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border="0" class="imagecontent">?var=20140327">我上不管天,下不管地,中间也不管空气,只管用地雷埋了你!】
【加油哦】
【所以,这么多人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进宫给人画画?】
【大大加油呀!】
【加油】
【加油】
【该!让唐展一辈子不如大哥!】
完
第七十三章
◎限量◎
殿试的结果一出来,东离都郡都沸腾起来,大家都听说新鲜出炉的新科状元姓唐,东离都郡唐家声名在外,有些搞不清楚情况又想趁早去讨个吉利攀关系的人,一股脑都跑了去,生怕去迟了讨不到彩头。
唐家门上的下人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解释,这位姓唐的新科状元不是他们家的少爷,你们跑错地儿了!
唐大老爷在书房里阴着张脸,半晌,抬起头语气坚定,“唐小棠得赶紧接回来,有她在,多少也能沾点她兄长的光。”
唐显觉得他的话略有多余,“便是她兄长未能状元及第,也是要接回来的。”
“我的意思是,要让你娘更上心一些,唐小棠来东离都郡却不肯留在家里,定是她没有用心,知道她平日里疼唐倩,但也不能厚此薄彼,没得让人寒了心。”
唐大老爷觉得孟婵也是的,唐小棠要走居然就真的让她走了,这些日也没说上门去看看那孩子,也难怪那孩子不跟他们贴心。
唐显对此也有些疑惑,按着母亲对小姑娘颇为照顾的性子,那又是她的亲女儿,她怎么会这些日子全无动作?就好像没有唐小棠这个人一样。
“我虽没见过唐小棠,听唐倩说,是个性子执拗的姑娘,许是跟收养她的那家人感情深厚,并不愿相信自己是我们家的孩子,一直说想要查探清楚。”
唐大老爷抿了抿嘴,“都多少年的事儿了,从何查起?老夏不是说一眼就能看出像你母亲,还要查什么?”
“所以才说她性子固执,若她执意不肯回来……”
“……那也只能让你母亲好好想想法子,如今她的兄长高中,怕是强逼不得。”
唐大老爷烦躁地皱着眉,“怎么这点小事儿却要拖到如今?早知如此,就该早早地将人留在府中,把户籍改回来,这会儿也就没这么许多事情。”
“还有唐展,他这次怎么……”
唐大老爷重重地叹气,眼里俱是失望,“不争气的东西,这些年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血,竟比不过上陵郡那样小地方的人。”
“父亲,唐启熙乃长孙先生的学生,会有今日并不奇怪,只是唐展平日里也算用功,这次确实是出乎意料,他本不该仅此而已。”
唐显对唐展的能耐了若指掌,心生疑惑,此次殿试的名次太过落后,甚至都比不上一向不如他的,其中定然有什么缘故。
“待他回府我会好好问一问,如今外面怕是会有许多人以为新科状元出自咱们家中,父亲还需心平气和,免得让人看笑话。”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唐大老爷的脸一片漆黑。
都姓唐!若新科状元真是自己的儿子,这会儿他该有多风光!
……
徐英和唐明秋今日脸都要笑僵了,不断地有人登门祝贺,认识不认识的,有些名号一报出来都骇人得很,可架不住人太多,渐渐他们也就麻木了。
唐小棠和唐启元都乐疯了,叫上秦大川和许娇,几人跑到皇城门口去看金榜。
唐启熙的名字在正中间最醒目的位置,唐小棠恨不得有个相机能拍下来永久留念,她哥,金榜状元,牛不牛?!
许娇已经听唐小棠说了自己身世的事儿,拉了拉她袖子,“那个唐展是不是也参加了?我找找有没有他的名字。”
唐小棠懒得找,那不重要,她叹了口气,“可惜宋大哥不在,不然还能问问他我哥往后的仕途规划,哦对了,我跟你说过宋大哥掉马的事儿吗?”
“掉什么?”
许娇于是也不去关注唐展的名字,跟唐小棠凑在一处听她说话。
宋常念的身份许娇也隐隐约约猜得到,并不觉得惊讶,但是,“所以朝离画谱的画师这两日偶尔提到的那位,新封的永宁王,不会就是宋大哥吧?”
东离都郡前不久刚多了一位永宁王,说是亲王,却听闻因着身子不便利未赐封地,且当今圣上顾念手足之情,特留永宁王在东离都郡,赐了宅邸,又怜惜他体弱,准他无事无需进宫,是个实打实的逍遥王。
可私下里究竟如何,连画师都引为谈资,暗地里说皇上这不就是把人给圈禁在了东离都郡吗?
“宋大哥有他自己的考量,不过许久未见了,我还挺想念他的,有他在的时候,什么不明白的事情都可以问他。”
几人一直等到宫中宴请结束,皇城门口围满了人,都争相想蹭点新科状元的好福气。
新晋的进士们身穿红袍,帽上簪着御赐的宫花,刚一露面便成都成了追捧的对象。
那么多人里,唐小棠一眼就看到了大哥,他帽上单只一朵宫花,较之旁人两枝或多枝显得低调得很。
然而他又极为显眼,原本就容色出众,再被红衣宫花一衬,更显出仙人之姿,令人不敢亵渎。
状元之名早已传得人尽皆知,人们好像看庙会似的接踵摩肩,有的甚至爬到了树上,站在屋顶,就为了一睹状元的尊容。
人实在多得可怕,水泄不通,片刻后,城门内又走出金吾卫士七人,奉命清道,唐启熙这才能透一口气。
他环顾四周,在瞧见站在木箱上的唐小棠之后,脸上露出清浅的笑容来,顿时喧闹的人群仿佛受到了控制一样安静了一瞬,下一刻,一朵桃粉色的绢花凌空朝着唐启熙的方向抛掷过来,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脚下。
那朵绢花像是开启了什么阀门,人群再次欢呼喧闹,香囊、丝帕、扇坠之类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度,令唐启熙都有些措手不及。
唐小棠感叹着这里人的热情,“什么叫掷果盈车,我算是真切地体会到了,大哥值得!”
她也凑热闹一般摘下头上的绢花扔过去,起哄地带着唐启元他们一块儿,煽风点火地造势,险些让金吾卫都招架不住。
等唐启熙走到她面前,唐小棠“嘿嘿嘿”地冲他傻笑,“大哥,我超崇拜你的,你给我签个名儿呗。”
唐小棠顺手就拿出自己随身带的小画板和自制炭笔,小爪子捧到唐启熙面前。
唐启熙看着她期待的圆眼睛,接过来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唐启元和秦大川对视一眼,嗷的一下跳起来,“我们也要!”
更多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跟会传染似的,争相想求得金科状元的墨宝。
此番场面从前少见得很,整条街都拥堵不堪,将人护送至府邸,仍旧有数量不少的人迟迟不愿离开。
徐英让人出来散喜钱和喜糖,唐启熙累得够呛,顺手捏了一下唐小棠的发髻,“顽皮。”
唐小棠可不怕,抱着自己的画板跟人唐启元炫耀,“金科状元的墨宝,独一份儿,还是个to签。”
“兔什么?”
唐小棠拿给他看,唐启熙在他的名字前面多写了三个字,“给棠棠”。
这种限量至尊周边,唐小棠得用个镶金的框裱上。
唐启元露出羡慕的眼光,迅速找了纸笔,蹲在唐启熙面前不熟练地胡搅蛮缠,也想要一个兔签,“大哥偏心得太明显了,你稍稍收敛一点,雨露均沾方能长久!”
唐启熙哭笑不得恨不得将他踹开,被磨了半天,给其他几人也写了名字,只不过是单纯的名字。
唐小棠得意得不行,那边徐英和唐明秋就看着他们闹,等闹够了,唐明秋带着一家子祭祖,告知祖先他们唐家出了个金科状元,若祖先有灵,就继续保佑他们家,保佑孩子们都可以平安顺遂。
千金不如画画 第66节
……
唐展是目送着唐启熙被金吾卫护送着离开,他也瞧见了唐小棠的身影,跟自己之前见到的唐小棠宛若两人。
她的喜悦甚至能从每一根头发丝钻出来,让人无法忽视。
唐展没有走出去,他原想着若殿试能够压过唐启熙,他是不是就能让唐小棠知道,自己比她口中的哥哥要更厉害,但他没有做到。
上了唐家来接他的马车,唐展心里居然没什么波澜,就像是从一开始便有了心理准备,觉得输给唐启熙是一件不值得惊讶的事情一样。
回到家中,唐大老爷没见他,唐展去了唐显那里。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脸面面对大哥,进去后就低着头一言不发。
“因为什么缘故未能如常发挥?”
唐展没说话,唐显的手指轻轻在桌上点了几下,“唐倩来找过我,语焉不详地说你在殿试前见过唐小棠,可有此事?”
唐展抬起头,唐显自顾自地点点头,“这么说真的见过。”
“她的兄长与你一同参与殿试,不会不知道其中的要紧程度,这个时候来找你,可是故意说了什么扰乱你心绪的话?”
见唐展面露不解,唐显提醒他,“她虽是我们的妹妹,有些事也是不能轻易原谅的,若她是故意为之,那么心思可谓险恶,又兴许是受到旁人指使,但不管因何缘故,恶意干扰你的心绪令你发挥失常,都铸成了大错。”
“大哥,你在说什么?谁告诉你,是唐小棠来找的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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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这一家人真是给我恶心疯了。】
完
第七十四章
◎比较俗气◎
唐展只觉得可笑,“是我去找得她,但她并不想搭理我,殿试是我准备得不够充分,是我自己的错,与他人无关。”
唐显轻轻皱起眉,“不是她来找的你?可是唐倩……”
唐显略一思索,唐倩其实也没说得详细,不过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确实是唐小棠主动来找唐展,不知道说了什么,连带着让唐展数日都心神不宁。
“许是我误会了,不过她说这些的时候,父亲也在,怕是已经迁怒了唐小棠。”
“我去跟父亲说明白。”
唐显叫住他,“你这会儿去,父亲未必能听进去,父亲本就因为殿试心情不好,唐倩的话让他有了个宣泄的出口,你如今说什么他都不会听,反而会认为你是在帮唐小棠开脱。”
唐展头疼欲裂,“可明明跟她没有关系!我自己的失败,难道还要拿别人做借口?”
“也许唐倩也是不想让你难过,因此在帮你寻找缘由?”
唐展忽然愣住,他总觉得若是从前,他兴许真的会这么想,且还会因此高兴,觉得倩倩是在关心他,她是心里惦记着自己才会关注他的事。
可如今他却一点儿都没这么想过,反而竟然有些怀疑唐倩为何要那么说。
他这是怎么了?
“好了,今日你也累了,晚上母亲为你操办了登科宴,不管如何你如今也有功名在身,之后只要稳扎稳打,未必不能有所建树,先回去休息。”
唐展浑浑噩噩地离开,晚上的家宴也食不知味,每个人脸上都尽量表现出欣喜,不想扫兴,可越是这样,唐展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等他回神的时候,父亲已经阴着脸说起唐小棠来。
“竟是个心思不单纯的丫头,也不知是不是受人教唆,阻拦自己亲生兄长的路能有什么前程?真以为她这么做了,那些假模假式的家人往后就会提携她不成?”
唐倩起身给唐大老爷倒了杯茶,“父亲莫要动气,姐姐怕也不是故意为之,不过是一时想岔了,许是并不知晓后果有多严重。”
“那也是她愚蠢,被人利用!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一发现她的存在,立刻接回来关在家中,也少了今日许多烦扰。”
唐倩面上畏惧又谦顺,心里却庆幸唐小棠走这一步,愚蠢的东西,她根本不知道唐家有多看重唐展,她的自作聪明只会让唐家不会再有她的位置!
谁知唐展忽然起身,无视一旁唐显的眼色,淡然道,“父亲弄错了,唐小棠没有来找过我,是我去找的她,是我分不清轻重,以至于殿试落于他人之后,儿子万分羞愧,只这件事与唐小棠无关,她根本没想过来找我。”
唐倩呆住,眼睁睁看着唐大老爷手里的筷子朝唐展砸过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二哥为什么要帮唐小棠说话?
就让父亲那么认为不好吗?有了原因父亲对他的责怪肯定会少一些,对唐小棠的厌恶会多一些,他难道看不出自己并不想让唐小棠出现在唐家,他为什么不帮自己?
唐显冷眼看着唐倩的表情,看够了,才去帮着母亲拦着父亲。
一直以来他都以妹妹来看待唐倩,觉得母亲能从失子之痛中走出来有她的功劳,他也愿意为她筹谋,眼瞅着她年岁已到,唐显也私下在为她留意合适的人家。
可是如果,如果唐倩心里打的是歪心思,他则需要重新考虑,她可以也是唐家的千金,唐家人不会亏待她,但唐小棠同样也是。
……
唐启熙之后果真忙得停不下来。
各种宴请,一同登科的进士们也变着法儿凑在一处,建立人脉关系,各种名头的聚会是少不了的。
唐小棠原先还担心大哥会应付不来,她怕大哥性子太过安静,会被人欺负。
秦大川得知她的担忧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可拉倒吧,欺负谁也欺负不了唐大哥,我跟你说我对着我爹娘都没有对着唐大哥那么害怕,他只要瞪我一眼我腿就能发软直接跪下。”
“别瞎说,大哥哪里会瞪人。”
秦大川见她不信,拉着唐启元要他给自己作证,唐启元怜爱地拍拍他的肩,“放弃吧,棠棠面前的大哥跟咱们面前的那都不是一个人。”
唐小棠才不信他们鬼话,跟唐启元提起唐启召来。
“二哥总算有了消息,不过他也没仔细说,只说如今人在镇北候亲卫队,不日就会跟着前来都郡,这位镇北候,是不是就是世人口中手握离朝大半兵权,有个侄女如今是宫中宠妃的那位镇北候?”
唐小棠对这些不敏感,但她居然也听说过镇北候的名字,可见其声名远扬。
“离朝也没有第二个镇北候,都说当初就因着镇北候的侄女,当今圣上的皇位才坐得如此顺利,皇上对他也格外敬重,地位超然,二哥竟能混到这个地步,简直可怕。”
唐启元觉得自己对二哥的了解还是太贫瘠了,“不过有消息就好,阿爹阿娘虽然不说,但心里总是惦记的,等二哥来了东离都郡,咱们一家就算团圆了。”
唐启元和秦大川也逐渐不得空起来,秦大川的秦氏绣庄想在东离都郡抢下一点市场并不容易,他被迫放弃懒散,履行自己少东家的职责。
唐启元则一如既往地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点金神手的事儿唐小棠这等凡人很自觉地不去管,只是唐启元时常会去找唐启熙说事儿,让她有那么一点点好奇。
不过她也没功夫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朝离画谱的选拔就要开始。
想通过此种方法扬名的人并不在少数,有皇家背书,对画师的名气能起到极大的加成,算是一条捷径。
只有已经有了名气,或是淡泊名利,纯粹只将书画当成陶冶情操的爱好者,才会对这种盛事不屑一顾。
“我不行,我比较俗气,就想先出个名。”
唐小棠自觉自己做不到清心寡欲,“我得先让人知道自己,那时可以再学师父低调行事,但那得是我主动选择的低调。”
许娇被她逗得“咯咯咯”地笑,“沈大师让你来东离都郡大约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棠棠,我有些担心,若我并没有机会入宫,我岂不是会让人看笑话……?”
“看你可以不为生计发愁,只需要一心钻研书画的笑话?你想想林西,那么个热衷书画的人,被生活所迫也不曾放弃过,你这才到哪儿啊。”
许娇极容易被安慰到,立刻就振作起来,摸了摸胸前的蝶飞飞,“有道理,这次不成我还能等下一个机会,我只需磨炼我的画技,对得起自己就行。”
朝离画谱的选拔简单粗暴,没那么多弯弯绕。
进去前确认没有夹带不妥的东西,去到自己的桌案前,主考官会抽取作画的题目,在限定时间内完成,采用糊名的模式评判,抉择出最优的三人。
题目一出,画室里便能听到不明显的吸气声,之前许多人都铆足了劲练画,跟唐小棠前世押题一个心态,谁想到今日选中的题目是几乎每个画师都画过的。
唐小棠盯着题目看了一会儿,“洛水神女”,她有理由猜测剩下的题目大概都是这一类的。
毕竟嘛,入宫后多半要画美人,也没毛病。
唐小棠没多思考便选择动笔,她上辈子看过一个很惊艳的视频,水下洛神,小姐姐美到令人窒息,让她在屏目前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叹,为小姐姐哐哐撞大墙。
美丽给人留下的印象太过强烈,唐小棠希望能把美丽画出来让更多人感受到她心中的绝色。
画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落笔的动静,似乎有人走到唐小棠身边,似乎又没有,她感受不到其他,专注在自己的画作上。
千暮雪走到许娇身侧顿足,许娇的洛神图已初见雏形,洛水畔,神女身姿娴静优雅,脂粉未施,素服无华,淡墨勾勒的线条流畅柔美,造型端丽。
千暮雪暗暗点头,却又忍不住去看唐小棠,洛水神女图虽说重点在神女身上,但寻常画师也会将洛水勾勒出,荡漾的清波,能让神女显得更加和缓舒展,秀丽端庄。
但唐小棠描绘的却是一个在水下的女子,她从未见过,着实好奇会是怎样一幅画作。
画室里燃着香,香灰渐渐落了一层,唐小棠在香燃尽之前搁下笔,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和脖子。
“时间到。”
有小童过来将画一幅幅收好,许娇过来唐小棠身边,脑袋搭在她肩膀上,“可累死我了,棠棠,我觉得我尽力了,尽人事听天命,便是没选上我也不会怨天尤人。”
画作的评判也快,因为糊了名字,评的是单纯的画作,不受其他影响,难得的是居然也没出现意见相左的情况,可谓顺利。
这个时代宣布结果也不会整个卖关子的噱头,很快就有人来公布了人选。
“此次朝离画谱推举一共三人,唐小棠,康吉,许娇。”
那人话音刚落,人群里就有人骚动起来,“这个结果是不是太过儿戏?竟选了两个女子?怎么,指望着再出一个千暮雪不成?”
◎最新评论:
【<img src="<div class="divimage"><img src="

" border="0" class="imagecontent">">"三哥为什么要帮唐小棠"给作者大大捉个虫~
是二哥】
【看到这一张,我又特地去看了一遍《祈》】
【追平打卡】
【许娇在家也联系了么?】
【加油】
【许娇能选上让我有些惊讶,我一直感觉她是有天赋但还没怎么好好锻炼过因此画技仍比不上其他一些画师的那种。】
【加油】
【。】
千金不如画画 第67节
【?】
【好看~】
【加油哦】
【撒花~】
【这个原本家人都有几个哥哥啊?这个大哥不是上辈子还挺好的吗?怎么这辈子看着和这些家人一样凉薄?】
【加油】
完
第七十五章
◎我的快乐你想不到◎
许娇还没来得及激动就被泼了冷水,寻声看过去,说话的是平日里就对她们颇有意见的康吉。
他手里依然拿着扇子,眼里满是不认同,“唐小棠也就罢了,我知道她是沈睿之的弟子,若平平无奇沈大师也不会收她,可是另一个不能因为与她关系好就也榜上有名吧?未免有失公允,我不认为名不见经传的女人能画得有多好。”
千暮雪走过来,“朝离画谱素来是有能耐者居上,杜老早猜到会有人有异议,没让拆去糊名,但凡心有质疑者,可去自行判断。”
康吉拿扇子的手高举,其余人见状也就作罢,康吉虽然为人有些愤世嫉俗,但他对书画的赏析能力是他们都认同的。
统共一百零二幅画,看不出哪幅出自谁之手,康吉一幅幅看过去,他要按着自己的评判标准从中重新挑选,不过每个人对画作欣赏的角度不一样,康吉也明白,因此他会从中挑出五幅来,只要许娇的画在其中,他就没有异议。
画室外,许娇握着唐小棠的手,脸上有些紧张。
唐小棠安慰她,“没事,评判的画师都认可你,说明你超棒的。”
她们跟其余人一同等在外面,等康吉从里面出来表示自己已经选好了,千暮雪干脆将门大开,让人把他选的画一一拿出来。
其中一幅格外与众不同,一女子闭着双眼悬浮于碧波中,她双臂舒展,一条腿屈起,衣衫上的飘带随着水波漾开,轻柔曼妙,她的四肢是那么柔软又充满了韧劲,脸微微上扬,有光透过水面映在她的面庞,圣洁的令人心生虔诚。
她不符合多数人心里的洛水神女,但毫无疑问她就是神女,且美得令人沉醉。
千暮雪将画作的名字揭开,不少人都往唐小棠这里看过来,这就是沈睿之的弟子?他们一开始还把人家当做普通小姑娘来着,她怎么也不说一下?
许娇僵硬的肩膀松了下来,唐小棠立刻心里有了数,剩下的画作里,有她的。
康吉当时看到唐小棠这幅画的时候也被惊艳到,这会儿揭晓答案,他也忍不住多看了唐小棠两眼。
“我质疑的本就不是她,除却她和我,还剩下三幅,是我觉得这些画作中的佼佼者,如若许娇的未在其中,她便没有资格被推举入宫。”
康吉对自己的信心十足,他的眼光从来没有出过错,他之前偶尔听说,朝离画馆根本没有邀约过许娇,她只是跟着唐小棠来到这里,又因为千暮雪的欣赏才得以参加选拔。
他对这种凭着关系将真正有才能的人踩在脚下的行为深恶痛绝,因此一点儿余地都不想给她留。
千暮雪轻轻点了一下头,示意他自己去揭开名字。
康吉动作潇洒得很,一连揭开两幅都是其他人的,他冷笑出声,“希望朝离画馆不要出尔反尔,这幅是我觉得仅次于我的画作,淡墨细线用得极好,在剔除了不相干的人之后,我希望能换成此人入宫,胜算也会稍微大一些。”
千暮雪就静静地看他表演,抬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的神情太过镇定,一瞬间让康吉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然而他的手比脑子快,已经将第三幅画作的名字露了出来。
“许娇”两个字仿佛两记响亮的耳光,让场面一时间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千暮雪浅浅地笑起来,“你怎知,她不会是下一个千暮雪?但我更希望她能青出于蓝,能到达让人不再对女画师存在偏见的地方。”
许娇眸中动容,康吉从看到了许娇的名字之后便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去了角落里,手里的扇子也不摇了,收起来捏在手里。
唐小棠和许娇两人出了朝离画馆开心得拉着手在路上小跑起来,蝴蝶压襟在两人胸前熠熠生辉。
如花年纪的少女,脸颊上的笑容让街上的人看得目不转睛。
许娇乐坏了,“我的画技确实有长进是不是?那个康吉虽然令人生气,但他还夸了我的画,说明我真的画得不错是不是?”
“那是。”
“我好开心,我可以做到的,就算我没法成为千暮雪大师那样,我也没有对不起我自己的努力!”
许娇被赶出家门后心里还是积压了忐忑,她怕她不争气,往后会被那些人指着鼻子说,看吧,早知道你没本事,还不如听我们的嫁人相夫教子。
她心里的压力不敢告诉任何人,但这一次被人肯定,让她总算敢舒一口气。
……
知道许娇的经历,徐英对这孩子怜惜得紧,特意嘱咐唐小棠将人带回来吃饭,两人走到家门口了,唐小棠发现不对劲,门口停着唐家的马车。
快步进了家门,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她进去了才看到,唐家确实来了人,来的是孟婵和唐显。
“棠棠回来了?还有娇娇,今日如何了?累不累?我让人去街上买了些樱桃煎,棠棠爱吃的那家。”
徐英面对唐家人如今也自若许多,知道今日棠棠和许娇有重要的事,一早就买了许多好吃的,要给两人补补。
唐小棠朝她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徐英秒懂,脸上的笑容越发欢喜,“我就知道你们俩能行,晚上给你们做脆皮酥肉和八宝酿鸡。”
一直被无视的孟婵忍不住轻咳了两声,唐小棠像是才发现他们,“唐夫人和唐大少爷怎么会在这里?”
唐显眼瞳微微缩了一圈,“你认识我?”
“……猜的。”
对哦,这一世唐小棠还没见过唐显。
唐家的儿子不止唐显和唐展,但孟婵膝下就只他们两人,记忆中唐小棠对这位大哥没有太多印象,只知道他在唐家说话颇有地位,是个令人畏惧的存在。
不过唐小棠跟他交集不多,只有那么一两次,唐倩愤愤地跑来说什么别以为博得了大哥同情云云,唐小棠不理解她的话,但之后那段时间唐倩都会消停一阵子,后来想想,大约是唐显做了什么。
“棠棠是吗,我想与你单独说两句你可愿意?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唐显跟唐启熙不一样,他说话有一种俯视感,会让人觉得他就是对的,他是在为了你好。
唐小棠在心中一比较,嗯,她还是更喜欢大哥!
“可以。”
唐家的事总是要有突破口的,唐显就是唐小棠最好的选择。
两人去了偏厅,唐小棠在桌边坐下,手里还顺带拿了一包樱桃煎过来,拆开吃了一个,幸福得眼睛像一只猫似的眯了起来。
唐显从她一出现就一直在观察她,这个小姑娘相貌与母亲有七八分相似,跟熟悉的人相处时娇憨无害,就是她这个年纪应当的模样。
可这会儿她与自己独处,眼里就多了她的阅历不该有的谨慎和审视。
她也在审视自己。
这个发现让唐显颇感兴趣,也没急着进入正题,“你喜欢吃樱桃煎?都郡有一家优记铺子,里面各式蜜饯都受欢迎得很。”
“也不是很喜欢,一般喜欢。”
唐小棠说话间已经又往嘴里塞了一颗,“我自幼嘴挑,又喜欢吃东西,家里爹娘兄长就会想法子给我买来好吃的,但其实没有也没什么,只他们比较惯着我。”
“这么说他们待你很好?也难怪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后还愿意住在这里。”
唐小棠轻笑起来,“我并不是唐家找过来的时候才知道,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瞒过我我不是他们的亲女儿,这并不影响他们对我好。”
这倒是让唐显有些吃惊,他还以为唐小棠一开始被蒙在鼓里。
“那确实挺令人意外,但这正说明他们从一开始是希望你的家人能找来,才会如实告知,如今虽然晚了些,但也该回归原位你说是不是?”
唐显话还没说完,“当然,我们并不会反对你继续与他们相处,毕竟养育了你这么久,此番恩情往后唐家定会慢慢偿还。”
唐小棠嚼着樱桃煎,含糊不清道,“又变了啊……”
上辈子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说她既然已经认祖归宗,就不该再去见那些人,免得被人知道了做文章,让她也为了他们考虑考虑,至于恩情什么的,那笔钱既然已经收了,就不该再有瓜葛。
唐显没听清,“你说什么?”
“唔,没什么,就……挺有趣。”
唐显不明所以,“我是说了什么有趣的事?”
“啊,跟你无关,我的快乐你想不到。”
唐小棠吞下嘴里香甜的樱桃煎,又把那套说辞拿了出来,“我虽然是被家里收养的,但怎么能确定是你们家走丢的孩子呢?长相不能作数,天底下就是有毫无关系但长得很像的人。”
她想了想,“滴血认亲也是没意义的,我可以反向证明,你们家孩子在商洛郡走丢,爹娘在上陵郡捡到我,两地相隔数百里,我觉得正常情况下一个不懂事的幼童是走不过去的,你觉得呢?”
“所以,你想弄明白自己是怎么走丢的?”
唐小棠摇摇头,“都说了,走丢的孩子未必是我,但如果查证了真的是,那不就避免了可能出现的误会,多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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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大美人◎
唐显较之唐家的其他人,更加看明白了唐小棠的决心,这姑娘的眼神瞧着,并不是随便糊弄糊弄就能接回来的。
她对当年自己的走失很感兴趣,并且在没有弄清楚之前,也不打算承认自己是唐家人。
见唐显是真的在思考自己的话,唐小棠友好地将樱桃煎往他面前推了推,“我这个要求其实也不过分吧?哪有人不想知道前因后果的?况且确实疑点重重,若真查到什么可疑的,兴许对唐家也有利是不是?”
唐显看着她委以重任的信任模样,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好笑,顺手拿了一颗樱桃煎放入口中,“是挺不错。”
两人若有若无地仿佛达成了一致,从偏厅出去的时候,唐显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如果你没有走失,家里人也同样会娇宠惯着你。”
唐小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只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唐显却从她的笑意里看出了三个字,“得了吧”。
那个唐家,所做的一切都会从是否有利于家族出发,上辈子他们重视唐倩,是因为跟自己比起来,唐倩更像一个千金小姐,能为唐家带来更好的名声。
千金不如画画 第68节
唐小棠要的不是这个,她相信就算自己什么都不会,阿爹阿娘和哥哥们也一定会同样地爱护她,但那个唐家,做不到。
唐显带着孟婵离开了唐家,孟婵除了刚到的时候说了几句话之外,并没有同唐小棠多说什么,这在唐显看来有些反常,因此路上他不经意道,“母亲与唐小棠有些生疏呢。”
孟婵立刻抬头看他,“也是因着未能养在跟前,如今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再见到底会有些生分,棠棠对我不大亲近,也怪我,当初没有看好她,让她流落在外……”
“母亲当时是怎么发现她走失了?”
孟婵擦眼角的动作顿住,很快放下了手,“你怎么会想起来问这个?那些伤心事母亲都不敢去回想,时间长了,也就记不大清楚了。”
唐显点点头没再追问下去,然而回到家里之后,他便让人去悄悄去查问当年的事。
唐家的下人大多都是家生子,年老后可以去别院或是庄子里领个闲差颐养天年,唐显从前是不管这些的,可一查才发现,当年跟唐小棠走失有关的下人,府里竟然一个都寻不到,全部都在府外。
他后背生出一阵凉意,难怪唐小棠对此事不松口,那个聪明的丫头怕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些什么,是不是也因为如此她才不敢回来,怕还会有人要害她?
唐小棠自是不知道唐显脑补了这么些,她只是觉得唐显还算靠谱,这事儿只有唐家人才有可能查出点什么,要真查不出来,那就不要再来了,各自安好不也挺好?
……
唐启熙听说唐小棠要入宫画画,给了她一个册子,“这是我打听到的宫里一些忌讳和规矩,也列了些人名,若到时在宫里有什么急事,可以去找他们,他们会帮你。”
唐小棠如获至宝,“大哥,你如今连宫里的人都有交情了?”
“交情谈不上,这点人情我还是有能力欠的。”
唐小棠于是明白了,大哥的意思是这些人如果帮了自己,欠下的人情他以后会还,至于怎么还,那就不是他说了算的。
“宫里人多口杂,规矩繁琐,我知你定会不喜,但你一向喜爱书画,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也不愿意错过,你放心就是,我如今也算能说得上话,让妹妹沉迷书画还是能做得到的。”
唐启熙看唐小棠欲言又止的模样,凤眼弯起,“再等等,兴许往后连这种人情都用不着欠,大哥会再努力一些,争取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好?”
他已然是青年才俊中的翘楚,如今已入了翰林,离朝看重文官,往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但唐启熙还是觉得太慢了,也太被动,奇巧阁时常会给他送来消息,他在不动声色地洞察朝堂脉象,先生留给他的人脉他也在逐个接触,唐启熙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多大的野心,他只希望自己的家人可以永远不会受制于人,这个想法也很寻常,对吧。
唐启熙给唐小棠的册子无比实用,比朝离画馆的叮嘱更加细致入微。
康吉似是被许娇打击得受了刺激,从没事儿嘴不叭叭两句就难受,变成了半天都蹦不出一个字,偶尔看她们的目光里夹杂着不可言说的微妙。
朝离画馆给他们准备了统一的服饰,浅青色的衣衫,素净雅致。
唐小棠将蝶飞飞挂上去,跟许娇站一块儿,两人穿着打扮一致,又都生得明丽漂亮,衣襟上的蝶飞飞光彩夺目,养眼得很。
与她们相比,康吉就显得格格不入,他看了看唐小棠两人又看了看自己,忽然就意识到岁月不饶人,他瞧不上的女画师青葱朝气,却已经可以与他一块儿入宫作画,他在她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做什么?
是不是自己的观念,真的老了?hela
“入宫只是个机会,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就要看你们自己了,当初韩松宴便是因此有了名气,只可惜……后来走上了歪门邪道。”
千暮雪将他们送到宫门口,那里已经有宫人在候着,往后数日,他们都要待在宫墙之内,直到完成自己的画作。
唐小棠对皇宫还是很好奇的,毕竟只见过作为博物院的皇宫。
这里的宫殿恢弘大气,朱红色的飞檐漂亮极了,每一个角落都可以自成一景,偶有路过的宫人,步履统一,垂手低头而过,巡视的禁卫军手执□□,身穿红色铠甲,游走在各条宫道上。
宫人将他们领到一处偏殿,让康吉进去,“这里是画师休息的地方,会有人来告诉你们要做什么。”
“嬷嬷,那我们呢?”
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的嬷嬷转过身,“入宫的画师里只有您二位是女子,丽妃娘娘想见见你们,故而请皇上将你们安置在娘娘的宫里,这边请吧。”
一路上唐小棠都在想这个丽妃娘娘是谁,为何她好像听过一样,等站在了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外,比其他宫殿更甚的华丽终于让她想起来了。
丽妃娘娘,不就是那位镇北候的侄女,皇上的宠妃嘛!
唐小棠给了许娇一个眼神,示意她小心行事,宠妃在唐小棠的脑子里已经自动跟骄纵挂了钩,也不怪人家,恃宠而骄,做什么都有人纵着,确实容易逐渐失了分寸。
丽妃娘娘的宫殿格外富丽堂皇,嬷嬷说皇上怕丽妃娘娘烦心,此处宫殿只住了她一位主子,因而有不少空着的屋子可以给她们选。
“我们还能选?”
唐小棠有些意外,宠妃娘娘这么好说话的吗?
嬷嬷的意思确实是让她们两做主,唐小棠和许娇两人便挑了个中规中矩的连在一块儿的屋子,还真就她们住下了。
唐小棠说待她们俩稍作整理便去给娘娘请安,关上门,两人在屋里发愁。
“我们就是来画画的,怎么还要跟丽妃娘娘扯上关系?万一、万一哪句话惹怒了娘娘,我岂不是白来一趟?”
许娇愁死,唐小棠倒还好,就冲着丽妃娘娘让她们自己选屋子,兴许不是个难相处的人,虽然宅斗未遂,但是若能围观宫斗也不错。
将头发衣衫整理妥当,两人去找了宫女通传,没一会儿便有宫女出来领着她们进去。
这会儿天已经开始有些热了,但远没有到燥热的程度,丽妃娘娘的正殿角落里摆着几个轻薄的扇片儿,有宫人在旁边拉绳子,那扇片儿扇动起来,屋里凉快得很。
宫女撩开一层层珠帘纱幔,两人也没有走近,只在外面行礼问安。
“近些,让本宫好好瞧瞧,能被朝离画馆推举的女画师,长什么样。”
丽妃娘娘的声音慵懒娇柔,十分悦耳,唐小棠和许娇只能往里走,始终保持垂着头的姿势,不过余光却偷偷地瞥了过去。
大美人!
唐小棠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心里复读机一样重复,不愧是宠妃不愧是宠妃……,这样的美人儿她是皇帝她也宠!
丽妃坐在塌上,头上风扇摇着,旁边小宫女在给她剥葡萄,用银签子去了核,放在精美的碟子里,看着就水灵香甜。
她身着一身水红,轻柔的薄纱搭在肩上,皮肤雪白如玉,头上的凤凰珠钗坠着一颗拇指大的明珠,美目眼波流转,像是含了春水一般,好看,绝色,没有愧对宠妃之名。
唐小棠贪看美人一时不察,余光竟跟丽妃的目光撞上,她心里还先感叹了一番那目光的诱人才赶紧收回来,摆出眼观鼻鼻观心的老实模样。
前方一声轻笑,“有趣,抬头,赐座。”
宫女搬来两个绣墩,唐小棠和许娇这坐了个边边儿,等着丽妃娘娘问话。
丽妃的目光落在唐小棠脸上,眼里闪过一抹惊艳,“你们果真是靠真本事被推举上来的?莫不是朝离画馆里的老家伙破罐子破摔,想着反正本宫也瞧不上,就把你们俩送来图个赏心悦目?”
唐小棠笑眯眯地应声,“多谢娘娘夸赞。”
“你倒是胆子大,我听说你们两人当中有一人是沈睿之的弟子,莫非就是你?”
“娘娘眼光真好。”
丽妃:“……”
也不是没见过奉承,但这么硬夸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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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大哥查出自己老母亲】
【?】
完
第七十七章
◎瞧热闹◎
唐小棠也没别的意思,就……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位丽妃娘娘比她前世见过的明星偶像要明艳美丽几倍,一颦一笑之间的妩媚浑然天成,都不必刻意做什么,单只靠坐在那儿,都带着无限风情。
面对这样的大美人,唐小棠意志自动薄弱,她说什么都对。
“之前朝离画馆也挑了人来给本宫作画,只是画出来的东西本宫十分不喜欢,这次他们倒是学乖巧了,选了两个姑娘,是打量着本宫对姑娘家会网开一面?”
许娇的神经紧绷起来,她早听闻丽妃娘娘极受皇上宠爱,在宫里便是连皇后娘娘都要让她三分,她担心她们的答话让丽妃不满意,那也别往后,就止步于此吧。
许娇还在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应答,耳边就已经想起了唐小棠的声音,“娘娘之前不满意,那是娘娘眼光高,我们能进宫,也是凭了本事,不过若早知娘娘龙章凤姿,我一定给朝离画馆的人送礼,务必不能错过入宫的机会。”
丽妃轻笑一声,“小姑娘伶牙俐齿,会哄人得很,莫非就因为如此,沈睿之才会收你为徒?”
“那不能,我师父最不喜油嘴滑舌,总说我端庄乖巧,不爱说话,兴许是因为见了娘娘,娘娘的美丽激发出了我新的天性。”
“你若不是个姑娘家,这般与本宫说话,这会儿舌头未必还能在你口中。”
唐小棠苦恼了一瞬,“娘娘可能不信,但其实我真不是个轻佻的性子,实在为娘娘的魅力所折服……”
她顿住,扭头去问许娇,“这么说是不是更显得油嘴滑舌了?”
许娇无奈地闭着眼睛点点头,棠棠这沉迷美色不可自拔的毛病,实在令人头疼。
唐小棠也在心里哀嚎,完球了,大哥给她的救命名单难道现在就要用上了?
她愁眉苦脸的模样让丽妃看的一愣一愣,即便是宫外那些口齿伶俐的小姑娘,进宫陪她说话的时候也都一个个规规矩矩,问一句答一句,半句不敢多说,她倒好,一张小嘴叭叭叭的完全不怕自己的样子。
奇怪的是好像也不觉得她烦。
“既然你们说自己是凭本事入宫,那么就让本宫瞧瞧,采菱,去让人说一声,这两个画师本宫留下了,不必再让新的来。”
宫女轻声应下,许娇与唐小棠谢恩的时候心里仍旧一片茫然。
这就留下了?这跟让她们住在这里不是一个意思,这是要让她们给丽妃画像!
谁不想能给宫中受宠的嫔妃画像?但凡得了贵人赏识,那便是成功了,许娇原想着她们是女子,恐不受重视,大约会分配去给不受宠的妃嫔画像,但就算如此她也决心要好好作画,却没想到直接就被丽妃娘娘给留下了!
回去了自己的屋子,许娇犹自不敢置信,捧着脸无声尖叫了一会儿,才压低声音,“棠棠,你不激动吗?那可是丽妃娘娘!咱们可以给丽妃娘娘作画!我感觉跟做梦一样!”
千金不如画画 第69节
“是有点儿”,唐小棠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不过是美梦还是噩梦还不好说,丽妃娘娘不是说了,之前朝离画馆派来的画师她一个都不满意,那些不满意的画师,后来如何了?”
许娇脸上的兴奋瞬间冷静下来,眼睛里浮出畏惧,“该、该不会,不在人世了……?”
唐小棠见她血色全无,安抚地笑起来,“那倒不至于,但贵人不喜欢,想来往后的路定是不大好走的,没事儿,咱们该怎么画还怎么画,满不满意的,那也不是我们能控制得了的。”
唐小棠与许娇在丽妃娘娘这里住下了。
宫中的日子逍遥得很,衣衫饭食都有人送到跟前,丽妃娘娘也不难相处,不过并没有一开始就让她们画像,而是像打发时间似的,让她们随便画点花鸟鱼虫逗趣。
她们作画的时候,丽妃娘娘就在一旁看着,有时一看能看一个下午。
今日唐小棠画的是丽妃宫里养着的一只鹦鹉,活泼机灵,会跳到人手指上求食,小脑袋毛茸茸的,黑亮亮的圆豆豆眼睛随着脑袋一歪一歪的动作,显得格外聪明的模样。
丽妃坐着看唐小棠画,等她最后将鹦鹉的眼睛点上,也忍不住赞了一句,“真是不错,像活了似的。”
“是娘娘的鹦鹉养得好。”
丽妃已经习惯了唐小棠木有灵魂的硬夸,就当没听见,让宫女将画取了拿到眼前来细看。
明明只是寻常的笔墨,却能在纸上留下如此逼真的印记,“你是自小就开始学书画?”
唐小棠起身回话,“算是,家中虽然条件有限,但我年纪到了后依然送我去了书院,之后又遇见了师父,便一直学着。”
“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有三个哥哥。”
丽妃抬头,眼睛从画上挪开,“你有三个兄长?你爹娘竟也舍得让你也去书院?……瞧着年岁也到了,家里可给你定了亲事?”
“尚未,爹娘说我年纪还小,不着急,等我何时遇见了良人再说也来得及。”
丽妃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不明显地勾了一下,声音轻不可查,“你倒是好福气。”
宫女采菱进来,说良贵人想见她,丽妃挥挥手让人将鹦鹉画收好,“本宫还以为她会硬气地不来找本宫,这么快就憋不住了?让她等着。”
唐小棠闻言,福了福身子,“娘娘,那我们就先……”
“不必,整日在宫里也闷得慌,一会儿你们也跟我去瞧个热闹。”
唐小棠和许娇对视一眼,她们也没有选择的权利,让跟着,就跟着呗。
等丽妃磨蹭够了,才慢吞吞地带着唐小棠和许娇去了偏殿,刚进门,就见一素装女子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娘娘,请娘娘高抬贵手,饶了嫔妾一家吧!”
宫女将人远远地拦住,丽妃神色如常地绕过去坐下,也不看她,拿了杯茶在手里慢慢地喝了一口。
跪在地上的良贵人声声悲戚,“都是嫔妾的错,是嫔妾心生歹念,与嫔妾的家人无关,娘娘把嫔妾怎么着嫔妾都认了,求娘娘饶了嫔妾一家吧!”
唐小棠和许娇安静地站在丽妃身后,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但丽妃似乎很热情地想带着她们看热闹,“你们可知她做了什么?”
两人齐刷刷摇头,丽妃艳丽的嘴唇微微翘起,“不如良贵人自己来说,务必说得仔仔细细。”
良贵人匍匐在地上,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支支吾吾下唐小棠竟也听懂了。
良贵人出身并不是多高贵,入宫之后位份也低,人也不受宠,因此在宫中时常会被其他的妃嫔欺负,当做消遣,丽妃偶然瞧见,便顺手帮了她一把。
那之后良贵人便抱紧了丽妃这棵大树,每日晨昏定省不间断,丽妃也由着她,渐渐的就没人敢小瞧她,她的位份也升成了贵人。
她在丽妃面前谨小慎微,关怀备至,时常会亲手给丽妃熬制滋补品,时间长了丽妃也就没防着她,但就这么巧,丽妃有一日没胃口便没有喝汤,搁得凉了,正好有她信任的太医来请脉,无意间发现那晚燕窝汤有点不对劲。
待太医查探过后才发现,那汤里搁了大寒的东西,女子喝了之后对身子伤害极大,那玩意热的时候不显眼,凉了则会凝出细小的颗粒,这才被察觉。
良妃被拿住之后只说是她心生妒忌,不想看丽妃得宠怀孕,是她一时间鬼迷心窍,是她忘恩负义。
“你们信吗?”
唐小棠摸了摸鼻子,这信不信的,她们哪儿能乱加猜测?
幸而丽妃也没真的要她们回答,嘴角噙着倾倒众生的笑意,风情万种道,“你早该想到这一日,如今来求本宫,又有什么用?本宫呢,心软起来也是真的心软,可心狠起来,可是连自己的亲爹娘都能任其自生自灭的。”
良贵人脸上满是恐惧,唐小棠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身子小幅度地轻颤,心里嗷嗷嗷直叫,大美人她可以,疯批美人她更可以!丽妃娘娘的性子也太带感了,她好喜欢!
许娇原以为唐小棠的颤抖是因为害怕,可等她看清这人眼睛里的神色时,顿时有种心累。
行吧,她不仅不怕,还更沉迷了。
丽妃愿意见良贵人纯粹是打发时间,热闹也看完了,随意地让人将良贵人拖出去,“本宫请皇上依旧保持着你的位份,你会以贵人的身份看着你全家因为你而满门抄斩。”
良贵人疯魔了似的用力挣扎起来,“你这个妖妃!你会有报应的!你以为你能嚣张多久!皇上是不会……”
她撕裂的声音戛然而止,唐小棠眼角瞥见一抹鲜红,良贵人软倒的身躯很快被拖了出去。
丽妃似是什么也没瞧见,玉手掩着樱唇打了个呵欠,“本宫乏了,要小憩一会儿,你们两留着将本宫小憩的模样画出来,屋里不需要其他人伺候。”
丽妃回屋,褪去外衣只着轻薄的里衣披着层薄纱侧卧在床榻上,唐小棠鼻子有点发痒,慌忙仰头,这破天气也太干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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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工具人◎
可是……真的好好看啊!
腰是腰胸是胸,曼妙丰满,体态迷人,在若隐若现的薄纱之下更具美感,让人挪不开眼睛。
她刚想张口,丽妃先一步出声:“不想被赶出去就闭嘴,你那些不重样的夸赞本宫听累了。”
唐小棠委屈,“那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笔墨准备好,唐小棠和许娇安静下来,只是在她们以为丽妃娘娘已经睡着的时候,却听见了她的声音。
“你被赶出家门之后,可有后悔过?”
许娇一愣,反应过来放下笔,认真地想过才回话,“不曾,只是偶尔会有些难受,会怨自己运气不好,为何会生在那样的家里。”
丽妃的眼睛慢慢睁开,“你的运气已经十分好了,你还能自立门户活下来,多少如你一般的女子根本没有第二条路,你该庆幸才是。”
“娘娘说的是,我时常心怀感激。”
“不过本宫的运气也不输你,本宫虽然有比你还没有人性的爹娘,但本宫却有个厉害的舅舅。”
唐小棠的耳朵支了起来,虽然不明白怎么就忽然比上了,但丽妃娘娘说的应该是那个神秘的镇北候?
唐小棠和许娇特别懂怎么做个舒心的听众,丽妃也似是太长时间没有与人倾诉过,悦耳的嗓音波澜不惊地说着令人惊奇的经历。
她自小就长得美,还未及笄就已经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坯子,那时候她觉得她运气真好,爹娘都很疼她,去哪里都会带着她,还特意请了先生回府里教她各种技艺。
可这样的幸运,在她及笄后,小女儿心态下偷偷告诉娘亲她有了倾慕之人后,消失得荡然无存。
对她和颜悦色的父亲将她关在院子里不许出来半步,母亲也一遍遍劝她,家里这么做都是为了她的前程着想,他们养了她这么大,她也该回报他们才是,家里已经在为她挑选最合适的人家,之前说的那人不许她再想。
“何为最合适的人家,不过是待价而沽罢了。”
可丽妃那会儿还不死心,她觉得爹娘不会那样狠心对她,她寻了个疏漏跑出去,见到了她心爱的郎君,他们发乎情,止乎礼,未曾有过任何逾越的举动,丽妃让他再等等,等自己说服爹娘,就可以与他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只是她没有等到,等来的,是爹娘诬告她心仪之人,说他意图拐带良家女子,图谋不轨,让那人名誉扫地,被众人唾弃,最后竟被人套着破布袋打死在巷子深处。
丽妃都要疯了,她疯着去问她的父亲是不是他做的,她父亲竟也没有否认,只说若是她再敢偷跑出去,她敢见谁,那人就会是同样的下场。
她的父亲,亲口对她说自己养了她一场,她得对得起这些年对她的培养,自己把她生得貌美如花,她该感谢自己才是,她会是他最珍贵的礼物,自然要送给能给他最多回报的人。
丽妃那会儿该多绝望,但她如今说起这些,情绪似乎也没多大的起伏,反而因为知道他们的下场,忍不住乐起来。
“所以我才说我运气好,天无绝人之路,我还有个舅舅,那是我爹恨不得趴在地上巴结的舅舅,虽然他对我娘没什么手足情,不过我还是想赌一赌,若这条路也走不通,我也有最后一条自救的法子。”
许娇用力掐住掌心,那最后一个法子,如何能谈得上是自救?!
“你们不知道,我也害怕我那个舅舅,但我还是去见了他,我说既然左右都躲不开被送人的下场,我宁愿他来送,我会是个听话的礼物,只要好处没有落在我父亲的手里,我就高兴。”
丽妃“咯咯咯”地笑起来,“于是我就成了本宫,有我舅舅在,我就是宫里永不会失宠的妃子,你们说,我的运气是不是很好?我父亲半点好处也没捞着,反而成了皇上忌惮我舅舅的出气筒,我就看着他们焦头烂额,看着他们求到我跟前,给我赔罪,可是有什么用呢,我早就不稀罕了。”
唐小棠在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不好,果然丽妃看了她们一眼继续道,“皇上不想让我诞下龙子,我早知道,他却不知道我也不愿,但他不敢明着来,还要为了安抚我,按我说的处置良贵人一家,这皇上做的,我都为他憋屈。”
唐小棠:“……”
许娇:“……”
许娇都要哭了,唐小棠无奈地放下笔,“娘娘,我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画师,您有镇北候护着,我们可没有……”
丽妃斜了她一眼,“怕什么,你之前的胆子呢?”
她要这么说,那胆子又回来了,“皇上这么对您,您不怨恨吗?”
许娇急得眼睛直抽抽,唐小棠抽空安抚她一眼,反正该听不该听的都听完了,也不差这点儿,就当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丽妃居然真的回答她,“一个要靠着个妃子笼络重臣,只敢背后做手脚的帝王,有什么值得我怨恨的。”
唐小棠拜服,彩虹屁疯狂输出,听得丽妃真的困了。
她合上眼睛,“罢了,本宫乏了,你们若是不想画,便出去吧,今日本宫心情好,没画出来也不同你们计较。”
唐小棠吸溜了一下口水,重新抓起笔,能画到绝世美人的机会不多,要是错过了她真会哭出声的。
许娇也没离开,墨香萦绕在屋子里,盖过原本的熏香,竟也十分好闻。
今日丽妃让她们看了良贵人的热闹,何尝不是在让她们知道做错事的下场,皇上尚且可以沦为她的工具人,更别说她们两个小画师了。
……
丽妃是真的累了,许久没有提起从前的事情,也不知怎么的,会在两个小姑娘面前说起来,兴许是因为她们有着跟自己相似的经历,又或者她有些羡慕,若当时自己也能有另外一条路的话……
一觉睡醒,唐小棠和许娇已经不在屋里,宫女手脚麻利地过来伺候她起身,采菱立在她身侧,“两位画师画了娘娘的画像,娘娘可要看?”
丽妃眼神微微闪了闪,“拿过来。”
千金不如画画 第70节
采菱拍拍手,有宫女将两幅画取来在丽妃面前展开。
她们两人同时画的同一个人,感觉却截然不同,许娇画的她虽然闭着眼,却仍能看出凌厉,那是她眼里的丽妃,也是她心里憧憬的模样。
唐小棠则是将她的妩媚倾城表现得淋漓尽致,画里的人仿佛下一刻就能睁开眼睛,魅惑众生。
丽妃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两幅画来回看了好几遍,语气隐隐有些不确定,“本宫方才醒的时候,身上可还披着薄纱?”
采菱眨了眨眼睛,“回娘娘的话,披着的。”
丽妃手一抬,指向唐小棠那幅画,“那她的画上为什么没有?”
“这……”
采菱答不上来,但以她的眼光来看,好像没了这条薄纱,娘娘更显得天姿国色一些。
丽妃都气笑了,这是在脑子里给自己脱了层薄纱?那丫头还真敢画出来!
采菱猜不透丽妃的心思,迟疑地问,“娘娘,可要问罪?”
“问什么?问她怎么少给我画条薄纱?”
丽妃翻了个白眼,让人将画拿近一些,两幅她居然都挺喜欢,但唐小棠那幅不好多看,看时间长了,也恍然有种沉迷的感觉。
她想了想,将唐小棠那幅画让人卷起来,“送去给皇上。”
良贵人不是说她是妖妃吗?那她就干脆坐实了,做妖妃,也得有本钱才是。
……
许娇时刻关注着外面的动静,忍不住在唐小棠额头上弹了一下,“你说你,沉迷美色也得适度!万一丽妃娘娘不喜欢发作了你可怎么是好?不行,到时候就说原本是要画的,看娘娘睡熟了不忍久留才没来得及画上去,……你记清楚了没有?”
唐小棠杏仁一样的眼睛水灵灵地看她,看的许娇都没了脾气,又伸手给她揉额上被弹出来的红印子。
“丽妃娘娘跟咱们说的那些也知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我们只当没听过,棠棠,宫中不比别处,若是牵扯进去,便是你大哥在都未必能保全你。”
“我知道,我有分寸。”
她只是从丽妃身上嗅到了同道中人的气味,觉得与她投缘罢了,但她也不会傻到将自己置于危地。
这日晚上,皇上亲临了丽妃的宫殿,并在此留宿,第二日唐小棠和许娇去给丽妃请安的时候,屋里多了不少没见过的奇珍异宝。
“挑一个吧,皇上对你们的画,颇为满意。”
丽妃好似一只餍足的波斯猫,眉眼间都透着慵懒,越发勾人心魄。
她见唐小棠和许娇皆是兴致缺缺的模样,忍不住撇撇嘴,“姑娘家要知道装扮自己,你们浑身上下也就那枚压襟还算出挑些。”
唐小棠立刻献宝似的摘下递过去,“娘娘好眼光,它叫蝶飞飞,是我们自个儿做的,只要戴上它就能展翅高飞,如愿以偿,灵验得很呢。”
丽妃没让宫女去拿,直接接过来拿在手里,蝴蝶压襟上的水晶流光溢彩,随着光线的不同角度闪现出不同的颜色,竟好像真的要振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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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妃最美,丽妃最棒】
【疯批美人谁不喜欢呢】
【哈哈哈哈哈哈棠棠哪有什么坏心思,她只是馋大美人而已】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加油】
【会是什么伏笔吗?丽妃后面会转换身份,和“蝶飞飞”相关成员在一起?还是加入“蝶飞飞”组织?】
【加油】
【万水千山总是情,多给一瓶行不行?行!】
【加油哦】
【好看】
【撒花撒花~】
【?】
【感觉这个皇帝要下台啊】
完
第七十九章
◎凑合一下◎
宫里什么模样的佩饰没有?丽妃拿着蝶飞飞在手里翻看了一会儿,兴致缺缺,“蝴蝶虽美丽却脆弱得很,活的时间也短,连幼童都能轻易夺走它的生命,本宫不喜欢。”
唐小棠眼睛慢慢地弯起来,“娘娘说的是,蝴蝶美丽却脆弱,但就是这样纤弱的小生灵,也能以微小引起共振,它不经意间扇动的翅膀,焉知不会造成巨大的风浪?”
丽妃手里的蝶飞飞因为角度恰好闪出一抹奇异的光,她怔怔地看着这枚漂亮的压襟,半晌,才还回到唐小棠手里。
之后的日子,许娇总觉得丽妃对她们的态度似是有些不一样,但具体哪儿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这是本宫从齐妃那儿抱来的猫,本宫虽然也喜欢猫,但不耐烦养它,怕把它养死了,你们便替本宫画几幅它的画,供本宫平日里赏玩,画得好本宫有赏。”
那是只通体雪白的长毛猫,眼珠子好似玻璃球似的,性子温顺,被宫人抱着也懒洋洋的不反抗。
唐小棠觉得这么画出来也没意思,问宫人要了跟细长的藤,再要几根羽毛绑在藤条的末端,没有哪只猫会对羽毛没兴趣,刚还懒兮兮的猫眼睛一下子睁得更加圆溜,一眨不眨地盯着晃动的羽毛,立刻就从宫人的怀里跳了下来。
雪团一样的小胖猫伸着短短的爪子来回扑腾羽毛,憨态可掬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连丽妃都看得脸上露出了姨母笑。
“娘娘来试试,我该去作画了。”
唐小棠将藤条塞入丽妃的手中,丽妃先是一愣,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合上,当真拿着藤条逗起猫来,慢慢玩得不亦乐乎。
许娇再一次证实了,丽妃娘娘对她们果然更加宽容放任,也不知这是好还是不好。
画到快一半的时候,忽然有人来通传,皇上来了。
唐小棠心里一动,刚想说什么,就听丽妃吩咐宫女,让她们去拿两条面纱过来。
唐小棠抿着嘴轻笑,接过面纱快速将自己的脸蒙了个严严实实,一旁许娇也如她一样蒙好,太监尖利的声音像是在耳边炸开,“皇上驾到!”
