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得了超忆症》 第1页 《重生后我得了超忆症》作者:十碗糖【完结+番外】 ——本文文案—— *魔教少主严逍带着所有的记忆重生在泰城首富之家,他换了个活法,醉生梦死,快乐似神仙。 唯一不快乐的,就是缺了个男朋友。 *挑剔的严公子托腮畅想:我男朋友必须肤白貌美肩宽腿长,跟以前那个人一模一样。 狐朋狗友们看着寻人启事上的画像:没有人能长成这样,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注孤生吧! *某个雨夜,严公子亲眼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是个小代驾,肤白貌美肩宽腿长,严丝合缝着他的心意。 *容羽也重生了?严逍狂喜,借酒趴在小代驾的肩头,“当我男朋友吧,我好想你。” “严先生,请自重。”小代驾怒了,我是来查你家底细的,不是来让你脱底裤的。 更何况你顶着这样一张脸,当你男朋友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上辈子害我不轻,这辈子还想骗我,一边儿呆着去吧,严少主。 *话是这么说,可容羽得了超忆症,满脑子都是严逍,甩都甩不掉。 *“容羽,你说过亲你一口就可以长生不老,明明不可以。” “如果亲一口不行的话,”容羽红着眼尾,“那我们试试别的......” *一年后,狐朋狗友们看着婚礼上的一对璧人: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 (只对那一个人掏心掏肺)骚气狂傲严逍*(除了那一个人谁都不要)美强傲娇容羽,双重生,HE。(2020.9.8) 【本文互攻,请自行避雷。】 内容标签:强强 豪门世家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严逍,容羽┃配角:颜玉,安远,白锦薇┃其它:亲朋好友等等 一句话简介:Mua~嘤~【互攻】 立意: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第1章 春末,夜还凉。 群山像沉默的兽,黑黢黢地蛰伏在城市边缘。月朗星稀,灰白色的高速公路绕在群山里,冷冷地泛着雾气。 平常夜晚山间是安静的,偶尔传出一两声空灵鸟叫,提醒这个世界还活着。 但今天晚上有些不同,山里很吵。 山脚下的一块坳地里,挤着十几台颜色骚亮的跑车,伴着炸裂的音乐,车灯齐闪,酒气熏天,恨不得一年四季都清凉着装的美女们,唇红齿白如半山妖娆的云。 一个长相惹眼的年轻人坐在橘色跑车引擎盖上,长腿岔开,手里晃着个玻璃瓶子,橙色液体在瓶子里冒着气泡。 他懒懒地看向狂舞着的人群。 这个人生着一双绝妙的眼睛,像是深潭里露出的璀璨晶矿,波光粼粼,带着小钩子似的,让人想一头扎进去。 他重生已经四年了。从少年到青年,这四年对于他来说很漫长,比四辈子还要长。 四年前严逍18岁,在名门正派的眼里,他是敌人,而另一个人是叛徒。 他们被审判,被定罪,被追杀。 坠崖的时候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亲着他的嘴角,说自己错了,想求一个原谅。 那个人定定地看着他,跟他说如果他们还有下辈子的话,不要再见面了。然后那个人挣脱了铁链的捆绑,也挣脱了严逍的怀抱。在坠入深渊的那一刻,他们分开了。 这四年严逍不敢让自己安静,稍一安静他就会想起上辈子的事。 后悔、思念、期待,这些东西真的折磨人,折磨到他无以复加地心疼。 他以前觉得“心疼”是个形容词,后来才知道心疼在他那儿是一个动词,只要心在跳动就会疼,是实实在在要把身体洞穿的疼。 他故意让自己身边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就像现在,身边围着一群人,时不时的就有杯子瓶子伸过来,闹着要跟他干杯。严逍来者不惧,扬起下巴,瓶子一碰,仰头灌着自己。 “严逍哥,”娇嗔的女声飘了过来,漂亮妹子举着一只高脚酒杯,趴到了引擎盖上,“祝你今天晚上旗开得胜哦,干一个。” 严逍刻意地敛起淡漠的神色,换上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探过身跟漂亮妹子很响地碰了一个杯,“哥哥我要赢了这局,有什么好处啊?” “哎呦,这还用说吗?严逍哥,你要是赢了这局,让我干什么都行,随你安排。”漂亮妹子眼波流转,冲严逍抛了个媚眼。 “以身相许?”严逍斜睨过去,喝了两口汽水。 “对呀,以身相许,严逍哥,你就算输了我也愿意。” 这种话严逍听多了,他毫无波澜地扫了妹子两眼。妹子很合时宜地挺起了胸,很低的领口贴合着丰满的身体,她信心十足地展示着自己最大的优势。 可这个优势在严逍这儿免疫,不仅免疫,还让他很反感。他隐蔽地蹙了下眉头,嘴唇抿了抿,“刚才的话当我没说,你腰粗了点,减减肥再说吧。” 妹子尴尬地喝了一口酒,“我这也不算粗吧,严逍哥你要求太高了。” 要求高吗?严逍眯起眼睛,握在玻璃瓶上的手指紧了一下,像是握住了那个人的腰。 四年过去了,他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那种让他无限沉溺的触感,细窄紧实,肌肉上虬着浅蓝色血管,热血暖着他的手掌。 他看向妹子,继续说,“我喜欢皮肤白的,你减肥的时候顺便再做个美白,”又扭头看了妹子一眼,“我还喜欢腿长的,你的腿也得想办法拉长一点儿。” 第2页 漂亮妹子硬生生地咽下了这口恶气,“严逍哥,那你对五官有要求吗?我还可以去做个医美,只要能让你看着顺眼就行。” “那是当然,”严逍被逗笑了,笑容只是一瞬,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眼神暗淡下去,声音也低了下去,听上去很敷衍,“有啊” “严逍哥,那你的要求是什么?眼睛鼻子嘴巴,你都喜欢什么样的?跟我说说呗。”漂亮妹子不放弃,更往前凑过去。 严逍随手一指,“那样的。” “哪样的啊?严逍哥你指的谁?”漂亮妹子嗲声嗲气。 严逍突然间没了兴致,不想说话,提起玻璃瓶碰了一下妹子的酒杯,自顾自地喝起来。 他是严氏集团的二公子,富二代中的颜值天花板,单身,传闻中的他随和好撩,谁勾搭上谁赚翻。 于是这场局里的每个妹子都铆足了劲儿凑到严逍跟前,巴望着这颗钻石能多看自己两眼。 严逍的几个好哥们看到这一幕,站在一边挤眉弄眼,“嗐,又来一个不知好歹的妹子。” 严公子长地勾人不假,可他对妹子没兴趣呀,这几个贴身哥们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被谁掰弯的,严逍没说过,他们也琢磨不出来。 总有一些尚不知情的人飞蛾扑火,所以这些妹子啊,完全就是白费劲。还不如把劲儿使严逍哥们身上去,他们也是正儿八经的富二代,最关键的是他们可以喜欢女孩儿。 不过这种事儿哥们们可不会多半句嘴,严公子玩地云淡风轻,他们在边上看着也当是个消遣,对这种上赶着碰壁的人他们一点都不同情。是她们自己先把脸放到地上给人踩的,没什么好同情的。 严逍挺狠,像没长心一样。不管对方是好女孩儿还是坏女孩儿,也不管人家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他一律不主动,也不拒绝,到最后弄到人家娇媚地躺在床上等他的时候,他却摁出一个ending键,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跟闹着玩似的,不知道伤了多少人。 漂亮妹子还在那儿黏黏糊糊,时间久了,跑车边上聚过来另一群妹子,加入了黏糊的队伍,围着严逍闹个不停。 他屁股下面的橘色跑车是这块场子里最拥挤的地方。 这时候,一个中等身材的健硕男人从车尾迈步过来,严逍的几个哥们瞟到他,下意识地跟着围过去。 拥在车边的人群里,有眼力见儿的几个带头主动给这个男人让开了一条道,道越让越宽,随着男人的走近,人群四散开去。 严逍掀起眼皮,给几个哥们使了个眼色。后者收到信号,停在了不远的地方。 “今天这局什么时候开始啊,严公子?”健硕男人站在车边,手里拎了瓶啤酒。 群山是他们找到的最佳飙车场地,弯急坡陡漂移很爽不说,一到夜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对于这帮人来说隐蔽就是安全,即使他们再有钱,也还没有嚣张到要跟警察叔叔作对的程度。 今天是这个男人组的局,专门找到严逍1v1地玩儿。 “随时可以开始,你说了算。”严逍冲男人举了下手里的玻璃瓶。 男人哈哈一笑,也拿酒瓶示意一下,仰头灌了两口,“行,那就10分钟之后吧。山顶上的那杆旗子,谁先拿到算谁赢。” “谁先拿到旗子,再回到这里,算谁赢。”严逍补充。 “可以,”男人点头,“赌注要不要加码?” 严逍看着他,抬抬眉,“你加我就跟。”说完顿了一会儿,“行了,赵老三,你的那些妹子我没兴趣,我不是为了妹子来跟你赌这一局的。” 赵东迎上严逍无所谓的眼神,眉头动了下,对他的无礼称呼不满,但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不说话而已。严逍眼皮掀起来,轻吁一声,“还有,想搞定谁就自己上,别把妹子当东西送人。” “这世道......”赵东低头笑起来,“严公子居然教我怎么对妹子?太可笑了吧。” 严逍跟着笑起来,“也对,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配教你。”说完晃了晃手里的瓶子,橙色汽水簇出一层细密的气泡。 赵东喝完啤酒,把空瓶子砸到地上,“嗙”的一声,玻璃渣四溅开来,却被刺耳的音乐声完全盖住。 严逍瞥了地面一眼,仰头喝完汽水,把空瓶子砸在了同样的地方,然后单手撑着引擎盖,长腿一撩,跳了下来。 两人面对面站着,严逍比赵东高出半个脑袋,深紫色的连体赛车服把他包裹地腰细腿长,更显挺拔。他低头从裤兜里掏出手套戴上,冲赵东一笑,“可以开始了,找人挥旗子吧,赵总。” 赵东没接这句话,却往前走了一步,和严逍的距离更近,抬眼看着他,“如果赌注加上我呢?严公子拿什么跟?” 不知道从哪儿请过来的DJ助兴似的,忽然换了搓碟的手法,音乐节奏更加紧密地在山谷里回荡,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平心而论,赵东长地不错,盘亮条顺,年近三十,自己开着家挺大的房产公司,极有熟男魅力。他身边儿也不缺人,男人女人的,多如过江之鲫。 可他却在一年前惦记上了严逍,像被灌了迷魂汤,惦记地不得了。 成熟男人特有的气息扑到了严逍的脸上,他伸手勾住赵东的下巴,凑过去,呼吸里是桔子汽水的甜,“你想我拿什么跟?” “你。” 第3页 “这样啊,行啊,我跟。”严逍伸出大拇指,蹭着赵东的脸,“不过,我们两加这个码有什么意义呢?谁输谁赢重要吗?” “有意义,”赵东主动把脸往严逍手心靠,“谁赢了谁在上面。” “哈,赵哥,这一局我赢定了,”严逍凑到赵东耳边,轻佻着声音,“你就这么想要我上你?想了多久了?” 没有丝毫顾忌的直白让赵东身体僵住,呼吸停了一会儿。 严逍轻轻笑了一声,松开他,“不过赵哥,我不喜欢主动送上门的,没什么意思。” “在这一点上我跟你一样,”赵东向后撤开,抓住严逍的手,温和地笑,“男人嘛,追逐着才好玩儿。” 严逍反手抓住赵东,攥着,故意揉搓他的手指,语气轻薄暧昧,“那你来追追看。” “当然,我攒这个局就是为了这事儿,”赵东说,“上车,看看这一把到底谁追谁。” “好呀,让我看看,赵总到底有没有本事让我追。”严逍松开手,转身走到自己的跑车边,拉开车门,跨腿坐进去,从副驾座上抓起头盔戴上,刹车没拉就一脚油门踩下去,橘色跑车发出闷雷般的轰鸣,顶级跑车发出的动静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 音乐声戛然而止,今晚的重头戏马上就要开始,人群自然分流形成一个半弧,一橘一白两台跑车缓缓启动,开到前面,并排停在路口。 一个穿着迷你小短裙的卷发妹子,高高地举着两面黑白颜色的小旗,扭着细腰停在两车之间。 场子倏地静了下来。 赵东手拿着头盔,在戴上它之前扭头看向他的对手。严逍的注意力不在赵东那边,他全然没有感觉到脸侧火辣的目光,像个石雕似的一动不动,直直地盯着挡风玻璃。 戴上头盔之后,赵东短促地按了一声喇叭,示意已经准备好了。 卷发妹子手起旗落,两台跑车几乎同时猎豹一样地窜了出去,分秒之内不见踪影。 身后的人群又开始爆发出尖叫和呐喊,灯光四射,音乐声起,DJ重新开始工作。 剩下的十几台跑车载着姑娘,远远地跟着严逍和赵东的车,零散地往山上开去。 山高路远,山脚下的热闹影响不到山顶,山顶的夜依然静谧无声。 可这种情况并没有保持多久,所有的静谧被橡胶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戳穿,一辆黑色的越野车闪着应急灯,呼啸着从山顶冲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晚21点日更不坑。本来想多存点稿7月开,后来觉着我的文凉,7月太修罗,就我这数据啥梦都不用做了,所以提前开了看能不能好一点,喜欢的宝贝请多多支持哦~ 第2章 从山上往下冲的黑色越野车车屁股后面紧跟着两辆灰色小轿车。 小轿车的车牌被黑色塑料袋蒙住,绝无善意地拼命靠近越野车,中间只差着10来米的距离,一股子想要狠狠撞上去,把越野车掀翻才行的劲儿。 越野车里的清俊男人右手扶着方向盘,另只胳膊肘架在半开的车窗边缘,轮廓清晰的背部松散地靠着驾驶座椅,好看的桃花眼瞥了左侧后视镜一眼,接着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压根没把想置他于死地的小轿车放在眼里。 指标盘上显示着时速180,车载电话的时间走动,正在通话中。 故意逗逗紧跟着他的车子,男人脚尖松了松油门,后面的车子一逗就上钩,迅速贴了上来。 男人盯着挡风玻璃吹了声口哨,然后再一脚油门到底,车间的距离又恢复到10来米远。 右手边是乌黑的山壁,另一侧有一股对向车道,再往外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悬崖这玩意是他上辈子命中的一劫,男人手里的方向盘轻轻转了两分。 后面追赶着他的车子他倒不怕,但对悬崖心存忌惮,下意识地往山壁这边靠了靠。 这条盘山公路也不知道哪个脑残设计的,弯道又长又陡,山石参差嶙峋,居然没有设置减速带,事故率奇高。没有哪个司机愿意走这条夜路。 男人叹了一口气,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车载电话屏上点了两下,把电话那头咆哮的音量调小。 即使音量被调小也无法让人忽视电话那头的焦急心情,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容羽你赶紧报警......那条路上出了多少次车祸你知道吗?这还大晚上的,你让两个车子追着,这太危险了。” “我危险还是他们危险啊?”叫容羽的男人轻笑一声。 “你不要命了?”电话那头大声喊起来,像是要用声音给容羽织出一层安全的网,“你跑出去查的这个事儿,老坤他们知道吗?” 容羽哂笑一声,脚尖轻点着油门,“我疯了才告诉他。” “你小子......那你爷爷知道吗?” “这种问题你也问得出口,他怎么可能知道?”容羽说。 “行,我不跟你扯这些,”电话那头的人努力压制怒气的动静传过来,“我们上回是不是说好了的,你再去查这些乱七八糟的新闻线索,事先一定得跟我们说,老坤,你爷爷,至少得通知其中一个。你这次怎么又自己去了?容羽你TM到底怎么回事?” “你跟我嚷个什么?我现在不正在通知你吗?”容羽又瞟一眼后视镜,再看看眼前的路,脚尖点了下刹车。 第4页 “你TM现在通知我有个P用?我现在拦得住你?” 突然的刹车让后车反应不及,保险杠蹭到一起,刺啦出一串金色的火花,越野车抖了两下,容羽眉峰明显的浓眉皱了起来,赶紧用双手稳住方向盘。 重新加速后,又把后面的车子甩开一大截,他翘起食指在方向盘了敲了两下,“原来你们是想拦住我,总算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我把这次拍到的东西丢你邮箱里了,你收一下。”容羽说。 电话那头顿了一会儿,“我就跟你的垃圾桶似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我这儿丢。” “那是垃圾吗,宽哥?那是真相。别忘了你是玩镜头的,真相是什么,你比我更懂。” “我管是真相还是假相。我又不是你们电视台的,我要那些真相做什么?”电话那头又开始喊,“我TM就要你安全地活着,少去碰那些事儿。” “好好好,我给你安全地活着,”容羽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胆子变这么小了,还独立摄影师?还想去拍战区?就你这点儿胆子给我们电视台拍突发都没人要。” “你TM就不知好歹吧,”电话那头吐出一口长气,“你现在把手机位置共享打开。” “干什么?” “报警,万一死路上了也好有人给你收尸。” “说点好的吧你,白喊你一声哥了。”容羽分了一点眼角的余光到屏幕上,挂断电话,点了个位置共享发送过去。 讲电话归讲电话,容羽依然眼观六路地注意着跟在他后面的两辆轿车。 跟地那么紧,难不成还真打算让他车毁人亡啊?头疼。 就这么点荷花村违规开采的破事儿,容羽去拍到了第一手资料,曝光出来最多也就是弄个立即关停行政罚款什么的,至于这么穷追不舍的吗?还非要闹出人命来?村子里的那帮人怎么想的?脑子有坑吧。 想到这儿他的头真的开始疼起来,太阳穴突突地往外跳,像是要从脑袋两边炸开。 容羽腾出一只手,张开虎口死死地按住太阳穴,眼前开始出现灰白色的光影。 淡定了一路的他紧张起来。 不是吧,这会儿犯老毛病?老天爷对他可真好。 自从一年前他去看了个精神科,被确诊了超忆症之后,头疼眩晕的频率就增多了,他很怀疑是心理暗示在作怪。 容羽有时候想,当时是不是就不该去看心理医生。 他的毛病说出来让人不敢相信,他得的是跟失忆症截然相反的超忆症。 所有的事情容羽都过目不忘,他记得每一个他见过的人,他们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脸上长了几颗痘,走路先迈左脚还是右脚。他记得每一件经历过的事情,几点几分,天气如何,有没有吹过一阵风,风里夹杂了什么气味。 连路边窜出的每一只小猫小狗他都清楚地记得它们的样子。 他也记得严逍,记得他黑亮的眼睛和眼尾尤为卷翘的三两根长长睫毛,记得他不停地说着对不起,还记得他最后的那个亲吻。 严逍的影子被淹没在他事无巨细的记忆里,和小猫小狗呆在一起。 所有的过去都堆积在他的脑子里,上辈子的,这辈子的,回忆碎片像光里密密麻麻的尘埃,赶不走,逃不掉。 他开始分辨不清时空变换,时不时恍惚地忘记身处何地。 他没有过去,他的过去排山倒海,在他脑子里滚动播放,从来就没成为过去。 他也没有现在,他的现在都变成了一帧帧活动的照片,被插进了记忆里。 于是现在也成了过去,过去就是现在。至于将来,也会像过去现在一样,被硬塞进他的脑子里。 容羽调动全身的力气克制那些时时刻刻浮现的回忆片段,他开始失眠。 事儿记多了他还能忍,但失眠不能忍,他是记者,失眠影响工作。 后来他去了精神科,跑了三趟,填了一堆测试表,得到一个超忆症的诊断,必须定期去心理医生那里报道,吃药治疗。 等下了山就去找心理医生,他紧咬着嘴唇。 容羽继续用指关节顶住太阳穴,减轻疼痛。 头依然疼着,眼前白色光影越来越多,光影随着越野车的颠簸飘上飘下,他的身体状态非常差。容羽开始纠结是干脆一路冲到山脚还是换种方式跟后面的车子周旋。 山脚是冲不下去了,容羽单手已经扶不稳方向盘,越野车开始蛇形,速度却没减下来,跟在后面的司机搞不清状况,反而减了速。 半山腰里一橘一白两辆跑车正飚得过瘾,像两只灵活移动的雄豹,带着嚣张的吼声,车轮卷起浅色的沙砾,车边腾起一片薄雾。 透过紫色头盔的透明面罩,严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山路。 接近300的极高速度让橘色座驾微微抖动,带着严逍的身体也在发抖,他正沉溺在这种极速带来的感官刺激中,全身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就像上辈子的那次坠落,他去亲了他。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吻,是严逍的初吻,也是容羽的。 即使还没吻够就被容羽推开,即使之后就是天各一方他也要去索那个吻,上辈子他们之间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吻,仿佛他之前的18年就是为了那个短暂的吻活着。 严逍近乎变态地追求着极限速度,既然上次的坠落让他重生,那么现在也许会存在一个极速的通道,让他重生回去。 第5页 他想回去,找到容羽,告诉他所有的真相。 橘色跑车的轮子速度快到像是在贴地飞行,严逍把赵东甩在了后面,一个身位,两个身位......两车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严逍开始加速向山顶攀登。 谁也没想到,深夜寂静的盘山公路上,会有另一辆车迎面而来。 容羽已经没有再按着太阳穴了,他伸手打开扶手箱,摸出一个白色塑料瓶,单手旋开瓶盖,抖出两颗药丸,仰头丢进嘴里。 病发时的方向感很差,只一瞬,容羽的越野车已经开上了对向车道。 刺眼的车前灯横扫过来,紧接着是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音和车体碰撞硬物的闷响交错传来,火花四溅,后视镜、车牌、车灯碎片、断裂的保险杠......散落一路,看上去十分惨烈。 好在他们并没有迎头撞上,而是各自凭直觉拉开车距。 容羽靠碰撞右边的山崖降速,严逍则选择一路擦过靠近悬崖的隔离石墩。两辆车都被撞击地面目全非。 越野车和跑车最终都刹住停了下来,车里的安全气囊全部打开,两个司机都垂头趴在爆开的气囊上,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都被气囊怼晕了过去...... 第3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容羽睁开眼睛,一片白,还有浓烈的消毒水味道。想动,失败了,哪儿哪儿都动不了。 他眉头皱了下,还是动不了,终于发现他的脖子被套了一个硬塑料脖套,他使劲闭了下眼睛再睁开,这会儿才感觉归位,脑袋疼、脖子疼、肩膀疼,整个身子都是疼的。 无法动弹,只有哼哼两声,脚头站起来一个人,一手端着个白瓷缸子,一手捏着根棉签,正拧着眉毛看他,“活过来了?” “宽哥。”容羽眨眨眼睛,嗓子没打开似的,声音很小。 “你别喊我哥,我没你这么个不着调的弟弟。”夏宽程“哐啷”一声,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到容羽床边。 容羽咧咧嘴,用眼神表示不满。 夏宽程拿棉签沾了点水,探身过去,给容羽涂他那干裂的嘴唇。 “哎,你等等。”容羽把嘴唇抿进去,拒绝棉签,“我是哪个内脏被撞坏了吗?我可以喝水的吧。” “我不知道,我看电视里都这样。”夏宽程说。 “要不你去问问医生?”容羽建议。 “我跟你问个P。你不愿意就给我渴着,正好给你长点记性。” 容羽长吸一口气,打算给夏宽程讲讲道理,“这就是个意外,要不是对面突然冒出来个跑车,我早把后面的车甩掉了。” “编瞎话之前先顺顺脑子,你说有车追你我信了,但是哪儿来的跑车?”夏宽程隔着被子给了他大腿一巴掌。 夏宽程是被120一个电话打到医院里来的,救护车不是他叫的,他只报了警,警察出警挺快,和120的救护车在出事地点碰上了。 现场就剩了容羽的越野车,地面上散落的也全是他自己车子的零件,他后面跟着的小车早溜地没影了。 至于他嘴里的突然冒出来的那辆跑车,警察没提这事儿,夏宽程自然觉得容羽是在找借口忽悠他。 “哎呦——嘶——”容羽表情扭曲,“我说真的。” “还真的,煮的吧......打疼了?还知道疼就好,证明没断。” “哎,你这......”容羽甩了他一记眼刀,“我要请个护工,你别在我这儿呆着,你回去吧。” “你这单我接了,一天300,给你记账,出院了一起付给我,谢谢。” 容羽受制于不知道具体是哪儿反正哪儿都疼的伤势,决定省点力气不再跟他废话,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夏宽程手捏棉签看着他,不动。 容羽瞪了他一眼,“我渴了。” 夏宽程又是“哐啷”一声,推开身下的椅子,站起来,从床边的背包里翻出一瓶矿泉水,旋开瓶盖,又拿出一包吸管,抽了一根出来插进矿泉水瓶子里,弯折一下,递到容羽嘴边,“慢点喝。” 容羽张开嘴叼着吸管,抿了几口水。 “还喝吗?”夏宽程问。 容羽眼皮掀了一下,吐出嘴里的吸管,表示喝够了。 夏宽程拿出吸管,仰头灌了几口矿泉水,重新坐到椅子上,正准备开口,一帘之隔的隔壁床忽然传出一阵轻呼,之后是一连串的“轻点轻点轻点......” 到底是带了头盔穿了赛车服,严逍身上多是软组织挫伤,另外左胳膊肘关节错位,整体还能行动自如,那几声轻点也就是习惯性喊喊而已,其实也没那么疼。 120救护车是赵东叫的。 盘山公路上,严逍的车最终降速成功停了下来,卡在了两个石墩之间,半个车头悬在半空。 没一会儿赵东就追了过来,车子还没停稳就一脚踹开车门,往严逍那边冲。 眼见着橘色跑车像跷跷板似的,在崖边晃了两下。 那辆越野车赵东不想多管,他扑到严逍的车边,尝试着去拉车门,不幸中的万幸,车门被他拉开了,严逍趴在安全气囊上一动不动,赵东的冷汗瞬间淌了下来。 “严逍。”赵东喊了一声,掀开严逍头盔的面罩,伸出手指放到他的鼻子下面。 “嗯。”严逍头动了动,答了一声。 听到这声回答,赵东心脏归位,差点跪到地上,“能动吗?” 第6页 “好像能。”严逍抬手想摘掉头盔,左胳膊没举起来。 “先下车。”赵东伸手先给他解了安全带,揽过他的腰,拦腰把他抱出来。 “艹。”严逍吐了个脏字。 赵东抱着他走到路中间。 严逍扶住赵东的肩膀,推开他,长腿着地站好,指指自己的脑袋,“帮我把头盔取了。” 头盔被取了下来,严逍甩了甩被汗水沁湿的头发。赵东扒过他的脑袋,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伤口,放心了。 “我胳膊大概出了点问题,其他地方还好,”严逍说,冲越野车扬扬下巴,“你去看看那个车怎么回事。真是见鬼了,深更半夜的,从哪儿冒出来的车子。” 赵东走过去,拉了两下越野车车门,没拉开,隔着紧闭的车窗玻璃往里面看了两眼,看不清楚,他走回到严逍身边,“车门打不开,人趴着看不清。” “打120吧。”严逍说。 “我是准备打120的,你也得去医院检查一下,怕有内伤。”赵东掏出手机。 “我不在这儿等,让他们送我去医院。”严逍往下指指,一溜车队正在往山上开。 “那我陪你去吧。”赵东说。 “不用,你把这儿处理一下,这一地乱七八糟的,”严逍情绪莫名复杂,少有的紧张害怕,远远地看向那辆越野车,“还有那辆越野车,别让他们看到你,但你得等120来了把人抬救护车上再走。” 赵东点头,“行,懂你的意思......我们都不在这里。” “对,我们没来过,你也只是路过而已,”严逍嘴角勾了下,“飙车......别让人给举报了,酒驾、危险驾驶、交通肇事,够你吃一壶的。” 赵东借着稀薄月光看清楚严逍的脸,脸上是他看不懂的神色,赵东抬眉笑了笑,“你在担心我?” “行了赵哥,这种话你叫我怎么回答,都是在一起玩的人,谁要是出点事都不好,我们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严逍说。 赵东对严逍直白拒绝的态度并无反感,反而对他兴趣更大了,“你可真直接。” “直接点儿好,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珍惜时间就是珍惜生命。”严逍说完催赵东赶紧打120。 赵东掏出手机拨了个号,告诉急救中心看到路边有人出了车祸,给了具体地点和电话号码,讲完电话后收起手机。 又看了眼一地的破碎零件,赵东抬头看着严逍,眼神挺关切,“你真的没事?有没有头晕胸闷之类的?” “没有,我就是胳膊疼。”严逍说。 赵东稍稍放了心,扭头看向半山腰,车队的灯光已经很亮,兄弟们过不了一会儿就该到了,指指卡在石墩子之间的那辆橘色跑车,“你刚说我交通肇事?到底是谁肇事?” 严逍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啧了一声,“我没撞他,车子没碰着,他先越的线。” “要是没你的车跟他对着,他可能也不会撞山壁上去。”赵东说。 严逍抿抿嘴,抬起下巴冲道路的另一边扬了扬,“那他有可能冲到悬崖下面去。” 悬崖! 严逍的眼神忽然暗下去,比这个深夜还要暗,他眯起眼睛,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要挡住一些什么。 赵东一直盯着严逍,但他扑捉不到严逍的心思,“你车子打算怎么办?打电话给你那专员,弄去修修。” “有什么好修的,撞成这样,修车的钱都够我再买一台了。”严逍抬脚蹬在车屁股上,“推下去吧,不要了。” “行。” 说话间,哥们们都已经赶了上来。 按严逍和赵东之前计划好的,各自领了任务,忙去了。 一辆黑色跑车停在严逍身边,董山山从驾驶座边跑下来,拉住严逍的胳膊,没顾上严逍抽冷气似的“嘶嘶”两声,把人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完整的,也没口子没流血,放心了,开始嚷嚷,“逍哥你怎么搞的?怎么会出这种事?” “你先把我胳膊松开。”严逍还在“嘶嘶”着。 “哦哦,胳膊伤了?应该没断,我看看。”身为泰市最大的连锁健身馆老板,董山山对骨骼肌肉损伤这块儿还是挺了解。 “你怎么知道没断?很疼的。”严逍说。 “骨头断了的疼不是你这种疼,骨头断了你要不哭我跟你姓。”董山山伸手轻轻按了下严逍的关节处,“你这块儿可能错位了,没多大事,走,到医院去看看。” 说完放开严逍,跑到车边拉开副驾门,等严逍弓身坐进去之后,关上车门。 赵东虽然在现场指挥着他们,但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严逍这边,看到他上车了,又急匆匆跑过来,敲了敲车窗,“我把这边弄完了就去医院,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行。”严逍点头,放下车窗盯着山壁那边的越野车看了一会儿,“我还是过去看看。” “看什么?”董山山安全带已经系好了,扭头问他。 严逍没答话,推开车门,下车走到越野车边,隔着车窗玻璃往里看了一眼。 容羽仍然趴在安全气囊上,只露一个后脑勺在外面,看不见脸。 严逍曲着手指叩了下车窗,车里的人动了一下,后脖颈上凸起的一小块圆骨平了下去,胳膊依旧挡在脸上。 “这车会不会起火?”严逍低头弯腰四周看了两眼,“应该不会。”自问自答之后又回头问赵东。 第7页 赵东侧着身子看了地面几眼,又吸吸鼻子,“不会......没漏油。” “再催一遍120,赶紧的。”说完严逍直起身子,往董山山跑车那边走。 半个小时后,严逍被哥们们带到了最近的医院。 隔了一会儿容羽才被救护车拉进来,被推进了严逍的那间病房,在做系列检查之前,护士体贴地拉上了两张病床之间的宽大布帘。 第4章 布帘这边,医生给容羽检查完,开了张CT单,让夏宽程在医院APP上预约第二天的检查,临走之前又交代了几句。 医生还在交代事情的时候,容羽的前额就开始疼起来,闷闷的疼痛从前额扯到了脖子,疼地他眉毛都拧了起来。 夏宽程仔细看了一遍CT单,拿出手机预约了检查,再把CT单压在矿泉水瓶子下面。 弄完这些事,他坐回去,看到容羽拧成了“川”字的眉头,低声问,“哪儿不舒服了?” “头疼。” “帮你按按。”夏宽程厚实的手掌覆上容羽光洁的前额,“你这总是头疼的,明天做CT顺便给你查一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不用,老毛病了,家里有药。”容羽说。 “到底什么毛病?问你多少次了也不说。”夏宽程仔细地按着,特意避开容羽头上擦蹭出来的伤。 “也没什么,”容羽说,“脑子里东西装太多了,就疼。” “不想说算了。”夏宽程继续给他按摩。 容羽知道夏宽程没信,也不想多解释,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又问,“我在医院的事儿没跟我爷爷说吧?” “说了呀,老爷子马上举着拐杖来敲你。”夏宽程说。 容羽笑了下,“我给你发的邮件你看了没?” “没看,我没功夫看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夏宽程换了个方向给他按着,声音很严肃,“你拍那些东西干什么?你好好一个娱记,非要去跑调查部的事儿,那些事儿轮得到你跑吗?调查部给你买了保险吗?他们给你做了应急预案吗?有人跟你里应外合吗?你知不知道私自去做深度调查有多危险啊,出了事连个工伤都申请不到。” “你比我爷爷还唠叨,”容羽斜了他一眼,问,“所以你是因为危险离开了电视台?” 夏宽程曾经是泰市电视台的摄影记者,四年前裸辞离开,在记者圈子里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大家都以为他是被哪个地方台或者哪家报社挖走的,结果他哪家都没去,自己做了独立摄影师。 “你别给我转移话题,”夏宽程说,“你就老老实实当你的娱记多好,奖金高,那些大小明星对你们出手也大方,都恨不得把你们当菩萨供着,就你这外形,到时候再弄个娱乐节目的主持人当当,什么都有了。” 容羽:...... 又过了一会儿,容羽对夏宽程提了个新要求,“宽哥,帮我按按脖子,脖子也疼。” “脖子谁敢给你瞎按啊,戴着脖套呢,忍忍吧。”夏宽程说。 ...... 布帘那边动静开始大起来,严逍的兄弟们陆续推门进来,他们在路上都打听过了,严逍没大碍,于是很放松地“逍哥、逍哥”喊个不停。 严逍无奈地看着他的哥们,伸出一根手指压住嘴唇“嘘”了一声,“小声点,隔壁有病人。” 兄弟们很听话地压低了声音,没一会儿又都忘了形,还是那么吵。 容羽平躺着,眼角余光看向布帘。布帘中等厚度,些微透光,映出隔壁影影绰绰的人头攒动。 隔壁不像来住院的,倒像是来聚餐的,一阵“跨跨啦啦”摆椅子支桌子的响声过后,容羽甚至闻到了小火锅的辣油味道。他心想一定是自己鼻子被气囊撞坏了,谁在病房里吃火锅嘛,简直有病。 确实有病,没病谁也不到医院来。容羽闭上眼睛休息。 这间病房是双人间,就两张床,那道布帘既不隔音也不隔味儿。好在容羽对这种事一般不在意也不计较,心想着要实在太吵就去找医生换个单人间算了。 “我去找医生给你换个单间吧,这儿太吵了,不利于你休息。”夏宽程也想到了。 “也行,确实有点吵,我想睡一会儿。”容羽说。 超忆症患者的睡眠本来就差,对于他们来说失眠症几乎伴其而生,这次容羽难得有了点想睡的意思。 夏宽程不知道容羽得了超忆症,只知道他的睡眠一直不好,听到容羽说想睡一会儿,他赶紧把屁股下的椅子往床头拉了下,手伸长了给容羽揉按太阳穴,“等会儿,再给你按一会儿,等你头疼好点儿了我就去找医生换病房。” 中间的布帘突然被人挑开,从边上探出来半张脸,举着一个青花瓷大盘子,客客气气地问,“哥,你们要不要吃火锅?” ??? 夏宽程抬头看过去,容羽也睁了眼睛看过去。 “我们这边有火锅,你们要不要来一点儿?”那人又把帘子往里拉了一点,整张脸露出来,白白净净的,眉眼弯着像明亮的月牙。 “不用了,谢谢。”容羽说。 “不用不用,你们吃你们吃。”夏宽程也空出手来,冲他摆了摆。 “哦,”月牙眼睛看向床上躺着的容羽,“哥你这是怎么了?” “他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夏宽程替容羽回答。 第8页 “那还挺倒霉的。”月牙眼睛问。 “嗯,是挺倒霉,他走路不长眼睛。”夏宽程说。 “这哥看上去没什么大事,应该还好。”月牙眼睛指指病床上的容羽。 “有没有事儿得明天做了检查才知道,”夏宽程答了一句,然后问,“你朋友怎么样?” “你们不会有事的。我朋友没事,胳膊肘错位,正在等个什么检查结果。”月牙眼睛答。 “那就好。”夏宽程敷衍地客套了一句。 “这叫小灾挡大灾,没事儿的,”月牙眼睛安慰他们,接着又问,“哥,你们真不吃啊?火锅不吃的话要不要吃点别的?我们还有烧烤炒面什么的。” “真不吃,不跟你客气,”夏宽程笑了笑,又加了一句,“你们小点声就行。” “哦哦,吵到你们了,不好意思啊,我要他们安静点。”月牙眼睛端着盘子缩回去,反手把布帘拉好,抬手做了个压低声音的手势,“小点声,吵着人家了。” 然后端着盘子正准备夹菜,一抬眼,董山山看着他似笑非笑,严逍松散地靠在床头,长腿挂在床边晃悠,斜睨他一眼。 其他哥们也很应景地闭了嘴,看向他。 他脸皮可不薄,毫无被拒绝的尴尬,咧嘴一笑,“你们都看着我干嘛,都什么表情?” “打算嘲笑你的表情。”董山山说。 “说什么呢?”月牙眼睛从锅里夹了一筷子豆皮,放盘子里用筷子拨来拨去,好让豆皮凉下来。 “让你别去吧,热脸贴上冷屁股舒服了。”严逍说。 董山山嘿嘿一笑,“我跟你说老逍,余墨这孙子就是当餐厅老板当出惯性来了,对谁都能自来熟。”说完给了余墨肩膀一巴掌,余墨没防备地一抖,手里的盘子差点被他拍下来。 “哎,你爷爷体格比不上你,给我轻点儿。”余墨说完低头嗦了一口豆皮,嗦完舔舔嘴角,“逍哥你管一下山子,最近拿我练手劲还是怎么着,下手越来越重了。” 严逍抓了瓶汽水,往嘴里倒了两口,“你也跟着他练练,你看看你这体格,风能吹得倒。” “我这是工作需要,现在就流行我这样的。”余墨说。 董山山拿盘子装了几片煮好的肥牛和西兰花,递给严逍,后者摆摆手,“不要,你自己吃吧。” “我喂你?”董山山筷子停在盘边儿。 “你自己喂自己吧。”严逍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往后靠了靠,转向余墨,“你什么工作需要?餐厅老板?餐厅老板瘦成这样,人家一看这餐厅就不行。” “哎,你们是不是忘了我是个明星?”余墨嚷嚷。 “噗”的一声,严逍半口汽水喷出来,董山山赶紧扯了张餐巾纸递过去,严逍拿餐巾纸遮住嘴,咳嗽了两声。 “18线小明星这个工作你还干着呢?娱乐圈早就查无此人了吧你。”董山山也忍不住,看着余墨笑。 “18线也算线上嘛,”余墨再嗦一口豆皮,“还是有人记得我滴。” “你心里可真有数,还18线,108线都高估你了。”董山山痞他。 余墨:“我跟你这种粗人说不清楚,娱乐圈还是有我的一席之地的,我接了个综艺。” “就你这种退圈状态还能接到综艺?”董山山说。 “我都说了有人记得我,还不信。” “什么综艺?”严逍问。 “美食节目。”余墨答。 严逍点头,“难怪,美食圈里没人比你好看,娱乐圈里没人比你会吃。” “逍哥,”余墨眨眼睛,“你这是好话吗?” “不是。”严逍对自己几个哥们了解地不得了,“你又看中谁了?一起参加综艺的?还是节目组的?一刻不消停的,也不嫌累。” 余墨刚跟前男友分手,还不到半个月。 对于他这个不谈恋爱会死的人来说,半个月算很长很长的空窗期了,这样不行。 人活着的意义在于探索更为广阔的人生,这种探索只有跟不同的人谈恋爱才能实现。这是余墨的人生信条。 当初高中毕业的时候他报考了电影学院,是因为那里漂亮女孩儿多,反正他家有钱,可以紧着他折腾。 进去后发现帅哥也多,于是余墨同学在大学里没有丝毫心理障碍地把自己掰弯了。 被严逍说中了心思,余墨嘴上不承认,“什么跟什么呀?我就不能对自己的事业有点追求?” “可以,去追求吧,有什么需要跟我们说。”严逍笑。 “嗐,说实话吧,之前我没具体目标,打算到节目里去找找看。不过我刚刚又有目标了。”余墨夹了两片生菜叶子放进空盘子里,冲严逍眨眨眼,“逍哥你呢?什么时候正儿八经谈个恋爱呗。” 严逍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搭在床沿的长腿晃两下,“谈啊。” “那你倒是找个人谈呀。”余墨说,“那个赵东,我觉得还不错,成熟体贴的,还是白手起家的富一代,你不试试?” “没兴趣。”严逍斜了他一眼,仰头喝了两口橙子汽水,骨节明显的手指划过玻璃瓶壁,水珠顺着指尖滑了下来。 “你要求太高了,恨不得要人家头发丝儿都按你的心意长,那怎么可能嘛。”余墨扯着嘴角摇头。 严逍没说话,怎么不可能?他又不是没找到过。 第9页 “逍哥,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人家,”余墨筷子指指布帘,“人家受伤了都是男朋友照顾,你呢?哥们照顾。啧啧啧啧,悲哀。” 严逍把汽水瓶子顿到小桌板上,“你们吃完了没?吃完了赶紧滚蛋。” “哎余墨,你别看人两男的在一起就是男朋友了好吗?也许人家也哥们兄弟之类的呢。”董山山看着布帘。 布帘那边安安静静,只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余墨放下盘子,两根手指抠向自己的眼睛,“相信我,在这方面我火眼金睛,兄弟和男朋友的眼神我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那你不是白过去搭话了,刚还说碰到了你的天菜。”董山山继续笑。 “哎呦,从男的身边抢男的还不容易吗?兄弟如手足,男人如衣服,隔壁床上那兄弟也需要经常换换衣服的嘛。”余墨在这方面一点顾忌都没有,只要是他看上的就要下手。 刚才夏宽程给了他惊鸿一瞥,余18线立马沦陷。 “你积点德吧,别被人揍了。”严逍抬抬眼皮。 “有你逍哥在,谁揍得了我啊。” 严逍:“别,我丢不起那个人。” 几个人说话间,夏宽程从旁边走了过去。 余墨后背长了眼睛似的,赶紧起身,扭头嘴甜地喊了一声“哥”,继续热情地邀请夏宽程过来吃火锅。 “不了不了,”夏宽程笑笑,很快地扫了一眼,“你们这边挺挤的哈?” “啊?还好啊,不挤。”余墨说。 “我们转个病房,你们马上就宽敞了。”夏宽程说。 “不用不用,我们......” 没等余墨说完,夏宽程就转身推门,找护士换病房去了。 第5章 这边儿容羽正躺在床上阖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睡着还是醒着,护士进来通知换病房。 路过严逍这床,护士瞟了他们一眼,皱起眉头,低头朝帘子那边走过去,捏起床角上挂着的名牌看了一眼,“33床,容羽?” 容羽动作很慢地掀开眼皮。 夏宽程站起来,“是的,是他。” “换到6号病房,单人间。” “好的,谢谢您,”夏宽程点头,“我们马上换......请问有轮椅吗护士?” “有转移床,一会儿给你们推过来。”护士说完,把名牌摘下来带走。 “容羽??”含糊的两个字让一帘之隔的严逍愣住了,他扭头看着布帘子,眼神定定地像是要把帘子盯出一个洞,手紧紧地握在汽水瓶子上,指尖泛着白。 哥们们的笑闹声明明就在耳边,却仿佛一下子虚无缥缈起来,身边的一切都成了不真实的浅白影子。 “逍哥?”余墨心细,碰了碰他的胳膊。 “啊?”严逍目光空洞。 “逍哥你怎么了?”董山山也发现了异样,靠过来。 严逍直起身子,喉咙费劲地吞了一下,“刚才那个护士说的什么?” “没说你,说的33床。”余墨摸不着头脑。 “33床的名字,你们听清了吗?” “我听见了,陆羽。”余墨说。 “陆羽??”严逍不信。 “对呀,我听地请清楚楚,我刚还在想这人跟茶圣一个名呢。”余墨肯定。 “对,陆羽,我也听见了。”董山山实践了一把跟随效应,“怎么了逍哥?熟人?” 严逍没回答是不是熟人的问题,甩腿下床,“我去看看。” “逍哥你要看什么?那人躺床上裹得跟个什么似的,我反正是没看清他长什么样的。”余墨随口说。 严逍像是没听见,伸手扒开布帘。 床上躺着一个人,戴着脖套,脑袋上贴着一块纱布,余墨没说错,确实看不清样子。 另一个坐在床边,双手轻柔地给病床上的人揉按太阳穴。 发现布帘被拉开漏出的更多灯光,夏宽程抬头,探寻地看向严逍。 严逍盯着病床上的人看,夏宽程给容羽提一下被子,笑了笑,“你有什么事?” 他这才看向夏宽程,一张熟悉的脸。脸熟悉,可是记忆模糊。严逍见过这个人,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上一世的事情,他记得并不全。不知道是下意识的逃避还是那些事情本就不重要,他在把容羽刻在脑子里的同时,也遗忘了一些事。 严逍的胸腔莫名地被闷住了,他抬手拍了两下才顺畅,“没什么事,我们吃东西吵到你们了,对不起。” “没关系。”夏宽程说。 躺在床上的容羽抬起胳膊,小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看到了。 严逍拨开布帘的时候,容羽在半梦半醒间,像是被谁敲到了膝盖骨,猛烈的膝跳反应瞬间惊醒了他,他迷蒙着睁开眼睛,斜前方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的眼睛很亮很亮,是那种要吞噬一切暗色的亮。是上辈子时刻认真看向自己的那一双眼睛。 严逍??? 站在那里的那个人,就算不叫严逍这个名字他也是严逍,没有人的眼睛能长成他那样。 深深的,纯粹的,像把人往下拽的旖旎漩涡。 既然他容羽能重生,那么严逍一样可以重生。 鲜活的身影和容羽脑子里的无数记忆碎片撞击、拆解、重合,本来就疼着的头更加地疼起来。 第10页 真TM活见鬼了!! 容羽的心像是突然从18层高楼往下坠,坠地生疼,他赶紧抬起胳膊挡住了自己的脸。 完全是机械的,压根没想清楚自己此举的动机和意义。 严逍并没有认出容羽,深刻在他记忆里的那个人总是长身玉立,笑起来春暖花开,没事儿最喜欢歪着头捏他的耳朵玩。 那个人不是眼前的这个样子。 他冲夏宽程笑笑,放下布帘,浑身上下不对劲,躺回到自己的病床上。 又过了一会儿,转移床被护士推进来,夏宽程把容羽抱到了床上,推进6号病房。 严逍目光随着被推出门的转移床移动,胸口又开始发闷,他半靠着床头,深呼吸了几下,安慰自己是撞击后遗症而已,睡一觉就没事了。 容羽搬到6号病房没多久,两个警察敲响房门,一个20出头的样子,另一个年纪大点,两个人没等病房里的人回答,径直走了进来。 “你报的警?”容羽看向夏宽程。 “嗯,跟你说过我要报警的。”夏宽程说。 “120也是你叫的?”容羽问。 夏宽程覆到容羽耳边,小声,“我可没想到你需要救护车,我只知道你被车追,不知道你会自己怼山上去。” 容羽抿抿嘴,甩了他一个白眼。 “可能是警察帮忙叫的吧。”夏宽程笑了下,站起来。 警察过来核对了报警人的姓名和手机号,都是夏宽程的,按流程问了几个简单问题,递过来一张单子要夏宽程签字。 “这什么?”夏宽程接过单子和笔。 “消警的单子,证明我们出警了,问题都处理完了。”中年警察说。 夏宽程低头在单子上找到签字的地方,草书了个签名。 “群山那条盘山路挺邪乎的,以后没事少走。”年轻警察好心提醒。 “啊?”夏宽程抬头,眉毛也随着抬起来。 中年警察拍了下年轻警察的肩膀,“别随便吓唬别人。”说完小警察又转头看向容羽和夏宽程,“那条路设计有问题,比较容易出车祸。也不是要你们不走那条路,就是走的时候小心一点,晚上最好别走,视野不好。” “你听到没有?”夏宽程拿拳头轻轻怼了容羽一下。 容羽没出声。 年轻警察接过夏宽程递过来的单子,瞄两眼,收起来,“你还好,撞在山壁这边,要是撞到对面去......那边可是悬崖,虽然砌了石头墩子拦着,但间距远,从缝里冲下去铁定摔地稀碎,下回长点心吧。” 听到年轻警察的话,容羽眉头皱起来,当时他看到对面有辆橘色跑车偏到了路的最外侧,一路擦着石墩子减速......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自己正紧攥着床单,手背上的骨头快要冲破皮肤,正犹豫着怎么开口询问。 中年警察出声,“还有,你们报警的时候照实说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我们都会及时出警的,不用编理由说被人追杀什么的,搞得我们全队都出动了,结果一大群人去一看就一普通车祸,你说你们这...多害人。” 容羽跟夏宽程对视一眼,他不想把事情闹大,反正违规开采的资料他已经全部拿到了,他自己留一份,交给台长老坤一份儿,至于那些资料怎么用,那些人怎么处理,就不是他一个小记者能管的事了。 荷花村他以后也不会再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想再节外生枝。 夏宽程对容羽了解地不得了,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他的意思,赶紧笑笑,“嗐,警察大哥,是我报的警,我当时离地远,直觉觉得我弟有危险,我一着急就没搞清具体状况,给你们添麻烦了。” “心情可以理解,大家互相体谅一下。”中年警察点头,“这个事儿就算结了,以后万一再有什么别的问题我们再找你。” “行,谢谢了。” “好好养伤。”年轻警察把头探过去,对容羽说。 容羽笑着道了声“谢”。 “哦,对了,还有这个。”年轻警察从资料夹里拿出另一张浅黄色的单据递给夏宽程。 “这什么?” “拖车的单子,车给你们拖到城东边那个事故车停车场了,单子上有电话,你们自己联系去取车。”年轻警察说。 “哦,”夏宽程接过单子,“那车还能要吗?” “能不能要你们都要去取,一天800块,你们要是不去取,那边就天天给你计费,车牌都在车上呢,车主信息什么的,现在全国联网了,谁也跑不掉。”年轻警察好心提醒他们。 送走两个警察,夏宽程掩上病房门,坐回床边,垂眼看容羽,“还疼吗?” “疼。”容羽躺着动了动。 “哪儿疼?再给你按按。” “说不清,哪儿都不舒服,脑袋最不舒服。”容羽说。 他说的没错。严逍的出现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了,大到冲破了他全身的抗拒,直戳戳地进入到他记忆的最深处,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钢钻,带着犀利的啸叫声破坏他、撬开他、割裂他。 上辈子的一幕一幕在他脑海里翻涌,严逍是他上辈子的梦魇。 容羽这会儿无比难受,整个人像是被人一次又一次地丢到了狂吼着的浪尖上,他头晕地快要炸掉,胃被什么东西挤着,他想吐,还想赶紧忘掉刚才的那一眼。 可他什么都办不到。 第11页 忘掉于他来说本就不可能,更何况那是严逍,严逍充满了他的记忆,忘掉他对容羽来说比登天还难。 他一眼就认出了严逍,可严逍没认出他来。 上辈子还恬不知耻地抱着他,口口声声地说连他指甲盖的形状自己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会儿这么大一个活人躺床上他认不出来了? 狗东西不要脸!老子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想再见到那个狗东西了。 容羽疲惫地闭上眼睛。 “要不我给你按按脚腕吧?”夏宽程说。 “啊?”容羽眼睛又睁开,迷茫地看他,“头疼医脚?宽哥你这什么搞法?” “我独创的。”夏宽程抓过他的脚腕,一下一下给他按着。 容羽还难受着,双手躲在被子里,掐着自己的虎口,尽量放缓呼吸。 “其实是因为我不敢给你按脑袋了,还有伤呢,不小心弄裂口了怎么办?”夏宽程一边给他按着脚,一边闲话陪他聊着。 “刚才在山上,我对面也有一辆车,跟我同时撞的,橘色的,我看到他撞到石墩子上了。”容羽突然说。 夏宽程的手停下,带着疑惑,“你的意思是,有车坠崖?” “我不知道。” “不可能的,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刚才警察都没说什么,要有车掉下去他们肯定要问你的。”夏宽程继续低头按起来。 容羽:......那就好。 夏宽程大哥哥一样的宽厚温柔也没办法让容羽趋于平静,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已经气定神闲了,那是他全凭意志力藏好了身体里的惊涛骇浪。 “叮咚”两声,夏宽程的手机屏亮了一下。 他捞过手机,点开看了一眼,又把手机丢回去,“安远一会儿过来。” “他怎么知道?你告诉他的?”容羽说。 “嗯,我跟他讲的,”夏宽程说,“我们仨,不管是谁,有什么事,另两个都得知道,这以前都说好的,你忘了?” “这哪能忘啊,没忘,就是太晚了,他最近忙。”容羽说。 “他在通宵录节目呢,也没睡。”夏宽程说。 安远,容羽的同事兼哥们,电视台综艺节目导演,每天不是在录节目就是在赶往录节目的路上,现在综艺节目井喷,每个电视台都攒足了劲儿争收视率,安导演天天忙地前脚尖搭着后脚跟,恨不得要飞起来。 接到夏宽程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录音棚里录个选秀节目的最后一个亮相。 亮相也是有剧本的,这次来的小明星业务能力不行,剧本看不懂似的。要他们安静地站着摆个POSE就行,他们才不管,各有各的想法,状况百出,卡了无数次,气地安导演把话筒都摔了。 听到容羽出车祸的消息,安远急上加急,把场子甩给了现场副导演,开着车就往医院赶。 第6章 那边记挂着最后一期节目的素材剪辑,这边担心哥们的伤势,安远着急上火,一边开车一边感受着要命的火牙疼。 当他把车停到医院停车场的时候,半边腮帮子已经肿了起来。 安远停好车,捂着腮帮子跑去找容羽的病房。 夏宽程电话里说的是住院部三楼最顶头的一个病房,双人间。 安远直奔顶头那间病房去了。 哥们间不需要那么多客套,安远没敲门,揉着腮帮子一脚踹开门,“哐啷”一声,门撞到墙上又反弹回去,安远自己被吓了一跳,伸手怼住门,疑惑地看向病房里,那里边的情形他看不懂。 靠门这边一张病床,床边围了一圈人移桌子挪椅子,还有人蹲在地上不知道干嘛。 听到门撞在墙上的声音,一圈人转过头看了安远一眼,脸上明显带着不耐烦的神情,床上躺着的年轻人从双手握着的手机后抬起眼睛瞥了他一眼,又重新垂下眼皮看手机。 因为那个年轻人没开口,床边的一圈人也就咽下警告的话,又重新忙活着手里的事儿。 两张床之间的布帘被拉开,另一张病床上空荡荡,两个护士回了一下头,转身继续给病床换上干净的被单枕套。 安远愣住了,床空了?换床套了?这TM什么情况?宽哥电话里没说容羽的伤严重到这种程度啊? 完全忘记了牙疼这回事,安远赶紧伸手在裤兜里摸手机,没拿稳,手机“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安远赶紧弯腰捞起手机,躺在病床上的年轻人放下手机,又瞥了他一眼。 眼睛特别亮,仿佛星河璀璨,还有一张完全能当明星的脸,安远思绪稍微岔开了一点。 之后赶紧收回思绪,迅速回到眼前,任何人都比不上哥们的下落重要,安远牙疼都忘了,低头拨手机号。 “安导——”身后惊喜的一声。 手机又掉到了地上。 安远叹了口气,牙开始爆疼,弯腰捡起手机后,拧着眉头看向身后。 “安导?真是您啊?”余墨刚丢了两大袋垃圾回来,半湿的手摊开着,还在滴水。 安远眉头还是拧着,脸上表情不善,就差问一句“你谁?”了。 “安导您怎么跑医院来了?”余墨非常之自来熟。 安远:“我有个朋友......” “哦,那床的是您朋友啊?”余墨指指空床。 “可能。”安远紧紧抓着手机。 “刚才的那床病人走了。”余墨说。 第12页 “走了?”安远瞪大眼睛,眉毛竖起来。 “是啊,他换病房了。”余墨又说。 安远把差点断了的一口气接上,“换到哪个病房了?” “听说是6号房,单人间。你朋友没告诉你啊?” “谢谢。”安远点点头,往外走。 “哎——安导,”余墨伸手拍拍他的肩,“咱那个综艺什么时候开录啊?” “什么综艺?” “就那个美食的。” 安远停下脚步,认真看了余墨一眼,“你是......” “我余墨。” “哦哦,记起来了。”安远用笑来掩饰自己对他彻底的不熟。 “您记起来了吧。”余墨很自信。 “嗯,”安远点头,“下周吧,我们工作人员会电话通知你们的,到时候去台里具体谈一谈细节。” “好嘞,我等您们电话。” 安远点头,“先走了。” 余墨冲着安远的背影挥手,“下周见啊,安导。” 严逍半靠在床头,长腿挂在床边甩着,掀起眼皮看了余墨一眼,“啧”了一声,“把哈喇子擦擦,看你那狗腿样子。” “逍哥你不懂。”余墨一屁股坐到床上。 “你这个操作我确实不懂。”严逍脸上嫌弃的表情很明显。 余墨咧嘴一笑,“安导跟我男神是朋友,就冲这里面的关系,我拍拍他马屁不过分吧?” 严逍重新拿起手机划开屏幕,眉头挑了下,“你也不嫌累。” “这不是累不累的问题,”余墨双手撑在身后,扭头看着严逍,又看看董山山,“逍哥你没追过人,你不能体会我的心情,山子能体会,对吧山子?” “你别扯我,我也没追过人,”董山山白余墨一眼,“就你最忙。” “你要不要脸啊?山子,”严逍说,“你的那些小玫瑰小辣椒们,都是人家追的你?” “那都是过去时了,我现在没女朋友,”董山山解释,“最忙的就是余墨,你看他什么时候断过档?我又没说错。” 这时候两个小护士已经把床套套好了,把换下来的床单被套收拾收拾放到推车上,一起往病房外走。小护士没忍住,偷偷多看了严逍两眼。 路过严逍病床脚头的时候,个儿高的小护士停下来,清了清嗓子,“马上探视时间就过了,你们早点回去吧,让病人休息。” 一群哥们抬头看了她一眼,当没听见一样,继续胡天海地地喝酒吹牛。 高个儿护士抿抿嘴,露在大口罩外面的半张脸红起来,“如果要陪床的话,就要到护士站登记,也不能这么多人陪床。” 哥们们吹牛的声音盖过了小护士的,高个儿护士的脸更红了。 严逍抬起眼睛,伸脚往床边哥们的屁股上蹬了一脚,“都滚蛋吧,我要休息了。” 声音不大,威力不小,哥们们立马安静下来。 高个儿护士向严逍投来感激的目光,随即目光明显地黏在了严逍的身上。 严逍对这种待遇熟地不能再熟,冲小护士轻轻笑了下,小护士头一低,推着推车走了。 “逍哥,我们陪你。” “对对,我们陪你,你腿脚不方便,万一夜里有个什么事......” “我去护士站登记,弄两个折叠床过来。”说着哥们们就起身要去护士站。 严逍直起身子,干脆盘腿坐着,自己拍了下缠了绷带的胳膊肘,“你们走吧,吵死了,我没事。” “不不......逍哥......” “我们不能走......” “对对,我们怎么能走呢?我们得在这儿等着你出院......” 严逍干脆蹦到地上站着,“都滚吧都滚吧,还要我说几遍?” 哥们们挺乐意跟着严逍玩,严逍人大方,又愿意帮他们担事儿,大家都挺服气。 除了玩地开心玩地无后顾之忧不说,还经常能有意外惊喜,比如有些漂亮妹子什么的。 他们的这个富二代小圈子扎地挺紧,说严逍能一呼百应也不为过。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熟人好办事,哪儿哪儿都有圈子,富二代们有钱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们每个人都自带人脉,这些人脉汇在一起,就成了一股巨大的力量。 听严逍发话了,哥们们这才一波一波地走了,董山山和余墨没走,要多陪会儿严逍,看他这儿还有没有要帮忙的。 “逍哥,要不我晚上留下来陪个床吧。”余墨拿了个苹果,一边转着削皮一边问严逍。 “不要,你给我陪床怎么个陪法?不长记性。”严逍正弯腰从茶几上拿桔子汽水,抓了两瓶,丢了一瓶给董山山。 董山山张嘴咬掉汽水瓶盖,递给严逍,从他手里拿过另一瓶,用同样的方法起了瓶盖,仰头咕咚咕咚地灌完整瓶,然后把空瓶子顿到地上放着。 “什么怎么个陪法?陪护嘛,你是病人。”余墨捏着一整条苹果皮,冲严逍和董山山摇了摇,显摆。 严逍仰头喝了一小口汽水,白了他一眼。 “哦哦,我知道老逍什么意思了。”董山山一拍大腿,“余墨,你那个前男友是不是吃我和老逍的醋,跟你分手的?我记起来了,只要你一跟我们玩他就找你吵架......哈哈哈,你还要给逍哥陪床?哈哈哈......” “那是他忒小心眼了,我也是瞎了眼,被他的一身腱子肉迷惑了。”余墨找来一个纸盘子,开始给苹果切块儿。 第13页 “哎,余墨,你说你喜欢腱子肉那一款的,”董山山自觉地从盘子里捏了块苹果丢进嘴里,然后把自己大臂拍地“啪啪”响,“我也有啊,你看我的,比你那前男友的大块儿吧。” 余墨低着头对付苹果核上的一层果肉,没理董山山。 董山山自己撸起袖子欣赏着自己手臂上的肌肉。 “你喜欢男的?”严逍看余墨切苹果,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掀起眼皮问董山山。 “不喜欢。”董山山说。 “那你跟他说个杰宝。”严逍喝着汽水。 董山山:......逍哥我觉得你今天有点针对我。 严逍:听听你说的那个话,是人话? 余墨弄完苹果,把苹果核丢进垃圾桶,“逍哥,山子就是个直男,比刚才我们吃火锅的筷子还直,跟他说不清楚。” “怎么就说不清楚了?有什么你说啊,你不说我当然不清楚了。”董山山抬眼。 严逍灌了一口汽水,鼓着腮帮子看董山山发愁。多少年的哥们了,他对余墨还是这么不了解。真不愧是搞健身的,一点儿脑子全补贴到腱子肉上去了。 余墨捏着水果刀擦干净收好,叹口气,“我这辈子都不会把自己哥们变成男朋友的,知道了吧?记住了啊,以后别再问了。” “为什么?”董山山继续问。 余墨叹气。 严逍把果盘递到他面前,“山子吃水果吧,多吃点,补脑。” “哦,对了,逍哥,慕容刚才打电话过来,问你怎么样了。”余墨想起刚在外面接了个电话,“我说你还好,就胳膊弄了下,其他没什么事,他说你不让他来医院,还说你现在玩的时候都不叫他了,他说他很不满。” 慕容,全名慕容松,四个人从小玩到大,关系非同一般。 “以后超过晚上10点的活动都别叫他,慕容现在当老师,高一班主任,那可都是祖国的花朵,他责任大,要保证他的睡眠,保证他有旺盛的精力对付那些小孩儿。”严逍说。 “不是逍哥,你这么替祖国未来着想的?我们以前怎么没发现。”董山山抠头。 严逍:“筱阅在他班上。” “哦,哈哈哈,难怪,我说呢。”董山山恍然大悟,“那可得让慕容把我们小侄女教好了。” 严筱阅,严逍哥哥的孩子,刚上高中,正好在慕容松班上。 三个人又聊了会儿天,严逍靠在床头,捂着嘴巴打了两个哈欠。 “余墨走吧,让逍哥休息。”董山山很有眼力见地站起来,拍了下余墨的肩。 余墨坐着没动,“逍哥你真不要我陪?” 严逍看着他笑,这下完全摸清了余墨的心思,“行了,你那男神你现在也见不着,跟我这儿守着干嘛?” 余墨嘿嘿一笑,“我要跟我男神呼吸同一片空气。” “病地不轻。”严逍冲他摆了摆手,“你现在没机会,人家正全心全意地照顾自己男朋友呢,你现在下手那就叫趁人之危,不地道。” “你说的也是,人男朋友还躺在床上呢,我男神那么好,我现在肯定追不上,还会给他造成不好的印象。这不行,还是得从安导身上下手,先搞定他朋友再说,”余墨起身,“那我这会儿过去瞄一眼去。走了,逍哥你好好休息。” “快走快走,被你们吵死了。”严逍掏出手机举着,“把灯和门都给我关了。” 病房里黑了下来,也安静了下来。 严逍把手机塞进枕头里,先拆掉挂在脖子上的那根绷带,一手枕着后脑勺,另一个胳膊曲着放在胸口,盯着天花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扭头看着身边的那张空床,脑海里总有个身影挥之不去,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脑子里好像堆了很多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只剩下那个人。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是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第7章 另一间病房里的容羽倒是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的浩如烟海的记忆碎片像是被刚才那双晶亮的眼睛加速了,碎片互相碰撞,不管怎么碰撞,撞出来的结果都是严逍这个人。 不知道严逍是不是也带着前世的记忆,容羽心想。 忘了最好...如果他也记着话,有些东西得还回来。 要是痛苦仅仅只是他一个的话,多不公平。 他现在永远记着前世的欺骗,这一场深刻记忆对于眼前的生活其实毫无意义,但却又让人痛苦万分。 如果可以,他宁愿从来没有碰到过严逍,这辈子他也再不会去招惹他,包括他身边的一切。 他要离严逍远远的。 夏宽程帮容羽揉完脚腕,继续揉小腿。 “哐啷”一声,6号病房的门也撞在了墙上。 容羽睁开眼睛看过去,夏宽程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安远捂着腮帮子走进来,含混不清的嚷嚷,“老容你怎么回事?你不是跟我说那个村子违法开采是小事很好搞定的吗,怎么弄到医院里来了?” “意外嘛,谁能知道意外什么时候降临。”容羽抬手指着房门,“哎,你看看那个门,要不要赔?” “哪儿就那么不结实了。”安远回头看了一眼,把门关上,“你没大碍吧,我看你这思维也挺清晰的,眼神也还好,还知道让我赔门。” “没什么,就脖子弄了下,被安全气囊弹的。”容羽答,“老安,电视台的宿舍还给我们留着的吧,我打算在宿舍住两天。”容羽说。 第14页 安远拉了把椅子,坐到病床边,伸着脖子把容羽从头到脚看了两眼,看上去还好,放心了,“宿舍还在,我上个星期加班去住了,挺干净的。” “你不回家住?”夏宽程问容羽。 “先不回去吧,我怕爷爷又发现什么了叨叨,等好全了再回去。”容羽说。 “要说这世界上还有你容羽怕的人,那也就是你爷爷了,也行,好歹还有个你怕的。”安远说。 “我不是怕他,他年纪大了,我让着他。”容羽说。 “你要是真让着爷爷,就别去做那些危险的事......坤老大今天找了你一天,你这回到底去查了个什么事啊,要不要跟我说说?” “录像丢你邮箱了,你自己看吧。”容羽说。 “我没空,等坤老大把我调到调查部了我再去看。”安远揉着腮帮子,“嘶嘶”两声。 “你脸怎么了?”容羽问。 安远:“脸没怎么,我就是牙疼。你这儿有止痛片吗?搞两颗。” 容羽:“没有。” “我有。”夏宽程伸手捞起他的背包,扒拉两下,从里面找出一板止痛片递给安远,“柜子里有矿泉水,自己拿。” “宽哥你哪儿不舒服?还常备着止痛片。”容羽问。 夏宽程看着他笑了下,没说话。 安远找到矿泉水,就着水吞了两颗止痛片,转向容羽,“我明天补休半天,今天刚好可以在这儿陪你。” 容羽“嗯”了一声。 夏宽程:你陪他也行,明天上午你再陪他做个检查,我已经预约好了,待会儿把预约号发你。我明天要去停车场把车子拿了,一天收我们800块,不能总停在那儿。 说完,夏宽程起身把背包拎在手里,在地上跺了两脚,活动活动僵硬的腿。 “宽哥你现在就走?”安远问。 “嗯,你在这儿了我就回家去。”夏宽程说。 “这么晚了,挤挤睡了算了呗,还跑回去干嘛?”安远说。 “算了,”夏宽程伏过去帮容羽掖好被子,“我回去跟小羽爷爷说一声,免得他又等着小羽。” 容羽眼睛一弯,“谢了哈,就说我在加班。” “知道,放心,不会跟你爷爷说你在医院里的。” 安远站在一边,“宽哥真是这个世界上考虑问题最周到的人。你开了车没,没开我把车钥匙给你。” “不用,我开车了。”夏宽程摆摆手,把背包往肩膀上一挂,走出病房后轻轻带上了房门。 夏宽程走后,安远接过照顾病人的接力棒,煞有其事地坐到夏宽程坐过的椅子上,“来,按摩。” “哎免了,我谢谢你。”容羽腿缩起来,把被子顶成一座白色小山。 “怎么着?你这脚腕还是宽哥专属,别人按不得。”安远笑。 “我怕你,你别给我拧断了。”容羽实话实说。 “这么了解我,那正好,我歇会儿,今天那个鬼综艺从早录到晚,不知道从他们从哪儿找的一帮子小明星,累死我了。” “那些人还不都是你拍板定的,怪不了别人。”容羽说。 “哎呀,你又刺我,我能拍板几个人嘛,各路神仙哪个不比我权利大。”安远抱怨。 “不说这些了,你赶紧睡吧,”容羽指指墙边的沙发,“那是个沙发床,你把它拉开,被子枕头你看门口柜子里有没有,没有就去护士站要一床。” “好,你这儿还需要我干什么吗?洗漱什么的,要扶你去吗?”安远问。 “我已经弄完了,你睡你的吧。” 一阵开柜门关柜门,拖沙发放沙发的“哐哐哐”声响过之后,安远坐到沙发床边,“关灯吗?” “关。”容羽闭上眼睛。 安远重新站起来,趿拉着鞋子走到墙边,“啪嗒”一声拍熄了白炽灯,再走回去,窸窸窣窣地躺下,打开手机上了个闹钟,把手机丢到一边,也闭上了眼睛。 病房里短暂安静了下来,没多大一会儿,安远翻了个身,“容羽,你睡着没?” “没。” “我问你个事儿。” “问。” “那我直接问了啊。”安远头抬了抬,往容羽那边看过去。 “你不直接问还能怎么问?拐着弯问?” 安远:......算了,不问了,就这么着吧。 “赶紧问,你这说话说一半是几个意思?”容羽提高声音。 安远清清嗓子,“我觉得宽哥对你好的有点儿过分。” “废话,那我哥。” “比你大两岁住你家楼上就你哥了?”安远说,“那我也比你大两岁,到时候我到你们小区买个二手房,你也拿我当哥对待对待。” “嘁,你不懂,夏宽程真的是我哥。” “他真是你哥?”安远有点儿信了。 “是。” “同父异母?还是同母异父?”安远问。 “那倒不是,”容羽说,停了一会儿加重语气,“但他真的是我哥,就是我哥。” 夏宽程是容羽的哥哥,这事儿容羽没办法跟任何人解释清楚。 上一世,容羽的哥哥也叫宽程,只不过那时候他姓容,不姓夏。 夏宽程的长相、性格,还有对容羽无底线的好,都跟上一世一模一样。 跟容羽的重生不一样的是,夏宽程没有上一世的记忆。容羽当时是这么认为的。 第15页 在这方面容羽旁敲侧击过很多次,甚至给夏宽程看了自己用泥巴雕刻出来的微缩的凌波庄。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华翠如盖,落英缤纷,就连门楼牌匾也完全复制了出来,“凌波庄”三个金色的大字悬在朱红色门楣之上,那是他们上一世的家。 当时夏宽程只是惊叹了一声“好精致的小玩意儿”,拿着一个瓷白的小亭子放在眼前端详。 人的眼神不会骗人,夏宽程像看任何精致的物件一样打量着泥塑的凌波庄,但他眼里没有熟悉、没有眷念,他不记得那曾经是他的家。 不记得就不记得吧,不是每个人重生都带着以前的记忆的。 容羽一直觉得自己记得前世所有的事情是因为他得了超记症,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就算夏宽程什么都不记得了,容羽也一直把他当哥哥。不管什么事,只要这个哥哥需要,他都会去帮忙。 上一世,容宽程被严逍所杀。 这一世,夏宽程也有一个亲弟弟,几年前死于车祸。 夏宽程独来独往,这件事原本是个秘密,没有人知道。 一次巧合,容羽和夏宽程参加了同一个饭局,站在路边打车的时候,才发现两人住同一小区,还是楼上楼下的邻居。 那次两个人都喝了点酒,夏宽程酒量不行,已经有点醉了。下了车容羽扶着他进小区,再进电梯。在他第一眼看到夏宽程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把他当成了哥哥。 电梯轿厢里的大镜子反射着亮白的灯光,刺地人眼睛疼。 容羽搂住夏宽程,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夏宽程盯着镜子里的容羽,忽然覆在了他的肩头,酒气扑出来,容羽肩头的衬衫没一会儿就被沁湿了。 夏宽程在哭,宽厚的肩膀随着抽泣抖动,“哥哥对不起你......” 容羽心脏停了半拍,屏住呼吸等夏宽程下面的话。 “哥哥不该让你一个人过马路买冰棍儿......”夏宽程哭地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孩子。 他说的还是现在,他还是不记得上一世。 容羽叫了一声“哥”,夏宽程应了,红着眼睛捧起容羽的脸,“你都长这么大了......哥哥错了,以前没有好好陪过你,我以后都陪着你,再也不让你一个人走了......” 容羽点头,手盖上夏宽程的手,替上一世的自己道歉,“对不起,哥,我以后都听你的,再也不那么任性了。” 在他的记忆里,上一世他非要任性地喜欢严逍,害了自己,也害了凌波庄里所有的人。 ...... 夏宽程停好车,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 11楼1号房的灯还亮着,像往常一样,容羽爷爷又开着灯等自己孙子下班。 夏宽程坐电梯先上11楼,按响了1号房的门铃。 “咔哒”一声,门从里面打开,“宽程哥哥,今天这么晚?”一个女孩子开了门,额前散落的刘海用透明的水性笔笔套夹着,掀了上去,露出来的额头光洁地像天边最亮的月亮。 女孩子细长的眼睛往夏宽程身后瞄了两眼,“我哥呢?没跟你一起啊?” “他加班,今天不回来了。你怎么还没睡?几点钟了?可别跟我说你在等你哥。”夏宽程拍了下容小月的脑袋。 “我没等他,我做作业呢。”容小月说,“爷爷还在等他。” “小丫头不错啊,刚上高一就这么拼......” 正说着,一位清瘦的老人从侧边书房走了出来。 “爷爷。”夏宽程赶紧站直,打了声招呼。 “嗯,我刚才听到你跟小月说的话了,那我就先睡去了。”容羽爷爷笑笑。 “嗯嗯,您早点睡,他那么大一个人了,您别总等他。”夏宽程说。 “我们老家伙反正瞌睡少,你再提醒一下小羽,不回家要提前打个招呼。”容羽爷爷说。 “好,我跟他讲,”夏宽程说,“不过小羽说他下午给您发过消息了。” “哦是吗?那我没看见,你们以后有什么事都要打电话,发消息我们老家伙经常看不见的。”容羽爷爷说完转身进了卧室。 夏宽程又交代了容小月两句早点睡觉、注意身体之类的话,然后从容羽家退出来,往上爬了一层楼梯,回到自己家。 第8章 第二天,医院。 一大早,护士就把严逍的检查结果送了过来。就像董山山说的,没大碍,医生给开了几支涂抹的药,医嘱上说多休息少运动,绷带一周后去掉。 严逍掏出手机给家里的管家李叔打了个电话,让人来接他回家。 听二少爷自己说在医院,李叔不敢大意,赶紧给严家大哥严铭打了个电话,汇报一声。 之后李叔开着车屁颠地赶到医院,跟严逍碰了面。 “哎呦——小少爷?怎么弄到医院里了也不跟家里说?这谁干的?”李叔一眼看到严逍吊在胸前的胳膊,脸皱成一团。 这伤要是能找到主,严家大哥不得让那个人死? “没谁弄的,是我自己不小心。”严逍拍拍他的肩膀,“放心了叔,这世上还没谁弄得了我,除了我自己。” “你这个...这里...还有这里...这是怎么搞的啊?你也太不小心了,还疼不疼啊?”李叔从上到下地检查着他家少爷,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严逍胳膊上的白色纱布。 “疼啊,疼死了,怎么办啊叔?我出不了院了。”严逍笑呵呵地晃着身子。 第16页 李叔是严家的老人儿,陪着严逍长大,严逍对他有不同的亲近。 “我刚才跟你哥说你在医院了。”李叔边说边往病床周围看,看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的。 严逍弯腰从床上勾起装着药的塑料袋,李叔赶紧伸手去接,严逍摆摆手,“我哥出国了你跟他说这事儿做什么?那个我自己拿。” “二少爷你的胳膊......”李叔伸手去扶,“你哥说他要赶紧回来。” “你看你吧,跟他说了干嘛?我胳膊没断。”严逍晃着塑料袋往外走,“车停哪儿了?地上还是地下?” “停在地下,负二层。”李叔跟在他后面小跑。 严逍一条胳膊挂在胸前晃,另只手勾着塑料袋在腿边晃,心情不知道怎么的就那么好,黑亮的眼睛弯着,光彩洒了一路。 他夜里做梦了,梦到了容羽,梦到了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莺飞草长的春天。 嘴边似乎还留着容羽香软发梢的气息,手心温热,好像真实地握住过另一个人的手。 一个梦都能让严逍开心到飞起。 只要能让他见到容羽,即使是一场短暂虚幻的梦他也愿意。他太想他了,四年多,1000多个日日夜夜,他想不够。 心里想着容羽,脑子里刻着容羽,其他所有对严逍示爱的人,都成了他无聊的消遣和逗闷的工具。 严逍执拗地认为这场梦就是一个美好的预言,预示着他重生之后还能遇见容羽,一定能,必须能。 路过6号病房的门口,安远正好拉开门。 严逍扭头看过去:6号病房?安导?怎么不是余墨的那位男神?三个人???啧啧啧,真够乱的。 开门而出的安远再一次被严逍优秀的外形闪到了眼睛,像浓黑的天幕忽然裂开,漏出一片金色星光。 严逍看了他一眼,以一种看陌生人的目光。安远是余墨想接近的人,可不是他严逍的。即使余墨和他是关系极好的哥们,严逍也没有轻易对着陌生人笑的习惯。 多亏了安导见多识广,好看的人见得多了,病房里躺着的那位也是相当不错的。 他迅速收回目光,扭头冲屋里喊了一句,“我先去护士站取号,一会儿就回来,你慢点弄。” “嗯,你去吧。”病房内传出一个声音。 严逍闻声停了下来,安远背手关上了病房门。前者盯着白色的病房门看了两眼,眉头蹙了下,连自己都搞不懂自己此举的由来,定了一会儿,他收回目光,带着李叔往电梯间去了。 容羽查了CT血常规什么的,耗了一上午,等把结果都拿到后,又去找医生看了看。 医生给开了张3天的休假证明,之后就办了出院,安远开车把容羽送到了电视台宿舍。 电视台在隔壁小区买了20套房子,拿出6套给新入职员工当公寓,6套给还没买房的年轻人住,还剩下8套一个部门一套,给加班加晚了的员工过夜用。 容羽和安远所在的文体部拿了一套四室的,一次性住10来个人没问题。 安远住的多一点,容羽基本不住,他再晚都要回家的,本来就经常失眠,换个床更睡不着了。 这回想到住宿舍也是没办法,谁让他把脖子锁骨伤了非得戴个脖套不可呢。 要这副德性回家,他爷爷要唠叨到天荒地老去。 只是在容羽耳朵边唠叨还不够,爷爷极有可能还要上电视台来找坤台长,“让你照顾我孙子的呢?这点小事都给我办不好?这退休了啊,就是人走茶凉,现在这世道啊,人心不古了哦......” 按以往的正常流程来讲,坤台长会赶紧毕恭毕敬地站起来,扶起爷爷的胳膊,“容老师您这就是冤枉我了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怎么敢不听您的话啊?” “你听我的话就把小羽看好啊,他怎么又跑去当卧底记者去了?查这个查哪个,他又不是你们调查部的,你调查部是没人了?要文体部的人代班?”爷爷眉头拧起,甩开坤台长的手,“他要出点事我怎么给他那死去的爹妈交代?” 容羽这一世的爸妈是坤台长读大学时候的师兄师姐,不仅是读大学时候的,在电视台里也一样是师兄师姐,容羽爷爷那时候是电视台台长。 容羽爸妈跑国际线,那一年非洲某个国家一夜之间爆发内战,他们来不及撤退,牺牲在了那个遥远的地方。 所以爷爷必须要让容羽离危险远一些,他已经失去了儿子儿媳,不能再搭上孙子。 一边惹不起,一边管不住,坤台长只有先老老实实地跟恩师老上司保证下次再不会出这种事了,送走老上司后再把容羽叫到办公室里训一通,事儿就算处理完了。 下一次再循环往复,在处理这件事上,大家都已经成熟练工种了。 如果爷爷不找到台里来的话,流程就简单点儿,比如瞒着没让爷爷知道的这次。 安远先把容羽送到隔壁小区,车停到单元楼门口,“能自己上楼吗?”他问副驾座上的容羽。 “能,我又没瘸。你不回宿舍?不是说昨天熬夜今天调休吗?”容羽解开腰间的安全带。 安远抓起那张医生开的请假证明在容羽眼前晃晃,“我去台里给你交请假条,要是没请假条还不去上班,就叫旷工,你等着被开除吧。” “哎呀,哪有这么麻烦,让王部长在考勤表上帮我勾一个出外勤不结了。”容羽说。 第17页 安远摇头,“你是真不知道啊?” “不知道什么?” “坤台长专门交代我们了,你出外勤得他批。”安远答。 容羽耸了下肩膀,“受宠若惊。” “你才知道?”安远说,“你上去乖乖等着坤台长来找你吧。” “他来找我做什么?你给他通风报信了?”容羽问。 “我可没那闲工夫,”安远笑,“我这医院开出来的请假单一给他,他肯定要找你呀,那这回我不能说我不知道你在哪儿了吧?” “你把请假条给他干嘛?给人事部不就行了?” 安远看着他,怀疑容羽脑子是不是被撞坏了,明明刚才解释过的事情,还问。 “又是坤台长专门交代的?”容羽明白了。 “对啰。”安远继续笑。 “我上去把茶叶找出来,再烧壶水。”容羽推开车门,长腿往外一跨,再“嘭”地一声关上车门。 安远按了两声喇叭,小车驶远。 容羽进了宿舍,先去厨房找出电热水壶,烧上水,又弯腰从橱柜里翻出一提纸杯和一袋花茶,舀了两勺茉莉花放进纸杯里,斜靠着橱柜,等水烧开。 时间控制地非常好,水刚一烧开,门铃就响了。 容羽拔掉电水壶的插头,往客厅大门口走,拉开门,坤台长背着手站在门口,容羽脖子上的白色脖套让他闷闷地吞下想要对着不听话下属发火的心思。 他打心眼里没拿容羽当下属看过,坤台长是容羽爷爷一手提拔的,容羽是他恩师的孙子,是他敬重的师兄师姐的儿子,还是他打心底欣赏的后辈。 刚才他只瞥了一眼安远递过来的请假单就急匆匆地赶过来了,比起责怪容羽的擅自行动,坤台长更多的是担心,还有自责。 等面对面看到容羽,除了个脖套,小伙子行动自如,精神尚可,坤台长放下心来,一股火冒了出来,但还是克制住了。 身为领导和长辈,时刻保持端庄镇定是一项必要技能。 “台长。”容羽往坤老大身后瞄了一眼,没看到安远的人。 “哎呦,还知道我是台长,没把脑子撞坏啊?”坤台长进屋,自己坐进沙发里,架起腿,“你只请三天假够吗?” 容羽知道现在自己最明智的选择是闭嘴。 他到墙边拖了个木凳子过来,坐到了坤台长对面,还没等坐稳又站起来,去厨房泡了一杯花茶端出来,放到坤老大手边。 坤台长端起水杯,吹开水面上漂浮的几朵白色花瓣,抿了一口茶,“小羽,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你就算不为你爷爷想,也该为自己想想吧......你这样很危险的,搞不好会送命的,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当耳旁风了是吧?” “没有,台长,您的话我都记着呢。”容羽装模作样地垂着头搓手。 “你哪边儿脑子记着了?” 容羽弄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都记着呢台长,360度记着。” 坤台长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台长,您干脆把我调到调查部算了。”容羽说。 “不可能。” “因为我爸妈?还是因为我爷爷?”容羽问。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坤台长说。 容羽皱眉:“还因为什么?” “调查部没空闲岗位了,你调不过去。”坤台长给了容羽一个非常官方的理由。 容羽知道这个话题没法谈了,适可而止。 “听安远说你这个,”坤台长指指自己的脖子,“是在群山那个道上出的车祸?大晚上的你走那里做什么?” “我去了趟关河,荷花村。”容羽说。 “你去那儿做什么?”坤台长抬起眼皮,“他们违规开采的事儿?” “您怎么知道的?”容羽吸了口气。 “我猜的。”坤台长晃着手里的纸杯。 “您一猜就猜这么准?”容羽皱起眉头,“您是不是早就知道那边违规开采的事儿了?为什么不去查?您上回不是还在会上说我们的深度调查选题太少了吗?” 坤台长放下纸杯,手指轻轻点着玻璃茶几,过了一会儿,“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 容羽双手交握,大拇指绕来绕去,本来打算告诉坤台长自己出车祸主要是因为后面有人开着车追他,现在他不打算说了。 “你去拍到了什么?发我一份。”坤台长继续。 “好,”容羽答应了,“等会儿发您邮箱。” 坤台长抬眼观察了一下容羽,又说了一遍,“关河那边,你别再去了。” “我还去那儿做什么?该拍的都拍了。”容羽说。 “以后就老老实实做你文体部的事儿,”坤台长说,“你们刚入职的时候,台里人事部给你们每个人都做了职业规划,全部是根据你们自身的优势来做的,给你的定位就是顶尖的文娱节目还有大型晚会的主持人。你有这方面的才华和优势,为什么要浪费呢?” “我对那些明星啊,娱乐圈之类的没兴趣,对当主持人也没兴趣,台长。”容羽坐直了。 “你是一个已经工作了几年的成年人了,不能总想着自己的兴趣,兴趣比前途还重要?”坤台长曲起手指敲了下茶几,“再说了,明星娱乐圈有什么不好,他们能为观众带来快乐,你去做那个联系快乐的纽带,也是一件很有意义很有价值的事情。” 第18页 容羽扭头看向窗外,喉结顺着欣长的脖子滑动了一下,“可我为什么要为别人的快乐、别人的兴趣活着?我就不能追求我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 “你想追求什么?追求那些危险?追求那些刺激?让身边所有的人都为你担心?这就是你想要的?”坤台长提高声音。 容羽紧抿着嘴,不说话。 “说啊?小羽,你说给我听听,你的追求是什么?” “真相。”容羽说。 “真相?” “对,我想要知道真相,我也想让大家都看到真相,所有的事情都应该在阳光下。”容羽说。 “什么事情的真相?”坤老大问。 “很多事情的真相,一切不公平的,不合理的,黑暗的,丑陋的......”容羽说。 坤台长低下头,被打理地锃亮的大背头掩盖住几缕白发,沉默了一会儿,“真相?真的假象,假的真相......很多时候连身在其中的人都分辨不出来,很多残忍的真相还不如一个美好的假象......你说呢?” “每个人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我作为一个记者,也有记录真相的责任。”容羽说。 容羽有自己的坚持,他从来都是一个很难被说服的人,这一点台里的人都知道,坤台长没有办法说服容羽,但是他有上级的特权,“省里组织了一个高级记者培训班,台里只有一个名额,刚好你休个三天,再给你三天假,六天假休完你就去报道吧,我让行政部把培训要求发给你。” “培训?我不去,您让给别人吧。”容羽哪能不懂上级的意思。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坤台长站起来,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容羽,“自己去买点营养品补补,注意休息。” 容羽也不客气,接过信封,“谢谢台长。” 坤台长笑了一声,轻拍了下他的手臂,“臭小子,让你爷爷省点心吧。” 送走坤台长后,容羽靠在沙发靠背上,掂量了一下信封的重量,打开看了一眼,一沓厚厚的粉红色票子。 他把信封丢到茶几上,垂着眼皮沉思。 荷花村的事究竟是个什么事?为什么只拍了一个违规开采的视频就有人想要他死?坤台长为什么明明知道这件事却不明说?他为什么连说两遍让他不要再管这件事了? 本来打算不再去荷花村了,可坤台长的话挑起了他的兴趣。 容羽的头又开始胀痛,记忆碎片开始在脑子里乱撞,嗡嗡直响,他使劲地按着太阳穴。 本来就已经够乱的了,严逍的影子还凑热闹似的浮现出来,是上辈子18岁的严逍,一身紫袍,乌黑的长发用一根墨玉金钗高高束起。 18岁的严逍扬起俊美的脸,贴着他,抱着他的胳膊摇,“容羽哥哥,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最勇敢的人。” “滚!”这一世的容羽对上一世的严逍说。 第9章 容羽撑着脑袋,剧烈的头疼没有丝毫缓解,他站起来走进卧室,弯腰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拎出来一个医药箱,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浅蓝色纸药盒,捏出两颗白色药片丢进嘴里。 本来想硬吞进去,没成功,小药丸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酸苦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 他赶紧去厨房冰箱里抓了一瓶矿泉水出来,仰头猛灌几口,把药送了进去。 头不仅疼、还晕、想吐,像坐在风口浪尖上晃荡,让他一步路都走不动。容羽斜靠在冰箱边,垂着头呆了10来分钟,药效慢慢上来,头疼头晕的情况才有所消减。 药可以缓解头疼,可以让他好受一些,但不可能治愈他的超忆症。 容羽将永远跟他自己的记忆纠缠不清,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不管他想忘掉的,还是他想记着的......他无法忘记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他经历过的任何一件事,就像他刚才对着上一世的严逍说“滚”一样,病发的时候,他会分不清回忆和现实。 容羽坐回客厅的沙发,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找到自己的心理医生白锦薇的电话,大拇指刚准备点下去,房间门“哐啷”一声被人踹开。 手机差点从手里掉下去,容羽叹气,“老安你是跟门有仇还是怎么的?自己宿舍的门,爱惜点儿。” 安远双手不空地走进来,手里拎着鼓鼓囊囊四个超市的大塑料袋,“嗐,这不是没办法吗?总不能让你一个出了车祸的病人给我开门吧。坤老大是不是来过了?” “嗯,他来了,刚走。”容羽站起来,迎上去,伸手去接安远手里的大袋子。 “哎,别别别,有点重。”安远躲了,往厨房去。 容羽跟在他后面,“这都什么东西?” “生活用品啊,吃的啊,零食主食菜啊牛奶之类的。”安远把大袋子放到灶台上。 “你买这么多菜干什么?谁做啊?我们两都不会。”容羽拿起一盒鸡蛋,看了一眼保质期。 “夏宽程做。”安远开始收拾那几个大袋子。 “宽哥要来?”容羽把鸡蛋放回塑料袋里,“太好了,我们有吃的了。” “哎——”安远瞪他一眼,“你又把鸡蛋放回去干什么?这都要拿出来的......” “哦。”容羽又把那盒鸡蛋拿出来,递给安远。 安远接过鸡蛋放好,“哎呀,你去那儿坐着吧,尽帮倒忙。坐着别乱动啊,你的假只有三天,少动。” 第19页 “你说错了,我的假是六天。” “怎么六天了?谁批假了?”安远问。 “坤台另外赠送了我三天。”容羽答。 安远佯装羡慕地冲容羽扯扯嘴角,“啧啧啧,我们一个个都快忙疯了,台长还给你加了三天假,真是没有天理啊。” “然后让我去省台封闭培训。” “还培训?省台的培训那不就是带薪休假吗?三分之一时间上课,三分之二时间玩景点,哎呦,不行了,我要嫉妒死了,你走远点,我这炉火烧的啊......”安远说。 “我跟你换换?”容羽说。 安远:“能换?行啊,换换换,我去培训,你去把后面几个综艺导了,反正这玩意你也会。” 容羽:“那算了,我还是去培训吧。你那活我干不了。” “有什么干不了的?你绝对干得了。”安远凑过来说。 “干不了,”容羽往后退了一步,“我看着那帮人着急。” 安远表示赞同地哈哈一笑,轻轻推了一把容羽,“在哪儿不是着急?都一样。哎你赶紧去坐着躺着,别总站着,不利于你脖子的恢复。” 容羽站在边上没动,垂着眼皮看安远把塑料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归置都橱柜里、灶台上、冰箱里......安远扭过头,“怎么还站在这儿?要我扶你去沙发?” 这个场景似乎又跟记忆中的一块儿碎片重合了,容羽使劲闭了下眼睛,回到眼前,掩饰地指着一盒红番茄,“待会儿我来做一个菜,凉拌番茄。” “什么凉拌番茄?”安远问。 “就是糖渍番茄。”容羽解释,“番茄切一切,撒点白糖,就叫凉拌番茄。” 安远冲他翻了个白眼,“嗤,你除了凉拌还会做什么?现在连切个番茄都叫一道菜了?” “万物皆可凉拌,凉拌是中国菜的灵魂。”容羽丢下一句话。 “哪国的菜?你可别侮辱我们中华美食了,还灵魂......凉拌是你这种不会做菜的人的灵魂,”安远给了他一个鄙视加无奈的表情,“您大可不必做这个菜,您等着吃就行哈,夏宽程一会儿就到,他刚给我打电话了,这些菜都是按他给的清单买的,你可别浪费他的番茄了。” “不行,我要做。”容羽坚持。 “好好好,给给给,只能浪费这一个,”安远抠开塑料盒上的保鲜膜,塞给容羽一个番茄,“你要自己啃了我们也没意见。” 容羽盯着手里的番茄,对安远此刻的态度很不满,但又没法反驳,凉拌菜已经是他在家务领域能展现出来的最大的诚意和能力了,毕竟容羽是一个连床上四件套都套不清白的人。 这也不能怪他,上一世的凌波庄少庄主容羽,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贵公子,吃饭睡觉沐浴更衣,不管做什么事身边都有百十号仆人排队地伺候着。 凌波庄的少庄主是不能做这些日常小事的,他纤长灵活的双手是世上最神奇的物件,就像那支能点睛的笔,能做出最精巧也最狠辣的机关箭弩。各方门派势力都争破了头想让容羽帮助自己设计制作出绝世武器。 上一世被当做世间珍宝的那双手,现在正无聊地颠着西红柿玩儿。 “叮咚叮咚”三声在门外响起。 “门铃在响,”安远收拾完拧开水龙头洗了把手,回头看到容羽把西红柿在手里转成了一朵艳红的花,欣赏了几秒钟,“应该是夏宽程来了,我去开门。” 夏宽程走进来的时候,容羽已经趴在了沙发最边上的贵妃榻上,带着脖套的脖子和大长腿都无处安放,手握拳地撑着下巴,趴成了一个很别扭的姿势。 进门把背包放到玄关边柜上,夏宽程低头换拖鞋,“我让人直接把你车子送4S店去了,得修,你这几天要用车就把我的拿去开。” 容羽:“行,我要用车就跟你说,应该用不上。” “小羽,你这么趴着不难受?不能这么趴着。”夏宽程走进来,坐到容羽身边,顺手帮他按起了肩背。 “那怎么弄?”容羽闭起眼睛。 “你得竖着,竖着有利于脖子恢复。”夏宽程说。 “竖不起来,我累,我昨天晚上没怎么睡。” 夏宽程手顿了一下,换一边给按着,“昨天晚上没吃药啊?” “昨天晚上没吃,我身上没带药,药放车上了。不过刚才补了两颗。”容羽说。 安远抓了三瓶矿泉水出来,一人丢了一瓶,往沙发边上就地一坐,“老容你昨天晚上没睡着?你怎么不跟我说呀?我去给你买点药啊。是不是安眠药?那玩意吃多了不好,不过干我们这一行的,失眠都快成职业病了。” 容羽睁开眼睛,“就你那呼噜声,我叫不醒你。” “我又打呼了?”安远喝了一口矿泉水,“我一定是太辛苦了,生活的重担压出了我的呼噜。”说着话又从地上爬起来,“我去把饭煮着,刚忘记了,我负责煮饭,老夏你做菜。”又指指趴着的那个人,“他负责切一个番茄。” 夏宽程笑笑,“行啊,我都可以,你不煮饭也行,我等会儿去弄。” “哎那可不行,我可不能比切番茄的还不如。”嚷嚷完安远晃荡走了。 等安远进了厨房,容羽重新闭上眼睛,“宽哥,后脑勺也帮我按按,不舒服。” 夏宽程大手轻轻覆住,给揉了揉,“你是不是应该去找白锦薇复诊了?两个月一次,时间到了吧?” 第20页 “嗯,我是打算联系她来着,过几天吧,等我把脖套摘了再去。”容羽答。 过了一会儿,容羽问,“宽哥,你跟白姐和好了没?” “啊?”夏宽程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马上反应过来,“哦,和好了。” “真和好了?”容羽胳膊一撑,坐了起来。 夏宽程的手停在半空,“嗯,怎么了?不相信我们和好了?” “也不是不信,”容羽晃了下长腿,“反正你两恋爱谈地挺奇怪,都不约会的。” “我们约会还要给你打报告等你批准是吧?”夏宽程笑。 “那倒也不必,结婚通知我就行了,我当伴郎,还给你们包个大红包。”容羽咧着嘴笑,扯到了脸上的一道擦伤,赶紧拿手捂着脸,笑不出来了。 夏宽程没接这个话题,扭头看了容羽一眼,站起来往厨房走,“你歇着,我做饭去。” “好,”容羽说,“别放葱姜蒜。” “知道。”夏宽程头都没回。 安远把饭煮上之后,接了个电话,到阳台上讲电话去了。 热油刺啦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油辣子炝锅的香味也飘了出来,容羽吸了吸鼻子,手撑着后腰站起来,在壁柜格子里找到电视机遥控器,摁了顶头红色的开机键,选了民生经济频道,坐回沙发看新闻。 电视里正播着一条代驾小哥接到订单途中遭遇车祸的新闻。 事故发生后的保险赔偿引起了各方的争议,平台公司对兼职司机是否建立了完备的保障体系,这个问题引起了专家学者、还有公众们的讨论,当然也毫不意外地吸引了容羽的注意。 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容羽提起了这个事儿,说自己打算去看看代驾司机的工作环境是个什么样。 “你的打算看看是什么意思?”