年益寿。” 长寿果不是老爷从岭南捎回京城的吗? 能让她从罪妇恢复到国公爷夫人的身份,总之十公主就是她的恩人。 国公夫人乖巧应下:“好的,老爷,包在妾身身上!” 第432章 甩手一叠银票的财神爷 等姜皎和他夫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完了,一旁有心结交的王元宝笑出了声。 楚国公姜皎朝身侧看过去,王元宝马上举杯:“下官敬国公爷一杯,是国公爷从岭南带回了长寿果。” “也正是因为国公爷带回的长寿果种子,皇后娘娘才种成了出油率高的长寿果,国公爷助皇后娘娘干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让下官钦佩不已。” “下官敬大人一杯!” 不愧是京城首富,说话真好听! 尽管姜皎也不会意料到,从岭南捎长寿果入京还能歪打正着,但终于有人提起,长寿果是带回京城的,姜皎很高兴。 “王大人谬赞,本官只是做了微不足道之事,是皇后娘娘种成了长寿果,并发现长寿果的诸多好处。” 姜皎举杯:“本官与王大人一见投缘,来,这次本官敬王老弟一杯。” 原来被起复后深受皇上倚重的楚国公,竟如此和蔼可亲? 被一口一句唤老弟,王元宝几杯酒下肚红光满面。 “老哥,下官有一句肺腑之言。” 用猪肉菜下酒甚妙,王元宝满足的喟叹一声:“都说下官是什么财神爷转世,他们都错了,下官悄悄告诉大人,十公主才是福星财星转世。” “抓住公主的小脑袋瓜里随便透一点什么,就是抓住了福运财运。” 王元宝侃侃而谈:“比如说,这个猪肉菜吧,大有文章可做,被皇家贵戚一向轻贱的猪肉,能做出这诸般花样,不但味美还能养眼精致,若能得了这些猪肉菜的菜谱,搁到京城开酒楼,那是财源滚滚来啊!” “就算不开酒楼,学了这些菜肴待客,那也是当今十公主琢磨出来的,端上桌岂不很有面子?” 姜皎深以为然点点头! 王元宝因此说得更起劲了:“老哥,我悄悄告诉你啊,自从上次听到工陪侍郎梁大人透露过上阳宫的猪肉菜好吃,还说皇后娘娘和公主种成的长寿果炸油能出油四成,我已经派人去岭南找长寿果种子去了,还悄悄派人四处收购母猪,养了好下崽。” “下官敢断定,有了今日这场杀猪宴,来年养猪的人一定很多,还有开荒地种长寿果的人也不少。” 王元宝有些洋洋得意:“下官别的本事没有,但知道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公主往哪儿吹风,臣就往哪儿使劲的跑,何愁财运福运不来啊!” 姜皎一边品尝着猪肉菜,又陪他夫人吃了一碟子花生做的点心,刚瞧出点门道,觉得今日宫宴过后,猪肉菜或长寿果会在京城流传开来,或许国公府的庄子里该养几头猪,还有庄子里的地也要种些长寿果。 王元宝竟抢先了一步? “听老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老弟当真极有远见!” 姜皎对王元宝更热情了:“老弟,咱们悄悄打个商量,等你找的长寿果种子运回京城了,能不能到你手上买一些,还有国公府的庄子里也想多养几头猪。” “好说,好说,老哥小声些,这可是发财致富的大事儿,不能被人听去了。” 帮着太子在指挥布菜的李丝絮,恰好离王元宝和姜皎他们坐的位置极近。 王元宝老提醒姜皎要小声些商议养猪和种长寿果的事儿,却大声得连她站的位置都能听到,早被离他坐得近的人全听去了好吧? 当他这个京城首富提起生财之道时,偷听的众人一脸恍然大悟,后悔不已没有王元宝消息灵通,提前下手的样子。 李丝絮憋笑不已! 这个王元宝,真是个人精! 猜到了她要借今日的宫宴,将王皇后圈养猪和种长寿果的功劳传播到宫外,为母后风光离开冷宫做铺垫。 他已经借着宫宴开始造势了! 堂堂京城首富,就是一块活招牌,他甚至还抓住了不管是皇亲贵戚还是京城世家大族,没有人不喜欢钱的心理。 看王元宝和姜皎已经热络得勾肩搭背,一副兄弟情深相见恨晚的样子,李丝絮嘴角抽搐,对身边的宫女交代了几句。 第507页 等王元宝就着猪肉菜吃得差不多了,喝酒喝得红光满面有些微醉的样子。 先前李丝絮吩咐过的小宫女,走到王元宝身侧:“王大人,公主有请!” “老哥,十公主传召下官,下官先离席一步!” 与姜皎熟络了的王元宝,离开时还神色得意拍了拍姜皎的肩。 他一走,姜皎气得掸了掸肩膀,气恼道:“他这是故意炫耀,他与十公主更亲近。” “老爷气什么?你常在陛下身边伺候,有的是机会见到十公主。” 国公夫人拍拍他的手安抚他:“细水长流,咱们慢慢来,十公主总能知道老爷的好。” “这个长寿果芝麻酥很香甜爽口,老爷尝一个看看。” 姜皎清了清嗓子:“夫人知道的,你家老爷我不爱吃甜食。” “这长寿果还是老爷从岭南带回种出来的,老爷就当替妾身尝尝味儿。” 爱吃甜食却不愿意承认的姜皎,这才勉为其难道:“那好吧,老爷我只吃一块。” 说只吃一块芝麻花生酥的姜皎,一连吃了几块后,王元宝被宫女领着,进了李丝絮等他的暖棚。 王元宝一看到李丝絮,从兜里掏出厚厚一叠银票。 李丝絮接过:“大人还说自己不是财神爷,一来就给丝丝送钱。” “这些都是公主该得的,是卖火浣布还有开书坊的分成,给这些臣以为都少了,臣最近收集了不少新奇玩意儿,回头让人送进宫来给公主做年礼,另外新烧出的琉璃器也送一些进宫,年节时候,公主能拿来赏人送人。” “丝丝就喜欢你这种聪明人!” 李丝絮也不跟他客气,将大面额的一叠银票揣好,然后掏出一份菜谱塞给他:“今日你在宫宴上说的那番话有功,传扬母后在冷宫圈养猪和种出长寿果一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这些菜谱你要开酒楼看着办,回头分我一点好处。” 李丝絮提议:“建议你留一些精致菜肴的做法,漏一些简单的菜谱出去,更有利于猪肉菜在民间传播,猪肉涨价,百姓们圈养猪才有利可图。” 第433章 丝丝记住了大人的味道 “养猪的法子我也可以教给你,只是这个不能捂着,也要传播出去。” 心心念念的菜谱,这就到手了! 果然跟着十公主,才是鸿福无双。 王元宝满口应下:“公主放心,臣一定将此事办得妥妥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再想抓住钱财,也不能与百姓争利,否则如何能独善其身。” “好,你觉悟不错!” 李丝絮想起一件事情,今日冷宫杀了不少鸡做猪肚鸡汤,有宫女收集鸡毛鸭毛,说要处理干净塞进衣服夹层里,穿起来又轻便又防寒。 只是这种塞了鸡毛和鸭毛的衣裳,不能浆洗,一洗就不保暖了。 李丝絮于是想到了如今的大唐还没有普及棉花。 她记得汉朝时虽有非州棉流入,但应该是在现在的吐番一带。 然后还有亚州棉汉时也有流入,是在云南的哀牢地区,其实那儿还是没有开化的地带,往来那一带的商家极少。 “说到收集新奇之物,丝丝想让大人帮着收集一些种子。” 李丝絮交代他:“别的大人可以看着收集,但有一样东西,大人要费些心思帮丝丝找到,那是一种植被,开出的花朵像天上的云朵,用来塞进衣服里能保暖,此物还能织布。” 天下真有如此神奇的植被吗? 王元宝仿佛看到了一条生财之道。 他激动道:“要在何处才能寻到这种植被种子?” “应该在滇西南诏一带有这种植被,吐番境内或许也能寻到,大人在京城开办的琉璃市场,要接触来南北往的商人,通过往来此两地的商队,有希望能找到。” 如果真有一种开出的花像天上云朵,塞进衣服里既能防寒保暖,此物抽丝还能织成布,那得到此物后,既能为他们王家带来巨大的财富,还能有利于大唐的民生社稷。 果然跟着十公主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这件事情办成了,怕他的爵位不止区区一个男县。 王元宝激动的应下:“好,臣会倾尽全力,为公主寻得这个植被的种子。”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书坊和火浣布买卖的事情,眼看着时辰不早,宫宴怕是吃得差不多了,王元宝离去前,突然顿住步子。 “臣最近遇到了一件古怪的事情,不知道要不要禀报公主。” 她母后应下,等宫宴的菜布置得差不多了,会跟太子哥哥私下见一面,解开彼此的心结。 李丝絮心里记挂着此事,偏王元宝要说不说,李丝絮急得差点踹他:“别婆婆妈妈的,快说!” “公主想来也知道,为商者亦不能为富不仁,臣的钱财取之于民,所以偶尔也会做些行善布施之事。” 这个李丝絮知道,当初他之所以愿意与王元宝走动,除了他送的龙涎香助母妃驱蛊了,还有是因为听到过他行善布施的名头。 据说他每年大雪之际,都会让仆人到巷子里扫雪,并拿出餐饮酒炙,为来往之人驱寒。 “臣的买卖做得越来越大,府上会款待一些来京赴考无处落脚的贫寒学子,最近有个婆子陪着一个长得极俊的青年入住在府上,府上仆人听他们闲聊时,像是提起宫里的淑妃娘娘,说他们是淑妃娘娘的亲眷。” 第508页 王元宝疑惑不解:“既是淑妃的亲眷,为何会来臣府上落脚?与太子殿下攀亲带故,淑妃娘娘的父兄又在京城为官,他们不投奔淑妃的母族,却跑来臣府上落脚?” 难怪王元宝爱提不提的,此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也有可能是他太子哥哥和淑妃的远亲。 但李丝絮却从其中看出了蹊跷,找到了武充媛一直与淑妃斗来斗去,却没有放大招的蹊跷。 她问王元宝:“那个青年多大了?” “与太子殿下年岁相仿,不,看着更年长一些。” 一提起太子,王元宝奇怪了:“莫非他真是太子殿下的亲眷,仔细想想,今日见过太子殿下,臣觉得他与太子殿下有几分相像。” 王元宝说那人与他太子哥哥相像,李丝絮顿时神色大骇:“王元宝,你帮了本公主一个大忙。” “也不是,不能这么说。” 李丝絮摇头:“是你救了自己一条小命,有人要对付丝丝,拿你这个与我走得近的人下手。” 只是行善布施,收留了一个来京赶考的学子,就有性命之忧了? 王元宝着急道:“公主别打哑谜啊,快跟臣说个明白。” “这个事情,丝丝只是推断,还不能细说,总之,这应该是个局。” 李丝絮给他支招:“你回府后,说府上不便收留,将那个婆子和青年赶出府,可保命。” 王元宝感觉不对劲了,脊背生寒,想再问李丝絮究竟这其中有何弯弯绕绕,但公主说不便言明,也就识趣的不敢再多言。 王元宝这种富商,向来极为敏锐,最会闻风而动。 见识过十公主的神奇,王元宝哪儿还会再拖延,他连回暖棚宫宴再尝猪肉菜的心思也没了,忙跟李丝絮告辞离宫回府。 今日帮着左羽林将军布置冷宫防卫的李临淮,一直隐在暗中。 见王元宝见过公主后神色匆匆离去,他进了暖棚,李丝絮看着暖棚内种的药材失神,他站在一旁没有扰她。 等她恍神了好一会儿转身,李临淮这才温声道:“公主练了这么久的吐纳呼吸法,要警觉些。” “丝丝早闻到了大人的味道,知道是大人来了,才会安心琢磨事情。” 李丝絮睁大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看他:“若是换一个人,丝丝早就警觉了。” 这话让不怎么爱笑的李临淮,竟嘴角上扬勾了勾唇角。 “王元宝匆匆离去,臣看公主刚刚又面色凝重。” 李临淮关心的问:“公主,发生什么了?” “的确发生了一点事情,武充媛好像握住了淑妃致命的把柄,她算计淑妃,还要搭上丝丝在宫外最得力的人,若不是王元宝在丝丝面前话痨了些,从来对丝丝言听计从,这一劫还真躲不过去。” “大人来得正好,丝丝想让大人帮着夜探含冰殿。” 李临淮都不用问清楚,究竟王元宝透露了什么给她,就宠溺的先应下:“好!” 【作者有话说】 补一 第434章 父皇真是老狐狸 兴庆殿御书房! 玄宗催杨思勖:“喊人去宫门口看看,上阳宫那边可有给朕送吃的来?” 皇上不吃御膳房备的菜,反而催促了他好几次。 要不是杨思勖为人沉稳,向来没什么表情,这会儿怕是要给玄宗翻个白眼了。 今日冷宫那边办杀猪宴,宫里的妃嫔去了大半,公主还邀请了朝臣,以及相熟的朝臣家眷,哪儿有时间顾得到皇上? 皇上自己端着架子不去,这会儿又惦记上了冷宫的杀猪菜。 不等杨思勖有什么反应,玄宗有些恼怒的埋怨了一句:“这个小十,竟敢将她父皇忘得干干净净?” “非是朕不去上阳宫赴宴。” 玄宗解释:“皇后那个人素来对孩子心软,只有让太子去一趟上阳宫,才能让她心甘情愿搬出冷宫。” “王守一的事情,她心里还记恨着朕呢!” 玄宗拿王皇后无可奈何:“朕若是去了,她必定是不情愿出冷宫的,还会在朝臣及他们家眷面前,给朕冷脸。” 玄宗说这话时,有些失落! 杨思勖既有些想笑,又觉得如今惦记王皇后的玄宗,其实有些可怜。 以前是皇后娘娘这般处处惦记着皇上。 风水轮流转! 现在换皇上惦记娘娘了,为了让娘娘出冷宫执掌六宫,连太子殿下都利用上了。 杨思勖有些心疼太子,值守的小太监终于一脸激动进来禀报:“皇上,太子殿下去上阳宫回来了,还拎了食篮子,想来是公主特意给皇上留的菜。” 太子手里拎着的食篮子,的确是李丝絮让他捎来兴庆殿给玄宗的。 进了御书房,太子揭开食篮子,玄宗闻到扑鼻的香味有些坐不住了,还非得挺直了脊背端坐着,看太子在御桌上摆菜。 “小十给朕备的什么菜?” “因今日赴宴的人太多,皇妹给父皇备了几样小菜,还让儿臣捎来了一盅猪肚鸡汤。” 猪肚? 玄宗刚要说自己不吃什么猪内脏,太子就舀了一碗热腾腾的汤呈给他。 “皇妹琢磨出的这个猪肚鸡汤,里边搁了胡椒炖煮,最是养胃暖身,这样冷的天气喝下一碗,身上热腾腾的。” “这个猪肚鸡汤,今日来赴宴的人赞不绝口,父皇尝尝看。” 第509页 要推辞的玄宗,看着炖得白白的汤觉得养眼,还闻到汤里有胡椒和药材的香味儿,端着喝了一口。 果然如太子所说,一口汤灌下去,身上热腾腾的,很暖。 对猪肚汤接受良好的玄宗,想着反正汤都吃了,捞起猪肚也尝了尝,竟意外的爽口弹牙,就不再抗拒这个什么猪肚鸡汤了。 玄宗吩咐太子:“你皇妹琢磨出的这个猪肚鸡汤不错,给辅国将军也舀一碗尝尝。” “臣自己来就好,岂敢劳烦太子殿下?” 太子依言要舀汤,杨思勖动作娴熟接过他手里的汤勺,拿起碗就自己舀了一碗,还多添了几块猪肚鸡。 太子有些傻眼! 什么不敢劳他动手,杨公公这是迫不及待要喝皇妹让人煮出来的猪肚鸡汤吧? 见玄宗和杨公公喝过一碗猪肚鸡汤垫底,太子将一碟红油猪耳,一碟酱猪蹄,一碟里脊肉,一碟芹菜百合花生米摆上桌。 担心玄宗没办法接受酱猪蹄,太子解释:“这是五弟最爱吃的,皇妹才特意留了一碗给父皇尝尝。” “朕上次在冷宫吃猪肉菜,听你皇妹提起过。” 玄宗就着米饭,夹了一块猪蹄:“朕来尝尝看,你五弟爱吃的猪蹄是什么味儿。” 接下来不用太子说什么,玄宗和杨思勖一主一仆吃得很香。 两人将送来御书房的饭菜一扫而光,玄宗还有些恼怒的瞪杨思勖,意思是怪他吃多了。 杨公公面无表情,眼神有些无辜。 太子:“……” 看自个父皇和杨公公光顾着吃,将派他去冷宫一趟干什么都忘记了,太子实在忍不住在一旁提醒。 “父皇为何不问问儿臣,母后有没有答应?” “不用问!” 玄宗笃定道:“你虽不是皇后膝下所出,她却待你一片真心,你去了上阳宫,她会答应的。” 他父皇真是老狐狸! 太子叹气:“哎,父皇猜错了,母后没有答应儿臣。” “什么?” 搁下碗的玄宗有些呆滞,他一脸失望:“连劝你母后出冷宫都做不到,朕要你这个太子何用?” 看玄宗一瞬间有些低落的样子,都不再朝杨公公瞪眼了。 太子到底于心不忍:“母后没有答应出冷宫,却答应了儿臣恢复后位,她还答应儿臣以嫡母的身份,帮着操持儿臣大婚。” “母后只是在冷宫住习惯了,很喜欢冷宫的药园。” 太子这一番解释,简直是柳暗花明! 意识到被太子捉弄了,玄宗恼怒道:“混账东西,去了一趟上阳宫不学好,拿你皇妹那套对付朕。” 骂是骂太子,语气却与平常的严厉不同,竟多了一丝宠溺的意味。 “她既爱在上阳宫住着,便如她所愿吧,朕抽空多去上阳宫陪陪她。” 玄宗好脾气道:“上阳宫是离朕的寝宫远了些,朕将折子搬去上阳宫批,也不是不行。” 代替玄宗去上阳宫赴宴,太子得到了玄宗夸赞,等走出兴庆殿,迎上等他的薛锈一路往御花园走。 “母妃输得太彻底了!” 太子感叹:“她竟妄想代替母后,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终究是痴人说梦。” 薛锈今日在冷宫外,亲自见证若非太子,淑妃就要干下惊扰赴宴朝臣的丑事,若非太子及时阻止,传扬出去损害是太子的名声,那些在暗中觊觎太子之位的势力,正好能拿此事做文章。 薛锈问太子:“太子殿下指的可是今日上阳宫外的事情?” “算是吧,但也不全是!” 太子沉吟片刻:“母后的胸襟,的确非常人可比,若是换一个人,会恨极了我母妃,今日也绝不会让德妃阻止我母妃犯蠢,定会费尽心思让她在朝臣面前丢尽颜面,被父皇迁怒打入冷宫。” “母后和皇妹顾虑到我这个太子,终究没有忍心对她下手,反而是她,竟受人挑唆中了武充媛的奸计,想要跑去冷宫将母后踩死。” 太子有感而发:“她与母后,高下立判!” 第435章 太子起疑了 “本宫并非母后膝下所出,她却能为我做到这个份上,母妃却只顾盯紧那个位置想母凭子贵。” 太子对淑妃失望极了! 薛锈安抚他:“皇上想让皇后娘娘主持殿下大婚,也是怕淑妃娘娘有损太子殿下颜面。” “殿下说今日娘娘是受人挑唆?” “嗯,正是如此!” 太子吩咐薛锈:“好好查一下我母妃身边的人,本宫总感觉心内难安,像是什么事情要发生,她如今被权势欲望迷晕了眼,更不是武充媛的对手了。” “武充媛惯常的手段是在各宫妃嫔身边安插奸细,收买人心,她手上应该有武周残余势力,一定要揪出她安插在我母妃身边的人。” 太子叮嘱:“还有,派人远远盯着含冰殿。” 太子从不插手后宫诸事,受玄宗的教诲大唐储君不能拘于闺阁,要放眼天下,武充媛到底手伸太长了,还想借着淑妃算计到太子殿下身上。 这个女人实在太烦了,让人忍无可忍。 太子殿下这是忍不住也要出手了? 薛锈忙应下:“臣知道了!” 入冬后下过一场雪,雪停歇后晴了好些天,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沫子。 第510页 含冰殿烧着温暖的炭火,见武充媛倚在软榻上打盹,伺候在一旁的恪儿忙取了狐裘盖在她身上。 “白日间天色还晴朗,入夜时刮了一阵冷风,这会儿外边又开始飘雪沫子了。” 恪儿在一旁柔声细语劝道:“娘娘是怀着身子骨的人,不如早些歇下吧!” “再等等!” 天气冷不怎么想动,武充媛在软榻上倚得腰背酸痛,她让恪儿扶她挪了挪,盯着紧闭的殿门。 “本宫今日心里不安稳,等狄嬷嬷回来再歇下。” 恪儿感觉她家娘娘这一胎怀得很辛苦,这个时辰还不歇下,入夜又要睡不安稳。 恪儿还要再劝,殿门突然开了,狄嬷嬷披帛上沾着雪沫子,夹带着一阵冷风入殿。 “娘娘这里有老身和恪儿伺候,你们先退下!” 伺候在殿中的宫女太监退了出去,殿门合上,狄嬷嬷朝武充媛摇了摇头。 武充媛深吁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好端端的,为何王县男府上会将她们母子赶出府?” 武充媛开口:“今日王县男进宫赴宴,回府后这样的风雪天将人赶出府,让本宫不得不多想,是甘露殿的小鬼察觉到了什么。” “倒也不是,奴婢出宫跑一趟已经弄清楚,王县男赴宴后并没有回府,而是去了琉璃市场忙活,是李子峤被那个老太婆养得心高气傲,得知他的生母是淑妃,真信了自己出身贵胄,是皇上和淑妃流落在外的子嗣,处处以皇子自居瞧不起人,跟王首富府上寄居的学子起了争执,才被县男府的仆人赶了出来。” 狄嬷嬷跟武充媛解释:“那个李子峤真是个会惹事的,以为自己很快飞黄腾达高人一等,入住县男府后,已经跟寄居府上的学子起了几回口角,还说自己是皇亲贵胄,是淑妃的亲眷。” “原本按咱们的计划,王首富迟早要落入瓮中,被掐住七寸为娘娘所用,有了李子峤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连县男府的仆人也瞧不起他,只当他胡言乱语,因此府上仆人一点都没拿咱们透出的苗头当一回事,压根没将李子峤身份有异一事传到王元宝耳中。” 狄嬷嬷向来办事稳妥,她亲自跑一趟,将李子峤和他养母被赶出县男府一事查清楚了,想来的确她的安排没露出破绽。 “王元宝这儿本是一步好棋,以他的财力,若能被本宫所用,能让本宫如虎添翼,此人十分奸猾,唯有想攀附皇家保住王家巨财一事可以利用。” 武充媛一脸惋惜:“火浣布,还有琉璃镜,本宫借着淑妃的手筹谋那么多次,因为甘露殿的小东西都失手了。” “这次本该万无一失,结果淑妃那个蠢儿子坏了本宫大事。” “王首富是个精明的,今日李子峤这么一闹,他府上管家赶人一事若传到王元宝耳中,奴婢担心他要警觉。” 狄嬷嬷除了提醒武充媛,还告诉她:“奴婢刚回含冰殿,觉察到有人在暗中盯梢。” 听到狄嬷嬷说含冰殿外有人盯梢,武充媛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咱们安排李子峤母子入住县男府,此事做得极为隐晦,你又亲自跑了一趟宫外,按说不会是王元宝提前察觉,让甘露殿的十公主警觉,派人盯紧了咱们这儿。” “难道是太子?” 武充媛问恪儿:“安插在淑妃身边的人有什么动静?” “暂时没有动静!” 恪儿想了想:“对了,今日太子身边的薛锈去过清风殿。” “太子起疑了!” 武充媛吩咐恪儿:“你安插在淑妃身边的首尾,尽快派人处理干净,绝不能让太子的人抓到把柄。” “太子能稳坐储君之位,不是个简单的,皇甫修仪上次打上门戳破了本宫的脸皮,今日淑妃去冷宫那么一闹,想来太子已经猜到了咱们在淑妃身边安插有人,怀疑淑妃是受人挑唆。” 武充媛摸了摸肚子:“母凭子贵,若本宫能顺利替皇上诞下麟儿,一举封妃指日可待。” “本想等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太子大婚前后动手,只是如今含冰殿已经被太子盯上,李子峤这枚棋子不能再拖了。” 武充媛眸子里涌动着一抹杀意,决断道:“嬷嬷,通知宫外动手吧!” 天寒地冻的,隐在屋檐下偷听的李临淮,怕弄出声响惊动武功高强的狄嬷嬷,任由雪沫子落在身上一动不动。 等武充媛寝殿的灯熄了,里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这才一个闪身消失了。 雪沫子不停的飘落,覆盖了他留下的脚印,抹去了他出现过的痕迹。 已是深夜,各宫各殿的灯都熄灭了,甘露殿小书房却灯火通明的,李丝絮捧着书坐在火炉前,一丝儿也不犯困。 柳云莺呵欠连天催促:“天色不早,小主子该歇下了!” “不急,丝丝在等人……” 【作者有话说】 怕仙女们等太急,把刚写的四千更上来,还欠了一更在写着,晚上更新…… 第436章 早该将她一脚踩死 快入夜从冷宫回甘露殿的路上,就开始飘雪了,这会儿夜深了,纷纷扬扬的雪沫子一直飘着,捧着书坐在火炉前的李丝絮,透过开了一条缝的窗子往外望,看到的就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天气冷,公主不该站在窗口吹风的。” 第511页 屋外熟悉的声音传来,李丝絮赶忙回应了一句:“丝丝在等大人呀!” 她吩咐柳云莺:“快,开门让大人进来。” “不必开门了,于礼不合。” 隔着一道窗子,李临淮温声道:“臣在外边回话就好。” “那不开门,开窗好吗?” 李临淮还打算站在屋外回禀夜探含冰殿的事儿,披着狐裘的李丝絮推开了窗子。 屋外的李临淮有些傻眼。 李丝絮伸出手去够他:“还不快进来,大人要冻死丝丝吗?” 柳云莺这时候也凑过来,不满冷哼一声:“你翻墙翻窗找公主的时候还少吗?装模作样!” 李临淮要解释那会儿是公主年岁还小,如今公主已经长大了,很快是个豆蔻少女了。 但触上李丝絮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让他有一种自己若再推三阻四,反而是心怀鬼胎的感觉,无奈之下只好一个轻纵闪身入屋。 看李临淮不敢落座的样子,柳云莺无语的翻个白眼:“你也不是话本子里头的唐僧肉,公主又不会吃了你,本小姐留在这儿就是,如此不算你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会坏了小主子的清名。” 如临大敌的李临淮,这才拘谨的在炉火前坐下。 “你少说两句,大人如今懒得跟你计较。” 柳云莺一副伤心李丝絮胳膊肘往外拐的表情,李丝絮懒得搭理她,亲自沏了一杯热茶递到李临淮手中。 “这样的风雪天,让大人夜探含冰殿,本就不妥。” 李丝絮狠狠吁了一口气:“武充媛身边有不少高手,大人这个时辰才回来,丝丝都有些后悔今日让大人帮忙了。” “大人先把外披脱下来,丝丝放在火炉上烤干。” 她不急着问夜探含冰殿的事儿,反而担心他着凉受寒,李临淮感觉心内有一股暖流淌过。 “臣是男儿,这点风雪无妨。” 在李丝絮的执意下,李临淮遭受了柳云莺几个白眼,才脱下袍子。 他告诉李丝絮:“公主安心,臣没被武充媛身边的人察觉到。” “今日淑妃那么一闹,太子殿下也对武充媛起疑了,派人盯着含冰殿那边,臣利用了太子殿下的人吸引武充媛身边狄嬷嬷的视线,成功潜入进去后,又一直等武充媛熄灯安寝后才离开。” 这人为了不打草惊蛇,竟一直隐在风雨中替她打探消息? 知道用太子哥哥的人引开武充媛身边嬷嬷的视线,却一直蹲在风雪中受冷替她打探消息,李丝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将他脱下的袍子细心的摊开在火炉上,像是要将他今日受的风雪寒气全给烤干了。 喝下一碗热茶暖了暖,李临淮将夜探含冰殿的消息,事无巨细告诉了李丝絮。 “武充媛的确握着淑妃的致命把柄,因为太子殿下突然派人盯着含冰殿,她要提前动手了。” 李临淮问她:“公主有什么打算?” 烤了一晚上的炉火,李丝絮小脸红扑扑的。 李临淮和柳云莺都看着她,她沉吟片刻方道:“丝丝若什么也不做,任着武充媛抛出这个致命的把柄,对付淑妃,大人会觉得丝丝狠心吗?” “淑妃虽是被武充媛利用,但她的确有害死丝丝的打算,若非丝丝机敏,还有大人暗中相助,丝丝这条命早葬送在京郊皇家别院。” 李丝絮继续说下去:“看在太子哥哥的份上,丝丝已经数次手下留情,但淑妃不知悔改,到现在还有要踩死母后的心思,那就容不得她了。” 李丝絮还在认真的解释,柳云莺在一旁忍不住插话。 “小主子你就是太顾全大局了,她是她,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早该将她一脚踩死了。” 与柳云莺一直不对付,也从不对后宫争端多话的李临淮,这次难得的跟柳云莺意见一致。 他点点头:“公主已经做得很好了!” “臣知道今日德妃阻止淑妃,公主固然是不想坏了宫宴的缘故,也是为了太子殿下。” 李临淮有些心疼她:“公主为太子殿下已经做得够多了。” 看柳云莺和李临淮都安抚她,李丝絮无奈失笑。 不管是柳云莺,还是左清道率大人,好像看她都带着一层厚厚的滤镜。 她哪是那么纯良的人? 淑妃容不得她,她也早容不得淑妃。 想让她彻底消失,却不想让自己和皇后手上沾淑妃的血,不想太子与她们生出隔阂,才会借着德妃激怒今日来闹事的淑妃,然后引得太子哥哥对淑妃的举措生疑,从而逼含冰殿那位动手。 从皇后被打入冷宫那刻,她让淑妃和武充媛相互倾轧内耗,等一个斗死另外一个,最后她再来个螳螂扑蝉,黄雀在后,这份心思她一直没有动摇过。 只是武充媛此人心思深沉,一直比较谨慎。 让太子哥哥盯上了含冰殿,果然武充媛就坐不住了! “淑妃没了,并不会影响太子哥哥的储君之位,一个没有母妃的太子,更能让父皇安心。” 屋子里的炭火很暖,李临淮的外披很快烤干了。 他披上外袍离去前,李丝絮让柳云莺将准备的篮子取来。 “大人今晚辛苦了,让大人受累,这是丝丝送给夫人和老夫人的年礼。” 李临淮揭开篮子,看到奇奇怪怪的一长串肉,狐疑的看向李丝絮。 第512页 李丝絮忙解释:“这是丝丝和母后今日让人灌的腊肠,天气晴时拿来晒一晒,或者置放在火上烤干,等过年时拿来蒸一蒸,切成薄片下酒很不错,左羽林将军上次在冷宫吃过猪肉菜很喜欢,这个腊肠他应该也会爱吃的。” “那臣替家父家母谢过公主!” 李临淮拎着篮子消失在风雪中,从书房回到寝殿,被窗外积雪映得亮如白昼的屋子里,锦被下探出一个脑袋。 “儿大不由娘啊!你跟那个呆木头话真多,比跟母妃还聊得来。” 鱼充容催促她:“快脱鞋钻进来,母妃替你暖好被窝了。” 【作者有话说】 补二,欠的补完啦! 第437章 母妃吃醋了 被窝里好暖,还灌了暖脚的汤婆子。 李丝絮一钻进被窝,鱼充容将她搂了个满怀,捂住她冰冰凉凉的小手。 温热的触感传来,李丝絮闻到了鱼充容身上淡而清雅的香味,从身体到心都感觉被暖到了。 “母妃今日怎么钻进被窝里等丝丝?” “你父皇不来甘露殿时,母妃要好好陪着你。” 鱼充容瓮声瓮气道:“自从皇后娘娘被打入冷宫,你成日间往冷宫跑,母妃再不趁着你回甘露殿多缠缠你,你就要将母妃给忘记啦!” 李丝絮倚在她怀里蹭了蹭:“丝丝让大人帮着夜探含冰殿,母妃说跟他那个呆木头聊的话多,又突然提起丝丝往冷宫跑的事儿,母妃这是吃醋了。” “吃醋?” 鱼充容嫌弃道:“醋不好吃,很酸的。” “丝丝和大人还有跟皇后娘娘太好了,母妃觉得丝丝要被人抢走,这就是吃醋啦!” 李丝絮这个解释,让鱼充容仔细想了想。 她抱着李丝絮紧了紧,生怕她被灌进来的风凉到:“那如果是这样,母妃好像是吃醋了。” 鱼充容在她耳边呵了一口气,李丝絮失声浅笑。 “那个,母妃不用吃醋啊,丝丝身体里流淌着母妃的血,我们是最亲密的关系,母妃也是丝丝最重要的人。” 李丝絮搂着她认真道:“儿臣就像母妃手里的风筝,飞得再远,线也握在母妃手中,母妃一拉线,儿臣就回到母妃身边啦!” “小骗子!” 鱼充容贴着她的小脸蹭了蹭:“你长大了,还是会离开母妃身边的。” “母妃盼着你长大,又害怕你长大,大明宫不是能留住你的地方,母妃总感觉,你属于整个大唐天下,你会走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不想被拘禁在深宫中。” 鱼充容有些伤感道:“母妃以为,不等你长大,你就要离开京城了。” 李丝絮整个人懵住了! 游医天下,看看大唐的壮丽河山,一直是她心中夙愿。 这个夙愿埋得很深,她从来不曾透露过。 知女莫若母! 熟知她性子的母妃,竟猜到了她想去游医天下? 在这一刻,李丝絮深切的感受到了母子连心,她紧紧拥抱着鱼充容取暖。 “等宫中尘埃落定,母妃陪着丝丝一起游医天下好不好?” “小没良心的,你还真想过离开京城游医天下啊?” 鱼充容手有一下没一下轻抚着她的背,像哄小婴儿一样柔声道:“时辰不早了,不许再像小麻雀叽叽喳喳,快睡吧!” “母妃才是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不,你母妃是仙鹤……” 年关政事忙碌,过了小年,两天后是一年一度的大朝会,各地官员回京述职的日子。 临近早朝,高公公指挥人将宫门前的积雪给扫干净,勤政殿也烧上了地龙。 阳光透过云层,照耀在大明宫层层叠叠的屋檐积雪上,朝臣们三叩九拜朝端坐在龙椅上的玄宗跪拜。 随着各部朝臣举着朝笏一一出列,大唐的政事有条不紊在运转着。 处理完六部陈奏,勉励了钦点回京述职的朝臣,差不多到了退朝的时辰,高公公刚要喊有事禀奏无事退朝,这时候郭御史突然出列。 “启禀陛下,臣要参奏京兆尹刘大人!” 冷不防被御史参奏,京兆尹刘大人一脸懵。 郭御史条理清晰陈奏:“尚辇奉御赵回进,在府门口公然行凶,殴打一位老妪和上京赶考的学子,行为恶劣。”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刘大人身为京兆府尹不思秉公执法,反而包庇赵回进,是何居心?” 今日玄宗钦点的地方官员回京述职,一切在有条不紊进行,眼看着朝事接近尾声,郭御史突然参奏京兆府尹,无异于在平静的湖面投进一枚石子。 不少朝臣官员将目光投向了站在前列的太子。 原因无它,因为这个赵回进,正是淑妃的兄长,太子李嗣谦的亲舅舅。 赵淑妃刚被玄宗接回京城不久,赵回进就有仗着是太子亲舅舅的身份欺压百姓。 当时河南尹李朝稳向上封禀告将赵回进抓起来,依法执了庭杖,玄宗得知后,还特地颁下一道诏书嘉奖他执法公允。 有了这个前科在,赵回进故态萌发欺压百姓也不是不可能。 郭御史状告京兆府尹包庇太子亲舅舅一事,极有可能是真的。 众人皆看向太子时,被指控的京兆府尹刘大人才感觉大事不妙。 他着急的出列跪下:“皇上,臣冤枉啊,昨日尚辇奉御赵回进府门口的确起了争执,但却不是赵回进公然驱打上京赶考的学子和老妪,而是那个学子和老妪诈称是赵家亲眷,被赵回进识破,争执之下赵大人推了那个老妪。” 第513页 “老妪扭到了腰,陪她上门的学子也抓伤了赵回进。” 刘大人继续说清缘由:“臣赶到时,赵大人和那个学子双方自愿和解,本来双方都有错,臣判赵大人赔了老妪五两银子医药费,那老妪带着学子离开了。” “皇上,此事是那个老妪带着学子诈称赵家亲眷在先,被回府的赵大人识破双方起了争执。” “赵大人虽为皇亲国戚,却自愿吃亏赔付五两银子,他们双方达成和解,臣处置此案秉公执法,绝无包庇赵回进之意。” 京兆尹刘大人将此事陈奏完,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了,臣处决此案时,回京述职的太原尹张大人恰好路过赵府门口,而张大人竟与那个被扭伤腰的老妪是旧识,此事太原尹张孝蒿能替臣作证。” 太原尹张孝蒿是玄宗钦点回京述职的,京兆尹说张大人能替他作证,坐在御椅上的玄宗神色威仪道:“张爱卿,可有此事?” 被皇上点了名,太原尹张孝蒿只得出列。 他不安的看一眼太子,跪下欲言又止:“皇上……” 郭御史矛头直指京兆府尹,却拐带出了尚辇奉御赵回进在府门口公然行凶,驱打上京赶考学子和老妪一事,以太子的敏锐,很快就反应此事是冲他而来的。 第438章 真假太子殿下 京兆府尹出来呈清事情原委,有理有据。 太子刚吁了一口气,却牵扯出了太原尹张孝蒿,且张孝蒿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太子就确定今日之事,恐怕不止他那个舅舅打人行凶这么简单了。 果然,张孝蒿在看一眼太子后,在玄宗目光的逼视下战战兢兢开口。 “禀皇上,昨日与赵大人起争执那个老妪张氏,曾在臣当年上京赶考路过潞州时,对臣有过一饭之恩。” 张孝蒿颤声道:“臣昨日仔细问过才得知,那个老妪张氏是淑妃娘娘当年住在潞州别院时身边伺候过的,她跟臣哭诉她的确算得上是淑妃娘娘的亲眷,因为她将陛下和娘娘的儿子李子峤养大成人了。” “她说与她同行的书生李子峤,是圣上和淑妃娘娘当年在潞州所生的皇子……” 张孝蒿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几乎不可闻,但是满殿朝臣都听到了,李子峤是皇上和淑妃当年在潞州所生的皇子。 李子峤是皇上和淑妃当年在潞州所生的皇子,那站在朝堂上的太子殿下又是谁? 张孝蒿这话说出来,满殿静寂,静得一根针落到地上都能清晰可闻…… 朝堂上的风起云涌,一点也没波及到平静的后宫,太阳一出来,积雪消隔了不少,遥遥在柳云莺的催促下练功。 瞧见李丝絮跟魏嬷嬷站在廊下拿着账本嘀咕,遥遥握了一个雪球,顽皮的朝李丝絮的方位掷去。 李丝絮耳力十分敏锐,雪球近在咫尺时将头一歪,那雪球落在屋檐廊柱上,洒开溅了魏嬷嬷一身雪沫子。 脸上溅了冰冰凉的雪沫子,魏嬷嬷气得拿眼瞪遥遥:“你这皮猴子等着,一会儿告诉娘娘打你屁股。” 遥遥心虚的做了一个鬼脸! 李丝絮抿着嘴直乐:“往宫外各府送年礼的事儿,嬷嬷拿主意就好,丝丝先去陪遥遥打雪仗。” 自从遥遥出宫回过一趟王家解开了心结,比以前开朗活泼多了,拿雪球砸她这种事儿,放在以前是万万不敢的。 这小妮子越来越胆大包天,让魏嬷嬷不满的嘀咕了一句。 “自个贪玩,还将咱们小主子给带歪了!” 年礼的事情魏嬷嬷还是不敢擅自做主,她拉着李丝絮:“别的府上也罢了,就是玉真公主那儿,还有大皇子府上,他们有什么好东西都搬进宫来给小主子,老奴总觉得要再添几样琉璃器方能妥当。” “那就再添几样琉璃器。” 李丝絮决断道:“王氏琉璃作坊新烧的样式,玉真姑姑和皇兄会喜欢的。” “可咱们库房都是老样式,哪有新烧的琉璃器拿去添礼?” 魏嬷嬷跟在她身后念叨,李丝絮早奔向廊下捏了个雪球,朝练功的遥遥砸过去。 遥遥跟着柳云莺习武,愈发耳聪目明了,雪球要砸向她面庞那一刻,她微微侧脸躲过了,等她扭过小脑袋刚露出得意的神色,接跌而至的雪球砸了她一身。 “兵不厌诈哦!” 李丝絮回给她一个鬼脸,跟等在一旁的魏嬷嬷道:“丝丝要是没记错,今日是父皇钦点各地官员回京述职的日子,那新烧的琉璃器很快就有了!” 不是! 新烧的琉璃器,跟各地官员回京述职有什么关系? 琉璃器又不是那些官员捎进宫的? 再说这个时辰,怕是也下朝了! 魏嬷嬷还在琢磨她家小主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卓子急匆匆进来禀报:“小主子,王大人派人送年礼入宫了。” “新烧的琉璃器这不就有了嘛!” 李丝絮吩咐小卓子:“帮着送年礼和琉璃器的,径直带去库房,让王元宝过来见我。” “小主子怎么知道是王大人亲自来的?” 李丝絮猜到了是王元宝亲自送年礼进宫,小卓子也不卖关子了,忙去请人。 等李丝絮进了水榭旁的暖阁,小卓子已经将人请了来。 王元宝一见到李丝絮,激动得腿一抖,就要下跪。 “王爱卿,平身!” 第514页 李丝絮学着玄宗,顽皮的做了一个平身姿式,这下王元宝跪不下去了。 “公主真是下官的贵人,若非公主,臣这次不死也要脱一层皮,王家危矣!” 王元宝一脸激动,李丝絮让青荷帮着沏了茶:“大人先喝碗茶压压惊,慢慢说。” “臣按公主的意思,从宫中赴宴离开后,派随从回府处置那件事情,自己去了京郊琉璃市场,果然有人尾随在臣身后,因为臣没有先回府,府上的仆人已经将人赶出去,想来对方没有起疑。” 王元宝告诉李丝絮:“但是,臣留了个心眼,将人赶出府后,派了府上身手最好的小厮暗中盯梢,然后就发现那对母子与人接头后,跑到尚辇奉御赵大人府上认亲,结果刚好被回府的赵大人撞到,双方还因此撕打了起来。” “最后京兆府尹出来平息了此事,恰好路过的太原尹竟跟那个老妪是旧识,给他们安排了住处。” “下官进宫时打听到,今日在朝堂上,郭御史状告京兆尹,牵出赵府门口的事情,然后太原尹出来作证,竟说那个书生李子峤,是圣上和淑妃娘娘当年在潞州所生的皇子。” “皇上勃然大怒,当庭就让人将太原尹拿下,并拘捕了在赵府门口闹事的那对母子,着辅国将军杨思勖查办此案,牵连之人严惩不殆。” 王元宝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臣若非进宫赴宴,差点以为那对母子真是太子殿下的远亲,也是想着公主与太子交好,多嘴一句提了提此事,才没有铸成大错。” 听完王元宝这一番倾诉,李丝絮安抚他:“大人要是没将那两个赶出府,的确有嘴说不清,现在大人只需一口咬定,只是收留了进京赴考的学子,对那两人的身份不知情,因为他们与府中学子起口角不和,才将人赶出府的。” 王元宝之所以亲自入宫一趟,正是因为知道杨思勖的手段,心有余悸害怕被牵连,与杨公公交好的十公主说了这番话,王元宝悬着的心才落回实处。 “公主,那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见暖阁四下无人,王元宝大着胆子打听:“为何太子殿下的舅舅,竟会与一个老妪在府门口撕打起来?” 第439章 小爷娶你啊 “公主,李子峤自称是皇上和淑妃娘娘在潞州所生的皇子,太子殿下会因为此事受影响吗?” 武充媛这招虽狠,若处置得当,本不会波及她太子哥哥。 那个老妪和李子峤纵使上门认亲,只要不闹出动静,赵府将人扣押了,不会让此事起一点波澜。 而偏偏,她太子哥哥的亲舅舅,是个猪队友。 赵回进好歹也是一个京城五品官,竟会亲自下场与一个老妪在府门口撕打,无形中为此事添了诸多疑窦,让人浮想联翩。 连王元宝都这么想,可想而知今日朝堂上的事情发酵后,京城的风向会是怎样? 而皇家血脉不容混淆,这是动摇大唐根基和国本的大事,以她父皇在朝堂上的雷霆手段来看,此事很快会落下帷幕。 李丝絮沉吟不语,王元宝还想说什么。 她叹了口气:“哎,丝丝看错大人了!” “什么?” 王元宝有些反应不过来。 李丝絮似笑非笑看着他:“丝丝看重大人,是因为大人的精明,还有行商时敏锐的觉察力,这么浅显的道理,大人还需要问丝丝吗?” 李丝絮反问他:“父皇在朝堂上有什么动作?”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因为差点被卷入这桩案子中,一时被眼前的迷雾挡住,没有清晰地洞察到事情的关键。 被公主这么一提醒,他能看清楚了! 想到皇上在朝堂上的决断和雷霆手段,王元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李丝絮点点头:“就是大人想的那样。” 入宫一趟,在公主这儿吃了个定心丸,王元宝离开宫中坐在马车里松了一口气,若非有公主提前警觉救他一命,他们王家要遭受灭顶之灾。 从前之所以选择依附公主,是因为当今天子正值壮年,依附哪个皇子,都会让王家置于险境中。 所以才选择了受陛下宠爱的十公主。 如今他只觉得,自己的选择着实英明,公主不仅能让王家的财富与日俱增,还成功助他避开数次险境。 再造之恩,也莫过如此! 王元宝决定了,以后王家的家训:“唯十公主之命是从!” 李丝絮丝毫不知道,宫宴那日对王元宝的提醒,会对他触动这么大,她刚将人送走,魏嬷嬷拉着她往库房走。 “公主快去看看王大人送进宫的琉璃茶盏。” 李丝絮一头雾水:“琉璃茶盏怎么了?” “璃琉茶盏太漂亮了!” 魏嬷嬷一脸激动:“奴婢今日算是长见识了,在宫中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如此好看的琉璃器物。” 李丝絮有给王元宝绘她见过的各种琉璃器,还在想着到底王元宝烧制出了她所绘图案的哪一种,走到库房外听到里边传来阵阵惊叹声。 有青荷的,小卓子的,还有高娘娘和她十三皇弟的。 大概是被琉璃器的美震撼到了,瑶瑶尖叫的声音快要冲破云霄了。 “哇,这个青玉杯好漂亮!” 高才人接话:“王大人送进宫的这一批都是琉璃器,应该不是青玉,只是看着像青玉材质的琉璃杯。” 第515页 “对,世间没有这么好看的青玉。” “这套荷花琉璃盏也好漂亮!” “这个琉璃盏还雕着梅花的铜托,真是太好看了!” “哇,这套粉色的琉璃杯更漂亮,像粉粉的雾,很缥缈,遥遥好喜欢。” 在瑶瑶接连近似尖叫的惊叹声中,鱼充容逗趣她的声音传来:“那等遥遥出嫁,本宫赏一套粉色的琉璃茶盏做嫁妆。” “真的吗?” 瑶瑶天真的接话:“静忠哥哥一定会喜欢这套琉璃茶盏的。” 然后,就是她逗比的十三皇弟,稚声稚气的声音:“你有好看的琉璃茶盏陪嫁,小爷娶你!” “不,小爷还是娶皇姐好了。” 十三皇子改变主意了:“皇姐的琉璃器最多。” 李丝絮踏进库房,看到的就是众人围拢在桌前惊叹琉璃盏好看,她十三皇弟因为人矮,想趴上桌急得上蹿下跳。 偏高才人怕他莽撞碰坏了琉璃器,拧着他的后领子,然后她十三皇子呜咽挣扎着扬言要娶琉璃器最多的皇姐。 “你可真有出息!” 李丝絮在他脸颊上搓了搓:“让皇姐来看看,什么样的琉璃器让沄儿要将自己卖给皇姐?” 荼毒了她十三皇弟胖乎乎的小脸,李丝絮将目光移向桌子上置放的琉璃器,着实移不开眼了。 她绘的现代琉璃器图样,王氏琉璃作坊的工匠竟真烧制出来了? 也难怪遥遥和她十三皇弟直呼琉璃盏好看,摆在桌子中央一整套茶具,是十分好看的粉色茶盏。 如遥遥所言,茶盏的颜色看起来像雾,给人的观感十分缥缈。 非要用语言形容,那就是雾气弥散在荷塘的感觉,透过雾气能看到隐若隐现的粉荷,那种朦胧又美好的意境,着实让人沉迷。 王元宝说送进宫来的琉璃器还没有正式在王氏琉璃市场开售,李丝絮已经可以预见年前年后,这套茶盏会深受京城闺阁小姐的追捧,一盏难求。 与这套茶盏媲美的,是一套青色的琉璃茶盏! 也不知工匠是如何吹制的,茶盏的材质竟像最上乘的青玉一般,既有晶莹剔透的感觉,又有玉质的细腻。 若不说眼前的是一套琉璃器,足能以假乱真了! 如青玉般的琉璃,应该能被高雅的读书人所偏爱。 摆在桌上的,还有像白玉材质的琉璃瓶,上面镌刻有心经,以及几套像冰烧冻材质的琉璃杯。 这批送进宫的琉璃,也不是没有跟以前一样材质的,只是在设计上有一些巧妙的改进,晶莹剔透的琉璃杯镶了一个镌刻着梅花的铜托手柄,看起来有一种古朴与流行冲撞的美感,让人爱不释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啊! 王元宝采纳了她的建议,能烧制或吹制出图稿样式的琉璃器,在京城奖一套宅子,果然就有如此精美的琉璃器问世了。 李丝絮还在赏着王元宝送进宫来的这批琉璃器,送年礼的事儿又将魏嬷嬷给难着了。 “公主,这种最上乘的琉璃器,送进宫来的统共这么多,若是像往年一样往各府送琉璃器,这些琉璃器都不够送的。” 第440章 专坑徒弟的贼老头儿 物以稀为贵! 王元宝先捂着不推出这些新品琉璃,就是为了一鸣惊人,让新烧出来的琉璃器轰动长安城。 故此,才先送一批进宫,让她借着送年礼,先在皇家国戚中流传。 造成一器难求的局面。 李丝絮深谙他的经营之道,告诉魏嬷嬷:“库房这批新烧的琉璃器,给父皇那儿每样各送一套。” “玉真姑姑那儿送一套青玉琉璃茶盏,大皇兄府上送冰烧冻的琉璃器,母后,贤妃娘娘,太子哥哥那儿各留一套。” 李丝絮交代:“除了甘露殿要留的,剩下的高娘娘和嬷嬷帮着母妃清点一下还剩多少套,然后拆开来送。” “拆开来送,那皇姐最亲最爱的沄儿是不是也有份啊?” 十三皇子抱着她撒娇:“沄儿不贪心的,我是读书人,皇姐能不能送沄儿一个青玉琉璃杯?” “能啊!” 李丝絮坏笑:“你说你是读书人,那给皇姐看看夫子布置的课业完成得如何了?” 沄儿顿时像霜打的茄子:“皇姐不爱沄儿了!” 库房这边沄儿抱着她撒娇捣乱,小卓子的人进来禀报,太医正来甘露殿了,像是很着急的样子。 李丝絮马上取出一套冰烧冻的琉璃茶盏,去暖阁见孙医正。 老头儿十分喜爱珍宝,李丝絮正打算给他展示一下王氏琉璃作坊的新品,愁眉苦脸的孙医正迎上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老头儿拽住她:“到了你回报老夫的时候。” 孙老头儿背着药箱火急火燎拉着她往甘露殿外走,嘴里还嘀嘀咕咕陪她同甘共苦过,这次李丝絮要救他的小命。 李丝絮只得将用檀木盒子装着的琉璃器先让小卓子捧着,回头送去太医院。 被拽出了甘露殿,李丝絮一头雾水:“大过年的,什么保命不保命的?” “呸!呸!不许说胡话!” “你当老夫诓你啊?清风殿那个在作妖。” 孙医正朝她大吐苦水:“今日早朝后,皇上派重兵守住了紫兰宫清风殿,清风殿那个见大势不好,闹腾着要自缢,杨思勖那边还没有查清楚前,淑妃毕竟是太子生母,高力士这人圆滑,捂住了淑妃要闹自缢的事儿,只派人来太医院传召太医去问诊。” 第516页 “要不是老夫在宫里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差点中了他的奸计。” 孙医正告诉李丝絮:“那紫兰宫清风殿是人能去的地方吗?关系到皇家秘辛,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丝丝知道了!所以你怕去清风殿送死,要拉你小徒儿垫背。” 李丝絮朝他翻个小白眼:“糟老头子,我谢谢你哦!” “你也不是没拉老夫垫过背。” 孙医正是指跑去蓝田驿馆救王守一那事儿,但怕宫内隔墙有耳,没敢说透。 他朝李丝絮挤眉弄眼,厚着脸皮嘿嘿嘿:“我们师徒两个,活该是同甘共苦的命。” 专坑徒弟的贼老头儿!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亏她还良心发现,打算送老头儿一套冰烧冻的琉璃茶盏。 不送了,没有了! 李丝絮嫌弃脸:“是同生赴死的命……” 清风殿人仰马翻,继大宫女芽儿发现她家娘娘往梁上挂了一条白绫,颤微微爬上桌子,宫女太监们哭的哭喊的喊,抱腿的抱腿。 “娘娘,不要啊!” 芽儿抱着淑妃哭得直颤气:“奴婢知道娘娘心里苦,但您是太子殿下的生母,有人冤枉了娘娘,皇上一定会给咱们清风殿做主的,娘娘千万不要想不开。” “奴婢这就求高公公,让娘娘见皇上和太子殿下。” 殿内的哭闹声这才小了些,紧接着殿门开了一条缝,淑妃身边的宫女芽儿,满脸泪痕行到高公公身边。 “还请公公怜惜娘娘几分,让娘娘见见皇上和太子殿下。” “芽儿姑娘别为难咱家了!” 高公公面不改色:“皇上该见娘娘的时候,会来清风殿见娘娘,至于太子殿下,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咱家多嘴一句,芽儿姑娘不妨转告娘娘,还是别想东想西了。” “太子殿下如今受娘娘和赵回进牵连,已经自身难保。” 高公公反问芽儿:“娘娘真的想好了要连累太子殿下吗?” 芽儿表情一滞! 紧接着咬牙切齿道:“公公这是要逼死娘娘吗?” “天地良心,咱家只是奉旨办差,哪敢对娘娘不敬?” 各宫各苑都知道跟皇上身边伺候的人结个善缘,也只有淑妃到了这个份上,还看不清形势,妄想着用一哭二闹三上吊逼他就范。 也不想想,他守在清风殿门口,又是奉了谁的旨意? 但百足之虫,虽死不僵! 殿内那位到底是太子的生母,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也不能做得太绝了。 瞧见太医正带着李丝絮出现了,高公公松一口气:“芽儿姑娘你瞧,娘娘磕着碰着了,咱家替娘娘请的太医到了。” 孙医正恼死了给他挖坑的高力士,但奈何人家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还不好给脸色。 “咳,磕着碰着这等小伤,岂用老夫出手?” 孙医正语重心长拍了拍李丝絮的肩:“乖徒儿,好好替淑妃娘娘诊伤。” 说完,还将挎着的药箱取下来,双手捧着递给李丝絮。 坑徒儿第一名! 真是好样的。 孙医正一副这是皇宫家务事,徒儿你行你上的意思,让李丝絮十分无语。 她顺手接了药箱子递给芽儿捧着,听着里边传来的哭闹声,一脚踹开了清风殿的大门。 屋子里的哭声截然而止! 看着突然出现大步跨进屋内的李丝絮,抱着淑妃的腿不让她自缢的宫女太监僵住了,扯着白绫要往里套的淑妃也愣住了。 “娘娘手上那条白绫太细了,挂上去容易断。” 李丝絮接过芽儿手上的药箱子搁在桌子上,打开药箱翻出一段麻绳,递给淑妃:“这条绳子虽细却结实,一挂上去就能断气,舌头伸得老长,娘娘拿去试试。” “绳子不好用,淑妃娘娘还可以试试太医院秘制的毒药,保管一丸见血封喉,吃完死得透透的。” 第441章 太子哥哥你死心了吗 李丝絮取出一个药瓶晃了晃,十分善意的提醒淑妃:“若是娘娘觉得这两个方子咽气太快,也可以试试爬上屋顶摔下来,断手断脚流血而死,这样在咽气前,娘娘就能见到赶来的父皇和太子哥哥了。” 等淑妃气得快晕厥过去,李丝絮收了手上的药瓶。 她镇定自若道:“娘娘明知道这个时候,不管是父皇还是太子哥哥,都不可能出现,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将丝丝请来清风殿,娘娘还要打算继续表演自缢吗?” 被李丝絮戳破,淑妃也不演了! 她眼角含泪颤声道:“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也是本宫无可奈何,关于赵府门口那个叫李子峤的书生,本宫有几句话,请公主转告太子。” “淑妃娘娘将本公主算计到清风殿来,将我置于险境中,娘娘凭什么以为,你如此算计我,我还要替你给太子哥哥带话?” “本宫的确几次三番算计公主,但太子却从来不曾对公主有恶意。” 淑妃突然泪流满面,朝李丝絮跪下:“臣妾如今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唯一放心不下的唯有太子,还请公主念在与太子的情分上,将李子峤的身世转告太子,帮他摆脱如今的困境。” 淑妃言辞恳切! 看着跪在面前痛哭流涕的人,李丝絮眸子里敛下一抹讥笑。 “这里不必有人伺候,让他们先下去吧!” 第517页 淑妃妥协的点点头! 宫女太监们如蒙大赦,离开时感激的看一眼李丝絮。 等屋子里只有淑妃和李丝絮了,她语声沉痛开口:“李子峤是太子的孪生哥哥。” 李丝絮十分配合,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泪水再次从淑妃的面颊滚落:“一山不容二虎,历来皇家容不得双生子的存在,那会儿本宫还是潞州的歌女,哪怕怀上了你父皇的子嗣,因为他忌惮当时还是王妃的皇后娘娘,也没有打算将我接进王府。” “那时候,我是他养在潞州的外室,生下了双生子后很恐慌,但母爱是身为女子的天性,得知皇家的规矩要一子去而一子还,我舍不得刚出生的孩子,只好将其中一个秘密交给信得过的嬷嬷抚养,让她抱着孩子离开了别院。” 淑妃神色凄惋:“我对不起那个孩子,这些年除了托兄长赵回进捎些钱财送去潞州,别说见他一面,连提也不敢提起他,我兄长那人有些贪财,想来是怠慢了养她的张嬷嬷,张嬷嬷一怒之下,才会秘密将她带来了京城。” “他走投无路之下,只得和张嬷嬷上赵府求助!” 淑妃哭得一身发颤:“我兄长害怕事情暴露,一急之下才与他在府门口起了争执,被有心人利用,将此事闹到了朝堂上。” “那孩子虽一直养在潞州,但的确是本宫和皇上的血脉无疑,他隐姓埋名活着已是不易,请公主转告太子,将他秘密送离京城,只要他和太子殿下能平平安安活着,本宫从此了无牵挂,愿意去洛阳行宫余生与青灯古佛相伴。” 皇家自古以来容不得双生子,一个母亲为了保住她膝下所出的孩子,一直隐忍至此,这个故事着实令人感动啊! 李丝絮沉寂了好一会儿,那个李子峤与他太子哥哥长得有几分相像,虽说看着年长几岁,一个在深宫中养尊处优,一个在民间跟着养母含混度日。 李子峤看着比他太子哥哥年长几岁也的确有可能。 要不是李临淮帮着她夜探含冰殿,探听到了武充媛和狄嬷嬷的算计,她差一点就要信了。 “娘娘真是一片慈母心肠!” 李丝絮眼眸里涌起讥笑:“知子莫若母,娘娘果然是最了解太子哥哥的人,以他的正直,要是得知自己如此尊贵的地位,是娘娘牺牲孪生哥哥换来的,一定会感念娘娘的慈母之心,也觉得对不起那个李子峤。” “以太子哥哥的品性,必定不会为了自保而隐瞒,哪怕牺牲自己如今的太子之位,也会在父皇面前求他放过娘娘和李子峤。” 李丝絮替太子觉得悲凉:“娘娘为了自保,竟打算牺牲太子哥哥吗?” 淑妃满是泪痕的脸僵住了! 她艰难的蠕动嘴唇:“也怪本宫几次三番算计公主,公主对本宫的误解太深了。” “好了,别演了,淑妃娘娘不觉得自己面目可憎吗?” 李丝絮提醒她:“淑妃娘娘想要垂死挣扎没错,但是却低估了杨公公的手段,以杨公公的狠厉,娘娘以为李子峤和那个张嬷嬷落在他手上,能不招供吗?还有娘娘也知道,太子哥哥的舅舅赵回进是什么德性,你以为他那种贪生怕死的人为了自保,难道看不出保住太子哥哥比保住他失宠的妹妹更有利?” “娘娘你为了自保,不惜毁了太子哥哥,实在配不上为人母。” 李丝絮唇角扬起一抹冷笑:“太子哥哥真的有嫡母就够了!” 淑妃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很精彩,被撕破了最后一层面皮,她彻底癫狂了! “你这种小妖怪懂什么?没有本宫,哪来的太子?他能一步一步成为李唐天下的太子,是本宫步步为营替他谋算的结果,你生来富贵,怎么会知道身份低贱卑微的苦楚?怎么会知道本宫为了让王菱接受我们母子,付出了多少努力?赔了多少笑脸?”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本宫还是淑妃,就有重得皇上宠爱那天,他失去的太子之位,本宫还能为他夺回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本宫有难,他身为本宫之子,让他出来替本宫挡灾,又有何不可?你这个恶毒的小妖怪,假惺惺与太子交好,却不肯替本宫传话,今日别想再走出清风殿……” 淑妃朝李丝絮扑过来,李丝絮翻转袖笼取出银针迅疾的在她腰上扎了一下。 趁着淑妃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李丝絮叹了一口气:“打算看戏到什么时候,父皇和太子哥哥还不出来吗?” 殿门打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门口的玄宗和太子踏入殿中,玄宗问跟随他进来的太子。 “如此,你可死心了?” 第442章 公主又雨露均沾了 太子神色复杂看着瘫倒在地的淑妃。 淑妃还要开口说话,玄宗冷声道:“如朕的十公主所言,你配不上做朕皇儿的母妃。” “辅国将军杨思勖没费什么力气,那个姓张的婆子就交代得清清楚楚,李子峤是你遇到朕之前所生的儿子,你欺骗朕这么多年已是罪该万死,竟想让朕的公主帮着传话给太子,说李子峤是太子的孪生哥哥。” 玄宗失望极了:“正如小十所说,太子为人正直,若是得知自己如今的尊贵身份是牺牲孪生哥哥换来的,一定会心怀内疚,你为了保住自己,真是下得了狠心。” 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他竟被骗了这么多年? 第518页 还因为眼前的女人,一度与皇后生出隔阂,皇后到底为了他,容下了淑妃母子,还待太子如同己出。 有了眼前的女人做对比,玄宗愈是觉得他的皇后贤良大度,世间少有。 对皇后有多内疚,玄宗就对眼前的淑妃有多憎恶:“你说太子若平安活着,你从此了无牵挂,愿意去洛阳行宫与青灯古佛相伴,朕成全你。” “朕会让高力士安排人送你即刻去洛阳行宫!” 淑妃挣扎着要爬起来:“谦儿……” 然而,已经被伤透了心的太子李嗣谦,狠心不去看她,跟着甩袖而去的玄宗离开了。 等李丝絮从清风殿走出来,瞧见游廊屋角有一片衣影,好在高公公的人已经进了清风殿,没人发现卖他徒儿的糟老头子。 将人拉着抄小路离开清风殿,行到园子里,李丝絮命令他。 “给本公主坐下!” “干吗?” 孙医正有些心虚,在李丝絮目光的逼视下,很怂的坐下来。 李丝絮毫无不客气直接上手扯住他的耳朵:“是你说的,皇家秘辛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疼,疼!” 孙医正求饶:“臭丫头,轻一点。” “轻一点,还敢说轻一点。” 李丝絮气恼道:“你这糟老头子就这么爱听八卦,你嫌命长了?为了听八卦连命都不要了,父皇要是撞见了,你还有没有命留着过年?” 孙医正求饶:“哎哟,我的小姑奶奶,老夫什么都没听到。” 嗯嗯! 没听到千娇百媚被当今天子宠了这么多年的太子生母淑妃,在潞州遇到皇上时,竟然生过孩子,然后还能蒙骗当时还是临淄王的玄宗,她是个清倌儿。 也没听到淑妃为了活命,想利用他的小徒儿给太子传话,还企图混淆皇室血脉。 以他多年横行深宫行医的经历来看,接下来那个被人撺掇蒙骗真以为自己是皇家血脉的李子峤,会被当今天子给咔嚓了。 毕竟哪个帝王受得了,突然冒出来的猫猫狗狗跑出来,说自己是什么狗屁皇子? 那必须得杀鸡儆猴啊! 与此同时,雷厉风行的大唐皇帝,让高力士秘密将淑妃送去洛阳行宫与青灯古佛相伴,还会对外宣称李子峤冒充皇子一事惊扰了淑妃,淑妃得了重病在清风殿静养。 当然,送淑妃去洛阳行宫礼佛只是为了安抚敦厚的太子,实则是送她去自生自灭,按照他的经验,太子大婚过后,淑妃会在洛阳行宫郁郁寡欢离世。 瞧老头儿那游离的小眼神,李丝絮也知道他什么都没听到是托词。 “骗鬼呢,你这糟老头子!” 李丝絮拎着他的耳朵用力一拧:“坑你徒儿还不够,让你还跑去作死,不给你长点教训,你以后要无法无天了!” “不是还有你这个靠山,能保住老夫的嘛?” 孙医正觉得自己真是命苦,收的哪是徒儿,分明是个小祖宗。 李丝絮将他的耳朵扯疼了,终于放手,孙医正可怜兮兮道:“乖徒儿,消气了没?” “没有!” 李丝絮叉着腰:“王氏琉璃作坊新出了几套精美绝伦的琉璃器,那个冰烧冻的琉璃茶盏最好看,丝丝本来良心发现,想送给有个老头子孝敬他,现在改变主意了。” “我要送给杜太医,甄太医和师兄,就是不给某个糟老头子。” 啊啊啊! 让杜老头儿和甄老头儿显摆在他面前炫耀,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孙医正惨叫:“乖徒儿,不要……” 随着冒充皇子的李子峤被斩,大朝会的风波落下了帷幕,很快到了除夕宴皇亲国戚入宫赴宴的日子。 永穆公主很思念她母妃柳婕妤,午时已经入宫了,母女两个在雪瑶阁说着体己话。 宫女将茶沏进了柳婕妤新得的两个琉璃杯内,淡粉色的琉璃杯升腾起袅袅水雾,衬得杯中的茶汤似琼浆玉液。 见永穆公主的目光落在琉璃杯上,还眼神发亮。 柳婕妤温婉含笑:“好看吧?这是王氏琉璃作坊新烧出的琉璃杯盏,也叫芙蓉玉瓷,这种杯盏十分罕有,王氏琉璃市场年前只出售三套,听说都抢疯了,一盏难求。” “宫外琉璃市场还没有出售的时候,你皇妹就送了两个杯盏来。” 柳婕妤握着永穆公主的手:“你出宫尚亲了,母妃不能时时陪在你身边,总觉得亏欠了你,等你赴宴离宫时,将这两个芙蓉玉瓷的琉璃杯带回府赏玩。” 看母妃有些得意的小眼神,一副她跟皇妹最交好的样子,永穆公主忍俊不禁。 她抿嘴失笑,吩咐跟随的婢女:“去将东西取来!” 柳婕妤还不知道她的穆儿是什么意思,婢女就捧着一个檀木盒子进了暖阁,永穆公主让她将盒子置放在桌上打开,等柳婕妤看清楚里边竟是一个芙蓉玉瓷的茶壶,愣住了。 “穆儿这个芙蓉玉瓷的小茶壶哪儿来的?” “皇妹派人送来府上的。” 永穆公主窃笑:“穆儿跟母妃想的一样,也是得了好东西想送给母妃,不成想穆儿这个茶壶与母妃的茶盏倒凑成了一套。” “可见皇妹是个小滑头,大概是王氏琉璃作坊新吹制出的这种琉璃器实在罕有,她干脆将新得的一套玉瓷分开来送,如此倒也雨露均沾了。” 第519页 “哈哈哈,这个小十,雨露均沾这套怕是跟你父皇学的,要不是咱们母女都惦记彼此,还不知道她是这般送礼的。” 第443章 父皇深不可测 柳婕妤笑归笑,还是觉得她们十公主虽滑头,将一套芙蓉玉瓷拆开来送有些好笑,但是谁也没落下。 得到了好东西,头一个记挂着她们母女。 “你舅父让人运来京城的东西在漕运上耽搁了,等那批香料到了,母妃要挑些上好的麝香和龙涎香送你皇妹,还有母妃已经让你舅父在搜罗名琴,等寻到了,跟那些能入药的香料一并送去甘露殿。” “母妃这是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东西,全搜罗来送皇妹,穆儿要不是知道皇妹对咱们有大恩,都以为母妃疼皇妹甚过穆儿和皇弟了。” “母妃这么做,绝不是没有缘由!” 大朝会那日赵府门口认亲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虽以她父皇用雷霆手段斩了假冒皇子的李子峤落幕,但生在皇家的敏锐让她感觉此事背后另有隐情。 而正是因为这个隐情,让她母妃更疼皇妹了! 永穆公主好奇道:“母妃,清风殿那边?” 柳婕妤让伺候的宫人去外边候着,她这才压低声音告诉穆公主:“说是清风殿那个在养病,其实人早被你父皇秘密送去洛阳行宫了。” 这些年在淑妃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一个不慎有可能像去岁重阳宴那样,遭受灭顶之灾,好在柳婕妤份位虽不高,却出身于河东世家大族,财力雄厚,因此使了些银子在清风殿安插有眼线。 她附在永穆公主的耳旁,将淑妃被送去洛阳行宫那日发生什么说了。 “这些年母妃和你过的什么日子,你是知道的。” 柳婕妤感激道:“那位被送去了洛阳行宫,你母妃总算能透一口气,得亏有你皇妹,母妃和汾儿才能过几天清静日子,再也不用日夜悬着心,怕你皇弟遭人毒手。” “母妃有如今的日子,都是托了你皇妹的福。” 柳婕妤拍拍永穆公主的手:“柳家别的没有,前朝名画器物,锦帛玉器珍稀香料什么的最是不缺,咱们也不能为她做什么,只能拿些死物回赠一二了。” 柳婕妤哪怕是在自己膝下所出的公主面前,也毫不吝啬对李丝絮的夸赞。 “鱼充容有你皇妹,是个有后福的。” 柳婕妤冲永穆公主道:“离除夕宴的时辰还早,一会儿你陪母妃去甘露殿走动走动,也见见你鱼娘娘。” 永穆公主提前入宫,正是这个意思。 以前慑于柳婕妤在淑妃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不敢跟甘露殿那边走得太近。 如今皇后重新执掌六宫了,娘娘是个宽和的,她和母妃不用谨小慎微,也没什么顾虑了。 只是她母妃说鱼充容有后福,似乎隐含着另一层意思。 母女两个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永穆公主大着胆子道:“母妃说鱼娘娘有后福,是说晋位份一事吧?” 柳婕妤点点头! 永穆公主很惊讶:“三哥的生母在贵嫔娘娘的份位上有些年头了,还有父皇宠爱的皇甫修仪,怎么会先轮到鱼娘娘头上?” “这你就不懂了吧!” 柳婕妤问她:“你二哥为何能稳坐太子之位,你有想过吗?” 永穆公主摇了摇头! 柳婕妤告诉她:“那是因为,太子有赵回进那样窝囊的外戚。” 永穆公主自小与太子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出了赵回进与上门认亲的老妪撕打一事,永穆公主还在心疼太子没有得力的外戚,这会儿她母妃竟说太子是因为有赵回进那样窝囊的外戚,才能让二哥李嗣谦稳坐太子之位,这让永穆公主十分惊讶。 不管她是什么表情,柳婕妤继续说下去:“你大皇兄的外祖父在武周时期已官至朝邑尉,因为辅佐你父皇发动唐隆政变,拥立你皇爷爷,被封为尚书右丞徐国公,后拜侍中,并获赐铁券,可以说贤妃背后是强有力的外戚。” “但你大皇兄却狩猎毁了脸,他身为尚书右丞兼黄门监的外祖,之前因为与受你父皇倚重的姚崇不和,被罢了太子少保,今年更是被贬为睦州刺史。” “你三皇兄背后是强大的弘农杨氏,当初你父皇还是太子时,娶了杨贵嫔得到了世家大族的支撑如虎添翼。” “但太子之位,却落在了一个没有任何外戚助力的皇子身上,且这么多年你太子哥哥还稳坐在这个位置上,这是因为你父皇正值壮年,需要一个没有任何母族势力的外戚,或者可以说,太子的母族越无能,他才能越安全。” 柳婕妤分析:“所以这次清风殿那位被秘密送去了洛阳行宫,卷入这场认亲风波的赵家,还能安然无恙,你太子哥哥也是个聪慧的,与之联姻的薛家除了是皇亲国戚的身份,在朝中也没有什么实权。” “前朝与后宫息息相关,若你父皇晋了一个母族外戚有势力的妃子,就算那个妃子安分,她背后的母族也未必安分,因此比起杨贵嫔和皇甫修仪,没有任何母族势力,膝下还只有你皇妹的鱼充容,更能令人安心。” 永穆公主在宫外听说过,自从淑妃被剥夺了执掌六宫之权,贤妃手上的权力没有捂热,就急着往冷宫跑了。 她之前还有些琢磨不透,听了她母妃柳婕妤这番话,全懂了! 第520页 贤妃娘娘聪慧啊! 她这是懂得明哲保身。 以她父皇打压刘家,发配大皇兄外祖为睦州刺史的种种举措在来看,已经在忌惮刘家了,执掌六宫的权力握在贤妃娘娘手上,那就是等于是烫手的山芋。 只有身为后宫妃嫔的她清醒,才不会助长外戚的野心,造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也能保大皇兄和六皇弟他们平安。 联想到六宫之首的皇后没有身孕,只能将淑妃所出的皇子过继到膝下为嫡子,后宫这盘错综复杂的大棋被操纵得滴水不漏,让永穆公主更是觉得他父皇深不可测。 “在宫中生活不易,能在夹缝中喘息一口气,母妃才更要感激你十皇妹。” 母女两个说了会儿体己话,时辰也不早了! 柳婕妤拉着她起身:“甘露殿这会儿怕是人不少,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李丝絮完美错过了她穆姐姐,因为这会儿她带着柳云莺,捧着一个檀木盒子去了东宫。 第444章 哄哄美男子呗 内院静寂! 太子倚栏赏着暖阁窗前一株红梅,有风吹着雪花飘进来,直扑他面庞也浑然不觉。 直到暖阁的门吱呀一声响,他这才缓缓转身,对上了浑身冒着寒气进屋的薛锈。 “这才几天,你看着像是消瘦了一圈。” 暖阁里也不安排宫人伺候,薛锈只得自己脱下沾雪的锦裘置放在火炉上烤着,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他点点头。 “都安置妥当了,亲自替你跑的这一趟,人已经下葬为安。” 薛锈有些不解道:“你不该趟这浑水的,那人虽是你一母同胞的兄长,到底是被皇上下令斩杀的,沾上十分晦气。” 只有身为太子挚友的薛锈知道,当今天子正值壮年,太子的那些皇兄皇弟背后母族家世显赫。 他这个太子之位虽看着风光,身在其位却如履薄冰。 行将踏错一步,皆有可能万劫不复! 偏这个时候,太子竟让他帮着给被斩杀的李子峤收尸? “他不过是可怜人罢了!” 面对薛锈探究的目光,太子伸手够着屋外伸展出的一枝红梅,拂开了压在红梅枝头上冷冰的积雪。 “他和本宫一样,从出生开始命运都被人安排好了,连反抗的机会也不能有。” 看着扑簌落下的积雪,只余下干干净净的一簇红梅。 “压在梅枝上的雪掸干净了。” 太子叹了口气:“就当本宫与他同病相怜吧!” 薛锈还要说什么,太子盘膝坐在蒲团之上,将一架瑶琴置放在腿上,叮叮咚咚的琴音响起,薛锈从他的琴音中听到了孤寂之意。 劝慰的话只好咽下去,径自坐下来舀了水置在炉上烧着,自己沏了茶听太子抚琴。 太子素来有抚琴静心的习惯,只是从淑妃被送去洛阳行宫后,太子抚琴的时辰长了些,薛锈一盏茶喝完,瞧见太子还沉浸其中,便披上已经烤干的锦裘推门而出。 然后,就看见一个小身影抱着檀木盒子,坐在暖阁游廊的台阶上。 雪天的台阶冰凉得很,也不知道她在屋外坐了多久? “臣见过十公主!” 薛锈愣住了:“公主是来找太子殿下的吗?” “是!” 李丝絮举了举手中的檀木盒子:“丝丝是来给太子哥哥送年礼的。” “这是王氏琉璃作坊所出的冰冻烧琉璃茶盏,因为这个材质的琉璃茶盏罕有,丝丝特意给太子哥哥留了一整套。” 不知道在台阶上坐了多久,十公主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半大的小姑娘举着一个檀木盒子有些费力,却冲他一脸灿笑。 “这么天寒地冻的,公主来了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 薛锈有些心疼她了:“在屋外坐了多久?” “没多久,丝丝听到太子哥哥在抚琴,不想扰了他,所以在屋外等着。” 李丝絮甜笑:“我想给太子哥哥一个惊喜,想让太子哥哥知道,不管他什么时候转身,他皇妹都在的呀!” “太子哥哥他不是一个人,他有薛表哥在,还有我……” 抚着琴的李嗣谦,其实倚在窗口赏梅时,早看见了那个踏雪而来的小身影。 通透如他皇妹,那天知道父皇和他会去清风殿,才愿意去见他母妃的吧? 她让他听到了母妃说的那些话,也打碎了他心里唯一的那点奢望和执念。 他母妃落得如今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还有自己对她的纵容。 他知道跟屋外等他的那个小姑娘无关,但整件事情她又在其中推波助澜。 太子心绪复杂,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然后就听到了她糯声糯气在屋外说话的声音,她说他从来不是一个人,不管什么时候他转身,她一直都在。 太子抚在琴弦上的手一时顿住了:“薛锈,带她进来吧!” 听到屋里的动静,不等薛锈有所行动,李丝絮朝他眨了眨眼,抱着檀木盒子往屋里跑。 “好冷啊,丝丝都冻僵了!” 李丝絮装作浑然不觉吃了闭门羹的样子,盘坐在太子抚琴的蒲团上,将檀木盒子放在地上打开,取出里面的冰冻烧琉璃杯。 “太子哥哥你看,这个琉璃杯盏,像不像冰块凝结成的杯子,所以这种罕有的琉璃叫冰冻烧琉璃。” 第521页 李丝絮举着杯子晃了晃:“王氏琉璃市场年前只出售三套,但是丝丝问王元宝开了小灶,特意为太子哥哥留的。” “别人那儿只有一个这种材质的琉璃杯,太子哥哥可是有一整套的人哦!” 不由分说将琉璃杯顺利塞到太子手上,李丝絮歪着小脑袋笑:“丝丝对太子哥哥好吧?” 对上她一脸甜笑,太子觉得连日来压在心头的那块寒冰,似乎被阳光照得消融了些。 他握着琉璃杯浅浅嗯了一声。 “那丝丝对太子哥哥这么好,太子哥哥是不是也要对丝丝好?” 李丝絮冲他挤眉弄眼! 太子被逗笑了:“太子哥哥这儿有什么你能看上的?” “有啊,太子哥哥这个人!” 李丝絮有些害羞晃着他的手撒娇:“今日除夕宴,丝丝想跟太子哥哥坐在一块儿。” 太子问询的看着她,意思是问她为何要跟自己坐在一块儿? 李丝絮灿笑:“因为想让月姐姐昌姐姐她们羡慕啊,太子哥哥是皇兄皇姐们最爱戴喜欢的人,能跟太子哥哥一起坐,那你皇妹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啦!” 小姑娘仰着小脸冲他灿笑的样子,像晨曦的朝阳,能治愈人心。 太子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难道不是你这个贪吃鬼,想让太子哥哥给你片烤羊腿?” “嘿嘿!” 李丝絮憨笑:“太子哥哥快将丝丝送你的年礼收起来,咱们早些去除夕宴,丝丝和母后在除夕宴上准备了好些新鲜吃食。” 她等在屋外受了些风寒,这会儿在暖阁内被炉火照着,脸颊更红了。 太子让人给她取了一件遮寒的斗篷,牵着她往屋外走。 一大一小踩着积雪往办宫宴的含元殿走,李丝絮一直被他牵着,从斗篷下歪着小脑袋侧头笑。 “太子哥哥的手好暖啊!” 第445章 风流倜傥的本皇子不服 有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陪在他身边,能驱走他心内沉积的阴霾,她还说他一转身,她一直在。 太子觉得御花园有些沉闷的雪景,顿时明丽了不少。 路过一片梅园时,他伸手够着了一枝红梅,折下来塞在李丝絮手中:“皇妹更暖,这枝红梅送给皇妹。” “谢谢太子哥哥!” 李丝絮站在雪天红梅中灿笑:“太子哥哥折的花好看,是御花园里最好看的花。” “你何其有幸,能被这般温润如玉的美男子亲手从枝头折下来?” 她拿着花嘀嘀咕咕,太子失声浅笑:“是哪个小骗子在花言巧语?” “小骗子,她骗了太子哥哥的心嘛?” 太子给她备的遮寒斗篷太大了,李丝絮整张脸都罩在斗篷里头,她扯着太子的衣袖晃了晃。 “美男子别伤心,我会骗你一辈子的。” 太子先是一愣! 这是京城哪个调戏美人的纨绔公子? 看着斗篷下朝他挤眉弄眼的人,太子笑出了声:“不许这么滑头!” 御膳房烹制的膳食的确味美,但因为年年除夕宴天气都很冷的缘故,除了烤肉类的食物,再好吃的佳肴端上桌都凉了。 有着冷宫生活经历的王皇后十分接地气,接受了李丝絮的提议,对除夕宴的进食方式做了一些改进。 供皇亲国戚饮宴的矮桌上置放着烧炭的铜炉,里边沸煮着热腾腾的羊汤,含元殿中央的大桌上摆着各样切好的新鲜食材,供人自取。 大殿角落置放着烤架和铁板,负责烤羊腿和烤乳猪,还有烤羊排和牛排的御厨们各司其职。 太子牵着李丝絮还在含元殿门外,就闻到了阵阵扑鼻而来的香气,有烤肉的香味儿和羊汤混合着药材汤馋人的香味。 含元殿内烧着地龙,温暖如春,李丝絮和太子进殿,有候着的太监宫女迎上来,替他们将脱好的锦裘收起来。 与往年沉闷的除夕宴相比,有条不紊在忙碌的太监和宫女们各司其职,他们忙碌的样子显得朝气蓬勃。 太子还在打量着殿内新奇的布置,李丝絮歪着小脑袋邀功:“太子哥哥觉得这么布置行吗?” “去岁除夕宴,御膳房呈上来的菜都凉了,说是进宫赴宴,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动动筷子做个样子,就拿丝丝来说,压根没有吃饱,回到玲珑居还让青荷给热了点心充饥。” 去岁除夕宴皇妹没吃饱,难道不是因为要护着母后对付当时还是婕妤的武充媛吗? 但这个显然已经不重要了! 太子看着殿内新奇的布置:“这些都是皇妹建议母后布置的?” “嗯,是啊!” 李丝絮有些小骄傲,指着大殿中央跑来跑去上菜的宫女太监:“因为天冷,丝丝弄了个火锅自助,大家分成几个一桌围着羊汤涮火锅,然后御厨将切好的新鲜食材源源不断送到殿中央摆的大桌上,喜欢吃什么食材自取。” “当然,如果不爱吃涮菜的,也能吃烤肉,丝丝让御厨们将食材全搬来了含元殿,现烤现吃。” 李丝絮眸眼放光继续说下去:“各样新鲜出炉的点心,还有热好的酒和饮品,也选择用自取的方式。” 他皇妹和母后,只是对进食的方式做了些调整,让御厨们将食材搬来含元殿现切现烤,就让今年的除夕宴变得很特别了。 身为太子,他除了发现这种进食方式奇特有趣,还惊奇的发现,这种进食方式能极大的减少浪费,吃到嘴里的东西还能热腾腾的。 第522页 皇妹脑子里怎么总有些稀奇古怪的点子? 不管是上次的杀猪宴,还是这次的宫宴,因为她的点子连枯燥无味的宫宴也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皇妹和母后对宫宴的布置极好!” 太子很喜欢这种细微的改变:“五弟和月妹妹一定会喜欢上今年的除夕宴。” 太子一语中的! 其实不仅是月儿和五皇子一入含元殿欢呼雀跃,各宫妃嫔以及进宫赴宴的皇亲国戚,没有不喜欢这种改变的。 御厨做的珍肴佳酿再好,端上桌凉了也食之无味。 除夕宴终于不用对着一桌子不喜欢的冷冰吃食,能吃上热腾腾的食物了。 更难得的是,还能自取食材,让伺候的宫女太监帮着取也行,自己动手也行,几人围拢着桌子就着热腾腾的羊汤涮肉,与往年的拘谨不同,殿内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围着太子转的李丝絮,像只殷勤的小蜜蜂。 “御厨做的这个蜜汁烤羊腿太好吃了,这是羊腿最精华的部分,丝丝让御厨帮着切好给太子哥哥都取来了。” “太子哥哥尝尝这个腊肠,这是丝丝和母后用冷宫养的猪肉灌成,风味独特,你一定没吃过哦!” “这个葡萄果酒口感十分甘醇,父皇赏丝丝的庄园也有种植葡萄,等来年葡萄熟了丝丝要全摘来自己酿酒。” “这是丝丝给太子哥哥涮的肥羊肉,沾上酱汁鲜美可口,太子哥哥快趁热吃!” “这个点心好好吃,太子哥哥尝尝……” 看他皇妹忙前忙后,围着太子转,与太子同桌而食的大皇子和三皇子觉得自己好像失宠了。 李丝絮还在殷勤的给太子涮羊肉,大皇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大皇兄!” 李丝絮冲他娇憨的笑。 大皇子生气脸:“还知道本王是你皇兄?这么大个人坐在你面前,你难道看不见?” “她就是看不见!” 三皇子酸溜溜的开口,做出一副仰头望天,不让自己热泪盈眶的样子。 “有人还说,我是他最喜欢的皇兄。” 大皇子吃着烤肉猛点头:“她也说过,我虽毁了脸,是最有男子气概的大唐男儿,本王以为自己在她心里很有分量,原来跟太子比起来不值一提。” 大皇子和三皇子一人一句挤兑他们皇妹,太子吃着李丝絮夹给他的涮羊肉憋笑。 偏邻桌的五皇子捂着胸口,伤心欲绝:“我是给皇妹洗手做过羹汤的男人啊,为什么在她心里轻如鸿毛?风流倜傥的本皇子不服!” 第446章 父皇是个大猪蹄子 “皇妹不是跟我最要好的吗?” 四皇子一开口,被六皇子不客气的抢话:“皇妹跟她六哥最要好,不过是哄着太子哥哥罢了,身在曹营心在汉!” 被皇兄们群起调侃,李丝絮以为大型的翻车现场不过如此。 偏月儿还跳出来凑热闹,她取了一碟点心挤着坐过来,以手撑着下颚很难过的样子:“难怪丝丝妹妹好久不来清醉阁找月姐姐,原来你喜新厌旧,有了新宠……” 武充媛因为身子不适,没来今日的宫宴。 月儿将她的样子学得十成十,一副玄玄欲泣,眼泪欲落不落十分幽怨的样子,引来了一阵爆笑声。 昌公主和穆公主笑骂月儿是个狭促鬼! 潍儿不干了:“皇姐是我的,是我的,谁也不许抢。” “不要,皇姐是我的。” 沄儿不服气的叉着腰,大声宣布:“我长大后是要娶皇姐的。” 继月儿逗笑众人后,又引来阵阵此起彼伏的笑声,大殿内的气氛其乐融融。 “有小十在,今年的除夕宴有些不一样了。” 皇后温婉含笑看着李丝絮和她的皇兄皇姐们打成一片,玄宗趁机给皇后夹了一筷子涮羊肉:“别光顾着看孩子们,朕看你一晚上没吃多少东西。” 皇后看着白玉瓷碗内的羊肉,有些怔愣! 铜炉里热腾腾滚着的羊汤,熏得她的眼睛蒙上了一片水雾,从嫁入封地王府,她一颗心都落在了身边的男人身上。 他是她的夫君,也是大唐天下的帝王。 身为皇后,她奢望像平常女子一样得到夫君的爱,但又不得不时时隐忍,因为她除了是身边人的妻子,更是大唐的国母。 所思所行,一切要以大唐利益以及李唐天下为重。 以前她十分渴求而不得的东西,从打入冷宫后已经不奢望了,却因为小十替她的谋划,现在变得唾手可得。 得到的这一刻,反而无足轻重了,那种像涟漪一样的激荡感觉没有如期而至,他在自己心里已经不能起一丝波澜了。 在这大明宫中,渴望情爱会让一个女子何其不幸? 或许抛却了情爱,恢复到相敬如宾,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唐皇后。 在玄宗目光热切的注视下,王皇后十分温婉有礼浅浅一笑:“谢过陛下赏赐!” 说完,拿起筷子夹了几片涮羊肉进食。 触上她疏离有礼的笑颜,玄宗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以为皇后还是不能释怀王守一身死一事,顿时觉得满殿的欢声笑语,也让他食不知味了。 看他的十公主围着太子转转团,玄宗脑子里灵光一闪,让伺候的宫人取了温好的酒来,闷闷不乐自斟自酌。 第523页 不知是殿内烧了地龙很暖,还是一壶热酒下肚,玄宗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晕,已经呈现出微醉的状态。 看他继续让宫人取酒,王皇后伸手握住壶柄:“天寒地冻,等会儿吹了冷风恐受凉,陛下还是少饮几杯。” “皇后这是在关心朕吗?” 玄宗眸眼一亮,握住了王皇后搭在酒壶上那只纤纤玉手。 当着各宫妃嫔和孩子们,还有满殿的皇亲国戚,这算怎么回事? 也幸好众人围拢着涮肉的涮肉,取食的取食,没往他们这边瞧,被那只温热的手掌捂住,王皇后脸色一烫将手给抽回来。 握住皇后冰冷的手,玄宗目光灼灼。 皇后挣脱着将手给抽回去,这让玄宗一脸失落。 他执起酒壶给自己又斟满一杯酒,有些任性道:“朕借酒消愁,趁着今日除夕宴,多饮几杯又何妨?皇后不必劝朕了!” 满殿欢笑,如何要借酒消愁了? 皇后:“……” 被她的皇兄和月姐姐控诉,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终于感受到了众星捧月的烦恼,她不得不像个殷勤的小蜜蜂,哄吃醋的皇兄皇姐们。 等她雨露均沾一圈,累得身子一软瘫倒在鱼充容身上。 “哎,被太多人爱也是一种苦恼!” 李丝絮趴在她怀里蹭了蹭:“有人真是个大猪蹄子,还玩扮猪吃老虎这一招!” 鱼充容顺着李丝絮的目光看向有些奇奇怪怪的玄宗和皇后,不太明白李丝絮话里的意思。 “丝丝,什么是大猪蹄子?” “就是父皇那种,见一个爱一个四处留情的,就是大猪蹄子。” 这是能乱说的吗? 鱼充容生怕李丝絮说的话被人听了去,忙取一块点心堵住她的嘴:“母妃说过,让你少喝些果酒,果酒甘醇却有后劲。” 哎! 众人皆醉她独醒。 只观她父皇看着母后目光灼灼,就知道扮猪吃老虎这一招还有后续。 果然,饮下三壶酒像是已经喝醉的玄宗,说是去外面透透风,丢下皇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杨公公离开了。 趁着净手的功夫,李丝絮蹑手蹑脚走出大殿,就瞧见他父皇带着杨公公消失在梅园深处的身影。 李丝絮想追上去瞧瞧,奈何这会儿天上又飘起了雪沫子,她一脸惋惜准备折身回去,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公主为何要叹气?” 李丝絮转身,是一身冒着寒气的李临淮。 他看着玄宗和杨思勖消失的方向:“武充媛今日养病没来除夕宴,公主是担心皇上去含冰殿陪她守岁吗?” “不是!” 区区风雪,有左清道率大人在又有何惧? 这下能跟着去瞧瞧,他父皇是如何哄母后的啦! 李丝絮冲他灿笑:“大人怎么来了?” 李临淮自然不会告诉她,想陪着她一起守岁! 他温声道:“替家父当值,好让他在家陪着家母过年。” “大人等等!” 李丝絮折身跑回热闹的宫宴,一会儿取了好些烤肉和热腾腾的吃食出来,还顺了一壶温好的热酒,统统塞给李临淮。 李临淮吃东西的时候看着慢条斯理,但因为出身武将世家的关系,进食的速度其实很快。 三两下吃完一大包烤肉,又灌下一壶热腾腾的酒。 见公主一直盯着他瞧,李临淮有些不自在:“公主为何一直看着臣?” “丝丝就是觉得大人在太好了。” 李丝絮憨笑着眨眨眼:“吃了丝丝的饭和酒,大人要陪丝丝去看戏哦!” 【作者有话说】 家人还是病得厉害,要去深圳陪护,这一章写好没来得及改错别字,回头在车上改,然后接下来可能更新不定时,但会尽量更新…… 第447章 大人这辈子别想娶亲 她殷勤的给他取酒和烤肉,守着他吃完,原来还存着小心思? 李临淮哑然失笑:“公主想去哪儿看戏?” “上阳宫啊!” 李丝絮摇晃着小脑袋:“丝丝猜今日上阳宫有好戏。” “可天寒地冻的,上阳宫离含元殿有些远,臣担心公主受凉。” 天空还在飘着雪沫子,对上歪着脑袋冲他顽皮眨眼的十公主,李临淮神色迟疑。 李丝絮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跟他商量:“那,大人背丝丝?” “公主……” 李临淮很无奈。 但不等他说出男女大防那一套,李丝絮用太子给她的斗篷将自己包裹了个严实。 “这样都成大粽子了,还怎么男女大防?” 李丝絮循循善诱:“大人就当扛着一个麻袋!” 见他还在犹豫,眼看着宫宴即将散去,去晚了可就看不到好戏了,李丝絮看他的眼神一脸幽怨。 不忍她失落的李临淮只得温声开口:“那臣得罪了!” 说完,将李丝絮扛在肩头,走避风无人的地方一路往上阳宫的方向掠去。 她说扛,他还真扛? 就不能背着她吗? 这是什么千古大直男! 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李丝絮无语望天:“大人这辈子别想成亲了!” “公主在说什么?” 李临淮生怕她被颠下来,扛稳她往上阳宫掠去:“公主忍忍,很快到上阳宫了……” 第524页 王皇后不愿离开上阳宫,玄宗派人将她的住处修缮一新。 桂公公和徐才人陪着皇后到含元殿赴宴了,只有杨青守在冷宫让伺候的宫女太监将炉火烧旺一些,这样等皇后娘娘赴宴回来,不至于着凉受寒。 李临淮扛着李丝絮进了皇后住处,早惊动了在暖酒烤火的杨青,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李丝絮被裹成一个粽子扛进来,杨青憋笑憋得很辛苦。 “这个时辰,公主该在除夕宫宴的。” 杨青沏了一杯热茶给她:“公主来上阳宫,可是为了陪娘娘守岁?” “不是,今晚陪母后守岁的另有其人!” 李丝絮估摸着他父皇和杨公公这会儿也快来上阳宫了,忙吩咐杨青:“快将灯熄了,咱们藏起来,一会儿陪母后守岁的人该来了。” 谨遵干爹杨思勖的吩咐,杨青从来对公主言听计从。 他虽一头雾水,还是依言将屋里的灯给熄了。 果然没等一会儿,屋外院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从他和公主隐身的窗口往外看,他干爹杨思勖正指挥着暗卫往院子里搬东西。 因为积雪照得院子里亮如白昼,可以清晰的瞧见搬进来搁在廊下的东西,好像是焰火炮。 太监宫女们在杨思勖的指挥下,要在雪地上摆开那堆焰火。 紧跟着踏入院内的玄宗,一脸嫌弃:“朕要亲自动手,你们退下去,在皇后回来前,不许惊扰了上阳宫的人。” “不许让人靠近此处!” 暗卫们影子一闪消失在雪地里,玄宗催促杨思勖:“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朕摆弄这些焰火。” 看着院子里忙碌的皇上和杨公公,杨青一脸恍然大悟,终于知道公主提前赶来上阳宫,是要看什么好戏了! 而李临淮却看着雪地里摆的那些焰火,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皇上和杨公公十分细心,害怕焰火沾雪受潮,还用油纸先隔了开来。 一切准备就绪! 正当屋里偷瞧的李丝絮,还有陪着她的杨青和李临淮觉得,皇上要等着皇后出现,给她一个惊喜时,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听到暗卫的信号,还有桂公公和徐才人陪着皇后说话的声音,焰火先一步被杨公公点燃了。 与此同时,他父皇脚下踉跄身子一歪,倒在了殿外的石阶上。 “灯树千光照,火焰七枝开!” “菱儿,焰火好看吗?” 等皇后踩着积雪踏入院内,先是满天的焰火在自己眼前绽放了开来,听到廊下台阶角落有人语声,王皇后借着雪光和烟火的映照看过去,就看到了一身酒气倒在冰凉石阶上,嘴里在喃喃自语的人。 见杨公公拿着火折子跑来跑去点烟花,王皇后温声问:“公公,他这是怎么了?” “皇上喝醉了,嚷嚷着要将全潞州城的烟花全搜罗来,送给皇后娘娘。” 杨思勖一脸无奈:“皇上以为还是在潞州的时候,老奴无奈,只得让人将宫里的烟花尽数搬来上阳宫。” 皇后站在满天焰火里,静静看着倒在台阶上的玄宗数息,似乎想到了那会儿刚嫁入封地王府,他为她将整个潞州城的焰火全搜集回来,陪着她守岁的时候。 看着醉得一瘫烂泥倒在冰凉石阶上的人,皇后到底于心不忍,怕他沾了寒气龙体有损。 “难为公公,陪着他胡闹!” 皇后叹息一声,蹲下来扶起他:“公公来搭把手,徐妹妹帮着去小灶房煮碗醒酒汤来!” 积雪将上阳宫照得亮如白昼,从李丝絮藏身的地方望外看,能看到桂公公帮着皇后将她父皇扶起来时,看似醉得一塌糊涂的父皇,竟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睛,见没有人察觉,马上闭着眼睛继续装醉。 她父皇为了被母后拣回屋,竟公然卖惨? 果然不愧是纵横后宫的大猪蹄子,为了重获母后芳心,竟能想出如此离奇的招数。 太子哥哥是真的有些惨,自己才宽慰他的。 而他父皇,是在明目张胆的卖惨。 用漫天焰火讨母后欢心,连卖惨和怀旧都用上了,让李丝絮叹为观止。 李丝絮小脑袋凑近窗口,一脸姨母笑时,同样见识到了这出好戏的杨青暗暗叫苦。 他悄声附在李丝絮耳边:“公主,奴才还想留着一条命多活几年。” “放心吧,药园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你!” 李丝絮猜以杨公公的身手,早猜到了屋里有人,却一直不动声色没有揭破,这是在公然放水。 她拍拍瑟瑟发抖的杨青,朝李临淮使了个眼色。 李临淮从后窗离开后,一会儿潜进屋,冲杨青悄声道:“布置在外边的暗卫已经撤离,公公可以离开了。” “天色不早了,臣送公主回甘露殿!” 第448章 公主她是个小坏蛋 天寒地冻的! 杨青怕李临淮送十公主回甘露殿着凉,还温了一壶酒给李丝絮。 灌下大半壶酒的李丝絮全身暖烘烘的,李临淮要来扛她,她生气的嗔他一眼。 “丝丝不做麻袋了,李临淮,你不许扛我!” 公主一直喊他大人,很少有对他直呼其名的时候。 走出上阳宫的药园,借着雪光看清楚她小脸驼红,眼神也有几分朦胧的样子。 李临淮有些担心:“公主可是喝醉了?” 第525页 “我没醉,大明宫最清醒的人就是我呀!” 雪天她穿了鱼充容缝制的防冻皮靴,走到药园旁的宫墙下,提气纵跃一下翻出了院墙,落地时身子摇晃,差点栽进了一旁的雪沟里。 李临淮要伸手扶她,她摇晃着稳住了小身子,站在雪地里冲他灿笑:“瞧,我没醉哇,我很厉害的。” 杨青给她温好酒驱寒,她咕隆咕隆一气儿灌下半壶,今晚皇上喝下足足三壶酒没醉,还能卖惨骗皇后娘娘。 李临淮还以为,公主的酒量随了皇上。 看她脚下虚浮,还逞强。 李临淮有些好笑:“嗯,公主真厉害!” 到处是银装素裹的世界,这会儿雪停了,御花园里却积了好深的雪。 看她走在雪地里小身子摇摇晃晃,积雪快要淹没她的靴子,在她又一次差点栽进路旁的雪沟里,扶住她的李临淮无奈叹息一声,蹲下来将厚实的背给她。 “哼,你不是不肯背本公主嘛?” 不用背过身去,李临淮都知道磨磨蹭蹭半天才肯往他背上趴的公主,似乎是在生气。 呵在他颈边的气息,还夹杂着一股酒气。 他岂能跟喝醉了的公主计较? 李临淮只好温声哄她:“是臣错了!” 大明宫的宫宴,一直延续到午夜子时。 含元殿宫宴的后半部分,不仅有教坊呈现精美绝伦的歌舞,还有五花八门的驯兽舞狮及口技表演。 一场来自西域的新奇幻术,将宫宴推向高潮的时候,满天的焰火此起彼伏,延绵不绝在长安城上空绽放开来。 听着远处传来的鞭炮声回到甘露殿,却没有见到提前离席的李丝絮回来。 “这么晚了,公主怎么还没有回甘露殿?” 青荷有些担心:“皇上离开宫宴后,公主就不见了,娘娘,咱们要不要派人找找公主?” “不用,有人送公主回来!” 柳云莺下意识的接话。 青荷还要再问,鱼充容吩咐她:“柳婕妤和贵嫔娘娘今日灌了本宫不少酒,有些头昏,你去替本宫煮碗醒酒汤来。” “魏嬷嬷带遥遥守岁看焰火去了,替丝丝暖被窝的汤婆子也灌好送来。” 打发走了青荷,鱼充容一副要跟柳云莺算账的样子。 柳云莺心虚的低头:“娘娘,云莺打不过李临淮。” “本宫也打不过那块呆木头!” 鱼充容鼓励的看着柳云莺,给她打气:“玉真观收了好些剑术功法秘籍,下次去玉真观,本宫替你问长公主要几本回来……” 主仆两人还在商量勤学苦练武功秘籍,打败动不动拐走十公主的李临淮,窗外传来一道浅咳声。 鱼充容让柳云莺打开窗子,赫然就瞧见了她们要打败的人,背着李丝絮站在窗外。 他背上歪着的人,被宽大的斗篷包裹得严严实实,不仅像没受寒的样子,还能听到微微的鼾声传来。 不等鱼充容说话,李临淮开口解释:“公主让臣陪着去了一趟上阳宫药园,杨青怕公主着凉,给她暖了一壶酒。” “因为公主喝醉了,臣害怕她滚进雪沟里,只好背着她送回甘露殿。” 要打败李临淮的鱼充容,只得谢过他:“呆木头,你是个好人!” 又是这句话? 一个公主,已经让李临淮无可奈何了,再加上一个捉摸不透的鱼娘娘,更是让他哭笑不得。 李临淮小心翼翼将熟睡过去的公主,交到柳云莺手上。 “鱼娘娘,臣左清道率李临淮!” 他朝鱼充容一拱手,然后闪身消失在了雪地里。 鱼充容看着踏雪离去的人,冲柳云莺道:“没错啊,他是李临淮,也是呆木头,说丝丝喝醉了,他就是个呆木头!” 柳云莺完全听不懂鱼充容在说什么,今日她放任公主跟着李临淮去上阳宫药园守岁,生怕看着傻,实则精明的鱼娘娘找她算账。 “这个李临淮,公主这么小,他竟敢让公主喝下一壶酒?等下次见到他,云莺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云莺去小灶房看看,青荷的醒酒汤煮好没有……” 柳云莺脚下生风,一溜烟跑掉了,软榻上的李丝絮睁开眼睛冲鱼充容笑:“母妃怎么知道丝丝没醉?” “别人不知道你,母妃还能不知道?” 鱼充容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本宫的公主这么厉害,身上揣的瓶瓶罐罐里,怎么会没有醒酒的药丸?” “这样的大雪天,先是跑去东宫,然后又去了含元殿和上阳宫,丝丝今日累坏了吧?” 李丝絮点点头,跟鱼充容告状:“大人非说什么男女大防,将丝丝扛去了上阳宫。” “从上阳宫回来,他还想像扛麻袋一样扛着丝丝,丝丝就跟父皇学了一招。” 李丝絮将玄宗装醉,在上阳宫放焰火哄皇后的事情告诉了鱼充容:“大人不知道我是个小坏蛋,还真以为我醉了!” 呆木头这人还算正直,从来没什么歪心思。 一心只想守护她的小公主! “呆木头也太可怜了,你以后不许欺负他。” 鱼充容宠溺道:“丝丝,你父皇将你教坏了……” 不管是鱼充容在宫宴,还是李丝絮在上阳宫,都饮下了不少酒,青荷煮了醒酒汤来,李丝絮和鱼充容喝完醒酒汤,钻进被汤婆子捂热的被窝里睡下。 第526页 被鱼充容搂得严严实实,李丝絮沉沉睡去前问鱼充容:“丝丝将父皇还给了母后,母妃会难受吗?” 没有得到回应,折腾忙碌了一天的李丝絮眼皮阖上,坠入了梦乡中。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熟后,听着远处长安城传来的爆竹声,鱼充容睁开了眼睛。 “不难受了,早就不难受了!” “从被吴嫔暗害,没人管我和你的时候,母妃就不难受了!” 鱼充容抚着她披散的发丝,柔声道:“你真是个傻孩子,李唐天下的帝王从来不属于谁,他属于天下。” 第449章 她快被逼疯了 正月初七,宫中东内苑办了一场宴请群臣赏雪,赐彩绢赋诗助兴的活动,紧接着到了热闹的上元佳节。 宫中妃嫔和皇子公主们登上长福楼赏灯的笑闹声,隐约传来了如死寂一般的含冰殿。 被恪儿扶着站在廊下,看到庭院内摆的几盆残花,武充媛气得一身发抖。 “这是内务府今日送来含冰殿的?” “是!” 再怎么隐瞒,娘娘听到远处赏灯传来的笑闹声,决定出来庭院走走,还是看到了内务府送来含冰殿的几盆残花。 憋屈了好些天,恪儿终究是沉不住气了! 这在讥讽谁是残花败柳呢? “上阳宫那个也太恶毒了,奴婢实在是忍无可忍。” 恪儿恨得咬牙切齿:“娘娘肚子里还怀着皇嗣,他们就敢如此明目张胆欺负娘娘,实在可恨。” 狄嬷嬷一开始还不停的给恪儿使眼色,意思是不要将这些烦心事告诉有身孕的武充媛。 但奈何恪儿开了个头,已经收不住的样子。 武充媛看向她,狄嬷嬷只得开口:“因为去岁元宵赏灯的事儿,宫里都知道娘娘和上阳宫那个积怨素深,因此她重新执掌六宫后,得知皇上年前年后没来过含冰殿,先前试探的那些人愈发胆大了。” 狄嬷嬷恼怒道:“内务府送来这几盆残花,恪儿气不过,今日还跑去闹了一场,可人家内务府的人不知道是受人指使,还是看风向自个拿的主意,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说起来,也没有短着咱们含冰殿什么东西,送来的东西一样没少,但都是各宫妃嫔们挑剩下的。” 从她家娘娘得了皇上垂怜以来,没有遭受过这种待遇。 狄嬷嬷一阵气闷:“娘娘还怀着陛下的子嗣,这些人就敢如此行事,老奴本想使个法子,将事情闹到皇上那儿,但因为内务府将事情做得巧妙,追查下去咱们也不占理。” “再说上阳宫那位,如今正在兴头上……” 上阳宫那位复宠是她家娘娘心里一根刺,狄嬷嬷欲言又止,不敢再说下去。 武充媛却眸色黯沉开口:“本宫如今已经沦落到这个份上了吗?” “甘露殿小鬼虽讨厌,说的话却有几分道理。” 武充媛神色幽幽道:“果然在这大明宫中,没有帝王宠爱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冷宫。” “皇子所那儿本宫去不得,年节时候也不让清儿来含冰殿问安,如今连内务府都敢送来残花讥讽本宫残花败柳。” 武充媛抚着肚子一身发寒:“本宫知道,你们是在担心我怀着身孕,但若是什么都瞒着本宫,本宫肚子里的孩子还能等到平安降生那天吗?” 武充媛看向狄嬷嬷。 事到如今,狄嬷嬷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 “除夕宫宴那日,皇上去了上阳宫,听说上阳宫那晚放了一夜焰火,皇上有陪着那位守岁。” 狄嬷嬷替武充媛鸣不平:“也不知那位是使了什么妖法,从那日后,皇上除了去过两次甘露殿,得闲了下朝就往上阳宫跑,也不嫌上阳宫简陋,听说连奏折也一并搬去了上阳宫,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样子。” “现在宫中都在议论那位盛宠无二!” 能成为玄宗那么久的宠妃,武充媛对宫中份位高的妃嫔了如指掌。 她知道当初王皇后初入封地王府时,得宠了好长一段日子,听说有一年陛下为了哄她开心,竟将整个潞州城的烟火都搜罗进王府,陪着她守岁燃了一晚上的焰火。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临淄王,如今是九五至尊的帝王,竟会为了那个贱人,像个毛头小伙一样燃放焰火守岁。 甘露殿的小鬼到底是如何蛊惑人心的? 她颤声问狄嬷嬷:“废后复宠,甘露殿那边有什么动静?” “因为十公主,鱼充容似乎跟上阳宫那位联手了,鱼充容已经晋了妃位,听说还是上阳宫那个在皇上面前提的。” 狄嬷嬷百思不得其解:“鱼充容膝下只有十公主一人,原本老奴以为她晋了妃位,已经在贵嫔份位甚久的杨贵嫔定然不服,还有因五皇子得皇上偏宠的皇甫修仪也会心生芥蒂,结果今日晋封的旨意一送去甘露殿,头一个赶着去甘露殿恭贺的,竟是杨贵嫔和皇甫修仪。” “鱼充容膝下到底没有皇子,一向与甘露殿交好的贤妃送厚礼去也罢,偏份位没动静的柳婕妤也抢着示好,听说让柳家搜罗了名琴和一大批能入药的香料送去了甘露殿。” 狄嬷嬷有些凌乱:“到底十公主是如何蛊惑的人心?老奴越来越看不懂了!” 别说狄嬷嬷看不懂,武充媛也觉得自己要疯了! 废后死灰复燃,分走的难道不是鱼充容的宠爱? 第527页 甘露殿的小鬼放着自己母妃不管,甘愿为王皇后做嫁衣已经够离经叛道。 她可是记得,当初自己得盛宠,皇上要晋她为妃,王皇后那个善妒的贱人不惜与陛下反目,也要百般阻拦。 如今竟毫不芥蒂在皇上面前抬举鱼充容?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在含冰殿安心养胎这段日子,没少听说刘贤妃杨贵嫔还有宫中别的妃嫔,与甘露殿走得近。 后宫妃嫔什么时候如此和睦了? 卷入厌胜术的王皇后能死灰复燃,膝下只有一个公主的鱼充容竟能越过她,直接晋为妃位,偏各宫妃嫔也没有与鱼充容为难的苗头,武充媛感觉一切越来越失控了。 “甘露殿那个小鬼,真是大明宫最大的异数,她让本宫与清儿之间母子反目,还将本宫一步一步逼到如今的绝境。” “淑妃被皇上秘密送去洛阳行宫前,恪儿安插在淑妃身边的人,撺掇着她将十公主骗去了清风殿。” 武充媛问狄嬷嬷:“太子与她之间可曾心生芥蒂?” “咱们安插在太子身边的人说,除夕宴那日她在东宫吃了闭门羹,但是那小鬼花言巧语,竟哄得太子与她和好如初。” “当真和好如初了吗?” 武充媛冷笑:“有些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算一开始风平浪静,迟早要生出端倪,本宫倒要看看,皇后和太子还有与十公主,究竟是怎么样的母慈子孝,兄妹和睦?” 第450章 恶毒到令人发指 狄嬷嬷问她:“娘娘想怎么做?” “一箭三雕!” 武婕妤眸子里掠过一抹杀气:“淑妃身为太子生母,被送去了洛阳行宫,难道不该郁郁寡欢而死吗?” “娘娘!” 狄嬷嬷眸眼一亮! 武充媛冷笑着点头:“本宫原想等平安诞下这个孩子,待太子大婚后再动手,看来等不及那个时候了。” “安插在太子府的那枚棋子,也该派上用场了!” 鱼充容晋了份位后,热闹了好一阵子,各宫妃嫔和皇子公主们有陆续送礼来甘露殿,连沄儿淮儿也有样学样,将最可口的吃食点心送给他们喜爱的鱼娘娘。 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和,李丝絮开始在上阳宫和太医院两头跑。 上阳宫的暖棚该拆了! 与王梓青约好了,要去药园收一批药材,用作太医院研制新药所用。 李丝絮一早要赶去上阳宫,小卓子一脸激动进来禀报:“小主子,王太医来了!” 她师兄来了,李丝絮只得折身去前殿。 已经晋了份位的鱼德妃,正在跟王梓青说话,一口一句大西瓜。 见他师兄十分不自在,神色很是拘谨,踏入殿内的李丝絮一脸无奈。 “母妃又在逗趣我师兄?” “丝丝就知道护着他!” 鱼德妃拿起桌上的檀木盒子:“你跟大西瓜有话说,母妃不扰你们了!” 鱼德妃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离开了,王梓青这才狠狠松一口气。 不管是师兄王梓青,还是左清道率大人李临淮,都能被她装傻充愣的母妃弄得无所适从,十分窘迫。 李丝絮默默同情她师兄几秒:“师兄怎么来了?还以为师兄会去上阳宫等丝丝。” “年前师妹送了芙蓉玉瓷的琉璃给祖父,得知娘娘晋了妃位,祖父托梓青捎了回礼进宫。” 鱼德妃刚刚离开时,带走的那个盒子正是王焘捎进宫的回礼,王梓青这会儿又取出一个密不透风的小盒子。 “师妹,你看这个!” 李丝絮认出,这是她存在太医院密室的那个盒子,盒子里装着的,是武充媛托她送给清皇弟的荷包。 荷包到手时,她仔细琢磨了一番,并没有觉察出什么异样。 以为自己猜错了! 现在王梓青特意将存在太医院密室的盒子取来跑一趟甘露殿,李丝絮眸眼发亮看向他。 王梓青点点头,慢慢打开了那个密不透风的盒子,李丝絮惊悚的看到,荷包上附着密密麻麻的黑虫子。 “跟师妹猜测的一样,的确是蛊虫,先前没什么动静,想来是因为天气冷的缘故,这些天春暖花开,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虫卵也被孵化了。” 王梓青一阵毛骨悚然:“虎毒若且不食子,这种蛊虫虽不至于要人命,却能让人身染重病,武充媛竟如此恶毒,想借师妹的手在清皇子身上种蛊。” “难道清皇子在她眼里,只是一枚用来争宠的棋子吗?” 虽早有预料,猜测被证实,李丝絮看着盒子里附在荷包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虫子,还是一阵惊骇。 “丝丝就说,她岂会无缘无故跑到皇子所丢人现眼?” 李丝絮取下簪子拨弄着盒内荷包上的小虫子:“母后复宠重掌六宫,我母妃也晋了份位,年前年后,含冰殿那边是不是太过安静了?” 若非他师妹机灵,调换了荷包。 这些蛊虫让身在皇子所的清皇子染上重病,武充媛完全可以栽赃帮着递过荷包的师妹,武充媛此人,实在恶毒得令人发指。 王梓青替他师妹悬着心:“鱼娘娘如今晋了德妃的份位,以那个女人的心性,会不会憋着大招要对付师妹?” “师兄别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荷包里装的药材,想来是养蛊之物,那些小虫子一直依附在荷包上,也没有四处乱爬。 第528页 “丝丝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善用这些小虫子。” 李丝絮观察了一会儿小虫子,唇角扬起一抹冷笑:“含冰殿安静得够久了,丝丝猜那位沉不住气也该要动手,是时候收网了!” 冷宫暖棚的药材收好后,李丝絮约了工部侍郎梁栋来拆暖棚,从来十分守时的梁栋,竟失约了! 等拆掉暖棚,才好耕地种下新的药材种子,因此上阳宫清闲了下来。 赶来冷宫的四皇子,被他生母钱氏拉到了避风的屋檐下,钱氏将一个新扎的风筝递到他手上。 养了一个冬天,钱氏的肤色白不少,人也瘦了一圈。 她母妃人虽糊涂,却记得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替他亲自扎一个风筝,拿着风筝的四皇子心头一暖。 见钱氏满脸泪痕,四皇子取出帕子在她眼角沾了沾:“母妃怎么哭了?” “我以后不是德妃了!” 钱氏指着药田旁跟皇后说话的李丝絮,哭得呜呜咽咽:“她好坏,她母妃抢了我的位置,我以后不能护着你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哭得唏哩哗啦? 四皇子轻抚了抚她的背,耐着性子问:“母妃是因为什么被打入冷宫的?” 钱氏又看一眼远处跟皇后站在一起的李丝絮,不说话。 “是啊,母妃可是因为陷害皇妹,害得修仪娘娘差点一尸两命,才被打入冷宫。” 四皇子反问他:“既然如此,母妃的位置是自己丢的,又怎么能怪鱼娘娘抢了你的位置?” “自从你被打入冷宫以来,除了刚来的时候,因为老是辱骂皇后娘娘被徐娘娘罚,皇妹何曾为难过你?” “不管是皇妹,还是母后,已经对母妃手下留情了。” “母妃犯下的是大错,就算赎完罪了,能顺利离开上阳宫,也不可能恢复妃嫔的份位。” 四皇子好脾气的分析给她听:“所以母妃不能觉得是鱼娘娘抢了你的位置,心里怨恨皇妹和母后,如果是这样,那母妃白在上阳宫呆了这么久,儿臣也不会喜欢这样的母妃。” 钱氏先是愣住了! 然后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委屈的点头:“好,不怨恨她们,给她扎风筝。” “这样就对了嘛!母妃变得越来越好了,儿臣很喜欢。” 四皇子很感激王皇后让他来上阳宫看钱氏,往李丝絮那边望去,见她皇妹终于等到了来拆暖棚的梁栋。 他安抚的拍拍德妃:“梁大人来了,儿臣去帮皇妹干活儿!” 第451章 太子承受不住了 梁栋带着工部的人一赶来上阳宫,忙上前给等着的王皇后和李丝絮见礼。 “见过娘娘和公主,臣来迟了!” “梁大人向来很守时。” 李丝絮问他:“可是工部事务繁忙?” “是,臣和司农卿一起去了一趟王首富府上。” 梁栋一边指挥着人干活,一边跟李丝絮说清缘由:“自从公主年前办了一个风雅的宫宴,王家酒楼推出了很多精美可口的猪肉菜,尝过那些猪肉菜的人无不交口称赞,吃过杀猪宴的官宦人家,年节时也添了猪肉上桌待客。” “因此猪肉菜在京城流传了开来!” “王首富有先见之明,他听臣提到在上阳宫尝过猪肉菜和长寿果,已经料到年后庄户人家会抢着圈养猪和种长寿果,提前就派人往各地去收购猪苗,还派人去岭南运长寿果种子,京城别的商家看到了风向,也有样学样。” 梁栋跟李丝絮解释:“司农卿担心市面上需求量大,盯上这门买卖的商家哄抬猪苗和长寿果种子的市价,知道臣与王元宝有私交,便让臣陪着去了一趟王首富府上。” “到了王家臣和司农卿才知道,早在宫宴时公主预料到会有如今的局面,已经提前吩咐过王首富要稳定这两样东西的物价。” 梁栋十分钦佩:“公主真是高瞻远瞩,王首富也是个品行有端的仁商,臣带人入宫来拆暖棚前,司农卿还说要谢过公主和王首富为百姓做下的事情。” 不负所望! 年前那场宫宴,果然将圈养猪和种植长寿果的事情,顺利推广开来。 