这是唐小棠头一回见到活的皇上,还挺新鲜。
只是等她起身,不着痕迹地偷偷用余光打量过皇上之后,顿时有些兴趣缺缺。
是她对九五之尊抱有太大期待了,对不起。
就……挺普通的,身上穿着龙袍都略显一般,尤其跟丽妃在一块儿,那对比都可以说是残忍了。
唐小棠偷偷跟许娇交换着眼神,这位皇上与宋常念算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吧?由此可见宋大哥的母妃定是漂亮极了,才能将他的颜值拉成那么高,着实不容易!
“这不是齐妃的猫吗?怎么给抱这儿来了?你若喜欢,朕给你寻一只比这更好看的。”
丽妃声音娇柔,脸上笑容柔美,“皇上知道臣妾的性子耐不住,也就偶尔想起来逗一逗,若真寻来了,臣妾没准就不喜欢了。”
“成,都依你,不过这齐妃爱猫,你若逗完了就给送回去,省得她总来朕这里闹腾。”
皇上一转眼看到了唐小棠和许娇两人,又瞧见了她们面前的笔墨,眼睛一亮,“这便是你留下的那两个女画师?你让人给朕送来的画是哪个画的?”
这事儿丽妃跟她们说了,唐小棠走出来半步行礼,安安静静地也不多说话,只是露在面纱外的眼睛依然令人惊艳。
“怎么还蒙着面纱?莫不是见不得人?”
唐小棠:……,心里一万句脏话,你身为皇上长这么磕碜我说什么了吗?到底谁才见不得人?
丽妃跟唐小棠相处久了,都不必她说话,从她脸上细微的表情都知道这丫头心里想什么,“是臣妾让她们戴的。”
丽妃细嫩的手拉住皇上的手,“臣妾希望皇上眼里只有臣妾,皇上不高兴了?”
“朕怎么会不高兴?”
“可皇上一来便说了齐妃的事,好似臣妾让您为难了似的,罢了罢了,臣妾这就让人还回去,往后也不敢再使人去抱了。”
美人就是闹起脾气来都赏心悦目,皇上立刻将唐小棠抛之脑后,两个画师而已,哪里有爱妃更要紧。
唐小棠就重新退回去,跟许娇站在角落围观皇上哄爱妃的场景,那叫一个温柔小意,关怀备至,恨不得将宫里的奇珍异宝都捧到她面前只为博美人一笑。
周围的宫人早都见怪不怪,也难怪大家都说丽妃宠冠六宫,无人可比。
丽妃的小性子也没使多久,她十分懂得见好就收,节奏拿捏得稳稳的,令皇上许诺了不少好东西,却让他觉得还是委屈了丽妃。
等送走了皇上,丽妃让伺候的人都出去,脸上的娇媚才逐渐放空,又恢复了懒散。
“皇上这么巴巴地哄着本宫,旁人都觉得是在意本宫,但其实不过是因为本宫的舅舅很快就要来都郡了,做给旁人看的。”
丽妃玉藕一般的手臂支着脑袋,“明着恩宠如山,想笼络我舅舅,暗地里生怕我怀孕,怕舅舅会扶持我诞下的龙子,你们说都做了皇帝了,怎么还活得这么累呢?”
“本质德不配位罢了。”
“德不配位?”
丽妃念叨了几遍,觉得这个词贴切得很,不由地拍了拍手,“可不就是德不配位,当初舅舅为我选的本不是他,可他却几次三番地求到舅舅面前,好似对我情根深种,非卿不娶,舅舅也是被他缠烦了,觉得这皇位谁坐不是坐,也就懒得挑人,他这位子,大半是靠着我舅舅才坐上的。”
所以丽妃才敢在宫里任意妄为,因为知道皇上不敢不纵着她。
“但也没意思得紧,宠冠六宫的宠妃,左右也不过是这样而已。”
除了成功脱离父母的掌控,感受到了报复的快感之外,也就什么都不剩了。
唐小棠若有所思,“镇北候若这般有本事,那岂不是他想换个人做皇位也不是没可能?”
许娇一把捂住唐小棠的嘴,“娘娘莫怪,她乱说的!”
唐小棠这才回神,呜呜呜地点点头,丽妃轻笑一声,“你胆子果然不小,这话但凡让第四个人听见,你的脑袋也就不必要了。”
唐小棠娇憨地傻笑,“这不是没有第四个人嘛,我也只敢在娘娘面前放肆。”
丽妃白她一眼,“不过你这么说也不错,否则,你以为皇上为何如此纵容本宫?连给我下药都要借良贵人的手。”
镇北候……,唐小棠想着等二哥来都郡后一定要好好问问,这镇北候究竟何方神圣!
……
齐妃的猫在画完之后还了回去,小胖子许久不运动,玩得筋疲力尽,在宫人臂弯里就睡着了。
丽妃让她们把画好的画拿去给她看,许娇画的雪团子活泼可爱,圆润的体态和扑腾的矫健结合得恰到好处,蓬松的毛发看了就想让人去揉两把,是一幅会令人心情愉悦的画作。
“你在书画方面确实有天赋,画得很好。”
丽妃称赞了许娇之后,示意让唐小棠把她的画展开,唐小棠兴致勃勃地将画拿过去,自觉地也等着夸赞。
千金不如画画 第71节
丽妃:“……本宫是让你,画那只猫。”
“有啊,娘娘您看,猫不就在这儿嘛。”
唐小棠热情地指着扑棱的胖猫,它只在画中占了很小的一部分,剩下的篇幅,全是丽妃。
画中的丽妃一手挽着袖子一手拿着逗猫棒,绝色的脸上是柔和恬然的笑容,与她有些不像,但又真真切切就是她。
“娘娘不管怎么笑起来都好看,但我觉得这样的笑容太难得了,因此想画下来送给娘娘。”
丽妃不由自主地伸手在画上的自己摸了摸,曾几何时,有人夸她笑得天真单纯,好似全无忧愁,未曾想今日的自己,竟也能这般笑出来,真是令人怀念……
吩咐人将两幅画都收好,丽妃靠在贵妃榻上,“本宫说过画得好有赏,赏你们什么好呢?”
她染着胭脂色指甲的手指轻轻点在额角,语气随意道,“便许你们皇家画师的官阶如何?也不是什么大官,不过正三品,俸禄也没多少,将就着凑合吧。”
唐小棠:“……”
许娇:“……”
采菱在旁边小声地催促,“还不赶紧谢恩。”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谢完了唐小棠都觉得她是在逗她们,“可是赐官不该是皇上答应了才成的?我们又是女子,怕是会引来人非议。”
“所以说你们运气不错,本宫这会儿在皇上那里可以说是有求必应,换做别的时候怕是会麻烦一些,但如今不会,本宫提出的要求,只要不太过惊世骇俗,皇上都会答应,这些,还会作为在舅舅面前夸耀他对本宫好的谈资。”
难得有两个投她眼缘的姑娘,丽妃想给什么就给什么。
……
丽妃不是说着玩玩儿的,不过两日,封赏就下来了。
唐小棠和许娇一下成了宫里议论的焦点,女子为官极为罕见,不仅如此,还准许她们入皇家画院,不止是宫里,宫外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朝离画馆一度门庭若市,本以为能入宫得几句夸赞已是很难得,却没想到她们竟能入皇家画院,唐小棠和许娇的名字顿时被传得人尽皆知。
唐家,唐大老爷实在坐不住了,“我的女儿可真是有能耐!我得让天下人知晓,能入皇家画院为官的女子,是我唐家的闺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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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报应◎
唐显劝唐大老爷三思,“我见过唐小棠,那个姑娘的性子执拗得很,您若这么说出去,她是不会承认的。”
“还需要她承认?这是事实!她有什么不承认!”
外面那么大的荣耀和名声,他们唐家竟然一点儿沾不到,贺喜和荣光都去了那个冒牌的唐家,实在太气人!
唐显语气不变,“父亲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唐小棠如今入了皇家画院,她若执意不承认,您能拿她如何?”
“……”
唐大老爷欲言又止,好像,他还真没什么特别有效的法子,于是更生气了。
“果然是没有养在身边,看看都被教成了什么样,认祖归宗,天经地义!”
唐大老爷气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忽而又停下来,“她要的不就是当年自己是怎么走失的吗?那就查,给她个结果!”
“父亲,当年跟着母亲归宁的那些仆妇家奴,如今府里一个都不剩,我已让人去打听了,此事父亲也不要声张出去。”
唐大老爷皱起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何不要……”
他忽而神色凝重,“你是说,当年那丫头走失,或许真的另有隐情?难道是有人想要报复我唐家,故意将孩子拐走?可是你母亲说是她没有看住。”
“如今不好下结论,只是我越是查越是觉得不对劲,不过父亲放心,我派出去的人已经有了眉目,想必很快就能问个明白。”
其实唐显已经找到了一个当年陪着母亲归宁的下人,当年她只是孟婵身边的一个婢女,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日的事情她也记得不是太清楚,可她说的一件事让唐显不敢轻易下定论,还需要找到更多的人来作证。
那个婢女说,当日她去茅房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夫人将已经睡熟的唐小棠摇醒,说要带她去看花灯。
然而在孟婵的口中,是唐小棠非要闹着去看花灯,她没有办法才会带她悄悄出去,若是婢女的话属实,那孟婵为何要说谎?为何要宁愿弄醒唐小棠也要带她出去?
唐显不敢妄自揣测,他甚至有种该不该再继续查下去的茫然,但他又是个喜欢要将事情弄得水落石出的性子。
“好,此事就交给你,务必让那丫头哑口无言!”
唐显从唐大老爷的书房出来,回自己院子的路上遇见了唐倩,她的脸色雪白,站在石灯旁静静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在这里,有事要与我说?”
唐倩从唐显的眼里看不出半点情绪,两辈子了,她好像就是没办法得到唐显的全然认同,在他眼里,自己从始至终就是一个代替品,他不排斥,但也不亲近。
唐倩不明白,“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够好?大哥对我哪里不满意?这些年我努力做个好女儿好妹妹,大哥难道都看不到吗?”
唐显的眉头微微挑高一瞬,似是不理解她的意思,“我对你并无不满意。”
“可大哥还是更在意唐小棠是不是?难道这些年的相处,都比不上一个兄妹的名分吗?”
唐倩觉得一切都荒唐至极,唐小棠何德何能,这辈子竟能入皇家画院,竟那样高不可攀,自己从几年前便日日夜夜煎熬戒备,如今好像是一个笑话。
唐小棠根本没想过跟她抢唐家千金的身份!自己死守严防,她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反倒是唐家费尽心思,一次次求她回来!
“唐小棠根本没有将你们当做一家人!为什么还要去找她?是我做得还不够好吗?唐家只有我一个女儿不好吗?!”
唐显看着她激动到扭曲的脸,平静道,“可你并不是。”
一盆凉水从头顶将唐倩浇了个透心凉,连嘴唇都泛起了青色,“可是、可是唐小棠也不是那家的女儿,他们却可以,将她当做无可代替的家人……”
“那是因为唐小棠也是同样对待他们,可你不是。”
唐显眉间显出一丝不耐,“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你很早之前,就知道唐小棠的存在了是不是?你不顾劝阻去上陵郡,是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你把唐展带回来,是怕他与唐小棠继续接触,你明知道唐小棠是唐家的孩子,却怕她回来后会威胁到你的地位……”
唐显闭了闭眼,“不管唐小棠如何否认,她都是唐家的女儿,是我的妹妹,她都该回到这个家,不过这些年你陪着母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家里总不会少你一个位置。”
唐倩的眼睛倏地睁大,这句话,这句话上辈子分明是属于唐小棠的!
她像是受了刺激似的尖叫起来,“如果唐小棠没有出息,你们才不会这样在意她!说的光面堂皇,不过就是因为她比我有能耐!她若是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人,你们只会践踏她忽视她!给她一个可有可无的位置,就好像对我一样!”
她这些年费尽心思地讨好家里的每一个人,比上辈子还要尽心尽力,到头来只余下一个苦劳,她不服!
唐显眉头蹙起,“我们怎么会那样对她,她是唐家的女儿,哪怕什么本事都没有,她也是唐家的女儿。”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唐倩笑声渗人,眼里的墨色看得人心惊,“你们会的,因为我亲眼见过!你们是怎么对待寂寂无名的唐小棠,她如今,也就怎么对待你们,报应,这都是报应!”
她像是很开心,笑着转身慢慢离开,脚步趔趄,但唐倩出于意料地觉得自己忽然无比清醒。
她上辈子得到的偏爱都是个屁,根本不值一提,亏她还当做宝贝一样时时害怕被人觊觎,原来压根就不需要有人来抢,唐家只想要一个拿得出手,令他们有脸面的千金小姐,不论那人是谁都可以!
唐显看着她形如癫狂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唐倩是不是疯了?
……
孟婵此刻也头疼得很,在自己的屋子里坐立不安,“嬷嬷,怎么会这样?那孩子、那孩子怎么能弄出这么大的事端?她就不能安安静静的,非要惹得大家都注意到她?她不过一个丫头,哪里来那么些能耐!”
“夫人先别着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唐文远那个爱慕虚荣的性子,如今是更不会放手,但那丫头仿佛天生要与我作对,非要弄清楚当年的事,我如何能不着急!”
“夫人且小声些!当初跟着去商洛郡的那些人如今都不在府里,不过一个小丫头的任性,谁还会真的去查?”
“怕只怕……”
“夫人什么都不用怕,当年的事只你我两人知晓,那就让它烂在肚子里,老奴是绝对不会背叛夫人,夫人只咬死唐小棠是走丢的便是,其余一概不知。”
苏嬷嬷斩钉截铁的语气令孟婵稍稍冷静了下来,她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我也是……没了法子,当初是我被怨恨冲昏了头脑,如今想想都后怕,这些年我瞧着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便会想起她,会不由自主地对她们好,我不是不心疼她,只是……”
“夫人别想了,你把她送走做的没有错,人总是要多为自己考虑考虑,您还有唐显和唐展少爷要顾及,还有您的娘家……,都过去了。”
孟婵垂下头,苏嬷嬷轻声地安慰着,门口来给孟婵送梨汤的宁宣儿屏住呼吸,稳稳地拿着汤盅,手烫红了也死不撒手,悄无声息地又离开了院子。
一气跑出去好远,宁宣儿才敢呼气,赶紧将手里的汤盅放下,掌心已经一片通红。
不过这不算什么,她捂住自己狂跳的心口,比起被发现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事,便是烫出一手水泡都不算什么。
她听到了什么?!
唐小棠不是走失的,是姑母送走的?
宁宣儿脑袋里塞满了疑问,三观都被刷新了,自小她就知道姑母走失过一个女儿,因为伤心过度才收养了唐倩,以安慰她的失女之痛,为此她十分同情心疼姑母,姑母太可怜了。
可现在却告诉她,姑母是亲手将女儿给扔掉的!
宁宣儿觉得世界仿佛都颠覆了一样,怎么会这样?那姑母还每每提起表姐就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知道表姐的下落时泪如雨下,见到表姐仿佛重获新生,这一切,难道都是装出来的吗?
她该怎么办?
她得好好想想,要不要将事情告诉其他人,家里,似乎大表哥十分靠得住,但她得想个巧妙的法子,不会让任何人怀疑到自己身上的法子。
……
宫里,唐小棠和许娇出尽了风头,每日都有画师想与她们一较高下。
丽妃乐得看热闹,“应战啊,不过只许胜不许败,本宫丢不起这个人。”
唐小棠心一横,“丽妃娘娘亲封的皇家画师,哪儿能随随便便接受挑战?且让他们等着,等哪日我心情好了再说。”
丽妃掩着嘴笑声动人,“如此也对,本宫看中的人就该有些傲气。”
不过也有例外,唐小棠听说余乔也想见见她们,这回她没有拒绝,她也挺想见一见能让师父都为之遗憾的画师。
只是唐小棠没想到,余乔见到她第一面,就发出了好像见到鬼一样声音。
真是失礼!
千金不如画画 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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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得嘚瑟◎
唐小棠揉了揉耳朵,余乔的鬼叫声振聋发聩,耳朵里此刻都还嗡嗡作响。
看着眼前半秃头的大叔满脸惊惧,仿佛唐小棠是索命冤魂一样,脸色铁青,下一秒就能吓到窒息而亡。
“你礼貌吗?我是长得多见不得人把你吓成这样?”
唐小棠有点生气,转身想走时却见余乔听到她的声音后,脸上的血色又回来了。
他心有余悸地用右手拍了拍心口,自我安慰似的念叨:“不是她不是她,她不可能这么年轻……”
唐小棠心里一动,脚步又转了回来,“你把我当做谁了?”
余乔赶紧摆手,“没有,没有谁,我什么都不知道。”
唐小棠:“……”
那她可就感兴趣了。
“师父曾经与我提到过余大师,说您极具天赋灵气,我也曾有幸拜见过您画的《蓬莱仙岛图》,神游其中,悠然快意。”
余乔有些讶异:“沈大师居然提过我?我以为书画界应无人会记得我才是。”
唐小棠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地摸着自己右手腕,那里似是有一道伤疤延伸入袖中。
余乔将袖子往下拉了拉,“我今日只是想亲眼见见能入皇家画院的画师究竟是什么样的,既然已经见过了,我就先告辞。”
“余大师之前似乎不是这么说的,说想领教一下朝离画馆女画师的能耐不是吗?”
许娇点头,“来传话的宫人应当不会传错,余大师可要与之当面对质?”
“我……,我错了。”
余乔毫不含糊地认错,可见想赶紧离开的心情有多迫切。
然而唐小棠就好像没听出来,摆出恶霸的气质,“余大师这就不地道了,说想要切磋的是你,不想的也是你,余大师莫非觉得我们是姑娘家便可以随意对待?那可真是不巧,我们如今是正三品的皇家画师,由不得你了。”
余乔的眼睛有点不敢往唐小棠脸上飘,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来都来了,也让我见识见识余大师左手作画的本事,大师,请吧。”
书画界许多画师性情都独特得很,极有自己的个性,但只要以书画相会,就能很容易地打破隔阂,越是沉迷书画的人,越有效。
余乔起初浑身每个毛孔都像在抵触唐小棠,恨不得赶紧敷衍一下让他能离开,可真正作画起来,他逐渐就淡忘了唐小棠这张脸,对唐小棠欣赏起来。
“你的画技着实新颖,与我此前接触的很是不同,但说不出来的好看,我也见过一些沈大师的画作,并未发现有这样的风格。”
“风格都是会变的,尤其是见过各种不同画风的作品后,时常会令人萌生新的想法,所谓书画风格也都在慢慢的,潜移默化地改变。”
余乔十分赞同,就好像此刻他见过了唐小棠的画作后,心里也跃跃欲试,不由地拿起了画笔……
书画能在一定程度上反应画师的内心,余乔渐渐地对唐小棠这个年轻的小姑娘生出钦佩来,“我本以为你们是凭着朝离画馆的关系才能入皇家画院,是我想法浅薄了。”
唐小棠笑眯眯地看着他,“没事儿,我一点儿都不生气,如果你告诉我为什么见到我反应那么大,我就更不计较了。”
余乔的脸色立马僵硬起来,张口又是否认三连,“不是,我不知道,我没别的意思。”
唐小棠表情似笑非笑,余乔知道她肯定不会相信,但他也着实不能说,他左手摸上右手手腕,“我的这只手便是因为年少无知好奇心重而废了,如今总算是另辟蹊径又能重新作画,我不想再节外生枝,还望姑娘谅解。”
他是真的欣赏唐小棠,也是真的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唐小棠没真打算为难他,也就让他离开。
“棠棠,他看到你那么惊讶,难道他的手跟唐大夫人有关系?”
许娇也只是猜测,“毕竟你跟唐大夫人生的相像,他又说什么不会怎么年轻云云,怕是刚开始把你们给认错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样子我得出宫一趟,请三哥帮忙查一查这位余乔大师的手,当年究竟是怎么伤的。”
……
丽妃听说她们要出宫,露出不大情愿的表情。
“宫里不好吗?可以整日作画不问世事,还出去做什么?”
唐小棠对丽妃的性子早摸到了些门道,语气跟哄小朋友似的,“总是要出去让爹娘兄长安心,且娘娘赐了我们如此大的封赏,我们不得出宫嘚瑟嘚瑟?”
“……说得也是,行吧,那便等你们炫耀完了再入宫,要给本宫作的画还欠着呢。”
唐小棠和许娇谢恩,依旧由宫人领着往宫外走,在长长的宫道里,她们竟然见到了宋常念!
许娇下意识地就要招呼出声,被唐小棠用力捏了捏手,三人如同不相识一般地擦肩而过,只是身形交错之时,宋常念目视前方,手蜷着在唇边咳嗽了几声。
唐小棠和许娇脚步未顿,朝着与宋常念往相反的方向越行越远。
直到出了宫门,走出两条街,许娇才敢悄悄说,“棠棠,宋大哥的意思是让我们找你三哥?他跟你三哥有联系?”
唐小棠撇了撇嘴角,“怕是早就有联系了,三哥居然也不告诉我,走吧,我先送你回去,等我找三哥问清楚了就来找你。”
许娇住的地方离唐家并不远,独门独户的小小院子,被她打理得干净整洁,一个人也收拾得十分妥当。
两人快到的时候,许娇忽然停住了脚步,唐小棠往前看,只见许娇的小宅子前站着两个人,那两人已经瞧见了她们,脸上扬着笑快步走过来。
“姑娘,老爷和夫人已经让小的等姑娘好几日了,请姑娘回府呢。”
这是许家的下人,许娇如何不认得?
“我已不是许家的人,为何要回去?你们赶紧从我家门前离开。”
“姑娘莫气,老爷和夫人已经不怪您当初任性,特意让小的们来接您回去,老爷还说亲父女哪里来的隔夜仇?都这么久过去了,他早就原谅您了。”
许娇忽然笑出声来,笑得眼角都溢出淡淡的水光。
唐小棠看着心疼,一直拉着她的手没松开。
“不怪我的任性?原谅我了?从我身无分文地被赶出家门到今日,有多久了?我若没有好友相助,怕是尸首都已经发烂了,现在来说原谅我了?”
许娇觉得无比荒唐,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殆尽,表情变得吓人,“你们回去说清楚了,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我会算得清清楚楚,将银子送回府里,我与许家再无关系!”
被赶出门的第一天,她心怀希冀,希望他们只是太生气了,总不至于真的狠心要让自己饿死,流落街头,可许府没人出现。
被赶出门的第二天,她想着或许爹娘觉得饿一两顿也无妨,想让她得个教训,也许差不多了就会来找她,可依然无人出现。
一天一天,许娇心底残存的卑微的念想被一点点杀死,她开始逼迫自己相信,爹娘是真的能狠下心,真的要让她自生自灭,她逼着自己相信她就是饿死在许府门前,他们怕是也不会给她开门。
到如今,自己成了皇家画师,入了皇家画院,许府的人终于来了。
然而许娇早已不在乎。
许家的下人无功而返,唐小棠怕他们会再来,“不如你先跟我回去住些日子,我家里人多,不怕他们。”
许娇摇摇头,“我也不怕,我如今可是有官职在身,他们不敢对我做什么,我想一个人在家里待着。”
她此刻的情绪不适合去别人家。
唐小棠明白她的心情,“那我每日都会来看你,许家若是敢难为你,我是不怕闹大些的。”
……
宫里,丽妃没了唐小棠和许娇作陪,无聊得紧,打算履行自己妖妃的职责,直接去了御书房。
门口太监总管不敢拦她,跟在她后面不停地叨叨,“娘娘,皇上正在召见状元郎,您看……”
“真的?”
丽妃眼睛一亮,那不就是唐小棠的兄长?
唐小棠日常把她大哥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谁不相信她还跟谁急,丽妃早就想亲眼见一见,这不就机会来了。
太监总管不仅没把人劝住反而引起了丽妃的兴趣,急得恨不得抽自己俩耳光,“娘娘,娘娘不如先让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丽妃脚步不停,“不必,皇上准许本宫随意进出御书房,公公忘了?”
“这……”
说话间,丽妃已经到了门口,太监总管只得扯着嗓子吼:“丽妃娘娘到!”
御书房的门很快打开,丽妃走进去给皇上请了安,人还没蹲下已经被皇上亲手给拉了起来,“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朕这里有些事,你先去偏殿等着可好?”
丽妃将她顺手拿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点心从宫女手里捧过来,“臣妾今日尝到极为可口的点心,立刻便想来同皇上共享。”
皇上闻言心里十分熨帖,“你有心了。”
不,她没有,丽妃笑眯眯地将点心放在桌案上,余光却不住地瞅立在一旁的人,这就是唐小棠的兄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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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不如画画 第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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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破茧成蝶◎
丽妃瞧见了人,才明白唐小棠对她兄长的盛赞不是虚的,丰神俊朗,芝兰玉树,霞姿月韵,霁月清风,如此出尘清俊还是个状元郎,夸上天都不为过。
唐启熙只在丽妃进来后行了礼,便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
丽妃亲手喂了皇上一块点心,状似不经意地扫到唐启熙,“这位大人瞧着眼生得很,可是皇上新提拔的?”
皇上心情不错,“这就是朕亲封的状元,唐启熙,虽然年轻,但着实有才,他写的策论深入浅出,目光长远,一些想法与朕不谋而合。”
“恭喜皇上喜得人才,臣妾对这些是不懂的,臣妾只是觉得唐大人腰间的配饰挺别致,之前不曾见过,也不知可是宫外哪家珠翠铺子的时新样式。”
唐启熙素来不喜佩戴过多的饰品,今日腰间只坠了一个坠子。
丽妃都开口了,有宫女走到唐启熙身边,他只得解下坠子递过去。
“此物并非多特别,乃是微臣的妹妹自己琢磨出来,图个乐子,娘娘万金之躯,这等小玩意怕是入不了娘娘的眼。”
丽妃拿在手中细看,果然是蝶飞飞同款,这位唐大人从方才自己进来之后惜字如金,这会儿却说这么一溜,好像怕自己要抢他的东西一样。
“倒是有些小巧思在其中。”
丽妃像只是好奇拿来看一眼,转手又交还给了宫女,让她送回去,“不过看起来唐大人与令妹的感情倒是极好,令人羡慕。”
蝴蝶坠子回到了唐启熙的手里,他又开始惜字如金。
丽妃觉得没意思,人是真的仙人之姿,性子也是真的仙人冷漠……
“皇上既然还有要事,臣妾就先告退了。”
丽妃刷完了存在感又见到了唐启熙,打算回去赖在贵妃榻上赏画,姿态翩然地行礼出门。
她慢吞吞地往自己宫殿方向走,神游四海,又被树上结的果子吸引住,停下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挡了道。
“怎么也不知道提醒一下本宫?”
采菱凑过去压低声音,“娘娘,这位是永宁王,那位……永宁王。”
丽妃忍不住再次看过去,宋常念站在道旁,脸上是浅浅的安然闲适,并未因为自己挡了路而有不耐烦的神色,这就是皇上口中不屑一顾,又碍于世俗纲常不好随意铲除的永宁王?
“永宁王有礼。”
丽妃走到一旁,宋常念谦然回礼,从容地从她身边走过。
忽然,丽妃的眼瞳猛地收缩,在他身上某处看了数眼,等人走远后,脸色都显得有些不自然。
“娘娘,您怎么了?”
丽妃回神,勉强地笑了笑,“许是在日头下站了太久,头有些晕,赶紧回宫吧。”
她手里的帕子捏紧,若是自己没有看错,那个永宁王腰间的扇子上,挂的扇坠像极了蝶飞飞!
那不是唐小棠自己做出来的?为何会出现在永宁王的身上?
丽妃脑子有些乱,唐小棠,新科状元,永宁王……!
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他们在盘算什么?那丫头,怎的如此的大胆,她不想活了吗?!
……
一无所知的唐小棠这会儿在三哥的铺子里。
不是奇巧阁,是一间十分普通的古玩铺子,平日没事的时候来这儿多半能寻到他。
“三哥,求你帮我打听件事儿呗。”
唐启元低头摆弄着腰带扣,闻言头都不抬,“啥事?”
“有个画师名叫余乔,多年前他的右手受伤无法作画,如今再次重出江湖,练得一手左手作画的本事,我想让你帮我打听打听,当年他的右手是怎么受得伤。”
“成,我记下了,有消息了告诉你,……棠棠快看,我这腰带扣还不错吧?”
唐小棠看过去,有些诧异,“蝶飞飞?三哥你怎么会用这个做腰带扣?”
唐启元满脸得色,“这可是你设计的,三哥觉得贼好看,你不是分给了许娇一个吗?我就想啊,咱们从正德书院里出来的都得有一个,蝴蝶寓意好,破茧成蝶,我给大哥和宋大哥也都送了去,他们应该都挺喜欢。”
唐小棠:“……,你们不嫌配色太过粉嫩就行。”
她话题一转,“三哥,你什么时候与宋大哥联系上的怎么也没告诉我?”
唐启元企图装呆,然而瞧见唐小棠的表情后就算了,装不下去,“是大哥让我先别说,少一个人知晓就少一份危险,其实我也就在其中牵个线,他跟大哥的事儿我都没掺和,就你说的那个,我就是个合格的工具人。”
大哥和宋常念的事?
那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唐小棠有自知之明,约莫也是自己掺和不了的。
“我们棠棠如今也是官儿了,你看到三哥背后是什么了吗?”
唐启元一脸兴奋,“是一座座靠山!这种感觉可太好了,我走出去腰都倍儿直,感觉可以整个大事。”
“奇巧阁还不算是大事?也就你不想让人知晓你是奇巧阁背后的老板,东离都郡不知多少有权有势的人都在打听奇巧阁是哪方势力呢。”
唐启元翘着一根手指来回摇,“不不不,还不够,阻碍还是多,不容许我大展拳脚,但是三哥有预感,总有一日我可以放开了整,我的预感可准了,等着瞧吧。”
……
唐小棠让三哥帮忙去打听消息,她这几日,则天天去许娇那里报道。
如她所想的一样,许家很快又来了人,这一回可不是下人,而是许家的母亲,陈氏。
她们两在屋子里说话呢,外头门被敲响,陈氏的声音带着哭腔,“娇娇啊,是娘,你快开开门让娘瞧瞧你。”
许娇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唐小棠拍拍她的手,“可要我去把人请走?”
许娇摇摇头,眼皮微垂,半晌,抬起头来,“我可以。”
她站起来走出去将院门打开,陈氏见了她张开双臂就想抱过来,然而许娇让开了,冷漠地问,“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陈氏眼泪当即就落了下来,“娇娇可是还在怪母亲?可母亲当初,也是没法子啊,你性子那么执拗,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可你到底是我的女儿,我如何心里不记挂你……”
许娇比唐小棠现象中要镇定许多,她语气平静地问,“您是如何记挂我的?”
陈氏似是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一下仍旧抹着眼泪,“娘在家里惦记你在外过得好不好,日思夜想,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若不是你爹拦着,娘早就去找你了。”
“你在家里茶饭不思地记挂我,可知我在外面连茶饭都没有一口?我离开前你让下人将我浑身的钱财收得一干二净,我连买一个包子果腹的铜板都没有。你在家里惦记得夜不能寐,可知我没有容身之处,兴许只能窝在巷尾破庙里?”
陈氏的眼泪落得更凶了,“是娘不好,可是你那会儿怎么也劝不听,你爹的脾气你也知道,我若是不听他的,他兴许真的能将我们母女都赶出门去!”
“他不敢,你知道的,他有官职在身,若真将明媒正娶的正室赶出家门,必将受到非议,他不会那么做,你明知道如此。”
陈氏眼神有些乱,伸手想去拉许娇,“娇娇,你听娘说……”
许娇再一次让开,离家那么久,有些事情她早就想明白了,“您不必再说什么,是他让你来找我的是不是?这一次他又以什么来威胁你?”
“娇娇!你怎么能怎么说娘?!”
陈氏激动起来,“娘的苦处你如何能知晓?嫁了人的女子就要以夫为天,我如何能违背他的意思?你都这么大了,难道就不能体谅体谅我?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许娇将自己的情绪剥离之后,居然能够从中体会到荒谬的喜感。
“这话我不能理解,明知以夫为天的无奈,还要逼着我嫁人去体会你的无奈,也叫为了我好。”
许娇轻笑了两声,只眼底没有笑意,“您为了您的难处已经抛弃了女儿,就不该再来出尔反尔,令人笑话,您的女儿许久之前就已经饿死冻死在街上了,您也回去告诉许大人,他身为离朝官员,是不是应该言而有信,说我不是许家的人,那我就不是。”
许娇进屋,捧出一个箱子,硬塞到陈氏的手里,“这是我全部身家,算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您给我的这条命,我会好好的,珍惜地活着,活成我想象中的样子,才不算白来这一趟。”
陈氏手里的箱子分量十足,像是压在她的心上。
来之前她只以为许娇没消气会跟她闹一场,可她从头至尾情绪都平静地令人心惊,陈氏的心像是空了一块,她有种预感,她再也挽不回女儿的心了。
可她又错什么了?哪家的女儿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不都是父母长辈说了算,怎么偏生许娇就不肯就非要闹腾呢?
一旁陪着许娇的唐小棠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许娇的想法不同于这里的女子,她是罕见的拥有前卫思想的姑娘,她想要为自己活着,但就这么一个愿望,却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陈氏带着极其失望的情绪离开,许娇表情木然地回去屋子里,静静地在椅子上坐着,许久都没有动静。
唐小棠陪着她,半晌,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没有做错,人不能明知是错的还要勉强自己,人应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这是一辈子,不是儿戏。”
许娇干燥的眼眶慢慢地蓄出了泪,她的坚强冷漠一点点崩塌,含泪的眼神却比之前更加坚定,“棠棠,我这辈子一定要过得不后悔。”
“嗯,你可以的。”
“我要做个比千暮雪大师更出名的女画师,让世人看看女子也能有所为。”
千金不如画画 第74节
“你一定能。”
“我要让天下人知道,生为女子,不止一条路可以走,他们的女儿,除了妻子母亲,也还能成为令人敬仰的存在。”
许娇哭得满脸是泪,声音咬牙切齿,像是要将誓言一个字一个字地刻在心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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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八十三章
◎挺敢想◎
奇巧阁效率极高,唐小棠要打听的事很快有了眉目。
唐启元将她找过去,“关于余乔手伤的消息并不多,只一人当做趣事将消息卖给奇巧阁,说他曾与余乔有过交情,多年前在他手受伤后见过他,余乔无意间喝醉提到过自己的手,说是他自己弄伤的。”
“他自己弄伤?为什么?他是个画师,怎么可能会轻易弄伤自己的手?”
“据那人说,余乔说的含糊不清,但好像是为了保命,他不得不这么做,他说他看到了不得了的事,但具体是什么,他也没说。”
唐小棠托着脑袋,“手对画师来说仅此于命了,宁愿弄伤手,怕只真的到了性命不保的地步,可见余乔看到的事确实是不得了。”
可知道这些似乎也没什么用处,余乔看到的事情里,是不是有唐大夫人的参与?他见到自己跟见到鬼一样,唐大夫人给他留下的印象想必极为深刻。
“棠棠,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唐小棠眯着眼睛笑起来,“我在做好事呀,我就喜欢见到尘封已久的事情重见天日,多有意思。”
她原本还打算去见一见唐显交换一下信息,宫里却来了消息,丽妃让她即刻进宫,许娇不必去,只她一人。
唐小棠只来得及往家里送声消息,就跟着传话的宫人入了宫。
丽妃的宫殿华丽依旧,只唐小棠敏锐地发觉在殿里伺候的人却少了许多。
她独自一人进了屋子,丽妃端坐在正位上,挥了挥手,屋里的宫女下人统统撤了出去。
“娘娘万安。”
唐小棠半蹲在地上,之前丽妃准许她们不必整日跪来跪去她瞧了腻烦,总会立刻让她们起身,今日却没有,过了好一会儿,丽妃与平日里的慵懒完全不同的声音才响起,“唐小棠,你好大的胆子。”
“还请娘娘明示。”
丽妃盯着她衣襟上的蝴蝶压襟,语气危险:“你们唐家好大的胆子,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当真是活腻了不成?”
唐小棠一脸懵,忍不住抬起头,“我们唐家打什么算盘了?怎么就活腻了?恕我不明白娘娘的意思,但我家好日子才过没多久,都惜命得很。”
丽妃抿着嘴唇,也不知她是怎么装得这样像的。
“你那枚蝴蝶压襟,究竟是怎么回事?”
唐小棠茫然地摸了摸蝶飞飞,“娘娘不是知道吗?这是我自己做的压襟,它的名字叫……”
“本宫不管它叫什么,你做的配饰,为何会出现在永宁王身上?!”
唐小棠脑子里反应了一下永宁王是谁,然后下意识想解释正德书院的事,但她张了张嘴却顿住,再去看丽妃严肃的表情……然后顿悟了。
丽妃娘娘挺敢想的啊!
她莫不是以为他们唐家要跟着宋大哥改朝换代?一个配饰就能联想这么多,那是不是说丽妃娘娘心里其实也挺有这个意思的?
“娘娘,我能起身说话吗?我腿麻了……”
唐小棠鼓了鼓嘴,皱着眉可怜巴巴地撒娇,丽妃威严的表情破裂了一瞬,语气越发凶巴巴,“起来。”
唐小棠立刻站起来,自动自发地坐到靠近丽妃的绣墩上,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只当瞧不见丽妃的表情,嬉皮笑脸道,“娘娘生这么大的气是不是担心我?虽然我心里高兴坏了,但是娘娘还是得少生气,生气伤身。”
“本宫何时担心你?!本宫是在问你的罪!”
唐小棠没在怕的,真要问罪,为何把人都撤没了?
“娘娘对我可真好,不过娘娘说的事,我也没法回答您,娘娘何时见过永宁王?他不是无事不准进宫的吗?皇上召见他了?”
丽妃脸色更加难看,“还说你不知道?你们唐家是不是疯了!永宁王不过的是一个被圈禁在都郡的废人,亲王的封号也有名无实,哪怕你那个状元哥哥帮他筹谋,又能做什么?一旦事发,你们全家九族都要被连坐!”
唐小棠眼睛一亮,“娘娘见过我大哥了?他是不是如我所说的龙章凤姿,玉树临风?”
“本宫是在跟你说这个吗?!”
丽妃气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之前瞧着她聪明通透,却居然莽撞如斯。
唐小棠赶紧换了一脸乖巧,搬着凳子往丽妃跟前又挪了几步,端端正正地坐好,脸上的嬉笑收了起来,“娘娘,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画师,我所求的,也只是能随心所欲地作画,我重要的人,能一辈子安好,这个愿望不过分吧?”
她声音里有种莫名的循循善诱,“可哪怕是宫中宠冠六宫的娘娘您,你在宫里的日子,随心所欲吗?如今皇上对您的宠爱,皆建立在对镇北侯的忌惮上,一旦他不再忌惮了,娘娘的处境又会怎样?”
丽妃轻笑一声,“不必到那时候,本宫如今,也算不上随心所欲。”
宠妃又如何?一样不能行差踏错,不过是皇上对她比对旁人多一些容忍,依旧要活在一个固定好的框框里。
“所以,娘娘为何不为自己打算打算?”
丽妃一愣,回过神后倒吸一口气,唐小棠这是在蛊惑她?
“反了你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一个女子竟敢同本宫说这些,你就不怕本宫告发了你?”
“娘娘不会。”
唐小棠嘴角轻轻地翘起,摘下自己的压襟放到丽妃手里,“谁规定女子就不能有野心?蝴蝶一生短暂,却也璀璨绚丽,为什么我们不行?娘娘甘愿在这华丽的牢笼里耗尽年华,也不想惊心动魄一次?”
冰凉的压襟硌得丽妃掌心生疼,她怔忪了半晌,忽然扬声叫了人进来,“送她出宫,往后,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准她入宫!”
……
屋子里,丽妃坐在窗前发呆,她染了胭脂色指甲的手收在宽大的袖中,指尖摩挲着那只蝴蝶的纹路。
唐小棠所言骇人听闻,她只是个比自己还小些的小姑娘,怎么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她难道不知道这种事情,即便没有证据,只要让朝廷知晓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娘娘,唐姑娘的屋子里找到了这个,请娘娘过目。”
采菱拿了一卷画卷进来,在丽妃面前打开,丽妃倏地握紧手里的压襟,盯着久久不能回神。
那是一幅山水图,远处浓云翻滚,峰峦重叠,近一些树木丛生,山色淡远,烟霭缥缈,空旷幽远,坡岸上的屋舍中,能看到一女子静静地烹茶赏景,她慵懒闲适地坐着,宽大的衣摆在身后铺散开来,长发如缎,散落在肩上。
那是她,丽妃一眼就认了出来,唐小棠画的是她。
她曾跟她们感叹过对烟雨迷蒙的江南的向往,她不曾见过云雾缭绕灵动秀美的湖光山色,她也知道自己这辈子恐怕都难见到……
未曾想唐小棠将她画入画中,画里的自己,悠然自得地赏景喝茶,身上再无任何束缚。
“谁说女子不能有野心?”
唐小棠的声音慢慢在丽妃的脑子里浮现,她如果,也有了呢……?
……
唐小棠还没出宫门,就看到等在外面的唐启熙,忍不住小跑着过去,“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唐启熙微笑着等她跑过来,抬手将她头上跑歪了的绢花扶正,“我听说你入了宫,便来这儿等你,丽妃娘娘可有为难你?”
唐小棠摇摇头,拽着他快步拉开与皇城的距离,走远了才小声地说,“哥,我有一件好笑又可怕的事,你敢不敢听?”
“你说。”
唐小棠拽了拽他的袖子,唐启熙习惯地朝她的方向弯腰,让她能踮起脚凑到自己耳边,“丽妃娘娘今日找我去,以为我们唐家要与宋大哥一起夺位!”
唐启熙的眼睛瞬间闪过冰冷的杀意,皇上虽然忌惮丽妃身后的镇北侯,但他已表露出不甘受制于人的焦躁,若是要说动他除掉丽妃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她应当不会乱说出去,我还挺喜欢这位娘娘的。”
唐启熙:棠棠喜欢,那还是先不撺掇了。
“丽妃娘娘为何有这样的想法?我只偶然见过她一次,你在宫里也只是作画,她为何会这么想?”
唐小棠:“那就要从我的吉祥物开始说起了……”
两人回家的路上,唐小棠简明扼要地说完,歪着脑袋看了看唐启熙腰间的蝴蝶挂坠,明明是鲜嫩的配色,在大哥身上却不显突兀,反而好看得很。
“大哥佩这个很好看呢。”
“是你画得好看。”
唐启熙忽然脚步一顿,唐小棠抬头,不远处,唐显站在路边,明显是在等自己。
唐小棠有些犹豫,大哥特意来接她,可是她也有话想问唐显……
千金不如画画 第75节
“去吧,我在家里等你。”
唐启熙声音温柔,“早些回来便是,一会儿我顺路去买些芸豆栗子糕等你回来吃。”
这是什么神仙哥哥!唐小棠感动地上去抱了抱唐启熙又松开,“大哥放心,我一定早些回去。”
唐启熙微笑着目送她跑向唐显,唐家大儿子听说虽然官位不高,却着实有些能耐,左右逢源路子广得很,不过想做棠棠的兄长,光这样可不行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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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
【谁都行谁都行我觉得太太写的一定会好看的
期待二哥凯旋归来】
【追平打卡】
【我在男主是大哥还是永宁王之间反复横跳,其实更爱大哥,但目前瞅着不太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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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
完
第八十四章
◎不是很明显吗?◎
唐显也在观察唐启熙,对于此人,他一直以来都是想拉拢结交的。
唐启熙如今在都郡声名鹊起,俨然已经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皆以他为楷模,交口称赞,他也拜读过唐启熙的文章,文采自是不必多说,行文更是行云流水,挥洒自如,且并不浮于表面,浅显易懂,又深刻通透。
如此学识,往后必然能在朝堂中有一席之地,只可惜唐显一直未能找到机会,他们两家之间也关系微妙。
“唐大少爷找我有事?正好,我也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唐小棠已经走到近处,唐显收回目光,“那边有家茶楼,我们过去说。”
他与唐小棠走入茶楼,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要了壶上好的茶,“你与你兄长的关系看起来十分要好?”
“只是看起来?唐大少爷眼神不行啊。”
唐小棠自动自发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捧在手里,唐显笑了笑,“我只是有些遗憾,爱护妹妹的责任,本该,由我来承担才是。”
“唐大少爷今日来找我应当是有些眉目了,以你查到的东西来看,果真是遗憾?”
唐显脸色变了变,这姑娘着实敏锐得很,唐家怎么就没这个福气。
“你猜得不错,我是查到些事情。”
他让人暗中去查找当年跟着孟婵去商洛郡归宁的下人,时间太长,有些人已不在世上,即便是寻到了,也因为过去了太多年都记不大清楚。
但其中有一人,当日本该是他守偏门,他却因为拉肚子临时换了自己兄弟顶替他,事情出了之后,所有失职者要么挨板子要么被发卖掉,他的兄弟被问责,挨了板子没能熬过去,是他收的尸,因此记忆深刻。
他说他的兄弟死前一直不肯闭眼,拽着他的袖子嘴里吐着血还在含糊不清地辩解,说是夫人执意要出门,他是劝了的,是夫人不肯听,只和苏嬷嬷带着孩子出门,也没叫车,他冤枉……
若单一人这么说,唐显不会相信,可另一个下人的说辞,看到孟婵将已经睡熟的唐小棠弄醒了也要带出门,令他没法说服自己。
唐小棠手里的茶水已经变得温热,她垂着的眼睛里浮现一抹淡淡的失望,就这?那不跟没查没什么区别?这些她猜都能猜得到。
“那么唐大少爷认为,事情是什么样的?”
唐显有些犹豫,“兴许当年你的走失确实另有隐情……”
“你还管这叫走失?难道不是很明显的抛弃吗?”
唐小棠一点儿愤慨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单纯的不理解,却让唐显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他无法反驳。
“我不知道当年发什么了什么,但很显然,唐大夫人是故意遗弃她的女儿,一个母亲能狠下心遗弃自己的孩子,唐大少爷以为会有什么合理的缘由?”
唐小棠仿佛事不关己似的还给他分析,“这个孩子肯定不是她期望的,要么是身体有缺陷,要么是身份有问题,所以我才说,我未必就是唐家的孩子。”
“这不可能,你与我母亲生的那样相似,怎么会不是爹娘的孩子?”
“哎呀,娘是亲娘,爹不……”
唐小棠猛地住嘴,她只是想抖个机灵,想起来个段子而已,但她忽然意识到,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该不会真这么狗血吧?
唐显的脸色也相当难看,唐小棠虽然话没说完,但她的意思他怎么会不知晓?
他站起来,声音变得没什么感情,“这种事也是可以胡说的?此事,我定会查个清清楚楚,不许任何人污蔑我母亲的清白。”
“抱歉,是我失言了,我也会尽力帮忙。”
唐小棠有些歉意,无凭无据确实是自己不对。
唐显回去唐家,还没走到自己的院子,就遇到了宁萱儿,这个表妹轻易不会来找他,“萱儿表妹可是找我有事?”
宁萱儿仿佛被吓到一样,身子颤了颤,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她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大表哥,我确实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宁萱儿自从听见姑母和苏嬷嬷的话之后,寝食难安,总觉得心头压了一块石头,不知该怎么办,她左思右想,觉得此事还是告诉大表哥最为稳妥。
被唐显请进了书房,书房里淡淡的墨香让宁萱儿的心神微微宁静下来。
“大表哥,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我是无意间听见了姑母和苏嬷嬷的谈话,不过你放心,我不曾对任何人说过。”
宁萱儿一鼓作气将她听见的给说了出来,顿时心情舒畅,觉得就算唐家立时将她送回外祖家去也无妨,心里憋着事情的感觉巨难受,比吃不好穿不好还要难受。
唐县垂在桌下的手已经收成了拳,脸上却表情温和,“你做得很对,此事你只当从未听过,往后就算有任何变故,也与你无关。”
这不正是宁萱儿所求的?她欢喜地应下,保证不会从自己嘴里再蹦出一个字,才浑身舒坦地离开了。
唐显坐在空无一人的书房整个人都阴沉下来,他之前还跟唐小棠说,母亲未必就是抛弃她,兴许只是不想让女儿错过难得的灯会,又不想让多余的人打搅了兴致……
可宁萱儿听到的,却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母亲确确实实是亲手将唐小棠给扔掉的!
为什么?
这些年母亲在他心里始终温柔善良,对他们这些子女都不舍得大声斥责,多年来也一直怀念伤感唐小棠的走失,是个令自己骄傲与心疼的母亲。
这到底是为什么?
……
唐小棠回到家中,果然有芸豆栗子糕在等着她。
洗了手开心地捧着栗子糕啃,唐启元过来给她倒了木樨茶解腻,“少吃两块,娘今晚亲手做了一桌好吃的,点心吃多了小心一会儿菜吃不下着急。”
“三哥?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本来跟大哥有事要说,他一听你被传召入宫,还是急召,就赶着想去宫里,我就没事儿啦。”
唐小棠瞄到他的腰带扣,“三哥,你再给我做一个蝴蝶压襟,我的那枚送人了。”
“没问题,过两日给你。”
晚上果然菜肴丰盛,徐英最喜欢看自己做的菜被几个孩子一扫而光,成就感十足。
帮着阿娘收拾好桌子,唐小棠以为大哥会问她跟唐显说了什么,然而唐启熙并没有,却是问起她们要去皇家画院的事。
“我跟娇娇姐明日就会去。”
“那可要大哥陪你去?明日我休沐,正好得空。”
唐小棠自是要的,与他约好了时间便回屋休息去了。
看到大哥眼里如同春风一样的笑意随着唐小棠的离开消失,唐启元不由自主地坐正了身子,好的,轮到他就没有春风拂面了,呜呜呜大哥好偏心。
“你给宋常念带个话,让他把蝴蝶扇坠收着戴,轻易别让人瞧见。”
唐启元莫名,“蝴蝶扇坠?可是有什么不妥?”
“以防万一,当初在上陵郡,宋常念并未让宫里的来人知晓他与我们走得近,因此皇上并未察觉,入都郡以来,我与他也皆是由奇巧阁的人传话,轻易不会让人将他与我联系在一起,这样很好。”
唐启熙才入翰林不久,根基未稳,但他已然能稍稍引导朝中风向,宋常念这些年也没闲着,如今的他未必是皇上能轻易铲除的,“只是若凭如今的能耐以身犯险,为他母妃讨公道也是绝无可能,因此还需韬光养晦,镇北侯那边可有消息?”
唐启元摇摇头,“此人的消息极难打探,且得到的消息皆是性格古怪不近人情,怕是不好接触。”
“无妨,镇北侯也并非唯一的人选,再从长计议便是。”
“大哥,这些事可要瞒着棠棠?”
唐启熙思忖片刻,“我既不愿她担心受怕,又不愿有事情瞒着她,她若问的话,就如实说罢。”
……
第二日,唐启熙果然陪着唐小棠和许娇去了皇家画院。
能在这里学画的,都是离朝朝廷命官的子嗣,当中的画师,也极有声望,入皇家画院,算得上浸淫书画之人最大的目标。
只要进了画院,身上便能有个一官半职,享受朝廷的俸禄,地位财富双丰收,等于达到了事业的高峰。
也因此唐小棠和许娇两个年轻的女孩子能入皇家画院,格外引人注意。
千金不如画画 第76节
“也是走了狗屎运了,不知怎么就讨了丽妃娘娘的欢心,啊啊啊啊我也好想成为画师!”
“咱们能在这里学画已是不易,谁让咱没有人家的好运气呢,听说那两人今儿会来画院,我倒想看看她们究竟有什么能耐,哄得丽妃赏了这么大的。”
皇家画院中,叶胜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旁边几人围着他,“老大,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是最瞧不上这种走旁门左道进画院的人吗?虽然人家是小姑娘,老大你不会心软了吧?”
叶胜轻抬眼皮看过去,说话的人立马缩了缩脑袋,他将嘴里的草根吐掉,站起身来,另一人殷勤地给他拍了拍衣摆上沾到的灰。
“心软?小爷我就没有心。”
“老大这话说得极是,再说了,那俩姑娘又不是那个名门望族的,教教她们如何谦虚做人,也算咱们做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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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王不会是亲爹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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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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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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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
【感觉唐夫人的确是出轨了】
完
第八十五章
◎大家来找茬◎
叶胜乃是皇家画院一霸,父亲在朝中为官,兄长亦各个出息,他没别的爱好,就喜欢一个书画,加上又是幼子,家里便也纵着他,将他送来皇家画院。
只是叶胜虽然喜好书画,性子却半点跟文雅搭不上边儿,性子顽劣好斗,时常惹是生非,奈何家里纵容,出了事都给他兜着,到如今在皇家画院里可以横着走。
他听说唐小棠和许娇的的事之后,心里便极为不屑,两个小丫头以为有丽妃娘娘做主就能在画院里滥竽充数?不可能!
只要有他叶胜一日,他就不允许有人行那歪门邪道之事。
不过是个姑娘家,要让她们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容易得很。
叶胜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在画院里晃荡,想着一会儿遇见了那两人,要怎么吓唬她们才最有效用,最好以后都不敢来这里才好!
“老大!来了来了,人刚进门,咱们这就过去?”
叶胜勾了勾嘴角,“走。”
唐启熙打听了一些有关皇家画院的事,路上说给唐小棠和许娇听,“画师不必常来画院,不过也可在这里教授院里的学子,如此名声会稍大一些,院里的主事偶尔会办一些赏画宴之类,你们可凭自己喜好选择参加,无人强求。”
唐小棠越听越满意,这不就是平白给了个编制?怪不得朝离画馆的人一个个羡慕的眼睛都红了,金饭碗啊!
皇家画院的环境是相当不错,三人进去之后,有人领着他们往里走,走了没多远,就被好几人迎面拦住了。
“老大,这就是画院新来的画师,丽妃娘娘特许的。”
叶胜酷酷地皱着眉,上上下下看了看唐小棠和许娇,“你们是丽妃娘娘的亲戚?长得倒是怪好看,只是绣花枕头我是瞧不上,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配称之为画师。”
他本以为姑娘家面皮薄,听了自己这话怕是要羞愤急躁,兴许去丽妃娘娘面前告他一状也不是不可能,但叶胜不怕,他说的是事实。
然而不管是唐小棠还是许娇,皆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兴致盎然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人虽然脑子不好但是眼光不错,还知道先夸咱们好看,怎么办,有点没办法生气。”
“看他长得也还行,要不算了?就当日行一善?”
叶胜脑袋上蹦出一根青筋,“小爷跟你们说话你们可听见了?识相的赶紧给小爷回去,不要以为拿支笔随便涂涂抹抹就能叫做画师,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他昂着下巴,目光又瞄到唐启熙,冷笑一声,“还让人陪着来,你又是什么人?该不会是想要巴结她们吧?看你长得也像模像样,就这点儿出息?”
唐小棠瞬间怒了,“我哥叫长得像模像样?你眼睛是不是不好使?我哥那是天人之姿谪仙气质你再给我说一遍!”
唐启熙好笑地拽住想冲过去的唐小棠,“你生气的点是不是有些不对?”
叶胜被忽然暴躁起来的唐小棠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气势不减,“原来是哥哥?呵,小爷我管你是什么人,皇家画院不是你们来的地方,赶紧走!”
他身后一人忽然凑过来,“老大,我认得那个男的,我见过他,他是新科状元,在郡城可有名了,我爹整日在我耳边念叨,叫唐启熙的。”
叶胜气焰嚣张的脸突兀地僵住,血色一下子就没了,看着怪吓人的。
他慢慢地扭头,双眼无神地看着说话的人,“唐启熙?你确定,他真的是唐启熙?那个唐小棠是唐启熙的妹妹?!”
叶胜变了调的声音让小弟心生惊恐,“对、对啊,他那张脸怎么可能会认错,……老大你怎么了?”
他要死了。
唐启熙安抚住唐小棠,眼睛的光暗了下来,幸好自己今日陪着棠棠过来,否则她们岂不是要被欺负?