夏宽程筷子停在碗边,看着他。 “当个代驾司机,亲身体验一下。”容羽说。 “老容你就不能回来帮我弄弄节目?你是我们文体部的人。”安远异议,“再说了,你哪有时间去搞代驾司机,你不马上要去培训吗?” “我还在休假,培训是六天后。”容羽挑了一根牛肉丝,丢进嘴里嚼着。 安远瞅着容羽,后者垂着眼皮夹菜吃饭,细嚼慢咽。安远呼出一口气,“夏宽程你不管管你弟?” 夏宽程拿起瓷勺舀了一勺黄澄澄的炖蛋,放到容羽碗里,“我没这个本事,管不住。” 容羽也拿起勺子。一勺子红艳艳、沾着白糖颗粒的番茄被放进夏宽程面前的瓷碟里,之后又一勺放进安远的瓷碟里。 夏宽程夹起一片番茄丢进嘴里,吞了之后又夹起一片。 “好吃吗?”容羽问。 “嗯,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错。”夏宽程说。 安远也吃了两片,“那主要是因为我番茄买的好。” 后面那两个人说的话容羽都没有听见,默默地往嘴里扒着米饭,似曾相识的场景又让他陷进了回忆里。 上一世,那个一身紫衣黑袍的俊美少年拉着他的手,带他去到深山里,让他在山脚下等着。 少年飞身攀上峭壁,摘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果子,递给他,黑亮的眼睛盛满璀璨星河,“容羽哥哥,这个你肯定没吃过,只有那根藤子上有,一年只结一次果子,可好吃了,你尝尝看。” 白衣胜雪的容公子微蹙起眉头,“干净吗?” “啊?挺干净的呀。”少年举起那个红通通的果子,对着阳光看,“我去给你洗洗。” 说完奔去山崖的另一边,借从山顶奔涌而下的瀑布,仔仔细细地冲洗着果子,然后又跑回来,把果子举到容公子眼前,“洗干净了。” 容羽接过来,试探地咬了一小口。 “好吃吗?”少年眨着眼睛,浓密的睫毛扑闪着期待。 “嗯,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错。”容羽点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瞬间开满了粉甜的花。 第10章 休息到第三天,夏宽程陪容羽去医院复查取了脖套,医生说恢复地挺好,夏宽程又专门问了医生有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 老医生抬抬眼镜,“大小伙子,别弄地这么娇气,该吃吃,该玩玩,没什么要注意的。” 容羽抬头看看夏宽程,又看看老医生,笑了,“我哥就这样,喜欢操心。” “这哥哥当地称职,”老医生两根手指在键盘上点着,填好病历单打印出来,给了容羽,“行了,以后走路开车都注意点就行。” 回去的路上夏宽程开车,容羽坐在副驾驶座上,单手拿着手机,低头在手机屏上戳戳戳。 路口碰到了红灯,夏宽程点了脚刹车,车稳稳停在斑马线前。 容羽活动了一下腿,座椅已经调到极限了,大长腿还曲着,不能伸展。 趁着等红灯的时间,夏宽程扭头看了容羽一会儿,他没什么反应,依旧低头戳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发信息。 “咳咳”夏宽程清了清嗓子,容羽这才感知到脸侧的目光,放下手机,冲夏宽程笑了笑,“有话说?” “是有个事儿想问你。” “什么事?”容羽往后靠了靠。 夏宽程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反正你自己跑去调查什么的事儿,我拦你多少遍也拦不住,但我还是得拦。我问问你啊,那个代驾司机的事儿,你又是怎么想的?” 第21页 “我没怎么想啊,”容羽说,“就是直觉想去弄清楚。” 道路前方的绿灯亮起,夏宽程松开脚刹,车子匀速地往前开。 “其实那个代驾司机出车祸是件很偶然的事,话题讨论度也没那么高,就刚出事的时候引起了一些争议,你看看现在还有人说这个事儿吗?”夏宽程盯着前挡风玻璃,双手扶着方向盘。 容羽把车窗摇下来一半,眯起眼睛看向宽整的街道,快到夏天了,路边矗立着高大的梧桐树,层叠的树叶愈发浓绿起来,在阳光下灼灼生光。 没听到容羽的回答,夏宽程继续说着,“小羽,你是个老记者了,你应该知道,新闻新闻嘛,贵在一个新字,时效性一过,新闻变成了旧闻,就没有人再想去关注了。现在人们接触到的各种信息浩如烟海,你没必要为了一个很小的群体,去下那么大的功夫,这种做法对于你自己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容羽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扭头看了夏宽程一眼,“可是那些人数很少的群体,要是连我们记者都不去关注他们,就更没有人看得见他们了。对于那些人来说,他们不是小部分,他们是自己的全部......宽哥,所有的真相都应该在阳光下,被人们看见。” “小羽,你对真相这件事太执着了,这个也许会害了你。”夏宽程偏头看了一眼后视镜,打了个转向灯。 容羽轻轻笑了一声,曲起手指蹭了下鼻尖,“宽哥,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离开电视台去当独立摄影师吗?” 夏宽程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 “你去拍那些社会的边缘角落,去拍那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你还要去拍战场,那些枪林弹雨和死亡,你又是怎么想的呢?”容羽继续问。 夏宽程依然没有回答。 “我们是同一类人,宽哥,”容羽说,“你可以理解我的。” 夏宽程伸手点开了中控台上的收音机,把声音调大两格,男女主持人在频道里卖力地播着广告。 容羽探身过去,把收音机的声音降了一格。 “我们两不一样。”夏宽程低声说。 “什么?”容羽问,“宽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夏宽程抿抿嘴,“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别再出什么事儿了,我也不能一直替你瞒着爷爷吧。” “我知道,上次真的是个意外,我发誓。”容羽三根手指并拢向上指了指,“我这次在城南那一片跑,只跑两天。还专门找了个朋友帮忙,省了一些实地操作的步骤,手续什么的都已经弄好了。” “行,”夏宽程点点头,“还剩下两天有安排吗?要不要出去晃晃?到山里去扳点儿笋子,打个野兔子吃吃?” “可以呀,一天找白姐复诊,你去约会,再后一天我们出去玩玩,”容羽脚尖晃了晃,“叫上白姐一起。” 夏宽程“嗯”了一声,脸上的神色淡下去,按了两声车喇叭,陡然加速,超过了前面的一辆公交车。 容羽毫无防备地,身子前后晃了一下,伸手拉了下腰间的安全带。 半小时后到家,家里没人,爷爷不是钓鱼就是打太极拳去了,容小月也上学去了。容羽在玄关那儿弯腰换着拖鞋,换好鞋后转身问夏宽程,“进来吗?” 夏宽程看了一眼客厅墙上的挂钟,“我先上去,有一套片子要赶紧导出来,一会儿下来做饭你吃。” “哎呀,算了,麻烦死了,中午我们点外卖吧。”容羽说。 夏宽程摇头笑,“哪家的外卖能入你的眼,容少爷?” 容羽:??我也不至于这么挑。 “嘁,”夏宽程瞥了他一眼,“你别管了,我带菜下来。”说完冲容羽挥了一下手,转身从楼梯间上了楼。 容羽走过去把门关上,去卫生间洗手洗脸。对着洗手台上的大镜子,先抽了张洗脸巾浸湿,挤一截洗面奶在上面,搓出泡沫,仔仔细细地擦了脸和手,再换一张洗脸巾冲水后把脸上的洗面奶擦洗干净。 弄完后对着镜子看了两眼,又挤了点润肤霜涂涂抹抹,然后才从卫生间走出来,从餐桌上拿了一瓶矿泉水,进了书房。 容羽的书房很大,快赶上两个客厅的面积了,四周墙壁全做上了嵌入式的书柜,被分成大小不一却又和谐统一的木格子。 书柜里的书倒是不多,摆放更多的是容羽亲手捏的泥塑作品。 没有工作的时候,容羽会关上书房门,独自一个人在里面呆很久,有时候他会揪一坨泥巴再捏出个什么,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就只静静地看着满墙的物件,发呆...... 一个又一个微缩的场景,被他精心地上了色,更是栩栩如生,集市、楼阁、亭榭、花园,繁花似锦,绿树成荫。 江南凌波庄,魔教黑风谷,两者之间隔着遥远的距离,坚硬的城墙高耸入云,将正邪两派坚决地分开。 容羽不仅仅捏了那些死板的建筑草木,他还捏了人。 凌波庄的家人,魔教的教徒,衙门的官员,客栈的伙计,集市里的小商小贩...... 所有的人都活生生地刻在他的脑子里。 唯独没有严逍。 那个不仅刻在他脑子里,更像是刻进他四肢百骸的人,让他活在失望和恨里的那个人。容羽拒绝再看到他,即使他是一个小小的看不清面目的雕塑都不行。 第22页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这些精美绝伦的泥塑作品,是他残缺的上一世的所有生活。 他把上一世的生活摆进了书柜里,以此来减轻超忆症带来的痛苦,可用处不大,痛苦没有减轻,严逍也没有被他忘记。 容羽走过去,拉开遮着落地窗的白色纱帘,铺天盖地的金色光线铺了进来,细尘在光线里舞。 整理好窗帘,走到书柜前,他伸手拿起一个指尖大小的弹弓。 弹弓手柄处被做成了遒劲老树枝的样子,枝丫上缠着一小段浅黄色的橡皮筋。容羽伸出手指拉长橡皮筋,再松开,橡皮筋发出轻微的声响。 当初做了这个小玩意送给严逍的时候,容羽原以为他是从哪个大户人家里偷跑出来的贪玩小孩儿,他并不知道严逍是黑风谷魔教少主。 这不能怪容羽,严逍没有哪一点儿像是黑风谷的人。 黑风谷魔教,以癫狂狠毒闻名于世,他们刀尖上舔血,死人堆里打滚,与所有名门正派为敌。 而严逍总是看着他笑,笑地眼睛里闪着星光,嘴角盛满了蜜,俨然一位顺风顺水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公子。 于是容羽用自己那双金贵的手,为严逍做了各种各样的精巧玩具。 容羽把弹弓放下,又从边上拿起一把半个手掌大的小圈椅,把它放在掌心里端着,用指尖轻轻抹掉圈椅扶手上的细灰...... 这把圈椅的原型是一把黄梨木的大椅子,圆形的弯弧扶手往外敞着,像一个手臂大开的怀抱。 同样的椅子是一对儿,放在容二公子的睡房里。 容羽带严逍回过凌波庄。他端坐在其中一把椅子里,严逍窝在另一把椅子里,长腿挂在弯弧扶手上,黑亮的眼睛笑地眯了起来,肩膀抖擞着,没个正形...... 这一世的严逍同样也没正形,他胳膊上的绷带也拆了,这会儿正仰着躺在沙发里,手机开了免提丢在茶几上,手机那头儿是余墨,正跟他商量着晚上的安排。 “你说的那个酒吧里有什么新鲜玩意吗?”严逍从侧几上的果盘里捏了颗樱桃,丢进嘴里。 “老刘说进了批新人,质量挺高的。”余墨嘿嘿一笑,“就你上次说的什么要白的,个高的,腿长的,眼睛要长成那样的......老刘说有好几个,总有一款适合你。今天都先给你留着,让你先挑。” “行,去看看。”严逍晃了晃长腿。 “你那胳膊,能喝酒了吧?”余墨问。 “能呀,有什么不能的。”严逍抬起胳膊肘看了两眼,不红不肿也不痛了,恢复地挺好。 一不小心把樱桃子儿吞进了肚子里,严逍一点没在意地又捻起一颗,丢进嘴里。 “那我晚上多叫几个人,你歇的这几天我们也没聚,还挺无聊的,今天晚上好好玩玩。”余墨说。 “干脆通宵拉倒。”严逍说。 “可以呀,那我们要不要把场子包了?”余墨问。 严逍:“行,你去订,我买单,把慕容也叫着,今天周五,老师也要放松放松,免得他说我不带他玩儿了。” “好嘞逍哥,我马上去办。”余墨小呼了一声。 他们这一帮富二代们,钱多,精力也旺盛,隔三差五地聚在一起闹,看上谁就非得弄到手玩玩,万一玩出事儿了有钱兜着,而他们可以没事儿人似的继续。日常里除了挥霍就是狂浪,他们觉得这样挺爽,人生嘛,就是拿来享受的。 这回严逍胳膊受伤他们倒是消停了两天,老大在家养伤,他们再不消停点也说不过去。 “让酒吧把餐也准备了,都早点过去。”严逍吩咐。 “好嘞,我现在就打电话。”余墨应下来。 马上又问,“逍哥,你这两天在家干嘛呢?群里怎么也不见你人影啊?不会飙车的事儿被你哥知道了吧?” “我哥怎么可能知道,他和我嫂子出国了,我在家带孩子。”严逍说。 “孩子?什么孩子?”余墨问。 “严筱阅。” “筱阅让你带?人天天上学。你要说慕容松带可信度还高一点儿。”余墨说,“逍哥你到底在家干嘛?” “噗”的一声,严逍这回把樱桃子儿准确地吐进了垃圾桶,“我在家孵鸟。” 余墨:“啊?什么什么?孵鸟?逍哥,你说的鸟是什么鸟?” “鸟还能有什么鸟,长两翅膀扑腾的鸟,鹦鹉,我弄了两个鹦鹉蛋。” 余墨:......??? 继半年前严逍非要找到一棵千年古树做成弹弓之后,又冒出个孵鸟,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嗜好,哥们们对他越来越接受无能了。 第11章 晚上严逍一群人包场了城南最高档的酒吧,到的时候天刚擦黑,酒吧的拱形大门已经灯光闪烁,“浅深”两个深色金边大字隐含着许多意味。 他们是这儿的常客,大客户,超超V,酒吧老板的上帝。 上帝来包场,所有的一切都给他们安排地妥妥的,连停车场都全给他们空了出来。 现在的停车场像办豪车展似的,一溜儿高调炫色的低盘儿跑车整齐停在那儿,引得路过的人频频侧目,还有人会专门跑过来跟那些豪车合影拍小视频什么的。 酒吧保安们拦不住,只得跟着那些人,生怕他们拍照把人车刮花了。 那帮上帝们阴晴不定不好惹,还是小心点的好。 第23页 酒吧里红绿蓝紫各色光线穿透空间,巨大的白色光柱扫射,舞池四周的干冰喷洒着冷气,刺激的音乐声炸着场,DJ乐队沉迷在自己创造出来的节奏中,长发主唱麦克风竖在嘴边,大声地喊着“我说ready你说go,ready——” “go——” 舞池里人头攒动,摇摆的男女们高高扬起手臂,跟着一起喊。 烟火、酒精、香水、体温、尖叫......不知道是谁的手摸上了谁的腰,也不知道刚刚湿腻接吻的人是男还是女。 都玩地挺疯。 严逍带着一帮人在最里面的卡座里摇骰子猜大小,输的喝酒。 茶几上的酒开了一排,已经喝倒了5个,趴着躺着半靠着的,占了大半个沙发。 严逍拎起一瓶洋酒,递给余墨,“拿着。” 余墨也已经喝地晕乎乎,不过神智尚存一丝,接过酒瓶,“给...我?做...做...做什么?” “下回输的不是你就是山子,信不信?”严逍自己抓了一瓶橙色的桔子汽水,起开瓶盖,插上一根吸管,吸了一口。 董山山哈哈一笑,“我才不会输,余墨你自己喝了算了,喝了去躺着,让我跟逍哥单挑。” “嘿嘿,”余墨眼神迷离地抱起酒瓶子“吧唧”一口,“我...不...喝....” “继续。”董山山使劲地晃着骰子,“咣”地一声,按停在茶几上。 “一个六。”余墨嚷嚷。 “开。”严逍嘴角一翘。 “哎哎哎,这就开了?”董山山的手把骰盅按地紧紧的,“先过一轮嘛,逍哥。” “让你先。”严逍拿汽水瓶子指了下董山山。 “我想想啊。”董山山俯下身子,凑过去,盯着黑漆漆的骰盅。 “你透视眼?”严逍笑。 “让我感受一下骰子的气息。”董山山配合地吸吸鼻子。 “山子...你...快点...我、我头晕,我、我...要躺着去了...”余墨的脑袋磕在了严逍肩膀头儿上。 严逍肩膀抖了下,无奈地摇摇头,让他靠着。 “两个三。”董山山嚷嚷。 “三个二。”严逍紧跟着。 “三...三...三个六。”余墨动了动。 严逍笑起来。 “余墨你是不是傻,刚才一个六逍哥都喊开了,你还在这儿三个六,”董山山拍了余墨一巴掌,“再给你一次机会,换一个。” 余墨皱起眉头,想真的在思考一样,“......四个。” “四个什么?”董山山问。 “四个...六。”余墨说。 董山山服气了,把骰盅掀开,三个两点赫然在目,抬头看着严逍,“逍哥你可以啊。” 严逍自得地挑了挑眉,灌了口汽水。 董山山拿膝盖撞了一下余墨,“你自觉点儿喝酒。” 余墨脑袋往严逍的脖子根钻,哼哼唧唧,“我...不...喝。” 严逍伸出一根手指抵着余墨的额头,“你要靠着就靠着,别TM乱动。” “哦。”余墨闭上眼睛。 “哎,不行不行,我也要靠,逍哥你偏心。”董山山猛男撒娇地站起来,往这边儿扑。 严逍就势把余墨架起来,塞到董山山怀里,“少TM占我便宜,你两靠吧。” 董山山接过余墨,又坐了回去,把人搂着哈哈笑起来,“逍哥,你说我怎么就不喜欢男的呢?我要喜欢男的多好,要么跟余墨,要么跟你,都行啊。” 严逍瞥了他一眼,“我不行,”接着随手抓起一个什么东西朝董山山扔过去,“有病。” “哎,我说真的,逍哥,你别不信啊。”董山山抬起胳膊挡了一下,空罐子滚到了地上。 “少给我扯这些不着调的。”严逍吸了一口汽水。 “他酒还没喝。”董山山指指怀里的人。 “算了,他已经到位了,别让他喝了,喝多了又喊这里疼那里疼。”严逍说。 “谁...疼?”余墨迷糊着,掀起眼皮看了看手里的酒瓶,“该...我喝了?” 严逍伸手拿过他的酒瓶,“你别喝了。” “我现在...不...喝,”余墨嗤嗤地笑,“我...等着...有人来...喂我...喝...” “那你等着吧。”严逍把酒瓶放回茶几,低头凑到董山山耳边问,“谁来喂他喝?又找了一个?” 董山山摇头,“没听他说啊,上次他在医院碰到的那男神,好像也没后续了。” 余墨一个胳膊搭住董山山的肩膀,手指头没一点儿劲地戳了下他,“山子...你知道个P,一会儿...逍哥...的男神...就要来了。” “逍哥的男神?”董山山笑呵呵地看看余墨,又看看严逍,“逍哥的男神不就是那张画儿吗?” 确实有那么一张画儿,画上的人也确实是严逍心里头的那一位。这张画像的出现挺偶然的。 有一回严逍攒了个私人游艇趴,按老规矩,他出游艇,余墨董山山叫人。后来去了百十来号人,叫得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反正都是一起玩儿的熟面孔。 在这种局里,那些二代们怎么着也得左拥右抱几个,船舱里甲板上动不动就荷尔蒙飙升,玩地花样百出。 严逍也有人陪,余墨专门帮他找的,两个白白嫩嫩的小男人。他们逍哥喜欢长的白的,这个大家都知道。 大伙儿都扒了衣服躺在夹板上日光浴,小男人尽心尽力地给严逍涂油,帮他按摩,给他倒酒喂吃的,总之就是一门心思地逗严逍开心。 第24页 被伺候的那个人却兴致缺缺,胳膊一横挡住眼睛,快要睡过去。 这些被另一边正玩地不亦乐乎的余墨看到了,拉着董山山过来,一块儿躺在了严逍身边。 “逍哥,”余墨拍拍严逍的胳膊,“今天怎么回事儿?兴致不高啊。” “嗯。”严逍鼻孔里发出声音。 “怎么了,这两个你还不满意?”余墨问。 董山山目光在那两小男人身上逡巡一番,“逍哥你不满意也没办法,这在海里呢,没替换的,你先玩着呗。” 那两个小男人很有职业精神,依然满脸带笑地继续服务着严逍。 严逍把胳膊放下来,长吐了一口气,冲那两个小男人说,“我这儿不用你们了,自己玩去吧。” “对不起严少爷,没能让您满意。”小男人很流程化地站起来,向严逍鞠了个90度的躬。 严逍抬起手挥了挥,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小男人们又鞠了一躬,这才唯唯诺诺地走了。 余墨坐起来,手撑在身后,扭头看严逍,“这你也不满意?这两多白啊,我挑了好久呢,你也太难伺候了吧。” 严逍胳膊又重新搭回眼睛上,曲起一条腿,线条流畅的小腿,形状好看的脚腕,是这艘艇上最闪耀的一个。 余墨眼角余光瞟了一会儿,“逍哥你到底要什么样儿的?你说出来我听听,看地球上有没有?” “哎,我也特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人入得了你的眼啊?逍哥。”董山山也问。 严逍脖子仰了仰,决定跟他们上个课,“桃花眼,嘴角有点翘,嘴唇不薄不厚,是浅粉色的,鼻梁又高又挺,长得特别白......” “这样儿的?”余墨从手机里翻了一张图,伸给严逍看。 “眉毛没这么平,带一点眉峰,”严逍瞟一眼余墨手里的手机,“额头比这个饱满,下巴更尖一点......” “找人给你画出来,画出来我们看看,到底是哪儿的神仙把我们逍哥迷成这样。”余墨收回手机。 董山山伸手指指船舷上的某个人:“军子会画画,就那个,现在就让他画呗。” “这会儿有纸笔吗?”余墨问。 “有,人画家,走哪儿都带着东西,我昨天看他在船上画美女了。”董山山答。 严逍没反对,他们把军子叫了过来,按照严逍的描述一点一点地画,一点一点地改,最后真把容羽给画出来了。 把画儿拿到手上的时候,身边一片静默,连海浪的声音都被消音了似的,严逍眼里闪着光,“很像。” 看了一会儿又说,“能不能画成古装的,白衣服,腰很细,头发用玉冠束着。” “可以啊,我改改。”军子把画拿过去改了几笔,再递过来,“这样的?” 严逍盯着画儿,“嗯,就是这个。” “逍哥,你见过他?”余墨凑过来。 “嗯。” “哪儿见的?这谁啊?” “说了你们也不知道。”严逍说。 董山山也凑过来,指着画上的人,“逍哥,我不怕打击你啊,没人能长成这样的,你是不是在逗我们玩呢?” “给我找到这个人。”严逍瞥他一眼,表情很认真。 “找不着,你就梦里见见算了。”余墨董山山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 ...... 余墨这会儿醉醺醺地说“逍哥男神要来”,严逍和董山山都当他说胡话,压根不信。男神只活在严逍的梦里。 “逍哥...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的...你...画儿上的那个。”余墨很努力地把话说明白。 严逍看着他,还是不信,可余墨说地像真的一样。 “怎么可能?”董山山拍了余墨一把,“逍哥画儿上那人,除非你找个人照着那个整容整出来。” 余墨鼓起腮帮子,还了董山山一下,“打我干嘛?”接着推开他,歪到严逍身上,“逍哥...你得...感谢我,真的...跟你那个...一模一样。” 严逍笑了一下,抬起头,心跳忽然停了半拍。 酒吧老板带过来一个人。 一袭白衣,黑发用莹润玉冠高高束起,宽肩窄腰,袅袅婷婷,把酒吧的嘈杂挡在身后,像是穿越了时空...... 第12章 严逍看着那个人远远地向他走来,比星辰还亮的眼睛眯了起来,除了那个人再也看不见任何别的东西。 他挺直了身子,双手扣在自己的膝盖上,手指收紧,手背上的指骨和青筋都明显地凸了起来。紧接着清了下嗓子,喉结在脖颈上紧张地滑动。 那个人慢慢地走近,站在了严逍的面前。 刚刚提到嗓子眼的一口气又泄了下去,严逍紧张抬起的肩膀松了下来,捎带着整个身子都松下来,他架起腿,靠回沙发。 不是他,有几分相似而已。 严逍垂下眼皮,抓起手边的汽水,灌了两口,大股气体冲进鼻腔里,差点把他的眼泪逼出来。 白衣男很自来熟地坐到严逍身边,手搭上他的肩膀,“严公子,等久了吧,要喝酒吗?” 严逍轻轻笑了一声,“好,喝酒,你喝什么?” “严公子喝什么我喝什么。”白衣男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五打shots,龙舌兰,度数最高的。”严逍冲还站在旁边的酒吧老板说。 “好嘞,马上给您送过来。”酒吧老板哈着腰退出去。 第25页 “哎哎哎——”余墨像是清醒了,也坐直了,“老刘...怎么就...带过来...一个?那个...我们的呢?” 酒吧老板停下,一脸笑,“余公子,您和董公子的人马上就来,化妆时间久了一点,别急别急。” “他要公主。”余墨指指董山山。 “明白明白,都是按您们的要求来的,包您满意。”酒吧老板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余墨和董山山的人就过来了,一个精壮熟男,是余墨喜欢的款型。一个浓艳美女,长在董山山的审美上。 严逍左右扫视两眼,“我们换个地儿。” 董山山搂着美艳女,看了沙发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醉鬼们,“换,换哪儿去。” “去把吧台清了,我们过去。”严逍说。 董山山顺手拉过来一个兄弟,交代了两句,兄弟点着头往吧台那边去了。 没多久,吧台就被清地干干净净,黑色大理石台面在一排射灯的照射下,泛着金属色的光。 五打shots被整齐地摆在吧台上,琥珀色的酒在酒杯里像深幽的猫眼。 原来在吧台边坐着的人散开,有几个自持跟严逍关系近的没离开,而是拎着高脚凳坐到了吧台两边。 拼酒嘛,总要有一些观众才够热闹。更何况是严逍发起的,那就更有看头了。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严公子酒量大,号称千杯不倒,但他不常喝,喝酒的时候还挑人,所以大家伙儿平常一起出来玩的时候很少看到他喝酒,见他喝的最多的是桔子汽水。 吧台上摆着的龙舌兰是店里度数最高的一种,75度的赛拉银,一口下去像刀尖从喉咙拉到胃里。 严逍偏爱那份烈。 这回他很豪爽地要了五打shots,总共60杯,一口一杯。这么刺激好玩的拼酒局,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看来严公子今天心情很不错,应该是酒吧老板找的人对上了严公子的胃口。 旁观者里有那么几个肚子里泛酸水的,“什么嘛,严公子喜欢这样的啊?早知道我也弄个古风打扮了。” 另一个凑过来,“不止这个,我听说啊,严公子喜欢白的,要很白很白的那种。” “白有什么难的,打美白针啰,你以为他没打?”还有一个翘起兰花指指着严逍搂着的白衣男。 “人家个儿还高。” “增高鞋垫啰。” ...... 严逍坐到吧台正中间的高脚凳上,一条腿曲着踩在横杆上,另一条腿伸着,又长又直。 白衣男试探地靠在严逍怀里,轻轻坐在他的大腿上。 严逍熟练地把人往怀里搂了搂,白衣男得寸进尺地抬起胳膊,勾着严逍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严逍无所谓地接下来,歪起头在肩膀上蹭了一下脸。 “山子,开始呀。”严逍拿起一杯酒,转头对着董山山喊了一声。 “来嘞,”董山山搂着美艳女,坐到另一把高脚凳上,靠近严逍,“余墨已经倒了,让人扶着上二楼去了。” 严逍笑起来,“他故意的吧。” “可不。”董山山也笑,笑完了举起一杯酒,“还有人来吗?一起啊。” “我来。”角落里传出一个低沉的男声。 严逍半转身,循着声音看过去,眉毛一挑,扬起了下巴。 一位身着藏蓝色修身西装的男人朝他走过来,身材健硕,挺有男人味儿。 “赵哥。”董山山先打了招呼。 赵东先冲董山山点点头,“你好。” 然后来到严逍和董山山之间,一手插进裤兜里,斜倚着吧台,看着严逍笑,“胳膊的伤好了?” “好了。”严逍的手搂上白衣男的腰,随口问赵东,“你那边没什么麻烦吧?” 赵东的目光跟着严逍的手移动,脸上的笑凝了一瞬,“没,挺安静。” “那就好。”严逍说,“我们开始吧,赵总。怎么个喝法?” “你定,客随主便,听你的。”赵东说。 “就我们三,一人20个,谁先倒谁下一趴买单。”严逍把手里的酒杯磕在吧台上。 “行。”赵东点头。 三个男人比拼起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起哄声也越来越大。 董山山喝地最快,最先倒,软面条一样地趴在了吧台上。美艳女“噔噔噔”地踩着高跟鞋,去旁边找来两个服务生,一块儿把董山山抬到了沙发上。 酒喝到这会儿,没人惦记下一趴谁买单的事儿,谁买都行,不管多大的单,买单在这帮人眼里从来都不叫事儿。 两个人一口一杯,越喝越快,单纯为了赢。 严逍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白衣男递酒、他接过来握住、仰起修长的脖子、形状好看的嘴唇含住杯口、尖俏的喉结滚动......琥珀色的酒顺着喉咙往下、一路灼烧,然后抿一下嘴唇,唇齿间发出一声轻响,偏头看一眼赵东,最后把酒杯倒扣在桌面上,一滴不剩。 吧台上倒扣的空酒杯越来越多,赵东的速度慢了下去。 严逍的20个已经喝完,围观的人群爆发出“噢噢噢”的喝彩声,白衣男更搂紧了他,一眼可见的迷恋。严逍对白衣男的这种肢体表达熟地不能再熟,换了个姿势搂着,问,“你想不想喝?” 白衣男娇柔地把头搁在严逍肩头,“你都喝完了,我喝什么呀?” “这个度数高了,我给你叫个玛格丽特。”严逍凑近了说。 第26页 “可我想喝严公子喝过的。”白衣男抚着严逍的肩膀。 严逍嘴角勾了下,“好。”伸手从赵东那边拿了一杯酒,递给白衣男。 赵东面前还剩一半,他刚倒扣了一个空酒杯,正捏起另一杯,擎在手中,看到严逍的手伸过来,他顺着望过去,脸上彻底没了表情。 白衣男接过酒杯,“严公子喂我嘛。” 严逍笑笑,又把酒杯拿过来,杯口贴上白衣男的唇,“喝吧。” 白衣男抓着严逍的手移开,“严公子用嘴喂人家喝嘛。” 严逍笑了笑,“不行。”干脆地一仰头,自己把酒喝了,“铛”地一声把酒杯倒扣在了吧台上。 “诶?”白衣男赶紧给自己找台阶下,“不行就不行嘛,我还是要喝的,严公子愿意怎么喂就怎么喂嘛。”说完自己伸手去赵东面前,准备再拿一杯。 赵东把白衣男的手扒拉到一边,“这我的酒。” 白衣男顿在那里,有些下不来台。 “借一杯。”严逍丝毫没在意赵东,伸手拿起一杯酒,喂到白衣男的嘴边。 白衣男这会儿学乖了,赶紧张口把酒吞了进去,被酒精刺地眼泪漫了上来。 “还要吗?”严逍没在意他泛红的眼眶,只觉得好玩儿,于是笑着问他。 白衣男抬头看看严逍,又偷偷瞟一眼赵东,要还是不要,这是一个问题,他纠结地闭上了嘴。 “再喝一个好不好?”严逍不管。 白衣男咬着下嘴唇,眼角余光又瞟一眼赵东,下定决心地点点头。 严逍再次伸手拿酒,被赵东按住手腕,“拿我的酒,我还没同意呢。” “你反正喝不完了。”严逍笑。 “你喝可以,”赵东说,“他不行,你给他再叫两杯吧。” 严公子皱了皱眉头,手腕一晃,把赵东的手抖落在桌面上,直接捏了杯酒过来,递到白衣男嘴边。 赵东盯着白衣男,嘴角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白衣男艰难地张开嘴...... 他眼下是偎在严逍的怀里不假,可他也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角色,一个供那些富二代们消遣的玩物而已。严逍这时候搂着他,喂他喝酒,对他好,那绝对是一时兴起,这种好就像小孩儿对自己玩具的那种好,也就只能护他这几个小时,转身立马丢在一边当不认识了。 他害怕惹上赵东,今天场子里的人没有一个他惹得起,惹上谁他接下来的日子都不好过。 他只能靠着严逍,也许,大概,有可能,严逍能保护他。 今天的严逍特别温柔体贴,让白衣男受宠若惊之外,还生了点不该有的心思。 也许就能跟着严逍了呢,也能过过正常人的日子。在白衣男的眼里,被包养就已经算得上是顶好的正常日子了。 谈一场真正的恋爱,跟一个人一辈子,这些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像他这种人挺有自知之明,不配想这些事。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严逍怀抱的迷惑,白衣男这会儿居然异想天开了,异想天开到可笑的地步。 在他们的圈子里,严逍的大名如雷贯耳,除了极为优质的外表,还有出了名的阴晴不定。疯起来谁都摁不住,冷下来也就那么一两分钟的事儿,上一分钟还让人如沐春风,下一分钟就能翻脸不认人。 听说他从来没让人碰过他的嘴,也从来没跟人上过床。 简直是圈子里的一大奇闻,由此导致了另一种奇奇怪怪的风言风语,严逍是不是不行? 这话也传到了本人的耳朵里,他懒得理会,他行不行这事用不着向外人交代,他又不是闲得蛋疼。 严逍抬高了手,正准备喂白衣男喝酒,赵东伸手拍掉了酒杯,酒杯在地上摔地粉碎,碎玻璃渣飞溅,围观的人群自动往后退了一步,瞬间噤了声。 舞台上乐队急促的鼓点声遮住了吧台边的一切。 严逍搂紧白衣男,偏过头笑了一下,“赵哥你过分了。” 赵东没有接话,冲白衣男扬扬下巴,命令的口吻,“你先到那边去坐坐。” 白衣男缩了缩脖子,从严逍身上下来,打算走,却被严逍一把搂回去,“赵东你TM算老几?老子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说完冲一把扭过白衣男的脑袋,“你听他的?你滚去跟他吧。” “不是不是...严公子,我不是......”白衣男迅速地弄清了利弊,抚着严逍的胸口,帮他顺气,“别生气别生气,我错了我错了,我是怕你两起冲突......” “嘁,”严逍一声冷笑,腿抬了一下,“坐好。”白衣男扶住他的胳膊,坐了回去。 赵东仰头连灌了三杯酒,眼睛布满赤红的血丝,“严逍,刚才的事儿是我冲动了,不好意思。” 严逍看着他,翘了翘嘴角,“没关系,男人喝多了都这样。”说完找服务生要了两杯水,推一杯到赵东面前,另一杯自己喝了两口。 赵东端起水杯,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下来,他指向白衣男,问严逍,“你喜欢这样的?” “还行。”严逍垂眼,看着怀里的人。 他想起刚才见白衣男的第一眼,隔得远,严逍真的以为他们给他找到了容羽。 那一刻心跳停止的激动劲儿,让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从未有过的惊喜。 可那份惊喜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躲不掉的失落。 第27页 他愿意对白衣男温柔,带着点莫名其妙的谢意。不管怎么说那一刻的悸动是真的,他可以饮鸩止渴地骗骗自己。 “你不会跟他谈吧?”赵东问。他压根瞧不上白衣男那种人,只能被藏在角落,永远上不了台面的一群人。 他赵东要是输给了白衣男,那真的是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他对严逍没有把握,他辛辛苦苦追了一年,严逍也明明白白地拒绝了一年,可他偏不信那个邪,这世上还有他赵东追不到的人?不可能。 这话赵东问地相当不甘心,但没办法,他还是想问。不是说了吗,谁先动心谁就输,他早就输了。 这话严逍听着也挺不顺耳,“这跟你有关系吗?” “确实跟我没关系,”赵东拿了杯酒,仰头喝光,“我就是好奇,想问问。” 严逍眯起眼睛看着他,停了一会儿,放开白衣男,拉着凳子靠近赵东,“赵哥,我跟你说个实话吧。” “好啊。”赵东看着他笑。 “我心里有人了。”严逍说。 赵东垂下眼皮,手指搓着空酒杯,低低地叹口气,又仰起脸对着严逍笑,“不是他吧?那又是谁呀?谁这么幸运啊?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严逍说。 “多久的事儿了?”赵东问。 “很久了,好几年了。”严逍答。 “那怎么没在一起呢?”赵东问。 严逍抿了抿唇,手指轻轻地有节奏地叩着桌面,他没办法告诉赵东,他还没有找到他。 “你不想说就算了。”赵东笑笑,“你要没谈我就还有机会......就算谈了我也有机会的嘛。” “你非要浪费这个时间干嘛?”严逍笑。 赵东耸了下肩,“时间这个东西嘛,有时候就是用来浪费的。” 一场冲突并没有爆发,赵东的酒也喝完了,围观的人散去,吧台这边显得空旷起来。 第13章 “哎,老逍,怎么不接我电话?”一个巴掌拍在严逍后背上。 严逍咧着嘴回头,一巴掌拍了回去,“怎么来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做什么?酒吧这么吵,谁听得见?” 慕容松喘着气趴过来,先跟赵东打了声招呼,然后拉着严逍说话,“学校晚上开会,刚散会我就过来了,车也不好打,我等车都等了半个小时。” “你没开车?”严逍问。 “我过来喝酒的开个什么车?”慕容松说。 “走的时候叫个代驾不就结了。”严逍斜他一眼。 “代驾好贵的,还不如打车呢。” “我没听错吧,还有你慕容少爷嫌贵的东西。”严逍说。 “现在我是人民教师,一个月到手5300,什么都买不起,车都快开不起了。”慕容松说。 “你家长又给你断粮了?我那儿有油卡,你拿几张去。”严逍说。 “什么断粮?我爸妈管这个叫锻炼。油卡可以有,多多益善。” “行,到时候叫人给你送过去......哎,你打我电话做什么?你还没回答我。”严逍又问了一遍。 “哦,跟你说话说忘了,”慕容松说,“严筱阅找你,说打你电话没人接,打我这儿来了。” “她找我做什么?你给他们多布置点作业呀慕容老师,不能让他们闲着。”严逍掏出手机翻看。 “嘿,你这个叔叔当的,不怕把她累死了。”慕容松说。 严逍点了下手机屏幕,回拨了一个电话,“筱阅你什么事?” ...... “什么?你大声点儿,我听不清。” ...... “我的鸟孵出来了?真的?孵出来几个?......好,我马上回来。”严逍收了手机,从高脚椅上蹦下来。 慕容松:“哎——你干嘛?” 严逍:“我得回去一趟。”说完拿起吧台上的一个酒杯,伸过去跟慕容的杯子碰了碰,仰头喝了。 “我刚来你就要走?”慕容松拉住他的胳膊,喝了一口酒。 “董山山在那儿,”严逍指了下远处的沙发,“余墨在二楼某个房间,你自己去找,我现在得走。” “哎——你怎么这样?”慕容松不放手。 “哎呀,你让赵哥陪你也行嘛。”严逍冲赵东扬扬下巴,“赵哥对吧。” 赵东笑着点点头。 “你这人真是......家里什么事儿啊?听你说什么鸟?”慕容松冲严逍翻了个白眼。 “嗯,我的小鸟孵出来了,我要回去看看。” 慕容松:小鸟??? 不可理喻! 赵东也伸手拦了一下:“严逍你喝酒了,我送你。” “你也喝酒了,怎么送我?”严逍笑了下,“我叫了代驾,你们继续玩。” 走之前严逍找白衣男要了付款码,给他转了两万块。 白衣男有些诧异,“严公子......不用这么多的,我又没为您做什么。真的要不了这么多,我退您吧。” “给你你就拿着。我跟你老板说一声,你可以下班了。”严逍转身往外走。 白衣男还想再说点什么,“严公子......” 严逍高举起胳膊,摆了摆手。 白衣男拿着手机,看向严逍离开的背影,站在吧台边愣了很久。 走到停车场,严逍找到自己的车,今天开的是一辆银灰色的三叉戟。他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长腿蜷起来,掏出手机等着呼叫的代驾联系。 第28页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严逍关上车门,车窗开了一半,风起,丝丝缕缕的雨被吹进来,脸侧一阵凉意。 手机响了,是个隐藏号码,严逍手指一划,接听来电。 “您好,我是您叫的代驾,请问您的定位准确吗?”手机那头传来好听的男声。 雨丝飘进眼睛里,严逍有些恍神。 “喂?您好?能听见我说话吗?”手机那头停了一下,继续问。 “哦,准确,酒吧停车场,B区,在最里面,一辆灰色的玛莎拉蒂。”严逍抹了一把脸,雨水的凉意让他提起精神。 “好的,我已经到路口了,大概还有两分钟就到了。”代驾说。 严逍“嗯”了一声,挂电话之前又补了句,“不急,下雨,你慢一点。” “哈,”那边笑了下,“这小雨,没事。我会按时到的。” 严逍没再说话,伸出手指点了挂断,往后靠了靠,舒服地半躺着,闭上眼睛休息。 每一会儿,手机铃又响起来,严逍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还是刚才那个隐藏号码,点开接听。 “您好,我到停车场了,但是没找到您的车,您在车旁边吗?” “我下车。”严逍推开车门,立在车边,举起了左手,“你看到我没?” “哦,看到了,我在您后面。” 严逍转过身,蒙蒙细雨中,一个高高的身影向他小跑过来,肩很宽、腰很细、皮肤很白、眼睛是好看的桃花眼...... 雨打湿了严逍的眼睛,高举着的手忘了放下,不只是手,他甚至连呼吸都忘了,像是沉浸在了一个梦里。 “容羽......”他低低地喊了一声,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胸腔,脑袋里一片空白。这一晚上的跌宕起伏把他弄地当场死机。 严逍使劲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真的是他!!! 天空大雨忽然瓢泼,严逍的心里却装了一座春天的花园,在看到容羽的那一刻,百花齐放,层层叠叠的花瓣开出了清脆的声响。 拎着折叠车的容羽一路小跑,细雨挡住了视线,等他跑到严逍面前的时候,已经没有一点儿后退的余地了。 安全起见,叫车软件上并不会显示乘客和司机的姓名,电话号码也经过了平台处理,也不会完全显示。 容羽并不是第一回 见到严逍,所以他伪装地更快,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抽离出来,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一个完全不认识严逍的代驾司机。 刚刚灌进去的酒精在体内发酵,一股一股的燥热激动冲上了头顶,严逍根本没有办法保持镇定,他的眼神黏在了容羽的脸上,移不开,没法移开。 容羽脸上浮出职业微笑,“您好,我得先把自行车放一下,后备箱能放吗?” 严逍呆呆地看着他。 “您好?”容羽拎着自行车,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您...我想放一下自行车。” 严逍眼眶有些红,他揉了揉眼睛,往容羽身前走了一步,伸手抓住他手里的自行车,“哦,后备箱可以放,我来。” “不用,我自己放,你把后备箱打开就行。”容羽让过他,拎着车往后备箱边走。 严逍点开后备箱,跟着容羽,盯着他弯腰把自行车放进后备箱,再点了下遥控,把后备箱关上,手插进裤兜又拿出来,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最后扶在了车尾。 容羽直起身子,看着他,“可以走了,先生。” 并不是所有人都带着上一世的记忆的,容羽一直这么认为,他能记得以前所有的事是因为超忆症,现实中得这种毛病的人并不多见。 眼前的这个人应该不记得上一世的事,看他那副醉醺醺的样子......容羽于是更加坦然淡定,拿严逍当陌生人。 “我姓严。”严逍忽然说。 “哦,可以走了,严先生。”容羽眼睫抖了一下。 “我叫严逍。” 容羽舔了舔嘴唇,喉结滑动一下,“严逍先生,雨下大了,赶紧走吧。” “好。”严逍几步走过去,为司机打开驾驶室那边的车门,站在门边等容羽。 雨还在噼里啪啦地下着,大颗的水珠顺着严逍的发梢滴落,从脸颊一路滑下,好像在流着眼泪。 容羽微蹙着眉头,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往外跳,胃也痉挛着一抽一抽的,他伸手摁了两下胃,被严逍看进眼里,他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按在了容羽的手上。 他为什么要叫代驾? 因为他喝酒了。 还喝地不少,完全可以借酒醉一醉。 就眼下这情况,不管容羽有没有带着上一世的记忆,不管容羽记不记得自己是谁,严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手了,这个小代驾他要定了。 容羽垂下眼皮看着两人叠在一起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严先生,喝了多少啊?” 他大概想破头都不会想到,原本是一句暗含警告的话,却被严逍当成了免罪金牌,是的,他喝多了,他可以发酒疯。 这句话打开了严逍所有动作的开关,他大力把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下巴搁在容羽的肩窝,“我好想你。” 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容羽伸手去推严逍,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没推开,严逍使出全身的力气抱紧他,“容羽...我好想你。”他又低声重复了一句。 如果说之前的那句“想你”还能让容羽理解成是严逍喝多了发酒疯,那么后一句里的“容羽”两个字彻底让他炸了,炸地他差点忘了身在何处,真TM倒了八辈子霉。 第29页 严逍也带着上一世的记忆。 同名同姓,同样的脸,同样的记忆。 他们两个同时重生了。 他一碰到严逍就没什么好事。这次在停车场见面淋了一身雨。上次见面在医院,他出了车祸。再往前,上一世,严逍让他家破人亡。 这个人简直就是容羽人生路上的一个大坑,他能有什么好脸色给严逍?也就是现在是法治社会,容羽不能把他怎么着,要是上一世,严逍还能好好地站着? 容羽深呼吸着让自己平静下来,拿胳膊怼在两人身体之间,“严先生,请自重,控制一下你自己。” 严逍明明听到了容羽的话,却像没听到一样,仍然紧紧地抱着他,低语呢喃,“我真的好想你。”哪怕只能多抱一秒钟,哪怕容羽记忆全失,他不在乎,这个拥抱于他来说是老天爷莫大的恩赐。 “阿嚏”大雨带来的凉气让容羽打了个喷嚏,严逍猛然清醒,赶紧伸手捋了把容羽的头发,“怎么不穿个雨衣?淋感冒了怎么办?” 容羽用一种看醉汉的表情无语地看着他,“上车吧严先生。” “哦哦哦,上车,赶紧上车。”严逍把容羽推进驾驶室,自己绕过车头,坐到了副驾座上。 然后从扶手柜里拿出来一包纸巾,抽了一叠,按在容羽额角,“给你把水擦干。” 容羽皱皱眉头,自己抓过纸巾,往脸上胡乱擦了起来,擦完后把纸巾团成一团,捏着手里。 “给我。”严逍伸手。 “什么?”容羽不解。 “纸,我帮你丢。”严逍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个黑色垃圾袋。 容羽愣了下,严逍直接从他手里抓过那团用过的纸巾,丢进垃圾袋。 胃还在继续疼,容羽这会儿想动手,想掐着严逍的脖子问他到底为什么要把他家害成那样。 他死死地咬住下唇,脸侧的腮骨明显地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把冲动压抑了下去,“严先生,您的目的地定位准确吗?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我定的哪里?”严逍一点儿不顾忌地盯着他。 “水岸星澜。”容羽放大手机屏上的目的地信息。 “是的,就是那里。” “请系好安全带,严先生。”容羽打了个转向灯,启动了车子。 “我系好了。”严逍乖地要命。 容羽没眼看他,一脚油门,玛莎拉蒂低吼着窜进了雨幕里。 严逍不停地瞄着容羽的侧颜,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容羽直视着前挡风玻璃,黑色的雨刷一会儿竖起来一会儿倒下去,影响了他的视线,“严先生,我们平台对司机和乘客的信息都是保密的,您问我的名字有什么事吗?” “你是不是姓容?容易的容。”严逍问。 容羽想了想,点点头,“对,我姓容,严先生您认识我?” “你是不是叫容羽?”严逍双手交握,握地很用力,指尖泛着白。 刚好碰到红灯,容羽踩了刹车,踩地急,严逍被颠地往前倒了一下。 大男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一个名字而已,容羽觉得没什么。他抿着嘴,眼角余光瞟到严逍搁在腿上的、紧握在一起的手,“我是叫容羽,您怎么知道的?以前坐过我的车?” 严逍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紧张的双手松开,整个后背靠进了座椅靠背里,“可能吧,反正我记得你。” “哦,那也有可能,我以前开黑车的,主要跑长途,带的客人还挺多的。”容羽说。 绿灯亮起,容羽松开脚刹,车子沿着笔直的大道往前。 “你把我送到了怎么回家?”严逍问。 “我骑自行车回。”容羽说。 “这么大的雨怎么骑自行车?”严逍说,“要不你开我车回去吧,明天我自己去找你拿车。” “不行,”容羽摇头,“这违规了,要被平台罚款的。” “或者你先把车开你家去吧,我再叫个代驾去你家开车。”严逍掏出手机,“你家住哪里?我把订单改个路线。” “严先生,您这样挺奇怪的,不要这样。”容羽说。 “我愿意,家住哪儿?告诉我。”严逍低头在手机上调出代驾订单,点了更改键。 “严先生,您酒喝地有点多......”容羽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倔,严逍执拗地等着容羽给他家庭地址,容羽压根不可能告诉他。 “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找你们平台投诉你。”严逍没办法,只得出了个损招。 容羽一脸无所谓,“你去投诉吧,直接点投诉,线上客服就能处理。” 严逍:...... 然后低下头,委委屈屈,“你干嘛这个样子,我只不过怕你淋雨生病而已。” 容羽不接话,认真开自己的车。 身边某人的声音又起来了,这次是在手机里跟谁交代着什么,“李叔你还没睡吧?我一会儿带个朋友回来,你先煮点儿姜丝红糖水,然后找个人开车给他送回去,别让他淋雨。” 说完摁熄手机,严逍又扭头盯着容羽,直白的目光像一个大罩子,把容羽牢牢地罩在了里面。 第14章 严逍有一肚子话想跟容羽说,可他看容羽一副冷淡反感的样子,又不敢说了。 看样子容羽并不记得他,他怕把人吓跑。 第30页 可他又实在忍不住。那么多思念入骨的日日夜夜,他一个人捱过了那么久,忽然间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来到了自己眼前,依他的性子忍不了,没法儿忍。 车辆平稳地行驶,严逍把座椅靠背往后调了一下,方便他以更好地角度盯着容羽。 “我在孵小鸟,是鹦鹉,已经孵出来了,待会儿回家了拿给你看好不好?”严逍说。 这句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特指着什么。 容羽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头疼,胃里更难受了,翻江倒海地想要吐出来。他眉头紧蹙着,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怼住胃。 严逍直身,看向他捂着胃的手,“你怎么了?胃疼?” 说完就伸手过去要帮容羽揉胃,容羽一记眼刀甩过来,“我胃不疼,严先生,麻烦您你坐好。” 严逍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容羽,你还记得我吗?” “严先生,我应该记得你吗?”容羽说,“我乘客挺多的,实在记不清了。” “哦,我懂了。”严逍一直看着他。 被人盯着很不自在,更何况是被严逍盯着,容羽烦地要死。 严逍的那双眼睛,没谁躲得过。曾经的他就像现在这样,睁着一双明亮幽深的眸子,一天到晚黏黏糊糊地盯着容羽,一口一个“容羽哥哥”,把容羽的心都喊化了。 在上一世里,容羽从来没怀疑过严逍,也压根不知道他是故意潜伏在自己身边的魔教少主。 “真TM蠢。”容羽在心里把上一世的自己鄙视了个狗血喷头,恨不得这会儿把严逍拎起来从车窗里扔出去。 脑子里的记忆碎片又开始涌了上来,容羽哪儿哪儿都难受着,两只鹦鹉从记忆深处跑了出来,正在学舌,“容羽严逍,永结同心。” 容羽使劲地甩了甩脑袋,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赶出去。 可没甩出去。那两只鹦鹉就蹲在他脑子里叽叽喳喳,像两个蹲在门边闲聊的大妈。 当年的凌波庄富甲天下,不仅有最狠毒精巧的武器,更有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 鹦鹉现在不值钱,可在当时绝对是千金难买之物,因为大家都没见过这种会说话的五彩斑斓的鸟儿。 容羽养着的这两只是他哥拿两船的锦罗绸缎跟南洋商队换的,换的挺值,因为容羽喜欢。 他把两只鹦鹉挂在廊檐下,花了两个月时间教它们学会了“容羽严逍,永结同心”这句话。几天后刚好是中秋节,容羽兴冲冲地拎着鸟笼子去找严逍显摆。 严逍瞪大了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听鹦鹉说那两句话,乐地不行,凑到跟前手指从鸟笼缝里伸进去,戳戳它们的翅膀胸脯,“容羽哥哥,我能抓出来玩玩吗?” “抓呗,本来就是拿过来给你玩儿的。”容羽打开鸟笼,抓起一只鹦鹉递给严逍。 严逍两只手捧着去接,被鹦鹉拿硬邦邦的嘴叨了一下,严逍被吓了一跳,手一松,这只鹦鹉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啊——”严逍傻眼了,“容羽哥哥,这怎么办?” 容羽也愣住了,仰头看着盘旋在半空中的那只鸟。 “我把它打下来。”严逍赶紧反应过来,从后腰抽出一把油光水滑的浅褐色木头弹弓,又弯腰从地上捡了颗石子塞进去,瞄准。 “哎,算了,”容羽抓住他的手腕,“你这一颗石头过去它就死了。” “可就这么让它飞了?我瞄准一点打它的腿,死不了,这是你家花好多好多钱买的吧?”严逍说。 “没事儿,”容羽把鸟笼子提到眼前,“这儿还剩一只呢,” 天上的那只盘旋着不肯飞走,笼子里的这只仰头对着天空鸣叫。 容羽看了一会儿,干脆打开鸟笼,另一只鹦鹉倏地窜上了天。 “哎——都飞走了,一只都不剩了。”严逍仰头看着远去的两只鸟。 “嗯,它们本来就是一对儿,成全它们。”容羽鸟笼也不要了,顺手挂在了路边的树枝上。 严逍把弹弓别回腰间。 容羽看着他,“这玩意你还总带身上?这就是块老木头,不值钱,我下次给你做个金的,镶几块翡翠珍珠什么的。” “不用了,我就喜欢这个。”严逍说。 容羽伸手扯了下他的头发,笑笑,“我偏要给你做一个。” 严逍舔了下嘴唇,“容羽哥哥,我得赔你两只鸟。” “哈,赔什么呀,就当被你玩死了,”容羽继续用手指绕着严逍的黑发,“再说了你从哪儿弄来赔我?” “哪儿有我就去哪儿弄。”严逍认真地说。 “那你慢慢找,我等着。” 上一世,还没等严逍找到哪儿有鹦鹉,两个人就被人用铁链绑在了一起,继而被推入深渊...... 孵鹦鹉?怎么孵?谁会孵鹦鹉?说是买的倒还能信,这种鬼话张口就来,严逍倒是一点没变。容羽更不想看他了。 严逍很理解容羽此时的冷淡,他这会儿在容羽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喝醉了的陌生人,容羽防着他是应该的。 他死死盯着容羽,更想伸手去碰一碰。可容羽脸上冰山似的冷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忍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严逍伸手轻轻拍了下容羽的胳膊,“停车吧,打个车送你回去。” “这条路禁停。”容羽斜他一眼。 第31页 “随便他禁,就是个罚款的事儿。”严逍说,“我看你都流虚汗了,别开了。” “不行,会被人投诉。”容羽说。 “谁投诉你呀,我让你停的。”严逍试着去碰容羽抓牢方向盘的手。 “严先生,不要借酒发疯行吗?你让我平平安安把你送回去,我就完事了,你回到自己家里想怎么怎么。”容羽眉头紧锁。 “我担心你。”严逍弱弱地说。 大颗大颗的雨打在前挡风玻璃上,“啪啪啪”地溅开、横流,最终连成一片,容羽手指一勾,调快了雨刮。 车前灯的亮光被雨幕阻挡,只能照亮车前的一小块地方,晕染出一团浅黄的微光。 “你不要这么硬撑着,你现在不舒服我都看出来了。我不会投诉你的,我是真的心疼你。” 严逍继续低声说着。 “严先生,”容羽减了速,有一种想发火又发不出来的憋屈,“骚扰人好玩吗?” “我没骚扰你,”严逍吸吸鼻子,嘴角往下耷拉,两只手又握在了一起,“你这么凶,我都不敢碰你,怎么就骚扰了?” 我凶?我难道不该凶?我TM都想揍你。 容羽胸脯起伏了一会儿,打了个右转向灯,车子慢慢地靠边,停下了。他“啪嗒”一声解开腰间的安全带,推开车门,抬脚就要下车。 被严逍一把拽住,“你干嘛?” 容羽没防备,跌坐回去,一脸烦躁,“你再叫个代驾,你这车我开不了。” 严逍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要投诉就投诉吧,随便你。”容羽甩开严逍的手。 严逍很快地解了安全带,上半身够过去,把容羽按在驾驶座里,“这么大的雨,你走哪儿去?” 容羽很不耐烦地丢了一句,“你TM是我什么人?我去哪儿关你P事。” “坐旁边去,我来开。”严逍把容羽往自己这边搂。 “你这酒驾,抓到了拘留。”容羽推他。 “我要被拘留了你去探监吗?”严逍胳膊搂地更紧。 “我探个P。”容羽一脚踢开虚掩着的车门。 严逍深知容羽说到做到不管不顾的性子,论力气两人不相上下,也就容羽这会儿不舒服,他还能拉得住。 “好好好,你把车门关上,只要你别下车,都依你。”严逍说。 “你TM有病吧,要玩儿你自己玩儿,老子没空陪你。”容羽使劲推开他,弯腰钻出了车子。 自行车还丢在后备箱里,容羽回头冲严逍喊,“把后备箱打开。” “我艹。”严逍急了,伸手按了双闪,蹦下车,绕到车尾,脱了外套就往容羽脑袋上搭。 “把后备箱打开,我拿自行车。”容羽伸手去挡头顶上的外套。 严逍硬把他罩进外套里,“你干什么这么倔啊?我又没把你怎么样?我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啊?有你这样的吗?淋出毛病了你就舒服了。” “快点,开后备箱。”容羽抹了一把脸上淌着的雨水。 “别这样啊,我车上没雨衣,你怎么骑自行车啊?”严逍又着急又心疼,“怎么脾气这么大?我喝多了,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行不行?你就当我刚才说的话全是放屁,先回车上再说,求你了。” 严逍虽然没觉得自己错在哪儿了,可还是得认错,要赶紧把人弄回车里。 容羽见跟他掰扯不清,累得很,不想再说话,转身抬脚冲进了雨里。 “哎——容羽,我艹,你......”严逍把外套往地上一摔,迈大步追过去,从后面拦腰抱住容羽。 严逍的胳膊刚好环在了容羽的胃部,有力地压制住了容羽胃里的难受。 容羽胃舒服了一点儿,大口吐出几口气,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严逍抱过去塞进副驾驶座。 调低座椅靠背、把容羽按下躺着、给他系好安全带、关车门、开车门、取消双闪、锁死车门。 “你TM个疯子。”容羽挣扎半起,手指发抖地解安全带,摁了好几下都没有解开。 严逍发动了车子,发动机的低吼声穿透了磅礴大雨,手刹还没松,车子像块倔强的石头静伏在大雨里。他单手扶在方向盘上,忽然侧身,压过来,吻住了容羽。 下一秒,坚硬的拳头挥在了严逍的嘴角。 容羽眼里冒着火,绑在身上的安全带禁锢着他,他简直快气炸了。 抬起手背蹭掉嘴角的血,严逍深深地看着他,看他暴躁生气的样子。 他理解容羽的愤怒,如果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他现在干的事跟耍流氓没什么区别。 他挨揍是应该的。 既然已经挨了一拳,那多挨几下也没什么,他还没有亲够。 严逍不想再忍了,他太想念容羽了。那种没有尽头的思念让他绝望,让他惊醒,也让他沉默。他以一种不知道报复谁或是报答谁的想法,再次压了过去。 他攥住容羽的手腕,给他紧紧地压在座椅上,不让他解安全带,也不让他乱动。 他柔软地包裹住容羽的唇,细密地吻着他,吻到想哭。 另一个人不想哭,想死,想让严逍死。 柔软的舌尖去撬坚硬的齿关,被容羽使劲咬住,咸的味道在两人的唇齿间弥漫开来。 严逍离他很近地看着他,浓密的睫毛上颤着层层水雾。 没由来地心软了一下,容羽松开他,严逍原本渗着血的嘴角又挂上一缕鲜红,他扭头往窗外淬出一口血。 第32页 容羽忽然哑言。 趁这个当儿,严逍松了手刹,油门一脚踩到底,车子在无人的大道上疾驰。 “严逍,你TM找死。”容羽扯开安全带,咆哮。 严逍拿出手机解了锁塞给他,“你报警吧,酒驾,性/骚扰。我认。” “啪”的一声,手机被容羽丢到挡风玻璃下,他深呼吸了一会儿,默默地把座椅调起来,问了一句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话,“你怎么敢对一个男的这样?” 严逍笑笑,低声,“你之前不也敢吗?” “什么?”容羽没听清。 严逍抿抿嘴,“没什么......容羽,我喜欢你,我好想你。” 容羽脑子彻底乱了,他揉着太阳穴,狠狠咬牙,“不知道你TM在说什么,给老子闭嘴。” “我从现在开始追你,”严逍说,“不管你是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我都要追你,我肯定能追到你。” 容羽终于发现他不管对严逍怎么发火怎么动手,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他跟他越来越说不明白了。 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寒气一阵一阵地透过毛孔往身体里钻,容羽扯着衣襟呼着。 严逍把空调调高了两度,又伸手过去握住容羽的手,“这么凉,”又揉了两把,想给他搓暖和,“到我家换件干衣服。” 容羽把手抽回来,对严逍自来熟的体贴烦躁地不行,又不知道还能怎么骂他,最后弄出来一句,“严逍,你以后少喝点酒吧,耽误事儿。” “要是我不喝酒,就不会碰到你,”严逍舔了舔嘴角的伤,被咬破的舌尖更是钻心地疼,“我一直在找你。” “脑子有坑。”容羽决定什么话都不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酒驾是不对的,骚扰也是不对的,严逍同学出来挨打~ (白天工作做完,晚上回酒店,挣扎着修了一章出来,也不知道你们还在不在,嗐~就这样吧,谁让我有点强迫症呢。) 第15章 好在这里离水岸星澜已经很近了,10来分钟的路程。下着雨,路上没车,也没人。 车里漫起很淡的酒气,还有诡异的气氛。 容羽时不时侧过头去,看一下严逍。后者每每都能准确地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侧转,视线相碰。 容羽垂下眼皮,往下看,严逍握住方向盘的手很稳,脚踩在油门上,也很稳。他看向车窗外,头疼地厉害,拿拳头敲了几下太阳穴。 “头疼?”严逍很快地看了他一眼。 容羽没理他。 “又胃疼又头疼的,你怎么搞的?不会照顾自己吗?”严逍忽略他的沉默。 容羽半个身子都侧过去,额头顶着车窗玻璃,恨不得整个人贴到车窗户上去。 “说话呀。你怎么回事儿?”严逍继续追问,伸手轻轻拍了下容羽的胳膊。 容羽坐正,靠向座椅靠背,蜷着的长腿在有限的空间里伸展了一下,脚抵在前面,表情冷淡,没法儿也不想回答严逍的话。 他不说话严逍不在意,也没觉得尴尬,把手摊到他面前,“帮我拿一下手机。” 容羽顿了下,扯松安全带,探身拿到刚被他扔到挡风玻璃下的手机,塞过去。 单手接过手机,严逍凭感觉按了指纹开锁,刚低头准备拨号。 “开车。”容羽说。 “我在开呀。”严逍答。 “开车别打电话。”容羽斜他一眼。 严逍把手机递过去,“你帮我拨个号,李叔的,我刚才打过他的电话,通话那里面有。” 容羽板着脸,没接。 “好吧,”严逍手在中间停了一会儿,收回来,重新低下头,“我自己打。” 容羽“啧”了一声,从他手里抓过手机,很快地找到了号码,拨号,点了免提,把手机举在两人之间。 电话铃刚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传出来一个老人的声音,“小少爷,你到了啊?衣服和姜汤都准备好了。” “快了。李叔,你去把黄医生叫过来。”严逍说。 “这么晚叫黄医生?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李叔的声音里透着担忧。 “不是我,”严逍看了一眼容羽,“我要带个朋友回家,他现在头疼,胃也不舒服,找黄医生帮他看看。” “哦,朋友啊......行行行,我马上给黄医生打电话让他赶过来。” 听到严逍是在说自己,容羽赶紧出声,“不用不用,我家里有药,不用看医生,这太麻烦了。” “您就是小少爷朋友吧,不碍事不碍事,那是我们家庭医生,是要随叫随到的。”李叔在手机那边说。 “不是,李叔是吧?谢谢您,真的不用麻烦,我家里有药,我......”容羽的脾气从来不会乱发,对该客气的人挺客气。 严逍看都没看,从容羽手里抽出手机,放在嘴边说了句,“李叔我们马上到,我把车停地下车库去,你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说完就挂掉电话,盯着前挡风玻璃,加了一脚油门。 玛莎拉蒂像一道银色的利剑劈开水幕,沿着笔直的大道疾驰,路面的积水在车轮下溅起四朵绽放的水花。 容羽胳膊肘靠在车窗边缘,虎口张开地使劲摁着太阳穴,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自己是想卧底到代驾司机里面,发掘出一些有价值的信息的。 第33页 刚接第一个单,就碰到了严逍。 碰到严逍也就算了,哪想到严逍跟他一样,带着上一世的记忆。 严逍一看到他就像饿了几天的狼看到了一块儿鲜美的肉,莫名其妙地抱了他,亲了他,现在还要带他回家? 而他现在坐在副驾驶座里,让一个喝了酒的人开车。淋了一身的雨,浑身上下不舒服。 这TM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容羽迷茫地盯着车窗上错乱的雨痕。 按道理说他不应该迷茫的,他是一位优秀的记者,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反应迅速、思维清晰、目标明确。 可这会儿他反应不明白、也清晰不起来了,他早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反常。就像掉进了一团浆糊里,他对严逍刚刚干的那些越界的事儿,所给的一切反应都没有明朗的解释。 容羽对自己很失望。 他可以告诉严逍他记得以前发生过的事,然后向他要一个答案,当初为什么骗他,为什么把凌波庄害地那么惨。 可事实上他退缩了,他不敢。 他一直都在追求真相,但当真相也许是残忍的伤害时,他害怕了。 他害怕从严逍嘴里说出让他更难以接受的事实。 那一年,他20岁,严逍18岁。 两个鲜衣怒马的少年,相互喜欢。少年的喜欢是春潮浪涌,他们眼里都只有对方,毫不遮挡,无所顾忌。 容羽像是掉进了蜜糖罐里,心上人伸伸手就能触碰到,一切都很好。 那时候的严逍也很好,容羽最喜欢他那双星河一般的黑亮眼睛,每次冲他一笑就像簇着一团星。严逍年纪小,喜欢抱着他的胳膊喊他“容羽哥哥”。 如果他一早知道严逍是魔教少主,严逍接近他喜欢他都是蓄意为之,他一定会离他远远的,一定不会沉迷在他的笑容里。 最后的分离是严逍的一个亲吻,他从严逍的眼睛里看出了不舍,还有一些没说出口的话。可那有什么用,大家马上都要死了。 他恨严逍。 他永远不要再碰到严逍。 永远到底有多远?容羽以前觉得永远就是生生世世。 现实没能如他所愿,永远没多远,他们又碰见了。 上一世的真相他还没有做好面对的准备,于是他便打定了主意,他不认识、不记得、也不喜欢严逍。 不管这个人每天在他脑子里跑多少遍他都要远离他,他们之间是比陌生人还要陌生的关系。 想清楚了这件事之后,容羽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斜斜地靠着车窗,头疼的症状好像也随之减轻了。 身边的那个人可不敢放松,严逍一边开车,一边紧张兮兮地担心着容羽,生怕他的头疼胃疼加剧。 容羽现在的样子让他心疼地不行,不仅心疼还自责,怎么忍心让自己屁颠屁颠喜欢着的人遭这份罪。 容羽过得一定很难吧。 深更半夜的跑出来做代驾,骑个小自行车哼哧哼哧地赶时间,雨衣也不带,身体还不好,这是被他碰上了。 以前没被他碰到的时候,还不知道容羽淋了多少雨,受过多少气,万一还遭受过像他这种无赖流氓的欺负......想想就心疼地要死,恨不得扬手打自己一个耳光。 怎么来地这么迟。 怎么就没有好好地认真地去找他。 没有好好地找,还安慰自己不是所有人都能重生的,也许这辈子就碰不上了。这是人想出来的事儿吗? 自己也跟禽兽似的,刚碰上就迫不及待地去亲了人家。现在的容羽并不认识他,他这不是趁人之危欺负人吗?哪有像他那么干的。 这会儿的严逍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又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容羽。各种想法充斥在他脑子里,扭曲弯转地像几根弹簧乱七八糟地搅和在一起。 对于上一世,他不觉得自己有错。 凌波庄的覆灭与他无关,在那之后他的黑风谷也血流成河,那一世的乱象并不是魔教造成的。 他明明可以提前回他的黑风谷,但他没有回去,他选择留在凌波庄,那时候他觉得他对凌波庄也有保护的责任和义务。 凌波庄需要他的保护,因为那是他喜欢的人的家。 一切都瞒着容羽。凌波庄的二公子干干净净,连指甲盖都晶莹剔透地像片羊脂玉,这么一个被严逍放在心尖上的贵公子,本就不该沾染那些残暴血腥之事。 那些脏事让他严逍来对付就行了,他是黑风谷的老大,对付那些得心应手。 魔教少主严逍,让天下人闻之变色的冷酷魔头。没有人看见过他是怎么出手的,只知道他战过的地方寸草不生。 可那一战,对方知晓了他的软肋,他们抓住了容羽。 只到最后一刻,容羽才知道他是魔教少主。 容羽瞪大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像不认识他一样。 严逍无从说起,他是真的没想到容羽从来没怀疑过他的身份。 有破绽的,容羽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对那些破绽视而不见了? 但一切都来不及说明白,容羽狠狠地推开了他。 容羽最后那句“下辈子别见了”的话,他不懂,为什么不要再见了呢?他对他那么好,那么喜欢他,难道不应该下辈子还在一起吗? 所有的一切都被严逍牢牢地记着。他对自己发过誓的,万一他能再见到容羽,一定要把一切都告诉他。 第34页 他骗容羽是他不对,但他没错,想保护自己喜欢的人没有错,想让自己喜欢的人无忧无虑也没有错。 现实没能如容羽所愿,但却遂了严逍的愿,又让他碰见了容羽。 可他没法告诉容羽曾经的真相,因为容羽没有带着上一世的记忆,他并不认识他。 没法告诉就没法告诉吧,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容羽又回来了,像找寻了很久之后终于失而复得的珍宝,让严逍高兴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切行为都变了形。 怕让人讨厌,也怕把人吓跑,严逍努力克制着自己,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乖乖地闭了嘴,只敢从眼角偷偷看两眼容羽。 车子驶进了水岸星澜。 这个小区很大,是市中心唯一的别墅区,房价高地离谱,业主们非富即贵,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最靠近小区大门的是一片小高层,再往里是一片联排别墅,独栋别墅在小区最里面,只有10来幢,楼间距很大,私密性不错。 小区人车分流,进了大门没多久严逍就开车进了地下车库。 独栋别墅的车库也是分开的,七弯八绕之后,玛莎拉蒂驶进了自家车库。 车停稳,熄火,严逍下车帮容羽打开车门。 容羽长腿跨出副驾,掏出手机划开屏幕,大拇指点了一下,掀起眼皮看了严逍一眼,“有空把订单处理一下,把后备箱打开,我拿车。” “等等,你换件干净衣服再走。”严逍胳膊一伸,挡在容羽身前。 “没必要,严先生。”容羽拒绝。 话语间严逍已经拨了李叔的电话,“赶紧,东西都带着,到车库来。” “严先生,”容羽冷淡地看着他,“你到底想干嘛?非要我报警吗?看你住的这地方挺高档的,你应该也是号人物吧,不想要脸了?” “随你怎么说,”严逍干脆站到容羽跟前,拦着他,“换衣服,喝姜汤,让医生给你看看,我就这点儿要求。” “你凭什么要求我啊?真TM见鬼了。”容羽舔了下干燥的唇,“你对每个萍水相逢的人都这样?还是因为我长得不错,刚好和你胃口?” 严逍压抑住想把人一把抱住的冲动,低声,“我跟你不是萍水相逢。” “这种鬼话你留着跟别人说去吧。”容羽说。 两人正僵持着,李叔带着黄医生“噔噔噔”地跑了过来。 第16章 看到严逍和容羽离地很近地、面对面地站着,李叔愣了一下,又很快地掩饰过去,笑呵呵地跑向他们。 李叔在严家干了几十年,人和事儿都见得多,他知道察言观色,也懂揣摩人心。 眼前这位绝顶好看的小伙子,在严家小少爷那儿绝对是个不一般的存在。 不说别的,单单就是带回家这一条,就已经破了例。 严逍从来不带人回自家别墅,就算是他最好的哥们,余墨和董山山也从没被他带回来过。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什么原因,只是固执地觉得,家嘛,被他带回来的一定得是家人。 于是他带容羽回来就是理所应当。 “来来来,这刚煮的姜茶,”李叔笑开了花,递上一杯冒着热气的深红色姜茶,“你就是少爷的朋友吧,贵姓啊?” “谢谢,”容羽微微躬身,双手接过茶端着,“我姓容......” “他叫容羽。”严逍没等他说完,开口向李叔介绍。 容羽瞥了他一眼。 “哦哦,容羽,这名字起的好,好听。”李叔笑着,再递过去一条干毛巾。 容羽伸手去接毛巾,却被严逍抢先拿到手上,抬手就帮容羽擦头发擦脸。 被轻轻擦拭的那个人眉头锁着,狠狠瞪着严逍,挥手扒拉开毛巾。 严逍没在意,嘴角一勾,“快趁热喝了,驱寒气的。”还伸手抬抬容羽端杯的手腕。 有其他人在场,容羽硬生生地把冲到嗓子眼的脏话憋回去,一把抓过毛巾,攥在手里。然后垂下眼皮,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起了姜茶。 严逍盯着他看,透过杯子里腾起的浅白水雾欣赏着那张迷死他的脸,看地嘴角不由地翘了起来。 “咳咳咳——”李叔在旁边咳嗽两声。严逍回过神,这才看到李叔递给他的杯子,他接过来,仰头一口喝完,再把空杯子递回去。 李叔又拉拉严逍的胳膊,给了他一个眼神,严逍会意,跟着李叔走到一边。 “怎么?”严逍低声问。 “他今天晚上是不是不走了?”李叔隐蔽地指指容羽,“我是另外给他收拾一间房,还是就住你卧室呀?” “我倒是想,可人家不愿意啊。”严逍勾起手指,蹭了蹭鼻尖。 “哎呦,还不愿意?你们这是个什么关系?”李叔眨眨眼睛。 “什么关系您看不出来?非要我说?”严逍笑,“就是我喜欢他,他还没喜欢我的关系。” “那少爷你得加油。”李叔也笑了,停了会儿又说,“不过你哥那一关,恐怕不好过。” 严逍直接忽视李叔的后一句提醒,自顾自地开心着,“我肯定加油,你们也要帮忙。”说完扭头看向容羽,眼神又贴人身上不动了。 “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吩咐。”李叔也不再过多提醒,先应付好眼前的少爷。 “要做的事儿多了,先说眼前的......”严逍说要他把湿衣服换了,让黄医生给他看病,还要李叔待会儿送容羽回家。 第35页 “就这些?”李叔一副大材小用的表情,“这些叫个什么忙?你跟他说不就行了。” 严逍倒是一点不掩饰,还很理直气壮,“他现在烦我,我说什么他都不愿意。你跟他说,他不会拒绝你的。” 李叔:......还有嫌严家小少爷烦的人? 严家有两个儿子,老大管着事儿,结婚多年,夫妻恩爱,他的主意别人打不上。还剩个小少爷,年纪轻轻,长得比明星还好看,不知道多少人想尽办法往他身上贴。居然还有人嫌他烦,百年难遇。 李叔忙不迭点头,“放心放心,包在我身上。” “我待会儿也要送他,”严逍说,“你们走的时候得捎上我。” 李叔一脸懵:他是有多烦你啊?是想离你八丈远吗?就这样你还追?不嫌堵得慌? 严少爷也有今天呐...... 果不其然,容羽能强硬地拒绝严逍,却没办法拒绝李叔和黄医生。 就像他以前在凌波庄一样,没主人架子,对那些下人们很好。 他知道李叔和黄医生是替严逍办事,不愿意让他们两边为难。 喝完姜茶,容羽把空杯子还给李叔,又说了句“谢谢”。 李叔把干净衣服递过来,“容公子啊,这个赶紧换上吧。” “不用了,我自己回家换。”容羽摆摆手。 “换了吧,”李叔凑近他,低声,“我们家小少爷肯定不会对您怎么样,您要不换上,待会儿等您走了他就该批评我们了,您别让我这个老家伙为难嘛。” 容羽嘴唇动了动,伸手接过李叔搭在胳膊上的衣服,“我换。” “诶,好嘞,”李叔哈着腰,伸手引路,“到家里去换吧,方便点儿。” “不了,”容羽指着车尾,“我就去那儿换。” 刚严逍倒车停车的时候,在车尾和墙壁间留了一两米的间距,里面能站得下一个人。 “那怎么行?”严逍没敢离容羽很近,和黄医生站在另一边,耳朵却没闲着,“车库里怎么换衣服?回家换。” 容羽看他一眼,把衣服递还回去。 “哎——别啊。”李叔赶紧推挡。 “好好好,”严逍无奈,“就在这儿换...你去车里换好吧?车里没风。” 李叔眨巴着眼睛,仰头感受了一会儿,地下车库哪里来的风? 严逍走过来,给容羽打开车门,弯腰把座椅调平,“换吧,我帮你看着。” 然后冲李叔和黄医生打了个手势,让他们离远一点儿。 李叔拉着黄医生去了楼梯口。 容羽双手环抱衣服,无语地看着严逍。 “看着我干嘛?进去换啊,赶紧换,都是湿的。”严逍拍拍车门。 换就换吧,湿衣服黏在身上,确实不舒服。 容羽抬脚跨进车里,敞腿坐好,扬手脱了身上的白T,两脚互相一蹭,脱掉鞋,再双手插进裤腰,往下脱运动裤。 严逍以为容羽会把车门关上,可他居然没有。 不仅没关车门,连站在车门边的严逍他都没管,大咧咧地在严逍眼皮子底下换衣服。 严逍扶着车门,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鼻子里一股热气往外冲,他赶紧用拳头堵住鼻孔。 为自己形象着想,严逍恋恋不舍地背转过身子,把拳头放下来,垂眼一看,手上果然沾着热乎乎的鼻血。 “艹,老子太TM有出息了。”严逍暗自笑起来,“这也不能怪我,主要是我喜欢的人太厉害了。这以后要在一起了...不行,我得提前补一补......” 背转身是对的,只要看不见那个罪魁祸首,鼻血一会儿就止住了,严逍又摸了摸鼻子,确实没继续流了,手上的血凝固在指间,他把手插进了裤兜。 身后的车子晃了下,容羽换好衣服抬脚走出来。 严逍赶紧转身,“换好了?” “嗯。有袋子吗?我装脏衣服。”容羽问。 “没有袋子,你别管了,我让他们洗了给你送回去。”严逍说。 容羽吐出一口长气,按了按眉心,“你到底想干嘛?” “追你呀,我说过了。” “我招你惹你了?严少爷。”容羽说。 “你没有,是我想招你惹你。”严逍斜靠着车门。 容羽的拳头紧紧攥了一下,指甲戳进手心,他不觉得疼,只觉得心烦,“那我再明确表达一下我的意思,行吗?” “你的意思我知道,就是拒绝嘛,”严逍说,“你拒绝你的,我追我的,我保证不碍你事儿。” “疯子。”容羽按完眉心开始按太阳穴。 “以前不疯的,碰到你才疯。”严逍抬手,指尖触碰到容羽的前额,被他躲开。 容羽瞪他一眼,咬紧牙关,心里愤愤然,“P,你TM以前就疯,不仅疯还装傻,装疯卖傻地骗我。” 跟他说不明白,容羽打算退一步,“喝了多少酒啊,醉成这样。警告你一声,以后别在我跟前晃......这次就算了。”说完转身,躬身弯到车座椅上,收拾自己刚换下的衣服。 笔直的长腿,完美的腰臀线条,再往上,宽松T恤搭在宽阔的背部,布料下隐约可见匀称的肌肉块儿。 严逍扭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颈间的喉结上下滚动。 容羽拎着衣服出来,手伸到严逍面前。 “什么?”严逍问。 第36页 “车钥匙。”容羽说。 严逍乖乖掏出车钥匙递给容羽,“做什么?你要开回去啊?别开了,挺累的,我让人送你回去。” 容羽没说话,遥控打开后备箱,把车钥匙还给严逍,从后备箱里拎起折叠自行车,抖开固定好,单腿撑地地骑了上去。 手上的衣服没地儿放,容羽只得一手拿着衣服,一手扶着自行车把手,脚一蹬,车没动。 容羽回头,车后架被人拽住,严逍正抬眼看着他。 憋了很久的火“嘭”地冲上脑门,容羽蹦下车,“哐啷”一声自行车倒在地上,咯吱窝里夹着的衣服也散在了地上。 容羽没管这些,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严逍的衣领子,把人掼到了墙上,“你TM有完没完?” 严逍捏着他的手腕,直白地看着他,“我跟你完不了。” 容羽直接上手,又往严逍脸上挥了一拳。严逍刚刚愈合的嘴角又裂开了,开始流血。 “两下了啊,容羽,”严逍拿手背擦了下嘴角,“你打上瘾了是吧,真当我不会还手?” “行啊,你还手,”容羽松开他,“来吧,打一架,打完完事。” “好。”严逍往地上啐一口血,直接撞过去,把容羽撞到了地上。 听到动静的李叔和黄医生赶紧跑了过来,边跑边喊,“这......怎么打起来了?哎——你们住手,别打了......我的天......这怎么回事?” 两个大男人,劲儿都不小,一挥拳一踹脚的,都疼着。 没人顾得上疼不疼,容羽想发泄,严逍的气性也被挑起来了,两人纠缠在一起。 容羽看严逍心烦,尽揍他脸了。严逍脸上挂彩,但他比容羽克制一点儿,拳头没往人脸上招呼,只揍了他的肩膀和手臂。 他们就像两只发怒的大狗,在地上翻来滚去,灰头土脸。 李叔和黄医生拉不住他们,小猫挠痒似的劝架,没劝住不说还被他们误打了几拳。 两人不说话,只挥拳,又扑腾了好一会儿。 严逍一声怒吼,“够了啊,别动了。” 容羽继续挥拳,被坐在他身上的严逍攥住手腕。另一拳过去,也被攥住。 严逍一手抓住容羽的两个手腕,给他压在头顶,另只手提拳高高扬起,挥向容羽的脸。 “艹!”容羽闭上眼睛,准备接下这一拳。 青筋暴起的拳头在容羽的脸上变成了一个轻轻的抚摸,严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们别打了吧,我累了。” “累死你。”容羽挣开双手,双脚一夹,反压住严逍。 严逍在下面看着他笑,没笑开,呲牙咧嘴地忍回去,眼神戏谑又认真,“我不死,我要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忽然发现了一件事,就是我的字数好像压不住了,我是不是应该压字数隔日更啊?不然榜没有了,V线还遥遥无期,怪我自己功课没做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哭唧唧~~ 第17章 打了一架之后两个人都消停了一些,容羽因为超忆症犯了,本来就不舒服,这会儿更是懒得跟严逍争,垂着头一屁股坐在墙边。 严逍走过去,把手递给他,“起来,地上凉。” 容羽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扭头看着别处。 形状好看的手在容羽面前停了好一会儿,修长的手指卷了起来,垂下去,严逍叹了一口气,把黄医生叫了过来。 他让黄医生给容羽看看,被容羽斜了一眼,“我有什么好看的?我又没毛病。” 黄医生很配合的点头,一脸愁容地看向严逍,“小少爷,我先给你看看吧。你这脸......你等着啊,我上去拿医药箱。” “你先给他看。”严逍捂着脸,拦住黄医生。 “这......”黄医生搓手不决。 “我不看,给他看。”容羽仰起头,对黄医生说。 这么两张脸在眼前一比较,傻子都知道该先看谁的伤。 严逍嘴角流血,脸颊青肿,眼眶红红的,也不知道是被打到眼睛了还是疼哭了。 坐着的那个白净的脸上除了几抹灰以外,没有受伤的痕迹。 黄医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少爷,你头晕不晕?” “不晕,”严逍说,“你先给他看看,他头疼了半天了,胃也疼。我这没事儿,都是外伤。” “可是......”黄医生磨磨蹭蹭。 李叔拍了一下黄医生肩膀,“你给容公子看看,我去拿医药箱,我给小少爷弄。” “行。”黄医生蹲到容羽身边,李叔“噔噔噔”地从步行楼梯跑了上去。 还没等黄医生说话,容羽开了口,“您真不用给我看,我这老毛病了,看过医生的,家里有药。我一会儿回去吃点药就好了。” “老毛病?”黄医生歪头问,“你直起来,我摸摸你的胃。” 严逍也靠着墙边,蹲了下来。 容羽“唉”了一声,摇摇头,还是给面子地直起了腰。黄医生伸手在他胃部按了一圈,“软的,没什么大问题。平常饮食规律吗?” “饮食还行,”容羽说,“我这真的没什么。” “容羽,你这是不是职业病?”严逍忽然插话。 “职业病?”容羽疑惑。 “是不是因为是司机不按时吃饭什么的?”严逍问。 第37页 黄医生:“你是司机啊?司机都有胃病,在车上一坐一天的。” 容羽抿了抿嘴,没有过多解释。 超忆症这事儿解释起来比较复杂,他从来不对外人说。 “那你头疼可能也是职业病,颈椎病引起的。”黄医生说。 “哦。”容羽给了个反应。 严逍听到这些又开始不好了。 那可是容羽啊,凌波庄里养尊处优的金贵公子,怎么能做这么辛苦的工作?还把自己弄出一身的病,搞什么鬼。 “你别当司机了。”严逍忍不住说了一句。 容羽半分眼神都没给他。 “你听到没有呀?”严逍肩膀撞了容羽一下。 容羽甩一记眼刀过去,顾忌着黄医生在旁边,没有说什么。 黄医生看着这两个人,难以理解他们之间奇怪的气场,很好心地岔开话题打圆场,“说起来这些职业病啊,其实日常自己注意点就行了,不带客人的时候找个地方停车休息一下,活动活动脖子腰什么的。” “嗯。”容羽点点头。 “你腰没问题吧?很多司机都有腰椎间盘突出,这毛病挺难治的。”黄医生问。 “平常腰疼吗?”严逍也跟着问,一脸的关心。 容羽盯着地面,语气冷淡:太平洋少你不行。 “啊?”黄医生没听清,“你说什么?” “哦,我说腰还行,不疼。”容羽伸出两根手指揉着额角。 过了一会儿,李叔端一个小盆子,盆边搭了一条毛巾,另只手拎着个白色塑料药箱,胳膊还夹着一套衣服。 严逍淋的雨不比容羽少,身上都湿着,也得换衣服,他自己没当回事,被李叔看在眼里,赶紧给他找了套衣服一道拿了下来。 “那让黄医生给你检查检查别的地方,别被我打坏了。”严逍说。 容羽本来不想说话了,见严逍在一边没完没了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了,于是清了清嗓子,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身边蹲着的两个人也跟着站起来。 容羽转身对着黄医生,手往后指了指,“您看,我真的没什么事,您还是给他看看吧。” 黄医生看一眼严逍征求意见,嘴里嘀咕着,“你看我们来都来了......” 严逍捂着脸扒拉一下容羽,直接上手拉开他的T恤领口,露出半个肩膀。 颈骨舒展,肩头圆润,白的底色上叠着红印子。 严逍伸出手指轻轻按了按。 容羽“啧”了一声,这会儿倒没做出更大的反应。 一是累,二是看到了严逍的脸,挺好看的一张脸,被自己打地五彩斑斓的,容羽心里有了一丝不忍。 “还好,挺扛打呀。”严逍说。 容羽把严逍的手扒拉开,“比你强。”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李叔把严逍拉到一边,黄医生也围了上来。 “哎呦哎呦,你这弄的......”李叔拧了毛巾,嘴里一边哈着气一边给严逍擦脸上的血迹,“你哥过几天就回来了,你说我怎么跟他交差啊?” “过几天我这就好了。”严逍嘴里“嘶嘶”着。 黄医生踮着脚凑过去,掰着严逍的下巴左右看了两眼,“嗯,能好,年轻恢复地快。肿的地方冰敷,过一天再热敷,不用擦什么药。” 严逍伸出舌尖,舔了下嘴角,“嘶——舌头用擦药吗?” “舌头怎么了?”黄医生问。 “破了。”严逍又把舌头伸出来,伸到自己的眼皮子下面晃了晃,舌尖红肿着,有一道伤口,“你看,都肿了。” “哎,是有点肿,自己咬的?”黄医生问,“这地方没药擦,等它自己好。” “小狗咬的。”严逍说着,斜着眼睛看容羽。 容羽当然听到了严逍的话,被叫做了小狗,当着李叔和黄医生的面还没办法说些什么,只有咬着后槽牙,盯着灰突突的地。 “哎呀,都这么大的人了,打架怎么还动嘴呢?”李叔给严逍擦完一遍,又弯腰拧了毛巾,再擦一遍。 严逍在那儿不停地“嘶嘶”,容羽扭头看过去,嘴角边青紫,颧骨肿了点儿,脸颊也肿,像含着一个鸡蛋。 看来看去的,容羽看出了严逍18岁时候的样子,带着点婴儿肥,还有点儿懵懂无知。 他忽然觉得严逍像只挺小的动物,没想清楚到底是只什么动物,反正就是那种圆乎乎的看上去挺凶,被摸摸毛之后又乖地不行的小兽。 歪着脑袋想了想,容羽走过去,低声跟严逍说了句,“对不起啊。” “诶?”严逍正闭着眼睛让李叔给自己擦脸,听到容羽的声音“噹”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嘴角翘上了天,“那你以后得好好对我。” 一副很欠揍的样子。 容羽眼睛疼,伸手按了下额角,深觉做人还是不要那么善良地好。 当夜容羽是被李叔开车送回家的,他没劲儿跟严逍扯,也拒绝不了李叔的一腔热情。 当然,他也拒绝不了严逍非要挤到车后座,挨着他坐。 这个晚上好累,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让容羽猝不及防,连反应都迟钝了起来。 他本不应该这样,他已经不是凌波庄那个少不更事的贵公子了,但他还是失控了。失控的原因很明显,就是因为严逍。 一想到这个人容羽就开始脑仁儿疼,他拿脑袋顶着车窗玻璃,闭上眼睛,侧脸一阵比一阵烫。 第38页 脸颊的那份儿烫来自于严逍丝毫不掩饰的眼神,容羽用脚底板都能想得到,他更往车窗户上贴过去,时间长了,脸被玻璃压出了一块儿印。 严逍没说话,也没动,只是扭头看着他,坐地笔直,手扣着膝盖,全身心地看。他知道容羽虽然闭着眼睛但没睡着,扑簇抖动的睫毛出卖了他。 他不敢做什么,今天晚上已经做了太多冒犯容羽的事儿了。容羽跟他不一样,他记得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但容羽明显不记得,是自己太着急太过分了。 就他做出来的那些事儿,容羽打110叫警察都不为过。 可他没有叫警察,最后还对严逍说了句对不起。 心这么软,放外面叫人怎么能放心?严逍恨不得立马把人捧着揣进兜里,天天带在身边。 眼下肯定不行,会把人吓跑,不吓跑也得气跑。 严逍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想个周全的办法,赶紧把人追到手,然后好好保护着,就像上一世一样陪着他。 这回他一定会小心翼翼,不犯上次的错。 靠在窗边,容羽蜷着的长腿,干脆整个人转了过去,眼睛睁开一点儿,看了会儿窗外的雨,咬着后槽牙,严逍这个狗东西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上一世的严逍明明是一个很乖很单纯的小孩。 容羽随便做了个弹弓送他,被他天天挂在腰间当宝贝。 不小心把容羽带来的鹦鹉放飞了,他会很紧张地缩着脖子,怯生生地说要抓一只赔给他...... 全是装的,全是骗他的,狗东西这回终于显出了真性情。 霸道轻佻,随心所欲,这才是真的严逍。容羽推断出一个这样的结果。 再经过两个十字路口就到了容羽的家,小区名字叫紫藤花园,周围有好几所重点学校,妥妥的一环学区房。 红灯亮了,他们的车停在第一个十字路口,雨还在下着。 “容羽。”严逍叫他。 没有回声。 严逍伸手拍了下容羽的肩膀,又叫了他一声。 容羽扭过头,“什么事?” “紫藤花园快到了。”严逍说。 容羽瞟了窗外一眼,“知道了。” “把你电话号码给我吧。”严逍掏出手机。 “我不用手机。”一个瞎地不能再瞎的回答。 “我让人把你衣服洗干净了给你送过来,你得给个电话号码。”严逍耐心劝。 容羽:......衣服我不要了,你丢了吧。 “那你得把我的衣服还给我呀。”严逍笑笑。 理由很正当,容羽原本也不是个磨叽的人,他报了一个号码,严逍低头划了两下手机,把号码存了起来。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严逍打开车门,先下车,然后打开后备箱门,找了一把伞,撑开递到容羽手上,“你肯定不会让我送你进去......早点休息。” “嗯,”容羽举着伞,“我走了。” 走之前容羽弯腰冲车里喊了声“李叔”,道个了谢。然后直起身子,转身往小区走。 严逍坐进车里,看着他的背影,“容羽——”他喊了一声。 容羽半侧着身子,寻声看向严逍。 雨顺着伞沿往下落,落成一挂晶莹的珠帘,半遮半掩着容羽那张清魅迷人的脸。 严逍顿了一下,挥了挥手,“晚安。” 容羽也冲他挥了挥手,转身,很快地走进了小区里。 第18章 上了楼,走到家门口,容羽把折叠自行车靠在门外,扒开锁盖,按了指纹,开门进屋。 玄关的顶灯没关,一排暖黄色的顶灯洒下柔和的光。 不是爷爷就是小月,每个晚回夜里,他们都会给他留着门口的灯。 容羽正弯着腰在鞋柜前面换鞋,小卧室的门“咔哒”一响,开了,一个乱糟糟的脑袋从卧室门缝里探了出来,很小声,“哥,你回来了。” “你怎么还没睡?”容羽换好拖鞋,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转钟了你还不睡?” 容小月钻了出来,16岁的小姑娘,即使顶着个鸡窝头也美好,全棉粉花睡衣塞进同花色的睡裤里,宽松的衣裤掩盖不住她的A4小腰。小姑娘对自己的美貌毫不自知,嘴巴张地老大地打了个哈欠。 “周末嘛,晚点睡。”容小月趿拉着拖鞋在地上踩地啪啪响。 “你轻点,别把爷爷吵醒了。”接着容羽又说,“你这睡地也太晚了,你星期六还有培优课呢,是不是早上9点的?你再不睡会儿就要迟到了。” “我调课了,换到星期天去了。”容小月说,“我把老师也换了。” “为什么?” “我换到我同桌老师那儿去了,星期天跟她一起去上课。”容小月说。 “同桌?”容羽皱了下眉头,“男孩儿女孩儿啊?” “男的,班草。”容小月笑。 “......”容羽张了张嘴,又闭上,往里走了几步,最后还是没忍住,“你这个年龄......还是跟男生保持点儿距离的好,要不星期天我送你去吧?” 容小月做了个调皮的表情,“不要,哪儿有高中生还要家长送去上课的?更何况,你还不算我家长。” “我不算你家长算什么?你哪次家长会不是我去开的?”容羽伸手拍了一下容小月的脑袋。 “哥,你不要混淆重点好不好......”正说着,容小月裤袋里的手机嘀了两声,她掏出手机解锁,打开对话框。 第39页 “这么晚还在聊天儿?”容羽瞟了她的手机一眼,“谁啊?同学?同桌?那个班草?” “是的呀。”容小月看着手机屏幕笑。 还笑?容羽气不打一处来,拎着小月的胳膊,把她丢在客厅的沙发上,压低了声音,表情很是严肃,“容、小、月!” “怎么了又?”小月抬手揉了揉胳膊。 “高中不许谈恋爱。”容羽说,“不要被那些臭小子给忽悠了,毛都还没长齐呢,谈什么恋爱?” “哎,我说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谈恋爱了?”小月噘着嘴,“再说了,我们老师都不管我们谈恋爱。” “你们老师不管是因为他不敢管,他怕管出事儿。那我还不能管你了?”容羽声音高了些。 小月感觉到她哥生气了,放下手机,盘腿坐到沙发上,拍拍容羽的肩,“哥,我觉得你对这件事过于敏感了,有点儿老古董。” 老古董?那可不嘛,从几百年前重生过来的,活的老古董。 容羽嘴角勾了下,咳嗽两声,立马又绷着脸,“我不该敏感?” “谈恋爱也不一定影响学习呀,没准还能共同进步呢。”容小月说。 “我又没说谈恋爱影响学习。这点我还是相信你的,年级第一嘛,不是那么好考的。我们家丫头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容羽说。 “那你干嘛说起这个就跟我生气?” 容羽声音低沉冷静,“小月,我其实是这么想的。你现在还小,你的世界很大很大,你要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去,多看一看,多感受感受,你有那么多要做的事儿,哪儿还有时间谈恋爱啊?哥希望你不要被任何人困住。我承认你们在很多事情上有自己的想法,我也尊重你的想法,我就是希望我们家小月能想地更远一些,对自己更负责一些。” 小月歪着脑袋一笑,“我知道了哥。” “星期天还是我送你去。”容羽说。 小月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开了手机递给容羽,“哥,给你看个东西。” 接过手机,容羽看着微信对话框,顶头是单字一个“阅”,框里是紫色头发的动漫人物壁纸,上面有好几段语音聊天,对方头像是朵白色的小蘑菇。 容小月的头像跟壁纸一样,紫色头发的动漫人物。 他不知道容小月的意思,“给我看什么?看图片?” “这我同桌,给你看看我们在聊什么。”容小月指指手机。 “我能看?”容羽问。 “哎呀——”容小月指尖点开了中间一段语音。 