这就像是,看着自己的成果生根发芽,让人心生喜悦。 李丝絮满心眼里高兴:“梁大人和司农卿太客气了,这本是丝丝该做的,推广圈养猪让百姓餐桌上多一道便宜的肉食,还有种出长寿果炸油,是丝丝和母后的心愿。” 京城跟风的商家动作再快,王元宝早就闻风而动,控制了第一批运送来京城的猪苗还有长寿果种子的物价。 别的商家想在其中谋求暴利,亦是不能了! 司农卿反应迅速找到王元宝,是个十分负责任的人。 “梁大人这次入宫来得正好,丝丝和母后已经将圈养猪的经验,还有种植长寿果的法子都整理成册,一会儿大人拆完暖棚回工部,还请将册子交给司农卿,跟搭暖棚一样,也让工部将圈养猪和种长寿果的法子推广到民间。” “京城都在流传,皇后娘娘体恤民生疾苦,亲自在宫内养猪种长寿果,因此不仅是各府庄子,还有京城的农户人家,都想着圈养几头猪,还有开垦荒地种长寿果。” 梁栋说到兴起,朗声大笑:“娘娘和公主是没见过王府门口求购长寿果种子的那个热闹场面,臣都想在京郊庄子开地,种几亩长寿果试试。” 第529页 看着神采飞扬和梁栋在说话的李丝絮,王皇后目光复杂。 年前那场宫宴,不仅是为了圈养猪和长寿果的流传推广吧? 也是为了她! 毕竟随着圈养猪和种植长寿果的推广,她这个皇后亲自在上阳宫养猪和种出长寿果的事情会流传出去,贤后的名声将深植于人心。 小十不仅将自己从泥泽中拉扯出来,还替她挽回了因为厌胜术流失的人心。 除了没有隔着肚皮生她一次,打入冷宫以来这段日子的陪伴,她在自己心里已经是那个最至亲之人。 王皇后目光慈爱看着她,直到桂公公找来,才丢下她和梁栋继续聊种植长寿果一事,跟桂公公到一旁说话去了。 当初皇后被打入冷宫,只有桂公公伺候在身侧不离不弃,所以皇后如今执掌六宫,也让他帮着管理内务府那边。 看桂公公一脸凝重,熟悉他的王皇后就知道他有要事禀报。 行到无人的溪渠旁,王皇后问他:“是含冰殿那边出了什么岔子吗?” “倒不是,宫中谁都知道那位与娘娘素有积怨,如今娘娘复宠执掌六宫,她自顾不暇,又哪儿能讨到便宜?” 桂公公压低声音:“是东宫那边派人去请了孙医正,给太子诊病。” 如今皇后与太子重归于好! 听说太子病了,王皇后很忧心:“太子怎么了?” “想来是闻到洛阳行宫那边的噩耗,一时承受不住。” 见皇后娘娘像是嫌弃他性子温吞,说话时爱说一半藏一半,桂公公不卖关子了。 他一股脑儿道:“其实是淑妃去了洛阳行宫后,身染重病,没有天家恩宠,身边人疏于照顾,没有熬过去。” “出了赵回进府门口认亲一事,老奴早就猜到淑妃被秘密送去洛阳行宫熬不住。” 桂公公唏嘘不已:“但老奴没想到,人这么快就没了!” 淑妃就这么突然没了,不说太子,就是王皇后也很惊讶。 年前才去的洛阳行宫,怎么好端端的,人这么快没了? 同样失去了君恩,因为她有十公主,与淑妃的境遇天差地别。 王皇后庆幸自己有李丝絮,但也感觉此事不对劲。 她问桂公公:“淑妃被皇上秘密送去洛阳行宫前,她身边伺候的人可有跟随过去?” “除了皇上派去的人,只有一个叫芽儿的宫女。” 桂公公夸赞:“那个芽儿也算是重情重义,她也不是原先淑妃身边伺候的人,而是后边提到淑妃身边贴身当差的,淑妃被皇上嫌恶成那个样子,可想而知去了洛阳行宫是死路一条,但那丫头竟还心甘情愿跟着淑妃去了。” 听桂公公说,跟着淑妃去洛阳行宫的芽儿,不是原先在淑妃身边伺候的人,王皇后这下知道不对劲的地方在哪儿了。 “你说武充媛自顾不暇?” 深知后宫弯弯绕绕的王皇后,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看着桂公公:“你还是太大意了!” 桂公公有些不明白:“娘娘!” “本宫记得,淑妃被发配去洛阳行宫前,高公公传召太医,小十陪着孙医正去过一趟清风殿,正是因为小十拆穿了淑妃的真面目,皇上才狠下心,将淑妃秘密送去了洛阳行宫,任其自生自灭。” 第452章 娘娘死得蹊跷 桂公公有些明白过来了! 王皇后点点头:“正因为如此,淑妃这么快死在洛阳行宫,太子心里难道不会有怨气?” 是啊! 据他得到的消息,太子殿下听到这个噩耗,郁结攻心病倒了。 意识到事情可能牵涉李丝絮,桂公公颤声问:“娘娘的意思是,这是武允媛的手段?” “可长安离洛阳那么远……” 桂公公一脸不敢置信。 王皇后提醒他:“别忘了自愿跟去洛阳行宫的那个宫女芽儿。” 一语惊醒梦中人! 王皇后的话如醍醐灌顶,让本就看多了宫中风浪的桂公公,一下醒过神来。 淑妃被秘密送去洛阳行宫,连伺候在她身边那么久的老人,都不肯跟去,为何一个后边提到身边的人,却愿意跟着她去洛阳行宫受苦? 再想想皇甫修仪打上门闹的那事儿,含冰殿那个狐媚子,最爱干的事情,从来都是在各宫安插眼线的啊! 借着她手上有残余的武周势力,她的眼线遍布各宫,在关键时候总能派上用场。 看似只是淑妃身死,因为淑妃被送去洛阳行宫前,十公主去过一趟,促成了淑妃最后的结局,那么,淑妃一死,太子会不会因此怨恨上公主呢? 太子和十公主,还会心无芥蒂吗? “百虫之足,虽死犹僵,是老奴疏忽大意了!” 桂公公很自责:“含冰殿那个也太毒了!娘娘,现在该怎么办?” 凭王皇后的直觉,如果那个芽儿真是武充媛的人,那早在淑妃被发配去洛阳行宫前,太医正带着小十去清风殿,人家就已经在布局了。 不愧是武后的侄孙女,真是心机深沉啊! 淑妃毕竟是太子的生母,太子十分孝顺,从他得知淑妃身死病倒一事来看,武充媛的奸计要得逞了。 太子多少要因为淑妃身死一事,与小十生出芥蒂。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太子也是她的嫡子,但她岂能眼睁睁看着小十受委屈? 第530页 心疼李丝絮的皇后还打算吩咐桂公公,太子病倒一事先瞒着,就瞧见甘露殿的太监小卓子找来,附在了小十耳边说什么。 然后,她的十公主一脸焦急跑走了! 皇后眸色一沉:“桂公公,你跟去东宫看看……” 太子病倒,东宫一阵人仰马翻! 赶来的孙医正替太子号脉施针后,他终于悠悠醒转。 “殿下这是郁结于心,痰气上涌所致的晕厥,此症虽来势汹汹,因为救治及时,倒也不甚凶险。” 孙医正深吁一口气:“太子殿下宽心,侍臣开几剂方子服下去,定能药到病除。” 不等太子接话,守在他身边的冯公公阴阳怪气道:“敢问太医正,此症来势汹汹突然晕厥不算什么,殿下要病成怎样才算凶险?” “冯滔!” 太子提醒了一句。 冯公公绷着的脸这才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殿下刚醒,浑身乏力,咱家替殿下谢过太医正跑这一趟。” “请太医正移步,随咱家来这边开方子!” 孙医正开好方子,冯公公遣人去太医院取药,等他折身回来,太子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对太医正无礼,是老奴错了!” 冯公公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老奴不该因为太医正是十公主的师父,迁怒到太医正身上。” “从娘娘刚入宫,老奴就在跟前伺候,后来太子殿下迁入东宫,老奴更是奉了娘娘的旨意跟来东宫,娘娘对老奴有大恩,她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老奴心里难受。” 冯公公说着说着,脸上已是老泪纵横:“老奴就是想不明白,十公主与太子殿下交好,为何容不下娘娘?” “娘娘之所以被发配去洛阳行宫,是因为十公主骗娘娘说了那番话,又引得皇上和太子殿下到清风殿听见了,皇上一怒之下,这才将娘娘打发去了洛阳行宫。” 他母妃之所以会被秘密送去洛阳行宫,是因为李子峤上门认亲一事,冯公公将他母妃被发配去洛阳行宫一事,全算到皇妹头上没有道理。 但看冯公公是母妃派来伺候他的老人份上,太子终究不忍苛责。 “母妃病重离世,本宫心里也很难过,公公不要胡乱揣测!” “可娘娘纵然犯错,何至于罪责至此,要白白搭进去一条性命?” 冯公公越说越悲恸:“洛阳行宫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个被皇上厌弃的妃嫔,去了洛阳行宫哪里还有活路?” “老奴想不明白,为何宫中那么多犯下过错的,只有咱们娘娘被发落去了洛阳行宫?” “皇后娘娘卷入厌胜术,犯下了逆天的罪过,也只是被打入冷宫……” 越说越不像话了,太子打断他:“冯滔,你敢妄议母后?” “不敢了,老奴不敢了!” 冯公公涕泪横流:“老奴就是想不明白,娘娘好好的一个人,去了洛阳行宫怎么突然病重离世了?” 冯公公的话,也刺中了太子的心。 他母妃的确罪不可恕! 但才去洛阳行宫不久便重病离世,十分可疑。 “母妃的确死得蹊跷,等本宫去了洛阳行宫,会查清此事。” 太子胸口窒息沉闷:“薛锈替本宫去兴庆殿见父皇也该回来了,一会儿本宫和他要动身去洛阳,你替本宫将换洗衣物和马车备好。” 听到太子也对淑妃身死一世起疑了,冯公公这才擦掉眼泪退了出来。 刚出太子寝宫,见宫女引着李丝絮掠过游廊往这边行来,冯滔顿住步子:“老奴见过十公主。” “公主可是来看太子殿下?” “是!” 李丝絮一脸焦急:“丝丝听说太子哥哥病了,过来看看。” “那不巧了,公主恐怕见不到太子殿下。” 触上李丝絮问询的目光,冯滔告诉她:“老奴才送太子殿下折身回来,殿下已经动身赶去洛阳了!” “……” 东宫管事冯滔,自以为一切做得天衣无缝,须不知这一幕,落到了急得起身赶去洛阳行宫的太子眼里。 等冯滔打发走李丝絮不久,薛锈去过一趟兴庆殿回来。 “太子殿下在看什么?” “皇妹刚刚来过。” 太子问薛锈:“父皇那边答应了?” “嗯,应下了,殿下身子若无碍,臣这就陪殿下动身赶去洛阳。” 第453章 老夫抽不死你 目送着太子和薛锈乘坐的马车离开,李丝絮从太子府灌木丛旁钻出来,在旁边长着的一树低矮梨树上,折了一枝梨花。 “这枝梨花好看,一会儿回到太医院,插到送孙老头儿的那个琉璃瓶内。” “小主子还有心思摘梨花?” 柳云莺有点搞不懂她的脑回路:“这会儿,不是该疑心那个东宫管事冯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吗?” “小主子跑到东宫去见太子殿下时,太子殿下和薛公子明明没有动身,冯公公却说太子殿下已经动身去洛阳了。” “要不是咱们离开东宫时,远远瞧见薛锈从兴庆殿回来,你又担心太子殿下的身子骨追到马厩旁,哪知道那个冯公公竟在撒谎?” “他一个东宫管事,谁给他的胆子?” 柳云莺摇了摇头:“不对,东宫管事冯滔为什么不让小主子见太子殿下?难道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第531页 李丝絮若有所思! 柳云莺还想说什么,李丝絮将手里的梨花塞到她手上:“一枝插瓶好像不够,我再多折一枝。” 跑了一趟东宫回到太医院,孙医正看着摆在药桌上的琉璃瓶一阵失神。 杜太医看他一副失了神魂的样子,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颇为得意道:“怎么?还在为公主没送你一套冰冻烧琉璃茶盏难受?要我说,我和甄老头儿也是十公主半个师父,你大可不必因为没有得到冰冻烧的琉璃茶盏,只得了一个琉璃瓶难受成这样?” “小丫头送老夫的琉璃瓶,是王氏琉璃作坊新烧制出来的,她说叫什么轻奢风,整个长安城独一无二,你说没你半套琉璃茶盏好,真是满嘴放屁。” 孙医正瞪着杜太医,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我看是有些人嫉妒我得的琉璃瓶,成天在老夫面前转悠十次八次的,年纪一大把还拈酸吃醋,你丢不丢人?” “我丢人?你说我拈酸吃醋?” 杜太医看着眼前的老头儿一阵无语。 是谁得了一个王氏琉璃作坊新烧的琉璃瓶,成天摆在桌上炫耀,生怕太医们不知道这是十公主送他的? 杜太医觉得孙老头儿不可理喻:“要不是瞧见你从东宫回来垂头丧气的模样,老夫稀罕搭理你。” “谁要你搭理了?假好心!” 孙医正心里烦得很,跟杜太医诉苦:“老夫今日去东宫问诊,东宫那个管事太监冯滔阴阳怪气的。” “区区一个东宫管事,他怎么敢给你甩脸子?” 杜太医疑惑不解:“皇上十分重视医道,再加上你还是咱们十公主的授业恩师,连皇上那儿也给你三分颜面。” “还有太子殿下为人十分谦逊有礼,怎么会任着东宫的奴才在你面前阴阳怪气的。” 是啊! 太子一向谦逊有礼,有储君风范。 孙医正凑近杜太医耳边:“淑妃被秘密送去洛阳行宫,人已经没了!” 杜太医一脸惊讶! 孙医正气闷道:“说来这事儿也怨老夫,不该牵连小丫头卷进来。” “上次赵回进府上那事儿,在朝堂上一闹,皇上下朝后就让高力士派重兵把守清风殿,淑妃自知大限将至,还想垂死挣扎,闹着要自尽。” 孙医正继续往下说:“在皇上没查清楚那个李子峤的事情前,高力士还有几分忌惮淑妃,怕一个不好惹火烧身,就想到了传唤太医守着清风殿,要将咱们太医院坑进去。” “老夫想着,那小丫头是淑妃的克星,这也是皇宫的家事儿,就将她拐去清风殿解燃眉之急,果然淑妃就栽到了小丫头手上。” “小丫头让皇上和太子看清了淑妃的真面目,然后皇上一怒之下将淑妃秘密送去了洛阳行宫。” “老夫本想着,要等太子殿下大婚后,洛阳行宫那边才会有动静,没想到要淑妃死的,不仅是那位,还有别人。” 孙医正有些犯愁:“今日在东宫被甩了脸子,冯滔是太子身边的旧人,他如此行事,老夫一路回太医院就琢磨着,清风殿那儿当初像是个圈套,淑妃这一死,太子多少要跟那丫头生出隔阂。” 听完孙医正这一番话,杜太医也替李丝絮捏着一把汗。 如果淑妃被发落洛阳行宫,是十公主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让皇上讨厌淑妃从而一怒之下将她打入洛阳行宫。 如今淑妃命丧洛阳行宫,那太子多少会因为此事与公主生出芥蒂。 “既是公主解的燃眉之急,你如何得知当日清风殿发生了什么?” 熟知孙医正秉性的杜太医,感觉事情很不对劲。 他狐疑道:“是不是你好奇那个李子峤到底是什么身份,将十公主诓去清风殿,你好躲在外边偷听,你一向好打听后宫秘辛的。” 被杜太医戳破了,孙医正迭口否认:“放你的屁,老夫岂会为了打听后宫秘辛坑我徒儿?” “我说一句,你马上跳脚骂人,可见你心虚得很。” “你坑徒儿的事情还少吗?梓青和十公主没少被你坑。” 杜太医被他气死了:“十公主可怜,摊上了你这么个不靠谱的师父。” “你说的是什么鬼话?小丫头不摊上我这个师父,难道摊上你?你只是她半个师父,看中老夫徒儿的资质,厚着脸皮非要教她医术,少以他的师父自居。” 孙医正不服气:“哼,你还有脸来教训老夫?” “教训你又怎么了?你坑了十公主,别说教训你,老夫还想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杜太医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说在大明宫内知道最多秘密死得快的人是你,最好奇后宫秘辛的事儿也是你,你自己好这一口,还敢将咱们十公主坑进去,老夫与你势不两立。” “好啊,杜老头你仗着力气大,敢打老夫?” 孙医正摩拳擦掌:“看老夫不抽死你!” “谁怕你,别以为你仗着是太医正,就敢在大明宫无法无天……” 李丝絮拿着一捧梨花进太医院,瞧见两个老头儿推掇来推掇去,随着桌子摇晃,桌上摆的琉璃瓶眼看着要滚下来了。 第454章 欲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她一急之下丢掉梨花提气跃纵扑过去,总算在琉璃瓶落地时匍匐着接住了。 然后折身拣了地上花瓣落了一半的梨花插进琉璃瓶,叉着小蛮腰看两个面面相觑的老头儿。 第532页 孙医正心虚的咳一声:“这几株梨花真好看,哪儿折的?” “好看吧?” 李丝絮笑得露出浅浅的梨涡:“东宫马厩旁折的,那树梨花很矮,一伸手就够着了。” 杜太医恼火瞪一眼孙医正。 孙医正忙满脸堆笑问李丝絮:“丫头怎么会跑去东宫马厩旁?” “给太子哥哥送行!” 李丝絮似笑非笑看着某个目光闪烁的老头儿:“听说太子哥哥病重,丝丝跑去东宫,然后冯公公说太子哥哥和薛锈一起动身去洛阳了。” “丝丝出了东宫要回太医院,远远瞧见薛锈去过兴庆殿回来,然后就追去了东宫的马厩旁,躲在暗处看着太子哥哥和薛锈上了去洛阳的马车。” 心里的猜疑得到了证实,孙医正蔫了:“上次去清风殿,老夫将你坑惨了。” “是啊,太子哥哥都不理丝丝了!” 李丝絮凑近孙医正,眨巴眨巴眼:“既然将你徒儿坑惨了,那要不要想个法子补救一下?” 孙医正问询的看着她,意思是怎么补救。 李丝絮凑近他耳边一通嘀咕。 孙医正吓得面如土色:“丫头,这是不是玩得太大了?” “算了!知道你这老头儿靠不住,本公主自己上。” 说完,他拍了拍孙医正的肩,走进药房。 王梓青已经习惯了他师父在外人面前一副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在他和师妹面前没个正形。 看他师父先前还跟杜太医要干架,被师妹制住像霜打的茄子。 等李丝絮进药房,在碾药的王梓青一脸无奈:“你又吓人了?” “是老头儿疼我,爱胡思乱想。” 李丝絮冲他甜笑:“太子哥哥不愿见丝丝?还是有人假借他的名头,故意让丝丝和师父对太子哥哥生出误会?此事难说得很。” “再说,淑妃那件事情,丝丝没有做错,是她想借我骗太子哥哥李子峤是他的孪生兄长,然后被丝丝戳破了,才引得父皇震怒,将她送去洛阳行宫。” “淑妃虽在洛阳行宫死得蹊跷,但她落得如今的下场,是咎由自取,丝丝心内坦荡,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太子哥哥这么多年来,能稳坐储君之位,得父皇看重,丝丝相信他是一个兼听则明的人。” 李丝絮给王梓青递药材:“这宫里的人爱多想,丝丝才越要相信他能明辨是非,一切等他从洛阳回来,自有定论。” 身处波诡云谲的后宫,不管是帝王还是后宫妃嫔,多是猜疑成性,在这后宫有勇气闯开心扉真诚待人的,也只有他师妹这样一个另类。 在碾药的王梓青,觉得她师妹说相信太子时,眼眸愈是清澈透亮了。 这大概就是师妹吸引人靠近的地方。 王梓青语气宠溺:“师兄也觉得你没有做错……” 长安至洛阳若快马奔驰,只需一天一夜的时间,但因为太子李嗣谦染病的缘故,薛锈陪着他在陕州驿站停留了一晚。 从陕州到洛阳有十三个驿站,走走停停又二天,才顺利到了洛阳行宫。 因为太子大婚之期将近,淑妃又突然染病离世,薛锈去面见玄宗时,玄宗的意思是秘密发丧,等太子大婚后,再宣称淑妃病逝。 太子一到洛阳行宫,行宫管事将他带到了为淑妃密设的灵堂。 跪下磕头起身,太子一脸悲凄:“本宫想见见母妃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 “这!” 行宫管事眼神闪烁:“太子殿下从长安一路奔波,风尘仆仆赶来洛阳,侍殿下洗漱更衣休整一夜,奴才再将娘娘身边伺候的宫女寻来。” 行宫管事离开后,太子朝薛锈使了个眼神。 薛锈以太子要缅怀淑妃为由,将伺候的宫女太监赶走了。 等人一走,太子问薛锈:“你怎么看?” “臣以为是拖延之计。” 薛锈提醒太子:“等明日寻到了宫女,管事说畏罪自尽了也是有的。” “嗯,那一会儿你替本宫盯紧了行宫管事。” 薛锈点点头,提气纵跃一个闪身消失在灵堂外。 等灵堂里只余下他一人时,太子站在淑妃的棺木前数息,揭开棺木就着烛火查看了淑妃的鼻耳口舌,确认完是不是中毒了。 一直隐忍着眼泪的太子,这才欠起身,站在棺木前看着淑妃的遗容,眼泪滚滚落下。 “母妃若是像初见父皇,刚入宫时那般谨小慎微,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太子语声悲恸:“你以为想要什么,努力去争就行了,却没有想过,你和本宫有的东西,只是父皇想给的。” “或许曾经父皇是倾慕过你的姿容,但如他那般韬光养晦,如潜龙一般的人物,岂会拘于情爱,从来光复李唐大业,掌控朝局,才是他心里最看重的。” “可惜母妃不懂这个道理,将儿臣扶上了太子之位,在后宫站稳了脚跟,就开始张扬跋扈,妄想不该得到的,你从来当我与十皇妹太过亲近,却不知若不是我与皇妹交好,凭母妃做下的那些事情,早死了十次百次。” “你从一个潞州歌女爬到父皇宠妃的位置,又有了一个身在储君之位的儿子,便以为什么都可以争一争,何其可笑?” “到底,你不及贤妃娘娘和贵嫔娘娘那种出身世家大族的人看得清楚明白,也不像鱼娘娘那般通透豁达,才落得了如今的下场。” 第533页 热泪滚下面颊,太子悲痛欲绝:“欲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儿臣拼尽一切想让母妃醒悟,你终究还是执念太深了。” “儿臣来送母妃一程,看在母子的情分上,也会查清楚你屈死的原因,母妃一路走好……” 太子对着淑妃的遗容说了很长一段话,生前淑妃不能理解的话,在她死后太子全部倾诉了出来。 直到外边传来动静,太子怕引人起疑,忙敛住泪水,重新盖起了棺木。 “太子殿下,臣回来了!” 太子收敛好情绪,神色恢复如初,薛锈推开灵堂的门走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衣衫不整灰头土脸的宫女。 看清楚灵堂里的太子,那个宫女扑通一声跪下:“行宫管事要朝芽儿下毒手,求太子殿下救救芽儿。” 【作者有话说】 我这渣体质,昨天赶路回来一直上吐下泻,吐了一晚上贼痛苦,实在撑不起来码字,今天好一些赶忙爬起来写了,欠的四千字这两天会尽快补上,多病多灾的2021最后一个月终于过去,2022是美好的一年,祝福大家新的一年事如如意,财运福运多多,么么! 第455章 娘娘死得太冤了 灵堂里半明半暗的烛火,照得站在棺材帷幕旁的太子脸色晦暗不明,他身上无形中迸发出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势。 可惜芽儿因为跪着,全然看不见。 反而只听到了太子温润的声音:“行宫管事,为何要朝你下毒手?” “奴婢!” 芽儿欲言又止。 这时候外边传来一阵喧哗声:“往这边跑了,快搜!” “里面是禁宫内院,周管事交代不能踏足。” “……” 太子大婚之期将近,淑妃下葬后,一辆马车轻装简行出了洛阳城。 扮成随行小太监的芽儿,这些天为了躲避冷宫管事的盘查,一直担惊受怕,上了马车后倚在车壁上打盹。 听到身侧传来微微的酣声,太子问同行的薛锈:“查得怎么样了?” “那个周管事,曾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过,还曾为祈国公王守一在洛阳搜罗名贵品种的牡丹,直到王守一卷入厌胜术一案,他才与祈国公府断了书信往来。” 薛锈继续说下去:“趁着娘娘下葬在行宫这段日子,臣潜入宫女太监的住处,探听到的确如芽儿所言,淑妃娘娘来行宫后的日子不好过。” “从来被发配到洛阳行宫的,都是皇上弃了的人,据臣打听到的,管事派人送给娘娘的饭菜多是冷食,按份例送的茶叶,也是发了霉的。” “娘娘被皇上秘密送来洛阳行宫,本就路上染了寒疾,她在大明宫养尊处优,如何受得了这百般折辱?再加上管事苛待,病情因此加重了。” 像是在为淑妃的遭遇鸣不平,薛锈的声音里夹杂着隐约的怒气:“最后一段日子,娘娘时常头晕头痛,恶心腹胀,病得人事不省,芽儿正是苦苦哀求周管事帮着请太医,才会被他一怒之下关押了起来。” 听完薛锈所言,太子一阵默然。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痛声道:“本宫刚到洛阳行宫时,开棺验过母妃不是中毒身亡,还以为她真是患病身死,却不知道在深宫中要一个人死,有的是法子。” “若非本宫起意见见母妃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竟不知道本宫母妃是被人凌辱至死。” 太子语声悲痛:“就算当初母后被打入冷宫,是因我母妃构陷之故,但母妃已经落得被送来洛阳行宫的下场,为何娘娘要下此毒手?” “本宫从来以为母后最是贤良淑德,原来她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太子说这话时,陷入了深深的失望中。 薛锈在一旁接话:“臣早劝过太子殿下,不能过于轻信皇后娘娘和十公主,能在深宫中活得游刃有余的公主,被打入冷宫依然能复宠的皇后,哪一个是简单的?” “只有淑妃娘娘死了,殿下才是皇后一个人的嫡子!” 在夜色中行驶的马车,静寂了好一会儿。 然后,太子发出痛苦的喃呢声:“高处不胜寒,母妃去了,本宫又是孤身一人了。” “云儿很快要嫁入东宫,殿下身后还有臣和薛家。” 薛锈好一通安抚后,看向倚在车壁上蜷缩成一团睡过去的芽儿:“回长安后,殿下打算怎么安置娘娘身边伺候的宫女?” “她毕竟是母妃身边的旧人,本宫将她从洛阳行宫带回东宫,也合理合情,并无不妥之处。” 太子叹了一口气:“让她留在本宫身边当差吧!” 太子说这话时,倚在车壁上的芽儿酣睡声停止了,睫毛轻颤了颤,像是终于安心下来的样子。 因为马车在行驶的过程中一直在晃动,然后车内光线又暗,因此在低声说话的太子和薛锈浑然不觉。 与十几天前太子身染重疾从长安城动身不同,在服过孙医正开的药方子后,太子在洛阳行宫守灵这段时日,病早痊愈了。 因此,这次从洛阳回长安,轻车简行只用了两日的功夫。 一路上也没什么波折,颇为顺利,唯一令人头疼的是,芽儿睡得不甚安稳,总是睡梦中喊着娘娘被惊醒。 两日后的清晨,当晨曦的朝阳升起,马车缓缓驶进了长安城中。 倚在车壁上打盹的芽儿睡梦中睫毛都被泪水打湿了,哭出声来:“不要,不要这么对娘娘。” 第534页 “芽儿姑娘,快醒醒,到长安城了。” 在太子的轻唤中,芽儿睁开眼睛,她有些伤心的抹了一把眼泪:“可是奴婢吵醒太子殿下了?奴婢又做噩梦了。” “奴婢梦到周管事给娘娘塞了冷饭剩菜,娘娘她很难受,一直吐得厉害。” “娘娘她,死得太冤了!” 芽儿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下来:“奴婢求太子殿下一定要为娘娘做主,为娘娘的死讨个公道。” “本宫知道了,但刚刚马车已经进了长安城。” 太子语声冷厉提醒她:“若芽儿姑娘还是这般哭哭啼啼,跟着本宫回到东宫后让人看出了端倪,本宫非但不能为母妃讨公道,也护不住你。” 芽儿努力压抑着自己,哭得打嗝:“奴,奴婢不哭了!” “好了,先平息静气,冷静下来。” 太子安抚两句后,语气放柔软了些:“皇妹十分聪慧,你想留在东宫伺候,不要在本宫皇妹面前露出端倪。” 听到太子提起李丝絮,芽儿马上安静下来,不再哭了。 等马车行到东宫时,果然如太子所料,东宫门口台阶上坐着一个抱着兔子的小身影。 看到太子下了马车,李丝絮蹦跳着迎上来:“太子哥哥!” 一路上车马劳顿,太子一脸疲累。 “皇妹怎么来东宫了?” “估摸着太子哥哥今日能从洛阳回来,丝丝来接太子哥哥。” 李丝絮睁大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将手上的兔子递过去:“母妃养的兔子下了很多崽,丝丝分一只给太子哥哥养。” “皇妹!” 太子语气有些无奈,但还是接过了她递来的兔子。 只是李丝絮要跟着进东宫,太子有些疲倦:“谢过皇妹送的兔子,太子哥哥刚回来,要先洗漱更衣。” “太子哥哥累了,丝丝知道。” 李丝絮安抚的拍了拍太子的手,乖巧道:“那丝丝明日再来找太子哥哥。” 太子温声应下:“好!” 【作者有话说】 等下晚上还有两更哈,大概七八点左右上传…… 第456章 只羡鸳鸯不羡仙 看着他皇妹消失在屋檐转角处,踏进东宫的太子随手将兔子塞给前来迎他的东宫管事冯滔。 “拿去炖了!” 冯滔眼眸闪了闪,要下去。 太子又喊住他:“算了,先养着,免得惹人起疑。” “是,太子殿下!” 春日杏花满枝头,站在杏园一角,能看到太液湖旁的御花园里一片姹紫嫣红,还能看到远处甘露殿一树樱枝俏皮的掠过墙头,伸展了出来。 “太子大婚之期将至,甘露殿的樱花也开了!” 武充媛抚着圆滚滚的肚子,远远看着甘露殿的方向,眸中饱含深意:“甘露殿的樱花开得可真灿烂啊,上次本宫踏进甘露殿受了莫大的屈辱。” 恪儿接话:“花无百日好,人无百样红,开得再灿烂的花枝总有凋谢的一天,这大明宫的御花园,总是这花开了那花开。” “明日太子大婚,娘娘可曾想清楚了?” 恪儿有些焦急的样子,武充媛却十分冷静道:“不急,待狄嬷嬷见过咱们安插在东宫的棋子再说,虽说太子从洛阳行宫回来,与甘露殿的小东西疏远了,但皇后前几天还去过一趟东宫,本宫将所有的筹码都押在太子大婚之日,总要慎重些。” “嬷嬷这个时辰也该回来了!” 武充媛话音才落,果然狄嬷嬷转过杏树丛,出现在她面前。 被武充媛看着,狄嬷嬷回话:“皇后前几天的确去过一趟东宫,是去送喜服,太子殿下虽恭敬有礼,但也却不甚与她亲近。” “听说十公主送的那只兔子,太子殿下想让东宫后厨给炖了,但怕引人起疑,不得已还是暂时养着。” 狄嬷嬷凑近武充媛耳边悄声道:“老奴仔细问过了,因为洛阳行宫管事曾是在皇后身边伺候过的,太子的确已经起疑,回长安城后,还让薛锈暗中在查周管事与祈国公府往来的证据。” “而祈国公王守一当初没出事前,十分喜好收集珠宝玉玩,奇花盆景,周管事为了讨好王守一,每年都有送奇珍盆景去祈国公府,因此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王皇后,老奴以为已经水到渠成了。” 狄嬷嬷有些担忧:“只是娘娘这一招,有些兵行险着了,拿肚子里的皇嗣博弈,一个不慎会闹得一尸两命,就算安然挺过去,也太过伤身子了,老奴以为还是要谨慎行事。” “顾不得那么多了,没有皇恩的地方,与冷宫无异。” 武充媛幽幽道:“本宫怀着身孕,内务府都敢换着花样苛待本宫,若本宫再坐以待葬,淑妃便是本宫的前车之鉴。” 她与清儿已经母子离心了! 狄嬷嬷也替她号过脉,跟甘露殿小鬼把出的孕脉一样,她肚子里的真不是皇儿。 就算平安顺利生下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法儿母凭子贵翻身。 若再不放手一搏,她真要永远沉寂在这大明宫了。 这比死了还难受。 “只要王皇后执掌六宫一天,本宫就算安分守己,日子也不会好过。” 武充媛抚着肚子闭上了眼睛,痛苦道:“明日太子大婚之期,还请嬷嬷护本宫周全……” 东宫明德殿本是太子接见群臣和举行重大政治活动的地方,太子娶妃,娶的人又是鄎国公主和薛儆的女儿。 第535页 玄宗特意恩准这桩亲上加亲的婚礼,在明德殿举行观礼,以示对太子大婚的看重。 明德殿处处张灯结彩,临近黄昏吉时,东宫宾客盈门,前来观礼的皇亲国戚云集在此。 伴随着一阵敲锣打鼓的喜乐声,万众期待的吉时终于到了。 李丝絮跟月儿凑在一起观礼,见到了跟着司仪出场的太子,他一身大红喜服加身,衬得整个人如玉树芝兰般俊朗出尘。 先是她太子哥哥喊催妆诗,清朗温润的声音在明德殿回荡:“红妆带馆同心结,碧树花开并蒂莲,天生才子佳人配,只羡鸳鸯不羡仙!” 随着催妆诗吟唱完毕,出现在明德殿门口的新娘子红盖头遮面,在鄎国公主驸马薛儆的搀扶下,走上了殿内铺就的红毯。 金童玉女在她身后抛洒着五谷杂粮,瞧着既喜庆又庄严肃穆。 “玉凤抬足迈火盆,凶神恶煞两边躲,喜从天降落福窝,好日子红红火火!新人跨火盆喽!” “一块檀香木,雕成玉马鞍,新人迈过去,步步保平安。新人跨马鞍喽!” “有吃又有穿,一代胜一代。新人跨米袋喽!” 新娘子轻抬玉足,先后跨过火盆,马鞍和米袋,接下来一撒金,二撒银,三撒新人上台,行三叩九拜大礼。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随着证婚人宁王的山呼海唤声,太子执起新娘子的手,先后拜了天地,拜了上首的玄宗和皇后,又跪地夫妻对拜。 也不知是她太子哥哥和云儿姐姐怎么搞的,夫妻对拜时还碰了一下头,引得满堂宾客笑出了声。 月儿俏皮地附在李丝絮耳边:“噗,丝丝你说,太子哥哥和云儿姐姐是不是急着入洞房啊?” 月儿自以为很小声,因为跪拜礼时众人屏息静气,她离太子和太子妃站的位置又近,这话显然被太子妃听了去。 感受到太子妃的窘迫,夫妻对拜后起身,太子李嗣谦一直握着她的手。 于是李丝絮就看到了,盖头下的太子妃,轻轻回握了一下她太子哥哥的手。 如此细微的动作,足以见她太子哥哥很是心仪云儿姐姐。 李丝絮和月儿于是对望一眼,偷偷窃笑。 在上首观礼的皇后,瞧见她们这个小动作,无奈的勾了勾唇角,一脸宠溺看过来。 三叩九拜后,就是结发之礼了。 宫女奉上剪刀,新郎新婚各剪下一缕头发,然后用红线扎起来搁入锦囊挽成合髻,意喻着夫妻和睦,永结同心。 月儿兴致盎然赏着她太子哥哥和太子妃剪发永结同心,李丝絮目光却掠过太子和太子妃,落在观礼的武充媛身上。 也不怪李丝絮被武充媛吸引了视线。 在观礼的人群中,肚子滚圆的武充媛实在太显眼了,借着观礼,她的目光还似有若无在看向皇后。 第457章 执子之手永结同心 隐在三皇子身后,李丝絮清晰地看到,她太子哥哥和太子妃剪发永结同心时,因为父皇牵了一下母后的手,武充媛眸色黯沉。 “丝丝,太子哥哥和云儿姐姐要入洞房了!” 月儿瞧见她的视线没在要离开的太子和太子妃身上,激动地摇了摇她的手:“你在看哪儿?” “看武充媛,她的肚子那么大,快要生了吧?” 李丝絮若有所思:“这么久以来她一直窝在含冰殿养胎,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来东宫观礼?” 因着杨贵嫔被武充媛陷害过的缘故,月儿讨厌死了武充媛。 听李丝絮提起她,月儿嫌弃地撇嘴:“今日太子哥哥大婚,普天同庆的好日子,管那种不相干的人干吗?” 李丝絮悄悄儿耸耸肩! 她也不想管啊,可有些人若偏要在太子哥哥婚宴上生事呢? 王皇后这儿,太子和太子妃剪发永结同心时,冷不防被身边的人握住了手,皇后一身僵硬。 直到太子李嗣谦和太子妃已经走完礼,将新人送入洞房,喜宴即将开始,脸色绯红的王皇后,趁机挣脱开玄宗的手。 看着王皇后窘迫的样子,玄宗忍俊不禁笑了笑。 皇后神色微微愠怒:“孩子们都在呢?皇上这样成何体统?” “朕如何不成体统了?” 玄宗凑近她:“朕只是想到了娶菱儿的时候,也如谦儿和太子妃这样,执子之手,永结同心。” 一句菱儿,让好不容易神色如常的皇后,脸颊又开始微微泛红。 在他的戏谑下,看皇后似乎像那个初入封地王府,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这让玄宗心情大好。 “惹恼了皇后,是朕的不是。” 一点儿也不介意王皇后拿眼瞪他,玄宗朗笑大声:“朕先去跟王兄说几句话。” 玄宗去找宁王了,王皇后要在宫女太监的引领下,移步摆驾偏殿,冷宫管事冯滔急匆匆找来。 “见过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让奴才传话请皇后娘娘过去一趟,他有几句肺腑之言要与娘娘交代。” “新人入洞房后,太子要出来宴客敬酒。” 王皇后很是疑惑:“这个时候,太子为何要见本宫?” “这,奴才不知太子殿下是何用意。” 冯滔为难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想问问娘娘洛阳行宫的周管事,可曾是娘娘身边的旧人?殿下说自此以后他只有皇后娘娘这个嫡母了,前些日子去洛阳行宫有些误会,想与皇后娘娘说清楚,解开心结。” 第536页 冯滔一提洛阳行宫的周管事,皇后的脸色有些不好。 这个周管事,还的确是在她身边伺候过的,因为犯事,被她发配去洛阳行宫了。 但周管事去了洛阳后,每年还会派人搜罗名品牡丹送到祈国公府。 这会儿冯滔一提周管事,又说太子想解开心结,王皇后隐约有不好的预感,莫非淑妃在洛阳行宫病逝一事,还跟周管事有牵连? 她和太子好不容易才在小十的调和下,母子两个冰释前嫌。 若是因为一个行宫管事生出误会,也的确该将话说清楚了。 王皇后点点头,吩咐冯滔:“在前引路吧,本宫去见见太子。” 李丝絮没有急着去赴宴,反而一直隐在暗处,瞧着不远处花圃旁冯滔跟皇后说了什么,然后看王皇后跟在冯滔身后离开了,往深宫内院的方向行去。 月儿惦记着今日太子府喜宴上的吃食,拉了拉李丝絮:“那个不是太子哥哥身边的管事冯滔吗?” “是啊,这个冯管事有些意思。” 李丝絮告诉她:“太子哥哥动身去洛阳那次,丝丝来东宫见太子哥哥,他告诉丝丝太子哥哥和薛锈已经动身离开去洛阳了。” “结果丝丝在东宫外瞧见了从兴庆殿回来的薛表哥,然后就追到了马厩旁,隐在暗处瞧见太子哥哥和薛表哥上了离宫的马车。” 李丝絮目光澄澈看着月儿,问她:“你说,冯公公为什么要对丝丝撒谎,是太子哥哥不想见丝丝吗?” “不会吧,你跟太子哥哥最要好,三哥都有些拈酸吃醋了,说你喜新厌旧,有了太子哥哥都不太搭理他和大皇兄,一腔真情付了流水。” 月儿觉得自己好像说太多了,忙咳一声:“总之你和太子哥哥最要好,太子哥哥怎么会不搭理你?说起来,好像太子哥哥从洛阳回来后,没见你和他一起去上阳宫给母后问安了,太子哥哥怎么突然疏远你了,是不是有小人在从中从梗?” 月儿说到一半,仔细品味着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会儿快开宴了,东宫管事冯公公突然找母后做什么?” 回过神来的月儿,拉着李丝絮:“走,咱们跟上去瞧瞧。” 她月姐姐这是终于回过神来了! 这样的性子,也不知道在大明宫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想来是贵嫔娘娘和三哥将她护得太好了! 李丝絮和月儿往皇后和冯公公消失的内院深处行去,冯公公已经将皇后引到了一处临水的庭栏旁。 瞧见从庭栏旁灌木丛里走出来肚子滚圆的武充媛,王皇后意识到不对劲要折身回去。 “嫔妾许久不曾见到皇后娘娘,娘娘就这么嫌恶嫔妾吗?” 武充媛柔声开口:“世人都赞娘娘一声贤良淑德,娘娘却容不得嫔妾这种可怜人,可见被朝臣和后宫妃嫔推崇的皇后,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今日赴宴的宾客,观礼后全去了明德殿偏殿,除了远处传来的喜乐声,内院深处临水的这处荷塘边没什么人。 还有阴侧侧冷笑的冯公公,替武充媛拦住了她的去路。 “武充媛手眼通天,竟说本宫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本宫今日才知道贼喊捉贼,莫过于此!” 如此明目张胆的算计,让皇后不由得失笑:“武充媛的确是个可怜人,太子身边的管事,竟是你的人,今日本宫可算是开了眼界。” “让皇后娘娘开了眼界的,可不止于此!” 武充媛在春日的暗夜里笑出了声:“皇后娘娘,母子离心的感觉不好受吧?太子不是娘娘肚子里所出的孩子,怎么能够母子同心呢?” 【作者有话说】 元旦快乐呀!事事如意,平安喜乐…… 第458章 这也太无耻了 “嫔妾如何看娘娘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殿下以为娘娘您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武充媛得意的看向王皇后:“凌虐淑妃至死的周管事,曾是在娘娘您身边伺候过的人,这些年也一直与祈国公府有书信往来,每年还从洛阳搜集名品牡丹送到祈国公府。” “如此,太子殿下会不会以为对淑妃下毒手的人,其实是皇后娘娘您呢?” 冯滔将她引来深宫内院的荷塘旁,说的是太子去过洛阳行宫要与她解开心结,王皇后在那一刻就有不好的预感,淑妃的死与洛阳行宫周管事脱不开关系。 如今在武充媛的嘴里,得到了证实! 皇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利用行宫管事朝淑妃下毒手,再栽赃嫁祸到本宫头上,你为了挑拨本宫和太子的母子之情,还真是煞费苦心。” 皇后怒极反笑:“周管事这条线,你埋得够久的?” “皇后娘娘过奖了!” “娘娘就别再跟嫔妾提什么母子之情,嫔妾不过略施手段,太子就将淑妃的死怪罪到你头上,从洛阳回来与你这个母后不甚亲近。” “娘娘为何总爱痴心妄想呢?以为过继了别人的儿子就真是膝下所出的嫡子了?” 武充媛嘲讽的嗤笑:“生母死于嫡母之手,嫔妾还想看看太子殿下与皇后娘娘究竟是如何母慈子孝的?” 利用冯管事挑拨小十和她太子哥哥,又害死了淑妃,栽赃嫁祸到她头上。 明目张胆将她引来内院荷塘旁,武氏这个心狠手辣之辈,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告诉自己,她利用淑妃的死在陷害她? 第537页 瞧见武充媛挺着圆滚的肚子,王皇后警惕的退后一步:“武熙儿,你好深的算计!” 但显然,今日武充媛用她的真面目示人,已经豁出去了。 皇后细微的动作,没有躲过武充媛的目光。 她失声狂笑:“皇后娘娘都已经入了嫔妾的瓮中,以为还能躲得过去吗?” “今日内院荷塘旁,除了冯滔,就只有嫔妾和皇后娘娘在了,嫔妾要让娘娘有嘴说不清。” 武充媛狠毒的说完这句话,身子后退几步靠近庭栏,然后一下翻进了荷塘。 随着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冯滔着急得大喊出声:“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有人落水了!” “快来人,有人落水了!” 冯滔中气十足喊救命的声音,像在东宫内院这个沉寂的湖内,砸进了一块巨石,随着他的喊声回荡,被惊动的宫人往荷塘这边跑来。 隐在荷塘灌木丛旁的月儿,瞧见冯滔一个猛子扎进了荷塘中,去救落水的武充媛,惊得合不拢嘴。 “这,也太无耻了!” 月儿睁大眼睛气恼道:“一会儿将人救上来,冯滔是不是要说母后推武充媛落水的?” 她月姐姐总算长进了! 挨着她的李丝絮,有一种我家皇姐初长成的欣慰。 她不慌不忙伸手够着月儿的头揉了揉:“接下来,到了需要月姐姐帮忙的时候,你去将我师兄王梓青,还有四哥找来。” 不是! 要救母后,为何要找王太医和四皇兄? 不是该她和丝丝妹妹作证,让父皇看清武充媛的真面目吗? 月儿一头雾水! 但对上自家皇妹镇定自若的眼神,总感觉皇妹像是提前就知道了什么。 对李丝絮一向言听计从的月儿,一时也顾不上那么多,趁乱钻出灌木丛跑去明德殿找人了。 果然不出李丝絮所料,冯滔才将武充媛救上岸,他父皇在宁王伯和宫人的陪同下,出现在了内院这处偏僻的荷塘旁。 武充媛肚子里,毕竟还怀着龙嗣。 眼看着她马上要生了,今日来东宫观礼,竟出了这样的意外? 看到冻得一身瑟瑟发抖的武充媛,玄宗到底起了怜惜之心,他脱下外袍披在武充媛身上。 落水着凉的武充媛,顺势倒在玄宗怀里:“皇上,嫔妾肚子好痛,都怨嫔妾没用,不小心失足落水了!” “自从清儿被送去了皇子所,嫔妾养胎这段日子日思夜想,日日反省,深悔自己几次三番冲撞皇后娘娘,借着今日太子殿下大婚得了机会能见娘娘,嫔妾想到娘娘跟前赔个不是。” “嫔妾远远瞧见,冯公公来见皇后娘娘,引着皇后娘娘往深宫内院来,就跟随来到此处,想求皇后娘娘,让嫔妾将清儿接回含冰殿。” 武充媛捂着肚子痛苦呻吟:“嫔妾和娘娘推搡之间起了争执,不慎落水,此事跟皇后娘娘无关,都怨嫔妾,是嫔妾的错。” “皇上,嫔妾好害怕,怕保不住咱们的孩子……” 武充媛气息虚弱,看向了站在庭栏旁的皇后。 从武充媛落水,皇后一直静静看着她在水里扑腾挣扎,看着冯滔跳下去救她起来,又看着玄宗恰巧赶来,柔弱得像快晕厥过去的武充媛倒进他怀里。 这会儿皇后站在夜晚的树影阴暗处,脸色晦暗不明。 真是泼得一手好脏水! 句句都说落水与她无关,但句句都将证据指向自己。 最关键的是,今晚武充媛落水,只是引皇上来内院荷塘旁的手段,真正要牵扯出来的,是将淑妃身死一事嫁祸到她头上。 让皇上以为,她心狠手辣,为了让太子只有她这个嫡母,无所不用其极。 自古帝王多疑! 果然下一刻,看到她从树影阴暗中走出来的玄宗,敏感的觉察到了不对劲。 “冯滔,太子这个时候,为何要见皇后?” “这!” 冯滔欲言又止,在玄宗的逼视下,他支支吾吾道:“淑妃娘娘的死,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之间有些误会。” 玄宗看着冯滔,等着他说下去。 被一股无形的威压逼迫,冯滔不得不继续道:“太子殿下从伺候淑妃娘娘的宫女嘴里得知,淑妃娘娘死前,被洛阳行宫周管事百般折辱。” “淑妃娘娘身患重病,周管事不但不肯传唤太医,还逼迫娘娘服食冷饭馊菜,喝发霉的茶叶水。” “宫女求周管事请太医,周管事竟将淑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关押起来,娘娘身边没有宫女伺候,又遭受百般苛待,很快人就没了。” 第459章 娘娘,你太恶毒了 冯滔痛声道:“太子殿下回到长安后才得知,周管事是皇后娘娘身边伺候过的人,且在祈国公府出事前,周管事一直与祈国公有书信往来,甚至每年都有在洛阳搜罗名品牡丹,送到祈国公府。” “因为周管事与祈国公府往来密切,太子殿下心里很难受,但殿下为人敦厚,琢磨着这其中会不会有误会,因此趁着今日大婚宴客敬酒前,让奴才请娘娘来内院,想问清楚娘娘,好解开心结。” 冯公公滔滔不绝:“奴才带着皇后娘娘来内院,不巧武充媛拦住了娘娘去路,求娘娘在皇上面前求情,想将清皇子从皇子所接回身边养着,皇后娘娘不肯应下,与武充媛起了争执,推搡之下……” 第538页 接下来的话,冯滔不敢再说下去了。 但无疑,冯滔这话不仅证实了武充媛先前对王皇后的指控,还牵出了洛阳行宫管事是皇后的人。 落水栽赃王皇后,武充媛喊肚子疼痛其实是真的。 料峭春寒,她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跌落水中,东宫这处荷池水虽浅,但她身上早湿透了,这会儿有玄宗的袍子遮身,还是冷得她一身瑟瑟发抖。 只是,有了冯滔这个得力的帮手,所有的证据一瞬间指向皇后。 看皇后百口莫辩的样子,无论如何她都要忍着。 她还不信了! 淑妃死得那么惨,太子当真不会与皇后反目? 狄嬷嬷从芽儿那里,已经得知太子不但开始疏远十公主,大婚前更是在虚情假意与皇后周旋。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周管事是皇后的人,只等太子最后一击。 武充媛缩在玄宗怀里,敛下眸子里一抹阴毒的精芒。 听到太子手里有周管事与王守一往来的证据,且洛阳行宫管事每年还搜集名品牡丹贿赂祈国公府,玄宗很震惊。 他吩咐身边的杨公公:“替朕传太子过来!” 一切朝着武充媛设计的方向走,更令她惊喜的是,不等杨思勖去寻太子,得知这边动静的太子,带着芽儿赶到了荷塘边。 太子给玄宗施礼:“儿臣见过父皇,见过母后!” 武充媛眼神闪了闪,开始感觉有些不对劲。 为何太子对皇后还如此恭敬? 但她以为,事情都已经进行到这个份上,就算太子顾虑储君之位,不好与皇后撕破脸皮,她还有芽儿这枚棋子。 有了芽儿这个铁证,恶毒到害死太子生母,连淑妃被发配到洛阳行宫也要赶尽杀绝,在皇上心里,王氏还会是贤良淑德的皇后吗? 一个被皇上厌弃的皇后,能有什么好下场? 往后余生,王皇后和她兄长王守一弄出的厌胜术,将会是皇上心里一根扎得最深的刺。 武充媛已经在想等皇后失宠,她不再受制于人,便能赢回圣心,掌控六宫的局面。 太子在玄宗的目光看向芽儿时,将芽儿往前推了推:“父皇,她就是儿臣从洛阳行宫带回来的宫女,先前伺候在我母妃身边的人。” “关于母妃的死,她有话要禀奏父皇。” 玄宗目光晦暗不明,点点头:“准了!” 在玄宗的逼视下,芽儿先是看一眼武充媛,然后战战兢兢跪下:“皇上,是充媛娘娘,害死了我家娘娘。” 什么? 没听错吧? 芽儿这话一说出来,不但武充媛震惊,连冯管事也是惊得瞠目结舌。 触上太子鼓励的目光,芽儿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继续说下去:“洛阳行宫的周管事,其实是充媛娘娘的人,她在伺候皇后娘娘前,受过武周太后的恩惠。” 一石激起千层浪! 宫中残余的武周势力,是玄宗的大忌。 武充媛感觉事情一瞬间失控了,触上太子似笑非笑的眼神,她终于感觉到大势不妙。 “皇上,太子身边的宫女在胡言乱语。” 富贵险中求! 芽儿早被太子的允诺迷失了心智。 箭已经离弦了,她干脆不管不顾:“娘娘为何说奴婢胡言乱语?娘娘让你身边的恪儿姑娘买通奴婢,要奴婢朝淑妃娘娘下手时,可从来没有说过奴婢胡言乱语。” “皇上,是恪儿姑娘让奴婢跟着去洛阳行宫的,也是武充媛身边的恪儿姑娘告诉奴婢,洛阳行宫周管事是她们的人,等到了洛阳行宫,一切要听周管事的安排。” “周管事要弄死淑妃娘娘,奴婢到底于心不忍,求她为淑妃娘娘请太医,周管事一怒之下将奴婢给关押起来,直到淑妃娘娘身死,太子殿下来到洛阳行宫,才让薛公子救出了奴婢。” 芽儿滔滔不绝说完,害怕地往太子身边挪了挪:“充媛娘娘你太恶毒了,利用奴婢想杀人灭口,要不是太子殿下派人救出芽儿,芽儿也和淑妃娘娘一样,早死在了洛阳行宫。” 武充媛终于意识到,自以为的运筹帷幄全是错觉。 太子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她在洛阳行宫布下的局,非但如此,甚至还策反了芽儿。 武充媛死死盯着芽儿,芽儿尖叫:“太子殿下,充媛娘娘是不是要杀了奴婢?” “奴婢没有说谎!” 芽儿吓得发抖:“行宫周管事还威胁过芽儿,说他只忠于武周势力,充媛娘娘是武周太后的侄孙女,是他真正的主子。” 武充媛再次感受到重重一击,恨不得掐死芽儿。 这一刻她才知道,太子是真不拘泥于后宫斗争,一心放眼天下。 真要弄人心鬼蜮,他毕竟是皇上亲自调教出来的人。 太子深知皇上最忌惮的是什么,利用策反的芽儿,不停的提起武周势力,势要将她打入万丈深渊。 看着温润的大唐储君,实则深不可测。 感受到搂着她的玄宗松开了手,武充媛一身发颤,要晕厥过去。 然而,不等她晕厥,站在庭栏旁的皇后,突然往下倒。 离得近的玄宗一个箭步,总算在皇后彻底倒下前,稳稳扶住了她。 看着突然晕厥过去的皇后,玄宗惊慌的喊出声:“太医,快传太医!” 第539页 武充媛:“……” 第460章 最毒妇人心 武充媛一口血要吐出来! 她落水那么久,皇上没顾得着帮她喊太医。 王皇后这一晕倒,皇上竟如此惊慌失措? 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流失,她已经彻底抓不住了,武充媛心口一阵剧烈的疼痛。 看完她太子哥哥如何虐武充媛,一击必中,隐在暗处的李丝絮终于出动了。 是时候让她父皇对武充媛的狠毒印象更深刻,省得武充媛以后楚楚可怜,她父皇还会被小表妹的柔弱所迷惑。 且让他看看,什么是最毒妇人心吧! 她让月姐姐去请人,该回来了吧? 玄宗惊慌失措喊完,李丝絮从灌木丛里钻出来,蹿到扶住皇后的玄宗身边蹲下,手搭上了王皇后的脉搏。 然后,她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震惊中又夹杂着一丝痛苦,一副很是不敢置信的样子。 借着东宫摇曳的烛火,看她表情不停变幻,玄宗有些心惊胆战:“你母后如何了?” “不好,母后很不好!” 李丝絮眼泪说来就来,她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父皇,母后是中蛊了!” “中蛊?” 玄宗震惊:“宫中竟有巫蛊之术?” “洛阳行宫都有武周势力害死淑妃娘娘,想嫁祸到母后头上了,武周残余势力有玩弄巫蛊之术的人留在宫中,也极有可能。” 李丝絮难过道:“实不相瞒,我母妃痴傻,就是因为被下了蛊虫,母后身体里种下的蛊虫已经逼近心脉,因此才突然晕厥,丝丝只能尽力施治。” “父皇,丝丝好怕母后也跟当初我母妃一样,变痴傻了!” 李丝絮说到这儿语声哽咽,翻转袖笼取出银针时,手都在抖。 玄宗还是第一次听说,他的鱼儿当初痴傻,是因为中蛊? 想到她生下小十,中蛊变痴傻,那段日子该多么难过,玄宗只感觉到一阵窒息。 他心疼他的鱼儿,还要担忧晕厥过去的皇后,一瞬间有些心力憔悴。 那种即将失去的感觉,更让他珍惜搂在怀里的皇后,也暗自决定等皇后醒来,一定要彻查残留在宫中的武周势力,以及背后的牛鬼蛇神。 玄宗沉痛道:“父皇让人去传太医正,你先尽力为你母后施治。” 皇后这一晕,李丝絮又顺利牵扯到武周势力,武充媛想彻底晕厥过去,但肚子的剧痛越来越强烈,已经痛得出冷汗了。 她即将临盆,想晕也是不能了! 与此同时,李丝絮的银针已经刷刷刷落在王皇后身上,随着她落针后不久,有什么黑色的东西在王皇后皮下拱动,像是要顺着王皇后的鼻子钻出来。 王梓青正是这个时候,和四皇子一起跟着月儿出现的。 他贴心掏出了一个瓶子递给李丝絮,李丝絮最后一针落在王皇后鼻沟处,黑色拱动的虫子,顺着她的鼻子掉进了小瓷瓶里。 “蛊虫暂时逼出来了!” 李丝絮一脸疲累:“待母后醒来,丝丝才知道她心脉有没有受损。” 这一幕,看得在场的人一阵毛骨悚然。 玄宗还在忧心皇后,行针逼出蛊虫的李丝絮刚要盖上瓶子,王梓青惊呼失声:“师妹,这个蛊虫跟荷包里长出的虫子怎么一样?” 王梓青一乍呼,杨思勖接话。 “王太医,你说什么荷包的虫子?” “是允媛娘娘要师妹交给清皇子的荷包,师妹觉得不对劲调换了,搁在太医院的药房,过了一段时日荷包里长出一堆密密麻麻的虫子。” “对了,上次我发现荷包长了虫子,拿给师妹看,还没有来得及放回去。” 王梓青打开药箱,拿出一个檀木盒子揭开给众人看:“皇上,太子殿下,你们看,就是这个荷包长出的虫子。” 众人看到密密麻麻攀附在荷包上的虫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玄宗捕捉到了王梓青话里的关键:“你说这个荷包,是武充媛让小十转交给清儿的?” “回皇上的话,的确如此。” 王梓青回话:“梓青当初陪师妹去皇子所给清皇子诊病,允媛娘娘在皇子所门前又哭又闹,说想念清皇子,要师妹帮着她转交这个荷包。” “师妹觉得允媛娘娘送个荷包,哭哭啼啼的很奇怪,还有,为何非要通过她的手转交?就将荷包扣下来,换了自己的荷包送给清皇子。” 王梓青强调:“当时四皇子也在的,他也看到了师妹换下荷包。” “是,儿臣可以作证。” 四皇子显然已经吓傻了:“允媛娘娘好可怕,为何要将会长虫子的荷包给清皇弟?为何还要十皇妹转交?天啊!充媛娘娘难道要害清皇弟?还是要借着皇妹转交荷包,栽赃陷害皇妹下蛊?” “母后身体里的这个虫子是怎么来的?你刚来喊我和王太医时,说你和十皇妹瞧见武充媛拦着母后?” 四皇子与月儿面面相觑,感到十分惊悚:“充媛娘娘下蛊害母后……” 恍然大悟后的四皇子,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 他像好奇宝宝一样追根究底:“为了争宠害母后还说得过去,可清皇弟是充媛娘娘膝下所出的皇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何她要给清皇弟那个荷包?” “许是允媛娘娘有解蛊之术吧!” 第540页 太子有些无奈四皇子的纠缠,为他解惑:“清皇弟要是病得厉害,就能回到他生母身边养着。” “哦,原来是这样,那还好。” 四皇子看着武充媛,十分认真道:“想来充媛娘娘还不至于要害清皇弟,若清皇弟知道娘娘要给他下蛊,怕是一辈子心里都过不去这个坎吧,我母妃犯了错被打入冷宫,我心里也差点没过去这个坎……” 闭嘴吧! 武充媛觉得一本正经替她解释的四皇子,讨厌死了。 因为,成功将众人的视线又引回了她身上。 众人惊悚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武充媛只恨不得自己下一刻马上晕厥过去,然而她落过水受凉又快临盆,肚子疼得打滚。 想晕也是不能! 触上玄宗震惊失望的目光,武充媛垂死挣扎:“皇上,是十公主陷害嫔妾,她和王太医在养蛊。” “毒妇,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是朕有眼无珠,竟以为恶毒至此的你很柔弱?武氏,你真是让朕大开眼界。” 【作者有话说】 终于补完啦!(招待客人又码字,所以更新晚了一丢丢。) 第461章 你会赃了本宫的太子妃 玄宗盛怒至极吩咐杨思勖:“朕一刻也不想见到这个贱人,将人发落去京郊感业寺。” 从识破武充媛计谋那一刻,李丝絮就知道她要用肚子里的孩子搏回父皇宠爱,身为医者,她也知道武充媛落水后能撑多久。 这会儿,想来已经是武充媛的极限了! “父皇,她动了胎气,肚子里的皇妹要出生了!” 李丝絮十分善良:“等她生下皇妹,再送去与青灯古佛相伴,了此残生吧!” 他的小十最是恩怨分明,顾惜武充媛肚子里的孩子,因为那是他的血脉。 任何时候,他贴心的十公主,都是为他这个父皇着想。 这也是玄宗看到王梓青檀木盒子里的蛊虫,深信不是李丝絮在皇后身上种蛊的原因,因为他的小十值得信任。 她来到这个世上,是站在他身后,助李唐天下大业的! 玄宗搂着王皇后:“好,依朕的十公主所言!” 拥有武周在宫中的残余势力又如何? 只待武充媛肚子的孩子一出生,她就要被发配去京郊感业寺,从此母子分离,与青灯古佛相伴赎她的罪孽。 尘埃落定! 东宫管事冯滔在太子的逼视下,一身瑟瑟发抖。 “太子殿下,不是老奴背叛你,是武充媛逼迫老奴的。” 冯滔狼狈不堪抱住太子的腿:“老奴怎么会晕了头被武充媛支使呢?对了,是她在老奴身上下蛊,她一定在老奴身上下蛊了。” 太子看着抱着他痛哭流涕的老太监,眼神冰冷无情。 过了数息,从他身上移开目光:“东宫那么多人,唯独你一人被武充媛下蛊,那你还真是运气不好。” “拖下去,将人处理干净了!” 太子的声音还是那般温润如水,处置冯公公时,像在丢弃一件不要的东西,没有一丝感情。 冯公公绝望的大喊:“殿下,你不能这么对老奴,老奴是淑妃娘娘身边的旧人。” “你还敢提母妃?” 太子吩咐薛锈:“太吵了,拔掉他的舌头再处置干净。” 薛锈带着暗卫将人拖走了,听到被暗卫拖拽进灌木丛的冯公公很快没了声音,跪在地上没来得及起身的芽儿一身寒颤。 她这才知道,从洛阳行宫将她带到长安的太子,看着为人温和敦厚,但对待背叛他的人却足够冷冰无情。 他的身体里毕竟流着李唐皇室的血,和他的先祖以及英明善断的皇上一样,温和谦逊只是表象,实则眼前这个男人深不可测。 但因为他给过自己承诺,看着太子要离开,芽儿还是鼓足勇气。 “以后芽儿定会好好服侍太子殿下。” “你要服侍本宫?” 太子温言细语抛下一句话:“一个帮着谋害本宫母妃的人,还妄想爬上本宫的床?” 芽儿被这句话刺激到了,难道从洛阳行宫到现在,太子对她的温柔体贴全在作假吗? 薛公子也劝过太子殿下,远离皇后娘娘和十公主。 为何太子殿下还待他亲厚? 她终于意识到了,从洛阳行宫到现在,堂堂太子竟蒙骗她一个弱质女子,她听到的那些话全在做局。 “太子殿下为何翻脸不认人?” 芽儿不敢置信:“你说只要奴婢指控武充媛,你会留芽儿在你身边伺候的。” “凭你,也配?你会赃了本宫的太子妃!” 太子的声音在暗夜里温柔至极,芽儿一仰头,就对上了一双冰冷得没有温度的眼眸。 没有给她再纠缠的机会,暗卫上来扭住了她,在她嘴里塞上一块破布,然后她跟先前的冯公公一样被拖下去。 而从始至终,那个一身温润的人静静看着她挣扎。 在被拖拽进灌木丛中的最后一刻,芽儿眼睁睁看着他转身离开了! 东宫血腥的一面隐在黑暗中,宴客的明德殿却一片觥筹交错,不知道内院深处发生过什么的宾客,赏着歌舞在享用着珍肴佳酿。 夜深了些,东宫清露阁格外幽静。 在这样春暖花开的暗夜里,一点响动都能清晰传进坐在床榻上等太子的薛云耳中,她听到远处宴客的明德殿传来隐约的高歌声。 第541页 歌声渐渐消散下去,终于屋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薛云轻唤一声:“太子殿下?” “是本宫!” 太子温声开口:“处置了两个不听话的宫人,回来晚了些。” “不晚,多久云儿都愿意等殿下……” 似乎觉得自己这话有些急迫的意思,薛云说到一半欲言又止。 都已经能想象到盖头下的人因为一时口不择言有多窘迫了,太子走近榻前,执起薛云的手。 “本宫知道云儿等得着急了!” 他说这话时,还伴着愉悦的低笑。 感受到被捉弄,盖头下的薛云娇羞道:“殿下!” 薛云恼得要挣脱开他,太子紧紧握着她的手往怀里一带,凑近她耳边哑声道:“本宫也是归心似箭,云儿,本宫等这一天很久了。” 看着温文儒雅的太子,扎在她腰上的手竟十分有力,被他环拢着腰背,他身上那种如淡竹般的墨香气息扑面袭来,让她有些头晕目眩。 薛云想要挣脱已是无力,下意识的将头轻轻倚靠在他肩膀上。 不再掩饰自己,她的声音有几分娇羞,又有几分期盼。 “这些天云儿一直在想,能不能做好殿下的太子妃?成为殿下的太子妃后,该如何侍奉父皇母后,如何与皇弟皇妹们相处?” 薛云吐露心扉:“云儿期盼这一天,也害怕自己做得不够好。” “本宫的皇弟皇妹们很好,十皇妹与本宫尤为亲近。” 宫中本是龙潭虎穴,但趁着今日大婚,他已经与皇妹母后合谋,除掉了潜在的威胁。 做他的太子妃,虽会有些艰辛,但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太子拢着她的肩温声安抚:“云儿以后得闲了,可以多邀十皇妹来陪陪你,十皇妹也爱种花,她与你会很投缘的。” “好,云儿都记下了!” 能得夫君如此温柔体贴的宽慰,盖头下的薛云更娇羞了:“云儿以后定会好好服侍殿下。” 【作者有话说】 出门刚回来,还有一章在写,要晚一点更新 第462章 你插翅也难飞 得到了太子妃隐忍的暗示,李嗣谦顺势拿起桌上的酒杯,递了一杯到她手中,声音里带着一丝沉醉的蛊惑,循循善诱。 “那服侍本宫前,云儿先喝下这杯合卺酒。” 隔着盖头,太子与薛云手臂交缠,喝下了合卺酒。 随着他手抽回来的时候,似有意又似无意带落了她的红盖头,盖头落下,被烛火照着的美人眉目如画,唇若丹霞。 太子捧着她肤如白雪的脸庞:“本宫的太子妃真美!” 他长着薄茧的手轻轻碰触上了她的面庞,太子妃感觉脸被他的指腹烫到了,一瞬间两颊飞起了红霞。 “云儿伺候殿下宽衣……” 寅时将近,皇子所一片静寂,清皇子所住的枫林苑灯火早熄灭了。 狄嬷嬷隐在暗处,仔细探听之下,十分确定宫人们已经歇下,这才一跃翻过院墙,避开值守在外间的太监,潜入了清皇子寝殿。 然而,在她靠近床榻旁马上要得手时,没有听到锦被下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意识入了瓮中,她翻窗而出。 然而,原本黑黝黝的院子里,一下灯火通明了! 一身劲装的李临淮从廊下走出来,而屋檐角落的黑暗中,还有身手一流的暗卫手持箭矢对准了她。 “狄嬷嬷,本官已经恭候多时!” 李临淮落在狄嬷嬷身上的目光,像在打量称心如意的猎物:“嬷嬷可是在找清皇子?他从东宫喜宴回来,已经被三皇子带走了!” 从芽儿反咬她家娘娘一口,还有皇后无缘无故倒下去,十公主哭着说她中蛊了,隐在东宫暗处接应的狄嬷嬷就知道,她们中了公主和太子合谋的反间计。 十公主看似心善,实则是在提醒皇上留女去母。 能救她家娘娘于水火中,助她安然脱困的,唯有清皇子这个筹码了。 这会儿对上隶属于东宫的左清道率李临淮,又听他说清皇子提前一步被三皇子李嗣升带走,狄嬷嬷才猛然醒悟,今晚想让她家娘娘堕入万劫不复之地的,除了皇后太子和十公主,连杨贵嫔的人也参与了进来。 意识到已经插翅难飞,狄嬷嬷冷笑:“好一出请君入瓮?左清道率大人还真是看得起奴婢。” “你不是一般的奴婢!” 大概是棋逢对手,缄默寡言的李临淮愿意多说两句:“武周太后的旧部,值得本官亲自动手。” “果然是甘露殿的小丫头让你来堵人的?” 李临淮点点头! 狄嬷嬷痛苦的闭上眼睛:“她还真是大明宫最大的异类,当初皇上在玉真观带回了鱼氏,那会儿我家娘娘刚得宠,岂能眼睁睁看着鱼氏分走她的宠爱?” “所以我利用了吴嫔身边安插的武周旧部势力,在鱼氏身上下了蛊,鱼氏生产时本该一尸两命,却福大命大躲过一劫,有了十公主。” “到底有几分忌惮玉真公主,我和娘娘只好留下她们母女一条命,却为今日埋下了隐患。” 狄嬷嬷一脸惋惜:“没有顺利借吴嫔,将十公主这个变数扼杀在鱼氏肚子里,终究棋差一着,原本我家娘娘借了淑妃的手,用厌胜术将王皇后打入万丈深渊,然后再利用淑妃出身潞州歌女的把柄,除掉她这枚棋子,娘娘稳固盛宠,掌控大明宫指日可待。” 第542页 “可惜鱼氏死灰复燃分去了本该属于娘娘的宠爱,一念之差,没有彻底了结这对母女,娘娘虽步步筹谋,最后却败在了一个小妖怪手上……” 狄嬷嬷说得滔滔不绝,一口一个异类妖怪,李临淮却面无表情看着她。 直到狄嬷嬷说得口干舌燥,李临淮打断她:“你想诋毁公主激怒本官与你交手,还是别白费功夫了。” “本官在赶来皇子所枫林苑前,公主交代过,狄嬷嬷最擅长玩蛊,不能靠近。” 李临淮厌烦道:“还有,狄嬷嬷你废话太多了!” 他话音刚落,举着箭矢的暗卫拉动了弓弦,无数的箭矢往狄嬷嬷身上疾射而去。 有李临淮这样的高手坐镇,还有精心挑选身手一流的暗卫朝她出手,并且这些人连靠近她,与她交手的机会也没给,任狄嬷嬷有通天本事,面对一轮一轮疾射而来的箭矢,最终还是倒了下去。 等暗卫们从死透的狄嬷嬷身上搜出几个瓶瓶罐罐递到李临淮手上,他看着地上被射成个筛子的狄嬷嬷。 “公主不欺临淮!” 他轻嘲一声:“话本子里的反派,总是死于废话太多。” 玄宗抱着晕迷不醒的王皇后离开后,即将临产的武充媛,被就近安排进了东宫一处最偏僻的耳房。 当婴儿的啼哭声传来,落水着凉动了胎气的武充媛,鬓发湿透了,只余下一丝力气。 正是这个时候,李丝絮走进了产房。 “听医女说,你要见我!” 武充媛也是吃下狄嬷嬷给她配的药丸,才撑到了孩子顺利出生,没有一尸两命。 这会儿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倚在榻上虚弱的开口:“为什么?” “娘娘是问,丝丝为什么留下皇妹?” 李丝絮大义凛然道:“自然因为她是父皇的血脉,娘娘当人人都如你这般心狠手辣吗?一个女人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下手,就是最大的恶,丝丝很善良,所以留下皇妹,打算送到母后身边养着。” “娘娘今晚说过的,母后痴心妄想,过继了别人的儿子,就真以为那是她膝下所出的嫡子。” 李丝絮笑吟吟道:“既然如此,那丝丝就将娘娘膝下所出的皇妹,送去母后那儿养着,看她养大了后,是不是会与母后母女离心?” “说起来真有意思,清皇弟是娘娘膝下所出,为何她与娘娘还是母子离心了呢?” 李丝絮一脸天真无邪:“娘娘猜猜,等你去了感业寺与青灯古佛相伴,清皇弟还想不想得起来,他有你这个生母?” “娘娘在感业寺孤寂无依的时候,会不会想起在皇子所,天天黏着三皇兄的清皇弟呀?还有,又会不会想起,养在母后膝下的小皇妹?” 第463章 大人,你真乖 李丝絮冲快气死的武充媛甜笑:“娘娘能顺利产下小皇妹,是吃了狄嬷嬷配下的药吧?等你身上这药劲过去了,在感业寺那么清冷的地方并不好受,身体会像万箭钻心般疼痛,而你身上一丝一毫的痛楚,都是娘娘你在赎自己犯下的罪孽,你利用自己的孩子不择手段争宠的罪孽。” “你为了诬陷母后,赏灯时不惜滚下楼梯,赌上你肚子里的孩子,陷害母后的罪孽。” “你利用淑妃娘娘串通丝丝的王叔,制造厌胜术将母后打入冷宫,害死祈国公王守一的罪孽。” “你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了,知道为何丝丝不趁着你生皇妹时做手脚,让你生下皇妹时流血过多而死吗?” 李丝絮轻轻抛下一句话:“因为,死得这么痛快太便宜你了!” “你干下了那么多的坏事,身上沾着那么多的杀孽,想让你死的人很多吧,等你去了感业寺无依无靠,她们会怎么样变着法子折腾你呢?还有等你闭上眼睛时,那些因你冤死的鬼魂,会不会夜夜来找你叙旧?” “感业寺是当初武周太后发迹的地方,也是你们武家发迹的地方,现在父皇将娘娘送去那儿,终结了武周霍乱盛唐,真是有始有终啊!” 李丝絮凑近她耳边,轻笑:“淑妃娘娘也会来感业寺告诉娘娘,她在洛阳行宫好冷好饿……” 半大女孩儿的笑声,在暗夜里像摇晃的铃铛,听着十分清脆悦耳,但对刚刚艰难产下小公主,死过的一回的武充媛看来,却是最恶毒不堪入耳的魔音。 尽管她虚弱得几乎要支撑不住,听到这如同恶魔般的笑声,说淑妃会来找她,告诉她好冷好饿,武充媛禁不住一个寒颤,然后尖叫失声。 “你并不是她膝下所出,为什么……” 武充媛气息虚弱,后边的话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了。 但李丝絮身体里住着通透的灵魂,只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要表达什么。 “丝丝不是她膝下所出,为什么要为皇后娘娘谋划到这个份上是吗?” 李丝絮原本要告诉她真正的原因,但估摸着这会儿,李临淮那儿已经顺利得手了,也就懒得再跟一个手下败将说太多。 “因为,我母后身上的蛊,是你派人下的呀,还有十三皇弟中毒,也是你指使吴嫔的。” 李丝絮神色懵懂朝她眨着眼笑:“你利用吴嫔关照了丝丝母女那么久,丝丝岂能不回敬你呢?娘娘去了感业寺,记得好好享受。” “还有,别拖延时间了。” 李丝絮附在她耳边告诉她:“你失手后,狄嬷嬷的确不见了,但是守在屋外等她自投罗网的杨公公只是一个碍眼法,丝丝早猜到你们要鱼死网破,让左清道率大人去了清皇弟住的枫林苑。” 第543页 “有丝丝在,清皇弟不会再是你的筹码。” 李丝絮咬重了声音:“娘娘,恪儿伏诛了,狄嬷嬷这会儿应该也已经万箭穿心而死……” 她唯一的指望没了,后路通通被堵死。 武充媛再也承受不住,两眼一翻彻底晕过去了。 春寒料峭,李丝絮推开耳房门走出来,一身的血腥气被春夜里的冷风吹着,冲散了不少。 果然她踏过门槛出来,去过一趟清皇子所的李临淮,已经出现在了杨公公身边。 李丝絮冲杨公公点点头。 “咱家会替公主将事情办妥了!” 杨公公指的是,连夜将武充媛送去感业寺赎罪一事。 李丝絮感激的冲杨思勖笑了笑:“有劳公公。” “你这丫头!” 杨思勖有些心疼她,吩咐李临淮:“寅时快过了,公主累了一晚,你将公主送回甘露殿。” 杨思勖做事雷厉风行,他一使眼色,已经有宫女婆子进去耳房,将失血过多被李丝絮气晕的武充媛用破席子裹了出来,丢在一块木板上。 李丝絮知道,过一会儿,她会被抬着丢进马车里,然后在杨公公的亲自监视下,送去京郊感业寺。 杨思勖带着抬人的太监离开,宫女婆子进去耳房清洗武充媛留下的血气,耳房院子里空无一人。 李临淮于是蹲下来,将背露给了李丝絮。 “真乖!” 李丝絮一跃跳上了他的背,环住他的脖子:“大人不是不肯背本公主嘛?你还说男女授受不亲的。” “此一时彼一时!” 对于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李临淮很是无奈:“公主今晚太累了,臣不舍得公主再辛苦走回甘露殿。” 李临淮将她背着抄近路翻墙出了东宫,往大明宫的御花园走。 李丝絮笑出了声:“上次,大人也是不舍得我栽倒在雪地里吧?” 所以,上次公主是真的喝醉了吗? 被戳破的李临淮很是窘迫,李丝絮趴在他背上道:“大人真奇怪,看清了丝丝的真面目,还总是很宠丝丝。” “让武充媛入局,让她落得了这样一个下场。” 李丝絮问她:“大人难道不觉得丝丝可怕吗?” 李临淮愣住了! 脚下的步子甚至还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等李丝絮以为她不会回应时,李临淮反问:“武充媛落得这样的下场,难道不是罪有应得吗?” 从送公主回九玄宫那次,他担心自己吓到了公主,翻了玲珑居的墙,结果反被看着人畜无害实则狠厉的公主给吓到了。 他隐在暗处,看着像劲草般的公主,在这波诡云谲的大明宫,如何扭转局势,替自己和被遗忘的鱼娘娘挣得一席之地。 看到了她狠厉的背后,心内住着柔软通透的灵魂。 吴嫔那条线索断了后,淑妃利用厌胜术成功将皇后娘娘打入冷宫,武充媛再利用淑妃曾是潞州歌女的把柄,将她送去了洛阳行宫。 至此,武充媛这个幕后黑手才终于浮出了水面。 公主一步一步深入,卷入局中,让借用武周旧部势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武充媛,落到了罪有应得的下场。 从头到尾,李临淮都被公主的智谋和胸襟所折服。 这样的公主,又为什么会可怕? 第464章 我给母后下蛊了 “公主的厉害和谋略,臣已经习惯了!” 背着她的李临淮叹息一声:“武充媛最后要见公主,公主不该去见她,臣心疼公主进去沾了一身的血腥气。” “沾血腥的事情,有公公和臣替公主做就行了!” 趴在他背上,李丝絮僵住了! 有人对她说,要杀人我来,别脏了你的手。 就很酷…… 她与这个世界,与大明宫,有了很深的羁绊。 她属于这里,又不全然属于这里,她常常觉得被亲情环绕,却又心内孤寂。 不管她说什么,他觉得她是对的,甚至怕她沾了血腥气脏手,李丝絮突然就有了倾诉的欲望。 “大人想不想知道,丝丝见武充媛时说了些什么?” 从东宫回到甘露殿,听打更的声音,寅时已经过了。 春日里的天虽亮得晚一些,但很快晨曦的曙光,将穿透黑暗,笼罩在大明宫中。 错过了入睡的时辰,折腾一晚,李丝絮这会儿睡意全无。 因此李临淮背着她翻墙进了甘露殿,她指了指樱园赏景台的阁楼。 李临淮顿住步子:“公主不累吗?” “不累!” 从他背上滑下来的李丝絮,仰头看着他笑:“丝丝想跟大人讲个话本子。” 李临淮不会告诉她,自从在皇家别院以为话本子教坏了公主,闹出怪罪青荷的事情,他也入了话本子的坑。 替他妹妹和母亲搜罗书坊所出的话本子,自己也略有涉猎。 所以李临淮配合的点点头,搂着她施展轻功飞身一跃,上了赏景楼的屋顶。 李丝絮坐在楼顶屋檐上,用外袍将自己罩了个严实:“大人,母后身上的蛊是丝丝下的,那种蛊只会让人病一段时日,并不会要了人的命。” “驱蛊后虽会晕迷不醒,但并不会失了心智。” 李丝絮睁大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坦然道:“丝丝这么做,就是想让父皇心疼母后,更憎恶武充媛。” 第544页 在李临淮震惊的目光中,李丝絮补充道:“当然,下蛊是经过母后同意了的,经历过厌胜术一事后,母后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身为大唐的皇后要光明磊落,但对付阴沟里的宵小时,也该使些手段。” “毕竟,只有后宫安稳,才能辅助父皇治理好天下。” 李丝絮继续道:“丝丝告诉母后,不管是黑猫还是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母后选择了做一只对大唐天下有用的猫。” “武充媛万万没想到,她拿肚子里的孩子阴母后,反而因为母后中蛊,牵出她身边的狄嬷嬷玩弄巫蛊,以及她手上握有武周残余势力的事情,所以她最后见丝丝一面,就是想问,丝丝并不是皇后娘娘膝下所出,为何要为她筹谋到这个份上?” “丝丝告诉她,是因为已经知道了,当初我母妃中蛊痴傻,是她派人做的,十三皇弟中毒,也是她指使吴嫔干的,因为吴嫔那么关照丝丝母女,丝丝自然要回敬她这个幕后黑手。” 李临淮一脸疑惑:“难道不是如此吗?” “是,伤害过我母妃的人,丝丝不会放过。” 李丝絮看着他:“但,除了这个,还因为丝丝看过一个话本子。” 李临淮听得一头雾水,有些明白,又有些不甚明白。 怎么会因为一个话本子,公主想让武充媛生不如死呢? 他问李丝絮:“公主看过什么话本子?” “武周太后的侄孙女武熙儿,自小在宫中长大,等玄宗皇帝,也就是我父皇成为新帝时,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且能歌善舞,是不可多得的人间尤物。” “玄宗当初还是王子时,也曾出入他祖母武周太后身侧,自然留意到了养在太后身边的小表妹。” “但武周太后登帝后,最终还是还政于唐了,已经沦为宫女的武熙儿并不好过,甚至被宫人百般欺负,然后一次有人推她落水,恰好被在太液湖旁散心的玄宗看到了,将她救起来,处罚了欺负她的宫人后,玄宗皇帝对她出落成美人的小表妹十分怜惜。” “一个柔弱无辜的弱女子,如何会威胁到李唐江山?” “玄宗不听王皇后劝阻,纳她为婕妤,从此越来越宠爱,一度盛宠,后来更是晋她为武惠妃,她先后替皇上生下了四个子女,因为她膝下所出的皇子一开始夭折了,就将清皇弟送去了宁王府养着。” “她的盛宠,甚至分去了太子生母赵丽妃,皇甫修仪以及刘才人的宠爱,在后宫盛宠无双,这让一心替李唐天下筹谋,将情爱全寄托在玄宗身上的皇后忧心,多次用武周纂政一事劝告,这惹恼了武惠妃,加之祈国公王守一也忧心膝下无子的王皇后,担心她在后宫的境遇,便有了厌胜术一事。” 李临淮有些糊涂了,公主说的全是发生在大明宫的事情,但是在她说的这个话本子里,武婕妤成功晋了妃位。 还是他从来不曾听说的惠妃。 太子的生母不是淑妃,竟是赵丽妃? 没有为李临淮解惑,李丝絮继续说下去:“皇后被打入冷宫后,祈国公王守一也被发配流放,行到蓝田驿馆时,被玄宗赐死。” “皇后在冷宫郁郁寡欢,很快过世了!” 蓝田驿馆,假死药? 然后公主让出征黔中回来的他,将下葬的王守一挖出来,如今的祈国公已经隐姓埋名,周游天下了。 李临淮震惊的看着她,似乎有些懂了。 李丝絮点点头:“王皇后死于厌胜术,武惠妃一度得盛宠,甚至玄宗还想册封她为后,只是因为她是武周太后的侄孙女,朝臣和天下百姓,还有皇亲国戚,都害怕武周篡政一事重演,因此她没有得逞。” “但她却想着母凭子贵,扶持清皇子李帽成为太子,开元二十五年,她与女婿杨洄合谋,假传圣旨召太子哥哥和五皇兄,还有八皇兄,以及薛锈入宫,说宫禁有盗贼,等太子哥哥和皇兄们入宫,她却在父皇面前进谗言,说太子哥哥想谋权夺位,已经杀入宫中。” 【作者有话说】 历史上王皇后一死,后宫四妃改成了惠、华、丽三妃,么么……(这里说话本子按历史写的) 第465章 你要毒死皇后吗 “父皇因此大怒,将太子哥哥他们捉拿归案,并处死了薛锈,但尽管如此,武惠妃还不曾收手,与驸马杨洄一起构陷,最后太子哥哥和五哥,还有八哥,被贬为庶人后赐死。” “太子哥哥和五哥,八哥,是父皇膝下最惊才绝艳的三位皇子,被武熙儿一网打尽了!” 李丝絮目光如炬:“如今她落到丝丝手上,玩弄巫蛊之术和下蛊害母后一事证据确凿,她害过那么多人,去了感业寺后一定不会好过,甚至不需要丝丝亲自动手,自有人了结她的性命。” “这样,太子哥哥和五哥,还有跟丝丝不甚相熟在外游学的八哥,就都会安然无恙了吧!” 晨曦迟来的曙光,终于笼罩在了大明宫。 李丝絮冲身边的人灿笑:“大人,李唐天下安然无恙,丝丝的皇兄们都很好,丝丝很高兴!” 听完她说的这个话本子,李临淮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中。 晨曦的一丝曙光笼罩在公主身上,李临淮觉得公主身上一瞬间绽出了夺目光华。 李丝絮迎着晨曦的一缕光,冲李临淮笑:“大人,在那个话本子里,丝丝是个刚出场,就被徐娘娘害死的小炮灰。” 第545页 “我母妃,也因为丝丝的死,在这大明宫里没有留下痕迹。” 震撼过后的李临淮,眸眼里一下涌上了痛苦之色。 他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臣很庆幸,能与公主共沐清晨的一缕阳光。” “丝丝也是!” 眼前的公主明明笑得一脸灿烂,但李临淮却碰触到了她心内一丝隐忍的辛酸。 他还要问,最后话本子里的武惠妃结局如何,他不希望她有一个好的结局,这时候赏景楼下遥遥陪着鱼德妃转出来。 “娘娘你瞧,那是公主?” 鱼德妃仰头看到李丝絮,笑了:“丝丝,你跟呆木头坐在屋顶上做什么?” “你一晚上没回来,母妃很担心你。” 鱼德妃朝她招了招手:“快下来,母妃跟你贤母妃学了做樱花糕,一会儿给你做。” 然后,李临淮就瞧见,十分爱吃点心的公主,恨不得将自己给藏起来。 “母妃做的樱花糕能吃吗?” “能吃!” 鱼德妃笑吟吟道:“多试几次就能吃了。” 李丝絮一脸生无可恋:“大人快走吧,不然一会儿我母妃得留你在甘露殿吃她做的樱花糕了。” 鱼娘娘做的樱花糕真的那么难以下嘴吗? 有些好奇的李临淮,都想以身试毒了! 但这个时辰宫人都起了,怕自己留在甘露殿招人口舌,忙带着李丝絮一跃纵下了屋顶,站在一树樱花旁。 果然,鱼德妃热情道:“呆木头,谢谢你从东宫送丝丝回来,一会儿留下来尝尝本宫做的樱花糕吧?” “母妃,不必,真的不用对左清道率大人如此客气,大人还要赶回去当差的。” 她催促李临淮:“大人走吧,王元宝要送一批长寿果种子去丝丝的庄园,还请大人沐休时,陪丝丝去一趟京郊庄园。” “好,臣后日就沐休了!” 李临淮给鱼德妃见完礼离去了,鱼德妃一脸惋惜:“丝丝,母妃做的樱花糕真的那么难吃吗?” “没有啊,没有!” 李丝絮跟遥遥猛眨眼,挽着鱼德妃甜笑:“母妃做的樱花糕最美味,丝丝都舍不得吃,等丝丝去京郊庄园时,用食盒子带上,路上给左清道率大人充饥。” “那好!” 鱼德妃被哄高兴了:“呆木头是个好人,都给呆木头吃……” 折腾了一整晚,回到甘露殿李丝絮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她要去上阳宫给皇后问诊,鱼德妃忙塞给她一盒自制的点心,说让她带给皇后尝尝。 李丝絮很想问:母妃,你是不是要毒死皇后娘娘,取而代之? 但看鱼德妃满眼期盼的样子,不忍心说她做的点心难以入口,习惯了宠她娘亲,李丝絮只好无奈的捎上那盒点心。 赏过刘贤妃做的点心,再被鱼德妃做的点心祸害过,柳云莺能深深感受到自家小主子的痛苦。 等鱼德妃热情洋溢继续找高才人研究做点心去了,柳云莺悄声附在李丝絮耳边:“小主子,鱼娘娘做的点心,拎去上阳宫喂鸡鸭吧?” “好呀好呀!” 李丝絮终于为鱼德妃做的点心找到了爱吃的人。 不! 是爱吃的鸡鸭。 等她拎着食篮子进了上阳宫,远远瞧见她母后站在药田旁的田埂上,徐才人和杨青在拉着她劝说什么。 新婚后的太子哥哥,竟然也在。 他身边一身宫装拿着锄子的美人,想来就是她的皇嫂了? 一身正装,云鬓香摇的美人儿,拿着锄头的样子,看着格外鲜活有趣。 从药田里转上田埂的李丝絮不禁失笑:“太子哥哥,皇嫂,你们在干什么?” “你皇妹来了!” 王皇后看到李丝絮很高兴:“你太子哥哥和皇嫂说,要帮母后种长寿果。” “王元宝新送了一批长寿果种子入宫,还说明天跟你约好了,要送些去你京郊的庄园,现在长寿果种子十分难寻,也只有他有门道从岭南新运了一批回京。” 听了王皇后跟李丝絮解释的话,一旁的徐才人和杨青无奈的撇嘴。 性子直爽的徐才人跟李丝絮告状:“殿下和太子妃也是没有办法,娘娘身子骨才好些,得知王元宝送了长寿果种子进宫,非要亲自下田种长寿果。” “娘娘大病初愈,怎么能下地呢?” 杨青接话:“是啊,皇上一早离开去上朝,还特意叮嘱奴才,仔细不能让皇后娘娘累着了。” “娘娘这样,让奴才和徐娘娘也为难,太子殿下看不过去,就说帮着娘娘下地种这些长寿果。” 李丝絮抿着嘴站在田埂上笑。 太子忙解释:“你皇嫂爱种花,想来种长寿果与养花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就想试试。” “还有,太子哥哥也不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太子神色认真道:“体会天下百姓劳作的艰辛,才能像父皇那般勤政爱民。” 第466章 揭开皇妹神秘的面纱 太子和太子妃有这份孝心,想下田试试劳作的艰辛,皇后为大唐有这样的太子感到高兴,但人家太子和太子妃新婚燕尔,她又哪舍得真让他们下田种地? 皇后站在田埂旁劝道:“快带云儿上来,仔细她弄脏了衣裙。” “母后,儿媳在家里也时常种花的,不碍事。” 第546页 在太子的坚持下,太子妃还是听话的搁下锄子,上了田埂。 “皇嫂在闺中时,就常听京城百姓还有各府姐妹说起十皇妹,还听太子殿下和哥哥时常提起,本想一会儿去甘露殿给鱼娘娘问安,不成想在母后这儿就见上了。” 李丝絮一脸严肃:“皇嫂千万不要去给我母妃问安!” 太子妃神色错愕,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子也一头雾水看着她。 李丝絮叹气:“我母妃最近爱上了跟贤妃娘娘学做点心,刚刚丝丝来上阳宫时,她还要我帮着捎一盒樱花酥给母后。” “别的丝丝什么也不说了!” 李丝絮揭开食篮子,取出点心盒子递到太子和太子妃面前:“不信,太子哥哥和皇嫂尝尝。” 点心盒子里的樱花酥看着像模像样,太子妃要拿一块尝尝味儿,出于对自家皇妹的了解和信任,太子先一步捻一块樱花酥试探着咬一口,然后发现根本咬不动。 因此太子的表情一言难尽! 他劝太子妃:“云儿别试,本宫试过就够了。” “有这么难吃吗?” 徐才人捻一块塞嘴里,差点将牙给崩掉了。 又拿了一块樱花糕尝,这次咬得动,只是甜腻得发苦,还有一股烧糊味儿。 “鱼娘娘做樱花糕时,是将一罐子蜜饯全倒进去了吧?” “也只有徐娘娘你,有勇气替母后以身试毒。” 李丝絮有些犯愁:“母妃不知道她做的点心多难吃,丝丝才拎来喂鸡鸭的。” 徐才人发出灵魂拷问:“不好吧!那个樱花酥真不会将皇后娘娘养的鸡鸭噎死吗?” 李丝絮:“……” 这毕竟是鱼德妃花了心思让小十捎给她的点心,看李丝絮拎着食篮子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王皇后知道樱花酥会将牙磕掉,甜腻一些的樱花糕总能试试。 她不顾李丝絮拿着食盒子躲闪,取了一块樱花糕咬一口。 对上李丝絮一言难尽的表情,她安抚道:“甜是甜了些,尚能入口。” “你也是在上阳宫熬过苦日子的,如今咱们十公主将你的嘴养叼了?” 皇后佯装恼怒笑着瞪徐才人:“在本宫面前胡言乱语也罢了,在鱼妹妹面前切忌不可如此,不能说她做的点心不好吃。” “母后你就宠我母妃吧!” 李丝絮叹气,然后教徐才人:“干脆徐娘娘你下次见到我母妃时告诉她,人不可能十全十美,我母妃的优点就是美貌,她的好运气都用来长得好看,所以做的点心不能再好吃了,不然在后宫中要惹人嫉妒了呀,鱼娘娘你凭什么长得好看做点心还好吃?” 李丝絮教徐才人哄鱼德妃时,语气十分宠溺娇憨,将皇后和徐才人逗笑了,太子妃薛云也是笑得不行。 被太子揽着腰,才没有笑得从田埂上摔落下去。 等出了上阳宫,薛云告诉太子:“皇妹她也太有趣了,跟传闻中不一样。” 他皇妹永远是那般鲜活灵动的样子,仿如大明宫中的一汪清泉,既不过分狠厉,也容不得恶念,还时时想着护住他和母后。 皇妹给他的感觉,很治愈很温暖。 让他活在皇室,活在阴谋诡计层出不穷的大明宫,也能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太子妃喜欢李丝絮,太子很高兴:“传闻中的皇妹是怎么样的?” “钻研出根治天花的种痘术,还研发出了疟疾药,提议朝廷改明渠为暗渠,在京城百姓眼里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吧!” “她琢磨雕版印刷术也没藏私,降低了书本的市价,是天下贫寒学子的大恩人。” “还有风靡京城的琉璃器,惠泽百姓的猪肉菜和长寿果……” “云儿在府里时,也听父亲跟母亲感叹过,假以时日,她定然跟太宗时期和亲的文成公主一样,在百姓心里十分有声望,她是李唐皇室最出类拔萃的公主。” “还有京城的姐妹们,对公主也是十分推崇,她让女子看到了不一样的活法。” 薛云总结道:“总之,在百姓心目中,皇妹很神秘,因为西游话本子的流传,京城百姓深信她是从神仙世界而来,助李唐天下大业。” 听性格腼腆的薛云说了这么多,太子低低的笑出了声。 薛云恼他:“殿下又笑云儿?云儿哪里说错了?” “不是笑你!” 太子解释:“你说西游话本子流传,京城百姓以为皇妹是从神仙世界而来,父皇也是这么想的,她沉迷皇妹让高娘娘编撰的话本子时,曾问过左清道率李临淮,皇妹是不是从话本子里的神仙世界而来。” “皇妹的确很神秘,曾经跟着鱼娘娘在吴嫔眼皮子底下活得战战兢兢,连本宫也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皇妹,突然有一天,她像是从深宫中冒了出来,就这样走入本宫和皇兄皇弟们,还有父皇母后,朝臣和天下百姓的眼里。” “那云儿想多跟皇妹亲近亲近,揭开皇妹神秘的面纱。” 薛云兴奋得脸色绯红:“云儿只要想想能接近这么神秘的皇妹,就很高兴,以后回府说起十公主,府里的姐妹们还不知如何羡慕呢,她们那么推崇触摸不到的人物,云儿以后常能见到,还能时时亲近,与她说话聊天。” 为什么他的太子妃见到皇妹,是这个反应? 第547页 见她脸色绯红,一脸期待,眼眸泛光…… 太子觉得还不曾完婚时,他去了薛府,云儿也不会兴奋成这样。 他心里有些泛酸:“父皇的意思是,大婚才过,让本宫多陪陪你。” “说起来,本宫在京郊的那处庄园,庄子里也要种些长寿果才好。” 太子温润的笑了笑:“明日皇妹要动身去京郊庄园,本宫的太子妃可要一同前往?” 薛云眸眼含笑:“跟殿下一起吗?” “莫非你还想丢下本宫,只和皇妹一起去?” 面对太子的质问,薛云以为,她夫君这话有些奇怪。 薛云无奈:“太子殿下……” 【作者有话说】 有宝宝说昨天人名有些乱,本来要解释一下,玄宗李隆基的儿子最开始都是嗣字辈,随着封王会不停的改名,所以太子的名字最初叫李嗣谦,后来改成了李瑛;还有妃嫔封号,开元时进行过改革,四妃变成了惠丽华三妃,说话本子那段是按照历史说的,但是一解释变了大几百个字,这里塞不下,我倒回那章适当改一下吧,尽量让人看得懂…… 第467章 不沾一点腥气 李丝絮要去京郊庄园一趟,鱼德妃兴奋的给她捎上樱花糕和樱花酥。 她母妃真是神奇,自己做的樱花酥一口没吃。 李丝絮小心翼翼问:“这个樱花酥,母妃尝过吗?” “你十三皇弟尝过,他说就是硬了点,味道过得去。” 鱼德妃眨巴眨巴眼,一脸委屈:“丝丝,武将的牙口也不好吗?不喜欢吃本宫做的点心,那呆木头没什么用。” 李丝絮忙清了清嗓子:“母妃,大人他咬得动!” 上了马车后,李丝絮生无可恋捧着她娘亲给的点心盒子。 别以为她不知道,十三皇弟为了捧场她母妃做的点心,牙差点崩掉,眼泪汪汪一头扎进书房做功课,怎么着也不往她母妃身边凑了。 李丝絮怎么舍得拿她母妃做的点心,去祸害左清道率大人? 等马车出宫门,瞧见已经牵着马等在宫门口的李临淮,李丝絮忙将点心盒子里往马车暗格里塞,藏得严严实实。 “让大人久等了!” 李丝絮才从马车里探出小脑袋,宫门口一辆等着的马车,帘子掀开了。 太子妃薛云一脸灿笑:“十皇妹!” “皇嫂?” 李丝絮看向薛云身边一身常服的太子,一脸讶然:“太子哥哥这是?” “跟皇妹一起去京郊庄园。” 太子温和道:“王元宝准备了两大筐长寿果种子,皇妹的庄子里种下后剩了有多的,太子哥哥那处庄园正好也种一些。” 什么种长寿果? 看太子挽着她皇嫂春风得意的样子,李丝絮就知道他在假公济私。 李丝絮憋笑:“太子哥哥分明想带皇嫂去踏青散心。” 被李丝絮戳破了,薛云一脸娇羞! 她热情相邀:“皇妹快上来,与我们同乘一辆马车。” 出宫去一趟京郊庄园路途不短,有人一路说话聊天时间过得快一些。 再说李丝絮也想跟她的皇嫂亲近,爽快的应下:“好啊!” 高才人新写了话本子,王元宝要忙着书坊的事儿,还有长寿果种子和猪苗生意也进行得热火朝天,以及王氏琉璃作坊新出的几样琉璃器风靡京城,已经引得江南一带的富商找来京城。 王元宝那儿忙得脚不沾地,倒不用特意跑京郊去一趟,李临淮干脆上门去取了长寿果种子,用马匹驮来宫门口。 李临淮帮着将长寿果种子搬上马车,她拣了几颗长寿果剥开,颗颗饱满,比去年姜皎从岭南捎带回来的那批品相要好。 她满意的点点头,这才上了太子那辆马车。 薛云早从太子那儿,打听她爱吃什么点心蜜饯,李丝絮一上来,她将吃的通通摆在马车里的矮几上,不停的给李丝絮递点心吃。 享受着她皇嫂的投喂,马车一路出了长安城。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赏杏季节,一开始出了长安城还畅通无阻。 临近曲江旁,因为出城游园踏青的人络绎不绝,一路上车水马龙。 马车在曲江边堵了一个时辰,临近黄昏,赏完杏花游园的马车都赶着回程,道路这才畅通无阻。 然而行驶了一小段路,在靠近山边的地方,前面的路又被堵住了。 李丝絮将头探出马车,看到了被两个婢女扶着的贵妇人,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神色恭敬在跟她说什么。 虽隔着几辆马车,因为李丝絮如今格外耳聪目明的缘故,能隐约听到他们的声音传来。 “舅母,这个时辰天色不早了,国公府在京郊的庄园,离此地甚远。” 那人赔着小心殷勤道:“再不上哥奴的马车,等赶回庄园时天色早黑了,山间夜路难行,舅母还是劝劝舅父吧!” “这,哥奴你也知道,你舅父那执拗的性子。” 贵妇人一脸为难:“他决定的事情,几头牛也拉不回来。” 李丝絮刚觉得跟那个中年男子说话的贵妇人有些眼熟,姜皎一身脏污从马车后转出来,冲他怒目而视。 “将你的马车赶走,老夫就算夜路难行,今日也绝不坐你的马车。” “舅父何必如此?” 第548页 中年男子神色恭敬,好声好气劝道:“舅父跟哥奴置气也罢了,可国公府的马车挡住了路,后边各府回庄园的人也要耽搁了……” “自称哥奴?” 李丝絮眸眼微凝,问同样在听外边动静的太子:“太子哥哥,那人好像是姜大人的外甥?” “没错,他是谕德李林甫,出身于宗室郇王那一脉。” 太子奇怪道:“听说姜大人很宠他这个外甥,为何楚国公姜皎像是在跟他置气的样子?” “那是以前吧,姜大人流放离京一事,跟他这个外甥李林甫有些关系,正是因为李林甫,姜大人才在如意楼泄露了禁中言,因此他流放回京后,不怎么与他这个外甥往来了。” 李丝絮告诉太子:“还有,楚国公姜皎当初发配流放离京,他宠的这个外甥没有出城送他离京,丝丝总觉得他这个太子谕德人品堪忧,这样的人,又如何教谕太子哥哥道德。” “皇妹好像对李大人有些误会!” 太子解释:“当初出了泄露禁中言一事,父皇过后派人查探,是楚国公与他外甥喝酒聊天时,不小心被如意楼的芸娘听了去,然后消息是从芸娘嘴里透露出去的,大理寺将人拘押后,芸娘也认罪伏诛了。” “至于给姜皎送行一事,当时与楚国公府深交的世家,都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沾上一星半点晦气触怒父皇,他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送行?” 李丝絮很想接话,她就敢,而且准备了防瘴气的药给楚国公姜皎。 但见她太子哥哥似乎对谕德李林甫颇有好感,李丝絮心里敲起了警钟。 毕竟当初那件事情,明明是李林甫想要勾结如今已经被发落去感业寺的武氏,将他舅父姜皎给卖了,过后竟只是那个叫芸娘的青楼女子认罪伏诛。 作为主谋的太子谕德李林甫,还能安然置于事外,不沾一点腥气,可见此人深不可测,手段了得,且十分善于伪装。 这样一个人,被身为储君的太子赏识,对于李唐天下而言绝不会是一件好事。 李丝絮于是也不接话了,只吩咐李临淮:“大人去看看前面怎么回事?” 第468章 吃块肉补补 除了李丝絮,最清楚太子谕德李林甫底细的,莫过于李临淮。 当初他可是在如意楼盯梢得清清楚楚,楚国公姜皎离开后,李林甫与那个芸娘有勾结。 本以为皇上的人能牵针引线查出这个人,结果,他却能置身于事外。 因此这会儿楚国公府的马车坏在路上,李林甫又在一旁劝说国公夫人坐他的马车,李临淮早就起疑了。 碍于太子和公主没什么反应,他才没有轻举妄动。 这会儿得了李丝絮吩咐,他忙纵身下马,朝前面楚国公姜皎那边行去。 “姜大人,有什么临淮能帮得上的?” 姜皎还在与李林甫争执,见到李临淮,他眼前一亮:“四公子也带家眷来游园赏杏吗?” 李临淮没有透露后面马车里坐着太子和公主,只是含糊其词点了点头。 “府里的马车被山上滚下来的石子砸坏了,这会儿马夫正在抢修。” 姜皎有些抱歉:“挡了你府上女眷的路,实在过意不去。” 经历过发配流放,人情冷暖,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姜皎心里跟明镜似的。 偏他外甥李林甫十分巧言善辩,他真怕与其太过亲近,又要被这种口蜜腹剑的人给迷惑了。 总是与他在路上纠缠,不是办法。 不好挡了别人的路。 他才要向李临淮求助,不想撇了几眼马车被砸毁的地方,李临淮面无表情走了。 姜皎正在一脸失落,李临淮去而复返:“太子殿下请国公爷和夫人过去,公主还说,她在京郊的庄园离此地很近,让大人和夫人先去她的庄子,等贵府马车修好,回头再去接大人和夫人。” 原来后边马车里的人,不是将军府的家眷,竟是公主和太子殿下? 见他舅父姜皎扶着舅母往后边的马车行去,李林甫的眸光不由得黯了黯。 原本他舅父舅母要上他的马车,结果半路杀出了公主和太子殿下。 但他转念一想,他想与舅父姜皎重修于好,不过是因为他被发配流放回京,又重新得了皇上青眼的缘故。 抱住了天子近臣这棵大树,何愁没有机会在朝中斩头露角? 而如今他舅父油盐不进,何不借着这次的机会,接近太子殿下或十公主,只要被其中一人看上,他一定能鱼跃龙渊。 “那哥奴守着车夫将马车修好,回头去公主的庄子里接舅父。” 李临淮一脸疏离:“不劳李大人,公主吩咐过臣守着国公府的马车,修好马车后,替车夫引路去庄园。” “怎好劳动四公子?” 李林甫客气谦逊道:“哥奴自小受舅父教诲,自该孝敬舅父舅母。” 公主要的鱼,这是上钩了吗? 李临淮一副不太耐烦的样子,但也没有再赶李林甫。 从出宫后,李丝絮就上了太子的马车,李临淮从王元宝府上弄来的两筐长寿果,搬到了她的马车上。 这会儿他皇妹拣了楚国公夫妇,太子让他的护卫将搁在马车上的长寿果挪了挪。 “皇妹的马车上有些挤,还要委屈国公爷和夫人。” 第549页 李丝絮朝他眨了眨眼睛,姜皎因为这个小动作欣喜不已,知道她拿他当自己人。 他朝太子拱了拱手:“殿下太客气了,是臣和掘荆叨扰殿下和公主了。” 楚国公府的马车被石头砸了要修,李临淮已经和太子带的护卫,合力将马车挪到了路边,让出可以通行的道路。 马车顺利往李丝絮的庄园驶去,楚国公冲他夫人感慨不已:“老夫以前走错路了!” 国公夫人一头雾水,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姜皎感叹道:“老夫以前,一心想着巴结太子殿下这位储君,如此可保楚国公府百年安宁,因此做了很多错事,还帮着打压三皇子,踩十公主。” “连太子和太子妃蜜月新婚出来郊外踏春,殿下都要拉上十公主同行,可见殿下和十公主兄妹和睦,听说他与三皇子兄弟之间也极为要好。” 姜皎后悔不已:“你说老夫为何要犯糊涂?人家兄妹之间好好的,却在中间行挑拨之事,太子殿下会高看老夫一眼才怪。” “还有十公主钻研种痘术,是惠泽百姓的大事,没有一丝私心,老夫却晕了头从中阻挠。” “你说得有道理,如今你与公主交好,自然得太子高看一眼。” 国公夫人也恍然大悟:“这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所以咱们不要过于钻营,好好侍奉皇上,报答公主才是正理。” “是,是,夫人说得有理,以后府上要切记,亲君子远小人……” 太子行事十分妥当,马车堵在路上,已经派人去庄子里知会,因此李丝絮她们一行人赶到庄园别院时,管事的已经备好热汤热菜。 因为姜皎是李丝絮请来庄园的人,太子也十分亲和。 到了饭桌上,姜皎和他夫人很是拘谨。 李丝絮拉着楚国公夫人坐下,还不忘了调侃姜皎:“这可不像是楚国公啊,以前跟丝丝针锋相对那个气势呢?” “皇妹真是胡闹!” 太子拿她一脸无奈,然后冲姜皎谦和道:“本宫这次是轻车简行出宫,陪太子妃和皇妹出来踏春散心,国公和夫人不必拘礼。” “皇妹玩闹,姜大人莫怪。” 姜皎忙拱了拱手。 笑得顽皮的李丝絮给他夹了一筷子肉:“姜大人受惊了,吃块肉补补。” 公主待她们如此亲近,国公夫人与姜皎对视一眼,一时感激得很。 她趁着用饭时跟李丝絮说话:“好端端的,那么大一块石头滚下来砸到车辕上,今日真是吓坏臣妇了,想来是臣妇常年去寺庙礼佛的缘故,才躲过一劫。” “那夫人真是福大命大,以后定然处处顺遂。” 李丝絮接话:“这几天也没下雨,没有山洪什么的,石头怎么会突然滚下来?” 他皇妹看似无意的话,太子却听了进去。 联想到皇妹让李临淮守着国公府的马夫将车修好,太子一时若有所思。 等饱餐一顿,趁着庄园管事给姜皎夫妇安排住处,太子避开人吩咐了他身边的护卫几句,护卫闪身纵入了夜色中。 第469章 找个替罪羔羊 夜晚的京郊十分幽静,天空出现了一轮勾月。 国公府的车夫,终于在李临淮的帮助下,砍下一段木头充当临时的车辕,又补好了砸坏的车轱辘。 看将军府四公子动作娴熟做这些修车的活计,李林甫在一旁惊叹:“四公子竟擅长做这些,实在令下官刮目相看。” “不值一提!” 李林甫却不管他是如何的缄言寡语,借着夸赞他会修车一事,跟他攀谈上了。 “四公子这一手,是出征黔中时学的吧?” 像是想到了出征黔中的艰难,李临淮嗯了一声,点点头。 李林甫接着夸赞道:“下官十分仰慕四公子这样的人中灵杰,大人年岁轻轻,已经跟着辅国将军出征过黔中,擒拿了五溪首领覃行章立下大功。” 面对李林甫热心与他攀谈,李临淮神色有些拘谨,显然很不适应。 “太过谬赞了!” 李临淮有些不自在,看向国公府的车夫:“你在此地稍等片刻。” 说完,一个闪身纵着往山上爬。 原以为天色不早了,将军府四公子会急着引他舅父府上的车夫回庄园,没想到这个时候了,他不管夜色降临,还要坚持爬到山上去查看。 借着微弱的月儿,见在岩上攀爬的人如一只灵巧的蝙蝠,李林甫眸光黯了黯。 比起李林甫,国公府的车夫显然更沉不住气。 见攀在岩石上的人消失在山峦夜色里,车夫吓出一身冷汗,他求助看向一旁的李林甫。 触上李林甫狠厉的眸光,这才没敢嘀咕出声。 好在一会儿,李临淮沿原路返回,一跃纵回了马车旁。 “还是四公子心细如发,没有山洪,近来几天也不曾下过雨,如何就有山石突然滚落砸下来?” 李林甫问他:“四公子可曾查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天色太暗了!” 李临淮眸色晦暗不明:“时辰不早,姜大人在等着他府上的车夫去接人,明日一早我再来查看。” 李临淮纵身上马,要引国公府车夫去李丝絮的庄园。 李林甫喊住他:“四公子,下官有个不情之请。” 第550页 “下官府上的庄园与舅父家的庄园挨着,离此处甚远,天黑赶路很是不便,这会儿下官已经饥肠辘辘,能不能跟着大人去公主的庄园喝口热汤充饥。” 李临淮面无表情:“那跟上吧!” 原本庄园给留了饭菜的,但因为李林甫及他的随从并车夫,也一起来了庄园,先前后厨给留的那些菜不够。 管事只得吩咐厨子另添几个菜。 等待厨子上菜的功夫,李林甫出来马车里拿点东西,见到一个婢女模样的人拦住了灶房打杂的小厮。 “阿贵,你们灶房的热水备好了没?” “荷儿姑娘,你别催啊!” 小厮告诉她:“灶房开始备的一锅热水,先送去了太子妃和十公主那儿,这会儿左清道率大人又带了客人来庄子里,灶房要备菜,要热水还得等会儿。” “还得等会儿啊?” 那个叫荷儿的姑娘一脸着急:“可是公主的那位贵客姜大人催得很急,说他夫人被今日山上砸下来的石头惊到,出了一身冷汗,要洗个热水澡驱惊。” “这些贵人们也太过娇贵了,山上滚下来个石子,就能被吓成这样……” 小厮这话被那个叫荷儿婢女打断了:“什么都不知道尽嚼舌根,小心管事拔了你的舌头,那位姜大人可是当今天子身边的近臣,他夫人自然尊贵娇弱些,再说了,那位夫人被吓成这样,也是感觉今日那石子滚下来很蹊跷。” “你想啊,不下雨没有山洪的,山上的石子怎么无缘无故滚落下来,还偏偏砸到了国公府的马车上,听说再砸偏一点,可就砸中了姜夫人。” 荷儿悄声告诉阿贵:“晚膳时听楚国公姜大人和他夫人提起石子砸下来时的凶险,太子殿下感觉不对劲,我去内院伺候时,瞧见太子吩咐他身边的护卫几句话,然后那护卫连夜出了庄子。” 阿贵来了兴致:“你是说有人要害楚国公和他夫人?” “无凭无证的事情,哪儿敢瞎说,总归姜大人和他夫人差点被砸到,也是受了无妄之灾,太子殿下起疑也是应当的。” 荷儿叹气道:“我以前还羡慕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吃好的穿好的,现在想想大户人家也有大户人家的难处,你看姜大人那么大的官,还有人要害他和他夫人……” 大概是没要到热水,知道灶房要先备菜催也没用,荷儿聊完几句往内院去了。 李林甫却站在廊下,好半天没有挪动。 怎么办? 不但李临淮起疑了,连太子殿下也已经起疑,听了舅父舅母说今日凶险已经派护卫去查看。 但好在今晚夜色很暗,警觉如李临淮,爬上山坡都没有查出什么痕迹,那太子身边的护卫,一定也很难有收获。 只是等明日天色亮了,就有些麻烦。 太子身边那么多高手,还有一个跟着辅国将军出征过黔中的李临淮。 若是被他们看出什么痕迹,追查到自己身上,那就大事不妙了,别说在朝堂上斩头露角,他如今这个太子谕德的虚职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特别是站在阴暗处,看到一个黑影翻身进了院墙,李林甫连去马车上取东西的心思也没有了,忙折身回屋。 庄子里的饭菜很可口,都是特色的山珍和农家菜,但饿狠了的李林甫却一时食不知味。 楚国公府的马车被山下滚落的石子砸到,他府上的马车恰好经过,的确会引人起疑,若是别人且罢了,但不管是太子还是十公主,都是人精似的。 只有找一个替罪羔羊,他才能彻底摘清嫌疑,攀上太子或十公主。 灶房小厮阿贵将热汤端上来时,李林甫顺手就推给了楚国公府的马夫,只是碗推过去时,手指不小心浸到了汤里。 车夫一点都没有觉察到他细微的动作,反而因为李林甫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些慌神。 从李临淮入山查探时,心里有鬼的车夫早心神不宁,这会儿对上李林甫的目光,吃得差不多的他忙起身,借口喂马离开了。 第470章 你休想杀出重围 弯月如钩,繁星点点! 李丝絮与楚国公姜皎在内院亭廊下棋,取了换洗衣物走到廊下的李林甫听到了,他舅父在跟小公主一边下棋一边聊天。 “夫人受惊好些了吗?” “谢公主,好多了!” 姜皎一脸感动:“公主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也幸好今日撞到了公主,吃了公主给的压惊药,她已经睡下了。” “大人跟丝丝这么客套做什么?大人以前在父皇面前,跟丝丝针锋相对那份风骨呢?” 李丝絮捻棋落子浅笑。 姜皎无奈道:“公主又拿以前的事情嘲笑臣,那会儿的确是臣有眼无珠,冒犯公主。” “丝丝倒觉得没什么,每次对上了,尽是丝丝欺负大人了。” 李丝絮欢快的笑出声:“你看,连下棋也是大人落了下风,大人对上丝丝有些可怜……” 一老一小一边下棋一边笑个不停,冷不防廊下一道声音传来:“原来舅父还不曾歇下。” 李林甫朝下棋的姜皎和李丝絮行来,然后神色恭敬朝李丝絮见礼。 “臣今日跟随将军府四公子送舅父府上的车夫来庄子里,蒙公主收留。” 姜皎觉得李林甫像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正要冷下脸,李丝絮将棋盘旁的一盒点心推了推。 第551页 “李大人吃点心!” 这下,姜皎不甩脸子了,还一脸慈爱:“这是鱼德妃亲手做的点心。” “原来是德妃娘娘做的点心。” 李林甫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谢公主赏赐!” 说完,捻了一块点心往嘴里塞,然后他的表情一言难尽,因为压根咬不动。 偏这时候李丝絮眨巴着眼问:“大人,点心好吃吗?” 触上公主清澈透亮的眼眸,李林甫没将咬进嘴里的点心吐出来,反而艰难的咀嚼了几下。 “有些硬,但香甜有嚼劲。” 李丝絮一脸灿笑:“母妃要是得知她做的点心有人如此捧场,一定会开心,都嫌她做的点心不好吃,也只有大人肯给几分薄面。” “大人说我母妃做的点心好吃,丝丝觉得与大人一见如故。” 李丝絮问他:“大人会下棋吗?” 李林甫万万没有想到,因为一块点心与公主拉近了距离。 他心中窃喜,忍着牙疼道:“略懂一二!” “大人不必谦虚。” 李丝絮热情相邀:“来,丝丝与大人对弈一局。” 李林甫于棋艺一道十分擅长,落座后很快为楚国公先前那盘棋扭转了败局,眼看着胜券在握,看到苦思冥想不知该如何落子的李丝絮,他眼眸闪了闪。 等李丝絮再次落子后,他故意心思奇巧让了一步棋。 因此李丝絮再落子时,眼前一亮:“大人,十面楚歌哦,丝丝要胜了。” “公主棋艺不凡,但臣也不是不能突破重围。” 李林甫捻棋落子:“依公主看,臣这样落子如何?” 李丝絮不得不佩服眼前的人,很懂得讨好人。 若是一局棋赢得太容易了,那她会觉得索然无味。 但要是输了,并且输得太惨,以小女儿家的心性,免不了多少会迁怒与她下棋之人。 所以眼前的李林甫,总会在自己占尽优势时,适当的让一步棋,让自己突围,但她掌控棋局时,李林甫又会适当的认真走一步棋。 如此下去,就能引得她步步走向赢局,因为赢棋的过程艰辛,才能更有成就感。 不愧是,她跟李临淮没说完的话本子里,那个与武惠妃勾结惑乱朝纲,扶持重用番将,将大唐推向衰落和战乱的奸相。 这样的人,自己撞到她手上,她岂能容得下他? “能从十面埋伏中突围,大人如此落子,甚妙!” 听到庄子外传来的脚步声,李丝絮觉得她该收网了。 她捻着手里的棋子突然落下,笑意吟吟看着李林甫:“但是,丝丝这局棋,早已请君入瓮,就算大人突破重围,也已经晚了。” 李林甫一开始还觉得传闻中那么厉害的十公主,出乎意料很软萌,这会儿李丝絮似笑非笑看着他,眸子有着洞察一切的透彻。 他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本公主的意思难道很难猜吗?” 李丝絮捻起了一枚棋子,叭的一下落在棋盘上。 