“皇家画院不是她们该来的地方?”
唐启熙清冷的声音让叶胜浑身打了个哆嗦,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的小弟就叫嚣起来,“我们老大刚刚说的……嗷!”
小弟捂着被叶胜肘击的胸口,差点咬到舌头。
“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吧,我们是来迎接两位画师的,皇家画院里的情况我熟,我这不是怕你们摸不清状况,才特意在这儿等着。”
叶胜身后几人仿佛见了鬼似的瞪着他,“老大你在说什么?”
叶胜一巴掌拍在一人肩膀上,磨着牙皮笑肉不笑,“什么老大?我刚刚说的难道不对?”
“……啊,对,对吧。”
唐启熙眯起了眼睛,许娇也觉得荒谬,“你方才还小爷长小爷短的,让我们赶紧离开,当我们没听见吗?”
“呵呵呵呵,不是‘小爷’,是……‘小叶’,对对对,我叫叶胜,你们喊我‘小叶’就成,让你们离开……,那是因为你们这样优秀的画师怎么能悄无声息的来呢?我是打算重新好好迎接两位姑娘。”
叶胜额角冷汗都淌下来了,在说什么他自己都不清楚。
唐启熙眉角微抬,“你姓‘叶’?可认识叶裴?”
“认识认识,叶裴是我哥,我哥经常给我讲唐大哥的事,我早就对您仰慕已久,今日有幸见到,实乃我的荣幸。”
“你是叶裴的弟弟?”
唐启熙略一沉思,眼里冷意散去,“既然如此,也罢。”
叶胜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松塌下来,殷勤地给他们指了路,目送三人走远,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走到旁边树下直接席地而坐。
蒙圈儿了小弟们围了过来,七嘴八舌,“老大你刚刚怎么回事?不是说要给她们点教训看看?”
“就是,不就是个状元?有什么了不起的?”
“老大你该不会是怕了吧?这可不像你,那三人一看就手无缚鸡之力,你可是叶家的儿子,能怕他们?”
叶胜抬起眼,眼里还残存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语气凶悍,“你们懂个屁!他是普通的状元?他是唐启熙!就算他不是状元我也要绕着走的。”
见他们不能理解,叶胜也懒得跟他们多说,“总之,我提醒过你们了,别自寻死路,要是被唐启熙盯上,你们会后悔的。”
叶裴是叶胜的二哥,他虽然性子顽劣,但对二哥却十分敬服,二哥也一直很纵着他,让他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过也时常提点他不可给家里招致祸事,不要去惹不能惹的人。
唐启熙就是二哥警告他的重中之重。
几年前叶裴就说过,唐家虽然如今籍籍无名,但往后必然会一飞冲天,绝对不要交恶,若想受到身体上的毒打,就去惹唐启召,要想受到精神物质的摧残,就去惹唐启熙,要都想试试,就去惹他们的妹妹,保准终身难忘。
他就偷懒少问了一句他们妹妹叫什么!
“老大,陈宇鹏朝着方才那三人过去了,大概也是要去找麻烦的。”
叶胜抓了抓头发,“不管他们,他们要找死随他们去,与我无关。”
他察觉到有人眼睛里有着不赞同,哼笑了一声,“我言尽于此,你们若是想去陈宇鹏那儿我也不拦着,以后别来找我哭就行。”
还真有人扭头就走,“还以为叶家四少是个人物,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区区一个状元就把你吓成这样,道不同不相为谋。”
叶胜果然不拦,陆陆续续又离开了两人,剩下的虽然也有不解,但都相信他,“老大,你不让咱们去惹我们就不去,今儿你可要去画室?”
“去。”
唐小棠和许娇这会儿知道了叶胜是叶裴的弟弟,忍不住觉得好笑,“哥,叶大哥还没回都郡吗?”
“他和顾少华已经来了信,过一阵子就会回来,他们两人先我一步科考,外放三年将满,也该回来述职了。”
之前叶胜的出现让人啼笑皆非,于是等他们再碰上了来找茬的,唐小棠只觉得荒谬,有完没完?
但这一次领头的显然比叶胜要更加嚣张,出言也更加不逊,言语间尽是对唐小棠和许娇的蔑视,哪怕知道唐启熙的身份也依旧狂妄无礼。
“状元又如何?状元的妹妹难道就一定满腹经纶?谁不知道你们画师身份是怎么来的?往好听了说是得了丽妃娘娘青眼,实际上,还不知是在宫里靠着这张脸勾搭上了谁。”
陈飞鹏身后的人齐齐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女人嘛,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女人,想要个身份还不容易得很?只要肯拿自己做交换,区区一个画师,也确实不难。
这种话,唐小棠和许娇从前多多少少听过一些,但说得没有这么露骨,对于这种人,她们根本不屑与之计较,着实是浪费时间。
陈飞鹏的目的其实比起叶胜来还要单纯,他对书画的喜好也就那样,没想过把人赶出去,就想着过来逗逗乐,让她们知道这里谁说了算。
见那俩姑娘反应平平,陈飞鹏心里觉得有点没意思,怎么不哭呢?
唐小棠这种人见多了,其实不理就好,但她才这么想,就见到大哥走向墙角,从地上捡了根棍子,甩了甩又走回来。
唐小棠心里“咯噔”一下,还未反应过来,唐启熙手里的棍子已经照着人脑袋上砸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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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不如画画 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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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无妄之灾◎
不仅唐小棠和许娇蒙了,陈飞鹏也蒙了。
这里是画院,皇家画院!他平日里耀武扬威也就是动动嘴,顶多推推搡搡,谁上来就敢动手?!
唐小棠飞快地让许娇赶紧去叫人,四下里张望找了块石头,才拿上手,画院的护卫已经赶了过来,匆匆忙忙将人分开。
“哥!你没事吧?!”
唐小棠冲到唐启熙身边,看到他脸上有一道擦痕,顿时眼睛就红了,特么的谁敢动她大哥的脸?!
唐小棠张牙舞爪地举着石头要冲过去,被唐启熙眼明手快地一把捞住,“我没事,先把石头扔了,脏。”
“什么没事!你脸都伤成这样了叫没事?”
唐小棠赤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对面,“是哪个兔崽子伤的我哥?有本事你给我站出来!皇家画院里都是这种无赖恶霸吗!皇城脚下竟然持强凌弱,仗势欺人!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她声音高亢,正气凌然,匆匆赶来的主事心里一慌,急忙上前,“唐姑娘切莫动怒,此事可能有误会。”
“误会?!”
唐小棠敏锐地察觉此人能说得上话,含着的眼泪顿时滑落下来,楚楚可怜,看得令人心碎。
“我们刚入画院便遇上这样的事,早知画院不欢迎我们,我们还来自取其辱做什么?若早些知晓画院的意思,我哥也不至于遭受无妄之灾!既如此,我会求丽妃娘娘收回成命,皇家画院,我们不配进!”
她说完,拉着唐启熙和许娇扭头就走,任凭主事说破了嘴皮她也不再开口,直接离开。
等主事知道脸颊受伤的人是唐启熙,脸色更加煞白,面无血色,看向陈飞鹏等人的目光死气沉沉,平日里碍于他们的身份,对这些人仗势欺人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不能把自个儿给赔进去!
“此事,我会如实上奏,你们竟敢在画院如此胆大妄为,我也逃脱不了干系,画院今日不欢迎你们,都回去吧。”
陈飞鹏心里百感交集,愕然诧异,甚至还有一丝丝委屈。
不是,主事的眼睛也是摆着看的吗?唐启熙脸是受了点擦伤,可他没瞧见真正受伤的人正躺在地上捂着头,脸上还有血吗!
什么仗势欺人,持强凌弱,谁强谁弱?!
……
唐小棠先发制人离开画院,扭头就找了家医馆,红着眼眶巴巴地等在旁边,“大夫,我哥伤得重不重?你看还差一点就伤到眼睛了,麻烦您给好好看看。”
好看的小姑娘可怜兮兮地在旁边请求,大夫也不好拒绝,只得再重新察看一遍伤势,“瞧着虽然挺吓人,但还好,只是擦伤,小姑娘别担心,老夫开个药膏,回去抹几日你哥哥就能好起来。”
唐小棠这才放下心,只眼眶还是红红的,“大哥你吓死我了!那些人那么可怕你怎么能直接打过去,若是伤到哪里了怎么办!”
唐启熙拿了帕子给她擦眼角,又细细地擦干净她的手,“我心里有数,启召以前教过我几招,管用得很。”
敢在他面前调戏挖苦棠棠,当他是死人吗?别说今儿拦他们的人不多,再多些他也是忍不了的。
许娇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拍着心口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唐大哥你也太厉害了!我就去叫人那么一会儿你居然放倒好几个?不过没关系吗?我看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会不会连累你?其实他们也就只能说两句,棠棠那话怎么说来着?狂怒无能,特别贴切。”
唐启熙将帕子收好,接过大夫递过来的药,礼貌地道谢付钱带着她们离开了医馆。
他黑沉的眼眸里浮出淡淡的冷意他们就是想善罢甘休,他也不答应。
唐启熙让许娇和唐小棠这阵子先别再去画院,她们俩自是满口应承,那地方请她们去她们都不要再去。
结果几日之后,还当真有人登门来请了。
正是那日匆匆赶来的主事,见到唐小棠之后满脸歉意,又是赔罪又是自责,“是我等失职,让唐姑娘和唐大人受了惊吓,姑娘放心,当日生事的那几人已被尽数逐出画院,往后必不会再让此事重演。”
说实话,唐小棠是有些吃惊的,她没想到画院会把那些人全都逐出,这结果稍稍有些严重。
但她并未表现在脸上,娇娇弱弱地像是有些后怕,“我只要一想起那日心里就害怕,当日若是我兄长未陪同我们一并前往,我们两个小姑娘又会是怎样的遭遇?先生请回吧,皇家画院我怕是没有福气去了。”
管事急了,“不不不不,姑娘千万不要这么想,若再有人敢来姑娘面前说什么,画院定当严惩,绝不留情!还望姑娘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他言语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急切,恨不得此刻就让唐小棠随他去画院里看看。
唐小棠自然是礼貌地拒绝,将人送走后百思不得其解,画院对此事的处理如此坚决吗?对方好些人,看着也不乏豪门子弟,竟如此不留情面?
……
叶家,叶老爷难得表情严肃地把家里最宠的小儿子拎进书房。
关上门,叶胜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事,叶老爷劈头盖脸地问他,“你在画院可有与唐家人有过冲突?”
叶胜一愣,要说有,那确实是有,但唐启熙说了不计较的,四舍五入就是没有。
于是他果断地摇头,叶老爷的脸色立刻缓和,又露出慈父的笑容来,“那就好,你且记得,不拘你在画院如何胡闹,都不准去惹唐家人,可记清楚了?”
“爹放心,我有分寸,我跟唐大哥关系好着呢。”
“真的?!”
叶胜眨了眨眼睛,小心地问,“不过爹怎么忽然说起这个?莫非……”,他眼睛倏地睁大,“可是陈家出事儿了?”
“你已经知道了?”
叶老爷摸了摸下巴的胡须,“那陈家也是活该,生了个惹是生非还不聪明的儿子,好端端地去找唐家姑娘的麻烦,还失手伤了唐启熙。唐启熙是谁?那是皇上钦点的状元,前途不可限量,难得的是,他虽受重视,却心性沉稳,不恃宠而骄,受了伤依旧不耽误身上的差事。”
可他伤在脸上,那样清俊出众的容貌,谁瞧见了不问一声?
虽然唐启熙并未随意言说,可这又不是多么隐秘的事,稍稍一调查便清楚了,恰巧,有人上奏了一本折子,内里痛斥都郡纨绔子弟不学无术,仗着自己的身份耀武扬威,败坏风气,其中点名了几人,又将唐启熙的事情也写入其中。
近来皇上因为镇北侯要回都郡一事一直气不顺,连带着对武将都看不顺眼,离朝本就重文轻武,折子递到御前的时候,唐启熙刚好就在殿前,惹得皇上发了好大一通火,让他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如实道来。
唐启熙皇命难违如实禀报,又不知怎么的,事情传到了丽妃娘娘的耳朵里,谁都知道唐小棠和许娇是丽妃娘娘做主封赏的,在皇家画院里出这种事,岂不是打了丽妃娘娘的脸?
皇上本就忌惮镇北侯,如今还要去哄丽妃,怒气值直接爆表,在皇家画院里生事的几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成了皇上的出气筒。
“陈家是完了,陈大人直接革职,还落了个教子不善的恶名,其余那些也没好到哪儿去,如今都郡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叶老爷如今说这些都有些心有余悸,又觉得自己小儿子虽然骄纵但还是乖巧懂事的,你看,他就没有去惹事,多乖。
叶胜表面上没什么,背后却被汗打湿了,幸好!他反应得快!
叶老爷说完有些唏嘘,“这个唐启熙也着实是个人物,皇上迁怒武将之辈,这种节骨眼儿上他还敢毅然上奏去维护,好些人嘴上不说背后都是感激他的,哎,难为他遭受飞来横祸却依然刚正不阿,往后啊,必然是朝堂的中流砥柱。”
叶胜嘴角微微抽搐,“爹,你知道陈飞鹏他们……不,算了。”
旁人不知,他是知道的,陈飞鹏的伤可比唐启熙的要严重多得多,但他还不算是最严重的,最厉害的头上都破了个口子,唐启熙看着斯斯文文温文尔雅,动起手来却凶得很,然而在旁人眼里却是遭受无妄之灾的可怜人儿。
汰!二哥没骗他,唐启熙果然可怕!
……
离朝朝堂因为一场小小的冲突风波四起,唐启熙的名字如同燎原星火暗暗席卷整个朝堂。
一些之前未能说得上话的武将,如今主动递了橄榄枝来,唐启熙一如既往地低调温和,仔细地筛选着可结交的人。
唐启元给他带了消息来,“宋大哥那边送了几个名单,被皇上革职查办空出来几个位子,这几人可看情况补缺。”
唐启熙接过去看完就着烛火直接烧掉,火光跳跃,他脸上还能出浅浅的痕迹,唐启元又掏出个圆溜溜的小罐子,“棠棠让我给带过来,这都第三盒了,她如今四处在找可以愈合淡化伤疤的药膏,大哥你这伤也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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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随手之作◎
唐启熙脸上浮起浅浅笑意,从他手里把药膏拿过来,又把之前大夫开的一点未用的药膏塞回去,“扔的时候小心些,别让棠棠瞧见。”
千金不如画画 第78节
“大哥,还有件事,那个唐家在查棠棠的身世,似乎当年棠棠不是走失,是被人故意丢掉的,不过原因尚未可知,可要让奇巧阁去打探消息?”
唐启熙慢慢握紧手里的药膏罐子,眸光在烛火里明明灭灭,“查,棠棠不喜欢糊里糊涂,势必是要弄清楚的,但不管真相是什么,都不打紧。”
走失的也好,遗弃的也罢,她都是他们的妹妹。
“查到了什么,可以悄悄给那边送过去,免得他们动作太慢,让棠棠着急。”
……
继皇家画院之后,又来了几波人登门致歉,都是当日嘴贱堵人的,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再无那日趾高气昂戏谑刁难的模样。
画院里,还有人求到叶胜面前,堂堂男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大,我不该不听你的,你帮帮我!”
叶胜又是那副小痞子模样,嘴里叼着草根上下晃悠,“我如何帮得了你?那日我就说过,你们别到时候来找我哭,不是说只区区一个状元而已?没事儿,我敬你是条好汉,你也别叫我老大,你没有我这种胆小怕事的老大。”
那人现在就是后悔,极度后悔,“老大我真错了呜呜呜呜,你兄长不是与唐大人是好友?你就帮我这么一回,就这一回……”
叶胜是帮不了的,他又不傻,父亲都已经跟他说过了,如今早就不仅仅是画院刁难的事,那是皇上动怒,朝中跟着换了一批人,即便是唐启熙不追究,也已经无济于事。
皇上为了安抚丽妃和唐家,又给唐小棠和许娇送了不少赏赐来以示安抚。
原本两个姑娘家能入皇家画师已是一件稀罕事,如今更是人尽皆知,一时风头无二,邀约的帖子如同雪片一样送进唐家和许家。
唐小棠对这些相请兴趣不大,但又有些好奇,便让唐启熙给她挑出一两个来,与许娇一块儿赴宴,就当体验生活了。
这种事儿许娇熟,与她先一块儿去逛街买合适的衣服首饰。
“宴请的场合最多的就是攀比,从前每回赴宴,为了不落下乘都会费尽心思地搭配首饰和衣衫,如今想想也着实累得慌。”
与唐小棠在一块儿就全然没有这样的烦恼,她不管穿什么,都自有一份独特的自信,哪怕是最普通的细麻布衣,穿在她身上她也会昂首挺胸。
许娇如今也看淡了这些,只挑自己喜欢的,她手里又攒了些银钱,平日里花用本就不多,“棠棠,你说我要不要雇几个人?”
唐小棠立刻点头,“早就应该了,你虽一个人住,活计也不少,虽然你也请了人来家里帮工,到底也不是长久之计,除了做杂事的,再雇个护院,下回许家再找上门来你也就不怕了。”
许娇当即就心动了,“有道理!我是该雇个护院,你是不知道,我被逐出家门的事他们瞒得死死的,收到的帖子居然还替我处理,借口我没空,让家里其他女儿去赴宴,岂有这样的道理?”
许娇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们如今也绝口不提不让我学书画的事,只对外宣扬舍得让我去上陵郡念书,我当初为何会去上陵郡,难道他们都忘了吗?”
唐小棠拿了件浅杏红色的衣衫在她身上比了比,许娇长相甜美,最适宜这样的颜色,“别气了,好在宫里的赏赐是直接送到了你手里。”
许娇提到这儿就想翻白眼,“他们还上门跟我讨要你敢信?说那赏赐是许家满门的荣耀,我不好一个人收着,我连门都没给开,……这么说来,护院的事确实迫在眉睫。”
两人快速选好了衣衫首饰,直接奔唐启元的古玩铺子。
唐启元抓了抓脑袋,“护院?是有一些人牙子手里会有小厮护院,但良莠不齐,品性也无可求证,你一个姑娘家独住,更是大意不得,我先帮你留意吧。”
许娇谢过,但经由他这么一分析,也就没报多大的希望,确实是自己想的太草率,她一个女子若是找个不知根知底的,万一对方起了什么坏心思,岂不是引狼入室?
于是许娇先将此事抛之脑后,两日后与唐小棠一同去赴宴。
今日宴请乃是兵部尚书千金温尔雅所办的品画宴,请的人并不多,但皆是东离都郡有头有脸的女眷。
唐小棠和许娇一出现,立刻成了焦点,温尔雅亲自过来迎接,带着她们进去与诸人招呼。
这样的场合,说出口的自然全是恭维,但好奇探究的目光从她们进门开始就没有中断过,唐小棠和许娇也不介意,大大方方地让人看个够。
也有性子活泼外向的,带着善意过来套近乎,尤其对许娇格外在意,“许姐姐你可还记得我?我是婠婠。”
“记得。”
婠婠闻言眼睛开心地睁圆了,“我听说你的事了,许姐姐你可真厉害,不管她们怎么说,我都站在你这边儿,我觉得你特别有魄力,往后我若是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许娇微微楞了一下,她和许家的事也不是瞒得滴水不漏,一些知情的亲戚没少来劝她,都是指责她太过冲动,不为家里考虑,像这样不加遮掩的支持太过稀奇。
“像我……,也不好,若是能有另一条路,不必像我这样两败俱伤才好。”
但许娇还是很高兴,至少不全是所有人都觉得她做错了。
品画宴的重头戏自然是画,在寒暄招呼过后,众人来到了水榭,里面早已布置好,唐小棠一进去,就被最当中的一幅画所吸引。
那画画得吧……,她还真不太好说,首先特别的显眼,线条用色都大胆新奇,完全没在怕的,与离朝的普遍画风大相径庭,但又让人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突兀,看久了甚至还有点喜欢……
兵部尚书之女温尔雅走到唐小棠身边,“唐姑娘画技高深,以你的眼光来看,觉得这幅画如何?”
也不知是不是唐小棠的错觉,水榭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她甚至能听到一双双耳朵竖起的动静。
但她是不在意的,对画向来是实话实说,“天赋极好,但,未用心思。”
纯粹就是画着玩的产物。
温尔雅面容微僵,婠婠的脑袋凑过来,“唐姐姐,你可知这幅画出自谁之手?”
她压低了声音,“镇北侯!这幅是镇北侯的画作,他喜爱画画人尽皆知,不过画作不多,偶尔一两幅都是价值千金!”
唐小棠惊呆了,“千金?!”,她脸上随即露出向往来,“好好哦,我也想随手画的画作能卖千金,可惜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画师。”
温尔雅:“……”
婠婠:“……”
都告诉她这是镇北侯的画作,她还说人家是随手画的,这么不给面子的吗?
不过唐小棠随意的态度倒是让水榭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小姑娘们的胆子也被她带大,甚至开始八卦起镇北侯。
“我听说再过些日子镇北侯就要抵达都郡,到时千军驻扎城郊,就不能随意出城了。”
“我爹说镇北侯特别可怕,至今都未娶妻,不过侯府里莺莺燕燕能有几十人,却一个子嗣都没有,有人私下里谣传,说是他的杀业太多,因此不会有子嗣。”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听说的,但想做侯爷夫人的大有人在,每回镇北侯来都郡都会有好戏看,有的人做他女儿都绰绰有余,也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
温尔雅相请的都是熟识的人,因此百无禁忌,倒是让唐小棠过足了八卦的瘾。
她早听说镇北侯手握兵权,连皇上都忌惮,没想到还是个花花公子,后院几十人?那还能排得过来吗?
大家聚着头说得兴味正浓,忽听一声娇叱怒骂从远处传来,一个侍女过来在温尔雅身边低语了几声,她端庄娴静的脸上浮现出无奈,“怎么又开始了,不是让她不要将人带来吗?”
“温姐姐,听这声儿,莫不是眉姐姐?她又在教训那个护卫了?”
“哪个哪个?是不是你们说的丁一?快快快我们赶紧去瞧瞧!”
唐小棠和许娇不明所以,幸而有婠婠,什么事都知道一些,跟在落后的两人身边给她们解惑。
她们说的眉姑娘是禁卫统领眉大人的女儿眉沉星,与温尔雅自幼相识,关系也不错,但这个丁一就有意思一些。
他是眉家的护卫,因为眉家对他有恩,故从小就在眉家做事,又因为性子沉稳做事利落,被眉大人派去护卫眉沉星的安危,也一直尽职尽责,很得眉大人的赏识。
但前阵子眉沉星生辰的时候,觉着好玩故意让人把丁一灌醉,其实她原意是想看看一直尽忠职守不苟言笑的丁一醉了会是什么模样,却不想丁一醉后竟表露出对她的心意。
那会儿还有不少人在,闻言皆震惊,眉沉星更是怒极,扬言要将丁一赶出府,可丁一性子耿直,说眉家对他有恩不肯离开,因此越闹越僵。
唐小棠听得云里雾里,“我没明白,为何有人喜欢她她就要震怒?不是该高兴或者感谢吗?”
婠婠瞪大眼睛,“唐姐姐怎么那么想?被一个护卫倾慕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再者还被许多人知道了,背后不知怎么笑话呢,眉姐姐为了将人赶走费尽了心思,可那个死脑筋愣是不肯。”
唐小棠于是不再说话,默默地跟着去看热闹,原来这里的人连倾慕都得看身份,身份卑微的倾慕居然是一种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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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个护卫出现了】
【小棠会不会是镇北侯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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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女主画的一个美人图,好像有人看像一个人,不到那个是不是就是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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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步步艰难◎
没走几步唐小棠就瞧见了那位眉姑娘,长得明艳靓丽,尤其是眉毛,英气逼人,果然是统领家的女儿。
她瞧见了有人来,气势愈加高涨,对着面前垂首而立的男子语气也越发不客气,“让你别跟着我你是聋了吗?听不懂我说话?非要让人来瞧我笑话是不是?!”
唐小棠又去看丁一,身形高大,身材甚佳,她是个画画的嘛,见到好看的形体总会忍不住地顺着衣衫去勾勒肌肉的形状,不过分吧?职业病没办法。
这人一看就是练家子,肌肉匀称结实,身姿挺拔,不过此刻弯着颈椎低着头,看不清长相。
“我是小姐的护卫,自当贴身保护。”
“我说了我不要你护卫!我已经让爹把你从我身边换掉!你怎么脸皮这么厚呢?就不能离我远一点!”
眉沉星脸颊气得红扑扑,有与她交好的小姑娘过去劝,结果越劝她的气头就越大,都是平常玩得好的手帕交,丁一的事她们也都知道,肯定背后没少议论,自己的名声还要不要!
“你的身契就在我这儿,我这就随便找个人把你卖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好好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唐小棠觉得不适,但她还没有动作,许娇已经走了出去,声音轻柔地问,“眉姑娘,你真打算把他卖了呀?可是听说他做了你许多年的护卫,你不会舍不得吗?”
眉沉星夸张地笑出来,“舍不得?笑话,我岂会对一个护卫舍不得?他不过就是个下人,我家里像他一样的下人多得是!”
“可我瞧着他对你忠心耿耿,任打任骂也尽忠职守,品性很是难得,我看眉姑娘还是算了吧,免得日后再后悔。”
千金不如画画 第79节
眉沉星心底一下子窜出火来,“你是谁?你知道什么就敢这么说?他身份低贱居然还敢痴心妄想,这般低劣的品性哪里难得了?!你居然还帮他说话,觉得他这么好,那行,我就把他卖给你,你敢不敢要!”
眉沉星当真让侍女去将丁一的身契取来,一把拍进许娇的手里。
一直被辱骂没有反应的丁一这会儿才抬起头,唐小棠一看,嚯,还是个冷面帅哥,就是这帅哥表情此刻有些慌乱,“小姐,眉家对我有恩,我不能离开。”
“我是你的主子,你不过是个下人,卖了你难不成还要你的同意?”
“小姐……”
唐小棠这时才慢吞吞地走过去,“这位兄台还真是个死脑筋,人家如今看见你就心烦,你还赖着不走,是想报恩呢还是报仇?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你去了别处,眉姑娘心情舒畅了,不也是报恩了吗?有时候想法不要太局限,要考虑恩人的意愿,眉姑娘我说的对不对?”
眉沉星虽也没见过唐小棠,但她软乎乎的语调像是抹顺了自己身上的毛,“就是这个理,口口声声说报恩,我的话都不听,这也叫报恩!”
“诶,我就说眉姑娘深明大义,不过有些人脑子转得慢,还认死理,不如这样,眉姑娘写一字据,白纸黑字地告诉他不必他再报恩,脑子想不明白总是能看懂字的吧?如此也好断绝往后再以这种理由纠缠姑娘的可能。”
眉沉星立刻觉得甚好,这里是品画宴,纸笔早都准备好了,她迅速写了唐小棠说的字据,施舍一样地扔在丁一面前,尖巧的下巴微扬,“你看清楚了,别再以恩不恩的纠缠我,你去了别处也少动些心思,好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有不该有的念头!”
丁一弯下腰,慢慢地从地上将那张字据捡在手中,手指隐隐有些颤抖,当年是眉老爷当街救下来了他,给了他名字,让他学拳脚,他早已下决心要将这条命用来报答眉家。
是他不好,为何要喝醉,为何没能忍着对小姐的倾慕之意。
许娇拿着身契有些尴尬,想来想去,过去问了一句,“你可愿意跟我走?不愿意也无妨,我将身契还给你,从此你想去哪儿都行。”
丁一粗粝的手指将字据小心地收好,手垂在身侧,“小姐将我卖给了你,我便是姑娘的护卫,但凭姑娘吩咐。”
“啊,这……”
许娇求助地看唐小棠,见她点头才说,“那就先如此罢,往后你有别的去处告诉我就成。”
这么一闹,品画宴也早歪了主题,唐小棠画也赏过了,八卦也听够了,便与温尔雅提出告辞。
温尔雅满脸歉意,“招待不周,还让姑娘帮着解围,下回定会好好弥补。”
唐小棠却觉得此次收获颇丰,从温家离开,丁一就跟着她们去了许娇那里。
许娇的院子虽小,但空屋子还是有几间,丁一在温家被卖,什么都没带走,许娇就先给他置办了些用具和衣衫。
唐小棠对丁一颇为好奇,“你的名字是原本就叫这个?”
丁一摇头,“这是眉老爷给我起的。”
“那你可还记得你自己的名字?”
“……宿歌,我原本,叫宿歌。”
好陌生啊,他被叫做丁一的时间占据了他大半辈子,以至于一下子都没能立刻想起来,原来他还有另一个名字。
许娇刚好过来,“这名字挺好,以后就叫你宿歌,护卫丁一离开眉家就死了,你如今是宿歌。”
宿歌有些犹豫,“我可以叫本来的名字?”
“有何不可?”
许娇把一把钥匙放到他手里,娇俏的脸上眉眼弯弯,“往后就请多多指教,我的安危,就交付给你啦。”
宿歌眼里浮现出浅浅的震动,从来没有人跟他这么说过,从来都是他默默无闻地跟在眉沉星身边,没人会给与他这样沉重的信任。
“我,我定尽心尽力,护姑娘周全。”
……
从那日起,许娇的身边便多了个如影随形的护卫,沉默寡言却稳重可靠。
许娇自从有了宿歌之后,对许家的来人也没那么怕了,尤其是见识到宿歌的能耐,将许家想要靠近她的家丁直接扔出去,她每每跟唐小棠提到宿歌都是夸夸夸的模式。
“你不知道,那些人都吓蒙了,有好几日都没再出现,简直难得清静!”
唐小棠余光瞥了一眼跟在她们身后的宿歌,拉着她的手,“如此我也就放心,眉家能用那么久的护卫,又是眉大人敢放在他女儿身边的,品性自是不会错。”
她们今日要去皇家画院,画院已经三番四次来相请,两人也就不再推脱。
这一回到了画院门口就有人早等着相迎,热情地将两人迎进去,言语间满是赞誉之词,句句不重样,想来是在心里演练许久。
“先生不必如此,我们只是不希望再有别的事端。”
“两位放心,那样的事绝不会再发生!”
事实证明,皇家画院确实怕了,唐小棠和许娇在里面遇见了人,各个和气得夸张,少说一句夸赞的话都会懊恼不已,也怪让人不自在的。
叶胜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看唐小棠的目光像在看仙女,“棠棠妹妹,你大哥的伤可好了?”
“好是好了……”
大哥脸上的伤痕已经完全看不见,她凑到跟前都找不到印子,没白瞎自己四处张罗找来的药膏。
“可是,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叶胜翻窗进来,在她对面坐下,“有什么不踏实你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我一定义不容辞。”
唐小棠放下手里的笔,“你是不是对都郡很了解?朝堂的事也知道一二吗?”
“岂止一二!我虽然混迹于画院,但不是我吹,朝堂的事我了若指掌,都郡大大小小的官员我门清,你想问什么尽管问。”
唐小棠睁大眼睛,“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如今就在担心大哥刚入翰林,之前又被人欺负,我们家没有背景,他性子又软和,每日带着伤出门,我怕有人会觉得他好欺负,就想问问可有哪些心善的官员容易结交,若是打点一番可能帮忙照顾我大哥?”
叶胜的表情逐渐离谱,在唐小棠说她大哥好欺负性子软和的时候眼里浮现出死鱼般的空洞来。
她在说谁?她那个能文能武出手把人打得头破血流又让朝廷严惩生事众人的哥哥?
唐小棠见他半天不说话,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人呢?难道就没有这样的官员吗?”
叶胜回神,“啊,……你要找人照顾你大哥……,恐怕是不大好找。”
唐小棠情绪低落下来,“果然,没有家世背景纵然是天纵奇才也会步步艰难。”
叶胜:“……”
可拉倒吧,谁能照顾得了唐启熙?
唐小棠又拿起画笔,叶胜依然没走,起先是打发时间,然而慢慢的,他就被唐小棠的画所吸引,她画的是锦鸡,立于花竹掩映的湖石之上,翎羽用笔工细,一根根刻画精致,花竹的笔触相对粗放,更显得锦鸡华美亮丽,栩栩如生。
叶胜心下震惊,原以为这两个姑娘是哄了丽妃娘娘开心才能进皇家画院,却不想她的画技竟如此纯熟精湛,单凭这幅画,做画院的先生绰绰有余。
唐小棠作画时极为专心,外头天色渐暗她才停笔,活动了下发酸的手腕,一扭头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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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大家小姐家护卫喜欢小姐闹的人尽皆知,正经家庭都会让这个护卫远离吧,不然小姐怎么嫁人?而且还贴身护卫?谣言怎么传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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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死
当小弟吧
果然衷心护卫是给娇娇准备的,好诶作者大大的脑洞棒,快来一瓶营养液继续头脑风暴吧~】
【哈哈哈,这滤镜】
【叶胜:好凡,凡死我了。】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
【加油】
完
第八十九章
◎还得查◎
叶胜满脸无辜,“我就看看,午时有人给你送了饭菜喊你也不应声,你不饿吗?”
唐小棠瞥见一旁桌上早已凉透的饭菜,不在意地摇头,“习惯了,也没觉得多饿。”
她洗过了手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伸手就将画扯下来打算揉了,叶胜猛地出声,“你做什么!”
唐小棠吓了一跳,“你那么大声干什么?画的不好不要了呀。”
叶胜三两步过来一把将画从她手里夺过去,“哪里不好?我觉得挺好的,你画了一整日说不要就不要?”
“对啊。”
她跟着沈睿之学习的那几年都是如此,起先还留一留复盘问题,后面堆积得实在太多,唐小棠就干脆不要。
叶胜再次展开画看了一会儿,“你若是不要能不能给我?我挺喜欢的。”
“也行。”
唐小棠没有意见,练笔习作而已,怎么处理都行。
但她没想到,叶胜说他对都郡了若指掌不是骗人的,他有自己独特的人脉,她的这些画在这些人脉中广为流传,等她察觉的时候,她日常练手画的条漫已经有人在催更了,就……离谱。
……
唐显从宁萱儿跟他说了小秘密之后,人更显得沉默,但他十分沉得住气,只当做不知晓,却找机会在陪唐文远喝两杯的时候问起孟婵怀唐小棠的事。
唐文远最中意自己的大儿子,平日就与他无话不谈,因此很轻易地回忆起往事来。
“我跟你母亲可不是盲婚哑嫁,要说起来,我们那会儿是出了名的郎才女貌,竹马青梅。”
唐文远脸上微微起了醉意,半眯着眼睛似是极为怀念。
“我们成亲后就有了你,两年不到又有了唐展,加上我官职高升,外面谁人不羡慕?”
他眯了口酒,轻轻叹了一声,“可惜,这官位一高,应酬就多,你也知道,应酬的事都是逢场作戏,你母亲虽是大家闺秀,但这点就想不通透,开始与我有了争执。”
“我能如何?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能让你们母子过得舒舒服服?有人非要给我送人,我能不收吗?不收便是打人家的脸,我不但要收,还要高高兴兴地善待,我也是身不由己,你母亲怎么就不明白呢。”
唐文远想起那会儿的事就不痛快,跟孟婵好言好语地解释她就是听不进去,她已经是正妻了,任何人都越不过她去,也不知在闹个什么劲儿。
“再者男子三妻四妾也没什么,都郡多的是妻妾和美,姐妹融洽的,怎么换到了她她就那么不能接受?我也是气急,有一阵子冷着她,你别说,女人冷一冷,她自个儿就能想得明白。”
笑容又回到了唐文远的脸上,他的脚都忍不住晃起来,“你母亲搬去清灵寺小住了一阵,很快就想通了自己回来,也不像之前那样跟我赤急白脸地闹腾,性子温顺了许多,没多久就有了唐小棠。”
“所以说,女人嘛,不管是多与你情投意合的女子,都不能太宠着,没得惯得不知天高地厚,如今你母亲将家里操持得多好?几个姨娘也对她恭恭敬敬,多少人夸我娶妻娶贤,是个有福气的。”
千金不如画画 第80节
唐文远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唐显喝了一杯清酒,偶尔应一声表示他在听。
他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在父亲心里,母亲是绝不可能背叛他的,因此在他看来,将母亲的柔顺归结于想明白了。
可若真是想明白了,又为何后来会将唐小棠给遗弃?
即使他不愿意相信,即使看起来荒谬至极,他也不得不把其中的一个可能摆在面前,唐小棠可能,与他同母异父。
但这实在是……,唐显的心都在颤抖,若这是事实,恕他无法接受,他生出了到此为止的念头,就这样吧,唐小棠不愿认他们那就不认。
“对了,唐小棠那丫头的事儿你查得如何了?那丫头真真是我唐家人,如此出色,小小年纪还是丫头就已身负盛名,还有人见过她来向我打听,说她为何长得与你母亲如此相像,呵呵呵呵,你赶紧些,我也好告知他们真相一块儿乐呵乐呵。”
唐文远又喝了一杯酒,心里痛快极了,丫头又如何?争气的丫头就是好丫头,跟唐小棠一比,唐倩实在差得太远,果然不是他的种,就是没有唐家千金的风范。
唐显心里情绪万千,又听唐文远说若是不行他自己来查,立刻应声,“已有些眉目,父亲且再等等。”
“那行,你也快些,我已迫不及待想昭告天下,我唐家有个出息的姑娘,能入皇家画院,到时不知多少人家想与唐家结亲,我得好好挑一挑,给她选个最好的!”
唐文远酒意上头,只觉得前途一片大好,唐小棠越是有名气,往后的亲事就能给唐家带来越大的助力,他的运气可真好,平白多了个争气的女儿。
唐显让人将唐文远送回院子,自己在桌前自斟自饮。
奇怪的是平日里也不见自己酒量有多好,这会儿喝了快一壶下去也不见醉,反而感觉脑子越发清醒。
对,他确实应该继续查下去,或许只是自己想错了,钻了牛角尖,待事情弄清楚兴许压根儿就不是这么回事!
唐显没有第二个选择,手指捏着酒杯,轻声低喃:“清灵寺……”
……
唐倩如今在唐家的存在感十分微弱,几乎只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轻易不会出现在人前。
她身边伺候的侍女都忍不住劝她,“姑娘,您该多出去走走,夫人几次想带您去赴宴您都拒绝了,这不好。”
唐倩手托着脑袋看向窗外,明明还是如花的年岁脸上却有着憔悴和疲惫,一点精神气都没有。
“原来是这种感觉……”
她盯着窗外一朵含苞欲放的粉色花骨朵,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她还去赴什么宴?唐小棠的名字在都郡谁人不晓,爹爹恨不得昭告天下那才是他的女儿,她去做什么?
大哥对她越发冷漠,二哥病了要静养,也就娘还想着她,可那也只是暂时的,谁不喜欢有出息的孩子,何况那还是她的亲女儿。
唐倩闭上眼,她不想再做什么了,如今也不是她做什么就能有用的,只是没想到,唐小棠竟然能如此厉害,可若她这么有本事,前世怎么会被自己踩在脚下一辈子?
唐倩脑海里闪过些什么,转瞬即逝,快得她无法抓住,她疑惑地皱起眉来,刚刚闪过的念头是什么?
另一个院子,唐展的屋子里满是药味,孟婵的手在他额上探了探,忧心道,“药也用了,怎么还不见好?去再请个大夫回来看看。”
唐展无力地摇摇头,脸上灰蒙蒙的,“不必了娘,我没事,就是有些累。”
“那你好好休息,别听你爹的,不论何时身子最要紧。”
她给唐展掖好了被子,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去。
唐展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浑身都没有力气,这会儿正该是他全力以赴的时机,他却只能躺在床上。
“少爷,你要不要去观里拜拜?我知道有个道观灵验得很,我表舅家的小儿子也一直久病不愈,去那里拜过之后就好了。”
小厮石头给他出主意,唐展颇为不屑,什么道观,他素来不信这个。
谁知当晚,唐展就做了个梦,梦里模模糊糊看不清晰,却能闻到香火的味道,和隐约一瞥道观的飞檐。
醒来后唐展怔怔地盯着屋顶,回过神将石头叫了进来,“你说的那个道观,在哪?”
……
唐展还病着,孟婵陪着他去的道观。
路上见唐展脸色苍白,心疼道,“你不是一向不信这些,怎的好好地非要来道观?该听大夫的好好休养才是。”
唐展虚弱地笑笑,“一直在家里憋着也难受,不如出来转转。”
“也是,从前你与倩倩最是待不住,如今倒是一个个都不肯出门,今儿我应当把倩倩也带着才是。”
唐展没做声,大哥来跟他说过,唐倩确实早知道唐小棠的存在,早在上陵郡,在他还有足够的时间与唐小棠相处的时候她应该就知道,然而她却硬是将自己从唐小棠身边拉开。
或许在唐倩的立场,她这么做也有她的想法,或许是她不想失去自己的兄长,可唐展近来总是会想起唐小棠与唐家兄弟相处的场面,那本该是他的才对。
乾山观是个不知名的小道观,不仅唐展没听过,就连孟婵此前都未有耳闻。
“为何会挑这么个道观?若是想去拜一拜,不如去清君观,香火旺盛也灵验。”
孟婵扶着唐展下了车,到了道观跟前也没再说什么,与他一步步地登上台阶。
与清君观相比,乾山观着实冷清,石阶上除了他们并无旁人,一路慢慢地到观门口,竟已有个小道童候在了那里。
“善人里面请,我家师尊已经恭候多时。”
小道童生得眉清目秀,孟婵一下子肃然起敬,“你家师尊知道我们要来?”
小道童但笑不语,跨过门栏将人往里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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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做梦◎
道观里十分清静,偶见扫地的居士,见着他们微微行礼,香火的味道不知为何舒缓了唐展的疲累,眼睛居然生出了困顿之意。
小道童并未将他们带去大殿,而是直接往后带去了偏殿,一位老道在蒲团上打坐,在他们跨进来时,合着的眼睛慢慢睁开。
可那双眼睛里却全无神采,竟是个盲的。
孟婵有些不知所措,“这位道长……”
她话还没说完,身边一个身影倒了下去,石头眼疾手快地托住唐展,“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展儿!”
老道士的声音平直得有些怪异,“不必担心,他只是睡着了,平儿你带他去厢房,夫人也可去休息,睡一觉就好。”
“道长……”
老道士的眼睛又闭上,任凭孟婵问什么都不再答话。
孟婵急得不行,只得先让人将唐展抬去厢房,她则哪里也不去,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这什么奇奇怪怪的道观!
……
唐展已经数日未能好好地睡一觉,但此刻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他的身子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看着那个有着一模一样长相却分明完全不同的唐小棠从唐家偏门走进来,他看到自己对她不屑和防备,看到他为了维护唐倩,一次次去恶语相向,看到唐小棠在他离开后失落伤心地模样,垂着头,额前的发丝遮挡住了她的眼睛。
这是什么?这是哪里?怎么会有这样离奇的梦境?
唐展身不由己地经历着陌生的场景,时间越长他越是有种荒谬的认知,这似乎又不是梦。
梦里的他也是他,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
唐展看到唐倩在自己警告过唐小棠之后暗暗得逞的笑容,看到她算计着本该属于唐小棠的一切,看到她主动去招惹唐小棠,转身又在自己面前说唐小棠的不是,他于是气势汹汹地又去找唐小棠的麻烦……
唐展想闭起眼睛不去看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起初怯怯地想接近自己的唐小棠,慢慢地见到他就绕路,成为唐家里最不起眼的存在。
她嫁人的时候,也远没有唐倩成亲时声势浩大,甚至比不上寻常人家嫁女儿的热闹,可唐小棠离开唐家的时候,嘴边露出一朵浅浅的笑容,仿佛,是在高兴自己终于可以离开了……
唐展不知道自己何时睁开的眼睛,等听到母亲担忧的声音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醒了。
“展儿你没事吧?怎的睡了那么许久?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我们这就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唐展掀开身上的薄被下床套上鞋子就往外跑,孟婵被他吓了一跳,等人出了门才想起来去追,“展儿你去哪里!”
快步跑回那个偏殿,盲眼的道士已经不在了,他急切地抓住身边的道士询问,道士回答:“善人说的是天明道长,他已经离开了,天明道长并不长居道馆,只偶尔才会回来。”
孟婵赶过来,急急地给他披上外衣,“你这孩子魔怔了不成?赶紧跟娘回去,早知就不该听你的来这种地方。”
唐展脸色这才慢慢地恢复正常,“让母亲担心了,但我觉得比来时好了许多。”
“真的?”
她细细地看了唐展的脸色,见似乎确实有了几分血色,复又高兴起来,“那就好,我就说是要多休息,好好睡一觉自然就会好许多,咱们先回去,找个大夫再来瞧瞧。”
唐展顺从地跟着离开,路上脑子里却始终平静不下来。
梦里经历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假?若是假的,他怎能编造出那样真实的细节,若是真的……
唐展不敢去想,心里一阵阵发慌。
等回到了唐家,他忽然说想去看看唐倩,孟婵露出笑容,“还是你最疼她,也好,你也帮着劝劝,别让她总憋在家里,会闷坏的。”
唐倩的院子他时常会来,早已经轻车熟路,唐倩知道他要来,亲自来了院门口相迎。
“二哥,你身子好些了没?本想去看望你,听娘说大夫嘱咐了要静养才不敢去打扰你。”
千金不如画画 第81节
唐倩的笑容一如唐展记忆里那样乖巧,两人正往屋里走,唐展忽然看向院子一角,“那株翠薇后来怎么样了?”
唐倩笑着回答,“二哥忘了?不是被我一盏茶浇得没了活气,我让人……”
她突然停住了脚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唐倩转身,只看到唐展在盯着她看,那眼神是她从未在二哥身上见过的,那样的可怕骇人。
二哥只送过她一株翠薇,但那是上辈子,大哥得了一盆稀有的银薇,恰好唐小棠生辰便送了过去,她只在二哥面前提了一嘴,二哥隔日便给她寻了一盆比银薇更难得的翠薇。
唐倩呼吸变得困难,脑子里一团团地炸开,眼睛睁得几乎裂开来,为什么?为什么二哥会知道这件事!
……
唐展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去的自己的院子,他有无数的问题想问唐倩,但唐倩的反应已经告诉他,没有那个必要。
他之前一直不肯相信大哥的怀疑,唐倩怎么可能会知道唐小棠的存在呢?她没出过远门,从未见过唐小棠,她怎么会知道,会不会是大哥弄错了。
所以她会知道,是因为她是过了两辈子的唐倩?
唐展打了个哆嗦,浑身彻骨地冷,生出惧意来,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事,是不是唐小棠亦是如此?
他像是茅塞顿开,醍醐灌顶,清醒得只觉得整个人都凉飕飕的。
怪不得,唐小棠从初见他开始态度就那样的排斥抵触,她见到唐倩的时候说什么来着?她说的是“好久不见”!
怪不得唐倩听见了这句话直接晕了过去,怪不得唐小棠会带着微妙的嘲弄,说是他们做了亏心事,他们对不起她……
唐展的世界翻天覆地,终于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
唐小棠和许娇的日子过得极为舒坦滋润。
她们如今是东离都郡的名人,皇家画院捧在掌心心的大宝贝,每日只要随心所欲地作画,多的事情都无需她们烦心。
偶尔挑一个邀约去赴宴,遇见的人也大多和和气气。
今日的邀约是许娇特意选的,“这帖子先送去了许府,那边做主应下,让我二妹替我赴约,后来又不知怎的给我重新送了一贴,让我务必出席,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就是个寻常的赏花诗会,相熟的人找个由头聚一聚说说话的宴请,两人到了门口,很快有人出来相迎。
“许姑娘唐姑娘你们可来了,好些人都等着想见见二位,快里面请。”
唐小棠和许娇进了诗会的园子,目光立刻都转到她们身上,其中一个穿粉衣的女子聘婷娇柔地走到许娇面前,唤了她一声姐姐。
许娇对妹妹没什么意见,只点了点头,便想与唐小棠去一旁落座。
谁知许姌拦住了她,眼里浮出莹莹泪光,“姐姐,你究竟何时回来家中?娘惦记你惦记得都病了,你就别跟他们生气,同我一块儿回去好不好。”
一双双探究的目光遮遮掩掩地扫过来,许娇的事虽然许家压着,但多多少少还是传出了些风声,闺阁中的姑娘独自另立门户,在东离都郡乃至整个离朝都是件稀罕事。
许娇眉毛轻轻扬起,“你是不是觉得我会碍于面子在这种场合不敢说什么?”
许姌脸色一变,眼里有些慌,难、难道不是吗?母亲让她不管如何先将人带回去,说许娇若执意任意妄为,定会连累她们其他姐妹的亲事。
“姐姐,爹娘如今也不再干涉你醉心书画,你的喜好他们会支持的,大家都等着你回家,你就别闹脾气了好不好?”
许姌想去牵许娇的袖子,许娇轻轻让开,“你从始至终都在家中,我被逐出家门,真的是因为书画?”
“可是,爹娘也是为了你好,你若有不愿的事,大可与他们商议,为何非要弄得如此不可收场呢?”
又是为了她好。
许娇不想再为这件事费神,往后退了半步,声音清晰,“你可回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要一个不愿嫁人的女儿,若他们愿意你再来同我说这些话。”
“许娇!”
许姌气急,“你在胡说什么!女子怎可胡乱说这些?你这样让旁人怎么看我们许家的姑娘?”
“所以我离开了许家,不就为了不牵累你们?你放心,许家的姑娘是许家的姑娘,我是我。”
许娇目光扫向旁边好奇的人,“我与许家已经没了关系,许家的姑娘依旧是知书达理,循规蹈矩,与我不一样,还望各位分清楚。”
好像也不是很难,许娇心里一松,还能笑得出来,与唐小棠一块儿去了角落的树下。
许姌脸上闪过各种颜色,被探究的目光弄得心烦气躁,跺了跺脚往人群里钻。
今日的赏花诗会来的人还挺多,被许姌这么一出都引得聚了过来,主家于是出来招呼大家去荷花池畔走一走。
唐小棠和许娇走在后边,正小声地说着话,有人走到了她们身侧。
唐小棠看过去,眉沉星依然明丽倨傲,看人的时候下巴微扬,身上张扬的气质在一众姑娘中十分出挑亮眼。
眉沉星没看她,目光落在许娇身上,“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你是个滥好心,才会连个下人都生出同情心,没想到你居然也挺铁石心肠,与自己生身父母说断关系就断了关系。”
许娇这种话听过的不少,表情半点未变,语气和蔼可亲,“让眉姑娘见笑了。”
“这么说来,我岂不是做了件好事,你被逐出家门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丁一愚忠,倒也挺适合你。”
眉沉星余光瞥了一眼宿歌,他还是那副沉闷的老样子,低着头垂着手走在人后,不注意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没劲极了。
这样灰扑扑的人也敢对自己生出不敬的仰慕,简直可笑。
“他如今叫宿歌。”
眉沉星回过神,听见许娇的话不在意得很,“你给他换了名字?也是,不过他随便叫什么都好,只要不出现在我面前惹我厌烦。”
眉沉星几步走开,去找了其他相熟的姑娘说话。
天热了起来,闷得令人有些喘不上气,姑娘们闲庭信步一边走一边聊倒也不觉得无趣。
可半道上谁也想不到突兀地滚了两声闷雷,人还没反应过来,豆大的雨点就急匆匆地砸了下来。
道上除了几棵树便空荡荡,前边后边儿一眼望去也见不到能避雨之处,姑娘们娇声尖叫起来,下人急忙上前,却也不知该如何给自己主子遮雨,一时间乱糟糟一团。
眉沉星今日头上没有选玉石金器,特意挑了宫里才能见着的精致绢花,轻盈纤美,极是好看,可是却见不得水,她拿了手里的团扇遮在额上,只雨点太大,砸到身上都有些疼,团扇并没有任何用处,恼得她忍不住想发脾气。
然而抬头想说话的时候,眉沉星却瞧见许娇和唐小棠头顶撑起了一把伞,宿歌站在雨里,手里的伞稳稳地将她两人笼罩在其中。
眉沉星想起来了,从前他还是丁一的时候就是这样,他好像对天气变化十分敏锐,从没让自己淋过雨,她这么狼狈的模样,好像还是第一次……?
宿歌撑着伞,步履配合着许娇和唐小棠往前走,去寻找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
眉沉星站在树下,头顶华美俏丽的绢花已经趴在了脑袋上,鬓旁的发丝也被雨淋得贴在脸上,她睁大着眼睛看着三人从她的面前走过,宿歌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另一只手虚虚地护在那两人身后,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能够挡得住似的。
从头至尾,宿歌没有分神看过她,眼里只有自己护卫着的人,三人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雨幕中。
“小姐,您披着小的衣衫,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这雨越下越大了,您若是着凉了可怎么是好!”
眉沉星挥手打开遮盖到她头上的衣衫,没由来的心里一阵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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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九十一章
◎对号入座◎
一场雨,让赴宴的千金姑娘们多多少少有些狼狈。
园子的雅室内,下人们来来去去,手里抱着干净或打湿的衣衫行色匆匆。
相比之下唐小棠和许娇就显得无比从容,两人衣衫干净,妆容整洁,坐在角落里尽量不碍事。
眉沉星步入屋内看到的就是这两人闲适恬静的模样,与其余人烦躁忙乱形成鲜明对比,仿佛自成一派。
再看她自己,轻薄的衣衫被雨水打湿,不得不披着下人粗糙肮脏的外衫遮蔽,精心梳的发髻已经凌乱不堪,造价不菲的绢花被雨水□□得形态全无。
她气闷地摘下头上绢花,先找地方重新梳洗打扮。
等眉沉星焕然一新地出现,已有不少姑娘也已经梳妆整齐,只是淋了一场雨,比起之前不免有些精神不振。
眉沉星出来得晚,落座挨着唐小棠和许娇,她瞥到一旁立着的宿歌,发现他之前浑身淋得湿透,这会儿身上的衣衫却是干的,只头发还能看出淋了雨。
“换了个地方倒是变得金贵了,许姑娘脾气真好,这儿哪个淋了雨的下人还有工夫去换衣服?一个护卫,你也太纵着了。”
宿歌垂着眼视线始终看着地上,许娇这才听出眉沉星在跟她说话,脑子都不想动地摆出和气的笑容,“我不像眉姑娘身边下人成群,宿歌是我唯一的护卫,可不得爱护一些。”
说完,她看向宿歌皱了皱眉,“不是让你头发擦干了再来,我这儿也没什么事,湿着头发容易头疼。”
宿歌快速地瞥了一眼许娇,头又低下去,“这点儿雨不碍事。”
眉沉星嗤笑一声,“是啊,这点儿雨对他来说可不算什么,曾经在雨里跪了一整日也没见他有个头疼脑热,许姑娘大可放心。”
“我放心,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不折腾人。”
眉沉星眼色冷下去,“你这话什么意思?管教下人就叫折腾?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种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许娇依旧好脾气地笑,“眉姑娘怎么急了?我不过是说我不折腾人罢了,也并未就说你折腾了呀,你何必动怒呢?好像自己认了似的,让人误会多不好。”
她语气温和柔婉,仿佛在给眉沉星解围一样,眉沉星脸色变了几变,扭过头不再理她。
许娇乐得轻松,身子往唐小棠那儿贴了贴,压低声音,“我从前脾气不好,跟这些人说不到一块儿就生气,早知这般说话能堵住她们的嘴,我从前的气都白生了。”
唐小棠好笑地在她鼻子上捏了一下,两人亲亲热热地笑成一团,宿歌又抬头看了一眼。
他也是近来才知晓,以前他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事,原来是折腾。
在许姑娘身边当差不会动不动被罚,不会每天挨骂,不会只有在她心情好的时候才会恩赐地让自己吃饱……,他一度有些不适应,他只是个下人,也可以过得这样舒服吗?
他曾经将眉沉星偶尔才会对他展露的笑容视若珍宝,但如今的许姑娘脸上几乎时时带着笑容,自己做了分内的事她还会弯着眼睛向他道谢,宿歌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他只想着能自己能不能多做些什么,能护着她脸上的笑容永远不会落下。
诗会的主家刘姑娘让人煮了姜汤给淋了雨的姑娘们驱寒,她再一个个赔罪只说招待不周,哄得气氛又热了起来。
“这哪里能怪得着刘姐姐,我瞧着天公也不算不作美,这不是已经雨停了吗,雨后的荷花池是另一种美,我们不若过去瞧瞧?”
千金不如画画 第82节
刘姑娘赶紧让人去布置水榭,招呼大家动身。
许娇正让下人拿一碗姜汤过来,眉沉星站起身,“许姑娘又未淋雨,姜汤辛辣,你喜欢这味道?”