软软糯糯的女孩儿声音传了出来。 阅:小月月,星期天上完课之后到我家来玩呀。 月:你家有什么好玩的? 阅:来我家看小鹦鹉呀,我家的小鹦鹉出壳了,刚出的。 月:真的吗?就是你总在说的那两只鹦鹉啊?我还以为那个鹦鹉蛋会被你吃了,没想到还真孵出鹦鹉来了。 阅:我敢吃吗?那可是我小叔的宝贝。你不知道,我小叔一天到晚看那个暖箱的湿度温度,调这个紫外线那个红外线的,宝贝地要死。我看着他都累。 月:你小叔真好玩儿。小鹦鹉可爱吗? 阅:可爱呀,一团粉色的肉,眼睛是浅蓝色的,不过闭着,没睁开。 月:没睁开你怎么知道是浅蓝色的? 阅:那就眼皮吧,眼皮是浅蓝色的。那我们说好了,下课了一块儿回我家。 月:好,不过得在培优班把作业做完。 阅:啊...还要做作业呀,那么多,我做不完的。 月:不会的问我,我帮你搞定。 ...... 后面还有一串语音,小女生之间的絮絮叨叨,容羽没有兴趣,点了返回键,把手机还给小月,“女孩儿啊?” “对呀,刚才骗你的。”小月哈哈笑。 容羽瞥她一眼:“骗你哥,胆子大了嘛。” “嘿嘿嘿...”小月收起手机,“我同桌跟我一样的名,也叫筱阅。” “这么有缘分,一模一样的字?”容羽问。 “字不一样,音一样,她是竹字头的筱,阅读的阅。” “人家的每个字都比你的复杂。”容羽起身,“行了行了,你赶紧睡去吧,保证睡眠还能长长个儿。” “好吧。”小月大拇指按定手机屏,对着手机说了句,“睡了睡了,晚安晚安。” 然后跳下沙发,扭头对容羽说,“哥你也早点睡,哦对了,爷爷说明天早上吃鸡冠饺。” “哪里的鸡冠饺?民生甜食馆的?”容羽问。 “对呀,除了那家的你又不吃别家的。” “那家味道还行,就是要排队。”容羽说。 小月站在沙发边,“爷爷说早点去,没那么多人排队。” “也行,他起的早。”容羽双手撑腰地站起来,往书房走。 “哥你还不睡?”小月见他没往卧室走,问了一句。 “我睡不着,再做点事儿。” 卧室的灯熄掉,书房的灯亮起。 夜很静,容羽走到窗边,窗外高高矮矮的高楼错落矗立,只剩零星的几个窗户亮着或黄或百的灯。他拉上窗帘,转身,默默地看了几眼书柜里的泥塑,然后走到书桌边,坐下。 伸手按开排插开关,打开电脑主机,在等电脑开机的空里拉开右手边的抽屉,容羽拿出一版白色药片,抠出来两颗丢进嘴里。 第40页 发现没有水,容羽又站起来拉开书房门,去厨房拎了一瓶矿泉水。 这会儿功夫,包在药片外面的糖衣已经融化,药片的涩苦味道在容羽的嘴里漫开。他紧皱着眉头,赶紧仰头灌了两大口水,药片被冲进喉咙,涩苦味道一路向下,落进了胃里。 容羽最讨厌苦味儿,从来不喝咖啡,看到苦瓜就反胃,连莴苣绿茶的那点苦味他都受不了。 苦的东西他不吃,太甜的也不行,最喜欢又酸又甜的那种,特别是桔子橙子之类的东西。 以前在凌波庄的时候,厨子们一年四季给他弄桔子汁桔子蜜桔子点心。 他喜欢吃这些,每当吃到特别可口的,就会拿小瓷瓶或者牛皮纸装上,兴冲冲地跑去找严逍...... 喝完药之后,容羽喝掉了小半瓶矿泉水,鼓着腮帮子漱了漱口,干脆去卫生间刷了个牙。刷完牙后把牙刷杯子放好,对着浴室镜看了一会儿,扬手脱了T恤,去浴室冲了个澡。 冲地神清气爽,完全不用睡觉了。 随便套了一件白色浴袍,腰间的带子松垮一系,头上顶着块白色毛巾,容羽一边歪着脑袋擦头发,一边趿拉着拖鞋,又进了书房。 电脑屏亮着,容羽把头顶上的毛巾抓下来挂在肩膀上,坐了下来,右手握住鼠标,食指点了两下,打开一个标题“网约车司机”的EXCEL表格。 鼠标滑轮往下滑了几行之后,输入符号停在风险那一栏里,容羽拖出键盘,手指翻飞地给敲上去了一行字“存在司机被骚扰风险”。 “阿嚏——”此时此刻正被人骂着的严逍捂嘴打了个喷嚏。 他刚到家,没来得及洗漱就一阵风地跑上二楼,推开客房门,打开灯,弯腰盯着方桌上的孵化箱箱,那里面躺着两只粉粉的雏鸟,是刚刚孵出来的小鹦鹉。 做标记、翻转、不停地调孵化箱的温度湿度、点着蜡烛检查......照顾了20多天,终于孵出来了。严逍很是开心,伸了一根手指进去,轻轻碰了下其中一只小鹦鹉的头。 小鹦鹉破壳累了,对主人的触碰毫无反应。 严逍拿起孵化箱下面压着的喂养手册,翻了两页,找到鹦鹉破壳后的饲养方法记下,然后合上册子放回去。 起身出去,在厨房捣鼓了一阵,给两只鸟弄了一小碟奶糊糊放到嘴边,又扒在孵化箱边儿上看了一会儿,这才拿了干净睡衣去卫生间洗漱,打算睡觉。 第19章 爬上床,提起被子搭到胸口,严逍两个胳膊垫着后脑勺,平躺着,刚开始没睡着,睁着眼睛想容羽。 想上一世的容羽,想刚才碰到的容羽,想自己的运气怎么那么好? 想是不是因为过年的时候去的那趟归元寺,罗汉数地好,香烧地虔诚。解签的大师指着签文上的“白马踏梦,可敬东床”八个字告诉他,上上签,有缘人要来了。 严逍当时没信,大师闭上眼睛超然物外,双手合十地说信则有不信则无。他想了想,花了一份很大的诚心,请回一尊玉观音。 这会儿他觉得大师好灵,今年一定要回寺里还愿。 还愿想跟容羽一起去,再请那位大师给他们算算姻缘。 又想到容羽好可怜,这么晚还要做代驾赚钱,还要被人骚扰...... 想自己骚扰人家的那个吻,严逍伸手摸了摸嘴角,伤口已经结痂,又抬起手,手指伸展在黑暗里......他和容羽从上一世到这一世,说起来日子很多,可是才亲吻过两次。 两次都是严逍主动求的,两次都像是在犯错。容羽很生气,于是严逍也不开心。 他明明那么喜欢容羽,却总是惹他生气。严逍也不想的,可除了去吻容羽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什么时候伸手就能摸到容羽的脸?严逍觉得自己等不了了,当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个人活生生地来到眼前,他就一分钟都不想等了。 一想到容羽明天还得继续给别人开车他就受不了......严逍想东想西地,在床上翻来翻去地摊了会儿煎饼,终于睡着了。 这一觉睡地又沉又长。 容羽没他那么好的睡眠,超忆症让他经常失眠。 虽然吃了药,但药效还得好一会儿才上来。趁这个时间,他把调查表填完,又剪了一个片子,再把上次偷拍的荷花村违规开采视频调出来看了两遍。 对于那次在荷花村偷拍,被人发现后疯狂驱车追赶的事儿,容羽心里一直有个谜团。 按常理说,根本不至于。 他总觉得有什么事被隐藏了,但是从视频来看,又没有特别值得怀疑的点。 简单点说,就是政府去年底发了个红头文下令关闭私人煤矿,市里所有私人矿场里的机械设备还有厂房都被贴上了封条。 但荷花村私人矿场的封条被村民们撕了,又开始往外运矿石。 有人给容羽发了个邮件提供了这条线索,他对这种新闻点挺感兴趣,于是抽了个时间冲了过去。 进不了矿口,容羽只在大门外面拍了几段。 破损的封条、井然有序的矿洞、轰鸣的机器、穿梭的大货车...... 容羽拍完这些准备走的时候,被矿里的人发现了,最终导致他出了车祸。 那团迷雾拨不开,容羽双眼使劲闭了一下再睁开,决定不想了。 他点了几下鼠标,给视频里的人脸打了马赛克,还有矿上工人喊出来的“你是谁?”“你在干嘛?”“你别跑!”“追上追上!”“把他拍的东西抢下来。”这几句话,他也用变声软件模糊处理掉。 第41页 然后点了保存。 容羽很喜欢自己的职业,他努力地记录真相、揭露真相,但他认为记者的责任不仅如此,比记录揭露更重要的是尊重人性、唤醒人性,这是他工作的意义,也是他这一世生命的热情所在。 习惯性地点开邮箱,容羽翻看着邮件。 荷花村的视频他发给了三个人,夏宽程、安远还有坤老大。 邮件夏宽程和安远都已经收了,坤老大还没收。 容羽想了想,在坤老大的邮箱后面点了撤销发送。 忙完这一堆事儿,容羽高举手臂升了个懒腰,关机,站起来,强迫自己去床上躺会儿。 睡了4个小时不到,早上容羽起来的时候,爷爷已经把鸡冠饺和豆浆买了回来,一起放进餐盘里,搁在餐桌上。 容羽这一觉睡了跟没睡似的,脑袋昏昏沉沉,迷蒙着眼睛跑进卫生间,又洗了个头,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 “怎么又大早上洗头?”爷爷穿着一身雪白的太极服,站在餐桌边。 “啊?”容羽眨眨眼睛。 “不要早上洗头,跟你说多少遍了?”爷爷皱眉。 容羽把餐椅拖出来,坐下,歪着脑袋擦头发,“为什么?早上洗晚上洗不都一样?” 爷爷往餐桌旁走了一步,双手虚握放在小腹处,一边膝盖微曲地站桩,一边吞吐气息缓慢说话,“早上洗头会把头顶上的阳气都洗没的,伤身伤肾。告诉过你呀,反正你总把我的话当耳边风的。” “啊?不是爷爷,我洗个头怎么还跟肾扯上了?”容羽把毛巾挂到脖子上,拿过来一杯豆浆,“扑”地一声插了根吸管进去,低头喝了两口。 “我们中国人嘛,就讲究个天人合一。”爷爷悠悠道。 容羽较真,“那个什么天人合一跟洗头伤肾有什么关系?” 爷爷不紧不慢,膝盖更弯了一点,“这个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容羽抬起头看着爷爷笑,“好好好,我喝两口豆浆补补肾。” “豆浆不是补肾的。”爷爷半眯起眼睛,像个仙儿。 “那豆浆是补什么的?”容羽问。 “豆浆里的大豆异黄酮多,那是补雌激素的,男的少喝点。”爷爷说。 “那你还每次都买?” 爷爷宽厚地笑笑,“我还不是看你喜欢喝。”停了会儿又说,“小月可以多喝点,她们小丫头喝这个美容。” 容羽:...... 抓起豆浆晃了晃,在喝还是不喝之间犹豫两秒,容羽叼起吸管喝掉半杯。 然后再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鸡冠饺,咬一口,外皮软酥,肉馅香地扑鼻,比凌波庄的油煎包子还要香,容羽很满足地连着咬了两口。 一口饺子一口豆浆,容羽悠闲地吃着,看到盘子里还剩4、5个鸡冠饺,扭头问爷爷,“爷爷你还没吃早饭?” “我吃过了,我哪儿能吃这么晚。”爷爷答。 “那你今天买这么多?”容羽问。 “哦,”爷爷保持站桩姿势地一拍脑袋,“我给宽程带的,叫他下来吃。” “你跟宽哥说给他带早饭?”容羽问。 “说了,昨天晚上就跟他说了。”爷爷直起膝盖,抖了抖,又重新蹲下去。 “那他人呢?怎么还没下来?”容羽吸一口豆浆。 “他说等你醒了下来跟你一起吃。”爷爷弄起了腹式呼吸,肚子在宽松太极服下边儿一起一伏。 容羽胳膊肘撑在桌子上,举着鸡冠饺,“然后呢?” “他应该还不知道你醒了,我没跟他说,”爷爷说,“你跟他打个电话,叫他下来。” 容羽笑着摇摇头,放下手里的筷子,抽了张餐巾纸擦干净手,掏出手机拨夏宽程的号,接通后简单说了两句,让他下来吃早饭。 放下手机又问爷爷,“小月呢?她昨天熬夜了,是不是还在睡?” “我起了。”小月站在阳台上,转身敲了敲阳台和客厅之间的玻璃门。 “起这么早?你在干嘛?过来吃饭啊。”容羽冲小月扬扬下巴。 “背单词,等等,还差5个,背完来吃。”说完小月又转过去,背对着他们,低头看手上的单词表。 夏宽程的指纹早就录进了容羽家的指纹锁里,他自己进了门,径直走到餐桌边,先喊了声“爷爷好”,再拉出一把椅子坐到容羽身边,抬手揉了一把容羽的头发。 “你洗手没?”容羽把盘子和筷子推到夏宽程面前。 “洗了,刚在家洗的。”夏宽程笑。 “赶紧吃吧,趁热。”容羽说。 夏宽程夹了一个饺子,扭头看容羽一眼,低声问,“又没睡好?” 容羽随意地“嗯”了一声,给夏宽程拿了杯豆浆,“喝这个,补充雌激素。” “什么玩意儿?”夏宽程以为自己听错了。 “爷爷专门给你买的,”容羽抿着嘴笑,“他要把你养地肤白貌美。” “那你喝了干嘛?你已经够美了。”夏宽程也笑。 “对呀,所以你作为大哥不能掉队,要迎头赶上。”容羽低头喝了一大口,“兹兹”响。 容小月背完单词,蹦了过来,坐到了容羽的另一边。 三个人说说笑笑,埋头吃早饭。 容爷爷终于站完了桩,双手下压地收势,直起身子,睁开眼睛,眼前仿佛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高仿画面让他觉得必须说点什么才行。 第42页 容羽已经24岁,夏宽程也满了26了。 一个早就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另一个可以结婚了。 爷爷眼睛里冒出慈祥的光芒,背着手,清了清嗓子,“你们两个也不要总是忙工作,应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了。” “咳咳”夏宽程被豆浆呛得不轻,旁边的容羽把筷子丢到桌上,捂住嘴,眼眶微红。他刚才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挺疼。 最镇定的是容小月,她咬了一大口鸡冠饺,嘴里鼓鼓囊囊的,“宽程哥哥要跟白姐姐结婚了吧?” “嗯。”夏宽程接过容羽递过来的餐巾纸,擦刚才呛到下巴和嘴边的豆浆。 “爷爷你看,宽程哥哥自己有安排的,你急什么?”小月看向爷爷。 “我个老头子有什么好急的?我不急,我就是没事提醒一下他们。”爷爷说。 “不过哥你怎么回事?我从来没见过你女朋友,”小月撞了下容羽的胳膊,“你是不是瞒着我们谈了好多个?” “没有。”容羽仰头把剩下的一点豆浆喝完。 “我不信。”小月说。 “不信拉倒,”容羽把喝完的空杯子放到桌子上,“大人的事儿你少管,我下次去开家长会跟你们班主任说说,作业太少。” “嗤——”小月冲他做了个鬼脸。 “她不能管我能管。”爷爷站在旁边,瞪了容羽头顶一眼。 “哎呀,爷爷,你跟她个小屁孩搅和什么?”容羽赶紧抓了一张餐巾纸起身,“我吃完了,剪片子去了,你们慢点吃。” 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了书房。 第20章 书房门“咔哒”一声关上,夏宽程笑了笑,转过头来继续吃早饭。 “哎,宽程,”爷爷想了想坐下来,“你两经常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他到底谈了女朋友没有?” 夏宽程正吞着一口鸡冠饺,噎在嗓子眼,没来得及开口。 “爷爷,宽程哥哥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呀。”小月像是知道什么似的说。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又不是那种死脑筋的老头子,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哥自己都说没有了,宽程哥肯定也说没有啊,他两穿一条裤子的,这你都看不出来。”容小月扯了扯嘴角。 “就你看得出来,小丫头片子。”爷爷笑着弹了下容小月的额头。 “这不是我看出来的,这是我分析出来的。”小月眉梢飞扬,指指自己的脑袋,然后抽了张餐巾纸擦嘴,“我吃饱了,我搞学习去了。” 说完站起来就往自己房里走。 “哎——”爷爷一把拉住小丫头,“别吃完了就跑书桌那儿坐着,先走动走动,消消食。” “好,我不坐着,我站着背公式行了吧。”小月笑呵呵,临走不忘说一句,“宽程哥哥,你慢慢吃。” “你去吧,”夏宽程温和地看向小月,“也不要太辛苦了,高考还有两年多呢,别把身体搞垮了。” “知道啦。”小月答应一声,蹦进了自己房里。 “宽程,最近小羽在忙什么呀?我看他总加班,现在单位里有这么忙吗?”爷爷不死心,既然不告诉感情的事儿,那就问问工作。 容羽一向不跟爷爷说工作上的事儿,反正坤老大要跟爷爷汇报的。再说言多必失,他可不想让爷爷知道自己一门心思想离开文体部去调查部。 爷爷要知道了肯定得气出病来。 如果按着爷爷的要求在文体部当娱记,风险低收益高,再多帮台里拉点赞助,又能露脸又能得实惠。 凭容羽的能力,再加上他老台长的人脉,过不了几年就能升职加薪,这是他为自己孙子选的一条最稳妥最好走的路。 容羽摆明了不想当娱记,连坤老大给他规划的什么主持人之类的,他一概不想。 他感兴趣的是当卧底记者,他想直击很多事情的真相。 就这一点上,容羽和爷爷志不同不相为谋,所以还是闭嘴不谈为妙。 夏宽程知道容羽的想法,于是一直帮他瞒着爷爷。 不仅是容羽的事儿瞒着爷爷,他自己从电视台辞职的事儿也一直没跟爷爷说。 他在电视台当摄影记者的时候,爷爷也专门拜托了以前的学生和下属,要他们多关照关照夏宽程。 被关照地好好的,冷不丁就辞了职自己单干,夏宽程觉得像是辜负了老人家的一番好意,当然也怕爷爷担心。 听到爷爷的问话,他抿着嘴点点头,“是挺忙的。” 这种回答太简单,显得敷衍,爷爷偏过头去,探究地看向夏宽程。 “他们文体部节目多,活动多,要跑的采访也多,确实忙。”夏宽程赶紧解释。 “哦,”爷爷这才点了点头,“忙点儿好,文体部忙是好事,证明我们老百姓生活水平都提高了,精神需求上去了。” 夏宽程抓起豆浆,喝了一大口。 “不过再忙也还是要想想自己的个人问题嘛,他老大不小的了,也没见带回来一个,”爷爷说,“结不结婚的另说,女朋友也可以带回来嘛,我也不是那么古板的人。” 夏宽程眼皮垂了一下,“好的爷爷,我会跟他说的。” 爷爷的想法他一听就懂,怕自己说多了孙子不爱听,想借夏宽程之口催一催。 夏宽程也是有苦难言,容羽虽然一口一个“哥”的喊着,但他其实谁的话都不听,谁劝都没用。 第43页 “唉......”爷爷叹了口气,“我都这把年纪了,不知道哪天就过去跟小羽爹妈会面去了,你说那时候他要还是孤零零一个人,我怎么跟他爹妈说呢?你看我这爷爷当的......” “怎么会呀,爷爷。小羽怎么可能孤零零一个人,这还有我们呢,再说您这太极拳练的,肯定能活到两百岁。”夏宽程慌忙说。 “太极拳”三个字提醒了爷爷,他忽然一拍桌子,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站起来,“哎呀,我们今天太极拳队里搞活动,跟你们聊地都快迟到了,走了走了......” 衣袂飘飘地走进房里,不到一会儿功夫,爷爷背着一把太极剑,单肩挂个斜跨包,手里拿了把太极扇,匆匆往门外走。 “爷爷,我开车送你去呀?”夏宽程说。 “不用,我们就在路口集合,有大巴车。”爷爷摆摆手,推开房门,走了。 夏宽程吃完早饭,收拾好桌子,来到容羽书房门口,“邦邦邦”抬手敲门。 “进。”容羽正目不转睛地对着电脑,两块显示屏都亮着,屏幕特有的蓝光洒在他的脸上,顺着额头、鼻梁、鼻尖、唇峰、下巴、喉结......给描上了一道光边儿。 夏宽程推开门,定了一会儿才走过去,腰胯靠在电脑桌侧边儿上,双手撑着桌沿,探头看着显示器,屏幕上开着剪辑软件,一格一格的,波浪线起起伏伏。 “弄片子呢?”夏宽程问。 “嗯。”容羽只顾盯着显示屏。 “什么片子呀?” “上回酒吧卖假酒的那个。”容羽答。 “弄完了哪儿要用吗?”夏宽程又问。 “暂时用不上。之前问过坤老大了,他说电视台对偷拍画面的使用慎之又慎,缓一缓再说。我先剪了存着。”容羽拖着鼠标,再松开,拼接完成一段之后才抬头看着夏宽程,“吃完早饭了?找我什么事儿?” “没什么事,下来看看你。”夏宽程笑笑,简单把刚才和爷爷的对话给容羽说了。 容羽甩了甩头发,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你跑代驾跑地怎么样?”夏宽程从笔筒里抽了一只钢笔,拿在手里玩儿。 容羽眨了下眼睛,停在鼠标上的食指轻微动了一下,“还行,生意不好,只跑了一单。” “昨天夜里什么时候回的?” “差不多就那个点吧,不算晚。” “今天还跑吗?”夏宽程问。 “跑啊,刚把平台上的接单打开了。”容羽答。 “昨天没碰到什么事儿吧?”夏宽程又问。 “没啊,跑个代驾能碰到什么事?我个大男人的。”容羽笑。 “那就好。”夏宽程垂下眼皮看着容羽,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12楼夏宽程的房间窗户正对着小区大门,昨天晚上他也睡不着,扒开窗帘往外看的时候,正好看到容羽在大门口打开折叠车,骑走了。 后来雨下大了,他就更睡不着了,一直坐在窗边,盯着紫藤花园大门口。 手机屏被他摁亮又熄掉,再摁亮再熄掉。 手机电量都快被他摁没了,最后还是没打出那个电话,他怕容羽嫌他婆妈。 夏宽程后来看到了容羽是怎么回家的,那个去做代驾的人被别人开车送了回来。 他也看到了殷勤地给容羽开车门提自行车撑伞的严逍。 严逍,上一世的魔教少主,上一世跟容羽互相喜欢的人,上一世要了夏宽程命的那个人,终于还是找上门来了。 既然能送容羽回家,那就证明严逍认识容羽。严逍也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夏宽程推断出这一点。 如果说前一次在病房里看到严逍的时候,夏宽程还幻想着也许严逍没有前世的记忆。但昨天夜里,当他看到雨里的两个人,这个幻想被打破了。 三个人都带着以前的记忆。 只不过有人想忘记,有人想重拾,而有人想否认...... 几年前,在那个不期而遇的饭局上,夏宽程第一眼就认出了容羽。 后来容羽把自己做的泥塑凌波庄亭子递给他看,他就明白了容羽还记着前世的事儿,在那一瞬间夏宽程做了个决定,自己带着前世的记忆这件事他要瞒着容羽。 前一世,他和容羽是至亲兄弟,有些事他只能藏在心中,不能宣之于口。 这一世,他们只是邻居,不是兄弟,他可以重新开始。 他和容羽非亲非故的关系,是一切重新开始的前提。 夏宽程不需要前世的记忆,他甚至不想承认前世的记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看着容羽。 容羽手上有活儿,两个人又熟得很,就没再顾上搭理夏宽程。 夏宽程也不说话了,走到整面墙的木格子前,挨个儿端详容羽雕刻的那些亭阁楼台。 书房里,鼠标清脆的点击声显得格外清晰。 又剪完一段片子,容羽脚撑着地板,黑色功能椅子一转,面对着夏宽程,“宽哥,你刚才说到哪儿了?” “嗯?”夏宽程捏着一株手指大小的龙爪槐,“刚说到哪儿了?忘了......没什么要说的了。” “哦,”容羽又转回去,重新握住鼠标,“那你自己随便,我不管你了。” 夏宽程把手里的龙爪槐放回原位,朝容羽走过去。 站在他背后看了一会儿,大手按住容羽左侧肩膀,“你忙吧,我上去了。你跟白锦薇那儿的复查已经约了吧,我陪你一起去。” 第44页 “嘶——”容羽肩膀抖了一下,被严逍动了拳头的地方隐隐作痛,他没忍住,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夏宽程放开手,弯腰问他。 容羽自己揉了揉肩膀,“没怎么...睡觉落枕了。”说完扭过头,正好对上夏宽程离得很近的脸,他往后退了点儿,咧嘴一笑,“宽哥,你不要打着陪我看病的幌子找白姐约会好不好?我不要你陪,你要约会自己去,我可不想当电灯泡......还是个有病的电灯泡。” 夏宽程轻轻笑了一声,直起腰,“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了。” “什么就说定了,我没同意啊,你别跟着我去找白姐,你自己单独去。”容羽扭头看他一眼,曲起一条腿踩在椅子上。 夏宽程伸手揉了揉他的头,笑了笑,往外走了。 容羽耸了下肩膀,转回去,下巴搁在膝盖头儿上,继续忙手头的片子。 认真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片子剪地只差个片尾了,容羽看了眼显示屏右下角的时间,差几分钟到12点,他把剪好的那部分内容点了个保存,手扶着后脖颈左右摇晃了一下脖子,扩展着手臂站起来。 这边儿容羽工作了半天,那边儿严公子睡了半天,刚醒,迷迷瞪瞪地眯着眼睛,看着天花板醒神。 眯着的眼睛又闭上,严逍先是打了个哈欠,再伸了个懒腰,手在身边摸了好一会儿才从枕头边捞出手机,解锁,单睁开一只眼,手机上显示几个超大白色数字12:00。 ??? 这么晚了?我怎么睡到这个点了?我不是要去给容羽送衣服的吗?他现在出门没?一定出门了,当司机真的很辛苦!容羽都出门赚钱了,我怎么有脸睡到现在?? 严逍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冲进卫生间,“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比谁都着急。 第21章 严家少爷从来没这么快速度地洗头洗澡刷牙过。 洗面奶、洗发水、沐浴露三管齐下,糊成一片,严逍全身上下都被白色的泡泡裹着,跟个雪人似的。 他不仅外边看着像雪人,内里也跟雪人差不多,凉透了。 严逍洗的冷水澡,还没入夏,天气说热不热说冷不冷的,冷水澡还是早了点。 可黄医生说了,他的脸要冷敷,这样消肿快。 严逍就着洗面奶搓脸,手指碰到那些肿了的、破了皮的地方,疼地他直打激灵。 把自己捯饬干净出来,严逍抓了条浴巾往楼下走,一边走一边把脸埋进大浴巾里,打了三个大喷嚏。 下到二楼,严逍先拐进客房,去看他的小鹦鹉。 晚上放的那盘奶糊糊还是原样,严逍凑过去,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下两只小鹦鹉的脑袋。 小鹦鹉眼睛还是没睁开,张嘴叫了两声算是回应。 严逍看它们活地挺好,转身继续往楼下走,走到一楼开始喊“严筱阅——” “干嘛小叔?”小姑娘出现在他背后,伸手拍了一下他。 严逍回头,眼睛瞪大,瞪地跟严筱阅的一样大。 两人异口同声,“你怎么了?” 严筱阅问的是严逍的脸,肿了,还有青紫色的块儿,掩盖了他的一小部分美貌。 严逍问的不止严筱阅的脸,不知道这个丫头又在干嘛? 披肩长发揪成个乱七八糟的丸子顶在头顶,脸上贴着一张黑兮兮的面膜,脖子上还围着一圈,胳膊肘、膝盖上各贴了四大块儿,两只手摊着,指甲涂成了粉白条儿...... 看地严逍眼睛疼。 “小叔你脸怎么了?”严筱阅抬手去碰,被严逍躲开。 “不小心摔了一跤。”严逍斜了她一眼。 “啧啧啧啧,小叔你也会摔跤啊?不是号称我们市地下拳击名人堂排名第一金腰带选手吗?只有你摔人家的,怎么还摔起自己来了?”筱阅又凑近了,踮起脚仔细看严逍的脸。 严逍一根手指抵住她的额头,嫌弃地推远小侄女,“离我远点,弄地跟个鬼似的,你作业做完了没?” “没有,好难,不会。”严筱阅嘟起嘴巴吹着指甲。 “那正好,你今天帮我看着那两只鹦鹉。”严逍把擦完头发的浴巾挂到楼梯栏杆上,“对着那个喂养手册看,仔细点啊,别给我弄死了。” “行,”筱阅点头,“你要出去啊?” “嗯。”严逍整理了一下身上质地优良的衬衫西裤,白衬衫扎进藏蓝色西裤里,低调的私人定制无LOGO皮带一把束住他劲窄有力的腰线。 严筱阅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了她小叔一会儿,“今天穿这么正式,去见谁啊?” “去见我祖宗。”严逍双手插进裤兜,抬脚准备走,又停下来,转过身,“严筱阅你能不能把心思放到学习上?我都不好意思替你妈去给你开家长会了,慕容松是我哥们,你在他面前给我长长脸行不行?” “那你还让我帮你看鹦鹉?”严筱阅说。 ......严逍哽了一下,“把你的作业拿到鹦鹉跟前做,你们互相看着。” “我说了我不会嘛。” “要是不会做就让家教老师过来,教你做。”严逍厉声。 “哎呀哎呀,我知道了,小叔你快走了吧,你要迟到了。”小姑娘的脸皱了起来,面膜都快掉了。 训完小侄女,严逍走到一楼走廊最里边的房间,抬手敲两下门,“王姨,昨天的衣服弄好了没?” 第45页 “好了好了,”一位个子矮矮的中年妇女在房间里应着,拉开门,“小少爷再等等哈,刚熨好,马上给你装上。”说完往房间阳台走,边走边解释,“昨天...哦不,今天你李叔回来太晚了,衣服也给的晚,所以我就洗晚了,不然早给您装好放客厅了。” “没事王姨。不晚。”严逍靠着门边等。 王姨把挂着的衣服收下来,铺到床上,沿着衣缝裤缝叠好,平整地放进洗衣袋里,再把洗衣袋拎出来递给严逍。 “谢谢王姨。”严逍接过袋子。 “哎小少爷......”王姨叫了他一声。 “嗯?” “你脸怎么了?”王姨伸手按了按。 “李叔没跟你说呀?”严逍笑笑。 “没听他说呀。” “哦,那就好......不小心摔的。” “哎呦,怎么摔到脸了嘛?”王姨拍拍他的胳膊,往厨房走,“你等一下,我给你煮个鸡蛋滚滚。” “不用了王姨,我现在要出门,”严逍拉住她的胳膊,“等我晚上回来吧,晚上帮我煮一个。” “哎,好好,晚上煮,”王姨又仔细看了一眼严逍的脸,“你出门再小心点儿啊。” “知道了。”严逍拎着洗衣袋往车库走。 到车库挑了辆低调的黑色奥迪,严逍抬脚进了驾驶室,把洗衣袋放到副驾座上,袋子的边角翘了一点,严逍探身过去把袋子整理好,生怕委屈了袋子里的衣服似的。 启动了车子,严逍把手机夹到方向盘右边的出风口,点开他和余墨董山山的微信群,发了个语音问他们在哪里。 没过一会儿一条语音回过来,严逍正低着头系安全带。 严逍点开语音,手机里传来余墨董山山两个人的声音,说还在酒吧,刚醒。 “找个地方坐坐,有事儿找你们商量。”严逍发了一条语音。 余墨:那去我店里。 董山山:去我那儿也行。 严逍松了手刹,想了想,又发了一条语音:去紫藤花园,你们去搜一个能谈事儿的咖啡店茶室之类的,搜完把地址发我。 奥迪车驶出车库,顺着水岸星澜宽阔的道路往外面开,严逍把车窗开了一半。 春末暖阳正好,路边绿树婆娑,严逍从里到外地舒爽起来,干脆把头顶的天窗也打开,鹅绒般的阳光倾斜下来,夹杂着绿树青草的香。 手机铃响了起来,严逍瞥了手机一眼,余墨打过来的,他伸手点了个免提。 余墨:“逍哥,去紫藤花园那边干嘛呀?” 严逍:“我正往那边去,正好。” 余墨:“你过去办事儿啊?那你过去办完事不就得了,我们再另找地方。紫藤花园那边没什么好店,那里是学区,全是骗小孩儿的花花绿绿的店,你瞧不上的。” 严逍:“就那儿了,我就想去那儿,你们想办法找。” 余墨:“额......” 董山山:“行行,我来找,一会儿见啊,逍哥。” 余墨:“逍哥你吃午饭了没?我跟山子刚起,早饭都没吃。” 严逍:“我不是吃没吃午饭的事儿,我早饭也没吃,我都忘记这事儿了。那就找家餐馆。” 余墨:“好,那边也没什么好餐馆,就炸鸡汉堡串串店什么的,你吃得下去?” 严逍:“......你们尽量找好一点的店,也不能太委屈自己,就这么定了。你们赶紧过去。” 说完也不等余墨回话,严逍伸手挂了电话。 他得赶紧给容羽打电话。 好紧张,心砰砰乱跳,打电话之前严逍需要平复心情,严逍伸手捏着自己的衬衫领口呼了呼,深呼吸几下,在斑马线前头等红灯的时候,拨通了容羽的电话。 1、2、3、4、5......严逍心里暗暗数着数,数到8的时候,电话被接通。 挺好,比严逍预计的接通时间还早了两秒。 接通电话的早晚有时候是个挺讲究的事儿,响一声就接的,大多是熟地不能再熟的人,电话刚好在手边儿。再就是外卖小哥快递小哥之类的人,也接的快。 5下左右才接的算是正常交情,不紧不慢地拿电话,看一会儿再接。 比5下更晚的,要么手机离得远,要么是故意抻着不接,显得自己的漫不经心。再么是本来不想接,见手机铃响地执着,最后没办法才接。 不知道容羽是个什么情况,不过不管他是什么情况,只要接了电话就行。 “喂。”低沉的一声。 这一声像一根小棍儿直戳戳地插进了严逍的心里,把他原本就乱的心搅地更乱。 微风吹皱一池春水,就这么一个冷淡的“喂”字都让他觉得甜,回味着忘了说话。 “哪位?”又是一声。 严逍这会儿才记起来,是他要了容羽的电话,容羽并没有存他的。 “容羽,”严逍嗓子有些干,“我是严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传出一句“你好”,表面上是在问好,听上去却比那个“喂”字还冷淡。 “我把衣服给你送过来,你是出家了还是......不是不是,你是出车了还是在家?”严逍差点咬到舌头。 “......我在家。”容羽说。 “那我马上过来,我正往你那边去,到小区门口了给你打电话。”严逍不顾正在开车,屁股离开座椅,攥起拳头舞了一下。 第46页 “那个......”容羽的声音依然冷淡,“你就放门口保安室吧,谢谢了。” 舞着的拳头还没收回去,在方向盘上空停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地落在方向盘上。 “为什么?”严逍脚尖抬起,车速降了下来。 “放保安室比较方便。” “嘁,”严逍抬抬眉梢,“那我的衣服你怎么还给我?再说了,你就不想下来看看我被你揍成什么样了?” 沉默。 严逍以为被挂电话了,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显示仍在接通中,伸手把手机音量调大了几格,“容羽你还在吗?你要实在不想见我就算了,我给你放到保安室,你记得下来拿。” 一阵推门拉门的声音之后,手机里传来比任何一首情歌更动听的一句话,“我下来拿,你到了给我打电话。你的衣服还没有干。” 严逍嘴角扬了起来,疼地他“嘶”了一声。 “大门口的那条马路可以停车,一会儿见。”容羽补充了一句。 容羽的话就像打开了严逍身上某处的开关,全身通畅,他右脚往下一踩地加速,没一会儿就到了紫藤花园大门口。 第22章 那次深更半夜过来,严逍没顾得上看小区周边的环境,他这次来正值中午,又是周末,小区门外的街道显出平常熙攘的样子。 街道说宽不宽说窄不窄,双向单车道,两边的人行道上铺着青灰色方块砖石。 街边的歪脖子杨柳、学校肃穆的大门、小餐馆、奶茶店、文具店、挤挤挨挨的培优班、红红绿绿的菜市场......到处飘着饭菜香,老邻居们隔着街道大声地打招呼,跟精致高档的水岸星澜比起来,显得烟火气十足。 这一片是泰市最有名的学区,方圆不到两公里的地方,挤了一家幼儿园,三所小学,三所初中和一所省重点高中,全是叫得上名儿的重点学校。再加上又是老一环市中心地段,随便拎一个小区出来都有10来年房龄,房子看上去旧,房价却贵地离谱。 紫藤花园是08年建的,在这一片已经算是最新的小区,当然也最贵。小区里面有一栋公寓楼,全是小户型,被家长们租来陪读。 严逍把车子靠路边挺好,抱着洗衣袋下车,面对小区里整齐排列的高楼,笔直站着。 惹得路过的大姐姐小姐姐们纷纷侧目:第一眼,小哥哥身材真好。第二眼,挺帅一个小哥哥,被谁揍成这样? 要说这个地方他以前也来过,偶尔接送一回严筱阅。 可他以前来的时候都是坐在车里,司机给他送到学校门口,接到严筱阅立马就走,他连车都不用下,从来没仔细看过这条街道是什么样子。 他这会儿的心境跟之前完全不同,对这个地方充满了好感,他环顾四周,觉得哪儿哪儿都好,温暖、热闹、有趣......最关键的是,这里有容羽。 就是房租太贵了。 大门侧边摆了一个房产中介的摊位,严逍瞟了一眼,40平的公寓月租4000多,抢钱呐? 向来不知钱为何物的严少爷看着那串数字生气,容羽得帮人开多少趟车才能赚到4000块? “也不知道容羽租的哪一间?”严逍抬头看向那些楼房,心里念叨,“租金这么贵,他只是个司机,单租肯定租不起......” 忽然灵光一闪,“他是不是跟人合租的呀?” “那样的话房子肯定很小,还要跟人共用一个卫生间,跟人共用一个厨房,那些地方都干净吗?他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怎么受得了这种苦?” “如果这样的话,他早上一起床就会被别人看,晚上睡觉前也会被别人看。他洗澡后是不是只穿着一条内裤就出来了?看他在车里脱衣服换衣服的豪爽劲儿,肯定平常就搞习惯了......那不是被人看光了?” 艹! 心烦!! 不想让容羽跟别人一起住。 可现在自己又没资格管他,有劲没处使,懊恼地要命。 什么时候才能追到手?什么时候才能跟自己住?? 跟自己住了之后他一定把容羽当宝供着,让他重新做回贵公子。 ...... 严逍盯着那几幢楼,脑子里一顿胡思乱想,裤兜里的手机铃响了。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余墨打来的,说找到了一家日料店,开在离紫藤花园不远的一条小巷子里,装修看着挺私房的,也还安静,问严逍就去那家吃行不行? “小巷子里的日料?怎么听上去就挺假。”严逍兴趣不大。 余墨说在网上查了,评价不错,主要是价格在这一片算最贵的了,严逍要想要更好的餐馆就得换地方。 “什么价?人均多少?”严逍问。 余墨在那边说280一位,不用自己点菜,老板看厨房存货给客人安排,客人等着吃就行。 “280能吃到个什么东西?”严逍说。 “你要对这个价格实在不满意,呆会儿结账的时候我再多给老板几百块,你就当是吃了个上千的日料吧。”董山山把余墨的手机抓过去。 “好吧好吧,你两进去等着我。地址发我。”严逍挂电话之前又加了句,“哎等等,那边好停车吗?” “停不了,窄巷子,你走过来吧,离紫藤花园很近。” 严逍挂断电话,深呼吸两下,挺直腰背,舔了舔嘴唇,手指在手机屏上划了一下,郑重按了重拨键。 第47页 这次电话接通地挺快,严逍默数到3,话筒那边就传来容羽的声音,这回不是一个字“喂”,而是问“你到了?” 看来手机号已经被容羽保存了,严逍笑起来,“我在你小区门口,下来吧。” “嗯,稍等,我下来。” “好。”严逍一手抱着洗衣袋,另个手攥着手机垂在腿侧,死死盯着大门里边的那条水泥人行道。 人行道上人来人往,全成了模糊的背景。 瘦高的身影朝大门走来,宽松白T,同样宽松的灰色运动裤,雪白的板鞋,即使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严逍也能清清楚楚地看清容羽身上的每一道衣褶。 那些微皱的衣褶带着阳光,带着微风,还带着容羽的体温。 严逍连那些衣褶子都羡慕起来。 他的心跳好像停止了,忘记了该怎么呼吸,想扬手示意容羽“我在这儿”,手扬不起来,全身上下只剩睫毛在动,一个傻乎乎的木头桩子。 容羽来到他面前。个头比他高一点儿,挡住了他身前的阳光,把他笼在阴影里,低头看着他。 严逍嘴唇动了动,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说没说话,也不知道容羽说没说话。 “呐,你衣服还要不要的呀?”容羽有些不耐烦,提起透明塑料袋,举到严逍眼前。 “啊?”严逍像刚睡醒。 容羽手背碰了下严逍的肩头,“你的衣服,没干,回去还得晾一晾。” “哦。”严逍接过袋子,再顺手把容羽的衣服递过去,“你的已经干了。” 容羽接过严逍手上的干洗袋子,打开看了一眼,再合上单手拎着,“谢了。” “容羽......”严逍轻轻喊了一声。 “嗯?什么事?”容羽皱了下眉头。 “没什么,”严逍扯着嘴角,“就想叫叫你。” 容羽:...... 两人面对面站着,严逍抬起眼睛看向容羽,后者正盯着他的脸。 “那个......”容羽先开了口,指指严逍的脸,“疼吗?” “疼。”严逍说。 “对不起啊。”容羽抬起手,伸向严逍的脸,伸到一半儿又收了回来。 严逍眼角余光看到了他的手,眸子忽地亮起来,“怎么个对不起法?”停了一下又说,“不过我也要跟你说对不起,我喝多了,我不应该发疯......吓到你了。” 容羽斜他一眼,转过头眼神越过他的肩膀,看向铺满暖阳的街道,想了想,“请你吃饭吧。” “好。”一秒都没有迟疑,刚说好的日料和两个哥们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想吃什么?随你点,我买单。”容羽说。 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不能贵也不能太寒碜,不能太嘈杂也不能太安静...... 严逍不知道该怎么选了,老实道,“我对这一片不熟,不知道吃什么。” “在这一片儿吃?这一片都挺便宜的,”容羽打量他一眼,“你可以吗?” “可以呀,有什么不可以的。带我去吃。”说着严逍拿手碰了碰容羽的手背。 手背传来轻柔的触感,带着怯意的试探,跟记忆中的感觉重合,容羽的脑子里“轰”的一声。 他侧头又看了严逍一眼。 跟记忆中的人一样,又不一样。 如果他不是严逍就好了。容羽幽幽地想着,随即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震惊了。 如果身边这个人不是严逍......那不成了个悖论吗?他马上明白了自己这种想法中暗含的期待,简直是脑壳坏掉了。 于是往旁边移了点,跟严逍拉开了距离。脑子里还是“轰轰”着,容羽抬手按住太阳穴。 严逍扭头看他,“头疼?颈椎病又犯了?”黄医生给容羽看病时的诊断,他一字不漏地记下了。 “可能吧,”容羽吁了口气,“走吧,边走边看吃什么。” “你要是不舒服就算了,我自己去吃。”严逍说。 “没事,总是要吃午饭的。”容羽放下按在额角的手。 一人拎着一个大袋子,两个人并排往街对面走,一样优秀的外形,身高腿长,不分伯仲,对街边群众的杀伤力成倍升级。 “想吃中餐还是西......这边儿没有西餐,只有快餐。”容羽问他。 “那就吃中餐。”严逍说,“吃什么都行,我就想跟你在一起多待会儿。” 容羽眉梢蹙起,原以为严逍喝了酒才胡言乱语,哪想到大白天他清醒着也这样。 真是小看他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严逍显然没说够,“容羽,你不要总是板着脸嘛,你请我吃饭就这么不开心?” “你闭嘴我就开心了。”容羽说。 “闭不上,你拿东西来堵呀。”严逍笑,笑地脸颊处的肿块鼓了起来。 笑成一副欠揍的样子,容羽太阳穴又开始抽抽着疼,他又伸手按了一下,提醒自己吃完饭回家要记着吃药。 “我帮你按按。”严逍抬手,被容羽一巴掌拍下去。 严逍瘪瘪嘴,无所谓地跟着容羽走。 “要不吃面吧?”容羽指着一家弄成怀旧风格的店面,“这家的牛肉面还可以。” “好。”严逍满口答应,垂着眼皮偷偷打量容羽。 上一世,在遇见容羽之前,严逍的食谱里只有面条,那是魔教黑风谷里的唯一食物。 魔教的人不讲究吃穿之事,能饱腹避寒就行,他们一天到晚只知道练武。 第48页 面条做起来最省事,于是他们只吃面条。 严少主也会做面条,他给容二公子做过牛肉面。 那次他们偷跑出去玩儿,淋了雨,容羽染了风寒,体内的寒气出不来,体外的高温降不下去。 严逍给他细细做了一大碗牛肉面,红汤,牛肉切成半透明的片,放两片翠绿的菜叶和几朵葱花,搅进去很多辣椒粉和胡椒粉。 容羽半靠着床头吃完那碗面,把汤喝地精光,流了两身热汗,病就这么好了。 然后特意提醒严逍,“我不吃葱、不吃姜、不吃蒜,下次煮面别放这些。” ...... 不知道严逍又神游到哪里去了,容羽问了他两遍他都没回应,只得又碰碰他的肩,“你到底吃什么?牛肉面行吗?” “嗯?哦。”严逍回过神来,抬头盯着墙上的价目表看了会儿,“我要素面。” “素的?”容羽问。 “嗯,我想吃素的。”素的便宜。 “那喝什么?”容羽问,“豆浆?汽水?还是绿豆汤?” “不要,我喝面汤。”替你省钱。 容羽回头看他,确认一遍,“就吃这点儿?” “嗯。”严逍点头。 容羽转身对着收银台里的大妈说,“一碗牛肉面,一碗素面,一瓶桔子汽水。” “25。”大妈说。 容羽掏出手机扫码付钱。 “哎——”严逍拉住他的胳膊,“我也想喝桔子汽水。” “加瓶汽水。”容羽冲大妈说。 “加瓶汽水28。” “还要加别的吗?”容羽停住,继续问严逍。 “不要了,就这个。”严逍说。 大妈看着这两个人笑呵呵,眼神在他们脸上晃了好几圈,拍拍容羽的手背,“朋友呀?受伤了?这要不受伤得多好看呀。” 容羽嗯嗯两声,应付一下大妈的八卦心。 大妈不知道为什么笑出了声,赶紧收回去,“今天有新炸的春卷,要不要来点儿?我一大早在江边挖的地菜,可嫩了。” 容羽又回头问严逍,“春卷吃不吃?地菜的。” “春卷多少钱?”严逍担心容羽的钱包。 容羽瞥他一眼,捏着手机转回去,冲大妈笑笑,“再加份春卷,多少钱?阿姨。” “嗨,春卷我请了,我们炸了自己吃的,没卖。” “好呀,那给来几个。谢谢阿姨。” 容羽扫码付了28,把手机放回裤兜。 “哎呀,客气个什么。找位子坐,弄好了给你们端过去。”大妈递给容羽两个塑料圆牌儿,一个红的一个蓝的,代表不同的面条种类。 “你去找位子坐。”容羽先跟严逍说。 然后把圆牌儿递给窗口,再走回来,熟练地在服务台边拿了两瓶二厂汽水,找到起子撬开瓶盖,捏了两根吸管插到瓶子里。 严逍找了个里间的位子,冲他挥挥手,容羽放了一瓶汽水在他面前。 “你跟这家老板挺熟啊?”严逍捏着吸管,喝了一口汽水。 容羽:“还行。” “你在这儿住了多久了?”严逍又问。 “挺久的。”容羽说。 “我也想搬过来,我在这儿买一套房你说怎么样?”严逍看着容羽。 容羽拿着汽水瓶晃了晃,“随便,这儿又不是我开的。” 严逍眼皮垂了下,再睁开的时候眸子好像变亮了一些,“当司机累不累?” 容羽舔了下嘴唇,看了严逍一眼,“还行。” “要按时吃饭。”严逍说。 两人面对面坐着,沉默了一两分钟。 严逍手指夹着吸管,一上一下,玩了一会儿之后,盯着容羽的眼睛,“你谈朋友了吗?或者......结婚没?” 容羽坦然看着他,“没有。” “太好了。”严逍丝毫不遮掩满脸的喜色。 “但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容羽觉得好笑。 “当然有关系了,”严逍清清嗓子,双手压着桌面,“如果你谈恋爱了,或者结婚了,那就挺难追的,我就要当小三,那样的话,我思想上会有很大的压力的。可如果你是单身,那我追你就能正大光明,理所当然。” 容羽差点一口气没顺过来,“你等一下。我是男的,你也是男的。” “嗯,我知道。”严逍点头。 “你不打算问问我是不是同性恋?”容羽哭笑不得。 “不打算,追了再说。”严逍咬着吸管。 如此磊落的态度,容羽反而接不上话了,想了会儿,“那你知道什么叫小三吗?插入人家稳固关系的第三个人,叫小三,你得先插得进去。你哪儿来的自信?” “我肯定会插进去的呀,只要我想,”严逍笑起来,“更何况你这儿孤家寡人的,又不需要我插。” 容羽脑瓜子疼,严逍继续笑。 “再笑脸破了。”容羽指指他的脸,嘴角终于上扬了一个很小的弧度。 严逍弯着的眉眼动了动,笑里带了些别样的情愫,“我会全心全意地喜欢你,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我不会再让你受苦。”停了一会儿又说,“我知道你把我当神经病了加不要脸了,正常,换我我也这么认为,但是我忍不住,我找了你好久,那天在停车场看到你我都高兴地疯了,这叫什么?这叫失而复得,连老天爷都在帮我,我肯定不会放手的。” 第49页 突如其来的深情,让容羽本就不明显的表情凛住,“好久?失而复得?” 严逍抿着嘴唇,捋了一把头发,“你知道吗容羽,我们以前认识,我们以前在一起。” 虽然知道严逍说的是真的,容羽还把严逍的话当作了他撩人的伎俩,抬抬眉梢,一脸对这种鬼话习以为常的表情,手动了动,指甲悄悄地抠进另只手的指腹。 “算了,我说了你也不信,你肯定以为我又在鬼扯。”严逍笑笑。 容羽看着严逍。怎么那么喜欢笑?跟以前一样,傻。 自己还信着他,自己更傻。 第23章 两碗面条端上来,一碗牛肉一碗素。一碗放了葱,一碗没放,白色的大海碗冒着半透明的热气。 容羽把素的那碗推到严逍面前,从筷子桶里抽了双木筷子递给他。 严逍接过筷子,双手捧着大碗,吸了一口气,“好香呀。”说完把筷子插到面里,搅了一团面条在筷子上,一口吃了。 容羽掀起眼皮看了严逍一眼,抽了一张餐巾纸铺在手边,然后低头在碗里扒拉,扒拉出三四粒漏网的葱花,放到餐巾纸上。再拿筷子把整碗面翻一个个儿,碗底果然还沾着几粒碎姜,也被容羽挑了出来,放到餐巾纸上。 等容羽把这些都摘完,严逍的那碗面已经被他呼噜进去了一大半,他抽了张餐巾纸擦擦鼻尖的汗,看了一眼容羽手边的餐巾纸。 “你不吃葱姜啊?”严逍问。 “嗯,不吃。” “蒜和香菜也不吃吧?”严逍又问。 “对,也不吃。”容羽筷子挑了两根面,嗦进嘴里。 “还喜欢喝桔子汽水?”严逍手指叩叩汽水瓶子。 “还行。”容羽答。 “你猜我怎么知道的?”严逍仰头喝一口汽水。 容羽摆出一个因为问题无聊而懒得回答的表情,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回答了,“你猜的。” “我不是猜的,跟你说过我认识你挺久了,还不信?” 容羽摇头,“葱姜蒜香菜很多人都不吃。” “别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不吃。” 说完严逍又恨不得把整张脸埋进碗里,连面汤都要喝完。 容羽一根一根地夹着面条,看桌对面那个穿着价格不菲的衬衫西裤、埋头吃面的样子,想了想,问严逍,“这么好吃?” “嗯,你请的什么都好吃。”严逍脸颊鼓着,含糊不清地说。 严逍本来还想说容羽当司机赚钱不容易,他一口汤都不能浪费。犹豫了一下没说,赚钱这事儿关乎男人面子,他得给容羽留面子。 容羽愣了愣神,低头夹起一片牛肉,放嘴里慢慢嚼着。 吞了牛肉,容羽停下筷子,自上而下地看着严逍。 阳光从身旁的窗户玻璃里透过来,把严逍鼻尖上的汗珠照地像小珍珠一样放着细微光芒。 容羽抽了一张餐巾纸,递过去,严逍抬头笑笑,接了按在唇边,咕哝了一句“谢谢。” 又抽了一张自己擦嘴,擦完刚想说点什么,被严逍打断,“你不吃了?” “吃饱了。”容羽说。 “你不会是看着我吃不下去吧?”严逍伸手去拿容羽的碗,被容羽拦下。 “你说对了,看着你我吃不下。”容羽扣下自己的碗,“你拿我碗干嘛?” “帮你消灭掉啊,不能浪费粮食。”严逍仍然伸着手。 容羽皱起眉,搞不清楚状况地看着严逍。 “哎呀,你这一脸什么表情?喜欢你才吃你剩下的呢,放别人那儿你看我干不干这事儿......再说,以前又不是没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过。” 以前当然有过。两个人喝同一杯水,吃同一个囊饼,没有谁觉得不对,反而还觉得抢着吃的东西特别香,经常吃着吃着就挠着胳肢窝滚到地上去了。 容羽重新拿起筷子,端起碗,“我吃完,你要没吃饱的话一会儿春卷上来多吃几个。” 严逍笑着收回手,“这样才对嘛,你吃得太少了,这样不行......哎,我长得也不至于这么恶心人让你吃不下饭吧,要真是这样也是被你害的,你看我脸肿的。” 容羽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吃了一口面,“对不起,再跟你道一次歉......不过你那事情干的,是个人都得揍你。” “我知道啊,所以你看,我没生气。”严逍手指在桌面上划来划去,嘴角翘着,“不对,只有你这么做我不生气,别人要能对我这么干恐怕是想死。” 容羽睨他一眼,“你平常都是这么追别人的?很容易得手吧?” “说起来你不信,”严逍晃晃脑袋,“本少爷没追过人,你是第一个。” “你别跟我说你还没初恋。”容羽说。 “初恋?我当然初恋过啊,我18岁就跟了你,然后死了,现在我22,我找了你四年。”严逍盯着容羽看,眼神带着一点飘忽的认真。 容羽垂下眼皮,长长的睫毛抖动,眸子在眼底滑了一下,再抬眼看着严逍,“你得去看看医生,你这妄想症挺严重。” “我妄想症?”严逍歪着头笑,“也有可能你失忆症呢。” 容羽发现严逍死皮赖脸的功夫比以前不知道疯长了多少倍,普通人根本招架不住。 干脆把话说清楚算了。 “那你告诉我,我们以前在一起是什么样的?”容羽问。 第50页 “你想听?” 容羽看着他,没说想,也没说不想。 严逍抿了一口汽水,单手托腮,打开了话匣子,“以前是你先招惹我的。我从山里跑出来,在集市上逛,被你碰到了,你说你喜欢看我的眼睛。”说着说着开始笑起来,浓黑的眸子扑闪着光,“其实我也挺喜欢看你的眼睛,看上去特别快乐。” 容羽低头,一根一根地夹着面条往嘴里喂。 “你以前挺喜欢我的,真的,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拿给我,我那时候是个土包子嘛,我从小呆在山里,什么都没见过,跟你在一起后你说要带我看遍世上最珍贵的宝物......最珍贵的宝物,那不就是你自己吗?” 容羽的手顿在碗边,滞了一会儿之后,再继续低头挑面条。 “我两在一起真的挺开心的,我们从来没吵过架,每天都在笑。后来你家和我家都出了事,我两一起坠崖了。” “坠崖了?”容羽问。 这件事是他的噩梦,是他冥思苦想都找不到答案的事情。 他装出一副完全不知晓的样子,倒要听听严逍怎么解释。 “你没觉得我是胡言乱语?”严逍问。 “觉得呀,”容羽说,“就当听个故事。” “这个故事是个悲剧。”严逍抓起汽水瓶,仰头灌了一口,“其实我有一些事也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当时你的家人奉旨要把你送到邻国当质子,我去拦了,误杀了不少人。” 严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指抠紧,声音低沉下来,“也不叫误杀,我就是想要他们死。所有要把你从我身边夺走的人都得死,那些要把你送去邻国软禁的人,也得死。他们该死。” 容羽怎会不记得那时的惨状,他选择让自己冷静,抬手使劲揉按着太阳穴,“为什么选我去当质子?我们家是官宦之家?” “对呀,你家可是世代做官的。不过主要还是忌惮你做武器的功夫。你以前手很巧,特别会做精巧的武器,名声在外。我们的朝堂又昏庸,不知道邻国给了个什么好处换的你。” 这和容羽想的不一样。 上一世凌波庄的血流成河,魔教少主的大杀四方......这一切在严逍的嘴里居然是这个版本。 他以为一切杀戮都是严逍挑起的,魔教嘛,生来就是嗜血搅局的,本性难移。 容羽一时无法接受,他没想到还有自己被邻国软禁这一出,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就连他最亲近的大哥都没有跟他提过这件事。 “你都杀了谁?”容羽问。 严逍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我忘了,真的忘了......但我确实杀了很多人。” 容羽的嘴唇微微抖动了一下,然后紧紧咬住。 “我杀了人,可我也付出了无法承受的代价。这个代价是你和我,还有我黑风谷的老老小小。”严逍说,“我有时候很后悔,可再一想,当时我也别无选择,我不能让人把你带走。不过还是后悔,我本来是要保护你,最后却让你送了命。” 容羽彻底傻了,严逍的话颠覆了他关于前世坠崖那件事的所有记忆,脑子里乱糟糟一团麻,他拿手掌磕了磕额头,“很精彩的故事。” “你不觉得我是疯子?”严逍问。 容羽看了他一眼。 “你不相信我的这些鬼话,对不对?不管你信不信,今天把这些说出来我舒服多了,我找不到人说这个......其实我也不该对着你说,你什么都不记得。谢谢你能安静地听我说这些事,”严逍呵地一笑,“我还以为你会把我当神经病,出去给六角亭打电话呢。” 容羽还是没说话。 “容羽,你相信重生吗?就是本来人已经死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在另一个世界活过来了。你信这个事儿吗?”严逍叼着吸管。 “不信”两个字在容羽的心里转了又转,最后说出口的却是“我信”。 严逍像是忽然卸下了一副很重的担子,全身放松地靠向椅背,笑了起来,“你信就好,信则有......我觉得那些死在我手里的人应该也会重生吧,要是这么想的话,我的罪孽感会减轻很多。” 容羽看着两个空汽水瓶,站起来,去冰柜里又拿了两瓶,撬开瓶盖插进吸管,一人一瓶。 大妈端了一盘黄澄澄的春卷过来,放在两人之间,春卷吱吱吱地冒着油香。 “谢谢。”容羽抬头冲大妈道了谢,再把盘子推到严逍面前,“这个好吃,你尝尝。” 严逍伸筷子夹了一个,放嘴里嚼出脆的响声。 容羽这会儿脑子还是乱的。 当内心的仇恨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时,那些恨意会有一个出口一个去处,心态还能微妙地平衡着。 但当容羽忽然发现,上辈子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仇恨的源头变成了自己,他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更不知道该以一种什么心态来面对严逍,容羽匆忙地垂下眼皮,掏出手机来刷,手指在手机屏上机械地划着。 也许不是这个样子呢?这就是一件死无对证的事情,严逍说什么就什么吗?他又不是没骗过他,比如他魔教少主的身份,瞒了他那么久...... 容羽抓起汽水喝了一口,一抬眼,正好对着严逍黑亮的眼睛,他抿抿嘴,“你说你以前保护我?” “是啊,我可喜欢保护你了。”严逍答。 第51页 “那时候我比你大,你又说我会做武器,那我应该很厉害,你拿什么保护我?”容羽问。 “可你单纯,你是锦衣玉食的世家公子,你没见过人到底有多坏。我见过,我们黑风谷就有很多,什么人动点坏心思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容羽回忆里的无数碎片纠缠成一团,他不愿意对着严逍的目光,扭头看向别处。 这和他想的也不一样。在容羽的记忆里,严逍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孩儿,什么都不懂,到哪儿都得靠他带着引着,他宠着严逍,要星星不给月亮,他喜欢看严逍笑,有什么好东西都送给他,明明就是他保护着严逍...... 看吧,人类不仅仅是悲欢不相通,连喜欢都不相通。 容羽身体往后倾,“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到别处找找吧。” “你以为很好找吗?”严逍看着他,“上辈子的缘分,你说不是就不是了?这个你说了不算,容羽。” 容羽笑了笑,微微摇头。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一声,容羽低头划开手机屏,是夏宽程发的微信,问他怎么还不回家吃饭。他手指动了两下,回了个“吃过了,你们吃。” 容羽回完信息后抬头看着严逍,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曾经的容宽程。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一下,六角亭是一家精神病院的名字。 第24章 一盘春卷吃完,两人都没有再吭声。 容羽是脑子乱,他想捋清楚,可越捋越乱,好多记忆对不上,头疼。 严逍却在一遍又一遍地咂摸容羽刚才的那句话。 当容羽说“那时候我比你大”的时候,他觉得不对劲,仔细想一下,这句话的逻辑不成立。 容羽用的是陈述语气,说地那么肯定,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当时比严逍年纪大的?最有可能的解释是,容羽也记得当年的事。 再仔细想一下,逻辑好像又成立了,严逍说自己当时18岁,现在22,容羽是可以根据这个顺推出来的。 严逍翻来倒去地想,把自己弄地越来越迷糊。 迷糊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决定去TM的,想这些做什么? 不管容羽记不记得以前的事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这个人现在活生生地坐在自己面前,抬眼就能看到,伸手就能碰到,这不就够了。 更何况容羽还让他把深埋在心里无处宣泄的秘密终于说了出来,没有把他当成神经病,多好啊,一切都是那么好。 严逍心花怒放,更是一秒不错地盯着容羽看。 容羽低着头在手机上戳戳戳,一下一下地像是戳在了严逍的心尖儿上。 这会儿严逍的手机也响了,他把眼神收到自己手机上,余墨打过来的。 记起来了,余墨和董山山还在等自己吃日料。 “逍哥你人呢?怎么这么久?这几步路啊?不会又跟人搞起来了吧?”余墨的声音大地要命,连隔着桌子的容羽都能听到。 “搞什么搞?别瞎说。”严逍飞快地掀起眼皮,看了容羽一眼。 “那你人呢?菜都上好了,我跟山子都快饿死了。” “我不吃了,你们自己吃吧。”严逍说。 “WHAT????”余墨的声音。 “你们自己吃,我一会儿再......”严逍想了想,“你们等我通知。” “怎么回事儿????”董山山的声音。 “行了,就这样,挂了,我还有事儿。”严逍准备挂电话。 “那我们等到什么时候啊?你那儿到底什么事儿啊逍哥?要不要我们过来帮忙?” 严逍捂住话筒,压低声音,“我碰到我男朋友了,我还有别的事找你们商量,你们要是吃完了就等着。” “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的???” “今天凌晨。”严逍说。 “你画儿上那个?” “什么画儿上的?”严逍一笑,“明明就是心里的。” “......逍哥,这么肉麻的话别对着我们说,正吃着饭呢。” “滚,挂了。” 收了手机,严逍挺直了背,正巧容羽也放下手机,抬眼看着他。 “你今天还要工作吗?今天是周末。”严逍问。 “嗯,要工作。”容羽点头。 “这么辛苦,”严逍皱眉,“我陪你吧。” 容羽手指张开按着头:???用得着你陪? “头又疼?”严逍问,“你头是怎么回事?我看你总在按,你颈椎病这么严重吗?要不今天不上班了,我给你找个好的按摩医生,来帮你按按。” “严逍——” “哎。” “你是不是没事干?你很闲吗?”容羽问。 “嗯,我是挺闲的。”严逍答。 “不用自己赚钱?” “我还在上学,大学生。”严逍答。 容羽:“那你就去图书馆看书学习呀。” “我休学了。”严逍眨眨眼睛。 容羽顿了一下,“因病?” “不是,是因为打架。”严逍停下来。 “打架?” “嗯,我把同学打了,打进了急救室,他那边赔钱了还不行非要学校开除我,后来又多给了他们几万块,我休学完事。”严逍说。 “为什么打同学?”容记者好奇心上身。 第52页 “诶?你想知道?你对我有兴趣?”严逍浓眉挑了挑,得意了,“既然这样的话,我就留着下次见面的时候说。” “没有下次了。”容羽站起来。 “哎哎哎——”严逍赶紧站起来,伸手拦他,“告诉你告诉你,你再坐会儿。” 容羽看他一眼,坐回去。 “以前没见你这么性急呀,”严逍也坐回去,抓着汽水瓶晃,瓶底儿在桌面上磕出了很小的声响,“打人那件事,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大错,他该打,错就错在我下手重了点儿。” “你每次的暴力行为都觉得自己没有错。”容羽说。 严逍愣了下,“也不能这么说,冒犯你我就觉得自己挺有错的。” “冒犯不是暴力行为。”容羽淡然。 严逍又愣了一下,“对,它两不是一回事儿。可打同学那次,我真的没有错。” 容羽等他继续往下。 严逍照做,“我是W大法学院的学生,研一。我们学校有个法律援助组织,民间的,里面主要是一些法学系老师还有高年级的学生,为一些没钱的人提供法律援助。我们一般来说不会代理什么案子,主要是帮他们写一些法律文书啊,法律咨询之类的。” “你是法学生?”容羽瞪大眼睛,清晰地表达出你在开玩笑这类意思。 “对呀,不像学法律的是不是?”严逍笑起来,“可我偏偏就是了。” 容羽信了,轻“呵”了一声,“那你晚上酒驾,就是知法犯法。” “对,就算不学法那也是知法犯法,你怎么不拦住我?我犯法,你是帮凶。”严逍甩锅甩地非常顺滑。 “要点脸吧你。” “不说这个了,还是来说我打人的事儿。”严逍抿抿嘴,“一年前我们接了一个法律援助项目,关于职业病的,原告是一帮民工,后来官司打赢了,但是他们公司的赔偿迟迟不能到位,其中有一个人病的很重,本来等着赔偿款去看病,没等到,死了。” “这跟你打架有什么关系?” 严逍耸耸肩,“蝴蝶效应呗,倒霉呗。” “说详细点儿。” “详细点儿就是我们这个援助项目团队最后弄地里外不是人,带队老师被人堵在大街上骂,我当时正好在旁边看到了。你也知道,大学里的那些教授嘛,讲起课来一套一套的,骂街一点儿不会,被人当街骂地狗血淋头。我实在看不下去就动手了。”严逍说。 “后来那个老师没帮你说话?”容羽问。 “他当然帮我说话了,”严逍说,“但是这种事儿吧,主要是要取得对方的谅解,对方不谅解,学校也没办法。” 容羽抬了下眉梢,“什么职业病?” “尘肺病,听说过吗?”严逍答。 “知道一点,矿工得这个病的比较多。”容羽点头,“那家公司的名字方便透露吗?” “嗯?”严逍偏偏脑袋,“你好像对这件事很有兴趣?” “能说吗?”容羽问。 “能,跟你有什么不能说的。”严逍笑,“一家很小的公司,鹏程矿业。” “哦。”容羽在脑子里搜索一遍,确实是家小公司,没印象,他接着问严逍,“这件事后续处理完了吗?那些赔偿到位没?” “到位了,我打了一架之后就到位了,”严逍说,“那个赔偿其实也不多,最多的一个人也只赔了10来万。” 容羽对赔偿的金额没有疑问,他们记者什么都懂一点儿,知道这种职业病工伤赔偿就是按本人工资乘以10几个月,算下来也只有这么多,一辈子的健康,也就值10万块。 他感兴趣的是另一件事,“你打架之后赔偿就到位了?又是蝴蝶效应?” 严逍喝一口汽水,“这种事学校要找家长谈的嘛,我爸妈常年在国外,我哥出的面。” “我哥这人吧,平常严肃地不得了,跟个老古董似的,他觉得就是我错了,怎么都不应该打架,还把人打医院去了,他还在那儿换位思考,恨不得催着学校让学校开除我。” 容羽看他一眼:“你哥和你关系很差?” “也不是。他一本正经归一本正经,对我还是挺好的,在这件事上他有私心,我也明白他的意思。他觉得我已经拿了个学士学位,又过了司考,已经足够了,可以回家里帮他的忙。他以前跟我提这个我都没同意,我不想跟他似的,一天到晚忙公司里的事儿,我还想再自由几年。” 容羽理解地笑了下。 “后来还是我嫂子看不下去,跟我哥大吵了一架,他才答应从中调和,又让我去查查鹏程矿业。” “我去查了一圈,嗐,搞了半天,鹏程矿业是我们家分包商下面的分包商,最底端供货的,我就跑去找他们老板说了一声,赔偿就挺快的。” “你们家?”容羽插了一句。 “嗯,严氏集团,我哥是严铭。”严逍说。 “如雷贯耳。”容羽也抓起汽水瓶子喝了一口。 严逍想了想,“你不会因为我家的情况更拒绝我吧?” “你什么时候心变这么细了?”容羽刚说完就发现了自己话里的破绽,赶紧拿拳头抵住嘴,低头咳嗽几声,想要掩饰过去。 不知道掩饰过去没,反正严逍安静了一会儿,歪着脑袋看他,眉头微蹙,细长的手指缓慢地敲着汽水瓶,敲下来了一溜儿水痕。 第53页 “容羽,你什么时候才能跟我一样呢?”严逍没头没脑地问了容羽一句。 “你是说跟你一样同性恋?”容羽故意转了话题。 严逍看着他,笑了笑。 容羽扭头看向餐馆门外,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地像上辈子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集市。 严逍也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眼睛眯了起来。 饭吃完了,聊天也聊了一会儿了,没人起身要走。两个人就端坐在这家小餐馆的一隅,三两步之外是闹市,两人之间是安静。 一阵系统接单的冷漠女声打破了这份安静,容羽掏出手机,点开详情,看了看接单路线。 “你要工作去了?”严逍问。 “嗯,赚钱去了。”容羽收起手机,起身,“走吧。” “我真的好想陪你去。”严逍跟着站起来。 “你省省吧。”容羽抬脚往外走,顺便跟门口大妈打了个招呼。 大妈笑呵呵地要他们经常来吃面条。 “好的阿姨,我会经常来的。”严逍冲着大妈笑,扬起手臂挥了挥,赶紧几步追上容羽。 伸手碰了碰容羽的手臂,“等你工作完了给我发个信息,我来找你好不好?” 容羽看他一眼,“啧”了一声。 “你的手机号是不是就是微信号?我加了你通过一下。”严逍不管容羽的反应。 手机在容羽手里嘀了一声。 “你赶紧通过呀。”严逍又碰了下容羽。 容羽呼一口气,低头划开手机屏,点了通过。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紫藤花园大门口,容羽转过头对严逍说了声,“走了啊。” “嗯,你开车注意安全。”严逍点点头。 容羽往小区里走,他要先回家拿折叠车,然后再去接单的地方。 严逍站在大门外看他,一直看着,看到容羽站停在了正对大门的那个单元门门口,低头扫码,单元门打开又关上,直到连他模糊的轮廓都看不见了才转身,去日料店见自己的两个哥们。 第25章 余墨找的那家日料店缩着一条很深的小巷子里,原木小门上挂着两道对开粗布门帘,写着“云间”两个毛笔字。 循着导航找过来,严逍一勾腰、一低头,单手挑开门帘,进了店。 进门右手边一个石头垒的水池子,有水、有假山还有睡莲藤蔓小喷泉,小彩灯闪着俗艳的光。 不,一点儿都不俗艳,纯洁闪亮地像天边的星星。严少爷的心情不知道有多好,看到什么都觉得特别顺眼。 店很小,一楼除了这个水池子还有个没有人的前台,严逍扫了两眼,往楼上去。 二楼才是正经吃饭的地方,摆着几张厚实的原木色方桌,桌边围着浅米色榻榻米,这会儿早已过了吃饭的点,整个店里只剩下两个人。 严逍满脸带笑地坐过去,董山山往里面让了让,余墨拎着壶给他倒了一杯大麦茶。 递茶给严逍的时候,余墨抬眼,立马大声,“你脸怎么回事儿?”董山山也扭过脸,“逍哥,你脸肿了喂。” 脸这件事今天已经被好几个人问候过了,严逍这会儿却喜滋滋,“被我男朋友弄的。” 余墨一口茶喷出来,严逍皱着眉往后撤了撤,抽出两张餐巾纸,递一张给余墨,另一张自己擦衣服。 “你男朋友弄的?”余墨接过餐巾纸擦嘴,“他亲的?” “差不多吧。”严逍大言不惭的。 “怎么可能?”董山山掰过严逍的肩膀,“你这明显是被打的呀,这骨节印儿多明显。” “你懂什么?”严逍甩个白眼给他,“我们只不过是激烈了一点。” 余墨和董山山对哥们的这种状态非常不习惯,没见过,连想都不敢想,就隔了一个晚上而已,严逍整个状态都不对,跟打了兴奋剂似的,还有点儿傻。 在他们眼里严逍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东西没玩过,可这会儿整个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是遇见了世外高人呐,惨,他们逍哥这回完了。 董山山伸出手指按了一下严逍的脸。 “哎呦,疼,干什么?”严逍拍掉他的手。 “今天得冷敷。”董山山说。 “知道。”严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找我们什么事儿啊,逍哥。”余墨问。 “等一下,我们有几个问题要先问你。”董山山给余墨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点头,“就你那男朋友,怎么回事儿?哪儿认识的?你说的凌晨是怎么回事?凌晨你不还在酒吧吗?你说的男朋友不会真是那个古装小鸭子吧?” “乱扯,什么古装小鸭子?别瞎说,我这正儿八经男朋友。”严逍瞪了余墨一眼。 “那你跟我们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在我两眼皮子底下交了男朋友?我两还不知道?这合理吗?”董山山往严逍身前凑了凑。 “你两在酒吧喝醉了。”严逍说。 余墨:说的也是...... “不过也不是酒吧里认识的,出了酒吧之后碰上的。”严逍说。 “到底是谁啊?”余墨问。 “我晚上找的那个小代驾。” 余墨、董山山:“司机???” “对,我在回家的路上就表白了。”严逍说。 两哥们就差把大问号举手上了,“你喜欢的是司机大哥那一款?那你还要什么白的,腿长的,腰细的?” 第54页 “司机就不能腿长腰细皮肤白了?”严逍反问。 余墨:“啊?哦...说的也是。” 董山山:“逍哥,你来真的?” “为什么这么问?我看着很假吗?”严逍说。 “嗐,我们也不知道啊,就是没见过你这个样子,”董山山双肘撑桌地转着茶杯,“如果你谈起恋爱来是这样的话......还挺可怕的。” “怎么可怕了?” “唉,你没恋爱经验,让哥哥教教你。”董山山清了清嗓子,“刚开始啊,得有所保留,不管是钱啊还是感情之类的,你得收着,慢慢给。怕就怕你这种一头扎进去不给自己留后路的。” 严逍碰到了知识盲区,锁眉思考。 “不对,山子,你这话我不同意。”余墨拍了下桌子,“能收着的感情就不是爱情,爱情是收不住的。” “怎么收不住?我不是否认爱情,我是说细水长流。”董山山说,“那个词儿怎么说的来着?四个字的,什么情深......” “那四个字是不是情深不寿?”严逍问。 “哎对,就是这么说的。”董山山点头,还特意瞄了余墨一眼。 严逍斜他一眼,“没文化。这四个字其实说的是过犹不及,这不适合用在我身上,我这哪儿叫过呀,我到都还没到。” “亲都亲了还没到?”余墨笑。 严逍舌尖在上颚处顶了一下,疼,再顶一下,好像没那么疼了,嘴里冒出了丝丝甜味,不自觉得翘起了嘴角。 那两不知道严逍又在笑什么,继续问,“逍哥,你对象叫什么?” “容羽,容易的容,羽毛的羽。”严逍答。 “名字倒是好听,”董山山又问,“逍哥,你知道那人什么来路吗?你这是不是有点草率啊?我还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我被人骗财骗色?”严逍端起茶杯,一笑,“我愿意。” “不是啊逍哥,你这种家庭环境的,你还是得小心一点,”董山山提醒,“你说门当户对吧,也就算了,他就是个司机,万一他接近你是想图你点什么呢?” 他可赶紧图我点什么吧。这是严逍的真实想法。 想法归想法,心里想想就够了,万万不可说出口,他可以在容羽跟前不要脸,但在哥们跟前还是得保持他老大风范。 “司机怎么了?”严逍皱眉,“人家靠双手靠劳动吃饭,你们现在是瞧不起人吗?” “不是逍哥,门当户对这个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是有道理的......”董山山继续讲道理,完全没留意严逍脸上的表情。 还是余墨懂察言观色,赶紧在桌子下拽了董山山一把,董山山不解地看向他,“你拽我干嘛?” 余墨一个眼神还没甩出来,就听到严逍沉着声音,“少跟我扯什么门当户对,我TM跟他就是绝配,他比谁都好。山子,我拿你当真兄弟才跟你说的,你居然跟我说什么门当户对,什么叫门当户对呀?你跟我说说看......我把话撂这儿,从今天起瞧不起他就是瞧不起我,你们哪一个没有靠着家里啊?包括我在内。你们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人司机?人流自己的汗,赚自己的钱,还被瞧不起了,我艹!” 严逍抓起茶杯一口闷了。 余墨看他真动了气,董山山表情也不自在,赶紧站起来,拎着茶壶给两个人续水,“懂了懂了逍哥,你这是碰上真爱了呀。山子也是好心,你看你也没谈过恋爱,他谈的多,他有经验,还不是担心你吃亏了吗?不是真兄弟谁跟你说这个?那些人,你说什么是什么,都依着你,都哄着你玩儿,只有真兄弟才会给你提个醒。” 严逍垂下眼皮,过了会儿,端起茶杯,举到董山山眼前,“谢了,山子,你是好心,我刚着急了。” 董山山也端起杯子跟严逍碰了一下,“逍哥,不行,我还是想说,你能不能悠着点儿?”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妈——”严逍拿酒当茶,仰头干了。 董山山嘿嘿笑了两声,也仰头喝完了。 余墨给他们又续上水了才坐下。 “逍哥,打算什么时候把他带给我们看看呀?”余墨说。 “什么叫带给你们看看?”严逍曲起手指叩响桌面,“应该问你们什么时候方便去拜访一下他。” “好好好,我们拜访我们拜访,您那位什么时候方便?”余墨笑。 “他挺忙的,你们等我通知吧。”严逍眨了下眼睛。 董山山又拍了一下桌子,还挺响,另两个抖了一下,“逍哥,我到现在才真的觉得你是大学生,你这咬文嚼字的功夫,有文化。” “你好好学学。”严逍说。 三个人一起笑起来。 笑完了严逍开口,“哎,我找你们主要有两个事儿。” “什么事?逍哥你说。”余墨问。 “一个我想在紫藤花园弄套房子,你们帮我看看。”严逍说。 “这个简单,包我身上。”董山山点头,“价格什么的不用考虑吧?” “不考虑价格,但我要买正对着大门口那个单元里的房子,只要能搞到一套,钱无所谓。”严逍说。 “行,待会儿就给你办。还有一件事儿是什么?”董山山问。 “那个,你们帮我想想......如果我不想他当司机了,我该怎么弄啊?”严逍双手把玩着茶杯。 第55页 “啊?”余墨瞪眼。 “不是啊逍哥,你不是不介意人当司机的吗?”董山山问。 “啊,对,我是不介意,但我心疼啊,当司机多累呀,”严逍搓着茶杯,“你们是不知道,他当司机当出了颈椎病,还有胃病,那么瘦,我都快心疼死了。” “你们这短短几个小时都发生了什么?你把人搞地这么清楚,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余墨惊了。 “这个你们别管,你们想想我现在该怎么弄。”严逍说,“而且司机从早忙到晚,我都没时间陪......啊不,他都没时间陪我了。” “你就直接跟他说你养他呗。”董山山说。 “那怎么行?”严逍直接反对,心里默念,我要敢这么跟他说话岂不是又得来一架?我脸还没好呢。 他挺直了腰,“这样太伤人家自尊了,他会不高兴的。” “哦——自尊心还挺强。”余墨摸摸下巴,“要不你就请他当你的专职司机,工资就给个你家司机的价格,把人放你身边。” “诶!!这个主意好,我怎么没想到......他要是累了我还能帮他开车......就这么办了。”严逍高兴地拍了余墨一巴掌,“不过这事儿我不能出面,得借我家公司招聘的名义,我回去安排一下。” 余墨和董山山想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又不敢,嘴巴张了张,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闷着头喝茶。 被人安排地明明白白的容司机这会儿正哼哧哼哧地蹬着自行车,准时赶到了系统派单的地方。是家金碧辉煌的酒店,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正迷迷糊糊地靠在门边的大石狮子上。 第26章 容羽骑到中年男人面前,长腿一撩下了车,弯腰把自行车叠起来拎着,往前走了一步,“请问是王先生吗?是您叫的车吗?” “啊......”中年男人眼睛半睁不睁的,“嗯......” 看男人的样子,容羽无奈,掏出手机摁了个重拨键,男人手里的手机响了。男人看都没看,手晃悠晃悠地接通电话,贴到嘴上,“喂?” 确定是这个人之后,容羽收了手机,走上前,“你车呢?停哪儿了?” “车?”中年男人听不懂话似的看着容羽,“车......什么车?” “你的车。你的车停在哪儿?我开车送你回去。”容羽叹气,一个个地喝这么多做什么,听也听不明白,说也说不明白,恼火。 “......我没车。”中年男人身子往下滑了一截,容羽赶紧丢了自行车伸手扶住他。 “没车你叫代驾?”容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咦??”中年男人趴在容羽胳膊上,“我没有叫代驾,我叫的快车。”边说边把手机打开,杵到容羽眼前,“你看......快车......是吧,我没有......搞错吧?” 手机屏上赫然显示着一个代驾订单已接单。 碰到酒鬼能有什么办法?自认倒霉算了,容羽把中年男人放回去,让他靠着石狮子。 中年男人干脆滑到了地上,头搭在胸前,闭着眼睛打起了呼噜。 容羽蹲到他旁边,伸手摇一摇再推一把,一点反应都没有。 算了,好事做到底。 容羽拿出手机叫了个车,然后结束了自己的代驾订单。 10来分钟后,快车到了。年轻司机看这架势赶紧从驾驶座出来,帮容羽把男人抬到后座上歪着,又打开后备箱给容羽放自行车。 把人和自行车都安置好后,容羽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您好,目的地定位准确吗?”司机问容羽。 “我看看,”容羽侧了下身子,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划开,“建设大道47号金华家园,我刚才给你的订单是这个地址吧?” “对的,没错,那就按导航走了。”司机两根手指一张,放大手机地图,自信看了会儿手机屏上红色拥堵、绿色畅通的道路指示,启动了车子。 司机车技不错,开地挺平稳,后排的那位已经睡地鼾声阵阵,像是在打雷。 不仅车技好,还很健谈,没一会儿司机就跟容羽聊起了天。 从自己的小学同学七大姑八大姨,聊到八大姨家小区的看门老大爷家养的四条狗,其中有条黑白花的长地像熊猫...... 容羽觉得这个司机挺好玩儿,专门找他要了张名片,表明了自己记者身份,想找他再约个时间聊聊网约车的事儿。 顺便也说了自己在跑代驾,后排那个喝醉了的中年男人本来要叫快车,结果误操作成了代驾,害得他还要另外叫车把人送回去。 “你在跑代驾啊?”司机扭头看了容羽一眼。 “是的,刚申请的司机号,还只跑了一单。”容羽说。 “这是第一单?”司机脑袋往后甩了一下。 “不,这第二单。”说完容羽忽然沉默了,第一单是严逍,第二单是这位......完美地说明司机这个活儿不适合他。 “你不适合搞代驾。”司机说,像钻进了容羽脑子里知道了他的想法一样。 “为什么?”容羽问。 “长得太好看的人不要做代驾,危险。”年轻司机说地很认真。 “......”容羽没吱声,这话好像挺有道理,至少联系到他自己身上,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被骚扰。 年轻司机误解了容羽沉默的含义,着急解释,“你别不信啊,我说真的,真的危险,我以前干过代驾我知道。” 第56页 容羽扭头看着司机,“有多危险?” 年轻司机继续开着话匣子,拍拍自己的肚子,“帅哥,你看看,我这外形......” 容羽很实诚地顺着他的手看了一眼,保持沉默。 “我这外形可以吧,”年轻司机哈哈一笑,又“啪”地拍了下自己,“没肚子。” “嗯。”容羽决定配合一下,于是抿嘴点点头。 “帅哥你不要这么勉强嘛,说真的,我这长相绝对属于普通人中可以的,对吧?”年轻司机嘚瑟地按了下车喇叭,吓跑了街边的两只猫,“你不能拿你这种人的标准来衡量,你要拿大街上一抓一把的那种人的标准来衡量,我还是长得不错的。” 容羽不想他车轱辘话地讨论外形啊,肚子啊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男人老说这些做什么,开口拦住司机,“你被乘客骚扰过?” “谁说不是呢,我们帅哥干代驾就是有这种风险。”年轻司机摆出个痛心疾首的表情。 “那你一定很烦吧?”容羽引导他说下去。 “那肯定的,你说那些酒鬼吐他们自己车里我们管不着,但是我得闻味儿吧,恶心地要死。” 容羽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往后看了一眼,还好还好,后面这位只睡觉不吐。 司机继续说:“有的醉成一摊泥的,你把车给他开到车库停好了,没人接他,你又不能把他丢车里,出了事怎么办?还得想办法找到他的家人,把他接回家,可费劲了。” “我还给人送去医院过。开到半道,那人说不行要去医院打个醒酒针,我还陪着他看了医生,打上针了我才走,你能信?” “这些都行,就多花点时间嘛,钱我还是赚到手了的,关键还有那种骚扰的,简直受不了......不管男的女的,喝醉了都一个德性,有非要加微信的,乱摸的,还有那种非要亲一下才下车的......你说烦不烦?我都恨不得找他们另外加钱。” 年轻司机说地愤愤然,容羽从一堆话里听到了两个词,乱摸的、亲一下的,脸有些发烫,他扭头看向车窗外,抬手搓了搓同样发烫的耳垂,没什么用,越搓越红。 碰到一个红灯,年轻司机踩住刹车,抓起手边的大茶杯喝了口水,“还有最吓人的一次,那回我是真的吓尿了。” “什么事?”容羽问。 “一大哥喝多了,但自己能走能认路,他坐在后排,家住郊区,挺远的,从市中心过去要走绕城高速。深更半夜的,我正超一辆大货车呢,那大哥一下把我眼睛蒙住了,让我猜猜他是谁。我TM......简直太艹了,我都觉得我马上要升天了,老子超车啊,在高速上啊,那回我是真被吓到了,以后再也不接代驾单子了。” 容羽吸了口气,“那确实挺危险的。平台给你们买了保险吗?” “哎呦,他给我买多少保险我都不想干了,还是命比较重要。”司机说,“其实开快车也一样,我们不愿意拉酒鬼,今天要不是你在这儿我肯定取消订单,平台扣分就扣分,扣分我也不拉酒鬼。” 容羽默默记下,又问,“那你们可以投诉乘客吗?” “那怎么行?我们这是个服务行业,乘客是上帝,你还想投诉上帝?”司机摇头。 容羽点点头,脸色平静。 这是他一贯的工作状态,在采访时多提问,多听,不带入个人好恶,保持绝对冷静,把自己当成一只录音笔。 “是完全没有这个投诉的渠道,还是有这个渠道但司机一般都不会去投诉?”容羽问。 “那我真的搞不清楚,因为我没有想过还能投诉乘客。”司机说。 “有一些规则是每个人都要遵守的,不管是服务别人的,还是被服务的......规则面前,人人平等。”容羽说。 “话是这么说,可这世道,也没什么真正的公平可言,找谁说理去。”司机晃着脑袋,“哎帅哥,听哥一句,你真的别干代驾,长成你这样的,你都不知道会碰到些什么事儿。”...... 两人一路聊的挺多,容羽记下了所有的信息,这对他来说毫不费劲。这是超忆症仅存的一点点好处。 车子开进了金华花园,开始绕着几栋楼转圈。 后排大哥伴着悠扬的呼噜声,睡死了一样,怎么推都推不醒。 两人谁也不知道他家住哪一栋。 最后车子停在路边,容羽和司机下了车。 容羽打开后座车门,弯腰从大哥手里拿出手机,抓起大哥的手试了下指纹解锁,还挺顺利,试到第二根手指头的时候就开了锁。 点开通讯录,更顺利,最近联系人里通话最频繁的那个号直接备注了两个字“老婆”。 容羽拨通电话,简单解释了几句,没一会儿一个穿着大花睡衣的中年妇女跑了过来。 三个人一起把大哥搬回了家。 中年妇女不停地道谢,从餐桌上抓了两瓶饮料,塞给容羽和司机。 两人喝着饮料下了楼。 年轻司机看看容羽,聊地意犹未尽似的,非要把容羽送回家。 容羽也想多听他讲讲代驾司机和网约车平台的事儿,也就没推辞,坐进了车里。 一通折腾,再回到紫藤花园门口的时候,已经下午三四点了。 年轻司机把车停到一辆黑色奥迪后面,先松了安全带跑到车尾,给容羽开后备箱拿自行车。 第57页 他把自行车拎出来的时候,容羽才从副驾上下来。 看到司机帮他拎车,容羽赶紧伸手去接,“谢了,我自己来。” “不谢不谢。”年轻司机哈哈一笑,弯腰把自行车放到容羽脚边,“说好了啊,我要有什么新闻线索提供给你,你得付信息费。” “放心,我们台本来就有这个规定的,提供有效新闻线索要给奖金的,又不是拿我自己的钱给你,给你往最高标准靠。”容羽笑笑,伸出右手。 司机也赶紧伸手握住容羽的手,还不足以表达他的热情似的,干脆搂住容羽的肩膀,使劲拍了两下,“好嘞,我努力给你找线索。” “好。”容羽也拍拍司机的肩。 司机笑呵呵地回到车上,按了两声喇叭,头伸到车窗外,冲容羽挥挥手,“先走了。” 容羽站在路边也弯起嘴角,挥了挥手。 下车、握手、拍肩、道别、那么好脾气、笑地那么好看...... 肺都快气炸了,坐在黑色奥迪里的严逍死死盯着后视镜。 等路边只剩容羽一个人的时候,他气鼓鼓地蹬开车门,垮着脸,朝容羽走过去。 第27章 本来是一副气势汹汹想干架的样子。 10来米的距离只走到一半,垮着的脸就收回去了,换上另一副表情。 容羽单手拎着自行车站在路边,孑孓独立,一阵微风过,把他身上宽大的白色T恤吹地鼓了起来,整个人更显得瘦。 又高又瘦,额前的发被风掀起,露出白净的脸,严逍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可怜兮兮,心口倏地缩紧。 风还没过,温柔的情绪就漫在了严逍的整个胸腔。 容羽没看见严逍,正转身往小区里走,严逍着急喊了一声,“容羽!” 容羽回头,看到严逍朝他走过来,心里荡了一下,抬手捋了把头发,“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在等你呀,”严逍站在容羽面前,“我怕你下班后不给我发信息。你这么早下班了?” “......嗯。”容羽点点头。 “今天不接单子了?”严逍问。 “嗯。”容羽又点点头,他打算回家把刚才从年轻司机那儿得到的信息梳理一遍。 严逍嘴唇动了动。 回家最好,回家他最放心。 可一天只跑一单的话,容羽拿什么钱交房租?4000块呀。 这可操心死严少爷了。 “我晚上请你吃饭吧,”严逍看了一眼容羽手里的自行车,“你中午请我了,我晚上请你怎么样?” “你跟我倒是算地很清楚。”容羽笑了下。 “不是,我没有跟你算地很清楚,我就是......想跟你呆一起嘛。”严逍抬手蹭蹭鼻尖。 容羽皱起眉头,“我还有别的事要忙,你也回去吧。” “哦。”严逍嘴上应着,脚下不动。 “怎么了?”容羽看他一眼,“还有事儿?” “那个......”严逍声音弱了下去,垂眼盯着容羽骨节凸起的手腕。 形状好看的腕骨间着浅蓝浅紫的筋脉,掩在白皙的皮肤下。 “怎么吞吞吐吐的?”容羽说着转身要走。 “哎——等一下。”严逍伸手抓住他。 容羽回头瞥了他一眼,冷飕飕的,严逍立马把手放开。 “刚才那个送你回来的人是谁呀?”严逍眼皮垂着,小声问。 容羽看着严逍,忽然又觉得他跟个小动物似的,想到了以前那些捏着他的耳朵玩的日子。 像有一颗圆呼呼的水滴,轻轻地砸在了坚硬的冰面,水滴在冰面上滚着,冰面出现了丝丝缕缕的裂缝。 “我代驾中途出了点状况,那个人是我叫的快车司机。”容羽手握着拳插进裤兜,手指攥在一起紧了紧,声音沉静而缓慢。 “哦。”严逍抬起眼睛,黑亮的眸子弯起来,反射着太阳的暖光,不到一会儿又暗下去,“他为什么要拍你肩膀?还跟你握手。” “关你p事”这四个字是说不出口了,容羽清清嗓子,“同事嘛。”简单应付了一句。 “哦。”严逍点点头。 “你回去吧,严逍,我真有事要做。”容羽同样的话又说了一遍。 “哦,”严逍看着他的眼睛,还是不动。 容羽被他憨憨的样子逗笑了,洁白的牙露了出来,“哦哦哦,哦什么呀,你是鹅啊?” 看到容羽笑,严逍也笑起来,“我不想走。还早呢,天都没黑。” “那你在这儿站着吧,我走了。”容羽拿他没办法。 严逍忽然伸出右手,“你也跟我握个手,好不好?” “你怎么还那么幼稚?”容羽伸出右手跟他握了握。 严逍盯着他,“你说的还,是什么意思?” “从凌晨到现在的意思。”容羽手松开,这次严逍没有抓住不放,也爽快地松开。 “我明天来看你。”严逍说。 “明天我有事。”容羽接地很快。 “我要约你的话,你可以每天都有事。”严逍无所谓,“那我还在这儿等你。” “你别等我,我真的有事。”容羽说。 他已经跟白锦薇约好了明天复诊,超忆症治没法治,去白锦薇那里也只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有时候会被催眠治疗,可以短暂舒服一些。 听说容羽要来,白医生立马给安排好时间,给了最好的时间段,早上9点到12点。跟夏宽程也说好了,两人一起去。 第58页 容羽先看病,看完病三个人一起吃个午饭。 然后回家的回家,约会的约会。 很轻松的一天。 看心理医生这件事儿容羽不会对严逍说,就严逍现在这种盯着他不放的搞法,再跟他说我去看心理医生?那简直就是节外生枝,事儿不嫌大。 “有什么事能跟我说吗?就告诉我一声,你不要我来我就不来,”严逍像是跟他赔礼道歉似的,“......算了,你不告诉我也可以,你也没这个义务什么都告诉我。” 以退为进?容羽深知他的这种小花招,严逍以前在他身上用过很多次的。 好使的很,这次也不例外,容羽心软了。 “我明天到家了给你发信息。我不知道确切时间,上午要去办事,中午跟我哥哥嫂子一起吃饭,下午应该就能到家。” “好,”严逍眼睛亮亮地笑了,“我明天下午等你信息。你别忘了。” “不会忘的,我走了。”容羽冲严逍挥挥手,先转身进了小区。 走在小道上,道边的绿树招摇着树叶,扫在他的肩上。 容羽走地很慢,心里想着事儿。 记忆有时候真是个害人的东西,嘴比脑子快,好多话惯性地往外蹦。 他们爱过的时间不长,但那是真的。恨的时间有那么些年,也是真的。两种感情此起彼伏,像天平的两端,不知道哪一种会最终胜出,容羽也不知道自己该臣服于哪一种感情之下。 严逍一直都这样吗?容羽问自己。 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想问,这不是弄反了吗?明明想知道一切的人是他自己呀,他为什么不能开口问? 问那一句,严逍,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魔教少主? 容羽受不了自己,他其实不是这么懦弱犹豫的人。 “严逍......”容羽甩甩头发,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 严逍没走,双手插兜地站着,冲他歪着脑袋笑起来。 容羽愣了一下,扬唇一笑,抬手挥了挥,得到严逍同样的回应,然后加快脚步,走进单元门。 把自行车放在门边,进家门后,容羽换了鞋,急匆匆往阳台上去。 趴在书桌上做作业的小月抬头,冲他喊了一声“哥”。 容羽没听见。 小月扭头看他,见他往下张望,问,“你看什么呢哥?” “没看什么。”容羽说。 停在大门口的那辆黑色奥迪亮着橙红色的转向灯,驶远。 不知为何地松了一口气,容羽慢腾腾地回到房内。 “哥——”小月又叫了一声。 “干嘛?” “你抱的什么东西?”小月指指他抱着的塑料袋。 “哦,我的衣服。”容羽答。 “你拿出去干洗了?怎么不把我们的一起拿去洗啊?”小月瘪瘪嘴。 要说她这个哥,什么都好,就是家务一概不会。你也不能说他懒,因为他确实不懒。就是不会做饭、不会扫地、不会洗衣服...... 以前是这样,但好像也不完全是,今天一大早容羽亲自操作了洗衣机,是在网上搜的使用手册,洗了一件上衣一条裤子,不仅用洗衣机洗了,还亲自挂衣架上晾了,还给掸平整了,简直奇迹。 小月扭头看了眼阳台上的晾衣架,跟一早起来看到的有些不同,她没有多想,也没打算容羽会回答她干洗衣服的问题,重新埋头做作业。 容羽从餐桌边拿了瓶矿泉水,在手上抛着,进了书房。他走过去把窗帘掩上一半,刚好挡住直射在电脑屏上的阳光,弯腰开了电脑主机。 在等电脑开机的时间里,容羽旋开瓶盖,仰头喝了两口,沿着满墙的书架走。 书架里摆的全是他做的泥塑。 他伸手拿起一棵巴掌大小的老槐树,那是种在凌波庄后花园里的,树干沧桑,枝叶繁茂。 夏日里,他带着严逍一起爬上去,两个人躺在枝桠上,咬着甜滋滋的的水蜜桃,在浓荫蔽日的树冠里你拿手挠我一下,我伸脚勾你一下,把粉色的果汁弄一脸一身...... 容羽把这棵树放回去,往旁边走了两步,又拿起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泥塑小贩,小贩正举着一树糖葫芦,手放在嘴边,张嘴叫卖。 上一世,他就是在这个人的旁边遇见严逍的。 严逍独自一人,盯着糖葫芦看。容羽带着一队家丁,立在不远处的怡红院门口,盯着严逍看。 一袭紫衣黑袍,少年身板挺地笔直,轮廓分明的下巴微扬着,比夜明珠还亮的眼睛半眯起,看着红艳艳的糖葫芦。 容羽看了一会儿,眼见着严逍不买,也不走,“糖葫芦有什么好看的?”他觉得奇怪。 这号人物,生得像一块儿灼眼的水晶,见多识广的凌波庄二少爷还从来没见过,怡红院也不想进去玩了,打算去逗逗这位漂亮的小公子。 容羽走上前,随便挑了个糖葫芦递给过去,“这位公子,请你吃。” “啊?”严逍回过神,赶紧推辞,“这怎么行?” “那公子在看什么?”容羽收回糖葫芦。 “我......”严逍咬咬嘴唇,脸蛋染上一层红晕。 “他没钱。”卖糖葫芦的小贩说。 严逍低着头就要走,被容羽抓住手腕,“等等。” “你抓我手做什么?”严逍瞪大眼睛。 第59页 容羽把糖葫芦塞给他,回头冲家丁吩咐一声,“这堆糖葫芦我全要了,付钱。” 不仅是这个小贩的糖葫芦,全集市里的十来树糖葫芦都被容羽买下了。 家丁一人扛着一树糖葫芦,整齐地跟在两人身后,像是为容羽和严逍挑起了一路的红灯笼。 严逍原本是不好意思的,不过这个不好意思并没有持续多久,小孩子心性一会儿就显了出来,蹦蹦跳跳的,举着糖葫芦啃。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容羽才知道,严逍并不是偷跑出来的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公子。他是那个带给他很多快乐,也带给他很多痛苦的魔教少主...... 容羽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把手上的泥塑小贩放回书架。 往后退了两步,容羽的目光划过那一墙的泥塑小玩意儿。那里面没有严逍,但其实每一次刻画里都有着关于严逍的记忆。 电脑传出叮叮咚咚的开机音乐声,容羽坐到电脑椅上,手握住鼠标点了两下。 先打开网约车的文档,很快地把刚才年轻司机说的话原封不动地敲了进去,然后又花了20分钟,把它整理成一篇通顺的采访记录。 这些弄完后,容羽关掉这个文档,接着打开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的卧底酒吧查假酒的视频,他一个月前去酒吧偷拍的,这会儿打算再重新检查一遍。 鼠标在视频剪辑界面上滑动,该打马赛克的地方都打上了马赛克,该变声的地方也做了声音处理,容羽自己觉得挺满意。 进度条滑到快结尾的地方,整个画面的左下角显出了一堆人的背影,闹哄哄地拼着酒。 一堆人围在一个年轻人身边,把他挡了个七七八八,完全不用加马赛克。 酒杯酒瓶“乒乒乓乓”,那个年轻人左拥右抱,这边喂他一口,那边灌他一杯。 容羽眼色沉沉,手指一动拉大了画面,一张优秀熟悉的侧颜停在了屏幕中间。 