当李林甫感受败局已定时,李丝絮冷笑:“听,庄子外面有脚步声。” 李林甫这才惊觉,从将他送入庄子后,左清道率李临淮不见了人影,连吃饭时,都没见他现身。 他心里一颤,感觉大事不妙。 果然下一刻,庄子里灯火通明,随着一道黑影翻墙而入,两个被捆成粽子的东西,扑通一声砸在地上。 然后李丝絮侧着小脑袋,笑吟吟问李林甫:“大人,认识这两个人吗? 看着连吃饭也没有现身的李临淮,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李林甫才发现自己太过大意了。 他怎么会以为,传闻中那么厉害的十公主好对付的? 他怎么会晕了头,将她当成一个小孩子哄呢? 对上公主有些嘲弄的眼神,李林甫心头一颤,但看清楚被绑成粽子的车夫嘴里并没有塞破布,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他狠狠吁了一口气:“认识,其中一人是舅父府上的车夫。” 除了国公府的车夫,还有另外一个庄户模样的人被五花大绑,嘴里还被李临淮塞了破布。 李林甫上前一步,将他嘴里的破布扯出来,那人得知竟是栽在了当朝十公主手上,吓得浑不附体。 “公主饶命!” 他哆嗦着一指晕厥过去的车夫:“是他,他指使小的推石头砸马车,小的没想害人性命,瞅准了的,推下石头只砸毁坏了车辕和车轱辘。” 被绑庄户模样的人,指控晕厥不醒的国公府车夫时,李林甫眸中隐隐掠过一抹得意之色。 但他细微的表情,哪能逃过李丝絮的眼睛? “大人是不是以为,国公府的车夫不会醒来了?” 李丝絮嘲讽的笑了:“让国公府的车夫做替死鬼,便能万事大吉了吗?” “大人只知道本公主拜师太医正,却不知道我极擅毒术,猜到了以大人的奸猾会找替死鬼,本公主早让灶房小厮在那碗汤里做了手脚。” 李丝絮话音一落,原本失去知觉的车夫,愤怒的睁开眼睛,冲着李林甫怒目而视。 一直处变不惊的李林甫,神色终于崩塌了…… 第471章 臣一辈子将公主当成孩子 “你指使我害主子和夫人,到头来却想杀人灭口。” 第552页 车夫一副恨不能吞了李林甫的样子:“大人,你太恶毒了!” 在李林甫神色崩塌那一刻,凭姜皎对他外甥李林甫的熟悉,也知道今日在山道上马车被石子砸中一事,与他脱不了关系。 当初泄露禁中言一事,他虽对李林甫一直有怨气,但在内心深处不舍得将他往坏处想。 但如今面对府上车夫的指控,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姜皎既失望又痛心:“公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气没有下雨,也没有山洪暴发,为何国公府的马车会被石子砸到?那么多马车途经那条山路,为何偏偏只有国公府的马车被砸到?” 李丝絮看着脸色崩掉的李林甫:“还有,国公府的马车一出事,李大人那么巧出现了?” “所以丝丝觉得,今日国公府马车被山上滚落的石子砸中一事蹊跷,因此让左清道率大人帮着修马车,目的就是让他借此机会查看一下那片山坡。” “当然,因为天色太暗,左清道率大人也没有找到什么痕迹。” 李丝絮话锋一转:“但这个,并不重要,因为丝丝一开始让他留下来查看的动机,不是为了找什么痕迹,而是要打草惊蛇。” “当然,做这些还不够,得知太子哥哥派了护卫去查山上石子滚落的事情,丝丝就让灶房小厮和庄园的奴婢故意透露给了李林甫李大人。” 灶房那个小厮和婢女,竟是为他准备的? 李林甫表情很复杂,终于意识到从山道相遇,他已经成为了这位公主的猎物,一步一步引诱他入局。 若只是左清道率李临淮玩打草惊蛇的戏码,凭他的警觉还是能沉住气。 可因为得知太子也对此事起疑了,他存着接近公主和太子好在仕途上有所寸进的机会,才会入了公主为他准备的瓮中。 亏他还以为,眼前的公主十分好糊弄。 对上人畜无害的公主,一败涂地的李林甫咬牙切齿:“公主这一招,其实也不甚高明。” “但对付李大人足够了,不是吗?” 李丝絮脸上带着看透一切的笑意:“因为大人心中有贪念,姜大人被发配流放后,还能重回朝堂,得父皇倚重,是你没想到的吧?” “可惜了,因为你与芸娘勾结,让楚国公不慎泄露禁中言一事令他心寒,发配流放回京后,他不想与你往来。” “如此,你天子近臣的舅父,又如何会帮你得到在朝堂斩头露角的机会呢?” “所以你买通国公府的车夫,精心布置了这一局,就是为了重归于好,因为毕竟人在无助的时候,会彻底放松芥蒂,你们到底是血脉亲情,他岂能一辈子揪着你害他流放一事耿耿于怀呢?” 李丝絮继续说下去:“虽推断出山上滚落石子一事是人为,原本丝丝拿你也没有办法,但你败在自己太过贪心了,妄想借着你舅父楚国公接近本公主和太子哥哥,借口夜路难行饥肠辘辘,让左清道率大人带你来庄子里。” “既然你已经入了瓮中,丝丝就安排了灶房小厮和庄园的婢女,透露太子哥哥也对山上滚落石子一事起疑,你惧怕太子哥哥身边的护卫查出蛛丝马迹,想让与你合谋的车夫做替死鬼,就朝他下毒了。” 李丝絮戳破他的心思,瞥一眼吓懵的庄户:“车夫去找他买通的这个庄户杀人灭口时,若推搡之下车夫倒地人事不醒,那就死无对证了。” 听完李丝絮滔滔不绝说的这番话,姜皎震惊,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李林甫无故牵连了。 公主说他发配流放一事,李林甫与芸娘有勾结? 联想到他外甥背着夫人数次将他引去如意楼,又有意撮合他纳芸娘为妾,姜皎只觉得脊背生寒,对人心叵测有了新的认识。 若芸娘顺利进了国公府,是不是就成了他外甥李林甫的眼线? 最亲的人算计他至此,他养大宠着的人,还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姜皎失望透了:“是我瞎了眼,泄露禁中言一事被发配流放,还骗自己如意楼的事情是个意外,以后你我一刀两断,你不再是我姜皎的外甥了。” 姜皎的话里带着决绝,这让李林甫有些心慌:“舅父!” 李林甫还要说什么,姜皎狠厉无情道:“你若再纠缠,休怪我不念你母亲的情面,将你送去大理寺。” 如丧家之犬的李林甫连夜被赶出庄子,心疼左清道率大人的李丝絮,让灶房小厮阿贵帮着烧开了水,就着晚上煲的鸡汤,亲自动手给李临淮做了一碗面条。 满满一碗面条上搁着几块鸡肉,再撒上葱花,让人垂涎欲滴。 早在李丝絮娴熟自如揉面条拉面时,李临淮就很惊讶,这会儿她将大海碗的面条端到李临淮面前。 沉稳如李临淮,终于憋不住了:“臣没有想到公主还会下厨。” “大人难道以为丝丝只会下毒吗?” 给李临淮递了一双筷子,李丝絮撑着下颚叹气:“丝丝会的事情多了去,只是大人不知道罢了。” “臣的确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是公主不会的。” 看他垂头丧气的小模样,李临淮一边吃着美味至极的面条,一边安抚她:“姜大人没有将李林甫送官,臣知道公主很失望,但是李林甫的母亲,毕竟是姜大人的亲妹妹,臣听父亲提起过,姜大人与他这个妹妹感情很深厚。” 第553页 “那姜皎离京时,怎么不见他这个妹妹到城外送行呢?” 李丝絮很恼火:“丝丝就是心疼大人白忙活了一晚,这个姜皎拧不清,丝丝以后再也不在父皇面前与他握手言和了,一定要继续跟他针锋相对。” 看着眼前气鼓鼓的公主,李临淮一脸无奈。 他宠溺失笑:“公主这话有些孩子气。” “丝丝本来就是个小孩子啊!” 李丝絮补充:“丝丝是个快意恩仇的小孩子。” “好,臣知道了,公主是小孩子。” 李临淮温和的笑了笑:“臣愿意一辈子将公主当成小孩子。” “大人这话,丝丝听了有些想流眼泪。” 李丝絮瘪嘴:“丝丝这会儿好像不那么难受了!” 第472章 丝丝要祸害大人 “不相干的人,本就不值得公主这么好的人为他难受,臣知道公主是心疼臣忙活了一晚,但臣为公主做这些事情,都是心甘情愿的。” 一碗面条很快见底:“能吃到公主做的面条,臣这一晚上的忙活值了。” 见李临淮吃完满满一大碗面条还不够,端起大海碗将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为他下厨的李丝絮,心里满是成就感。 她有些小得意:“那大人还真是值了,除了给母妃做鱼汤,给皇兄皇姐沄儿她们做樱花酥,大人是唯一一个让丝丝下厨的人哦!” “还有,我母妃做的点心,丝丝都没舍得拿出来祸害大人,拿去祸害姜大人和李林甫了。” “那臣真是要谢过公主。” 吃饱喝足的李临淮唇角上扬:“只是鱼娘娘让捎给臣的点心,臣该尝尝的。” “那一会儿回内院歇息时,丝丝将剩下的都给大人。” 李丝絮将小脑袋凑过去,坏笑道:“大人可要乖乖的吃哦,丝丝会盯着大人吃完那盒点心。” 对上就差没有将张牙舞爪写在脸上的公主,李临淮知道这下她心里真的不难受了。 能让公主开心,以身试毒尝尝鱼娘娘做的点心又如何? 李临淮宠溺的应下:“好!” 隐在暗处看到这一幕的太子,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虽说他知道皇妹跟左清道率李临淮的感情不一样,在京郊皇家别院时,母妃差点害死皇妹,李临淮毕竟陪着他皇妹经历过生死。 但看到他皇妹和李临淮肆意笑闹,然后面无表情的左清道率,竟会看着他皇妹笑,还是宠溺至极的那种笑。 太子以为,就算他和太子妃新婚燕尔,似乎也没有皇妹和李临淮相处时那么甜。 他才在灶房外的窗口站了一会儿,竟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甜过后,太子又有些心酸。 他这么好的皇妹,竟对一个除了皇兄的男子,有这样的一面? 皇妹与他在一起,还有与大皇兄三弟在一起时,也没有这么高兴吧? 太子倒是觉得这位将军府的四公子不错,但如果要做皇妹以后的驸马,就值得商榷了,毕竟她皇妹是那么的好,只有大唐最优秀的男儿才配得上她。 知道李临淮的身手,怕被他察觉,太子折身回屋陪薛云去了。 他却不知道,李丝絮早清楚他隐在暗处,甚至还知道从李临淮将人砸进内院时,他太子哥哥一直知道,只是没有现身罢了。 其实姜皎念在他亲妹妹的份上,没有将他外甥李林甫逼上绝路,李丝絮也不是那么难过。 因为她和李临淮折腾这么多,正是为了她太子哥哥。 她想让太子看清楚李林甫的真面目,只要她太子哥哥这个储君,认定李林甫是个阴险毒辣、卑鄙无耻的小人,李林甫在仕途上的路就会非常艰险。 当然,这样是不够的。 等回到宫,她还会趁着姜皎在,时不时跑去父皇的御书房转悠几圈,借着关怀姜大人,将楚国公府的家丑在他父皇面前宣扬宣扬。 有了谋害嫡亲舅父这个污点,她倒是要看看,这位话本子里祸害大唐的奸相,还能如何与后宫妃嫔勾结,如何能接近她父皇,讨她父皇欢心? 来京郊庄园踏春,做成了一件大事,接下来几天李丝絮去东宫别院赏花,还有在田间指挥着庄户种长寿果,都心情大好。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她回宫,在甘露殿看到跟她母妃在说话的玉真姑姑。 李丝絮踏入殿中,瞧见她母妃拿着帕子在拭泪,表情有些错愕:“母妃,发生什么了?” “没欺负你母妃,我跟她说要离开京城,去蜀地青城山修道一段时日,她就这个样子了。” 玉真公主一脸无奈:“你母妃在我面前,总像个孩子。” “可是,你说走就走,还说要带上丝丝。” 鱼德妃低泣着耸动肩膀:“本宫哪舍得她离开身边?” 玉真公主柔声劝慰:“你明知道,这个孩子不能一直被拘在大明宫,她心里向往天下,向往这李唐的大好河山,师妹就算为她好,也该让她跟着我游医行走一圈。” “是,我不能这么自私,让她一直留在宫里护着我。” 鱼德妃难过的呜咽一声,泪眼朦胧看着李丝絮:“丝丝,母妃决定了,放手让你跟着你玉真姑姑游医天下,母妃自己已经被困在深宫中,不能让你重蹈覆辙,将你一直拘在这大明宫中。” 第554页 李丝絮一脸懵! 她的确一直想着游医天下,见见李唐的大好河山,但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形式,还是被她母妃提出来,要玉真姑姑带她离开长安城。 这两个人一个抹眼泪一个叹气,完全没有问过她这个当事人怎么决定。 李丝絮被她们气笑了:“母妃戏精吧,想让丝丝跟着玉真姑姑出外游医就算了,哭这一出几个意思?” 鱼德妃有些伤心! 李丝絮触上她欲掉不掉的眼泪,想到了刚来这个世界时,痴傻的她依然坚定护在她身前。 她一时心软走过去抱住了她:“好啦,你再哭,哭得我心里也在流眼泪了。” “可是,母妃真的舍不得你。” 鱼德妃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咽咽将头抵在她的小肩膀上,李丝絮伸出手,安抚在她背上轻拍了拍。 “好了,丝丝要跟着玉真姑姑出外游医,你还不快点将做点心的手艺提高一下啊,丝丝动身时,可是要捎上你准备的点心。” 听到李丝絮这么说,鱼德妃顿时破涕为笑。 李丝絮这才看向玉真公主:“姑姑,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过几天吧!” 玉真公主跟她解释:“也不是太仓促,从你母妃告诉过我,你想出外游医,我一直在准备,行李还有换洗衣物以及在路上一应的吃穿用度,早替你备好了,你父皇那儿,还要你自己去说。” 知道她心中所愿,就算再舍不得,也对她放手。 拘在身边嘘寒问暖是爱,敢于放手成就儿女的梦想和夙愿,更是深沉的大爱。 “原来去岁母妃给丝丝暖被窝,丝丝说过的话,母妃一直记着。” 李丝絮感触的看着眼前这个泪眼朦胧的大美人:“儿臣谢过母妃!” 第473章 伴君如伴虎 “你这傻孩子!” 鱼德妃似乎不知道怎么爱她了,揽着她紧紧抱住:“母妃已经被拘在了宫墙中,你能代替母妃去看看河山湖海,母妃很高兴……” 从京郊回来后,姜皎一直闷闷不乐,既因为李林甫狼心狗肺心酸,又因为在京郊别院时,李丝絮对他的态度转变惶恐不安。 姜皎掩饰得极好,他这种细微的变化,起初玄宗不以为意。 几天过去,连玄宗也明显感觉到不对劲了! 看向陪在他身边整理文书,却心不在焉的姜皎,玄宗批着折子沉声开口:“姜爱卿可是遇到难处了?” “臣没什么难处!” 什么都逃不过慧眼如珠的陛下,姜皎叹一口气:“若是陛下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该如何?” 玄宗冷哼一声:“皇室从来最无情,朕难道没有被人背叛过吗?” 皇上这话意有所指,姜皎也不知道他是指弄出谶纬书的岐王,还是掌控厌胜术,被十公主逼得缠蛇的申王。 问大唐的帝王,被人背叛了该如何,姜皎意识到自己问这话当真可笑。 “那臣没什么了,臣因为家事患得患失,的确有些无病呻吟了。” “因为家事患得患失,姜皎,朕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玄宗冷声道:“在朕的面前当差时走神,朕看你这个殿中监不用做了。” 伴君如伴虎! 被玄宗吓出一身冷汗,犯错的姜皎膝盖一软跪下来。 这时候,屏风后传来一声幽幽叹息:“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姜大人遭人背叛陷害悲痛欲绝,看在儿臣的份上,父皇还是不要怪姜大人了。” 李丝絮手上捧着一本册子,从屏风后转出来。 看到他的十公主,玄宗顿时心情愉悦:“哦,楚国公的家事,你知道?” “知道啊,不就是姜大人前几日出游踏青,被山上的石子滚下来砸到马车嘛!” 玄宗看一眼姜皎,李丝絮忙解释:“姜大人和他夫人无恙的,那日恰好儿臣陪着太子哥哥和皇嫂去京郊别院撞上了,儿臣就觉得没下雨没有山洪,山上有石子滚下来很蹊跷,使了个打草惊蛇之术一吓,果然姜大人那个最宠爱的外甥李林甫就露馅了。” “原是他买通姜大人身边的车夫,得知了大人和他夫人的行踪,然后在大人乘坐的马车路过山边时,雇人从山上推石头。” 玄宗竟不知有人要谋害他的近臣? “荒唐,谋害朝中重臣,这个李林甫太肆意妄为,心狠手辣。” 盛怒至极的玄宗问李丝絮:“姜皎的外甥为何要谋害他?” “倒也不是为了谋财害命,而是姜大人的外甥心中有鸿鹄之志,一心想着在朝堂上斩头露角,却奈何没有机会,原本想着靠姜大人和源家是姻亲的缘故,谋得源大人引荐,但源大人为人刚正,任人唯贤,觉得李林甫没有才学,只推荐他任了太子谕德的虚职。” 李丝絮解释:“许是姜大人发配流放那次,李林甫这个外甥连去京郊送行也不曾,让姜大人寒心了吧?” “姜大人顺利回京后,就不搭理他这个外甥了。” 李丝絮继续说下去:“所以趁着姜大人和他夫人出游,若国公府的马车砸坏了,是不是要坐他的马车啊?人在遇难的时候最脆弱,就可以重归于好了啦!” “事情就是这样,姜大人经此一事后,怀疑当初那件事情跟李林甫也脱不了干系,所以越想越伤心,觉得自己一手养大教养的外甥这么对他,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第555页 李丝絮有些难过的耸耸肩,冲姜皎道:“哼,丝丝帮着你戳穿了李林甫的诡计,姜大人一定怪丝丝多管闲事了吧?反正石子也没有砸伤你和你夫人,你也不打算追究。” 为了得到在朝堂上斩头露角的机会,竟如此不择手段,甚至都没有考虑到一个不慎失手,有可能让楚国公和他夫人命丧山野。 这样的人真是算计深沉,且为了达到目的阴狠毒辣。 听到李丝絮说当初姜皎泄露禁中言,竟与他那个外甥有关,玄宗更讨厌李林甫了,连带着对跪在地上的姜皎,也一脸厌烦。 说什么家丑不可外扬? 但公主却是霹雳叭啦说了一堆,不但扬了,还将他们家的老底都戳穿了。 玄宗朝他看过来,姜皎露出一个笑得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陛下,臣与妹妹向来亲厚。” 想到他与玉真公主之间的情谊,玄宗倒是能理解姜皎做这个决断。 只是那个挖空心思想往上爬的李林甫,以后绝不能重用,太子谕德虽是一个虚职,但却是管着谕教太子的名头,这样的人不能在那个位置上。 玄宗在心里将李林甫的可能性彻底划掉了,开始心疼他的公主:“楚国公不识好歹,以后不用管他。” 他温声问李丝絮:“小十手里拿的什么?” “策划书!” 李丝絮将册子呈给玄宗:“这是关于大唐医保的策划书,儿臣一直想让大唐百姓无论贫富,有病可以得到救治,所以写了这本策划书,想请父皇过目。” 策划书是什么? 玄宗听都没听过。 但看他的公主呈上折子时一脸凝重,可见是十分认真在做这件事,所以忙将她递过来的一册文书接到手上。 连折子也不批了,打开看她写的什么。 玄宗一开始还疑惑不解,渐渐恍然大悟,最后神色十分愉悦,显然册子上写的东西,有让皇上耳目一新的感觉。 跪在地上的姜皎一时很好奇,这个什么策划书,到底写的什么? 在他被撩得心痒痒时,玄宗终于看完了整本册子,他从册子上抬头,欣慰的看着李丝絮。 “大唐的公主本不该涉政,但朕的十公主这次涉政,朕却极为欣慰。” 玄宗夸赞道:“因为朕的公主做这件事情,是为了大唐百姓,你是朕的骄傲,你身上有大唐公主该有的样子。” 得到了她父皇不吝言辞的夸赞,李丝絮一脸灿笑,觉得一连几日熬夜写这个策划书值了。 她问玄宗:“父皇以为此法可行吗?” 第474章 谁惹哭你了 “可行!” 玄宗给了她很大的肯定,但提醒她:“只是实行的过程中,朕的公主会遇到很多阻碍,因为毕竟此法开万世之先河,收取一定的医保费,治病时能到太医署以及各地的医衙免费施治,各朝都不曾有过。” “还有这个政策,要强大的医疗系统来维持,并且还涉及多方利益,在执行的过程中会遇到阻力,也要很长时间来磨合,执行不好还会有漏洞,给贪婪之人钻了空子。” “所以,丝丝才以为光靠民间组织,做不到。” 她振振有词:“父皇是大唐的天子,此事交到父皇手上,利用官府的力量,一定能成。” “毕竟父皇曾挽救李唐于危难,让天下百姓有病可医不会耽误施治,以父皇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做到。” 被夸得十分受用的玄宗,听出了她话里的弦外之音。 他神色略有些吃惊:“你是说这份策划书,全权交到朕手上,你不参与此事?” “不啊,毕竟身为大唐的公主,丝丝不好涉政,父皇可以在大医署或翰林院,挑选得力的人从旁协助,丝丝不打算插手。” 李丝絮告诉玄宗:“再说了,丝丝要离开京城出外游医啦!” 前面一句话还没什么,后面她的十公主在说什么? 她要离开京城,他这个当父皇的怎么不知道? 玄宗一瞬间感觉被惊雷给砸到了:“你说,你要离开京城?离开父皇身边?” “儿臣的确是想跟随玉真姑姑离开京城,玉真姑姑要去蜀地青城山修道一段时日,丝丝想趁此机会跟着她游医,如此医术才会精进。” 李丝絮挽着他的手撒娇:“但儿臣不是离开父皇身边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都是父皇的,整个大唐天下都有父皇的气息,这样儿臣虽离开京城了,其实却是时时刻刻陪在父皇身边。” 听听说的是什么歪理? 玄宗原本因为她说要出外游医,万分不舍,她讲的这一堆歪理,成功冲散了玄宗的离愁。 玄宗不置可否:“你母妃哪舍得你?” “可是,母妃有父皇啊,女儿总要长大的。” 李丝絮甜笑:“母妃虽是个依恋父皇的小女子,但身为母亲的她,却有鹰一样的胸襟。” 玄宗觉得他的小十,脑子里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好奇的问:“为何是鹰一样的胸襟?” “因为母鹰虽舍不得它的幼崽,只有放手,狠心将它推下山崖,才能让它学会飞行。” 李丝絮仰着小脑袋:“母妃就是那头鹰,虽对儿臣万般不舍,也想让儿臣看看更广阔的世界,翱翔在蓝天之上。” “你这张嘴,也不知道像谁?” 第556页 他膝下也有皇子要出外游学,玄宗却从来没有一刻,像得知李丝絮要离开京城那么难过。 身为父皇的他很是无奈:“父皇要是不答应你,就是没有鹰一样的胸襟了?朕身为一国之君,倒显得要比你母妃还目光短浅?” 拿李丝絮没办法的玄宗,只得迁怒到玉真公主身上:“这个玉真,真是好手段,一声不吭要拐走朕的公主。” “她不敢自己跑来朕面前提?” 玄宗冷哼:“倒是支使你来说服朕。” 李丝絮才不管玄宗是什么表情,一脸懵懂朝他眨眼睛:“父皇就答应儿臣嘛,父皇是天底下最好,胸襟最宽广的父皇。” “父皇的胸襟是星辰大海,那么宽那么广,那么波澜壮阔。” “你,你,不许胡闹!” 被李丝絮缠着的玄宗一阵头疼,点了点她的额头数落:“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大唐的公主哪有你这么无赖的?” “丝丝就是仗着父皇宠爱啊!” 李丝絮憨笑:“嘻嘻,谁让儿臣是父皇最喜欢的公主。” “想得真好,朕不喜欢你……” 她父皇虽极力隐忍着,但李丝絮离开御书房的时候,还是看到他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在这一刻,她感受到了那不是一个父皇对公主,而是寻常父亲对女儿的那种爱。 决定了跟随她姑姑去蜀中,李丝絮怕对上他父皇眼眸里的不舍会改变主意,趁着姜皎跪地起身时,逃也似的离开了御书房。 她眼眸红肿走出兴庆殿,恰好见到了前来见玄宗的宁王。 宁王看到她眼眶红肿,顿住步子:“怎么哭了?谁惹哭了你?” 她的这位王伯,向来让她捉摸不透,李丝絮本想擦肩而过的。 但既然被叫住了,她还是语声哽咽开口:“丝丝要随玉真姑姑,离开京城了。” “什么?玉真她要离开京城?” 宁王一瞬间有些慌乱。 李丝絮点点头:“姑姑想去青城山修道,丝丝正好陪着她出外游医。” “玉真倒是与你投缘!” 宁王百感交集感叹了一句,看她的目光有些复杂:“你那么厉害,王伯以为,你不会掉眼泪。” “为何不会掉眼泪?是人都有七情六欲,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感触和触动流泪。” 或许是在宁王得知玉真公主要离京时,眼眸里透出的不舍,李丝絮突然觉得他王伯也没那么捉摸不透了。 宁王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时,李丝絮睁着一双含泪的眼眸看他。 “王伯可曾知道,你参与了那么多事情,为何丝丝放过了你?” 宁王一瞬间表情错愕。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因为你父皇吧!” “是的,因为王伯再怎么讨厌丝丝,想要帮着武充媛,在关系到父皇的时候,也会适时收手。” 李丝絮小小的叹息一声:“武充媛虽是王伯心里的白月光,但王伯还是深爱父皇的吧?在王伯心里,父皇这个弟弟很重要,所以当初才会放弃继承帝位的机会,放手成全父皇挽救李唐于危难的夙愿。” “就这跟丝丝的母妃一样,母妃也舍不得丝丝,但因为想成全丝丝游医行走天下的夙愿,尽管再不舍,还是让我去陪着玉真姑姑。” 宁王好一会儿没说话,果然如武氏曾经所言,他这个侄女智近于妖,不能以常理度之。 只是他以为柔弱需要他庇护的小表妹,实则是个心机狠毒,为争宠不择手段之人,他像是做了一场大梦。 第475章 你的夙愿我的信念 既然他的小侄女什么都知道,宁王没有否认李丝絮所言。 毕竟聪慧如他皇弟,未必没有觉察到他的心思,只是因为到底敬重自己这个亲兄长,念着兄弟的情谊,没有戳破罢了。 对上李丝絮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宁王苦笑一声:“本王没你说的那么伟大,不过是与帝位失之交臂不甘心罢了。” 也是一个嘴硬心软的。 李丝絮笑了笑! “你母妃竟舍得你陪玉真去蜀中,对玉真也算是一片真心实意。” 宁王清了清嗓子:“本王的那个妹妹,自小埋下了心结,一直郁郁寡欢,先前她与王维,王维那人又心怀抱负……” 似乎跟一个小辈提玉真公主的心思不妥,宁王又咳了一声:“总之,等出了京城,一路上还要蒙你多照顾。” 听宁王提起王维,李丝絮认真的看着他。 “太乐丞王维离开京城一事,王伯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吧?” 对上眼前小姑娘能洞察人心的眼神,宁王要迭口否认。 李丝絮却叹了口气:“王伯和父皇都觉得太乐丞王维在对待玉真姑姑的事情上优柔寡断,他既仰慕姑姑的风华,又心怀抱负不甘心只屈居于太乐丞这等闲职,因为玉真姑姑自小埋下的心结,你们害怕她受伤,所以王维因伶人舞黄狮受累,将他贬去了济州为司仓参军。” “你们以为这样,就是保住了玉真姑姑,却不知道,她与太乐丞王维品诗以乐会友,能排遣她曾活在深宫中的恐惧,也是她清苦孤寂修道生活的一点藉慰。” 小小的人儿,神情中有着看透一切的淡然:“正因为儿时埋下的心结,姑姑才觉得苦中那一点乐弥足珍贵,想感受动人心弦的情意,也想握住给她片刻欢愉的人。” 第557页 “一入红尘,便生因果,这也是道家讲究的入世历心。” 李丝絮仰着小脑袋与宁王四目相对:“人生无常,谁又能保证抓住的东西,能握住一辈子呢?” 是啊,人生无常! 李唐皇室的朝政还有更迭潮涌,权贵世家的男子成婚娶妻,也会纳妾移情别恋,更有甚者皇室中的公主找了称心如意的驸马,很多在驸马死后改嫁的。 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能握住一辈子的啊! 那他和皇弟自以为对玉真那丫头好,却让曾活在深宫恐惧中的她,连唯一一点安慰也不肯给她留,这是何等的残忍? 而这个道理,他们兄弟俩看不明白。 反而是眼前这个半大的丫头,比他们更懂妹妹玉真。 宁王被李丝絮的这番话震得心间一颤,心中涌过一抹悔恨,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这个他曾经有些讨厌的半大小姑娘:“女孩儿家家太聪明不好,一点也不可爱。” 说完,落荒而逃! 李丝絮还想问问,他为何对吉安那般苛刻? 是不是其中另有隐情? 望着逃也似跑掉,像被鬼追着的人,李丝絮无奈的耸耸肩…… 甘露殿的樱花在暖春时节灿烂绚丽的绽放过,樱花快谢了,出了城门临近十里长亭,夹道旁种着一树树桃花。 此处离禅定寺极近,李丝絮透过车窗看着初初绽放,满是生机活力的桃花,没忍住轻吟失声。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都要离开长安了,她还有闲心吟诗?” 李丝絮脸上不见一丝离愁,来送行的鱼德妃扯着玄宗的衣袖告状:“阿瞒,她是个小没良心的,嫔妾心里难过。” “鱼儿还有朕!” 玄宗揽过鱼德妃,在她肩头轻拍安抚:“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两句诗倒是极好。” “父皇竟不知道,你还会作诗?” 李丝絮看着给她和玉真姑姑送行,两个还黏乎得抱来抱去的人,很是一阵无奈。 她还怕自己离京后,母妃会承受不住很难过很难过,现在不用担心了。 李丝絮老实回话:“儿臣这两句诗是偷来的,不是儿臣作的。” 玄宗看着她,意思是从哪儿偷来的? “从一个叫白居易的人那儿偷来的。” 玄宗正要说没听过这么一个诗人,李丝絮一脸天真懵懂为他解惑:“这个人还没有出生,总之大唐天下会有这么一个人,他跟太乐丞王维一样才华横溢。” 大概李丝絮身上惊奇的事情太多了,早已超出常理,西游话本子的问世,让玄宗深信不疑他的公主是从神仙世界而来。 所以李丝絮说诗是从一个还没有出生的人身上借的,玄宗竟不觉得奇怪。 反而是鱼德妃操碎了老母亲的心,欲盖弥彰在替她遮掩。 “阿瞒,她又在胡说八道了!” 鱼德妃一脸担忧将手贴在她额头上:“没发热啊,医者难自医,嫔妾好担心她的病治不好,早知道该派个太医贴身跟着,也好照顾她和持盈。” 见鱼德妃忧心忡忡的样子,玄宗体贴揽上她的腰,然后揭开了马车帘子。 “鱼儿你看,照顾咱们小十和持盈的人来了!” 鱼德妃和李丝絮于是顺着他父皇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十里长亭一株桃树下,在等着的师徒两个。 马车转瞬间靠近了孙医正和王梓青,李丝絮惊讶不已:“师父和师兄也陪丝丝离京去游医吗?” “想得美!你师兄要留在京城,帮着皇上推行你那个什么医保。” 坐在马车车辕上的孙医正气鼓鼓道:“跟你游医天下的是老夫,你这个臭丫头要出京游医,还妄想甩开老夫,老夫偏不如你的愿。” 当着皇上的面,喊师妹臭丫头,王梓青对师父孙医正很是一阵无语。 看玄宗和鱼德妃看向他们,王梓青忙见了礼,然后不舍的看着李丝絮:“师父他老人家陪你去游医,师兄在京城等你归来。” “让天下百姓有疾皆能得到救治,是师妹你一直所期望的。” 王梓青既温和又坚定道:“师兄等你归来看到策划书上所呈现的东西变成现实,那是你的夙愿,也是师兄的信念。” 第476章 一定要护好公主 李丝絮原本怕引得泪眼朦胧的鱼德妃伤心,不敢流眼泪,哪怕心绪再波动,也极力压抑隐忍着自己的情绪。 然而,面对跟她有着共同夙愿和信念的人,她眼眶还是湿润了。 他知道她所愿,并且愿意拼尽全力去完成她的这个信念。 “从当初师兄以身试漆树毒,在吴嫔面前力证丝丝清白,丝丝就知道师兄有大医的仁心。” 李丝絮十分真诚看着王梓青,语声哽咽:“有你做我的师兄,丝丝很幸运。” “梓青能得遇师妹,也很幸运……” 玄宗下了马车,在马车旁交代了玉真公主几句,回过头来见李丝絮和王梓青还在旁若无人说话。 他清了清嗓子浅咳一声:“好了,时候不早,别让你姑姑久等。” 王梓青还要说什么,被玄宗虎视眈眈看着,不敢吭声了。 不过等李丝絮一跃纵上玉真公主的马车,他鼓起勇气道:“梓青在京城等师妹回来。” 第558页 王梓青说完这话,像是被不远处的一树桃花晃到眼睛,觉站在车辕上朝他挥手的师妹有些模糊了。 “臭小子,有出息点儿!” 孙医正鄙夷的看他一眼,也钻进了马车里。 他的马车里装着各样药材,改造成了一个移动的小药房,若有需要,还能在上面制药研药。 从得了玄宗陪他小徒儿游医天下的吩咐,他就请了能工巧匠改造马车药房。 药房马车造好,已经要动身了,所以他还没有来得及查看。 反正像王梓青那样的臭小子没什么好惦记的,有臭丫头陪在他身边就够了,急着研究药房马车的孙医正一丝儿也不留恋。 他嫌弃完王梓青,钻进马车里这里翻翻,那里捣鼓一下。 马车往前驶去,李丝絮探出窗口,能看到站在十里长亭旁送行的玄宗和鱼德妃有些模糊了,在道路尽头即将转弯时,远处花树下的他们成了两个小黑点。 “舍不得你父皇和母妃吧?” 玉真公主疼爱的揽着她:“你啊,也是个小没良心的,就这么无声无息离开京城了,还不让你父皇告诉月儿和你的皇兄们。” “他们得知你一声不吭跟着姑姑去蜀地,不知该有多伤心?” “若丝丝不瞒着要离京的事儿,沄儿潍儿一定会抱着丝丝的腿,缠着要跟丝丝一起去蜀地,月姐姐会怪丝丝抛下她,皇兄们也要来送丝丝一程又一程。” 李丝絮将头倚在玉真公主肩上:“父皇和母后悄悄来送行,丝丝心里充盈着离愁,若是皇兄和娘娘们也知道丝丝要离开,那离愁就要更多了,只怕是迢迢不断如春水。” “与其因为离别各自伤怀,就让丝丝做那个小没良心的吧!” “那你连李临淮也瞒着?” 玉真公主有些心疼李临淮:“别人也罢了,他待你格外不同,陪你历过生死,一直在背后护着你。” “丝丝就是因为这个,才更不能让他送行啊!” 李临淮在她心里,确实是特别的那个,不仅是陪着她经历生死,不仅是他一直在背后守护她,还因为他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从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如此。 李丝絮总感觉要触摸到真相了,但又有什么一掠而过,最终什么也没有抓住。 剖析完心里对李临淮的感觉,李丝絮惆怅的叹息一声:“丝丝怕他来送行,舍不得走了,得知姑姑要带丝丝去蜀地青城山,丝丝甚至想着,若是李临淮能跟着一起去就好了。” “可他早已不是奉父皇之命护卫丝丝的人,如今他是正四品的左清道率。” 李丝絮告诉玉真公主:“他有勇有谋,武功高强,还熟读兵法,跟忠嗣哥哥一样是将相之才,丝丝很害怕因为自己,阻隔了他成为名将的路。” “就像母妃放手丝丝游医天下,完成心中夙愿一样,丝丝也不能为了自己将他拘在身边,做一个普通的护卫。” 李丝絮想告诉玉真公主,这世上的感情有很多种,她以为家国情怀胜过小情小爱。 然而也幸亏她没有来得及说后面一句,因为马队突然停了。 李丝絮听到坐在前面那辆马车里的孙老头儿,大声催促:“不许停马车,不许停马车,快绕过他,不要耽误了我徒儿赶路。” 老头儿如此反常,李丝絮感觉不对,忙将头探出马车。 然后就看到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目光深沉看着她的李临淮。 显然以李临淮的耳力,听到了她和玉真公主所言。 冷着脸的李临淮开口:“臣不介意公主将臣拘在身边,更愿意护送公主去蜀地青城山。” “你想得美,我这把老骨头难道不能护着自己徒儿?” 孙医正不客气的掀开马车帘子喷李临淮:“你们父子俩也太奸诈了,竟偷偷打听到我徒儿离京的消息,哼,将军府四公子是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 老头儿还要滔滔不绝怼李临淮,李丝絮一阵抚额,然后叹气。 “好了好了,您老人家省省口水。” 李丝絮很无奈:“左清道率大人身居要职,又怎么会跟丝丝一起去蜀地青城山?” 被李丝絮数落,委屈巴巴的孙医正终于消停下来。 李丝絮有些心虚冲李临淮笑了笑:“丝丝不是有意瞒着大人,那个,决定出京游医也很突然。” “这就是公主瞒着臣的理由吗?” 李临淮脸色很冷,明明看着面无表情的脸,李丝絮却能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因为被欺瞒而在愤怒。 正当李丝絮觉得,自己一声不吭离京的确有些过分。 李临淮像是拿她没有办法,叹息一声:“公主的话本子没讲完,就要走了吗?” 被那种冷厉中夹杂着一丝怒意的气息所压制,李丝絮甚至有点不敢看他了,听到他说这句话,顿时又笑了。 她猛吁一口气:“大人吓到丝丝了。” “等丝丝游医回来,一定继续给大人讲那个话本子。” 李临淮静静看着她,足足看了有数息之久,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在心间,直到孙医正在一旁猛咳着提醒,李临淮这才不舍的从她身上收回目光。 “好!臣等公主回来,给臣讲那个话本子。” 李临淮温声应下后,朝陪在李丝絮身侧的柳云莺点了点头:“一定要护好公主……” 第559页 第477章 鱼娘娘人菜瘾大 李丝絮离京游医去了,最先发现的竟是太子妃薛云,因为爱养花的她,从薛府移植了一丛荼蘼种到太子府。 等桃花落了,很快就是荼蘼的花期。 太子妃薛云想着等荼蘼花开,要在东宫办一场宫宴,请公主和娘娘们过来行酒令赏花,但因为跟李丝絮格外投缘,迫不及待就让身边的宫女来请她去东宫,看看自己种下的荼蘼花丛。 然后就从鱼德妃身边的青荷嘴里,得知李丝絮已经跟着玉真公主离京了。 这个消息,将太子给炸到了! 太子亲自跑了一趟甘露殿,找鱼德妃求证。 结果竟是真的,十公主真跟随玉真公主去了蜀地? 太子失落了好几天! 消息从东宫这儿一传开,李丝絮的皇兄和皇弟们也跟着一起失落,月儿更是炸了。 “月儿太伤心了,我和丝丝妹妹那么要好,她离开京城竟瞒着我?” 从来不掉眼泪的月儿,眼眶红肿难过极了! 她控诉鱼德妃:“亏月儿最喜欢娘娘,跟娘娘最要好,丝丝妹妹离京的事儿,娘娘竟一直瞒着月儿,还有没有拿月儿当自己人?” “鱼娘娘这样,月儿太伤心了!” “月儿你别伤心,本宫刚做了点心,都给你吃。” 月儿还没有来得及知道,鱼德妃做的点心难吃,所以身为吃货的她,有点觉得自己被安慰到了。 看鱼德妃做的点心吧,虽没有刘贤妃做的好看,倒也像模像样。 月儿捻起樱花糕咬了一口甜到牙疼,人就僵住了! 鱼娘娘到底是倒了多少蜜饯? 为何她这么爱吃甜食的人,会被甜腻得头皮发炸? 偏鱼德妃还一脸期待问:“月儿,好吃吗?” 跟鱼德妃最要好的月儿,想说蜜饯放多了,又害怕伤害到鱼德妃,只好勉为其难点点头。 “还是月儿你最有眼光,喜欢本宫做的点心。” 鱼德妃很热情:“这些盒子里的,都给你吃。” “鱼娘娘,那个,月儿记得今日还没有练琴,一会儿母妃要责罚的。” 月儿逃也似的跑了,鱼德妃端着点心盒子笑吟吟问青荷:“这个法子好不好?谁来怪本宫不将丝丝离京的事儿告诉她们,本宫就请谁吃点心。” “娘娘,你有些损……” 青荷一言难尽! 但不管如何,鱼德妃这个大明宫做点心最难吃的人,厨艺黑手终于将一拔一拔上门来兴师问罪的人,成功赶走了。 只要来甘露殿的人,鱼德妃都会一脸热情给塞点心,塞到后面宫里的皇子公主们走到太液湖旁,都远远绕过甘露殿。 偏鱼德妃人菜瘾大! 她还不信做不成美味可口的点心,偏要尝试。 “那些个没良心的,以前鱼娘娘长鱼娘娘短,如今见到本宫像见了鬼似的,远远绕开了。” 坚持做点心三个月后,甘露殿小灶房又一炉碧玉糕出炉了。 等碧玉糕放凉后,鱼德妃搁了冰块镇着,端去给辛苦练武的遥遥:“遥遥快过来,尝尝本宫特意为你做的碧玉糕。” “谢谢娘娘!” 遥遥拿了一块点心塞嘴里,沁凉的碧玉糕透着清甜的豆香味儿。 她眼睛发亮:“娘娘做的碧玉糕真好吃!” “又在哄本宫开心?” 鱼德妃拿了帕子替她抹汗:“本宫就知道遥遥最贴心,以前她们都说最喜欢本宫,却不愿意尝一尝本宫做的点心,只有你知道点心不好吃,还变着法子夸本宫。” “遥遥没夸啊,鱼娘娘今日做的碧玉糕真的很好吃。” 遥遥已经吃完一块,拿起一块喂鱼德妃:“娘娘你吃,冰冰凉凉很清甜,有些像贤妃娘娘做的。” 鱼德妃张开嘴咬了一口,意外的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做点心的手艺真变好了? 比起以前不能入口的点心,这个碧玉糕虽说不及贤妃做得好,但味道还算过得去,很不错的样子。 自以为无法拯救厨艺的鱼德妃,看到了新的希望。 她将手上一盒冰镇过的点心全塞进遥遥手里,高兴道:“我再去灶房试着做一次,看看是不是每次都好吃。” “好啊!” 遥遥鼓励的看着她笑:“一会儿娘娘做好了,遥遥第一个先尝。” 在遥遥几个月坚持不懈的鼓励和捧场下,鱼德妃终于做出了能吃的点心,揉面的时候一时有些热泪盈眶。 “遥遥这孩子真乖,不管什么时候都懂得宽慰本宫。” “那是因为,遥遥以前被王家丢弃时,流落街头饿过肚子的缘故,所以只要是吃的,能果腹的,遥遥都觉得好吃。” 青荷点破了遥遥为何捧场的原因? 鱼德妃恼得瞪她一眼:“总之,遥遥很给本宫面子,她是个好孩子。” “是是是,遥遥最好了,比奴婢要好。” 青荷这话,引得鱼德妃笑出了声:“你这话好酸,倒显得本宫只宠遥遥,冷落了你一样。” “遥遥她是丝丝送到本宫身边的。” 李丝絮离开京城后,鱼德妃好长一段时间不敢提她,怕思念像潮水一样涌来,无穷无尽。 这会儿提起李丝絮,鱼德妃眼眸内泛着柔光:“本宫知道,丝丝为什么要拣了遥遥入宫,养在本宫身边。” 第560页 “因为她觉得遥遥,跟以前的她很像,她很怕本宫不喜欢她,所以拣了遥遥让本宫当成女儿养着,好像从前那般怯弱胆小的人儿,从来不曾离开本宫身边一样。” 鱼德妃笑颜里盈着泪水:“她真是个傻孩子,本宫是喜欢遥遥,想护着吃过苦头的遥遥,但丝丝她却是不可替代的。” “本宫怎么会糊涂到,将瑶瑶当成一个替代品呢?” 鱼德妃坚定道:“不管丝丝变成什么模样,她身体里流着本宫的血,她永远是本宫最爱最疼的女儿,是本宫心里最重要的人。” 鱼德妃跟青荷吐露心扉的时候,魏嬷嬷找来了小灶房。 “娘娘,皇上来甘露殿了!” “他倒来得真是时候,本宫这面还没有和完。” 鱼德妃有些嫌弃:“罢了罢了,谁让本宫有个害怕我失宠的公主,离开京城时百般嘱咐她父皇有空多来甘露殿坐坐,洗个手先去接驾吧……” 第478章 这个山贼丝丝看上了 鱼德妃跟青荷碎碎念叨李丝絮的时候,远在蜀地益州地界,正在替一个老汉包扎腿伤的李丝絮,重重打了个呵欠。 大唐每三十里一个驿馆,从出了长安,一路走走停停,在路上足足行了有三个月之久。 她以为的风餐露宿,还有惊险刺激,全都没有。 正当李丝絮觉得沿途救治几个病患的日子甚是无趣,她和玉真公主终于进入了剑南道地界。 放眼望去,蜀地尽是崇山峻岭绵延不绝,一路行来,沿途皆是重岩叠嶂、绝壁奇峰的山峦景色。 山地多寇贼! 李丝絮摩拳擦掌,觉得她期待的惊险刺激终于要来了。 奈何有柳云莺和她姑姑身边的护卫在,除了沿路收拾几个小蟊贼,竟一路平安到了益州地界。 益州离青城山只有几十里路了,李丝絮无聊得在马车里打哈欠,连孙医正拉着她研药也提不起兴致。 这时候,马队却突然停了! 听到马车外隐约传来孩子的啼哭声,李丝絮吩咐柳云莺:“去看看怎么回事?” 柳云莺下去一趟,很快回来禀报。 “一个老汉路过前边山道时滚下山沟,死活不知,他的孙女儿趴在路边啼哭,长公主已经让护卫绑着绳子跃下山沟救人了。” 李丝絮将小脑袋探出马车,果然瞧见她姑姑的随行护卫,将绳子绑在路边的树上,另一端则缠腰攀着陡峭山壁下去了。 而她头戴帷帽的姑姑,已经被珍嬷嬷搀扶着下了马车,在安抚那个哭得伤心的小娃儿。 此地山峰多奇峻,一路行来,瞧不见路边有茶肆和驿馆。 荒山野岭一个老汉带着小娃娃途经此地,已经很奇怪了。 更离奇的是,路旁处处是悬崖峭壁,路过的行商客旅一个不慎有可能连人带车滚下山崖,而失足跌落的老汉偏那么幸运,滚下了一个有山沟的地段。 比起将他们当成肥羊抢掠的无脑小蟊贼,眼前的状况有意思多了,李丝絮感受到了这次打劫的贼子有勇有谋。 她顿时来了精神,像匹脱缰的小野马,丢下在研药的孙医正。 “老头儿,好像有些意思,丝丝下去看看!” 用碾子在碾药的孙医正,透过李丝絮掀开的马车帘子,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崖。 李丝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了一个手握书卷的白衣男子倚在峭壁的一株松枝上,瀑布旁夹杂着沁凉水雾的山风拂来,男子衣袂在风中翻飞,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仙气。 “仙气飘飘的山贼?现在当山贼也这么卷了吗?” 男子栖身的那处山崖,全是陡峭的石壁,而他依旧稳如磐石握着书卷坐在摇晃的松枝上。 这个造型和出场方式,真是别具一格。 李丝絮兴奋得两眼放光:“这个山贼丝丝看上了!” 孙医正要提醒她,用滚落山崖的老汉和孩子凄凉的啼哭声,将玉真公主身边的护卫引下山沟查看,很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剩下女眷和他这个老头子好下手。 但想到他的小徒儿一路憋闷,神色恹恹的样子,顿时也就随她了。 自己的徒儿,他不宠着,谁来宠。 顶多就是闹到最后落入了贼子的瓮中,他费点新研制出来的毒药罢了! 要不怎么说孙老头儿有见识呢,事情果然跟他预料的一样,这一会儿功夫,玉真公主身边身手最好的护卫,已经借着绑在树上的绳子滑下山沟,探了探老汉的鼻息。 “失去知觉了,人还有救。” 护卫在下边山沟里招呼:“这么高滚下来,不知道有没有内伤,只能用绳子绑着背在背上拉上去,还要下来一个人帮忙。” 就这样,等李丝絮蹿下马车跑近时,又下去了一个护卫。 她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掏出随身荷包里搁的蜜饯,塞进哇哇大哭的小男孩嘴里。 “有危险,姑姑快去马车上避一避!” 李丝絮话音未落,一把在日头下泛着寒光的弯刀隔空飞来,也幸亏她眼疾手快趴着玉真公主压下去,那刀子擦过她耳畔,轰的一声绑着绳索的那棵树应声而倒。 随着一道鸟啼声响起,山坳里突然涌出黑压压几十个人,手里举着弓箭,对准了李丝絮和玉真公主。 为首的两个贼子骑在高头大马上,一个长相穷凶极恶,另一个狼眼里冒着精光盯紧了玉真公主。 第561页 他就差流哈喇子了:“哟,真有美人儿!” “说了有美人,老子什么时候骗过你?” 长相穷凶极恶那个不耐烦道:“老子对娘们儿没兴致,钱财归我,女人归你。” “这种货色也没兴致,你行不行啊?光瞧小的那个模样儿,就知道大的那个帷帽下那张脸定是倾城绝色。” 隔着帷帽,坐在马上的贼子看不清玉真公主容颜,只得将目光落在李丝絮身上瞄来瞄去:“瞧着就是八九岁的样子,养几年也是娇滴滴的小美人儿,这笔买卖不亏。” 将姑姑身边护卫的高手引下山沟救人,以为没了后顾之忧,看着将她们当成囊中之物的贼子,李丝絮差点笑出声来。 敢抢当今天子嫡亲的妹妹,还有她这个最受宠爱的十公主,这些人的脑袋早已别在裤腰带上犹不自知。 偏偏,他们长得也实在马虎,比不上这会儿还旁若无人倚在松枝上握着书卷的贼头子。 蜀地的山贼真是大胆得有趣! 她们乘坐的马车被团团围住,李丝絮一丝儿也不慌,反而护在玉真公主身前,朝纵下马来抢他的山贼摇了摇头。 “你不行,你太丑了!” 李丝絮指了指山崖松枝上那个握着书卷的贼头子:“长得丑别来抢你姑奶奶,我要那个长得好看的山贼抢我。” 抢劫杀人,难道还要挑人的? 不说抢他的山贼傻眼,连那个说只要钱财不要女人的山贼也傻眼了! 李丝絮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倚在松枝上握着书卷的男子不想听到也不行,他终于从书卷上抬起头来。 “小美人儿倒是有趣!” 像是看书太久有些疲倦,他慵懒的伸了个腰:“既然你我有缘,贫道就勉为其难抢你一回吧!” 【作者有话说】 要出来一个很有名的人物,他在我心目中,是洒脱不羁的剑客,也是疯癫的诗仙,所以这个人物出场,卡了足足两天,总感觉穷尽笔力,也写不出他在我心中的感觉,甚至还买了他的人物传记回来,想找点感觉,但传记有些幻灭,似乎还没有我搜索到的资料和野史神秘,只能凭感觉上了…… 第479章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说话的功夫,他握着的书卷已然脱手,朝逼近李丝絮那个色迷迷的贼子砸过去。 贼子还在仰头看着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结果那书准备无误砸到他头上,然后他砰的一声栽倒在地。 李丝絮看着倒在她脚下头破血流,显然已经没了气息的人,惊得目瞪口呆。 “我的话本子脏了,不能要了!” 书卷上沾血,杀了人的道士一脸伤心欲绝,连带着对骑在马上那个穷凶极恶的劫匪也一脸怨气,被他的目光锁住,劫匪只觉得大热天的身上冒寒气。 意识到大事不妙,他只想速战速决擒了今日路过的肥羊,如此才能在高手道士手里挣得一丝生机。 然而他刚纵马逼近李丝絮和玉真公主,凭空闪过一丝剑光,他已经身首异处,脑袋飞落山崖,而无头的身子从马上坠下来,重重砸落在地。 两个贼首转瞬间身首异处,只在一呼一吸之间,且杀人的白衣道士倚在松枝上,连动也没怎么动。 那些小喽喽们早已无心恋战,吓得将弓箭丢在地上,一哄而散跑得无影无踪。 能让剑飞出来,还能绕一圈握回去的人,除了见过李临淮有这手绝活,就只有今日的白衣男子了。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李丝絮仰头看着坐在松枝上的男子:“噫,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不是!” 神色慵懒的白衣道士收剑入鞘,干完杀人的活像是要离开了。 李丝絮仰起小脑袋:“那你怎么帮忙砍人?” “不是小美人你要我抢你的吗?见你小小年岁颇有几分姿色,你又夸贫道长得好看,只好勉为其难抢你一回了。” “再说,他们太吵了,打劫就打劫,喊打喊杀的扰了贫道看话本子。” 白衣道士理直气壮嫌弃李丝絮:“贫道现在觉得有些亏,你还是太小了,等养大要废不少粮食。” “等你大些,贫道再找你吧!” 他吹了声口哨,一匹矫健的黑马从背风的山坳里钻出来,他身姿飘逸飞身落马,看着掉落在地的话本子叹气。 “可惜了贫道的话本子!” 她看中的山贼。 不! 她看中的道士怎么能跑了? 看清楚掉在地上沾了血的,赫然是风靡长安城的西游话本子。 “我赔你话本子吧!” 李丝絮甜笑:“我赔你一整套西游的话本子。” 长相俊逸不凡的白衣道士,本要纵马离去,听到李丝絮愿意赔他话本子,顿时来了兴致。 “你也看过西游的话本子?” 李丝絮点点头,白衣道士对她总算满意了:“益州城书坊最后几册断货了,你要赔贫道话本子,记得送来青城山的上清观,交代道观的元丹丘道长,话本子是给青莲居士的。” 青莲居士? 好熟悉的名字。 看着这个自称青莲居士的人,他说的信息里又透露了上清派嫡传弟子元丹丘的名号,李丝絮脑子里灵光一闪,将眼前的人与他脑海里勾勒出的大唐奇人对上了号。 第562页 他既是嗜酒如命有些癫狂的诗仙,又是一身道法游历人间的洒脱剑客。 “你嫌我太小,这儿还有一个大美人。” 李丝絮推了推玉真公主,揭开她遮脸的帷帽:“瞧瞧,这样的美人抢回去你可满意?” 玉真长公主就这样被他的小侄女给卖了,有些懵的她面纱下那张脸看起来清冷出尘。 骑在马上的白衣道士目光凝在她身上数息,夸赞出声:“本是云中仙,奈何落人间?” 珍嬷嬷对淘气的李丝絮很是无奈,刚要训斥白衣道士无礼。 白衣道士唇角上扬,问李丝絮:“可有好酒?” “有!” 李丝絮接了太医正递出马车的酒,丢向白衣道士:“自酿的菖蒲酒,看看可还行?” 接了酒骑在马上的道士拔开木塞,灌下半壶菖蒲酒后满足的喟叹一声:“好酒,酒香醇厚,入口甘甜,饮后令人神清气爽,此酒还有除风湿痹阻的功效,倒也适合在蜀地饮用。” “甚好!” 他咕噜咕噜灌下一壶酒,将酒罐子随手一抛:“有酒有美人,贫道跟你走了!” 有未来的大唐诗仙李白,帮着斩杀了两个贼首,赶走了一众贼子,玉真公主身边的人忙重新将绳子绑在树桩上,将失去知觉的老汉拉上来。 李丝絮仔细检查了一番,除了腿伤,从这么高的地方失足跌下山崖,老汉竟能完好无损? 捻着银针重重一针扎下去,等装晕的老汉醒来替他包扎好腿,李丝絮看向骑在马上等着的人。 “你决定跟我走,不会吃亏的,菖蒲酒只是用来解个馋,我会酿的酒可多了。” 李丝絮朝他勾勾手:“我车上还有几壶从长安带来的酒,够你一路喝到青城山,还有你话本子看到哪一册了,你上马车,我跟你讲接下来的情节。” “小姑娘吹牛,你看过的话本子难道还能过目不忘?” 白衣剑客不置可否,但大概是因为馋酒,竟也一跃纵下马,钻进孙医正呆着的那辆马车。 见李丝絮要离开了,趴在老汉身上哭得伤心的小娃儿,一把抱住李丝絮的腿:“姐姐能不能带我走?你丢下我和爷爷,我们会死在这儿的。” “不能,不能带你走!” 小孩子表情僵住,一时忘了哭。 李丝絮告诉他:“我的人会将你和你爷爷送去官府。” 一直哭的小屁孩,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听了李丝絮的话,害怕的缩了缩:“是山匪逼我和爷爷骗你们。” “那也不行,在我姑姑身边的护卫下去救人时,你可以悄声提醒我姑姑,可是你什么都没做。” 李丝絮目光澄澈看着她:“万事有因有果,你们是被逼的,官府会还你们一个清白,你们若是山匪的内应,也会罪有应得,但不管如何,若非我们警觉,你和你爷爷就助纣为虐了,我身边不需要你这种有小心思的人,也不会救你于水火。” “因为,你还不值得我出手相救!” 李丝絮甩开她,钻进了马车,吩咐玉真公主身边的护卫:“送他们爷孙俩去报官吧!” 第480章 我拣的道士是酒中仙 李丝絮留下了帮着斩杀寇首的道士,珍嬷嬷没什么意见。 但她有意见的是,向来知晓分寸的小公主,竟拿她们长公主引诱那个白衣剑客留下。 玉真公主身边的护卫押着做诱饵的爷孙俩去益州报官了,马车往青城山的方向驶去,珍嬷嬷在玉真公主身边小声嘀咕。 “今日小公主也太胡闹了!” “小十胡闹了什么?” 玉真公主不以为意:“嬷嬷顾惜本宫的清名,却不知今日若非咱们十公主喊的那一声,引得白衣道友斩杀贼子,落在山匪手上,本宫才是真的清名有损。” “以前只当宫中险恶,原来民间也不遑多让,蜀地的山匪倒是有些头脑,竟会使出以弱小为诱饵的计谋出来打劫。” 珍嬷嬷想说并不需要那个什么青莲居士出手,就算公主身边的护卫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凭孙医正和十公主使毒的手段,也能杀人如无形。 但不待她开口,玉真公主唇角扬起一抹清浅的笑意:“本是云中仙,奈何落人间,这两句并无不妥之处,是在夸赞本宫的意思,再说那位道友看持盈目光坦荡,并无不敬之意。” “他身上有一种风流倜傥、潇洒不羁的气度,以后在青城山修道,总是要见面的,提前结识一番也未尝不可。” 离开长安城那处曾令她窒息的地方,玉真公主的心境开阔了不少:“与上清宫十三代掌门的嫡传弟子元丹丘结交,一手剑术出神入化,行事更是洒脱不羁,蜀地何时竟有了这等人物?” “本宫以为,咱们十公主要结交的人,必定有不凡之处!” 知道那位青莲居士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已经入了她们长公主的眼,珍嬷嬷不再说什么了。 到底技差一筹,药房马车上,落了下风没抢赢酒的孙医正,气恼极了! 他徒儿拐上马车的这个家伙,也太能喝了。 就不该纵着他徒儿招惹这个家伙,他从长安带的那几壶菖蒲酒,喝得只剩一壶。 他还舍不得喝呢! 最后一坛酒也要被抢走,孙医正听李丝絮讲话本子讲到最精彩的地方,忙插嘴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563页 眼前的小丫头突然不讲了,被话本子里的神仙世界撩得心痒痒的人,如何受得了? 他顿了一下,手上酒坛子一空。 孙医正这才得意道:“乖徒儿,只要他不抢酒,可以继续讲了。” “上马车才一会儿功夫,你就将老夫从长安带的酒喝得只剩一坛,你这么喝,连酒坊也养不活你。” 孙医正护着他的菖蒲酒,冲李丝絮吐槽:“你拣回来的哪是什么剑客?分明是个大酒桶。” “不,不,丝丝拣回来的是酒中仙!” 从白衣剑客上了马车,李丝絮讲话本子时,一直目不转睛在打量他,从头发丝打量到脚尖,兴致极浓的样子。 且还两眼放光,一脸热切。 孙医正只感觉他徒儿像是中了邪,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丫头,别丢了魂啊,刚离开长安才三月之久,难道你忘了长安城的王梓青?” 被以酒相诱,邀上马车的白衣剑客笑了:“小美人年岁小小,难道在长安已有了心仪之人?” “别听我家老头子瞎说!” 李丝絮手去够孙医正护着的那坛酒,好脾气的劝他:“你家徒儿答应了给人家酒喝,不好言而无信。” “我不管,你答应你的,酒是老夫从长安带来的。” 孙老头儿满是敌意攻击抢他酒的人:“耍花剑的小白脸,不就长一个嘴巴两只眼睛,有什么好稀罕的。” 趁着孙医正可劲儿骂人时,被李丝絮喊成酒中仙的人,晃了一个虚招。 成功将孙医正手里的酒坛子稳稳抢过来,不客气的回敬:“玩毒药的糟老头子,我这副长着一个嘴巴两只眼睛的皮囊可没起褶子。” 酒被抢了,还被骂这么惨,孙医正成功气得跳脚:“你敢嘲讽老夫脸上长褶子?等你老了你脸上不长褶子?穿一身白衣,真当自己是神仙?装模作样的骚包家伙!” “小白脸你休要得意,若论美色,老夫的大徒儿王梓青那副皮囊比你强过百倍。” “那又如何?” 拔开木塞成功灌下一口酒的人,挑衅的低笑:“被小美人请上马车,一刻也舍不得移开眼的人,是我这个酒中仙,不是你那个什么好皮囊的徒儿。” “骗酒喝的小白脸,你休得狂妄,想接近老夫小徒儿的美男子,在长安城排了一条街。” “这位老先生,你可知鞭长莫及,近水楼台……” 看着跟老头儿你来我往,为了一坛酒嘴仗打得飞起的人,李丝絮的滤镜碎了一地。 虽然眼前的人,离游历天下,成为诗仙还有一段距离,目前还是在青城山修道的时候。 可他是活着的李白啊! 名扬千古的诗仙,竟能压制住斗遍大明宫的无敌手? 李丝絮有点怀疑自己认错了人,他试探着问:“这位青莲居士,你可是姓李名白,字太白?” “原来太白与元丘丹在蜀地青城山修道,已经名扬天下了吗?连京城来的小姑娘也知道。” 抢到了酒的李白,继续气孙医正:“你徒儿不远千里慕名而来,为的就是一睹本居士的风华!” “老夫从长安到蜀地,竟没有见过你这般不要脸的人。” 孙医正接连呸了几声,一脸委屈看着李丝絮:“老夫受伤了,老夫的心很痛,臭丫头,等到了青城山,你要赔我十坛酒。” “好,丝丝赔你一百坛,等到了青城山,给你酿竹筒酒。” 李丝絮告诉孙医正:“将上好的基酒注入竹筒中,让竹子里的酒吸收天地精华酿成,成品色如琥珀,入口绵甜温和,口感更是甘醇清香。” 饮完一坛酒的李白,成功被李丝絮所说的竹筒酒勾得肚子里馋虫又涌上来了。 “那敢问这位小道友,前边马车里那位仙子,要去青城山哪个道观清修?” 李白洒脱不羁笑了笑:“太白好来蹭酒喝,蹭你说的那个竹筒酒。” 他这话说得很直白,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孙医正两眼翻白:“老夫平生所历,就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李白回敬:“彼此彼此!” 眼看着马车里两个又要吵起来,李丝絮一阵头疼。 她忙清了清嗓子,浅咳一声打断他们:“刚刚话本子讲到哪儿了?” 第481章 你不是十公主 “取经的那一册,你说他们师徒几人经六七日,忽见一处高楼,冲天百尺,耸汉凌云,低头见落日,引手摘飞星,豁达窗轩吞宇宙,嵯峨栋宇接云屏……” 李白这次没跟孙老头儿起争执了,喝下壶中最后一滴酒,他反复吟哦:“低头见落日,引手摘飞星,原来这就是神仙世界吗?” 他的目光里藏着深邃无边的向往,催促李丝絮说下去:“是不是到了此处,唐三藏师徒取到真经了?” “不是,这几句诗写的地方,是灵山脚下的玉真观,观里住着接引的金顶大仙。” 李白接话:“我听说长安城也有一个玉真观,那是当今天子为他妹妹玉真公主修筑的道观,等哪一天我游历京城,要去那个玉真观看看。” “传闻当今天子那位遁入道门的妹妹,姿容绝世,是云中仙娥!” 李丝絮很想说,那这位云中仙娥,你已经见过了,你还夸赞人家本是云中仙,奈何落人间的。 她清咳一声掩饰:“玉真观的确是几步一奇景,观内种着一片樱园,每到春暖花开的季节,如雪的樱花满园绽放,山涧旁有瀑布飞流直下,潺潺溪流淌过整片樱园,流入山外的河沟里。” 第564页 “等太白兄去了长安,丝丝带你去玉真观逛逛,咱们接着来说金顶大仙接引了唐僧师徒……” 等李丝絮一气儿讲完最后两册话本子,已经快到青城山了。 眼前的小姑娘讲话子声情并茂,还能一人分饰几角,讲到九十九回话本子完结,李白有些怅然若失。 他问李丝絮:“听说这个西游的话本子,最早从宫中流出,可有此事?有人说这个叫西游的话本子,出自一位妃嫔之手,又有人说那位妃嫔只是捉笔,实则编撰西游话本子的人,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十公主。” “是啊,话本子是那位有才华的妃嫔捉笔,但十公主也不是编撰话本子的人。” 李丝絮这么说,与他听到的传闻不一样。 李白一脸存疑:“小道友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我就是那位十公主呀!” 李丝絮十分坦率:“话本子是一个叫吴承恩的人编撰,我将它带来了这个世界。” 李白愣了数息,然后突然朗声大笑。 “小道友你当真有趣,太白差点信了!” 李白哈哈大笑:“十公主金尊玉贵,以当今天子对她的宠爱,她也绝不会出现在蜀地一带,你虽是从长安城而来,年岁也相当,但冒充这位小公主,着实顽皮了些。” “太白听说,那位公主来历非凡,才能编撰出西游这种写尽神仙世界的话本子。” “太白还听说,那位公主小小年岁,和弘文馆的王焘一起,研制出了预防天花的种痘术,还有治疟疾的特效药,减少了长安城疟疾的高发,可有此事?” 李白滔滔不绝继续说下去:“还有,据说流入蜀地那种晶莹剔透、价值千金的琉璃器,也是十公主琢磨出来的方子,交给京城首富王元宝烧制出来的。” 他的小徒儿跟酒鬼说话时,孙医正憋得很辛苦,脸都憋红了。 酒鬼掩饰不住对自家小徒儿的欣赏,他差点仰天大笑,迸出一句十公主便是我徒儿,是老夫慧眼识珠,在你们这些人不知道她珍贵时,老夫执意收她为徒。 太医正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得意。 不等李丝絮接话,他清了清嗓子得意的笑出声,拿李白先前的话回敬他。 “原来我们十公主早已名扬天下,连蜀地的酒鬼也知道。” “原来有个酒鬼虽居蜀地,却恨不能不远千里去游历长安,慕名去一睹十公主风华!” “你听说的都没错。” 孙医正得意狂笑:“编撰话本子的是我们十公主,研制预防天花种痘术和疟疾药的也是我们十公主,提议朝廷改明渠为暗渠的还是我们十公主,烧出琉璃器的更是我们十公主。” “晶莹剔透的琉璃器,用来饮葡萄酒最妙,岂不闻子羽那首《凉州词》里有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这样的绝句。” 孙医正摇头晃脑吟完诗,炫耀的翻出离开京城时从杜老头那儿顺的琉璃盏:“瞧瞧,这是王氏琉璃作坊新出的琉璃盏,叫冰冻烧琉璃,是京城首富王元宝,让作坊的琉璃匠,按十公主亲手所绘的图纸吹制的,琉璃市场都没有卖的,就老夫得了两个。” “看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别说老头儿占你便宜,你今天斩了寇首替我徒儿解围,我将这个价值千金的琉璃盏送你。” 反正琉璃盏也是从杜老头那儿顺来的,跟眼前这个难缠爱蹭酒的家伙两清了才好。 孙医正将琉璃盏塞他手里:“琉璃盏归你,你替我徒儿解围的恩情两清了!” 李丝絮记得自己没送过老头儿冰冻烧的琉璃盏,他突然从最隐秘的药格内翻出两个,她哪能不明白,琉璃盏是从杜太医那儿顺来的。 想到老头儿离开长安后,杜太医在太医院怕是要气得跳脚,必定会找师兄诉苦。 以师兄的正直,一定会将自己得的那套冰冻烧琉璃杯盏,拿来补给杜太医,李丝絮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同情师兄王梓青。 “别听老头儿瞎说,琉璃盏送给太白兄,谢过太白兄今日在山道上解围之恩。” 李白要下马车,李丝絮拱了拱手:“等丝丝和姑姑安顿好,一定来上清宫拜谢太白兄。” “小道友客气!” 斩杀寇首官府是有奖励的,所得的赏金正好抵一个琉璃盏。 到了青城山脚下,李白拿上用来盛酒的琉璃盏跃下马车,纵上自己的坐骑。 一骑白衣绝尘而去,山谷中回荡着他的声音:“太白与小道友后会有期!” 青城山群峰环绕起伏,林木葱茏幽翠! 玉真公主选择修道的道观,就在天师洞后侧山腰间的真武宫,珍嬷嬷指挥着护卫帮忙搬行李时,观内道姑陪着玉真公主踩在山间长了青苔的石板上绕过山路,惊得路旁一株参天古树上栖息的鸟雀扑腾着飞起来。 第482章 真武宫有个小神医 “那是仙鹤?” 玉真公主站在观外青石板道上,看着盘旋在古树上空,然后一头扎进山谷翻腾云海中的禽鸟,惊奇不已。 仙鹤一般都在低洼的沼泽地觅食,甘露殿她师妹那儿就养了几只。 这种能飞入云霄的仙鹤有些寿辰了,已经生出灵性。 陪同在她身侧的道姑在一旁解释:“这是隔壁山谷上清宫元丹丘道长和青莲居士养的珍禽奇鸟,原本不怕人的,时常盘旋在各观的古树上栖息,还曾飞下来啄食香客们投喂的食物。” 第565页 “想来是长公主刚来真武宫,禽鸟还有些认生。” 今日在山道上遇到的那位青莲居士,除了剑术一绝,难道还懂驯鸟? 玉真公主看着仙鹤隐匿进霞光云海里,从上清宫的方向收回目光:“这个时辰,鸟雀也该归巢了……” 青城山道观遍布,高道辈出! 真武宫多了一个长安来的女道士,像在浩瀚无边的湖海里投进一个石子,看似没激起什么水花,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心内却泛起了阵阵涟漪。 比如好酒的青莲居士,去过一趟益州回上清宫,一头扎进了上清宫山间的竹海中。 广汉太守来访上清宫,元丹丘寻遍了道观找不到人,仰头冲着天空一声清啸,一只仙鹤冲破云霄而来,盘旋在道观上空。 元丹丘取出兜里的松子摊在手心,仙鹤飞扑下来落在了道观的石桌上,啄食完他手中的松子,复又盘旋飞上天空,还朝着竹林深处清啸了一声。 “贫道知道太白在何处了!” 元丹丘冲广汉太守道:“大人请随贫道去竹林寻人。” 一身青衣道袍的元丹丘,引着广汉太守穿过竹林的溪涧旁,终于在青石板道尽头,找到了趴在竹子上的李白。 见他捧着一个酒坛子,凿了孔正用芦苇管子往竹子里灌酒。 广汉太守惊:“太白真是奇人,竟给竹子喂酒?” “非也!不是给竹子喂酒,是在酿酒。” “几天前去益州回青城山,路上偶遇一个小道友,她说将上好的基酒注入在长着的竹子中,让竹子吸收天地精华酿酒,成品色如琥珀,入口绵甜温和,甘醇清香。” “我饮遍了蜀地的好酒,从来不曾听过竹筒酒,所以用她说的法子,往竹子里灌酒试试。” “先别管酿酒的事了!” 天气炎热,哪怕竹林阴凉,广汉太守还是走出一身汗。 他着急道:“城中有人得了霍乱,我想请你和丹丘子道长,一起开坛做法,引仙鹤在广汉上空盘旋,以此安稳人心。” 霍乱这种传人的病症,闻之色变! 若不慎流散开来,非但广汉太守头上的官位不保,帮着做法的丹丘子和李白也很危险。 知道广汉太守是想借着上清宫养的数千禽鸟,安稳人心,丹丘子却一人做不了主。 只能带着广汉太守亲自来跟李白商量。 李白脸色大骇:“那大人有将得了霍乱的病人先隔离开来吗?” “太白听说,研制出预防天花种痘术的那位小公主,当初以身试药,在自己身上种下天花苗种疸,便是自行隔离在皇家别院。” 李白解释:“因此太白以为,类似于天花霍乱这样的传染急症,应该隔离传染源,霍乱病人吐泻出来的东西,都有可能传染给身体康健之人。” “这一点,广汉城的大夫已经提醒本官了,只是本官虽隔离了最先得霍乱的人,因为他之前跟人有接触,这两天先后还是有人染病。” 广汉太守着急:“广汉城里如今人心惶惶,本官也是没有法子,才想到了安抚人心的招数,只有给百姓们一颗定心丸吃,让他们看到仙禽盘飞在广汉城,才会相信很快能治好霍乱,不会到处乱跑,酿成大祸。” 能想到先安抚人心,想法子遏制那些身上潜伏了霍乱病还没有发作的人到处乱跑,李白和元丹丘皆以为,广汉太守是个负责任的好官。 只是光靠安稳人心,怕是控制不了人人谈之色变的霍乱。 李白提出他这个想法,然后告诉广汉太守:“太白以为,要遏制此次霍乱,除非那一老一小愿意出手。” 不但广汉太守想知道,元丹丘也想知道是谁。 他问李白:“是哪个一老一小?” “就是太白从益州回来遇到的那个小道友,还有他身边的老头子。” 李白问元丹丘:“最近青城山有没有什么传闻,特别是小神医的传闻?” “倒是有!” 元丹丘仔细想了想:“隔壁山谷的真武宫,来了一位小神医,她给香客治病,家贫者分文不取,富足的香客,则在她行针开过方子后,随缘捐些香火钱就好,不拘多少。” “她治病的法子也稀奇古怪,比如说高烧不退的病人,她让其服用芭蕉汁液,倒经的妇人,将韭菜捣汁,与童便相混蒸热服之,最离奇的是,这些法子皆药到病除,一时在香客中广为流传。” “她每日在真武宫前号脉坐诊,香客们口口相传,如今都知道真武宫有个长得好看的小神医,真武宫的香火都较之前旺了几成。” “就是她了!” 李白丢下酒坛子:“广汉城的霍乱等不得,你脚程快,快去取了我的竹笛来。” 身着道袍,一头青丝只拣一根沉香木簪子挽着的李丝絮,除了年岁小一些,在真武宫门口坐诊时倒也像模像样。 诊桌前的妇人,吞吞吐吐说了自己月事不调。 李丝絮号脉后给她开了方子,怕她不识字还特意叮嘱她:“鸡蛋一个,打一小孔,入藏红花五分,每次月事来了一天吃一个,到身净为止,只须数月,包你百病皆除。” 药方子着实有些稀奇古怪! 都在传真武宫的小道姑是神医,妇人虽慕名而来,还是有些不信。 “只用服这个方子,不用行针吗?” 第566页 “不用,你这个病不用行针的。” 见妇人还一脸踌躇的样子,李丝絮问她:“若是信不过,嫂嫂不妨找个城中的大夫问问,我这方子可有开错?” “不,不是的!” 妇人这才拿了药方子,神色悻悻走了。 【作者有话说】 虽然,这章写的偏方出自医书,但是每个人症状和体质不一样哈,切勿模仿! 第483章 太白是个骚包的家伙 李丝絮施针开药方,孙医正就在一旁坐着,关键时候给些指引,一老一小偶尔交流一番医术。 香客太多,孙医正也会帮着诊病。 这会儿妇人走了,暂时没有香客来问诊,李丝絮吐槽道:“自从开了一个捣韭菜汁混童子尿蒸热服用的方子治倒经,这山下的妇人们有个隐疾啥的,全找来了真武宫,问的还都是关于月事的药方子。” “丝丝如今俨然成了妇女之友!” 李丝絮小脸垮着:“可我分明还是个小姑娘,然后给她们开了方子吧,她们觉得我还是小姑娘,岂会懂女人的月事,又一脸不肯信我的样子,真是愁人!” “愁什么?谁要你是这么能干的小姑娘呢?” 李丝絮行医问诊了几天,孙医正对自家小徒儿诊病的手段更满意了。 论起来他是她的师父,但小徒儿极有灵性,有时候心思奇巧开的偏方,常常令他也眼前一亮。 名义上他们是师徒,实则两人取长补短,都能在对方身上学到医术。 孙医正宠溺道:“妇人隐疾也是病,身为医者,咱们也不能挑人诊病,只治这个病,不治那个病。” “是是,您老人家说得有理……” 李丝絮和孙老头儿混科打岔了几句,打算趁着暂时没有香客来问诊,继续交流医术。 这时候空寂的山谷中,突然传来一阵清啸的笛音。 笛音一起,仿佛是一个信号,栖息在古树上的禽鸟突然扑腾着飞起,在道观上空盘旋,然后整齐有序往山谷中飞去。 不但来上香的香客们惊动了,连在清修的玉真公主也被惊动,循着鸟鸣声走出来,站在道观门口,看着禽鸟在道观上空汇合,然后铺天盖地往山谷中飞去。 “以音驭兽,还真的存在?” 李丝絮拉着玉真公主往山道青石板路行去:“姑姑,有人在用笛音引禽鸟,咱们去见见这位奇人。” 孙老头儿也很好奇,能够以音驭鸟的人到底是谁? 为何如此大张旗鼓在驭鸟? 见自家小徒儿拉着玉真公主跑了,他忙收拾起药箱跟在她们后边。 因为李丝絮几乎是拽着玉真公主在青石板道上跑,孙医正落后一步,等他追上她们时,瞧见她们两个站在山道上不动,先是仰头望着天空,然后又往笛声的源头看去。 循着他徒儿的目光,赫然就瞧见了吹奏笛子驭鸟的,是从益州到青城山的路上,遇到的那个厚颜无耻的家伙。 随着笛音响起,山风吹得他的道袍在风中翻飞,数以千计的飞鸟在他头顶上空盘旋,这阵仗让人觉得他仿如仙君临世。 以至于他身边那个身穿官服的男子,还有另一位清朗出尘的道士皆成了他的陪衬。 “骚包的家伙!” 孙医正呸了一句,去拉李丝絮:“走走走,这家伙弄出这么大阵仗,心术不正在勾引你这种单纯的小姑娘,听师父一句劝,野男人不可信,天底下的男子,你师兄王梓青最好。” 孙医正要拉着李丝絮,好不容易将他们引来的广汉太守急了。 先前太白还说,以笛音驭鸟,能将小神医和老神医引来,他还有些不信。 果然就将人给引来了,与他们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位身着道袍的仙子。 孙医正拉扯着李丝絮,广汉太守急了,他大步走来朝李丝絮和孙医正一拱手:“小神医老神医留步,本官广汉太守,想请两位神医出山救治城中百姓。” 在真武宫门口替人诊病,当了十几天的妇女之友,自己已经名扬山下的广汉郡了吗? 李丝絮神色有些狐疑,广汉太守忙解释:“是太白兄说真武宫住着神医,能助广汉郡的百姓渡过一劫。” 李丝絮和孙医正都已经现身了,李白也就懒得再费劲吹奏笛子驭鸟。 他将笛子从嘴边取下,过来帮着广汉太守说话:“小道友,城中有人得了霍乱,这次城中百姓能不能渡过一劫,要靠你和糟老头子出手了。” 说完,李白还朝玉真公主拱了拱手:“事急从权,惊扰了仙子!” “一手剑术出神入化,还能以音驭鸟,虽隐居深山中,却想着救广汉百姓于水火,青莲居士也算是有侠义心肠的奇人。” 玉真公主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救病治人,你找本宫的小侄女,算是找对了人,事不宜迟,这就下山入城吧!” “霍乱是传染急症,一个不慎极有可能会染病,丝丝和老头儿去就好,姑姑还是留在真武宫吧!” 李丝絮不敢让玉真公主去涉险,玉真公主抚了抚她的小脑袋:“你年岁小小都敢身先士卒,姑姑又怎么能将个人安危看得那么重?” “再说青莲居士和这位丹丘子道长,也是要一同下山的。” 从玉真公主一出现,元丹丘以为看到了下凡的仙子。 第567页 这会儿玉真公主提起他,他才回过神来,忙拱手见礼:“叨扰仙子了。” “丹丘子道长太客气了,这些天常听真武宫的妙云法师提起你和青莲居士,百闻不如一见,今日得仰道长风华。” 霍乱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既要护住自己的小徒儿,又要兼顾玉真公主的安危。 从长安到蜀地,他和小徒儿一直在琢磨各种成品药,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还有他离京时,往改造好的药房马车里,塞了很多市面上买不到的珍品奇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次下山治霍乱病,那些药也要拿来用一用。 孙医正这会儿连跟李白斗嘴的心思也没了,本来他要将药箱递给李丝絮,想着从益州到青城山遇到的酒鬼在坑她徒儿,干脆利落将药箱子往李白怀里一塞。 “酒鬼你替老夫捧着药箱,别累坏了老夫的小徒儿,老夫回真武宫让人将那辆药房马车赶来……” 广汉太守很郁闷! 李白以音驭鸟将真武宫的几位引来,马车一路往广汉城驶去,竟没人搭理他? 与李白元丹丘同乘一辆马车,广汉太守浅咳一声:“太白,神医都是如此清高的吗?” 第484章 她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并不是,但她和他是京城来的神医。” 李白告诉他:“至于那位仙姑,更不是寻常人能搭讪的,就算兄台你身居广汉太守之职,若是她报出名号来,你这个太守在她面前也不够看。” “本官还想着,他们若能顺利帮着广汉城中百姓渡过一劫,要上报朝廷去为他们请功。” 广汉太守试探道:“按太白兄的说法,我要打消这个法子了,看在本官与你和丹丘子道长结交的份上,你就不能稍稍给本官透露点儿什么?看那几位气度不凡的样子,本官这心里犯怵。” 元丹丘也看着李白,他也想知道那位仙子的身份。 若非在药房马车里识破了端倪,看孙医正研药的手法,与药王孙思邈一系的道术有关。 就算小道友自己坦白身份,李白也不会相信她是传闻中那位小公主。 此事他本想捂得严实,事涉治霍乱一事,毕竟会有风险,这会儿不得不跟广汉太守透露一点儿消息,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这是太守大人你和丹丘兄非要我说的。” 李白看向广汉太守:“研制出预防天花的种痘术,还有减少长安城疟疾高发的那位公主,太守听过吧?” 种痘术已经推广到了广汉郡,随着这个术法流传开来的,还有那位公主以身试药,在自己身上种下天花浓疮汁的传闻。 广汉太守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觉得如果李白的说法是真的,实在匪夷所思。 那样的人物,如何会出现在蜀地青城山呢? 他还好死不死请人出山治霍乱,万一有个差池,他头上这顶乌纱帽还能不能保住? 大热天的,广汉太守吓出一身冷汗:“太白兄,你在坑本官。” “她虽身份金尊玉贵,却与太守大人想的不一样,以她的一片医者仁心,就算你不请她出山,得知广汉郡有霍乱,她亦不会袖手旁观。” 李白交代广汉太守:“以太白一路从益州回来,与他们同行所了解的来看,大人只当什么也不知道就好,她和那位仙子,并没有以为她们的出身高人一等,更想让人将她们当成寻常的道姑。” “太白这是让本官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广汉太守还是在流冷汗:“那好,本官记住了……” 虽说得了李白的叮嘱,广汉太守想当作什么也不知道,没来由的心里还是直犯怵。 李丝絮她们一行人下了马车后,广汉太守要在府里替她们安排住处,李丝絮拱了拱手:“大人替我姑姑和两位道长安排住处就好,丝丝和师父马上要去替霍乱病人诊脉施治,大人找人将我们送去隔离霍乱病人的村庄即可。” 这位小道姑说话温言细语,意思却透着干脆利落的劲儿,并且迫不急待就要犯险去隔离霍乱病人的地方。 这下广汉太守信了李白所信,眼前的这位身份虽尊贵,却与别的世家贵女不同。 他正要应下,玉真公主在一旁道:“太守大人暂时不用替贫道安排住处,我担心小侄女安危,想与她一齐共进退,去帮着她照顾得了霍乱的病人。” “这,这怎么行?” 广汉太守犯难了,一副吓怕的样子。 玉真公主温婉含笑:“我小侄女和孙大夫,马车里定然备下了防治霍乱的药,服下不会那么容易染病。” 见李丝絮和孙医正一齐点头,广汉太守这才放心了。 李白这时候开口:“等会儿太白和丹丘子驭音引完禽鸟,也与小道友她们一起去霍乱病人的住处帮忙吧,只是在此之前,得先坐下来商量一个万全的法子,太守大人要将城中得了霍乱的人究竟有多少,接下来可能染病的人又有多少说清楚。” “然后再根据广汉城的状况,召集城中大夫帮忙。” 元丹丘接话:“正该如此,人心乱时,才要步步筹谋,哪一个环节出了错,都有可能造成霍乱外溢,酿成大祸。” “太白兄和丹丘子道长所言甚是,若是霍乱病人多,还要在城中召集志愿者,以太白兄文采,可以顺势写一篇晓以家国情怀民族大义,鼓舞人心的文章让太守张贴在衙门外。” 第568页 众人不解,什么是志愿者? 李丝絮解释:“就是自愿帮着照顾得霍乱病症的人,丝丝加上我师父,还有城中大夫,人数毕竟有限,而霍乱这种急症一旦爆发,极有可能出现大面积的病人,若是到那会儿,在我们施治时,没有人帮忙照顾病患煎药什么的,广汉城中的大夫累死也救不了众人性命。” 听了她的解释,广汉大守一时犯难了:“霍乱那种传染病症,一染上极有可能丧命,有谁会自愿帮着照顾病人。” “太守大人可以趁着祥瑞放出话,就说在青城山隐居的神仙那儿求了仙药,服下后不会使人染病,这时候人人都怕死,有人许是心中有大爱,出于道义仁心愿意帮忙,也有人为了不染上霍乱,一定会愿意出来做志愿者,想提前服下防治霍乱的药。” “此法倒是可行!” 广汉太守眸眼发亮,一扫先前的愁容。 丝毫没有察觉到,现在是一个小小年岁的道姑,在主导安排防霍乱一事,他这个太守倒成了听命行事。 只是他还有些担忧:“小神医真有能防治霍乱的药吗?” 李丝絮肯定的点点头! 广汉太守豁出去了:“那本官会让夫人和女儿,也跟着小神医一起去照顾得了霍乱的病人。” “好!太守大人是个好官。” 李丝絮夸赞完他,继续说下去:“霍乱的源头也要理一理,要尽量减少人员聚集,饮用的井水要杀毒,怕水源不干净,会导致得霍乱的人更多……” 广汉城中有人染了霍乱,太守又听了城中大夫的话,将染了霍乱的人隔离起来,整个广汉城人心惶惶,生怕自己不幸染上这种不治之症。 虽然官府说,此时不能离开广汉城,但还是有人偷偷在计划往益州和周边邻县一带逃离了。 染了病的人更是提心吊胆,既要忍受病痛的折磨,还要担心官府此举,是不是为了将他们聚拢起来一把火烧死。 毕竟有些地方的官员,为了政绩,怕出大乱子,也欺上瞒下如此行事过。 正当广汉城中一片混乱时,从太守府衙门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清越的琴音,伴着清啸的竹笛声乍起,琴音和笛声合鸣在一起,能一下抚平人心头的焦虑烦闷。 接下来,更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笛声和琴声渐入佳境,从青城山的方向铺天盖地飞来了数千禽鸟,在广汉城的上空盘旋飞舞。 第485章 传闻中的十公主 鸟群领头的,赫然是两只雪白的仙鹤。 盘旋飞舞在天空的仙鹤,引颈发出了清啸的鹤鸣声,声声鹤鸣,又像是在回应太守府门口的琴音和笛声。 如此奇景,让广汉城百姓一时忘了城中出现霍乱一事,全仰头引颈张望。 “那是仙鹤,这么大的仙鹤,莫非是神仙的坐骑?” “仙鹤自古以来代表长寿的征兆,此时这等祥瑞现身,是不是意味着城中的霍乱能平安渡过,只是虚惊一场?” 一位长者如是说,便引同观鹤鸟奇景的邻人赞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仙鹤和百鸟,像是衙门前的琴笛声引来的,咱们去太守府门口看看吧!” “可官府都说了,城中有霍乱,昨日就派了衙役通知大家关门闭户,暂时不要乱跑。” 邻人隔着一堵墙跟长者商量:“要不派个人请坊正去太守府门口看看吧!” 在自家屋门前和院中观了祥瑞奇景的百姓,迫切想知道太守府那边发生了什么,这时候有衙役敲锣打鼓在巷子里喊。 “祥瑞现身,太守大人已经请了青城山隐居的神仙,寻得治霍乱仙药,广汉城百姓定能逢凶化吉,渡过劫难。” “官府已经派了人在城中各处水井沟渠消毒,投下仙药!” “有人发热染病不得隐瞒,要速速上报坊正,送到隔离的村庄救治。” “太守大人召集官员和坊正,去太守府商量防治霍乱一事,速去太守府集合,速去太守府集合……” 等广汉郡的官员和各区坊正赶到了太守府,听说是要征集去隔离区照顾病患的志愿者,一时吓破了胆。 哪怕太守言之凿凿,说从青城山隐居的神仙那儿求得仙药,他们也不敢去涉险。 直到太守夫人和他女儿走出来,说要跟随李丝絮和玉真公主去隔离区照顾霍乱病人,他们才确信,若是没有神药,太守岂会舍得让他夫人和女儿去涉险? 因此纷纷响应号召,说愿意回去征集志愿者。 更有几个心怀正义的官员觉得,个人安危事小,他们有职责为广汉城的百姓做些什么,答应跟随广汉城的大夫们,一起去做这个志愿者。 因此防治霍乱一事,从两部分进行,一部分是太守这边,召集官员收集李丝絮和孙医正开的药材配成药包研磨成粉,投入水井和有污染源的地方进行病毒消杀。 这是防范的部分! 而李丝絮和孙医正则带着广汉城的大夫们,不眠不休救治染了霍乱的病人。 双管齐下! 又有李白和元丹丘帮忙,送来隔离区的霍乱病人越来越少,而得了霍乱的病人,在李丝絮和孙医正他们的施治下,病症也渐渐好转。 一个染了霍乱的小女孩,在李丝絮替她行针时,扯着自己的衣摆天真懵懂的问:“姐姐,春儿长大了,也能像姐姐一样做神医吗?” 第569页 “可以啊!” 李丝絮怕她害怕扎针,冲她安抚的甜笑:“只要好好学医术,持之以恒,怀着一颗为医者的仁心,就能做一个神医。” “真正的神医,除了医术要好,还要有一颗替病患着想的心,对病人的痛苦感同身受。” 李丝絮说这话时,想到了他师兄医痴王梓青,所以洋洋洒洒说了一堆。 叫春儿的小女孩,其实听不懂这么深奥的话。 她若有所思点点头:“这些天春儿很难受的时候,姐姐很着急,这就是感同什么身受吗?” “是的!” 李丝絮柔柔的笑:“春儿真聪明,相信姐姐,很快你身上的病魔要被赶跑了。” 这些天参与了帮助照顾病患的李白和元丹丘,对望一眼,心里触动很大。 尽管已经猜到了李丝絮的身份,但在没有确定的前提下,还是对她的身份存疑,但看到了她不眠不休,累了趴在桌上打会儿盹继续接着救治病人。 他们肃然起敬! 将她忙碌的小小身影,与那位传闻中的公主对上了号。 令他们惊讶的,除了这位小的,还有那位长得像仙女似的美人。 按说如果小的这个的确是那位无疑,那以大的这个身份金尊玉贵,不嫌弃得了霍乱的病人也罢,怎么会舍下身段跟他们一起照顾病患? 出乎意料的是,她不但做了,还做得极好。 对待不耐烦的老人家,也是温言细语的,变着法子柔声安抚。 几天下来,她忙得打理鬓发的间隙也没有,加上天气又热,她鬓侧的碎发垂落下来,也依然不能遮掩她的美好。 在李白和元丹丘心中,这位与他们并肩作战的仙子,不再是那么高不可攀了,似乎变得能触手可及,但又让人敬重。 还有那不着调的糟老头子,果然是药王孙思邈的传人,行医治病手法娴熟,经他手施治的病患,莫有不能好转的。 李白重新认识了他在山道上遇到的人。 孙老头儿嘴上虽不服气,其实也对帮他们斩了寇首的家伙改观了。 在李白帮着扶一位患病的老人家起身时,孙医正浅咳一声:“老夫今日才觉得,你这个小白脸也不是一无是处,有几分可靠。” “彼此彼此!” 李白低声失笑:“你这个老头子也不遑多让,看着不着调,医术却还过得去。” “哼,老夫就知道不该与你握手言和!” 骂遍大明宫无敌手的人,一再折在这个年轻道士手上,孙医正很不服气:“原本等我徒儿酿了竹筒酒,我打算让你尝尝酒味儿的,以你这个德性,老夫想想还是算了。” 李白感觉跟这个老头儿斗嘴越来越有趣,难得遇到与他这么善谈的人还能旗鼓相当的。 他不客气的回敬:“那您老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太白以为想达成所愿,要自给自足,敢于尝试。” “之所以从益州回青城山没找来真武宫,是因为太白一直在琢磨如何酿竹筒酒,几大坛酒我已经灌入长着的竹子里,一定能比你先喝到竹筒酒。” “呵呵,没有老夫的小徒儿,你能酿成竹筒酒?老夫不信!” 孙医正胡子一翘一翘极为嘚瑟:“等广汉郡霍乱过去,老夫要去上清宫看你笑话。” “依太白看,您老是想来偷酒吧……” 第486章 酒鬼他牛皮吹上天 医道相通! 上清派的道术中,也有替人画符用偏方治疑难杂症。 元丹丘本以为药王孙思邈一系,又是来自太医院正统,这一老一小治病的法子,无非是行针开药方子。 李白和孙老头儿斗嘴的间隙,帮着照顾病人的元丹丘,常有仔细观察他们治病,结果却大开眼界。 这两人治病的手段不拘一格,用药的方子也奇奇怪怪,十分善用偏方。 比如说霍乱初起症状者,用党参、正附子、干姜、甘草、白术和车前子等药材,以水二碗煎至九分,一剂则愈。 得了霍乱的别人,根据各自的体质和状况,用的还不是一个药方子。 有些病人是用陈年老茶叶五钱,倒三碗清水浓煎如墨,再投入粗盐略煮片刻,盐溶服用即愈。 吐痢不止者,粟米研成末,又水搅成乳,服用即见效。 更离奇的是,那位小道友比起她师父治病的法子更诡异,取沸水半碗、井水半碗混合服饮,病人服后排泄完,病灶竟离奇消失了。 这一手,让被广汉太守逼来照顾霍乱病人的大夫们傻眼了。 “以水治病,这是什么方子?” “小神医这个法子可是仙术?” 李丝絮被众人围得团团转,非要她说出用水治病是什么原理。 看不过去的元丹丘忙来替她解围:“不是仙术,这是药王孙思邈一系的禁术,邪在上焦则吐,邪在下焦则泻,邪在中焦则吐泻俱作,这时以沸水半碗井水半碗混合服用,即阴阳调和,驱尽邪气。” “这个法子不适合所有霍乱病人,因施治者修习道术方才奏效。” “就是丹丘子道长说的这样。” 因为离开长安了,李丝絮开始试着用孙家医术传承道书所载的禁术试着治病救人,因为她心思纯净,每每十分奏效。 一急之下用了禁术的法子施治,让人以为这是神仙手法。 第570页 在她和孙老头儿用偏方施治时,广汉城的大夫们就大为惊骇,这会儿更是热情的围拢着她,痴狂得恨不能来一场医术交流。 有了元丹丘解围,李丝絮忙道:“今日收治进来的病人,还等着诸位帮忙救治,等这场霍乱平息,各位可以来青城山真武宫跟我家老头儿交流切磋医术。” “今日收治进来的那位大娘,毒深病急,丝丝要去帮她刮背了。” 李丝絮喊元丹丘:“道长来帮一下丝丝,将那位大娘扶进内室吧!” 得了小神医亲口应允,以后能去青城山真武宫交流切磋医术,大夫们不再围着,都忙去救治霍乱病人了。 只是有个老大夫嘴里还喃喃自语:“凡霍乱毒深病急者,非刮背不可,盖以五脏之系,咸附于背也,又须自轻而重,向下乱之,则邪气亦随之而降,小神医也用此法施治,先师诚不欺我。” 广汉城这场霍乱,初起之时足足有百人之多,可以说是十分凶险。 因为有数计千计的仙鹤禽鸟盘旋在广汉郡上空,所呈现的祥瑞能安稳人心,广汉城中的百姓吃了一颗定心丸,才没有着急往外逃命,阻止了霍乱源的扩散。 然后又分两条线在使力! 太守这边,引导整个广汉城的百姓,非必要尽量少出门扎堆,还保证了食材的供应,并配了李丝絮和孙医正开的药包研成粉末,消杀城内所有水渠水沟水井,以此抑制霍乱的扩散。 隔离的城郊村子,太守夫人和他女儿带领志愿者负责病人的饮食,李丝絮和孙医正则带领城中大夫们施治,她玉真姑姑和李白元丹丘领人照顾病患。 各司其职,皆有条不紊。 因此本该谈之色变、死伤无数的霍乱症,竟只用了半个月便离奇的平息了! 除了一开始得急症死掉的几个百姓,后面收治的病患平安无恙,广汉城上下既齐心解除了一场危机,又阻止了霍乱波及周边邻县。 家中有得霍乱而死的病人,官府火烧下葬后,还一户补贴了十两银子。 随着最后一个霍乱病人痊愈,衙门口贴了告示表彰此次帮着救人的广汉城大夫,以及身先士卒的志愿者。 城中上下一片欢呼,李丝絮她们是听着四处驱散邪气的爆炮声离开回青城山的。 孙老头儿和他的太白老弟,因为在隔离的村子里每日见缝插针斗嘴,还斗出了感情。 李丝絮回到真武宫后,洗漱更衣好好补了一觉起来,已是日上三竿。 珍嬷嬷将玉真公主替她留的早膳端来,她吃得差不多了,急不可耐的孙医正找来。 “丫头,咱们今儿不在观门口坐诊,去隔壁山谷上清宫逛逛吧!” 他告诉李丝絮:“酒鬼他牛皮吹上天了,说自己在上清宫竹林中酿了竹筒酒,老夫倒要看看,他酿的是什么鬼?” 孙医正势要杀去上清宫,挽回李白喝掉他几坛菖蒲酒的损失,说这话时,喉结还滚动了一下,一副很馋酒的样子。 这个时节,李白他还真酿不出什么竹筒酒。 对于那个养了上千禽鸟的上清宫,李丝絮的确有些好奇。 她饶有兴致喝下最后一口粥,用帕子抹了抹嘴:“也好!广汉城的霍乱累了这么多天,今日我们师徒两个放一天假,丝丝陪你去上清宫逛逛。” 恰好玉真公主进来了,李丝絮拉着玉真公主:“上次元丹丘还说要跟姑姑交流道术,姑姑也一起去上清宫吧!” 从益州来青城山的路上,青莲居士帮着她们斩杀了打劫的寇首,本就该去上清宫拜访的。 只是刚来青城山真武宫那会儿,有很多事情耽搁了。 这次在广汉城与那两位道长有了交集,就更该去一趟玉清宫。 上门岂好空手? 玉真公主忙让珍嬷嬷挑了一套从长安带来的青玉瓷琉璃盏捎上。 广汉郡官府门口张贴的告示,青城山的真武宫和上清宫赫然在列。 数千禽鸟盘旋在广汉郡上空的奇景,还有染了霍乱的病人恢复后口口相传,说救他们的是神仙,不但躲过一劫的广汉百姓以为青城山有真神仙,邻近郡县的百姓也深信不疑。 这场霍乱一过去,感念真武宫和上清观仙人相帮,百姓们纷纷跑来青城山上香。 小道童一早打开殿门,看到疯涌而入黑压压挤进来上香的人,李白被吓到了! 第487章 太白兄不想入仕吗 “那是在广汉府衙吹笛子召来仙鹤的神仙!” 先是陪着夫人来上香的一位坊正,认出了练完剑的李白,这引得一个患过霍乱恢复的病患附和。 “是他,他跟救人的老神医是一伙的。” 然后,练完剑要溜走的李白,就这样被热情的香客们团团围住了。 十分善谈的李白,也招架不住香客们喊神仙神仙的热情,他好不容易突出重围,一头扎进了上清观旁的竹海躲了起来。 等李丝絮她们上门拜访,元丹丘引着几位真武宫来的贵客进竹林寻人,跟她们说了李白被香客们围观的趣事。 孙医正嘴毒,不忘挖苦他的损友:“太白老弟这是成了真武宫那只猴子,我们真武宫的猴子就是总被香客围观,逗着玩。” 倚在竹枝上歇着的李白,听到糟老头子将他比作真武宫被人逗趣的猴子,手上的竹枝很想砸他一头一脸。 第571页 但是想到西游里那只厉害的猴子,又觉得这个比喻还挺受用。 因此手中的竹枝朝孙医正疾射而去,有意偏了些,等孙医正回过神来,竹枝擦过耳畔,扎在他脚下。 孙医正看着稳稳扎在脚旁,叶子还在摇晃的竹枝,又仰头看向倚在头顶竹子上乱晃一脸嘲弄的人。 他气得叉腰质问:“呵呵,这就是你们上清观的待客之道?” “仙子和小道友来了,上清观蓬荜增辉,太白与有荣焉。” 李白摇晃着竹枝踏步飞身而下,落在孙医正面前像是仔细打量他的样子,然后对李丝絮发出了灵魂拷问。 “小道友怎么将清武宫供人逗趣的老泼猴也带来了?” 在隔离霍乱病人的村子里斗嘴了半月之久还不够,这会儿上门是客,还这般奚落老神医,元丹丘对他这位挚友很是无语了。 他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太医正要跳脚。 出乎意料的是,被唤成老泼猴的太医正也不气恼,反而贼笑着反唇相讥:“是也,老夫正是西游话本子里老泼猴孙圣人,来看看有人牛皮吹上天,酿的是什么竹筒酒?” 孙医正提起竹筒酒,李白一时没闲心跟他斗嘴了! “下山去广汉郡的时候,酒灌进长着的竹子里瞧着好好的,半月有余从广汉郡回来,先前灌酒的那几株竹子,不知为何叶子都黄掉了,像是要枯死的样子。” 痴迷酿酒的李白求助的看向她:“小道友可愿跟太白移步去看看?这酿竹筒酒到底有何诀窍,太白还要向小道友请教。” “酿竹筒酒对竹子有要求,要挑成型的幼年竹子愈合力强的时候注酒,太嫩的竹子又不行,得幼竹竹节段长成了中空才能注入酒液,如此还在成长的竹子能更好的愈合,且幼年竹子竹壁软更容易导输酒液。” “一棵竹子不能注入太多酒,只能挑其中的两到三节,且对竹子竹节的位置也有要求,灌太多酒竹子会枯死。” 听了李丝絮解惑,李白才知道他这是给竹子灌太多酒了。 且他注酒的时候也不对,要等来年春天新竹长成的时候。 他有好多关于酿竹筒酒的细节要请教李丝絮,一大一小往竹林深处走,孙医正却兴致缺缺懒得跟去。 他着急跑来上清宫,就是要尝一尝太白老弟酿的竹筒酒。 现在得知竹筒酒没酿成,顿时提不起劲了。 元丹丘忙招呼他和玉真公主:“前面竹林山涧旁,太白搭了一间竹屋很是清幽,贫道带仙子和老神医去喝一杯清茶。” 李白的竹屋搭在山涧旁地势高的地方,屋旁有瀑布从高处飞流直下,溅起阵阵水雾。 此处清幽凉爽,是个消暑的好地方。 屋前还种着一株桂树,已近深秋,坐在桂树石桌旁品茶,能闻到似有若无的桂花香飘来,十分清雅好闻。 因为地势居高临下,元丹丘招呼着他们坐在石桌前,玉真公主还能看到她小侄女和李白在竹林中穿梭的人影。 李丝絮这边,跟着李白行到青石板尽头,到了灌酒的竹子旁。 她看了一圈后,能确定竹子之所以枯黄,的确是因为李白给它们灌下了太多酒的缘故。 “丝丝以为,太白兄的性子有些着急了。” 李丝絮戳破他:“那日从山道一路同乘回青城山,丝丝才在马车里提了一句竹筒酒,太白兄已经开始尝试酿酒了。” “须不知,有些佳酿是需要时间来酿成。” 李丝絮继续说下去:“比如说这竹筒酒,也不是将酒灌进去,很快就能酿成,在新竹成型时灌入酒,让竹子承着风霜雨露凝结成的精华而酿成,至少要经历一个寒暑,来年时才能砍下做好标记的竹节,品尝到传闻中的竹筒酒。” 美酒佳酿需要时间承风霜雨露、天地精华凝结而酿成,李白以为眼前的小姑娘这番话颇有深意。 他没有接话,静静的等着她说下去。 李丝絮突然吟哦道:“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露浓;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无人知所去,愁倚两三松。” “这是太白兄隐居青城山访道友时所作的诗,丝丝听说许国公苏頲任益州大都督长史,剑南节度使时,听闻了太白兄的才学,推荐太白兄到益州所辖的治下郡县做一个文书小史,太白兄推辞掉了。” 李丝絮问他:“丝丝敢问一句,太白兄是不想入仕吗?” “三国时卧龙隐居南阳,刘备三顾茅庐,因此有了流传千古的一段君臣佳话,丝丝知道,太白兄心存高远,走的是隐士致仕之路。” “只是如今的大唐,在我父皇的治理下国泰民安,且大唐贤臣良相辈出,我父皇重用姚崇宋璟那样的治世之才,再加上他心中存着拯救李唐于危难的决心,这些年励精图治,武周还政于唐后,李唐渐显盛世之兆。” 知道李白听进去了,李丝絮继续说下去:“已经过世的姚大人且不论,咱们来说说如今受我父皇重用的张说,也是经历了几番沉浮,先是因为不肯依附于太平公主,被贬谪到地方任刺史,后我父皇登基后起复,被拜为中书令。” 第488章 令人震撼的十公主 “然一山不容二虎,他跟姚大人争权,被贬出了相州任刺史,先后出任荆州长史,并州大都督长史,康愿子举兵造反时,他在朔方任节度使,率兵追讨逆贼立下战功……” 第572页 李丝絮滔滔不绝说完,认真的看着李白,一字一句道:“我父皇重用的大臣,都是像姚崇宋璟那样的贤臣良才,文能安邦,武能上阵提兵御敌,都是经历了几番沉浮,在地方历练过政绩斐然,然后才能进入京城中书省的权力中心。” “要想身居高位,必须一步一步积累,高楼没有一蹴而就的,历练为吏者的心境和才干,使其在地方上有所作为,再回复朝堂重用之时,他们才会更懂得权衡大局,懂得为百姓谋,这便是盛世之时,我父皇的用人之道。” 李丝絮一双眼眸清澈透亮:“丝丝以为,走隐士致仕之路,更适合乱世,而不是如今渐显盛世之兆的李唐天下。” 眼前的小姑娘一眼能看透人心,犀利直击他的内心。 她对朝中的政事有自己的看法,说起玄宗皇帝的贤臣良才,也是滔滔不绝,如数家珍,李白真的被眼前的小姑娘震撼到了。 听了这番醍醐灌顶的话,李白收起之前的慵懒,神色有几分凝重:“公主是说太白生在盛世,没有机会?” “也不是,只是丝丝以为,这次广汉郡驭音引禽鸟的祥瑞,足够造势了。” 李丝絮提醒他:“几年前许国公苏頲在益州任大都督长史时,引荐太白兄去他治下郡县做一个文吏小官,太白兄以为还不适合出仕,这次禽鸟祥瑞能引来益州长史张嘉贞,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眼前的小姑娘这般坦白,可见是拿他当自己人。 李白也就不兜着了,他问出心中的疑惑:“正如公主所说,一山不容二虎,太白听说张嘉贞是被如今的中书令张说排挤出京的。” “可他还有起复的机会不是吗?” 李丝絮反问道:“将他挤兑出京城的张说,难道不是几经沉浮,又回到了京城中书省那个权力中心?” “张嘉贞虽是被贬出京,但他这个益州都督长史,辖管益州二十五个府州,有观察处置蜀地诸蛮及西山八国的权力,更是领了剑南道支度营田,还有松当姚州防御处置兵马经略使之职,父皇将他放在了剑南道蜀地,身兼重任,何尝不是在考验历练他的心境,丝丝猜他很快就有起复的可能。” 对政事如此了解,且分析得头头是道,大唐皇室真是出了一个小妖孽。 谁是最了解当今天子的人? 所以眼前小姑娘说的话,十分令人信服。 一直坚定想走隐居致仕道路的李白动摇了,他问李丝絮:“公主为何笃定,广汉郡的祥瑞能引来益州大都督长史张嘉贞?” “因为丝丝埋了线的啊,太白兄帮着斩杀了寇首,丝丝让姑姑身边的护卫去益州府报官,就已经埋下了线。” 李丝絮笑着眨眨眼:“引禽鸟祥瑞,还有神医治好了闻之色变的霍乱,广汉郡太守上书,消息这会儿怕是已经传去了益州府,张嘉贞虽与丝丝有旧怨,也不好继续装死吧?” “当然,丝丝最早惊动张嘉贞,只是打个招呼丝丝和姑姑来了蜀地,让他看着点别让不长眼的人惊扰了我姑姑,没有想着要举荐谁入仕。” 李丝絮对自己有信心,断言道:“太白兄且看,最迟三日张嘉贞那边就有动静了!” 丹丘子陪着真武宫来的贵人品了好一会儿茶,竹林深处那一大一小交流酿酒的两个,才回到山涧旁。 馋酒的孙医正眼巴巴看过来,李丝絮耸耸肩:“竹筒酒没有,丝丝瞧着石桌旁这树桂花不错,摘来给您老酿酒如何?” “省得您老总惦记着损失的菖蒲酒,想要从太白兄这儿找回损失!” 被李丝絮戳破了,孙医正不满的骂一声臭丫头。 没有竹筒酒,那桂花酒也不错! 李白这回没怪一老一小要祸害他庭前的桂树,反而帮着砍了路边的藤条现编一个小篮子,在里面垫了几片美人蕉的叶子,递给李丝絮。 竹屋前这株桂树,是李白从深山挖来的名贵品种,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他这么慷慨,不说孙老头儿,就是元丹丘也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帮着李丝絮摘了好些桂花,等送走真武宫的几位贵客,元丹丘看着在斟茶的挚友:“太白,你很不对劲?” “竹筒酒没酿成,大可不必如此沮丧!” 元丹丘问他:“是你和小道友去竹林时,她跟你说了什么吗?” “说了,她告诉太白,乱世方能走隐居致仕之路,而盛世的贤臣良将,须经受沉浮起伏历练而成,这就好比真正的琼浆玉液,需要风霜雨雪、天地精华的凝结方能酿成。” 李白用青玉瓷碗给元丹丘沏了一杯茶:“他告诉太白,广汉郡引禽鸟一事是个机会,想引荐太白去张嘉贞身边。” “你动心了?” 元丹丘有些不解:“听说被中书令张说排挤出京,任益州大都督长史的张嘉贞,与小道友有些旧怨,如此,她又如何引荐太白你入仕?” “这也是我没想通透的地方。” 李白告诉元丹丘:“可公主她十分笃定,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李白和元丹丘想不明白的地方,很快就明白了! 因为三天后青城山山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那么多匹裹着铁蹄的马整齐有序奔驰在山道上,震得地动山摇,惊了山间的飞禽走兽。 李白在竹林练剑,隐约听到了远处山道上的动静,这时候天空传来一声清啸的鹤鸣声,然后盘旋在竹林上空的仙鹤,往真武宫的方向飞去了。 第573页 得知仙鹤是在示警,想到丹丘子远在长安的道友,在信中提过小公主与益州大都督张嘉贞有旧怨,他顿时感觉来访的人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很不对劲。 意识到那位小道友有危险,他忙收剑入鞘,施展轻功往隔壁山谷真武宫的方向赶。 第489章 大人,你可别后悔 青城山山道上,益州别驾李建景领数百铁骑,杀气腾腾直奔真武宫的方向。 “大人,前面就是真武宫了!” 随行小吏有些担心:“此次来青城山真武宫,大人没有跟长史张大人商量,虽说请那个道姑出山是一桩好事,能给她安排个锦绣前程,但大人带这么多人去,会不会适得其反?” “顾不得那么多了,广汉郡祥瑞现身,广汉太守只用半月就平息了城中霍乱,皆因青城山真武宫出了个貌若貂蝉在世的仙姑。” 李建景骑在马上粗声粗气道:“本官出身于皇室宗亲,却一直屈居在益州当个有名无实的小官,实在太窝火了。” “当今天子最宠爱的鱼德妃,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十公主,却能平步青云,从一个小小的才人晋为四妃之首,可见大明宫里那位,颇好道姑这个调调。” 李建景眸目间透着藏也藏不住的野心:“真武宫这个美貌的道姑,就是本官的转机,本官势在必得!” 说话的功夫,带着百骑的李建景已经行到了真武宫门口。 得到小道姑禀报的主持妙云法师,急匆匆出来见客:“什么风将别驾大人吹来了真武宫?”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将本官吹来青城山真武宫的是一股东风。” 李建景不客气道:“你个老姑子休要废话,速速将你们观内那个在广汉郡治霍乱的道姑带过来见本官。” 来者一身煞气,大有不见到人不罢休之势,想来并不知道长公主的身份。 妙云法师倒是不慌不忙,进去禀报了一圈。 然后一脸为难:“禀大人,持盈法师在清修,现在不便见客。” 持盈这两个字,好像有点耳熟! 李建景感觉他要抓住什么,又在脑子里一闪而逝,也就懒得想了。 因为这会儿听到妙云法师的回话,他窝着一肚子火。 他一个堂堂州官,屈尊降贵来见一个道姑,对方还拿扭着,推三阻四不肯出来。 李建景可没有什么耐心,他冷哧一声:“本官看,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去告诉她,本官今日带了数百铁骑,看她还肯不肯出来相见。” 李建景冷哼一声:“给你们脸了是吧?还是想让本官今日踏平这青城山真武宫。” “别驾大人这是要强人所难吗?” 李建景话音刚落,山道青石板路上疾飞出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飘逸身影,他背着剑闪身,化成一道幻影落下。 “道观清修之地,就算益州大都督来了,也要先礼后兵吧?” 李白挡在妙云法师面前:“如今李唐天下,当今天子十分重道,大人,殿内供奉的可是真武大帝。” 李白出现在山道上,到挪身挡在妙云法师面前,只在一呼一吸之间。 并且他身姿诡异,突破了骑兵的重围进了包围圈。 这让好武的李建景眸光亮了亮:“阁下倒是好身手!” “本官也并不是要用强,这么远从益州赶来青城山,就是为了送治霍乱的道姑一个锦绣前程。” 李建景理直气壮:“她服服帖帖来见本官便罢,又不是窑子里的娘们,玩什么推三阻四的招数。” 玉真长公主那样的人物,竟被这个益州别驾比作窑子里的娘们? 李白眸子里涌过一抹怒气:“道观清修之地,大人如此说话未免太粗蛮了。” “有你这么个俊道士护着,看来真武宫的道姑果真跟传闻中的一样,是人间绝色。” 李建景只想先下手为强,在朝廷下书表彰此次在广汉郡帮着治霍乱道姑前,将人捞到手上献到京城。 所以他只想速速解决了眼前挡路的道士。 李建景嘲讽:“你说本官粗蛮,本官还有更粗蛮的……” 李建景一挥手,要下令今日跟随来的骑兵动手,这时候道观内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 “哦,不知是什么样的锦绣前程,让大人急着带兵踏平这真武宫?” 李丝絮从观内走出来,行到妙云法师身侧,似笑非笑看向从马上跃下的男子:“大人,你说要送我一个锦绣前程?” 看着俏生生站在道姑和白衣道士身边的半大小姑娘。 这模样顶多也就是九岁的样子。 生是生是美! 这也太小了些吧? “你的确是个美人胚子,怎么跟传闻中的不一样?” 李建景蹙眉:“益州城都在传,帮着广汉太守治霍乱的道姑,有倾国倾城之貌,怎么是你这么个半大的小道姑?” 李丝絮明白了,一脸灿笑:“那大人说的是我姑姑!” “他娘的,这就对了!” 李建景高兴道:“小的长得这么好,粉雕玉琢的,大的一定更好看,小娃儿,快让你姑姑来见本官。” “不行!” 李丝絮摇头:“除非大人告诉丝丝,你要送我姑姑一场什么锦绣前程。” 治霍乱的道姑,架子还真大! 第574页 他不说清楚今天的来意,看来那个道姑还要拿腔作势,不肯出来见人。 还不信了! 再清高的道姑,能有机会成为皇妃这样的泼天富贵,她能抵抗得住? “说给你听也无妨!” 李建景不耐烦道:“你们在广汉郡召来仙禽这等祥瑞,又治好了令人闻之色变的霍乱,官府要为你们请功,送你姑姑去京城。” 李丝絮一脸天真懵懂,一副不明白为什么请功要送人去京城的样子? 李建景只得耐着性子最后提一句:“你姑姑去了京城,就能见到当今皇上,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留在宫里做妃嫔,这是不是泼天的富贵?” “好了,别废话了,快让你姑姑滚出来。” “那不行,我姑姑她不能做皇上的妃嫔。” 李丝絮摇的猛头:“你这么说,我姑姑更不能来见你了。” “软硬不吃是吧,看来是本官太好说话了,跟你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扯什么。” 李建景沉了脸色:“再不将人喊出来,老子要踏平这真武宫。” 说着,不耐烦的挥手,要下令骑兵们打进去。 李丝絮这时敛了脸上的笑意,开口道:“你若是非要见我姑姑,也不是不行。” “大人,你可别后悔!” 第490章 撩得人心痒痒 他娘的一个小道姑,也这么狂妄吗? 她身上还有一种凛冽的气势,李建景见鬼的被震住了! 想到自己带了上百铁骑,差点被一个小道姑唬住,李建景有些拉不下脸:“将人请出来,本官绝不后悔,再啰嗦砍了你的脑袋。” “好啊,那你先过了我这一关!” 李丝絮都气笑了! 离京时,担心她在外游历的玄宗给了她不少好东西。 还给了她一块牌子,说是危急时候能拿来保命。 本来她都不打算用这块牌子的,偏偏有这般野蛮的人,跑到道观扰人清修不说,还动不动要砍人脑袋,还奇葩的想将她姑姑送给父皇做妃嫔。 这种人跟他客气什么? 怎么着也要用她父皇的名头狐假虎威一回吧? 李丝絮从兜里随手掏出她父皇给的牌子,拿在手里晃了晃:“看清楚哦,益州别驾李大人,你现在还要见我持盈姑姑吗?” 