下人端了热气腾腾的汤,许娇接过来直接塞到宿歌手里,“喝了。”
宿歌一愣,抬起头来,“我喝吗?”
“当然是你喝啊,我又没淋雨。”
眉沉星觉得她多此一举,“你为了笼络个下人还真是煞费苦心,我可真是开了眼了。”
宿歌眼神微颤,旁边有人已经看了过来,他不想给许娇惹麻烦让人非议她,刚想将姜汤放下,就见许娇瞪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哀怨,“我让你喝你不喝,你是要听别人的?”
宿歌:“……”
一小碗姜汤他一口气就喝没了,辛辣之意顺着喉咙一路流入腹内,暖意融融。
许娇这才满意,挽起唐小棠的手臂朝眉沉星笑,“眉姑娘怎么还不走?没得让人占了赏荷花的绝佳位置,岂不可惜?”
眉沉星心口莫名憋得慌,从前只要是自己的意思,丁一从不敢违抗,哪怕就算她不占理,丁一也会对她言听计从。
这才多久?果然下人都是养不熟的狗,给口吃的就会摇尾巴。
……
刘家的荷花池很大,特意请了人来养护,这个时节花开得刚好,雨后的荷塘还笼着一层水汽,荷叶上滚动着水珠,有些荷叶中间积攒了一汪水,看着清亮亮,仿佛瑶池仙酿似的。
刘姑娘对自家荷花也自信得很,还让人去采了几支来,插在瓶中供大家赏玩。
小姑娘们兴致一起,纷纷与刘姑娘打趣,“这几支都还是骨朵儿,刘姐姐可舍得我让人去采两朵怒放的?”
“这有什么舍不得?这些花能入各位姐妹的眼那是它们的福气,今儿你们随意让人去采,谁采着算谁的。”
其实也并不是真的就很想要荷花,不过是图个热闹,小姑娘们一个个吩咐下人去采花,还要比谁采得更大更漂亮。
眉沉星是喜欢荷花的,尤其爱那出淤泥而不染的性子,旁人知晓她脾性,也投其所好时常以荷花来夸她,在圈子里也不算秘密。
“眉姐姐还不让人快去采,别让人把漂亮的都摘没了。”
眉沉星看向荷花池中间,岸边的一些品相一般,但池中央有几朵格外出众,花瓣大而舒展,花型完美,颜色鲜而不艳,着实漂亮。
但这荷花池只有一条养护用的小木船,这会儿已经被人占了去。
她下意识就想叫丁一,名字已经到了舌尖才反应过来,已经没有丁一了,但她身边的护卫,只有宿歌会蜻蜓点水的功夫。
眉沉星往宿歌那边看了一眼,宿歌也在看池中央,忽而身形动了起来。
眉沉星嘴角微微松动,矜持地转过头,他是知道自己的喜好的,若能给她摘了那最大的荷花来,或许她会考虑让他重新回到眉家来。
宿歌果然是要去摘荷花,岸边好些人或用工具够,或干脆卷起裤腿直接下水,忙得热火朝天。
唐小棠忽然一声“卧槽”,伸着脖子拉许娇一同趴到了水榭的栏杆上。
从岸边飞出去一人,鞋底在荷叶上轻点借力腾跃,往池中间去了。
“居然真有人能水上漂!娇娇姐你赚大发了,这是个高手啊!”
宿歌在唐小棠心里的形象直线升高,“这也太厉害了!”
“这有什么可厉害的?不过只能用来捡个花,取个物罢了,用着顺手而已。”
唐小棠转头,眉沉星也来到了栏杆边,语气漫不经心,旁边有人笑着问她,“眉姐姐,那不是你之前的护卫吗?又给你摘花去了?我记得你把他送了人,没想到虽不在你身边当差,却还是对你那么忠心。”
眉沉星声音一沉,“他与我半点干系没有,自己要给我摘花与我何干?”
“眉姐姐别生气,我说错了还不成嘛。”
好几人哄着她才将她哄好,“眉姐姐清丽脱俗出淤泥不染,自然不会与他有什么干系,不过是觉得他有些可怜,兴许是还想回来眉姐姐这里才这般卖力。”
眉沉星抿着嘴,表情倨傲,她们几人说话声音并不小,全然没有避着许娇的意思,岂料两人谁也没注意,都只顾着看宿歌水上飞的绝技。
宿歌动作很快,一来一回手里已经捧了一朵硕大完整的荷花,花瓣当中滚着晶莹的水珠,仿佛观音手里的仙器一样完美。
他顺着台阶步入水榭,眉沉星身边的方四将他拦住,手一伸,“给我吧。”
宿歌没动,奇怪地看着他,方四语气有些不耐烦,“小姐又不想见你,你还以为你献殷情就能让小姐对你另眼相待?花给我,我给小姐送过去。”
以前方四就时常这么做,丁一也无异议,他早看丁一不顺眼了,闷着不吭气的性子还敢往小姐面前凑,话都不会说,害得他们少了多少赏赐。
见宿歌还是不动,方四火有点上来,伸手就想去抢,却被眉沉星的声音制止住,不甘心地退到一旁。
宿歌眼里的迷茫尚存,不过没了拦路的人,他又继续捧着花,一直来到栏杆边。
眉沉星看向他手里的花,心情好了不少,果然品相极佳。
旁边也有人凑过去看,“这朵花开得也太好了,难得的是折得也利索小心,没有碰到分毫,可见是用了心的。”
眉沉星嘴角微不可查地翘了翘,只等宿歌将花送过来。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宿歌脚步未停,径直走到许娇面前,把手里的荷花小心地递过去,吭哧吭哧地说,“我听您和唐姑娘提过想做炸荷花,不知道这朵可不可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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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九十二章
◎我可以◎
许娇和唐小棠皆怔忪了一瞬,彼此对视一眼,都从中看到了茫然。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唐小棠听人说过荷花瓣挂浆酥炸之后不仅味甜鲜香,还有清暑降浊,养心安神的功效,两人便商量着什么时候试一试,但真的只是顺口一提的事儿。
宿歌眼神微颤,他不知道许娇会不会收下,这不是她让自己去摘的,她会不会觉得自己自作主张不高兴?
站在旁边眉沉星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嘴角死死地绷着,之前跟她说话的姑娘也表情尴尬,悄悄地缩进角落里,不是说那个护卫倾慕眉沉星的吗!眉沉星喜欢荷花也人尽皆知,他去摘了最大最好的一朵居然是要送别人做菜,这谁想得到?
水榭里的气氛一时间微妙至极,凝固之余还隐隐浮动着看热闹的气息,一双双眼睛又要假装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又悄咪咪地密切关注。
“这朵花是我先看中的。”
眉沉星硬邦邦地甩出一句话,宿歌递花的手僵了僵,抬头看她。
眉沉星下巴抬着眼神锐利,“我说,这朵花是我看中的,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摘下来!”
这许娇不乐意了,扭头去看刘家姑娘,和和气气地问:“姑娘方才说的可是谁采到了算谁的?还是我听错了?”
刘姑娘十分不愿意搅和进去,但话也确实是她说的,于是只能赔笑,“我是这么说了,只是……不过是一朵荷花,既然眉姑娘瞧中了,不如……”
“刘姑娘说得有理。”
许娇笑眯眯道,“不过是一朵荷花,想必没有人会因此纠缠,又不是没见过的稀罕物件。”
水榭里的气氛莫名更加紧张,眉沉星没理她,一双美目盯着宿歌。
宿歌表情虽然僵硬,但递花的手却没有收回来,等许娇将花接过去,他肩头轻轻地松了松,才退到一旁,又安静的做个不起眼的摆设,并未答眉沉星的话。
眉沉星沉着脸,换了个主子长本事了?竟敢无视她的存在,若放在从前她必是要好好教训一番,可如今这人也不是她身边的,气得她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确实不过就是一朵荷花而已,只要自己想要,家里能给她找来更漂亮更好的,可宿歌将荷花给了旁人的举动,让眉沉星十分的不痛快。
水榭里能听到一些窃窃私语声,虽然顾忌着眉沉星说的声音都不大,但就仿佛一根根刺一样扎在她身上,眉沉星深深地看了宿歌一眼,与刘姑娘敷衍地招呼了一声便先行离开。
正主都走了,议论的动静更肆无忌惮起来,“那个护卫莫不是因为眉姐姐把他送了人,心生怨恨故意为之?”
“可以他的身份本就是痴心妄想,再说被送了人不该想法子讨好眉姐姐,说不定还有能回去她身边当差的一日。”
“要我说,从前我就觉得这传闻荒谬,眉沉星要真那么恼火,谁能知晓她身边一个护卫的心思?成日毫不克制地责骂,生怕人瞧不见似的。”
“……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若让眉姑娘知晓了……”
“知道就知道,我又没说错,不就仗着那个护卫不敢违抗她,高高在上恨不得让人永远捧着她,我早看不惯了,那般清高倨傲的做派,还有人会倾慕她,莫不是眼神不好。”
议论越发不着边际,刘姑娘忙将话题拉回来,安排飞花令让大家解闷。
许娇手里捧着花一扭头,唐小棠标准的吃瓜表情,耳朵恨不得竖着四面八方地转,听得聚精会神。
许娇:“……你也适可而止,这种事有什么好在意的?”
唐小棠贱兮兮地朝她眨眨眼,“你不懂,我忽然就感受到了火葬场文学的魅力,这要是画成本子一定巨受欢迎,说不定能大火!”
许娇:“???”
唐小棠激动了一会儿又叹气,“还是算了,太容易对号入座,啧,可惜了。”
许娇:“……”
千金不如画画 第83节
……
诗会结束,唐小棠在回去的路上还意犹未尽地跟许娇分享她的心得,“那个眉沉星一看就不像是善罢甘休的人,迟早回来找你,到时候说不定会让你把人给还回去。”
许娇撇撇嘴,“宿歌是个人,又不是物件儿,怎么能还来还去的?”
“有些人就不这么想,如果她找上门来,你……”
唐小棠的目光忽然停住,许娇顺着看过去,只见一人迅速走向她们。
“你也知道是不是?你也跟唐倩一样,知道上辈子的事情是不是……!”
唐展状如疯魔的模样吓到了许娇,立刻想让宿歌拦住人,唐小棠却听清楚了他的话,“娇娇姐你先回去,我跟他有话要说。”
她转身示意唐展跟她去旁边的小茶楼坐坐,唐展居然也知道了上辈子,那还真是有趣。
唐小棠镇定自若的态度让唐展也稍稍冷静下来,只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骇人,紧紧地盯着唐小棠单薄的背影。
她怎么能这样淡然?!
小茶楼普通得很,来喝茶的都是些穿粗布衣服的百姓,唐小棠和唐展走进去显得格格不入。
小二满脸惶恐地过来招待,唐小棠要了一壶花茶,抬头看唐展,“要站着跟我说话?”
唐展落座,骇人的目光让唐小棠笑了出来,“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你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是不是!”
“知道什么?我知道的可多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唐展浑身的气息让送茶来的小二手都发抖,唐小棠体贴地接过来让他可以快些离开,翻开一个粗瓷茶杯倒了一杯出来,淡淡的花香清冽,十分好闻。
她悠然自得的模样刺激着唐展,他手抓着桌面压低声音,“你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不是?上辈子,上辈子是不是经历过一次?”
他也觉得自己疯了,如此怪力神说他从来都是不信的,可如今却由不得他不信,他只觉得自己已经分裂成了好几块,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了癔症。
唐小棠娇俏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妖异,大大的杏眼弯起眼角上扬,红润的嘴角翘着,手托香腮,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是啊,我知道。”
唐展:“!!!”
她果然知道!这算什么?
“不仅我知道,唐倩也知道,她一直不想我回到你们唐家,所以我好心成全她,成全你宝贝妹妹的心愿,你是来感谢我的吗?”
唐展脑子里浮现出他梦里那个唐小棠,温吞内敛,不善言辞,与眼前这个截然不同,他怔怔地摇头,“不对,你不是,唐小棠不该是你这样的,你究竟是谁?”
“不该是我这样?那该是什么样的?”
唐小棠明眸璀璨,“唐小棠就该被人欺负无视,靠着一点点怜悯卑微地过日子?怎么你觉得你欺负她一辈子还不过瘾,还想再试试?”
“我没有!”
唐展激动的声音引来了小茶馆所有人的注意,但他毫无知觉,脸色涨得通红,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我没有那样想!我也、我也不是想欺负你,是唐倩跟我说你抢了她的东西,我以为……”
唐小棠揉了揉耳朵有些不耐烦,“唐倩不是什么善类,但你也不冤枉,都多大人了,遇事怎么第一反应就是甩锅呢?她说你就信,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耳朵?现在都推到唐倩头上,是她掐着你脖子让你做的事?你是她的傀儡吗?”
两辈子,唐小棠最瞧不上的就是唐展,上一世唐倩的所为虽然她不认同但能理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唐展在里面就跟个搅屎棍似的,被人当枪使还浑然不觉,就这还被人称为才子,还离朝栋梁,离朝怕不是要完……
这辈子自己懒得理他,他反而在意得很,如今也不知怎么也有了记忆,第一件事就来找她,想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那就是个梦,前尘过往如云烟,睁开眼睛看看当下我的唐家小少爷,你还不如唐倩呢,她好歹还知道避着我点儿,不上我跟前来找晦气。”
唐展浑浑噩噩地喃喃自语:“可不该是这样的,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对,我没有想撇干净,我只是、只是想弥补,对,我想为我的所为弥补。”
唐展想不通唐小棠为何能全然不在乎,“至少这一世,我并未有任何伤害你的举动,为何你要对我如此冷漠绝情?”
“那是因为我没给你能伤害我的机会。”
唐小棠满脸疑惑,“不是,我就不明白了,你跟我这儿走什么苦情戏剧本呢?我可是如了你的意愿这辈子离你们远远的,你的妹妹只有唐倩一人,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你怎么还不满意呢?”
“因为你是我妹妹!是与我血脉相连的妹妹,你永远都无法否认!”
唐小棠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你不是都想起来了吗?可要我帮你回忆回忆,你上辈子是怎么说的?”
唐展脸色一变,血色慢慢地从脸上褪去。
唐小棠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惨白的脸,“‘即便血脉相连又如何?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会承认你’,这句话,如今还给你。”
她走出小茶馆,许娇从角落里窜出来,拉着她上上下下地看,“没事吧?他跟你说什么了?可有为难你?”
唐小棠愕然,“不是让你先回去吗?”
“我哪儿放得下心!他看着有些魔怔的样子,我就怕他把被你大哥碾压的气儿出在你身上。”
唐小棠笑容灿烂,心情颇为舒畅,“他可不能跟我哥比。”
幡然悔悟的戏码在唐小棠这里没意思,谁要陪着重新搅入泥潭里折腾,人总得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不是谁都有义务要多给一次机会,凭什么?
她朝着宿歌招了招手,把人叫到面前来,“若是眉姑娘后悔了,承诺往后好好对你,让你回去她那儿,你愿不愿意?”
宿歌眼睛微微张开,下意识地去看许娇,唐小棠撇嘴,“你别看她,她说的不管用,现在就问你,你肯不肯。”
宿歌脸上浮现出无措来,嘴唇颤了颤,“我有哪里做得不好吗?我可以改,我可以少吃点,许姑娘不要我了吗?”
唐小棠倒吸一口气,“忠犬文学我也吃的,我觉得我可以……”
“不,你不可以。”
许娇木有感情地捂住她的嘴,转而安抚宿歌,“她跟你说笑的,你没有做得不好,特别好,我很高兴有你做我的护卫,还有你得多吃点,有力气才能帮上我。”
宿歌特别听话地点头,“只要许姑娘不赶我走,我哪儿都不去。”
唐小棠眼里的光都要放射出来,许娇生怕她才语出惊人,拉着她赶紧走,“你就别为难他了,再说眉沉星心气高,才不会做这样的事呢。”
……
许娇信誓旦旦没两日,眉沉星身边的一个护卫登门拜访。
方四表情木然,将手里一个小匣子放下,轻轻打开,里面居然是一小匣银子。
“这是小姐给许姑娘的补偿,小姐平日里使唤惯了丁一,如今不在身边有些不适应,因此想让他回去,小姐还说若是姑娘愿意,她可以再给您送一个护卫来当做交换。”
方四说完,看向宿歌,“小姐对你网开一面,你还不去收拾东西?”
宿歌没动,也没去看桌上的银子,尽职尽责地站在一旁,只垂在身侧的手捏得比平日紧许多。
许娇抬手将匣子合上,往前推了推,“你拿回去吧,即便是宿歌愿意跟你回去,我也不会收这个,他的身契虽然在我这里,但我会尊重他自己的意愿。”
方四不理解,但这并不影响他完成小姐交代的事,于是转身加重了语气,“你还愣在这儿做什么?别让小姐等急了。”
宿歌的拳头松开来,没有表情地摇了摇头,“我如今是许姑娘的护卫,只要她不厌弃我,我便不会离开。”
方四的表情裂开一丝,来之前他都能想象得到丁一会有多么迫切地跟自己回去,他以为问题会出在许姑娘这里,可如今许姑娘全然让他自己做主,反倒是丁一不愿意,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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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我觉得可行◎
“你听清楚了没有?这是小姐的意思!别以为小姐心软了你就可以拿乔,错过了这个机会,你可就别再想回去小姐身边!”
方四语气不善起来,没想到丁一是这样的人,也会欲擒故纵起来了,难怪小姐会让他重新回去。
但宿歌并没有这么想,他依然摇摇头,一言不发,安静地站在那儿,却又明明白白地表达了他的意思。
方四在心里冷哼,这是还没气够?
“随便你吧,我会如实回去告知小姐,你好自为之。”
他带上小匣子转身就走,不回去才好,省的挡在他们前面,真以为小姐后悔了就是在意他?不过是个护卫罢了。
人走了,许娇含蓄地伸了个懒腰,“今儿春嫂说晚上煮鱼吃,试试棠棠说的水煮鱼的法子,我去看看成功了没有。”
她站起身往外走,跨出门前听见宿歌轻轻的声音,“姑娘为何从不问我,是否对眉姑娘有过不敬的想法。”
许娇顿步,“这许是你不愿提及的事,我为何要问?”
宿歌上前两步,瞧着有些着急,“姑娘若问我定是说的,姑娘想知道什么我都不会隐瞒,我只是、只是想让姑娘知道我的忠心……”
他怕自己做得还不够,怕许娇觉得他心里还想着回去眉家。
许娇转过身,笑吟吟地看他,眼里居然能看出慈祥的味道,“你不必如此,我不是眉沉星,不需要你没有任何秘密才算是对我忠心,我需要的你做到就够了。”
她还体贴地又安慰了两句:“我说过你已经不是丁一,你是宿歌,你的身契随时可以拿回去,你的人生如今可以属于你自己,你得好好想想自己想做什么,对了你知道离朝最长寿的人过世的时候多大吗?”
“啊?我不知道……”
宿歌本能地摇头,被她突兀的话题问得一愣。
“八十有余,不过那也是凤毛麟角,寻常人六七十岁便已经是长寿了,那我们满打满算也就还只四五十年好活,剩下的可不多了,不得精打细算用起来?”
宿歌怔怔地看她,许娇掰着手指给他算,“你还没娶妻吧?等成了家日子过得更快,再有了子嗣待他们同我们这样的年岁,我们离入土也就不远了,你还有时间为过去的事情纠结?”
千金不如画画 第84节
“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不就喜欢一个人嘛,不丢人,大家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没空管这些闲事的。”
她说完,快快乐乐地去找鱼吃,宿歌在她身后站了许久,“不……丢人吗……”
……
方四无功而返,本以为眉沉星是心血来潮临时起意,谁知她在知晓宿歌拒绝了之后大发雷霆,罚他在烈日下跪了半日。
“没有用的东西!”
眉沉星砸了一套茶具,越想心里越不舒服,他凭什么拒绝?从前跟块狗皮膏药似的骂都骂不走,如今却敢不听自己的话。
她身边的小丫头生怕被牵连,绞尽脑汁帮着出主意,“小姐,那许家姑娘如今不是独身在外?听说身边也只找了个小丫头和一个婆子,丁一虽说是护卫,却与她同住在一个小宅子里,怕是不妥。”
眉沉星眼睛一亮,气儿顿时就顺了,“说的是,再怎么离经叛道,名声清誉总是要的,总不会愿意跟个护卫牵扯上自降身份。”
她随手脱下手腕上的一只镯子递过去,“赏你的,让人把地上收拾了。”
小丫头受宠若惊,急忙出去找人,眉沉星在窗前坐下,眼中有微茫轻闪,她的东西,即便不要了,也不能让别人拿走。
……
唐小棠来找许娇的时候,她才知道外面有了什么样的传言,且恍然大悟,“我就说许家之前怎么天天来人,最近却瞧不见了,原来如此!”
她这几日一直在家里作画,不想被打扰,因此不曾出门,“传到什么地步了?”
唐小棠想了想,“唔……,大概是笃定你被逐出家门,就是因为家里不答应你和宿歌的事,你宁死不屈才放弃一切要跟他双宿双飞?”
其实细想毫无逻辑,架不住众人为了吃瓜大开脑洞,硬生生给他二人编出缠绵悱恻的前因后果来,连宿歌之前倾慕眉沉星都变成了幌子。
许娇还没反应,宿歌已经脸色苍白神色惶恐,偌大的个子竟有些摇摇欲坠的既视感,“是我连累了姑娘……,姑娘好心收留我,我却让姑娘受此流言蜚语,我……”
他自责得立时就生出离开的念头,只要自己不出现在许娇身边,这样的流言兴许会不攻自破,希也许还来得及!
许娇看了唐小棠一眼,唐小棠秒懂,低头喝茶,请开始你的表演。
许娇的表情一下就变了,五官娇美的她秀眉紧蹙,看着楚楚动人,“嘤嘤嘤你是不是想离开?罢了,我也不拦你,与我扯上关系确实不是一件好事。”
宿歌被她嘤得措手不及,有些发蒙,立刻疯狂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不想……”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的,我是个连家里人都不想要的女子,没关系,我不怪你,也不拦你,这是人之常情。”
宿歌急得脸都憋红了,奈何一肚子话长了张不会说的嘴,许娇垂眸,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没关系的,许家那边要是再来人,我躲着便是,等传言彻底消散了,再试着能不能重寻一个护卫,……怕是会有些难,但也无妨,便是无人敢应差,也总会有旁的法子。”
“我,我不走!是我想错了,许姑娘赶我走我都不走!”
宿歌吭哧吭哧就憋出来这么一句,他可真是蠢,怎么能让许姑娘陷入困境?到时候若她遇上了危险怎么办?
许娇抬眼,神色恢复自然,“真的吗?”
宿歌重重地点头,就见她露齿一笑,“那好,你去帮我问问春嫂今儿吃什么。”
宿歌对她的吩咐不敢怠慢,一阵风就出去了。
唐小棠趴在桌上闷笑,“逗老实人好玩吗?”
“好玩儿呀,宿歌性子直,又喜欢将自己放在低微之处,免不了会乱想,这传言八成是眉沉星弄出来的,前些日子就让人想把宿歌找回去。”
许娇懒懒散散地托着脑袋,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她猛地一拍桌子,“我觉得可行!”
“??”
“我跟宿歌呀!我刚刚细想了一下,传言对我有坏处吗?好像没有啊,反而还给我找了个合情合理的缘由,你想想,是不是比糖大师稳妥得多?”
“……”,那要这么比,确实。
“这事儿一出来许家都不上门了,我也乐得清闲,护卫怎么了,护卫也挺好,就是不知道宿歌有没有意见,一会儿我问一问他。”
唐小棠都要同情宿歌了,“你且消停一些,让人缓缓。”
她觉得许娇也是个人才,这就开始懂得把控绯闻炒cp了,但仔细一想,好像确实也有些道理,至少有了明明白白的缘由许家就不好再胡乱抹黑她。
她笑着问许娇要不要自己给她添一把柴,许娇说等宿歌同意了再说。
“你那边呢?上回唐展来找你之后就没动静了?他们家怎么回事儿,做事拖泥带水磨磨唧唧,还时不时出现一下,他们怎么就不知道放弃呢。”
唐小棠手指在桌面上随意划拉着,不甚在意道,“是啊,再这么纠缠不休下去说不定会后悔哦。”
许娇:“???”
近日天气多变,雨是说下就下,唐小棠和许娇坐在屋子里,齐刷刷地托着脑袋看外面突如其来的雨。
“要不留我这儿吃饭吧,春嫂的手艺不错,上回炸荷花吃的我意犹未尽。”
唐小棠摇摇头,“今日大哥说能早点回来,阿娘可高兴了,一早就去买了许多菜。”
“那我让宿歌送你回去,这雨瞧着一时半刻停不了。”
“无妨,借我把伞就成,左右离得也不远,这个天便是淋了雨也不冷,大不了我跑快点……”
唐小棠话音未落,就瞧见一人撑着伞从院外走进来,不由自主地没了声音。
那人一身青色宽袖的长衫,举着伞的手,袖子滑至小臂,油纸伞慢慢抬高,露出唐启熙温柔俊美的脸,“猜到你会在这儿,顺道过来接你回家。”
唐小棠呆呆地看着,隔着雨幕的滤镜,她仿佛窥见了人能想象中的仙人之姿,脑子里顿时灵感喷发,能画十张画!
她与许娇打了招呼钻进伞下,“回家吧,阿娘从早上就开始念叨了,这会儿肯定等不及了,……哥你伞往那边偏一偏,我瘦,不会淋湿的……”
许娇依旧保持着托着脑袋的模样,他们关系可真好,唐大哥半个身子都在雨里,都舍不得让棠棠淋着一滴,可她住的这地儿也不顺路呀……
……
唐展那日见过唐小棠之后,失魂落魄地回去,唐倩就等在他的院子里。
他从前真的很喜欢这个妹妹,也想过就算他的亲妹妹被寻到了,他也一定不会薄待了唐倩,可如今他再见到唐倩,脑子里浮出的,是她全然陌生的模样。
“你去找唐小棠了是不是。”
唐倩根本就不是在问他,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里含着怒气,“你为什么要去找她?你忘了从前是怎么答应我的?我才是与你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妹妹,她对你来说只是陌生人不是吗?你为何会那样在意她?”
父亲的态度唐倩不在意,她已然看清唐文远是什么样的人,如今自己不如唐小棠,他的轻视在情理之中,大哥与她本就不亲厚,她也可以不在乎,可是只有唐展,只有这个从前对她听之任之的二哥,唐倩无法接受他的改变。
唐展捏了捏手,这句话好像方才唐小棠也说了,说唐倩会是他唯一的妹妹,说他如愿以偿为什么还不满意?
“倩倩,我梦到的那些都是真的?我那时候那样相信你,但凡你有一丝委屈,我都会去替你出气,我生怕她仗着自己是唐家女儿的身份欺负你……”
唐展的声音沙哑干涩,忍不住闭了闭眼,“可她也是唐家人,也是我的妹妹,为什么你一定要让我讨厌她,以莫须有的借口去伤害她?”
“……她跟你说的?”
唐倩咬了咬牙,“她说你就信吗?是不是因为她这辈子变厉害了,所以你也觉得她才配做你的妹妹!你就宁愿相信她!”
唐展看唐倩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她在自己心里始终是娇俏可爱,温柔贴心,却原来自己两辈子都没有真正地认识她?
“她什么都没跟我说过,我梦到的。”
唐倩脸色僵了僵,她不信!一定是唐小棠将从前的事告诉他,可他为什么会相信?唐展以前只会相信自己说的话,但已经不重要了。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做?二哥,你是唐家正正经经的少爷,你怎么会明白我的处境?我算什么?说起来还不如宁萱儿,我跟唐家半点边儿都搭不上!我不那么做,上辈子怕就会变成这样!”
唐倩嘴唇被她咬得血红,“只有让所有人都对她没了期待,我才能继续做唐家的女儿,我在唐家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时时刻刻想讨好任何人,生怕被厌弃被换掉,她呢?她什么都不用做天生就是千金小姐!我怎么可能不害怕?”
“所以你就让她被我们厌弃,让我对她说那些诛心的话?”
唐展忽然自嘲地笑起来,“对,不该怪你,唐小棠说的不错,是我不辨是非,那些话也不是你掐着我脖子说出来的,可笑你这样对她,她还觉得你事出有因,反而是我,我可真是个蠢货,怪不得别人。”
唐倩脸上闪过一抹惊愕,唐展已经绕过她,进了里屋将门关上。
两日后,唐展才把自己从屋子里放出来,他面容憔悴,眼睛却史无前例地清明,直接去找了唐显。
“大哥,唐小棠若是不想回唐家,便由着她罢,我也会去劝一劝父亲,那不是我们唐家能养出的女儿,此事就算了吧。”
唐显居然没有如他所料的反对,反而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我亦是如此想,何必强人所难,再说咱们家也已经有一个女儿了。”
“大哥?”
“没事,你看着精神不大好,好好休养几日,只是也不好总待在家中。”
唐显面色如常地叮嘱了他两句便让他回去,屋门关上,他脸上的淡然一点点卸下。
他让人去查了清灵寺历年香客入住登记的册子,因着时间久远很是花费了一番功夫,却没想到独独缺失他想要的。
不可能会那么巧,只能是有人动了手脚,一个香客入住的登记而已,为什么会有人不愿让人知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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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
【不是那个什么候的女儿吧】
【加油哦】
【?】
【总不会是那个画师吧】
【加油】
【终于要找到小棠的爹了吗】
完
第九十四章
◎爱咋咋地◎
唐显不敢再往下查,那日在清灵寺有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他觉得不如不知道,就这样囫囵带过也未尝不可。
且不知道是不是他过于敏感,在自己无意间向母亲透露他的决定后,孟婵的神色就好像终于松下来一样,嘴角的笑容也真切了些,甚至连遗憾唐小棠因此不会回来这样的话都没说。
只轻轻地感叹了一句,“是我对不住她,未能尽做母亲的责任,她不肯认我也是自然,便让她去过自己想过的罢。”
唐小棠与孟婵想象的相差甚远,她原想着找回来放在眼皮子底下妥帖一些,供她吃供她穿再找个不起眼的婆家嫁了,让她这辈子低调如水地过完,最好无人知晓她来过世上。
千金不如画画 第85节
可如今的唐小棠已全然不是她能掌控得了的,那就最好离得远远的,别与她牵扯上。
她不是不知道唐显在查唐小棠的事,但孟婵只能自己焦急无法言说,如今他主动放弃,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
“晚上娘让人多做些你爱吃的,展儿身子也好些了,咱们一家人该好好吃顿饭说说话。”
孟婵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人都松快了起来,晚上张罗了一桌席面等人到齐,一家子围坐在桌边,就好似从前一样。
可又好像不一样,唐展从前性子跳脱人也活泼,时时像一只骄傲的鸟雀,但他今日从入座起就没说过一句话,仿佛只有人来了,魂没跟来。
唐显也比平日沉默许多,唐倩虽然还是原来那样笑容温和,但说话的声音轻了不少,也只同孟婵说话。
只有唐文远未能察觉出不对劲,瞧着桌上一桌子的菜大都是自己爱吃的,哈哈哈地笑出来,“今儿是什么日子?莫不是有什么喜事?”
他兴致勃勃地猜,“难道家里要添人了?唐小棠要回来了?”
桌上其他人神色皆微妙了起来,唐文远却依然没注意,觉得肯定是如此,“那确实应该乐呵乐呵,不过怎么没把她叫上?我有个同僚见过她的一幅画,爱不释手,我还想着跟她要一幅做个人情,她可说了何时回家?”
唐展倏地抬头,“父亲,唐小棠有她自己的家人,她幼时走失是她爹娘将她养大,我们做什么非要拆散他们?”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唐文远皱起眉来,“什么拆散?那些人养大她是不错,但她身上流的是我们唐家的血!怎么能让她继续流落在外?这种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们养都未曾养她,当初若非她爹娘捡到她悉心照料,她未必能活到现在,如今凭什么要她回家?”
唐文远的脸色沉下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唐小棠是唐家的女儿,是你的妹妹,是与你血脉相连的正经妹妹,你就是这么做哥哥的?”
旁边唐倩垂着头,额前的发丝遮住眼睛,垂在桌子下面的手紧了紧。
唐展还想说什么,唐显将他拦住,“父亲,唐小棠对她的家人十分依赖,难就难在她的兄长能耐得很,刚入翰林便能进宫面圣,此人又与唐小棠感情深厚,若我们不顾及唐小棠的意愿,恐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这么一说,唐文远也冷静了不少,“可她是唐家的女儿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这阵子来向我打探消息的人越发多了,她人在皇家画院,多的是人相请,又与你母亲长得那样想象,你让我如何解释?”
孟婵脸色僵了僵,这正是她害怕的!为此她这段时间无论谁家邀约都推脱了,就生怕遇上唐小棠,可恨的是唐小棠却全无忌惮,顶着那张脸四处招摇……
“父亲无需理会,世上长得相像的人也不少,单凭一个长相也猜忌不出什么。”
唐文远奇怪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你当其他人都是傻的吗?咱家丢了个女儿的事知道的人可不少,唐小棠年纪符合,长得又像,谁会猜不出?”
唐显默然,那他能怎么办?
“行了行了,这事儿还是我自己处理,也不是什么大事拖这么久,我也没说一定要让唐小棠与那家人分开,不过是让她承认与我们的关系,之后她爱在哪儿住在哪儿住,她想要搞明白的事,给她个明白就是。”
唐显面色一变,“父亲,此事还是……”
“不用说了,这是我的血脉,我不允许含糊不清,这个家如今还是我做主!”
一顿饭吃的不算温馨,尤其是孟婵之后状若游魂,还是唐显提出母亲好似有些不舒服,让人先送她回去。
一回到院子,孟婵就拉着苏嬷嬷的手不住地颤抖,“怎么办?嬷嬷,我该怎么办?我只错过那一次,我只是想报复那一次,为何就必须付出代价?他怎么就没有!”
苏嬷嬷早就将人撤出了院子,这会儿抓着她的手温言安抚她,“夫人莫要自乱阵脚,老爷未必就能知道什么,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无凭无据,左不过就是你粗心丢了女儿,没事的。”
“真的吗?真的没事吗?可我心里总是慌得很,觉得唐小棠一定知道了些什么,我当时为何要心软,为何只是将她丢了,若是……”
“夫人!您冷静些!”
苏嬷嬷提高了声音,孟婵才从魔怔里回神,她低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我都说了什么……,我怎么会……”
她呜咽一声捂住脸,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苏嬷嬷心疼地轻抚她的头发,“清灵寺时,夫人就错了……”,一错再错,到如今,已无法再回头。
可这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看着她情窦初开,深陷情网,又看着她迷茫绝望,把自己逼入绝境,她又哪里错了,不过是事不如人愿罢了。
……
唐启召今日无事,也懒得跟人过招,猫在营帐里半日都不露面。
但找他的人却不少,“找着人了没?侯爷难得问起,他能跑哪儿去?是不是又跟人偷溜出去撒欢了?!”
“都找过了,平日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找人打架,但他会去的地方都找了,没有。”
方豪丈用力薅了薅头发,一脸烦躁,“等找到了人我非好好教训他不可!”
“方副都,您打不过他……”
方豪丈瞪了说话的人一眼,心里气恼唐启召这个不争气的,多少人梦寐以求能在侯爷面前露个脸,他倒好,机会来了鬼影子都见不到!
正愁着,又来了人催,方豪丈实在无法,破罐子破摔似的将人带去唐启召的营帐,反正找不到人,爱咋咋地。
谁知帘子一掀,唐启召对着手里的画笑得一脸痴傻,方豪丈脑袋上蹦出一根青筋,连撕带扯将人拉起来推出去,唐启召连手里的画都来不及放下,“干什么?方豪丈你疯了?”
“差不多了!我警告你你给我好好表现!别惹了侯爷不痛快。”
“侯爷?”
唐启召一头雾水地被人领走,到了地方才知道镇北侯要见他,顿时肃然起敬,他十分崇拜镇北侯,此人在前朝之时凭借一己之力平定北乱,手握军权朝廷不敢怠慢分毫,也无法从他手里收权,直到如今都依然奉为上宾,只能小心地对待。
超厉害!
唐启召当初在指挥营里前途也极好,但听说能有入镇北侯军营的机会,连考虑都不曾,当机立断把握时机,虽然十分惊险,与他一同去的人十不存一,可他成功了。
唐启召摸摸肩膀上的那道伤痕,好险伤得不重,不然爹娘和棠棠知道怕是要哭的。
“进去吧。”
门开了,唐启召缓步入内,在桌案后见着了从前只能远观瞻仰的镇北侯。
他坐在一把椅子上,神情闲散,不行军的时候头发散着,手里转着一枚兵符,另一只手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听见了动静掀了掀眼皮,只随意地看过来一眼,都让唐启召不寒而栗,神经紧绷。
“侯爷。”
“……嗯,你就是那个打赢了长川的军都?”
唐启召好斗人尽皆知,打过的人太多了他也记不住,“大概吧,我记不清了。”
“行了,出去吧。”
镇北侯只心血来潮提了一句,人也看过了,没什么特别的,唐启召话不多说于是打算退出去。
“等等。”
镇北侯的目光又看过来,“你腰上是什么?”
“这个啊,是画,方才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放下。”
“画?”
唐启召眼看着镇北侯坐直了身子,眼睛里的兴致明显比看到自己的时候高了许多,“没想到你竟然还喜欢这个,拿来我瞧瞧。”
唐启召有些犹豫,这幅画……,是棠棠画的他,画的那叫一个英姿不凡,神兵天降,还特地以糖大师落款,可郑重其事了。但镇北侯要看,他只得拿过去展开,在书案上放平了。
镇北侯就再没有看他一眼,目光全然被画作吸引,屋子里一度安静得让人心慌。
唐启召又尴尬又不安,脚趾开始抠地,看、看这么久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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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帥】
【加油哦】
【亲爹难道是镇北侯
】
【真是恶心。这公母俩都恶习上辈子真是便宜他们了。】
【唐文远就是段正淳,孟婵就是刀白凤,但是两人都不配段正淳和刀白凤比,太人渣了!
一个只有虚荣心,半点不为儿女考虑,冷漠自私到了极致!
另一个呢,有本事报复花心的丈夫就别后悔啊!居然扔了孩子还想要孩子的命!
段正淳花心,但他对每一个女人都是真心的(这点很值得吐槽…),对孩子也很疼爱
刀白凤从来没有后悔过报复段正淳,也从来没有后悔过生下段誉,对段誉没有过芥蒂
这两人的缺点一箩筐,但是优点也不少
唐文远和孟婵就只能令人作呕
最无辜的就是镇北侯和棠棠了】
【二哥终于露面了你不更文,我怎么买文,我不买文,怎么会有营养液,你说咋办吧!】
完
第九十五章
◎喜怒无常◎
不知过了多久,镇北侯才目露欣赏,拿了正眼看他,“没想到你品味却是不错,竟有糖大师的画作,此战神图惟妙惟肖,情绪饱涨,乃是难得的佳作。”
唐启召:行了,侯爷压根儿就没看出画里画的是自己……
“这画你是如何得来的?你对糖大师的画作可有什么了解没有?”
镇北侯一改之前的冷漠,还让人给唐启召送了杯茶进来,一问才知,侯爷居然十分喜欢糖大师的画,甚至还有珍藏。
唐启召一看,嗯,确实是棠棠所作,自己以前见过。
“这位糖大师虽然流传的画作并不多,名气也不大,但灵气却充盈,观之令人心情愉悦,你可也是这般认为?”
这就问到了唐启召的长处,他别的不说,论夸自己妹妹,也就只比大哥差那么一点!
且在棠棠耳濡目染之下,他对书画也十分了解,从前棠棠还会同他说一些自己作画的心得,妹妹的话他记得可牢了,这会儿巴拉巴拉说出来都不带停顿的。
镇北侯明显看他的眼神比之前又更加和蔼了一些,足足留了他一个时辰,因着有军务要处理才让他离开,走之前还问了他的名字,……原本没打算问来着。
唐启召从屋子里出来,外面人看他的目光极其不对劲,还没有谁能在侯爷那里待这么久,这人不简单!
千金不如画画 第86节
于是唐启召本可以自己回去,却硬是有人将他送到了营帐外。
方豪丈见到了他人,头都快薅秃了,“你要再不回来,我就打算去给你求情让侯爷留你个全尸,怎么这么长时间!”
“侯爷跟我聊了会儿画。”
“……聊了会儿啥?”
唐启召一拍大腿,“坏了,侯爷画没还给我!咋办?我能不能去要回来?”
还是算了,侯爷这会儿有正事,无妨,他还有好几幅呢嘻嘻嘻。
……
此后回东离都郡的路上,镇北侯时常会将唐启召找过去,尤其在得知他还有其他糖大师画作之后,待他格外亲厚,顺便了解了他出现在自己军中的前因后果。
镇北侯一向欣赏不靠家世背景,全凭自己本事的人,便与副尉提了提,“倒是个可造之材,若有机会可以让他试试,只是得凭他自己的能耐,抓不住怪不得旁人。”
唐启召等的就是机会,他开始可以接触到真正精锐的兵力,也不负所望很快便立了功,带着小队抓到两支伪装过来打探消息的队伍,其中一支还躲过了军中其他护卫队的盘问。
镇北侯军中奖罚分明,任何晋升靠的都是实打实的功绩,唐启召的晋升无人非议,服众得很,也让人羡慕,可以随着镇北侯进出,这是多大的荣光!
眼看就要抵达都郡范围,唐启召心里忍不住激动,他已经许久没见过家里人了,也不知他们可安好。
刚入都郡边界,朝廷远远地就让人来迎接,镇北侯态度散漫,对他们委婉到尘埃的提议拒不接受,军队一直压到都郡城郊外才驻扎下,皇帝派来的人脸都黑了,却不敢质疑半个字。
“许久未来都郡,本侯想先自行逛逛,你们回去给皇帝带个话。”
“这、这怕是……,圣上已是为侯爷备下了盛大宫宴,就等着侯爷您呢。”
镇北侯目光扫过去,淡淡道,“或者,换个人回去带话也可以。”
那人“噗通”就给跪下,哆嗦着身子,“侯爷饶命,小的这就入宫为您传话!”
人走了,镇北侯邢牧君换了身衣服,他没功夫跟小皇帝端架子,仅仅只是真的想逛一逛。
“当年离开东离都郡的时候是晚上走的,就惦记着城东一条街口一个汤饼摊子,他家的汤饼里舍得搁许多胡椒和姜醋,酸辣鲜麻,开胃得很。”
刑牧君一边走一边颇为怀念,然而还没到他记忆里的地方,忽然脚步一拐,又去了别处,唐启召抬头看了牌匾后了然,书画行,正常。
东离都郡的书画行有着品类最多的书画作品,唐启召粗粗估摸着,汤饼大概是吃不到了。
他还是近身护卫后才知晓,镇北侯对书画的喜好并非作假,除了行军打仗,也就书画能给他带来快乐,一个弹指间就能主宰生杀大权的人,偏偏对纸上的画作醉心,且当真有些天赋,画的画在唐启召看来也是很好的。
侯爷曾感叹过,他若不征战沙场,必然会是个扬名四海的画师。
刑牧君虽穿着低调,但他的气势哪怕是裹麻袋都是遮不住的,因此一进去,书画行的掌柜便亲自出来招待。
“客官可有喜欢的画?若没有,咱这里藏品众多,您若有喜欢的画师,我也能让人去给您找一找。”
刑牧君慢条斯理地看着,随口问,“可有糖大师的画作?”
掌柜眼睛轻轻眨了眨,“糖大师?”
刑牧君轻笑一声,笑得他一个激灵,忙不迭地点头,“有的有的,客官稍等,我这就去取。”
掌柜想起来了,还真是有,这位糖大师近来有一幅画在郡城悄悄流传甚广,前日才送来他铺子里,本来他没放在心上,也不是什么名气大的画师,没想到外头的客人一来就点名要看,莫不是他孤陋寡闻了?
赶紧让人去把画找出来,掌柜小心地捧出去,“这幅画是客人暂存在铺子里供人欣赏,客官瞧瞧可喜欢。”
画卷打开,是一娇俏女子坐在石头上休息,手中轻拈一朵粉色层叠的花,花上停了一只被引来的蝴蝶,女子看得全神贯注,脸上满是惬意与恬然。
在她身后立着一护卫,稳稳地撑着伞替她遮去头上的烈日,伞下一片清凉将女子整个罩住,那人的脸被伞面遮挡,瞧不清面容,却能见到他笔直挺立的身姿,握伞的手骨节分明,宽大厚重,令人见之心安。
掌柜见刑牧君半天没说话,压低了声音为他介绍,“客官不是都郡的人吧?这画在都郡近来传得厉害,乃是跟都郡一则传言有关系,据闻有位姑娘与她的护卫互生情愫,奈何家中不允,姑娘性情刚烈,竟是不惜与家里断了关系,也要同护卫双宿双飞,令人唏嘘得很。”
刑牧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糖大师的画风一如既往地令人心旷神怡,较之其他画师,更显得轻盈明快,又着重细节刻画,详略得当,便是随意画的都让人愉悦。”
他抬起头,“这画卖不卖?”
“……实在抱歉,我做不了这个主,要不……,我替客官问一问,若对方有意小的愿促成此事。”
立刻有人上前告知他如何联系,刑牧君这才缓步走出书画行,在门边护卫的唐启召立刻跟上,“侯爷可有瞧中的画?”
“唔……,算吧,不过一看就是画着玩儿的,不算珍品。”
时间耽搁得差不多,刑牧君还是要进宫面圣一趟,不过那之前,他依然坚持找到了汤饼摊子,言语间格外看不上宫宴,说那就不是人吃的。
唐启召可以不陪他入宫,因此婉拒了一同吃的建议,他要留着肚子回家吃阿娘做的饭!
他守在汤饼摊子的街角旁,脑子里正想着该怎么给家里人一个惊喜,却不想先遇见了惊喜。
“二哥?!”
唐启召就见到一抹浅浅的亮色朝他跑过来,跑到自己面前,唐小棠瞪大了眼睛站在一步之外看他,像是不相信似的,试探地问,“真的是二哥?”
唐启召咧开嘴,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帅气地捏了捏她头上的发髻,“是我,我回来了,开不开心?”
唐小棠鼓着脸拍开他的手,“我发髻梳得很辛苦的。”
然后,猛地扑过去抱了抱他又松开,脸上的笑容比春日里的娇养更灿烂明媚,兄妹俩对着傻笑,唐小棠开心够了才开始吐槽,“二哥怎么变得这么黑,回去娘该认不出了。”
“黑了是不是更气派一些?我这还不算黑,方豪丈你还记得不?他比我还黑一倍!夜里巡视我总是找不到他人在哪儿。”
唐启召见着了妹妹心里激动得很,不过他这会儿还在当差,唐小棠也明白,问了他晚上可以回家之后,立刻扭头往家里跑,说是要告诉其他人这个消息。
唐启召含笑看着唐小棠小兔子一样地跑远,一扭头,心里“咯噔”一下,镇北侯不知何时走到了近处。
他那张脸上绝对称不上善意,眼神里仿佛淬着冰,有不明显的杀意若隐若现。
唐启召后脖子的汗毛全数竖起,后背瞬间出了汗,立刻请罪,“侯爷恕罪,那是舍妹,许久未见我不免有些激动,属下愿领罚,请侯爷莫怪她。”
刑牧君冰冷地笑了一声,“她怎么可能是你妹妹。”
这唐启召就不能忍了,“侯爷,棠棠为什么不可能是我的妹妹,我怎么会认错。”
“我说了,她绝不会是你妹妹。”
唐启召站起身,哪怕挨罚他也认了,他梗着脖子,“侯爷错了!棠棠就是我妹妹!哪怕不是亲妹妹,但她也是与我自小长大亲如手足的妹妹!”
刑牧君眼里的冷意忽然凝滞住,那双不怒自威的眉头微微皱起,“不是亲妹妹?”
“棠棠是我家收养的,但我们所有人都待她……”
“何时收养的?”
“呃……,大约是她两三岁?”
唐启召不明所以,他看不懂侯爷眼里的情绪,之前令人窒息的骇人感逐渐淡了,也并未提及要罚自己的事。
他抓了抓脑袋,这是不是就是方豪丈拽着他耳朵耳提面命让他小心的喜怒无常?
果然够无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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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
【果然是亲爹?】
【不会那个侯爷是棠棠的亲爹吧?】
【所以整个故事大致就是:唐太太不忿唐老爷花心,找到了当时皮相好但没什么地位的镇北侯春风一度还有了个女儿小棠,在小棠两三岁的时候担心其被发现不是唐老爷的亲生女儿狠心将其抛弃。镇北侯因女儿失踪大受刺激,决定参军,后军功显赫被封侯,成为军中霸主。】
【呜呜呜真的是,难道是下药????】
【加油】
【
【加油哦】
【没有隐情吗?不太能接受唐太太是小棠的娘。】
【撒花花,大大加油更呀!营养液(1/1)成就达成,有一定几率掉落更新,请侠士再接再厉】
【所以棠棠是镇北侯的女儿,娘娘就是她表姐了?】
【?】
【好狗血啊】
【不会是女主她妈霸王硬上弓吧】
【哦豁,大靠山。作画还真是遗传?】
完
第九十六章
◎那我也要◎
唐启召被特许休假一日,他目送镇北侯入了宫门,跟解开了封印似的,撒腿就往早已记熟了的地址跑。
跑到近处才看到,唐小棠和唐启元两人并排坐在门前,双双托着脑袋,他的心一下子就软成了泥沼。
这两人从小时候就经常这样排排坐等他,那时他贪玩总是迟回家,两人等到他一个会把他手擦干净,一个会往他嘴里塞吃的,免得闯了祸被爹罚不准吃饭饿肚子。
唐启召咧开嘴仰起头,半天才深吸一口气,笑着跳过去,“都多大了还坐在门口,也不怕被人笑话。”
“二哥!”
唐小棠和唐启元站起来一齐扑过去,上上下下摸摸他像在确认是真的,才朝里面扬声喊,“阿爹阿娘,二哥回来了!”
唐明秋和徐英当真是许久没见着二儿子了,也早忘了从前被他气的牙痒痒的,都急急地出来。
徐英擦着眼角,见唐启召全须全尾没缺胳膊少腿,心里总算是安定下来,唐明秋则拍了拍他的肩,“不错不错,又结实了不少,此去可长了见识?晚上我们父子俩喝两杯好好聊聊。”
徐英没让人帮手,自己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的菜,等唐启熙回来后,一家人围着一张圆桌坐得满满的。
“这才叫团团圆圆,人总算是齐了,来我们一块儿举个杯。”
千金不如画画 第87节
唐明秋率先拿起面前的酒杯,唐小棠动作熟练地把旁边大哥的杯子与自己的调换一下,手拢在嘴边悄悄挨过去,“我的是果子露,颜色一样的。”
唐启熙面色如常地接受她的照顾,果子露喝到嘴里香甜清冽,再看唐小棠,一杯酒喝下去面不改色,仿佛在喝水一样。
唐家人都很稀奇,唐小棠虽然不爱喝酒,但恐怕是他们这些人里酒量最好的,有一回唐明秋因为高兴找不到人陪他喝两杯,唐小棠自告奋勇,在唐明秋一遍遍叮嘱她千万不要逞强的声音里,生生把唐明秋喝得找不着北,她则神色清醒地跟徐英将人扶进房间,还去煮了醒酒汤送过去。
从那以后,唐明秋再没提过跟唐小棠喝酒,就……丢不起那人……
唐启召天生话多,性子也活跃,有他在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说起他经历的险境,全家人筷子都不动了各个听得专心致志。
他在外面是被人敬仰的军都,骁勇善战,雷厉风行,但在唐家,他依然是那个活泼好动,不拘一格的二儿子。
徐英被他说的有些事吓着,唐明秋却感兴趣得很,饭后人都散了还与他聊得酣畅淋漓,“为父也没什么好嘱咐你的,你如今的能耐远超于我,只一点,在外千万小心,但你是有自己主意的,不管如何,照着你自己的想法去做,我们不拦你。”
唐明秋从前总担心唐启召太过好斗,性子也不稳妥,怕他在外出什么事,但如今他已经放心了。
孩子们都长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他甚至羡慕他们的青春年少,也不想以为人父母的身份牵制住他们。
徐英看着坐在桌前对酌的父子俩,将醒酒汤端过去,“别喝了,启召明儿不是还有差事?”
看到自己儿子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利落干练,徐英在旁边坐下,“说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也可以成家了,可要母亲给你留意留意?”
唐启召含在嘴里的醒酒汤半天都没吞下去,眼睛瞪得溜圆,等好不容易咕咚下去,嗓子都有点哑,“不是,大哥都还没成亲,怎么就轮到我了?”
“你大哥的事,他自己会看着办,也不是我们能插手的。”
徐英说的是真话,从唐启熙高中开始,来家里探口风的人一波波的,随着他名声渐涨,来的人也越发不是他们能招架得住。
唐启熙的亲事就是在都郡都是一桩受人瞩目的要紧事,轻易定不下,他们就干脆让他自己衡量着抉择。
“他连皇上赐婚都拒绝了,眼里只有朝政差事,我跟你爹都不想了,他从小就是有大志向的,便是一辈子不娶那也定有他的缘由。”
大儿子的事两人插不上手,徐英也不会忽略了其他孩子。
然而唐启召头摇得如同拨浪鼓,“这事儿您可千万别替我着急,我这儿一时半会儿还安定不下来,镇北侯迟早是要离开都郡的,我自然也要随着离开,再说了,我的差事都是些生死攸关的,万一有个差池,那不是害人姑娘嘛。”
唐启召在外的时候,身边人得了闲去寻欢作乐他都从不跟着,有啥意思,腻腻歪歪的,找人打一架痛快流身汗不比那强?
唐小棠从徐英口中知道唐启召的想法后,长叹一声心下感叹,二哥就是典型的,感情只会影响他拔刀速度的那种人,他的伴侣不会最后是他的刀吧……
唐启召在爹娘面前尽显活宝本色,一出门,看到唐启熙在等他,瞬间收敛浑身的毛发,颠颠儿地小跑过去,“大哥你找我呀?怎么这儿等着,你交代一声我自己不就过去了。”
唐启熙将他叫去了书房,从柜子里拿出一摞书堆在书桌上。
唐启召眼睛一亮,“都是给我的?”
他迫不及待地拿了一本翻了翻,“你之前给我送来的书我都看了,时间长了我才明白确实不能光靠本能和冲动,书上有些经验难能可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保命。”
唐启召特别庆幸自己念过书,哪怕当时没有那么用心,在大哥和棠棠的逼迫下,多多少少还是储备了一些学识,这些学识后来在战场上让他受益匪浅。
镇北侯的军营行踪飘忽不定,大哥却总是有法子给他送来一些精心挑选过的兵法战略,只有真正上过战场,再去看这些,才能够有更深的体会。
“多谢大哥!我如今也能与侯爷探讨几句,我会用心看的。”
唐启熙看着他将书都收好,沉声问道:“镇北侯,是个什么样的人?”
唐启召立刻心下了然,坐直了身子,“侯爷有些喜怒无常,行事全凭自己的喜好,高兴的时候百无禁忌,可若是不高兴了,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会留面子。”
唐启熙若有所思,唐启召又补充,“哥,以我这些日子对侯爷的了解,他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尤其不适合与之共事,太过冒险。”
“我知道了,此事我会再想法子,你在镇北侯身边切记要当心,不可行差踏错,也不必有所顾虑,该做什么做什么。”
“好嘞!”
唐启召愉快地应下,他对大哥绝对信任,就算不需要他打听消息,大哥也一定能做成事儿。
离开书房之前,唐启召够着脖往唐启熙腰上看,“大哥,你挂的是啥?你不是一向不爱这些,我怎么看启元好像也有一个相似的?”
唐启熙摸了摸蝴蝶状的坠子,“棠棠做的,她喜欢的人都有。”
“那我也要!”
……
宫里,刑牧君见过了皇上,走了个流程就提出要去看看丽妃可安好。
皇上自是让他随意,表现得极是亲热宽厚,只在刑牧君离开后脸色才变了变。
太监总管不敢出声,缩着身子站在后边,却耳尖地听到皇上微不可查的咬牙切齿,“且让他再得意一阵子。”
丽妃早等着了,在刑牧君面前她才像是个识趣的晚辈,全然没有身为宠妃的骄纵。
“舅舅您才刚到都郡,可找好了落脚的地方?皇上几次让我劝您暂住宫里,说一早让人备下了,但我寻思着您恐怕不会乐意。”
刑牧君靠在软垫上闭着眼,耳朵里听见窗外廊下鹦鹉的叫声,勾了勾嘴角,“这鸟叫得不错。”
丽妃知他喜好,笑着道,“平日里受宠惯了,还有画师专门给它画了画。”
“哦?”