第28章 屏幕上的那个人不是严逍又是谁? 除了那张好看的脸,还有修长的脖颈、因为衬衫领口大敞而露出来的展翅似的锁骨,和一小片精赤胸膛。 一边搂着一个男人,长腿蹬在茶几边上,看上去嚣张又快乐。 容羽手指在鼠标上使劲地敲,也不知道在敲些什么,白色箭头在严逍脸上戳来戳去。 不爽。 明显不爽。 非常之不爽。 但不爽只能忍着,他又没资格管人家。 严逍就是这会儿当他面搂着别人他都没资格管,人家是来去自由的单身人士。 容羽抓过矿泉水瓶子,仰头咕咚咕咚地灌起来。 整瓶水被喝完,容羽把空瓶子“哐”地一声顿到书桌上,过了两秒钟,抓着空瓶子侧转身,对着门边的垃圾桶,丢了过去。 没控制好方向,空瓶子在垃圾桶边上蹦了两下,掉在了地上,“咚咚咚”地滚了两圈,停在墙边。 容羽看着地上的空瓶子,灵魂抽离似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隔了一会儿才站起来,走到墙边,弯腰捡起空瓶子,丢进垃圾桶。 然后走回电脑前,坐下。 电脑屏幕上的那张脸让容羽气不顺,他点了下鼠标,把图片关了。 然后把视频里这条不到5秒钟的画面删除掉,点了重新保存之后,再点开视频,从头到尾拉了一遍,没有问题了才最后保存下来,移到专用文件夹里。 电脑的蓝色桌面亮着,容羽的手放在鼠标上,迟迟没动。 情绪的起伏已经过去,容羽也想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儿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会在人群嘈杂中把严逍一眼挑出来,他还是会在意他,就像上一世。 他闭上眼睛,靠着椅背,回想着严逍告诉他的那些。他直觉地认为,严逍这次没有骗他。 那为什么当初他的兄长容宽程没有对他吐露分毫。 质子,说白了就是人质。要是他被送去邻国当人质,十年、二十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再次接回家,也许就此生死两茫茫。 这件事对于凌波庄来说比天还大,可家里没有一个人对他提及此事,这一段记忆在容羽的脑海中全是空白。 真相到底是什么? 严逍知道一部分,另一部分,也许只有容宽程知道。 可这一世的夏宽程并没有带着上一世的记忆,整件事死无对证。 即使对真相的渴求再强烈,容羽也没办法找到剩余的线索。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挺直了背坐起来,点开工作邮箱查看起资料来。 认真工作的时间总是过地特别快,没等容羽意会过来,就到了晚饭时间。 他关了显示器,站起来,抬手揉了揉后脖颈,再伸长胳膊做了个拉伸,走出书房。 客厅餐厅的灯已经被打开了,客厅中间是一盏极简风格的吸顶灯,餐厅装的一盏同型不同款的吊灯,房间里铺满了暖色灯光。 厨房里正热闹着,高压锅、电饭锅、抽油烟机呼呼啦啦,锅底的油兹兹冒着烟,锅铲碰着盘子碗,灶台上的几盘鱼肉菜肴飘着香...... 一个宽大的背影立在灶台前,腰间系了条灰白格围裙,正低头拍着黄瓜。容羽盯着夏宽程看了一会儿,这是他哥,上一世的家人又来到身边,他觉得真的挺好。 第60页 容羽走过去,使劲吸了吸鼻子,“好香呀宽哥,做的什么菜?” “自己看。”夏宽程回头看着容羽笑,再转身把拍好的黄瓜码进浅口碟里,端着碟子放到一边儿,胳膊擦过容羽,又笑了笑,“你说刀拍黄瓜不放蒜蓉,真是没法吃。” 容羽正弯腰检查着灶台上的菜,土豆烧牛腩、小炒肉、凉拌鸡丝......正准备伸手去拿筷子,听到夏宽程的话咧嘴一笑,“你放蒜蓉呗,你们吃,我不吃。” 夏宽程当没听见,拿起生抽陈醋胡椒粉鸡精瓶子往碎黄瓜上倒,作料放完后双手端起盘子划着圈地摇,酱料黄瓜均匀地拌合在一起,他把盘子举到容羽面前,“尝尝?” “看上去很一般,你加点糖吧。”容羽抓了双筷子在手上。 “这个不用加糖,你什么时候见过刀拍黄瓜加糖的?”夏宽程说。 “可我看你放醋了,放醋就要放糖,这两是固定组合。”容羽说。 夏宽程嘴角扯地更开,从调料架上把装糖的玻璃罐拿过来,“我加糖了你要吃的啊,别给我剩着。” 然后又给翠绿的黄瓜撒了一层白糖,再次把碟子举到容羽眼跟前,“加糖了,尝尝吧。” 容羽夹起一小块放进嘴里,嘎嘣脆地一嚼,眉头皱了起来,“不好吃。” “全是你的,”夏宽程把碟子塞进容羽的手里,“我说不加糖吧,你非要加,加了你又嫌不好吃,真难伺候。” “哎呀,你这个菜难吃不是因为加不加糖的事儿,”容羽把碟子放回灶台,还往角落里推了推,“是食材的问题,你这个黄瓜不行。” 夏宽程看他一眼,“你真不吃了?” 容羽摇摇头。 “那我加葱姜蒜了啊。”夏宽程伸手把碟子拿回来。 “好好好,加加加。”容羽赶紧点头。 夏宽程从菜篮里拿了一块姜和一坨蒜瓣,放到菜板上,容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前者看他一眼,“待会儿你出去了我再切。” “哦。”容羽舒了一口气,拿筷子戳了块酱红色的牛腩,吃进嘴里。 只要一抿,滑腻松软的筋肉就整个烂开,肉香充满口腔。“很好吃。”容羽鼓着腮帮子,嚼完了吞进去,又凑到烤箱前面,“宽哥,你在烤什么?” “哎,你离烤箱远点,温度挺高的。”夏宽程把他往后拉了一把。 容羽离烤箱远了一点,弯着腰,睁大眼睛盯着烤箱。 夏宽程笑着说,“我烤了个芝士龙虾。” “嚯,”容羽舔舔嘴唇,直起身子,“今天的菜很硬啊,龙虾牛肉,还有鳜鱼,谁买的菜?” “我买的。”夏宽程说。 “破费了,宽哥。” “这破费什么?不是要给你养伤吗?”夏宽程也弯腰看了眼烤箱里的龙虾,伸手把高火调成了中火。 “我还养什么伤啊?我伤都好了。”容羽又戳了一块儿土豆吃掉。 “哪儿好了?伤筋动骨100天,够没,好好养着。”夏宽程说。 “我要这么吃100天?”容羽吸吸鼻子,“那我这不存在的伤是好了,到时候也该减肥了。” “那我再陪你减肥呀。”夏宽程笑,“现在几点了?” “6点,”容羽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怎么了?” “老安说要过来吃饭,说6点到。”夏宽程说。 “他到我家来吃饭,都不跟我说一声的?”容羽笑,“我待会要找他要个解释。” “他跟你了说有菜吃吗?”夏宽程眼角处显出隐隐的笑纹。 “只有凉拌菜,”容羽认输,“我爷爷回来吗?宽哥你知不知道?” “爷爷不回来吃饭,我打电话问他了,他说要跟他拳友一起在华德楼吃了晚饭再回家。” 夏宽程边跟容羽聊天,边手脚麻利地处理着各种菜式。 容羽斜靠着灶台,捏着两根筷子,尝尝这盘,再尝尝那盘。 再过了10来分钟,门铃响了,容羽丢下筷子,往外走,“是老安吧,我去开门。” “哎,你带两盘菜出去呀。”夏宽程喊他。 “哦。”容羽快走两步回来,顺手从灶台上端了两盘菜出去,先把菜放到餐桌上,再去开门。 果然是安远,一进门就开始嚷嚷,“哎呀,路上堵车,不好意思来晚了。” “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假不假。”容羽踢了一双拖鞋给他。 “我又没跟你说不好意思,我跟夏宽程说的。”安远换上拖鞋,递给容羽一个小木盒子。 “这什么东西?”容羽问。 “一块儿小翡翠,水头还行,上次去南州碰到的。”安远趿拉着拖鞋,很熟稔地往餐厅走。 容羽打开木盒,白色丝绒中躺着一块儿半个鸡蛋大小的翡翠,他小心地拿出来,对着灯光,天然石头碧亮喜人,翠地极好,“哇哦!”他惊呼一声,“大手笔啊老安,”小心翼翼地把翡翠放回木盒子,又问,“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把我卖了?现在拿东西贿赂我呢。” “对对对,我把你卖了。”安远拖了把椅子坐下,伸手去拈盘子里的肉片。 “哎——”容羽瞳孔震了震,震地他暂时忘记了那块儿翡翠的事,“你洗手没?” “没。”安远停下,看着容羽,“我快累死了,别这么讲究了啊。” “你等等。”容羽从壁柜里翻出一包湿纸巾,扔过去,“拿湿纸巾擦擦。” 第61页 “要论讲究没谁比得过你,不干不净吃了不得病。”安远抽了两张湿纸巾出来,擦了手,回头冲厨房里喊了一声,“夏宽程,还有菜没,我先吃了啊。” 夏宽程从厨房里探出头,“快了,你先吃吧,小羽过来端菜。” “好,”容羽应着夏宽程,一边往厨房走一边扭头冲另一头的房间喊,“容小月,出来吃饭。” 菜都上了桌,夏宽程摘掉围裙,洗干净手,也坐过来,“怎么小月还没上桌子?” “我去叫,”容羽起身,“可能又带着耳机做作业,听不见的。” 容羽走到容小月身后,果不其然,小姑娘挂着个粉色耳机,摇头晃脑,手里的笔刷刷刷地往下落,草稿纸上列着密密麻麻的方程。 “吃饭了小月。”容羽伸手拍拍小月的肩。 “诶?”小月肩膀抖了下,回过头,看到是容羽,咧嘴一笑,“吃晚饭了?这么快?” “刚叫你一遍了,你没听见。”容羽转身,“你少戴耳机,对耳朵不好。” “哦,我在听歌。”小月拿下耳机,挂在脖子上,起身跟在容羽后面出了房门。 先去卫生间洗了手,再坐到容羽身边,“宽程哥哥好,安远哥哥好。”小姑娘挺有礼貌。 “哎哎,”两位外家哥哥忙不迭地答应,把龙虾牛肉往小月身前推过去,“赶紧吃,多吃点,你跟你哥一样,现在都需要补。” “是的,我需要补,我们慕容老师说了,高中首先得有好身体,不然高三扛不过去。”小月夹了一坨龙虾肉。 “你们老师说地对,”容羽把那盘清蒸鳜鱼也拿到小月面前,“吃鱼,吃鱼聪明。” 小月听话地挑了一大块雪白的鱼肉。 “你也赶紧吃吧。”夏宽程对容羽说。 “我刚才吃了好多了。”容羽端起碗,扒了两口,看向安远,“老安你为什么送我这么贵的东西,你还没说清楚呢。” “你的全国新闻奖奖金下来了,”安远说,“你不是把整个文体部的人都列上去了吗,大家每人都得了点儿,我呢就取之于你用之于你,够意思吧?” “那也没有这么多呀。”容羽瞪大眼睛。 “这次上边儿给的三重奖励,宣传部奖一次,台里奖一次,新闻中心又给奖了一次,数量还行。”安远解释,“你没收到钱吗?都打到每个人账上了。” “我没注意。”容羽说。 “你是奖金拿得太多了,都无所谓了。”安远说。 “哥,你又拿奖金了?”容小月伸手拍了容羽一下,“厉害,崇拜你。” 容羽笑笑,“你以后肯定比我厉害,我可没拿过年级第一。想要礼物吗?哥给你买。” “礼物肯定是要买的,我还没想好,你先欠着吧。”小月说,“哦,对了哥,我明天上完培优课要去同学家,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了?” “嗯,说过了,你那个同名不同姓的同桌嘛,去吧。”容羽说。 想了想又提醒道,“去人家家里要讲礼貌,跟人打招呼什么的。” “我知道,”小月点头,“我也许要在她家吃晚饭。” “还吃饭呀,”容羽停了一下,“那你要不要给人拎点水果牛奶之类的?” “不用水果牛奶,”小月摇头,“我想送她那个什么......” “哪个什么?”容羽问。 小月清了下嗓子,“哥,就你雕的那些小玩意,能不能送她两个?”试探地看着她哥,没等容羽回答,又急忙解释,“我上次和她视频的时候,被她看见了,说很喜欢,我嘴快就答应送她两个了。” 容羽低头扒了一口饭。 夏宽程给小月夹了一块儿牛肉,“小月,你换个别的东西送,那些小玩意儿你哥当宝贝的,恨不得给它们盘出包浆来。” “哦,不送也行的,哥,”小月捋了下额前的刘海儿,“她也不会因为这个生气的,没事儿。” 容羽慢悠悠地放下筷子,“你哥哪能那么小气了,自己去挑,任选。” “真的?谢谢哥哥。”小姑娘笑地眼睛变成了弯弯的月亮。 第29章 第二天,夏宽程照例下楼到容羽家吃过早饭,再一起出门,去心理诊所找白锦薇。 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容羽在玄关处的置物盒里扒拉着。 “你找什么?”夏宽程换好鞋,靠在门边等容羽。 “找我车钥匙。”容羽干脆把置物盒拿到手上,翻着。 “找车钥匙做什么?我开车去。”夏宽程说。 “你开你的,我开自己的,”总算找到了,容羽把车钥匙攥手里,“吃完饭你两约会去了,我还得自己打车回来,算了,我开一辆。” “我可以先送你回来呀。”夏宽程说。 “哎,别,”容羽晃着车钥匙往外走,“我不想那么亮,我自己回来,你好好陪白医生吧。” 夏宽程低眉笑了笑,先抬脚去电梯间按住电梯,等容羽进了电梯后,抬手按了个B1。 两人开着车,一前一后地驶出地下车库,沿着中山大道开了20来分钟,最后开进了一幢写字楼的地下车库。 白锦薇的心理诊所就开在这幢写字楼里,A座39楼,占了半层楼,装修成明亮舒适的蓝白色调,白色软皮沙发围着同样白色的圆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桌面上干干净净。 第62页 正对着防窥玻璃大门的接诊台宽大整洁,浅蓝色的台面角上立着一瓶白花绿梗的马蹄莲,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幽香。 白锦薇双手插在衣兜里,斜靠着接诊台,满脸带笑地跟前台小护士说着话。 容羽推门而入,看到白锦薇,挥挥手喊了声“白医生,我来了。” “今天你们挺准时的。”白锦薇也笑着扬起手挥了挥。 夏宽程跟在容羽身后,掩了门,走上前去。 “你男神来了,抓住机会,加油啊。”白锦薇冲小护士挤挤眼,小声说。 “哎呀,白医生,”小护士瞬间涨红了脸,“不要这么说,我哪儿有那个胆子嘛,我只看看。” “容羽又没谈恋爱,真喜欢就主动点儿呗。”白锦薇说。 “哎呀,不行的,我不要,白医生你别说了。”小护士眼看着容羽也来到接诊台边,赶紧低下头,随便抓了个工作夹在手里翻来翻去,透过刘海儿小心打量着他,脸更红了。 “没出息的丫头。”白锦薇恨铁不成钢地拍了她一下。 容羽站在台边等了一会儿,小护士把工作夹从头翻到尾,再从尾翻到头。 白锦薇拉着夏宽程的胳膊走远了一点,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办公室的钥匙,递给夏宽程,让他去办公室等。 夏宽程说行,拿了钥匙往另一边走,没走两步又返回来,拍拍容羽的肩,“我去白锦薇办公室等你,你弄完了过去找我。” “行。”容羽点头。 白锦薇看向夏宽程的背影,眉间皱成一个浅的川字,深吸一口气走回来,看到容羽胳膊肘搁在接诊台上,上半身往前探。 跟他面对面的小护士脑袋快把桌面扎出一个洞来,手里还在翻工作夹。 白锦薇开口,还没说出话来,容羽替她说了,“护士,我的那一页还没翻到吗?” “啊?”小护士睁大眼睛,抬头,又赶紧低回去,脸红通通的,“您说什么?什么页?” “我的入诊登记,”容羽脸上挂了一丝笑,“你是不是刚入职啊?我每次来看病都要先做入诊登记。” “哦哦哦,明白了明白了,不好意思啊,您稍等。”小护士手忙脚乱,一边在柜子里找容羽专属的资料袋,一边不停地拿手拂着刘海儿,中央冷气也吹不干她一脑门儿的汗。 “左边那一条顶头那一格,”白锦薇手指点了点台面,“你面对的从左往右数,第三本。” 小护士这才把容羽的资料找出来,抽出一张空白的登记表,拿笔低头,眼角眉梢抖簇着,“姓名年龄性别?” “给我自己填吧。”容羽伸出手,手指白皙修长,像某种好看的植物。 小护士笔尖停在登记表上,白纸上沁出了一团黑。 “怎么了?”容羽往前探了一下,“我可以自己填,你们诊所不允许病人自己填表?” “哦,不是不是,”小护士拨开刘海,把登记表递给容羽,“对不起啊,麻烦您自己填。” 白锦薇站在旁边笑起来,摇着头“唉”了一声。 容羽潦草几笔,做完登记,“咔哒”一声盖上笔帽,把登记表还给小护士,“这样可以了?” “您的联系电话要填。”小护士指着表上的一处空白,递还过来。 “哦。”容羽低头“刷刷刷”几笔,写下一串数字,然后问,“还有什么要填的?” “没有了。”小护士说。 “这里不需要我填吗?”容羽随手一指。 小护士红着脸伸头看过来,“这个不用,这里是我们白医生填的。” “那这里呢?”容羽换了个地方指,似笑非笑。 “这里吗?我不......”小护士吞吞吐吐地慌了神。 “好了,别耽误时间,现在已经开始计费了啊。”白锦薇打断容羽的恶作剧,一把抓过登记表,递给小护士,“给他收好。” “好的,白医生。”小护士接过登记表,冲白锦薇眨了下眼睛,脸红地跟个苹果似的。 容羽把笔放在台面上,白锦薇拍了下他的背,“走,诊疗室去,最里面那间。” “好。”容羽双手插兜,跟着白锦薇走。 心理诊所的过道静默明亮,笔直地伸向尽头。出于保护病人隐私的考虑,过道两边的诊室无一例外地关着门,只有靠门边的指示灯亮或者熄来判断里面是否有人。 白锦薇和容羽之间保持着一种平衡于冷淡与亲密之间的气氛,即使中间有一个夏宽程,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能称之为熟。 清爽的医患关系。 不是白锦薇不想跟容羽熟稔起来,而是她的职业素养要求她必须与病人保持一定距离,决不允许掺杂一点儿私人感情,这样才能更客观更有效地提供治疗方案。 如果他们两个人处成了朋友,那就意味着容羽要换心理医生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白锦薇回头看容羽,一副看穿了他的表情,“你今天把我们小护士逗地挺开心啊。” “让她高兴高兴嘛,你们这儿的工作也挺枯燥。”容羽笑。 心理诊所是不需要留病人联系电话的,这同样也是出于保护病人隐私的需要。小护士要他留电话纯粹是存了点私心,被容羽一眼看破,他看破不说破,还很配合地留了电话。 “你留的电话号码是真的吗?”白锦薇又问。 第63页 “当然是真的,我是留假号码的人吗?”容羽说。 “那要是我们小丫头真的打电话给你怎么办?” “她不会打的。”容羽耸耸肩。 “那万一呢?要是有那个万一的话,你不许把我们小丫头弄伤心了,人家挺单纯的。”白锦薇说。 “???”容羽难以置信,“白医生,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也挺单纯的。” “......好吧,我刻板印象了,帅哥都比较危险。”白锦薇笑道。 “那我哥呢?他也挺帅的。”容羽问。 白锦薇脸上的笑凝了两秒。 “算了,不跟心理医生套近乎。”容羽上前一步,熟门熟路地推开诊室的门,顺手按亮指示灯。 诊室的布置非常简洁,甚至因为过于简洁而让人有一种空荡孤独的感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一箱矿泉水,靠窗一台黑色皮质头等舱沙发,白色百叶窗帘半开,透进很细的光线。 据说这样布置能让人心静。 容羽并不这么认为,他总觉得这样的诊室过于冰冷,不好。 “最近怎么样?睡眠好些没?”白锦薇坐下,双臂平放在桌子上。 “一切如常,没有变好。”容羽坐到白锦薇对面,架起腿,放松着自己。 “能跟你的那些记忆和平相处吗?”白锦薇问。 容羽按着额角想了一会儿,“好像......不能,还是想忘掉一些东西,又忘不掉,有时候想把它们从我脑子里抠出来。” “比如说呢?”白锦薇起身从墙角拿了两瓶矿泉水,递一瓶给容羽,再坐回去。 “我想忘记一个人。”容羽拧开瓶盖,把这瓶递给白锦薇,换了她手上没打开的那瓶。 “谢谢,”白锦薇笑着点了一下头,接过水,“为什么想忘记那个人。” 容羽拿矿泉水瓶子在手里转着,“忘记他,然后就可以重新开始。” “是指感情方面吗?”白锦薇问。 虽然白锦薇成为容羽的心理医生已经一年,但她这个病人对自己的感情问题很少提及。就算白锦薇问起来,他也总是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带过。 他这次能主动提起来,白医生会抓住这个机会,给他一些引导,让他谈地更多一些。 超忆症目前是没有办法治愈的,失眠症伴其而生。 但更可怕的不是失眠,而是随之而来的焦虑症、自闭症还有癔症,甚至抑郁症。 好在容羽现在还没有出现后面那几种情况。他总是有意地克制着自己,更多地借助繁重的工作来转移对于自己病症的注意力,这样做还是有效果的。 但人的生活里不能只有工作。容羽现在24岁,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个很吸引人的男人,不谈感情也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他没否认白锦薇关于感情的提问,点点头,“是的,感情方面,我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白锦薇问,“我该怎么理解这件事?” “以前在一起过,后来分开了,现在又碰上了。”容羽说地简单明了。 白锦薇问:“这件事给你带来了困扰?” “有一些。”容羽答。 “他伤害过你?”白锦薇追问。 容羽沉默了一会儿,不是思考伤不伤害的事儿,而是在组织语言措辞,“严格来说,那些关于他的记忆带给我的伤害更重一些,但我的那些记忆也许并不是事情的真相。” 桌角的电子台钟跳动着数字,白锦薇抿了一口矿泉水,“容羽,我有时候觉得你好像并不需要一个心理医生,你自己可以分析出来。我这里对于你来说基本等同于药房。”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当然需要你的医术了。”容羽笑。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从专业角度给你一个建议,不要重新跟他在一起,换一个人吧。” 容羽抬眼看向她,双手把弄着矿泉水瓶,“换一个人?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喜欢上。每次我想到喜欢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只能想到他,他的名字也是两个字,在我这儿他的名字就像是喜欢的同义词一样,很见鬼。” 白锦薇点点头,“了解。” 容羽仰头喝了一口水,很认真地盖好瓶盖,把瓶子放在手里搓来搓去。 “我为什么建议你换一个人呢?”白锦薇说,“从我的角度来看,你本来就对以前的痛苦记得格外清楚,而跟他有关的记忆给你带来了痛苦,你要是重新跟他在一起,就相当于在眼前放了一把开启痛苦记忆的钥匙,他一定会和你的记忆重合,你最终将越来越分不清回忆和现实,这肯定会造成你思维的紊乱。说严重点儿,你会失去正常的生活。而你眼前的这种正常生活,是你靠自己的意志力,好不容易控制出来的。” 容羽脸上的表情很严肃,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只有痛苦吗? 也不尽然。 他会想起严逍曾经脆生生黏糊糊地叫他哥哥,也会想起他吃糖葫芦吃地嘟起来的嘴,又软又润的像块儿粉玉,还有他任何时候都会看向自己的那双黑亮的眼睛,他下坠时的凑上来的一个轻吻,欲言又止...... 容羽抬手按着额角。 白锦薇继续冷静道,“当然,我是心理医生,不是情感专家。心理学有理论支撑,在理论指导下给病人治疗、做心理疏导,没什么难的。但感情不行,感情只有实践,没有理论,它没有严格的评级,每个人的喜欢方式还不一样。你说有一点喜欢到底是多大一点,喜欢地要命到底有多要命,没人说得清楚。” 第64页 “所以呢?”容羽问。 “所以还是要听你自己的,听听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白锦薇说,“今天做个催眠吧,既然你提出了一个问题,而我的建议跟你的想法相左,那就让你自己的心决定吧。逆着自己的心意做事也会很痛苦,也许比过去的伤害更让人痛苦。” “好。”容羽站起来,走到窗边,弯腰把沙发调成了卧式,脱鞋躺了上去。 “放松。”白锦薇站到容羽的头前,调整好摄像头的位置,声音轻柔地说。 ...... 50分钟过去,白锦薇问完所有问题后,看容羽陷入沉沉的睡眠中,就没有叫醒他,回到桌边整理完全部记录。 又过了半个小时,白锦薇走到沙发边,很重地拍了容羽的肩膀两下。 容羽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啊?弄完了?” “嗯,弄完了,又让你睡了半个小时。”白锦薇说。 “哦,问出什么了?”容羽问。 “我都录了,你要看吗?”白锦薇问。 “算了,我不想看自己被控制的样子,你跟我说说就行。”容羽坐起来。 “他叫严逍?”白锦薇问。 “是的。”容羽答。 “哪两个字?” “严肃的严,逍遥的逍,严逍。” “像男生的名字。”白锦薇笑笑。 “本来就是男的。”容羽说。 白锦薇愣了一下,很迅速地掩盖了惊诧的表情,“你的每一句话里,都有他的名字。” 容羽像是早就知道了结果似的,垂下眼皮,抿嘴笑笑。 从他的这个反应中白医生已经知道了答案,她尽职地提醒自己的病人,“之后如果有任何心理或者身体上的不适,一定要过来找我。我今天给你把常用药开了,记得按时吃药,安眠药能不吃就不吃。” “好的,谢谢白医生。”容羽已经穿好鞋,抓起矿泉水喝了几大口。 白锦薇把药单收费单手写后递给容羽,后者接过来看了两眼,又瞟一眼桌子上的台钟,“后面没有病人了吧,吃饭去啊,宽哥说跟你说好了的。” “好,没病人了。你先去找夏宽程吧,我把这儿收拾一下。”白锦薇说。 “行,我们在你办公室等你。”容羽往外走。 “哎,容羽。”白锦薇叫住他。 “嗯?什么事?”容羽停下,转身。 “我打算跟你哥分手。”白锦薇说。 第30章 听到白锦薇要跟他哥分手的话,容羽倒没有特别吃惊,他又坐回去,问,“你不喜欢我哥了?” “我还以为你第一个问题是问我为什么?”白锦薇笑笑。 “为什么呀?”容羽问。 “你不是自己已经回答了吗?我不喜欢他了。”白锦薇平静地说。 “哦。”容羽点点头。 “不喜欢”这三个字是分手最正当最诚实的理由,就像“喜欢”是两个人在一起最好的注解一样。 白锦薇理了理耳边的垂发。 “你跟我哥说了没?”容羽问。 “还没有,是打算说来着,一直没时间,他也挺忙的。”白锦薇笑笑,“分手这件事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你的意思是现在过去跟他说?”容羽问。 “我是这么打算的。” “吃完饭再说吧,吃完饭我就撤了,你们好好谈一谈。”容羽嘴唇抿了抿,“你现在过去说挺仓促的,我哥也没什么心理准备,他还打算下午陪你,明天还打算带你一起去山里玩。” 白锦薇垂眼捏着自己的手指,“行,听你的,先吃饭。” “你伤心吗?做这个决定。”容羽抬眼看向白锦薇,问她。 白锦薇歪着头笑了一下,难得显出俏皮的一面,“伤心过,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其实我觉得我早就跟你哥分手了,他可能也是在等我先说,他一直很绅士,对吧。” 容羽看着白锦薇的眼睛,在她的眼底真的寻不到伤心的痕迹,“有时候分手也不是坏事,不喜欢了就分开,这样也好,很诚实,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对方,不喜欢了还在一起,不仅是欺骗最终还会伤害对方。” “我就知道我和你的感情观很一致。”白锦薇说,“我跟你哥在一起六年,开始我们也很好,两个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连路边的一朵野花都能让我们两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我们之间没有话说了,更多的是沉默。人家都说如果相爱的话,两个人就算不说话安静着,也会很舒服。但我们不行,我跟你哥安静的时候特别尴尬,你都能闻到空气中那种努力找话题的尴尬。就这么着我们两越来越沉默,感情也越来越淡。我不知道他人在哪里,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不知道他对未来的打算,我都快忘了我有一个男朋友了。” 白锦薇说完这一段,停了下来,喝了一口矿泉水。 容羽保持沉默。此时医生病人好像颠倒了位置,他负责倾听,而白锦薇滔滔不绝。 六年?容羽眉头蹙起来。白锦薇说和夏宽程在一起六年? 上一世的大哥死在他的前一天,如果夏宽程刚好是那个时间重生的,那就意味着他一来到这个世界就有一个已经谈了两年的女朋友,完全陌生的女朋友。 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冷淡的吧?容羽心想。 第65页 凌波庄的大少爷从未婚配,他拒绝了一波又一波上门说媒的人,甚至不惜违抗父母之命。没有理由,就是不娶。 他大哥哪里会谈恋爱,容羽叹气。 “我觉得是他先变的,”白锦薇说,“我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夏宽程以前说就喜欢我的这种骄傲,说我像白天鹅,他愿意宠着,”她不好意思地低头双手撑着脸,“所以到了后来,我不愿低头问他,问他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冷淡,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我始终没问他,但我又特别想知道原因......” 白锦薇的话没说完,容羽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矿泉水瓶,塑料瓶“喀嚓”一响。 “所以,在没有征得他同意的情况下,我给他做了催眠。”白锦薇深吸了一口气。 猜想被证实,容羽睁大了眼睛,“你这么做会被吊销执照的。” “对呀,”白锦薇耸耸肩,“所以你得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我拿夏宽程的秘密跟你换。” “我对别人的秘密没兴趣。”容羽说。 “如果跟你有关呢?”白锦薇淡淡地说。 “跟我有关?”容羽往前探了探身子。 “他的每个回答里都有你,而且对你充满了愧疚。”白锦薇说。 “愧疚?”容羽回味着这个词,明白了。夏宽程上一世没有护好凌波庄,这件事深埋在他的潜意识里,催眠可以把它激发出来。 “你好像并不吃惊?你们两个只不过是邻居,夏宽程对你有什么好愧疚的?”白锦薇问。 “这个答案你催眠没催出来?”容羽瞥她一眼。 “没有,”白锦薇实话实说,“我再继续问下去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很抗拒,我就把催眠中止了。” 容羽一时无话,扭头看着百叶窗缝隙里透出的光。 夏宽程骗过了容羽,他让容羽觉得他并不记得上一世的事,因为上一世的他很不堪,不配当一个哥哥。 这和容羽的记忆并不一样。 “我也不知道他愧疚什么。”容羽没有把自己所思所想宣之于他人的习惯,微微笑了一下,“你没有告诉我哥你给他催过眠吧?不要告诉他。” “嗯,我知道,我不会告诉他的。”白锦薇说。 “秘密说完了?吃饭去吧。”容羽准备起身。 白锦薇视线飘忽不定,欲言又止。 “还有?”容羽看着她。 “对,还有,”白锦薇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响,“容羽,我觉得......你哥喜欢你。这个喜欢的意思,你应该懂。” 容羽没有任何负担地笑着摇头,“你想太多了。” “也许吧,”白锦薇站起来,莞尔一笑,“我说了我不是情感专家,我连自己的感情都弄地一塌糊,再去看别人的确实也看不懂。”顿了会儿又说,“夏宽程对你的,你对夏宽程的,还有你和严逍的,我都看不懂。” “按着心意来就行了,不用懂,”容羽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是你刚才建议我的。” “对,按着心意来就好,自己的心永远不会骗自己。” ...... 三个人分两台车走,到了餐厅,容羽夹在即将分手的两个人之间,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饭,先回了家。 回家后容羽先把手机上网约车平台的接单系统打开,手指刚按上那个按键,下一秒就蹦出来一条信息,通知他,说他的司机号因为接私单被封号了,三个月不能接单。 ???容羽莫名其妙,他什么时候接私单了?拢共跑了两单,后边那单一分钱没赚,还赔了另外打车的钱。 这么说也不对,要去头掐尾算的话也赚了点,赚了一罐饮料和一个爆料人。 可他没接私单呀!平台怎么能冤枉他接私单?容羽从沙发上蹦起来,单手撑着腰,另只手抓着手机拨了平台的客服电话,一段悠长的音乐声从手机里传出来,容羽垂眼盯着手机屏,在客厅里走过来走过去。 经过了“请耐心等待”“中文服务请按0”“平台司机请按8”......“人工服务请按#”一长串提示语之后,终于出来了一个152号为您服务。 容羽的耐心被手机里的机械女声磨没了,一肚子烦躁不安,什么客气话都没了,“你们为什么封我的号?”声音冷地要淬下来冰渣子。 152号很有职业精神,不疾不徐地平静跟他对话,详细地核对了容羽的信息,再去查看后台信息,最后告诉了容羽他司机号被封的原因是接私单。 “这个我知道。”容羽不耐烦,“我没接私单。” “可后台显示,您接了。”152号说。 容羽头疼,“是被人举报了吗?” “不是的先生,是根据我们后台的监控机器人数据分析得出的,您确实接了私单。” “机器人怎么分析的?”容羽克制住情绪。 “是根据您的操作分析的。” “?”容羽深呼吸两口,刻意地用平静的语调说,“你好,我是问,机器人是根据我的什么操作分析的,分析过程是怎么样的,是怎么推论出我接私单这个结论的?” “哦,是这样的先生,”152的声音依然和蔼可亲,“您到了接单地点之后,及时点了行程开始,3分钟之后您点了行程结束,按照到目的地的距离分析,3分钟是到不了目的地的,所以推论出您与顾客达成了一致,私下接了这一单,这样会导致平台无法收取服务费,是平台严令禁止的。” 第66页 机器人的数据分析果然冰冷无情,但逻辑严密,非常合理。容羽自己都信自己接私单了。 但还是要解释,不能被扣帽子,他的声音平稳下来,“我去接一个喝醉了的人,他没车,我自己掏钱打车把他送回去了,这样还说我接私单?我可以申诉吗?” “哦,不可以的先生,平台现在没有设置司机号申诉的功能。”152说。 “那我现在怎么办?不能代驾了?”容羽问。 “是的先生,三个月内您无法接单。” “那我可以开快车,接快车单子吗?”容羽又问。 “哦,也是不可以的先生,您的司机号是通用的,不能接代驾单子的话,也同样不能接快车单子。” 如果是真的司机的话,三个月接不了单,那人家喝西北风去? 容羽小声地骂了一句。 “请问您还需要别的服务吗?”152问。 “不需要了。” “好的,感谢您的来电,请您稍后为我的服务......” 容羽挂了电话,扬手把手机甩到一边。 什么鬼平台,司机不能申诉,凭什么?司机就没有委屈了吗? 容羽气冲冲地走进书房,弯腰打开电脑,点开网约车调查文档,在里面加上了一条。 关掉文档之后,容羽仰起头靠进椅背里,盯着天花板,思绪飘飘洒洒地不知道该往哪儿想。 弯弯绕绕地,最后还是想到了严逍。 在去白锦薇那里之前他就已经搞清楚了自己的那点心思,他仍然喜欢着严逍,他不仅没有办法忘掉他,他还想要更多。 几年间的恨意居然一点一点地消减在他跟严逍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 你很没用的,容羽。 他摇头,无声地笑起来。 刚刚被他甩在客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走出去,抓过手机扫了一眼,按了接听键。 手机那头传来严逍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像是怕他生气,“容羽,你在工作吗?方便讲话吗?” “方便讲话,什么事?”容羽问。 “我能跟你视频吗?我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严逍的声音明显开心起来。 “行,那挂了视频吧。”容羽也很干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从今天开始作话弄小剧场玩玩。 容羽:我弄明白自己了,我认了. 严逍:他不喜欢我,我什么时候才能追到他? 第31章 挂了电话不到两秒,严逍的视频通话就拨了过来,容羽走到阳台上,回头看一眼,确保镜头里不会出现满墙的泥塑小玩意,这才伸出大拇指往手机屏上一划,接通了视频。 严逍凑地很近,容羽的手机屏上全是他的脸,眼睛很认真地盯着前面,因为过于认真而显得有些斗鸡眼,两颗大大的黑眼珠往鼻梁中间靠着,莫名地有了一种幼齿的萌感。 容羽笑出了声,“你凑这么近干嘛?” “看你呀。”严逍的眼尾嘴角都弯着,把手机拿远了一些。 “嘁。”容羽斜他一眼,“要给我看什么?” “给你看好东西,”话语间,严逍的手机摄像头开始转换方向,“我的鸟。” 容羽忽然脸好烫:光天化日,这人什么毛病?疯成这样? 立马把手机倒扣在手掌里。 “哎哎哎——”手机那头传来严逍的声音,“容羽你把手机放哪儿了?怎么白花花的,你把手机拿起来。” 容羽不拿,对着手机背面说,“你的鸟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啊,当然好看,你看看嘛。” “你能不能正经点儿?”容羽说。 “我怎么不正经了?我倒是想不正经,你让吗?”严逍哼了一声。 “你再这么我挂电话了。”容羽后悔了,就不该给严逍这个不知好歹的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手机那头安静了一会儿,接着一阵爆笑,笑地喘不过气来。 容羽摊着手掌,盯着手机背面,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神经病。 严逍笑够了,清清嗓子,“容羽,你不纯洁了,你想哪儿去了?我都还没想到......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可爱?” “滚。”容羽脸还烫着,被严逍这个小屁孩夸可爱,他面子挂不住。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把手机拿好嘛,别这样。”严逍说。 容羽还是不动。 “我想看看你,你把手机拿好嘛,才看了一眼,我还没看够。”严逍说。 容羽想了想,拎过来一个塑料板凳,背对着阳台外面坐着,下午的阳光透过近乎透明的云层笼在背上,暖洋洋的。 “容羽,”严逍耍赖,“你要再不把手机拿好,我就开车杀过来了。” “你知道我在哪儿吗就杀过来。”容羽说。 “我知道你在家,我刚才都看到你们小区的中心花园了。”严逍说。 “你......”容羽本来想说你把该穿的都穿好,又说不出口,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重新把手机举到眼前。 手机屏幕上蹲着两只鸟,是真的鸟,被关在笼子里的鸟。 容羽眨了眨眼睛,把手机举近了一些,“是真的鸟啊?” “哈,”严逍的脸出现在屏幕左下角,“你以为是什么鸟?”接着促狭地一笑,“你说你好好的一个帅哥哪来那么多颜色想法,是不是被谁带坏了?再说了,我至于吗?你以为我真什么都干地出来?我好歹也是法学院的......” 第67页 “闭嘴。”容羽抬手蹭蹭鼻子,赶紧转移这个让自己出丑的话题,“这是什么鸟?” “鹦鹉呀,我上次跟你说过的,我自己孵出来的。”严逍看一眼孵化笼。 容羽眼睛快贴到屏幕上,“鹦鹉?鹦鹉怎么长这么丑?你是不是被卖鸟蛋的人骗了?” “哪里丑了?多可爱呀。”严逍把手机伸进笼子里,让摄像头正对着两只鹦鹉。 小鹦鹉正处于爆管期,浅蓝色的眼皮耷拉着,黄色的鸟喙奇奇怪怪地缩着,粉色的皮肤上稀稀拉拉地竖着硬邦邦的羽毛,像只生气的刺猬,缩在笼子的一角。 怎么看怎么丑。 这怎么能是鹦鹉?上一世自己送给严逍的鹦鹉五彩斑斓,拖着长长的尾巴,比凤凰还好看。 严逍还说这玩意儿可爱,果然是他自己孵出来的东西,真应了那句话,母不嫌子丑。 他说这两玩意儿可爱也就算了,他还说自己可爱了,两件事放一块儿来想想,严逍这都什么稀烂的眼光。 容羽皱着眉头看了鹦鹉两眼,“真的很丑。” “不丑。” “丑。” “一点都不丑。” “连毛都没有,丑死了。” “怎么没毛了,这不是毛?就算没毛也可爱,小肉团最可爱。” “反正就是丑。” “给你看它们的小爪子。”严逍把摄像头对准鹦鹉的爪子。 半透明的鹦鹉爪子带着同样半透明的尖尖的指甲,张开像一截极小的没有树皮的枝丫。 容羽眯起眼睛看着,没说话。 “是不是发现了它们的可爱之处?”严逍问。 “没什么可爱的,还是丑。”容羽对严逍对自己用“可爱”这个词来评价不满,连带着觉得这个词用哪儿他都不满,“这个孵出来难不难?你弄这个干嘛?” 严逍敛去了笑意,深沉的眼光像是要从手机屏中射出来,“我想孵出来你以前送我的那两只。鹦鹉也会重生的。” 容羽:...... “我知道你不记得,我记得就行了。”严逍说。 “哦。”容羽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它们长大了长好看了,我送给你吧。”严逍又说。 “我不要。”容羽再次隔着手机屏,看了眼笼子里的两小坨丑兮兮的鸟,一脸嫌弃。 “那我帮你养着,我要教它们说话,等我教会它们说话了让它们叫你起床。”严逍说。 “你帮你自己养着,叫你自己起床吧。” 丑不拉几的,不知道有什么可宝贝的。容羽怎么看都看不出鹦鹉的可爱来,倒是看着把自己弄地跟大头照贴在镜头前的严逍挺可人。 “你一点爱心都没有。”严逍瘪瘪嘴。 “啊对,我没爱心。”容羽说,心想着我的爱心上辈子被狗吃了。 严逍拿着手机换了个地方,顺着墙边往地上盘腿一坐,定定地看着手机屏,叫了一声,“容羽——” “嗯?” “我就知道我一定会找到你。”严逍笑地非常得意,笑地扬起了头,后脑勺在墙上重重地磕了一下,“嘶”了一声之后,继续笑着。 “听不懂。”容羽瞥他一眼。 “没关系,我听得懂就行。”严逍晃晃脑袋。 容羽眼里透出一丝笑意,“你都在哪些地方找我了?” “嗯......那个......”严逍还在思考。 容羽接着问,“在酒吧里找吗?”语气平静,实在听不出什么别的意思。 “诶?”严逍黑眼珠子顺着眼底一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去酒吧呀?” “不是,你去不去关我什么事?”容羽伸伸长腿,让自己坐地舒服一点儿。 “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去了,”严逍继续,“我之前去酒吧是挺频繁的,我以后不去了,我保证。” “哎别,你喜欢去就去呀,男人去酒吧很正常的,我对酒吧没偏见,”容羽本来就是故意逗严逍玩儿,看他当真了,赶紧解释着,“我自己也去酒吧,真没什么。” 严逍咬着嘴唇,瞪大眼睛看他,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在说你怕不是在钓鱼执法。 容羽再一次表示,压力大去酒吧玩玩也没什么,减压,他是真的觉得没什么,严逍用不着这样。 “可我没什么压力,我不是为了减压,我就是瞎玩。”严逍坦白地让人吃惊。 容羽:??? “瞎玩也行,你自己开心就行。” “不,我觉得那样不好,我以后只陪你去酒吧,帮你减压。” 一根筋,还跟以前一样,容羽摇头笑笑。 两个人隔着手机屏看了一会儿,不出声也没觉得尴尬,在容羽眼神移开之前,严逍又把他唤了回来,“你上午的事情办地顺利吗?” “嗯,顺利,办完了。”容羽答。 “下午上班吗?”严逍又问。 容羽知道严逍问的是他当代驾的活儿,于是告诉了他自己被平台封号的事儿,和其中原由。 “要封多久?”严逍背挺了起来,坐地很直。 “平台说三个月。”容羽答。 “三个月?”严逍深吸一口气,“那你拿什么交......”房租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被他及时地咽了回去。 “交什么?”容羽睨他一眼,“管理费吗?这个没事,没开单就不用交管理费。” 第68页 “哦,”严逍顺着他的话头,“你那个代驾的管理费怎么交?” “平台抽2%。” “那你接下来三个月怎么办?”严逍担心。 “再看看呗,找点别的事干干。”容羽沉浸在自己给自己打造的没有固定工作的代驾司机人设里。 严逍嘴唇嗫着,“我养你”这句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即使在他心里已经喊了上万遍,也只能死憋着不说,憋地脸侧隐隐有些泛红,鼻息重了起来。 哪能对容羽说这种话?那岂不是看不起他?看不起他就是看不起自己?找打吧。 严逍有钱,钱在他眼里就跟几颗沙似的,没有份量也没有温度,能有钱解决的事儿从来不是难事。 就像他随手甩给酒吧白衣男的两万块,就像他撞了的豪车说丢就丢,就像他任何时候都能请全酒吧里的人喝酒......那些在他严少爷眼里,全都不是事儿。 但这一套他不能拿来对容羽,他心疼容羽,还要护着他的自尊。 他宁愿让容羽请他吃5块钱的素面也不会去抢着买单,他特别想让容羽呆家里休息又担心他的房租生活费,他要在紫藤花园买一套房陪着容羽也不敢说让容羽跟自己一起住。 在喜欢容羽这件事上,严逍处处小心,他想让容羽轻松,又想让他开心,还不能让容羽烦他。 这会儿他也不能说自家公司招聘司机的事儿,因为他还没安排好,直剌剌地说要容羽给他当私人司机,人家同意了才怪。 “要不你先休息两天吧,你平常也太辛苦了。”严逍安慰他。 “嗯,有这个打算,先休息两天。”容羽笑。 “那你...那个...生活方面......”严逍实在想问,如果容羽能够让他帮个忙、做点什么就再好不过了。 “呆家里不用花什么钱,放心吧。”容羽看穿他,桃花眼一挑,差点把严逍的魂儿都挑没了。 真的像是丢了魂儿一样,严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对容羽说,“我记起来有点事儿没办,不然过来请你吃饭。” 容羽:“我有饭吃,你忙你的去吧。” “我晚上来找你,好不好?” “你来找我干嘛?”容羽明知故问。 “想你了,不想你跟别人呆在一起。”严逍想到了容羽的合租室友,牙痒痒。 容羽哪儿知道他是这个想法,以为他只是随口一编而已,笑起来,“你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严严(兴高采烈):我的小鸟好可爱,我要拿给哥哥看。 容容(满头黑线):什么鸟?鸟什么?我不看,我自己有...... 看完鸟。 严严(期待星星眼):没骗你吧,好看吧? 容容(嫌弃):好看个鸟,没你好看。 第32章 挂了手机,容羽站起来,面朝阳台外,伸了个懒腰,长胳膊带着宽松T恤在身上荡着,露出一截劲窄的腰。 也不知道白锦薇和夏宽程谈地怎么样了,晚饭还没着落,容羽转身去小书房找小月商量晚饭吃什么。 刚走到客厅就听见开门的声音,夏宽程推门走了进来。 “宽哥?”容羽站住,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又看看夏宽程,“回来这么早?” “早吗?都到晚饭时间了,想吃什么?我来做。”夏宽程神色平静自然。 容羽双手插进裤兜里,看着他,想问点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好问的,于是轻轻咳嗽了两声。 夏宽程看他站着不动,笑了一下,换了拖鞋走进来,“冰箱里还有菜,我看看够不够,不够去我家拿点,我冰箱里也有存货。”边说边往厨房走。 容羽跟在他屁股后面,“宽哥,你还好吧?” “嗯?”夏宽程一手拉开冰箱门,回头,“我跟白锦薇分手的事?” “你难受吗宽哥?”容羽小心地问。 “我吗?”夏宽程笑笑,“还好,我没事。没有感情了就分开,不用浪费时间,这样对谁都好。” “白姐还说她跟我的感情观一致,我看你两的才叫一致。”容羽勾着脖子看夏宽程,后者正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青椒,侧身放到了灶台上。 “给你做个青椒斩蛋?”夏宽程似乎沉迷在晚餐打算做的菜品里,对感情观这个问题略过不提。 “啊?好,都行,你做什么都好吃。”容羽往后退了一步。 “再给小月做个汽水肉吧?她要多吃点肉,学习挺辛苦的。”夏宽程移过来,弯腰拉开冷冻柜,拿出一盒肉馅儿。 “嗯嗯,有蛋有肉,营养够了,再做个青菜就行了。”容羽点头。 “给你呛个生菜?我楼上花盆里种了几棵,我一会儿上去摘几片。”夏宽程说完从灶台边上的鸡蛋盒子里拿出来两个蛋,放进一个大瓷碗里,“算了,不呛了,还是清炒吧,不放葱姜蒜的话呛起来不好吃。” “都行都行。”容羽今天特别好说话,对菜品无任何异议。他走过去站夏宽程身边,斜靠着灶台,曲着的手指沿着灶台边敲敲停停,像在琴键上弹一首欢快的曲子。 夏宽程看了容羽一眼,转过身,面对着他。容羽没意识到夏宽程的目光,只是垂眼盯着自己跳动的手指,嘴角慢慢浮现出笑意。 “这些先放这里别动,我上去摘菜。”夏宽程蹙额。 第69页 “好呀。”容羽笑着答应,跟夏宽程并肩往厨房外走,“宽哥,你说你这么贤惠,多好的男人呀,白姐好可惜,不知道以后哪个女孩儿这么有福气?我想问问啊,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呀?” “喜欢你呗,这不一天天的净给你做饭了。”夏宽程扭头看容羽一眼,又转回去,不与容羽对视。 容羽哈哈一笑,“我又不是女孩儿,”接着拍了夏宽程肩膀一下,“宽哥,你的意思是我耽误你谈恋爱了呀?那行那行,你以后别过来做饭了,不能占用你的时间,我把你还给人家。” 说完一把揽过大哥,又开始笑,“自己不好好谈恋爱,全赖我身上,你怎么能这么推卸责任呢?” 夏宽程动作很慢地转过身,面对面的,容羽的手臂还搭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离得很近,近到连对方的的呼吸都能听到。 忽然噤声。 四周安静。 夏宽程的鼻尖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睫羽不自然地抖动 容羽看着他,夏宽程的眼神依旧温和,与以往不同的是温和里面掺杂了不安、紧张、还有别的容羽不愿意去深究的情绪。 奇怪的感觉从容羽的心底升起,白锦薇的话在耳边回旋,他的第六感如天光火石从头到脚炸裂。 容羽希望夏宽程就此打住,什么都别说,他就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但那怎么可能?他哥又不是哑巴。 夏宽程看向他,问,“小羽,你想谈恋爱吗?” “哥,”容羽心差点蹦了出来,声音有些发颤,“我在谈。” “跟谁谈呀?我怎么不知道?”夏宽程似笑非笑地问。 “我以前谈过的那个,说了你也不认识。”容羽偷偷把放在夏宽程肩上的手拿了下来。 “什么时候开始谈的呀?”夏宽程目光划过自己空荡荡的肩膀。 “马上了,哥,就差层窗户纸了。” 夏宽程肩膀紧绷,脖子上的青筋隐隐爆起,“哦,意思是还没谈......好马不吃回头草啊,你们怎么就复合了呢?” “我们以前好像有些误会,现在误会解释清楚了,我发现自己还是挺喜欢他的。”容羽说。 “你们那个误会,解释地清楚吗?”夏宽程控制不住地甩了一句话出来,硬邦邦的。 说者有意无意不知道,反正听者留心了,这句话让容羽吃惊。 夏宽程好像知道他和严逍以前的误会是什么? 这到底怎么回事?夏宽程明明没有带着上一世的记忆,他试探过好多次的。 容羽看着夏宽程的眼睛,“哥,他已经给我解释地很清楚了,我相信他。” 夏宽程脸上扯出一个笑,点点头,“要是那么相信的话,以前怎么会有误会?既然能产生误会,还因为这个误会分开了,那就证明你们以前的爱不牢固。也许你们之间的那个就不是爱。” 容羽皱起眉头,掩藏心里的痛苦:“我们以前确实有误会,但我们不是因为误会分开的。” 我们是因为生死分开的。 虽然那一次的死归根结底是因为误会,如果没死呢? 这个问题容羽想过,答案很残忍,还是死了的好。凌波庄和黑风谷的那么多条人命,他们无法面对,不死也会疯掉的。 夏宽程看他一眼,“所有的分开都是因为不爱了。”他继续伪装,装做完全不知道他们上一世的事。 容羽不想跟别人说重生这件事,他不是严逍,刚见第二面就问他相不相信人能重生? 也不怕被人当神经病看。 而夏宽程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他坚决不能承认自己记得上辈子的事。 上辈子他是哥哥,他对容羽动过不该有的心思,这辈子也一样。 所以,他必须要把哥哥这个身份从他和容羽之间抹掉。严逍的突然出现是意外,而容羽对严逍原谅的速度之快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容羽吸了口气,“哥,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我觉得谈恋爱有误会没什么的,两个思想独立的人在一起,也不是能时时刻刻保持一致的,各有各的想法这不是很正常吗?把误会解释清楚不就好了。” 夏宽程迅速地调整好情绪,显出一贯的温和,“你以为他在解释,但也许他是在掩饰。” “那得看是谁。”容羽笑笑。 “你自己有谱就行,”夏宽程说,“什么时候把人带给哥看看。” “行,等我培训回来吧,一起见见。”容羽说。 夏宽程应了一声,推门上楼去摘生菜。 ...... 这天晚上吃饭还是只有三个人,容羽、容小月还有夏宽程,爷爷还是老样子,跟他的不知道是钓友还是拳友的朋友们在外面聚。 夏宽程拿起勺子先给容羽舀了一勺汽水肉,再给容小月舀了一勺,“小月明天要补课吗?” “谢谢宽程哥,”容小月塞了一大口进嘴巴里,“要补课呀,周日有好几科要补。” “学习成绩这么好还要补课,你让别的同学怎么活呀?”夏宽程又给小月舀了一勺肉。 “多学点成绩才能好,那些分儿都是我熬夜熬出来的。”小月端碗接了夏宽程伸过来的勺子。 “那倒也是,”夏宽程点头,“我本来说你明天要是休息的话,就跟我们一起去乡下玩,找座山爬一爬。” 第70页 “你们去吧,我补课完了还要去同学家。”容小月说。 容羽筷子停在碗边,掀起眼皮,“明天我们还要出去吗?” 出去玩这件事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但当时是说夏宽程带着白锦薇一起。现在他们两个都分手了,容羽以为夏宽程不会再提这事儿了。 “去呀,我农家乐都订好了。”夏宽程说。 “就我们两?”容羽问。 夏宽程看着他笑笑,“白锦薇也去。” “这样啊,那行。”容羽顾忌小月在边上,没有多问。 吃完饭,跟平常一样,容小月继续学习,夏宽程收拾好碗筷和厨房,抽了张餐巾纸擦着手走出来。 破天荒的这天容羽没有钻进书房,窝在客厅沙发里。 “今天不捣鼓你那些片子了?”夏宽程坐到容羽旁边,把餐巾纸丢进垃圾桶。 “今天想歇歇。”容羽说。 “难得有你想歇的时候。”夏宽程扭头看向他。 “嗯。”容羽双手垫着后脑勺,长腿伸展,往后靠着。 夏宽程目光顺着容羽的身形扫过,最后停在他露出来的一截脚腕上。 容羽的四肢修长,上面覆着匀称的肌肉,用力的时候会显出纹理清晰的长长的线条,处处都有一种恰到好处的精致,迷人且不自知。 夏宽程双手交握在一起,胳膊肘撑着膝盖,喉结在脖颈上滑了又滑,“你晚上要是没事的话,陪我去酒吧坐坐吧。” “行,”容羽爽快答应,“想去哪家,我请你。” “你看着办吧,能喝酒的就行。”夏宽程说。 ...... 容羽找了家安静喝酒的吧,他们去的时候人不算多,20来张台位还空着一半。 吧台边上有两张挺大的卡座,其中一个里面坐满了人,桌面上的各色玻璃杯子瓶子堆地摞了起来,有人正在被抱着胳膊灌酒。 从容羽这边看过去,正对着那双熟悉的黑水晶一样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酒吧里。 容容:呵呵~ 严严:emmmmmmm 第33章 卡座里的人正是严逍,还有他的那帮狐朋狗友。他正仰着脖子喝酒,余墨和董山山一边一个地紧挨着他,灌他。 一帮人闹哄哄的,亏了这家酒吧挺大,他们闹他们的,影响不到远处的人。 夏宽程正跟吧台里的服务生交代开卡的事儿,容羽站在他身边,单手插兜地侧靠着吧台,长腿一曲一直,线条利落修长,好看的桃花眼微眯着,看向严逍。 严逍正喝地不亦乐乎,背靠着沙发,下巴冲着天,拉出迷人的脖颈弧线,浓黑的睫毛迎光在脸颊处扫出一片朦胧的光影。 容羽看他喝地开心,嘴角翘了翘,这人还说晚上去找他,喝地醉醺醺去找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一点儿没生气。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容羽的气就全消了,就像上辈子那样,怎么看这个人怎么好。 喝完杯子里的酒,严逍被放开,他还挺乐,“不喝了啊,晚上我还要去约会。” “哎哟哟,约会了不起啊?”余墨又从桌子上抓起一杯酒,塞到严逍手里,“逍哥,你约会更要多喝点了,好办事。”说完一帮人又是一阵笑。 严逍嘴里打着哈哈,心中很惆怅,离办事还早着呢。 “我艹!!”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惊叹,“那人也太TM帅了吧。” “什么?谁帅?比我们逍哥还帅?”有人问。 “吧台边上站的那个。” 一群人齐刷刷地看过去,发出同样的感叹,“我艹!!绝了!!!” 严逍低头把杯子里的酒倒一半到余墨杯子里,眼皮垂着,“绝什么绝?知道什么叫绝吗?没见识。” “我艹!”这回是余墨,他拿胳膊撞了下严逍,“人在看你呢。” “看吧看吧看吧,让他看,看得见摸不着,看也是白看。”严逍杯子里还剩一半琥珀色的酒,他看了一圈,探身从桌角拎了一瓶雪碧,“哧”地一声拧开瓶盖,又加了半杯雪碧。 当自己是容羽呢,一个眼神就能把老子勾过去了?嘁,好笑。 余墨又撞了严逍一下,“逍哥,这人我在哪儿见过,你看一眼呀。” “等会儿。”一满杯雪碧加酒正拿在手里,被余墨一撞,浅茶色液体顺着杯口荡了出来,严逍抽了张餐巾纸擦手擦杯子。 “逍哥!”董山山忽然大喊一声。 “你喊魂儿呢。”严逍瞪他一眼。 “逍哥......你画儿上的那个。”董山山控制不住音量。 “啊对对对对对,”余墨使劲一拍严逍的肩膀,刚擦干净的杯子又被荡出来的酒水糊住了,“逍哥,你画儿上的那个,除了打扮不像,人没穿古装。” “屁,”严逍又弯腰过去扯了张餐巾纸,“画儿上的人我已经找到了,你们两个不要一惊一乍地好不好?什么毛病。” 一边捏着餐巾纸擦杯子,一边掀起眼皮潦草地看过去。 我艹!! 真的是画儿上的人。 他单方面承认的男朋友。 容羽!!! 赶紧把酒杯放回桌子,坐直,肩膀摇晃一下把贴着自己的两个哥们晃开,双手搭着膝盖头,很正经,很老实。 容羽在看着他笑,严逍舔了一下嘴唇,他笑是什么个意思? 第71页 这TM该怎么收场? 电话里才跟人说了不会再去酒吧了,要去也是陪容羽一起。 现在呢,这种情况怎么解释? “逍哥?”余墨眨巴着眼睛,“那人你认识啊?” 严逍盯着前面,没说话。 “不会就是你那个容羽吧?”董山山眯着眼睛,仔细地看。 “嗯,是他,容羽。”严逍说。 “那你还不过去,你跟这儿坐这么直干嘛?”董山山一脑袋问号。 也不知道是谁有毛病,他们的大哥这会儿跟降智了似的,比幼儿园等着老师发糖果的小朋友还乖。 严逍嘴唇抿成一小段直线,两腮有些委屈地鼓着,原本线条凌厉的下颌线柔和起来。 自己跟哥们吹过牛的,说容羽是自己男朋友,明明就还不是。 严逍正在纠结,如果这会儿过去,容羽那个脾气他拿不准,万一让他在哥们面前下不来台......人就不能撒谎,撒了一个谎之后得要无数个谎去圆,他现在一个谎都编不出来。 不行,严少爷在容羽那儿可以不要面子,在哥们面前还是要面子的。于是打算以不变应万变,继续端坐如山。 “逍哥,你们吵架了?”余墨猜。 “没有。”严逍摇头。 余墨目光在严逍和容羽之间扫了几个来回,浮出一脸的坏笑,“要不要给你的恋爱加点料啊,逍哥?” 还没等严逍说什么,余墨就挨过去,一把搂住严逍的胳膊,倚着他的肩膀,伸手摸着他的脸,神情很是暧昧。 “我艹,你做什么?”严逍被吓地不轻,赶紧推他。 余墨被推开,又贴上去,眼角余光看向吧台,明显的挑衅。电影学院不是白去的,演技在线。 这就有点儿过分了。 被挑衅的那个收起了眼里的笑意,挑了挑眉,凛冽的目光穿过不远的距离,送过来一道冰冷。 酒吧喝酒没什么,但喝到被人又搂又摸还被表白对象看见了的程度,容羽没法儿继续镇定,他心还没那么大。 正提了拳头准备走过去,夏宽程办完开卡手续转过身,揽过容羽的肩,“走吧,16号台,窗边。” 容羽跟着夏宽程的脚步,眼神却没有及时跟上,还停在严逍那边。 “看什么呢?”夏宽程问,顺着容羽眼睛的方向看过去,在看到严逍的那一瞬,脸上的表情变了一下。 就在夏宽程刚才转身的时候,严逍这边儿安静了,特别是最闹腾的余墨,他像屁股安了弹簧似的往旁边蹦过去,“我男神??他刚才看见我了没?” 在余墨那儿,还是自己一眼认定的男神夏宽程最让他心动。 “看见你什么?”董山山憋住笑。 “就我刚才摸逍哥,被我男神看见没?完了完了完了......”余墨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一脸的愁苦,整个人瘪地像条苦瓜。 “余墨。”严逍叫了他一声。 “什么事哥?”余墨都快哭了。 “你脚疼不疼?”严逍问。 “啊?”余墨哭丧着脸,“什么意思啊逍哥?” 严逍斜了他一眼,烦他都来不及,不想跟他解释了,继续头疼自己的事儿。 “逍哥的意思是你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笨。”董山山笑哈哈。 余墨伸手过去锤了董山山一拳,董山山一巴掌还回去。 两个人隔着严逍,一来一往地闹起来。 严逍看着眼前“噼里啪啦”打来打去的两只手,脑仁疼。 他觉得自己不该坐在这儿,今天也许不该约他们出来喝酒,其实电话里也能说清楚的,就是为了容羽司机账号被封的事儿。 一个哥们家刚好是网约车平台的大股东,严逍把整件事大致一说,哥们家立马很给面子地解决了,说等第二天系统管理员一上班就给容羽把司机号重新放出来。 犹豫了一会儿,严逍最后还是把哥们请出来了,要表示一下感谢。 专门挑了间喝素酒的酒吧,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陪酒什么的,哪想到余墨给他来这一出。 严逍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把董山山和余墨扒拉开,去找容羽。 “逍哥你要走?”余墨问。 “不走,换个地方。”严逍说。 既然容羽的视线没有离开,自然也看到严逍朝他这边来了。 他刚才看了严逍一会儿,余墨董山山和他的关系已经猜到了几分,但又不太确定。于是跟夏宽程说了一声,让他先过去坐着点酒水,自己停在边上等严逍。 夏宽程扭头看了严逍一眼,拍了下容羽的肩膀,答了句“行,酒等你来了再点。”抬脚先往窗边去了。 “容羽,那个......”严逍站到容羽面前,很可怜地看了他一眼,又赶紧垂下眼皮。 “不是不来酒吧的?要来也是陪我一起来的?什么时候说的这句话?某些人是不是太健忘了。”容羽问。 该来的还是会来,严逍抿抿嘴,“我......我错了,我说话不算数,对不起。” 容羽司机账号被封的事儿虽说肯定会被解决的,但这会儿他的账号还没解封,严逍不想提。 容羽:...... 认错也太快了,容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于是两人之间沉默了一段儿。 “没关系。”容羽说。 “啊?”严逍抬眼。 第72页 不仅认错快,原谅地也快。 “余墨是我哥们,我跟他没什么的,你别误会。”严逍赶紧趁热打铁,把另一件事解释清楚。 “好,我不误会。”容羽说,“但以后不要这样。” “嗯,我以后会管好他们的,不让他们瞎胡闹。”严逍点头。 容羽轻轻笑了一声,“你说晚上找我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现在。”严逍斩钉截铁,之后又小声补了一句,“行吗?” “行。”容羽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抓着严逍的手腕,“去我那桌喝?” 严逍松了一口气,“你不早说。” “早是多早?这不要给时间你道歉吗?”容羽拉着严逍,往自己的卡座走过去。 严逍笑地连眼角都飞了起来,“你真的没生气呀?” “我跟你说过的,你喜欢来酒吧玩就来,你开心就行了,”容羽偏过头看着严逍,“不过刚才那个余什么来着......” “余墨。”严逍小声提醒他。 “哦,叫余墨。余墨刚才做的事是我不能接受的,记住了?”容羽说。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严逍点头,“刚才跟你一起的那个人是谁呀?我之前见过他。” “你见过他?”容羽蹙了一下眉,“他是我哥,夏宽程。” 严逍当然见过夏宽程。严逍记得上辈子的事,当然也应该记得夏宽程。 可他又问夏宽程是谁? 那他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呀? 容羽想不明白。 “他是你哥呀?那他谈恋爱了吗?”严逍问。 “刚分手,中午分的,所以我请他喝酒消愁。”容羽说。 “分了?太好了。”严逍说。 “太好了是什么意思?”容羽说。 “余墨喜欢他。”严逍说,“我们之前在医院见过你哥。他当时在照顾他男朋友,跟我住在一个病房的。” 容羽看着他,辟谣,“他照顾的是我。” “哈?”严逍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躺着的那个是你??”转而笑起来,“容羽,看到没?这就叫缘分。你那时候怎么了?我记得是摔了一跤对吧?” “不是,我出车祸了,在群山上。”容羽答。 “那天晚上出的车祸?”严逍的手抖了一下。 “对,我开着车撞到山上去了。” 严逍停下脚步,手腕往里带了一下,把容羽也带着停下了脚步,“容羽,我那天也出车祸了,也是在群山上。” 作者有话要说: 容容:可以喝酒,但不能被人碰。 严严:嗯嗯嗯。 第34章 两个人瞠目结舌。 那天夜里,群山上确实出现过一辆橙色跑车,容羽见过,说出来没有人相信。 原来那是严逍的车子。 他们的心里被各种情绪塞满,震惊、后怕、遗憾、庆幸......两人都深呼吸着让自己平静下来,手倒是越抓越紧。 “你大晚上的在群山上做什么?”严逍问,“那边路况很差,开夜车很危险。” 容羽差点就说出来自己去当卧底记者的事儿,到底忍住了没说出口。 严逍不知道想哪里去了,转身,面对面的,把容羽的手捧在手心里,使劲揉一揉,“以后别接那种单,晚上要走山路的单子都别接......宁愿少赚一点也要保证安全。” “嗯。”容羽心里软塌榻的。 “你说话可要算数的,我答应你的事也会算数。”严逍说。 容羽看着严逍认真的表情,笑了,“好,答应你了。当我跟你一样啊,总骗人。” “我没有......以后不会了,永远不骗你。” 两人手没放,并肩走着,“你那车修起来够呛吧,我好像看着被石头撞得呲呲啦啦的。”容羽问,“你们在飙车?” “一猜就准呀你,是在飙车。车子没有修,撞成那样我不想要了,让他们推到悬崖下面去了。” “这么任性?豪车说不要就不要。”容羽笑。 “不是不是不是,”严逍着急地解释,“那个车子撞烂了,修车花的钱都够我另外买一辆了,真的。”努力地对着一个代驾小司机证明自己真的不是奢侈浪费。 “我信我信。”容羽哄小孩儿似的。 两人一路牵着手,无比地自然,好像本该如此一样,没有一个人觉得别扭。 就这么走到了夏宽程面前。 夏宽程一直看着他们,从严逍去到容羽面前、容羽抓住他的手腕、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到最后手牵着手。 青筋在夏宽程的太阳穴上勃勃跳动,紧咬着后槽牙,手快要把酒单抓出一个洞。 可在两人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挂着温和的笑,站了起来,“小羽,这位是......” “我朋友,严逍。”容羽松开手,做了个互相介绍的手势,“这我哥,夏宽程。” “你好。”严逍微含着腰,礼貌伸出右手。 “你好。”夏宽程伸手握了下严逍的指尖,随即放开。 很敷衍,很傲慢,很不喜欢对方的握手的方式。 严逍收回手,俯视着夏宽程,脸上是模式化的笑。 三个人坐下来,容羽坐在二人中间,“酒点了吗?哥。” “还没,你看一下酒单。”夏宽程把酒单递给容羽。 第73页 容羽转手递给严逍,“你喝什么?” 严逍接过酒单,“我看看这儿有什么?” “你刚才没看酒单?你那边一桌子酒是怎么点出来的?”容羽说。 “那都是他们点的,他们点什么我喝什么。”严逍说,“你喝这个吗?”他指着酒单上的一款橙色鸡尾酒,问容羽。 “行,”容羽点头,“就这个,螺丝钻。” “那我也来个螺丝钻,”严逍抬手挥了挥,服务生小跑过来,弯腰候在他身后,“两个螺丝钻。”服务生重复一遍表示记下了。 螺丝钻,橙汁加伏特加调制的,容羽爱吃橙子,严逍一直记得。 严逍把酒单递还给夏宽程,他没打算帮夏宽程点酒。 一次握手结下的梁子,对自己怀有恶意的人,严逍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 夏宽程接过酒单,看了严逍一眼。 在他的推论里,严逍和容羽一样,都记得上一世的事。但严逍见到他的时候,没有露出一丝熟悉的样子。 要么,是跟他一样,伪装地太好。要么,是他并不记得上一世的容宽程。 不管别人怎么样,夏宽程是要继续装下去的。 上辈子不敢说出口的感情,这辈子他夏宽程要还这个心愿。 可这回又被严逍抢了先,难道世事真的就是轮回,一切都跟上辈子一样? 老天爷不能这样对他,夏宽程不信邪。 翻了几页之后,夏宽程点了一杯纸飞机,度数不高,适合他。 在等酒的时间里,三个人都没说话。 严逍越看夏宽程越觉得眼熟,绝对不是因为上回在医院见过的原因,可就是死都想不起来这人到底是谁。 夏宽程对他的敌意源于何处?严逍一想就通。 当容羽告诉他夏宽程不是他亲哥的时候,他就猜到怎么回事了。 不是亲哥,那么照顾他,吃饱了撑的吗?当时余墨可是抠着自己的眼睛说不会看走眼的。 在这一点上严逍和夏宽程心灵相通。很用力地对一个人好,能这么做的除了亲人就是爱人了。 几分钟后,酒上来了,跟着酒一起上来的还有余墨。 余老板非常自来熟地坐了下来,端着刚才严逍倒给他的半杯酒。 容羽看了他一眼,这人的脸皮比城墙还厚。 再想想他刚才做的事儿,不想理他。 严逍也不想理自己哥们,瞪了他一眼。 余墨“腾”的一声站起来,举着杯子,面向容羽,余光却飘向夏宽程,“羽哥对不起,刚才我跟逍哥闹着玩儿的。” 说完一躬腰,仰头把酒干了。 把严逍看呆了,自己哥们什么时候觉悟这么高了? 容羽倒是没呆,这明显是做给夏宽程看的嘛,于是笑着站起来,“没事。”也抿了一口酒,再坐回去。 “你对不起他什么?”夏宽程忽然问,表情冷漠疏离。 余墨还没坐回去,愣了:我...... 容羽捏起高脚酒杯,斜着碰了下夏宽程的杯子,发出一声脆响,“没什么事,喝酒,哥。” 夏宽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你小心被人骗了。” 容羽笑了下,仰头喝酒的时候看向严逍,两人眼神对上,眼里是对方能懂的意思。 喝完这一口,容羽放下杯子,“严逍,我有点事找你。” “到那边去说?”严逍用酒杯指了下酒吧的室外花园。 “行。”容羽拍了拍夏宽程的胳膊,站起来,“我跟严逍出去一下。” 严逍冲余墨使了个眼色,跟着站起来,两人端着酒杯去了花园。 花园里空着没人,摆了三两张圆桌,全是双人座。藤编的桌沿,桌面是一指厚的透明玻璃,桌边放了两把藤编的椅子。 墙边丛丛的栀子花已经开始打苞,绿色的花苞里透出一条一条的白。矮的吊兰蓬地像绿油油的小房子,抽出一根根藤,挂地到处都是。 严逍挑了个座儿,把椅子拉到一起,两个人坐过去,脚边趴着一只很肥的橘猫。 看到有人过来,橘猫见惯了大场面地弓起背,打了个哈欠,从容地扭着肥肥的屁股和长尾巴,换到不远处的栀子花树下趴着。 两个大男人都架起了腿,单手擎着酒杯,清风徐徐地吹过来,天地都静了。 “今天的月亮还不错啊。”容羽眯着眼睛,深蓝色的天幕上挂着一轮浅黄色的圆月。 严逍也抬头看过去,“月亮长毛了,明天要下雨。” 月亮毛茸茸地被钉在天上,仔细看,月亮周围飘着丝丝乌云。 容羽弯起嘴角,“好好的一个月亮,被你说成了猕猴桃。” 酒杯跟酒杯轻碰了一下,两人喝了一口酒。 碰杯的脆响过后,周围重归静谧。 心懒洋洋地散着,容羽闭上眼睛,仰着脖子往后靠着。 严逍一错不错地看向他,心跳地厉害。 “容羽。”他轻轻叫了一声。 “嗯。”容羽应了,耳边传来很浅的呼吸声,还有一丝带着橙子味的酒香。 熟悉又陌生的压迫感袭来,容羽睁开眼睛。 严逍在离他很近的地方,鼻尖快要碰上,眼睛里的爱意浓地要滴出水来。 容羽的眼色也氤氲起来,伸出手掌抵住严逍的肩膀,“你舌头好了没?” 第74页 “啊?”严逍情绪转换不过来,顿了顿,“好像好了吧,不疼了。” “我咬你哪儿了?给我看看。”容羽捏住他的下巴,凑近了。 严逍很听话地伸出舌头,还很认真地用手指了指,“舌尖那儿,左侧,看到没?” 下一秒,被人含进了温热的唇腔里。 严逍瞪大了眼睛,容羽也正看着他,不仅看着他,还深深地吻着他。 酒杯都快拿不稳了。 容羽一边吻他,一边放下自己的酒杯,然后再放下严逍的酒杯,搂起严逍的腰,抚上他的脸。 “严逍......”容羽唤他。 “嗯......”严逍的喉咙里发出声响。 “我们在一起吧。”接吻的间隙,容羽问他。 “嗯......”严逍很没用地闭上了眼睛,紧紧地抱住容羽,双手紧紧攥着容羽的衣服。 容羽更深地吻下去,用睫毛去碰严逍的睫毛,严逍在发抖。 眼睫在发抖,嘴唇在发抖,肩膀也不可自已地轻微抖动。 容羽也没好到哪里去,第一次交换唇齿的香气,磕磕碰碰,经验不足,身体里有火在烧,快要控制不住,可还得保持形象地强装镇定。 不知道吻了多久,容羽再一次尝到了咸的味道。 没有吻够,不想松开。 两个人已经坐到了一张椅子上,唇蹭着唇,留一点缝隙呼吸新鲜空气。 “是不是又咬破了?”容羽问。 “什么?”严逍被容羽抱着,正晕头转向。 “你没觉得咸啊?”容羽抬手,蹭掉严逍嘴角的水渍。 “没觉得呀。”严逍的眼睛水汪汪的,里面倒映着容羽绯红的脸。 “我看看。”容羽把人往怀里楼了搂。 “你要看什么呀?”严逍声音莫名地黯哑了。 “看看你舌头,是不是又破了。”容羽说。 “哦。”又很听话地伸出来。 容羽捏着他的下巴,就着昏黄的月光凑过去看。 浅红色,尖的,肉乎乎地弹着,侧边果然带着一丝鲜红的血色。 “你舌头怎么这么不经弄,我好像没使劲啊?”容羽皱起眉头,给他吹吹。 “谁不经弄了?”严逍觉得挺没面子,他也没感觉到容羽咬他了,怎么又破了? 想了想,“这上次被你咬的没好。” “你自己说好了,不疼了。”容羽扯扯他的脸。 “骗你的。”严逍说。 “那我刚才看了,是好了呀,没有伤口。”容羽说。 “我记错边儿了。”严逍捧起容羽的脸,“又给我咬破了,你怎么赔我?” 容羽笑,“你说。” “你的给我咬咬。”严逍挑眉一笑,握住容羽的后脑勺,按过来。 容羽半阖上眼皮,顺从地贴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容容:我本来没打算亲的~ 严严:???^3^ 第35章 两个人在小花园里腻歪到再腻歪下去就要提抢上阵的程度,这才及时刹车,起身,各自低头整理好衣服裤子,手拉着手地回去找在酒吧里喝酒的人。 好像说了很多话,又好像什么话都没有说。 容羽脑袋也晕,今天他完了,晚上不用睡觉了。 超忆症嘛,肯定会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播放刚才的场面,那滋味不好受。 他想让严逍陪他,又暗自揣测这样的话速度是不是太快。 其实速度快也没什么,两个成年人,喜欢了就在一起,更何况他们都认识两辈子了,更应该加快速度,把以前的日子都补起来。 现在面临的另一个问题是,他们两个人的技术都不过关。 就刚才严逍的表现,容羽简直不敢相信,“我看你在酒吧玩地那么开,怎么连这个都不会?你第一次啊?” “你才第一次,你全家都是第一次。”严逍全身冒汗,手忙脚乱。 “对呀,我是第一次,”容羽说,“你先来。” 严逍:...... 紧咬着嘴唇,严逍忽然紧紧抱住容羽的脖子,眼泪挤在容羽的颈窝,不知道到底是真还是假地抽泣起来,“容羽哥哥,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这下轮到容羽懵圈了,这又是玩地哪一出?? “你嘲笑我,”严逍说,“你打我,你还咬我,上辈子明明是你先撩的我,你撩完了还跟我说下辈子不要再见了......” 容羽抱着人哄,拍他的背,亲他的脸,“好好好,不嘲笑你了,我来我来......” 弄自己和弄别人完全就是两码事。弄自己全凭肌肉习惯记忆,弄别人不仅要肌肉,要用脑子,还要用心。 要时刻照顾对方的情绪,还要分辨对方皱眉哼唧的时候到底是因为疼还是因为爽。 好难啊,两个人几乎同时决定,虽然人在花前月下,但这次只能隔靴搔痒,撩拨撩拨算了。 第一次不能留下阴影,他们需要回去好好学习,然后再来一场完美的。 两个人从侧门进,一眼望过去,夏宽程低头看手机,余墨坐在夏宽程对面,捏着杯子看他。 严逍攥着容羽的手停下,下巴朝里面扬一扬,“你觉得我哥们有戏吗?” “没戏。”容羽抬眼看过去,斩钉截铁。 “理由。”严逍问。 第75页 “因为他摸你了。”容羽说。 诶?这是哪儿跟哪儿啊,严逍无言以对,他摆摆脑袋,“那怎么办?摸也摸了,把他摸过的那块肉割了?” “好,你割吧。”容羽点头。 严逍接不下去容羽的话了,回归正题,“说正经的,我也觉得我哥们没戏。” 容羽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觉得夏宽程喜欢的是你。”严逍又说。 “嗯。”容羽没否认。 “你知道?”严逍惊讶于容羽的坦诚。 “刚知道的,你是今天第二个跟我说这个的人。”容羽说。 “第一个是谁?”严逍问。 “我前嫂子,她找我哥分手之前说的,”容羽答,“我后来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严逍张了张嘴,又闭上。 “你说你记得上辈子的事,那你认识夏宽程吗?他是不是我上辈子的哥哥?”容羽故意问。 “不知道,”严逍摇头,“我应该认识他,我感觉我认识他,但我真的不记得了。” “搞了半天你还是选择性记忆,”容羽说,“那我们两的事你是真记得,还是编的呀?” 严逍差点被带偏到另一个话题上去了,若真要深究上一世的真假,他没有办法证明,也没有人能为他证明。容羽愿意信就信了,不信他也没有办法。 好在容羽好像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追问,严逍及时反应过来,“你等一下,我们是不是在说夏宽程喜欢你的事儿?你先不要扯别的。” 容羽揉了一把严逍的脑袋,“我跟他说清楚了,说我跟你在一起。” “你什么时候说的?我们不是刚刚才在一起的吗?” “今天下午。”容羽答。 “嘭”地一声,像有烟花在心里升腾绽放,心花怒放原来是这种感觉,严逍咧嘴笑了,笑地舌尖在唇腔里跳起来,有点疼,有点咸,除此之外,还有橙子味的酒香,他想...... 于是把容羽按在门后墙边,一顿乱亲。 紧紧堵住不让容羽说话,亲地他嗯嗯唔唔的。 严逍的皮带头顶在容羽的运动裤腰上,隔着布料划到了容羽的皮肤,比皮带头更硬的的东西他也感受到了,腰胯往后躲了躲,却又被身后的墙壁推回来。严逍大概是想把他压进墙里去。 容羽伸手推他,推不开,于是抄起巴掌往他屁股上来了两下。 严逍反手抓起容羽的手,按在自己的身后,嘴唇还压着。 嘴唇挣不开,好不容易把手挣脱开了,容羽又往严逍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哎,”严逍吃痛,放开他,“你轻一点,打这么重。” “你再啃下去,你兄弟就要在厕所里等睡着了。”容羽握着严逍的脑袋,让他向后看。 酒吧的卫生间正好在侧门这边,董山山避无可避地靠在洗手台边抽烟,不知道抽了多久,手指间的烟只剩下一个短短的黄色烟嘴。 反正董山山假装照镜子没看见他们。严逍又凑上去在容羽唇上轻轻点了一下,然后放开他。 准备转身的时候,低头看了自己下面一眼,又瞟了一眼容羽的...... 算了,还是等会儿再转身。 于是趴在容羽的肩头,两个人又抱了会儿,等从里到外都平静下来再转过身去。 董山山已经重新点了一根烟,又烧去了半截。 “山子。”严逍吼了一声,声音大地把容羽吓了一跳。 “逍哥,”董山山耳朵一直支棱着,听到严逍叫他立马丢了烟头小跑过来,站到容羽面前弯腰点头,“羽哥你好,我是董山山,逍哥好多年的兄弟。”说完伸出手,抓着容羽的手狠狠摇了两下。 “你好。”容羽点头一笑,抽回手。 “逍哥,我们先走了。”董山山习惯性地扒拉上严逍的肩膀。 脑子里灵光一闪,严逍默默地拿下了哥们的手,给他放回去,“好,别酒驾。” “知道了,走了。”董山山转身礼貌地跟容羽道了别,“羽哥,那我先走了,等你有空了,我请你吃饭。” “行。”容羽对于接吻有没有被董山山看到这件事毫不在意,笑笑。 董山山走了两步又返转身,“逍哥,余墨我带不走,他也喝了酒。” “我知道了。”严逍说。 从小花园到酒吧内厅,20来米的距离,硬是被这两个人耗去了半个钟头,等两人回到原来位子的时候,夏宽程抬起冷淡的眉眼看向他们。 男神心里的想法余墨了如指掌,他心很大地不管他,嘻嘻哈哈冲两人扬了一下手,跟他们打招呼,“你两还知道回来啊?” “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严逍问。 “嗯,是的,你们走吧,”余墨往椅背上一躺,没脸没皮地笑,“我男神刚才只跟我说了三句话,酒都没动。”说完指指夏宽程的那杯纸飞机,橙红色的微苦液体在透亮的高脚杯里映出幽暗的光。 “再一起喝点儿,这么好的酒。”容羽坐了回去,把严逍也拉住坐回去,“我们再点两杯吧。” “行,还螺丝刀呗。”严逍扬手招来服务生,重新点了两杯螺丝刀。 容羽没想过回避夏宽程的目光,微笑着迎过去,“哥,我还没有跟你正式地介绍过他吧?” 夏宽程眼皮垂下,抖动了一下之后猛地掀起,眼神像刀子一样,“小羽,你非要这样?” 第76页 这种眼神让容羽觉得很陌生,他从来没有从夏宽程那里收到过,心猛的一沉,忽然对自己的这种处理方式产生了怀疑。 夏宽程给他的感觉就像家,温暖而放松,他像容羽的亲哥哥,给容羽的全是温和、妥协、担心、还有照顾。 带给了容羽上一世的熟悉记忆。 这会儿容羽想的是长痛不如短痛,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哥哥变成男朋友,在这一点上他必须坚决地、鲜明地告诉夏宽程,容羽不会稀里糊涂地拖着他,他要让夏宽程死心,只有死过一次才能再活过来。 但当他真的打算坚决地、鲜明地告诉夏宽程的时候,后者的反应让他心疼了。 他以为的为夏宽程好,却也真实地伤害了夏宽程。 只保持亲人那样的兄弟感情多好,为什么非要走上岔路?容羽想怪夏宽程,可好像并没有理由去责怪一个时时处处照顾自己的人。 夏宽程只是他上一世的哥哥,夏宽程没有上一世的记忆,所以夏宽程对他的好,并不是哥哥对弟弟的好,他一直误读着夏宽程。 容羽发现是他自己弄错了,他一早就应该挑明,不该让夏宽程陷地这么深。 他和夏宽程之间就像一道判断题,只有√和×,不存在任何中间地带,所以没有缓冲、没有余地,这把刀他必须继续捅下去,不然最终害的就是他们三个人。 两杯螺丝刀被服务生放在了桌上,容羽端起金黄色的酒,跟夏宽程面前的酒杯碰了一下,“哥——” 夏宽程没动,任容羽的酒杯停在他的旁边。 严逍看着这两个人,挑挑眉,也抓起酒杯过去碰了一下,笑着开口,“容羽叫你哥,那我也叫你一声哥吧,哥。” 夏宽程的目光如冰,像深冬野外龟裂的大地,对严逍视而不见。 “喜欢这事儿要心甘情愿、两情相悦,”严逍抿了一口酒,毫不示弱地看着夏宽程,“就像我和容羽那样才行。你总不能逼着人家喜欢你吧?” 徘徊在容羽心头的话被严逍一股脑说了出来,夏宽程的脸色更差了。 本来事不关己的余震相当不满意,他哪能见自己男神被哥们伤成这样?张口嚷嚷,“逍哥,你和羽哥换个地儿撒狗粮吧,你们做点好事行不行?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严逍在桌子下面拉了一下容羽,容羽会意地点点头,转过去跟夏宽程打声招呼,“哥,严逍现在是我男朋友。惹你不高兴了,对不起。”说完抓起酒杯再次碰了碰夏宽程的酒杯,仰头一口干了。 然后起身,和严逍先走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严严:打死都不能承认是第一次。 容容:新手上路,请多关照。 第36章 “月亮长毛,明天有雨。”严逍的天气预报很准,第二天果然下了雨,容羽和夏宽程约好的郊外游无法成行。 他又是一夜没睡。 爷爷照常买了早餐,小笼包和绿豆汤,一笼包子配一杯绿豆汤,总共三份,整整齐齐地摆在餐桌上。 在爷爷摆早饭的时候,容羽按着额角从书房走出来,抬眼看到爷爷弯着腰的侧影,去到餐桌边,“下雨你也跑出去买早饭,就在家随便弄点吃不算了。” “我早上出去的时候没下,我还去江边打了两套拳。”爷爷说。 “现在在下,淋湿了没?”容羽摸了摸爷爷的肩头。 “我没有淋雨,拳友开车送我回来的。”爷爷说,“你喊宽程下来吃早饭,我昨天没见着他人,没跟他说今天早饭吃什么。” “哦。”容羽掏出手机准备给夏宽程发个语音,想了想,摁掉手机,走到玄关处换了鞋,“我上楼去叫他。” 敲响夏宽程的房门,门内没有动静。 又等了一会儿,深咖色的防盗门紧闭着,容羽抬起指纹锁滑盖,开了房门。 屋里门窗紧闭,酒气熏天。 容羽赶紧跑过去打开窗户,浑浊的空气被灌进来的新鲜空气赶走,可他没看见夏宽程。 “哥——”容羽大声喊起来。 没有回音。 他的心揪了起来,狠狠地推开一间又一间的房门,空荡荡的房间沉默着。 “夏宽程——”容羽急了,赶紧掏出手机拨通夏宽程的电话。 熟悉的手机铃声在某个角落响起,容羽循着声音找过去,最后在浴缸里看到了夏宽程。 浴室里乱七八糟,味道冲地像打翻了酒缸,容羽顺手按开浴室门边的抽风机。 手机被丢在浅灰色的瓷砖地面上,一边震动一边响铃,小幅度地动着。旁边倒着三四个酒瓶,白瓷的、绿色棕色玻璃的,每个瓶子的瓶口都滴答残留着一小滩酒。 夏宽程瘫坐在装着半缸水的浴缸里,手臂从浴缸边缘垂下来,脑袋也垂着,后脖颈上的骨头倔强地顶着皮肤,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 “哥——夏宽程——”容羽奔过去,蹲在浴缸边,握住夏宽程的下巴,让他的鼻子嘴露出来。 夏宽程眉头紧锁,眼睛闭着,脸和嘴唇都是不正常的青白色。 “哥——”容羽喊破了音,颤着手指,伸到鼻孔下面去探了探他的呼吸。 平缓的呼吸打在他的手指上,容羽紧张的心稍稍放松。 “哥,醒醒,哥......”容羽轻轻拍夏宽程的脸。 第77页 夏宽程的眉拧得更紧了,眼睛依然紧闭着。 容羽把夏宽程放回浴缸边上,站起来,踢开脚边横七竖八的酒瓶子,脱了鞋一脚踩进浴缸里。 浴缸里的水哗啦啦地扑了出来,透凉。 容羽单膝跪在水里,把夏宽程捞进怀里,摇一下他,“哥,听到了吗?能睁眼睛吗?” 夏宽程肉眼可见的痛苦,他仰起脖子,头往后靠在容羽的肩头,胳膊垂搭在身前,口鼻处发出很厚重的呼吸声,呼吸间全是老白干儿的味道。 容羽深吸一口气,打横抱起了夏宽程,跨出浴缸,随手抓了一条浴巾在手里,往卧室走去,干净的地板上被扫出一路带着酒味儿的水...... 把人放到床上后,容羽伸手把贴在腿上的湿裤子卷起来,走到墙边打开衣柜门,翻出一套蓝色格子睡衣,把衣服甩到床头柜上,走过去站到床边,弯腰扶住夏宽程的肩,再次摇了下,“哥,你衣服都湿了,我给你换掉。” 夏宽程的喉咙里终于吐出了一口长长的闷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你终于醒了。”容羽用浴巾包住夏宽程的头,给他擦干湿头发。 擦完头发再擦脸,擦脖子,然后把浴巾放到一边,解开夏宽程的衣扣。 夏宽程眼睛赤红,眼角忽然冒出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他抓住了容羽的手,“小羽......”声音哑地像风穿过枯黄的树叶。 手被夏宽程抓住,容羽停下,看着他,“哥,我给你把衣服换掉,你这样会感冒。”说到感冒两个字,容羽想起了什么,拿手背贴上夏宽程的前额感受了一会儿,又试了试自己额头的温温度,“哥,我怀疑你已经感冒了。” “小羽......”夏宽程又喊了容羽一声,仍然抓着他的手。 容羽换了只手给夏宽程脱衣服,“哥,你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我不走,我听着,你先把衣服换了,换了衣服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去医院。” “小羽......”夏宽程松开容羽,抬起胳膊拿手掌盖在眼睛上,不一会儿,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容羽紧抿着唇,帮夏宽程脱掉衣服,用浴巾很快地给他擦干上半身,搂起夏宽程的上半身,给他穿上睡衣。 夏宽程的手还压在眼皮上,容羽抓着他的手腕给他挪开,顺手抹掉夏宽程脸上的泪痕,“把衣服穿好,哥......怎么还哭了?就是帮你换个衣服而已,不用这么感动的。” “小羽......”夏宽程嘴唇抖动,只知道不停地喊容羽的名字。 喊地容羽心里涌起一股股的酸涩。 容羽对夏宽程此刻的悲伤感同身受,他想尽力掩饰。他也很难过,比难过更难过的是无奈,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宽程痛苦地折磨着他自己,却根本没办法出手相救,因为夏宽程此刻所遭受的痛苦源自于他。 容羽不能给出回应,也不能弃夏宽程不顾。 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把夏宽程的心和脑子都弄出来洗一洗,把他那些不该有的想法都洗干净算了。 容羽给夏宽程穿好衣服,把他放下去,又拉起他的裤腰,要给他换裤子。 “我自己来。”夏宽程哑着嗓子,抓住容羽的手腕,总算说出了一句完整话。 “你动得了吗?”容羽把他的手放到一边。 夏宽程的手无力地搭在裤腰上,苦笑,“你是真没把我当外人。” “嗯,不当外人,我拿你当哥,可以给你养老送终的那种哥哥。”容羽伸手,“你别挡着了,赶紧换了,湿的怎么行。” “可我不是你哥啊,你姓容,我姓夏,我不是你哥。”夏宽程睁开浮肿的眼皮,看向容羽。 “好好好,你不是我哥,”容羽拍拍他的手,“你先把湿裤子换了,换好了我们再说,好吧?” “我自己来。”夏宽程眼睛红着。 “呐,你自己换吧。”容羽把干净睡裤放到他手边,站起来,“我去给你收拾一下浴室,然后把早饭给你拿上来。” 看了夏宽程一眼,又问,“你真的可以吗?哥。” 夏宽程撑起上半身,靠在床头,仰头看着容羽,“小羽,你不觉得你这样对我很残忍吗?” “......那我消失,哥。我不在你眼前晃惹你生气了。”容羽嘴唇紧紧地抿了一下, “我把安远叫过来。” “然后叫个家政来帮你把浴室弄干净。” “让小月给你把早饭拿上来。” “衣服我拿下去洗了,晾干了让小月给你拿上来。” “哥......”容羽弯腰把地上的湿衣服拎起来,低着头,“对不起。” 夏宽程扭过头,肩膀胸膛都耸动着,“你走吧,我换裤子。” “嗯,我走了,哥。”容羽转身,深深地吸一口气,大步地走出了夏宽程的房间。 房门轻轻落锁关紧的声音,像一把呼啸的重锤,锤在夏宽程的身上,也锤在他的心里,把他的心砸了个稀巴烂,他跪着、趴着,脸贴着冰凉的地面,想重新捡起那一团血肉把它塞回去,却连一星半点都捡不起来,已经碎成了渣。 他不可自已地大声嚎哭起来,只到再也哭不出声音。 喉咙哭破了,满嘴的血腥。干裂的嘴唇也破了,裂开的口子像被小刀划过,越哭,口子裂地越大。 疼,可是夏宽程感觉不到,他只能哭,哭到眼泪都干掉,在脸上留下丘漠纵横的白色印记。 第78页 为什么要让他重生回到容羽的身边,他原以为是老天爷善待了他,让他有机会回来弥补,只到现在他才发现,老天爷没打算放过他。 上一世做错了的事,不知道老天爷要惩罚他用几辈子来还。 如果是这么痛的话,这一次就足够了。痛到撕心裂肺,他倒宁愿自己昨天夜里不知不觉地淹死在浴缸里。 夏宽程机械地换掉裤子,轻轻摩挲着床沿,刚才容羽坐着的那一块地方。容羽的裤子也湿了,床沿被沁湿了一小块,颤抖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划过这一小块,夏宽程重新闭上了眼睛...... 把夏宽程的早饭湿衣服什么的事情都安排好之后,容羽掏出手机,给安远打电话。 电话那头很安静,安远压低了声音,“老容,什么事?” “宽哥要去医院,你过来接送一下。”容羽说。 “夏宽程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挪动椅子的声响,还有远离话筒的一句,“你们先讨论,我接个电话。”然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他喝酒喝多了,在浴缸里泡了一晚上,我觉得他在发烧,他身上好烫。”容羽说。 “他人在哪里?酒店?”安远问。 “不是,在酒店干嘛,在他自己家里呀。”容羽说。 “我看你说什么浴缸什么的,还以为他在酒店,”安远说,“不是,他不会喝酒的人喝那么多干嘛?跟你喝的?” 容羽换了只手拿手机,没说话。 “他在自己家里,那你陪他去呀?我过去还得时间呢,”安远不理解,“你先陪他去医院,我也往医院赶,我们在医院碰头。” “他现在不想看到我,我把他惹生气了。”容羽说。 “你?把他?惹生气了?”安远嘁了一声,“怎么可能?他能生你的气?喝多了闹酒疯的吧。”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你到底能不能过来?”容羽问。 “够呛,正开会讨论那个什么鬼美食综艺,人都在,我这会儿跑了不合适。”安远说。 “我......”容羽想了想,“行吧行吧,你赶紧弄完了到医院来,中心医院,我过会儿就陪他去。” 小月端着碗下来,碗里的小笼包还是满满一堆,“哥,宽程哥哥只吃了一个包子,把绿豆汤喝了。” “嗯,知道了。”容羽看了碗一眼,“我中午不回来吃饭,你跟爷爷说一声。” “我也不在家吃,我今天要去培优,培优完去同学家。” “哦对,你说过的,”容羽在玄关柜子边找车钥匙,“去别人家要有礼貌。” “知道。” 找到了车钥匙,容羽出了门,上楼梯,又掏出电话给严逍打了一个。 响了两三声铃,电话才被接通,手机那头的声音嘟嘟囔囔,”早上好呀,男朋友。这么早打电话给我干嘛?想我了吧?” 清朗的声音像带着魔法似的,一下就让容羽笑出声来,“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诶,你怎么知道我没起床的?你是不是在监视我?”严逍很大声地“叭”了一下,“亲你一口。” 像真的被亲到了一样,容羽抬手搓了搓脸,有点热。 “你怎么不回亲一下?没礼貌。”严逍等着。 “哎呀,跟你说正经事。”容羽继续搓脸。 “亲我也是正经事,你先亲了再说。” 容羽拿他没办法,小声地“叭”了一声。 “什么正经事?说吧。”严逍满足了。 “你现在能不能找到余墨?”容羽问。 “你找他做什么?”严逍问。 容羽把夏宽程的情况跟严逍说了。昨天晚上是余墨一直陪着夏宽程,严逍一下明白过来,很拎地清地答应容羽,“你们先去医院,我带余墨一起,马上就到。” “也行,挂了。” “哎——等等。”容羽要挂电话的时候,严逍又在那头儿喊。 “怎么了?”容羽问。 “我帮你叫个120吧。”严逍说。 “大男人感冒叫120?没这个必要。”容羽回他。 “还是叫一个吧。” “为什么?他一不需要吸氧二不需要抢救,叫什么120啊,不用120,我陪他去就行了。”容羽说。 “那你不许被他碰,也不许碰他,”严逍理直气壮,“你不许碰除我以外的男人......女人也不行。” 容羽嘴角翘起来,这会儿想把严逍按着一顿猛揉,清了清嗓子,幽幽地说,“我看你在酒吧左拥右抱地挺开心的,你那可不止碰碰吧。再说了,不碰他怎么弄去医院,一口气吹过去?” 严逍:......谈恋爱不许翻旧账。 “你这左一个不许,右一个不许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麻烦呢?”容羽隔着手机故意逗他,“你还有多少个不许?你这样让我好累的。” 手机那边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严逍闷闷的声音传过来,“我不管,就是不许,反正就是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我现在过来,帮你送夏宽程去医院,地址给我。” 容羽:你来?