此时是正午,阳光折身到站在廊下的李丝絮身上,她手里举着的牌子一晃,在真武宫门口投射出一片斑驳金光。 李建景还在好奇真武宫一个小道姑,随手就能掏出一块金灿灿的牌子。 他身边的小吏本就觉得这么个半大的小姑娘,面对自家大人淡定自若得有点出乎意料,听到她又提了一次持盈法师,小吏终于搜肠刮肚将持盈法师与一个身份了不得的人对上了号。 适应了耀眼的阳光,看清楚牌子上刻的龙纹,小吏惊出一身冷汗。 他从马上滚下来,附在李建景耳边小声嘀咕:“大人,好像当今天子的妹妹,道号就是持盈法师。” “小人上次在州府帮着抄录文书,听衙役在聊着,说是咱们益州那两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寇首,抢了不该抢的人,被人拧断了脑袋。” 小吏战战兢兢说出心里的猜测:“大人,寇首抢的人会不会是持盈法师?” 还用小吏提醒吗? 那个胆大的小道姑,不退反进,怕他们看不清,在白衣道士的护卫下,举着牌子就差怼到他们脸上来了。 看清楚牌子上刻着的龙纹,再联想到最近益州传出的消息,说当今天子的妹妹玉真公主,带着他的小侄女十公主来了蜀地一带。 终于后知后觉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的李建景,膝盖一软瘫倒在地,声音抖得厉害。 “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随着李建景跪下,小吏扑通一声也跪倒在地。 然后是跟随来真武宫的骑兵,也都滚下马,一起跪到了李丝絮脚下。 听着真武宫门口山呼海唤皇上万岁万万岁的声音,李丝絮冷笑:“益州别驾李建景大人,你现在,还要不要见本公主的姑姑?” “臣,臣不敢!” 李建景脊背发寒,一身颤抖得厉害:“臣罪该万死,求十公主饶命。” “你既罪该万死,又为何要本公主饶你一命?” 李丝絮不怒反笑:“说要送我姑姑一场泼天富贵的是谁?说她像窑子里的娘们推三阻四的是谁?说要我姑姑做父皇的妃嫔是谁?说要砍了本公主脑袋的又是谁?” “李大人,原来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你仗着皇室宗亲的身份,就敢扰道家清修之地,就敢强抢民女。” 李丝絮语声凌厉:“你将大唐的律法置于何地?又将当今天子的脸面置于何地?” “那么多的贤臣良将,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为百姓谋,在天下谋,而你仗着皇室宗亲的身份在做什么?” “你这样尸位素餐的人,真是大唐皇族宗室的耻辱!” 原本因为仙鹤的示警,李白感觉来者不善,害怕李丝絮有个闪失,才跑来真武宫的。 可来的人,不是公主预料的张嘉贞,而是益州别驾皇族宗亲李建景。 看着一开始还趾高气扬要抢人的李建景,被小公主顺手掏出一块令牌来,骂得垂着脑袋,连头也不敢抬。 看着他被骂得狗血淋头,还是被半大的小公主骂得狗血淋头,李白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第575页 只是山高皇帝远!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啊! 这会儿趁着李建景被制住,李白忙朝李丝絮使眼色,意思是差不多见好就收,来日方长,别将人得罪死了,怕对方来个鱼死网破。 毕竟,他随身可是带着上百骑兵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小公主压根不管他的暗示,还是继续骂到最后,连尸位素餐,大唐皇族宗亲的耻辱这种话都骂得出来。 狂放不羁的李白都替她悬着心了,李丝絮却一脸淡定回他一个眼神,意思是还有转折。 果然她骂完最后一句,山道上又传来了马蹄声。 以他的经验和耳力,判断出这次来的人是轻装简骑,应该就只有几个随从。 果然下一刻,几匹矫健的黑马踏出滚滚尘烟急驰而来,近真武宫时突然勒住了缰绳。 打头一匹马上为首的人,掠过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瞧见站在道观廊下的小公主,从马上滚下来跪倒在地。 “臣来迟了,让公主受惊!” “不,张大人来得真巧。” 李丝絮看着跪地的老熟人,将金牌往兜里一揣,冷哼一声:“既然来了,那进来说话吧!” 说着也不管还跪在地上的李建景,将小手背在身后,扭身就跨进了真武宫的大门。 “是!” 跪地的人一脸恭敬,起身后小跑着跟进了真武宫。 看着脚下虎虎生风迈进真武宫大门的长者,听十公主喊他一声张大人,李白懂了,这人就是公主要等的张嘉贞。 公主说最迟三日,他必定会找来青城山。 果然,人就来了! 只是张大人分明是来救人,为何公主像是对他有些不满的样子? 然后这个突然蹦出来,要将玉真公主送去京城的皇室宗亲李建景又是怎么回事? 而小公主如此笃定镇定自若的样子,分明是将今日真武宫门口的事情都预料到了。 李白觉得公主十分神秘且不说,这背后的谜团撩得人心痒痒。 他跟在妙云法师身后:“太白有些担心公主,想进去看看。” 妙云法师点点头,示意李白可以进去一探究竟:“长公主让妙云转告,今日青莲居士不畏强权跑来解围之恩,她记住了!” 第491章 将他扒光了 正值八月桂花飘香的时节,真武宫偏殿那株枝叶婆娑的桂树间,缀满了黄色的小花。 跟随李丝絮进了偏殿的张嘉贞,不知是闻到了观内清雅的桂花香,还是踏入的是道家清修之地,张嘉贞感受到一瞬间很放松,有一种身心宁静的感觉。 李丝絮让小道姑帮着沏了茶端上来,张嘉贞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臣在益州都督府,得知李建景带人来了青城山,快马加鞭赶来,还是晚了一步。” “这个李建景真是胆大妄为,竟贪功跑来惊扰公主和长公主。” 张嘉贞愧疚道:“在剑南道地界,让公主和长公主受惊了,是臣的过错。” “李建景的确是胆大妄为!” 李丝絮啜了一口清茶,神色淡然开口:“仗着李唐皇族宗亲的身份,这个李建景真是有些意思,他说要送我姑姑一场泼天富贵,将我姑姑送去京城给父皇做妃嫔,说我姑姑推三阻四不肯见他像窑子里的娘们,还说要砍了本公主的脑袋。” 张嘉贞以为,李建景这人顶多有些贪财好色。 竟不知道,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张嘉贞有些坐不住了,强自镇定浅咳了一声。 “这个混账,竟对公主和长公主如此大不敬!” 张嘉贞怒极道:“臣一定将他惊扰公主之事上奏朝堂,绝不姑息。” 李丝絮没有接话,只是将手中的茶碗搁回石桌上,静静看着张嘉贞。 张嘉贞觉得在京城大明宫时,十公主虽聪颖灵慧,还有小孩子的天真呆萌。 两年没见,她已经长成了个半大的小姑娘,身上竟浸淫了几分皇家的威仪之气,不说话时让人喘不过气来。 就在张嘉贞心里打鼓,不知道眼前这位是什么意思时。 李丝絮笑了:“张大人如此同仇敌忾,要让冒犯本公主和姑姑的李建景罪有应得,丝丝以为甚好。” “张大人还跟当初在京城一样,十分公正严明,虽外放到益州为官,风骨犹在啊!” 李丝絮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只是张大人给我父皇上书时,切莫忘了提一提,大人纵容李建景来扰我姑姑清修,并跑来青城山出言不敬之事。” 张嘉贞一直感觉哪儿不对劲,这下知道了! 原来这位小公主长了两岁,较之前在长安城时更聪颖灵慧了,他玩的小把戏,在她面前不堪一击。 对方明明是个半大的孩子,张嘉贞却已经招架不住了:“公主,臣若知道李建景这般混账,岂会容他跑来青城山扰长公主清修?” “不,大人是知道的。” 李丝絮神色淡淡提了一句:“益州地界那两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寇首,被人砍杀,他的同伙丝丝让姑姑身边的护卫扭送去了官府,难道大人不知情吗?” “丝丝有意让姑姑身边的护卫如此行事,就是跟身为益州大都督府的大人打了一个招呼,让大人提醒那些不长眼的人,别跑来我姑姑清修之地扰了她。” 李丝絮失笑:“如果这么大的阵仗,大人竟不知,那丝丝很好奇,你这个益州长史是怎么做的?张大人你,是不是跟我父皇以为的那样可堪大用?是不是在益州身负要职历练后,真有回中书省解天子忧为百姓谋的能力?” 第576页 张嘉贞表情崩塌了! 因为被张说设陷阱排挤出京,一直是他的心结。 他任益州大都督期间,付出十分的精力来处理蜀地事务,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重回京城中书省那个权力中心,争回这一口气。 公主这是在用一支利箭,直击他的心脏! 在他觉得痛入心扉时,话里透出的意思又带给他一丝希望。 李嘉贞握着茶盏的手在抖,刚要说话,李丝絮开口打断了他。 “李建景出身于皇族宗室,许国公苏大人当初开掘盐井,冶炼铁器,治蜀地凋敝时,他就已经是益州别驾,他这个别驾虽是个没有什么实权的虚职,却在蜀地的势力根深蒂固。” 李丝絮接着说下去:“丝丝观这人行事粗蛮,不肯服人的样子,张大人来益州任大都督长史,他一定在你背后搅了不少事吧?” “奈何他到底是皇族宗亲的身份,你不好和他翻脸,所以就借着这次为广汉郡霍乱请功一事,让他踢到丝丝这块铁板上。” 李丝絮盯着已经开始脊背冒汗张嘉贞,问他:“张大人,利用本公主打击异己的感觉爽透了吧?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蜀地,你一招玩得娴熟自如啊!” “丝丝知道,张大人想否认!” 李丝絮提醒他:“你不必急着否认,本公主从来就爱未雨绸缪,你我在京城有过旧怨,我又岂会将自己和姑姑的安危,全押在你手上?” “早在来了蜀地青城山,广汉郡霍乱没起的时候,丝丝就已经派出了身边最得力的护卫,在蜀地一带替父皇搜集各地官员的信息,还有打听益州城官员家眷的夫人们,都说过一些什么话。” “自然也知道,你压着替广汉郡请功一事,散出消息让李建景知道,引禽鸟治霍乱的是青城山真武宫的一个美貌仙姑。” 被排挤出京城的张嘉贞,早没有了以前百折不屈的那份心劲儿。 因为得知李丝絮和玉真公主来了蜀地,就在开始筹谋利用这个机会,但是因为跟李丝絮有旧怨,想着只有让她和玉真公主承自己的情,才有可能化干戈为玉帛。 知道以李建景那个草包的行事作风,还有十公主的厉害,李建景不会讨到什么好。 他若在这个时候从天而降,帮着赶跑扰玉真公主清修的李建景,既可以讨好十公主,又可以打击李建景这个一直在他背后掣肘的二愣子。 他以为的两全其美,结果在十公主面前不堪一击。 公主竟早派了人,在蜀地帮着皇上搜集各地官员的信息,甚至在益州城安插了耳目。 此子恐怖如斯! 张嘉贞再也说不出一句狡辩的话,在石桌前跪下:“臣罪该万死,请公主和长公主责罚!” 第492章 送你一场泼天富贵 “你是该责罚!” 看着跪在她脚下的朝中老臣,李丝絮一字一句道:“本公主罚你劳心劳力,为蜀地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自以为这回要折在半大小姑娘手上的张嘉贞,惊讶的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看着李丝絮。 他目光复杂:“公主……” “张大人起来吧,你虽算计了本公主,想着借此机会排除异己,却没有恶毒的心思。” 李丝絮搀扶他起身:“丝丝是父皇的女儿,自然也知道,张大人为京官时虽贪赃事发外放离京,但瑕不掩瑜,比起大人身上这处小小的污点,大人为官时善于决断,为父皇分忧,为百姓做了很多实事。” “当初朝堂上有人诬告大人谋反,父皇欲将告发者治罪,大人认为会阻塞言语,上奏赦免其罪,可见大人的胸襟。” “丝丝虽与大人有旧怨,但在丝丝心里,大人一直是李唐的贤臣良相,丝丝又岂会因为以前在京城那点过节,想要与蜀地百姓们心目中的好官过不去。” 李丝絮叹气:“大人又何必为了与丝丝握手言和,弄出李建景这个憨货要踏平真武宫这出大戏?” 公主这意思,是不打算追究了! 并且还说,他虽因贪墨一案外放为官,但瑕不掩瑜。 她还说,在她心里,他一直是李唐天下的贤臣良相。 公主因为从前他赦免诬告者一事夸赞他的胸襟,而实则真正胸襟宽广的人,是眼前这个半大的小姑娘。 不愧是李唐皇室的血脉,不愧是皇上最宠爱的十公主。 这次过招屈居下风,他心服口服。 “公主……” 张嘉贞再次语声哽咽失声,像是被什么掐住了喉咙,好一会儿嗓子里才能发出声音:“李建景这厮该如何处置?” “若他这人之前有作奸犯科,为祸百姓之事,那就从严处置。” 李丝絮发话:“若无,就打他一百大板,让他长长记性!” 张嘉贞更感动了! 因为公主要是揪着李建景不放,那他在背后筹谋之事,极有可能会被政敌给揪住捅出去。 公主这是为了保全他,打算对李建景这个莽夫大事化小了。 张嘉贞一时很触动:“臣当初在京城真是狂妄无知,犯下了大错。” “过去的事情,大人还提这么多做什么?” 李丝絮招呼他:“茶要凉了,大人快喝茶……” 站在偏院廊下的李白,见识到了与十公主有旧怨的益州大都督,从一开始的算计她,到最后对她心悦诚服的过程。 第577页 再一次震惊了! 不管是张嘉贞利用益州别驾李建景时如何老谋深算,还是十公主如何运筹帷幄,派身边人在蜀地各方搜集官员信息,以及派人在益州府安插眼线的手段,都让他大开眼界。 他向来自诩有才学,原来官场背后水竟是那么深? 而只是半大小姑娘的十公主,大概在当今皇上身边耳濡目染过,处理这些事情时竟游刃有余。 既有手腕打压对手的狂妄,又有容人的胸襟权衡一个人的功过。 在她的身上,李白看到了大唐公主的样子,见识到了身为大唐公主的风范。 他太过震撼了,以至于陷入了沉思,连李丝絮送张嘉贞出来,都没有来得及躲开一步。 腹有诗书气自华! 长相俊朗、玉树临风的李白,身上本就有一股书卷风,还有修道者那种飘逸出尘的气质,一看就是人中灵杰,张嘉贞不想看到他也难。 一踏出偏殿门槛,张嘉贞目光落在迎头撞到的李白身上。 他问李丝絮:“这位是?” “他是太白兄!” 李丝絮笑吟吟道:“就是在广汉郡门口,驭音引仙鹤的那位仁兄。” “他养的仙鹤有些寿辰了,十分有灵气,益州别驾李建景杀气腾腾而来,仙鹤示警,他担心丝丝遭受不测,就跑来真武宫看看。” 李丝絮这会儿像个小姑娘,甜笑着做了个鬼脸解释:“别驾大人好凶的样子,也幸好太白兄今日挡在丝丝面前。” “小道友快别取笑太白了!” 李白被她这么调侃,很是无奈,他拱了拱手朝张嘉贞见礼:“太白见过大人!” 太白? 许国公苏大人在蜀地任节度使时,很欣赏一个隐居道士的才学,推荐他为属地小吏被拒一事,他有所耳闻。 看他和十公主深交的样子,正愁不知道如何报答公主的张嘉贞眼前一亮。 “这位老弟,可是苏大人在蜀地时,十分赏识的那个隐士李白?” “太白当不得张大人一声隐士,当初苏大人在蜀地为官时,的确有替太白引荐到郡县为吏,但太白那时还年幼,怕不能帮到苏大人,因此不敢应下。” 李白这么说,张嘉贞来了兴致:“苏大人在蜀地为官时,太白老弟还是少年吧,竟作得一首好诗?” “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这两句就极好,写尽道家清幽之境。” “大人如此谬赞,太白不敢当!” 张嘉贞一副热情的样子,拉着李白显然是要交流一下诗文。 李丝絮将他们重新请回偏殿桂树下的石桌,让小道姑沏了茶取点心摆上。 然后,没她什么事了! 看张嘉贞和李白一见如故的样子,李丝絮脸上露出姨母笑:“张大人和太白兄先聊,丝丝看姑姑那边是不是还在打坐清修……” 可怜的李建景,一直在真武宫门口跪着,张嘉贞和李白聊多久,他就跪了多久。 他也不敢起身啊! 他哪知道,青城山一个普通的道姑,竟是当今天子的妹妹? 他还说要送她一场泼天富贵,放言要将她送去京城给皇上做妃嫔,还说她推三阻四不肯出来相见,跟窑子里的娘们儿似的。 将当今天子的亲妹妹,送去给他做妃嫔,真他娘的荒唐。 这还不止! 他还说了要砍当今十公主的脑袋。 李建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个大男人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他甚至想着,干脆鱼死网破,一把火烧了青城山真武宫。 可往来有这么多上香的客人,都有瞧见他带着骑兵出现在青城山。 他总不能将蜀地的人全杀光吧? 再说,他带的骑兵,只是慑于他的身份暂时听命,也难保没有长着反骨的。 除非他的家眷族亲全舍弃不要了! 【作者有话说】 预告,明天你们的小公主长大了! 第493章 你忘了长安的李临淮吗 就算他有胆子舍弃族亲、家眷和亲骨肉,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能去哪儿? 他要敢动真武宫里一大一小两个一根毫毛,京城那位找遍天涯会也将他挫骨扬灰,那位可是连亲姑姑都敢杀的人。 鉴于此,李建景只得老实的在真武宫门口跪着。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却有一种眼泪要流三升,想嚎啕大哭的冲动。 别人是不作就不会死! 他是自己找抽的,跑来青城山真武宫送死。 正当他心里生出一种大限将至的悲凉,跪在台阶上腿都疼麻木了时,终于看到真武宫的殿门从里打开了,张嘉贞和一位白衣道士从观内走出来。 “公主,下官该死,下官罪该万死!” 抓住这个机会,李建景朝观内大喊:“下官这种傻缺玩意儿,活该公主砍掉我的猪脑子当球踢,但请公主放过下官的家人,下官的家人无辜啊!” “我李建景再不是人,也不想牵连他们。” 李建景还待要喊,被张嘉贞鄙夷地瞥了一眼。 “李大人跑来青城山真武宫胡闹的气魄呢?” 张嘉贞嫌弃道:“别嚎了,公主说赏你一百板子以儆效尤,若敢再犯,绝不姑息。” “什么?打一百板子?” 他闹出这么大动静,要强抢了长公主送去给皇上做妃嫔,打一百板子够吗? 第578页 李建景几乎不敢相信! 直到张嘉贞点点头,他才回过魂,觉得自己凉飕飕的脑袋好像保住了。 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激动的匍匐在地,朝着真武宫内大喊:“公主的大恩大德,下官永世难忘。” “公主就是下官的再生父母,下官回去益州府,一定给公主立个长生牌,日日参拜。” 听到真武宫外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李丝絮冲清修完的玉真公主耸耸肩。 “这个李建景,认怂认得比谁都快,刚刚要踏平真武宫的气势呢?就凭他那满嘴胡话,丝丝本该让他哭着爬去京城认罪,只是他混虽混,云莺在益州替我打探清楚了,他倒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反倒吐蕃来犯时在洮州御敌立过功。” 李丝絮噗笑一声:“给丝丝立长生牌,大可不必,丝丝又没死。” “瞧他这副又怂又想巴结讨好的样子,立长生牌这种招数都能想出来,只怕以后会借着皇室宗亲的身份,让她夫人来烦姑姑了。” 李丝絮有些后悔:“丝丝就不该冲动之下,将父皇给的那块牌子掏出来。” “这个真武宫呆不下去了!” 李丝絮叹气:“丝丝要出外游医,只有声东击西让益州城官员家眷以为丝丝和姑姑离开了,姑姑以后才好安心在真武宫清修。” 玉真公主听她这么说,一时觉得好笑。 拉着她坐下来,替她理了理鬓侧的碎发:“你啊,说得好像万不得已要离开青城山去外面游医,其实你一来蜀地,早做了打算不是?” “但你又害怕,本宫在真武宫被人欺负。” 玉真公主笑着戳破她:“如今解决了张嘉贞这个后顾之忧,蜀地官员不敢再放肆,有他护着,谁也不敢来太岁头上动土,你这才能安心去游医。” “姑姑这样不太好吧?” 李丝絮小脸一垮,贴在她手臂上亲昵的拱了拱:“姑姑这是,将丝丝的衣服都扒光了。” “为了本宫,你不是也将张大人的衣服给扒光了吗?” 玉真公主温柔的笑笑:“你除了为本宫打算,也为青莲居士考虑得面面俱到,李白他得了张嘉贞的赏识,想来离去益州府衙出仕不远了。” “本宫总觉得,你对他格外不同。” 玉真公主问她:“难道是因为你与他投缘吗?” “不,是因为他与姑姑投缘。” 李丝絮神秘莫测笑笑:“他是姑姑的有缘人!” 玉真公主眸子里掠过一抹显而易见的慌乱,她眼神躲闪了一下,然后很快神色恢复如初。 “本宫太纵着你了,尽会胡说八道……” 李丝絮是无声无息离开青城山的,伴她随行游医的,除了孙医正和一辆马车,以及他的那个身手莫测的车夫,只有柳云莺陪在她身侧。 玉真公主安排的护卫,她一个也没带。 马车驶出了很远,孙医正掀开车帘回望青城山的方向,神色竟有些不舍。 他将车帘掀下,有些气闷的坐在李丝絮身侧:“丫头,你这样不吭一声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你不是跟太白老弟很要好吗?” 孙医正闷声闷气道:“你离开青城山,都不跟太白老弟和上清宫那边打个招呼。” 李丝絮正摊开一份地图在看,是她让柳云莺费了好些功夫从益州为她搜罗来的。 听到孙医正闷闷不乐的声音,她头也不抬:“您老人家是抖M吗?” “抖什么啊?” 孙医正一头雾水:“你说的话老夫听不懂。” “抖M啊,就是受虐狂。” 李丝絮沿着地图上的曲线,手指着上面比划来比划去,毫不留情道:“你和太白兄斗嘴,每次都落了下风,灰头土脸的样子,赢遍大明宫无敌手的人,终于栽在了太白兄身上。” “可您老人家,斗嘴还斗出感情来了,一天不跟他斗嘴,这心里渗得慌。” 李丝絮继续无情的戳破他:“丝丝悄悄儿离开青城山,您这心里难受得紧,从离开青城山那刻开始,老头儿你提了他不下十次。” “这不是,连招呼也不打,突然消失了不好嘛!” 孙医正有些委屈:“你和太白老弟分明那么要好的,为师以为你对他不一样。” 听这声音,老头儿真像是很难过的样子。 李丝絮回他一句:“你忘了大明宫太医院的王梓青了吗?” 一直靠在车壁上打盹的柳云莺,听到这话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她其实不想笑的,毕竟太医正是小主子的师父,可实在忍不住怎么办? 小主子跟那个剑术一绝、书诗文采斐然的道士太过要好时,不要说太医正防贼似的,就是她也警惕得不行。 很想问一句:“小主子,你忘了长安城的李临淮吗?” 可小主子离开青城山,却选择一声不吭走了! 从上了马车,自家小主子就将她在益州帮着搜罗的地图摊开,一副洒脱至极的样子,反而是跟李白斗嘴斗得厉害的太医正,念念不忘那个道士。 她就憋不住想笑! 第494章 公主她长得太好看了 面对一脸幽怨的孙医正,李丝絮觉得不跟老头儿说清楚,这念旧情的老头儿一路怕是还要喋喋不休。 她其实,也不想什么招呼都不打,突然离开。 第579页 只是,她是大唐的天外来客,是李唐盛世的见证者,是一个时空中旅途的过客。 有一天她或许也会无声无息消失在这个世界吧? 在长安城她已经有了很多的羁绊和念念不忘的人。 或许狠厉无情一些,才能斩断某些羁绊…… “丝丝跟太白兄的确很要好,但不是您老人家以为的那种好。” 李丝絮坦白道:“丝丝是他的粉丝。” “什么又是粉丝?” 太医正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丫头,要不要为师给你号个脉?你最近总说些奇奇怪怪让人听不懂的话,莫非是癔症的前兆。” “您老才有癔症呢?你徒儿好得很,粉丝就是……” 李丝絮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举个例子:“太白兄此人文采斐然,他的诗写得极好,丝丝很欣赏他的才学,也很敬仰他重情重义的人品,她在丝丝心目中是一个很特别很了不起的人,所以丝丝就是他的粉丝。” 孙医正这下有些懂了! 因为他小徒儿被玉真公主督促着练字时,拿太白老弟的诗练过字。 他不解道:“可诗写得比他好的人不少啊?大唐的男儿既能上阵打仗,又能写文作诗,说起来,老夫还是喜欢子羽兄的边塞诗。” “没错,您老的子羽兄,王翰大人所写的边塞诗极好,丝丝对他笔下边塞的苍凉很是向往,更是从他的诗歌中,感受大唐男儿为护家国,抛头颅洒热血的悲壮万分可敬,所以丝丝这次游医,要出了剑南道,沿着河西一路往朔方和陇右去走一遭。” “一个好的诗人,要游历天下,看完李唐的壮丽山河,经历沉浮起伏,心中装着家国天下,才能写出真正的好诗。” 李丝絮告诉他:“太白兄终有一日,能写出千古绝句,您老人家不懂的。” “谁说我不懂?” 离开了青城山,孙医正的确有些依依不舍:“以我太白老弟的才学,有朝一日定能写出被万世传诵的佳作。” “呵,嘴硬心软的老头!” 李丝絮看他激动的样子,失笑道:“真香啊!” 然后指着地图上出了剑南道,往陇右方向的路线,跟柳云莺商量:“丝丝想这样走,你这个在边塞长大的人,觉得可行吗?” “出洮州进了河西,再经兰州去朔关境内,如果吐蕃不来犯,这条路线还是安全的。” 柳云莺问她:“小主子为何要先拐道去雅州?” “跟火浣布有关,丝丝让王元宝在雅州地界找到了能织成火浣布的矿石,但长期接触这种矿石的人,极有可能染病。” 李丝絮叹气:“丝丝也不知道让火浣布问世,是不是做错了。” “所以想去雅州看看,用自己一身医术,尽己所能为开采矿石的百姓做些什么,然后还想研制伤口感染和类似麻沸散那样的中成药,这样我大唐男儿在战场上受伤,能得到有效的救治,减少死亡率……”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六年后的灵州扶风医馆,一个身穿青色胡服,只用一根沉香木簪子挽发的清秀少年,手上拿着一本册子进了安置伤者的后院病房。 她一出现,在养病的伤兵从他身上移不开眼。 因为这个少年长得太过清秀俊逸了! 也不知他是怎么长的,在边关这处风吹日晒的地方,他的肤色竟白皙如玉,瞧着吹弹可破的样子。 这也罢了! 关键他的五官也格外好看。 若是换成女装,灵州城的女孩儿怕是没有比他好看的。 长相已是万里挑一,偏他年岁轻轻,就已经是名震灵州的少年神医。 半个月前送来医馆救治的兵曹李岘,瞧见她关切的看向自己,脸侧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 可惜少年神医却没看他的脸,反是扯了缠在他小腿上的纱布,趁着替他上药时温声问:“兵曹大人觉得怎么样?” “小神医莫喊延鉴大人大人的,这样显得太见外!” 明明腿有好转的李岘,面对小神医的殷殷关切,感觉自己好像又发热了。 特别是少年的指腹碰触他的伤口按压时,他更是脸颊发烫:“有知觉了,此次跟着忠嗣兄深入吐蕃做探子,出师未捷身先死,差点折在吐蕃蛮子手里,洮州的军医都说这条腿要锯掉了,幸好家父让部下将延鉴接回灵州送来扶风医馆,有小神医出手,延鉴这条腿总算保住了。” 一身少年装扮的李丝絮,听了李岘文刍刍的话,低声失笑。 李丝絮替他换药重新绑上纱布,李岘有些怅然若失:“小神医笑什么?” “不是笑延鉴兄!” 身着男装的李丝絮解释:“阿絮听说大唐男儿武能提刀上阵,文能作画吟诗,果真如此,延鉴兄明明身任兵曹之职,身上却有一股书香气息,说话如此客气斯文,还说阿絮太见外。” “阿絮与延鉴兄您的父亲是忘年交,治好你的腿伤不是应该的嘛!” 查看过他的伤口,李丝絮心里有底了:“延鉴兄的腿伤恢复得很好,再有半个月能下地走路。” 李岘被她说得更不自在了,拿手挠了挠耳后,有些面红耳赤:“是我见外了,这儿是朔方军驻扎的灵州,我不该跟小神医说些掉书袋子的酸话。” 李丝絮正要将缠好的纱布给他打个结,急匆匆赶来的孙老头儿咋咋呼呼抢掉她手上的活儿,眼神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第580页 “不是说了嘛,换药这些小事我来,你不许碰!” 李丝絮还待说什么,孙医正朝她挤眉弄眼:“益州那边来信了!” 说完,不顾李岘跟她打招呼,拽着李丝絮出了后院往前边二层阁楼去。 等进了阁楼,他掩上门,气得在她额上点了一下:“你啊,让为师说你什么好,都说了你不许亲自给那些伤兵换药,跟臭男人挨得太近的事儿,让为师我找药馆小厮来做就好,省得那些人恨不能在你身上盯个窟窿。” 第495章 问君何日喜重逢 “你越长越好看,偏还一头扎进男人堆里,为师甚是提心吊胆!” 孙医正愁眉苦脸叹气:“这些伤兵真是有辱斯文,你的男装没露出任何破绽,他们看你的眼神却恨不得一口吞了你,为师每天要帮着你防贼,你自己还不听话往他们跟前凑,为师收了你做徒儿,真是累得要断气。” 李丝絮要问他,是不是您老说的为医者不能挑病患? 是不是您老说的,为医者眼里没有性别? 替她操碎了心,生怕自家小徒儿被人占便宜的太医正,碎碎念叨够了,才从兜里掏出玉真公主的信递到她手上。 “你那个比男人还野的护卫,刚从驿站替你取回来的,还热乎着呢!” 李丝絮拆信的时候,孙医正探出脑袋,迫不及待催促她:“快看,写的什么?” 她姑姑一手书法,颇有大家风范。 李丝絮将目光凝在信上,看清楚信里写的什么,面露激动之色。 孙医正将头凑过来,李丝絮将信往他面前推了推,高兴道:“我母妃怀上了身孕,姑姑担心她,打算回京城。” “母妃怀上身孕三个月,确定肚子里的胎儿安稳,才写信给身在青城山清修的姑姑,姑姑从蜀地写信给丝丝,加上近来河西一带因为吐蕃不时来犯滋扰,信转辗一个月才拿到丝丝手上,这么说来,我母妃已经怀了身孕近五个月,明年春天就要给丝丝生下弟弟妹妹了。” “不行,女人生孩子这事儿,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丝丝要回去照顾她待产。” 李丝絮拉着孙医正商量:“老头儿,咱们现在收拾行李动身,能在我母妃生产前赶回去吗?” “能,能!” 这些年,小丫头死活要留在风吹日晒的边关,怎么说也不通。 并且还在灵州扎根开了医馆,历经几年,着手研制出了治伤口感染和麻沸散的中成药,其中利用霉菌制成的白色粉末,用在伤兵身上有奇效。 大大减少了边境伤兵的死亡率,因此他小徒儿神医的名头,在边塞已经流传开了! 不说朔关境内,就是河西和陇右一带,也有找来他们扶风医馆治病的。 虽说灵州很安全,但近两年吐蕃因为受了寒灾,每年冰雪消融后蠢蠢欲动,不时渡过黄河入侵边境城镇烧杀抢掠。 孙医正劝了很多次,差不多时候回京城了,小丫头一直不为所动。 现在玉真公主捎来一封鱼德妃有了身孕的书信,他的这位小祖宗终于打算回京城了,孙医正心内欢呼雀跃。 “还等什么,现在老夫就去找你那个野丫头护卫回来收拾行李。” 孙医正想了想,怕夜长梦多。 他忙改口:“还是算了,她又不知道去哪个营地找人切磋去了,老夫亲自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动身回京城。” 有时候怕什么就来什么! 孙医正担心夜长梦多,行动已经够迅疾了,甚至都不打算找柳云莺帮忙,他自己亲自替小徒儿收拾行李,回头再安排扶风医馆这边的事儿。 结果就是,他刚要下楼,外边街道上一阵人声鼎沸。 与此同时,他和李丝絮站着的阁楼,脚下的楼板都在震动,还能隐约听到马蹄声和行军的脚步声。 这是发生什么了? 孙医正拉着李丝絮将头探出阁楼窗外,就见楼下邻里街坊都往外跑,他们站在阁楼上,还隐约听到隔壁店铺那个卖卤菜的大嗓门娘子说话的声音。 “听说又要打仗了,这两年吐蕃受寒灾,每年春天都来犯,京城的那位皇帝忍无可忍,让朔方军出兵协助河西和陇右,要打吐蕃呢!” “今年入秋早,瞧着天气比往年要更冷的样子,吐蕃那边受了大雪灾,就会跟往年一样,想着烧杀抢掠咱们大唐的百姓。” “吐蕃人言而无信,先帝都将金城公主嫁去了吐蕃,前些年还求和了,却还偷偷烧杀抢掠大唐边境,别说京城的皇帝,就是咱们也忍不下这口气啊!” “这场战役必须打,一定要出这口鸟气,要让吐蕃蛮子知道,咱们大唐可不是好惹的。” 楼下卤坊大娘跟邻里大声说话的功夫,战马的嘶鸣声,还有行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看着黑压压整齐有序的军队出现在视线里,李丝絮可以预见,她父皇应该这次是动了真格的,毕竟吐蕃数次求和,却总是信言无信。 本来她有血性和气魄的父皇,就很反感吐蕃三番五次失信于大唐,表面求和,背后休养生息,然后缓过气了又不断偷袭大唐。 连续几年冰雪消融后滋扰边境百姓,早已经让她父皇忍无可忍了。 朔方军的先锋部队这么大阵仗往洮州那边去,这将是一场大战役啊! 虽然很为这次与吐蕃的大战悬着心,但因为决定要启程回京城了,李丝絮收回探出阁楼外的身子,打算回屋。 第581页 余光一瞥,却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有些眼熟。 李丝絮震惊的睁大眼睛,激动的拽住孙医正:“师父你看,那人是不是左羽林将军?他怎么出现在了朔方?” 孙医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有些眼熟。 但是戴着头盔全副武装,也看不出来啊! 孙医正怕她不回京城了,糊弄她:“看不清楚,穿着盔甲戴着头盔不都是威风凛凛的样子,你看错了!” 李丝絮觉得他这话说得有道理,的确自己有可能看错了。 然而视线再次掠过窗下纵马而过的人,她整个人血液逆流,突然僵住了。 离开京城已经六七年之久,但因为他曾经护着她,他宽厚的背给她依靠过,哪怕他穿着盔甲,光看他挺拔的身姿,她也能在千军万马中找到他。 便何况,他骑着高头大马从楼下经过时,那熟悉的面容在她眼前掠了过去,那一刻的清晰突然放大了。 是他没错,李临淮! 这么多年她闲下来时,无时不刻念着的人。 目送着那个熟悉的影子,消失在她视线里,李丝絮久久不曾出声。 直到她脚站麻了,前面一拔军队过去了,孙医正拉她:“还看什么呢?为师陪你去收拾行李。” “师父,丝丝还是不回京城了!” 第496章 我与将军一拍即合 李丝絮眼睛湿润了,看向孙医正。 孙医正慌了:“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不回京城了?为师都说了,那不是李楷洛,那怎么会是李楷洛呢?” “李楷洛现在还在京城负责皇宫防卫呢,怎么会出兵朔关?” 孙医正念叨道:“说好回去的,突然又说不回去,你这是言而无信,为师很痛心。” “可是,丝丝真的不能回去!” 李丝絮眼眶红肿:“丝丝看到李临淮的父亲,想到最近做过一个噩梦,吐蕃来犯,我大唐男儿浴血奋战,到处是尸山人海,终于大捷了!” “可是,要班师回朝时,左羽林将军突然倒地了。” 水雾迷蒙了她的眼:“然后,李临淮就出现了,接了躺在棺木中的左羽林将军回京城,丝丝从来没看到过他那么难过的样子,他眼眶红着,胡子拉碴,一身颓靡……” 李丝絮还要说下去,孙医正打断她:“好了好了,别说了,说得跟真的似的。” “老头子我虽与左羽林将军不对付吧?要你的梦境是真的,他那样骁勇善战的将军没了,也是大唐的损失。” 宠徒狂魔最见不得他徒儿眼泪欲掉不掉的样子。 以前小时候就见不得,这丫头如今长得越来越好看,眼睛里盈着水雾的样子,看一眼他的心要碎掉了。 他倒是明白皇上为何那么宠鱼德妃? 因为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长着一样的杏眼,眼眶一红就是楚楚可怜的神色。 想让人不疼惜也不成! 真的很想回京城的太医正,不得不做出让步:“那一会儿,为师去找朔方节度使衙门打探一下,到底李楷洛有没有来朔关行军,要是他来了,为师让你暂时不回京城,留在灵州总行了吧!” “免得他要有个不测,你以为我真记恨他们父子呢?” 孙医正很心累:“从前在大明宫,也是因为那小子太过奸猾,老缠着你,为师气不过跟他爹斗过几句嘴。” 拗不过自家小徒儿的孙医正,要跑去朔方节度使衙门打探消息。 还没有出门,他念叨的人倒是先找来了医馆。 听到消息的李丝絮和太医正,赶到安置伤兵的后院,看到朔方节度使安信王李祎,拍着他三儿李砚的肩在交代什么。 瞧见孙医正陪着李丝絮来了,李祎从他儿子肩头抽回手,起身相迎:“阿絮,本王很快要出征了,你延鉴兄这腿,没有十天半月没法儿下地走路,就将他托付在你们医馆了。” “等我回来,再跟你对弈一局。” 李祎敛了敛凝重的神色,故作轻松笑道:“前几日你设的那个玲珑棋局,本王想破了头,也没有破解出来。” 果然即将要发生的,是一场大战役。 连朔方节度使李祎也要亲自赴战场? 那今日在街上过去的朔方军,的确是先锋部队无疑了。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李丝絮能感受得到,这位他在灵州的忘年交,虽是在朗声大笑,神情中却透着要与吐蕃决一死战的决心。 战场上刀枪无眼。 所以很难说这个等归来对弈棋局的约定,会不会出什么偏差。 因为毕竟世事无常啊! “等这场战役结束,阿絮再跟王爷好好对弈一局。” 李丝絮语声坚定道:“只是阿絮不能在灵州等你,因为,阿絮已经决定了,这次随王爷一起去洮州,行军随医。” 她突然这么决定,不说安信王李祎,就是孙医正也是措手不及。 随着她话音一落,孙医正和李砚异口同声道:“不行!” 这丫头没跟她商量,只看到有些像李楷洛的人,就已经决定了跟随安信王李祎赴战场。 他说不行,是因为他是这丫头的师父,答应过皇上要将她完好无损带回京城。 李砚也说不行是什么鬼? 孙医正目光不善看过去,李砚忙心虚的解释:“那个,战场上刀枪无眼,我就是担心阿絮的安危,再说我的腿伤也要小神医医治,能不能下地走路全靠他了。” 第582页 “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李砚话音一落,就被他老子安信王李祎劈头盖脸一顿痛批:“你的腿重要,还是大唐对吐蕃的这场战役重要?皇上都说了,这次出征定要扼住吐蕃的喉咙,一雪这两年吐蕃来犯的耻辱。” “小友要赴战场,为我李唐天下出力,你却只顾着你的腿伤,是要气死为父吗?” 李砚要解释不是这样,他这个治伤的借口只是推托之词,然而他老子安信王压根没给他机会。 李祎欣慰的一巴掌要落在李丝絮肩头,却又担心他的小身板受不住,只得悻悻的收手。 “阿絮你好样的,本王才知道你一身血性,不负你我相识了一场。” “你这个要求,本王答应了!” 答应什么答应? 当他这个师父是死的吗? 都不用问他,一大一小越过他就自行决定了。 孙医正知道李丝絮想去姚州行军随医是为了什么,只要今日出征的先锋部队里没有李楷洛,这丫头兴许会打消这个决定,跟他动身回长安去。 孙医正装作不经意道:“今日去姚州的先锋部队过去时,老夫好像看到了一个京城的老熟人,王爷,此次行军是不是有京城那边派来的人?” 孙医正猜一定是李丝絮眼花,想着李楷洛不可能被皇上突然派来朔关。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安信王点点头:“老神医说的是左羽林将军李楷洛吗?皇上很重视这次与吐蕃的战役,任命他为朔方副节度使,他今日已经先一步带着先驱部队,前往姚州了。” 求锤得锤! 孙医正两眼一翻,知道这事儿回天乏术了。 果然李丝絮激动的一拱手:“王爷什么时候出征,阿絮这就去收拾行李,然后要带几车随行的药材,还有那个能治伤口感染的药除了留下医馆备用的,也要一齐带去洮州。” “军情紧急,明日就要动身了!” 安信王与她一拍即合:“本王还就是眼馋你医馆治伤口感染的药,你能备药带去洮州再好不过,我这就安排马车来拉药。” 【作者有话说】 这里解释一下,安信王李祎,是李世民的四儿恪王的孙子;唐玄宗是李世民的九儿,唐高宗李治的孙子,所以这个安信王与当今皇上是远房族兄弟…… 第497章 徒儿被李临淮勾走了 军情紧急! 天色蒙蒙亮,驻扎在灵州郊外的军队开拔了! 柳云莺将马车赶到了庄园的土坡下,孙医正和另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爬上了土坡。 天色大亮时,看着军队远远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孙医正怅然若失:“她六岁时,老夫收了这丫头为徒,那会儿她才这么点大。” 孙医正比划了一个手势,语声哽咽:“小丫头拎着一篮桃子在九玄宫门口撞到老夫和梓青,她一点儿也不怯生,还笑吟吟喊梓青太医哥哥,还给他塞桃子,将梓青窘得手足无措,恨不得将烫手的桃子扔掉。” “那会儿老夫就知道,小丫头长得又萌又好看,实则里头是个黑心馅的。” 孙医正伸手重重拍打在身边大汉的肩头,感慨道:“你说凭老夫一身医术,如何会不知道那个欺负她和鱼娘娘的徐才人脉相有蹊跷,老夫就想着,能用渡气术法救下月公主已是令人惊叹,还能让徐才人栽到她手上,这小丫头身上到底有什么古怪?” 孙医正看着仙风道骨,实则一身力气大得很。 他这重重一拍,脸被茂盛胡须遮得很严实的王守一差点站立不稳滚下土坡,也幸好他这些年在边关历练得身强体壮的,脚下一使力险险稳住了身形。 在灵州这些年,跟太医正时常喝酒谈天,这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起收十公主为徒的经历。 原来如今名扬边关的阿絮神医,在遇到太医正以前已经懂医术了? 沉浸在过去一脸慈笑的太医正,完全不管站在他身边的王守一有多震惊。 他继续说下去:“渡气救人的术法看似简单,做起来极难,那法子本就匪夷所思,若不是对溺水之人的状况掌控得当,救治不力会惹祸上身。” “梓青说她镇定自若指挥宫女清理干净了月公主喉中的水草淤泥,又用渡气法将人救活了过来。” 孙医正感慨不已:“那会儿她才六岁啊,光凭这份心性,老夫一眼瞧上了她,知道先祖药王的衣钵有传人了。” “说起来老夫是她的师父,实则她本身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她跟老夫学医,老夫也没教她什么。” 孙医正眼角含泪:“她和老夫之间是在取长补短,老夫担了一声师父的虚名,这么多年的陪伴,我们之间是挚友,更胜似至亲之人。” “她一个女孩儿家家,长得又过分好看,老夫这些年生怕有什么狂蜂浪蝶唐突了她,偏这丫头胆子大得很,心里装着家国天下,不但不肯跟老夫回京城,还主意大得很,跟着安信王去行军随医了。” “虽说大唐的荣辱胜过一切,你说她是老夫看着长大的,又岂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战场犯险?可她不听劝啊!” 孙医正又拍了拍王守一的肩:“这些话压在心里,老夫也不敢对旁人说,只能跟老弟你这个已死之人说说了!” “臭丫头她不听劝,战场上刀枪无眼的。” 孙医正说着说着,只感觉他守着长大的小丫头一走,将他的魂都给带走了。 第583页 他老泪纵横:“老夫恨不能代替她去行军随医……” 孙医正这番话,又何尝不是说出了王守一的心声? 他当年怕连累妹妹和清阳,万般不舍离开京城,像行尸走肉般一路游荡到边关,自从五年前染病与公主重逢,这些年他找到了方向。 公主先是让她大量收集陇右和吐蕃一带用来观赏的白叠花种子,然后在灵州城郊买下一大片庄园,种植这种白叠花。 白叠开花时,花朵像天上的云絮。 公主要他们将白色的棉絮采集下来,代替丝絮填充在衣物里防寒御冬。 小开始这种植被只在灵州城小范围的栽种,因着白叠这种作物十分耐旱,耐盐碱地,又喜光照,很适合在西北边境种植,慢慢传开了。 用了足足五年时间,通过不断的改良品种,今年灵州京郊种的大片白叠花收成颇丰。 原本剑南和关内一带的商人陆续派人来灵州,在商量采购这批白叠花棉絮,但如今朔方军发兵洮州,听说河西和陇右一带的节度府也有异动,显然冬末春初这个时节,与吐蕃有一场大战。 那便依公主嘱咐的,这批白叠花另有它用。 太医正说公主是他看着长大的,何尝她又不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她不但救他和妹妹于水火,还重新给他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哪怕没有置身于朝堂,也用另一种方式在为李唐天下效力。 思及此,陪着太医正感慨的王守一,已是眼眶红肿。 两人相顾无言,思绪万千! 侯在山坡下等着回去忙活的柳云莺,瞧见朔方军都已经消失在了地平线上,送行的两个还没有动静。 她跃上山坡找了来:“舅父你和太医正还在闲聊些什么?” “小主子说若是大唐军队冬末春初时节与吐蕃一战,必定需要大量白叠花填充的冬衣,还有小主子去岁冬让舅父你做的那个小玩意儿,贴在身上给病患驱寒保暖那个,昨夜小主子吩咐过云莺,让舅父帮着准备一大批,越多越好。” “还有今日小主子虽运走了一批麻沸散和治伤口感染的药,但带去前线也是杯水车薪,战事一起,那几马车药定然是不够的。” 柳云莺冲着孙医正滔滔不绝道:“小主子将您老人家留在灵州,就是为了让你在后方给她备药研药,然后让云莺负责押送备好的物资送去洮州。” “今日小主子都已经随安信王动身了,你们莫非想偷懒不成?” 柳云莺催促:“人都走了,又不是以后不回来,还看什么看,快回去准备小主子要的物资啊!” 太医正和王守一对望一眼,觉得很悲催。 那丫头倒好,一走了之,还留下了一个催债的。 连给他们伤怀的时间也没有,就要赶着他们去干活了! “催催催,就知道催!” 孙医正拉着王守一往坡下走:“那丫头是个小扒皮,你也是个扒皮,可怜老夫这把老骨头,没有一刻闲下来的。” 第498章 你何时起的贼心 “小主子说您老年岁大了,正该活动一下筋骨,能延年益寿。” 将人请上了马车,柳云莺挥着马鞭纵声大笑:“好喽,您老和舅父坐稳了!” “慢点慢点,你这疯女人,别飙车……” 知此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早在吐蕃遭受寒潮,春暖花开时数次烧杀抢掠大唐边境,朔方节度使李祎就猜到以当今皇上的英明神武,绝对无法容忍吐蕃蛮子如此肆意妄为,猜测迟早与吐蕃有一场大战。 整整一年,李祎都有派探子深入吐蕃境内打探! 因为王忠嗣在边关历练时,轻骑简行数次深入过吐蕃境内,最近一次派了他儿子李砚随王忠嗣一起探过一次吐蕃。 李砚中途负伤,前一次探吐蕃没什么大收获。 因此大军驻扎在洮州地界,等着河西和陇右节度使汇合期间,朔方节度使李祎又派人随王忠嗣一起深入吐蕃。 这次随行的是李临淮! 冬天的吐蕃天寒地冻,两人扮成吐蕃人在石堡城附近逛了一圈,等纵马回到洮州地界时,一身都快冻僵了。 “临淮你何时习得的吐蕃语,竟能以假乱真?” 天气太冷,与李临淮并驾齐驱的王忠嗣,开口说话呼出来的热气凝成了一片雾气。 “从吐蕃频频扰我大唐边境时,父亲分析,大唐迟早要与吐蕃有一场大战,因此请了一个在长安行商的吐蕃人,教授临淮吐蕃语。” 李临淮骑在马上侧身看向王忠嗣:“但与忠嗣兄说的吐蕃话一比,也只能勉强糊弄糊弄吐蕃的牧民。” “只学了两三年,能说成这样极好,我是自幼随父亲在边塞学了吐蕃话。” 王忠嗣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脚下一夹,纵马往一处高地行去。 李临淮忙催马紧跟上去。 两人纵马上了坡,居高临下看着覆盖着积雪的苍茫大地,好一会儿没说话。 过了少顷,王忠嗣开口告诉李临淮:“自太宗皇帝当年将文成公主嫁去了吐蕃,给吐蕃带去了中原文化,教化了吐蕃这片蛮夷之地。” “吐蕃与大唐和睦相处这么多年,却破坏盟约,借着金城公主和亲,提出将河西九曲之地作为公主的汤沐之所,九曲所有权虽属我唐廷,吐蕃却借九曲土地肥沃、牧草丰盛,适宜屯兵畜牧,跨过了黄河。” 第584页 “弃隶蹜赞还命人在黄河上架起了桥,在九曲筑了城,这等于逾越了一道天然屏障,向唐朝边境逼进了。” “吐蕃蛮子犹不知足,厚颜无耻要将九曲划归吐蕃,我大唐岂能相让?” “这些无耻的吐蕃人,他们竟一边与大唐周旋,一边派兵进犯临洮军,迅速进军兰州、渭州,掠夺了大批钱财物资,企图以武力打击,逼得朝廷让步。” “那时我义父刚登基不久,但以他骨子里的血性容不得吐蕃蛮子如此猖狂,天子一怒大战一触即发,甚至义父他还打算御驾亲征,只是我大唐有的是能臣良将,不待义父选完募兵择期行军,左羽林将军薛讷已经大捷,歼灭吐蕃一万七千余人,随后的长子会战,吐蕃军更是全线崩溃,自相践踏,积尸使洮水断流。” “我父亲王海宾,就是在那一场战役中阵亡,但也是这场战役,得以销毁吐蕃在黄河上搭建的桥梁,双方划黄河为界。” “只是这些年弃隶蹜赞,颇有些得寸进尺,屡屡派兵扰我大唐边境,打输后又借着金城公主执舅甥之礼求和,十分不要脸。” “我大唐边境将士,忍吐蕃蛮子已久!” 王忠嗣目光如炬看着眼前的苍茫大地:“我这么多年深入吐蕃腹地打探,无时无刻不想着踏平吐蕃,以慰我父亲的在天之灵。” 听完王忠嗣这番肺腑之言,李临淮深以为然! 他的三位兄长,皆英年早逝,有两个与吐蕃的战役中奉献了最后一滴热血,永远埋葬在这片土地上。 只有长驱直入吐蕃,一雪前耻,才能以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如今的吐蕃赞布弃隶蹜赞野心极大,忠嗣兄他父亲王海宾和自己的兄长们葬送身死的那场战役中,节节败退的弃隶蹜赞表面求和,其实只想休养生息,待真正强大后,再摆脱与唐廷的臣属关系。 而如今他以为吐蕃兵强马壮,时机到了,所以频频派兵犯大唐边境挑衅。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临淮朝王忠嗣凝重的点点头,回应他:“这一场期盼已久的战役,终于要来临了!” “是啊,终于来临了!” 王忠熙朝他伸出手:“我大唐男儿,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 “临淮以为亦然!” 李临淮骑在马上弯肘与他屈起的手肘碰撞在一起:“大唐男儿绝不惧死。” 从军营驻扎在洮州境内那刻,他和王忠嗣离开军营深入土蕃腹地一趟,足足用了十来天的功夫。 这十几天,怕是河西和陇右节度使,也已经带兵赶来了洮州。 安信王商议军情时,恰好他和王忠嗣能将在吐蕃境内打探到的消息奉上。 李临淮与王忠嗣惺惺相惜对望一眼,打马下坡时默默的看一眼长安方向。 王忠嗣笑着问他:“大战在即,临淮你此时遥望长安,可是有牵挂不能舍弃之人?” “是,我与她约定,在长安等她归来!” 李临淮唇角柔和了些,告诉王忠嗣:“临淮不惧死,但很害怕不能信守承诺,回到长安城等她游医归来。” 只听一句游医归来,王忠嗣已经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李临淮与嗣升是挚友,他和三皇子李嗣升也同样交好。 以前他十皇妹还在京城时,嗣升突有一日开始防狼似的防着李临淮,他还笑过李嗣升宠妹狂魔,觉得个个接近他皇妹的人,都心怀叵测。 这会儿大战在即,这人挂念的人是十皇妹! 连死都不怕,却怕不能完成与她的约定,信守承诺回长安城等她归来。 王忠嗣才知道原来李嗣升没有冤枉李临淮。 皇妹离京时才近九岁,李临淮这些年不娶亲也不接受京城世家大族投递的桃花枝,他到底是何时起的念头? 王忠嗣本来要告诉他灵州的秘密。 想着这小子竟那么早起了贼心? 他狡黠敛下眸中一抹笑意,往洮州军营的方向策马奔腾:“天涯何处不相逢?你和皇妹终有再会重逢那一日。” 第499章 我儿临淮他惦记公主 两人策马奔腾,洮州军营出现在了远处的地平线上,眼看着近在咫尺,却闻到一股扑鼻的药味袭来。 等打马行近了,看到军营门口摆了一口大锅在熬煮药材,有两个炊火兵拿着一个超大的勺子,在沸腾的药材汤里一阵搅。 然后排着队的士兵在一旁催促:“好了没?能喝了吗?” 李临淮觉得这样煮药的场景有些熟悉,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以前跟随公主去宋清药肆,每当长安城疾病高发时,药肆就是这么熬煮一大锅药,廉价卖给长安城的百姓。 与王忠嗣一起纵身下马,李临淮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禀小将军,我们在煮药!” 伙夫解释:“安信王从灵州带来的那个神医,说冬日行兵,最易染上伤寒,所以每日配了预防伤寒的药包,熬煮几大锅分发给士兵。” “喝了这汤身上暖烘烘的,也没那么怕冷了,这药虽然难喝了些,胜在有奇效,这不都盼着喝上一碗。” 认出李临淮和王忠嗣的伙计,用大勺舀了两碗药汁递过来:“两位小将军才从外边回来,这天寒地冻的,快喝两碗暖暖身子。” 李临淮最讨厌药汁的苦味,见王忠嗣连眉头也不眨一下,痛快的端起大碗一饮而尽,他若推三阻四会平白惹人笑话。 第585页 在长安城时,他曾与公主约定过,他爱吃甜食的小秘密,只让公主一人知道。 所以李临淮面不改色端起药碗,猛灌了一大口,才发现药汁没有他以为的那么苦,微苦过后竟还有一股回甘。 倒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李临淮忙将剩下的药汁灌下,将碗还给伙夫时,感觉一身热腾腾的。 “灵州那位神医熬药的法子,跟京城的宋清药肆一样。” 李临淮与王忠嗣并肩踏入军营时,若有所思:“若有机会,临淮想见见那个灵州来的神医,看他是不是与京城的宋清药肆有关。” 王忠嗣虽在京城与李丝絮交集不多,但李丝絮却是玄宗皇帝最喜爱的公主。 当初与她一起探禅定寺和岐王别院时,也算并肩作战过,所以想给图谋他皇妹的左羽林将军府四公子设置一点障碍。 自然不会告诉他,灵州来的神医,有可能是与他有约定的人。 王忠嗣但笑不语,好一会儿才暗自窃笑:“嗯,你会有机会见到他……” 李临淮和王忠嗣回到军营时,李丝絮在为朔方副节度使李楷洛治腿伤。 看着娴熟给他施针的少年神医,李楷洛不禁有些话痨:“看小神医施针,本将军突然想起一个人。” 李丝絮捏着银针的手顿了一下,继续面不改色替他施针。 “将军想到了谁?” “那位惊才绝艳的十公主!” 李楷洛告诉李丝絮:“她的一手针法,与神医你施针的手法相像,也是能弹针入穴,医术出神入化。” 李丝絮还以为自己的小马甲要暴露了! 李楷洛却滔滔不绝道:“不过公主自七年前离开京城出外游医,一直杳无音信,听说她是跟着玉真公主去了蜀地青城山,等这场战役结束,本将军若是有命活着回去,就拐去剑南道青城山见她。” “将军一定能平安无恙的。” 被人如此记挂着,李丝絮听了很感动。 她捻着银针道:“只是将军嘴里说的那位公主,是七年前去的蜀地青城山,等将军找去,或许她早离开了呢?” “那还是得去一趟!” 李楷洛执意道:“就算公主人不在青城山,在青城山清修的长公主,也一定知道她去哪儿游医了。” 李丝絮凝神静气,手下的动作不停:“将军很惦记着那位小公主吗?为何等打完吐蕃后一定要拐道青城山去见她?” “是我儿临淮惦记她!” 李楷洛总觉得眼前的小神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意。 不知不觉自己怎么就提起了十公主? 若再说下去,暴露了临淮那孩子对公主的情意,在不知道公主心意的前提下,岂不是有损公主的清名? 李楷洛忙咳了一声,将话题拐回治伤的事儿:“本将军这老寒腿,还是先帝在时冷径那一场战役中,与契丹对峙时落下的病根。” 左羽林将军一句我儿临淮惦记她,纵然李丝絮再镇定自若,嘴角还是不禁勾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只是为了不露出破绽,她很快将笑意敛了下去。 李楷洛突然提起冷径一战,李丝絮忙顺着他的话接下去:“阿絮听说,将军与契丹那一战异常惨烈,可是如此?” “是啊,那一战异常惨烈!” “草原上的冬天天寒地冻,主帅孙佺抵幽州后,急于收复被契丹占领的营州,尽管将军乌可利谏阻说孤军远袭,前往必败,孙将军还是执意命我率四千骑为前锋,他率主力续后,向北开进。” “只是奚族酋长李大酺极善用兵,可不是吃素的,加之寡不敌众,契丹又占尽地利优势,本将军很快败下阵来。” “我大唐男儿上阵杀敌岂会惧死?只是本将军万万没有想到,我在前方拼死杀敌时,主帅孙佺见我初战失利,却不肯施以援手,反而见势头不好,引兵欲退。” “当主帅的尚且贪生怕死,自然兵心溃散,给了奚兵可乘之机!” 不知道是李丝絮行针时,李楷洛的腿传来酸麻胀痛的知觉,还是陷入了回忆中,总之他眼眶红肿着。 “那一场战役我李唐将士的尸首堆积成山,放眼望去尽是尸山人海,我儿遵直为救我,被奚军将领从身后重重捅了一刀,不治身亡。” 李遵直? 李丝絮记得好像是李临淮的长兄。 她记得杨公公提起过,李楷洛一家满门忠烈,李临淮的三个哥哥都在边境战死。 她一直以为,李家男儿全是在与吐蕃对战中身亡。 原来他的长兄李遵直,是死在与契丹的那场战役中? 逝者已逝! 李丝絮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他了! “阿絮在灵州的医馆,接收过朔方和河西一带的老兵,听他们聊起过冷径之战另有隐情。” 第500章 小将军不曾婚配嘛 “当年参加过那一役的老兵说,将军寡不敌众时,主率孙佺非但不施救,还谎称将军不受节度而战,将中帛万段,紫袍金带等物赠与敌军求和,契丹假意答应,实则趁唐军撤退时迅猛追击偷袭,因此那场战役死伤惨重,我唐军一败涂地。” 李丝絮愤然道:“孙佺那种对自己人不义,面对敌军却贪生怕死之人,简直是我大唐的耻辱和败类。” 第586页 “可惜了您的长子还因此丧命,更让您落下这一身的伤。” 李丝絮替李楷洛取针时安抚他:“将军这老寒腿是为我大唐拼杀落下的病根,将军遇到了阿絮,阿絮一定会为将军治好腿伤。” 李楷洛本就对这些天出入他营帐,为他治腿伤的少年神医极有好感。 他总是下意识的以为,眼前俊逸出尘的少年,像是自己的子侄般,让他无端觉得亲切,趁他行针时想与他说说话,甚至不知怎么就提起了当年令他屈辱的那一役。 听他义愤填膺替自己鸣不平,李楷洛一时觉得心里很暖:“本将军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小神医。” “阿絮也觉得与大人一见如故!” 李丝絮眸眼里带着笑意:“兴许以前阿絮是见过大人的。” “也是,你在灵州一带长大,以前本将军行军时有路过灵州,许是见过。” 她乔装改扮跟着安信王行军随医,若是女子的身份被揭破,会为安信王带来不少麻烦。 大战在即,此时还不是相认的时候! 李丝絮也不解释她其实没有自小长在灵州,反而动作娴熟从药箱里翻出两个像护膝一样的东西,贴在了李楷洛腿上。 随着那东西覆在小腿上,暖意透过皮肉直渗骨髓。 疼痛减轻,李楷洛觉得不仅腿舒服了,一会儿后连身上也暖洋洋盈满力量。 “本将军的腿好久没这么轻松过,腿上的麻痹之感像是消散殆尽了!” 闻到有一股浓烈的药味儿传来,李楷洛好奇的问:“小神医给本将军贴的是什么药膏?” “不是药膏,此物唤作暖宝宝,是用铁粉,活性炭,蛭石等制成,本是灵州医馆用来给伤兵驱寒保暖的。” 李丝絮解释:“将军的腿疾是旧伤,极难医治,为了更好的催发药效,阿絮就想到了将药材浸入暖宝宝里的法子。” “如此能尽快驱散将军腿内的湿寒之气,可保将军一段时日内旧伤不会复发。” 战事一触即发! 安信王用兵贵在出其不意,极有可能等不到春暖花开敌寇来犯,要对吐蕃用兵。 从京城一来边关腿上旧疾就犯了,若是上阵杀敌,他这老寒腿定会碍事。 如今有小神医准备的这个药包驱除了腿上的麻痹之感,李楷洛浑身盈满了力量。 “我这腿疾无碍,又能与吐蕃蛮子大战三百回合了,小神医帮了本将军一个大忙。” 李楷洛神色动容:“待我儿临淮回来,介绍你们见一见,我儿临淮待精通医术之人格外亲厚,本将军以为你和他定能成为挚友。” 朔方军驻扎在洮州后,她有空就往李楷洛这儿跑,其实也是想见见故人。 这会儿从李楷洛嘴里得知,她想见的那位故人并不在军中,行针施治后,她打算收拾药箱离开。 门口传来了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父亲!” 紧接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熟悉身影大步迈进来,与拎着药箱打算离开的李丝絮不期而遇。 将近七年未曾相见,他的容貌没怎么改变,还是那张如雕琢般的硬朗面庞,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若非要说有什么变化,许是因为行军没来得及刮干净胡须,眼前的这张脸多了一些成熟男人的韵味。 他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生人勿近的样子,李丝絮看着却觉得格外亲切。 一个从营帐外进来,一个拎着药箱打算离开! 两人目四相对,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直到李楷洛在一旁给李丝絮介绍:“小神医,这就是我儿临淮,刚去吐蕃打探军情回来。” 知道了! 这些天没见到人,是他深入吐蕃打探军情去了。 “原来是小将军!” 见到了期盼的人,李丝絮一脸灿笑:“百闻不如一见,小将军气势刚健似骄阳,长得更是仪表堂堂,英姿飒爽。” “小神医抬举他了!” 李临淮目光还凝在她身上,李楷洛劈头盖脸嫌弃起自己的亲儿子:“他这副臭脸,吓得长安城的姑娘不敢与将军府结亲,也只有小神医夸他仪表堂堂。” “长着一张凑合能看的脸有什么用?这小子也不肯娶亲。” 李丝絮万万想不到,久别近七年重逢,竟见到了社死的催婚现场。 看李临淮那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下去,李丝絮差点笑出声,还起了狭促的小心思。 她顺着李楷洛的话接下去:“哦,小将军还不曾成家?” “无妨!阿絮在灵州认识很多军区家眷。” 李丝絮眼眸微敛,杏眸里含着笑意:“等回了灵州,阿絮给小将军牵针引线。” 李临淮没有接话,目光还凝在李丝絮身上。 李楷洛却在一旁老怀欣慰道:“好啊,说来不怕小神医你笑话,本将军的长子死在与契丹对弈的冷径战役中,老二老三对战吐蕃时也先后战死边关,偏我家四小子从小养在身边,却是冥顽不灵的性子,心里头主意大得很,到了年岁不肯娶亲。” 李楷洛还要再说下去,目光一直凝在李丝絮身上的人,开口打断他:“父亲,大战在即,谈什么儿女私情?” 李临淮冷着一张脸:“我与忠嗣兄有紧急军情要禀奏大将军。” 提到军情,李楷洛表情严肃了! 第587页 “可是吐蕃那边有异动?为父这就与你同去见大将军!” 李楷洛要拽着李临淮去见安信王李祎,李临淮走到营帐门口突然喊住李丝絮。 “阿絮?” 李丝絮顿下步子:“嗯?小将军有何见教?” “不敢!” 李临淮看着她:“末将以为,阿絮神医的提议很好。” 李丝絮愣了一下:“什么提议?” “替末将牵针引线的提议。” 第501章 将军好不要脸 “可是,小将军你刚才说,大战在即,谈什么儿女私情?” 李丝絮眼眸清澈透亮看向他。 他唇角不着痕迹扬了扬:“小神医说是等回了灵州,给末将牵线,此战大捷,临淮是该娶亲了。” 眼前的人,还是那个苦口婆心教她,男女授受不亲的人么? 将娶亲什么的说得这么顺口,好不要脸! 李丝絮刹那间表情皲裂,很快神色恢复如初给他一个灿笑:“好啊,阿絮盼着小将军凯旋。” 得到了李丝絮的回应,李临淮这才跟着他父亲李楷洛离开,一路进了主帅帐营。 与他预料的一样,果然在他和王忠嗣深入吐蕃石堡城打探消息时,河西和陇右的节度使已经赶到了。 李临淮随他父亲李楷洛一踏入帐营,安信王李祎招呼道:“快过来,忠嗣刚刚说,石堡城一带近来防卫松懈,本王还要听听你的意见。” “石堡城的防卫,的确如忠嗣兄所言。” 安信王做了一个不必拘礼的手势,李临淮也就落落大方上前,指着地图上他和王忠嗣走过的路线侃侃而谈。 “从朔方军驻扎在洮州这半月以来,末将和忠嗣兄扮作吐蕃人,从这儿一路纵马往吐蕃腹地深入,一直到了石堡城的闹市。” “不管是游牧的部族,还是茶楼酒馆里聊天的士兵,都以为我朝驻兵洮州,只是为了震慑吐蕃来年春暖花开后再犯我大唐边境。” 李临淮十分笃定:“没人以为,我大唐要出兵攻打吐蕃,末将以为这是个机会。” “对啊,末将也以为如此!” 王忠嗣激动的接话:“吐蕃都以为我大唐不会趁着寒潮时出兵,若我军反其道而行,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此战必定大捷。” “更何况,末将和李临淮回来时,因为天寒地冻,河上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层,不如我军趁着河上结冰长驱直入,一举逼进石堡城。” 王忠嗣分析:“石堡城本就为我朝所有,被吐蕃占有后,河西、陇右时常遭受侵扰,若不能夺下石堡城,变被动为主动,待天气暖和了吐蕃还能越过黄河烧杀抢掠我边境州府。” 王忠嗣说得激慨昂扬! 河西节度使却摇了摇头:“忠嗣你还是太过冒进了,跟你父亲当年的性子一样。” “正是因为石堡城是一处战略要地,大唐若派兵深入,吐蕃必定调动兵力严防死守,要夺取石堡城,得付出巨大的代价,还不知最后成败如何?” “石堡城久攻不下,必定惹恼吐蕃。” 河西节度使指着地图上比划:“吐蕃可以从此处出兵,直取我军帐营,那时候不但洮州危矣,与洮州离得近的秦州、兰州和鄯州也将遭受重创。” 洮州背后是整个河西,若洮州一旦失守,河西数处州府皆会沦陷,河西节度使如此顾虑,也在情理之中。 安信王李祎于是看向了陇右节度使。 陇右节度使沉吟过后方道:“本将军会让墨离军使、沙州刺史在陇右牵制住一部分吐蕃兵力,只是冬日出兵天寒地冻,吐蕃又占尽地利优势,若是久攻不下,我大唐将士既要面对吐蕃兵力,还要扛住恶劣的天气,可想而知,此战何其艰难?” 王忠嗣为了这一战,已经准备很久了! 他深入吐蕃腹地数次打探军情,为的就是让离吐蕃最近的河西和陇右边境百姓,免受吐蕃蛮子的烧杀抢掠。 他万万没想到,临战前说丧气话顾虑最多的,反而是河西和陇右节度使。 气氛一时陷入了凝滞中,王忠嗣与李临淮交换了一个眼神。 李临淮忙开口道:“王爷要我们深入石堡城打探,就是为了刺探敌情,找准时机出兵。” “末将以为这次对吐蕃出兵,重在兵贵神速,应趁着冬日天寒地冻,倍道兼进出兵,一举拿下石煲城,不宜久攻!” 安信王深以为然,朝他点了点头。 受到鼓励的李临淮继续说下去:“末将和忠嗣兄回来时,营地门口在煮防风寒的药剂,吃过灵州神医开的驱寒药汤,士兵们都说身子暖和多了,不惧严寒。” 想到刚刚来主营,一路上父亲李楷洛告诉他,神医阿絮贴在他身上治老寒腿的暖宝宝多神奇,像贴着走的暖炉。 李临淮眼神突然柔和了些:“末将以为,或许王爷从灵州带来的神医,有办法替行军将士驱寒保暖。” 李临淮一席话有条有理,并且还提出了解决办法! 只是安信王狐疑的看向他,他从灵州带来的人,自己尚且不知道人家有替行军将士驱寒保暖的法子。 李楷洛这个儿子从京城而来,朔方军驻扎在洮州后,又跟随王忠嗣深入吐蕃打探军情去了,他是如何知道的? 上阵父子兵! 就在王忠嗣也探究的看向李临淮时,李楷洛众目睽睽之下撩起裤腿,从小腿上撕下贴在腿上的东西,将满是药味的一坨呈给众人看。 第588页 “小神医给本将军治腿疾时,贴了这个!” 李楷洛解释:“这个东西,小神医说叫暖宝宝,贴上去后暖烘烘的不说,本将军的老寒腿也爽利多了,行军打仗时将这个贴上,何惧严寒?” 长期呆在边塞的人,身上多少有风湿痹症各种毛病,听李楷洛说这个小玩意儿连老寒腿都能治好,一时来了兴致,都凑上前来看。 一开始在商量如何出兵石堡城,意见不和的几位主将,竟凑在一起看什么暖宝宝,李临淮和王忠嗣面面相觑,安信王也感觉眼前的画面很奇怪。 不管如何,顺利出兵,齐心协力拿下石堡城,才是最终的目的。 所以安信王趁此机会,忙朝身边的亲信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传人来主帐。 只是亲信还没有来得及走出营帐,守在门口的士兵进来禀报:“禀大将军,小神医来了,说有要事禀报将军。” 安信王忙让亲随将人传进来! 李丝絮进来时,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正当王忠嗣要去帮忙接她手里的包袱时,李临淮径直越过他接下,替她呈到了安信王面前。 第502章 他的公主光彩夺目 安信王看着摆在面前的大包袱:“阿絮,里边是什么?” “是给行军将士准备的驱寒神器。” 李丝絮将包袱摊开,给安信王和各位将领展示:“一样是贴在身上能驱寒保暖的,另一样是军用棉衣。” 看李楷洛都将贴在腿上的药包撕下来展示了,李丝絮开口道:“这个暖宝宝,想来各位将军不用阿絮多说了,也知道此物贴在身上能驱寒保暖。” 将包袱里带的暖宝宝分发下去,将领们试过后大呼神奇,李丝絮这才取出一件轻便的棉衣,拿在手里抖了抖。 安信王狐疑道:“这件衣服有什么神奇之处吗?” “没有,只是用来驱寒的普通衣物!” 李丝絮解释:“阿絮在灵州时,医馆常有收治伤兵,发现官职高一些立过战功的将士,冬天用来驱寒保暖的衣裳,是用各类皮毛制成的裘衣,而官职低没什么战功的老兵伤兵,只能用丝絮和破布塞进夹层袄子里防寒取暖。” “有皮毛裘衣驱寒的将士,冬天尚且难熬,那些只能用丝絮填充衣物的将士,他们渡过寒冬该是如何艰难?” 李丝絮像是想到了什么,语声低沉道:“我大唐的将士上阵杀敌,阿絮不想他们被冻着了,所以用白叠抽出的云絮制成了夹袄棉衣,想要捐献给此次出征的将士。” 怕安信王他们不知道,李丝絮继续说下去:“白叠花长出的棉絮,用来填充衣物,比寻常的丝絮要保暖数倍,比羊皮狼皮做成的御寒衣物还要保暖。” 用白叠花填充的夹袄和棉被,用来驱寒保暖极好,这个不说安信王,在边境驻守的将领们都知道。 也因为白叠花如此保暖,又稀少的缘故,所以价格不菲。 听了李丝絮体恤边塞将士的话,帐营中的将领个个神色动容,连陇右节度使也很感动。 “本将军在陇右时,就听说治伤口感染和麻沸散的中成药,是小神医的扶风医馆研制出来的,去岁小神医还捐献了一批药材送来陇右节度府,用来给伤兵治病。” “小神医此举,边关将士都很感动。” 陇右节度使看着说要捐献驱寒衣物的李丝絮,眼神复杂:“只是白叠这两年才在边塞开始种植,白叠价贵,小神医捐献的衣物怕是不够分发。” “应该够吧!” 李丝絮告诉将领们:“白叠花的云絮能用来填充进衣物或塞进锦被中驱寒保暖,是阿絮先发现的,因此今年灵州城郊一大片白叠田,都是阿絮命人种下的。” “经过这几年的改良,今年白叠收获颇丰,阿絮拒绝了剑南和关内来购买的货商,让人全部将这批白叠制成了轻便的军用棉袄,还有制成被子送来姚州军营。” 李丝絮解释:“正是因为灵州押送的第一批五万件棉袄和一万条被子送到了军营外,阿絮才来求见大将军的。” 什么? 灵州城郊那一望无际开垦的荒地,全是她让人种下的白叠? 她还拒绝了剑南和关内来购买的货商,让人全部将这批白叠制成军用棉袄送来了洮州军营? 安信王不敢置信! 李丝絮话音落后,他颤声问:“阿恕,你刚才说多少件棉袄?” “五万件啊,我没有说清楚嘛?” 李丝絮忙重复了一遍:“这一批是五万件棉袄和一万条被子,接下来还有一批,因为数量有点多,大概一共有十五万件左右,所以要分批送来。” 十五万件,十五万件用稀有白叠制成的驱寒衣物,就这么大笔一挥说要捐献给姚州军营。 安信王自以为很了解这个在灵州跟他忘年交的小友,这会儿看着她说十五万件,只是在说一个数量,一点也没有因为流失了白花花的银子而痛心,他才知道自己从来没有看懂过他。 “是有点多!” 面对如此慷慨激昂的小友,他觉得自己这个王爷好像很没有见识的样子。 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他这才语声哽咽:“本王要替边关将士,谢过小友你的义举,有小友这般义薄云天的志士,大唐将士何惧艰险?” “小友替我们行军将士驱寒保暖,我们做将士的也要为李唐天下的百姓们驱寒保暖,只有拿下石堡城这个军事要塞,才不会让边塞百姓活在被烧杀抢掠的恐惧中,不用再担心朝不保夕,敌寇来犯!” 第589页 安信王语声铿锵:“若是还有哪位将领担心寡不敌众,本王以死继之,也要拿下石堡城,于家国有利,此身何惜啊?” “王爷所言甚是,于家国有利,此身何惜!” 王忠嗣看一眼他皇妹,神色动容道:“忠嗣的父亲葬身在边塞,作为他的儿子,忠嗣有什么脸退缩?只有拿下石堡城,才能一雪吐蕃犯我边境的耻辱。” “对,拿下石堡城,一雪吐蕃犯我边境的耻辱!” “拿下石堡城,一雪吐蕃犯我边境的耻辱!” 一开始还因为出兵吐蕃的事情争执不休,因为李丝絮捐献了多达十五万件的棉袄,竟离奇的凝聚了军心。 众位将领异口同声达成了意见一致,都想要尽快拿下石堡城,让边塞百姓不再受烧杀抢掠的惊扰。 主帐营内一时同仇敌忔,群情激愤! 李临淮趁这个时候,看向了眼眸含笑的少年神医,不管是当初在京城,还有如今在边塞,她从来都是光芒万丈。 她,是让他不舍得侧目的存在!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总是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她。 因为她从来不曾改变,在他的眼里,她身上永远盈着一层夺目的光泽。 那种光泽会吸引他靠近,那种光泽会让他知道,不管她是一个几岁的稚子,还是一个少年郎,他都能透过她的皮囊,看清她那颗被桨洗过的灵魂。 只是在王忠嗣看过来时,李临淮迅疾收回凝在她身上的视线,装作尚无其事的样子。 安信王决定了三日后行军突袭石堡城,等出主帐时,跟着李临淮父子一起走出营帐的王忠嗣,一直盯着李临淮看。 “临淮,你之前见过王爷从灵州带来的那个少年神医?” “嗯,见过!” 李临淮面无表情侧过身:“她替家父治老寒腿,打过一个照面。” 第503章 想收拾你野女人 李临淮父子走了好远,王忠嗣还站在营帐门口若有所思。 只打过一个照面吗? 仅仅打过一个照面,两人为何会配合得如此默契? 用贴在李楷洛腿上那个药包暖宝宝投石问路,然后在将领们商议对吐蕃军情时,让行军随医的十皇妹出现在主帐,顺理成章捐献了一大批驱寒保暖的物资凝聚了军心,让出兵攻打石堡城一事顺利推进。 且他亲口从李临淮嘴里得知,他一直在等皇妹游医回到长安。 若李临淮认出了皇妹,又岂会如此镇定自若? 不管是在营帐内,还是他刚才的试探,李临淮身上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所以,他到底认出了皇妹没有? 王忠嗣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站在帐营外琢磨这事儿,突然肩膀就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将军这是失了魂吧?想什么这么入神呢?” 粗声粗气的声音传来,王忠嗣扭过身看清楚来人,兴奋得摩拳擦掌:“柳姑……咳,柳公子,来来来,咱们打一架!” “不打!” 女扮男装跑来送物资的柳云莺:“本公子来找军医,安顿从灵州送来的一批物资。” “你想打架也成,先帮着搬东西。” 柳云莺落落大方:“搬完了东西再打。” “好,搬完了东西再打。” 自从在灵州医馆与李丝絮相认后,柳云莺动不动跑来灵州军营找他打架,几天不跟她过招,王忠嗣觉得浑身都不对劲。 这会儿见到她,只想痛快淋漓跟她打上一架。 但打架的事儿可以搁一搁,柳云莺是他皇妹身边的人,他琢磨不透的事情,正好有她帮着解惑。 他伸手将柳云莺拉到无人背风的地方,压低声音:“李临淮见到我皇妹了,你说他到底没有没有将人给认出来?” 王忠嗣将他皇妹和李临淮见面的事情细细说了。 他告诉柳云莺:“我试探过那小子,他说只跟皇妹打过一个照面。” 柳云莺听完后,淡笑不语,朝王忠嗣勾了勾手指头。 王忠嗣将耳朵凑过去,柳云莺在他耳边呵了一口热气:“你想知道,李临淮认出了我家小主子没有?” “嗯!” 王忠嗣感觉这女人呵在他耳朵上的热气很痒,忙摸了一把耳朵点头。 柳云莺突然坏笑一声:“想知道也行,叫我一声姐姐。” “柳云莺,你不要太过分了!” 王忠嗣的稳重,在这个野女人面前破了功。 他咬牙切齿道:“你从灵州运来的那批物资,我喊人过来帮你搬了,你什么也不用做,如此可行?” “要你叫一声姐姐,会要了你的命吗?” 看王忠嗣跳脚,柳云莺憋着笑:“王将军,你迟早会心甘情愿喊我一声姐姐的。” “野女人,你不要脸!” 王忠嗣气得很想上手,马上跟她打一架:“等搬完东西,我将你打扒下,让你哭着求饶喊哥哥。” 李丝絮与安信王在主帐内聊了几句出来,行到营帐外无人背风的地方,撞见王忠嗣将柳云莺堵住放狠话,说要将她打扒下,让她哭着求饶喊哥哥。 她撞见了什么? 这两人已经如此明目张胆了吗? 好歹也再挑挑地方吧! 李丝絮浅咳了一声:“那个,你们继续,我什么也没看到。” 第590页 “不是小主子你想的那样!” 柳云莺狠狠瞪一眼王忠嗣:“我比他年长几岁,让他喊一声姐姐怎么了?” “然后他就炸了,还放狠话要将我打扒下。” 是这样吗? 李丝絮总感觉这个解释奇奇怪怪。 特别是她忠嗣哥哥说让柳云莺哭着求饶喊哥哥那话时,眼神有点像草原上的狼,像是一下要将眼前的猎物给撕裂了。 触上李丝絮狐疑的眼神,王忠嗣眼神闪烁颇有些不自在。 “皇妹你别想歪了,好长一段日子没跟她打架了,手痒痒想收拾这个野女人。” 王忠嗣问她:“你跟王爷商量好了东西搬哪儿没有?我这就安排人去帮着搬东西。” 安信王的意思是,这批物资是她筹来的,先搬进军医搁药材的空营帐内,然后再安排统一发放下去。 第一批物资,得发放给先出征充当前锋的将士。 李丝絮跟王忠嗣说了安信王的意思,王忠嗣忙应下,要喊人帮着去营帐门口搬东西。 但离开前,他狠狠盯着柳云莺:“你不许找别人干架,知道没有?只许跟我打……咳,等我找人给皇妹搬完东西,再狠狠收拾你个野女人。” “谁怕谁?” 柳云莺扬了扬拳头:“上次哭着喊着求饶的那个是谁?” 王忠嗣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你往哪儿下手呢?上次是我让着你。” 他压低声音凑近她:“柳云莺,你浑身上下哪有女人的样子?我搬完东西一定打得你满地找牙。” “放狠话谁不会,快滚去搬东西,看谁打得谁哭爹喊娘……” 光听他们相互放狠话,李丝絮就已经脑补了一堆的画面。 真是少儿不宜! 偏王忠嗣面红耳赤走了,柳云莺还将手捏得咔嚓响,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李丝絮一阵无语:“那个,老头儿有让你捎信来吗?” “没有,他还在生你的气呢!” 柳云莺解释:“不过云莺离开灵州时,医馆那边的药配得差不多了,这段日子他教了医馆的几个大夫配麻沸散的方子,还有如何配制伤口感染的药。” “虽说安信王行军,一向讲究兵贵神速,但大唐这次要抢的是吐蕃军事要塞,他老人家以为这场战役不会那么快结束。” 柳云莺告诉李丝絮:“他已经接受了小主子离开灵州前的提议,等配完手上那匹药,先回京城太医院,暗中看顾鱼娘娘。” “小主子这下放心了吧?” 柳云莺将手亲昵的搭在她肩上:“咱们娘娘与皇甫淑妃十分要好,大明宫还有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在,皇后娘娘虽说近来身子有恙,却还握着执掌六宫之权,再加上有太医正暗中看顾,鱼娘娘肚子里的孩子绝不会有什么闪失。” “云莺听王忠嗣说,小主子跟李临淮见着了。” 柳云莺八卦的朝她眨眨眼:“李临淮要是认不出小主子,那小主子这些年白惦记他了?他一眼认出小主子了吗?” 第504章 故人他来相见了 “想知道?” 柳云莺点点头! 李丝絮神秘莫测笑了笑:“你猜?” “又是这一招!” 柳云莺气得跳脚:“小主子越来越坏了……” 除了帮着搬东西进搁药材的营帐,一连几天,李临淮没有在他皇妹面前出现过。 马上要出征了! 如果认出了皇妹,李临淮为什么不露面? 其实,从王忠嗣在灵州与皇妹相认后,有写信给一直惦记她的三皇子李嗣升。 得知李丝絮的下落,李嗣升很激动,书信像雪片般飞向边塞。 王忠嗣告诉李嗣升,他们的皇妹出落得亭亭玉立,是当之无愧的边塞第一美人,因为长得太美了,即使是女扮男装,也能让来医馆治病的伤兵移不开眼。 李嗣升就开始跟太医正一样,担心有狂蜂乱蝶唐突了他皇妹。 得知李临淮随左羽林将军来了朔关,李嗣升半月之内捎了三封信来边塞,要他多看顾皇妹,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要通风报信。 入夜,他和李临淮要随将军裴旻出征了! 这会儿李临淮还没有现身,连本该属于他的那份军需物资也没来领,王忠嗣暗暗吁一口气,觉得自己这个义兄很不容易。 盯梢的活儿不好干啊! “李临淮这人眼神不太好吧?” 王忠嗣忍不住替自家皇妹鸣不平:“我皇妹长得多好看,女扮男装也难掩玉树芝兰般的风姿,眉眼跟鱼娘娘一样灵俏,浑身上下还透着义父身上才有的尊贵之气,他竟眼瞎认不出皇妹来。” “是啊,我家小主子虽越长越好看,模样儿还是跟从前一样,没怎么变。” 柳云莺附和王忠嗣:“李临淮他就是眼瞎,他这人从来都眼瞎的,像块呆木头,最是无趣了。” 听柳云莺一本正经跟王忠嗣一唱一和,睁眼说瞎话。 李丝絮有些忍俊不禁! 她将手中的棉袄,发给最后一个进营帐领取的士兵,一双眼眸含着笑意看向柳云莺。 “李临淮像个呆木头,你瞧不上眼。” 李丝絮俏皮的眨眼:“那我忠嗣哥哥如何?他不像呆木头,跟你打架时还假意向你求饶装打不过,十分解风情吧?” 第591页 柳云莺万万没想到,会被自家小主子卖了。 她脸色涨红:“小主子!” 柳云莺着急的看向王忠嗣,王忠嗣装作什么也听不懂,将头转向营帐门口:“看看,还有没有人来领棉袄?” 这两个自欺欺人的家伙,真是够了! 李丝絮这两天被他们喂饱了狗粮,不打算心慈手软了。 他毫不留情的戳破柳云莺:“李临淮又不是没见过你女扮男装,你这么大个人拄我边上,他难道真有眼疾吗?” 王忠嗣听出了自家皇妹话里的言外之意,狐疑的看向柳云莺。 “我皇妹这话什么意思?” 柳云莺急了:“小主子要厚道。” 马上要出征了! 战场上刀枪无眼。 她再不帮一把两个自欺欺人的家伙,只怕谁也不肯戳破这层窗户纸。 李丝絮憋着笑,一脸人畜无害:“没什么啦,就是其实我云莺姐姐跟李临淮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打架打到大的交情。” “忠嗣哥哥还不知道吧?云莺姐姐其实是李临淮送到我身边的。” 李丝絮轻咳了一声:“李临淮就算认不出丝丝,也绝不会认不出云莺姐姐呀!” 不是! 这还是自家小主子吗? 瞧见小主子仿佛被皇宫的小白莲附身了,柳云莺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不就是为了哄王忠嗣,跟他一起骂了几天李临淮眼瞎吗? 遭受到了自家小主子报复,柳云莺对上王忠嗣沉下来的脸,觉得自己要遭受灭顶之灾了。 “那个,我先出去透个气!” “跟人胡乱打架还想跑?” 咬牙切齿的王忠嗣伸手一把拽住她:“臭女人,本将军手痒了,过招去!” 王忠嗣拽着柳云莺走了,空气中残留了一股酸臭味。 李丝絮突然叹息一声:“来都来了,不进来说说话吗?” 营帐门口没什么动静! 李丝絮看向空荡荡的门口:“我知道你在,早在你来了灵州时,看到灵州城郊种下成片成片的白叠田,你应该就知道我在灵州地界,相信以你的聪慧智谋,甚至已经猜到了名扬灵州的神医是谁?” “只是军情紧急,你刚抵达朔关,很快要随朔方军赶往洮州,因此没有来得及相见!” “后来你来了洮州,又随忠嗣哥哥深入吐蕃打探军情去了。” “但想来你从吐蕃回到洮州,瞧见营地门口熬煮防伤寒汤剂的那几口药锅,应该已经猜到了我人在军中。” “喝过驱寒保暖的汤剂,汤剂没有苦涩不能入口,微苦后有回甘,是因为你喜甜,这剂汤药是特意为你备下的。” “那时候,你已经确信我一定在军中了吧?” “只有你,知道贴在左羽林将军腿上的药包暖宝宝,是在投石问路,也只有你,见到灵州城郊成片成片的白叠田,会猜到我为此次出征吐蕃的将士准备了驱寒保暖的衣服,因此你趁着将领们商议吐蕃军情时,让我顺理成章出现,捐献一大批驱寒保暖的物资凝聚军心,让安信王出兵攻打石堡城一事顺利推进。” “其实你随朔方军前往姚州时,丝丝也在医馆阁楼的千军万马中,一眼发现了你。” “正如我在人群中一眼能发现你那样,丝丝知道,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你其实也能一眼认出我。” 李丝絮说着说着,失声笑了:“离开长安城已经七年了,大人,你我之间的默契从来没有改变过!” “你跟王忠嗣深入吐蕃打探军情那些天,总有军中将士佯装病痛,前来就医问诊,就算被我揭破,也还有人犯浑装病。” “但是,从你和王忠嗣从吐蕃回来,这些天来领军用棉袄的将士,都不敢往我身上多看一眼。” “你在暗中做了这么多,真不打算出来见一见故人吗?” 她唇角扬起一抹柔和的笑意:“丝丝不想出征石堡城的大唐将士,没有驱寒保暖的衣物冻着去攻打吐蕃,你也是出征吐蕃的一员将领,不来领我替你准备的驱寒棉袄吗?” 随着李丝絮话音落下,隐在暗处本打算闪身离开的人,终究还是没忍住现身了! 第505章 公主,臣不想孤独终老 大步走进来的人影,挡住了营帐门口的光线。 “公主还是跟从前那般聪颖灵慧!” 一步一步走近她的李临淮,目光胶着在她身上。 终于走近了! 站在她面前,李临淮对上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极力压抑着翻涌的情绪,千言万语终化成一声无奈的叹息。 “末将以为,公主不该帮着柳云莺和王忠嗣捅破那层窗户纸。” 她和他七年之久不曾相见,李丝絮没想到这人一现身,竟操心起忠嗣哥哥和柳云莺的事儿。 因为出乎意料,这让李丝絮一下愣住了! 极力压抑着情绪的李临淮,声音有些沙哑:“战场上刀枪无眼,末将的哥哥们都是出征时葬身在边塞,末将本不该来见公主。” 原来是这样? 他在害怕才重逢,又要让自己面对生离死别? 世事无常! 特别是在战场上瞬息万变。 谁也不知道下一刻的重逢,会是什么。 终于弄清楚了他不肯现身的缘由,李丝絮觉得一身轻松:“原来你不肯出来相见,是因为这个。” 第592页 李丝絮耸耸肩,给了他一个明媚的灿笑。 “还没有发生的事情,预判又有何意义?” 将特意为他留的一件军用棉袄,塞进他手里,李丝絮认真道:“李临淮,你一定能平安归来的。” 从前,她总是喊她大人大人的。 久别重逢,她直呼他的姓名,一句李临淮,让他莫名心头一颤,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涌遍全身。 塞在他手里的棉袄,还残留着少女的余温。 这让李临淮很暖心! 他哑声开口:“公主其实,不必等末将归来!” “为何不能等?丝丝相信大人定能逢凶化吉。” 李丝絮长翘的睫毛敛了敛,温声安抚他:“边塞那么多将士,有人在等他们归来,等他们重回故土。” “大唐的男儿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为家国效力,为百姓的安宁而战,他们的家眷至亲能等,丝丝为什么不能跟她们一起等?” 李丝絮仰头看着他,神色认真道:“她们在等心中的英雄归来,丝丝和他们一样,也等大人归来。” 李临淮这下知道了,不管是她对自己直呼其名,还是如从前那般喊他一声大人,都能让他心中激荡。 七年未见,眼前的公主高了一大截,快到他的肩膀那么高了。 与她相对而立,李临淮能清晰的看到她长翘的睫毛在颤动,肤色虽刻意抹黑了,也遮挡不住她骨子里透出的灵性。 嵌着精巧五官的一张小脸,肌肤吹弹可破,杏眼里泛着的柔波,能让人一下沉溺了进去。 闻到她身上药香的气息袭来,自制力极强的李临淮,此刻心也慌乱了! 她到底知道不知道,这句等他的承诺意味着什么? 以前他还能告诉自己,公主还小,可眼前的公主,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纵然一袭男装,也遮掩不住她的娇美。 不然为何她女扮男装毫无破绽,还是会惹得军中将士只为了来看军医一眼,一个一个丑态毕露跑来她面前装病? 这些天他克制住自己不来见她,就是怕压抑不住这些年积压的思念。 可她非但不避开他,还来招惹他? 说什么至亲家眷,说她也能跟她们一样,等她心中的英雄归来! 这会儿四目相对,眼前的人触手可及,他努力撑住的那层心防,在她面前已经溃不成军了。 李临淮深呼吸一口气:“公主,末将生气了!” “啊?” 李丝絮懵住了:“大人在说什么?” “末将在说,末将在生公主的气!” 李临淮眼神胶着在她身上,像是生怕眼前的人消失了,一刻也不敢从她身上挪开视线,一字一句重复了这句话。 李丝絮觉得莫名其妙! 得知他随朔方军赴洮州,自己没有对他隐瞒过行踪,从前在她面前脾气极好,对她百依百顺的人,为何突然生气了? 就在李丝絮迷惑的仰头看他时,李临淮一本正经开口:“公主想让末将孤独终老,末将为何不能生气?” 他到底在说什么? 李丝絮都有点想伸出手,搭上他的脉搏,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了,会说出这种精神错乱的话? 就在这时,李临淮像是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一脸宠溺看着她。 “因为公主,这世间的女子,再也入不了临淮的眼!” 李临淮声音又哑又颤:“见过这么好的公主,末将还如何娶妻生子?所以这些年在长安,家中父母和长辈要给末将娶亲,末将只好将她们都给吓走了!” “公主从来就擅长蛊惑人心,早已给末将种下了蛊,末将知道不该胡思乱想,却已经控制不了自己。” 李临淮的目光很炙热,甚至呼吸也开始浑浊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伸手够着了她的头:“公主说替臣牵针引线,娶灵州姑娘为妻,这话可还算数?” 李丝絮有些傻掉了! 她哪能想到,将七岁男女大防,男女授受不亲挂在嘴边的人,久别重逢两人独处时,会大胆的跟她说出这样一番话? 眼前的人,还是那个自己要落进雪沟里才能哄骗他蹲下来,将后背露给她心甘情愿背她回甘露殿的人吗? 触上他炙热的目光,李丝絮感觉站在他面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 被他这样目不转睛看着,李丝絮脸颊发烫:“算,算数!” “那好!” 手够着了她的头,他宠溺抚了抚她的小脑袋,在她头上短暂的停留了一下,又极克制的抽回手。 然后,他声音低沉沙哑开口:“臣若有命活着回来,公主要告诉臣,如何才不会孤独终老?” 还是跟从前一样,招惹了他,还装作无辜又天真懵懂的样子。 从来没有想过,他其实也不是柳下惠。 她是那么的好! 她身上总是散发着夺目的光泽,无时不刻在吸引他靠近,想让他拼尽一切去守护她,接近她。 这样的公主,他如何又忍得住,不对她生出情愫? 他明知道身赴战场的人,不应该给出承诺,可她偏偏出征前,还要来招惹他。 既如此,他只能狠下心自私一回了! “公主不必急着回复臣!” 见敢撩拔他的人,这会儿又像只想蹿走的兔子? 第593页 李临淮一脸无奈:“等臣回来,臣来找公主要一个答案。” 第506章 他不是忠犬是凶兽 许是这么多年压抑在心中的感情,终于有了宣泄的地方,捧着公主为他备下的东西离开时,李临淮唇角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等李临淮回到营帐,已经整装待发的李楷洛,冲他露出满怀欣慰的笑。 “人见着了?” “嗯!” 她说大唐的男儿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为家国效力,为百姓的安宁而战,他们的家眷至亲能等,她为什么不能跟她们一起等? 李临淮此刻没法压抑住自己,面对一脸八卦的老父亲,不自禁勾起了唇角。 李楷洛看着眼前像换了一个人的儿子,脸上的褶子都快笑出来了! “临淮,为父说的话没错吧,灵州来的小神医她人很不错哦!” “嗯!” 他手里捧着的棉袄,是从她手上接过来的。 李临淮抚了抚手中的棉袄,声音里透着缠绵绻缱:“她很好!” “哈哈哈,为父就知道你能与小神医一见如故。” 李楷洛浅浅咳了一声:“你待身怀医术之人,咳,总是不同的,从前在长安城时就不同,你这孩子喜欢跟医术好的人亲近。” 要从他这个闷葫芦儿子嘴里套话不容易啊! 那丫头改头换面后的一身装束,的确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只是她那一手医术,还有治腿疾的行针手法,跟当初给杨公公施治行针时一模一样。 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治病时手法离奇,便是她身上最大的破绽。 李楷洛也就是试一下,本以为从他儿子嘴里套不出什么话。 但出乎意料的是,李临淮唇角飞扬:“父亲说的是,临淮的确与她一见如故。” 老天! 这还是他的儿子吗? 从来不苟言笑的人,嘴角弯成这样? 哟,这是哪来的傻小子? 到底去见过一趟那个丫头,这是给他灌下了什么迷魂汤? 李楷洛简直没眼看了! 见他并不排斥,身为老父亲他好奇地想要挖根究底:“小神医真是个好人啊,知道你不曾婚配,还打算牵针引线替你物色灵州的姑娘,你这些年不肯娶亲,一直是为父和你母亲的心病,这下好了,认识了小神医,你的亲事有着落了。” “是,孩儿的亲事的确要有着落了!” 李临淮唇角飞扬:“灵州的姑娘就很好。” 这打探了半天,还是没有一句明白话啊! 李楷洛还待再问。 今日脾气格外好的李临淮,终于忍不住看向他:“父亲很闲吗?” “啊!” 碰了一个软钉子的李楷洛,人有些呆滞。 李临淮提醒他:“马上要出征了,临淮若再不整装赶去见裴将军,误了时辰,不待杀去吐蕃,儿子先要被军规处罚了。” 要将公主特意为他留着,又亲自交到他手上的棉袄换上么? 他懂! 李楷洛可以确定,眼前的儿子的确被小丫头灌过迷魂汤。 他欣慰地朗声大笑:“好,好,为父先走开一步,你赶紧换上,这棉袄啊,最是贴身保暖,穿上从皮肉暖进心里。” 李临淮很无奈:“父亲……” 李临淮捧着她送的袄子消失在了营帐门口后,陷入了石化中的李丝絮,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那人来过,又好像没有来过。 她将冰凉的手贴在脸上,感受到了脸颊滚烫的温度,终于知道刚刚发生过的一切,不是错觉。 是真实的发生过! 守着她长大的李临淮,久别重逢后不再是当初那个十分克制,还会教她男女大防的男子。 她这时候才知道,从前在长安,在大明宫,是她弄错了! 这人从来不是什么忠犬,尽管他一直在伪装成忠犬的样子,实则骨子里其实是一头勇猛的凶兽。 这头凶兽除了会伪装,还极有耐心。 他守着他的猎物长大,待猎物最美味可口的时候,便迅疾而至猛扑过来,呜咽一口要咽下去。 李丝絮本想将冰凉的手贴在脸上,让脸上滚烫的温度降下来。 结果却无济于事! 脸上还是很烫,还将捂着脸的手都给烫着了。 直到柳云莺捧着一副盔甲进来,李丝絮这才将捂在脸上的手拿下来。 “李临淮还以为小主子会在这处营地等他回来,却不知道小主子其实也要随军去石堡城的战场。” 柳云莺将取来的盔甲奉上,李丝絮看着她:“云莺,你听到了我和李临淮说话。” “听了,也没听多少。” 柳云莺怕李丝絮缠着此事不放,忙道:“云莺还为了小主子又跟王忠嗣打一架呢,小主子为了让我引开那头小奶狼,将我卖了云莺不是也没说什么嘛,此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小主子真的想好了吗?” 对于李丝絮要随军跟着去石堡城的决定,柳云莺还是有些担心:“为了李伯伯,小主子是不是太过犯险了?” “再说梦境也不一定是真的,云莺听说有些梦是反的。” “也不全是为了左羽林将军!” 李丝絮解释:“正如那天在主帐营河西节度使说的那样,石堡城是一处战略要地,大唐派兵深入,吐蕃必定调动兵力严防死守,所以夺取石堡城,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第594页 “可以预见,这是一场血战。” 李丝絮告诉柳云莺:“因此安信王从灵州动身时,除了带上原先驻扎在军营的大夫,还从朔方境内重金招募了一批大夫,这批大夫不像我们在灵州医馆时那样,经常接收伤兵。” “这几日丝丝见他们给将士们看病时,发现他们在救治箭伤刀伤的伤者方面缺乏经验,等到了石堡城受伤的将士一多,必定会手忙脚乱。” 让柳云莺替她穿上盔甲,李丝絮正色道:“这些年在扶风医馆,丝丝救治伤兵极有经验,我去了石堡城营地,既能继续传授他们治救伤兵的法子,还能帮着救治受伤的大唐将士,不仅是左羽林将军,此次出征的每一个将士,都是为了我大唐的荣辱,为了大唐百姓而战。” “所以,他们每一个人,在战场上负伤后都应该得到最好的救治!” 第507章 我是将军的小迷妹 跟随了一个心里装着家国天下的主子,她能有什么办法? 柳云莺也是在边塞长大的,她是武将的女儿,心中装着为国征战的一腔热血。 不能像男儿一样上战场,所以护着小主子救治负伤的大唐将士,也是在为国效力。 “云莺会拼死护着小主子的。” 柳云莺慎重的点头:“当初跟随小主子离京时,答应了鱼娘娘,一定会将小主子带回长安,云莺是一个信守承诺之人。” “在后方营地治救伤兵,比上前线与吐蕃士兵撕杀,安全多了,你扯什么承诺不承诺的。” “我们一定能平安回到长安城。” 李丝絮穿好盔甲,催促她:“走吧,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去见裴将军。” “裴将军?哪个裴将军?” 跟在李丝絮身后的柳云莺,一脸喜出望外:“莫非那个在长安城天宫寺舞剑的剑圣裴旻?云莺当初陪着夫人和老夫人去上香,见过一次他舞剑后,一直念念不忘,云莺这是又能见到裴将军了吗?” 柳云莺对金吾卫将军裴旻神往已久! 小时候她还在边塞时,就听父亲说过裴将军的事迹。 说是有一次幽州都督北伐奚人,为奚人所围,裴将军舞刀而至,飞矢四散迎刃而断,奚人大惊,这才得以突破重围。 那时候柳云莺就想,战场上硬弩疾射时如雨点般密集,这位裴将军却能于千军万马中,准确无误用刀剑打落敌人射出的利箭,真乃神人也! 然后她在京城时,陪着左羽林将军夫人和老夫人去天宫寺上香,又见过一次这位裴将军。 那会儿他在天宫寺请吴道子作壁画超度他母亲的亡魂,吴道子说作画可以,张旭能从公孙大娘的剑舞中得到启发,使草书变得流畅多变,飘逸自如,将军也要为我演一曲剑舞。” 然后她就见裴将军脱掉了孝服,手持祖传的青龙宝剑神采奕奕开始舞剑,那一手剑舞得酣畅淋漓,最后抛剑足有数十丈那么高,他还能手持剑鞘接住。 柳云莺当场就呆滞了! 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跟着李丝絮进了安信王的主帐,见到了在等着她们的人,果然是整装待发的金吾卫将军裴旻,她激动得一把掐住了李丝絮的手。 “阿絮来了!” 安信王在跟裴旻议事,招呼她:“裴将军是此次攻打石堡城的主将,你过来见见裴将军。” “上次捐献军需物资时见过,小神医不必多礼!” 不待李丝絮有什么动作,裴旻先朝她一拱手:“将士们穿上小神医捐献的棉袄,都说一身热血沸腾,上阵杀敌不惧了,本将军要谢过小神医的义举。” “王爷已经跟本将军说了,小神医此次随军行医,跟我们一起动身去石堡城。” 裴旻铿锵有力道:“此战艰辛,还要劳烦小神医救治伤兵。” 其实李丝絮以前在京城时,在御书房也见过一次父皇跟金吾卫将军议事。 但这么近与他相对而立,是从来没有过的。 本就是个中年帅大叔,一身剑技出神入化,还如此谦卑有礼,也难怪柳云莺会是他的小迷妹。 李丝絮给裴将军回礼时,安信王多叮嘱了一句:“阿絮是第一次行军随医,有劳裴将军多看顾。” “末将省得!” 裴旻看一眼李丝絮:“这次出征攻打石堡城,骑兵皆轻装简行,军医要随出征将士一起骑马。” “在石堡城安营扎寨前,小神医可要以亲随的身份,跟在本将军身边?” 李丝絮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她自以为隐藏得极好,如何骗得过安信王这种极善谋略兵法的老狐狸? 只是有些事情,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不!阿絮随军行医是去救治受伤的大唐将士。” 李丝絮否决了:“阿絮是大夫,并不想成为裴将军的负累,该跟此次随行的军医们一起。” 说完这些,李丝絮看着柳云莺补充了一句:“阿絮的长随自小在边塞长大,我的骑术得她传授,还算过得去,能跟上行军速度。” 裴旻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安信王失笑:“叫你少试探人,这下悬着的心总归放下了吧!” “好了,时辰不早了,本王送你们出征……” 此次出兵奇袭石堡城,主将裴旻采取了昼伏夜行的方式。 从洮州到石堡城,多是苍茫的荒野草原,吐蕃人万万想不到,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大唐竟会对吐蕃用兵。 第595页 因此裴旻避开人烟,白天驻扎休息,夜晚行军,只用了二日功夫,已经带着大军逼近石堡城三十里的地方。 在一片林子高地安营扎寨后,夜半寂静之时,伴着荒原的狼嚎声,大唐将士整齐有序翻身上了战马。 在火把的照亮下,将军裴旻举起手上长长的卷轴:“此次跟随本将军出征的大唐将士们,你们看看,这是本将军授圣上之意,临行前立下的军令状!” 裴旻语声铿锵:“本将军宁可战死,也绝不退缩一步,今夜定要率我军将士一举拿下石堡城。” “敢有窃取士兵战功者,一经揭发,即当斩首!” “战中逗留不进者,全队处死!” “能擒得其王者,授为大将军!” 从洮州行军以来,因为有暖宝宝药包护身,没怎么挨过冻的大唐将士们,虽行军二日之久,依然精神头很足。 这会儿坐在马上的他们,视线齐刷刷凝在主将裴旻身上。 裴旻继续声若洪钟说下去:“从姚州动身前一日,本将军收到了圣上从京城捎来的信函,石堡城本就为唐廷所有,吐蕃背信弃义占据了石堡城这处军事要塞,以此为据点,时时袭我边塞府衙,烧杀抢掠百姓,难道这不是大唐之耻?” “只有夺回石堡城,才能化被动为主动,压住吐蕃东下的势头,护我边塞百姓免于侵扰,所以这场战役,是为大唐而战,更是为了故土家人而战。” 裴旻慷慨激昂喊话:“将士们,为了大唐而战,为了故土家人而战,为了边塞百姓而战,你们有没有信心,随本将军一举拿下石堡城?” 第508章 公主的小马甲暴露了 离石堡城只有三十里地了! 这个时候,得知了圣上竟亲自赐下旨意,言明敢窃取士兵军功者,一律处斩,这无疑极大的鼓舞了军心。 穿上了白叠棉絮制成的夹袄,大唐将士们觉得盔甲下暖烘烘的,身上盈满了力量。 吐蕃每年冰雪消融时侵扰边塞府衙,烧杀抢掠百姓,早让每一个大唐男儿忍无可忍。 听着裴将军训话,将士们一身热血沸腾,跃跃欲试想与吐蕃痛快的决一死战,一雪他们烧杀抢掠大唐百姓的耻辱。 裴旻气势磅礴的声音在营地门口的原野上回荡,大唐将士们心中激荡不已,随着王忠嗣举起拳头高喊拿下石堡城。 原野中响起响彻云霄的声音:“为大唐百姓而战,一举拿下石堡城!” “为大唐百姓而战,一举拿下石堡城!” “为大唐百姓而战,一举拿下石堡城!” “好,这才是我大唐男儿该有的英姿,等着你们凯旋的大唐百姓,还有你们的故土家人,会因为你们今日的英勇而荣耀。” 裴旻铿锵有力下令:“听本将军号令,即刻行军,攻下石堡城……” 金吾卫将军下令连夜奇袭石堡城,在洮州坐镇的安信王李祎和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一天一夜不曾合眼,执着棋子厮杀等石堡城的消息。 眼看着夜幕降临,还没有等来奔袭报信的快马。 陇右节度使落下一子后,沉声道:“虽说吐蕃如今出兵在攻打墨离和沙州,本将军令墨离军使和沙州刺史暂时拖住了吐蕃的主力部队,但对于吐蕃来说,易守难攻的石堡城,是他们的军事要塞。” “若能一举拿下石堡城便罢,若是不能,吐蕃必倾举国之力来守石堡城,到时候攻击沙州和墨离的吐蕃军会撤退,转来支援石堡城这边。” 看着信安王沉稳的落下一子,皇甫惟明提醒他:“等吐蕃反应过来,这个石堡城怕是攻不下了,成败都在昨夜一举,王爷这步棋还是走得太过犯险了。” “石堡城是吐蕃的军事要塞,若拿下,同样也能为我大唐的军事要塞,以此为据点,大唐将士可向西挺进,蚕食吐蕃的州衙。” 比起没等到消息,有些焦虑的皇甫惟明,安信王沉稳镇定许多:“圣上下了死命令,为将者岂敢不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顾不得那么多了!” 大唐将士在石堡城撕杀了一天一夜,皇甫惟明也跟安信王在棋盘上厮杀了一夜。 看着自己执子落下,仍然败局已定! 皇甫惟明有些心浮气躁:“这一场赌局太险了,王爷怎么敢赌这么大?” “本王的荣辱,都是先帝和当今天子给的,不管是王位还是朔方节度使的官职,有什么不能拿来赌上的?” 安信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突然笑了:“这局棋,本王赢了,皇甫将军以为败局已定,本王却以为还有变数。” “别卖关子了!” 皇甫惟明急道:“什么变数?” “因为十公主这个大唐福星,本王这次赌能攻下石堡城。” “等等,你在说什么?” 军中没什么可疑的人物,除了那个小神医。 灵州来的小神医,扶风医馆? 扶风? 这是当朝十公主的封号啊! 皇甫惟明得知真相后,惊得瞠目结舌:“王爷真是个疯子,你怎么敢?怎么敢?” “皇上最疼爱十公主,你竟将她送去了战场?” “这要是有个闪失,你我这一身的荣辱都别指望了。” 皇甫惟明很激动,安信王却镇定自若:“本王同样是李唐皇室的子孙,本王上得了战场,她如何不能行军随医?” 第596页 “是她执意要跟随本王来灵州行军随医,也是她执意在本王面前求着一定要去石堡城,本王从来没有逼迫过她,只知道她是灵州医馆的神医,不知道她是十公主。” 安信王夸赞:“那丫头身上流着李唐皇室的血液,有我李唐公主的风骨,本王以为有她这个福星在,此战定能逢凶化吉,我大唐将士能拿下石堡城。” 整个李唐天下,不要说他们这些为官为将的,就是大唐百姓,谁不知道十公主? 都在流传那位公主是仙人转世,是大唐的福星。 可传言归传言,战场上瞬息万变! “她近几年研制出治伤口感染的药,还有找到了失传的麻沸散方子,边塞将士对她感激不尽,上次她捐献那么多白叠填充的棉袄,本将军还说灵州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原来是她。” 皇甫惟明还是悬着心:“福星什么的说法太玄了些,她医术再好,顶多救治些伤兵,对于攻打石堡城能起什么作用。” 被安信王透露的消息震住,得知去了石堡城的小神医竟是当朝十公主,皇甫惟明陷入更大的焦虑中。 既要担心此次出征的裴旻能不能拿下石堡城,还要担心那位小公主若是有个闪失,该如何跟京城的皇上交代。 正当皇甫惟明被安信王弄得更焦虑不安时,营帐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安信王的亲随举着一封捷报像离弦箭似的冲进来。 “王爷,石堡城来捷报了!” 安信王手里捏的棋子掉了,激动的起身。 连靴子也来不及穿,赤着脚接下了亲随递上来的捷报。 “好啊,我大唐将士不负众望,果真攻下了石堡城。” 安信王颤着手看完了捷报:“本王就说过,她是大唐的福星,哈哈哈,她研制的药炮果然管用,那丫头脑子里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得知竟真的攻下了石堡城? 皇甫惟明不敢置信! 直到安信王握着捷报说了一堆他听不懂的话,皇甫惟明这才回过魂来,激动的凑过来看捷报。 他问安信王:“什么药炮?王爷在说什么?” “我大唐将士虽拿下了石堡城,还不算最后取胜了,石堡城是吐蕃军事要塞,吐蕃王庭必定会倾举国之力反扑。” 安信王目光如炬:“你我要即刻带兵赶去石堡城,本王路上再跟你解释。” 第509章 将军他不是不解风情的木头 天寒地冻! 夹杂着呼啸的北风,夜半时,天空又飘起了雪沫子。 这样冷的天气,人都要冻僵了,再说洮州与石堡城之间,隔着黄河这道天坎,还有一望无际横在原野上的荒原。 吐蕃将领万万想不到,大唐会挑这样的天气对石堡城发兵,因此他们这会儿还挤在烧着炭火的炉前打盹。 而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裴旻已经带着此次奇袭石堡城的大唐将士兵临城下。 王忠嗣一马当先:“裴将军,末将请命为先锋搭云梯攻城!” “稍后再搭云梯。” 裴旻大手一挥,命令他的亲随:“去将东西抬上来!” 此次攻城,全是轻骑简行,还有一批马没有载人,马上负重驮着的东西用油纸包得很严实,除了裴旻,连其它的将领也不知道油纸里包的是什么。 这会儿裴将军发了话,亲随指挥着人从马上将东西卸下来。 等裴旻将油纸包裹的东西打开,王忠嗣和李临淮傻眼了,因为油纸里包着的赫然是焰火,还尽是些一捆一捆细细长长的焰火炮。 “这是焰火?” 不顾王忠嗣如何惊讶,裴旻吩咐下去:“将这些焰火发放下去,令我军将士绑在箭上,听本将军号令。” 军令如山! 王忠嗣没搞懂裴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堂堂裴将军,绝不会视战场如儿戏。 他只得放下心头的疑惑,听命行事。 与王忠嗣不同的是,李临淮却觉得包焰火的油纸包有些眼熟,临行前领军服时,他好像在公主放药材的那处帐营内见过。 李临淮神色若有所思,忙按裴将军的吩咐让各队小头目来领焰火。 焰火分发下去了,裴旻这才吩咐王忠嗣和李临淮父子:“搭云梯攻城!” 借着呼啸而过的北风遮掩,得令的李临淮父子和王忠嗣,行动迅速在城墙根下架起了云梯,像鬼魅一样敏捷的大唐将士,沿着云梯往上攀爬…… 石堡城内,守城的吐蕃将领还能在烧着炭火的暖炉前眯一会儿,负责在冰天雪地里巡逻的士兵,只能靠在冰冷的墙头骂骂咧咧。 