刑牧君果然有些兴致,丽妃立刻让人将画取来展开,他本是聊胜于无地看两眼打发个时间,却看着看着身子坐了起来,“这是哪里的画师所画?”
“宫外请来的一个女画师,叫唐小棠,虽然瞧着年轻,画技却着实出众,她手里的画每一幅我都瞧着不错,灵气逼人。”
“还有别的?都取来。”
唐小棠的画丽妃也是喜欢的,平日里都小心地收着,这会儿一幅幅都拿来,在刑牧君面前展开。
虽然画风略有不同,但刑牧君是个爱画之人,从一些笔触立时判断出,这个唐小棠就是糖大师。
不会错的。
“唐小棠……”
他记得那个少女就叫这个名字,她还是唐启召的妹妹……,怪不得唐启召对书画颇有心得,还有那么许多自己见都没见过的糖大师的画作……
刑牧君磨了磨牙,再次去看这些画作,他阅画无数,却独独被名不见经传的糖大师的画作所吸引,就好像冥冥中被什么所指引一样。
“这几幅画你的你留下,其余的都收起来。”
丽妃:“……”
不是,她就拿出来给舅舅欣赏一下,打发个时间而已!舅舅那儿什么珍稀名画没有,怎么还抢起她的来了?
“过两日我会给你送几幅名师大家的画作来。”
“……多谢舅舅。”
丽妃委屈,但丽妃不敢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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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文中伏笔,大概率小棠是镇远侯和孟夫人的女儿了,我就纳闷了,这孟夫人敢做不敢当,也是她亲生的啊!怎么能给扔了啊!就是给别人送养也好啊!女孩子……真被卖到花街柳巷,她是个母亲,于心何忍?我希望她的结局最惨!不让她死,让她一辈子抬不起头,没脸的活着,被万人唾骂!】
【这个将军不会是女主的亲生父亲】
完
第九十七章
◎当面议论◎
刑牧君赏完了画,在丽妃的陪同下去皇家园子里走一走,丽妃正侧身跟他说着话,只见不远处有一人像是看到了他们转身就跑。
刑牧君身边的人不用他吩咐动作迅速地将人截下,等他们走到跟前,那人已经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丽妃皱眉质问,“你跑什么?……你不是宫外来的画师吗?”
余乔控制不住身子的颤抖,右手陈年旧伤隐隐作痛,他再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镇北侯!
丽妃见人不说话,笑着朝刑牧君道,“许是胆子小了些,被舅舅吓着了,这人我认得,与唐小棠一块儿来宫里的画师,身份没有问题。”
刑牧君敏锐地察觉那人在听到“唐小棠”三个字的时候抖动得更剧烈了一下。
“头抬起来我看看。”
他漫不经心地发话,自有人将余乔的脸露出来。
刑牧君思索片刻,眉头微微上挑,“原来是你。”
余乔整个人摊在了地上,心如死灰,仿佛被夺了魂似的喃喃自语,“我已经废了我的右手,我什么都不会说,我什么都没看到……”
长川将人拎起来,“侯爷……?”
“看管起来,有些事情,我正好要问问他。”
……
第二日,唐启召戴着棠棠早给他准备好的蝶飞飞,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去镇北侯身边当差。
长川见到了他之后让他去侯爷那里。
唐启召一进屋,刑牧君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来得正好,有件事你去办一下。”
“侯爷请吩咐。”
“昨日我瞧见了糖大师的画,忽然间不喜了,你去将人处置了。”
唐启召脸色猛然一变,声音都变了调,“侯爷,这、这使不得!”
刑牧君没说话,眉头戏谑的微挑,唐启召面容发白,他见过镇北侯动怒的模样,此时越是有人忤逆他后果越是严重,但他也管不了那么许多。
千金不如画画 第88节
“侯爷,那只是一个画师,您若不喜欢,往后定不会再有她任何一幅画到您眼前,您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唐启召顶着压力绞尽脑汁地劝,“您从前不也说,书画是没有定论的,全是个人喜好,就算、就算您不喜欢了,也不好给人定罪不是……”
他偷偷抬眼去看刑牧君的表情,心里发了狠,不管如何他也是不能让人伤到棠棠,实在不行先拖住人,让大哥也别想着共事了,想办法将人按死在都郡……
可他瞧见刑牧君的眼神之后,心里又生出疑惑来,侯爷的表情,又好像没有自己想象中带着杀气和血腥,反倒是有点像在逗什么动物。
唐启召脑子里灵光一闪,讷讷地小心问,“侯爷,您是不是知道糖大师跟我的关系了?”
刑牧君嗤笑一声,“看着粗枝大叶,瞒得倒是滴水不漏,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你说漏嘴?”
唐启召“噗通”一声跪下,苦着脸,“侯爷恕罪,我并非刻意隐瞒,是棠棠不想让人知道,她说这叫什么马甲……,我身为兄长,答应过妹妹的事情怎好失言。”
反正都是他的错,跟棠棠无关!
刑牧君眯着眼睛盯着他的头顶看了半晌,才大发慈悲地让他起来,目光落到他的腰上。
“昨个儿也不见,今日就戴起了花里胡哨的东西?”
唐启召低头,他全身上下就那么一个配饰,自然明白侯爷在说什么,但他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开心的笑容来,甚至忘了面前是侯爷,本能地炫耀起来。
“是不是还挺漂亮的?棠棠特意给我留的,一早就做好了只等我回来,这个叫蝶飞飞,她说这是吉祥物,只有她喜欢的人才有!”
唐启召忘乎所以地用指腹仔细地摩挲了几下,真好看!
“好看吗?拿来我瞧瞧。”
唐启召想要证明真的好看,立刻解下递过去,“是棠棠亲手画的,又找了最好的工匠雕琢,与上面的宝石相得益彰……”
他恨不得将所有的优点给点出来,就见刑牧君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然后挥了挥手,“行了,你可以出去了。”
唐启召脸一呆,“啊,那,这个……”
刑牧君眼睛又眯起来,“一个小玩意勉强抵消你的隐瞒,还是说要我继续追究?”
唐启召:“……”
当然是不继续追究的好,就到此为止,别牵连棠棠,可是……
他目光缠绵悱恻地在蝶飞飞上留恋了好一会儿,他才刚拿到的啊!呜呜呜呜……
……
唐小棠将二哥回来的好消息带去跟许娇分享,顺便与她一块儿去婠婠设的宴请。
“听说你二哥如今在镇北侯身边当差?太厉害了!你都不知道,但凡是镇北侯的人,在都郡那都是地位超然,唐二哥果然也非池中物。”
唐小棠却知道这其中有多凶险,二哥能走到这一步,差一点儿运气怕是都不成。
许娇有一阵子没出门,但她也不觉得无趣,“拜你那幅画所赐,我算是过了一阵子清静日子,许家大约是又觉得我丢人,趁此机会与我撇清了关系,也不再想着我回去,眉沉星那儿也不见她折腾,许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她脸上笑意清浅,看得比从前更为通透,“还是自己舒服更要紧。”
这次宴请是婠婠特意办的,知晓许娇的处境,说了只邀约了两三好友,只是想见一见许娇和唐小棠。
哪里知道等两人到的时候,府外车水马龙,比她们见过的任何一场宴请都要热闹。
婠婠亲自出来迎她们,望着外面的马车和府里如云的客人脸也鼓着。
等往里走了走才闷闷地抱怨,“都是我爹,非要跟我选在一日宴请,还说自己能相请到镇北侯,这下好了,认识不认识的都给府里递帖子,我娘忙到头风都犯了。”
唐小棠和许娇看得叹为观止,她们见到的女眷各个都盛装打扮,头上珠翠环绕,环肥燕瘦,群芳争艳,看得让人目不暇接。
婠婠将两人带去一个没人的梨花院子,找了个亭子歇脚,让人摆好了茶水点心,再将下人都散了。
耳边立刻安静下来,三人齐刷刷地松了口气,又都笑起来。
婠婠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想着好好招待两位姐姐,我都准备好了,知道两位姐姐擅书画,我特意去寻了难见的彩墨想让你们试一试,我还早早地选好了衣衫,想着能不能厚脸皮蹭一幅画像来着……,谁知道府里一下子闹腾得如鸭子塘,真是扫兴……”
唐小棠忍不住笑起来,“也没什么,她们闹她们的,我们也可以乐我们的,我瞧着这里景致不错,在这儿作画也是一件愉快的事。”
婠婠立刻兴奋起来,又使人将笔墨都取来,自己靠着凉亭的围栏摆姿势,“这样可好?我是不是该拿把扇子在手里?或者丝帕?我是不是不能说话了?”
唐小棠将纸铺开,许娇过去婠婠身边陪她闲聊,“你放轻松就好,不必那么拘谨,对了,你爹爹当真能请来镇北侯?”
婠婠僵硬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闻言撇了撇嘴,“连我都不信,也不知那些人是怎么信的,镇北侯耶!都郡里不知多少人想与他攀关系,能与他说一句话就能炫耀一整年,怎么可能会被我爹请到。”
梨园偏僻,这会儿又没有梨花可赏,故完全不必担心会有人来,唐小棠是在画了有一会儿之后才看到许娇的示意,一扭头,有一人站在离自己不远的身后,像是怕吓着她,离的有些距离。
那人歉然地笑笑,“我见姑娘在作画,一时好奇,不知姑娘可能允许我旁观?”
唐小棠见那人态度和煦,又是个帅大叔,且喜欢书画的人她一向十分有好感,“可以,你坐这儿吧,那边看不清楚。”
刑牧君于是坐到了唐小棠身边,安安静静也不多话,只眼睛盯着画纸,果然是爱画之人的表现。
婠婠把刑牧君当成个不知名书生,能一个人迷路绕到这里,怕也是没什么身份,因此说话也不顾忌,她叹了口气,“我如今就担心爹爹请不来镇北侯,会不会被人笑话,又担心镇北侯若是知晓了有人以他的名声哗众取宠,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许娇安慰她,“应该不会的,都郡如今哪哪儿都在议论镇北侯,他要真计较哪里计较得过来。”
“也是,不过我听说镇北侯脾气可坏了,一个不如意就能要人的命,他还有人间阎王的称号,幸好我爹请不来,不然太可怕了。”
唐小棠笑着问,“你见过?”
“没,但我想象得出。”
“既没见过,就不好在人背后议论。”
婠婠吐了吐舌头,“那我以后不说了。”
唐小棠才接着道,“以后可以当着人面儿说,就不算背后议论了。”
婠婠咯咯咯地笑起来,“我可不敢,不过都郡街头巷尾都在议论镇北侯,猜测他此次回来意欲何为,说都郡上空的云都隐隐浮动,咱们皇帝都忌惮着呢。”
唐小棠往旁边看了一眼,刑牧君的注意力仍然在画上,听见婠婠的话并无半点异色。
婠婠见她的神情笑出声来,“棠棠姐姐无需紧张,又不是只我一人这么说,你去茶楼里坐坐,上至达官显贵,下到寻常百姓,就没有不议论的。”
许娇也点点头,“确实如此,我也听见了不少,想是无碍。”
刑牧君这才回过神似的,笑容温和,“你们说你们的话,无需在意我,若扰了你们的兴致,倒是我该赔罪了。”
既如此,唐小棠也就放了心,没再制止婠婠过一把谈天论地、议论朝政的瘾。
“我觉着镇北侯就算真的如他人所说那么厉害,身在都郡怕也是要小心谨慎,谁人不知他手握大权,朝廷忌惮得很,我觉得倒不如稍稍妥协一些,那是不是就能让朝廷不再这么防备?”
婠婠歪着小脑袋,“总被人虎视眈眈的滋味肯定也很难受吧。”
唐小棠换了支笔,不在意道,“那可不一定,你可听过得寸进尺?让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总会想着彻底铲除了心头刺才好,镇北侯在我看来是个极聪明的人,又自信又有真能耐,才能不在意朝廷的觊觎,我还挺羡慕。”
她在纸上点缀了朵朵这个时节没有的梨花,淡粉色的嘴角微微上扬,“只有绝对的实力才能让人忌惮,凌驾于世俗制约之上,说明他天纵奇才。”
“棠棠,你对镇北侯评价这么高呀?我还以为你对这些没兴趣呢。”
唐小棠耸耸肩,“我二哥十分崇拜此人,我就稍微了解了一下,这叫爱屋及乌。”
婠婠掩着嘴直笑,“棠棠姐跟你兄长感情真好。”
她圆圆的眼睛转了转,试探地问,“棠棠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唐小棠点头后她才小声道,“我之前见过唐家大夫人,与你长得有几分相似,有好多人私底下都在传,说你是他们家十几年前走失的孩子……,我就问问,如果你不想说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唐小棠画笔未停,“没事儿,我不是。”
“啊,可是你们真的长得好像哦,我都有点觉得是真的呢,对不起棠棠姐,是我弄错了,你怎么会是你爹娘收养的呢。”
“那确实是,这个你没弄错。”
唐小棠语气轻松,“但是我运气好,遇见了我爹娘,没有被心思歹毒的人捡回去,没有被卖去见不得人的地方,要不是他们,我坟头的树都能参天了,他们养育我,让我平安喜乐地长大,对我来说,只有他们才是我爹娘。”
婠婠更觉得抱歉了,站起来走过来抱了抱唐小棠,“棠棠姐你别难过,我以后听见那些人乱说话一定帮你反驳。”
唐小棠笑眯眯地在她额上画了一朵梨花,“赶紧坐回去,就快画完了。”
清静的小园子,几人一边聊天一边作画,倒也怡然自得。
快完成的时候,唐小棠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忽听有人喊她,“棠棠!”
她转过头去看,惊喜地一下睁大了眼睛,“二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启召神色微妙地慢慢走近,舔了舔嘴唇,“侯爷,您该回去了。”
唐小棠一怔,猛地看向帅大叔,倒吸一口气,刑牧君缓缓站起来,脸上依然是和煦的表情,“画得很好,尤其是用色,娇柔明媚,让人心情舒畅。”
“呃,多谢……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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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尽一生一世将你供养,愿营养液指引你前进的方向!手动星星眼。多给你浇浇水,还请茁壮成长啊,小树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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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的来说,镇北侯应该是个好爹爹?加上喜欢画儿的加成
能助力大哥吧
收了二哥的蝶飞飞就是自己人了?x】
【床前明月光,更文上晋江,营养液浇灌,码字翻一番~】
千金不如画画 第89节
【床前明月光,更文上晋江,营养液浇灌,码字翻一番~】
完
第九十八章
◎我不愿意◎
刑牧君没再多说什么,跟着唐启召慢慢离开了梨园。
许娇表情僵得可怕着,半晌才找回声音,“棠棠,你二哥他……,那人该不会就是……”
唐小棠艰难地点点头,只婠婠一脸天真无邪地问,“是谁呀?你们在说什么?棠棠姐那是你二哥吗?怎么也不与你多说会儿话?他在方才那人身边当差吗?我爹爹还能稍许说得上话,要不要帮你二哥留意在都郡寻个好些的差事?”
许娇爱怜地摸了摸婠婠的脑袋,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声音前所未有与地温柔,“婠婠,你可知道方才那是什么人?”
“不知道,我哪里认识那么多人。”
“那你往后可以跟人炫耀了,方才一直坐在旁边听咱们闲聊的,是镇北侯。”
婠婠一整个木住,呆的好像个没有感情的娃娃,浑身每一寸都不会动了,粉嘟嘟的小脸血色全无,连嘴唇都白了,慢慢瘫在栏杆上,“镇……北候?”
她双目失神,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坟头草,“我都说了什么?我在镇北侯面前说他脾气可坏了,我是不是活不过今晚了……!!!”
许娇笑得不行,“你别吓唬自己,镇北侯看着好像还挺和善,还夸你的肖像好看,别怕啊。”
然后她就真的不怕了,许是眼见为实,镇北侯一点儿都没有传闻中那么狰狞可怖,婠婠心也大,提到了画像赶忙爬起跑过来看,一看之下更是喜欢得忘乎所以,很快就将这事给抛之脑后。
……
唐启召跟在“和善”的镇北侯身后,掌心捏出一手的汗,连跟着侯爷许多年的长川都有些胆寒,偷偷地问他,“发生了什么?谁惹侯爷生气了?”
唐启召摇头,他本以为会不会是棠棠和她的朋友说错了话,但侯爷是在彻底离开她们的视线后才动的怒,像是怕吓到她们一样。
“宫里的那个画师,人在何处?”
长川一个激灵,赶紧上前,“让人妥善看管着。”
“去传讯,三日之内我要见到森澜。”
刑牧君直接离开回府,他从未在意过多年前的一桩谬事,于他而言无足轻重,并不值得一提,可如今他改变想法了。
……
数日之后,一幅画悄然在都郡传开,看过的人皆窃笑不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唐小棠关注书画,自然很快注意到,她去找了人脉广路子野的叶胜,叶胜表示很为难,“我觉得你不看比较好。”
“与我有关?”
“那倒不是,但不是什么好事,怕污了你的眼睛。”
“秘戏图?”
“啊啊啊当然不是!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啥都说呢?算了算了,既然你想看那我去问问。”
叶胜是真有些能耐,很快把画给她搞了来。
那画还是连环的,以简单的笔触描绘出了一个更加简单的故事。
一女子在小住寺中,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让人偷偷带进来一男子与之私会,却不想摸错了厢房……,画上还有“千里共婵娟”几个字,字体缥缈缠绵。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唐小棠看完表示极度无语,就这?弄的风风雨雨神色暧昧?
她叹了口气摇摇头,这里人还是见的世面太少,没瞧过什么好东西。
叶胜也叹气,“就知道你看不出门道,你看看这女子的穿着,你再看看。”
“穿着怎么了?挺好看啊。”
“哦,可能你对这些不了解,这衣衫的花色少见得很,被人认出来了,虽然没人敢确定,但……你知道的,若有若无的猜测才最令人好奇。”
唐小棠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所以这是真事儿?”
“谁知道呢。”
叶胜将画卷起来,“行了,你也看过了,我得还回去,……对了你可千万别让小唐大人知道我给你看过这种图,我是劝过的!”
他一溜烟带着画离开,唐小棠看过也就看过了,并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几日后,孟婵找上门来。
孟婵的样子不大好,仪态万千的唐大夫人,神色疲惫,直接上门将唐小棠堵住。
“我有话要跟你说。”
“那就在我家里说吧,我今儿不想出门。”
孟婵无法,只得进了唐家,跟着去了偏厅。
自己的地盘,唐小棠放松得很,桌上摆的都是她爱吃的点心和香茶,她以主人之姿招待,“喝不喝茶?别客气啊。”
孟婵没理她,一双隐隐深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那画,是不是你画的。”
唐小棠一怔,“什么画?”
说完她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她说的不会是那幅虚假暧昧的连环画吧?画里的女子……,不会是她吧?“千里共婵娟”,她本以为只是牵强附会的题字……
孟婵一直盯着唐小棠的表情,见她眼里有着惊异,嘴唇咬出了白痕,“你擅书画,除了你还会有谁?你为何要这样害我!”
“你要不想好好聊我可是要送客了。”
唐小棠喝了口水,见孟婵没再发疯,才放下茶杯,“你觉得我能画出那样的画?会让你怕成这样,想必那画还原度极高,就好像是亲眼所见一样?可惜了,我没见过呢。”
亲眼所见……?是了,她说得一丝不差,那画完完全全就是重现了她深深藏在心底不愿重见天日的过往,不是她,那会是谁?!
唐小棠暗自心惊,还真是如此,那画里的女子是唐大夫人,怪不得她瞧着人都要崩溃了。
“你为什么会来找我?我跟这件事有关?”
唐小棠不需要孟婵作答,她顺着在脑子里理思路,渐渐眯起了眼睛,“你会来找我,想来一定是与我有关的,莫非那就是我出生的缘由?这倒也能说得通,我让人查过,你生女儿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未足月就出生了,但我身上浑然没有先天不足的迹象,是不是怕无法长时间掩饰所以才急急地将人丢掉?”
孟婵紧紧地咬着牙关,腮帮子绷得硬硬的,唐小棠见状笑起来,“别那么紧张,是你要来找我说话,怎么不说了?”
许是唐小棠太过反常的表现,加重了孟婵心里的荒谬,她身体紧绷到一个极限,又一下子崩塌,自暴自弃似的,“是,你说的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孟婵憋在心里十几年了,她以为能带入棺材里的秘密,被深挖出来,摊开在阳光下。
这回真的变成了孟婵找她说话,唐小棠手摸在茶杯壁上,掌心暖融融的。
其实一点儿都不有趣,甚至有些无聊,但她很有礼貌地没有打断。
孟婵与唐文远青梅竹马,嫁给他之后她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女子,多少人羡慕她,能够与夫君情投意合,她隐隐自得,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渐渐的,这份令她引以为傲的感情不知道为何就变了,答应过她要一心待她的唐文远时常会提起旁人家妻妾和美的乐事,家里也终于出现了第一个姨娘。
孟婵闹过,闹得很凶,唐文远却以推脱不得来安抚她,只说就算家里多了人,他也是不碰的,也依然是专情于她的夫君。
但唐文远只是哄她,他还是去了姨娘的院子。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后来孟婵再闹,唐文远也不耐烦起来,说她善妒,说她不容人,说她没有唐家大夫人的风范。
孟婵心底绝望,她给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不过求一个真心相待,却得了这样的下场。
她心底生出报复来,既如此,为何他能三心二意自己就不能?
唐小棠浅浅地打了个呵欠,后面的事大概就是画里的那样,“你不是要报复吗,那怎么又回去唐家了呢?”
孟婵疯狂之后冷静下来,想起她还有两个儿子,他们需要在唐家长大,需要嫡子的身份,她不仅为人妻还为人母。
唐小棠呱唧呱唧配合地拍拍手,“真棒,事后倒想起来了,不过你也没想到,你有了身孕吧,你可以不生啊,不是什么事都没了吗。”
“你以为我不想吗?!”
孟婵知道自己有孕都要吓疯了,偏偏孟家知道她和唐文远的事派了人来,日日守着她开解她,孟婵不敢让人发现,当机立断回去唐家,装作想明白了与唐文远和好,把这孩子算在了他头上。
唐文远知道她有孕也十分高兴,又想着要表现给孟家看,特意从宫里请了嬷嬷来照料孟婵,以示对她的重视。
宫里的嬷嬷眼睛多尖,孟婵不敢冒险,一犹豫便错过了合适的时间,若再执意落胎怕是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唐小棠明面儿上是不足月出生,孟婵一直以她身子弱养在屋子里,家里人也都以为她吹不得风见不得日光,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迟早会长大,到时若唐文远起疑……
孟婵声音哀婉,“我也是逼不得已,我也有我的苦衷,棠棠,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好不好?”
唐小棠思索了一下,“我不太习惯不熟的人喊我‘棠棠’,会觉得难受。”
孟婵:“……”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孟婵仿佛看到了希望,急切道,“那画,那画若不是你,定是那个人,我以为他不会注意到我,还有那个画师,一定是他!”
唐小棠脑子里自然地浮现出“余乔”的名字,他看到自己时的失态,莫名其妙伤了的手。
但唐小棠没想到,她会从孟婵口中听到另一个匪夷所思的名字。
“镇北侯?”
唐小棠脸都褶了,“你确定?”
“那日后我让人悄悄将香客入住登记的名录偷了过来,一一排查,应当不会错,我那时并不知道,也没人知晓镇北侯居然在都郡,他是化名入城的,但我从前、从前见过他的模样,我也是之后才知道……”
“那个画师呢?”
孟婵只想着让唐小棠帮她,因此有问必答,“那个画师我瞧着他不对劲,旁敲侧击之下才发现他居然看到了,我担心他说出去,便假借镇北侯的名义吓唬他,他胆子小,自己伤了手发誓不会泄露出去。”
唐小棠听得叹为观止,两辈子孟婵给她的印象都是个温吞纠结的女子,看起来脑子有些糊涂,却是个典型的循规蹈矩的性子。
却没想到看走了眼。
“棠……唐小棠,我也走投无路,镇北侯定是知晓了你的存在,那幅画就是他对我的警告,你帮我去求求他,让他放过我好不好。”
孟婵眼中含泪,神色凄然,看着特别的令人同情。
但唐小棠同情不起来。
“整个故事你顾虑到你两个儿子,顾虑到你自己,顾虑到孟家,独独没顾虑到我,这会儿你怎么好意思让我来帮你?不会吧不会吧,我不会在你眼里是个傻子吧?”
唐小棠只觉得好笑,“但我还是心善的,还肯听你在这儿说话,没办法,谁让我是个心软的呢。”
孟婵抓紧桌子边,“可是我生了你!”
“是你主动要生的吗?你若对我有半点怜悯,怎会将才两三岁的孩子抛弃掉,全然不顾她能不能活下去,我不是应该有学有样才算公平?”
唐小棠跟她墨迹这么久,只是为了弄清事情,虽然她也只是当做故事来听。
千金不如画画 第90节
“你不能这样!我是你的母亲!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身败名裂,你帮我也是在帮你自己,你以为你身世光彩?若被揭穿,你也会被世人厌恶唾弃,你会跟我一样陷入绝境之中!”
“那就不必你来担心,我是我爹娘细心养育的女儿,拥有书画天赋,小有名气,如今是书画院的画师,你的事情,与我何干?”
她从一开始就从没承认过跟孟婵的关系,没想过沾唐家的光,自然水也泼不到她头上。
孟婵不甘心,“为什么你肯帮许家那丫头却不肯帮我?你也是女子,应当知晓身为女子的难处,只要你求他,他一定会答应放过我,也不需要你付出代价,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你不肯!”
唐小棠一双清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因为我不愿意,我没那么滥好心,哪怕真的只是举手之劳,我也不想做,唐大夫人,你的女儿在你松开她的手那一刻就已经死了,或者是被冻死,或者是饿死,或者被歹人掳了去为非作歹,小小的一团尸骨堆在路边早已化为烂泥,相比较而言,我更同情她。”
孟婵让她觉得可怕,诚然她怨恨夫君对她不忠没有错,选择报复也是她个人的事,唐小棠无从评判,可她的女儿也是一条命,虎毒还不食子呢,在她眼里可能那个孩子只是她错误的一个见证,没了才更干净。
孟婵被唐小棠请离家里,镇北侯疑似是她生父这件事她惊讶过也就算了,不重要。
不过那幅画不会凭空出现,镇北侯那时候都没有对孟婵做什么,现在又是怎么说的?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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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
【
【手动星星眼。多给你浇浇水,还请茁壮成长啊,小树苗。自从喝了营养液,除了更新,不想干别的。】
【草!真尼玛恶心!还好意思活着吗?让她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自私,狠毒的女人!下半生不配有安生的日子,要有报应才行。话说当年她怎么得手镇北侯的?】
【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啧啧】
【营养液在手,加更有木有?!】
【加油】
【加油,原来的唐小棠才可怜啊,完全不能选择】
完
第九十九章
◎不缺这个◎
刑牧君的书房内,森澜心虚地摸摸鼻子,却仍然坚持为自己辩解,“这卦象又变了,我也……无话可说,可是当年侯爷命中当真没有子嗣,那女人生产之后我也起过卦,您的孩子并不在人世,可现在这……”
“你的意思,她又突然出现在人世了?那之前她在哪儿?地府吗!”
森澜闭上了嘴,卦象摆在眼前,他认罚。
刑牧君手指一下下地敲着桌面,“虽然你说卦象变了,以防万一,你随我见她一面。”
森澜好奇地问:“侯爷,若她真的是您女儿,你可打算认回来?”
刑牧君目光扫过去,森澜赶忙敛下八卦的神情,“侯爷放心,我这回必定不会再弄错。”
……
唐启召跟着刑牧君越走越眼熟,越走越心惊,直到他们停在自己家门口,他心都快停了,“侯爷,您这是……”
长川揽住他的肩,“你刚到侯爷身边不清楚,侯爷特别礼贤下士,这是想见一见你家里人,表示特别重用你的意思。”
唐启召信他个鬼,侯爷什么脾性他没眼睛吗?但刑牧君身边的人已经去敲门了,门里很快有了动静,那轻快的脚步声一听就是棠棠的!
门拉开,唐小棠的身形露出,看到镇北侯怔了一下,却好像也不是很惊讶,倒是歪了歪身子去看唐启召,“二哥,你晚上能回来吃饭吗?今天的鱼特别新鲜,你还没尝过我做的水煮鱼呢。”
唐启召张了张嘴,刑牧君帮他答话,“他可以。”
唐小棠立刻弯起眼睛,“那太好了,多谢镇北侯。”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我会来?”
那确实不意外,过场总得走一个的,然而森澜忽然从旁边走出来,瞪着眼睛围着唐小棠转了两圈,猛地抬头看向刑牧君,“侯爷,她被人换过命!”
唐小棠的瞳孔骤然收缩,森澜一脸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我就说,我的卦象怎么会有错!这也太稀奇了……”
唐小棠脸上轻快的表情已经消失,将门开大了一些,嘴角微微翘着,却没什么笑意,“站在门口不合适,不如进来细说?”
徐英在家中,见唐小棠领进来一群人有些愕然,再看到其中还有自己的二儿子,就更愕然了,“棠棠,这是……?”
“这位是镇北侯,许是来与你们打个招呼,二哥在他身边做事,见一见你们也好让你们放心。”
唐小棠面不改色地给她介绍,唐启召的表情又变了变,咦?真的吗?怎么从棠棠口中说出来就莫名地令人信服呢。
徐英赶紧上前招呼,镇北侯的名字是连她这个妇人都知晓的程度。
刑牧君这会儿看着也没有令人生畏的架子,与她不痛不痒地寒暄两句,长川立刻揽着唐启召上前,“夫人可想知道启召的事?我们进屋说。”
几人进屋之后,唐小棠带着刑牧君和森澜去了偏厅。
门关上,森澜离开开门见山,“我不会弄错的,她的命数确实被改了,……虽然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做到的,但此举有违天道毋庸置疑!”
唐小棠小脸平静地看他,“你说的换命,是怎么一回事?”
“你何时从你的身体里醒来?”
森澜的问话没头没脑,却让唐小棠足底生寒!
换命!难道她自以为的穿越,并不是她认为的那样?她会成为唐小棠,也并非是个偶然?!
唐小棠浑身的汗毛都战栗起来,森澜一眼就看明白了,激动地瞪大了眼睛,“我说中了是不是!你是何时醒的?在此之前你又在何处?”
“闭嘴。”
刑牧君的声音一出,森澜的兴奋好似被戳破的气球,软塌塌地坐回到椅子上,不甘心地嘟囔,“我就是想证明,我没算错……”
唐小棠沉思了一会儿抬头,“若真如你说的,那我没醒之前,又是谁?”
“也不是我做的,我哪儿说的清楚,怕不是什么孤魂野鬼也未可知。”
唐小棠:“……”
刑牧君脸色已经沉了,“去查,是谁做的。”
“侯爷,时间太久,未必能查得到,且这法子一看就是逆天之道,那人在不在世都不一定。”
此时房门被敲响,森澜过去开门,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封信,信封上一片空白。
森澜的脸色不大好看,“说是给唐姑娘的,但……,我感觉得出来,写这封信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刑牧君顺手接过来,将信从里面抽出,正反检查过无异,才转手递给唐小棠。
这封信唐小棠看了两遍,一个字一个字认认真真地看完,双眼放空。
“我能看吗?”
她朝刑牧君抬了抬下巴,继续发呆,刑牧君拿过去,越看眉头锁得越紧,半晌,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便宜他了。”
信里是有落款的,是一个叫天明的人。
他是个道士,十数年前机缘巧合偶尔见到世上罕有的相生相克的命数,那会儿年少轻狂,又架不住将死之人苦苦哀求,给一个天生没有亲情缘分的稚子行了换命之术,让求他之人的女儿可命数顺遂。
他虽也替那个稚子寻了一户好人家,却从那日起,便日日遭到良心的谴责和煎熬,于是踏上寻求弥补之道,终于以散尽修为和寿元为代价,得以拨乱反正,他不求谅解,只将此事如实告知,一切皆由他一念之差起,魂飞魄散亦是他咎由自取,为唐小棠续上一丝亲缘,作为补偿。
唐小棠有些无精打采,这封信给她的冲击有些大,天生没有亲情缘分,怪不得自己上辈子也是一个人。
所以她其实就是唐小棠,只是回来了,另一个幼童应该就是唐倩,她与唐倩的命数此消彼长,所以上一世唐倩顺风顺水。
唐小棠好像也怒不起来,只觉得绵软得不得劲,人也已经不在了,她这辈子爹娘宠着,兄长惯着,亲情缘了得,她其实挺满足,能填补两辈子的满足。
唐小棠将那封信烧了,就当它没出现过。
“镇北侯今日光临寒舍,应当不是为了此事吧?”
唐小棠绕回正题,有点怕他张口就让自己喊爸爸。
“我应当是你的生父,你大概都知道了吧。”
唐小棠不意外他的直接,官方地笑了笑,“知道得不多,您要不介意再说一遍,我也好理一理。”
故事还是那个故事,镇北侯说得远比孟婵的要言简意赅。
“当时未追究,因为不想泄露行踪,无召入都郡,被发现了麻烦。”
唐小棠轻笑一声,“难道不是因为你也没损失什么,平白一场艳遇你有什么可追究的。”
哦豁,森澜在旁边悄咪咪地捂住嘴,耳朵竖都极高,生怕漏听半个字,这姑娘果然是侯爷的女儿!
刑牧君也不恼,“我不缺这些,朝廷巴不得有绑住我的筹码,我又怎会那样不挑剔?那日让她得手确实事出有因。”
“之后让人去查了底细,确认并非蓄意为之,也就没继续追究,偶尔得知她有孕产子,便让森澜起卦卜算,说那并非我的孩子。”
这森澜就不得不再次辩解,“那是天明道长所为,不是我无能。”
刑牧君没搭理他,“此前他便算出我此生没有子女缘分,故而也未多想。”
“那是天明道长……”
刑牧君看了他一眼,森澜老实了,乖乖地缩回角落里闭上嘴。
“不过按他所说卦象有变,你确实是我女儿。”
唐小棠没接话,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慢吞吞地喝完才开口,“但我不打算认你。”
“原因?”
“唔……,因为我也不缺这个?”
刑牧君没有以权势凌驾她之上,唐小棠对他的印象还算好,“我有爹爹,虽然远不及侯爷有权有势,但就是我心目中的父亲。”
“我知道了。”
唐小棠对他印象更好了,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不少,不像之前好似扣在脸上的面具一样。
“不过那个女人的所为,让我不痛快,你可要替她说情?”
千金不如画画 第91节
唐小棠眼里弯起来,“这么说,我与侯爷还是有些相像的,我这人心胸狭窄得很,最不会以德报怨了。”
……
出了唐家的门,刑牧君还想着唐小棠后来那个笑容,真不错,果然是自己的崽。
“侯爷,您真的不将她认回来?”
森澜有些为他可惜,难得出现一个与侯爷血脉相连的人。
“她无意,我何必强求,我对子嗣从无执念。”
森澜只得作罢,侯爷的决定也不是他能劝得了的。
等回去之后,长川来问侯爷可有赴宴的意思,都郡的人投其所好,知道刑牧君喜欢书画,绞尽脑汁搜刮名作宴请,刑牧君还真出现了一两次,导致书画宴风靡。
刑牧君懒懒地选了一张帖子,长川离开前,他忽而道,“既是赏画宴,自是要多多益善,把我收藏的那些画作拿去,借他们品鉴。”
森澜脸颊颤了颤,侯爷收藏的许多糖大师的画作,不是说都是唐小棠画的吗?他送去的画,谁敢不重视?
说好了从无执念呢?
“对了,我总是要多少知道一些,唐小棠的生平去查清楚,我就看一看。”
长川领命,恍惚地出门,侯爷何时吩咐他做事还要告知缘由?
屋内,刑牧君抬眼,森澜立刻摇头,“我什么都不想问,侯爷明鉴!”
“滚。”
“好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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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遍甚至有点没看懂,这个人也是道士吗会算命
突然出门取信是啥意思呢?门口突然有人来送信还是侯爷的属下正好查到的消息呀
视角转换有点快】
【给大大浇灌营养液,会长出万字大肥更咩?!】
【芜湖】
【哈哈哈侯爺棒棒】
【所以事情的起因是上辈子唐倩的生母求的道士,改了两个人的命数】
【作者大大的脑洞棒,快来一瓶营养液继续头脑风暴吧~】
【加油】
【?(●??`●)?】
【父女天性。】
【加油】
完
第一百章
◎没有,不会◎
孟婵在自己的屋子里坐着,唐倩坐在她跟前儿读书给她听,外面日头正好,屋子里暖融融的,孟婵连日的头疼在唐倩的声音里稍稍缓解了些许。
她一手支着头,眼睛半合着,享受着来之不易的片刻安宁。
可是这安宁消散得太过容易,巨大的踹门声吓得唐倩声音一顿,惊恐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孟婵也睁开眼睛,唐文远风一样地冲过来,脸上冰寒狰狞得可怕,不顾屋里还有旁人在,照着孟婵的脸一巴掌甩了过去,“贱妇!”
那声音大得吓人,孟婵整个人被打得趴在软榻上,唐倩控制不住地惊叫起来,苏嬷嬷立刻扑过去,“老爷!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怎么能对夫人动手?!”
唐文远一脚将她踢开,拽着孟婵衣领将她提起来,孟婵脸颊满是血丝,嘴角也破了,精致的发髻散开,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是不是你?!那画上的贱妇,是不是你!”
孟婵耳朵里嗡嗡的耳鸣,听不清晰唐文远说的话,但她很清楚他在问什么。
但是轮不到唐文远来打她!
孟婵猛地推开他,自己受力又跌回软塌上,她伸手将凌乱的头发拨到耳后,又擦干净嘴角的血沫,渗人地笑起来。
“唐文远,你敢打我?当我孟家人都死了吗?”
“我就是打死你,孟家都不会帮你收尸!寡廉鲜耻的娼妇,你竟然敢这么对我?你让我丢了多大的脸,往后还怎么见人!”
“我做了什么?”
孟婵站起来,推开过来拦的苏嬷嬷,双眼喷火似的盯着唐文远,“你说啊,我做了什么?”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那布料宫外只有你有,说出来我都嫌脏了我的嘴!”
孟婵大笑了几声,“要嫌脏,也该是我嫌才是!我不仅嫌你嘴脏,还嫌你人脏!嫌你恶心!”
“啪!”,孟婵脸上又挨了一下,可她好似完全感受不到疼一样,脸上的笑意竟然还在,发了狠地拿起手边茶几上滚烫的热茶就往唐文远脸上砸。
唐文远躲开了茶壶,却没能躲开热水,被烫得捂着脸尖叫出声。
“我要休了你这个毒妇!”
孟婵目光阴狠,“我是不怕你的,唐家大夫人我也做乏了,但你休想得逞,是你害了我,你害得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若敢休我,我就能让你在都郡永远抬不起头!”
唐文远暗自心惊,他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孟婵,甚至心里生出“她是谁”的念头来,莫不是让恶鬼给夺舍了?
他认识的孟婵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会以他为重才对,她怎么变成了这么个泼妇!
唐文远本是来兴师问罪,这会儿脸上火辣辣的疼,也顾不得别的,撂下狠话匆匆离开让人赶紧去请大夫。
苏嬷嬷在他离开后老泪纵横地扑过来,抖着手不敢碰孟婵的脸,哆嗦着去拿了药膏来,一边给她擦一边无声地流泪。
一旁唐倩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两辈子!她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离谱的场面!
她敬畏的父亲和温柔的母亲,都好似变了个人一样,与她印象里大相径庭,她都怀疑自己上辈子的记忆是不是只是个梦,其实她并没有风光过,并没有受到过重视,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母亲……”
唐倩心惊胆战地走过去,想了想,去拿了梳子过来,小心地给孟婵整理头发。
“吓到了?”
孟婵脸肿着,声音没有平日里清晰,“这样也好,我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一直默默流泪的苏嬷嬷忽然出声,“夫人,您后悔吗?”
孟婵倏地紧紧攥住衣衫,力气大得浑身都发起抖来,“我不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是他先对不起我,是他,先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苏嬷嬷又垂下头,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
都郡的风言风语悄无声息地蔓延,这种有关风流韵事的传闻,是一些无所事事的人最为津津乐道的。
顺藤摸瓜,吃瓜的人很容易就会往唐小棠身上歪,毕竟她的容貌与孟婵相像,却从没承认过是她的女儿,这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只不过还没怎么开始思,就有人发现但凡跟唐小棠沾点边儿,下场都很不好。
在都郡以口无遮拦著称的海家小少爷,和他那一群狐朋狗友,成日里游手好闲,找着名目攒局,荤素不忌什么话题有争议聊什么,将唐小棠拿出来大说特说,说怪道唐家要将她给丢了,那可是活生生的证据,又说有其母必有其女,或许他们也可以去撩拨撩拨,兴许就能得到投怀送抱也不一定。
几人聊得是热火朝天,淫词艳语不绝于耳,意味深长的笑声让那日的饭局显得格外暧昧畅快。
几日后,海家被好几人联手弹劾,罗列出种种罪状,将海家钉得死死的,绝无翻盘的可能。
借着这股风潮,又拔出萝卜带出泥,牵出一串相关人员,一时间朝堂上气氛紧张,人人自危,有细心的人一琢磨,与海家小公子一块儿编排唐小棠的人一个都不少。
若这是巧合,之后杜家姑娘在宴请上大放厥词,指责唐小棠身份上不得台面,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怪不得与许娇臭味相投云云。
第二日杜家老爷就亲自压着杜姑娘登门,大张旗鼓地给唐小棠道歉,当着唐小棠面亲自打了女儿二十手板,两只手打得肿如馒头,杜姑娘生生疼得哭昏了过去。
杜家倒是没有同海家一样,却也遭受到了肉眼可见可以规避掉的波折,那杜姑娘从此不敢再出现在唐小棠面前。
唐小棠自己倒还好,嘴长在别人身上,也不是当着她面说的,她悄咪咪地摸去了唐启熙的书房,将新捣鼓出来的流心茉莉茶酥摆在桌上,眨了眨眼睛,“哥,是不是你帮我教训那些说我坏话的人?”
唐启熙手里的笔放下,轻轻叹了口气,“不全是。”,真可惜。
唐小棠放心了,趴在桌子对面,“那就好,你可千万别冲动,反正我跟那个唐家没关系,谁到我面前说三道四我也不会客气。”
她推了推点心盘子,“你尝尝,我新做的,不甜。”
唐启熙轻笑起来,拈了一块儿放入口中,外面酥松内里湿润,只有淡淡的茉莉茶香,确实不甜。
“哥,我的事情会不会影响到你?你才入朝堂,肯定艰难得很,我就想着不然我……”
“没有,不会。”
唐启熙鲜少打断唐小棠的话,喝了口茶清了清口,才正色道,“不许乱想,本就与你无关,又何来影响?”
“话是这么说……”
唐小棠就怕唐启熙因为自己的缘故被人欺负,受到偏见,大哥寒窗苦读这么多年,有多辛苦她最知道,自己还能跟三哥他们放松游玩,却都没怎么见大哥玩过。
见唐小棠担忧苦恼的模样,唐启熙伸出一根手指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将她脑袋戳得不得不抬起来。
“我若这点风波都经不住,从前的努力也就算不上什么,你只管该做什么做什么,在外面受了委屈记得回来找我告状。”
唐小棠摸了摸脑袋,摸到一缕淡淡的墨香,傻兮兮地笑起来,又把点心盘子推了推,“哥,吃,多吃点。”
另一边也出了力的镇北侯就没有这样的福利了,他很有些不痛快。
“唐家那个小子动作倒是快,我还以为文人的性子都是磨磨唧唧,他倒是雷厉风行。”
刑牧君还没动手,唐启熙已经料理得七七八八,让他有点不得劲。
“侯爷,唐家兄妹感情一向极好,唐启召听到有人提了他妹妹一句,把人揍个半死,这会儿来外面请罪了。”
千金不如画画 第92节
“他差事都办妥了?还有时间请罪?……上回见他软甲破了,我身边的人怎能如此不体面?”
长川立刻出去,让唐启召该干嘛干嘛去,顺便去领个赏。
“侯爷,宫里来人传话,让您入宫一趟。”
刑牧君皱眉,“这是第几回了?”
幕僚轻声道,“朝堂动荡得厉害,不少人被牵连,皇帝有些焦头烂额,想借着侯爷帮着稳住局面,以卑职所见,此番风云涌动,隐隐有混乱的前兆。”
“就是上回你说的永宁王?”
“正是,永宁王此前安分守己,被禁锢在都郡也无异议,深入简出,似是已然认命,然而也不知他如何做到的,对朝中乃至暗处的消息了若指掌,如今已初露锋芒,每每直击皇帝痛处,因而侯爷此次回来,皇帝都抽不出空跟您周旋。”
这倒是有点意思,原以为是个废皇子,却是隐忍蛰伏,刑牧君似乎记得自己从前见过永宁王,并不觉得他有这般能力。
“卑职以为,永宁王身后定有人助力,您让人注意的奇巧阁兴许就与他有关联,只奇巧阁背后是谁,暂时无从得知。”
刑牧君垂下眼睛,“若奇巧阁里有他的人,那这位永宁王会掀起的风浪远不止如此,去回话,明日我会入宫一趟,我要见一见这位永宁王。”
小皇帝心浮气躁,刑牧君虽懒得应付,但好在他蠢,无需花什么心力,这个永宁王听着似是城府极深,若是让他成事,兴许会更麻烦,不如早些铲除?
……
镇北侯入宫,礼遇的规格自是不同,皇帝亲设宫宴,言语间与他亲密无间,活像是江山都要分他一半似的。
刑牧君一如既往没什么反应,宫宴行进到一半,才有人进来报永宁王来了。
皇帝十分不满,“这时候才到,我这皇兄的架子可真大,莫不是连镇北侯都不放在眼里?”
宋常念缓步入内,只说传话的宫人弄错了时间自己才来迟。
“永宁王也不必将责任推给下人,罢了,赶紧坐吧,今日宫宴,朕也不想扫了兴。”
宋常念神色坦然地入座,坐在最末的位置上,面前的桌上菜都是凉的,他也全然不介意的模样。
刑牧君不动声色地收回余光,确实是个能忍的,这种人若成了对手,远比高座上那个麻烦。
他只一个眼神,便有人提议,“听闻永宁王又被百姓成为逍遥王,平日只需想着如何消遣即可,故而舞的一手好剑,不知今日可能舞一曲助兴?”
皇帝喜出望外,立刻让宋常念别让人失望。
宋常念无语,他会舞个屁的剑。
但很明显他不舞是不行的,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走出来,宫人奉上一把利剑,宋常念握在手中。
乐曲响起,宋常念表情淡定地瞎挥挥起来,左右也就是想看他出丑的样子,看就是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舞的是什么,居然渐渐地还挺沉醉,觉得兴许自己真的有这方面的天赋,只忽然手腕一疼,整只手仿佛不是他的了一样,控制不住地往一个方向栽过去。
“当啷”一声,宋常念手里的剑被人拦下,他缓过来定睛一看,自己的剑尖竟是准准地朝着镇北侯!
“大胆!”
皇帝一招手,立刻有人将宋常念钳制住压在地上,“永宁王图谋不轨,竟对护国有功的镇北侯起了杀心,其心可诛!”
可算让他等到了!旁的说不定还能让他逃过去,但他居然蠢到想对镇北侯动手,简直自寻死路。
宫宴上有人蠢蠢欲动想为宋常念辩解,却又忌惮着镇北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才好。
忽然,从宋常念袖子里掉落出一枚饰品,一旁的宫人正打算上前,却见镇北侯站了起来,慢慢走过来,俯身将地上的小玩意捡起,似乎看了看,挥手让人松开宋常念。
“皇上也不必大题小做,刀剑无眼,永宁王想来也是无心。”
皇帝愣了愣,脸色有些僵,弄不清镇北侯是什么意思。
刑牧君将那枚饰物还给宋常念,又坐回去,表情懒散地托着脑袋,“曲子挺好,别停。”
殿内又响起悠扬的乐曲声,宋常念安然落座,垂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捏着。
刑牧君似乎沉醉于动人的曲子里,半眯着眼睛,神游四海的模样。
他记得唐启召说那只小蝴蝶是唐小棠自己画了让人做的,只有她亲近的人才会有,永宁王也有,则表示他也是她亲近熟悉的人之一?
这就说得通了,永宁王似乎回都郡不久,却能对朝堂局面甚是了解,想来在朝中定是有自己的人脉,朝中老臣早已浸淫多年,未必会看好他,可若是刚入仕不久的唐家小状元呢?
唐家小子为唐小棠撑腰的同时,又不动声色地将水搅浑,暗暗相助永宁王,做得确实隐蔽。
刑牧君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扬,唐小棠的这个兄长野心还真是不小呢。
作者有话说:
悄咪咪一百章撒个花~
挨个儿亲一下一路陪我走来的小天使,你们都是宝贝!
每一个夸夸的评论我都忍不住要看好几遍,然后能开心一整天!!
我会加油哒,爱你们,啵叽!!!!感谢在20220301 13:37:52~20220302 13:2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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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章撒花
太太加油大哥终于出场了
床前明月光,更文上晋江,营养液浇灌,码字翻一番~】
【打卡打卡】
【夸你!棒棒的!】
【我真怕这个宋长念真得到皇位把镇远侯,还有女主一家子收拾了!看他真像这样人,还不如目前这个皇帝,有野心没能力的安全呢!】
【夸夸你如果每天多更几章夸爆你!】
【唐文轩这个哑巴亏就吃了?还有这个唐倩?她欠女主两世的福禄呐!就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那一家父母的报应还不够。】
【嘿嘿嘿,既然大大这么说,就不得不冒个泡了】
【君问更新未有期,巴山营养液涨秋池~哼!!看,看在你更新的这么辛苦的份上,多给你浇些营养液!要,要加油哦!!!】
完
第一百零一章
◎不讨喜◎
宫宴后,刑牧君借口去看丽妃,不耐烦敷衍小皇帝。
丽妃为了之前送来的几幅名画跟他道了谢,亲自给他端茶的时候,眼睛瞄到刑牧君腰上,那茶水险些泼出来。
刑牧君察觉到她的异样,挥手让人都出去,将从唐启召那儿抢来的蝶飞飞解下来,“你见过这个?”
丽妃眼神有些飘忽,“见……是见过,只是……”
这玩意为什么会出现在舅舅身上???难不成舅舅心里也已经有了抉择?
“你来说说。”
丽妃神情恍惚,说什么?她揣度着刑牧君的意思,把唐小棠那番蝴蝶振翅的说辞重复了一遍,刑牧君就好像听到了个有趣的笑话一样,乐得直颤。
“她真这么说?”
丽妃也不知道那句话戳中了舅舅的笑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刑牧君撑着脑袋,“小家伙还挺有自己的想法,她说这叫什么?‘吉祥物’?”
丽妃拿出那枚唐小棠留给她的压襟,“她给我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刑牧君不笑了,怎么连她都有,只有自己手里的是抢来的,不开心!
“舅舅,您的这个坠子……”
刑牧君抿了抿嘴,丽妃便熄了打听的心思,只是过了一会儿听见他说,“既然她有心拉拢你,你帮上一帮也无妨,毕竟你们俩也算是表姐妹。”
丽妃眼睛骤然睁大,她隐约猜测过唐小棠的身世离奇,但没想到能离奇到这般境地?
表姐妹,她莫非是舅舅的女儿???
丽妃的世界被颠覆了,倒不是觉得唐小棠有问题,只是惊讶舅舅还能有那么正常的女儿?
世界真奇妙。
……
唐文远最近的日子特别难过。
那日的热茶虽然没在他脸上烫出燎泡,却也留了些痕迹,抹了药膏也得有几日才能好。
为了不让人瞧出来,他甚至在脸上盖了层粉试图隐藏,只是反而有些弄巧成拙,有人问起,他只能含糊地说是他喝茶的时候不小心烫到的。
但人又不是傻子,谁喝茶能喝成这样?
唐文远从前不说特别风光吧,也算个体面人,儿子争气,妻妾和睦,没少受人吹捧。
如今却见到人就心慌,哪怕对方没提半个他不想听的字,他也觉得人家心里一定在笑话自己!
唐文远干脆告了假,在家中琢磨着这事儿该如何解决,他受不了被人茶余饭后地议论,受不了那些微妙的目光。
休妻,他一定要休妻!天下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得了这样的耻辱!
唐文远一纸休书扔在孟婵面前,“我已经算是给你留脸面了,你要还有点廉耻,就拿着休书赶紧滚出唐家。”
孟婵脸上的肿胀已经消了不少,只与从前还是有些区别,她看都不看地上的休书,嘴角勾起冷笑,“我说了,你休想休了我,你以什么名头休妻?可要我替你坐实了?”
千金不如画画 第93节
“你这个贱妇!你怎能说出这等不知羞耻的话!”
“这事儿你做得可不少,还怕人说吗?”
“你……!”
唐文远又想动手,只余光瞥见孟婵手边冒着热气的茶盏,脸颊隐隐的疼痛让他按捺下来。
“此事,我不会告诉孟家,但我唐家也是容不下你的!你若不肯,就别怪我不客气。”
孟婵半点不怕他,“好啊,那就让我看看,你要如何不客气。你不告诉孟家但我可以说,我不仅要让孟家知道,我还要让整个都郡的人都知道,你唐文远休妻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你敢!”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看你的笑话,你会永远抬不起头,连自己的夫人都管不住,那是你不行,多的是人会耻笑你,你在朝中还呆得下去?”
唐文远目眦欲裂,眼里的怒意恨不得掐死孟婵。
孟婵镇定得很,“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我有不测,我安排好的人就会去报官,到时你绝对逃不了。”
唐文远心里的杀意凝滞住,他不知道孟婵是不是在骗他,但他不敢冒险,他不能让唐家毁在他手里!
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唐文远咬牙切齿地问,“你究竟想如何?!”
孟婵心里居然十分痛快,眼里闪烁着扭曲的光亮,“束手无策的滋味是不是很好受?唐文远,你这才到哪儿?你得好好尝尝我当年的绝望,你加在我身上的一切,我都会一点一点地全部还给你!”
她笑起来,开心得仿佛当年没有任何忧愁的青葱岁月,却看得唐文远心寒。
“你放心,不管外面人如何说你,如何看不起你,我都会陪着你,你答应过我的,要与我长相厮守,永不分离,我怎么能让你失言呢。”
孟婵“咯咯咯”的笑声让唐文远脸色惨白,逃也似的离开了孟婵的院子。
地上的休书被孟婵的鞋子踩烂,苏嬷嬷忧心地过来收拾掉,“夫人,您真打算,听……她的?”
“嬷嬷不是瞧见被她说中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唐文远那样的表情,真是令人愉悦。”
“可是,可是那样一来,夫人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她是要让您拖死唐文远,她也是在报复夫人你啊!”
孟婵如何不知道,唐小棠根本不会管她的死活,外面言之凿凿的猜测她若想阻止不是不可能,可她宁愿眼睁睁看着自己名誉扫地,被人唾弃。
但她却教了自己如何拽着唐文远一块儿死,她说这一切的症结都是唐文远的错,而自己是蠢。
多可笑,所有人都会指责唾骂自己不守妇道,寡廉鲜耻,唯一能理解当初那个绝望的孟婵的人,竟是她从未曾想要过的孩子……
“只要能拉着唐文远一块儿下地狱,我什么都不在乎!”
……
那之后,唐文远觉得自己好像一只供人观赏的猴。
他每日都徘徊在崩溃的边缘,手里的差事很快出了问题,革职查办。
日子一日日过着,他不敢显露于人前,沉迷醉酒消愁,唐显和唐展也因为家里的事不得不选择外放,孟婵竟还记得将唐倩送回老家,在那儿怕是她还能寻个好人家。
孟婵日日对唐文远刻薄冷眼,针锋相对,偶尔心平气和竟能让唐文远有种受宠若惊之感,家中的妾室一个个放掉,宅子也卖了换成寻常的小院子。
唐文远越发堕落,猛然发现,这种时候陪在他身边的,真的就剩下孟婵一个,他那么恨她,却不知怎的心底又隐隐恐惧孟婵也会离开。
他开始在酒后痛彻肺腑地忏悔,“是我辜负了你,我当初、当初是鬼迷心窍,才会觉得那些女人比你新鲜,是我不好,婵儿,我现在才知道,还是对我最好。”
孟婵静静地看着唐文远眼泪鼻涕齐飞,心里生出荒唐感,当初自己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人,不惜用自损的方式想要报复?
她都做了什么?唐小棠说的没错,她是真的蠢,蠢还不自知。
唐文远的忏悔只让孟婵觉得恶心,她抬头环顾四周,逼仄的小院子,老旧的陈设,无人关注的角落,多适合埋葬自己不知所谓的一生?