那好吧,紫藤花园。 “紫藤花园?你和夏宽程住在一起?”电话那头好大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床上滚下来了。 “是啊,住一起,你要过来就赶紧过来,我等你。”容羽说完挂了电话。 第79页 作者有话要说: 严严念经:我不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容容:什么味道? 第37章 严逍开车,容羽扶着夏宽程坐在后座。 刚出门的时候容羽给夏宽程量过体温,水银柱窜地老长一条,高烧,40度。夏宽程这会儿已经迷糊了,脸烧地通红,虚弱地靠在容羽的肩头,呼吸时断时续,每隔两分钟就痛苦地换一个姿势。 容羽手里抓着一瓶冰冻矿泉水,顺着夏宽程的脑门一遍又一遍地往下滑,给他降温。 矿泉水是严逍带过来的,他出门的时候看到王姨,专门问了一嘴,家里有没有给发烧病人降温的东西。 王姨跑进厨房拿出两瓶冻成冰的矿泉水,“家里有这个,还挺冰的,你看行不行?” 看都没看,严逍一把抓过硬邦邦的矿泉水,咬着后槽牙往车库跑,“行,就这个,冰死他。我TM真跟圣母似的,上赶着送情敌去医院,脑子进水了。” 算了,看在上次容羽车祸夏宽程也细心照顾了的份儿上,还他一个人情。 严逍在车库里挑了辆银灰色的商务车,空间大,病人坐着躺着都行,能舒服点。 一路加速地开进了紫藤花园地下车库,随便挑了个车位停好车,严逍没下车,他扶着方向盘,看向窗外,手指有节奏地叩着那一圈黑色塑料,唉声叹气地做了一会儿思想建设。 到底是上楼去接人,还是待在车里等容羽。在这两个选择中他纠结来纠结去。 上楼接人?在严逍的想象里,容羽和夏宽程是合租室友,要他面对那满屋子的两个人一起生活的痕迹,不行不行,他受不了,想想都难受,比生吞一斤剥了皮的柠檬还难受。 在车里等容羽?然后眼睁睁看着容羽扶着夏宽程下来,OMG,他都还没有扶过自己......他还是受不了,不比上楼去接那感觉好多少。 想来想去的,严逍皱着鼻梁,吸吸鼻子,掏出手机拨号,打电话跟容羽说已经到了车库,伸头看了眼头顶上挂着的车位号,和自己的车牌号一起报给容羽,让他赶紧下来。 然后垂着眼皮刷手机,严逍打定主意不下车,一点儿不想看到容羽扶着夏宽程走过来的样子。 手机铃响了,是容羽打过来的,严逍划了接听键,“严逍,你在哪里?我没看到你车。” “你怎么每次都看不见我车子?刚才都跟你说了车位号了。”严逍不知道在跟谁生气,语气不好。 “那......我再找找。”容羽没说什么,摁了电话把手机塞进裤兜里。 紫藤花园地下车库挺大,从B1到B3,一共三层,3000多个停车位。 容羽扶住夏宽程的腰,住着他的胳膊,夏宽程块头不小,整个人都挂在容羽身上,容羽被压地腰和脖子都弯着,一边绕着车子走一边努力地抬眼找严逍给的车位号。 没一会儿容羽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扶着夏宽程走到墙边,借墙壁支撑着夏宽程,掏出手机,点了免提,手机那头传出严逍的声音,声音不大,还带着点回响,“你在哪儿?把离你最近的车位号报给我,我开车过来。” 容羽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车位牌,报了一个数。 半分钟后,商务车停在了容羽的身边,“哐啷”一声驾驶室车门被踹开,严逍揣着两瓶矿泉水下车,走过去。 严逍刚才就开始心疼了。 开车过来的时候,他看到容羽扶着夏宽程靠在墙边,抬头张望等他,那个样子像极了迷路的小孩儿等家长来接。 容羽要没了他可怎么办呀?太可怜了,自己当司机当出了一身病,还得照顾夏宽程。夏宽程有什么好照顾的?合租就得照顾他吗?被他喜欢就得照顾他吗?事儿这么多,让余墨来照顾呀。 余大老板真够可以的。平常大把的时间到处晃,这会儿正用得上他的时候,他说他在开会。 严逍心里有气,一脚油门一脚刹车,恨不得在停车场玩漂移。 下车后把矿泉水塞进容羽手里,“拿着。”再把夏宽程抓过来。 “这什么?”容羽问。 肩上的重量瞬间移到了严逍身上,容羽转了转脖子,锤了锤臂膀。 “冰水,”严逍捞着夏宽程往车后门走,“给他降温的。” “他不能喝这个吧?这个太冰了。”容羽跟在他身后。 “嗯。”严逍垂着眼皮一个胳膊夹住夏宽程拖着走,一个胳膊往前伸开车门。 这人确实有点儿重,容羽刚才是怎么把他搬下来的?腰那么细,哪有劲儿搬人嘛?好心疼他。 严逍一鼓作气地把夏宽程推进后座,把他的腿脚往车里塞好,然后钻出来,“哐当”一声关上车门。 一转身,跟后边的容羽鼻尖对着鼻尖地撞在了一起。 严逍伸手给容羽揉了下鼻子,满脸不高兴,“你离我这么近干嘛?坐前面去。” “我是不是应该坐后面?我怕他掉下来了。”容羽说。 “不行,”严逍气鼓鼓地瞪他,“你再这样我吃醋了。” “我知道。”容羽扯扯他的脸,笑了。 “你还笑得......唔......”严逍就是很好哄,“出来?”两个字被容羽堵了回去,同样被堵回去的还有一肚子的脾气,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一个温柔的轻吻落在严逍的嘴角。 第80页 吻完后,容羽摸着严逍的脸,带着笑意看他,容羽的手掌冰凉微湿,严逍像小猫似的拿脸往手掌里蹭了蹭。 “这也吃醋?”容羽摸着他的脸解释,“他病了,我本来打算叫安远过来送他,结果安远说他那个节目在开会,赶不过来。” “哦......”严逍耳朵都红了,被亲了挺激动,还为自己的那点心思不齿,赶紧找补,“那个冰水是给他物理降温的,不是喝的。” “吃醋还给他带这些,我的男朋友就是很善良。”容羽把人框进怀里,拍了拍他的背。 “那你坐后面照顾他吧,我车子开得快,是怕一不小心掉下来了。”严逍把男朋友刚才给他的“善良”的评价贯彻到底,“你拿那个冰水给他降降温,冰额头和脖子。” 商务车七弯八绕地出了停车场,一路上严逍特意降低了车速,把车开地很平稳。 容羽一边拿着矿泉水瓶给夏宽程冰敷降温,一边跟严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严逍懒得关心夏宽程,所有的话题都围着容羽转,转来转去终于转到了他想提的那件事。 “哎,你想不想换个房住啊?”严逍抬眼瞟了头顶的行车记录仪一眼。 “换房子?为什么?我现在可换不起房子,贵死了。”容羽说,“再说紫藤花园挺好的,干什么都方便,我住习惯了,不想换。” 严逍盯着前挡风玻璃,不自然地抓着方向盘,嘴唇抿着,微蹙的眉头显示他在思考问题。 他确实在想问题,他在想如何把即将说出来的那句话说地不那么像是要金屋藏娇。 我再给你另外租一套房吧。 不租也行,我给你买一套吧? 我要在紫藤花园买房了,你搬出来跟我住吧? ...... 都不行,怎么说都好像是在暗戳戳地表示容羽没钱,大男人还得靠男朋友接济。 虽然严逍觉得接济男朋友和被男朋友接济都是天经地义,要是容羽对他说这些话,他保证二话不说立马兴高采烈地贴过去。 可容羽不是他,容羽越没有的,严逍越是要顾及他的感受。 那句话到底该怎么说出来啊,严逍急地脑门开始冒汗,差点没看到路口的红灯,一脚急刹把车停在斑马线前。夏宽程脑袋垂着贴在车窗上,突然的刹车让他猛地一窜,容羽赶紧伸手稳住他。 “差点闯红灯了你,在想什么呢?”容羽重新坐稳了问他。 严逍单手扶着方向盘,身子往后探,看着容羽的眼睛,“你可不可以不要跟夏宽程住一起了?” “啊?那我住哪儿?”容羽摸不着头脑。 “我不想让你跟他那么近,这事儿你能理解的,对吧?换谁都不能让自己男朋友跟别的男人住一起啊,更何况他还喜欢你。”严逍认真道。 “你不至于的吧?”容羽惊了,心里默默念叨,住一个单元都不行吗?又不是同居,是上下楼的关系,话都敞开说地很清楚了,这样也不行? 严逍也被搞迷糊了,世界如此不同了吗?我该容忍我男朋友和别人共居一室?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严逍咬着后槽牙转过去,绿灯亮了,继续开车。 “夏宽程住在我楼上,就为这个我要搬家吗?”容羽问。 “住你楼上?”严逍忘了自己在开车,兴奋地转过头。 “哎哎哎,你看前面,开车。”容羽探过去,轻轻拍了他肩膀一下,严逍很开心地转回去,“嘀嘀”地按了两下喇叭。 “原来他住你楼上呀?哈哈哈......”严逍没忍住,笑出了声。 容羽瞬间明白了严逍在想什么,伸长胳膊揉揉严逍的脑袋,“满脑子的乱七八糟。” “嘿嘿......”严逍咧嘴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 “我跟爷爷还有堂妹住在一起,跟夏宽程是邻居。他跟我们家关系挺好的,我拿他当哥哥看。”容羽一桩一件地告诉严逍。 “你跟家人住在一起呀?那我就放心了。”严逍手指在方向盘上轻巧地敲着,像跳舞的小人儿。 “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容羽问。 “我以为你跟人合租来着,”严逍说,“一想到你跟别人进同一个大门,被同一盏灯照着,喝同一个壶里的水,坐在同一个沙发里,......我就浑身难受。不过家人可以,家人最好了,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容羽盯着严逍的后脑勺,看他头顶一簇短毛得意地摇摇晃晃,扭头看着车窗外,窗玻璃上映出自己眉眼弯弯的样子,“你控制一下吧,真是服了你。” “把夏宽程送到医院,等安远余墨他们到了,你还要留那里吗?”严逍问。 “我留那儿干嘛?多尴尬。”容羽答,“再说身边还有个185的大醋坛子,我怕被醋味儿熏死了。” “你可真了解我,那是我专门为你定制的味道。”严逍很满意男朋友的自觉性,“那你今天还出车吗?要不你别出车了,我给你找个好的按摩师,给你按按脖子肩膀什么的,你好好休息休息。” 容羽正想说他司机号要被封三个月,本来就接不了单。手机铃响了,他先接了电话,说了句“你好”只有就再无声音,又过了几十秒,说了句“谢谢”挂掉电话,不敢相信,“平台又给我把司机号放出来了,说封号是误会,奇怪。” “说明人家平台的自我监督和改进机制做地很好。”严逍觉得哥们家的办事速度还行。 第81页 “也许吧,这个我倒没有想到。”容羽把手机塞进裤兜,停了一会儿,开口,“严逍,我不是司机。” “诶?”严逍习惯性扭头看了容羽一眼,“你不是司机,那你......” “我是电视台的记者,做代驾是因为我想卧底调查一下现在网约车的现状。”容羽说。 “噢,你是记者呀,那太好了。司机好辛苦的,还是当记者好,记者适合你。”严逍乐了,“你是哪方面的记者?” “本职是娱记,可我不太想干娱记的活儿,我经常自己跑调查,算是个编外的调查记者吧。”容羽告诉严逍。 “调查记者?干嘛的?”严逍问。 “怎么跟你解释呢?”容羽咬着嘴唇想了想,“简单的说就是卧个底之类的,主要是揭露事情真相,还有揭露人的本性,把新闻事件挖地更深一些,努力找到它们背后的东西。” 严逍一下明白过来,“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工作。” “也还好吧,现在法治社会,比以前安全多了。”容羽笑笑。 严逍可笑不出来,他都快哭了,“你这还不如当司机呢......那你上次从群山下来,不是司机拉活儿,而是去查什么事情?” “对,那件事有些蹊跷,我自己也还没想明白。”容羽说。 “跟我说说呗。” “等有空吧,我把我上次拍的东西给你看。” “行。” 20分钟后,他们到了医院,严逍从护士站弄来一个轮椅,让夏宽程坐到上面,把容羽派去挂号,自己先推着夏宽程往急诊室走。 作者有话要说: 容容:小醋缸!! 严严:哥哥叫我?? 第38章 夏宽程高烧加宿醉,整个过程连眼睛都没睁开,严逍帮他在急诊室挂了个床位,让他躺着输液。 半瓶液输下去,夏宽程全身开始淌汗。 容羽和严逍并肩站在床边,“有纸巾吗?”容羽问严逍。 “没有,车上有。”严逍摇头,“干嘛用?” “擦汗。”容羽弯腰抹去夏宽程额头上的汗。 “我去拿。”严逍摸到了裤兜里的车钥匙,往外走,刚走两步又转回来,把车钥匙塞给容羽,“你去拿。” “好,我去拿,你歇着,少爷。”容羽接过车钥匙,顺便捏了一下严逍的脸。 “我不是偷懒......”严逍摸着刚才被容羽捏的地方,眼皮垂下来,脸红。 “我知道。”容羽笑,“你想那么多累不累?” 严逍被男朋友看穿心思,鼓了鼓腮帮子,一屁股坐到床边,“我愿意。你快去吧,你哥一身汗。” 容羽笑笑,又伸手揉一下严逍脑袋,转着车钥匙往电梯间走。 等电梯的时候正好碰到安远从轿厢里出来,“哎?老容,你干嘛去?夏宽程人呢?” 安远身后跟着余墨,两人刚才都在电视台,开的是同一个会,开完会就一起过来了。 看到容羽,余墨笑着挥手打招呼,“羽哥。” “嗯。”容羽表情很淡地微微颔首,然后转向安远,回答他刚才的问题,“他在里面吊水,我去拿餐巾纸。”抬手往身后指了指,“那边的急诊室,再往里面走有几张病床,严逍在那儿陪他。” “严逍?”安远还不知道严逍,“是谁?” “我男朋友。”容羽说。 “你的什么?”安远没控制住地喊了出来,引得走廊里的病人医生都往他这边看,意识到成为了焦点,他一把拉住容羽的胳膊压低声音,“你说什么?男朋友?什么男朋友?容羽你搞什么鬼?” “我跟你宣布个恋情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又没抢你的人。”容羽从容地拍拍安远的胳膊,安远表情僵硬地瞪着容羽。 “安导,”余墨扒拉一下安远,“我刚才在路上不是告诉过你吗?逍哥、羽哥,还有我男神,他们之间的事儿,你刚才接受地挺顺滑呀。” “你什么时候跟我说的?”安远惊诧地看向余墨。 “刚才在地下车库的时候。”余墨也惊诧了,敢情我刚跟你说了半天的这三个人,加我四个人的事儿,您一句没听进去啊? 确实没听进去。安远没开车,余墨开车载他到医院来的,余老板太能嘚吧嘚了,一路上嘴没停,上天入地,踢天弄井,圈子里的八卦被他翻了个遍,还不停地问安导知不知道这个事儿,知不知道那个事儿。听地安远灵魂出窍,暗自思忖综艺里给他安个话痨人设最合适。 于是一路只用“哦”“真的?”“原来是这么回事”“哈哈哈”几个短语机械回话,余墨说他的,安远想自己的事儿,很自然地漏掉了容羽和严逍谈恋爱的事儿,还漏掉了夏宽程喜欢容羽的事儿,也漏掉了余墨要追夏宽程的事儿。 身边已经换了天地,安导全然不知,“哐哐哐”地好像有个柜子在他身边倒塌碎了一地。 “那严逍又是谁?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你们认识多久了?”安远回过神,拽着容羽追问。 容羽掰开安远的手,“老安,你有问题都攒着,过两天一起问我,你们现在先去看宽哥。” 安远紧拧着眉,不知道该瞪谁,“医生看了他什么毛病?” “就发烧,然后醉酒。”容羽说着话,下行的电梯门开了,他急着往里冲。 第82页 “哎,”安远这才想起了刚才容羽说的餐巾纸的事儿,一把扯住他,“我背包里有餐巾纸,三大包,够用。” “你带那么多餐巾纸干嘛?”容羽停在电梯门外。 “台里发的二季度劳保,我顺手塞包里了,”安远说,“你的都给你丢座位下面了,你下次去上班记得往家里拿。” “那得再过一段时间,我明天要去省台培训。”容羽撤回来,带着安远和余墨往急诊室走。 “啊对,说起你那个培训,今天人事部美女过来找你了,说你们那个培训今天就要报道,晚上10点钟之前,紫湖度假酒店,酒店大厅里有指示牌。”安远差点忘了这事。 “刚通知的?”容羽问。 “一大早上班的时候过来说的,她说培训通知发你邮件了,你待会儿看一下。” “行,”容羽点头,“你下午不用去上班了吧?留下来照顾宽哥。” “你呢?”安远问。 “你们在这儿我就撤了。”容羽说。 “你不照顾你哥?”安远不满,“你上回住院夏宽程可是给你端茶倒水,按脚按背的伺候着的,你今天又没什么事,培训报道晚上去就行了。” 余墨在旁边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地碰了他一下,安远忽然闭嘴,过了一会儿,“你走吧,我和余墨留这儿。” 从电梯间到急救室就那么10来米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走道里的医生病人很多,或匆匆忙忙或唉声叹气,充满着医院特有的紧张压抑气氛。 余墨整个人都跟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跟在容羽身边开玩笑,“我男神发烧是被你两给气的吧?” “我还想问你的,你们两个昨天到底喝了多少酒?他酒量很差,不能喝。”容羽睨他一眼。 “没怎么喝呀,他就点了那一杯,都没喝完。你和逍哥走了他就没喝了。”余墨说,“我说送他回去他不让,他自己打车回的。” 容羽扭头看了他一眼,余墨的眼神很坦白,不像说谎的样子,他也没必要说谎。 “不过我在后面跟着他了,看他进了小区我才走。”余墨说。 “你也喝酒了你还跟着他?”容羽问。 “我不放心他呗。”余墨说。 容羽又扭头看了余墨一眼,笑笑,严逍的几个哥们,在某些方面真像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安远一脸严肃地往前走,跟旁边两人拉开一小段距离,陷在一种云里雾里怀疑人生的状态里。 虽然安远问过容羽,夏宽程是不是喜欢他?但那时候他只是觉得夏宽程对容羽真好,其他的事儿并没过脑子,随口一提,还被容羽否认了。那可不就算了吗? 可这会儿又冒出来一个严逍,严逍把容羽掰弯了,容羽又把夏宽程掰弯了。 安导扶额摇头。 好兄弟是同性恋自己居然不知道? 身边就两个好兄弟,还都是同性恋?? 其中一个还恋着另一个??? 另一个又恋着另另一个???? 这是什么狗血伦理爱情玄幻剧????? 扯几把蛋!! 只到进了急诊室,站在了夏宽程的床边,安远才终于认清了现实,长长地叹了一声。 严逍歪在床脚头,双手撑在背后,抬眼盯着输液的药袋。 看到容羽过来了,严逍赶紧直起身子,抓住他的手腕,“他还没有醒。你拿的餐巾纸呢?” “他包里有,”容羽指着安远,“我没下去,电梯门口碰到他们了。” 说完容羽弯腰凑过去看了看夏宽程的情况,拍了安远一下,“把餐巾纸拿出来,给宽哥擦汗。” 没动静,容羽回过头,安远正不可思议地盯着严逍看。 严逍一笑,伸出右手,“又见面了,安导。” 这不上回容羽车祸受伤在病房里碰到的那个人吗?安远当时就觉得他比明星还好看。 是自己夜里睡着了两人发生了点什么?两个受了伤的人,啧啧啧...... “你们都瞒着我干了些什么?”安远也伸出手,虽然无可奈何却也认真地握着摇了一下。 “没有瞒你呀。”容羽嘴里跟安远说话,眼睛却看着严逍笑。 余墨冲过来,从背后拎起安远的背包,拉开拉链,拿出一包餐巾纸,抽出来一摞,趴到床头轻轻地给夏宽程擦汗,擦完又伸手试了试夏宽程额头的温度,试完又继续帮他擦汗。 “余墨。”严逍隔着病床喊了哥们一声。 “啊?”余墨抬起头,“什么事逍哥?” “你照顾着,我们先走了。”严逍说。 “行,你们走吧,这儿交给我了。”余墨巴不得,又看向安远,“安导,你要有事你也走吧。” 安远:???你们这一个个的?我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到底是为什么?我是快递小哥吗?专门来送餐巾纸的?你们有没有一点礼貌? “我不走,我就在这儿呆着。”安远说完放下背包,从墙边拖了把椅子过来,一屁股坐上去。 “也行,两个人还可以换个手。”容羽直起身子,按了安远肩膀一下,“辛苦了,宽哥要有什么不对给我打电话。”然后抬眼看了输液药袋一眼,站在病床脚头。 严逍走过去,捏着药袋下面的卡片交代余墨,“这袋打完了要叫护士来换药,还有两袋,大概还要打40分钟,我问过护士了。” 第83页 “知道了,逍哥。”余墨坐到床沿上,跟他挥挥手,“放心吧放心吧。” 严逍丢了个白眼给他,“要我放心什么?关我屁事。”冲守在这里的两个人挥挥手,“走了。” 去到容羽身边,抓起他的手腕,容羽笑笑,反掌扣住严逍的手,手指一根一根地塞进他的指缝里,十指交握地牵着,两个人手牵手地走出去,进电梯,出电梯,去地下车库......众目睽睽,旁人的目光他们懒得在乎,一直到坐回车里。 还是严逍开车,容羽坐进副驾驶座,侧身扯过安全带准备系上。 被身边的人抢了过去,严逍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抓过安全带,趴在他的胸口,眼睛很亮地看着他。 “干嘛?”容羽捏捏他的鼻尖。 “给你系安全带呀,”严逍笑,长长的睫毛挑动着零碎的光,“偶像剧里都是这样的,坐副驾驶的那个什么都不会,安全带也不会系,必须我来。” “啪嗒”一声给扣上,严逍还趴着,脑袋上的软毛蹭着容羽的下巴,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颈,容羽的心尖被严逍轻轻挠着痒痒,麻麻软软的。 “系好了,还想干嘛?”容羽伸手环住他。 “按惯例,我两该接吻了。” 容羽捏起他的下巴,低头亲了他一下。 “嘿嘿......”严逍很是满足,耍赖似的缠着容羽接了个很深的吻,最后弄地血脉喷张天雷地火的,又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两个人抱着,眼底春水荡漾,胸口起伏,喘息对视。 容羽先清醒过来,拍拍严逍的屁股,凑近他的耳边,低声,“你说你是不是欠揍?” “你才欠揍。”严逍炸毛炸地很没有气势,反而有些低眉顺眼,他小声嘟囔着,恋恋不舍地坐回驾驶座。 两个人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等咚咚乱跳的心脏归位,容羽伸出指尖,戳了戳严逍的腰,“我们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严逍一把攥住容羽的手指头,按在自己大腿上。 “我也不知道,”容羽的眼神带着温度,严逍的脸被他看出了一片红云,容羽伸手碰了碰那片云,“外面在下雨。”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严逍亲了一下容羽的手指,给他放回去,松开手刹,踩下油门,商务车像一道银色的闪电,全速往外冲。 作者有话要说: 严严:按偶像剧的套路来说,接下来我们该同居了。 容容:偶像剧都是你编的? 第39章 商务车七弯八绕地开出了城,细雨蒙蒙地下,严逍车开地稳,容羽把座椅靠背往后调,全身放松地半躺着,灰色的道路和路边的绿植“刷刷”地跑向身后,他难得地有了一丝睡意,于是阖上眼皮,手背搭在前额上,“严逍......”软绵绵的喊了一声。 “嗯......”严逍也软绵绵地应了一声。 “我想睡觉了。”容羽说。 “你刚起床又想睡觉了?午饭都还没吃,就不能陪我说说话?你是只小懒......”话没说完,严少爷忽然想到自己一个经常睡到大中午才起床的人,没资格说别人小懒猪,赶紧闭嘴。 伸手拍拍容羽的腿,“你睡吧,到地方我叫你。” “好。”容羽起身把座椅调地更低,然后躺下去。 严逍把车窗关上,打开内循环和空调,从自己腰后抽出一个熊脑袋靠枕,递过去,“这个打开是个空调被,你搭一下,别睡得凉肚子了。” “好。”容羽接过靠枕,摸到熊脑袋顶上的拉链,拉开,抖出来一床小被子,搭在肚子上。 仰着躺了会儿,翻个身,面对严逍蜷起来,长腿还有一半挂在座椅外。 严逍抬手把空调出风口往上扒了一点,凭感觉给容羽把被角掖进去。 容羽睁开眼睛,“还有多久到啊?你说的那个好地方。” “还有一两个小时,你睡吧。”严逍说。 “嗯,”容羽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头垂下去,恨不得全部钻进被子里,“你要开累了就叫我起来,我跟你换着开。” “开个车累什么?你也不看看我是在给谁当司机,别把你颠醒了就行。”严逍说。 容羽抬起头,被子遮住了半张脸,眼睛里全是严逍认真开车的侧脸,他的睫毛动了动,喊了一声,“严逍。” “诶?又有什么事?”严逍很快地看他一眼。 “没什么,就叫一声。” “嘻,是不是被我的温柔体贴感动了?”严逍笑,“不用感动,你好好报答我就行了,比如上面下面啊这样啊那样啊......” 一个白眼丢给他,容羽重新阖上眼皮,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严逍没想到,容羽这是把白天当晚上来睡的,三个小时过去了,已经到了目的地,他还没睡醒。 午饭也没有吃,严逍肚子饿地咕咕叫。 商务车停在一个农家小院里,院子里种了几棵香樟树,枝繁叶茂,像撑着绿色的大伞,几近于无的雨丝无声地下着,像是笼起来一层极薄的纱。 严逍看容羽睡地沉沉的,没舍得叫醒他,给他打开车窗车门,让他继续睡。 自己搬了把竹椅子放在副驾车门边,架起腿坐上去,眼睛看着还沉浸在睡梦中的容羽。 修长安静的背影,被薄被盖着,被子顺着肩腰胯的曲线起伏,迷人地像涓涓流淌着的河...... 第84页 严逍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他赶紧咳嗽两声,喉结紧张地上下滑动了一会儿。 眼前出现了一个白瓷茶杯,严逍接过来,杯子里飘着几片青翠的竹叶,茶汤淡绿,散着热气,他低头抿了一口竹叶茶,体内的燥热下去了一些,扭头说了句“谢谢飞哥。” “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头脖子还有肩膀都要按一按的客人?”一位长得像张飞名字也叫张飞的敦实男人站到严逍身边,腋下夹着个小马扎,另只手拎着个1000ML的深色塑料水壶。 “是他,等他醒了你给他看看。”严逍放下腿,把椅子往旁边挪了一点,“你今天还预约了别人吗?” “哪儿有别人,这几天都在等你们。”张飞弯腰把水壶放到地上,然后打开小马扎,坐上去,“你上回给我说要带人过来之后,我就把其他人都推了,你的时间又没定,我就把这个月都空出来了。刚好我也可以歇歇。” “谢了。”严逍说。 “这谢个什么?”张飞转头看了一眼严逍,“人睡觉你盯着看什么?这么好看?” “嗯,好看。”严逍扭头一笑。 “喜欢也不用表现地这么明显嘛,这会儿被人拿住了,就一辈子被人拿住,永无翻身之日啰。”张飞扭开水壶盖子,仰头灌了几口。 严逍不以为然,低头笑了笑,一边端着杯子小口抿茶,一边抬起眼皮看躺在车里的人。 斜风细雨,满院葱茏,悠然闲适。 很破坏气氛的,严逍的肚子叫了两声。 没等张飞问他,他捂着肚子,小声,“哎我差点忘了我还没吃午饭,好饿,飞哥你这儿有什么吃的?” “你还没吃饭?我以为你吃了饭过来的,”张飞把塑料壶顿到地上,“你等着,我早上刚好弄了点新鲜山货,给你焖个面。” 起身往屋里走,指指商务车,“他吃过没?我做两份,你叫他起来吧。” “你先做吧,你做好了我叫他,让他多睡会儿。” 张飞:???能多睡几分钟?真是服了你,跟个爹似的...... 完全不能理解地摇摇头,甩手走了。 “哎,飞哥——”严逍起身,追到张飞身边,“他不吃葱姜蒜,香菜也不吃,你别放这些。” “不放作料?那做出来的东西能好吃?”张飞瞪眼,“这人怎么这么麻烦?” “各人口味不一样嘛。”严逍拍怕张飞的肩,“反正飞哥你的手艺,白水煮的东西都好吃,我相信你。” “行了行了,别给我戴高帽子,”张飞继续往屋里走,“什么作料都不放,神仙也做不出好吃的东西来......你就够讲究的了,这又来一个比你还讲究的,你两真是一对儿......” “飞哥,”严逍又跟上去,“家里有橙子桔子之类的吗?” “有橙子,前几天去摘了几筐伦晚,味道还行。”张飞说。 “那榨个橙汁吧。”严逍说。 “什么?”张飞停下脚步,“榨汁?好好的橙子榨什么汁,也不嫌麻烦。” “哎呀,飞哥你怎么这么怕麻烦啊?”严逍说,“你把橙子拿出来,我来榨。” “我可以把橙子拿出来,但话说在前面啊,我家可没榨汁机。”张飞说。 “连个榨汁机都没有,我回去送你一台。”严逍说。 “哎别,我谢谢你,我不用那玩意儿,我吃水果就够了。你别又给我弄些东西来占我的地方,你给我弄的那些冰箱烤箱炸锅什么的,占了我一间房,这不浪费钱吗?”张飞摆手。 “给你买东西你还不高兴,你这么大个大厨,工具得配齐嘛。”严逍笑。 张飞啧了一声,“小逍我跟你说,要做出来的东西好吃,全靠原材料,”转身指着不远处的矮山,“看到那座山没?那就是我的菜园子,随摘随做随吃,要个什么冰箱,什么东西只要一放冰箱里就变了味道。” “你也够讲究的。”严逍眯眼看向那座山,笑笑。 “没榨汁机你还要橙子吗?”张飞问。 “要啊,我来剥。” 张飞进屋拎了一筐橙子出来,放在严逍面前,“水果刀在筐里,你还要碗装吧?” “要,碗、盘子都行。”严逍单手提起筐子走回去,坐下,翻出水果刀,开始低头削橙子,橙红色的果皮一圈一圈地垂下来,不一会儿就在严逍的脚边集了一堆。 张飞进厨房给他拿了个鹅黄色的透明玻璃盘子,放到严逍手边,正好剥完一个橙子,放进去。 “啧啧啧,剥这么干净。”张飞看着盘子里的那颗橙子,橙瓣外面白色的橘络都被严逍仔细地剥了下来,只剩橙红色的鲜嫩果肉。 “他不爱吃那个白色的皮。”严逍剥完一个之后,又低头在筐子里翻出一个大橙子。 严逍一边剥橙子,一边时不时抬眼看容羽。 容羽睡地一动不动,全无防备地拿后背对着车门。 10来个剥地干干净净的大橙子堆在盘子里,严逍站起来晃着脖子。张飞端着两个大海碗走出来,看严逍一眼,“还不把人喊起来,吃饭了。” 严逍走过去,拍拍容羽的背,“起床了,吃饭了。” 容羽没动,严逍伸手摸摸他的后脑勺,容羽这才慢悠悠地转身,慢悠悠地睁眼,被严逍慢悠悠地在唇上吻了一会儿。 “像不像睡美人的故事?”严逍摸着他的脸,笑着问他。 第85页 “严逍,”容羽手指抵上严逍的额头把他推开,坐起来,“你少看点儿童话故事,还有偶像剧,那些都是骗人的。” “我才没看那些玩意儿,我是看到你才想起来的。”严逍帮容羽把座椅靠背调起来,又把手伸到他面前。 容羽掀开被子,“啪”的一声把他的手打开,自己下了车,嘴里嘟囔,“我又不是老弱病残。” 雨已经停了,所有的一切被水洗过一样,翠绿清新,清亮地像加了滤镜,容羽转了一圈,“这什么地方?” “这是我家。”张飞站在院角的小石桌旁,冲他们招手,“赶紧来吃饭,凉了不好吃。” “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容羽很自然地牵起了严逍的手。 “对,”严逍靠近他说,“他叫张飞,是个特别有名的按摩师,不仅会按摩,还是祖传的老中医,我上回看你这儿疼那儿疼的,专门帮你约的。” “他会按摩?”容羽疑惑地看过去,张飞两腿岔开,双手叉腰地站在那儿,好像下一秒就能抡起大锤砸倒一片。 “嗯,他可会了,”严逍说,“他做饭也好吃,你待会儿尝尝,真的好吃。” 两个人手牵手地走到石桌子边。 张飞看了那两只像被502粘住了的手两眼,主动对容羽伸手,“我叫张飞,你可以跟着小逍一块儿叫我飞哥。” “飞哥。我是容羽。”容羽笑笑,伸出右手去握了握。 “嗯,知道,小逍跟我说过很多次了。你们赶紧吃,吃完饭让小逍带你在附近晃晃,晃个半个小时左右回来找我。”张飞说。 严逍:晃什么?等你给容羽按完了再晃呗。 “刚吃完饭不能按摩,要消化一下。”张飞说,“我去把屋子收拾出来,你喜欢什么香味?”他问容羽。 “香味?是要点熏香吗?”容羽问。 “我这儿没熏香,只有晒干的花,还都是野花。你喜欢的我不一定有,你说说看,我尽量满足。”张飞说。 “那就橙花吧,有吗?金银花也行,栀子花也可以。”容羽想了想。 “好家伙,你点的我都有,还都是小逍每次点的,”张飞搓手哈哈笑,“那先给你放个橙花吧,另两种等你下次再来的时候再用。” “谢谢飞哥。”容羽很客气。 “别跟我客气,他从来没带人到我这儿来过,带过来的都是自己人。”张飞转身往屋里走,余光扫到小马扎上的那盘橙子,走过去给端了过来,放到容羽面前,“某人给你剥的,餐后水果。”放下水果转身走了 容羽牵着手的掌心更紧地贴过去,扭头看向严逍抿嘴笑了笑,然后松开手,坐下,端碗,准备吃面。 严逍也坐下,把屁股下的凳子往容羽身边移,两个人的肩膀碰在了一起,“你拿错了,这碗才是你的。”给容羽换了一碗。 “两碗不一样?”容羽问。 “我这碗有姜,看到没?黄色的沫沫。”严逍拿起筷子扒拉两下。 容羽笑着抄起筷子,扒拉着被换过的碗里的面条和配菜,这碗没有葱姜蒜,零星一点都看不见,放心地吃起来。 焖面味道确实不错,手工荞麦面,白的春笋、黄的菌菇、红白相间的老火腿,再放几片不知道是什么菜的绿叶子,香味扑鼻。 吃了一会儿,容羽停下筷子,“你怎么认识张飞的?” “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案子,我们学校法律援助的,尘肺病的那个。”严逍吸溜一口面。 “记得。” “有一个人没等到赔偿,耽误了治疗,后来死了,你还记得这个吧?” “记得。”容羽点头。 “张飞就是那个人的哥哥。”严逍说。 容羽满脸问号。 “不懂了吧?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玄妙,”严逍轻松一笑,“反正就各种机缘巧合,我跟张飞认识了,关系处地还不错,我挺喜欢他这里的,能放松。你今天试试他的手法,要是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常来。” “哪儿那么有时间呀。”容羽夹起一根面条,放进嘴里,“我明天开始封闭培训,今天晚上要赶到紫湖度假区报道。” “你要培训?我怎么不知道?你要培训多久呀?”严逍的筷子杵在碗里。 “现在不是知道了?”容羽说,“紫湖没多远,又是普通的工作安排,只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我就回来了。” “啊......”严逍的脸又瘪了起来。 “你这什么反应?”容羽伸手捏捏他的脸,“就培个训而已。” “唉——你无法理解我的心情。”严逍放下筷子,“要是看不到你的话,我就觉得一个星期特别长,7天,168个小时,要是我每分钟都想在你的话,估计得想死过去吧。” “哎哎哎,停,严逍你这有点儿过分了啊,好好说话。” 容羽手上使了点劲,捏地严逍皱起了眉头,“你轻点,捏这么重......多动听的情话啊,你太破坏气氛了......” 把捏脸变成了握住下巴,凑过去,唇和唇碰了一下,“补偿你。”容羽低声安抚着,温柔的桃花眼里倒映着严逍开心的笑。 第40章 张飞给做按摩的时候,容羽又睡了一觉,睡地昏天暗地,像是要把之前欠的那些瞌睡一股脑都补完似的。 最后是被小腿上的一点彻骨的酸痛痛醒的。 第86页 容羽移开遮在眼睛上的胳膊,“嘶,好疼啊。” “这儿疼?”张飞又按了一下。 “啊对,就这里,好疼,酸疼。” “这儿有个穴位,叫足三里,疼就说明你胃不好,我多给你按按。”张飞说。 “不用不用,”容羽缩腿,“够了够了。”撑起来半躺着,适应了一会儿室内昏黄的灯光。 “这么敏感?我还没使劲按呢。”张飞松开手,“那今天就按完了,脖子肩膀腰背都给你按过了,你下次再来的话,我给你扎个针。” “好,谢谢飞哥,”容羽看了眼床边窗前,空空的,问,“他人呢?” 张飞走过去把窗帘拉开,“他看你睡着了,就上山去了。” “上山?上山干什么?” “他去摘蘑菇,这不刚下了雨吗,山上蘑菇多。”张飞说,“他说要找点稀奇蘑菇给你看。” “哦,他认识蘑菇吗?别弄到毒蘑菇了。”容羽揉了揉眼睛,迷糊着下床穿鞋。 “他就是要去找毒蘑菇。”张飞开始弯腰收拾床边柜子上的瓶瓶罐罐的精油。 “他去找毒蘑菇??”容羽愣住。 “哎呀,你别这么担心,他戴着手套口罩,没事的。”张飞神情轻松。 “他弄毒蘑菇干嘛?”容羽搞不明白。 “给你看呀。” 容羽:??? “他说你喜欢漂亮的东西,毒蘑菇最漂亮了,弄来给你看看。”张飞给容羽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放心吧,他全副武装去的,毒蘑菇那玩意儿只要不吃不碰到皮肤,看两眼没事的。” 容羽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心态去理解严逍,找毒蘑菇,仅仅是为了给他看两眼?他哭笑不得,担心严逍,又觉得他可爱的不行,还觉得他傻地要命...... 喝完水,容羽推门来到院子里,伸长胳膊抬头望天,一口气还没呼完,就被一个人面对面地环住了腰。 浅蓝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在口罩外面的黑亮的大眼睛正对着他笑。 容羽也笑了,伸手去拉严逍的口罩。 “哎——等等,”严逍后仰,“我得先去洗洗,你看我弄了什么?”说完松开容羽,把手里的竹篮子提起来,刻意地离他有些远。 一篮子的色彩斑斓,红的黄的蓝的绿的,带斑点的,带条纹的,像雨伞的,像花骨朵的,像毛笔尖的......全是蘑菇。 确实稀奇又好看,容羽好奇地睁大眼睛,伸手去接,“还真的挺好看的。” “这都有毒的,你别动,看看就行了。”严逍把竹篮子放到地上,“你离远一点。”然后朝屋里喊了一声,“飞哥——给容羽拿个口罩出来。” 张飞应声而出,手里拿着个口罩,“哎呦——采蘑菇的小男孩回来了?”走过来把口罩递给容羽,“别用手碰那些蘑菇。”说完又进了屋。 严逍被打开了开关似的,小声哼起歌来,“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箩筐......”哼着哼着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容羽戴上口罩,蹲下来,远远地欣赏那一篮子毒蘑菇。 “我笑采蘑菇啊。”严逍也蹲着,鸭子散步似的往容羽身边移,“采蘑菇的小男孩,采采采采采采采......”边哼歌边斜着眼睛往容羽下边瞟过去,胳膊贴着胳膊,蹭一蹭,嘴角一翘,“我想采蘑菇......” “你洗干净了?就往我身上蹭,蹭中毒了怎么办?”容羽不接他的话茬。 “我去洗干净,然后你让我采。”严逍说。 “那你别洗。”容羽瞪他。 “嘁!”严逍双手撑着膝盖站起来,脱掉口罩,一根指头勾着口罩带子甩,“洗白白去啰。” “等等。”容羽掏出手机,趴到地上,“我拍个照。” “你怎么这个姿势拍照?要我也趴地上吗?”严逍低头问。 “不用。主要拍蘑菇,你当背景。”容羽找好角度,咔嚓了两张。 严逍虽然听话地站着没动,可不满还是要表达的,“我给蘑菇当背景板??容羽你跟蘑菇过去吧。” “好了,我拍完了,不用你了,你可以去洗白白了。”容羽低头看刚才拍的两张照片,两张照片差不多。 几朵艳丽的蘑菇后面,站着一个腿长地不像话的男人,黑衣黑裤黑色运动鞋,隐约能辨认出俊美凌厉的轮廓。 容羽随手挑一张发了个朋友圈,配文:【想采蘑菇的小男孩】 空白的朋友圈里被记上了第一条。 发完后圈后没退出,容羽让手机屏亮着,冲严逍摇了摇。 隔地不远,严逍懂他的意思,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大拇指在手机屏上划划点点,看到了容羽的这条朋友圈,笑起来,手指快速地在手机上敲了几下。 第一条评论蹦出来:【想采你的蘑菇的小男孩】 两个人的朋友圈相距十万八千里,一点交集都没有,怎么评都没人看见。要万一被人看见了......更好。 【好】本尊回复。 艹!严逍瞪着这条一个字的回复,紧紧咬着嘴唇,敲上8个字【说话算数,不许骗我】点了发送,忽然莫名有一种输掉的感觉。 容羽还蹲在那儿,看严逍涨红了脸紧张严肃认真的样子,笑地眉眼乱跳。 严逍摁灭手机屏,看容羽一眼,转身就走,他现在不是简单洗白白的问题了,他需要冲个凉水澡。 第87页 真的跑到卫生间里冲了个凉水澡,刚穿好衣服,脖子上挂条毛巾歪着脑袋擦头发,手机铃响了起来,严逍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他嫂子,于是接通电话,刚叫了一声“嫂子”,手机那边就传来噼里啪啦的一串质问,“老二你跟容羽是怎么回事?你搞什么?是他主动的还是你?你这是玩玩而已的,对吧?” “诶??”严逍顺着后院走廊慢慢往外走,“你怎么认识他?你是怎么知道我和他的事儿的?” “我是他微信好友。”乐怡,也就是严逍的嫂子说,“我看到他刚发的朋友圈了,还看到你跟他的评论回复了。他发的那张照片是你吧?” “对呀,是我,我跟他在一块儿了,他是我男朋友,”严逍挺坦白,“嫂子,我这回是认真的,他是我认真谈恋爱,想过一辈子的那种男朋友。” 手机那头没了声音,一声长长的呼吸,“你打算怎么跟你哥说?你是知道你哥的态度的。” “就直说呀,还能怎么说?”严逍语气轻松,“我总不能把容羽说成个女的吧,那不是骗我哥吗?” 手机那头又没声音了,过了一会儿,“我跟你哥再过几天就回来了......你先别让你哥知道这事儿吧,等他把几个公司并购的事处理完了再告诉他。” “行啊,反正我不会隐瞒的,他要知道了我也没办法,我正大光明谈恋爱,没什么好隐瞒的。”严逍接着问,“哎嫂子,你怎么会认识容羽呀?” “他是记者,以前给我做过人物专访。”乐怡说,“那你又是怎么认识他的?你两圈子完全不同......我就好奇了。” “缘分呗。”严逍笑。 “......好吧,快登机了。我跟你哥再飞个新加坡,然后就回家。你的事我们回来再说。还有,你把筱阅看紧点,她跟我说学校马上要月考了。” “知道了,等你们回来。一路平安啊,嫂子。” 严逍脚步轻快,半干的头发支棱在脑袋上,带着水色一颤一颤,刚刚堂而皇之地跟嫂子出柜了,开心。 本来跟家人出柜在严少爷眼里不算什么,以前是没人值得他这么做,这会儿有了容羽,那他还不得赶紧宣布一下,万一哪个不长眼睛的跑来招惹他男朋友怎么办?看着心烦。 这么一想,严逍顺手把容羽发的那张照片转到了自己的朋友圈里,敲上去几个字:【男朋友给我拍的】 还没等退出去,一条又一条评论蹦了出来,都是什么恭喜恭喜,请客请客,好帅好帅之类的场面话。 严逍扫了一眼那一长溜,没看到容羽的评论,这人怎么回事,心有灵犀呢?他把手机丢进裤兜,快步往前院走。 穿过堂屋,严逍抬脚跨过齐小腿高的门槛,容羽还蹲在地上看蘑菇。 双臂环着小腿,膝盖过了肩,蜷地像颗大蘑菇。 严逍举起手机给容羽拍了两张,笑眯眯地走过去,摸了一把容羽的头顶,也蹲下来,“我发朋友圈了,你看了没?” “没,我不爱看朋友圈,也不怎么发朋友圈。”容羽说。 这是实话,容羽的微信只用作工作联系,朋友圈记录一片空白。严逍加了他的微信之后仔仔细细地翻过,容羽的朋友圈没有设置“最近几天可见”,比这个还绝,他就没发过圈。 “那刚才怎么发了?”严逍问。 “高兴,嘚瑟一下。”容羽满眼含笑地看他一眼。 刚才的那张照片是容羽发的第一条圈,再加上容羽说的那句话,严逍满意极了,还很骄傲,轮廓分明的下巴得意地扬了起来。 “你看一下我发的嘛。”严逍拉拉他的胳膊。 容羽掏出手机,点开朋友圈,盯着严逍发的那条笑,大拇指在手机屏上点两下,摁下了锁屏键。 “你给我评论了?评的什么?”严逍问。 “自己看。”容羽答。 严逍笑地露出一口大白牙,点开朋友圈,往下滑了两下,最下面的评论只有一个字:【乖】 他开心地不行,笑地倒在了容羽身上,头发还没完全干,东倒西歪地在容羽的肩头蹭出一小片水渍...... 在小院子里磨蹭到太阳快下山,又被张飞留着吃完晚饭,两个人这才往回赶。 容羽得先回紫藤花园拿行李,再赶去紫湖度假区,加上从这边回市中心的时间,路上还得再开3、4个小时。 这趟换容羽开车,睡够了,精神足得很。 有容羽在身边,严逍的精神也足,一路笑着聊天,几个小时的车程就像几十分钟似的,一下就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严严:想采蘑菇了~ 容容:知道了~ 第41章 先把车开到紫藤花园地下车库,停好车,容羽不急着下车,侧身捏捏严逍的脸,问他,“跟不跟我上去?” “啊?”严逍不敢相信。 容羽看着他笑,满脸笃定,依严逍的性子如果得到这种邀请,他肯定要高兴地蹦起来。 如果这会儿严逍跟他回家,他就带他去看书房里的那些小玩意,也告诉他,他一直都记得他。 然后还要问问严逍,到底为什么不告诉他自己是魔教少主,隐瞒这种身份到底有什么意义?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什么答案容羽都能接受、都能原谅。但他就是想听严逍亲口告诉他。 第88页 可没想到严逍居然摇头,“我不去。” 轮到容羽不敢相信了:??? 严逍拉起容羽的手,“我很想去见见你的家人,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想到见家长了,我要去见你的爷爷还有你的小堂妹,但我今天这个打扮......”他低头扫自己两眼,全套休闲装,因为上山摘了蘑菇,裤脚和运动鞋帮上还残留着黄泥巴的印记,“还有我现在两手空空的,这怎么行?我可是你男朋友,第一次见长辈哪能这样,一点礼数都没有,显得我太不重视了,改天吧,改天我好好准备准备。” 容羽摸摸他的脸,以前那个18岁的小孩儿到底长大了,考虑问题还挺周全,“那下次吧。” “嗯......”严逍垂下眼皮,嘴唇紧抿着,嘴角带出一点弧度。虽然想地周全,但还是很遗憾,天知道他有多想跟着容羽回家,以男朋友的身份。 严逍的心思全在脸上,躲不过容羽的眼睛。已经强装懂事了可又确实委屈,眼尾的几根黑睫毛耷拉下来,容羽伏过去给他解开安全带,隔着置物箱把他搂进怀里,亲亲他的耳朵,“不会让你等太久的,等我培训回来就安排。” 一个拥抱就能搞定他,严逍吸吸鼻子,下巴搁在容羽的肩窝,“只亲个耳朵?” 容羽握住他的下巴,含着他的唇摩挲了一会儿。 严逍享受地闭上眼睛,像一只躺在阳光下被人温柔抚摸小脑袋的猫。 不管是怨气还是怒气都被容羽细密的亲吻顺下去了,严逍拍拍容羽的背,“你快上去收拾东西吧,你报道要迟到了。” “报道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关系。”容羽掌住严逍的后脑勺,吻住他。 喉咙里渗出轻哼,严逍被吻地头晕脑胀,容羽倒是神清气爽,听到那几声哼哼,身体里像有一只痒痒虫被叫醒,也非常配合地嗯嗯起来。 两个人姿势别扭地吻得难舍难分,过了好一会儿,容羽心满意足地放开严逍,抬手揉揉他的脑袋,大拇指摁掉唇边的水渍,“我一会儿就下来,想不想吃什么?看我家有没有,给你带下来。” “刚吃过晚饭,不吃,”严逍眼神凌乱地摇头,“带瓶水下来,渴了。” 容羽推开车门走出去,“好,等我,我收拾东西快,一会儿就下来。” 一直到容羽走进电梯间,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严逍才转过头,长腿大开,中间鼓起了一块儿,他重重地往后靠去,双手捂住了脸,“这样不行啊,这样迟早会废在容羽手里。” 屁股在座椅上趸了几下,配上标准的腹式呼吸,总算把满脑子的颜色想法按捺了下去,他低头看了一眼,嗯,平整了。 长吁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裤,严逍抬脚下车,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伸手按了个927,听电台里的交通路况。 都已经到这个点了,出城方向的道路畅通,到紫湖度假区顺利的话只要个把小时的车程,容羽能准时报道。 什么培训呀,居然要一个星期,时间这么长,严逍也想跟着去...... 正想东想西的,手机铃响了,严逍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是赵东的,接通后把手机贴在耳边,“喂”了一声。 手机那头的赵东开门见山,“听说你谈恋爱了?” “嗯,谈了。”这事儿在圈子里一传十十传百的,瞒不住,严逍压根就没打算瞒,瞒什么瞒,他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 “挺快的呀,这才几天呐。”赵东说,“是你上回跟我说的那个吗?上回在酒吧说的。” “当然是,必须是,你看我是那种能凑合的人吗?”严逍架起腿,手指有节奏地敲着车窗沿。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见个面吧严逍,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就电话里说呗。”严逍回头盯着电梯间的门。 “怎么,谈了恋爱连老朋友都不愿意见了?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啊,严逍。”赵东低笑了几声。 “我一直就这么过分,赵哥你才知道吗?”严逍无动于衷。 “那倒也是,反正你对我是挺过分的,”赵东说,“不过......容羽的事你也不关心吗?是叫容羽吧,你那男朋友。” “有他什么事儿?他有什么事儿我不知道的,还要你告诉我?”严逍说。 “当然有,见一面,我就告诉你。”赵东说。 “那你憋着吧,不见。”严逍最烦别人跟他谈条件,直接拒绝,“还有事儿吗?我在等我男朋友,没事儿我挂了。” “嘿,你这人......不见算了,我勉强不了你,我也舍不得勉强你,”赵东无奈,“还是跟你说一声吧,我要离开泰市了,我公司的业务要全部转移到南方沿海一带,那边写字楼都已经装修好了,公司整个搬过去。本来也想跟你见面道个别,毕竟我真心喜欢了你一场。虽然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你,你也瞧不上我的付出,但是我对你的那点儿喜欢是真的。” 赵东的离别感言挺走心,可惜严逍对此无感,他感兴趣的是别的,“你公司要全部搬走?弄这么大动静,为什么呀?” “泰市这边不好弄了,为公司以后的发展考虑吧,我在沿海那边的关系要扎实一点,父辈亲戚都在那边,各方面都会顺手很多。”赵东说。 “可你在泰市干了这么多年了,说走就走,弄不好会伤筋动骨的。”严逍说。 第89页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这么跟你说吧,泰市包括周边五市,现在都被你们家包圆了,你哥出国这一趟听说又拉了不少投资。我要是再不想点办法,我那小公司就要被你家吃掉了,我现在是不如断其一指,希望能死而后生吧。” “这样啊,那赵哥你现在避强也是对的,生意到处都可以做,既然你的人脉都在南边,你早就应该过去。”严逍说。 “是呀,这不是鬼迷了心窍,非想跟你有点什么吗?” 严逍:你这锅甩的,有点不要脸了......以后有什么法务方面的需要给我打电话。 “行,那就这样吧。”赵东笑一声,“小逍,你不祝我点什么?” “祝你点什么呢?就祝你一路平安,财源广进吧。” “好,借你吉言了。” 说完严逍挂了电话,刚把手机丢到中控台上,就听到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严逍从车窗探出头去,果然是容羽拖着行李箱往这边走。他推开车门跳下车,容羽走过来递了一瓶矿泉水给他,“喝吧,瓶盖给你拧开了。” 严逍笑眯眯地接过矿泉水瓶,红色的瓶盖轻轻一掀就开了,他仰头灌了两口水,鼓着腮帮子盖上瓶盖,“把行李箱放后排吧,你坐前面。” “你送我过去呀?不用了,我自己开车走。”容羽说。 “当然是我送你过去了,男朋友送,天经地义。”严逍抓住容羽行李箱提手。 容羽笑着抓起他的手腕,“不是别的,现在也挺晚的了,你开车送我过去,再开回来,到家要转点了,你都开了一天车了,这样太辛苦了。” “我没开一天车呀,刚才是你开回来的。”严逍说。 “乖,”容羽扯扯严逍的脸,“我自己去,你现在回家,洗澡上床好好休息,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可我想送你。”严逍小声。 容羽被严逍弄地心里软软的,把人搂进怀里,“其实我自己开车过去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方便我提前溜回来。我们的这种培训说是一周,其实正式上课也就两三天,其他时间会安排采风参观之类的,我可以跟他们说一声提前回来。我自己开车就很方便,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嗯,这样可以。”严逍舒畅了,赶紧点头,小鸡啄米似的,下巴一下又一下地点在容羽颈窝,短发蹭着容羽的颈侧,蹭地容羽的脖子一阵酥痒。 “我车停在那边,我过去了。”容羽深呼吸着,松开严逍。 “哎——”严逍拉住他的手。 “怎么了?又想起什么了?”容羽问。 “按偶像剧来说的话,现在我们是要吻别的。”严逍眼睛弯着。 “你到底看了多少这种乱七八糟的剧?”容羽也舍不得他,可是之前吻了又吻的,他怕严逍腻味,所以就强压着接吻的欲望,只是抱了会儿。 以后还得多向严逍学习学习,想要什么就说出来,直接明了,你好我也好。 于是容羽把行李箱推到一边,指指车后座,“去车里面吻,好不好?” “咵啦”一声拉开车门,严逍把容羽推进了车里...... 第42章 容羽到了紫湖度假区,度假酒店的大厅里办了报道手续,领了房卡,直接上到二楼,他的房安排在走廊尽头,单人间,阳台正对着波光粼粼的紫湖。 进房后,容羽换了拖鞋,打开行李箱,把衣服裤子拿出来挂进衣柜,拿电水壶烧了一壶开水。 水烧开后,他拎着滚烫的水壶,把卫生间里该烫的东西都浇着开水烫了一遍,又接了一壶水烧上,然后打开阳台门,单手撑在阳台栏杆上,给严逍拨了个视频电话。 还没响两声电话就被接通,手机屏幕亮起来,严逍果然洗了澡,穿着浴袍半靠在床头,头顶是繁复的水晶灯,枕头边放了一个笔记本电脑。 “你到了?”严逍举着手机,“你们几个人住呀?” “给你检查,”容羽拿手机把房间扫了一遍,“放心了?” “嘿嘿......”严逍嘴角翘上了天,“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随口一问。” “那就当我主动跟你汇报吧。”容羽笑。 “哎呀,你怎么这么可爱,想抱你了。”严逍抱着手机,肩膀在床头蹭来蹭去,蹭地本就松垮的浴袍领口更是大开,露出一片精赤。 容羽眯起眼睛,盯着他。 “好不好看?”严逍忽然把手机往下一拉,坏笑。 “艹。”容羽没忍住,小声飙出一个字。 “你说脏话,”这个字被严逍听见了,在手机那头恶作剧得逞地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后,他忽然咳嗽两声,很认真地问,“你想艹谁?” “你。”容羽答。 “你会吗?”严逍又问。 “嘁。”容羽不屑回答。 “你不会我会,”严逍得意起来,指着那个笔记本,“你看,我正在学习,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学?” “什么?”容羽这才看到那台笔记本,正黑着屏,他还怕是自己想歪了,多问了一句,“你说你在学习什么?” “学那个呀,我们两上次不是没弄成吗?我得仔细研究研究,别到时候把你弄伤了。”严逍说。 容羽:......???你的这种求知精神要用到正道上该多好。 “这还不算正道?跟你在一起做什么都是正道。”严逍笑地抖起了肩。 第90页 容羽:你猜我想不想打你? “打我干嘛?这是一件很重要很认真的事情,”严逍知识多渊博似的耐心解释,“人一辈子有一半的时间要在床上过,你说这件事是不是很重要?” 容羽恨不得一个巴掌拍过去,“人家说的一半的时间在床上过,是说睡觉。” “我说的也是睡觉呀。”严逍的脸上没有一丝开玩笑的痕迹,认真的样子跟在学校做论文答辩有一拼。 两个人说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南辕北辙地绕不回来。 容羽没憋住,“噗”地笑出了声,伸手像是要去揪屏幕中严逍的脸,伸到一半意识到是在跟人打视频电话,改成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好吧好吧,你说什么都对,你自己慢慢学吧,学完了给我检查。” “你不跟我一起学吗?”严逍歪着脑袋摆弄那台笔记本。 “我不需要。”容羽说。 “不,你需要,”严逍语重心长,“你仔细回想一下,上次我们两在小花园,你那个表现......那个......就是......怎么说呢......是吧?” 容羽斜他一眼,想立刻马上当即把他的嘴给缝起来。 严逍被容羽此时此刻的表情吓地往床头缩了缩,但就算被吓到也拦不住他想认真讨论的心,“你自己说是不是那么回事?我没有冤枉你吧。” 容羽举着手机,目光滑出手机屏,投向不远处沉静的紫湖,微风迎面,暗色的湖面泛起带着月光的涟漪,看了一会儿湖光,他幽幽地开口,“我除了工作就是宅在家里剪片子,表现不好情有可原,可某些人天天声色犬马,还是那种技术......丢人。” “我知道啊,我反省了,所以我在学习呀,我要把我的短板补起来,”严逍手指在笔记本屏幕上点了一下,“一起看看嘛,反正你离我那么远,闲着也是闲着。” “鬼才闲着,都跟你似的?” “弄好了,你看。”随着严逍话音落下,笔记本屏幕上出现了两个清晰纠缠的人体,伴着嗯嗯啊啊的声音上下起伏。 “我艹!”容羽不知道是该关掉手机还是该闭上眼睛。 “这个不行,你等等啊,我往前调一下,让我们先来看看准备工作怎么做。”严逍弯下身子点了暂停,把进度条往后拉到顶。 “哎——严逍,我不看,你自己看。”容羽抓紧阳台栏杆。 “你不想看呀?你怎么这么不爱学习?陪我看看嘛。”严逍大眼睛眨了眨,无辜地要命。 “我为什么要看别的男人光屁股?”容羽想揍他。 “诶,说的也是啊,那我给你找个动画教学的?”严逍透过屏幕盯着容羽,满眼的笑,像下一秒就要从手机后面蹦出来一样。 “闭嘴吧你。”容羽丢一个白眼,“这些东西你自己慢慢玩吧,我进房去了。” “哎——” 容羽不想理他了,挂断通话,把手机丢到身边的小茶几上,双手撑着栏杆,仰起头,吹了好一会儿晚风。 洗澡的时候手机又响了,容羽习惯洗澡的时候听曲子,手机就架在金属置物架上,衣服脱完就伸手点了个随机播放。 音乐声被手机铃声打断,容羽甩掉手上的泡沫,拿起手机,又是严逍。 想了想,把摄像头调整了180度,重新放回去,按了接通键。 “诶?你在洗澡啊?”手机那头的严逍看到了一屋子的水汽蒙蒙和亮白的瓷砖,还听到了“沙沙”的花洒水声。 “嗯。”容羽一身雪白泡沫,“什么事?” “我想你了,刚才忘记告诉你这件事了。”严逍说。 “知道了,”容羽抿嘴笑着,手背上的泡沫蹭到了下巴上,“我也想你。” “容羽......”严逍把手机凑近了些。 “还有什么事?”容羽站到花洒下面,淋头发和身体,雪白的泡沫没过了他的脚,簇着他骨形分明的脚腕,像两朵小小的云托着他。 “我想看看你......”严逍憋着气,说出这句话。 “哦,好,等我洗完了出去跟你视频。”容羽隔着水帘,扭头大声回答。 “我说的是现在。”严逍也大声。 花洒被容羽调小了一档,水声明显变小,水柱打在容羽的身上,在白皙的皮肤上溅起很小的水花。 他回过头,盯着手机屏上的严逍。容羽手机摄像头对准的是卫生间的白瓷砖墙,严逍其实只能看到水汽笼罩的白墙,但他还是认真地盯着看,黑葡萄似的眼睛眨了一下,荡漾起很甜的笑意,他知道容羽能看见他。 容羽伸手把手机摄像头调回来,正对着自己,再把手机放回去,“看吧,想看就好好看。” 这么爽快??手机那边的严逍睁大眼睛,瞳孔震了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直到容羽的澡洗完,严逍都没再吭出一个音节。完全被那个修长有力的身影冲击到了灵魂,眼睛、脑子、嘴全都不同步。 匀称的肌肉附着秀美的骨骼,随着擦洗的动作,一会儿紧一会儿松,有的地方绷起,有的地方伸展,浓黑掩着浅褐绯红...严逍默默伸出手掌比划了一下,额...好大...这可怎么办?他拿手背抵鼻子,眼角蒙着一层红,喉结一会儿上一会儿下...... “我洗完了,还看吗?”容羽关上花洒,从旁边扯了一条浴巾搭在头上。 “看。”这个问题还是可以回答的。 第91页 容羽笑笑,慢条斯理地擦头、擦肩膀、擦腿...... 然后穿上浴袍,低头在腰间系了个松垮的结,看向手机,“我要上床了,还看吗?” “看。” “好了,不逗你了,我还要工作一会儿,你早点休息。”容羽抓起手机,往浴室外面走。 “你刚才不是说要上床的?”在容羽穿好衣服之后,严逍的神思终于开始归位。 “嗯,我带了笔记本,坐床上工作。”容羽说。 “你工作我看你,又不冲突。”严逍整个身子往下溜了一点,他捏着被子边儿往上提。 “我不习惯别人看我工作。”容羽笑笑。 因为超忆症他经常失眠,今天白天又已经睡了好几个小时,不出意外的话晚上肯定是通宵的节奏,他不能拉着严逍陪他熬夜。 “我想来找你。”严逍看着他。 “别想了,赶紧睡吧,我也要赶紧把手头的工作做完。”容羽说。 “哦......”严逍终于记起来自己要懂事,“那你赶紧工作,工作完了早点睡觉,你明天白天要培训,我就不打扰你了,等你晚上有空了再打给你。” “行,我有空会打给你的,你赶紧睡去吧。”容羽也看着手机屏里的严逍。 “嗯。”严逍点头,却依然举着手机。 容羽也举着手机,两个人互相看了一会儿,“严逍——”容羽叫他。 “诶,我在呢。” 容羽伸出手指摸摸屏幕上严逍的脸,“我好喜欢你。” 严逍笑地眼睛成了一条缝,像某个大汗淋漓的夏天,在空调房里吃着冰西瓜一样爽,“我知道。” 终于挂了电话,严逍脸颊耳朵都红红的,手脚乱弹地滚进了被子里,弹了一会儿停下来,脑子里开始回放刚才的浴室画面...... 严逍只单单穿了一件浴袍,蜷成一只虾米在被子里侧躺着,像是躲进了一个独自旖旎的空间,他勾起手指掀开袍子下摆,低头看看自己的,又无限回味地想着容羽的,再伸手捞一捞,戳一戳,自家地里的大蘑菇忽然就不香了...... 第43章 一觉睡到大中午,严逍一起床就光溜溜地跑去卫生间冲了个澡。身上的睡袍早就不知道丢哪里去了,他做了个不适合穿衣服的梦,跟视频教学里的一模一样,好像一整夜都被人抱在怀里,又好像一整夜都抱着别人...... 洗完澡穿好衣服,严逍顶着半干的头发,先蹦到二楼去看他的两只鹦鹉。 鹦鹉长大了点儿,爆管期还没完全过去,但有几根长长的羽翎已经长了出来,一只黄一只绿,圆圆的眼睛完全睁开,像黑亮的小豆子,有了那么一丢丢不容易被发现的美貌影子。 “我觉得你们挺好看的,但是他嫌你们丑,知道他要求有多高了吧?你们争口气赶紧长吧,让他惊艳一把。”严逍打开笼子,伸手拿出它们的食碟,把里面没吃完的奶糊糊倒进墙角的垃圾桶,再拿去厨房洗干净,重新搅了一碟奶糊,放进笼子里。 小鹦鹉闻到奶香,一摇一摆地走过去,两个小肉团挤在一起,脑袋抵脑袋地叨着奶糊,你上我下,你下我上,浅黄色的弯钩形鸟喙在碟子底轻轻敲出声响,好玩儿。 严逍看两只鸟吃东西看地津津有味,一直看到它两吃完,支楞着小脑袋弱弱叫了两声,他再扯了张纸巾去把沾在它们身上的奶点儿擦干净。 两只鸟还紧紧靠着,像拍结婚照似的,严逍掏出手机,给它们“咔咔”了几张。 关了相机,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12:40,容羽是在吃饭呢,还是在午休呢,又或者是在跟别人聊天? 严逍捏着手机,想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干嘛,又怕容羽这会儿不方便,他划开微信,点开容羽的微信头像,盯着对话框里昨天的那条视频通话记录。 容羽的微信头像是个黑漆漆的相机镜头,镜片泛着蓝黑的光,与严逍深沉对视。 正盯着人家的微信头像发呆,相机镜头忽然蹦了起来,手机响起了格外动听的铃声,容羽打过来了。 严逍的微信头像是一辆呼着翅膀在天上飞的小破车,那一对儿大大张开的翅膀完美复刻了他眼下的心情,一秒接通,视频通话里两个人脸对着脸。 “起床了?”容羽问。 “啊?说什么呢?我早就起来了。”严逍顺势坐到了地上,盘着腿。 “是吗?大中午的洗头,要出去啊?”容羽笑笑。 “不出去,”严逍舔舔嘴唇,“我就是想洗头了。” “不要一起床就洗头,”容羽说,“会把阳气洗没有的。” “谁说的?”严逍问。 “我爷爷说的。”容羽看着他。 “哦,”严逍点头,“那我下次不这样了,我起床了过一会儿再洗。” 容羽看着他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你笑什么?”严逍挠头。 “还说不是刚起?”容羽又抿着嘴笑了一下,“昨天晚上睡得晚?我挂电话的时候刚11点,后来又干嘛了?” 后来干嘛了?后来认真学习视频内容了,不仅认真学了,还在梦里实践了一把,但这事儿我不能告诉你。严逍曲起手指蹭蹭鼻尖,赶紧转移话题,“我晚上梦到你了。” “梦到我在干嘛?”容羽问。 “等你回来我告诉你。”严逍眨了下眼睛,又问,“你现在有空啊?下午还上课吗?” 第92页 “这会儿是休息时间,下午两点才上课。”容羽在拿手机把周围扫了一圈,“我现在坐在阳台上吹风。这边景色还可以,都是绿色,还挺安静。” “嗯,看上去是还可以。下次带我去。” 严逍以前对这些山山水水没兴趣,他嫌这种地方太静,不过瘾,可他这会儿觉得世界上最好玩的地方也不过如此了吧。 “好,等我回台里后看什么时候能请个年假,我们一起出去玩玩。”容羽完全放松地背靠在藤椅里,长腿伸着,手机举地老高,“你休学到什么时候?还有暑假吗?” “休到9月1号,下学期就得上学了。”严逍说。 容羽:“那我们暑假出去玩吧,我好久没休过暑假了。” “可以呀,你年假可以休多少天?” “5天,加一头一尾两个双休,总共9天。”容羽算着怎么样把休假时间拉到最长。 严逍扒拉一下还没干的头发,咧嘴笑,“时间不算长,但也还行,你以前休假都怎么安排的?” “我没休过年假。”容羽扭头看了一眼波光粼粼的湖面。 “为什么?你们记者这么忙吗?”严逍问。 容羽收回目光,看着屏幕,“因为没人陪。” “......”又变回了严逍心里的那个辛苦的小代驾,也不管容羽的话是真是假,严逍立刻一脸同情,眉间弄出一丝愁怨,“你好可怜啊,以后我陪你,你到那儿我都陪着你,我陪你到100岁,不对,我陪你到下辈子,下下辈子。”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可怜,容羽定定地看着他,好想揪揪他的脸。 两个人肉麻兮兮地视频了一整个中午。 中途严逍给容羽看了笼子里的小鹦鹉,容羽不感兴趣地瞟了两眼,“还是那么丑。”给了一句同上次的评价。 “你不要嫌它们丑嘛,它们长大后会很好看的。”严逍护崽似的为两只小鹦鹉说好话。 “那等它们长大了再给我看。”容羽忍住笑,斜着眼睛又看了两眼鹦鹉。 终于从丑里看出了几分萌,丑萌丑萌的。 严逍的脸都快贴到鸟笼子上去了,眼尾耷着,瘪着嘴,非要证明他的鸟好看,三个脑袋同框这么一看,他可比那两只丑鸟萌多了。 “好好好,好看好看,比你还好看。”容羽笑了。 ...... 两人视频到容羽还差10分钟上课,终于挂了电话。 容羽把手机抓在手里,换了鞋,抽出房卡丢进裤兜,往电梯间走,他住在7楼,上课在17楼会议厅。 等电梯下来的时候手机响起“叮”的一声信息提示音,容羽低头划开手机,微信前多了一个小红点,点进去,最上面是一个陌生的微信头像,名字熟地不能再熟,是严逍换了个头像,换成了两个小鹦鹉头靠着头挤在一起的照片。 容羽真的是服了严逍,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时时处处把这两只鹦鹉安利给他认识。容羽点开对话框,赫然出现的还是这两只鹦鹉,跟严逍的头像一模一样,就是他之前拍的鹦鹉照片。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就弯起嘴角笑起来,眼色温柔地看着那两只鹦鹉,大拇指点点屏幕,保存图片,编辑翻转180度,然后把自己的微信头像换成了翻转后的两只鸟。 跟严逍的头像一样,又不一样。 换好头像后,容羽顺手给严逍发了一个左亲亲的表情包。 严逍像一直盯着他的手指似的,立马回过来一个右亲亲。 嘟起嘴巴眯着眼睛侧着脸的黄色小脸蛋,在手机屏上点头亲亲,容羽对自己很无语,他被这个小人逗笑了,他觉得这个表情包好可爱好像严逍,满脸带笑地盯着那个表情包看了好一会儿,差点没看见大开的电梯门。 被人想象成小黄脸表情包的另一位心情也很好,挂上电话之后又逗了会儿鹦鹉,然后从地上爬起来,晃晃悠悠地下楼找王姨弄东西吃。 “王姨——”严逍站在楼梯口,大客厅里没看到人,张口喊了一声。 “哎,在厨房呢小少爷,你起来了,要吃饭了吧?” “家里有什么吃的?”严逍问。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王姨从厨房走出来。 “我要吃面条,牛肉面。”严逍说。 王姨用围裙擦手,“就吃这个?要不要加点别的?就一个牛肉面怎么够?再炒两个菜吧?” “不用,牛肉面够了,多点牛肉多点面,再榨个橙汁,就这样。”严逍说。 “好嘞,小少爷你等等哈,一会儿就好。”王姨转身又进了厨房。 严逍把自己丢进沙发里,瘫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来刷,刷来刷去也没什么好玩的,忽然想去搜搜男朋友的名字。 于是点开浏览器,在搜索栏里输进去“容羽”两个字。 十大新秀记者、全国新闻奖、泰州市电视台年度最有价值新闻奖、深度调查年度人物...... 严逍瞪大眼睛,一条一条地点开来看。每一个粗黑大标题后的获奖名单里都有容羽,很简单的两个字低调地藏在在一堆人名里,严逍一眼就能找到。 我男朋友居然是个人物啊!!!严逍叹了一声。 一直低着头刷手机,脖子都酸了,他仰起头转了转脖子,颈椎处发出“咯吱”一声响,抬手揉着脖子,关上手机,一动不动地盯着杵在地面上的四个茶几腿。 第93页 良久,低声说了一句,“太厉害了,这么多奖。” “小少爷,过来吃饭了。”王姨的声音拯救了陷入沉思的严逍。 他这么厉害,他是我男朋友,那我更厉害...... 严逍从震惊过渡到了惊喜又过渡到了骄傲。他两脚往地上一蹬,从沙发上蹦了起来,非常嘚瑟非常有气势地走到餐厅,坐下来,吃那次没舍得让容羽掏钱所以委屈着自己、让自己没吃到的牛肉面。 吃完面,果汁也喝地一滴不剩,严逍站起来,抽一张餐巾纸擦嘴。 桌上的手机响了,严逍看一眼来电显,是余墨,划开免提键,“什么事儿?” “逍哥,晚上出来吃饭吧。”余墨说。 “为什么?”严逍问。 “啊?”余墨顿了顿,“怎么现在叫你吃饭还有为什么了?哥们想你了,叫你吃个饭不行吗?” “先说好,我只吃饭,饭后活动我一律不参加。”严逍答。 “哎呦哎呦,”余墨吸气的声音传出来,像是倒了牙,“你别跟我说你男朋友管得严啊,你要说出这个来我就拉着你绝食三天。” “什么管得严?扯淡,我这是自律。”严逍把餐巾纸团成一团,扬手,纸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准确地投进了墙角的垃圾桶里。 “好好好,您自律,我们向您学习,”余墨在手机那头笑了两声,“晚上5点半,在我店里,要山子过来接你吗?” “不用接,我自己开车来。”严逍说,“都哪些人呐?” “就是我们那一群,你都认识。” “行。” “我店里的999包,你来了直接上去。”余墨加了一句。 “好,晚上见。” “晚上见。” 余墨挂了电话,冲坐在对面的赵东笑了笑,“人给你请到了,有什么话好好跟他说,你也没多少机会了。” “你明知道他不愿意见我还帮我约他,不怕他削你?”赵东问。 余墨耸耸肩膀,目光看向别处地想了一会儿,“你这样让我想起了我自己。你比我更惨,你追了逍哥一年多吧,我们都看在眼里。你现在要走了,不管是留个念想也好还是斩断情缘也好,你两还是得见一面,反正我觉得自己是在做好事。逍哥理不理解我就不知道了。” 第44章 男朋友在上课,于是严逍也变得很乖,他哪里都没去,瘫在沙发上看了一部电影,国产科幻剧,拍地不伦不类,看地他差点又睡过去。 只到片尾曲响起,他才撑起身子,揉了揉半眯不眯的眼睛,嘴里咕哝一句,“什么鬼,浪费我时间。” 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去卫生间搓了一把脸,挂着满脸的水珠走出来,想着再干点什么才好,于是趿拉着拖鞋在大客厅里晃悠。 沙发侧边竖着个红木酒柜,酒柜顶上一排银色射灯,严逍无聊地往墙上一拍,“咔哒”一声射灯全部打开,银色的灯光照在一瓶瓶高档的红酒白酒瓶子上,玻璃瓶瓷瓶泛着光。 一堆瓶子中间夹杂着两个小玩意,泥褐色,巴掌大小,土土的。 “什么东西?谁放这儿的?”严逍凑过去看,手刚伸到一半,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雷劈中了,灵魂出了窍。 一座怪石嶙峋的山,山底被挖出一个大洞,洞顶阳刻出三个狂草大字“黑风谷”,每一笔都被描上了一层细细的金粉。往洞里看,微雕出议事大厅、壁龛灯笼,还有蚂蚁一样大小的整齐站立着的魔教教徒。 另一个是座八角飞檐凉亭,亭檐处贴着一个黑底木牌,上面也刻着三个金色大字,规规整整的楷书“凌波亭”,这是凌波庄后花园里的一座亭子。亭子里摆着一个圆形石桌,桌上放了一个鸟笼子,笼子里的两只鸟拖着长长的翅膀...... 黑风谷? 凌波亭?? 这东西是谁做的?是从哪里来的?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严逍整个人都恍惚了,手还停在半空。 他深深次吸了一口气,抓起那座山,大拇指摩挲着“黑风谷”三个字,低垂着眼皮,睫羽明显抖动,嘴唇抿地紧紧的,努力地屏住呼吸,像是怕把手中的小玩意吓醒了一样。 他拧着眉头,死死盯着手里的泥塑,像是感知错位似的,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是看电影睡着了,现在还在梦里...... “小少爷——” 严逍被钉在了酒柜前,没应,也没动。 “小少爷——”叫他的声音提高了两分。 严逍根本没听见,还是没动。 “小少爷,”王姨端着一盘橙黄色的精致糕点走过来,拍拍严逍的肩膀,“尝尝这个,我做的橙糕,刚蒸出来,新鲜的。” 严逍很缓慢地掀起眼皮,转过头,摊开手掌,把手心里的“黑风谷”给王姨看,“王姨,这个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王姨凑近看了看,“哦这个呀,这是筱阅同学昨天过来专门送给她的。怎么了?放这里不好看?那等会儿我给换个地方放,酒柜还是要专门放酒。” “筱阅的同学?”严逍没管该放哪儿这个问题,“她同学叫什么?” “跟她同名,也叫小月,姓不一样。”王姨说。 “她同学姓什么?”严逍问。 “姓什么来着,”王姨想了半天,越想脸上的表情越茫然,“姓个什么来着?哎呀,我这人,真是年纪大了,记不得了......” 第94页 “我出去一下。”严逍把东西放回原处,两步就到了门口,弯腰换鞋。 “哎——橙糕你不吃了?”王姨跟在他后面。 “回来再吃。”严逍换了鞋又走进来,在置物柜里一阵翻,翻出来一把车钥匙,也没仔细看,一把攥在手里,然后转身往室内电梯间走。 “哎——小少爷,你就这么出去?不换衣服?”王姨提醒他。 严逍低头扫了身上两眼,灰色圆领套头短袖长裤,普通家居服的款。放在平常严逍肯定不会这么出门,但这会儿他顾不上了,脑子里全是问号,他要马上知道答案,他要去严筱阅的学校,找她问清楚,那个跟她同名的同学到底是谁? 开车的时候,严逍拨通了慕容松的电话,那边没接。 他知道慕容松是在上课,不管,一脚油门到底,不到20分钟就开到了学校门口。 这边不让停车,他绕了一圈,把车停在了紫藤花园大门边的停车位上。 踹开车门下了车,严逍扬起下巴往紫藤花园里看了两眼。容羽这会儿不在这里,紫藤花园和外面的街道也没那么吸引人了,他全部的心思都在要立刻找到严筱阅这件事上。 锁好车,他疾步走到学校门口,只报慕容松的名字一点不管用,保安拦住他,非要他给慕容松打电话,然后要慕容松通知保安才给放行。 “慕容老师在上课,我给他打电话他不接,能不能让我去他办公室等他?”严逍好脾气地解释。 “慕容老师在上课您找他干嘛?那我更不能放您进去了。”保安很是负责,隔着伸缩门说。 严逍看向校园里的绿色操场,想了想,“好,那我等他下课,请问这节课什么时候下课?” “马上了马上,还有10分钟就打铃了。”保安松了口气似的笑着说,“感谢理解啊,我们现在学校安保管得挺严的,不能随便进进出出,学生的安全第一嘛。” “嗯,挺好......这样我们家长放心。”严逍心不在焉地敷衍着,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插进裤兜,走到保安岗亭边上,站着等。 “您是家长?不可能吧,您这也太年轻了。”保安跟过来。 “我保养地好。”严逍嘴角一翘。 “叮铃铃”下课铃终于响了,教室外的走廊开始出现人影,嘻嘻哈哈地热闹起来,严逍从来没过过这么久的10分钟,铃声还没停他就又低头拨了个重拨。 还是没人接。 又等了三两分钟,慕容松把电话打过来,那边只说了一个“你”字,严逍就对着手机,“我在你们学校门口,你让保安师傅把我放进来。” 接着把手机递给保安。 这回挺顺利,两句话的功夫,保安挂掉电话,把手机还给严逍,给他开了门。 严逍急急往里走,想起什么又转身,问保安,“慕容松老师的办公室在哪一间?” “在最里面,”保安扬手指给他看,“看到那栋黄色的楼没?教师楼,高一老师的办公室在三楼,你去了再找找看。” “谢谢。”严逍往教师楼跑过去。 找到办公室,慕容松弯腰在饮水机旁给他接水,严逍一屁股坐到慕容老师的椅子里,气喘吁吁,“慕容,赶紧把严筱阅叫过来。” 慕容松直起身子,端着纸杯看向严逍,神情很紧张,“逍哥,你们家出什么事了?” “没有啊。”严逍伸手抓过纸杯,仰头灌了两口,“你让严筱阅过来,我有事问她。” “她怎么你了?”慕容松担心自己学生被她叔叔打。 也不是没有可能,严逍这人说不准,他那小侄女也说不准,万一严筱阅在家点了火拆了家,严逍肯定要教训她。 “哎呀,你快一点,我就找她问个事,她还要上课呢。”严逍把纸杯顿到桌子上,荡出了一圈水。 “你就问个事你跑到学校来?待会儿等她放学回家再问嘛。”慕容松语气松了一点。 “不行,我憋不到她放学,你赶紧叫她过来。” “那你等着。”慕容松出了办公室门,没一会儿就把严筱阅带了进来。 “小叔你找我干嘛?还跑到学校来找我,耽误我学习。”严筱阅斜身往桌边一靠。 严逍直奔主题,“我问你,你同学送你的泥塑,是怎么回事?” 严筱阅:“???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就是两个泥塑啊,一个小山洞,一个小亭子,我同学到我们家看小鹦鹉的时候送的,就这么回事。” 严逍深吸一口气,“那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说了是我同学送的呀。”严筱阅眼睛转了转,“怎么了小叔?你怀疑那东西来路不正?” 严逍没往这上面想,他只想知道黑风谷和凌波亭是出自谁手,倒被严筱阅问住了,他抿了抿唇,一时不知道怎么接。 “哎呀,小叔,你想什么呢?那是我同学的哥哥自己雕刻的。”严筱阅说。 “你同学的哥哥?”严逍肩膀往下垮了垮,脑子浮现出一个中学生的形象,正皱眉想着,办公室门被人轻轻敲了三下。 “报告!”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进来。”慕容松冲外面招了招手。 容小月抱着一堆作业本进来,“慕容老师,作业收齐了。”把作业本放到桌子上。 “哎小月,”严筱阅扭头,抓住容小月的手腕,“你来的正好,这我小叔。” 第95页 “哦,叔叔好,您养的小鹦鹉很可爱。”容小月很有礼貌地跟严逍打了个招呼。 这个小姑娘就是送严筱阅泥塑的同学。严逍点点头,不好直接问容小月问题,客气地说了句,“那个小鹦鹉可爱吧。” “嗯,好可爱。”容小月笑。 严筱阅挽住她的胳膊,“小月,你送我的那两个小雕塑是你哥自己雕的对不对?” “是呀,”容小月点点头,“你看到过的,我家还有好多。怎么了?” “哎,”慕容松过来拍了一下严逍的肩,“你问完了没?她们要上课了。”转头跟自己学生说话,“容小月,你回班上通知一下同学,体育老师病了,下节课上我的语文。” “容小月?”严逍站起来,平复内心的狂风暴雨,“你姓容?” “是的,叔叔,我忘了向您自我介绍了,我是容小月。” “那你的哥哥也姓容?”严逍努力做出他是随便问问的姿态。 “是的,他也姓容。”容小月说。 “你亲哥?”严逍想起来,容羽跟他说过,他跟爷爷和堂妹住在一起。 “不是亲哥,是堂哥,我跟我妈姓。”容小月解释。 一道亮光从暗地深处破幕而出,严逍的手抖了起来,他赶紧把手插进裤兜里,“容羽?” “对,我哥是容羽。叔叔,您认识我哥?”容小月笑着问。 “我认识他,是电视台的记者吧。”严逍要进一步确定。 “对,他是记者,市台的。他经常拿奖。”容小月说。 严逍像全身的骨头被人拆了一样,整个人都散开了了,眼睛里的光亮倏地暗了下去,他吁出一口气,“你们赶紧去上课吧。” 慕容松也冲她们摆摆手手,“赶紧回教室,准备上课。” “小叔你就来问这个?怪怪的。”严筱阅不解地耸耸肩膀,给慕容松和严逍两个人打了声招呼,挽起容小月的胳膊,两个小姑娘说说笑笑地往外走。 慕容松低头收拾着上课的课本和扩音器,“你跑过来问了个啥?就这?刚开始还把我吓了一跳,以为你们家出什么大事了。” “我回去了。”严逍站起来。 “哦,好,我要上课,不送你了。”慕容松说。 “晚上余墨那儿吃饭你去不去?”严逍问。 “他跟我说了,我去不了,我晚上有晚自习,你们吃吧。” “那行,先走了。”走到门口回头,严逍说,“容羽是我男朋友,我告诉你这事儿没?” “没有,”慕容松愣了好一会儿,最后咧嘴笑了,“恭喜啊,逍哥。” 严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家的,也忘了自己是怎么进的家门倒进沙发里的。 他呆呆地看着酒柜里的那两个小玩意,眉头越锁越紧, 容羽为什么要骗他?容羽明明记得上辈子的事,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谁?他推开他,还揍了他,任由他眼巴巴小心翼翼地追着他...... 容羽怎么忍心这么对他? 好委屈。 严逍把脸深深地埋进了手掌里。 第45章 余墨的店开在泰市的历史文化风貌区。这一片是老租界,占据着这座城市最中心的地段,清一色的红墙黑瓦小别墅,被有眼光的店老板们租了去。 这些小别墅都是挂了牌的古董,不让破坏外观和结构,于是老板们就在各种软装绿植上下功夫,每家店要么绿树红花,要么法式清雅,各有各的迷人。 水墨年华,是余墨店的名字,听着文绉绉,其实也挺文绉绉,主打那些只夹两筷子就没有了的稀奇菜式,人均3000起。 哥们们说余墨家的菜吃不饱,余墨说他家的菜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不要以饱腹的标准来要求。 后来严逍很坚决地表示,吃不饱他们就换地方。余墨这才不再坚持,另做了菜单专门招待哥们。 严逍把车停在风貌区外面的停车场,再走进水墨年华的时候,不多不少,正好5点半。 进门的时候碰到了董山山,严逍扬起下巴,打了个招呼,“你也才来。” “什么我才来,我来一下午了,我在这儿等你。”董山山扒着严逍的肩膀。 “等我干嘛?余墨跟我说了房间号,999。”严逍和董山山一起往左手边的旋转楼梯走。 董山山欲言又止,止又没止住,“逍哥。” “放。”严逍斜他一眼。 “赵东在上面。”董山山说。 “他也来了?”严逍面色如常。 “你......”董山山勾着脑袋看严逍。 严逍把董山山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拍掉,“余墨开店做生意,人要来他还拦着不成?” “你没觉得是余墨把你框过来的?”董山山问。 严逍笑笑,“他肯定觉得自己是好心。” “嚯?逍哥你连这个都知道。”董山山有些惊讶。 “亏你还认识他这么多年,余墨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严逍随口道。 “那你......没什么意见呗?”董山山试探地问。 “我无所谓。”严逍说。 董山山眉头微皱地看着严逍,“逍哥你没事吧?”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严逍扯了下嘴角,一步一步慢慢地上楼。 他眉眼低垂,神情恹恹的,像有满腹的心事,又好像脑袋空白什么都没有想。 第96页 如果说严逍昨天拒绝赵东见一面的提议,是基于他对容羽和自己这份感情的信任。那么今天他愿意见赵东一面,就是想弄清楚,赵东到底知道些什么?自己是不是最后一个知道容羽重生身份的人。 两个人上了楼梯,迎面是九曲十八弯的走廊,每一弯里都隐藏着一扇小门,推开小门,每一扇里面都别有洞天。 999是水墨年华最大的包房,在走廊最顶头,门口用高档木料做了一道峰回路转的造型,种了几株高大的棕榈植物,弄地跟热带雨林似的。 董山山走在前面,推开门,严逍跟在他身后,抬脚进了包房。 包房里很热闹,二三十个哥们已经坐在大圆桌边等他们了。严逍眯眼扫过去,一大半是跟自己熟的,还有一小半是跟着赵东的。余老板不在,应该是在哪层楼里帮忙。 一圈透亮的高脚酒杯也摆成整齐的一圈,每个杯子里都塞一只白色餐巾叠的玉兰花。 有一个杯子不一样,里面是朱红色餐巾叠成的丹顶鹤,这个杯子对着的是主位,位子空着,赵东坐在旁边。 看到严逍,赵东满脸带笑地站起来,往身边的空位让了让,“就差你了。” 严逍倒也不推辞,走过去坐下,把朱红色的丹顶鹤拎起来铺平,压到面前的餐盘下,然后拿起餐盘里的热毛巾擦手。 赵东侧过头,认真地看着他。严逍把擦完手的热毛巾丢到手边,扭头跟赵东对视,“赵哥,你要跟我说什么?现在就说吧。” “你终于想通了?”赵东一笑,“想从我嘴里知道事儿......看来你们的感情也不过如此嘛,不信他了?说到底还是认识的时间短了吧?我们两好歹也认识一两年了,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你有意思吗?我两不可能,再说了,你整个公司都要搬走了。”严逍往后靠着椅背,眼神没有聚焦地移到桌面上。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该来,谁能跟他和容羽比认识时间啊。两辈子的相识,谁都比不了,谁都不配比。 “我可以为你留下,公司搬走,我人留下。”赵东低声说。 服务员陆续进来上菜,酒也开了,桌子上开始交杯换盏地热闹起来。 这一屋子人,个个人精,谁都知道赵东晚上要请严逍,也都知道赵东追了严逍好久,严逍一直只拿他当酒肉朋友看,这回要走了,临别再凑个局见一见。 大家都能理解,于是达成一致地把空间让给他们两个,喝酒划拳的时候主动把他们排除在外。除了董山山时不时往严逍这边瞟一眼,他逍哥今天情绪低落,董山山有些担心他。 听到赵东说可以为他留下的话,严逍更无奈了,他笑着摇摇头,随便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慢慢嚼着。 “我还以为我跟你能说明白。”严逍筷子停在碗边。 赵东顿了顿,重新堆起一脸的笑,拿起严逍的碗,给他舀了小半碗鸡汤,放在他手边,“行吧,再这样下去我也挺没意思的了。” 严逍看了他一眼,手指敲敲碗,说了声“谢谢”。 给严逍舀完鸡汤后,赵东给自己舀了一碗,放在嘴边吹吹,喝了一口,“男人嘛,对自己没得到的人或者东西,都特别有执念,我有时候就想啊,我哪点不好了?你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吗?” “我已经找到了。”严逍说。 “知道,容羽嘛。”赵东笑。 严逍:“余墨告诉你的?” “谁告诉我的你就别管了,你觉得这件事圈子里瞒得住?或者,是你自己放风出来让大家知道的,”赵东扭头看着他,“我说的没错吧?” “对,是我让他们说的。”严逍承认。 “这么急?刚在一起就要公开呀?这不是你的风格啊?”赵东说。 “我什么风格?”严逍不为人所查地叹了一口气。 “只玩玩不谈恋爱的风格。”赵东端起酒杯,晃着杯子里的赤红酒液。 “我玩过你吗?”严逍转过身子,直视着赵东。 没料到严逍的表情突然严肃,赵东愣了一下,“没有。” “你看,赵哥,我知道你可能认真了,我不会去玩一个对我认真的人,我也告诉过你了,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觉得该做我已经都做了,我不欠你什么。”严逍举起酒杯,伸过去跟赵东手里的酒杯碰了一下,水晶质地的杯子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希望你以后平平安安吧。” 挺朴实也走心的一个祝福,赵东听到后垂眼笑了笑,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口,“你说我要是当初不认真的话,我还能跟你有一段吧?” “晚了,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严逍轻笑一声,嘴角一弯,也喝了一口酒。 “嗐,好吧,这就是命。”赵东说。 “对呀,都是命,老天爷早给安排好了。”严逍把酒杯放下来。 “所以,你那个容羽也是老天爷给安排好的?”赵东说。 “容羽”这两个简单的汉字在严逍那儿绝对是带着魔力,都不用见着人,只要听到这两个字儿,严逍的心头都会一阵软。 可现在他不仅仅心头一阵软,还一阵酸,容羽居然瞒他那么大的事情......严逍咬了咬下嘴唇,双手交握着紧了一下,没回应。 “你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赵东手指敲着酒杯,“他跟你说他是司机,你就真信他了,你连调查都不调查的?” 第97页 严逍用眼神表达了疑惑,原来赵东要跟他说的是这件事?这件事容羽已经亲口告诉他了,严逍忽然有些庆幸,就这事啊?跟重生没半毛钱关系,也许自己是唯一一个知道容羽重生的人。 “唯一的”属于最亲密的人之间的秘密,可惜是被他发现的,而不是容羽主动跟他分享的,差了些意思,于是他并没有高兴,还是委屈着。 “容羽并不是司机,”赵东哪儿知道这,他还以为自己在好心提醒严逍,“他是记者,而且是一个很厉害的记者。” “原来他不是司机呀,你说他很厉害?”严逍眉头微动,问了一句。他在网上查到了,自己男朋友拿了那么多奖,是很厉害。 “我找做媒体的朋友大概了解了一下,记者分很多种,财经的、民生的、专门跑专访的,还有娱记什么的,你知道容羽是做什么的记者吗?”赵东问。 严逍闻言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表面上是娱记,实际上是个卧底记者,搞深度调查的,江湖传闻他挺刚的,可是得罪了不少人。”赵东说。 “哦。”严逍点头。 “你不吃惊吗?”赵东问。 “嗯?哦......” “你不觉得他可能是冲你们严氏集团来的吗?”赵东继续道。 “诶?”严逍一笑,“赵哥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家有我,正儿八经法学院的。我们家遵纪守法做生意,有可查的东西吗?” 赵东轻笑一声,“做生意这种事,擦边球潜规则之类的多少都有,不违法,但不见得遵守着公序良俗。” “记者不是警察,也不是律师,他们对一件事的判断标准跟你们不一样。”赵东补充。 “那我到时候问问他吧,他现在不在。”严逍说。 “他不在?”赵东问。 “嗯,他培训去了,省台记者的培训。”严逍说地轻飘飘。 赵东愣住,脸色很难看,“你知道他是记者?” “对,他告诉我了,我忘记通知大家了。”严逍说,“当司机是......他在体验生活。” 所有的话到此为止,这之后大家喝酒聊天,散局的时候,赵东掏出一把黄色车钥匙放到桌面上,推到严逍的手边。 “这什么?”严逍问。 “上次飙车害你损失了一台车,赔给你,”赵东说,“你那个限量款现在买不着,这台也还行,收下吧,让我也在你这儿留个纪念。” 严逍把车钥匙推还过去,“心意领了,车就算了,我家挺多的。” “我要送出去的东西,不可能收回来。”赵东坚持。 “我不想收的东西,也没人能塞给我。”严逍瞥他一眼。 两个人一度僵持,董山山跑过来打了个圆场,他拿起桌面上的车钥匙,咂舌,“这么贵的车你两要都不想要了,那暂时放我这儿吧。” 严逍无所谓地站起来,“你问赵哥愿不愿意吧,他的东西。” 赵东说出口的话收不回,“那山子你先拿着吧。” 吃完饭,大家嚷嚷着要去酒吧,严逍不去,先走了。 洗漱完之后盘腿坐到床上,严逍拿起手机开屏幕、关屏幕、看朋友圈,刷列表,手机在他手里左转右转,手机屏快被他的手指给戳破了。 另一边的那个也洗漱完了,半靠在床头,先打开笔记本,再瞄瞄床头柜上的手机,今天晚上手机特别安静,安静地不正常。 严逍又跑到酒吧玩去了? 容羽没多想,抓起手机一个视频电话拨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容容:小严严今天怎么不骚扰我了? 严严:我生气了,要哥哥哄,一哄就好的那种。 第46章 手机上的视频通话请求蹦了出来,严逍抿着嘴,下颌线绷紧,硬是在心里数了八秒钟才划下接听键。 然后把手机支在床上,自己往后退了退,冷冷淡淡的。 容羽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看着严逍笑,桃花眼里是一片暖洋洋,像融化的蜜糖,“你在家啊?我还以为你出去玩去了。” 一看到那张笑脸严少爷就顶不住,绝对不能顶不住,这才哪儿跟哪儿啊?他提醒自己眼下正在生男朋友的气,生气得有个生气的样子。 于是吸吸鼻子,很有出息地又往后移了点,离手机更远,淡淡地点头,“嗯,我在家。” “在家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呀?”容羽问。 “我不想。”严逍说。 容羽:???是不想打电话还是不想我? 严逍别过头去。 “你在看什么?”容羽总算察觉到了男朋友的不对。 “没看什么。”严逍头还别着,下颌和颈骨的线条显得愈发凌厉。 容羽想了想,“你慢慢看,我先挂了。” “你挂吧。” 吧字的尾音还没拖完,嘀的一声,容羽掐断视频通话。 严逍咬住下唇,差点一口气背过去,伸脚把手机踹到了地上。 这边手机在地上打着滚的同时,那边的手机也被摔到了酒店房间的地毯上。 “这人搞什么鬼?哪根筋不对了吗?”容羽按着额角,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垂眼看被自己扔出去的手机。 看了一会儿之后,长腿一撩,下床,捡起手机,手机屏裂了两条细纹,他按了下开屏键,屏顺利地亮了,还能用。 第98页 容羽就站在那儿,低头看手机上的两条纹,站了20分钟,手机明明亮着却像坏掉了,一条信息都没来就更别说电话了。 耐心耗尽,容羽一脸冰霜,把手机调了飞行模式,丢到床头柜上,“啪”的一声,手机屏上的裂痕又多了两条。 接着又是“啪”的一声,他把刚刚开机的笔记本狠狠地关上,一把抓起丢进背包里,再撑开背包里层,在里面左扒拉右扒拉,扒拉出一个白色塑料小瓶,倒出来两颗白色小药丸,一仰头,丢进嘴里。 这会儿不管药苦不苦了,他连水都懒得喝,硬把药丸咽了下去,苦味拉着喉咙,弄地他一阵反胃。 吃完安眠药后,容羽把自己甩到了床上,然后抖开被子把自己从头盖到脚,没多久药效上来,让他浅浅地睡了过去。 严逍情况跟容羽差不多,他从在床上移到了地上,盘腿坐在手机边,垂眼盯着手机。 他的手机依然热闹,“嘀嘀嘀”的信息提示音响个不停,没一条是容羽发过来的,他给容羽设了专属铃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严逍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没等到他想听到的那个声音。 严逍手撑着地站起来,腿麻地要命,他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停下,弯腰捡起手机,又继续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脱鞋上床,气鼓鼓地抱着枕头躺下。 夜深,微风鼓动窗帘,严逍长长的睫羽低垂,睡着了,手机还被他紧紧地攥在手里...... 安眠药的药效强劲,容羽平常最多只吃一颗,这次看都没看直接丢了两颗到嘴里。 一觉睡到天亮,容羽顶着一头乱发迷迷糊糊地竖在床头。安眠药还是要少吃,睡地头疼。 容羽捞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10点!!! 培训课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 他没有请假。 要被扣分。 扣他自己的分没事儿,可他代表的是他们电视台。 培训完之后还要考试发证出成绩通报,总分太低丢的是电视台的脸。 赶紧从床上蹦起来,拖鞋都没穿好就往卫生间里冲,趴到洗脸台前,胡乱抹了一把脸,10秒钟刷完牙,再捧上一捧水,把飞翘的头发压平。 换了衣服抓着手机和笔记本赶紧出门。 手机一直安静着,容羽一边往电梯间跑一边摁开锁屏键看了一眼,屏上孤零零的几条裂纹,没有信息,没有电话,狗东西! 容羽把手机塞进裤兜里,进电梯,出电梯,从后门溜进会议室,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打开笔记本,听课。 