一个打完盹的吐蕃士兵,被尿撑急了打算挪到背风的地方净手,下意识往城墙下一探,看清楚雪地里密密麻麻的黑点,还有唐兵在架云梯攀城墙。 他吓得一个激灵:“敌袭,唐军攻城了,唐军攻城了!” 随着吐蕃兵这一声喊,夜半时死寂的石堡城像是炸了开来,城墙上传来号角声,脚步声,得了敌袭信号的吐蕃士兵,不停的往城墙上涌。 眼看着一马当先的李临淮和王忠嗣要攀上城墙,却惊动了守城的吐蕃将领,骑在马上的裴旻沉声道:“听本将军号令,放箭!” 裴旻一声令下,得了号令的大唐将士一起拉动弓弦,密密麻麻的箭矢往城墙上疾射而去。 第597页 因为石堡城的城墙极高,箭矢射上城墙,已经大大减弱了威力。 对于吐蕃将领来说,唐军这一手无异于隔鞋搔痒,并不能对他们造成威胁。 正当吐蕃将士拿起叉竿和抵篙要掀掉唐军搭的云梯,随着箭矢射上城墙,无数的焰火一齐在城池上炸了开来。 焰火美轮美奂,将城池照得亮如白昼。 被敌袭惊醒仰头看焰火的城中百姓,还有守城的吐蕃士兵全傻了! 攻城时放焰火,唐军这是在搞什么鬼? 被攻城消息吓醒冲上城墙的吐蕃将领,下意识仰头看向空中炸开的焰火,刚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味,感觉不对劲捂住口鼻,就发现离他最近的士兵先是丢下手中的叉子捂住眼睛,然后重重栽倒在地。 “不好!焰火有毒!” 他刚要喊话守城将士捂住口鼻,眼睛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眼泪忍不住往下涌。 然后就是一阵头晕目眩袭来,紧接着背后闪着寒光的刀子无息无声划向了他的脖子,从云梯攀上城墙的男人,一身冷冽看着他。 终究扶住了城墙也没有撑住,他重重栽倒在地。 石堡城十分易守难攻! 虽因天寒地冻吐蕃放松了警惕,抢占石堡城仍注定是一场血战。 不说常年驻守边塞的将士早知道攻占石堡城艰难,此次跟随裴旻出征的李临淮和王忠嗣,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以为要用尸山血海堆积起来,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拿下石堡城,结果因为能释放迷雾的烟花,攻城时大大减少了伤亡。 李临淮父子和王忠嗣负责架云梯攀城,裴旻指挥着放完箭的士兵用冲车撞城门。 经过一个晚上浴血奋战,天色蒙蒙亮时,大唐将士终于拿下了石堡城! 李临淮砍完最后一个抵抗的吐蕃兵,一身血污的他遥望着石堡城外唐军驻扎的营地。 在收拾战场的李楷洛催促他:“你在看什么?还不快来帮忙收治伤兵,好送去我军驻扎的营地施救。” “今日攻城的焰火,父亲不觉得奇怪吗?” 是有些奇怪! 焰火里竟还掺杂了催泪能至人晕厥的迷药,令吐蕃将士溃不成军? 李楷洛本以为这次出征要搭上半条命,最后竟然毫发无损,石堡城已经成了囊中之物。 李临淮提起焰火,这会儿他终于缓过神来:“你是说焰火有可能出自那个丫头之手?” “不是有可能,一定是她,今日临淮才知道,洮州军营每日熬制的汤剂除了是驱寒良方,还是今日焰火迷雾的解药,所以攻城将士跟守城的吐蕃兵一起吸了焰火的迷雾,却安然无恙,只有守城的吐蕃兵中毒了。” 被这么一提醒,砍了一夜吐蕃兵的李楷洛猛然回过神来。 李临淮继续遥望着大唐营地的方向:“父亲,公主应该随军行医来了石堡城。” 大概是砍吐蕃兵昏头转向了,太过疲累的缘故,李楷洛有些石化! 懵了一下,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哎哦,真要命! 小年轻什么的竟如此有默契? 太酸了! “我儿,谁还敢胡说八道,说你是根不解风情的木头?为父一定揍得他满地找牙。” 第510章 阿絮,跟我走吧 李楷洛感觉杀敌一晚上的疲累一扫而空,拍着李临淮肩头朗声大笑:“哈哈哈,为父再也不用担心你孤独终老了!” 被父亲如此调侃,李临淮有些脸颊发烫。 怕惊动了在慰问伤兵的裴将军,他正打算走开一步,这时候王忠嗣转过城墙跑到裴旻跟前:“禀将军,城中都扫荡了一遍。” “顽固不肯降的官员,末将已经将人拘拿了起来,等候将军发落。” 王忠嗣禀奏完,欲言又止! 裴旻疑惑的看着他,他想了想还是将探听到的消息说出来:“末将带人搜府衙时,从一个婆子嘴里得到消息,说吐蕃赞普弃隶蹜赞之弟大朗雅,这两日就在石堡城中,只是末将找遍府衙后院,没有找到人。” 王忠嗣刚想说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否属实,李临淮望一眼驻守在石堡城外的营地方向,面色凝重了起来。 “不好,末将要即刻赶去我军驻守在城外的营地……” 大唐将士攻城了一夜,天色蒙蒙亮时,已经陆续有伤兵被送来了李丝絮驻扎的大唐营地。 她早已命军医们备好热水,还有一应的治伤药材和器物。 指挥着军医们救治完第一批送来的伤兵,第二批送来的伤兵中,有一个身负重伤,李丝絮进了收治重伤者的帐营。 刚替人事不省的伤兵拿钳子拔完了嵌进肉里的断箭,摊开手示意协助她的军医帮着递刀子给她,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直袭面门。 意识到不对劲,李丝絮只得从伤兵身上移开视线,看向了他身侧握着刀子的年轻男人。 来人一身华贵的貂裘,气质温润如玉,若不是抵在她颈侧的匕首闪着锐利的锋芒,丝毫从他身上感受不到危险的气息。 “唐兵突袭石堡城,本王只好来此处歇歇脚!” “自便!” 李丝絮出手迅疾在他手腕上点了一下,趁机一把夹住匕首的刀刃,夺过来的匕首薄如蝉翼,比老头儿替她打制的手术刀还要锋利。 她将抢来的匕首放在火上烧了烧,然后开始给晕迷不醒的伤兵剔伤口的烂肉。 第598页 做完这些,她将匕首塞回男子手里,然后面不改色继续给伤兵撒药粉,包扎伤口。 因为面前的女人太过镇定自若,被夺了匕首的男子饶有兴致在观察她,没有下一步动作,直到李丝絮拿匕首替伤兵剜完烂肉,将匕首塞回他手里。 男子愣了愣,然后他低低笑出了声:“你为何没有趁着夺下匕首,挟持本王借此脱险?” “你武功不低,不是你的对手,再说你能无声无息出现在我救治伤兵的营帐内,没被人察觉到,一定是我的人已经提前落到了你手上。” 李丝絮目光坦荡:“还有,我救治的伤兵危在旦夕,若我只顾着对付你,他拔了断箭的伤口会感染,极有可能因此丧命。” 锦裘男子再次愣住了! 显然没想到得到的会是这个答案。 “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士兵,他能不能活下来有那么重要吗?” “对你而言,他只是一个低贱的士兵。” 李丝絮神色认真:“对于一个大夫来说,所有伤患病患的性命只有一次,没有贵贱之分,他也有父母家人,还有人等着他荣归故里。” “他是为了大唐的荣辱拼杀出一身的伤,身为军医,我更应该拼尽全力救活他。” “妙啊,这番话连本王都打动了!” “不愧是名扬灵州城的小神医,果然医德仁心,有一副菩萨心肠,本王大朗雅在吐蕃王庭已经仰慕小神医很久了!” 锦裘男子拍了拍手,很快两个凶神恶煞的吐蕃人,押着柳云莺进了营帐。 被绑了个严实的柳云莺,一脸不甘挣扎着看向李丝絮:“小主子,他们使诈,他们伪装成受了伤的将士,躺在担架上,趁云莺不备时,用了下三烂的手段擒住了云莺。” “下三烂的手段,是指本王手下在你身上用的软筋散吗?” 大朗雅看向李丝絮:“兵不厌诈!你这位随从真有意思,区区迷药就是下三烂的手段,那阿絮神医你用来帮着唐兵攻城的火焰迷雾,又算是什么?” “研制了伤口感染的奇药,手上又握着麻沸散的方子,还制成了能释放迷雾的火焰炮帮着唐兵拿下了石堡城,不愧是本王看上的人。” “这次本王从吐蕃龙庭动身,本想潜入灵州找人,不想小神医竟将自己送来了石堡城。” 大朗雅看一眼柳云莺,邪笑一声问李丝絮:“神医对一个普通的大唐伤兵都能心怀怜悯,听说她跟随在你身边很久了,本王想问问,她值不值得你跟本王去一趟吐蕃龙庭?” 下三烂的吐蕃蛮子,长得人模狗样,使的却是不入流的手段。 见这个看似温润,其实一肚子坏水的什么狗王爷,要拿李丝絮威胁她,柳云莺急得猛摇头。 “小主子不用管云莺!” 她这么一嚷,李丝絮目光清澈透亮看向柳云莺。 这么多年的相守,感受到李丝絮目光里透出的意思,柳云莺知道小主子在告诉她不要做徒劳无功的事情,只得识趣闭上了嘴。 李丝絮这才看向大朗雅:“听说吐蕃的青稞酒清香醇厚,绵甜爽净,阿絮早想尝一尝。” “只是我救治的伤兵现在还没醒来,恐他伤口感染高热,还得等一等。” 不待大朗雅发话,劫持柳云莺的吐蕃护卫早忍不住了。 真当王爷请人去吐蕃龙庭是游玩不成? 护卫着急的开口:“王爷……” “你们中原最讲究礼贤下士,本王看中了你一身医术,要请你去龙庭,自该以礼相待。” 大朗雅问李丝絮:“这个伤兵醒来,你是不是心甘情愿随本王离开?” 李丝絮点点头! 大朗雅上前一步,探了探伤兵的脉息。 他沉吟片刻后,突然翻转袖笼,取出一排银针,当着李丝絮的面开始给伤兵施针。 一套针法施完后,伤兵悠悠醒转。 大朗雅取了针:“阿絮,本王记得你们中原有一句话,叫言而有信,现在是不是能随本王动身去龙庭了?” 第511章 被霸道总裁附身了 大朗雅一个吐蕃人,都能猜到催泪的焰火迷雾出自她的手,与她极为默契的李临淮,不可能猜测不到。 时辰也拖延得差不多了! “王爷医术了得,阿絮自当遵从。” 大朗雅眸中掠过一抹得意之色,马上有个吐蕃蛮子上前将刀抵在李丝絮腰间。 “对待本王的贵客,岂能如此粗暴?” 大朗雅喝退了侍从,从袖笼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塞进李丝絮手里:“等到了吐蕃龙庭,本王必定以礼相待,在此之前,只能先得罪了。” 柳云莺着急的要阻止,但触上李丝絮镇定自若的眼神,唇颤了颤终究没说什么。 李丝絮闻了闻药丸的味道,从小瓷瓶里倒了一枚药丸出来,塞进嘴里吞下去,然后将瓶子还给大朗雅。 她如此配合,让大朗雅极为满意,换上唐军盔甲后,一行人顺利出了军营。 “过了前面岔路,一入荒原,便是本王的地盘。” 终于远离了唐军驻扎的营地,劫持了李丝絮的大朗雅得意道:“茫茫荒原,纵然唐军有天大的本事,也追不到咱们的痕迹,阿絮,你以后是本王的人了。” “是嘛!” 听到了像竹哨的鸟鸣声,李丝絮问大朗雅:“王爷知不知道中原有句成语,叫做傲睨自若?” 第599页 马上要纵入荒原的大朗雅,表情一滞。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王爷太自负,你自高自大,藐视一切。” 李丝絮失声浅笑:“我大唐将士能拿下易守难攻的石堡城,可见治军严谨,凭什么以为,你能出入大唐军营如入无人之境,顺利将我给劫走?” 看着枯树后转出来的一人一马,李丝絮唇角飞扬:“大朗雅,接我的人来了,阿絮不能随你去龙庭了!” 从石堡城赶回来,查探到的确有吐蕃人扮成伤兵混入军营,李临淮之所以按兵不动,是因为知道,以公主的一片医德仁心,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在战场上负了伤的将士,被吐蕃人加害。 所以,以公主的聪慧,一定会将吐蕃王爷大朗雅带出军营。 大朗雅想逃出石堡城后回吐蕃王庭,最好的办法就是劫持唐营中的一位重要人物,而研制了治伤口感染奇药和找回麻沸散方子的灵州神医,带回吐蕃龙庭后,可以让他功过相抵,不会为失了石堡城一事担责。 所以,李临淮选择守在了大朗雅回龙庭的必经之地。 看到坐在马上冲他甜笑的公主,李临淮唇角飞扬,知道自己赌对了! 但很快,他脸上的笑意凝结了起来,因为公主被劫持后,与大朗雅共乘一骑,此刻大朗雅的手竟环在了公主腰上,虽然公主穿的是军中盔甲,这也足以让李临淮眼眸内喷火了! 举弓瞄准他的大唐将领一身杀气,大朗雅忙掏出匕首抵在李丝絮颈上。 此地离大唐驻扎的营地很近,有一个追来的大唐将领出现,就会有大批唐军将士追来。 “一人一马,就想从本王手上接人?” 大朗雅面露狰狞之色:“阿絮,你早知道本王被你们唐军发现了,故意将我引出唐军营地吧?” “是啊,在军营里不好找人,王爷你穷图匕见,大有鱼死网破之势,所以将你引出军营,好入我军将领的瓮中。” “狡猾的小东西!” 他咬牙切齿:“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在我手上?” 到了这个时候,还没看清现实? “这位王爷,是,没错,我不仅自己在你手上,我的人也在你手上。” 李丝絮叹气:“但是,你拿着匕首抵在我颈上时,就不能看看你自己的手吗?” 被她这一提醒,大朗雅看向自己持着匕首的手,赫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竟黑如墨炭,毒素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蔓延。 如此可怖的场面,大朗雅努力维持的温润气度彻底崩塌了,他一身毛骨悚然。 被他抵着匕首威胁的李丝絮,十分同情道:“阿絮从来没有见过大朗雅你如此自负又愚蠢的人,学得一些医术的皮毛,便自以为了不起,跑到我面前来卖弄,还以为我会因为你那点医术,与你投契,将你当成知己。” “你都拿匕首威胁我了,你凭什么以为我不会趁着夺下你的匕首,在匕首上下药呢?我用来救治重伤伤兵的营帐内,难道没有剜肉的刀子吗?要抢你的匕首耍帅?” 憋了这么久,李丝絮只想一吐为快! 她滔滔不绝说下去:“你替伤兵施针露那一手,让他醒来我谢谢你呵,只是,那是在拖延时间。” “还有,你明明骨子里很野蛮,也不顾惜人的性命,却非要装出我大唐读书人温润的气度。” 李丝絮毫不留情抨击他:“没有人说你四不像,东施效颦吗?难道你还以为,你身上有圣者招揽贤才的风姿,我会被你那不伦不类的气度折服?” 大朗雅被这些话刺激得一身发抖,握着的匕首抵在李丝絮颈间,下一刻像是要失去理智刺进皮肉。 但李丝絮却一丝也不惧,反而嘲讽的轻笑:“王爷你一只手,换我随从一条命,这笔买卖如何?” “阿絮提醒你,再晚一些,就算我给你解药,你这只手也废了!” 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的大朗雅,没被毒药毒死,却差点被李丝絮这番话气死。 整个吐蕃王庭,不管是皇家贵族,还是吐蕃百姓,都说他一身儒雅温润如玉,有大国贤者的风范。 眼前女扮男装的人却告诉他,他是四不像,他不伦不类,他在东施效颦。 亏他还以为,她跟吐蕃的世家贵女一样,被他的风姿所折服,结果在她眼里,他竟是如此一文不值。 偏被她如此诋毁了,他还不能撕破脸。 因为他的手若废了,他身上有了瑕疵,那他便不是吐蕃人人敬仰的贤者大朗雅了…… 知道自己栽在了眼前的女人手上,大朗雅面目狰狞恨声道:“女人,本王记住你了!” 被千年后的霸道总裁附身了吧? 听到这令人作呕的台词,李丝絮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大可不必!” 第512章 大人偷了本公主的心 “这个时候不是该趁着我大唐军队没赶来前,快点夹着尾巴逃回你的狗窝吗?” 李丝絮同情的叹息一声:“这位王爷,阿絮觉得你的脑子真的不怎么好使,以后若是有机会,你可以来灵州找我,我给你治治脑子。” “你,本王会将你刻进骨子里……” 虽说为了自己的一只手,要将这个臭女人送回唐军将领手上,他很不甘心,但的确如她所言,真要是大唐军队赶来了,那今日他插翅难逃。 第600页 大朗雅看一眼挟持柳云莺的吐蕃随从,气疯的他恨声道:“先拿解药,再放人!” “这可不行!” 李丝絮提醒他:“你自己脑残,也当别人跟你一样是脑残?” 大朗雅恨不能掐死李丝絮,但奈何他一条手臂受人所制,他接受不了完美无瑕的自己,变成没有了手臂的废人。 因此再恨李丝絮,他也只能忍着不甘妥协下来。 他已经被眼前的女人怼得怀疑人生了,怕又说错什么被她抓到漏洞进行致命的打击,不得不谨慎起来变得惜字如金。 “一丈之内!” “好啊,一丈之内!” 李丝絮同意了,双方下马。 李临淮和吐蕃人各执一方,柳云莺走到一丈之外李临淮身旁,然后李丝絮站在一丈之内的中间,将药瓶子丢给了大朗雅。 只是大朗雅接住李丝絮给的药瓶后,眼眸内掠过一抹凶光,突然朝她猛掠过来。 然而,就当他离李丝絮近在咫尺时,荒草丛里一支凌厉的箭矢疾射而至,他一个不察脚下中箭扑倒在地。 被劫持时,这人一只咸猪手环住她的腰,已经让她作呕了。 这会儿不想被他泛黑的手碰到,李丝絮后退一步:“大朗雅,你真是脑子不好使,你这么想留下来,那就去我大唐军营做客吧,我正好给你治治脑子,省得你总在本公主面前碍眼。” 王忠嗣举着箭从荒草丛里蹿出来,跟随在他身后的大唐将士足足有上百人之多。 “就这熊玩意儿,还想劫持我皇妹,不知天高地厚。” 知道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大朗雅面露凶光看向李临淮:“你使诈!” “大朗雅,你废话太多了!” 刚才也不知道他是哪只手碰了公主的腰,一只手已经黑了隐隐有腐烂的迹象,十分记恨他的手碰过李丝絮,但不知道他用的是哪只手。 懒得跟他废话的李临淮,只好举起箭,射向了他握着药瓶的那只手。 然后大朗雅惨叫一声,吃痛滚在了地上。 他还要去够药瓶,李丝絮一脚踩在药瓶上,轻嗤一声:“就说你脑子不好使吧,里边装的金疮药,说是解药你也信。” 快气死的大朗雅:“啊,啊,本王与你势不两立……” 李丝絮觉得这个吐蕃王爷十分有意思,对人下手时,竟用软筋散这种小儿科的东西,不知道是要彰显他温润如玉的风姿,还是想表现出他很礼贤下士。 反正比起她下的毒药,他这点软筋散除了让自己浑身无力,实在没什么别的用。 当然,毕竟是服过软筋散的,李丝絮上马时手脚酸软无力翻不上去,见李临淮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腰上,李丝絮起了狭促的小心思。 她浅咳一声,楚楚可怜:“大人,丝丝中了软筋散!” “臣扶公主上马!” 在战场上撕杀了一夜的李临淮,身上满是血腥气,闻到混杂着血腥的男子气息扑面袭来,李丝絮却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被他宽大的手掌扶着成功伏在马背上,李丝絮以为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凭这人从来正人君子的风范,只会扶她一下。 结果她顺利坐在马上后,李临淮却纵身一跃,从身后环住她握紧了缰绳。 才将柳云莺抱上马的王忠嗣,瞧见这一幕眼睛瞪得老大。 “李临淮你干什么?” 王忠嗣不满的吼他:“快滚下来,放开我皇妹。” “不!” 李临淮拒绝:“公主受惊,又中了软筋散,臣害怕她从马上滚下来,不能弃她于不顾。” 这人一本正经说完,冲王忠嗣道:“吐蕃的俘虏交给你了!” 说完,一夹马背,带着李丝絮纵马往大唐军营的方向跑。 翻身上马,带着她往前奔,只在数息之间。 李丝絮整个人被他贴着从后背环住,坐在马上人已经呆滞了,惯常会撩的她,其实实战经验少得可怜。 自重逢后,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了? 不行! 她一个千年后来的人,怎么能输在纯情的大唐将军手上? 李丝絮努力稳定心神:“咳,那个,丝丝上马时,大人一直在偷瞄丝丝的腰。” “是因为大朗雅与丝丝共乘一骑的缘故吗?” 李丝絮顽皮的轻笑:“大人,我与大朗雅共乘一骑,你是不是吃醋啦?” 守着她长大,李临淮能不了解她吗? 她顽皮的小动作落在他眼里,李临淮有些宠溺的勾起唇角,浅浅应了一声。 “嗯!” 本就贴得这么近,李丝絮不知怎么的,被他这一声嗯,嗯得浑身有点酥麻。 偏环着他的人还面不改色,直视前方。 承认自己吃醋了,只嗯一声吗? 见她不满的瘪嘴,还仰头偷瞧他,甩开了王忠嗣他们的李临淮,宠溺的浅笑一声,大着胆子将下颚抵在她头上轻碰了一下。 “臣恨不得砍了大朗雅那只手!” 他说要砍了大朗雅那只手,李丝絮噗笑一声:“大人吃醋很可爱,大人像个小偷。” 哪有夸男子可爱的?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离开京城后,自己都没有碰过糖,李临淮却觉得这会儿心里渗着丝丝缕缕的甜。 他丈二摸不着头脑:“臣偷了什么?” 第601页 “本公主的心呀!” 李丝絮笑得眉眼弯弯,看他骑在马上一副君子不趁人之危的模样,她坏笑着抓住他的手,扶在了自己腰上。 李临淮整个人要炸了! 扶在她柔软的腰肢上,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响,感觉自己成了昨晚的焰火,被公主的笑颜给炸开了。 从小就爱撩他,也不管他受不受得住? 真要人命! 李临淮一阵头晕目眩:“公主……” 第513章 他们太甜了 李临淮纵马离开后,将柳云莺抱上了马的王忠嗣,突然翻身上马,一把扎住了柳云莺。 因为李临淮不苟言笑,他策马带公主离开时,跟来追袭大朗雅的将士们不敢有什么动作。 可,他们惯常却是跟王忠嗣打成一片的。 王忠嗣如此动作,将士们哄然大笑,还有一个家伙直接吹起了口哨。 被这么多人看着,柳云莺气死了,她碰开他的手肘:“王忠嗣,你干什么?” 有柳云莺在,他皇妹还被劫持了,带兵跟着李临淮追来的王忠嗣一开始还觉得奇怪,这个女人很能打啊,也是自己力气大才将她压制得死死的,但一个不慎,还会被她挠上一爪子。 怎么会落到一个娘娘腔的吐蕃王爷手里? 在李临淮的提醒下,他才知道这女人是中了软筋散,也难怪今日一身软绵绵的,连上马的力气也没有。 很担心她从马上滚下来,王忠嗣才想环着她别让她掉下去。 偏柳云莺软绵绵的猫爪子往他手肘上乱挠,中了软筋散还不安分,王忠嗣一恼之下吼她:“不许动了,抱抱你怎么了?” “李临淮还抱了我皇妹!” 王忠嗣理直气壮:“我不抱你,我吃亏了!” 柳云莺气得翻白眼,奈何中了软筋散药性没过,一身没什么力气。 她咬牙切齿:“王忠嗣,等你姑奶奶药性过了,打得你满地找牙。” “好啊!” 温香软玉在怀,王忠嗣脸颊有些发烧:“本将军好几天没跟你打架,早浑身痒痒了!” 两人较劲,惹得纵在马上的大唐将士们又笑了一回,口哨声彼此起伏! 柳云莺觉得牛头不对马嘴,跟这家伙说不清楚。 气得一翻白眼,懒得搭理他了! 直到王忠嗣掠过军营,驮着他往石堡城的方向赶,柳云莺才觉得不对劲。 “喂,往哪儿去?” “石堡城啊,裴将军和你那个李伯伯,放心不下你和皇妹。” 王忠嗣扭头看一眼被拖拽在马后,狼狈翻滚的大朗雅和吐蕃护卫:“接你和皇妹去石堡城,省得不长眼的狗东西唐突了你们。” “真是个狗东西!” 柳云莺想到被一个吐蕃狗贼劫持着共乘一骑,恶心得一阵反胃:“等姑奶奶药性过了,砍断那狗贼一双手。” “废他一双手怎么够?沾血腥的东西本将军替你动手。” 王忠嗣朝拖拽吐蕃护卫的几个骑兵使了眼色,骑兵一夹马背往前猛冲,然后吐蕃护卫就被拖拽得栽倒在地嗷嗷惨叫。 王忠嗣难得温柔一回,伸出粗粝的手掌蒙住了柳云莺的眼睛。 柳云莺视线被挡住,怒骂他:“别挡着,拿开你的咸猪手!” “野女人,你别不识好歹……” 连夜攻下石堡城,又将劫持公主的大朗雅给擒了,李临淮再是铁打的人也感受到了疲累,将公主和柳云莺接回石堡城,他昏睡了一天一夜。 只这是一觉,睡得不甚安稳。 梦里都是他骑在马上,手覆在她腰腹处。 那种热血上涌直冲头顶的感觉,在梦里无比清晰,他覆在公主腰腹的手像烙铁似的滚烫。 以至于他在梦中不停奔袭,驮着她回军营的路途像是过了一辈子,又像是只在转瞬之间。 贪恋那一刻,不想醒来! 李临淮睡梦中唇角还微勾着,却被一阵低沉苍凉的埙声吵醒了! 雪花飘飘洒洒了一夜,阳光穿透阴沉沉的云层倾泻而下,石堡城县衙后院的积雪消融了,李临淮听着熟悉的韵律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了坐在庭院假山上那道灵俏的身影。 阳光洒在她的周身,虽是男装的扮相,也让人无法侧目,移不开眼。 “大人醒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李丝絮收了埙塞进袖笼,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随着她揭开外面裹的一层油纸,饼香味四溢开来:“这是石堡城的美食狗浇尿油饼,听说做法还挺讲究,先是要在白面饼上擦香豆粉,花椒粉等调料,烙时用尖咀油壶盘旋式浇油其上,状如狗撒尿,所以石堡城的百姓叫这个狗浇尿油饼。” “这饼的名字虽不雅,味儿却极好!” 李丝絮一脸灿笑:“我从街上买回来一直在棉袄里捂着,这会儿还热腾腾的,大人快趁热吃。” 从前在长安,都是她的皇兄皇姐们,还有娘娘们各种宠着她,知道她是小馋猫儿,变着花样给她捎好吃的。 她的皇兄皇姐和娘娘们为她做的事情,如今到了边塞,本该他来做。 公主却趁他熟睡时,偷偷去街上给他找好吃的,怕饼子冷了,还吹着从前在大明宫他听过的曲子将他引来。 那种丝丝缕缕的甜意,又开始泛漾在心间。 第602页 被公主看着,李临淮拿着油纸包里的饼子咬了一口:“公主,饼很甜!” “啊,甜的?” 李丝絮表情有些错愕:“丝丝买的时候,卖饼的大娘说这种饼是咸口味的,我试试看。” 以为买错了口味,李丝絮咬了一口他手上的饼子。 是咸的没错? 她仰头疑惑的看向李临淮。 李临淮抬手抹掉她嘴角的油渍,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公主买的饼,都是甜的……” 巡视了一圈城池下值回来的李楷洛,被低沉苍凉的埙声吸引而来,瞧见了咬饼子的这一幕,躲在屋檐下笑得合不拢嘴。 “甜的,太甜了!” 李楷洛忍不住低笑失声:“只要是公主买的饼子,口味儿是咸的,吃进心里那也是甜的。” “臭小子,将你老父亲骗得团团转,你小子就会在你爹面前装蒜,以为凭你那张臭脸要孤独终老了,原来哄公主时也会笑,还说什么甜不甜的……” 李楷洛被风刮过的脸笑皱了,激动得在廊角屋檐下直搓手,冷不防一张脸怼到他面前。 “李伯伯,真那么甜吗?” 王忠嗣不满的冷哼一声:“等回到京城,就不是那么甜了!” 莫名其妙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李楷洛沉下脸横眉冷对。 “你小子什么意思?” 第514章 丫头你真是睚眦必报 “忠嗣的意思是,京城尚了公主的男子,不能在朝中居要职,而李临淮随伯父出征前,已经是四品左清道率,此次攻下石堡城,他更是立下赫赫战功。” “因为李临淮砍下了守城将领的首级,吐蕃群龙无首,我大唐将士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拿下了石堡城。” 王忠嗣提醒李楷洛:“以李临淮的战功,回到朝堂能晋封正三品的将军,但若是尚了我皇妹,他的前程就没了。” “因此,伯父还是叮嘱李临淮,最好离我皇妹远些……” 王忠嗣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楷洛不客气的上脚,重重踹了一脚:“滚,你才离莺儿远些,莺儿是本将军的半个女儿。” “你要是敢蹿出来坏我儿临淮和公主的事儿,我拆了你的骨头信不信?” “军功什么的晋封将军什么的,难道有公主重要?这么好的公主,宛如大唐一颗明珠,难道不比我儿的前程重要?” 李楷洛不客气的追着他揍:“再说了,我李家男儿个个战死沙场,老夫只想我儿临淮平安顺遂一世,为了公主不领战功赋个闲职又何妨……” 痴汉李临淮是个疯的,那饼子皇妹也给他买了,分明是咸口味的,还说什么公主买的饼子都是甜的这种酸话。 本以为老的这个会清醒些,更是个疯的。 为了图谋皇妹,甚至不惜搏上李临淮的军功。 李家父子能为了皇妹做到这个份上,三皇子李嗣升的顾虑都已经不成问题了,纵然他与李临淮惺惺相惜,知道他是难得的将才,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原来伯父是这么想的。” 王忠嗣憨笑:“那侄儿和野女人的事情,伯父能不能通融通融。” “哼,你小子皮痒,现在还敢叫莺儿野女人?” 风水轮流转! 李楷洛得意的笑出声:“坏小子,你也有落在我手上的时候。” “侄儿买了一坛好酒孝敬伯父……” 边塞将领之间,都是生死交情,没有什么是一坛酒解决不了的。 王忠嗣要拉李楷洛去喝酒,裴旻身边的亲随找来:“王爷来了石堡城,召二位将军去议事。” 大唐虽攻下了石堡城,吐蕃决不会弃了这处军事要塞,一定会积蓄力量反扑。 安信王现在带兵赶来了石堡城,注定大唐与吐蕃之间还有一场恶战。 等他召集将领议完事后,李丝絮进了议事的县衙大堂。 安信王早已摆下了一局棋,见李丝絮跨过门槛进来,他招了招手:“本王将棋都摆好了,就等你这小丫头来杀一局。” 攻下了石堡城的裴将军也在,安信王喊李丝絮丫头,裴旻冲李丝絮笑了笑。 因为她被大朗雅劫持一事,她是女儿身的事情,在军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李丝絮耸耸肩,坐下来执了白子落在棋盘上。 安信王执了黑子紧跟其上,一边落子一边跟李丝絮说话:“丫头,这次你差点被大朗雅劫持走,将王伯给吓坏了。” 李丝絮知道,因为这场战役,她和安信王之间不再是忘年交,而是皇室宗亲的叔侄女关系了。 李丝絮看着安信王:“不是大朗雅没有得逞吗?” “他不但没有得逞,还落到了丝丝手上。” 李丝絮又落下一枚白子:“所以,王伯到底想说什么?” “本王的意思是,想问问你在边塞呆了七年,这次也如愿以偿随军行医了。” 安信王慈爱的看着她笑:“野够了吧?是不是该回长安城了?” 这人一来石堡城,急着催她回长安呢? 也是! 若是大朗雅脑子好使一些,废话又不那么多的话,这会儿已经真将她劫持去了吐蕃龙庭。 以她在父皇心里的地位,到时候要不要赎回她呢? 付出代价赎回她,对不起大唐征战边塞的将领。 任由她落在吐蕃蛮子手里,父皇和母后也定然舍不得。 第603页 她王伯安信王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随军行医,却担不起她这个公主落在吐蕃人手里的责。 “咳,本王听说,你执意要随军行医,是为了李兄他家那个四小子,这次斩吐蕃将领首级那个?” “胡说八道!” 李丝絮吧嗒落下一枚白子,争执道:“丝丝是为了大唐受伤的将士,都能得到好的治救,王伯你身为一军统帅,相信坊间八卦真的好吗?” 说完,李丝絮还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裴将军。 裴旻其实在他徒儿李白的来信里,数次听他提起过十公主,知道她在蜀中时做过的事情有谋略有手腕。 所以当初王爷告诉她这丫头的身份,他只是试探了一下虚实,便消除了心里的顾虑,答应她跟来随军行医了。 事实是,他也赌对了! 这位小公主极有谋略,绝不会成为他的负累。 她研制出的火焰迷雾,不但助他们攻城时减少了伤亡,吐蕃王爷大朗雅还落在她手中。 看她与安信王一来一往过招,还猜测是自己将她的事情透露给王爷的,裴旻也没说什么,只是宠溺的看着她笑了笑。 “王爷,臣以为小公主的格局是家国天下,不是什么小情小爱。” “对,对,咱们十公主的格局是家国天下,岂会耽于小情小爱?” 安信王执黑子落下,拿劝慰小辈的口吻与她说话:“丫头啊,本王也不是马上要赶你走,你研制出火焰迷雾还有拿下大朗雅一事,本王都有写在折子里呈给你父皇,你这么多年没回京城,想来你父皇得知你的行踪,会马上下旨来边塞,召你回京城。” “马上要过年了,冰天雪地的回京城路上也不好走。” 安信王笃定道:“所以等圣旨一来,春暖花开的时候你要起程回京城了,那时候吐蕃和大唐的这场战役,胜败已定,李兄家那个四小子很快能班师回朝,与你在京城相见。” “王伯你真是老谋深算!” 一直被他拿李临淮来调侃,李丝絮落子挡了他的路。 安信王愣住了! 然后朗声大笑:“棋还能这么走?哈哈,你这丫头真是睚眦必报!” 第515章 拿他做诱饵 “谁让王伯老拿丝丝取笑的。” 李丝絮骄傲的仰起小脑袋:“其实王伯不催,等冰雪消融,丝丝也是要尽快赶回京城的,我母妃怀上了身孕,丝丝很快要有皇弟皇妹了。” 看安信王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李丝絮没好气道:“丝丝来见王伯,是要在接下来王伯与吐蕃的对弈中献策,王伯那么急着将丝丝赶回京城,那丝丝不说了。” “天地良心,本王与你这丫头一见投缘,哪想将你赶回京城?本王膝下没有你这样香喷喷的小丫头,只有臭小子,不知道有多羡慕你父皇,恨不得将你留在身边,也找找有闺女疼的滋味。” 听了安信王哄她的话,李丝絮心里舒坦多了。 她问安信王:“丝丝想知道,在王伯心里,是大朗雅重要还是以石堡城这个要塞为据点,向西挺进,拓地千里更重要?” 大朗雅毕竟身份贵重,不仅是吐蕃的王爷,听说他十分推崇中原文化,是吐蕃人心里的雅士,在吐蕃王族中十分有影响力。 本来安信王的意思是,要将大朗雅这个俘虏押回京城交给朝廷的。 听了李丝絮的话,安信王恍如醍醐灌顶,改变了主意。 “自然是拓地千里!” 安信王分析:“大朗雅虽在吐蕃军民心中有很重要的地位,但若是将他押回京城,吐蕃也顶多送些财物将他换回去。” “吐蕃野心勃勃,我大唐边塞这些年屡次受吐蕃侵扰,百姓们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李丝絮朝他点点头:“丝丝的意思也是这样,大朗雅那个人脑子不好使,吐蕃人就算拿他当一回事,在利益面前也未必肯为了他让步。” “他自投罗网撞到丝丝手上,可见是上天拿他当礼物,对我大唐的馈赠。” 李丝絮执着白子落在棋盘上一个重要的位置,安信王就见到,本来势均力敌的棋局,小丫头竟已经隐隐占了上风? 这一枚棋落子,仿佛给他吃了定心丸。 原本大朗雅的事情他还有顾虑,怕战后有人拿此事做文章攻讦他。 小丫头这枚棋子一落,拨开了他眼前的迷雾,因为比起李唐天下利益,个人的荣辱实在不值当什么。 安信王深以为然,啪的落下一子决断道:“好,那就拿大朗雅来做诱饵……” 先是石堡城失守的噩耗传来,紧接是打算潜入灵州找神医的大朗雅,在石堡城外落入唐军手中。 举国震惊! 只有吐蕃趁着河上结冰,跨河奇袭大唐边境。 吐蕃王庭万万没有想到,冰天雪地的天气,大唐竟也对吐蕃用兵了? 且还拿下了易守难攻的石堡城! 若不能夺回石堡城,吐蕃将处于被动的地位,不能蚕食唐庭的州府不说,以后还会处处被唐朝反制。 因此吐蕃赞普弃隶蹜赞马上撤了墨离和沙州的大军,勒令大将军悉末朗一定要夺回石堡城。 悉末朗经过几天奔赴,终于率领大军驻扎在了离石堡城最近的城池。 此时,吐蕃帐营内,原本据守此地的吐蕃将领禀奏道:“大唐主帅安信王反应敏捷,唐军拿下石堡城后,他马上率领大军从姚州进军。” 第604页 吐蕃将领指着此处:“石堡城本就易守难攻,三面险绝,只有一条小路进去,安信王不但派唐军分兵据守,连这条必经之路,也派兵堵住了。” “赞普勒令要在年前收复石堡城,可唐军已经抢先一步,开始严防死守,比起唐军拿下石堡城那次,我军将士要收复石堡城,无异于登天。” 吐蕃将领看向悉末朗:“将军,接下来该怎么办?” “失守了的石堡城想要抢回来,的确无异于登天,偏大朗雅如今还落在唐军手上。” 悉末朗想到既要抢回石堡城,还因为大朗雅落在唐军手中,自己要受制于人,又增添了诸多难度。 偏大朗雅与赞普兄弟情意深厚,赞普给他的密信里,嘱咐他一定要从唐军手中抢回大朗雅,平安带回吐蕃王庭。 大将军悉末朗不禁愤然:“大朗雅真是个废物,竟会落到唐军手上,让本将军受制于唐军。” 议事的有个将领这时候禀报:“将军,末将安插在石堡城的探子,打探到了一个消息,安信王与将领们秘密商议,要将大朗雅押送去长安,这两天会动身前往洮州。” 大朗雅处处彰显唐庭皇室的风采,在吐蕃的确得百姓敬仰,但唐庭最不缺的就是温润儒雅的读书人,在他们眼里,大朗雅不过是个废人。 如何值得他们如此大费周折? 悉末朗深邃的眼眸闪了闪:“本将军以为,唐庭这是在拿大朗雅做诱饵。” “知道赞普与大朗雅兄弟情深,一定不忍他落入唐军手中,唐军借着押送大朗雅去洮州,引我们派兵前去营救,然后在路上设下埋伏,如此我们吐蕃要折损大半兵力。” 意识到唐军在拿大朗雅做诱饵,悉末朗吩咐随从:“快去派探子打探清楚,唐军有没有在沿路去洮州的路上设下埋伏。” 吐蕃探子废了好大的劲,终于打探到,的确如悉未朗所预料的那样,唐军在通往洮州的路上设下了多处埋伏。 “安信王太狡诈了!救大朗雅,势必会落入唐军的算计,让我军还没有开始攻占石堡城,兵力先折损一半。” 可大朗雅也不能不救啊! 他手下的将领十分犯难,提醒他:“赞普给了将军密信,说一定要将大朗雅平安带回龙庭。” “本将军明知道大朗雅是唐军布下的诱饵,岂能送上门去?大朗雅要救,不过是等本将军攻下石堡城以后再救。” 悉末朗眼神如炬:“唐军分兵据守部署,必定调动了石堡城大部分的兵力去设埋伏,若本将军此时攻城,拿下石堡城的胜算大多了。” “能不能拿下石堡城在此一举!” 悉末朗眼神狂热:“至于大朗雅,相信他会理解本将军的,等本将军拿下石堡城,一定能从唐军手里救下他。” 第516章 本王可太稀罕你了 吐蕃派了最厉害的探子出动,悉末朗终于得到消息,安信王派人押送大朗雅出了石堡城。 只等押送大朗雅的人往洮州方向走,唐军的精力都放在了利用大朗雅这个诱饵埋伏在通往洮州的路上,他号令吐蕃大军往石堡城方向奔袭。 走的路线,还是通往石堡城的小路。 十分熟悉吐蕃境内地势的悉末朗,知道这条路是通往石堡城最近的路,只要过了前面的山谷夹壁,就能兵临城下,打唐军一个措手不及。 等安信王反应过来要回援,怕是已经晚了! “听本将军号令,全速进发!” 悉末朗让先锋将领,领兵往山谷夹壁内涌去,他紧随其后冲进了山谷内,就在他做着一举夺回石堡城的美梦时,一块巨石从天而降。 轰隆一声,落在他几米远的地方,被撞击的士兵一条断腿朝他飞过来。 “不好,中了唐兵的奸计!” 意识到中了埋伏,他忙喊撤兵,只是这时候已经晚了,因为他率领的吐蕃大军,已经尽数入了山谷这处瓮中。 “好一出请君入瓮!” 在石堡城一处地势最高的山坡上,李丝絮举着一个长筒状的东西,将这一幕尽数落在眼里。 与她并排而立的安信王,不敢置信道:“你这个奇奇怪怪嵌着琉璃镜的东西,真能看到吐蕃大军入瓮,我唐兵围剿他们的场面?” “是啊,不过场面太过惨烈了!” 李丝絮举着长筒状的东西,跟安信王描述:“我军将士准备的滚石和圆木都派上了用场,吐蕃将军要撤兵,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们全部入了瓮中,入了王爷挑选的最好伏击之地,而出山谷的路口又狭小,还有忠嗣哥哥和李临淮守着。” “除了少数没来得及入山谷的吐蕃兵顽强抵抗,入了山谷的那些人,面对滚石和点燃的圆木袭击,被碾压得死死的。” 李丝絮拿着长筒镜一身热血沸腾:“王伯,这场战役大唐必胜,已经毫无悬念了。” “你这个叫望远镜的玩意儿,真有那么神奇?本王不信!” 身边的丫头讲得绘声绘色,不是亲眼所见,不能将战场上的画面描述得那么仔细。 安信王实在太过心痒痒了,也懒得讲什么君子风度。 他直接上手夺过李丝絮手里的望远镜,凑到筒口看过去,惊讶的发现原本站在高坡上只能看到像蚂蚁在移动的画面,在镜筒里一切清晰的呈现在他面前。 真如他身边的小丫头所说,能看清楚守在山谷上边的大唐将士,投滚石和燃烧的圆木,碾压吐蕃大军的画面。 第605页 面对从天而降的滚石和燃烧的圆木,意识到中了埋伏的吐蕃人想撤退,奈何却是逃无可逃,战场上硝烟四起,残肢飞溅,场面十分可怖。 可对于大唐将士而言,这是一场碾压性的胜利,因此不说身边小丫头,就是他也看得热血沸腾,激动不已。 “你这个叫望远镜的东西也太神奇了,用来打探敌情,简直是无往不利,让敌军无所遁形。” 安信王一边看着战场上的场景,一边惊叹连连:“本王都要掰开你的脑子看看,你的小脑瓜里装的一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个叫望远镜的玩意儿,究竟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就知道望远镜一拿出来,能震撼到安信王。 李丝絮有些得意:“王伯应该听过皇家别院纵火案吧?” 安信王自然知道,京城是个水很深的地方,特别是活在深宫中。 身边这丫头当初在灵州研制出了治伤口感染的奇药,他知道对于边塞将士意味着什么,这样的人绝不能落在吐蕃手里,因此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查这个丫头的底细。 这丫头虽将自己过去的痕迹抹干净了,但因为身边有太医正这个显眼的,他最终弄清楚了她的身份。 所有她的资料都送到自己面前,安信王也自然知道这个小丫头在京城研制出预防天花的种痘术,一鸣惊人后,阻了别人的路。 据说她在皇家别院隔离时,起过一场大火,差点将她烧死在别院,因此玄宗十分震怒。 安信王疼惜的看着她,点点头! 李丝絮告诉他:“能抓到纵火的真凶,是因为丝丝窥破了琉璃镜的秘密,利用凹凸镜聚光的原理能引火,自然琉璃镜还有别的用处,受到了这个启发,丝丝在灵州医馆收治了一个专门负责打探消息的伤兵,就想着让王元宝的琉璃作坊,帮着打造了这种特别的镜片,做成了这副望远镜。” “本来这副望远镜,丝丝早该交到王伯手上,但王元宝送来的只有这一副,别的做好了还在送来的路上。” 李丝絮俏皮的笑笑:“不是丝丝捂着好东西不愿意拿出来,丝丝就是觉得一副望远镜压根不够用,等王元宝送来一批,再献给王伯。” “不是,不是!” 安信王听她说这么稀罕的玩意儿不止一件,还有一批。 还全要献给他? 知道这个玩意儿对于唐军打探吐蕃消息有多重要,安信王压抑不住心内的激动:“丫头,你没骗人,真的有一批要送给本王?丫头,你真是神仙转世,本王可太稀罕你了!” “你,你,大明宫你呆着烦闷吗?” 本该稳重的安信王,激动得像个毛头小伙:“那个,丫头你考不考虑丢下你父皇,来做本王的亲闺女。” 安信王一副恨不能扑过来抱住她的样子,要不是她是女儿身,只怕这会儿真能见到这副场景。 李丝絮有些哭笑不得:“王伯,丝丝会将这话告诉父皇的。” 哎! 大唐皇室的气运,都在当今天子身上。 他倒不羡慕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他是真稀罕有个这么能干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李丝絮这么说,安信王一副受伤的样子。 “你这样,就很不可爱了!” 要是别的王府的女孩儿,抢也就抢了,偏这个是当今天子的掌心宝。 安信王只得歇了念头,继续拿着望远镜观看战场上的面画:“被滚石和圆木砸得骑在马上四处乱蹿的那个,应该就是吐蕃的大将军悉末朗,他这会儿想撤退,已经撤到了山谷旁,恰好撞到了守在谷口李家四小子。” 第517章 公主太会撩人了 “那小子英勇啊,箭还百发百中,一箭就朝悉末朗射过去了,但这也引得护着悉末朗的亲随和将领,朝他死攻过去。” 这位王伯自从来了石堡城,三天两头拿李临淮来逗趣她。 李丝絮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听到李临淮被吐蕃的将领们围攻,她急得一把从安信王手上又抢回望远镜。 然后就发现,安信王说的竟全是真的,不是在逗她玩。 通过望远镜,能清晰的看到李临淮被悉末朗的亲随和吐蕃将领围攻,然后厚颜无耻的悉末朗趁此机会,竟持着弓箭对准了李临淮。 “小心啊!” 李丝絮急得尖锐的喊出声。 按理来说,隔得那么那么远,李临淮压根不可能听到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呼喊声。 可被吐番将领围困的李临淮,竟离奇的侧了一下身。 拿着望远镜的李丝絮就瞧见,悉末朗射出的那支箭本该直袭李临淮胸口,因为他这一侧身的偏差,箭透中的好像是他肩窝的位置。 李丝絮心悬在嗓子眼里,却见李临淮像是浑然不觉自己中箭了,趁着躲开围攻的间隙,一刀砍向断箭,继续杀敌。 太担心他因为受伤寡不敌众,给吐蕃将领们可乘之机。 还好这个时候,斐将军和王忠嗣纵马奔了过来。 李丝絮悬在嗓子眼里的一颗心,这才落回实处,将手上的望远镜,往安信王手里一塞。 安信王一头雾水:“丫头,你不观战了?” “李临淮他受伤了!” 李丝絮着急道:“丝丝要去接应他。” 哎呀! 这些小年轻啊,酸得人掉牙。 第606页 拿着望远镜的安信王慈爱的笑了笑,但想到她说要去干什么,着急的追上去:“你个野丫头,快给本王回来……” 李丝絮不知道的是,在她跑开后,因为有王忠嗣的支援,特别是还有裴旻这个用剑高手替他解决了两个吐蕃将领,趁着得了空闲的间隙,他持箭对准了要逃走的悉末朗。 悉末朗借着吐蕃将领们不要命的围剿李临淮,马上要逃离包围圈了,这时候一支利箭袭来,直透他胸口。 然后,他重重的从马上栽了下去。 以悉末朗性命为结束,大唐对吐蕃的这场战役,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吐蕃非但群龙无首,将领们也死伤惨重,本就落入了瓮中被打了个几零八落,这下逃出山谷的吐蕃兵也溃不成军了。 李丝絮执意要去接应,安信王确定没有危险的情况下,派了他身边最厉害的亲随跟着。 等李丝絮出了石堡城,不过纵马行了几里路,遇到了这次对战吐蕃凯旋的唐军。 看着一人一马,在雪地里飞驰奔向他,李临淮觉得嵌在肩头的断箭也不疼了,纵马朝她飞奔而至。 “城外危险,你怎么跑出来了?” 李丝絮盯着他染血的胸口:“你,我见你受伤了!” “我从望远镜里看到的。” 李丝絮焦急的问:“有没有伤到要害?” 看她脸上还有泪痕,李临淮莫名心颤,还以为发生什么了。 结果她这么不顾危险跑来迎他,竟是因为这个? 悉末朗没有将利箭插进他的胸口,但她的眼泪做到了,她的眼泪像是滴在他心坎上,无形中有什么东西重重撞向他胸口,让他的胸口在剧烈颤动。 那么好的公主,竟是在挂念着他? 他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天大福泽之事,今生才有了与她相遇的机会,还有了千丝万缕的纠缠。 坐在马上的李临淮,舍不得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战场上乌压压一片人,他能看到的,唯有她。 他声音沙哑得可怕:“无妨,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伤。” “那也很痛,你现在是有人心疼的人,我不想见你受伤。” 见王忠嗣他们也纵马奔过来,意识到自己太过紧张的李丝絮,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从小爱撩李临淮。 须不知撩着撩着,将自己也撩了进去。 “那个,回石堡城我给你包扎,走啦!” “好!” 李临淮温声应下。 她说,你现在是有人心疼的人,我不想你受伤。 看着来去如一阵风,确认他没什么大碍,便像兔子一样逃窜的人,他嘴角飞扬了起来,忙纵马急驰追向石堡城的方向。 果然与安信王和李丝絮预料的一样,舍弃一个大朗雅,能得到碾压性的胜利。 此次大战后,唐军彻底掌控了石堡城这个军事要塞,临近年关时,河西和陇右各军向西挺进,拓地了一千多里。 捷报连连飞入长安,得知李丝絮混入军中做了随行的军医,玄宗皇帝既骄傲,又担心她。 如雪片般的书信飞向边关,只等过完年,李丝絮要启程回长安了! 离别在即,围着篝火吃了一顿烤羊团圆宴,李丝絮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落在了身侧的李临淮身上。 “你的箭伤好全了吗?” 大唐军队已经取得了碾压性的胜利,吐蕃将士死伤惨重,近期无力再与唐庭对战,已经在考虑低头求和。 是继续与吐蕃征战下去,还是答应吐蕃求和,朝廷那边还没有下最后的决定。 所以大军暂时还不能班师回朝。 因此李临淮不能与她同回长安。 如今与她心意相通,李临淮既不舍她,又担心她回程长安的途中会遇到什么不测,好在安信王授意父亲李楷洛送她回京。 这会儿李丝絮看过来,李临淮温声道:“快结疤脱落了!” “是么?” 李丝絮扯着他的衣袖扭扭捏捏:“你那个箭伤很深的,真要结疤脱落了么,我是不信的。” 她眼神闪烁,李临淮就知道她要干什么。 他顺着她的话接下去,低笑着问:“那公主要如何才信?” “自然是,你给我看看!” 李丝絮红着脸浅咳:“你给我看看,我才信你是不是要结疤脱落了。” 她眼睛落在不远处的篝火上,像是无意碰了一下李临淮的手臂:“咳,那个,你敢不敢跟我回屋,让我看看你的箭伤是不是痊愈了?” 这丫头太会撩人了! 李临淮觉得真要命。 他声音沙哑握住她的手:“公主这是又在招惹臣?” 第518章 臣想一生一世陪着公主 “不是,大人不要胡思乱想。” 也幸亏篝火的遮掩,让身侧的李临淮看不出来她的脸红了。 李丝絮脸颊滚烫:“身为大夫,看一下伤患是否痊愈了,不是该做的么?那个,看一下大人也不会少一块肉。” 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非是他趁人之危,是这个丫头总是在玩火招惹他。 李临淮深呼吸一口气:“身为大夫,是该确认伤患是否痊愈。” “公主说的是,看一下臣不会少一块肉。” 李临淮握在她手腕上那只手,掌心已经潮热了:“所以,臣没有什么不敢的。” 第607页 等李丝絮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李临淮已经拽着她入了屋,身后的门合上,李临淮高大的身影抵在门上。 “公主要怎么看?” 他拽着她的手,离她那么近,夹杂着扑面袭来的热气,头顶传来的声音很沙哑。 李丝絮有一种感觉,她像是被猎物盯住的羔羊,下一刻,马上要被凶兽吞噬干净了。 眼前呼吸浑浊的人,是不是有些误会了? 不是她色胆包天呀! 她之所以好奇李临淮的伤口究竟是不是痊愈了,是因为上次他受伤,她替她治疗箭伤时,看到了他胸口的朱砂痣。 因为箭伤的位置在朱砂痣附近,所以血污遮掩了一些,她没有看得很清楚明白。 她与这个世界有了很深的羁绊,这让她已经忘了自己的来处,所以好些久远的记忆,就被埋没在了灵魂深处。 替他疗伤时看清楚他胸口的朱砂痣,又勾起了她丝丝缕缕久远的回忆。 她总觉得李临淮胸口的朱砂痣很眼熟,本就在第一次见他时,觉得在哪儿见过他,见过他的朱砂痣后,这种熟悉的感觉汹涌而至。 这些日子战事一歇,她恍然回想起,在那个时空她的孪生妹妹李丝柳推荐给她的那个腿伤病患,就是她出诊路上遇车祸将她带来这个世界的那个。 那是一个演技超绝的年轻戏骨,在李丝柳拉着她看过的剧里,他一场沐浴更衣的戏,隐约胸口就有一颗朱砂痣掠过。 这个重合太离奇了! 她,她就是想确认一下…… 意识到自己到底勾了什么天雷地火,李丝絮脸颊红透了:“咳,那个,大人,我又不想看了!” “不想看了?” 惹了火的人,又想像兔子一样逃窜。 李临淮被她给气笑了! 其实他只是吓一吓她,毕竟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捧在心尖上珍爱的女子,又怎么舍得唐突了她? “以后不许再这么顽皮了!” 那年的雪夜除夕,背着她回了甘露殿后,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离开京城,一直杳无音信。 每年除夕,他看着府里一树从宫中移植的红梅,思念像潮水般袭向他。 离别了七年之久,重逢后终于能陪着她在边塞过除夕,李临淮以为这是上天的馈赠。 所以,他要拼尽一切,陪她好好过一个年。 想来王忠嗣和柳云莺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李临淮将下颚在她头上轻轻蹭了蹭,拉着她:“臣有东西要送给公主。” “啊,什么?” 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迷糊,李丝絮仰头:“大人不是送了吗?你昨天买遍了整个石堡城铺子里的点心,送给我做年礼,王伯还因此笑话我大半天。” “只送点心不够的。” 李临淮拉着她的手推开屋门:“公主请随臣来。” 边塞的冬天一直飘着雪,除夕这日虽然雪停了,但是院中还是积了厚厚的雪,也还是很冷的。 牵着她的李临淮手像炭火一样暖和,那种暖意从掌心透进皮肉,暖得心里也烫烫的,两个人吹着北风一路到了府衙庭院最僻静的假山处,攀上了假山旁的阁楼最高处,犹不觉得冷。 李丝絮眼眸清亮看着他! 李临淮唇角上扬拿手碰了碰她的后脑勺,然后宠溺的笑笑,拿着她送的埙吹奏了起来。 苍凉的埙声像是一个信号,埙音落下后,万千的焰火突然在天空炸了开来,看着身侧的公主仰头时,笑得露出了小梨涡,李临淮知道她一定想起了七年前的那个除夕雪夜。 背着她从上阳宫一路回甘露殿,也是他此生觉得最暖最美好的时候,她那般乖巧温驯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他希望就这样背着她走一辈子。 奈何不管她身体里住着的是不是一个大人的灵魂,她那时候还是个孩子,他等了足足七年,也分别了足足七年。 终于等来了满天焰火绽放,即将春暖花开的这一刻…… 在满天的焰火中,李临淮眼神炙热落在李丝絮笑靥如花的脸庞上:“七年前皇上替娘娘搜罗了整个大明宫的焰火,为她在上阳宫燃放,赢回了皇后娘娘的心,臣每年除夕思念公主时,就想着有一日,也能为公主燃放满天的焰火。” “臣终于等来了七年后,在吐蕃边境跟公主的重逢,便在临近年关时,让人从姚州和蜀地搜罗了这些焰火,为公主在石堡城燃放。” “臣也想像皇上待皇后娘娘那般,为公主点燃每年的焰火,但臣绝不会像皇上那样,享齐人之福。” 李临淮一字一句承诺她:“这世间所有女子的美好,全集在公主一人身上,臣此生有公主就够了,只想一生一世守护公主,陪在公主身侧。” “所以,臣从洮州出征时说过的那些话,公主能回复臣了吗?” 李临淮手落在她肩头,目光炙热滚烫:“臣若此生不能拥有公主,陪着公主,情愿孤独终老,公主愿意答应臣,让臣有幸能一直陪在公主身侧吗?” 他为她放了满天的焰火,又突如其来直白了心意,李丝絮感觉他那炙热滚烫的目光,不是落在了她脸庞上,而是落在了她心间。 此刻,因为他的话,李丝絮的心是炙热而滚烫的。 明明是雪夜的天气,她却感觉自己要被他的目光给烧灼了! 第608页 大概是他搜罗来的焰火太多了,满天的焰火还在绽放,一如此刻她的心情,在最美好的时候绽放给了眼前人。 她张开口想说话,却感觉自己哑了,不知道要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鸭!新年甜甜蜜蜜…… 第519章 本公主不会始乱终弃 他还在等着她的答复! 李丝絮再次努力张嘴,终于颤声说出来了:“大人还记得,父皇为母后燃放烟花的那个除夕夜,你背着丝丝回甘露殿那晚说的话本子吗?” “嗯!” 李临淮轻嗯了一声,炙热的手掌在她削瘦的肩头轻抚了一下。 李丝絮长翘的睫毛眨了眨,眼眸微敛:“那个话本子的结局是,武惠妃最后不得善终,而丝丝与大人琴瑟和鸣,一生一世一双人。” 李丝絮狡黠的笑,仰着小脑袋看向他刚毅的脸庞。 这人从来不苟言笑,却会为了她轻扬唇角,会为了她将不解风情化作绕指柔。 所以,李丝絮说完这句话,愉悦地低笑:“大人就是丝丝的命定之人呀!” 感受到李临淮抚在她肩头的手颤抖得厉害,却不敢做下一步动作。 李丝絮在心里小小地叹了一口气! 她的大人实在太纯情了! 正因为如此,他此刻显得笨拙又可爱,明明她和他还有一些距离,她甚至已经听到他的心在砰砰砰跳着,像是要一跃而出。 李丝絮大胆地将头倚在他胸口,想要压住他的心跳声。 结果,却压不住! 她这样,李临淮心跳得更厉害了。 全身血液都在逆流的李临淮,脑子里嗡嗡作响,唇角不受控制地飞扬,觉得世间最美好的幸福莫过于此。 她这样倚着他,比他这辈子吃过的所有糖加起来,还要甜。 最后所有的激情澎湃,呼之欲出的欲望,终化成了一声沙哑的轻喃:“公主……” 他无处安放的手,终于落在了她的肩后! 李丝絮顺着他颤抖的手,仰头望去,就看到了拥着他的人豁开了嘴角,怎么也合不拢。 这人不苟言笑冷着一张脸时,已经很好看了,他笑的时候更好看,像是万千的焰火,在这一刻突然绽放了。 沉醉在他的笑颜里,李丝絮由衷的脱口而出:“大人笑起来真好看,以后要多笑笑。” “好!” 沉稳如李临淮,有些憨傻的说起了痴话:“臣为公主笑一辈子,哪怕将腮帮子笑疼了,也不停歇。” 原来不怎么爱笑的人,突然一直笑,腮帮子会疼的吗? 李丝絮抽出手,在他的腮帮子上轻触了一下:“那丝丝替大人揉揉。” 李临淮又觉得呼吸要停滞了! 他大胆地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声音低沉开口:“公主……” 作了恶的人犹不觉得自己过分,被他握了一会儿手,她的小手沿着他颈侧一路往下,停在他肩窝的伤处,那个长着朱砂痣的位置。 “丝丝马上要回京城了,不能陪着大人过元宵。” 她低低愉悦的笑:“不过大人放心,本公主不会始乱终弃,会对大人你负责的。” 被幸福烧得有些迷糊的李临淮,听了她这般顽皮的话不仅清醒了不少,还笑了出声。 “莫非公主惹了臣,还想回京城招惹京中的青年才俊?” “的确是有想过啊,丝丝想过像父皇一样享齐人之福,但大人集了天下男子所有的好,丝丝只好忍痛割爱了,只要大人一个!” 听她说完甜言蜜语,她将他说过的话回给了他。 李临淮拿她无可奈何,屈着指尖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那臣要谢过公主。” “不用谢!” 李丝絮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啄了一口:“这是丝丝给大人的临别礼,也可以说是先给大人打个印记。” 李临淮觉得嗡的一下,脑子里又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偏如此珍爱的人,他舍不得唐突了她。 最后的无奈,终化成了附在她耳边咬牙切齿的几个字:“小妖精!” 她从来都是蛊惑人心的小妖精! 从对她好奇的第一眼,他已经慢慢沉溺了进去,醉倒在她指掌间,再也爬不起来…… 一年又一年,大明宫甘露殿的樱花开了又谢了! 因为鱼德妃肚子里怀的孩子即将临盆,今年的樱花似乎要开得格外早,阳春三月,园子里的樱枝上攀满了花骨朵。 其中有一树樱花更是悄悄在黎明破晓时含苞吐蕊,早早绽放了! 随着这枝樱花绽开,甘露殿鱼德妃的寝殿传来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声。 鱼德妃生产,皇后不顾身子有恙,陪着玄宗在甘露殿守了一夜,听到屋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王皇后激动得热泪盈眶。 “皇上,鱼妹妹生了!” 皇后一把握住玄宗的手腕:“都说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鱼妹妹平安诞下孩子,臣妾太高兴了!” “朕也很高兴。” 屋里传来痛苦的呻吟声,玄宗这一夜都急得在游廊上来回踱步,这会儿听到洪亮的婴儿啼哭声,他激动地回握住了皇后的手。 “辛苦皇后陪了朕一晚。” 一直悬着心的玄宗,这会儿孩子平安出生了,他跟皇后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朕膝下那么多孩子,只有朕的第一个皇儿嗣直出生时,朕有这么紧张过。” 第609页 “鱼儿明明也不是第一次替朕生孩子,为何朕会这么紧张?听到屋里传来的呻吟声,朕想着不管这个孩子是皇子还是公主,朕都会如珍似宝宠着。” “是啊,在鱼妹妹生孩子时,有大医正在甘露殿坐镇,孩子安然生下来,鱼妹妹平安无恙,臣妾求了一晚上神佛,也终于安心了。” 守了一夜,神色疲惫的皇后一脸笑颜:“等孩子抱出来,臣妾就派人去告诉玉真妹妹,她这些天记挂着鱼妹妹,恨不得进宫守着她呢!” 因为鱼德妃的孩子平安诞生,玄宗和皇后两手交握,等在偏殿侯着的太医正听到孩子的哭声走出来,紧闭的产房门这时也终于打开了。 太医院的稳婆,抱着刚出生的小婴儿,走出来道喜:“恭喜皇上皇后,鱼娘娘这胎生下的是皇子。” 襁褓里的小婴儿是那么稚嫩,只有玄宗的一节手臂那么长。 这么弱小的生命,让人忍不住想呵护,皇后想要抱抱孩子,玄宗也想抱抱他。 那么多妃嫔替他生过孩子,玄宗从来怕抱刚出生的孩子,这时竟也朝稳婆伸出了手。 第520章 贵妃娘娘产子了 玄宗小心翼翼,将稚嫩的小婴儿托在手心里,离奇的是,刚出生紧闭着眼的婴儿,突然将眼睛打一条缝,笑了! 那个笑那么浅,因为皇上皇后的目光一直凝在小婴儿身上,所以笑容虽浅,却清晰的落入了他们眼中。 “这个孩子,与朕十分有缘。” 玄宗突然心中一片柔软:“这次大唐与吐蕃开战,他皇姐在边境立了大功,这么小的孩子,朕不好封赏他,只能封赏平安诞下他的鱼儿。” 鱼德妃已经是四妃之一! 除了她这个皇后,只有四妃之首的贵妃之位空着。 莫非皇上是想晋鱼妹妹为贵妃? 如此一来,是不是太过打眼了! 皇后愣了一下,但与玄宗夫妻这么多年,知道这位向来雷厉风行,他决定的事情,不容人质疑。 皇后忙应下:“丝丝那孩子不管去了哪儿,都能弄出大动静来,吐蕃与大唐的战役她立下了大功,是该好好封赏。” “那朕跟皇后说好了,等这孩子满月,晋鱼儿为贵妃。” 玄宗抱了一下刚出生的孩子,又转给皇后抱住了。 从来不曾产子的皇后,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春暖花开,这孩子出生时天气格外好。 但春日的清晨也有些凉,刚出生的孩子不好吹太久风,皇后抱着小婴儿,给凑过来的太医正看过孩子后,还给了等候在一旁的奶娘。 这个孩子快出生时,有太医正从边塞赶回来,隔日就替鱼德妃号平安脉,调药膳。 稳婆也说鱼德妃生这个孩子没怎么受苦,但皇后还是放心不下,看着下人将一盆血水端出来,她朝产房的门槛里迈。 “臣妾替皇上去看看鱼妹妹!” 在皇子出生前,有大医正看护,鱼德妃生这个孩子时,真没怎么受过苦。 孩子平安诞生,她有些疲累,精气神却比别的妃嫔刚产子时要好。 这会儿她刚准备眯眼歇一歇,见皇后竟亲自进来了,鱼德妃忙欠起身。 皇后却已经上前一步扶住她:“不必多礼,你受苦了,本宫就是进来看看你,你快歇下。” “臣妾一丝儿也不觉得苦。” 鱼德妃感动地握住皇后的手:“有娘娘这样的皇后主持大明宫,臣妾不苦,后宫的姐妹们也过得很好。” “这个孩子能平安降生,臣妾要谢过皇后娘娘百般看顾。” 鱼德妃温言细语道:“是娘娘将后宫打理得如此好,这些年宫中姐妹一团和睦,各宫也不缺什么短什么,都说一入宫门似海深,在宫里本该活得艰难,因为娘娘,尽管丝丝那孩子游医七年在外,臣妾却过得很舒心。” “除了刚选秀进宫不知天高地厚的几个,这些年宫里算得上一团和睦。” 皇后语声温婉跟她说话:“只是大明宫有今日的局面,不全是本宫的功劳,还是丝丝那个孩子的缘故。” “多亏了那个孩子,若不是她,本宫也不会看明白。” “一个奢望天子情爱的皇后,一定会犯下过错的。” 王皇后笑着轻握住鱼德妃的手:“这些年本宫与皇上琴瑟和鸣,各司其职,放下了执念,心中便处处是坦途。” “是那个孩子拼尽一切为本宫筹谋,才有了本宫的新生。” 王皇后伸手在她肩上揽了一下:“所以妹妹在本宫心里,只差不是从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本宫真心待妹妹,也希望妹妹过得顺遂心意。” “有娘娘和各宫姐妹看顾,臣妾再舒心不过。” 皇后也觉得奇怪,她的鬓角都长了白发,鱼德妃的样子却没怎么变。 她还像从前那般天真懵懂的样子,跟丝丝那孩子一样招惹人喜欢,看着就很喜气,打心底里就想疼惜她。 两人说起了李丝絮,鱼德妃这会儿亲亲热热跟皇后倾诉:“丝丝还说在臣妾生她皇弟时,一定能够赶回来,眼看着这两日她要到京城了,结果他皇姐紧赶慢赶的,臣妾肚子里的皇儿太调皮了,等不及他皇姐就自己钻出来了。” “本宫也是盼着她回来,这几日想得都没怎么合过眼,昨晚陪着皇上守了鱼妹妹一夜,妹妹平安诞下孩子,本宫的心落回实处,这会儿才有些犯困了。” 第610页 皇后看一眼桌上琉璃瓶里插的樱枝:“春暖花开,甘露殿的樱花快开了,咱们十公主也该回来了。” “娘娘身子有恙,何苦守臣妾这一夜?” 鱼德妃很感动,紧紧握住皇后的手叮嘱:“娘娘快去歇下吧,你若熬坏了身子骨,那孩子回来还不知道有多心疼,就是臣妾也是心疼的。” “你这张巧嘴啊,跟咱们十公主一样甜,本宫回去歇着就是。” 皇后和鱼德妃说话的功夫,贤妃和高才人赶来了。 鱼德妃要产子,其实贤妃和高才人也等了一夜,她们恨不得跑来甘露殿陪着,但玄宗说这么多人,反扰了鱼德妃清静。 所以她们两个都派丫鬟婆子守着打探,得知鱼德妃平安诞下了一个皇子,贤妃就拎了她精心准备的吃食赶过来了。 恰好高才人也在主殿门口徘徊,想去看鱼德妃吧,又怕她刚生完孩子会不会扰了她。 这下撞到贤妃了,正好借着她给鱼德妃送吃的,趁机一起来了。 听到贤妃和高才人来的消息,皇后这才舍得松开鱼德妃的手:“你看看,一个一个比本宫还急,本宫猜一会儿皇甫淑妃和杨贵嫔得了消息,也要赶来看咱们的小皇子,有她们守着你,本宫能安心回去歇会儿……” 鱼德妃生产辛苦了一晚,吃过刘贤妃精心准备的月子餐,困意袭来,她沉沉睡了过去。 李丝絮紧赶慢赶回到长安城,风尘仆仆入了大明宫甘露殿,她母妃已经平安诞下了皇弟,还熟睡了过去。 她趴在婴儿床旁,看着刚生下来皱巴巴的小皇弟。 得知她回来的魏嬷嬷和遥遥,激动得想喊醒鱼德妃,李丝絮看着床榻上一身疲累睡过去的母妃,朝魏嬷嬷和遥遥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别吵醒了母妃!” 李丝絮温柔含笑:“丝丝守在她床头趴会儿,等她醒来。” 第521章 太过盛宠要人命 王皇后一身旧疾,这些年到底身子有恙,人容易疲乏。 她守着鱼德妃平安诞下皇子,回到南薰殿后昏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收拾妥当,进了专门为她辟出的一间佛堂。 经历了大起大落,皇后这些年有了抄佛经礼佛的习惯。 她在佛前许了愿,想让鱼德妃这个孩子平安诞生。 如今鱼德妃平安无恙生下了小皇子,入了佛堂后,皇后神色恭敬跪在佛前诵经还愿。 在蒲团上跪了小半个时辰,起身时守在一旁的桂公公忙上前搀扶她:“娘娘昨日歇下时,十公主回了大明宫。” “什么?那孩子回来了?” 皇后喜笑颜开:“为何没人来告诉本宫?” “是公主得知娘娘守了鱼德妃一夜,不想扰了娘娘清静,想让娘娘歇一歇,特意派人来吩咐老奴,先不要告诉娘娘。” 桂公公话还没说完,皇后嗔怪他:“你啊,真是糊涂!” “本宫这些年本就觉浅,多睡会儿少睡会儿又何妨?这么多年没见到她,本宫做梦都想看看她长大后是什么样子。” 王皇后不顾刚礼完佛腿酸,要急着赶去甘露殿。 这时候佛堂门口却转出一个灵俏的少女,跨过门槛,一步一步朝蒲团旁的她走过来。 在王皇后激动得难以自抑时,她站在她面前:“儿臣来了,让母后看看儿臣长大的样子。” “得知母后已经起了,儿臣迫不及待赶来见母后……” 不等眼睛里盈着泪水的李丝絮说完话,激动得一身发颤的王皇后伸出手,环住她紧紧抱住。 手在她的肩后无力地捶了两下:“你这孩子,真是在剜本宫的心,这些年你跑去边关杳无音信,将母后的头发都想白了。” “还说你是个最懂事的。” 皇后低泣失声:“最剜母后心的,也是你这个孩子。” “儿臣知错了!” 李丝絮其实与鱼德妃相处时,是十分轻松愉悦的母女情,说是母女,其实更像是相互扶持,彼此懂对方的挚友。 一起玩一起闹一起笑! 她这具身体不是王皇后膝下所出,但从王皇后身上却感受到了浓浓的母爱。 那种母爱浓得化不开来,千言万语要解释的话,终化成了一声服软认错:“儿臣真的知错了,都怨儿臣,是儿臣不好。” “不许说自己不好!” 李丝絮这样说,王皇后又心疼她了。 抱了她好一会儿才舍得松开,泪里含笑道:“母后的十公主最好,不许说自己不好,你在母后心里从来都是最好的。” “好!” 李丝絮感动的应下,趴在她肩头亲昵的蹭了蹭:“在儿臣心里,母后也是最好的,儿臣没有一日不挂念母后。” “儿臣不该这么野的,离开长安这么多年,让母后挂心了!” 被她这样哄着,王皇后轻抚着她的小脑袋叹了一口气:“哪里是你要离开长安这么久?你这孩子心思最剔透,知道你与鱼妹妹的盛宠太招人眼,这才离开了长安城。”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王皇后轻抚着她的肩:“你啊,虽一直得你父皇宠爱,却从来谨小慎微,知道盛宠必衰的道理才离开长安避一避,也免得你母妃招人嫉恨。” 她离开长安的心思,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却被眼前的皇后娘娘给戳破了。 第611页 她虽不是自己的生母,从来都是最了解她的。 李丝絮很触动:“母后从来最懂儿臣!” “你这孩子,太为人着想了,实在惹人心疼,难为你这些年在外漂泊,受了许多苦。” 在佛堂说话十分清静,不会被人扰了。 皇后拉着她在蒲团上盘腿坐下:“你母妃平安诞下皇子,母后很高兴,但昨日你父皇说,鱼妹妹诞下的这个孩子与他有缘,不好册封你皇弟,想等他满月晋你母妃为贵妃,这件事你怎么看?” 贵妃? 她母妃竟要被册封为四妃之首的贵妃? 凭李丝絮对皇后的了解,绝不会在久别见面,无缘无故跟她提这个。 李丝絮努力平息了一下重逢的激动,十分冷静道:“这太招人眼了!” “贤妃娘娘为父皇诞下了三个皇子,这么多年没有封赏,贵嫔娘娘为父皇生下了一儿一女,不管是三皇兄还是月姐姐,都得父皇宠爱,这么多年,她的位置也没有挪一挪,反而是我母妃一个身后没有母族支撑的晋了妃位,哪怕父皇后来也晋了皇甫娘娘为淑妃,贵嫔娘娘那儿却没有动静。” “当然,我母妃与贤妃贵嫔娘娘之间十分和睦,但就算她们不往心里去,也架不住后宫妃嫔心思各异,可以说,我母妃若顺利晋了贵妃,已经打破了后宫的格局和平衡。” 李丝絮心潮起伏:“父皇是真心宠爱我母妃,疼爱我皇弟,凭他的手腕也觉得自己能掌控好前朝和后宫,只是他却不知道,人心是一把双刃剑。” “福满则溢,月盈则亏,在这宫里太过盛宠要致人性命,母妃这一晋升,影响的不仅是后宫,还有前朝。” “如此一来,我皇弟和母妃就要置身于险境中了!” 李丝絮握住王皇后的手,真心感激她:“丝丝知道,母后从来都是为了我们母女好,这样的话若是换一个人,母后是不会说出来的。” 王皇后深以为然! 若是换了别人要晋封,她这话非但不讨好,还会引人猜疑。 以为膝下无子的她,在嫉恨鱼德妃生下皇子得了恩宠。 这些年是她护着鱼德妃,皇后才能将心里的顾虑说出来,她就知道这孩子心思剔透,不可能会错了她的意。 果真如此! 她离开了七年,一如当初的那颗挚子之心,对她的信赖不曾改变过。 更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她们母女好。 “本宫只是将心里隐约的担忧说出来,但此事是你父皇执意要如此的,为君者一言九鼎,他在本宫面前说过的话,绝不可能更改。” 王皇后告诉李丝絮:“后宫连着前朝,去岁又有秀女选入宫中,而如今身在相位的人是宇文融,此人的确是个贤才,但本宫观他有结党营私之嫌,宇文家的女儿自进了宫中后,也得你父皇宠爱,非是本宫想多了,总是要防犯些。” 第522章 儿臣太气愤了 “朝中选人用人,都是在地方上有政绩,或在边境立下战功后,你父皇才召回中书省委以重任,这也就意味着,如今立下赫赫战功的安信王,有回中书省任职的可能,这无疑就威胁了宇文融的地位。” 皇后继续说下去:“本宫虽不参与政事,却也让人打听了一下朝中之事,安信王拿下石堡城,河西陇右拓地千里,你父皇龙颜大悦,然后就有殿中侍御史弹劾安信王在边塞擒住了吐蕃王爷大朗雅,却将他放掉了,有通敌之嫌。” 皇后还没有说完,李丝絮气急之下吐了一句脏话:“简直在放屁!” 触上皇后惊骇的目光,一副你在边塞学了满口粗话的表情,李丝絮忙不好意思的笑笑。 “儿臣就是太气愤了!” 她解释:“实话跟母后说吧,儿臣差点被大朗雅擒去了吐蕃龙庭。” 王皇后吓死了! 但她的十公主如今安然无恙在她面前。 她后怕的狠狠舒了一口气:“你跟母后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丝絮于是将大唐将领如何攻下石堡城,然后她驻扎在石堡城外三十里的营地救治伤兵,大朗雅使奸计要劫持她去吐蕃的事儿说了。 “也是儿臣研制了治伤口感染的奇药,还有手上握着麻沸散方子的缘故,大朗雅这是蓄意图谋,不能允许丝丝这个威胁吐蕃的存在,若不能为他所用,他会要了丝丝的命。” 李丝絮接着说下去:“他那人脑子不怎么好使,我和李临淮没费什么功夫就反擒住了他。” 李丝絮将吐蕃要夺回石堡城,她和安信王为了减少大唐将士伤亡,利用大朗雅做诱饵的事情说了。 “大朗雅此人在吐蕃有自己的势力,他的亲卫也是个个身手了得,我和王伯的精力都放在引敌入瓮,如何对付吐蕃大将军悉末朗一事上,没将他当一回事,就让他王府的亲卫军给得手了。” 李丝絮跟王皇后吐槽:“那人爱学咱们大唐的读书人,装作一副温润儒雅的样子,实则贻笑大方,这样的一个废物,留着也没什么用。” “用他当了一回诱饵,大唐将士趁机夺了吐蕃数千里地,这笔买卖很划算。” 李丝絮气愤道:“没在战场上的人,就会纸上谈兵,指手画脚,王伯是个正直又有谋略的人,他也知道这么做,会引得居心叵测之人攻讦,但他以为,大唐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明知会招惹是非,还是被丝丝说动这么做了。” 第612页 “安信王是我大臣的忠臣良将,不能被人如此攻讦陷害,若是为了一己私心,想让权欲不落人之手,就要对立下赫赫战功的贤良之臣落井下石,这种人一直稳居朝堂,才是祸不单行。” 王皇后握着李丝絮的手:“先前母后只觉得有些担忧,听你这么一分析,母后知道事情是你和安信王商量谋划的,那这件事情有些冲着你来的意思,那些手腕滔天的朝臣,定是也在军中安插有人,打听些边塞的事情不是什么难事。” 王皇后这么说,李丝絮认同的点点头。 “母后安心,儿臣以前没怎么吃过亏,如今儿臣已经长大,更不会被人算计了去。” 她安抚王皇后:“我母妃的事情,丝丝回头再琢磨琢磨,想一个万全的法子。” 两人坐在佛前蒲团上说了一会儿话,李丝絮起身时双手合十,在佛前拜了拜。 她搀扶着皇后走出佛堂,问王皇后:“儿臣记得以前母后不信神佛,母后是何时开始礼佛的?” “从你离京那年开始。” 王皇后慈爱的牵着她,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以前母后心中无所求,你离开京城,母后牵挂着你,想求神佛保佑你平安,也求神佛保佑王守一平安。” “那儿臣要给母后一个惊喜了!” 行到无人偏僻的地方,李丝絮取出袖笼里一封书信塞进王皇后手里:“其实这些年,舅父一直跟丝丝在边塞,我们一起在边塞种了好多顷地的白叠棉,白叠棉不仅能驱寒保暖,还能纺纱织布。” 李丝絮凑近她耳边悄声道:“母后,舅父如今在边塞产业颇丰。” 王皇后激动的握着信笺:“你捐进军中用白叠填充的衣物,是你舅父种下的?” “没错儿!” 李丝絮灿笑:“舅父说他如今人虽不在朝堂,也可以用另一种方式,为李唐天下效力。” 王守一虽偷天换柱逃过一劫,但却失去了爵位官职,连光明正大活在这世上也不能,王皇后很怕他从此一蹶不振。 如今得知他在边塞过得很好,王皇后对将他从深渊里拉出来的李丝絮,感激不尽。 “母后和你舅父能有今天,多亏了有你!” 得知王守一在边塞活得很好,王皇后感觉沉沉压抑在心内深处的阴霾消散了些:“不管是母后,还是你舅父,因为你这孩子,又重活了一回。” “一家人,母后说这些话做什么。” 李丝絮悄声告诉王皇后:“舅父说,当年身居国公爷的高位,也曾被富贵迷花了眼,犯下许多错事。” “在边塞看多了吐蕃人烧杀抢掠,百姓流离失所,看多了生离死别,他以为尽己所能,收留需要帮助的人,给他们一个安稳的居所,让他们能重振旗鼓活下去,这很好,他也成了被人需要的人。” “舅父说此生无憾了,只期望母后和清阳姑姑一生顺遂。” 皇后遥望着边塞的方向:“可你清阳姑姑她,对他还是念念不忘……” 十公主在边塞立下大功,回了大明宫的消息不胫而走,从七年前李丝絮离开后,选秀入宫的妃嫔,只听说过这位公主的传闻,却没有见过其人。 因此明知道不好扰了鱼德妃的清静,还是趁着借口看看新出生的小皇子,一波一波赶来了甘露殿。 跟着宇文昭容来甘露殿的姜宝林,看完襁褓中的小皇子后,好奇的四处张望。 她的小动作落在鱼德妃眼里,鱼德妃笑了:“宝林妹妹在找什么?” 第523章 护他一世安稳 “找十公主啊!” 圆脸讨喜的姜宝林,收起她像小仓鼠一样四处偷瞄的眼神,眼眸放光道:“嫔妾来看小皇子,还想见见十公主。” “嫔妾还在闺中时,就常看扶风书坊的话本子,还听府中姐妹闲聊时提过十公主的事迹,都说十公主医术了得,聪颖灵慧,京中谁不知道十公主巾帼不让须眉,是不输于男子的存在。” 魏嬷嬷让奶娘将小皇子抱下去,一向跟鱼德妃亲近的姜宝林,拽着她的手激动道:“娘娘,嫔妾听说十公主在边塞立下了大功,是不是真的?” 身为李丝絮的母妃,鱼德妃最喜欢别人夸赞她的十公主。 本就觉得姜宝林娇憨,鱼德妃更喜欢她了:“她一个女孩儿家家,哪能立下什么大功,坊间传言不可信。” “娘娘你骗人,昨儿十公主一回宫,她在边塞立下大功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姜宝林掰着指头数落:“听说十公主在边塞研制了伤口感染的药,那种药用在伤兵身上,不会让伤兵因为高热感染而死,十公主还找到了失传的麻沸散方子,这样给伤兵治病时,他们不会感受到疼痛难忍,少受许多苦楚。” “还有,嫔妾还听说十公主在边塞的灵州城,种下了许多白叠花,那种像天上云朵一样的丝絮塞进衣裳里能驱寒保暖,锦衣坊的一件冬衣价钱可不便宜,十公主却给军中捐献了十几万件填充了白叠的冬衣。” “嫔妾还听说,这次大唐军队能打胜仗,让吐蕃节节败退,都是多亏了十公主这个福星在边境的缘故,她一出现,吐蕃蛮子吓得丢盔弃甲,不战而降。” 这宫中到底都在胡传些什么? 前面几桩还有些影子,后面这个福星的说法,说丝丝一出现吐蕃人吓得丢盔弃甲,简直是无辜之谈。 第613页 见她还要滔滔不绝说下去,鱼德妃一脸无奈,她伸捺了一下姜宝林的额头:“宫女太监们闲得无聊时在编话本子呢,这你也信!” 姜宝林于是表情有些呆滞:“啊,不是真的吗?嫔妾以为都是真的。” 一旁不怎么说话的宇文昭容,见她这副呆萌的样子,忍不住抿嘴笑出了声:“也不能怪宫女太监传得神乎其神,不说姜妹妹是看过扶风书坊的话本子,嫔妾在闺中时也看过西游的话本子,府中用的琉璃瓶,还在坊间为治病救人立下的碑,无处不是咱们十公主的影子。” “她活成了京中闺阁女子人人向往的存在,纵然身为男儿,也不会活得比她洒脱肆意,令人钦佩。” 宇文昭容笑着奉承道:“人人都羡慕十公主,嫔妾却只羡慕娘娘,能生下十公主这般不输于男子的女儿。” 宇文昭容一提十公主不输于男儿,一脸天真的姜宝林头点得像鸡啄米。 她激动的接话:“是啊是啊,宫中都在传公主身上不愧流着大圣天后的血脉,若她生为男儿身,以她在朝臣边塞将士还有百姓们心中的声望,一定能成为大圣天后那样的存在,她是我们女子的殊荣。” 姜宝林向来为人娇憨,十分天真懵懂。 她说的也全是夸赞李丝絮的话,鱼德妃本该高兴的。 但她说宫中都在流传李丝絮能成为大圣天后那样的存在,知道武周纂政是皇上心里最大的忌讳,鱼德妃不禁在心中生出了警惕。 宇文昭容还在一旁附和姜宝林的话,已经从皇后和贤妃那儿学会了不动声色的鱼德妃,也没有露出自己的心思,小皇子哭了一声,鱼德妃就将目光自然而然移向了奶娘抱着的皇子。 “他可是饿了?” “娘娘,奴婢刚喂过他。” 奶娘这么回话,鱼德妃顺势接下了小皇子:“想来是困了,本宫哄他睡。” 鱼德妃接了小皇子,目光温柔摇着襁褓中的孩子,宇文昭仪和姜宝林不好再扰她,忙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开。 随着小皇子出生,一夜过去,甘露殿的樱花像是受了那枝早开的樱花召唤,都已经悄悄开始含苞吐蕊了。 宇文昭容和姜宝林走出甘露殿时,行到无人僻静的樱园,见低矮处有一枝樱花含苞吐蕊,正是初初绽放最美好的时候。 宇文昭容行到树下,踮起脚尖够着了那枝樱花。 姜宝林阻止她:“昭容姐姐,这园子里的樱花才开了几枝,这会儿折它不好吧?” “为何会不好?” 宇文昭容毫不将姜宝林的劝阻当一回事,眼眸内掠过一抹狠厉的精光,下手将樱花折了拿在手中。 “不在它含苞欲放时折下,难道要等到它全然绽放时,占尽这满园的芳华吗?” 宇文昭容话里有话:“大明宫该百花齐放、争奇斗艳,这花开了那花谢,不该这么素雅的樱花独占鳌头,姜妹妹以为呢?” 圆脸娇憨的姜宝林站在樱树下,笑得懵懂不知世事:“昭容姐姐说得是!” 两人各折了一枝樱花,拿着樱花离开了。 李丝絮这时候从树后转出来,问身侧的遥遥:“圆脸娇憨的那个宝林,看着很讨喜,跟我母妃有些像呢!” “公主说得没错,许是她的性子跟娘娘有些像,娘娘待她格外亲厚。” 遥遥这么说,李丝絮笑了笑:“那真是有些意思!” 宇文昭容和姜宝林离开后,鱼德妃哄睡了怀里咿咿呀呀的小皇子,等李丝絮带着遥遥进屋时,看到的就是她母妃一脸温柔凝视着在怀里熟睡的皇弟。 她浅笑时,身上自然而然流溢出母爱的柔和,将李丝絮看呆了。 这样美好的母妃,是该护着呀! 也难怪母后为她们母女想得那么多,想让母妃在宫里活得无忧无虑。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鱼德妃抬头招呼她:“去皇后那儿回来了?快来看看你皇弟,他睡着的时候,跟你刚出生那会儿一模一样。” 李丝絮坐在床榻旁,将小皇弟接在手中抱着。 鱼德妃跟她头挨着头挤在一起看襁褓里熟睡过去的小人儿,柔声跟她说话:“跟当初将你带来这世上一样,母妃也将你皇弟带来了这世上,但母妃却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能不能护他一世安稳。” 第524章 放长线的人该收网了 刚生下皇子,本该沉浸在为人母的喜悦中,她母妃却突然有感而发,李丝絮知道绝不是无缘无故。 “皇弟能一世安稳的,因为母妃还有儿臣。” 李丝絮目光清澈透亮看着鱼德妃:“母妃,丝丝看过母后回来,进园子里时看到两个面生的妃嫔从甘露殿离开,那两人是谁?” “是宇文昭容和姜宝林,宇文昭容是左相宇文融的侄女,因为她出身显赫,一身才气,长相更是温婉可人,选秀入宫后很得你父皇宠爱。” 鱼德妃告诉李丝絮:“另一个是姜宝林,说起来本宫与她之间还颇有些渊源。” 这个宇文昭容面生,看起来年岁又轻,一定是她离开京城后选秀入宫的。 纵然因为她家世显赫的缘故,能在后宫众多妃嫔中脱颖而出,几年的功夫便位列九嫔之一,还是不容小觑。 还有另一个天真懵懂的,颇有几分她母妃当年的影子。 李丝絮问鱼德妃:“那个姜宝林,与母妃有什么渊源?” 第614页 “她是楚国公姜皎的外甥女,楚国公的两个妹妹,一个嫁给了扬州大都督参军李思诲,另一个也跟去扬州嫁了一个小官,只是姜宝林的母亲生下她后,很快撒手人圜,所以她是寄居在李思诲府上长大的。” “她入宫后本不起眼,但因为母妃承过他表哥的情,所以少不得暗中看顾她一二。” 等等! 她记得扬州大都督参军李思诲,是李林甫的亲爹。 这个姜宝林寄养在参军李思诲府上长大,还改回了母姓,而自己母妃承过他表哥的情? 李丝絮心头涌上一抹不好的预感:“母妃,姜宝林的表哥可是名唤李林甫?” “正是,你如何得知的?” 鱼德妃一脸惊奇:“母妃刚怀上身孕时,去玉真观的路上撞到了穷凶极恶之徒,幸得刑部侍郎李林甫带人出现,将那几个凶徒绳之以法,母妃才逃过一劫,也没有因此落胎。” 李丝絮一时愕然! 不愧是浓墨重彩的奸臣反派。 七年前她离京时,已经借着姜皎让太子哥哥和父皇看清楚此人阴损不择手段的一面,他是如何还能调到刑部任职的? 一个当初为了接近姜皎,能算计滚石落下的人,李丝絮可不信这么巧,她母妃怀着身孕去玉真观撞到穷凶极恶之徒,李林甫就恰好出现了。 她千防万防,让他父皇和太子哥哥看清了这人的真面目,却没有防到此人会趁着自己离京,找机会从她母妃身上下手。 李丝絮问鱼德妃:“丝丝七年前在京城时,记得此人好像是太子哥哥身边的谕德,他得怎么去刑部任职的?” “朝中之事,母妃不怎么清楚。” 鱼德妃仔细想了想:“姜宝林与宇文昭容向来走得近,好像是因为她表哥李林甫,得了左相宇文融提拔的缘故。” 那就是了! 若不是朝中要职,他父皇一般不会插手中书令对五品以下官员的调动。 当初姜皎念在亲情的份上,没有追究李林甫,那善于钻营的李林甫,怕是讨好宇文融,钻了这个空子。 李林甫是宇文融一系的人,然后姜宝林和宇文昭容又百般接近讨好她母妃,仔细想想,这其中不乏弯弯绕绕。 想到那个说大明宫该百花齐放,不该素雅的樱花独占鳌头的女子,李丝絮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以前丝丝没有离京时,好多无关紧要的事情,没有告诉过母妃,其实这个李林甫,丝丝在太子哥哥新婚蜜月那次去京郊庄园散心时,见过一次。” 有人蓄意图谋接近她母妃,用的还是这般防不胜防的手段,李丝絮毫无隐瞒,将当初姜皎与李林甫生了嫌隙,然后李林甫为了赢回姜皎的心,做下的事情细细跟鱼德妃说了。 鱼德妃一身毛骨悚然:“丝丝是说,母妃其实落入了人家的瓮中?” “哪知道呢,但母妃且想想,以父皇对你的宠爱,你出宫一次随身的护卫定然不少,如何就会护卫们突然离开了,李林甫刚好带人来追捕穷凶极恶之徒,让母妃你承了他的情,暗中看顾姜宝林。” 鱼德妃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那种情况,真有护卫被引开之嫌。 以她的身手,本来也不惧几个凶徒的,刚巧刑部侍郎李林甫就出现了。 因为她在宫中的看顾,姜宝林时常跑来她面前表忠心,说李林甫对她感激不尽,一定会效忠于她。 今日姜宝林来看刚出生的皇子,还提到了他表哥李林甫。 鱼德妃将这事儿告诉李丝絮,还告诉了李丝絮宇文昭容和姜宝林在她面前说过的那些话。 李丝絮唇角舒开的笑意更深了:“母妃,这人放了这么长的线,也该收网了!” 睡梦中的小婴儿嗯呀了一声,鱼德妃怕李丝絮手抱麻了,忙将人又接回了手上。 “知道生下的是个皇子时,母妃就知道他会碍了人的眼,有皇后和贤妃看顾,母妃这些年在甘露殿过得风平浪静。” 鱼德妃冲怀里的小婴儿哦了一下:“有了这个小东西,以后我们母女两个不能平静了,你皇弟太小,那些暗箭防不胜防,母妃以后多避开宇文昭容和姜宝林吧!” “为何要避开?” 李丝絮伸手够着了小皇弟嫩嫩的脸,轻轻拿指头戳戳,看着他在睡梦中嘴唇动了动,李丝絮笑了。 “为了皇弟,母妃也该迎难而上,避开这些心思叵测的人,才是对她们的纵容。” 李丝絮目光灼灼与鱼德妃对视:“如此,丝丝和皇弟才不会腹背受敌,母妃以后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宫中都有传言她的公主是大圣皇后一样的存在了,显然是有人在操纵此事。 她的丝丝,从来没有做过有损家国之事。 而有些人为了一己私心,却用心狠恶,实在令人忍无可忍。 这孩子护她在宫中安稳,她身为母妃,也要拼尽全力为她做些什么。 鱼德妃怜爱的碰了碰她的头:“你说得极是,母妃这次会好好护住你们姐弟……” 第525章 你是负心寡义之人 随着鱼德妃诞下的皇子满月,还有她被晋为四妃之首的贵妃,甘露殿热闹了好些时候,然后就迎来了玄宗在东内苑大宴群臣的端午宴。 皇后为了以示对新晋贵妃的重视,让玄宗带着鱼贵妃出席宫宴,还召了外嫁的公主们入宫作陪。 第615页 自王守一被赐死后,清阳公主一直寡居,玄宗对自己这个妹妹心怀愧意,近来有意戳合清阳公主改嫁裴巽。 此次宫宴,皇后按玄宗的意思,也召了裴巽入宫。 李丝絮离开的这几年,月儿及笄后,已经出宫尚了张垍。 趁着端午宴姐妹俩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话,李丝絮和月儿凑在一起嘀咕时,瞧见不远处与裴巽独处的清阳公主颇不自在,很是抵触的样子。 “丝丝一会儿再来陪月姐姐说话,先去救清阳姑姑。” 月儿拽着她的手很不满:“不要,裴巽又不会将清阳姑姑给吃了,当初他尚了宜城姑姑,敢与姑姑身边的婢女私通,姑姑让太监割掉了勾搭他的婢女耳鼻,还将裴巽姑爷的头发给剃光了,命他出庭去官衙办事,沦为了满京城官员的笑料。” “有了宜城姑姑这个前车之鉴,她死后想来是裴巽最舒心的日子,偏父皇有意让清阳姑姑改嫁于他,他又不敢忤逆父皇的意思,明明对公主什么的心有忌惮,不得不硬着头皮接近清阳姑姑,也难怪会让清阳姑姑满身不自在。” “其实该感到害怕的人是裴巽,你担心清阳姑姑做什么?” 月儿拽着她不肯松手:“你不知道,你离开京城后,我有多想你,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尚亲时你都不回京城,你跑到边塞去野了,这么多年杳无音信。”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七年未见,整整隔了二十四秋。” 她的丝丝妹妹出落得亭亭玉立立,活脱脱是鱼娘娘最好看的样子,偏身上又有父皇华贵的气度,美好得令人移不开眼。 也不知道要便宜了京城哪个男子? 月儿拉着她滔滔不绝倾诉思念之情:“整整隔了二十四秋啊,月姐姐没有一日不思念你,你在姐姐心里,比驸马什么的香多了,你再不回来,姐姐要想得头发都白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你蛊惑了我的心,却将我独自一人丢弃在京城……” 她月姐姐这性子,这么多年也没有变过,看来驸马张垍将她护得很好。 李丝絮被她逗笑了:“你羞不羞啊,刚成亲没两年的人,说自己头发要白了!” “不羞不羞,想本公主最亲爱的妹妹,怎么会羞呢?” 月儿笑靥如花,怎么看她也看不够,见她视线还落向清阳姑姑和裴巽那儿,亲昵捧着她的脑袋让她多看看自己。 “别光顾着看别人,多看看你月姐姐呀!” 月儿贴着她的脸蹭了蹭:“哎呀,从前就招人稀罕,怎么离开京城一趟,姐姐更稀罕你了,那天入宫来看鱼娘娘生下的小皇弟,统共没跟你说过几句话。” “这些天我在府里想着,我怎么就跟你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生出来的呢?” 见她又看着远处的清阳公主和裴巽,月儿叹气:“哎,若我们是一个娘肚子里生出来的,那你叫李丝絮,我叫李丝柳好了,省得你放着面前的大美人不顾,老往柳树那儿瞧,我要是丝丝垂柳,那你这会儿就在看姐姐了。” 这话,成功让李丝絮从清阳公主和裴巽身上收回视线,惊讶的看向月儿。 月儿眨眨眼:“怎么啦?” “我……” 李丝絮问她:“月姐姐刚才在说什么?” “说我和你是一个娘肚子里生出来的,你叫丝絮,我就给自己取名叫丝柳……” 月儿话没有说完,李丝絮突然眼眶开始泛红,猛地抱住了她。 整个大明宫的女人,除了母后和鱼娘娘,她还是最得丝丝妹妹喜欢的呀! 月儿高兴的环住她:“被姐姐感动了吧?” 很感动! 不管她嘴里的李丝柳是个巧合,还是真有千丝万缕的羁绊,李丝絮都感觉在灵魂深处与她月姐姐更亲近更熟悉了。 李丝絮在她肩上轻蹭了蹭:“好,下辈子我们一个娘胎里生出来,我叫李丝絮,你叫李丝柳,我来做你姐姐,你做我妹妹。” “好啊,你虽然比我小,总是感觉你宠着我护着我,说起来,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将李丝絮给抱够了,瞧见远处柳树下裴巽在拽清阳公主的手,而清阳公主排斥的甩开她。 知道清阳公主遇到了麻烦,月儿觉得这下不能缠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了,她忙推了推李丝絮:“一会儿姐姐再跟你腻,我不管,你陪鱼娘娘这些天,陪够了吧?今儿我是要将你带回公主府的,你先快去救清阳姑姑。” 李丝絮再次感受到,被万千宠爱也是一件心累之事。 这些天她被贤妃杨贵嫔,还有高才人围着转也罢了,她的皇姐皇兄们,趁着母妃晋升之喜来甘露殿,都快将她的头揉秃了。 仿佛她才是那个刚出生招人稀罕的小婴儿,对于长大的自己,他们觉得新奇不已。 终于被她月姐姐放手,等李丝絮赶到清阳公主和裴巽立着的那株柳树下,裴巽一脸失落离开了。 李丝絮走近她,清阳公主叹气:“姑姑已经捥拒了他!” “你父皇不忍看我寡居,有意戳合我和裴巽,本是一片好意,只是我心里还放不下王守一,裴巽也是尚亲受过宜城折腾的人,何苦又将两个失意之人绑在一起呢?” “那便不绑吧!” 李丝絮挽着清阳公主的手:“丝丝觉得裴巽也配不上姑姑,他与宜城姑姑尚亲时,能与宜城姑姑的婢女私通,可见并不将宜城姑姑放在眼里,也正是如此,宜城姑姑才忍不下这口气,兔子尚且不吃窝边草呢,他这个人不太讲究。” 第616页 “能配得上姑姑的人,还是祈国公那样的痴情之人!” 的确王守一不像裴巽,哪怕与她置气,也绝不会干出与她的婢女私通之事,闹成满京城的笑料。 第526章 贵妃她勾结外臣 “都是失意之人,谈什么配不配得上?” 李丝絮提起王守一,清阳公主目光里满是思念:“本来姑姑也想着,顺着你父皇的意思,答应裴巽,只是昨晚做了一个梦,又梦到了他,梦到他还活着,我便没了接受裴巽的心思。” “等过些时日,我也跟你玉真姑姑一样游历散心去,或许离开了京城,很多事情豁然开朗,不会再沉溺在过去了。” “姑姑早该如此想!” 李丝絮眼眸闪了闪,替清阳公主出主意:“按丝丝的意思,姑姑该去边塞走走,特别是灵州,丝丝在灵州还有些产业,姑姑可以在丝丝的宅子里小住些时日。” “灵州是个好地方,不说如今吐蕃被打得灰头土脸,就算边境不安稳,毕竟灵州紧临朔关节度府,在战时也是相对安全的地方。” 见清阳公主有些意动的样子,李丝絮告诉她:“灵州城郊种着大片大片的白叠田,当白叠花开要丰收之时,好像天上的云朵飘在了原野上,雪白的白叠一丛丛一簇簇,在京城看不到这样的奇景。” “天地辽阔,民风淳朴,姑姑会喜欢灵州的。” 极力给清阳公主推荐灵州的李丝絮,狡黠的笑了笑:“灵州那儿还流传着一曲民谣,明明是在边塞,这曲子却有江南清婉之风,丝丝哼给清阳姑姑听。” 李丝絮挽着清阳公主,哼着在边塞时与王守一时常唱的小调,熟悉的旋律钻入耳中,站在湖旁的清阳公主如被石化。 因为这首曲子,是她当年初嫁王守一时,王守一编来哄她入睡的。 那会儿尚亲时,年岁还小,王守一将她当成孩子哄着。 这首曲子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不是在他们身边伺候得久的人,不会知道这首曲子的旋律。 清阳公主一身发颤看向李丝絮:“你说,这是你在灵州时学的曲子?” “是啊!” 李丝絮用力握了握清阳公主的手:“姑姑,教丝丝这首曲子的人,他说在京城有他挂念的人,但是他不能来见她,因为他会连累了她。” 难怪这丫头,要她去边塞灵州散心。 人死岂能死而复生? 她本该不信的! 但是,想到从王守一被赐死后,李丝絮为了皇后一直在暗中奔走,还有替皇后澄清嫌疑一事,也一直参与其中。 她不得不信了! 清阳公主眼眶里盈着泪水:“梦境原来是真的,那姑姑依你所言,出外游历时去看看灵州的白叠花。” “白叠花丰收之时,真像天上的云朵飘在了原野上吗?” 清阳公主与她两手交握,极力隐忍克制道:“你能不能跟姑姑,多说一些白叠花的事儿。” 李丝絮自然是愿意的。 但是她视线掠过湖边的亭廊,却见姜宝林引着鱼贵妃往湖边偏僻的林子里走。 李丝絮示意清阳公主顺着她的视线往那边看:“我母妃好像遇到了一点小麻烦,等丝丝处置完,再跟姑姑好好说说灵州的白叠花。” 从小长在宫中的公主,哪儿不知道宫中处处是弯弯绕绕? 清阳公主感激李丝絮,也不怕麻烦缠身:“姑姑跟你一起去吧!” 有她清阳姑姑这个证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谁都会以为是个意外吧! 李丝絮点头应下:“也好……” 姜宝林引着鱼贵妃离开后,坐在杨贵嫔身侧的宇文昭容,频频看向不远处在跟太子议事的玄宗。 感受到宇文昭容盈盈望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玄宗丢下议事的太子,往宇文昭容这边看过来。 宇文昭容于是起身,走到玄宗身侧,看向了远处的那片树林子:“刚刚姜妹妹引着贵妃娘娘往那边去了,身边只带了一个伺候的宫女,姜妹妹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嫔妾有些担心贵妃娘娘的安危,不知道要不要跟去看看。” 看宇文昭容吞吞吐吐的样子,玄宗皱了皱眉:“你引路,朕跟去看看。” 宇文昭容温婉的应下,要引着玄宗离开。 事涉李丝絮的生母鱼贵妃,太子若有所思,他冲玄宗道:“清皇弟议亲那件事情,儿臣还没有跟父皇说完,虽说父皇将此事全交到儿臣手上,但儿臣也不好擅自做主。” “皇妹回了京城,征战吐蕃的大军又在班师回朝的路上,父皇这些日子政务繁忙,儿臣还想趁着今日见了父皇,跟父皇说清楚皇弟议亲一事。” 玄宗点点头,太子忙跟上! 西苑龙池旁种着一片梨树,已是五月初,梨花早谢了,茂密的枝叶下藏着指甲大的小梨子。 因为梨树枝叶婆娑,梨园内处处曲径通幽。 宇文昭容引着玄宗和太子没走多远,就听到前方小路尽头,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听着像是鱼贵妃清婉的声音,另外一个说话的,似乎是个男子。 玄宗眉头皱了一下,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于是太子和宇文昭容忙止步,一起抄近道隐在梨丛中,往不远处凉亭的位置看去。 “多亏了娘娘的看顾,臣的妹妹在宫中才活得顺遂,臣心中时时感激娘娘的恩德,因此愿意效忠娘娘。” 第617页 玄宗藏身的地方,离凉亭的位置虽有些距离,但与鱼贵妃相对而立的人,说话时慷慨激昂,他想不听清楚也难。 他的鱼儿竟与外臣有勾结? 撞到这一幕的玄宗,眸色沉郁起来。 好在,凉亭里立着的鱼贵妃,这会儿看着表忠心的臣子,却一脸淡然:“李大人是皇上的臣子,为何要跟本宫一个后宫妃嫔表忠心,你趁着今日端午宴,让姜宝林将本宫引来此处,不觉得太过逾越了吗?” “看在你曾救过本宫和皇儿的份上,本宫且不跟你计较了。” 鱼贵妃一脸冷漠:“本宫今日会当从来没有见过李大人,身为后宫妃嫔不便见外臣,李大人走吧!” 将玄宗引来梨园的宇文昭容,见鱼贵妃竟没上勾,暗暗着急。 听到李林甫又继续跟鱼贵妃纠缠,她这才放下心来,透过低矮的梨枝看着亭凉的里人,她嘴角掠过一抹不着痕迹的笑。 第527章 贵妃娘娘入了瓮中 就算鱼贵妃今日不入瓮中,与外臣有勾结,想来皇上心里也必定生出隔阂吧? 等她失宠了,有的是机会徐徐图谋…… 当然,李林甫是一个很好的同盟。 她都将皇上和太子引来了,他又怎么会放过眼前的机会呢? 宇文昭容自以为算无遗漏,须不知太子早将目光从凉亭收回,瞥向了她。 梨树旁的凉亭里,鱼贵妃像是很烦姜宝林将她引来,想要带着伺候在身边的遥遥转身离去。 李林甫却上前一步拦住了她:“娘娘别急着走,请听臣一言!” “近来京中都传言,十公主身上流着大圣天后的血脉,若她生为男儿身,以她在朝臣、边塞将士,还有百姓们心中的声望,一定能成为大圣天后那样的存在。” 他不疾不徐道:“随着十公主从边塞回京,市井街巷尚且传得沸沸扬扬,想来娘娘在宫中,也定然有所耳闻吧?” 李林甫的话,像是能直击鱼贵妃的内心,她一时顿住步子,整个人僵住了! 鱼贵妃不耐烦道:“李大人究竟要说什么?” “臣想说,十公主她功高盖主,娘娘虽凭着公主的功劳,晋了这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难道心中就没有忧虑过吗?” 李林甫提醒鱼贵妃:“若娘娘这次生下的是一个公主还好说,可偏偏生的是个皇子,十公主如此聪颖灵慧,且在朝臣边塞将领和百姓心目中声望都极高,难道娘娘不该担心一下,身在储君之位的太子殿下是不是容得下这个孩子?” “宫中成年的皇子们,又容不容得下这个皇弟?” 见鱼贵妃听进去了,李林甫继续说下去:“娘娘,以往还罢,你现在可是除了皇后以外,地位最尊贵的嫔妃,而太子殿下的生母早已故去,皇后娘娘只是他的养母。” “娘娘你没有这个心思,但你诞下的皇儿,确实威胁到了太子的地位。” 李林甫一席话,让鱼贵妃整个人懵掉了! 鱼贵妃颤声问他:“那以李大人的意思,本宫要怎么办?” “自然是未雨绸缪!” 李林甫循循善诱道:“娘娘可曾听说一句话,叫功高盖主?娘娘也不想想,十公主都做了什么?她离京前,因为研制出预防天花的种痘术和疟疾药的缘故,早已令京中百姓十分推崇,连手上握着巨大财富的王元宝,都为她所用。” “她手上还握着扶风书坊、王氏琉璃作坊,还有火浣布的分成。” 李林甫总结:“不管是在朝中的声望,还是她手握的财富,都十分令人忌惮。” 他说到这些,鱼贵妃忍不住打断她:“李大人你说错了,王氏琉璃作坊的分成,握在了皇上手里,这些年都用来救济灾民了。” “扶风书坊和火浣布的分成,丝丝也拿了出来,作为王太医创立医保的本钱。” 鱼贵妃据理力争:“公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百姓,她绝无私心。” “这个,臣知道,但太子殿下和她的皇兄们,未必会这么想吧,王太医创立的那个医保署,不是更助长了十公主的威望吗?天下百姓谁不知道,医保署是因为十公主而存在的。” “公主做的这些,本就将娘娘置身于险境中,何况她还在边塞立了大功,捐献白叠棉,研制伤口感染的奇药,给军中提供麻沸散,助安信王拿下石堡城。” 李林甫一字一句提醒鱼贵妃:“公主如今的声望,不仅覆盖朝中,甚至还覆盖到了边塞将领心中,这样的存在,娘娘难道会天真的以为,不会引得太子殿下和她的皇兄们忌惮吗?” “盛极必衰,月盈则亏!臣知道想让一个人消失,最好的办法是捧着她,将她推向悬崖边上。” 李林甫断言:“而娘娘如今已经是那个站在悬崖边上的人,难道娘娘还认不清自己的处境吗?” 李林甫这番话说完,鱼贵妃整个人彻底沉默了! 直到李林甫催促道:“娘娘!” 鱼贵妃这才像换了一个人般,沉声开口问:“李大人的意思是,想让本宫对付太子?” 果然入了瓮中! 隐在暗处的宇文昭容眼眸内掠过一抹得意之色。 她还不信了,只凭一个十公主便好命晋了贵妃之位的人,真不会被富贵盛宠给迷了眼。 毕竟,如今她膝下可是有所出的皇子。 第618页 看皇上和太子面色凝重,宇文昭容以为她今日的筹谋已经成了! 接下来只等李林甫突然来个转折,说只想助她摆脱危机,感激她在宫里对姜宝林的照顾,从来没有想过她竟打算对付太子这些话。 然而,不等李林甫继续往下说,鱼贵妃语声清朗开口了:“李大人你今日费尽心思,利用姜宝林将本宫引来梨园,原来存的是这个心思。” 不是已经被他说动了吗? 鱼贵妃突然这样来一句,李林甫有些懵住了。 他想说话,鱼贵妃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反而铺头盖脸怒骂:“你救过本宫,本来本宫该高看你一眼,没想到你是这样心术不正、不择手段的小人。” “本宫的公主,与她的皇兄皇姐们十分和睦,她做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都是为了替她父皇和皇兄们分忧,你竟如此恶意揣测,要挑拨她和太子之间的兄妹情谊?你一个刑部侍郎,不过区区五品官,便想将手伸进后宫,操纵陛下的子嗣自相残杀,若你这样的人身居高位,李唐天下又如何能安稳?” “本宫想想,便不寒而栗!” 鱼贵妃愤然道:“还有,你凭什么以为,本宫生下皇子晋了贵妃,便想着让我的皇儿与太子一较高下?太子格局高远,是个十分英明的储君,更是大唐未来的希望,皇上这般贤德的明君能看重太子,太子自有他的过人之处。” “这样好的太子,你竟将他看成了心胸狭隘,想要谋害稚子婴童的恶人?” 鱼贵妃怒斥道:“道家的幻想万千,佛家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说的都是心里藏着什么,所看到的世界便是什么。” “本宫与李大人,看到的并不是一个世界。” 第528章 儿臣不做公主了 鱼贵妃一字一句道:“本宫看到的是天子圣明,皇后娘娘贤良淑德,太子殿下品德高尚,爱护皇弟幼妹们,本宫的公主,有着一颗无私坦荡的心。” “还有,本宫就算晋为贵妃,爱慕圣上的心从来没有一刻改变过,本宫能陪在他身边足矣,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做出伤害他的子嗣之事。” 李林甫一脸震惊,预感到大事不妙! 鱼贵妃最后怒骂了他一句:“李大人,你跑到本宫面前来挑拨,说出这样一番话,实在太可笑了,你真是个无耻小人!” 鱼贵妃膝下有所出的皇子,又得了玄宗皇帝盛宠,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私心的? 他埋线那么久,让鱼贵妃承了他的情,还在宫中帮着看顾姜宝林,便是为了助宇文大人关键时候给鱼贵妃致命一击。 李林甫万万没有想到,关键时候鱼贵妃会反将他一军! 意识到自己已经处于险境中,李林甫狡黠的眸子闪了闪,想要扳回一局,可惜终究是晚了。 玄宗和太子从隐身的梨枝后钻出来! 皇上满含柔情看向鱼贵妃,太子则一脸愤然:“好一个手段通天的李大人,你处心积虑挑唆本宫与皇妹之间的情谊,居心何在?” “你借着姜宝林给鱼娘娘挖坑,和宇文昭容合谋串通,让她想办法将本宫和父皇引来,是在记恨七年前的事情吧?” 一向温润的太子,语声凌厉一字一句道:“七年前你陷害姜大人,雇人投滚石差点砸死了姜大人和他夫人,你记恨皇妹揭破你阴损小人的一面,所以将手插进后宫来,想要陷害鱼娘娘,置鱼娘娘于死地。” 随着太子犀利的逼近李林甫,将他七年前所犯的罪状揭露无疑,玄宗的脸色阴沉如水。 眼看着山雨欲来,李林甫再镇定自若,也已经慌神了。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臣冤枉啊,鱼贵妃盛宠太炽,臣担心于朝局不利,故此试探一二,臣绝无挑唆太子和十公主之心……” 李林甫还要说什么,李丝絮觉得她是时候出场了! 为了李唐天下的安稳,为了阻止她父皇力挽狂澜带来的开元盛世走向衰落,七年前她就下定决心除掉李林甫这等奸诈之臣。 本来都已经踩到脚底的人,没想到趁着她离开京城,竟从自己母妃身上下手,步步图谋差点置她母妃于死地。 从得知他要助宇文昭容陷害母妃那刻,李丝絮决定了,一定要将这人彻底给踩死了,让他万劫不复,永世不得翻身。 巧言善辩的李林甫还要再说下去,隐在梨丛后的李丝絮幽幽叹了一口气,然后和清阳公主一起从茂密的梨枝后钻出来。 她一步一步走向玄宗和太子,然后一声不吭,突然跪倒在地。 她这一招,不仅玄宗和太子懵了,急着替自己辩解的李林甫一时也丈二摸不着头脑,被她弄得一头雾水。 “皇妹这是做什么?” 太子来搀扶她,李丝絮极力隐忍,努力让自己眼眶内盈着的泪水别滴落下来。 她红肿着眼眶仰头:“儿臣求父皇,剥夺儿臣李唐公主的身份,也请收回赏赐儿臣的封号及食邑之地。” 玄宗和太子大为惊愕! 连鱼贵妃和清阳公主也是震惊不已。 众人心中巨浪滔天,一时没来得及反应时,李丝絮平息了一下情绪继续往下说。 “今日裴巽惹恼了清阳姑姑,丝丝带着姑姑来这处偏僻的梨园说会儿体己话,想要宽慰姑姑,万万想不到,就撞见了李大人利用姜宝林将我母妃引来梨园凉亭这一幕。” 第619页 “紧接着宇文昭容也将父皇和太子哥哥引来了,今日这事,显然是有人觉得丝丝回京碍眼了。” 李丝絮语声哽咽:“要不是听李大人冲着母妃说了那番话,丝丝竟不知道京中有人在散播,丝丝身上流着大圣天后的血脉,丝丝在朝臣和边塞将士,还有百姓们心中极有声望,一定能成为大圣天后那样的存在这种诛心之言。” 李丝絮是陪她来梨园说体己话的,这一点清阳公主可以证实。 她朝玄宗点了点头! 李丝絮继续说下去:“儿臣自幼得父皇宠爱,看到了武周还政于唐后,父皇勤政爱民,想要挽李唐于危难的决心,看到了太子哥哥勤勉克己,努力做一个优秀的储君,爱护皇弟幼妹,所以丝丝在心里觉得,要为父皇和太子哥哥分忧,跟随太医正学得一技之长,丝丝只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从前的种种且不提,就拿儿臣去了边塞之后发生的事情来说,见多了因为吐蕃的烧杀抢掠,百姓们流离失所、妻离子散的画面,见多了我大唐将士为守护一方安宁,拿命相搏的画面,儿臣以为,只要是一个心怀悲悯的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所有儿臣就想着,用自己的一身医术为他们做些什么,然后就有了治伤口感染的奇药和麻沸散方子的问世,然后就有了白叠填充的冬衣,捐献给出征将士的举措。” “儿臣做这些,是遵从自己的内心,觉得是在做应该做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私心,是不是另有所图,天地可鉴。” 