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无情道好像要完了》 第1页 《我们无情道好像要完了》作者:殷熵【完结】 『重铸无情道荣光,吾辈义不容辞!』 文案: 松月溪修无情道,曾大道有成,破碎虚空去了现代世界。在现代他看了很多写无情道的小说,主角无一例外全都动了情,仿佛修了假的无情道。 他极为不齿,因担心自己那个全员修无情道的师门沦陷,于是回到了lt;a href=www.po18e.vip/Tags_Nan/XiuZhen.html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gt;修真lt;/agt;界。没想到全门派已经被人攻略了个遍。掌门引咎自绝,只留下一封信,把掌门之位传给了他。 听说拐走同门的十有八|九是合欢宗的人。 松月溪怒发冲冠,誓要屠尽天下合欢狗。 他正要出门报仇,却有个被父母逼婚的大少爷找上门。对方竟然想拜他为师修无情道! 松月溪感动落泪,直接封了他一个副掌门。 ——收徒就免了,他看过小说的,仙侠世界里的师尊可是高危职业! 两人发誓一起坚守无情道,后来松月溪意外发现自己的副掌门竟是合欢宗的少主?! 合欢宗少主……只要他坚持无情道也行叭。 他本想装作不知道,然而少主却在迎战大魔前向他表白了。 松月溪出离愤怒:“你这个叛徒!你背叛了我们的约定……我恨你!” 谢天眉眼含笑:“我爱你。” 松月溪:“我也……” 他慌忙捂住自己的嘴—— 我们无情道好像真的完了。 合欢宗攻X无情道受。1V1,HE。 【阅读说明】: 1,不好说是年上还是lt;a href=www.po18e.vip/tuijian/nianxiagong/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gt;年下lt;/agt;,涉及剧透。 2,非典型修真仙侠,私设如海。主角在现代生活了一阵子,所以偶尔会有现代化的表达~ 4,所有章节(免费章+V章)均接受所有合理的评论与评分,包括0分和负分。如果您因为有理有据的0分或者负分被围攻,我会进行大红包补偿。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古代幻想 搜索关键字:主角:松月溪,谢天 ┃ 配角:预收《三个lt;a href=www.po18e.vip/tuijian/haomenzongcai/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gt;总裁lt;/agt;管我叫爹》求收藏嗷呜! ┃ 其它:预收2《纸片人大战:从团灭七个作家开始》 一句话简介:重铸无情道荣光,吾辈义不容辞! 立意:只要心中有爱,就能坚守本心,战胜一切黑暗。心中有爱,才能更加强大。 第1章 【因缘】 早春三月,春风涤荡整个世间。 山巅之上,忘尘阁笼罩在一片凝重的气氛之下。富丽堂皇的主殿此刻一片寂静,只有一道清丽的身影。 那人貌若谪仙,着月白色长袍,玉冠加身,满头银发如月光流泻,额头一抹淡淡弯月尤为瞩目。 愁云染上他清秀的眉宇。 松月溪独立于阁主宝座之前,以肃穆的神情,庄重的姿势朝着殿堂之下行礼。 “弟子愿重振门派,捍卫吾道荣光。” 如此,他便完成了他的就任大典,成为了无情道第一大宗门忘尘阁阁主,也即是捍卫无情道荣光的最后希望。 这般隆重时刻,大殿里却空无一人,只有一只墨冠白羽的鸟儿站在阶下,张开翅膀,俯首撅尾,用嘹亮的声音叫着:“拜见阁主!恭贺阁主!” “免礼。”松月溪一抬手,鸟儿立刻飞上他手背。 他转身落座,看着空荡荡的大殿,眉心微拧。 情况比想象中的要严峻。 松月溪是从现代世界回来的。百年前他曾是忘尘阁弟子,修无情道,后来大道有成,破碎虚空,去了现代世界。 他本以为自己会飞升,却不想竟去了那个奇怪的时空。虽不知为何,但对于修道者而言一切皆是机缘,皆是上天的安排。他很快在现代世界开始了新生活,如其他人一样学习工作,吃饭睡觉,遵纪守法。只是他容颜不老,每过几十年就要换地方。 在现代世界,松月溪接触了很多新鲜事物,也培养了不少兴趣爱好,其中之一便是看小说。他尤其爱看修真仙侠,毕竟是自己待过的时空背景,有亲切感。 某日无意间看到一本主角修无情道的小说,他如获至宝,熬夜看文,看完直呼—— “这写的什么玩意儿??” 主角不到十万字就动了情,还跟人双修了,最后还生崽当爹。 松月溪颇为疑惑,这修的哪门子的无情道?岂有此理?! 简直荒唐!可笑! 他原以为这只是个例,于是又去找了很多无情道小说看。 ——不用说您也知道,主角无一例外全都动了情,仿佛修了假的无情道。 上网冲浪之际,他看到网友们也对这件事进行了讨论,大家说什么修无情道修失败了的在晋江,修崩了的在那什么棠…… 松月溪认为这些小说这样写绝对是对无情道的亵渎,是对无情道的羞辱。 他忍无可忍,给最后看的一本小说打了差评,结果被其他读者骂了上百条。 大家说:“谁要看真正的无情道呀?看无情道小说不就是要看主角为爱毁道,逆天而行?” 他不懂,并且大受震撼。 夜半三更,松月溪放下小说,辗转难眠,有些担心自己那个修无情道的门派,想回来看看,却又毫无办法。毕竟在现代世界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灵力和神通。 他带着忧虑入眠,再睁眼,已心想事成,回到了修真界,回到了忘尘阁。 第2页 松月溪原以为会看到熟悉的面孔,没想到忘尘阁已人去楼空,等待他的只有一只空巢老鸟,和一个惊天噩耗。 老鸟雎鸠是多年前松月溪从河畔救回的,后来成了忘尘阁的灵宠。 雎鸠告诉他:“你们无情道已经没人啦。” “自你之后,再无人修成无情道,门派中不少弟子都转身堕入红尘,与人谈情说爱,成婚lt;a href=www.po18e.vip/tuijian/shengziwen/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gt;生子lt;/agt;去了。”雎鸠道,“很多人一去不回,音讯全无。门派里一天比一天冷清,老阁主痛心疾首,又无能无力,当最后一个弟子离开时,他难以接受,便引咎自绝了,给你留下了一封信。” 松月溪在阁主的宝座上看到了那封信,老阁主给他留言—— 「溪儿,为师掐指一算,你尘缘未了,未来将会回归。如今门派没落,吾难辞其咎,望你归来后振兴师门,重铸吾道荣光。」 信笺化为灰烬,散入春风里。 松月溪沉默片刻。 昔年他修为已至巅峰,却一直没有飞升,想来是差点什么,兴许这就是上天留给他的最后一道考验。 既归之,则安之。 他迅速接受了事实,而后朝雎鸠了解现在的状况。 雎鸠道:“很多人失踪了,我听说拐走咱们家弟子的,大多是合欢宗的人。” 它飞到院中的稻草人身上,那稻草人面部全都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合欢宗”三个字。 雎鸠狠狠啄了稻草人一口:“据说他们诡计多端,虚情假意,骗到手后把忘尘阁弟子当做炉鼎!咱们门派里许多魂灯都灭了,人定是被害死了!” 毁人修行本就罪大恶极,更别提害人性命。 松月溪原以为弟子们只是去谈情说爱去了,倘若真是如此,他也会大方祝福。但如今连魂灯都灭了,肯定是另有玄机。 他立刻要杀去合欢宗一问究竟,雎鸠却让他且慢。 “您先就任阁主之位,再去lt;a href=www.po18e.vip/tuijian/fuchou/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gt;复仇lt;/agt;,复仇之后咱们去仙盟归元殿转转,看看能不能招点新弟子。” 松月溪就先独自办了就任大典,从老阁主手中接下了这艰巨的任务。 如今他坐在阁主之位,深知任重道远。 但世上无难事,他对未来充满希望,也相信无情道将再度重现荣光。 “走吧。” 大典结束,松月溪起身,带上老鸟,手握利剑,这就要杀去合欢宗了。 “等等!”雎鸠再次叫道,“阁主……要不您还是易个容换个名吧……” 松月溪脚步顿住:“为何?” “这个……”雎鸠站在他肩头,“我怕您这般模样出去,等灭了合欢宗,就再招不到新弟子了!” 它歪着脑袋看松月溪那张无瑕的脸。 松月溪尊号“玄度君”,乃是因其额上天生有一抹淡淡弯月痕,发色又如银白月光。 他无父无母,是老阁主于一个月夜,在松林间的小溪边捡到的。他自幼清逸出尘,如谪仙降世。待他长大,更是惊艳世间。一双桃花眼流转之间不知勾走了多少人的魂魄。当时有不少人为看他一眼,费尽手段拜入忘尘阁,硬着头皮修无情道,导致忘尘阁弟子爆满,数度扩张,一举成为修真界第一大宗门。 ——是的,忘尘阁也曾辉煌过。 彼时阁中高手如云,实力强劲,被仙盟各大门派所忌惮。还好老阁主与世无争,没有什么一统修真界的野心,不然现在的仙盟盟主可能早就换人了。 那会儿无数人为松月溪倾倒,向其示好,但他天生断情绝爱,只专注修炼,自然不会为任何人动心。 即便如此,也还是有不死心的人前仆后继向其表达爱意。在明确拒绝,却依然被骚扰之后,松月溪烦了,开始大开杀戒。凡是来告白的,来一个杀一个,连那些为了他而加入忘尘阁的同门弟子也杀。 松月溪不仅姿容无双,在武学上也是罕见的天才,他木系灵根,年仅十六就已化神,可谓是杀遍天下无敌手。 杀到后来再无人敢向其表白,他也就从人人爱慕的美丽传说变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恐怖存在。人们谈起他时常用八个字:“笑靥如花,杀人如麻。” 老阁主说他杀孽重,却又算不出他的既往命数,不知道这浓烈的杀意是因何而生,只能尽可能劝他少杀点。 如今松月溪回来了,他若用真容和真名现世,必定会吓坏小朋友。既然要振兴门派,自然要收敛一些。 而且天外归来之人不能继承之前的修为,免得造成满级大佬随意屠戮世间的局面。如今他境界只在元婴中期,可谓是遭到了史诗级削弱!若是有什么仇人找上门,也不好对付。还是先易容,低调行事,慢慢恢复再说。 他往院子里一瞥,看到了几株药草,随口道:“那我就叫宋南星吧。” 松月溪抬手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圆,圆圈化作镜子,照出他如玉的面孔。他先将银白发色变成了乌黑,又抬手拈住风中飘来的一片桃花,往额头轻轻一抹,擦去了最具标志性的月亮弯。而后他对着镜子像在现代世界玩捏脸游戏那样,摆弄自己的五官。 半个时辰后,捏脸结束。他拂袖撤去镜子:“好了。” 雎鸠看着他的脸,这……不还是很美么?不过是从仙人,变成了美人。 但想想长太丑估计也不好吸引新弟子入门,它便没有多嘴。 第3页 准备妥当,松月溪将本命灵剑“斩红尘”留在门派里布阵镇守,又另取了一柄宝剑日常所用,而后带上雎鸠,御剑飞出庭院,这就要杀去合欢宗。 刚飞上高空,他忽然听到山野里传来一阵喧哗。 ——“我今日一定要加入忘尘阁,自此斩断红尘,修无情道!莫再跟着了!” ——“忘尘阁已经没人了!少爷你快跟我们回去相亲吧!” 松月溪精神一振。 未出山门,就有人要修无情道,真是天助我也!果然天不亡我无情道! 一眨眼,他从云空消失,现身山脚下。只见一个身着黑红锦衣的年轻男子正往忘尘阁的入口奔跑,后面四个深红衣衫的人穷追不舍。 几人手中飞出红绸,缠住年轻人的肢体,让他再不能往前。 “我死都不要相亲!”年轻人倒在花丛中,仰头朝着山上大喊,“有人么?救——” 话音未落,几片桃花飞来,切断了他身上的红绸。 松月溪踏着飞花,翩然落地,挡在了年轻人身前。 他眼帘轻抬,看向红衣人:“劝人相亲,天打雷劈。别人不愿意,你们又何必勉强?” 红衣人面面相觑,为首之人一拱手,试探地问:“敢问尊驾是何人?” 雎鸠站在松月溪肩上,清了清嗓子,隆重介绍:“这位乃是我们忘尘阁新任阁主,宋南星宋阁主。” 红衣人瞬间色变,全都吓得后退一步。 不是说忘尘阁已人去楼空了么? 松月溪转身,看了眼那年轻人。 应当是富贵人家的少爷,看起来也二十出头的样子,打扮得那叫一个花枝招展。全身上下环佩叮当,还好模样极为英俊,撑得起这一身的金银珠宝。 对方倒在花丛中,身着黑红色修身锦衣,腰带勒出紧致腰身。虽然年轻,但已是英气逼人。精致额饰穿过发丛,悬在他额上,下方是挺拔的鼻梁。他双耳戴着不对称的耳饰,头发上短下长,微微卷曲,散而不乱,发丛间有细长的发辫,满头发丝在阳光下呈现出暗红色,如同被晚霞漂染过。 最让人惊讶的是他的眼睛。额前碎发之下,他的瞳孔是金色的,双眸澄澈,像含着金色的湖水,让人看一眼,就仿佛要坠进去。 松月溪多看了他两眼,而后收敛一身与生俱来的杀气,微微弯下腰,朝倒在花丛里的年轻人伸出手,脸上带着此生最温柔的笑容,用此生最温柔的声音问: “你可是要拜入忘尘阁,修无情道?” 此刻日光倾城,春风浩荡,粉白的花瓣洋洋洒洒,追逐着他飞扬的长发。 年轻人怔怔地看着他的脸,下意识地摇头。 “没有,我不想修无情道了。”他说。 “那真是太抱歉了。” 松月溪一双桃花眼笑意更浓,随即拔剑出鞘。 下一刻,寒光乍现,他的长剑架在了对方颈侧。 “我修!”年轻人立刻将手放在他掌中,弯起嘴角,笑容僵硬,“我修,我立刻马上现在就修!”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这本写的很崩!不要买啊!!真的。相信我。千万别买!买了的可以留言扣1,我返红包!! 第2章 【誓言】 “你们听到了,他自愿修无情道的。” 松月溪收起剑,将人拉起来,而后扭头看着几个红衣人:“几位请回吧。” “可是!”为首之人踏前一步,目光看向他身后,满脸焦急,“少爷!你快跟我们回去!” 松月溪直接一挥手,强大气劲将几人送到了山下。 而后他拉着年轻人,带他御剑飞回山巅之上的忘尘阁。 待站定,他抬手拂落年轻人发上的树叶,用慈祥的目光看着他。少爷身姿挺拔,竟比他还要高半个脑袋,真是越看越觉得俊俏。 他稍稍探了一下,少爷根骨很好,但菜得抠脚,才刚结丹。 不过没关系。 他不需要对方帮自己打架,他只要他跟自己一起修无情道就好了。 松月溪依旧保持着温柔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我……”年轻人张开嘴,正要说话,忽然瞥见庭院里那破破烂烂的稻草人,以及稻草人头上的“合欢宗”三个字。 他嗓子一紧,又很快恢复镇定,恭谨道:“在下谢天,字风桥,见过阁主。” “谢风桥?”雎鸠站在松月溪肩上,黑豆似的眼睛盯着谢天,“你的名字和玄度君是一对?风桥对月溪,好一个风月无边。” “不敢不敢!”谢天十分惊恐,他立刻朝着高处遥遥拱手,“怎敢冲撞玄度君名讳,这纯属巧合,如若不妥,我马上改!” 松月溪欲言又止。 原本作为忘尘阁唯二的两人,他打算告诉谢天自己的真实身份,但看到对方如此惧怕他那大号,他只得打消念头。 眼下切不可吓走对方。 “人生在世,姓名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想叫什么就叫什么。”他对谢天道,“不必在意,也不用改。” 谢天稍稍松了口气。 他抬头打量眼前月白衣衫,气质出尘的人,迟疑道:“先前从未听闻阁主名号,不知阁主……” 松月溪道:“我闭关多年,昨日才出来。” 他转过身:“你且随我去宗庙拜见诸位前辈吧。” 第4页 忘尘阁曾经极度繁盛,门派也是越修越大,一度成为整个修真界最豪华的门派。这里云雾袅绕,飞鸟盘旋,四周层楼叠榭,碧瓦朱甍。目之所及,处处繁花似锦,宛如仙境一般。 可惜就是少了点人气。 松月溪还记得昔日门派中热闹非凡,尽管吵得要命,但也不失和谐美好。他虽断情绝爱,但并不孤僻,偶尔练功累了,也会在高处往下看看那些嘻嘻哈哈的同门弟子。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忘尘阁曾经的繁盛也只是虚假的繁盛。无情道是一种极端的修行路,愿意修此道的人本就少之又少,当年并没有多少人是真的为了修无情道而进入门派的,他们只是为了看他罢了。 后来他走了,他们也就走了。 松月溪本可以直接带着谢天飞去宗庙,但他想让新弟子熟悉一下门派环境,于是就领着他慢悠悠走过去。 谢天跟在他身后,也不断观察四周的环境。 雎鸠飞到谢天肩上:“你年纪轻轻,为何要修无情道?” 松月溪心想管他是什么原因,只要他愿意修无情道就行。 身后谢天露出尴尬神色,低声道:“家中父母整日||逼婚,而我早已看淡红尘,所以就想拜入阁中……” 雎鸠飞到谢天另一边肩膀:“你长得这么好看,当真要修无情道么?” 谢天感到莫名其妙,下巴一指前面的人:“阁主长得那么好看,不也修无情道么?” 他说着抬眼看去。 对方长发及腰,一半束起,一半披散,发冠上横插一根玉簪,玉簪挽着翻飞的蓝色银边发带。 此刻这人背着手,一身月白色长袍无风自动,如云如雾。光是背影,就有种不染红尘的感觉。 春日里最璀璨的日光穿过粉白色的桃花枝桠,在他身上洒下明晃晃的光斑,他缓步走在他前面,衣袂翩翩,像一缕缥缈如烟的天意。 不久之后,二人一鸟到了门派宗庙。这里有忘尘阁历代前辈的牌位。 松月溪对谢天道:“你当着诸位前辈的面发誓,会永远追随我修无情道。” 谢天看着那些牌位,有点迟疑。 松月溪面上温柔如水:“不急,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他抱着剑走到一旁耐心等待,面上平静柔和,大拇指将剑弹出一截,又按回去,如此不断重复。 谢天:“……” 谢天看着对方的动作,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一定要这样么?” 松月溪话也不说,只冲着他笑。 谢天放弃挣扎:“行。” 他在蒲团上跪下,抬起手:“我,谢天,愿誓死追随阁主,与阁主一同修无情道。此生绝不动情,如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松月溪点头:“很好。” 自此,谢天就成了忘尘阁第二人。 松月溪满脸欣慰,看起来重振门派也不是很难嘛。 * 谢天站起来,走到他跟前:“这无情道要如何修?阁中既然已无其他师长,我能否拜阁主为师,请阁主教我?” 松月溪颇为感到,然后瞬间拒绝对方:“不行。” 拜师?开什么玩笑……他看过小说,师尊可是高危职业!不行的,绝对不行。 “哦……”谢天金色的眼睛闪过一丝失落。 “你做我的副阁主吧。”松月溪道,“现在阁中只你我二人,往后门派定是要壮大的。副阁主的身份更好做事。” 他抬手拍了拍谢天肩膀:“未来还需得仰仗你帮我打点门派。” “行。”谢天也没拒绝。 阁中上下就两人,他有拒绝的权力么? 他没有。 完成新弟子的入门仪式后,松月溪简单告知谢天现在门派现状,而后让他随自己杀去合欢宗。 “哈?”谢天神色一凛,立刻拦住他的去路,“且慢!阁主,且慢。” 松月溪向他看去,目光柔和。 这是他今日第三次被劝阻,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阁主,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谢天正色道,“我对忘尘阁向往已久,先前也多有关注,却未曾听闻他们与合欢宗接触。再者阁主或许有所不知,自从……” 他语气一顿,干咳一声,又接着道:“自从合欢宗的前前任宗主死于玄度君剑下,后面的赫连宗主,和如今的厉宗主都严令禁止弟子们搅扰你们……咱们忘尘阁,任何人胆敢踏入忘尘阁方圆百里内,就直接打断双腿。依我看,此事还有待调查。” 那旧账确实如他所说,当年合欢宗的掌门也搅扰过松月溪,松月溪直接把人砍了。后来就再没有合欢宗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据他所知,在合欢宗内部甚至流传着“珍爱生命,远离忘尘阁”的训条。 谢天上前一步,金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更加迷人,他笑着道:“我家中做灵石生意,消息灵通,不如阁主容我打探一番,咱们再行动?” 松月溪轻轻点头:“好。” 他转身离开,踏剑飞去门派藏宝阁,去给这位新弟子准备礼物,雎鸠也跟着他一起走了。 他们刚离开,谢天腰间的传音铃忽然响起。他将其取下,用力晃了晃,立刻有紫色的烟雾从铃铛里冒出来,而后幻化出一个中年修士的身影。 这人怒发冲冠,满脸焦急,扯着嗓子就喊:“谢天!你竟跑进了忘尘阁?你不要命了?!受伤没有?快让我看看!” 第5页 “嘘——”谢天慌忙施了个术,强行降低了父亲的音量,而后压低声音道,“我还活着呢,宗主大人。没病没伤别担心。” 中年人伸手抓他,但终究是幻影,抓了个空,急得直瞪眼:“你赶紧给我回家!” “我现在不能回去,”谢天低声道,“忘尘阁不少人失踪了,江湖传闻是咱们家弟子干的。” “什么?”中年男子一听就炸了,嗓门又不自觉高了许多,“合欢宗明令禁止任何人勾搭他们忘尘阁的人,怎么可能是我们家弟子干的?!” “确有蹊跷,”谢天留意着周围的动向,面容冷静,“所以我必须查清这件事,帮门派洗脱冤屈。” 中年人道:“查可以,我让你师兄带人查。你赶紧回来,那天元阙的二小姐还等着见你呢。” “二小姐喜欢的是师兄,您可别坏了别人姻缘,让师兄好生招待她吧。”谢天道,“门派蒙冤这等大事当然得我这个做少主的亲自出马,您放心,我查清就回去。” 一炷香的时间后,松月溪带着装满宝物的百宝格回来了。他将其送给谢天,作为见面礼。 这人在门派危急时刻主动上门,“自愿”修无情道,给了他莫大的安慰。如今他是门派中唯一的弟子,他自然要好生对待。 谢天瞧了一眼,里面都是上乘的宝贝。他谢过对方,将装满宝物的方块格子系在了腰间。 松月溪注意到,他腰间还挂着一个精致小巧的半透明琉璃瓶,那瓶中似乎蕴藏着什么特殊灵气。 谢天立刻解下来递给他看:“我师尊给的。” 松月溪拿在手上细细查看,那瓶中的灵气闪着微弱的粉色光芒,煞是好看,但是他未能分辨出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只觉得拿在手上令人心旷神怡。 他很快将东西还给对方。 谢天道:“阁主,我已得到消息,据说无情道第一人,咱们忘尘阁的玄度君不日便要现身暄州,召见众弟子,与大家煮酒论道。” “谁?”松月溪怀疑自己听错了。 “玄度君。”谢天道,“他已跳出常世多年,此次必定是有人假借他威名诱骗其他无情道修士,恐怕是别有所图。” 松月溪眉头一皱:“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家人们,举起你们的爪爪狠狠在评论区按下! ===== 第3章 【情为何物】 二人立刻出发,赶赴暄州,于次日傍晚到达暄州青霞城。 青霞城灵气充沛,山野里繁花开遍,都城中繁华热闹,处处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他俩到时,玄度君归来的消息早就传开了,不少人慕名前来,想要一睹他天人之姿。这里本就人口密集,这下更是堵得水泄不通。 两人刚进城就被挤得有些受不了。 松月溪只得拉着谢天飞上一处高楼,在上面透气,然后派雎鸠去打探消息。 天边红云似火,霞光万丈,橘红色的光辉洒满大地,整个青霞城犹如浸泡在火焰的余晖中。风中飘来粉白色的桃花,淡淡芬芳萦绕鼻尖。站了一会儿,松月溪发丝上粘上了一种不常见的金色花瓣。 他顺着花飞来的方向,看向山上,那里有一棵参天大树,树干粗壮,绿荫如盖,浓密的叶片间缀着他手中这种金色的花。 是相思树。 树枝上还悬挂着不少红绸,红线,似乎是人们用来祈求姻缘的。 在比相思树更高的地方,云雾飘渺,隐隐约约掩映着朱楼翠阁。 松月溪搜刮过往记忆,依稀记起,那似乎是剑道名门青霞剑派,当年他也随老阁主来拜访过,曾与青霞派的高手切磋过剑法。 少顷,雎鸠飞过人海,拍打着翅膀回来了。 它落在松月溪手臂上,对二人道:“‘玄度君’将于今天夜里现身红雨山庄,召见同门弟子,与众人论道。” 松月溪:“去听听他论什么道。” 雎鸠在前面带路,松月溪御剑与谢天相随。转了几个弯之后,飞鸟停在一座青瓦白墙的山庄外。 此地已远离喧嚣的集市,繁茂的花枝从墙里伸出来,迎风招展。门口十来个金丹修士持剑看守,看着阵仗不小。 松月溪走上前,表明来意,而后出示了忘尘阁入门弟子才有的镂空玉佩。 那留着山羊胡的修士却看也不看,直接毫不客气驱赶他们:“人满了,不能进了。快走吧。” “真的不能进了么?”松月溪往他身后张望,又很快收回视线,勾起唇角,用温柔的目光看着他。 谢天及时按住了他将要拔剑的手。 “我们真的是忘尘阁弟子,”他从百宝格中掏出几样东西,不动声色地塞到了那修士手中,“劳烦道爷行个方便。” 山羊胡立刻露出亲切笑容,双手递出一块木牌:“既然是忘尘阁弟子,那就进吧。” 那木牌上写着“天字肆号”,谢天收下,一步当先,正要进门,又忽然收回脚步,退到松月溪身旁:“阁主,请。” 松月溪看他一眼,率先进入。立刻有仆人上前,领着他们往里走。 * 红雨山庄修得颇为气派,里头丹楹刻桷,白玉铺路,看得出来非常有钱了。 一路深入,庄内仆从众多,全都端着盘子,来去匆匆,应该是在为晚上的宴会做准备。虽然忙碌,但众人但又不失礼节,全都停下向他们行礼。 第6页 毕竟能进来的,一定是财大气粗的贵客。 兜兜转转之后,二人被领到了一处花园,花园的牌匾上写着“清辉台”三个lt;a href=www.po18e.vip/Tags_Nan/Dragon.html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gt;龙lt;/agt;飞凤舞的大字。里面笑语不断,已有不少人,男男女女全都穿着忘尘阁的白色校服。 松月溪在门口轻笑一声:“原来我们阁中还有这么多弟子么?” 雎鸠道:“全都是假的。” 二人入内,这清辉台春光无限,正中央的地方种着一棵桃花树,树下是一个半丈高的圆台,台上点着香炉。以凉亭为中心,下方的草地上放着不少木桌与软垫,一共环绕了五圈,加起来四十人的座次,目前已经坐了将近一半。 在这露天的座次外,又有环形的长廊,被屏风和竹帘分隔成八个不同的单间,每个单间有侍女伺候。 松月溪和谢天被领到了其中一个单间,两人对坐,侍女立刻上前斟酒。谢天道谢之后,朝她打听玄度君为何选在此地召见弟子,侍女摇头不语。谢天便客气地请她离开,而后将挡住视线的竹帘升起一半,观察外面的情形。 陆陆续续有人进来,被领到不同的座次。面容姣好的侍女穿行其中,不断为宾客们送上美酒佳肴。 天边晚霞消融,月亮升起,这里视野开阔,倒是个赏月的好地方。没多久人全坐满,而后所有人翘首看着中心的亭台,等待着那个人出现。 松月溪一边饮茶,一边探查所有人的境界。在场之人都是斥巨资进来的,大多是修为低微的年轻男女,部分人才刚练气入体,更多的是筑基期,剩下就是几个金丹修士。想来境界高的不会被这种无聊的把戏骗到,所以也可以理解。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狂风吹过,园内所有的灯火一齐灭了。随后桃花顺着屋檐簌簌落下,像下起了一阵桃花雨。 在这花雨中,清冽的琴音响起。 铮—— 琴弦一动,时间仿佛被放慢了很多倍,铺天盖地的桃花从四面八方飞来,凝聚到那桃花树上,而后“嘭”的一声,幻化出一道曼妙的身影。 那人衣衫绯艳,仿佛被桃花染就,他轻盈地坐在树枝上,膝上横琴,背景就是那一轮皎洁皓月。 白色面纱遮住他下半张脸,他只露出一双秋水似的眼眸,以及额头上标志性的月牙痕。虽然只有半张脸,但也能看出有几分姿色。 不过也只是如此了。 不知道是谁率先喊了一声“玄度君!”其他人也纷纷伸长脖子,激动大喊,跟人生第一次看猴儿似的。 那人手指翻飞,琴音再变,一道无形的波纹荡开,切碎了无数飞花,随即园中就安静了下来。 众人直勾勾地看着他,再不敢乱叫。 松月溪感觉到他的琴音似乎有很强的魅惑之力,他扭头再看谢天,只见谢天并未被魅惑。他金色的瞳孔染了点皎洁月光,一如既往深邃迷人,清醒得跟什么似的。 * “我此番前来,是为了与大家谈情。”枝头上,那绯衣人开口,声音清冽,“我想请教,依诸君所见,情——为何物?”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站起来,用抑扬顿挫的声调高喊:“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1] 其余人哄笑起来。 那人看向台下,很认真地问:“很好笑么?” “我等都是修无情道的,又如何谈论情为何物?”单间之中有人出声,随即笑道,“玄度君朝我们问这个问题,就好似问和尚留长发是何种体验。” 场下又是一阵笑。 “无情道就不能谈情么?还请诸君认真回答,”枝头之人拨动琴弦,温声细语,“否则……杀了你们。” 他的语气十分温柔,却让人不寒而栗,在场众人心神一震。 不过大家也不是很惊讶,毕竟传说中玄度君笑靥如花,杀人如麻,就是这性子,这样也算是对味儿了。 谢天不自觉地看了自家阁主一眼,感觉那人的语气和他几分像,尤其这笑靥如花,说着狠话的样子。 此时松月溪也正好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轻轻敲击着横在桌上的佩剑,他脸上带着温柔表情,用一个慵懒的姿势看着那枝头之人。虽然神情放松,但谢天明显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杀气。 “无情道,自然是可以谈情的。”谢天站起来,拨开竹帘,暴露在月光之下。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他身上。 他看看枝头的人,又看看身边的人,朗声道:“不知情……又如何无情?不谈情,又……又如何绝情?不过情关,又怎么算过情关……” 他几乎是说一句,看自家阁主一眼。等他说完,马上有人出言斥责:“语无伦次,一派胡言!” 松月溪却不觉得这是胡言乱语,他看着谢天的背影,若有所思。 “那么,”绯衣人朝这边看来,“你可曾爱过?” 谢天脸上一热,局促道:“未曾。” 他坐回原位,端起茶杯,喝了好几口,一边喝,一边观察木桌对面那人的神色。还好对方似乎是陷入了沉思,没有对他露出那种笑容。 绯衣人拨动琴弦,言辞无头无尾:“这世间痴情者有,但情种难求。” 他扫视众人:“你们之中,有谁真正爱过?” 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问题,玄度君被誉为无情道第一人,没有人知道他此问到底是想听爱情故事,还是要清理门户。 第7页 无人敢回答。 全场寂静,唯有琴音嘶哑。 “没有么?” 绯衣人从树上飞下来,抱着琴,走到台下,弯腰看各桌的客人,边看边问:“真的没有么?你有过么?” 被他问到的人惶恐后仰,连忙避开他的眼神。 天字肆号的单间内,松月溪目光追逐着那绯衣人,对方在各张桌子之间转圈,询问,他整个人身影单薄,步伐轻盈灵活,长发随风飞扬,看起来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年。但多看他几眼,松月溪又觉得他更像某种不染尘寰,对人世充满好奇的精怪。 他低声念了句:“什么东西?” 从这绯衣人出现,他就开始分辨他是什么,但对方似乎隐匿了气息,让他难以辨别。 谢天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松月溪低头,瞧见他用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魔。” 魔族么?松月溪也不是没对上过魔族,但尚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可以隐匿自己魔气的,可见对方境界不低。 问了一圈却无人应答,绯衣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很失落地说了句:“没意思。” 语罢他抱着琴,飞上枝头,这就要走了。 “等等!”忽然有人追出来,急切地喊,“有的……有的有的!” “当真?”绯衣人倏然转身,露出惊喜神色,而后飞到他跟前,上下打量他,笑着道,“让我瞧瞧。” 那人还在想,要怎么“瞧”? 下一瞬,绯衣人抚琴的手猝然插进他胸膛!血气爆炸!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对方已直接掏出他的心脏! 心脏还在跳着,他的身体却轰然倒地,溅出大量鲜血。 众人色变!天字肆号的单间里瞬间射出一道剑光,绯衣人立刻竖起古琴挡住那强劲的剑气,另一只手则是抓着那热乎乎的,血淋漓的心脏,送到嘴边舔了一下。而后又皱起眉头,嫌弃地丢开了。 这一幕简直毛骨悚然,园内霎时响起惊恐的尖叫声,宾客们仓皇逃窜,齐齐往出口跑去。绯衣人转动古琴,单手拨弦,音波震荡开来,将满园的桃花变成了红色的血蝶。 直到这一刻,他身上浓郁的魔气才爆发出来。 乌压压的血蝶扑向所有人,密密麻麻裹在几人身上,眨眼间便将人吃了个精光。 几个境界高一点的修士立刻拔剑扑来,但尚未近身,那绯衣人已摇身一变,化作血蝶,消失在他们眼前。 园中人仰马翻,乱成一团。宾客们慌慌张张掏出随身携带的法宝,试图对抗血蝶,但也只能勉强抵抗一阵,无法伤其根本。 血蝶聚拢成几个人影,肆意攻击在场修士,谢天甩着自己腰间系的那闪光琉璃瓶冲了出去,挥剑救人,血蝶竟然仓皇避让,不敢近其光芒。 松月溪跟在他身边,连斩几个血蝶化成的人影,但它们很快又在别处聚拢。 绯衣人藏在血蝶中,如同鬼魅,电光火石之间,又掏了一颗心。 他闻了闻,舔了舔,依旧不满地皱眉。而后五指收拢,用力一捏,心脏在他手中爆成血雾,随着他深呼吸的动作,被他尽数吸纳。 血蝶遮天蔽月,众人不堪其扰。松月溪飞上枝头,横握长剑,右手并起剑指,往剑锋上一抹,快速用血在剑上画了个符篆,而后提一口气凌空一斩,整个清晖台碎石飞射,轰然崩塌,嗜血蝴蝶在一瞬间全部变回了粉白桃花,众人压力顿缓! 这一招耗费了太多灵力,松月溪身形不稳,从枝头坠落。 谢天立刻飞身上前,将他接住。 绯衣人掠至半空,踏着一片飞花,悬空站立,而后双手十指翻飞,快速拨弦,弹出密集的赤红音波。松月溪一把将谢天推出去老远,自己快速舞剑,逐一击破那锋利的音波。 数十招之后,绯衣人动作迟缓,松月溪趁他疲敝之时,左手一挽,聚起大量的桃花,猛地向他攻去。 桃花轰上半空,爆出惊雷,绯衣人呕出一口血,笔直坠落,众修士连忙扑上去。 绯衣人身形扭曲,连躲几人,而后单手拎琴,拼尽全力冲向包围圈中看起来修为最低的谢天。 松月溪心里一紧,大吼一声:“闪开!” 谢天却站稳脚步,不避不闪。他手握长剑,双目凛然,蓦地释放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威压。而后他自下而上,随意地挥了一剑,那一刻,他眉心突然显现出一道金色剑印。这朴实无华的一剑威力无穷,直接劈开了夜色,竟硬生生斩断绯衣人的一臂!! 绯衣人古琴脱手,断臂处洒出漫天血雨,他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叫,而后化作血蝶,迅速逃入风中。 “追!”谢天低喝一声,马上冲了出去。 松月溪紧随其后。 他看着谢天的背影,脑子里冒出四个字—— 压……压级大佬??? [1]:出自元好问《摸鱼儿·雁丘词》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前三章发完啦。如您所见,这个文名带“无情道”的文其实还是写“情”的——这好像是废话_(:з」∠)_ 第4章 【青霞】 夜色如墨,二人追着血蝶,进入深林。 松月溪侧目看谢天,对方眉心的金色印记已经不见了。刚刚那一瞬间,这人展现出的实力远非金丹初期所有,而且那一刻,谢天的气质与现在截然不同,仿佛神魔附体,极具威严。 第8页 虽然诸多疑惑,但此时他无暇多问,赶紧发挥自己木系灵根的天赋,操控着桃花,追逐那血蝶的身影。 桃花循着血迹,清晰描出血蝶的路径,没多久两人就将其堵在了湖畔。 绯衣人断臂处仍在滴血,他双目赤红,发丝凌乱,面纱早已不知去处,露出了整张惨白的脸。 此刻他一身绯衣更加红艳,整个人如同被血水浸泡。几只赤红蝴蝶粘在他发上脸上,缓缓扇动着翅膀,令他看起来凄美又恐怖。 他喘着气,盯着松月溪,幽幽地问:“你爱过么?” “爱你个头!”松月溪怒吼一声,直接出手,“先前那些忘尘阁弟子是不是你杀的?” 绯衣人化作血蝶四散开。松月溪一剑落空,立刻扬手撒出桃花。片片花瓣撞上血蝶,将其堵回了湖畔。血蝶再次化作人形,转头朝谢天扑去。 谢天拔剑抵挡。 松月溪本以为他可以应付,没想到绯衣人一个飞踹,直接将其踢飞出去。 谢天扑倒在此,呕出大口鲜血。松月溪目瞪口呆,立刻闪现至对方身边,横剑一斩,绯衣人竟硬生生握住了他的剑刃!随后不顾手伤,再次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你爱过么?” 霎时间,松月溪看到自己的剑变成了密密麻麻的蝴蝶,正在吧嗒吧嗒往下滴血。他瞳孔一震,下意识松开剑柄。 绯衣人冷笑一声,右手五指并拢为刀,立刻向他胸口捅去。 他锋利的指尖刚没入对方胸口,就立刻被人攥住了手腕。 谢天用力抓住他的手腕,本想把他手给废了。但绯衣人的手却变成了一只只蝴蝶,随后从手部开始,他的身体逐渐化作蝴蝶,似是要逃走。 松月溪迅速从幻觉中清醒过来,伸手一招,长剑从地上飞来,迸发出璀璨的光。他纵向直劈,长剑瞬间将绯衣人劈成了两半! 那血淋淋的尸身如断了线的风筝,坠进了湖中,砸出巨大的水花。 松月溪长袖一挥,挡住了溅出来的血水。他大口喘气,捂着胸口踉跄几步,掌下运功,给自己疗伤。 谢天连忙撑住他后背,紧张地问:“你怎么样?” 松月溪摇摇头,正要先查看对方的伤势。湖水突然爆炸,激荡起漫天血雨。 血雨对着他俩当头灌下,腐臭气息铺面而来。眼看着他俩将被毒雨淹没,忽然一道强劲剑气呼啸而来,随后一道身影出现在二人身前。 这人抡起长剑,画了个圈,金色剑光照耀四野,顷刻间蒸发了整个湖泊! * 毒雨消失了。 几只赤红蝴蝶融入夜色。那人本欲追上去,却找不到血蝶的踪影,于是便及时折返。 他刚回来,谢天腰间的琉璃瓶就开始闪光。 与此同时,谢天发现对方腰间也系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琉璃瓶,他的瓶子也同样闪着光。 一时间万语千言因为这倆瓶子的异常而被打断。拥有琉璃瓶的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眼神都很古怪,又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自己那闪光的小瓶瓶。 松月溪上下打量从天而降的陌生人,这是个和谢天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穿着干净利落的白色金边剑服,束着高马尾,剑眉星目,器宇轩昂,也是个翩翩公子,但比之谢天还是稍逊一筹。 谢天干咳一声:“感谢阁下出手相救。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那人连忙一拱手,声音元气十足:“在下徐潇宁,仙盟归元殿之人。” 归元殿就是仙盟办事处,盟主徐定海总揽大局,声名远扬,天下皆知。谢天微微一愣:“你是徐盟主之子?” 徐潇宁轻轻点头:“您二位……” 躲藏已久的雎鸠从远处飞来,落在了松月溪肩上,清了清嗓子,隆重介绍:“这位乃是我们忘尘阁新任阁主,宋南星宋阁主。” 它又用翅膀一指旁边的谢天:“和本门唯一的弟子,谢天。” 松月溪白了它一眼:“说的很好,下次别这么说了。” “唯一”什么的,听着不寒酸么? 听鸟这么一介绍,徐潇宁露出惊讶神色,但又意识有些失礼,于是赶紧恢复正常,礼貌地向二人打招呼,而后查看他们的伤势。 松月溪久未战斗,上来就对上这么难缠的血蝶,实在有些疲惫。谢天也同样受了伤。 徐潇宁往高处看去:“咱们去青霞派休整。顺便请青霞派的人帮帮忙。” 二人没有异议,遂与之一同前往。 路上徐潇宁告诉两人,他原本带着仙盟弟子在附近的都城斩妖除魔,路过青霞城时本想来青霞剑派看看自己的好友,也即是青霞剑派的少主祝星洲。没想到刚进城就得知红雨山庄出了事,于是便匆匆赶过去。他让仙盟的人留在山庄里处理后事,自己则是孤身追入山林。 徐潇宁说完又忍不住询问松月溪的来历,毕竟之前江湖传闻忘尘阁人去楼空,世上再无无情道,而且他从未听过修真界有宋南星这么一号人。忘尘阁也曾是繁盛一时的大宗门,突然出了个陌生的阁主,身为归元殿之人,他自然要谨慎些。 松月溪依旧是那套说辞,自称闭关多年,刚重见天日。因他手持忘尘阁阁主印,徐潇宁也不好再多问。 不多时,三人到了青霞剑派。 徐潇宁刚一现身,看门弟子便立刻上前相迎,极为恭敬地将三人迎进门里,奉茶看座,颇为热情。 第9页 门派管事对徐潇宁道:“我家少主去门派秘境试炼弟子去了,可能要劳烦几位多等片刻。” 他谴人去找祝星洲,又及时叫来了医师为谢、松两人治伤。 松月溪胸口被绯衣人的利爪刺伤,但并未伤及要害。他老老实实让医师治疗,旁边的谢天却对医师道:“我小伤,不必麻烦了。” 他分明脸色惨白,看着伤得不轻,医师面露难色。 松月溪道:“没事,我给他看吧。” 他是木系灵根,也会一点治疗术,遂找那王管事要了个间空房。谢天刚进去就再次吐血。松月溪立刻布了结界,防止有人搅扰。而后让他就地打坐,自己也盘膝坐下,单掌贴住谢天后背。 刚开始注入灵力,松月溪就大吃一惊。 谢天的魂魄受过非常严重的伤,又似乎被高人给缝补起来。他的金丹极为混沌,黑中混金。 那黑色一探便知是魔气,金色之物却令松月溪不敢确定,那似乎,是非常纯正的神力。 谢天原本根骨极佳,无论走正常路数修道,还是走极端修魔,都能突飞猛进,远超常人。但两种不该出现在一体的力量纠结在他体内,直接限制了他的修行。导致他神魔一体,又神不神,魔不魔的……用俗话说就是“神经刀”,既能一招惊天地,又能一脚被踹飞。上限贼高,下线极低,总之很不稳定。 若是被旁人知道了他这特殊情况,他的处境会很危险。松月溪终于明白,怪不得谢天不让别人为他治伤。 他这种情况最好是将金丹中的神魔之物分离开,单修其中一种。 松月溪闭上眼睛,凝神静气,心中想着能不能尝试帮他分离。他才刚有这想法,还未有任何动作,谢天的金丹瞬间爆发出一股猛烈的内劲,强行将他震开! 他猝不及防,直接被震飞出去,狠狠撞上柱子,而后跌落在地,胸口一阵剧痛。 “阁主!”谢天吓了一跳,慌忙去将对方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前。 松月溪捂着胸口,大口吐血,整个人十分无语。 他真的……跟血蝶打都没伤得这么重,万万没想到差点交代在谢天手里!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邶风、B612里的一颗尘埃、天官天官、羽鸾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鸽鸽太可爱了!! 、阿六不姓阮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宝瓶】 好半天之后,松月溪胸口的钝痛稍微缓解。 谢天搂着他,帮他擦拭嘴角的血迹和脸上的汗水,口中不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松月溪靠在他怀里,勉强抬起眼帘:“你的魂魄……受过很严重的伤,是怎么回事?” “出生时带的,”谢天道,“我险些活不下来,多亏我师尊帮忙续了口气。这些年也是他一直在帮我调理身体。他担心我的金丹狂暴失控,所以在我体内布了禁制,一旦有人尝试对我的金丹出手,就会被弹开……” 这是弹开么……松月溪吸了口气,他人都差点没了。 谢天看着他惨白的脸,满眼都是内疚,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松月溪直起身来,对他道:“不必内疚,怪我太大意了。你的情况比较危险,是该小心谨慎。回头把这边的事情查清了。我回门派找点古籍看看能不能帮你想想办法。” 谢天点点头:“好。” 其实他心里是不抱希望的。 “不过你师尊也是厉害,”松月溪道,“这样都能把你救活,他一定是位境界高深的前辈吧。” “是,”谢天道,“师尊待我很好,平日里父母催婚的时候我就躲去他那儿。不过前日他有事离开了,得空我引你跟他见见。” 二人歇息了片刻,不久之后都好多了。 谢天站起身来,将窗扉推开一点,下方亭中仍然只有徐潇宁一人,看样子那青霞少主还未回来。 松月溪心生疑惑:“为何要等少主?现在青霞派的掌门是谁?” 当年他也和青霞派的高手切磋过,青霞派的人大多是剑痴,向来认剑不认人,门派中无论男女,都喜欢把自己的佩剑当老婆。只是他离开多年,现在早已物是人非。 谢天道:“少主就相当于掌门。” 雎鸠补充道:“青霞派的情况怎么说呢?有点特殊……” 青霞剑派视剑为老婆的传统是一直有的,前任掌门祝致远因此夫妻不睦,夫人见不惯他抱着剑睡觉,与之争执。祝致远二话不说直接与之合离,还隆重地二办婚宴,广发请柬,宣布与自己的佩剑结亲。 夫人自觉受辱,有些气不过,就上门搅乱他的婚宴。祝致远直接拔剑就杀,而后原地入邪,胡乱砍人,杀了不少宾客。宴席上的几位高手联手才将他制服。 清醒后祝致远后悔莫及,便自刎谢罪。此后青霞派闭门自省,沉寂多年,由大剑师和几位长老|共同主持大局,也一起培养少主。 祝星洲十五岁时接过权柄,第一件事就是重开大门,与仙盟建立联系,积极参与仙盟归元殿发布的任务,让青霞派重新回到众人视野。 他是一个很优秀的少主,各方面都做的不错。但大宗师和长老担心他重蹈覆辙,如同他父亲一样误入歧途,因此尚未将全部权力交还与他,目前还未正式认其为掌门,仍旧以少主相待,他们几位长辈也仍行监管之职。 第10页 听完别人家的八卦,松月溪一声叹息,看来各门各派都有难念的经啊。 他与谢天出得房间,去和徐潇宁一起等人。 在等待的时候,松月溪站在亭前,尝试找寻血蝶的踪迹。 他凝聚真气,朝着亭下的桃花林伸出手,无数桃花飞离枝头,打着旋儿散入天地间,那画面美轮美奂,极为壮观,青霞派的弟子纷纷跑出来围观,一个个发出惊叹。 谢天站在他身后为他护法。 然而血蝶本就被他们打得只剩下几只,又或许连这几只都分散了,因此魔气极弱,桃花并未找到他的踪迹。 片刻之后,松月溪再扩大搜寻范围,随即感到真气不济,眼前一阵发黑。 “不必勉强。”谢天见他面色惨白,马上握住他的手,让他停下。 松月溪只得收手。那漫天的桃花又缓缓飞回来,长回了树上。其实这个回收的动作更消耗灵力,他本不必这样做,但他觉得树上光秃秃的怪不好看的,于是还是大费周章还了满园春色。 结束后他坐下歇息,缓了口气,还是觉得,被限制修为实在太麻烦了……这要是搁从前的他,眼睛一闭一睁就能将那血蝶秒了。 半个时辰后,青霞少主匆匆赶回,他穿着橘红色剑服,披着青色大氅,腰间佩剑,样貌看着比徐潇宁要年长一些,也是一表人才。 “潇宁!” 祝星洲远远出声,快步来到三人跟前,他气喘吁吁,面色红润,略显凌乱的发丝上粘着金色的花。 他先缓了口气,将散乱的发丝拨到身后,而后客客气气与他们见礼。 徐潇宁代为介绍了忘尘阁的两人,听他这么一说,祝星洲同样一脸“什么?忘尘阁还有人?”的表情,但也很快收敛了,再次对松月溪行礼,笑称“幸会”。 而后他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谢天和徐潇宁,那两人也不自觉地对视一眼。 “那个……星洲,情况是这样的……”徐潇宁神色有些不自然,他对祝星洲说了绯衣血蝶的事。 祝星洲已经听下人简单转述过,于是朝他问:“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妖还是精怪?” “是血魔蝶,来自魔界。”谢天道,“我听家中长辈提起过这种魔物,它以血液为食,几百年前常四处作乱,曾一夜之间屠了七座城,杀了十几个金丹及以上的修士。而且他分|身太多,极难彻底消灭,当初修真界几大门派联手对付他,本以为把他灭干净了,没想到这家伙现在又卷土重来了。” “据说当年天界魔界大战,魔界胜出,天界落败,自此后世间魔气就浓郁起来,时不时会冒出几个极为难缠的大魔。”徐潇宁面色凝重,“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这血魔蝶,免得他再害人。” “他还在此地么?”祝星洲满脸歉意,“怪我回来太晚,他会不会已经离开青霞城了?” “没有,”松月溪道,“他应该还在这里。” 他摊开手,掌心是一朵散发着粉色光辉的娇艳桃花:“血魔蝶的身体由血蝶构成,我与之交手时,用桃花幻化为血蝶,为他吸收。只要这朵桃花不枯萎,他就仍在这座城中。” “妙哉!阁主果然神通广大。”徐潇宁眼睛一亮,随即对祝星洲道,“可否开启贵派剑阵,封锁青霞?协助我们找出血蝶?” “如此甚好。”祝星洲从松月溪手上接过那朵桃花,“我去请几位长老帮忙。” 祝星洲拿着那朵桃花,去剑阁找到门派中几位长老,请他们结阵。 长老们也不含糊,在了解情况后,立刻点头答应。 祝星洲找了个白玉盆,盛满清水,将桃花放入其中,又往水中注入灵力,防止桃花自身衰败。而后他拿出三支小巧精致的灵剑,插入白玉盆中。 结阵之前,三位长老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谢天和徐潇宁。两人也下意识地对视一眼,彼此表情都很不自在。 随后三位长老围绕花盆分方位各居一角,盘膝坐下,共同运功,合力向上推出一个肉眼难辨的气罩,让其倒扣住整个青霞城。若是那血魔蝶离开,花盆中的灵剑就能感应到他,自动出击拦截。 阵成之后,几个年轻人退出剑阁。 祝星洲领着客人们去前厅休息,他打算亲自带人调查案情。这里毕竟是青霞派的地盘,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这个青霞少主必须给青霞百姓和仙盟归元殿一个交代。 他挥挥手,屏退婢女和王管事,而后转头向几人询问细节。 谢天将自己和松月溪的经历详细讲述,又道:“他食人心,喜欢问‘你爱过么’,擅长魅术和幻术,需得小心行事。” 松月溪补充:“他的身体由血蝶构成,可以自由将自己分散,削弱魔气,令人难以追踪,亦很难彻底将其杀死,不可掉以轻心。” 徐潇宁问:“既然是蝴蝶,会害怕火系攻击么?” 谢天摇摇头:“没试过,或许可以试试。” 徐潇宁又问:“那遇上他到底是该回答‘爱过’,还是‘没爱过’?” 谢天细细思索:“反正回答爱过的直接被他掏了心,剩下没有回答的也被他杀了。不知道他想要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又或许他只是随便问问,并不需要答案。” 徐潇宁摸着下巴,喃喃道:“吃人心,谈情爱,我从未见过这种魔……不是说魔族都是不懂情爱的么?” 第11页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分析起来。 “我说——”松月溪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道,“你二人腰间的瓶子一直在闪光,你们是看不见么?还是瞎了??” 祝星洲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拂袖挡在眼前,用力地挤了挤被刺痛的双眸:“其实我也早就想说了……” 被点名的两人顿时十分尴尬,各自将瓶子捂了起来。 但根本捂不住……那光还是从指缝间透了出来。 自打他俩碰面,他们腰间的琉璃瓶就相互感应,开始散发光芒。一个闪着红光,一个闪蓝光,越来越亮,越闪越起劲,到现在已经达到了照亮整个屋子,让人目不能视的地步!! 但这两人却一直无动于衷,置之不理,跟没看见似的。 青霞派那些不会武功的婢女早就被闪得流泪满面,所以祝星洲一进门就让她们出去了。 松月溪站起来,将两人拉到一块儿,伸手分别捞起他们腰间的琉璃瓶,看了一下:“这是一对儿吧。” 他眯起眼睛,皱眉道:“您二位可以让它们别这么闪么?眼睛都要瞎了。” 雎鸠站在他白皙的手腕上,用翅膀遮住眼睛,从羽毛的间隙中瞅了瞅两个琉璃瓶,意味深长道:“这是定情信物吧?你们两家的长辈是不是分别告诉你们……持有另一个宝瓶的人就是你们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这话一出,那两人同时俊脸一红。 雎鸠兴奋地喊:“猜对了!嘿,猜对了!” 祝星洲作为徐潇宁的好友,也早就知道这事。此刻他看着徐潇宁,故意语调上扬:“哦?” 松月溪也看了谢天一眼,眼神分明有几分冰冷:“哦?” 谢天受不了了,转头对徐潇宁道:“徐公子,借一步说话。” 徐潇宁马上随他出去。 二人走到了外面的树林,徐潇宁第一句话就是:“我喜欢女的!” “很好,”谢天弯起嘴角,“我喜欢男的,但不会喜欢你。” “什么?”徐潇宁眼睛一瞪,“谢兄不是修的无情道么?” 谢天顿时语塞,恨不得扇自己两嘴巴!! 作者有话要说:  徐潇宁是铁直男,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倒霉蛋_(:з 第6章 【毒药】 谢天下意识往正厅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徐潇宁心念电转,思绪万千,瞬间了悟。 他自知失言,马上结结巴巴打圆场:“谢……谢兄是有意无情,还未修成,正在努力吧?” 谢天慌忙点头:“是,对,嗯……正在努力。” “呵呵呵,呵呵……”徐潇宁挤出尴尬的笑容,“那……那祝你早日得道!” 谢天拉着他,又走远一些,而后低声道:“既然徐公子喜欢姑娘,而我修无情道,那咱们就不必在意瓶子的事,回家后也别对家中长辈提起,如此可好?” 徐潇宁用力点头:“甚好!甚好!就这么说定了!” 随后两人便商量如何让这瓶子停止闪光,他们各自施了各种术法,都无法掩盖其光芒,但又不能直接将瓶子打碎,否则回家无法交代。 夜风在山林里奔腾,两位英俊潇洒的公子坐在林中,喂着虫子,各自从自己的秘格中掏出各种法宝,找方法遮光。 约莫两个时辰后,终于被他们找到一种特殊的水,可以掩盖琉璃瓶的光芒。二人就各自分了一点,把自己的琉璃瓶涂得满满的。 确定不会漏光后,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又各自揉了揉眼睛。 ——他们自己也快被闪瞎了。 两人回到正厅,祝星洲早已下山,松月溪则是被领到了别院歇息。 谢天与徐潇宁告别,去寻自家阁主。 他走进竹影摇曳的别院,刚一进门,便有一柄长剑架在了他颈上。 谢天立刻举起双手,屏住呼吸。 松月溪眸中含着清冷月光:“谈成了?” 他已换下了残破血衣,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这会儿满头青丝披散,尚未束发,看起来是另一番风景。 “没有,”谢天目光低垂,瞥了一眼脖子上泛着寒光的剑,“他喜欢姑娘,而我修无情道,我们商量瞒下此事,不对家中提起,就当——” 他放松下来,微微耸肩:“无事发生……请阁主不必担心。” “是么?”松月溪盯着他,露出熟悉的温柔笑容,“你发过誓会随我修无情道的,若胆敢跑去跟人欢好……杀了你。” “不会的,”谢天欣赏着对方又温柔又狠辣的模样,抬手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笑着道,“答应过你,就绝不会跑路,你且放心吧。” 他长相俊朗,笑如春风,松月溪多盯了他几眼,而后收回剑,转身从茶几上拿起准备好的灵丹,递给对方。 “吃。” “是毒药么?”谢天稍稍靠近他,看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好整以暇地问,“那种……吃了之后一旦动情,就会死的?” “嗯,”松月溪认真点头,“是的。” “好,我吃。”谢天拿起灵丹,直接送进口中,当着他的面细嚼慢咽,而后语调轻扬,玩世不恭,“吃完了。” 松月溪伸手摸摸他英俊的侧脸,笑得一脸温柔:“真乖。” 随后他走到梳妆台前,收拾自己那散乱的长发。雎鸠马上飞过去叼起木梳,送到他手上。 第12页 谢天抬手抚住自己被他摸过的半边脸,眨了眨眼,忍不住笑了。 事情好像变得有意思起来? 他走过去,靠着梳妆台,抱着手臂,面向松月溪,欣赏他梳理长发。 松月溪也没有任何不自在,他被看习惯了,早已适应各种目光。他对着镜子慢慢束发:“不知道今夜之事与阁中弟子失踪是否有关联。忘尘阁的弟子有可能是被同样的方法骗来杀的,也有可能是被合欢宗的人所害。此事还得细查。” “阁主果然……心思缜密,”谢天抬手敲了敲自己脑袋,似乎有些头疼的样子。但他脸上很快绽放出一个从容的笑:“行,查,明日我去坊间问问。” 他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我方才在青霞派的后山看到一个温泉,王管事说那温泉之水富有灵气,可以活血化瘀,愈合伤口。阁主要不要一起去泡泡?” 松月溪语气平淡:“自己去。” 谢天伸手拉他:“一起去嘛。” 松月溪眼神一厉,谢天立马松手。“我自己去,自己去……阁主您好生休息。” 他快速退出房间,还很贴心地帮忙关了门。 瞬息之后,谢天再次将门打开:“真的不去么?” “叮”的一声,一支玉簪飞过去,扎进了他头顶上方的门板里。 他瞬间没了影踪。 在他走后,松月溪从袖中掏出一块玉,对着烛光细细雕刻。 “这种事哪能劳烦阁主亲自动手!”雎鸠飞到桌上,撅着喙,“我来帮您啄吧。” 松月溪吹掉碎屑:“嘴巴不要可以捐给想要的鸟。” 另一边,出了别院之后,谢天找去后山。那温泉掩在竹林之中,四周点着地灯,周围热气缭绕,一片朦胧。 他褪了衣衫,跳进温泉之中。 王管事为他端来了酒水,帮他放在岸边,又贴心地问:“公子可有干净衣物?” “有,有的。”谢天泡在热水之中,一身疲惫一扫而空,只觉得这温泉确实玄妙。 王管家露出一脸慈祥笑容:“那老朽将您这血衣拿去烧了?” “哎,好,有劳。”谢天连忙朝其道谢。 王管事很快离开了。谢天喝了两口酒便将酒壶和酒杯全都拿出来,放在岸边,而后拿出一大叠传音符,放入盘中,令其漂在水面。 他背靠发烫的石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大喇喇地坐着。然后拿起一张传音符,将其引燃。 “唐川师兄,在么?” “在,在在在。”符纸中响起一个男声,对方问,“这么晚了少主何事?” “师兄在青霞城是吧?”谢天简单说了门派蒙冤的事,而后对他道,“你情人众多,消息灵通,劳烦帮我打听一下——”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那边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嘶吼:“你情人众多?!唐川,你竟还有别的情人?!” 那位唐川师兄顿时大乱:“没有!你听我解释!” 紧接着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和他凄厉的惨叫:“哎!别打!我错了!啊!啊——” 谢天看着烧完的符纸,愣在滚烫的温泉中——自己好像做错事了。 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极为诚恳地说了句“对不起”,而后又拿起第二张符纸,联系下一位。 “易紫师姐,在不在?” 这回他再不敢提情人的事,直接说重点:“劳烦帮我问问,近几年有没有忘尘阁的弟子来过青霞,又去了何处。” 谢天一共联系了十来人,大伙儿全都有回应。 到最后一位时,那位师兄先答应了他的请求,而后对他道:“少主心系门派,吾等十分欣慰。但下次还请天亮再联系。” 谢天问:“这是为何?” 对方回答:“因为你没有夜生活,别人是有的!!宗主说了,扰人双修,天打雷劈!你难道忘了么?” 谢天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无名怒火从身下蹿到头顶,他攥紧拳头,低声怒吼:“我没有夜生活,你们也别想有!赶紧给我查!立刻马上现在就查!” 作者有话要说:  Σ(⊙▽⊙a 诸位仙尊,在下有要事同大家商议!!!(抱拳.jpg) 那什么,大伙儿不要太破费啦……每次收到雷的时候,在下又感动又担心。非常感谢支持,但是也总是忍不住担心大家是不是在省吃俭用,会不会吃不饱穿不暖qaq……内心戏着实有点多hhh,但确实会考虑这些。 还是那句话,愿意追文和留评俺已经很开心啦,不要太破费啦,钱留着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吧!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哟。 火商爱你mua! (*╯3╰) ps,封面换得更闪了只为通知还没发现开更的小伙伴,毕竟晋江它不通知……只能自己想办法让大家在茫茫书架中发现这本开了orz,过几天会换静态的。 ============== 感谢在20211120 23:58:12~20211121 18:4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文野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文野 4个;邶风 2个;我想睡觉、一只躺平的闲鱼、Vector lin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闻折 24瓶;葵 19瓶;阿六不姓阮 6瓶;白泽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端倪】 第13页 夜风穿堂而过,松月溪坐在烛光里,小心雕刻那块玉佩。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他抬头朝外看,谢天还未归来。他寻思着,这泡得也太久了……富贵人家的少爷都这样么? 又过了一会儿,他玉佩都刻好了,还是不见人影。松月溪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那家伙该不会连夜跑路了吧?! 他立刻起身朝外走,匆匆找去了后山。竹影里虫鸣阵阵,他随便转了几步就在温泉中看到了谢天。 还好,还好这个人还在。 松月溪暗自松了口气。 “阁主!”瞧见他来了,谢天立刻在水中朝他用力挥手。 等他走到岸边,谢天抬头看他,一脸窘迫:“我忘带换的衣物了……” 松月溪:“……” 谢天泡在水中看他,只露出一颗头:“你还没给我门派弟子服。” 松月溪打开自己的百宝格,找了一套备用的衣物丢给他,而后转过身去。 谢天赶紧上岸穿衣。忘尘阁的服饰都比较素雅,里面是天青色里衣,外面是白色交领半袖。待他换好,松月溪转过身来,往他腰带上系门派弟子专属的玉佩。 两个人站得很近,松月溪低着头,纤长的眉睫沾了点月光,那点月光随着他眨眼的动作抖落到了,落进了春风里,落在了红尘中。 谢天低垂目光看着他,闻到了他发上淡淡的香。 是桃花的味道。 松月溪蓝色的发带在风中飞扬,稍稍乱了谢天的视线,也乱了他的思绪。他方才好像想说什么来着,忽然忘了。 “好了。”系好之后松月溪退开一步,上下打量对方。谢天穿这朴素的白色剑服也一样英武不凡,十分俊朗。 银白色的月光飘飘洒洒,竹林里落叶飞旋,两个人穿着一样的衣裳站在一起,互相打量对方,各有所思。 谢天拿起玉佩看了看,他原以为这玉是忘尘阁囤积的旧物,没想到这上面竟然刻了他的名字。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阁主亲自给他刻的。 他当即心花怒放,看了对方一眼,笑着说:“多谢阁主。” “谢错了,”松月溪转身大步离开,“是雎鸠啄出来的。” 谢天眼睛一瞪:“哈?” 他追上去:“真的假的?” “真的。”松月溪瞥了他一眼,“我堂堂阁主怎会亲自为你刻玉?想什么呢?咱们门派里所有玉佩都是那只鸟‘精叼细啄’的。” 谢天顿时对雎鸠产生了崇高的敬意。 * 次日上午,忘尘阁的两位打算下山看看。刚出别院,徐潇宁已等在路口。 一眼看到他俩穿上了一模一样的衣裳,徐公子马上再次懂了。 噫。果然。好吧。 几人互相打过招呼,而后一同御剑飞到山下。 昨日晴空万里,今日黑云压城,整个青霞城笼罩沉郁的气氛之下,在连山野里的桃花都看着蔫蔫的。 他们直接去了红雨山庄。那春光无限的清辉台于昨天夜里被松月溪劈了一剑,塌得很彻底,眼下碎石遍地,早已春光不再。支离破碎的草地和杂乱的石堆中仍然可以看到大量的血迹,足见昨晚战况之惨烈。 园中戾气很重,血味冲天,几个青霞派弟子守在其中,正在作法驱散戾气,但有些艰难。 松月溪飞到唯一没有倒塌的一棵桃花树上,竖握长剑,催动真气。粉白的花从四面八方飞来,散发着柔和的光,聚拢在他剑尖。他凝聚了足够的春花后,朝着地面用力挥剑,那花朵便呼啸而去,绕着花园滚了一圈,清除了所有的戾气。 而后他收起剑,翩然落地。 恰好祝星洲来了。 几人站在废墟之上。 祝星洲脸色沉重:“昨晚一共死了十八人,十三人当场毙命,剩余五个,有两人是被血蝶吸干了血,衰竭而死。另外三人则是惊恐过度,被吓死了。还有四个被咬的,被安顿在青霞派的春风居,我已请门派里的医师下山来照料,但他们仍在昏迷之中,还未醒来。” 谢天问:“血魔蝶的踪迹有了么?” “还没有。”祝星洲道,“我已安排门派中的弟子四处搜寻,但目前仍未有他的踪影,不过剑阵中的桃花也没有异动,说明他仍未离开。只要继续找,一定能将其揪出。” 谢天点点头:“辛苦少主了。” “不辛苦,”祝星洲勉强笑笑,“分内之事,何谈辛苦?况且还没找到人呢。” 松月溪问:“这山庄庄主呢?可有提供什么线索?” “庄主早就被吓破了胆,已神志不清,”祝星洲道,“他应该老早就中了魅术。我问过管家,他说几日前那血魔蝶出现在庄主面前,自称是玄度君,而后告知庄主自己要同忘尘阁弟子煮酒论道,请他将自己回归的消息放出去,庄主就直接照做了。当然,庄主为了敛财,还特地请了几个修士,守在门口帮自己收入场费。” “那人是特地吸引忘尘阁弟子过来的,”徐潇宁看向在场的忘尘阁主,迟疑道,“是不是你们门派与人结仇?” “怎么可能?”雎鸠鸟从谢天发丛中钻出来,站在他肩上,对徐潇宁道,“我们忘尘阁弟子向来与世无争,不愿结仇。而且从半年前开始,门派中就没人了!谁去结的仇?又结的什么仇?” 徐潇宁把它从谢天肩上抓下来,伸手去挠它头顶:“我就随便问问。” 第14页 松月溪背着手,在他们旁边踱步。片刻之后他忽然看向祝星洲,再次发问:“玄度君归来的消息传得那么广,闹得这么大,星洲少主难道没有听闻么?也没有提前让门中弟子过来看看?那庄主再怎么贪财,总该不会敢找你们要钱吧?” “这……”祝星洲面颊一红,十分惭愧,“的确……是有耳闻的,但以为只是简单假冒,就未引起重视,没想到竟会出现这等惨剧……在青霞派山下发生这种事,祝某确实难辞其咎。” 徐潇宁本想为好友说几句话,毕竟先前也出现过有人假冒玄度君的事,也都只是闹剧,未造成伤亡。但他身为归元殿中人,所说的话,很大程度上代表仙盟。从仙盟角度来说,祝星洲在此事上确实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因此他不能替他说话。 “青霞派失察,需得对此事负责,”徐潇宁环顾忘尘阁的两人,“但血魔蝶难以对付,且来头成谜,还得大家齐心协力,一起对付。” 谢天道:“这是自然。” 交换完所有信息后,徐潇宁让祝星洲领他去春风居看看那些昏迷的人。 谢天道:“我们先去城中转转,稍后去找你们。” 四人就此分开。 * 昨日大街人来人往,堵得水泄不通,今天路上行人却寥寥可数,显然血案惊动了全城,把人都吓得不敢出门。现在还在外面跑的,也就是青霞派的弟子。他们三人成伍,交替巡逻。 谢天带着松月溪去了间酒楼,说是找几个常年来这里游玩的朋友打听忘尘阁弟子的消息。那酒楼极为冷清,仅有一桌客人。 客人们见到他俩来了,齐刷刷站了起来。他们有男有女,一个个衣着光鲜,面容姣好,只有一人鼻青脸肿,看起来似乎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松月溪听到谢天喊他唐川唐大哥。 他目光扫过所有人的面孔,只见他们全都绷得很紧,似乎有些恐慌,但所有人也都在极力保持镇定。松月溪当他们被血魔蝶的事给吓到了,也未产生怀疑。 众人笑呵呵地唤谢天为“谢公子”,然后邀请他们二人落座。 不知是不是错觉,松月溪总感觉这些人看谢天的眼神不太友善……无论男女,似乎都有种掐死他的冲动。 小二上茶之后,众人便抓紧时间分享消息,有几人称自己确实打听到有忘尘阁弟子来过青霞城。 那眼睛肿得睁不开的唐川道:“我朋友的朋友说,曾结识了贵派一位名唤桑薇的女修。”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朝松月溪问:“贵派有这号人么?” “有。”刚回来的时候松月溪就看过门派里所有的名册,已记下了所有人的名字。 唐川接着道:“二人本约好一同游历四海,但某日桑薇收到了一封神秘来信,说是要来一趟青霞,从此再没回去。他追来青霞,也没找到人,还以为对方反悔,故意躲起来不见人的。” “哎,我这边打听到的也是这种情况,”一个长相明艳的女子道,“我在城西的客栈问到,贵派一个小郎君曾在那里住过几日,小郎君是收了信,大老远过来的。某天说是有事出去一趟,回来后就奇奇怪怪,口中一直念叨着‘情为何物’。客栈的掌柜是大老粗,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就没管他。隔天小郎君再次出门,就再没回来,房内的随身物都没拿走。掌柜翻了几个月的账本,查到他名唤闻阳。” “你们这都是失踪的,我问到的就比较……”第三人出声,脸色煞白,“三个月前有猎户在山里的歪脖子树下发现了一具尸体,被吸干了功力,变成了一具干尸……随身的物品里面有忘尘阁的玉佩,但不知其姓名。” 他倾身递给松月溪一样东西。 松月溪朝他道谢,而后将手帕打开,里面是忘尘阁的玉佩。他将玉佩翻过来,在不显眼的地方,刻着“孔响”二字。 几人交谈下来,可以确定的是,忘尘阁弟子确实有遭遇不测,而且死法和昨晚那些人类似。再者这件事已有一段时间,或者说,持续了不短的时间。 不久之后,松月溪和谢天与几人告别,打算去和徐潇宁他们汇合。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谢天道,“我得认真思考一下。” 松月溪问:“哪里不对劲?什么方面?” “不好说,”谢天眉头拧起,“似乎是一个很关键的地方……一个决定性的因素。我尚未捕捉到,但是快了。” 一路上他沉默不语,真的在沉浸思考。松月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亦没有打断他的思绪,只带着他赶往春风居。 * 几个昏迷不醒的人都在春风居住着。这里是青霞派在山下的府邸,平日里有弟子专门驻守,迎接一些要上山的宾客,也维护城中安稳。 二人被领着往里走,谢天腰侧的回音铃忽然响了起来。 “家里唤我……”他对松月溪道,“阁主先去,我很快过来。” 松月溪就先跟着领路弟子走了。 谢天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晃了晃那铃铛。一缕紫烟从铃铛中冒了出来,幻化出一个英俊伟岸的中年男子。他坐在椅子上,开口问道:“查到没有?” “还没,”谢天快速对他说了现在的状况,“可能还要点时间。” “还要点时间?”合欢宗主眉头一皱,“青霞派那几大长老在做什么?一个血魔都找不到?全是废物么?” 第15页 “嘘——”谢天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别这样说别人!血蝶聚拢化形,魔气浓郁之时自然好找。但他若是化为千百只蝴蝶,四散在城中,那每一个分|身的魔气就会大大减弱,这就难找了。” 厉长虹冷哼一声,极不耐烦:“要是咱们岱川发生这种事,我不出一个时辰立马将人找出来打死!” 谢天马上点头:“是是是,您最厉害了。” 厉长虹站了起来:“还是我过去帮你们吧。” “别!”谢天立刻紧张起来,“这种小事怎用得着您出马?您还是留在家里静候佳音吧。” “你就是不想回家,”厉长虹一眼看透儿子心思,“仙盟的祭天大典很快要开始了,你需得随我一块儿去。” “去,我去,”谢天满口答应,“我这边一结束就立马过去。” 他话锋一转,又道:“爹,你派人查查,到底是谁污蔑咱们家弟子残害忘尘阁的人,需得搞清谣言是从何而起,又是谁人散播的,无论如何肯定有个由头。” “嗯,”厉长虹点点头,“我去办,你多加小心。” 和父亲聊完,谢天收起铃铛,急匆匆去找自家阁主。 走出几步,他脑中白光一闪,忽然想到了那不对劲之处到底是什么。这让他极为震惊,随后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谢天快速回顾这前前后后的一切细节,然而还没回顾完,“噗通”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扭头一看—— 有人落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降温了,好冷。来握爪吧ヽ(*^v^)人(^v^*)ノ 感谢在20211121 18:41:20~20211122 23:5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君上无名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躺平的闲鱼 2个;枕边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这是一个名字 30瓶;一只躺平的闲鱼 15瓶;君上无名 5瓶;枕边书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晏春】 湖面上只浮着一小片青色衣衫,和震荡不已的水花。 谢天立刻闪至湖畔,跳入水中,将人捞起。对方浑身湿透,咳嗽不已,谢天帮着拍了拍他后背,让他咳出肚子里的水。 好一会儿之后,人终于缓过来了。 “还好么?”谢天帮他抹去面部的水草。 这是个极为漂亮的少年,外表看着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双狭长的眼眸进了水,有些泛红,他正不停地眨眼,看起来楚楚可怜。 他看着谢天,浑身紧绷,嘴唇颤抖。 “你是何人?”谢天问,“你是青霞派弟子么?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对方手腕系着一根红绳编成的手环,苍白的手用力抓着他的手臂,只紧紧盯着他,默不作声。 谢天以为他受了惊吓,正想找人来看看。但少年忽然站起来,快速跑进了桃花林里,湿漉漉的衣摆从铺满桃花的小路上拖过。 “哎——” 谢天追了两步,失去了他的踪影。他想着能在这里出现的,一定是青霞派的人。再说对方跑得这么快,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大碍,于是他不再追了,而是调转方向,去寻找自家阁主。 刚巧雎鸠飞出来接他,他便跟着鸟儿走。 谢天进了安置伤者的厢房。 听到开门声,松月溪扭头看了一眼,发现他浑身湿淋淋的:“你掉湖里了?” 他说着掐了个诀,帮对方烘干衣衫。 “救了个落水的青霞弟子。”谢天随口一说,而后上前查看伤者。几人浑身干枯,像是血液被吸干一样,目前都是勉强吊着一口气。 片刻之后,四人从房中退出,到院中的凉亭里坐下。谢天将方才他们收集到的,和忘尘阁有关的讯息告知了祝星洲与徐潇宁二人。 “干尸?”听到这里,徐潇宁产生疑惑,“昨夜那血魔蝶不是掏心的么?” “是,”谢天道,“可能一开始是直接吸功,后来愈发残忍,现在变成了掏心。” 徐潇宁不置可否:“虽然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也或许不是一人所为,也即两案并非一案。” “对,”松月溪道,“吸人功力这种手法更像是合欢宗所为。” 谢天保持微笑:“总会水落石出的。” 徐潇宁道:“这是自然。” 谢天接着给他们分享讯息,等他说得差不多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门口有一道人影。 他下意识地看过去,是刚才他救的那人。正扒在门外偷看他们。 “晏春?” 祝星洲马上站起来,大步走过去。看到少年浑身湿透,他眉头一皱,立马掐了法诀,帮他烘干衣裳,而后脱下自己外衣,给他裹上。 少年一直看着门里几人。 祝星洲注意到他的眼神,于是搂着他的肩膀,将他带进去,介绍道:“这是我的剑童,名唤晏春。” 随后他逐一向剑童介绍其他几位。 徐潇宁稍稍有些疑惑:“什么时候多了个剑童?去年还没见着。” 祝星洲道:“去年秋天在外面捡的,看他机灵就留下了。” 松月溪十分认真地打量这个少年,晏春长着一张堪称绝色的脸,他皮肤苍白,嘴唇嫣红,一双柳叶眼含着春水碧波,眼神一动便让人感觉到魅意流转,十分动人,但他身上却没有丝毫的俗艳之气。他长发披散,只在脑后用红色发带简单绑了一个发髻,因为落水的缘故,这会儿他发丝散乱,看着凄凄惨惨,惹人怜惜。 第16页 看到他的第一眼,松月溪就莫名有种熟悉感。而且看对方的反应,似乎这少年对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我们见过么?”他问。 晏春摇摇头,不知道说是没见过,还是不记得。 松月溪忍不住追问:“是没见过?还是不记得?” 晏春目光怯怯,小声回答:“不知道……” “可能你们见过和对方长得像的人?”祝星洲笑着道,“这也算是一种机缘吧。” 他扭头对晏春道:“你可别到处乱跑了,赶紧回去。” 晏春看看他,再看看松月溪,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么?” “我们忙着抓血魔蝶呢。”祝星洲将他身上的外袍拢紧,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乖,快回去吧,自己煮点姜汤喝。” 少年眸光暗淡下来,只得不情不愿地往外走。 他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松月溪几眼,看起来很想和他再相处片刻。 待他走出院子,祝星洲又忽然站了起来:“我去送送他吧。” 他对几人说了句“失陪”,而后便匆匆追了出去。 谢天端起茶杯,笑着道:“祝兄对这剑童可真好。” 徐潇宁以为他埋怨祝星洲在这紧要关头晾着他们,赶紧替好友说话:“星洲他一直很关心身边人的。毕竟晏春落水了嘛,他可能比较担心。” 而后他站起身来:“我去让同行的几位师兄师姐把在周边城镇办事的归元殿弟子都召集过来。” 在他离开后,松月溪道:“能不能让徐潇宁动用归元殿的力量,帮咱们大范围调查忘尘阁弟子的去向?我还是觉得虽然血魔蝶为祸人间铁证如山,但咱们也不能轻易排除合欢宗的嫌疑。” “嗯……”谢天双手交叉,撑着下巴,面上波澜不惊,心里思绪万千。 虽然某人一直怀疑他家弟子这多多少少令他有点不爽,但是对方没有被他牵着鼻子走,而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也让他感觉他是个很可靠,很清醒的人。 在欣赏他之余,他也在反省自己。虽然身为少主该信任自家弟子,但也不该盲目信任,所以他也得重新审视这件事。 反省完毕之后,谢天再度打量对方。这时候想感谢他,感谢他无意间点拨了自己。 “可以,”他点点头,“我同他说。” 虽然他也让合欢宗的人在做这件事,但肯定是归元殿人手更多,消息更为灵通,请他们办这事要合适得多。 不久之后徐潇宁回来了,谢天道:“忘尘阁失踪人数众多,不知能否请徐公子动用归元殿的力量,帮忙仔细调查?” “哦,我也有此意,”徐潇宁道,“方才我与归元殿联系了。盟主会安排人手,往各地收集情报,届时会整理出名单和各人的详细去向,给两位阁主过目。” “那就有劳了,”松月溪道,“他日若归元殿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我二人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分内之事,不必客气。”徐潇宁是完全不图回报的。 对于他乃至整个归元殿来说,各大门派找他们求助是好事,这对巩固归元殿在修真界的地位有极大帮助,因此他们很愿意扛起责任,也全然不惧任何挑战。 约莫一刻钟后,祝星洲匆匆赶回。四人分成两组,分头去搜寻血魔蝶的下落。 忘尘阁的两人找山里,祝星洲和徐潇宁找城中。松月溪本想依靠木系天赋,通过花草树木来寻找血蝶的踪迹,但对方隐匿了气息,他目前的修为又无法感知太大的区域,找了半天累得不行不说,还一无所获。 谢天见他脸色煞白,便让他停下歇息。松月溪却想尽快查清门派弟子失踪之谜,遂不顾身体,勉强支撑。 他朝谢天问:“你想到没有?先前说的不对劲的地方。” “啊,”谢天顿时尴尬起来,“本来想到了,但是被晏春给打断了,这会儿又想不起来了……” “没事,”松月溪道,“慢慢想。” * 戌时三刻,徐潇宁用传音术呼唤二人,说是血魔蝶再次出手了。 两人匆匆赶过去,事发地点赫然是他俩白日里来过的那间酒楼。 大量血水顺着楼梯从二楼流到了一楼,两具尸体倒在断裂破碎的桌椅之中,皆被开膛皮肚,掏走了心脏。另有两人重伤昏迷,血流不止。 祝星洲和徐潇宁分别蹲在地上按住他们的伤口,拼尽全力为其输送真气。 徐潇宁抬头看向匆匆赶来的两人:“你们白日来过这里是么?” 松月溪脸色点点头。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警告。 徐潇宁是第一个赶到案发现场的,因他对青霞很熟,为了节省时间,他并未与祝星洲一起找血魔蝶,而是与之分头行动,各找一边。 走到这附近时,他忽然听到惨叫声,于是立刻匆匆赶过来,但他到的时候惨剧已经发生,他马上站在窗边朝外射出了一支金光箭,用其追踪血魔的踪迹,随即赶紧通知祝星洲和忘尘阁的两位。 等祝星洲来了,他试着追踪金光箭,但却那箭却与之断了联系。 这颇为诡异。 徐潇宁本想出去找箭和血魔的下落,然而酒楼里还有没断气的,还是活人要紧,他只得留下。 第17页 酒楼里的伙计早就吓晕了,只有掌柜的还醒着。他称几位客人是傍晚过来喝酒的,因为小二不小心将酒水洒在了其中一位客人身上,他们便大发雷霆,不准任何人到楼上打扰,因此伙计们并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 谢天走上前检查尸体,四人衣着各不相同,有男有女,而且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都有疑似被血蝶咬过的红点。 他低头观察四个人的脸,很快给出结论:“他们都是昨夜去过红雨山庄,假冒忘尘阁弟子的人。” 松月溪和雎鸠鸟也分别进行了确认,的确是昨夜见过的面孔。 谢天又直接上手去扒拉死者的伤口,徐潇宁立刻出声劝阻:“谢兄,死者为大。” “知道,死者为大。”谢天将死者翻了个面,不给半分尊重,继续扒拉其伤口。 徐潇宁看不下去,忍不住朝其伸手,想将他拉开。松月溪却立刻用剑柄架住了他的手臂,不让他干扰谢天。 片刻之后,谢天正色道:“伤口不够干净利落,手法相差很大,似乎不是昨夜的血魔蝶所为。” 祝星洲微微一愣:“他竟还有帮手?” 松月溪走到窗边,从虚空中抓来几片桃花,转身扬手将它们覆在了死者面部,而后默念咒术,桃花却并没有像昨夜撞上血蝶一样快速腐坏。 他指间拈着一片花瓣:“不是血蝶,只是普通的伤。” 徐潇宁皱起眉头:“什么情况?” “情况就是,”谢天直起身来,举着两只血淋淋的手,转身在旁边的屏风上用力按了两个血手印,留下自己来过的证明,“许是模仿作案。” 这屏风上原本绘着大片的水墨山河,此刻溅满斑驳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或者——”松月溪道,“趁乱栽赃给血魔。” 语罢他和谢天对视一眼,彼此都若有所思。 稍后四人将尸体和伤者都带到了春风居。尸体和尸体相互比对,伤者和伤者相互比对。确实如谢天所说,新尸体的伤口和昨夜死的人有不小的差别,不太像是同一人所为。 眼前迷雾重重,事情似乎变得更复杂起来。 四人从停尸房出来,又转到收容伤者的厢房。 前一夜被血蝶咬的几人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看起来没多少生机了。青霞派的医师对祝星洲道:“他们的身体都开始腐败,建议尽早烧掉,免得酿成瘟疫。” “人还没死,怎能随意放弃?”祝星洲正言厉色,“你身为医师,怎可说出这种法子?” 医师惶恐,慌忙朝祝星洲拱手:“在下只是担心造成更严重的后果,还请少主赎罪……是在下医术不精,辜负了少主的信任……” 徐潇宁上前拉了祝星洲一下,低声道:“尽力就好。” 祝星洲捏了捏眉心,显然为此事很伤神。 “救,”他对医师道,“不惜一切代价,想尽一切办法,继续救,门派宝库里所有的药材珍宝你们可以随便用。” “这……”医师面露难色,明显想说不是药材的问题,但又不敢开口,最终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这时候“吱呀”一声,木门打开,晏春来了。 “让我试试吧。”他温声道。 * “不行,”祝星洲立刻否决,“血蝶嗜血,其毒难解,不可冒险。” 晏春看向他身后那躺在地榻上等死的人,脸上露出悲悯神色,他看着祝星洲,重复道:“让我试试吧,哪怕能救一个也好……” 另外几人看着他们,都有些搞不清状况,全都没有出声。 祝星洲十分为难,他刚当着几人的面对医师下了死命令,这会儿完全没有理由拒绝晏春的请求,挣扎片刻之后只得让开路。 晏春走过去,在病人身边跪坐,左手中指大拇指掐诀,而后口中无声吟诵。 霎时间他周身爆发出一股清风,有绿色的光辉从窗外飞来,如萤火虫一般聚拢在他身侧。他右手搭在病人腐烂的手背上,那绿色的光辉便从他掌下汇入病人体内,快速修复对方腐烂的身躯。与此同时,对方体内血蝶的毒也顺着他指间转移到他体内。 晏春的发丝连同红色发带不住飞扬,他神情专注,眸光清潋,变了一个人似的,眉宇间甚至有几分庄严之气。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祝星洲的剑童还有这神通。 