一直到中午下课,容羽的手机都安静如鸡地呆在他的裤兜里。 是不是没电了? 容羽低头往餐厅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90%电量,他抿抿嘴,把手机重新丢回裤兜。 在餐台边排队拿餐盘,取餐,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想了想,把手机又掏出来看一眼,还是什么都没有,把手机倒扣到餐桌上,低头扒拉餐盘里的菜。 心思不知道在哪里,容羽用勺子搅吧搅吧饭菜,含了一大口在嘴里,没过一会儿又赶紧伸手扯了张餐巾纸,吐出来,“什么玩意儿,这么苦。” 垂眼看着自己的餐盘,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打了一盘子翠绿的苦瓜,他最讨厌的东西。 容羽捏起勺子,把苦瓜一片一片地舀到旁边,舀到最后还发现了葱姜蒜。嫌弃地皱起鼻子,舀了两口白饭吃了。 只到这会儿他才想起来,培训的时候吃饭他从来没打过菜。 他不吃葱姜蒜,又不想别人觉得他麻烦,干脆不说,只自己闷着吃白饭。 可今天中午大概是夜里的安眠药劲儿还没过去,容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打一盘子苦瓜,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正摘着苦瓜和葱姜蒜,一个人影在他身前落座,容羽抬头,礼貌笑笑,打了声招呼,“颜台长好。” 颜齐川,省台副台长,级别比市台台长还高半级,是坤台长的顶头上司,两人是老同学,据说关系很不错。 “你这都没打什么菜嘛。”颜台长往容羽身前推推自己的餐盘,“我这打得多,要不要?” “谢谢颜台长,不用,我快吃完了。”容羽扫了两眼颜台长盛了鱼肉青菜的餐盘,低头又往嘴里舀了两勺白饭。 “年轻人吃这么点儿?你是怎么长这么高的?”颜台长很和蔼地夹了一块肉,细嚼慢咽。 容羽心里有事,情绪也不好,更没有跟上司面对面吃饭的兴趣,草草扒了几口,放下勺子,从桌角抽了两张餐巾纸,递给颜台长一张。 “嗯——谢谢。”颜台长接过餐巾纸,放在手边,“小容啊,有没有兴趣到省台来呀?” “省台?”容羽拿纸巾按按嘴角,笑了笑,“算了,我还是别给您添麻烦。” “怎么?嫌我们上面条条框框多束缚你了?”颜台长停下筷子,“新闻中心副主任,这个位子还是挺有吸引力的吧?” 省台比市台高两级,容羽现在只不过是市台新闻中心下属文体部的一个记者,现在让他去省台搞新闻中心副主任,这波提拔,直接连升了三级还不止。 这事儿对996的社畜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可对容记者来说,这不是馅饼,是一块儿带着葱姜蒜的苦瓜,他看了一眼盘子边上被他扒拉出去的一堆苦瓜,一点儿都不想去什么省台。 第99页 但漂亮话还是得说,就算没拿颜台长当领导看,那也得当行业前辈看。 “嗯,挺好的位子,一定会有让您很满意的人去的。”容羽说。 “我们领导班子上个星期开了会,讨论出来3个人选,你是其中之一,也是最年轻的一个,”颜台长干脆把手里的筷子放下,“现在上面主张多提拔年轻人,你各方面条件也都符合,拿的几个奖都很扎实,我很看好你。” “谢谢颜台长,”容羽目光坦诚,“可我还是想留在泰市。” “怕你们老坤不放人?”颜台长问,“这个你不用担心,他就算再惜才再舍不得,也不会拦着你去更好的位子。” “不是的,颜台长,我的家在泰市,我不想离家太远。”容羽说。 “你成家了?”颜台长挑眉。 “没有,我说的是和爷爷的家。”容羽说。 “哦——你说的是老容台长,看不出来啊小容,你还挺恋家。”颜台长说,“你可以先过来,到时候再把家搬过来嘛,省会城市怎么着也比泰市要强一些。你的发展机会也更多。” “而且我们给你的平台,绝对比市台要大啊,给你的职位年收入,那都是你在市台拿不到的......你再努把力,再往上走,进京都是很有可能的,你不想吗?”颜台长继续劝说。 容羽手指覆上手机,垂下眼皮,不知道是在认真思考颜台长的话,还是在想别的。过了一会儿,他抬起眼皮看向颜台长,“台长,其实我觉得我们当记者的,在哪里干都一样,没什么地域差别,在哪里都能挖出有深度的新闻。而且我在泰市干习惯了,很多线都已经拉通了,工作起来挺顺手,市台的同事们也都很好,我暂时没有离开泰市的打算。” “可我听说,有老坤在,你只能呆在文体部。文体部不适合你,你应该去干突发,或者专访,财经政务也行,就是不适合干文体娱记。”颜台长铁了心要说服容羽。 “其实坤台长给了我很大的自由度,我呆哪个部门并不重要。”容羽笑笑,“那些拿了奖的深度新闻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来的。” “好吧,”颜台长重新拿起筷子,“看来我是挖不走你了,那你就在老坤手下好好干吧,什么时候想过来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行,谢谢您。”容羽把手机攥在手里,站起来,“颜台长您慢慢吃,我先走了。” “你去吧,时间还早,中午还能休息会儿。”颜台长点头,又接着提醒一句,“明天结业考,成绩要通报的,好好准备。” ...... 走出餐厅,容羽不想回房间,想去湖边转转。 春末夏初,天空很蓝,绿的垂柳和白的云朵倒映在微波泛起的湖面,小小的紫湖装下了整个世界似的。 容羽坐到湖边条椅上,双腿岔开,胳膊肘撑着膝盖,定定地盯着湖面看,沉默的手机在他手里颠来倒去。 不愿意离开泰市的原因还有一个,他不想异地恋。 恋着的那个人这会儿不知道在干嘛,前一天夜里冲他使小性子不说,到现在了一条信息都没发给他。 暖风习习迎面,掀起容羽额前的发,把他好看的桃花眼吹地眯了起来,睫羽和眸子绒绒亮亮,整张脸露出来,白地发光。 终究还是没有等到严逍的电话。 心里空落落的。 容羽又一次摁开了手机。 今天手机安静地过分,弄地他不仅空落落,还开始莫名担心起来。 抿着唇,呼出一口气,他决定主动给男朋友打个电话。 拨电话的时候才发现不对,昨天夜里给手机开了飞行模式到这会儿都没取消。 赶紧点了一下手机屏上的蓝色小飞机。 各种信息提示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微信图标旁边一个鲜红的99+。 他先点开微信,置顶的那两只鸟已经给他发了几条消息,一秒没停,容羽大拇指在手机屏上一戳,对话框弹了出来。 【我病了】 【我真的病了。瘪嘴.jpg】 【你不想理我了吗?】 【你再不理我我生气了。竖眉毛.jpg】 【你在吗?】 【你怎么了?】 【回个话呀?】 【手机为什么关机了?】 【我马上来找你。】 最后一条消息发送时间在5分钟前,容羽赶紧回过去一个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严严:我病了。 容容:? 严严:我真的病了。 容容:?? 严严:我过来让你看看我是不是病了。 容容:......病人别乱动。 第47章 很奇怪的,严逍把视频通话转成了语音接通,瓮声瓮气的声音传过来,“你怎么肯打电话给我了?” 容羽摸摸鼻尖,轻咳了一声,“......我怕你还在睡觉。” 不想告诉严逍自己忘了取消飞行模式,超忆症的人说忘记?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个坎儿。 “屁,”严逍声音更瓮了,“你就是故意气我。” 被严逍说中了那点心思,容羽有些不好意思,“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不该不跟你联系,是我不对,”他垂下眼皮,盯着自己的脚尖,“你病了?怎么了?开视频我看看。” 第100页 “我不。”严逍说。 随后手机那边传来“哐”的一声,像是摔车门的声音。 “不给看就算了。”容羽好脾气地低声说,“你不会真要过来看我吧?不要了,这么远,你还生着病。” “你少自作多情,鬼才过来看你。”严逍狠狠道。 “好好,是我自作多情,你别生气了。”容羽想象严逍炸毛的样子,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弯,“我知道你不是真的要过来看我,你就是吓唬我一下。” “神经病才吓唬你。”严逍说。 “嗤——”容羽轻轻笑了一下。 “我怕你死了。”严逍吼一声,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不想说,他还在生着男朋友的气。把自己气成这样容羽还笑,于是后面紧接着的那句“找不到你,听不到你的声音,我好担心你”被严逍硬生生憋回心里。 容羽也跟着这句话钻进了他的心里,“还没把你哄好,我怎么舍得死。” “......”严逍就这么轻易被哽住了。 容羽也没做声,静静地等严逍开口。 “挂了。”严逍说。 “你等等......”容羽皱起眉,“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手机话筒里又是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严逍问,“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容羽扬起下巴,盯着紫湖与天际相交的地方,咬住嘴唇。 “为什么不说话?”严逍声音低下去。 “你都知道了?”隔了一会儿,容羽问。 “我知道什么了?”严逍反问他。 “我们见面再说吧,我不想在电话里说这件事。”容羽说。 “好。”严逍爽快同意,“你什么时候培训完。” “我把明天的结业考试考完就回来,后面的采风我不去了。”容羽说。 “明天就回来呀?”严逍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开心里又夹杂了一点别的东西,容羽没分辨出来是什么。 “嗯,明天上午考试,估计下午就能回来。”容羽说,“一起吃晚饭?” “嗯......”严逍并没有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被容羽忽略过去了。 “那你为什么要冲我发火?”容羽大功告成地站起来,沿着湖边慢慢地走。 严逍顿了顿,声音再次提高,“你有事儿瞒我,还挂我电话,我都快被你气死了,我还不能发个火?” “可你之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容羽扯了根柳条,捏在手里甩着。 “什么?我之前说什么了?”严逍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你自己想。” “我跟你说过那么多话,我想不起来。”严逍理直气壮。 “上次吃牛肉面的时候跟我说的。”容羽提醒他。 严逍清了清嗓子,“那次我为了替你省钱,都没好意思加牛肉。” “这是重点吗?”容羽把手里的柳条使劲点了一下,想象是点在严逍的额前,嘴角更弯了。 手机里传来几声蚊子嗡似的声音,好像在说什么小心眼、过分之类的。 “你说什么?听不见?”容羽举着手机更往耳朵边贴。 “听不见算了。”严逍说。 容羽眯着眼睛笑起来,眼里的亮光透过绒绒的眼睫,和湖面波光映在了一起。 “我们视频吧。”容羽说。 他这会儿特别想看看自己男朋友,脑子里已经浮现出各种各样的严逍,瘪嘴的、耷拉眉眼的,凶巴巴的、兴高采烈的、厚脸皮的...... “不要。”严逍态度很坚决。 容羽对于被拒绝视频这件事颇感意外,“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要。” 容羽:......你是不是又跟谁打架了? “诶?”严逍提高声音,“谁没事一天天的总打架?” “那为什么不让我看你?”容羽问。 “哎呀,你明天回来看,”严逍开始耍赖,“就这样,挂了挂了。” 这次是严逍先挂的电话,他刚才真的打算马上冲到紫湖度假区来。 现在知道容羽没事他就放心了,锁了车,一手抓着手机,一手捂着脸,快步往车库电梯间走。 确实不能视频,严逍这会儿左半边脸肿着,像个鼓气的河豚。 但绝对不是打架打的,就是被容羽气的。 前一天晚上严逍气鼓鼓地睡了,今天早上又气鼓鼓地醒了。 气鼓鼓不仅描述心情,还描述了他的脸。 严逍一整夜都把头埋在枕头里,中午起床的时候脑袋像要炸开一样。 他把怀里的枕头甩开,翻了个身,眉头紧紧地锁着,头好疼。 伸手按了会儿额头,不对,好像不是头疼。 再认真地感受了一会儿,确实不是头疼,是脸疼。 于是伸出两根手指戳戳自己的左脸,疼地他倒吸一口凉气。也不是脸疼,是牙疼。 指尖传来陌生的触感,脸侧的皮肤硬邦邦的。 一种不详的预感浮上来,严逍平躺着,垂下眼皮努力地看到自己的脸,肿了,肿地他不用镜子都能看到自己鼓起来的腮帮子。 牙疼脸肿这事儿给他满肚子的怒火又添了一把柴。 严逍闭上眼睛,抬起大长胳膊在床上一阵乱摸,我手机呢? 摸了半天没摸到,他爬起来高高地站到床上,四周扫了一眼,昨天被他一脚踹到地板上的手机还躺在原来的地方。 第101页 蹦下床,弯腰捡起手机,点开微信,空白。 退出,点开通话记录,没看到那个人的名字。 严逍仰着头恨不得长啸,气不打一处来,“容羽你TM是猪吗?” 像跟手机有仇似的,大拇指在手机屏上狠狠地点着,屏幕快被他戳出几个窟窿来。 再退出通话记录,点进微信,嘴里一边嘶嘶着,一边给容羽发微信。 发出去的信息,石沉大海,完全没有回音。 等的时间越长,严逍心里越打鼓,容羽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难不成又到哪儿去卧底查什么新闻去了?走得匆忙忘记跟自己说一声了? 他忍不住拨通容羽的电话。 关机!! 重拨了好几遍,冰冷的回复“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联系不上男朋友,严逍着急了,刚才心里嘭起来的火瞬间灭了下去,他要马上找到容羽。 顾不得牙疼了,他赶紧冲进卫生间花半分钟捯饬干净,从衣柜里随便扯了件衣服出来换上,“噔噔噔”地跑下楼,嫌室内电梯慢,长腿一撩又“噔噔噔”地跑下车库。 刚拉开车门坐上去,容羽的电话打了过来......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严逍的脾气就像被刺破的气球,咻地一声,全没了。 明天容羽就回来了,还约他一起吃晚饭,他的脸肿成这样,这么难看,牙还疼,怎么吃饭呀?怎么接吻啊?怎么那个那个呀?容羽肯定会嫌弃他。 他都想象得出,容羽斜着眼睛看他,鼻子里轻轻哼一声,薄唇里吐出两个字,“好丑。” 这可把严少爷快愁死了。 他从电梯走出来,一进客厅就敞着嗓子喊,“李叔——” “哎,小少爷,叫我什......”李叔从小院里跑进来,看到严逍,立马瞪大了眼睛,“你这脸又怎么了?您最近是跟您这脸过不去了吗?” “我牙好疼。”严逍说。 “怎么好端端的牙疼了呢?我叫黄医生过来给你看看。”李叔掏出手机开始找号码。 “我着急上火,被人气的。”严逍捂着腮帮子,歪倒在沙发上。 李叔拨通电话,等接通的时候转头看向他,慈祥地笑,“被那个小帅哥气的?” “对,除了他谁还能气得着我。”严逍给自己揉脸,长腿挂在沙发边上,晃荡着。 李叔哈哈一笑,“总算还有个能治你的。”手机被对方接通,李叔赶紧跟黄医生说了严逍的情况,让他赶紧过来给看看。 没多大一会儿黄医生就赶了过来,进门一看,严逍正捂着腮帮子侧躺在沙发里,茶几上摆了一溜的菊花茶、绿豆汤、金银花露、凉拌皮蛋...... “你这虫牙还是火牙啊?虫牙痛吃这些可没用。”黄医生走过去,坐到严逍身边。 李叔站在边上,笑道,“小少爷这是心急上火。” “我看看。”黄医生握住严逍的下巴,“张嘴。” “啊——”严逍乖乖张嘴。 “哦,肿了,牙周发炎。”黄医生探身看了一眼,放开,“这个没别的什么办法,吃点降火的东西吧,可以不吃药,是药三分毒,”指着茶几上的杯杯盏盏,“就这些够了,多吃点。” “不吃药行吗?我的脸什么时候可以消肿,明天能消吗?”严逍问。 “明天?”黄医生伸手按按严逍的脸颊,“明天估计消不了......再过两天应该可以消。” 严逍痛苦地“哦”了一声。 “怎么?明天有事?”黄医生问。 “嗯,明天要约会。”严逍说。 “取消算了。人不舒服还约什么会?”黄医生按以往经验来理解严逍约会这件事。 “不行。”严逍端起菊花茶,喝了一大口。 “非要约?”黄医生问。 “嗯。” “那我告诉你一个偏方,我没试过,不知道有没有用,是我妈告诉我的。”黄医生说。 “什么偏方?”严逍凑过去。 “嚼花椒,在疼的那颗牙齿上嚼,我妈说那样止痛消肿。”黄医生说。 “真的?”严逍眉眼跳起来,“李叔,家里有花椒吗?” “那个当然有,现在就给你拿一碗过来。”李叔抬脚去了厨房。 ...... 严逍什么都不想干了,专心致志嚼花椒,一颗一颗地放进嘴里,抵到很疼的那颗牙齿上,从白天嚼到晚上,睡了一觉后,又从上午嚼到下午,嚼地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脸上的肿却一点儿没消...... 第48章 容羽回到市区的时候是下午4点钟,这个时间不早不晚的,回家一趟怕来不及,吃晚饭又早了点。 于是慢慢地开着车,往他事先订好的餐厅去。 这是一家开在江边的私房菜,两层黑瓦小楼隐藏在茂密的青翠竹林里。 容羽把车停在小道上,走过竹林,推开餐厅一楼的小木门。 随着木门咔嚓一响,浓妆女老板从室内走出来,甩着高马尾,耳朵上金灿灿的耳挂摇曳发光,有一种俗气的漂亮。 她朝容羽走过来,豪爽地笑着,“容老师,您这么早?现在这会儿我们还没开始营业啊。” “嗯,没事,我等人。”容羽笑笑。 “那还要等挺久的,”女老板抬头看了一眼挂钟,“要不你早点把人叫过来,我让后厨早点给你做?” 第102页 “算了,还是按时吃饭吧,我待会儿跟他联系一下。”容羽想了想,说。 “那容老师,你要不要过来凑一桌?”女老板拍拍容羽的胳膊,眼线明显的眼睛瞟了一下后院,“他们在里面玩牌。” “你们还不长记性?”容羽跟着女老板的目光,往后院看了一眼。 “嗐,我们杀家麻雀怕什么,这是老百姓的正常娱乐。”女老板哈哈一笑。 后院里的人在叫,“老妹儿快点,等你糊牌啊——” “你快去吧,我自己招呼自己。”容羽说。 “行,你看是要卡座还是包房,选好了我把之前客人预定的调走,”女老板边往后院走边对容羽说,“哦,对了,进了一批老茶饼,我让服务员过来帮你泡,那个我卖200一壶的,客人都说味道不错。” 没等容羽搭腔,女老板往另一边屋子里喊了一声,“小玲子,容老师来了,把那个、那个最好的普洱撬一点过来,赶紧的。” 小玲子跑到容羽跟前和女老板消失在后院里的速度一样快。 “容老板好。”小玲子跟容羽打了个招呼,“茶是我给您泡好还是您自己泡?” “你别忙了,我不喝茶。”容羽摇头。 “您不喝?挺好的茶,我们卖的可好了,普洱可以减肥,”小玲子眨眨眼睛,“不过您不用减肥。” “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容羽说。 “您坐哪儿?”小玲子问,“我给您端点零食水果过去。” “你等一下,我打电话问问。”容羽掏出手机,重拨,听到那边懒洋洋的声音,温柔的笑漫了一脸,“我回来了,你在干嘛?”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多软多宠,好像声音再大一点会把对方弄疼似的,听地小玲子非常自觉地走远,啧啧啧,容老板也有今天。 “我到餐厅了,过来吧,我想见你了。”容羽低着头,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搓着地。 “你想坐卡座还是包房?”容羽接着问。 “好,那就包房,你现在过来吗?我发定位你。” 挂了手机,容羽点开微信,给严逍发了一个定位过去。 扭头朝小玲子说,“我要个最小的包房,我们就两个人。” “最小的包房是六人间,容老板。” “六人间就六人间,”容羽抬脚往小楼里走,边走边问,“是二楼吧?” “是的,包房都在二楼,”小玲子在后面跟着,“容老板,这您自己的店,您也不常来看一眼。” “这哪是我的店,这是你们家的店。”容羽说。 “可我们老板说了,这家店您出了几十万呢,所以也是您的店。”小玲子说。 “我可没同意,让你老板赶紧把钱还给我。”容羽跟小玲子开着玩笑。 “哎呀,我姨妈把钱全投到三分店去了,哪有钱还您嘛。” “没钱还就非要把店塞给我?”容羽拐了个弯,上了楼梯,“反正我这儿有你姨妈打的借条。” “您那借条上有还款期限吗?”小玲子问。 “没有。” “那您还不如要店呢......” 容羽已经上到二楼,继续往走廊东头走。 “哎哎,容老板,您走反了,”小玲子拉了他一下,“小包房在西头,东头都是大包房。” “哦,”容羽转身,“我去最里面那间,你不用跟着了。” “好,那您朋友来了我给您带上来。”小玲子停下,“我下去给您切水果去.....给您泡壶柚子茶吧,我姨妈自己用蜂蜜渍的。” “行,谢谢。”容羽进了包房,先开灯后开窗,全身放松地架起一条腿,正对包房门坐着,边刷手机边等严逍,也等即将到来的一场坦白局。 接到容羽电话的时候,严逍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一碗花椒,眉眼耷拉着,磨磨蹭蹭地嚼一嚼,再吐出来,坚持做着无用功。 左边脸还鼓着小一块儿,严逍对黄医生的妈妈非常失望。 在电话里答应了容羽马上过去,放下电话后,严逍使劲地挠一把头顶的短发,扯着嗓子喊李叔,问家里有没有口罩。 李叔颠颠地从储藏间里拿出一大包口罩,递给严逍,“口罩家里有,多的是。要酒精吗?” “我要酒精做什么?” “口罩和酒精,这两种东西感觉必须要一起出现。”李叔说。 “我要口罩是遮丑的。”严逍接过口罩。 “哪儿丑了?不丑,不就脸肿了一点点?还好,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李叔说。 “李叔你就别安慰我了,”严逍把花椒碗放到身边,伸一根手指戳戳自己的肿脸,低声咕哝,“没那么疼了,要是明天约会就好了,明天约会的话我的脸应该能好。” 再小声也被李叔听到了,老人家呵呵地笑,“那就换个时间约会嘛,打电话跟人说一声。” “不行,我都答应他了。”严逍摇头,“男人要讲信用,不能出尔反尔。” “呦呵——”李叔看着他笑而不语。 “哎,李叔,”严逍伸腿,光脚踩在地上,凑到李叔跟前,“你说我这个样子,他不会嫌弃我吧?” “啊?哪个他?谁?”李叔装傻,还顺带装了个聋,“小少爷你说什么?” “算了,不说了,我换衣服去。”严逍趿拉着拖鞋,上楼换衣服。 第103页 李叔看向严少爷的背影,幽幽来了一句,“他要真心喜欢你,你什么样他都喜欢。他要不喜欢你,你什么样他都不喜欢。” 严逍上楼的脚步顿住,回头一笑,“我也这么觉得。” 在衣帽间里扒拉来扒拉去,严逍挑了一件浅灰色衬衫和一条黑色西裤。 他喜欢在容羽面前穿正装,能让自己显得成熟一些。 把衬衫束进西裤里,更显得腰胯线条利落,臀线微翘,长腿笔直,衬衫袖子卷起两道,露出劲瘦的小臂。严逍对着穿衣镜整理了一下腰间的衬衫,又从衣柜里拿出一条黑色皮带,松松扎在腰间,腰背流畅的肌肉被皮带扎出迷人的款型。 他转过身,扭头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背影,还行,能消减一些肿脸的丑。 “唉——”严逍叹了一口气,下楼,在玄关换上一双黑色系带皮鞋,蹲在地上,很认真地把鞋带系了个蝴蝶结。 然后直起身子,戴上口罩,双手一抹把口罩整理好,遮住了左脸的那个肿块儿,只露出浓黑的眉眼。 当严逍全副武装地推开包房门,迎着窗外的光走进来的时候,容羽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随即嘴角一弯,笑着看向他。 坐在窗边的容羽逆着光,浅金色的光线从他的背后笼过来,把他白皙的皮肤衬地透亮。 严逍像被闪到了眼睛似的,赶紧垂下眼皮,吸一下鼻子,往前走......猝不及防地被人抱了个满怀。 不知道容羽什么时候站起来的,也没看见他是怎么一把把人搂进怀里的,等严逍掀起眼皮的时候,鼻尖刚好蹭过了容羽的脸...... 容羽手臂收紧,害怕他溜走似的,牢牢地把严逍禁锢在怀里。 “严公子,我们又见面了。”低沉的声音清晰地钻进了严逍的耳朵里。 严公子? 严公子!! 即使严逍已经猜到了容羽重生的事实,但“严公子”这三个字还是恍若惊雷,一下子在他耳边炸开。 上一世容羽就是这么叫他的! 严公子,你在吗? 严公子,我来了。 严公子,我又来了。 严公子,吃这个,这个好吃。 严公子,我带你去集市玩呀? 严公子,你别去摘那个,很危险的...... 严逍低下了头,额头抵在容羽的颈窝,吸吸鼻子,轻轻喊了一声,“容羽哥哥......” “对不起。”容羽拍拍他的背。 严逍肩膀抖了一下,双手更紧地箍住容羽的腰,“没关系。” 所有的怨气、委屈还有不甘都随着这句“没关系”风消云散。 容羽不舍得松开他,抬手揉着严逍的发顶,轻声细语地告诉他一切。 严逍也不想松开,就以这么个别扭的姿势伏在容羽的肩头,听他解释。 容羽的手从他的头顶滑到了后脖颈上,轻轻给他按着,“你这么靠着脖子酸不酸?” “酸啊,你给我按按呗。”严逍更往下趴了趴,下巴戳在容羽的锁骨上。 “给你按,”容羽笑,“我第一次发现个儿高也不是什么好事,费脖子。” “那是,什么好事都让你碰上了?你就知足吧。”严逍也笑。 “嗯,我知足,”容羽扭头亲了严逍一口,亲在口罩上,“为什么戴口罩?真病了?怎么了?都进屋了,就取了吧。”说完手指去勾严逍耳后的口罩带子。 “我不。”严逍撇开脸。 “这是怎么了?非要遮着?不会是真跟人打架了吧?”容羽双手扶住严逍的肩膀,把他掰正到自己面前。 “哎呀,没有打架。”严逍说。 “我看看。”容羽说完就挑开了严逍的口罩,吸了一口凉气,“你脸怎么了?” “我牙疼。”严逍捂住脸。 容羽摸摸严逍脸上的那个肿包,皱起了眉头,“好可怜。” “还不是被你给气的。”严逍瞪他。 “以后不气你了。”容羽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他。 吻在严逍左脸的那个小肿包上,然后又伸手轻轻地给摸着。 “很丑吧?”严逍问。 “不丑,丝毫不影响你的美貌。”容羽认真答道。 包房里很安静,窗外的大槐树正开着最后一场花,一簇雪白从窗棂边伸进来,偶尔带出几声初夏的蝉鸣。 他们这辈子都忘不掉带着蝉鸣的槐树花的香味儿了。 “容老板,快看,我给你雕了一个水果花篮......”包房门被小玲子“砰”的一声撞开。 包房里的两个人正在接吻...... 第49章 “额......”小玲子一时呆住,忘了自己是来干吗的。 容羽还抱着严逍,抬眼看到小玲子,语气淡定,“进来怎么不敲门?” 严逍背对着房门,这时候也扭过头,看到小玲子,勾唇一笑,“你好。” 见两个当事人都不尴尬,小玲子瞬间就更不尴尬了,她笑嘻嘻地把抱着的水果雕的花篮放到桌子上,“吃水果吃水果,我马上就走。” 可她并没有马上就走,而是站在桌边,眨巴着眼睛看看容羽,又看看严逍。 两个人已经分开,各自坐到了椅子上。 “想问什么?”容羽看小玲子不走。 “哎,容老板,”小玲子趴到餐桌上,偷偷看一眼严逍,“这个哥哥就是老板娘吗?” 第104页 严逍牙帮子疼,他捂着脸,“哎,小丫头,我人在这儿你这么问他?你当我是聋子?” “那我总不能问你吧?我又不认识你。”小丫头瘪瘪嘴。 “不认识就别问,好好干活,哪儿那么八卦?”严逍说。 小玲子脸皱成一团,冲严逍做了个鬼脸。 容羽笑着看他们两个人斗嘴,捏着叉子叉了一块火龙果递到严逍嘴边,“吃这个,清火的。” 严逍低头一口吃了,容羽又给他叉了一块,递到他手上,然后转头看着小玲子,“你不能说他是老板娘,你可以叫他严老板。” 严老板??这是什么暴发户一样的称呼? 严少爷差点被火龙果噎到了,“你叫我严逍也可以。” “严逍啊?我可不敢这么叫,你跟容老板一样,是老板。”小玲子耸耸肩膀。 “他怎么是老板了?”严逍吃掉火龙果,还没等他动,容羽就拿走手里的果叉,又给他叉了一块西瓜。 “容老板就是老板呀,他是我们店的老板,这是我们老板娘说的。”小玲子说完后晃了晃脑袋,此老板娘非彼老板娘,把她自己都说糊涂了。 这边有人不干了,严逍的牙疼扯到了太阳穴,他使劲按着额角,“你们还有个老板娘?” 容羽是老板,还有个老板娘?这TM是几个意思? 连容羽递过来的西瓜都没看见。 容羽拿西瓜碰碰他的嘴角,“你又乱想了,把这块西瓜吃了我告诉你。” 严逍瞥他一眼,张嘴吃掉西瓜。 小玲子缩了缩脖子,“容老板,我去给你把柚子茶拿过来。” “去吧,”容羽点点头,“冲一大壶算了,再拿两个杯子,”很自然地用手背碰碰严逍的脸,“有人需要降降火。” 小玲子又看了一眼严逍,用嘴型冲容羽说了一句,“他好帅呀。”然后小跑出去,反手带上了门。 严逍双手托着腮,眉头微蹙地看向容羽。 “过来。”容羽捞起他的腰。 “什么?”严逍不解。 “过来,我抱抱你。”容羽说。 “诶?不用不用,”严逍拧着眉头,耳朵红了,“少给我来这套。” “机不可失啊,你想好。”容羽笑。 “我想好了。”严逍很有骨气。 容羽轻笑一声,把屁股下的椅子往严逍身边拖过去。 两把椅子紧紧地挨在了一起,严丝合缝。 容羽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手掌摊开在严逍的面前,“手给我。” “干嘛?”严逍更不解了,一脸迷茫。 容羽弯腰,拉起严逍的右手,捏着他的食指按在手机屏上,一圈又一圈的白色指纹印在手机的指纹采集框里。 严逍垂眼看容羽认真地帮他采着指纹。他自上而下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桃花眼半阖着,眼线明显微翘,秀长的睫毛印下一小片阴影,鼻梁挺拔秀气,浅色的薄唇抿着,抿地严少爷又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好了。”容羽抬眼说。 “啊?”严逍没想到容羽突然看他,表情收不回来,只能收回手指。 可手指也没收回来,被容羽握进手心里,他看着严逍,眼睛里有郑重的承诺,“你可以解锁我的手机,也可以用我的手机支付,你随时可以查我。” 严逍瞪大眼睛,嘴唇动了动,停了一会儿才问,“为什么呀?为什么这样?你的隐私我不会看的。” 容羽放下手机,捧起严逍的右手,“别乱吃醋,我是一心一意地喜欢你。我想让你高高兴兴的,你一吃醋就爱生气,生那么多气干嘛呀?弄地我好像对你不好一样。我也不知道还能怎么让你放心了......你还想要什么?跟我说说。” 严逍愣住了。 “怎么不说话了?”容羽握住他的下巴,凑过去亲在了他的唇上。 严逍一把抱住容羽,舌尖侵进了温软的唇腔,攻城略地,占有属于他的每一寸。 “唔......”喉咙里不可自抑地冒出一串轻哼,容羽白皙的脖颈上慢慢地印上了桃花似的粉...... “牙还疼吗?”容羽轻抚着严逍的脸,带着喘息地问。 严逍闭着眼睛,摇头,手很不安分地伸进了容羽的衣服里,手指一点一点地触碰着弹性十足的肌肉,感受着男朋友胸腹间明显的沟沟坎坎。 容羽不停地吻着他,纵容着他。 吻了很久,两人稍稍分开,好像已经不会呼吸了似的,停了一会儿才找到各自呼吸的节奏。 严逍睁开眼睛,定定地看向容羽,黑亮的眸子已经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眼角泛着红,“容羽哥哥......”他颤着声音叫了一声。 “嗯......”容羽也没比他好多少,连尾音都在抖。 “我们吃完饭去开房吧......” “好。” “当当当”敲门声响起。 容羽抬手揉揉严逍的头,往旁边坐了坐,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挺直了身子,“请进。” 进来的人是小玲子,来送柚子茶,她看了眼正襟危坐的容羽,又看了眼歪在椅子里的严逍,先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再把壶放在桌上。柚子茶还剩大半,浅橙色的液体在水晶玻璃壶里荡出波光流影,像爱人相交的眼波。 两个人抓起杯子仰头一口气喝完,非常一致。 第105页 “两位老板干什么了?这么渴的吗?”小玲子很有眼力见地又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容老板,老板娘问你们晚上吃什么菜?还问严老板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我没什么忌口的,他忌口的挺多。”严逍说。 “哦,那我就知道了。”小玲子答。 “加个苦瓜,再加个莴苣。”容羽说。 小玲子点头表示记住,转身出门去通知厨房。 严逍伸一根手指点点容羽的胳膊,“你不是不吃那些苦的东西吗?” “给你点的,清火的。”容羽说。 “可我也不爱吃苦瓜呀。”严逍说。 “总比药好吃啊,这家菜做地不错的,苦瓜也没你想象的难吃。”容羽笑笑。 “你是不是嫌弃我的包?”严逍戳一下自己的左脸。 “嗯,嫌弃死你了。”容羽捏了下严逍的耳朵,站了起来,低头整理衣服裤子。 严逍歪着脑袋看他,“刚才说的话还算数吧?” “哪一句?”容羽问。 “开房那句。” “当然算了,”容羽唇角一勾,“你学习地怎么样了?让我检查检查。” 严逍得意地晃起了脚尖,“绝对让你□□。” 又想起来什么,皱着鼻梁,“可我今天状态有点不好。” “状态不好?”容羽不信,眼睛瞄向严逍身体的某个地方,“我刚看你状态挺好的呀。” 严逍顺着容羽的目光,往自己下面看,“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这个。”又指了下自己的脸,“我今天形象不好,这样会影响我的发挥。” “你也可以不让我看到你的脸呀。”容羽笑。 “诶?”严逍脑子里瞬间想出好多种可能性,好胜心冒了出来,他也站起来,跟容羽面对面的,伸手捂住了容羽的眼睛,“我可以这样,把你的眼睛蒙起来。” “行,你想怎么样都行。”容羽把他的手从眼前拿下来,抓住,一个指尖一个指尖地把玩着。 两个人干脆移到窗户边,容羽从身后抱着严逍,一会儿碰碰严逍的耳朵边儿,一会儿碰碰他的后脖颈。 严逍回过头,在容羽脸上叨了一口,“所以容老板和老板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刚才没跟你说这个?”容羽拿脸蹭着严逍的颈侧。 “没说,刚才只顾着亲去了。” “我救过老板娘,帮她还过几十万的赌债,这个钱她一直没还,非说这家店有我一半,”容羽说,“我就这么被老板了。” “你帮她还赌债?”严逍不敢相信,“为什么?你们认识吗?” “原来不认识,我是在一家地下赌场碰到她的。”容羽说。 “地下赌场?”严逍惊了。 “卧底记者嘛,我当时去查这个。那家赌场被警方捣毁过一次,后来死灰复燃,有人把这个线索跟我说了,我就去了。”容羽说。 “你胆子可真大。”严逍深吸一口气,“地下赌场,那是养着打手的地方。” “我又不是扛着摄像机明目张胆地拍,我们都是拿微型设备偷拍的,他们发现不了。”容羽轻松道。 “你......”严逍抓紧容羽环在他腰间的手。 “真的没事,你轻松一点嘛。”容羽感知到严逍的担心,缓声安慰他。 严逍手指插进容羽的手指间,“赌场那么多人,你为什么单单只救老板娘,因为她好看?” “你又来了,这也吃醋?”容羽亲了一下严逍的脖子。 严逍不做声。 “因为她老公跑了,她当时还怀着孕。”容羽解释。 两个人靠在窗边,一起看着窗外的风景,低声絮语,只到包房门再一次被“砰”地一声撞开。 这次进来的是老板娘,一手端着一个大盘子,进门就是一串笑,“菜来了菜来了。” 笑完了才看到倚在一起的两个人,继续豪爽地笑,“打扰到你们了吧,主要是我两手不空,没法敲门。” 容羽松开严逍,牵着他,“没事儿。老板娘,这是严逍。”然后跟严逍说,“这位是这家店的老板,你可以叫他莎姐,也可以跟着我叫,就叫老板娘。” “老板娘好。”严逍笑着打了个招呼。 “好好好,别客气,这儿也是容老师的店,你就当是自己家。”老板娘放下盘子,“小玲子说你们要吃降火的菜,所以今天给你们整了一桌河鲜,都是一大早从江里捞上来的。水里的东西清火,严老师你多吃点儿。” ...... 吃完晚饭,严逍站起来拍拍肚皮,问容羽,“往哪家酒店去?” “去最好的那家,号称七星级的。” 第50章 严逍原本想着只开一台车,开他的,让容羽把车停在这儿,明天再过来拿。可容羽第二天要去电视台上班,严逍说可以送他,他又担心太早严逍起不来。 于是两个人一人一台车往酒店去。 两台车一前一后到了酒店,把车停到酒店停车场,他们一起往大堂走,容羽看到严逍手里多了一个深蓝色的小包。 “你拿的什么?”容羽问。 严逍揽过容羽的肩膀,贴到他的耳边,低声笑,“套套和油。” “你什么时候买的?刚才吗?我怎么不知道。”容羽问。 “都买了几天了,一直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严逍咬文嚼字地说,说完搭在容羽肩膀上的手指忽然收紧,更低哑的声音像把小钩子钻进容羽的耳朵里,“按照你的型号买的。” 第106页 容羽憋住一口气,白皙的脸憋出了红晕,“什么叫按我的型号买的?你不用?” “我们两型号差不多,我比划了的。”严逍认真回答。 容羽拿拳头抵住鼻子咳嗽两声,被严逍带着往前台走。 “诶?你拿电脑包做什么?难不成你晚上还要加班?”看到容羽手里的电脑包,严逍问。 “嗯,我怕睡不着。”容羽答,他才不会告诉严逍,电脑包里除了笔记本还有一本书。 严逍嗤笑一声,“你会睡得着的。” 容羽抿着嘴,笑着瞟了他一眼。 ...... 在前台开房付押金的时候容羽掏出手机,被严逍拦住了。 容羽没有跟他争,已经是自己人了,付钱这种事谁方便谁就顺手做了,在外面推来挡去的,实在不是这两个人的习惯。 严逍倒不是这么想的,他就是想给容羽花钱。不管他是没钱的小司机,还是有钱的大记者老板,严逍就想把自己有的都给他。 因为在上一世,容羽也是这么对他的。 两人开好房,拿着房卡上了18楼,房间号是1889,总统套房。刷了房卡,推门而入,房间里已经给取上了电。 暗色宁静的水晶灯、深色的家具、厚软的白色地毯,还有一张超级大的白色双人床。 严逍弯腰从床头柜下面拿出两双拖鞋,丢个容羽一双,“换个鞋。”自己换好之后,在书桌上找到遥控器,抬手把银白色的窗帘关上,把夜幕里城市的霓虹和喧嚣全部关在了外面。 容羽也换好了拖鞋,把两个人换下来的鞋放到门口衣柜边,顺手拎起桌上的矿泉水,打开瓶盖,灌了一口。 再把瓶盖盖好,问严逍,“你喝不喝水?” “喝呀,”严逍翘起嘴角,“我要你喂我喝。” 容羽笑笑,抓着矿泉水瓶走过去,把严逍压在墙上,打开瓶盖,贴到严逍的唇边,“喝吧。” “你这么压着我我怎么喝嘛。”严逍说。 “那你要我怎么喂?”容羽问。 房间里安静下来,严逍抿着眼睛看容羽,伸出舌尖舔了舔唇,淬亮的眼眸里混着几缕暗色,勾地人心里发慌。 容羽算是搞清楚了,这人哪里是想喝水,就算是喝水也不是想喝矿泉水瓶子里的水。 于是把手里的矿泉水放到一边,捞过严逍的腰,深深地吻了下去...... 接吻这件事对他们来说确实驾轻就熟了,轻轻几下就能把两个人的火都挑起来。 严逍被吻地头晕脑胀,要不是腰被人掐在手里,他早就顺墙滑到地上去了。 什么牙疼脸肿的,更是已经被他丢到了九霄云外。 “去洗澡。”容羽抱着他,摸他的脸。 “嗯。”严逍脸红着,很乖地点头,“你先洗。” “为什么还先洗后洗?我们一起洗。”容羽说。 “诶?”严逍胳膊搭在容羽的肩膀上,吸吸鼻子。 “怂了?”容羽亲着他的嘴角,问。 严逍的眼睛又被男朋友亲地闭上了,容羽没闭,睁着眼睛欣赏严逍难得娇憨的样子,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 感知到了男朋友移不开的目光,严逍觉得这样不行,这样会被容羽吃地死死的,心神瞬间归位,抱住容羽的肩膀,腰上使劲,两人颠倒了位置,容羽被压了下去。 严逍这会儿才从晕头转向中清醒过来,一手抱住容羽,一手握住容羽的脸,开始攻略他的唇。 手劲儿很大,容羽被他紧紧地钉住。 “谁怂了?嗯?”严逍在换气的间隙问。 “继续。”容羽眼底红地要滴出水来。 唇齿交缠,衣物窸窸窣窣蹭着墙的声音被满屋子雄性的喘息声完全盖了过去,偶尔一两声喉间的轻吟,像一根极细的鹅毛尖,把埋在体内的东西一点一点勾出来、放大、从头到脚,眩晕和渴望把两个人彻底淹没...... 什么都是多余的,眼神、话语、衣服裤子,甚至连呼吸都是多余。 白皙和蜜色无比地般配,细密的汗珠渗出来,像是要融在一起,搅成了一杯浓郁的牛奶巧克力...... 心脏在胸腔里勃勃跳动,彼此都清晰地感觉到了。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亲吻,把之前在室外的小心克制和点到为止全部撕碎,心爱的人被自己抱在怀里,每一丝肌肉的形状,每一块骨骼的力量都纤毫必现地展现在自己眼前。 这两个人谁都不是柳下惠,都一门心思只想把眼前这个人真正地据为己有...... 让对方安全,让对方温暖,让对方听到自己身体里声音,一句“我爱你”。 严逍胸口很大幅度地起伏几下,双手捧着容羽的脸,含着他的唇尖,哑着嗓子,“洗澡去吧,容羽哥哥。” “嗯......”容羽眉间微蹙着,唇角眼角都是波光粼粼,整个人已经坐在了严逍曲起腿上,“去浴室做?” 没料到容羽会问出这句话,严逍松开他,稍微一弯腰,把容羽竖着抱了起来,胳膊刚好怼住男朋友的臀边儿,让他挺翘的臀线更加明显起来。 卫生间的门开着,里面各种射灯罩灯全开着,落地的大镜子正对着他们,严逍眯起眼睛,看着镜子里那两道迷人的弧线,圆弧下是两条笔直修长的腿。 内裤是干嘛用的? 太TM费事了。 严逍咬住下唇,仰起头问容羽,“你说在哪里?” 第107页 以这个姿势被严逍抱着,容羽有些难为情,他垂下眼皮,很不自然地挪了挪,于是跟严逍商量,“你先放我下来。” 严逍嘴角一翘,低头亲了一口,“快说。” “哎——”容羽双手撑住严逍的肩膀,生怕他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严逍得寸进尺...... “别别......”容羽撑着他,“就浴室......就在浴室。” 严逍抱着容羽往浴室走,进门的时候拍拍容羽的背,“趴着,小心头撞了。” 容羽是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顺从地被严逍抱进浴室。 明明稍微使点劲就能从严逍身上跳下来,他是能扛着摄像机跟拍马拉松全程的记者,不是什么娇弱的病秧子。 可他偏偏没有这么做,反而很听话地趴在严逍的肩头,严逍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全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副被灌了迷魂汤的样子。 浴室里宽敞明亮,整个浅咖色色调,浅金色双人洗手台、超大白瓷按摩浴缸、藤编置物篮、银色三头花洒......依次排开,整齐而干净。 严逍把容羽放下来,指着浴缸,“先泡再冲?” 只要一离开严逍的身体,容羽就恢复正常不迷糊了,他双手撑在胯部,两边看了看,“先冲再泡吧,冲的时候放浴缸的水,刚好。” “这样也行,节约时间。”严逍眸子滑向眼角,盯了盯容羽的那个地方。 容羽往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放水。” “哦。”严逍弯腰打卡浴缸边的水龙头,探身过去的时候,肌肉起起伏伏,容羽的目光从上到下,最后落在严逍骨骼凹凸的脚腕上,每一处都那么鲜活地诱惑着他。 “浴缸消毒了吗?”容羽走过去,装作很随意地把手放在严逍的身侧。 “消过毒了,”严逍捏起一个封条似的白色纸圈,“你看,我刚撕下来的。”容羽看了一眼,纸圈上印着几个字“已消毒,请放心使用”。 “嗯。”容羽抓过纸圈,揉成一团,隔着一些距离弹进墙边的垃圾桶。 另一只手没有收回来,在男朋友那儿轻轻滑动,皮肤紧致又薄,覆着几根微微爆起的血管,几乎能感受到血管里的热血流动,轻易地激起了容羽心底最原始的征服欲。 手一直向下,从后面绕到前面,严逍弓着腰伏在浴缸边,故作镇定地试着水温。浓密的睫毛低垂着簇动,修长手指的手指被水龙头里的水流冲刷着,指尖泛红,微微发抖...... 严逍万万没想到先被脱光的是自己。 容羽把他环在浴缸和自己之间,相贴,从脖颈开始亲他...... 无比地温柔,又相当地蛮横。 容羽叫他“严公子”,叫他“小公子”,叫他“宝宝”,还叫他“美人儿”......在他耳边哈着气,要把世界上最宠爱的称呼都给他。 每叫一声,严逍就答应一声,不仅答应了,还漏出一两声难耐的呜咽,长长的脖颈扬出一道天鹅般优美的弧线,白色花朵在半池清水中盛放...... 第51章 严逍脸红红地转过身,坐在浴缸边缘,伸手抱住容羽,把脸也埋了进去。 平缓下来的呼吸弄地容羽好痒,他垂眼盯着严逍的发旋,先弯腰在浴缸里洗了洗手,然后再揉着严逍的后脑勺。 “你上次说让我先的。”隔了好一会儿,严逍才闷闷地出声。 “这不就是让你先了?让你先爽。”容羽怕拍他的脑袋。 “诶?”严逍皱眉,“你是这么理解的?” “对啊,是个人就是这么理解的吧。”容羽笑。 严逍:?? “你不喜欢?”容羽拨弄着他眉上的垂发,“还是我手上功夫差了点?说来听听,下次我好改。” “那倒也不是,”严逍抱着男朋友的腰开始思考问题,过了一会儿开口,“就是......我想看到你每个时候的样子,吃饭的、睡觉的、走路的、工作的......很多种样子,看不到你的时候我就在脑子里想象你的样子,过一会儿想一下过一会儿想一下......还有你在床上的样子,从我上次看你洗澡的时候就想了,我每天做梦都梦到你,反正我就是想看......我想拥有你所有的样子,特别是别人看不到的那些,那证明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对不对?” 容羽愣了愣,勾起他的下巴,亲了一口,“从哪儿学的这么些酸唧唧的话。” “你要珍惜,你要记住我说的,”严逍神情认真起来,“这种话我不会再对第二个人说。” “你敢。”容羽说。 “那你怎么办?”严逍水亮的眼睛往下瞟了一眼,又抬起来,看着容羽。 容羽抿唇笑笑,刮了一下他的鼻尖,“我不怎么办。” “那怎么行呢?憋坏了怎么办?”严逍稍稍偏了下头,拿唇碰了碰。 刚刚些许平静下去的地方,又“腾”地一下起来了。 深吸一口气,容羽弓起背,让自己身上的那份滚烫远离严逍的唇,可又舍不得放开,只得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搂住他,探身拨开浴缸底塞,“这缸水脏了,换一池吧。” “好。”严逍站起来,“我先去冲冲。” “嗯,去吧。”容羽松开他。 严逍去花洒那边冲淋,“沙沙”的水声响了起来。 容羽双手撑着浴缸边缘,丝丝缕缕的白挤进透明的清水里,在下水口形成了一个湍急的漩涡。 第108页 水放完了,容羽拿起浴缸边的花洒,打开,把整个浴缸冲洗了一边,然后塞上底塞,开始放水。 浴缸里的水开始往上涨,浅蓝色的线一点一点升高。 容羽扭头看向另一边,雾蒙蒙的水汽里,透出一个高高的身影。 背对着他,该直的地方直,该翘的地方翘,因为正在洗头,手臂上扬着张开,像一对嚣张的翅膀......真好看,这才是真正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容羽默默地咽下一口不存在的唾沫,把浴缸放水的速度调慢,站起来,往花洒那边走。 淋浴间是敞开式的,容羽斜倚在墙边,桃花眼微微一挑,一言不发地盯着严逍洗头发、冲头发,拿沐浴液往身上拍...... 其实一直在等着容羽过来,严逍洗的慢,抹着身上的沐浴露,把自己抹地像个雪人。他想看看容羽怎么放了这么长时间的水还不过来,于是扭过头,跟外面那个人眼神碰上,眼里深深的欲望不用谁明说,昭然若揭。 他伸出手去,“看够了没?怎么还不过来?” 容羽很干脆地丢掉内裤,踩淋浴间,拉住严逍的手。 哪想有人不按步骤来,直接把容羽拽进了怀里,握住他的后脑勺,两个人在如细雨般纷乱的水流中接吻...... 严逍身上的泡沫蹭到了容羽的身上,幽幽的花香弥漫在身间。严逍一边吻他,一边帮他抹着沐浴露...... “唔——”容羽按住身后的手,蹙眉摇了摇头。 “弄疼了啊?”严逍用唇摩挲着容羽的,舒缓着他。 容羽很深地呼吸了两下,努力地放松着自己,双臂环住了严逍的脖子,白皙的脸已经成了粉色,低语喃喃着,“你到底学会了没?” “我学会了,不骗你。”严逍手指往下,再试探一次。 “唔——”容羽疼地没忍住,直接咬了严逍一下,刚好咬在还肿着的侧脸上,弄地严逍跟他一起叫了起来。 “先洗澡先洗澡。”严逍用脸在容羽脸上蹭了蹭,用一种小动物蹭毛的方式表示退让。 然后按了一手掌的洗发水,堆在了容羽的脑袋上。 “我自己洗。”容羽往外退了一步,又被严逍拽回来,“我给你洗。” 说话间,严逍的两只手已经在容羽头顶揉搓起来。 “你轻一点。”容羽说。 “我手很重?”严逍问。 “嗯,有一点。”容羽答。 “真的吗?我自己怎么没感觉呀?我觉得我已经挺轻的了。”严逍放缓了手上的动作。 “现在可以了。”容羽说。 “原来你要这种力道,”严逍亲了他一下,“我明白了。” 给容羽冲完头发,严逍扬手把花洒取了下来,给容羽冲澡。 花洒离皮肤太近,水流的力量更加明显地打在身上,容羽白皙的皮肤被染上一层一层的红...... 严逍很认真地帮他冲澡,雪白的泡沫顺着身体描出紧致曲线,流下来,积攒在脚边,再四散开去。 伸出手,抹去没冲干净的泡沫。 在柔软指腹的弹奏下,容羽的身体避无可避地起了反应...... 当严逍蹲在他身前抱住他的时候,容羽往后躲了躲。 “别动,我帮你。”严逍的声音暗哑地差点听不见。 “嗯——”容羽有些支撑不住。 “走,过去靠着墙。”严逍站起来,一把抱起容羽,把他放到墙边,重新覆了下去。 容羽背抵着墙,双手紧紧地扣在墙上,手背的青筋骨骼暴起,使着很大的劲...... 带着沐浴露香味的水珠随着颤抖的身体簇簇落下,滴在严逍的后脖颈上,和他的汗珠一起,顺着起伏的腰背落下。 容羽伸手扶住严逍的后脑勺,明明是想提醒他,让他离开,却压抑不住地按地更深...... 花洒倒在地上喷出一股又一股水流,容羽仰起脖子,喉结一阵滚动,释放出的满足和畅快荡满了整间屋子...... 严逍擦着嘴角站起来,把快要站不住的那个人搂进怀里,等他剧烈的喘息慢慢平静。 “舒服了?”严逍像哄小孩睡觉似的拍着容羽的背。 “嗯。”容羽闭着眼睛。 “我牙还疼着呢,我这叫带伤上阵,你怎么报答我?”严逍侧头亲了亲容羽的耳朵。 “你想我怎么报答你?”容羽趴在严逍的肩窝。 “到床上去。”严逍脱口而出。 “好。” 容羽伸手去抓置物架上的浴巾,被严逍抢了先。 他背手关掉花洒,拿白色的大浴巾把容羽裹了起来,给他擦头擦脸擦脖子.......擦干后,又抓过来一件浴袍给人穿上,还弯着腰,特别认真地给容羽在腰间系了个蝴蝶结。 容羽扯扯腰间蝴蝶结的环儿,“你系这么整齐做什么?一会儿又要解。” “嘿嘿,”严逍腰间随便围了条浴巾,歪着脑袋擦头发,边擦边冲容羽挤着眼睛笑,“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要好好享受拆礼物的乐趣。” 容羽斜他一眼,转身往外走。 严逍就是有本事把这种肉麻兮兮的话说地无比自然顺畅,随时随地都能蹦跶出一句来。容羽用满脸的嫌弃来掩饰心里喝了蜜一样的甜丝丝。 “你就是老天爷赏给我的礼物。”严逍冲他背影喊。 “那你快点来拆,不然我自己拆了。” 第109页 猴急的人这会儿却不急了,严逍不知道在浴室里磨磨蹭蹭干嘛。容羽在房里晃了一圈,按了“请勿打扰”开关、检查了窗帘、关上房间大灯只留床头灯。 暖黄的灯光洒在床头,圈出一个半圆形的旖旎空间。 严逍还没过来,容羽从电脑包里拿出带来的书,半靠在床头,先拢了拢敞开的睡袍领子,再一页一页地翻看。 书被包上了牛皮纸封皮,容羽把重点地方的书角折出一个小三角形,里面的内容被他用黄色荧光笔做了特别的标注...... “你这会儿还看得进去书?”严逍拎着一个蓝色小包,趴到了他的身边。 容羽从书里抬起眼皮,笑,“有什么看不进去的?” “看的什么书?这么入迷。”严逍伸长脖子,够过去看。 “专业书。”容羽抬手,把书倒扣在床头柜上,“你在里面弄什么?这么久。” “吹头发。”严逍拨弄两下湿着的发梢。 他才不会告诉容羽他刚才在浴室做什么。他偷偷地拆了一个套套自己研究了一会儿,怕万一到时候一激动戴反就尴尬了,毕竟这玩意儿正面反面看上去都差不多。 第一次确实是第一次,但第一次也不能在这种小事儿上露了怯。 容羽伸出两根手指捻了捻他耳侧的湿发,笑,“吹地真干。” “来吧,容羽哥哥。”严逍没心思想别的了,跨坐了上去,弯着腰,很轻地解开了容羽浴袍的腰带,然后慢慢掀开,覆了下去...... “疼吗?”容羽的每一次蹙眉都换来严逍一句小声的询问。 “疼吗?” “疼吗?” “疼吗?” 每一次唇齿相碰发出的音节都像一个软乎乎的拳头,敲在容羽的心底,一下一下,催促着,让他的心越跳越快,快地像是要从胸腔里冲出来,他想让严逍快一点,再快一点。 可严逍这会儿却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揉摸,问他,他怕他疼。 “严逍......唔......”容羽的手紧抠着严逍。 “怎么了......疼了?”严逍侧头亲吻他的耳垂,“我再轻一点。” “你......”容羽睁开眼睛,往上看,严逍雾蒙蒙的眼睛里除了深沉的欲望之外,还有有无措和担心,他在努力地忍。 容羽的心被严逍此刻的模样狠狠地掐了一把。 他抱住严逍,胳膊一使劲,撑起来,再翻身压下去。 紧接着唇堵上去,抽出浴袍带子绑住严逍的手腕压在头顶,挤油、咬开红色小塑料袋、套好、蘑菇直白的根茎直愣愣地冲破了土壤,留下萌芽初探的泥泞...... 男人荷尔蒙的气息充斥着整个房间,粗重的喘息中偶尔窜出一两声娇哼,雄性的青筋在肌肉里暴起,层层叠叠的浪狂放而出,绝顶的欢愉不仅淹没了床上早已不分彼此的两位,更是淹没了所有的空间、时间...... 尾声,两个人从顶峰悠悠地顺流而下,拥抱着,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 容羽把人搂进怀里,解开他手腕上的浴袍带子,轻轻地给他揉着手腕。 严逍眼睛没睁开,眼皮簇簇地抖着,余韵未了...... “去洗洗。”容羽亲着他的眼角。 严逍舔了舔唇,脸埋进容羽的怀里,闷声问,“等会儿......那个......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容羽摸他。 “你在哪儿学的?你不是第一次嘛?你怎么知道哪儿是哪儿?”严逍问。 “书上。”容羽笑着勾起严逍的下巴,严逍非常得了便宜还卖乖地继续闭着眼睛不看他。 “还可以吧?”容羽亲下去,问他。 “哪本书?”对于男朋友的亲吻严逍从来没办法抗拒,他一边回亲着男朋友一边咕哝着。 容羽伸长胳膊在床头柜上划拉,抓起那本倒扣着的书,隔着被子拍拍严逍,“就这本。” 严逍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牛皮纸封面,“你不说这是专业书?” “对呀,很专业的。” 严逍伸手一把抓过来,打开扉页:《QLX医学按摩初探》泰市医科大出版社 “这......你从哪儿找的?”严逍头一回见着这个。 “医科大的书店里,我买的这个是最基础的,我觉得应该够我们用了。”容羽把严逍张大的嘴给他合上。 不可思议! 严逍翻了个身,背对着容羽,就着床头柜上的台灯从第一页开始看。 “你不用看那么仔细,”容羽从后面抱住他,“重点我都标了,还叠了书角,你看那些就行了。” 严逍:...... 五体投地。 五味杂陈。 “要不要再来一次,”容羽瞟到严逍翻到的那一页,“试试另一种?”他勾着严逍软软的耳垂,还有别的地方,把小小的点咂摸成通红的小珠子...... 第52章 早上容羽起床的时候,严逍还没有醒,蜷在他的怀里,睡地像只猫。 容羽抬起身子往上起了点,侧躺着,把人往怀里送了送。 他也挺神清气爽的,难得没吃安眠药还能沉睡几个小时。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睡不着,抱着另一个人倒睡地挺香,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奇怪怪,说不明白。 轻轻地顺着严逍头顶竖起的几缕呆毛,低头下去亲亲,发间是酒店洗发水的清香。 第110页 严逍“嗯哼”了一声,更往他怀里钻。 原来怀抱着一个人入睡、再怀抱着他醒来是这种感觉,容羽鼻子有些堵,心软地一塌糊涂。 “你醒了?”严逍眼睛半睁不睁,沙哑着嗓子。 “嗯,我过会儿要去上班。”容羽一只手搂着他,另只手抓起一瓶矿泉水,碰碰严逍的脸,“喝不喝水?” “喝一口。”严逍张开嘴,容羽喂了他一口水。 躺着喝水不好控制,嘴角渗出了一滴,被容羽亲走。 严逍愈发满足,伸长胳膊紧紧抱住容羽,“你怎么醒这么早?睡好了吗?” “睡好了,我瞌睡少。”容羽说。 “我要再睡一会儿。”严逍说。 “你睡吧,我再抱抱你就去上班了,”容羽摸摸严逍的脸,亲一下,再亲一下,在他耳边小声问他,“你......那个......没什么感觉吧?” 严逍感受了一会儿,摇摇头,“还好。” “我再给你涂点药吧?你躺着就行。”容羽说。 “不用,你别弄了。”严逍摇头。 “那我看看。我会很轻的。”容羽把严逍放好,坐起来,被子掀开一点,头低着够过去。 “哎呀,没什么事,你别看了。” “别动。”容羽从床头柜拿起一管膏药,挤了一点在指尖,轻轻抹上去。 严逍脸“腾”地红起来,埋进被子里,瞌睡都快被容羽整没了。 “好了。”容羽弄完后,给他盖好被子,俯身亲了下他的脸,“把你弄醒了?但这样我放心点,继续睡。” “嗯。”夜里被折腾地不轻,严逍还真就继续睡着了。 等容羽梳洗完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严逍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出门的时候容羽弯腰很轻地亲了一下严逍的脸,再摸一摸,然后出门搭电梯下楼,去停车场取车,往电视台开。 正是上班早高峰,车子开得像蜗牛爬。 容羽平常上班出门不是这个点,因为不怎么睡觉,起的也早,上班就早,一般都会提前一个小时到台里。 今天起晚了,这会儿被堵在路上,他却一点儿没烦。 初夏早晨的太阳已经开始热辣,透过车窗直射在脸上,容羽拉下车前的遮光板,点开车载音响,随便挑了段曲子出来听。 他爱听昆曲,歌单里也尽是长生殿、牡丹亭之类的曲子。安远坐他车的时候,有一次想听歌,打开曲库硬是挑不出一首流行歌,还问过他,年纪轻轻的听什么昆曲?你家也没这个传统呀。 容羽跟他打个哈哈,他总不能跟哥们说我上辈子喜欢听这些吧。 “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是那处曾相见......”唱腔幽绵婉转,容羽跟着哼起来,一切都在刚刚过去的夜里豁然开朗,他的心情比当下的阳光还要灿烂。 严逍问他为什么不把重生的事告诉他。 他答了。 他问严逍为什么魔教少主的身份要隐瞒他。 严逍也答了。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事无巨细,只要是对方想知道的,他们都说出来了。 说出来的结果就是,两个人打算把上辈子亏欠的、这辈子错过的,都满满地补起来...... 跟着车流移动,容羽看了一眼架在空调出风口上的手机,想起那两只丑鹦鹉头像,想起那个头像的主人光溜溜地被他抱着,想起他气势汹汹地压过来却温柔小心地不敢进到下一步,还想起他被自己弄地眼角蓄泪妥协满足又有些委屈的样子...... 手指快碰到手机屏,又缩回来。算了,让严逍先好好睡一觉。走的时候看他睡那么香,跟个小婴儿似的,容羽可是深呼吸了好多下才按捺住想把人抱起来揉的心思的。 到了电视台,容羽停了车就冲到新闻中心大楼的电梯口刷卡,正好卡在了9点的上班时间。 上下班打卡,是坤台长到任之后开始推行的。 大家都烦地不行,特别是那些记者们。明明早上可以直接出去扫线索的,还非得到电视台来打卡,相当于绕了一个大圈子。 可坤台长说了,不来打卡就算旷工,人事小姐姐按打卡情况做工资,一天至少300块,谁还跟钱过不去呢? 于是都乖乖地按时打卡,万一漏了哪天没打的,必须找上级说明情况。 容羽是自由惯了的,钱他也不在乎,所以刚开始打卡这个事儿他也没放在心上,打一天漏一天的。被坤台长亲自谈话了好几次,用处也不大。 他虽然人在文体部,但日常跑深度一线,只要拿到感兴趣的线索就冲出去了,哪里管什么时间。 像他这种记者电视台还有好几个,都一样,视一楼的打卡机为无物。 只到有一天开员工大会,坤台长站起来发飙,“你们以为我抓劳动纪律是因为我没别的本事,想用这一招管住你们?我今天把话撂这儿,我坤德管人还不需要用这一招。” 会场里安静下来。 “你们那几个,跑突发的,做深度调查的,你们不每天到台里来打个卡报个道,我哪儿知道你们在哪里?是不是安全的?我们台里有没有出过这种事?你们部长主编们好好替你们手下的记者想一想。你们是嫌荣誉室里的那些照片还不够多吗?我当这个台长一天,就要为你们负一天的责......” 电视台大楼顶层整整一层楼都是荣誉室,陈列着从建台至今的各种奖杯奖状锦旗,各国领导名人的题字照片。 第111页 坤台长说的照片并不是这些照片,而是另外的,镶在黑框里的,因公牺牲的同事的照片。 荣誉室里被单独辟出了一个房间,一屋子的白菊□□,几十张黑框照片按时间顺序摆放着,他们之中,有的人被追认为烈士,有的人不够烈士条件,还有的人只剩一个空白的黑框,没有相貌也没有名字,那是执行了不能为人所知的任务...... 这其中就有容羽这一世从未见过面的父母。 坤台长在大会上把话都挑明了,这是一个悲伤的话题,没有人能忘记那些同事。 于是从那次员工大会以后,所有人上下班时间,都老老实实地打了卡。 这天容羽打卡之后,先步行上了二楼。二楼是员工食堂,一天开8小时,除了早中晚正餐外,随时提供点心水果咖啡饮料。 食堂开一整天这事儿也是坤台长到任之后弄的,说大家的工作费脑子,好多人不按时吃饭,错过了饭点可以随时到二楼,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干活。 容羽端着餐盘,拿了两个馒头和一杯牛奶,坐到窗户边上,开始吃早餐。 快吃完的时候,手机铃响了,容羽嘴角不自觉地带了笑,擦手,从裤兜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屏,嘴角的笑恹恹地收回去,“有事儿?”打电话的是安远。 “在哪儿呢?有人看到你打卡了,人怎么没上来?”安远问。 “食堂吃早饭。”容羽说,“你吃了没?没吃下来吃点儿?” “也行,下面还有什么吃的?” “都有,面粉包子馒头稀饭,够你吃的。”容羽看了餐台一眼,各种吃的都剩了一点。 “行,你慢点吃,等着我下来。” 没多大一会儿安远就下来了,在餐台那里左挑右捡,弄了一堆盘子,走过来。 “老容,你见着夏宽程没?”安远屁股刚挨着椅子,张口就问。 容羽抬眼,手指捏着吸管,“没有,我培训刚回。” “你是昨天回的嘛,昨天你两没见面?”安远问。 容羽摇摇头,垂眼吸了两口牛奶。 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跟夏宽程联系了,在这期间他居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曾经他和夏宽程也是经常在一起吃饭聊天,无话不谈,熟知对方行踪,从来没有超过24小时不联系的记录。 成年人的选择就是这样,非此即彼。只要选择了一种生活,就必须放弃另一种,而自己根本无法预判哪一种会更好。 对于容羽来说,更好的就是实实在在拥有的,他只要上辈子的那一个就足够了,他很清醒,也很坚决。 “我昨天没回家。”容羽解释了一句。 “你没回家?去哪儿了?”安远问。 “我跟严逍在一起。” 安远:???好吧,男人跟男人谈起恋爱来确实更加直截了当。 再想到夏宽程,唉......安远叹气。 容羽看他一眼,“你找他?” “嗐,我这还不是想给他宽宽心,喊他出来吃个饭嘛,结果打电话给他他说不在家。”安远舀了一勺炒粉塞进嘴里。 “他说不在家就是不在家,等他回来了你再约。”容羽说。 “你这么不了解你哥?他能去哪里?我跟你说,他在家。”安远吃地急,被噎住了,赶紧抓起杯子喝了一口豆浆。 容羽抽了一张餐巾纸递给安远,“我只知道他从来不会骗人。” “什么呀?我有一天晚上去找他,他家绝对有人,可就是不开门。” “你怎么知道他家有人?”容羽问。 “我在楼下看到他家亮着灯。”安远说。 容羽:“也许是他走的时候忘了关灯。” “我到他家门口听到了,房里有人说话。我还打他手机了,手机铃响我都听到了。”安远说,“我想着,你得罪他了,我可没得罪他,干嘛连我都不见了嘛?” 容羽拿餐巾纸慢慢地擦着手指,“你可以问问余墨。” “嘿,我自己兄弟的事问个外人干嘛?”安远说。 容羽抬头瞥他一眼,“那你今天晚上跟我一起上楼看看。” “也行,我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安远吁了一口气,“你说你们两搞成这个样子,我夹在中间真的是,唉......你说他喜欢谁不好,怎么就非得喜欢你呢?” 容羽又抽出一张纸巾,继续擦手指。 “你也真是的,你就不能喜欢夏宽程?他对你多好呀。”安远边吃边说。 “你这不是扯淡吗?你没谈过恋爱啊?你不知道喜欢是怎么回事?有的人就算对你天好地好,你也不会有那种感觉的。”容羽说。 安远看着他,“哎,那你跟严逍,你是玩玩啊,还是当真了?你这波操作......我真不懂,怎么就跟迫不及待着了火似的.....” “我当然是认真的,我时间多了没地方花吗?我跟严逍应该不算是电光火石......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容羽曲起手指轻叩一下餐桌,“你赶紧吃,吃完上去干活。” 安远低头扒了一大口,鼓着腮帮子,“哦对了,坤台长让你到了就去他办公室,他有事找你。” “他什么时候说的?”容羽问。 安远:“早上,我在停车场碰到他了,他知道你今天来上班。” “他找我什么事?” 第112页 “他没说,不过我看他那脸色可不好,你不会是在哪儿又触着他老人家的逆鳞了吧?”安远答。 “有可能,他全身上下到处是逆鳞,动不动就能被碰着。”容羽笑。 第53章 容羽等安远吃完,两人并肩走到电梯间,安远伸手按了个上行键。 等电梯的时候都没说话,容羽抬头盯着电梯门上的楼层显示,安远低着头,手指不停地在手机屏上点点点。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电梯轿厢里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他们台长。 坤台长往斜上方看了一眼楼层,往外走了一步,手挡住电梯门,让另一个人先走。 另一个人容羽也认识,省台副台长颜齐川。 作为晚辈,他先打了招呼,“颜台、坤台,早上好。” 安远不认识颜齐川,但这种场面他见得多,马上把容羽的话重复了一遍。 两位上司走出电梯,在容羽和安远面前停下。 正等着电梯上楼的两个人眼睁睁地看着电梯在上司身后关上门,往上走了。 坤台长尽地主之谊地朝容羽和安远伸手示意,“老颜,跟你介绍一下,这是容羽,这安远,都是我们文体部的后起之秀。” “我又不是不认识,容羽就不说了,安远我也知道,年轻的综艺名导嘛。”颜齐川朝两位后辈颔首微笑。 容羽和安远也礼貌地笑了笑,容羽没管那么多,伸手重新按了电梯门边的上行键。 坤德冲他们两个摆摆手,“你们上去吧,容羽等会儿去我办公室,我找你有事。” “好。”容羽点头,往旁边退了两步。 颜齐川话还没说完的样子,正准备张口,被坤德拉着往食堂里走,“我说老颜,你把我这儿的人弄地那么清楚,想干嘛?是不是又想在我这儿找人?” “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是的,我想把容羽弄我那里去搞新闻中心,你放不放?” “你把他弄你那里去做什么?收入能翻番吗?要过你那儿还是当小记者的话,我肯定不放。”坤德说。 “你不就是拿他当小记者用的吗?”颜齐川斜他一眼。 “那可不一样,”坤德说,“我们是要把他往主持人推的,凭他的外形和反应能力绝对能胜任。” “那他为什么还没当上支持人呢?他主持过哪怕一个外景节目吗?”颜齐川说,“他拿的奖全部是深度调查新闻类的,你这用人到底是怎么个用法啊?你得根据他的特点来用他呀。” “你知道什么?”坤德瞥他一眼,“容羽的路是我们容老师给定好的,老师的话我敢不听?再说了,我觉得这条路也挺好的,安全,也很有前途。” “老师都多大岁数的人了,他的话好多都过时了,你还听呢?你应该听听人容羽自己是怎么想的。”颜齐川说。 “不说这个了,你不在泰市,你不能理解我,”坤德递了一个干净餐盘给他,“你给容羽怎么安排的,如果他去你那里的话。” 颜齐川挑挑眉,“省台新闻中心副主任,这个位子怎么样?” 坤德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往餐盘里夹吃的,没说话。 “我们那边新闻中心的主任已经56了,两年后退二线,容羽先过去搞个副主任,按他的路子,两年后转正问题不大,前途无量。”颜齐川继续加码。 “对他这么好,你有什么私心吧?”坤德问。 “我能有什么私心,我这纯属惜才。”颜齐川摇头笑。 两人已经选好了餐,端着餐盘找了个墙边的位子坐下。 “行了老颜,我还不知道你?你要没私心会费这么大劲?”坤德拿了个包子吃,“容羽确实业务能力强,也拿了很多奖,人也大方,拿奖把他们全部门的人都捎着。可他太年轻了,你们省台人际关系那么复杂,你给的那个位子他能坐得稳吗?你到底想干嘛?” 颜齐川端起一碗粥,“呼啦”喝一口,“我需要一个年轻人,给我把那滩死水冲一冲......我就欣赏容羽那种谁都不怕的劲儿,他就是敢做......敢这个字在我们这个系统里可太难得了老坤,我们年轻的时候是不是跟他很像,可是现在呢??唉......” 坤德慢悠悠地啃着包子皮,“老胡是不是也要退了?” 老胡是现任省台台长,颜齐川的顶头上司。 颜齐川不置可否。 “懂了,”坤德掀起眼皮看老同学一眼,啧了一声,“我可以放人,你自己跟他谈。” “谈不通,你帮我使点劲。”颜齐川说。 “你跟他谈过了?”坤德问,“什么时候谈的?” “就这次培训嘛,我去讲了一次课,吃饭碰到他了。”颜齐川说。 “好家伙,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就挖我的人,”坤德把包子往盘里一丢,然后把盘子扒拉到一边,发出“咵啦”一声响,“还要我去帮你谈?谈个P,你死了这条心吧。” “嘿你这人,你有点台长样子。怎么还跟几十年前似的动不动耍脾气,”颜齐川把餐盘给他移回去,“我那个位子真的可以,你好好替容羽想想。” “嗤,你是在要我好好替你想想吧。”坤德说。 颜齐川拿筷子搅和粥和咸菜,“哎你替我想想怎么了?我们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站到更高的位置,才能最大限度地按自己的想法来。我跟你说话怎么那么费劲呢。” 第113页 “我跟你俱个P,”坤德重新捏起没吃完的半个包子,“你换个人,我保证不出一个月给你送到省台去。但容羽这小子我真搞不定。他认定的事儿没谁劝得动,他要拒绝过你那你就别想了,毕竟我也不能帮你把人硬绑过去吧。” 颜齐川直摇头,“你这领导当的......没劲。” “哎——”坤德忽然想起什么,“所以你要小玉到我们台来实习,安的是这个心啊?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颜齐川抬手按了下太阳穴,“坤德我对你简直太失望了,这是两码事,我还不至于为了工作的事儿把我宝贝女儿搭进去。” 坤德一脸看透了的表情。 “不过我确实对容羽这小伙子挺满意,他多大年纪来着?”颜齐川问。 “今年24。”坤德说。 “你看,年龄也合适,小玉今年23,容羽比她大一岁,多好。外表也般配,家庭嘛,都知根知底的,我也放心。”颜齐川说。 坤德心累地往椅背上靠,“反正你就是一门心思想把容羽弄到你那儿去呗,要么去新闻中心当副主任,要么去你家当女婿。你怎么知道人容羽谈没谈恋爱啊?万一人谈了呢?” “你去打听一下。”颜齐川说,过了会儿又补了一句,“谈了恋爱也没关系,又没结婚。还是可以再选择的嘛。” “话说回来,你家颜玉没有男朋友?不可能吧。”坤德说。 “那有什么不可能的,她妈管地严,不让她自己谈。”颜齐川说,然后又降低声音,“她妈看中了一个,说过几天安排两个人见面。” 坤德:???颜玉都要相亲了你还惦记着容羽。 “相个亲而已,又不是一定能成?再说了,她妈牵线的那个,我是不同意的。”颜齐川无奈。 “你老婆看中的谁?说来听听。” “那人没准儿你认识,也是你们泰市的,说是严氏集团严家的老二,说叫个什么来着......哦,对,严逍。”颜齐川说。 “严家的?那很好啊,我们市首富。人家可比容羽有钱多了。”坤德咬了一大口包子。 “唉,我不想让小玉嫁那么有钱的,有钱人花花肠子多,对老婆也就那样。”颜齐川摇头,“我小玉可是被家里捧手心里长大受不得半点委屈的。也不知道她妈怎么想的,反正我不同意。” “你们家你不同意有P用,”坤德说,“小玉什么时候过来?” “她下午过来,直接到你办公室报到。” “她在泰市?”坤德问。 “在,培训最后两天采风她也去了。”颜齐川答。 “她已经见过容羽了?” “那倒没有,”颜齐川摇头,“容羽这回没采风,他提前走了。两人刚好错过没见上。” “他没采风?没采就没采吧......那我还是按以前的安排,让颜玉跟着容羽实习一段时间,我一会儿就跟他说,带实习生也算记者的KPI,这样安排挺顺理成章的。” ...... 在食堂吃完早饭,颜齐川起身回省城,坤德回办公室。 容羽已经坐在台长办公室等他了,看到坤德进门,容羽站起来,喊了一声“坤台长”。 “坐。”坤德挥了一下手,转身拿茶叶盒,泡了两杯茶,第一杯给容羽。 容羽接过茶,笑笑,放在一边。 “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想让你带个实习生。”坤德直说。 “我没空,带不了。”容羽拒绝地也很直接。 他拒绝地直接是因为想的直接,他打算接下来多陪陪严逍,这种陪不是作为男朋友的义务和责任,而是他打心底里愿意,他就愿意跟严逍呆一起,分开这么一会儿就挺想他。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他都觉得时间不够用,更何况现在是两个人了,他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才好,哪有时间带什么实习生。 所以这事他一秒钟都没有迟疑,直接拒绝。 坤德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抿了一口茶,“有没有空都得带。你多长时间没带实习生了?这是要年底考核的,你每次考核都在这上面扣分,我都不好跟其他领导解释了。” “您不用跟各位领导解释,直接扣分就行了,我能用别的分补起来。”容羽觉得这没多大事。他拿奖多,拿奖可以加分。 不带实习生扣1分,拿个国家新闻奖可以得10分,这笔账小学生都会算。 这点说辞也难不住坤台长,他缓缓开口,“容羽啊,你的格局能不能大一点?我们电视台需要源源不断的新人,新人从哪里来?那都得靠你们老记者带出来,你作为我们台得奖最多的记者,在带新人这点上义不容辞,你要做好传帮带。” 拿大帽子扣他?容羽抿抿嘴,“我......” “要不这样?人物专访你先不做了,给你空出时间来带实习生怎么样?”坤德打断他。 容羽眯起眼睛,坤德觉得有戏,把茶杯往桌上一顿,“就这么说定了。” “我真的可以不做人物专访了?”容羽问了另一个问题。 “可以不做,但是得带实习生。”坤德说。 容羽伸长胳膊,大拇指在茶杯上滑来滑去,“行行行,我带我带。坤台你还有别的事吗?” “就这个事。”坤德摆摆手。 容羽立马站起来,“那您先忙,我上去了。” “你这么着急走干什么?”坤台长问。 第114页 “我上去把资料整一下,走了这么久,攒了挺多事的。”容羽说。 “去吧去吧。”坤德也站起来。 容羽转身往门外走。 “哎,容羽我问你个事儿。”坤德想起来老同学交代的任务。 “您说。”容羽停在门边,转身。 “你个人问题解决了吗?”坤德问。 “个人问题?”也许是因为代沟,容羽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词的意思。 “就是你谈恋爱了没?”坤德解释。 “哦,谈了呀。”容羽笑了,“所以我不想带实习生,我时间完全不够用的。” 坤德抱起双臂:谈了啊?谈了也没事,反正还没结婚。这他老同学颜齐川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放个接档文的文案吧,感兴趣的宝可以收藏一下,我坑品真的很好的哦。 《原来我爱上的是他的副人格》文案: * 罗垚身为“烈豹”行动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队长,狠辣阴厉,不仅对待敌人残酷无情,对自己的队员也狠得一批。 今年“烈豹”的新队员只有一个,还是上级特派的。 罗垚盯着训练场上那个细皮嫩肉的大个子,左看右看都像是个拖后腿的,于是冷漠地给人递了张机票,“你可以回国了。” 昊远不服:为什么? 罗垚懒得看他:我们“烈豹”不需要软蛋。 昊远:放屁! * 因为顶撞上级,昊远被罚深蹲1000、俯卧撑1000、负重跑10公里、关小黑屋饿3天......差点去了他半条命。 最后还要两眼发黑地给罗队长鞠躬道歉。 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 “烈豹”行动队干的是刀尖嗜血的活儿,背后各种势力交织,一步踏错即是万丈深渊。 跨国追逃、救援、破案,非洲的雨林湿地里除了敌人和猛兽毒虫,就只剩下身边这个男人。 罗垚为救昊远,一次又一次地受伤,身上布满了弹孔和伤疤,只因为他是队长。 * 一次血海逃生之后,昊远患上了应激性精神分裂症,他的身体里装了另一个人。 昊远的副人格很温柔。 罗垚受伤,昊远给他清理伤口,然后抱着他哭。 哭的时候像一只护崽的小耗子。 * 小耗子趴在罗垚肩上,小声:昊远,我爱他,你不要跟我抢。 罗垚决定陪昊远治病,痊愈后昊远的副人格再也没有出现。 罗队长这辈子唯一的一次怜悯,却把他的小耗子弄丢了...... 直到有一天,昊远用同样的姿势趴在罗垚的肩上,低语:小耗子,你别回来了......我也爱他! 罗垚(攻,疯子)*昊远(受,病人)结局HE(2021.1.5) 第54章 半天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但容羽觉得这个上午挺漫长,他的手机一直安静着。 中途好几次容羽抓起手机来看,担心自己是不是又按了个什么键,让严逍又找不到他人。 担心是多余的,他的手机很正常。 想给严逍发个信息,又怕吵着他休息。昨天晚上确实让严逍累着了,容羽想起这个有些自责,都怪自己没忍住。他的严公子可是初经人事,却被他弄了几次。 他忽然发现自己在这件事上挺小人的,明明想好了是让严逍先来的,可当严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梢眉角氤氲着水雾的样子,容羽硬是没忍住,特别想狠狠地欺负他,把他含在眼里的水全部逼出来才行...... 下次不这样了,容羽想,不能这么说话不算数。自己享受过的快乐,他想让男朋友享受到。男朋友在他身下的短暂失魂,他也挺向往。 对于他来说谁上谁下不是问题,只要人对了怎么都行。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有两个小时的吃饭加休息时间,容羽抓起手机和车钥匙就往电梯间冲。 出了电梯去停车场,容羽撩着长腿,走地很快。找到自己的越野车,开车门,关车门,踩油门发动车子。 主干道上限速60,容羽控制着开到70。大中午的路上车不多,20分钟后就到了酒店。 容羽把车子开上了大厅旋转门前,蹦下车,给门童报了房间号,请他帮忙停车。自己冲进电梯,冲到1889门口,掏出房卡“滴”的一声,开门。 窗帘大开,偶尔被高楼边的风吹地扬起一角,房间里洒满阳光,床上被子枕头乱七八糟地堆着,没人。 “严逍——”容羽扯着嗓子喊。 “哎哎哎,喊什么,在这儿呢。”严逍从房间的另一侧冒出来。那边是个小书房。 浴袍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被他穿成了一个深V,修长结实的长腿在袍子下摆的重叠处若隐若现,脚腕形状很好看,趿拉着一双白绒拖鞋。 整个人懒散又迷人。 这怎么忍得住? 容羽一点没客气地走过去紧紧抱住了他,覆在他的耳边,“什么时候起的,怎么不多睡会儿?” “起了两个小时了,我睡好了。”严逍被容羽抵着,几乎能听到他胸膛里砰砰的心跳。 “起来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容羽从耳背开始亲他。 “你在上班呀。”被容羽一亲就软,严逍“嗯”了一声。 没想到容羽这人看着冷冷清清的,谈起恋爱来这么猛,连怀里都是滚烫,严逍喜欢得不得了,扬唇去找另一副唇。 第115页 一碰即合,两副软唇吸在了一起。 容羽的手不老实,顺着严逍勾人的脊背往下,捏了捏,“光着啊?” “嗯。”严逍唇稍稍离开,“懒得穿。” “嗯。”容羽等他刚一说完就继续堵过去,也不知道是在嗯个什么。 严逍鸦羽般的睫毛阖起来,沁出水光,“我以为你中午不会回来。” “我想你了,当然要回来。”容羽低声。 严逍眼皮抖了一下,捧起容羽的脸,舌尖开始在他的唇腔里扫荡。 细细密密的吻让两个人都缺氧似地眩晕着。 需要呼吸新鲜空气,于是稍微分离,唇尖碰着唇尖。 眩晕并没有缓解,干脆再贴到了一起,吻到舌尖发麻,红唇微微肿起,想要把对方深深地按进去,锁起来。 不知道碰到了哪里,严逍皱眉哼了一声,轻微的一声提醒了容羽,他松开怀里的人,虚虚地搂住,脸贴着脸地蹭。 “这儿疼吗?”容羽摊开手掌,在严逍后面揉按着。 “......还行。”严逍把容羽的手拿到前面,嘴角勾起来,“你换个地方按。” 把容羽的手放到他想要的位置之后,自己的手也开始在容羽身上探寻起来。 为了跑新闻方便,容羽一向是T恤运动裤,或者T恤工装裤,宽松简单,怎么舒服怎么来。 这样的衣服很好掀开,裤子也很容易脱掉。 容羽被严逍抱起来,放在了宽大的书桌上。 “我想要。”严逍搂住容羽,亲着他的颈侧。 “唔......”容羽躲闪,“别亲那儿,别......弄出印子了,我还要去上班......” 严逍很听话地覆下去,狠狠地嘬他的锁骨,嘬地容羽不可自抑地往后仰。 一路向下,容羽白皙的皮肤上层层叠叠,开出一朵朵或粉或红或紫的花...... 严逍站起来,重新挤过去,深深地看着容羽,轻轻抚摸他的下颌线,还有下颌线连着的修长的脖颈,干净的脖子像天鹅一样骄傲地扬起,上下滚动的喉结急切地求着...... 手往后撑,手心被一个尖角顶到,容羽扭头看了一眼,手下是那本熟悉的包着牛皮纸的《按摩手法初探》。 严逍俯身把书拿起来,丢到一边,握住容羽的后脑勺,很近地看着他,“我看完了,看了两遍......” 容羽对他乱入的话题没兴趣,严逍也没打算等他回应,直接压上去。 “唔......你......”容羽挣扎了一下。 “嗯?”严逍移开,拿鼻尖蹭他。 “把窗帘拉上吧。”容羽轻声。 就这事?严逍不管了,“我不。” “那我去拉。”容羽准备起身。 被严逍一把按下去,“不许去。” 容羽往后倒了一下,被严逍搂住腰,一边吻一边小声,“别拉,就这么亮着,让我看清楚......” 在书桌上还不够,后来他又被严逍抱到了床上。 乱七八糟的被子枕头此刻成了一个柔软的巢,容羽窝在巢里,被严逍折了起来...... 波荡的喘息声渐渐平息,不拉窗帘的房间里确实亮,亮地能看清彼此身上细微的皱褶和小小的绒毛。 严逍侧躺,伸长胳膊给容羽垫着脖子,另只手提着两个手指长的白色半透明小胶袋,故意在容羽眼前晃悠。 “这个有什么好玩的,赶紧丢了,待会儿弄身上了。”容羽枕着某人的胳膊枕头,扯过被子盖住严逍和自己,半眯着眼睛看晃在头顶上的小袋子。 “嘿嘿,”严逍继续晃,“这里面有成千上万个小小容,还有成千上万个小小严,我要把他们放到一起。” 说完抽出胳膊,坐起来,低头把一个小袋子里的东西全部倒进了另一个小袋子里。 容羽掐了他一把,“哎——你这什么恶趣味?赶紧丢了。” 严逍笑嘻嘻地把东西晃到容羽的鼻尖上,被容羽拨开,严逍厚脸皮地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一口,“这叫深度融合。” 容羽拿他没办法,“你玩完了记得丢掉,别漏的到处都是。” 严逍把小胶袋口扎紧,放在手上捏来捏去,软乎乎的手感很好。 “你捏捏。”严逍一个人玩地不过瘾,递给容羽。 “谁要捏这玩意儿,”容羽偏头,胳膊撑着想要坐起来,“我去冲一下。” “哎——”严逍赶紧把手上的东西往地上一丢,“你别动,我抱你去。” “我自己会......”容羽咬着嘴唇嘶一声,重新躺回去。 严逍蹦下床,弯腰打横抱起了容羽,“你会什么?没有我你什么都不会......” 容羽长腿弹了两下,想下去,被严逍抱地更紧,垂眼看着怀里的人,问他,“又不疼了?” 没办法,容羽在严逍的臂弯里摇着长腿,忽然想通了,被严逍公主抱抱怎么了?这他男朋友,该他抱。 于是嘴角一弯,胳膊勾着严逍的脖子,“那你再往上抱一点,你现在抱地我不太舒服。” 提了要求就好办,严逍开心地把他往上掂了掂,“这样呢?” “嗯,这样可以。” 进了浴室,严逍先小心地帮容羽冲洗,洗完后又拿浴巾仔细地帮他擦干。 容羽反手扶在腰间,被严逍看到,伸手盖在容羽的手上,“这儿疼?” “嗯,有点,”容羽笑笑,“我这老腰经不起你那么折腾。” 第116页 “你要多锻炼,”严逍一边帮他批浴袍,一边给他打着圈地按,“你看我的腰就没事。” 容羽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严逍正低头弯腰地帮容羽擦腿,忽然感到头顶一阵寒气,抬头,正对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眼里神色淡淡,让他心里一紧。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严逍眨眨眼睛,浓黑的睫毛上掉落一滴水。 容羽斜他一眼,裹了裹浴袍,转身往外走。 “诶?”严逍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怎么了嘛?用完就不对我笑了,无情。” 容羽不想说话,甩掉严逍的手,撑着后腰。 “哦——”严逍盯着容羽的腰,拉长尾音,把人拉过来,凑上去亲了一口,“我以后不用那个姿势了,那个姿势容易让你腰疼。” 容羽这会儿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有站在那儿不动,任由严逍一边哄一边亲。 把容羽的嘴角亲出了笑意后,严逍才胡乱把自己冲了两下,也没来得及擦干,抓着浴袍往身上一套,把容羽抱回了卧室,轻轻把他放在床上。 “躺着,我帮你擦药。”严逍抓起床头柜上的一管药膏,“你这药膏效果挺好的,擦了很舒服。” “那是,我本来是买给自己用的,我还能给自己买差的吗?”容羽侧躺,背对着严逍。 “原来你没打算给我用啊。”严逍挤了一截白色的药膏在指尖,轻轻抹过去。 “昨天没打算。”容羽肌肉紧张地抖了一下。 严逍手指更轻,嘴里还吹着气,“马上啊,马上就好了,我再轻一点......” 都收拾好之后,两个人躺在床上,想起来该叫个午餐来吃。 打电话给前台点了两个套餐,两个人把肚子弄饱了,严逍把餐盘收到门边放着,拿了瓶矿泉水过来,打开瓶盖递给容羽,“喝不喝?” 容羽接过去,仰头喝了一口,还给严逍。 严逍抓着矿泉水钻进被子里,一口气喝掉小半瓶,再盖上瓶盖,把瓶子放到床头柜上。 然后缩进被子里,抱住容羽,“睡会儿吧。” “不睡了,”容羽看一眼床边的液晶电子钟,“我等会儿要上班去了。” “你还要上班?请假呗,”严逍亲了他一下,“我不想让你去上班,我想抱着你睡个午觉。” “不行,我下午还有事。”容羽捏捏他的下巴。 严逍抱着他摇了摇,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今天不行。”容羽直起上半身斜靠在床头,把严逍搂进怀里,“我今天下午有工作安排,周末我好好陪你。” “那好吧,”严逍告诫自己还是要懂事,又不是小孩子了,老缠着男朋友不好,“那我给你当司机。” “我自己开车了。”容羽说。 “我开你的车送你,等你下班再去接你。”严逍说。 “也行,”容羽揉他的脑袋,“那你记得把房退了。” “不想退。”严逍摇头。 “不想退你打算怎么弄?”容羽问。 “先开几天嘛,我晚上想跟你在一起。” 容羽:“我今天晚上要回家,培训回来还没回家呢。” “那你回去,反正我在这儿。”严逍说。 “不行,你也得回家。”容羽继续揉他。 “我不。” “不行。” “我就不。” “你太不乖了......”容羽压过去。 严逍被男朋友亲地头昏脑涨,眼尾泛红,“唔......好......我退房......回家。” 第55章 时间已经不早,容羽和严逍卡着点出门,严逍先送容羽去电视台,然后再回酒店退房。 车子停在电视台大门边,严逍照例伏过去,给容羽解开安全带。 “你回去注意安全。”容羽摸摸他的脸。 “嗯,我6点过来,就在这儿等你。”严逍说。 “好。”容羽点头,准备开车门。 “哎——”严逍拉住他,“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 容羽嘴角一勾,握住严逍的下巴,凑过去亲了一口,“没忘,怕你嫌烦。” “怎么会?”严逍眼色沉沉地想加深这个吻,被容羽及时松开,拍拍他的脸,“不能亲了,我可不想在单位门口车震。” “震不了,我们两......这会儿条件不允许。”严逍坐回去,目光往下滑,“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给我打电话。” 容羽顿了一下,“你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 “那我为什么不舒服?”容羽问。 “因为姿势不一样。” “你给我闭嘴。”容羽斜他一眼,推开车门,长腿往外一迈,再“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往大楼里走。 严逍笑起来,透过车窗欣赏自己男朋友清爽挺拔的背影,嘚瑟地按两下车喇叭,直到容羽的身影再也看不到,这才打了个左转向灯,开车走了。 容羽进了办公室。 容羽有间独立办公室,在大办公室里面,东南角,用毛玻璃隔开的一个单独空间,这是给首席记者的优待。 办公室里有两张桌子一前一后,一张桌子上放打印机文件资料,另一张桌子是他的办公桌。 容羽在自己座位上坐了不到20分钟,安远就跑过来,趴到他的办公桌上,一脸八卦地看向他。 第117页 “干嘛?你有事儿?”容羽把椅子往后拉了一下。 “我没事儿,我就是来观察一下,恋爱中的男人是什么样的。”安远呵呵笑。 “闲得你。”容羽丢了个白眼给他,“你没谈过?” “嗯,有道理,我自己也谈过,”安远晃着脑袋,压低声音,“那我想看看,帅哥们谈恋爱是什么样?你跟严逍两加一块儿属于帅哥翻番了,我好奇。” “毛病。”容羽低头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干活。 安远忽然直起身子,容羽瞥了他一眼,继续盯着笔记本屏幕。 “坤台长。”安远喊了一声,拍了下容羽的手臂。 容羽这才掀起眼皮,扭头看向另一边,跟已经走到他桌边的坤德打了声招呼。 坤德并不是一个人,他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女孩儿。圆脸披肩发,合身浅蓝色套裙,白色高跟鞋,职场新人的标准打扮。 容羽站起来,“坤台。” “哎,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颜玉,你要带的实习生,这个月先跟着你跑。”坤德拍拍容羽的肩膀,再转向颜玉,“这是容羽,我们文体部最优秀的记者,你跟他好好学。” “容老师好。”颜玉冲容羽挥挥手。 容羽淡然地点了一下头,“你好。” 看旁边还站着一个安远,坤德继续介绍,“那位是安远,我们文体部的综艺节目导演,你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他。” “安老师好。”颜玉冲安远笑笑,脸侧笑出一个大酒窝。 “你好你好。”安远隔着容羽,探出身子伸出右手,“别叫我老师,我不带你,你叫我安远就行。” 颜玉伸手跟安远握了一下,“你是前辈,要叫老师的。” “客气了。”安远握完手,站直。 “行了,你们给颜玉找个空桌子,安排一下。”坤德摆摆手,然后侧头跟颜玉交代,“小玉,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要多问,就问容羽,他是你老师,他有给你答疑解惑的义务。” 颜玉笑着点头,“好的,坤叔叔。” “嗯,要是问容羽问不明白的,直接来找我也行。”坤德说。 “我会的,坤叔叔。”颜玉点头。 “那行,我先走了,”坤德拍了下容羽的肩膀,“小玉挺聪明的,好好带。” “嗯。”容羽垂着眼皮,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坤德走之后,安远指着容羽前面的桌子,“这个桌好像空着,颜玉你就坐这里吧。”然后问容羽,“老容怎么样?她就坐你这儿。” 容羽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他前面的桌子上堆着一台打印机和几堆废纸资料,收拾收拾可以坐人,“还是坐外面大办公室比较好。” “外面哪有空位子?”安远说。 “没有吗?”容羽往外扫了一眼,每一个格子间都满满当当,确实没空位,“那行,就坐我这里。” 又低下头,敲完最后几个字,容羽直起身子,看向颜玉,“你自己把桌子收拾一下,把那些资料分个类,然后给我看一下,不要的资料就给后勤部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收走。” 颜玉:......要我自己收拾桌子吗? 容羽看她一眼,“你不收也行,就那么坐,只要你坐得下去。” “哎呀——”安远拿手背打了下容羽的胳膊,“这些东西小姑娘搬不动的,我来收。” “那谢谢了。”颜玉笑着站到一边。 这下倒把安远搞愣住了,这哪里来的个实习生,也太没眼里劲儿了?安远压根没打算帮个小实习生收拾桌子,他看容羽冷淡的样子怕把人小姑娘吓到,就那么随口一说,按他的经验,小姑娘应该立马反应过来,最终还是得她自己收拾。 哪想到...... 容羽扭头看他一眼,“那你再给她找个椅子,没椅子。” 安远搓着手,“我去给后勤部打个电话,要他们喊两个物业上来。” 颜玉依旧甜甜地笑着,甚至还微微弯腰给鞠了一个躬,“谢谢安老师。” 安远叹气,“不谢。我先过去了,今天还有个策划会,马上要开了。”说完又拍了容羽一下,“我们的策划会你来不来?” “我不去。”容羽说。 “颜玉来不来?”安远接着问。 “好呀。”颜玉立马答应。 “她不能去。”容羽抬头看向安远,皱着眉。 被容羽的眼神提醒,安远想起来,他们电视台有规定,为了节目保密,实习生不能参加内部策划会。 “我为什么不能去啊,容老师?”小姑娘面子挂不住。 “台里有规定。”容羽拉开抽屉,从里面扒拉出一本《员工手册》递给颜玉,“你先学习学习这个吧,实习生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里面都有,要按规定来。” “记者还要讲规矩?”颜玉接过白皮小册子,随意地翻了两页。 安远看看这两人,背着手先走了,边走边摇头,“也不知道坤台怎么想的,让容羽带颜玉?容羽工作场合从来不懂怜香惜玉,颜玉一副什么都不会的大小姐做派,这两人,啧啧啧,毁灭吧。” 容羽不打算回答颜玉的这个弱智问题,反问她一句,“你毕业了?” “对,我本科毕业,已经毕业了。”颜玉把《员工手册》卷成了一个筒,抓在手里。 “已经毕业一年了?”容羽看了她手里的纸筒一眼。 第118页 “是啊,去年7月份毕业的,毕业后在家里呆着准备考研,没考上。”颜玉说。 “本科学的什么?”容羽问。 “教育管理。”颜玉说。 容羽的手机在桌面上嘀了一声,他抓起手机,划开屏幕,大拇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嘴角勾起一丝笑,敲了几个字上去。 