李丝絮痛心道:“儿臣只是凭自己的本能,做了一个李唐公主该做的事情,万万想不到,却成了别人攻讦儿臣的手段和说辞。” “丝丝知道,随着儿臣回京,随着母妃诞下皇弟,并晋为贵妃,这样的说辞若不制止,还会继续蔓延,而居心叵测之人利用散播谣言打击异己时,也会让安稳的朝局动荡不安。” “父皇这么多年来宠爱母妃,儿臣十分感激父皇,太子哥哥疼爱丝丝这个幼妹,丝丝在心里也同样敬重太子哥哥。” “之所以有丝丝是大圣天后存在那样的话流传出来,也是因为母妃和儿臣太过得盛宠的缘故,让朝臣们开始忧心。” 李丝絮说完这些话,没有一丝不甘心,含着泪的眼眸里甚至涌上了一丝笑意:“因此,儿臣心甘情愿被剥去李唐公主的身份,请父皇收回赏赐儿臣的封号及食邑之地,这才能尽快平息谣言,换来朝局稳定。” 第529章 梓青来晚了 最高明的手段,从来不是打击对手,不是栽赃陷害引君入瓮,而是心中无私,所谋是为了大唐百姓,便会立于不败之地。 这也是,曾经姚崇教过她的话。 李林甫一个刑部侍郎,就敢为了一己之私,将手伸进后宫勾结宇文昭容和姜宝林栽赃陷害鱼贵妃,而李丝絮却深明大义,为了稳定朝局平息谣言,自请被剥去李唐公主的身份。 如此,高下立判! 看着跪在脚下仰起头来,泪里含笑的李丝絮,玄宗只感觉一颗心都快被揉碎了。 他满目疼惜,亲自动手搀扶她起身:“你在说什么傻话?父皇知道你从来没有私心,造谣陷害你和鱼儿的人,朕会让他们自食其果。” “朕身为一国之君,岂能让自己受了委屈的女儿,自请剥掉李唐公主的身份,来平息谣言稳定朝局?” “难道在你心里,父皇糊涂到不能明辨是非了?” 玄宗目光凌厉扫了一眼李林甫,还有瘫倒在地的宇文昭容:“一个五品刑部侍郎,就敢将手伸进朕的后宫,欲要挑拔朕的子嗣自相残杀?还有宇文昭容,你仗着朕的宠爱,竟敢勾结朝臣,谋害朕的贵妃,朕岂能容得了你们?” 玄宗一个眼神,本想要暗卫将人拖下去杖毙了。 但想到这些人胆敢构陷鱼儿和他的十公主,玄宗以为杖杀了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尚且不能泄恨。 过两天大军即将班师回朝,指使李林甫和宇文昭容残害鱼儿和小十的主谋该蹦出来了吧? 玄宗敛下眼眸内一抹精光,沉声吩咐太子:“将参与此事之人先秘密关押起来。” 如果她父皇径直将人杖杀,无异于打草惊蛇了! 先将人秘密关押起来,待大军回朝幕后主谋蹦出来,那才是真正解决了后顾之忧。 李丝絮心里暗暗吁一口气,看向玄宗:“父皇,关于安信王与吐蕃对战拓地千里一事,儿臣有话要说。” “你随军行医一直在边塞,朕刚好有些话要问你。” 太子将今日构陷之人押走后,玄宗安抚了受惊的鱼贵妃。 这才催促李丝絮:“还愣着干什么?跟朕去御书房……” 皇上带着李丝絮离开后,枝叶茂密的梨林又恢复了静寂,仿佛这儿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李丝絮甚至不知道,她回到京城期盼见到的王梓青,其实一直隐在暗处,将她跪地自请剥去李唐公主身份一事看在眼里。 王梓青与他师妹李丝絮一样,心怀医者的仁泽之心,心中有一个夙愿,那就是让天下百姓有疾皆能得到救治。 这个信念支撑着他,玄宗晋了他为太医署的医官后,他一直奔走于各地,创办他师妹想要的医保署。 李丝絮回京那时,他在洛阳脱不开身。 等事情一办好,便着急地从洛阳赶回来,想在今日端午宴上见到他师妹。 第620页 然而撞见了他师妹自请剥去公主身份的事情,和张莺莺一起隐在梨丛中的王梓青却沉默了。 直到玄宗带着李丝絮离开,他这才从茂密的梨丛后转出来。 这人急着回来见公主,公主近在咫尺,他却没有出来相见。 跟着他从梨丛里钻出来的张莺莺很奇怪:“王大人为何不去找公主?” “晚了!” 王梓青语声低沉:“我从洛阳赶回来晚了!” 张莺莺要说什么,王梓青继续说下去:“从师父他老人家从边塞赶回来,告诉我师妹在边关与李临淮相遇那一刻,梓青就知道已经晚了。” “师妹没有跟着出征吐蕃的大军一起班师回朝,先一步赶回了京城,这些天梓青心中还存着一丝痴念,以为或许还来得及,因为比起李临淮,梓青只是一个医官,更适合做师妹的驸马。” 王梓青告诉张莺莺:“刚刚师妹跪在皇上面前,自请被剥去公主身份那一刻,梓青知道一切都晚了,已经断了心中那点残留的痴念。” 张莺莺一直仰慕十公主风采,也以为活成公主这个样子,才不负在世间走一遭。 因此她软磨硬泡,拜了杜太医为师。 这些年她一直跟在王梓青身侧,协助他一起创建大唐的医保署,以便帮助更多的百姓有病可医,她也以为此举十分有意义。 越接触王梓青此人,也越敬佩他的为人,不知何时,对他打从心底里生出了敬仰和爱慕。 只是因为知道王梓青这些年,一直在等一个人,她将这份爱慕藏得很好,从来没有流露过自己的心思。 公主因为在边塞立功朝野震动,再加上鱼娘娘生下皇子晋了贵妃,有人觉得她们碍了眼,蓄意图谋陷害。 为了平息谣言,还朝野清明,她自请剥去公主的身份,为何王梓青会断了心中的痴念? 张莺莺糊涂了:“王大人,莺莺不太懂你的意思。” 这些年与张莺莺携手并进,努力让百姓们有疾可医,当遇到阻力时,张莺莺总是不遗余力站出来力挺他。 王梓青以为张莺莺是可以信赖倾诉的伙伴。 “师妹自请剥除公主的身份,让皇上收回她的封号和食邑之地,其实是为了李临淮。” 他哑声道:“李临淮此人熟读兵书,为人沉稳有谋略,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此次他跟随左羽林将军一起出征攻打吐蕃,一定能立下赫赫战功。” “因为吐蕃连年犯我大唐边境,皇上悬以重赏,曾放言斩得赞普者封异姓王,斩获大将军者授大将军,斩获其下军职者授中郎将,梓青猜李临淮再不济,此次班师回朝也必受中郎将。” “而按照李唐皇室的规矩,凡是尚公主的驸马,不能在朝中身居要职,偏李临淮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师妹必定不忍心,因为她折了李临淮的前程,因此才想尽办法让皇上收回她的封号和食邑之地。” 王梓青看着张莺莺,自嘲道:“师妹都已经能为了李临淮做到这个份上,梓青哪里还有机会?” 眼前的人,是张莺莺爱慕的人。 感受到了他的落寞,张莺莺鼓励她:“李临淮还没有班师回朝,公主和李临淮的亲事没有定下来前,莺莺以为王大人还有机会。” “王大人还能再争取一下,不必气馁!” 第530章 太子是护妹狂魔 张莺莺急王梓青所想,恨不能帮着王梓青去找李丝絮说清楚。 王梓青却摇了摇头:“明知道师妹和李临淮心意相通,梓青岂可横插一脚?梓青若走出这一步,师妹要是拒绝又怕伤了我的心,勉强接受,以她的性子更是不可能,到时候我与她,连师兄妹情谊怕是也无法维持。” “喜欢一个人,为何非要将她抓在手里呢?” 这么多年深藏在心底的情意,终于找到了一个倾诉之人,王梓青心中释然了:“我师妹她,仿如晨曦的一缕光华,这束光能给人带来希望,她值得好好守护,而不是非要握在手上。” “做人不能太贪心了!” 王梓青神色落寞冲张莺莺浅笑:“我能成为她的师兄,这么多年守在她身边,与她之间有了羁绊,已经很幸运了,明知道她与李临淮心意相通,又何必再去奢求太多?” “她能幸福下去,我这个当师兄的该成全她。” 王梓青像是告诉张莺莺,又像是自我宽慰:“师妹的存在,时常告诉我,这世间除了小情小爱,还有很多事情能做,比如梓青和你在做的事情,让天下百姓有疾可医,梓青从来以为这是一件大爱之事,能被更多的人需要其实也很好。” 听了王梓青一席话,张莺莺感觉很震撼。 王梓青说,公主是他晨曦见到的那一缕光华,而此刻跟她倾诉心里话的王梓青,也是她张莺莺晨曦的那一缕光华,这样温润的人,让她觉得很温暖,很想靠近。 张莺莺自小是直率的性子,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她突然伸手抓在了王梓青的手臂上:“王大人,莺莺很钦慕你的为人,也和你有共同的信念,那就是让天下患了疾病的百姓,都能得到有效的救治。” “莺莺觉得,因为有你跟我一起往前走,这条路温暖了不少。” 看着眼前风华无限的男子,他身上集了这世间男子所有的好。 张莺莺眸子里盈着笑意,大着胆子问:“王大人,你愿意与莺莺一起往前走的路上,再近一些吗?遇到阻碍时,孤独落寞时,不被人理解时,抱团取暖的那一种?” 第621页 王梓青愣住了! 梨园一片静寂,只能听到清风吹动树叶相撞的声音。 就在张莺莺以为自己等不到眼前人的答案时,王梓青神色温和笑了笑。 “莺莺姑娘这个提议很好,只是梓青如果现在答应你,显然违背了心意,也是对你的不敬重。” “正因为你的好,梓青不能随意承诺,胡乱答应下来。” 王梓青温声道:“梓青十分珍惜姑娘这个同伴,因此梓青愿意试着了解莺莺姑娘,不同于先前共事的那种,而是像一个男子去了解女子一样,如此可好?” 张莺莺还真怕,王梓青会答应了她。 那她今日全然没有闺阁女子一丝矜持说出的这番话,显然看错了人。 她也害怕,王梓青会一口拒绝她。 但是他没有,他选择了一种折中的方式,既愿意试着了解她,又没有因为失意随意应下,如此,是对她最大的尊重。 这样的王梓青,让张莺莺更满意了! 她握住王梓青手腕的那只手松开,踮起脚尖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王大人,你真的很好,莺莺没有看错你!” 王梓青拱手含笑:“谢过莺莺姑娘……” 李丝絮跟着玄宗离开后,李林甫被太子请去了赏龙舟的龙首阁。 跟随太子坐在龙首阁最显眼的地方,李林甫能清晰的看到,宇文融拉着宋璟离开了宴席,往湖边一处偏僻的老柳树下走。 而这时,宇文昭容的贴身宫女如意,在太子的授意下,正在往宇文融和宋璟站着的湖旁走。 李林甫以为,有宇文昭容身边的贴身宫女暗示宇文丞相,还有太子相邀他坐在身侧,且鱼贵妃和十公主离席了,一定能让宇文融以为今日的事情已经成了。 李林甫在太子的眼皮子底下,想给宇文融通风报信也是不能,如坐针毡的他觉得不能坐以待毙,试探着看向太子。 “太子殿下自以为运筹帷幄,须不知宇文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是她带进宫的家生子,她极有可能假意答应太子殿下演这出戏,实则并不会背叛宇文丞相。” “不,她会!” 太子端起酒杯,神色淡然接话:“本宫允诺了她,事成之后接她去东宫,宇文昭容已经被父皇嫌恶了,比起一个不受宠妃嫔的宫女,李大人难道不觉得,她做本宫的女人更有前程吗?” 不是! 太子这是疯了吗? 为了让宇文丞相不起疑,竟允诺一个宫女进东宫? 自诩熟知人心算计,李林甫有些看不懂太子了:“太子殿下真要将宇文昭容身边的宫女接进东宫?” “自然不!” 太子似笑非笑:“一个背信弃义的宫女,本宫难道是拣垃圾的?” 李林甫更觉得太子捉摸不透了,他不解地看向太子。 太子看着他笑了:“李大人可曾听说,我母妃当年死在洛阳行宫时,本宫从洛阳带回了一个母妃身边的贴身宫女?” “本宫至今还记得,那个宫女叫芽儿,本宫当初也是允诺了她,让她进东宫,做本宫的孺人。” 太子唇角啜着一抹笑意:“李大人猜猜,那个宫女怎么了?” 不待李林甫有什么反应,太子风轻云淡道:“她死了,是本宫让人将她杖毙而死,因为她帮着武充媛诬陷了母后和皇妹,想要挑唆本宫与皇妹之间的兄妹情谊,所以死有余辜。” 太子一句死有余辜,夹带着凌厉的杀气,咬字很重。 李林甫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顿时毛骨悚然。 “对君子可以讲道义,对小人何须讲什么道义?本宫不过是利用她们的贪心罢了!” 太子收敛了温润的神色,一脸狠厉盯紧了李林甫:“皇妹从来是本宫的逆鳞,想要伤害皇妹的人,不管她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还是贵为丞相的宇文融,更抑或是你李大人,本宫定然不择手段,也绝不会心慈心软。” 第531章 公主用心险恶 被宇文融拉到龙首池旁老柳树下,这会儿宋璟与宇文融相对而立。 “宇文大人将本官引来此处,可是有要事商谈?” “的确与广平你有要事相谈。” 宇文融忧心忡忡:“过两日,出征吐蕃的大军要班师回朝了!” “此次我朝将士与吐蕃对弈,不仅收回了军事要塞石堡城,更是往吐蕃境内拓地千里,大获全胜。” 从太宗时期开始,除了文成公主和亲带来过一时和平,大唐与吐蕃的纠葛一直在上演,此次出征将士夺回了石堡城,以绝对的优势碾压吐蕃。 经此一役,吐蕃短时间内绝不敢轻举妄动。 宋璟不解道:“宇文大人何故忧虑?” “广平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本官知道,你与那位小公主颇有渊源,但也不能因为与她的旧情,包庇她至此。” 宇文融眸光犀利:“本官听说,安信王在边塞放走大朗雅一事,正是因为公主参与其中,这无异于放虎归山啊!” “本官以为,公主与安信王有通敌之嫌!” 宋璟要说什么,宇文融打断他:“她一个公主,将手插进了军中,与安信王那等边塞将领勾结,这何尝是一个好的信号?” “王太医帮着她创建医保署,她本就在朝臣和百姓心中极有声望,研制伤口感染奇药,给军中送麻沸散,勾结安信王捐献白叠棉笼络边塞将士,如今俨然成了军中将士和边镇百姓心中的活菩萨,我们做臣子的若再不警惕,恐酿成大祸。” 第622页 宋璟不置可否:“宇文大人实在是多虑了,以本官对十公主的了解,她做这些是为了心中大义,绝不是有什么目的。” “那位小公主极善蛊惑人心,看来宋大人你也被她蛊惑了。” 宇文融痛心疾首:“难道宋大人你忘记武周纂政的教训了吗?” “前有大圣天后那样的存在,后有韦后和太平公主乱政,她以公主之尊,在朝臣和百姓当中已经极有声望,如今更是将手插进军中,在边塞将领心中立了威,如此难道还不是一步一步在图谋什么?” 宇文融滔滔不绝说下去:“女子无才便是德,她为女儿身,做的事情却样样不输于男子,就算真如宋大人所说,她做的一切是心怀大义,但大人又如何保证有朝一日她不会滋长野心?扶持嫡亲的幼弟图谋李唐基业?到时候太子殿下又如何自处?” “宋大人,若储君之位受到威胁,大唐的基业必将不稳啊!” 皇上选人用人,向来是挑在地方上立下显赫政绩的臣子,如今安信王立下赫赫战功,极有可能会被召入中书省任职。 宇文大人害怕自己相位不保,想以十公主为突破口,对立下战功的安信王下手,因此从十公主回京后,宇文一党在朝中上蹿下跳得厉害。 这些,都在宋璟的意料之内。 只是如果此事背后还涉及太子,那意义就不同了,大军回朝之日,朝堂上必定有一场腥风血雨。 宇文融提到太子,宋璟面色大骇:“此事竟还牵涉到太子殿下了吗?” 宇文融本来没有把握说服宋璟,恰好宇文昭容身边的宫女如意找来了临湖小径,瞧见宇文融在跟宋大人议事,她不好上前,只得冲宇文融点了点头。 接收到事情已经功成的信号,又顺着如意的目光看向了与太子在把酒言欢的李林甫,宇文融知道今日的图谋已经成了,不由得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自然,鱼贵妃生下了皇子,这位刚出生的皇子,既有一个手眼通天的皇姐,还有一个盛宠不衰的贵妃为生母,已经威胁到了太子殿下的地位。” “纵然十公主与太子殿下亲厚,难道殿下比得过公主一母同胞的亲皇弟吗?” 宇文融凑近宋璟,神秘兮兮道:“再说了,十公主与太子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和睦。” 宋璟神色错愕,等着宇文融继续说下去。 见四下无人,宇文融侃侃而谈:“本官听说太子生母淑妃身死一事,与十公主脱不开干系。” “是十公主离间了太子殿下与淑妃的母子情谊,然后又朝淑妃下狠手,让她惨死在洛阳行宫,宋大人你且想想,太子殿下难道不念着生母之恩吗?” “得十公主所赐,太子殿下在这深宫中已经无依无靠了,没了强大的外戚支撑,而他的皇弟们背后母族强大,那么多的皇子虎视眈眈,太子殿下地位已经岌岌可危,更何况如今还添了一个对他威胁更大的小皇子。” “十公主用心险恶,步步图谋,太子殿下岂会继续与虎谋皮?之前的种种忍让假装和睦,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安信王一个边塞将领,与十公主勾结,所谋为何?他还放走了大朗雅这么重要的俘虏。” 宇文融伸手在宋璟肩头重重一拍,劝他:“宋大人,你要知道,你与本宫联手参劾安信王与吐蕃私通,不是因为你我私心,而是为了护住太子殿下这个储君。” “储君不稳,则朝政动荡,你我身为陛下的重臣,自该殚精竭虑不是吗?” 宇文融重重叹一口气:“大军回朝之日,弹劾安信王这个有功之臣,纵然朝中有些人对本官误解,纵然有人觉得本官是个恶人,从大局考虑,为了朝局稳定,本官还是要这么做。” “望宋大人也能想明白,与本官一条心!” 龙舟赛完,端午宴也进行得差不多了! 看着宇文融拍了拍宋璟的肩,意气风发离开了,太子问一旁的李林甫:“李大人以为,指使你谋害皇妹的幕后主谋宇文融,会不会成为大军回朝时,落入本宫和皇妹瓮中的那一只鳖?” 看着脸色灰白的李林甫,太子还补充了一句:“就像李大人今日爬入了本宫和皇妹布下的瓮中一样。”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林甫这才知道,他和宇文融自为以窥破了人心算计,而太子与十公主之间竟没有因为小皇子的出生,而生出一丝嫌隙。 第532章 李临淮回长安了 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非但牢不可破,甚至联手了。 所以今日才有了鱼贵妃心甘情愿入瓮,而他这个自以为算无遗策的人,反而成了那只落入十公主瓮中的鳖。 李林甫还想挣扎一下,他循循善诱:“宇文昭容膝下无子,殿下若与娘娘结盟,丞相就是太子殿下背后的助力。” “本宫看起来真有那么傻吗?” 太子嗤笑一声,然后执起斟满酒的杯子略一倾斜,将酒缓缓倾洒在桌案前。 只有给死人祭酒时,才会是这个动作。 太子的意思分明是在告诉他,不管他如何费口舌,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和宇文大人以为,本宫背后不及皇弟们身后有母族助力,身在太子之位定然战战兢兢,以为本宫会求之不得,想得到宇文丞相这个助力。” 太子温和的笑了:“你们以为能看透人心,却不知道父皇他正值壮年英明神武,从来最忌惮的,就是本宫这个太子身后有母族势力,也最忌讳本宫与朝中重臣来往甚密。” 第623页 “是皇妹旁敲侧击告诉了本宫这个道理,本宫才能稳居太子之位甚久,所以皇妹才是本宫最大的助力!” “皇妹与本宫之间的情谊,不是你们能揣测的。” “你们万万不该招惹本宫的皇妹!” 太子一脸惋惜:“两天后是李大人的忌日,相识一场,当本宫提前敬大人一杯水酒了。” 给一旁的暗卫使个眼色,将祭完酒的空杯子塞进李林甫手里,太子扬长而去…… 以安信王为主帅的出征将士,此次不仅拿下了石堡城,还拓地千里,让河西和陇右连成了一片。 吐蕃被打得灰头土脸,有意求和。 大唐与吐蕃进入了议和阶段,且吐蕃已无力再战,因此除了驻守在河西和陇右的节度使,安信王带着出征将领们班师回朝了。 见李临淮遥望着长安城的方向,王忠嗣从手上拎着的粽子里摘下一个,丢给李临淮。 “快别望了,再望你都成望妻石了!” 王忠嗣调侃:“自我皇妹离开边塞那日算起,你成天遥望长安城,军中都在传你是个铁血柔情的痴汉。” 李临淮对痴汉这个字眼并不排斥。 他何其有幸,能得公主欢颜? 久别了近五月之久,想到即将能与公主相见,想到了长安城有人等着他回去。 李临淮咬一口粽子笑了:“你不懂!” 王忠嗣本想再打趣几句,问李临淮粽子甜不甜,见一骑信使绝尘而来,纵下马接受盘查后直奔安信王驻扎的营帐。 “李临淮,那人瞧着眼熟。” “是我父亲身边的亲卫!” 大军最迟两日内可以抵达京城,李楷洛却在此时派人捎信来,李临淮还以为他父亲有要事相商。 结果和王忠嗣入了营帐,却见安信王展开书信在看,还不住的蹙眉。 见李临淮和王忠嗣进来了,安信王看向他们:“京中并不平静,你父亲捎信来告诉本王,近来市井街巷尽是流言蜚语,夸赞那丫头在边境立下大功,会成为大圣天后那样的存在。” “那丫头急着回京,是因为鱼德妃即将临产的缘故,她母妃这些年盛宠不衰,诞下皇子后又晋为贵妃,已经碍了人的眼。” 看完李楷洛信中所言,安信王分析:“此事若非有人引导,绝不会发酵至此,闹得如此沸沸扬扬。” “这种诛心之言,简直要人的命,边塞之事,有什么冲着本王来便罢,为难一个小丫头做什么。” 安信王极少动怒,得知有人竟利用李丝絮为边塞将士做下的事情布局,他气得将信重重拍到了桌子上。 凭李临淮对他父亲的了解,若仅仅只是要提公主的事情,只会捎信给他,而不是安信王。 这封信送到安信王的手上,绝不是无缘无故。 拣起李楷洛的书信看了一遍,李临淮提醒他:“王爷且先息怒,父亲特意捎信给王爷,或许此事不仅是冲着公主来的。” “父亲还在信中提到了,不等名悉猎派人来京城议和,吐蕃王爷大朗雅已经先一步赶到了长安,皇上很重视这次议和,让宇文丞相接待了大朗雅。” 李临淮沉着冷静分析:“大朗雅此人十分阴毒,他在臣和公主手上受了莫大的屈辱,一定愤愤不平,他这个时候提前赶来长安,还见过宇文丞相,一定有所图谋。” 毕竟是能做军中主帅的人,除了熟读兵法,还十分懂朝堂博弈之道。 不用李临淮再说下去,安信王已经琢磨出了背后的不同寻常。 眼前的小子只凭李楷洛信中透露的些许之言,就已经推断出了朝堂上风起云涌,安信王敛起隐忍的怒意,用欣赏的目光看向李临淮。 “后生可畏啊!本王光顾着替那丫头鸣不平了!” 安信王拍着他的肩,不解道:“你与那小丫头之间情深义重,本王全都看在眼里,京城散播的这些流言都是诛心之言,分明是要将小丫头逼向绝境,本王尚且沉不住气,你为何还能沉下心来揣摩李兄信中之意?” “莫非你并不担心那丫头的处境?” 安信王试探道:“她受了莫大的委屈,你要不要先一步赶回京城安抚她?” “公主不需要臣的安抚!” 李临淮拒绝了安信王,并告诉他:“其实臣很担忧公主的处境,也知道流散出来的这些诛心之言要将公主逼向绝境,但臣以为,以公主的聪慧,一定有办法应付这些阴损的手段。” “连臣的父亲都已经觉察出了朝中风向不对,以公主的敏锐,她应该已经提前得了消息,她绝不会允许有人诬陷在边塞立了军功的将领,让边塞将士寒心,所以,公主她在筹谋了。” 李临淮笃定道:“凭臣对公主的了解,大朗雅就算和宇文融联手,也绝不会是公主的对手。” 这小子在军中时像个闷葫芦,一提起他的公主就滔滔不绝。 还有两人心意相通,这该死的默契! 从边塞到长安,这小子和那小丫头没少酸他。 安信王朗声大笑:“那好,本王这次厚颜无耻,先静观其变,等着小丫头护他王伯一回。” 第533章 皇妹的心被野男人勾走了 出征吐蕃的将士不仅拿下了石堡城,还拓地千里,狠狠扬了大唐之威,大军回朝之日万人空巷,京中百姓都挤去了回朝将领必经的朱雀街。 第624页 街边站满了迎接此次征战将领的百姓,连沿街阁楼上也挤满了京城官宦人家的闺阁小姐和妇人。 郯王府小厮看到街边一片山呼海唤,还有百姓们探着脑袋张望的场景,一脸为难地看向从马车里钻出来的郯王。 “王爷,咱们好像来晚了!” 小厮一脸为难:“奴才该提前在归云阁订个位置的,这会儿四处是人,连个缝隙也挤不进去。” “谁说挤不进去?有人早给本王挑了个好位置。” 郯王丢下一脸懵的小厮,大步迈进了归云阁。 今日包下归云阁雅间看大军回朝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官宦人家,所以看到一身锦衣的郯王大步踏进来。 早练就水火不侵本事的伙计迎上来,一脸歉意:“这位爷,实在抱歉,归云阁的雅间都已经订完了。” “那就跟人挤一挤!” 伙计还要推脱什么,郯王直接掏出腰间的令牌在他眼前一晃,吩咐他:“带本王去三皇子订下的雅间。” 当朝大皇子的令牌摆在眼前,伙计自然不敢再说什么,神色恭敬引着郯王上了阁楼。 看着街边挤满迎接大军回朝的百姓,还有对面醉霄楼阁间挤着的一片衣香鬓影。 三皇子李嗣升凭窗而立,很快就在他站立的位置,看到了醉霄楼雅间月儿的脑袋探出来,而站在月儿身侧的,则是自从回京后,他找机会都没怎么见过几面的十皇妹。 他花重金挑的这个位置,是观察她皇妹和李临淮的绝佳位置,三皇子对自己挑的地方很满意,但听到身后的门应声而开,他转过身来,敛起了眼眸内的笑意。 对上一脸朗笑的大皇子,三皇子不满道:“皇兄还真是阴魂不散!” “自家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说阴魂不散这种话,会伤了你皇兄的心。” 郯王挥手将跟随的小厮和伙计挡在门外,门掩上后径直走到三皇子身侧,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终于看到了对面醉霄楼雅间站着的月儿和李丝絮。 尽管脸上有一道疤痕,一瞧见他皇妹的身影,大皇子露出的笑颜有了诡异的柔和。 “我皇妹长得真好看,只言片语囊括不了她的万千风华,可惜了本王这么好的皇妹,要被李临淮那小子给拐走了。” “皇兄知道,你和忠嗣最要好,他这次出征边塞没少给你捎信回京。” 郯王不满的看向他:“端午宴上都闹了那一出,父皇将皇妹带进御书房后密议了很久,等她回到甘露殿,贵妃娘娘喊了我母妃和贵嫔娘娘,还有皇后和高才人,将皇妹关在屋子里盘问,后来还是月儿说带她出宫散心解了围,事到如今,她和李临淮的事儿,你还想瞒着你皇兄?” 被郯王盯紧了,李嗣升无奈的叹一口气。 “哎,出了端午宴那事儿,嗣升这些天骗自己,皇妹之所以让父皇收回赏赐她的封号和食邑之地,是为了贵妃娘娘和咱们新生出的小皇弟,以她的性子,定是又在琢磨些什么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 三皇子话还没有说完,大皇子接话:“那丫头向来是通透的性子,她母妃之所以晋为贵妃,的确是父皇格外宠爱的缘故,但何尝又不是因为鱼娘娘背后没有母族助力,鱼娘娘晋为贵妃,比别的娘娘更合适。” “若是晋为贵妃的人换了我母妃,抑或是贵嫔娘娘,那咱们才是岌岌可危。” 大皇子直抒心意道:“那丫头多想了,觉得因为有自己这样的皇姐,小皇弟以后会成为咱们这些皇兄们的威胁,她从来明事理识大义,所以想激流勇退维持后宫的平衡,也护得鱼娘娘和小皇弟安稳。” “这实在是多虑了!” 大皇子看着对面醉霄楼雅间那道倩影:“一个女孩儿家家,何苦身上背这么重的担子?她还有咱们这些皇兄。” “为边塞将领和百姓做了那么多事情,到头来还被朝臣们误解,想想就心疼这丫头。” “朝臣们误解?” 李嗣升讥讽的勾了勾唇角:“不过是别有用心之人的图谋罢了,凭咱们十皇妹,或许那人很快就不是朝臣了。” “结纳朋党,被权势迷了眼,竟想对皇妹和边塞有功的将领下手,实在是自不量力。” 玄宗对皇子们涉朝政之事,管制得很厉害。 所以李嗣升说到这儿,适可而止:“嗣升要说的是,她这么做只是其中一个缘由,她此举应该也是为了边塞将士和李临淮。” “吐蕃连年犯边,父皇别无良法,下令对斩杀吐蕃将领者悬以重赏,正是因为如此,边塞将领们才愿意拿命与吐蕃厮杀,他们的每一寸军功,都是付出鲜血换来的,若立下赫赫战功的安信王,因为被救走的俘虏大朗雅受责罚,那真是寒了边塞将士的心,以后我大唐的儿郎哪会舍得以命相搏,护边塞百姓安宁?” “此风不可长!因此皇妹才要护住安信王,以及立下赫赫战功的出征将领,也正是因为皇妹在边塞与安信王和将领们打成一片,才给了那人可乘之机。” 郯王知道他透露的,应该是从王忠嗣捎来的书信里得到的信息。 到底皇妹和李临淮在边关发生了些什么? 郯王很好奇:“那李临淮?” “皇妹早慧,不是早有苗头了吗?当初李临淮护着她去见大慧禅师,嗣升和皇兄还盯梢过。” 第625页 李嗣升继续说下去:“李临淮熟读兵法,有将帅之才,嗣升之所以一直盯得紧,就是以为他与皇妹之间隔着一道天坎。” “而现在这道天坎,已经被皇妹打破了,说皇妹为了鱼娘娘和小皇弟也好,是为了此次有功的边塞将士不寒心也罢,而事实就是,咱们小皇妹退这一步,他和李临淮之间的那道天坎就没了。” “李临淮是嗣升的挚友,他的确是大唐最好的儿郎,配得上我皇妹。” 李嗣升跟郯王吐槽道:“但这家伙凭什么让皇妹为他付出这么多?那是我们捧在手心里的十皇妹,都不舍得让她受一丝委屈……” 第534章 见色忘义的公主 这话简直说到了郯王心坎里,正因为如此想,所以他才急迫地想知道李临淮和皇妹进行到哪一步了,跑来找他三皇弟打探消息。 如今三皇弟这么说,可见那小子真的给他皇妹下了迷魂汤。 他不甘心啊! 但,那是他们护着宠着的皇妹,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缘由前,也不能插手她的事情,怕扰了她的幸福。 所以这会儿与三皇子惺惺相惜的郯王,拍了拍李嗣升的肩:“马蹄声,脚步声,回朝将领已经进了朱雀街,你我先静观其变。” “好,静观其变!” 李嗣升盯着对面醉霄楼的雅间:“嗣升的皇妹那么好,那小子总要为她做些什么,证明对她的心意才好,不然嗣升为皇妹准备的嫁妆要便宜了他们李家。” “哈哈哈,跟本王想到一块儿去了!” 郯王朗声失笑:“父皇定然也是这么想的,不然端午宴那天,也不会丢下赴宴的朝臣,将皇妹关进御书房密谈那么久。” 随着征战吐蕃的将领骑马进了朱雀街,街边商铺阁楼上的鲜花纷纷飞洒,砸向了骑在马上的将领。 围观百姓的口哨声,呼喊声彼起此伏! 长安城的百姓们,用这样隆重又炙热的方式,在迎接他们的英雄凯旋,思念故土感触颇深的将士,已经开始热泪盈眶。 此时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军威。 有鲜花砸进怀里,他们骑在马上珍而重之捧着。 这样的举措,又引来了一片一片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整个朱雀街热闹得不行。 骑在马上的王忠嗣,觉得能投花砸中他的,一定是隐在阁楼上的柳云莺,因此砸进怀里的鲜花照收不误,甚至兴起之下,还将得来的一捧花举了起来。 然后猛然间,一朵鲜花疾飞而至,砸在他手背上。 他手背一麻,然后握着的一捧鲜花散落了一地。 于是,他顺着花飞过来的位置往醉霄楼的窗口瞄,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他狡黠的笑了笑。 李丝絮手上执着的一朵荷花,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准确无误砸进了李临淮怀里。 李临淮骑马一路行来,片花不沾身,唯有当王忠嗣狡黠的冲着柳云莺笑时,他将砸在怀里的荷花珍而重之收起来,仰头看向了醉霄楼冲他含笑的人,也回给了她一个灿若朝阳的笑颜。 “那位骑在马上的将军笑了,你们快看,他笑起来好好看。” “好像是左羽林家的四公子?” “砸他!快拿花砸他!” 听到旁边雅间传来呼喊声,李丝絮憋着笑,朝马上的人眨眨眼。 然后李临淮看向她的灿笑里,满是宠溺无奈。 就这样别的花砸在他身上,他浑然不觉,朱雀街旁满街的人,他亦浑然不觉,于千万人中,四目相对,他只能看到她,她也只能看到他。 炙热的目光在人群中交缠,直到他骑马过了醉霄楼,仍频频回首。 全程见证完这一幕的月儿,有些呆若木鸡,被他皇妹脸上醉人的笑迷花了眼。 等回朝将领的队伍过去了,她忍不住捏了一把李丝絮的脸:“哎呀,魂都被野男人勾走了,也不见你对月姐姐笑成这样。” “你这两天在姐姐府上,姐姐可是将你姐夫赶出屋的,你倒好,李临淮一回来,你的魂儿都没了。” “真是个见色忘义,小没良心的。” 月公主拉着她:“不行,不行,姐姐改变主意了,不送你回宫,还要留你在府上多住些日子,省得等你成亲后,将我这个做姐姐的忘得一干二净。” 只独处了两天,完全无法缓解积压了七年之久的离别之情。 人潮散去,月儿还想拉着李丝絮回府…… 大军回朝后,很快要入朝堂晋见。 李丝絮本来要跟月儿说,她有正事要办,但是打算离开醉霄楼时,却瞥见了对面归云阁雅间有个眼熟的影子。 当然不是她三皇兄和大皇兄郯王,是在与他们相邻的隔壁雅间位置。 “有人在盯梢三皇兄和大皇兄!” 月儿顺着李丝絮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一身锦服的风雅男子:“那人你认识?” “认识,他是吐蕃王爷大朗雅,当初差点将丝丝劫持去了吐蕃王庭,化成灰丝丝也能认出他。” 李丝絮吩咐柳云莺:“吐蕃与大唐议和的名悉猎还没有到长安,大朗雅已经提前来了,还出现在了三皇兄和大皇兄相邻的雅间,这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当初又在咱们手上受过屈辱,我要先赶去朝堂,你替我盯紧了他。” 这下月儿不拉着李丝絮回府了! 听说是劫持过李丝絮的人,月儿义愤填膺道:“我给你几个护卫,一起盯梢他。” 第626页 “不用,这人身边有不少高手,不然当初也不会在丝丝和王伯拿他当诱饵时,他能顺利脱身了,如此才给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机,在丝丝回到京城这段时日散播流言。” 月儿虽向来娇俏天真,但毕竟是在深宫中长大的人,知道深浅。 她猜李丝絮赶去朝堂,就是为了近来京城流传的什么大圣天后之类的鬼话,有些担忧道:“要不要月姐姐陪你去?” “此事月姐姐不能掺和进来。” 感受到她的关心,李丝絮握着她的手轻拍了拍:“纵然这次大军回朝面对的是腥风血雨,丝丝也有应对之策,月姐姐别担心,安心在府上等丝丝的消息。” “那好,你要一切小心!” 月儿叮嘱她:“你身后可是有皇兄皇姐,还有很多母妃护着的。” “知道啦!” 李丝絮笑,回捏了一下她的脸,要离开醉霄楼。 但余光瞥见大朗雅的目光往这边看过来,李丝絮临时改变了主意:“丝丝要跟月姐姐身边的婢女换身衣裳,然后月姐姐带着她替丝丝引开那人。” “这么惊险刺激吗?你是说有人会阻止你这会儿赶去朝堂?” 月儿跃跃欲试:“真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月姐姐去帮你会会这个吐蕃王爷,母妃和三哥给我准备了很多身手很好的暗卫,是时候让他们派上用场了。” 第535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跟月儿身边的婢女换了一身衣裳,李丝絮又使了银子给醉霄楼伙计找了一辆十分普通不起眼的马车。 她坐着马车离开客栈时,透过马车帘隙,果然瞧见暗处有人鬼鬼祟祟在盯梢,且埋伏在暗处的还是绝顶高手。 只是因为她乘坐的马车太普通了,让对方以为是哪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因此畅通无阻突破了包围圈。 与此同时,大摇大摆带着婢女上了马车的月儿,一出醉霄楼就被盯上了。 月儿自小顺风顺水,一直有她三皇兄处处护着,她出宫尚亲,疼爱他的玄宗还有贵嫔娘娘又给了不少暗卫。 因此她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难处。 这会儿被人盯上,月儿觉得惊险刺激极了。 极少看到有人真刀真枪打架的月儿,唯恐天下大乱,马车拐过热闹的街市。 她兴奋的吩咐车夫:“拐进前面沿河那条小巷。” 服侍月儿的车夫,也是三皇子精挑细选的人,他拿这位主子暗暗头疼,但想到以自己的身手,还有暗处的护卫,应该能护公主无恙,所以只得按吩咐将马车往沿河的小巷里赶。 果然马车行驶在人烟稀少的巷子里,前面就有几个黑衣人拦住了马车。 车夫听到暗处的脚步声,告诉月儿:“公主,后面也有人,前后夹击围住了咱们的马车。” “好哇!” 月儿兴奋的将头探出马车,然后一支飞镖唆地应声而至,割掉了她鬓侧一缕碎发。 她神情呆滞捂住一侧的脸,不敢置信:“什么吐蕃狗王爷,下手这么狠的吗?” “本公主本来要跟他好好谈一谈的,他竟敬酒不吃吃罚酒。” 月儿吩咐车夫:“给本公主狠狠的打,将人给抓起来,本公主要将人扭去朝堂,狠狠砸到父皇面前。” 这位公主也真是单纯,如此怕早惊动了正主? 大概十公主也是知道她皇姐是个怎么单纯的性子,还知道对方十分狡诈,反正也是抓不住人的,只想让自家主子替她多拖延一会儿。 既然如此,那就打吧! 车夫无语望天,吹了一声响哨,然后屋檐上的黑衣人飞身而下,两方人马打斗在了一起。 对方不要命地往月儿的马车旁靠,直到风吹起了帘子,瞧见马车里穿着十公主衣裳的婢女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意识到上当,为首的黑衣人气得差点一剑砍向月儿的婢女。 但是车夫一柄利剑无声袭来,对方中了一剑后,知道遇上了硬碴子。 “上当了,撤退!” “这就跑了吗?有本事别跑啊!” 在李丝絮那儿夸下海口,月儿急死了,掀开马车帘子吩咐车夫:“抓活口抓活口,本公主不能在丝丝妹妹面前言而无信。” 本来要护着月儿的车夫,只得挥剑斩向了最后一个没来及撤退的。 然而才将人擒下,那人嘴角溢血倒地了。 “晦气!” 月儿指着地上眼珠翻白的人,气得一身发抖:“本公主与那个大朗雅势不两立,走,去三哥府上,我们抓不到人,让三哥帮着出手。” “不对,今日大军回朝,三哥去了朝堂,派人去三哥府上说一声也行,我们回府找驸马帮忙。” 拖延了这么久,吐蕃那位王爷已经失去了先机,以十公主的手段,这会儿怕是顺利赶到了朝堂。 车夫配合的答应月儿:“好,奴才这就赶车回去找驸马,以驸马的聪慧,一定能帮公主擒到人。” 如月儿的护卫首领兼车夫预料的那样,李丝絮这会儿已经顺利入了宫,到了玄宗迎接出征将领的勤政殿门口。 而在她一步一步跨上台阶时,朝堂上很精彩。 玄宗夸赞了以安信王为首的出征战士,要正式进入授军功的阶段,这时候宇文融一脸喜色出列。 “我军将士大挫吐蕃,今日出征吐蕃的将领班师回朝,臣要恭贺圣上。” 第627页 宇文昭容两天前做下的事情,让玄宗极为不喜。 这会儿宇文融跳出来,玄宗本能的感受到不悦,但宇文融说的是恭贺之词,作为丞相如此举措亦在情理之中。 玄宗面色柔和了些:“我军将士攻下了石堡城这处要塞,让河西和陇右连成一片,使边塞百姓免受烧杀抢掠的侵扰,为大唐带来了和平安宁,的确值得恭贺。” “陛下圣明,但臣要说的喜事,这只是其中一桩。” 宇文融从袖笼里掏出一封文书,郑重其事呈上:“吐蕃王爷大朗雅在名悉猎赶来长安议和前,一是感受到了我大唐将士的军威,二是在边塞石堡城感念于公主和安信王放他离开的恩泽,已经先一步代表吐蕃呈上了议和书,请陛下过目。” 高力士拿起小太监用托盘举着文书呈给玄宗时,宇文融在一旁道:“大朗雅让臣传达他的意思,说汉时有诸葛亮七擒孟获,对于公主和安信王当初擒住他却放他离开的恩泽,他一直感念于心,他是和亲的金城公主之后,愿意与我大唐执舅甥之礼而处,共同对付东突厥。”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大军回朝之前,京城本就在流传,安信王和十公主在边塞放走了吐蕃王爷大朗雅。 这会儿呈上议和书的吐蕃王爷,亲口承认此事,朝臣们一时义愤填膺。 以李宙为首的御史出列:“皇上,臣要参奏安信王,安信王虽攻下了石堡城,为我大唐拓地千里,但放走吐蕃王爷大朗雅此举,有通敌之嫌。” “是啊,皇上,大朗雅贵为吐蕃王爷,在战场上是重要的俘虏,安信王与十公主竟放走此人,这无异于纵虎归山。” 御史口水横飞:“就算大朗雅是金城公主之后,但大唐与吐蕃开战时,两军是对敌状态,他身上流着一半的吐蕃血脉,安信王和公主此举,实在令人费解。” “还有恕臣说句大不敬的话,后宫不得涉政,十公主为何会去插手军中事务?” 御史一副刚正不阿的风骨:“近来京中有传言,十公主要效仿大圣天后以女子之身干涉朝政,陛下,武周纂政教训犹在,此风不可长啊!” “十公主在朝臣和百姓心目中树立声望也罢,为何会去插手边塞军中事务……” 第536章 父皇,儿臣有罪 受了李临淮提醒的安信王,本不会动怒。 随着宇文融呈上大朗雅的议和书,一半的朝臣和御史出列来参奏他和十公主,如此大的阵仗欺负一个对攻下石堡城立下大功的小丫头,将安信王都气笑了。 他实在忍不住一步出列:“我出征吐蕃的将领,抛头颅洒热血以命相搏攻下石堡城,宇文大人为了一己之私,在立下军功的将领们班师回朝时演这出大戏,岂不可笑?岂不令我边塞将士寒心?” “大朗雅一个吐蕃人,他说本王和公主放走了他,你们一个一个全信了,可有听自己人一言?还是吐蕃人说的是至理名言,自己人开口解释的机会也不给?” 安信王这番话,不可谓不犀利。 一语直中要害! 先前受宇文融蛊惑嚷嚷个没完的朝臣们,也开始反省和羞愧。 宇文融没想到沉稳如山的安信王,竟会直面反驳他。 毕竟身为王爷,又是手握军功的主帅,如此军功定然会遭受陛下的忌惮,更要谨言慎行才是。 宇文融脸上无光,呈奏玄宗:“安信王误会臣的意思了,臣受陛下之命接待吐蕃大朗雅,他感受到我军威仪还有安信王和公主的恩泽自愿献上降书,臣只是想趁着大军班师回朝献出降书,好喜上加喜。” “好一个喜上加喜!” 安信王讥讽不已:“到底是为了喜上加喜?还是一己之私?皇上和满堂朝臣都不是傻子,还望宇文大人不要自作聪明,玩这种排除异己的臭把戏。” 有了李临淮的提醒,安信王也信了小丫头会早做准备,但这会儿朝堂上已经起了争执,那丫头这时候还没有现身。 看宇文融一副丝毫不慌的样子,安信王以为其中定然是出了什么岔子。 今日路过朱雀街,那丫头分明还给李临淮掷过花,若是赶来朝堂的路上遇到了阻碍呢? 福至心灵! 将李楷洛的提醒与此事对上了,安信王实在不耻。 原来宇文融和大朗雅暗中联手,竟使这样的把戏? 在石堡城时,小丫头提出用大朗雅做诱饵,他早想到了今日的局面,经李楷洛提醒后,他甚至想到了此事不该连累小丫头。 因为的确舍弃了一个大朗雅,让大军彻底压制住了吐蕃。 为了牺牲的将领们,为了边塞百姓不再受吐蕃的烧杀抢掠,如果重来一次,权衡利弊之下,他还是会这么做。 毕竟个人的荣辱,哪比得过让大唐将领少受伤亡,让边境百姓免受烧杀抢掠之苦更重要? 想到拼去这一次的军功,能护住那个小丫头,也不妄相识一场,被他在边塞缠着王伯王伯的喊。 既然撕破了脸皮,那干脆不管不顾了! “皇上,臣和此次出征回京的将领,听到刚刚御史参奏臣和公主时,才知道臣和公主通敌放走大朗雅的流言,已经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试问军中边塞之事,如何会传得满京城都是?” “若臣真有通敌之嫌,如何能攻下石堡城,拓地千里?难道吐蕃是傻子,因为要讨好臣,甘愿让出自石堡城往吐蕃的千里之地不成?如此荒谬之言,实在可笑可叹,也令臣寒心啊!” 第628页 安信王讥讽的看向宇文融:“若有些人担心臣军功显赫,会被皇上重用回京任职,分了他的权势,大可不必!” “臣受先帝和陛下之恩,身上又流着李唐皇室的血脉,守卫戍边本是应尽之责,臣也愿意永镇戍边,换边塞百姓安宁和平。” “这是臣的愿望,相信也是每一个为故土亲人而战的大唐儿郎愿望,臣既已经表明了自己愿意永守戍边的心愿,那接下来澄清放走大朗雅的谣言。” “大朗雅并非如京中流言所传的那样,是被臣给放走的,而是臣为了擒拿吐蕃主帅,重挫吐蕃军,以大朗雅为诱饵,让吐蕃主帅以为本王会在押送大朗雅回洮州的路上布局。” 安信王有条有理澄清:“臣猜到了于吐蕃而言,最想要的不是救回大朗雅,而是反扑拿回石堡城,因此臣放出大朗雅这个诱饵,却将兵力都布在了吐蕃进军石堡城必经的峡谷四周,正是因为本王如此布局,才重创了吐蕃大军,李临淮斩下吐蕃主帅首级后,让吐蕃军群龙无首,因此为之后的拓地千里奠定了基础。” “做出以大朗雅为诱饵的决定,是臣一人之故,跟随军行医的公主又有什么关系?” 安信王坦荡道:“的确当时以臣布局在吐蕃的兵力,只能拿主要精力对付吐蕃大军,因此忽略了大朗雅这个诱饵,让他被吐蕃的高手秘密救走,这是臣之过,若是朝堂要为此事责罚,与随军行医的公主无关,臣敢做敢当,愿一人担责。” 安信王如此担当和澄清,先前参奏他和李丝絮的朝臣们顿时鸦雀无声。 朝堂上一片静寂! 他如此撕破脸皮,并以自己一身军功撇开公主,宇文融感受到大事不妙。 他清了清嗓子步步紧逼道:“如此,安信王这是承认了,是你之过才失手放走了大朗雅。” “是!” 在满殿朝臣和回朝将领的注视下,安信王坦荡道:“臣已经澄清了绝无通敌之嫌,是因为布局不周让大朗雅被吐蕃人救走,若非要因为大朗雅一事追责,臣愿意一力承担。” 撇清了一个公主,但安信王一口认下担责之事,宇文融也以为是意外之喜。 安信王若要担责,就意味着失去了回朝进中书省的机会。 宇文融压抑住心内的喜悦:“陛下一向圣明,有功当赏有罪当罚,王爷虽是无心之失,到底放走了那么重要的俘虏……” 宇文融还要乘胜追击,当值的小太监匆匆跑进大殿,禀奏道:“禀皇上,十公主求见!” 一直不动声色的玄宗,朝小太监点了点头。 然后李丝絮跟随在引路的小太监身后,一步一步迈进了朝堂,跪在了大殿中央,匍匐在地。 “儿臣有罪,来领罚了!” 第537章 赌上儿臣的清白 不是! 安信王不是说,放走大朗雅一事,跟公主无关吗? 公主自行跑来认罚,又是什么意思? 别说是满殿朝臣和暗暗着急的回朝将领,就是宇文融也一头雾水。 看到李丝絮没被大朗雅缠住,反而出现在了朝堂上,宇文融本就感觉大事不妙,她竟为了护住安信王自行认罪,宇文融又隐隐透出兴奋之意。 “关于大朗雅一事,因为事涉儿臣的清白,因此王伯才一力承担,事实上儿臣也参与了此事。” 安信王暗暗着急,朝李丝絮使眼色。 但李丝絮不管不顾,看向上首的皇上娓娓道来:“儿臣不能为了自己,让以命相搏,护我大唐安宁的边塞将士寒心,因此今日不得已出现在朝堂上,来说清楚关于大朗雅一事的始末。” “我大唐将士不畏严寒,奇袭石堡城时,儿臣驻扎在石堡城外三十里营帐内随军行医,黎明之前,陆续有受伤的大唐将士被送来救治,他们的故土,还有亲人家眷等着他们平安归来,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大唐的英雄,儿臣身为随行的军医,自当拼尽全力救治每一个受伤的士兵。” “天亮之时,第二批伤员送来了营地,儿臣在替一个晕厥过去的大唐士兵拔箭时,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抵在了儿臣颈间,来人便是吐蕃王爷大朗雅。” 李丝絮继续说下去:“唐军奇袭时,他在石堡城,意识到大事不妙,连夜走密道逃出石堡城,知道城外有唐军驻扎,若是唐军追击,他们难逃一劫。” “大朗雅此人懂些医术,他从吐蕃动身,就是要去灵州找儿臣,想从儿臣手上得到救治伤兵感染的奇药,还有麻沸散的方子,他对儿臣十分了解,从攻城的焰火迷雾中,判断出儿臣就在大唐军营中,想着儿臣若不能为吐蕃所用,必定会成为对付吐蕃的利器,因此扮成伤兵潜入军营,要将儿臣劫持去吐蕃龙庭。” 听李丝絮不急不缓娓娓道来,说起被劫持的画面,满殿朝臣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可以想象到,若是公主被劫持去了吐蕃,大唐将处于被动的局面。 因为以皇上对公主的宠爱,不可能对于公主被劫持一事无动于衷。 好在他们的十公主聪颖灵慧,与左羽林将军家的四公子十分有默契,将大朗雅和他的爪牙骗出军营后,用智谋和医术反擒了大朗雅一行人。 朝臣们听到这惊险的一幕,只感觉事情跌宕起伏,在那样劣势的情况下,公主竟能扭转乾坤? 不说她一个女子,就是男子也不会有她这般镇定自若,这般有勇有谋。 第629页 好在,最后反败为胜,擒住了奸诈的大朗雅,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众人悬着的心落回实处,李丝絮又继续往下说:“儿臣想为征战的大唐将士尽己所能做些什么,因此是以男儿身随军行医的,王爷他本不知道儿臣的身份,但因为大朗雅的劫持,儿臣又与李临淮自小相熟的缘故,因此儿臣的身份暴露了。” 李丝絮说这话时,还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立在安信王身后的李临淮。 李临淮感受到公主的侧目,宠溺的笑了笑。 在上首听她说话的玄宗,忙清了清嗓子浅咳一声。 受了他父皇的提示,李丝絮接着往下说,将石堡城的重要性,以及吐蕃大军是唐军的数倍一一说清楚了。 “儿臣以为,大朗雅不过是一个附庸风雅的吐蕃王爷,我大唐有的是比他强数倍温润儒雅的读书人,与他相比,儿臣以为大唐争得实质性的利益更重要,因此才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劝安信王拿大朗雅当诱饵,将主要兵力放在沿石堡城路上设陷阱一事上。” 李丝絮挺直脊背:“事实也如儿臣和安信王琢磨的一样,经此一役,大获全胜,以石堡城为据点,为深入吐蕃拓地千里奠定了基础。” “儿臣所做的事情,虽是为了李唐天下,为了边塞将领少受伤亡,为了边塞百姓免受烧杀抢掠,但是儿臣插手军中事务,仗着公主身份逼安信王以大朗雅为诱饵一事,致使放走了大朗雅这么重要的俘虏,此事是儿臣之过,的确该受罚。” 李丝絮匍匐在地:“父皇自小教诲儿臣该有担当,儿臣做错了事情,因此恳请父皇收回赏赐儿臣的封号和食邑之地。” “而安信王做出抉择,的确是为了大局在权衡利弊,明知不可为,会被人抓住把柄,为了大唐的荣辱和利益,他还是这么做了,这样的安信王,儿臣以为他不该受罚。” 李丝絮说完这番话,玄宗好一会儿没出声,还瞥了一眼李临淮。 见那位不动如山,玄宗一阵气闷:“安信王既是权衡利弊之下做出的抉择,是他身为主帅该有的权力,朕若罚他,岂不是让边塞将领寒心。” “此事安信王无过,他率我军将士拿下石堡城拓地千里有功,该重重封赏,朕意已决,安信王回朝任职工部尚书,即日上任。” 玄宗赞赏的看着李丝絮:“至于你,没有辜负朕的教诲,没有丢朕的脸,那便依你所言,从今日开始除去你扶风的封号,也收回赏赐的食邑之地。” 接下来就是安信王荣辱不惊跪地谢恩。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宇文融万万没有想到,十公主竟会拼掉自己的封号和食邑之地,一力承担放走大朗雅的责罚。 听说公主差点被劫持走了,不但是皇上,就是满殿朝臣也是心惊胆战。 这会儿哪会站出来反对此事? 看着事情已成定局,宇文融一阵气闷。 然而,令他气闷的远远不止如此,接下来还有令他措手不及之事发生。 心甘情愿受罚后,跪在地上的公主突然起身,瞥了一眼最开始站出来禀奏安信王的李宙,然后似笑非笑看向他。 “李御史先前陈奏本公主和安信王放走了大朗雅,本公主已经澄清此事,也为此事受了罚,难道李御史就没有什么其它事情要禀奏的吗?” 第538章 就那么喜欢李临淮吗 随着李丝絮话音一落,李宙突然跪地:“陛下,臣有罪,臣受宇文大人威胁和蛊惑,迫不得已弹骇安信王放走大朗雅一事,宇文大人打着鱼贵妃诞下皇子,公主手眼通天会威胁太子殿下的旗号,哄骗臣参奏立下战功的安信王。” “公主不得已上殿澄清了此事,又一力担责认罚,被夺回了封号和食邑之地,臣才知道错怪了安信王和公主。” “公主如此大义无私,又岂会行结朋党笼络朝臣和边塞将领之事,欲为刚诞下的小皇子谋夺太子之位,这实在是无稽之谈。” 李宙一脸悔恨:“臣身为御史,不能明辨是非,错怪公主,自责不已,此事是臣错了,甘愿受罚。” 一直没有说话的宋璟,这时候出列为李宙说话:“御史本就行参奏之事,只有广开言路,朝堂才能清明,奏言之后还要经过核实,臣以为李宙无罪。” 玄宗点了点头,认同了右相宋璟之言。 如果李宙的反水,宋璟的不站队,还不够打击宇文融的,那接下来司农少卿递上弹劾的折子,无疑将宇文融打入了万丈深渊。 “臣有本参奏,弹骇宇文丞相在汴州时贪污官钱巨万,此事的人证物证,臣已经陈列在册,请陛下查看。” 御史参奏什么的,还要经过核实。 但司农少卿不但将御史的活儿干了,直接在弹劾的奏章上罗列清楚了人证物证,且人证物证俱全,一一对应得上。 玄宗看着折子上罗列清晰的一件件一桩桩,面沉如水。 自己信任倚重的权臣,竟借着办差之便,贪污了如此数额巨大的钱银? 看完了司农少卿蒋芩的弹劾,玄宗将手上的折子重重砸到了宇文融脚下:“好一个宇文融,教女不端,纵容宇文昭容勾结刑部侍郎李林甫,诬陷朕的贵妃和公主在先,朕信任倚重你,你竟贪墨枉法,实在是令朕失望透了。” “宇文融你在汴州任上贪污官钱巨万一事证据确凿,又插手朕的后宫事务,纵容宇文昭容企图挑起朕的子嗣自相残杀,实在罪无可赦,朕念你劳苦功高,暂且饶你一条性命。” 第630页 玄宗怒极:“来人啊,将宇文融即刻发配崖州!” 一个权势滔天的权臣,瞬息之间被打入了万丈深渊。 皇上亲口提到宇文昭容和李林甫,被御林军扭住的宇文融,这才知道端午宴上的事情竟没有成,是如意给了他错误的信号。 为何家生子如意会这么做? 无形之中,背后有一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麻痹了他,任着他这些天上蹿下跳,将他推入了深渊。 若不是端午宴上出了岔子,以他的谨慎,绝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看着含笑瞧着他被制住的小姑娘,宇文融一身毛骨悚然,这才知道宋璟为何提醒他,万万不能招惹十公主。 然而,再大的悔恨,都已经晚了! “公主如此算计臣,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宇文融还想说什么,被李楷洛手下的御林军塞上破布要拽走。 堂堂左相,权势滔天的存在,落得了如此下场? 朝堂上一时静寂无声,甚至觉得十公主手段很是可怕。 李丝絮这时候在朝臣们侧目下,再次跪倒在大殿中央:“父皇,儿臣查清楚京中散布的流言,是宇文大人所为,端午宴那日,宇文大人更是利用宇文昭容谋害儿臣的母妃,引母妃入瓮。” “因此儿臣万不得已,才想尽办法搜集他的把柄,用来对付他。” “宇文大人任职左相以来,虽被权势欲望迷晕了眼,为了一己之私,要谋害儿臣的母妃,陷害立下军功的安信王,但是宇文大人曾提议父皇检括逃户,增加租赋收入,对编户流民免征正税,在农田上的种种举措,增加了大唐税赋收入。” “宇文大人虽犯下大错,但之前充盈国库有功,功过相抵,因此儿臣请求減免对宇文大人的责罚。” 李丝絮这话一说出来,不但是满殿朝臣,连安信王也是深深的看她一眼,心里感叹她真是深明大义。 玄宗更是欣慰的看向她,喊住要将宇文融扭送走的御林军:“既如此,朕便罚他发配流放汝州!” 比起去远在天边的蛮荒之地崖州送命,发配流放汝州尚有一线生机。 宇文融顿住了步子,看着李丝絮一时眼神复杂。 他没有想到他的对手将他推入万丈深渊,又会记着他的功劳,让他没有彻底跌落进崖底。 或许真如宋璟所劝的那样,他不该为了一己私心对付公主,甚至跟大朗雅联手。 公主那么晚才从朱雀街赶回朝堂,明显是路上遇到了阻碍,以她的聪慧,如何会猜不到他和大朗雅的小动作。 但公主却因为他的功德,最后还是放了他一马。 宇文融眼眸内涌上了深深的悔意,只恨当初没有听宋璟一言,他深深一揖,被御林军扭送着离开了。 玄宗看着跪地的李丝絮:“还不起来?莫非受了委屈,等着朕来扶你?” “不是,今日在朝堂上,儿臣不是父皇的女儿,而是臣子,所以儿臣以为,逼不得已插手了对付了宇文大人,对付了父皇的权相,是丝丝的过错。” “更可怕的是,经此一事,丝丝知道自己虽为女儿之身,却有动用朝臣的能力,这何其可怕?” “尽管儿臣的本意是为了李唐天下,为了大唐百姓,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儿臣以公主之尊,插手朝政实在犯了莫大的忌讳。” 李丝絮跪地匍匐道:“因此儿臣恳请父皇,贬去儿臣身为公主的身份,儿臣犯下过错,不配为李唐公主。” 被人抹到脖子上了,难道不反击? 等着被人杀死吗? 不说玄宗,就是朝臣们也是哭笑不得。 宋璟和安信王着急的要提醒她适可而止,太子也暗暗着急,可李丝絮匍匐在地当没看见。 就那么喜欢李临淮吗? 为了李临淮要做到这个份上。 看李临淮像根木头一样拄着看戏,太子不由得一阵气闷。 玄宗也忍不住轻咳一声:“好了,不要胡闹!” 第539章 请陛下为臣和公主赐婚 “儿臣不是胡闹,儿臣就算不做公主,还是父皇的女儿,还是太子哥哥的庶妹,儿臣……” 其实李临淮一直像木头似的呆滞着,是太过震惊了! 他知道自己和公主之间隔着一道天坎。 跨过这道天坎的人,本该是他。 他也早就决定了,用射杀吐蕃主帅的军功,用身上的官职,以及身后的前程,换公主一人。 但是公主却不愿折断他的羽翼,先跨过了这一道天坎。 他何德何能,能得公主青眼,能让公主为他做到这个份上? 如他一样的李唐男儿,数不胜数,而如公主这般璀璨的明珠却独一无二。 从来不曾落泪的李临淮,这时候眼眶红肿,眼泪差点流下来,他满是柔情看着为他跪地的公主,满脑子里都是用尽余生,去护着宠着爱她一人,此生不渝! 不! 此生还不够,他还想下辈子与她交集,永生与她生出羁绊。 先是被太子和安信王愤怒的看过来,紧接着又被皇上冷眼扫过来,沉浸在巨大惊震中的李临淮,终于回过神来。 他一步一步走到李丝絮身侧,默默跪在地上:“皇上,臣有要事禀奏,这件事情,关系着臣一生所幸,臣本以为,这种事情要去皇上的御书房说清楚,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臣已经等不及了,当着满殿朝臣,臣想说出来。” 第631页 玄宗还在惊讶,以前在他身边当差闷葫芦一样的人,竟如此能说? 李临淮这时候满含柔情,深深的看了李丝絮一眼,两人目光交汇,李临淮眼眸内含着笑意,蓄着万千之言。 在满殿朝臣,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四目相对,同时展露了笑颜。 竟如此肆无忌惮了吗? 玄宗只觉得这臭小子没眼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存着心思拐他的公主,早在安排他护卫小十时,这小子已经起了贼心吧? 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公主,马上要被拐走,这臭小子还在朝堂上就敢如此明目张胆。 玄宗气得不轻,他猛咳一声:“朕以为,你要禀奏的事情,还是去朕的御书房说。” “出征吐蕃回朝的将领,按军功行赏。” 玄宗没好气瞪着李临淮:“朕先行一步,你,即刻滚去朕的御书房……” 李临淮跟着玄宗进了御书房后,玄宗横眉冷对,目光凝在他身上,端坐在御桌前盯着他打量。 若是换了一个人,被皇上目光里夹带着怒意这么看着,必定承受不住这种骇人的威压,但李临淮却脊背挺直,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 这小子长得倒是可以,这样的好样貌,在京城官宦子弟中也是最拔尖儿的那几个。 就是冷脸了些! 但,他在朝堂上与小十对视含笑时,像换了一个人。 他的柔情,唯独给了小十一人! “说说吧,究竟给朕的女儿灌下了什么迷魂荡?让朕的女儿为了你,情愿放弃公主之尊,也要成全你身为大将军的夙愿。” “端午宴那天,这丫头已经闹过一次,朕将她喊来御书房安抚了她。” 玄宗不满的冷哼一声:“朕为了给她台阶下,将宇文融的把柄送到她面前,她倒好,为了你这小子,竟还顺着杆子往上爬。” 果然司农少卿蒋芩弹劾宇文融在汴州贪污官钱巨万一事,是皇上授意了的,由此可见皇上手里早握有丞相宇文融的把柄。 但作为一个明君,深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比起宇文融在汴州干出的政绩,以皇上的容人之量,可以包容他这个污点,继续委以重任。 可惜了宇文融终是心志不坚,被权势欲望迷晕了眼,竟将手插进了后宫,为一己私利企图染指储君之事。 任宇文容再有才干,皇上又岂能容得下他? 公主深知皇上最忌讳之事,因此对付完宇文融后,才会自请贬去她的身份。 当然,公主这么做更是为了他! “臣心悦公主,又岂会舍得公主为了臣的夙愿,放弃她身为公主的尊荣,纵然臣与公主之间隔着一道天坎,臣也希望,能跨过天坎的人是臣,而不是公主。” 李临淮恭敬的屈膝跪下:“臣知道为了朝政清明,从太宗时期以来,尚了公主的臣子不能在朝中居要职,因此臣想折去此次征战吐蕃的军功,也想请皇上收回臣左清道率的任命。” “臣想求娶公主为妻,请陛下为臣和公主赐婚!” 跪在玄宗面前的李临淮,目光坚定,神情真挚,一副为了他的小十,什么都愿意放弃的样子。 吐蕃连年犯边,因此朝廷悬以重赏,斩杀大将军者授予大将军。 李临淮此次出征,一箭射杀了吐蕃主帅,按照军功晋封,应授予他二品大将军之职。 大唐在马背上得天下,对于数以万计守卫戍边的将领而言,建功立业十分重要,更别提李临淮一战成名,离军中那个显要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了。 他竟为了小十,甘愿放弃斩杀吐蕃主帅之功? 玄宗说不触动,那是假的。 可惜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不可破,也为了以后朝中的清明和安宁,手握兵权的权力,不能落在一个尚了公主的驸马身上。 身为小十的父皇,他也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受委屈。 左右为难的玄宗,到底十分惜才:“李临淮,朕知道你有大抱负?你甘心吗?” “臣很甘心!” 李临淮跪地仰头:“在皇上的治理下,宇内清明,皇上如此勤勉,臣以为开元盛世能一直延续下去,如此臣有生之年,也不会有大战乱,并没有多少给臣施展抱负的机会。” “若真有一日,敌寇狂妄,侵扰我大唐边境,臣虽不为大将军,也仍是大唐的子民,这个不会改变。” 李临淮铿锵有力道:“到了那一日,朝堂有用得上臣的地方,需要臣去守卫戍边时,臣自当拼尽全力,鞠躬尽瘁为守护大唐而战。” “臣的前程的确重要,能成为大将军也一直是臣的夙愿,但于臣而言,公主比这些都重要。” 第540章 公主给臣喂了糖 李临淮说这些话时,李丝絮的娇俏样子在他脑中晃过,他唇角扬起一抹宠溺的笑意:“公主是大唐最熠熠生辉的明珠,独一无二,大将军有很多,但宛如皓月明珠一样的存在,却唯有公主一人。” “臣能得公主青眼,比这大唐天下所有的男儿都幸运,公主也教会了臣一个道理,那就是,臣娶了公主后,纵使不能为大唐在边塞立功,还可以用别的方式,为大唐贡献一份心力。” 李临淮匍匐在地,十分真挚:“因此,折去臣斩杀吐蕃主帅的军功,臣心甘情愿,能得公主另眼相看,臣已是受宠若惊,能有机会一直护着宠着公主,臣更是甘之如饴。” 第632页 玄宗还在感触,这小子对他的小十倒是一片真心实意。 李临淮又觉得,似乎有什么遗漏了? 见玄宗没有表态,他忙继续补充一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臣娶公主以后,绝不纳妾,一定拼尽全力爱护公主。” 他十分郑重的立下誓言:“若臣有一日敢对公主有一丝不好,敢让公主伤心难过,陛下就算要斩杀了臣,臣也绝无怨言。” 李临淮再次以头触地:“臣是真心实意求娶公主,也爱护公主敬重公主,只求陛下成全!” 玄宗还是不吭声! 向来沉稳的李临淮,紧张得不行,急得手心冒汗时,玄宗终于开口说话了:“朕以前,好像看走了眼!” 李临淮有些不明白玄宗的意思,仰头与他对视。 玄宗伸出手,落在他肩上拍了拍:“朕以为,你这小子是个闷葫芦,原来求娶朕的女儿时,也能滔滔不绝说出这番讨巧的话。” 李临淮感觉自己紧张得快晕过去了! 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他生怕,皇上不愿意点头应下此事。 感受到玄宗的手落在他肩上使的力度,悬在嗓子眼里快蹦出来的心,终于被皇上给拍落了下去,他能顺畅的呼吸了。 无形之中,他甚至感觉自己与皇上之间亲近了不少。 这种君臣隔阂的消除,让他脑子短路之下脱口而出:“皇上,臣的嘴没那么笨了,是因为公主在边塞时,给臣喂过糖!” “还敢来酸朕?” 玄宗被他气笑了:“你信不信朕言而无信,不将小十嫁与你。” 李临淮接话:“皇上是最圣明的天子,从来一言九鼎!” “你这臭小子,这是吃定朕了!” 玄宗嫌弃的赶他:“朕要再想想,到底要不要将小十嫁给你,安信王还在等着见朕,你小子给朕滚出御书房。” “那臣去见公主了!” 李临淮起身拱手:“臣告退!” 李临淮风一样的离开了御书房,玄宗跟一旁伺候的高力士说话:“瞧瞧他都得意成什么样,尾巴快翘上天了!” “是朕识人不清,养了一头觊觎朕女儿的野狼!” 玄宗吩咐高公公:“去传安信王吧……” 被任命为工部尚书的安信王进了御书房,李临淮刚迈着步子出了兴庆殿的大门,一道劲风袭来。 感受到来人的气息十分熟悉,李临淮顿住步子,下一刻,果然袭击他的人从身后拦腰将他抱住了。 “让丝丝猜猜,你为了娶我,已经在父皇面前放弃斩杀吐蕃主帅的军功了吧?” 自边塞一别,李临淮没有一刻不思念身后环着他的人。 从来没有尝过情爱的滋味便罢,在石堡城临别时,心意相通之下她大胆的抱过他,还在他脸上轻啄过一口,早激荡了他心内沉寂多年的涟漪。 因此对她的思念不再是涓涓细流,隐忍克制了这么多年,一旦开了闸,早汇成了江河湖海。 自边塞一别,他的思念便汹涌成灾,无处安放。 又如何禁得住她如此肆无忌惮的撩拨? 已经顾不得有值守的护卫,李临淮抓住那两只在他腰上作乱的小爪子,深呼吸了一口气。 “如公主先是请皇上收回赏赐的封号和食邑之地,后又为了臣自请剥去李唐公主的身份那般,臣亦放弃了斩杀吐蕃主帅的军功,自请不再任左清道率,请皇上赐臣一个闲散之职。” “那为了娶丝丝,付出的代价有些大了!” 李丝絮将头贴在他宽厚的背上,喊了他一声:“李临淮!” 任她环着自己胡闹,李临淮温声嗯了一下,算是回应。 李丝絮叹气:“你本来要成为大将军的,娶了丝丝,等于折断了你的羽翼,你何苦如此?” 李临淮本想将在御书房那些话重复一遍,告诉他纵然不做这个大将军,他依然是大唐的子民,如今宇内清明,短时间内不会有大的战乱再起,待有用得着他的那一天,他愿意为了守护大唐披甲上阵,防御外敌。 他还想告诉她,为她做这些他甘之如饴。 若要她为自己放弃公主的尊荣,岂不妄为男子? 但千言万语,终化成了一个伸出大手掌覆住她柔荑的动作:“臣只是做了公主为臣做过的事情。” “再说了,公主不是对臣另有打算?” 李临淮说话时,拽着她从身后拉出来,仗着身高优势,极为克制隐忍将长满胡碴的下颚抵在她头上。 他的声音磁性沙哑:“臣若继续在朝中任要职,便不能陪着公主去做那件事,能得公主青眼,此生何其有幸?臣想要妻唱夫随,去陪着公主做那件事。” 隐晦的心思,竟被眼前的人猜透了? 李丝絮怔愣住了! 离得这么近,温热的呼吸喷在她颈间,听着已经被她教坏的人竟说出妻唱夫随的话,李丝絮被激烫得心间一麻。 大唐的女子本就极为大胆,更何况她身体里住着来自千年后的魂魄。 情之所至,她拽着李临淮的衣襟:“李临淮,你果然是最懂我的人,什么都瞒不过你!” 李丝絮刚将头倚在他胸膛上,余光猛然瞥见了游廊下站着的杨公公和李楷洛,她顿时大窘,抓在李临淮衣襟上的手松开,如触电般退后一步。 第633页 然后,她幽怨的看向杨公公和李楷洛:“公公和大人怎么站那儿不出声?” 第541章 丝丝要对大人不客气了 看他儿子哄公主,李楷洛笑得豁开了嘴:“咳,臣不敢出声!” 连杨公公也是忍俊不禁,他那张本该很凶的脸露出些许柔和,十分诡异别扭。 看着窘迫至极的李丝絮反咬一口,还怪一直站在廊下的他和李楷洛不出声。 杨公公嘴角抽搐:“是老奴和左羽林将军的错,不该站在廊下。” “公公也学坏了!” 李丝絮一本正经清了清嗓子:“咳,那个,本公主还有要事与李临淮相商。” 说完,脸颊发烫拽着李临淮往太液湖旁走…… 瞧见李丝絮拉着人消失在梅园拐角处,杨公公看着目光还在追随着他儿子和公主的李楷洛。 “这两个孩子心意相通,恭喜李将军。” “公公这么唤卑职,真是折煞卑职了!” 站在廊下偷听到了他儿临淮和公主说什么,知道事情有了眉目。 但因为常伴君侧的敏锐,李楷洛心内深处还有一丝隐约的担忧。 “卑职总觉得,陛下没有赐婚,此事还有变数。” 李楷洛说出如此推断的缘由:“犬子今日在朝堂上想要求娶公主,陛下却打断了他,将他喊去了御书房。” “卑职以为陛下此举极有深意。” 李楷洛神色恭敬朝杨公公拱手:“若是别的事情,卑职万万不敢揣摩圣意,但此事关系着犬子和公主一生所幸,还望公公指点一二。” 冷情冷性的杨公公,向来不爱管宫里的闲事。 只是小丫头是他要护着的人,他又与李临淮极有渊源,因此不怎么爱说话的他,也没有三缄其口了。 “临淮不仅是咱家看着长大的,也一直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当差,论才学,武将小一辈鲜有比得过他的,相貌更是京城官宦子弟中最拔尖的那几个,他守着十公主长大,又与公主心意相通,陛下万没有为难的道理。” 杨思勖接着说下去:“此次他在边塞立下大功,初露锋芒,更是如陛下曾经断言的那样,有将帅之才。” “朝中的规矩,将军是懂的,李临淮若撤去一身军功,领个闲职,大唐等于失去了一员猛将,而让他领了军功,晋为大将军,势必又要委屈公主。” “若非要两全,如何堵得住朝臣和坊间的悠悠之口?” “驸马领大将军之职,就是将军府怕是也不得安宁,必将引人忌惮,岌岌可危。” 杨思勖分析:“陛下倒不是不属意这桩婚事,不过是左右为难罢了!” 杨公公一席话,何尝不是李楷洛心中所想。 他叹气:“卑职就知道,要等颁下这道赐婚圣旨不容易。” “犬子执拗,这些年死活不肯成亲,卑职就知道他在等公主回长安,依他的性子,若不能娶公主为妻,宁愿孤独终老,因此早在边塞时,卑职就做好了他舍弃一身军功的打算。” 左羽林将军如此开明,那丫头嫁去了李家,倒也不会受什么委屈。 更兼,左羽林将军与他夫人琴瑟和鸣,将军府没有那么多后宅糟心事儿,其实算得上是一门顶好的亲事。 “将军府能做到这个份上,也不算辱没了公主!” “本该如此,十公主钟灵毓秀,竟能看上卑职那个呆木头一样的儿子,李家的祖坟真是冒了青烟,能娶公主,自该有所舍弃。” 非是将军府不拿刀口舔血拼来的军功当一回事,实在是李楷洛的几个儿子先后战死沙场,此次李临淮能斩杀吐蕃主帅,身为父母以他儿为荣。 但,更期盼他一世安宁。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公主为女儿身,因为鱼贵妃诞下皇子的牵连,都已经引得暗潮汹涌。 他儿若顺利晋封大将军,并不是什么好事。 跟杨思勖说完这番掏心窝子的话,李楷洛言明找杨公公的来意:“还请公公将卑职这番话,在皇上面前略提一提。” “你倒是个明白人,拧得清!” 杨思勖看向太液湖旁梅丛影影绰绰的两个人,伸手在李楷洛肩头拍了拍:“将军倒也不用患得患失,车到山前必有路……” 端午时节多是阴雨绵绵的天气,在出征吐蕃的大将班师回朝前,还下过一场小雨,今日天气放晴了,被雨水洗过的梅园澄澈一新。 茂密的枝叶间缀满开始泛黄的梅子,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杨公公也罢! 李楷洛可是李临淮的生父。 被他们撞了个正着,李丝絮不知是走得太急还是过于窘迫,进了梅园依然面红耳赤。 她只看一眼枝头缀的泛黄梅子,李临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忙替她摘了一个下来,在衣摆上擦了擦,喂到她嘴边。 李丝絮咬了一口,皱着小脸可怜巴巴道:“好酸!” 从兴庆殿门口一直到梅园,看公主脸上的绯红还没有消散下去,李临淮没忍住低低的笑出了声,他伸出大手掌捧住了李丝絮一侧的脸。 “公主走太急热坏了,臣替公主冰冰脸!” 粗励的指腹在她滑嫩的脸颊轻擦而过,像是一下将她点着了,李丝絮不仅脸颊烫得厉害,连心都被烫了一下。 本来还慌乱的她,触上眼前人狭促的笑意,顺势就拽住了他作乱的手,突然踮起了脚尖。 第634页 “此处人烟稀少,大人再敢乱动,丝丝要对大人不客气了。” 她鼓着腮帮子在他耳边吹气:“男孩子落单时,也很危险的哦!” 她色厉内荏威胁他的样子,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 如他手掌划过她的脸庞那般,她的唇也在他耳尖上划了一下,那么轻那么浅,敏锐的触感却清晰的划过了他心间。 心尖被猫儿爪子给挠了一下,让李临淮热血直冲头顶。 偏他身体却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捉弄了他的小野猫憋着笑,还冲他娇俏的在眨眼,对着如此胆大包天的公主,李临淮终究拿她无可奈何。 她不过,仗着他从来隐忍,不舍得唐突了她,肆无忌惮罢了! “公主……” 见过班师回朝的李临淮,回到甘露殿后,李丝絮一头扎进了甘露殿的小书房,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写划划。 不一会儿,负责盯梢大朗雅的柳云莺回来了。 第542章 公主要去和亲吗 顾不得先说大朗雅那边的事儿,柳云莺滔滔不绝道:“听说公主为了李临淮,真让皇上收回了封号和食邑之地,还在朝堂上自请剥去公主的身份,可有此事?” 李丝絮在纸上勾勒着一个圆形状奇奇怪怪的东西,进了书房的柳云莺咋咋呼呼的,李丝絮注意力都凝在自己勾勒的图纸上,头也不抬。 “这个时辰才回宫,是不是有点久了?” “云莺回宫时遇到了王忠嗣,回到甘露殿这才晚了些。” 李丝絮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勾勒完手上的图纸,抬起头来意味深长看她一眼。 柳云莺马上不自在的解释:“咳,不是小主子想的那样,是王忠嗣拉着云莺说在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云莺操心小主子和李临淮的事儿,就跟他勉为其难多聊了几句。” “好一个勉为其难!” 李丝絮憋着笑:“忠嗣哥哥刚回朝,不去见父皇,倒守在了你回宫的路上恰好撞到你,然后拉着你,让你勉为其难听他说朝堂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被戳破了心思,柳云莺有些气急败坏的恼了。 李丝絮这才噗笑一声:“好了,不逗你玩了!” “你也不用操心我和李临淮的事儿,更不用惋惜李临淮身怀大将军的抱负,却与大将军之位失之失臂。” 李丝絮说这话时,敛了笑意,看着窗外的绿树红墙:“他娶了本公主,并不会失去他身为大将军的位置,父皇会另有安排。” 柳云莺不太信! 若是如此,公主又何苦从娘娘诞下小皇子后,折腾这么多? 像是知道柳云莺在想什么,李丝絮吹了吹纸张上的墨迹,告诉她:“从我母妃诞下小皇弟,被晋为贵妃,若她一直盛宠不衰,皇弟又得父皇宠爱,我不做这个公主,换她和皇弟平安,保王伯留在朝堂,这很有必要。” “但父皇舍不得我受委屈,李临淮和将军府也舍得他那一身军功,事情演变成这样,那便用另外的法子。” 聊了这一会儿,见墨迹干得差不多了,李丝絮卷起摊在桌上的图纸,塞到柳云莺手里:“将这个交给工部的梁大人,若是少了些什么材料,让他去找王元宝那边要,王元宝帮着边塞制出那批望远镜,手上应该有不少余料。” 跟在李丝絮身边这么久,柳云莺琢磨出了一丝味儿:“难道保住李临淮的军功,就出在这一张图纸上?” “这奇奇怪怪的,小主子画的究竟是什么?” 按王忠嗣的说法,皇上没有当庭让李临淮将求娶公主的话说出来,而是将他喊出御书房密议,显然公主和李临淮的婚事,皇上那边还要留些周旋的余地。 可见,皇上也是左右为难! 这样的情况下,小主子以公主之尊尚亲,又如何能保得住李临淮的军功? 柳云莺还想追探个究竟,李丝絮打断他:“说说盯梢大朗雅的事情吧?” “果然如公主所料,月公主那边离开醉霄楼不久,将马车赶到小巷子里,便被大朗雅的人盯上了。” 说起大朗雅,柳云莺咬牙切齿:“那个吐蕃蛮子在小主子手上吃过亏,如今学聪明了,袭击月公主马车的那些人,是在长安城花重金买的死士,因此月公主的人擒到袭击马车的贼子,却没能留下活口。” “云莺按小主子的吩咐,暗中跟着撤离的那几个,却也跟丢了!” 柳云莺琢磨不透:“在长安城的地盘买通死士劫持公主,这人真是胆大包天?也比在边塞时狡诈了许多。” “大唐可是在跟吐蕃议和,他这么做用意何在?就算劫持到了小主子,难道还能带回吐蕃?” “还在边塞时,这人就盯上了公主手上治伤口感染的药方,还有麻沸散的方子,经石堡城一役后,他深知公主的价值,重金雇人劫持公主不成,他不会趁着和谈时,提出要求娶公主吧?” 柳云莺的推断,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有了文城公主和金城公主和亲吐蕃的先例,吐蕃打不赢大唐时,很喜欢玩称臣和亲那一套。 不过,谁给他的脸,敢起这个念头? 李丝絮被气笑了! “今日他派人盯梢醉霄楼劫持一事,不过是碍眼法罢了,他这是与宇文融联手,想要阻止我去朝堂。” “若是事情成了,不过说与本公主有旧情,来了长安后却无缘得见,迫不得已请我去茶楼叙叙旧罢了,如此,便不会影响大唐与吐蕃和谈。” 第635页 李丝絮冷嘲一声:“丝丝窥破了他的伎俩,被月姐姐摆了一道,他雇的人这才撕破了脸皮。” “听说,这人跟吐蕃赞布是亲兄弟,很得他哥哥的欢心。” 李丝絮慢悠悠说出这句话,眸眼里透着意味深长的笑:“你说,兄弟反目什么的,是不是很有趣?” 她家小主子这样,柳云莺知道大朗雅要倒大霉了。 李丝絮接着说下去:“大唐与吐蕃和谈在即,为了边境百姓安宁,劫持一事倒也不必再深究下去,他非要来招惹本公主,那便让他在吐蕃和大唐和谈时丢脸吧!” “他爱装大唐读书人的温润儒雅,在吐蕃百姓心中是众人仰望的存在,那就让他灰头土脸滚回吐蕃,成为吐蕃的笑料。” “如此,看他如何在吐蕃百姓心中立威?又如何能得吐蕃赞普的欢心?” “有了宇文融这个前车之鉴,大朗雅的身份又十分敏感,吐蕃与大唐和谈在即,应该没有哪个朝中大臣,有胆子与他暗中勾结了。” “朝堂上的消息,传不到他那儿多可惜呀!” 李丝絮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意:“你出宫去工部找梁大人时,去一趟京城最热闹的望月楼,顺便将朝堂上的事情透露一二。” 李丝絮朝柳云莺勾了勾手指头,柳云莺忙附身过来,听清楚她家小主子嘀咕的什么,柳云莺两眼放光,重重点了点头。 杀人诛心啊! 这可比打大朗雅一顿,解气多了。 柳云莺得了吩咐,忙拿着李丝絮给的图纸,又出宫了! 第543章 本王一定要娶公主 以名悉猎为首的议和使臣,终于姗姗来迟! 鸿胪寺少卿将议和团安顿在接待使臣的四方馆,离开时拱手道:“大唐海纳四方,我朝皇帝得知大人带着议和团赶来了长安,接风宴时会派太子殿下和诸位皇子作陪,请稍事歇息,本官一会儿安排马车送大人和王爷去赴宴之地。” “有劳李大人!” 等鸿胪寺少卿李祺离开,名悉猎让使馆侍从引着他去见早先一步来了长安的大朗雅,刚进大朗雅下榻的院落,在游廊转角处,撞见了一位衣着华贵的公子。 这位公子一身锦衣华服,瞧着不过是二八年华,满头青丝用一支玉簪简单束着,由于他长得过于俊美的缘故,却也难掩其玉树芝兰般的风姿。 名悉猎本以为他们赞普之弟大朗雅已经足够风雅了,但与眼前的年轻人相比,不过其十之一二。 跟他一比,自家王爷显得俗气多了! 眼前的青年男子,才是将温润儒雅诠释得淋漓尽致之人,若是这样的人出现在吐蕃王庭,必然引得追崇大唐风华的女子们趋之若鹜。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名悉猎目光直直地落在这个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的公子身上,一时移不开眼。 感受到他的注目,一身风华的公子神色温润冲他笑了笑。 直到那位公子带着仆从消失在亭廊转角处,名悉猎仍是久久回不过神来,这引得捻了鱼食在荷池旁喂鱼的大朗雅笑出声。 “名大人一路从吐蕃来长安,难道没在大唐见过如此风雅的人物?” “不曾!” 名悉猎朝着荷池庭栏旁的大朗雅行去,赏着池中的锦鲤惊叹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若不是得皇家滋养,不会诞出如此风华的人物。” “所以下官猜,刚刚那位公子,应该是大唐皇室的某个皇子吧?” 名悉猎崇拜地看着大朗雅:“看来,王爷来长安这段时日,收获颇丰。” “本王总不能白白来一趟长安城!” 大朗雅很喜欢名悉猎如此奉承他,神色颇有些得意道出刚刚那人的身份:“这位皇子李帽,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皇子之一,他的妹妹养在皇后娘娘身边,本王为了与他交好,搜罗了不少域外得来的宝物。” “有他暗中相帮,本王所求之事如逆水行舟,一定能有所成。” 名悉猎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这位王爷自从在石堡城落入了唐军之手,一直执念未消,想要求娶大唐皇帝的掌上明珠,一来雪石堡城之辱,二来让那位厉害的十公主为吐蕃所用。 只是吐蕃若此次战胜了也罢,明明自己一方是战败国,不说他和吐蕃朝臣,就是赞普也感觉此事如逆水行舟。 吐蕃赞普以为他弟弟见识到了长安的繁华,会打消这一念头,所以允他在吐蕃议和团出发前,先一步赶到长安。 这会儿名悉猎见大朗雅不但没有打消这个念头,反而执念更深了,他不得不将赞普临行前的叮嘱之言转告。 “赞普的意思是,还请王爷歇了这个心思。” 名悉猎劝道:“那位公主是大唐天子的掌上明珠,众星捧月一样的存在,听说不仅得皇帝喜欢,连她的皇兄们也如珍似宝宠爱着她,就算吐蕃以赞普的身份求娶,也是委屈了她,王爷若在和谈时提出娶她……” 名悉猎本来要说借着和谈求娶十公主,无异于自取其辱,但怕触了大朗雅逆鳞,终究说得有些委婉。 “王爷求娶这位公主,总归有些不妥!” “名大人说的,本王都知道,终归觉得大唐虽有与吐蕃和亲的先例,和亲的公主只是出自皇室宗亲,受封公主后再嫁去吐蕃,比如本王的母妃金城公主,便是以皇室宗亲之女的身份受封公主,嫁去吐蕃和亲的。” 第636页 “本王这个赞普的亲弟弟,以王爷之身求娶当今大唐天子之女,无异于自取其辱。” “放在本王赶来长安时,的确如此,但本王提前一步来长安,游说大唐丞相与本王联手,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 大朗雅将他来长安后做了什么告诉名悉猎,名悉猎得知王爷竟与大唐丞相宇文融联手了,惊得眼珠子差点跌落在地。 “王爷此举太过冒险了,劫持公主,若大唐皇帝怪罪下来,边境永无宁日。” “可大唐也有意与吐蕃和谈,不想边境再起战乱,难道不是吗?” 大朗雅冷笑道:“若非本王此举,大唐的宇文丞相,当今大唐天子的财政大臣,又怎么会发配去汝州,本王这是借了十公主的手,为吐蕃斩除了一位大唐权臣,而那个像小凶兽一样的女人,果然没有令本王失望。” “若是本王能将她娶回吐蕃,何愁没有对付大唐的利箭?” “她母妃诞下皇子被晋为贵妃,本王借用宇文融来对付她,果然如本王预料的一样,她和宇文融两败俱伤,因为她以女子之身插手了朝政事务,引得大唐皇帝忌惮,已经被收回了封号和食邑之地,听说大唐皇帝甚至有意剥除她公主的身份。” 大朗雅得意道:“此一时彼一时,一个要被剥去大唐公主身份的女人,难道本王娶不得吗?” 名悉猎竟不知道,在他们王爷大朗雅来了大唐的期间,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他十分惊骇道:“王爷这消息从哪儿听来的?” “朝堂上风起云涌,自然有消息传入坊间,而京城望月楼以及大唐的永康坊,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去处,光听坊间消息,本王心里尚且难安,所以近来才结交了从洛阳回长安的皇子李帽。” 大朗雅掩饰不住得意狂笑了一声:“名大人刚来长安,又哪知道,这位皇子李帽改名前,名唤李清,他的生母是犯了大错被发配永业寺身死的武充媛,曾经是最得大唐皇帝宠爱的妃嫔,因为与那只小凶兽的母妃争宠,才落得了一个凄凉身死的下场。” “若他的母妃没有被害死,他是有希望继承大统的皇子,而他亲妹妹,也不用寄养在当今皇后娘娘名下,本王多方打听,听说那只凶兽小小年岁已经极聪颖灵慧,武充媛身死一事,正是因为她出手了。” 第544章 皇姐平生极好美男 大朗雅问名悉猎:“若是你,会如何对付害死生母的仇人?” 原来自家王爷结交刚刚那位一身风华的皇子,其中竟有这诸多缘由? 名悉猎惊叹不已,接话道:“自然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所以,大唐一直将我吐蕃视作蛮荒之地,害死生母的仇人能嫁去这位皇子以为的蛮荒之地,难道不是比杀了她,更解恨吗?” 大朗雅笃定道:“本王若要求娶那只小凶兽,名大人以为他会不会出手?大唐的皇子们,真像表面上看去的那般兄友弟恭吗?难道真会眼睁睁看着,那只小凶兽的亲弟弟成长起来,成为威胁他们的存在?” “和谈这事,交到名大人手上,但本王娶小凶兽一事,名大人在一旁看戏就好。” 大朗雅说的话极有道理,按说他们王爷提前一步赶来长安,将朝堂和后宫的事情摸得一清二楚,若真如他们王爷推断的那样,趁着接风宴提出求娶公主一事,该是水到渠成了。 只是,他总感觉有哪儿不对劲。 名悉猎深记着吐蕃赞普的交代,劝大朗雅:“下官以为此事还当从长计议,这件事情不如臣派人传信回吐蕃,问问赞普的意思。” “问王兄的意思?名大人是在说笑吗?” 大朗雅不满道:“吐蕃和大唐长安相隔千里,等王兄回信,第一轮和谈都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 吐蕃赞普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这一次吐蕃与大唐对战,损失惨重,必须要争取和平得以休养生息。 如果一步走错了,势必会影响大唐与吐蕃的和平。 名悉猎为人谨慎保守,劝阻大朗雅:“据王爷打探到的消息,的确于求娶十公主有利,但那位公主毕竟不凡,就算大唐皇子们在背后推波助澜,当朝天子也不一定愿意将她嫁去吐蕃。” “所以此事,还须再斟酌斟酌。” 名悉猎劝他:“吐蕃与大唐和谈,并不是这一轮臣来了长安就能敲定的,双方拉据还须很多次,臣以为不该操之过急。” 大朗雅觉得他王兄的臣子真是前怕狼后怕虎,一切都在按他的操纵进行着,若他此次不能一鸣惊人,如何雪石堡城之耻? 因此,他心里有了主意,却假意接受名悉猎的劝阻。 他不耐烦道:“好了,本王知道了,本王会看看此次接风宴的风向,再行试探。” 大朗雅都已经退让一步了,名悉猎也不好再说什么,打算暗中多看顾着点,看风向而动,他已经将赞普的意思说得很明白了,想来他们王爷也知道其中的分寸…… 接待吐蕃使臣的接风宴,设在含元殿。 因为玄宗很重视与吐蕃的和谈,李丝絮因为在边塞住过熟悉吐蕃的缘故,因此负责接待的太子,喊了他皇妹李丝絮到含元殿帮忙布置。 鸿胪寺少卿李褀安排人去接吐蕃和谈的名悉猎和大朗雅时,李丝絮和太子到含元殿外的梅园走了走。 第637页 她从婆娑的枝叶间摘了一个泛黄的的梅子,递给太子。 太子笑了笑,轻轻一点她的额头:“又顽皮了,这个时节的梅子酸得很,含元殿这片是观赏的梅园,结的梅子更酸了。” “太子哥哥也太不给面子了!” 李丝絮不满的撇嘴:“那年的雪天,太子哥哥就是在这片梅园折了一枝梅花送丝丝,投桃报李,太子哥哥给丝丝送花,丝丝送太子哥哥梅子,太子哥哥也该受着。” “好,太子哥哥受着!” 太子一副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在衣袖上将梅子擦了擦,真的咬了一口。 李丝絮没提防太子真会下嘴,亲自尝过这个时节的梅子有多酸,李丝絮忙将他咬了一口的梅子抢下来。 太子温润含笑:“那一年大雪天,你说会骗太子哥哥一辈子。” “你呀!从来就是个小骗子,这七年你离开京城游医天下,太子哥哥没有一日不惦记着你,等着你回来骗我。” “太子哥哥生怕,你哪一天不愿骗我了!” 太子说这话时,声音有些沙哑,高了一截的他,还想伸手揉揉李丝絮的后脑勺。 大概是想到自己的皇妹已经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般亲密无间,所以手只是虚晃碰了一下她的头,很快又缩回来。 离开长安这么多年,回到京城兄妹之间的感情依然没变。 李丝絮站在枝叶茂密的梅丛中间灿笑:“怎么会?丝丝这次回了京城,以后要骗太子哥哥一辈子的。” “一辈子吗?太子哥哥真想信了,可你这话,又在骗本宫。” 太子很无奈:“天高任鸟飞,高阔凭鱼跃,太子哥哥想留住你,但长安城留不住你……” 除了李临淮,她体察细微的太子哥哥,也是极了解他的人。 李丝絮本想打个岔子,将这个话题含糊过去,刚这么想着,梅丛中转出一个身形挺拔修长的身影。 瞧见站在梅树下的太子和李丝絮,他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皇姐,太子哥哥,原来你们躲在这儿说悄悄话,让清儿好找。” 来人面如冠玉,一身气度温润儒雅,有玉树芝兰之风,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李丝絮有一瞬间的晃神。 李丝絮在发愣,牵着他妹妹的李瑁有些难过:“之前皇姐回京时,我去了洛阳,一晃七年过去,皇姐不认得清儿了吗?” “清儿还有很多话,要跟皇姐说的。” 李丝絮倒不是认不出他,而是被眼前人给震惊到了。 因为这张脸,完美继承了他父皇和武充媛身上的优点,集钟灵毓秀于一身。 李瑁让他妹妹喊皇姐,李丝絮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冲李瑁笑:“不是皇姐认不出你,是你皇姐平生极好美男,你长得太好看,晃花了皇姐的眼。” “也难怪,你只比皇姐小二个月,就已经在洛阳议好了一门亲事。” 李丝絮调侃他:“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能俘获我皇弟的心啊?我对那个即将要与你成亲的女子,有些好奇了。” “她很好,等她来长安,皇姐就能见到她了。” 得了李丝絮的夸赞,李瑁神情有些羞涩:“那清儿比起姐夫如何?” 第545章 你撒娇真要命 “你这臭小子,没大没小,学会取笑你皇姐了。” 太子对皇弟皇妹向来包容,李瑁有很多话跟李丝絮说,想到自家皇妹离京时,与清皇弟十分要好。 这些年,他也是受了皇妹的嘱托,才对失去了母妃的皇弟颇为照顾。 难为这孩子,没有长歪! 之前皇妹回京时,清皇弟还在洛阳,这几日才回的京城,趁着接风宴还有一会儿,太子善解人意腾出地方,让久别重逢的姐弟两个说话。 太子牵起咸宜的手一离开,李瑁兴奋的冲李丝絮道:“皇姐猜猜,我从洛阳赶回来这几天,没有着急进宫见皇姐,是做什么去了?” 看眼前的人一改玉树芝兰般的风姿,眉飞色舞的样子,全然没有了一丝沉稳温润的气度。 李丝絮被逗笑了! 她猜:“难道此事跟我有关?” “那是自然,正是跟皇姐有关。” 李瑁告诉李丝絮:“我帮皇姐逗傻子去了!” “那个吐蕃王爷大朗雅,真是个有脑疾的,他一个蛮荒之地的王爷,竟想求娶皇姐为妻?将主意打到谁的身上不好,偏惦记上了我皇姐,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样送上门来的傻子,我怎么忍得住不下手捉弄他?” 李瑁神采飞扬:“所以清儿这几天就专门腾出功夫去逗他玩了,从他手上骗了好多奇珍异宝,皇姐也知道我是马上要成亲的人,总得攒些钱银养王妃,偏打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来了。” “见者有份!” 李瑁跟她商量:“回头我送一半到甘露殿,给皇姐和小皇弟留着玩。” “不要不要,你留着养媳妇用。” 李丝絮噗笑失声,点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还学会捉弄人了?小心着点,为了边境百姓的安宁,父皇是期望与吐蕃和谈顺利进行的,虽说大朗雅那人脑子的确不好使,但你可别玩脱了!” “脱不了呢!他那个意思我揣摩透了,但一直在跟他绕圈子玩,也从来没有答应他,会在皇姐面前说合。” 被他家皇姐亲昵的点了一下肩膀,李瑁脸颊有些泛红:“那个,皇姐还怕清儿玩脱了,难道坊间散播的那些谣言,说父皇要剥去皇姐公主身份那些话,不是皇姐让人散出去的么?” 第638页 “这都让你猜到了!看来我家清儿,真是个小机灵鬼。” 李丝絮在他衣袖上抓了一下:“走吧,接风宴差不多要开始了,咱们去含元殿。” 抓在他衣袖上的手,很快缩回去了,这让清皇子有些怅然若失。 他跟李丝絮撒娇:“那皇姐要拉着清儿的手,去含元殿。” “你都多大的人了,都要娶媳妇了。” 李丝絮朝他翻个白眼:“还让皇姐拉着你,知不知羞?” “可皇姐这些年游历行医去了,清儿一直想着,要是皇姐再牵一次清儿该有多好,像将我从含冰殿那样牵去皇子所,从此以后不用再寄养在王伯府上,也能得到皇兄们疼爱,还能得到皇姐和娘娘们百般照顾。” 李瑁说这番话时,眼眶还有些泛红,一脸希翼看着李丝絮。 男孩子撒娇什么的真要命,特别是长得如此好看的男孩子。 李丝絮心软了,抓住他的手腕:“走吧,皇姐可跟你说好哦,只牵你走出梅林,一直将你牵到含元殿,你不要那个脸,你皇姐还要。” “你都是大人了,还玩这套。” 李丝絮训他:“不会成亲了以后,还让你媳妇儿牵着入宫吧?” “不会,因为是皇姐你,清儿才敢如此,换成别的皇姐,我也不敢顺着杆子往上爬。” 李丝絮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臂膀:“还知道你是在顺着杆子往上爬啊?臭小子,你就是仗着皇姐宠你……” 自从七年前的除夕宴,皇后在李丝絮的提议下,采用了自助取食的方式,既满足了个人喜好,又大大减少了食物的浪费。 每逢宫中有大的宴会,这种用膳方式一直延续了下去。 因此大理寺少卿带着来议和的使臣进了含元殿,瞧见的就是宴桌上摆着烧制精美的陶瓷和琉璃器餐具,而在大殿的中央,分区摆放着各种珍肴佳酿。 其中又分为熟食区、冷食区、烤食区、点心区以及饮品区。 早来了长安的大朗雅还罢,名悉猎坐在只有餐具的桌子前一头雾水,见皇子们不用宫女太监伺候,自行端着盘子到桌子中央取食。 名悉猎问大朗雅:“大理寺卿和皇子们这是在干什么?” 大朗雅正在看与清皇子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交谈的李丝絮,名悉猎在桌子底下扯他的衣摆,他不得不将目光收回,跟名悉猎解释。 “这是大唐的特色宴席,叫做自助宴,依个人喜好,自行前去取食。” 名悉猎进殿时远远瞧一眼,就看到了大殿中央摆着长长的食桌,上边珍肴佳酿,山珍美食应有尽有。 这种自行取食的方式,可以挑自己喜爱的食物,让人食欲大增。 也不知道是谁? 如此心思奇巧! 牢记着赞普希望休养生息的愿望,名悉猎学着大唐的礼仪,端着盘子自行前去取食。 然后,跟随他来宴席的和谈使们,也有样学样。 虽然中间有些小插曲,夹取食物时不小心将东西滚在地上,但马上有宫女太监前来清理,一切有条不紊进行着,没出什么乱子。 宴会正式开始,因为名悉猎和大朗雅都十分有雄辩之才,深谙唐朝风华和掌故,与太子和诸位皇子交谈时,倒也相聊甚欢。 但唯一让太子和皇子们不满的是,吐蕃这个王爷不时看向他皇妹,十分肆无忌惮,还好他们的皇妹跟皇弟李瑁许久未见,有聊不完的话,连眼神也没有给吐蕃这个王爷,皇子们这才忍耐住了。 但是,偏大朗雅不是这么以为的。 看清皇子和李丝絮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清皇子偶然间还仰头,与他目光相接,他以为是一个信号。 毕竟,他在这位玉树芝兰的皇子身上,投入了那么多的奇珍异宝。 第546章 王爷不用治一下脑疾嘛 名悉猎还在与鸿胪寺卿崔琳,以及太子聊着,大朗雅感受到机会差不多了,突然起身朝太子举起酒杯。 “今日太子殿下为本王和名大人举办的接风宴十分隆重,这杯酒,本王借花献佛,敬太子殿下。” 作为一个资深的妹控,太子十分厌恶大朗雅明目张胆地打量他皇妹。 特别是,这位王爷看他皇妹的眼神,还有一种势在必得的侵略性。 但与鸿胪寺卿一起主持此次和谈的他,知道他父皇期望边境不起战乱,想百姓免受烧杀抢掠之苦,因此他且忍着,也要将和谈顺利进行下去。 在大朗雅灌下一杯酒后,太子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然而这时候,搁下酒杯的大朗雅,目光却掠过太子,落在李丝絮身上:“清皇子陪本王逛望月楼时,提起今日这种自助取食的宫宴方式,源自十公主的巧思,不知可有此事?” 听说这个吐蕃王爷来了长安城后,极为不安分,在长安四处乱逛。 他盯着皇妹的眼神,以太子识人的能力,就瞧出了这人不怀好心。 偏他皇弟,从洛阳回来后,竟陪着这样一个人去过望月楼,还透露出自助宫宴是出自皇妹的巧思? 大朗雅说李瑁陪他逛过望月楼,太子不满地淡淡瞥了清皇子一眼。 清皇子却浑然不顾太子略有几分威胁的眼神,凑近李丝絮悄声道:“皇姐,这个脑残果然开始给清儿下套了,一会儿我要是不帮着他说话,他就要一口咬定,我收受了他的贿赂。” 第639页 “他想用对付宇文融那种招数,来对付我呢!” 清皇子撒娇:“皇姐就不心疼清儿的吗?” “你自找的!” 李丝絮悄声回他一句:“你准备怎么应对?” “放心吧,一会儿皇姐请看我的表演……” 清皇子与李丝絮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时,太子嗯了一声,算是认下了自助宫宴,的确是出自他皇妹的巧思。 “那十公主还真是聪颖灵慧,心思奇巧!” 大朗雅看着李丝絮笑了笑,接着说下去:“说起来,本王与公主在边塞时有过一段交集,今日得见,十公主还是这么风采依旧,让人难忘。” “哦,不对!本王也不知道,该不该再尊称阿絮一声公主。” 大朗雅唇角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讽:“本王在望月楼听到一个消息,十公主以女儿之身插手朝政,已经被收回了赏赐的封号和食邑之地,本王毕竟是与公主有过交集的人,很替公主惋惜。” “不过,边塞一别,本王早对公主一见倾心,不管阿絮你身为公主之尊,还是别的身份,本王都心仪于你,愿意以吐蕃王爷的身份,求娶你为王妃。” 不管你是不是公主,我都愿以王爷的身份求娶你! 大朗雅自以为深情,须不知越听越不对劲,已经来不及阻止他的名悉猎,听到这番话差点晕厥过去。 在四方馆时,这人跟他商量得好好的。 这是在抽什么疯? 看太子凝滞的笑意,还有诸位皇子夹带着杀气的眼神,名悉猎已经感觉到大事不妙。 偏偏,这会儿大朗雅为了以示自己深情,目光一直凝在李丝絮身上,丝毫没有觉察到含元殿内已经一片死寂。 看着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顿住了动作,惊得目瞠口呆,名悉猎有心要提醒大朗雅,可惜大朗雅这会儿目光移向了李丝絮身侧的李瑁。 “本王真心求娶阿絮,清皇子以为如何?” 就这样,吐蕃议和的使臣们,大唐负责接待的鸿胪寺官员们,以及满殿的皇子们,目光齐刷刷凝在了清皇子身上。 然而,李瑁却不慌不忙站起了身,冲大朗雅笑了。 他笑得一脸灿烂,一字一句吐出了几个字:“我以为,你在想屁吃!” 什么? 大殿内一时哗然! 不说别的议和使臣和大唐的朝臣,以及他的皇兄,就是十分仰慕他风华的名悉猎,也是瞠目结舌,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个如玉树芝兰般的人物,为何会说出如此粗俗不堪的话? 然而李瑁十分理直气壮重复一遍:“你们没听错,本皇子说的是,你在想屁吃。” “王爷出门时,难道没有拿镜子照照自己那副尊容吗?” 李瑁嘲讽之意溢于言表:“求娶我皇姐,凭你,也配?” 如果一次没有听清楚,第二次,听到满殿皇子们已经憋不住,嘲弄地笑出声来,大朗雅已经十分确定,李瑁就是在污辱他的意思。 收了他那么多的奇珍异宝,不帮着他周旋说合,竟反手捅了他一刀? 意识到被这位看着一身风华的皇子给骗惨了,大朗雅气得发抖,他刚想像对付宇文融一样,揭穿李瑁收受了他的贿赂。 趁着他气得脸色铁青,脸唇蠕动说不出话时,李瑁已经先发制人:“本皇子就说,你一个吐蕃来的王爷,为何每次在我出门时围追堵截,原来存的是这个心思啊!” “本皇子真是瞎了眼,瞧着你东施效颦,有几分我大唐读书人的样子,以为与你结交一番倒也无妨。” “没想到你狼子野心,你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你竟敢图谋我皇姐,谁给你的脸?” “敢问你真的不需要我皇姐给你诊治脑疾吗?茶楼酒巷流散的谣言你也信?” 李瑁毫不顾惜美男子的形象,朝气疯的大朗雅翻个白眼:“不说我父皇,压根没有处罚皇姐的意思,就算我皇姐她真被剥去了公主的封号,她也还是我的皇姐,是我兄长们的皇妹,我们岂会看着她被人欺负?” “欺负我皇姐的人,狼子野心图谋我皇姐的人,本皇子与他不共戴天!” 李瑁滔滔不绝怼得痛快,李丝絮快憋不住笑了。 骂大朗雅也罢,不用将自己搭进去吧? 什么鸡啊鸭的? 看她皇弟反咬一口,撕得这么淋漓尽致,李丝絮都想亲自下场了。 然而,根本用不着她。 因为她三皇兄在李瑁话音落下后,接着往下说:“瑁儿这话说得极是!” “王爷,我大唐三岁小儿都知道,坊间传言都是些嚼舌根子的鬼话,没想到你竟全信了?你这么聪慧绝伦,本皇子深表惋惜。” 【作者有话说】 情人节快乐鸭! 第547章 王爷令本宫十分寒心 三皇子神色温润,却话里藏刀:“你说与我皇妹在边塞时有交集,本皇子听说是你小人谋算在先,企图劫持我皇妹,然后被我皇妹反擒了,成了我大唐的俘虏。” “输在了我皇妹一个女子手上,王爷甘心吗?” 三皇子勾唇讥笑:“不知你现在求娶我皇妹,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压根没有给大朗雅和吐蕃使臣说话的机会,大皇子接话:“能是什么心思?定是输在我皇妹手上不甘心,在坊间听了三岁小儿都不信的谣言,以为机会来了,想将我皇妹娶回吐蕃,一雪石堡城之辱。” 第640页 “只是如此吗?臣弟却不信!” 五皇子接着他大皇兄的话往下说:“听说王爷你当初在边塞劫持我皇妹,却被我皇妹反擒,你劫持我皇妹的目的,正是因为她研制出了治伤口感染的奇药,还有手上有麻沸散的方子。” “将我皇妹娶回吐蕃,不仅这几样有了,我皇妹心思奇巧,还能研制出许多新奇的东西,而这些,都能成为对付我大唐的利器。” 五皇子看似温润,实则咄咄逼人:“娶了我皇妹,再控制我皇妹对付大唐,王爷你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盘哦!” 继五皇子戳破了大朗雅的心思,六皇子十分不耻:“原来如此,五哥不点破,我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吐蕃作为战败国,这次不是来我大唐长安和谈的吗?为何却存着不择手段谋求我们皇妹的心思?” 六皇子疑惑的问太子:“太子哥哥,吐蕃这是不是藏着狼子野心,表面与我大唐和谈,实则图谋存蓄力量休养生息,再卷土重来?” 他的兄弟们一齐上阵表演,太子如何能不配合? 太子冷着一张脸,满脸怒意看向和谈的使臣名悉猎:“名大人,难道这就是你们吐蕃的诚意?我大唐有意和谈,你们吐蕃却包藏祸心,令本宫十分寒心!” “本宫待吐蕃以诚,吐蕃却想使暗刀子,要了大唐的命。” 太子盛怒道:“那你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纵然我大唐倾举国之力,也绝不会容我皇妹受一丝羞辱。” 不是! 这是怎么从求娶十公主,过渡他们吐蕃不想和谈,包藏祸心的? 大朗雅求娶十公主,怎么就成了在羞辱十公主? 还要倾举国之力…… 名悉猎要解释,可偏他再三劝阻,他们王爷还是捅了马蜂窝。 大唐皇子们若忌惮十公主和贵妃娘娘,岂会这样用语言凌迟他们王爷,凌迟他们吐蕃? 他想挖空心思挽尊,出来解释几句,可是太子开了口后,八皇子又接着来了一轮新的凌迟,连接待他们的鸿胪寺官员也不信他们是带着诚意来和谈的,朝他们怒目相向。 名悉猎知道说什么,也无法阻止因为大朗雅的莽撞,带来的围攻。 他已经顾不得大朗雅尊贵的身份,暗恨自己没有在他开口那一刻,拿破布堵上他的嘴。 而鸿胪寺卿崔大人,暗爽的同时,觉得自己无力回天了。 谁让吐蕃的这位王爷,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图谋他们十公主? 皇子们平时绝不会插手政事,也十分深明大义,以家国利益为重,特别是这次和谈还关系着边塞和平。 只是,这位吐蕃王爷非要触他们的逆鳞。 得了! 这场和谈没法顺利进行下去了。 一会儿等宴席结束,他还是滚去御书房,找皇上请罪吧! 鸿胪寺卿崔琳,还想着等宴席过后,再去御书房找皇上请罪,却不知,吐蕃使臣名悉猎和王爷大朗雅被单方面围屠,闹了个灰土头脸出宫时,不待他去请罪,消息已经传到了御书房。 玄宗正与新起用的张九龄,还有安信王在议事,听了杨公公的禀奏,颇有些哭笑不得。 “真是胡闹,一会儿崔爱卿要来找朕请罪了!” “吐蕃这番操作,委实不要脸了些。” 拿着望远镜献给玄宗的安信王,冷嗤一声:“求娶十丫头,他哪儿来的脸?” “这好小子在石堡城时,在十丫头手上吃过亏,这是借着求娶她找场子。” 安信王这个暴脾气哦! 他嘲讽不已:“他当初手段卑劣劫持十丫头,这笔账本王还没有来得及算清楚,他竟有脸起这个念头,真是该死。” “这倒也是,他是哪来的自信,以为朕舍得将掌上明珠嫁去吐蕃,就算是吐蕃赞普来了,也不敢在朕面前起这个心思。” 玄宗冷哼一声,吩咐张九龄:“罢了,你替朕找崔大人传话,就说议和之事不宜操之过急,暂且搁浅一段时日。” “吐蕃是战败国,他们敢起这个念头,着实异想天开了些。” 张九龄领命:“臣这就赶去含元殿找崔大人传话。” 看在吐蕃千里迢迢派议和使团来长安的份上,为彰显大国风范,玄宗才给他们几分脸面,让太子陪着鸿胪寺卿主持议和一事,并让诸位皇子出现在接风宴上。 偏有些战败国,给脸不要脸。 将他们横蛮像强盗般的行径,耍到长安城来了。 玄宗深知,石堡城一战吐蕃伤亡惨重,大唐乘胜拓地千里,吐蕃丢了那么多地,最想议和的该是他们。 作为掌握话语权的一方,玄宗丝毫没将含元殿的小插曲当一回事,继续拿着安信王献上来的望远镜摆弄。 站在窗口,他瞧见了从含元殿赴宴归来,往兴庆殿这边赶的李丝絮。 行走在远处游廊上的人儿,像个移动的影子,但是从望远镜里,却能清晰看到他的十公主是什么表情,似乎捉弄了大朗雅,这丫头心情很好的样子。 “这个望远镜,还真是有些意思。” 玄宗冲安信王道:“此物若用在边塞作战,的确是打探敌情的好东西,你说小十让王元宝制了一批送到边塞,朕竟不知道此事。” “一会儿朕的公主来了,朕倒要问一问她,这样的好东西为何不肯献给她父皇?” 第641页 皇上这话,怎么有些拈酸吃醋的意思? 想到那丫头没将望远镜献给他父皇,倒送了一批给他,安信王心里美滋滋的。 第548章 朕劝你想都不要想 “儿臣没将望远镜献给父皇,是因为要攒着更好的东西,再一并献给父皇。” 玄宗和安信王说话的功夫,不经通传已经迈进御书房的李丝絮,转过屏风,拿着手里的大木盒子笑吟吟看着玄宗。 “哦,你有更好的东西要献给朕?” 玄宗训斥她:“小滑头,知道闯了祸,便跑来哄朕。” “朕倒要看看,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好东西。” 玄宗冷哼一声:“要比不上送你王伯的望远镜,含元殿的事情,父皇还要罚你。” “为何要罚儿臣?明明是大朗雅犯了众怒,引得皇兄们群起而攻之,儿臣可什么都没有做,难道父皇舍得将儿臣嫁去吐蕃吗?” “吐蕃那么远,儿臣要是去了吐蕃,那一辈子也回不了长安。” “父皇难道不想儿臣吗?父皇难道舍得儿臣吗?” 李丝絮将捧着的木盒子搁在桌上,扯着玄宗的衣袖撒娇。 别以为玄宗不知道,安信王听说他没有收到小十送的望远镜,那一副得意的样子。 这会儿让他瞧清楚了,他的公主是怎么跟他这个父皇撒娇的,看安信王在一旁有些失落的样子,玄宗满意极了。 他见好就收,拍了拍李丝絮的手臂:“好了,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那般,总爱跟朕撒娇。” “朕哪儿舍得将你嫁去吐蕃?” 玄宗催促她:“快打开盒子,给朕看看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李丝絮将他父皇和王伯的胃口吊得差不多了,这才将搁在御桌上的木盒子打开,玄宗赫然看到,硕大的木盒子里摆着三样东西。 一样是他很熟悉的望远镜,一样是折叠的舆图,因为上面山川河海若隐若现,因此他辨认出来了。 还有一个圆而小巧,巴掌大的东西,玄宗认不出来。 李丝絮将东西取出来展示时,玄宗看清楚这东西像司南的缩小般,只是中间的勺子,已然用一根针取代。 然后,他的十公主拿着那东西晃动,针指来指去,都是指在朝南的位置。 玄宗觉得十分新奇:“这是司南?” “对,这的确是司南的改进版,儿臣出外游历时,曾见有个得道高人,用磁针代替磁勺,制成了一个罗盘,方便携带。” “儿臣于是让梁大人也用磁针代替了磁勺,再在圆盘四周标记方位,做成了一个简易版的司南,当然,父皇也可以叫它指南针。” 李丝絮眸眼放光告诉玄宗:“儿臣瞧见那个道士的罗盘,可以用于祭祀,占卜还有堪测方位,儿臣以为制成了这个指南针,可以用在军事和航海上。” 李丝絮将军事和航海几个字,咬得特别重。 