她做了大半辈子的唐大夫人,竭尽所能地维持着端庄矜持的模样,到如今,名字被提起便会伴随着暧昧微秒的语气,她可真是失败。
“唐文远,唐家败在你手里了,你高不高兴呀?”
唐文远已经彻底醉了,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看着孟婵的名字,孟婵想起自己刚嫁给他的时候,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憧憬,想着许多年之后,他们也会如此刻一般恩爱甜蜜,白首到老,他们的孩子各个出息,膝下环绕……
但她再没有想到,却是这样的结局。
孟婵的声音甜得入蜜,“成亲那日你发了誓,若你往后负了我,甘愿死在我手里,你早忘了,可我没有……”
千万次想要掐死这个给她一生带来不幸的人,如今总算是能如愿了。
那个小姑娘该满意了吧?自己还得多谢她,教的法子确实管用,轻易摧毁了唐文远自傲的脊梁,若是她想,要报复起他们来怕也是易如反掌,但她半点都不愿跟他们沾上关系。
孟婵闭上眼睛,她也累了,没还完的债,下辈子再说吧……
……
樊香楼,顾少华和叶裴两人搓着手,“哎呀呀,这多不好意思,还要唐兄给咱们接风洗尘,……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唐启熙要的是个雅间,樊香楼的招牌菜点了一桌子,顾少华和叶裴在他面前也从来不必顾惜形象,吃得毫无优雅可言。
“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惦记樊香楼的菜,这几年在外面,都有了相思病,你看我瘦的!”
顾少华往嘴里塞了一口肉,幸福得眯起了眼睛,“还是都郡好,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留下。”
“能。”
唐启熙淡淡地吐出一个字,顾少华和叶裴的动作皆停住,眼睛里浮出不可思议来,“真的?”
别人要这么说,他俩绝迹是不会往心里去,但这是唐启熙说的!唐启熙从来不会说没把握的话。
“给你们留好了差事,不过接不接受,在你们。”
“当然接啊!”
唐启熙扬了扬嘴角,“不必那么着急下定论,先吃饭,吃完再慢慢说。”
机遇往往与风险并存,不管他们如何选择都没有错。
因着唐启熙的话,两人吃东西都心不在焉起来,抓心挠肺地转着眼睛猜测。
忽然,雅间的门被人推开,这在樊香楼是几乎不会发生的事,不过唐启熙在看到外面的人后,也就不觉得惊讶。
长川上前,“小唐大人,我家侯爷请你移步一叙。”
唐启熙镇定地起身,离开前还不忘让他们俩慢慢吃,不着急。
门重新关上,顾少华嘴里的骨头当啷一声掉入碟子里,鼓着脸颊扭头,“他说的侯爷,是我想的那个侯爷不?”
叶裴眼里亦是震惊沸腾,“……我想不出第二个。”
他这会儿才想起来似的倒吸一口气,“我有一种要见证大世面的预感,棠棠妹妹以前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感谢启熙兄带我飞!人不轻狂枉少年,我这会儿感觉自己能轻狂上天!”
另一间雅室,唐启熙进去便感受到了来自镇北侯的威压。
但他镇定自若地打了招呼,在刑牧君对面坐下。
“皇帝与我提起过你,说唐家有子文采斐然,出类拔萃,乃是国之栋梁,你觉得你是吗?”
“下官以为,这些需由他人评判,是与不是,日子长了自有分晓。”
刑牧君轻笑起来,“果然是个有野心的,你可知你的野心兴许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灭顶之灾?还是说为了你的野心,这些并不需要考虑?”
“侯爷多虑了,我最大的野心,便是能让身边的人得以自在逍遥,不过如此而已。”
他只愿他的爹娘能够受人敬仰,他的弟弟能从心所欲,他的妹妹可以不被世俗约束,所以他一定得站得很高很高。
刑牧君不知为何翻了个白眼,“年纪不大,倒是张狂。我女儿我自能保她自在逍遥。”
唐启熙面色不改,“我做她的靠山,棠棠会更高兴。”
长川默默地往前蹭了半步,以防侯爷发怒伤着了小唐大人,到时候唐姑娘会不高兴的。
刑牧君没那么不理智,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只是心里不痛快。
“你以为光靠你一个新入朝堂的文官就一定能成事?在朝中呆了两日,便自以为摸到了关窍,永宁王是个怎么样的人,你当真看清了?”
“我不知道侯爷在说什么。”
唐启熙语气平静,刑牧君眼睛眯了眯,“那孩子是我的女儿,我不需要她承认,我认了便可,既然认了,便不会让她陷入危境,你且记住了。”
刑牧君今日只是正好得知唐启熙也在樊香楼,顺便见一见。
唐启熙起身离开,忽而多问了一句为何没瞧见唐启召,刑牧君没说话,长川道,“侯爷派他领兵去了,这些日子都不会回都郡。”
唐启熙点点头,抬脚离开。
人走了,长川轻声问,“侯爷,他会明白您的意思吗?”
刑牧君闭目养神,“我以为长孙的弟子皆是书呆子,没想最后一个关门弟子,给他捡到了个宝。”
刑牧君说着又抿了抿嘴,语气嫌弃,“就是不讨喜!”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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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超棒哈哈哈】
【唐家人自生自灭挺好的
棠棠这一世不必为不相干的人发愁】
【?(●??`●)?】
【我想知道,大哥是不是男主,不是的话,男主在哪个角落里打酱油?】
【撒花~】
【加油】
【加油】
【就这么放过唐家人了?】
完
千金不如画画 第94节
第一百零二章
◎自卷◎
几日后,朝堂上发生了一件事,新晋状元郎与镇北侯在朝前起了争执,据说争执还不小,惹了镇北侯动了怒,于是皇帝责令唐启熙在家中闭门反省。
此事一出,众说纷纭。
“小唐大人这下可惨了,此前炙手可热,多的是人猜测他定会平步青云,这才多久,怎么就惹上了镇北侯呢!”
“啊啊啊啊我的小唐大人!皇上也太偏心了,小唐大人定是忧心愁郁,你说我这会儿登门拜访可有机会?”
“你可死心吧,要我说皇上此举兴许是在保唐启熙,先镇北侯一步责罚,如此镇北侯也不好再计较。”
“可以皇上待镇北侯的礼遇,哪怕再看重唐启熙,怕也是要给镇北侯出气的,我看悬。”
这事儿成了都郡最新鲜热门的讨论,说什么的都有。
被斥责的唐启熙终于难得的清闲了下来,但他在家里也待不住,说要帮着去采家里小荷塘里的藕。
唐明秋和徐英面面相觑,劝吧,这是启熙的提议,不劝吧,他下水采藕,这怎么能行!
唐小棠和唐启元就直接得多,不行,不可以,他们不同意!
“这种小事怎么能让大哥来做,大哥想吃藕了是不是?我这就去采。”
唐启元撸了撸袖子,在荷塘边比划了好一会儿,苦兮兮地扭头,“棠棠你怎么也不拉我……”
“啊,我也想吃藕来着。”
唐启元哭唧唧,跑回来跟她闹成一团,唐启熙坐在亭子里看,托着脑袋嘴边带着笑意。
等闹够了,唐小棠趴过去问他,“大哥,真的不要紧吗?”
“不要紧。”
“好。”
既然大哥说不要紧,那就不要紧。
唐家没有别人口中猜测的愁云惨淡,从前一些频繁递帖子的人家,这会儿再不上门了,他们也乐得轻松。
一家人将闭门思过生生理解成了阖家团圆,每日关着门想着法子折腾,火锅,烧烤,钓鱼,捶丸……,唐家人竟还挺感谢皇上,能让唐启熙这样彻底地松快松快。
他们是乐呵得很惬意,外面的风言风语却愈演愈烈,都这么些日子过去了,皇上都没有要撤销责罚的意思,莫非,是真的摒弃了唐启熙不成?
唐启熙在家中这些日子,唐小棠和唐启元玩物丧志,哪都不去,活似像是也被闭门禁足了,唐启熙哭笑不得,催着两人该做什么做什么。
唐小棠于是去了趟画院,没想到在那儿见着了刑牧君。
这个传言里让哥哥被责罚的罪魁祸首,唐小棠见着了也没多大的反应,只特意绕着走,生生绕出了一个圈儿。
刑牧君被她幼稚的举动逗得笑出来,“外人都说,唐家几个兄妹情深,怎么也不见你来寻我求求情?”
刑牧君都等好几日了,左等右等不见她,只得自己找过来,“还是说你哥哥在你心里都不值得你为他奔走?那这所谓的兄妹情深也不过如此?”
唐小棠停住脚步,见他要走过来,立马往后拉开距离,“你站那儿别动,别过来,这可不是我去找的你啊,你得给我作证。”
刑牧君:“?”
“我可没有不相信我哥偷偷摸摸来找你,我超信他的!”
唐小棠说完掉头就跑,生怕刑牧君会追上去一样。
刑牧君之前还想着这丫头性子乖张,跟自己一样轻易不会求人,他还准备了半天要如何委婉地让她知道求自己不丢人,……准备了个寂寞。
刑牧君颇为遗憾,唐家小子还真没说错,比起自己,唐小棠确实更高兴他能护她周全,就……挺气。
“侯爷,永宁王已经到了。”
长川上前禀报,刑牧君有点迁怒,“让他多等会儿!”
……
宋常念心中忐忑,又隐隐有些兴奋,没想到如此容易就能与镇北侯说上话。
离朝论起兵力,镇北侯一骑绝尘,若是能够得他相助,那事情便会如同囊中取物一般容易。
但宋常念也有疑惑,镇北侯为何会答应见自己?
在密室内等了一个多时辰,镇北侯才姗姗来迟。
刑牧君似是没什么耐心,上来就开门见山,“永宁王这些年做的事情不少,可是不甘天命?”
宋常念心里敲鼓,斟酌着回答,“不过是想替枉死的母妃正名。”
“这么说你倒还是个孝子,我喜欢孝顺的孩子,帮你一把也无妨。”
宋常念冷静得很,“侯爷可是有什么要我做的?”
刑牧君笑起来,“我说了,我喜欢孝顺的孩子,也喜欢聪明的,有些自以为羽翼丰满便想鸟尽弓藏的举动,在我看来愚蠢至极,总是要付出些代价。”
宋常念心知他说的是谁,心里不由地轻颤,都说皇上的皇位大半是靠着镇北侯得来,只要镇北侯想,那位子随时能换个人坐。
这种坊间的传闻竟成了真。
如此,他便明白了镇北侯会找上自己的缘由,宋常念聪明地表态,若能事成,他最是知道成事的关窍,定是不会步后尘。
刑牧君看上去很满意,但也处处透着敷衍,像是面前的是永宁王也好,永安王也罢对他都没什么影响,自负之态尽显。
他们聊得还算愉快,宋常念脸颊控制不住地染上浅浅的红晕,几乎要压制不住心底的激动。
“另有一事,不过无足轻重,事成之后只需要你除掉一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宋常念下意识地问,“侯爷说的是?”
刑牧君懒懒道,“就是那个朝堂上出言顶撞我的唐家小子。”
红晕从宋常念脸上突兀地消失,身体里的血仿佛都冻结了一样。
“区区一介文人也敢对我不敬,只我也懒得亲自动手,他还不配。我知道你与他有来往,不过不必担心,我说了能帮你坐到那个位子上,便不会食言,比起那个小子,你该知道谁更能帮得上你。”
刑牧君以为宋常念肯定要挣扎一会儿,他还挺喜欢欣赏这种伪善的纠结,却没想到宋常念好似没怎么考虑就已经有了定论。
刑牧君黑沉的眼瞳微不可查地深了一些,“如何?”
“我一向仰慕侯爷,今日能与侯爷详谈十分尽兴,我已全无遗憾,便不叨扰了。”
刑牧君扫到他露在外面的指尖控制不住地在抖,分明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般镇定,不由地勾起嘴角,“永宁王这是何意?”
“我自知自己资质平庸,常年生活在宫外,对那个地方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的向往……”
宋常念用力地掐住手,逼自己表现得从容不迫一些,“侯爷若想要敲山震虎,也不是非得选我,百姓都戏称我为逍遥王,可见我是个没多大志向的。”
宋常念能感觉得到刑牧君的目光在他身上一点点地打量,他紧张到腹部都隐隐作痛,只想着能赶紧离开这里,赶紧去告诉唐大哥的话,他兴许就能想一想要如何避祸。
镇北侯应该会放自己走吧?怎么说他也是个王爷,虽然在旁人看来无足轻重,但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自己拒绝了就动怒杀人吧?
宋常念满脑子胡思乱想,后背的内衣被汗浸了个透,以为自己就要命丧此处了,才听见镇北侯满含无趣的声音,说他可以走了。
宋常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回过神人已经站在了巷子里,他的眼睛逐渐恢复了神采,立刻跑起来,腿软得踉跄了两下也不敢停。
平时宋常念从不会亲自来奇巧阁,但这会儿他也顾不上,用知道的暗语给唐启元留消息,他虽然急却也没糊涂到直接跑去唐家,只盼着唐启元能快些将消息带给唐启熙。
奇巧阁对消息的传递乃是一绝,唐启元收到传话后直接交给了唐启熙。
唐启熙看过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浅浅地笑了笑,镇北侯看人的眼光不如他。
“也是时候,要忙起来了。”
唐启熙去找了唐小棠,让她帮自己画一幅画。
唐小棠袖子一撸,“画什么哥你尽管说!”
这阵子大哥在家,她悄咪咪又画了几幅美人图,过足了瘾,这会儿大哥让她画什么都行。
“就画你平日里擅长的连环画。”
唐小棠:“!!!你看过?”
唐启熙点点头,唐小棠人都要没了,那些放飞自我的画也就图个一乐,百无禁忌,一想到大哥可能看过《冷面侍卫俏小姐》,唐小棠就要炸。
“画得挺好,你的画是我见过最引人入胜的,因此由你来作画最合适不过。”
唐启熙笑眯眯地给唐小棠讲了个故事,唐小棠抓亮点的能力超强,从中迅速总结出几个吸引人的内核,构思作画。
唐启熙让她不必画得太精细,到时候会找人临摹,不会让人看出是她的画风。
数日后,一幅画在都郡悄然传开。
看笔触根本瞧不出是一个人画的,似乎有不少人传阅临摹,津津乐道。
尤其此画讲述的故事,与传闻中纯皇太妃隐隐对得上,虽并未指名道姓,却又直指她受到栽赃含冤而死。
画传出去的第二日,皇上便解了唐启熙的禁足。
皇上要彻底清查这等用心险恶的画是何人所为,又要严惩,却遭到了朝中不少大臣的反对,说历朝历代书画盛行,有助于民心安定,又说前朝也有民间书画广为流传,从没过禁令,若开了这先河,必将会引起民愤。
还有人说,这书画都是一阵儿一阵儿的,平常得很,皇上若真兴师动众地捂嘴,岂不是此地无银?
那些个文人说话一套一套,还个个都在理得很,皇上一时间无法反驳,郁闷得半夜都睡不着。
最后还是唐启熙给他出了个主意。
离朝百姓喜好书画,不如投其所好,皇上若瞧着那画不顺心,便也令人绘制了其他传出去,人素来喜新厌旧,有了新的乐子,旧的自然就淡了。
皇上觉得甚好,立时让人将皇家画院里的画师名录呈上来。
丽妃珠光宝翠的璎珞圈上缀着一只小蝴蝶,藏在珠翠中十分不显眼,她千娇百媚地陪着皇上选人。
“皇上也知道臣妾没别的喜好,只对书画还略有些心得,画院这些个画师臣妾见过大半呢。”
“哦?那你快给朕说说,哪个可堪重任。”
丽妃摸了摸璎珞圈,巧笑倩兮,“臣妾可不敢胡说,不过臣妾那里还存着几幅画,皇上一瞧便知。”
……
圣旨传召一大清早到了唐家,唐小棠领旨入宫,被皇上委以重任。
“若是做得好,朕记你一功,唐家的子女很不错,朕也十分器重你的兄长,望你不要令朕失望。”
唐小棠不慌不忙地应下,顺势提了个要求,皇上本想让她在宫里作画,但她希望能回去家里。
“民女在家中更为放松自在,画出来的画才会更满意,画作好后会送入宫给皇上过目,皇上若不满意,民女随时可以更改。”
甲方尽管提要求,乙方选择性听一听。
千金不如画画 第95节
此事有丽妃吹风,说画师都难免会有些自己独特的习惯,皇上也就准了。
唐小棠记住了皇上的要求回去家里,没急着作画,而是陷入了深深的迷惑,所以她要自己跟自己对打?也是不必卷成这样……
该怎么做,唐小棠心里有数。
皇上让她画的,是另一个故事,与之前那幅大相径庭,唐小棠花了两日才画好,交给等在唐家门口的皇家侍卫,又切切地嘱咐了若皇上不满,她可以重新作画。
结果皇上一看之下,很是满意,比他口述的要更加形象生动,通俗易懂,他龙心大悦,立刻让人将画散布出去,又赏了唐小棠不少好东西。
这幅画在皇上的有意推广之下,果不其然再次引起关注,风向一下有了改变。
只是没等皇上安心,另一幅画悄然又主导了舆论。
“到底是哪里来的画!简直一派胡言!”
皇上都要气炸了,那幅画犀利地指出唐小棠画作中不合理的细节,像是打擂台似的针对这些细节作画,更为真实可信。
他又找来了唐小棠,冰着脸将画扔到她面前,唐小棠看过之后轻叹一声,“民女只是按着皇上的要求作画,皇上要的我也已经尽力为之,但这幅画,似是对一些细枝末节了若指掌,皇上,民女只是个画师。”
言下之意,那破绽都是皇上的锅,她只负责画,有问题那肯定是皇上的故事编得不够完美,与她无关。
皇上也知道不好迁怒于她,再说那画也是自己瞧了满意的。
“罢了,既如此,你再画一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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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相信大哥的眼光,永宁王当皇帝后也是好的】
【加油】
【哈哈哈】
【与自己打擂台可还行】
【哈哈哈哈哈哈我打我自己】
【加油】
完
第一百零三章
◎不好的预感◎
皇上这回没有草率随意地说故事,而是谨慎地在脑子里想全乎了,确定没有破绽,还特意命人拿笔完完整整地记下来,让唐小棠务必作出他满意的画作。
这一回,唐小棠用了三日时间,交画的时候让人给皇上带话,说她能力有限,这幅已经是自己的极限,她感觉身体被掏空,要闭关!
虚弱地目送侍卫离开,唐小棠回去自己的院子关上门,兴致勃勃地铺开纸。
她可是花了大心思给自己留好了漏洞,还要确保皇上看不出来,不过这样两次一搞,大哥想要达到的效果也就差不离了。
唐小棠哼着歌儿开始猛烈抨击自己的画作,毫不手软,甚至有些沉迷。
她的画呈到了皇上手中,皇上拿出批改奏折的专注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终于是放下心来。
唐启熙觐见之时特意为妹妹请罪,“皇上,舍妹这幅画画得极是辛苦,几日都不见从屋里出来,如今更是身体不适,因而之后恐怕不能再为皇上分忧,不过她提了画院另几位画师,夸赞他们的画技也十分出众。”
皇上宽心地哈哈大笑,“不必,令妹的画朕很满意,让她好好休息,朕有重赏!”
不需要其他画师,那画他就觉得完美,看得连他都要信了那就是事实。
唐启熙替唐小棠谢过,便不再提此事。
那幅让皇上心里觉得稳了的画效果确实不错,但却如之前一般,也没撑多久,就再次被人寻到了疏漏。
唐小棠跟唐启熙邀功,“我厉害吧,这就叫想杠从什么角度都能杠得起来,两幅画都出现了问题,皇上的信誉怕是要打折了。”
“嗯,所以我想让你暂时先离开都郡,名义上是心力交瘁养身子,实则避一避风头,免得被迁怒。”
唐小棠很明白地应下,却没想到要离开得如此匆忙,前一日唐启熙才刚提出来,两日不到便已经安排妥当。
“我已给书院的先生送了书信,权当是回去散散心,你也许久未见过你师父了是不是?”
唐启熙亲自送唐小棠上了车,唐小棠跟爹娘兄长道别,心大得很,出趟远门而已,想回来也是分分钟的事,且她好像还没有独自出远门过,也算是一次经历。
唐小棠毫无负担地上了路,阿娘给她准备了一马车的东西,阿爹把马车加固得稳稳当当,三哥塞给她的银票几乎要将小包袱撑破,还怕银票路上不方便,又给她搬了小几箱银子。
要不是唐小棠劝他财不外露,他还能继续装。
唐启熙则给唐小棠精心挑选了护送的人,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前两日吃吃喝喝如同郊游,想着兴许后面的路程会无聊一些,所以还屯了不少小玩意路上解闷。
可是唐小棠没想到的是,全然没有用上。
在驿站落脚休息,唐小棠住的是最舒服的屋子,护卫们的待遇亦十分得好,除了护送到路上不能喝酒,其余肉菜都管够,让他们能养足精神,她也就能安安心心地睡了个好觉。
然而第二日居然无人来提醒她起床,唐小棠迷迷糊糊睡了个饱,怔怔地看着外面的光线,这怕不是都要晌午了?
她穿戴整齐,奇怪地出门,门口站着一人,见到她恭敬地行了礼,“姑娘醒了,侯爷在楼下等姑娘用早膳。”
唐小棠:“……你怎么会在这儿?”
长安但笑不语,做了个“请”的手势,唐小棠将信将疑地下楼,果不其然见到了刑牧君。
这么个普通的驿站,刑牧君坐在当中竟似乎隐隐提升了驿站的格调,偌大的厅里只他一人坐在当中,瞧见了唐小棠温和地笑着招了招手,“该饿了吧,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都让人做了一些。”
那叫一些?
唐小棠看着一桌子的东西,木然地过去坐下,虽然想问得挺多,但她也确实饿了,于是问题先放一放,吃东西要紧。
刑牧君也不知怎么回事,就瞧着这姑娘越看越喜欢,若换个别人,不说受到惊吓吧,总也该坐立不安,偏她吃得认真香甜,连着自己都动筷子吃了起来。
安抚好自己的胃,唐小棠擦了擦嘴,这才得空发问,“侯爷怎么会在这里?”
刑牧君摸着手边的茶杯,十分自然道,“自然是来接你的。”
“接我?接我去哪里?”
“漠北。”
那里是他的地盘,任凭离朝换了谁做皇帝,都不能动摇他在漠北的地位。
唐小棠笑起来,“侯爷可是弄错了,我并未听我兄长说我要去漠北,侯爷此举怕是不合适吧。”
“唐家那小子做事稳妥是稳妥,但还过于墨迹,把你送走就有用了?天下之大除了漠北,皇帝想找个人出来也并非什么难事。”
他挥了挥手,旁边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你该知道你哥哥他们的野心是什么,这事儿一旦开了头,必将或多或少引起动乱,书院里的教书先生大多脾气古板,对这种事素来没什么好感,你会待得顺心?”
唐小棠抿着嘴不说话,刑牧君继续道,“即便他们对你没有意见,也想护着你,又会不会因此受到牵连?”
刑牧君看她垂着眼睛,没再继续,这就够了。
这孩子重情,听说到如今都持续不断地跟那个书院里的人有书信来往,想来是很在意的。
唐小棠没纠结太长时间,抬起头,“我得跟家里人说一声。”
“那是自然。”
“我的那些护卫呢?”
刑牧君拍了拍手,长川将人都带过来,原先唐小棠觉得他们十分可靠,但此时与刑牧君的人摆在一块儿,怎么就显得莫名柔弱了起来。
“这些人我会让人安全送回去,你不必担心。”
“对了,怎么没见到我二哥?”
唐小棠到现在都没瞧见唐启召,不应该,若他在这里,镇北侯应当会让二哥也来劝两句才是。
刑牧君没答话,而是突兀地问她,“假使你兄长失败了,你会如何?”
唐小棠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淡淡地看了刑牧君一眼,却见他楞了一下,随后竟是笑了起来,笑得一发不可收拾。
唐小棠翻了个白眼,“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我去收拾东西。”
她起身上楼,刑牧君还笑得停不住,“长川,你瞧见了没?她可真是像我!我刑牧君这辈子还能有这样的福气,我怎么这么高兴!”
长川站着不动,“唐姑娘方才的杀气确实像极了侯爷,若唐启熙他们当真失败……”
刑牧君冷哼一声,“那就是他们没用,算我看走了眼,给唐启召白留那些兵力。”
要这都不成事,刑牧君觉得不如趁早放弃,免得把唐小棠搭进去。
……
数日后,奇巧阁内,唐启熙见到了宋常念。
“唐大哥你没事吧?我怎么听说镇北侯离开都郡了?”
宋常念一直担心镇北侯要对唐启熙动手,只是左等右等没等到唐启熙避祸的消息,反而等来了镇北侯已不在都郡,似乎还是走得匆忙,只留书给了皇上辞别。
唐启熙表情有些不大好看,宋常念觉察到,小心地问,“唐大哥,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他离开的时间太过巧合,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宋常念立刻紧张起来,“莫不是镇北侯有揭穿的意思?我的探子回报,他带来的那些驻扎城郊的兵力留下了大半,不知是打算慢慢撤走,还是对我们虎视眈眈。”
密室的门开了,唐启召和唐启元两人走了进来,唐启召给唐启熙递了封信,挠挠头,“棠棠的信,但是我也不知怎么会是侯爷的亲卫送来的。”
唐启熙的表情又难看了几分,总觉得不必看他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但他还是小心地展开,里面是唐小棠的笔迹,语气轻快,说她觉得镇北侯所言有理,她希望正德书院的学子和先生们能够始终无忧,希望他们不被牵连到任何风波中,所以她决定先去漠北玩一圈儿,让家里人不必担心她,她聪明着呢。
唐启召也凑在旁边看完,惊讶地睁大眼睛,“啊?棠棠跟着侯爷去漠北了?”
宋常念“腾”的起身,满脸惊惧,“怎么会这样?镇北侯是要将棠棠当做质子?!那城郊那些兵力怕就是一种震慑,唐大哥,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唐启召看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恐慌中,按着他的肩膀硬生生将他按回到椅子上,“你先别着急,什么城郊的兵力?”
“我的探子打听到的消息,镇北侯此次离开只带走了一小部分的兵力,剩下的依然驻扎城郊,令人惶惶不安。”
“啊这……,这么惶惶的话,要不我让他们往外撤一撤?”
宋常念一怔,缓缓抬头,只见唐启召笑容憨实,“侯爷将他们交给我统领,我就懒得动了,莫不是影响不大好?”
千金不如画画 第96节
唐启熙都不知道这事儿,“让你统领的意思是?”
“说是在侯爷身边当差都得有独当一面的能耐,让我统领他们有些建树再回去,我就寻思着,皇城脚下,想要建树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他在唐启熙面前笑得特别朴实,“侯爷的意思,大概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宋常念越发迷糊,为什么?镇北侯看唐大哥不顺眼啊,都要除之后快了,为什么还会让唐启召领兵?
唐启元发现了问题的关键:“大哥,宋大哥是不是还不知道那件事?”
“嗯。”
“哦。”
宋常念怒了,“哪件事?!不是你们怎么还能这么冷静?棠棠都落到了镇北侯手里,你们就不怕镇北侯对她不利?”
唐启召习惯性地又将宋常念按回去,“这真的不怕,棠棠是侯爷的女儿,侯爷怎么会对她不利。”
“就算她是……!……她是什么?”
宋常念呆若木鸡,他听到了什么玩意?
“嗨呀,反正就这么回事儿,震惊吧,我知道的时候比你还震惊,不过侯爷对棠棠好像还挺在意,带她去漠北怕也是不想让她牵扯进来,在侯爷身边她安全得很。”
唐启召嘚吧嘚吧一通说,宋常念依然呆若木鸡,侯爷的,女儿?
……
刑牧君的队伍似乎比唐小棠之前的更悠闲,他并不讲究排场,只做寻常商队模样,沿途落脚的村镇瞧着合心,还会多住几日,欣赏不同风光。
唐小棠对他此举接受良好,也玩得同样愉快,就是刑牧君似乎对她的事情颇为好奇,总会提起。
“按说你年纪在离朝不算小,还没有定下亲事?”
唐小棠抱着镇上特有的梨汁喝得不亦乐乎,张口都是梨子的清甜,“我的志向是星辰大海。”
刑牧君:“……”
“总也得瞧中了才行吧?亲事哪儿能随随便便定,这要看走了眼,家里莺莺燕燕乌烟瘴气的我多糟心。”
唐小棠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劲,“我没有特指啊,我就是随便举个例子。”
谁知刑牧君竟然瞧着还挺高兴,“你若是想知道我的事可以直接问,我没什么不能说的。”
“不是,我没……”
“我府里那些,并非外面传言的那样……”
唐小棠内心无奈,她真没有要打听的意思!
外人都知晓,镇北侯府那叫一个姹紫嫣红,据说都快能与皇帝的后宫媲美,但凡谈论起来都能让人津津乐道。
然而在刑牧君口中,府里的女子不过都是些住客。
“总有人会找了各种名目送人过来,不收便认定是我不满意,下回更加变本加厉,我也乏了,干脆让人都安顿下,随便给个身份,只是她们若是想离开我也不会拦,府里的管事还会给她们备一份盘缠。”
刑牧君眉间浮出淡淡的疑惑,“只是也不知为何府里的人总不见少,我也就懒得管了。”
唐小棠听得叹为观止,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有地方住有吃有喝,还有身份,妥妥的养老圣地,没事谁走?
她是真对刑牧君的风流韵事不感兴趣,随口聊了之后便换了话题。
去往漠北的路上渐渐人烟稀少起来,路上也只能偶尔见着零星的村落,路也变得难走,唐小棠还见识到了传说中的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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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一百零四章
◎很不高兴◎
马车停下的时候唐小棠还以为是要休息,正想下车透透气,窗外传来护卫的声音,“姑娘请在车上别露面,侯爷让您不必害怕,很快就没事了。”
唐小棠准备撩帘子的手老老实实地放下来,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弱鸡的时候就乖乖地听话,都告诉了有危险还不听指挥随便乱跑的,那都是天道宠儿,气运之子,她不一样,她乖。
安静地等在车中,唐小棠的耳朵却竖得老高,隐约能听见打斗的动静和惨叫声。
等声音渐渐平息,过了一会儿,车帘才被掀开,刑牧君出现在车下,脸上带着戏谑的浅笑,“不错,没吓哭,一伙山匪,要不要见识见识?”
唐小棠下了车,越往前走,地上就越能看到浸了血的沙土,刑牧君也怕真吓着她,该处理的都让人处理了,只血迹弄起来太麻烦。
山匪死了大半,还有一些被活捉了的,这会儿被压在路边跪了一排,有的身上带了伤,衣服都染红了。
许是见到唐小棠是个姑娘,又好像能说得上话,立刻有人朝她磕头,“姑娘饶命,姑娘救救我们吧,我们也是生计所迫,只是想抢口饭吃,姑娘可怜可怜我们吧……”
有人带头,哀求声变成了一片,字字句句都凄楚落魄,令人心生不忍。
刑牧君没让人制止,含笑在旁看着,这些山匪精滑得很,知道女子心软,为了保命脑子转得挺快。
唐小棠在第一个开口的人面前蹲下,与那人平视,他脸上用不知道什么涂得看不清面容,只一双眼睛里略显浑浊。
“为生计所迫?”
“是,是啊,女菩萨有所不知,我们都是活不下去了才落草为寇,也是饿极了才下山想抢点东西果腹,我们只是不想死啊!女菩萨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这么说你们没做过穷凶极恶的事咯?”
“没有没有。”
“那你要这么说,我就暂且信了,不过也不能光凭你说,我得查问清楚,你若骗了我,下场可能会让你更加痛苦,……所以你真的只是生计所迫?”
那人这次没有立刻回答,眼睛不明显地颤了颤,才又点点头。
一旁刑牧君挥了挥手,有人悄无声息地离开。
“这儿风景不错,晚上就宿在这里。”
刑牧君明显心情不错,他本想着哪怕唐小棠真的动了恻隐之心,那也成全了就是,小姑娘嘛,心会软一点也正常,但,唐小棠非但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害怕,也没被忽悠过去,不愧是他的崽。
原地扎营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刑牧君派出去的人已经彻夜打听清楚了。
“光上报官府的案件每月会有一到两桩,在此地发生的命案也有不少,其中,大部分为女子,被掳数日后抛尸荒野,死因……”
那人犹豫了一下,怕说出来污了唐小棠的耳朵,唐小棠已经不必他说,眼里的光冷到极致。
她问刑牧君,“若是送官,他们会有什么下场?”
“不好说,遇上个清正廉洁的,至多也就是砍头示众,但若是个徇私枉法惯了的,兴许从他们手里捞些好处,从轻发落了。”
唐小棠脸绷得更紧,心里更难受,她走过去,那些山匪见着了她又是哀求声一片,“女菩萨”,“女善人”此起彼伏,恨不得将她捧到天上。
“害死那些姑娘的时候,可有想过有一日,也会是个女子送你们上路?”
唐小棠的声音像是摁下了暂停键,求饶声戛然而止。
她红艳的嘴角微微上扬,“还是说那些你们已经忘了,算不上穷凶极恶?”
“女、女菩萨开恩啊,我知道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改邪归正,再不敢作恶了!”
唐小棠只觉得想笑,往后退了半步,“那些无辜的女子,为人女为人妻,有些正当青葱年华就被残忍夺去生命,再给你一次机会?”
她问长川,那些报官的人家当中,可有不畏强权的大户人家?
“有一户,独女惨死,家里人不仅报了官,还花钱募集有志之士想要剿匪为女儿报仇。”
“那就把他们送去吧,一刀杀了太便宜,该让心里有仇恨的人,宣泄失亲之痛!”
失去亲人的痛苦,旁人如何能理解,那些可怜的姑娘是如何离开这个世间,他们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自然绝不会手软,会让这些人也清清楚楚地体会到同样的感受!
山匪目瞪口呆,这个女人心肠居然如此狠毒!
“你不能这么做!顶多把我们送官我们也就认了,滥用私刑是违背离朝律法的!”
护卫一拳头下去,叫嚣的人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蜷缩着身子在地上不停颤动,其他人见状立刻又老实了。
“这事儿我会让人去办,你先回车里,外头风大。”
唐小棠离开后,刑牧君也没待多久,只吩咐了让人将他们弄成半死再送去,“不许官府插手,可让所有被迫害女子的亲人一同报仇。”
刑牧君从前对山匪没什么想法,历朝历代都有,蔓草难除,任由其自生自灭便是,何必花费力气。
但他现在却很不高兴,尤其听到唐小棠说,那些女子也是别人的妻子或者女儿,他忽然间就很生气。
“传令下去,漠北军剿匪亦算入军功,论功行赏。”
长川心里暗惊,如此一来,至少漠北地界怕是山匪要从此绝迹了。
……
车队重新上路,唐小棠因为山匪的事情绪不高,刑牧君便将那些山匪的下场说了来让她高兴高兴。
“……侯爷也是不必说得如此详细……”
“啊,我以为你听了会开心。”
唐小棠无言以对,血刺啦胡的细节描述就不必了谢谢好嘛,但她还是跟刑牧君道了谢,“若不是侯爷,怕也没法让这些人罪有应得。”
刑牧君眯着眼睛,“你是我女儿,不必与我言谢。”
千金不如画画 第97节
“我没承认。”
“无妨,我认了就行。”
唐小棠:“……”
不过知道恶人有了恶报,唐小棠心里好歹痛快了点,之后一路到了漠北的地界,远远就有队伍过来迎。
“末将莫毅恭迎侯爷。”
刑牧君在车里应了一声,忽然问起可有点心蜜饯之类的东西,莫毅被问得愣住,森澜冒了个头,“没有就赶紧去准备,在这儿发什么呆?”
“哦哦。”
点心蜜饯是不难弄的,莫毅不知侯爷的意思不敢怠慢了,各式各样的都让人去找了来,装了满满当当一个硕大的食盒送了来。
刑牧君提着食盒献宝似的去找唐小棠,“尝尝漠北的零嘴儿,不比东离都郡的逊色。”
唐小棠很给面子,挨个儿吃过去,还真让她发现了宝贝,有个蜜黄色的腌渍过的果干,吃起来又软糯又绵密,还不齁甜,甜得清新醇厚,令人惊艳。
“这个是什么?”
刑牧君哪儿知道,便传话让莫毅过来,莫毅在外行礼候着,帘子掀开后却不是侯爷,而是一妙龄绝色少女,圆圆的杏仁眼里和和气气的,手里捏着个果干问他那是什么。
“好像是叫流蜜角。”
车里传来刑牧君冷漠的声音,“好像?”
莫毅立刻告罪,“末将这就去弄个明白。”
“啊不用不用,不必这么麻烦,我也就好奇问一下。”
唐小棠慌忙摆手,朝他笑了笑又回去了车里,莫毅听见里面她的声音,“一个蜜饯的名字而已,你怎么那么凶?”
“我没有,我那是正常询问。”
“呵。”
莫毅无措地看向长川,长川给他支招,“还是去弄清楚比较好,回头侯爷万一问起……”
莫毅谢过,他就是有些震惊,侯爷竟然会如此重视一个女子,好像,跟侯府里那些莺莺燕燕全不一样,那姑娘什么来头?
……
唐小棠想在漠北自己找个地方住,被刑牧君否决。
他的理由也十分正当:“虽说这里是漠北,也难免会有探子混进来,若你在别处万一出什么事,势必会影响你哥哥的计划,只有侯府是最安全的。”
唐小棠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是执意塞过去一小箱银子,车马费和住宿费。
刑牧君也不在意,她想给那自己就收着,带着人回去了侯府。
侯府的尚管家是刑牧君身边的老人了,行事沉稳有章法,在门口恭恭敬敬地迎着,看到唐小棠从车上跳下来,眼神微闪,竟有些泪目,这就是信里提到的侯爷的千金吗?长得跟侯爷一模一样!
幸而唐小棠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尚管家跟她行礼的时候大大方方地回礼,顺道附送一个长辈都抗拒不了的乖巧笑颜,萌得尚管家把刑牧君都撇到了一旁。
“院子早已为姑娘准备妥当,只是也不知合不合你心意,姑娘可有什么忌口没有?爱吃什么菜?我这就差人去准备。”
刑牧君笑眯眯地跟在后面,一路就要跟进唐小棠的院子,被尚管家拦住,“侯爷,小姐的院子你怎好随意进?您赶紧回房洗漱更衣,热水都给您备好了。”
唐小棠惊奇尚管家对刑牧君的态度,见他似乎习以为常的样子,起哄地附和,“就是就是,我交了房钱的,你不能进。”
尚管家眼睛瞪大了,“侯爷,你怎么还能收小姐的房钱!”
“要收的要收的,这是规矩,管家爷爷我们赶紧进去吧。”
尚管家这才作罢,领着唐小棠进屋。
刑牧君看着一老一小的背影有点委屈,怎么还不带自己玩呢?
他只得先回去自己的院子,半路上“巧遇”好几个精心打扮的女子,统统让人送回去。
“侯府里何时有这么些人?”
长川略一算,“侯爷,侯府里暂住的女子……快二十人了。”
“……,是有些太多了。”
……
唐小棠对院子特别满意,尤其是管家爷爷知道自己喜欢画画,给她在采光最好的地方安放了一张又大又平整的桌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摆好了书画所需的用具,看得唐小棠眼睛直发光,嘴跟抹了蜜似的道谢。
“小姐喜欢就成,我知道小姐也会来的时候,高兴得好几宿都没睡着,侯爷终于后继有人,我这把老骨头也总算能安心了。”
唐小棠怔了怔,表情认真道,“可我并不打算认侯爷,我有自己的爹娘家人,会来此处也是事出有因,可能要让您失望了。”
尚管家确实有些惊奇,但心里越发喜欢她,是个知道感恩的孩子,多难得啊!侯爷何德何能,怎么能有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他都不信!
“这也无妨,侯爷承认小姐就成,名分也不那么重要。”
唐小棠:“???”,镇北侯的人是不是都这么随意?
尚管家让唐小棠好好休息,晚上摆家宴给她和侯爷接风洗尘。
侯府的家宴出乎意料的温馨,没什么排场,就只是吃顿饭,唐小棠到的时候刑牧君已经换了身衣服等她,“休息得可好?若有哪里不适应,尽可以直接说,在家不需要顾忌什么。”
“挺好,……这么一大桌子菜,就我们两人吃吗?”
桌上的菜摆得满满当当,还有下人不停地往上送,唐小棠看着都有些饱了。
招呼她坐下,刑牧君理所当然道,“家宴,自然是一家人吃,可不就咱们俩,这几道是樊香楼的招牌,你尝尝跟都郡的樊香楼像不像。”
不管像不像,味道都是不错的,吃了没一会儿,唐小棠听见外面有动静,她抬起头,好像是女子的声音。
刑牧君眼神沉了沉,有人出去查看情况,回来禀报,“侯爷,是俞夫人,说知道侯爷刚回府,给您炖了汤,方才在门口被侍卫拦下不小心汤盅摔了,好像烫到了手,正哭着呢。”
唐小棠往嘴里塞了一口樱桃肉,嚼吧嚼吧吞下去,看刑牧君还坐着不动,眨了眨眼睛疑惑道,“烫到了手可大可小,侯爷要不赶紧去瞧瞧?”
“还有劲哭,可见烫得不重,你吃你的,这肉是不是凉了?让人撤了再做一盘?”
唐小棠将樱桃肉的盘子往自己面前拽了拽,“不凉。”
外面应景地传来一声婉转的哭腔,唐小棠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还没见过能哭得这样抑扬顿挫的,好神奇。
刑牧君见状,让人出去给俞夫人带话,“说她哭得挺好听,继续哭,在我用完膳之前不准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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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一百零五章
◎抢占先机◎
唐小棠眼睁睁看着长川出了屋子,那曲折婉转的声音似乎凝滞了一瞬,随后真的没有再停歇。
尚管家见唐小棠有些怔忪,主动道,“小姐不必在意,这位俞夫人入府的时间长,是知道侯爷脾性的。”
唐小棠:“……”,那也不能故意来找不痛快的吧?
伴着声调奇异的哭腔,菜肴都不好吃了。
唐小棠鼓鼓脸,“让她别哭了,吵。”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长川有些惴惴地看向刑牧君,就见刑牧君的眉头微微皱起,“还不去?”
“哦,哦。”
长川疾步出门,那声儿很快消失,唐小棠心里舒坦一些,又继续吃菜。
她没觉得什么,屋里其他人,表情虽然看不出,但心里的震惊可想而知。
侯爷发的话何时收回过?却因为唐小棠说反悔就反悔,一点儿不带犹豫的,尚管家眼里闪出细碎的欣慰,除了自己侯爷还能听得进其他人的话,他都能含笑九泉了。
俞夫人匆匆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有种劫后余生的异样,扶着她的翠娟安慰道,“夫人,侯爷定是又心疼夫人了才会这样反复无常,夫人莫担心,您在侯爷心里是不一样的。”
“是这样吗?可我总觉得不是,今日都说侯爷带了一个女子回来,这顿饭,也是跟那个女子单独吃,我甚至都没有瞧见那女子的长相,从前侯爷甚少会让我当众丢人,这次却不留情面,只因着我扰着了他们用饭……”
“可是侯爷不是立刻后悔了嘛,立刻就让长川出来请夫人回去,怕也是想起了夫人的好,这份荣耀夫人可是头一份呢。”
俞明媚又觉得翠娟的话也有道理,慢慢放下心里疑虑,许是自己来得不巧,惹了侯爷烦心,那屋里还有谁能惹到侯爷?怕就是带回来的女子。
“你说得是,也不急着一时,侯府里来来去去的女子多如牛毛,兴许明日府里就见不着人了,看不看的也无妨,是我急躁了。”
她与那些人可不一样!
……
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俞明媚被罚在屋外长哭不止的话在侯府就传开了。
女子多的地方八卦就多,细小的事都能议论出花儿来,更何况如此新鲜,便有人问到了俞明媚面前,“俞姐姐不是一向自诩身份不凡,怎的侯爷这次这么不给姐姐留情面?莫非传闻中与侯爷一并回府的女子,让侯爷连姐姐都不顾及了?”
俞明媚轻哼一声,眼波矜傲,“侯爷的心思也敢随意揣度,是侯府容不下你了吗?我运气不好,正撞上侯爷动怒的时候触了霉头,好在侯爷素来英明,又免了我的责罚,我倒也没觉得如何。”
“侯爷动怒了?难道是那个女子惹了侯爷不高兴?这才入府,该不会就要被赶出去吧?”
“谁知道呢,侯爷的性子诸位妹妹也知晓,咱们留下的人各凭本事,实在不必偷偷摸摸地暗中取笑我,我见过侯爷的次数,怕是比你们加起来都要多。”
千金不如画画 第98节
俞明媚神色骄傲,其他人虽瞧不上她张狂的模样,却也无法反驳。
倒是有关唐小棠的传闻,愈演愈烈起来,都在猜测她还能不能在侯府待得下去。
陷入风波之中的唐小棠,这会儿才刚刚睡醒。
一路上虽然行进得不快,已经尽量迁就她,但路上哪里能休息得好,于是她好好地补了一觉,醒来后整个人都感觉软绵绵的。
一起身就有丫头进来要伺候她梳洗,唐小棠在家里自理惯了,没让她们动手,只在梳头的时候乖乖地坐好,这个她真不擅长。
给她梳头的小丫头手极为灵巧,会许多时新的发式,又有自己的小巧思,给唐小棠梳的发髻灵巧可爱,搭配上粉嫩又简洁的配饰,越发显得她小仙女儿似的清雅俏丽。
“你好厉害!”
唐小棠一边照镜子一边夸,看看人家的手,再看看自己的,她就只会梳最简单的发式,有时候还要梳好几遍,她个废物!
小丫头被她夸得不好意思,小脸红红地退去了旁边,她除了梳头别的什么都不会,被选来伺候这位姑娘的时候还担心过,没想到她竟然这般好相处。
唐小棠吃了东西,尚管家亲自过来,要带她在府里转一转。
“侯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还是有几处的景致能见人,与东离都郡的略有不同。”
唐小棠草率地相信了,走了一盏茶时间,她心里渐渐生出疑惑,“管家伯伯,我们走了快有侯府的一半了吧?”
尚管家贴心地笑起来,“可是累了?那便歇一歇吧。”
立刻有下人摆上椅子支起桌子,原地烧水泡了茶,并点心果子一块儿送到唐小棠面前,行动效率得不行,看得唐小棠叹为观止。
“这侯府原先是漠北一位亲王的府邸,后来侯爷不喜奢华,让人重新修缮了,咱们方才看的,仅有十分之一,不过只当是散步,边走边看就是。”
唐小棠瞬间后悔,“那要不还是算了吧,我也就是暂住这里,不必了解得太清楚。”
她腿都酸了才十分之一,剩下的十分之九就当不存在好了。
尚管家有些遗憾,不过唐小棠的意思他是不会反对的,“那我们一会儿就去望山亭坐坐,我听闻小姐喜爱书画,从那里看下去的景致乃是漠北一绝,小姐一定会喜欢。”
这个唐小棠不反对,休息够了跟着尚管家去了望山亭,果不其然立刻被眼前的层峦叠嶂迷住,久久不能回神。
天地之美是最难复刻出来的,那样广阔秀美,直击灵魂的感触,让唐小棠无限着迷。
她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也忘记了时间的流逝,若不是耳朵里听见了其余的动静,怕还要继续沉醉下去。
“尚伯,你也不好太偏心,怎么旁人就能赏景我们就不能赏了?从前侯爷可是说了,府里的姐妹都要一视同仁才行。”
说话的是为首的一个漂亮妇人,气质看着十分好,她见唐小棠走过来,眼睛一亮,“竟是个如此年轻的妹妹,侯爷好福气!”
唐小棠:“??”
尚管家寻常都是笑脸迎人,这回却难得地板下了脸,“这个侯府,老头子我还是做得了主的,来人,把她们都赶下去。”
那些女子花容失色,有些心里不忿,“我要去告诉侯爷!尚管家莫不是觉得攀上了高枝,连侯爷的话都不放在眼里!”
尚管家懒得跟她们多言,转头慈祥的表情里带着歉意,“扰了小姐的兴致,是我的不是。”
唐小棠回味着那些女子看自己的目光,语气荒谬又踌躇,“她们,该不会以为我是……”
“侯爷说,小姐怕是不想让人知晓你与他的关系,怕说出去你会不高兴。”
唐小棠面颊抽了抽,但她现在也高兴不起来!
两相一衡量,她的坚持简直毫不意外地动摇了,“那要不,还是说了吧,我暂住在侯府里,总让人这么误会也不是个事,我一时都分不清我与侯爷究竟谁更吃亏。”
这事儿怎么闹得这样荒唐?
尚管家眼里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眼角旁的鱼尾纹显得越发慈祥,“就按小姐说得办!”
……
镇北侯多了个闺女的传闻,很快不止在侯府里传开,整个漠北也都蔓延开来。
各路不敢相信的人马纷纷找由头想要证实一下真伪,独霸一方的镇北侯有个女儿,这消息足够在漠北引起巨大的震荡。
谁都知道镇北侯膝下无子,他如今正值壮年做打算确实尚早,但镇北侯身边的女子始终无孕,若是他此生都没有子嗣,他手里庞大的权利有谁能够继承?
但他如今有了个女儿,那就又不一样了。
能让这消息传出来,镇北侯定然是承认了女儿的名分,且这消息的宣扬似有他推波助澜的意思,仿佛迫不及待地想炫耀一样。
足可见这个姑娘在侯爷心里的地位,那她的夫君,不说全继承了,至少也能得到侯爷一半的衣钵。
谁若是能娶了侯爷的女儿,漠北往后那就是谁说了算!
漠北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起来,生怕落后于人,纷纷派了家族里最拿得出手的去镇北侯所在的郡城,抢占先机!
已然成为可口蛋糕的唐小棠还浑然不知,她总算见识到了镇北侯可以媲美皇帝后宫的后院女子。
怪不得,镇北侯说他不缺这个。可不就是不缺吗?
这些女子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却都是美的,美的方向不一样而已。
“小棠姑娘,你真是侯爷的女儿?那你母亲呢?怎么没跟着来漠北?”
一双双耳朵全都竖了起来,这个问题她们可太好奇了!能为侯爷生下女儿,那岂不是就能母凭子贵?
俞明媚也专注地等待唐小棠的回答,心里对唐小棠的忌惮却并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而减少。
“我只有收养我的父母,他们如今在东离都郡,至于生母,生下我便与我断了关系。”
一颗颗小心脏落回心口,这么说就是没了威胁?
“看小棠姑娘的年纪,刚及笄没多久吧?侯爷也真是,带你来了漠北还要忙那些繁琐的事,也没说为你打算打算,在漠北呀,你这个年岁的姑娘,有的都已经为人母了。”
唐小棠:……,就毛骨悚然。
“我还小,不着急。”
“哎呀小什么呀,女子盛开的年岁可是有限的,迟了好的都被挑走了,我认识好些漠北的青年才俊,各个都英俊威武,不若帮你留意留意?”
唐小棠皮笑肉笑,“这么好啊?那不如您自己留意留意?侯爷一定不介意。”
那女子表情僵直,这之后,便没人再跟唐小棠提此事,先前都觉得侯爷这个女儿瞧着软绵绵柔乎乎,没想到却是个不饶人的。
俞明媚心里有种早猜到了庆幸,她就觉得这个唐小棠不简单,旁人都觉得唐小棠是侯爷的女儿,那便对她们构不成威胁,甚至还要去巴结,她却不那么想。
那日在屋外侯爷命人让自己难堪,想必就是这个唐小棠在给自己下马威。
仗着是侯爷唯一的女儿,哄得侯爷高兴,下一步怕就是要对付她们了。
“要说咱们这里谁最得侯爷的心,那定数俞姐姐,她可是服侍了侯爷多年,且身份也与咱们不一样呢。”
俞明媚回过神,有人在跟唐小棠说起自己,心里无意识地发紧。
“俞姐姐的兄长对侯爷有恩,侯爷这人恩怨分明,想回报他的恩情,答应了会好好照顾俞姐姐,俞姐姐我说得对不对呀?”
俞明媚矜持地下巴微抬,“侯爷有情有义,应下的事自然不会失言。”
她对此颇为骄傲,却把唐小棠给恶心到了。
哇,说了要报恩却纳了人家妹妹,镇北侯这是比她想象中更没有下限?
她越想越觉得不适,连带着对刑牧君的态度都出现了变化。
不过唐小棠被换了命之后经历过不少舆论反转的例子,也没有立刻给刑牧君打上标签,她装作不经意地问起俞明媚的来历,说是见她身份与旁人不一样,问清楚也好避免唐突了她,万一她就是将来的侯夫人呢?
刑牧君莫名其妙,“你从哪儿听来的胡话?她的身份有什么不一样?”
“那不是你恩人的妹妹,能一样吗?”
“呵。”
刑牧君嗤笑了一声,“你就信了?我刑牧君虽然任意妄为,却也不会恩将仇报,真对我有恩,我绝不会动她。”
俞明媚的兄长确实与他有些交情,不过交情并不深,许久之前并肩作战过,刑牧君对同袍弟兄态度自然不一样,那会儿漠北时有战乱,他已小露头角,有一回俞明媚的兄长特意来告诉他一些消息,但这消息刑牧君的探子已经送到了他手中。
尽管如此,刑牧君还是念了他的好,与他称兄道弟起来。
再然后,“我与他明说了,若他执意要把妹妹送到我身边,我与他的同袍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他说他就这么一个妹妹,不想让她失望。”
刑牧君也就记得个大概,如今提起来半点波动也无,“后来她兄长冒险想积攒军功结果战死,我让人给他收的尸。”
啊这,跟俞明媚说的仿佛两个版本。
唐小棠听完故事,只有一个想法,“贵府真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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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一百零六章
◎拦不住◎
俞明媚的事,唐小棠也没多在意,左右接触也不多。
但就有人不这么想。
俞明媚自从跟了刑牧君之后,就一直想给他生个孩子,她始终觉得镇北侯府这些女子当中,只有自己,是最有机会,也最名正言顺。
可惜的是,她一直没能如愿。
千金不如画画 第99节
但府里也没有其他人生下孩子,那她就依然还有可能。
“为什么侯爷都不来看我了?”
俞明媚坐在窗前蹙着眉,“我已去过几次,回回侯爷都没空见我,从前不是这样的……”
那时侯爷多少会顾及着她的兄长,旁的女子他兴许不在意,但总不会让自己一次次希望落空。
翠娟给她手边凉了的茶换了杯热的,“夫人宽心,兴许侯爷是真的要事缠身,他刚回漠北,积攒的事哪里是一两日能处理妥当的。”
“可他却有时间日日陪唐小棠用晚饭,还有空亲自挑选要送她的宝马,他不是没时间,不过是不肯花在我身上罢了。”
俞明媚有多羡慕唐小棠,她第一次见到侯爷竟也能如此用心地对待另外一个人,若他细心爱护的是自己,或是自己的孩子该有多好?
翠娟站在俞明媚身后,轻轻地给她捶肩,声音如同微风般柔和,“奴婢原以为,侯爷是不喜欢孩子的,没想到并不是那么回事呢,夫人,那唐小棠都未在侯爷身边长大都能让侯爷这般重视,那若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该多视若珍宝?”
俞明媚眼里浮现出一瞬的恍然,是了,侯爷固然喜欢唐小棠,那是因为她是侯爷唯一的孩子,侯爷没得选!
既然如此,那若是自己生下了孩子,侯爷亲自看着长大,还有唐小棠什么事儿?
“再说,今时不同往日,侯爷已经感受到有了子嗣的快乐,定是不会阻止夫人有孕的,若是那唐小棠没了,侯爷怕是还要催着夫人生呢。”
俞明媚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她梦寐以求的画面,侯爷抱着她的孩子,以从未有过的温柔表情看着她,拉着她的手说这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孩子……
若是没有了唐小棠……
或许侯爷会难过一阵,可到底只是个女儿,只要自己及时有孕,侯爷定会将此事抛之脑后,一心只放在她身上!
俞明媚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些年没有白活,当初求着哥哥请他去找侯爷收了自己,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
……
唐小棠在侯府住得还算顺心,她尤其喜欢去望山亭,尚管家便让人在亭子里支了一张桌子供她作画,唐小棠有时候一待能待半日。
府里的女子知道唐小棠的身份之后,对她的态度骤然转变,再没有不中听的言论出现,因此唐小棠婉拒了尚管家要禁止其他人来望山亭的想法。
山水之美是属于所有人的。
俞明媚挑了个只有唐小棠在望山亭的时候前来,她先是安静地站在唐小棠身边看她作画,原只是随意看看,却不想越看心里嫉妒的藤蔓就越是恣意蔓延。
她竟画得这样好,怪不得侯爷提起她总是乐呵呵地赞不绝口,……不过无妨,自己和侯爷的孩子定会比她更有天赋,更得侯爷欢心!