不一会儿病人面色逐渐红润,晏春的脸却越来越白。等第一个人从鬼门关里归来,咳了一声。他终于支撑不住,扭到一旁吐了一口黑血。 祝星洲脸色一沉,二话不说,直接抱起他往外走,把他带往自己住的院子。 另外三人连忙跟上去,想查看晏春的状况,祝星洲却在进院子前对他们道:“几位贵客请先歇下吧。” 三人只好止步。 歇是不可能歇的,徐潇宁随即对另外两人道:“咱们继续找吧。” “别急,”谢天道,“虽然事态紧急,但切不可乱了阵脚。咱们先剖玄析微,捋捋这背后的悬疑或不合理之处,再一起商量对策,看看如何是好,不然漫无目的四处找也不算个事儿。” 松月溪表示同意。 谢天四处看了看,一指旁边的花园。三人走进去,到园内的风雨亭中坐下。 这风雨亭旁种着一棵茂盛的相思树,树上开着黄色的花,风一吹,月光顺着叶片四处飞洒。 第18页 婢女送来了清茶与酒,以及几份点心,然后就退下了。三人先花了点时间对这两日发生之事进行了回顾,随后开始分析。 “先来看看死者的身份吧,”谢天道,“都是忘尘阁弟子,或者假冒忘尘阁弟子的人。” 徐潇宁问:“你们忘尘阁弟子有什么共同点么?” 松月溪道:“无情。” 谢天回忆前一天晚上的细节:“血魔蝶出现的时候,曾问众人‘情为何物’,又说什么‘这世间痴情者有,但情种难求。’还反复问有谁爱过……我怀疑他可能是在找有共同之处的特殊命格之人。” ——“也有可能是找特殊之物。” 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三人抬头,只见晏春来了。 他穿着祝星洲宽大的外衣,身影单薄,脸色惨白。徐潇宁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他:“怎么不好好休息?星洲呢?” “他帮我调制药物去了,”晏春掩嘴咳嗽了几声,而后捂着胸口,喘着气道,“血蝶之毒有些燥热,搅得人辗转难眠……让我在外面吹吹风吧。” 徐潇宁只得搀着他,带他进入亭中。 晏春靠着红漆柱子坐下,将汗涔涔的长发别到耳后。 松月溪问:“什么特殊之物?” 晏春看向他,口中说出一个词:“情种。” 作者有话要说:  好冷啊,大家打几个字留个评论活动一下爪爪吧。 真的没有骗评论的意思,只是怕大家的爪爪僵了。 真的。(真诚的眼神) 另外,申请了榜单,不能用动图封面啦~稍后换掉。只能等全文完结以后再做一个动的挂着玩ouo ============== 感谢在20211122 23:50:00~20211123 23:3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 30瓶;尘伞依旧、明熠 2瓶;等一只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情种】 “情种?” 几人异口同声,全都露出疑惑神色。 “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晏春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传说……天界有一位碧华神君,名唤摇雪。他靠吸收世间情爱而活,也挥洒万千情丝,用自身神力庇护世间……他是世上最特殊的神,但他却与魔界太子潇云相恋了。” “潇云?”松月溪看向徐潇宁,“跟你名字有点像。” “哪里像了?”徐潇宁道,“就一个字像。” 晏春露出温柔的笑:“确实有几分像。” 他接着道:“魔族是天生不懂情爱的种族,他们族中男女之间的结合只为繁衍,很多夫妻一生之中都没有爱过彼此。而太子潇云是族中唯一一个生来就懂情爱的人。他与神君情深似海,曾一起游历三界,守护凡人,也彼此相伴相依,度过了……非常美好的岁月。但他们一个是由爱化身的天神,一个是生性本恶的未来魔君,这段感情注定不为天地所容。 “天界为了拆散他们,将神君关押起来。潇云为了救他,献祭了自己的灵魂,堕入极恶道,独上九重霄,大闹天宫,强行将他带走,但两人最终还是失败了……天界降下有史以来最猛烈的天雷,杀了潇云。碧华神君万念俱灰,拼死向天界复仇,但终究难敌众神,之后就陨落了…… “据说神君的毕生神力凝结成了一颗‘情种’,在他陨落后,这颗情种流落人间,不知所踪。能得到这颗情种,就得到了足可撼动九天的神力。毕竟,爱,是世间最强大的力量。” 月亮洒在晏春脸上,将他渲染得白皙无瑕。他眼里盛着淡淡月光,清亮如天河。 “正与邪,爱与恨,太动人了……”徐潇宁听得泫然欲泣,忍不住痛斥,“天界也太无情了吧!为什么要拆散人家?!” “潇宁!”一声轻喝来自于祝星洲。 他从园外快步走来,眨眼出现在亭中,立刻给了徐潇宁一个严肃的眼神:“举头三尺有神灵,慎言。” 徐潇宁吐了吐舌头:“哦……” 他往上面看了一眼,面上仍是诸多不满。 祝星洲转身在晏春身边坐下,不悦道:“怎么出来了?” 晏春眼神躲闪,低着头道:“睡不着……吹吹风。” 祝星洲随即揽着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喂他吃了一颗灵丹。而后他又转头问徐潇宁:“方才在聊什么?” 徐潇宁道:“晏春给我们讲了碧华神君和魔界太子的故事。” “很动人的故事,”谢天眨眨眼,“但是……这和忘尘阁有什么关系?” “或许问题不是出在忘尘阁,而是出在无情道,”晏春道,“据说这颗情种……在修无情道的人身上。” “无情道,情种??”松月溪脸上是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你确定这……没问题么?” 谢天也一脸困惑。 “我,我不知道……”晏春语气慌乱起来,“我是在戏楼里听来说,据说……” 松月溪问:“据说什么?” 晏春看了祝星洲一眼,不敢说了,怯生生地躲开了松月溪的视线。 “说书先生瞎编的,宋阁主不必在意,”祝星洲朝着松月溪,语气有些迟疑,“他们编排道,贵派的玄度君曾辗转获得了那颗情种。” “什么?”松月溪皱起眉头,下意识想说“我没有”,但他又很快弯起嘴角,挤出一个笑容,“没事,你继续。” 第19页 祝星洲道:“据说情种有其自我意识。它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这人爱慕玄度君,曾试图打动他,但被对方一剑封喉。情种极为愤怒,本想杀了玄度君,但临时起意,决定用自身力量撼动他,于是就自动辗转到了他身上,无数次地诱导他动情。结果玄度君只吸收了它的强大力量,以恐怖的速度增长修为,远超当世所有人。但他自始至终没有学会爱,甚至还杀孽深重,最终被反噬……在他陨了之后,那情种又再次流落世间,然后……然后再次选中了修无情道的人,继续挑战……” 风雨亭中一片死寂,几人表情各异。 “真的是……有够精彩。”松月溪拍了拍手。 他嘴角抽抽,心想,我没死,谢谢。 至于那个被他一剑封喉的人……杀了太多不记得了。而且之前那么多年,他从未感觉到自己有受到什么情种的影响,他不曾为任何人动情,在他修道的路上也没有迷失。 他唯一迷茫之事,就是自己当时修为已至巅峰,为何并未迎来雷劫。不过这个问题他在昨夜的宴会上似乎找到了原因。 反正于他而言,情种一物,即便真的存在,即便真的曾在他身上逗留,那也是个没发挥什么作用的废品。 * 徐潇宁问:“我怎么从未在戏楼里听过这出戏?” “哪能叫你们听到,”祝星洲看了松月溪一眼,苦笑道,“那些说书的、唱曲的早被我关了起来,可不敢让其胡乱传扬,更不敢让宋阁主听到。当然了——” 他顿了顿,又道:“最害怕玄度君杀回来,那我们整个青霞估计都受不住他一剑……” 松月溪点点头,煞有其事地说:“有这个可能,很有可能。” 祝星洲额头冒汗,更不敢再说了。 “你怎么看?”松月溪扭头看自己右手边的人,“你觉得真的有那种东西存在么?” “啊?”谢天如梦初醒,“看什么?哦,依我看……” 他明显刚刚走神了,此时赶紧稳住心神,恢复镇定:“我看,或许可能大概……情种这玩意儿是存在的。血魔蝶可能是觊觎那种强悍的神力,所以才杀人掏心,估计在他的理解中,情种藏在人心里。” “不一定,”徐潇宁道,“他老是问别人爱没爱过,说不定是想知道爱是什么感觉呢。他是魔,不是说魔族不懂情爱么?” “没区别,”祝星洲沉声道,“不管出于何种理由,他都不该杀人掏心。” “对,”徐潇宁点头,“需得将参加过宴会的人都集中起来,免得再有人惨遭不测。” “好,我这就安排门中弟子去找人。”祝星洲站起来,先将晏春送回房间,而后亲自清点了几个弟子,让他们随之找人。 但他并未见过参加宴会的人,因此并不知晓是哪些人。松月溪便拉上谢天随他出门办事。徐潇宁则是留下镇守在春风居,免得血魔蝶突然杀过来。 几人分工明确,各自行动。 天亮后,所有参加过宴会,还活着的人都被集中到了春风居。 其实加起来也只剩二十三人。 这时他们早已换上了自己的服饰,没再穿忘尘阁的白色校服。他们一个个衣着华贵,皆来自修真界各处的名门望族。大家被血魔蝶吓破了胆,脸色都不太好。到了春风居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老老实实听从安排。 王管事从山上下来帮祝星洲招呼这些人,有条不紊地把人安排在各个院子,让弟子们照看着。 忘尘阁的两人回别院休息。 进门后谢天关闭门窗,朝松月溪道:“我想到了古怪之处。” 他凑过去,耳语一番。松月溪听完也颇为疑惑:“这……要不要——” “别,”谢天摇头,“我还不确定,所以——” “明白,”松月溪做了个动作,示意他不必多说,而后拍了一下他肩膀,“小心行事。” 后续几日四人便分为两组,轮流出去找血魔蝶,又或是留在春风居守着这些人。虽然这些人全都不是修无情道的,但是血魔蝶不知道啊,因此不排除他再次动手的可能。 因为忘尘阁的两人对青霞不熟,故而分组是祝星洲带谢天,徐潇宁带松月溪。 然而自打他们开始将人集中起来,血魔蝶就再未动手了。 * 次日谢天趁交班的时候找到徐潇宁,朝他问有没有新情报。 徐潇宁道:“已在多地发现忘尘阁弟子的踪迹,不过没有活口。” “没有活口?”谢天神情凝重,“这么大一个忘尘阁,没有一个人活下来?倘若真的发生这么严重的血案,各地应该早就有消息流出吧?你们归元殿之前没收到任何异常消息?” “不不不,”徐潇宁抬手,示意谢天冷静,“是我说错了……忘尘阁的人,当然还有活着的,不过那些人都已弃了无情道,早就回归红尘,谈婚论嫁,结婚生子去了,所以我并未让归元殿弟子探访。因为时间有限,我们只让大家查那些坚持无情道的人。” “哦,我就说……”谢天缓了一大口气,随后问,“有进展么?” 徐潇宁道:“打听到合欢宗有很大的嫌疑。” 谢天:“……” 看他脸色不对,徐潇宁安慰道:“别担心,归元殿已派人去请合欢宗的厉宗主协助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有新的进展。” 第20页 “好。”谢天保持微笑,只希望自家老父亲面对归元殿使者时不要太暴躁。 第五日傍晚,四人在春风居聚首。 徐潇宁满脸疑虑:“他该不会是怕了吧?可能见我们人多,他不敢动手了?” 祝星洲道:“我们人不多,我们每次都是两人出去,两人留下。血魔蝶之所以还未出现……可能是还在养伤。” 谢天道:“他会不会权衡过后不打算出手了?” 松月溪摇摇头:“他那疯劲儿不像是会放弃的样子,再看看吧。” 隔天换谢天与祝星洲留在春风居镇守,另外两人出去找蝴蝶。 门派中有一大堆事需要处理,祝星洲跟谢天打了声招呼,朝他致歉,而后去了书房。 谢天独自在各个庭院间巡视。被困在此地的人早已心生不满,诸人百无聊赖,各自找乐子。有人在打牌,有人在饮酒,还有人调戏青霞派的女弟子。 谢天见了便立刻出言制止,先是斥责了那纨绔子弟,然后把女弟子带了出去,随后他又去巡视其他院落。 不久之后,腰间的传音铃铛响起,声音格外急。谢天赶紧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晃了晃铃铛,一缕紫烟冒出来,幻化出他父亲那张沉郁的脸。 “这都多少天了,还未解决么?”合欢宗主早已忍无可忍,上来就破口大骂,“一个血魔蝶都找不出来,青霞派怎好意思自诩剑道名门?我看分明是剑道耻辱!” “别骂别骂。”谢天劝道,“快了快了,真的快了。” 厉长虹盯着儿子:“仙盟的祭天大典只有不到半个月了,你别想拖。” “没想拖,”谢天道,“我已经有了对策,相信很快就能把那血魔蝶揪出来。” 厉长虹面色铁青:“最好如此。” 与父亲结束对话后,谢天收起铃铛,继续巡视。 转过弯,一道青色人影从桃花林钻出来,出现在他眼前。 * 晏春头上红色发带飞扬,他抱着一柄精致轻巧的长剑,上来就问:“你可以教我剑法么?” “什么?”谢天一下子愣住了。 “我……”晏春手臂收缩,低下头,紧张道,“我想学剑。” “啊,可以,学剑没问题……”谢天看着他,“你让祝兄教你啊,你不是他的剑童么?” 晏春脸颊泛红,明显已经局促得不想待下去了,但还是勉强站在原地:“他……他在忙。” 谢天同样十分局促:“那……那你就等他忙完吧。” 他原以为说到这里就可以了,没想到晏春却并未罢休,反而抬起头,勇敢地看着他的眼睛,再次问:“可以教我一两招么?” 谢天简直尴尬得想死! 这要怎么教啊……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教的。他为难到了极致,正想狠心拒绝,但脑中突然白光一闪,瞬息之间思绪万千。 “你……”他看向晏春,试探地问,“你要同我学剑?” “嗯。”晏春轻轻点头,“可以么?” “哦。我的剑法肯定不如你家少主的剑法精妙,毕竟青霞派是正经修剑的宗门。”谢天取下腰间的剑,正要再说几句,忽然瞥见一道白色人影翩然而至。 是他家阁主回来了。 谢天手一哆嗦,剑直接掉在了地上。 眨眼间,松月溪走到了二人跟前。他见谢天神色异常,便问:“怎么了?” 晏春对他道:“我在请谢公子教我练剑。” “什么?”松月溪皱起眉头,同样疑惑不解,“你让他,教你,练剑??” 晏春对上松月溪时明显更加紧张,他再不敢坚持,马上低下头:“既然不妥,那便算了……” 说着他转过身去,匆匆离开。但刚走出两三步,他忽然身形摇晃,往路边倒去。 松月溪眼疾手快,瞬间扶住了他。晏春脸色惨白,明显不适。松月溪注意到,他袖子下面的手臂红了一大片,已隐隐有溃烂的迹象。 他马上捉起他细瘦的手腕,有些担忧地问:“这是怎么了?” 晏春挣扎着拉起袖子,遮住自己难看的手臂:“许是血蝶的毒还未完全清除……遭到了反噬。” 松月溪强行挽起他的袖子,将手覆盖在他溃烂的地方,使出治疗术,为他疗伤。但他也只能抑制这毒,尚不能完全清除。 随后二人将晏春送到了祝星洲住处。一看到晏春那手臂,祝星洲的神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他都没顾上招呼两人,直接抱着晏春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那两人在外面等了片刻,不见他们出来,便自行离开了。 因连续几日毫无进展,留在春风居的人都待不住了,想要回家。 徐潇宁请他们再留几日,但大家各有各的事,还有人要回家参加老母亲的寿宴,这说什么也不能再留了。 徐公子十分烦躁,既担心他们一出门就被杀,又实在不好将人全部留下。 松月溪道:“要么放他们出去自生自灭,要么将人全部关起来。” 徐潇宁是放也不好,关也不妥。 他下意识地看向祝星洲。祝星洲拍了拍他肩膀:“青霞派上下听你安排,你做决定就是。” 徐潇宁不停踱步,快速思考对策。 就在他为难之际,谢天道:“放了吧,我来把血魔蝶引出来。他的目标应该是我。” 第21页 几人将目光聚到他身上。 谢天看着他们,面容平静:“我体内,有一颗情种。” 作者有话要说:  那什么碧华神君就相当于爱神,我瞎捏的ouo,前面说了这个文实实在在是与情爱有关,所以会有这种设定。 晏春讲述的那个故事假设是爱神传说,那么这个爱神传说一共有四个版本,他说的是第一版,后面的剧情还会有别的角色讲述不同的版本,只有一个版本是对的_(:з」∠)_ 后面还有一章。 感谢在20211123 23:32:38~20211125 23:3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邶风 4个;风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浅烟水色 58瓶;我想睡觉 30瓶;swd、可心悦已 20瓶;风钰 10瓶;阿六不姓阮 4瓶;邶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风雨】 “我体内,有一颗情种。” 风雨亭边花枝摇曳,春风捎来花的清香。谢天话音落,四周雅雀无声,另外三人面面相觑,表情都十分精彩。 徐潇宁皱起眉头:“什么玩意儿?” “就知道你们是这反应,”谢天坐在石桌旁,端起一杯茶,“我师尊说的……他说我体内有一颗情种,不过我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说的碧华神君的那颗,因为师尊从未给我讲过这个故事。而且这玩意儿既然是情爱凝聚而成,就不只一颗,所以并不稀奇。” 松月溪拉起他的手,双指搭住他的脉。 “干嘛?”谢天神色有些不自然,“是有一颗情种,又不是有身孕……摸到什么了?” 松月溪细细感受,确实什么都摸不出来。 徐潇宁好奇地问:“怀揣情种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谢天喝了口茶,“只感觉自己修炼时很lt;a href=www.po18e.vip/Tags_Nan/QingSong.html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gt;轻松lt;/agt;,像喝水一样,其他没有任何特殊感受。” 祝星洲也问:“有这个东西,是不是可以让你喜欢的人也爱上你?” “这不知道,我……”谢天嘴上说着话,眼睛却不自觉地看向松月溪。 他这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赶紧刹住:“我修无情道的,没有喜欢的人,不知道这玩意儿有没有作用。” 雎鸠从树上飞来:“怪不得你家中逼你成婚,是不是就因为这个?” “嗯,”谢天淡淡道,“情种,顾名思义,肯定是吃情爱的。我师尊说如若不早点跟人谈情说爱,我可能会被其消耗而亡……所以家里比较急。” 松月溪心情复杂起来:“竟是这样么?” 不谈恋爱就会死?这叫什么事…… 他当然希望谢天跟自己一起修无情道,但又不想他因此死掉,毕竟对方也是一条生命。而且对方这么年轻,长得又俊,就这么死了怪可惜的。 忽然之间,他陷入了十分为难的境地。 徐潇宁却还有些接受不了,他上下打量谢天,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试探地问:“真的假的?你该不会骗我们吧?世间真的有这种东西?” “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谢天道,“我师尊不可能骗我的,他说有就有。” 徐潇宁神情呆滞,他原以为什么碧华神君什么潇云太子都是说书人编出来的,没想到一起并肩作战的朋友突然告诉他,世上真有“情种”这种神奇的东西。 “将人都放了吧。”谢天正色道,“让他们各回各家,我留下来引出血魔蝶。然后哥几个把他灭了。” 他环顾几人:“能行么?” 徐潇宁和祝星洲异口同声:“当然行。” 松月溪迟了片刻,接在他们后面说:“行。” 稍后徐潇宁和祝星洲去释放那些少爷小姐,为了让这些人安全离开,他俩商量着分批将人送出城。松月溪和谢天则是留在春风居,照看剩下那些人,以防血魔蝶来突袭。 徐祝二人离开前,松月溪将他们叫到一边。 他心知徐潇宁与归元殿那边联络密切,一直在互通消息,于是低声交代:“徐公子,谢天身怀情种的事请务必保密。” “啊?”徐潇宁微微一愣,他向来是事无巨细全都向归元殿那边回禀的。 旁边谢天也稍微有些讶异,他自己都没想到请两人保密…… 松月溪神情严肃:“此事非同小可,一旦暴露,他将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他捂着这个秘密这么久,眼下当我们是亲近之人,也是为了解决血魔蝶,才与我们说的。你不可将此事公开。” “自然是不能公开的,”徐潇宁看向谢天,“那我能跟盟主说么?总得让他心里有个底,到时候如果我们这边发生意外,他也好及时过来应对。” 松月溪稍有些犹豫,他当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但不可否认徐潇宁的话也有道理。再说人家是亲父子,就算他真的不同意这孩子将事情说出,难道他就真的不会背着他们联系他父亲么? 他和谢天对了一个眼神,当事人跟他想法一致,算是不得不点头。 松月溪摆出当家人的架势,对徐潇宁道:“那就只告诉盟主一人,相信他也是有分寸的,应该也会尽力保护谢天。” “当然,”徐潇宁道,“宋阁主,我理解你的担忧。但请你相信我,相信盟主。我们会竭尽全力保全众人。” “那就有劳了。”松月溪又转向祝星洲。 第22页 不等他开口,祝星洲直接回应:“阁主放心,谢公子为了血魔蝶之事甘愿冒险,这份恩情祝某感激不尽,自然会保守秘密。” “好,”松月溪神色稍缓,“那就多谢两位了。你们快去快回,路上小心。” 目送这两人离开后,谢天看着身边的人,笑了一下。 松月溪看他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 * 等着离开的人全都集中在院子里,松月溪飞到院墙上坐下,心不在焉地看着他们,脑子里思绪万千,一团乱麻。 他抬手折了一枝花,无聊地纠扯花瓣。 谢天走到院墙下,仰头看着他,朝他伸出手。 松月溪下意识地将花枝递给他。 谢天微微一笑,伸手接住,又朝他伸出另一只手。松月溪愣了一下,随后弯腰拉住他的手,将他拉了上来。谢天在他身边坐下,晃着腿,看着他的脸,笑着问:“在想要不要放我回家么?” 松月溪道:“在想血魔蝶身在何处。” “其实,也不一定要谈情说爱才能解我的危机,”谢天自顾自道,“可能修无情道也是一种方法……断情绝爱后,情种……便不会爆发吧。” 松月溪眼睛一亮,从逻辑上来说,这似乎也是有道理的。激活情种是一个法子,那让它沉寂自然也未尝不可,说不准真可以试试。如果成了,谢天就能永远留在他身边了。 他伸手去按对方腹部,谢□□他侧身,大大方方让他按,但他摸了半天依旧没有查出任何异样。 松月溪忍不住问:“你师尊到底是什么人?” “我说他是神仙你信么?”谢天道,“我出生后病痛缠身,很不好过,某日师尊找来我家,收我为徒,为我治病,后来就在附近的山上住下了。从此带我修行,护我长大。” “神仙?真的假的?”松月溪修行这么多年,未曾见过真正的神仙,他朝谢天问,“你就没问过他关于情种的事么?” “问了,”谢天道,“他只说这是冥冥之中,机缘巧合,让我顺其自然,不要再问。” 松月溪觉得,这个“神仙”问题很大,他既然知道情种,还特地去谢家找到了谢天,并且一直守护在他身边,那他肯定知晓更多不为人知的隐秘。他缘何找到谢天?又有什么目的? 谢天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对他道:“我师尊待我极好,是个很温和的人,也从未勉强我与人谈情说爱,反倒经常帮忙开导我父母。” 松月溪道:“我又没说什么。” 他见谢天如此信赖他师尊,自然不好当着他的面质疑那人,想想人家认识多久?他又才认识他几天?这是不能比的。 他只想着有机会了与那人见上一面,到时候当面试探试探。毕竟现在谢天是他忘尘阁的人了,是他的副阁主,也是门派中除他之外唯一的弟子,他自然要对他的事上心,还要对他的生命安全负责。 谢天要是死了,就意味着他重振无情道的任务失败了,这必然不行,所以他不能让他死。 * 暮色四合时,徐潇宁与祝星洲回来了。 徐潇宁道:“一路未发生任何意外,所有人都顺利出城了。现在要如何让血魔蝶知道谢兄身上有情种呢?” 松月溪看向花枝上色彩斑斓的蝴蝶:“他没有趁那些人离开的时候去拦截,想必已经知道了,晚上我二人离开,他应该就会现身。” 祝星洲道:“倘若他不出现呢?” “不出现我们也走了,”松月溪道,“这座城中已没有忘尘阁的人,你让门派里的长老把剑阵撤了,他就会跟着我们走。到时候我们再伺机除掉他。” “行,”徐潇宁看了看祝星洲,“那我俩暗中跟着。” 简单商量了计划后,众人需得养精蓄锐。祝星洲称有事得回山上一趟,等会儿下来。 松月溪叫住他:“晏春呢?现在如何了?” 那日晏春身上血蝶之毒发作,祝星洲便将他带回山上找医师照看。此后几人再没有见过他。 松月溪问:“我们能否随你上去看看他?” 祝星洲面露难色:“他已无大碍,但仍需静养,实在不便见客……还请见谅。” 松月溪也没有坚持:“那等他好了,叫他下来玩吧。” “对,”谢天笑着道,“他还想跟我学剑呢,等他好了我教他。” 这话一出,祝星洲的脸色明显有些难看,连徐潇宁也十分尴尬。 他立刻去观察好友的神情,又疯狂给谢天使眼色,心想这个晏春怎么回事?为何要跟谢天学剑?这不是明摆着打他家少主的脸么?那家伙怎这么不懂事。 好在祝星洲的素养让他未当场发作,他保持镇定。“好啊。他也很想早点见到你们。等他好些了我就带他下来。” 随后他就走了。 徐潇宁上前一步,本想跟谢天说道说道,但松月溪直接拉着谢天回了他们住的别院。徐潇宁一句话堵在嗓子口没机会说,整个人十分难受。 等回到别院,松月溪对雎鸠道:“你上去看看晏春,小心点,别被发现。” 谢天看他一眼:“你怀疑?” 松月溪看看他:“你也怀疑?” 谢天摸着下巴,缓缓踱步:“他竟找我学剑,这太不寻常了,这是否是想向我们求助?” 第23页 松月溪也是这么想的,但嘴上调侃道:“有没有可能,他其实只是看上你了?” “这!”谢天脚步一顿,立刻尴尬起来,“阁主莫要胡说。” 他朝对方拱手:“我一心修无情道,请阁主明鉴。” 松月溪揶揄道:“你修无情道又不妨碍人家看上你。” 他突然凑近对方,在很近的距离看他的脸,尤其那迷人的金色眼眸:“谢公子玉树临风,被人看上很正常的,别紧张。” 谢天脸上一红。 雎鸠也凑过去看他的脸:“是挺英俊,不知道你跟合欢宗的少主比谁更胜一筹。” “合欢宗少主?”谢天一时语塞,脸上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只呵呵干笑。 雎鸠道:“据说他也是天人之姿,风华无双,不过似乎因为体弱多病一直养在深闺,没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养在深闺可还行,”松月溪搭着谢天的肩膀,“那自然是我家副阁主最绝色。” 他随即挥挥手,对雎鸠道:“赶紧去干活儿。” 雎鸠立刻拍打翅膀,飞出庭院,飞出春风居,一路上山,飞向云雾缭绕的青霞剑派。飞到半路突然下起了绵绵细雨,抵达后它在高空盘旋几圈,没多久就找到了祝星洲的住处。 那是一个清幽的别院,没有任何弟子把守。屋檐下风铃发出悦耳的脆响,院子里满地花瓣堆积,雨水落在池塘里,惊起一池涟漪, 雎鸠绕着院子飞了一圈,听到卧房里有人声,遂绕过去,飞到了树上,掩藏在密集的花叶间。 而后它从半开的窗户里看到房内书案翻倒,笔墨纸砚散了一地。晏春躺在木地板上,□□,发髻散乱,身下垫着祝星洲那件青色的外衣。祝星洲赤身裸|体伏在他身上,正埋首在他颈侧,与之低语。 雎鸠一下子就震惊了。 它下意识地用翅膀挡住眼睛,却又张开羽毛,从羽毛的缝隙偷看。 春雨淅淅沥沥,落在人心底。 晏春口中溢出细碎的声音,像小猫一样,那声音混在雨声里,听起来格外动人。祝星洲一只手垫在他脑后,一只手抬着他纤细的腿。 雨更大了,串成珠帘挡在檐下,模糊了二人的身影。 良久之后,晏春大叫出来,而后他失神地看着屋顶,大口喘气。祝星洲俯身亲吻他汗涔涔的脸,眼里满是怜惜。 他拉起对方白皙纤细的手臂看了看,嘴唇细细吻过那恢复完好的肌肤,轻声问:“好些了么?” 晏春浑身无力,只轻轻点了点头。 寒风吹乱了地上写满诗词的宣纸。 祝星洲挥手关上窗户,将风声雨声和一切的喧嚣都挡在了外面。他躺下来,手臂一紧,将晏春搂入怀中,拉起大氅,把他裹住。而后下巴垫在他头顶,温柔地抚摸他的肩头。“等事情结束了,带你去戏楼听书。” 晏春挤出一个笑容:“好。” 他抬头看向紧闭的窗扉,隐隐听到了鸟儿翾飞的声音。 这轻微的声响很快泯灭于青霞城的狂风大雨中。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晚安! 第11章 【心机】 夜色掩映下,雎鸠回到了春风居。 它一头飞进别院。松月溪已在屋檐下站了许久,见它出现在视野中便伸手去接:“怎去了这么久?还以为你被人炖了。” 雎鸠落在他手上,口中发出“关关”的声音。 松月溪带着它转身走进屋里,顺手关上门。室内摆着楠木茶几,旁边的小火炉煮着沸水,谢天跪坐在软垫上,一手攥着袖子,用熟练的手法沏茶。 新鲜的春茶散发出浓郁的清香,瞬间充盈整间屋子,稍稍冲淡了春雨带来的寒气。 松月溪在茶几边坐下,朝雎鸠问:“看到晏春没?” 雎鸠道:“看到了。” 松月溪问:“看到什么了?” “看到……”雎鸠从他手背跳到茶几上,缩着身子,有些不好意思,“看到他俩在双修。” “双修?”谢天手一抖,差点将茶壶掉到地上。 旁边松月溪却平静很多。双修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还有呢?”他问。 “没了,”雎鸠道,“看了一会儿,就看到了这,还听到他们商量等解决了血魔蝶之后去踏青,去游玩。” 它朝着谢天道:“我也要喝。” 谢天帮它也倒了一杯茶,手指在茶杯外面握了一下,使其冷却。 松月溪问:“晏春状况如何?” “双修之后,他手臂上的伤似乎已经好了,别的看不出来……”雎鸠将脑袋扎进茶杯中喝了点水,而后稍稍靠近火炉取暖。 谢天拿出一块手帕,轻轻帮它擦拭羽毛上的水:“他很顺从么?” “这让人怎么说啊?!”老鸟激动地跳了一下,转头啄他手指,“你这年轻人,怎问出这么羞耻的问题?!” 松月溪却是懂谢天的,他对雎鸠道:“副阁主问你话你就好好回答。” “啊,这个问题……”阁主都发话了,雎鸠当然得回答。它细细回忆,难为情道:“未见他挣扎……一直挺配合的,确实很顺从……” 谢天换了个问题:“那他主动么?” “啊?这个这个……”雎鸠在桌面上走来走去,“这个怎么说呢?你是指哪种主动?坐上去自己动的那种主动么?那那那……那没有的!他只是——” 第24页 “知道了。”松月溪打断了它,阻止这老鸟进一步描述细节。 随后他又用严肃的眼神看着它:“以后不准啄副阁主了。要待他如待我。” “是是是!”老鸟赶紧扭头去蹭蹭谢天的手,拼尽浑身力气讨好他。谢天脸上带着笑意,伸手挠挠它脑袋,与之互相熟悉。 松月溪双手捧着茶杯,忍不住笑了:“青霞派终于出了一个把人当老婆的继承人了么?先前这家可都是历来视剑如命,与剑相依的。” 火炉上热气翻涌,模糊了他俊美的面容。谢天喝了一口茶,透过白茫茫的热气看他一眼,有意无意道:“或许……这就是情吧。” “嗯?”松月溪喝茶的动作一顿,顺着他的话思索起来。 是这样的么? 或许。或许吧。 * 雨下个不停,谢天坐在对面,那么近的地方,他剑眉星目,纤长的睫毛如鸦羽一般。松月溪看着他,脑子里又忍不住想起那颗令人头疼的情种。他既不想对方死,又不想放他走。 虽然谢天愿意陪他修无情道让他很开心,但谁又能想到,这个愿意修无情道的人体内竟然有情种……这就是天意弄人吧。 松月溪有意无意地问:“家里这几日没有催你回去么?” “当然催了,每天都催。”谢天故意学出一口轻浮的语气,“我说……说本少爷看上你了——” 松月溪直接一口茶喷出来。随即剑光一闪,将剑架在他脖子上,冷冷道:“你找死么?” “那不然我怎么办?”谢天一脸理直气壮,“你教我怎么办?” 他捂着心脏的位置:“我这种情况,又是家中独子,父母自然百般担忧。为人子女,总不能对他们不管不顾,不理不睬吧?” 松月溪当然不希望他为了修无情道而跟家人断绝关系,听他这么说,倒是理解他的难处。 他只好收回剑。 谢天接着先前的话:“我说要把你弄到手,带回家,家里就不急了。” 他抬起眼帘,看向对方:“我一心一意为了门派。阁主不会介意吧。” 松月溪翻了个白眼:“你说都说了,我介意还有用么?” “有用,”谢天稍稍凑近他,双臂撑在桌上,笑嘻嘻道,“其实我还没说。先前我跟家里说了阁中遇到的麻烦,父亲就同意我与你一起查。他虽然想让我赶紧回去,但他也是个热心肠的人,叫我查完了再回。到时候,我可得想另外的理由拖延下去了。” 他看着对方的眼睛:“下次他催我了,我就这样说,阁主同意么?” “这……”松月溪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来这一出,真的太有心机了…… 倘若他说已经用过这个理由了,那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他再怎么反对也没用,也就随他去了。但对方尚未用这个理由,这会儿来询问他的意见,这让他如何说呢? 他总不能同意吧? 他肯定不能同意吧? “你我都是修无情道的,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谢天眉头蹙起,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只不过是口头上骗骗我家里,难不成阁主还担心真的发生什么?” “我担心你早晚会被我,或者你家里人打死。”松月溪避开他的目光,端起茶杯喝水,“随便你。” “那行,”谢天点点头,脸上是心满意足的笑,“那到时候我就这么说了。” 松月溪瞥了他一眼,怎么感觉自己是不是被算计了? 喝完一杯茶,弟子来报,说祝星洲已从山上下来。 两人便熄灭炉火,离开房间,打算动身了。 这会儿雨已停歇,地面上全是落花,青石小径一片湿滑。寒冷的空气萦绕在鼻尖,让人顿时清醒。二人穿过花园,去往前院。谢天跟在松月溪身后,吸了一口寒气后喉咙发痒,没忍住咳嗽起来。 松月溪马上扭头看他,谢天摆摆手:“没事。” 到了前院,祝星洲站在浓郁的夜色里,晏春也在他身边。 * 晏春提着一盏精致的灯笼,身上裹着一件红枫色披风,一圈蓬松的毛领围着他漂亮的脸。 灯笼的暖色光辉照亮他的眉宇,他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你们要走了么?”待忘尘阁的两位走近,他提着灯笼上前一步。话是问松月溪的,但眼神却看向谢天。 松月溪点点头:“要走了。” 晏春露出遗憾神色:“我们还未说过几句话。” 松月溪饶有兴致地问:“你有什么想同我们说的么?” “我……”晏春看看他,又看看谢天,欲言又止。 随后他摇摇头,似乎又没有想说的了。 谢天看了祝星洲一眼。 祝星洲迎着他的眼神,面色从容,没有什么异样。就好像他有了某种底气,所以不怕晏春跟他人那么近了。 “那就这样吧。”松月溪道,“我们走了。” 他说着转过身。 晏春却又追出一步:“等等。” 忘尘阁的两人回头,一起看向他。 晏春再次紧张起来:“再……再多留一会儿吧。”他看着松月溪,“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这个问题松月溪之前也产生过疑惑,但他没有印象,不记得在何处见过晏春,只觉得对他有种熟悉的感觉。而且他离开有百年之久,明显不是在离开前见过对方,难道是在现代世界见过,然后晏春穿过来了? 第25页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想不起来,不过也不要紧。”寒冷的夜风里,他看着对方,温声道,“现在认识就行了吧。” 晏春微微一愣,随后眉宇松开,似乎豁然开朗。 “你说的对,现在认识就可以了。”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青花酒坛,“这是我酿的清酒,喝完这杯再走吧。” 那两人没什么异议,就随之回到堂中。 婢女将厢房的窗扉打开,几株桃花在圆形的窗框外轻轻摇曳,一点点拨开云雾,将月亮从夜空中涂抹出来。 王管事早已准备好了一桌下酒菜,见他们进屋了,就从晏春手中接过酒坛,为他们温酒。 祝星洲刚坐下,屁股还没坐稳软垫,就有弟子说是有事禀报,他只得道了句“失陪”,然后匆匆离开。 这边谢天张开嘴,正要说什么,忽然腰间的传音铃铛又响了。他面露歉色:“我也失陪一下……” 于是他也走了。 房内只剩下松月溪和晏春,还有服侍他们的王管事。 松月溪看看晏春,又看看王管事。 晏春马上转向王管事,对他道:“王叔,您去忙吧,这里我来就好。” “哎,哎,好。”王管事马上起身退出房间,帮他们合上横开的门。 这下房里只有两个人了。 * 酒温好了,晏春倒了五杯,又往每个杯子里加了一片花瓣。 他低头倒酒的时候,发丝从瘦削的肩头滑下来,遮住半边脸,更让人觉得美丽动人。 松月溪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轻轻晃了晃。他寻思着,他得试一试这孩子。 原本他并不关心晏春跟自己见没见过,但还是那句话,一切都是机缘。他担心这也是上天的安排,怕置之不理的话会错失什么机会,亦或者造成什么后果,因此便稍稍凑近他,压低声音—— “宫廷玉液酒?” “什么?”晏春一脸茫然,又很快做出反应,笑着道,“我这个不是什么玉液酒,是桃花酒,入口清甜,不会醉的。阁主可以试试。” 松月溪顿时有些失望,他怀疑对方年纪小,可能没听过那句,于是又再次试探:“淡黄的长裙?” “嗯?”晏春更加迷惑了,他低头看看两人的服饰,二人身上皆未穿淡黄色衣衫。 “没事,”松月溪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语气温和,“我是觉得,你长得这么好看,穿淡黄色应该也不错。” 晏春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忍不住红了脸。 看他反应,松月溪心道,他难道不上网的么? 随后他绞尽脑汁,努力想一些不上网的现代人也能接得出来的句子。 想了老半天之后,他眼睛一亮,用一种神秘莫测的语气低声道:“北京欢迎你。” 这总该知道了吧。 “北……北京?”晏春迟疑地问,“是忘尘阁的地界么?我可以过去玩么?” “可以,当然可以。”松月溪露出慈祥的笑容,“忘尘阁欢迎你。” 三轮下来,他已经确认,这孩子铁定不是从现代世界穿来的。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你待在这里,我去将谢天找回来。”他放下酒杯,按了一下晏春的肩膀,随后起身往外走。 谢天那边,本以为又是父亲催他回家,却不想是来自母亲的温柔问候,这让他缓了一大口气。对方只叮嘱他多加小心,随后就跟她那群好友打牌去了。 相比父亲整日忧虑,谢天的母亲倒是更为冷静放松的那个。 与她简单寒暄几句后,谢天本欲回去喝酒。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了松月溪的身影。 对方发带飞扬,白衣若雪。 谢天定定地看了他几眼,二人穿着一样的门派服,配着一样的门派玉佩,气质却各不相同。 “咱们还是尽快离开吧。”松月溪走上前,“我已经和祝星洲打过招呼了,酒也替你喝了。” “好,”谢天点点头,“那就走吧。” 二人并肩走在青石路上,一路也没有遇到青霞弟子。 松月溪低声问:“你有没有问过你师尊,情种到底是在哪里?真的是在心脏里面么?” “不是,”谢天摇摇头,而后四处看看,待观察一番后,他也压低声音,“只跟你一个人说哦……你可别告诉别人……” 松月溪道:“那是自然。” 谢天凑近他,抬手搂住他脖子:“其实……情种是在……” 松月溪下意识地向他靠近,附耳过去。 “在,”谢天深吸一口气,“在肾里。” “啊???”松月溪一脸震惊,如遭雷击,整个人愣住了。 就在这时,谢天眼神一厉,左手如爪,闪电般地锁住他修长的脖子,随即指尖用力,狠狠刺入他喉咙!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啦,考考大家,“宫廷玉液酒”下一句是啥? =============== 感谢在20211126 00:04:36~20211126 23:0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六不姓阮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血光】 松月溪猝不及防,马上不能呼吸了。 第26页 “谢……”他瞪大双眼,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一张嘴,口中涌出大量鲜血,“为……为什……” “不准扮成他的样子。”谢天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手上瞬间凝聚力量,他本想直接拧掉他的头。但在他发力的那一刻,“松月溪”的身体化作了黑红色蝴蝶,反扑向他,将他团团包裹。 谢天顿时视线迷乱,只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似乎要坠入万丈深渊。 就在此时,一道白色的身影飞过春风居最高的那棵相思树,遥遥轻喝一声:“谢天!” 这一声犹如震入灵魂,谢天立刻清醒过来。 松月溪足尖踩着一只血蝶,双手结印,周身爆发出粉色光辉,谢天身上的蝴蝶唰然变成了朵朵桃花。 他呼吸一畅,马上双手握拳,浑身一震,将满身的桃花震开了。 与此同时,一支闪着金光的利箭划破夜空,呼啸而来,“嘭”的一声,爆发出夺目光辉,赶在桃花变回血蝶前,将它们焚成了灰烬。 谢天后退一步,大口喘气。 他抬头看去,徐潇宁在旁边的屋顶上,一边奔跑,一边拉弓,眨眼间又射出三箭。金光箭拐着弯射向园中三处,炸出星星点点的火花。那灼热的火花扑向黑红色的血蝶,将其点燃。血蝶快速燃烧起来,它们拍打着浴火的翅膀,扑向三人,然而还未靠近就化成了灰。 松月溪来到谢天身边,与他背靠背。 谢天看了看,他腰间没有戴玉佩。 他不放心,谨慎地问:“我去忘尘阁时身后跟了几个人?” 松月溪一边挥剑斩血蝶,一边冷静回答:“四人,红衣,皆是男子。” 这是他们来青霞城之前发生的事,血蝶不可能知道,他回答无误,谢天终于放下心来。 满园血蝶幻化成四个人影,分别攻向他们三个,以及匆匆赶来的祝星洲。 经过几日休养,血魔早已完全恢复,甚至比先前更加强盛,被谢天斩断的手臂也重新长了出来,四个分|身每一个都魔气滔天。他门出手如电,利爪如风,指尖带着黑红血光,似乎能撕破夜空。 松月溪拉开距离,将身形隐匿在桃花之中。这招血魔会的他也会。待那分|身失去他的踪迹,他又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背后,左手猝然出掌,狠狠拍在他后背,将他整个儿变成了桃花。 随后他在对方变回蝴蝶之前,抓紧时间,灌注全力,一剑将其斩成两半。 他剑风狂野,这一剑下去,也将花园中的凉亭连同院墙劈得粉碎,一时间尘土飞扬,碎石四溅。那剑势不减,连隔壁的房屋也接连裂开好几间。 祝星洲脸色凝重,在旁边大喊:“宋阁主请悠着点!” “没事!”谢天一边招架面前的血魔分|身,一边高喊,“我赔!!” 松月溪顾不上看自己毁了多少,他喊了一声:“徐潇宁!”而后掠至空中,像上次那般,割破手指,抹过剑锋,再抡起长剑,挥洒血雨,让满园的血蝶化作桃花。 徐潇宁赶紧反手拉弓,朝着高出射出一支金光箭。那箭在空中爆开,洒下漫天火花,顷刻间烧死了大片血蝶。 然而血蝶源源不断地补上,很快又从园外涌来。 松月溪道:“继续!” “没啦!”徐潇宁面露苦色,“总共才五支箭,这是最后一支!” 松月溪顿时无语,仙盟这么穷的么? 他用冒着血的手指在虚空中画了几个符篆,又旋转身形,像发牌一般扬手让符篆飞向血魔的另外三个分|身,将他们定住。几人有他相助,赶紧对付自己面前的对手。徐潇宁和祝星洲都成功解决了,剩下谢天。 “神经刀”的他今日他未有神魔之威,正不巧处于比较尴尬的状态。 好不容易解决了面前的分|身后,他赶紧撑着腿喘气。这一口气还没喘完,忽然身后一个声音幽幽地问: “情种真的是在肾里面么?” 谢天余光一瞥,正对上血魔的本体,对方脸色煞白,嘴唇红艳,简直跟鬼一样! 他吓了一跳,赶紧侧身闪避。 旁边徐潇宁颇为惊奇:“在肾里??这么特别么?” “特别个鬼!”谢天情急之中将自己的琉璃瓶扔向血魔,血魔一把抓住,本想将其捏爆,但一使力却发现捏不碎。 他微微一愣,忍不住低头查看掌中小巧的瓶子。 松月溪趁机拉起谢天,将他挡在自己身后,也朝他问:“真的在肾里么?” 原本他以为那玩意儿是走心的,没想到竟然走肾的?! 如若是真的,这也太一言难尽了吧…… “对!就在肾里!”谢天看着血魔笑了起来,“没想到吧,你先前掏心可都掏错了!应该掏肾的,蠢货!” 血魔终于露出愤怒的神色。 他双掌毫无章法地朝着谢天攻去,掌心射出红色的血柱。那血柱煞气熏天,令人窒息。松月溪护在谢天前面,挥剑相挡。一滴血水溅在了他袖子上,立刻将布料腐蚀。 他振臂甩掉那滴血,而后提醒众人:“别被他的血水溅上。” 谢天在地上打了个滚,于满地蝴蝶尸体中捡起发光的琉璃瓶,又快速回到松月溪身边。 四人分工,谢天负责吸引血魔仇恨,松月溪负责护着他,剩下两人负责攻击血魔。 第27页 花园里血蝶和桃花混在一起,放眼望去是猩红的一片。谢天晃着琉璃瓶,血蝶便不敢近他身。他朝着血魔喊:“喂,你爱过么?” 血魔眼神冰冷,被他激得丧失理智,胡乱出手。徐潇宁与祝星洲自少年时期就开始结伴云游四方,斩妖除魔,故而配合起来极为默契,没多久就让血魔乱了阵脚,出现破绽。 趁此时机,松月溪将长剑插入地面,双手结印。剑身再次扩散出粉色光辉,光芒扫过之处,蝴蝶,桃花,全都定住,血魔也脚步迟缓,难以动弹,一时间无法消散。 他眉目一凛,喊了一声:“动手!” 徐祝二人对视一眼,呈两面包夹之势,同时朝着血魔出手。他俩动作一致,使出了配合数百次的合招。这一招爆发出夺目的火光,“嘭”的一声炸穿了血魔的腰侧。 那蝴蝶凝成的身体燃起了熊熊大火,赤金色火焰无情地灼烧他的躯体。他眉头一皱。本欲吸收散落的蝴蝶,填补自己被烧穿的胸腹,但吸来的却都是桃花。 血魔怒上眉头,支撑着残破的身躯,利爪撕裂虚空,掏出一把通体全黑的古琴,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旋转身形,五指将琴弦拉到极致,而后猛地放手。 霎时间黑红色的音波四处乱飞,激荡起漫天的花与蝶,几人眼花缭乱,各自闪避,唯独谢天没被血蝶近身。 在一片混乱中,血魔抱琴后退,踩着音波飞上高空。 同伴皆被血蝶缠身,谢天连忙朝着血魔扔出自己的佩剑,与此同时他口中大喊一声:“下来!” 松月溪本来没对这家伙抱有希望,没想到他的剑竟然精准地将砸中了血魔,令其直接坠落! 他惊了:“你又行了?” 谢天尴尬一笑:“意外。” 那血魔摔在地上,撞碎了凉亭,散成遍地蝴蝶。谢天马上看向祝星洲:“我赔,我赔!” 祝星洲倒也不至于这么小气,只是这会儿顾不上同他解释。 上百只蝴蝶扇动翅膀,随风起舞。 徐潇宁急道:“不能让他离开!” 祝星洲立刻将剑一转,口中清啸一声:“霞光万丈!”倏然间,青霞派祖传的霞光剑抖出万千剑影,同时飞向春风居各处,结成了一个赤霞色的剑阵,将整个春风居罩了起来。 蝴蝶纷纷撞上气罩,各自寻找出路。祝星洲再转宝剑,剑阵再次缩小,蝴蝶的生存lt;a href=www.po18e.vip/tuijian/kongjianwen/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gt;空间lt;/agt;也不断被压缩。 三转之后,剑阵缩小到了早已被毁的花园。血蝶无处可逃,只得化成人形。 他已穷途末路。 蝴蝶的尸体堆积如叶,他站在那里,歪着血淋淋的脑袋,看着谢天,呆呆地问:“爱,到底是什么感觉?” 谢天回答:“你不配感觉。” “是么……”血魔惨淡地笑了一下,随后忽然伸手插入胸腔,掏出了自己的心脏。 几人猝不及防,全都被这一幕镇住了。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瞬间捏爆了自己那颗跳动的心! 血水喷溅,突然袭向维持剑阵的祝星洲。他下意识拔剑一挡,剑阵立刻溃散。 眨眼间血魔的身躯崩成黑色的蝴蝶,飘向空中,但它们已经无力逃走。蝴蝶飞着飞着,化作了黑色的雨,哗啦啦落下。 松月溪搓了搓指尖的黑色雨水:“不好,这雨有毒!” 几人都没想到血魔临死了还能整这一出。 他们几位倒能抵抗,但城中的百姓可就要遭殃了。祝星洲脸色一变,马上就想再起剑阵屏蔽雨水,但他一人只能勉强撑起可以罩住春风居的剑阵,无力再扩大范围。 他对徐潇宁道:“你去山上找几位长老帮忙!” 不等他说完徐潇宁就走了。 松月溪和谢天则是走到祝星洲身后,各自伸出一掌,撑在他后背,为他助力。 在二人的帮助下,祝星洲勉强将剑阵扩大了些,然而还远远不够。黑色的雨将青霞城带入无尽的黑暗中,整座城一片漆黑,眼看着黑雨越来越大,几人都有些着急。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暖色光辉出现,将无尽的黑暗灼破了一角。 晏春提着灯笼从房内出来了。 “快进去!!”一看到他,祝星洲顿时紧张起来,连忙大喊,“回去!!” 晏春好似没听见,他单薄的身体迎着狂风,提着灯笼,走到了他们身边。 松月溪也对他喊:“你快进去!” 晏春看着他,对他笑了一下,轻轻将灯笼放在了他脚边,而后走到他们前面,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站在废墟上,朝着那棵倒下的相思树伸出手,奇异的一幕发生了,相思树缓缓竖立起来,坍塌的亭台逐渐复原,地上的大坑也填了起来! 随后晏春抽了自己头上的红色发带,朝着空中轻轻一挥,那棵相思树金光闪烁,枝头的花全开了,枝叶间多了许许多多的红线。那些红线随风飘动,美轮美奂。 他站在树下,闭上眼睛,双手十指交叉,额头花印一亮。风停了一瞬,随后相思树上花粉爆开,亿万花朵飞离枝头。 无数的金色花朵飞上天空,粲然一闪,瞬间照亮了无边的黑暗。 血雨停,花雨落。相思花雨随风飞扬,飘入千家万户的窗口,落在浑浊腐臭的河道,覆满纵横交错的街市,净化了整个世间。 所有人抬头看向天空,金色的雨洋洋洒洒,宛如神迹降临。 第28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6 23:02:17~20211127 23:4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萧长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萧长离 20瓶;我想睡觉 10瓶;阿六不姓阮 4瓶;阿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红线】 乌云散去,月光重现。不到片刻,花雨渐渐停歇,晏春身形摇晃,倒在了地上。 祝星洲连忙上前将他扶起,面上极为紧张,快速往他体内注入真气。 松月溪蹲下身,在晏春纤细的手腕上搭了一下。对方耗损太严重,极度虚弱,情况不太妙。而且他还吸收了那黑雨,白皙的手臂再次出现了黑红的淤血。松月溪赶紧按住他的手臂,使出治疗术,抑制血毒扩散。 晏春脸色惨白,明显极为痛苦。祝星洲握着他的手,眼里满是不忍。 “没事……”晏春勉强笑了一下,声音虚弱,“能帮到大家……我很……” 他一句话没说完就呕出了一口黑血,祝星洲连忙将他抱起,快速回到自己住的院子。松月溪和谢天原本跟了上去,但还没靠近,对方就关上了门,两人识趣地退出来,在外面为他们护法。 徐潇宁匆匆折返,喘着气喊:“方才是怎么了?是哪位前辈大显神通?” 谢天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是晏春救了大家。” “晏春?”徐潇宁极为震惊。 三人走到稍远一点的地方,谢天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详细讲述。徐潇宁听完简直不敢置信:“他一个小小的剑童竟有如此神通?” 呼风唤雨,净化世间,这可是只有神仙才办得到的。 松月溪道:“有这本事当然不只是小小的剑童了……你对他不了解么?” “我怎么了解?我跟你们同时间认识他的。”徐潇宁往祝星洲住的院子看了看,低声道,“也不知道星洲上哪儿捡了这么个厉害角色……” 松月溪看了看他身后,问:“长老们呢?方才我们在这里打血魔,他们怎么不来帮忙?” 徐潇宁道:“几位前辈说先前连续数日维持剑阵,有些累了。” “这就累了?他们不是四个化神境么?”松月溪冷笑一声,“是故意不帮你好兄弟的吧。” 徐潇宁给了他一个嗔怪的眼神:“看破别说破。” 松月溪道:“若是我们阁中长老敢这样,我直接把他们骨灰扬了。” ——虽然忘尘阁已经没有长老了。 但,以后还有有的! 作为祝星洲的好友,徐潇宁何尝不恼火,不过老前辈说累了,就算他是仙盟盟主之子,是归元殿的少主,也不能强行命令他们站起来帮忙。 他叹了口气:“还好他身边还有晏春。” 越想越觉得好友孤苦,徐潇宁忍不住操起心来:“我看赶明儿我给星洲介绍说个媒吧,他也不小了,身边得有一个体贴的人才行。” “你可别乱来,”谢天道,“你好兄弟已经心有所属了,别破坏别人姻缘。” “什么?”徐潇宁一愣,随即喜出望外,上前一步,急切地问,“星洲有喜欢的人了?是哪家姑娘啊?他也真是的,竟然不告诉我!” 谢天皱起眉头:“你真的不知道……他和晏春的关系么?” “啊?”徐潇宁瞪大了双眼,“他们……” 不都是男的么?!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两个男的? 徐公子十分崩溃,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怎么了?? 好半天之后,徐潇宁才缓过来。 虽然他还不大能接受,但也能理解吧。晏春长得那么漂亮,比女孩还美。再说祝星洲自小重担加身,一直过得比较压抑,遇到个温柔的人,兴许就忍不住动了心。 这会儿也顾不上探究晏春的身份,因祝星洲在忙着为晏春疗伤,徐潇宁就让青霞派的弟子到城中去照看百姓,看看有没有被血雨殃及的,如若有,赶紧将人抬过来。 松月溪和谢天则是出去转了一圈,确认血魔已经死了,他俩就回到了春风居。 两个时辰后,弟子回报,说是无人伤亡。虽然之前也有不少人不幸沾了血雨,但还没来得及找大夫,就被相思花雨给治愈了。根据众人报的,被波及的差不多有几十人,但全都已无碍。 这下知道内情的几人更加惊讶于晏春的神通。 * 次日上午,祝星洲从房内出来。 他神情萎靡,脸色极差,看起来颇为疲惫。但对上等待已久的三人,他还是打起精神,笑着对他们道了一声:“早啊,诸位。” 徐潇宁问:“晏春怎么样?” 祝星洲神色凝重,似乎不知道怎么说。 松月溪问:“我们能进去看看他么?” 祝星洲点点头,领着他们进屋。 晏春睡下了,一张精致小巧的脸毫无血色,手臂上的经脉倒是恶化为黑色,极为明显。同样引人注目的,是他颈部裸露的肌肤上出现了相思花暗纹。 松月溪探了一下,对方脉象极为虚弱,似乎情况更为糟糕。他俩都是木系灵根,他试着为对方注入灵力,清除血毒,但却无济于事。 “宋阁主不必白费力气,”祝星洲道,“这样救不了他的。” 第29页 徐潇宁问:“要如何才能救他?要灵丹?还是特殊药材?若是需要归元殿那边帮忙,你尽管开口。” 祝星洲摇了摇头:“那些……都救不了他。” “恕我冒昧,”谢天道,“祝兄,晏春他到底是什么人?” “有如此强大的治愈之力,又与相思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松月溪看着晏春沉睡的面容,大胆猜想,“他是神仙么?难道是——” 他正要说出“月老”一词。 祝星洲却道出三个字:“红线仙。” 这话一出,徐潇宁颇为震惊,一脸“神仙竟在我身边的表情”。 谢天倒是早有怀疑,并不算太惊讶。 “他真的是神仙么?”徐潇宁问,“他是怎么流落人间的?” “他记忆缺失,自己也说不清。”谢天在床榻边坐下,拉起晏春的手。对方腕骨突出,极为瘦弱。 在那纤细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 而祝星洲被青色袖袍遮挡的手腕上,也有同样的红绳。 徐潇宁满脸担忧:“完全没有办法了么?” 松月溪道:“他是红线仙,应该和碧华神君类似吧?或许也是可以通过吸收人间情爱恢复神力?” “那是只有神君才有的强大天赋。”祝星洲道,“红线仙有许多个,他们虽然也能吸收一点情爱之力,但终究是力量薄弱,他们只有促成凡人姻缘才能增长力量。” 松月溪马上明白过来,就是要搞业绩,业绩好了才能变强。 徐潇宁感到极为沮丧。“他帮了我们,我们却帮不了他么?” 这时候晏春咳嗽一声,悠悠醒转。 他吃力地掀开眼帘,看看了房内几人,而后面前牵动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我没事……”他嘴唇嗫嚅,气若游丝,“我可以……自己恢复……” 祝星洲抬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拿出手帕轻轻帮他擦拭额上细密的汗珠。 晏春看着徐潇宁,眼神温柔:“听星洲说……你有个喜欢的姑娘,是么?” “啊,这个……”话题突然一转,徐潇宁简直猝不及防,一时间感到很不好意思。 他下意识地看了祝星洲一眼,心道这家伙怎么把这事也说了! “可以同我讲讲么?”晏春掩嘴咳嗽了几声,众人都十分揪心。缓过来之后,他又道:“听美好动人的故事,我也是……能慢慢恢复的。” “真的么?”徐潇宁马上放下了一身的尴尬,“可以啊,我给你讲!我细细地讲。” 祝星洲将晏春的手放入被褥中,而后起身,把另外两人带了出去。 房内只剩下徐潇宁和躺在病榻上的晏春。 徐潇宁原本大大咧咧地在床边坐下,又忽然想起晏春与祝星洲的关系,于是赶紧起身,搬了把椅子,坐到了床前。 “她是归元殿的一位师姐,我俩从小一起长大的。” 才说了这第一句,他眼里就亮亮的,脸上不自觉漾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晏春看着他,只觉得他说到自己喜欢的人时,满脸柔情,百般美好。 “其实也不算一起长大……”徐潇宁觉得自己还是该严谨些,他干咳一声,又重新组织语言,“是她照顾我长大的……师姐温柔善良,我小时候体弱多病,经常很不舒服,她就细声哄我,亲手做好吃的糖给我。后来她还为了我学习医术,成为了一名非常厉害的医修。我俩经常一起出去斩妖除魔,我保护她,她保护我。我觉得她是世上最最最好的女孩。” 晏春问:“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实在太微妙了。 徐潇宁一下子就知道,晏春似乎不怎么喜欢祝星洲。否则他不可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祝星洲明显是很喜欢晏春的,但是这位掌管人间姻缘的红线仙却不喜欢他。没有比这更悲伤的爱情故事了吧? 他突然为好友感到很难过。 稍稍愣神后,徐潇宁收拾心情,认真回答晏春的问题。 他脑子里出现了师姐那张温柔的面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就感觉……很想天天看她啊,很想天天跟她说话,也想她天天跟我说话……就,一看到她就……好像全世界的花都开了。一看到她,就忍不住马上朝她跑过去……忍不住一直笑,一直笑,她还老说我傻。哎,我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徐潇宁稍稍有点脸红,随后他还是忍不住问:“你呢?你……喜欢星洲么?” 晏春沉默了。 他躺在那里,澄澈的眼眸闪过一丝迷茫。 徐潇宁愈发替好友感到悲伤。他双手按在腿上,紧张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他看着晏春那张脸,心里想着,星洲他……长这么大就喜欢过这一个人吧,噢,倒也不能说人……人家是意外坠落人间的神仙,还是个男的。想也知道青霞派不会允许他坚持这份感情,他自己也定是经历了很艰难的思想斗争才决定与对方相伴,但万万没想到或许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片刻之后,晏春轻声开口:“我不知道。” 春风将他的声音带出去,送到祝星洲耳边。 祝星洲原本正与另外两人在外面交谈,这时候声音一顿,随后手掌在宽大袖袍下面握紧成拳,指甲陷进肉里。 房内,晏春看着头顶的白色纱帐,眼神仍有有些迷茫:“我真的不知道。可能……喜欢吧?又好像不喜欢。” 第30页 “可能?”徐潇宁微微蹙眉,“这种事……还有不确定的么?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 “我不是很懂情,”晏春道,“我的那些同伴,大家也都不懂的。” “什么?”徐潇宁大为震撼,“你们神仙,都是不懂情的?” “对啊,”晏春终于笑了,“神仙……本来就是不懂情的。否则当年,天界也不会狠心拆散碧华神君与潇云太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结束了,舍不得睡TuT 感谢在20211127 23:47:28~20211128 23:4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邶风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躺平的闲鱼 36瓶;лина 20瓶;阿六不姓阮 4瓶;以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听戏】 神仙不懂情,说起来也是合理的。 成仙之路本就要参破万相,超脱世俗。而且晏春本体是一棵相思树,是天生的神灵,更加不懂俗世情爱。徐潇宁很快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倒也能理解他的答案。虽然理解,但心里还是不好接受。 他仍然替祝星洲感到很难过。 可是感情这种事没感觉就是没感觉,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怕是神仙,亦不能勉强。更何况晏春年纪尚小,懵懵懂懂,根本还不理解情爱。 片刻之后徐潇宁离开房间,找到另外三人,告诉祝星洲:“晏春睡下了。” 随后他看看忘尘阁的两位:“血魔蝶已死,我得向归元殿回禀经过,咱们一起回顾一下整件事?” 祝星洲道:“是该好好回顾一番。” “星洲你就不用来了,”徐潇宁拍拍好友的肩膀,笑着道,“你留下来好好陪晏春吧。” “在青霞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这青霞少主怎能缺席?”祝星洲道,“你们三位先去,我稍后就来。” 他回房间看了看晏春,对方并没有睡着,听见动静就睁开了眼。 祝星洲走到窗边,将稍有些清寒的风关在外面,而后来到床榻边,静静看了晏春几眼。 对方也看着他。 “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么?”祝星洲问。 晏春看着他,沉默不语。这种沉默让祝星洲十分难过,而后是极为压抑的愤怒。 他右手伸进被窝。很快,晏春眉头皱起,露出痛苦的神色。 祝星洲低头,轻轻吻他柔软的唇瓣,吞下他细碎的轻吟。 他认真欣赏着对方的表情,笑着道:“我觉得,你可能还是有点喜欢我的,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晏春满头大汗,双手揪着被褥,不住喘气。 * 风雨亭里。 徐潇宁和忘尘阁的两位似乎正在讨论晏春的事。 松月溪道:“你还有心情分析血魔呢?我以为你要马上把遇到神仙的事报给归元殿。竟然让我们遇到一个小神仙,挺神奇的。” 徐潇宁笑笑:“嗯……是挺神奇的。” “你看起来好像很快就接受了,”松月溪忽然想起谢天之前说他师尊就是神仙,他稍稍凑近徐潇宁,低声问,“该不会你见过神仙吧?” “啊?”徐潇宁连忙摇头,“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怎么可能呢?” 一看他这反应,松月溪就知道,那肯定是有了。 他想不明白了,这怎么回事?先前他就从未遇到过神仙,这才刚回来,就接二连三遇到神仙。现在的修真界已经是神仙遍地走了么? 虽然有诸多疑虑,但他并没有再多问,也没有暴露谢天的师尊也是神仙。 不一会儿祝星洲来了,徐潇宁对他道:“星洲,有酒么?” “当然。”祝星洲立刻差人去拿。 王管事端着酒,快步进入亭中,为四人斟酒,而后退下。 徐潇宁看向忘尘阁的两人:“两位阁主,目前来看贵派弟子失踪一事就是血魔蝶所为。有迹可查的最早一案发生在去年冬天,于临阳南柳道。” 他把面前的书信推给两人,请他们查看。这都是各地的合欢宗弟子送来的情报。 松月溪问:“与合欢宗完全无关是么?” 徐潇宁道:“归元殿找到过几个死者的骸骨,徐盟主与合欢宗的厉宗主曾一同去查看,确认死亡原因皆是心脏衰竭,修为尽失,并非合欢宗功法所为。而且厉宗主给出了门派弟子踪迹,归元殿也多方暗查走访,相关线索可以佐证厉宗主所言属实。具体的案情仍在梳理与完善中,等整理好了会一并送给二位过目。” 谢天与松月溪交换书信,随后提出自己的疑问:“前面的死者,都是心脏被直接吸干,死状安详,然而从上月开始,新的死者皆被掏心而亡,且并未被吸走修为,是否另有端倪?” “或许有,但我们尚未查到。”徐潇宁道,“只能推测是血魔蝶在吸收多人修为后功力暴涨,同时也更加凶残,所以杀人手法变得简单粗暴,并且不屑再吸收修为,而是专注寻找情种。” 松月溪道:“他一开始还知道魅惑红雨山庄的庄主,让他帮自己把人骗过去,说明他是有一定思考的。但后面与我们交手时,他明显过于偏执,似乎已放弃耍弄心机。” 谢天道:“好像变傻了。” 第31页 “毕竟是魔族,”祝星洲道,“他走的阴邪之路,嗜血成性,脑子变得不好使也很正常。” 众人都与血魔蝶交过手,也赞同这个说法。 松月溪仍有疑问:“既然可以排除合欢宗的嫌疑,那到底是谁谣传是合欢宗所为?” 徐潇宁道:“根据归元殿与合欢宗双方的调查,谣言最开始也就是从临阳南柳道传出的。可能血魔蝶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故意栽赃陷害。” 他顿了顿,又道:“血魔蝶那时候脑子应当还是好使的,可能也是魅惑了当地的百姓,使他们以为是合欢宗所为,然后就这么传开了。” 这些谢天早已从家中得知,故而并不意外。 几人又合计了一些细节,随后徐潇宁问:“两位还有什么疑惑么?” 忘尘阁的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思索,虽然某些地方似乎还有不对,但目前也找不出别的答案,最终也只能让血魔蝶背负这一切。 见他们不再提问,徐潇宁端起酒杯:“忘尘阁蒙此大难,归元殿未能及时发现问题,制止血魔,实在难辞其咎。我代表归元殿向二位致歉。” 他仰头一饮而尽。 松月溪道:“归元殿能帮我们查清案情我二人已感激不尽,徐公子不必自责。” 他与谢天回敬徐潇宁。 “事情还不算彻底终结,”徐潇宁道,“归元殿还在继续调查,看看能否查到更多线索。我先把咱们这边的情况传回去,等正式结案后我会再次向二位交代。” “有劳了,”松月溪问,“先前你说的骸骨,现在在何处?可否由我们带回忘尘阁安葬?” “这是自然,”徐潇宁道,“骸骨正在让归元殿的人送去忘尘阁,二位直接回去即可。” 松月溪看向祝星洲:“那我们得告辞了。” “请稍等!”祝星洲急忙问,“那您二位……不,我是想问,待晏春好些了,我能否带他上忘尘阁拜访?” 他稍稍回头看了看:“他……很喜欢两位,想跟你们做朋友。” “非常欢迎,”松月溪笑着道,“等他好些了,你直接带他上门就行,玩多久都可以。” “行,好,那到时候要叨扰了。”祝星洲放松下来,随即又满脸愁云,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只不知道他要何时才能恢复,又或者……还能不能好。” 听他这么说,松月溪面露犹豫之色,又很快做出决定。 他看着谢天道:“咱们先留下来吧,和祝少主一起想想办法,等晏春好了再回去。” 毕竟活人比死人重要。 谢天对此没有异议。 “那我代他谢过二位,”祝星洲喜出望外,连忙朝两人拱手,“感谢你们愿意为他停留,有你们在,他心情好的话,兴许可以好得快点。” 松月溪道:“一定能好的,大不了你去书坊多买点书回来,我们每日轮流给他读那些风花雪月甜甜蜜蜜的故事,他应该也能慢慢恢复吧。” 至于忘尘阁弟子的骸骨,松月溪只得让徐潇宁给归元殿的人传个话,请他们将骸骨放在忘尘阁的灵堂,等他俩回去了再厚葬。 “此间事了,仙盟的祭天大典也快要开始了,潇宁你是不是要回去了?”祝星洲对好友道,“耽误你这么长时间,真是不好意思。若是晏春情况好转,我带他一起去归元殿参加祭天大典,也亲自向盟主请罪。” “是该回去了,”徐潇宁道,“但有归元殿的弟子要赶来这边与我汇合,我还得在你这里多待几日。等人到了,我带他们一起回去。” “那再好不过,”祝星洲笑了起来,“你们几位这些天也辛苦了,现在可以好生歇息,也可以到集市上逛逛。” “我正有此意,”徐潇宁看向忘尘阁的两人,“一起么?”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松月溪和谢天就点了头。 祝星洲道:“要不让王管事给你们领路?” “领什么路啊,”徐潇宁摆摆手,“我对这里熟,我带他俩就行了。” 血魔蝶已死,青霞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染着阳光的花瓣飞过千万人的眉宇,扑上姑娘们的发丝,又去往红尘深处。 坊间都在议论昨晚的异象,很多人看到了那场金色的雨,都认为是神仙降临。不到半天,青霞少主的剑童其实是红线仙的消息就传遍了青霞城。大家见多了修行者,却没人见过神仙,这下都十分惊奇。还有人拉着路过的青霞弟子刨根问底,细细打听。 人们好奇他的样貌与神通,也好奇他的来历与经历,但青霞派的弟子也是不清楚的,只能故作严肃,让他们别打听,这样反倒是增加了红线仙的神秘感。 出门没多久,徐潇宁已经买了好几样东西,全都是给他师姐准备的,他还请忘尘阁的两人帮忙参谋。 “帮我看看哪个好看?”他拿起两支珠钗,“这个好还是这个好?师姐她喜欢花哨一点的。这个会不会太素了?” 谢天十分无语:“我们修无情道的,能否给点尊重?” “啊!”徐潇宁顿时涨红了脸,慌忙放下珠钗,“对不起对不起!无意冒犯,万望见谅!!” 他属实是对师姐思念心切,这才不小心犯了别人的禁忌,太不应该了! 谢天道:“你自己逛吧。” 随后他拉着自家阁主出去了。 第32页 松月溪原本想说,修无情道也不必忌讳谈情,帮朋友选礼物也没什么。但他见谢天这般自觉,倒也是一件好事。于是他什么都没说,而是与他单独去逛街。 原本他以为谢天这种富家少爷定是见多识广,没想到他竟然对逛街也有极大的兴致,一路走走转转,这个看看那个看看,对很多东西都颇为好奇。 松月溪忍不住问:“你从前不怎么出来么?” “对啊,”谢天道,“从小体弱多病,家里看得可严了,不让出来玩。只有师尊带我出来玩过几次。” “那也挺惨的。”松月溪背起双手,“反正现在门派也没什么人,你我二人不必整日留在阁中,等这件事结束了,先回去厚葬之前遇害的弟子,然后我带你四处逛逛,见见世面。” “好啊,”谢天笑起来,随后下巴指了指周遭的摊位,神色稍有些不自然,“阁主看看咱们阁中还有没有什么缺的,我给你……我买回去。” “不缺,”松月溪看也不看,“什么也不缺,就缺你。” “哦。”谢天弯起嘴角,跟了上去。 他见路边的戏楼开了,提议道:“咱们去听戏吧。” 松月溪调转脚步:“行。” 两人进入的时候,戏楼里正在说碧华神君与魔族太子那段戏。 松月溪要了个雅间,与谢天一起听故事。说书人讲到太子手持魔剑,踏碎凌霄,一己之力大战诸天神佛。他血洒天庭,所向披靡,誓要将神君带走……说书人讲得眉飞色舞,激动不已,台下无论男女老少一阵叫好。 神与魔的爱情谁不喜欢呢?虽然魔族在人间是极为危险的存在,但普通人可能一生也遇不到他们,故而对那种生物有某种好奇与幻想。再说正邪两立,为爱逆天的故事永远是最受欢迎的。所以永远有人愿意讲,也有人愿意听。 谢天听得颇为认真,松月溪看了看他英俊的侧脸,轻轻碰了下他手臂,低声问:“谢公子,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可能就是神君转世?” 作者有话要说:  咩。 感谢在20211128 23:43:27~20211130 02:1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邶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对饮】 谢天马上回应:“想过,但不可能。” 他的语气很是坚定。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松月溪在现代的时候看了很多小说,什么前世今生啊,七世轮回啊,千古绝恋啊啥啥的。再看看谢天,他身上要素很多,金丹异常,身怀情种,颜值逆天,完全有可能就是神君本人。 “说不定你是神君转世,徐潇宁是太子转世,你俩带着同样的信物,总得有个说法吧。”他对谢天道,“我找他问过信物的事,他说是父母传给他的,但是说这话的时候他神色略有些不自然,显然另有隐情,或者对我撒谎了。” “说不定我或者他的信物是捡的呢?”谢天面色从容,“神君可以吸收世间情爱,是世间最纯正美好的存在,有净化天地的神威。你看过我的金丹了,浑浊成那个样子,我必然不可能是神君。否则我体内的魔气早就被净化了。” 他说的也有道理,松月溪再度陷入了沉思。 而楼下的说书人已经换了戏目,在讲红线仙与青霞少主的二三事。这可是连夜编的,新鲜热乎着呢,马上引起了大家的兴趣。 听完这出戏,两人去与徐潇宁汇合,一同回春风居。 春风居外面挤满了人,男女老少全都拿着贡品,跪在阶下,朝着里面叩拜。 谢天问:“这是在做什么?” 旁边有中年男子回答:“求姻缘啊,帮我家孩儿求姻缘。红线仙不是在里面么?” 他热情地招呼谢天:“年轻人,你也来拜一拜吧。” 谢天嘴角抽抽,下意识地看了身边的人一眼:“不了不了,我修无情道的。” 松月溪对他微笑:“其实你不用一直强调的。” “是么?”谢天一本正经,“怕你不知道,多说几遍。” 三人穿过拥挤的人群,进入春风居内,径直去看望晏春。 彼时晏春醒着,祝星洲正在与他说外面的事:“你不必分神,我这就让王管事把他们赶走。” “别,”晏春靠在床头,仍然满脸病容。他只着白色里衣,满头青丝披散,柔顺地垂在胸前,令他看起来格外孱弱:“他们没有恶意……我去见见他们吧。” “不行,”祝星洲立刻反对,“你伤还没好。” “让他去见见吧。”松月溪道,“说不定他可以从那些求姻缘的人身上得到点信力,有助于恢复。” “对,”徐潇宁也劝道,“可以试试,外面人挺多的,说不定有用呢。” 祝星洲被他们说服了,他让婢女去给晏春拿了一套华服,而后亲自为其梳理长发。 房间里二人沉默无言,铜镜照出晏春那张惊艳的脸。作为神灵来说,他其实年纪尚小,脸上甚至带着几分稚气,还撑不起自身的美。 祝星洲从镜子里看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语气有些伤感:“我藏不住你了。” “我很想帮大家,”晏春手上绞着一截红绳,也从镜子里回望他,“我想帮大家做很多事,我想变得强大,去击败魔族。我也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第33页 祝星洲将手按在他瘦削的肩上,低头看他,语气恳切:“你不必成为别人,你做你自己就好,你就做晏春。” “做我自己么?”晏春手上动作放缓,好像不太理解这句话。 他似乎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他再次张口:“可是,我还是想成为他。想像他一样,保护这美好世间。” 祝星洲的心绪沉重起来,但他也并未强硬地反驳,或者开导对方,而是摸了摸他的头,对他笑了一下:“好,你想做什么都行。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他拿着玉梳沉默地梳理对方的长发,心中的烦恼比他的头发还多。 等把小神仙打扮得漂漂亮亮了,他才带他出去。 另外三人再见晏春,皆是眼前一亮,这人换下了一身朴素的青色衣裳,里面穿着素白里衣,外面红色长袍,身上红色的飘带随风翻飞。他头上戴着一个繁复精致的发冠,发丝间掺杂着红线。整个人看起来华丽动人,非常符合红线仙的身份。 这一身显然是祝星洲早就为他准备好了的。换上之后,晏春的气质截然不同,好似褪去了一身的胆怯与稚气,变得明艳动人,光芒万丈。 他拖着衣摆,缓缓走过,几人跟在后面,为其护法。 路过花园时,晏春请祝星洲帮他折一段相思树的花枝。 祝星洲帮他挑了花朵繁盛的一枝,双手递给他。晏春反手拿着花枝,让开得热烈的花簇靠在手臂上。而后他低头对着花朵吹了口气,花枝上立刻出现了黄色的光辉,还飘着红线。 几人跟着他后面,护送他走到春风居的正门。 阶下之人更多了,一眼看去,足有好几百人,从春风居的门口排到了街上。 众人齐刷刷将目光聚焦到晏春身上,激动地唤他名号,不断地拜他。 那个时候,松月溪看到,人们身上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力量,那种力量自动汇聚到晏春周围,扑到他手中的花束上。 松月溪想,这就是信力么? 但很快,那种力量又散开了,回到了那些人身上。 晏春露出错愕的神情,一瞬间,他的脸失去了血色。 松月溪扭头看身边的人,谢天却似乎没有注意到,或者,没看见?他寻思着,或许是晏春重伤未愈,所以无法吸收那信念之力,故而也没有表现出异样,免得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晏春很快回过神来,他站在高处看着阶下众人,脸上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随后轻轻一挥手中的相思花枝。 金色的光辉笼罩着他,他眉宇间显现出一股温柔的神威。 刹那间,无数红线飞起来,落到众人手中。大家慌忙去接,但接到手之后,那红线又渐渐变透明,然后消失了,仿佛融入了体内。 随后晏春转身入门,人们齐声恭送。 “你要么?”进门后晏春朝徐潇宁问。 徐潇宁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听到他的声音后很快做出反应:“哦,好。好的呀。” 晏春从虚空中扯出一根红线,送给了他。 “这能剪么?”徐潇宁问,“剪成两段,编成两个手环,我一个,给我师姐一个。” 晏春笑着道:“可以的。” * 很快下起了雨,大伙儿各自回屋歇息。 进门之后,忘尘阁的两人对坐饮茶,松月溪朝谢天问了方才门口发生之事,谢天果然没看到。看起来徐潇宁也好像没看到。 谢天猜测:“可能他是木系仙灵,你是木系灵根,所以只有你看到了?” 松月溪不置可否,他低头再次翻看徐潇宁之前给的情报。 谢天百无聊赖,他走到屋檐下看了会儿雨,而后回到座位上,对桌对面的人道:“阁主,你该教我修习无情道了吧?” 松月溪微微一愣,随即脑中一片空白。 无情道还用教的么? 无情道又要怎么学? 他天生断情绝爱,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幼年时期师尊也只是在武学上对他进行指点,从未教过他如何修无情道。 这居然,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坏了。 弟子领进门,不知怎么教。 坏了坏了。 松月溪有点想求助那只老鸟,但是雎鸠跑去和园子里的小鸟玩耍去了,这会儿不在。 “是不是不知道怎么教?”谢天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随即乐不可支,在旁边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 松月溪瞪了他一眼,有些恼火:“谁告诉你我不会教?” “那你倒是教啊。”谢天做了一个洗耳恭听的动作。 他的耳朵上戴着漂亮的耳环,松月溪看了看,很想揪一下他耳朵,教训他一番。 但是他不能。 笑够之后,谢□□他伸出手:“给我几本门派典籍,我自己看看吧。” 松月溪依言打开百宝格,从里面找了几本门派秘籍,递给对方。 谢天翻开书,自己看了起来。或者说,拜入门中这么久,终于开始学着修无情道。他估摸着如果自己不提,某人大概一辈子也想不起教自己吧。 松月溪自知失职,多少有几分尴尬。他起身去关起门窗,掩盖自己的窘迫,随后回到茶几边喝茶,却又忍不住头看对方。 看了一会儿后,松月溪还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于是起身走到他那边,与他坐在一起。 第34页 “还是我教你吧。” “别,”谢天用书本挡住下巴,开玩笑道,“不会教可别强行教,免得把我教得走火入魔了。” 松月溪简直要被他气死了!他忍不住抓着对方的手臂:“你自己瞎琢磨难道就不怕走火入魔??” “应该不会,”谢天眨眨眼,一本正经道,“任何武学典籍,我自己看一遍就会。” 松月溪本来还有些担心,但是想到对方跟他一样资质极好。他当年也是修炼如喝水,突破很快。想必对方也没什么问题。 晚上祝星洲设宴招待三人,他拿出了珍藏的佳酿。那是一种清甜的果酒,甜而不腻,入口味道很好,松月溪忍不住喝了很多,甚至有点上瘾。 酒桌上几人还在讨论血魔蝶一案。谢天与祝星洲讨论得较为积极,剩下两人则是沉迷饮酒。不同的是,松月溪心情愉悦,徐潇宁看着则是较为低落。 “潇宁怎么了?”祝星洲早已发觉他的异常,“从街上回来就不大对劲,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他下意识地看向忘尘阁的两人。谢天道:“不知道啊。” “跟师姐吵架了?”祝星洲关切地问。 徐潇宁也未做解释,只举起酒杯:“喝。” 祝星洲便陪他喝了一杯,随后安慰道:“回去后你把你编的那手环送给她,她保证会很开心。” 喝到深夜,松月溪脸颊泛红,醉得不轻。他搭着谢天的肩膀,醉醺醺道:“我现在就好奇一件事……你那个……情种,真的……在肾里面么?” “当然不是!!”谢天涨红了脸,“怎么可能在肾里面?我那是骗血魔的。” 他压低声音:“这种东西,自然是在金丹里。” 徐潇宁轻轻拍了拍桌子:“哇,我就说。在肾里确实有点奇怪……在金丹里就合理得多。” 谢天笑笑,他饮尽最后一杯,而后背起醉醺醺的人,淌着一地的月光,回到了他们所住的小院,将人轻轻放在地榻上。 他原本想去打点水来,给对方擦擦脸。 但松月溪却忽然抬手拉住了他,随后那只白皙的手在他胸前胡乱按来按去。他眼神迷离,一张嘴,口中溢出清甜的酒气:“在肺里么?” 谢天生怕醉酒的他无意间探查自己的内丹而后遭到反击,于是赶紧握住他的手,不让他乱摸。 “不在肺里。” 他闻着对方身上香甜的酒气,感觉自己好像也要醉了。 松月溪侧躺在木地板上,长发散了一地,如玉般的脸庞染着绯色,让他看起来更为动人。 他的语气含糊:“在……在哪里呀?” “只跟你一个人说——”谢天握着他那只冰冷的手,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到对方快要睡着了,他才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 “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哞。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池中物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邶风 2个;风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лина 10瓶;阿六不姓阮、扒拉拉能亮 6瓶;水潭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圈套】 另一边,祝星洲还在陪徐潇宁喝酒。 徐潇宁拿着酒壶,走到台阶上坐下,仰头就灌。他出门在外,向来是风度翩翩,甚少这般放荡。 祝星洲赶紧坐到他身边,抢下那酒壶,十分担忧地问:“到底怎么了?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么?荆夏她不理你了?” 徐潇宁把酒壶抢了回去,又灌了一大口,酒水流进了他脖子里,打湿了他的衣襟,让他看起来格外狼狈,全然没有白日里的儒雅。 “别喝了,”祝星洲再次抢走酒壶,放到一边,“别太担心,你们自幼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淡就淡的。” 他拉着对方的手臂,站了起来:“走,我现在就陪你回去找她。不管什么事,两个人当面聊肯定能说明白的。 徐潇宁摇摇头,不想回去。 他站起来,踉踉跄跄走到花园里,直接毫无形象地躺在了草地上,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漆黑的夜空,眼神不知落在何处,好似经历了什么严重的打击。 “是怎么了?”祝星洲跟过去,拿脚轻轻地踢了踢他手臂外侧,“连我也不能说了?” 徐潇宁拍拍身边的位置。 祝星洲二话不说,直接在他身边躺下。 躺平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他们的少年时期。 那时候他,徐潇宁、还有荆夏,三人经常结伴出行,一起斩妖除魔。无数个应战妖魔前,或者打败妖魔后的夜晚,他们就像现在这样,幕天席地,并肩躺着,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谈天说地,论古道今,笑声响彻原野。 那真的是很美好的岁月,那种时候,祝星洲会短暂地放下青霞派的烂摊子,放下长老们的压迫与严苛,放下门派中年轻弟子对他的期待,只单纯地和两位朋友嘻嘻哈哈,一起畅想美好的未来。 