然后站在一旁杨公公,已经在玄宗的示意下,从盒子里拿出了那份舆图。 标记清晰的舆图上,大唐沿海的各个港口,以及沿海郡府,还有相邻的国度,大片的海洋及海岛,尽数展现在玄宗面前。 这份舆图,标记着从泉州经广州,入南海,经马六甲海峡,到天竺,再到大食,最后到波斯的线路。 连沿海的小国,都标记得十分清楚明晰。 而与吐蕃相邻的大食和天竺,则用胭脂抹了一个圈,李丝絮特意提到了航海和军事,这份舆图又指向明晰,玄宗看后震惊地仰头。 “就是父皇想的那个意思,儿臣想到了一劳永逸,解决吐蕃的法子。” 李丝絮跟玄宗解释:“吐蕃地广人稀,大唐长年与吐蕃对战,只会消耗得筋疲力尽,而就算打下了吐蕃大片的土地,也很难管理,不派重兵驻守,这些打下的领土还会再次丢失。” “而若派重兵驻守,会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拖累整个大唐百姓,影响民生之计。” 李丝絮断言:“就算短时间将吐蕃打服了,一旦等他们缓过劲,还能卷土重来,既然吐蕃此次和谈的计划,是想与大唐联手对付东突厥,那我大唐为何不能与吐蕃相邻的国度联手,来对付吐蕃呢?” 李丝絮指着舆图:“父皇你看,这是儿臣花重金,派人去泉州搜罗来的出海舆图,这份舆图显示,除了与吐蕃邻着的弹丸小国,吐蕃以南住着天竺,吐蕃以西邻着大食。” “若大唐能派出使臣,携带国信和诏书,率外交使团航海抵达天竺和大食两个大国,与其建交联盟,是不是可以遏制吐蕃。” “吐蕃敢扰我大唐边境,则大食和天竺出兵,若吐蕃攻打大食和天竺,大唐也可以驻兵边境,如此吐蕃受三面夹击,必定疲于奔命,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绝不敢蹦哒了。” 李丝絮继续分析下去:“而我大唐不管是与天竺还是吐蕃,都隔得山高水远,没有国土边境的利益纠纷,以吐蕃的强盗行径,连我大唐都敢侵扰,与其相邻的边境邻国,必定深受其苦,能与大唐建交,百利而无一害,儿臣相信天竺和大食一定会愿意。” “派使臣出海,只是其一。” “其二,长安城名贵的香料,还有象牙宝石什么的,很多来自沿海诸国和波斯一带,而父皇治理天下,一向讲究还利于民,让天下百姓富庶,因此朝廷国库并不充盈,先前有宇文大人撑着,尚有些盈余,而现在宇文大人犯事被发配去了汝洲。” 第642页 李丝絮告诉玄宗:“儿臣之所以想航海,也是想利用大唐的出使,与各国进行经商,将源源不断的财富带回长安,用来充盈国库,为父皇治理的盛唐天下,提供坚实的物资基础。” 以外交策略建交,遏制吐蕃,如此奇思妙想,令御书房在场的每一个人十分震惊。 不管是杨公公,还是玄宗抑或是安信王,都要拍案叫绝了。 然而这时候,李丝絮来了一个转折,说除了建交,还有经商的打算,更绝的是,她说她想去航海,出使各国。 玄宗还沉浸在能一劳永逸解决吐蕃的喜悦中,听到她说要去航海,拿着舆图斩钉截铁拒绝。 “你在说什么?要去航海?朕劝你,想都不要想!” 【作者有话说】 仙女们元宵甜甜蜜蜜…… 第549章 朕令你和他择日完婚 “父皇,你这样翻脸无情,儿臣会很伤心的,舆图还是儿臣找来的,指南针和望远镜,也是儿臣琢磨出来的,儿臣为航海做了这么多准备,父皇这样截胡儿臣的成果,真的忍心吗?” 李丝絮扯着玄宗的衣袖撒娇:“父皇你想啊,大唐天子派出他最宠爱的公主,还有他斩杀吐蕃主帅的女婿出使各国,建立友好结盟,这是不是比派出寻常的使臣,更有诚意?更能震慑人心?” “那像天竺和大食这样的大国,感受到了大唐的诚意,是不是会更愿意结盟和互通有无了呀!” 李丝絮撒着娇眨眼笑:“父皇,摸着您英明神武的良心想一想,儿臣说的有没有道理啊?” 还英明神武的良心? 玄宗都快被她气笑了! 但听说她的意思是让李临淮陪着出使各国,这倒是让玄宗眼前一亮。 他正愁不知道拿立下大功的李临淮怎么办? 斩杀了吐蕃主帅,若是因为赐婚与公主尚亲,将他的军功一笔抹杀了,显然对不起为大唐拼杀的将领。 而如果让他顺利晋封大将军,他又舍不得他的公主受委屈。 非要两全吧? 别说将军府无法保全,鱼儿和他的皇子真要招人忌惮了,以后怕是日子不好过。 他答应李临淮后,迟迟不曾赐婚,正是因为心中有这诸多的顾虑。 如今他的公主给他递了一个梯子下,所有的难题仿佛迎刃而解。 茫茫海上,一个不惧怕是有去无回,她要去航海,玄宗自然是万分不愿的,但若是有李临淮陪着她去,与大食和天竺结盟的计划可成。 还有就是,这丫头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戳中了他的要害。 的确他治理天下,从来奉行的是还利于民,随着宇文融发配去了汝州,未来一段时日,国库极有可能捉襟见肘。 而如果航海一事能顺利推进,以朝廷的名义与沿海各国经商,何愁国库没有充盈之日? “刚刚你说,斩杀了吐蕃主帅的人是朕的女婿,朕何时答应过,要给你和李临淮赐婚?” 玄宗不动声色按下舆图,拿着指南针在手上把玩:“朕还没有赐婚,你倒是将李家小子当成自己夫君了,知不知羞?” “羞什么呢?他本来就是儿臣的人呀!” 李丝絮娇俏的眨眼笑:“儿臣平生极好美男,而他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他从来都是儿臣鱼塘里养的那条大锦鲤。” “父皇别总以为他图谋了儿臣,是儿臣从小就开始图谋他了呀!” 这是什么大胆言论? 杨公公和安信王憋着笑,玄宗觉得眼前不知羞的丫头没眼看了。 “你才回京城多久,又想跑了?” 玄宗没好气地赶她:“滚吧,一个一个不让朕省心,等朕回头跟你母妃商量后再行决定。” “父皇呀,儿臣和李临淮,真的是出使结盟更好的人选,有儿臣这个福星出马,定能水到渠成。” 看玄宗就差没气得将她丢出御书房,李丝絮悄悄儿朝安信王做个鬼脸:“那好,父皇和王伯继续议事吧,儿臣很乖巧的,会乖乖回甘露殿等父皇的好消息。” 等李丝絮一走,玄宗气得不轻:“你看看,看着乖巧的人,其实最会气朕。” “真是个不省心的丫头!” 他跟安信王吐槽:“这丫头才回长安,又想离开朕和鱼儿。” 见识到了他们父女的相处方式,安信王才知道,原来十丫头是这般与她父皇相处的。 安信王有些酸:“这样不省心的,臣想求还求不到。” 安信王一副,你要是觉得不省心,不妨送给臣的样子。 玄宗看着摆在御桌上木盒子里的东西,顿时又与有荣焉,他吩咐杨公公:“替朕拟旨吧,李临淮斩杀吐蕃主帅有功,赐其为海外经略使,择日与朕的十公主完婚。” 经略使虽是一个临时的官职,战事一起时,却是相当于统帅的位置,是正二品的职位。 小丫头这一番操作,相当于既保住了李临淮斩杀吐蕃主帅的军功,又让皇上心甘情愿给她和李临淮赐婚了。 这段时日以来,他和李楷洛,还为这一对深情重义的感到惋惜,没想到因为小丫头献上了舆图和指南针,事情竟另有转机了。 后知后觉的安信王,这才知道,原来从一开始回京,与宇文融周旋时,这丫头已经步步为营,一步一步为今日的赐婚,还有保住李临淮的军功做打算。 第643页 真是个人精似的存在啊! 皇上想与天竺和大食结盟的事情,一定会在暗中悄悄进行,谁都以为这个经略使不过是个正二品的虚职,却不知道有一天,会一鸣惊人,令整个大唐都震撼不已。 而关键就是,如此安排只会让人以为她想去海外经商。 既不会引得朝局动荡,又能转移前朝后宫对鱼贵妃和小皇子的忌惮,同时还保证了将军府的利益。 这一手棋,可谓是一箭三雕! 不愧是与他以棋相交的人,这小丫头真是个令他自愧不如的高手…… 李丝絮出了御书房后,跟随在她身后的柳云莺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一路走回甘露殿柳云莺太过沉默了,李丝絮不得不顿住步子看着她。 柳云莺这才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小主子献给皇上的舆图,当真是派人去泉州求得的吗?这件事情小主子从来没有交代过云莺。” “当然不是,我那是骗父皇的。” 李丝絮冲她眨眼笑:“那份舆图,是丝丝绘的啊!” “那小主子……” 只是一份舆图,柳云莺其实不会想这么久。 问题就是,若这份舆图是她家公主所绘,公主就算这些年游历行医,见多识广,也只去过蜀地和边塞,为何舆图上的沿海各国都能标注得那么清新? 作为一国之主,皇上的御书房一定存有边境各国的舆图。 而不管是皇上,还是安信王,都没有对自家小主子所绘的舆图提出质疑,那就证明公主所绘的舆图没什么差池。 柳云莺满腹疑惑:“那为何小主子非要说那份舆图是从泉州得来的?” 第550章 请王爷滚出长安城 “因为泉州有个航海世家,从东晋到如今,一直以海上贸易为生,天下都以为集巨富于一身者是王元宝,其实有些神秘而隐晦的力量,比王元宝手上握着的财富多多了,而因为世代航海经商的缘故,泉州的林家就是其中之一。” “林家当代家主林銮,手上握着巨大的财富,拥有数十艘航海的大船。” 李丝絮继续说下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京城的商家,或多或少都与泉州林家做过生意,因此父皇一定有听说过这个林銮,丝丝说舆图是花了重金从泉州求得,这个说法才能让人信服。” “当然,丝丝笃定今日献过航海舆图和指南针后,父皇要下旨给丝丝和李临淮赐婚了,也定会将出使天竺和大食的事情,交到李临淮手上,接下来丝丝要开始帮着他筹备出海事宜,而这其中的第一桩,就是与泉州的林家搭上线。” 李丝絮吩咐柳云莺:“一会儿你出宫去一趟王元宝府上,说我有事交给他去办。” 她们小主子还真是深谋远虑! 竟凭着一份海上舆图,还有指南针,成功促成了自己与李临淮的婚事,亏她和王忠嗣,还替他们两个悬着心。 所有的一切,竟因为小主子这一出手,迎刃而解。 而用舆图和指南针抛出的这个诱饵,对一个心怀天下的君主而言,是莫大的诱惑,毕竟彻底遏制吐蕃这个毒瘤,应该是当今天子朝思暮想,而又无法得偿所愿的。 如今,她家小主子竟将这个法子,摆在了皇上面前。 李丝絮让她去王元宝府上,柳云莺问:“小主子是想通过王元宝,与林家搭上线吗?” “对,在大自然面前,人类不堪一击,因此海上航行风险重重,而林家积累了数代航海行船的经验,我要助李临淮出使成功,首先要得到林家的帮助,若是可以,我想见一见林銮这个人。” 李丝絮继续说下去:“林家毕竟是泉州的土皇帝,我虽贵为当朝公主,人家家主也未必愿意一见,而王元宝手上握着火浣布,握着西市的琉璃市场,他是林家要在京城经商,也要与之交好的人,让他出面来做这件事情,比我贸然找人搭线,更能顺利推进。” “好咧!” 公主的婚事有眉目了,以后也不用整天忧心她家娘娘和小皇子的安危,柳云莺觉得近来悬在心里的石头落地了。 她应下李丝絮后,还俏皮的逗趣她:“趁着出宫,奴婢顺便去将军府看看夫人,守着看皇上什么时候派人去将军府颁下赐婚圣旨。” “你就嘴贫吧!” 李丝絮笑着还击:“要不要丝丝筹谋一下,也让父皇给你和忠嗣哥哥尽快赐个婚?” “啊,小主子你可真坏,云莺甘拜下风。” 柳云莺嗔怨一句,脚下抹油跑走办差去了…… 受了大朗雅牵连,名悉猎灰头土脸回到四方馆后,一头扎进卧房,给远在千里之外的吐蕃赞普写信。 一夜过去,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名悉猎入住的那间屋门终于打开了! 在屋外荷池旁喂锦鲤的大朗雅,喊住了他:“名大人,本王以为我们该谈一谈。” “王爷,臣以为没什么好跟你谈的。” 名悉猎胸腔里压着一团怒火:“去赴宴前,臣是不是跟王爷谈得好好的,劝阻王爷不能对那位十公主起心思,臣还再三转达了赞普的意思,但是王爷口头上答应得好好的,回头却擅作主张,当着太子殿下和诸位皇子的面,提出求娶十公主。” “王爷凭一己之力,将吐蕃与大唐议和一事,弄得一团糟,接下来臣纵然花费数倍的精力,都无法让大唐相信我吐蕃的诚意了。” 第644页 名悉猎愤然道:“吐蕃战败,大唐以石堡城为据点,令我吐蕃流失千里之地,吐蕃死伤惨重,急需休养生息,赞普是多么傲气的性子,但为了国计民生不得不向大唐求和执舅甥之礼,不管是朝臣还是赞普,为了议和在背后付出了诸多心力。” “王爷却只想着一雪石堡城之辱,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比起个人的恩怨,难道不是家国大计更重要吗?” 名悉猎重重叹了一口气:“臣从前极为仰慕王爷的风华,但王爷这次在长安做下的事情,属实难让臣苟同。” 名悉猎忍无可忍,将积压的心里话倾泄而出。 一夜之间,从前十分尊崇他的名悉猎,竟敢这副面孔对他。 大朗雅怒道:“名大人何必咄咄逼人?本王之所以这么做,难道不是为了吐蕃的国计民生?让吐蕃在石堡城兵败,让吐蕃流失千里之地的根源,在大唐的十公主身上,她这么厉害,若不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还会再次成为吐蕃的威胁。” “若她能为吐蕃所用,可以成为对付大唐的利器,若不能,这样的人也绝不能留在世上了。” 大朗雅眸子里掠过一抹狠意:“本王此举,不过是先礼后兵罢了。” “本王劝名大人,最好识好歹,压下要送回吐蕃的书信,最多本王退让一步,以后图谋此事时跟你通个气。” 跟他通个气是退让一步? 在大唐的地盘,说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十公主绝不能留在世上? 当大朗雅撕破了那层儒雅的外衣,呈现出本来的面目站在他面前,名悉猎头一次觉得他十分面目可憎。 他这才知道,不是随便一个人,模仿大唐名士的风华,便真有温润儒雅的风姿。 模仿的始终是模仿出来的。 真正的温润儒雅,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风华。 名悉猎对眼前的王爷失望极了:“王爷究竟还想做什么?” 大朗雅试图说服他:“本王自然是,不想让威胁吐蕃的人继续存在。” “那晚了,王爷恐怕不能如愿,臣写好书信,已经连夜让人送出了长安城。” 在大朗雅满目的怒意下,名悉猎十分平静道:“这会儿,快马加鞭送信的人怕是已经在百里之外,王爷想半途拦截书信,也是不能了。” 第551章 赐婚圣旨喜事临门 “赞普将议和之事,全权交到了臣手上。” 名悉猎干脆利落道:“臣这两天会派人,先将王爷送回吐蕃,如此吐蕃与大唐的议和之事,才能顺利进行下去。” “你敢?你不过是王兄身边的走狗,竟敢如此对本王?” 大朗雅暴怒的骂名悉猎,两人还要激烈的争执下去,这时候吐蕃负责打探消息的使臣,急匆匆进来,附在名悉猎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 对于与名悉猎抱成一团,不将他放在眼里的使臣,大朗雅很愤怒。 然而不等他发怒,名悉猎告诉他:“看来,臣今日要将王爷送离长安了,因为大唐皇帝陛下,已经颁下赐婚圣旨,命十公主与李临淮择日完婚。” “随着赐婚旨意一下,这场角逐,王爷已经彻底输了。” 名悉猎看着大朗雅:“王爷若执意不肯离开京城,臣自然拿王爷无可奈何,但想来昨日宫宴过后,十公主的那位未婚夫,已经得知了王爷求娶的莽撞之举?他是连我吐蕃主帅都能一箭射杀的人,王爷如果还想留着一条命回吐蕃,最好听得进臣的劝阻。” 什么? 大唐皇帝陛下,已经颁下旨意,让十公主和李临淮择日完婚? 不过是左羽林将军府的一个武夫,如何比得过他这个王爷尊贵? 巨大的挫败感袭来,大朗雅嘴唇颤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像是知道大朗雅在想什么,名悉猎提醒他:“那位李将军,听说被当今皇上赐下了二品海外经略使之职,还有十公主嫁与他,也并没有依照朝中规矩,被剥去公主之尊。” “可见,不管是十公主,还是那位李将军,都深得大唐皇帝陛下的欢心,而吐蕃,本来就是战败国,若不与吐蕃议和,大唐有的是国力再与吐蕃一战。” “以吐蕃如今的实力,谁输谁赢,已经可以预见。” 名悉猎告诉他:“王爷若真的想留在长安,尝尝那位驸马爷的利箭,臣会写信给赞普据实以告。” “还是王爷以为,有那位射杀我吐蕃将军的李临淮,还有大唐的诸位皇子护着,你能劫持了十公主顺利回到吐蕃?” 在名悉猎步步为营的质问下,大朗雅彻底沉默了! 最后,他咬牙切齿横眉冷对:“本王记住了名大人。” “多谢王爷看得起臣。” 既然撕破了脸皮,名悉猎也不客气了。 毕竟这位以一己之力,搅了吐蕃与大唐和谈,回到吐蕃后,他不信赞普还能对这位弟弟和颜悦色,甚至还觉得他智谋超群。 跟大唐的十公主比,不过是个没用却自负的蠢货罢了。 名悉猎懒得再假以辞色:“臣这就安排人送王爷即刻离京……” 以王元宝经商的嗅觉,柳云莺不过转告了李丝絮让他牵线泉州林家,王元宝已经猜到了十公主要做什么。 海外贸易是一块巨大的肥肉,而因为海上风险重重,除了自东晋时便做海上贸易的林家,没有雄厚的实力,没人敢轻易涉足。 第645页 因为极有可能,一去无回。 但是,现在公主动了这个心思,那他可以在背后以王家强大的财力支撑公主,顺势参股进去,好分一杯羹。 海外低价的楠木,象牙,香料,还有犀角和樟脑等物,运回了大唐,那将是数以百倍的利润,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王元宝答应柳云莺:“与泉州林家牵线一事,公主有吩咐,下官自当鼎力相助,但是公主动了海外贸易的心思,要造船,要招揽出海的人才,诸如种种,所耗巨大,背后没有强大的财力支撑,此事便有重重阻力。” “烧制出了琉璃器,还有火浣布,以及雕版印刷术等,臣仰仗公主之处颇多,王家恰好有些闲钱,是到了回报公主的时候。” 知道柳云莺是李丝絮身边最得力的人,王元宝跟她商量:“能不能请云莺姑娘转告公主,王家想为公主的航海事业出一份力?” 在李丝絮身边呆久了,柳云莺也是人精似的存在。 知道王元宝的隐晦之意是什么,想着公主才起了念头,这不送钱的人就上门了么? 这是好事呀! 柳云莺悄声告诉王元宝:“王大人,航海一事,皇上应该会交到李临淮手上。” “但是,我家小主子也是能做主的。” 对于送钱的大财主,柳云莺自然是好声好色,顺势卖他一个好:“云莺的意思是,陛下十分看重海外贸易,公主当然是很愿意得到王大人相助,但是,具体细节,还是王大人亲自跟公主相谈比较好,云莺传来传去怕带错了话,总归不好。” 柳云莺透露了当今皇上极重海外贸易,无疑又给王元宝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眸眼放光:“云莺姑娘说得极是,明日下官就入宫一趟,去见十公主仔细商谈此事。” “前些日子,下官无意中得到了一块好玉,送给云莺姑娘把玩。” “王大人,你这也太客气了!” 王元宝一副,你不收下是看不起我的样子。 柳云莺只好谢过,拿着他送的盒子赶到了左羽林将军府。 左羽林将军夫人好些年没见到柳云莺了,毕竟是当成半个女儿的人,十分惦念她。 偏她回了京城后,因为要帮公主办差,只来府上略坐了坐,就回宫了。 这会儿稀客临门,将军夫人十分高兴:“今日刮的是什么风?将你这丫头给吹来了?” “是顶顶好的东南风,云莺猜将军府有喜事临门了,来沾沾喜气。” 估摸着赐婚的圣旨,明日才会送到将军府,柳云莺跟将军夫人撒娇:“云莺想夫人和老夫人了,要在将军府叨扰一晚,夫人不会嫌弃莺儿吧?” “莺儿可是带了礼物的。” 柳云莺笑吟吟将从王元宝那里得来的盒子,递给将军夫人。 将军夫人揭开见是一块上好的玉,笑得合不拢嘴:“你和王将军迟早要议亲的,上次你伯父提过一嘴后,我就在琢磨着给你备嫁妆了,正好缺一块上好的玉,这回凑在一块儿,倒是齐全了。” 第552章 愿你一世安宁 柳云莺没想到,在宫里被自家小主子打趣,结果来了将军府,还要被将军夫人打趣。 她虽性子大大咧咧,这回真是开了窍。 被将军夫人拉着打量,柳云莺羞红了脸:“谁说云莺要跟那个傻子成亲了?云莺是要一辈子陪着公主的,夫人就知道拿莺儿打趣,莺儿不理夫人了,去陪老夫人闹磕。” “你这孩子,年岁也不小了,总要嫁人的,害什么羞?” 将军夫人一个劲地笑,拉着她去见老夫人:“你祖母啊,惦记你好久了,以后出宫成亲了,要多来府上走走。” “夫人再拿莺儿打趣,莺儿要不依了!” “好,好,不笑你了。” 将军夫人跟她吐露心扉:“要是李临淮和公主的事情,能像你与王将军那般容易解决,我也不会急白了头。” “临淮那臭小子说,他与公主的亲事能成,但宫里一直没个动静,别说赐婚旨意了,连个传消息的也没有。” 将军夫人叹气:“这几天,不只是我总担心此事有变数,连你伯父那边也没个章程。” “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定宫里已经在拟公主和李临淮的赐婚旨意了,等明天那旨意就送来了咱们将军府。” 柳云莺劝将军夫人不必为此事忧心。 受她劝慰,将军夫人拉着她和蔼道:“你这孩子,总爱宽慰我,你是将军府出去的,也算是将军府半个女儿,以后你嫁了人,定要拿将军府当成你的娘家,有什么事儿,我和你伯父好替你撑腰。” “云莺以后定是要常来将军府的,公主嫁来了将军府,云莺还要替她办差,不往这儿跑怎么成?” “瞧瞧这小嘴甜的,听临淮那呆木头说,公主就长得一张巧嘴。” 被柳云莺一番宽慰,驱散了连日来的焦虑。 然后等见了老夫人,柳云莺故意给了诸如此类的暗示,将军夫人只当柳云莺拿这些说辞哄老夫人,却不想第二天,赐婚的圣旨果然到了将军府。 与赐婚圣旨一起来的,还有晋李临淮为二品海外经略使的旨意。 儿行千里母担忧! 一桩喜事临门后,将军夫人又有了新的担忧,全家人接完旨,给了传旨公公赏钱。 第646页 将军夫人拉着李楷洛进了书房:“海外经略使,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个虚职,但至少算是保全了临淮这孩子的军功,赐婚圣旨没下,你总爱东想西想操心,如今皇上赐下旨意,命他们择日完婚,你又在担心这些有的没的?” 李楷洛当然知道,海外经略使绝不仅仅是一个虚职。 极有可能,皇上这样安排,另有深意。 但他从来是极疼夫人的,因此想一会儿找李临淮,或当差时到公主那儿探个口风,再行打算。 在此之前,不要妄自揣测,加深他夫人的焦虑。 结果他才安抚好自己夫人,握着圣旨一脸喜色的李临淮,叩响了书房门:“父亲,母亲,儿子有话要说。” 真是一天天的,唯恐天下不乱! 公主游历行医,没回长安时,这小子不肯娶亲。 终于等到了公主,还两情相悦了,这婚事又有诸多波折。 现在婚事定了,一个海外经略使,背后又隐藏了极深的喻意。 这会儿已经惊动他夫人,再是遮掩也已经晚了,李楷洛没好气道:“先滚进来吧!” 李临淮手捧圣旨推门而入,李楷洛看着他喜色藏不住的傻儿子。 也只有公主有办法,能将自家儿子这张面瘫脸整一整,他如今的样子已经与从前判若两人了。 因为公主,他身上有了年轻人的鲜活气息,李楷洛也就对他瞒而不报的怒气消散了些。 “你来见我和你母亲,是想说清楚海外经略使一事吧?” “是!” 李临淮跪下来:“不孝儿临淮,来给父亲母亲请罪了!” “这么说来,为父和你母亲替你的亲事悬着心时,你其实已经知道这个海外经略使,会落到你头上了?” 李楷洛神色很无奈:“为父并不是不支持你和公主将目光投向海外,只是海上风险重重,一个不慎可能有去无回,这么大的事情,你总得跟我和你母亲商议过,再做决定。” “父亲,儿子也不知道,皇上会赐我这个海外经略使之职,是因为班师回朝那日,儿子在御书房求娶公主,皇上松口了,但公主却觉得,儿子为她放弃了斩杀吐蕃的军功实在可惜,大概儿子用了领闲职,能陪着她出海一事宽慰她,才有了今日这个海外经略使的官职。” 见李楷洛和他母亲认真听着,李临淮继续说下去:“而儿子得知公主有这个心思,是在石堡城那时候,见过公主绘的一幅航海舆图,那幅舆图上特意圈了与吐蕃相邻的天竺和大食国,儿子才知道在解决吐蕃一事上,公主所谋甚深。” 仿佛如醍醐灌顶,本以为这个海外经略使,不过是为了进行海外贸易,以充盈国库,没想到最后的意图,竟是为了遏制吐蕃,彻底解决与吐蕃的争端问题。 如此,可是造福万民的大事啊! 身为边塞将领,李楷洛深知边境百姓常年活在水深火热当中,若出使结盟一事达成所愿,将是一桩千古功业。 “公主当真是所谋甚深,急陛下和天下黎明百姓所急,实在令为父钦佩,这样聪颖灵慧的公主,也不知怎么竟看中了你这个呆子?” 李临淮本以为,没有跟家中商议,竟打算离开大唐出去航海,会遭受父亲母亲训斥。 结果,他父亲竟说了这样一番话。 李临淮喜出望外:“父亲母亲不怪罪儿子了?” 这次接话的是将军夫人:“这么大的事儿,你事前没有吱个声,我这个当母亲的如何能不怪你?海上风险重重,多是的大浪飓风,你这一离京,母亲会在京城时时惦念着你,担忧你的安危。” “身为你的母亲,宁愿没什么海外经略使的官职,更不用你保住斩杀吐蕃主帅的军功,母亲愿你一世安宁就好。” 第553章 上门送嫁妆的来了 将军夫人语声哽咽:“但是作为将军府的女人,作为大唐的子民,母亲又期望你能出海建功,因为这是一桩惠泽万民的伟业,能让剑南、河西以及陇右一带,数年都不会再受吐蕃烧杀抢掠侵扰,让受尽了苦难的边境百姓,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因此母亲虽万般不甘愿,也害怕你像哥哥们一样有去无回,还是会支持你接受这个海外经略使之职。” 深明大义的将军夫人,手搭在跪地的李临淮肩上,叹气:“将军府领着朝中俸禄,受天下百姓供养,身上便担负着护卫大唐的责任,不管是与吐蕃对弈时斩敌,还是接受这个海外经略使,母亲很高兴,你成长得这么好。” “当初生下你时,你不过臂长。” 将军夫人泪目:“临淮,你已经长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儿,能为大唐遮风挡雨了!” 从来极善控制情绪的李临淮,在将军夫人落在他肩上的手收紧时,感受到了皮肉的疼痛,他一下眼眶红肿了,一时被水雾蒙住了眼。 千言万语,在深明大义的母亲面前,终化成了一声哽咽:“母亲!” “好了,你终于达成所愿,母亲很欣慰。” 将军夫人落在他肩上的手松开了:“从议定婚事,到你与公主成亲,还有一段时日,这大半年,也是你筹备出海的一年,公主在边塞早绘制了舆图,想来此事在她心中已有成算,公主聪慧,此事你要与她多商议。” 李临淮知道了,为何他父亲甘之如饴,事事听从母亲的吩咐? 第647页 原来母亲的心中从来深藏着大义,父亲仰慕她的才学美貌,更倾佩于她的人品胸襟。 大唐的诰命夫人,正该如他母亲这般。 李临淮触动地应下:“临淮谨遵母亲教诲,定会好好待公主……” 随着李临淮晋为海外经略使,玄宗赐下择日完婚的圣旨,在前朝和后宫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此举让太子一系,还有担心武周纂政重演的朝臣,狠狠吁了一口气,暗赞皇上这一举措很高明。 如此,既保全了李临淮斩杀吐蕃主帅的军功,又能让公主离开长安城。 纵然十公主的生母晋为贵妃,还诞下小皇子,没有她这个聪颖灵慧的亲皇姐在,也翻不了什么风浪,并不会威胁到太子殿下和诸位皇子的地位。 而作为此事受益的当事人太子,还有李丝絮的诸位皇兄,得到这个消息后,却愧疚不已。 他们很难过,自己立场十分坚定,没有对鱼娘娘晋贵妃和诞下皇子一事心生芥蒂,父皇还是晋了李临淮为海外经略使。 不言而喻,他们的皇妹跟李临淮成亲后,一定会跟随他游走海外。 想到不能护着自己皇妹留在长安,皇子们愧疚不已。 先是大皇子和太子,将为李丝絮攒的嫁妆送进了玄宗赏赐李丝絮的公主府,紧接着是清皇子将从大朗雅那儿得来的一半奇珍异宝,也送去了公主府。 当然,除了从大朗雅那儿得的东西,他还添了不少物件做添妆送她皇姐。 三皇子那儿,从来是将李丝絮当成亲妹妹疼的,因此也少不了送过来一份丰厚的嫁妆,这份嫁妆极有分量,跟月儿出嫁时给的东西价值不相上下。 有了皇兄们开这个头,紧接四皇子五皇子也来了公主府,再然后是六皇子和八皇子他们,以及她的皇姐和姑姑们。 总之,自从玄宗为她和李临淮赐婚后,并赐下早就修缮一新的公主府,一连十几天,府门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公主府偌大的库房,很快填满了一小半。 柳云莺看着堆积如山的好东西感叹:“小主子的人缘也太好了吧?皇上不过才赐婚,皇子和公主们,都争着抢着来送东西。” “这还不算宫里诸位娘娘的添妆,皇上那儿也定是有厚赏的。” 柳云莺惊叹不已:“等成亲时,不知道咱们公主府的库房够不够用?” “够的,怎么会不够呢?” 李丝絮吩咐柳云莺:“你去让管家,将皇兄皇姐们,还有玉真姑姑和清阳姑姑送的东西全登记在册,丝丝要挑选一部分东西,拿去当成钱银,作为筹备船只,还有招揽人才所用,提前为出海一事做准备。” “出海的事儿,不是有王家雄厚的财力支撑吗?” 柳云莺搞不明白了:“小主子的嫁妆还没捂热,这就迫不急待拿来当银子,妥当吗?” “自然是极妥当的,我不全处置了,只挑选一部分换成银子,还会留一些皇兄皇姐们为我准备的好东西镇家底。” 李丝絮说明缘由:“而换成的钱银,丝丝打算帮皇兄皇姐还有姑姑他们入股航海,等将来从海上运回了香料楠木那些,折算成钱银卖了,再按比例给分红。” “我的意思是,这部分钱银,就当他们入股了,你懂么?” 不过是才被赐婚,已经快被她的皇兄皇姐们填满库房,他们将积攒的好东西全送给她,这份情意何其珍贵? 当然,她其实知道,皇兄皇姐如此急着送嫁妆,是对她离开京城的补偿。 只是他们如此厚待自己,她总得投桃报李,因此将她们送的一部分嫁妆折算成银子,当成海外贸易的入股分红,是自己能回报他们的法子。 听李丝絮说了她的打算,柳云莺十分钦佩:“小主子真是太为人着想了,也难怪能得那么多人喜欢。” “那是,谁叫丝丝是大明宫的万人迷呢!” 李丝絮一脸灿笑。 柳云莺有些孩子气的做鬼脸:“夸自己总是不遗余力,小主子你的脸呢?” “你这样,是没有前途的,也幸好你遇到的是我这种主子……” 李丝絮和柳云莺还在插科打诨,管家进来禀报:“公主,吐蕃使臣名悉猎求见!” “离接风宴已经半月有余,他这是第三次找上门吧?” “名悉猎将大朗雅赶出京城后,没少在朝臣身上使功夫,但因为有宇文融那个前车之鉴,再加上出了大朗雅不要脸求娶本公主的事儿,谁都知道父皇想晾着他们,因此他这些天求助无门。” 第554章 臣将一辈子抵给公主 李丝絮意味深长笑了笑:“既然他非要上门来给本公主送钱,为我大唐与大食天竺结盟添砖加瓦,是时候给吐蕃一个台阶下了。” 玄宗送给李丝絮的管家,也就是例行公事进来禀报一声,打算像前两次一样,禀报完马上去府门口赶人。 结果,李丝絮却笑吟吟吩咐他:“去将吐蕃的名大人请进来吧!” 管家愣了一下,忙应声退出去,不一会儿,将名悉猎带进了李丝絮用来待客的曲水亭。 已是盛夏的时节,长安的天气炎热。 名悉猎跟在管家身后进了公主府的园子里,走出一身大汗来,正当他盛热难耐时,临着曲水边的一座凉亭,赫然映入眼帘。 亭子背靠着假山,有水从假山高处流下,落在凉亭屋瓦上,然后往下倾泄水帘。 第648页 名悉猎瞧见了站在曲水亭栏旁的倩影! 等在管家的引领下进了凉亭,更觉凉爽袭人,消散了他连日来的燥热和烦闷。 “吐蕃使臣名悉猎,前来刁扰公主了!” 大朗雅得罪死了这位十公主,名悉猎将姿态放得很低,依大唐的规矩,朝李丝絮见礼。 这位公主已经拒绝了他两次,是他锲而不舍在京城碰了一圈钉子后,不得已只能再次登门,没成想这次公主竟愿意见他了? 李丝絮就在他面前,名悉猎有些激动,连说话时声音也有些抖。 他以为公主会为难他,李丝絮却十分和蔼可亲笑了笑:“名大人不必客气,本公主备了些消暑的冰屑麻节饮,天气炎热,名大人先享用一些,咱们再细细商谈。” 受到了如春风细雨般的对待,名悉猎很感动。 他语声发颤:“公主大度,臣为先前大朗雅的冒犯向公主致歉,他的莽撞之举,绝不是赞普的意思。” “哎,赞普与大朗雅毕竟是金城姑姑膝下所出,他虽无礼,本公主也不好跟他计较太久,既然名大人已经将他送离了长安城,之前的恩仇一笔勾销吧!” 李丝絮为自己前两次不见名悉猎找了个理由:“名大人也知道,闹成那样,本公主其实不宜再插手吐蕃与大唐的和谈事宜,但这些天见名大人四处求助,为了自己的国家奔走,丝丝着实很钦佩大人身上锲而不舍的韧劲。” “丝丝平生最敬佩心怀家国天下的贤臣,因此深受触动。” “虽说本公主很讨厌大朗雅的数次算计,却不能因为一人,而将所有渴望和平的吐蕃百姓以及名大人你这般深明大义的人,全当成仇敌。” “为了吐蕃与大唐两国的和平,看在金城姑姑的份上,看在当初我大唐的文成公主为了两国和平做出贡献的份上,丝丝才答应见大人这一次。” 李丝絮这一番话,说得名悉猎动容不已。 他怎么也想不到,看到了他为家国努力奔走的人,不是他们的王爷大朗雅,而是敌对国的公主。 名熟悉猎深受触动,对这位公主感激不已,甚至在心里生出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悲壮。 他接过随从手上的盒子,呈到李丝絮面前:“这是赞普让臣带来大唐的礼物,臣将这些献给公主,作为接风宴时王爷冒犯的赔礼,也作为吐蕃有意与大唐,与公主结交的诚意。” 不愧是吐蕃的使臣,将求助无门上门贿赂她说得这般清新脱俗。 李丝絮在名悉猎的提示下,打开了盒子,此时是午后,透进凉亭内的阳光照在盒子里,盒子里的十几颗宝石折射出耀目光华。 随着李丝絮的移动,盒子里宝石在随着光线的强弱而变化,颗颗像猫的眼睛一般,灵活明亮。 吐蕃还真是大手笔! 这么漂亮的猫眼石,价值不菲,她父皇曾经就得了狮子国使节献上的一颗,一直珍藏在御书房的牡丹盒中,天色晴朗时常常拿出来把玩。 这种宝石,会随着阳光的强烈而变幻,像猫的眼睛一样灵活明亮,因此李丝絮知道这些宝石价值不菲。 她父皇都只有一颗成色上好的,名悉猎一出手就是十几颗,显然因为大朗雅的事情,还有这段时间的接连碰壁,让他不得不下血本了。 有了这样一盒宝石,又为她解决了一部分航海所需的经费,他的傻皇弟还以为掏空了大朗雅,须不知先前得到的不过是开胃小菜,名悉猎奉上的才是主食。 李丝絮对名悉猎送来的厚礼很满意,也不自称本公主了,笑得跟园子里的阳光一样明艳。 “丝丝看到了名大人的诚意,也不想看到吐蕃与大唐再起战乱,让两国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中。” 李丝絮一脸灿笑:“名大人回四方馆,等丝丝的消息吧!” 十公主这是愿意去大唐皇帝面前为吐蕃美言了吗? 公主如此和蔼可亲,不计前嫌。 这让名悉猎很感动:“有劳公主,事成之后,臣另有重谢。” “好啊!” 李丝絮笑得眉眼弯弯:“丝丝不会让名大人失望的。” 就这样,名悉猎喝下了李丝絮让人备的冰屑麻节饮,一身凉爽离开了公主府。 等他一走,李丝絮捧着一盒猫眼石,在阳光下滚来滚去地把玩,直到有阴影覆盖下来,她这才仰头甜笑。 “经略使大人,你吓到你未婚妻了。” 李丝絮冲他娇俏的眨眼:“你说,你该当何罪?” 真好! 夜幕浩瀚,天边的明月本遥不可及! 他倾尽所有,终于努力触碰到了天幕的这一轮明月,公主她,已经成了自己未过门的妻子。 大概是上辈子拯救了山河湖海,冥冥众生,今生才能换得与公主的羁绊。 更有幸,能得公主欢颜。 对于她这种百玩不厌的小游戏,李临淮十分愿意纵容。 他抽搐着唇角宠溺的浅笑:“臣将自己一辈子抵给公主可好?” “哼,大人莫非还想反悔不成?” 李丝絮将装了猫眼石的盒子递到李临淮手上,踮尖脚尖凑近他耳边:“丝丝早在石堡城,就给大人盖过印记的,父皇又颁下了赐婚圣旨,大人你插翅难逃哦!” “臣不逃,能得公主禁锢,是臣一生所幸。” 第555章 能忍到成亲那天么 第649页 李临淮一只手覆在她细软的腰肢上,另一只手在她琼玉般的鼻子上轻勾了勾:“只要是公主能看上的东西,臣都会双手奉到公主面前,也包括臣这个人。” 啊啊啊! 这人是打通了什么关窍?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学会了她的这套情话,以后哪有她的用武之地? 就,有些小沮丧…… 李丝絮伸出小爪子挠着他的耳朵:“大人你不乖哦,好的不学,尽学些坏的。” 她扯他耳朵的时候,看似很用力,实则像猫爪子在挠人。 被她扯住耳朵,李临淮感觉有一种奇异的触感涌遍全身,再任着肆无忌惮的公主闹下去,他不知道是不是能忍到成亲那一刻? 公主她,真是能要了他的命! 这会儿虽是在有水帘的凉亭里,李临淮还是觉得要被身体里蹿走的火苗给烧灼了,闻到她清雅如兰的气息,他知道若再不退一步,自己真不能保证会做出什么逾越之举。 因此,他轻拢了拢她,用下颚抵在额头上轻贴一下,佯装镇定挑了个石凳子坐下来。 “除了在皇上御书房见到的那一颗,臣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成色上好的猫眼石,名悉猎只当自己献出厚礼打动了公主,须不知,已经入了公主的瓮中。” “那是自然,丝丝这一手,是不是玩得浑然天成?” 李丝絮有些小得意:“丝丝说过,要替大人尽快凑齐航海经费的,王元宝已经联系到了林家的人,若不出所料,人已经在赶来京城的路上。” “接下来,等见过林家的人,下一步就要开始着手造船,以及招揽人才,还有筹备带上船的货物。” “公主为了臣这个海外经略使,诓了名悉猎这么多狮负。” 李临淮问她:“公主打算怎么处置这些?” “自然是卖了换钱银物资什么的,不过在这之前,要拿这些进宫去我父皇那儿过个眼。” 李丝絮扯了扯李临淮的衣袖:“大人陪丝丝进宫一趟好不好?我母妃说,要见见你的。” 以前见到鱼贵妃,李临淮还能宠辱不惊。 如今他已经是被陛下赐婚,即将要与公主完婚的人,去见鱼贵妃,他突然有些紧张。 李丝絮扯着他的衣袖:“大人别怕哦,丝丝会护着你的。” 她这么俏皮,一下冲散了李临淮的紧张感。 他笑了:“公主又顽皮了……” 与大食天竺建交,从而遏制吐蕃的外交策略,对一个心怀天下的君主而言,是莫大的诱惑。 从赐李临淮为海外经略使一职开始,玄宗已经往这个雄图大略的目标奔进,然而,什么都可以努力,唯独在财力这一块,遇到了重重阻力。 兴庆殿的御书房内,玄宗从御桌上的航海舆图移开眼,目光落在了来回话的户部尚书裴光庭身上。 “朕给了你这么多天,你告诉朕户部只能拔下这么点银两?” “臣实在是尽力了!” 裴光庭一脸犯难:“陛下治理天下,一向讲究还利于民,前段时日王大人游走各地办医保署,已经花费了一笔钱银,如今要拔那么多钱银支撑航海造船之用,国库已经捉襟见肘,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银。” “宇文融当初主持户部的时候,你们一个个跟朕说他犯下的罪行,朕将他贬去了汝州,想让户部调些钱银出来用于海外经略,你跟朕说没有钱银可用,朕要你何用?” 玄宗虽看似平静说出了这番话,裴大人已经感受到了他隐忍的怒意。 皇上这是后悔将宇文融贬去了汝州,让他兼任这个户部尚书吗? “陛下,臣有罪!” 裴光庭极力劝说:“臣以为公主以我大唐的名义进行海外贸易,此举的确能充盈国库,但海上贸易风险重重,不宜掏空整个国库,去着手进行此事。” 因为吐蕃使臣就在长安,玄宗以为想利用外交策略与天竺和大食结盟一事,绝不能让吐蕃探子得知了去。 因此一直秘而不宣,只说要以大唐的名义,与沿海诸国进行海外贸易。 裴光庭自然不会想到,这个海外贸易背后还有深义,因此感觉为了航海,搭上国库的所有存余,会拖累整个大唐,此法不可取。 可伺候在玄宗身侧的杨公公,却是知道的。 看玄宗隐忍的怒意马上要奔涌而出,从来不管闲事的杨公公,在琢磨着要不要给裴大人使个眼色,让他先闭嘴。 这时候御书房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父皇,儿臣以为,航海一事,未必要调动国库的钱银。” 玄宗一身迸发出骇人的气势,裴光庭也感觉很不对劲了。 幸好这时候,公主来了! 听到这位公主的声音,眼前的皇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脸色柔和了下来,这让裴光庭暗暗松了一口气。 玄宗看到李丝絮出现,温声开口:“怎么回宫了?朕听说你这几天,都在朕赐你的公主府。” “自然是,回宫为父皇分忧,还要将海外经略使大人骗进宫来见母妃,母妃早说要见一见他的。” 这丫头主意多得很,玄宗都有些同情李临淮了! 他被逗笑了:“你刚才为何说航海一事,未必要调动国库?” “因为,儿臣已经将造船和雇人行船的钱银筹集得差不多了啊,至于购买物资的一部分钱银,儿臣还有别的法子弄到手。” 第650页 李丝絮将捧着的盒子,呈到玄宗手上。 玄宗揭开一半盒子,看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会儿看裴光庭好奇的仰头,像是想窥探盒子装的什么,玄宗冷哼一声:“户部筹集航海钱银一事,就此作罢,裴大人且退下吧!” 裴光庭这是知道,皇上有要事与公主商议。 但是,公主揽下了筹集航海钱银事宜,不用户部拔钱银出来,大大缓解了他的压力,裴光庭感激地看李丝絮一眼,退出了御书房。 等裴光庭一走,玄宗将盒子打开,捻起一个蜜色的猫眼石。 “这等成色,要比朕的那一颗狮负成色更好。” 玄宗看向李丝絮,猜道:“这就是吐蕃呈给大唐的诚意?” 第556章 朕的小狐狸呀 “父皇真厉害,一下就猜到了。” 李丝絮失望的撇撇嘴:“父皇太聪明了,儿臣都没有展现的机会。” “大朗雅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图谋朕的女儿?朕晾了吐蕃和谈使臣那么久,他们脑子该清醒了,认清楚吐蕃才是战败国,大唐之所以和谈,是不想边境百姓受苦,倒不是怕他们吐蕃。” 玄宗很意外:“不过,朕没有想到,他们竟会这么舍得,拿出这么多的狮负来投石问路?朕听说名悉猎两次上门求见,都被你婉拒了,此事,你分寸拿捏得极好。” 玄宗虽很喜欢其中一颗蜜色的猫眼石,还是将宝石搁回盒子里,递还给她。 “这些的确能换成一大笔钱银,但远远不够造十艘大船,还有雇人出海的钱银。” 玄宗问他:“裴大人在时,你为何说筹集得差不多了?” “儿臣当真筹集得差不多了,王元宝愿意拿出一大笔钱银,支持儿臣的航海事业,等丝丝和李临淮进行海外贸易归来,将货物换成钱银,他只要拿回投入钱银所得利润的十之其三,作为垫付投资的回报。” “海外贸易背后是巨额的利润,相信跟王元宝存着一样心思的人定不会少,况且凭儿臣这些年积累的名望和信用,也能让京城的富商贵胄信服。” 李丝絮问玄宗:“王元宝愿意支持儿臣,加上名悉猎为我大唐航海事业好心赞助的这批狮负,以及近来皇兄皇姐们,还有姑姑她们送到公主府嫁妆折算出的钱银,父皇难道以为筹集足够出海的钱银,会很难吗?” 玄宗懵住了:“你是说,想将你皇兄皇姐送你的嫁妆,折算成出海的钱银?” “是啊,儿臣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吗?他们对儿臣甚好,儿臣将这些当成航海投入,等进行海外贸易,得了分红再回馈他们,等于是拿一部分嫁妆入股了。” 李丝絮拿了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航海所得的利润,十之其五,归国库所有,十之其三,作为投资人的回报,还有十之其二,用来作为雇人航海的报酬,因为海上风险重重,儿臣以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此才能尽快招揽人才。” 李丝絮给玄宗列举了分配,以及估算大概的投入和分成比例。 玄宗明白了:“你这么做,等于是身在长安的人,也能参与航海一事,海外贸易有巨大的利润,此法的确可行。” 筹措钱银一事,被她这么容易解决了。 玄宗问她:“朕能替你做些什么?” 李丝絮从盒子里取出一颗蜜色的猫眼石,递到玄宗手里。 “父皇收下这个!” 玄宗疑惑不解,户部拔不出大笔钱银支持她,他已经很愧疚了,这丫头竟将用来换钱的狮负塞给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玄宗仰头看着她,李丝絮点头:“没错,儿臣就是这个意思,这颗留给父皇把玩。” “儿臣想让这盒猫眼石,发挥最大的价值,这样的宝石,除了父皇手上有一颗,就是儿臣手里有了,所以如果在长安城拍卖,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玄宗有些不懂,问她:“什么是拍卖?” “就是竞宝,将想要猫眼石的人召集起来,价高者得。” “而父皇,只需要上朝时,拿着这颗成色上好的狮负把玩,让朝臣们知道,这等成色的猫眼石,只有当今天子有,为了以示他们的尊贵,城中富商和家底丰厚的臣子,还有皇亲贵族,就会也想得到一颗天子才拥有的狮负。” “至于还不够的钱银,儿臣会放出风声,说海外贸易有巨大的利润,然后丝丝的王伯王叔们那么有钱,还有那些有底蕴的世家,一定会想掺和进来分些好处吧,而丝丝一开始会婉拒他们,直到他们笼络丝丝,一定要入股进来。” 李丝絮狡黠的笑了笑:“如此,不用儿臣刻意去招揽,就有人送上门来了,就跟父皇晾着名悉猎,请他入瓮一样。” 玄宗这下听懂了她的谋算。 他一时忍俊不禁:“你倒是现学现卖,朕怎么有你这么一只小狐狸的?” “自然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来的呀!” 李丝絮不忘了哄玄宗:“儿臣身上流着父皇的血,又得父皇这只老狐狸传道授业,儿臣才如此聪慧的。” 夸了自己,还拐弯说他是老狐狸。 玄宗朗声失笑:“没教过你脸皮厚,朕看你越来越不知羞了……” 完成与天竺大食的外交策略需要时间,所以应该先稳住吐蕃,也不宜再起战乱。 晾了名悉猎足足有半月之久,玄宗终于见了吐蕃来的使臣,确定了将议和一事继续推进下去,派大唐朝臣回访吐蕃,一起商谈议和事宜。 第651页 等吐蕃使臣离开长安,玄宗皇帝上朝时,手上总握着一颗硕大的珠子把玩,然后吐蕃进贡了宝石狮负的消息不胫而走。 京中还流传,吐蕃进贡的狮负不止一颗,其它的皇上赏赐给了十公主。 然后,西市琉璃市场又流传出了消息,说十公主要将剩下的狮负,拿到元宝阁竞宝,以及,京城首富王元宝,投入了大量的钱银,作为十公主航海之用。 “海上风险重重,王首富拿出这么多钱银给十公主,难道不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你懂什么?王家能飞黄腾达,还不是托了十公主的福。” 望月楼几个富商凑在一起聊得欢畅:“让王家日进斗金的琉璃器,火浣布,还有猪肉菜和榨油坊哪一个不是出自十公主之手。” “何况王首富何时会做亏本的买卖?别以为投入一笔钱银,王家会吃亏。” 说话的人压低声音:“王首富这一招,着实精明,你们且想想,海外的楠木、象牙和香料宝石那些,在京城是什么价钱?就拿吐蕃进贡的狮负来说,一颗已经价值连城。” “但是这些东西,除了极品宝石昂贵,别的东西在海外价钱并不高,贩来长安那是上百倍的利润,王首富投入些钱银支持公主和李将军航海,等他们从海上回了长安,那王家又能赚得盆满钵满。” 第557章 你能守住美人吗 海上的确风险重重,但是此次负责海外经略的人,是将军府的四公子,他已经被册封为海外经略使大人,主持此次航海事宜。 且,皇上已经给他和十公主赐下了婚事,两人成婚后,公主必定会跟随他去海外。 这些年十公主琢磨出来的新奇玩意儿,皆能惠泽于民,还能带来滔天利润,航海若有十公主坐镇,哪还会有什么风险? 这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给他们分析的锦衣商贾,还感叹了一句:“王元宝此人,当真十分精明,十公主初露矛头时,他就已经与公主结交,因此这些年王家不但在京城的买卖做得顺风顺水,巴结上了皇家,他还在朝中有了虚职,甚至被晋封县男的爵位。” “这些,都是何等的荣光啊?” 他问身侧的几人:“同样是做买卖,还有几人能做到王首富这样,若是给我一个机会,我定然也要学王元宝,沾沾十公主的福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出入望月楼的客人,非富即贵,一般商人结交不了十公主,但在望月楼用膳的,不乏皇亲贵戚和官宦人家。 既然十公主将皇上赏赐的狮负拿到元宝阁拍卖,那必定是航海经费不足。 元宝阁要拍卖狮负,那作为狮负主人的十公主,会出现在元宝阁吧? 那是不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与十公主结交,抑或是拍到一颗只有当今皇上才有的宝石狮负? 据说元宝阁的入门券有名额限制,众人于是想,无论如何,要将拍卖狮负那天的入门券给弄到手…… 李丝絮派了人在京城最热闹的茶楼酒肆,心思奇巧做了推广,一传十十传百,想得到元宝阁入门券的人各显神通。 拍卖狮负那天,京城的皇家贵族、官宦大臣以及富商贵胄云集在了元宝阁,竞宝现场热火朝天。 清皇子十分喜好奇珍异宝,也很眼馋狮负,他好不容易从李丝絮那儿得到了元宝阁的入场券,看到第一颗狮负拍出的价钱,一阵咋舌。 “哎,本皇子还是太穷了,只能望梅止渴。” 李丝絮才觉得今日来元宝阁竞宝的人,要望梅止渴了。 因为他这个皇弟,将他未过门的妻子杨玉环带来了元宝阁,元宝阁台上拍卖的是价值不菲的宝石,而他身边就坐着一个宛如皓月明珠的美人。 方二八年华的杨氏,脸虽蒙着一层面纱,却遮不住她的冰肌玉肤,挡不住她略有些丰腴,依然婀娜多姿的身段。 她只静静地坐在李瑁身侧,就已经引得几个脑海肥肠的富商频频侧目。 一是出于好奇,二是因为她皇弟这位即将过门的未婚妻太美了,李丝絮也忍不住偷瞧着看她,很想扯下她的面纱一睹真容。 偏李瑁的目光一直落在竞宝台上,李丝絮不时打量她,杨玉环有些局促不安扯了扯他的衣袖提醒。 看她皇姐不管狮负竞出了天价,反而一直看他的环环? 清皇子疑惑不解:“皇姐?” “没什么,再过半月有余,你就要和杨姑娘完婚了,皇姐在想送什么给你们做新婚贺礼。” 李丝絮灿笑:“今日见到了恍如皓月明珠一样的杨姑娘,皇姐想到送你什么做新婚贺礼了。” “就一颗你喜欢的猫眼石吧!” 怕李瑁不知道她说的猫眼石是什么,李丝絮解释:“就是狮负,皇姐那儿还留了一颗,做你们新婚贺礼之用,皓月明珠一样的人,正该稀世的宝石才衬得上。” “皇姐谬赞了!” 蒙着面纱的杨玉杯,神情略显羞涩。 求之不得的东西,竟唾手得到了,李瑁兴奋得差点喊出声来。 是李丝絮提醒,意识到这会儿是在元宝阁,李瑁这才极力隐忍,握着李丝絮的手臂激动道:“皇姐,你真是我的亲皇姐,天上地下,皇姐是此生待我最好的人” 李瑁还要继续表衷心,李丝絮嫌弃他:“没出息的家伙!” 第652页 “嘿嘿嘿……” 李瑁一阵傻笑,李丝絮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虽然她皇弟有着如玉树芝兰般的风姿,与他身侧的这位美人儿,极为相配。 却不知道,最终守不守得住她? 剧本里她父皇之所以看中了这位美人,是因为这位美人长得有几分像他失去的宠妃武惠妃,但是因为她这个异数存在,她皇弟的母妃只晋到武充媛,便自作自受被父皇厌弃送去了感业寺,很快香消玉殒。 如今父皇身边,还有母后和她母妃陪着。 那她父皇见了这位美人后,还会做出罔顾人伦之举吗? 她皇弟与杨玉环的大婚之期将近,李丝絮本来想好好叮嘱几句,这时候竞宝台上另一颗狮负,被一个身形矮小敦实的商人拍下了。 那人一双眼眸烔烔有神,用天价拍下了狮负,却依然面不改色。 李丝絮已经猜到了他是谁,因此怜惜的拍了拍他皇弟的肩膀:“皇姐回头会让人将作为新婚贺礼的狮负,送到你府上,你好好陪着环环,我去见一个人。” 李瑁还以为他姐夫李临淮与王元宝议完事来了! 前两天他跑去找皇姐,瞧见他姐夫赖在公主府不走,从前不苟言笑的人,看他皇姐时目光柔和得像一滩水。 皇姐嘴角沾了糕点屑子,他姐夫马上掏出帕子下意识要帮她擦掉,见自己在一旁,不得不收了动作,只将帕子递到皇姐手上。 不得不佩服,他皇姐的训夫之道啊! 得了狮负做新婚贺礼的李瑁,豁嘴冲蒙着面纱的杨玉环笑,然后就瞧见,她皇姐走向了那个拍下狮负的商人。 “那人为何会得我皇姐另眼相看?” 清皇子有些奇怪。 杨玉环温柔的接话:“想来那个人,对皇姐来说很重要。” 的确如杨玉环猜的一样,长相平平无奇,个子不高眼睛却炯炯有神的商人,对李丝絮而言,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他就是李丝絮一直想见的林家家主,林銮。 此人背后的世家,从东晋开始一直以海上贸易为生。 第558章 终于将大人骗到手了 林家以前的货物,是到了泉州后,有各地的商人前来购买,再贩卖兜售。 林家主早有意改变这种方式,想在各地建立林家的商行,将好不容易从海上得来的货物利益最大化,然后王元宝就给他搭了京城这条线,这是他求之不得的机会。 因此林銮一来京城,赶到了元宝阁这场竞宝,就出高价拍下一颗猫眼石,以示他的诚意。 李丝絮让人将林銮请到了元宝阁雅间,林銮要见礼,李丝絮忙摆了摆手:“林家自东晋时,便以海上贸易为生,海上风险重重,林家却能以此为生,因此家主是本公主一直钦佩的人,不必如此客气。” “更何况,林家从事海上贸易,家底丰厚,家主并不需要拍下刚刚那颗狮负。” 李丝絮十分谦虚有礼:“本公主还要感谢家主,对今日竞宝的支持。” 士农工商,虽说当今陛下十分重商,但商人的社会地位依然低下。 而眼前尊贵的十公主,对他一个商人,却能如此谦逊,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草民的确是要支持公主航海一事,但拍下狮负,也并非故意讨好公主,的确这种成色的狮负,草民自海上贸易以来不曾见过,想买回家中收藏。” “还有就是,想借着拍下狮负,为公主和李将军的航海事业尽一份力,毕竟海上多的飓风大浪,而公主为了大唐的富庶和强盛,有这等远见和胸襟,令草民十分佩服。” 林銮在李丝絮的示意下就座,神色恭敬道:“从听说皇上册封李将军为海外经略使,草民猜到公主和将军航海,并非只是想进行海上贸易,还想代表大唐与沿海各国建交,不知可有此事?” 果然不愧是以海上贸易为生的人,她不让朝廷拨款的举措,便是不愿让人将此次航海与天竺大食联系在一起,好打吐蕃一个措手不及。 不管是大唐的朝臣,还是刚离开长安的吐蕃使臣,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因为大唐若有心与大食天竺结盟,可以走陆地丝绸之路,并不用从海上绕行,所以没有人想到,她竟然舍近求远,走这一局棋。 正因为出乎不意,才能让吐蕃放松警惕,等感觉不对劲时,为时已晚。 而这位泉州的家主林銮,竟已经想到了这一层,果然是有远见的人,航海还要仰仗此人身后的世家,李丝絮于是点点头。 “草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在李丝絮这儿得到确定的答案,林銮激动道:“草民背后的林家,虽积累了数朝航海经验,但海上贸易艰难,虽我大唐强盛,威名传遍四海八荒,但因为没有大唐派出过使臣,又隔着山长水远,因此不足以震慑沿海各国。” “草民这个大唐商人,一样在有些如强盗行径般的土著手上吃过大亏。” 林銮慷慨激昂道:“若李将军和公主能代表朝廷出海,威慑四方,以后没有敢欺我大唐商人者,草民身为大唐子民,在进行海上贸易时,也能得到我泱泱大国的庇护。” “我林家经营海上贸易多年,在当地雇过很多航海行家,且泉州当地还有造海船的经验,草民会力所能及为公主和李将军效力,只需要公主派一个信得过的人管事,跟草民一起同回泉州。” 第653页 林銮不仅极有远见,还是个爽快人。 跟聪明人讲话,不用费什么劲,李丝絮满意的笑了:“等这些狮负拍卖掉,本公主也将航海经费筹措得差不多了,过些天一定挑个得力的人,跟林家主回泉州。” “作为林家主对朝廷航海帮助的回报,本公主会在泉州设立的市舶司那儿,为林家争取利益,林家想在京城建立商行,本公主也会让王元宝,替林家挑选旺铺,以及保证林家的买卖能在京城顺利进行。” 林銮两眼放光,觉得他亲自来一趟长安,来对了! 得十公主一句承诺,林家就能挤进京城的买卖圈。 十公主是个聪慧的人,看似林家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帮助公主航海,实则等于得到了在京城站稳脚跟的机会,以后也能得这位十公主的庇护。 两人四目交汇,达成了某种协议。 直到这场拍卖会进行得差不多了,王元宝陪着李临淮进来,寒暄几句后,李丝絮将林家主交到王元宝手上,让他们继续商谈林家在京城做买卖的事儿。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商人,用天价拍下一颗狮负,特别是当朝十公主还召见了他,今日来竞宝的人已经纷纷开始猜测他的身份。 然后,也给了人错觉,以为只要出高价拍下元宝阁的珍品,便能得十公主召见。 因为遗憾没有跟十公主搭上线的富商,听说接下来还有公主府的藏品要拍卖,又开始订接下来几天的入场券。 比起滞留在元宝阁不愿意离开的人,得了狮负的李瑁,在元宝阁门口扶着他的未婚妻杨玉环上了马车。 恰好,李丝絮乘坐的马车从元宝阁后巷转出来,透过车帘缝隙看到了他皇弟扶着杨玉环上马车,她重重叹息了一声。 见识了李丝絮遇到天大的事情,也能处理得游刃有余,她竟然开始叹气了,李临淮有些担心她。 “今日的竞宝进行得很顺利,不用朝廷拨款,造船和雇人行船一事的经费都能解决了,公主可是还有烦心之事?” “自然是有的。” 李丝絮起了狭促的小心思,皱着眉头看李临淮:“大人,丝丝恐婚了!” 李临淮被迎头浇了一盆凉水。 他忐忑不安道:“公主是突然不想嫁给臣了吗?” “嗯,丝丝害怕成亲。” 看李临淮脸色冷下来,李丝絮上手俏皮捧上他的脸:“哎哟,瞧瞧咱们大人这副冷若冰霜的样子,这是生气啦?” “呀,这张脸可真臭,快,笑一个。” 李丝絮将头凑近他,睁着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眸笑:“我很早就已经惦记大人了,终于将大人骗到手了,又怎么会突然不想成亲呢?” 第559章 李临淮,你完蛋了 “丝丝以为,皇弟比丝丝还小,再过些日子都要跟杨姑娘成亲了,我和大人落在他们身后,很是遗憾。” 李丝絮眼眸含笑,一脸惋惜:“丝丝恨不得即刻跟大人成亲呢!” 李临淮:“……” 天知道她逗他,说恐婚,不想跟他成亲时,他有多慌乱。 那是一种从云端,突然跌下深渊的感觉。 刹那之间,万物黯然失色! 这会儿听到她说恨不能即刻与他成亲,李临淮真是对身边自小就爱淘气捉弄他的公主,无计可施。 见她得逞了,还在娇俏地眨眼笑,李临淮热血往上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子一团懵做出的莽撞之举,他伸出大手掌禁锢住了她的后脑勺,然后使点力将她的头往自己胸膛靠,俯身,唇就这么贴在她脸上。 看这丫头终于傻掉了,带着一点惬意的报复,李临淮又在她脸上轻蹭了一下。 做完这个,他还掩饰地解释:“臣记得,还没有给公主盖过印记,公主才会说出恐婚,不想嫁臣之类的话吓唬臣,因此臣刚刚只是做了公主对臣做过的事情,既然陛下已经赐婚,臣就先在公主身上盖个印记。” “李临淮,你完蛋了!” 李丝絮懵住片刻后,突然迸出了这么一句话。 李临淮被吓住了! 果真是他太莽撞了吗? 他正后悔不已,李丝絮感受到了他的紧张,被他灼热的呼吸贴在耳畔,那种男子的阳刚之气铺天盖地袭来。 昏了头的李丝絮,突然踮起脚尖,寻到了他鼻翼之下最柔软的所在,一把覆了上去。 她在他唇上贴了足足有数息,被她大胆施为的李临淮整个人僵住了,李丝絮这才放开他,露出小狐狸一样狡黠的笑意。 “大人,父皇已经赐婚了,要这样盖印记才对呀!” 他的小未婚妻,真是这世上最胆大包天的人。 李临淮再一次被点燃,如果不对她做些什么,他觉得自己要烧灼坏了。 “受教,臣懂了!” 李临淮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手滑到她腰腹上。 再有自制力,也禁不住像小狐狸精一样的公主再三撩拨,于是从不敢越雷池一步的经略使大人,大胆地将公主对他做过一遍的事情,也动作笨拙尝试了一遍。 她的唇很柔软,她的腰肢也很柔软,让他生出一种冲动,想将娇小的公主嵌进自己骨子里。 无法控制地想继续施为,但感受到她的小身子在自己手下轻颤,用了极大的自制力,他终是浅尝辄止。 第654页 任由马车驶进了公主府,甚至不顾马车已经停下来,李临淮搂着伏在他怀里娇小的人儿,语声沙哑:“公主现在可愿告诉臣,究竟是为了何事烦心?” “今日在元宝阁竞宝,臣瞧见公主不时看向杨姑娘,臣和公主乘坐的马车离开元宝阁门口,公主又是因为见到杨姑娘才烦心。” 李临淮问:“杨姑娘有什么不对劲?” 马车已经停下来,李临淮却没有要下马车的意思。 看他担忧地看着自己,李丝絮知道凭这人与她的默契,什么也瞒不过他。 “大人可还记得丝丝讲过的那个话本子?就是武充媛在东宫算计母后不成,反被父皇厌弃,发配去京郊感业寺那次。” 她与他经历过的所有点滴,李临淮都铭记在心。 特别是,那次她对他正式打开了心扉,毫无保留将秘密坦露在他面前,他知道了公主其实一直在尽己所能守护李唐天下。 他心疼公主小小的人儿,背负了那么多。 也庆幸他的公主,不再是那个被徐娘娘害死的小炮灰。 只是那次不久后,公主很快要离开长安城出外游医,他追到了十里长亭,终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挽留她。 于是,只好质问她为何话本子没有讲完,要离开长安? 后来在边塞重逢后,公主灿笑着告诉他,那个话本子的结局,是他和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她这些哄人的甜言蜜语,让人甘之如饴,李临淮因此没有再追问过。 这会儿李丝絮提起,他知道时机到了,因此微微颔首,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李丝絮叹气:“杨姑娘那样的美人,不仅皇弟喜欢,我父皇也喜欢。” 没听错吧? 李临淮整个人如被雷击! 李丝絮无奈的点点头:“话本子里的确如此,尽管杨姑娘嫁给李瑁后,夫妻琴瑟和鸣,我父皇还是看中了她,让她出家修道后,将她召入宫中册封为贵妃。” “六宫粉黛无颜色,三千宠爱于一身!” 李丝絮担忧道:“父皇宠爱过赵淑妃,将她的儿子册封为太子,却并不待见太子哥哥的外祖和舅舅,赵家父子只能做个六官小官;父皇宠爱母后,曾让她的外戚一身荣宠,却让母后膝下无子;父皇宠爱过武充媛,但却将武充媛唯一的皇子,寄养在宫外,不让其滋长野心;父皇宠爱我母妃,同样是因为我母妃背后没有强大的母族支撑,不足为惧。” “由此可见,我父皇十分英明神武,懂得权衡之道,不会让后宫祸乱前朝。” 李丝絮话锋一转:“但是他宠爱杨贵妃却不同,他重用了这位美人的外戚,沉迷于酒色不理朝政。” “皇朝的兴衰只在君王一念之间,他勤于理政,心系万民时,李唐天下这个庞然大物沿着轨道在前行,一切井然有序走向繁荣昌盛;他疏于打理政务,被奸臣和外戚蒙蔽时,李唐天下摇摇欲坠,最终走向没落。” “强大的帝国,一夕之间满目苍夷,虽有像大人和郭子仪,还有忠嗣哥哥这样的大将力挽狂澜,但如同璀璨夺目的琉璃裂开了一道口子,再如何小心翼翼,最终只能延缓琉璃皆碎的命运。” 她这一席话,让李临淮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中。 触上他问询的目光,李丝絮愧疚道:“所以丝丝才说,大人为了丝丝牺牲太多,大人本该是那个,在李唐天下危难时,能做大将军力挽狂澜的那个人。” “大人本来能成为名垂千古的大将军,因为丝丝……” 第560章 同理连枝,比翼双飞 不等李丝絮说完,李临淮突然伸出手捂住她的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他将她拥抱入怀,温声道:“傻公主,若是臣做了名垂千古的大将军,大唐要陷入危难中,那这个大将军,臣不做也罢。” “公主不想看到百姓流离失所,看到李唐天下岌岌可危,臣身为大唐的子民,亦是如此。” 李临淮轻拢着她的肩抱住她:“比起做那个,不得不在危难时拼杀从而挽救大唐的人,臣以为能做公主的驸马,陪着公主一起出使沿海各国甚好。” “臣知道,公主在担忧什么,无非是害怕话本子里的事情上演,皇上不顾人伦看上了杨姑娘。” 李临淮宽慰她:“臣记得公主曾说,武充媛害死了皇后,被晋为惠妃后,又设计害死了太子殿下还有五皇子和八皇子,而因为公主,如今皇后娘娘还安然无恙在打理后宫,太子殿下也依然得皇上倚重,在他的储君之位上坐得稳稳的。” “公主改变了大明宫的格局,为何还要担忧如今英明神武的皇上,会色令智昏看中儿媳杨氏?” 被李临淮这一番宽慰,李丝絮竟觉得她有些杞人忧天了。 她仰着小脑袋看李临淮,李临淮用微微粗砺的指腹轻抚了一下她的面颊:“臣知道公主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担忧这件事情发生,因此想阻止杨氏见到皇上,但是公主与臣完婚后,要出使沿海各国,离开长安城。” “无论公主再怎么阻止,杨氏这个儿媳,迟早要见到皇上,既然如此,与其让他们避开,不如尽早让皇上见到杨氏。” 李临淮提醒她:“如此,就算事情发生了,公主还有应对之策。” 毕竟杨玉环入宫前,要入观修道,有了他父皇要的这块遮羞布,她的确还有运作的空间。 第655页 李临淮的安抚,仿佛拨开了眼前的迷雾:“父皇本该是英明神武的帝王,他不该将李唐带向了富庶繁华,又摧毁这一切,杨氏也本该与皇弟琴瑟和鸣,她一个无辜的弱女子,不该背负李唐走向没落的骂名,最后落得一个凄凉身死的下场。” “大人说得对极了!” 李丝絮握住他贴在自己脸上那只手,眼神清亮:“那就让父皇早日见到杨姑娘吧……” 泉州航海世家家主林銮京城之行收获满满,离开京城前夕,皇子李瑁与杨玉环的大婚之期如约而至。 出嫁前的一晚,宫中派来的嬷嬷正在替杨玉环梳妆打扮,她的贴身丫鬟步履匆匆进来,附在杨玉环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什么?他,他怎么来了?” 杨玉环脸颊飞起了红霞:“清郎简直太胡闹了,大婚之前不宜相见的,他偷偷跑来这是要做什么?” “不见,你去跟他说……” 她既期待又有些许的恼怒,刚要吩咐贴身丫鬟不愿见李瑁。 替她梳妆的嬷嬷退了出去,紧接李瑁捧着一个木盒子踏门而入:“环环不愿见本王,那这枚镶嵌了宝石狮负的指环,我要拿回寿王府了。” 去过元宝阁竞宝,知道狮负是如何地价值不菲,并且是李瑁好不容易才从他皇姐手中得来的。 她本以为,得到了这样一颗天价的宝石,他会珍藏起来。 但他却用新得的宝石狮负,替她镶嵌了一枚指环。 他如此真心待她,杨玉环心内激荡不已。 李瑁作势要走,杨玉环一脸娇羞喊住了他:“别走,你给我回来。” “那枚宝石价值不菲,你怎么用来替我镶嵌指环了?” 上了一层妆容的杨玉环,真是天姿国色,李瑁有些看傻了。 直到他的环环娇嗔着瞪他一眼,他目光凝在她身上笑了:“皇姐说,狮负这等价值不菲的宝石,该用来衬环环你这般如皓月明珠的美人,但本王以为,皇姐她说错了。” “再珍贵的宝石,如何能跟本王的环环比?” 李瑁将装着宝石的檀木盒子递到她手上:“在本王心里,环环才是无价之宝,世上任何珍宝都比不上你。” 杨玉环如秋水般的眼眸,看着清皇子俊朗的容颜,他因为赶得太急了,额上还渗出一圈细密的汗珠。 她取了帕子替他擦拭干净细汗,然后在他额上轻捺了一下:“清郎尽会说些冒着酸气的傻话。” “这不是傻话,本王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清皇子拉着她的手抵在自己胸口,深情的凝望着她:“本王只想将天下最好的东西,捧到环环面前,可本王府上最价值不菲的珍宝,就是皇姐送的这枚狮负。” “听皇姐说,成亲的人要戴上指环,才能情比金坚,从此以后比翼双飞同理连枝,一辈子也不分离,因此我将蓄含着皇姐祝福的这枚狮负一分为二,做成了一对指环。” 李瑁将手上的盒子打开,檀木盒子里并排躺着两个一模一样镶嵌了狮负的指环。 “环环你看,好看吗?” “本王本想洞房花烛夜,再将这枚指环送你,可皇姐说只有成亲时戴上,才能情比金坚,因此我迫不及待连夜赶来杨府,想在出嫁前替你戴上它。” 镶嵌了狮负的指环,是李瑁央求了他皇姐绘的设计图,再请宫中司珍房最厉害的匠人打造,檀木盒子里并排躺着的指环,被灯光一照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李瑁拿起其中一枚指环,套进了杨玉环的食指,然后再替自己戴上另一枚。 知道镶嵌了猫眼石的指环是如何价值不菲,又听李瑁说了指环是由李丝絮亲自绘的设计图,请了宫中司珍房匠人特意打造的。 被李瑁握住手的杨玉环脸色绯红,娇羞得如同含苞初绽的芙蓉:“明日我与清郎成婚,宫中会有人来王府吗?” “嗯,父皇虽政务繁忙,答应了皇姐要来,母后身体有恙,让贵妃娘娘陪着父皇同来王府观礼。” 灯火映照下,李瑁笑得一脸傻气:“戴上了这两枚指环,以后本王与环环生生世世同理连枝比翼双飞,再也不分离了。” 第561章 殿下真坏! 夏夜繁星满天! 大慈恩寺阁楼上,摆下了一局棋。 执白子的人是大慧禅师,而执黑子者赫然是从洛阳赶来拜谒他的玄静法师李含光。 若在外人看来,两人执子落棋,每走一步棋都甚是艰难,似乎棋盘上有着千钧之力在阻止他们继续对弈下去。 而只有伺候在一侧的小道童知道,大慧禅师与他师父李含光每落一步棋,天上的星辰似晃动了一下。 终于在李含光再次艰难的落子后,仰头观看天象的小道童惊呼失声:“师父,禅师,是红鸾星动了!” 李含光如释重负点点头,看向大慧禅师:“贫道与禅师以天下为棋局,明日是寿王大婚之期,而陛下的红鸾星动了,此并非吉兆,禅师以为呢?” “这就是玄静法师的来意?” 大慧禅师淡笑不语,突然执起手中的白子落在棋盘上。 玄静法师在小道童的惊呼声中仰头看向天空,就见红鸾星出现的不远处,一大一小两颗星突然绽放出强烈的光芒,掩去了红鸾星的光华。 玄静法师惊道:“禅师,此是何意?” 第656页 “此事说来话长,玉真公主曾言,昔年她在王屋山随白云子习道时,白云子曾焚香净衣为国运卜得一褂,言当今陛下为天命之君,然红颜祸水,终归误国,大唐国运将由盛转衰。” “因此白云子不久收下了一个姓鱼的道姑,也就是玉真长公主的师妹,如今恩宠正隆的鱼贵妃。” “异星遮住了红鸾星的光华?” 经大禅慧师解惑,玄静先生掐指算了一回,终于明悟了:“当朝十公主便是那天降异星,甚妙。”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大慧禅师神秘莫测笑了笑:“当初鱼道姑奉师门之命初入宫中蒙受劫难,不管是老衲还是玉真公主皆不宜插手,好在那位异星终是降世了,这些年施主也有看到,这位小公主横空出世,为李唐天下带来了什么?” “大唐的轨迹,终因那位公主而变。” 大慧禅师说完这番话,李含光深以为然:“贫道受当今天子之恩,主持阳台观,本该以一身术法报效李唐,然那位异星一身变数,贫道且静观其变……” 镶嵌了狮负的指环,戴在食指上美轮美奂,衬得杨玉环有些婴儿肥的修长指节,更是如琼脂凝玉般光洁。 她宽袖下的手,不停的摩挲着食指上戴的指环,宝石狮负触感微凉,似乎只有如此,才能抚平她心内的不安。 随着接亲的良辰吉时将至,打探消息的婢女终于一脸激动冲进屋:“小姐,寿王殿下来接亲了。” “陪着寿王殿下来接亲的,竟是三皇子和五皇子殿下,宫里贵嫔娘娘毕竟与娘娘沾亲带故,三皇子跟随寿王殿下来接亲,也能说得过去,五皇子出自皇甫淑妃膝下,与咱们杨氏家族可没有什么牵扯。” 婢女讨巧道:“五皇子都跟着来接亲了,可见宫里十分看重寿王殿下,坊间那些乱嚼舌根子的传言不可信。” 听到婢女这番话,红盖头下的杨玉环像是松了一口气,将戴着指环如凝玉般的手举起来。 一旁伺候的嬷嬷见她如此,笑了:“寿王殿下竟能让那位公主亲自琢磨这枚指环,又特意找了宫中司珍房的匠人打造,可见宫里很是看重小姐。” “小姐寄人篱下的日子,算是要熬出头了!” 贴身伺候了她这么久的嬷嬷,很是为她高兴:“以后入了寿王府,小姐就是当家主母寿王妃了,定要与寿王殿下琴瑟和鸣。” 她的贴身奶嬷嬷还要吩咐几句,听到拦门唱喜歌的动静,知道时辰到了。 就这样,杨玉环怀着摆脱了寄人篱下,以后能做寿王妃当家主母的憧憬,被寿王李瑁扶上了花轿。 都说李瑁的生母武充媛,素与皇后贵妃皆有旧怨,因此嫉妒她即将成为寿王妃的族亲姐妹,没少在她面前说风凉话,说她嫁的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在元宝阁亲眼见识到了她的夫君寿王殿下是如何与当朝十公主相处,又戴上了价值不菲的狮负指环,杨玉环这才坚信,坊间传言尽是些嚼舌根子的风言风语。 等花轿到了寿王府,作为新妇的她被扶着跨火盘,跨马鞍,跨米袋,李瑁与她执手跪地拜高堂时,杨玉环感受到了一股隐约的威压。 知道的确如寿王所言,玄宗皇帝前来观礼了,盖头下的杨玉环紧张地抖了一下。 李瑁握住她的手用了些力气,无形之中给了她力量,杨玉环于是配合着跪下,给高堂之上那位极尊贵之人行了礼。 就这样,行完三拜九叩大礼,她被李瑁亲自扶进了寿王府的洞房。 李瑁要去外间敬酒,杨玉环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愿松开。 “环环这么急着要跟本王洞房花烛了吗?” 不用掀开盖头看杨玉环的脸,李瑁也知道盖头下的娘子定是一脸娇羞。 他俯下身附在他耳边哑声道:“乖,环环且等等本王,本王很快回来了。” 听到他狭促的低笑声,杨玉环触电般松开缠住他的手,在盖头下娇嗔一句:“殿下真坏!” “本王还有更坏的时候,一会儿环环就知道了。” 说完这句烫耳的话,李瑁红光满面踏出了洞房,离去的脚步声十分匆忙,像是要去转一圈待客,然后快点赶回来洞房似的。 伺候在喜房里的婆子婢女笑出了声,将盖头下的杨玉环给躁得面红耳赤,好在这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化解了她的尴尬。 “见过十公主!” 听到婢女婆子见礼的声音,杨玉环忐忑不安喊了一声:“公主?” “都已经是一家人了,为何美人还唤我公主啊?” 李丝絮捏着嗓子粗声粗气喊一声美人,盖头下的杨玉坏噗声笑了:“皇姐这是来逗玉环开心的?” “不是,是来给你送烧鸡的。” 李丝絮拿起帕子包了一条烧鸡腿,从盖头下递过去:“当初穆皇姐出宫尚亲时,我听贤妃娘娘说,要出嫁的新娘子从前一天晚上就要梳装打扮,等入了夫家时,早饿得前胸贴后背,所以穆姐姐成亲那晚,我给她去灶房偷鸡腿了。” 第562章 你真的太贱了 “想着弟妹从杨府一路进寿王府,也定是如此,所以你皇姐我又跑去重操旧业了。” 杨玉环接过用帕子包着的鸡腿,只觉得她夫君的这位皇姐,说话当真是风趣极了。 但她笑过后,又很是感动。 第657页 毕竟她是宫里最受宠的公主,竟为了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弟媳,跑到寿王府灶房去拿鸡腿送来洞房。 坊间还传言,她夫君寿王与贵妃一系十分不和,真是胡说八道。 杨玉环在盖头下一小口一小口啃着鸡腿,李丝絮还贴心斟了一杯温茶递给她:“喝口水润润嗓子,别噎着了。” 填了半只鸡腿下肚,杨玉环感觉被折腾得快瘫软过去的身子,恢复了些力气。 她在盖头下轻启朱唇,感激道:“今日寿王府宾客盈门,多谢皇姐惦记着玉环。” “客气什么?我与皇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 杨玉环继续小口小口吃东西,李丝絮陪在一旁:“昨日贵嫔娘娘来甘露殿,说你与她同为杨氏宗族沾亲带故,得知我母妃今日要随父皇来寿王府观礼,还嘱咐我母妃多看顾你。” “只是你这个新娘子,全程都有皇弟执着手,要我母妃如何看顾呢?听皇弟说,你自小丧父,寄养在洛阳你三叔府上,可有此事?” 杨玉环盖头下咬着鸡腿的动作顿住了,轻轻颔首。 只瞧杨玉环这个动作,李丝絮也知道自己猜得没错,毕竟是寄人篱下,哪有事事顺遂心意的? 李丝絮宽慰她:“无妨,你以后入宫除了去见母后和杨贵嫔,也多来甘露殿走动走动。” 公主这是要替她撑腰的意思? 杨玉环很感动:“有劳贵妃娘娘今日来寿王府观礼,明日入宫,玉环定随夫君去甘露殿拜见娘娘……” 她皇弟李瑁新婚第二天,带着杨玉环入宫见父皇和母后时,定然会选在她父皇下朝前后,而她父皇这些天下朝后,常跑来甘露殿。 如此,他父皇就能见到杨玉环了! 如李临淮所言,只要她还没有离开长安城,苗头不对还能极力挽救,不会走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走出寿王府的婚房,李丝絮暗暗吁了一口气。 她要找摇遥,却发现今日主动提出随她出宫的摇遥,竟然不见了踪影,没有守在寿王府喜房外等她。 听到不远处花丛后传来争执声,李丝絮顺着一处偏僻的游廊往前行,刚要转到花丛旁,就被一道黑影拉到了灌木丛中。 闻到李临淮熟悉的气息,李丝絮疑惑地仰头。 李临淮却双手禁锢着她,示意她顺着自己的视线看过去。 然后李丝絮就发现,被寿王府游廊上摇曳的灯火映照着,半明半暗在花丛中立着的人,正是今日随她出宫的遥遥。 而与遥遥相对而立的人,赫然是她三哥身边的太监李静忠。 遥遥的手此刻扯在李静忠衣袖上,生气地质问:“为何静忠哥哥最近不来甘露殿找遥遥?” “差事繁忙!” 李静忠脸色很冷:“遥遥姑娘在贵妃娘娘身边好生当差就是,若与我来往过密,难免招人口舌。” “招什么口舌?” 他这么说,遥遥很激动:“听说你与杨贵嫔身边的一个宫女走得极近,要与她成为对食,所以你不肯来见遥遥了对不对?” 李静忠嗯了一声,算是认下了。 在遥遥的逼视下,他侧过头,目光落在游廊悬着的灯笼上,清风一吹,游廊上的灯摇曳了起来。 像是他这个无根的人,如同一叶浮萍活在这世间。 本以为这样的话,必定会伤了遥遥的心,结果隐在灌木丛后的李丝絮看到,遥遥像是疯了一般,突然往李静忠怀里扑。 不管李静忠如何挣脱,她紧紧搂住他:“你这个傻子,我知道你是在躲我,什么你跟杨贵嫔身边的宫女要做对食,不过就是为赶我罢了。” “遥遥那会儿入宫时尚年幼,只知道要吃饱,不想再过流浪街头担惊受怕的日子,遥遥从来都知道,你是害怕我入宫后被欺负,才想尽办法入宫到三皇子身边当差,静忠哥哥,你为遥遥付出太多了。” “在这世上,除了娘娘公主和魏嬷嬷,你是我最亲的人,也是遥遥要陪伴一辈子的人。” 遥遥趴在他怀里哭:“你不许跟别的宫女做对食,若是你真需要一个宫女做对食,那个人只能是遥遥,不能是别人。” 他的手像是要马上搭在遥遥后背,终究在快要触碰到她时,垂了下去。 “你别傻了,我从来只拿你当妹妹。” 李静忠神情十分冷漠:“贵嫔娘娘身边的琼儿姑娘,性情温驯,不像你,练武练得像个野女人,一点都不懂得体谅人。” “你张口闭口喊我静忠哥哥,何时又为我做过什么?你从来只懂得索取,利用我为甘露殿办事。” 李静忠狠声道:“你与我那点兄妹情意,早被你弄得消失殆尽了,你如今在贵妃娘娘面前十分得脸,我也不想再高攀你,以后形同陌路,不必再来往了。” 看清楚李静忠脸上的冷漠,仰着头的遥遥不敢置信。 她要解释什么,李静忠突然伸出手,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颚。 他十分轻佻开口:“瞧瞧,练武练得越来越丑,身上没有女孩儿家一丝柔弱,凭什么要挤走琼儿姑娘,做我李静忠的对食?” “贵妃娘娘将你当成半个女儿宠着,你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人,怎么?打算仗着鱼贵妃的势,阴魂不散缠着我?” 李静忠一脸厌烦:“就凭你,也想做我的对食,王遥,你太贱了!” 第658页 自从那一年端午宴,遥遥被德妃设计,差点害得皇甫淑妃流产,她就变了,变得不爱哭了,什么都咬紧牙关扛着。 她努力练武,努力改变自己。 她很久都没有哭过了,被魏嬷嬷调教得心性十分坚韧。 但是李静忠挖苦诋毁她的话,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刃,直插在她心尖上。 遥遥一身发抖松开了他,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着跑走了。 第563章 贵妃与美人嫂嫂一见如故 等遥遥一走,李静忠身上的戾气渐渐消散下去,李丝絮隐在灌木丛后,看到了被灯火照着的李静忠眼角有泪光。 就在她不知道要不要现身时,李静忠眼神撇向了她和李临淮藏身的灌木丛,然后要折身离去。 李丝絮从灌木丛后走出来,喊住他:“你将本公主和李将军引来看这一出戏,还玩什么欲擒故纵?” 李静忠眼角的泪光隐去,恢复成一副阴狠冷厉的样子。 “公主既然都猜到了,那奴才也不必拐弯抹角。” 李静忠给她见完礼,然后道:“奴才听说泉州做海上贸易的林家家主,被公主召来了京城,不日要返回泉州。” “想来,公主已与林家达成了某种协定,要林家帮着在泉州造船,雇佣出海的能人,而这些,需要一个心腹替公主盯着。” “奴才想做这个人!” 李静忠说出这番话后,目光不闪不避,看向李丝絮。 李丝絮倒是有些佩服眼前这家伙的胆色,从那会儿在太医暑遇到他,就感觉他身体里潜伏着一头凶狠的野兽。 这么多年以来,他给李丝絮的感觉一直没有改变。 按理来说,遥遥在她母妃面前历练了那么久,又一直在勤于习武,应该能压过他一头,但是没有。 遥遥在成长,这个家伙在三哥身边也在成长。 凭他利用遥遥将自己和李临淮引来的手段,又能不惧李临淮这种武将释放出来的威压,还能察觉她和李临淮藏身的地方,也知道不管是谋略还是心性,遥遥与他一比,还是幼时的那朵小白花。 他如此直白说出自己的目的,李丝絮笑了:“你凭什么以为,我要答应你?” “为了遥遥,公主也该答应不是吗?” 李静忠反问她:“遥遥对奴才一个无根之人生出了什么心思,公主也看到了,若不加以遏止,贵妃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女官,与三皇子殿下的心腹成为对食,太子殿下会作何感想?” “遥遥虽只是一个女官,但奴才知道,贵妃娘娘从来都是将她当成半个女儿疼爱,就是公主,也从来没有拿她当下人。” 李静忠神色古井无波:“这些年她勤练武艺,高娘娘悉心教导她诗书文采,魏嬷嬷更是教她宫务调香,甘露殿如此精心培养起来的人,难道是为了给奴才这种无根之人做对食的?” “公主,她该有个好归宿的,那个人不会是奴才!” 李静忠语声低沉:“言尽如此,奴才回忠王府等公主的消息。” 一阵清风拂过,寿王府灌木丛旁的竹子沙沙作响,风吹起了李静忠的衣摆,他折身离去的背影有些萧瑟落寞。 但偏他又倔强着直起背,不愿意暴露自己心内的脆弱。 李丝絮叹了口气:“李静忠,你不后悔吗?” “奴才还能后悔吗?” 他曾年少不知事,以为离她近一些,守护在她身边,才不会让她受欺负。 所以那时候他不懂公主在太医署安排他学医傍身的良苦用心,觉得身上少一块肉没什么,只要能守着遥遥,能让她不会被欺负就好。 事实上是,入了宫他什么也做不到。 大明宫太大了,而他太渺小了。 听到公主叹气问出的话,李静忠步子顿了顿:“公主,从决定入宫跟随三皇子那一刻,奴才和她的路早断了。” 感受到自己的眼睛像是潮湿了,他甚至不敢回头,迈着步子朝前行去。 看着那个故作镇定,却逃也似离开的人,李丝絮再次幽幽叹了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丝丝给过他机会的,是他没有抓住,直到他跟在三哥身后,丝丝那会儿才知道他入宫了。” 世事变幻莫测,总有拼尽全力,却求之不得之事。 李临淮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抚她,只能轻轻拢着她的背,抱了抱她。 他哑声开口:“虽说今日之事,他是借着遥遥将臣和公主引来,但是他能觉察到臣和公主藏身的地方,可见这个李静忠武功不弱。” “遥遥是贵妃娘娘身边最得力的人,想要与他做对食。” “他分明为情所困,仍能迅速做出决断,选择离开长安城,此人行事狠厉,连对自己也下得了狠心。” “他刚刚所言,剖析了大明宫的局势,言明三皇子并没有争储之意,可见极有谋略。” “脑子好使,心性坚韧,对自己又狠得下心,是个人物。” 李临淮分析完,问李丝絮:“他倒是个合适的人选,公主要答应他吗?” 能不是个人物吗? 他本该是那个趁安史之乱,助三哥夺得帝位,又以宦官身份把持朝政,并封王拜相之人。 她当初极力阻止,没想到他还是入了宫,跟随在三哥身边。 只是因为遥遥,他本该行走的轨迹出现了偏差,动了离开长安跟随她航海贸易的心思。 第659页 没有了武惠妃陷害太子哥哥的事情重演,三哥也没有争储的心思,此人的确是助她航海最好的人选。 只是,他离开了长安,遥遥会伤心的吧? 李丝絮一时无法抉择,她靠在李临淮胸膛上:“丝丝要再想想……” 皇子成婚后,第二天要入宫拜见。 皇上下了早朝打算回御书房,不想一出勤政殿,瞧见了李瑁牵着咸宜公主站在廊下。 念在李瑁十分愿意亲近他,又拧得清的份上,皇上多少对这位失去母妃的皇子有几分疼爱,更何况,咸宜是他和皇后看着长大的。 见他们兄妹迎上来,玄宗顺手牵起了咸宜:“今日你不是该陪着新妇去见皇后的,怎么倒带着咸宜来找朕了?” “咸宜知道,母后这几日身子有恙,皇兄带着美人嫂嫂在南薰殿略坐了坐,然后就陪着嫂嫂去了甘露殿见贵妃娘娘。” 咸宜一脸天真,仰头冲玄宗笑:“贵妃娘娘与嫂嫂一见如故,还聊起了音律琴技,她们在甘露殿抚琴,皇兄就牵着咸宜来找父皇了。” 咸宜小嘴叭叭个没完,李瑁捺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就你机灵,将要说的话都抢了,让你皇兄说什么好。” 【作者有话说】 昨天病得厉害没更新,怕你们等急了,先将早上写的一章更出来…… 第564章 皇上见到了美人 咸宜拍开她皇兄的手,嫌弃的翻个小白眼。 玄宗不满地训斥李瑁:“都已经娶亲的人,还欺负你皇妹,真是没个正形。” 昨日在寿王府,李丝絮告诉玄宗,她与泉州林家已经达成了协议,林銮已经答应她,会在泉州主持造船事宜,还有帮着招揽雇佣有行船经验之人。 听说王家琉璃作坊那边,也在烧制一批璃琉器,为朝廷的这次海外贸易做准备。 造船与筹备货物等事宜,应同时着手进行,如此才能赶在开春后,从泉州启航。 玄宗正好要跟李丝絮商议航海一事,因此牵着咸宜上了御辇,往甘露殿行来,才进了樱园,就听到一阵如潺潺流水的琴音,从水榭阁那边传来。 转过一片樱丛,只见水榭阁一片衣香鬓影,弹琴的美人螓首蛾眉,艳若桃李。 体态丰腴的美人,美则美矣! 但玄宗却感觉她有些熟悉。 他正想着究竟是在哪儿见过他这个儿媳? 这时候李丝絮从卵石小径转出来:“父皇也觉得弟妹长得像武娘娘对不对?” “儿臣第一次见她,也是这么以为的。” 经李丝絮这么一提醒,玄宗终于意识到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仔细看,他儿媳杨氏,眉眼的确有几分像武充媛。 恍然大悟的玄宗不知想到了什么,虽抚琴的人极美,于音律一道也十分精通,但他就是喜欢不起来,甚至从心底里生出几分厌烦。 觉察到他父皇眉头皱了起来,神色间有几分不悦,李瑁表情凝滞了,他不解的看向自己的皇姐。 这时候,李丝絮浅浅含笑话锋一转:“只是眉眼与武娘娘有几分相似罢了,性子却是全然不同的,她性情温婉,且通晓音律,与我母妃十分投契。” 玄宗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开了,心底的厌烦也少了几分,不讨厌与武充媛眉眼有几分相像的杨玉环了,但却在心底生出了隔阂。 因此不管弹琴的人多美,仍是从她身上移开了目光,落在一旁的鱼贵妃身上。 看向鱼贵妃时,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柔和宠溺。 李丝絮将他父皇细微的表情变化落在眼里,总算狠狠吁了一口气。 李瑁也由一开始对李丝絮此举的迷惑,转变成了感激,因为她刚开始认识杨玉环时,的确是因为乍见之下,她与自己的母妃眉眼有些相似。 但是,随着深入了解,他被她温婉的性情,还有在音律歌舞方面的才艺吸引住了,越来越喜欢她。 与其被父皇以后察觉,他的环环长得像他母妃,不如由皇姐直接点破,再为她美言几句,如此父皇就不会厌烦她了。 看到了他父皇皱着的眉头舒开来,可见不会因为此事怪罪,因此李瑁感激地看向李丝絮。 玄宗和李丝絮说话的功夫,在遥遥的提醒下,切磋琴技的鱼贵妃和杨玉环,终于发现玄宗来了,忙上前来见礼。 “你和瑁儿当夫妻同心,好生相处。” 玄宗只嘱咐了一句,就从杨玉环身上移开目光,执起鱼贵妃的手:“朕来得不巧,麟儿可是又睡了?” “哪是皇上来得不巧,小孩子本就觉多,过些时候就好了。” 被玄宗众目睽睽之下握着手,鱼贵妃在宽袖下试着挣了挣,玄宗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握得更紧了。 瞧见玄宗因为得逞,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 鱼贵妃杏眼里泛着柔波:“睡了这甚久,想来这会儿也醒了,臣妾这就让魏嬷嬷将麟儿抱来。” 他的鱼儿驻颜有术,这么多年过去,哪怕是为他诞下了麟儿,眉眼动作什么的仍像初初遇见时那个娇俏少女。 美人泛着柔波的杏眼,微微有些嗔怨之意,将玄宗勾得心痒痒。 趁着他恍神时,鱼贵妃顺利挣脱开了他的手,玄宗忙温声开口:“不用抱过来了,免得吓着他,朕这就跟着爱妃过去看他。” 他父皇和贵妃娘娘恩爱如初,旁若无人。 第660页 李瑁以为他家环环今日已经叨扰贵妃娘娘甚久,忙拉着杨玉环,借口去拜见杨贵嫔,告辞离去。 鱼贵妃含笑看向杨玉环:“本宫与你一见如故,你以后入宫了,要常来甘露殿走动。” 鱼贵妃一丝儿也没有身在高位的那种傲气,待人十分温和真诚,性子也不是复杂的那种。 一接触下来,杨玉环感觉如沐和风细雨。 走出了甘露殿,她跟李瑁道:“玉环只赞了一声今日抚的是一把好琴,娘娘便说好琴赠知音,将这把琴送了玉环,娘娘人当真极好,也难怪能得父皇宠爱……” 小婴儿刚出生时还有些皱巴巴的,三四个月,已经长开了,真是玉雪可爱,李丝絮一逗他,麟皇子就咧开嘴笑。 玄宗看着他的皇儿,打理政务的劳累一扫而空,本该早些回御书房处理政事,忍不住留下来陪着鱼贵妃用完了午膳。 李丝絮跟着玄宗去议事了,鱼贵妃搂着襁褓里的孩子若有所思。 魏嬷嬷在一旁试探着问:“娘娘,公主是那个意思吗?” “要说公主为娘娘和小皇子,真是操碎了心,先是自请剥去公主的身份,只求护着娘娘和小皇子平安顺遂,这会儿又忧心她人夺去了娘娘的宠爱。” 是忧心有人夺去她的宠爱吗?还是担心杨氏是她父皇的劫数? 的确玄宗的妃嫔,多是精通音律满腹才情,或是极善歌舞之人。 像杨氏这般性情温婉,又能歌善舞精通音律者,很能得陛下欢心,因此今日这才试了试她的才情。 “杨氏性情温婉,也没什么坏心思,想来是丝丝与她格外投契的缘故,让她多来甘露殿走动,嬷嬷切莫妄加揣测。” 鱼贵妃逗了逗襁褓里的小皇子,问魏嬷嬷:“本宫这些日子让你帮着清点库房,丝丝的嫁妆备得如何了?” “这是奴婢按娘娘的吩咐,登记在册的东西,请娘娘过目。” 鱼贵妃将小皇子搁进摇篮里,让遥遥帮着将列了礼单的折子打开,上边首饰衣物、丝帛布匹,古董字画、器玩宝石和名贵香料,还有药材田产铺子,都一一罗列其上。 遥遥念了半天才念完,鱼贵妃却摇摇头,吩咐魏嬷嬷:“这些还不够,按上边罗列的,再添一半。” 第565章 你是个小磨人精 “娘娘,再添一半要搬空甘露殿库房了。” 魏嬷嬷不得不提醒鱼贵妃:“这还是咱们给公主添的嫁妆,还有皇后娘娘那儿定是不肯输给咱们甘露殿的,贤妃娘娘和贵嫔娘娘那儿,淑妃还有柳婕妤,都说备了好些东西要给公主添妆。” “空不了吧?” 鱼贵妃拿笔将礼册划拉了一大半:“这些全给丝丝,还给她皇弟多少留了几件。” 魏嬷嬷虽是李丝絮的心腹,但鱼贵妃宠公主至此,还是让她瞠目结舌。 这是铁了心,要将整个甘露殿的库房搬空了,都拿去给公主做嫁妆? 魏嬷嬷试探着问:“娘娘,真的不给小皇子留下一半?” “不是有留了好些件嘛,他皇姐为女儿身,尚且为李唐天下做了许多惠泽万民之事,他身为本宫的儿子,难道不该创功立业多赚些家财?” 魏嬷嬷只踌躇了一下,鱼贵妃语重心长道:“嬷嬷要知道,钱财这种东西从来留不住,有它的来处,也必有它的去处,用它积了福报,流散的钱银还会回来,执念太深想捂着它,反而强留不住。” “钱财乃身外之物,这些留在库房里皆是死物,不如拿去物尽其用,丝丝喜欢的就留下,不喜欢的也能折算成钱银用在刀刃上,还能为大唐的航海事业出一份力。” 贵妃娘娘一定是知道,公主近来为了筹集航海所需钱银,变卖了皇子公主们还有玉真公主送去公主府的部分嫁妆。 所以娘娘大手一挥,一身洒脱将甘露殿的库房搬空,只为解公主的燃眉之急。 她家娘娘看着娇俏天真,像是没有心机的少女,骨子里却是个有大智慧的奇女子,也难怪盛宠经久不衰,一直能得皇上喜爱。 看魏嬷嬷一副深深折服的样子,鱼贵妃笑了:“嬷嬷这般看着本宫做什么?” “本宫终究已经被困在这深宫中了,还有了这个羁绊本宫的小东西。” 鱼贵妃逗了逗襁褓中咧开嘴笑的小皇子,撇向身旁捧着册子的遥遥:“因此不希望孩子们也被困在这大明宫中,丝丝能出去走走,看尽李唐天下,江河湖海,本宫心甚慰之。” “说得就是你啊,小磨人精!” 小皇子咧开嘴一笑就流口水,鱼贵妃伸手捏了捏小皇子脸颊。 魏嬷嬷忙在一旁劝道:“娘娘又捏他,也难怪小皇子一直爱流口水,定是被娘娘给捏坏了。” 从小皇子出生,遥遥一直是最喜欢他的,平日里争着抢着,帮着鱼贵妃哄小皇子。 可这会儿鱼贵妃都上手捏麟皇子的脸了,遥遥仍是捧着一摞礼册,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 鱼贵妃在心里叹一口气,然后温声吩咐遥遥:“你去给本宫看看,公主和她父皇可曾议完事了?” “是,娘娘!” 遥遥这才回过神来,领命而去。 等她一走,鱼贵妃逗着小皇子:“这孩子从昨日去过一趟寿王府回来,有些不对劲了。” 魏嬷嬷也感觉遥遥一整天心不在焉,有些神色恹恹的样子。 第661页 “自从三皇子殿下出宫立府,忠王府那个有些日子没入宫来找她了。” 魏嬷嬷守着遥遥长大,自然知道她是什么心思。 她问鱼贵妃:“遥遥昨天随娘娘去寿王府观礼,可是见过了三皇子身边那个?” “那就是了,昨晚在寿王府,她离开本宫身边那会儿,想来是去见了李静忠。” 鱼贵妃叹息一声:“这世上之事,终究两难全,就像本宫因师门之命被困在这深宫中,就像遥遥这孩子血亲弃她于不顾,而受过她一饭之恩的李静忠却能为她净身入宫。” “若李静忠不是个小太监,本宫早成全了遥遥,给她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将她的后半生安置妥当。” 魏嬷嬷接话:“若是这孩子非李静忠不可……” 接下来的话,魏嬷嬷说不下去了。 她考虑到了李静忠是三皇子身边的人,遥遥与他有牵扯,会置甘露殿于险境中。 后宫的和谐与平衡,毕竟只是表象,背后暗流涌动。 若是有人一旦打破了大明宫的平衡,她们公主好不容易忙碌周旋换来的安宁平静,怕是要被打破了。 “你还是低估了人心!” 鱼贵妃却没想得那么复杂,以他对遥遥的了解,她判断道:“李静忠此人,当初还是一个稚童,为了遥遥能净身入宫,可见此人对自己能狠得了心,这样的人,纵然净身了,骨子里傲气仍在,他如何忍受得了自己以太监之身误遥遥一辈子?” “就算本宫努力成全他和遥遥,他也无法忍受遥遥嫁他一个太监,无法忍受自己不能给遥遥正常女子的生活,无法忍受不能给遥遥一个孩子。” “嬷嬷,李静忠他迈不出这个槛!” 李丝絮在御书房与她父皇议完事出来,又拿到了除嫁妆之外,他父皇搬私库赏赐她的一堆东西。 一出兴庆殿,便见遥遥守在门口,李丝絮迎上去。 遥遥可怜兮兮看着她:“遥遥有几句话要跟公主说。” 遥遥一直很沉默,两人行到了太液湖旁僻静无人的亭子里,她这才驻足,眼睛里蓄着水雾看向李丝絮。 “昨天在寿王府,遥遥离开后,静忠哥哥他是不是见过公主?”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情,李丝絮觉得他能解决很多棘手之事,唯独这一件让她很是无能为力。 她只是嗯了一声,点头应证了遥遥的猜测。 对于李丝絮的反应,遥遥毫不意外的样子,她艰难地开口:“他是不是想离开长安城?他是不是动了心思,要跟随公主去航海?” 李丝絮在心里叹气惋惜。 她的遥遥不是什么都不懂。 相反,她心思明澈。 像李静忠十分了解她一样,她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李静忠的人。 她猜到了李静忠见她时,会将自己引去,也猜到了李静忠其实动了心思,想离开长安城跟随她去航海。 感情的世界,是这个世上最简单,又是最复杂之事。 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抚她,李丝絮温声道:“遥遥,我能为你,将他留在长安城。” 本以为遥遥会欣喜,遥遥却摇头断然拒绝:“不!” 第566章 臣要不客气了 “遥遥不希望公主为我,将他留在长安。” 遥遥眼睛里蓄着泪,哑声道:“遥遥想了一夜,静忠哥哥从来都是骨子里有傲气的人,他为了遥遥净身入宫,而遥遥却逼着与他做对食,这才是对他的凌辱。” “就算有公主和娘娘为我撑腰,顺遂了遥遥的心愿,但是以后他不能给遥遥正常女子的一切,他不能给摇摇一个孩子,他不能人道时,这个时候,将会是遥遥一寸一寸开始无声凌辱他的时候。” 遥遥用衣袖一抹眼角的泪水,十分坚定道:“公主,遥遥已经决定放手了!” “因为只有人太贪心了,才会渴求相守。” 她颤着唇,如带雨的梨花,一字一句道:“有时候很喜欢一个人,对他刻骨铭心,更该放手,成全他的傲气。” 李丝絮不知道说什么了? 若当初,李静忠没有那么在乎遥遥,他没有害怕她入宫后会被欺负,毅然净身入宫。 那不会有遥遥今日的纠结痛苦,更不会有李静忠拼尽全力后却无可奈何。 这个时候,再多宽慰的话都变得苍白无力,李丝絮将她拥入怀中:“那你跑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番话?” “不是!” 遥遥趴在她肩膀上小声呜呜:“遥遥想在他离开长安时,悄悄给他送行,再多看他一眼。” 李丝絮心疼得不行,拥着她温声应下:“好!” 林家家主林銮在长安这段时日,王氏琉璃作坊赶制出了一批美轮美奂的琉璃器,以及,李丝絮近来筹集的陶器布匹药材等等,这次李静忠随林銮一起去泉州,要走水路捎带上这批货。 城郊十里渡口,李临淮还在叮嘱负责此次押运的将领万般小心,李丝絮看向了跟随林銮一起动身的李静忠。 李静忠此人十分敏锐,确认李丝絮身边跟随的宫女没有遥遥在,这才拿出随身备好的地契。 “公主,这是奴才在长安城置办的一处宅子,还有在城郊置办的一处庄园田产,这些东西臣留在身上也没什么用,请公主转交给遥遥,让她留着傍身用。” 第662页 李静忠将地契塞给李丝絮后,留恋地看一眼大明宫方向,这才眼眶泛红道:“请公主千万不要告诉遥遥,说是奴才为她置办的。” “公主可以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将这两处地契给遥遥。” 李静忠想得很周全:“比如说贵妃娘娘迟早会放遥遥出宫嫁人,这两处地契就当甘露殿给遥遥的添妆。” 李丝絮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感受到了眼前这人的隐忍。 她叹气:“既然心里有她,何必如此?”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公主不是奴才,自然不懂奴才在想些什么。” 李静忠朝她深深一揖:“这些年有劳公主看顾遥遥,更要谢过鱼娘娘疼爱遥遥,将遥遥当成半个女儿疼着,因此奴才此次去泉州,必定尽心竭力办差,让航海一事顺利推进。” 给李丝絮和泉州林家牵线,这段时日王元宝跟林銮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们已经交情非浅,王元宝的琉璃作坊,以后也跟林家有买卖牵连,自然也跟来送行了。 他的马车就停在李丝絮和李静忠站着的渡口旁。 李静忠自以为十分敏锐,确定遥遥没来才拿出地契交给李丝絮,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遥遥扮成了王元宝身边的小厮,坐在马车里听他跟公主说些什么。 隔着一道马车帘子,遥遥泪如雨水,只能透过马车缝隙,静静看着那个人登船离去。 为了不让他知道,她其实来送行过,遥遥都没有下马车,在船开航那一刻,她随着王家的马车往长安城方向折返回去。 王元宝的马车回城了,李丝絮也钻进了渡口的马车。 不过她没有吩咐车夫马上动身,反而看向载着货的大船离岸而去。 “离愁渐远渐无穷,航海一事顺利推进,看着大船载着货物离去,丝丝本该热血沸腾的,但因为遥遥与李静忠的离别,心里竟生出了些许离愁。” 李临淮安抚地揽住她,李丝絮趴在他肩头:“遥遥怕是又要悄悄哭了!” “这两日臣向林家家主请教过出海一事,从泉州出海,若是顺利,两年后便可返回大唐。” 李临淮轻轻拢着她的肩:“若到那个时候,遥女官与李静忠依然初衷不变,或许可以试着在一起,林家主说海上行船凶险,多的是大风巨浪,或许见证了生死后,所谓的傲气不值一提,到时候李静忠的心境会变。” 李丝絮感觉被身边这个人安抚好了,她仰头目光清亮看着他。 李临淮温声嗯了一下:“臣说错了吗?” “没有!” 李丝絮上手捏了一下他棱角分明的脸:“大人越来越上道了,说出来的话暖慰人心。” “公主如此,臣要不客气了!” 李临淮握住她作乱的小爪子,轻轻摩挲了一下:“李静忠一出手就是长安城一处宅子,还有京郊庄园的地契,这应该是他这些年在三皇子身边当差攒下的所有,此人对遥女官当真是极好,离开长安,将所有东西都给她了。” “是啊,李静忠将所有积攒的东西都给了遥遥,这倒是让丝丝刮目相看。” 李丝絮举例道:“若一个人家财百万贯,良田千顷,给两座宅子不值什么,但一个人若是只有十贯钱,愿意全拿出来给他的心仪之人,丝丝觉得他很是真心实意,因为他只有那么多,为另一个人却倾尽所有了。” “李静忠就是后者,是那个倾尽所有的人。” 李丝絮感叹:“不管他是不是一个净身之人,能为遥遥做到这个份上,他比这世上大多的男子真心可贵。” 一个人家财百万贯,良田千顷,给两座宅子不值当什么? 一个人只有十贯钱,全拿出来给他的心仪之人,真心可贵。 公主是这么以为的吗? 李临淮轻拢着她的肩,一时若有所思:“公主,臣知道了!” 不是在说李静忠对遥遥好吗? 李丝絮有些懵:“啊,大人知道了什么……” 第567章 丝丝能吃掉大人了 随着鸿胪寺卿带议和团出使吐蕃,一年辞旧迎新之际,吐蕃与大唐终于达成了和谈,约定在赤岭分界立碑。 随后,吐蕃国相论尚他硉访唐,提出要将互市之地设在甘松岭。 裴光庭以为甘松岭地形复杂,不利于互市,最后双方协定互市之地定在赤岭,立碑之后,意味着大唐与吐蕃结束了战争,暂时进入和平。 处处被动的吐蕃悄悄憋着一口气,只等养兵蓄锐从头再来。 须不知,以李临淮为海外经略使的航海船队,在这半年之久,也已经完成了从筹措资金到造船,招揽人才、集齐货物的全部阶段。 打着经略使名义行海外贸易,实则是奉了玄宗密旨,携带国信、诏书,率外交使团的大唐队伍。 只等与公主大婚之后,即将起程! 冷雪消融后,迎来了暖春,甘露殿的樱花才开始含苞吐蕊,李丝絮的大婚之期已至。 白日里虽有暖阳照着,比较暖和,入夜时仍有些春寒料峭。 李丝絮端坐在镜前,看着镜子里那个清丽无双的娇俏美人有些恍神,这时,一阵微寒的风吹进了门帘。 伺候她更衣上妆的宫女婆子,悄无声息退下。 透过镜子看到了身后来人的衣摆,又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逼近,李丝絮甜笑着侧过身:“大人怎么这个时辰来了?难道是迫不及待要将丝丝娶回去,等不及明日良辰吉时再来迎亲?” 第663页 “公主顽皮!” 李临淮神色宠溺,将藏在身后一个檀木盒子取出来,呈到李丝絮面前。 “清皇弟告诉臣,公主说成亲的人要戴上指环,才能情比金坚,比翼双飞,以后同理连枝一辈子不分离。” “臣此生都不想与公主分离!” “因此散尽家财,请王元宝为臣找到了来自狮子国的金刚石,为公主打造了这一对指环,在成亲前赶来送给公主。” 李临淮将檀木盒子打开,面露愧色:“公主这么好,只有天下最好的宝石才配得上公主,臣找到的金刚石还不够好,但却是臣倾尽全力找到的。” “臣向公主承诺,等以后出海贸易,会为公主寻得天下最好的宝石,给公主打造更好的指环。” “还请公主不要嫌弃这枚用金刚石打造的指环!” 她即将出嫁,今夜甘露殿灯火通明,火光照在檀木盒子里的指环上,镶嵌了硕大钻石的指环耀耀生辉。 这个呆木头竟会听了清皇弟的话,让王元宝帮着找宝石,给她打造了这枚钻石指环? 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指环,这让李丝絮惊喜不已。 偏这人还以为,这个指环不够好,像是亏欠了她,想等以后出海贸易,为她寻得天底下最好的宝石,打造更好的指环。 满心喜悦的李丝絮,娇嗔地看向他:“傻呀,指环是成亲时才戴,一个就够了,这辈子,丝丝也只想嫁给大人。” “大人请人打造的这枚指环,丝丝很喜欢。” 李丝絮灿笑:“大人快为丝丝戴上,戴上了指环,丝丝就永远是大人的人了。” 戴上指环,就永远是他的人了? 这句话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李临淮心内激荡,曾经对战吐蕃时,面对千军万马仍不改色,但是拿起檀木盒子里那枚指环往李丝絮食指上套,却是手颤得厉害。 钻石指环衬得李丝絮的手白皙如玉,她满意地扬手在灯火下晃了晃:“真好看,丝丝太喜欢了。” “恭喜你,李大人,戴上了这枚指环,丝丝就是你的人了。” 李丝絮拿了檀木盒子里另一枚指环,抓住他的手笑得眉眼弯弯:“丝丝要给大人戴指环了,戴上这枚指环,大人以后也只属于丝丝,指环就是一个承诺,此生心如金刚石般坚韧,大人可想好了?” “臣想好了!” 李临淮在灯火下扬唇浅笑:“臣能属于公主,是臣之所幸,臣盼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那好,从此以后,大人就是丝丝的人了。” 李丝絮将握着的指环替他戴上了。 平心而论,他虽是武将的手,因为常年握刀剑的缘故,触感有些微微粗粝,但是这会儿戴着指环被灯火映照着,他的骨节均匀修长,煞是好看。 李丝絮一时没忍住,握着他的手在嘴边轻啄了一下。 趁着李临淮如被雷击,完全石化时,李丝絮伸出自己肤如凝脂的手,朝他举了起来。 李临淮进来时,鱼贵妃她们就在外殿看着。 贵妃娘娘本就觉得,他狼子野心,像一头野兽般潜伏,只为狩得公主做猎物,若他这会儿再做些什么,娘娘只怕对他的误解更深了。 李临淮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克制住自己,握住她戴着指环的手,语声沙哑附在她耳边提醒。 “公主招惹了臣这么多年,明日便是臣与公主的洞房花烛夜。” “知道啊!” 李丝絮坏笑着眨眼:“丝丝终于能吃掉大人了。” “公主……” 这话李临淮不知如何接下去,等明日洞房花烛夜,公主会知道谁吃了谁。 听到屋外传来脚步挪动的声音,知道有人在屋外偷窥,李临淮尽管被不知死活的公主撩拨,到底克制住了自己。 没有将他莽撞的一面,让偷瞧的遥遥和鱼贵妃看到。 “咳!” 他清了清嗓子,从袖笼里取出一叠地契,塞进李丝絮手里。 李丝絮有些懵:“大人这是做什么?” “臣名下所有的地契,宅子,包括我母亲和祖母赏的,还有她们先前替臣打理的庄子田产,臣全交到公主手上。” 李临淮一本正经:“公主马上是臣的娘子,臣这人不够好,也没有百万贯家财,但是臣愿意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交到公主手上。” 李丝絮这下恍然大悟了。 给李静忠和林家主送行那次,这人竟将她的话全给听进去了? 李丝絮握着一叠地契噗嗤一下笑出声。 “公主是不是嫌臣的家财太少了?” 李临淮忐忑道:“臣以后会多挣得家财,全交到公主手上,臣还有些古玩器物,珠宝玉玩,以及家书万卷,都在交给公主这些地契的宅子里放着。” 第568章 送进妖怪嘴里的唐僧肉 “臣是第一次倾心一个女子,因此还有很多事情不太懂,恐委屈了公主。” 李临淮哑声道:“臣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以后还请公主多调教臣。” 从父皇赐婚后,李丝絮感觉这人变得越来越解风情了,不等成亲,交给自己一叠地契,她的大人越来越上道,越来越会哄人了。 本是沉稳刚毅的人,一本正经说着这些甜如蜜的话? 她的未来夫君,有些可爱! 因为李临淮凑得很近,李丝絮上手抚上他刚毅棱角分明的脸庞,不羞不躁清了清嗓子:“咳,等明日洞房花烛夜,丝丝一定好好调教大人。” 第664页 “公主……” 听到里边李临淮慌乱的声音,偷听了整个过程的鱼贵妃退到了远处廊下。 遥遥跟过来悄声道:“娘娘还以为是李将军贪图公主殿下吗?” “不以为了!” 鱼贵妃捂了捂胸口:“这孩子真不知羞躁,本宫仔细想想,呆木头他是你们公主的手下败将,他其实有些可怜。” 对! 就是这样。 见证了李丝絮一直撩拨李临淮,而李临淮因为怕唐突了她的丝丝,哪怕已经快成亲了还极力克制自己。 鱼贵妃她,已经有些同情李临淮了。 