“小棠姑娘画得很真不错,咱们侯爷也喜欢书画,你与侯爷果然是一家人。”
唐小棠被打断了思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放下笔稍作休息,并未接她的话。
俞明媚笑容温婉,“我十分羡慕小棠姑娘,能被侯爷这样疼爱,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你觉得这是福气?”
“自然是福气。”
唐小棠轻笑一声,“俞夫人的兄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应当也很疼爱你吧,才会为了你去求侯爷。”
俞明媚脸色瞬间变了变,“是侯爷跟你说的?”
“提了两句,这么看来侯爷虽然性子古怪,但确实不骗人。”
唐小棠为她感到遗憾,“少年不知亲情好,错把爱情当个宝,你原本自己就有让人羡慕的福气,是你自己丢掉了,又来羡慕旁人的?”
她对府里其他女子感观都不差,独独对俞明媚总觉得膈应,如今弄明白了,就因为听了她的故事,为故事里她的兄长不值。
“那是我哥哥愿意的!我是他唯一的妹妹,帮我实现心愿有何不可?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言重了,我没那闲工夫。”
唐小棠觉得今日这画是画不下去了,便打算先回去,等没人的时候再来。
俞明媚这才反应过来,脸色突兀地又变成了和气,手里的帕子被风吹到了望山亭凭栏外。
“小棠姑娘,方才是我的不是,只是我兄长过世许久,提起难免会悲从中来,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唐小棠不置可否,又听她说,“可能请小棠姑娘帮我将帕子捡回来?我这几日腰疼得厉害,有些不便利。”
“不能。”
唐小棠想也不想地拒绝,多危险啊,“我哥从小就告诉我,危险的事不能逞能,一块帕子而已,侯府还能短了你?”
“但那是我心爱之物!”
“那你可以开始反省自己为何没拿稳了,心爱之物也能随便丢掉,可见还是爱得不够。”
唐小棠挥挥手扭头就走,俞明媚在她身后脸色阴沉下来。
……
回去院子,唐小棠好像一下子变得浑身没劲,半日里什么都没做,就呆呆地靠在躺椅上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伺候的下人去回禀了尚管家,尚管家马不停蹄地过来,确定她身子没有不适,才笑眯眯地问,“棠棠这是怎么了?”
唐小棠大大的眼睛里一点一点涌上情绪,平日微翘的菱唇不由自主地向下扁着,“我想我哥哥了……,想我爹娘,想他们在干什么,有没有也想我……”
唐小棠觉得自己丢死人了,可是,她就是忽然间感受到了孤独,思念之情在离开了东离都郡那么久之后,如同潮水一样席卷。
她趴在自己的臂弯里不想让人看到酸胀发红的眼睛,她都这么大了怎么会想家想到哭。
尚管家轻轻摸了摸唐小棠的头发,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唐小棠自我调节的本事不错,哭完就好了许多,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尚管家事先准备好的冰帕子敷眼睛。
“你若是愿意,可以跟我说说你家里的人,他们都是什么样的?”
尚管家从唐小棠口中知道了她勤劳开明的爹娘,知道了她三个才华横溢各有特点的兄长,看着唐小棠说得眉飞色舞的模样,尚管家庆幸小姐能遇到这样的好人家,将她养得这样出色。
尚管家很是心疼唐小棠,回头就把这事儿去跟刑牧君说了,“侯爷看能否把她家里人也一并接来漠北照顾?”
刑牧君略一思索,吩咐长川往后把东离都郡的局势动态抄送一份给唐小棠。
尚管家满头雾水,“侯爷这是做什么?”
“她会喜欢的。”
唐小棠果然很高兴,还破天荒地主动教灶房的厨子做了刑牧君惦记已久的水煮鱼片表示感谢。
她只要知道一切没有脱离大哥预想就行,她就会乖乖地待在漠北,不给他们添麻烦。
……
唐小棠没想到下一次再听见俞夫人的名字,便是她被赶出府。
“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变成这样?”
唐小棠特别喜欢的那个会梳头的小丫头叫紫黛,机灵地出去打探了消息回来告诉唐小棠。
“说是侯爷的意思,许是俞夫人做了什么令侯爷不喜了,只是外头人心惶惶的,从前有谁惹了侯爷不快,顶多是被冷遇,却嫌少有赶出府,且俞夫人的兄长与侯爷有些交情,侯爷这样不近人情,怕是事情过于出格,超出了侯爷的忍耐。”
唐小棠想了一会儿放弃了,反正也与她无关。
她开开心心地将望山亭上的那幅画画完,小心包好,托尚管家帮她寄去东离都郡。
即将要被赶出府的俞明媚万念俱灰,瘫坐在冰冷的地上,不敢相信侯爷竟然这样狠心地对她,她甚至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从府外弄了些致命的东西,还在找可以动手的机会,怎么就被人赃并获了?
俞明媚跪在刑牧君院子外面哭,说她只是用来防身,并没有坏心思,哭到了半夜,见侍卫抬了一具盖了布的尸首出来,从架子上垂下的手腕上,套着她才赏给翠娟的一只镯子……
俞明媚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再哭不出来,连呼吸都滞涩住。
侯爷知道了……,侯爷一定是知道了,可是她还没有动手,唐小棠还好端端的!
她甚至没能够见到唐小棠,求她帮自己,就被刑牧君的人送出了府,在府里存在过的一切消失得干干净净,连一丝涟漪都没有留下。
很久很久之后,俞明媚终于不再奢望能重新回到侯府,她被养在一个庄子里,不许离开,不缺吃喝,也仅此而已。
等她渐渐年老,才发觉有一句话自己竟然一直记得,记得那样清晰,“少年不知亲情好,错把爱情当个宝”,那个少女的声音里带着嘲讽,嘲笑着她眼拙心盲。
俞明媚想起自己的年少,有哥哥处处护着她,照顾她,她明知道会让哥哥为难,却依然哭求着要进侯府,如愿以偿后,她在侯府里并不显眼,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俘获侯爷的心。
哥哥才去了沙场。
他想建功立业,想让自己能在侯府站得更稳,却把命丢在了那……
俞明媚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的不是当年侯爷的丰神俊朗,而是哥哥牵着她的手去给她买糖人,巴掌大的小糖人,可甜了……
……
镇北侯府所在的北江郡最近格外的热闹,像是凭空多了许多漠北的青年才俊,走在路上的年轻男子变得多了起来。
唐小棠坐在街边茶寮二楼,一边嚼着甜甜糯糯的米糕一边问莫毅,“莫不是最近会有什么盛大的集会?”
莫毅奉命陪玩,闻言沉思片刻,“许是因为青鹰赛会,这次侯爷也应了会去,因此比往年要更隆重,参加的人也更多。”
他说这个赛会乃是漠北的传统,就好像江南的赛诗会选才子差不多,他们选的是漠北身强体壮又富有学识气度的年轻一辈。
唐小棠立刻来了兴致,那不就是选秀?她喜欢看!
漠北的人似乎十分重视青鹰赛会,街上处处都能感受到蓄势待发的气势,唐小棠惊奇地发现还有人准备好了画像,已经在提前造势了。
还不止一两幅!
唐小棠颇有兴致地看过去,在一张画像面前停住脚,这幅画上的男子双目有神,气质俊朗,看着挺不错。
“姑娘你眼光真好,这是我哥,石□□鹰赛会上定会大显身手,整个离朝找不出第二个比我哥长的还好看的人!”
这点唐小棠没法不杠,“我大哥就比他好看。”
她说的底气十足,然而对方小姑娘全然不信,“你又没有证据,我的画像可是明明白白的,喜欢我哥的人多着呢。”
“我怎么没有证据?我能给你现场画出来!你要说别的就算了,比美貌,我哥完胜!”
唐小棠在这点上寸步不让,石思雅也是个暴脾气,立刻喊人上文房四宝,“你画呀!你若是画不出,你就得说我哥才是最好看的!”
画就画!
唐小棠毫不怯场地拿笔,莫毅在旁边跟演哑剧似的,手足无措,不是,前后也就几句话的时间,怎么就成了这样?
画唐启熙,唐小棠完全不带怕的,画了不知道多少次,可谓信手拈来,临时作画,难免会有些不满意,但与其他的画像相比,一骑绝尘!
唐小棠用时不长,将画展示出来,身后自信的小尾巴来回晃动,“如何?”
石思雅回过神,脸颊微微有一点点红,“这、这也不能证明就是你哥哥,顶多证明你画得不错!”
“这就是我大哥!”
“那又如何?男子又不光是比谁好看,我哥才学过人!”
“我哥是状元!”
千金不如画画 第100节
“我哥骑射俱佳!”
“我哥才高八斗!”
镇北侯府,莫毅身边的侍卫急急地禀告,“侯爷,小姐当街跟人吵起来了。”
刑牧君抬起头,“因为何事?莫毅人呢?”
“小姐跟石总督的女儿攀比兄长,莫统领……拦不住。”
刑牧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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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敢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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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
【当兄控vs兄控[dog]】
完
第一百零七章
◎果然不凡◎
石江听闻消息赶到的时候,就见妹妹如同一只好斗的公鸡,瞪着眼睛插着腰,气焰十足地在吼,“我哥可以胸口碎大石!”
石江:“……”
她对面一个娇丽明媚的少女气势也不弱,“你让他碎一个!”
石江忽然就不想过去了,但不幸的是石思雅已经看到了他,高声冲他挥手,“哥!”,然后立刻骄傲地跟对方显摆,“我哥来了!你就等着认输吧!”
石江硬着头皮走过去,唐小棠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石江之前没怎么被女孩子这么堂而皇之地看过,不免有些不太自在,脸微微有些发热。
跟画上画得还挺像,确实是个英气少年,但还是大哥完胜!
唐小棠保持礼貌地问,“听说你会胸口碎大石?能碎多大的?”
石江瞪了石思雅一眼,语带歉意,“我不会,是我妹妹胡乱说的,姑娘不要在意。”
石思雅在旁边气鼓鼓,哥哥怎么一来就拆她的台,她可是在帮他长脸呢。
有了个冷静的人出来说话,唐小棠脑子里的热度也慢慢降下来,“我也有不是的地方,既如此,那我便先告辞了。”
“你等等。”
石思雅叫住她,唐小棠以为她还意犹未尽,却见她的目光别别扭扭地飘向自己手里的画卷。
“这幅画,反正你也是随手画的,要不留给我吧,我把我哥的画像送你!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请画师画,你保证不亏。”
石江急忙想将石思雅拉回来,就见唐小棠摇了摇头,“我不,我哥的画像,我才舍不得拿去交换。”
她与莫毅走远,石思雅没要到画心里有些可惜,一抬头发现哥哥的目光还没收回来。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呀?”
“没有,只是觉得那姑娘挺特别……”
“哥,你不是为了镇北侯的女儿才答应参加青鹰赛会?又反悔了?”
石江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瞎说什么,我还没问你,你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还跟人当街吵架,长本事了你?统统给我收了!”
石思雅委屈,“我还不是为了帮你,你看你的画像多受欢迎,保不齐就能让镇北侯女儿给瞧见,……谁知道却跑来个找茬的。”
她嘟着嘴嘀嘀咕咕地让人收拾,“不过她画的画倒还挺不错,就是太能吹牛,世上怎么会有能长成那样的人嘛。”
……
晚些时候,刑牧君提到了这件事,问唐小棠,“吵赢了?”
“我怎么会输?”,只是说完之后又有些消沉,“不过后来她哥哥来了。”
刑牧君换了个话题,“青鹰赛会可有耳闻?在漠北是传统,也是漠北年轻人展示自己的机会,我希望你能去看看。”
他说,“虽然我知道你的亲事我无权过问,但也不妨碍我能给你些建议,漠北这里的婚配不同都郡,年轻人表达情感也坦率得多,若是遇见了合适的,不妨试一试。”
唐小棠有点兴趣,“漠北的风俗如此开明?”
“在漠北,更多的看的是自己的实力,都郡那套靠着盘根错节的姻亲稳固势力的法子行不通。”
他看了唐小棠一眼,“我以为你会不愿意。”
“为什么?多有趣啊,我暂时没有看破红尘的打算。”
唐小棠应下后,尚管家便忙活开了,又是做新衣服又是打新首饰,忙得不亦乐乎,唐小棠说她带了不少衣服首饰,许多都是新的,不缺这个。
“那不一样,总算能有机会给小姐操办这些事,老头子我高兴着呢。”
尚管家忙得容光焕发,唐小棠也就作罢,配合着让他高兴。
她从莫毅那儿了解到青鹰赛会的流程,简而言之概括起来,就跟选秀差不多。
各方推举出有潜力的好苗子,相当于海选出来的选手,然后一轮轮比拼技能,礼、乐、射、御、书、数,每回的题目并不一样,会当场有人抽取。
德高望重者有权给这些年轻人分出名次,几轮下来,便会选出名副其实的青鹰得主。
青鹰得主在漠北是一个很有分量的荣誉,能得到无数女子的爱慕,也能得到高位者的青眼,因此争夺得很厉害。
唐小棠深谙此道,“所以是不是会有人暗箱操作?比如买通了人或者在百姓间造势?参选的人有没有被揭穿与原原本的性子并不相符?这叫人设,赢不赢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抓住机会展示自己的与众不同,让人看见就赢了,有没有可能有人暗地里联手,把强一点的对手先黑下去?”
莫毅满脸惊异,“小姐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呵,常规操作。”
“侯爷之前对此不敢兴趣,确实听闻会有一些手脚,只是他们不敢在侯爷面前造次。”
唐小棠不置可否,但也摩拳擦掌等着看好看的小哥哥们。
……
郡城街上热闹的气氛越发浓烈,到了那日,唐小棠一早被叫醒梳妆打扮,一改她平日里简洁轻松风,难得地穿了繁复的服饰,配上精致贵重的发饰,穿戴好出了院子,刑牧君见着都满意地点头。
“尚伯宝刀未老,眼光依然独到。”
今日的唐小棠走出去根本都不必人介绍,便会将她往镇北侯之女的身份上猜。
气质高贵,矜娇凌人,让人只敢远观。
在没见到唐小棠之前,众人心里都在猜测,镇北侯会不会带着女儿出现在青鹰赛会上,毕竟对侯爷而言,“亲情”二字与他实在不搭,他们想象不出来。
但看到唐小棠与刑牧君一同出现时,那些人心里又觉得,这才对,好像就是理所当然的。
唐小棠察觉得到似有无数目光落在她身上,大约是好奇镇北侯的女儿会长什么样,她也不觉得不自在,看呗,看看也不掉肉。
远处,石思雅用力揉了揉眼睛,脸上的疑惑依然如故,她想再揉一揉看得更清楚的时候,石江阻止了她,“你没看错,就是那日的姑娘。”
石思雅一否口诀,“不可能!分明就是两个人,长得有点像而已。”
那天那个虽然凶得很,但完全没架子,浑然就是普通姑娘,可镇北侯身边的女子,离这么远,都能感受得到她凌冽的气势,石思雅肯定是不敢跟她吵的。
石江心里也很震惊,没想到她就是镇北侯的女?就……心里隐隐有些高兴。
刑牧君不喜拖拖拉拉,因此赛会毫不墨迹,直奔主题,上来就让五十来个被推举的年轻人站出来,朴实无华地列队,挨个儿自报家门。
唐小棠一个个看过去,皆顺眼得很,没有长得歪瓜裂枣的,但是看一圈儿下来谁也没记住,觉得都长差不多,除了石江。
这会儿她能理解石思雅的底气,石江在一众人之中确实出挑,让人很有记忆点。
“那个就是石总督的二儿子,他引以为傲得很,你之前见过,印象如何?”
唐小棠收回目光,“长得不错,人挺和气。”
刑牧君微笑,“不错就多看看,也不止他值得关注,青鹰赛会亦是漠北有女儿的人家相看女婿的盛会,你若是瞧中了谁直说无妨,先把人抢到手。”
唐小棠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说点合法的行不行?”
“哪里不对?”
唐小棠:“……,继续看吧。”
她怕再说下去,就能听到“我就是法”这种令人脚趾抠地的台词。
……
事实证明,不管什么时代,选秀都是一件有意思的事,特别是有竞争能看出参差,参差越大,趣味就越多。
千金不如画画 第101节
第一日轻松一些,比的乃是乐。
现场抽取主题,凭本事奏乐,不限乐器,听着好像不难,但唐小棠见识到了什么叫群魔乱舞。
她脸颊微微颤动,眼里丝丝怀疑,是不是她对乐理的造诣太浅才无法欣赏得来?那一把古琴都要给弹飞了,碍于面子她才没有去捂耳朵。
“换个人。”
刑牧君冷冷发话,很快那人连同古琴一起被撤走,唐小棠才算得到了解脱。
她喝了口茶压压惊,“漠北的青年才俊果然不凡。”
“这是意外。”
刑牧君一本正经地解释,“他选的乐器不适合他,只要选对了……”
底下应景地传来一阵诡异的笛子声,刑牧君的声音戛然而止,那声音要说难听好像也不至于,但就是莫名的诡异,仿佛幽夜的鸮发出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唐小棠倒在椅背上憋笑憋得直打颤,“漠北的青年才俊果然,不凡!”
但也有一鸣惊人的,令人闻之陶醉,只不过一日的比试结束后,唐小棠脑子里印象最深的居然都是翻了车的,可见自己是个爱凑热闹的气氛组。
说青鹰赛会是相看的盛会,是因为赛会之后会有盛大的宴请,年轻人可不必拘礼地谈笑,很容易能拉近距离。
刑牧君让唐小棠也去玩会儿,自己则去了旁边休息。
唐小棠在漠北没有认识的人,但她也不尴尬,早瞧上旁边摆好的一碟碟点心,里面好像还有自己没见过的。
拿了块点心在手里吃,忽然旁边过来两个男子,礼数周全地跟她行礼招呼,她正打算咽下点心招呼回去,就听其中一人情绪十分饱满,“姑娘花容月貌,冠绝群芳,实乃仙女之姿,令人心生仰慕。”
唐小棠脸颊吃得鼓鼓的,嚼得一动一动面无表情地看他,仙女之姿,吃成松鼠的仙女吗?这人不能处,是个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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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了那个我哥能吃屎的梗】
【<img src="<div class="divimage"><img src="

" border="0" class="imagecontent">">"镇北侯的女?就……"给作者大大捉个虫~
为啥是?不该是女儿吗】
【男主是大哥,不是瞬间变成了炼铜吗】
【突然觉得大哥也不是不行】
【哈哈哈】
【只要女主不嫁给大哥,女主是海王也无所谓】
【就不太喜欢这个石江,莫名觉得动机不纯,希望不是男主】
【大哥啥时候证明自己是最优秀的给镇北侯看】
【万水千山总是情,多给一瓶行不行?行!大大加油!!】
【加油】
【哈哈哈】
【?(●??`●)?】
完
第一百零八章
◎见识不够多◎
吃完嘴里的点心,又喝了口茶清清口,唐小棠才客气地回了个礼。
“在下不才,不知可否能问姑娘芳名?”
唐小棠就直接得多,“问别人名字之前是不是要自报家门才合适?”
“姑娘说得对,在下卢益,乃承宣使卢家。”
唐小棠不关心,也听不大懂,有礼貌地告知了他们自己的名字。
“咦,姑娘怎的姓唐?为何不随侯爷姓?莫不是姑娘母亲的姓氏?”
唐小棠脸上挂着没有感情的笑容,语气优雅,“我们还没熟到要给你解释这个。”
“啊,抱歉,是在下唐突了,在下只是关心姑娘,因此才心生好奇。”
唐小棠已经没了兴趣,转而想去别的地方转转,卢益却跟了上来,“唐姑娘想去哪儿,我对这里略微熟悉,可为姑娘引路。”
“我想去没有卢公子的地方。”
卢益的脸色一变,“可是在下说了什么让姑娘不高兴的话?还请姑娘原谅,只是在下并无恶意,不过是急于想与姑娘相识,一时不察才……,但在下对姑娘的心意是不假的。”
唐小棠捏紧了拳头,怎么会有人!每一句话都能引起她的不适?这也是一种本事!
她转过身,敷衍地笑了笑,“卢公子才见了我第一面何来的心意?人喜好不同,即便你没有恶意,也不妨碍我与你气场不合,告辞。”
卢益却居然又一次拦住她,“唐姑娘这么说可太伤我的心了,你都不曾了解我,如何知道与我不合?对一个情深义重的人如此无情,怕是不太好吧。”
“你若敢再拦我一下,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无情。”
卢益莫名地颤了一下,唐小棠此刻眼里的目光让他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怎么回事?就算她是镇北侯的女儿,那也只是个女子,女子不都该怕缠郎吗,自己这番举动从未失过手,她一个女儿家怎么会有这样令人心寒的目光。
唐小棠也不打算去别处,这里是她先来的,凭什么自己走?
“还不滚,我要请吗?”
卢益被唐小棠冷冽的目光震住,一个字都没再说,转身背影有些仓皇地离开。
唐小棠才不管其他人如何看自己,刚那么一出,先前吃的点心是啥味儿她都给忘了!只能再吃一块。
也不知是不是有卢益这个前车之鉴,之前蠢蠢欲动的人这会儿都选择了观望,让唐小棠吃了个爽。
“这里的杏桃茶特别适合配点心吃。”
一杯清香四溢的果茶递到唐小棠面前,石思雅朝她抬了抬手,“你光吃点心不噎吗?”
唐小棠接过去一气喝完,通体舒畅,“谢啦,果然与点心十分相配。”
石思雅看她这会儿又没了拒人千里的气势,不免好奇,“你真的是镇北侯的女儿?”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怎么能算?”
“那就是吧。”
这个随便了,石思雅方才看见了她和卢益的事,语气有些激动,“那个卢益,之前就经常撩拨别的女子,还惹出有女子为了他寻死觅活的事儿,你没搭理他是对的,他不是什么好人。”
石思雅可讨厌卢益这种人了,嘚吧嘚吧说了一通,语调一转,“要说漠北的好男儿,还得看我哥!”
旁边陪着她来一直没说话的石江脸色巨变,恨不得把石思雅的嘴堵上,但她的嘴比自己的手快,“你看我哥,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能文能武风流倜傥,你看他有没有机会?”
唐小棠的目光自然地转过去,石江整个人僵住,只觉得她的眼睛看在哪里,自己哪里就绷得紧紧的。
“有啊,当然有”,唐小棠眉眼弯弯,“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虽然你哥长得是很出众,但光看外表看不出为人如何是不是?所以得先从朋友做起,不知石公子可愿意?”
石思雅喜笑颜开,石江赶紧点头,忽然又有人从旁边过来,“唐姑娘,不知我等可也有机会?”
“有的有的,不着急,都可以先做朋友嘛。”
唐小棠笑容瞧着软萌极了,不慌不忙地一个个互通了姓名,小手一挥,“往后大家就都是朋友了。”
石思雅:“……”
她看不懂,但她大为震惊!
……
于是,果不其然,有关唐小棠的传言里,夹杂了一些不好的言论。
说她一个姑娘家,来者不拒,此等行径着实有些寡廉鲜耻,即便她是镇北侯的女儿,也是不可取的。
石思雅还挺喜欢唐小棠,听到这些之后去找她,有些着急,“这怎么办?是我不好,不该当着那么多人面帮我哥哥争取机会,害的你也不好拒绝其他人的。”
唐小棠猫猫疑惑,“这有什么不好吗?嗨呀,有问题不要急着先往自己身上找原因,我广交朋友有什么错?该是那些思想龌龊的人反省才是,心里龌龊看什么都觉得龌龊。”
石思雅觉得她说得似乎有些道理,唐小棠又给她分析,“咱们女孩子,就要多交朋友,才能见多识广,见得多了,才能明辨是非,卢益为何能轻易撩拨到小姑娘?还不是因为她们没见过真正风流倜傥的正人君子,才会错把油腻当真心,你看看,这多重要。”
“但凡多见识几个,是人是鬼一眼就能看出来,还会被骗吗?”
石思雅有种醍醐灌顶之感,“你说得没错!”
“是不是?见得多才有比较,就许他们今儿议论哪家姑娘贤惠,明儿说嘴哪家姑娘泼辣,就不许我也评价评价给小姐妹们避个雷?”
至于说闲话的,唐小棠压根儿就不当一回事,嘴长在别人身上,说不说的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不过唐小棠管不了,有人能管。
刑牧君先是问了唐小棠,“外面的传言,你怎么看。”
唐小棠:“……我坐着看?”
“传言里有卢家小子的推波助澜,怕是被你拒绝了恼羞成怒,又见你对旁人都是和颜悦色,心有不甘。”
“那他心胸还挺狭窄,不甘心大可以来我面前,非要背后鬼鬼祟祟,给漠北的男儿丢人了吧。”
“他不重要,你与那些人相处得如何?”
说起那些好看的小哥哥,唐小棠觉得还挺新鲜,“都挺好,就是没什么特别。”
刑牧君觉得正常,“才认识不久,都是这样,时间长了就好。”
至于乱说话的人,扰人兴致,不可饶恕。
……
下一轮青鹰赛会,唐小棠没有看到卢益的身影,除了他,还缺了三四个,说是有种种缘由退出赛会。
行吧,临时退赛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不过这一次比的是拳脚,人还未上台,底下已经坐了一排面前摆着笔墨纸砚的画师。
千金不如画画 第102节
“那些是?”
刑牧君有些得意,“这是近些年才时新起来的规矩,画师会将台上人的英姿画下来,供人欣赏,每回青鹰赛会后,青鹰得主的画像都会水涨船高,一幅能上百金。”
唐小棠:“……”
“这法子据说是从某个书院传开,被许多地方沿用,也不知头一个想出这法子赚钱的小家伙,脑子是怎么长的。”
唐小棠:“……,她大概没想到,还能这么赚。”
草率了!当初只想着带着书院里的学长学姐们赚点花用,顺便造个势,没成想到了漠北这地儿,一幅画能卖到上百金,还是自己的见识不够多!
比拳脚,又要更精彩一些,漠北男儿几乎没有不习武的,便是瞧着身形单薄也能会个几招,因此台上比得格外精彩,气氛也高涨饱满。
唐小棠起先看得津津有味,看到一半觉得手痒,也让人拿了笔墨纸砚来。
这事儿她做起来得心应手,甚至有些怀念,画得是行云流水,娴熟精练,刑牧君好奇地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那个书院莫非就是你在上陵郡的书院?”
唐小棠放下笔吹了吹墨迹,“可能吧。如何?大哥夸我可会抓精髓了。”
刑牧君让人将其他画师画的拿来做了比较,不得不说,唐启熙夸得对。
唐小棠画里的人有着独特的气质,寥寥几笔似是将人骨子里的个性都画了出来,或坚韧,或不羁,或沉稳,或洒脱……,不止是单纯的比试动作。
她也就过过瘾,不过也是巧了,画的正是石思雅的哥哥石江,本就是个英气少年,在唐小棠笔下显得越加意气风发。
唐小棠颇为遗憾,若是大哥在,他定会帮自己在画上题字,大哥的字超好看的!
总觉得画旁空荡荡的,唐小棠忍不住问,“这里可有人写字写得漂亮?”
刑牧君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子,长川正色道:“要说到字,侯爷的字乃是一绝,多少人都想求一墨宝珍藏。”
唐小棠表示怀疑,难道不是因为他是镇北侯所以才会收到追捧?
不过都这么说了,唐小棠也不好当做不知道,便问他可能帮自己题字。
“题什么?”
唐小棠为难,还要自己想啊……,大哥都是直接题的!
“那就,‘少年意气强不羁,虎肋插翼白日飞’。”
刑牧君大笔一挥,字没有让唐小棠失望,与画作相得益彰。
“也不知道这幅画能卖多少。”
“你要卖?”
刑牧君愕然,就见唐小棠眼里隐隐有着期待,挣扎了一会儿,也就随她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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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画,侯爷爹不会让它落到别人手里的!】
【叮叮叮,您的营养液已到货,请更新查收!】
【侯爷感觉有点宠女儿耶
大哥啥时候出场啊】
【想大哥啦
啥时候给见个面噻】
【床前明月光,更文上晋江,营养液浇灌,码字翻一番~作者大大的脑洞棒,快来一瓶营养液继续头脑风暴吧~太好看了吧】
【哈哈哈】
【这个石江】
【加油】
完
第一百零九章
◎怕了◎
拳脚的比试,将青鹰赛会的气氛推到高潮,一些表现亮眼的男子格外引人注目,其中就包括石江。
石思雅激动地跑来找唐小棠炫耀,“你可瞧见我哥哥了?是不是很厉害!”
“嗯,厉害。”
唐小棠诚心诚意地夸,一点儿都不敷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石思雅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缺点什么。”
“缺点什么?”
石思雅也说不上来,脑子一转,拉着唐小棠偷偷去看别的女孩子与石江相处的模样。
两人毫无形象地在角落里躲着,就见石江面前的姑娘脸上浮着绯色的红晕,眼睛都不敢往石江脸上看,偶尔扫过去一眼,都能看到晃神,回过神来脸就更红了。
石江面前的小姑娘离开后,他一转身就看到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无言以对。
石思雅见被发现了也不尴尬,呵呵呵地拽着唐小棠站起来,“哥,方才那姑娘是谁呀?瞧着长得挺漂亮,我看着有点眼生。”
“那是瞿姑娘,来问我可知道北江郡哪家的五味杏酪羊好吃,我其实吃过的也不多,就给她指了一家。”
唐小棠看他助人为乐得还挺高兴,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石思雅,“你哥长得像模像样到这会儿还没成亲是有原因的。”
石江不明所以,“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没有,挺好。”
一旁石思雅观察了一会儿忽然问,“棠棠你说话为什么能一直盯着我哥的脸看?”
唐小棠:“因为好看呀,赏心悦目,不得多看看?”
石江的脸色一下子不自在起来,眼神微微游移,脸颊慢慢燥热,不敢去看唐小棠的眼睛。
石思雅再看唐小棠,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眼里对哥哥是纯纯的欣赏,仿佛还能品出个一二三来。
就是这里不对!
唐小棠确实也夸哥哥,但就只是夸,觉得他不错,再多的,好像也就没了。
她有意识地去留意唐小棠与别人相处,发现竟然也差不多,唐小棠很不吝啬发现对方的优点,赞美起来也真心诚意,但也就到这里。
没有哪个人能让唐小棠出现小女儿的娇态,她沉着淡然的好像一个老伯伯,看那些青年才俊的目光像在看自己争气的孙孙……
这不对呀!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正是情窦初开,春心萌动的时候,连自己,心里都有悄悄倾慕的人,这么一大波漠北杰出的青年才俊整日围绕在唐小棠身边,她怎么能半点不动心?
石思雅没忍住,找过了机会旁敲侧击,“就没有哪个让你怦然心动,拨动心弦?”
唐小棠配合地认真想了好一会儿,遗憾道,“好像还真没有。”
“这怎么可能,你都没瞧见,那些人的画像都被抢疯了,一画难求,走出去掷果盈车,你怎么会看不上呢?”
“我没有看不上,可能就是不合眼缘,觉得没能让我有惊艳之感?”
“那不就是看不上!”
唐小棠想想,点点头,“你说的对。”
她还挺苦恼,“那怎么办嘛,我眼光就是稍微高那么一点点,也不能让我放低要求对不对?没事儿,有缘总能遇到合适的,顺其自然。”
唐小棠短暂地苦恼一下就算完事儿了,依旧没心没肺,对青鹰赛会看得津津有味。
不过她与石江倒是熟悉了起来,他是石思雅的哥哥,时常会陪着她,与唐小棠免不了会有交流。
唐小棠觉得石江此人性格是真的不错,耐心,细致,除了偶尔木一些,别的都挺好,在一众小哥哥中出类拔萃。
石江在唐小棠面前也渐渐主动热情一些,“我打听到了北江郡哪家五味杏酪羊味道最好,唐姑娘可要一块儿去试试?”
“好呀好呀。”
唐小棠一口应下,石思雅在旁边暗自窃喜,虽然棠棠暂时对哥哥也没有异常的态度,但是!只要是哥哥的邀约,她多半会应下。
这说明什么?
说明哥哥是这些人当中最优秀的,机会最大,嘿嘿嘿!
唐小棠一直对五味杏酪羊还挺感兴趣,与石家兄妹一块儿吃东西,也自在得很。
谁知,已经在去往食肆的路上,莫毅得到消息,“有都郡的消息传来,等小姐用完了晚饭回去再看也是一样。”
唐小棠二话不说,跟石家兄妹道了歉,“改日我做东,请你们吃顿好的!”
说完转身就往回跑,有大哥的消息!还吃什么羊啊!
……
一路匆忙回到镇北侯府,唐小棠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东离都郡的消息,“哪儿呢?”
莫毅将消息递给她,唐小棠展开屏住呼吸细细地看,眉间有皱褶一点一点地凝聚起来。
纯皇太妃那幅画之后,永宁王一派便渐渐崭露头角,他暗地里蓄积的力量超出皇帝预期,一时间朝堂都乱了,分不清谁是谁的党派。
在此当中,唐启熙屡次为皇上出谋划策,都起了作用,但又没完全起作用,皇上将永宁王视为眼中钉,命唐启熙务必找出他的死穴,拼着被朝臣质疑他也要永宁王永不翻身。
唐小棠知道大哥如今一跃成了最受皇上重用的人,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头皮都发麻起来。
越是这样,大哥的处境就越是危险,一旦露出蛛丝马迹,皇上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唐小棠手都在抖,脸色苍白,莫毅见了悄悄让人去告知侯爷。
刑牧君来的时候,唐小棠还陷在恐慌的情绪里没能完全抽离。
刑牧君挥挥手,下人端上温热的梨汤,“先喝了,甜的。”
唐小棠手里的勺子无意识地舀着汤,喝了几口,暖呼呼甜滋滋的味道让她缓了过来,“多谢侯爷,我好多了。”
“怕了?”
唐小棠不说话,倒是诚实地点点头,她确实害怕了。
千金不如画画 第103节
“想成事儿,就得有这个胆子,你大哥虽是个文人,这点我还算欣赏,他的魄力不亚于我见过的任何一个统领。”
且唐家小子脑子十分清醒,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一往无前地朝着去做,这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得到的。
听刑牧君夸大哥,唐小棠稍微高兴了一些,“我哥一直都很厉害。”
刑牧君白她一眼,“你得意什么,又没夸你,不过欣赏归欣赏,此举他还是冒险了些,对自己太过自信自负,在地府门口游走,一不留神就会弄巧成拙,但成效自然也是有的。”
他能更快速准确地知道皇上的意思和做法,就能最大程度地规避和应对,“永宁王能一步步到如今足以与皇帝抗衡,你哥哥绝对居功至伟。”
“所以不必担心,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不出一个月,就会尘埃落定,到时成王败寇,自有分晓。”
唐小棠被梨汤压下去的紧张又泛了上来,趴在桌上不想动弹,还有一个月吗……
……
自那日起,唐小棠就好像一尾从水里捞出来的鱼,失去了活泛气儿,只能在太阳底下噗噜噗噜地吐泡泡。
青鹰赛会也不去看了,谁来邀约她也不应了,整日就瞅着这日头,咋能过得这么慢呢?
尚管家担心坏了,一趟趟去找刑牧君,“侯爷快些想想法子,小姐瞧着人都要瘦了!”
“我能有什么法子?有法子的人在东离都郡呢。”
东离都郡,唐启熙在回家的路上瞧见路边点心铺新出了一炉热腾腾的点心,下意识地买了一提,付了钱才想起来,棠棠已经不在家有一阵子了。
他面不改色地拎着点心回去家中,书房里,墙上挂着一幅群山图,他在画前坐了一会儿,吃了两块点心,才起身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唐启熙眼睛里有淡淡的血丝,走到这一步,半点不能疏忽大意,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会在脑子里反复揣度,他若是走错一步,必将牵累无数。
肩膀前所未有的沉,实在累狠了,他就会拿出唐小棠从前的画,一幅幅都闪动着她当时的心情,奇异地能平复他心中的焦躁。
捏了捏鼻梁,唐启熙不允许自己放松时间太长,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希望棠棠往后能看到更多大美河山,将它们绘制成画,自己只要借着她的画,就也像是跟着看遍万千美景。
所以自己只能赢。
……
石思雅来找唐小棠,“上回没吃到五味杏酪羊,不如今日一块儿去?”
“再等等,今日没什么胃口。”
“你怎么了?这几日都没出现,我哥担心你是不是身子不适,让我来问问。”
唐小棠懒洋洋的不想动弹,“不是,没事,就是不想动,再等等。”
石思雅好奇,“等什么?”
“等,尘埃落定,等我心里踏实。”
石思雅也没法儿把唐小棠拉出去,她一日日关注着东离都郡的局势,一日日变得更加烦躁郁结,又克制着不影响到身边其他人,只能自己默默地消化,真的熬瘦了不少。
万众瞩目的青鹰赛会也有了结果,石江虽未能成为青鹰得主,却也在其中大放异彩,尤其是最后的比试,可谓一鸣惊人,只可惜,他依然没有看到唐小棠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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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平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看来男主是大哥了,,?^?,,】
【大哥出场了啊,不知道还有多久大哥能和棠棠见面】
【其实大哥跟棠棠在一起也是有道理的你很难想象大哥在意其他人多过棠棠,或者棠棠在意其他男性多于大哥,也很难想象假设有个大嫂能忍受丈夫在意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多过自己】
【大哥加油】
【阿巴阿巴,看到画遍山河,又觉得可能会安排个一起出行】
【越看越不对劲,跑了】
【加油】
完
第一百一十章
◎我尽力?◎
离朝变天仿佛一瞬间的事。
永宁王的部下长驱直入,宫中禁卫被皇上调离防备城外镇北侯的兵力,且被牢牢牵制,援助不及。
一切好像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想象中翻天覆地的震荡并未出现,朝堂出乎意料的稳,仿佛并没有什么变化,不过是高位上坐的人换了一个。
空缺的位置立刻有人填补上,国政朝纲依旧照常运转,东离都郡的空气里也没有飘荡出血腥味,平静的,好像一场梦。
只是表面上的宁静,压抑不住内心的惶惶。
皇帝都换人了,那之前皇帝的亲信不得跟着一并换洗干净?
一双双眼睛头一个盯着的就是唐启熙,谁不知道唐启熙之前多受重用,一些针对永宁王的决议亦是出自于他,如今永宁王登基为王,唐启熙的下场恐怕会杀鸡儆猴一般凄惨!
前皇帝的余党藏得再深,也一个一个地被拔除,不显山不露水,不过是第二日就换了张新面孔,让人心里越发忌惮新帝的手段。
又有人猜想,新帝大约是要将唐启熙放在最后一个,以铁血手腕严惩,以儆效尤。
其中有痛惜唐启熙才学者,冒着被判为同党的风险偷偷地劝他,让他想法子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从此隐姓埋名,兴许还能留一条命。
唐启熙表示感激,然后第二日依然出现在朝堂上。
新帝上位第一件事,便是重新让人调查当年纯皇太妃陪葬的真相,只不过时间过去太长,当年的人也被清理干净,极难找到证据,一时间进展缓慢。
新帝一筹莫展之时,废帝后宫里有人要见他,是丽妃。
她们这些妃子,如今人心惶惶,不知前路几何,不过都觉得丽妃是废帝宠妃,必然是逃不过的。
宋常念并未刁难她们,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抽不出空来安顿,见到丽妃之后,他的目光落在她戴的璎珞圈上,眸光微微闪了闪,“璎珞圈上那只蝴蝶挺别致,可能让朕看看?”
立刻有太监上前,丽妃顺从地摘下璎珞递过去,心里其实是有些拿不稳的。
在宫里呆久了,什么阴损的事情都能见到一些,如今上面坐着的是皇帝,可不是当初那个隐忍不发,需要借助他人之力的永宁王。
宋常念看过之后又还给了她,“你要见朕,所为何事?”
“我想出宫,求皇上成全。”
“可想好了去哪儿?”
“只要不是在这宫里,离朝幅员辽阔,总有我容身之处,皇上可对外说已处死了我,世上再不会有丽妃这个人。”
“不行。”
丽妃心里一沉,就见宋常念揉了揉眉心,“棠棠若误会朕真这么做就不好了,左右你也没地方去,可要去漠北瞧瞧?”
丽妃猛地抬头,不敢相信竟然如此容易?
“你舅舅也在漠北,去那儿也好有个照应,唐启召过些时日便会率军回去,你准备准备,到时跟着一块儿走便是。”
丽妃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立刻行礼,“多谢皇上。”
“等到了漠北,记得帮朕问候棠棠。”
“……不是问候舅舅吗?”
宋常念不明显地撇撇嘴,还是不了,镇北侯给他留下的阴影有点大,以后再说吧。
宋常念本就没有过要为难宫里后妃的意思,不过是暂时没空管她们,既然丽妃主动提了,也省得他费神。
谁知丽妃离开前,犹豫了一下道,“纯皇太妃的事,我曾听太后……废太后提过,她隐晦地警告我要本分,否则也会是同样的下场,我曾听闻,废太后宫里的灶房重新修缮过,且她心情不好会一个人去灶房待着,谁也不许跟,不知这些对皇上可有用处。”
宋常念立刻让人去将废太后宫里的灶房拆掉,务必仔仔细细一个角落都不许错过,居然真在其中找到了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封先皇密信,和一节人骨。
信是先皇弥留之际所书,字字句句都透着不舍和眷恋,说他已留了遗旨让宋常念继位,便可保她余生安宁,说若有来世,望能与她再度相遇。
密信上除了先皇的笔迹,还有废太后用朱砂留下的血一样的痕迹,疯魔发泄一般承认了自己送纯皇太妃下地府与先皇相遇,问他高不高兴?
那节人骨,便是她生生从纯皇太妃身上割下的,她要让她在这烟熏火燎之地永世不能超生!
新帝震怒,将此事告知天下,将纯皇太妃的遗骨请入皇陵,至于残忍害死他母妃的废帝和废太后,没人知道他们的下场,他们仿佛消失在了世上。
只许多许多年之后,才有离开宫里的宫人当做故事一般地说,当年,他在宫里听见过可怕的声音,就好像是没了舌头的人能发出的最痛苦的声音,哎呦呦可吓人!
……
漠北,唐小棠可能是因为紧张过度,过于迟钝地开始水土不服起来。
大夫都没见过她这种病状,摇着头给她开了调理的方子,尚管家让人煎好了药来,唐小棠抱着被子满脸抗拒,“我没事,过几天就好,不用喝药的。”
尚管家笑得不行,“小姐与侯爷真真是像,侯爷什么都不怕,独独一样,喝药跟喝毒药似的,回回要我盯着才醒。”
唐小棠:“……”
她磨蹭了一会儿,见实在躲不过去,才屏住呼吸一口气灌下去,强忍住干呕的欲望,猛地往嘴里塞里两颗糖才压下去。
“小姐虽然病了,不过比起前些日子要活泛得多,想必很快就能养好。”
唐小棠嚼着糖块美滋滋地傻笑,那不可得活泛起来吗,有惊无险!善莫大焉!
她这会儿看什么都美好得不行,直到刑牧君来看她,瞧着她嘚瑟的样子轻哼了一声,“就这般放心?新官上任三把火,皇位要想坐得稳,必然得震慑得住,在我看来,你大哥就是最好的靶子。”
唐小棠知道他说得有理,但她一点儿不慌,“凡事有例外的,有一种人,他会本能地向往光,有光照着,他自己就也能发出光芒,所以他不会去掐灭,宋大哥的聪明,不是小聪明。”
刑牧君不置可否,他传话让唐启召可迟些归营,东离都郡对唐启熙下场的猜测仍层出不穷,尚无定论,万一,万一这丫头要是猜错了,就她之前提心吊胆的模样,怕是会崩。
好在,悬念没留太久,在纯皇太妃的事结束之后,新帝下一件事,便是封唐启熙为宰相,文臣之首。
据说他还要给唐启熙封异姓王,说是封号都拟好了,唐启熙亲自劝过后才很是遗憾地表示,此事可延后。
千金不如画画 第104节
满朝文武皆哗然,当然不是觉得唐启熙德不配位,而是……,这不合理啊。
新帝这般惜才如命吗?就一点儿不计较唐启熙为废帝出谋划策过?非但没有降罪,反而位极人臣,这是何等胸怀!
宋常念此举得到了极大的赞誉,他本人却觉得亏待唐启熙了,“唐大哥不愿封王,可还有别的愿望?”
唐启熙平静地点头,宋常念激动起来,“你说,只要我能做得到,我一定尽力而为!”
“我只愿你能做到江山稳固,太平盛世,我想做个清闲宰相。”
宋常念猛点头,“有唐大哥助我,我定然可以。”
“我想做个,‘清闲’!宰相。”
宋常念略委屈,“那,那我尽力?”
看到唐启熙的眼睛里浮现出鼓励和期待,宋常念顿时豪气万千,“此事我定然能够做到!”
唐启熙目光恢复平静,“很好。”
宋常念果然做了一辈子明君,他曾经在认命的时候,从一个人身上看到了光,慢慢的,那光也像是照到了自己身上,让他也慢慢觉得,他也是能发光的。
他本只想从旁看看这些人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到不想被他们落下,不想白白辜负这一世,哪怕拼一下失败了,应该也能得到夸奖。
皇家亲情淡薄,他没有感受过与兄弟姐妹相处的滋味,却成了那几人的宋大哥,坦率真诚地接受他,依赖他,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张开双翼将他们护住,存住对他的笑容。
他也有了愿意给他指明方向的兄长,宋常念不想辜负这份信任和期待,哪怕……鞭策的稍稍用力了一些……
很久以前,在那个小小的拥挤的马车里,一张张鲜活的眼睛殷切地注视着他,问他他的愿望。
宋常念那时便想,是他们让自己成为了一个新的宋常念,若是可以,他愿他们都能得偿所愿,他很高兴自己不曾食言……
……
唐小棠的水土不服很快痊愈,又可以愉快地造起来,也有心思打听青鹰赛会的结果。
石思雅白了她一眼,“这都过去多久了你现在才问?你都想不到你错过了多少精彩!”
“这不是找你补课了嘛。”
唐小棠给她塞了个果子,“吃,甜着呢。”
石思雅一颗果子就哄好了,一边剥一边跟她叨叨,说青鹰赛会有多么多么精彩,“特别是角逐出青鹰得主之后,按着往年习惯,青鹰赛会上的画作都会拿出来展示,但是我跟你说!这次竞价最高的居然不是青鹰得主,你猜是谁?!”
唐小棠看她激动的都要上天了,还能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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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
【“清闲”宰相】
【加油】
【?(●??`●)?】
【嘤嘤嘤所以男主到底是哪个,我都感觉我要站错队了】
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不明白◎
石思雅悬念没留多久就宣布答案,“是我哥!怎么样,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
唐小棠的反应没达到石思雅的预期,她鼓了鼓脸颊,“你知道这有多难得吗?!往年都是青鹰得主的画像一骑绝尘,其他人的就只是个添头,这次不一样!”
她回忆起那幅画,眼睛里都透着崇拜,“那幅画真的绝了,把我哥飒爽英姿展现得淋漓尽致,放在若干画像里一眼就能看到,特别显眼!旁边还有一句题词,‘少年意气强不羁,虎肋插翼白日飞’,写得也极好!我都恨不得买回去收藏,……可惜银子不够。”
唐小棠收起好奇的眼神,那她知道是哪一幅了。
石思雅没能抢到画十分遗憾,一扭头,发现唐小棠拿着果子吃得不亦乐乎,忍不住皱眉,“你就不好奇那画是什么样的?”
“啊,不好奇。”
“为什么?!”
唐小棠吃完果子擦擦手,“我自己画的有什么好好奇的。”
石思雅一下子没听懂,“我不是说你画画,是青鹰赛会上画作,请的那些画师作得画,我哥那幅是他比试拳脚的时候……”
她说着说着,声音在唐小棠无动于衷的表情里停了下来,惊讶到睁圆了眼,“那幅画,是你画的?”
“看比试的时候手痒,不过这画卖了大价钱我是不知道的,这银子不该送来给我吗?”
唐小棠迷惑,不会被人给扣了吧?一会儿她回去得找人问问。
石思雅倒没有觉得无法相信,毕竟她是见过唐小棠当街作画的本事的,可是,这也太意外了!
“真是你画的?!那题字也是你题的?”
“那不是,我字不好看,那是镇北侯题的。”
石思雅:“!!!”
她抱着脑袋无声呐喊,啊啊啊啊啊早知道她就该再争一争啊啊啊啊!有镇北侯题字的画像,忽然觉得那个价格都是贱卖了!
得知真相的石思雅宛若一条咸鱼,只想平躺着晒太阳。
不过晒了一会儿又蹦跶起来,眼睛再次睁得圆溜溜的,“棠棠,你怎么会想起来画我哥?是不是也被我哥的风姿迷住了?哎呀哎呀这很正常,你不用不好意思,我还挺开心。”
唐小棠:“那倒也不是,就恰好,我想画画的时候你哥在台上,但他表现得确实不错,可圈可点,不然我也画不出来。”
她这般坦诚的点评,让石思雅又冷静了下来,“没意思,怎么好像哪个男子在你眼里都显得一般,哦,有一个例外,你大哥,你为了他还跟我吵架来着。”
“那能相提并论吗?”
“怎么不能?”
“那是我大哥,又不是其他男子。”
“哦,合着这世上的男子在你眼里就只有你哥和其他人是吧?”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唐小棠觉得她好像说不明白了,石思雅翻了个白眼往嘴里塞了一片糖糕,“得亏那是你亲哥,不然我还以为那是你喜欢的人呢。”
唐小棠也跟着吃了一块,吧唧吧唧,“不是我亲哥。”
“所以我就说,……,你说什么?不是你亲哥?!”
石思雅腾地站起来,唐小棠稳重地将她拉坐下,“我求求你了,都知道镇北侯是我生父,那能是我亲哥吗?你一天天的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石思雅懵懵地反应了一下,“对哦……,可不对啊!那你回回提到你哥那么激动,我不就……没去想嘛。”
她迅速朝唐小棠身边挤了挤,“真的吗?你大哥不是你亲大哥?那,那你们关系这么好?”
“瞧你说的,不是亲大哥那不也是我哥?从小一块儿长大,关系能不好?”
石思雅见她满脸理所当然,心里憋得慌,“可是,可是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唐小棠疑惑地皱眉,“对啊,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挺好。”
唐小棠一边往嘴里塞糖糕片一边琢磨她的话,嘴巴一动一动好像在吃草的兔子,动着动着速度忽然慢了下来。
石思雅察觉到,“怎么了?”
唐小棠抬头看她,眼神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神奇,“不是,我突然有一个想法?我得好好想想。”
“你想到什么了?说说看?”
“不,我得自己先想一想……”
……
这一想,唐小棠就想了好几日,神情都恍惚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破天荒地去找了刑牧君,说有事情想向他请教。
刑牧君眼里含着浅浅的笑意,这可是唐小棠第一次主动来请教他,这是总算发现他还能有些用了?
“想问什么?离朝无论大小事,我都略知一二,便是远在漠北,对朝堂之事我也了若指掌。”
唐小棠怔了一下,“啊,不是那些,就想问问你,嗯……,你对感情方面的事可有些心得?”
刑牧君:“……”
好像是他没有准备的方向,不过他表情依然老练稳重,“这样的问题,怎么会想起来找我?”
“因为你后院人比较多,看起来经验丰富?”
刑牧君想叹气,“我都说了……,算了,你想问什么?”
唐小棠坐坐正,“是这样的,就比方说,有个身份很特别的人,你跟他关系很亲近,但是某一日你发现,好像还可以换一种方式相处,但是这换一种方式呢,又会有别扭的可能,让之前关系都变得奇怪,不过呢……”
刑牧君“呵”了一声,“别不过了,说的是唐家那小子吧?”
唐小棠条件反射地反驳,“不是!再说我哥叫唐启熙,你别总那小子那小子的,不礼貌。”
刑牧君翻出个白眼,那小子果然不讨喜!
“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
“我都说了……”,唐小棠的反驳在刑牧君的注视下销声匿迹,干脆放弃了,“就,前几日。”
她补充道,“我也没什么想法,就觉得,挺不可思议的,我从来没那么想过,但竟然没有多么地排斥,大概因为在我心里,我哥天下第一。”
刑牧君往后靠在椅背上,懒洋洋道,“你的性子不是一贯直来直去不喜墨迹?想知道后果直接问便是,这样发愁犹豫,可不像你。”
千金不如画画 第105节
“你不明白。”
唐小棠是不喜欢墨迹,尤其是感情,她就喜欢利落干脆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拒绝得毫不拖泥带水,不留任何机会,她也一度以为自己是个强者。
可这不一样。
在她还是个网络画手的时候,她看过一部电视剧,女主和男主睡梦中的一个吻,被女主给瞒过去了,以至于耽搁了好几年,他们才在一起。
那会儿唐小棠不明白为什么,直接说不就好了,行就行,不行就算,为什么非要瞒着,为什么会觉得害怕?
那种害怕,她现在能够体会到。
怕失去原本拥有的,越是珍惜,就越是害怕,一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会变得尴尬,无法挽回,唐小棠就会缩成一只鹌鹑,假装自己没有发现那另一种可能性。
“算了算了,你就当我今儿没来找过你。”
唐小棠再次退缩,“我就是好奇,所以问问,想见识一下见多识广的镇北侯丰富的经验,啧,有点失望。”
“这事儿过不去了是不是?你若看着心烦,我将人都送出去。”
“可别!”
唐小棠跳起来,“你的事可轮不到我管,我还有事我先出去了。”
“等等。”
刑牧君将人叫住,“我让尚伯准备准备,找个日子把你的姓氏改成我的。”
“哈?我什么时候说过……”
“离朝律法,同姓不得通婚。”
唐小棠浑身僵硬了能有一分钟,才脚趾抓地,语无伦次起来,“我、我知道!我还没那个意思!”
“嗯,但我凡事都喜欢提前打算好,只是改个姓而已,其余的照旧,不亏的。”
刑牧君沉吟片刻,“往后若没有这个必要了,你要想的话再改回去也无妨。”
那好像,还行?
唐小棠离开后,长川进来,“侯爷,东离都郡那边给小姐送东西来了。”
“那便给她送去。”
“只是送东西的,是奇巧阁。”
刑牧君这才有些感兴趣起来,奇巧阁的人给唐小棠送了大笔的银子来,言语间并未遮掩她与奇巧阁的关系,稍微一查便能知晓,奇巧阁竟与唐家儿子有着密切联系。
刑牧君忍不住笑起来,“选这个时候挑明,这些小崽子们是在跟我亮爪子,就害怕那丫头在我这儿受委屈,倒是小瞧了他们,怪不得,宋常念能那么快起势。”
“侯爷,唐家怕是很快想要接小姐回去,您的意思是?”
刑牧君但笑不语,之前恐怕他还会想一想,如今是没有那个必要,小丫头看着机灵得很,实际上想法特天真,又揉不得沙子,这事儿没个定论,以她恨不得缩龟壳里的性子,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的。
“去告诉尚伯,给棠棠改姓的事儿,他可以操办起来了。”
……
尚管家动作极快,那是他从知道唐小棠存在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一应文书妥妥当当,唐小棠成了刑小棠。
刑牧君确实没有大张旗鼓,但镇北侯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棠棠更改了名字,便坐实了她在镇北侯府的地位,也让她再次成了炙手可热的存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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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1988】
【嘻嘻嘻嘻,果然是大哥】
【?(●??`●)?】
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着急◎
漠北风俗开明,年轻的少男少女结伴游玩是常事,只要不逾越,如此也能更加了解对方。
刑小棠一改之前的懒散,也变得积极起来,任谁来邀约她都应,她想弄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与那些人在一块儿,或赏景,或观花,或骑马,或听曲儿……,棠棠都特别地配合,妄图从中体会到石思雅口中的心弦萌动,她打算体会到之后好好分析分析。
然而刑小棠连续玩了许多日,除了累,啥玩意也没体会到。
她决定不为难自己,躺倒在椅子上给自己放个假,“太辛苦了,我只觉得锻炼了我的忍耐力,我好厉害!”
来找她玩的石思雅无言以对,“也没那么无趣吧?”
“呵,你是不知道”,刑小棠盘腿坐起来,“我好歹也是在书院里待了那么些年,我大哥可是状元!想在我面前卖弄总得有些文采吧?结果没有就算了,还错漏百出,完了还问我可听得懂?……我听不懂!”