只可惜随着几人长大,他们各自肩负起了责任,徐潇宁得参与仙盟大事,他也得回到青霞主持大局,荆夏也开始传授他人医术。那样结伴游历的机会再难寻到,他一直都非常非常怀念。 而今夜,夜色浓重,无星无月。 第35页 “人都是会变的么,星洲?”徐潇宁的语气极为低落。 “当然,”祝星洲扭头看他,“大家都会变的,你也变了啊,或者……我觉得用‘成长’更好。荆夏她怎么了?” “她……”徐潇宁枕着自己的手臂,“她有事不告诉我。” “这不是很正常么?”祝星洲道,“每个人都有秘密,都有不愿意告诉别人的事,就算你们如胶似漆,亲密无间,你也不能要求她什么都告诉你。” “我是‘别人’么?”徐潇宁忽然激动起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到底有什么不能同我商量的?!” “冷静,潇宁。”祝星洲拍了拍他肩膀,努力开导他,“人活着世上,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难处,她不告诉你,一定是到了十分为难的境地,你既然喜欢她,就不要逼她……等时机成熟了,她想说的话,自然会告诉你的。” 徐潇宁看着他:“真的么?” “真的,”祝星洲温声道,“你们感情这么好,她不会不知道你这般在意她。” “我不明白,”徐潇宁吸了吸鼻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先前明明好好的。为什么她要这样……到底是为什么?” 祝星洲也不知怎么安慰他,话到嘴边变得极为苍白:“人总是会变的嘛,你得接受这点。” 徐潇宁眼圈泛红:“我不能接受。” 他甚少这般无理取闹,祝星洲也没强硬地驳斥他,只摸了摸他的头,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他:“能一直不变的人是最幸福的。潇宁,不管他人如何,我衷心地希望你能不改初心,永远做你自己,永远坚持你坚持的一切。” “当然,”徐潇宁深吸一口气,仿佛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我永远是我,永远会坚持我坚持的一切。” 乌云散开,一点点星光漏出来,落在他们身上。微弱,又暗淡,既照不清他们当下的容颜,也照不亮他们的年少时光。 徐潇宁拍了拍身边的人:“陪我喝酒,不醉不归。” “那我可陪不了,”祝星洲笑着道,“你的酒量远胜于我,想把你灌醉可难为我了。” 徐潇宁给了他一个威胁的眼神:“是不是兄弟?” 这话一出来,祝星洲纵然万般无奈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王管事——”他抬头喊,“拿酒来——” 一个时辰后,两人身边空了许多酒壶。 祝星洲醉倒了,徐潇宁还很清醒。 一种极为痛苦的清醒。 他坐在那里,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好友,忽然感觉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 这时候,墙头冒出一颗脑袋。 谢天不知何时来的,他将手拢在嘴边,冲他低声喊:“哎——需要帮忙么?” 徐潇宁揉了揉异常疼痛的太阳穴:“不必。” “好嘞。”谢天便没有插手,只趴在墙头静静地看着。 半晌后,徐潇宁将祝星洲背起,离开花园,穿过小径,跨越大半个春风居,把他送往卧房。 * 次日,祝星洲把晏春带回了青霞山上,免得求姻缘的人来烦扰他。另外三人也跟着上去了。 由于归元殿的人一直没到,徐潇宁便在青霞派多待了几日。 这时间里晏春的状况并未好转。松月溪去给他读那些情情爱爱风花雪月的故事,似乎也没什么用。他怀疑因为自己是修无情道的,所以没有效果,于是换徐潇宁去给他读,结果并无太大区别。 眼看着晏春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大家都有些手足无措。 祝星洲安慰道:“可能因为潇宁和他师姐现在感情出现了一点点小问题,所以才没什么作用。” 他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要不你赶紧回去跟荆夏和好吧,和好了再一起过来。” 徐潇宁神色黯然:“不想回去。” “至于么?”祝星洲笑了,“从未见你这样……这次真的开了眼了。你是男人,应该主动点,别让人家姑娘来找你。” 徐潇宁脸色铁青:“我已经很主动了。我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哟,”祝星洲满脸错愕,“你这是什么情况?还敢给你师姐脸色?翅膀硬了啊你。” 徐潇宁十分烦躁,很快避开众人,独自出去透气去了。 等冷静下来后,他又敲响了晏春的房门,在得到允许后,进门去给他读话本。 等他读完一个故事,晏春问:“仙盟是什么样子的?归元殿人多么?” “多啊,”徐潇宁不知他怎么对归元殿产生兴许,马上回答,“驻守在殿内的有一千人,剩下的散布在五湖四海各个地方,反正整个修真界处处都有我们归元殿的人。” 晏春脸色惨白,眼睛因为病情加重而微微泛红,他气息极为微弱:“那……你们都做什么?能给我讲讲么有” “好啊。”徐潇宁合上话本,开始给他讲归元殿的事,说到这个他可就来劲了,自己嘴不停歇讲了大半天,讲他们如何对抗妖魔鬼怪,如何化解门派纷争,如何帮助众人解决问题。讲着讲着,他不自觉抬头挺胸,露出自豪的神色。 讲到末尾,他对晏春道:“等你好了,可以去归元殿看看呀。” 晏春有点迟疑:“可以么?” “那必须可以啊!”徐潇宁道,“我双手双脚欢迎你。” 晏春看着他:“过去了……是可以帮助人么?” 第36页 “对对,”徐潇宁眉宇间是掩不住的喜悦,“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原本他父亲在得知晏春身份之时就想亲自来请他去归元殿,但因为临近祭天大典,加上晏春身体抱恙,所以不得不暂缓。 晏春道:“我想帮助人……想为大家做一些事,想……成为……成为一个有用的神仙。” 徐潇宁忽然有些动容:“可以啊,你这么厉害,肯定能帮到大家的。而且你已经保护了很多人了。你先别急,先好好养病。” 晏春点点头:“好。” 稍晚一些,徐潇宁离开房间,去找祝星洲。 彼时对方正在藏书阁里翻书,周围摆满了杂乱的书籍,似乎是在寻找救治晏春的办法。 徐潇宁小心翼翼走过去,找了个地方站脚,随后向其提议:“要不咱们把晏春带去归元殿吧,让盟主——”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祝星洲马上打断他:“不行!我不会让他离开的!” 徐潇宁完全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被他吼得一愣,随后抬起手:“你听我说,我是想让盟主找找那些神通广大的前辈,大家一起想办法救他。” “不必,”祝星洲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你不明白,他的情况不是凡人能救的。” 徐潇宁道:“总得试试吧,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不用试!”祝星洲绊倒了几堆书,快步走到他跟前,“我知道你们想让他去归元殿,为你们笼络人心!我只想他远离纷争,安安静静做自己喜欢的事!我想他活得开心自在!!” 徐潇宁愣愣地看着他,两人认识这么久,从未发生过任何争执,祝星洲也不曾这般失控。 他稳住自己的情绪,耐心解释:“他自己说了想去归元殿,想帮助人。” 祝星洲全然失去了理智,冲着他怒吼:“他什么都不懂!你不要煽动他!” “冷静,星洲!”徐潇宁按着他的肩膀,深深地吸了口气,也让自己冷静下来,“是我唐突了,我没想强行把他带走,你别生气,今日先不说这个了。” 他笑了一下,试图安抚对方的情绪。这个笑容很勉强,能明显看出委屈,难过,后悔。祝星洲马上就清醒了。徐潇宁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与他相伴,为他撑腰,他今日竟然对他大发雷霆,这太不应该了。 “对不起,”祝星洲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用力揉搓,看得出来内心十分自责,“潇宁,对不起……” “没事,”徐潇宁拍拍他肩膀,“我知道他对你很重要。” “是的,”祝星洲声音有点哽咽,甚至带着点哀求的意思,“他对我很重要,所以……你们不能带走他。” 徐潇宁连声答应:“好,好的……” 这次的争吵让徐潇宁难过了一下午外加一晚上。 夜里他坐在自己住处的屋檐下,靠着柱子发呆。 不一会儿,墙头冒出两颗人头—— 谢天的声音传来:“唉,哭了呢。” 徐潇宁瞬间抬头。 谢天旁边,松月溪伸长了脖子:“真的哭了呢。” 他掏出一张手帕,远远挥了挥:“要么?” “干嘛?!”徐潇宁顶着一张泪水模糊的脸,愤怒地朝两人扔石头,“走开!!能不能别这么烦人?!” 那两人哈哈笑着离开了。 徐潇宁真的烦死了,只觉得这两人不愧是修无情道的啊!真没良心! * 隔天午后,有归元殿弟子匆匆闯入春风居,向徐潇宁禀报青霞附近的金宝山出现了邪祟,杀了不少村民,实力非同一般,需要支援。 徐潇宁马上去找祝星洲:“那我过去看看。” 祝星洲道:“我跟你一起。” “你就别去了,”徐潇宁道,“你带着青霞派的所有人留在这里保护晏春,他现在病情加重,不能出任何差池。” 祝星洲欲言又止,最终点了点头,接受了他的安排。 谢天问:“是血魔蝶么?” “不是。”那弟子连忙朝他们描述了邪祟的外貌和攻击方式,都与血魔蝶没有半分关联。 几人默契地松了口气,像血魔蝶那样的真的不能再来一只了…… 松月溪对徐潇宁道:“我与你一起去。” 归元殿刚帮了忘尘阁,他身为阁主,必须找机会偿还恩情。 “我去吧,”谢天道,“这种事就不劳阁主亲自出马了,你留在这里给晏春讲故事,我们很快回来。” “不,”松月溪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你留下。” 谢天还欲反对,旁边祝星洲打趣道:“看来谢公子很想跟我家潇宁并肩作战啊。” 松月溪神色马上冰冷起来。 “祝兄可别乱说!!”谢天十分慌乱,赶紧解释,“我只是不想阁主劳累,才想代他出战。” 他捂着胸口:“哎我突然感觉真气不济,恐怕帮不上什么忙了……阁主你们千万小心啊,早去早回哦。” 松月溪瞥了他一眼,随后与徐潇宁匆匆离开了。 在他们走后,谢天马上恢复正常,他朝祝星洲道:“我去看看晏春。” “不必麻烦谢公子了,”祝星洲上前一步挡住了他,温声道,“他方才睡下,这会儿还未醒来。” 谢天耳朵稍稍动了动。“我听到他的咳嗽声了。” 祝星洲仍未退让:“我让下人给他送点温水。” 第37页 谢天露出无奈的笑容:“不是……祝兄这般防备我么?” 祝星洲面色从容:“我以为谢公子应该能理解这种感受。” 谢天看着他的眼睛,片刻做出了让步:“是的,我理解。” 祝星洲朝他拱手,而后匆匆离开,去照顾晏春。 谢天独自站在中庭,这里满院春色,但他却觉得极为萧瑟。他靠在栏杆上,一边吹风,一边想事情。想得多了,他的心脏渐渐有些难受。 他单手用力按在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毫无异样。 不久之后夜色降临,谢天本欲回屋歇息,忽然有青霞派弟子找到他,说是发现下面的相思树有异状,一直在闪红光,还似乎有鬼影,请他去帮忙看看。 那弟子低着头道:“少主在……在红线仙房里,我等不便打扰……” “无妨,”谢天直接移步,“我去看看。” 那棵树就在青霞派下面的山林里,颇为高大,十分显眼。谢天打了个响指,指尖搓出一团金色的光,那光飘在前面,照着漆黑的林子。 走了没几步,那领路弟子就不敢走了。 谢天摆摆手:“你回去吧。没事,我自己去看就行了。” 那弟子还有点犹豫:“您可以么?” “当然,”谢□□他微笑,“我当然可以。” “好,好……”那弟子慌忙开溜,“我去多叫几个人来!” 谢天冲着他的背影大喊:“别叫啦!别来添乱!!” 等小弟子跑远了,他才继续向前走。 远远确实能看到那棵树闪着诡异的红光,怪唬人的。谢天拨开前面的荆棘,正要继续往前,忽然一阵风吹来,灭掉了他的灯。 下一瞬,一道诡异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贴上他后背。感知到危险的刹那,谢天立刻身体前倾,回身一剑。 那一剑被对方轻松挡下。 二人打了个照面,对方一身黑衣蒙面,手中软剑如毒蛇般灵活,招招夺命。谢天今日心脏不适,状况实在有些糟糕,很快落了下风,只得边打边退,边退边求饶。 “你是谁?你想要什么?!别杀我!” 对方一声不吭,继续出手。 谢天气喘吁吁:“你说句话!” 黑衣人充耳不闻,凌厉剑风擦着他的脸将旁边的山石劈得粉碎。 谢天仓皇逃窜,忽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他刚回头就有一支长剑架在他脖子上。 谢天屏住呼吸,再不敢动了。 对方俯下身,右手按在他丹田之上,金丹的位置。谢天满脸惊恐,放声大喊:“别!别别别!” 那人却不管不顾,直接对他的金丹动手。突然!谢天的金丹猛地迸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只听“嘭”的一声,黑衣人直接被炸飞出去! 那一下简直威力无穷。黑衣人猝不及防,重重摔下来,肉身撞碎了旁边的山石,扑在地上大口吐血。 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都震碎了。 “终于等到你,”谢天站起来,瞬间移动到他跟前,脸上是一个顽劣又阴险的笑容,“上当了哦。” 而后,他伸出手,本欲扯下对方蒙面的黑巾。那人却手一扬,撒出黑色的毒雾,迷乱了他的视线,然后仓皇离开。 谢天立刻追上去,无奈体力不支,追了几步就追不上了。 这时候从林中冒出两人,接替他追了上去,正是本该在附近城镇对付邪祟的松月溪和徐潇宁。 松月溪追了几步就折返回到谢天身边,搀着他,关切地问:“你怎么样?” “没事,”谢天捂住胸口,看向前方,“走。” 山林里树木茂盛,黑衣人拖着重伤的身躯,竟然逃得极快。林子里忽然起了一阵白雾,使追踪的几人失去了方向。 就在黑衣人将要逃脱成功时,徐潇宁忽然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用愤怒又绝望的声音大喊—— “星洲!不要再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晚安。 感谢在20211202 23:36:50~20211204 00:3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邶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落花有意】 黑衣人脚步一顿,忽然气血翻涌,眼前发黑,而后再次摔倒在地。 白雾随之散开。 徐潇宁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那人身前,伸出手。 他指尖颤抖,面上极为痛苦,似乎非常不愿揭开这道黑色面巾。 但最终他还是一咬牙,快速扯开了他的面巾。 底下是祝星洲那张熟悉的脸,他脸色惨白,眉头因痛苦而拧着,口鼻处全是血,看得出来伤得很重。 祝星洲原本以为谢天只是金丹初期,应该能轻易得手,万万没想到却栽在了他手里。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他背靠着那棵高耸入云的相思树,捂住胸口不断咳嗽。树上金色的花洒下来,落了他一身。徐潇宁在旁边看着他,那表情极为复杂,既心疼他的伤势,又恨他罪大恶极。 祝星洲对上他泛红的眼睛,只觉得千言万语多说无益,唯有一句:“对不起。” “为什么?”徐潇宁抓着他的手臂,一张嘴,泪水瞬间滑落,“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你到底有什么难处?为什么不跟我讲?我等了你好几天,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坦白?” 第38页 祝星洲一时错愕,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夜,徐潇宁酒后说的那些话,全都不是在说荆夏,而是在说他。 “人都是会变的么,星洲?” “他……有事不告诉我。” “我是‘别人’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到底有什么不能同我商量的?!” “我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 原来一字一句,全都是说给他听的,可惜他当时并未懂,也不曾打算主动向他坦白自己的罪行。 他一心只想着杀人灭口,瞒天过海,再无事发生一般,与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你们……”祝星洲扫视几人,“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很早。”谢天的声音传来。 忘尘阁的两人走上前。 当时在红雨山庄案发后,谢天让自家宗门的人搜集忘尘阁弟子的消息,众人拼凑情报,数月来,已经有多名忘尘阁弟子在青霞失踪,或者意外死亡。城里有百姓将消息报到了春风居,但报完了就没有后续了,那时候谢天就起了疑心。因为这说明,要么青霞派没有重视,要么他们心知肚明。 其实主要还是父亲的话提醒了谢天,当日他爹怒斥青霞派废物,既然封锁了青霞,却还迟迟找不出血魔蝶,还说什么这事要是发生在他们家的地盘,他一时辰内将人找出来打死,这让他意识到不对。但这会儿谢天不便提及那暴躁大叔,就隐去了他。 “我稍稍打听了一下,”谢天道,“自打青霞派重开山门,与仙盟构建联系之后,你为了让门派重新成为剑道之首,一直谨小慎微,积极维护青霞和周边城镇,将此地治理得极为繁华,也很安稳,但这次发生了这么诡异的事,却没有严查,实在不符合你以往的行事风格。” 他说着看了一眼徐潇宁。 徐潇宁最清楚祝星洲为了让青霞派洗脱过往的罪孽而做了多少努力,确实如谢天所说这般,这些年他与对方见的虽然不多,但从未断过联系,青霞但凡发生什么异常之事,对方都会与他联系,向他说明,还会询问他的意见。但从去年开始,祝星洲与他的联系渐渐少了许多,频频有人失踪一事更是提都没提。 谢天所说的疑惑也是让他困惑之处,只是一开始他到底是存了几分庇护好友的心思,所以没有与忘尘阁的两人说,而是背地里让归元殿的人调查,结果越查越让他绝望。 终于在那天三人一起去集市上游玩时,另外两人找他提出了疑点。 “案件是从临阳南柳道开始的,一路往西,路上皆有发生,直到到了青霞,就停下了,未再向周围扩散。”徐潇宁语气沉重,“你曾经带着晏春去过其中几个地方。” 祝星洲咳嗽了几声:“我只是……带他去玩耍。” “到现在你还想狡辩么?”徐潇宁冷冷道,“那日在酒楼,我的金光箭射出去后沾上了凶手的血。金刚箭留下的伤要十日后才能愈合,那夜你喝醉后,我在你手臂上看到了金光箭制造出的伤痕。” “呵,”祝星洲忽然笑了,他握住至今还隐隐发痛的手臂,“原来是为了找证据,才同我喝酒的么?亏我还以为你为情所困,于是便舍命陪君子。” 徐潇宁握紧拳头,指尖陷进肉里:“我多么不想看到那道伤,你明白么?!” 祝星洲避开他的目光。 松月溪道:“一开始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趁那种时候袭击酒楼里的人,毕竟我们正在追查血魔蝶的踪迹。后来想了想,你或许是为了栽赃给血魔蝶,所以才趁乱动手吧。只不过谢天一眼就发现手法不一样。” “手法不一样,是因为你太不熟练了。”谢天道,“想来祝兄生在名门望族,又自小学习诗书礼仪,应该是不习惯那种残暴的杀人方式的。当时为了栽赃给血魔蝶,你才临时学他那粗暴的掏心手法。不知你清理血迹时,是否会觉得肮脏晦气?” 祝星洲沉默不语。 到这时他也明白,几人早有察觉,后来皆是做戏与试探。 事已至此,他已经没什么想说的了。 他越沉默,徐潇宁越愤怒。 “你堂堂青霞少主,为何如此?”他忍不住揪住对方的衣领,严词厉色,“血魔死后,你三番五次催我回去,就是为了对谢天动手。你还为了支开我,故意在附近的城镇制造事端,残害无辜百姓……你……祝星洲,你到底在做什么?!你与忘尘阁究竟有什么恩怨?” “没有,”祝星洲惨淡一笑,“我与忘尘阁没有恩怨。” 他抬头看了看自己背靠着的这棵相思树,眼神迷离:“血魔蝶告诉我……吸收情种,可以让神仙动情,使他爱上我……” “什么?”徐潇宁愣住了。 一切都是为了晏春么? 一瞬间,晏春先前胆怯的样子,躲闪的眼神,以及向谢天“求助”的行为,似乎都有了解释。 树林里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众人回头,晏春瘦削的身影从黑暗中走来。 他发丝散乱,嘴唇破了,白皙的颈部亦有不少红印,似乎不久前才被狠狠蹂|躏过。 徐潇宁见他站都站不稳,连忙起身去到他身边,搀扶着他。 祝星洲看向谢天,问道:“情种,真的可以让神仙也动情么?” “抱歉,”谢天道,“我骗你们的,我体内根本没有情种,我只是将计就计瞎编一通,没想到既骗到了血魔蝶,也骗到了你。” 第39页 “那……”祝星洲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神一暗,“那你真是太该死了。” 话音未落他忽然一拍手边的山石,刹那间,地上出现一个刺眼的法阵,那是青霞派的剑阵。 忽然飓风狂涌,无数发着光的利剑从天而降,袭向在场众人。松月溪赶紧挡在谢天身前,拔剑招架漫天剑影。徐潇宁也立刻护着晏春。 祝星洲趁乱站起来,他抬起手,腕上的手环亮了一下,随后他手中出现了一根红绳,红绳的另一端系在晏春手上。他用力一拉,晏春直接被他拽了过去。 徐潇宁赶忙伸手去拉晏春,但对方已经落入了祝星洲的手中。 祝星洲口中默念剑诀,又有大量利剑从四面八方飞来,带着浓郁的戾气,聚拢到阵中,疯狂攻击三人。祝星洲一手抓着晏春,一手并起剑指,操控着阵中成百上千的剑。 漫天剑影让人眼花缭乱,谢天今日没什么战斗力,全靠松月溪护着。松月溪要护他周全是没什么问题,但已无暇去对付祝星洲。 “祝星洲!”徐潇宁一边出剑,一边怒吼,“你连我也要杀么?!” 祝星洲动作一顿,他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眼神闪过一丝犹豫,随后又继续吟诵剑诀,竟是要连昔日好友也要斩于阵中! 徐潇宁万般悲痛,但也彻底清醒了。他吸了吸鼻子,而后长剑一挥,毅然割断了自己的衣袍。 那截白色的袖袍飞入空中,一瞬间被万千剑光撕得粉碎。 ——二人的情谊到此为此了。 祝星洲眸光闪烁,下意识地踏前一步,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徐潇宁的剑朝他飞来。 祝星洲后退一步,提剑相挡。二人过了几招,他们彼此都很熟悉对方的剑法和招数,以前也经常切磋,但没想到这一日竟是恩断义绝,生死相搏。 十招之后,祝星洲被对方击飞。他早前被谢天重伤,实在难以支撑。于是便扣住晏春,打算携他逃走。 他反身飞出自己的配剑,本欲插入阵眼,引爆整个剑阵。但还没出手,忽然感觉呼吸一窒。 晏春袖中飞出红线,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而后拼尽全力,拖住了他的脚步,将他转了个面儿。 下一瞬,徐潇宁的长剑猝然刺入他胸膛! 噗呲—— 热血飞溅,喷到了徐潇宁脸上。 祝星洲睁大双眼,怔怔地看着他,一张嘴,口中溢出大量鲜血:“潇……” 风停了,万千飞剑静止在空中,金色的相思花也静止在空中,只有那几根红线从祝星洲颈上飘落。 徐潇宁闭上眼睛,猛地拔出了自己的剑。 漫天血雨染上金色的花。 祝星洲的身体轰然倒地,整个剑阵也随之崩塌。 他倒在遍地的相思花里,身体不断抽搐,流了很多血。 “啊——” 晏春好似终于回过神,忽然惊恐地尖叫起来,而后慌忙蹲下身,捂住祝星洲胸口的伤,又极为无助地看向松月溪,口中喊着:“救他……快救他……” 他好像受了巨大的刺激,变得神志不清,似乎忘了刚刚就是自己勒住了对方。 祝星洲艰难地抬起手,抚上他那张绝美的脸,嘴唇嗫嚅:“你是……爱上我……了……么?” “血……”晏春看着自己的手,满脸惊恐,“好多血……” “别怕,”祝星洲脸上是一个温柔的表情,他指尖颤抖着,帮对方擦眼泪,再次问,“你……有一点点……一点点……喜欢我了么?” 他的眼神里满是期待。 这是他一生最为紧张的时刻。 晏春握着他冰凉的手,呆呆地看着他。 祝星洲原本已濒死,但为了等那个答案,他硬是撑住一口气,深深地看着对方。 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祝星洲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晏春才终于给出答案。 这位神灵眼含泪水,残忍地摇了摇头。 祝星洲苦笑了一下,仿佛早已知道会这个答案。 他眼里的光一瞬间暗了下去,而后那只手也无力地从晏春手中滑下,垂落在地,激荡起了几片落花…… 作者有话要说:  ouo 感谢在20211204 00:38:11~20211205 00:1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邶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意外】(小修) 山风浩荡,很快吹散了血气。大量的金色花瓣落在祝星洲的尸身上,仿佛要将他掩埋。 晏春趴在他身上,失声痛哭起来。 松月溪念着他大病未愈,怕他支撑不住,于是走上前,轻抚他后背,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晏春扭头看他,一双柳叶眼满是泪水。 “喜欢一个人,到底什么感觉?”他轻轻抚摸祝星洲那冰凉的脸,抽泣道,“我可能……是喜欢他的。可能……有一点点喜欢……” “不知道,”松月溪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我修无情道的。” 片刻之后,青霞派的几位长老带着弟子们来了。 乍然看到少主的尸身,他们全都十分震撼,马上就吵闹起来。 “都别吵!”徐潇宁一声怒吼镇住了全场。 松月溪拉起晏春,带着他跟谢天离开这里,剩下的就交给徐潇宁处理。 第40页 他相信青霞派的人不敢杀这位归元殿少主,更不敢与整个仙盟为敌。虽然祝星洲倒是朝徐潇宁动手了,但大家都看得出来,他本就是故意求死的。 三人一同下山,晏春在半路就昏倒了。另外两人赶紧将他背下去,在山下找了间客栈安置他。他们只能守着他,别的也无计可施。 这边事情结束,他们也该回忘尘阁了。松月溪坐在床边,他看着晏春那张略显稚气的脸,两人之间那种熟悉感依然存在。 “咱们把他带回去么?”他问。 “可以是可以,”谢天坐在窗台上,看着山上青霞派的方向,“但他多半不会跟我们走,他不是想去归元殿,跟着徐潇宁一起做事么?” 松月溪道:“那就等他醒了,看他自己怎么想吧。” 他给晏春盖好被褥,而后走到谢天身边,跟他一起往山上看。 谢天的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松月溪细细观察他的状态,“很难受么?” “也……还好,”谢天脸上是一个古怪的表情,见对方一脸疑惑,他解释道,“有时候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会不自觉地烦闷……” “是因为情种么?”松月溪伸手去按他胸口,“真的有?” “当然了!”谢天忍不住提高了嗓门,意识到晏春在休息后,又赶紧压低声音。他拉着松月溪的手,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就在这里。” 松月溪大致理解了,因为情种的特殊性,谢天有时候对情绪或者情感的感知会较为敏感,也就是会受到一定影响,陷入某种浓烈的情绪中。 他手按在谢天胸口,还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于是他把耳朵贴到他胸口,认真地听,只能听到对方有力的心跳。 “你的心……跳得有点快。” 谢天看着他的发顶,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桃花气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没有……你听错了吧?” “没有么?”松月溪又继续听,简直越听越快。 他正要继续琢磨,谢天忽然抬手按在他肩上,轻轻把他推开了。 “别听了,”谢天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神色稍微有点不自然,“再听我要死了。” “啊?”松月溪还未反应过来,“到底怎么了?你受伤了还是犯病了?” “你……”谢天更加苦闷了,他无奈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而后看着对方,保持微笑,“你一定能将无情道发扬光大。” 松月溪点头:“那当然了。” 而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嘲讽了,继而明白了对方刚才为何推他,又为何心跳加速。 “你!”他蓦地红了脸,忍不住推了一下谢天的肩膀,严肃道,“回去你把之前给你那几本《忘情经》抄三遍!” “哦。”谢天笑了笑,“我抄十遍吧。” 午后,晏春醒了。他眼神空落落的,看起来失魂落魄一般。松月溪都要怀疑他可能真的爱上祝星洲了。但谢天却觉得没有。 “他只是不懂事,又被对方照顾过,所以一时无法接受那人离开。” 松月溪反问:“你怎么知道?” 谢天十分笃定:“我就是知道。” 他没说原因,但松月溪想,可能因为他有情种?所以对情感的感受能力更强?或许能够看出一个人爱不爱另一个? 晏春全程没有说话,也没有朝他们问青霞派的事,一直在发呆。 晚些时候徐潇宁从山上下来了。 原本松月溪和谢天还比较担心他的状况,毕竟亲密的好友犯下滔天大罪,又死在自己手里,这种事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说不是那么好接受的。他俩还犹豫要不要留下来陪他几日,但徐潇宁身后跟着一个女子。 她身上穿着归元殿白金色剑服,梳着灵蛇髻,头上戴着徐潇宁之前买的发簪,整个人落落大方,明艳动人。 徐潇宁介绍道:“这位是我师姐荆夏。” 他又依次朝荆夏介绍另外三人。 荆夏是特地赶来的,有她在,忘尘阁的两人也就不用担心徐潇宁了。 看得出来这件事对徐潇宁的打击非常大,他面容憔悴,似乎极为疲惫,但仍然打起精神,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 他对两人说,所有的事都是祝星洲整出来的。现在祝星洲已死,他代青霞派上下向忘尘阁的两人致歉,请他们不要向其他人寻仇。 松月溪道:“我们没那么无聊。” 徐潇宁道:“至于青霞派要如何处置,我还得等盟主的消息。” “那是你们的事了,”松月溪道,“回头告诉我一声。” 徐潇宁道:“那是自然。” 他请荆夏去看看晏春的状况,荆夏为其诊脉后,答复道:“不是没办法,不过得回归元殿才行。” 松月溪走到晏春身边,温声问:“你愿意跟他们去归元殿么?” 晏春没怎么想,很快点头了。 徐潇宁忍不住问:“你一早被星……被他困住,受他胁迫,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们?” 晏春抬头看他:“他说他喜欢我,让我也喜欢他,我试了……但是……” 徐潇宁在旁边坐下:“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我不知道,”晏春眼神迷茫,他坐在床榻上,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努力回忆之前的事,“我被魔族追杀……流落人间,然后在南柳道遇到了他……他打跑了魔族,带我看大夫……大夫说我伤重,活不过冬天了,他就给我取名叫‘晏春’……他说一定要让我爱上他,可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第41页 他明显不谙世事,也至今不懂情爱,徐潇宁纵然还有千言万语,也不好再问,也不必再说了。 人都死了,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而且他无论如何也不该把祝星洲的死怪在晏春头上,一切都是那家伙咎由自取,心志不坚,不然也不会受到血魔蛊惑,误入歧途。 徐潇宁只觉得万般心痛,也恨自己没有更早察觉到好友的异常。 傍晚松月溪和谢天决定离开。毕竟门派里还有尸骨等着他们回去埋,虽然人死不能复生,但老是把他们晾着也不好。 在他们走之前,晏春问:“我们……还能再见么?” “当然,”松月溪对他道,“你可以随时去忘尘阁找我们玩,或者喊我们过去接你也行。” 晏春放下心来,轻轻点头。 两人上了门派飞船,在夜风中踏上回归的路。 谢天一上船就找地方躺着了。松月溪跟过去看他,见他眼底一片青色,满脸疲惫,于是脱下外袍,盖在他身上。 人家好端端一个锦衣玉食的大少爷,被他强行掳上山做了他的副阁主,还随他涉险探秘,对抗血魔,着实有些辛苦。他内心多多少少有点内疚,想着回去后还是去门派藏书阁多翻翻书,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解决他那个情种的问题。 不过感觉希望不大……主修无情道的门派里应该不会有研究情种的古籍…… 有就离谱了。 次日傍晚二人回到了忘尘阁,归元殿的人一直在阁中等着,直到他们回来了,才正式把大老远送回来的尸骨交给他们。 共有五具尸骨,能找到的随身物品也被整理好了,归元殿的人朝他们详细说了这五人相关的事,包括他们的活动轨迹,尸骨发现的地点,状况,以及他们后续的处理,等等一切,事无巨细,全都交代了。他们陪两人一起埋葬了几具尸骨,然后才告辞。 松月溪与谢□□他们道谢,而后一同送他们离开。 看着几人御剑远去的身影,松月溪感慨:“归元殿办事挺靠谱的,看来徐定海是个挺不错的盟主。” 谢天表示认同:“徐盟主为人磊落,时望所归,的确令人钦佩。” 雎鸠拍着翅膀飞到了松月溪肩上:“听说徐盟主背后有个足智多谋的军师,名唤任孤光。这个人似乎为他稳坐盟主,壮大归元殿提供了不少帮助。不过他为人低调,不怎么出来。” “嗯,”谢天道,“任孤光是徐潇宁的师尊,以教导培养他为主,近些年已甚少露面。” 松月溪一直以为徐潇宁是他爹亲自教出来的,这会儿颇有些疑惑:“怎么他也有个师尊?” “什么叫‘也’?”谢天当然知道他意有所指,于是反驳道,“修真界师尊遍地走,年轻人有个师尊不是很常见么?徐潇宁是因为他爹事务繁忙,没空教他,所以才给他拜了个师尊;我是因为体弱多病,情况特殊,所以师尊才会带我。不一样的。” “好吧。”松月溪被说服了。 晚上忘尘阁现任阁主松月溪搬进了历代阁主所居的无忧殿,就在门派主殿旁边,规模小点,但也是雕梁画栋,风光无限。 谢天问:“那我住哪儿?” 松月溪用看猪的眼神看他:“你当然也住这里了。” “啊?”谢天有点惊讶,“这……可以么?” “不然呢?”松月溪用清洁术打扫已许久无人居住的屋子,“这么大一座山,就我们两个人,你还想住在山的那头让我每日跋山涉水去找你么?” “这……确实不妥。”谢天四处看看,“那我便就近护卫阁主吧。” 二人合力打扫无忧殿,松月溪帮谢天腾了间卧房,给他拿了许多日用的东西,帮他一一放好,也让他不必拘束,把这里当自己家就行。 “我们阁中也有温泉,”他领着谢天到无忧殿后面,“喏,这里,你随便泡吧。” “太好了,”谢天站在温泉旁,礼貌地问,“阁主要一起泡么?” 松月溪直接一脚把他踹了下去,随后转身去门派藏书阁翻书。 翻了一晚上也没翻到和情种有关的典籍。 松月溪怀疑忘尘阁真的没有这方面的东西。 天亮后,他与谢天继续打扫门派。这不是要准备重振无情道么,总得把家里弄干净。 然而忘尘阁实在太大了,两人打扫了两三天都没弄完。期间徐潇宁给他们传音,称青霞派已被除名,几位长老和大剑师均被驱逐。仙盟派了人入驻青霞山庄,负责全面监管剩余的普通弟子。 松月溪没什么异议,就让他们自行安排。 忘尘阁已许久没住人,不少地方年久失修,有些残破,得翻修一番。光靠两位阁主自然有些麻烦,毕竟他们都不擅长修补房屋。于是谢天就自告奋勇下山去找工匠来帮忙。 彼时松月溪正坐在树上,用灵力救治一只摔伤的小鸟,见对方如此主动,他就点头了。 “去吧,早去早回。”他对雎鸠道,“他对这里不熟,你给他带路。” 一人一鸟这便下山了。 救治完小鸟,松月溪去了门派后殿。他的本命佩剑斩红尘依旧好好地插在剑阵中央,他花了点时间检查剑阵,再次加固。而后他又去了门派陵园,去看那几座新坟。 陵园之中一片寂静,松月溪给几人烧了点东西,然后低声念咒安抚他们的魂魄。这几人倒是走得很安详,他看了看,几具尸体身上都几乎没有力气或怨气,好像心甘情愿赴死一样。 第42页 松月溪有些疑惑,如果祝星洲真的走阴邪的法子吸干了他们的功力,榨干了他们的心脏,那么他应该身上也有很重的邪气才对。 但那日交手时,他并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阴毒的气息,这很不寻常。祝星洲并没有自行净化力气的境界,除非…… 松月溪想,或许那戾气在他和晏春双修之时被化解了?毕竟晏春是木系仙灵,天生或多或少有一定净化之力。而且木系仙灵与生俱来带着自愈的能力,但那阵子晏春却极度虚弱,经常身上有不明的瘀血或者腐败的痕迹,说明受到了邪气的侵扰,指不定就是祝星洲强行过给他的。 再者,若说徐潇宁是受到了血魔的蛊惑才想四处找情种,那血魔又是从何得知情种流落凡间的?它就不能是随着碧华神君一起烟消云散了么? 是天界出了内鬼?还是有人故意误导苍生? 松月溪看着面前几座新坟,只觉得祝星洲和血魔虽然死了,但事情仍然有诸多疑点,他得找时间跟副阁主再好生探讨一番。 祭拜完,他回到前殿等人。 一个时辰后,雎鸠飞回忘尘阁,扯着嗓子惊恐大叫:“不好了!不好了!副阁主被人抓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咩。 感谢在20211205 00:13:15~20211206 22:0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邶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想睡觉 10瓶;阿六不姓阮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赴会】(小修) “被抓走了?”松月溪立刻伸手接住了雎鸠,“什么情况?” 雎鸠扑腾着翅膀:“回来的路上突然出现有人拦在途中,二话不说就把他逮走了!是个中年修士,看起来境界极高,我连脸都没看清!!” “脸都没看清??”松月溪感觉两眼一抹黑,赶紧御剑出去找人。 谢天早已被抓走老远了。 抓走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爹,合欢宗宗主厉长虹。 “事情都办完了还不回家,你是打算一辈子不回去么?”无名河流旁,厉长虹盯着许久不见的儿子,满脸怒火。 再看他一身白衣,他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手指猛戳对方肩膀:“你这忘尘阁的副阁主当上瘾了?我合欢宗高攀不上你了是么?” “没有,没有没有,宗主言重了。”谢天干笑,“帮人帮到底……这宋阁主痛失这么多弟子,眼下孤苦伶仃,哀思如潮,我得陪他一阵子才能回去……” 厉长虹火冒三丈:“你光惦记着别人哀思如潮,怎么不想想你爹我为了你的事操碎了心?后天仙盟的祭天大典就要开始了,你赶紧跟我过去,好些名门大派的小姐准备见你呢。” “我能不去么?”谢天一脸无奈,“真不想去……” 厉长虹心知儿子十分抵触,于是搭着他肩膀,好生相劝:“我知道,你师尊说了,强扭的瓜不甜,对你也无益,为父也不是不明理的人,此番并非逼着你成亲。我只想着,你倒是去看看,看看有没有聊得来的,先认识认识,这没问题吧?” “还是有问题的,”谢天神色尴尬,“问题是,我不想认识谁……” “你不讲道理是不是?”厉长虹板起脸,“为父让步了,你是不是也得退一步?难不成你想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等死?” 谢天心道未尝不可。但这话他肯定不能说出口的,免得让父亲伤心难过。 “你让我自己去找吧,”他对父亲道,“我自己去找一个喜欢的人。” “你自己去找?”厉长虹冷笑一声,“我信你才有鬼。行了行了,莫再挣扎了。” 他拉住儿子的手臂:“跟我走。” “好,我去,”谢天道,“您让我回去跟那宋阁主说一声,免得他等不到我还四处去找。” “你又开始了是吧,”厉长虹盯着儿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回去了就不会再出来。你给他传个信儿就行,不必亲自回去了。” 谢天怕某位阁主不明究竟,直接杀过来,于是继续同父亲商量:“那太失礼了,还是当面说比较好。我保证会再出来的。” 然而他爹根本听都不想听完,一直连连摇头,明显对他无半分信任。“走,别再说了。等到了归元殿再给他传信。” “哎!”谢天突然看向父亲身后,喊了一声,“师尊!” 厉长虹头也不回:“几岁了还玩这把戏,你以为我还会上当么?” “不是,”谢天甩开他的手,一脸焦急,“师尊你怎么了?!” 看他满脸惊恐,厉长虹下意识地回头,结果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他赶忙伸手去抓儿子。但谢天及时捏碎了师尊给的逃命宝物,只听一声巨响,厉长虹眼前突然炸出了一堆白云,那云朵化身为无数只猫,喵喵叫着往他怀里扑,等云散去,他那么大一个儿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天!!”厉长虹一声怒吼震荡九霄,他恨不得把儿子掐死重生。 谢天忙不迭往忘尘阁的方向跑。 跑着跑着,腰间的玉佩闪了一下。他取下玉佩,发现玉佩上出现了一道发光的刻度,那刻度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他立刻明白过来,这玩意儿一定是被自家阁主施了什么追踪定位的术法。于是他跟着发光的刻度,调转方向,很快与匆匆找来的人遇上了。 第43页 松月溪手里也捏着自己的玉佩,见到了谢天,他松了口气,赶忙问:“你没事吧?” “没事,”谢天展开手臂,“毫发无损。” 松月溪将他转了一圈,查看他是否受伤:“是谁将你抓走了?” “一个……一个长辈,”谢天在心里默默对亲爹说了句“抱歉”,又继续糊弄眼前之人,“只是许久未见我了,把我抓走问候了一下,见我没事他就忙去了。阁主不必担心。” “这样么?”松月溪感觉这长辈挺奇怪的。 谢天不想他多问,于是马上转移话题:“咱们回去吧。” “先不回去了,”松月溪将玉佩系回腰间,而后对他道,“咱们去参加仙盟的祭天大典。” “啊???”谢天一下子愣住了。 这……他才刚从亲爹手里逃走,这要是去参加祭天大典,不就撞他手里了么? * 松月溪道:“外边儿都说我们忘尘阁没人了,说无情道完了,我必须现身祭天大典,让他们知道忘尘阁还是有人的。” 仙盟的祭天大典已有数百年历史,每三年一次,各门派都得由掌门领着年轻弟子参加,或切磋武艺,或交流学识。大典结束后,年轻弟子们则是以门派的形式进入秘境一起试炼。 一早在得知祭天大典即将开始的时候松月溪就打算参加,先前也跟徐潇宁打过招呼,只不过忘记跟谢天说了。 “可……”谢天神色僵硬,“我不是从山下找了工匠回去修房子么?不修了?” “修,”松月溪道,“我让雎鸠带他们上山,它留在阁中盯着此事,咱俩去归元殿亮个相。” 谢天心内叫苦不迭。 “你不想去么?”松月溪看出他脸色不好,“要么我独自去也行,你回去歇着吧。” 谢天确实不太想去,但也不放心他独自去,毕竟眼前这个人可是闭关多年,最近才出来的,他怕他在外面遇到麻烦。虽然他自己也没怎么见过世面,但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 再说别人家都是掌门带着弟子,若是他们家只派一个掌门去,看着多寒酸啊。他不想对方被人笑话,于是决定与之一同前往。 松月溪自然很高兴他跟自己一起去。虽然他们人少,但是谢天长得这么英俊,足够给他撑场子了。 二人很快动身。 路上谢天趁对方没注意,悄悄给父亲捎了个信,告诉他自己将要去参加祭天大典,到时候与之汇合。 他爹没回他,看起来是生气了。 谢天快速盘算要如何哄他,很快就想到了法子。 因门派人少,为了不输气势,路上松月溪还取出了准备好的华服,与谢天一同换上。二人着同色系的月白衣衫,全都拾掇得英气逼人。 换好衣物之后,松月溪继续御剑带谢天赶往归元殿。他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疑问,于是扭头同身后的人说起。 “这还不简单,”谢天听完直接提议,“去把祝星洲的坟刨了看看不就得了?” “倒是可行的法子,不过得通知徐潇宁一声,”松月溪道,“让他去挖。” 这对于徐潇宁来说或许是一件残忍的事,但两人都相信他会接受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太信,”谢天抬手按在自己胸前,“我能感觉到祝星洲是真的很疼爱晏春,记得第一次见到晏春的时候,那家伙只是落水他都极为担忧,后来又百般关心,看着不像是会忍心让晏春帮他消化邪气的样子……” “哦?”松月溪对他们这些情情爱爱的没什么感觉,在这方面有些许空白。 谢天在他身后,双手轻轻搭着他两边肩膀:“等到了归元殿跟徐潇宁一起想吧。” 一个昼夜之后,两人到了云州风雷城。 归元殿远离人间烟火,坐落在高山之上。因时间还充裕,松月溪提议先到城中闲逛片刻。他自己对逛街没什么兴趣,主要是惦记着谢天甚少外出,所以带他看看。 风雷城较之青霞更为繁华,临近祭天大典,城中多了许多人。大多是各门派的年轻弟子,男男女女嬉嬉闹闹,为这里增添了不少生气。 松月溪曾经也随师门长辈参加过祭天大典,这祭天大典说白了就是大型团建活动,也是大型相亲现场。每次各门派掌门都会带一些年轻弟子,与其他门派交流,看对眼的结个亲,联个姻什么的很正常。许多年轻人也把这当做是一个认识更多同辈人的机会。 松月溪一转头,发现谢天在旁边的摊上挑选面具。 他看着对方:“你做什么?” 谢天拨开朦胧的白纱:“我长得太好看了,不想被人烦。” 松月溪:“你真是……” 太不要脸了。 但,谢天确实有不要脸的资本。而且松月溪完全理解他的烦恼,他以前也经常因为容貌问题被骚扰。 他觉得戴面具有些奇怪,幂篱或许会好一些。于是帮谢天挑了顶幂篱,给他扣到头上,彻底帮他挡住他整颗脑袋。这白纱一遮,甚是朦胧。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副阁主害羞好了。 松月溪一边帮对方系绳,一边叮嘱:“你真是太机智了,是得小心,尤其得提防合欢宗的人。” “哦?”谢天礼貌微笑,“此话怎讲?” “你不知道么?”松月溪解释道,“合欢宗的人最喜欢趁此机会勾搭其他门派的人,经常一个秘境刷完,连孩子都搞出来了。完了又始乱终弃,比无情道还无情。当年我一位天资卓越的师弟就被——” 第44页 谢天有些讶异:“被搞大了肚子?” “没有!男的怎么搞大肚子?!”松月溪瞪了他一眼,“师弟被破了无情道,生了情障,后来走不出来,大好前途毁于一旦,抑郁而终。反正你记住合欢宗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他拍了拍对方手臂,一脸严肃:“你可千万别着了道。” 谢天快要笑不出来了:“多谢阁主提醒。” 原本他只是不想被熟人认出,这下更不敢暴露身份。某人对合欢宗的意见这么大,他这合欢宗少主还拜入门中修无情道,这事要是被对方知道的话,一定会被当做蓄意捉弄,自己怕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死。 谢天心中郁闷,看来他这身份还得捂一段时间。 一个时辰后,二人登上归元殿。 归元殿的规模比忘尘阁要小一些,但也修得气势巍峨,富丽堂皇,看着颇为壮观。已有不少门派到了,大多聚集在前山,都开始聊上了,亭台轩榭处处可见人影。 松月溪先带谢天去登记处报到,那负责接待的归元殿弟子见他是陌生面孔,便客气地问:“敢问阁下是来自何门何派?” 松月溪出示掌门印:“忘尘阁。” “忘尘阁?”年轻弟子露出讶异神色,马上提笔登记,写完朝高处的塔楼飞去一张名牌,而后对两人拱手,“请。” 松月溪微微点头,一挥袖,昂首阔步踏入殿中。 与此同时,塔楼上的人一敲锣鼓,放声播报:“忘尘阁宋阁主到——” 所有人齐刷刷抬头,全都一脸惊讶—— 忘尘阁来人了? 忘尘阁竟然还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汪汪汪。感谢在20211206 22:03:43~20211208 03:1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神卫:) 20瓶;阿六不姓阮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掉马】(小修) 松月溪与谢天进入归元殿,二人抬头挺胸,硬生生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其他门派的人翘首侧目,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两人径直朝里走,随着领路弟子去见盟主徐定海。 路上谢天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亭台旁,合欢宗主正被一群年轻男女包围着。大伙儿七嘴八舌地问:“厉宗主,你家流觞公子又没有来么?” 厉长虹看了眼路过的两人,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承蒙各位厚爱,犬子有事耽搁了,晚些时候会赶来与诸位相见。” 然后就听众人一阵欢呼雀跃的声音。 谢天感觉自己都快被父亲的眼刀子扎死了。他避开对方的目光,快步跟上松月溪的步伐,与他见盟主。 这尚是两人第一次见这位仙盟现任盟主。 徐定海身形高大,英武不凡,身上有种一眼看过去就很可靠的气质,这种人就是天生的领袖。 他早已从徐潇宁口中得知忘尘阁的现状,也在不久前亲自参与调查忘尘阁谜案,因此对他们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在两人到来后,他立刻热情相迎。 松月溪也以阁主身份对他表达了谢意。 “分内之事,不必言谢,”徐定海道,“先前贵阁与合欢宗稍有误会,现事情已查清,且合欢宗的厉宗主也到了,不如我领你们见见,双方趁此机会握手言和?” 松月溪完全不想跟合欢宗的人见见,但好歹徐潇宁前阵子认认真真帮了他,眼下不得不给他们父子一个面子,于是只好点头。 几人走出门,路上有归元殿弟子匆匆找来,朝徐定海回禀要事。他便让二人稍等,而后走到一旁听那弟子低语。 松月溪和谢天等在一边,忽然发现侧旁的圆门里探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晏春。 他像初见那日一样,在门外探头探脑偷看几人。 松月溪马上向他走近:“你好些了么?” 几日不见,晏春点点头,稍稍弯起嘴角:“又见面了。” 谢天看看晏春,又看看身边之人,低声道:“要不阁主你陪陪他?我去见厉宗主?” “这怎么行?”松月溪可不敢让他单独去见合欢宗的人,虽然他知道别人一宗之主不会对他怎样。但厉长虹好歹是宗主级别的人,自己却派个副阁主过去与之见面,这似乎有些失礼。 他正想亲自出马,远处的盟主却直应下了:“可以。” 徐定海挥挥手谴退那弟子,朝两人走来:“红线仙一直很挂念两位,他身体抱恙,尚未康复,就请宋阁主送他回房吧。”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而且有他陪着,松月溪再没有顾虑,于是就留下了。 徐定海领着谢天去见厉长虹。 待走过高墙,转过弯。他看向身边戴着幂篱的年轻人,打趣道:“厉少宗主这忘尘阁的副阁主当得可还开心?” 谢天微微一愣,随后拨开白纱,看向对方:“盟主您……” 他都瞒了一路了,尚是头一回被揭穿身份。而且他长这么大,从未来过归元殿,也未曾与眼前这位盟主见过。 “我怎么也想不到,合欢宗的少主会跑去忘尘阁当副阁主。”徐定海露出无奈的笑容,“你们年轻人可真会玩。” “迫不得已,迫不得已……”谢天已经不想探问对方怎么看穿自己的,想必人家是盟主,有得是神通。而是说不定就是自己亲爹告诉他的。 第45页 他只请求对方:“还望盟主帮忙保密。” 徐定海当然懒得掺和他们年轻人的事,也没想着揭穿他,不然方才也不会特地替他解围。 不久之后,他将人带到了合欢宗暂住的小院。 徐定海走到前头,朗声道:“厉宗主,忘尘阁的谢阁主来见你了——” 厉长虹很快出来了,一眼看到那戴着幂篱的人,马上就认出是谁。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谢天有点尴尬:“盟主可否让我们单独聊聊?” “单独么?”徐定海也是闲的,故意逗他,“那你们可别打起来。” 谢天连声说“不会不会”。 待盟主一走,他快步走到父亲跟前,笑着道:“看吧爹,我早说了我会来的,您就是不信!” 厉长虹脸色铁青,张口就阴阳怪气:“谢阁主找我有何贵干?” “我说您就别跟我生气了!这回您一定要帮我!”谢天拉起父亲就往屋内走,而后语气飞快,“情况紧急我长话短说!您儿子我对忘尘阁的宋阁主一见钟情,是的,他是男的还修无情道,我知道您一时无法理解实际上我自己也想不明白但反正是有那么点意思。他师弟先前被咱们家弟子拐了还被始乱终弃抑郁而终导致他对我们家意见很大所以我暂时不能暴露身份,这件事请一定要帮我保密!他马上要来寻我了我先回去了母亲那边就劳烦您帮我说下。走了走了稍后再见!!” 怀揣着“只要我说得够快我爹就反应不过来就抓不住我的漏洞也不会打我”的心思,谢天说完就一阵风似地跑了。 厉长虹确实一脸茫然完全没反应过来。 他皱起眉头:“什么??他……他刚刚说什么?” 旁边几位弟子却是全都听懂了,马上围上来,七嘴八舌叽叽喳喳。 听明白后厉长虹十分震惊:“我儿他……喜欢上了忘尘阁阁主??” * 另一边,谢天从他爹这里溜了之后又急匆匆去找徐潇宁。 到了祭天大典,徐潇宁忙得很,很多事情都要他处理。谢天一路找归元殿弟子问路,后来在徐潇宁办事的路上堵到了他。 “谢兄?”徐潇宁看到他,马上露出亲切笑容,“早听说你们来了,还没来得及去找你们,还请见谅。” “不必客气。”谢天从墙头飞下来,将他拉到一边,低头看他腰侧,“你的宝瓶呢?” “啊?宝瓶?”徐潇宁也看了一下自己腰畔,随后反应过来,“哦,被人借走了。” “借走了?”谢天不解,“借那玩意儿做什么?借去哪里了??” 徐潇宁心知他只是担心两个人碰到一起,瓶子会疯狂闪光被人看到,于是安慰道:“借去哪里不便告知,但东西不在归元殿,这段时间我也不会佩戴在身上,你大可放心。” 谢天盯着他:“你确定?” 徐潇宁点头:“我确定。” 谢天还是不大放心:“你保证。” 徐潇宁神色认真:“我保证。” “好。”谢天松了口气,“走了,再会。” “哎——”徐潇宁叫住他,“你去哪里?宋阁主呢?你们要不要去看看红线仙?” 谢天刚好要去找自家阁主,就与之一同前往。 徐潇宁见他气喘吁吁,忍不住问:“厉兄是怎么了?看起来很忙碌的样子。” 谢天叹了口气。为了隐瞒身份,他得四处打点,在好几人之间周旋,他能不忙么?这就是撒谎的代价。撒一个慌,要做很多事来圆,烦都烦死了。 他正烦躁着,忽然反应过来,身边的人方才的称呼不对。 他看向对方。 徐潇宁干咳一声:“厉兄真乃奇人,堂堂合欢宗少主,跑去做无情道阁主……你怎么想的?” 谢天十分无奈,怎么全都知道了?? “保密!”他双手合十,诚恳请求,“务必保密!” “这可不好办,”徐潇宁摸着下巴,一副为难的样子,“忘尘阁人去楼空,宋阁主已经很可怜了,你这个合欢宗少主还隐瞒身份欺骗他……我好歹也曾与宋阁主一同并肩作战,与之也算是朋友了,现如今让我替你保守秘密,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我隐瞒身份就是为了陪伴在他身边!”谢天用威胁的眼神看着对方,“我警告你,你可别坏我好事,否则你和你师姐也别想好了。” 他说着晃了晃腰间的宝瓶,徐潇宁马上不敢说话了。 谢天走出去几步,又看向他:“你师姐呢?她是不是也知道了?” “她不会说的,”徐潇宁一脸尴尬,“我师姐已经去找合欢宗少主和无情道掌门的话本去了……她说找不到她就自己写。” “好,”谢天微微笑,“写完给我看看。” 随后他又对徐潇宁提出了之前自己和阁主的疑虑,关于祝星洲那事。 “可能需要挖坟。”他沉声道。 “没问题,”徐潇宁却很平静,也很干脆地接受了这个提议,“这儿走不开,等祭天大典结束了我去办。” “好,”谢天道,“到时候咱们仨一起。” 徐潇宁点头,又对他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谢天笑了,“虽然有疑点,但是祝星洲残害无辜百姓,亲自杀人是事实哦,你也别抱着侥幸的想法。” 第46页 “我知道,”徐潇宁道,“我自然不会为他开脱。放心。” 谢天没多说什么,只拍了拍他肩膀。 不到片刻,两人到了晏春居住的静水园,那里较为清幽,有专门的婢女服侍,也有十来个归元殿的精锐守护红线仙的安危。 松月溪朝徐潇宁询问晏春的情况,徐潇宁告诉他们,盟主请了医圣来给晏春看病,目前他身体已有好转,不过还需静养。 “会好起来的。”徐潇宁道,“你们不必过于担心。” 看晏春都能下地了,气色也还不错,松月溪就知道他们确实有在好好救他。 他随即问:“那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我是指关于他的身份。” “明日我要跟大家见面了。”晏春自己回答道,“我会参加祭天大典。” 先前他自己主动说想帮大家的忙,为这世间做一些事,这会儿看起来也对这件事充满期待。松月溪与谢天便放下心来。 稍后晏春需要休息,三人一起离开。徐潇宁有事要忙,就让另外两人自便。 松月溪于是带着他的副阁主四处闲逛,观察一下其他门派的形势。 趁着身边没人的时候,谢天叫了身边的人一声:“阁主。” 松月溪看向他:怎么了有” 谢天拨开幂篱的白纱:“有个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松月溪把他的白纱合上:“讲。” 谢天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先前跟你打过招呼的,为了安慰我家里,我同家人说……说自己喜欢上你了。这会儿不少跟我家做过生意的长辈带着弟子来参加祭天大典,你看能不能……配合我一下?” “可以,”松月溪懂他的难处,也早有心理准备,“需要我怎么配合?” “就……”谢天声音越说越小,“就假装也喜欢我,好么?” “啊?”松月溪一愣,“这要怎么假装??” 他正迷茫着,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有人靠近。 * 七八人在他们不远处停下,不是俊男就是靓女。 为首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朝松月溪拱手:“在下合欢宗厉长虹,幸会宋阁主。” 松月溪停下脚步,也客气地道一声:“久仰。” 厉长虹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美男子,他身着红衣,外面黑色长袍,整个人张扬凌厉,浑身上下是一种极为霸气的俊美。 双方打过招呼后,他看向松月溪身边:“这位——” 松月溪立刻将谢天挡在自己身后:“这位是我的副阁主,谢天。宗主有何指教同我说便是。” 厉长虹见他本能般地将自己儿子挡住,一时间心念电转,思绪万千。 其实他没有花多少时间就接受了儿子喜欢上一个男人。毕竟他是合欢宗宗主,什么世面没见过?而且弟子们一番劝说与开导,他很快就认了这件事。 再说谢天这么多年一直不曾对谁动心,他早就急坏了,这会儿儿子第一次亲口承认对某个人一见钟情,对他乃是天大的喜事。 男的就男的,好歹是个人。 是个人啊,人!已经很不错了! 但问题出在,这个人,他修无情道的。 厉长虹颇为凝重。 他担心儿子是单相思,这样会很麻烦。须知谢天体内揣着一颗情种,倘若他动情之后不能得到对方的爱,可想而知他定会受到影响,届时恐怕极为难熬,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 眼下这位宋阁主如此警惕自己,正说明他是在意谢天的。这点让厉长虹得到了些许安慰。他细细打量对方,宋阁主容貌昳丽,气质出尘,看起来与谢天极为般配。至于性格与为人就需好好相处一番才能看出。 “指教谈不上,”厉长虹温声道,“只是先前与贵派有点小误会,方才已经与谢阁主说清了,不知能否邀请两位小坐片刻喝杯茶?” 原本喝杯茶也不算什么,但松月溪见厉长虹身后那五六个合欢宗的弟子一直眼巴巴地盯着谢天与自己,这令他颇为不适,甚至怀疑这厉宗主喝茶是假,给弟子们制造机会,让他们亲近谢天是真,于是便决定婉拒对方。 “对不住了厉宗主,我二人有要事在身。既然误会已解除,这茶下次再喝吧。” 说罢他对厉长虹一拱手,然后拉着谢天走了。 虽然被拒绝了,但厉长虹没有半点不悦,反倒喜上眉梢,甚至想仰天长笑。 但他忍住了。 * 没多久天色暗了下来。 晏春差人把忘尘阁的两人叫了过去,与他们寒暄。谢天为了圆谎,得继续各方打点,于是对松月溪称,家里捎信让他帮忙问候几位前辈,松月溪不好跟着,就让他自己过去。 谢天离开之后,松月溪独自与晏春相处。 晏春东扯西拉问了很多无聊的问题,诸如“你困不困呀?”“你们来的时候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多人呀?”…… 松月溪一一回答后,总觉得他有些异常。根据上一次的经验,他稍稍靠近他一些,谨慎地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归元殿有人欺负你么?” “我……”晏春果然局促起来,他的神色有些复杂,“我听到了一件事,不知该不该同你讲……” 松月溪施了个术,制造了一个结界,防止有人偷听:“没事,说吧。” 晏春张了张嘴,似乎很难开口,他看着对方:“是关于……关于谢天的……” 第47页 “谢天?”松月溪忽然紧张起来,“他怎么了?” “他……”晏春下意识看了看紧闭的门窗,随后低声道,“他应该有告诉你……他其实是合欢宗少主吧?” “哈??”松月溪脑子里“嗡”的一声,只觉得五雷轰顶,“合欢宗少主?!” 我的副阁主,竟然是合欢宗少主?!! 谢天他,是合欢宗少主?!! 转瞬间松月溪提剑出门—— 厉流觞,给爷死!!! 作者有话要说:  喵~o( =∩ω∩= )m 感谢在20211208 03:14:39~20211209 23:0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躺平的闲鱼 28瓶;取名困难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红尘】 松月溪简直气昏了头,杀气腾腾出门去,刚出院子就撞进一人怀里。 “阁主?” 谢天刚好回来,连忙扶住他,说了句“当心”,而后拨开挡住面容的白纱,问:“你要去哪里?” 松月溪看着他那张俊朗的脸,简直气不打一出来。 “是找我么?我办完事了。”谢天却浑然不觉他满身杀气,直接拉着他,往他俩住的地方走,边走自顾自地说,“明天祭天大典办完,后天各门派就要派弟子去浮川秘境试炼了,你该不会也想去吧?要么你就别去了,我代表咱们忘尘阁出战。你就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听他独自吧啦吧啦安排明日之事,松月溪又忽然下不了手了。 进了门,谢天摘下幂篱,喝了好几杯水,而后长长地呼了口气,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他翻转幂篱扇了扇风,又朝松月溪道:“等试炼结束咱们就赶紧回阁中,远离红尘,专心修咱们的无情道。这外边吵吵嚷嚷的,太烦了……” 松月溪原本怒火中烧,却又在听到他说要跟自己回去后犹豫了。 眼下谢天的父亲就在这里,归元殿又有徐定海坐镇,倘若他想回家,完全有机会脱离自己的掌控。但是他却想赶紧跟他回忘尘阁,是不是代表,他是真的愿意修无情道呢? 松月溪在旁边坐下,默默回想先前发生的一切。当初谢天去到忘尘阁,原本就喊着要修无情道,但却对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当然,松月溪也很清楚,倘若这小子没有隐瞒身份,估计也活不到现在了。 后来谢天陪他调查门派弟子失踪一案,可以算得上是尽心尽力,原本他还很感激对方,也心疼他那般辛苦,但现在看来,这家伙之所以这么卖命,自然是为了帮合欢宗洗脱冤屈。不过事实也证明,合欢宗确实是无辜的。 要说他罪大恶极吧,好像也谈不上,骗人是不好,但也情有可原。而且松月溪自己也对他隐瞒了身份。 说到底两个人半斤八两,谁也不欠谁。 但是!合欢宗少主跑去修无情道,这怎么看怎么像恶作剧!!松月溪还是很生气。 不过……他也看得出来,谢天不愿跟人谈情说爱是真的。不然都到这儿了,他也不会再想着跟自己回去。 松月溪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谢天问:“怎么了?” 松月溪看他一眼,心情极为复杂。他当然可以当场与他对峙,但是这样他势必会失去自己的副阁主,那忘尘阁就他这个光杆阁主了。 就只剩下他了。 这不行。 祭天大典正办着,别人家掌门都带着活泼可爱的弟子,他不能形单影只让人瞧不起! 松月溪马上为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既然合欢宗少主自愿给他当工具人,那他就用着,这波完全不亏。等什么时候自己招到新弟子了,再把他给踹了也不迟。 或者不踹也可以,就这么留着他,敦促他修成无情道,气死合欢宗的人,狠狠报复他们!让谢天成为扎在合欢宗命脉上的一根刺,让合欢宗沦为整个修真界的笑话。 不错不错,很好很好。 松月溪快速说服了自己。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稍稍缓解自己的情绪,而后冲谢天温柔微笑:“没怎么。后天咱们一起去浮川秘境。” “哪有掌门亲自去的?”谢天讶然,又安排道,“你不必去,我代表咱们忘尘阁去就行了。你跟其他掌门一起留在此处。你也不必担心我的安危,到时候我就跟着几个相熟的门派的弟子们混混,不会有事的。” “不必多说。”松月溪道,“就这么定了。” 言罢他直接起身回房打坐练功。 谢天跟到门外,说了句“那就一起去吧”,而后就退下了。 这一日,谢天跑来跑去,着实辛苦,他也很疲惫,于是就走到院子里吹风,试图放松心情,让自己清醒过来。 他在院中的石桥上坐了一会儿,细细回想自己有没有露馅。想来想去好像该打点的都打点了,应该不会有人对阁主揭秘自己的身份。 不久之后,他正打算回房间,忽然看到晏春来了。 晏春是独自来的,身后没有跟着婢女或侍卫。 看到他的第一眼,谢天下意识地看了下自家阁主的房间。 “你是要找我家阁主么?”他问。 晏春摇摇头:“我来找你的。” * “找我?”谢天顿时又尴尬起来,他再次看了眼那扇亮着烛光的窗户,故意提高了声音,“这么晚了,红线仙找我何事?” 第48页 “他睡着了,”晏春温声道,“他听不到的。” 谢天脸上一热,万万没想到会被对方拆穿。他原以为晏春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没想到也挺敏锐的。 不过与此同时谢天也感到些许不悦,他忍不住担心某人的状况,想进去看看。 起了风,墙头的枝叶簌簌作响,抖落一地的阴影。 晏春缓缓走来,他走到谢天跟前,静静地看了他许久。那目光带着不确定,带着好奇,还带着一丝的羞赧。 谢天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问:“什么事?” 晏春道:“你体内,其实是有情种的吧?” 谢天点头:“有。” 那日在青霞派,他为了让祝星洲恼怒,故意骗他说没有。但想来,晏春既然是红线仙,应该可以感知到那东西的存在,所以他也没继续否认。 晏春看向松月溪的窗扉,忽然问:“你是喜欢他么?” 谢天没有回答,而是问:“怎么了?” 晏春察觉到他语气有些冰冷,他回头看他:“喜欢么?” 谢天还是问:“怎么了?” 晏春又问:“是不喜欢么?” 谢天依旧反问:“怎么了?” 晏春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应付自己,一时间有些失望,又有些委屈。原本他以为谢天会回答“喜欢”,或者“不喜欢”,甚至是“不知道”、“不确定”。但对方什么都没说,只是十分冷静地防备着他。 “没……没怎么,”他挤出一丝笑容,又小心翼翼地问,“我能否看一看你的情种?以前只听月老提过,但我还未曾见过……” “可以。”谢天这次倒是直接回应了,“不过得等我师尊回来。他不准我私自让任何人查探那玩意儿,需得他在身边才行。” 他抬头向远处眺望:“现在也不知他在哪里,等他回来了我跟他说。” 晏春掩着自己的失望,弯起嘴角:“好呀。” “天色不早了,”谢天仰头看了看黑暗的夜空,恭恭敬敬朝晏春欠身拱手,“仙君请早些回去歇息吧。” 晏春错愕地看着他,随后黯然回礼:“好。” 谢天只送他到院门口就随手召来一个巡逻的归元殿弟子,让他送他回去。 而后他回到院中,匆匆奔向自家阁主的房间,口中喊着:“阁主!阁主!” 谢天一把推开对方的房门,瞬间看到那人盘腿坐在榻上,眼睛瞪得像铜铃,清醒得跟什么似的,根本没睡着! 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好险!幸好方才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要是回答“喜欢”的话,一定会直接被捅死吧! “你……你没睡着啊,”谢天冷汗都下来了,他颤抖着收回踏进门的那只脚,“打扰了打扰了……” 他一把将门关上,逃也似地溜了。 * 谢天一溜,房间里的松月溪瞬间破了功。 好险!幸好方才谢天没有回答那个问题!不然要出大事了。 这一晚,两人差点被晏春玩死,双方的心情都是大起大落,颇为跌宕。 松月溪倒在床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么躺着躺着却不小心睡了过去,坠入了梦境—— 好像……快要喘不过气了…… 松月溪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在沙漠之中。风从远处吹来,红色的细沙洋洋洒洒,沾上他的眉睫,模糊了他的视线,让他呼吸困难。 他拂袖挡住风沙,茫然四顾,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喊:“阁主——阁主——” 松月溪回头,看到谢天在远处向他挥手,对方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红沙中艰难前行。 他连忙朝他跑去。 两个人朝着对方奔赴,不久就各自陷入了红沙之中, 谢天陷得比松月溪要更快一些。当那红沙淹到松月溪腰部的时候,谢天已经被淹到胸口了。他勉强挣扎着,极力朝对方伸出手。 松月溪想去拉他,但自己也越陷越深。 暴风席卷而来,两个人指尖相触的那一刻,红沙灌下,他们同时被淹没。 “呼——” 松月溪直挺挺地坐了起来,窗外已是晨光万丈。 他喉咙极为不适,忙不迭下床喝水,却呛得剧烈咳嗽。 梦里那种窒息感还停留在他身上,他打开窗子大口喘气,过了许久才缓过来。 等平复下来后他出门去找谢天,对方看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人匆匆去前殿参加祭天大典。 松月溪看了看身边的人:“你做噩梦了?” 谢天还在揉着脖子:“你也?” 松月溪立刻否认:“没有。” 谢天有些疑惑:“那你怎么知道我做梦了?” 松月溪随口糊弄:“看你好像没睡醒。” “是,”谢天打了个哈欠,“不知怎么睡着了……梦见我在一片红色的沙漠里,遇到你了,后来咱俩被红色沙子埋了……” 他清了清嗓子,似乎还有些不舒服。松月溪抬手按在他后背,温和地输入灵力,缓解他的不适。 谢天还以为这只是一个寻常的梦,但松月溪却很清楚这个梦并不简单。两个人梦到一起去本就非比寻常,更何况梦的内容还有些特别。 谢天尚且不知自己已全方位暴露了身份,还认认真真地戴好幂篱,挡住自己的脸。 第49页 松月溪忽然伸手掀开他的白纱,看一眼他的面容,又在对方茫然的眼神中快速帮他遮好,挡住他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眸。 而后他陷入了沉思。 “走了走了,”谢天拉起他的手腕,“要开始了。” 他跑在前面,衣袂飘飘,身后白纱飞扬,如雾如烟。 松月溪被他拉着手腕,跟在他身后,随他在春风里奔跑。他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反应过来,那梦里的红色细沙,多像浩浩荡荡的红尘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松月溪:我不杀谢天是因为#¥%……*@#¥% 作者:你就是单纯不想你就是单纯不想你就是单纯不想! 松月溪:对。怎样?(冷漠.jpg) 第22章 【邪火】(小修) 这天晴空万里,春风和煦。徐定海领着大家一同祭天,又向众人隆重介绍晏春。 晏春戴着繁复的发冠,一身华丽的红色霓裳,周身绸带翻飞,环佩叮当,美得不可方物。 所有人为他的容颜所惊艳,他缓缓登上祭台,每一步都仪态万千。 待登上高台,他转身面向众人,温柔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而后双手十指交叉,低声吟诵晦涩的咒文。 刹那间,他周身爆发出一阵粉红的光辉,那一圈光辉扩散开来,变幻出万千娇艳的相思花,一朵朵盛开的花系着红线,纷纷扬扬,飘向人间。 众人乍然看到神迹,全都呆住了。不少年轻人率先反应过来,赶忙去抢夺那系着红线的花。将红绳一绑,系在了手腕上,又互相炫耀。 晏春便在少男少女的欢声笑语中翩然退场了。 他只短暂地现身了一会儿,但却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修行者无不想得道飞升,但所有人都没有经验,现在活神仙降世,大家自然有许多问题想请他指教。然而徐定海坐镇,大家都不敢冒然搅扰他。只能按捺住焦灼的情绪,默默观察情形。 大典后结束,归元殿组织了一些活动,积极促进各门派年轻弟子切磋武艺,交流学识。 松月溪已许久未与人比划,原本是想露两手,但他再怎么说也是掌门级别的人,实在不便和年轻人切磋,只得放弃。 他刚想带谢天去别处看看,就有不少年轻男女围了上来,同他打招呼。 松月溪客气地回礼。 大伙儿拿好奇的目光看他和他身边的谢天,还有问能不能上忘尘阁做客的。松月溪表示欢迎。 他看这次来参加祭天大典的散修还挺多,于是心中盘算着,要么等明日进入秘境了。自己好生表现一番,多杀几个魔,看看会不会有人对他们门派感兴趣,而后加入其中。 站在路上大声吆喝着让人加入门派这种事松月溪肯定干不来,而且无情道不同于别的修行路,这可是不能勉强的。因此他也只能想出这种法子,让人自愿加入。 没多久徐定海按惯例召集各门派掌门一同到坤元厅会谈,聊聊近几年修真界发生的大事,以及处理一些遗留的问题。 松月溪被请了过去。 这尚且是他第一次以掌门身份参与这种大事,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有些重。 待所有掌门到齐后,徐潇宁从坤元厅退出来。他正想去找自家师姐,忽然有弟子向他通报:“任前辈回来了,在你住处等着。” “我师尊回来啦?”徐潇宁喜出望外,顾不上慢悠悠走了,直接御剑飞回自己住的院子,还没进门就大呼小叫,扯着嗓门喊,“师尊!师尊——” 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院中,脸上是一个慈祥的笑容。 这便是徐潇宁的师尊,任孤光。 他外表是中年模样,蓄着短须,头戴黑色高冠,一身鸦青长袍,整个人气度从容,看着慈眉善目。 “师尊!”徐潇宁直接扑上前,“你终于回来了!” “好徒儿,”任孤光展开双臂,朗笑着将徒弟揽入怀抱,“许久不见了,最近还好么?” “不好!”徐潇宁抬头看他师尊,马上红了眼眶,“发生了好多事,我……” “慢慢说,慢慢说,不急。”任孤光摸了摸徒弟的头,而后搂着他肩膀,带他进入室内,与他一同坐在榻上。 徐潇宁语无伦次地说了祝星洲的事,再讲一遍他心中还是颇为难受。任孤光在旁边悉心地开导了他一番,又帮他解开心结,让他不必过于自责。 师徒俩聊了一个多时辰,徐潇宁心里总算好受了许多。 任孤光起身给徒弟端了杯水,让他润润喉。 徐潇宁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茶,而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任孤光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专心帮你父亲分忧解难,把归元殿再度壮大。” “徒儿知道。”徐潇宁点点头,而后又朝自家师尊说了近期仙盟发生的其他大事。 任孤光近些年已很少参与归元殿的决策,他对这些漠不关心,但徒弟主动说,他还是愿意耐心听的。直到徐潇宁提到了晏春,他才终于神色微动。 “红线仙么?”他笑着问,“真的假的?” “真的啊,”徐潇宁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带您过去看看他。” “不急。”任孤光抬手示意他坐下。 “急!”徐潇宁道,“您帮我看看,你们天界真的有这号人么?” “行。”任孤光便随着徒弟去看了看晏春。远远见到人之后,他轻轻点头:“有,有这号人。” 第50页 随后师徒俩又回到了徐潇宁的住处。 任孤光道:“咱们还有要事得办。你那个月光宝瓶呢?” “您稍等!”徐潇宁忙不迭去卧房找东西。 他折返的时候,徐定海来了。 结束了与诸位掌门的会谈后,徐定海一听说任孤光回来了,也马上匆匆过来。 进了门,他朝对方拱手:“先生,许久不见了。” 任孤光立刻起身回礼:“盟主别来无恙。” 双方寒暄了几句后,徐潇宁给任孤光递上他那个月光宝瓶。任孤光拿在手上看了看,随后对徐定海道:“也没多少时间了,那我这便先行去浮川秘境中布置阵法。” 徐定海微微颔首:“有劳先生了。” “我也去!”徐潇宁手拉着师尊的衣袖,眼睛看向他父亲,“我跟师尊一起去。” 徐定海笑着摆摆手:“去吧去吧。” 浮川秘境是昔年人族与魔族大战的主战场,当时人族以惨烈的代价险胜,但魔族无法彻底被消灭,修真界各门派大能便合力将那战场封印起来,后来作为了年轻弟子的试炼场,每次祭天大典结束后,就会开启秘境,送年轻人进去杀点魔物,磨砺一番。表现突出的门派会获得仙盟给出的奖励。 次日一早,各门派准备送弟子去秘境。 一般原则上是不能重复参加,若是某些门派实在没人了,又想参与,那也没办法,只能网开一面。松月溪找到了徐定海,朝他说明情况,表示自己要去保护门派独苗。徐定海自然是能够理解的,就允了他的请求,让他一起去。 而谢天早在昨日就跟父亲说好了自己要代表忘尘阁去秘境。就他这身体状况,他爹百般担心,生怕他一去就回不来了,毕竟秘境之中仍有不少凶险之地,亦有很多难缠的魔物。但谢天一说自己是为了某人,他爹又十分犹豫。 厉长虹拿不定主意,遂千里传音同夫人商量。 谢天的母亲是个比较冷静豁达的人,直接就做主同意了这件事,她直言,不付出点什么又怎么得到爱情呢?更何况对方还是修无情道的。孩子大了,总得让他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厉长虹还是有些犹豫:“我儿长这么大,都还没代表我们合欢宗出战,就要去代表忘尘阁出战……这……” “别这啊那的了,”夫人直接打断了他,“让他去。” 夫人都这么说了,厉长虹只好点头。 眼下他带着合欢宗的弟子站在一旁,嘴上叮嘱弟子们要万般小心,眼睛穿越人群,看向仅有两人的忘尘阁。 谢天感受到了父亲担心的眼神,于是假意去找其他门派的熟人打招呼,实则在路过他爹身边的时候,低声说了句“他跟我一起去”。 厉长虹顿时豁然开朗。 * 而另一边,松月溪原本静待谢天回到他身边,却在不经意抬头时看到晏春在高楼上看他。 两人目光相接,他感觉到对方似乎有话对自己说,于是就悄然离开人群,登上那高楼,来到他身边。 晏春看着下面的人群,这时候谢天已经回到之前的位置。 “他骗了你,”晏春问,“你为何没有杀了他?” 他的语气颇为自然,似乎只是在问一个很寻常的问题。 “他还有用。”松月溪往下看,谢天正左顾右盼,寻找他的身影。 晏春回头看他:“你是不是喜欢他?” “说什么呢?”松月溪失笑,“我修无情道的。” 晏春道:“你还没有修成无情道。” “我……”松月溪被堵住了。 对方说的是事实,他确实不算修成了无情道,不然现在他就该飞升天界,跟晏春共事了。 “我就算没修成也差不远了,”他努力挽回自己的面子,向他解释,“不杀他是为了报复合欢宗。仅此而已,别无他想。” 晏春用天真的眼神看着他:“真的么?” 他的表情很懵懂,看起来毫无恶意,但松月溪却被他这单纯的模样狠狠冒犯到了。 要是换个人这样说,他肯定有些恼火。但晏春不懂情爱,长得又好看,他只好原谅他。 “真的。”他回答道。 可晏春仍然不知避讳,又看着他的眼睛,直言:“你可能是有一点喜欢他的,不然你就去把他杀了。” “我怎么就喜欢他了?” 松月溪觉得他根本没听自己说了什么,就自顾自地下了定论。他张了张嘴,想对他解释,又觉得跟一个不懂情爱,并且在努力理解情爱的小神仙来解释自己真实的想法未免太过麻烦。而且看对方这股执拗的劲儿,他怀疑自己即使解释了,对方也是不会听的。 眼看着谢天在下面朝自己招手,松月溪便对晏春道:“别瞎说。我走了。” 而后他匆匆回到谢天身边。 谢天问:“聊什么了?” “聊……”松月溪看着他,一时语塞。 “聊……”他看着谢天,忽然问,“你有没有觉得,他好像喜欢你?” “啊?”谢天猝不及防,“这……” 松月溪看向高处:“他之前三番五次刻意接近你,还试探你的心意。” 其实晏春算是试探了他们两人的心意,先前问谢天是否喜欢松月溪,方才又问松月溪是不是喜欢谢天。 除了这些,晏春还向他揭穿了谢天的真实身份,差点让两人关系破裂。看到两人关系没破裂,他还来质问自己,撺掇他杀了他……这令松月溪很难不多想。 第51页 他扭头看身边的谢天,这家伙,的确是会让人一眼就爱上的人,长得这么俊,被一见钟情很正常。 他揶揄道:“你小心他蛊惑你。” “他不敢,”谢天道,“你忘记祝星洲是怎么死的了?” 祝星洲是中了计,被谢天的金丹重伤的。松月溪自己也在他身上吃过亏,故而稍稍放下心来。 * 不久之后,归元殿的中央广场上亮起浮川秘境的地图,弟子们走进地图,自行找落脚点。 松月溪与谢天找了个空位站着,他看着脚下的地图,心里想着,这很像他在现代世界时玩过的吃鸡游戏……只不过下去后大家是各自打怪,而不是相互厮杀就是了。 等所有人站定,各门派掌门便与归元殿的几大高手分别走到地图的边角,而后合力发功,开启封印。 霎时间广场上光芒大盛,地砖逐渐变透明,大伙儿好似站在了云空之上,下面就是秘境的地貌。松月溪拉着谢天的手臂,防止与他走散。 徐定海站在台阶之上,朗声高喊一声:“祝各位平安归来——” 下一瞬,地砖崩塌,弟子们下饺子似的掉进了秘境之中。紧接着尖叫声此起彼伏,响彻天际。尽管每一次送大家进秘境都是如此,但每一次都有人吓得乱叫。倒是开启秘境的长辈们一边担心地往下看,一边忍不住发笑。 这笑声自然也是会被弟子们听到的。 下坠的过程极快,松月溪紧紧拉着谢天,带着他御剑降落到了黑水河畔。 两人都是第一次来,松月溪在去现代前也没来过,那时候他太强了,门派不让他参与,免得他一剑直接把这里荡平,害得其他人玩不了。谢天不用说了,一直被“养在深闺”,之前根本没机会出门。 秘境之中黑气弥漫,不见天日。他们降落之地比较靠近边缘。见周围没有其他人,谢天摘了头上的幂篱透气。这玩意儿戴着真不太方便,憋得慌。 看到他的脸,松月溪又想到这家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呢。 真可怜。 他也不打算说破。 浑浊的河水中蹿出几只魔物,都是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没有灵智。松月溪随手将它们斩了。而后二人朝着秘境中央走去。走了没多久,他们就遇到了一伙儿人。 倒也不能说遇上……那群人迎面朝他们走来。为首之人一看到谢天,就朝他大力挥手,放声喊着:“少——” 眼看着一句“少主”要喊出来了,那人被旁边的人拍了一下肩膀,于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少年人——好……好巧啊。” 