总感觉,李临淮像是落在了妖怪手上的唐僧肉。 鱼贵妃告诉遥遥:“罢了罢了,是唐僧自己送到妖怪嘴边的。” 鱼贵妃又哪知道,送完钻石指环离去的那人一直极力隐忍,只等洞房花烛夜凶相毕露,她的公主才是送到妖兽嘴里的唐僧肉…… 李临淮和她的相处方式,实在震撼到了鱼贵妃! 因此第二天良辰吉日,李丝絮一身嫁衣上花轿前,抱着小皇子来送她的鱼贵妃,好不容易挤出了两滴眼泪。 李丝絮要上花轿了,鱼贵妃叮嘱她:“丝丝,以后别老欺负驸马。” 哭得很伤心的皇后和贤妃,听到这话愣住了。 这时候鼓乐声吵醒了小皇子,他竟不再贪睡,对着遮了盖头的李丝絮咿咿呀呀。 李丝絮于是凑过去,隔着红盖头,在小家伙满是奶香味的嫩脸上狠狠啄了几口。 小皇子太高兴了,以为皇姐跟他玩,小脚兴奋地蹬蹬,小手乱抓,差点将凤冠上的红盖头给抓下来。 姐弟俩温馨相处的一幕,触动了皇后她们,小皇子乐得咯咯笑,这下皇后贤妃和高才人她们,眼泪也就收住,目送着太子扶李丝絮上了花轿。 经历了她穆姐姐大婚,还有太子和清皇子大婚,对于李唐成亲的流程,李丝絮已经很熟悉了。 与她的皇兄皇姐们成亲时没什么不同,若非说有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她父皇玄宗不知该如何彰显对她的宠爱,让高公公着人到库房,找到了大圣天后用过的七宝帐。 拆了七宝帐上好的玛瑙、珍珠、琥珀,犀角以及水晶象牙还有砗磲等宝石,用来给她装饰花轿所用。 她听着宝石相撞的叮当声,一路乘坐花轿到了公主府。 轿子停下来,本该李临淮搀扶着她下花轿,但是一双绣着鸳鸯戏水的靴子停在花轿前,李丝絮耳边传来经略使大人沉稳的声音。 “臣来背公主了!” 说着,他略有些粗粝的手握住她的柔荑,稳稳扶她下轿后,李丝絮透过盖头看到了蹲在地上宽厚的背。 他本该挺直的脊背,这会儿系着红绸,为她弯了下来。 这人守着她长大,每次在她疲惫不堪时,都会蹲下来将宽厚的背给她,然后她就会感觉有了依靠,在这个世上不是孤身一人。 这会儿他蹲下来,想要背着她进公主府,李丝絮感觉很安心,在众目睽睽之下,真的趴在他背上,任他背着自己一步一步朝公主府走去。 蒙着盖头,她看不到观礼的人是什么表情,只隐约听到了耳边传来的惊呼声和哄笑声。 隔着一层薄薄的盖头,李丝絮脸贴在他温热的颈上。 因为太过熟悉,她没有什么新娘子的羞涩,附在他耳边悄声道:“大人,丝丝终于图谋到你了!” 她这句俏皮的话,透着小得意。 众目睽睽之下,李临淮拿成亲时还要作乱的公主无可奈何。 李丝絮自然不知道,潜伏了很久的凶兽,终于慢慢开始露出他的獠牙,全然没感受到危险,她就这样被背进了公主府的喜堂。 将她放落在喜堂红毯上,李临淮按照成亲的流程,牵着她迈了火盆,跨了马鞍和米袋,然后在满堂宾客的见证下,行了三叩九拜大礼。 整套成婚的流程走完,李临淮牵住她戴了钻石指环的手。 因为喜乐声太大了,李丝絮走出喜堂时,只隐约听到了一些熟悉的祝福声,然后就是李临淮背着她,进了公主府的洞房。 跟李瑁成亲杨玉环拉住他不同,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李丝絮,还等着人来给她送吃的。 见李临淮拉着她的手很是磨蹭,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李丝絮推了推他:“大人怎么还不去宴客?” “公主这么急着赶臣走吗?” 李临淮忍俊不禁嘴角抽了抽,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臣有一句话,要跟公主说。” 很饿的人,能吃上一只烧鸡腿该有多好。 李丝絮在他手心抠了抠:“那大人说吧!” “臣背着公主进喜堂时,公主说终于图谋到了臣,其实臣那会儿有一句话想说出来,但观礼的人太多了,臣不敢说。” “现在喜房只有臣和公主,伺候的人也被臣赶出去,臣能说了。” 李临淮俯下身,在她耳边低沉沙哑开口:“臣要跟公主说,公主招惹了臣,等臣宴客归来有公主受的……” 他这话夹带着摧枯拉朽的侵略性,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耳畔,李丝絮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来,心尖也被烫了一下。 这时候,喜房伺候的婆子去而复返,很快拎了一个食篮子进来。 李临淮将置放在桌上的食篮子打开,闻到鸡腿的香味,蒙着盖头的李丝絮被勾得饥肠辘辘。 第665页 “大人,丝丝闻到鸡腿的香味了。” “不止有鸡腿,还有公主爱吃的几样点心。” 第569章 公主觊觎臣的美色 她月姐姐说过,等她嫁人时,会悄悄去灶房给她偷鸡腿。 不等月姐姐出手,这人将她爱吃的全拿来了。 他如此贴心,李丝絮拽着他的手,甜甜地夸他:“本公主的夫君太贴心了!” “公主不用客气,这是为人夫君该做的。” 行过三叩九拜之礼,公主终于成了他的娘子。 听到他的公主改口唤他一声夫君,李临淮满心喜悦,取了点心喂给盖头下的人吃:“只有将公主喂饱了,公主才有力气调教臣。” “李临淮……” 李丝絮吃进嘴里的糕点沫子差点喷出来,听到低低愉悦的笑声远去,她知道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经略使大人调教得极好…… 成过亲的月儿,知道驸马去宴客敬酒时,独自一人在婚房蒙着盖头,是最难熬的时候。 她与张垍成亲时,凤冠要将脖子压断了,成亲时走完那么多流程,早又累又饿,即将要从一个女孩儿过渡成女人,这个等待的过程多少会有些心焦难熬。 因此她希望趁着李临淮宴客时,陪陪她的丝丝妹妹,然而月儿在灶房取了几样菜,用食篮子拎着出现在喜房门口,却被守门的婆子给拦住了。 “月公主,驸马吩咐奴婢不能让人进喜房扰了他和十公主。” 月儿愣住了:“驸马还不曾去宴客?” “去了!” 婆子回禀:“驸马离开时,说很快赶回来陪公主。” 看婆子一副喜上眉梢,只可意会不能言明的样子,作为过来人的月儿,闹了一个红脸。 像是拎着的食篮子十分烫手似的,月儿将食篮子往婆子手里一塞:“这些给本公主的皇妹垫垫肚子。” 说完,折身离开了。 卫尉卿张垍,正在与王忠嗣和几位少将军喝酒。 瞧见月儿进了宴客的厅堂,他迎上来温声问:“不是说要去拿吃的送去喜房给十公主,怎么回来了?” “经略使大人说,谁都不能扰了他和皇妹的洞房花烛夜。” 月儿看一眼在给几位皇兄敬酒的李临淮:“以前月儿只当他对皇妹千依百顺,为了皇妹甚至能不做他的大将军,今日才成亲呢,这人只想霸占着本宫的皇妹。” “哼,李临淮太狗了,原形毕露!” 听到月儿说这些酸话,张垍失笑出声。 知道他的公主这是有些生闷气了,张垍宠溺道:“真是个小傻瓜,别生气了,夫君替你报仇雪恨。” “怎么报仇雪恨?” 月儿有些气闷:“你打也打不过他。” “为夫是打不过他,但能帮着你灌他酒出气……” 张垍的酒量很好,颇有些千杯不醉的架势,月儿顿时眉开眼笑,推了推她夫君张垍。 “月儿那么好的皇妹,不能这么便宜了李临淮,三哥和大皇兄给他灌了好多酒,夫君也去多灌几杯。” 其实李临淮的酒量不输于张垍,但奈何李丝絮的皇兄们太多了,以五皇子为首的几位,拿琉璃碗给他灌酒就罢了,三皇子和大皇子更是直接给他拎酒坛子。 “李临淮,你我虽交情甚深,但十皇妹和月儿一样,在本王心里都是嫡亲的皇妹,以后你敢让她受一丝委屈,休怪我这个皇兄翻脸不认人。” 李临淮与三皇子李嗣升交情莫逆,能不灌下他递过来的半坛子酒吗? 半坛酒下肚,三皇子放过了他,大皇子拍上了他的肩头:“妹夫豪气凌云,好样的,不愧是我十皇妹的驸马。” “本王也不欺负你,这坛酒你我各一半,以后只要你不欺负我皇妹,本王绝不会打上门去。” “能娶公主,是臣之所幸,请琰王殿下宽心,臣会好好待公主。” 见李临淮举起大皇子递过去的酒坛子,面不改色一饮而尽,太子击掌赞叹。 他温声开口:“妹夫真是好酒量,今日是你与皇妹的大喜之日,本宫也不为难你,饮下这樽酒,本宫信你会待我皇妹如初。” 太子向来温润儒雅,说话让人如沐和风细雨。 但凭出征吐蕃前,他曾任太子府左清道率一职,以他对太子的了解,太子越是温润时,越是深不可测。 他听出来了,太子这话隐含威胁之意。 意思是不喝下他面前琉璃樽内的酒,不信他以后会好好待公主,不信他一直会待公主如初。 谁让他娶了他们千娇万宠的皇妹? 李临淮只得端起能装半斤酒的琉璃樽,将一樽酒饮尽。 迎接完皇子们的车轮战,紧接着李临淮被公主的姐夫们团团围住,饶是李临淮酒量再好,回到洞房时也是摇摇晃晃。 闻到了浓浓的酒味扑鼻而来,李丝絮站起身搀扶住了他:“大人这是渴了多少酒?” “不许叫大人!” 隔着盖头,李临淮抱住她:“公主要喊臣一声夫君。” 遂不及防,李丝絮就被一身酒气的人抱了个满怀。 这是被灌了多少酒啊? 听他说话时有些含混不清,像个稚童般还跟自己撒娇,李丝絮笑出声:“好,不叫大人了,以后都叫你夫君。” 第666页 李丝絮任他抱着,甜丝丝喊一声:“夫君!” “嗯!” 听到李临淮满足的喟叹一声,被喷了一身酒气的李丝絮,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腔:“夫君能不能先放开我。” “不放!” 李临淮搂得更紧了:“真好,公主是我的娘子了,臣再也不愿放开公主。” 李丝絮知道了,这人怕是被灌了很多酒,酒量再好,也禁不住这么个灌法。 看来,他真是喝醉了! 被他紧紧抱着,勒得快透不过气来,李丝絮不满的嘟哝失声:“皇兄们这是给你灌下了多少酒啊?” “很多,很多酒,他们说喝下那些酒,才信臣对公主是真心的,他们还说要是臣欺负公主,就要打上门来,翻脸不认人,揍臣……” 李临淮头抵在她颈侧,低喃时声音很沙哑:“他们都不知道,分明是公主觊觎臣的美色,觊觎臣的盛世美颜,图谋了臣。” 他这几句含混不清的话,甚至话语里透着些许委屈,李丝絮听清楚他诉苦的话,差点笑出声来。 竟说她图谋他,觊觎他盛世美颜这种话? 李丝絮这下十分确定了,这人真的醉得不轻! 第570章 洞房花烛夜 总是被这么抱着也不是办法,盖头蒙得她快透不过气来,李丝絮只得好声好气哄醉汉:“夫君说得没错,都是本公主觊觎你的盛世美颜,是我图谋了你。” “皇兄他们不明白,所以错怪你了,等回头丝丝帮你骂他们。” 李丝絮跟他商量:“你先放开我好不好?这个盖头蒙久了,有些透不过气来。” “知道了,要揭盖头,喝合卺酒。” 李临淮这才不舍的放开她,摇摇晃晃斟了酒递给李丝絮,交缠着喝完了合卺酒,他醉眼朦胧揭开了李丝絮的盖头。 盛装下的李丝絮,一改往日清丽的扮相,在灯火下美得勾人摄魄。 李临淮眼睛一下亮了,痴痴地看着她:“公主真好看!” 像个痴汉般的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他伸出手落在李丝絮脸庞上,像是迷醉般,纠正着重复了一句:“臣的娘子,真好看!” 喝醉了的李临淮,手十分烫人,被他触碰一下,李丝絮像是被烫着了,猛地颤栗了一下。 她下意识抓住李临淮落在她脸庞的手,李临淮任她制住自己,开始低吟:“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握紧李临淮滚烫的手,李丝絮听他碎碎念低吟失声,已经呆若木鸡。 原来经略使大人醉得不轻的时候,会傻乎乎地念尽情诗,夸她楚楚动人,顾盼生辉,千娇百媚。 感叹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能见到她这么美好的人儿。 诉说他不知道如何对待这么美好的自己? 他在说婚后想与自己琴瑟和鸣,执着她的手,和她一起老去,无论生死,都要和她在一起。 喝了酒的经略使大人,真是可爱得让李丝絮失笑。 也幸好他进来时守在喜房的宫女婆子退了出去,不然他这副傻样被人瞧去,会传遍京城的茶楼酒肆,弄得人尽皆知。 原来一直不肯娶亲的将军府四公子,那个向来沉稳刚毅的将军府四公子,在洞房花烛夜竟也能跟她说一箩筐的情话。 情话不够,还吟诗来凑! 明明此刻念这些酸诗有些犯傻,李丝絮却沉沦了进去。 她轻吟着回他一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既然她的夫君,浑身上下无不透着能娶她,他是大唐天下最幸运的男子这种信号,那李丝絮也不吝啬对他的赞美,告诉他,在她心里,他如精心打磨过的雕玉那般完美。 她不仅觊觎他的盛世美颜,还贪图他这个人。 趁着这人烂醉如泥,此时不看腹肌,更待何时? 李丝絮哄着他:“夫君喝醉了,丝丝替你更衣……” “娘子,你真好!” 李临淮醉哄哄揽着她滚到榻上,头抵在她颈间拱了拱:“有劳娘子。” 醉得一塌糊涂的人,揽着她不肯松手,李丝絮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半趴在他身上,扯下了他的腰带。 随着腰间散开,他光洁的胸膛暴露在面前。 李丝絮被他肩窝那颗朱砂痣吸引住了,动作停下来,身下之人不满的嗯一声,于是她的目光移开,落在了他腰腹上。 果然与她猜测的一样,武将的腹肌看得人热血澎湃。 李丝絮才上手拿指头戳了戳,本该眼神迷醉的人,瞬间眸子里迸出一抹狠光,缠在她腰肢上的手一用力,已经轻巧地翻身欺近。 被铁钳子般的手禁锢住,李丝絮仰头,就对上灯火映照下这人一双泛着光的狡黠眼眸。 这双眸子深邃无边,像个黑洞,要将她整个人吞噬卷进去。 哪还有一丝醉意? 这人竟扮猪吃老虎,跟自己使诈。 意识到上当了,李丝絮咬牙切齿:“李临淮!” “公主叫臣的名字,甚是悦耳,臣会轻些……” 等她一身酸痛,骨头散架,浑身像被车轮碾压醒来,睁开眼睛脑子里只余下一句话:繁华一夜经风雨,是空枝! 第667页 而那个扮猪吃老虎的罪魁祸首,不舍得吵醒她,这会儿正撑着身子,静静倚在榻上看她。 见李丝絮睁开眼睛,他精神充沛笑了:“娘子醒来了?” 李丝絮想伸手挠他,奈何已经浑身酸软无力。 想到这人扮可怜装醉,实则像一头猛兽将她拆开来吃干抹净了,连骨头渣子也不剩,李丝絮气得翻个白眼。 “不许喊我娘子!” 李临淮委屈地将头凑过来:“那喊什么?只有昨晚,臣才能喊公主一声娘子吗?” 李丝絮:“……” 不想理他,将头侧开。 “臣能守着公主醒来,臣每天睁开眼睛的第一眼,能看到公主,臣太高兴了。” 将头拱在她肩窝,又忆起了昨夜噬魂入骨的滋味,李临淮气息微喘:“以后换臣给公主做牛做马可好?还请公主不要生臣的气。” 什么是做牛做马? 呼在耳畔的气息越来越灼热,李丝絮感受到了危险。 那种被碾压的感觉,让她十分清晰地认识到,一个能斩杀吐蕃大将军的武将,究竟是怎么样的体力? 她用手抵住想覆上来的人:“咳,那个,要误了入宫的时辰。” “好!” 凑过来的人,还是顺利浅尝了她一口。 直到李丝絮推他,他这才不得不妥协,将她从榻上抱起来:“那等从宫中回来……臣先伺候公主更衣……” 夜半之时,不知怎么下起了一场雨,鱼贵妃推开窗子,瞧着狂风骤雨打在窗外的樱枝上,一时怔忡失神,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 她的公主离开长安城有七年之久,七年未见,她也没这么空落过,这一出宫尚亲,倒像是与甘露殿剥离开来。 还不曾歇下的遥遥,知道鱼贵妃这是想公主了。 她在一旁宽慰:“娘娘,时辰不早了,明日公主和驸马要入宫来见娘娘,娘娘睡一觉醒来,很快能看到公主了。” 鱼贵妃听着小皇子吧唧嘴的梦呓声,听了遥遥的,歇下了。 半夜那场雨,只下了一会儿,第二天又是艳阳高照,阳光洒在甘露殿的园子里,离窗口近的一枝樱花已经含苞吐蕊,初初绽放。 遥遥进来禀报:“娘娘,公主和驸马进宫了!” 第571章 驸马是黑心馅的 大概是身为新郎的李临淮意气风发,敛去了一身煞气,小皇子竟很喜爱他。 李丝絮和他一进甘露殿,小皇子咧开嘴笑,看着自己的皇姐伸出手,然后快抓到李丝絮时,却拐个弯,扑进了李临淮怀里。 “你这个小叛徒,皇姐才离开一天,你就叛变了。” 李丝絮捏着小皇子的脸,朝他龇牙咧嘴:“你个小没良心的。” 小皇子以为皇姐跟他玩,于是被李临淮抱着小脚乱蹬,小手兴奋地抓着,咯咯笑个不停。 “他这是在心疼公主,知道公主昨晚受累了!” 李临淮这句话声音压得很低:“兴许臣身上沾过公主的气息,小皇子才愿意亲近臣。” 什么沾了她的气息? 什么是皇弟知道她昨晚受累,在心疼她这个皇姐? 李临淮这话说得极隐晦,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人也不看是在什么地方,竟咬着她的耳根子说这些似是而非,意有所指的话。 听到身后传来动静,知道是鱼贵妃更衣赶来了,李丝絮气得在李临淮腰上狠狠掐一下。 这种事儿,她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身为武将的李临淮,从来只当她在挠痒痒。 但是这次,李临淮抱着小皇子,竟疼得闷哼失声,而恰好这一幕就落在了鱼贵妃眼里。 “你这孩子是在干什么?” “无妨!是小婿招惹了公主。” 李临淮神色恭敬给鱼贵妃见礼:“小皇子愿意亲近臣,臣以为是与公主同乘马车,身上沾过公主气息的缘故。” “定是臣嘴太笨,这话惹恼了公主。” 李临淮如此好脾气的解释,鱼贵妃又亲眼见到李丝絮动不动掐他,因此训斥道:“母妃不是告诉过你,让你以后少欺负驸马的。” 李丝絮:“……” 亏他昨晚告状时,她还以为皇兄们欺负他? 原来这人将这一套,玩得如此顺溜。 上了贼船后,她才知道看着沉稳刚毅的人,其实是黑心馅的。 现在退货还来得及吗? 李丝絮气得拿眼瞪他,李临淮马上在鱼贵妃面前垂下了头。 从前意气风发的左清道率大人,成婚后生怕招惹了自己女儿,鱼贵妃就多少有些偏袒他这个女婿几分。 她嘱咐道:“公主被本宫养得有些娇纵,还请驸马多担待。” “母妃言重了,公主能下嫁臣,是臣之所幸,臣为公主做什么都甘之如饴。” 这话换来鱼贵妃满意的点头,却让李丝絮惊得目瞪口呆,一时对这人刮目相看,不时拿小白眼瞥他。 但不管她如何瞥,李临淮皆是好脾气的浅笑。 正当李丝絮给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是等回公主府再好好算账,这时候遥遥进来了,一脸为难求助地看向鱼贵妃。 她吩咐遥遥:“驸马不是外人,有事禀报不用避着他。” 李临淮已经与她们公主成亲了,娘娘这是拿他当自己人。 第668页 遥遥能怎么办? 有一丝雀跃想要看好戏的她,如是顺水推舟如实禀报:“娘娘,王大人来了,要见公主。” 一听王大人几个字,李丝絮瞬时眸眼发亮。 她一直以为,王梓青奔走各地在创建办医保署,不知道他其实悄悄赶回来过。 这么多年没见她师兄,听到王梓青来找她了,李丝絮一脸欣喜要朝外奔去。 鱼贵妃万万没想到,遥遥禀报的竟是这事儿,看遥遥窃笑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就知道她这是存心看驸马笑话。 知道王梓青对丝丝的心思,鱼贵妃怕李临淮有心结,还待要说几句什么。 李临淮温声道:“公主快去见梓青吧,三日后要动身离京,臣还有些事情要去找父皇商量。” 她家丝丝从小与师兄王梓青甚好,驸马这样表态,没有心存芥蒂,鱼贵妃以为十分难得,对他也愈发满意。 等李丝絮离开去见王梓青,李临淮也走了。 遥遥感叹:“哎,驸马的段数太高了,也难怪王大人不是他的对手,因为驸马与公主成亲,小卓子还难过了好一阵子。” “什么段数?以后这话不许在驸马面前胡说。” 鱼贵妃本以为李临淮太木纳了些,接触之下,才发现此人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对女婿甚是满意的鱼贵妃,问遥遥:“丝丝与驸马成亲,小卓子难过什么?” “小卓子最喜欢王大人,他说王大人是京城最好看的男子,觉得世间男儿,莫有王大人这般风光霁月的,以为只有王大人那样的人物,才配得上咱们公主。” 遥遥解释:“用公主的话来说,小卓子他就是王大人的铁粉,他十分看好公主和王大人,公主被李将军截胡了,他才气得很,私下还说咱们公主有眼无珠。” 不说小卓子,就是鱼贵妃,曾经也十分喜爱王梓青。 不管是从家世,还是为人来看,她也以为王梓青会是丝丝的良人,那孩子着实是有些太过温润,骨子里却十分憨厚。 比起看着刚毅沉稳,实则为了丝丝可以用尽兵法谋略的李临淮,他到底还是功亏一篑,哪怕有太医正帮忙,也落了下风。 当初出征吐蕃,将军府本来只需要左羽林将军李楷洛出征,尽管李将军的三个儿子皆战死沙场,李临淮仍是在皇上面前请求出征。 可见,这些年他其实一直知道,她的丝丝是在边塞的,云莺与李临淮再不对付,也是承了将军府的恩。 从他当初逼云莺入宫护卫丝丝,已经占尽了先机,此人为了达成所愿,倒是十分深谋远虑。 鱼贵妃将这些话分析给遥遥听,遥遥知道驸马这是图谋了他们公主多久,惊得瞪目结舌,这会儿,李丝絮也近了樱园的水榭阁。 经过了半夜大雨的浇灌,甘露殿的樱花已经开始含苞吐蕊。 转过一片花丛,瞧见临水依栏等着她的人,李丝絮恍如隔世。 “师兄!” 随着她一声轻唤,依栏赏花的人转过身来。 容颜依旧! 她的师兄还是那么俊朗不凡。 只是他身上多了些许沧桑,从前的稚嫩撤去,气度沉稳了不少。 第572章 昨日之日不可留 “赶回来参加师妹的婚宴,本不欲来扰师妹,但师父骂梓青从来都是缩头乌龟,因此梓青赶来跟师妹道别。” 王梓青语声温和,自嘲道:“毕竟梓青,也曾是师妹喜爱的美男子,是该来见一见师妹。” 这话颇有些千帆过尽后的淡然,像是曾经很珍重捧着的存在,终于放下了。 因为曾经美好过,因此毫无怨念,只唯愿那人安好。 李丝絮忆起了曾经在九玄宫门口,遇到眼前人的场景,那时候还年少的师兄,清瘦俊逸得如一杆修竹。 他的手还很好看,因为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看到这般好看的男子,她还直勾勾地盯着他。 忆起初见他的美好,李丝絮一时怔愣。 王梓青走过来伸手在她额上轻弹了一下:“愣着干什么?可是还要跟梓青说,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这话原来师兄一直记着。” 他还如从前那般,亲昵掸一下她的额头。 放下了某些执着,他们师兄师妹的情谊仍在。 李丝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丝丝的师兄,长得真好看,是长安城最好看的美男子。” “小骗子,又来骗师兄,莫非还想师兄绊着门槛摔一跤,在你面前出糗。” 王梓青从袖笼里取出早准备好的几页纸,递到李丝絮手上:“师父都已经告诉梓青了,你为大唐奔忙,几日后要离开京城赶往泉州,海上航船凶险,这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王梓青说着说着,眼眶有些泛红。 他语声哽咽,努力平息情绪继续说下去:“师兄不能为你做什么,这段时日和师父一起命太医院研药,给你准备了一批成品药,有麻沸散,治伤口感染的药,牛痘苗种疸,还有治伤寒、疟疾等等各类疾病的药。” “这些药,你在行船时用得上,然后等到了大食和天竺,或许能另有所用。” “师兄不能上阵杀敌,亦没有外交行商之才,只能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微小之事。” 王梓青说这些话时,下意识伸出手,要去碰碰她的头,仿佛那个还小的师妹,就在他面前。 第669页 但一恍神,是水榭樱园,眼前的师妹亦是亭亭玉立,且已嫁作人妻。 昨日之日不可留! 他那个聪颖灵慧的小师妹,终究不会回来了…… 他隐忍地将手垂下来,离去前语声沙哑:“保重自己,梓青会以师兄的身份,在京城等公主归来。” 与他的师妹告别了,王梓青大步离去。 在御书房与皇上商议航行一事的李临淮,则有些心不在焉。 玄宗皇帝是多精明的人,哪怕李临淮掩饰得极好,他也能觉察到他细微的变化。 看到沉稳如李临淮,竟为了自己的公主,如此患得患失,玄宗一时好笑。 “咳!” 商议完行船时跟随官兵一事,玄宗清了清嗓子:“朕听说,今日王太医进宫了。” 意识到自己那点小心思,已经被玄宗窥破。 李临淮忙请罪:“是臣失仪了!” “倒也无妨。” 玄宗跟他话家常聊了起来:“朕的十公主聪颖灵慧,有勇有谋,是李唐天下的奇女子,别的公主尚亲,都不会让朕焦头烂额,唯独她的婚事,让朕伤透了脑筋。” “因为朕不知道,什么样的男子,才配得上朕的公主?” 玄宗意味深长看着他笑:“王家小子人不错,忠嗣朕也动过这个心思,但从你铁了心要随裴将军出征吐蕃,朕就知道这场角逐,你已经赢了。” 皇上竟跟他说这些? 李临淮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提醒他,既然已经是赢家,就不要太拘着公主。 被玄宗皇帝如此提点,李临淮浑身不自在:“父皇说的是,臣也知道不该如此,只是一涉及公主,臣变得十分狭隘,终究无法大度。” “公主去见王梓青,臣的心就像被人剜去了一块。” 玄宗听到这话,不但没有怪罪他,反而朗声大笑:“你小子才成婚,跑来跟朕说这些酸话。” “过几日你和朕的公主要离开长安了,滚吧,给朕滚出宫办差去……” 从宫里出来,李丝絮跟随李临淮到了将军府,将军夫人和李楷洛,早就在府里等着了。 李丝絮乘坐的马车一停在府门口,李楷洛和他夫人带着府上的人迎出来,等一行人入了厅堂,左羽林将军和他夫人要给公主见礼。 李丝絮忙先一步遥遥拜下:“儿媳见过父亲母亲,见过诸位叔伯兄妹。” 她这样,让李楷洛和他夫人都慌了。 将军夫人忙扶住她:“公主,万万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 李丝絮执意行了礼,一脸灿笑:“丝丝是李临淮的娘子,是父亲母亲的儿媳,为人儿媳,该给父亲母亲见礼的。” “丝丝的确是大唐的公主,但也是李临淮的娘子。” 李丝絮面有愧色:“身为父亲母亲的儿媳,要累得李临淮跟随丝丝离开长安,不能承欢膝下,儿媳心里甚是不安,还望父亲母亲大量,不与儿媳计较。” 李楷洛和他夫人,不是不知道公主好,只是没有想到,她以公主之尊,会为了李临淮姿态放得这么低。 一时很触感,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会儿老夫人得知李临淮带公主回来了,让丫鬟婆子扶着现身了。 听到李丝絮这番话,她手里的拐杖就往李临淮身上敲:“你这个木头哦,不会拦着公主点,你如此蠢笨,公主还瞧得上你,李家都要烧高香了。” “你啊你,真是拣了珍宝而不自知,瞧瞧这般水灵的人儿,怎么就高看了你一眼?” 老夫人那是,怎么看李丝絮都喜欢,连带着嫌弃上自个孙子。 莫名其妙被一通训,敢情他这个孙子是捡来的,公主才是她的亲孙媳? 李临淮人都懵了! 这惹得李丝絮笑出声来,她得意地瞪他一眼,意思是甘露殿他玩的那些心机,且不与他计较了。 李丝絮给老夫人见礼,老夫人扶起她:“快来,上祖母那儿说话去,祖母给你备了好些东西,你去瞧瞧。” 第573章 与君离别日 “母亲哪能这样?” 将军夫人也想跟她的儿媳亲近,见老娘要霸占公主的架势,十分不甘愿。 老夫人想着他们这对小夫妻,过几天要远行,诸事繁忙,怕是也没有法子再回一趟将军府。 于是妥协了,吩咐她身边的婢女:“去,去将老婆子给公主备的东西,全拿来。” 李丝絮以为老夫人定是给她备的什么首饰镯子之类的见面礼,等婢女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一众小厮抬着箱笼鱼贯而入,她傻眼了。 不仅她傻眼,左羽林将军和他夫人也傻眼了。 李临淮的娘十分好奇:“母亲这些天都在忙活,就是为了准备这些东西?这备的是些什么?”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老夫人高深莫测一笑,将军夫人忙命人当着李丝絮的面,将箱笼打开。 李丝絮看到一堆的小儿衣裳,各式各样的都有,甚至还有给小孩子玩的布偶玩具什么的,应有尽有。 看着还有小厮家丁抬着箱笼而入,她惊道:“祖母这是要将长安城小孩子吃穿用的全备上吗?这些东西带去海外,倒是一本万利,祖母好眼光。” 听了李丝絮的夸赞,老夫人连连摆手:“哪是备去做海外贸易的?这是祖母给你们备的,你和临淮行船一趟出海,须两三年后才能返回长安。” 第670页 “祖母知道,你们十分要好,公主在船上就能怀上身孕,那小孩子的吃穿用度,是不是都该备好?” 老夫人朗笑:“所以祖母全备了些,这些东西到时候公主都用得上。” 不愧是武将家的女子,说什么都如此坦荡。 只是将李丝絮这种初为人妻的新妇,弄得面红耳赤。 连李临淮也有些不自在:“祖母太胡来了!” “怎么是胡来?成亲了就是要生娃娃的,有备无患,也不知道海外小孩子用的东西,公主用不用得惯,祖母替你们备着,总归是好的。” 她和李临淮要行船到天竺大食一带,甚至有可能行船抵达波斯和狮子国,如此行船,按林家主的说法,要两三年之久。 如果加上出使天竺大食所耗费的功夫,回程要更久了。 还真的难说,在船上会不会怀上身孕,会不会有她和李临淮的孩子降生? 也难为老夫人走一步看十步,深谋远虑将孩子的吃穿用度全备好了。 李丝絮脸颊绯红,瞪李临淮一眼,然后谢过老夫人:“还是祖母想得周全,祖母真是极有远见。” “你看你看,老身就知道公主会领情!” 老夫人朗笑失声,一时将军府其乐融融…… 航海一事在李丝絮大婚前,一切就绪。 从各地筹集的货物,以及李临淮这个经略使招揽的行船水手、能工巧匠,还有随行航海的士兵、官员和大夫,都已经提前一步先行了。 因此她与李临淮大婚后动身去泉州,只携了玄宗皇帝的国信、诏书,率外交使团和亲信随从动身。 尽管如此,重视此次航海贸易的玄宗,还是派了太子和中书侍郎张九龄来城郊渡口送行。 李丝絮大婚那日,和诸位皇子一起对李临淮喊打喊杀的太子,此刻目光凝在即将远行的皇妹身上,眼眶泛红了。 万千临别之言,终化成了一句叮嘱:“记得对本宫的皇妹好一些……” 太子来城郊渡口送行,本来玄宗皇帝还交代太子给李临淮带一句话,那就是若他的公主有任何闪失,李临淮也不用回长安了。 离别在即,太子到底没法开口将他父皇半是胁迫半是不舍的话说出口,但李临淮却懂了太子的意思。 “臣这条命是公主的。” 李临淮郑重应下:“臣若不能护公主安好,不配活着回到长安,不管是生是死,臣都陪着公主。”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得到了李临淮的承诺,太子压下万千不舍,颤声道:“保重!” 说完,已是背过身去,不去看登船的皇妹和李临淮。 等张九龄将公主和驸马送上船,对上了太子那双已然潮湿的眼眸。 太子从来性情温和,待人如和风细雨,张九龄以为,大唐的储君为人谦和沉稳,泰山崩于顶仍能面不改色。 他如此真情外露,张九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太子殿下……” 太子目送着船离岸,看着那个朝他挥手离去的皇妹泪湿满襟,对上张九龄略有些惊讶的目光,太子哑声开口。 “还请张大人海涵,本宫失仪了!” 张九龄忙接话:“太子殿下这是真情流露,可见与公主兄妹情深。” “是,此刻的本宫,不是太子,而是一个送妹妹远行的兄长,经此一别,隔着山长水远,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太子语声低沉:“皇妹对本宫而言,有些不一样,他是本宫十分珍重之人。” 身为储君,身上肩负着李唐天下的重任,他处处小心谨慎,也曾惶恐,也曾患得患失,皇妹却借着姚大人的话,告诉他所谋是为了大唐百姓,便会立于不败之地。 她说信他是一个心中公正之人,相信他这个太子能做得很好。 他的皇妹,从来是他的定海神针,在冰冷的后宫中,给了他一抹温暖,支撑着他肩负李唐重担,坚定地走下去。 她离开了长安,他这个太子哥哥心里空落得厉害。 作为玄宗的臣子,张九龄甚是佩服十公主从不站队,却能周旋在诸位皇子之间游刃有余。 见证了宇文融倒霉,其中有太子殿下的手笔。 对公主好奇的张九龄,不禁试探着问太子:“公主在殿下心里,究竟是哪儿不一样?” “皇妹她是神医!” 这个,不用太子说,张九龄也知道。 他还在奇怪太子殿下这话没头没尾,太子目送着离岸的船消失在视线里:“皇妹她医术高明,能蛊惑人心,尤善医治心疾。” 等太子和张九龄离开,渡口旁柳树下停着的一辆马车里,玄宗揭开帘子看着空荡荡的水面,一时怅然若失。 同行的裴光庭不解道:“陛下赶来了渡口,为何不去跟公主说几句临别之言?” 第574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她那么小离开朕身边出外游医,驻守边境数年研制了治伤口感染奇药,找到了失传的麻沸散方子,还深入险境,参与了大唐与吐蕃石堡城一役,极有远见提出了与天竺大食外交,从而遏制吐蕃。” “她是朕的公主,本该像她月姐姐那般,被她母妃皇兄宠着,娇俏天真,无忧无虑,但她心怀天下,一直在为朕解决内忧外患。” “她以女儿之身,为李唐天下奔忙,朕愧对于她。” 第671页 玄宗皇帝幽幽叹息一声:“朕害怕下了马车,舍不得让她离开长安城了!” 李丝絮要动用国库钱银进行海外贸易,裴光庭还极力阻止,后来随着朝中暗流涌动,作为皇帝的近身大臣,慢慢察觉到了李临淮这个经略使,其实是打着海外贸易的幌子,行出使之事。 裴光庭不得不佩服那位提出与大食天竺结盟,从而遏制吐蕃的小公主。 更令他刮目相看的是,连他也难解决的航海经费一事,公主竟在不动用国库钱银的前提下,顺利筹措到了。 还引得京中的商贾贵胄趋之若鹜,那些没成功给公主送钱掺和进海外贸易的,因为痛失良机悔恨不已。 “公主打着海外贸易的名头,实则行出使一事,十分深谋远虑,臣以为吐蕃狼子野心,议和只是权宜之计。” 裴光庭心服口服:“若出使一事能顺利推进,将彻底解决吐蕃这个威胁。” “朕也以为,吐蕃还会再卷土重来,先祖下嫁文成公主,想行教化蛮夷之事,但吐蕃骨子里却十分好战。” “吐番与大唐议和后,朕命张暠回访吐蕃,张暠却在下榻之地附近,看到了吐蕃驻扎的精锐部队,可见吐蕃是一头喂不熟的野狼。” 玄宗冷哼一声:“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朕以为,朕的公主定会一鸣惊人,替李唐天下摆脱西域之地的威胁。” 想到能彻底遏制吐蕃,还边境真正的安宁,裴光庭亦是热血沸腾:“此次出使,公主定能凯旋……” 皇后这三年旧疾缠身,终日缠绵病榻,愈发沉迷吃斋念佛,宫中事务多落在鱼贵妃和贤妃身上。 有了他们帮着分担宫务,再加上太医正精心施治,入秋后她的身子又养好了些。 鱼贵妃和贤妃为了让她出来走动,在东内苑安排了一场蹴鞠赛,朝中世家诰命夫人,还有皇亲国戚家眷都进宫了,场面十分热闹。 鱼贵妃和贤妃一左一右陪在皇后身侧,玄宗在观战台上,视线掠过草坪,落在了领头蹴鞠的女子身上。 秋日的暖阳照着,在她身上投下一片斑驳光芒,那般丰腴的体态,跑动时却十分灵动敏捷,一时让玄宗侧目,多看了几眼。 “那是哪家的女子?” 寿王妃常出入甘露殿,皇上竟没有认出她来? 高力士倒是极喜欢性格温婉的杨玉环,他提醒玄宗:“陛下怎么忘了?她是寿王妃啊!” “原来是瑁儿的王妃,难怪朕瞧着眼熟。” 玄宗一直因为瑁王妃长得像犯下过错的武充媛,对她有几分不喜。 这会儿瞧见她蹴鞠时灵活的姿态,赢了欢跳着与身侧的女子抱成一团,才知道她既有婉顺恬静的一面,也颇为鲜活灵动,与表面柔弱实则狠辣的武充媛到底不同。 “可是瑁儿的王妃赢了?” “正是!” 皇上这是对寿王妃起了兴致? 高力士眸眼微睨,在一旁试探:“陛下要不要给今日赢了的蹴鞠队添个彩头?” 见皇后被鱼贵妃扶着起了身,玄宗正要摘下手上的扳指添彩头,这时候在兴庆殿值守的太监匆匆来报。 “杨公公让奴才来禀报一声,说是安信王入宫了,公公已经让他在偏殿侯着。” 今日沐休之期,已经调任兵部任职的安信王,如何这个时候入宫了? 预感到定是有什么紧要军情,玄宗一时没心思看蹴鞠赛了,将已经摘下的扳指又戴回去,带着高力士匆匆往兴庆殿赶。 安信王在偏殿来回踱步,见玄宗来了,忙迎上来:“陛下,臣刚刚收到五百里加急,吐蕃边境有异动了。” 吐蕃果然是一头喂不熟的野狼! 这是终于忍辱负重,休养生息够了,又开始蠢蠢欲动? 玄宗沉声开口:“入秋正是塞外人肥马壮的时候,莫非吐蕃此时侵扰我大唐边境了?” “倒是不曾对大唐直接用兵,这次他们选择了大唐势力范围的西域,朝勃律国的方位在调兵遣将,勃律没有与吐蕃一战的实力,因此请大唐出面调停。” 将加急文书递到玄宗手上,安信王解释:“臣给陛下呈上的,正是勃律国王求救的文书,军情紧急,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安信王呈上书信,玄宗的左膀右臂张九龄和裴光庭也入宫了。 玄宗面色凝重:“吐蕃不敢侵扰我大唐,却选择攻占勃律,试探之意十分明显,两位爱卿以为朕该如何抉择?” “勃律虽是西域小国,却已经依附我大唐,算是我大唐的势力范围,吐蕃如此挑衅居心叵测,臣以为该派河西节度使出兵,狠狠给吐蕃一个教训。” 裴光庭向来防着吐蕃狼子野心,张九龄却忧心边境百姓,十分珍惜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 他有不同的意见:“陛下,臣以为应派出使节劝退,吐蕃没有径直侵扰大唐边境,对依附大唐的勃律出兵,可见依然十分忌惮我大唐。” “战事一起,受苦的是边境百姓,臣以为该先礼后兵,若吐蕃执迷不悟,再狠狠出兵教训,如此我大唐占理,即没有破坏与吐蕃的和谈,亦能令四方边陲小国臣服。” 裴光庭与张九龄各执一词,自有道理,于是玄宗看向了安信王。 “吐蕃起了挑衅之心,我大唐迟早要与吐蕃决一死战,臣以为吐蕃狼子野心,恐难劝服,但公主出使航海已经三年之久,该有动静了。” 第672页 安信王提议:“不如先拖住吐蕃,派使臣去劝解,实则暗暗集结兵力,关键时候再给吐蕃沉痛一击。” 第575章 公主她回朝了 这三年朝局安稳,边境百姓亦是安居乐业,随着工部侍郎梁栋琢磨出纺纱机,以灵州为中心的白叠棉产业迅速发展。 如今市井街巷,都能买得到灵州出产的白叠棉布。 这种棉布穿在身上十分吸汗柔软,又物美价廉,很受大唐百姓追捧。 然而,民间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终究被吐蕃进攻勃律的消息打破了,边境百姓惶惶不安,生怕战乱来临。 朝局亦开始动荡不安! 玄宗和中书省的内阁大臣们,都盯在了吐蕃西域这一块,好在出使吐蕃的使节捎来书信,说是吐蕃赞普弃隶蹜赞听劝了。 “吐蕃总算知道不能破坏了和谈!” “算他吐蕃识相,不然我大唐铁骑,必定踏平吐蕃,像三年前石堡城战役一样,给吐蕃沉痛一击。” “……” 听到弃隶蹜赞听进去劝了,朝臣们悬着的心落回实处,一时议论纷纷。 以张九龄和裴光庭为首的几位中书省大臣,却觉得此事过于顺利了。 特别了解吐蕃的安信王,总觉得弃隶蹜赞那么有野心的君王,一心想着立丰功伟业永世传名,大唐只派使臣劝其眼下撤兵不为时过晚,他就这么轻易妥协了,很不对劲。 果然如安信王所料,接到了使臣传来京城的文书,朝堂上还在议论吐蕃十分识相,值守在殿外的小太监匆匆进殿,将一封书信呈给了玄宗身旁伺候的高公公。 高公公双手捧着将文书奉上,呈给了玄宗。 等玄宗打开文书,看清楚上边写的什么,已是勃然大怒。 玄宗一脸盛怒,突而在御桌上狠狠拍下:“吐蕃蛮子言而无信,当真可恨,朕发誓要给吐蕃沉痛的教训。” 因为玄宗怒不可遏,早朝就这么散了。 跟进御书房的几位中书省大臣,传阅了文书,才知道弃隶蹜赞是在糊弄大唐使臣,实则暗中催促军队加速进攻勃律。 兵贵神速! 趁着大唐以为此事缓和,勃律也以为有了周旋的余地防御有所松动,吐蕃大军一举拿下了勃律,这会儿吐蕃上下正举国欢庆西域有了他们的一席之地。 这如何能让玄宗不气? 这时候,河西节度使崔希逸的部下入京奏事,进见玄宗,说吐蕃边境空虚,发兵袭击必然取胜。 盛怒过后,玄宗冷静了下来,开始权衡与吐蕃一战的利弊,派内给事赵惠琮去边境观察。 尽管如此,战事即将一触即发,朝中局势越来越紧张。 就在朝堂大臣等着边境消息的时候,快马加鞭到了长安的文书,再次传入朝堂。 高公公接了小太监一路呈进来的文书,捧着递给玄宗,满殿朝臣皆屏住了呼吸,都猜怕是边境战事已然爆发了,此刻,凉州定是已经跟吐蕃打了起来。 然而,看完文书的玄宗,却舒开了皱着的眉头,朗声大笑:“吐蕃撤兵了!” 朝臣们以为听错了,就是以安信王和裴光庭为首的几位中书省大臣,也是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玄宗又重复了一次:“吐蕃从勃律撤兵了!” 不是! 吐蕃不敢与大唐对战,这还说得过去,为何已经攻占了勃律,又突然撤兵? 弃隶蹜赞阴奉阳违,野心昭昭,此举着实让人费解。 “河西节度使呈上来的文书言明,大食突然发兵攻占了与吐蕃接壤的边陲重镇,吐蕃以西沦陷,这个时候,吐蕃如何还敢蠢蠢欲动挑衅我大唐?” 心情愉悦的玄宗,将文书给了安信王等几位重臣传阅。 安信王眼眶泛红,激荡道:“陛下,公主的外交策略奏效了,大食突然对吐蕃用兵,这一定是海外经略使李临淮与公主出使大食天竺之功。” “大食这个时候对吐蕃用兵,也着实巧合了些。” 不费一兵一卒,只派使臣出使大食,便平息了一场即将爆发的战争。 公主出使沿海各国的远见,历经三年之久,终于见到了成果。 身为玄宗如今的肱股之臣,张九龄十分佩服公主和驸马的智谋,也知道海外贸易出使,其中必定艰辛。 要想办法策动大食天竺对吐蕃的仇恨,想来十分棘手,但因为出使的人是公主和李临淮,他们做到了。 张九龄由衷地夸赞:“公主和驸马,真是干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战争平息是事实,大食突然对吐蕃用兵,也一定跟十公主和驸马李临淮有关,裴光庭纵然有些政见与张九龄略有分歧,这会儿十分认同张九龄所言。 他陈奏道:“皇上,吐蕃挑衅了大唐,难道就这么算了吗?臣以为应让河西节度使继续集结兵力,驻守与吐蕃接壤的边境,与大食遥相呼应,如此才能彰显我天朝国威。” 主张先礼后兵的张九龄,被吐蕃赞普阳奉阴违摆了一道,也十分气恼。 他附议:“臣以为裴大人言之有理。” 安信王更是热血沸腾,出列道:“若朝堂有用得着臣的地方,臣愿领兵镇守边关,助朝廷给吐蕃沉痛一击。” “既然诸位爱卿都以为如此,那朕命河西陇右节度使结集兵力,压境与吐蕃接壤的边塞。” 第673页 玄宗看向摩拳擦掌的安信王:“大食传来消息,朕的公主也该回长安了!” 皇上这意思是,先派兵驻守边境,与大食遥相呼应,再伺机而动,暂时还不用出动安信王领兵。 听到李丝絮快回京了,安信王十分好奇,那丫头和驸马究竟是怎么挑动大食对吐蕃用兵的? 他也就暂时不提出征之事了! 得知三年前十公主与驸马打着海外经略的名头,实则是为了彻底遏制吐蕃行出使之事,朝臣们跟安信王一样好奇,公主和驸马是怎么做到让大食出兵的。 拿钱银掺入了公主航海一事的王元宝和京城富商,皇家贵胄,更是盼望公主早日回到长安。 这时候,航海的大船其实已经驶近了扬州。 满载着楠木、香料和宝石,以及海外奇货的十艘大船,停泊在港口,只等稍事休息,沿水路经京杭大运河回洛阳。 第576章 娘亲,不要爹爹 公主与驸马航海归来,惊动了扬州大都督! 等商船卸下一部分货物与闻讯赶来的扬州富商进行贸易,扬州大都督带着官兵赶来了港口。 出海贸易,历练了李静忠。 他本来就极有脑子,受李丝絮重用,在她的调教下,李静忠已经十分精通买卖一道。 他在码头正与赶来的扬州富商谈买卖,瞧见扬州大都督现身,忙上前见礼。 “公主航海归来,一路艰辛,下官府上已经收拾妥当,为公主驸马接风洗尘。” “大人来得不巧,公主远离故土数年,十分想念大唐繁华热闹的街市,这会儿已经登岸,跟随驸马带小世子去逛街了。” 朝廷已经数次传信来扬州,言明若有公主回程的消息,定要及时通报。 这位公主终于回到大唐了,不想他却扑了个空,扬州大都督暗恨自己来晚一步,折身带人上街市找人了。 等扬州大都督一离开,一个身着唐衫的小团子,摇摇晃晃迈着小短脚从堤岸边钻出来,一把抱住李静忠的腿。 “糖人,糖人!” 正在与人议事谈买卖的李静忠,瞧见追着小世子从堤岸转出来的公主驸马,皆是着一身粗布衣衫,还故意抹黑了脸。 这种扮相,扎入人堆里也不会引人侧目了。 李静忠不禁失笑,俯身抱起小世子哄他:“好,奴才这就带小世子逛街,去买好吃的糖人。” 他将谈买卖的事儿,交给身边的心腹,就搂着小世子跟随在了乔装改扮过的李丝絮和驸马身后。 扬州的街市热闹繁华,小世子看到什么都想要,李静忠给他买了糖人,他又瞧上了转着的小风车。 他甜糯糯喊李临淮:“爹爹!” 李临淮陪着公主在挑簪花,压根不搭理他。 小世子本是要瘪嘴的,清澈透亮的眼睛眨了眨,冲李临淮咧嘴笑:“驸马爹爹!” 远离故土三年,船泊在扬州,公主起了兴致逛街,怕被喊破招惹了前来找人的扬州大都督,李临淮忙从李静忠手上接过他,在他的小屁屁上拍了一下。 “臭小子!” 屁屁吃疼,小世子瘪嘴,眼睛里水雾蒙蒙的。 李静忠最怕小世子哭,忙付了钱银买下风车塞他手里。 然后马上要哭的小世子破涕为笑,还炫耀地朝李临淮扬了扬他的风车,等李丝絮挑完簪花,小家伙往她娘亲怀里扑,悄声告状。 “爹爹坏,公主娘亲不要……” 李丝絮知道这个喜欢跟经略使大人争宠的小家伙,是说自己不要搭理李临淮的意思,她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捏了捏小人儿嫩嫩的脸颊,李丝絮逗他:“娘亲不要爹爹,那要谁?” “要象儿!” 小世子将舔过一口的糖人,往李丝絮嘴里塞:“象儿乖,象儿好看。” 猝不及防,张嘴被塞了沾着口水的糖人,李丝絮表情凝滞。 李临淮在小世子屁股上又来了一巴掌:“都跟你说过了,沾了你口水的东西,不能往你娘亲嘴里塞。” 小世子委屈:“爹爹塞过……” 向来不苟言笑的李静忠,听清楚小世子嘟哝的什么,差点破功了。 用了好大的意念,他才将笑意憋回去,正打算借口去前面的首饰作坊看看,以避免驸马隐忍的怒火烧到他身上。 这时,听到布摊前的一个客人欢喜雀跃道:“这批棉布当真比昨日便宜两成的价钱卖我?” “这还有假,近来白叠织成的棉布价涨,是因为吐蕃要与大唐开战,听说吐蕃从西域的那个什么勃律国撤兵了,仗打不起来,棉布的价格又会回落。” “你是我的老主顾,怎么好加钱卖布给你?” 布摊老板爽快道:“按昨日价钱的八成卖你没错儿,本店童叟无欺。” 白叠虽从边塞之地引进了,江南也有人开始种植,但白叠棉布主要的出产地,还是在灵州一带的边塞。 用少了两成的价格买到了想要的棉布,买布的妇人很高兴,她好奇的问:“前几日还说咱们大唐要与吐蕃打仗呢,怎么又不打了?” “说是大食国突然朝吐蕃出兵了,大食不好对付,吐蕃这个时候,哪还敢惹咱们大唐。” 布摊老板津津乐道,凑近妇人道:“看在你是我家老主顾的份上,我悄悄告诉你,我家小子在扬州都督府当差,听说朝中出海贸易的那位十公主,出使沿海诸国,悄悄跟大食国结了盟,这下不怕什么吐蕃了,边塞不起战事,从灵州来的棉布也不会坐地起价……” 第674页 摊主以为是在闹市上,咬着耳朵说几句话,不会被人听了去。 却不知道,她这些话,全落在了耳力敏锐的李静忠和驸马耳里。 听到这番话,驸马表情微妙,李静忠更是人都石化了。 因为公主出使大食,什么也没做,但是当离开大食都府时,公主却说大食近一年内,定会与吐蕃起战事。 李静忠不明白,公主为何如此笃定? 这会儿连扬州闹市都在传大食与吐蕃起了战事,可见公主料事如神,见李丝絮和驸马抱着小世子往前走,他忙小跑着跟上去。 “公主,奴才不甚明白,总觉得抓到了些什么,又猜不透,大食与吐蕃开战,是不是与公主天价卖给大食那批治伤口感染的奇药和麻沸散有关?” “你总算猜到了!” 李丝絮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提醒李静忠:“不仅与天价卖大食的那批药有关,还与灵州吐蕃一带种植的白叠棉有关。” 仿佛如醍醐灌顶,经李丝絮这么一提醒,李静忠恍然大悟。 抱着小世子的李临淮点头:“正是你猜测的那样,公主在边塞那七年,已经开始布局,适合吐蕃还有边塞一带的作物白叠棉就是其中一环。” “波斯和海外,十分喜爱我天朝的丝绸织物,但是奈何海外并不适合种植桑麻,天竺和波斯一带早有棉麻织物,大食利用棉麻织物,在与吐蕃的贸易中占尽先机。” “公主七年前在灵州种植白叠棉,梁栋又琢磨出了织布机,因此棉织业也流进了吐蕃,吐蕃贸易不再受大食掣肘,吐蕃气焰日盛迅速崛起,大食这个庞然大物,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第577章 大唐皇帝的噩梦 “战争太残酷了,甚至因为天气炎热,士兵受伤后极易感染,从而丧命,而公主天价卖给大食一批治伤口感染的奇药,又暗中透露了麻沸散的方子,能大大减少伤兵死亡,这也就成了大食的底气。” “大食忍耐吐蕃已久,见吐蕃竟与大唐交恶,自是要趁火打劫。” 看着自己的娘子,他与有荣焉告诉李静忠:“公主早料到了这些,因此除了主动与大食国交好,什么也没做,只卖了一批天价成品药,便引发了大食与吐蕃这场战争。” 只猜到了大概的李静忠,听驸马如此仔细剖析,看李丝絮的眼神更是钦佩不已。 说是出使与大食国结交,什么也没做,只让大食国出天价买下了他们捎去的一批药,成功让大食与吐蕃起了战乱。 大食与吐蕃战事一起,吐蕃还如何与大唐对抗,忧心腹背受敌,只怕讨好大唐还不来及。 “公主当真深谋远虑,令奴才折服不已!” 李静忠还有疑惑:“公主,若吐蕃回过神来,在贸易上拉拢大食,战事是否会平息?” “不会!” 李丝絮神秘莫测笑了笑:“大唐率使臣出使海外,有第一次,还会再有第二次,吐蕃若想做出让步,你说我将治伤口感染奇药的配方卖给大食,大食国这个庞然大物,是否会眼睁睁看着有了棉麻织物的吐蕃崛起?” 李静忠一时哑然! 他继续好奇地追问:“正如公主所言,大食是庞然大物,若他一口吃下吐蕃,对我天朝边境有了威胁,又该如何?” “吐蕃要是这么弱不禁风,哪还有胆子挑衅我大唐?如今的吐蕃赞普野心昭昭,也的确有才干和谋略,这场战事就算暂时平息,吐蕃和大食还会冲突不断。” 李丝絮断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大唐这个渔翁趁机休养生息,看他们争得头破血流,到时候吐蕃与大食相互倾轧掣肘,强盛的大唐还会惧怕其中一方吗?” “这就好比下棋,让大食这枚棋子,牵制住吐蕃,大唐可安枕无忧,而我们要做的,是做那个操纵棋子的人,利用贸易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制衡全局,因势利导。” 为李静忠解了惑,李丝絮看向街边最大的一间首饰铺子,提醒他:“以前在宫里,遥遥很喜欢扬州进贡的饰物,咱们进去看看,你替遥遥挑几样东西。” 李静忠脸色有些不对了! 李临淮趁机在他肩头重重一拍:“与海盗对抗差点九死一生,连死都不怕,你还有什么看不破的?” 李静忠还是极力遮掩情绪,表情变幻莫测。 小世子看到他这副样子有些害怕,朝他伸出小胖爪软糯糯怯声喊:“忠忠?” 小世子一双眼睛清澈透亮,像极了公主,对上稚子不掺杂一丝杂质的眼眸,李静忠坚硬的心到底柔软了些。 他应下:“那静忠随公主和驸马进去逛逛……” 吐蕃表面上答应了大唐的劝退,实则阳奉阴违攻下勃律,着实将怒火中烧的玄宗给气着了。 一直为边境之事悬着心,吐蕃突然因为大食压境退兵,没有了后顾之忧,玄宗突然放松下来,入夜竟做了一个噩梦。 他梦到了他的鱼儿和十公主,早被吴嫔给害死了,梦到皇后因厌胜术一事被打入冷宫,听到赐死王守一的消息,在冷宫没有熬过去。 梦到自己将一腔爱意,全给了武充媛,甚至在皇后身死后,不顾朝臣反对晋她为惠妃,极尽宠爱。 然后武氏恃宠而娇,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与朝中大臣勾结,一心想扶持瑁儿上位。 甚至与朝臣合谋,害死了太子和他偏爱的五皇子八皇子。 第675页 做多了恶事,总归要遭受报应,武氏被恶鬼缠身,终是香消玉殒。 而他像是中了蛊,还为武氏的死伤心欲绝,后宫佳丽三千,却无一人能入他的眼。 他满心眼里思念武氏,哪怕高力士为他寻得了一身才艺的江采萍入宫,也无法安抚他内心深处的失落。 最终因为宫中举办的一场蹴鞠赛,他看中了儿媳杨玉环,听从高力士的主意,让其出家修道,三年后接进宫中赐为贵妃,极尽宠爱。 性情婉顺,善解人意的杨氏,极其擅长编舞,通晓音律,他将杨氏引为知己,不再勤于政事,整日陪她编舞谱曲,过着极尽奢华醉生梦死的日子,甚至还肆意提拔她的亲眷为官。 在他宠爱美人重用奸相的挥霍下,强盛的大唐终于千疮百孔,然后安史之乱爆发了。 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英姿勃发的帝王,长期的酒色生活让他变得贪生怕死,甚至弃京城百姓于不顾,带着杨氏逃往蜀中。 途经马嵬驿时,士兵哗变,他忍痛赐死了杨氏…… 从噩梦中醒来,已是天色晓光,帝国梦碎的悲凉,却久久在他心间挥之不去,那种灵魂深处的落寞萦绕在心间。 听到动静的高力士命太监宫女揭开纱帘,见玄宗出了一身冷汗,他关切道:“陛下怎么了?” “无妨,做了个噩梦!” 玄宗这些年,为了大唐兢兢业业,勤理朝政。 跟在他身侧多年的高力士,很心疼皇上,今日恰逢沐休之期,他琢磨着给皇上找乐子好好歇歇。 伺候完玄宗更衣,想着上次蹴鞠赛,皇上多看了杨氏几眼。 高力士亲自将拧得半干的帕子递给玄宗,在一旁道:“这段时日因吐蕃进攻勃律一事,陛下甚是疲累,今日秋高气爽,寿王妃为了中秋宴,要进宫帮着鱼娘娘给梨园的姑娘们编舞,不如奴才陪皇上去梨园转转。” 若是没有让他身临其境的噩梦,高力士提起上次蹴鞠的寿王妃,玄宗倒是有兴致去梨园逛逛,但梦中山河破碎的感觉让他太痛心了。 而这种看着大唐由盛转衰的痛心,都是因为他醉心于酒色音律而起,高力士突然提起寿王妃,玄宗看他的眼神就变了。 从来有个风吹草动,先知先觉的高力士,这次显然踢到了铁板上。 玄宗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夹杂着几分凌厉,他慌了,私自揣测圣心,这是犯了皇上的忌讳。 高力士慌忙跪下:“奴才知错了!” 玄宗将手上的帕子一扔,身上透着隐约的威压,死死盯着捣头如蒜的高力士。 “高公公这段日子累坏了,且歇几天,让杨思勖进宫来陪朕。” 皇上都已经赐了杨思勖出宫安享晚年,突然惦念起杨公公,定是因为他进言之事惹恼了皇上。 高力士心中暗暗发苦,这会儿皇上正在气头上,他也不好求饶。 跪在地上的他,只得应下:“奴才遵命!” “宫中乐坊不缺编舞之人,朕看寿王妃不必进宫了!” 玄宗丢下这句话,朝高力士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高公公倒退着离开时,伺候在殿外的小太监一脸喜色进来禀报:“皇上,扬州大都督捎信来京城,公主航海归来了,不日即将抵达洛阳。” “什么?朕的公主她回来了?” 不知为什么,虽他做的只是个噩梦,玄宗却觉得梦里的一切像是身临其境,是真实的存在过。 随着年岁增大,他近来颇有些力不从心,为李唐天下劳累这么多年,如今的李唐繁华富庶,他渐渐开始生起了懈怠之心。 甚至觉得他为李唐天下的百姓创造了安乐平和的生活,也该为自己打算了,不想再压抑克制自己。 但想到噩梦里大唐支离破碎,又想到因为她的公主,梦里的场景皆没有上演,玄宗皇帝觉得这是上天的警示,因此也极力遏制住了心内的欲念。 因为在梦里失去过,醒来后他无比庆幸他的鱼儿和公主都还活着,庆幸皇后这些年虽疾病缠身,但因为后宫平和,还能支撑下去。 庆幸他的太子和五皇儿八皇儿还好好活着,他没有犯下诛杀子嗣的过错。 更庆幸大唐依然繁华富庶,李唐天下的百姓没有因为安史之乱流离失所。 而带来这一切的人,能给他警示的人,是他的十公主。 因为他的公主,大唐正朝着既定的轨道前行,没有像梦里那样偏航…… 得知他日盼夜盼的公主,终于要回长安了,玄宗此时已是热泪盈眶:“给朕备马车,朕要即刻赶去洛阳接朕的公主……” 第578章 歪祖,真乖 公主航海归来,是京城首富王元宝此生最风光的时候,玄宗带着太子和安信王上洛阳接公主,钦点了他随行。 王元宝捧着一个大盒子上了马车,玄宗甚是稀奇:“跟随朕去洛阳,你手上捧的是什么?” “皇上,这是臣备给皇上送小世子的礼物,叫桌球。” 王元宝也不藏着掖着,将檀木盒子展开,七拼八凑竟成了一个茶几大的小桌子,然后他将木制的圆球,摆在桌中间的三脚架内。 拿着小杆子一捅,球四散开来,往兜着渔网的洞里滚。 玄宗拿着杆子学王元宝捅球进洞时,安信王好奇之下拿起一个圆球琢磨,然后就发现圆球自有玄机,打开外制的一层木壳,里面竟藏着硕大的东珠。 第676页 玄宗睨眼瞥向王元宝,王元宝一脸堆笑讨好:“这是臣给皇上备来送给小世子的礼物,总要能拿出手。” 玄宗嗯了一声,训斥王元宝:“下不为例!” “是,臣知道了,这不是送来给小世子的么……” 安信王早听说了,公主出海贸易前给将军府老夫人留了什么图纸,王元宝与将军府老夫人,在京城开了一家铺子,专门售卖各样孩童玩具,里面好玩之物应有尽有。 引得京城世家贵族,还有皇亲国戚家的小孩,都闹着往人家铺子里跑。 皇上着急赶去洛阳接公主和驸马,的确还没有来得及给小世子备见面礼,王首富借着替皇上帮小世子备礼物的名头献上桌球,等于在皇上这儿过了明面。 如此哪怕铺子招惹人眼红,也没有人敢大着胆子做手脚,讨好人如此心思奇巧不着痕迹,不愧是京城首富。 离洛阳越来越近了! 不说玄宗皇帝和太子,安信王也十分好奇公主是如何挑动大食对吐蕃用兵的? 因此一身热血沸腾,恨不得即刻插翅飞到洛阳码头见公主。 往洛阳赶的一行人期望重逢,李丝絮又何尝不是? 离开大唐远航已三年之久,在海上漂泊的日子,虽能见识到异国风情,但多是航行时的孤独,也幸好她身边有李临淮陪伴。 她和他,在航行时有了易儿。 师兄王梓青和老头儿,给她备的药材医用器具什么的应有尽有,像她游医那年的移动药房一样,他们备的东西,也得以让她在船上搭建了一处药房。 李丝絮思绪万千,站在船头遥望着洛阳的方向,被李临淮抱着的小团子不安分地挪动,扭着身子一把抱住李丝絮的脖子。 “娘亲,易儿乖!” 知道小团子是在安抚她,李丝絮接过他抱住。 她柔声细语解释:“娘亲不是在难过,娘亲是在想长安城的人,想你外祖外祖母,想你祖父祖母,想你的舅舅和姑姑们,娘亲心里有很多牵挂的人,他们都在长安城。” “娘亲现在还有了易儿,他们会喜欢易儿的。” 李丝絮在小团子脸上亲了一口:“娘亲的易儿这么乖,这么好看,谁能不喜欢呢?” 小团子于是咧开嘴笑,抱着李丝絮也亲了亲:“易儿,喜欢娘亲,喜欢……” 李丝絮跟他说的人太多了,小团子就算聪明,一时也无法将她说过的人全念出来,然后他就懵掉了,求助地看向李临淮。 李临淮忍俊不禁,捏了捏他儿子的脸颊:“外祖!” “歪,歪祖。” 小团子稚声稚气学他驸马爹爹说话,李临淮纠正:“不是歪祖,是外祖。” “歪祖,歪祖。” 人类幼崽什么的,真是玉雪可爱。 她儿子虽淘,但一路行船多了这个小家伙,也多了不少乐趣。 让他爹头疼去,李丝絮懒得管。 船即将泊岸,李丝絮还在兴致盎然看他们父子两个互动,站在她身侧的李静忠目光移向岸边,瞧见黑压压一片的人整齐有序排列着。 李静忠示意李丝絮:“公主你看!” 虽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这些年坚持修习道家功法,李丝絮目力超群,瞧清楚岸边那堆人为首的几个,身形很是熟悉。 她激动道:“像是父皇和太子哥哥。” “父皇,父皇……” 小团子学她娘亲喊父皇,倒是喊得字正圆腔。 李临淮忙纠正他:“不许乱喊,要喊外祖。” “好的,歪祖……” 小团子说话倒也清晰,但唯独喊外祖这两个词,费了好大的劲。 终于在大船泊岸时,李临淮将他给纠正了过来,但等李临淮抱着他下船,看到被众人簇拥着迎过来的人。 小团子糯声糯气开口:“歪祖。” 以前三皇子有多害怕玄宗这个父皇,李静忠是知道的,小团子这么一喊,李静忠紧张了起来。 可是在玄宗听来,却如天籁之音。 看着玉雪可爱朝他挥手的一团,玄宗只知道小十生的孩子喊他外祖了,朗笑着伸出手从李临淮手里接下孩子。 李丝絮眼睛潮湿给他父皇见礼时,小团子好奇在打量他歪祖,还伸出手去扯他的胡子。 龙须也敢上手? 敢扯他父皇胡子的人,大概也只有小外甥了。 偏易儿扯过玄宗的胡子,还嘻嘻笑:“歪祖,真乖。” 见玄宗神色凝滞,偏又一副不好跟稚子计较的样子,太子快憋不住笑了。 他忙趁机来搀扶李丝絮起身:“皇妹和驸马为李唐天下奔忙游走,出使天竺大食沿海诸国,一路辛劳了。” “不辛劳,此次航海,丝丝见证了很多海外风情,还遇到不少奇闻逸事。” 洛阳东都,本来就是各地交汇的交通要道,通往长安货物转运的地方,王家琉璃市场在洛阳也有中转站,且开着商行在做买卖。 在洛阳卸下了一部分货物,入住行宫一晚,前来接李丝絮和驸马的一行人,选择了走水路回长安。 玄宗兴致盎然将王元宝给他备的桌球台拿出来,逗着小世子易儿拿杆子在捅球球,一老一小两个趴在矮桌前,玩得不亦乐乎。 易儿嘴甜,很会哄人,甜糯糯喊歪祖乖,歪祖,喜欢,将玄宗逗得哈哈大笑。 第677页 吐蕃进攻勃律一事,挑衅了大唐的天威,他父皇为此事殚精竭虑,难得有如此放松的时候,太子也就不去扰了他们爷孙相处,拉着安信王听李丝絮说海外奇闻逸事。 第579章 男子汉不许哭哦 “狮子国出产金刚石和狮负一事,容后再说。” 安信王心痒难耐:“大食如何会对吐蕃发起战争,这事儿弄不明白,本王夜不能寐?丫头,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要不是本王与你在边塞时相交莫逆,真要信了市井街巷的传言,你是什么大罗神仙转世。” 安信王奢棋如命,为了让他清楚明白,李丝絮于是在空空的棋盘上,摆下了三颗子。 白色的一枚棋子代表大唐,黑色的两枚排列过去,则是代表吐蕃和大食。 “王伯请看,代表大唐的这枚棋子,与代表大食的这枚黑子,这两个都是庞然大物,我大唐是天府之国,大食也是由阿拉伯人创造的帝国,与大唐一样,其中囊括许多附属小国。” “我大唐有桑麻织物,而天竺大食一带有白叠棉为主的纺织业,夹在这两个庞然大物中间的吐番,从大唐进口桑麻织物,丝绸制品,也从大食一带进口白叠棉的纺织品。” “因为丝丝在边塞那些年,发展种植白叠,又随着梁栋琢磨出适合白叠的织布机,以灵州为腹地的纺织业渗入进了吐蕃,然后吐蕃有了能支撑他们的白叠棉产业,就不用从大食进口了。” “如此,在与大食的贸易中,吐蕃占了上风,本来吐蕃在贸易上要受大食掣肘,如今不用了,大食如何能容忍这个近邻突然崛起?” “因此丝丝就用天价卖给了大食一批治伤口感染的奇药,又暗中想办法让他们费尽艰辛从丝丝手上得到了麻沸散方子,大食早对他的邻居吐蕃不满了,而恰好这个时候休养生息三年,积蓄够了力量的吐蕃想卷土重来,开始进攻勃律试探我大唐。” “吐蕃的大部分兵力调来攻占勃律了,驻守在大食边塞的吐蕃就兵力薄弱空虚,他那个蠢蠢欲动的邻居,如何还坐得住?” 李丝絮说得清楚明白,归纳道:“可以说,吐蕃不动勃律还罢,一动勃律就是导火线,给了大食国机会,大食正好趁火打劫。” “吐蕃好战,必定咽不下这口气,我大唐则可以借着外交策略给大食暗中提供帮助,隔岸观火就够了。” 安信王这种精通兵法谋略之人,本来就一点即通,何况李丝絮还说得简单明白。 听完后,一旁的太子懵了。 安信王也着实有些傻眼:“就这样?你甚至没有说动大食出兵?” “为何要说动大食出兵?大食会听丝丝的吗?” 李丝絮高深莫测一笑:“还有,此事看似简单,像是丝丝什么也没做,但丝丝在边塞那七年,就已经在琢磨治伤口感染的奇效,找回麻沸散的法子,发展种植白叠棉。” “离开大唐,又航海了三年,绕个弯去给大食送药。” 李丝絮笑着反问安信王:“王伯以为此事还简单吗?” “不简单,当真是深谋远虑,步步为营。” 安信王感叹:“天助大唐,丫头,你就是吐蕃的克星。” 面对安信王和他太子哥哥炙热的目光,李丝絮无奈失笑。 她哪是大唐的福星? 不过是她自千年后而来,知道唐德宗时期有个叫杨良瑶的宦官,曾以聘国史身份,携带国信、诏书,率外交使团航海,与吐蕃邻国建交,从而遏制了崛起于青藏高原的吐蕃政权,彻底摆脱了唐王朝西域的军事威胁。 而她,不过耽于唐朝如今的局势,不忍她父皇被吐蕃一事烦扰,杨良瑶要做的事情,她提前完成了…… 李丝絮航海带回来的货物,在洛阳和长安风靡一时,掺股了航海一事的,皆赚得盆满钵满。 自然,李丝絮变卖了她皇兄皇姐,还有玉真姑姑她们送来公主府的一部分嫁妆,投资了海上贸易,变卖货物后返还到各家的财物,也是翻了十倍八倍。 银子搁进库房,那是不会变多的。 送到公主手上三年,就能翻赚十倍八倍,甚至更多。 这哪能不让皇亲国戚,世家贵族眼红? 于是得知十公主回了长安,公主府门口车水马龙,都想打探下一次何时出海贸易。 李丝絮不堪其扰,为了图个清静,就将此事全交给了她如今的心腹李静忠,而她带着易儿,到宫里躲清静来了。 易儿和他的舅舅麟皇子,那是一见如故。 麟皇子被他十二皇兄和十三皇兄那两个宝物给带坏了,第一眼瞧见易儿,就上手掐人家水嫩嫩的脸。 “哇,绝世美男!” 易儿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有样学样,也去掐麟儿的脸:“哇,绝世美男。” 被易儿粉嫩嫩的小爪子在脸上乱抓,麟儿也不生气,还神气十足道:“不愧是我皇姐生的,小子,你真有眼光。” 易儿知道这是夸他的话,咧开嘴傻笑。 一直在宫里最小的麟儿,对他的小外甥保护力爆棚:“小子,你以后跟舅舅混。” “舅舅!” 易儿这样的小布丁子,最喜欢跟大一些的孩子玩。 找到了麟皇子这个玩伴,他可缠人了,扯着他的衣衫不停地喊舅舅,都将麟儿喊得耳朵起茧子了。 第678页 “别喊了!” 麟儿不堪其扰,趴在了地上:“上来,舅舅给你当马骑。” 骑马,好玩儿! 易儿马上趴到麟儿背上,喊着驾驾。 李丝絮在跟他母妃鱼贵妃说着体己话,聊起航行海外的经历,先是听到屋外传来笑声,一会儿易儿像是哭了。 鱼贵妃急得要起身:“麟儿太皮了,母妃去看看,他可是将易儿招惹哭了?” 李丝絮站起来透过窗口往外望,瞧见易儿从麟儿背上滚了下来,两个人摔成一团。 这会儿麟皇子在哄他:“别哭了,不许哭了。” “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的哦!” 明明是个不足五岁的小奶包,像大人一本正经的样子哄易儿,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易儿想来也是摔疼了,还要哭。 麟皇子板着脸训他:“再哭,娶不到媳妇了,美人都不喜欢爱哭的男子。” 易儿记得,他爹爹总是喊公主娘亲美人。 美人娘亲不喜欢他了,那怎么办? 易儿马上不哭了,爬起来缠着麟皇子:“舅舅,骑马马……” 【作者有话说】 本来番外是一笔带过,很简洁,然后感谢有个美妞帮我写了细纲建议,既然大家都觉得不完整,我就在自己原来的番外思路里,加上大家提的意见来完成吧!感恩遇见,有始有终…… 第580章 他不是你的良配 易儿破涕为笑,继续趴在他舅舅身上玩骑马马,但麟皇子到底人小,身板子也没多结实,驮着易儿累得吭哧吭哧的。 看两人玩得乐此不疲,玩一会儿又滚作一堆。 鱼贵妃嫌弃道:“到底是本宫娇养着长大的,你比麟儿只大一些的时候,可不是他这样。” 鱼贵妃想到在大明宫这一路的艰难,以及如今苦尽甘来,这全是李丝絮的功劳,一时心内触动,眼睛有些潮湿了。 李丝絮忙插科打诨道:“遥遥这些天在宫里呆不住了。” “是啊,你和驸马回来,李静忠也回来了,她如何还呆得住?” 鱼贵妃告诉她:“那孩子是个死心眼儿,本宫也给她挑了几门亲事,家底人品什么都仔细考量过,听说她是本宫身边的人,那几家也没有不愿意的,但遥遥不肯应下。” “她的性子也就是看着绵软,只看这些年王家如何想拉拢讨好她,她也坚决不与遗弃她的那一家人有一丝牵扯,就知道她骨子里是个极有主意的。” “母妃说得没错,当初出了中秋宴猫儿闯祸差点害淑妃娘娘早产一事,遥遥那么爱哭的人,竟铁了心勤习武艺,还咬牙坚持下来,也能看出她的确不是那么柔弱。” 李丝絮眨眼笑:“所以丝丝知道母妃的心病,这才让她帮着出宫打理公主府,丝丝航海贸易归来,王元宝赚得盆满钵满,还有当初给过丝丝嫁妆的皇姐皇兄们收获颇丰,京城哪家不眼红?这些日子公主府的门槛要被他们踏破了,所以丝丝将下次航海的事儿,全交到李静忠手上。” “母妃,李静忠跟遥遥一样,今儿也在儿臣的公主府呢!” 鱼贵妃先是哑然失声,然后笑着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就你机灵,什么都给本宫安排妥了……” 这几年李丝絮和驸马出外航海贸易,公主府一直是遥遥帮着出宫打理的,因为她是鱼贵妃身边最得力的女官,又跟着魏嬷嬷学了宫务,倒是将公主府给打理得井井有条。 遥遥替李丝絮管着财物入库一事,来公主府帮忙的李静忠,则帮着他接待上门来拜见的皇帝国戚。 好不容易将汝阳郡王李琎给打发走了,跟随在他身侧的管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静忠嗯了一声,看向管家,示意他有什么直说无妨。 管家这才开口言明:“汝阳郡王是宁王殿下的长子,听说咱们公主当初跟宁王府那位县主很不对付,大人为何还对汝阳郡王这般客气,答应他掺和航海贸易一事?” 公主与吉安县主不对付的事儿,终以吉安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收场。 以前在大明宫,公主对付了她好几个王叔,唯独没有对宁王下手。 固然是因为宁王禅位有功的缘故,更是因为在家国利益面前,宁王将王府和个人的利益放在一边,公主才容得下她这位王伯,没有撕个鱼死网破。 区区一个汝阳郡王,在公主面前不够看,可郡王登公主府的门,代表着却是宁王府要与公主和解的意思。 以李静忠对公主的了解,因为汝阳郡王背后是宁王,航海贸易一事,看在皇上的面子上,还真得让宁王府多少能得点儿好处,所以他才会在郡王面前谦恭有礼,给足了他背后的宁王府颜面。 公主深谋远虑,格局放眼天下,而大多数的人,只看到了公主曾与吉安县主那点小过节。 “公主吩咐过,汝阳郡王上门当好生款待,公主的眼界,不是我等能胡乱揣测的。” 李静忠滴水不漏接了一句,然后问管家:“遥女官可是还在库房清点?” 从管家嘴里得到了遥遥还在库房的消息,李静忠往库房的方向行来,在通往库房的游廊外,他瞧见了一身宫装的遥遥凭栏而立,像是在与什么人说话。 面对汝阳郡王面不改色的李静忠,握紧宽袖下的簪子,已经紧张得手心渗汗。 第679页 等他转过游廊,看清楚与遥遥相对而立的人,竟是四皇子,他愣住了,因为四皇子竟笑着拢了拢遥遥鬓侧的一缕碎发。 他站的距离虽与四皇子和瑶瑶隔着一片竹丛,但是四皇子宠溺的声音,清晰传进了他耳里。 “你真是个野丫头,本王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对你这么个野丫头念念不忘。” 四皇子拢着她的碎发:“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本王记得你柔柔弱弱的,一看就让人想要护着。” “如今怎么长成了这么个野丫头,还动不动打人。” 四皇子这话,引得遥遥很不满。 遥遥一把拍开他的手:“还不是拖了王爷的福,是王爷你送的那只猫,将瑶瑶给坑惨了。” “好好好,都是本王的错,本王这辈子都欠你的。” 李静忠隔着竹丛,瞧见四皇子倾身俯下,在遥遥耳边说了句什么。 然后遥遥一脸娇羞,脸色绯红嗔四皇子一眼:“王爷,你太坏了!” 除了小时候,遥遥像一只怯生生的兔子躲在他身后,让他护着,何时曾在他面前娇羞过? 意识到这是一个女人对心仪男子情窦初开才有的反应,李静忠宽袖下握紧簪子的手,止不住抖得厉害。 看四皇子替遥遥轻掸了掸落在肩上的碎花,然后折身离去,李静忠怕被遥遥发现,想隐进竹丛中。 但遥遥脸上溢着笑转过游廊,还是看到了他。 以李静忠的隐忍,本要避开的,但不等他有什么动作,遥遥反而白他一眼,压根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不知为什么,李静忠心内更苦涩了,他握住簪子的手往宽袖下缩。 “你和四皇子?”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遥遥敛了脸上的笑意:“以后遥遥不会再缠着李大人了,更不会犯贱,要是没什么事儿,遥遥先行一步。” 说完,遥遥从他身侧走过。 眼看着遥遥要消失在竹丛后,李静忠终是没忍住开口:“你若要嫁人,可以让贵妃娘娘替你挑门好亲事,四皇子他,不是你的良配。” 第581章 王梓青要娶亲了 遥遥只顿了一下步子,又要闪身离开。 李静忠拦着她,一字一句道:“四皇子他,绝不是良配,他先是软禁了发妻韦氏,又接连纳了上十房妾室,棣王府后宅不宁,妾室们争风吃醋,你是知道的。” 遥遥顿下步子,嘴角得逞地勾了勾,但转过身来时一脸冷漠。 就在李静忠以为,他已经将遥遥说动了,遥遥冷哧一声:“李大人,你是不是管太多了,你助经略使大人航海有功,皇上赐你官位协助航海事宜,你可管得真宽,还管到我头上来了。” “我与棣王殿下,是自小的交情,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遥遥冷着一张脸:“李大人,在背后嚼舌根可不好。” 遥遥说完径直离开了,等她一走,李静忠面目狰狞,气得一怒之下将手上的簪子,狠狠插进了廊柱。 竹丛旁安静下来,棣王李琰跟已经出宫回府的李丝絮从花圃后走出来,瞧见李静忠插进廊柱内的簪子尽数透入,只余下簪花在外,这让他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老三身边这个家伙,太吓人了!” 李丝絮拿自己没个正形的四皇兄无奈:“知道他吓人,你还答应遥遥演这一出,他可是个心狠手辣的,出海贸易没少砍海盗,小心他一怒之下将你给做掉了。” “他再厉害,不是逃不出你这个如来佛的手掌心么?本王与皇妹你是什么交情,他还不至于一怒之下,对本王下手吧?” 这些年醉心于风花雪月的棣王,到底有几分后怕了。 李丝絮瞧他这个怂样,很是无语:“连刚回京城不久的李静忠,都知道你软禁发妻,纳十房八房小妾后宅不宁,可见你这些年也太胡来了。” “你皇兄这不是为了保命么?父皇他是一头猛虎,要被父皇看不顺眼,一刀咔嚓了万事皆休。” 棣王理直气壮:“皇妹你瞧瞧宁王伯就知道,自从岐王叔他们几个相继出事后,咱们的王伯只好雅乐美色,王府妻妾成群,他给李唐皇室生下一堆儿子,他这样深得父皇之心。” “皇兄多少学了点,如此既能让父皇安心,又能让太子高枕无忧。” 棣王觉得这是保命良方,须不知,同样是纵情雅乐酒色,有些人法子太笨,最终是悬在头上一柄利刃。 李丝絮目光清澈透亮:“丝丝在海外时,遇见不少逸闻趣事,其中天竺有一桩宫内秘辛,十分有趣,皇兄想不想知道?” 他母妃被打入冷宫后,求生意识极强的四皇子,知道想要在宫里混得如鱼得水,要抱紧他皇妹的大腿。 皇妹说什么,那就是金旨玉言。 棣王忙不迭地点头,李丝絮也就开始说逸闻趣事了:“天竺国王也跟咱们李唐一样,生了好些个儿子,其中有个儿子知道自己争不过他的兄弟,醉心于酒色保命,在他这种没有野心的人看来,生在皇室已经足够幸运了,一辈子吃穿不愁,与其争来争去把命都争没了,不如躺平。” 这话说到了他心坎上,棣王拼命点头,很是认同。 李丝絮继续说下去:“这个王子吧,也是妻妾成群,不喜欢他的发妻,小妾们为了夺得他的宠爱争风吃醋,有个小妾找了邪道,也就是天竺的法师,弄了一道符咒,塞到这个王子的鞋底夹缝里,然后被他身边的人找国王告密了。” 第680页 “本来弄这道符咒,只是这个小妾想争宠,不想被人告密到国王那儿,因为涉及的是国王心里最忌惮的厌胜术,国王以为他儿子要抢那个位置,然后这个可怜的王子将自己坑没了。” 李丝絮拍了拍棣王的肩:“最难消得美人恩,四皇兄当引以为戒哦!” 他皇妹在说什么天竺国的逸闻趣事,深知自己皇妹本事的李琰,觉得怪渗人的,陪易儿玩了一会儿,心事重重走了。 棣王一离开,李临淮无奈:“棣王殿下难得登门一趟,你吓到他了。” “他跑来陪着瑶瑶胡闹,激到了李静忠,李静忠和遥遥的事儿没完,母妃那儿也不好交代,丝丝让李静忠来府上帮忙,谁知道杀出了四皇兄这个程咬金。” 李丝絮叹气:“他以为王伯的保命秘方是醉心音律酒色,终归想得太简单,他要有王伯会审时度势,丝丝也不用替他操心了。” 因两个小妾争宠,成了李唐王朝死得最冤的皇子,李丝絮以为她的出现改变了原有的轨迹,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 但李静忠才回长安几天,都知道他不像话,可见自己皇兄着实胡闹。 再不喜他父皇赐下的亲事,也不该跟韦氏闹成那样,干出将人软禁宠妾灭妻的事儿,这等于已经埋下了祸根。 她再不警示,只怕命运的齿轮会卷向他,他真会成为那个死于小妾争宠的悲催皇子…… 随着李丝絮回京,公主府门槛快被人踏破,有个老头儿却避着她,跟杜太医躲在府里下棋。 手里走着棋子,他嘴上却嘀嘀咕咕:“人心易变啊,有些人成亲后,像换了一个人,从来不懂得尊师重道,心里只有那个野男人。” “公主与驸马成亲,那是陛下赐婚,然后再明媒正娶,你休要再胡言乱语,也就是左羽林将军大度,不跟你这个老滑头计较。” “再明媒正娶,老夫没点头应下,也是个野男人。” 太医正气恼道:“梓青多好啊,她不要,终究是老夫师徒错付了,那丫头是个眼盲心瞎的,现在说什么也为时已晚。” 跟他吵了一辈子的杜太医,不知道孙医正究竟是哪儿来的执念,非得将梓青和公主凑成一对? 一个已经成亲三年有余,有了小世子,另外一个,也马上要娶亲了。 他的心结不解开,还要在自己面前成天念叨,杜太医为了耳根子清静,清了清嗓子。 “咳,嫌人家不懂得尊师重道,又嫌人家眼盲心瞎,你怎么不去登门兴师问罪?” 臭丫头不来见他,让他跑去找她,那他这个做师父的脸面往哪儿搁? 孙医正梗着脖子冷哼一声,要说不稀罕她,棋桌旁的荼蘼丛里,钻出一个圆滚滚的小团子,头上顶着花瓣,睁大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与他大眼对小眼瞪上了。 【作者有话说】 隔壁栋封了,这几天不是在做核酸,就是在去做核酸检测的路上,着急慌忙跑回来码字,码着码着怎么填坑变成挖抗了,我…… 第582章 美人照收不误 儿肖母,女肖父! 太医正对跟他小徒儿眉眼相似的奶娃娃,一点抵抗力也没有。 恨不得将小奶娃子抓来揉搓一番,隐约猜到小家伙的来历,太医正端着架子:“噫,哪来的小娃娃?” “天上来的。” 易儿咧开嘴笑,抱着他的腿糯声糯气喊:“师公!” 架不住小团子睁大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看他,瞧见这像极了他小徒儿的眉眼,爱心泛滥的太医正口不对心,一把将小团子捞起来坐在腿上。 稀罕得不行,嘴里偏还说着嫌弃的话:“你娘亲回长安城几天不见人影,上门来做什么?” “上门来给您老送贺礼啊!” 就知道她的易儿能将老头儿给萌化了。 李丝絮捧着一个檀木盒子,从荼蘼花丛后转来:“来给您老送贺礼,师兄和莺莺过两日要喜结连理,您这个当师父的,得有拿出手的贺礼,这不徒儿就给您老给送来了。” 她笑吟吟说完,将檀木盒子搁在桌上,然后打开。 盒子里一片珠光宝气,闪瞎了太医正的眼,里边摆的几样宝石,在西市波斯人的商行能卖出天价。 然而,这么名贵的宝石,他徒儿一出手就是一盒子。 这哪是没将他这个师父放在眼里? 喜好收藏宝物的太医正眼睛直了,嘴上却犟着:“富贵不能淫,少拿这些俗物收买人。” “你师父不喜欢,老夫倒是很爱被这些俗物收买。” 杜太医这么一开口,太医正抱着易儿伸手一捞,急得将檀木盒子捞进怀里。 一手捞盒子,一手搂易儿,这眼疾手快的劲儿,让杜太医和李丝絮面面相觑,然后一阵哑然失笑。 易儿觉得有趣,咯咯笑个不停:“师公,好棒!” “臭丫头你去航海,老夫和梓青掏银子给你备下一大批药材,听说你在大食国,将那批药材卖了天价。” “这是老夫该得的,可不能便宜了将军府。” 太医正理直气壮:“还是咱们的小易儿有眼光,知道师公人好,不像有些人,娶了老夫徒儿没瞧见登门过。” 太医正话音一落,李临淮领着公主府的小厮,抬着箱笼鱼贯而入。 他十分谦逊上前见礼:“临淮见过师父!” 第681页 太医正自己都埋怨有人娶了他的徒儿,却没登门拜见,这会儿李临淮随公主喊一声师父,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憋得老脸通红。 搂着怀里玉雪可爱的小家伙,他别扭应了一句:“好了,看在小易儿的份上,老夫懒得嫌弃你了。” “临淮谢过师父!” 李临淮神色恭敬回完话,朝杜太医见礼:“公主这些年航海在外,总说杜大人教授她诊脉术,甄太医教授她甄家针法,是她的半个恩师,临淮和公主此次回京,这些天一直在忙,尚未来得及登门拜访。” “临淮和公主从海外捎了些东西,已经差人送到了大人和甄大人府上。” 身为公主的驸马,皇上倚重的海外经略使,他如此谦逊有礼,也只有孙老头儿骨头里挑刺,嫌弃人家。 杜太医受宠受惊:“经略使大人客气了!” “临淮是小辈,当不得恩师一句大人,还望杜大人以后将临淮当成子侄看待……” “……” 李临淮和杜太医一来一往,将孙医正气得翻白眼,这小子就是故意气他,他从来没有猜错,眼前这个是黑心馅的。 还是他的小易儿乖啊! 太医正哄着易儿:“老夫园子里种了很多药材,亲亲小易儿,师公领你去园子里逛逛好不好?” “好呀,师公最好了!” 小易儿甜笑,一老一小往荼蘼花丛里钻…… 作为一个曾与他皇妹一起,联手斗过武充媛的人,得了李丝絮讲逸闻趣事的提醒,回到棣王府后,四皇子心内惶恐。 让他的贴身心腹一起,帮着将屋子细细搜了一遍,疑心极重的他,还让人将靴子拆了开来。 “棣王殿下,没有!” 自家王爷去过一趟公主府回来,这般疑神疑鬼的,搞得人心惶惶。 他的贴身小厮在一旁劝道:“王爷,想来公主说的当真只是天竺的逸闻趣事,不是在提醒咱们。” “你懂什么?本王的皇妹,还是稚子时就斗垮了武充媛,武充媛那个女人当时可是风头无二,能将母后给碾压下去的存在,她就这么栽在了本王皇妹手上,本王这些年对皇妹言听计从,才护住了母妃和自己一条小命。” “她大忙人一个,航海归来公主府诸事缠身,会有闲情跟本王说什么趣闻逸事?” 棣王大手一挥:“给本王仔细找,床板夹缝不能放过,对了,本王这双靴子还没拆开,拆开来看看。” 靴子都拆完了,只剩王爷今儿穿到公主府的这一双。 全拆完了,王爷穿什么出门? 无奈自家王爷执意如此,小厮只得照办,将靴子拆开,竟真找到了一张小纸条,展开上边赫然画的是一张符咒。 可能是靴子出过汗,将符咒弄糊了,上面写着的生辰八字有些看不清。 不说棣王本人,就是他的贴身小厮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王爷,这……” 小厮说话都结巴了,棣王脸色已是阴沉得可怕:“果然我皇妹料事如神,本王已经步步退让,还有人想要了本王的命。” “看来学宁王伯保命的法子,当真行不通!” 棣王牢记着他皇妹借着天竺的奇闻逸事提醒他,祸起小妾之争,他身边有人出卖自己,哪那么巧事情都凑到一块儿? 在大明宫见多了阴谋诡计的他,一身毛骨悚然,只觉得这害人的法子实在不着痕迹,又阴狠毒辣得令人发指。 他对送上来的美人照收不误,这是有人掐准了他的软肋,要亡他啊! 棣王咬牙切齿:“先别打草惊蛇,暗中查清楚本王后宅那些女人的来历,她们身后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主子。” “还得查清楚,棣王府到底有多少人,他们拿着本王的钱还在心生反骨?定是有人处心积虑抹干净了他们的来历,安插在本王身边做奸细。” 第583章 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惊慌后冷静下来,将事情都吩咐好了,棣王觉得要保命,好像不能胡乱再做亏心事儿。 特别是有些阴狠不好对付的人,你招惹他,可能狠狠在暗中就给你来一口。 不要小瞧了宦官之身的人,见多了阴损事儿,身上少了点东西意难平,那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 “本王三哥身边那个李静忠,当初在三哥身边混得如鱼得水,如今更是能成为皇妹身边的心腹,这样的人不好招惹。” 棣王自言自语嘀咕:“我皇妹提醒得对,本王想过安生日子,还是别惹他的好。” 可是已经招惹上了啊? 小厮提醒棣王:“王爷答应了遥女官的。” “本王对遥遥那丫头的确上了心,但还不至于将命搭进去,算了,本王找个由头跟她说清楚吧,这帮忙的事儿,本王干不了。” 棣王恨不得马上再跑一趟公主府,一是靴子都拆光了,二是跑得太勤了,更会让李静忠觉得他看上了遥遥。 过两日,就是皇妹的师兄王梓青,与张垍侄女儿的大婚之喜。 左思右想,他找遥遥说清楚不能太显眼了,这些天遥遥那丫头就在皇妹身边,想来也会替贵妃娘娘去王家喝杯喜酒。 因此,王梓青大婚之日,棣王观完了新婚夫妻拜堂之礼,让他的月妹妹帮着将瑶瑶喊到偏僻的游廊下。 “不是说好了么?咱们要演给静忠哥哥看,打暗号为准。” 第682页 遥遥埋怨他:“王爷,遥遥都没来得及将静忠哥哥引来,你将遥遥喊来做什么?” “咳,喊你来说话,自然是有事儿。” 棣王清了清嗓子:“让你先入本王府上做妾,如此你在世人眼里成了残花败柳,到时候你静忠哥哥也不怕耽误了你,被本王赶出府后,自然会接纳你。” “这事儿吧,本王左思右想,好像给你出昏招了!” 棣王继续说下去:“你的静忠哥哥,能得我三皇兄倚重,又能得我皇妹青眼,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这人一身傲气,本王与你演戏太过了,他又对你用情至深,只怕会闹出大事儿来。” “算了,本王后宅不宁,也不能委屈了你啊,丫头。” 棣王劝她:“你还是跟李静忠说清楚的好,本王以前太过胡闹了,打算改邪归正,以后也不弄那么多女人搞得后宅不宁,李唐天下大好山河,本王去游山玩水,陶冶性情周游天下。” 遥遥都感觉到了,激将法对李静忠有用,她一个女孩儿家,都不怕搭上清名。 结果,这人却临阵退缩了? 遥遥很是一阵无语,看来当初因为那只猫儿淑妃差点早产一事,让她害怕自己会是娘娘和公主的拖累,这人也是,害怕他母妃被打入冷宫,他被人陷害的事情重演。 对于一个无时不刻觉得有人在害他,挖空心思要保命的人,遥遥能说什么呢? 听到棣王说李静忠对她用情至深,遥遥难过地耸耸肩:“静忠哥哥他,心里是有遥遥,不然三年前跟随公主航海,也不会将攒下的宅子庄园交到遥遥手上。” “但你说他对遥遥用情至深,是没有的。” 遥遥很是气馁,棣王安抚她:“怎么会没有呢?他要送你簪子的,见到本王与你亲密无间的场面,气得将簪子插进了公主府的廊柱上,簪子没入进去,可见他快气疯了。” 竟还有这事儿? 长安城的风气,送簪子定情,听到李静忠竟决定送她簪子了,遥遥顿时脸颊飞起了一抹红霞。 “王爷,你说的是真的?” “这还有假,我皇妹没将这事儿告诉你吗?不信你回去公主府,找找咱们那天说话的地方,廊柱上可是有过簪子插过的痕迹。” 棣王伸手在遥遥肩头一拍:“丫头,难得有情人啊,既然你那么放心不下李静忠,干脆挑明了说,你们这样,让本王和皇妹夹在中间,可将本王给急死了。” 得知李静忠心思转变了,遥遥笑靥如花:“偏不,谁让他以前气遥遥的,这回怎么着,也要他先开口。” “哎哦,我的姑奶奶,你和李静忠也太能折腾人了……” 遥遥以为没将李静忠引来,须不知自从那日在公主府,撞见了遥遥与棣王亲密无间,忧心棣王府后宅不宁,怕遥遥受骗,李静忠一刻不敢松懈盯上了遥遥。 遥遥前脚随棣王离开,李静忠马上紧随而至隐在了暗处。 等遥遥去找李丝絮了,她跟棣王一前一后离开,从灌木丛里转出来的李静忠,在夜色下唇角上扬,只觉得王家真是他的福地。 心中的忧郁烦闷一扫而空,李静忠已经在想着三年前他说那些话伤害了遥遥,该如何补偿她…… 遥遥要找李丝絮回公主府,这会儿李丝絮其实已经入了新人喜房,听到丫鬟婆子禀报的声音,张莺莺咕咚一口将吃的点心咽下去,另一半没来得及塞下去的,藏进了袖笼里。 李丝絮瞧见她着急慌忙起身,袖子上沾了点心屑子,一时失笑:“就知道你这小馋猫儿不会饿着了自己,一定随身藏了吃的。” “藏习惯了!” 张莺莺朝李丝絮伸出手,两人握着手分宾主坐下,她解释道:“这些年随他创办医保署,四处奔波,经常有忙到饿着的时候,公主的师兄怕莺莺饿着,常会备些吃的捎带着,莺莺也就跟着他,爱在身上藏吃的。” “公主能来,莺莺很高兴,其实莺莺等侯公主多时了。” 张莺莺难为情道:“这些年莺莺一直与公主不曾相见,公主当初从边塞回来后,莺莺也没来见公主,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公主。” “其实那年,公主刚从边塞回来的时候,梓青他有从洛阳快马加鞭赶回来见公主,端午宴那日,他其实是入了宫的,但听到公主自请剥去身份,就知道公主已经与李将军确定了心意,莺莺心仪他甚久,也是那个时候趁虚而入的。” 张莺莺坦言:“此事本没有对错,因为这事儿莺莺却一直不敢见公主,公主今日能来见莺莺,莺莺总算能一吐为快了。” 第584章 你不许把我弄丢了 张莺莺不说,李丝絮竟不知道,师兄当年从洛阳回来过,还听到了端午宴那日她对付宇文昭容和姜宝林时说过的那番话。 他果然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她只在父皇面前自请剥去扶风公主的身份,师兄已经猜到了她的打算。 也难怪她离京航海前,他跑来送药单子,跟她说了一些离别饯行之言。 那个时候,他终于释怀放下了吧? “丝丝此生能有王梓青做师兄,很幸运,我也有诸多不妥之处,对不住师兄,但千帆过尽后,丝丝很庆幸,我与他的师兄妹情谊如初,也很高兴他娶了你这么好的娘子。” 李丝絮握紧她的手,温声道:“莺莺,今日我来见你,就是想告诉你,祝你和师兄百年好合,白头偕老,王梓青是我的师兄,你也是我李丝絮的知己,一起被劫持拐卖,同甘共苦逃过命的交情。” 第683页 张莺莺总觉得有哪儿别扭,这会儿与李丝絮打开心结,什么都说了,眼前豁然开朗。 她在盖头下愉悦地低笑失声:“没错儿,莺莺与公主是同甘共苦逃过命的交情,公主既是梓青的师妹,又是莺莺的知己,莺莺能与梓青一起守护公主,甚好,以后咱们府上要多走动,莺莺要是生了个女娃,是要许给易儿做媳妇的。” “瞧把你厉害的,易儿这么快被你们夫妻给盯上了!” 李丝絮哈哈大笑:“春宵一刻值千金,那你和师兄要努力了……” 王梓青怕冷落了张莺莺,宴完客急着往喜房赶,听到喜房里的笑声不由得驻足,脸都红透了。 师妹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守在喜房门口的婆子要通传,王梓青温柔地摇摇头。 过一会儿他师妹将莺莺逗得开怀不已,离开了,他绕过游廊进了喜房。 “莺莺,我回来了!” 张莺莺真的极喜欢王梓青,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站起身:“莺莺替夫君更衣。” “你蒙着盖头,如何替为夫更衣?跟随我各地游走创办医保署,你累了好些时候,今日有什么让为夫替你做了。” 王梓青斟酒递到她手上,温柔入骨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燕婉及良时,以后梓青定不负娘子,会好好待你如初……” 易儿除了很得鱼贵妃和玄宗喜欢,让太医正爱不释手,左羽林将军李楷洛和将军夫人,也极宝贝这个孙子。 李丝絮帮着他夫君筹备下一次航海事宜,老夫人就催着他儿子李楷洛和媳妇将她的曾孙孙接到将军府。 老夫人跟王元宝合伙开的玩具铺子,什么好玩的应有尽有,易儿就和将军府的男孩们玩得不亦乐乎。 他的堂兄们练武,小易儿也拿着一柄木剑满院子疯跑,一板一眼学着练剑。 将军夫人每次瞧见奶包似的人儿挥着木剑,都笑得不行:“将军你瞧,咱们的小孙子,长大了定是能文能武。” “那是,也不瞧瞧小孙子是谁生出来的,龙生龙凤生凤,他娘那般聪慧,咱们易儿啊,也不会像他爹是个呆木头。” “正是如此,这孩子像极了公主,不像咱们家那个呆木头。” 夫妻俩整日看着小孙子笑得合不拢嘴,也常常将易儿的爹李临淮挂在嘴边嫌弃,动不动就说李家是烧了高香,能有公主这么好的儿媳,能有易儿这样的小孙孙。 就这样,一看见易儿,满府的人又要嫌弃一回易儿他爹李临淮,半年一晃就过去了,又到了下一次航海动身之期。 左羽林将军李楷洛和他夫人,要将易儿留在身边养,可易儿闹着要跟爹娘出去航海。 将易儿送走时,可把将军夫人哭得泪眼汪汪。 他爹要将他拎上马车,易儿扑过来搂住将军夫人的脖子:“祖母不哭呀,易儿下次回来,就长大啦!” “易儿就变成一个大孙孙了!” 将军夫人泪目,贴着他的脸亲亲:“好,祖母在长安,等易儿变成一个大孙孙。” —— 又到了城郊十里渡口送行的时候,船离岸的那一刻,李丝絮与岸上送别的太子挥手,转过身,瞧见李静忠遥望着河岸,一脸怅然若失。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李静忠是净过身的人,但遥遥却铁了心,非他不要。 他不忍耽误了遥遥一生,最终还是抗不过心中私欲,终究迈出了步子试一试,这半年的时光,除了筹备航海一事,李静忠将所有的精力和钱财都花在了遥遥身上。 但遥遥却吊着他,没有松口的意思,像是还在为当初他伤她的事情生气。 李丝絮怜悯地看向李静忠,李静忠无奈失笑:“公主不要用这种眼神看臣,不管能不能与遥遥相守,臣倾尽心力付出过,至于遥遥接不接受,对臣一个半废的人而言,无伤大雅。” “臣甚至庆幸,遥遥最后狠心没有点头答应臣,这样她不用忍受离别之苦,等她想清楚了,还有反悔的余地。” 李静忠遥望着即将离去的长安城:“臣恨自己当年年少无知,没有走公主安排好的路。” 这人,总算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李丝絮与她的夫君经略使大人面面相觑,李临淮突然看向舱门的方向:“知道悔恨,还为时不晚,只是遥女官怕是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听到经略使大人意有所指的话,李静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舱门口一身男装的熟悉身影。 李静忠目光凝滞在她身上,遥遥嫌弃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美人穿男装啊?” “这一身好看吧,呆子……” 以为自己眼花,但确实没有错,眼前的人是一身男装扮相的遥遥。 李静忠没办法沉着了,他颤声开口:“你,你怎么?” “自然是航海好玩,遥遥也想看看异国风情,见识公主说的海外逸闻趣事。” 李丝絮和驸马心照不宣退开,将地方腾给他们,遥遥伸出指头,不客气地在李静忠肩头戳了戳。 “你是担心贵妃娘娘身边没人吧?青荷姐姐跟她夫家闹翻,又进宫伺候娘娘了,她办事情本就比遥遥稳妥,又有魏嬷嬷这个主心骨在,所以娘娘将遥遥赶出宫,让帮着来照顾公主和小世子。” “本女官上了船,可不是因为你哦,李大人!” 第684页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遥遥,真是可爱得不行。 小时候瞧着柔柔弱弱的小丫头,骨子里主意大得很,他协助航海事宜,她悄悄儿登船竟将他给瞒了过去。 李静忠抓住她乱戳的手,好脾气道:“知道了,傻丫头,你不是为我,静忠哥哥都知道了……”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有了任海外经略使的李临淮开拓航海通道,并在各个岛国建立据点,大唐商队出海航行,极少再被海盗滋扰钱财两空。 夫妻齐心协力,肃清了海上通道,他和李丝絮代表大唐,与沿海各国建立了稳定的海外贸易,甚至不少有财力底蕴的商家,在官方的船出海时,跟随在船队后一起出海贸易。 如此大唐出海贸易的商队越来越壮大,沿海港口城市收的商税越来越多,二三十年下来,等玄宗将天下交由太子理政,做他的太上皇时,大唐的国力达到了空前强盛。 而随李临淮多次航海的李丝絮,移居洛阳休养三年后,一身疲软无力倒下了。 已经与他夫妻半生,儿女双全的李临淮,为她遍寻天下名医,又请了各处道观的高人医治,公主依然药石无医。 不管是道家还是佛家,都说公主的气数尽了。 李临淮趴在她床头痛哭时,调息内力游走于体力的李丝絮,找回了一丝力气。 她吃力地抬手去够他的眼泪,他的眼泪竟有些许温热。 李丝絮哑声道:“哭什么?你是知道的,我这半生都是偷来的,我还用道家的禁咒术害过武充媛,彻底断了她的气数,还施己身,我总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 李临淮竟不知道,武充媛彻底身死一事,终究是公主害怕她气数未尽,最后朝她下手了。 也难怪当初武充媛送到京郊感业寺不久,没有像武家那位圣后一样求得一线生机,很快就香消玉殒了,死得透透的。 李临淮悲中从来,李丝絮示意他将自己抱起来。 等李临淮将她搂在怀里,她将头抵在他肩上,隔着衣衫碰触到了他肩窝的朱砂痣:“丝丝这一生,都在替人诊病,救人性命,免除他人的病痛疾苦。” “李临淮,若有来生,我要用一生的福德,换下一世与你相守。” “今生,我已经走到了尽头!” 李丝絮虚弱地冲他笑:“别伤心呀,此生能与你相知相守,丝丝很满足。” 最后,她抚着他脸庞的手无力垂下去,闭上眼睛时笑了:“李临淮,来生再见,你不许把我弄丢了……” (全文完) 第585章 番外(一) 当红小花李丝柳,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她姐姐醒了。 李丝柳跟剧组请了假,风一般地奔向医院,推开VIP病房的门,瞧见她躺了一个月的姐姐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景色。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天气转暖和了,在病房里都能听到窗外树上鸟儿传来的啼鸣声。 李丝柳激动地推门而入,坐在病床上一身削瘦的人,也转过身来了。 瞧见她向来坚韧的姐姐脸上挂着泪痕,李丝柳一把抱住她:“李丝絮,你受苦了!” “不乖,喊姐姐!” 脸庞上渗下两行清泪,被李丝柳搂着的人,将下颚亲昵地抵在她肩窝上:“我也没受苦,柳儿,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穿到你现在演的那个剧本里,去了千年前的大唐。” “梦回大唐,我以一身医术玩转了大明宫,成了大明宫人见人爱的小公主,我长大后,还嫁人了,嫁的是你剧本里只出现过一次,平定安史之乱的李将军,我还跟他生下一双儿女,你姐单身母胎了这么多年,梦里已经做了母亲……” 她姐姐其实不太爱说话,出车祸醒来,躺在医院病床上这么久大概是憋坏了,听她说了这么一长串话,李丝柳心疼得不行,眼泪说来就来。 “好了,你别胡说八道哄我,你从小就是这样,不太爱说话,我要一哭,你就能说一堆话哄我。” 李丝柳愤然道:“凌影帝那个不要脸的,我说因为你去替他看诊出了车祸,他连问也不再问一声,早知道我不闹着让你去给他治腿疾了,可怜我差点害死了你,一想到这个,我这些天都没心情拍戏了,我好难过啊,李丝絮。” “让你喊姐姐,混成当红小花了,就能不尊老爱幼的么?” 听到她这样说话,李丝柳噗声笑了:“你是哪门子的老妖怪,还尊老爱幼,总之,我李丝柳以后要是再闹着你,让你去治不想治的病人,我就该死……” 李丝柳要说赌咒发誓的话,李丝絮捂住她的嘴:“死什么死,你姐死一次还不够啊,关于你说的那个病人,我觉得该有始有终,我现在醒来了,想替他看看腿疾。” “还看?” 李丝柳连连摆手:“虽说我要跟他搭戏,但是姐姐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委屈自己,不用管他了。” 不替那个诊病,如何会知道他肩窝的朱砂痣,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她能去那个世界与他相守一生,也或许能在这个世界重逢相遇…… 李丝絮拍拍她的肩,执意道:“我们医门治病,讲究有始有终,答应了要替他看诊,这个病人还就得管了。” “好了,有空你替我约一下凌影帝……” 李丝柳临时有事请假,与她搭不成戏的凌影帝,回了他在城郊的半山别墅。 第685页 坐在躺椅上,他享受着湖光山色,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一身白色西装的男子站在他面前,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懒得动的凌影帝看清楚来人,忙从躺椅上起身。 “子衿,你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的?” “刚下飞机,就来找你了!” 王子衿指了指不远处搁的行李箱:“蓉蓉家的医院,神经外科有个很重要的病人,足足躺了一个月人没醒来,数据指标什么又是正常的,我在国外有过诊治这类病人的经验,因此张伯伯喊我回来帮个忙。” “还有就是,听伯母说你接拍了那个唐宫剧本后,病情又加重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子衿在他身侧的椅子上坐下来:“也没听你跟我再提过了,我以为你发噩梦那病早好了。” 自从接了唐宫剧本,他的梦越来越清晰了! 他自小发噩梦身在战场,置身于刀光剑影中,当初王子衿是为了他,才去国外进修神经外科的。 这位挚友千里迢迢回国,将女朋友家医院的事儿丢一边,头一件事情就是跑来关心他的病情,凌影帝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妈说得没错,接了那个剧本后,病情又加重了,这次不再是在战场上,那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在梦里也清晰了。” 沉稳如凌影帝,叹了口气:“说来你可能不信,从我接下演玄宗皇帝的这个剧本后,我梦到自己成了平定安史之乱的李光弼,也难怪自小做的梦,总是在战场上。” “只是在梦里,我的名字成了李光弼最后封号的临淮郡王,我接剧本演的明明是玄宗皇帝,梦里我成了玄宗皇帝的随侍李临淮,因为怕吓到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公主,暗中盯上了她,然后我守着她长大,放弃一身军功,做了她的驸马。” “我们琴瑟和鸣,还有一双儿女,一起开拓了大唐的海上贸易……” 从来惜字如金,不怎么爱讲话的凌影帝,竟滔滔不绝说了足足有一个小时,直到说得口干舌燥,他自嘲地摇摇头。 “我梦里发生的事情太过离奇了,在剧组我甚至开始研究大唐玄宗时代的历史,以及收集了各类野史文集,仔细研究发现,跟我以前学的那样,玄宗皇帝早期最宠爱的还是武惠妃,太子和五皇子以及八皇子,还是死于武惠妃之手。” “他晚年昏聩,宠爱杨贵妃,不理朝政,重用奸臣,终致山河破碎,最后导致了安史之乱的发生。” 凌影帝告诉他的挚友:“梦里的事情像是感同身受,昨晚梦到公主死了,我痛哭流涕,醒来后一直没有缓过来,我甚至觉得,我这些年一直单身,就是为了等她。” “你说可不可笑?我翻遍了所有史书,怀思公主早卒,也没有能考证她的名字叫李丝絮……” 凌影帝说到这儿,王子衿打断他:“等等,这名字怎么听着耳熟?” 王子衿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翻微信,打开蓉蓉传给他的资料仔细看,看清楚病人那一栏写的是李丝絮。 王子衿惊讶极了! 他将手机递给凌影帝:“你说的那个十公主,名字是不是丝絮这两个字?怎么跟蓉蓉传给我那个病人一个名字?” 第586章 番外(二) 凌影帝看着王子衿递给他的病史资料,人傻掉了。 “不会这么巧吧?李丝絮,李丝柳?演王皇后那个当红小花李丝柳,说她出身隐世医门,她姐姐能治各种疑难杂症,我就问发噩梦能不能治,她说那是小菜一碟,然后我这么多年被重复的梦境折磨,就借口腿疼打算让她姐姐试试。” “都约好了的,她说她姐姐出车祸了,我还想着她是在糊弄人,难道这个李丝絮,是李丝柳的姐姐?她真出车祸了。” “不行,我得打电话问问。” 对手演员有合作,留了联系方式的,凌影帝才将电话拿起来要拨给李丝柳,手机这时候响了。 上面显示的,赫然是他备注的王皇后。 凌影帝忙按下了接听键:“李丝柳?” “是我,那个我姐姐醒来了,还要不要帮你看看腿疾。” 昨晚他做了那个梦,李丝柳的姐姐就醒来了? 凌影帝压下心内的激动,沉声回应:“好啊,她刚醒来,人碍不碍事?过一段时间也行。” “没事儿,我姐她人好好的。” 李丝柳干脆利落道:“凌影帝你什么时候有空?” “那明天吧,明天你们来我家,地址是……” 凌淮这一通电话约好了让人上门,王子衿又从蓉蓉那儿确认到了李丝絮,正是他们医院醒来的那个病人。 也确认了,人家的确是隐世医门的传人,一手医术出神入化。 李丝柳的姐姐以前曾帮蓉蓉家医院治过不少棘手的病人,所以她车祸迟迟不醒来,蓉蓉不得已才求助到他这个年轻教授,神科经专家头上。 因为自小都发噩梦的缘故,梦里是尸山血海,因此凌影帝练得波澜不惊,但自从他约好让人家上门问诊后,王子衿发现他这位好友竟开始坐立不安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用完早膳后不久,他的烦躁不安更明显了,每一刻的等待都极为煎熬。 离约定还有半个时辰,估摸着她们一会儿才能到,凌影帝竟一头扎进了别墅前的泳池内。 须不知从来守时,也急着求证自己心内的猜测,人家提前登门了。 第686页 当管家引着李丝絮和李丝柳踏进园子里,正好瞧见了凌影帝从泳池里钻出来,阳光照着他完美的身躯,胸肌旁的锁骨处,肩窝赫然有一颗朱砂痣。 阳光太刺眼,李丝絮于是泪目了! 然后,站在泳池里傻眼的人,颤声开口:“公主?” 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李丝絮眼泪流得更厉害了,轻轻嗯一声。 泳池里站着的人亦是泪目:“臣差点将公主弄丢了!” 从来不曾见过的两个人,两眼泪汪汪,还演上了,李丝柳觉得都是她逼自己姐姐刷剧,将她弄得精神错乱了。 见王子衿拿着浴袍站在泳池旁也是人傻掉了,李丝柳戳了戳他:“哥们,什么情况?” 大概猜到了某些可能的王子衿,将浴袍往他挚友身上罩过去:“一见如故?也可能见鬼了吧?” “是哦,我姐姐从昨天醒来就不对劲,不行,我得找个高人给她看看,看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一夜之间,网上传遍了,凌影帝在跟当红小花李丝柳同居,证据就是李丝柳的车开进了凌影帝家的车库。 演玄宗皇帝的凌淮,竟跟当红小花李丝柳传地下恋情,粉丝们炸开了! 一时间网络上纷纷扬扬,两方粉丝开撕,凌影帝的粉丝骂李丝柳蹭热度,李丝柳的粉丝骂凌影帝不要脸,潜规则女艺人。 各方纷纷下场,一时说什么的都有。 凌影帝的粉丝还在劝自家哥哥惜羽毛,出来澄清,终于有动静了,不是他的经纪公司发声,而是本人@了李丝柳:王皇后,请喊我姐夫! 李丝柳@了凌影帝:姐夫,你好! 这一头雾水的话,让粉丝们摸不着头脑。 然后这时候有人爆料了,凌影帝牵着一个女孩的手去片场,女孩的身形与李丝柳相像,乍看之下浑身透着说不出的灵动,但绝不是她本人。 多方考证之下,竟真是李丝柳的姐姐? 震惊!凌影帝竟与李丝柳姐姐官宣了…… 完结感言: 这本书最开始的男主,是平定安史之乱的李光弼,因为涉及历史人物,这个名字一开始总被屏蔽,所以用了李光弼的封号临淮郡王,李临淮这个名字。 一路写完走下来,他身上既有历史的影子,又不一样了,已经不是最开始那个原型,算是一个全新的人物。 写这本书,作者已经倾尽了洪荒之力,查阅很多历史资料,也搜索了很多那个时代的野史趣事,了解笔下每个历史人物,在学习中成长,已经努力做到能做到的最好了,写的时候也没有敷衍,觉得不满意的章节,都有推翻重写。 但因为历史知识的匮乏,还有准备不足,还是出现了很多问题。 比如说宫殿名字很乱,事先没有了解清楚,出现了很多错误,上阳宫其实本来该是洛阳的,但写到一半来不及改了,兴庆宫也是独立的,没有挨着大明宫。 比如说张垍,其实是张说的第四子,不是排行第二。 后宫构架,虽查阅了很多资料,唐朝的后宫妃嫔等级,又与别的小说不一样,玄宗时期还进行过改制,所以不了解唐宫构架的小可爱,可能会觉得很乱,而我一开始也没有将构架图给你们看,这也是欠妥的。 总之这本书虽努力了,仍有诸多瑕疵,感谢追书的小伙伴,一路以来的包容和肯定,以及对玄宝的鼓励,书中治愈正能量的部分,能与你们共情,就是写这本书最大的收获了。 然后,情节其实是可以无限延续的,但再写下去,真的没有一条线将剧情连接起来,会很散,这样有些小可爱觉得书不好看,所以关于玉真公主和李白,关于清阳公主,还有一些你们关注的配角细节,就不再赘述了。 这本书,到了宣告完结的时候! 感恩遇见,感恩我们一起重回千年前的大唐,做了一个大唐盛世的梦,现实不能尽如人意,愿我们的生活像小说结局一样事事圆满。 ――爱你们的玄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