刑小棠吐槽的欲望巨大,“我知道他们想多展示自己的能耐,但不能没有硬说啊?还有约我去骑马,我来漠北之前几乎没有骑过,如今也只是勉勉强强,那人动作帅气翻身上马嗖的一声没影了,没影了!你敢信?我是不是还要夸他骑术高明?”
石思雅抱着肚子在软塌上打滚,笑出了鹅叫。
刑小棠瘫在椅子上,“当然也不全是这样的,不过我都不怎么记得了,没什么新意的问话,态度也中规中矩,我为了不失礼强撑起精神,比骑马一个人找回去还累。”
石思雅笑够了才爬起来,擦掉眼角的泪花,“是不是觉得我哥跟他们比起来超凡脱俗?”
“也没好哪儿去,你忘了五味杏酪羊?你哥不解风情也令人拍案叫绝。”
“那是因为我哥没有放在心上,若是他在意的人,他才不会不解风情呢。”
石思雅瞥了刑小棠一眼,“说真的,我觉得我哥与你是有些般配的,他知道他那幅画你画的之后,还特意让人去寻了,想不惜代价地买回来,只可惜没找到,画好像已经不在漠北了。”
刑小棠若有所思,石思雅见状再接再厉,“也不是一定要你立刻喜欢上我哥,但你不是不排斥嘛,那不妨多相处试试,没准你只是这方面比较迟钝,得多给些时间才能想明白呢?”
“好像挺有道理。”
她似乎确实迟钝一点,人得有自我反省意识,“可是这样不好,我对他并无情愫,还总跟他见面,会让他误会的。”
石思雅急了,“不会,只是先做友人,你与好友不也会三五不时地见一见?我会跟我哥说明白的。”
既如此,唐小棠觉得那也无妨。
石思雅暗暗得意地动了动眉毛,她这个做妹妹的也仁至义尽了,至于成不成,那可就看哥哥的了。
刑小棠与石江见面的次数多了起来,确实,石江不会让她觉得无聊尴尬,他会挑棠棠感兴趣的事情说,知道她喜欢书画,又带着她去北江郡最好的书画行赏画,也知道哪里的景致漂亮,在棠棠赏景的时候不会打断她……
与石江在一块儿,刑小棠是放松的,也总算是玩得开心了起来。
她一开心,尚管家又兴致勃勃地想忙活起来,“侯爷,可是要给小姐备嫁妆了?姑娘家的嫁妆可是极要紧的,有些人家从女儿出生时就开始准备了,咱们迟了这么些年,也不能委屈了小姐。”
刑牧君不置可否,“不着急。”
“怎么不着急?小姐年岁早够了,眼瞅着又遇上了良人,说成就成的,到时候匆匆忙忙哪里来得及?”
刑牧君就老神在在地笑,“你且再看看,棠棠见了石江回来,可有什么异样没有?她平日里用饭可还正常?”
尚管家不明所以,“并无异样,倒是小姐这些日子玩得累了,胃口大开,吃的比之前要多,哎呀我这心啊可踏实了,先前小姐那一阵茶饭不思的模样实在让人担心,如今总算是补回来了。”
“要真动了春心还能像她这么没心没肺的能吃能喝?”
尚管家一怔,顺着想了想,好像……,是有些过于正常?
不是说小姑娘有了意中人免不了会日思夜想,含羞带怯,小姐日日出门,能连着好几日戴同一支发钗,整日素面朝天,衣裙也是挑了简洁舒适的穿……
“可,兴许是小姐天性豁达,不喜讲究这些?”
“她去书画坊还知道要换身行头以表重视,作画前洗手熏香一样不少,给东离都郡寄过去的画,每一幅,都仔细地选了不同的,总之,不着急。”
刑牧君只从旁看着,他不会干涉刑小棠的婚事,他知道自己没那个资格,只是不论她作何选择,不论她接不接受,镇北侯府都会是她的底气。
其实石江也不错,看着呆头呆脑,在棠棠面前眼珠子都不会转,比唐家小子要让人心里踏实。
刑牧君招手让长川近身,轻语了几句,长川领命离开。
他就看不得只有自己的崽苦恼,大家一块儿才公平,若能尽早苦恼出个结果来更好,省得磨磨唧唧看得他心烦!
……
刑小棠改姓的事,她亲自写了信回去,理由当然不是刑牧君说的那个,她只说事出有因,且往后也能改回来。
唐家人并不在意这个,看到棠棠的信之后一个个都放了心,“瞧着镇北侯对她着实不错,先前还怕棠棠是个姑娘会不被重视,看来应当不会。”
“名字什么的不重要,换成什么样,都是我们的棠棠。”
随信还有几幅唐小棠画的画,家里每个人都有,画上一个字都没有,却又透出字字句句的想念。
徐英忍不住抹眼泪,“镇北侯会不会往后都不让棠棠回来?那、那我可也能去漠北?也不知道棠棠在那儿吃得惯不惯,睡得安不安……”
唐明秋搂住她,“咱棠棠在漠北可不会有人敢欺负她,你就别瞎操心,总是能见到的。”
唐启熙拿着他的画像回去了院子,进了屋,才细细地看起来。
画上的自己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这是棠棠眼里的自己?
唐启熙看够了之后,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厚厚一叠画像,都是这些年棠棠画的自己,他一直小心地收着。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新的这幅画与之前的略有不同,不过究竟不同在哪儿,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莫非棠棠的画技又精进了?
几日后,唐启元兴冲冲地来找唐启熙,“大哥,你快看,这是不是棠棠的画?我一看就觉得是,叶胜非说不像。”
画上男子眼神锐利,身姿舒展,仿若雄鹰高翔,满身清俊傲骨,这样的笔触,唐启熙不会认错,“是棠棠所画。”
“是不是!我就说我怎么会认错!”
千金不如画画 第106节
唐启元高兴了,然后又研究起来,“这画里的是谁呀?这么看着还挺像模像样,……不会是二哥说的那个吧?”
“哪个?”
“哥你不知道啊?二哥说棠棠在漠北与一个男子走得挺近,他说等他过两日回去之后先探探情况,不过棠棠年纪也不小了,确实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不过也是猜的,还不知道是不是呢。”
唐启元把画收起来,“这是别人的我得给送回去,大哥我先走了啊。”
唐启熙有些怔忪,棠棠,已经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可在自己心里,她好像还是个无忧无虑恣意活泼的少女。
方才该多看几眼画上的人才是,若那是棠棠喜欢的,他自然没有意见,只是她去漠北也没有多久,可看清楚了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人前人后两副模样的人太多了,棠棠心思单纯,会不会被蒙蔽过去?
唐启熙左思右想,觉得不能草率,知人知面不知心,至少得了解透彻了才能做决定,于是他去找了唐启召,将自己的顾虑统统说出来,让他回去漠北替棠棠好好把关。
唐启召起先听得聚精会神,只渐渐的脑子就开始乱了,“还、还有啊?大哥你等会儿,前边儿的我都快记不住了。”
“这么点儿就记不住?”
唐启召苦着脸,大哥足足说了能有半个时辰!
“我觉着吧,棠棠打小就聪明,尤其看人特别准,都不用咱们担心。”
“不是一回事,这是身为兄长应当做的,我不想看到棠棠有任何伤心的可能,那人的家世品行至少我得清楚。”
“可是哥,这些侯爷肯定都会问得比咱们清楚,就算查问得再清楚,那也不能保证往后肯定不会出岔子,总会有个摩擦什么的……”
“不行。”
唐启召觉得大哥这就是不讲道理了,他们爹娘都有吵嘴的时候,咋到了棠棠这儿就不行了?
“那你要实在不放心,你干脆把棠棠娶回来算了,正好还是一家人。”
唐启召说笑的,却见唐启熙眉头都皱了起来,“你在说什么登西?”
“……不是,我就那么一说,大哥你别生气啊,你接着说,我找纸笔记下来就是。”
唐启召一见唐启熙皱眉就认怂,撒腿跑开去找纸笔,等他回来的时候,唐启熙已经不见了。
“人呢?……不会真生气了吧?啊啊啊都是方豪丈整日胡说八道,我要掐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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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明白◎
唐启熙告假三日,此乃前所未有之事。
他在离朝的朝堂上,仿佛一根定海神针,只要有他在,就没人会担心朝堂不稳。
但这样一根定海神针竟然一连三日未出现,不免让人心里生乱。
唐家人亦是如此,徐英有些忐忑,“启熙这几日,怎么都不出门了?会不会出什么事?”
唐明秋表面上镇定,“能出什么事?你别乱猜,自己吓唬自己。”
但过了一会儿,他也忍不住念叨,“要、要不要去看看?从前也没见他这样过,天大的事他都好像无动于衷,怎么这次……”
唐明秋心里也是慌的,大儿子不声不响卷入皇位争夺中,他都没有显露过半点犹豫不决,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关就是三日,可谓前所未有!
莫不是有比夺权更重大的事情?
徐英和唐明秋两人也不敢去问,就自己瞎琢磨,越琢磨越慌,冷不丁见到唐启熙来找他们,两人齐刷刷地吓了一跳。
唐启熙站在门口疑惑地看他们一蹦三尺高,“爹,娘,你们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就是……,你来找我们可是有什么事?”
“是有一件事,我想了几日,决定跟你说一声。”
徐英和唐明秋在彼此眼里都看到了凝重,徐英过去将门关好,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注意力高度集中,生怕自己漏听了半个字。
她觉得接下来,就是听到唐启熙想自己做皇帝都要保持镇定。
唐启熙认认真真想了三日。
唐启召的话固然是有说笑的成分,但莫名的自己就是听进去了。
“我此前,只将棠棠当做妹妹,从未对她有过兄妹之外的想法,但我思前想后,若棠棠遇不到能一世全心全意对她的人,倒不如由我来照顾她。”
“此事是突然了一些,且考虑到棠棠的意愿,不论她是否愿意,我想她都不希望与你们感情生分了,因此我想先得到你们的同意,这只是我一人所想,与棠棠无关。”
“我希望你们能依然如故地对待棠棠,即便不成,也不要伤了她的心。”
徐英一个字没落地听完,脸上茫然了一瞬,下意识去看唐明秋,在他脸上也看到了一模一样的呆滞。
面对大儿子,徐英凡事都会谨慎许多,于是没急着先说话,又在脑子里把他说的过了一遍,然后就更茫然了。
“娘没听懂,我们做什么会跟棠棠生分?”
徐英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脸颊,“就你说的再稍稍明白一些,这里也不是朝堂,不必太过隐晦。”
唐启熙:“???”
他说的还不够明白?
“我,我听明白了!你是不是想娶棠棠?!我说的对不对?”
唐明秋高嗓门地吼起来,表情亢奋,唐启熙面无表情,“只是这样的打算,棠棠与我并不是真正的兄妹,我亦有信心可以护她一世周全,只要她愿意,且也要你们……”
“啊哈哈哈哈哈!”
唐明秋狂笑着打断他的话,喜滋滋地朝徐英挑了挑眉,“我说什么来着?那会儿我就说了,咱舍不得棠棠,要不干脆留家里,你还觉得不可能来着。”
“你闭嘴。”
唐明秋瞬间乖乖收音,徐英才开口,“启熙,兄妹之间的感情与夫妻是不同的,我知道你与棠棠感情好,也相信你定能照顾好她,可是,这是不一样的。”
唐启熙睿智的眼睛闪烁着难得的求知欲,但……这让徐英怎么说嘛!
她大儿子是个不世出的天才,文曲星下凡!但却又是个呆子,啥玩意不懂,她一个头,两个大。
“这事儿吧,娘是不反对,但你自个儿搁屋里想,别说想三日,三年都没用,身为兄长的照顾和别的不一样,你得,得……”
徐英词穷,暗暗踢了唐明秋一脚,唐明秋反应过来,“啊,对,你娘说的对,你得对棠棠有男女之情,你懂吧?就是你得……嗷!”
唐明秋被徐英掐得一个激灵,高大的个子缩到一边委屈巴巴,不是让他说的嘛!
徐英脸上的笑容越发勉强,“这样,这事儿也不着急是不是?咱们再想想,你……先忙你的去,啊。”
唐启熙见状,只得出去,但他不理解,有什么问题吗?不过似乎问题在自己这里,与棠棠无关,那就好。
屋里,唐明秋摸着胳膊嘟囔,“不挺好的?我求之不得呢,棠棠还是咱们的女儿,唐启熙也看着正常了一些,还要继续想什么?”
徐英白他一眼,“那能一样吗?你瞅瞅你儿子,全然没开窍的样子,他究竟分清楚其中的区别了没有?若是没有,我棠棠得多糟心?”
“……那不能吧,棠棠从以前就最粘启熙。”
“那是他脸长得好,是我会生。”
唐明秋:“……”
“我不是反对,这事儿要真能成,我比谁都高兴,我就怕往后见不着棠棠,但启熙没弄清楚自己的想法之前,是不行的,棠棠不是他妹妹,这事儿他怕是也才意识没多久,如何就想明白了?”
徐英也担心别的,“还有棠棠愿不愿意?她打小是粘启熙,她最喜欢她大哥,忽然关系要改变,她会不会接受不了?”
唐明秋过来安慰她,“你别太操心了,八字还没一撇呢,棠棠比咱都聪明,不会钻牛角尖,……其实我觉得吧,这事儿没准真能成,你别看咱启熙感情上跟个木头似的,你再瞅瞅咱棠棠,也没好哪儿去。”
徐英沉默,她再偏心棠棠,也反驳不了。
之前就不说了,来东离都郡之后,瞧上棠棠的人那是一波接着一波,有厉害的哥哥,自己又特别能干,人还长得如花似玉,家里门槛都快被踏平了。
借着各种由头与棠棠接触的人亦是不少,但棠棠却从来不曾为之困扰过。
徐英原还以为是棠棠心里沉稳,还挺放心来着,后来才知道,这丫头是压根儿就在状况外,对别人莫名其妙的接近一律觉得是来找茬的,还抱怨过东离都郡的不友好……
“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从旁看着就好,万一呢?”
……
唐启熙后来又认真地想过,虽然想不明白,但他觉得爹娘的顾虑或许并不是无济于事。
那就如同做学问一样,先大着胆子去假设,再想法子谨慎求证,最后得出让所有人满意的结论,不就好了嘛。
唐启熙于是决定,继续告假,要休长假,他要同唐启召一块儿去漠北一趟。
宋常念哭唧唧,虽然他如今也不是搞不定朝堂,朝中大势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但唐启熙不在,他心里也总觉得缺了定神的东西。
然而唐启熙一顿迷汤给他灌下去,宋常念又觉得自己无所畏惧了,“唐大哥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唐启熙十分满意,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做个清闲的宰相。
唐启召知道大哥要跟自己一块儿动身的时候,有些胆颤心惊,“大哥,你之前没生气吧?我就瞎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唐启熙看了他一眼,“你说的挺好。”
唐启召:“!!!”,他是不是要完了?
随行的还有丽妃,罗雨兰,和许娇。
千金不如画画 第107节
许娇早想去找棠棠,只那会儿被东离都郡的动荡给耽搁了,如今听说唐启熙也要去,便带着宿歌抱着行李来投奔,保证不给他们添乱。
启程后,唐启召在军中威严霸气,扎营休息后到了唐启熙面前立马换一张脸,“哥你累不累?哥你要不要吃野味?我去给你打只兔子来?”
唐启熙没工夫理他,尽管离开了都郡,一些朝堂上的文书还是会送到他手里,一路上也没闲着。
唐启召偃旗息鼓,揍了方豪丈一顿,了无生趣地躺地上,“我觉得我要完,大哥怕不是要去漠北跟棠棠一块儿审判我,呜呜呜呜你完蛋了!”
方豪丈龇牙咧嘴地爬起来,“你要往好处想,万一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呢,再说,我觉得我也没说错啊,是有这个可能嘛。”
唐启召不吭声,他其实……觉得也挺好啊,棠棠若是往后成亲,不管是谁他都不放心,总担心棠棠会被人欺负,但换成大哥他就没意见,可这话他不能胡说。
也不知道大哥跟着去漠北的目的何在,好愁哦,“来,再来打一架!”
“我不!”
……
唐启熙要来漠北的消息,刑牧君第一时间知晓,嘴角勾起,“他动作倒是快,刚上任不久我以为会更在意自己手里的权势,没想到这么果断,这还差不多。”
“侯爷,可要告诉小姐这个消息?”
“不必,让她再多玩会儿,……石家那小子怎么回事?漠北男儿追求个心仪的人这么费事的吗?”
刑牧君不明白,这不是往那一站就能成的事?
长川有点没忍住,“侯爷,您不能拿您自己去比,要真那样容易,您又要动怒了。”
刑牧君想象了一下,棠棠被石江迷住牵着鼻子走的画面,脸不出所料地沉了下来。
长川抿了抿嘴,看吧,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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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她不对劲◎
刑小棠也没到那种没心没肺的地步,从她生出了新想法之后,就好似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然后醍醐灌顶似的,发觉了自己为何接触那么多人,却丝毫没有心动的原因。
“因为我见过更好的。”
她恍然大悟一般,像是发现了神奇的秘密,“我就说,我怎么会不正常呢?只是我眼光变得太高了而已,这不也不是我的错。”
石思雅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哥你也瞧不上吗?我哥真的很不错,你觉得他不如你大哥,那是你偏心,没有用公平公正的眼光去比较。”
刑小棠不认同,“才不是,我才没有偏心,你要是见到我大哥就知道,我可没说过一句假话。”
“行行行,可是棠棠,你确定你的心意是真的?我不是泼你冷水,你自己说突不突然?感情这种事,也不是想如何就如何,你总得多给自己留几条路不是?”
石思雅也是服了她,想一出是一出,“再说我瞧着你与我哥相处得挺好,有说有笑的,不是挺开心?怎么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刑小棠沉默,半天才道,“机会这种东西,有时候也不一定非要我给。”
她与石江相处的这段时日,确实挺开心,石江是个特别好的朋友,谦逊有礼,得体大方,这么些日子下来,他与自己的距离始终没有超过两步……
“我觉得,你可能弄错了,你哥其实也只把我当朋友。”
石思雅:“……”
“你别不信,我都听说了,漠北的男子若有爱慕的人,都会大大方方地坦率告知,以表尊重,我遇见的也不少,但你哥从来没这么做过,我觉得你这个妹妹当得也不行,怎么还能会错意呢?”
石思雅憋了半天居然找不到话反驳,回头就气势汹汹地去找了石江,“哥你到底在干什么?你要是不喜欢棠棠你就告诉我,也省得我白费力气地撮合。”
石江的脸微微红了一些,“我没有不喜欢她。”
“那你为何从来不表示?她都已经觉得你只是把她当成朋友。”
“可是……,可是她是从都郡来的姑娘,我听说她们都喜欢含蓄内敛,我怕吓着她,反而让她对我生出不好的想法,邢姑娘这样的心思细腻的人,她会明白的。”
“呵”,石思雅白眼翻上天,“就她还心思细腻?别的方面我不敢说,男女之情我有她一百个强!”
石江微微犹豫,“可是,你不是这方面也挺不擅长……”
“所以你可想而知她有多迟钝!”
石思雅要被气死了,“你不说,她就永远不往那方面想!你就等着后悔吧!”
她都不想管了!奈何石江好言好语地跟她赔礼道歉,石思雅才勉强原谅,给他出主意,“首先,你得让她知道你的心意,否则都是白搭,这件事得让她印象深刻,我的建议是,挑个好日子,认认真真地跟她表明心意。”
石江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
石江是个知错能改的人,不过他做事喜欢条理安排清楚,特意找了人算了个黄道吉日?然后邀约刑小棠去一处景致怡人的地方,各种准备下来,七八日都过去了。
石思雅从一开始的兴奋期待,慢慢变得比他还焦灼,到最后都麻木了,随便吧,累了。
等一切准备就绪,石江约了刑小棠出来,今日的他显得格外有些紧张,几次都说瓢了嘴,刑小棠察觉到,问他可是有什么事情。
“没,没有,还不到时候。”
刑小棠:“???”
为了今日,石江很是花了一番心思,地方让人用心地布置了,准备的花花草草也都是小姑娘会喜欢的,他想在那样一个美丽梦幻的地方,向刑小棠表明自己的心意。
“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的模样让棠棠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但猜出来之后,她居然没有期待害羞的情绪,反而也不知怎么的,已经在心里尴尬预警了。
刑小棠觉得自己可能没救了,她是不是没有女孩子娇羞这根神经?这种会让小姑娘兴奋感动的场景,她为什么一点都不期待甚至有些想逃走?
她不对劲。
但刑小棠只当没猜到,跟着他慢慢地走。
“就在前面,快到了。”
石江期待着刑小棠看到他的用心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她会不会接受自己的心意?
“小姐。”
莫毅收到传话,上前两步,“他们进城了。”
刑小棠停下脚步,“他们?谁?”
“唐启召,……还有唐启熙。”
刑小棠猛地抬头,眼睛里亮得吓人,追问道,“你说谁?我大哥?进城了?进的哪个城?他来漠北了?!”
“是,侯爷会找人帮他们安置住处,你想见的话晚一些可以……”
刑小棠转身,特别真挚地跟石江道歉,“对不住,我家里人来了漠北,我得赶紧去见他们,改日我请你吃饭!我保证!”
她说完拉着莫毅就跑,“我不要晚一些时候,我哥在哪儿?”
石江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阻止,他好像是第一次,在刑小棠脸上看到那样急迫的表情,这个比同龄的姑娘要沉稳许多,仿佛什么事对她来说都没那么重要,都可以淡然处之的女子,竟也会有那样热切的情绪……
就差一点,再多走一会儿就到了,可就差这么一会儿。
……
刑小棠满脑子都是不可思议,催促着马车快一些,“怎么之前也没人告诉我一声?大哥为什么会来漠北?是来接我回去的?”
可他完全不必亲自跑一趟,难道还有别的重要的事情?
刑小棠猜不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不要激动,见到大哥一定要如往常一样,不要让大哥看出什么,在他心里自己还只是她的妹妹,她要想明白了才行,要冷静!
“大哥!!!”
刑小棠宛如一只归巢的小鸟,欢呼着扑进唐启熙怀里,脑子里啥冷静都没了,开心得小脸红扑扑的。
唐启熙如以前一般接住她,微笑着看她,“轻了,可是没有好好吃东西?”
“我吃得可好了,也不挑嘴,你看我又长高了!”
唐启熙的手在她头顶比了比,好像是高了那么一点点,已经到自己的下巴。
“大哥你怎么会来漠北?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刚刚才知道的,你都郡的差事不要紧吗?阿爹阿娘可都还好?路上累不累……”
刑小棠叨叨叨地歇不下来,旁边冒出来一颗脑袋,佯装生气,“棠棠,你眼里就只有你大哥,都没瞧见我。”
“娇娇姐!”
刑小棠惊喜万分,跟许娇抱成一团,后面马车里下来的罗雨兰瞧着都有些羡慕,不过她已是十分满足,今生还能回到宫外做罗雨兰而不是丽妃,她从前想都不敢想。
刑小棠张罗着要找地方安顿他们,莫毅过来说,“侯爷的意思,侯府大得很,多住几人是没问题的,也免得再费那个功夫。”
唐启熙却拒绝了,“如何能劳侯爷费心,我会找个地方落脚。”
刑小棠想也不想,“那我也不住侯府了,大哥,我知道几家不错的客栈,之前做过功课的,我带你去看看?”
“好。”
这几家客栈是刑小棠从前为自己找的地方,如今居然又派上了用场,她挑了个最舒适的,说要自己也搬过来。
唐启熙摇摇头,“那样不好,左右也离得不远,你在侯府我更放心一些。”
一旁莫毅悄悄松了口气,感觉自己逃过一劫。
刑小棠不开心,“有什么不好的,有大哥在这儿有什么可不放心?又没有别人。”
千金不如画画 第108节
“嗯,就是没有别人,才不好。”
刑小棠:“?”,先不说这话她有点没懂,但是今日的大哥,好像跟从前有些不一样,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居然让她愣了一瞬,挪开眼睛不敢多看。
许久不见,难道是陌生了?
好像也不是,是觉得大哥……更迷人了。
她可真是罪孽深重!才换了个身份就开始有非分之想,她不对劲!
“啊,那,那大哥你先休息,肯定累坏了吧?我明日,明日再来找你。”
刑小棠眼神乱转,“我先去看娇娇姐。”
她跑去找许娇,唐启熙等她的背影瞧不见了,才关上门,转过身,抬手,轻轻握了握。
他每一次都能稳稳地接住扑过来的棠棠,今日却明明白白与从前的心境不一样,这便是阿娘说的不同吗?
那好像是真的不同,但同样的,是他依然确定,自己会稳稳地接住她。
……
许娇见到刑小棠,撇了撇嘴,“可算想起我了,亏得我千里迢迢地来找你,啧,真是没良心。”
刑小棠就过去搂着她撒娇,好话说了一箩筐许娇就算了。
“娇娇姐你知不知道我大哥为什么会来漠北?他不是宰相吗?不做了吗?”
“我哪儿知道唐大哥的事,也没听他说,不过好像是专程来找你的,我都怕你出事,你做了什么让唐大哥连官都不要了亲自来找你?怪可怕的。”
刑小棠懵住,这么一说,是怪可怕的,可她做什么了?她一直很乖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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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希望大哥就是大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快更新?!!!激动???】
【大哥冲啊】
【大哥来一发直球!】
【?(●??`●)?】
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
◎掌眼◎
刑牧君就猜到唐启熙不会愿意来镇北侯府,也想着不管他在哪儿落脚,棠棠恐怕都会跟着去。
没想到唐启熙竟劝住了她。
“还不算太蠢。”
刑牧君不想多夸他,“既然安顿下了,就找人去招待着,别让人觉得我们怠慢了。”
刑小棠从客栈回来后晚上都没睡好,一大早便又去了,见着了活的唐启熙,才松了口气,“我怕自己是在做梦。”
唐启熙刚完成晨读,看到她弯起眼睛浅浅笑起来,“早上可吃过了?”
刑小棠摇头,他笑意加深,“刚好,我也没吃,漠北这里可有什么好吃的?”
别的刑小棠不敢说,吃的东西,这么些日子她算是已经摸熟了,拉着唐启熙离开客栈,说要带他去吃最好吃的汤饼。
早晨的街角,烟火缭绕的摊子,刑小棠和唐启熙坐在长条木凳上,面前的粗瓷碗里是洒了葱花,鲜香扑鼻的汤饼,一旁的碟子里还有几个夹了肉沫的酥饼,酥得掉渣。
刑小棠不停地跟唐启熙说她来到漠北之后的事,声音清脆雀跃,看到唐启熙咬了一口酥饼,停下话来,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很好吃。”
刑小棠的眼睛弯成了可爱的小月亮,“我第一次吃到的时候就想,什么时候能让大哥也尝尝,你一定会喜欢。”
她微微低头,手里勺子在碗里轻轻地搅了搅,漂亮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出好看的弧度,“大哥会来,我特别特别特别高兴……”
唐启熙看着她藏不住开心的侧脸,忽然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很快又放下,嘴角也弯了起来。
刑小棠想带着唐启熙先把北江郡玩一遍,奈何石思雅不知从哪儿听说她整日夸耀的大哥来了,闹着一定要见一面。
堵着了刑小棠撒娇卖萌,“我就看一看,你看我就从不担心带我哥见人,他还是拿得出手的,你难道还害怕不成?是不是之前说大话了?”
“当然不是!”
“那就见见嘛,我把我哥也叫上,比一比嘛,我对我哥还是有信心的。”
从不曾在夸耀唐启熙的事上让步的刑小棠,被话一激就给应下了,应完了才想起来,颠颠儿地跑去找唐启熙。
“……是我在漠北认识的一个小姑娘,人挺不错的,也很照顾我。”
刑小棠顿了一下,“还有她的兄长,也是个很好的人,我原本想着,多与他相处,兴许会把人生大事给完成……”
唐启熙的眼神隐隐有了变化,声音倒是没什么不同,只语气似乎稍微急促了一些,“然后呢?你对他可有什么想法?”
刑小棠悄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似是有些为难,“我也不知道,这里也没个人可以商量,这不大哥你来了嘛,要不你陪我去见一见,也帮我掌掌眼。”
“好。”
唐启熙应得干脆,“这种事大意不得,一定要想清楚了才行,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看一看。”
看看是不是画上的那个人。
……
地方是石思雅安排的,在一个环境雅致的茶肆,里头喝茶听曲儿,说书看戏,一应俱全。
刑小棠与唐启熙来的时候,底下正有个姑娘在弹唱,声音极为动听,玉珠一般。
石思雅准备的是一个雅间,视野很好,正对着下面的台子,不过她此刻完全无心欣赏,一有动静就忍不住往门那边看,来回几次,逐渐焦躁,忍不住用力打了石江的肩膀一下。
“你让我说什么好,哎呦!”
可气死她了,白忙活一阵子,拖拖拖,生生把刑小棠的哥哥给拖到,她哥也是个人才!
石江摸了摸被打的地方,“我哪儿知道就那么巧,就差那么一点,也怪我运势不好。”
“你要不纠结运势,这事儿没准早成了!棠棠在漠北这么长时间,你以前也没那么墨迹,行不行一句话的事,一会儿顾忌这个一会儿顾忌那个,我真是……”
石思雅气归气,但觉得自己哥哥还是有机会的,棠棠心里觉得她大哥哪儿都好,那是因为没有比较!又是离家在外,心里想念,自然觉得是最好的。
但记忆会骗人的,她不信真的有刑小棠画里画的那种人,真人出现与自己哥哥站在一处,区别自然而然会显现。
门外再次有了动静,石思雅猛地抬头,这一次,门被拉开,刑小棠漂亮的小脸在门口出现,清脆地与他们打招呼,“抱歉,可是我们来迟了?”
她走进门,身后出现一个高高的身影,跟着她进来,朝里面的人颔首见礼。
“这是我大哥,唐启熙,哥,这就是我跟你提的石思雅。”
刑小棠介绍完,没听见石思雅的声音,扭头看过去,戳了戳石思雅的手臂,“别愣着啊,不是你说要见一见我哥,也不打声招呼?”
石思雅怔怔地转头看她,“这就是,你哥?”
“对啊,是不是跟我画里画的一模一样?我没有骗你吧?”
刑小棠隐隐有一种嘚瑟的劲儿,炫哥这种事,她从来没在怕的!
唐启熙的余光在石江身上,只看了一眼心里便微沉,果然是画里的人。
等石思雅回神,刑小棠已经拉着唐启熙坐下了,正热情地跟他介绍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对面,石江敛下目光,只心里的震动久久不散,那就是刑小棠的兄长?那就怪不得,她身边的男子没法儿入她的眼,身边有这样优秀的人一同长大,难免会如此。
可是,他还是想争取争取。
石江尽到了东道主的热情,为了不让气氛冷下来健谈地找话题,不管他说什么,唐启熙都能得体地与他攀谈,一时间雅间里十分融洽。
言语间便提到了青鹰赛会,石思雅十分遗憾哥哥错失了青鹰得主,“其实有机会的,不过也无妨,棠棠给我哥画的画像,是最受欢迎的,也就足够了。”
石江接话,“说到这个,还未好好谢过你,那幅画我也看了,画得十分好,我很喜欢。”
刑小棠从刚刚就只负责吃东西,有人夸自己她当然也是高兴的,“你喜欢就好。”
坐在她身边的唐启熙仿佛从不知有这样一幅画,浅浅地笑了一下,垂下眼,“那样的画,你都不曾给我画过。”
刑小棠:“……”
她立刻放下手里的零嘴,“有的,当然有,我不是给大哥画了许多画像?之前,之前随着家书也寄过去一幅。”
“我收到了,很喜欢,只是如他们所说那样的画,我有些羡慕呢。”
刑小棠:“!!!”
她立刻就想让人上笔墨纸砚!
“那画就是我以前在书院的时候常画的,也是看到画师一时手痒,哥你想要的话我明日就给你画好不好?你想画什么样的都行!”
刑小棠从没听过大哥说“羡慕”这个词,她顿时就不行了,什么要求都能答应。
石思雅就托着脑袋看刑小棠手忙脚乱地“哄”唐启熙,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哥我看你还是算了,没事,输给他不丢人。”
这还争什么呀?棠棠身为女孩子所有的敏感都用在了唐启熙身上,其他人哪里还会有机会的?
“我要有那么一个哥哥,我也挑。”
石思雅拍了拍石江的肩膀以示安慰,“咱们漠北的男儿也要懂得知难而退,棠棠是个好姑娘,别让她为难了。”
石江泄气,喝了一杯茶下去,“她不会为难,从始至终,她也没为难过。”
没见到人之前,石江觉得自己或许还能蹦一蹦,但真见到了唐启熙,他就明白了,当朝宰相,辅佐皇帝的功臣,在刑小棠面前却让人丝毫感受不出他的锐利,单这一样,就让石江自愧不如。
他认输。
……
刑小棠在茶肆应了要给唐启熙作画,回去后左思右想,将自己带来的一只匣子打开。
千金不如画画 第109节
“要不,把这些给哥送去?”
匣子里是一幅一幅的画,都是她这些年偷摸画的美人图,花痴风格太明显她不好意思让人看到。
刑小棠在桌前坐下,白嫩嫩的指尖在桌上轻轻地敲着,今日从茶肆回来后,大哥特意与她聊了一会儿,东拉西扯半天中心意思是,终身大事一定得谨慎再谨慎,他瞧着石江似乎也没有特别出挑的地方,让自己千万不要着急。
刑小棠抬起头望向屋顶,大哥这回不是她觉得好就行,而是明确地不赞同,与他从前对自己的决定有了不一样的态度。
但是吧,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刑小棠眼睛又看向那匣子美人图,眸子转了转,抱着出门请人明日给唐启熙送去,顺便告诉他自己明日有些事,不去见他。
交代完回到屋里,刑小棠仰面躺倒在床上,喉咙不安地动了动。
就这样吧,她不敢冒险当面挑明自己的心意,就交给那些图吧,大哥那样聪明,……哪怕在这方面稍微迟钝一些,但他应该能猜到一二。
若他并未有异常的反应,那自己,就把这个想法掐灭,从此只当个妹妹,慢慢拉开距离,人生还有许多其他的风景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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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
【加油】
【居然要妹妹主动,快上啊】
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是就算了◎
画送出去,刑小棠第二日果然没去找唐启熙。
她哪儿也没去,但也没闲下来,一没有事情做,她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脑内小剧场一个个往外冒,止都止不住,还都是各种惨烈的结局。
刑小棠不得不找点事转移自己注意力,实在没事做,跑去灶房让人捣鼓新的吃食。
刑牧君听人说了她的状态,自告奋勇要尝试新菜色。
屋子里,桌上的菜五花八门,香的臭的酥的软的都有,足见刑小棠的无所事事。
“侯爷都尝尝,尝过之后有什么样的感想尽管说,虚心接受,坚决不改。”
刑小棠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边边上,很快又开始走神,大哥应该拿到画了吧?他看了会怎么想?会不会察觉到自己想表达的意思?……她是不是应该再写张纸条说明白一些?万一他没往那方面想呢?
“这个挺好吃。”
刑小棠回神,刑牧君指着一碟子炸蘑菇赞不绝口,她敷衍地点点头,“这是黄伯自己做的,是挺好吃。”
刑牧君:“……”,那他以前怎么没吃过?
尝了一圈儿,刑牧君放下筷子,挥挥手让屋里的人出去,他拿了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嘴,“今儿不去找你大哥了?还没说明白?”
刑小棠嗯了一声,刑牧君看她没精打采的样子就生气,“有这么难?实在不行干脆将人绑了关起来,管他愿不愿意,这里是漠北,你清醒点。”
刑小棠瞠目结舌,“你才该清醒点!能说点不会被审核的话吗?这像话吗?”
刑牧君觉得自己说的没毛病,恨铁不成钢地瞥她一眼,“还以为你胆子多大,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结果是想要的,用什么手段何必计较。”
刑小棠聊不下去,“您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走了两步,就听身后刑牧君问,“这事儿不成,你就待漠北吧,这里也没什么不好。”
刑小棠没说话,顿了顿脚步,走了出去。
或许也不会一直待在漠北,但,应该也不会长待在东离都郡,游历山水也许比较合适,看一看这里的大美河山,到一个地方作几幅画,等时间长了积攒的画作多起来,她兴许会成为一代名师,那也不错。
……
在院子里憋了一整日,第二日刑小棠对着镜子里两只熊猫眼叹气。
“真睡不着,失眠原来这么难受……”
眼睛涩得要死,就睡不着,生生看着外面天亮,刑小棠揉了揉太阳穴,打起精神更衣洗漱,早饭也没胃口,随便吃了点往客栈去了。
一路上那些小剧场又开始二刷,她站在客栈门前,伸出脚又收回来,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忽然有种想躲进乌龟壳里什么都不管的冲动。
要不,明天再来?
刑小棠觉得可以,万一大哥没想好呢,得给人充足的时间思考才对,哎呀她可真是贴心!
刑小棠找到了借口,脚下一转就要打道回府,忽听身后唐启熙的声音,“怎么不进来?”
刑小棠:“……”
艰难地收回迈出的脚步,刑小棠憨笑着转身,“就……忽然想到有什么事忘了做了……”
她看清唐启熙之后声音渐渐消失,不是,这不算犯规吗?
大哥原本就生的龙章凤姿,平日里并不注重衣着打扮,衣柜里一水儿的深青色衣服,件件样式雷同,连着穿都会让人生出他几日不换衣服的错觉来。
从前刑小棠没少抱怨,偶尔唐启熙换一个色的衣衫都能让她灵光乍现,忍不住摸张图出来。
今日的唐启熙,穿的是月白色的长衫,更显得他丰神如玉,恍若仙落凡尘,……不是她夸张,唐启熙一露面,肉眼可见整条街的人都在看他!旁边小茶摊,有人倒茶水溢了一桌子都浑然不觉。
似乎是疑惑刑小棠为何站在那里不动,唐启熙想走到她身边,刑小棠瞬间清醒,赶紧上前推着他往里走,“可别祸害其他人了,这种罪孽让我一个人承受吧。”
回去了客栈的小院子,刑小棠才松了口气,不看白不看地围着唐启熙转了好几圈,“哇!大哥你今儿可真好看!当然不是你以前不好看的意思,就是你今日出奇的好看,超凡脱俗!你就该多穿穿这种浅色的衣衫,当然我的意思也不是深色的衣服不好看,各有各的好处……”
她小嘴叨叨叨个没完,好像之前的忐忑不安在见到唐启熙之后莫名地就消散了。
唐启熙默默地听她夸,拿了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推过去,怕她说太多话口渴。
等抒发完自己的赞叹,刑小棠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来干嘛来了。
抱着个杯子小口小口啜饮,刑小棠半天没想到怎么开口才合适,但也不能这么干坐着,“对了大哥,你还没说你这次来漠北是干什么来了,我对这里熟悉了一些,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说。”
唐启熙发现她眼睛都不敢盯着自己,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说要给我画画,可还算数?”
刑小棠:“当然算啊。”
“那就开始吧。”
“啊?现在?”
她怔怔地看唐启熙坐到窗边,那里光线极好,外面的阳光从窗户洒进来,洒了他一身碎金,像是给他镀了一层柔光滤镜,越发不像真人了。
刑小棠才发现书案上已经提前摆好了笔墨纸砚,还是她用惯了的那些。
作画前得先观察,以前,刑小棠都是偷偷暗中观察,还怕被逮着,这次却能够大大方方地看个够,她反而有点无所适从。
唐启熙是真的好看啊,各种意义上的好看,看得刑小棠都忍不住咽口水,想将人裹巴裹巴揣口袋里收藏,又想炫耀得人尽皆知。
终于开始落笔,刑小棠一旦作画,就会极度地专注,周围的声音听到耳朵里,跟她理解完会有一段时间差。
因此当她听到唐启熙说那些画他看过了之后,隔了好一会儿,笔尖才轻轻颤了颤。
“我很喜欢。”
“啊,你喜欢就好呵呵呵呵。”
刑小棠有些进不去状态,笔抓在手里半天也没落下去。
“那些画,可也给别人画过?”
“没……”
“那往后,只给我画可好?”
刑小棠捏着笔的手慢慢收紧,盯着纸张的眼睛到处乱转,就是不抬头,这是不是,她以为的意思?不不不,万一她自作多情了那多丢人?或许纯粹是因为自己画得好也不是不可能……
“你让我帮你掌掌眼,我觉得石江不行,石家乃将门世家,对过门的女子有骑射的要求,府里也请了教授先生,勤勉坚韧是石家的家风,各个要骁勇,嫁进去的媳妇亦是如此。”
刑小棠愕然,还有这事儿呢?石思雅也没说啊,那是不行,她懒散惯了,偶尔活动是乐趣,但不能有人强迫。
可这些,大哥是怎么知道的?
“石江性子温顺,只是太过温顺,不善拒绝,尤其对家里人,予取予求,时间长了难免会有矛盾,你受不了那委屈。”
刑小棠:“……”
“另就是,他的相貌也不是你喜欢的,不能勉强自己。”
刑小棠抿了抿嘴,“要照这样的标准,我想嫁出去怕是难了。”
“怎么会?你想要的又不过分,万不可因为这样的想法去将就,往后必定会后悔。”
唐启熙坐在光里,脸上笑容温柔到不可思议,看得刑小棠心里狂跳,要死了,这是哪家的妖精没关好跑出来了!
“若有那么一个人,愿你一世喜乐,愿你能只做自己喜欢的事,只看自己喜欢的风景,若有那么一个人,你可会喜欢?”
刑小棠半天没说话,脸颊微微发烫,在心里嘴角已经咧到了耳后根,可她脸上却竭力忍住,忍得一张漂亮的小脸都快变了形。
“那、那也得看他长得是不是我喜欢的。”
她快速抬头瞥了一眼唐启熙,声音低了下来咕哝,“怎么也得,长成你这样才行,我眼光高着呢……”
唐启熙站起身走到她身前,“刚好,就长我这样,会不会失望?”
刑小棠头一回恼怒自己不争气的颜控属性,用了莫大的自制力才按捺住想伸手的冲动,可她真的突然意识到,唐启熙的腰长得好好看,又细又韧,想摸……
“你画的这是……?”
刑小棠迅速看过去,画纸基本还是个空的,“就……顾着说话了,那我继续画。”
“不着急,往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画。”
唐启熙拉住她的手,刑小棠的心跳得剧烈,直到她看到自己送来的美人图。
唐启熙饶有兴致地一张一张拿出来,特别好奇刑小棠画的都是什么时候的他,“我记得,我好像没有这样……嗯,出挑的衣衫?”
被公开处刑的刑小棠扫了一眼画,“出挑”已经是含蓄了,画里唐启熙穿的可用“骚包”来形容,繁复华丽,色彩明亮,但却与他那张脸毫不违和,美得有种妖劲儿。
“我就……随便画画,画师嘛,一定得有想象力,这是基本的能力,呵呵呵,能力。”
唐启熙微微点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是想我穿这样的,既然不是就算了。”
刑小棠猛地扑过去摇晃唐启熙的手,眼睛睁得好似小鹿一样,里面是湿漉漉的憧憬,“啊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想看你穿成这样,我超想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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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不如画画 第1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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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正文完结◎
刑牧君看到刑小棠回来后的表情,略不痛快地撇撇嘴,让长川可以不用准备绑人了。
长川退出去,虽然侯爷也没让他准备,但聪明的自己选择不问,听令就行。
心情极好的刑小棠指挥着做了一桌子的菜,道道精彩,刑牧君不请自来,看着那些菜陷入沉思,“你这……做菜的天赋发挥得不太稳定,上回那些……?”
“天赋这种东西,跟心情密切相关。”
所以上回那些她不是一口都没吃嘛。
刑小棠也不介意他来蹭饭,还让人拿了酒来,顺口问了一句,“侯爷可要喝?”
刑牧君淡然一笑,“我若喝,这些还不够塞牙缝的。”
“那巧了,我也这么觉得。”
刑小棠于是让人多拿一些来,喝了快一壶居然面不改色,令刑牧君忍不住骄傲,酒量随他!
“看你傻乐的样子,事情成了?”
刑小棠收起嘴角咧开的弧度,“别说的好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似的,再说,我也没有傻乐。”
刑牧君看着她又露出来的小白牙叹气,“没出息,一个男人而已,世上男子千千万,至于得到一个就这么喜不自禁?”
“不一样,对我来说,这一个比全部都要好。”
刑牧君眼里深沉了一些,她越是这样重视,一旦失望,受到的伤害就越是巨大,如此看来,并非一件好事。
“既如此,你自己喜欢就是,不过他总该多陪陪你,那个宰相不当也罢,要是这点都做不到,那便是将权势看得比你重要,也不过如此。”
刑小棠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不行!你少乱说,那是启熙哥凭本事做到的,为什么要放弃?那是能发挥他毕生所学的地位,要真为了一个女子否定了自己先前所有的努力,就不是他了。”
“那个女子是你……”
“是我也不行,是谁都不行。”
刑小棠陪着唐启熙一路走来,他的勤勉刻苦她最知道,那些令人敬佩的努力和天赋,一点点铸就成今日让她喜欢的唐启熙,不可以有任何人掩盖他身上的光芒,自己也不行。
刑牧君抿了抿嘴,瞪她一眼,“随便你吧,到时候他忙得你独守空闺别哭就行。”
“我也很忙的好不好,我想做的事情一大堆,哪儿能天天琢磨这些。”
刑小棠也有着属于她的人生计划,她想成为一代名师,就得多感悟学习,她想为那些也喜欢书画的女子开办书画院,想让她们知道女子不是只需要学着怎么相夫教子,绣花持家,也可以有自己的喜好和追求。
这些说着容易,在这个时代想要做到,恐怕需要长年累月,穷尽一生的时间都未必足够。
只是她众多的人生规划里,都有唐启熙的存在,累了的时候可以靠着他歇一歇,疲倦的时候可以有个地方撒娇充电,对刑小棠来说,就是最美好的未来了。
刑牧君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吃菜喝酒,然后道,“跟着来漠北的你那个朋友,叫许娇的,找时间带来府里,我想见一见。”
刑小棠都惊了,“你想干嘛?”
刑牧君瞥她一眼,“我能干嘛?你也是不必将我想的那么不堪。”
“要不你先数数你后院有多少人?”
刑牧君:“……,也不是要见她,我要见的,是她身边那个护卫,他是不是叫宿歌?”
……
刑小棠带了许娇来侯府,让人将宿歌单独带去见侯爷。
许娇心生担忧,“侯爷为何要见宿歌?会不会出什么事?宿歌性子沉闷,不擅与人交谈,万一触怒侯爷……”
“放心,他就是在镇北侯面前说笑话都没事。”
“……那不可能,宿歌不会说笑话。”
许娇跟宿歌相处久了,也才堪堪到他开始有自主想法的阶段,这都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还指望他讲笑话?
“不过,侯爷为什么要见宿歌?”
“也没什么,宿歌可能是他一直在找的人,所以见一见看到底是不是。”
刑牧君当年会无召入都郡,就是为了找人,得到消息他的故友携幼子出现在东离都郡,怕迟了又找不着,因此只得隐藏了踪迹,只是依然没能找到。
“原先一直不知道宿歌的存在,是他被改了名,这会儿换回了原本的名字,他无意间知道才让人去打听,年岁也符合。”
许娇惊呆了,“宿歌是镇北侯故友的孩子?侯爷还大费周章地一直找到现在?”
原来他不是个小可怜啊……
“那这么说,他不用再做我的护卫了?”
刑小棠看她,“兴许是的,镇北侯对亲信的人都挺不错,应当会有安排,若是宿歌去了别处,你怎么办?”
许娇笑起来,“有什么可怎么办的?我会为他高兴,之前吃了那么些苦,也总该过点好日子,宿歌虽然人沉闷了些,但品性端正,沉稳可靠,只要给他机会,他定能出人头地,不比在我身边做个护卫强?”
可能会有些舍不得,但许娇真的很为他开心,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刑小棠抱了抱许娇,“到时候我想办法再给你找几个护卫,我在漠北还是摸到些门道的,放心吧。”
……
等宿歌回来,刑小棠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揣测一番,然而宿歌跟见镇北侯之前毫无两样,一张正直的脸面无表情,习惯性地站在许娇身侧。
难道不是刑牧君要找的人?
许娇就干脆得多,“你可是镇北侯要找的人?”
宿歌点点头,许娇又问,“那镇北侯可有说什么?比如想提拔历练你?”,他又点点头。
刑小棠受不了地趴在桌上,也就娇娇姐耐心好,换成自己,这么聊天她就要炸了。
“那你什么时候去?可给了收拾东西的时间?昨个儿在铺子里给你订的衣衫也不知能不能取了,可有其他要准备的没有?”
宿歌眼里浮现出淡淡的茫然,“去哪里?”
刑小棠抬起头,与许娇对视了一眼,惊奇道,“你不是说镇北侯要提拔你?给了你什么样的历练?”
“我没答应。”
许娇顿时提高了嗓门,“为什么不答应你脑子坏掉了?能在镇北侯身边做事可遇不可求!你赶紧,现在就回去重新答应!”
许娇都被他气傻了,宿歌站着没动,憋了半天,闷闷地问,“我护卫哪里做得不好吗。”
许娇被他问住,一边刑小棠把脸埋在臂弯里,只露一双眼睛出来看热闹。
“你在说什么?护卫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吗?如今机会摆在眼前,肯定得牢牢抓住啊!你不觉得只做个护卫太屈才了?”
“不觉得。”
刑小棠笑出吭哧的动静,许娇气得拍了她一下,扭过头瞪起眼睛,“我觉得!我觉得你可以成为更厉害的人,让更多人听到宿歌这个名字,为什么拒绝?是怕自己做不到?”
宿歌微微偏过头,半天没说话,把许娇急得,“你倒是说话啊?”
刑小棠撑起脑袋,漫不经心地问,“若你去了别处,娇娇姐的安危也不会有异样,她身边也不会再有别的护卫,若有什么事儿,你也可以帮上忙,……你还会拒绝吗?”
“……,不会。”
刑小棠又吭哧吭哧笑起来,笑得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忠犬人设不倒嘻嘻嘻嘻……”
“不是,啥意思啊?”,许娇没听懂,“怎么就又愿意了,那你还拒绝?”
寻思着就宿歌这口舌也不会解释什么,刑小棠好心地拍拍她,“护食呢,怕自己走了你去找新的护卫,当然也是担心你的安危,他大概是很喜欢待在你身边,怕离开了就回不来了。”
宿歌的脑袋偏得更离谱,紧紧绷着嘴角却没有反驳。
许娇这回听明白了,“这样啊,我也挺喜欢你的,找其他人做护卫我心里也不放心,那行吧,反正在漠北也没人会来找我麻烦,暂时不需要护卫,你赶紧去答应镇北侯。”
刑小棠:“……”
宿歌比她受到的冲击还要大,人都不会动了,让刑小棠心里生出怜悯来。
奈何许娇浑然不觉自己说的有问题,催促着宿歌赶紧去,若错过了这个机会,他会后悔的。
等人走了,许娇才恨铁不成钢地叹气,“木头一样的性子有时候也不好,急死人了。”
刑小棠趴那儿吃吃地笑,笑完了八卦兮兮地问,“娇娇姐,你挺喜欢他呀?”
“对啊,多好一人,搁谁不喜欢?也不知道那个眉沉星当初怎么想的,把人欺负成那样,宿歌做事特别认真,别看他长得高高大大,心却细得很……巴拉巴拉巴拉。”
刑小棠:“哦,这种喜欢啊。”
她就不该抱有期待,跟许娇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她对那个异性表现出兴趣过,宿歌能得这样高的评价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
“往后在漠北,我罩着你!”
宿歌最终还是答应了镇北侯的安排,他也想变得厉害,才能更好地护卫许娇的安全,他先从北江郡护卫分队开始磨炼,一步步靠着自己的努力晋升为北江郡军正,较之他父亲当年青出于蓝。
只是这位刚正不阿的军正还身负副业,没事儿就会出现在许娇身边转悠,尽职尽责地做一个合格的护卫。
……
唐启熙并不能在漠北待很久,确认过棠棠的心意后,他便着手要回去都郡,送到他手里的文书已经块成山了。
离开前,刑牧君又见了他一面,这是他第二次与唐启熙单独见面,不得不说,棠棠的眼光确实不错,唐启熙身上有种超出他年龄的沉稳和睿智,是他见过的年轻人身上罕有的。
“你跟棠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她的选择我不会去干涉,但我也不会看着她误入歧途。”
刑牧君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旁的倒还好,你的宰相之位有些多余,她虽然不认,但毕竟是我唯一的女儿,往后漠北总会交到你们手里。”
千金不如画画 第111节
“棠棠性子散漫,不喜拘束,自然也不喜应付都郡贵妇之流,你身在相位,她就不得不去周旋,难道还要她委屈自己配合你不成?还是说,你对棠棠的心意还比不过手里的权势名利?”
唐启熙等他说完了,才利落地回答,“此事不行。”
刑牧君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唐启熙却没有半点畏惧,“棠棠会不高兴,我若真如你所说那样做了,她一定会失望,当然,我也希望她能只做她开心的事,若我连这点能力都没有,也不会自不量力来这里。”
不需要棠棠去周旋什么,唐启熙的地位不用其他的辅助,他努力爬到这个高度,便是为了让身边的人能过得更自在一些。
刑牧君心里冷哼,很难不觉得他们是商量好的说辞,怎么能这么一致?
“若是往后,你让棠棠受委屈了,我必不会善罢甘休。”
唐启熙认真地点点头,“好。”
他没说他一定不会怎样云云,也没有赌咒发誓定会如何,他只是坦然接受刑牧君的一切威胁,反而让刑牧君有种拳头砸在棉花里的憋屈。
但也觉得,自己闺女的眼光确实不错。
……
刑小棠在春雨如酥的季节出嫁。
刑牧君像是要补足这些年对她的亏欠,卯足了劲准备嫁妆,声势浩大。
一生要强的唐家人也不甘示弱,婚期都到了聘礼还没送完,偌大的镇北侯府都要快要堆不下了。
唐启熙要娶镇北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女儿,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无数折子雪片似的堆到宋常念面前。
宋常念一边看一边都要气笑了,“让朕先一步娶镇北侯女儿?他们是不是又想换个皇帝了?是不是?”
虽然这个思路没问题,但它本身就是个问题。
宋常念对奏折里一条条苦口婆心地劝诫和警告无动于衷,让人去准备大礼给棠棠添妆,唐大哥和棠棠的亲事,那不得好好操办一番?
唐启熙来漠北接亲的时候,刑牧君派了唐启召送嫁。
队伍浩浩荡荡,成了离朝最为瞩目的事情。
有人揣测唐启熙一旦有了镇北侯的助力,想要将天下纳入囊中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有人担心皇上会不会心生忌惮,从中作梗令这桩亲事不了了之。
各种猜测不一而足,皆是对此事不看好,唐启熙在朝中举足轻重,镇北侯亦然,这两方结为姻亲,若想做点什么,那不是易如反掌?皇上就听之任之?
宋常念稳当得很,他想过若是唐启熙愿意,这个皇位让人他没意见,但唐启熙只给了他两个字,“做梦。”
还让他别想这些不着边际的好事儿,他以后是要陪棠棠游山玩水的,没那闲工夫。
……
再次回到东离都郡,刑小棠坐在华丽宽敞的轿子里,窗户上蒙了红色的薄纱,隐隐能看到外面如织的人群。
她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手里喜庆的团扇遮在眼前,有人扶着她一步步往里走。
走到厅堂中,她看到爹满脸笑痕,看到娘泪盈于眶,看到唐启熙含笑朝她走来。
身上穿的,是如她画里那样,繁复,绚烂,宛若漫天霞光凝聚一身的衣衫。
她的一生仿佛是一次奇遇,她感激这样的奇遇,让她能遇见待她这样亲厚的家人。
若是当年捡到自己的不是唐家人,换成任何一家,都不会有今日的刑小棠,可能她所有的运气,都用在了与他们相遇上。
霞光里,唐启熙朝她伸出手,刑小棠轻轻握上去。
她未来的心愿,都会有这个人陪着她完成,或许数十年后,她能稍微改变这个时代的想法,哪怕一点点,也不枉费她穿越千年时光窥见的惊鸿一瞥。
一眼万年。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撒花撒花撒花~
还剩下几个想写的番外,就结束啦~
有段时间不写文了,开文的时候巨巨巨担心,但从第一个小可爱给我留言鼓励开始,我就没那么害怕了。
两个多月的时间,写得超开心!每一条评论都特别珍惜,特别感谢!
不足肯定会有的,但我会继续努力加油哒,希望下个故事再与你相见,啵叽!!!感谢在20220318 19:35:33~20220319 20:1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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