待双方靠近,这人干笑着看看忘尘阁的两人,自我介绍道:“在下林辰,是个散修……这些都是我的朋友,全都是散修,不知道是否方便与二位结伴同行?” 松月溪一眼就认出,这几位全都是合欢宗的人。看来厉长虹还是担心儿子的安危,于是做了这手准备。 人家当爹的有这份心,松月溪也不好拦着,他正要点头答应,谢天却直接拒绝了他们。 “不方便。”谢天道,“毕竟是为了门派荣誉,实在不便结伴,还请见谅。” 这话一出,几人全都是一脸心碎的模样。 “诸位多加小心。”谢□□几人拱手致歉,而后示意松月溪继续前行。 松月溪原本是想看谢天和合欢宗的人一起演戏的,但对方没给他这个机会。 “少——”林辰本欲追上去,但被身边的人拦住了。 等那两人走远,他旁边的师妹低声道:“少主要跟对方二人世界,咱就别凑过去打搅了。” 忘尘阁的两人走走停停,后续也遇到了很多其他门派的人,亦或者散修。 松月溪容貌昳丽,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原本大家都以为忘尘阁已经没人了,无情道已全面溃败了,但他的出现又再次让众人将目光聚焦到了忘尘阁。 为了帮门派打响名号,松月溪还挺卖力,路上斩杀了不少难缠的魔物,他剑法飘逸,招式凶狠,总是轻而易举地帮人解围。没多久便有一些真正的散修聚到了他们身边,朝他询问一些无情道相关的问题,似是有意加入。 松月溪自幼断情绝爱,于无情道是天才,实在不知该如何向他们解释。凭他当年的境界,他解释了大伙儿也听不懂,这会儿依旧无法用他们能理解的思路讲解。还好谢天之前认真看了忘尘阁的古籍,从容不迫地回答了那些问题。他虽然未修无情道,但糊弄人倒是很有一手,很及时地帮松月溪镇住了场子。 他俩一个负责打,一个负责答,配合起来倒很是默契。 第三日傍晚他们遇到了徐潇宁和他师姐。 松月溪稍有些惊讶:“你们怎么也来了?” 荆夏看了徐潇宁一眼,温声道:“陪他来玩,顺便看看有没有需要救治的。” 松月溪注意到,他俩手腕上都戴着那串着金色相思花的红绳手环。 “你们可还好?”徐潇宁问,“路上有没有遇到难缠的东西?” 松月溪语气轻松:“难缠的都被我解决了。” 他话音刚落,身边的人忽然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谢天!”松月溪一惊,连忙将他扶起。 * 谢天脸色惨白,印堂发黑,瞳孔中金色的光颇为暗淡。他嘴唇颤抖,看起来极为不适。 第52页 荆夏立刻蹲下身,想查看他的情况。 松月溪忽然想起谢天的金丹有问题,不能被人发现,于是赶忙拦住了她。 “我来就好,请荆姑娘去照看其他人吧。”他背起谢天,朝荆夏点头致歉,而后匆匆背着自己的副阁主远离人群,闯进之前探过的一个山洞。 洞中干燥昏暗,松月溪快速布置结界,防止他人进入。而后手掌按在谢天胸口,探查他的状况。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谢天的金丹比之前又浑浊了许多,现在是黑色偏多。 松月溪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魔物众多,魔气也相对浓郁,谢天体质特殊,自然会受到影响。然而他先前根本没想到这点,这会儿虽然想到了,但也太晚了。 他感到十分懊恼,立刻想为其压制魔气的侵扰,谢天却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别动……”谢天喘着气,紧张道,“别……别冒险……” 他体内有他师尊设的保护性禁制,一不小心就会猛烈攻击进入他体内的任何力量。上次松月溪就吃了大亏,这次也着实不敢轻举妄动,免得两个人都死在这里。 但他见谢天这么难受,又不能无动于衷。 “没事……”谢天按着自己胸口,忍着不适,冷静安慰他,“我歇会儿,会……会自己好的。” 松月溪猜想应当是谢天体内那道禁制会自动压制魔气,方才他探查他病情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但他并不知道这个过程需要多久,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马上做出决定:“我带你离开。” “不!不……”谢天立刻反对,他咬牙道,“我们要坚持到最后。” “没关系,”松月溪道,“本来就是下来随便逛逛的,还是你的身体要紧。” “没事……”谢天竭尽全力按住对方的手,“让我歇一会儿……听我的……别走,别……一定要听我的。” 他看向自己的百宝格:“药……” 说完就眼睛一闭,彻底昏了过去。 松月溪连忙将其放平,而后打开他的百宝格。 谢天带了许多药,瓶瓶罐罐各不相同,让人眼花缭乱。 “是哪个?”松月溪问。 然而谢天已经无法回答他了。 松月溪有点头疼,不知道该给他吃哪一瓶。按理来说谢天随身带的药肯定都是能吃的,但松月溪怕某些药不能一起吃。他先喂对方吃了一种看起来绿色无害的白色药丸,观察了半天,谢天似乎并未好转。他又怀疑这药是要搭配某些药一起吃才行。 他不敢冒然尝试,于是先自己同时吃了那两种药,等了一刻钟,并没有感到任何异常,只觉得体内燥热,精力旺盛,感觉是好东西,于是才给谢天吃。 很快天色暗了下来,他怕对方着凉,就脱了外衣给他盖在他身上,又在旁边生了火。而后守在他身边,一直盯着他的脸,焦灼地等待着他的苏醒。 等着等着,松月溪觉得自己有点神情恍惚,心神不宁。体内似乎有一股邪火,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怀疑自己也受到了此地魔气的影响,连忙盘腿打坐,稳住心神,但眼睛还是看着谢天的。 他见谢天脸颊泛红,嘴唇干枯,于是掏出了一瓶软膏,用手指轻轻抹在他唇上。谢天的嘴唇饱满柔软,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松月溪不自觉地低下头,朝他靠近。 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时,松月溪忽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好家伙,看来这里的魔气实在太厉害了,连他都中招了!他连忙掐了自己一下,默念清心咒,强行让冷静下来。 半个时辰后,谢天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他一张嘴,感觉体内燥热,嘴里都能喷出火了:“你给我吃了什么有” “药。”松月溪拿起两个药瓶给他看。 谢天双目烧得赤红,他定睛一看,这……这是当初在青霞时,他那群不着调的师兄师姐塞给他的“好东西”! 他顿时眼前一黑,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  家人们,下下一章V啦。 下章依旧粗长。 感谢支持呀。 第23章 【神君】 “你好些了么?”松月溪问。 谢天不好,非常不好。他满头大汗,体内极为燥热,有一种撕裂一切的冲动。 跳动的火光照亮他汗涔涔的脸,松月溪掏出手帕帮他擦汗,紧张地问:“这两种药可以一起吃么?我试了下,好像没事。” “你试了??”谢天瞪大了双眼,声音都变了调,“你试了?!” “嗯。”松月溪点点头,“你这么多药,我也不知道给你吃什么,怕吃出事……就自己先试了。” “你……”谢天张了张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叫什么事啊这?! 真是太…… 他握紧拳头,努力压制体内的冲动,担忧地问:“你感觉怎么样?” “没……没什么感觉啊,”松月溪寻思着,自己堂堂阁主,怎可在下属面前暴露自己受到了魔气侵扰?就算体内那种奇怪的感觉要溢出来了,他也得保持镇定,淡淡地说一句:“只是觉得有点热,可能是夏天快到了吧。” “夏天,”谢天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很清晰地闻到了他身上淡淡桃花的香,他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伸手抹了抹自己烧红的脸,“好像是……是要到了。” 第53页 松月溪双指搭在他手腕,感受到他的金丹已经稳定了下来,看起来是没什么大碍了。但是对方体内似乎过于燥热,他怀疑是那药效太强所致,毕竟他自己也一样。 一种难以启齿的感觉令松月溪坐立难安,他觉得自己不能继续跟谢天待一会儿了,于是赶忙站了起来。 “你好生在这里歇息,我到外面守着,免得有魔物进来。你……你有事叫我。” 谢天简直求之不得。 他现在很需要独处!免得自己做出什么荒唐之事。 等对方出去后,他挪到巨石后面,背靠着那石头,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 随后他闻到了桃花香。 那气味来自松月溪的衣物,桃花的香像酒一样,稍稍缓解了他的焦躁,也令他更为沉沦。他握紧拳头,仰头靠在巨石上,竭尽全力压制体内的欲望。 这种时候他的感官极为敏锐,他披着对方的衣物,身体忽冷忽热,不仅闻到了桃花香,还闻到了那人自身的气息。那种气息比他吃的药还要厉害,直接钻进了心里,让他浑身颤抖。 他想出去,想把他找回来。 但是他不能。 想到对方喂他吃了两颗药,他彻底绝望了。 更令他绝望的是,对方也吃了,而且看样子毫无反应。他忍不住想,无情道不愧是无情道,阁主果然厉害。 实际上外面的松月溪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人生中第一次这么难受,整个人头昏脑涨,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他想去附近找了冰泉泡泡,又怕走远了谢天会有危险。因此只能飞到山洞上面,打坐硬抗。 这一夜对两人来说都是极为难熬的一夜。 天亮后,松月溪终于缓过来了。他站起来,抖落一身的晨露,翩然飞下去,进入山洞。 谢天靠在石头上,双眼紧闭,身上搭着他的衣裳。松月溪探了下,他的脉象又虚弱了很多,再往旁边一看,这家伙夜里好像吐血了,但是没叫他。好在现在是平复了下来。 松月溪摸了摸他的脸,见他嘴唇干枯,就喂他喝了点水。而后坐在他身边,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半个时辰后,谢天醒了过来。 他神色稍有些不自然,赶紧坐直身体,与身边的人拉开距离,嘴上漫不经心地问:“什么时辰了?” “巳时,”松月溪穿好自己的外衣,同他商量,“咱们还是提前回去吧。” “我没事了。”谢天撑着石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又走出山洞呼吸新鲜空气,“继续探险吧。” “真的不必勉强,”松月溪道,“咱们已经杀了不少魔物了,可以了。” “再逛逛,”谢天道,“我还从未探索过秘境呢,还没看够。” “哎,”松月溪皱起眉头,“有什么好逛的?先回去休养。这里魔气太重,你不能待太久,回头我再带你去别的地方探险。” “我想解开我身上的秘密。”谢天道,“我父母都是人族,不可能平白无故生下一个生来带着魔气的我,我又不能去魔域寻找答案,只能在这里找找线索了。” 他看对方一眼:“之前他们都拦着不让我下来……这次我同他们说因为喜欢你,想陪你一起来,他们才答应的……” 松月溪突然被他弄得很不好意思,莫名其妙红了脸:“魔气的事……问你师尊啊,他肯定知道的。” “问了,”谢天道,“他什么都不说。” 他这么一说,松月溪又犹豫了。一个人肯定会对自己的身世或自己身上的秘密好奇,他能理解对方的心情。而且作为阁主,松月溪也想了解他的副阁主的秘密。只有知道他身上这魔气是怎么回事,以后才能更好地应对一切突发情况。 思忖片刻后他终于松了口:“好吧。” 谢天马上弯起嘴角:“多谢阁主。” 松月溪心想,其实是他该感谢对方才是……谢谢他愿意代表忘尘阁出战。 但肉麻的话他自然不愿意说,于是便带着对方继续探险,帮他一起寻找线索。 二人又走了一天,基本没什么发现,这时候已经到了该折返的时间了。 松月溪道:“先去和徐潇宁汇合,然后让他跟他爹说一声,其他人先回去,咱俩有事要在这里多留几日。” “这不好吧。”谢天道,“这秘境只在祭天大典后开放五日,平常是不让人待的,盟主定不会同意。” 松月溪道:“让徐潇宁告诉他爹,咱俩要幽会。” 谢天失笑:“哪有在魔族的战场上幽会的?没事,一起回去吧,再逗留几日我怕家里担心。” “好吧。”他自己都这样说了,松月溪也不在坚持。 二人朝秘境中心的幽冥谷走,去与众人汇合。 松月溪问:“要不要让晏春帮你看看?他是神仙,他连情种都能感觉到,应该也可以摸清你体内的魔气是怎么回事?” “晏春?”谢天的神色有些古怪。 其实松月溪也拿不定主意,于是马上改口:“还是算了……他……怎么说?他有点奇奇怪怪的,年纪又小,不太靠得住。” 谢天深以为然。 两人走着走着,忽然听到有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是徐潇宁。 “哎,别跟着我啊!怎么回事?这剑是怎么回事?!” 第54页 只见徐潇宁慌慌张张地跑着,身后却有一柄长剑在追他。 与其说追,不如说黏。 那柄剑不断地拦在他身前,往他怀里钻,还剧烈地震颤着,发出阵阵凄厉的剑鸣,像见到亲人一般。 松月溪远远就感知到,那是一柄魔剑,还是一柄力量非常强大的魔剑。 魔剑竟然往一身正气的徐潇宁怀里钻,简直不能更诡异!这要是让人看到,徐公子可就不好解释了。 那两人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旁边荆夏试着握住剑柄,想将其扔出去,但猛地被剑弹飞了。 徐潇宁大惊失色:“师姐!” 松月溪立刻飞过去接住了荆夏,护着她稳稳落地。 他正要开口问发生何事,那柄剑突然停止震颤,静止下来,而后朝着他的方向调转了一个角度。 松月溪竟感觉那剑似乎在观察和打量自己。 他一个激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们——”他刚一出声,那柄剑忽然朝着他冲来。 松月溪连忙拔剑相挡,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剑的威力竟如此之大,他不敢大意,立刻闪避它的攻击。在错身的一刹那,他看到剑身上刻着“焚天”二字。 “焚天剑……”松月溪好像在哪里听过这柄剑,但眼下他完全没时间回想。焚天剑爆发出浓烈的魔气,十分狂躁地攻击他。 这剑虽然无人操控,但明显有灵性,招招狠辣,顷刻间便将峡谷劈得山崩地裂。松月溪一路斩了那么多妖魔鬼怪,到这儿竟然有些难以招架这柄剑,只得不断闪避。若是从前的他,制服这剑简直轻而易举。但眼下他修为尚未恢复,着实有些勉强。 谢天着急地问:“什么情况?!它为何追着我们阁主砍?” 徐潇宁大喊:“不知道!突然被这剑黏上了!” 几人连忙上前,想要帮忙。但焚天剑魔气滔天,一个轮转便将他们逼退,而后继续去追松月溪。 两边山石崩塌,漫天剑影挡住了松月溪的去路。 松月溪从它的招数上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怒火,甚至有很强烈的恨意。一柄剑竟如此恨他,这实在太诡异了。 他一边躲一边问:“我是杀了你的主人么?” 焚天剑没有回答,而是发出了更猛烈的攻击。 松月溪已疲于招架,便双手握紧长剑,足尖点着落石,迎面朝着焚天剑直劈而下。 焚天剑亦不避不闪,正面迎击。 “轰——” 一声巨响,松月溪手中的剑竟被斩断了!他猝不及防,硬生生吃了焚天剑的所有伤害,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坠入了乱石之中。 “阁主!!”谢天赶忙穿过飞沙走石,朝他飞去。 松月溪肺腑剧痛,大口吐血。 焚天剑如鬼魅般出现在他上空,携带着毁天灭地的黑焰向他斩下,似要将他置于死地。 就在这时,谢天跌跌撞撞冲过来,横剑挡在了松月溪身前。 松月溪连忙伸手去推他:“闪开!!” 下一瞬,焚天剑竟然停下了。 那种诡异的感觉再次出现,它似乎在观察和打量谢天。 “冷静。”谢天试图与它沟通,“你……冷静一下。” 焚天剑竟然真的收敛了一身煞气,从空中降落下来,缓缓向他靠近。 此时松月溪已想起,这剑不就是传说中魔界太子潇云的佩剑。他下意识地看向徐潇宁。心道,魔界太子的佩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黏上归元殿少主? 这会儿情况危急,他实在没空深思,慌忙冲谢天大喊:“当心!你不是它的对手,你快走!” 谢天自然不可能抛下他离开。 他极为紧张,双目盯着那剑,继续安抚:“冷静……” 焚天剑熄灭了自身的黑焰,好像真的冷静了下来。 松月溪都看傻了。 旁边荆夏和徐潇宁亦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随后焚天剑再靠近一步,似乎想像之前黏着徐潇宁一样也钻到谢天怀里。但在它离谢天还有一丈远的时候,谢天眉心金印一闪,随后金丹忽然爆发出一股力量,强行将它弹开了。 焚天剑被弹出去撞在了山石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又掉在了黑暗处。 顷刻间,它怒火重燃,从黑暗中冲出,周身爆发出摧枯拉朽的黑焰,强行突破金丹之力,猛地刺入谢天胸膛!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几人全都猝不及防! 松月溪心跳骤停:“谢天!” 他马上冲上去,想将对方救下来,但还没靠近就被澎湃的剑气震开,狠狠摔在了乱石中。 徐潇宁和荆夏也扑上去,但同样无法靠近。 焚天剑的巨大威力压得三人动弹不得,他们眼看着谢天被刺,却毫无办法。 谢天双手用力握住剑刃,阻止长剑刺得更深,但他根本对抗不了这强大的力量。 利剑划破了他的手掌,他口中溢出大量鲜血,眼前发黑,双膝一软,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到底……”谢天看着刺入胸膛的长剑,咬牙问,“什么仇……什么……怨?” “谢天!!”松月溪挣扎着从乱石堆里爬起来,压着伤势拼尽全力向他靠近,但每一步都极为艰难,每一步都像顶着全世界施加的阻力。 “好痛……”谢天脸色煞白,感觉自己要死了。 第55页 他从小到大,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 然而他没想到,更痛的还在后面。焚天剑再进一寸,硬生生刺入了他金丹之中! 那一刻,世界仿佛静止了。 谢天呼吸一滞,浑身僵住。 紧接着焚天剑用力一搅,他的金丹瞬间破碎! 金色的光轰然爆开,瞬间摧毁了整个幽冥谷,一时间山崩地裂,惊天动地。长剑从谢天体内弹出,他仰起脖子,发出痛不欲生的嘶吼。 “谢天!”松月溪强行突破了焚天剑的威压,挣扎着扑到谢天身边,慌忙抱住他,用自己的身躯帮他挡住飞溅的碎石。 那金丹的余威持续了许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后,松月溪手忙脚乱地捂住谢天胸口骇人的伤,拼命往他体内灌注灵力。 焚天剑失控般地四处乱飞。 徐潇宁连忙去阻击它,荆夏则是来到谢天身边,快速往他口中塞灵丹。 “不要死。”松月溪竭尽全力为谢天疗伤,却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身体飞速变冷。 “别死,”他慌乱地拍了拍对方的脸,喘着气,声音颤抖,“别死,你不能死……谢天,谢天……你不准死。” 峡谷的异常引来了不少人,众人还没看清这里的惨状,焚天剑就冲了上去。 这剑疯了一般,比刚才还要凶猛,转眼间便有不少人为他所伤。 荆夏站起来,冲徐潇宁大喊:“启阵!” 徐潇宁顿时清醒,马上指向不远处崩塌的祭坛:“去那里!!” 他领着众人快速过去,而后手中结印,猛一跺脚。祭坛底下突然亮起一个法阵,银白色的光在形成一个半透明气罩,笼罩在众人头顶,又逐渐扩大。 那焚天剑却还不消停,继续攻击气罩。躲在阵中的人连忙合力出手,试图撑住这阵,不料焚天剑已处于狂躁状态,盯着气罩一角连续攻击了上百下,最后一击时,气罩应声而碎。 “哗啦”一声,阵中的人皆被剑风掀翻,七零八落摔了一地。 焚天剑不给众人喘息的机会,随即锋芒一闪,一剑化百剑,无差别攻击。 徐潇宁冲在最前,却根本保护不了这么多人。 眼看着一群年轻弟子倒下,松月溪突然抬起手,高喊一声—— “斩红尘!!” 刹那间,一柄寒光熠熠的长剑从十万八千里外破碎虚空,飞到了他手上。 松月溪站了起来,竖握长剑,双指从剑锋上抹过。一道剑光直冲云霄,划破夜空,冲散了乌云。皎洁月光顿时汇入他的长剑,一时间,寒剑迸发出银白色的光,松月溪额头弦月痕亮起,一头乌黑的长发也猝然恢复成了银白。 剑光照亮他谪仙般的脸,他眉目凛然,一身杀意。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玄度君”,一时间全场哗然,所有人都惊呆了。 松月溪在大家震惊的目光中凌空飞起,跃至半空,猛地朝焚天剑挥出一剑。 “铮——” 两支神兵相撞,迸发出夺目的光辉。 松月溪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压住焚天剑。斩红尘引入的月光漫上那魔剑,熄灭了它一身的黑焰,松月溪趁机将其击落,又跟上去,用剑尖刺中剑身,用力压制,将其按进地底。 良久之后,这柄失控的魔剑终于归于平静。 松月溪喘了口气,匆匆回到谢天身边。 谢天看着他的面容,那传说中的弦月痕,那银白色的发,他已经痛得神志不清了,好像做梦一样。 “松……阁主……你,你是……” 他颤抖着朝对方伸出手,想触碰一下他那张如玉的脸,但又不敢。 松月溪双手按在谢天胸口,为他输入灵力。但死亡的气息阴影笼罩在了谢天身上,他眼里的金色光辉已经消散了。 被世间最强的魔剑重伤,还被毁了金丹,他没当场死亡已是奇迹。 看着他的手无力地垂下,松月溪失措地眨了眨眼。 一滴眼泪错愕落下,在谢天的手背上破碎成花。 徐潇宁匆匆赶来,他一把捏碎了自己那个月光宝瓶,将那红色的细沙洒在谢天身上。 红沙闪着暖色的光,往谢天体内疯狂输入灵力。 谢天回光返照般缓了口气。 “好痛,我要死了……”他勉强掀开眼帘,用力抓着松月溪的手,“我,我……我喜欢你,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你杀了我吧……抱歉,我没有学会……无情道……” 无情道还是太难了。 他学不会。 他从一开始就不太想学的。 他颤抖着举起自己的信物,那个闪着光的月光宝瓶:“送……给你……” 松月溪接住了那个漂亮的小瓶子,看着他合上的眼眸,他好像也被一剑穿心般,生平第一次心中绞痛。 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令他错愕,陌生,惊骇。 他用力按住自己的胸口,随后紧握住谢天冰凉的手:“你不会死的,我不准你死。” 说完这话,松月溪的神色变了,变得沉静又冰冷。他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走到山头,独立于明月之下,而后张开双手。刹那间,漂浮在空中的红沙聚拢到他周围,他手中结印,口中低吟咒语。 徐潇宁与荆夏在旁边看他,只觉得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身上有一股让人无法直视的威严。 第56页 片刻之后,松月溪轻喝一声:“万物回春!” 一瞬间,红沙四散,汇入天地,快速消散在风中,又同一时间爆发出夺目的光。随后如同时光倒流一般,被摧毁的幽冥谷逐渐复原,被魔剑重伤的人逐渐醒转。 徐潇宁震惊地看着松月溪,他不是没看过这种强大的复原之力,之前在青霞城中,在大战血魔之时,晏春就展示过这种能力。但晏春仅仅是复原春风居的几个院子,眼下松月溪却直接以一己之力复原了整个幽冥谷!还复活了十几个被魔剑当场毙命的人。 这种起死回生的能力实在过于恐怖,他咽了口唾沫,心道,这个人……也是神仙吧。 这又是哪路神仙? 玄度君这是……是得道飞升,又回来了? 他还未反应过来,突然几道光出现在身侧,化成了几个熟悉的人影。 徐定海率先踏前一步,朝着松月溪躬身行礼:“恭迎碧华神君!” “碧……”徐潇宁惊呆了,碧碧碧碧碧碧……碧华神君?! 传说中的碧华神君??那个和魔界太子爱得死去活来的碧华神君?? 天呐,怎么这么多神仙?! 松月溪转过身来,额头的月亮弯微微一闪。 他看也不看徐定海,笔直地朝着谢天走去。然而方才那个极限的术法耗光了他的灵力,他还没靠近对方就昏了过去。 随后,整个修真界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仙尊,下章V了,感谢支持!(抱拳) 友情提示,下一章,情况略复杂!角色发言真假难辨。好几拨人疯狂拉扯,烧脑肯定是不烧脑的,就是需要理清思绪。预知详情,请翻页→ ========= 第24章 【真假太子】(修) 春风和煦, 翠鸟和鸣。 一个日光稀薄的午后,谢天猝然从梦魇中惊醒。当他睁开眼,未曾想到, 第一眼看到的, 既不是自己的父母, 也不是“临死”前最后看到的那人, 而是他那久未露面的师尊—— 也是天界梅兰竹菊四仙中的郁离仙君, 名唤越江吟。 他嘴唇嗫嚅,想喊对方一声, 无奈伤势沉重, 还未发出声音又昏了过去。 昏迷前他依稀看到师尊身边有个紫衣人。 “哎, 天儿!”越江吟急忙扑到徒弟榻前,慌慌忙忙翻对方的眼皮, 往他嘴里塞灵丹甘露, 又为他换药。 焚天剑造成的伤实在太痛, 谢天想昏又昏不了。 他无法动弹,脑中一片混沌, 一直半梦半醒,中途断断续续听到他师尊与人交谈。 “必须趁现在杀了他。” 这是个陌生的声音, 谢天从未听过,他猜想应该是那紫衣人, 估计紫衣人是他师尊在天界的同伴。 “不行!”师尊虽然压低了声音, 但谢天听得出来他极为愤怒,“敢动我徒弟, 我跟你拼了!” 紫衣人道:“焚天剑毁了你在他体内设的禁制,他要想活命,只能修魔了。他要是修了魔, 后果不堪设想。现在不杀他,以后很难搞……你忘了天界的命令了么?” “天儿是个好孩子,我看着他长大的,他……” 听到这里谢天伤口愈痛,实在无法继续保持清醒。后面只依稀听到两人交谈间提到了“太子”、“神君”、“天界”、“魔界”……这些原本天方夜谭一般的字眼。还有一些其他匪夷所思的词语密集地从两人口中蹦出。 他脑中一片混沌,只觉得十分玄幻。 而另一边,松月溪同样觉得很玄幻。 原本他还指望着,从浮川秘境出来后收几个新弟子,先前也的确有几个散修有意加入。但当他醒来后,那群人早跑了,说是连伤都没好就溜了。紧接着松月溪杀神归来的消息传遍整个修真界,引起了震荡,连归元殿的人也都对他露出畏惧的表情。 振兴门派遭遇挫折,他颇为无奈,还没缓过来,仙盟盟主徐定海又以“神君”相称,说他是什么“碧华神君”,松月溪简直出离愤怒。 “我一个修无情道的,你说我是传说中掌管世间情爱的神君??玩儿我是吧?” 这时候徐潇宁那位神秘的师尊现身,他脸色惨白,看起来似乎是受了重伤。 任孤光刚一进门,松月溪就察觉到,这个人是自己回来以后到目前为止所遇到的境界最高的人之一,另一人乃是谢天的师尊越江吟。 二人相比则是不相上下。 徐定海亲自搀着任孤光进门,扶他到一旁坐下,而后朝松月溪介绍:“这是潇宁的师尊,天界的文昌星君。” 松月溪:“……” 他不过离开了修真界短短百年,之前还无人飞升,现在都已经神仙遍地走了是么? 神仙已经这么廉价了? 隔壁谢天的师尊也是个神仙呢。 他懒得浪费口舌,便没有提出质疑。 徐潇宁道:“神君失去了记忆,现在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份也很正常。关于您的身份,并非我等捏造。我儿潇宁身上带的月光宝瓶,乃是您前世亲手所制之物,可以在关键时候,起到保护的作用,也仅此而已,而您竟然神威再现,用宝瓶中的光救回了十几人,这种强大的治愈之力也仅有碧华神君能做到。” 松月溪感到匪夷所思:“这就说明我是神仙了?你身为盟主,是否过于草率了?” 第57页 “不止如此,”任孤光开口,他看着松月溪道,“焚天剑疯狂攻击你也是侧面证实了你的身份。” 松月溪皱起眉头:“怎么证明的?” 任孤光道:“焚天剑是魔界太子遗物,先前天界魔界大战,是你带着天界众神重创了魔界,导致魔界太子被杀,所以焚天剑见到你就开始狂躁,想为他的主人报仇。” 松月溪道:“那它还捅谢天了呢,你怎么不说谢天是那什么碧华神君?” “那是因为谢天挡在你身前。” “那他黏着你徒弟呢。” “那是因为潇宁身上戴过你的信物。” “哦。都是为了杀我是吧?”松月溪耐着性子,“徐盟主,任先生,我原本不想冒犯,但你们归元殿想造神扩大影响,能否只专注晏春?好端端的拿我寻开心做什么?我修无情道的。无情道,你们懂什么是无情道么?竟然说我是碧华神君?你们是被人夺舍了么?” 任孤光捂着胸口,掩面咳嗽了几声,而后忍着不适,正色道:“这二十年来我们一直苦苦寻找你的下落,因为没有方向,所以才让各门派带弟子来参加秘境试炼。每次我都会用潇宁随身携带的月光瓶提前布阵,既是为了在关键时抵御魔物的攻击,保护众人,也是为了探测你是否进入了秘境。” 松月溪吃了一惊:“你们竟然……” 竟然下了这么大一盘棋。 这下他也知道了,任孤光的伤肯定是之前法阵被魔剑攻破时遭到反噬所致。 但他仍然无法接受自己是什么什么神君。 他修无情道的,那碧华神君说白了就是一位爱神,他怎么可能是爱神? 虽然他现在修为还未恢复,但当年也算是无情道第一人。无情道第一人竟然是一位爱神,这简直是世间最匪夷所思之事。 他忍不住问:“我说真的,你们二位真不觉得这件事离谱么?” “不觉得,”徐定海一本正经道,“神君……本就该是您这样举世无双的人。” 徐定海和任孤光是真不觉得离谱,虽然初看起来不太合理,但论松月溪的样貌、经历和地位,他完全担得起这样尊崇的身份。 虽然无情道第一人是一位爱神这件事看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也很有趣不是么? “我觉得你们要么是被夺舍了,要么是故意装傻骗人,”松月溪冷冷道,“我没这闲工夫陪你们玩。” “神君稍安勿躁,”徐定海笑笑,“您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的身份也正常,慢慢来,慢慢来……” 他看着对方,从容道:“我们说再多理由,您都可以否认。但您无法否认的是,在力竭昏迷之时,您于梦中喊了一些故人的名字,想必您应该是在月光宝瓶或者焚天剑的影响下梦到了一些前世之事吧……” 松月溪一时语塞。 他这么一顿,徐定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说得对,”松月溪努力保持镇定,“我确实梦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但都感觉很不真实,因此那未必是我经历过的,或许正如你所言,只是我受了月光宝瓶或者焚天剑的影响,从而梦到了真正的神君残留的记忆。总之,盲目造神不可取。” 他站起来:“我去看看谢天。” 徐定海送他到门口,在他身后意味深长道:“有些事是必须要面对的。真相到底如何,神君心中清楚。” 松月溪扭头看他:“我当然清楚。” 离开乾元厅之后松月溪快步去谢天养伤的西风院。 他在院门外遇到了谢天的师尊越江吟。 当日他将谢天救活之后就昏了过去,后来得亏越江吟及时赶到才将谢天从鬼门关拉回来。 松月溪与之见礼,而后朝他身后看:“越真人,谢天醒了么?我想看看他。” “醒了。”越江吟一身青色长袍,长发飘飘,长着一张一看就很好欺负的脸,外表看着比松月溪年长不了几岁,但他气质极为温柔,像春天的风。 此刻他努力摆出冷酷的样子,板着脸道:“见就不必见了。我徒儿重伤未愈,需要静养,阁主请回吧。” 毕竟谢天是帮自己挡了一剑,松月溪理解人家做师尊的不待见自己,他本人也颇为自责,于是没有强行硬闯,而是默默离开了。 在他走之后,越江吟马上露出歉疚的神色,口中念着:“罪过罪过……”而后快速回到院中,推开房门,来到了徒弟的病榻前。 他原本在其他地方办事,那天是突然感觉到自己在徒弟体内留的那道保护他金丹的禁制被破了就匆忙赶回,还好不算太晚。 不久之后,谢天的父亲厉长虹进入房中,看望自己的儿子。 谢天长这么大,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那天厉长虹在看到儿子浑身是血时急火攻心,当场昏厥,险些先他一步撒手人寰。还好越江吟出手将他们父子俩救了回来。 次日上午谢天再次醒来。 这次他较为清醒,睁眼后第一眼看到的还是他师尊,他轻轻喊了对方一声。 越江吟大喜过望,激动难耐:“你终于醒了!吓死为师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谢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看着对方,忽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师尊,我做梦了。” “做梦?”越江吟关切地问,“梦见什么了?” 第58页 谢天沉默片刻,而后用一种自己都不大确信的语气缓缓道:“梦见……我是天界太子潇云。” “啊???”越江吟眼睛一瞪,整个人惊呆了,“你……梦到你是天界太子潇云??” “嗯,”谢天脸色惨白,忍着痛楚接着道,“梦到……我与碧华神君违反天条,私自相爱,后来惹怒了天帝,被众神追杀,双双殒命……” 焚天剑造成的伤实在太痛,谢天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剁成了肉泥,又重新拼凑起来,虽然活了,但四肢八骸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全都极痛。 稍稍缓了口气之后,他再次看向坐在塌边的人:“是么,师尊?您……知道的吧?” 谢天自幼就知道自己的师尊是天界的人,他有过诸多好奇,但大多没有得到解答。 此刻越江吟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徒弟,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神色极为复杂,好半天之后,才轻轻点头,沉声道:“是,你的确是天界太子潇云。为师让你随母姓,给你取名叫‘谢天’正是因此。” 他看着对方的眼睛,语气坚定:“你,是天帝的儿子。” “这……”谢天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的看着他,“那您……是来杀我的么?” “瞎说什么!”越江吟马上站了起来,“为师待你如何,你还不清楚么?我要是来杀你的,何必照顾你这么多年?你说这话还有没有良心?” “我错了。”谢天马上要下床给他磕头。 “别动别动别动!”越江吟连忙按住他,紧张地给他掖被角,将他裹得严严实实,而后叹了口气,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道,“天儿,那上面——” 他用手指了指天上:“的情况比较复杂……你不必多问。你记住,你是为师看着长大的,为师不会杀你,亦不会让别人杀你。” 谢天又问:“那为何我自幼身上有魔气?这个现在可以说了么?” “哦,这个嘛,可以啊,可以说了,”越江吟道,“因为当初送你下来投胎的时候,遇到了魔界的阻挠,他们不想你和神君再续前缘,毕竟你二人联手战力太强。你的魂魄在那时候受了重伤,被魔气感染,所以出生后就带了魔气,为师只能强行为你压制。” 谢天点点头:“多谢师尊,那……前世……” “前世的事莫再打听,”越江吟重新在床边坐下,“前世的事更为复杂……你只需要知道你确实和神君很相爱就是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问:“你想起了多少?说给我听听。” “没想起什么……”谢天言辞含糊,他抬手按着自己的头,“脑子里一片浆糊,好像有与众神大战的画面……嘶……头好痛……” “别想了。”越江吟道,“你先歇着吧。不着急,慢慢想。” 谢天才刚醒,还不想睡,正想多问几句。但他师尊却不想继续谈下去,直接右手在他眼前一挥,让他睡了过去。 越江吟帮徒弟盖好被褥,在床前踱步几个来回,平复好自己的情绪,理清了思绪后匆匆离开房间,去找谢天的父亲厉长虹。 厉长虹就住在隔壁院落,瞧见越江吟来了,他立刻起身。 “越真人,你辛苦了。” “长虹。”越江吟走到他跟前,欲言又止。 厉长虹马上屏退了所有弟子。 等人走光了。越江吟看着厉长虹:“接下来我要对你说的事情很严肃,天儿他——” “等一下!”厉长虹按住了自己的胸口,紧张地要无法呼吸了,他一张嘴,眼圈立刻红了,“我知道他伤得很重,他……他好不了了是么?” 越江吟一愣:“不是,你怎么会担心这个?有我在就一定不会让他死。” “吓死我了……”厉长虹拍了拍自己胸口,又仰头眨眼收回两汪老泪,随后稳住了自己的情绪,“那您说吧。” 对于他来说,只要儿子的命保住了,别的他都能接受。 “那我说了,”越江吟双手按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一直以来我都未曾对你揭秘他的身世,现在时机到了,终于可以对你和霜华说明了。” 他深吸一口气:“谢天他,其实是天界太子。” “啊??!!”厉长虹瞠目结舌,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我儿他……他他他,他是天界太子??那……那……我是什么?” “你是你自己。”越江吟拍了拍他肩膀,很快离开了。 厉长虹跌坐在木椅上,整个人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喃喃念着:“我儿是天界太子……” 那,他不就是天帝了? 厉长虹懵了,我是天帝??! 啊??!这啥啊这?? 越江吟匆匆回到徒弟的病榻前,打了个响指,将他唤醒。而后俯身看着他,继续之前的话题。 “前世你死了之后神君心灰意冷,也陨落了。你体内那情种就是神君陨落前给你的。” 谢天浑然不觉自己方才昏迷了一阵,目前思绪仍然停留在昏迷前,他不自觉地按着自己胸口:“是么?” 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似乎在努力回忆前世之事。 越江吟道:“那时候你重伤,尸体都凉了,他……他那啥之后,情种就自动到了你身上,正是他对你的爱护住了你的魂魄,保住了你,否则你早就魂飞魄散无法重生了。” “这,”谢天张大了嘴,“这么……离奇的么?” 第59页 “唔……”越江吟的神色有些古怪,似乎还有很多内情,但不便多说了,只说了一句,“神君真的很爱你。” 他缓了口气,又接着道:“神君是执掌人间情爱的神明,是整个天界最为特殊的一位,连天帝都得让他几分,可想而知有多重要……在他陨落之后,天地间爱恨失衡,戾气重了许多,后来战争频发,妖魔涌现,总之情况很不妙……我说的爱恨失衡,你能理解么?” “能,”谢天点点头,“能的。” “能理解就好,”越江面色沉重,“总之天界急需要你二人回归。为师自你幼年时就伴你左右,就是为了护你周全,等你长大,和你一同寻找神君的下落。眼下神君已经出现,但他也失去了记忆,神格未恢复,神力也方才觉醒了一点点。你得重新与之相爱,帮助他重回神位。” “哦。”谢天问,“谁是神君?” 越江吟脱口而出:“徐潇宁啊。” “噗——”谢天猛地吐了一口血,“徐潇宁?!有没有搞错??!” “徐潇宁?!有没有搞错!” 松月溪也差点吐血。 这天一大早,任孤光又拖着病体来找他,同样对他讲了神君的前世爱情。大体上也是说前世他与天界太子私自相恋,遭到了天界的惩处,双双殒命,又各自重生了。 “当年天界魔界大战,两败俱伤,天界有几片仙域被魔界攻陷,至今有不少神灵困于魔界的黑雾之中,不死不活,需要你恢复神格,回去解救他们。你现在神力才觉醒了一点点,需得与太子相爱,快点恢复才行。” 松月溪问:“谁是太子?” 任孤光道:“我徒儿潇宁。” 松月溪直接一口茶喷出来:“徐潇宁?认真的么?” 任孤光并不意外他的反应,对他解释道:“他的名字就是对着‘潇云’改的。” “我真的……”松月溪要气笑了,“合着你们早就计划好了是吧?盟主呢?你们俩行啊,硬生生把徐潇宁说成是天界太子转世,然后你成了太子的师尊,徐定海成了太子的爹,你们可真是能耐!一般人还想不到这出!” 他重重地将茶杯放下:“我说你们是不是没对好词就来忽悠我了?任先生,你该不会不知道吧,晏春之前也跟我们讲过神君的故事,不过……他从未提过什么天界太子,他说的是神君恋上魔界太子!” “魔界太子?”任孤光眉头一皱,“你等会儿。” 随后他站起来,叫了个弟子,让他把晏春找来。 片刻之后,晏春匆匆赶到。 他看了松月溪一眼,而后局促地站在一旁,显得有些紧张。 任孤光盯着他,正容亢色:“魔界太子是怎样一回事?你当着神君的面把话说清楚。” 他朝着高处拱手:“潇云殿下乃是我天界太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是我错了,”晏春低着头,紧张地绞着手指,“我话本看多了,觉得……觉得神君同魔界太子相恋的故事要更美妙,就……就一时糊涂……” 他看向松月溪,朝他走了一步,低声解释:“潇云殿下确实是天界的太子,不是魔界中人……先前是我瞎说的。对不起……” “什么?”松月溪感觉自己要晕了,“这种事还能瞎说?你们……” 这一个两个真的绝了! “行了,”任孤光对晏春道,“你下去吧。” 晏春又看了松月溪一眼,而后怯怯地离开了。 松月溪心情极为复杂,他原本以为晏春已经很厉害了,现在看他在任孤光面前如此胆怯,而任孤光待他也没有半分温和,甚至盛气凌人,看起来这位文昌星君是在他之上的。 任孤光道:“潇宁就是太子转世,你则是神君转世。现在事情已经说清了,你就与他好生培养感情吧。” “哦,”松月溪面无表情,“既然这么需要我回去,为何不早点找我?你们该不会现在才知道我的存在吧?百年前没听过我的名号??” “自然是听过,也暗中观察过你。”任孤光道,“但是那时候你嗜杀成性,也未曾展现出碧华神君独特的治愈之力。” 他见对方一脸不信,又接着道:“事到如今,也不瞒你了……我乃是太子之师,你应该感到疑惑,为何太子在你之前死的,却比你年纪小。那是因为早先天界并不想让太子在凡间转世,而是想直接复活他。后来因为一直找不到你的下落,我才向天帝提议让太子在凡间转世,通过你二人前世的情缘,和你们之间的羁绊来找到你。事实证明,这种方法果然有效,当你俩凑到了一块儿,你的力量才被激发。” 松月溪再次被震惊:“还能这样?” 真恶心。 按照任孤光的说法,天界明显还是不认可神君和太子的感情,只是需要神君回去解决天界的困境,才迫不得已同意把太子扔下来找他。 松月溪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不会跟徐潇宁好上的,更不想跟你回天界。” 任孤光道:“这是你的宿命。” “宿什么命?”松月溪抬起手,制止对方的话头,“我告诉你,我不想做什么神君,我只想跟我的副阁主一起重振门派,捍卫无情道。” 他摆摆手:“任先生请回吧。” 任孤光道:“宿命是逃不掉的。你必须面对。” 第60页 “你必须面对。” 在长宁轩,徐定海按着儿子的肩膀:“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自己是天界太子,说实话,为父一开始也难以置信。但你师尊证明了事实就是如此。” 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姑且不论你是不是天界太子,你本就是归元殿的少主,生来就要肩负起拯救苍生的重任。眼下这世间爱恨失衡,需要你与神君共同努力,解决危机。宁儿,你不能推卸。” “我愿意肩负啊。但让我跟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真的让我很为难!”徐潇宁简直要崩溃了,他打小就知道自家师尊非同一般,但万万没想到,下了趟秘境上来,一切都不一样了,自己忽然变成了天界太子,无情道第一人的玄度君变成了执掌人间情爱的碧华神君,自己还被逼着跟他在一起。 “宋……松阁主,神君他……他是男的啊!”他看着他爹,“我喜欢女孩!” 徐定海道:“神君是天生的神明,并非凡人修炼飞升。你师尊说了,这种天生的神明是无所谓男女的,你把他当做女孩也一样的。他长得不就像女孩么?” “这哪能一样?!他就是个男的啊,还修无情道的。”徐潇宁都要哭了,“就算他是女孩我也不会喜欢他的,我……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喜欢——” “你没有喜欢的人。”徐定海及时捂住了儿子的嘴,而后看着他的眼睛,“你先前没有喜欢的人,以后会喜欢神君,记住了么?” 徐潇宁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对方紧绷着脸,捂着他嘴巴的动作甚至有些用力。 他下意识地与对方较劲,但却无法挣脱父亲的铁腕。 片刻之后,徐定海再问一遍:“记住了么?” 徐潇宁虽然没有说话,但却泄了气,停止与之对抗。 他低下头,目光无处着落。 看到一向活泼的儿子这般低落,徐定海也颇为不忍。 他抬起手,本想摸摸对方的头,但却忍住了。 风起云涌,好像是要下雨了。 “宁儿,你要做正确的选择,做正确的事。”徐定海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用力地捏了捏儿子肩膀,沉声道,“这一切,都是天注定的。” “什么天注定?”西风院里,谢天躺在病榻上,一激动伤口又痛了。 他闭上眼睛,恹恹道:“我不可能喜欢徐潇宁的,我喜欢的是……是我们阁主。话说他怎么样了?” “你替他挡了致命一剑,他当然没事了。”越江吟难以理解,“他修无情道的你喜欢他做什么?人家修无情道,你还去搅扰他,这不是缺德么?你还是喜欢潇宁吧。天注定的意思就是你俩一定会互相喜欢,跑不了的。你得跟他一起回归天界。” 谢天抬手搭在自己额头:“你怎么确定他就是神君?” “他带着你前世送给他的定情信物,还在你被魔剑重创时救了你,所以他必定是神君,”越江吟道,“你受伤时他万般心痛,所以神力觉醒,才能发挥出那起死回生的术法。不必怀疑了,他一定是。” 他并不知晓是松月溪救了谢天,只知道月光瓶在徐潇宁身上,是他将其捏碎。后来徐定海和任孤光也未曾泄露松月溪救人一事。 他隔着被褥轻轻拍拍徒弟,温声道:“虽然天界有难,但已经难了很多年了,你也不必着急,先安心养伤吧,待伤好后好好与神君相爱,助他恢复神格,再与他一起回天界。” 谢天无力地摇摇头:“不,我不喜欢他……” 他拿开遮住眼睛的手臂,看着自家师尊:“您要说天界有难,需要我帮忙,可以,我愿意尽全力帮忙。但要我跟徐潇宁在一起,那不可能。我真的不喜欢他。” 越江吟道:“解决天界危机的关键在神君而不在你。” “哦,”谢天听明白了,“他才是关键,所以我是死是活不重要对吧?” “当然……也重要!”越江吟道,“神君必须恢复神格,不只是天界,是整个世间需要神君的回归。他是执掌情爱的神,必须与你相爱才能恢复神力。” “可是他有喜欢的人啊,”谢天坐了起来,“如果徐潇宁真的是什么神君,那他喜欢荆夏,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们再好好引导他一下,他不就恢复了?” “不行!!”越江吟连连摇头,“他跟别人相爱没用,必须跟你才行。都说了你们是天注定的姻缘,必须是你和他。你别管那么多了,好好跟他处就行。” 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急躁,他又赶紧缓和情绪,温声道:“别担心,你肯定会爱上他的。” 谢天嘴皮子已经说干了,他倒回了榻上,一脸绝望:“我真的……不、喜、欢、他……” “不会的,”越江吟道,“多聊聊就喜欢了。” “什么不会的……”谢天快没力气说话了,“您不懂。” “对,”越江吟坦然承认,“我确实不大懂,不过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谢天:“……” 直到这时候,谢天才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他的师尊,竟然是不懂情爱的,竟然以为两人随便聊聊就能爱上。 这可真是太绝望了。 想想晏春也是这样,他倒是也能理解。 可能他们神仙都这样吧。 第61页 “哎,”谢天忽然心生一计,“那我的情种给他呢?是不是就可以帮助他恢复神力了?然后就没我什么事了?” “万万不可!”越江吟慌忙按住徒弟,“你现在还能喘气全靠这颗情种帮你止住伤势,现在给出去了你爹就要准备办丧事了。再说你俩现在还未生出感情,你给他也没用,而且你不喜欢他,你也给不了。你还是先爱上他吧。” 谢天只觉得很头疼,他一边轻轻拍自己额头,一边自言自语道:“没感觉,怎么爱……” 越江吟道:“就这么爱啊。” 在他的脑子里,好像说爱就爱了。谢天知道自家师尊也不懂,跟他掰扯这个没有意义,于是打算先结束这个问题。 “今日先不说这个了。”他现在一呼一吸都觉得痛,忍不住向对方求救,“我感觉我要痛死了……有什么法子让我好受点么,师尊?” “没有,”越江吟道,“忍着吧,熬过这几个月就好了。” “几个月?!”谢天差点背过气,“你不是神仙么?就不能一下子把我治好?” “你想得美,”越江吟道,“那可是魔剑焚天,三界至强的神兵之一,被它所伤,神仙难救,你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 “好吧。”谢天双唇泛白,口干舌燥,实在没力气说话了,遂闭上双眼开始休息。 但他很快又再次睁眼:“焚天剑为何会出现在秘境中?魔界的剑不应该在魔界么? 按理来说,秘境只是为了试炼各派弟子,秘境之中不该存在杀伤力这么恐怖的剑。 越江吟道:“那徐定海解释说自己也不清楚,还说在此之前他们巡视过秘境,并未发现焚天剑的踪影。” 谢天又问:“剑现在在何处?” “不见了,”越江吟道,“我来的时候它已经自行逃脱了,我们找了一圈还没发现它的去向。焚天剑本身……挺邪乎的……它能听懂人话,也有自己的意识,的确不好对付。” 这次秘境之中发生这么惨烈的事,归元殿原本难辞其咎。但因为焚天剑太邪乎,所以越江吟不好找徐定海的麻烦。 随后谢天想睡过去,缓解疼痛,但一直难以沉眠,总是半梦半醒,依稀能感觉到时不时有人进出他的房间,摸摸他的头,给他擦汗,在床边坐一会儿,又或者叹几口气。 他分辨不出是谁,但也知道定是与他亲近的人。 越江吟知道徒弟难受,于是给他服了安眠的药,强行让他沉眠养伤。 等谢天睡着了,房内冒出一团紫烟,而后化作人影。 “怎么样?”紫衣人来到谢天榻前,“什么时候动手?” ———— “动什么手?”越江吟白了他一眼。 紫衣人道:“我知道他下不了手,那就由我来帮你吧。你别看。” 他说着掌心凝出一团光:“我会给他个痛快,不会让他痛苦的。” “你干什么啊你?!”越江吟站起来,挡在徒弟榻前,冷冷道,“你竟敢刺杀天界太子,你不要命了?” “天界太子??!”紫衣人张大了嘴巴,指着谢天,“他是天界太子??” “对啊,”越江吟看了徒弟一眼,努力保持镇定,“他……他就是天界太子,如假包换。你退下,莫要吵到太子。” 紫衣人愣在原地:“太……太子?” 越江吟点头:“对,太子。他就是咱们天界最英俊潇洒,也最受宠爱的太子。” ———— 又一次醒来时,谢天看到亲爹坐在他床边。 几日不见,对方竟然白了不少头发,面容也极为沧桑,看着老了几十岁似的,谢天心里一下子有些酸楚。 “爹。”他马上挣扎着要起来,“你总算来了。” “别动,”厉长虹本想按住儿子,让他好好躺着,但对方非要坐起来。他便往他旁边挪了点,而后伸手搂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我来了好多次了,每次你都没醒。” 他端了水,喂儿子喝了点,又帮他擦脸上的汗。 谢天见父亲满眼心疼,连忙安慰道:“我好很多了。” 厉长虹看着儿子,沉默了许久,久到对方快睡着了,他才开口:“觞儿,你师尊说你是天界太子。” “对,”谢天直起身来,看着自己的父亲,“我是天界太子,也是您和我母亲的儿子。” 这话一说,厉长虹心都碎了。 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亲口对他说他是天界太子,而且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太子的身份。 厉长虹张了张嘴,完全说不出话来,唯有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他极度不想承认儿子是什么天界太子,他觉得眼前的人只是他和夫人的孩子。但有些事,不是他拒绝承认就不存在,现在情况复杂,许多事,不是他们一家三口能左右的。 现在也不是悲伤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什么闲功夫是悲伤难过了。 他吸了吸鼻子,强行缓解自己的情绪,开始办正事:“你师尊让我劝你——” “您也要劝我和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么?”谢天憋了几日,快要被逼疯了,一激动又痛得浑身颤抖。 他有气无力道:“我都这样了,你就先别劝了……你和母亲应该也是希望我开心的吧。” 厉长虹看着儿子惨白的脸:“现在我只想你能好好活着。” 第62页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忍住有些哽咽。 谢天也跟着鼻头发酸,他爹原本仪表堂堂,英气逼人,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美男子,现在却面容憔悴,白发苍苍,可见这几日为他操碎了心。 谢天心知现在他们一家将要对抗是一股他们无法抗衡的力量,他爹当然忧心如焚。他于是再度直起身来,看着父亲,故作轻松道:“多大点事啊,你至于么?别担心,我能应付。让我母亲也不要过度忧虑。等我好了我来解决。” 他笑了一下:“相信我,我很聪明的。” 厉长虹一脸沉重,完全心不在焉,明显无法把事情丢给儿子独自解决。他知道儿子有点小聪明,但这么大的事他这体弱多病的孩子要如何独自面对啊? 那可是天,是九重天上,是诸天神佛。 他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把他又往自己怀里搂紧一些:“先别想了,你睡会儿吧,觞儿。” 睡,又是睡。 这几日谢天什么都做不了,也只能睡。他过的浑浑噩噩,全然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是一个冷静理智的人,自然也清楚,现在想再多都没用,当务之急就是得好好养伤。只有能下床了,他才有主动权,才能更好地应付现在的局面。 夜里一道月白色身影来到谢天房中,在窗前的茶几边坐下。 谢天在睡梦中似乎心有所感,马上就醒了。 睁开眼,待看清楚对方是谁,他立刻一个激灵。 “松……宋……阁,阁主……” 他心头大乱,全然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才合适。 松月溪扭头静静地看着他。 这尚是谢天大难不死后第一次看到对方,这张谪仙般的脸所带来的冲击太过强烈,他有点不敢直视,又忍不住多看几眼。 这几日他一直想见他,又不敢想,心里觉得他不会来看自己,所以也没好意思让人去请。现在对方来了,他简直像在做梦。 太美了……真的像神仙一样。 谢天未曾想到自己此生能见到传说中的人物,他先前听过对方的传说,一直想见见,但他出生时对方已经不在了,他便没有多想。 此刻月光从窗口洒进来,泼在了松月溪身上。他坐在月光里,银白色的发如瀑布流泻,额头上那摸淡淡的月牙印更是让人无法忽视。 想到几日前在峡谷中发生的事,谢天心里一紧——他竟然向嗜杀成性的玄度君告白了。 这不是找死么? 他怀疑对方是来索命的,再不敢看他一眼,只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松月溪却起身走到他的病榻边坐下,直接抬起手,捏住他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谢天被迫与他对视,一动也不敢动。 松月溪凑近一些,细细观察他的眼睛,发现他原本的金色瞳孔已经变成了黑色。 两个人离得那样近,谢天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 他已经无法再思考了。 很快,松月溪松开他的下巴,又伸手按在他胸口。 任孤光说他是碧华神君,而神君擅长治愈之术,他便试着往谢天体内注入灵力,帮他缓解焚天剑造成的疼痛。 片刻之后,谢天神色稍缓,倒是真的好了一些。 但松月溪自己也受了伤,还没恢复,目前尚且发挥不出太大的功效,于是就停手了。 他清了清嗓子,轻启朱唇:“还是和之前一样,我依然是你的阁主,你依然是我的副阁主,不必慌张。” “好,好……”谢天忙不迭点头,他躲在被褥之下,只露出一双眼睛,“谨遵阁主吩咐,我定当继续追随阁主!” 松月溪道:“你先安心养伤,等你好些了,我带你回去。雎鸠传来消息,阁中快要修好了,到时若是有新弟子入门,我负责教授武学,你负责指点迷津。” “好啊,”见他在安排未来之事,还把自己纳入其中,谢天颇为动容,“到时候我一定好好教。” 松月溪点头:“嗯。” 这个问题结束后,房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片刻之后,松月溪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那日,”他扭过头去,漫不经心地摆弄自己的剑穗,“你昏迷前,说了奇怪的话。” 谢天身子一僵,看着对方腰间那柄名扬天下,杀人如麻的“斩红尘”,他哪敢承认? “是么?”他一脸迷糊的样子,“我……我那时痛得快要死了,可能胡言乱语了,记不清说了什么,阁主见谅。” 果然是这这样。 “没关系,”松月溪嘴角绽放一丝淡淡笑意,“我也没太听清。” 随后他从袖中掏出一物,放在对方枕边:“这个还给你。” 谢天扭头一看,是月光宝瓶。那日他表白后送给他的。 现在对方还给他了。 这……是拒绝的意思么?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能看懂吧…… 第25章 【套路】 谢天心碎一地, 感觉十分难过。 虽然他也没敢承认,他自己也有问题,但这并不影响他难过。 不知道是不是情种的作用, 他感觉自己难过得要窒息了, 但又不便表露出来。 虽然他未表露, 但松月溪还是很敏锐地察觉到他心情很低落。 第63页 松月溪同样心情不好, 自打去了一趟浮川秘境, 一切都变了。每天都被人强迫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任孤光和徐定海整日在他耳边叨啊叨, 他烦都烦死了, 简直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 他忽然开口:“要不……” 谢天:“嗯?” 松月溪是想说直接带他走吧, 他也能办到这件事。但转念一想,谢天的父亲和师尊都在这里, 他本人伤得又重, 自己冒然把他带走, 他的亲人定会着急。这想法实在太不成熟,他也不好再说出。只得摇摇头, 淡淡说一句“没什么”。 随后他象征性地拉起被褥,给对方盖好:“你好好养伤, 我会留下来等你。” 说着他就要走了,谢天却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袖子, 又自知唐突慌忙松开。 松月溪低垂目光看着他。 “那什么……”谢天支支吾吾道, “等我好些了,咱们就回去。” “嗯。”松月溪点点头, 然后离开了他的房间。 谢天挺担心他和自己亲爹撞上,殊不知,这两人一直有意避开对方。每次进他房门前都在外面观察许久, 确认对方不在才进来。 厉长虹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更是舍命演戏,让合欢宗的弟子都回去了,自己独自留在这里,还整日想尽一切办法避开松月溪。 谢天躺在床上,拿起枕边的月光宝瓶,将它举起。 银白色的月光洒在瓶身上,让整个瓶子变得更加透明。那里面一团蓝色的光流转,像缥缈的烟,像化不开的哀愁。 他对着那小小的瓶子唉声叹息,久久不能释怀…… 次日徐潇宁被自己亲爹使唤去向松月溪问好。 先前松月溪还是宋南星的时候,他倒是能轻松自如地与之相处,也觉得宋阁主是个和蔼可亲的人。现在对方身份暴露后,他完全不敢跟他说话。 徐潇宁倒不惧怕碧华神君这个身份,他怕的是玄度君的名号,生怕多看对方一眼就被一剑砍死。故而进了对方住的院子后他都没敢抬头,只直挺挺地杵在那里,跟罚站一样。 松月溪也知道他是为何而来,直接摆摆手。 徐潇宁如获大赦,赶紧跑了。 他原打算去找荆夏,但路上又遇到了谢天的师尊。 “越前辈。”他恭恭敬敬向对方行礼。 越江吟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没人,就直接拉起徐潇宁钻进了旁边的树林,而后趁对方没反应过来,突然两指戳在他额头,轻喝一声:“醒!” 徐潇宁定定地看着他:“……” 越江吟:“……” 二人四目相对,徐潇宁一脸茫然:“越前辈,您……有事么?” “嘿,怎么回事?”越江吟皱起眉头。他原打算强行唤醒神君的记忆,但却发现徐潇宁体内也有一道禁制,令他无法突破。 他站在原地又试了几次,猛戳徐潇宁的额头都没成功,他怀疑是神君自己封闭了记忆,不愿忆起从前。 这就难办了。 他怕被徐定海发现,故而只能暂时放弃。 “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什么都没做,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取出一个铃铛,看着徐潇宁的眼睛,在他眼前晃了一下那个铃铛。 “当——” 徐潇宁脑中突然空白了一段,他呆呆地看着越江吟:“越前辈,您……您好。” “好。”越江吟背着手,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不知徐公子能否是看看我徒儿谢天,那日你们一起在秘境中遇险,醒来后他很关心你。” “哦,好!是我失礼了。”徐潇宁脸上一热,他原本也是打算去看望谢天的,但这几日实在太乱,还没来得及过去。 两位“天界太子”相见,双方各怀心事,气氛格外诡异。 徐潇宁可是亲眼见证谢天向松月溪表白的,故而不敢在他房里多待,结结巴巴问候了他几句就仓皇离开了。 他想去找荆夏,路上却又遇到了自己的师尊。 任孤光问:“去哪里了?” 徐潇宁老实交代:“跟着越前辈去看了谢天。” “越江吟?”任孤光警觉起来,他抬手按在徐潇宁额头,检查他体内的禁制,发现被探测过,于是又再次进行了加固。 随后他叮嘱道:“谢天的师尊来历不明,你莫要再单独与他见面。若他唤你,你就往我这里跑。” * 西风院里,在徐潇宁仓皇离开后,越江吟笑着道:“看他这般慌张,也不敢看你,定是记忆有所觉醒,想到了前世之事,有些害羞。你呢?你想到什么没?” 谢天病怏怏地躺在榻上,摇了摇头。 越江吟坐在小火炉旁帮徒弟熬药:“前世他可是个粘人精,他的名字都是你给取的。每次你出征他都要跟着,小小的一只还非要保护你。你也不嫌他弱小,总是愿意带上他。后来随着你俩感情加深,他也越来越强,逐渐成长为一名实力非凡的神君。你们俩既是情深似海的恋人,也是实力相当的战友,经常一起纵横天地,一起斩妖除魔,维护世间安稳……” 他讲着讲着,满脸慈祥的笑。 谢天却如遭雷击,完全想象不出自己和徐潇宁整日黏在一起的样子。 他手里把玩着那个月光瓶,满脑子都是某个人的身影。 虽然如此,他还是对自己的师尊道:“还有呢?再多讲讲。” 第64页 虽然并不想和徐潇宁在一起,但他还是想收集更多讯息。只有了解得多,才能更好应对。 “呃……”越江吟面色古怪,“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哈?”谢天抬头看自己的师尊,“不让你讲,你讲一堆,还满脸笑;让你讲,你又不讲了,这什么意思?” 越江吟支支吾吾道:“我之前跟你们又不熟……自然不太清楚你们之间的事,你自己想吧,总会想起来的。” “哦?”谢天坐起来,靠在床头,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自家师尊,“是不是我们发生过很不好的事?” “我不知道!”越江吟如临大敌,赶紧端起黑糊糊的药汤走过去让他喝,试图堵住他的话头。 谢天也不嫌苦,咕咚咕咚把药喝完了,随后又阴恻恻地问:“那就是发生过很不好的事,对不?” “没有!”越江吟言辞闪烁,“怎么会呢?说了你们很相爱!真的很相爱。” “我猜对了。”谢天把要药碗放进对方手里,笑着道,“天界怎么会派你来看着我?应该派一个老谋深算的人来嘛。” 越江吟听懂了徒弟这是说自己笨,当即恨不得把碗往他脑袋上扣。 他承认自己不算狡猾,也担心没几天就被这小子把老底套光…… 这可不行。 他涨红了脸,努力做出生气的样子:“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师尊放在眼里?” “放了,”谢天眨了眨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又指着自己的眼睛,“放了放了,您瞧……所以说到底是什么不愉快的事呢?能说么?” 当然是不能说的。 越江吟索性闭上嘴,不吭声了,防止自己泄露更多,毕竟越说越错,不说就不会错。 他起身去放药碗,谢天看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嗯……懂了。除了被天界围攻外,我和他两人之间也发生过不得了的大事。行,我懂了。” 这怎么就懂了?越江吟内心十分绝望,明明自己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泄露了!! 这怎么办? 懂了之后,谢天又对师尊道:“若是不能说出真相,那你就别说了,我怕你泄露天机被天界责罚。” 越江吟松了口气,心想徒弟还是挺体贴的。 他正要夸奖对方,那小子又接着道:“你不必对我说出真相,你编一个骗我,编完我自己猜。” 越江吟傻了。 哪有这样的?! 他感觉自己这脑子真玩不过徒弟,恐怕早晚被他坑死。 * 另一边,松月溪也在朝晏春打听消息。 他不愿意接受徐定海和任孤光为他安排的亲事,就得想办法搞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寻求应对之法,于是便去了晏春的住处,想向他了解一二。 这会儿再看到晏春,松月溪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之前对他有种亲切感,如果他真的是那什么神君……都是管情爱或姻缘的,两人也算是同源,所以会相互感到亲切。 他没想到晏春却守口如瓶,一声不吭。 “怎么了?”松月溪不解,“你就这么怕任孤光么?” 晏春坐在亭中沉默地编手环,他已经编了一堆了,没事做就送给归元殿的男孩女孩,大家也都很喜欢他。 松月溪在他身边坐下,上下打量他:“你被他下了禁言术么?” 晏春摇摇头。 摇头的意思就是没有被下禁言术,但他还是不说话。 他一直不吭声,松月溪难免有些烦闷,正想再说点什么,忽然意识到对方还小,还失去了记忆,现在估计也身不由己。 正所谓举头三尺有神灵,再加上天机不可泄露,他不敢再为难晏春,免得他受到责罚。 松月溪思忖片刻,而后换了个问题:“他俩说我是神君,还说神君是天界最特殊的一个神仙,连天帝都得让我几分,那……以我的身份地位还不能罩着你么?” 这个问题显然难住了晏春,他皱起眉头,努力思考怎么回答。 连这个问题都让他为难,松月溪愈发觉得无奈。 “算了,我就问一个问题,”他压低声音,“那任孤光真的是太子之师文昌星君么?” 晏春露出了复杂的眼神,而后轻轻点头。 松月溪又问:“太子之师的地位比神君还高?” 晏春摇头。 松月溪正要问第三个问题,晏春又赶紧闭上了嘴。 他不好再在晏春这里打听,于是想去找任孤光本人探探口风,没想到对方竟然闭关了。 徐定海称:“任先生之前遭到阵法反噬,伤得太重……需得好生休养一阵。” 松月溪若有所思。 “那你来给我讲讲吧。”他对徐定海道,“劳烦盟主给我讲讲前世之事。” “这个……”徐定海面露难色,“实在抱歉,在下也不太清楚。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任先生也没对我说多少。可能得辛苦神君自行回忆了。或者您可以与小儿潇宁多亲近亲近,两个人一起想可能就想起来了。” 见他这样撮合两人,松月溪多多少少有些不快。 “盟主就这么想做太子的父亲?”他忍不住道,“你应该知道,徐潇宁有喜欢的人吧。” “我知道,”徐定海神态自若,“潇宁没有喜欢的人,不过他接下来会喜欢您。” 第65页 松月溪皱起眉头:“他有。他喜欢——” 徐定海在唇前竖起一指,示意他打住,眼睛又往上面看了看。 上面……松月溪抬起头,上面是天,是湛蓝的天空,有几只飞鸟掠过他们头顶,翅影交叠,呼啸而过。 随后徐定海重复道:“他真的没有。” 松月溪反应过来,对方似乎不想暴露徐潇宁与荆夏相恋一事,这令他陷入了沉思。 按照任孤光先前的说法,神君和太子是生生世世的情缘,只能这两人相爱,神君才能恢复神格。那么天界自然不能接受太子跟其他人在一起。若是到了万不得已,比如徐潇宁非要与荆夏上演旷世绝恋,要为了这个姑娘对抗诸天神佛之时,天界可能也会采取强硬手段。 看徐定海这态度,他似乎是担心荆夏被杀。 当然……他也可能根本不在意荆夏的生死,只是不想让天界知道徐潇宁喜欢着神君以外的人,否则徐潇宁或许会受到惩罚也说不准。 松月溪实在拿不准眼前这位盟主到底是怎样的人,但他也担心荆夏出事,故而止住话头,没敢再说了。 “请神君相信,在下真的没有私心。”徐定海道,“如果有,我现在早已将您是神君的消息传了出去,而后借用您的名望拔高自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 松月溪实在不想听他谈自己的理想。 晏春那里不便多说,任孤光闭关了,徐定海又不知情,他三处碰壁,颇有些无奈。 他本想去看看谢天,但到了西风院,远远瞧见谢天他爹也在外面鬼鬼祟祟观察情形,似乎想进去看望儿子,但又怕撞到他,于是他便没有靠近,默默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松月溪鬼使神差地去了医修们所在的济世堂,去看荆夏。 荆夏正在那里教导师弟师妹们,她拿着医书,和大伙儿有说有笑。 松月溪一扭头看到徐潇宁趴在墙头,远远地看着他的师姐。 而荆夏,她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的恋人正面临着天大的压力,好像也不知道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一阵风吹来,她抬手将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皓腕上那串着相思花的红色手环格外显眼。 松月溪看看徐潇宁,再看看荆夏,忍不住想,这小子会为了心爱的姑娘去对抗诸天神佛么? 如果他敢的话,那一定……是很有趣的事。 突然很期待呢。 至于松月溪自己,他躺在树上,透过凋零的花枝,看着苍茫的天空。 他心里……他没有那个想要为了对方而去对抗无上天道与诸天神佛的人。 真的没有哎。 他只想等谢天伤好些了就带他回去,与之一起重振无情道。 仅此而已。 嗯,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松月溪:我没有喜欢的人。 火商: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你有,但你没反应过来。 ps,上一章有几个小伙伴猜测了剧情,只能说对了30%,有一个很重要的设定大家默认接受了,但真相会很出乎大家的意料hhh。 ======= 感谢在20211210 02:56:27~20211212 00:2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要说话! 2个;邶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然无恙 14瓶;лина 10瓶;ssr逃出湾仔码头了吗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看戏】 傍晚晏春来看望谢天。 他来的时间很巧, 厉长虹和越江吟都不在,院子里就谢天一人。 谢天勉强支撑着下床迎接他,晏春则是让他不必多礼。谢天自认为跟他不熟, 还是不能太过失礼, 于是客客气气为他奉茶。 晏春打量了他几眼:“你……魔气好重。” “对, ”谢天坦然道, “伤太重了, 不好压制,我师尊说只能这样。” “要修魔么?”晏春问, “会不会不太好?” “没办法。”谢天还是不大舒服, 没忍住扭到一旁咳嗽了几声。 晏春露出关切的眼神, 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谢天满脸痛苦的神色,按着自己胸口缓了缓, 而后看向他, 笑着道:“都快一个月了, 还是很痛……哎,你能不能帮我治一下?” “我……”晏春伸出手, 掌心出现清澈的绿色光辉。 谢天等着他给自己疗伤,但晏春又忽然缩回了手。 “我不会……”他一脸歉疚。 “嗯?”谢天疑惑不解, “先前不是还会的么?是不是你伤还没好?” 他看着对方:“还是说……有别的什么原因?” 明明他的语气很寻常,晏春却有一种自己被审问的感觉。他一脸紧绷:“是……是伤还没好。” “抱歉, 是我唐突了, ”谢天马上换了个话题,“那你可以找徐潇宁帮你看看嘛, 他不是神君么?按理来说你也是归他管吧?你俩都是扯红线的。” “神君?”晏春一愣,“徐潇宁?” “对。”轮到谢天疑惑了,“他就是碧华神君转世, 你还不知道么?” 晏春眨眨眼:“是……是这样么?” “是啊,”谢天细细观察他的神色,“我师尊说他神力觉醒了一点,我以为你俩都是扯红线的神仙,你能察觉到他不一样了呢。” 第66页 晏春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轻声道:“我知道了。” 看这棵树呆呆的,谢天觉得好笑。 而后他忽然用一种神秘莫测的语气道:“那,你再感受一下,我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你?”晏春上下打量他,“有什么不一样?你……魔气更重了。” “这个说过了。”谢天站起身来,背着手,昂首挺胸,在房内缓缓踱步,走出了一副高高在上,风度翩翩的样子。 晏春看着他,不明所以。 看着他这茫然的小眼神,谢天觉得自己实在不该跟这个呆呆的小神仙耍心机,于是绕回对方身边,低下头,直接开门见山:“我醒来后,我师尊忽然说我是天界太子,但我想不起来,你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啊???”晏春一脸呆滞,“太……太子……” 谢天盯着他:“在青霞的时候,你就刻意接近我,是否是因为这个原因?” “啊,是……”晏春好似如梦初醒,慌忙点头,“是,是的。那时候就感觉您……很不一样,但不太确定您的身份,故而多番试探。” 他站起来,朝谢天行礼:“还望殿下恕罪。” 谢天看着他,若有所思,又很快摆摆手:“不必多礼。” 待对方直起身来后,他问:“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前世的事?我还没有恢复记忆,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个么……”晏春面露难色,红着脸道,“我身份低微……先前未曾接近过您和神君,所以对你们的事不太清楚……” “这还能不清楚?”谢天道,“我和神君都被诸天神佛围杀了,你没有听到过我们的事情么?” 晏春摇摇头:“我……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他说完不等对方答应就直接跑了。 等离开了谢天的院子,晏春喘了口气,又匆匆离开。 两个神君,两个太子……他从未想过事情会变得这么离奇。 或者说——离谱。 走在皎皎月光下,晏春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是知道秘密最多的人了…… 这怎么办?? * 谢天有伤在身没能追上晏春,索性回到屋内歇息。 片刻之后,越江吟回来了。 谢天马上朝他问:“师尊,你见过晏春么?” “晏春?徐盟主身边那个小神仙是么?”越江吟一边帮徒弟调制药,一边回答,“好像匆匆瞥过一眼,怎么了?” 谢天问:“你们天界真有这号人?” “这……”越江吟停下手上的动作,努力回想,“应该有吧,天界他这种扯红线的小仙太多了,我很少去月老阁,也认不全……不过他长相别致,我好像是见过的。有什么事么?” “唔,”谢天摸着下巴,“他方才来看过我。” “他来过?”越江吟马上警觉起来,“你向他打听了前世之事?” 谢天笑了一下:“当然。” 越江吟神色紧张:“他怎么说?” “他……”谢天原本想随便编几句,诈他师尊,但他话到嘴边,又担心自己诈归诈了,晏春却受到责罚,因此他不敢乱说,马上摇摇头,“他什么都没说,跟你一样。” 越江吟松了口气:“那就好。” “哦,”谢天揶揄道,“好么?” 越江吟已经有了教训,怕被套话,马上停止与之搭腔。 * 三天后谢天终于能下床了。 他醒来时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他爹、他师尊,还有他家阁主都没有守在他床边。他自己起来喝了点水,而后出门透气。 躺了快一个月,谢天浑身酸痛,早就憋坏了。出门后他在院子里伸了伸懒腰,吸了几口清凉的空气,而后简单地活动筋骨。 先前他金丹被毁,现在得从头练。他虽然伤重,但修炼起来却比之前还要轻松。之前是修炼如喝水,现在好像更轻松了……不过之所以这么轻松,是因为之前师尊在他体内设置的防护禁制被破了,在他重伤的时候,他自动吸收魔气,开始修魔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之前越江吟想过重新压制他体内的魔气,但当时他快死了,实在压不得,就只能让他修魔。 既修之,则安之。 谢天活动了一会儿,仍不见有人回来。于是打开自己的百宝格,取出了一柄剑,随意地比划了几下。他还没出几招,忽然一道剑光凭空出现,硬生生斩断了他手里的剑。 是魔剑焚天!! 一看到这剑谢天就浑身疼,他心里一惊,握着半截剑仓皇后退。 焚天剑追上来,像削萝卜一样三两下将他手上剩下的那半截剑削得只剩下一个剑柄,下一步就要砍他的手! 谢天慌忙把剑柄扔了,又隔空取了第二柄剑。 他一边朝院门口跑,一边惊大喊:“爹!师尊!救我——” 然而他还没跑几步就被焚天剑挡住了去路。他连忙挥剑抵挡,但焚天剑何其威猛,剑光一闪再次斩断了他的剑。 谢天心头大骇,伤势复发,他赶忙强忍痛楚勉强招架,嘴里又放声呼喊着:“阁主——救我——” 不管是谁,来个人吧!! 可惜这三个可以救他的人全都没出现。 谢天喘着气,独自面对魔剑。他连取十三柄剑,从凡品到名剑榜排名前十的神兵全都被焚天剑斩断! 第67页 当最后一柄剑被斩断后,谢天已经被逼到了角落。他满头大汗,背靠着墙壁捂住胸膛大口喘气。 焚天剑向他靠近,周身冒着可怕的黑焰。 “别过来!”谢天|朝其伸出手,十分抗拒,“别……别过来。” 焚天剑当真停了下来。 谢天用力按住胸口,压抑自己的伤势,脑内快速思考脱身的办法。看着满地断剑,他恍然发现,焚天剑连斩他十三柄剑,但却没有伤他分毫。 这剑实在太玄乎了。 他试探性地摆摆手:“离我远点。” 焚天剑马上退后一丈。 “哎?”谢天微微一愣,撑着墙壁直起身来,“再远点。” 焚天剑再退后三丈。 谢天要被这剑整蒙了。 他左顾右盼,而后一指旁边的空地,发出指令:“把自己埋起来。” 焚天剑直接插入土里,还震荡起几片落叶,把自己遮住了。 谢天赶紧走过去踩了两脚,把它踩进地底,而后扶着旁边的树喘气。 这剑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也不知为何找上他,又不伤他,还如此听话。但可能也只是暂时听话而已。 谢天怕它又跳出来伤人,于是小心翼翼地用脚拨开落叶,对着焚天剑道:“出来。” 焚天剑马上从地底飞出。 谢天并起剑指,斜指向远方:“去……去九霄云外。” “咻”的一声,焚天剑拖着黑焰,没入了云层之中。 谢天:“……” 这也……太邪门了。 结合在秘境中发生的事,他隐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但还没来得及想清这剑是个什么情况,他爹就回来了。 * 看到儿子醒了,厉长虹马上朝他招手:“走,你师尊有事找你。” 他走上前,直接扶着儿子出门。 谢天问:“什么事?” 厉长虹道:“去了就知道了。” 他把儿子送到了乾元厅外,让他独自进去,自己则是隐匿身形,悄然离开了。 谢天独自进入乾元厅,里面人不少,他师尊,他家阁主,以及徐家父子都在。 “等我呢?”谢天笑着道。 “等你呢。”越江吟上前扶着徒弟,让他坐到自己身边,而后转头对徐定海道,“天儿的外伤已经好了,但内伤还得慢慢调理,我写了个药方,需要找齐这七味药材方可治愈焚天剑在他神魂上造成的创伤。我寻思着他与你家宁儿曾经并肩作战,也算是好朋友了,不如就让潇宁陪他去找药材,你看如何?” 谢天一听就知道,这是给他和徐潇宁创造独处的机会呢…… 他下意识地看向徐潇宁。 那家伙低着头,规规矩矩坐着,双眼呆滞,一脸麻木。这种场合下,他显然没有发言或者拒绝的资格,他这样的乖孩子,只能被迫接受长辈的一切安排。 徐定海面露难色:“宁儿自然义不容辞,只是……” 他上下打量谢天:“谢公子伤得这么重,这小脸白的,嘴唇也煞白,还气喘……看样子不易外出。要不他留在归元殿养伤,劳烦玄度君和我家宁儿一起出去为他找药?” 所有人将目光聚到了松月溪身上。 他喝着茶,面色从容。 徐定海笑呵呵道:“玄度君毕竟是谢公子的阁主嘛,而且谢公子是为了救他才伤的,为下属找药应当是分内之事,对吧?” “脸白问题不大,”越江吟看了看徒弟的脸,笑着道,“这不是还能喘气么?能喘气就能出门,盟主不必担心。” “怎能不担心,”徐定海忧心忡忡道,“他与我儿年纪相仿,伤成这样,着实让人心疼。据我所知,谢公子还是家中独子呢,自幼被家里当宝贝养,万一出门后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导致伤势加重,那可是不得了的。还是潇宁和玄度君去吧。二人快去快回就是了。” “不行,”越江吟道,“我写的药材都是要现摘现吃的,等他俩回来,说不定我徒弟尸体都凉了。” “快别这么说!”徐定海道,“我们归元殿有可以让药材保鲜的法宝,让宁儿带上就好了。” 越江吟道:“现摘现吃的意思是,摘下来要马上塞进嘴里,用法宝保鲜也是没用的。” “那好办,”徐定海看着自家儿子,温声道,“宁儿你和玄度君找到药材后直接将其挖出,连土放入法宝之中,再用灵力滋养,然后一起带回来。” 到这时谢天才看明白了,徐盟主是想让徐潇宁和他家阁主独处呢。 这又是什么情况?这都什么和什么? 阁主不是修无情道的么?不会真有人不知道他修无情道的吧?? 很显然,在谢天卧病在床的时候还发生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 现在徐定海与越江吟,一个想撮合徐潇宁和松月溪,一个想撮合徐潇宁和谢天。 俩人都想给年轻人创造独处的机会。 徐潇宁成了两边都要争取的对象。 而徐潇宁本人—— 他只是个孩子,根本说不上话。 旁边同样没说话的是松月溪,他属于有话语权但懒得开口。 他也看出来,徐定海想撮合他和徐潇宁,越江吟想撮合谢天和徐潇宁。至于其中的原因,他猜测是因为谢天身上揣着的那颗情种。估计他家里担心情种爆发会要了他的性命,所以趁机撮合他和徐潇宁。谢天长这么大还从未跟人好过,一看就不喜欢女孩,说不定他家里想试试给他介绍男的行不行。而徐潇宁一表人才,跟谢天也算是门当户对。 第68页 只是松月溪觉得,人家徐潇宁都有喜欢的姑娘了,厉家的人还盯上了他,这是不是不太道德? 反正现在他巴不得两边吵起来,最好是能打起来,大家都别好就是真的好! 他今天就是来看戏的。 戏还在继续—— “如何保证法宝不会出问题呢?”越江吟站了起来,“这种珍惜药材只适合生长在原处,若是你让他俩把连根拔了,指不定会马上枯萎,可不敢开玩笑的。” “越真人不必担心,”徐定海温声劝慰,“等他俩找到药材了,通知我们一声,你我二人可以合力将谢天传送过去,完全不会耽误他吃药。” 越江吟看了谢天一眼:“盟主不觉得这太折腾了么?我徒弟重伤未愈,你还让他传送来传送去的,中途发生意外怎么办?” “越先生也觉得折腾么?”徐定海逮住了他的破绽,马上趁胜追击,“咱俩直接把他传送过去,应该还不如你让他亲自出门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找药来的折腾吧?” 越江吟一下子被堵住了,不知该如何应答。 他真的不擅长跟人打嘴仗!这已经是他毕生最高水平了! 看着自家嘴笨的师尊被人欺负,谢天这个做徒弟的赶紧救场:“我躺了太久,也该出去活动活动了。” “啊,对!”越江吟赶紧接上他的话,“老躺着也好得慢,是该出去走走。” 谢天又道:“徐公子事务繁忙,还是留在归元殿吧,我和阁主出去就行。” “没关系,”徐定海露出慈祥的笑容,“他忙什么,他不忙的,你二人也算是一见如故的朋友,你受了伤,他自然该为你奔波。你若想活动筋骨,留在归元殿就好,有我们几个长辈守着,若是你恢复过程中遇到阻碍,我们也能及时应对,你跑出去了,要是遇到麻烦,我们不好及时帮忙,恐怕多有不妥。若处理不慎,落下病根儿,那可是一辈子的事。还是让你家阁主和徐潇宁去吧。” 他见招拆招,句句在理。谢天不禁感慨,盟主不愧是盟主,果然厉害。 越江吟十分不擅长这种对局,快要接不住对方的攻势了:“哪有盟主说的这么恐怖……只要,只要宁儿在路上好好照顾天儿应当就不会出什么大事。” 徐定海依旧从容不迫:“宁儿一定会好好照顾谢公子的,但世事难料,我实在担心谢公子的身体,所以才想他留下来……” 二人一来一回,又掰扯了好几个回合,双方互不相让,越说越急躁。 到了后来,连徐定海也渐渐快要压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眼看着两人快要打起来,沉默已久的徐潇宁忽然一声怒吼—— “都别吵了!!” 那两人静下来,不约而同看向他。 徐潇宁道:“我们仨一起去吧。” 谢天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这!认真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了,不开心啊QAQ 然后,剧情很简单啊,从两边的师尊的角度出发来看就行了。 越江吟越老师——谢天的师尊——认定谢天是太子,小徐是神君,希望他俩能在一起。 任孤光任老师——小徐的师尊——认定小徐是太子,松月溪是神君,希望他俩能在一起。 攻受双箭头。 小徐铁直男,对他俩都不感兴趣。 两位老师都在按头组CP嗑CP。 ======== 周二上夹,白天不更新,晚上更哦。感谢支持么么哒。 感谢在20211212 00:27:04~20211213 00:3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钰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6356493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灵魂拷问】 由于两边长辈互不相让, 最终也只能采用三人行这个极为离谱的提议。 动身的前一晚,各家长辈拉着小辈千叮万嘱。 越江吟往徒弟的百宝格里塞了一大堆仙丹,嘴上唠叨不停:“我给你们选的都是风光秀丽的地方, 你们可以好好散散心, 你可得抓紧机会好生跟潇宁亲近, 让他爱上你。” 厉长虹也在旁边嘱咐:“觞儿, 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若是受不住了就给我和你师尊传音,我们去接你回来。” “没事, ”越江吟安慰道, “只要他俩爱上, 神君就会慢慢恢复,到时候他能治愈天儿的。” 谢天靠在榻上, 默默看着两人忙活, 也没出声。 他一直在想一些事情。 他不吱声, 他爹则是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他:“为父说的话你听见了么, 觞儿?” “啊?听到了。”谢天马上回应,“我知道, 我有分寸的,不必担心。” 厉长虹看着自己的孩子, 那眼神分明担心得不行。 自从谢天这“天界太子”的身份暴露后, 厉长虹就再没喊他一声“天儿”,而是改口喊“觞儿”。 原本谢天出生时难产, 好不容易诞生后又病得极重。三日后越江吟来到厉家,救了谢天一命,又让他随母姓, 给他取名谢天。 厉长虹一度把儿子的名字当做“谢天谢地”的意思,他夫妻二人也感念上苍恩泽,所以他平常也一直喊他这个名字。 而现在,越江吟说,谢天的“天”是天帝儿子的意思,厉长虹就再不想喊他“天儿”了。 第69页 倘若“谢天”是天帝的儿子,那厉流觞就是他厉长虹的儿子。 厉长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跟天帝争夺孩子。 他不禁愁容满面,全然不知自己有何胜算。脑子里老是忍不住想以后儿子回天界了,自己再也见不到他,那可怎么办? 他想着想着就双眼酸涩,已经暗地里流了好几次泪了。 给徒弟收拾好行李后,越江吟走到谢天跟前,双手按着他的肩膀。 “天儿,”他看着徒弟的眼睛,语重心长道,“你必须爱上神君。” “哦。”谢天不太想正面回应这个问题。 “必须,”越江吟道,“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 他抬起眼帘,往上看了看,笑着道:“天界的众神都等着你俩回归呢。” 谢天立刻从师尊的言语中读懂了——对方这是在保他。 估计他要是不跟神君相爱,天界就容不下他了。毕竟他前世曾违反天条,犯下大错。就算是太子,也难辞其咎。或者说,正因为是太子,所以更要受到严厉的处罚。 他点点头,还是那句话:“放心,我有分寸。” * 徐潇宁那边,也同样被父亲拉着三令五申。 他没什么话语权,只能沉默不语。 徐定海也给儿子收拾行李了,收好之后他拍拍对方肩膀:“在外面遇到麻烦随时给为父传消息。” 徐潇宁点点头。 徐定海当然知道儿子有多不开心,于是陪他坐了一会儿。 他什么都没说。 但有赖于父子二人过往的深厚感情,半晌后,徐潇宁自己想开了。他知道现在的局面不是他,或者他的父亲能左右的,因此也不好把所有怨气撒在对方身上。 徐定海也知道儿子心情好些了,就站起来,让他早点歇息。 徐潇宁送他离开。 看着父亲高大的背影,他忍不住喊了一声:“父亲。” 徐定海回头,眉眼温和,目光慈祥。 徐潇宁看着他,一张嘴,喉头有些哽咽:“我……能信任你么?” “当然,”徐定海展开手臂,将儿子拥入怀中,摸了摸他的头,“你可以永远信任为父。” 父子俩在黑夜里相拥,心有灵犀一般,沉默地进行了托付与承诺。 片刻之后,徐潇宁离开父亲的怀抱,后退一步,双膝跪地,朝他行大礼,而后摘下自己手腕上那个红绳编成的手环,高高举起递给对方。 徐定海双手接住,郑重回应:“为父会好生替你保管的。” * 那边两对父子各自温情,剩下松月溪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人要叮嘱他什么,他也无需向谁交代什么。 他在自己的住处喝酒,吃花生米,看话本,等天亮。 夜半三更时,一只鸟拍着翅膀飞到他窗口,破锣嗓子发出“关关”的声音,随后激动大喊:“阁主!阁主!” “傻鸟!”松月溪微微一愣,随后展露笑颜,立刻伸手去接它,“你怎么来了?” 看到这鸟,他莫名生出亲切感。 “一直不见你们回去,我就找来了。”雎鸠走到他手上,黑豆般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他,“我听说你恢复本来样貌了,还在秘境之中受了伤!到底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松月溪往它嘴里喂花生米,随后对它讲述了这阵子发生的各种破事。 真的是一堆破事。 听他讲完,雎鸠惊呆了:“您!竟然是碧华神君?!快帮我看看我命中情鸟在何处?!” 松月溪弹了一下它的脑门:“找死是吧!” 雎鸠马上缩着脑袋,不敢再提了。 松月溪看向窗外苍茫的夜,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雎鸠却跳到他肩上,兴奋地问:“那您是不是可以带我一起升天了?然后我就成了神鸟?” “你都在想什么?”松月溪白了他一眼,“你真的不觉得,我一个修无情道的摇身一变成了那什么碧华神君是一件很离谱的事么?” “不啊,”雎鸠歪着脑袋看他,“您怎么就不能是神君了?如果世间真的有神君,那一定是您这样的人。” 松月溪着实没想到,这鸟竟然轻而易举就接受了这件事。 这下他更加烦闷了。 他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 雎鸠又马上劝道:“这就是天意,这就是机缘,不必烦忧,顺其自然就行了。不管发生什么,我会永远陪着您的。” 说着它蹭了对方一下。 松月溪看着它,虽然知道它一只鸟也帮不上太大的忙,但多多少少得到了些许安慰。 这些天,他先是被任孤光和徐定海弄得一脸麻木,又整日担心谢天的伤势,但却受到了越江吟的阻碍无法时常去看他,各种糟糕的事情堆积在一起难免让人有些心烦气躁,他在这里待得颇为憋屈,还好很快就能走了。 无论如何,先走再说。 * 次日一早,为了帮谢天治伤,三人要结伴出行了。 徐定海和越江吟分别来送他们,晏春也来了。厉长虹不好现身,仍旧躲在不远处观望。 为了让徒弟和神君旅途愉快,越江吟取出了一辆舒适的云龟车给几人用。松月溪看了看,心道这就是古典豪华房车啊。这车由一只大乌龟驮着,乌龟的龟壳呈石块状,上面覆着翠绿的草地,靠近乌龟尾部的地方生着一棵盘虬卧龙的紫藤花树,花枝从乌龟尾部伸到它头顶。 第70页 繁华的花枝下是一间精致典雅的房舍。房间檐角飞翘,挂着风铃。恰好到了四月,紫藤花已盛开,风一吹,落英缤纷,煞是好看。 松月溪暗暗想着,谢天他师尊该不会是也是一棵树吧?紫藤树? 他没什么要道别的人,于是带着鸟率先上了车。 车里极为宽敞,靠近窗边的地方设着坐塌,松月溪坐上去,推开窗扉,紫藤花从屋檐垂下,在窗前轻轻摇曳。 很快徐潇宁也上来了,他看了松月溪一眼,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 松月溪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红绳不见了。 随后他又扭头看向窗外—— 谢天同自家师尊说完话,而后走向了不远处的晏春。 松月溪听到他问晏春:“你要跟我们一起走么?” 不只是晏春,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道他这是何意。 晏春本人更是错愕,连忙摇头。 “行。”谢天也没多说什么,很快转身上车。 他上来后直接走到松月溪身边,坐在坐塌的另一边。 松月溪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而后乌龟划着四肢,带着三人飞上云空,开启了这趟诡异的旅途。 雎鸠从松月溪袖口钻出来,伸出翅膀朝谢天打招呼:“嗨,副阁主,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谢天朝他摊开掌心,雎鸠走到他手中,又朝远处的徐潇宁喊,“嗨,徐公子,最近好么?” “好……”徐潇宁十分拘谨,“挺好的。” 然后车内陷入了诡异的死寂之中,三个人谁也不说话。松月溪将斩红尘放在桌上,细细擦拭。谢天撑着下巴,在桌对面看他擦剑。 徐潇宁呢? 徐潇宁在远处发呆。 偏偏雎鸠还毫无眼色地问:“你们三个怎么不说话?” 松月溪将剑翻了一个角度,剑身反射的光照在雎鸠身上,它马上不敢吱声了。 云龟虽然会飞,但飞得并不快。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才飞出风雷城。 几乎是刚离开风雷城,谢天就放下茶盏:“好了,就此分开吧。” 他对徐潇宁道:“我们回忘尘阁,你自己出去逛逛。玩够了把车还给我师尊就行。” “啊?”徐潇宁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安排,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松月溪也有些错愕。 “怎么?”谢天看看他俩,“你们还真想三个人一起去游山玩水?” “呃……”他眨眨眼,神色有些僵硬,“不是吧……” “当然要去,”松月溪道,“要帮你找药,治伤。” 徐潇宁也点头:“是的。” “这……”谢天原以为另外两个人都跟自己想的一样,先假意答应长辈们的提议,一起离开,然后就散伙儿。没想到这两人竟然完全没这么想! “不用,”他看着松月溪道,“我回去养几天就好了。” “你是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么?”松月溪不想跟他掰扯这个,直接做了决定,“就按你师尊给的路线去找药。他写的这些药都是有的吧?不是他虚空编造的吧?” 谢天点点头:“应该……是真实存在的。” 其实谢天还真不太确定,但又相信师尊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坑自己。 “那就照计划进行,”松月溪道,“听我的,莫再多说了。” 他也不想三人行,谁不是呢?但谢天为了他伤成这样,他自然要带他去找药。 谢天哭笑不得:“那好吧。” 他看了徐潇宁一眼,徐潇宁马上紧张起来:“你该不会想把我扔下去吧?” 谢天想了想:“我不会的。” 不会的意思就是确实想过,但是不能这么做。 松月溪和谢天都知道徐潇宁挺难做的,他俩可以随意地表达不满,但徐潇宁在长辈面前完全没有反对的资格,他爹和他师尊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若是两人把他丢下去,他回去后指不定会被揍。虽然徐潇宁他爹和他师尊从未揍过他,对他也颇为慈爱,但另外两人又不了解,故而还是比较担心他。 毕竟也是一起并肩作战过的朋友,他俩也不好不管徐潇宁的死活,只能留下他了。 徐潇宁当然也不想三人行,但他身上自幼培养出的责任感让他觉得自己必须为重伤的同伴去找药,所以他得硬着头皮上这趟车,陪谢天走一遭。 他知道自己是这个车上最尴尬的一个人,于是自觉降低存在感,直接溜去旁边的卧房里睡大觉。 这样一来,外面就只剩下松月溪和谢天。 气氛更怪异了起来…… 谢天盘腿打坐,默默练功。 松月溪坐在桌对面看着他,心中犹豫要不要把那什么神君啊太子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说给他听。按理来说,谢天是他的副阁主,自己陷入了这些破事中,理应让副阁主知情,免得日后发生什么意外,谢天却毫不知情,难以应对。 但是,他要如何说呢?若是直接告诉谢天,自己是神君,徐潇宁是太子,两人被要求谈情说爱,拯救天界,这也太尴尬了…… 他实在说不出口。 松月溪想着,要么这种事就别说了,还是让谢天好好养伤吧,自己独自面对这堆破事就行了。或者等他伤好一些了再告诉他。 而谢天也是同样的想法。 第71页 他说是练功,根本静不下心来。原本他也是想把自己是天界太子,徐潇宁是神君,两人被两家长辈按头谈情说爱的事告诉松月溪,免得对方蒙在鼓里,两眼摸黑。 可是让他说,他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而且他担心说了之后,对方会一怒之下将他逐出忘尘阁,让他滚去和徐潇宁在一起,甚至有可能一剑把他杀了。 那可就完了。 所以,两个人各有各的顾虑,就都没说。 谢天心烦意乱,修行不畅,没多久面露痛苦之色。 松月溪见状连忙到他身后坐下,拨开他的发丝,双掌贴着他的后背,帮他稳住体内乱窜的魔气。 雎鸠疑惑不解:“不是……副阁主伤得这么重,你俩为何不双修呢?” 这话一出两人同时乱了。 谢天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徐: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感谢在20211213 00:39:51~20211215 00:0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来姨妈想吃冰、不要说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tung 10瓶;清欢 3瓶;尘伞依旧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作法】 屋内死一般的沉寂。 雎鸠眼珠子转了转:“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等两人回答, 它忙不迭从窗口飞了出去。 松月溪倒是很快冷静了下来。他寻思着,双修未尝不可,毕竟谢天是为了救他才被焚天剑所伤, 只要能快点帮他稳住伤势, 他怎样都行。 再说他觉得自己是修无情道的, 他觉得自己又没有动情, 双修一下又不会怎样。 但谢天却是从未动过这念头, 也不敢想。 他哪敢想这种事啊。 为了缓解尴尬,他赶紧找了个理由:“我现在魔气缠身, 恐怕……不太适合这种法子。” 松月溪马上心凉了半截。 “他不愿跟我双修。”他这样想着, 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他不太明白, 只是为了治伤,这有什么? 但人家不愿意, 他又不能强行按着他双修。最终也只能扶他躺下, 让他好生歇息。 等谢天躺好了, 松月溪离开房间,飞到屋顶上。他拨开紫藤花, 走到前面,站在车顶, 问那拉车的大乌龟:“你能否飞快点?我们需要尽快找到药。” 大乌龟听到后真的加快了速度,但也没比之前快多少。 毕竟它是乌龟, 上限也只能这样了。 松月溪在屋檐下躺下, 双手枕在脑后,不自觉地想到了之前在秘境里发生的事, 当时谢天朝他表白了,后来又否认了,现在又不愿与他双修, 估计真的是闹着玩吧。 很好,不愧是他选中的副阁主,就算身受重伤也不愿意背叛无情道,松月溪对此感到很欣慰。 虽然很欣慰,但他却不知为何高兴不起来。 晚些时候,松月溪回到室内,再次试着为谢天疗伤。 谢天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突然开口:“你的治疗术好像比之前更厉害了。” “是么?”松月溪自己倒没察觉。 “是。”作为伤患,谢天能够清晰感觉到对方每日都在精进。每次对方为他疗伤,或者只要他在他身边,他都会稍微好一些。 松月溪陷入沉思,之前任孤光告诉他,碧华神君最为人所忌惮的就是强大的治愈力,爱可以治愈一切,强大的治愈力意味着,在战斗中可以不断地恢复,几乎立于不死境地。这治愈力伴随的还有净化世间,清除邪祟的能力,说白了就是个世间最强的辅助。 任孤光说他在浮川秘境中神力已有所觉醒,接下来只要与徐潇宁相爱,就会快速恢复。 可是松月溪并没有跟徐潇宁亲近,这几日只一直惦记着谢天的伤,他并不清楚自己的治疗术为何会—— 他看着谢天,若有所思。 * 不久之后,松月溪出去催那云龟,让它再快点。 云龟很努力地在空中划动四肢,哼哧哼哧地飞啊,飞啊。白茫茫的雾迎面扑来,朦朦胧胧,像化不开的愁绪。 松月溪走到那棵紫藤树前,背靠着粗壮的树干坐下,放空自我。 云卷云舒,日落月升。 天黑后谢天从房里出来了。 他走到松月溪身边坐下,和他一起看月亮。 松月溪稍稍给他让了点位。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过了一会儿,谢天忽然清了清嗓子。“那什么……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这个你拿着。” 他将一样东西塞到对方手里。 松月溪摊开手心,是之前他还给对方的那个月光宝瓶。 他有些不好意思:“这么贵重的东西——” “不贵重,”谢天打断他,红着脸道,“拿着就是了。也没什么用,就是可以驱蚊虫。” 他强行解释:“你……你不是木系灵根么,经常‘沾花惹草’,身边肯定会有蚊虫,拿着这个就不会被蚊子咬了。” 松月溪真没想到,送个东西还能找出这种理由。 他还想再说什么,谢天直接按住他的手:“别说了,拿着。” “哦。”松月溪低下头。 第72页 那瓶子闪着粉蓝的光,光线从二人指缝间漏出来,暖暖的。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他这样说着,嘴角却不自觉地翘起。虽然他见过时间无数珍宝,但是这个小瓶子真的很漂亮,他还挺喜欢的。 趴在窗边赏月的徐潇宁完整地目睹了这一幕,只觉得格外折磨。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上了这不该上的车,看别人恩恩爱爱?! 关键这俩人,不是口口声声修无情道么? 又是表白又是送信物,无情道都这样么? 这日子没法过啦! 徐潇宁很想跳车。 但是他不能。 两个时辰后,三人终于到了地图上的第一个地点,泽甘谷。 这里生长着许多珍稀药草,但毒雾弥漫,人迹罕见。松月溪让谢天和徐潇宁躲在车里,自己先出去一剑涤荡了谷中所有的毒雾,又在谷中飞了一圈,复苏了许多枯萎的树木花草,使得灵气流通,才让他俩出来。 云龟车停在花海旁的大树下,松月溪让徐潇宁留下来保护谢天,自己独自去找陀罗秘芝。 谢天帮着大云龟歇下身上的车,给它喂东西吃。 徐潇宁站在一旁,握着剑柄,不靠近,也不走远,忠诚地守卫着。 谢天喂着乌龟的时候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他环顾四周,这里视野开阔,未见风吹草动,但他就是感觉很奇怪。 徐潇宁问:“怎么了?” “有种奇怪的感觉,”谢天努力感知周围的动向,“好像有人。” “有人?”大晚上的,徐潇宁吓了一跳,赶紧拔剑在周围看了一圈,结果连个人影都没找到。 “你多虑了吧?”他回到谢天身边,不敢离他太远。 谢天却不认为是自己的错觉,他凝神静气,细细感知。 * 而此时—— 在仙盟归元殿,徐定海与任孤光正透过一面镜子观察两人。见谢天有所察觉,任孤光便往镜子上蒙了一片纱,稍稍削弱他和徐定海的存在感,让谢天无法确定他们的存在。 徐定海看着自家傻儿子:“神君这么久没回来,宁儿怎么也不去找找?” 任孤光在镜面上戳了戳徐潇宁的脑袋,低声道:“宁儿,去看看神君怎么还没回来。” 身处泽甘谷的徐潇宁浑身一凛,好像听到有人在他脑海中说话,但又似乎是错觉。他晃了晃脑袋,随后脑子里就冒出一个想法—— 神君已经离开许久了,我得去将他找回来。 于是他便往花海中走了几步。 谢天看见了,但以为他只是在附近巡视,所以没有在意。 他本身没有在意,嘴上却不由自主地问了句:“你干嘛去?” 徐潇宁一下子又醒了,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让重伤未愈的谢天独自在这里,于是又赶紧回到了他身边。 谢天盯着他:“你怎么了?” 徐潇宁摇摇头:“没怎么,只是觉得玄度君离开好久了,想去找他。” 谢天也想去找自家阁主,但是担心两边错过,对方回来后找不到人,于是就让徐潇宁先别出去了。 随后他朝徐潇宁问:“你冷么?” “啊??”徐潇宁一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不……不冷啊。” 谢天也十分别扭,自己怎么会对着徐潇宁问出这种问题?太奇怪了。 * 此时在合欢宗—— 越江吟也正在与谢天的父亲厉长虹透过一面镜子观察两位年轻人。 厉长虹友善提醒:“越真人,都四月了,已经不冷了。还是换个问题吧……” “哦,”越江吟于是又戳了戳镜面上谢天的脑袋,低声道,“天儿,问他饿不饿?” 厉长虹:“……” 他捏了捏眉心,颇为伤神——原来神仙不会谈情说爱是真的!! 泽甘谷中的谢天张开嘴,想问问徐潇宁饿不饿,但话到嘴边他想到对方早已辟谷,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想问这个问题,于是便咬紧牙关,将那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 一刻钟后松月溪摘了陀罗秘芝回来,他连土一起挖回来的。 一回来他就发现两人神色不对,于是问:“怎么了?” 两人摇摇头,谁都没解释。 谢天问:“怎么样?有没有遇到危险?” “没有,只在灵芝周围看到几只守护兽,被我赶走了。”松月溪看着手中的灵芝,“这东西得用水煮。” 徐潇宁马上就想进云车找炉子,但又忍住了。 他得把这个机会留给玄度君。 徐潇宁都想好了,自己这一路要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另外两人好好培养感情。他琢磨着,天界不就是需要神君回去解决危机么?神君若是跟谢天相爱,说不定也能恢复神力?只要他恢复了,那要不要自己这个天界太子都无所谓吧? 其实他挺想找神君本人聊聊这个思路,但人家毕竟还没恢复记忆,又修的无情道,若是直接表达对他和谢天的祝福,他怕被对方打死,故而不敢吱声,只能默默祝福和期待,希望他们早日擦出火花,坠入情网。 松月溪将灵芝清理干净后进云车取了个炉子出来,生火烧水,将灵芝放进去熬煮。 这陀罗秘芝黑糊糊的一大朵,煮出来也是一锅黑汤,闻着很诡异,看起来很难喝的样子,他问谢天:“要不要给你找点糖?” 第73页 “不必。”谢天自幼身体不好,早已习惯与药为伴,他直接端起来就喝,只微微皱了一下眉。 晚上三人决定就地过夜,让谢天好好消化灵芝的药效。 谢天回到车上打坐调息,徐潇宁一步跟了上去。等进了门,他忽然感觉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己跟进来做什么……他回头,果然看到松月溪站在他身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 “呵……我,我喝口水。”徐潇宁进去喝了口水进赶紧退出来了,而后飞到屋顶守夜。 松月溪则是进入屋内,守着谢天。 房内,谢天盘腿坐在榻上练功,松月溪在他对面,撑着下巴看他。能很明显看到魔气不断汇聚到谢天身上,他紧闭双眼,眉头蹙着,乌黑的发丝飞扬,一缕戾气奋力往他眉心钻。 松月溪见状伸手在他眉心轻轻一点,一道清风如波纹般荡开,驱散了那抹戾气。 谢天眉心舒展。 夜色渐深,松月溪实在有些无聊,就起身走到书案边,点了一盏烛,随意捡了一本书,在那边看话本。 说是无聊,但他也没能静下来轻松看书。 他时不时地看谢天一眼。对方在以恐怖的速度吸收魔气,真就修炼如饮水。他不知道这样下去最终会有怎样的结果,就算谢天顺利走上了凶险的魔道,真的有所突破,可魔修又为修真界所不容…… 谢天在修炼,松月溪在操心自家副阁主的事,徐潇宁在外面对着星空思念他的师姐。 这三人各干各的,有人着急了。 * “宁儿怎么不进去?”归元殿里,任孤光站在镜前,眼睁睁看着徒弟孤独地坐在外面的屋顶上,而神君—— 松月溪在屋内看着话本,却明显心不在焉,眼睛恨不得长到那谢天身上,时不时就瞅他一眼,关切之心溢于言表。 比起对谢天的关注,他就根本不在意徐潇宁冷不冷,孤不孤单,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害怕,会不会被蚊子咬。 “那日神君就是因为谢天濒死,才平生第一次心痛,而后神力觉醒,救活了对方。”任孤光透过镜子看着松月溪,“他怕是早已对谢天动了情,却不自知,只以为自己是想跟他振兴什么无情道,说不定是早就对他形成了依赖,想与之相伴一生。如今他既已觉醒,就再修不成无情道,若由着他这样整日惦念着谢天,恐怕宁儿就没机会了。”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人:“去把谢天杀了吧。” “哎,使不得使不得,”徐定海连忙劝道,“先生息怒,谢天是无辜的。” “任何人都不能阻碍神君与太子相爱,为了大局,除掉几个挡路者也不碍事。”任孤光顺手摁死了一只飞到镜子上的蚊虫,语气颇为轻松,“不必担心天罚。” “不用走到这一步……”徐定海脸上是无奈的笑容,“相信神君和宁儿吧,既然他们是天注定的姻缘,别说一个谢天,就算是十个谢天挡在他们之间,他们也会爱上彼此。” “天界等不起,”任孤光道,“没时间给他们慢慢谈情说爱,需得尽快让他们爱上彼此。” 他看着松月溪,手指在镜面上画了一个符咒,而后口中默诵咒语。 * 泽甘谷,松月溪忽然感到很疲惫,他眼皮打架,很快趴在书案上睡着了,而后坠入了梦境。 好像有人在说话—— “他竟然完全无法感知情爱,”一个苍老的声音吸了口气,“真是奇了怪了。” 松月溪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九重天上,月老阁中。面前站着一个白胡子爷爷,对方身披一件红色渔网状的外衣,打扮得很喜庆,一看就知道是月老。 而他自己,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似乎变成了小小一只,约莫十来岁的身体,弱不禁风的模样。 周围有不少年纪相仿的孩童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诸人全都穿着红色的衣裳,系着红色的发带,男孩女孩头上都装点着象征情爱的东西,有的是桃花,有的是相思花,有的是鲜艳的羽毛。 松月溪低垂目光,看到自己衣襟上缀着盛开的桃花。 他本体是一棵桃花树。 “怎会如此……”月老带着疑惑的眼神,伸出枯瘦又温暖的大手,按在他胸前,细细查探他的灵根。 年幼的松月溪感觉有些难受,但却动弹不得,只能任他摆布。 月老神色逐渐凝重,片刻后松开手,朝身边的弟子道:“他天生没有心,所以无法感知情爱……”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了……两位老师偷看自己嗑的CP,还隔空作法,强行按头。 第29章 【般配】 “没有心。” 这三个字一出来, 周围的孩童们一片哗然,都极为惊诧。 松月溪本人却没什么反应,他神情呆滞, 眼神空洞, 好像与这个世界无关。 月老身边的花童露出为难的表情:“那怎么办啊?要将他……” “先留着吧, ”月老摸了摸这小孩的头, “他根骨上佳, 是这群孩子里最好的,若是修成了, 甚至可以成为下一任神君的最好选择。就是可惜他天生无法感知情爱。先让他在这里修习, 兴许能好起来。” 就这样, 松月溪被留在了月老阁。 很快他也知道了,这里的小孩, 都是一些可以感知情爱的精灵, 大多是相思树、桃花树这种, 也有鸳鸯鸟之类。大家被集中到月老阁修行,成长, 等大一些,灵力增强了, 会分散到人间各地,守护人们的爱情。 第74页 孩子们按照能力强弱分为了三六九等, 被取名登记, 密切观察。其中格外突出的,会由月老的亲传弟子专门教导, 重点关注,培养为下一代神君。 他这样无法感知情爱的自然是最低等的,也没有姓名, 大家谈论他的时候都喊他小桃花。 小桃花平日里也不与任何人说话,不同任何人玩耍。他似乎不只无法感知情爱,好像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感觉,总是在发呆。大家笑他惹他,他都没有反应。大家欺负他,他也从不还手。 几个孩子怀疑他根本不是活物,于是在某日的早课后,将他围堵在花园的角落里,试着揍他,想让他喊疼。 他好似也没有痛觉,仍旧一声不吭。 几人于是拳打脚踢,想进一步试探。这时候有人闯进花园,朗声呵斥:“做什么?放开他!” 大伙儿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白金色华服的少年正大步走来。 “是潇云殿下……”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孩子们马上散了。 小桃花抬头,看到了十五岁的徐潇宁。 对方脸颊圆润,眉目凛然,快步走到他跟前,关切地问:“你还好吧?” 小桃花虽然鼻青脸肿,但依旧不说话。 “原来是个哑巴,”徐潇宁微微蹙眉,而后又露出温和的笑容,拍拍他肩膀,“别怕,以后我来罩着你。你叫摇雪是么?” “摇雪?”小桃花微微一愣,终于出了声,“我叫摇雪么?” “哎?”徐潇宁也觉得很奇怪,他才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怎么会知道他叫摇雪? * “坏了。”归元殿里,正在作法制造梦境的任孤光露出尴尬神色,“神君的名字是太子给他取的……并非是在月老阁中。” 他一露出破绽,松月溪马上醒了过来。 * 已是天光破晓,松月溪睁开眼,有些诧异自己竟然睡着了,还做了梦,还梦到了徐潇宁。 他抬头看到谢天仍在榻上打坐。确认这家伙没有走火入魔之后,松月溪又出去看徐潇宁,那小子说好守夜,结果在屋顶上睡得四仰八叉,人事不省,身上落了一层紫藤花。 雎鸠也窝在他颈窝里睡觉。 松月溪弹了颗石子上去,雎鸠醒了,徐潇宁没醒。他怀疑这孩子前阵子帮着他爹操办祭天大典的事累着了,故而没有强行把他弄起来,而是回到屋内,生起炉火,帮谢天熬药,等这俩人睡到自然醒。 殊不知,徐潇宁刚从他的梦里出来,又陷入了另一段梦境。 和谢天一起的梦。 他梦到自己莫名其妙又变成了碧华神君,而谢天则成了天界太子。作为太子的谢天不苟言笑,极为冷酷,永远是一张臭脸,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给老子滚”的气息…… 徐潇宁老远看到他就本能般地想滚,但脚却不由自主地向他走近。 空旷的宫殿里,谢天站在树下,一身银甲,脸上是冷冰冰的表情。 徐潇宁兔子般一蹦一跳,嘴上咋咋呼呼地喊着:“咱们出去玩儿吧!” 谢天看着他,一脸冷漠。 徐潇宁用这辈子都没用过的娇柔语气冲他撒娇:“去嘛去嘛,人家好久没跟你一起出去玩儿了。” 太子殿下皱起眉头,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他,那表情好像要吐了。 徐潇宁自己也膈应得很,难以相信刚刚那话竟然是从他口中他说出的。 他呆在原地,想不明白是什么情况。 梦境里的谢天却好像觉出不对,马上伸手召出一柄长剑,直接斩碎了梦境,又一脚把徐潇宁从梦里踹了出去。 醒来的那一刻,谢天有些心悸,他甩了甩头,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方才陷入了梦境中,那梦是那么的奇怪和别扭,从头到脚都很不对。 正当他要细细思考的时候,时间好像静止了。 好像有神秘力量在暗中操纵着什么,他看到尘埃在阳光中漂浮,看到一片花瓣悬在空中,看到松月溪正端着药碗要同他说话。 他从榻上下来,在房内环顾四周,寻找那股力量。 * “他好像发现我们了!” 合欢宗里,越江吟正站在镜子前,慌慌张张地看着镜中的徒弟。 他身边站着个紫衣人,这人鬓边缀着梅花,是梅兰竹菊中与越江吟交好的梅君。 梅君看了看镜中的谢天,沉声道:“早说了要趁早杀了他,你偏不。这才短短几日,他魔丹都要结了,还能直接识破你制造的梦境。照这样下去,他会越来越难收拾。” “哎,你别老张口闭口杀杀杀的!”越江吟一脸烦躁,“只要他与神君相爱,他就用不着死,目前还有救的。快把你那镇魂铃拿出来用用。” “他们前世发生了那样的事,怎么可能重新爱上?”梅君嘴上这样说着,但还是拿出了一只小小的青色风铃,他将风铃凑到镜子旁边用力一晃,镜中那云龟车上挂着的风铃也随之震荡。 无形的音波震荡开,谢天被定在原地,等音波消散时,他心底那点疑虑忽然就这么消失了。 随后时间继续流转。 * “啊”的一声惊叫,徐潇宁从屋顶掉到了地上,吓得树上的小鸟瞬间四散。 他揉着脑袋,坐了起来。 云龟车内,松月溪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谢天,忽然有些疑惑:“哎?你什么时候醒的?” 第75页 谢天意识混沌,有些迷糊,自己也说不清是何时醒的。 松月溪当他睡太久没清醒,于是拍了拍他肩膀:“赶紧把药喝了吧。” 这碗药入口极苦,颇为提神,喝完谢天就活了过来。 随后三人启程,往地图上的下一处地点赶去。 云龟车飞上天空,在云海里翱翔,雎鸠在外面的紫藤树上与几只小鸟玩耍。几只鸟叽叽喳喳,聊得热火朝天。与之相反的是,车内的人全都一声不吭,气氛颇为压抑。 或者说别扭。 松月溪实在难以想象自己前世和徐潇宁相爱的样子,他完全不相信那个梦,也根本没当回事,依旧没事人一样看他的话本。 谢天也难以将梦里那个扭捏的徐潇宁和眼前的人联系起来,故而不愿多看他一眼,也不愿回顾那个梦,于是还是如之前一般抓紧时间修炼。 至于徐潇宁,他不想在这里碍事,很快又出去上了屋顶,躺在上面看风云变幻,看日升月落,脑子里想着师姐现在在做什么。 后面几日,三人频频做梦。 任孤光和越江吟分别在归元殿与合欢宗隔空施法,让几个年轻人“重温”前世之事。但似乎收效甚微,徐潇宁每天玩他自己的,松月溪与谢天则是在房中沉迷下棋。 连续看他们下了三天,越江吟都要看吐了。 他看着镜子:“以前也没见天儿喜欢下棋呀。” “咳……”越江吟身边,谢天的父亲厉长虹淡淡道,“下棋……锻炼脑子,挺好的。” “他俩都下了三天了,一步也没出去过。”越江吟无法理解,“下棋就这么有意思么?” “有的……”厉长虹道,“跟喜欢的人下棋,当然有意思了。” 他知道自家儿子真正喜欢的是谁。 镜中两人为了一步棋而争论,随后忽然一起笑了,厉长虹也露出老父亲慈祥的笑容。下三天棋又算得了什么?当年他为了谢天的母亲抄了一个月的经文都不觉得枯燥,只觉得世间如此美妙。 当然,他知道这种事他们神仙是无法理解的。 越江吟见他笑得一脸慈祥,于是斜了他一眼,“你儿子性命堪忧,你还这般放松么?长虹,你要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是希望他幸福,还是希望他活着。” 这个问题,根本不用想。 厉长虹马上笑不出来了,转而陷入了无尽的担忧与惶恐之中。 虽然每天接受梦境的暗示,但是三天过去,无论是松月溪和徐潇宁,还是谢天和徐潇宁,这被硬生生凑在一起的两对人根本没有任何进展。 谢天与松月溪每天没事人一样下棋,或者展望忘尘阁的未来。徐潇宁却颇为难受。 他一会儿梦到自己是神君,一会儿梦到自己是太子,三天下来已经乱了,经常搞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偶尔也分辨不了到底是梦是真。 松月溪发现他的异常,还以为他只是太累了,于是调了点药帮他安神补气。 徐潇宁躺在榻上,眼神呆滞,他觉得,这趟旅途结束的时候,可能谢天伤愈了,自己要完蛋了…… * 治疗谢天的第二味药乃是玄阴佛叶,在某个繁华城镇的一间寺庙里。 三人抵达后上门求药,许是谢天的师尊早已打过招呼,庙里的佛修很爽快地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但称佛叶还没长好,需要他们等待几日。 三人在镇上找客栈住下,徐潇宁原本找小二要三个房间,但小二面露难色:“只剩最后两间了……” 他打量几人,怯生生地看了松月溪一样,对徐潇宁道:“要么您和这位……这位白发公子一间挤挤?” 徐潇宁指了指白发的松月溪和黑发的谢天:“他俩挤。” 说着他不等两人反应过来,直接大跨步上楼。 眼看着徐潇宁硬生生把谢天和松月溪塞进一个房间,远程观看的任孤光和越江吟都差点气死,恨不得把这客栈给拆了! 傍晚店小二敲门送茶,顺便告诉几位客人,晚上有灯会,让他们可以出去转转。反正闲来无事,三人就一起出去了。 街市上灯火通明,悬挂着各种精美的灯笼。年轻男女打灯下走过,一路有说有笑,松月溪还看到许多同性的爱侣大大方方牵着手,而路边摆摊的商贩似乎早习以为常,看起来这里民风颇为开放。 徐潇宁心情烦闷,一路买了好多东西,全都是些漂亮首饰,一看就知道是给他师姐买的。 集市中心有灯火表演,三人算是来的早的,他们在旁边的酒楼抢了个好位置,要了酒水,等着看戏。 没多久人渐渐多了起来,附近的酒楼全挤满了人,表演也准时开始。有唱戏的,拉二胡的,也有喷火变龙的。 在震耳欲聋的喝彩声中,有小女孩走到靠窗的这桌,礼貌地问能不能在这里看。 这桌还有空位,徐潇宁就直接答应了,还找店小二要了几盘点心给小姑娘吃。小姑娘客气地道谢,安安静静吃东西,过了一会儿用稚嫩的声音问:“哥哥,你和这位白发的仙君好般配,你们是一对儿么?” 徐潇宁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他慌忙摇头:“不是,别瞎说。” 小姑娘还要说什么,旁边忽然又挤进来一个年轻女子:“小蒙啊,你看错了。” 她看了看徐潇宁,又看了看谢天,笑着道:“明明这两位才是一对儿吧。” 第76页 徐潇宁颇为尴尬:“不是,也不是。” 等看完表演,三人离开酒楼回客栈,路上有不少摊贩在拉着路过的情侣做生意。一路上有无数人拦着徐潇宁让他给松月溪买点东西,也有无数人拦着谢天让他给徐潇宁买东西。 谢天感到颇为烦躁,好像世间一半人希望他和徐潇宁在一起,另一半希望松月溪和徐潇宁在一起。 好像除了他自己,就没有一个人希望他和松月溪在一起。 这种被胁迫的滋味让人恼怒,他心底蹿起了熊熊燃烧的怒火,忍不住冲凑上来的商贩骂了句:“滚!” 松月溪感觉到他体内魔气躁动,连忙按住了他的手,而后匆匆带他回客栈。 谢天气血翻涌,脸色苍白,他感到头疼欲裂,脑子里尽是一些冲动的想法——他想要将那些强行撮合的人全杀了。 松月溪让他躺下,将手按在他额头,将他稳住心神。 良久之后,谢天的怒火渐渐平息。 他看着松月溪,苦笑着问:“怎么没人说咱俩般配?” 松月溪随口道:“咱俩般配么?” 窗边传来雎鸠的声音:“般配!” 说完它忽然意识到不对,赶紧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给我回来——”松月溪马上飞出去追它。 看着他消失在窗口,谢天低声道:“我觉得,般配。” 后面几日三人再没出门,免得又被烦扰。 到了约定的时间,他们上寺庙取药。 拿到玄阴佛叶后,三人上了云龟车,等谢天吃完佛叶,徐潇宁问:“是在这里休息?还是继续赶路去找下一味药?” 他是想尽快离开这喧嚣的城镇,但也顾忌着谢天需要时间消化药材。 “找个地方休息。”谢天道,“今夜我要结魔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一章。 周末愉快大家。 第30章 【魔丹】 “这么快?”徐潇宁颇为惊讶, “你不是金丹刚毁么?这么快就能结出魔丹了?果真修炼如喝水啊?” “可不是么,”谢天笑笑,“我第一次结魔丹, 没什么经验, 劳烦两位为我护法。若我发生意外, 中途走火入魔或者狂性大发, 请务必将我揍趴, 切不可手软。” “放心,”徐潇宁握紧了自己的剑, “包在我身上。” 他又转头对松月溪道:“玄度君你就守在他身边吧, 我在外面守着。” 不用他说, 松月溪也是这么打算的。 三人将云龟车停在远离城镇的山野里,松月溪先在外面布置了一个结界, 随后跟着谢天进屋, 免得他出什么岔子。 徐潇宁则是坐在车顶上, 为两人守夜。 为了不让他显得太孤独,雎鸠飞出去陪他。 徐潇宁其实有点紧张, 毕竟谢天要结的是魔丹,他一身正气自幼在归元殿长大, 从未应付过这种情况,很担心发生什么意外。不过谢天情况特殊, 不得不修魔, 这事他早已知晓,也有心理准备, 只盼着对方能平安度过。 车内,谢天盘腿坐在榻上,双目紧闭。松月溪在在对面, 能很明显看到魔气自动聚到谢天身上,他发丝飞扬,面容冷峻,额头上出现了一道黑红色的剑纹。 松月溪握紧长剑,也准备随时应付突发状况。 不一会儿谢天周身爆发出一股强劲的魔气,瞬间将屋顶崩开了,徐潇宁猝不及防直接被振飞了出去。 一时间魔气四处流窜,天昏地暗,山野里狂风大作,鸟兽仓皇逃命。 若是这魔气漏出去,被附近正义的修士看到了,指不定会来斩妖除魔,这就很麻烦。松月溪将徐潇宁从飓风中救了回来,而后拔出斩红尘,双指在剑身上抹过,长剑泛起银白色的光,快速消解周围的魔气。 然而魔气疯狂撞击结界,四处爆破,斩红尘又无法完全将其消解,眼看着要收不住了,两人紧张起来。 此刻也不能移动谢天将他带到别处。松月溪对徐潇宁道:“等会儿若是有人来了,你就亮出身份,帮忙挡一挡。” 徐潇宁满头大汗:“但愿能挡得住。” 松月溪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若到时候挡不住,就只能硬拼一波强行将人带走了。 在这般危险的时候,忽然起了一阵风,吹散了铺天盖地的魔气。有相思花从空中飘来,绕着谢天打转。但周围一片漆黑,松月溪和徐潇宁都没发现那金黄色的花朵。 树林深处,一道纤瘦的身影站在树枝上,正在竭尽全力驱散魔气。 * 归元殿中。 任孤光本打算看看徐潇宁,趁着月黑风高再次再将他和松月溪拖入梦中。然而当他开始施法,却发现镜子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怎么回事?”任孤光有些惊诧,连忙擦了擦镜子,却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徐定海道:“是不是他们离得太远了?” “不,”任孤光摇摇头,一边检查镜子一边解释,“这东西无视距离远近,只要他们不上天入地,应该都能看的。” 此后他又用了其他法宝,但都无法窥探那三人。法宝好像遭到了干扰或者屏蔽。 徐定海担心起来:“他们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或者已经不在修真界了?要么……咱们过去看看?” 任孤光也颇为重视徐潇宁和松月溪的安危,于是马上与徐定海一同出门。 第77页 他俩达到花沟山的时候,一切已归于平静。 寂静的树林里,云龟车内散发着柔和的光辉。徐潇宁坐在那已经复原的屋顶上,逗弄紫藤树上的小鸟。 任孤光与徐定海躲在树林中,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谢天躺在榻上,松月溪守在旁边帮他擦汗。 总之三个人好模好样的,似乎并未发生什么事。 “这小子,怎么可以让神君与别的男人单独相处?”任孤光见徐潇宁还在那儿喂鸟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整日把自己孤立起来,要何时才能让神君心动?他在荆夏面前不是挺能说会道的么?现在是怎么了?哑巴了?” “不行,”他一拳捶在旁边的树上,“得把这个谢天杀了。” “先生息怒!”徐定海连忙拦住了他,压低声音道,“谢天好歹是忘尘阁的副阁主,又是为神君受的伤,而且他伤势未愈,神君紧张他也正常。兴许等他好了,神君就不再黏着他了。” 任孤光冷冷道:“说不定等他好了,咱们宁儿就再没机会了。” “不会的,”徐定海道,“先生你想想,现在谢天伤势未愈,倘若这种情况下神君与宁儿卿卿我我,不去管他,这……这着实不像话,说出去也不好听。” 他劝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劝住对方:“咱们还是回去吧。” 任孤光嘴上说着想杀了谢天,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合适时机,若真杀了他,那松月溪和徐潇宁势必无法继续这趟旅途,他也只能按捺住自己的杀心。 走之前他试了试,镜子又好了,看样子之前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干扰。 他俩没有惊动那三人,很快悄然离开。 * 天亮后,徐潇宁驱使云龟,让它前往第三处地点。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谢天一直昏迷不醒。此前他结丹的过程略凶险,但也还算顺利。松月溪和徐潇宁都搞不清是什么状况,也担心他出事。到了第三日,当松月溪想要联系谢天的父亲,将情况告知时,谢天又突然睁开了眼。 “你总算醒了。”松月溪松了口气,随后认真地检查了谢天的身体,他的魔丹很稳定,目前并未有什么隐患,应该是结束危险期了。 寸步不离地照顾了他几天,松月溪已在房内憋坏了,现在见他没事,就出去透气,顺便让这几日辛苦站岗的徐潇宁回屋歇息。 云龟车在云海中遨游,阳光穿过白茫茫的云雾,洒在他脸上,他伸了伸懒腰,站在外面吹风。 不久之后谢天也出来了,他来到他身边,上下打量他。 风吹起松月溪银白色的发丝,他眼神清澈,眉宇一片柔和。 “怎么了?”他手在对方眼前挥了挥,“不会不认识我了吧?” 谢天回答:“认识。” 松月溪笑了:“没失忆就好。” 虽然谢天没失忆,但他结了魔丹以后性情似乎有了很大变化,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像之前那样整天顶着笑脸。现在浑身上下气质与之前截然不同,明显变得更成熟稳重了,但却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 他好像总在默默思考什么,却又不愿意说出来。 连徐潇宁也觉得不对劲。 两人讨论下来,一致认为是魔丹影响到了谢天。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松月溪琢磨着,等谢天伤好了,兴许可以降低魔丹对性情的影响。 这阵子谢天总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沉默地观察他,问他在看什么,他又淡淡地说一句“没什么”。 习惯了他明朗的模样,松月溪有些难以适应他现在寡言的样子,见他不再像之前一样找自己下棋,他多多少少有些烦闷。虽然他与对方说话,对方也会应答,但明显不如之前那般热情。他以为他身心疲惫,不愿与自己多说话,于是也不好再频频没话找话。 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奇怪起来。 松月溪陷入了沉闷的情绪中,谢天却正处于混乱的记忆风暴里。 结丹之后他脑中出现了许多记忆碎片,时而神仙打架,时而血雨飞洒。虽然很难分辨真假,但谢天还是按照一贯做事的风格,努力放松身体,全盘接受那些碎片,而后默默拼凑其中的关联。 但每当他感觉到自己要想起什么的时候,总是会在某个瞬间被打乱思绪,而后那些碎片又成了一盘散沙,频频让他功亏一篑。 云龟在山野里疾驰,谢天有些头痛,他看着屋檐下的风铃,突然开口:“有点吵。” “吵么?”松月溪原本在旁边看话本,听到他的话,就出去将四只风铃摘下,找了个盒子存放起来。 没有风铃的干扰后,谢天又继续拼凑记忆碎片,但还是频频受阻,致使他头痛欲裂,昏倒在地。 晕过去之前,他看到松月溪紧张地向他靠近,嘴里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后面几日,谢天一直半梦半醒,昏昏沉沉,他想思考些什么,但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好像什么也忘了。 他被困在一片虚空中,有无形的壁垒禁锢着他。虚空之中暗无天日,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怎么还不醒?”松月溪坐在床边,戳了戳谢天的脸,“不会睡出事了吧?” 他剑指搭在谢天眉心,用力一按,一瞬间虚空崩塌,无数碎片随风飞扬。 * 谢天醒来时,云龟车停在一片竹林里。 第78页 他揉了揉自己钝痛的太阳穴,坐在床上缓了缓,把自己从压抑的情绪中摘出来,随后回顾自己昏迷前的事。 昏迷前,他在拼凑记忆碎片。 说起来有些玄乎,他好像要想起什么了,但似乎有人不愿让他想起。 冥冥中好像有一种力量阻止他。 紫藤花随风摇曳,谢天走到窗边,看到徐潇宁在外面不远处的河畔钓鱼,周围似乎没有松月溪的身影。 他没有急着出去,而是走到屋内角落的小型假山旁,假山上有一个小水池。 谢天低下头,忽然从水面上看到自己发丝上粘了花,是金光璀璨的相思花。他摘下那朵花,拿在手上,环顾四周。 而后他往小水池中丢了一颗石子。 “咚”的一声,石子坠入水底,激荡起一片涟漪。水荡漾了几圈,显现出越江吟那张温润的脸庞。他似乎是趴在某处池边,一张口声音格外亲切。 “天儿,你好些了么?” “好很多了。”谢天看着水面,喊了一声,“师尊。” “怎么了?”越江吟感觉到了徒弟的异样,“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么?潇宁呢?没有陪着你么?” 他一提徐潇宁,谢天顿时懒得说,也懒得问了。 “没什么,”他淡淡道,“许久不见你和我父亲了,我爹他怎么样?” “他啊,还不是整日操心你和神君的事。”越江吟语速不自觉地加快,“你爹为了你的事,急得头发全白了,还不让我告诉你。唉……他从前多么英俊潇洒的一个人啊,现在竟然也……” 他故意顿在这里,没有继续往下说。 “我知道了。”眼角余光瞥见松月溪从竹林深处走出,谢天及时断了和师尊的联系,手在池面上一拂,将水全部烧干,而后走了出去。 “醒了啊。”看到他从房内出来,松月溪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待他走近,谢天道:“不要单独离开。” 松月溪笑着道:“我没走远,就把一只受伤的小兔子送了回去。” 谢天却没管他说什么,再次强调:“我说,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他的语气颇具压迫感,眉宇间不怒自威,松月溪微微一愣。 钓鱼归来的徐潇宁意识到不对,赶紧脚底抹油似的退下了。 “怎么了?”松月溪看着面容冷峻的人,“你……没事吧?” 他抬起手,想摸一下对方的额头有没有发热。谢天却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攥着,而后盯着他的眼睛,语气更加强硬:“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咩咩咩。 第31章 【流水无情】(二合一) “啊?”松月溪着实被谢天这模样整蒙了。 他见对方一副要发疯的样子, 有些担心他走火入魔,于是轻轻点头:“知道了。” 谢天却还攥着他的手不撒开,一直紧盯着他, 眼里竟然还带着点怒意, 又在强行克制自己的情绪。 “哎, ”松月溪手腕转了转, “要断了。” 谢天听见这话, 终于松开他的手腕。就这会儿功夫,松月溪白皙的手已经被捏红了。谢天又低下头, 沉默地帮他揉手。 松月溪简直莫名其妙的, 但又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好像谢天本来就是这样的,好像他本来就是沉默寡言的样子。不过又似乎不对, 这家伙之前明明很明朗的。他心中产生了某种错觉, 但又捉不住, 很快被风吹散了。 “先喝药吧。”他领着谢天回屋。谢天乖乖跟在他身后进门。 躲在草丛里的徐潇宁已经看出些许端倪,但不好戳破, 只觉得无情道没落确实是有原因的。 他的日子要更不好过了! 就在他极度绝望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徐潇宁——” 一道靓丽的身影穿过竹林, 闯入徐潇宁的视线。 “师姐!”徐潇宁惊呆了,连忙起身跑过去, 边跑边兴奋地喊着, “师姐!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荆夏。 二人奔向对方,而后紧紧相拥。 荆夏满头大汗, 气喘吁吁,脸上是一个温柔又灿烂的笑容,她摸了摸师弟的脑袋:“当然是来找你的啊。” 徐潇宁怎么也没想到对方追来, 要知道他们已经离开很久了,这么远的路途,荆夏竟然来了,他心里颇为感动,简直又想哭又想笑。 这下他再也不用忍受别人秀恩爱了! 两人互相寒暄一番后,他拉着师姐去见忘尘阁的两人,得意洋洋道:“我师姐找我来了!” 松月溪对于荆夏的到来也有些意外:“话说盟主没有拦你么?” 荆夏道:“当然是偷偷跑出来的。” 个中艰辛她懒得提,反正追上就好。至此,这趟旅途多了一个人。 荆夏原本还想着看看谢天恢复得怎么样了,结果出乎她预料:“你这恢复得也太快了,再过个十天半个月估计就没什么大碍了。是因为修魔么?” 谢天看了看身边的松月溪:“要感谢阁主每日为我治疗。” 一刻钟后,四人启程,再次出发。 荆夏和徐潇宁在隔壁房间聊他们的。松月溪则是在这边与谢天相对无言。 谢天闭目修炼,松月溪无聊透顶,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站了起来,对方马上睁开眼:“去哪里?” “出去晒太阳啊,”松月溪十分迷惑,“在天上飞着呢,我能去哪里??” 第79页 说完他就出去了,没想到谢天竟跟了出来。 松月溪扭头看他:“干嘛?” 谢天也不说话,只默默陪在他身边,像一个忠诚的守卫。 松月溪皱起眉头:“哑巴了?” 谢天回答:“没有。” 松月溪被他弄得没脾气了,也懒得搭理他,于是便飞到紫藤树上躺了一会儿,谢天跟着走到树下,静静守着他。 不远处的窗台边,荆夏在屋内看着外面的两人,点评道:“盯得好紧。” “可不是嘛,”徐潇宁站在她身边,“你没来的时候我可苦了……整天看他俩这样,烦死了。” 荆夏忍俊不禁:“怎么感觉无情道要完了……” “嘘!”徐潇宁马上在唇前竖起一指,“这话可不能乱说!” 后面两天,谢天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松月溪。松月溪实在不想给另外两人演示跟屁虫行为,于是不再带着谢天走来走去,而是老老实实待在屋内,让对方专心修炼。 谢天修是修着,但一直不太专心,但凡松月溪有任何异动,他都会睁开眼。 “我喝水。”松月溪轻轻晃了晃手上的茶杯。 谢天又闭上眼睛。 松月溪在旁边翻书,他从门派的宝库里取了一些医典,想找找改变性情相关的内容。他真没想到谢天修个魔一下子变成这样,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对方能变回之前的模样,不然自己也不好跟人家爹交代。毕竟谢天是因为他才受伤的,也算是因为他才不得不修魔。好好一个孩子突然变得沉默寡言,一身邪气,人家父母也不好接受吧。 这事还真有些头疼。 不一会儿,谢天忽然开口:“怎么不说话?” 松月溪从书本上抬起眼帘:“说什么?” 谢天闭着双眼,淡淡道:“随便。” “别让我再听到这两个字,烦。”松月溪白了他一眼,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反问,“你怎么不说话?” 谢天问:“你离开的那些年,去了哪里?” 松月溪万万没想到,他竟然问了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能不能透露另一个时空的事,于是便回答道:“天机不可泄露。” 谢天接着问:“那又为什么回来了?” 松月溪给了一个正义凛然的答案:“为了重振无情道。” 谢天又问:“还会离开么?” 这话一出来,松月溪感觉对方好像并不在意他那些年为何而离开,也不在意他为什么又回来,似乎他只是想问他还会不会走。 因为上次是莫名其妙穿到现代世界的,松月溪觉得会不会走这种事不是他能决定的。但他自己不想再离开,于是回答:“不会。” “好。”谢天应了一声,而后终于开始专心修炼。 在他修炼的时候,松月溪就拿他练习治疗术。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确实长进了许多,虽然能力变强是一件开心的事,但也侧面印证了他或许真的是任孤光所说的那个身份。一想到自己一个立志振兴无情道的人竟然有可能是传说中的碧华神君,他还是难以接受。 这让他感觉自己背叛了坚持已久的道,心中不免觉得愧对老阁主的期望。 * 夜晚,云龟车穿过云雾时,松月溪忽然闻到了异样的气息。 “血。”他低头往下看,那气味是从下面飘上来的。他们可是在万丈高空之上,这么远都能闻到血气,足以说明地面上发生了严重的血案。 谢天对乌龟道:“下去。” 云龟马上往下降,但它速度着实有些慢,四人等不及,直接御剑降落。 下面是一个小型的村落。此刻村子里虽然亮着灯笼,但却一片死寂。泥泞的路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尸体,皆是被开膛破肚,还有几人被吸干了血液,全身干枯。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在夜色里,松月溪听到远处的树林传来哭喊声,于是调头往那边去。 几个村民在树林边哭天抢地,一看到四人御剑飞来,先是吓了一跳,而后马上扑过来激动地喊着:“仙尊救命!仙尊救命啊!” 徐潇宁问:“发生何事?” 一个中年男子跪在几人面前,指着树林,急道:“有怪物把孩子抓进树林里去了!几位仙尊快帮忙救救孩子!” 徐潇宁伸手去扶他:“几个怪物?” 村民极为惊恐:“很多!不知道几个!” 荆夏留下来救治受伤的村民,松月溪和谢天马上进入树林,徐潇宁也跟了进去,对他们道:“分头找。” “好,”松月溪走出去几步,又转头对谢天道,“你留在这里保护荆夏和村民。” 他指了指对方腰间的玉佩:“遇到怪物敲这个叫我。” 谢天欲言又止,他本想与之一起进去,但也担心剩下的村民被袭,于是也不耽误时间,很快点头答应。 松月溪拍了拍他肩膀,而后快速往林深处走去。这深山老林一片漆黑,树木长得颇为高大,抬起头也一眼看不见天空。树林里血腥味极重,让人无法呼吸。他循着哭声传来的方向深入,但很快断了线索。随后松月溪发现周围的树在变幻方位,好像有人想让他迷失在这里。 他喊了徐潇宁一声,而后往上飞,想飞到树林上面,但周围的树木突然开始疯长,快速遮天蔽月,挡住了他的去路。 带着刺的藤蔓如毒蛇般悄无声息地伸向他脚踝,缠住了他的腿。他意念一动,崩断了藤蔓,而后祭出斩红尘,快剑斩乱枝。 第80页 但他砍得快,树木也长得快,密密麻麻交错在头顶,把他往地底压。 看起来黑暗中的人极为擅长操控树木,巧的是,松月溪也是木系灵根。他手中结印,凝结出一团粉红色的光辉,而后朝着周围密集的树枝张开手,轻喝一声:“散!”粉白的桃花自他掌中四处飞扬,撞上树枝交错成的罗网,让诡异的树木又恢复了原样。 桃花飞入林中,找寻怪物的下落,但很快撞上了一片毒雾,纷纷枯萎掉落。 树林里的灵气被毒雾飞速消解,绿色的枝叶也快速变黑。松月溪的神识受到阻碍,无法进一步延伸出去探寻对方的位置。 突然间,四周全是孩童的哭声,听起来格外恐怖。松月溪一弹长剑,剑鸣声震荡四野,立刻驱散了诡异的哭声。 暗处的人再次操纵树木围困他,他站在原地,不躲不闪,直接扬出斩红尘,随后一心二用,一边操作长剑披荆斩棘,一边用意念和对方争夺对树木的控制。 与此同时,他抬眼看向林深处,轻喝一声:“晏春,出来!” 那股力量瞬间滞住。松月溪马上抓住他的破绽,伸手一抓斩红尘,朝着某个方向用力挥了一剑,一时间山崩地裂,树林被劈开了一个大口子,随后有大量沾着血的金黄色花朵从那个方向喷了出来。 松月溪抬起手,落叶与飞花全部静止在了空中。 随后,晏春捂着血流不止的胸膛,从黑暗中走出。 他穿着一袭月白色的衣衫,戴着繁复的银色发冠,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可怜模样,但松月溪知道,他并不可怜。 “为什么?”他盯着对方,目光森冷。 晏春却还是装作天真无邪的样子,露出纯真的笑容,腼腆道:“我……我跟你闹着玩的。” “闹着玩?”松月溪冷冷道,“你闻闻你自己身上的血腥气有多重。” 晏春随着他的话吸了吸鼻子,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是啊,好重。” 木系灵根十分仰仗纯净的自然之力,最忌讳染上血腥,他吸了太多血,早已被腐蚀,衣衫之下的肌肤一片溃烂。 松月溪问:“你到底什么来路?又想做什么?” 晏春掩面咳嗽了几声,而后抬起手,从虚空中取出一柄短剑:“我是来替我的爱人报仇的。” “你的爱人?”松月溪皱起眉头,“祝星洲么?” “嗯,”晏春点点头,用认真的语气道,“我可能真的是喜欢他的,所以要为他报仇。” ——“你如果真的喜欢他,就不会利用他。” 徐潇宁的声音传来,他拨开荆棘,从黑暗中走出,从另一侧围堵晏春。 “当初我们都以为是他鬼迷心窍,受了血魔蛊惑,因为爱而不得而强行软禁你。其实是他一直在掩护你作恶行凶吧。”他攥紧拳头,“吸血的是你,食心的也是你,对么?” “你们如何会怀疑到我身上?”晏春眨眨眼,“我可是红线仙,我是无辜的。” “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松月溪道,“之前忘尘阁弟子被害死时皆被吸干了修为,凶手应该功力大增才对,但祝星洲死前并未展现出超常的实力。” “修炼这种阴邪的法子,体魄必定会有异常,当时我们都被他骗了,以为他就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后来我派人去查了他的尸身,并没有发现修炼邪功的证据。”徐潇宁道,“那个修邪功的人其实是你,我师尊说,你们这种红线仙和神君一样都天生擅长治疗术,但你吸了血,虽然功力有所增长,却遭到腐蚀,丧失了自己的治愈之力,也无法自保。” 晏春苦笑了一下:“那日我去看望谢天,他让我为他治疗……原来也是为了试探么?” “那不然呢?”松月溪道,“你毕竟是先天的树灵,一直很好地遮掩了自己身上的邪气,让人无法察觉。但谢天修魔以后对魔气的感知十分灵敏,故而愈发怀疑你。” 三人出行前谢天单独邀请晏春一同出发,当时晏春以为他想带自己一起出来玩,还为此高兴了许久。现在看来,那人不过是为了让他随行好盯着他。 他突然有些难过,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初祝星洲捡到他后,二人很快展开了对忘尘阁弟子的伏击。祝星洲一直为他打掩护,并且散播谣言,嫁祸给合欢宗,随后将他带回了青霞派,继续为他引诱忘尘阁弟子,还压下了这些血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血魔现身,两人便计划把血案全都扣到他头上,没想到血魔在红雨山庄屠杀的那一夜,徐潇宁将松月溪和谢天带到了青霞派。为了不被他们怀疑,晏春主动帮那几个被血蝶所伤的病患治疗,打消他们的疑虑,后来又把谢天身怀情种的事告诉了血魔,引他出来,让众人合力将其解决。 原本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但当时晏春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勉强吸收了血魔化成的毒雨,致使他遭到侵蚀,极速衰弱。 徐潇宁道:“你为了自救,所以指使祝星洲杀害附近的村民,引我和玄度君过去,而后伺机对谢天动手,夺取他体内的情种。却不料谢天早对祝星洲有所怀疑,故意骗你们说情种在金丹里,使得祝星洲上当中招。你还蛊惑他,让他独自认下所有罪名!他成了爱而不得而误入歧途的阴邪恶魔,你却成了被软禁凌|辱的可怜人。” 第81页 “我没有,”晏春道,“我从头到尾没有蛊惑过他,都是他自愿的。他说他爱我,愿意为我做任何事,虽然我也不懂被爱的感觉,但他的确对我很好。” 徐潇宁握紧了拳头:“你没有蛊惑他,他又怎忍心杀害无辜?!” “你到现在,还在想着为你的朋友开脱么?”晏春脸上是一个嘲弄的笑,“看来你并不了解你的朋友,或者……不那么了解。” 徐潇宁涨红了脸:“正因为我了解他,所以——” “罢了,”晏春打断了他,“徐公子是想把所有罪名都推到我头上了?行吧,若这样能让你安心,我就认了这一切。事实就是你想的那样。” 徐潇宁稳住心神:“他罪有应得,也已经付出了代价。现在,轮到你了。” 前面的事已逐渐明了,但松月溪仍有疑惑:“你为何要操纵这一切?” 晏春回答:“我想做……你不想做的事。” 松月溪不解,他反握斩红尘,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晏春看他白发飞扬,眉目凛然的样子,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眼神。 “我想成为你前世的模样。” 松月溪不为所动。 “前世,你是那么地温柔……”晏春眼神迷离,“你是天上地下最善良的神君,心怀苍生,怜悯世人……你的光辉普照世间,没有比你更美好的存在。自你陨落后神君之位空缺,人间戾气膨胀,恶魔丛生,天界一边找寻你和太子的下落,一边在着手培养新的神君。” 月老阁找了很多苗子,依旧像之前那样集中在一起培养。晏春资质不太好,很快就被遗弃了。 但他并没有气馁。 想当年,摇雪一开始也因为天生没有心,无法感知情爱,而被月老阁视为异类,但他被太子所救,自身又朝夕不倦,历经了一番磨难后,最终成为了一代神君。 晏春一直都喜欢他的传说,也十分向往他和太子的故事。他总觉得,自己也会遇到那样一个人,那个人会为他取一个好听的名字,他会被他宠爱,也从他身上学会情爱,再带着他的爱,去爱整个天地,去爱芸芸众生。 然后,他遇到了祝星洲。 祝星洲给他取了名字,也很宠爱他,但是他没有从他身上学会情爱,他不知道这是为何。为何自己没有像神君和太子那样得到幸福,为何自己面对祝星洲时没有心动的感觉。平心而论祝星洲很好,长相英俊,温柔儒雅,待他百般好,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心动就是不心动。 他拼尽全力尝试爱上对方,但一直爱不上。 他很遗憾祝星洲不是他生命中那个对的人。 因为一直没有办法爱上对方,最后还亲眼看着那人死掉,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难过。 但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既然你不愿意认可自己的身份,那便消失吧。由我成为新一代的神君。”晏春反手握着短剑,突然朝松月溪出手。 “笑话,”松月溪架住他的短剑,“你满手血腥还想做普照世间的神明?” 他一掌拍在对方肩上:“你不配!” 晏春被藤蔓接住,喘着气道:“我只是为了变强。” 松月溪欺身上前:“你变强的方式就是杀人?” 晏春一边躲避他密集的剑影一边回答:“成神的路上牺牲几个凡人又算得了什么?等我做了神君,我可以救更多的人。” 松月溪杀心顿起:“再说一遍——你不配!” 二人在深林中缠斗在一起,徐潇宁本欲上去帮忙,但却被疯长的荆棘拦住了。毒雾模糊了他的视线,两个木系灵根的高手在林中斗法,他被困在树林里,一会儿看周围花草枯萎,一会儿看附近绿茵丛生。毒雾弥漫,他无法靠近他们,但可以通过周围植物的变化判断出松月溪占了上风。 漫天剑影挡住了晏春的去路,他化作飞花,在林中逃窜。 松月溪提剑追上来,寻找他的身影。 天上突然下起了雨,雨水洒在他身上,是黏糊糊的血。 “怎么又是这招!!”松月溪立刻开启防御,继续探查对方的踪迹,但很快反应过来,村子有危险,于是赶紧从树林里吸收灵气,然后开始净化血雨。而今他较之前相比在治愈力和净化天赋上已有了很大的长进,但尚且有些生疏。 他快速用剑在林中空地上画了一个阵法,而后走到阵中,双手虚握长剑,用剑气涤荡四野。 很快有一道单薄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 晏春如鬼魅般出现,操纵荆棘缠住他的身躯。锐利的刺扎入他的肌肤,疯狂吸食他的血液和修为。 松月溪维持着驱邪的阵法,正到了关键时候,一时间无法抽身,只能硬生生撑着。 徐潇宁从毒雾中闯了过来,快速斩断了松月溪身上的荆棘,而后扑上去朝晏春出手。 “太子,”晏春躲避他的剑光,又看向松月溪,“神君。” 他突然笑了一下:“可怜你们被人玩弄于鼓掌中还一无所知。” 徐潇宁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晏春正要说什么,忽然一柄长剑呼啸而来,携着毁天灭地的黑焰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 是焚天剑。 看到这剑徐潇宁和松月溪都吓了一跳,焚天剑绕了一圈,往林深处飞去。 第82页 热血飞洒,晏春低下头,怔怔地看了看自己胸膛的伤,焚天剑留下的黑焰正快速焚烧他的身体,他僵硬地扭头,看向剑消失的地方。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祝星洲匆匆赶来。对方气喘吁吁,神色焦急。 但下一瞬,幻觉消失,他终于看清了,来的不是那个甘愿为他牺牲的祝星洲,而是谢天。 对方手握焚天剑,眉目凛然,眼神冰冷。 晏春嘴唇颤抖,他朝谢天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他,但刚颤颤巍巍踏出一步,身体就化作灰烬,随风消散。 “你……”在他彻底消散前,徐潇宁忍不住问,“你喜欢过祝星洲么?” 晏春看着他,脸上带着笑意,缓缓地摇头。 身为一个掌管姻缘的小仙,他一直觉得在情爱的事情上不能撒谎,故而他没有办法欺骗别人,更无法欺骗自己。 随后他彻底烟消云散。 几人面色各异,心内都颇为感慨,好半天无人出声。 随着晏春消亡,血雨也变小,松月溪将其全部净化后,立刻使用治疗术给自己疗伤。 晏春消散后,只留下了几枝相思花。松月溪走上前看了看那枯萎的花,一时间有些唏嘘。 徐潇宁却转向谢天,问道:“他正说到关键之处,你为何直接把他杀了?” “对,”松月溪也问,“你怎么不让他说完,还有这焚天剑怎么在你手上?” “我,”谢天感到莫名其妙,“我看你们被他困住了,我出手救你们有问题么?我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更不知道他说到了哪里。” 松月溪看向他右手:“这剑怎么回事?” “不知道,”谢天道,“突然从天上飞下来的,硬要挤到我手中,我怕它再刺我,只好试着接受,又见你们半天不出来,就找了过来。” 这是他自从结了魔丹以后,一次性说的最多的一次。 徐潇宁不依不饶,还在问:“你是不是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不然怎么赶的这么巧?” “没有!”谢天简直心烦气躁,“我能有什么你们不知道的事?我从哪儿去知道?你又想知道什么?!” 二人争执的时候,松月溪眼睛忽然被什么光晃了一下,他低下头,看到在枯萎的相思花叶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蹲下身,拨开花叶,那是一小块碎片,泛着银白色的光。 “这是什么?”徐潇宁被那光芒吸引,扭头问道。 松月溪将其拾起,他原本没见过这东西,但当他触碰到那碎片的一刹那,他马上知道了它是何物。 “这是……月神的法器,玉轮。”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相关的铺垫我在前面打补丁了_(:з」∠)_ 下一章四人行结束,攻受二人世界走起。 感谢在20211218 17:09:49~20211219 22:53: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邶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私奔】 松月溪站起来, 下意识注入灵力,一瞬间,忽然有无数记忆碎片涌入他脑海, 他看到了尸横遍野, 看到了桃花纷飞, 看到了神魔大战, 看到了刀光剑影…… 所有的画面都是模糊的, 他看到了,又全都没有看清, 更没有记住。 他的大脑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么多的碎片, 只觉得天旋地转, 头晕眼花。 “怎么了?”谢天发现他不对劲,马上将他手上的碎片抢走了。结果他触碰上那碎片的时候, 脑中也涌入了很多画面。 谢天气血翻涌, 极为不适, 他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却莫名被一种愤恨的情绪冲昏了头脑,只想大开杀戒。 “喂, ”徐潇宁愣愣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了?还好么?” 他抢下谢天手里的碎片, 但却什么都没发生, 既没有看到离奇的画面,也没有像他们二人那样出现不适感。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 都有些困惑。 徐潇宁翻来覆去查看这碎片,也试着注入灵力,但仍然没有激发出什么, 随后这碎片渐渐暗了下去。 他看向松月溪:“你说这是月神的法器玉轮?” “嗯,”松月溪点点头,“这是……可以当做是一小片月光。” “月光?” 徐潇宁举起来看了看,可惜这会儿天昏地暗,看不到月亮。既然如此,他就把东西还给了松月溪,毕竟对方是神君,这玩意儿如果是月神的,自然由他保管最为合适。 松月溪再次尝试注入灵力,但碎片已经没了反应,他便将其收了起来。 随后三人进入树林,找到了被晏春藏起来的孩童,出去和荆夏汇合,一起将村民送回村子里,又在村中救治被血雨腐蚀的人。 四人之中,松月溪和荆夏会治疗术。二人分工合作,谢天和徐潇宁则是巡视村落,保护众人的安危。 徐潇宁还逮着谢天问个不停。 “你烦不烦?”谢天颇为恼火,“那真的只是意外!!我没什么瞒着你们的,也不可能做对你们不利的事!” 徐潇宁看着他手上的剑,还有点犯怵:“你真的要用这剑么……我爹说它很恐怖,常人难以驾驭。” “我不用它它就要砍我,”谢天看了看手中的剑,“我只能用。” 第83页 出发前他把这剑忽悠到九霄云外去了,刚才他担心松月溪和谢天的安危,于是找村民借了把铁剑,结果刚拿到手,焚天剑就突然出现,斩断了他手中的剑。 谢天大概明白过来,这焚天剑就不允许他使用别的剑,于是只好接受了它。 他见徐潇宁颇为忌惮,于是安慰道:“放心,它不会随便砍人。它只会砍我。” 徐潇宁眼睛一瞪:“啊?” 谢天真的懒得与他废话,能说这么多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不想再搭理徐潇宁,于是转身去找松月溪。 松月溪原本受了伤,有些虚弱,但顾不上自己的伤势,他花了一晚上,和荆夏一起救了所有人。天亮后终于结束了一切,他自己也真气不济,晕了过去。 安顿好村子里的人之后,谢天和徐潇宁带松月溪和荆夏到了不远处的白云山庄,让他们休息。 白云山庄处于沧澜山颠,这附近风光无限,有奇观异景,每年都有不少人来此观光。庄内提供食宿,赚点小钱。谢天直接包下了整个山庄,不让其他人打扰,而后守在松月溪身边,徐潇宁则是将这里发生的事情报给了自己的父亲和师尊。 晏春死了,他好歹也是个小神仙,这对于他们来说可是大事。徐潇宁讲得颇为凝重。想他好好的神仙不做,非要自甘堕落,误入歧途,实在令人唏嘘。他讲着讲着,难免提到祝星洲。若说晏春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那也依然洗脱不了祝星洲的罪孽。祝星洲不仅是帮凶,还亲自动手杀了无辜的人,也是死有余辜。 荆夏安慰了他一番,徐潇宁也花了点时间开导自己,而后便打算忘了这件事,再也不去想它。 * 半日后,徐定海带着几个归元殿的人来了。 盟主大驾光临,白云派上下诚惶诚恐,立刻隆重相迎。 徐潇宁也出来迎接他们,却不料,除了他爹,家里的叔伯婶娘也来了几位。 徐潇宁都懵了,这……这是家族组团游玩么? 长辈们许久没见到他,马上上来捏脸摸头,表示对他的关切。徐潇宁简直身心疲惫,但还是打起精神,露出乖巧的笑容,很礼貌地与他们寒暄。几人捏完他,很快出去完了,房内只剩下父子俩。 徐定海问:“荆夏呢?” “在给庄里的婆婆看病,”徐潇宁道,“你别骂她……” 徐定海沉默片刻,没再问荆夏的事。 他上下打量自己的儿子,仔细地询问他有没有受伤,虽然他在归元殿可以和任孤光一起用镜子偷看几个年轻人,但那镜子也不能常用,他已经有好几日没看到他们的动向了。 徐潇宁表示自己无恙:“我师尊呢?” “他有事先不来了。”徐定海又问,“神君呢?” “在休息,还未醒。”徐潇宁道,“等他醒了您再探望他吧。” “我说宁儿,”徐定海露出无奈的神色,“神君受伤了,你怎么不陪在他身边呢?怎么可以让别人守着他?这太不像话了。” 又遇到了这种尴尬的局面,徐潇宁顿时局促起来:“有谢天陪着他呢……人家,人家是一个门派的。” “一个门派怎么了?”徐定海笑着道,“你和神君还是天生一对呢。你赶紧去看看他。” 徐潇宁怎么也不好强行挤进卧房,厚着脸守在松月溪身边,只得拉着他爹再次说起晏春的事。 他说的颇为详细,几乎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全都重新讲了一遍。他爹端着杯盏,听得很认真,频频点头,等他讲完,还夸他成长了许多。 但是徐潇宁却觉得,他爹根本不在意晏春之死,只在意撮合他和松月溪。 这让他有些沮丧。想到人家荆夏大老远来找他,他更加难受。 他原本应该把谢天无意间打断了晏春的话头这事也说出来,包括那焚天剑。但他担心说了之后谢天会有麻烦,而他本人相信对方没问题,故而思忖过后略下了此事没说。 晏春的事讲完了,徐潇宁犹豫一番,想和父亲说说自己和师姐的事,好好把话说清,表明自己的态度。 但他爹多么了解他,一见他张嘴就知道他要说什么,马上在唇前竖起一指,又抬起眼帘往天上看,示意他不要提。 徐潇宁也怕自己过于强硬会对荆夏不利,故而不敢再说了。 一个时辰后,徐定海站了起来:“还是去看看神君吧。他身份特殊,事关天界,咱们父子需得谨慎对待。” 徐潇宁不好拦着,只能随他出门。 两人刚走出去,便有山庄弟子匆匆进来,喘着气道:“盟主,合欢宗的厉宗主登门拜访。” “厉宗主?”徐定海眉头一皱。 徐潇宁一听就乐了,这下可就热闹了。 * 父子俩出去见厉长虹。厉长虹是带着谢天的师尊越江吟一起来的,旁边还跟了几个合欢宗的人。双方见面互相打过招呼后,徐潇宁也对厉长虹说了昨夜之事,但他们似乎也不在意。而后众人便一起去探望松月溪。 毕竟人多,吵到人家也不好,一群人在外面停下,还是由徐潇宁进入院中,对谢天说了两家长辈来了的事。 “来了好多人!”徐潇宁挠了挠头,只觉得万般烦躁。 谢天坐在床边,所有的目光落在松月溪那张沉睡的脸上。他握着对方冰凉的手,淡淡地“嗯”了一声。 第84页 徐潇宁问:“怎么办?” 谢天沉默不语。 “唉……”徐潇宁颇为无奈,“你怎么又开始不说话了?” 谢天又恢复了之前沉默寡言的模样,眼里只有松月溪,对别的事漠不关心。徐潇宁拿他没办法,只能出去向长辈们说明情况,然后请他们先留下歇息。于是大伙儿就留在了白云山庄。 白云山庄从未接待过这么多大人物,山庄上下所有人都手忙脚乱,胆战心惊。 徐潇宁怕厉长虹难以适应儿子变化太大,匆忙找到他,提前同他说明:“谢天他……性情发生了点变化,现在不太爱讲话,伯父不要太伤心,他……他应该能好的。” “没事,”谢天的师尊越江吟道,“正常,他前世……啊,我是说他以前就这样。” “哦……”徐潇宁有些茫然,“是么?” 就他之前和谢天相处时的情形,对方并非如此,但人家长辈都接受,他也不必较真。 晚些时候谢天从松月溪房中出来,去向长辈们致歉和问好。 他一进门才发现,来的除了他爹和他师尊,还有家里的几位叔伯婶姨。 谢天:“……” 这是组团出来玩么? 虽然有些无奈,但谢天仍旧客气地向众人问好。长辈们许久没有见到他,也是十分激动。但众人见他性情大变,一身寒意,故而不敢像之前那样围上来捏脸摸头,只怯怯地嘘寒问暖。问候完之后他们很快离开,房内还剩下父子俩和越江吟。 虽然早有准备,但看到好好的儿子变得沉默许多,厉长虹还是难以接受,强忍着才没有泪洒当场。 先前为了压制谢天体内的魔气,越江吟设置了禁制,也降低了魔气对他的影响,让他成长为一个明朗的人。可那道禁制意外被焚天剑摧毁以后,谢天体内的魔气就压不住了,也不得不选择修魔,从此性情也受到了影响。 按照越江吟的意思,他这不叫受到影响,应该是释放天性,恢复本来样貌。 厉长虹只怕儿子这么一恢复,会渐渐变成前世那个冷酷威严的天界太子,从他的儿子,变成天帝的儿子。一想到这个,他就忍不住心痛。 越江吟同样有些凝重。他先检查了谢天的魔丹,确认没什么大碍,而后问他:“焚天剑呢?” 谢天抬起手,掌心黑雾幻化出焚天剑的实体。 “它一路跟着我。”他仔细观察师尊的神色,“也不知为何。” “名剑……名剑都是有灵性的,”越江吟道,“它许是想找一个高手做它的主人,所以找上了你。不过你现在还驾驭不了这魔剑,先交给我吧。为师先想办法祛除它的戾气,然后再给你用。” 谢天没说什么,直接交出了剑。 剑刚离开他,就开始狂躁。越江吟赶紧压制它的戾气,使它平静下来。 谢天对自家师尊说了晏春的事,越江吟严厉地谴责了那人自甘堕落伤天害理的行为,但他似乎并不在意晏春本人是死是活。好像他只是一个小角色,死就死了,大家都不在意。 谢天当然也不在意,但前一晚击杀晏春前他没有听到他们对话,故而很多事情还有疑虑。 “他为何放着神仙不做,要来到人间杀人掏心,寻找情种?” “哦,他大概是想成为新一代神君吧。”越江吟道,“天界一边在寻找神君的转世,一边也在想办法培养新的神君,做两手准备。他资质不好,估计入不了月老的眼,但自己又不甘心,所以走了这歪门邪道。哎,说到这个——” 他抬头看着徒弟:“天界真的很需要神君归位,所以你得尽快跟潇宁培养出感情,帮助他回归,不然等天界培养出新的神君了,就用不上他了。” 谢天觉得徐潇宁自己未必想去做什么神君:“既然都开始培养新的神君了,又何必找寻我和他?” “你傻啊,”越江吟道,“神君岂是说培养就能培养出的?” 说到这个他突然有些激动:“从初代神君到潇宁的前世也不过才经历了三代,神君的成神之路是非常苛刻且艰难的,这个位置比天界其他神位的修炼都要难得多,必须要真正地爱苍生才能登上此位。培养新人是迫不得已的选择,是被逼无奈,下策中的下下策!!这当中有很多意志不坚的,也有许多愚昧无知的!就说那晏春,身为红线仙居然滥杀无辜,实在荒唐!所以——” 他喘了口气,又凑到徒弟跟前:“天界一直都期待着你和神君的回归。能找回你俩谁还稀罕培养新人啊?你别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你只管好好跟神君相爱就是了。” “知道了,”谢天道,“我去看看阁主。” “哎——你,行吧,你看完他也多去陪陪神君啊,”越江吟拍拍徒弟的肩膀,“听说这里风景不错,跟他出去看看。” 等谢天走了,他马上收敛笑容,露出严肃的表情。 “你看到了吧,”他对厉长虹道,“你儿子开始修魔以后成长得太快,若是不尽快和神君在一起,恐怕会有麻烦。 他眼皮往上翻,看了看天上,又拍拍厉长虹的肩膀:“你赶紧再劝劝他,让他别整天围着他家阁主转了。” 语罢他拿着焚天剑离开,剩厉长虹独自在房中黯然神伤。 * 谢天回到东边厢房时,松月溪已经醒了,正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外面。 第85页 雎鸠陪在他身边,问他伤势如何,他也没有应答。 其实他的伤已经好了,但脑袋很沉。 “我睡了多久?”他问。 谢天给他端了杯水:“不到一天。” 松月溪却感觉自己仿佛躺了三千年,还做了很长的梦,睁眼后又想不起梦见了什么,但那个梦给他一种很悲伤,很绝望的感觉。 “怎么了?”谢天看出他情绪不大对,于是抬手抚住他的侧脸,用一种很担忧的眼神看他。 两人从未如此亲密,松月溪却也没反抗。 他与谢天眼神相撞,心里那种绝望的感觉愈发浓烈,险些让他无法呼吸。 好像他们以前发生过很不好的事。 好像自己所有的悲伤都与他有关。 “没事……太闷了……”他摇了摇头,快速起身下床,而后走到外面,站在围栏边用力地吸气,呼气,努力缓解自己的情绪。 栏杆外是陡峭的石壁,是缥缈的云烟。入了夜,天地一片苍茫,一轮明月若隐若现。 谢天走到他身边,默默地陪着他。 过了一会儿松月溪缓过来了,问:“是不是来人了?下午听到外面很吵。” 谢天便对他说了现在的情形。 松月溪一听就头大:“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不用想都知道那些人来干嘛的。 后面两天,徐潇宁家的长辈就一直拉着他,劝他和松月溪多亲近亲近,谢天这边的长辈也同样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极力劝他和徐潇宁在一起。 徐潇宁那边焦头烂额,谢天则是油盐不进。 厉长虹自己倒是说得比较少,他知道儿子不喜欢徐潇宁,他知道他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徐定海则是来劝松月溪,他也没强硬地撮合,但话里话外还是希望他和徐潇宁好生培养感情,早日恢复神格,回归神位,庇护这天下苍生。 “为什么你和任孤光觉得我会愿意回归天界?”松月溪道,“若我真的是神君,我上辈子,被天界弄死了,这辈子你们还想我回去?我不灭了天界已经不错了好么?就别指望我回去了。” “前世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徐定海道,“既然他们想让你回去,就不会再算计前世的恩怨,想来这一次会同意您和潇宁在一起。为了天界处境,为了天下苍生,也请神君放下仇恨。” 松月溪道:“我放不下。” 徐定海面色从容:“您先回去了再说嘛。” 松月溪:“……” 只能说盟主不愧是盟主,他都开始佩服起徐定海了。 尽管如此,他依然不愿意跟徐潇宁在一起,也不愿意回那个烂透了的天界。他只想和谢天一起回忘尘阁,想办法光耀门派,振兴无情道。 但是他不知道谢天愿不愿意跟他走。 松月溪就感觉,好像这世间一半的人都希望他和徐潇宁在一起,另一半的人都希望谢天和徐潇宁在一起。反正就没人希望他和谢天在一起。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也太好笑了。 好笑的同时松月溪有点恼火,谢天明明说好了会永远追随他修无情道,结果现在这人被拉去跟人配对。谢天自己也不知道避嫌,也不过来同他坦白一切,甚至这几天都不来看他了。 他独自坐在房内的窗台上,没有点亮烛火,思绪乱如麻。 黑暗无声地吞噬他。 坐了一会儿之后,松月溪叹了口气。 他看着外面的月光,心想谢天是不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是不是忘了自己曾经立下的誓言?那家伙现在在干嘛呢? * 谢天在拭剑。 他跪坐在正对门的案台前,横剑其上,沉默地擦拭着那柄通体全黑的焚天剑。 月光照亮他的身影,他手上动作不疾不徐,但紧绷的嘴角却出卖了他的情绪。 不一会儿,焚天剑似乎感受到危机,突然震颤起来,释放出凛冽的剑意。 谢天抬头看向门外,一个皎若秋月的陌生女子出现在他门外。或者,称其为幻影更为合适。她云鬓霓裳,宝相庄严,周身散发着银白色的光辉。 在她现身的一刹那,焚天剑立刻熄灭了自身的黑焰,停止了震颤。 谢天颇有些诧异,焚天剑不惧鬼神,什么人都敢杀,却是第一次自灭锋芒。 这究竟是何人? 他抬头看向那女子,对方面带笑容,温柔地注视着他,眉眼间一片慈祥。 谢天怔怔地看着她,竟然有种面对母亲的感觉,但他很清楚他娘在老家照顾长辈,眼前的人并非是她。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直觉是值得信赖的长辈。 “您……” 他想要站起来,对方抬起手,示意不必多礼。 而后,她温声问:“你在害怕什么?” 她的话没头没尾,但谢天却知道她在问什么,于是回答:“我没有害怕。” 她又问:“你在犹豫什么?” 谢天回答:“我没有犹豫。” “那,”她的第三个问题,“你在担心什么?” 谢天双掌按着自己的佩剑:“我没有担心。” “很好,”她好像听到了满意的回答,笑意更浓,“你一直都是个坚定的孩子,无需犹豫,无需担忧,只要你做出决定,天地间没有人可以阻挡你。” 谢天目光如炬:“是的。” 第86页 而后他站起身来,走向房间的一角。 在他身后,一缕风吹来,吹散了那幻影。 * 风从西边吹向东边,一路掠过徐潇宁的门前,拂过荆夏的发梢,最终吹到了松月溪的窗前。 他原本懒洋洋地抱着剑,坐在窗台吹风,耳畔忽然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 “还没想好么?” 松月溪一扭头,发现不知何时,他窗外出现了一道幻影。对方身上穿着和他一样配色的月白衣裳,眉目间一片柔和,整个人散发着温暖的光辉。 看到她的第一眼,松月溪下意识地张开嘴,差点喊一声“母亲……” 还好及时忍住了。 他知道这个人不是他的母亲。他没有见过她,却觉得十分亲切,亲切到莫名眼眶湿润的程度。 好像他们认识了很久,很久。 “您……”他睁大眼睛看着她,喉头不自觉地堵住了。 “好久不见,”对方衣袂飘飘,缓步走向他,笑着问,“你心里仍然在犹豫么?” “我……”松月溪迟疑道,“我不知道您在问什么……” “你知道。”她停下脚步,用略有些严厉的眼神看着他,“你一直都知道。如今的你,连直面自己内心的勇气都没有么?你还要自欺欺人多久?” 松月溪有种被母亲批评的感觉,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这样批评过他,他惭愧地低下了头,不敢再与之对视。 他的确是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看他低着头,她又无法继续严厉下去,转而抬起手,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眸中莹光微动:“我的孩子,你不该为情所困。” “是的。”松月溪凝望着自己手中的长剑。 它叫斩红尘。是他幼年之时,他的师尊亲自为他打造的,已经陪伴了他许多年,曾随他杀人放火,也随他历经风雨。 片刻之后,他做了一个决定:“我不该为情所困。” 而后他从窗台下去,握紧长剑大步朝外走,刚走到门口,房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了。 “嘭”的一声巨响,谢天出现在门外。 * 松月溪惊呆了。 谢天换了一身黑红的衣裳,还破天荒地束了发,他头戴一顶黑色发冠,整个人气势张扬,犹如魔神降临! 他站在明晃晃的月光里,对他说了一个字。 “走。” 而后这个人根本不管他答不答应,不问他愿不愿意,直接拉着他往外走。 这夜月光皎洁,长风浩荡。 谢天脚步轻快,墨发飞扬。 松月溪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莫名心潮涌动,一股浓烈的情绪冲击着他的大脑,令他有些情不自已。 ——他决定去找他的时候,他刚好来找他。 ——他想带他走的时候,他刚好来带他走。 真好啊。 真的是太好了,一定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了。 他愿意的。 无限豪情在胸中激荡,澎湃情意在心里狂涌。松月溪颇为动容,他好像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跟着他的步伐向前走。 两人刚出门,便有人来围堵。 越江吟急道:“你们干嘛?你们要去哪儿?” 谢天回头看着松月溪,眉梢轻扬,带着淡淡笑意:“私奔?” 松月溪反握住他的手,忍不住弯起嘴角,朗声道:“私奔!”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私奔了QAQ 第33章 【心跳】 初夏的明月夜里, 一场临时起意的私奔正在进行。 越江吟立刻上前阻拦二人,他对着自家徒弟大喊:“不行!你不能跟他走!” 松月溪马上反握住谢天的手,拉着他避开越江吟的攻击, 而后带着他踏着飞花, 闯入红尘之中, 去往天涯海角。 越江吟追了上来。 谢天不便对师尊出手, 只能由松月溪对付他。两人过了几招, 很快惊动了山庄里的其他人。 几道流光飞来,徐定海和厉长虹率先赶到, 后面是两派其他人。徐定海一看两人手拉手, 瞬间就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于是马上下达命令:“拦住他们!” 他一开口,众人马上上前围堵两人。松月溪挥舞斩红尘, 全力抵抗。拦截他们的不仅有天界仙君, 还有仙盟盟主, 剩下的也都是个中高手。不知怎么的,松月溪莫名想起, 在离开归元殿之前,他还去偷偷看望过荆夏, 那时候还想着徐潇宁会不会为了她去对抗诸天神佛,现在变成他和谢天面临这种险境。 两人虽然没有对上诸天神佛, 但也颇为艰险。 虽然艰险, 但他们丝毫不慌。松月溪甚至感觉豪情万丈,胸中极为畅快。 他脑中闪过一些画面, 好像很多年前,他和谢天也曾这样并肩作战,也曾这样相依为命。 夜空下剑光飞射, 惊天动地,两边山谷轰然崩塌。 越江吟一边阻拦徒弟,一边冲其他人大喊:“不得伤我徒儿!” 他手持竹笛,轻轻一转,幻化出万千锋利的竹叶,朝着两人席卷而去。松月溪抬起手,撑起一道绯色的屏障,抵挡漫天竹影。 越江吟吹响竹笛,所有的竹叶闪着绿光,破了那道屏障,如刀片般在两人身上划出了无数伤口。他正要将人抓住,却见松月溪手中结印,口中念咒,于电光火石间快速治愈了他二人身上的伤。 第87页 “你……”越江吟盯着他,微微一愣,随后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 徐潇宁和荆夏姗姗来迟,老远看到两位好兄弟拉着手对抗诸位前辈,他整个人目瞪口呆。 “这……”他看着几人打得天翻地覆,“这是怎么了?” 荆夏一眼就看明白了:“私奔啊!” “啊?”徐潇宁人傻了,“私奔?!” 这也太刺激了。 这种场合徐潇宁是万万无法插手的,他只能在旁边围观,顺便暗暗感慨,这就是无情道么?!什么意思啊这两个人? 果然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虽然那两人豪情万丈,但毕竟高手众多。徐潇宁暗自为他们着急,犹豫要不要出手帮他们。但他在长辈们面前也只是一个孩子,恐怕也无法帮两人挡多久。 但能挡一会儿是一会儿吧!好朋友要私奔了,做兄弟的怎么能不帮忙?!其实他也是有私心,如果这两人成了,那就没他什么事了,他就能和师姐在一起了。 他正要冲出去,身边的人却一把按住了他肩膀,而后直接拉着他往反方向跑。 “走了,”荆夏脚步匆匆,“咱们也私奔。” 徐潇宁瞪大了眼睛:“啊??”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荆夏低声问,“你不愿意?” “当然愿意!!但是——”徐潇宁神色犹豫,“咱们会被抓回来的,而且……我们不可能一辈子不回去……” “回啊,”荆夏道,“先体验一下私奔是什么感觉再回。人不私奔枉少年!别磨磨唧唧的!” “好!”徐潇宁回过神来,马上反握住对方的手,“走走走,快!” 虽然有点对不住两位朋友,但他觉得那两人应该没问题。 走之前徐潇宁还是有些担心他俩,他一边和师姐悄悄跑路,一边扭头看。 乱战之中,谢天忽然清啸一声。刹那间,被封印在某个房间的焚天剑冲破屋顶,穿透夜色,一路拖着黑焰飞入他手中。 剑鸣声震荡四野。 谢天催动魔丹,挥舞魔剑,和松月溪共同应对各路刀光剑影。 夜空撕裂,魔气翻涌,强大气劲在空中引爆。徐潇宁拉着荆夏跑出上百米都被炸飞了出去,他堪堪护住师姐,待稳住身形后扭头回望,只见山庄上空电闪雷鸣,谢天对敌,松月溪抵御,两人一个攻一个守,浴血奋战,配合无间。 不久之后,一道剑气直冲云霄,两人竟然一起突破了境界! “乖乖……”徐潇宁张大了嘴巴,“这就是无情道么……” 荆夏点头:“可能……这就是无情道吧。” 突破的刹那,谢天一把揽住松月溪,一手握紧焚天剑,朝着拦着之人划下一剑,挡住了众人的步伐。 “再见。”他笑了一下,而后带着怀中之人反身跳入破碎的虚空之中。 “休走!!”徐定海喊了一声,马上要追上去,却有一道身影拦在了他身前。 是厉长虹。 在这一刻,他决定成全自己的儿子。 一直以来,没有人支持谢天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厉长虹觉得,身为他的父亲,他应该做这世上唯一支持他的人。 他一早就知道儿子的心意,但先前总担心他会死,所以百般犹豫,不知该如何是好。现在谢天不管不顾地要跟人私奔,定是下了决心了。厉长虹很了解自己的儿子,谢天自幼就理智懂事,此刻一定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既然那小子有这勇气和魄力,他这当爹的又怎能挡在他面前? 哪怕他们会历经艰险,哪怕他们将面临天的惩罚,哪怕他们与整个世界为敌,只要他们有决心,他就该尽力成全。 就算是搭上这条命。 厉长虹横剑挡住徐定海,他扭头冲坠入虚空的两人怒吼一声:“走!!” 谢天远远看着自己的父亲,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已是心意相通,无需多言。他不再犹豫,转身踏入黑暗之中。 * “咻——” 焚天剑穿透浓云,从黑暗中冲出。谢天搂着松月溪,御剑冲向那一轮浩大明月。 明亮的月光照在他们身上,照亮他们英俊的容颜和明媚的笑。松月溪站在谢天身前,心里是前所未有地愉悦,他忍不住展开双臂,在云上大声地呼喊。 风迎面吹来,撩起他银白色的发。谢天站在他身后,也展开双臂,握住他的手。 两个人一起吹着风,谁也没说话,天地间唯有月光飘洒,风声呼啸。 在这么美好的时刻,两个人都有点舍不得出声,舍不得破坏这绝美的景致和绝妙的气氛。 但松月溪看看他俩这动作,还是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部他在现代世界看到的经典电影……他不好意思这么伸着手,赶紧收回手臂,战术性干咳了一声,随后用肩膀向后碰碰谢天,问道:“那什么……厉宗主不会有事吧?” “不会,”谢天随之收回手臂,默默地扶着他,“有我师尊在。” 听他这么一说,松月溪就放下心来。想来越江吟应该不会让他的爱徒突然没了爹。 谢天离得很近,松月溪耳尖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他忍不住红了耳朵,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想说点什么。 他想起谢天到现在还没对他坦白他合欢宗少主的身份,于是故意逗他:“哎,厉宗主为何突然帮我们?” 第88页 谢天在他身后面不改色:“许是被我二人的‘私奔’之举打动。合欢宗的人向来重情。” “哦,是么?”松月溪向后瞥了他一眼,这一眼有点沦陷…… 他转过身,和对方面对面站着。 谢天束发了,之前光顾着打架,他还没仔细看。这会儿终于有空了,便上下打量他。这人之前都是披散着长发,给人一种风度翩翩,温柔如风的感觉。现在长发将一半束起,看起来神采飞扬,颇为明朗,和之前相比更加利落,也更加凌厉,是一种摄人心魄的俊朗。 他抬手撩起对方柔顺的黑发,忍不住问:“怎么突然束发了?” 谢天看着他的眉眼:“我做了一个决定。” 松月溪用手指绕上他的发丝,与此同时抬起眼帘,看向他深邃的眼眸:“什么决定?” 谢天:“私奔。” “私……”松月溪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眼神,局促地松开手指上的发丝,然后转过身去,“私奔……确实是听起来很有意思的事。想必你师尊要被你气死了吧,哈哈,哈……” 他一边干笑着,一边感觉到自己的脸烧了起来。 连冷风也吹不散脸上的灼热。 松月溪赶紧往剑的前面走了一小步,谢天却紧随其后,黏着他,还歪着脑袋完盯着他的脸,用极为认真的语气问:“你呢?” “我什么?”松月溪下意识地回头,却不小心与他的唇擦碰!他瞬间心跳如鼓,赶紧避开,却一个没站稳,在剑上摇晃了几下,而后往旁边倒下。 谢天一把搂住他,另一只手握着焚天剑,带着他从云端坠向地面,慢慢坠入俗世红尘。 松月溪感到头晕目眩,方才……方才发生了什么?! 他一生从未与人唇齿相碰,这会儿颇为惊诧,对方却极为冷静。 谢天深深地看着怀中之人:“当时,你也是要去找我么?” 当时,就是他一脚踹开他的房门的时候。 当时,就是他刚走到门口的时候。 风将两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松月溪对上谢天那深邃迷人的眼眸,突然像是中了禁术一般,无法对他撒谎。 他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是的,那个时候,他也做了一个决定,决定去找他,决定不管天不管地,直接把他带走。 好在,对方也是这样想的。 在缓缓坠入红尘的过程中,二人一直四目相对,松月溪满脑子都是谢天踹门牵他的画面,应该没有人能拒绝那样的谢天,也没有人能拒绝这场私奔。 比起乖巧听话的徐潇宁,他觉得,他一定是更喜欢谢天这样的人。 谢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忍不住弯起嘴角:“甚好。” 转眼间两人从天上落了地,很快找了个无名山头歇息。谢天用焚天剑布置了一个结界,松月溪给自己和对方治伤。之前打得激烈,但一群长辈毕竟不敢下狠手,他俩的伤都没有致命。就这么打了一架,他突破了境界,治疗术也随之得到了强化。 伤口愈合后,两人并肩靠在巨石上休憩,赏月。 焚天剑就绕着结界一圈一圈地巡逻,守护着两人,连一只蚊虫都不放进来,简直像是最忠诚的守卫。 这几日在白云山庄被烦得焦头烂额,两人又没多少机会见面,松月溪还没顾得上细问:“这剑怎么给你用了?之前不是还捅了你么?” 谢天按照自家师尊的解释回答:“名剑有灵,会择高手为主。它是看我厉害,所以主动为我所用。” 他话音落,焚天剑马上自动发出激昂的剑鸣声,好像在肯定他的说法。 “哎——”松月溪有些惊奇,“它成精了么?” 就算是他自己的佩剑斩红尘也没有这般灵性。 不过谢天的说法他是认可的,这剑毕竟是魔界太子的遗物,肯定不甘寂寞,不甘蒙尘,所以会主动认主,想要在高手手中重焕光彩。 但这可是一柄至强的魔剑,被这玩意儿所伤真的神仙难救,谢天重伤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松月溪还是有些顾虑,他忍不住道:“要不你还是别用它……这剑着实不稳定,我担心它发疯,又胡乱伤你。” 他刚说完,焚天剑又发出凄厉的剑鸣,好像委屈得不行。 “没事。”谢天抬起手,焚天剑马上飞到了他手中。他双指从剑身上抹过:“我已经与它结了血契,它不会再发疯,不会伤我。当然——” 他拍了拍剑身,又看向松月溪:“更不会伤你。” 焚天剑闻言飞到了山林中,很快剑尖扎着一朵花回来了,飞到了松月溪跟前。 “什么意思?”松月溪颇为惊讶,“给我的么?” “它在道歉。”谢天道,“为上次在秘境之中的事。” “真成精了??”松月溪摘下那朵花,轻轻弹剑,焚天剑马上熄灭了自身的黑焰,还自动冻结出冰渣封住了剑锋,好像生怕不小心割伤对方的手指。 松月溪被这剑讨好了。 “你看,它挺懂事。”谢天问,“我可以用么?” 松月溪马上读懂了,对方在征求他的意见。 似乎只有他允许,他才会继续用。 这人都这样了,他当然不好再反对。 这剑都这么努力了,他当然也不能将它扔了。 但凡学剑的,没有人能抵抗名剑的吸引。焚天剑虽然是魔剑,但也真的好使,绝对属于可遇不可求的极品宝剑,能被它看上也不简单。松月溪能理解谢天对它的喜爱。宝剑配英雄是件高兴的事,谢天也需要武器防身。 第89页 说真的,这剑和现在的他很配。 松月溪最后叮嘱道:“这剑戾气很重,之前还伤过你,你可别受它影响去大开杀戒。” “不会。”谢天松开手,焚天剑又飞出去,继续守卫两人。他看着那柄黑色的剑,朝其弹出一颗石子:“它影响不了我。” 焚天剑又将那颗石子弹了回来。 谢天接住它,将其化为齑粉,而后抬起手臂,绕过松月溪的脖子,搭在他另一边肩膀上,却没敢搂着。 虽然没有搂着,但这个姿势已经足够亲密。 松月溪看向对方:“你没长骨头么?” 谢天面色从容:“累。” “重。”松月溪抖了抖肩膀,谢天识趣地收回沉甸甸的手臂,老老实实坐在他身边。 倒也不算很老实。 他靠在石头上,双臂枕在脑袋后面,看着那轮明月,悠然地吹起了口哨,那是很轻快的曲调。 松月溪听出对方心情很好。实际上,他的心情也挺不错,差点就跟着对方一起哼起小调了,还好忍住了。 过了一会儿松月溪问:“接下来做什么?回门派?” 谢天直起身来:“月光碎片呢?” 松月溪取出收起来的月光碎片,将其对着月亮。他想着这东西能不能吸收点月光,重新亮起来,他脑中刚冒出这个想法,碎片就真的开始吸收月华,重新焕发出光泽。 之前两人往碎片里注入灵力的时候都有不适的反应,也都看到了很多破碎的画面。 谢天看看松月溪:“试试一起注入灵力?” 松月溪点点头。 两人一起握住碎片,同时注入灵力,一瞬间,碎片光芒大盛,照亮四野,让人目不能视。 当那夺目的光辉暗下的时候,松月溪感到浑身发冷,眼皮很沉。 他好像变成了小小的一只,正趴在某个人宽阔的背上。 一只粗糙的手粗暴地翻看他的眼皮,又将手掌在他后背贴了一下,而后淡淡道:“他竟然天生没有心……恐怕是活不了了,扔了吧。” 听到这话,他心里十分难过,却浑身疲惫,连悲伤的力气都没有。 那背着他的人低声道:“让我试试。” “试什么?” “养活他。” 松月溪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他的背很宽阔。梦里他下意识收拢手臂,抱紧对方的脖子,生怕他把自己扔掉。 他十分困倦,眼睛都睁不开,但耳朵能听出对方是走在雪地里。 一转眼,他脑袋一歪,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但对方很快揪住他的发髻,强行让他抬起头。 “还没学完,不准睡。”那是一个威严,又带着一丝温柔的声音。 松月溪睁开眼,发现自己好像长大了一些,变成了少年的模样,正身处一间干净明亮的书房,穿着绯色的衣衫,靠在一个人怀里读书。 对方抱着他,手里拿着一本诗集,面前的这页是晏殊的《玉楼春·春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对方念完这一句,扯了扯他头顶的发髻:“读。”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听着很舒服很亲切,松月溪想扭头看看他的脸,但对方马上抓紧他的发髻,不让他回头,还轻声呵斥:“专心点。不好好学你会死的。” 松月溪只得不情不愿地跟着念:“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等他念完,对方又握着他的手,手把手教他写这句。 写字的时候,两个人几乎是贴在一起。松月溪的耳尖感受到了身后的人的呼吸,莫名地烧红了脸。 写完那句,对方放下诗集,对他道:“自己把这本写完。一边写,一边体悟其中的情感。” 他说完作势要离开,松月溪连忙按住他的腿,急道:“你别走!” 等对方停下,他支支吾吾道:“你……你念一句,我写一句。不然……不然我不写了。” 说着他放下笔,向后靠在对方怀里,开始耍赖,但他马上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 对方好像生气了。 他又赶紧坐直身体,捡起狼毫,快速抄写诗句,运笔飞快,字字草书,狗爬似的,完全认不出是什么。 身后的人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对他道:“慢点写,认真点。” 而后那人重新拿起诗集,帮他选下一首。他翻过一页,看了几眼,又翻了一页。 松月溪静静地等着。 对方却是连续翻了好几页才停下,然后用低沉的嗓音念着:“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1] 松月溪好奇地问:“前面几首怎么不念呀?” 对方回答:“那几首太过悲伤,怕你学了会陷入悲伤,走火入魔。” “哦……”松月溪认认真真写对方刚刚念的那句,写着写着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感觉对方对自己实在太好了。 横开的木门外是一片桃花林。在他微笑的刹那,所有的花瞬间盛放,而后粉白的花飘进来,拂过他清秀的眉宇,落在书案上。 他一边写一边小声念叨着:“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写完后他问:“这是什么意思?” 对方啧了一声:“上次不是教过么?” 第90页 松月溪眼珠子转了转,用笔头戳戳自己脑袋:“忘了。” 对方耐着性子解释:“意思就是……我愿与你相爱,不想和你分开。” “嗯。”松月溪点点头,再一次往后靠在了他身上,“我也不想跟你分开。” 对方修长手指敲了敲案几:“写。” 松月溪用脑袋蹭了蹭他下巴:“歇一会儿。”说着他拿起对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静静地靠在他怀里。 对方也没拒绝,任由他偷懒。 他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 时光忽然变得很慢很温柔,粉白的花落在绯色衣摆,松月溪觉得这好像是他一生最为美好的时光。 片刻之后,身后的人忽然坐直了身体,用不敢置信地声音道:“摇雪,你……你好像有心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咩咩咩。 过年前写完,我能做到吗? 我……不知道能不能。 感谢在20211220 01:46:57~20211223 23:3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谁与话清凉、风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尘伞依旧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碎片】 “啊?”松月溪微微一愣, 而后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心口。但他手还没按上去,对方就先他一步用宽大的手掌按在了他胸口,急切地感受他的心跳。 “真的有。”确认之后, 对方抓着他的手, 让他自己去感受。 松月溪非常敏锐地注意到, 对方屏住了呼吸, 似乎是生怕呼吸的声音掩盖了他那微弱的心跳。他原本很是茫然, 现在也被他弄得紧张起来。 然后,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在跳动。 那是平生第一次, 他有心跳了, 在这样一个春风和煦的上午, 在这间明亮的书房里,在这个人温暖的怀抱中。 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 好像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好像整个世间突然有了色彩。 激动的情绪在他体内升腾, 爆炸,他忽然有些情不自已, 想要扭头扑进那人怀里,寻求慰藉。但当他回过头, 眼前突然血气弥漫,尸横遍野。 干净的书房变成了恐怖的战场, 一个身着玄甲的男子正骑着烈马冲锋陷阵。 松月溪知道那是自己要找的人, 于是光着脚丫,拖着绯色的霓裳, 焦急地朝他跑去。 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着:“殿下!殿下——” 他想要追上去,想要去到他身边保护他,但还没靠近就被人拦住了。一群穿着金色华裳的人抓着他的手臂, 强行带着他离开战场。 松月溪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本能般地抗拒。他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束缚。 玄甲之人听到了他的哭喊,一拉缰绳,调头向他奔来,但却被千军万马所阻挡。 松月溪看到他从马背上坠落,看到他爬起来,一步步向他靠近。他亦挣脱了束缚,朝着对方狂奔去。冰天雪地里桃花飞扬,他们拼命向对方靠近。在可以看到彼此的脸时,松月溪下意识地弯起嘴角。 下一刻,一支利箭射中了对方的心脏。 松月溪笑容凝固,发出凄厉的哭喊:“不!!!” 他跌跌撞撞向对方跑去,跑着跑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睁眼时,松月溪发现自己趴在谢天背上,对方正背着他缓步穿行于树林里。这宽阔的背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和梦里那段重叠,只不过冰天雪地变成了初夏的苍绿森林。 他也不是小小一只。 “醒了?”谢天停下脚步,将他放在路边的石头上。 梦里的悲怆还残留在松月溪身上,他头昏脑袋,胸中沉闷,感觉极为不适。 他揉了揉钝痛的太阳穴:“我怎么睡过去了?” “你那不是睡,”谢天站在他身前,从百宝格中取出甘露给他饮用,“你接触到月光碎片后,被迫吸收了它蕴藏的灵力,再度突破了境界,一时间消耗太大,身体承受不住,昏过去了。” 松月溪感受了一下,自己确实有所突破,但也是真的浑身无力。 “梦到什么了?”谢天问。 松月溪努力回想:“好像梦到了碧华神君的记忆……他小时候,跟着一个人学读诗写字……我一直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只听神君喊他‘殿下’,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天界太子。” 当他想要回忆更多时,忽然又想不起后面还发生了什么,一想就头痛。 “你呢?”他抬头问谢天。 “一样,”谢天的表情有些古怪,“我也看到了一些记忆碎片,似乎是太子的,但……有些奇怪。” 松月溪问:“怎么奇怪?” 谢天摇摇头:“醒来后就忘记了,无法再想起。” 这症状和自己基本一样,松月溪感觉大有玄机。 谢天取出那玉轮碎片,这会儿它依然是亮着光的。从两人合力注入灵力后,碎片就未曾再熄灭,一直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他将其递给松月溪:“我们需得找到更多碎片,解开谜团。” 松月溪接过碎片。这是玉轮的一部分,先前任孤光跟他提过,还让他和徐潇宁一块儿找呢。 任孤光说玉轮是月神的法器,后来传给历代的神君使用。每一任神君都要持玉轮游历三界,让它吸收凡间情爱,增强力量。 第91页 松月溪对谢天解释:“就是给它充电。用爱充电。” 谢天点点头,表示能理解。 自从神君陨落后,天界为了维持人世安稳,就将玉轮分成了若干片,将他们散落在人间,散发爱的力量,同时也从人间吸收情爱,准备等神君出现了,或者下一任的神君选出来了,再回收碎片,合成完整的玉轮,给神君使用。 这东西肯定跟他们脱不了关系,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找寻碎片。 之前松月溪也向任孤光问过碎片分布在何处,但任孤光表示不清楚,而且有意让他和徐潇宁自己去探索发现,顺便培养感情,于是也没透露更多的有价值的东西。 “既然是天界法器,应该能彼此相互感应。”松月溪试着注入灵力,但可能碎片之间相隔太远,未能感应到。 谢天眺望群山之下,对他道:“海宁镇流繁馆有一块沧澜舆图,据说可以探测灵物的位置。那地方离这里不远,我们去看看。” 松月溪没有异议,遂与之前往。 他打算御剑来着,谢天却直接搂住他的腰,带他站上了焚天剑,带着他飞。松月溪尚未恢复,就由着他带,自己则是做一回懒人。 路上松月溪站在谢天背后躲风,他看着谢天束发的样子,还是不大习惯。束发的谢天比之前气势更甚,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但又更为英武。 他有意逗他,就在后面戳戳他后背,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哎,也不知道厉宗主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谢天淡淡道:“没什么大碍。” 在松月溪昏迷的时候,他就和家里联系过,双方确认了彼此安然无恙。谢天从父亲那里得知他俩走后剩下的几人混战一番很快就停手了。 厉长虹质问徐定海为何对自己的儿子出手,徐定海解释说看谢天魔气暴涨,以为他走火入魔,还想逃跑,所以才出手想制服他。然而谢天修魔一事他是早就知道的,没理由这会儿又出面针对,故而只好向厉长虹致歉。 谢天通过传音铃向父亲询问:“我师尊呢?” 厉长虹道:“你俩跑了他就离开了。” 谢天微微有些讶异:“没追来?” “没有,”厉长虹道,“他看着神色有些古怪,把我送回家之后就走了,说是有事回天界一趟。我问他是不是要回天界找人把你抓回去,他说不是。” 谢天若有所思。 “不知道盟主有没有私下派人去寻你们,你俩切记小心。”厉长虹稍稍停顿了一会儿,又对儿子道,“既然你决定是他,那就跟他好好的吧。我和你母亲都尊重你的想法,也盼着你能幸福快乐,只希望你……” 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希望你有机会的话,还是回家看看。” 不知怎么的,厉长虹总觉得儿子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去了。 谢天知道父亲的担忧,就对他道:“办完事就回去。” 厉长虹问:“你俩要办什么?可否需要家里帮忙?” 谢天道:“暂时不用。” “那行,有需要了告诉爹,不要见外。”厉长虹犹豫了一下,又支支吾吾道,“你母亲说,你俩在外面玩够了,最好……最好你带他一起回来。” 彼时松月溪还在昏迷中,谢天看了他一眼:“当然。” ——都一起私奔了,他觉得带人回家只是时间问题。 * 午后两人抵达海宁镇,一路打听到了流繁馆,但被流繁馆旁的客栈小二告知是今日是闭馆日。 小二劝两人在他家客栈住一晚,明天再办事,谢天正考虑用钱砸开流繁馆的门,旁边却有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歪着脑袋朝他俩这边看。 谢天与之对视。 书生盯着松月溪的额头看了一眼,马上快步上前,朝他拱手,压低声音:“不知玄度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两位这边请。” 他腰间挂着个流繁馆的玉牌,松月溪与谢天对视一眼,便随之移步。 书生将两人带到了隔壁的流繁馆,开了门,让二人稍待片刻。不久之后,他带着馆主出来了。 馆主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她也是盯着松月溪的额头看了一眼,而后马上与之见礼,又差婢女给两人上茶。 玄度君归来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无数人既恐惧他,又想一睹他天人之姿。馆中其他人全都躲在屏风后面偷看。松月溪已习惯了这场面,所以镇定自若。 馆主客气地问:“不知有什么能帮上二位的?” 松月溪扫了一眼四处的屏风。 “见笑了。”馆主干咳一声,屏风后的人马上做鸟兽散。 等人走光了,松月溪道:“不知道能否借用馆中的舆图探查一下其他碎片的位置?” 他说着取出了玉轮碎片,却发现这玩意儿又不亮了。他马上注入灵力,但碎片只是闪了一下,很快又熄灭了。 谢天将其拿过去,也注入灵力,但与之情况类似,碎片都是短暂一闪,马上暗淡。 他看向松月溪:“一起试试。” 松月溪伸手,捏住了碎片的一角,两人一起注入灵力,碎片瞬间光芒大盛。随后谢天松手,碎片也没有马上熄灭。他俩都有些困惑,这碎片看着也不像很吃灵力的样子,却不知为何需要两个人出手才行。 这会儿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研究,松月溪就将其递给馆主。 第92页 谢天随之抓出一把珍贵灵石。 “不必客气。”馆主谢绝了灵石,马上领着两人走到舆图旁。 那舆图是一块微缩版的修真界地图,上面河水流动,飞鸟盘旋,看着栩栩如生。 馆主看着手中发光之物:“这是什么碎片?感觉灵力充沛,不是凡物。” 松月溪道:“是月光。” “月光?”馆主微微一愣,虽然不太理解,但也没有多问。 她将碎片抛到舆图中,而后按动边缘凸起的石块,舆图中开始风云涌动。碎片在其中不断翻转,不一会儿在舆图中出现了其他碎片的幻影,大大小小有十多片。 馆主在舆图旁边支起一个木板,贴了张地图,将碎片的位置一一标记。 她尚未标记完,舆图中就发生了奇怪的事。 松月溪指着某处:“这里的碎片方才消失了,是舆图没电……呃,是灵气不足了么?” “不可能,舆图的灵气是自然循环的,不会枯竭。”馆主走近舆图,仔细观察,“会不会是被人摧毁了?” 松月溪和谢天都是始料未及,什么人会想着去摧毁月光碎片呢?又是什么仇什么怨? 几人观察了一会儿,未再发现其他碎片消失的情况。想来就算有人想摧毁这些碎片,也得慢慢赶路。舆图上看起来碎片之间相隔不远,但放眼真实世界,两个碎片可能隔着千山万水,并非可以轻而易举获取或者摧毁。 馆主将标记好的地图送给两人,松月溪朝她道谢,而后与谢天离开。 等出了门,松月溪问:“分头行动?” 谢天用一种讶异又恼火的表情看他:“一起。” 松月溪只是想着分头搜集会快一些,不过他也担心分开后会出事,于是没再反对。 可两个人一起行动又的确会拖慢进度,而且还有人疑似毁坏碎片,他们得抓紧时间。现在又无法像之前那样请归元殿的人帮忙打探消息,也只能他们自己想办法了。 谢天道:“我让朋友帮忙。” “朋友?”松月溪问,“你什么朋友?你朋友很多么?” 谢天没有解释,转头联系了合欢宗的人。合欢宗当属除了仙盟的归元殿以外消息最灵通的门派,毕竟合欢宗人多,合欢宗弟子的情人遍布整个修真界,打探消息还是比较快的。他根据地图上的标记分别指派了地点让大伙儿帮着寻找碎片,或是打探消息。 “谢公子人脉挺广啊,竟然调动这么多人。”松月溪揶揄道,“什么时候请我去你家坐坐?” 谢天悦然:“求之不得。等找完碎片就带你回家,我父母也很想见见你。” 松月溪心想,你敢邀请,我就敢去,到时候看你还怎么演。 谢天还找机会悄悄联系自己的师尊,但对方好像还在天界没下来,暂时没有回应。 随后两人去寻找离他们最近的碎片。松月溪本想御剑自己飞的,谢天却又再次拉着他,带着他飞。他看得出来对方是真的很喜欢这焚天剑,一副想要向他展示自己的神兵的样子,于是也就随他去了。 云空之上,寒风呼啸,谢天依旧站在前面挡风。 路上两人还研究了手上的碎片,它就像个故障的灯一样,两个人一起注入灵力就亮,过一会儿又灭,得时不时地注入灵力才行。 松月溪就纳闷儿了,他按照在现代世界学到的办法。轻轻拍了拍碎片:“这玩意儿也不怎么吃灵力,只需要一点点就能亮,难道必须两个人同时注入灵力才亮么?” 谢天沉默片刻,忽然有了想法:“我们需要找人试试。” “试?”松月溪问,“找谁?怎么试?” “随我来。”谢天带着他降落到下面的城镇。 这里川流不息,满是烟火气。二人收了剑,穿行其中,松月溪的外貌实在太引人注意了,不少人侧目看他,他镇定自若,只关心碎片的问题。 他看着手中的碎片,头上突然被人扣了一顶幂篱。 松月溪抬起头:“做什么?” 谢天道:“好多人看你。” 松月溪从来不习惯戴这玩意儿,马上伸手去摘:“没事,我又不怕。” 谢天按着幂篱不让他摘:“你不怕看,但也要为别人着想,你看那些人为了看你都摔倒了。” 松月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的确有人倒成一片,还在往他这边看。 谢天道:“修道者要慈悲。” “我慈悲个——”松月溪想说你不知道我从前啥样?但转念一想,他现在要振兴门派,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肆意妄为,也不能再冷血决绝,故而只能接受他的提议。 谢天帮他系绳,固定住幂篱,又拨弄好白纱,遮住他的面容,然后带着他在街上慢悠悠地走,松月溪以为他是要找相熟的人,故而没有再问。 过了一会儿,谢天在一个早点铺前停下脚步。 松月溪问:“你饿了?” 谢天点点头。这铺子后面是一对朴实的夫妻,夫妻俩正在一起包包子,有说有笑的,见来了生意,丈夫连忙擦干净手,上来招待。 谢天摸出碎银,买了一笼包子,要了两碗粥,又给雎鸠要了一碟花生米,而后带着松月溪在旁边的四方桌坐下。 不久之后,男人送上热腾腾的包子和粥,请他们慢用。松月溪本来不饿,但买都买了,也不能浪费,于是就开始享用早饭。这家的包子倒是挺好吃,粥也不错。 第93页 松月溪一边喝粥,一边梳理最近的事。 他在分心思考的时候,谢天拿着碎片,走向那男人,也不知说了什么,男人忽然露出憨厚的笑容,看了自家夫人一眼,而后擦了擦手,从谢天手里接过那碎片。 松月溪往那边看去,只见碎片忽然在那男人手中亮了起来。他旁边的妇人眼睛一亮,忍不住笑了,又颇为害羞。 松月溪马上放下碗,起身走过去,问:“是怎么做到的?” 雎鸠跟跟着飞过去,站到谢天肩上观望。 谢天示意那妇人也试试,她将碎片接过去,有些紧张地看了自家男人一眼,随后紧紧地盯着碎片。碎片再度爆发光芒,比之前还要耀眼。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彼此都很害羞,也眸中也全是情意。 松月溪颇为惊奇,他能明显感知到这两人都是普通人,身上没有任何灵力,却不知道他们为何也能点亮碎片。 谢天拿回碎片回到座位继续吃包子。松月溪问:“到底什么原因?” 对面的人看了看他那剩下的半碗粥:“先吃。” 松月溪面无表情:“不要故弄玄虚。” 谢天:“不要浪费。” 松月溪哑口无言,只得老老实实喝粥。他三两口喝完了,马上对谢天飞去询问的眼神。 谢天还在慢悠悠吃包子:“我觉得你还是别知道比较好。” 松月溪恨不得把饭桌给他掀了,他耐着性子等对方吃完,而后两人一起离开。 等碎片的光减弱以后,谢天将东西递给松月溪:“你再试试。” 松月溪试了,还是不行。 谢天又把碎片拿回去:“我也可以一个人让它发光。” 他话音刚落碎片就亮了起来。 松月溪懵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行?到底怎么做到的?” “因为——”谢天语气犹豫,似乎不太想直接说明,他将碎片弹起来,又抓住,“你想想这东西是什么,是谁用的。” 松月溪想了想,这东西是玉轮,原本是月神的东西,后来给历代神君使用。那按理来说,如果他是神君,应该可以启动才是,但现在这东西在他手上竟然不灵,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一个疑问在他心底生起——难道我是假的??任孤光和徐定海搞错了?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本来他就不太想认可这个身份,也不想去感化世间。如果真试探出自己不是那什么神君,松月溪都想放鞭炮庆祝了。 他眼角余光瞥见某只吃饱喝足的雎鸠眼神躲闪,似乎憋着话,但欲言又止,于是一把将它从谢天肩上抓了过来:“你是不是也知道了?” 雎鸠慌忙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只鸟!这么高深莫测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松月溪盯着它:“再不说直接把你炖了。” “我真不知道,刚刚我只顾着吃花生米了!”雎鸠扭头求助,“副阁主救命!副阁主你管管咱阁主——” 某位副阁主充耳不闻,一副见死不救,袖手旁观的样子。 “我说我说,”雎鸠停止挣扎,缩着身体,“你发誓不会炖我,我再说。” 松月溪露出嫌弃的眼神:“你的肉我还嫌老呢。” “我迟钝的阁主啊,事情其实很简单……”雎鸠清了清嗓子,支支吾吾道,“这玉轮碎片……除了可以吸收灵力发光,也可以……或者说,相比灵力,它更倾向吸收情爱。先前那对夫妻,很恩爱,所以就……就发光啦……” “道理我都懂,”松月溪皱起眉头,“但是谢天为何——” 他下意识地看向对方,而后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周末愉快,啾咪。 感谢在20211223 23:31:57~20211224 23:5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邶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祝愿】 所有喧哗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这俗世红尘中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谢天为何能独自点亮碎片,只可能有一个原因。 松月溪的眼前忽然闪过几个画面,那是在明月夜里, 谢天拉着他私奔;那是在云龟车上, 谢天强行将月光瓶塞到他手里;那是在秘境之中, 谢天对他说喜欢他;那是在春风居里, 谢天拉着他的手按在胸口, 告诉他情种在那里…… 最早,最早是在初见之时, 谢天看着他说, 不想修无情道了。 所有的画面指向一个答案。 一个他不愿意去想, 也不想承认的答案。 就在他内心拒绝承认的时候,他手里的月光碎片忽然闪了一下。 松月溪惊呆了, 这玩意儿怎么会在他手中发亮呢?! 旁边谢天眼睛一亮, 随后心满意足, 并且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松月溪心头大骇,如烫手一般将碎片扔了。 “哎。”谢天反应灵敏, 脚尖一抬,将那要摔得粉碎的碎片踢了起来。 他故意将其踢向松月溪怀中。 “喂!”松月溪手忙脚乱, 根本不敢接,他往后一躲, 又将碎片踢给对方。 “你不要了?”谢天再次将碎片踢给他, “拿着。” 松月溪依旧不接,还是踢了回来。 第94页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两人也不好一直踢毽子,谢天便接住了碎片,不再逗他。 他吹了吹上面的灰尘, 而后当做无事发生的样子,干咳一声:“走,去找剩下的碎片。” 松月溪扣上幂篱,跟了上去。 两人离开繁华的街市,按照地图去山上的月老庙。 白纱下松月溪的脸红滴血,整个人处于一片空白的状态,他感觉到身边的人在看自己,那目光令他无处遁形,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谢天还算善良,也没调侃他,但却在旁边止不住地低笑,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这发自内心的笑声简直比直接嘲讽要更为难受。为了找回面子,松月溪解释道:“这碎片……一定……一定是出问题了。” “出问题了。”谢天将碎片拿出来,向他靠近。松月溪忙不迭跳开。 但碎片在靠近他的时候已经提高了亮度。 谢天微微蹙眉:“看起来问题很大,是么?” “就是有问题!”松月溪急了,忍不住伸手去抢,“扔了吧!这……这肯定是假的,说不定是晏春死前故意忽悠我们的。” 谢天捏着碎片,不断躲他:“都感应到其他碎片的位置了,必然不可能是假的。” “说不定其他碎片也是假的,”松月溪急道,“赶紧扔了,没用的东西捏着做什么?” “不能扔。”谢天像逗小猫一样,将碎片高高举起。 松月溪伸长手臂,竭力去够那碎片,但对方比他高半个头,他够不着,只得踮起脚尖。结果一个没站稳,直接扑到了对方怀里。 谢天下意识地搂住他。 松月溪闹了个大红脸,赶忙用力推开他。 谢天皱起眉头,捂住自己的胸口:“痛……” 松月溪又赶紧上前:“对不起!你没事吧?” 谢天摇摇头,随后将碎片递给他。 松月溪道:“你……你拿着吧。” 谢天将其收入囊中,没再逗他。随后二人继续前往月老庙。 几乎是在离月老庙还有一里地的时候,那玉轮碎片就开始光芒闪耀。谢天遥望月老庙的方向,将碎片取出来,对着那边。 可算是给松月溪找到翻盘的机会了,他马上开口:“肯定是因为感应到了另外的碎片,或者因为靠近月老庙了,所以方才我拿在手上时,这东西才会意外闪烁!” “哦,”谢天用戏谑的眼神看他,“是这样么?” 松月溪将碎片抢了过去:“肯定是!” 在他说话的时候,手中的碎片突然开始激烈闪烁,这令松月溪再次尴尬起来,但因为现在靠近月老庙了,他便保持镇定。 片刻之后两人进入了月老庙,这里有些荒凉,人不算多,有人形单影只,有人成双成对。庙的西南角种着相思树,树上挂满了姻缘牌。 看着这相思树,两个人都想到了晏春,不过他们都没有提。 作为一只爱情鸟,进了月老庙是一定要去拜拜月老神像的,雎鸠跟松月溪打了声招呼就飞走了,这两人则是拿着手中的碎片探测其他碎片的位置,没多久就探到这里的碎片就在相思树下。 这会儿天色尚早,还时不时有人来树下挂姻缘牌,两人不便当众将碎片挖走,只能先去其他地方歇着。 周围都是山林,没什么好逛的,二人飞到了供奉月老的正殿,在屋顶之上,树荫之下休憩。 松月溪揭开一片瓦,看到雎鸠站在神像肩膀上,发出鸣叫声。它是象征爱情的鸟儿,突然现身月老庙也算是喜事一桩,于是有几人进入殿内祈求姻缘,还高举起鸟食想喂它,它并没有食用,只望着这芸芸众生,为他们吟唱婉转动听的曲调。 等到太阳西斜之时,殿内渐渐安静下来。偶尔有人进入,拜一拜月老,或祈求姻缘,或讲述自己的故事。 谢天躺在屋顶上睡觉,松月溪则是趴在他旁边,认真听下面的人讲故事,有意气风发的少年人笑着讲述书院里的姐姐送了自己香囊,有害羞的姑娘讲述明日要和隔壁lt;a href=www.po18e.vip/Tags_Nan/QingMeiZhuMa.html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gt;青梅竹马lt;/agt;的情郎去看灯会,有新婚的夫妻一同来祈求长长久久…… 前面大多是幸福美好的故事,安静了一会儿后,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女子走进殿内。 她荆钗布裙,面容沧桑,或许是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她身上悲剧的色彩,雎鸠从神像上飞下来,落到了她肩头。 女子露出温柔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的羽毛,而后从包袱里掏出一块干燥的饼,掰碎了一角喂给它。雎鸠吃了她手上的,而后摇摇头,对她叫了几声。 “不吃了么?”女子轻轻摸摸它的脑袋,“再吃点。” 这饼还挺好吃的,但雎鸠不好意思多吃,于是继续摇头。 女子便又用油纸将剩下的饼包了起来,而后在神像前虔诚跪下。 “这是我进的第一百个月老庙,”她看着那神像,目光柔和,“先前有妖魔入侵村落,我和他走散了……我已经找了他三年,一直没有他的踪影,希望月老保佑我尽快找到他……” 找了三年……屋顶之上,松月溪觉得这也太难过了……一个身影单薄的姑娘,历经艰辛四处找寻自己的爱人,他忍不住为她而难过。 他再次揭开瓦片,往下看了几眼,突然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 他看着那女子,心中默念:“我保佑你尽快与他团聚。” 第95页 当他默念完这句话,仿佛神谕降临一般,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了红尘。 那女子下意识地抬头,她看到在月老神像上方,漏下来一束亮光,那光照在她身上,温暖明媚,它缓慢又坚定地驱散了她心中的阴霾。她看不清那束光后面是什么,只是心底好像突然燃起了希望,好像有个声音告诉她,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能找到那个人。 她朝着那束光的方向拜了拜。 在她虔诚祈福的时候,身后的鸟儿悄然离开,飞上屋顶,对自己的主人道:“借点钱。” 松月溪掏出一颗宝石递给它。 雎鸠叼着宝石回到殿内,悄悄塞进了女子的包袱里。 片刻之后,女子打算离开了。她摊开油纸,将那块饼全掰碎,留给了殿中的鸟儿,然后便背上行囊,去往自己的下一站。 看她离开时脚步轻快,神色从容,松月溪也受到了感染,心中莫名舒畅起来。 他枕着自己的手臂,躺在屋顶,看着湛蓝的天空。 飞鸟掠过,微风拂过,头顶的树叶簌簌作响,这样的午后颇为惬意。松月溪无意间扭头,看到谢天在自己身边静静躺着,明晃晃的光斑落在他眉宇,衬得他那张脸格外俊朗。 好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谢天鼻腔里发出声音:“嗯?” “没事。”松月溪收回自己的视线,继续侧耳倾听下一位走进殿内的人讲述自己的故事。 午后的阳光实在太温暖,他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好像是做了梦,但当他醒来时,全都忘了。彼时月光落满身,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谢天的外衣,而他本人并不在这里。 松月溪稍微感知了一下就发现对方在下面的殿内。 他拿起那人的衣物飞下去,走进殿中。谢天站在月老像前,肩上站着雎鸠。 松月溪将外袍还给他:“你也求姻缘么?” “不,”谢天穿上自己的外衣,“我从不信鬼神,只相信自己。” 松月溪看向雎鸠。 “我作证,”雎鸠抬起翅膀,“副阁主真的没有求姻缘。” 松月溪微微颔首:“那就好。” 夜深人静后,两人去到相思树下,挖出了埋在地底的碎片。松月溪手持两块碎片,尝试将它们融合到一起,他用灵力进行粘合,手中的碎片很快合二为一。随后谢天展开地图,打算看下一个碎片的位置。 这时候他们发现,原本地图上标记此处碎片的印记已经消失了。 “说明如果被融合的话,印记也会消失。”谢天道,“之前那块碎片不一定是被摧毁,也就是可能被别的什么人挖走了。” 松月溪微微皱眉:“不会是另一个晏春吧……” 他可不想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咱们得赶紧把碎片找齐。” “不急,”谢天道,“如果对方也在收集碎片,那迟早会找上我们。” 雎鸠道:“或者你俩啥也别做,就捏着手上这块,等对方找齐其他的了,你们再把他手里的抢过来,这样岂不是很简单?” “你可真是机智啊,这都被你想到了,”松月溪笑呵呵道,“万一对方并不是在搜集,而是在毁坏呢?” 所以他俩还是得积极去找。 在去寻找下一处碎片的途中,谢天收到了自家弟子传来的情报,大伙儿进入各地的月老庙找东西,倒也找了几片,但拿不走。就算是取走了,走出去不到一里地那碎片又会自己飞回去。 松月溪道:“或许得用其他碎片进行吸引才能将其带走。” 谢天便吩咐合欢宗的人就守在碎片附近,等着他们过去,顺便提防其他可疑人士。 松月溪道:“你告诉他们,若是遇到有人来抢,不必硬拼,保命要紧。” 谢天将话传到,又趁松月溪没注意的时候试着联络自家师尊,但对方依然没有回应。谢天也问过家里,家里说他师尊也没回去。 他不禁想,那人该不会被天界囚禁了吧?甚至…… 真是越想越不对劲。谢天便频频晃铃铛,希望可以得到师尊的回应,这事也无法再避开松月溪,他只能当着他的面联络。好在松月溪也理解。毕竟自那日他二人私奔后,无论是谢天的师尊,还是徐定海那边都没派人来追他们,这多多少少有些不对劲,他也想知道在他们走后都发生了什么。 谢天这么摇了两三日之后,铃铛里终于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别摇了,别摇了,头被快被你摇晕了。” 谢天听出这是那紫衣人的声音,当日在自己重伤醒来后,这人想要杀了他。他未曾与对方见过,但能感觉到师尊与之关系匪浅。 他心知松月溪没见过这个人,于是低声介绍:“我师尊的好朋友。” 身处于浩渺云烟中的梅君:“……” “前辈好,”谢天客气地跟对方打招呼,而后问,“我师尊他……” “活着,”紫衣人道,“无需惊慌。” 谢天继续试探:“活着的意思是还有口气,但是情况不太妙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放假了吗?俺还没有qaq,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感谢在20211224 23:58:51~20211227 00:2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忧穆言 9瓶;灵渊哥哥不爱你 3瓶; 第96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装睡】 “没有!”紫衣人道, “他挺好的,只是最近比较忙,不便与你联络。” “怎会不便联络?”谢天道, “忙到说句话的工夫都没有么?他一定是没有办法亲自回应我, 对么?” “你莫再瞎猜了!”梅君扶额, 心道这小子果然如那根竹子说的一样, 十分会套话, 真不能跟他多说! “顾好你自己的事,”他冷冷道, “等时机成熟了, 你师尊自会与你相见。” 谢天问:“顾好我的什么事?” 紫衣人道:“就是你俩现在正在做的。” “找玉轮碎片?”谢天看了松月溪一眼, “为何需要我们找寻碎片?您是否知晓,有没有其他人也在找碎片?” 紫衣人道:“知道, 但是不告诉你。” “哦, ”谢天看着苍茫的天空, 背着手道,“那我要去找我师尊。” “你找他??”紫衣人提高了声调, “你上哪儿找他?你上得来么?你可别折腾了!” 他明显暴躁起来了,但又缓了口气, 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你师尊说你聪明伶俐,又稳重冷静, 你也不必装作做无理取闹的样子来激怒我套话, 你若还想见他,就老老实实找碎片。” 谢天还想继续套话, 但对方却直接切断了传音。 他再次晃了晃铃铛,那边再无人应答。 他回顾刚才的对话,得出师尊的确出事了, 但情况不算太糟糕。至于师尊为何会出事,自然与他有关。谢天回想分别前的画面,当时他和松月溪要私奔,师尊追上来拦阻,但交手中却忽然开始犹豫,后来也没跟来强行拆散他二人。 此前师尊急着让他和徐潇宁在一起,但在他和松月溪私奔后对方就没再催,甚至直接消失了。说明有什么事情改变了他的想法。而现在紫衣人又让他俩先找碎片,看来现在找碎片比处理他的事要更重要。不过碎片虽然重要,但天界似乎并不需要他二人快速集齐,至少紫衣人话语中没催着他尽快。 松月溪见身边的人面色凝重,他按住对方的肩膀,对他道:“咱们尽快找碎片吧,找齐后你师尊应该就会出现。” “他应该没事,”谢天知道他在安慰自己,解释道,“据我师尊自己说,他背后有人,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事。” “哇,”雎鸠冒出脑袋,“天界也有派系斗争么?” “自然,”松月溪道,“说不定天界的斗争比人间还厉害呢。” 反正他心里是对天界没有半点好感,还颇为憎恶那九天之上的诸天神佛,觉得他们坏事干尽,十分恶心。 * 傍晚两人收到了徐潇宁的传音,对方问他俩怎么样了,现在在哪里。 松月溪正要如实告知,谢天却不让他说。 “我不在盟主身边!”徐潇宁知道他的顾虑,急道,“你们跑的时候我和师姐也跑了!我俩也私奔了!” 他说着嘿嘿笑了两声,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随后荆夏发出声音:“我们只是有些担心,只要你俩平安无事就行,无需告诉我们身在何处。” 松月溪想着,就算他们不说,徐定海也能轻而易举知道他们在哪儿,于是放下防备,跟他俩说了实话,并且朝徐潇宁问:“你师尊先前跟你说过那玉轮没有?” 徐潇宁道:“只提过一嘴,让我日后去找,别的没多说了。” 松月溪又问:“你俩现在还在外面玩着?你爹没抓你回去?” “没有啊,”徐潇宁道,“我爹发现我不见了,就问了一下,我告诉他我们私奔了……然后,然后他就没说什么了,也没来抓……” 因为做好了被抓回去的准备,但家里一直不来人,徐潇宁倒是有些战战兢兢的,这几日在外面玩也玩得不痛快,老担心会出事。 松月溪忽然有些同情他俩。看来徐定海和任孤光压根儿就没把这两个年轻人的恋情当回事,所以根本不在意他俩私奔,只要他们想,他们可以随时把两个人抓回去。同样,只要他们动了杀心,也可以随时处理掉荆夏。因此他们完全可以放两人在外面玩。 “那你俩什么打算?”松月溪问。 “先游医,”荆夏道,“走到哪儿是哪儿吧。” 这种事也没什么办法,松月溪只好对他们表达了祝福,祝他们玩得开心。 徐潇宁道:“你俩也是,有缘再见吧。” 虽然他一副此生难再见面的悲凉之感,但松月溪直觉双方还会再见。 片刻后两人继续去找碎片,在接下来十天多天里他们一共找到了五片,全都是在月老庙找到的,也没受到什么阻挠。 夜里两人在空旷的山野里歇息,谢天去给雎鸠弄吃的,松月溪坐在山头的树下,将碎片合到一起。 头顶星河灿烂,山头夜风吹拂,扬起他的发带,他一边融合碎片,一边留意着谢天的动向。玉轮的模样初见雏形,在他手中散发着莹润的光,他无意间瞥见碎片上好像有人。 松月溪连忙将其转换角度,发现在那半透明的碎片上真的有小小的人影。 他竟然在里面看到了徐潇宁和荆夏!还是他们少年时候的模样,眉眼和现在差别不是很大。那两人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一起牵着手在不知名的花海里漫跑,看起来阳光明媚,无限美好。 第97页 很快脚步声响起,是谢天回来了。 松月溪连忙向他招手:“哎,你快来看!” 谢天将收集来的鸟食放到石头上,雎鸠从他肩头落下。 等他走近,松月溪将碎片拿给他看:“这里面有人。” 谢天在他旁边坐下:“人?” 画面一闪而过,碎片里很快出现了一对中年人的面孔,松月溪道:“方才我看到徐潇宁和荆夏了,现在这又是谁?” 谢天道:“上次咱们一起喝过粥的那家。” 松月溪想起来了,当时谢天用他们夫妻二人测出只要心中有所爱就能点亮碎片。 碎片里,那妇人抱着一条脏兮兮的瘦弱小狗,她的丈夫正带着笑容喂小狗包子,两个人看着小狗,眼里满是慈爱。 白粥的热气模糊了两人的面容,画面一转,出现了新鲜的面容。这回两人谁都没认出来,好像是素未蒙面的陌生人。 雎鸠在石头上吃着鸟食,看到树旁那两人脑袋都挨到一起去了…… 它默默吃它的,没敢出声,没敢破坏这氛围。 “怎会如此?”松月溪道,“这是随机出现的么?” 他觉得这简直像看电视……只是无法自行调频道。 “他们都是人世间的爱侣吧。”谢天道,“这碎片吸收人间情爱,或许留下了他们的影像。” “这样么?”松月溪忍不住感慨,“有意思。” 他指着碎片上新的影像:“你看这个——” 玉轮里的光影变幻固然有趣,但谢天眼睛不自觉地从碎片上挪到松月溪的脸上。对方聚精会神地看着碎片上的光影,因为过于认真,嘴巴微微张开,纤长的睫毛也染上了碎片的光辉,看起来格外美好动人。 他忍不住想,碎片上,会出现他二人的面容么? 他脑子里刚过完这个想法,碎片忽然就灭了。 谢天:“……” “怎么回事?”松月溪也有些惊讶,他马上注入灵力,碎片亮是亮了,却较为暗淡。 他用肩头轻轻撞了撞身边的人:“来,一起。” 谢天马上按他指示捏住碎片另一角,碎片再度爆亮。 “等会儿。”松月溪挪了挪位,靠在树上,又招呼谢天靠近自己。 于是两人就并肩挨在了一起,他们在初夏的风里,一起捏着碎片,看里面的人间烟火,芸芸众生。 * 夜半之时,谢天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人在暗处偷窥他们。 他看向漆黑的山野,不动声色地用神识探测周围的动静,探了许久,却只感知到了一些鸟兽,并未发现除了他们以外的人。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很强烈,仿佛近在身边。 “怎么了?”松月溪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好像有人在偷看我们。”谢天站了起来,往前走几步,到了悬崖边,眺望群山,“但一你出声就没了。” 松月溪:“……” “不怪你,”谢天回头道,“本来我也没有探查到对方的存在,只是有种异样的感觉。” 松月溪刚才一直专心看着碎片,倒是没有感觉到什么。他举起手上的碎片对着不同方位,想试试这玩意儿能不能找出神秘的影子,但碎片并没有呈现特殊的东西。 “无需烦扰,”谢天看向斜插在树下的焚天剑,“应该是没人,否则焚天剑会有所察觉。” 他话音刚落,焚天剑就自动飞了出去,冲进山林,四处巡视。 松月溪也站起来,他手按在身边的树,利用木系灵根的天赋感知整片山林里的异常,但也没有探测到异样之处。 不久之后,焚天剑亦是无功而返。 “放宽心。”谢天拍了拍松月溪的手臂。两人重新在树下坐着。谢天看向对方手里的碎片:“还要看么?” 松月溪道:“不看了。” “看吧。”谢天道,“我还没看够。” “有什么好看的?”松月溪嘴上这样说着,但还是拿着碎片,和对方一起注入灵力,继续给他放映。 谢天另一只手对着焚天剑勾了勾手指,焚天剑自动飞到他手边,他将其按在身侧,轻轻拍了拍,然后聚精会神地看碎片。 碎片上的光影可真是精彩,放着放着,连别人亲嘴的画面都有。 两个人都十分平静,毕竟一个修无情道,一个生在合欢宗,该看的该懂的早就知道了。 看着看着,松月溪肩上一沉。谢天睡着了,靠在了他肩头。他以为是碎片消耗太大所致,于是将其收起,又搭着对方的脉,稍稍诊视了一下,发现他也没什么大碍,估计就是有些疲惫。 他调整姿势,让对方靠得更舒服一些,而后握着他的手,温和地往他体内注入灵力。 * 不久之后,谢天脑海中忽然响起说话声。 “他到底恢复记忆没有啊?”这是个陌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沧桑。 几乎在这声音响起的一瞬间,焚天剑就要出鞘。谢天掌下用力压着自己的佩剑,令它安静。焚天剑于是和自己的主人一起装睡。 另一人回答:“应该是没恢复的。” 谢天听出这是那紫衣前辈。 紫衣人沉声道:“他努力回忆前世,但屡遭郁离仙君的破坏,故而并未想起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是咱们天界的太子,别的一无所知。” 第98页 “这样么……”老者道,“郁离仙君还真是煞费苦心,他就不怕有朝一日这家伙恢复记忆了会恨他么?” 紫衣人道:“别让他恢复不就行了?” 老者小声嘀咕:“说的也是……” 谢天听到了脚步声,那两人好像在他识海中踏步。忽然一道白光闪过,梦境大亮,他看到了许多碎片,无数画面快速闪过,那是他的记忆。 老者与紫衣人走在其中,谢天一直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看到虚影。他们轻轻拨弄,翻看他的那些记忆,老者感慨道:“这些可不能让他想起来,不然要出事的。” 谢天想去看一眼写碎片上是什么,但又怕被对方发现自己半醒着,故而不敢轻举妄动。 老者转身,对紫衣人道:“把这些,都毁了吧。” “这……”紫衣人颇有些犹豫,“直接毁掉的话,恐怕会对他造成不可预估的伤,要么全部封印?待他形成新的记忆,那旧的记忆自然会慢慢消亡。” 他仰头看着漫天的碎片:“毕竟他要是死了,神君必定受到影响,到时候可就完了。” 老者沉吟片刻,艰难地点了头:“他的确不能死。” 他抬起手,谢天脑海中的记忆碎片被吸到一起。谢天本能般地想要抗拒,但他努力放松身体,停止抵抗,任由他们施为。 那些碎片自动融合,凝聚了一个半透明的水晶球。就在老者抛出锁链,要将其锁住时,一柄长剑突然飞来,斩断了锁链。 “你们做什么?”松月溪出现在谢天的梦境里。他手持斩红尘,挡在谢天的记忆水晶前。 “你怎么进来了?!”紫衣人显然十分慌张,“赶紧出去!” 松月溪盯着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不要问,不要看。”老者身侧出现了几根冰锥,他意念一动,冰锥瞬间射向松月溪。 松月溪本想拔剑干架,忽然想到这是在谢天的识海中,他担心打得太激烈会对谢天的大脑造成损伤,故而不敢硬来,只能迅速融化冰锥,然后回到水晶球前。 他正想看一眼谢天的记忆,老者和紫衣人却又联手发动攻击。紫衣人手中飞出荆棘,袭向他的腿脚,老者则是朝着水晶轰出两道剑光。 二人的攻势都颇为凶猛,松月溪感受到了压迫感,他本想拼命护着谢天的记忆,但现实之中,谢天仿佛感受到他有危险一般,身体抽搐了一下,顺势用力拽了他一把,将他拖出了自己的识海。 松月溪毫发无损,但也无法再阻止那两人。 那个满是回忆的水晶球终究还是被封住了。 “好了,”老者背着手,“短时间内不必再盯着他的记忆了,赶紧把新的记忆做出来吧。” 他身形一晃而逝。 紫衣人看着那被封印的记忆,叹了一声,而后随他而去。 * 晨光穿过浓厚的雾气,洒在山野。雎鸠站在树梢,他低头看树下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犹豫要不要把他们叫醒。 看着两人相互依靠的身影,它觉得还是不要叫吧,让他俩多睡一会儿。 一刻钟后,松月溪率先睁眼,他直起身来,看看谢天沉睡的脸,又看看他俩紧扣的手指,再看看沉寂的焚天剑,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 他晃了晃脑袋,好像脑海中缺失了什么,但又想不起来。 待完全清醒后他拍了拍谢天,将其唤醒。谢天初睁眼后也是有些迟钝,而后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头,面露痛苦之色。 “怎么了?”松月溪看着他,“可有不适?” 谢天皱起眉头:“好像睡太久了,头痛……” 他站起来,脚步有些踉跄,松月溪扶着他。站稳之后,谢天眺望群山,用力地吸了几口清冷的空气,努力调息,好一会儿之后才缓过来。 焚天剑飞到他身边,发出轻微的剑鸣声。 谢天拔出剑,看了看,又将其收入剑鞘。他是在装睡时被人入侵识海的,故而很清楚自己缺失了记忆,虽然不知道被封印的记忆里有什么,不过这次骗过了对方,让他们放松了警惕,对他而言已经有所收获。 他回头看向松月溪:“你没事吧?” 松月溪微微一愣:“我能有什么事?” 见他没在自己梦境中受伤,谢天也就放下心来。随后二人再度出发,去寻找剩下的碎片。 焚天剑自动飞到两人脚边,两人站上去,谢天很快与松月溪换了前后位置,站到了他后面,继而从身后轻轻抱住他,脑袋直接靠在他肩上。 松月溪:“……” 他抖了抖左边肩膀:“没长骨头么” “头痛,”谢天用额头轻轻蹭了蹭他肩膀,“靠一会儿。” 松月溪不好把他扔下去,只能让他靠着,谁让他是忘尘阁唯一的弟子呢?可不得好生照顾着。 他怕对方掉下去,于是抓住了他的手臂。 耳畔传来轻笑声,某人似乎很愉悦的样子。松月溪忽然感觉身后的人像一只黏人的大狗,他下意识想去摸摸大狗的脑袋,还好及时忍住了。 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后,谢天忽然用轻松的语气问:“有没有觉得很有趣?” 松月溪微微侧头:“什么有趣?” 谢天看着他飞扬的发丝:“私奔。” “私奔……”松月溪下意识随着他的话往下想。 第99页 私奔有趣么?的确挺有趣。刺激,又荒唐。这半个月他和谢天一起找寻碎片,去了很多月老庙,也听了不少故事。他渐渐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有时候躺在月老庙的屋顶晒太阳,或者看星星时,他总感觉,这一切似曾相似。 好像很多年以前,他和谢天也曾这样浪迹天涯,倾听世人的声音。 好像这些路,他们已经走过一遭。 从前他只顾着修炼,未曾在意世间的风景,现在一路走来,也渐渐看到了世间的美好。如若问他还愿不愿意继续看下去,他倒也是愿意的。 谢天看着他的侧脸:“阁主没跟人私奔过吧?” “当然,”松月溪斜了他一眼,“你怎么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 他堂堂玄度君,无情道第一人,自然没有与人私奔过,这尚且是第一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谢天道:“我也是第一次。” “所以呢?”松月溪面不改色,“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谢天笑着道,“只是和你确认一下,顺便也让你知道清楚。以及——” 他顿了顿,而后环住对方腰身的手臂稍稍收紧,语气强硬:“你不准有下一次了。” 松月溪侧头看他:“你也一样。” 谢天低笑:“不用你说。” 他们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又好像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orz滑跪一波,十分抱歉!缘更了家人们,这个文好像路走偏了,俺状态不太好,写的很不顺手,放假后多更点。尽量在阳历2月左右,也就是过年前后搞完全文。 大家元旦快乐! 第37章 【魔剑】 傍晚雎鸠叫着肚子饿了, 储备的鸟食都没有了,松月溪只好去给它找吃的。毕竟这鸟也算是门派里的功臣,还是得好生照顾着。 他们落在了一片山野, 不远处波光粼粼, 有一条宽阔的河。 雎鸠喊着:“我要吃鱼!” 松月溪朝河那边走去, 走了几步发现谢天没跟上来, 他回头看向对方。 谢天握着焚天剑:“我到山上看看。” “别走太远。”松月溪叮嘱了一句, 而后带着鸟去了河边。 等他俩走远,谢天转身往上走, 进入了树林。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 先用自己的神识探测了一圈, 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也确定没有人在窥探他, 而后拔出焚天剑, 放在草地上。 “我需要你帮我。” 焚天剑马上从地面飞起, 悬空竖立在他面前,它刚要发出剑鸣声作为回应, 谢天却在唇前竖起一指:“安静。” 焚天剑前后摇晃,表示知道了。 谢天看着它, 随后迟疑道:“你……再刺我一剑。” 焚天剑怀疑自己听错了,猛地后退了一大截, 又赶紧归剑入鞘。 让它刺自己的主人, 这怎么行?! “来。”谢天并起剑指,又将它召唤出来, 而后深吸一口气,左手握拳,右手剑指操控着剑, 往自己胸前刺。 焚天剑却不愿意这样做,拼尽全力抵抗他的控制。 它是魔剑,捅谁谁死,可不是闹着玩的。 “帮我。”谢天握住剑柄,手指用力在剑身上弹了几下,低声道,“像上次那样,懂么?” 上次。 焚天剑沉默,似乎在努力回忆。 谢天指了指自己胸前,做了个斩的动作。“只有你能帮我了,懂了么?” 过了一会儿,焚天剑终于理解了他的意图。 谢天笑了笑,又对它交代:“尽量别把我弄死,可以么?你应该能做到。” 焚天剑沉默片刻,而后再次前后晃了晃。 “有把握?”谢天从自己的百宝格里掏出各种救命的药摆在手够得着的地方,还取了一套干净的衣物,“刺完去找他来救我。记住了么?” 焚天剑前后摇晃。 “好,”谢天露出欣慰的神色,“我相信你。” 语罢,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平放在腿上。低喝一声:“来!” 焚天剑应声而起,剑尖对准他,一瞬间强劲的剑气如飓风般狂涌,周围树木东歪西歪。谢天坐在风暴之中,纹丝不动。 下一刻,焚天剑猛地刺向他! 谢天已经做好了皮开肉绽,血溅三尺的准备,剑却在离他三寸远的地方停下了。 他以为这家伙又怕了,于是开口教训:“你……”结果刚说一个字,焚天剑突然隔空对着他释放出汹涌澎湃的剑气。 谢天猝不及防,哇的吐出一大口血,瞬间痛得要昏过去。 他整张脸涨红,脸上脖子上青筋暴起,连忙一把抓住剑鞘,拼命压抑自己的嘶吼。 虽然没有被刺伤,但他此刻的痛苦却比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焚天剑再进一寸,再次对他发动攻击。 痛到极致,谢天眼前一黑,突然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头顶电闪雷鸣,他的身体在以极快的速度坠入深渊,随之坠落的是一些半透明的碎片,无数画面在他眼前闪过,他伸出手,却抓不住。 松月溪找来的时候就看到焚天剑在伤害自己的主人。 他瞬间血往脑门涌,大喊一声:“谢天!” “当”—— 一声巨响,斩红尘凌空飞来,将焚天剑击飞。 松月溪瞬间来到谢天身边,抱着他,焦急地问:“发生何事?你怎么样?” 第100页 他连忙取出所有玉轮碎片,将它们合在一起,又将其按在谢天胸口,让他体内注入灵力, 谢天睁开眼,怔怔地看着他,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但还是勉强抬起手,抚向他的脸颊。 那张熟悉的脸。 他张开嘴,好像要说什么。 松月溪附耳过去,对方却直接昏了过去。 “谢天!谢天!”松月溪叫了他几声,连忙运功为他疗伤。他以为焚天剑又发疯,担心它杀回来,于是扬出自己的斩红尘,命它在周围提防着魔剑,但焚天剑直接没了影…… 虽然没有被捅穿胸膛,但谢天这回也是受了很重的内伤,好在他如今的体魄和之前在浮川秘境时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而且焚天剑的确有很有分寸,它将自己的威力控制在不会把自己的主人直接弄死的程度,因此谢天还有一口气在。 松月溪先帮他镇痛,而后快速搭了个帐篷,将人转移进去,让他好生躺着。 谢天躺得极不安稳,一直紧锁眉头,痛得浑身冒汗,口中还不断地喊着一个名字。 松月溪附耳过去,终于听清,他喊的是“摇雪”。 这是神君前世的名字。 松月溪怀疑他是受到了魔剑和碎片的影响,毕竟这两样东西都和前世的神君有关。 他将碎片放在谢天身上,不断地帮他擦汗。 雎鸠在旁边叽叽喳喳叫着:“这是第二次了!那魔剑可不能再留着了!等副阁主醒了,就让他把剑……” 它说到一半赶紧打住了话头,而后惊恐地缩进了松月溪怀里,生怕焚天剑听见它说它坏话,突然冒出来把它杀了。 松月溪也怕那魔剑跑出去胡乱伤人,于是又赶紧出去找它。 然而走出帐篷他就看到,焚天剑已入鞘,正老老实实地躺在地上,它身上没有任何戾气,甚是乖巧。他将其捡起,用符篆将其暂时封印,而后埋在了外面的土里,又用自己的佩剑镇着。 待他回到帐内,谢天依旧喊着那个名字,手还四处摸索着。松月溪连忙用力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轻抚他脸庞,凑近他,低声道:“我在。” 雎鸠看着谢天的脸:“这是梦魇了么?” 松月溪也说不出来。 过了良久,直到天光大亮,谢天才渐渐平静下来。 松月溪取下他腰间的传音铃晃了晃,本想喊他师尊越江吟来给他看看,但晃了几下也没有得到回应,他便放弃了。 * 经过了一个漫长的白昼,等夜色再次降临之时,谢天终于缓缓苏醒。 他人苏醒的那一刻,痛觉也开始苏醒。虽然焚天剑已经算是很有分寸,甚至保住了他的命,但剑造成的痛还是非常真实的。 睁开眼,他艰难地动了动眼珠子,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帐篷里。松月溪背对着他,坐在旁边,似乎正在捣药。 对方银白色的发丝从肩头顺着瘦削的背散落在草地上,看着这熟悉的背景,谢天心绪动荡。 他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松月溪已经有所察觉,马上扭头,继而露出惊喜神色:“你醒了。” 谢天挣扎着要起来,松月溪连忙按住他:“别动别动!” 虽然如此,谢天还是强行坐了起来,随后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松月溪扶着他,赶紧检查他的伤势。 谢天紧紧地盯着他,下意识朝那张熟悉的脸庞伸出手,却在将要触及的时候又惶恐地缩了回来。 “你……” 松月溪抬起头:“干嘛?” 谢天嘴唇颤抖:“我……” 松月溪见对方眼底泛红,一副历经沧桑百转千回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蹙眉:“你被焚天剑伤到脑子了么?” “没有。”谢天摇摇头,又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仿佛是在印证,眼前这一切,不是梦。 随后他倾身轻轻抱住对方,喉头滚动:“你……受苦了。” 突然被抱的松月溪:“……” 他的确受苦了,吓得半死不说,还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人救回来,这一天一夜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熬到现在简直精疲力竭。 “吃药。”他伸长手臂从旁边的案台上拿了两颗刚搓好的灵丹,塞到谢天嘴里,而后又按着他,“躺下。” 谢天没什么力气,只能乖乖躺着。 松月溪坐在他身边,手轻轻放在他胸口,继续帮他疗伤:“还很痛么?” 谢天看着他的脸,摇了摇头:“不痛了。” 松月溪看他脸色惨白,额头还在不断冒汗:“你是真的被伤到脑子了么?” 谢天牵动嘴角:“可能吧。” 松月溪:“……” 他觉得真的得让越江吟来看看他徒弟,于是再次摇铃铛,但依然没得到回应。 过了一会儿,他问谢天:“你的剑到底是怎么回事?” “剑,”谢天眼神有过一瞬的迷离,仿佛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何事,“剑呢?” 松月溪朝帐篷外喊了一声:“进来。”而后拨开门帘。 焚天剑马上出现在门口。 他将其拿进来,放在谢天身边。 谢天轻轻拍了拍剑鞘:“我与它参悟剑招,所以才不慎受伤。” “不慎受伤??”松月溪忍不住提高了嗓门,“你差点死了好么?!这剑真不能用了,咱们找人把它熔了吧。回头再上别的地方给你弄一柄更好用的剑。” 第101页 这话一出,焚天剑马上发出凄厉的剑鸣,仿佛十分委屈。 谢天笑了笑:“没事,不会再发生那种事了。” 松月溪不悦道:“上次也这么说的,不还是发生了?” 谢天低声道:“真的不会了……” 两个人为剑的事小小地争论了一会儿,松月溪是不想留它了,但对方极力保着,看起来是很舍不得扔。虽然松月溪嘴上说帮他弄一柄更好用的剑,但心里也知道,焚天剑是各种意义上的极品,很难再找到它的替代品。 说了半天,他也只能尊重谢天的想法,最终跟他约定再一再二不再三,再有下次说什么也得把焚天剑熔了。 谢天倒是答应得十分干脆,并且笃定不会再有下次。 这事说完,松月溪展开地图,查看地图上玉轮碎片的状况,目前未有其他碎片熄灭或者消失。 谢天在旁边看着他:“你……” 松月溪瞥向他。 谢天又抿了抿嘴:“我……” “什么你你你我我我的?有话就说。”松月溪简直要被他烦死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谢天想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想说,你休息一下吧。” 松月溪合上地图,伸了个懒腰:“是该休息会儿。” 他往案台上一趴,闭上双眼。 谢天在旁边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伸手捏住了他腰侧挂着的那个月光宝瓶。 松月溪睁开一只眼,看他的动作。 谢天也只是看了看宝瓶,没有做什么,很快就松开了。 休息了一夜之后,谢天便要继续寻找碎片。 松月溪十分无奈:“你都伤成这样了,不急,过几日再继续吧。” “我没事了。”谢天坐了起来。他虽然伤的重,但还是有赖于焚天剑这次很有分寸,所以没伤到他的心脉,加上松月溪的治愈力更上一层,又用上了玉轮碎片,所以他也恢复得很快。 虽然松月溪自己也惊叹他这次恢复得挺快,但保险起见,他还是强行又按着谢天,让他多休息了一个白日才带他继续前行。 他御剑带着谢天,谢天在他后面,伸手搭在他肩上,但又很快缩回了手。 松月溪扭头看他,谢天一脸局促,躲避着他的眼神,而后结结巴巴地问:“你……你饿不饿?” “哈?”松月溪抬手摸他额头,“没发烫……我说,要么你回家歇几日吧,让你爹找人给你驱个邪。” “不用不用!”谢天连连摇头。 松月溪再次检查他的伤势,也没看出他有被邪祟附体的迹象。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次受伤之后,谢天好像又变了,在他面前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仿佛做错了什么,有点怕他,似乎想跟他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他百思不得其解,又问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按下此事。 * 半日后,谢天收到合欢宗弟子传来的消息,说是有人抢夺碎片。 对手实力高强,几个弟子按照预先说好的那样,没有硬拼。 “是个红衣白发的美貌女子,境界很高,她手中似乎有你们说的那种碎片,直接就将我们看着的碎片吸走了。” 传音铃中传来情报,谢天让他们小心追寻对方的踪迹,而后与松月溪调头朝那个方向赶去。 隔天两人再次得到消息,另一处碎片也被那女子拿走了,对方走之前还杀了当时在月老庙里祈福的男男女女。 合欢宗的人与之对拼,也没救下几个,自己人还伤了许多。 谢天马上传讯给其他的弟子,让他们多加小心,随后他又试着联络自家师尊,想问问是否又是他们天界的什么小神仙下凡来害人,但他师尊依然没有回应。 到了晚上,谢天的师兄唐川传来消息,告知他们,那女子现在在泉东古城。 谢天和松月溪正御剑往那边赶,松月溪展开之前流繁馆馆主给的地图,在泉东古城确有碎片,目前还没消失。 “交上手了?”谢天问,“她是人是妖?” 唐川呵呵笑着:“是个……是个漂亮的狐仙姐姐。” “狐仙姐姐?”谢天听着他这声音不对,“你被魅惑了?” “那……那倒没有……”唐川支支吾吾道,“我只是……只是……” 听起来,他好像说不出口。谢天有些心急,正想让他把话说清,那边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他只是被我抓起来了哦。” 这声音甜美温柔,还带着笑意,如果忽略她说话的内容,听起来的确就像仙女。 松月溪问:“你想做什么?” “是天上地下最美的玄度君么?久仰久仰。”那狐妖道,“我想做什么?当然是想要你们手中的玉轮碎片。你们有多少?” 松月溪和谢天对视一眼,两人没有回答。 “不想说?”那狐妖自言自语道,“无所谓。反正一碎片换一个人,你们看着办吧。” 松月溪问:“你抓了多少人?” 唐川道:“我们……这里有五个弟子。再加上我那位……” 谢天:“你那位?你哪位?” 唐川吞吞吐吐:“就……先前揍我那个。你没见过……来了就知道了。” 谢天终于反应过来,那位应该是唐川那相好的,一个男的,估计是跟着唐川一起看守碎片,也被抓了。 第102页 “一共六个哦,”狐妖道,“等会儿再去抓两个回来。” 松月溪道:“休要再伤人,否则定要你死无全尸!” “不伤人不伤人,”狐妖笑嘻嘻道,“二位莫要着急,也无需担心,你们俩先去帮我把其他的碎片找齐,东西都备妥了再过来。我就在这里等着,也会好生照顾这些人,保证不把他们饿死,还会让他们快快乐乐舒舒服服的。” 谢天道:“我要看到人。” “行。”那女子应下了。随后唐川让谢天找面镜子,谢天翻自己的百宝格,取出了门派里常用的法宝。他将镜面擦拭干净,很快在上面看到了合欢宗弟子的身形。 几人昏迷着,倒在一起,只有唐川一人清醒。 唐川看着镜面,一脸苦涩地挥了挥手:“晚上好……” 狐妖未露面,镜中只能看到她的一片红色衣角。唐川悄悄将镜面朝她那边转动角度,刚转到一半,对方直接弹出一颗石子,打碎了镜面。 “看完了?没骗你们吧。”她笑吟吟道,“等你们哦。” 语罢,她切断了传音。 雎鸠从松月溪的袖中飞出:“她怎么会知道玉轮碎片的事?” “你还说呢,”松月溪戳了一下它的脑袋,“这让别人帮忙找碎片的法子跟你之前说的一样。” “不是我教的!”雎鸠急道,“只是巧合!我对天发誓!!这只能说明我有先见之明,说明我可聪明了。” 松月溪当然知道这鸟是无辜的,只是没想到真有人想了这个法子,还用来对付他们,这下可就麻烦了。 合欢宗的人是为了他和谢天才陷入危险,他无论如何也不希望有人为此受伤甚至丧命。 他俩原本找到了七个碎片,但已经融合到了一起,松月溪试着将它们分成六片,却无法分成相同大小。 谢天从他手中拿走较大的一片,而后对他道:“剩下的收起来。” “你要一换六?”松月溪道,“怎么换?直接动手?” 谢天故弄玄虚:“到时候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还活着,在码,更完这章依旧更新不稳定,后面可能好几章一起发吧。 如果彻底不更啦会进行说明并解V哒,绝对不会三个月更一章硬拖着。 现在还在努力写,年前还会更新的。 年底啦,大家出行注意防护哦。 感谢在20220101 19:11:11~20220116 11:44: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上无名、邶风 2个;风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лина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狐妖】 两个时辰后, 两人到达了泉东古城。 狐妖伤人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全城,这会儿才刚起暮色,城里的百姓已早早关了门, 躲在屋里不敢冒头, 街上只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小摊, 小商贩也都是缩着脖子战战兢兢, 算是拿命做生意。 这里的月老庙在城西的松柏山里, 虽然离都城有些远,但平素里去的人倒是挺多, 硬生生被踏出了一条宽敞的路。 二人淌着暮色, 靠近那危机四伏的月老庙, 远远就看到一只大号的白色狐狸蜷在屋顶上睡觉。她白色的尾巴尖儿垂下屋檐,左右晃动着, 明显是在假寐。 一点斜阳余晖落在她身上, 在她洁白的毛发上抖落了一层金色的粉尘, 让她看起来格外美丽。她额头有一个红色的花钿,像是花朵, 又像火焰,美得惊心动魄。 听到脚步声, 她耳朵动了动,而后缓缓睁眼, 抬头, 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却是风情万种。 松月溪和谢天踏进庙中,抬头看她。 她站起来, 伸了个懒腰,蓬松的尾巴抖了抖。 “七尾,”松月溪低声道, “果然不容小觑。” 谢天仔细看了看:“是九尾天狐,有两尾似乎被砍了。” 狐妖尾巴越多实力越强,能修炼出九尾,这只的道行已是狐中的至尊王者。 活动了筋骨后,她从屋檐上轻盈跃下,落到了院中的枯树上,化成红衣白发的美貌女子。一条白色的尾巴从她衣摆下漏出,精神十足地晃动着。她额头上依然带着那红色的花钿,眼尾是红艳的妆容,却丝毫不俗气,反倒张扬动人。 她坐在树上看了两人几眼之后,而后翩然落地,像凡间的小姑娘一样向他们行了个礼,带着盈盈笑意,做出害羞的模样:“小女子见过两位郎君。” 下一瞬,她鬼魅般出现在两人身边,一边绕着两人打转,近距离看他们的脸,一边细致点评:“两位郎君可真是玉树临风,丰神俊朗,朗……朗目疏眉,眉清目秀……” 狐狸毛拂过鼻尖,松月溪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谢天靠近一步,掌中焚天剑爆发出剑气,驱散了浓郁的狐媚气息。 松月溪揉了揉鼻子:“你掉毛。” 狐狸脸上一红,稍稍退后一步:“抱歉抱歉,失礼了……” 谢天看向她身后。 “人都在呢!”她读懂了他的眼神,马上招呼两人跟她走。 穿过供奉月老像的正殿时,雎鸠从松月溪肩上飞走,留下来拜月老。 合欢宗的人都被晾在正殿后面,三人进去的时候,看到唐川正撅着屁股,吃力地将其他昏迷的人拖开,让人与人之间隔着距离。 第103页 一看到谢天来了,他马上直起身来,激动地喊:“师——” 一句“师弟”正要脱口而出,他又看到了谢天身后的松月溪,于是及时改口:“是……是小天啊,你可算来了!” 谢天上下打量他,问了句:“没事吧?” “我没事,我……我还好,”唐川看向一旁,“他们有事。” 地上躺着五人,四个合欢宗弟子,两男两女。还有一个白净秀气的男子,单独躺在草席上,身上盖着唐川的外衣,身下还垫着毛毯,看起来待遇很不一般。 这就是唐川那相好的,名叫林琅。 看到唐川如此差别对待众人,谢天盯了他一眼。 唐川自然知道他这眼神什么意思,他自知理亏,忍不住惭愧地低下了头:“我……我就一件衣服,他……他打人的。” 谢天沉默不语。 唐川梗着脖子,下巴指了指旁边的松月溪,小声嘀咕:“换你不也一样?” 谢天回答:“我不会。” 他毕竟是少主,不能让同门寒了心。 “这是怎么了?”松月溪看向地上那几人,只见他们全都面颊绯红,带着笑容,好像是在做梦。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扭动着往旁边滚去,然后摸到了最近的林琅。 唐川赶紧将人搬开,而后一脸尴尬:“他们……他们都中了毒,那种毒。” 松月溪不解:“哪种?” 谢天却是一下子就懂了:“那种。” “对,那种。”狐妖上前,双手背在身后,脚步轻盈,“我没有伤他们,只是让他们做了美梦罢了。” 然而这些人面红耳赤,嘴唇干枯,呼吸急促,全然不像是做了美梦的样子。 松月溪蹲下,为几人诊脉,很快冲谢天点点头。 刚好林琅醒了,他睁开眼,眸中也一片通红,看着颇为不适。唐川赶紧喂他喝了点水。 林琅抬眼打量松月溪和谢天。唐川马上低声为他介绍。 狐妖伸出手:“碎片呢?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她葱白的指尖生着细长尖锐的红色指甲,像是血染红的一样。 松月溪道:“你已修炼出九尾,虽然不知为何被砍了两条尾巴,但只要继续耐心修行,就有机会得道飞升,成为一代狐仙,又何必趁此关键时候大开杀戒,自毁道行?” 狐妖道:“我被断了两尾,再想长出来可不易。听说玉轮吸收天地灵气,可以帮助修行,所以我自然要合成它。” “谁跟你说的?”松月溪眉头一皱,“玉轮碎片吸收的是天地间的情爱,顶多只能治愈伤病,并不能提升修为,你怕不是被骗了吧?” “是你被骗了吧?”狐妖道,“玉轮吸收情爱,这我自然知道,我还知道,情爱是天地间的至强力量,所以玉轮可以助我功力大涨。” “不,”松月溪道,“你真被骗了,到底是何人告知你玉轮之事的?” “别想忽悠我,我不会上当的。”狐妖没了耐心,踏前一步,“东西呢?” “既然你冥顽不灵,那也没办法,你就等着功亏一篑吧。”松月溪看了谢天一眼,谢天旋即摊开掌心,里面躺着五个碎片。 狐妖见了当场愣住。 谢天手中的碎片只有指甲盖大小,她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两人:“怎么会这么小?!” “什么?”松月溪同样露出震惊的眼神,“难道你手上的碎片很大么?我们拿到的就是这么小啊。” 狐妖手中挽花,指尖出现了一个碎片,比他们手上的大多了。 松月溪马上故作惊讶:“哇!你的碎片也太大了!” “是啊是啊!”刚好归队的雎鸠也在旁边附和,“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碎片,怎么你的碎片看着这么大?我们遇到的就这么小?你都是在哪里找的?” 狐妖看看自己的,又看看他们的,一时间也迷惑了。 “甭管大小,”她警觉地攥紧自己的碎片,又看向谢天,“你手里才五片,要如何救这里六个人?哪一个是你们决定放弃的?” 六个人,四人还沉在梦里,只有唐川和他相好的林琅醒着。 谢天看过去,林琅马上开口:“我留下吧。” 毕竟他是外人,被抓的人里面就他不是合欢宗的人,遇到这种逃生的情况,他自然要把自己排除在外。 唐川哪好将他丢下,立刻对谢天道:“你带他们走,我留下。” “不。”林琅还要与他争,唐川直接打断了他。 “别吵了!”他大声道,“你跟小天走,他会安顿好你的。你乖乖听话不要自己乱跑,不用担心我,我自己想办法。” “谁担心你了?”林琅道,“我只是不想欠你的情。” 唐川笑了一下:“那你可就欠的多了。” 林琅努力压制自己体内的毒:“所以……这次不能再欠了。” 他挣扎着对谢天拱手:“劳烦你将他带走吧,他为了保护我们已经身受重伤。” “我没事!”唐川急了,“莫再多说!听我的!” 他对谢天道:“他们几个都中毒太深,需要尽快救治,你赶紧带他们走。” 谢天看着狐妖:“解毒。” “你们的碎片太小了,”狐妖道,“就这么点碎片,我只能给你两个人,剩下四个,再拿更多的碎片换,毒也下次一块解吧。” 第104页 雎鸠站在谢天肩上:“你言而无信!” 狐妖盯着这弱小的鸟:“能给两个人我已经很仁慈了。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她对着雎鸠释放出大妖的威压,但雎鸠仗着副阁主是魔,傲立在他肩头,根本不惧她。 松月溪道:“我们全都要。” 他说着,忽然袖中飞出两道白绸,缠住了地上的两人,将他们往自己身边拉。 “找死!”狐妖眼神一厉,然后几条长尾从裙摆下刺出,袭向昏迷的人。 “喂——”谢天喊了一声,将手中的五个小碎片朝她面门扔去,狐妖立刻伸手去接。 趁她分心之时,松月溪已经将两人拉到了自己身后。狐妖打算来抢,却被谢天拦住了。 魔剑出鞘,谢天专盯着狐妖的尾巴砍。 “焚天剑。”狐妖也是识货的,乍然看到传说中的魔剑,她也有几分忌惮,连忙后退几步,躲避攻击。 她见抢不回松月溪救下的两人,就转头伸出尾巴,去抓剩下的几人。四条尾巴一条抓一个。 唐川见状马上扑过去抱住林琅,结果和他一起被狐尾缠住。 松月溪和谢天各挥剑对付一条尾巴,快速救下了两人。唐川和林琅却被拖走了。 狐妖逃出月老庙,进入了山林中。两人刚追出去,周围就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狐妖在迷雾中发出尖锐的笑声。 “就算你们将人抢走了,也解不了他们的毒!!这两人我先带走了,等你们找到其他碎片,再来……”话没说完,她突然发出一声痛呼,继而慌乱地喊,“谁?!” 松月溪朝着树林拍了一掌,瞬间驱散了浓雾。与此同时一支金光箭呼啸而来,射向狐尾。 是徐潇宁。 狐妖连忙松开人质,躲避利箭。那金光箭却是会拐弯的,还是射中了她。 金光箭专治妖魔,狐妖发出凄厉的惨叫,快速咬牙拔出箭,而后落荒而逃。 “休走!” 松月溪喊了一声,而后取出自己的玉轮碎片,猛地注入灵力。碎片突然光芒大亮,而后狐妖手里的碎片被吸了过来,除了谢天扔出去的那细小碎片,还有她自己原本寻到的。 “我的!”狐妖伸出手,本欲夺取,但看看三面强敌环饲,只得暂时放弃。 她尾巴一晃,钻入林中逃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二更。初十之前两天一更。 新年快乐。祝大家一切都好。 留言有新年红包噢。 ps.为了不留坑,作者会尽力完结,但写的不对劲是事实……就写的不好,没有达到我的预期。尽力完结的意思就是只能努力完结,可能没办法呈现很精彩的内容。愿意看的先看着吧,等完结了我会想办法返红包的。每次写的不好的时候我就不好意思让大家花钱hhh,看到有人订阅我就好惭愧的,但是我又很想完结,所以只能这样啦。 返红包这个也没啥,大家不用觉得作者吃亏啦啥啥的,也不用担心作者的心态。我现在心态很好的,能够正视自己的不足,也会努力找到适合自己的题材和路线,想办法提升自我,弥补不足。 总之,作者人间真实,写的不好的时候就不好意思收钱,等我写出更好的作品了就心安理得开心赚大家的币hhh。问题不大O(∩_∩)O我会继续加油哒,感谢支持么么哒。 第39章 【报复】 谢天去林中寻找唐川和林琅, 松月溪则是快速回转月老庙,以防狐妖打个回马枪将先前几人劫走,还好大伙儿都还在。 不久之后, 谢天与徐潇宁各自背着一人回来。 林琅毒发昏迷了, 唐川还清醒着。 看到徐潇宁, 松月溪问:“你怎么来了?” 徐潇宁将昏迷的林琅放下, 笑着道:“我来不是很正常么?” 松月溪指挥他俩将六人都放到一起, 而后拿出所有的碎片。唐川一看就瞪大了双眼:“你们有这么多碎片!方才为何只拿出五片?还那么小!” 雎鸠飞到他头上:“不然怎么试探出你对你那相好的爱得深沉?” “什么?”唐川看向谢天,“你们是为了——” 谢天没搭理他。 几个中毒的人还在地上带着痛苦又欢愉的笑容扭动着。 松月溪将他们原有的碎片和从狐妖那里抢来的合到了一起, 已经形成了一轮弯弯的弦月。他手握半块玉轮, 注入灵力, 另一只手按在伤者胸前。莹白色的光辉自他掌下汇入伤者体内,对方很快停止躁动, 不一会儿面色就恢复如常。 “解毒了?”唐川颇为惊讶。 “应该没事了。”松月溪随即又替另外几人解毒, 结束之后他将玉轮收起。 “原来你们早有把握解毒, ”唐川道,“怪不得你们无惧狐妖的威胁, 直接跟她动手。” 那狐妖也是大意了。原本她下了毒就有恃无恐,所以直接让他们见了人。但松月溪来了后, 简单看了看,就自信能解毒, 于是给了谢天暗示。 “你呢?”谢天问, “你有没有中毒?” “没有没有,”唐川一脸尴尬, “我没有……她总得留一个清醒的跟你们说话。” 虽然他没有被下毒,但也受了伤,松月溪还是为他进行了治疗。 中毒的人没这么快清醒, 需得找地方休息,徐潇宁提议:“要么带大家到归元殿最近的据点去歇着?” 第105页 虽然先前徐定海阻拦过谢天和松月溪私奔,但并不算什么大事,两人没有介怀此事,很快同意了徐潇宁的安排。 出月老庙之后,徐潇宁吩咐在外面等候的归元殿弟子在此地寻找狐妖的踪迹,并安抚百姓,而后他带着几人去了邻城的听雨轩。 将伤患安顿好之后,已经是子时,几人这才有功夫说话。 松月溪朝徐潇宁问:“你师姐呢?” “在家啊。”徐潇宁道,“我们前几天一起回去了。” 他俩在外面玩的时候接到了归元殿的消息,说是有狐妖接连闯了几个月老庙,杀了不少当时在庙里祈福的年轻男女,这种在特殊地点针对特殊人群开展的杀戮必有玄机,两人马上没心情玩了。徐潇宁立刻联络自己的父亲,朝他索要更多情报。 他爹让他回去再说。 毕竟事关重大,他俩也没犹豫,很快就回家了。 到了家里,徐定海也没责骂他们,还是和之前一样,简单问了问他们在外面的经历,而后就将狐妖的事详细告诉了他们。 荆夏听完就去照看受伤的弟子去了,等她离开了,徐定海才收敛一身和气,对着儿子露出严肃的神色。 “私奔好玩么?”他问。 “呃……还,还行吧。”徐潇宁难得见父亲这般严肃,突然也害怕了起来,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不敢再与他对视。 “你是什么身份?竟然也学别人私奔?”徐定海背着手,盯着儿子,“你是想害死她么?” 这话一出,徐潇宁顿时紧张起来。 身为归元殿少主,他的确不该意气用事,直接丢下自己的责任,说跑就跑了。 他怯怯地看了自家父亲一眼:“我师尊呢?” 徐定海抬起眼帘,往上面看了看,沉声道:“回去了。” “回去了?”徐潇宁问,“做什么去了?” “不知,”徐定海深吸一口气,“我再三叮嘱,有些事不能你能抗衡的,你怎么偏就不听?你真要至她的生死于不顾么?” “我……”徐潇宁看着地面,说不出话来。 看到儿子这样,徐定海也不好再说了。沉默片刻后,他拍了拍对方肩膀:“好了,如果你师尊怪罪下来,我会帮你求情的。” 在家歇了不到半日,徐潇宁又赶紧扛起自己的责任,筹备着带人出来对付狐妖。他和荆夏之间对这种事早有默契,荆夏也是支持他出来的,只叮嘱他多加小心。 他走之前,任孤光意外赶回。 乍然看到多日不见的师尊,徐潇宁是既亲切,又害怕。原本笑着向他跑去,跑到一半又停下了,怯生生喊了对方一声,再不敢靠近。 “你还知道回来。”任孤光对他亦是极为不满,“还以为你忘了自己是谁呢。” 徐潇宁立刻低头认错:“弟子未曾忘记……” 任孤光眉头紧锁,看着也是有些疲惫,故而没有过多问他和荆夏的事。 在得知徒弟要出门对付狐妖后,他叮嘱了几句,让他千万小心,而后又对他道:“那狐妖频繁闯月老庙,应该是为了搜刮散落在各地月老庙里的玉轮碎片。先前我对你和神君提过的,玉轮本就是神君遗物,他现在和谢天也在找寻碎片,狐妖手上应该也有。你须得帮助他,从狐妖那里抢走碎片,助他合成玉轮。只有玉轮完好,并且力量恢复,才能解决天界的麻烦。” 徐潇宁应下此事,然后就出发了。 眼下他对面前两人简单说了自己的经历,但并未透露他师尊的事。 雎鸠听完辛辣点评:“你都自己回去了,这还叫什么私奔?这叫哪门子的私奔?” 松月溪随即瞪了老鸟一眼,让它闭嘴。 “没办法嘛,”徐潇宁也是一脸愁苦,“我肯定不可能不管不顾在外面跑一辈子……” 松月溪用同情的眼神看他:“早就料到了。” 徐潇宁一声叹息,随后问:“接下来二位有何打算?是送合欢宗的人回去么?” “已经喊人来接了。”谢天道,“我们留下对付狐妖。” “那就继续合作了。”毕竟也是老搭档,能再度联手,徐潇宁心中轻松了不少。 他向两人打听他们和狐妖交手的细节,松月溪将开打之前自己和狐妖的对话转述给他。徐潇宁听了也有些疑惑:“有人骗她玉轮可以增长功力,那她背后的人又是何种目的呢?想得到玉轮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雎鸠道,“其实玉轮真的可以增长功力,只是你们不知道?” 松月溪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它:“玉轮能不能增长功力,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么?” 雎鸠这才想起,自家阁主好像是那什么神君来着。这玉轮本就是他前世的法器,他自然对其最为了解! 它顿时哑口无言。 “真要说增强功力倒也是可以的,只是……”松月溪顿了顿,他看看手上半成的玉轮,含糊道,“只是一般人拿着肯定不行。” 他拿着倒是可以。 “还有——”他看向谢天,“你应该也行,你体内有那玩意儿……情种。在情种的作用下也可以吸收玉轮的力量。除此之外,旁人拿着就只能治病解毒,或者进行防御。” 他将东西递给徐潇宁。徐潇宁拿在手上试了试,果然如他所说,无法吸收玉轮蕴藏的灵力。 第106页 过了一会儿,玉轮在他手上灭了。 徐潇宁顿时手足无措:“哎,这怎么回事?被我弄坏了?” “别慌,”松月溪道,“你心里想着你喜欢的人,就能让它发亮。” “真的么?”徐潇宁第一时间想到了荆夏,几乎是脑海中刚出现那人的面容,他手中的玉轮马上开始恢复光泽。 “这么神奇?”徐潇宁忍不住笑了,“敢情这法器真的是靠爱发功啊。那——” 他看向松月溪,忽然笑容凝固。要知道对方之前可是修无情道的,这要如何使用这件法器……不过,也可能人家本来就是神君,所以可以轻松驾驭。 关键徐潇宁并不知道这两位忘尘阁的阁主,两个说好要捍卫无情道荣光的人,现在究竟发展到哪一步了。 他又不敢问。 把玉轮点亮后,他将其还给了松月溪。“如果狐妖背后还有人,那这个人肯定不简单……玉轮的事,应该没多少人知道吧?” 另外两人也是同样的想法,但目前又找不到怀疑对象,毕竟他们所接触的,能知道玉轮之事的人甚少。 几人一起商量下一步的动作。松月溪道:“我们抢了她的碎片,她肯定会来找我们。她手上有我们想要的碎片,我们也得找她。还得搞清楚,到底是何人在背后指使她。” 谢天道:“她是九尾天狐,不该无名无姓。” “这个在查了,”徐潇宁道,“九尾天狐少之又少,只要是曾经露过面的,一般都会在修真界留下蛛丝马迹。” 松月溪拿出之前流繁馆馆主送他们的地图,上面分布着玉轮碎片的位置,目前已经灭了大半,只有零星的四片还在亮着。 “她或许会来找我们,也可能会先去抢夺这几处的碎片,而后再来复仇。”他对徐潇宁道,“需得通知这几个城镇的村民暂避。” 徐潇宁接过地图,马上叫来了归元殿弟子,吩咐他们去办。 松月溪又对谢天道:“你让你那些朋友也别在这几处的月老庙守着了,直接撤吧。咱俩去最近的这处把碎片拿了。剩下的若是被狐妖捷足先登,就先给她。反正她就算拿到了也得来找我们。” 徐潇宁指着地图:“那我去这一处。” “你无需动身,”松月溪道,“你留在这里保护那几个受伤的人,同时联络各处,收集情报,随时准备支援我们。” “行。”徐潇宁很快接受了他的安排。 走之前,谢天去看了看合欢宗的几人。俩女弟子一间房,俩男弟子一间房,唐川和林琅一间房。依旧只有唐川醒着。 一看到少主来了,唐川多多少少有些心虚,连忙低头认错。 谢天没说什么,只叮嘱他照顾好其他人:“门派很快会来人接你们。” 唐川点点头:“包在我身上,少主放心吧。” 谢天在他床边坐下,传音给尚在各地守着碎片的合欢宗弟子,让他们撤。 等他联络完。唐川拍拍他肩膀:“哎,师弟,你跟那忘尘阁阁主进展如何了?听宗主说你俩都私奔了,是不是已经……” 他用手比了个动作,微微挑眉:“成了?” 谢天和松月溪的事儿早在合欢宗内部传开了,引起了热议。大伙儿听闻少主与无情道第一人玄度君私奔了,都对其产生了崇高的敬意。本来私奔已经很厉害了,还是跟玄度君私奔,还逃脱了数位大能的围杀,实在是跌宕起伏,精彩绝伦,震撼人心……弟子们都恨未能亲眼见证,纷纷缠着有幸在场的几位长辈讲述。 谢天那几个长辈原本是去劝说他和徐潇宁在一起的,但是当他们看到谢天和松月溪不顾一切为爱私奔,也被他二人打动了,于是和他的父亲厉长虹一样,改为支持他俩,并且为谢天感到骄傲和自豪,逮着他一顿猛夸,翻来覆去讲述他的光辉经历,一个个也不嫌累。 谢天俨然已经从合欢宗少主变成了合欢宗的英雄。 只是他漂泊在外,对这些事并不知情。 他斜了唐川一眼:“管好你自己。” “师兄这不是关心你么?”唐川挪了挪屁股,稍稍靠近他,“到底成没成啊?都私奔了,该不会还……还没到那一步吧?” 谢天沉默不语。 唐川感到匪夷所思:“这都行?都私奔还没……你到底行不行啊?你太给我们合欢宗丢脸了!!” 说着他开始阴阳怪气:“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都私奔了还没亲上嘴吧?!” 谢天皱起眉头,恨不得当场给他一拳:“亲了!” 刚私奔的时候,两个人就意外蹭了蹭嘴唇,虽然是意外,但也算是亲过了吧。 “就只是亲了?”唐川追问,“后面呢?做了没?到哪一步了?卡在哪里了?跟师兄说,师兄帮你想想办法。” 谢天站了起来:“我要走了。” “走什么走?不急这点时间,”唐川拽着他的手臂,强迫他重新坐下,“天大地大,你的事才是最大的,必须先把你的问题解决掉。全门派都等着你把人带回去呢。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你俩还如此生分,都还没合二为一,亲密无间,你说说这这这……这怎么行呢?!这事要传出去,必定会在门派内部造成动荡。你……” 他看着谢天的脸:“是他不愿意,还是说他虽然愿意但还没准备好,亦或者……你身体不行?上回我们给你的药,你用过么?” 第107页 “没有!”谢天怒道,“说了我不需要。” “不需要你怎么还没成功?”唐川道,“毕竟他修无情道的,情况特殊,可能相较常人来说难以动情,你对他用点药也没什么,你提前跟他说好就行,他都愿意跟你私奔了,想必也能理解。而且那些药也都是无害的,只要别多用就没事。你——” 谢天握紧拳头:“你闭嘴。” “好,我再说最后一句,你——”唐川话说一半,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随后谢天打开自己的百宝格,翻出了之前师兄师姐们好心送给他的瓶瓶罐罐和奇怪物品。 他打开药瓶,捏住唐川的脸颊,往他嘴里倒了小半瓶。 唐川瞪大了眼睛:“!!!” 救命!!! 他眼神中释放出求饶的意愿。谢天却视而不见,又打开第二瓶药,往他嘴里塞了两颗。 唐川简直有苦说不出。 随后谢天直接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大家吃好喝好发大财~ 初十之前应该可以至少2天一更的。么么哒。 第40章 【打赌】 离开听雨轩后, 松月溪和谢天去取最近的碎片。 天还没亮,二人御剑而起,穿行在夜色里。 谢天莫名起来想到了唐川的话, 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松月溪注意到了他异样, 扭头问:“怎么了?” 谢天站在焚天剑上, 欲言又止:“我们……” “我们什么?”松月溪脚踩斩红尘, 离他更近一些, 侧头,耳朵对着他, 做出认真聆听的样子, “发生何事?” 谢天看着他的侧脸:“我们……还在私奔吧?” “对啊, ”松月溪唇角带着淡淡笑意,“算是吧, 还没结束。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天张了张嘴, 不知该说怎么说。 “不说我就不问了。憋死你!”松月溪瞪了他一眼, 而后御着斩红尘往前飞了,再不管他。 谢天踩着焚天剑跟上去, 依旧与他并行。 松月溪却好像烦他不把话说清,于是与他拉开距离。谢天再度跟紧。二人便在夜空里上演着追逐大戏。这么闹了一会儿后, 松月溪觉得没意思,便不再乱飞。 他取出现有的碎片, 百无聊赖地将它们合在一起, 又打散,如此反复。碎片在他手上旋转, 环绕,一会儿变成一个环,一会儿竖成一排。又一次将它们合成弯月之后, 他将其握在手上,低头看着。 这半个玉轮现在是暗淡无光的。 这时候,谢天收起焚天剑,来到了他身后。 松月溪头也没抬:“做什么?” 谢天靠近他一步,从身后环着他,而后握住他的手,和他一起握着那半个玉轮:“等会儿可能用得上,先给它补充点灵力。” 他刚说完玉轮就亮了。 松月溪一时间有些慌乱,想要躲开,却被他环抱着,逃不出去。 察觉到他的无措,谢天手臂收紧,强行让他保持镇定,也强迫他见证玉轮的变化。 那光越来越亮,让他无法直视。 但他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如今的你,连直面自己内心的勇气都没有么?” 那是个温柔的女声,却自带威严。那一句振聋发聩,让他不得不鼓起勇气直视自己,直视那光。 明亮的光从他们手中漏出,一点点驱散周围的黑暗,也照进他们的心田。松月溪渐渐冷静下来,他看着手上的玉轮,心里被一股温暖所充实。他感到浑身懒洋洋的,十分放松。谢天又稍稍靠近一些,胸膛贴着他的后背。 然后,松月溪感觉到了对方的心跳,强而有力。 这一幕让他想起了之前的梦,那个梦里,前世的神君就这么慵懒地靠在一个宽阔的胸膛,懒散地学着情诗,然后突然有了心跳。 夜风迎面扑来,从他发梢,拂过谢天的眉宇。 松月溪看玉轮一闪一闪的,那闪烁的频率和他背靠之下谢天的心跳吻合。 说是给玉轮补充灵力,但他知道,身后的人是想借这种方式告诉他,他喜欢他。 也亏他想得出来…… 松月溪忍不住笑了。 “行了,”他干咳一声,“可以了。” 谢天一动不动:“不够。” “已经充好了。”松月溪用肩膀轻轻撞了撞他,“太亮了,眼睛要瞎了……” 谢天抬起右手,捂住他的眼睛。 松月溪忍不住眨眨眼,纤长的睫毛扫过对方的指腹。他伸手扒开谢天的手指,从他指缝间看玉轮,这会儿它已经开始发热了:“再充要爆炸了。” 谢天在他耳畔轻声道:“那就让它爆炸吧。” “不行!别闹了。”松月溪挣脱了他的束缚,往前走了半步,大口呼吸,缓和自己的情绪。 谢天在后面默默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后又召唤出焚天剑,与他分开了,再没有出声。 松月溪感觉到,他好像有些不开心。 他本想装作不知道,但又无法忽视对方的情绪,看他不说话,心里就有些愧疚。可是让他去哄,他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或者能说什么。 为难片刻后,松月溪将玉轮掰成了两半,将所有碎片捏成了同等差不多大小,而后收起斩红尘,来到了谢天身后。 他戳了戳对方的后背:“手。” 谢天不明所以,但还是朝后伸出手。松月溪靠近他,将一半的碎片连成手环,戴在了他手腕上。 第108页 “分开拿着,免得发生意外,一起丢了。”说着他轻轻拍了拍对方手背。 谢天收回手,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东西,又扭头看身后的人,松月溪正往自己手上戴另一半的碎片。看到两个人戴着一样的手环,他的面色终于缓和下来,明显开心了几分。 松月溪想说,瞧你那点出息。 但他怕说了以后对方得寸进尺,故而没有惹事。而是在后面双手按在他肩上,催他快点飞,免得被狐妖把剩下的碎片全拿了。 谢天闻言马上加快速度。 没多久两人抵达最近的目的地,那里的月老庙已无人看守。松月溪站在墙头,抬起手,对着庙里。他腕上的手链马上开始亮起,随后庙里的碎片直接飞到了他手中。两人不费吹灰之力取走了碎片,又继续赶往下一处。 路上松月溪给徐潇宁传音告知他自己二人的收获和动向,徐潇宁告诉他们暂时未查到狐妖的踪迹,随后支支吾吾道:“那个……那位唐川唐兄,好像……好像吃错了药,不大好。我已经安排人给他治了,但……” 谢天知道这话是所给自己听的,于是回复:“不用管他。” 松月溪问:“吃错了什么药?中毒了?” “不是,也不算中毒,就是……”徐潇宁显然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描述,干脆听谢天的,“那,那就不管他了。” 结束传音后,松月溪还在追问:“怎么能不管他?他到底吃了什么?” 谢天不愿再谈这个问题,只说了一句:“他有林琅。” “哦。”既然人家有对象,松月溪也就没再担心。 * 两个时辰后,两人又取了一块碎片,随后赶赴下一个地点,但却扑了空,碎片疑似已被狐妖取走,或者别的什么人也说不准。 现在只剩最后一处了。 到了地方之后,两人摊开地图一看,碎片尚未被取走。他们也就没急着进庙里去取,而是守在外面,打算蹲守狐妖的到来。 过不久徐潇宁前来找他们,还带着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修士,他介绍道:“这位是惊涛派的赵泰清赵掌门,他也是来对付狐妖的,之前狐妖那两条尾巴就是他们砍的。” 赵泰清先客气地向松月溪问好,随后告知两人:“这狐妖名叫姜姝,曾活跃于脂江一带,日前盗走了我派前任掌门乔恒乔师兄的遗体,我们惊涛派上下与她不共戴天。” 松月溪问:“她为何要盗走你们前任掌门的遗体?” 赵泰清面色铁青:“她作恶多端,我们多次出面制止,因此结了仇。估计她怀恨在心,所以在乔师兄辞世后蓄意盗走了他的尸身,故意羞辱我派。” 松月溪心想,连掌门的遗体都护不住,的确十分丢人。 赵泰清道:“我此番前来,既是为了诛杀狐妖,也是为了带回乔师兄的遗体。他身上戴着我派的玉牌,我可以试着在这附近做法追踪。” 谢天道:“冒昧问下,乔掌门是如何……” 赵泰清朝着天边拱手:“我师兄是对付狐妖时着了她的道,受了重伤,不治身亡。也算是……除魔卫道,死而后已。” “节哀,”松月溪问,“你一路追踪着狐妖的步伐赶过来的么?会不会她已经将你师兄的遗体留在了路上?” 赵泰清用笃定的语气道:“她一定将师兄的遗体带在了身边。” “你确定?”松月溪下意识展开手上的地图,“脂江离这里可是千里迢迢,大老远带着一具遗体……” “我先去附近找找。”赵泰清似乎不愿多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头。 “那我陪找掌门一同去找。”徐潇宁随之而离开。 等他们走之后,雎鸠从树梢飞下来,落到了松月溪肩上:“两位阁主,我怀疑这个赵掌门撒谎了。” 松月溪侧头看它:“你又知道了?” “我猜,我只是猜测啊,”雎鸠压低声音,“狐妖一般不都是和一些痴男怨女的故事有关么?那姜姝与你们交手时说自己为了变强,既然如此,还大老远带着一具遗体,不嫌累赘么?而且赵掌门如此笃定他师兄的尸身被狐妖带在身边,这里面一定有猫腻。依我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狐妖和乔掌门有过一段情,所以不忍丢弃他的遗体,要么是狐妖有某种特殊癖好,喜欢对别人的遗体做一些不敬的事,因此才一直带着……” “的确……”松月溪看向谢天,“如果他师兄真的是因为对付狐妖而死,他来时或许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们此事,并且声称要报仇。但他却是先说要找回遗体,在你询问之后才透露乔掌门死因,说明乔掌门的死不一定是狐妖所为。” 谢天亦是有此疑惑,所以才故意提问。 “还有,”雎鸠在他肩上走来走去,“姜姝要合成玉轮,真的是为了自己么?会不会是为了乔掌门?会不会……” 它飞起来,巡视了一圈,确定赵泰清已经离开后,才飞回来,接着道:“会不会乔掌门其实死于门派纷争?或者他在门派斗争中没死,但是身受重伤,然后被狐妖救走了。那姜姝其实是为了救他,所以才要抢夺碎片,合成玉轮。她嘴上说是为了变强,可能只是为了迷惑我们,说不定她正是知道玉轮的真正作用,所以才故意那样说的。” 松月溪道:“也不是不可能。但是,问题又来了——到底是何人向她透露玉轮之事?还有多少人知道玉轮?” 第109页 谢天忽然想起了一人:“会不会是流繁馆的馆主?” “她?”松月溪想起,之前两人去流繁馆找寻碎片的位置,那馆主给好心送了他们一副地图。“不一定……她虽然见过碎片,但是并不知道碎片是何物。而且狐妖去过许多月老庙,走了不少错路。如果真是流繁馆馆主告诉她的,那馆主应该会给她正确的地图,而不是让她自己瞎找。我觉得……给她指路的人或许知道碎片分布在月老庙,但并不知道具体是哪些地方。” “如果乔掌门真没死,那我们得提防这个赵掌门。”雎鸠道,“说不定他是来杀乔掌门的。哎,那徐潇宁与他单独出去了,会不会有危险?” “你操心什么不好,偏偏操心徐潇宁的安危?”松月溪道,“人家是仙盟盟主之子,放眼整个修真界谁敢动他?赵泰清就算敢杀自己师兄一百次,也绝不敢动徐潇宁一根头发。” “哦。”雎鸠用翅膀捂了一下鸟嘴,稍微沉默片刻,又忽然开始哀叹,“那狐妖还真是个痴情的女子啊!问世间情为何物——” “你又开始了,”松月溪手往后戳它胸脯,“你看什么都能看出情爱。” “本来就是啊!”雎鸠躲避他的攻击,飞到了谢天那边,“这世间很多事都是因情而起……也因情而终。咱们打赌好不好,赌……赌一百条小鱼。” “又想骗吃骗喝。”松月溪白了它一眼,“要是你输了呢?把你炖了?” “炖就炖!”雎鸠展开翅膀,激动起来,“我不可能输!” 作者有话要说:  咩 第41章 【旧物】 半夜三更, 白色的狐狸潜行于黑暗中,而后钻进了一个隐蔽的山洞。 洞内狭窄,她沿着甬道躬身向下爬行了一段, 前方逐渐开阔, 也逐渐光明。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冰窟, 几个冷光球照亮整个冰窟, 里面寒气逼人, 十分阴冷。 落地后,狐狸化作人形, 站了起来。 她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向冰窟之中的寒冰床, 赵泰清苦苦寻找的乔师兄就躺在这冒着寒气缭绕的冰床之上。 乔恒长得相貌堂堂, 生前是脂江有名的美男子,死后也颇为安详, 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是那张英俊的脸有些灰败, 依然能看出几分死气。 他双手叠在身上, 衣衫平整,从头到脚被打理得一丝不苟。 姜姝看了他几眼, 而后俯下身,轻轻捏住他的面颊, 接着嘴对嘴往他体内输送灵气。 片刻之后,乔恒的脸色恢复正常, 栩栩如生。 姜姝直起身来, 一时间头晕目眩,连忙撑住了寒冰床。 这时候, 一道灰色人影从白色的寒气中走了出来。姜姝警觉起来,连忙挡在冰床前面,张开利爪。 待看清楚来人的面貌后, 她又松了口气,收回了爪子。 “怎么样?”来人背着手,走到寒冰床前,“我没有骗你吧。玉轮之事,可问清了?” “清楚了,”姜姝道,“玄度君说玉轮无法增长功力,是用来治病救人和驱邪的。” 灰衣人缓步绕着冰床走,手指亦轻轻在冰床上敲击:“治病救人只是基础,待玉轮完全合成之时,足可起死回生。” 姜姝后退一步,单膝跪下:“玄度君已经可以发挥玉轮的作用,抵御我的攻击,我难以一击重伤他们,恳请仙君相助!” “不得伤他,”灰衣人停下脚步,“你的目标是谢天。只要你杀了他,玄度君必定会拿出所有碎片救他,彼时他心慌意乱,就是你的最好机会。” 姜姝抬起头:“可是谢天手里有焚天剑……” “焚天剑鬼神皆斩,没有什么法宝能对付。”灰衣人道,“你需得自己想办法。” 他低垂目光看着姜姝:“你还剩这么多尾巴,就真的不能困他一瞬么?” 一听他这话,姜姝的尾巴就开始疼。断尾之痛,难以言表,她实在不想再来一次。但如果能救乔恒,她连性命都可以不顾,更不用说几条尾巴了。 灰衣人扔出一个赤红色的木质令牌,上面刻着古老的符篆:“这是诛魔令,专门用来对付魔族的。你困住他之后,朝他扔出即可。” 姜姝本想去捡,但又缩回了手。 “放心,”灰衣人道,“这件法宝只对魔族有效,你是妖,无需惧怕。” 姜姝闻言试探性地伸出手,捡起了诛魔令,那符篆呈黑红色,仿佛灌溉了浓稠的血液。虽然没有攻击她,但也能感觉到它蕴藏着强大的威力。 灰衣人随后又扔出第二样东西,那是一本泛黄的书,看着没什么攻击性。姜姝将它翻开,里面是狗爬般的字迹,写着情诗。 她翻了几页,而后抬头问:“这是什么?” “旧物。”灰衣人道,“一件会乱他心神的东西。若是你的尾巴困不住他,就用这本书扰乱他,他见了必定会失魂落魄,心慌意乱。然后你趁机用诛魔令对付他。” 姜姝点点头。 “起来吧。”灰衣人道,“谢天修了魔,又继承了魔界神兵焚天剑,早晚是个隐患,你杀了这魔头就是大功一件。本君会帮你记一笔功德。” 他顿了顿,又道:“你若想算在乔恒头上也行。” 姜姝大喜,连忙回应:“那就记在他头上吧!” 她看向冰床上那双目紧闭的人:“他因我而死……我实在对不起他,我……” 第110页 说着说着,她脸上滑下两行泪,甫一滴到冰床上就结成了冰。 “行了,这不是还有机会么?”灰衣人道,“只要你杀了谢天,夺走所有碎片,合成玉轮,就有机会复活他。他一生慈悲为怀,行善积德,也的确命不该绝。” “多谢仙君相助,”姜姝擦了擦眼泪,看向对方,“只是仙君想要诛杀魔头,又为何要借我之手?您是仙界的神仙,想杀他应该易如反掌才对……” 灰衣人叹了口气:“我杀他的确易如反掌,但是杀了之后可就麻烦了。我那善良的好徒儿若是知道了,必定要我给个解释。我可不想被他烦扰,就只好辛苦你了,也给你一个机会。” 姜姝手握诛魔令和书册,朝他欠身:“多谢仙君。” 灰衣人随即化作一缕烟雾,飘散而去。 在他走后,姜姝指尖搓出一团狐火,而后靠着寒冰床,席地而坐,对着光看那书册。她原以为纸张或者字里行间有什么隐藏的符咒,但翻了很多页,都没找出来,也没探查到法术痕迹,有的只是情深意切的诗词。 这似乎是某个孩童读书习字的练习册。一开始字迹稚嫩,力透纸背,后来越写越好,力道也逐渐均匀。在孩童的字迹旁,时不时有红色的桃花印章,分为“优”“良”两个等级,前面有几个“良”,后面清一色全是“优”。 姜姝一页页翻过去,时不时能看到那人的顽劣时刻。 “累了。” “今日不想学。” “今日与殿下出去玩。” …… 一路往下翻看到了他的成长,她逐渐忘了自己要寻找符咒,不自觉地从书页间获得了一股温暖的力量。 她好像是被什么治愈了。 当她把整本书翻完,她的情绪完全被书本掌控,心中有喜有悲,一时间颇为感慨,还不知为何落了泪。 她站起来,想缓解自己的情绪,这时候看到了躺在寒冰床上的乔恒。 她心底那点感慨瞬间烟消云散。 此刻,她只想救他。 她合上书本,变作狐身,离开了冰窟。 * 徐潇宁和赵泰清出去找了一圈,并没有探测到乔恒的位置。 他二人在天亮后归来。 赵泰清又单独离开了一会儿,去联络自家门派的人。在他走之后,雎鸠对徐潇宁说了他们关于狐妖的一些猜测。 徐潇宁先前听说乔恒死了就替惊涛派心痛起来,也没好往乱七八糟的方向想。这会儿听他们这么一说,也觉得不是不可能。于是他也去联络归元殿的人,让他们去查查乔恒和狐女的事。 不久之后,赵泰清和徐潇宁都回来了。 徐潇宁问:“你们和狐妖打过交道,可知她还有没有什么绝招?我们也好做足准备。” 赵泰清想了想,也说不出狐妖有什么绝招,只能告诉众人,她是九尾天狐,实力还是有的,让大家多加小心。 “哦,还有……”他顿了顿,又道,“在追踪她的时候,我们发现她似乎在收集一种会发光的碎片,不知那是何物,也需小心提防。” 松月溪直接拿出自己的碎片:“你说的是不是这种?” “对对!”赵泰清连连点头,“就是这种,玄度君怎么也有?这到底有什么用?几乎感受不到太强的灵力。” “这啊,”松月溪手指微动,任碎片在手上转,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这是玉轮碎片,天界圣物,合成之后可以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赵泰清立刻两眼放光,他忍不住上前一步,盯着松月溪手上的碎片,“那!那……” 松月溪看向他:“那?” “那……”赵泰清自知失态,又赶紧退回去,掩饰性地干咳一声,“那我们得提高警惕,免得狐妖复活了什么丧尸或者猛兽,用来对付我们。” 松月溪道:“还有呢?” “还有……”赵泰清的目光依次从三人脸上划过,他知道几人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于是也不再掩饰,转而问,“如果这东西真的能起死回生,能否用它复活我师兄?” 不等松月溪答复,他马上抢着道:“赵某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只要能复活我师兄,惊涛派上下愿从此拜入玄度君门下,当牛做马,肝脑涂地。” “真的?”松月溪道,“我可是修无情道的,你要带领门派上下全拜入我门下一起修无情道么?” “这……”赵泰清瞬间语塞。 松月溪笑了,随后收起碎片,对他道:“就不说这玉轮是否真的能起死回生。你也是修道之人,应该也知道生死有命。” 赵泰清有些急切:“我师兄天性单纯,一生向善,门派上下不无敬他,他本来命不该绝,都是因为那狐妖,他才——” “他已经死了,”松月溪直接打断他,“难道你出门的时候,是抱着复活他的想法么?你走之前,对你家弟子说要想办法复活前任掌门?你是比狐妖还魔怔么?” 他盯了对方一眼:“自己好好想想。” 随后三人离开,在月老庙附近蹲守狐妖的身影,留赵泰清在原地冷静。 等走远一些,雎鸠低声问:“你们觉得他是真的想复活他师兄,还是装给你们看的?” “看不出来。”松月溪拍了拍徐潇宁的肩膀,“这是你的任务了。” 第111页 他们只负责对付狐妖,什么门派纷争这些得这小子去查。 徐潇宁自然义不容辞。 不久之后,夕阳西下,暮色降临。 因为等的无聊,松月溪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徐潇宁聊门派的发展与扩张。大意是让徐潇宁帮忙看看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招收新弟子入门。 徐潇宁直接愣住,他越过松月溪的肩膀,看向他身后沉默的谢天:“你俩不是都私奔了么?你还惦记着你那忘尘阁?还想着你那无情道??” 第42章 【诛魔】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口气更新到完结,后面的剧情很粗糙,别买别买了!相信我,写的真的不好!QAQ仅仅是完结罢了,一切的一切都经不起推敲。 买了的话留言扣1,我退款。要扣1啊! 如果我直接解V的话,你们收到的返点好像没多少,但是我自己来手动发红包的话可以多一点,所以我就不解V了哈。要记得留言哦,我过几天统一处理。 这本写崩了,sorry……这辈子(暂时)再也不写古耽了!古耽太难啦!!(╯‵□′)╯︵┻━┻ 大家千万记得留言,我会退红包的! 就酱紫啦,拜拜拜拜。 松月溪一下子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忍不住红了脸:“私奔……是私奔了,但是——” “私奔了还有但是??”徐潇宁难以理解,“我以为你俩已经……已经……” 他越说声音越小, 后来不敢说下去了。 松月溪梗着脖子道:“私奔怎么了?私奔了也不影响我扩张门派啊。” 徐潇宁皱起眉头:“啊?” 他不懂, 一个破了无情道的掌门, 要如何振兴一个修无情道的门派。 果然他还是太年轻了。 松月溪感觉到谢天在看自己, 他不好意思扭头看对方。但某人却靠近他一步, 抬手搭在了他肩上,对他道:“等解决了狐妖, 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松月溪下意识扭头, 但几乎是刚问出口他就后悔了。 徐潇宁及时做出反应:“我去附近看看。” “别落单, ”谢天叫住了他,“结束了再说。” “那就结束了再跟我提啊, ”松月溪不悦道, “干嘛吊人胃口?” 谢天道:“提前跟你打个招呼, 让你有个准备。” “还准备?”松月溪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感觉谢天要和他说的, 可能是一件他一时半会儿不能接受的事。 他脑子里快速思考到底有什么是自己不能接受的,想来想去也只有谢天突然跑去成亲生子这一条, 但这是不可能的。 “你要去成亲了么?”他直接问了出来。 “不是,”谢天直接否定了这个猜测, 他抬起手, 拈住风中飘来的一片叶,顺便展示自己手腕上那个用玉轮碎片串成的手环, “怎么可能?” 既然不是成亲生子,松月溪便将心放回了自己的肚子里。 片刻之后,赵泰清冷静完了, 来与三人汇合。 “先前是我糊涂了,”他对松月溪拱手,“多谢玄度君提点。” 松月溪摆摆手:“说不上提点。只是不想对付完狐妖还要对付你。” 赵泰清有些尴尬:“惭愧,惭愧……” 告罪之后他抬头看向天空,自言自语道:“想来师兄也不希望我这么做吧……他不会同意的。” 他神色肃穆,倒是有几分真情流露。 没过多久,月老庙被夜色吞没。忽然有归元殿弟子匆匆找来,对徐潇宁道:“城西那边起了毒雾,不少百姓中毒了,已有几人当场丧命,请您过去看看!” 一听说中毒,徐潇宁便下意识地看向松月溪。 “我去看看。”松月溪又看向谢天。 “你们去吧。”谢天道,“这里我看着。” 情况紧急,松月溪和徐潇宁便匆匆御剑离去。剩下谢天和赵泰清留在月老庙外。赵泰清并不知晓谢天的身份,无法跟他搭话,谢天更是与之没什么好说的。二人原地站着,各自留意周围的动向。 谢天抱着焚天剑,心里惦记着自己即将找松月溪谈的事,他多少有些紧张,左手不安地转动着右上上戴着的玉轮环。 似乎感受到了他内心的忐忑,碎片在他晚上不断地闪烁,像他的心跳。 他拉下袖袍,将其掩盖。 虽然有些担心松月溪的反应,但他也不想退却。有些事总是要解决的。比起逃避,他更习惯直面一切。 这会儿他已经想了一大堆挽救的方法,如果真的惹对方生气了,就挨个试。 不久之后,一道纤细的身影踏入庙中,几乎在她落地的一刹那,赵泰清就冲了出去,怒喝:“妖孽!你把我师兄藏到哪儿了?” 说着他就立刻动起手来。 虽然谢天也没想着跟狐妖坐下谈话,但也没料到赵泰清会如此莽撞,直接拔剑就砍。一时间也看不出这家伙是报仇心切,还是为了堵嘴。 姜姝旋身避开赵泰清的剑风,跳上屋顶,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看在乔恒的面子上,我一直不愿杀你们惊涛派的人,纵使你们多次害我,我也不愿叫他为难。然而你们竟不知好歹,还敢再来。他都死了,我也不愿再忍你,你若不想死就赶紧滚!” “区区狐妖,也敢大放厥词,”赵泰清怒发冲冠,“先前断你两尾,这么快就忘了疼么?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第112页 姜姝冷哼一声:“谁的死期还不一定呢。” 谢天抬头,看到她今日一脸浓妆,气势也和上次交手时截然不同,仿佛带着殊死一搏的决心。 赵泰清照着她站立的地方出手,一剑掀翻了屋檐:“你害死师兄,我要你为他偿命!” “既然你自寻死路,就别怪我不客气。”狐妖眉目凛然,长尾一晃,扬起绯红的雾,瞬间迷乱了周围的景象。而后她足尖轻点,凌空飞起,于空中亮出利爪。浓雾之中,巨大的黑红爪印袭向赵泰清,他挥剑化解,边挡边退。 谢天抬起右手,借助玉轮碎片的力量,朝着面前的浓雾拍出一掌,驱散了雾气。转眼一看,赵泰清已经被狐尾缠住了脖子。 “若不是你们百般阻挠,我早已和乔恒修得圆满,”姜姝悬在空中,收缩尾巴,眸中红光闪烁,“去死吧!” 她刚要勒断赵泰清的脖子,一柄黑色长剑突然朝她飞来。 姜姝连忙松开尾巴,躲避焚天剑的攻击。赵泰清顺势被甩出了围墙,没了声音。 谢天没空去看他是死是活,他手中操作焚天剑,直击狐妖命门。焚天剑的黑焰驱散了毒雾,让人无法喘息,姜姝下意识地缩起尾巴,四处躲闪。那剑却携带着强大的威压紧追着她,一路摧毁了庙宇,让她无处遁形。 当整座庙彻底崩塌之时,姜姝灰头土脸地从乱石中飞了出来,几乎是刚露出头,就被焚天剑封住了去路。 闪着寒光的剑尖指向她额头。 谢天站在不远处,并起剑指,正想给她致命一击。两条长尾忽然不顾一切,缠住了他的剑。转眼间狐尾迅速被焚烧,姜姝发出痛苦的叫声,与此同时,另外几条尾巴齐刷刷袭向谢天。谢天一边闪避,一边操作焚天剑,他剑指一挥,焚天剑光芒大盛,硬生生将缠绕着它的狐尾断成数截。 血气爆开。谢天伸手去取剑。就在这时,狐妖忽然扔出了一样东西。 似乎是一本书。 谢天下意识躲避。 姜姝利爪一挥,那本书立刻分崩离析,无数张纸在谢天眼前飘洒。 几乎是一瞬间谢天就看出了这是什么,马上大惊失色:“你怎么会有这东西?谁给你的?!” 姜姝闷不吭声,转头喷出几口狐火,去焚烧这些纸张。 谢天连忙去抢夺散落的书页。 就是现在! 姜姝一条尾巴主动攻击焚天剑,趁它冲上来时将它缠住,与此同时朝谢天扔出藏了许久的诛魔令。那泛红的法器悄无声息地穿过纸张,直击谢天的面门。待迫近之时他本欲一掌将其拍开,但却担心周围的纸张会一起粉碎,犹豫了一瞬,电光火石之间,诛魔令已狠狠拍在了他胸前,猛地震碎了他的心脉。 谢天如断了线的风筝,从空中坠落,大口吐血。 姜姝趁胜追击,剩余的狐尾从虚空中抽出了上百件兵器,对准了谢天。 眼看着就要将谢天就地诛杀,忽然几个发光的碎片飞来,在谢天面前散成一圈,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所有的兵刃。 随后松月溪现出身形,他手握长剑,快速对付环绕在周围的利刃。看着谢天手中紧紧攥着一叠纸,他忍不住问:“这什么?” 谢天伤势颇重,无法回答。 姜姝再次释放出毒雾,又隐匿身形,绕着二人进攻。松月溪挥剑击飞了无数利刃,而后将谢天拉起。 这时候赵泰清从角落里冒出来,焦急地喊着:“玄度君!我来助你!” “别过来!”松月溪呵斥了一声,随后专心对付狐妖。 赵泰清却好似没听见一般,还是握着剑,踉踉跄跄跑了过来。 松月溪忽然感到一股危险的气息,他马上回头,正好看到赵泰清双眼失神,正握着一柄暗红的匕首,朝着谢天的后背刺去。 “当心!”松月溪大喊一声,猛地将谢天推开,随后那灼热的匕首刺入了他胸口。 “阁主!” 谢天瞪大了双眼,立刻一掌将赵泰清拍飞。 与此同时,焚天剑冲破了狐妖的束缚,一剑贯穿了她的身体。 “没事……”松月溪一张嘴,唇角溢出黑红的鲜血。他感觉自己的伤的不是很重,便握住匕首,将其拔出,随后回过头,对谢天道,“小伤……” 他牵动嘴角,冲对方笑了一下,那个笑容还没结束,他便身子一软,朝旁边倒去。 谢天连忙搂住他,而后摘下自己手腕上的玉轮手环,塞到他手中,与此同时快速往他体内输入灵力。 松月溪靠在他怀里,看着他焦急的脸庞,对方好像在喊他,在跟他说着什么,但是他有些失聪,完全听不到。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非常疲惫,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 随后他闭上双眼,握着碎片的手无力地松开了。 与此同时,他忽然停止了呼吸。 谢天怔怔地看着他,有些难以置信。 写满情诗的纸张漂浮在他们周围,时间仿佛静止了。 谢天强迫自己回过神来,马上按着自己的胸口,五指弓起,咬牙从自己胸膛里掏出了一个发光的东西。 那是一颗情种。 它闪着暖色的光辉,进入了松月溪体内。 谢天紧紧攥着他的手,碎片在他们手中迸发出璀璨的光。几点光辉从狐妖身上飞起,她那里剩余的碎片也飞到了松月溪手边。随后所以碎片飘起来,拼接,融合成了一个半透明的圆环。 第113页 无数光影在圆环上闪过,春去秋来,风花雪月,前尘过往,纷至沓来…… 转眼间,光辉寂灭。 谢天接住它,抬起松月溪的手,让他握着,随后又自己握着他的手。 他看着对方沉睡的面容,手上不自觉用力。 下一瞬,玉轮爆发出夺目的光辉。而后一声轻声,突然在他们手中爆开,炸成了无数细小的星子。 那光辉如星云般笼罩着他们。 随后,脚步声响起。谢天抬头,看到了一道灰色的人影。 他戴着黑色面具,在几步外停下,看了谢天几眼,而后笑着道:“好久不见。” 第43章 【月神】 谢天轻轻将松月溪放下, 而后站起身来,焚天剑飞到他手中。虽然一时间看不出面前的灰衣人是谁,但他的确能感觉到几分熟悉的气息。 很快, 他给出了一个答案:“你是魔族。” “很高兴见到您, ”灰衣人右手按在胸前, 朝他深深行礼, 再直起身来时, 依旧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唤他,“天界的……太子殿下。” 这句话他说的极慢, 语气意味深长, 甚至带着点戏谑的意味。 谢天警惕着他的动作, 他却似乎不着急动手,而是背着手, 耐着性子认真仔细地看面前这位年轻人的面容, 看了许久之后, 突然心生感慨,但万语千言仅化为一句话。 “真是……造化弄人啊。” 随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似乎心情颇为复杂。 谢天问:“你是何人?” “你没有必要知道了。”灰衣人抬起右手,掌上出现了五颗冒着闪电的黑火雷。 谢天嗤之以鼻:“见不得人?连那狐妖都敢露脸。” “这么说的话, 也该让你知道我的身份。”灰衣人先摇摇朝着天边某个方向拱手,而后又挺起胸膛, 双手背在身后, “我是魔族的王。” 谢天皱起眉头:“就你?” 灰衣人从容不迫,一挥衣袖:“正是。魔界将会在我的领导下攻占天界, 一统世间。至于你,就安心地去吧。” 语罢他朝谢天丢出几颗黑火雷。 谢天挥剑格挡,黑火雷与剑锋相撞, 发出刺耳的声音。肉眼可见的闪电在他周围炸开,他本就受了伤,一时间被灼得皮开肉绽,但他的的皮外伤却很快被漂浮在空气中的那些发光的碎星所愈合。 灰衣人微微一愣,很快欺身上前,操纵所有黑火雷,往他身上丢,与此同时双掌拍出密集掌印。 身后松月溪还躺着,谢天不敢退半步。他仗着有玉轮的保护于是反守为攻,手握焚天剑,朝着灰衣人面门攻去。对方大概也是担心身份暴露,故而连忙躲闪。谢天一剑斩爆了一颗黑火雷,继续刺他面部。灰衣人提了口气,猛地一掌拍向谢天胸前,本想将其震开。谢天却丝毫不让,以灵活的步伐避开他的掌印,与此同时长剑刁钻地削向他脸侧。 灰衣人连忙离开距离,但很快再度上前。 二人刚交上手,远处突然传来徐潇宁的声音,他大喊:“谢天——” 这一嗓子嚎得灰衣人浑身一震,瞬间有所松懈,谢天立刻抓住机会,一剑劈开了他的面具。 那黑色面具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璀璨星光照亮灰衣人的面容,谢天仍然认不出来,仓促赶来的徐潇宁却瞪大了双眼,而后用不敢置信地声音喊了声:“师尊?” 他嘴唇颤抖:“怎么是你?” “师尊?”谢天再看向那灰衣人。 此人正是徐潇宁的师尊任孤光。 任孤光的名字他是听过的,但还真没打过照面。之前他在浮川秘境中受伤,在归元殿待了一个月,但期间未曾与任孤光有过交集,他醒来后任孤光就闭关了,这尚且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人的脸。 但任孤光却不是第一次看到谢天了。 风吹起他两鬓的发丝,稍稍模糊了他的面容。既然已经暴露了身份,他便保持镇定,而后对自家徒弟道:“宁儿,你退开,今日为师要杀了这魔头。” “什么?”徐潇宁立刻走到谢天身边,对任孤光道,“谢天虽然修魔,但也是迫不得已,他未曾伤天害理。他修魔的事情我父亲是知道的!!” 任孤光道:“他现在未伤天害理,不代表以后不会。” “这什么道理啊?”徐潇宁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师尊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您以前可不是这么教我的!” 他走向对方。 谢天拦住了他:“你师尊是魔族中人,方才他说他是魔界的王。” “啊??”徐潇宁再次震惊,“这……这什么和什么?师尊?” 他皱起眉头:“您……被夺舍了么,师尊?” “没有,”任孤光面色从容,目光炯炯有神,“我清醒得很。” 他朝徐潇宁招招手:“到我身边来。” 徐潇宁实在想知道自家师尊到底怎么了,便向他走过去。但谢天再次拉住了他,严肃道:“别过去。他指使狐妖伤害无辜。” 他这么一说,徐潇宁又犹豫起来,将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 “你……”徐潇宁盯着那熟悉的面容,“你是假冒的!你不是我师尊!” “傻孩子。”任孤光用慈祥的眼神看他,“我就是你师尊,从你小时候就看着你成长的。” 语罢,他抬起手,打了个响指。徐潇宁突然直挺挺地在谢天身边倒下。 第114页 谢天猝不及防,马上踹了他一脚,将他踹到自己身后。 “至少要把我的徒弟还给我吧。”任孤光眼神一沉,而后抓住自己的灰色披风,将它扔向谢天,又趁他挥剑清理视线的时候,朝他轰出几颗黑火雷。 谢天一人护俩,有些力不从心。 任孤光飞到墙头,双手张开,将松月溪和徐潇宁都吸走了。 谢天一把抱住了松月溪的身体,又伸手去拉徐潇宁,却只拽住了他一片衣角,他咬紧牙关,拼命拉扯。 任孤光却冷笑一声,突然朝松月溪出手。谢天下意识保护对方,另一只手就不自觉地松开了。徐潇宁就这么回到了自家师尊手上。 任孤光一手挟着昏睡的徐潇宁,一手朝着谢天出掌。巨大的掌印裹藏着闪电从天顶轰下,如泰山压顶一般,令谢天难以动弹。他拼尽全力举起长剑,竭尽所能抵御巨掌的碾压。 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他浑身紧绷,放声怒吼,丝毫不敢屈膝。 眼看着他将要被碾成肉泥。 忽然竹笛的声音响起,谢天耳朵一动。看到了一道熟悉的青色人影,是他的师尊越江吟! 那人站在空中,手中竹笛一舞,万千锋利的竹叶从四面八方飞来,瞬间化解了谢天头顶那一掌。 谢天眼前发黑,身形摇晃,马上被自家师尊扶住了。 越江吟手掌撑在他后背:“没事吧。” 谢天微微挑眉:“你说呢?” 越江吟笑了一下:“中气还挺足。” 顾不上和徒弟闲话,他马上扑向任孤光,想将徐潇宁抢回来。任孤光又不能将徐潇宁丢开,只能单手应付他,上来就吃了他一击。随后二人在空中展开了激烈的缠斗,打得不可开交。 谢天则是回到松月溪身边,对方仍然昏迷着,漂浮的星光缓慢地回到他手上,一点点还原成玉轮的形状。 他抬头观望空中的战况,越江吟逐渐占了上风,任孤光则是节节败退,看起来快要支撑不住了。 谢天趁机操纵着焚天剑,配合师尊对付他。 很快有徐潇宁的下属匆匆赶来,看到现场的战况,他们一时间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帮谁。按理来说任孤光是盟主的军师,他们自然该听他的。但谢天又一直与徐潇宁交好,他们也不好跟他动手。 领头的弟子正想问问情况,任孤光却为了分散对手的注意力,突然朝这些年轻人出手。 谢天连忙收剑挡在他们前面,而后低声催促:“快离开!” 看到军师如此行径,弟子们也知道情况不对,马上慌乱起来。 越江吟虽然感受到了任孤光身上的魔族气息,但他同样认不出对方是谁:“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对那小子做什么?” 任孤光轻笑:“你很快会知道我是谁,但不是现在。至于我的徒弟——” 他看了眼昏迷的徐潇宁:“你们会重新认识他。” “那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谁了。”越江吟没了耐心,他吹奏竹笛,几道青色的音波轰向任孤光,封住了他的去路。任孤光似乎很怕他伤到徐潇宁,连忙用自己的身躯挡住徒弟,于是便露出了破绽。 越江吟抓紧机会,竹笛一震,以竹叶为刃,对其发动攻击。任孤光躲闪不及,浑身上下刺入了无数锋利的竹叶,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下。 他再也抓不住徐潇宁,稍一松懈,对方便从空中掉落。 归元殿的人赶紧一起冲过去接住了少主,将他护在身后。任孤光本欲将徒弟抢回来,却被青色身影拦住了去路。 越江吟并起剑指,轻喝一声:“破!” 那染血的竹叶瞬间没入了任孤光体内,他身体顿了一下,下一瞬,体内的竹刃突然爆开,随后他的身体笔直坠落。 越江吟随之落地,本想检查他死了没,但刚看了一眼,就发现任孤光的脸以极快的速度腐烂和塌陷。 他深知自己的招数不含毒,不至于造成这种效果,于是竹笛挑起对方的身体,很快发现不对:“这……” 他看向走上前的谢天:“这是一具傀儡身。” “傀儡?”谢天皱起眉头,“不好!” 他马上朝徐潇宁看去,正好看到一道人影从墙头跃下,对方一掌将守护在徐潇宁身边的人拍成齑粉。谢天正要上前阻拦,越江吟面前的傀儡却突然爆炸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浑浊的血雾缓慢地在他们眼前爆开,周围的弟子触及到血雾,立刻被融化。谢天拼尽全力转了一下焚天剑,打破了那凝固的力量,随即又快速回到松月溪身边。 可能是玉轮的作用,血雾无法近松月溪的身。 “这什么玩意儿?!”越江吟赶紧双掌推出一团气泡,将所有血雾笼在了其中,阻止它扩散。 这时候那突然出现的人影已经趁师徒二人分神的时候抓住了徐潇宁,挟持他飞上了墙头。 他穿着黑色的斗篷,戴着半张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看着要比任孤光高大许多。他拂袖朝着越江吟甩出几颗火雷。越江吟控制着那团血雾,无法分神,谢天连忙挡在师尊面前,抵挡黑袍人的攻击。 黑袍人一声呼哨,血雾突然变成了无数细小的飞虫,不断地蠕动起来,快速蚕食了气泡,飞了出去。 看见密密麻麻的虫子,越江吟简直头皮发麻,马上闭上眼睛,冲徒弟大喊:“拿玉轮!拿玉轮!” 第115页 谢天转身去拿玉轮,它已经恢复成了完整的圆环,闪过一圈柔和的光辉,那缕光辉汇入了松月溪心口,随后整个玉轮就暗了下来,从他手上滚到了地面。 谢天将其捡起,对着面前的飞虫挥了几下,但没有光的玉轮无法驱散飞虫。 黑袍人站在墙头上,朝着空气出了一掌,将飞虫吹向了城中。 越江吟一看就神情严峻起来,城中还有不少凡人,这虫子要是飞入各家庭院,那整座城就完了,而且它们还会继续扩散。 黑袍人发出得意的笑声:“这下看你怎么救。” 话音刚落,忽然有一朵桂花飞到了他眼前。 现在不是桂花开放的季节,他微微有些愣神,而后抬起手,从空中拈住那朵花,但却发现,那花不是真实的,似乎只是幻影。 花朵在他指尖化作了星光,随风消逝。 随后他抬起头,空中出现了一阵桂花雨。 在漫天的芬芳香气中,一道曼妙的身姿从天而降,踏着飞花缓步走来。她云鬓霓裳,宝相庄严,手中提着一盏灯。那灯是一颗小巧的月球,散发出一圈银白色的光辉,光圈逐渐扩大,直至笼罩了整座城。 谢天守在松月溪身边,他认出来,这是他和松月溪私奔前见过的那个女子。 当时她问了他三个问题,让他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此刻她来了这座崩塌的月老庙,她依旧是灵魂一般的幻影,没有实体。 黑袍人嘴唇颤抖:“你……” 越江吟眸光闪烁,颇为激动:“太……太阴星君!” 他立刻上前向其行礼。 “太阴星君……”谢天默念这个尊号,随后反应过来,这位……是月神。 传说中的月神,竟然在此夜降世,他也同样感到震撼。 月神带着温柔的笑容,冲越江吟微微点头,而后转身看向黑袍人,她挥了一下手上的月亮灯,一束光辉冲破夜色,袭向他。 黑袍人竟痴痴地看着她,没有躲闪,没有防御,硬生生吃了一击,马上口吐鲜血。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手里拎着的徐潇宁忽然醒了。 徐潇宁睁开眼,一脸茫然,下意识地喊了声:“师尊……” 这一声惊醒了黑袍人,他马上撕裂虚空,带着徐潇宁跑了。 越江吟本想追上去,但却没来得及拦下对方,他看着夜空:“他看起来不想杀那小子,应该没事吧。” 随后他转身,朝着月神拱手:“太阴星君,许久……不见了。” 月神看看他,再看看旁边的谢天和松月溪:“辛苦你了。” 越江吟连声道:“不辛苦不辛苦!” 这时候谢天也终于明白,原来他师尊背后的人乃是月神。 月神是初代的爱神,在天界的地位非同一般,不过她已经亡故很多年了,如今只是一缕神魂。她轻易不现身,天界众神甚至以为她早已化作千风,归于天地。 她拆解自己提着的月球灯,将月球取下来,放在地上。那月球很快变成一人高,随后缓慢地转动着,不断地散发光辉。 谢天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还在。地上这个月球的光芒要暗淡一些。 “噬魂萤是世间怨恨炼化成的,寻常力量难以应付。”月神素手按在面前的月球上,“我已是灵体,无法直接消灭它们。这盏灯可以催眠噬魂萤,使得它们无法伤人。” 谢天问:“要如何才能消灭它们?” “要用真爱之力。”月神看向他手中那寂灭的玉轮,缓缓道,“玉轮的所有光辉都已消耗殆尽,需要重新积蓄。我和郁离仙君守在这里,阻止噬魂萤扩散,你与他拿着玉轮,去寻找世间的真爱之力,将其点亮再回来。” 她口中所指自然是松月溪。 谢天看看玉轮,看看还在昏迷的人:“好。” 他将散落在废墟上的纸张一一将其,虽然找回了一部分,但仍然有很多张在打斗中被销毁了,只剩一点碎屑。原本厚厚的一本,现在只剩不到一半。毕竟这本写满情诗的书承载在前世太多的回忆,他心中觉得十分可惜,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无需伤心,”月神声音温柔。她抬起手,废墟之上起了一阵微风,那些碎纸立刻回到她手中,而后一张张还原。等所有纸张复原好,她将其递给谢天。 谢天双手接下:“多谢。” 他把所有纸张放到一起,塞到了自己胸前,而后将松月溪背起。 “去吧去吧,”越江吟挥挥手,“快去快回!这虫子太恶心了!!” 谢天点点头,他正要离开,月神忽然叫住了他。 “你都想起来了么?” “什么?”谢天微微一愣,而后回答她,“哦,都想起来了。” 他稍稍扭头看了看背上沉睡的人,对方的呼吸清晰可闻,那熟悉的气息令他安心又有些酸楚。 “我是天界太子潇云,”他再次看向月神,笑着道,“我小时候您还抱过我。我都想起来了。” “嗯?”月神那柳叶般的秀眉微微蹙起,脸上是一个忍俊不禁的表情。 “啊对对对!”越江吟马上往前一步,挤出一脸笑容,“确实如此,你终于想起来了。呵呵呵……太阴星君的确抱过你,那时候你还不会说话呢。” “是的,”谢天面色从容,“还记忆犹新。” 第116页 他又抬头看向天边:“方才那人,是魔界的大将罗萨吧。” “是。”月神轻轻点头,“是他。” “竟然是他?”越江吟之前一直闲云野鹤,与世无争,也不干活儿,没和罗萨碰过,并不认识他,但也听说过他的大名。他是魔王麾下的猛将,在魔界威望很高。 “任孤光只是他的傀儡,或许他多年前控制了这具身体,常年通过他来培养徐潇宁。”谢天道,“但不知徐潇宁有何特殊之处,罗萨此举又有何意。” 越江吟道:“既然多年培养,那他定不会伤害那小子,你们先别担心,先想办法解决噬魂萤的事吧。他面相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走了。”谢天转过身,抬头看向笼罩在这座城上空的光罩,他还在想着要怎样出去,才能避免噬魂萤跟着他飞出,后背便被人推了一把。 他身体踉跄了一下,连忙站稳。待站定后发现已经出现在了泉东古城外。 谢天将松月溪往背上颠了颠,而后回望古城,只见浅黄色的光辉笼罩着它,整座城一片沉寂。 他没有耽搁,很快背着松月溪,离开此地。身后有青绿色的竹叶和芬芳的桂花跟随着他,伴他穿越漫漫长夜。 第44章 【试探】 松月溪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站在一片昏暗的虚空之中。脚下一条发光的银河流向远方,他下意识地踩上去,顺着发光的河往前走。 在银河两旁, 漂浮着许多泛黄的纸张。他停下脚步, 伸手拿下一张, 看到上面是稚嫩的字迹, 写着温柔的情诗。他低声念着:“身无彩凤双飞翼, 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有音刚落,字就消失了, 随后纸上出现了两道人影。少年的摇雪在林中奔跑, 四处捡鸟儿们掉落的羽毛, 身后有人温声喊着:“慢点跑。”然后快步追上他,一把薅住他的后领, 将他抓住, 而后牵着他的手, 帮他捡羽毛。 画面一转,二人坐在灯下, 对方用针线帮他缝制羽衣。等缝好后,他披上那鲜艳的羽衣, 大声念着那句情诗,而后冲出庭院, 在桃花林里跑来跑去, 带起一阵狂风,吹起漫天花雨。 而那人站在小路尽头, 静静地看着他,笑得一脸温柔。 松月溪松开手,那张纸化作花瓣, 散入了空中。 他又摘下左边的一张,上面写着:“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这张的字迹有明显的进步,旁边还盖了一个红色的桃花印章,评级为优。 纸张上雪花飘飘,窗扉半开,绯色衣衫的少年认认真真默写着诗句,旁边面容俊朗的男子手里端着一杯温酒,细细品着,而后看着他的笔画,温声道:“这句诗的意思是——” “我知道,”少年刚好写完,扭头看着他,吹了吹自己额前的碎发,“我已经白头了。” 他银白色的发丝有些毛躁,有一缕倔强地支棱在头顶。 对方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按了一下那缕发丝,但松手后又翘起来了。 他看着他黑色的发,突然起身跑出去,抓了一把雪花,洒在了他头顶,而后露出天真的笑容:“你也是白头发了。” 头顶突然冰凉,但对方一动不动,没有第一时间抖落头上的雪,只用无奈道语气责备了一句:“你啊……” 也仅此而已。 他当然也知道自己此举有些顽劣,于是马上扑进对方怀里,头顶在他胸前拱了拱,而后抬起头问:“我们会一起老去么?” “嗯……”对方放下酒杯,让他靠在怀里,用温暖的大手,握着他冰凉的手,轻轻揉搓,很严谨地回答,“我会比你早一点老去。” “不行,那不行。”他脑袋靠在对方颈窝,开始无理取闹,不安分地蹭来蹭去,“你不能先老。”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对方回答,“我比你大很多岁。” “就是不行!”他忽然有些急了,直起身来,面对面看着对方,“等我成为神君了,就可以想办法让你慢一点老。” 那人神色忽然严肃起来:“神君的法力不是用在这种事上的,你若真的成为了神君,应该去普渡世间,关爱世人。” “什么叫‘这种事’?‘这种事’怎么了?”他忍不住争辩,“你就是对我最重要的人,我当然要先关心你了。” “你这样不行,”对方双手按在他肩上,语重心长,“你得明白神君的职责所在,才能做好神君。若是有私心,就有些失格,亦无法彻底继任神位,也无法……” “不要再说了!”他激动地打断了对方,红着眼睛怒吼,“你根本就不懂!” 说罢气冲冲地跑了出去,冲进了漫天风雪中。 那人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并没有马上追上去,而是坐在原位,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直到把一整壶酒喝完,他才撑着桌子起身,拿起一把伞出门找人。 画面一转,他在一棵高大的相思树下找到了双眼红肿的少年。对方蹲在地方,抱着双腿,缩着身体,身上已经落满了雪花,脸颊冻得通红。见他来了,便抬头看了他一眼,泛红的眼眸里满是怨愤。 他将伞撑在他头顶,看了他一会儿,而后一声轻叹:“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是你不懂?” 少年的脸颊气鼓鼓的:“我不懂什么?” 对方没有解释,只朝他伸出手:“回家吧。” 随后纸张化作雪花,在松月溪指尖融化。 第117页 他继续向前走,一路看过去,少年一天天长大,字也越写越好。走了很长一段路后,他看到某页的字迹又凌乱起来,墨迹被被水渍晕开,这似乎是不平静的一天。 他将那页纸取下来,纸上的墨迹晕染成浓稠的夜色。已是成年模样的摇雪坐在书房里,安静地写字,争执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两界大战,他竟然帮了那边的人!他自小被他们遗弃,是你将他捡回来,把他养大,他却如此狼心狗肺!千风原已容不下他!” “别生气,他并非有意帮助对面,他只是天性良善,不愿看到纷争,所以才出手平息战火。” “弟子们死伤这么多,你还替他说有,你这个少主是怎么当的?!天亮之前把他送走,否则你跟他一起滚!” “他没有帮任何一方!他是天生的神灵,本能向善,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他根本不懂什么怨恨!也不会想着帮谁,双方势力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你不能用看待常人的眼光看他。” “他在我们胜势的时候出手平乱就是帮对方!你被他迷了心窍,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么?!你若不愿送他走,那就按规矩将他斩首示众,以平众怒!” …… 那愤怒的声音渐渐被狂风掩盖。 过了很久,披着夜色的人进入房中,来到他身边,看一眼他写的字,笑着问:“怎么哭了?” 随后他在他身边坐下,像小时候那样摸摸他的头,温声道:“没事,不必担心,君父是可以理解你的。” 他抬起头,泪眼朦胧:“我是不是做错了?” “唔……”对方语气稍有些迟疑,而后看着他,回答道,“你没有做错。” 他迷茫地问:“真的么?” “真的。”对方凝望着他的眼睛,神色极为认真:“你跟别人不一样,坚定本心即可。你以后是要做神君的,不可以轻易动摇。记住了么?” 他轻轻点头,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担忧。 似乎是看出他的不安,对方低下头,温柔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而后拍拍他肩膀:“我去看看受伤的弟子,你早点歇下。” 他急道:“我跟你一起。” “不用,你再写两页就睡吧。”对方笑了一下,而后离开房间,顺手关上了门,也把他关在了房里。 他看着那紧闭的门,突然感到很压抑。 起了风,剩余的纸张哗啦啦飞过来,绕着松月溪盘旋,每一张都是回忆,每一页都有故事。前尘过往,纷至沓来,他看得眼花缭乱。 不久之后,那些情深意切的纸张忽然变成了朵朵桃花。粉白相间的花朵如蝴蝶一般绕着他飞旋,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穿过桃花雨,向着银河尽头走去。 等他终于抵达终点,一个熟悉的人影在那里等他,对方温柔地笑着,朝他伸出手。 是谢天。 松月溪呆呆地站在原地,稍有些局促。对方却走上前来,二有不说,直接牵起他的手,带他穿过那到发光的虚空之门,就像他之前带他私奔时一样果断和坚决。 黑暗被日光焚烧殆尽,松月溪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辆马车之中。车窗外白云悠悠,日光浩荡。他正半靠在某人怀里,对方则是在粘贴他在睡梦中看到的那本散架的书。 马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这声音有些催眠,让松月溪感觉眼皮很沉。 见他醒了,谢天转过头来,带着笑意问:“还好么?” 松月溪坐起来,下意识按了下自己胸前,之前的伤倒是没有了,他只觉得有几分疲惫。 雎鸠听到声音,从外面飞进来,咋咋呼呼喊着:“阁主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我没事。”松月溪转了转脖子,问,“现在是要去哪里?” “去……”谢天看了看窗外,语气轻松,“去天涯海角。” “嗯?”松月溪靠近窗边,双手扒着窗沿,用力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发生什么了?姜姝呢?赵泰清呢?徐潇宁呢?” 谢天一一回答:“姜姝死了,赵泰清没事,徐潇宁被妖怪抓走了。” “啊?”松月溪惊诧地回头,“被妖怪抓走了?什么妖怪?” “魔界的。”谢天对他讲述了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当他说到任孤光背后的人是魔界大将罗萨,松月溪露出异样的神色,“罗萨……怎么又是他这个……” 他说到一半,又突然打住了。 “又是他这个狗娘养的。”谢天替他补充了他想说的有。 松月溪眼睛一瞪:“你……” 他上下打量面前的人,用迟疑地语气问:“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谢天笑了笑,依旧是那副轻松的状态,“对,我都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松月溪还是不敢相信,“你……你确定?你知道的,是我以为你知道的么?” “嗯。”谢天面色从容,“如果你指的是,我是天界太子潇云这件事的有。” “啊???”松月溪一脸震惊,“你!你!你……” “也不必这么吃惊吧,神君大人?”谢天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呢,都想起来了么?” 松月溪怔怔地看着他,呆呆地点了点头:“我……我是真的想起来了。你——” “一样。”谢天打断了他,随后稍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可以……抱一下么?” 第118页 雎鸠默默地飞了出去。 “我……”二人眼神相撞,松月溪也莫名紧张起来,他的心怦怦跳,“等会儿。” 随后他快速从马车上跳下去,走到了旁边的溪流旁,站在那里用力地吸气,呼气。 他听到谢天把马车停下了,也走了下来。对方踩着浅草,缓缓靠近,那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他心弦上一样,让他的心蹦得愈发紧。好在谢天还是善解人意的,没有直接逼近他,而是不远处就停下了,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也留给他一点空间。 松月溪看着面前的潺潺流水,闭上了双眼,往昔岁月一幕幕在他脑海中快速闪过。他心乱如麻,思绪有些混沌,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腰间挂着的那个月光宝瓶。 这是一件信物,前世两个人一起做的,宝瓶里装的是月光,和双方的心头血,一人一个。 过了许久之后,他还没平静下来,或者说,虽然已经平静了,但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人,不知道该与他说些什么,所以便迟迟没有转身。 但某人却已经按捺不住了。 谢天在他身后干咳了一声,看似不经意实则刻意地提醒,“海枯了,石烂了。” 一句海枯石烂,让松月溪回过神来,突然清醒。 是啊,恍若隔世。 他转过身去,风吹起他的衣摆和发带,让他看起来颇为单薄。 谢天走到他跟前,张开手臂。 他看了他一眼,没有再犹豫,很快向前一步,抱住了对方,接受了这个拥抱。 二人在晚风中相拥,原本他内心已经平缓下来,但抱住后,对方突然使力,将他抱得很紧,仿佛要将他融入灵魂一般,他也一下子乱了,忍不住紧紧地抱住对方。 说什么恍若隔世,这分明……就是隔世啊。 他脸埋在对方肩上,闭上双眼,耳畔是呼啸的风,是对方最为熟悉的呼吸。 过了许久,两人才分开。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有些泛红。谢天牵着松月溪的手,带着他缓步沿着小溪往前走。松月溪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儿,也不想问个究竟,就跟随着他的步伐。 虽然有太多有想说,但彼此都不知道从何说起。散步半个时辰后,松月溪的情绪已经缓和了许多,随之而来的是心底的疑虑堆积得要爆炸了。 他扭头看着谢天的侧脸,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又不敢轻易开口。 谢天问:“怎么了?” 松月溪摇摇头:“没……没怎么……” 谢天拉着他在大树下坐下,这里视野开阔,可以欣赏月亮。随后他取出了暗淡的玉轮,用手指转了一圈。 松月溪紧张地看着他的动作,和他的眉眼。而后试探性地将手按在他胸前,尝试检查他体内是否有异常之处,但检查了半天也没发现哪里不对。 或者,松月溪意识到,谢天的体内有可能被人动了手脚,但凭自己目前的能力无法感知。 “到底怎么了?”意识到他有些异常,谢天抬起头,笑着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都想起来了?” 松月溪心情复杂:“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谢天伸手拿了自己的焚天剑,他手指轻轻敲了敲剑鞘:“反正在你前面,一点一点想起来的,后来在玉轮爆炸后,剩下的全都想起来了。” 焚天剑安安静静的。 “我给你回顾一番,”谢天将玉轮塞到他手里,而后拉着他的手,看着天边那轮明月,缓缓道,“前世,你是神君,我是太子,你幼年孱弱,在月老阁中被排挤,我对你一见钟情,然后……” 松月溪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就在他忍不住要打断对方的时候,掌心突然被挠了一下。 他有点怕痒,身体微微一颤,随后下意识移动目光。 只见宽大袖袍遮住两个人的手,在袖子里面,谢天仍然在挠他手心。 松月溪强行忍耐着,努力是分辨他的意图。谢天又忽然将焚天剑放到了他腿上,再次拍了拍。他看了看这柄魔剑,在剑柄上镶嵌着一颗黑色宝石,此刻这颗宝石正闪烁着猥琐的光。于是便下意识地去看对方。 谢天嘴里还在讲述着二人的过往,眼睛却是看着他,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脑中白光一闪,松月溪瞬间豁然开朗。 他猛地抓住了焚天剑,惊讶地张大了嘴:“你!你……” “嗯。”谢天轻轻点头,“对。” 松月溪用力攥着焚天剑,快速回顾之前的事,把所有事都串联起来后,只觉得头皮发麻,大为惊骇。他怔怔地看着对方,眼泪大颗滚落:“你为什么——” 谢天突然凑上来,吻住了他的唇,堵住了他的质问。 松月溪有有急着要问他,想要将他推开,对方一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勺,一手按着他肩膀,强行让他冷静,而后温柔地亲吻他的唇,又吻干了他脸上的泪痕。 两个人上一次亲密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松月溪心里翻涌着无尽苦痛,并没有觉得这个吻有多甜蜜。 唇分后,谢天摸了摸他的脸,又看看四周,随后将他的脑袋护在自己怀里,用开玩笑的语气笑着道:“应该没被人看到吧?” 松月溪也随之四处张望,周围没什么异样,只有虫鸟的鸣叫。 随后谢天半搂着他,一手搭在他肩上,另一只手仍然牵着他,在袖袍的遮挡下,不动声色地于他掌心写写画画:“私自相爱本就违反天条,况且我还身为太子,于是我俩的事就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除了……除了太阴星君……” 第119页 “嗯……”松月溪低垂目光,焚天剑横在他腿上,剑柄上那颗黑色的宝石突然亮了。他不动声色地捂住了那颗宝石,随后宝石在他手掌下缓慢地闪动着微弱的光。 他用神识探测着周围的一切,心不在焉地接着谢天的有:“对,只有太阴星君支持我们……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她,她……这些年……” 谢天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让他放松,随后看着他的眼睛:“现在你相信我说的了?” “嗯,明白了……”松月溪也看着他,二人目光交汇,片刻后,他缓缓梳理思绪,“你是天界太子,我是神君,我俩前世违反天条,私自相爱,后来被发现了。你爹也就是天帝,强烈反对我俩在一起。强行拆散我们,你为了带我走,被他们用天雷给劈了。我为了帮你报仇,跟他们拼了,然后也死了。” “我死之后,我体内的情种自动到了你身上。 “我人没了,结果天界又需要我回去干活儿,于是派人来人间找我,但我因为前世之事心灰意冷,断情绝爱,他们死活找不到。后来没办法了,你师尊郁离仙君就建议你爹送你的魂魄入轮回,通过你我二人之间的羁绊来找到我。你爹迫不得已同意了这个方法,随后派你师尊送你入凡。结果途中遇到了魔界中人的阻碍,双方交手之时导致你的魂魄染上了魔气。所以你出生后天生体魄孱弱,自带魔气。后来你师尊去了谢家,收你为徒,一直为你调养身体,守护着你。为了让你活命,他在你体内设了禁制,限制魔气的生长,也限制了你的修为。 “再后来……” “后来我们重逢了,”谢天接着他的有往下说,“在浮川秘境,我意外被焚天剑所伤。它破了我师尊在我体内设的禁制,我只能迫不得已修魔。” 他看了看焚天剑,笑着道:“真是造化弄人啊……我堂堂天界太子,竟然修了魔。” “唉,能活下来就不错了。”松月溪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好像哪里不对,好像还有点细枝末节想不起来,但大体上差不多就是这样。” “嗯,”谢天摸了摸他柔顺的银白色发丝,“差不多。” 捋清前尘之后,两个人依偎在一起,都沉默了一会儿,等消化了这一切,松月溪问:“现在怎么办?我们要回天界么?” 谢天问:“你想回么?” 松月溪摇摇头:“如果想让我回去,那我只想把天界炸了。” 谢天忍不住笑了:“你是由爱化身的神君,怎么脾气这么暴?” “你还想让我对他们言听计从,感恩戴德么?”松月溪马上站了起来,一脸愤怒地看着对方,“我忘不了他们对我们做了什么。你宽宏大量,我可做不到……我恨他们。” “我也恨,”谢天也站起来,“但是——” “没有但是!”松月溪拨开了他伸过来的那只手,转身离开了。 “哎——”谢天拿起焚天剑,紧跟上去,“第一天就要吵架么?” 第45章 【做戏】 “那就不回去了。”谢天及时追上松月溪,抬手按在他肩上,重复道,“不回去了。 松月溪颇为烦闷,直接绕开他,继续往前,独自走到了山崖边。 他站在那里,看着苍茫的群山,闭上双眼,手握成拳。 “别想了,谢天强行将他拉回去,抱住他,轻抚他后背,“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了,你想怎样都可以。” 松月溪问:“要是我想去找他们复仇呢?” “走,”谢天直接拉住他的手,“现在就去。 他走了两步,松月溪却没动。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松月溪轻轻叹了口气,“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们。 谢天大拇指摩掌他的手背:“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复仇,然后来找你。” “哎!”松月溪赶紧拽住了他,嗔怪道,“别再乱跑了。” 谢天问:“那接下来想去哪里? 松月溪四下看了看:“按照你之前说的去天涯海角吧。” 谢天笑着回答:“好啊。” 随后两人又回到了马车上,缓缓前行。横开的木门外,树影摇曳,月光飞溅。两人靠在一起,享受着夜的宁静。 谢天依旧楼着松月溪,松月溪靠在他身上,掌下按着焚天剑。剑柄上那颗黑色的宝石一直在闪着微弱的光辉。 他一直看着那颗宝石,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剑鞘,这动作稍微透露出一点不耐烦,随后他扭头看了谢天一眼。 谢天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松月溪有些焦躁,他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却又无法静下心来。片刻之后睁眼一看,宝石还在发光。 “呼”他烦闷地呼出一口气,随后忽然灵光一闪。 谢天:? 松月溪看着他的脸,莫名有些紧张。随后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凑过去,吻了一下谢天的唇。 谢天稍稍有点惊讶,但很快镇定下来。 松月溪脸频发烫,他用眼角余光看了眼焚天剑,接着主动抱住谢天的脖子,闭上双眼,继续吻他。谢天一手握着他的腰,一手抚着他的侧脸,认真地回应他两个人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这么亲密,彼此都有些生疏,又十分地动容。 马蹄踢嗒踢嗒,狭窄的马车里渐渐热了起来。 松月溪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气了,他手掌按在谢天胸前,轻轻将他推开。两个人看着彼此的脸,缓了口气,随后他再次推了谢天一把,让他身体往后靠,紧接着他指尖一路向南,握住了对方的腰带。 第120页 谢天:!!! 松月溪脸红得要滴血了,想要停下,但还是心一横,直接解开了对方的腰带,而后剥开他的里衣,让谢天的结实的胸膛暴露在月光下。 谢天看着他的动作,没有拒绝,只无意识地舔了下嘴唇。 在他的胸口,还留着一道非常明显的伤痕,是之前焚天剑留下的。虽然他的内伤早就好了,但这伤痕却是很难消除。 松月溪的指尖拂过那伤痕,眉头微微盛起。 “已经不疼了。”谢天抬起手,按了一下他的眉心,让他舒展眉宇。 松月溪沉默,而后俯下身,侧脸趴在了他胸口,听了听他有力的心跳,再稍稍抬起头,轻轻咬了一下他的喉结。 “唔。”谢天吃痛,喉头滚动了一下,不自觉地摸紧了手边的窗纱。 松月溪却仿佛恶作剧得逞一般笑了笑,又安抚性地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己咬过的地方。谢天浑身酥麻,一下子有些受不了,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松月溪掰开他的手指,抽出他摸着的窗纱,将其拉上,挡住外面的风,而后抽了自己的发钗,取下自己的发冠,散开满头银白色的发丝,又低下头,沉默地解衣。 谢天静静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到他。 不久之后,松月溪俯身过来,柔软的唇轻轻吻了吻他胸口那道伤痕。柔顺的发丝从他瘦削的肩头滑落,像月光流泻。 谢天胸口起伏,随后突然坐起来,与他换了位置,三两下扯开了他半开的衣襟,让他暴露在自己的目光之下,而后俯下身,埋在他颈间,用力地吮吻。 松月溪连忙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又在慌乱之下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手指不自觉地擦住了他乌黑的发丝。 谢天很快握住了他的脚踝,抬起他的腿。 松月溪看着他的脸,紧张地浑身紧绷,心跳如鼓。 就在这个时候,焚天剑上的黑色宝石终于归于平静,不再闪烁。两个人同时注意到了,随后一起松了口气。 随后那股被凝视的压迫感也一起消失了 “总算。”松月溪话说一半,不再多言,赶紧坐起来,背过身去穿衣。 在手忙脚乱地系衣带的时候,他听到谢天在他身后笑了,那笑声带着点无奈。 他扭头看了对方一眼,谢天摇摇头:“没事。” 穿好后,他稍稍等了一会儿,等到估摸着某人也穿好了,才转过去,却刚好撞上对方玩味儿的目光。他脸一红,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气氛稍有些槛尬,但也还好,毕竟已经是很熟悉的人了。 谢天又说了一句:“没关系。 这简直是欲盖弥彰。 松月溪瞪了他一眼,又用胳膊肘轻轻捕了一下他的腹部。他感觉有些热,便把散乱的发丝全都拨到背后。谢天凑过去,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一根发带,帮他把长发绑到了一起。这个动作有效地缓解了两人之间的槛尬。 绑好之后,谢天和之前一样往后靠,松月溪也很自然地靠在了他身边。他楼着他,左手五指穿过他的指缝,又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什么都不要想,歇会儿。 松月溪也的确累了,便闭上双眼小憩。熟悉的气息笼着他,令他感到十分心安,他听着马车嘎吱嘎吱的细微声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再醒来时,正好晨光嘉微,他躺在谢天怀里,打了个哈欠,而后抬起手。 对方仿佛知道他的意图,马上将窗纱拨开。朝阳的光辉落到松月溪脸上,他稍稍眯起眼睛,又张开五指,金灿灿的光吹过他指间。 随后他抬起眼帘看谢天:“要先去把玉轮点亮是么?” 谢天将暗淡的玉轮递给他:“你愿意么? “虽然不打算回天界,但月神那边的事当然要解决。”松月溪举着玉轮查看,“那座古城里的人,是无辜的。还有徐谦宁,他不是被抓走了么?得把他救回来。那小子挺倒霉的.. 谢天也认同。 徐潇宁视为亲密好友的祝星洲是个双手沾满血腥的恶人,他敬重依赖的好师尊又是魔界的大将这两件事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确实挺倒霉的,而且他还这么年轻,却要失去两个亲近的人 可能这就是仙盟少主成长的代价吧。 松月溪问:“他爹那边怎么说?知道了么? 毕竟徐潇宁也是家中独子,就这么丢了,家里肯定着急。 “知道了,谢天道,“刚从泉东古城出来我就通知了他,徐盟主对任孤光颇为信任,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毕竟朝夕相处,任孤光不仅将徐潇宁教的很好,还帮徐定海稳定了他在修真界的地位,对他和他们整个家族来说都非同一般。徐定海信不过谢天的一面之词,谢天别无他法,只能让他自己来泉东古城见月神,请月神给他说道说道。 这会儿估摸着徐定海已经到古城了,松月溪坐起来,先梳妆打扮整齐,而后挥动玉轮。圆环之中结出了一层水雾,很快变成了镜子。二人联络了在古城的越江吟,朝他询问徐定海的事。 “懂了,”谢天道,“不必担心。 越江吟点了点头,脸色颇为沉重,看起来并不是很放心,但也不好说的更加直白。 结束与他的传音后,松月溪问:“要去哪里找寻真爱之力,点亮这玉轮?还是需要像前世那样么?” 第121页 前世两个人在一起之后,月神也将玉轮送给了松月溪,让他想办法将其点亮。当时两人没有方向,谢天就提议一同游历三界,寻找答案。后来他们遇到了几对怨侣,帮助他们破除阻碍,走到了一起,也从他们身上获得了不同的真爱之力。 游历的那段时间,应该是松月溪前世最快乐的时光,每天跟自己最最喜欢的人在一起,一起闯荡俗世红尘,不用管一些乱七八糟的纷争。虽然也遇到了很多强大的妖魔鬼怪,但是太子殿下足球强大,可以打跑所有的坏人,他也渐渐可以驾驭玉轮的力量,帮助对方防御以及帮他治伤。 那时候他们就是天地间最强的爱侣,如胶似漆,也无所畏惧。 历经十载,两个人把玉轮点亮之后方才回去。原本天界急着让松月溪参加大典,正式继位神君一职。但月神觉得他年纪还小,便做主推迟了大典,让他再好生历练一番。那时候松月溪心里眼里只有谢天,并不想跟他分开,也不是很在意那个至高的神位。 或者说,他还没准备好肩负起神君的职责。 但谢天却是隐隐有些着急的,他原本以为点亮了玉轮就可以顺利举办大典,没想到却因为月神一句话就推迟了。这让他感到不同寻常,想私下找月神问问真正的原因,但他却没有办法找到对方。 直以来都是有要事了月神才会出现,偶尔她也会接受松月溪的召唤,除此之外没人能见到她。他心底很是不安,又不好让松月溪察觉,便没有让他请月神相见。再后来果然发生了意外. “再游历一次,恐怕时间来不及。”松月溪道,“那颗月球撑不了十来年……而且——” 他顿了顿,又道:“要真拖上十年,徐潇宁估计都坟头长草了。” “阿嚏——” 此时此刻,被绑在魔界某个不知名小黑屋的徐潇宁鼻子发痒,打了一连串的喷睫,好不容易消停后,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肯定是我爹娘想我了。”他心中这样想着,而后再次尝试联络父母,但这里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始终无法传音。 徐谦宁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刚醒来也没多久,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凭本命佩剑的激烈反应判断出这里自己身处一个魔气极其浓郁的地方。他尝试了许久,无法突破这间小黑屋,整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无奈之下,他仰头喊了声:“师尊——” 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没想到门在这时候开了。一束光漏了进来,稍稍照亮了小黑屋,随后是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这人穿着黑色长袍,戴着半张面具。 是熟悉的气息。 “师尊?徐谦宁站了起来,下意识地上前几步,却又觉得在那熟悉的气息中有些异样的感觉,于是又后退了一步,在不近不远地地方端详对方。 但屋内太黑,他基本看不清什么。 黑袍人关上门,打了个响指,黑暗中出现了几团黑紫色的火,照亮了整间屋子。 而后他缓步走向徐潇宁,到他跟前后,抬起手,想摸摸他的头,但对方却吓得后退了几步。 “是我。”黑衣人开口,是熟悉的声音。 他摘下面具,却不是熟悉的面容。 “你……”徐谦宁愣愣地看着他。 在徐谦宁昏迷前的记忆里,他的师尊和谢天打了起来。师尊莫名其妙要杀了谢天,而谢天说他师尊自称是魔界的王,还主导了狐妖杀人事件。 “怎么?”黑衣人露出温和的笑容,依旧是那熟悉的嗓音,“不认识了? 说着他忽然变回了任孤光的脸。 徐潇宁吓了一跳,只觉得毛骨悚然:“你到底!” “我就是你师尊。”黑衣人在旁边的木椅上坐下,“需要我将你从小到大的所有事都说出来么?你叫徐潇宁,你爹是仙盟盟主徐定海,你母亲是西菱琴仙邹听潮,你喜欢的姑娘叫荆夏。” 徐潇宁忍不住道:“这些都是随随便便查得到的吧。” “呵,”黑衣人笑了一下,又接着道,“你在你院子的木棉花书下面藏了一个箱子,里面装着荆夏从小到大送给你的小物件,里面有她第一次自己制作的药丸,有她随她师尊外出游医带回来的碧涛枝,还有她亲手缝制,给你安神用的小香包……” “你……”徐谦宁有些说不出话来。眼前这人的脸的确陌生,但气息的确是他师尊的,他想要拒绝,却又无法期盼自己。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感到焦头烂额,“谢天呢?玄度君呢?这又是哪里?” “可能”黑衣人眨眨眼,“需要重新认识一下? 他站了起来,又突然单膝跪地,而后右手按在胸前,朝着徐潇宁恭敬喊道:“魔将罗萨,恭迎太子回归!” 第46章 【坦诚】 “啊?什么?”徐潇宁一脸震惊, “罗什么?我什么?你……” 他慌忙上前一步:“你你你……你快起来!” 罗萨抬起头,看着他:“我是魔界大将罗萨,你是魔界太子。” “魔界太子??”徐潇宁目瞪口呆, “有没有搞错?之前不还说我是天界太子么?你是不是中邪了?” “没有。”罗萨站了起来, 一脸从容, “若我直言你是魔界太子转世, 你那个一身正气的父亲还会留你么?” 第122页 “之前为了掩人耳目, 让你安然长大,我才对你父亲谎称你是天界太子, 如此一来他才会加倍爱护你, 对我言听计从, 让我可以委身归元殿,亲自照顾你长大。” 他回到原位坐下, 斟了两杯酒, 对徐潇宁招招手。 徐潇宁站在原地, 没有过去。 罗萨自顾自地喝了一杯酒:“前世你和碧华神君相爱,但为天界所不容, 后来他们强行将你二人拆散。你为了保护他而死,他亦为了帮你报仇而亡。 “后来天界魔界大战, 两败俱伤,魔界有部分区域陷入了永久的黑暗之中, 只有碧华神君能解救我们的子民。 “所以你父亲魔王派我去寻找神君。但神君被天界伤透了心, 断情绝爱,故而转世后了无踪迹。后来迫不得已, 我便向魔王提议,送你的魂魄下去投胎,用你和神君之间的羁绊来找寻他。你父为了族人, 同意了这个方法。我便带着你的魂魄下凡,帮你选了户好人家,让你投生在了徐定海家。” “你编故事呢?!”徐潇宁上前几步,又手足无措地后退,“你不觉得从天界太子到魔界太子这之间的转折太大了么?!我……” 他下意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竟然是魔族??我说你怎么……怎么……” 身世突然惊天大逆转,徐潇宁一时间脑中空白,全然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他盯着对方,涨红了脸。 之前听到自己是天界太子时,他就足够震惊了。但当时有父亲在身边,给了他一定的安慰和支撑。而且天界太子怎么说也是正派人物,他自幼一身正气,父亲和师尊又对他耳提面命,让他肩负起太子的职责,他便慢慢接受了那个惊天动地的身份,只想着不管是不是太子,只要天上地下有需要他的地方他就努力去做。 结果他这天界太子还没当几天,眼前自称是他师尊的魔界大将又告诉他,其实他不是天界太子,而是魔界太子。 这叫什么事啊?? 徐潇宁颓然跌坐在身后的木榻上,双手捂住脸庞,狠狠搓了搓面颊,又突然直起身来,冲着罗萨喊:“我爹呢?!我要见我爹!” 罗萨身体前倾,认真地问:“你想见你哪个爹?徐定海还是魔王?” 徐潇宁激动地喊:“当然是我亲爹了!” “两个都是你亲爹。”罗萨道,“你转世已经二十余年了。魔王为了维持魔界的大阵无法亲自去凡间看望你,但这些年他一直通过王宫的血池见证你的成长。他早已对你思念成疾,等你冷静下来,我便带你回王宫见他。” 徐潇宁站了起来:“我要见徐定海!” “可以,”罗萨很爽快地接受了他的要求,“先见了魔王,完成了你的回归庆典,从魔王手上接过魔界的权柄后,我便亲自带你回人间,陪你见徐定海。然后你还得追回神君,与他完婚。” “这又是什么?”徐潇宁简直要疯了,“玄度君和谢天是一对儿!!你别折腾人家了好么?对了——” 他忽然发现不对劲:“神君是天界的神君,如果我是魔界太子,前世我们怎么可能在一起?” “这说起来又是一段让人悲伤的往事了,”罗萨道,“他本体是一棵桃花树,这你应该是知道的,前世他资质过人,原本也是神君的候选者之一,但他天生没有心,无法感知情爱,后来便被月老阁遗弃了。你外出巡逻时刚好遇到他,就好心将他捡了回来,一点点将他养活,把他养大,也给了他你全部的爱,每天一字一句教他读书写字,逐渐让他开了窍,懂得了情爱。真的说的话,他其实是在我们魔界长大的。” “虽然他在我们魔界长大,但他在你的培养下已经有了继承神君之位的资格,天界那边又想让他回去。那你肯定不让,所以就与他们产生了冲突。后来……”罗萨摊手,“后来的事情已经说过了,天界不允许他们的神君与你这个魔界的太子在一起,所以杀了你,害得他也随你而去了……” “这……”徐潇宁忍不住道,“天界也太不当人了吧!” “就是。”罗萨附和道,“所以,你继位之后,咱们就杀去天界,血债血偿。” “什么啊?!”徐潇宁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怎么突然闹得两界大战!” “终要做个了解,”罗萨放下酒杯,神情严肃起来,“我与魔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终极一战。” 徐潇宁:“……” “能不能让我先缓缓,缓缓!”他在屋内左顾右盼,冲到罗萨身边,拎起酒壶灌了一大口,而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谢天呢?谢天又是怎么回事?他能驾驭焚天剑,不该是一个无名小卒吧?” 罗萨微微皱眉:“他是天界太子,你还不知道么?” “啊??他?”徐潇宁目瞪口呆,“他怎么成了天界太子?他不是自幼身染魔气么?!” “那是因为他转世时受到了我的阻挠,被我打伤了。”罗萨再饮一口酒,“因为他是天界太子,所以天界一直想拆散你和神君,撮合他和神君,让他俩喜结良缘,从而控制住神君,让他为天界所用。当年天界强行将神君从你身边抢走,把他关在了天宫,让太子占有了他。后来只身去救神君,才会中了他们的圈套。说起来你和谢天可是有夺妻之恨的。” “这又是什么??”徐潇宁已经要疯了,“怎么谢天成了……成了第三者?这不可能!!玄度君一个修无情道的都能对他动心,说明他们肯定渊源颇深!肯定人家两个前世就恩爱,我才是……” 第123页 “不!”徐潇宁摇摇头,“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太离谱了!你自己都不觉得离谱么?!” 他深吸一口气:“既然你抓了我,又没有杀我,肯定是别有所图,不如你直接说出来。我可以与你谈判。你别再费劲编奇怪的故事了!” “我方才已经说了,”罗萨道,“我就是奉魔王的命送你去人间转世,用你找到神君,然后将你二人带回魔界,面见魔王,而后在你的统领下攻打天界。” 徐潇宁嘴角抽抽:“要不……您先睡一觉?” “既然你执意不愿相信,那我也没办法了。”罗萨站了起来,“随我去见你的父亲吧。” “不!”徐潇宁慌忙躲避,“我……我还没做好准备!您看我要不要给他提上两壶好酒?归元殿有!要不您先放我下去??” “不必了,你的回归就是对他而言最好的礼物。”罗萨一挥手,小黑屋突然消失,而后他拎着徐潇宁的后颈,带着他飞往黑云深处。 徐潇宁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好保存实力,因此也没有挣扎。 他看着那乌压压的黑云,再扭头看看拎着自己的人,而后突然叹了口气。 罗萨温声道:“做魔界至尊可比做仙盟少主要风光得多,你不必担心,有我在,没人敢不服你。朝天界发动战争也无需你亲自冲锋陷阵,我会永远挡在你前面。” 徐潇宁恹恹道:“你应该问,我为何叹气。” 罗萨便问:“为何叹气?” 徐潇宁道:“我突然……想起了祝星洲。” 罗萨还有点印象:“你那个误入歧途的朋友?” “对,”徐潇宁道,“我视为挚友的人成了满手血腥的恶魔,我自幼尊敬的师尊变成了魔界的大将,不是,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罗萨听完突然哈哈大笑,笑声穿透云霄,直击徐潇宁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 在徐潇宁被迫去见自己的魔王爹之时,松月溪和谢天还在想办法对付玉轮。 马车驶过原野,穿过花海。车辙逐渐被风沙吞没。 “要上哪儿去收集真爱之力?”想到月神和越江吟还在泉东古城苦苦支撑,松月溪就没什么心情四处乱跑。他担心自己还没把玉轮点亮,月神的灵体就被消耗殆尽,烟消云散归于天地了。 因为月神是初代爱神,她对松月溪而言有天然的亲切感,是他最为敬重的长辈,二人之间有斩不断的羁绊。现在月神受困,他自然想早点将她解救出来。 他看向谢天,想看他有没有什么思路。谢天回答:“或许,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松月溪立刻四处张望:“什么意思?在哪里?” 谢天勾勾手,让他把玉轮拿出来。松月溪照做,正想递给他,但谢天直接握住了玉轮的另一处:“试试。” 松月溪想起之前两人也一起点亮过碎片,于是便和他一起注入灵力。玉轮闪过一圈光辉,很快又暗了。 谢天笑了笑:“你心里还有怨气。” “或许吧。”松月溪诚恳地认了,“不可能毫无怨念……” 谢天道:“不必勉强。” 松月溪又瞥了他一眼:“难道你没有怨过我么?” 谢天想了想:“嗯……一开始难以接受,但很快就想通了。你是特别的,你是天生的神明,不能用寻常思维来看你。” 在泉东古城的月老庙中—— 越江吟刚迎来了两位天界的仙友,一位是梅君,另一位是泰初天尊。两人向其了解了之前发生在月老庙的事,又问了松月溪和谢天的去向。 随后泰初天尊道:“看看他二人现在到哪儿了?” 越江吟露出尴尬的笑容:“还是先别看了吧……他们肯定会回来的。又不会跑,就不必日日窥探了。” 泰初天尊一抚长髯,神情严肃:“看看又不会掉块肉。” “那……”越江吟和梅君对视一眼,而后抬手按在那发光的月球之上,轻轻拍了下。月球表面马上出现了松月溪和谢天的人影。 两个人坐在马车上,一起拿着玉轮,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松月溪忽然抱住了谢天,开始吻他。 谢天也马上搂住他的腰,动情地回应。 越江吟和梅君立刻转过身去,不再多看。泰初天尊看了几眼也无法直视,一挥手切断了那影像,干咳了一声。随后对越江吟道:“等他们回来了,就尽快把他们带回去。” “是,”越江吟恭敬道,“请天尊放心。” “不可掉以轻心,”泰初天尊道,“虽然我们篡改了他们的部分记忆,但说不准他们还是可以想起来,毕竟他们前世之事都刻骨铭心,不是那么容易磨灭的。监视依然很有必要。如有异常,需得及时回禀给天帝。” 越江吟连忙应和:“那是自然。” 泰初天尊似乎不太放心,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两人的动向,这时候两个人已经在马车里缠绕在一起,简直不堪入目。他强装镇定,而后再次切断了画面。 没多久他告辞,梅君跟他一起走,走的时候回头看了看越江吟,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 等他俩消失后,越江吟扶着月球大喘气,又擦了擦额头的汗,只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他本想联络谢天,随便数落他自己出出气,但又忽然想到那两人有可能正在忙着,赶忙打住了搅扰别人的念头。 第124页 实际上谢天和松月溪早已经分开了,这会儿两人衣衫整齐,谢天坐在前面驾驭马车,松月溪坐在马车里,若无其事地梳理自己的长发。 谢天问:“要一直这样么?” “那怎么办?”松月溪低声道,“太恶心了……” 他恶心的是谁谢天心里很清楚,他同样觉得整天这样比较烦,于是提议:“要么跟他们把话说清?” “说什么?怎么说?”松月溪连忙扒到小窗口上看他,并且揪住了他后颈的衣领,紧张道,“你别乱来,不要轻举妄动。” 谢天艰难地点了点头:“好,都听你的。” 松月溪又扯了扯他领子:“再试试。” 谢天便回到了马车里。两个人还是一起握着玉轮,注入灵力。松月溪强迫自己放松,不要想某些已经过去的事,他想要放下,或者说暂时放下。但越是刻意如此,越是挥之不去。 于是两人便多次失败告终。 这令他有些气馁,忍不住埋怨自己,多少人等着救命呢,自己却还活在过去的爱恨情仇中,这太不应该了。 夜里休息的时候,他问:“要不你进入我的识海,删掉我那部分记忆?让我忘记,说不定咱们就能成功。” 谢天摇摇头:“我不同意这样做。虽然我也希望那些事没发生过,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 他稍稍顿了顿,又接着道:“我并不希望你是通过这种方式放下……而且这很可能于事无补,毕竟那也是我们的经历,是我们的一部分。” 他指着松月溪手上的玉轮:“就算删掉以后你可以欺骗自己的脑子,但是你绝对欺骗不了它。” “它——”松月溪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法器,也觉得谢天说的对,爱不爱,恨不恨,的确无法欺骗玉轮。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心头有些沉重。为了缓解自己的情绪,他将玉轮捏成碎片,又还原,如此反复。 看他折腾了大半天之后,谢天搂着他肩膀,在他旁边坐下,随后温暖的大手握住了他的手。松月溪知道他是想再试试,于是马上放空自我,什么都不去想,尽量让自己没有一丝杂念,只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玉轮。 谢天却道:“有什么就想什么,不必刻意压抑。真诚地面对它。” 松月溪:“我很真诚啊,我难道不真诚么?” 谢天唇角绽放一丝笑意:“还差点。向它坦白你的爱,你的恨,你的怨怒,无需隐藏。” 玉轮开始发光,照亮了两人的面容,那温暖如风的力量吹起他们的发丝。松月溪试着坦白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束光从他们手中直冲云霄,驱散了浓云,在一瞬间照亮了整个黑夜。而后那光束又发生了爆炸,变成了无数发光的星子。 两人一起抬头,静静看星光降落,那些星子缓缓地汇聚到了玉轮之上。 片刻之后,松月溪一脸惊喜:“亮了!!” 谢天露出温柔的笑:“看来用不着四处跑了。” 松月溪还沉浸在喜悦中,轻轻“嗯”了一声,随后意识到,他们紧靠自己的爱就点亮了整个玉轮…… 发现这点后,他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谢天,刚好与对方眼神相撞。 二人心有灵犀一般,在对视一眼后,与对方相拥。 随后松月溪站了起来,朝谢天伸出手:“走,回去救人。” 第47章 【魔界】 穿过层层黑云之后, 徐潇宁被带到了魔界的王都。 和他预料的差不多,这里的建筑风格迥异,四处是尖锐高耸的塔尖, 砖瓦都是黑色, 空中黑雾缥缈, 有不知名的鸟儿绕着高塔盘旋, 发出低哑的叫声。 一束光从远处射向天空, 在高空形成一个阵法,又延伸向四面八方。 徐潇宁猜测那束光是王宫所在。 “那是你的父亲, ”罗萨指着那束光, “自从多年前与天界大战后, 魔界就陷入了永久的黑暗。魔王大人为了让我们重见光明,便用自身的魔力维持阵法, 照亮我们的天。” 徐潇宁有些惊讶:“这么多年, 一直如此么?” 罗萨点点头:“对。” 徐潇宁忍不住想, 魔王也是个了不得的人。 “你是不是在想,他十分伟大?”罗萨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笑着道,“他的确令人钦佩。” 徐潇宁不好多说什么, 便保持沉默。 罗萨又补了一句:“你的父亲,是个很伟大的王。” 这个时候, 徐潇宁脑中却出现了自己亲爹那张脸。 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不见了, 他爹肯定也很急。他担心对方手足无措,又觉得父亲是个冷静理智的人, 应该会妥善处理。 他打算见到魔王再从长计议,本以为罗萨会直接带他去见这个魔王爹,没想到罗萨却给他摆足了排场, 一早让王都做了准备,迎接他的“回归”。 “用不着这样吧……”徐潇宁嘴角抽搐。 “要的。”进城之前,罗萨拿了一套华贵的衣物,礼貌询问,“我帮您换,还是您自己来,太子殿下?” 虽然小时候没少让师尊帮忙换过衣物,但这会儿徐潇宁实在没法跟眼前这个人亲密无间,于是赶紧拿过衣物,自己动手。 魔族的衣物多是暗色,身上的衣带饰品颇为繁杂,他系了好半天没弄明白,最后还是罗萨上手帮他整理的。 第125页 待穿戴整齐后,来了一辆华丽的战车。他认命地走上去,大将军罗萨站在他旁边,带他进城。 长长的红毯从城门口铺向王宫,士兵们列队来接,百姓夹道欢迎。这排面的确比归元殿少主要大的多……之前在修真界的时候,徐潇宁从未享受过这待遇,他爹绝对不会让他这样,不过此刻他也并不“享受”这一切。 看着那一张张陌生的脸,他僵硬地站在车上,差点将脚下地木板踩塌。 罗萨保持微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提醒:“我觉得您最好‘高抬贵手’朝您的子民打个招呼。” 识时务者为俊杰,衣裳都换了,战车都上了,这手也只能挥了。 徐潇宁抬起手,缓慢地挥了两下。百姓们立刻欢呼起来,在宽阔的道路旁朝他伸出手。士兵们展开双臂,拼尽全力拦住他们。 “太子殿下,”罗萨笑着道,“大家都非常期待你的回归。” “呵呵……”徐潇宁干笑。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前方才出现王宫的影子。徐潇宁出了一身的汗,只觉得这条路实在太长了。 他本以为进王宫之后,还得面见魔族的臣子之类。但罗萨告诉他:“先去面见你的父王,他等你很久了。” 徐潇宁松了口气。 这口气松到一半他又想到,兴许魔王比大臣们更可怕,因此又不敢提前放松。 罗萨带着他在王宫中拐来拐去,不久之后进入了一间独立的宫殿。刚踏入徐潇宁就感觉到这里有一股很强的力量,虽然强劲,但却没有攻击性,反倒很温和,这股力量稍稍冲淡了他内心的紧张。 他仰头,那束光就从这里冲向天空。 罗萨做了个动作,请他先行。徐潇宁深吸一口气,握紧自己的长剑,走进殿内。 所有的侍女和侍卫都跪下来朝两人行礼,而后徐潇宁被领到了光束的源头。 侍女推开门,暖色的光扑面而来,第一时间稍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而后在那光芒里,一个身材高大,满头白发的男子向他走来。 他戴着黑色的王冠,剑眉星目,气度从容。虽然努力保持镇定,但眸光闪烁难以遮掩。 老实说,某个瞬间,徐潇宁觉得,他和自己亲爹在气质上有几分像。 魔王快步走到门口,一把拉住徐潇宁的双手,而后张开了嘴。 徐潇宁眼看着对方一声“儿”就要喊出口了,他一时间手足无措,全然不知如何应对,正慌神着,没想到这位英俊的魔王却突然看向了旁边的罗萨,迟疑地问:“是不是……不对劲?” 罗萨眉头一皱,先朝魔王行礼,再向他问:“王上何出此言?” 魔王挥挥手,让所有侍卫婢女都离开,而后拉着徐潇宁进入自己的宫殿。 罗萨在后面关上了门。 殿内十分空旷,走路都有回音,在大殿中央的白玉地面上有一个黑金色的阵法。 魔王依旧拉着徐潇宁的手,细细打量他,徐潇宁一脸尴尬,想跟他打个招呼吧,又怕打断他的思绪。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魔王终于松开他的手,而后很冷静地对罗萨道:“这不是我儿。” “啊??”徐潇宁颇为吃惊,而后立刻点头,“对对对!魔王大人,我不是您儿子!!” “不,”罗萨一脸错愕,“王上,这就是您的孩子,是我们的太子。您……” 他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魔王:“您之前不是看过他么?这些年他一直长在人间,但您也多次通过血池看他,一路见证他的成长……如今太子真的回归了,您为何又——” “之前没见到本人。”魔王依旧看着徐潇宁,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摸摸徐潇宁的头,但又停下了。 他脸上是难掩的失落,但眼神倒是极为清醒:“这不是我的孩子。我能确信,我们之间……没有血脉相连的感觉。” 那只手最终落在了徐潇宁肩上。 魔王看着他的脸,用力地按了按他的肩膀,虽然很遗憾,但却很快就果断地松开了他,而后对罗萨道:“麻烦将军送他回去吧。” “王上!”罗萨脸色铁青,“不可能错的,当时是我亲自送太子去人间转世,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归元殿成长,他就是太子!神君我也找到了,过几日我就和太子一起去将他找回。” “将军辛苦了,”魔王又去拍罗萨的肩,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为了照顾这个孩子付出良多,但我是孩子的父亲,他的确不是我儿。兴许是被夺了舍,兴许是你某次从人间回来的时候他被人掉了包,总之他真的不是我们要找的人。都站到我面前了,我不会再认错我的孩子。” 他深吸一口气:“魔族的事,我们再从长计议。请你把他送回去吧,免得他的父亲担心。” 随后他又转头看向徐潇宁,给了他一个温和的笑:“当然,如果你想在魔界玩几天的话也行。还请自便。说出来或许有些冒昧,要是你愿意的话,可以把这里当成家。” 徐潇宁马上就要告辞,但是罗萨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似乎还要与魔王争论。 魔王却挥挥手,露出疲惫神色,看起来不想再多说了。 他转过身去,走到大殿中央的阵上,在那里盘膝坐下,背对他们,继续发动功力,维持这个支撑着整个魔界的大阵。 第126页 罗萨攥紧了拳头,拼尽全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而后躬身行礼,带着徐潇宁退出了宫殿。 出了门,徐潇宁道:“那……那我告辞了。” “你不能走。”罗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直拉着徐潇宁离开这里,才对他道,“王上长期维持大阵,消耗太大,或许有些精神恍惚,一时间没有认出你也正常。明日我让医师去给他看看,你再与他相认。” “不是……”徐潇宁挣脱他的束缚,皱着眉头揉了揉被捏红的手臂,一脸苦涩,“我看他挺清醒的啊,他都说了我不是他的儿子,你不能强行让我们相认啊……我……我得回家了。” “你就是他的儿子。”罗萨道,“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是他儿子。” 天王老子…… 徐潇宁感觉自己嘴皮子都要说干了:“我真的,真的不是。师尊……” 他顿了顿,抬头与罗萨对视:“我还是喊你一声师尊,希望你不要过于偏执,不是就不是,强扭的瓜不甜。你们魔界天界的恩怨我不清楚,也不能插手,你和魔王自己想办法解决吧。现在先让我回去,我回去收拾狐妖搞出的烂摊子,然后为你行善积德,弥补你造成的过错。等魔界的事解决好了,你要是想去修真界养老,就去找我,到时候我还是孝敬你。你看成么?” 罗萨看着他的脸,陷入了沉默。 这沉默让徐潇宁觉得有戏。 片刻之后,罗萨回望魔王所在的宫殿:“留下。” 徐潇宁心如死灰。 罗萨按着他的肩膀:“陪他几日,他也是一个可怜的父亲。” “然后呢?”徐潇宁眼中燃起希望,“陪好了就让我走是不是?” 罗萨回头盯着他,一脸不悦:“看我心情。” 这就是成功了一大半的意思。 徐潇宁忍不住想,师尊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嘛。 比起被永久困在魔界,只是留几日已经算不错了。他马上收拾心情,然后提出要求:“那可以让我联络我亲爹了么?” 罗萨冷冷道:“不行。” 徐潇宁还想再说什么,对方直接堵住了他的话:“你是想暂时联络不上他,还是想再也联络不上他?” 他只好闭上嘴,结束了这个话题。 后面罗萨忙去了,侍卫将徐潇宁带到了太子寝宫,让他歇息。太子寝宫倒是和别处肃穆暗黑的风格不一样,这里竟然种满了桃花,放眼望去,一片粉白,让人眼前一亮,心旷神怡。 这会儿并不是桃花盛放的季节,徐潇宁看了看,似乎是术法维持着这些桃花永不凋谢。 殿内的侍女都用好奇的眼光偷看他,又不敢直视。徐潇宁有些无所适从,便没有让人伺候,跟她们说自己随便转转,众人便不敢跟随。 太子的寝宫已经许久没住人了,但打扫得很干净,这里除了花多,书也很多,浩如烟海。 徐潇宁他在靠窗的案台上看到了一本翻开的册子,上面是娟秀的字迹写着:“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他不好随意翻动,便没有多看,很快又走了出去,进入了桃花林里。 站在盛放的桃花之下,他仰起头,天空灰蒙蒙的。 一阵风吹来,桃花速速落下。徐潇宁忽然想到了松月溪。神君的本体就是桃花来着,他暗暗想,难道神君前世真的来过魔界? 他本想找侍女问问,但又觉得侍女肯定早得了大将军的命令,估计不会对他说真话,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隔天徐潇宁按照罗萨交代的,去看望魔王。 魔王依旧如前一日一样,待他很温和。 徐潇宁好奇地问:“您不能离开这间屋子是么?” 魔王坐在阵法中央,轻轻点头:“我离开了,天就黑了。” 他说着忽然咳嗽起来,徐潇宁下意识地上前,给他拍背顺气,又给他端了茶水过来。 魔王喝了他的茶之后,坦言道:“我的身体已经快不行了。” 徐潇宁不知道该说什么。 魔王道:“不必担心,我会撑到我的孩子回来的那天。” 他抬起手,摩挲徐潇宁的眉宇:“他应该……也像你这么大了。” 徐潇宁苍白地安慰道:“您的儿子……一定会回来的!” “其实……”魔王笑着道,“也不一定就是儿子,也可能转世成了一个女孩。女孩也好,只要能回来,怎样都好。” 徐潇宁脑子里一团浆糊,不自觉地想,也不知道魔王的儿子还在不在人世…… 魔王似乎读懂了他的心声,对他道:“他还活着,我能感觉到。” 说着,他按了按自己心脏的位置。 魔王慈眉善目,就像一个温和的长辈,徐潇宁忍不住对他心生好感。他看着他,总忍不住想起自己爹。 “想家了么?”魔王笑呵呵道,“将军可能一时半会儿还没接受现实,你再待几日我便让他送你回去。你放心。” 他拍了拍徐潇宁的肩膀:“一定会让你回家的。” 徐潇宁总算安了心,赶紧朝他道谢,后来又主动提出陪他下棋。魔王倒是很高兴,找出了棋盘,摆在宫殿中央与他对弈。 下棋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徐潇宁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他想到,如果罗萨说的是真的,那么真正的魔界太子就和神君是一对儿,可是现在松月溪和谢天在一起了,这要怎么办? 第127页 魔王则是看着他的眉眼,频频出神,落子很慢。 徐潇宁知道,他肯定是想到了自己那漂泊在外的孩子。将心比心,他没有催促对方,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魔王十分感激,对他道了一声:“多谢。” 徐潇宁笑笑:“不必客气!” 他只是想着,希望他爹在找他的时候,别人也能对他的父亲好一点。 后面几天,他每日都来陪魔王下棋。 到了第三天傍晚,他打算告辞。在下最后一局棋的时候,罗萨来到了宫殿里。 他向魔王行礼后,就坐在了侧旁的位置。徐潇宁以为他是来等着送自己走的,便对他笑了一下。 棋局过半,罗萨起身给两人续了茶,又重新坐下,而后沉声道:“民众已经见过他了,大家都很欢迎他的回归,他们已经等了太子太久,他必须是太子。” 徐潇宁:“……” 他怔怔地看向罗萨,心说不是已经答应送自己走了么?现在又闹的哪出? “我以为你已经想开了。”魔王喝了口茶,露出无奈的笑容,“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将军,你应该清醒一些。” 罗萨道:“您身体抱恙,我们需要太子帮您分担。过几日神君也会回来,到时候你就可以彻底休息了。” “不必担心,”魔王道,“在他回来之前,我会保护好族人。” 他摸索着手中的棋子:“我的孩子,他一定会回来的。” 罗萨问:“那如果他已经死了呢?” 徐潇宁觉得他的话有些过分,但这种场合他又无法插嘴,只能暗自心急。 “那就死了吧。”魔王看向窗外,远处群山苍茫,几只鸟儿飞向天边,“我会在心里怀念他,并且做新的安排。” “太子不能死。”罗萨道,“他是魔界的战神,是族人的信仰。” 他深吸一口气,看看徐潇宁,又看向魔王:“我真诚地建议您认回这个孩子,只要您愿意认回他,我会竭尽全力辅佐他,和他一起重振魔界,并向天界复仇。” 徐潇宁实在忍不住了,喊了一声:“别啊!” “他是别人的孩子,”魔王用柔和的目光看着他,“他该回家了。” “对,”徐潇宁站了起来,“我该回家了!” 魔王撑着棋盘起身:“我送送你。” 徐潇宁看了罗萨一样,他着急走,便朝魔王微微欠身致意,而后就匆匆朝门口走去。 魔王跟在他身后,缓步送行。 还没走到门口,徐潇宁突然听到背后传来魔王的痛呼。他猛地回头,瞬间大吃一惊—— 只见一柄长剑穿透了他的胸膛! 魔王瞪大了双眼,艰难地扭头。 在他身后,罗萨握着剑柄,冷冷道:“我给过你机会了,王上。” 他手上用力,将长剑再往前送了一段。剑虽然贯穿了魔王的胸膛,他却没有流血,血全被剑冒出的紫色鬼火吸食了。魔王面色痛苦,剧烈颤抖。 “师——”这一切来的太突然,徐潇宁措手不及,下意识地上前。 罗萨突然抽出长剑,魔王的身体往侧旁倒去,徐潇宁连忙上前扶住他,慌忙地按住他的伤口,试着往他体内注入灵力。 “放心,”罗萨看了看自己的剑,“他还不会死。但如果你不乖乖配合的话,他就会死。” “为什么?!”徐潇宁抱着魔王衰落的身躯,冲面前这个陌生的人大吼,“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可是你的王!” “我已经说过了,”罗萨漠然地看着魔王,“我要重振魔界,向天界复仇。” 魔王呼吸急促,死死地盯着他,却说不出话来。 “你!”徐潇宁瞪着罗萨,涨红了脸,“你这个疯子!” 他扭头朝外面大喊:“来人!快来人啊!有刺客!” 但却无人回应。 “我将为您冲锋陷阵,”罗萨单手按在胸前,朝他欠身行礼,而后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准备好继位吧,太子殿下。” 语罢他大跨步朝外走去。 看着他缓缓关闭的大门,徐潇宁一脸绝望。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让他摊上了?这下如何是好?! 轰隆一声雷响,而后风雨大作。 * 人间还是斜晖脉脉。 松月溪和谢天带回了发光的玉轮,消灭了所有的噬魂萤,沉寂数日的古城终于重获生机。 等他们忙完时,发现那颗月球不见了,随之消失的还有月神。 越江吟道:“太阴星君已经离开了。” 谢天问:“离开了是走了,还是……” “她还在。”松月溪知道他的意思,回答道,“她还存在。” 因为月神早已经是灵体,所以他不能说她还“活着”。 谢天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月神走了,但又来了两位神仙。是梅兰竹菊里面未曾露面的另外两位,兰君和菊仙,两人代替梅君和泰初天尊来接松月溪和谢天。那两人之所以没来是因为他们毕竟做过恶,对谢天的记忆动过手脚,怕露了面被谢天想起些什么不该想的。 兰君看了看憔悴许多的好友,与之交换眼神,而后干咳一声:“此间事了,请殿下和神君速速返回天界。” “对,”越江吟笑呵呵道,“该回去了。” 第128页 说着他召唤出了自己的坐骑云龟车,招呼两人上去。那两人对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很快上了车。 随后无人出发,飞上天空。为了给太子和神君留出单独相处的空间,越江吟没有挤在云龟车里,而是蹭上了好友的坐骑,跟另外两人待在一起,跟他们讲述一些他憋了很久的一言难尽的事。 三人在鹤车上窃窃私语,聊得唾沫横飞。 不久之后,菊花仙率先注意到,云龟车偏离了方向。“哎——”他立刻指着外面。 越江吟马上转头,发现不对之后大喊:“你们去哪儿?!” 谢天和松月溪站在乌龟车上,冲几人喊:“我们先去魔界救个朋友——” 第48章 【乱局】 越江吟本想阻拦那两人, 但当他们三个追上去,松月溪和谢天已经穿过黑云,不见了踪影。 随后他们三个也闯进了黑云里, 寻找那两人的身影, 起初还能跟上, 没多久就在厚重的浓云中把人跟丢了。 越江吟气急败坏, 想立刻冲到魔界把人揪出来。两位好友却拦住了他, 不让他擅闯魔界,喊着从长计议。 “魔界还指望他俩回去收拾烂摊子, 他们就算暴露了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你就不一样了。”兰君道, “咱们还是赶紧回去禀告天帝吧。” “不行。”越江吟还是放心不下,“你俩回去, 我去先去魔界。” 说着他不顾拦阻, 直接只身往魔界的方向飞去。 飞到一半他才意识到, 他从未去过魔界,有点……不认识路。 认识路的松月溪和谢天早一步到了魔界。 毕竟已经物是人非, 两人尚不清楚现在的情势,只能低调行事。进入王都之后, 二人发现街上戒备森严,有许多巡逻队, 那些士兵穿着灰色的披风, 披风上是绣着黑鹰。 黑鹰是大将军的象征。 这些人全都属于他麾下。 王都历来是魔王的军队管制,这一变化很不寻常。谢天和松月溪避开士兵, 进入了一间茶楼,挑了最角落的位置要了茶。 松月溪侧耳听茶楼里嘈杂的声音,谢天则是摸出一颗宝石, 不动声色地递给了上茶的伙计,朝他打听到魔王身体堪忧,近来由大将军与太子主持大局。 谢天端起茶杯:“太子?” “对,”小二露出欣喜的神色,“太子殿下回来了,就在前几天,大将军带回来的。他可真英俊,还跟我们挥手了,当时我就站在那儿——” 他指着茶楼外面:“那儿。离他可近了。” 谢天和松月溪对视一眼,两人的表情都很微妙。 喝完一杯茶,二人很快离开了茶馆,避开巡逻的视频,去王宫。 * 夜半三更,王宫内一片寂静,诡异的气息漂浮在空中。 太子寝宫里,徐潇宁坐在书房中,面前摊开各种书册,全是大将军拿过来的,朝堂里的名册,民间的变迁,军队的情况……什么都有,让他快速熟悉起来。 徐潇宁颇为无奈。 他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拿起一本书扣在自己脸上,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待那口气叹完,门开了。 两串脚步声响起,有人走了进来,对他道:“殿下,该吃饭了。” “饭,”徐潇宁闭着双眼,声音满是疲惫,“我哪有心情——” 说到一半,他突然发现不对,于是立刻直起身来。 两个仆人站在书桌前,黑纱蒙住下半张脸。两人同时摘下面纱。 徐潇宁瞪大了双眼:“谢!” 来人在唇前竖起一指。 徐潇宁站了起来,激动地大喊一声:“谢谢!!” 谢天将餐盘放在桌上:“不用谢。” 松月溪制造了一个结界,而后上下打量徐潇宁:“太子殿下?” “快别折磨我了!”徐潇宁走到他们跟前,上来就连珠炮弹似的,“你们是怎么来的?古城里怎么样了?我爹呢?他知道我丢了么?他该不会四处找我去了吧?他知道我师尊的事了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松月溪和谢天对他讲述了人间的事,徐潇宁的表情极为精彩:“噬魂萤?月神?原来我昏迷后发生了这么多事……” 当他听说谢天是天界太子,整个人都不好了:“你是天界太子??” 谢天面色从容,微微颔首,随后调侃道:“怎么?你想做天界太子?” “我!”徐潇宁一时语塞,只觉得荒唐至极! 曾经他被自家师尊骗得团团转,一度接受了自己是天界太子这个设定,但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了魔界太子,谢天竟然成了天界太子!这叫什么事?! 还真是不得了了,他认识的竟然都是惊天动地了不得的人。太子,神君,魔界将军……全让他撞上了。 他也不知道该说自己是走了天大的好运还是倒了血霉……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比起不管什么太子,都没有他的归元殿少主当的舒服。他并不稀罕这些个响当当的身份,他只想回家。 给他介绍完之后,松月溪道:“该你了。魔界是什么情况?魔王呢?” “魔王……”徐潇宁道,“魔王被罗萨偷袭了!” 这话一出,谢天和松月溪对了一个眼神。 松月溪抬手按住谢天的肩膀,对徐潇宁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第129页 “重伤,但还有口气。”徐潇宁道,“罗萨不敢让他死,对外称他因为我的回归过于激动,所以真气逆转,需要静养。” 他把这几日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了两人,而后匆匆摘下身上挂着的繁杂饰品:“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咱们赶紧走吧。” “等等。”谢天制止了他。 徐潇宁不解:“等什么?你们还有事情要办么?” 松月溪道:“我们得去看看魔王。” 徐潇宁虽然很想马上回家,但是转念一想魔王伤重,孤苦无依,自己要是就这么走了,心里的确有几分不安。于是便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带两人去见魔王。 出门之前,他突然问:“你们觉得魔王真正的儿子还会回来么?” 谢天猝不及防,愣了一下,而后回答:“应该吧。” “唉,”徐潇宁叹了口气,“老魔王也怪可怜的。” 语罢他带两人去见魔王。 如今他是太子殿下,走在外面所有人都得为他让路。虽然在干一件紧迫的事,但他毕竟也是仙盟盟主之子,所以这点胆量还是有的。他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往魔王的宫殿走去。 松月溪和谢天跟在他身后,分别端着参汤和药酒。 徐潇宁知道魔王的宫殿前有大将军罗萨的手下,路上他就在想着等会儿被拦了,自己就想办法流几滴泪,哭着喊着要见父王。结果到了殿前,却见松月溪掏出了完整的玉轮,轻轻这么一晃,那些士兵就被定住了,哥哥双眼呆滞,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来不及惊奇,徐潇宁赶紧带他们闯入,而后轻手轻脚关上了门。 “魔王大人——” 徐潇宁低声喊道。 殿内的光辉比之前暗淡了许多,魔王依旧在阵中打坐,维持着这个阵的运转。 他抬起头来,脸色惨白,看起来十分衰落。 “潇……”他看着徐潇宁,喊到一半,目光落到了他身边那两人的脸上。 而后他愣住了。 “这是——”都走到了魔王面前了,徐潇宁突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向他介绍松月溪和谢天。主要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在罗萨编的多个版本的故事中,到底哪个才是对的! 松月溪和谢天没等他说话,就直接走到魔王身边,为他疗伤。 魔王看着他手上的玉轮和他腰间挂着的月光宝瓶,面上是一个极为震惊的表情,他瞪大了双眼,嘴唇颤抖:“摇……摇雪……” 他不敢置信:“是你么?” 松月溪轻轻点头:“是我。” 魔王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而后又看向他身边的谢天。 谢天扶着他,对他笑了一下,而后微微颔首,礼貌得说了一句:“你好。” “你……”魔王盯着他的脸,看了他一会儿,胸口起伏不已,而后下意识地朝他伸出手,“你……” “这是我的夫君,”松月溪道,“天界的太子殿下。” “啊???”魔王眉头一皱,如遭雷击,“天……天界太子?” “对,”松月溪道,“天界太子。前世我俩一起来你们魔界玩过,你还有印象么?” “我……”魔王看看他,再看看谢天,又看向他们身后的徐潇宁。他杵在那里,有一瞬间显得极其的茫然无助。 “不急,”谢天抬手按在他肩上,“来日方长,先说说罗萨吧。他要向天界发起战争是么?我们得阻止他。” “对,”徐潇宁想着魔王重伤未愈,便帮他回答,“罗萨还执着于魔界和天界的恩怨,所以想去找天界报仇。” “不,”魔王将视线从谢天脸上移开,他强迫自己稳住情绪,而后缓缓道,“他并不是为了魔界,他是为了他自己。” “他自己?”徐潇宁来了兴致,“怎么说?” 魔王稍稍沉默,目光再次从三人脸上依次扫过,而后坦言:“他想用魔界的力量攻打天界,其实是为了从天界夺走一副遗骨。” “遗骨?”徐潇宁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谁的?” 魔王道:“太阴星君。” “什么?”松月溪颇为吃惊,“他……他要月神的遗骨做什么?再说月神已经故去多年,不是没有留下遗骨么?” “有的。”魔王道,“你俩年纪小,肯定都不知情,就算是天界的神仙,也甚少有人知道……” 徐潇宁好奇地问:“那他要月神的遗骨做什么呢?” 魔王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我……”徐潇宁道,“我不知道你们魔界和天界的恩怨以及内情呀?我怎么说?” 谢天想起那日与罗萨交手时,月神从天而降,前来助阵。罗萨在看到月神的第一眼就愣住了,随后更是不躲不闪,硬生生吃了她的攻击,那反应很不寻常。 他直接道出了答案:“多半是他爱慕月神。” 魔王沉默,肯定了他的回答。 松月溪忍不住皱起眉头。他十分崇敬月神,乍然听到有人要去偷她的遗骨,心里难道有些恼怒。 魔王轻轻咳嗽了几声,接着道:“我也不知道他和月神有怎样的过往,只是之前看到他珍藏着月神的宝物,胸膛上刻着她的名讳,又似乎暗中搜寻着复生之法……其中需要骨、血,与——” 他说到一半,忽然有几片苍翠的竹叶飞进殿内,而后化作一道人影。 第130页 谢天喊了一声:“师尊。” “可算找到你们了!”越江吟喘着气,“快跟我回天界!” 他两手分别拽住谢天和松月溪,往前走了几步,直接就要带他们飞走。 然而他刚踮起脚尖,喧哗声响起,外面看守的士兵似乎都醒了,正围拢上来。 一声巨响,大殿的门被踢开,罗萨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他身后还跟着魔界的一众文武官员。 越江吟又拉着两人退后几步,观察形势。 “真热闹。”他看着屋内几人,笑着道,“很好,都到齐了。” 魔王撑着谢天的手臂,站了起来,看着罗萨道:“将军,莫再执迷不悟!” “王上被神君迷惑了!”罗萨指着谢天道,“这两人是天界之人,杀了他们!!” 大将军一声令下,众人立刻冲进殿中,一场混战开始了。 谢天将徐潇宁推向魔王:“照顾好他。” 而后他和松月溪,以及越江吟一起对付罗萨。几人冲破屋顶,从殿内打到了殿外。 越江吟气都没喘匀就开始打架,难免有些烦躁,立刻将怒火发泄到罗萨身上。 魔王仰头看了看几人,连忙拉着徐潇宁,对他道:“保护好你自己。” 徐潇宁人都是乱的,魔王又不能离开这屋,他只能带着他不停闪避。但不断有被罗萨迷惑的士兵涌入殿内,要杀他和魔王,看起来是想趁乱把他俩被宰了。这些人都神志不清,徐潇宁也不好伤他们,打得是束手束脚,颇为头痛。 好在松月溪去而复返,用玉轮画出一个气泡,将他和魔王笼罩其中。 这气泡转眼间化成了坚硬的屏障,挡住了汹涌的攻击。 “拿着。”松月溪把玉轮塞到徐潇宁手中,而后又御剑飞出去,和谢天师徒汇合,跟他们一起对付罗萨。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视线中。 徐潇宁紧紧握着那玉轮,盯着外面张牙舞爪的士兵,抵挡他们把屏障砍碎。但他没想到,这屏障虽然受到了成千上万的攻击,却没有一丝裂痕。 看来玉轮真的很好用。 不久之后魔王麾下的人前来救驾。徐潇宁扶着魔王坐下,让他歇息。他拿着玉轮等待着。 天光破晓之时,松月溪和谢天回来了。两人身上都带了伤,看起来有些疲惫,但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二人来到徐潇宁跟前。松月溪拿回玉轮晃了晃,抖出了无数细碎的星光。那光辉随风扑到被催眠的人脸上,使他们一个个倒在了地上。 等人都倒光了,徐潇宁问:“怎么样?罗萨呢?” 松月溪道:“被打跑了。” 徐潇宁又看向谢天,问:“你师尊呢?” 谢天答:“躲起来了。” 徐潇宁马上懂了。若是越江吟在,两人估计不好办事。 撑到战斗结束,魔王终于倒下了。昏迷之前,他将代表权力的指环塞到了徐潇宁手中,而后便疲惫地闭上了双眼,松月溪连忙给他治伤,谢天为他们护法。 徐潇宁则是又干起来了他的老本行——收拾烂摊子。他以太子的身份发号施令,调度剩下的人,让他们安顿伤员,搜寻罗萨的下落。 给魔王续命之后,松月溪又拿着玉轮给其他人治伤。一些老臣看到他手中的法宝,难免有些猜想,但看到身为太子的徐潇宁又没有向他们介绍这人,他们一时又不敢冒然发问,于是商量着等魔王醒了再说。 忙碌了数个时辰后,众人总算有喘息的机会。徐潇宁安排松月溪和谢天到太子寝宫歇息,他向谢天询问要如何才能传消息给自己的父亲。谢天给了他一张传音符。 刚递出去,便有一个声音响起:“哎——” 是越江吟。 他没现身,也不知道是何时来的。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依然没有露面,只化作一片竹叶,漂浮在几人身边。 谢天道:“给他用吧。” 越江吟便没再多说什么。 徐潇宁猜想这张符肯定很珍贵,但他现在急需要和家里联络,又不能不用,只得再三向师徒俩道谢,而后拿着符离开了。 松月溪喝着谢天端来的茶,才喝到一半,竹叶便再次出声:“结束了吧?” 松月溪差点呛到。 越江吟催促道:“喝完这杯茶赶紧走吧,咱们得回天界了。” 松月溪慢悠悠地喝完了茶:“急什么?还有事情没办呢。” 越江吟问:“什么事?” 松月溪道:“魔界有几个都城还没解封,我得跑一趟。” 他说的,乃是之前因为魔界与天界大战而被殃及的地方,那几个都城被黑暗笼罩,所有人被定在原地,如同雕塑一般,已沉寂多年。先前罗萨拼命撮合徐潇宁和松月溪,一直由着松月溪拼凑玉轮也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从而提高自己在魔界的威望。 “跑——”越江吟耐着性子道,“你不能帮他们,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的。” “不行啊,”松月溪慢悠悠道,“我是神君,跟你们这些阵营分明的神仙不同,我眼里可没有魔界和天界的区别,你们所有人对我而言都是人,都是一样的。哦——” 他看了谢天一眼:“除了他。所以,我得留下。” 他抬手拈住那片竹叶:“可能理解起来有些困难,但仙君能够想明白吧。” 第131页 越江吟虽然永生难以体验那种心情,但他也知道神君是爱神,是很特殊的,故而可以理解他的想法。这样一来他就完全无法反驳对方,也不能强行将他俩带走,只能由着他们办事。 “那办,”他无奈道,“赶紧办。我也不想催你们,但你们要是继续拖延,天界那边可就要来人了啊。到时候要是又打起来可就麻烦了。” 他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也不想见到打打杀杀的……” 另外两人自然也不想。 他俩也顾不上歇息,得赶紧去救人。徐潇宁回来后,谢天便向他说明情况,请他继续在王宫待几日,主持大局。 徐潇宁道:“你是怕魔界乱起来么?” 谢天“嗯”了一声。 徐潇宁道:“没想到你这个天界太子这么宽宏,居然还如此顾念魔界的大局。你们天界和魔界不是敌对么?你竟然如此好心……” 松月溪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看着谢天,揶揄道:“是啊,我们太子一直很善良的。” “好吧。”徐潇宁点点头。虽然急着回家,但他也得等魔王醒来,只能答应他们,并且让他们快去快回。 谢天和松月溪匆匆离开,走的时候让徐潇宁安排一批官员和军士从王都出发,准备安抚那些被冻结了数百年的人。 玉轮在手,救人也不算太难,他俩花了一天一夜的时候办完了这件事。随后从王城赶来的官员按照徐潇宁安排的,负责维持秩序,帮助这些刚被解救出来的人适应新的时代。 松月溪和谢天又匆匆回到王城。 他们回归的时候魔王还没有醒过来,松月溪又为他诊治了一番。徐潇宁看着魔王苍白的脸,忍不住感慨:“他这也每个孩子在跟前照顾,怪可怜的……” 这话出来,却没有人搭腔,松月溪和谢天都沉默着。 徐潇宁却没察觉到异样,接着道:“你们觉得,他的孩子还会回来么?” 谢天回答:“会吧。” 徐潇宁正准备跟他们商量下一步的计划,突然有侍卫匆匆来报,说是:“殿下,大事不好了!天界打过来了!” “啊?”徐潇宁马上慌了神,“怎么这个时候打过来了?这……这可怎么办?我要代表魔王指挥大伙儿对抗天界么?” 他急躁起来:“天界怎么回事?能不能善良一点?” “别急。”谢天拍了拍他肩膀,与松月溪对了一个眼神,“去看看。” 松月溪点点头,两人一同出门。 到得王都外,只见一大堆穿着浅白金衣衫的人站在城门外,似乎还未动手。门口魔军严阵以待,但对面天界来人却显得十分克制,他们之中,仙童提着花篮,仙女举着金幡,不像是来打架的…… 一片竹叶悄然飞过仙童的头顶,从后方飞到最前面,而后化作越江吟的身影。 他不动声色地站到了自己的好友身边。 随后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仙人走出行列,在松月溪五步外停下,朝他拱手,用抑扬顿挫的声音恭谨道:“恭迎神君——” 第49章 【大婚】 “终于还是来了。” 松月溪心道。 看着对面乌泱泱的人, 他也知道天罗地网早已布下,自己今日是无论如何也得回去的。 但是让他这么回天界,他又有些不悦。 于是他盯着那仙官, 沉着脸问:“你们, 不恭迎太子殿下么?” “呃……”为首那仙官微微一愣, 又马上朝谢天欠身, 他将腰压得更低, 结结巴巴道,“恭……恭迎太子殿下!” 谢天冷笑了一声。 松月溪看了他一眼, 而后当众挽住他的手臂, 对他道:“走吧。” 谢天回望了一眼身后的王都, 将手臂从他怀抱里抽出,反握住他的手, 带着他穿过列队的神仙们, 走向了人群之后的华贵座驾。 在他们身后, 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古怪。 越江吟率先反应过来,一马当先, 跟在那两人身后,而后又做手势, 招呼其他人动身。待那两人上了车,众仙立刻随之离开。他们浩浩荡荡闯入魔界, 又这么快速撤退。 长着翅膀的白马带着松月溪和谢天穿过黑云, 飞向天界。 众仙各自驾着千奇百怪的坐骑跟在他们身后。松月溪回头看一眼,发现众人神色各异, 唯有越江吟还笑得出来,他忍不住觉得好笑,而后轻轻碰了碰谢天的手臂, 低声道:“你师尊可真是个妙人。” 谢天极为自然地抬起手臂,将他揽入怀中,也回望了一眼自己的师尊:“可不是么。” 越江吟突然感觉鼻子有些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差点从坐骑上摔下去。 没多久天空中黑云消散,迎来了光明。 一行人穿过五色霞光,回到了天界。这里气势巍峨,云雾袅绕,琼楼玉宇隐藏在茫茫白雾中,若隐若现。 天界剩余的神仙在天门前迎接他们。 只不见天帝。 两人接受了欢迎仪式后,有两个仙官分别上前,欲领他们回各自的住处歇息。两人跟着他们走,走了一段后,松月溪忽然拉住了谢天的手,对仙官道:“太子殿下就去我那儿住吧,我俩久别重逢,一刻不能离开。” 他扭头看谢天:“对吧?” 谢天微笑:“当然。” “这……”两位仙官对视一眼,似乎未曾料到他会这样说,一时间十分为难。 第132页 不等他们同意,松月溪就直接拉着谢天,往自己住处跑。七拐八拐之后带着他来到了一处风光秀美的宫殿,门口写着“碧华宫”三个大字。 二人走进殿内,里面种满了桃花。粉白色的花瓣落了一地,覆盖住了所有路径。 “哇!”雎鸠从松月溪袖中飞出,惊叹不已,“这里可真是太太太美了!!” 林中鸟鸣阵阵,藏匿着各种漂亮的小鸟。雎鸠立刻拍着翅膀飞过去,与它们交友。 松月溪拉着谢天,与他在宫里转了一圈,随后封了宫门,谢绝会客。两人在碧华宫闭门不出,没有人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 第三天时,越江吟来拜访,两人很快出门见客,将他迎了进去。 越江吟挤出一脸笑容,对谢天道:“殿下至少要去向天帝问个好吧……” 谢天一脸平静:“为什么不是他来向我问好?” “你!”越江吟深吸一口气,“他是你的父亲,自然该你去见他。” 谢天道:“前世他下令杀了我们二人,你希望我去见他,然后向他复仇么?” “哎,别乱说!”越江吟十分惊慌,连忙四处张望,而后支支吾吾道,“前世……他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谢天冷笑一声,“好一个迫不得已。” “那也没办法嘛。”越江吟道,“都……都过去了,我知道你们有怨言。” “不是怨言,”谢天纠正道,“是怨恨。” “恨……恨也不能一直恨着不是……”越江吟如坐针毡,他看看谢天,又看看松月溪,“玉轮呢?神君要么把玉轮拿出来,化解一下殿下心中的恨。” 松月溪道:“郁离仙君,玉轮可不是这样用的。不信您去问问月神。” 越江吟闭上眼睛,平复自己的心情,又握起拳头,按在腿上,弯起嘴角:“我信,我信……那,你们要怎样才肯去见天帝?” 松月溪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好,下意识去看谢天。 谢天想了想,而后握住松月溪的手,对越江吟道:“让天帝为我们主持大婚。” * “啊??!”越江吟大吃一惊,手中杯盏掉落,哗啦一声碎了。 “师尊太激动了是么?”谢天面色从容,“到时候我们俩还得向你敬酒。” “不是,”越江吟站了起来,“大婚?你认真的么?” “当然,”谢天看看身边的人,眼里满是柔情,“前世我俩还没大婚就被你们杀了,我心中颇为遗憾。今生我们能再度重逢算是天大的幸运,必须弥补前世的遗憾。” “对,”松月溪也点点头,“肯定要大婚。既然你们非要让我俩回来,那肯定理解我们的感情,也接受了我们的关系吧?” 他用怀疑的眼神打量越江吟:“该不会只是想把我们骗回来,回头利用完了还要把我们拆散?让前世的悲剧再重演?” “没有没有没有,”越江吟慌忙摆手,“怎么会呢?神君切莫瞎说,也别多想!不会的,绝对不会!” 松月溪问:“如何保证?” 越江吟回答:“这次有太阴星君为你们撑腰。上次她不在嘛……上次她要是在,肯定也不会让悲剧发生。” 松月溪道:“如果不是她,我二人绝对不会回来。” 越江吟坐下来,念叨着:“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掺和你们的事儿。” 他用埋怨的眼神看了看两人,随后一声长叹,似乎有些后悔,似乎很是疲惫。 谢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了一下。 越江吟马上瞪他一眼,数落道:“你还笑!” 谢天马上收敛笑容,干咳一声:“那就这么说定了。” “怎么就说定了?”越江吟急道,“什么说定了?” “我们的大婚啊。”松月溪道,“麻烦您去跟天帝说,如果他不同意,那我们就回人间大婚去了。反正他家里也等着我们回去。我说的是合欢宗。” 谢天“嗯”了一声,对越江吟道:“如果天帝答应,我也想请求他准许我接我那在人间的父母来参加我们的婚宴。” “你!”越江吟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怎么这么多要求呢?!” “百善孝为先。”谢天道,“我愿意放下仇怨,和天帝冰释前嫌,那自然也得满足我生父生母的心愿,让他们亲眼见证我大婚。这是很合理的要求。相信天帝一定能够理解。” 越江吟已经快要被他俩气晕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碧华宫的。 送走他之后,谢天尝试联系徐潇宁,得知魔王已经醒了,还打听了他和松月溪的去向。 谢天让徐潇宁等着过几日来天界参加他俩的婚宴。 “真的可以么?”徐潇宁显得十分高兴,“好啊,可以啊!” 他顿了一下,用羡慕的语气道:“真没想到你俩竟然在我前面,天界竟然会同意为你们举办大婚,可真是开明啊,神仙果然不是我这种凡人能妄自揣度的。只可惜我师姐看不到了……没事,我给她带点喜糖回去。” 结束传音之后,松月溪盯着谢天:“你真觉得天帝会同意?我要是他,直接把你掐死。”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后赞叹:“你啊,你可真是的人才。” 谢天微微挑眉:“不然你怎么会爱上我?” 松月溪抬手抱住他的脖子,与他额头相抵:“嗯……说的也是。” 第133页 谢天用手指轻抚他的侧脸:“你不也挺能耐?” 松月溪回想自己和他的一系列操作,实在有些荒唐,他趴在谢天肩膀上,笑得停不下来。 足足等了两天,越江吟才传来消息。 “天帝感念你俩情比金坚,又历经磨难,经受住了考验,所以力排众议,决定满足你们的心愿。但是——”他故意顿了顿,“他也有一个要求。” 松月溪道:“请讲。” 越江吟道:“他想先为你举办就任大典,让你先正式就任神君一职,然后再为你们主持大婚。” “哦,”松月溪道,“怕我跑了?” 越江吟嘴上说:“怎么会呢……”心里却想:“那当然了。” 松月溪道:“可是,就算正式就任神君,我要是想跑的话,还是可以跑啊。” 越江吟道:“他说你不会的。” 松月溪一脸不屑:“他很了解我么?” 这事越江吟也不好说,只能引回正题:“那你们怎么想的?同意这个交换么?” 松月溪看了看谢天:“我们商量一下。” “行。行。”越江吟挥挥手,“去吧。” 松月溪拉着谢天,走到了开满桃花的花园之中:“你说呢?” 谢天道:“看你。你愿意就任神君我便陪你。你若不愿意,咱们就走。” “走什么走?”松月溪道,“还没完婚呢。我知道在哪儿成婚都一样,但……” “还是想让天帝为我们主持大婚?”谢天笑着道,“就想让他不舒坦?” “不只是他,”松月溪放眼远方,“我想让整个天界不舒服。我记仇,不想放过这样一个报复天界的好机会。” 谢天失笑,随后拆穿了他:“你……是决定担起责任了吧。” “没有,”松月溪立刻否认,“都说了我只是为了报复天界。” “好,”谢天轻轻点头,“不管是为了什么,我都陪你。” 二人很快回到了越江吟跟前。 “我决定了,”松月溪道,“我接受你们的条件。” 越江吟大喜:“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他长舒一口气:“我马上去禀告天帝!!哎——要不……” 他看看两人,试探性地问:“要不你们跟我去向天帝问声好?” 都已经做了交易了,也不能不见。二人没有扭捏,马上跟着他动身。 见到天帝后,越江吟在旁边给谢天使眼色,让他叫人。 谢天却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没有要认爹的意思。 天帝高坐在宝座上,神色也有些复杂。不等谢天松口,他马上摆摆手,淡淡道:“叫不出来就别叫了,无需在意这些。” 越江吟马上松了口气。 双方似乎没什么好说的,只简单合计了即将进行的两场喜事。 松月溪表示会全力配合,而后提了一嘴:“请务必派人去把殿下在人间的父母接来参加我们的婚宴。” 天帝的脸色极为难看,但也没有尝试反对,毕竟他十分清楚这两人的个性,担心一旦反对人就要跑。大局为重,和某些事比起来,让两个凡人来天界逛一趟不算什么。 谢天道:“麻烦也给魔界太子送一张请帖。他是我们在人间的好友。” “魔界……”天帝血往脑门涌,“太子?” “对,”谢天道,“他一个人来就行。” 天帝沉着脸:“难不成你还想让魔界所有人都来么?” 谢天弯起嘴角:“如果可以的话,也不是不行。” 越江吟连忙站了出来,笑呵呵道:“太子说笑了。” 他对天帝道:“太子此举只是为了促成天界魔界握手言和。毕竟之前的恩怨都是罗萨为了一己之私挑起的,并非是魔王的意思。所以两界的仇怨是时候放下了。现在我们共同的敌人是心怀不轨的罗萨,得想办法把他找出来。” 天帝不置可否。 双方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松月溪和谢天便告辞。 在他们走之后,天帝狠狠地捶了一下宝座的扶手,他是恨得牙痒痒,但又无计可施,只能由着那两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闹腾。 入夜之后,碧华宫里月辉如雾。 两人在亭中喝了一壶上千年的桃花酒,而后谢天抱起松月溪,带他回到了卧房,将他轻轻放在床榻之上,俯下身去,开始亲吻他。 这还是两人相认后第一次正式欢好。 松月溪道:“你挺会找地方。” 谢天缓缓解开他的衣带:“我猜你喜欢这里。还满意么?” 松月溪抬手描摹他的眉宇:“非常满意。” 想到白日里天帝那张阴沉的脸他就觉得更满意了。 在天宫准备神君的就任大典期间,两人一直待在碧华宫,没开过门,或者说,没下过床。双方精力旺盛,如胶似漆,都不愿意分开。玉轮被放在桌上,不断吸收着两人之间那溢出来的爱意,变得越来越亮,也越来越暖和。 为了防止玉轮再次爆炸,松月溪才强行推开谢天,让他停下。 等玉轮温度降下来了,二人又继续。 三天后,大典如期举行。天界众神回归,齐聚一堂,所有人一同见证松月溪登临神位。他换上了白金色的华服,手持玉轮。 天上地下所有的桃花树摇曳出粉色的光辉,那光辉从四面八方涌向他,为他加冕,在他头顶幻化出了一顶玉冠。 第134页 松月溪转过身,挥舞玉轮,朝着人间挥洒出无数爱的光辉,让爱的种子飘向大地。 那一刻,他心里有种难以言明的感觉,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落在了他肩上。 他感到胸中有些沉闷,忍不住看向台下的谢天。 谢天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立刻驱散了他心中的忧虑。 他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决定,那个人会与他一起。 大典结束后,不少人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松月溪一上任就去执行任务。之前天界魔界大战之时,天界也有不少地方被魔界中人污染。松月溪拿着玉轮去解封了那些地方,为它们带来了生机。 隔天合欢宗宗主厉长虹与夫人被越江吟带到了天界,准备参加儿子的婚宴。来之前越江吟已经花了很多时间朝夫妻俩解释了当前的状况,二人一开始颇为震惊,后来也只能接受。 谢天和松月溪等在天门处接他们。许久未见,夫妻俩有千言万语,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加之刚来天界有些紧张,不敢冒然开口。等到了碧华宫这才打开话匣子,问了一大堆问题。谢天极力安抚父母,两三个时辰后,那两人才平静下来。 厉长虹憋了许久,忍不住问:“那……那你俩以后就留在天界了么?不能走了?” “当然可以走,”松月溪道,“历来神君都是要游历三界的,到时候我们就能回去了。” “好,好……”厉长虹一直担心儿子一去不回,此生不能再见。这会儿终于可以稍稍放下心来。 两天后,太子和神君大婚,二人换上了红色的喜服,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婚宴在飞星台举办,天界的神仙全都到了。天帝绿着脸为两位新人主持大婚,厉长虹对此颇为不满。他心想着孩子成婚,做父母的怎么能摆出一张臭脸?他本想壮着胆子跟对方说道说道,但又没敢轻举妄动。 自从听说了儿子和儿媳的前世故事后,他总担心大婚这天会出事,害怕天帝会突然发难,伤害两个孩子,故而他和夫人一直紧绷着,若是真出事了,无论如何他们也要护住孩子。 厉长虹不断注意宴席上的动向,发现不只是他们夫妻二人,谢天的师尊也很紧张。他再多看看,其他的神仙也多多少少透露出一些不安。好像大伙儿都担心出事。 只有松月溪没心没肺似的,穿着喜服在席间悠闲地转着,跟那些陌生的仙友们打招呼。 此时的碧华宫一片空旷,一道黑烟随风潜入,而后飞向了桃花林深处。 他抵达了树林中心,化出身形。那里有一小片空旷的地方。他踩了几个方位,而后双手发力。脚底出现一个浅蓝色的阵,而后一口白色的棺木破土而出,上面刻着月亮印记。 他打开看了一眼,而后转过身,正要离开,一道红色的身影从桃花林中走出。 “将军,不喝杯喜酒么?”谢天拦住了他的去路。 来人摘下面罩,正是失踪数日的罗萨。他盯着谢天:“你不是在成亲么?” 松月溪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刚拜完天地。” 随后越江吟和徐潇宁也从树林中走了出来。几人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罗萨急忙应付,但四人联手,他还抱着一口棺材,很快败下阵来。随后他抱着棺木后退一步,突然开口:“再过来我就毁了它。” 这话一出,几人不约而同停手。 “只要毁了她的骨,她就会烟消云散。”他转头盯着松月溪,“她待你如师如母,你不想复活她么?” 松月溪道:“她已经死了。” “是你们天界害死了她。”罗萨眼中含恨,“若不是为了照亮世间,她也不必化身明月,耗损过度……” “我是自愿的。”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月神的幻影从漫天飞花中走出,她看着罗萨,温声道:“我心甘情愿,不必为我悲伤。放下吧。” 罗萨看着她那张熟系的脸,抱紧了白色棺木:“我放不下。” 月神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看了松月溪一眼,而后随风散去。 四人再度对罗萨动手,罗萨殊死抵抗。松月溪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手上拿到的东西是假的?” 罗萨微微一愣。趁他分神的时候,几人抓住时机,控住了他。松月溪手中飞出玉轮,一股强大的力量击中了他,而后玉轮散发出皎洁的月辉,将那具怨念凝成的身躯净化,随后他就这样消散了。 棺木掉落,里面掉出了一副白骨,转眼间,它变成了一堆桃木枝,在桃木枝下面有一个小碎片。 那是一小片月亮。 松月溪将它捡起,而后它飞向了天际…… 婚宴结束后,松月溪和谢天找到了天帝,向他告辞,说是要去游历三界。 “这就要走了?”天帝十分不悦。 “不然呢?”谢天笑着道,“你该不会真的想让我这个魔界太子当儿子吧?你愿意,我可不愿意。” “你!”天帝眉头一皱,“你们……” “早就知道了,”松月溪道,“不愧是天界,竟然这么能忍,不得不说一句佩服。” 天帝气得差点昏过去。 “走了。”趁他喊人之前,松月溪直接带着谢天溜了。如今他已经正式成为神君,背后有月神罩着,天帝又不能再杀他一次,只能由着他去了。 第135页 离开天界之后,松月溪和谢天先回到魔界,照顾魔王。看到他俩回归,徐潇宁总算可以归家了。走之前跟他们约了到时候叫上荆夏,四人一起游历。 魔王康复之后,再次为谢天和松月溪办了婚宴,并且邀请了厉长虹夫妇。 到了魔界之后,厉长虹才得知,原来自己的儿子并不是天界太子,竟然是魔界太子! 这变化太大,他整个人目瞪口呆,差点背过气。 好在魔王人很温和,比天帝好多了,十分有耐心地向他解释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他一直是我的孩子,当年他和摇雪被天界所害,我那时候对摇雪多有怨念,一开始便没有让潇云转世。直到后来罗萨劝我。现在想来,他应该是故意伤害了我的孩子,想将他置于死地,而后用徐潇宁代替他,从而培养自己的势力。好在郁离仙君救了他,和你们夫妻一起照顾他长大……” 这一点也得到了越江吟的佐证。 厉长虹花了很长时间接受了自己儿子是天界太子,现在又要花很长时间接受自己儿子其实是魔界太子,到头来也只能劝自己一句:“造化弄人。” 反正不管天界太子还是魔界太子,在他眼里都不重要,只要两个孩子平安无事就好。 婚宴结束后他和夫人就要走了,走之前他对谢天道:“我和你母亲先回去准备,你俩在魔界玩够了就回合欢宗,我们也要为你们办一次婚宴。” “要办三次酒席?”松月溪简直哭笑不得。 “你们在天界和魔界都办了,怎么能不让我们办呢?”厉长虹道,“要办的,一定要办。” 谢天点头:“好,办,选个良辰吉日。” 半个月后,二人回到人间,又成了一次亲。 徐潇宁和荆夏前来祝贺。 徐潇宁道:“我都给了三次彩礼了。” 谢天问:“你们什么时候成婚?还给你。” 徐潇宁道:“我爹说不急,等我们游历归来再说。所以,什么时候走?” 谢天回头看看正在热情招待宾客的父母:“看二老什么时候放人?” 刚好朝他们走来的厉长虹回答道:“怎么着也得在家待一两个月,不然我可不放人。” 三个月后,四人一鸟踏上了游历三界的旅途…… 终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