严逍:【我回酒店了,马上办退房,你有没有什么东西放在房里?我帮你收】 容羽:【你】 严逍:【?】 容羽:【把你自己收好就行】 严逍:左亲亲.jpg 容羽:右亲亲.jpg 摁灭手机,抬眼,颜玉正看着他。容羽收起脸上的表情,勾着手指蹭了蹭鼻尖,“你学教育管理的为什么想着来当记者啊?” “听说娱记可以接触到明星,我就来了。”颜玉眼睛放光。 “你追星?”容羽问。 “对呀对呀,我超爱龙力。”颜玉跑到外面搬了把椅子过来,坐到容羽桌子旁边,胳膊肘放到桌子上,声音听上去有些激动,“容老师你知道龙力吧,就是那个眼睛大大唱歌贼好听的男明星。” 容羽往另一边移了移,摇头,“我不知道这人。” “你不知道?不可能吧,”颜玉更往前趴过去,“你是最好的娱记啊,怎么连龙力都不知道?” “谁跟你说我是最好的娱记?”容羽问。 “我爸说的。”颜玉嚷。 容羽蹙眉看了她一眼。 “你不会不知道我爸是谁吧?”颜玉瞪大眼睛。 “请问你爸是哪位?”容羽把目光重新移到笔记本电脑上。 “啊——容老师你真的不知道啊,我还以为坤叔叔都跟你说了呢,”颜玉瘪瘪嘴,“我爸是颜齐川。” “哦,”容羽眉头动了一下,继续问,“你追星追到什么程度?” 颜玉对容羽话题来回切换不适应,被他问地顿了一会儿之后才回答,“我就是个普通粉丝,打打榜,买买周边,听演唱会合影要签名照之类的,就这些。” “你的社交账号一般都发些什么内容?”容羽又问。 “啊?”颜玉跟不上他的节奏,“你是说我的微博微信之类的吗?” “对。” “就发些日常啊,转一些龙力的东西之类的,挺普通的。”颜玉搞不懂容羽问她这些干嘛。 “今天发了没?”容羽右手抓着鼠标,打开电视台内部网查看消息。 “发了呀,怎么了?”颜玉一头雾水。 “发的什么?”容羽问。 “发的是......”颜玉掏出手机,点开黄色大眼图标,停住,“哎?容老师,你们连实习生的社交账号都要管吗?” “不是非要管,给你提个建议,如果真打算当记者,就不要在你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发你追星的事。”容羽盯着笔记本屏幕,手指在鼠标上轻点。 “啊?”颜玉盯着自己的手机,上面是今天刚发的一条:【今天到电视台当实习生,离龙力小哥哥又近了一点点,耶!】 “以前发过的全部清空,或者设成不可见。”容羽冷淡要求,“能接受吗?” 颜玉声音高起来,“我不能接受,追星是我的私人生活,私人生活和工作是分开的。再说了,记者就不能追星了吗?” “我不知道别的记者能不能追星,反正在我这儿不让,你要不能接受就去找坤台长换个老师。”容羽没理会颜玉突然激动的情绪,声音依然低沉平静。 “可为什么呢?追星和当记者明明就不冲突,而且我追星我就能更了解粉丝心态,我知道粉丝们想看什么,那我做出来的采访不就会更受欢迎吗?我们电视台节目的收视率就会好。我想的没错吧?容老师。” 容羽把鼠标放到一边,扭头正视颜玉,表情很严肃,“电视台不是专门为粉丝服务的。既然你进了市台,不管是实习记者还是正式记者,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我们市台的形象。市台不是八卦自媒体,我们有自己的行规,不像你以为的那么随心所欲。” “什么行规?”颜玉问。 容羽手指叩着桌面,“比如公共场合不能专门跑去跟明星合影,不能参加他们的饭局......工作以外的地方离他们远一点。记者需要保持客观冷静的态度。” 颜玉想不通,可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你当的是娱记,不是狗仔。知道娱记要报道些什么内容吗?”容羽问。 “娱乐圈里的那些事。”颜玉小声。 容羽瞥她一眼,“报道文化娱乐新闻的记者,叫娱记,文化在最前面。所以你以后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娱乐圈,你还要去跑文化活动的现场,比如艺术节、文博会甚至社区惠民演出之类的,你不仅要采访明星,还要采访管文化宣传的官员,晚会的群众演员,甚至跳广场舞的老太太......你现在搞清楚了吗?” 颜玉细白的手指紧紧摁着手机,小嘴紧抿。 这里的一切都跟她想的不一样。 颜玉原本想进的是省台,可颜齐川说这样不好,要避嫌,非要她来泰州市台。还说给她找了个特别好的老师,年轻有为,是市台最优秀的记者,人品相貌都非常出众。 她爸话里话外都带着撮合她和容羽的意思,她也听出来了。她对长辈介绍撮合这种事接受良好,没有丝毫抵触。 第119页 她以为她爸已经跟容羽说好了,她到这里来,两个人接触着,是给容羽一个跟她相处、照顾她的机会,时间长了他们自然而然就会在一起了。 可哪想到容羽冷冰冰地不近人情,连她爸是谁都不知道。 从来没被人这么忽视过,颜小姐想哭。 看颜玉不说话,容羽表情有所松动,“你要是不接受的话,可以要求换老师,也可以要求换部门,对你来说这些都不难。” 颜玉吸吸鼻子,抬手把脸侧的垂发捋到耳后。 “还有,”容羽补充,“我不是最好的娱记,我甚至都不是娱记,你爸是不是给你找错老师了?” 颜玉被容羽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彻底弄伤了,她“哐当”一声推开椅子站起来,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嘚嘚嘚的声响,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容羽无所谓地瞟了她背影一眼,开始埋头做自己的事。 另一边的严逍已经退了房,现在去接容羽下班有些早,又懒得回家,先把自己的车丢在酒店,开着容羽的车转出来,打算到董山山的健身房去玩玩。 他跟哥们也挺心有灵犀的,车刚开出酒店停车场,董山山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给他在紫藤花园找到了一套房子,已经跟房东约好了,下午去看房,问严逍有没有空一起去。 当然有空,必须有空,得赶紧把房子买下来,越快越好。 第56章 严逍打了一把方向盘,车子调头,往紫藤花园开。 20分钟后,他跟董山山在大门口碰了头。两人把车停在路边,然后董山山带严逍去了离紫藤花园大门不远的那家中介。 推门进去,一个胖胖的寸头中介从工位上站起来,“哎哥,这儿呢这儿呢,你们这么快。” 说完很热情地跑上来,把两人带到接待室,给他们拿了矿泉水,“你们先坐会儿,我马上跟房东联系。”说完站到走廊上去打电话,顺手给他们带上了门。 严逍坐进沙发,架起腿,拧开矿泉水瓶盖,仰头喝了两口。 “哎逍哥。”董山山挤过来,搂着严逍的胳膊。 严逍往沙发另一边移了一点,扒拉开董山山,“别挤着我,一身汗。” “哪来的汗,也没那么热嘛,”董山山蹦起来,“我给你把空调打开。”说完在房间里找遥控器。 找了一圈没找着,董山山拉开门准备出去找中介要,被严逍叫了回来,“算了,就这样吧,不热。” “不热你说一身汗?”董山山回头。 严逍瞪了他一眼,懒得跟他多说,掏出手机,大拇指在手机屏上扫来扫去。 “哦——”董山山一拍脑袋,扑过去,一把搂住严逍,“逍哥你嫌弃我了?你有了羽哥就开始嫌弃我了,色字头上一把刀啊逍哥。” “哎呀,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严逍掰开董山山,“你还有余墨谈恋爱谈地带劲的时候,也没想起我呀。” “逍哥,你这话可就说地没良心了啊,我们再怎谈恋爱,那哥们也得排第一,”董山山又凑过去,“哪像你啊,见色忘义。” 严逍整个人都靠在了沙发扶手上,离董山山远一点,听到他叨叨什么色不色的,忽然咧嘴一笑,“哎,山子,你说容羽怎么能长那么好看呢?眉毛眼睛鼻子嘴,哪儿哪儿都好看,他是怎么长的呀?我跟你说啊,他连头发丝都长地帅气逼人......哎——我真是太有福气了。” 董山山:......???逍哥,我觉得你比他好看。 严逍看了他一眼,揪了揪自己的脸,“我长地也还行,不过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不可信,你那儿都是感情分,等我下次问问容羽去。” 董山山梗着脖子,“我说真的逍哥,我就觉得你比他好看。我也就是不喜欢男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说了无数遍你不喜欢男的了,我们知道,没打算把你怎么着,放心啊。”严逍笑着锤了他一拳。 想想也是,他们四个一起玩儿的,严逍和余墨已经弯了,慕容松一天到晚的不知道在干嘛,不管男女都没谈过,就只剩董山山一个盖了戳的直男。 也不知道董山山怎么想的,最近频频提及自己不喜欢男的,这种事没必要总挂在嘴边,还是在哥们面前,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弄地严逍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董山山脸皱成一团,“逍哥我跟你说个实话,我总怕你一头栽进去了......谈恋爱有个什么好的?你还是以前那样的好,以前你多玩地开多潇洒,你再看看你现在,哎......” 严逍笑了一下,往沙发靠背上一靠,长腿伸展,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你不懂。” “我不懂什么?”董山山问。 “失而复得,山崩地裂,心意相通......” 董山山挠头,“逍哥你这说的......太有文化了,我是不懂。” “不懂算了,”严逍掀起眼皮看着天花板,嘴角带笑,“中介约个房东怎么约那么久?你去问问。” 话音刚落,胖中介推门而入,一脸的笑,“哎呀,跟二位说个事儿,蛮不好意思的。” “什么事?”严逍仍然一副放松的姿势。 “那个......嗐,我们真的没想到事情会这样。”胖中介双手握在身前,哈着腰走过来。 “你直说嘛。”严逍瞥他一眼。 “嗐,这么回事,那个房东非要涨价。”中介说。 第120页 “坐地起价?”严逍随口问。 胖中介:诶...... “不对呀,他昨天不是已经涨过价了吗?”董山山问。 胖中介嘴唇动了动,抬手解了领口的衬衣扣子,抹了一把脸。 “涨过价了?”严逍坐直,看向董山山。 “逍哥是这么回事,”董山山凑到严逍耳边,很小声地跟他解释着,因为当时严逍说不在乎价格,只要紫藤花园有房子就买,那个房东卖房的意愿不是很坚决,董山山就自作主张地给加了20万块,房东当时就答应了,让他们今天来看房。 可没想到他今天又要加价,哪有这种道理? “逍哥,你看这怎么弄?”董山山知道严逍买房是为了容羽,多贵的房他都会买的。 但事情不是这种搞法,加一遍价又加一遍,耍着人玩似的。如果这样的话,董山山就拿不准严逍的想法了。 “房东要加多少?”严逍抬头问中介。 “这个数。”中介伸出三根手指头。 “再加30万?”严逍问。 “嗯,房东是这么说的。”中介点头。 “原价多少?”严逍问。 “700万,房东净得。”中介说完又小声补充一句,“700万是以前的价,现在要750万。” “两天不到涨了7%,都赶上全年通胀的速度了。”严逍笑笑。 “也不是......”中介声音更小了。 “面积多大?”严逍问。 “100平不到,两梯五户,公摊不大,还是划算的。”中介说,“而且这里是全市最好的学区房,还有很大的上涨空间的。” “好是好,可我没那么多钱,算了,不买了。”严逍掸了掸西裤,站起来。 “哎——”董山山和中介一起伸手拦住他。 “哎呀,您先去看看房嘛,都是可以商量的嘛,先去看看吧,就一脚路,您看您来都来了。”胖中介非常积极地挡住了严逍的去路。 董山山靠近他的耳朵,“真不买了?” “我不想跟这种人浪费时间。”严逍小声说。 “可紫藤花园的房子很难出来的,我找了好多人打听,没什么人愿意卖。”董山山压低声音,“你不想跟你的容羽住一块儿了?” 严逍默默想了一会儿,跟董山山透了个底,“720万,多一分都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山子懂了,点头,“行。” 然后把中介拉到一边,董山山紧拧着眉,“你怎么回事啊?我昨天加那20万的时候是不是跟你说了,这我哥们买房,不是我,我就是大着胆子给他做了一回主,你们怎么今天还加价呢?” “我不知道房东为什么忽然要加价呀。”中介一头汗。 “750万我哥们肯定不会掏钱的,你们这样太不地道了,他都想走了。”董山山说。 胖中介:别啊哥,我再去跟房东说说,你们别走啊,等我一会儿,一会儿就行。 “那你赶紧,”董山山故意当着中介的面看了一眼严逍,压低声音,“其实我哥们这套房吧,可买可不买,他不缺房子住。” “懂了哥,我去跟房东说说,你们别走啊。”胖中介拍拍董山山的胳膊,又冲严逍点着头,掏出手机赶紧出门。 董山山走过去掩上门,往沙发上一靠,“逍哥,你说这搞得定吗?” “那有什么搞不定的?”严逍晃到沙发边,坐下,“这中间没准就是中介搞的鬼。” “中介搞的鬼?”董山山歪着脑袋想,“他弄这一出干嘛?没必要啊,钱又不进他的口袋。” “房子多卖30万,他的中介费都能多拿小一万块。”严逍说。 “逍哥你连这个都知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呀?”董山山一脸崇拜。 严逍扭头看他一眼,“你也不看看我家是干嘛的,我是干嘛的。” “哎也对。这是你该知道的事儿。”董山山哈哈一笑。 这次中介进来地挺快,“哥哥们,跟房东说好了,720万成交,现在可以去看房了。” 严逍手撑着膝盖站起来,“720万,我可以现付,一次性付清。” “啊?”中介张大嘴巴。按他们的规矩,全款一次付清的话,房东要降至少2万块。 降两万块房东也划算,现金为王嘛,什么都比不上立马把钱揣兜里靠谱。 中介吃惊的点在于,既然能一次性付清了,按道理讲也不该在乎那30万。 搞不懂这些有钱人。 “行行行,那我跟房东说,再给您少两万块。”中介赶紧冲到门边拉开门,让严逍和董山山先出去。 “两万块我可以不要,但房子我今天就要,两万块当给房东的搬家费了。”严逍说。 “啊?”中介再一次被这些有钱人的想法搞迷糊了,这房子又不是白菜,您付钱就能拎走,怎么也得给人房东一点时间啊。 可以这么想,但话不能这么说。中介小心翼翼,“您看能不能再宽限个两天嘛,这搬家也挺......” “请个搬家公司,连打包带搬家,半天就能搞定,也就几千块,房东还是赚了。”严逍给他算地明明白白。 中介终于服气了,他原来以为碰到个人傻钱多的,哪知道是个精明强硬的。 唉——有钱人不好对付,钱不好赚呀。 一切都按着严逍的设想进行。 签合同、转账、打电话给搬家公司。 第121页 过程挺顺利,但房子本身并不能让严逍满意。 面积小,还不到100平,严逍觉得这种小房子挺委屈容羽的。 朝向也不好,两梯五户正中间的那一套,大门对着电梯间,一点儿不通透。 不满意归不满意,可架不住严逍性子急,一天都不愿意多等。 也不是完全不满意,房子所在的单元还行,是严逍挑中的那个单元,正对着紫藤花园大门的,容羽进去的那个单元。 11楼,1103。 也不知道容羽住哪一层哪一间。 事情都办完了,搬家的工人师傅们在1103里面进进出出地,严逍和董山山站在走廊里,他把中介合同塞给董山山,“拿着,帮我去找个换锁的过来把门锁换了。” “好。”董山山接过合同,压低声音,“逍哥,我问你个事儿。” “说。” “要人房东非要750万,这房子你买吗?”董山山问。 严逍眯起眼睛,嘴角一弯,“买啊,当然买了,850万都买。” “还以为你多有出息。”董山山笑。 “我没出息,碰到容羽我就一点儿出息都没有了。”严逍双手插进裤兜,往电梯间走。 “哎,你去哪儿?”董山山在他身后喊。 “我要去接我男朋友下班。”严逍扬起手,挥了挥。 董山山:......你至于吗? 第57章 严逍到电视台街对面的时候,刚好5点半,容羽6点下班,他打算坐车里等半个小时。 按下车窗,把车座椅后移,让长腿伸展舒服点,然后抬手打开927听路况播报,再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对话框。 低头想了想,要不要给容羽发个消息。 打扰男朋友工作是不懂事的做法,可严逍就想跟容羽说点什么,自己男朋友又不是外人,打扰打扰怎么了? 往椅背上一躺,严逍双手举着手机,给两只鹦鹉头像发了条消息,【我到了,在电视台对面,你一出来就能看到】 手机屏亮了一下,有微信,正在台长办公室听领导教育的容羽低头点开。 除了严逍没人给他发微信,他认识的人都是打电话说事儿。 他以前觉得发信息很傻,戳着手机屏一来一往的,该说的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闲话可以扯上一大堆,浪费时间,效率极低。 还不如打个电话省事。 可严逍不一样,他给他发照片、发表情包,发一些东扯西拉的废话......容羽觉得他絮絮叨叨的好可爱。 看着那一行字,就像看到了严逍晃着大长腿,笑地眉毛眼睛都弯了起来,容羽轻轻笑了一下,回过去一句【要不要来我办公室?】 “我说的你听到没?”坤台长拍了下桌子,提高了声调。 “听到了。”容羽头都没抬,因为那边消息回地飞快。 【真的可以吗?小黄脸问号.gpj】 容羽低头抿着嘴笑,【等两分钟,我回办公室给你发消息】,大拇指轻轻一抬,点了发送。 “哎哎哎——”坤台长看他心不在焉,又拍两下桌子,“我刚才说的什么?你给我重复一遍。” “对同事,尤其是女同事,脾气好一点,温和一点。”容羽把手机抓在手里,抬头看向站在宽大办公桌后的领导。 “嗯......”坤台长点头,“光记得还不行,还要用到工作中去......” “领导您还有别的事吗?”容羽问。 “嗯?”坤台长被打断,很不爽地瞪了容羽一眼。 “您要没事我就先回办公室了。”容羽站起来。 “哎你等等。”坤德转身打开身后的书柜,从里面拎出来一个精致的锦缎盒子,递给容羽,“这个给你爷爷带回去,我孝敬他老人家的。” “这什么?”容羽接过来,捧着左右看了看。 “小茶壶,建水紫陶。”坤德说,“我上回出差到原产地买的。” “您太客气了,替我爷爷谢谢您。”容羽说。 “这谢个什么,”坤德摆摆手,“那个颜玉,你就给我上点儿心吧,不看僧面看佛面啊,你也给人颜台长一个面子嘛。” “您还让我怎么带她?该说的我都跟她说了,那些工作要求我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要怎么说?她一个大学毕业生应该有这个理解能力吧。”容羽皱眉解释。 “不是说你这个,我是说你对人的态度,人家一个小姑娘,你委婉一点。”坤德叹气。 “我委婉了怕她听不懂。”容羽抱着锦盒往后退了一步,“要不您给她换个老师带,我伺候不来这种。” 坤德“啧”了一声,能换人我不早换了,那不是老颜点着让你当他女婿吗?不过看容羽这样,完全不来电嘛,女婿好像是当不成了。 “就你带,别挑。”坤德下了定论。 容羽无可奈何,“最多一个月,我带实习生都只带一个月。” “你什么时候带过实习生了?”坤德问。 “前两年带过。” “前两年?”坤德端起茶杯眯着眼睛喝了一口茶,然后把茶杯一放,“铛”的一声,“前两年那个还不是一样吗?也来找我哭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娇气。”容羽说。 “年轻人?”坤德握着茶杯,“你有多老吗?说人家年轻人。你不就比颜玉大一岁。” 第122页 说到年轻、老这个事儿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容羽思绪又飘到了严逍那儿。 严逍也不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18岁,这会儿也才22,是他最喜欢揉揉抱抱的小男朋友。 马上回办公室就能见到,不能再在领导这儿浪费时间了。 容羽果断转身,跟坤德说了一声,大步往外走。 台长办公室在最顶层,容羽的办公室在中间层,等电梯的时候容羽给严逍发了条信息:【我办公室在19楼,我到一楼来等你】 严逍消息回地挺快:【我直接娶你办公室,你上去吧】 容羽:【娶我?】 严逍:【打错字了,去你办公室】 隔了一秒钟,又发过来一条,【没打错,娶你】 容羽看到这一条,清了清嗓子,手抵在鼻子下,笑了,耳垂好像有些升温,他伸手捏了捏,不知道回什么,随便点了个小黄脸表情发过去。 “叮”的一声,电梯门滑开,容羽走进去,抬手按了个19。 到了办公室没进去,站在走廊上等严逍。 没多大一会儿严逍就上来了,从另一头的电梯上来的,一出电梯间就看到自己男朋友直直站立的背影,在朝反方向张望。 “嗨!”严逍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站在容羽的左边,轻轻拍了他右肩膀一下。 容羽从左边扭头,转身,笑着看他。 “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严逍问。 容羽伸手捏了一下他的手腕,“你不是总这么玩的?” 严逍扑闪着眼睛,反手抠了一下容羽的手心,笑眯眯的,“对哦,好像是这么回事。” “走吧,去我办公室,我还有一会儿就下班了。”容羽揽过严逍的肩膀,往大办公室里走。 “哎哎,”严逍把他的手拿下来,“你注意点影响,你这工作场合。” “呵,”容羽曲着手指碰了下严逍的脸,“我的小醋包怎么这么懂事了?” “怎么就醋包了?”严逍低声,“吃醋证明我爱你在乎你,我要不爱你的话,管你跟谁一块儿了。” “我知道。”容羽胳膊挨着严逍的胳膊,侧头在他耳边很轻地说了句,“我也爱你。” 见容羽带人进来,大办公室格子间里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哎,老容,这又是从哪儿来的新人吗?” 容羽停下脚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严逍,他不是新人,他是我的......” 容羽话没说完,被严逍使劲拽着胳膊打断,“大家好,我是容羽的朋友。”说完还很乖地跟大家鞠了一躬。 “哎呦,客气了客气了,”已经有人从办公桌边站了起来,“小严啊,你好你好,果然帅哥都是跟帅哥做朋友的哇。” 一位40多岁的大姐朝他们走过来,容羽手放在严逍的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屁股,拿嘴型说了个“走。” 严逍没来得及看他的嘴型,自然也就没走,就这点时间差,两个人被这位大姐拦住了去路。 “小严呀,谈恋爱没有呀,有没有女朋友呀?”大姐满脸带笑,伸手去拍严逍的手臂,小严被容羽冷着脸拉到另一边,避开。 “姐姐,我谈恋爱了,我有对象。”严逍偷偷瞟一眼容羽,很有礼貌地说。 “啊哦,谈了呀,可惜了呀。”大姐探着身子够过去,终于拍到了严逍的胳膊,容羽眉间的川字纹又明显了两分。 这位大姐的关注点没在容羽身上。 比起容羽日常板着脸的冷淡样子,还是满脸带笑的严逍更让人心生好感。 大姐和容羽是几年的老同事了,她也曾经跟容羽介绍对象来着,可容羽每次都当没听见一样,从来不接她的话茬。 容羽好看是好看,优质股也确实是优质股,可他总是一副远离热闹人群的萧瑟样子,这哪个女孩儿忍得了?不介绍也罢,免得害人家。 严逍在这位大姐眼里不一样,这孩子俊朗挺拔,礼貌又懂事,着实讨人喜欢,于是她做媒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 “哎,小严呀,”老姐姐笑,“谈了也没事,要是哪天分手了就跟姐姐说一声,我给你介绍好的。” 严逍伸出手指戳了戳容羽,“啊,不用,谢谢您,我不会分手的。” 容羽手伸过去扒掉严逍戳在他腰间的手,眼神淡淡地看向大姐,“您不用惦记他了,他结婚了。” “啊?”大姐眼睛很快地眨了几下,“小严结婚了呀?不对呀,小严刚刚还说......” “没什么不对的,”容羽默默吸了一口气,“我就是他......” 被严逍捂住了嘴,“哎呀,你不是说有事情要商量的,赶紧,抓紧时间,我还有别的事要忙......” 接着另只手搂住容羽的肩膀,把他往东南角的小办公室里带。 容羽的办公室很好找,门上挂了个“首席记者室”的牌儿,严逍刚进大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了。 严逍一边搂着容羽往前走,一边回头跟大姐笑了笑,“谢谢您,大姐您看我这......确实不劳您费心了。” 进了小办公室,严逍松开容羽,反手关上门。 容羽走到墙边,侧身贴着墙,从墙缝里扒拉出万年不用的拉绳,“哗啦”一声,拉下了靠大办公室这边的玻璃墙上的遮光帘,他的办公室跟外面完全隔绝。 被严逍捂住嘴打断他的话,他并没生气,知道是严逍懂事在替他着想。 第123页 严逍是什么样的人他可太清楚了,他可以当着朋友的面炫耀容羽是自己男朋友,嘚瑟地呆毛冲着天。但一到正儿八经的场合就比谁都清醒,严逍知道职场什么样,他在保护着容羽。 这么懂事这么乖,太招人疼,想抱在怀里使劲揉一揉。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隔着灰色的遮光帘,小办公室外人影稀稀地走过,响起了“噔噔当当”抽屉凳子碰撞的声响,还有同事们说“下班了、拜拜、等等我一起走”的招呼声。 等这阵儿动静过去,小办公室里倏地一下安静了下来。 正值初夏时节,白天越来越长,办公室另一边的窗户临着江,一轮红日垂在江面,映红了远处的天空和近处的楼宇。 他们没开灯,落日的余辉洒满整间屋子,空中飘着丝丝缕缕的光线和细小的尘埃。 严逍半坐在他的办公桌上,一条腿撑着地,另一条腿挂在桌边晃晃悠悠,合身的西裤包裹着笔直的长腿,裤管被晃悠的腿撑出迷人的线条。 被迷住了的某人正背靠在窗边,风情的桃花眼被窗外的逆光一罩,更是显得波光流转,深邃地不行。 两个人静静地对视,屋子里只剩下渐渐升温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偶尔飞过的小鸟的脆鸣。 “咳咳,”严逍双手撑在背后,清了清嗓子,“你站那么远干嘛?” “看你呀。”容羽说。 “你不能走近点看?”严逍笑。 “我要走近了,就不是看这么简单的事儿了。”容羽狭长眼尾的睫毛抖了一下,好像带着窸窣的摩擦声,隔空把严逍的身体擦出了火花。 “嘁。”严逍嘴角一勾,从桌子上蹦下来,两步走到容羽身前,压过去,狠狠地吻他。 容羽喉结上下滚动,喉咙里漏出一些声响。 严逍紧紧地抱住他,胸口起伏地厉害,咂着他的耳朵边儿,“你刚才说我结婚了,我跟谁结婚了?” “嗯......”容羽不受控地往下滑。 严逍一把抱起他,仰着头问他,“我跟谁结婚了?” “我。”容羽捧起严逍的脸,垂着眼睛看他。 “好,不许反悔。”严逍坐到沙发里,胳膊环住容羽的腰,把人抱在自己腿上,“那你叫我一声。” “严逍。”容羽叫了。 严逍凑上去亲了一口,把人更往怀里搂了搂,“结婚了该怎么叫?” 顿了一会儿,一声“老公”响在严逍的耳边。 把严逍叫地心跳都停了几拍,说不出来话来,只是不停地在手臂上使劲,把容羽死死地按进怀里。 容羽以柔克刚地伏在他的肩头,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怎么没声音了?不打算答应我一声吗?” “哎——”严逍声音发颤。 “那你叫我什么?”容羽直起身子,双手捧着严逍的脸,凑过去,唇擦着唇。 “老公。”严逍闭上眼睛,沉浸在容羽轻缓江水一般温柔的吻里...... 第58章 窗外夕阳一点一点地沉入了地平线,另一边蓝灰色的天空挂上了一轮白到近似透明的弦月。 办公室里风光旖旎,衣服裤子都要脱不脱地挂在身上,白色纸巾散在深色的地板上,带着田野里新耕泥土的野蛮香气,花瓣绽放,花蕊滴露。 地上的白色纸团又多了两团,被人刚刚随手丢过去的。 两个人叠在沙发上,严逍伸手给容羽拉好衣服,提上裤子。 他自己穿的西裤衬衫,整理起来费劲点,于是从容羽身上爬起来,站在沙发边上,低头把衣摆塞进裤子里,拉好裤链回头,“我皮带呢?” 容羽手在沙发边摸了摸,抽出来,递给他。 “你刚抽我皮带干嘛?”严逍接过皮带,穿进裤腰,扣好。 “不干嘛。”容羽平躺着,胳膊肘垫在脑后,看着严逍笑。 笑地漫不经心,可还是被严逍看出了里面的不怀好意,他又扑上去,捏着容羽的下巴,“你就没安好心。” “真没想干嘛。你什么时候心变这么细了,”容羽抬起脖子,亲了他一口。 “我的心一直很细好不好。”严逍趴在容羽身上,伸出一根手指勾画容羽脸上的轮廓。 眼里弥漫着温暖水雾,沿着容羽的下颌线,指尖滑到他的颈侧,在他的喉结上轻轻点着,手指不够用,再把唇凑上去轻轻嘬了一口。 容羽摸着他的后脑勺,拍了下他的背,“起来吧,吃这个也不能饱肚子,该吃晚饭了。” 严逍在容羽身上猫一样的蹭来蹭去,就差把尾巴竖起来了,“谁说不能饱了?我今天晚上就吃你了。” “起来。”容羽“啪”的一声打在严逍屁股上,不想让他挨蹭个不停,再蹭下去又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办公室里光线更暗,两人谁都没想着要开灯。严逍是舍不得放下怀里的人走到门边,而容羽是不想,他不想让办公室亮着,什么都看地一清二楚的,他拒绝,他都快无法直视那张还没清理干净的办公桌了...... 已经够克制了,因为严逍的那个深蓝色小包没有随身带着,不知道这事儿是幸还是不幸。 “你轻一点,”严逍自己摸了摸被打的地方,腮帮子鼓了一下,“早上刚擦的药......” “你怎么不说我腰还疼着,还被你压着?”容羽伸手去扯严逍鼓起的脸。 第124页 “真的腰疼啊?我以为你跟我开玩笑的。”严逍胳膊支起来,不让容羽承担他的重量,“过去趴着,我给你揉揉。” “我跟你开这种玩笑做什么?你也不想想你那个劲儿......”两人之间有了一些空间,容羽撑起上半身,凑近严逍的脸,眼睛眯着像看什么东西没看清楚似的,摸着严逍的左边脸颊,“诶?” “诶什么诶?怎么了?”严逍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也伸手去摸。 “你牙不疼了吧?这儿不肿了。”容羽继续用大拇指搓着严逍的脸。 严逍咬起后槽牙,再松开,“不疼了,真的不疼了诶......什么时候好的?” 黑亮的眼睛眨了一下,映进窗外的莹白月光,严逍的嘴角翘起,“还是我老公的祛火效果好,比什么药都好。” 这话容羽没法儿接,舍不得地摸摸严逍的脸,抿着嘴翻身趴着,“是吧,那你好好给你老公揉揉。” 严逍这会儿的姿势不方便发力,于是光脚踩到地上,坐到容羽腿边,侧着身子一板一眼地给他按起腰来。 不仅给按了腰,顺便还给捶了背,按了大腿和胳膊,挺像那么回事。 “舒服吧?”严逍低头,拿唇碰碰容羽微阖的眼皮,“我还是跟飞哥学了几招的。” “嗯——”容羽很舒服地应了一声。 容羽皮肤白,眼皮上的浅蓝色青筋明显,看上去有些脆弱,严逍拿手指去按他的眼皮,“你怎么那么白啊?我有时候都觉得你一碰就碎。” “你不喜欢?”容羽眼皮动了动,“你要不喜欢我就去做个美黑。” “哪有,做什么美黑嘛......”严逍开始帮容羽按额头,“我就是......有时候好心疼你。” 容羽的心被一只小爪子捏了一下,一股酸软从心底直冲到鼻腔,“心疼我做什么?我一个大男人。”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你挺让我心疼的。”严逍说。 容羽埋着头,在胳膊上蹭了下眼睛。 “你刚说结婚的事儿,是真的吗?”严逍又问。 “当然是真的,这件事怎么能做假。”容羽仍然埋着头,声音带着不明显的共鸣。 严逍抿着唇,给他轻轻按着头顶。 “这样是不是太不正式了?”容羽扭过头,直直看向严逍。 “啊?”严逍手停住。 “我什么都没有做,就说结婚了,”容羽坐起来,“我都没问过你愿不愿意。” “诶?”严逍收回手,掏出手机,点开,伸到容羽眼前晃了晃,微信对话框里是他们刚才的对话,“你看,是我先说的,我先说的娶你,我还担心你觉得太快了呢。” 把手机放到一边,严逍继续给容羽按摩,“我两是挺快的,如果从群山撞车那会儿算起,还不到一个月吧,这速度......” “23天。”容羽说。 严逍顿了一下,凑过去往人唇上叭了一口,“才23天,真快。” “两辈子。”容羽又说。 这三个字后接着的是沉默,两人的心跳声在慢慢暗下去的房间里“咚”的一下,“咚”的又一下,撞击着胸膛,撞进另一个人的心里......无声的时间被拉长,里面塞进了很多时光碎影,像一条从黑暗深处延伸出来的通道,一头连着上一世的崖边坠落,一头连着现在,豁然开朗如平展的江面...... 严逍轻呼一口气,“原来我们认识那么久了......那是应该结婚了。” “嗯。”容羽应他。 “哎,是不是得有个仪式什么的呀,通知大家一声。” “行啊,”容羽拉过严逍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抬眼定定地看着他,“要是我们还在上辈子就好了。我要让凌波庄的人抬着数不完的珍宝去你的黑风谷求婚,我要把全城都弄成糖葫芦的那种红色,让全城的人都来恭贺我们。” “现在也可以呀,”严逍说,“我答应你,你想要的这些,我都给你。” “这是我想给你的,只有最隆重的婚礼才能配得上你。我自己倒是无所谓,怎么都可以。”容羽伸手捏了下严逍的脸。 “我不管,不管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你想给我的,我都要给你。”严逍搂过容羽,脸贴着脸,“你不知道我之前有多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那我该怎么过剩下的那么多的日子呢?想想都害怕。” 容羽从上到下地抚着他的背,轻声安慰,“不会的,我不会再让你害怕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你骗人。”严逍忽然清醒。 “什么?” “你今天晚上就要跟我分开。”严逍神情认真,“我说不退房吧,你非要我今天回家,哪儿一直在一起了?” 容羽笑出了声,“你不要这么狭隘嘛,今天我真得回家看看了。等我先回家给家里人打个预防针,过两天带你回去。” “真的?”严逍问。 “当然,培训之前答应过你的呀,要见家长。”容羽笑笑。 上一世我们错过的事情,这一世全部都要补上。 “那你要不要也见见我的家长?”严逍问,“以前我没有家长,我自己就是魔教的家长,可这辈子不一样了,现在我有父母,还有哥哥嫂子。” “见呀,当然要见的。”容羽抬手揉他的脸。 严逍:那我得安排一下,我爸妈常年在国外,不过哥哥嫂子快回国了。我嫂子认识你,你给她做过人物专访。 第125页 “是吗?”容羽问,“叫什么呀?” “我嫂子是乐怡。”严逍说。 “哦,她是你嫂子呀,”容羽一笑,“开始是演员,后来转行做生意,还做环保公益,女强人,很能干。” “我老公记性真好,记得这么清楚。”严逍说。 容羽:“这有什么记不住的。” “你采访过那么多人,我以为你会不记得。” “我记得,我连你上辈子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得。”容羽告诉他,事实也确实如此,他超忆症,过往的每一点每一滴都记得。 这句话严逍没当真,他觉得容羽这句话很夸张,是在逗他开心。 容羽把腿放下来,光脚在地上蹭着,找鞋。严逍弯腰从沙发另一头拎过来一双白球鞋,放到容羽脚边,“这儿呢。” “哦。”容羽穿好鞋,站起来,扭头看向窗外。 严逍站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 “严逍——”容羽叫了他一声。 “哎——不过你怎么又叫上我名字了?我不喜欢你叫我名字,搞地像陌生人一样,你得给我弄个爱称,独一无二的那种。”严逍歪着脑袋,在容羽的颈侧蹭。 容羽手掌贴上他的头,偏过脸在他发顶处亲了亲,“我不知道该用什么爱称叫你......那你怎么叫我?” “老公呀,我刚才不是叫过了。”严逍环住容羽的腰。 “那我也叫你老公吧,我刚才也叫过了。”容羽笑。 “你这叫耍赖。”严逍不满意。 “......”容羽眯起眼睛想了想,把人搂到身前,“那我叫你小老公,好不好?” “好的呀。” 小老公?可爱又好听,严逍满意了,嘴角扬起来,鹦鹉叨奶似的点着头。 靠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两个人的肚子像商量好了似的,一起咕咕咕起来。 “吃东西去吧。”严逍说。 “你终于想起来吃东西了,走,出去吃。”容羽搂着严逍的肩,后者手指勾着一个装满卫生纸的垃圾袋,一起往外走。 在电梯间碰到了刚开完会回办公室的安远,“哎?严逍来了,什么时候来的。”一边问话一边冲容羽挤了下眼睛。 容羽挑挑眉回应,严逍知道安远和容羽的关系,容羽的哥们就是他的哥们,于是很放松地笑,“来了一会儿了,来接他下班。” “哦——”安远的音调弯弯绕绕,手抵着鼻子咳嗽了两声。 “吃饭去了,”容羽伸手按了个电梯下行键,转过头,“老安要一起吗?” 安远一脸你明明不想让我跟着你们去吃饭,还特意问我一句,好虚伪的表情,“别客气,你两自己吃吧。” 容羽很满意地点头,“那我们先走了。” 刚好电梯门开,容羽和严逍一起走进电梯。 “哎——老容你等等。”安远伸手卡住电梯门,很快地瞟了严逍一眼,再给容羽使了个眼色。 容羽退出电梯,背对着严逍,低声问,“什么事?” “说好晚上一起去找夏宽程的,你还去不去了?”安远问。 “去。”容羽抿抿嘴,“回头我弄完了给你打电话。” “那严逍会不会介意?”安远提醒他。 “没事,我会跟他说的,提前告诉他就应该还好。没别的事了吧?” “没了。” 容羽重新走进电梯,非常习惯地伸手搂住了严逍。 第59章 两人并肩走出电视台大门,就在附近找到一家粤菜馆,随便点了个晚茶吃了。 吃饭的时候,容羽跟严逍说,过会儿要跟安远一起去找夏宽程的事儿。 不出所料,严逍听到“夏宽程”这三个字就皱起了眉头。 闷闷地裹了一坨肠粉在嘴里,垂着眼皮不做声。 “我和安远一起去,不是我单独去。”容羽夹了一块儿豆豉小排,放在他面前的餐碟里。 严逍还是不做声,低头认真地啃那块儿小排骨。 容羽勾着头,对上严逍垂着的眼睛,笑了一下,伸手弹弹他的脸,“好了,我不去了,让安远自己去。” 严逍的目光在绒绒的睫毛下闪了两下,脸侧鼓着,排骨吃完了,把骨头吐在碟子里,“你去吧,我让你去。” “我不去了。”容羽看着他。 严逍的侧脸轮廓凌厉,不笑的时候有一种超龄的严肃,还带着点凶,可在容羽眼里,他就是毛茸茸的小动物,小狗小猫小鹦鹉......总之就是很好揉的那一类。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觉真是件很奇妙的事情,好像跟客观存在无关似的,自成一派。 “你去吧。”严逍放下筷子,转身对着容羽,“我真的不介意,我不应该介意。你说他是你哥,他对你也挺照顾的,既然你担心他就去看看吧。” 一脸的认真,看上去很讲道理很懂事的样子,像一个误入成人世界努力长大的小孩儿。 两个人没在包房,大庭广众的,容羽控制了一下自己想要亲过去的冲动,只是伸手在桌子下面握住了严逍的膝盖,捏了捏,“我不去了,待会儿让安远去看看,看完告诉我就行了。” 严逍抬眉,眨了下眼睛,“其实你想去看夏宽程对不对?” “嗯。”容羽坦白地看着他。 “你怕我不高兴所以就不去。”严逍抿起嘴,嘴角勾起了一个小括号一样的弧度。 第126页 “是......也不是。”容羽说。 严逍的手盖在容羽的手上,温暖覆着温暖,“什么意思?” “我是怕你明明不高兴还硬憋着,”容羽笑,“我会心疼的。” 严逍喉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其实有点对不起夏宽程,他是个好人。他一直挺照顾我,也挺照顾我爷爷和妹妹,给他们做饭什么的。”容羽伸出手掌碰碰严逍的脸。 严逍这回是真的想开不吃醋了,自家老公都做到这个程度了,还吃个什么醋。 可容羽没给他大度的机会,“这个话题过了,换别的聊。” 严逍:别呀。 “我给安远打个电话,问他是不是跟我们一起回去。”容羽掏出手机。 “他跟谁一起回去?”严逍问。 “跟我们呀,回紫藤花园。”容羽答地非常流畅,低着头,手指在屏幕上点两下,拨号。 严逍弄不清容羽的话是什么意思,“哎,你明明让我回自己的家。哪儿就们了?” “嗯?”容羽抬头,伸手揉揉严逍的头,“哦,我说顺口了。” “嘁——”严逍头偏开。 紫藤花园今后就是我的家了,我也买了一套,你就等着惊喜吧。 电话接通,容羽跟安远说让他自己去看夏宽程,看完后下楼到家里来坐坐。 看样子电话那头的安远是答应了,估计还顺道损了容羽几句。 容羽讲着电话,偏头看严逍笑,“对呀,我是怕他不高兴,怎么了?不应该吗?” 不知道安远又在那边说了句什么,容羽丢了一句,“那就这样,我回家等你信。” 挂断电话,容羽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严逍很体贴地给他舀了一碗银耳甜羹,放到他面前,“喝这个,胶原蛋白,美容的。” “不喝了,我饱了。”容羽摇头。 “喝一口嘛。”严逍拿瓷调羹舀了一勺,递到容羽嘴边。 容羽低头喝了,手还贴在严逍的膝盖上,揉了揉,“真拿你没办法。再别喂了啊,我真饱了。” “谁喜欢喂你似的。”严逍瞪他一眼,把碗端过来,咕咚咕咚两口喝完了,抽了张纸巾抹嘴,“你吃饱了没?吃饱了我送你回家。” “吃饱了,”容羽朝服务员扬手,“服务员买单。” “我来买吧。”严逍拿出手机。 容羽斜了他一眼,“毛病。”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消费单,起身往前台走。 严逍也跟着站起来,没打算抢着买单,把手机揣进兜里,“你买完单就在门口等着,我去把车开过来。” “行,你慢点。” 严逍出门左拐,20米开外是个公共停车场,他刚才把车停在那里。 取车往外开的时候,董山山给他来了一个电话,说1103号房子收拾好了,锁也换了,问他接下来怎么弄? “我今天晚上就住过去。”严逍大拇指敲了下手中的方向盘。 董山山在手机那边停下来,想是在思考什么,思考时间太长,严逍等地不耐烦,“你怎么没反应?我说我今天晚上就过去住。” “我以为我听错了,”董山山说,“今天晚上住不了,房东就给你剩了三台空调挂机,连张床都没有,没办法住。” “去买两张床,现在就去。”严逍瞟了一眼后视镜,往左打了半圈方向盘,超了一辆车。 “大哥,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到哪里去给你买床嘛?”董山山嚷嚷。 “几点了?”严逍抬头看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家居馆都关门了?那去商场看看,商场关门晚。” “都这个点了,商场也关门了。”董山山叹气,“再说你买两张床干嘛?你两要分床睡啊。” “诶?对呀,我为什么要买两张床?”严逍歪着脑袋想了会儿,“我不管,我就要两个床,你给我想想办法,不然晚上我没地方睡。” “哎逍哥,你讲讲道理......”董山山刚说出半截话,就被严逍挂掉电话。 因为他看到容羽已经等在了街边,车子靠过去,停到容羽身边,“咔哒”一声车门解锁,容羽拉开副驾门,长腿往里一跨,坐了进来。 按惯例的,严逍趴过去拉起安全带,给容羽扣上。 既然姿势已经这么到位了,那就再顺便捧起容羽的脸,凑过去亲了一口。 然后往后一靠坐回驾驶座,还没等脸上的手移开,容羽手掌按住了严逍的后脑勺,专心致志地在他唇上摩挲轻咬。 时间有些久,久到唇腔里的空气交换了一遍又一遍。 “嗯嗯嗯......”严逍空出手,拍拍容羽的肩。 “怎么了?”容羽放开他的唇,但没完全离开,唇尖碰着唇尖。 “不能亲了,”严逍深呼吸着,“一跟你亲我就上火,现在你又不能给我降,这样不好,对我的身体不好。” 容羽看着他笑,从上扫到下,还伸手过去轻轻揉了一把,“没出息。” “你还动?”严逍竖起浓眉,“不许撩了,我发起疯来也是很吓人的。” “好好好,吓人吓人,我好害怕,不碰你了。”容羽搂着他拍了拍,“开车开车,这边不能停太长时间,会被拍到罚款的。” 严逍掀起眼皮瞪了自己老公一眼,容羽这会儿倒是坐地很端正,没事儿人一样地目视前方。 第127页 晚上道路通畅,才三五分钟车子就开出了很远。车窗半开着,晚风钻进车里,带着一点夏天特有的湿气。 容羽更往后靠了靠,眼睛半阖地放松着,平稳的车速让他有想睡一会儿的感觉。 干脆闭上眼睛,又想到一件事,扭头问严逍,“你车停哪儿了?” “还停在酒店呀,”严逍说,“先把你送回家,然后我再回酒店取车。” “那你绕路了。”容羽不睡了,直起身子坐正。 严逍:“绕就绕呗,有什么关系。” “那何必,”容羽想了想,“这样,你现在开去酒店,你拿你的车开回家,我的车我自己开回家,怎么样?” “这样也行。”严逍点头,刚好还能把董山山叫过来,想想一起到哪里去弄两张床。 在酒店停车场换车开的时候,容羽拉着严逍的手,捏着他的手指,一遍又一遍的,桃花眼里全是柔情潋滟:“好想把你带回家呀。” “舍不得我了吧,哼哼——”严逍非常嘚瑟,眉眼飞扬起来,“这可是你非要我回家的。” “嗯,”容羽手拉地更紧,“可我现在想反悔了。” “要不我们再上去开个房?”严逍竖起一根手指,指着身后的酒店,笑着跟容羽开玩笑。 容羽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居然当真了,思考起重新开房是否可行这个问题来。 严逍赶紧让他打住,他还有正事儿要办呢,他得弄到两张床今天睡到紫藤花园1103里边去。 然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给容羽一个大大的惊喜。 于是很成熟地拍拍容羽的背,“老公,今天就算了吧,今天再开房就有点亏身体了,先忍一忍,好不好?” 这哪儿像从严逍嘴里说出来的话,容羽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望向他。 “乖,听话。”严逍亲亲他的脸,胳膊一伸,半搂半推地把容羽弄进了黑色越野车的驾驶座,给他关上车门,“你先走。” 容羽左想右想不对劲,趴在车窗上问严逍,“你今天还有事儿?” “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我现在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想你”严逍说。 “我怎么觉得你有些奇怪。”容羽眯起眼睛,像是在揣摩什么。 严逍歪头一笑,“你想多了,我就是......想让你早点回家,休息。” 容羽蹙眉看向他,“我是不是把你哪里弄伤了?你别瞒我。” “你想哪去了。完全没有的事儿,我这么结实,可扛造了。”严逍弯腰对着车窗内容羽的脸,“你不会去找夏宽程的,对不对?” “嗯,不找,我答应过你的。”容羽被严逍带偏,不再纠结他表现反常的事了。 “那就好。”严逍直起身子,招财猫似的冲容羽挥手,“拜拜。” 容羽还想说点什么,见严逍已经打算往另一边走,只得抿嘴点头,“我先走了,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好,我会的。”严逍咧嘴一笑。 容羽按了两下车喇叭,车子驶远,橙红色的车尾灯在黑夜里划出两道很细的光印。 严逍边往自己车子走边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让董山山过来,一起去找床。 “不用找了,逍哥。”董山山声音很大,穿透了手机,让严逍把耳边的手机拿远了一些。 “为什么?你给我搞定了?” “对,逍哥,我给你弄到了两张床,你赶紧过来吧。” 第60章 1103里的东西都被搬走,倒显得面积大了一点。 空气安静。 严逍已经站在客厅里好一会儿没说话了,他双手插在西裤兜里,低着头,身前并排摆着两张军绿色行军床,一张床半米宽,两张并一块儿刚好一米。 董山山陪他站着。 良久,严逍问了一句,“这床多长?” “不知道,”董山山弯腰用手乍量过,“一米八是有的,可以睡。” “我185。”严逍说。 “谁睡觉直挺挺地睡啊,都缩着呢,”董山山看向他,眨眨眼睛,“你缩着就没180了。” 严逍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敲了两下额头。 “逍哥,你就凑合一夜呗。这么晚了,真没地方卖床,你也不可能要旧床嘛,你如果可以要旧床我马上给你搞两个来,水床都能给你拖过来。” 还没等严逍说话,董山山自顾自地解释,“你那么挑剔的人,旧的给你搬来你也不会睡嘛。” “行吧。”严逍无言以对,看一眼行军床,无法想象自己和容羽躺上面的样子,不想再看第二眼。 “我好不容易找到个24小时的小超市买的,”董山山挠头,“我还买了几个椅子。” 说完一路小跑到墙边,拎了两个塑料圆凳子过来,一个翠绿,一个桃红,鲜亮的颜色刺地严逍眼睛闭了闭。 董山山丢了一个凳子到严逍腿后面,自己坐上另一个,“你嫌弃这个颜色也没用,没得挑,那家超市只卖这种。” 严逍慢悠悠地坐上去,笔直的腿伸直搭在地上,长地没边儿了,“这是椅子?你家管这个叫椅子。” “逍哥,等你把家具搞齐了就把这些你看不上的都丢了算了,本来也就是给你今天晚上临时用用。”董山山两腿交叉盘着,双手搭在膝盖上,“我还给你买了一包矿泉水零食什么的,牙刷毛巾也买了,都给你放厨房了,简单过个夜没问题。” 第128页 “谢了,”严逍说,“天然气能用吗?电表水表什么的都交接好没?” “都弄好了,都有余额,200来块钱吧。”董山山从兜里掏出一张天然气充值卡、一张电费单,还有一串钥匙,递给严逍,“那个房东还想让我把余额付给他,太TM小气了,我们都多付那么多钱给他了,还跟我算这点小钱,他想都不要想。”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精明了。”严逍笑笑,接过卡和单据,掏出手机,下了一个电网APP,把单子上的户号输进去,设置了一个自动扣款。 设置完后,再看一眼电费单上的数据,揉成一团,丢进墙边的垃圾桶里。 董山山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嘿嘿,跟你学的嘛。哎逍哥,你还知道这个?” “哪个?”严逍问。 “就是交电费这种事。” “知道这个很奇怪吗?这谁不知道。”严逍把手机夹在手指间转来转去。 董山山:“我以为你不知道这种生活常识,你哪像知道这些的人嘛。” “嘁,”严逍斜他一眼,“我当然要知道这些事了,我老公可是很忙的,他没时间管这些的。” 董山山一脸吃了柠檬的表情:你当我没说,我也当没听见。 严逍曲起腿,胳膊肘支在膝盖上,手掌撑着脸,无语。 “怎么了?逍哥。”董山山问。 “你说我今天晚上怎么约容羽啊?这房子实在是差了点,又小又破,什么都没有,连床都是......”说着嫌弃地扭头看了一眼行军床。 “那今天别约了嘛,来日方长。”董山山安慰他,“哎,逍哥,你非要今天住这里做什么?回家算了,明天我陪你去家居店把东西配齐了再搬过来。” 严逍低头想了会儿,吸吸鼻子,“我就想住这儿。” “......”董山山一拍脑袋,总算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儿多待了,赶紧站起来,“那我走了,逍哥。” ”行,明天跟我一起去家居市场看看。”严逍抬头,跟他摆摆手。 “好嘞。”董山山往门外走,“哐当”一声拉开门,立住回头问,“要关门吗?逍哥。” “开着吧,敞敞,一股子84的味儿。”严逍说。 “有吗?保洁弄卫生的时候,我一直敞着门窗的,没觉得有味道呀。”董山山吸吸鼻子,“算了,还是给你开着,走了。” 1103房门正对着电梯间,严逍无聊地看着董山山走过去的背影,看电梯门打开关上,看电梯间的声控灯亮了又灭。 怎么办呢?要不要跟容羽打电话呢?要不去楼下中心花园打电话?就在花园里约会是不是也比1103气氛好? 再次回头扫视一圈,空荡荡的房间,除了窄小的行军床、两个塑料凳子和一个垃圾桶,就什么都没有了,连窗帘都被前房东收走了,玻璃窗半开,剩下破了一角的纱窗,漏进来一些清白的月光和几丝风。 这地方,是真的没办法招待容羽啊,唉...... 严逍站起来,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再转也转不出个什么来,他长吁一口气,坐到了行军床上。 然后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行军床,真的就只是行军床而已,没有枕头,也没有被子。 也许董山山忘记告诉他放哪儿了? 严逍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董山山。 然后确认了,董山山不是忘记告诉他放哪儿了,而是压根就忘了买。 好哥们再一次劝他回家去,没被子怎么睡觉嘛?虽然已经是夏天了,肚子还是要盖一下的嘛。 严逍不想说话,也不想回家,挂了电话坐在行军床上发了一会儿呆。 不管,今天就住这儿了,被子枕头窗帘什么的,没有就没有,以前在黑风谷的时候冰冷粗糙石床他又不是没有睡过,这些东西一点儿都不重要。 后来又一想,不对,自己是睡过石床,可容羽没睡过呀,他是凌波庄的贵公子,不能受这种苦。 哎——头疼。 严逍虚握拳头,敲着自己的头。 “叮”的一声,电梯门又开了,随着电梯门开的声音,电梯间的声控灯亮了,有人走出电梯,往这边来。 严逍从乱糟糟的思绪中抬头,眼睛瞪大了,“安远??” 1103房里灯光大亮,要是没有正中间那个坐在行军床上的人,真可以用“家徒四壁”四个字来形容。 “严逍??”安远的眼睛蹬地不比严逍的小,忘了正事,直接朝1103走过来,“你在这儿干嘛?” “你来这儿干嘛?”严逍站起来,问了他同一个问题。 “我来找老容呀。”安远走进来,左右看看,又问了一遍,“你在这儿干嘛?” “这套房我买了。”严逍指了指桃红色的塑料凳子,“要不要坐一会儿,我去给你拿瓶矿泉水。”说完抬脚往三米外的厨房走。 “哎哎,严逍你别忙活,我不喝。”安远伸手拦他,“他人呢?” “啊?”严逍回头,透亮的眼珠子被白炽灯照着,清澈地像一潭深泉。 见过无数帅哥美女的安大导演恍神了一小会儿,在这一瞬间彻底明白了容羽一头扎到严逍身边的原因。 “安导,你是说容羽吗?”严逍问。 “是啊,他人呢,没帮你搬家?”安远说。 “他不知道我买了这里。”严逍答。 “他不知道?”安远眼珠子快掉出来,扬手指向门外,“他就在那儿,你说他不知道?” 第129页 聪明如他,严逍已然明白安远扬手一指的意思了,但他还要更加确定,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旁人不易发觉的颤,“你说他在哪儿?” “你不知道老容住哪里?”安远混乱了,“你不知道他家在哪儿......他也不知道你买了房。你们两个在搞什么?” 严逍抿了一下唇。 “喏,他家就在那儿,1101,只跟你隔了个2号房。”安远往屋外偏一下头。 “哦。”严逍眼里有惊喜,这小破房子真是买的太值了。 安远看着他,“我刚好要去找他,一起?” “现在?”严逍往自己身上扫了两眼,“算了,我过会儿吧。” “你这儿晚上怎么弄啊?什么都没有。”安远扭头看向客厅窗户,“那纱窗都破了,有蚊子吧。” “高楼没什么蚊子,要有我就开空调,冻死它们。”严逍说着就起身去找空调遥控器,“安导你事儿办完了?” “什么事?”安远刚问出口就意识到自己问地多余,“你说夏宽程的事啊,我刚上去看了。” “哦。”严逍找到了遥控器,弯腰放到床上,再坐上去。 “说起夏宽程这事儿......”安远把塑料凳子移了一点过去,“我说他你介不介意,你要介意的话我就不说了。” “我无所谓,”严逍看着他,“容羽都告诉我了。” “嚯,他全都告诉你了?”安远没想到自己兄弟对严逍坦白到了这种程度,“......那就算了,我不多嘴了。” 停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不过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得跟你说说。” “什么事?”严逍问。 安远:“余墨住在夏宽程家里。” “哦。”严逍平静地点了下头。 安远对严逍的反应不能理解,“余墨是你哥们,你不觉得他这个时候跟夏宽程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吗?” “嗯?有什么问题?”严逍问,“余墨是喜欢夏宽程啊,你不知道吗?上次夏宽程喝多了去医院,余墨自己说过的,你忘了?” “我没忘,”安远说,“我是觉得这个时机不好,夏宽程现在的样子不适合谈恋......” 严逍笑了一下,“安导,余墨不是小孩儿,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你是站在夏宽程的立场上,怕余墨让他吃亏了,你就去劝劝夏宽程。” 安远:??? 严逍补充道:“谈恋爱还要挑什么时机,只要互相喜欢了随时都是最佳时机。” “可他们那个不叫互相喜欢。”安远说,“他们两跟你和容羽不一样,说实话我有点担心。” 严逍神情滞了一下,“那我明天找余墨问问。” “那行,我先去找你家容羽聊聊,”安远扭头往门外看一眼,“你这会儿真不跟我过去?” “不了,你先过去吧。我等会儿再说。”严逍说。 安远点头“也行”,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又被严逍叫住,让他别跟容羽讲自己在1103。 虽然不理解他为什么不让容羽知道这个,安远还是答应了,谁知道人家小两口在玩什么呢。 嘴上是答应了,可完全没走心,安远出了严逍的家门,按响容羽家的门铃,容羽给他开门,进门,换鞋,坐到沙发上,还没两分钟就把1103的事儿一股脑说了出来。 容羽难以自制地笑起来,眼里的惊讶还未完全隐去,“你是说1103被严逍买下来了?” “对。” “他人现在就在房里?”容羽眼睛发光,从沙发上蹦起来。 安远拽了他一下,“对,你那小男朋友现在正在那边独守空房。那房子是真的空,只有一张行军床。” “你还有什么事吗?”容羽站着问他。 安远:......我没什么事了,我就过来看看夏宽程。哎?你怎么不关心一下你哥啊? “他好好的在自己家里,我知道了,这就够了。我现在也不好去找他。”容羽往门边玄关走。 “哎,你去哪儿?”安远喊。 容羽低头换鞋,“我去1103,”换好鞋抬头看安远,“你是自己坐会儿还是走?” “我走,现在就走,”安远“哼”了一声从屁股都还没坐热的沙发上站起来,“你们这些谈恋爱的......真够可以的。” 1103的门敞着,容羽一出门就看到了,客厅里灯光亮白,摆了张行军床,莫名带着点萧瑟的味道,跟上辈子的黑风谷神似。 顾不上跟安远打招呼,容羽甩开长腿,三步并两步地走进去,关上门。 严逍正拿着一瓶矿泉水从厨房里晃出来,看到门边站着的那个人,眼睛里蹦出兴高采烈的碎光。 刚说了一个“诶?”字,就被容羽一把拉过来,拥进了怀里。 第61章 严逍被容羽抱着,接了一个悠长甜蜜的吻。 吻完也不放手,容羽抱着他摸他的脸,“我说你在停车场怎么回事呢?原来你偷偷买了房。” “嗯,那个......”严逍被容羽抱抱摸摸,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我买的时候不知道跟你在一层楼。” “看我们两的缘分,老天爷都在帮忙。”容羽手臂紧了紧。 “嗯,缘分,”严逍很郑重地点头,“我正想着怎么约你,可这儿什么都没有......” “老公都叫上了你还想这么多,也太不拿我当老公了吧。”容羽看着近在咫尺的爱人,没忍住,又凑过去含着他的唇摩挲了一阵儿。 第130页 严逍睁开眼睛,捧着容羽的脸,“正是因为是老公了,才要把最好的都给你。我老公是世界上最好最特别的人,我从上辈子就喜欢着的人,你说我该不该宝贝着?” “该,应该。”容羽已经适应了严逍每次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越来越配合,伸出大拇指轻轻擦着严逍水润的唇,“走吧。” “啊?”严逍眨眨眼睛,“走哪儿去?” “跟我回家。”容羽说。 “啊?”严逍没别的词儿,又说了个啊,还配合着张大了嘴。 容羽笑着把他的下巴按上去,“啊什么呀,跟我回去,你在这里怎么睡,这个床还没你人长。” “你给你爷爷打好预防针了?”严逍不敢相信。 “没有,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容羽把人匝着,这儿摸一下那儿按一下,爱不够。 严逍拉住他乱动的手,“不过也可以说是普通朋友,带普通朋友回家也很正常。” “你经常带普通朋友回家住?”容羽反应快地很。 “我没有,从来没有,”严逍说,“我从来不带朋友回家,连我家车库都没朋友去过,除了你。” 说到车库,两个人都对在那里打的那一架记忆犹新,容羽心里还存着愧疚,手在严逍的背上揉了揉,“那次对不起。” “诶?”严逍轻轻拍了下容羽的脸,“怎么还在说对不起啊?别跟我说对不起,不许跟我说对不起,你也不许对不起我。” 容羽真觉得自己前几辈子一定是拯救过苍生造福过百姓,让他上辈子和这辈子都能遇到严逍,真想把这个人一天到晚抓在手里,放进兜里,到哪儿都带着。 “我们两别在这里磨叽了,再磨叽我爷爷就要睡觉了,我们赶紧过去,趁他还没睡。”容羽伸手,轻轻揪了一下严逍的脸。 “好,去见爷爷,”严逍很开心地拉起容羽的手,“你就说我是你哥们。” “那怎么行?”容羽眉头一扬,“哥们可以接吻?可以上床?你家哥们可以这么干?” “不是的呀,你又没跟爷爷事先说好,”严逍牵着的手更抓紧一些,“那你打算怎么介绍我?” “我跟爷爷说你是我爱人。”容羽说。 “啊?” “那不然怎么介绍?不能骗老人。”容羽揉一把严逍的脑袋。 严逍停下脚步,屏住呼吸,眼皮垂了下来,参差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扫出一小片阴影。容羽捏着他的手指头,温柔地看着他,等他开口。 “那个......”严逍犹豫着,一点不像他。 这确实不是他的行事方式,可他没办法不这样。当他心里全是容羽的时候,就不可控制地什么事都站在对方的角度去考虑。 怎么样才不会给容羽带来伤害,怎么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容羽。 就像那天容羽在办公室里要当着同事的面出柜的时候,他给拦下了。 天知道他当时心里该有多激动多嘚瑟,恨不得当场给放婚礼进行曲,撒上漫天的玫瑰花瓣才好。 但那个时候突如其来的理性压倒了感性,他不想给容羽带来麻烦。 容羽的工作单位是市电视台,他有领导有上级有竞争对手,那不是个可以任意妄为的地方。 现在这个时代,同性恋的圈子依然很小很隐蔽、依然不被大多数人接受。 与其让容羽成为众矢之的,严逍倒宁愿被老公藏在身后,永不示人都行。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公不公开都可以的。 至于他答应给容羽的婚礼,干脆去国外办算了,只请亲朋好友去做个见证就行。 那个想象中宾客盈门的场景,如果他们的关系不公开,那么也就只能存在于想象中了。 严逍忽然发现自己简直太懂事太体贴了,哪有半点曾经魔教少主肆意嚣张的影子,谈个恋爱把自己谈成了七窍玲珑心,太让人心疼了,他都快爱上自己了。 这么弯弯绕绕地一想,严少爷开始矫情起来,嘴巴嘟起像朵小喇叭花,凑到容羽唇前,“亲我一口。” “你想了半天就想出个这?”容羽握住严逍的下巴,亲上去。 浅浅亲了一口想着还有正事儿要办,容羽拍拍严逍的脸,松开他。 可严逍心疼自己还没心疼够,抱紧容羽的腰,哼哼唧唧不撒手。 “今天怎么这么粘人的?”容羽笑着又在他嘴上叨了一口,“不磨蹭了,赶紧去把爷爷见了,晚上我再好好亲你。” “要不......改天吧?”严逍抬眼看向容羽,声音很小,显得心虚的样子。 “嗯?”容羽扯扯他的脸,“为什么?” “那个,你爷爷年纪大了,我大晚上地跑过去,冒然地跟他说我是他孙子的男朋友老公......吓到他老人家了。” “嘁,”容羽喉咙里弄出一声儿,“那你别后悔。”说完掰开严逍缠在他腰间的手,作势往外走。 “哎——”严逍双手垂在腿侧,头低下来,两边脸颊鼓起了一小块儿。 容羽看他低头乖巧的样子,一把拽过来,一阵乱揉,“走吧,择日不如撞日,你现在不跟我回家想干嘛?弄个独守空房玩儿?” “可我真的怕吓到你爷爷了。”严逍踉跄一下没站稳,趴到了容羽的背上。 容羽干脆双手往背后一架一抬,兜着严逍的屁股把他背了起来,在走廊上小跑几步,“背回家啰。”边跑边说,“我爷爷当过电视台台长,他什么没见过,就你还吓得到他?” 第131页 严逍趴在他背上笑出了声,“幼稚。” “也不知道谁幼稚。”1101和1103实在是太近了,完全没有跑过瘾就到了门口。 严逍从容羽背上蹦下来,容羽回头,“干嘛下来?背你进去呗。” “你疯了?我要见爷爷呢,”严逍锤他一拳,“本来空着手就不像话了......” “哟,还挺懂规矩。”容羽停在门口,严逍站在他身边,伸长胳膊搭着他的肩膀,“不懂规矩怎么当你老公。” 弯起嘴角笑了笑,容羽低头在门锁那儿捣鼓一阵,抓起严逍的手,问他,“你习惯用哪个指头开锁?” “啊?”严逍没反应过来。 “大拇指吧,我习惯用大拇指。”不等严逍答,容羽捏起他的右手大拇指,按在门锁的指纹采集区上,停顿了一会儿,指示灯亮起,容羽放开他的手指,侧头看向严逍,“以后自己开门。” 严逍愣了下,转瞬笑开,像朵盛开的小花,抱着容羽的脸吧唧就是一口。 容羽也不躲,让严逍乱七八糟地抱着自己,推开门,轻轻捏了下严逍的腰。 这招特别好使,严逍立马变乖,清了清嗓子,从玄关处探头往屋里看。 好大的房子,比他的1103大了两个还不止。 客厅没开灯,客厅旁边的餐厅灯亮着。 暖黄的灯光从餐厅铺到客厅,再铺到门边,照地人温热又放松。 客厅和餐厅都没人。 “你家里人呢?”严逍小声问容羽。 “在的,可能在各干各的事,”容羽换了拖鞋,弯腰打开鞋柜,从里面找出一双备用拖鞋,放到严逍脚边,拍拍他的小腿,“抬脚,换鞋。” “哦。”严逍弓着身子,解鞋带,脱鞋换鞋。 “爷爷,你没睡呢?” 严逍听到了容羽的声音,赶紧趿拉好拖鞋站直,跟着他喊了一声“爷爷好”,喊完之后又弯腰,给爷爷鞠了个很正式的躬。 “哎呦,这谁家小孩儿?这么乖。”容羽爷爷刚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手里攥着一条白毛巾擦头发,看到严逍认认真真地给他鞠躬,笑地白眉毛抖了起来。 “我家的。”容羽抿嘴笑笑,拉过严逍的手,“这是严逍。” “嗯——好看的都是你家的。”爷爷当容羽开玩笑,没放在心上,一边擦头发一边往沙发边走,“赶紧进来坐,这么晚过来找小羽啊,别走了,就在家里住一晚上。” 严逍:诶?? 不能这样吧?他轻轻掐了一把容羽。 容羽抓住他的手,放在手心里使劲捏了一下,严逍感觉到了轻微的疼,龇着牙甩开容羽的手。 没甩开,容羽牵着他走过去,两个人挨着坐到沙发上。 深棕色皮质大沙发,爷爷坐在侧边的双人位上。 “喝不喝水?吃不吃水果?”爷爷继续歪着脑袋擦头发。 “不客气,爷爷,我不吃。”严逍摇摇头。 “哎,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你叫什么呀?”爷爷问。 “爷爷,我刚才跟你说过了,他是严逍。”容羽的手在沙发上蹭过去,覆在严逍的手上,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插进他的指缝里。 “哦哦,对对,你刚才介绍过了,看我这个记性。”爷爷换了个方向擦头发,随着眼皮耷下,眼睛虚起来,视线不偏不倚,刚好落在自己孙子和严逍叠在沙发上的、十指交握的手上...... 第62章 爷爷顿了顿,抓着一坨毛巾的手停在头顶,不过也只停了一小会儿,随后平静地挪开眼睛,看向另一边,继续擦头发。 “爷爷,我有个事要跟您说一声。”容羽把严逍的手捂住,两只手一起陷进软和的沙发里。 “哦,”爷爷低下头,把毛巾平摊在膝盖上,边对边角对角地叠好,站起来,“时间不早了,我要睡觉了。” “哎爷爷,”容羽站起来,手没松,顺便把严逍拽起来跟他一起站着,“我话还没说完。” 几乎是被自己亲孙子强迫着面对一个事实,爷爷躲不掉,也没法继续装糊涂,只得尽量移开视线不再看那两只牵在一起的手,点点头,“你说。” “爷爷,严逍是我男朋友,你一直关心我谈恋爱的事儿,所以我把他带回来,给你看看。”容羽说。 严逍忽然局促起来,在这之前严少爷压根不知道“局促”两个字怎么写。他嘴巴抿地紧紧的,眼睛偷瞥容羽一眼,又眨巴着看向爷爷,想把手缩回来,脚尖在地板上蹭着。 想喊一声“爷爷”,可好像张不开嘴。 容羽手心有感觉,不让他把手抽走,反而攥地更紧。 就像容羽说的,他爷爷当过台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爷爷什么事儿都见过,可他没见过自己亲孙子拉着一个男孩儿的手,叫人男朋友。 客厅的灯还是没开,借着餐厅的一点暗黄色灯光,爷爷脸上的皱纹更加明显,嘴边的纹路往下延,缓缓地开了口,声音很苍老,“小羽啊......” “爷爷......”容羽看着眼前的白发老人,把严逍的手紧紧抓着。 “严逍。”爷爷转向另一个人。 “哎——爷爷。”严逍本就挺直的身子更站直了一些。 只是一人叫了一声,爷爷并没有再多说什么,目光在两孩子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最终叹一口长气,攥紧手里的毛巾,“行吧,就这样吧,我先睡去了。” 第132页 说完就往卧室走,肩膀和背都塌了下去。 容羽拉着严逍的手,杵在沙发前面,蹙眉看向爷爷好像忽然苍老的瘦削背影,“爷爷......你还好吧?” 爷爷没回头,只抬手扬了扬,“明天早上给你们带早饭,还吃鸡冠饺,喝豆浆吧......就喝豆浆。” 严逍听到还有明天的早饭吃,瞬间高兴起来,咧着嘴笑开,连声音都像是在笑,“谢谢爷爷。” 爷爷脚步微微一顿,再次扬手挥了一下,“咔哒”一声,卧室门在他身后关上。 随着关门的一声响,严逍立刻像没了骨头,歪在容羽的肩膀上,抽出自己的手,搓了搓,一手心的汗,吁了一口气,“哇,吓死我了。” 容羽搂起他的腰,侧头亲了一下他的脸,“这么可怕吗?” “嗯,”严逍皱着脸,“我怕你爷爷不同意我们的事,发脾气什么的。” “不会的,”容羽笑笑,“就算他发脾气也是发我的脾气,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严逍斜了他一眼,“有什么区别吗?对你发脾气不就是对我发脾气?我们是一体的。” “嗯嗯,我小老公说的对,”容羽没忍住,唇角勾着,伸手扯了下严逍的脸,“是我格局不够。” “嘁——”严逍别过脸,清清嗓子,“容羽你搞清楚一件事情,虽然我们现在是两个人,但我对你就像对我自己一样,你要是伤心我也会跟着难过的。惹你爷爷发脾气也不行,他那么大年纪了,发脾气不好,对身体不好。” 说完低头,头顶一撮呆毛耷拉下来,勾着手指蹭了蹭鼻子,把鼻头蹭红了,像某种小动物。容羽心里一阵软,握住严逍的肩膀,把人搂进怀里。 两个人静静地拥抱,脸侧蹭着脸侧,温软的呼吸打在彼此的耳边,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只剩墙上的挂钟走出轻微滴答的声响。 抱了很久,两个人谁都没松手。 “老公......”严逍脸往容羽的脸上挤了挤,拍拍他的背,“我很懂事吧?你是不是爱死我了?” “嗯,”容羽侧头,亲一下严逍的耳朵边儿,“爱死你了。” 严逍笑起来,眼睛亮亮的,像攒着一大片星辰,“嘿嘿,我就知道。” “嗯,”容羽轻声说,“小老公,你太好了,你这样弄地我还挺有压力的。我担心自己做地不够好,担心不能给你最好的......担心让你受委屈。” “哦?真的?”严逍摸摸容羽的后脑勺。 “嗯,真的。”容羽点头,下巴磕在严逍的脖根,弄地严逍脖子缩了一下。 严逍松开容羽,面对面地看着他,笑地不怀好意,“你有压力了?嗯,你能有这个思想认识就很好。” 容羽不解,看着他。 严逍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你确实应该有压力,你好好想想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 明白过来了,容羽捏着他的下巴,“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这么记仇呀?” “这个仇我不该记吗?我那么喜欢你,你还那样对我,想想我就生气,”严逍一想起那件事就被气地不轻,“你骗我不记得我那件事,我记一辈子,哼!” 那件事容羽是真心实意地内疚着,捧起严逍的脸,嘴唇凑上去,亲一亲,吸一吸,安慰着这只气鼓鼓的小动物,“好好好,记着记着,记多久都行。” 被老公亲地瞬间漏气,严逍很费劲地忍住了笑,闭上眼睛,享受了容羽给的一个有歉意也有爱意的吻。 容羽对哄好小老公这件事胸有成竹,眼看着人已经乖乖的了,可还没吻够,于是继续流连忘返地细细吻着。 挂钟提醒他们似的敲了一声,已经十二点了。 听到那声响,两个人这才被提醒了,挨挨蹭蹭地放开彼此,容羽抬手替严逍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又拨了两下他被揉乱了的头发,“别生气了,要不要我伺候你去洗个澡啊,老公大人?” “不要。”严逍抿着嘴摇头。 容羽不信,“不要?” “爷爷在家。”严逍说。 “爷爷睡了,”容羽说,“他就算没睡也没关系呀,我们关着门洗。” “诶?”严逍皱着鼻梁,“不是关不关门的问题......我怕我们两洗着洗着又那个......你家长就在隔壁呢,我有点那个......不自在。” “那我们去你那边洗。”容羽说。 “可以呀,”严逍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眼睛弯地像两头翘的小船,“我们过去洗完了再过来睡觉。” 容羽拉着严逍往卧室走,“我去找两套睡衣。你那边有毛巾沐浴露之类的吗?要从这边拿吗?” “有有有,山子都给买了。”严逍说。 “内裤买了吗?”容羽问。 “那个?好像没买。”严逍答。 “穿我的?” “好呀好呀。”严逍赶紧点头。 容羽揉一把他的脑袋,“穿别人的内裤你也不嫌弃。” “你是别人吗?”严逍也揉一把容羽的脑袋,“你明明就是内人。” 两个人你一下我一下的,挤挤挨挨地连路都走不直,歪歪扭扭地进了卧室。 “啪”的一声拍开门边的开关,又“咵”的一声关上房门。 严逍环顾四周,简单的松木大床,素灰色的床品,大床一边是同款松木床头柜,另一边是同系列的衣柜。 第133页 再过去就是很大的圆弧形落地窗,窗子两边垂着浅灰色窗帘和白色的纱帘。 “你卧室挺大呀。”严逍走到落地窗边,窗外正对小区的另一边,可以看到远处隐隐露出的一角江面。 “嗯,还行,就是床小了,找个时间换一个大床。”容羽推开衣柜,弯腰在抽屉里找出两条内裤,一条黑色,一条灰色,柔软的布料被叠着一小块,被他抓在手里。 回头看一眼严逍,他的小老公正趴在窗户那儿欣赏远处的江上夜景。 额头抵在窗户玻璃上,胳膊肘靠着窗棂,长腿一直一曲,再往上,紧实的腰臀线条轻轻一勾,把容羽全部的注意力都勾了过去。 容羽抿了抿唇,又从衣柜里找出两套宽松睡衣,圆领素色上衣,一黑一白,宽松格子长裤。 衣服从里到外都配齐了,容羽拎着一沓衣服走过去,另一只手捞起严逍的腰,贴在他身后。 严逍没回头,任由容羽从后面抱住,还很坏地动了两下,“你想干嘛?” “你可以问问它想干嘛?”容羽亲了过去。 严逍兴致起来了,开始配合地扭过头,熟练找到了容羽的唇,碰上去。 一边喘着气接吻一边伸手过去,轻轻弹了一下。然后撤开唇,半眯着眼睛下看,真的跟它对起话来,“你想干嘛呀,小小羽?” 呼吸顷刻间变烫,容羽更往前去,嗓音低哑地勾着严逍,“干/你。” 简单两个字就能让严逍烧起来,话音刚落,他就不甘示弱地竖了起来。 不过还是保存了一丝理智,他惦记着爷爷睡在隔壁的事儿,按住容羽乱动的手,“去我那边好不好?这边......我怕吵着爷爷。” “不行,”容羽甩开他的手,“就在这里,在这张床上做,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很久了。” “啊?”严逍怼在窗棂上的胳膊已经快支撑不住,弓着腰,膝盖微微弯曲,这个动作让自己某些部位跟容羽贴地更紧,“你想了多久啊?” “很久。”容羽说。 ?? 这种答案,说了跟没说似的。 严逍张了张嘴,打算刨根问底,被容羽握住后脑勺,狠狠地拿嘴唇堵上。 紧接着他被容羽拦腰抱起,丢在了大床上。 被老公压着亲的时候,严逍理智尚存,断断续续地提醒他,“没带套......油也没带,我放在1103了,你等等......唔......” “我有。”容羽不放过一分一秒地吻着他,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在抽屉里扒拉几下,抓出一个小盒子和一管油。 ...... 严逍克制着喉咙里的声音,却发现越克制越难耐,哼哼唧唧的声音从鼻腔里冒了出来。 他紧紧搂住容羽的脖子,晶亮的眼睛半阖,连睫毛根都氤氲着绯红的水雾,把眼眶弄地又红又湿。 又红又湿的不仅仅是眼眶,还有嘴唇、下颌、脖子、再往下...... 全是诱惑的颜色。 容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他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看他失神的眼睛里透出想要更多的欲/望,看他嘴唇微肿地嘟起来,看他极致的快乐,也看他极致地迷人。 严逍的指尖死死扣住容羽,在他身上划出或深或浅的红色伤痕,脖子高高扬起,身体紧绷着后仰,雄性的弯弓被容羽的霸道拉满...... 最后一刻,容羽轻轻捂住了严逍的嘴,把颤个不停的人抱进怀里,“小点声宝贝,被爷爷听到了。” “嗯......”严逍被容羽逼出了眼泪,紧紧咬住嘴唇。 容羽覆下去,吻着严逍的眼睛,浓密的睫毛在容羽的唇间抖动,细微的抖动在容羽身体里放大,不断升腾向上,一直升到了头顶,“砰”地一声炸开。 烟花在顶峰盛开,徐徐缓缓地落下,留下一地尚留余温的火星,变成了给彼此最深沉的那个拥抱。 第63章 完事后两个人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 容羽先起身,套上衣服裤子,弯腰给严逍清理干净,揪揪他的脸,“洗澡去?还去你那边吗?” “唉——,该弄的都弄了还过去做什么,不去了。”严逍四仰八叉地平躺着,胳膊懒散地搭在额头上,胳膊上的青筋微微凸起,若有似无地昭示着刚才的那一场激烈。 “你叹什么气呀?没爽到?”容羽给严逍清理完,顺手把被子抖开给他搭上,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两边,垂眼看着他。 严逍放下胳膊,捧起容羽的脸,“那倒不是。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容羽问。 “你说我们身体里到底有多少那玩意啊?怎么没完没了的?” “你可以跟我一起来探索这个有关生命奥义的问题,看到底什么时候用完。”容羽笑。 严逍也咧嘴笑了,“好,我们一起探索到100岁。” “行,探索到100岁,”容羽揉了他一把,“起来洗澡吧,都1点多了,你不困吗?” “我不困,我就是累。” “你有没有一点出息啊?”容羽笑着伏过去,亲了他一口。 “没有,”严逍双手勾着容羽的脖子,让他把自己带起来,“我一点出息都没有。” “现在打算怎么弄?”容羽拍一下严逍的屁股,“啪”的一声脆响。 严逍不管,往容羽肩膀上一歪,挂在老公身上像个树袋熊。 第134页 “那就这么光屁股出去了?”容羽托着他往外走。 “哎哎哎——”严逍忽然回神。 家里还有别人,万一爷爷出来上厕所碰见......太羞耻了,严逍赶紧从老公身上蹦下来,麻溜地把自己打扮好。 白色衬衫,藏蓝色西裤。没有穿地那么规整,衬衫敞着三颗扣子,露出陡峭的锁骨和隐隐的胸肌线条。 严逍低头扯了一下衬衫下摆,下摆也没塞进西裤,随意地垂着。 整个人肩宽腰窄,一个刚刚好的倒三角。 容羽重新抓起睡衣内裤,站在门边看严逍穿衣服,桃花眼里全是滟滟流光,“穿上衣服还挺人模狗样。” “你说谁人模狗样?”严逍听到了,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捏住容羽的下巴凑过去啃了一口。 容羽搂过他,借着严逍的肩膀蹭了蹭脸,“动不动咬人,你不就是个小狗?” “嘿嘿,我很小心的,我都没咬过你的脖子,”严逍笑地眼睛眯起来,“你看你说的话我是不是都记得?” “嗯,”容羽转头看着他,心里一股悠悠的情绪荡了出来,“我也记得你说过的话,你的所有我都记得。” 严逍压根没往容羽的超忆症上面想,他哪知道还有这种病,只当自家老公是在逗他开心,确实被逗地挺开心的,“那你记得我的生日吗?” “上辈子的?”容羽问。 “对呀,我两辈子的生日是同一个日子。你记得我的吗?我记得你的。”严逍说,“你的生日是10月9号,农历霜降。我记得很清楚吧?” “6月11,双子座。”容羽说。 “诶?你记得也很清楚,”严逍笑呵呵地凑过去亲了容羽一口,“表扬你。” “你下个月过生日了,想要什么礼物?”容羽问。 “我要吃糖葫芦。”严逍说,“你还记得你给我买的糖葫芦吗?后来你把整个集市的糖葫芦都买下来了。那是我第一次吃糖葫芦,特别好吃......我这辈子再也没吃过了,我一直想再吃一次。” “好,”容羽拉开卧室门,“答应你,你今年过生日我送你糖葫芦。” “不许骗我。”严逍说。 “什么时候骗过你?”容羽笑了一下。 严逍很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就这一眼立即提醒了容羽,他马上拿话堵住严逍,“那次不算。” “你说不算就不算呗。”严逍轻松道,接着问,“那你过生日呢?想要什么礼物呀?” “我生日还早。”容羽说。 “那你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严逍说,“你想要什么都行,我都送给你。” ...... 卧室到卫生间不到10米远的路,容羽和严逍像连体婴似的,胳膊挨着胳膊,脑袋都蹭到了一块儿,小声叨叨着乱七八糟没营养的话,两个人都开心地不得了。 “咵”的一声,侧边小书房的门被推开,把容羽和严逍吓了一跳,站定不动,一起看向从书房里走出来的小姑娘。 客厅里黑着,卧室和小书房的灯穿过半开的门缝,带出来一些昏暗的光亮。 “哥。”容小月使劲睁了一下眼睛,“小叔??” “谁?”容羽脑子里缓缓升起一个问号,“你叫谁小叔?” “哎——”严逍拉长声调应了一声,“小月睡这么晚,搞学习啊?” “是的,我在复习,马上要月考了。”小月点头,看了眼前两人一眼,“原来您跟我哥是朋友啊。” “小学霸,有空帮一帮我们家那个筱阅吧,她那个成绩可不怎么样,月考估计又要掉链子。”严逍说。 “小叔,您不能这么说筱阅,她进步很大的,现在的校内作业她都能自己做完了,老师给评的分还挺高的。”容小月说。 严逍:......她那个分,挺高? “小叔,您不要横向比筱阅的分数,您要纵向来比,跟她自己比,她进步真的很大的。您要鼓励她。”容小月认真道。 严逍点头:好,我知道了。 看着自己的小老公和小外甥女两个人一人一句,很熟的样子,容羽一脸疑惑,伸手掐了一把严逍的后腰。 严逍按住他的手,轻轻拍着。 动作隐蔽,容小月没有发现,她抬起眼睛看向容羽,“哥,你们要用卫生间?” “嗯,要洗澡。”容羽说。 “等我先洗把脸,很快。”容小月往卫生间走。 “你去吧,等你先弄。”容羽说,“你早点睡吧,都转点了。” 容小月回头,“我再学半个小时就睡,1点半睡刚好。”说完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一关上容羽就转头问严逍:你们两认识? “认识呀,你没听到她喊我小叔呀?”严逍笑地肩膀都抖起来,“哎,她喊你哥,喊我小叔......这么想想,我辈分还挺高的嘛。” 容羽不懂他乐个什么劲儿,“那我也喊你小叔?” “哎——乖——”严逍更乐了,答应了一声。 容羽看他乐地眼睛都快笑没了,揉一把他的头顶,“小老公和小叔,愿意当什么,你自己选一个。” “诶?这两又不冲突。小老公是爱称,小叔是辈分。”严逍一伸胳膊,挂在了容羽的肩膀上。 “嘁,”容羽瞥他一眼,“美的你,两个都要就两个都没有了,你想清楚。” 第135页 “那还是小老公吧。”严逍歪着头,蹭了蹭容羽。 容羽知道他会选这个,一脸不出所料的表情,“你两怎么认识的?” “那就说来话长了。”严逍把他去学校找严筱阅,顺便也见到了容小月的事告诉了容羽。 整件事情刚交代清楚,容小月就打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来,“哥,小叔,我弄完了,你们洗吧。” 容羽和严逍一起进了卫生间。 已经推开小书房门的容小月回头看了一眼卫生间,磨砂玻璃门上隐约透出不知道是谁的、被水雾晕染开了的身影。 很难想通。 自己那个朋友圈小地不能再小的哥哥,怎么会有严逍这个朋友。 能带回家过夜的,他是唯一的一个。 也许是自己心里只有学习,对家人太不关心了? 容小月忽然开始反省自己,这样不好,太不应该了。 坐回到书桌前,容小月双手撑着下巴,盯着摊开的那本英语五三,一个单词都看不进去。 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闹钟,1点20,10分钟后是她和严筱阅约好的睡觉时间。 她想了想,侧身抓起放在窗台上的手机,大拇指在手机屏上点了两下,微信界面打开。 给严筱阅发了条信息:【睡了没有?】 隔了一会儿,那边才回过来:【没有,1点半还差几分钟呢。】 月:【我在我们家看到你小叔了。】 阅:【??】 容小月皱眉揣摩这两个问号的意思,揣摩不出来,于是回过去【??】 阅:【我小叔在你家?】 月:【是呀,他好像跟我哥关系挺好,他两正在洗澡。】 阅:【......你哥多大年纪?】 月:【24,问我哥多大年纪干嘛?】 阅:【告诉你一件事,你别跟任何人说,行吗?】 月:【行,什么事?】 阅:【我小叔是同性恋】 容小月的手指停在手机屏上方,点不下去了...... 阅:【你还在吗?】 月:【我在。可我哥不是同性恋呀。】 阅:【那可能他两就是很好的朋友吧,就像我和你一样。】 月:【但是我哥从来没带人来家里住过】 阅:【你到底想说什么嘛?】 月:【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阅:【能语音通话吗?我懒得打字了】 小月透过门缝往外看了一眼,【算了,我怕吵着爷爷睡觉。】 阅:【那明天上学再说?】 月:【好的,晚安】 阅:【晚安】 放下手机,闹钟的时针分针正好指向1点半。 容小月起身,前后左右地晃了晃脖子,拉开书房门,回自己的卧室睡觉。 卫生间里“沙沙”的水声还在响,其间夹杂着一两句听不清的说话声。 容羽和严逍洗了个很素的澡,仅限于抱着接个吻,互相搓背洗头的程度。 第64章 洗完澡再上床,两个人手拉手躺着,都睡不着。 容羽本来就有失眠症,时好时坏的。而严逍是被一个澡洗清醒了。 两人天南地北地聊着天,聊着聊着又搂到了一起,时不时地亲一下这儿,嘬一下那儿。 面对面地搂着,严逍一条长腿挂在容羽的腰间,容羽顺手给他从上到下地按脖子按背。 总算把他给按睡着了。 小老公平缓的呼吸声跟能催眠似的,半个钟头之后,容羽怀里抱着严逍,脑袋埋在严逍的颈窝里,也睡了。 ...... 严逍睡地很爽,连梦都没做一个,等他悠悠睁开眼睛的时候,脑子迷迷糊糊,完全不知道今夕何夕。 揉了一会儿眼睛,再神长胳膊在床上扭了一会儿,听到噼里啪啦的声响,转头去看。 一把松木椅子、一个折叠桌子、一台笔记本、一个正埋头敲键盘的人。 “诶?”严逍再揉一把眼睛。 “醒了?”“噼里啪啦”声停下,容羽抬头,冲严逍一笑。 “诶?”严逍眯起眼睛。 “你是睡好了,还是睡魇住了?怎么跟傻了一样。”容羽站起来,坐到床边,摸了一下严逍的脑袋。 “几点了?”严逍半梦半醒地把容羽的手抓过去,亲了一口。 容羽覆下身子,亲了亲严逍的嘴角,“你现在就起床,还能赶上吃午饭。” “啊??”严逍腾地坐起来,“你为什么不叫我起床?” “你睡地好好的,我叫你干嘛?”容羽说。 “可我睡到这时候你也不叫我?”严逍拧着眉头。 容羽:我刚才不是说过了,我看你睡地挺好的,不愿意把你叫醒。 “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在说什么?”容羽问。 “我是说,我这么晚起床,爷爷会觉得我很懒的,他会说你找了个这么懒的男朋友,这样多不好啊。”严逍耐着性子解释。 容羽拍拍他的脸,笑,“难道他还能指望你做家务不成?” “做家务是做家务,睡懒觉是睡懒觉,这两件事不一样。”事已至此,严逍也没什么办法弥补,摇头叹气,又问,“那你怎么没去上班?” “我上午请假了。”容羽说。 “请假?为什么?”严逍蹙额。 “我怕你起床了发现家里就你跟爷爷两个人,觉得不自在。”容羽说。 第136页 严逍眨眨眼睛,伸手环住容羽的腰,脸贴过去蹭了蹭,“不会的,我适应能力挺强的。” “那就好,我下午去上班,你是呆家里还是怎么?”容羽被他蹭地心尖都是软的。 “我找山子去买家具,还想找余墨。”严逍答。 容羽摸着他的后脑勺,“找山子买家具?为什么不让我陪你去?” “啊?”严逍从容羽的腰间抬起头,发梢乱糟糟地支棱着。 “你买家具为什么要哥们陪不要老公陪?没听懂?”容羽问。 严逍又大又黑的眼珠子在眼底滑了一下,总算彻底醒了,“你吃醋了?” “鬼才吃醋。”容羽拍了他脑袋一下,重新从床上转移到了椅子上,架起腿坐好。 故意不去看严逍,握着鼠标在电脑屏幕上瞎点。 “你就是吃醋了,你还不承认。”严逍往前一窜,差点一脸砸在容羽头顶上。 容羽掀起眼皮,对上近在咫尺的墨玉似的黑眼珠,“我没吃醋,我吃山子的醋做什么。” 严逍盯着他看,容羽面色平静,看不出个什么来。 “那我不知道晚上还能不能接你下班,我怕弄晚了来不及去电视台。”严逍蹭到床边,光脚踩在地上扒拉拖鞋。 容羽眉头蹙了下,“你买个家具而已,又不是让你砍木头自己做,半天时间还不够吗?” 严逍正低头认真扒拉鞋,没看见容羽脸上的表情,“路上耗时间。” “你们走去?”容羽问。 “不啊,开车去,我打算去宜家买。”严逍终于把两只脚塞进了拖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去宜家买?”容羽抬头看他,正看见严逍因为伸懒腰而从衣摆下露出的一截腰,健康的蜜色,紧实的一道又弯又直的曲线。 没忍住,伸手过去摸了一把。 被摸的那个非常嘚瑟,干脆抓起衣服,露出一整块,“看我的腹肌,好不好看。”说完腰腹用了点力,显出形状明显的肌肉块儿。 容羽瞪他一眼,“低调一点。” “嘿嘿,”严逍抓起容羽的手,按在自己腰上,“不要压抑自己,想摸就摸嘛,又不是不给你摸。” “你过来。”容羽的手按在严逍温热的腹肌上,抬眉冲他一笑。 严逍舔了一下嘴角,深思熟虑一秒钟,放开容羽的手,“算了。我得赶紧洗漱,再磨蹭就磨蹭到晚上去了,那我真的是没脸见爷爷了。” “走,我陪你去洗漱。”容羽合上笔记本,站起来。 “怎么洗漱也要你陪呢?不用,我知道卫生间在哪里。”严逍趿拉着拖鞋,往外走。 容羽想了想,又重新坐回去,打开笔记本继续刚才的工作,连个OA文件都还没完全打开,就听见卧室门被拉开,又迅速关上。 严逍小跑回他身边,“还是你陪我去吧。” “你不是知道卫生间在哪里吗?”容羽嘴角浮出一丝浅笑,盯着屏幕。 “哎呀,爷爷在外面,”严逍扯一把容羽,“我这实在是起地太晚了,我不好意思,你陪我出去吧。” 容羽不看他,眉梢微挑,“我好不容易坐下了......起不来。” “诶?”严逍使劲拍了他一下,“你怎么这么小心眼的。” 容羽掀起眼皮,瞟一眼严逍,艰难地憋住笑,拿拳头抵住鼻子,咳嗽了两声。 严逍不想跟他说话了,双手撑腰,低头看着自己的圆领短袖和宽松短裤,深吸一口气,“哎,我昨天的衣服呢?” “你那个衬衣西裤?”容羽问。 “嗯,你放哪里了?” 容羽:“放在卫生间的衣服筐子里。” “那不还是得从这儿出去吗?”严逍叹气。 “你要做什么?”好不容易坐下来的容羽,主动站了起来。 “我要换件衣服,正式一点的。”严逍说。 “在家里要什么正式,就穿这个。”容羽说。 “不行不行,爷爷在外面,我要换件衣服,”严逍自己走到衣柜那儿,手放在衣柜门上,“我就穿你的衣服,哪个柜子?” “好好好,穿我的,我来给你拿。”容羽走过去,一手搂着严逍,一手推开其中一个柜门。 “我的衣服都挺休闲的,跟你身上这套差不多。”容羽在衣柜里翻找一番,不是运动款就是工装款,没有什么好挑的,拎了一件白色圆领T和一条黑色工装裤出来,“要不就这个?” 严逍接过来,提起来看了一下,“行,总比大裤衩好。” “其实真的差不多,”容羽笑,“主要是你好看,披个麻袋都好看。” “那倒也是。”严逍扬手脱掉睡衣,再咵啦一下脱掉大裤衩,里面的灰色内裤也是容羽的。 容羽伸手勾起严逍灰色内裤的裤腰,拉开,再一放,“啪”的一声,弹在紧实的腰间。 正在套T恤的严逍头从领头钻出来,瞪了他一眼,“把你自己的裤子拉坏了。” “坏了再买。”容羽笑,又伸手去勾了一下。 裤子还没穿,严逍被容羽逗地心痒痒,抱住容羽往床上一压,“再弄我就弄你。” “现在?”容羽眼尾带笑,手指更往下。 严逍撑起上半身,喉结紧张地滚了两滚,“你不许乱动了,被爷爷听到了不好。” “那亲一下。”容羽勾着严逍的脖子,碰了碰他的唇。 第137页 从里到外都是容羽的衣服,严逍挺适应,容羽自己更适应,两人一起走出卧室。 爷爷正围着围裙,在餐桌边摆弄盘子碗筷。 “爷爷早上好,”严逍在背后叫他,“啊不,中午好。” 爷爷回头,“起床了?” 严逍挠了下头,“我起太晚了,这样不好,我以后会早起的。” “起那么早干嘛?想睡就睡。你们现在正是睡不醒的年龄,不像我们这些老家伙,已经睡不着啰。”爷爷说。 “爷爷您一点都不老,才五十几岁怎么能叫老呢,正值当打之年呢。”严逍笑着说。 爷爷:“谁五十几岁?” “您呀,”严逍说,“您不就是五十几岁的样子?不超过五十五。” “啊哈哈哈,你这孩子真会说话,”爷爷笑地鱼尾纹皱成一片,“我退休十几年了,怎么可能五十几嘛。我都快八十了。” 严逍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爷爷您都快八十了?不可能吧,您看着也太年轻了,有什么保养秘诀呀,赶紧传授我一下。” “那我就跟你说,没别的,就是打太极拳,”爷爷干脆从餐桌边拉出一把椅子,坐上去,打开了话匣子,“打太极拳真的好,我要传给小羽,他不愿意学。太极拳就是修身养性的,能延年益寿。” “您还要传给他啊,那您一定是大家吧?您打的是哪一派的呀?”严逍很感兴趣的样子。 “也谈不上什么大家不大家,我打的陈氏太极,算是个关门弟子吧。”爷爷笑了两声。 “关门弟子啊,您真是太厉害了......”严逍继续。 “哎呀,一般一般,比我厉害的人多了,”爷爷谦虚地举手摆了摆,“不过在我们这一片,我确实算厉害的,老伙计们都想让我带他们......” “那您也带我一个吧,我一直想学太极拳,就是没找到像您这么正宗的老师。”严逍非常真诚地也拖了把椅子,要坐上去。 还没等屁股落到椅子上,就被容羽一把拽住,笑着瞪他一眼,“你不洗漱了?赶紧去。” “哦,小严还没洗漱啊,那先去弄你的,弄完吃饭,我们吃饭的时候再细聊。”爷爷被严逍拍马屁拍地很是舒爽,笑地越来越和蔼。 “嗯嗯,好的爷爷,我们待会儿聊。”严逍微微含腰,绕过餐桌,往卫生间走。 容羽跟他一块儿,轻轻捏了他一下,凑近他的耳朵,“可以啊,你这哄老人的功夫跟谁学的?” “怎么叫哄呢?我这是发自内心的。”严逍斜他一眼。 “呦呵,你还弄地跟真的一样了......” 刚想伸手去揪揪严逍的脸,就被爷爷叫了过去,“小羽过来端菜,人家小严去卫生间你跟着做什么?” “是呀,我去卫生间洗脸你跟着做什么?”严逍低声问。 “嗯,我也不知道,习惯性跟着你走了。”容羽扬手拍了严逍屁股一下,转身往厨房走。 第65章 爷爷继续在厨房叮叮当当,容羽歪着身子靠在灶台另一边,什么都不会,只能等着菜出锅、被盛进盘子里,然后他一手一盘,端到餐厅。 清蒸鳜鱼、红烧牛肉、荷塘七小福、海带排骨汤......六菜一汤,摆了满满一桌子,热气腾腾地散发着香气。 爷爷和容羽在厨房里盛饭,严逍洗漱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先站在餐桌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肚子非常应景地咕咕叫了两声,抿嘴咽了一口口水,往厨房走。 “饿了?”容羽看他走进来,递给他一碗饭,“先去吃吧。” “我等爷爷一起吃。”严逍接过饭碗,站到爷爷身后。 “不用等我,你两先吃,小羽吃了要去上班,你还没吃早饭,肯定饿了。”爷爷关上电饭煲盖子。 “我不饿,我等您。”严逍站着不动,肚子里又是咕咕两声,比刚才的声音大,爷爷和容羽都听到了。 “嗯,你不饿,就是你肚子饿了,都在叫了。”爷爷转身,抬头看着严逍笑。 严逍:嘿嘿。 “赶紧去吃吧,带小严去吃。”爷爷推了一把容羽。 容羽很顺手地一手端着碗,一手搂着严逍的肩膀,带着他往餐厅走。 爷爷跟在他们身后,抬眼看一会儿两人的背影,再垂眼看着手里的一碗白饭,这该怎么给容羽去世的爹妈交代,脑壳疼。 看到爷爷走过来,严逍赶紧放下筷子站起来。 容羽正在低头数米,听到身边椅子“哐”地一声响,扭头向上看,“你站着干嘛?” 严逍没空理他,只顾对着爷爷笑呵呵,“爷爷您都辛苦了半天了,赶紧坐下来吃饭吧。” “不辛苦,”爷爷抬手,做了个让严逍坐下来的手势,“你不来我们也要做饭吃的,加一双筷子的事。” 严逍乖乖地坐下来,夹了一块藕片,咬地“嘎嘣”脆。 “您什么时候给我们做过六菜一汤?”容羽要笑不笑地看爷爷。 “那还不是因为你挑食,这不吃那不吃的。小月又不在家吃饭。我做那么多菜干嘛?我闲的?”爷爷瞪容羽,夹了一大块烧地浓酱赤红的牛肉,放到严逍碗里。 “谢谢爷爷。”严逍一大口塞进嘴里,腮帮子鼓起来。 “吃吧吃吧,多吃点。”爷爷看严逍吃东西看地眼睛眯了起来,花白的眉毛都在跳,又用筷子挑起一块雪白的鱼肉,在浅褐色的汤汁里蘸了蘸,放到他碗里。 第138页 严逍一点没客气地接过来,又是一大口。 “慢点吃,噎着了......”爷爷脸笑成了一朵花,手里的筷子像住进了严逍的碗里,不停地给他夹菜。 严逍也非常给面子的来者不拒,全部扫光。 爷爷压抑了多少年的厨艺终于得到了认可,开心极了,却还是要显得虚心一点:“小严呀,这菜的咸淡合不合适?有没有觉得差点什么味道?多提点意见啊。我就喜欢看你们把菜都吃完。” “已经很好吃了,爷爷,简直完美。”严逍自己夹了一筷子素菜,“我吃点素的,搭配一下。” 容羽拿眼角余光看着他,怎么看怎么可爱,伸手揉一把严逍的脑袋,起身去厨房拎了两瓶橙子汽水,撬掉瓶盖,放一瓶在严逍面前,另一瓶自己仰头喝了一口。 “爷爷您先喝。”严逍非常狗腿地把汽水推到爷爷面前。 “我不喝,你喝,这东西是你们年轻人喝的,”爷爷把汽水推回去。 “爷爷您也很年轻呀。”严逍说。 “哈哈哈,嗯嗯嗯,我也年轻,我也年轻,”爷爷大笑,“小羽喜欢喝这个,你也喜欢啊?” “嗯,我也喜欢喝这个。”严逍冲容羽挤了下眼睛,抓过汽水瓶子咕了一口。 “哎哎,小严,你少喝点汽水,留肚子喝汤,”爷爷说,“我这个汤是拿几十年的瓦罐熬的,那可不是一般的汤。” “没事,爷爷,我还喝得下去汤。”严逍笑,放下汽水瓶子,拿起汤勺,准备舀汤。 排骨汤放在爷爷面前,严逍得站起来够着身子舀。 容羽从他手里拿过勺子,再把他的碗端过来,一勺一勺地给他舀汤,“要排骨吗?” “要两块儿。”严逍盯着汤勺。 容羽捏着勺子在汤碗里搅了一下,给他挑出两块形状漂亮的小直排,又问,“海带呢?要不要。” “要一根海带。”严逍说。 “一根是什么东西?” “就是一片。”严逍说。 容羽放下汤勺,拿筷子在汤碗里夹了一小片海带,然后把汤放到严逍面前。 严逍伏下去,咬着碗边喝了一口汤,问容羽,“你怎么不喝?我也帮你舀一碗。” “我不喝,你自己喝吧。”容羽说。 “哎,小羽,你什么时候吃东西能像小严,你看他吃地多香。”爷爷在旁边看了容羽一眼。 容羽笑笑,扭头看严逍,后者正很忙地夹这个吃那个。 “那是因为爷爷做的菜好吃。”严逍从碗里抬起头,冲爷爷咧嘴一笑。 坐在对面的爷爷又笑成了一朵花。 容羽干脆不吃饭了,把筷子放下来,单手托起下巴,脸朝着严逍,抿着嘴笑。 “干嘛?”严逍用手抹了一下脸,“我脸上有饭粒?” “没有。”容羽继续笑。 “那你笑什么?”严逍喝一口汤。 容羽另只手伸到桌子下面,握住严逍的膝盖,“表达表达我对你肚子的敬仰之情。” “嗯——”严逍点头,“这倒是应该的,你继续表达吧。” “咳咳咳”爷爷捂住嘴咳了两声,快速把碗里的饭菜扒完,然后把桌子上落的菜汁碎骨头收拾干净,再把容羽的碗和自己的空碗摞在一起,站起来,“小严你慢点吃,吃完了我洗碗。” 严逍停下手里的筷子,赶紧说:“我洗碗,您做饭已经够辛苦了,碗放那里我洗。” “你会洗碗吗?”容羽眼含笑意,小声问。 “洗碗还有会不会的?傻子都会洗。”严逍小声回。 容羽表情不太自然,没说话。 爷爷抽一张餐巾纸擦桌子上的油渍,“那怎么能让你洗碗呢,你别洗,你吃完了就去忙你们的,碗桌子都放着我来收拾。” “那怎么行?我来洗,这菜都是我吃的,该我洗。”严逍说。 “真不用你洗,小羽在家就从来没洗过碗,”爷爷掀起眼皮看容羽一眼,“你跟他是一样的,你也不要洗。” “啊?他碗都没洗过呀?”严逍不信。 “那可不。他不会洗碗,这种家务活他一概不会,也是我太宠他了,宠地他这也不会那也不会。”爷爷“哼”了一声,把用完的餐巾纸丢进垃圾桶。 严逍:......刚才的话我收回。 “什么话?”容羽凑近过去。 严逍:我忘了。 表情无辜又认真,还眨巴了两下黑黝黝的眼睛。 然后继续埋头干饭。 爷爷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收拾完碗筷,转身往厨房走。 等爷爷一进厨房,容羽抬手扯了下严逍的脸,眼角现出浅浅的笑纹,“嘴巴跟摸了蜜一样,虚伪。” “我怎么虚伪了?”严逍拍掉他的手。 “有那么好吃吗?看你让爷爷乐的。”容羽说。 “好吃呀,当然好吃,发自内心的好吃。”严逍把碗里的最后一点汤喝完。 “真的?” “真的。” 容羽:“那你就住这儿算了,天天都可以吃爷爷做的菜。” “我不住这儿也可以天天吃到,”严逍笑,“我住1103去。” “1103太小了,装修的也不怎么样?你个大少爷住不惯的。”容羽说。 “要不我再找个装修公司给装修一下?” 容羽:“夏天不适合装修,天气太热墙面漆容易裂缝。” 第139页 严逍:“那就不装修,先住着。” “你住不惯的。” “我住的惯。” “你住不惯。” “住的惯。” “住不惯。” ...... 严逍皱起眉头,“那你说怎么办嘛?要不住你家?” “行,就这么说定了。”容羽一秒没耽搁地答应了。 严逍:???你就等着我说这个吧? “对呀,我看你到底傻到什么时候。”报了“傻子都会洗碗”的一箭之仇,容羽笑地肩膀微抖,又去揪严逍的脸。 被严逍一巴掌把他的手拍下去,扭头看一眼厨房,然后像只小豹子似的扑到容羽跟前,捏起他的下巴,恶狠狠的表情,“干嘛跟我兜圈子,想跟我同居直说嘛,怕我不同意?” 容羽扬起头,桃花眼弯着,伸长胳膊一环,让严逍坐到了自己腿上,“我就是想看看你刚才的那种样子,特别可爱。” “你太坏了。”严逍眉毛拧在一起,抱起容羽的脑袋摇。 被他摇地头晕,容羽不再纵着他,抓住严逍的两个手腕,给他固在背后。然后看着他,握住他的后脑勺,压下来。 唇碰上了唇,温度渐渐升高。 不敢吻太久,怕爷爷看见。 于是舌尖来往逗弄了几下,就把人松开。 一个吻接的提心吊胆,严逍脸红红的,拿手背往嘴上蹭了一下,从容羽身上站起来,“你快滚去上班吧。” 容羽拍了一下他的屁股,“我们一起出门。” “行。” “等我一会儿,我去收拾上班要用的资料,还有笔记本。”容羽站起来。 “好。” “哦对了,”容羽抬手指了指他卧室隔壁,一个房门紧闭的房间,“那是我的书房,里面有很多小玩意,你要看吗?” “小玩意,”严逍眼睛一亮,“什么小玩意?” “我用泥巴捏的一些东西,你应该全都认识。”容羽说。 “我去看看,”严逍抬脚就往书房走,“你赶紧去收拾你的。” 推开书房门,走进去,严逍驻足在那一整面墙的泥塑展示柜前,震惊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66章 容羽把该带着上班的资料都整理好了,放进文件袋里,再和笔记本电脑一起装进电脑包,拎着电脑包去书房叫严逍。 严逍还站在那面墙前面,愣着。 那些泥塑小玩意带给严逍的冲击力太大了,一面墙还原了他们上辈子的全部。 是容羽一点一点捏出来、刻出来的。 有凌波庄,还有黑风谷。 有高大的战马,也有被抛在半空中的绣球...... 他以为容小月送自己外甥女的那三个微缩小玩意已经是容羽捏出来的大部分,哪想到那些仅仅是沧海一粟。 容羽有那么多曾经的记忆,事无巨细,他一点都没忘。 他一个泥塑一个泥塑地看着,有一些场景他很熟悉,但是还有一些他并不记得。 严逍没办法想象,容羽每天在书房里,被上辈子所有的记忆环绕,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容羽告诉过他,他一直以为上一辈子的严逍骗了他。 被自己爱的人欺骗之后的那种感觉...... 容羽好可怜! 难怪严逍总是莫名其妙地觉得容羽让他心疼,觉得他一碰就碎。 这都是有原因的。 严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被人从旁边搂住,“好不好看?看完了没?” “容羽——”严逍转身,两人面对面地站着。 “嗯?”容羽揪揪他的耳垂,“怎么不叫老公了?” “老公——”严逍环抱住他,“我好爱你,你一定要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怎么了呀?忽然这么煽情。”容羽一手拎着电脑包,另只手拍着严逍的背,“我现在很开心呀,看到你我就开心。” “你以前是不是每天都......很痛苦?”严逍吸吸鼻子。 容羽懂了严逍的意思,“也没有,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你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你那雕的好多东西我都忘记了,比如那个小孩子放风筝的,我看到才记起来是有那么一回事,是在河边吧?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风筝,哦不对,那时候不叫风筝,叫纸鸢,后来你给我也买了一个,超级大的鹤,比那个小孩子手上的大多了。” “我对你好吧?”容羽笑笑。 “嗯,好。”严逍说。 容羽:“其实我以为你看到这些会生气。” “我为什么会生气?”严逍问。 “因为里面没有你呀。”容羽轻声。 “诶?”严逍松开手,扭头重新盯着那面墙,“没有我吗?我都没注意这事儿。” 又快速扫了一遍,“真的,为什么没有我?你把我藏哪儿了?” “以后慢慢给你补上。”容羽沉声。 严逍手是松开了,容羽没松,还单手环着严逍的肩,侧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被亲地很开心,严逍咧着嘴笑起来,“可以,你别忘了......忘了也没事,我会提醒你的。” “不会忘的,”容羽说,“走吧,再不走我下午上班都要迟到了。” “出发。” 拉开书房门,走出来,容羽走在前面,严逍跟在后面。 第140页 爷爷正在往茶几上倒腾茶具,工夫茶六件套已经摆上了,坤台长送的建水紫陶小茶壶也已经就位,抬头看到容羽和严逍,冲严逍招手,“小严,快过来喝点茶,去油的。” 严逍立马很听话地停下脚步,刚转身就被容羽拽回来,“爷爷,他没时间喝茶,我们马上要出门。” “喝个茶的时间都没有啊?你要上班小严又不用上班。”爷爷把茶具摆地整整齐齐,不锈钢水壶里已经烧上了水。 “他不上班他也有事,他要去买家具。”容羽说。 爷爷抬眼看向严逍:“买什么家具?” “哎呀,爷爷,您就别问了,我们真的赶时间,我上班快迟到了。”容羽着急,拉着严逍就要出门。 “行吧行吧,你们去吧,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爷爷低头看水壶烧水,两个胳膊肘搭在膝盖上,双手垂着,像一截深秋里枯瘦的龙爪槐。 花白的头发垂在花白的眉毛上,掩不住额上深深的皱纹。 爷爷很瘦,这会儿独自一人坐在大客厅里,显得更是单薄。 容羽低头换鞋,严逍扭头看了爷爷一眼,然后伸手拽了一把容羽,“你先走吧,我陪爷爷聊会儿天。” “啊?”容羽换好鞋直起身子,“宜家很远啊,你不早点去?” “哎呀,没事,宜家关门晚,来得及。”严逍说。 容羽也回头看了看,摸一下严逍的脸,“行吧,那你自己控制好时间,我先走了。” “嗯,你走吧,开车小心。” 等容羽出门,严逍站在门边,关上房门,走回客厅,坐到沙发侧边的单人位里,“爷爷,我喝点茶再出去。” “哎?”爷爷刚才一直盯着水壶没注意门边的情况,听到严逍的声音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瞬间灼亮,“你要喝茶呀,好好好,来来来,坐着坐着......等水烧到80度就可以泡茶了。” “爷爷,我不着急,等它慢慢烧,”严逍往茶几前凑了凑,“您这小壶挺漂亮的呀。” “漂亮吧,我学生送的,建水紫陶。”爷爷拿起小壶递给严逍。 “嗯,漂亮,好精致。”严逍把小陶壶放在手心里。 确实好看,巴掌大小的深褐色圆肚茶壶,壶嘴和壶盖都雕成了竹节形状。 严逍揭开壶盖,低头看一眼壶里的茶叶,又闻了一下,“爷爷,您的金骏眉很不错嘛。” “哟,认得是金骏眉,”爷爷哈哈一笑,“你还挺懂茶的。” “也不是很懂,偶尔喝一点,金骏眉普洱什么的。”严逍盖上壶盖,把小茶壶放回茶台。 “你爱喝红茶?”爷爷问。 严逍:“红茶绿茶黄茶白茶都行,我不挑。” “真好,我们家的茶叶有销路了。”爷爷很满意。 “啊?” “唉,小羽一点儿茶都不喝的,我一个老头子哪喝得完那些茶叶,”爷爷边笑边摇头,“茶只能白天喝,晚上喝了睡不着,家里的明前茶生生被放成了成茶,真是浪费。” “我以后陪您喝。”严逍说。 “行行行,你没事就过来吃饭、喝茶。” 不锈钢水壶发出开水沸腾的响声,爷爷关上烧水的开关,拎起水壶,先把茶叶洗了一遍,倒掉第一遍茶汤,再冲泡,盖上茶壶盖,静候两分钟。 然后透过茶滤,把金色的茶汤倒进公道杯中,再把茶滤取下来,放到一边,拿起公道杯,给两个紫陶茶碗倒上茶。 推一杯给严逍,爷爷自己端起一杯,咂了一口。 严逍有样学样,也托起蛋壳大小的茶碗,咪了一小口茶,“好茶啊,爷爷,主要是您泡茶功夫了得。” “当然是好茶,”爷爷乐了,又低头喝一口,“招待你的能有差的吗?” “嗯嗯,谢谢爷爷。”严逍把茶碗里的茶一口喝完,抓起茶碗给自己加上,等爷爷放下茶碗,给爷爷也加满了。 爷爷看着严逍,脸上的笑意慢慢变成了另一种味道,问,“严逍,你和小羽是怎么认识的?” 严逍拍马屁是拍马屁,可也一直没有放松警惕。容羽告诉过他,爷爷以前当过电视台台长,他的这点儿小把戏不可能骗过爷爷的眼睛。 拍马屁表明了他的态度,因为喜欢容羽,所以更要尊重他的家人。 更何况,某些时候,他并不是在拍马屁,好像是打心眼里把容羽的爷爷当成了自己的爷爷,比如刚才他愿意留下来陪爷爷聊天。 虽然,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爷爷,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容羽爷爷对他,可能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喜欢。 在他对严逍的态度里,有多少是出于为人处世的本能,又有多少是发自内心的接受? 严逍现在还看不清楚。 于是举重若轻道,“我跟他是在停车场认识的,我当时叫了个代驾,他正好在兼职代驾。” “小羽在兼职代驾?”爷爷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严逍庆幸自己没说容羽是在卧底代驾,反应很快地马上解释,“他就是好玩注册了一个代驾司机的账号,就工作了那一次,被我碰上了,后面就把账号注销了。” “他是因为好玩?”爷爷脸上看不出来任何情绪。 “嗯,他跟我说的,就是好玩,手痒。”严逍决定打死也不能说实话,连他都觉得容羽搞卧底记者这事儿危险,更别谈他爷爷了。 第141页 “好吧。”爷爷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抛开你两都是男人这个事不谈,一次代驾就能让你们谈上恋爱,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严逍把茶碗搁在手里,摩挲着碗口,笑笑,“爷爷,谈恋爱这种事没什么快啊慢的,动心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您也年轻过的呀,你能体会的,对吧?” 爷爷看向严逍,眉头微动,“我呢,并不是在为难你,从内心来讲我也不想为难你,只不过我比你们多活了大半辈子,有些事考虑地比你们多,看地比你们远,我不希望小羽走弯路。” “爷爷,您是什么意思,可以跟我直说的。”严逍咬着下嘴唇,认真地看着爷爷。 爷爷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碗,直视严逍的眼睛,“我希望你们不要公开恋爱关系。” 原来爷爷说的是这个,严逍松了一口气。 如果只是不公开关系,严逍可以接受。 他本来就觉得身处容羽那样的位置,公开关系可能需要容羽付出很大的代价,这种东西不可控,他不知道事情会朝怎样的方向发展。 可严逍觉得容羽不会接受,容羽那边的柜门都快按不住了。 他感觉说服不了容羽,他也不愿意让容羽委屈。 所以,他现在不能答应爷爷。 他和容羽是老公和老公的关系,这种关系的确立意味着什么事儿都要一起商量着办,更何况还是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爷爷见他迟疑,神情变得更淡,“严逍,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并不是针对你。我看出来了,小羽喜欢你,我也想通了,只要小羽开心,我不反对你们恋爱。而且我反对了也没用,小羽认准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但我也确实有私心,我担心他的工作受到影响。电视台毕竟是主流媒体,对你们这种恋爱,他们的容忍度不会高的,一人一口唾沫就会把他淹死,人言可畏呀。” “事业对一个男人来说很重要,他挺爱记者这份工作的。小严啊,你是个懂事孩子,你也不愿意看到他的事业因为你们的这种关系受到什么打击吧。” “再说你也有自己的事业啊,我们现在的大环境就是这样的。” 严逍紧抿着唇,继续摩挲着茶碗碗口。 “小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严逍抬起眼皮,礼貌地带着笑,“我还在读研呢,还有一年就毕业了。” “哦,读什么专业?”爷爷问。 “爷爷,我读法学。” “哦,法学。” 既然严逍不愿意给一个肯定答复,为人老道的爷爷也就暂且搁置了那个问题,跟严逍闲聊起来。 “那你觉得律师和记者最大的区别是什么?”爷爷拎起水壶,给小陶壶里续了水,把刚才泡茶分茶的过程重复了一遍。 严逍眯起眼睛,思考片刻,“律师追求的应该是绝对的客观理性,记者挖掘的是人性吧,客观理性和人性有时候是相悖的,我是这么觉得的。” 爷爷放下茶碗的动作顿了一下,扬起眉毛看向严逍,“挺深刻嘛,很少有人能想到这一层。” “容羽跟我讲过,说记者要看到事情背面的东西,要挖掘人性。”严逍说。 “你们还聊这些?”爷爷问。 严逍:“聊呀,我们什么都聊。” “哦,挺好......挺好。”爷爷慢慢地点了点头,忽然话锋一转,“我并不想让小羽去挖掘什么人性。” “啊?”严逍挠挠下巴,明白了爷爷的意思,“您是担心他遇到什么危险?” 爷爷很快地看了他一眼,并不直接回答,冲严逍发问,“你知道他在干卧底记者的事?” “您也知道?”严逍反问。 “我一直在拦着他,可他不听,你能拦住他吗?让他老老实实按我给他安排的路线走。”爷爷说。 严逍:“您给他规划的什么路线?” “当娱记,接触资源,去搞主持人。”爷爷简单明了。 “哦?”这件事严逍从来没听容羽提起过,不过主持人?好像也不错,“他长那么好看,确实挺适合当主持人的。” “是不是?我给他选的路绝对是正确的,适合他,又不累,钱也多。”爷爷神色彻底缓和下来。 严逍决定实话实说:“可他不喜欢呀,他还是喜欢搞深度调查那种吧。” “喜欢能当饭吃?”又是一个不识抬举的,难怪两人都凑一块儿,爷爷“哼”了一声。 被自己爷爷和老公在背后叨叨个不停的容大记者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喷嚏,赶紧从桌角抽了张纸巾擦着鼻子。 坤台长又来了,站在他办公桌旁,等他擦完鼻子开始语重心长,“我上次是不是说了,要你对女同志态度好一点?为什么颜玉又跑我那里去告状了?” “腿长在她身上,她想去哪儿告状去哪儿告状。”容羽走到墙边,把纸巾丢进垃圾桶。 第67章 容羽觉得颜玉很莫名其妙,他不过是正常给颜玉安排了第二天的采访任务而已。 并且自认为已经说地相当清楚了。 告诉她第二天7点到台里来打卡,8点之前要赶到市文化局,他已经联系好了文化局副局长,人家答应可以在上班之前聊半个小时,关于马上要在全市开展的扫黄打非行动。 布置完工作之后,容羽还好心提醒了颜玉别穿高跟鞋,市文化局位于历史街区,是一片最高不超过8层楼的老房子,没电梯,要爬楼梯。 第142页 完全不明白颜玉跑去找坤台长告状的点在哪里,容羽懒得解释。 坤台长走到沙发那儿,一屁股坐下,往后一靠,“容羽啊,你是颜玉的师父,导师带徒这个制度呢是我们电视台的优良传统,还是你爷爷当台长的时候弄出来的。” “我知道,您觉得我哪里没有教好她?要是我说这么清楚她还不明白,那我就没办法了,”容羽盯着面前的电脑屏,手握鼠标,忙自己的事,“我就差手把着手地教她了。” “你看看你,还是没能理解导师带徒的内涵所在。”坤台长清清嗓子。 “导师带徒什么内涵?”容羽停下手里鼠标,抬头看坤台长,“让一名新人顺利成长为独立的记者,就是导师带徒的意义。” 坤台长张开手指,使劲按着额角,容羽理解地非常精准,很是他的工作风格。坤台长一直很欣赏这位后辈的工作能力。 但坤德这会儿说的不是这个,如果这么着被容羽带偏了,老同学颜齐川交给他的任务就没法完成了。 于是坐直了身子,搬出领导的那套说辞,“你这么说是没错,但是呢,站位不够高,思想境界也低了点,没有从全局来思考问题,没有把台里的制度真正读懂读通,没有入脑入心,怎么着你也是这边的首席记者,眼界要宽广一些嘛。” 容羽看着他,被窗外的太阳光闪到了似的,眨了下眼睛,“坤台,我一直就很佩服您们这些当领导的。” 预感到容大记者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坤台长没接茬。 “您们总是能说出那种......虚无缥缈绝对正确的废话。”容羽说,“您看您说一大堆,我也不明白您到底想说什么。” “嘿——,你这小子,对你上级领导放尊重点儿。”其实坤台长也挺烦这种□□虚头巴脑的说辞,可又不能把话挑明,万一容羽说出更直白的话来,岂不是让他这个当领导的下不来台? “那您到底想说什么呀领导,我这手上还有两篇稿子下午4点钟之前要交。”容羽问。 坤台长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心虚,“你作为颜玉的老师,除了教她工作上的事情,在别的事情上也要对她多一点关心,多一点关爱,要让她感受到我们市台是个充满爱的大家庭嘛。” 容羽:???这不有您在吗?您已经够关心她了,没见哪个实习生有她这种待遇,动不动能冲到台长那儿去,耽误领导时间。 “哎——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好歹颜齐川也是我老同学,人家还是省台领导,她爸把她交到我手上了,我关心她也是看她爸的面子,应该的。” “对呀,那您好好关心不就行了,还非要我关心她?”容羽眉头拧了起来,“我又不是她爹。” “我也不是她爹。”坤台长大声。 “可您是她爹的好同学。”容羽说。 “嘿——”坤台长被容羽的话哽住了,顿了一会儿,“不说这些了,你知不知道颜玉现在到医院去了。” “她没跟我请假。”容羽收回眼神,重新点起了鼠标。 “这个不是重点。”坤台长摆了两下手,看容羽没反应,只得自己往下接,“她说要去拍个CT。” 容羽:哦。 “你怎么不问她为什么要去拍CT?”坤台长叹气。 容羽忍不住了,把鼠标往桌面上一推,站起来,撑着桌沿,“领导,首先她没跟我请假,这违反了台里的考勤纪律。其次,她是女生,她要去医院拍CT,您觉得我方便问吗?最后,我记得我们台的导师带徒制度,确实只是工作方面的师徒关系,不涉及到生活层面。” “您要是不相信我,不放心我带颜玉,这么屁大一点小事您都要跑过来,提醒我这个提醒我那个,那您就给她换个师父,这活儿我干不了。”容羽明显开始不耐烦,“我说完了,我要开始赶稿子了,评稿会4点开,您看看现在几点。我真没时间跟您磨蹭这个了。” 坤台长被容羽怼地不行,差点没忍住把颜齐川想要容羽当他女婿的事儿给抖出来,不过到底场面上混迹多年,他终归还是深呼吸着把事儿憋了回去。 “其实颜玉对你还是挺关心的,你没察觉出来吗?”坤台长放缓语速。 容羽:???她关心我做什么?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人家一个小姑娘,看你上午没来上班,等你一上午,中午饭都没吃。”坤台长把颜玉刚才跟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容羽听地更加云里雾里,“我跟人力请过假了。” “我知道你请过假了。我在说颜玉去医院的事。她因为等你没吃午饭,饿了,所以去吃了个苹果,”坤台长说地自己都觉得扯,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然后被噎住了,她怕堵气管了,所以去医院了,医生建议她保险起见拍个CT。” 容羽:......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容羽慢慢地坐了下来,重新握住鼠标,“被苹果噎住了?她是不是小脑发育有点......” “哎呀,你这个抓重点的能力......跟谁学的?” 刚才颜玉抹着眼泪跟坤台长说这件事的时候,他脑子里也冒出了跟容羽一样的问题,吃个苹果都能噎着?都20多岁的人了,这颜齐川自己事业倒是搞地挺好的,怎么把女儿养成这样。 但领导的气场他还是得撑住,继续给容羽做思想工作,“人家为了等你,饿了肚子,所以才被苹果噎着了。” 第143页 “哦——”容羽差点噗嗤笑出声,“是这么个因果关系,那我给工会打个电话。”说完拎起办公桌一角的座机,开始拨内部号码。 “你找工会做什么?”坤台长问。 “让他们派人去医院探视一下,我记得这是归他们管的事。”容羽答。 “哎哎哎——”坤台长走过来,给他按了挂断键,“你要工会去看什么?” “领导,你说的呀,生活上要对她关心。”容羽说。 “我是说你要对她关心,没说要工会对她关心。”坤台长把容羽手里的话筒抓住放回去,“再说就这么点事,还叫工会去,不至于。” “那这么点事您还跟我叨了半天呢,我真要赶稿了,领导。” 浪费他半天时间,容羽恨不得把坤德用轿子抬出去算了。 “好好好,你忙你的,你忙你的,我走了。”坤德叹了一口气,背着手往外走。 容羽凑近电脑屏幕,准备认真看稿子,忽然不知道哪根筋被拨动了,扭头看着坤台长的背影,叫了他一声,“领导——” “嗯?什么事?”坤台长停在门边,转身。 “我跟您说过,我谈恋爱了。”容羽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既然容羽都说地这么明白了,坤台长也不别扭了,哈哈笑了两声。 容羽也看着他笑,“领导,您不适合干媒婆这种事儿,气质不符。” “臭小子,”坤台长笑着摇头,又走回来,顺手关上门,“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颜玉?颜齐川可是对你赞赏有加啊,你要当他女婿,前途可就不用愁了。” “有您在这里,我的前途也不用愁。”容羽把严逍拍马屁的功夫学到了,现学现用。 “啊?哈哈哈哈——”坤台长很是受用,“可以多条路备用嘛。” 小老公这招儿还挺好用,确实能哄人开心。 “女朋友谈的哪儿的呀,是我们台的吗?”坤台长问。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容羽脸上的表情变了一下,正准备张嘴解释,又听坤台长问他,“你爷爷知道吗?” “他知道。”容羽顺着坤台长的话题走。 “见过了?”坤台长又问。 “嗯,见过了,他住在我家。”容羽说。 “哦?都住家里去了,那看样子是真爱呀,都板上钉钉了。”坤台长说。 “嗯,是真爱。”容羽笑。 “难怪谁都瞧不上了。说实话颜玉这小丫头除了有点作,别的条件挺好的,人漂亮,家世也不错。”坤台长说。 容羽:“那您再努努力,继续当媒婆。” “嘿——刚才还说我没有当媒婆的气质,”坤台长笑,“什么时候把你那位带过来,我请你们小两口吃饭。” “还是我们请您吧。”容羽客气。 “都一样都一样,谁请都行。”坤台长说,“我也算你半个家长了,带来我见见。” 容羽想了一下,“那要不就今天晚上吧,今天晚上我叫他过来,我们请您吃饭。您有空吗?” “行啊,我刚好有空,再过两天又得开会了,就定今天吧。”坤台长答应了,“我下班在办公室等你们。” “好,我来订包房。”容羽边说边掏出手机,解锁拨了一个号。 坤台长转身走出容羽的办公室。 没一会儿电话被接通,容羽的嘴角立马翘了起来,“在干嘛呢?家具买好没?” ...... “你还在陪爷爷聊天?你们聊什么呢?那你今天还去宜家吗?” ...... “行吧,反正有地方你住,等周末我陪你去。” ...... “晚上你到电视台来接我下班吧,然后我们一起去外面吃饭,我带你见个......长辈。” ...... “你定个包房呗,你对这些比我熟,小包就够了,没几个人。” 跟严逍通完电话,容羽摁了手机侧边的锁屏键,把手机倒扣在电脑旁边,开始聚精会神地对着电脑屏赶稿。 电脑右下角的时钟显示差3:55,容羽抓起笔记本电脑就往会议室赶,新闻中心的定稿会每天下午4点钟准时召开,会议时间不会太长,主要是敲定第二天上电视的新闻节目内容。 在电梯门口碰到了颜玉,小丫头手里提了一个白色印有医院名字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张黑色的片子。 容羽冲她点了一下头,电梯门正好“叮咚”一声打开,他快步往电梯里走。 “哎——容老师,您去哪里?”颜玉伸手挡住电梯门。 “新闻中心的定稿会,在23楼会议室,你去不去听一下?”容羽快速回答。 “我......” “算了,你别去了,休息吧。”容羽伸手按了个23楼,看一眼颜玉放在电梯门边的手,“别挡着电梯门了。” 颜玉松开手,电梯门在她眼前缓缓关上。 第68章 这天的定稿会开地挺顺利,会议结束的时候还不到六点。 同事们零零散散起身,互相打着招呼,往会议室外走。容羽也合上笔记本电脑,闭上眼睛揉了揉鼻梁,起身的时候被新闻中心主任叫住了,要他等一会儿。 新闻中心是电视台最重要的部门之一,另一个最重要的部门是总编室。前者下面设突发部、财经部、文体部......简单说就是电视台所有节目的从策划采编到制作,全都出自于这个部门。 第144页 总编室是安排节目的部门,哪个节目哪个时间播出,全是总编室的事儿。 为了凸显这两个部门的重要性,新闻中心主任和总编室总编辑都是电视台副台长兼任的,职位还挺高。 主任走过来,拍了一下容羽的肩,“你那个实习生是老坤直接安排下来的,我这儿没办法替你挡。” “没事。”容羽说。 不管容羽人在哪个部门,是在文体部还是在突发部,他拿的那些新闻奖可都算是新闻中心的荣誉。 主任对他手下的这个业务骨干很是惜才,知道他嫌带实习生浪费时间,平常就没给他安排实习生。 “颜玉是省台颜齐川的闺女,这件事老坤跟你说了吧。”主任问。 “嗯,知道,坤台说了。”容羽答。 “对颜玉吧,工作上你不用那么认真,睁只眼闭只眼算了,人家压根就不需要这段实习经历,她的实习履历表早就签完字盖好章拿走了。”主任说。 容羽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明白了,主任。” “你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不要打乱自己的工作节奏。”主任笑一下,“我这边还有个事,看你那儿有没有存货,拿出来给栏目用用。” “什么内容?”容羽扭头问。 “网约车的,市里交通部门和行业协会打算弄个网约车行业公约什么的,上面已经立项了。他们想请电视台先把舆论氛围炒一炒,在民生栏目里面出几期节目。”主任说,“我想着你那儿存货多,有没有这方面的?” 容羽:“倒是有一些,不过资料太少,可能撑不住几期节目。” “什么渠道来的?”主任问。 “本人亲身参与的渠道。我自己去试了几次,干网约车司机。”容羽答。 “可以啊容羽,什么时候弄的?”主任抬眉笑。 “前一段时间,不过我是从司机角度来做的,不是从乘客角度,不知道合不合适。” 主任:“就是要司机角度,主要是突出司机的责权利。” “那行,我明天把素材带过来,给谁?谁剪?”容羽问。 “哎?你的素材当然是你剪,你以前拿出来的可都是成品。”主任以为听错了。 容羽抿抿唇:那什么时候要? “下周二。” “那我赶不出来,还是交素材吧。”容羽想了想,“我还有一个快车司机的联系方式,可以采访他,不过也得找别人去,我没空。” “哎哎哎,下周二啊,又不是明天,你赶不出来?我给你加两个人呢,周末加个班东西就出来了。”主任想招。 “主任,这回真不行,我周末有安排。”容羽答。 “什么安排?老坤给你安排的?还是老颜?”主任问。 “不是的主任,我有私事要处理。”容羽说。 周末要陪严逍去买家具,他自己答应的,当然不能爽约。 “哟,你个加班狂人什么时候有私事了?”主任眼珠子转了一圈,“谈恋爱了?” “对呀,周末要陪他。”容羽大方承认。 主任:“......这样啊。那我就无话可说了,还是你谈恋爱重要,加班这种事可以暂时放一边。那你明天把素材带过来,我让他们调查部的人去做。” “行。”容羽点头,跟主任一起走出会议室。 走到半道,主任笑着问容羽:“什么时候请大家喝喜酒呀?” “快了。”容羽笑地明媚极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颜玉还没走,趴在办公桌上刷手机。 看到容羽进来,她赶紧直起身子,叫了一声“容老师”。 “嗯,”容羽看了她一眼,“你可以下班了。” “哦——”颜玉应了一声,坐地直直的,没有动。 她刚才一直在跟她爸用微信聊天,主要就是告诉颜齐川,容羽对人冷冰冰的,不好。 颜齐川一边安慰自己的宝贝女儿,一边给她打气,说容羽这个人就是话少,对人没那么热情,但绝对是绩优股一枚,工作努力,特别自律,要不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那好吧】颜玉回过去三个字。 她对父母向来言听计从,从上学、到工作、再到找男朋友......她的路被父母安排地一帆风顺,连未来老公都替她选好了,从来不用她自己费心费脑子。 颜齐川还告诉颜玉,她老妈过两天要到泰州市,让她准备迎接。 颜玉:【我妈来做什么?】 颜齐川:【带你去相亲】 颜玉:【老爸你不是不喜欢那个富二代吗?】 颜齐川:【两手准备,有备无患】 ...... 容羽看颜玉没打算走的样子,不再多说什么,坐到自己办公桌前开始收东西。 外边大办公室的人已经陆陆续续走光了。容羽收拾完,关上电脑,最后把笔记本电脑装进电脑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坐在他前面的颜玉,随口问她,“颜玉,你今天要加班?” 颜玉回过头,“也不是,容老师,我看你没走。” “我这边没工作任务,你可以下班了。”停了一下容羽又说,“你不用非要等我下班之后你再下班,我这里没有这个规矩。” “容老师,我......”颜玉话没说出口,就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容羽的手机响了。 第145页 他把手机抓起来,看一眼手机屏,下意识地弯起嘴角笑,大拇指划开接听键,接电话的声音里有一种特别的温柔,“喂,你到了?” 颜玉愁怨地看了他一眼,悻悻地转过身去。 容羽边接电话边起身往外走,办公室外的走廊上没人,他靠在栏杆边讲电话,“你把车停进来吧,我在办公室等你。” 严逍把车停在电视台对面的马路边上,坐在车里给容羽打电话。 听容羽说让他去办公室找他,严逍犹豫了。 下午爷爷还说要他们不要公开恋爱关系,严逍虽然没立即答应爷爷,但从内心来讲,他觉得爷爷说的有道理。 他没答应不是别的,是因为他需要跟容羽说一声,所以还是先不要去容羽办公室的好。万一碰到同事,按容羽上次的那种搞法,严逍怕他按不住。 打定主意了,严逍说:“算了,我就在下面等你,在你们大门那儿,你出门就能看见。” 容羽:还是上来吧,说好要带你去见长辈的,人在办公室等我们。 严逍:??你说的长辈是你同事? “是啊,我们台长,坤德。他想见见你。”容羽说。 “你跟他说了我?”严逍的心提起来。 “还没,”容羽笑,“哎呀说不说没有关系的,这都要亲眼见到了,不是比说来的更直接?” “哦哦哦,没说就好,没说就好。”严逍的心落了下来。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小会儿,“什么意思?”容羽问。 对面语气有些不对。严逍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子,鼻尖上噌地冒出来一层细汗,“老公,刚才爷爷跟我说,让我们不要公开恋爱关系。” “爷爷?他怎么说的?”容羽问。 “咳咳”严逍清了下嗓子,“他主要是为了你的工作考虑,说你那个环境吧,很多人可能不会接受同性恋,如果公开会给你的工作带来麻烦......我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 “那你问过我的意见吗?”容羽问。 “我现在不就在问你吗?”严逍说。 “你是在问我还是在通知我?”容羽又问。 “我是在问你征求你的意见呀。”严逍透过车窗,看向电视台大门。 “那我的意见就是,你现在把车开进来,人上来,19楼,你来过的,我在走廊上等你。”容羽说。 “不是啊,老公,”严逍蹙着眉头,“你再仔细想一想嘛,爷爷说的也没有错啊。” “我不想跟你废话,你到底上不上来?”容羽提高声音。 严逍把手机拿远了一点,舔了舔唇,“......你下来好不好?” 中间是一大段空白,只能隐隐听到容羽克制的呼吸声。 又过了一会儿,容羽问他,“那晚上吃饭怎么办?我怎么回台长?我跟他约的是,我们两请他吃饭,除了你是男的我没跟他说,其他的都说了。” 他的声音在严逍听来还是挺平静的。 “要不你就跟你们台长说我临时有事来不了,下次再说吧。”严逍说。 “下次是什么时候?”容羽问。 严逍手指在方向盘上无章法地点来点去,“下次就是......” “没有下次了对不对?” 这回轮到严逍不做声了。 容羽等了他一会儿,“说呀,是不是没有下次了?” 严逍回答不上来,继续沉默着。 “一辈子藏着?”容羽逼问。 严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先下来,我们回家聊好不好?我们别在电话里吵架。 手机像坏掉了一样,长久的无声。 终于,严逍听到了一声叹息,容羽对他说,“你先回去吧,我手头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 “你生气了?”严逍小心地问。 “嗯,”容羽没否认,“我想不通,你让我再想想......就这样吧,我先挂了。”隔了两秒钟又说,“你记得把包房取消掉。” “哎——你......”严逍的话也随着通话一起,被手机“嘀嘀嘀”的声音打断...... 第69章 容羽先挂的电话。 话筒里传出一串电话挂断后的冰冷盲音。 严逍手擎着手机,贴在耳朵边,好久没放下来。 他盯着电视台大门口,看到好多人从里面走出来,还有好多车。 可没有看到容羽从门里出来,也有没看到容羽的车。 严逍没走,一直坐在车里等容羽。他趴在车窗边,胳膊肘被窗框印上一条很深的印,直直地盯着电视台大门。 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容羽怎么还没出来? 城市上空从亮蓝变成灰蓝再变成深蓝、蓝黑,马路两边的路灯倏地一下,全亮了,白色的灯光把严逍的车笼了起来,像是被突如其来的亮光提醒,严逍回过神,看了一眼液晶屏上的时间,7点整。 严逍已经在车里坐了一个小时了。 而另一个人在走廊上站了一个小时。容羽不想回办公室,也不想上楼去台长办公室,胳膊搭在栏杆上,抬眼往远处看,看夏天的太阳一点一点地隐没在远处的楼宇之间,慢慢的,身后的走廊也暗了下来。 他中途掏出手机来看了几次,以为严逍会再打电话来,可是没有。 再站下去也不是事儿,还是要上楼找坤德,总不能让坤台长饿肚子,就在电视台旁边找家店吃了算了。 第146页 容羽直起身子,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和肩膀。 走廊的灯“啪”的一声被人按开了。 容羽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会儿,这才看清墙边站着的人。 “容老师。”颜玉叫了他一声。 “你怎么还没下班?”容羽问。 “我看你一直没回办公室,你的包还在桌子上,我怕你没带钥匙。”颜玉说。 “哦,不好意思,”容羽冲她点了一下头,“很晚了,你快回去吧。” 颜玉双脚并拢地站在一边,抬手拢了拢脸侧的头发,抬头看着容羽的眼睛,轻声细语,“容老师,您是不是心情不好呀?” “没有,我心情挺好的。”容羽挤出一个笑,把手机塞进裤兜里,准备上楼找坤台长。 “你别骗人了,你看上去就是心情不好的样子啊,”颜玉捂着胸口小跑两步,挡在容羽面前,“是不是跟你女朋友吵架了呀?” 容羽往后退了一步,垂着眼皮,“没有。” “要不要我陪你聊一聊?”颜玉仰头看向容羽,“女生最了解女生了,我帮你分析分析。” 容羽继续往后退了一步,“不用,颜玉,你赶紧回去吧,挺晚的了。” “这才7点钟,我晚饭都还没吃,城市的夜生活还没开始呢。”颜玉抬起手腕,伸到容羽眼前,她腕间带着一块百达翡丽的鹦鹉螺,“你看,7点整,我没骗你吧。” 容羽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这表挺贵,小20万,还不好买,要提前预定的那种。 有钱人。 以正常的男士风度来说,容羽这会儿肯定要顺着她的话,请她吃晚饭。 如果是单纯的师徒关系,容羽会这么做。 可对方是颜玉就不行。坤台长已经跟他把话挑明了,他必须得跟颜玉保持距离。他讨厌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再说他这会儿也压根没心情吃饭,被严逍气都气饱了。 想到严逍,他紧抿着嘴唇,脸侧和下颌显出严肃的线条,把手插进裤兜,使劲攥住裤兜里的手机 “容羽——”身后有人叫他。 容羽插在裤兜里的手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他以为自己超忆症发作幻听了,把脑子里的东西想成了现实,整个人又开始混淆不清。 他没有回头,快速地瞟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颜玉。 颜玉正探头看向他的身后,容羽从她眼睛忽然跳动的微光里,看到了来人的影子。 “容羽。”声音在更近的地方响起,听起来很真实。 容羽转过身,严逍带着一身白炽灯的亮光朝他走过来,容羽插在裤兜里的攥紧的手偷偷松开,脸上没有表情地看向来人。 “这是你朋友吗?容老师。”颜玉很不自然地问了一句。 容羽没听出颜玉话语里的不自然,或者说他压根没听颜玉在说什么,随口“嗯”了一声。 刚才容羽背对着电梯间,严逍一出电梯门就看见了他,小声嘀咕:老公站在走廊中间干嘛?杵地比马路边的电线杆还直,想什么想地那么入神? 等走近了才发现,容羽哪儿是在想什么呀?人跟前站着个小美女呢。 严逍瞬间黑脸,用峭壁怪石一样的表情对上了容羽的冷脸。 两人对视的眼神在半空中刺啦刺啦冒着火花,恨不得用眼神打一架。 颜玉不会察言观色,拍了下容羽的胳膊,“容老师,你朋友好帅啊。” “朋友”两个字把严逍狠狠刺了一下,再加上颜玉拍在容羽胳膊上的那只手......严逍赶紧垂下眼皮,挡住快要瞪出来的黑眼珠子,强迫自己深呼吸着。 “隐瞒两个人的恋爱关系”这事儿虽然是爷爷要求的,但是他自己亲口跟容羽提的,刚才提的时候严逍可没想到真正实施起来这么让人难受。 他没办法把容羽拽过来,狠狠搂住他的肩膀,嘚瑟地告诉颜玉:我不是他朋友,我是他老公。 严逍这会儿算是深刻体会到了“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容羽一直在看他,毫不避讳地,扭头直视着他。 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可怜兮兮地低垂,腮边的肌肉微微发抖,紧绷的下颌线又显出了超龄的严肃......容羽手伸出来,像是要抱抱他,伸到一半又强忍着收回去。 他看出来了严逍的难受,狠下心,让他难受,不然他要公开两人关系的目的达不到。 他在心底强迫着自己什么都别做,可又忍不住用温柔眼神代替双手,一遍又一遍地抚过严逍的脸。 没用,他的小老公感受不到。 严逍只顾着难受了,分不出心思来琢磨老公的眼神。 两男一女,三个人完全不同的情绪在小小的一方空间里流转,几乎能听到头顶白炽灯的微弱电流声,静默的尴尬。 幸好尴尬的时间不长,被一串爽朗的“哎哎哎”声打断。 坤德从走廊中间的步行梯走下来,“你们都站这里干嘛?容羽,你怎么不上去叫我......说好了晚上一起吃饭的呢?我都快饿死了......你们是不是在加班?” 容羽往外侧了一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胳膊肘和严逍的胳膊轻轻碰了一下。 手臂上的一小片□□肌肤相碰,温暖熟悉的感觉居然在此刻莫名放大,容羽赶紧移开手臂,“坤台长,正打算上去叫您。” 严逍赶紧偏过头,在他耳边低声道,“包房我没退。” 第147页 容羽抬了下眉梢,表示知道了。 “哟,”坤德看见了严逍,“这位......也是这次新来的实习生?” 严逍估摸着这位就是容羽口中的那位长辈台长,可他不知道容羽这会儿有没有改变想法,于是只礼貌笑了一下,说了句,“我不是实习生。”其他的就等着容羽来做介绍。 “哦哦,我是说,怎么台里来了这么帅的小伙子我不知道。”坤台长笑呵呵。 “他是我的......”容羽飞快地瞥了严逍一眼。 严逍这回倒是很主动地靠近他,伸手隐蔽地拽了一下他的手腕,轻轻摇头。 “朋友。”容羽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哦,朋友啊,我是说怎么没在台里见到过。”坤台长没发现两个人之间小动作。 “对,朋友,”容羽重复了一次这个词,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手指并拢做一个互相介绍的手势,看着坤德,“他是严逍,”然后又转向严逍,“这是我们台长,坤台长。” 严逍?? 坤台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一连咳嗽了好几下,“你是严逍?” 站在一边的颜玉也瞪大了眼睛,小声重复着,“严逍?” 严逍礼貌地冲坤德微微颔首,伸出右手,“坤台长好。” “你叫严逍?”坤德也伸出右手,跟严逍很实诚地握了一下。 “是的,坤台长。”严逍笑笑。 “严氏集团?”坤台长又问。 “嗯,严铭是我哥。”严逍答。 “哦——”坤德拖长尾音,有所指地看向颜玉,给严逍介绍,“那个小美女是我们台里的实习生,叫颜玉,现在容羽在带她。” “你好。”严逍看向颜玉,很懂社交礼仪地问了一句好。 颜玉明白坤台长眼神里包含的意思,抬眼冲严逍抿嘴笑笑。脸红红的,不停地抬手整理额上的刘海,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势站着才好。 这里站着的四个人,每个人知道的信息都不一样,大家都恨不得捏着鼻子骗耳朵,赶紧混过去算了。 “容羽,你女朋友呢?来了吗?”坤德扯出个话题。 明明是要回答坤德的话,容羽的眼睛却看向了严逍,眼神里带着一丝明显的讥讽,故意说的声调奇怪,“他今天有事,不来了,说下次再约。” “这样啊,那你女朋友还挺忙的。”坤德说,“你们现在都忙完了没?一起吃饭,我请。” 容羽拿手背敲了下严逍的胳膊,故意问他,“你吃了晚饭没?要是没吃的话就跟我们一起去吃吧。” 严逍嘴角挑起一丝假笑,气不打一处来,“行啊,我正好还没吃饭,一起去吃。” “好好,一起一起,一起热闹,”坤德说,“我也好久没跟年轻人坐一块儿喝酒聊天了,今天正好。” 然后面向颜玉,“小玉晚上没什么事吧?一起去。” “啊,不了坤叔叔,你们去吧,已经挺晚的了,我该回家了。”颜玉微笑,抬手把一缕垂发别到耳后。 女孩子要早点回家,这样显得乖。颜玉自己都分不清该给谁留下好印象了,管他的呢,都行。 “哎呀,去吧去吧,晚饭总是要吃的,吃完了我派人把你送回去。”坤德劝她。 “还是算了吧,坤叔叔,我就不去了。”颜玉弯起手指不停地绕着脸侧的一缕头发,小声道,“就我一个女生......我不会喝酒的。” “没说要你喝酒呀,坤叔叔让你喝酒了你爸不过来找我拼命?一起去吧,都是熟人,我、你师父,还有那个......”坤德往旁边瞟了一眼,冲颜玉使眼色。 颜玉紧抿着嘴,眼神躲闪着偷偷看向容羽和严逍的方向。 那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出了群聊,去到了栏杆边。容羽双手撑着栏杆,腰背微弓,严逍单手扶着栏杆,站在他身边,偏头看向他。他们之间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夜的微光和着风在两个人的空隙里钻来钻去。 容羽和严逍两个人好像在说着什么,又好像只是沉默...... 第70章 确实没有说话。 两个人各生各的气,大有要把对方拎起来揍一顿解气的架势。 一个冷着脸,一个黑着脸。没一个好惹的,周围三米连空气都往外冒着冰。 好在背影看不出来好惹不好惹。坤德大声喊他们,“哎,你们两个,走吧走吧,赶紧收拾收拾,吃饭。” 容羽答应了一声“好”,目光从眼角落到严逍身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转身往办公室里走,没跟严逍说话,也没拉他。 严逍愣了会儿,跟上去。 刚刚坤台长已经请动了颜玉,她答应一起去吃饭,这会儿看到容羽往办公室里走,也随之抬脚,跟坤德说了声,“坤叔叔,我先去办公室把东西收拾一下。” 容羽没在意。 严逍开始也没在意,他以为颜玉坐外面大办公室,只到颜玉跟在他们身后,一起走进了“首席记者室”。 上次看到的那张多余的桌子还在老地方,放在容羽办公桌前面,可桌面完全不是上次严逍见过的样子。 打印机和大摞大摞的资料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粉色。 粉色的电脑、粉色的资料盒、粉色的笔筒,还有三盆精致的多肉,连花盆都是粉色。 桌角挂着一个白色康康包,包盖上嵌着一个很大的金属“H”标志。 第148页 这张桌子不大,摆在容羽黑色的宽大办公桌前显得格外娇小柔弱。 看着就烦。 严逍被那一片粉色弄地心情很是糟糕,压根没注意到容羽办公桌上宽大的显示屏能把前面遮个严严实实。 他一屁股坐进门边的沙发里,再也不愿意往里走。 容羽看了他一眼,没事儿一样走到自己办公桌前。电脑包早就收拾好了,可容羽又不紧不慢地低头把它打开,再检查一遍。 笔记本电脑、鼠标、鼠标垫、笔本子、车钥匙、门禁卡、记者证......一样一样地掏出来看一遍,再放进去。 好巧不巧的,颜玉也低头检查着自己的小包。 严逍狠狠地吞了一口唾沫,半点好脸色都装不出来,胳膊肘架在膝盖上,“啪嗒啪嗒”地掰响手指,“快点啊,你们怎么这么磨蹭?”说完就扭头看着窗外,脸侧隐约显出紧咬后槽牙的痕迹。 语气有点不对,颜玉抬头看向严逍,不停地捋着脸侧的头发,“对不起啊严逍,我马上就收好了,你是不是饿了?我这儿有巧克力,你要不要先填填肚子?” 说完从包里拿出一条粉色包装的巧克力,走过去,递给严逍,“这是樱花口味的,新口味,你尝尝。” “啊?”严逍回头,没料到颜玉会给他递巧克力,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会意之后摆摆手,“不用,谢谢,我不吃,你留着自己吃吧。” 两道冷冷的目光从办公桌那边扫过来,死盯着那块粉色的巧克力。 “你尝尝嘛,挺好吃的。”颜玉捏着巧克力更往前伸了伸。 “真不用,谢谢你。”严逍都站起来了,双手合十地拒绝。 “哦,”颜玉有些跌面儿,红着脸收回手,“你也不爱吃巧克力啊?我上次给容老师,他也不吃。” 哟,都已经递过巧克力了?还背着我干过些什么?外面那么多工位不去坐非要跟容羽挤一个办公室。桌子靠这么近,这是正常实习生待遇吗? 气炸,严逍狠狠瞪了容羽一眼。 后者正双手抱臂,下巴微扬地看着他,一脸说不清道不明的围观表情,非常之欠揍。 严逍特别想立马冲上去把人压到墙上,让他乖乖求饶。 等他再继续甩眼刀过去的时候,容羽已经拎起了电脑包,稳步走到了门口。 颜玉也挎着白色小挎包跟在后面。 容羽回头看了颜玉一眼,侧身让开,“你先。” “谢谢。”颜玉笑着缩了一下肩膀,先出门去找坤台长。 等颜玉出了外面大办公室的门,容羽转身,靠在门边,桃花眼轻轻一扫,哪儿也没看地说了句,“最后出门的把灯关了。”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被容羽丢了出来。 某人跟个冒着火星的二踢脚似的,从沙发边几大步跨过来,“哐啷”一声把门怼上,胳膊肘往容羽胸口一横,把人压在了墙上,声音低沉,深邃目光比声音更沉,“容羽,你过分了啊。” “现在对我都直呼其名了吗?”容羽鼻子里“哼”了一声。他皮肤极白,被严逍这么一压,脖子瞬间红了一大片,于是不舒服地动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没控制住力道,严逍稍稍放松胳膊,被容羽的话噎住了,憋地眼眶都是红色,“你......” 容羽斜睨着他,一脸淡然,“你这么压着我说不过去吧?是你自己要求我们不要公开关系的,在公共场合我两就是普通朋友。更何况这里还是我办公室,我们更要表现出一种特别纯洁特别正常的朋友关系才合理,对吧?” 严逍又一次成功地被容羽气到了,可他生气的点不在这件事上,不想跟容羽扯这个,“她为什么要跟你坐一个办公室?”这回他连膝盖都用上了,狠狠地顶了上去,硬邦邦地插在容羽的腿间。 “工作安排。她是实习生,刚才坤台长不是告诉过你?”容羽眼皮垂了一下,看着严逍的膝盖,伸手给他往下按,“你腿顶的地方是不是不太合适?” “P的工作安排,P的实习生,我看是小秘书吧,”严逍才没空管腿顶的是不是合适,继续压着容羽,“你TM一个记者还需要配个秘书?” 容羽别过脸,然后再转回来,平静地看向严逍,“首先颜玉不是秘书,她是实习生,我负责带她,这是我们电视台的工作传统。其次,你是对记者有什么偏见还是对秘书有什么偏见?怎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这么难听。” 严逍怼过去,两个人的鼻尖快碰到一起,全身冒火,几乎是用吼的,“那你告诉我她要实习多久???” “那要看台里怎么安排。”容羽举重若轻,居然还翘起嘴角笑了一下。 艹!挑衅!! 一肚子的火。 严逍没什么好说的了,直接握住容羽的后脑勺堵了上去,一定要把更挑衅的话给他堵回去。 一分一毫都不想放过,柔软的舌尖此时被严逍当成了攻城略地的武器,所有的湿润和温热都搅和在一起,他想去到最里面,狠狠地占有这个人。 严逍闭上眼睛,另只手把容羽使劲匝进怀里,腿仍然不讲道理地顶着。 嘴唇堵地紧紧的,他忽略掉容羽喉咙里哼出来的声音,也不管容羽的挣扎,剥夺他所有呼吸的空间。他哪里是在吻容羽,他是想把容羽揉碎嵌进身体里。 容羽是他的,谁想靠近谁想觊觎都不行。 第149页 严逍吻地眼睛发酸,眼角缓缓流下一道水痕,他把自己想说的话全部塞进了这个霸道的吻里。 只是接吻远远不够。容羽痛苦地睁开眼睛,眉头拧在一起。 他感受到嘴唇一阵刺痛,血顺着紧贴在一起的唇瓣漫了出来。 不能再继续纵着严逍了,容羽一把推开他,拿手背在嘴唇上擦了一把,一道新鲜的血迹,“我艹,严逍你发什么疯?” “我不管。”严逍眼眶红红地看着他,重新亲过去。 这次没有亲容羽的嘴唇,而是抱住他,一下一下地,亲着他的脸、耳朵、脖子...... 容羽狠狠地抿了下嘴唇,垂眼看着身前的人,很想抱住他,可终究没有。 胸口的起伏慢慢地平缓,严逍松开手臂,转头面对面地看着容羽,伸出大拇指轻轻碰了一下容羽的嘴唇,嘴唇上有一道很小的裂口。 “对不起。”严逍说。 容羽回神,抬手使劲推了他一把,严逍往后踉跄两步才站定,又伸手想去摸容羽破了的嘴唇,被容羽一巴掌挥开。 “你跟我对不起个P,”容羽斜他一眼,“回去再收拾你。”说完伸手拉开门就往外走。 “哎——”严逍跟上去,拉住他的手。 容羽把手甩开,头都不回,“把灯关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走廊,坤德和颜玉还在等他们。 “你们两个在里面做什么?比个女孩儿还慢。”坤德等地不耐烦。 “手机不见了,找半天。”容羽随口扯了个慌。 坤德一脸看吧这就叫“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表情,皱眉摇头,抬脚往电梯间去,“可以走了吧,再不走就要宵夜了。也就你容羽不把台长当干部的,我都快饿晕了。” 听坤台长这么说,严逍赶紧快手快脚地跑到电梯边,抬手按了个下行键,等大家都进了电梯,严逍又主动道,“我开车送你们过去,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哪一家啊?不远就走过去,不用开车。”坤德问。 “王家鲜鱼。”严逍答。 “那确实不远,走过去也就20分钟,走过去吧。免得还要去停车场取车子,麻烦。”坤德说。 “不不不,还是坐车过去,不能饿着您。我跑过去拿车,很快的。”严逍说,说完眼皮偷偷瞟了一眼容羽。 被偷瞄的那个人站地笔直,心无旁骛盯着电梯门侧的楼层显示数字,嘴唇紧抿着,把那道小口子抿不见了。 “开车也行,那就辛苦你了。”坤德转头冲严逍说,想了会儿又说,“王家鲜鱼那家挺难排队的,我们过去还要等多久啊?” 严逍解释,“不用排队,我订了包房。” “你定到包房了?那家包房至少得提前一个月定。”坤德说。 “嗯,我运气好。”严逍随口一说。 颜玉听到插了一句,“这家这么难订啊?一定很好吃。” “是的,上次你爸过来,我想请他去吃都没订上位子,今天你替你爸多吃点。”坤德转头对颜玉说。 严逍把颜玉、坤德两人之间的关系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再看向容羽,后者依然事不关己地盯着那个红色的液晶数字,已经变成了“1”,电梯门打开,几个人一起往外走。 “你们就在大门口等着,我过去拿车。”严逍快步往前,跟另外几个拉开了一段距离。 “行,我们过街等你,免得你掉头。”坤德说。 “嗯。”严逍走了几步,停下,转身看向容羽,“哎容羽,你跟我一起去吧。” 容羽顿了一下,桃花眼微微眯起,双手插进裤兜,跟了过去。 两人的背影隐消在闪着霓虹灯的夜幕里。 坤德和颜玉过马路,站在路边边等边聊天。 “小玉啊,容羽是你爸喜欢的,严逍是你妈要介绍给你的。这两个人你都见着了,你喜欢哪一个啊?”坤德问。 颜玉抬手蹭了蹭脸,“哎呀,坤叔叔,您这么问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事还是要按你自己的喜好来。”坤德说。 “那个......”颜玉手指抠着挎包的边角,“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我爸说不用我知道,他们会帮我选好的。” 坤德:??老颜这么跟你说的? “我妈也这么觉得。”颜玉补充。 这爹妈把孩子教的...... 坤德摇头,“那你自己总有自己的偏好吧,相比较而言呢?你又不能同时跟两个人谈朋友。” 颜玉抿着嘴,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那坤叔叔,您觉得呢?您觉得他们两谁比较适合我?” 坤德决定帮自己的兵一把,佯装思考,过了一会儿开口,“我觉得严逍更适合你,你应该找严逍。你仔细想想,严逍外形不比容羽差,但他比容羽有钱,还没富二代架子。人勤快,又热情,你看他给我们订包房啊,说要开车接送我们啊,从这些小事都看得出来,你跟着他会很享福的。” 颜玉抿了一下嘴,“您觉得容老师不好吗?” “不不不,容羽也很好......但他不适合你呀,他脾气倔,工作狂,不会照顾人,也不会做家务,你们两个要是在一起了以后怎么弄?”坤德摇头,“他要找一个能照顾他的,你要找一个能照顾你的,懂了吧?” “嗯,”颜玉眨了一下眼睛,“我明白了,坤叔叔。” 第150页 第71章 走路都只要20来分钟的距离,开车更快,不到10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把车停在餐馆门口,让他们先下,严逍去停车,容羽带坤台长和颜玉进包房坐着等。 “哎——坤叔叔,容老师,要不你们先进去,我在这里等他吧。”颜玉落在他们后面,喊了他们一声。 “你在这里等他做什么,他又不是不知道哪间包房,是他订的。”容羽眉头蹙起。 “哦......那个......我还是......”颜玉磕磕巴巴。 “哎呀,就让小玉等吧,我们先进去。”坤台长拉一把容羽,带着他往里走。 “这有什么好等的?”容羽还是没弄明白,“他们两认识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走,进去坐着我慢慢跟你说。”坤德笑地很是神秘。 等找到包房,坐进去,服务员进来给容羽和坤德一人倒了一杯清茶。 容羽手指敲着瓷杯杯口道了个谢,等服务员走后,自己起身去换上一杯清水,坐回去,喝了一口水。 坤德也端起茶杯,往杯子里吹两口气,咕了一口茶,放下杯子。 茶杯刚放下,容羽就扭头问自己上司,“领导,你刚才说进来跟我说的事,是什么事儿?” “哦,你觉得你那朋友,配颜玉怎么样?”坤德说。 “什么?”容羽差点把还没吞下去的半口水喷出来。 坤德:“严逍跟颜玉,配不配?他们两家的家长想撮他们合两个人。” 容羽“嘶”了一声,迷茫了。 “哎——”坤德看容羽的表情,哈哈一笑,“是我没说清楚,事情是这样的,老颜呢是想撮合你和颜玉,颜玉她妈,是想撮合严逍和颜玉,就这么回事。” 容羽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放下杯子的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 “颜玉一点主见都没有,我刚才问她你们两她更喜欢谁一些,她说她不知道,要听她爸妈的。”坤德解释,“我想着你说你谈恋爱了,就自作主张给你把这个麻烦处理了,我跟她说严逍更适合她。她应该听进去了,这会儿特意在门口等严逍。” 这都什么跟什么?容羽的思绪已经乱七八糟冲出这间包房了。 坤德以为他还没明白,继续叨叨,“颜玉不选你是因为她喜欢严逍,而不是因为你谈恋爱了,这样的话老颜就不会对你有意见了嘛,懂不懂?” 容羽一个字儿没听进去,这整件事就很让人无语。 怎么他们小两口会被同一家人盯上?颜齐川和他老婆女儿是想上天吗?他深吸一口气,把已经飚到嘴边的脏话憋回去。 严逍还没进来,容羽起身想出去找他,屁股抬到一半又想起严逍跟他说的隐瞒关系的事,只得很轻地吁了一口气,再坐回去,问坤德,“这事儿严逍知道吗?” “严逍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但颜玉是知道的。”坤德答,想了想又说,“也许知道吧,你看严逍今天专门来找你,说不定就是想借机来见见颜玉。他刚才那么殷勤,又是按电梯又是要开车送我们的。他可是严家少爷,总不至于地对我们细心到这种程度。哎——我越想越觉得严逍今天就是冲颜玉来的,你说是不是?” 还非要在容羽这儿找认同感。 是个P。 容羽没做声,摆弄着手里的杯子。嘴唇上的那道小口子又开始疼,他伸出手指按了一下:狗东西,真跟个狗似的,动不动咬人,惯的你...... 又过了两分钟,包房门被推开,严逍很有绅士风度地站到一边,让颜玉先进。 容羽手肘撑在桌子上,从交叉的手指间看过去,正好看到颜玉从严逍的身前缩着肩膀走进来。 娇娇柔柔,小鸟依人。 傻X! 不知道是在说谁傻。 容羽别过头,抬眼欣赏墙上的一副水墨画儿。 严逍什么都不知道,很自然地坐到容羽的另一边。 颜玉施施然坐到了严逍身边。 容羽一直扭着头看画儿,严逍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低声问他,“这有什么好看的?” “比你好看。” 严逍愣了一下,眨了下眼皮,很快地扫了坤德和颜玉一眼。 那两人没什么反应,严逍松了一口气。 “哎,人都到齐了,赶紧点菜。”坤德大手一挥。 “不用不用,坤台长,”严逍拦住,“我刚才已经点好了,这家店上菜有点慢,我还要了一点餐前点心,马上就送过来。” “哟,周到周到,可以啊严逍。”坤德很有所指地和颜玉对视一眼。 颜玉马上偏头看了严逍一眼,抿着嘴笑了。 她和坤德间的眼神交流没有逃过容羽的眼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整张脸立马挂满了寒霜。 严逍哪知道这些,还小心翼翼地凑近他,低声说,“点心是橙糕,你喜欢的,我还给你点了鲜榨橙汁......你别生气了,刚才是我不对,我没控制住,我不该咬你。” 容羽耳边扑来一股子熟悉的热气,弄地他脸上温度颇高,于是垂下眼皮,没说话。 “菜里也没放葱姜蒜,我专门跟服务员说了。”严逍补充一句。 “傻。”容羽拿气音吐出一个字,没人听见,除了严逍。 严逍从桌子下面伸手过去,轻轻拍了两下容羽的大腿,看着他,笑了笑。 第151页 上翘的嘴角像一个柔软的小钩子,在容羽的心尖上刺了一下又一下。 费了很大的劲才忍住没去看身边的人,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容羽端起白瓷杯子喝了一口水。 看一眼容羽,又看一眼严逍,颜玉垂着眼皮暗自揣摩,愈发觉得坤叔叔看人看的准。 刚刚她在门口等严逍,两人碰面之后往里走,严逍先叫了个服务员过来点菜。 服务员捧了菜单过来,严逍接过菜单翻了两页,随口问颜玉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颜玉捋着耳边的头发说她不吃葱,其他都行。 严逍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点完菜后告诉服务员,葱姜蒜都不要。 颜玉心里的天平当时就往严逍那边倾斜了,这是一个挺细心挺体贴的富二代,跟她老爸的刻板印象完全不同。 严逍是颜玉老妈选中的。她老妈因为出席一场晚宴,认识了严逍的嫂子乐怡。两人挺谈得来,再深入一聊,觉得严逍和颜玉条件还挺般配,严逍他哥也觉得自家弟弟该收收心了。 这事儿是早就约好了的,等严逍哥嫂这趟从国外回来就一起见个面。 前不久,乐怡看到小叔子发的那条容羽是他男朋友的朋友圈了,还专门打电话过来问了。虽然严逍信誓旦旦地承认自己是在跟容羽谈恋爱,可乐怡也没太当真。 毕竟严逍嘛,泰州市最玩的开的富二代,名号在圈里圈外都挺响的。 谁知道他这回能谈几天呀?没准儿都不用他哥亲自动手,等他们从国外回来他就又换人了。 所以跟颜玉老妈的约定仍然有效。 这会儿包房里有些过于安静了。 看容羽和严逍两人不说话,颜玉小姑娘面子薄,也不主动开口,坤台长主动挑起话头,“要是这儿有麻将就好了,我们四个刚好凑一桌。” “您想打麻将?”严逍立马接上,“我去问问服务员这边有没有单独的麻将室。”说完准备起身。 “我不会打麻将。”颜玉小声说。 “哦哦......”坤台长打哈哈。 “不过我可以学的。”颜玉又说。 还没完全坐下去的严逍又站了起来,打算从椅侧中间挤出去。 脚还没抬呢,手腕就被容羽抓住了,抬头问他,“干嘛去?” 今天晚上总算被老公正眼瞧了一次,严逍瞬间心胸特别开阔起来,笑地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我去问问有没有地方打麻将。” “你没听颜玉说她不会打?”容羽说。 “容老师,我会打一点点,我还可以跟你们学,我就是不会算牌,出牌可能会很慢。”颜玉赶紧说。 容羽像是没听到旁人的话,还是拽着严逍的手腕不放。 严逍眨眨眼睛,弯腰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你领导想打。” “不许去。”容羽直截了当。 严逍不明所以,容羽寸步不让,坤德和颜玉搞不清楚这两个人在悄声说些什么,正好服务员过来敲了两下门,推门而入,橙糕和橙汁送到了。 浅橙色的橙糕冒着热气,明黄色的橙汁在透明玻璃壶里晃荡,酸甜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坤德是真饿了,冲两个人摆摆手,“哎哎,不打麻将了,吃东西吃东西。严逍别去问了,坐下来吃,都饿了。” 容羽这才松开严逍,放他坐回去。 橙糕和橙汁都放在坤台长跟前,他先夹了一块橙糕,“橙汁我就不喝了,严逍你是专门给颜玉点的吧?小姑娘喜欢喝这个。”然后把转盘一拨,玻璃壶往颜玉跟前转去。 这个问题严逍没法照实回答,只是呵呵笑了两声。 容羽仍然板着脸,瞥了他一眼。 转到一半严逍伸手按停转盘,抓起筷子夹了一块橙糕放进容羽的餐碟里,又抓起容羽的白瓷杯,拿到眼前晃了晃,“这里面还有水,你还喝不喝了?” “不喝,倒了。”容羽低头吃橙糕。 严逍仰头把杯子里的水喝了,给容羽倒了一杯橙汁,放到他手边。 朋友之间这样倒也正常,坤台长和颜玉没觉得有什么,反而一致认为严逍真的一点富二代架子都没有,还非常体贴周到。 好感度持续上升。 给容羽倒完橙汁后再给自己满上,把玻璃壶放回去,眼角余光扫到颜玉,严逍又重新把壶拎起来,给她倒了一杯。 “谢谢。”颜玉的声音细细柔柔。 “嗯,不客气。”严逍随口回了一句。 还不客气?有什么好不客气的? 听的容羽一扬脖子,把整整一杯橙汁都灌进了喉咙,然后“铛”的一声把瓷杯顿在桌子上。 今天的橙子不行,酸。 第72章 上菜的时候,服务员多说了一句,问他们要不要来点酒。 坤德颇有兴致地问服务员有什么酒。 服务员给推荐了自家酿的梅子酒,说今年4月底去山上摘的野生青梅,洗净晒干,在梅子上戳两个小洞,加冰糖和粮食酒,到今天刚好泡了一个半月,是梅子味道最浓最好喝的时候。 论杯卖,2两的杯子,一杯50块。 “那来点儿?”坤德问容羽。 “行啊,我陪您喝。”容羽答。 “严逍呢?”坤德又问严逍。 “他不喝,他要开车。”容羽给严逍拦了。 第152页 “哦——也行,那严逍陪小玉喝橙汁。”坤德言外之意很明显。 容羽薄唇紧抿了一下,抬头看向服务员,“先来10杯。” “好嘞。”服务员低头在点菜平板上下单。 “哎——你等等。”严逍叫停服务员,然后扒了一下容羽的胳膊,“他们家用的打底的粮食酒度数很高的,少点两杯吧,10杯多了,你们喝不了。” “没事没事,”坤德豪爽地摆手,“容羽酒量大得很,5杯也就一斤嘛,没问题的。”然后转头跟服务员说,“点上点上。” 服务员又低头给续上了。 严逍眼里露出担心的神色,靠近容羽,小声说,“他家的酒后劲大,还上头,你待会儿少喝点,要不行我帮你喝。” “你这么能喝?酒吧里练出来的?”容羽半垂着眼皮,斜了严逍一眼。 每句话都带刺儿,严逍以为他还在气不让公开关系这件事,也能理解,打算回家再跟他好好讲讲道理,于是忍了又忍。 就严逍那么个暴脾气,硬是把一肚子火压了下去,继续好言好语,不停地伸手过去揉一把容羽的膝盖头,摸一下他的大腿,只不过这次并没有熟悉的手掌盖过来跟他指缝贴着指缝。 容羽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就想跟严逍对着干。 严逍说的话,不听。严逍示好的动作,不回应。生生把两人的相处弄成了他自己最烦的冷暴力。 容羽巴不得严逍这会儿一拍桌子站起来,提拳上来找他打一架。 打一架最好,当着坤德和颜玉的面,正好可以趁乱把关系公开了。 可严逍没有那么做,相反还在一直在偷偷哄他。 更烦了。 都说酒解千愁,多喝两杯,什么不开心都会忘掉。 自己的愁没解开,倒是把桌子上的领导陪地很开心,容羽很主动地一杯又一杯地跟坤台长干。 在喝地开心之余,坤台长还不忘提醒严逍,给颜玉加橙汁、给颜玉夹个菜、问问颜玉还要不要吃点别的...... 于是在坤德每一次交代严逍之后,容羽的眼神就更沉一分,跟领导碰杯碰地更主动。 严逍被喝酒的两位弄成了桌子上最忙的人,他担心着容羽,不停地给他夹菜,看他仰头喝酒就忍不住小声劝他,“你多吃点菜啊,垫一垫.....少喝一点吧......你吃口菜行不行?” 他还要给坤德点儿面子,关照另一边的颜玉。 左右开弓,忙地跟个陀螺似的。 一人一斤梅子酒,没多久10个杯子就空了,被容羽整整齐齐地摆在桌面上。 “领导再来点儿?”他抬眼问坤德。 “再......来......点儿,点儿?好......好的......再......来一......”坤德舌头打卷儿,伸出两根手指晃,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话。 “别喝了,”严逍扭头看着容羽,“我给你叫一点主食吃,别再喝了。” 容羽斜他一眼,细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毫无节奏地点来点去,“要你管。” “我不管你谁管你?”严逍压低声音。 容羽:“嘁。” 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灯光,容羽的眼眶微微泛红,眼皮垂着,纤长的睫毛扑闪像一对蝴蝶翅膀,下眼睑处的一小片阴影,薄唇被酒精浸地格外润泽,却又紧闭着不发一言。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傲气十足的委屈。 严逍彻底没辙,站起来走到门边,冲门外喊了一声,“服务员!” 服务员一路小跑,应声而入。 “加酒加酒......”坤德喜笑颜开地冲服务员挥手。 严逍已经回到了座位上,“不要酒了。有什么主食,捡清淡的,酸甜口的上几样。赶紧的。” “哎?严...逍...不能......加酒了?”坤德缓慢地扭过头,好不容易把眼神聚焦到严逍脸上。 “是的坤台长,他们家酒卖完了。”严逍张口就来。 “哦?”坤德摇摇头,“这家......不行......换一家,喝。” 严逍看坤德这个样子,果断让服务员赶紧去把主食端上来。 服务员点头答应,又一路小跑出了包房。 “别喝了,坤台长这样不能再喝了,”严逍斜过身子靠着桌边,认真跟容羽解释,“你要是还没喝好的话,待会儿回家我陪你喝。” 容羽掀起眼皮看了坤德一会儿,没再反对算是默许。 “对对对,容老师你们是不能再喝了,明天一早我们还要去文化局采访呢。”颜玉也提醒容羽。 严逍扭头看颜玉一眼,后者很快地向他绽开一个很甜的笑。 桌子上的四个人,各人这会儿的想法完全鸡同鸭讲。 颜玉还当自己这个提醒来的及时,显得成熟稳重。 严逍想的却是,看来这自家大记者的采访任务是靠颜玉安排的嘛,还说不是秘书?你弄个秘书坐你办公室算是怎么回事?我看你到时候怎么跟我解释...... 容羽不想说话,使劲咬了一下嘴唇,正好咬在那道小口子上,把自己疼地够呛,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严逍的下巴上。一个二个的都让他别喝了,你两的亲是已经相过了还是怎么的?现在就开始夫唱妇随了? 夫唱妇随......欠揍!! 这会儿桌子上最有谱的人是那位喝多了的坤台长,他夹了一筷子青菜塞进嘴里,咕咕哝哝,“小严...你待会儿...负责...把颜玉...送、送回去。” 第153页 “啊?”严逍眨了下眼睛,“我那个......” 没等严逍说完,坤德继续咕哝,“容羽......你...送我...回家。” “行,”容羽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我待会儿叫辆车。” “我来叫,”严逍赶紧掏出手机,“我给颜玉也叫一辆吧。你家住哪里?”他扭头问颜玉。 颜玉:??坤叔叔让你送我回去呢。 可这种话怎么能让女孩子主动说出口,颜玉还是告诉了严逍地址,“我住在广安大厦。”然后又是一笑,“你不用帮我叫车,我自己可以叫的。” “哎哎哎——”坤德又有意见要发表,“女...孩子这么...这么晚...一个人...打...打车...不安...安全。严逍...你...送送...” 本来刚打开APP准备叫车,不知道被坤德的哪个词提醒了,严逍按掉手机,“啪”的一声丢到桌子上,“台长,男孩子这么晚打车也不安全,我送你们吧,我把你们三个都送回家。” “不不不不不,”坤德头摇地像拨浪鼓,“我们...三、三个...不...不顺路。” 领导就是领导,醉的好清醒。 一顿饭拖拖拉拉吃了近两个小时,容羽没吃多少,严逍破天荒地吃地更少。 心累,吃不下。 两人一人捧着张餐巾纸擦嘴,擦完后容羽慢腾腾地把餐巾纸叠成一个白色的小块儿,捏在手里,愣愣地盯着桌子上的转盘。 严逍从他手里把小纸块儿抠出来,一起丢进餐碟里。 容羽反应慢半拍似的,胳膊伸直,手心向上地摊在桌面上,手指蜷着像某种花瓣细长的花朵。 另一个人站着挡在他身前,手伸过去,在他的掌心里轻轻挠了一下,“走吧,回家。” “等一等,”容羽抬起头,眼睛里水雾蒙蒙,还有点迟钝,“我要去买单。”说完就要站起来。 却没站稳,脚底跄了一下,被严逍一把扶住,“单我早就买了,你们先在包房里等着,我去停车场把车开过来,给你打了电话你们再出去。” 把容羽弄地坐回去之后,严逍回头跟颜玉和坤德说了一声,赶紧出门去拿车子。 等几个人都坐进了车里,严逍更无语了。 坤德非把颜玉推着坐进了副驾座。 所以这会儿车里的情况是,严逍开车,副驾上坐着颜玉,容羽和坤德坐后排。 严逍回头看容羽,容羽正靠在车窗边,扭头盯着外面。 深吸一口气,严逍打了个左转向灯,一脚油门开上了主路。 也不管谁近谁远绕不绕路了,严逍用最快的速度先把颜玉送回去,然后是坤德。 送完坤德后,严逍把车开进了主路旁的一条林荫小路里,靠边停下,熄火,踹开驾驶室的门,再“砰”地一声关上,拉开后排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容羽长腿伸地老远,斜着身子靠在车内侧,眼睛闭成细长的一条,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刚才还憋着的一肚子的火,看到容羽的这一下,全没了。 严逍伸手把他抱过来,低头在他唇上轻轻地嘬了一口,“我让你少喝点少喝点,酒劲上来了吧。” 容羽整个身子都是软的,仅靠着腰间的一双手臂给他撑住。 “唉——”严逍叹了一口气,调整好坐姿,把人抱进怀里,低头看着他。 容羽这会儿正难受着,他知道自己喝的有点多,是可以硬撑着清醒也可以借机发发酒疯的那种多。 现在没别人了,车里只剩下严逍和他,容羽整个放松下来,眼皮和脑袋一样沉沉的压着,心里头更像是被块大石头堵着,闷地容羽喘不过气来。 “想不想喝水?”严逍问他,“我后备箱里有。” 容羽摇头,“不喝。我头好晕。” “我帮你揉揉。”严逍虎口张开,给容羽按太阳穴和额头。 “我好难受。”容羽又说。 “知道......老公知道你难受,喝多了当然难受了。”严逍轻声安慰他,“我叫个代驾过来,你这样一个人坐后面我不放心。” 容羽没说话,往严逍怀里缩了缩,伸手抱紧了严逍的腰,鼻息很重地呼吸着。 唇间热气透过很薄的衣料,钻进了严逍的腰腹间,弄地严逍不知道是该把人松开,还是该把人更搂紧一点。 继续给容羽揉了一会儿,严逍把人往上抱了抱,低头伏在他的颈窝,“老公——” “嗯——”也不知道容羽是清醒还是醉。 “给我亲一下。”严逍嗓音发哑,嘴唇压下去。 却被容羽扭头躲开,“不行。” 严逍:???为什么? “你都跟别人相亲了,凭什么亲我?” 第73章 凭什么亲你? 你说我凭什么亲你?? 还有那个相亲?是从哪条脑子缝里想出来的一个理由? 这都是些什么酒后的胡言乱语? 喝酒喝傻了。 一直到预约的代驾小哥都拎着折叠车敲车门了,严逍也没能亲上容羽。 亲不上就亲不上吧,来日方长嘛,严逍很大度地专心帮容羽按摩起来。 容羽正醉着,还喊着这里晕那里难受的,趁人之危总归不好。 代驾开车,严逍坐在后排,把容羽抱了一路,一直帮他揉着头,揉完头之后再揉脖子、揉肩膀...... 容羽偶尔无意识的“哎呦”一声,还把严逍弄地挺紧张,赶紧俯下身子,“怎么了?哪儿疼?是不是我给你按重了?” 第154页 又没声儿了。 这样反复几次之后,代驾小哥趁红灯的时候扭头看了他们一眼,笑呵呵地问严逍,“他喝多了吧?” “嗯,喝多了。” “这是你哥还是你弟啊,肯定不是哥们吧。”代驾小哥问。 “为什么不能是哥们?”严逍好奇,换了一只手抱住容羽,另只胳膊甩了两下,给他按摩按地胳膊有些酸。 “要是哥们喝醉了那还不随便往座上一丢?哪有你这么好脾气地抱一路。”正巧绿灯亮了,代驾小哥转回去,继续开车。 “简直比对女朋友还要好。”小哥又补充一句。 严逍笑了两声,“那不然怎么办呢?自己挑的老公,能随便丢吗?” 车子莫名其妙地急刹了一下,代驾小哥抠着脑袋:......哦哦哦,挺好,挺好。 ...... 车子顺利地开进了紫藤花园的地下车库,停进专属车位之后拉了手刹,代驾转头问严逍,“要我帮忙吗?你一个人弄不动吧?” “不用,你忙你的去,我自己可以。”严逍摆摆手。 “你不用跟我客气的,我帮你搀回去呗。”代驾小哥很热情。 “真的不用,我坐会儿再走。”严逍冲他笑了下。 “哦哦哦,那行,那我先撤了,”代驾小哥推门下车,“我把订单结束,麻烦您给个五星好评。” “行,没问题。”严逍很费劲地把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付款、打五星好评...... 代驾小哥走了两步又跑回来,“真的不要帮忙吗?” “不用,没事,谢谢你。”严逍说。 “哦,那哥你慢点,车库空气不好,他又喝酒了,你少坐一会儿就上去吧。”代驾小哥交代完,这才真正走了。 在地下车库里坐了一会儿,严逍换了个姿势抱着容羽。面对面的,容羽的两条长腿跨在两边,脑袋和胳膊都搭在严逍的肩膀上。 严逍轻轻拍着他的背,“哎,老公,你能不能醒醒?我腿麻了,弄不起来你了。” 刚才代驾小哥要主动帮忙的时候,严逍想都没想就笑着拒绝了。 他见不得别人碰容羽,帮忙扶一下也不行。 这个人是他的,是他喜欢了两辈子的人,从里到外都是他的,一根头发都不能让别人碰。 拒绝人帮忙的时候挺果断,现在抱着这个大宝贝傻眼了。 腿麻地动不了,胳膊也酸,连手腕都是软的。 自作自受,严逍在心里冲自己翻了个白眼。 其实完全可以让容羽躺后座就行了,非要抱着,抱着就抱着吧,还非要给人按摩,按摩也就算了,人代驾小哥要帮忙就让人帮嘛,要帮了这会儿他们可能已经舒服地躺在床上了。 唉,没后悔药吃。 严逍深吸一口气,扶住容羽的后脑勺,打算先把他放到座位上去。 “嗯......”容羽动了一下。 “乖,先到座位上坐着,不然我们两个都下不了车了,你想在车库混一夜?”严逍扭头,亲了容羽一口。 被亲的那个没有反应,跟只大型动物似的手脚并用地趴在严逍身上。 要不是因为地下车库不通风、空气实在不好,严逍觉得就这么抱着容羽坐一夜也不是不可以。 “你动一动,老公。”严逍没能成功地把容羽放下来,只好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嗯......”动是动了,就是换了个方向趴着而已,刚才容羽脸冲着车窗,这会儿冲着严逍的脖子。 带着酒香的呼吸轻轻扫在严逍的颈侧,弄地他胳膊冒出了一小片鸡皮疙瘩,他使劲抖了一下胳膊,把容羽支远了一点。 严逍干脆靠在了座椅靠背上,扭头,两个人鼻尖对着鼻尖,离的实在是太近了,“唉——”严逍叹气,“现在怎么办?”拿鼻尖怼了容羽的鼻尖一下,觉得好玩,又凑过怼了两下,之后还晃着脑袋蹭了好几下,蹭地容羽的眼睛悠悠睁开。 “诶?”严逍咧嘴笑了,“你醒了?赶紧动一动,我们回家了。” “嗯?”容羽迷蒙地看着他。 “腿抬起来,从我身上下去。”严逍握住容羽的腰。 “嗯?”容羽虽然迷蒙着,但好像听懂了严逍的话,“噔”的一下双脚落地,站了起来。 头顶传来“嘭”的一声,容羽扭曲着脸又趴回去。 “诶?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的,”严逍赶紧抬手去给他揉头顶,“我们是在车里面,这高度哪装的下你啊?” “好疼。”容羽喃喃一句。 “给你揉揉,正揉着呢。”严逍哄他,拿手掌揉容羽的头顶,“你这儿明天会不会起个大包啊?” “嗯。”容羽侧躺在严逍肩头,半眯起眼睛,看着眼睛前面的一截脖子。 看了一会儿,伸出一根手指去碰严逍的耳朵,顺着耳廓划起,手指走走停停,然后轻轻拨动圆圆鼓鼓的耳垂。 把严逍弄地歪着头缩起了脖子,“别动别动,好痒。” “这是什么?”容羽盯着那颗已经变红了的耳垂,小声询问。 “什么?”严逍扭头看过去。 “这个,”容羽伸手一弹,肉乎乎的耳垂颤了两下,容羽眉眼里晕着光,“它红了。” “你搓它它当然红了,这里有神经有血管的。”严逍很认真地跟一个醉酒的人解释,然后捏着容羽的耳朵,“你看我搓你的也......诶??” 第155页 还没等他搓上手,耳垂就被容羽含进了嘴里,和更软的舌尖搅在了一起,潮湿温柔,像马上就要变成一汪盈润的水,化掉。 “艹”严逍非常不争气地硬了。 硬了也没用,当下这么个情况他什么都不能干,憋着吧。 “下车下车下车。”严逍憋地心浮气躁,使劲捁了一下容羽又松开。 容羽这儿也听不清严逍在说什么,认真玩着那一颗又软又红的耳垂。 刚才说弄不动人家的,现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劲儿,严逍腾身而起,两人瞬间变换方向,他把容羽压在了后座椅上。 “嘶——”容羽皱起眉头,伸手去摸自己的后脑勺,又把脑袋磕了,“好疼。” 一声“好疼”把严逍的那点火浇灭了,他又赶紧捧着容羽的脸去哄,“弄到哪儿了?我看看。” “你对我一点都不好。”容羽嘴里咕咕嚷嚷。 “我对你怎么不好了?祖宗。”严逍掰过他的脑袋仔细检查了一下,没什么事,于是放下心来,“我就差把你供着了。” 容羽像不认识他似的,手掌贴在他的脸上,眉心微蹙地看向他,眼底和白净的脸都被晕上了一层薄红,看地严逍莫名有些紧张,严逍抿了抿嘴唇,喉结在修长的脖颈上滑动了两下,“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还是没有声音,容羽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好像感知到了他不知源自何处的紧张似的,手顺着严逍凌厉的下颌线往下,握住他的脖子,大拇指轻轻按住他的喉结。 “你脑袋撞坏了?”严逍喉结又动了一下。 “它在动。”容羽盯着严逍的喉结,梦呓一样。 严逍抬膝插在容羽的腿间,双手撑在容羽身后的靠背上,往下压过去,侵略的意味很是明显。 容羽情商智商都退化地不见了,感受不到某人冒火的眼神,仍然轻轻玩弄着严逍的喉结,按一按,压一压,戳一戳。一脸好奇探究的样子,像是在玩什么不得了的小玩具。 “你疼不疼?”容羽掀起眼皮,很小心地问严逍。 “啊?” “我这样戳你疼不疼?”容羽伸出指尖,轻轻戳着严逍喉结最尖的地方。 “不疼。”严逍的回答带着颤抖的尾音。 “哦。”容羽扬起脖子,凑过去盯着喉结看,额头堪堪抵在严逍的嘴唇上。 光洁的额头一会儿起一会儿伏的,在越来越烫的嘴唇上滑动,把严逍弄地不上不下正打算进一步动作的时候,容羽忽然勾住严逍的脖子往后一倒,眨了眨眼睛,“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喜欢,全世界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严逍当他还醉着,表情没那么郑重,更像是随口安慰小孩子一样。 容羽眼巴巴地看着他,忽然瘪起了嘴,“你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我是喜欢你呀,最喜欢你了,喜欢一辈子......不是,喜欢生生世世,真的喜欢你,你要怀疑这件事就没有良心了。”严逍拨开容羽额前的垂发,亲了亲他的额头。 “那你为什么要跟别人相亲?”容羽继续瘪嘴。 严逍:???怎么又是相亲,什么相亲?相什么亲?跟谁相亲? 哦,你喝多了,那没事了。 于是捏起容羽的下巴,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鼻尖,“你不能仗着喝醉了就胡说八道。” “你为什么还要给她夹菜?还给她倒饮料,还送她回家......”容羽像一个被人抢走了糖果的小朋友,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表情。 “啊?你在说什么?”严逍想了一会儿,越想越迷茫,“哎——你干嘛吃自己的醋啊?我是给你夹菜,给你倒饮料,把你送回家......全是你呀,又没有别人。你是不是刚才脑袋被撞散黄了了?”他完全忘了还有颜玉这么个人。 “你为什么要跟别人相亲,你不是说喜欢的是我吗?”容羽看着他的眼睛。 “你胡扯什么?”严逍瞪大眼睛。 “我没有胡扯。”勾在严逍脖子上的胳膊环地更紧。 严逍自上而下地盯着容羽,被盯着的那个眼神慢慢变得懵懂,聚不了焦似的,头扭向另一边,不知道看在哪里。 “不对,”严逍忽然反应过来,“我还没说你那个小秘书的事儿呢?你倒好,先往我头上扣屎盆子。说,你办公室里加一张桌子是怎么回事?怎么她还安排起你的工作来了?还有,我今天到你办公室的时候,你两站走廊上干嘛?还离那么近。” 语气开始凶起来,表情也凶,浓眉拧成了一个“川”字。 容羽缓慢地把眼神移回到严逍的脸上,伸手去揉他紧皱的眉,想把正中间的那个结给他揉开,一边揉一边轻声问他,“我这样你疼不疼?” 严逍:...... 不知道容羽问的“这样”到底是“哪样”,他说的“疼”到底又是什么“疼”,但严逍真切地觉得疼了,心疼地缩了起来。 凶巴巴的表情被容羽彻底揉没了,严逍“砰”的一声踹开车门,把容羽从车子里捞出来,再“砰”的一声把车门踹得关上,抱住容羽的腰往肩膀上一扛,“走,我们回家。” 第74章 进了电梯也没把容羽放下来,继续扛着,一直到了家门口,严逍才把人放下来,一手抓着容羽的胳膊,一手搂住他的腰。 捏着容羽的大拇指开了指纹锁,一进门正好碰到容小月在客厅里倒水喝。 第156页 “小叔?”小月看这两人的样子,赶紧跑过来,“我哥这是怎么了?” “你哥喝多了。”严逍踩着自己的鞋跟,先把鞋脱了,再拦腰抱起容羽,进了卧室。 容小月赶紧拎着她哥的拖鞋,跟着跑了进去。 严逍把容羽放到床上,给他脱掉鞋子,容小月把拖鞋放到床边,又把她哥的鞋拎出去。 “哎小月,你们家有没有醒酒药啊?”严逍问。 “不知道,我去问问爷爷。”小月说。 “那算了,太晚了,爷爷应该已经睡了吧。”严逍冲她摆手,“你看着你哥,我下楼去药店看看。”说完站起来。 “好。”小月拎起容羽的鞋子跑出去,放了鞋子后又跑回来。 进门的时候,严逍正弯腰把空调被扯开,给容羽搭肚子上。 小月蹑手蹑脚地从墙边搬了把椅子过来,“小叔你去吧,我在这儿看着我哥。你不用出小区门,9栋一楼就有一家24小时的药店,你往里面走一会儿就看见了。”她抬手指了一个大致方向。 “好,我马上就回来。”严逍往外走,没走两步停下来,转身问小月,“你哥每次喝醉了是什么反应啊?” “什么反应?什么什么反应?”小月反问。 “就是有人喝多了是吐,有的人是话多,还有的人是倒头就睡,你哥呢?是哪一种?”严逍解释。 小月摇摇头,“我没看我哥喝醉过。” “??”严逍盯着侧卧在床上蜷着的人,“没有喝醉过?他酒量很大?” “好像是的,我有一次听宽哥哥和安远哥哥说的,说我哥酒量很大,不知道喝醉了是什么样子。”小月说。 “哦,”严逍又不放心似的看向容羽,走回去,手掌覆在他的额头停了一会儿,“还好,温度正常,那我去买药了。小月辛苦你了。” “这辛苦什么?我自己哥哥,我看着他是应该的,你快去吧小叔。”小月笑笑。 等严逍出了门,小月先探身过去,拍拍容羽的手,喊了一声“哥”。 容羽没什么反应,小月拖着椅子挤在床边,“哥,你真的醉了吗?” 见容羽还是没反应,小月继续,“小叔给你买醒酒药去了,我看他着急地不行,你是真醉还是装醉啊?”又拍了容羽两下。 容羽睁开眼睛,翻了个身,定定地盯着天花板。 小月凑过去看了看,“真喝多了?” “没有。”容羽说。 “喝多了的人从来不说自己喝多了,他们说的都是我没醉。”小月说。 容羽扭头,斜了她一眼,“去给我拿瓶矿泉水来。” “好。”小月蹦下去,快步走到餐厅拿了瓶矿泉水,再快步走回来,把水递给容羽。 容羽已经半靠在床头,手撑在额头上,接过水,第一下居然没把瓶盖拧开,又使劲拧了两下才拧开,仰头灌了几大口。 然后盖上瓶盖,把矿泉水丢在一边。 “哎——哥,你别把水丢床上呀,小心漏了。”小月赶紧把矿泉水拿过来,给他放到床头柜上。 “你去学习吧,我没事了。”容羽说。 “不行,我要等小叔买药回来再走。”小月说。 “你叫他小叔倒是叫地很顺口。”容羽曲起腿,胳膊肘搭在膝盖上。 “那要不叫什么?”小月说,“叫嫂子?” 容羽像是被什么呛到了,猛咳了几声,“你还是叫他小叔吧。叫他嫂子我怕你挨揍。” 小月透亮的眼珠子转了几下,“哥,你们的事爷爷知不知道?” “知道,我跟爷爷说了。” “爷爷没被你们弄出心梗?你和小叔谈恋爱多久了?你们怎么认识的呀?你喜欢他什么呀?你们打算结婚吗?国内好像不让......”小月叨叨出一连串问题。 容羽看她一眼,“你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八卦?你管这么多做什么?能给你考试加两分儿?” “我关心你嘛,怎么这样?”小月说。 容羽扫她两眼,“你什么时候月考?” “哎?为什么要问我考试,我们之前那个话题还没有聊完呢。”小月嚷。 “去去去,搞学习去。”容羽一脸我跟你个小屁孩有什么好聊的表情。 “不行,你要不跟我聊我就告诉小叔你刚才是装醉。”小月皱着鼻子。 “随便。”容羽无所谓。 就容小月的这点小把戏怎么可能拿住容羽,他不可能被自己妹妹拿住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这个世界上能拿住他容羽的人还没有出现。 ......好像也不一定。 严逍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光着脚,怀抱着一个塑料袋子,袋子鼓鼓囊囊的,装了不少药盒药瓶。 “诶?”严逍看到容羽坐在床上,“你酒醒了?还难受吗?头还疼不疼?” 小月隐蔽地冲容羽挤了下眼睛,站起来,拎过严逍怀里的塑料袋放到一边,“小叔,幸好你回来了,我哥说头快炸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没事没事,我来我来。”严逍赶紧走过去,坐在床边,伸手去摸容羽的头,“头还疼啊?那个梅子酒酿的时候放了很多糖,喝的时候不觉得,之后上头的很,我跟你说了你还不信。” 容羽脖子撑不住脑袋似的,脖子勾下去,后脖颈上的圆骨分明,肩膀宽但不厚,在T恤下显出俊朗的线条。 第157页 小月是个明事理的学霸,她跟严逍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还有作业没做,他哥就交给严逍了,然后走出卧室,带上了房门。 严逍坐过去,凑很近地看着容羽,“先吃药,然后哪里不舒服我来给你按。” “嗯。”容羽点头。 严逍侧身把塑料袋抱过来,一抖搂,药盒药瓶争先恐后地散落在容羽脚边,他伸手扒拉出一个药盒,开始拆,“先吃这个,说是解酒护肝的。”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这都是些什么?”本来打算继续装下去的,看着这一床的药容羽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 “诶?你是不是清醒了?还知道问问题了。”严逍的关注重点在另一个方向上,“真好。”说完还伸手揉了一把容羽的头顶。 容羽趴在自己的胳膊上,半张脸藏在胳膊弯里,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被严逍揉地眉头皱起来,“嘶”了一声。 “怎么了?”严逍听他声音不对,“哪里疼吗?” “嗯,疼,你刚才碰的地方。”容羽说。 “我看看。”严逍把拆了一半的药盒丢到一边,抱起容羽的脑袋看。 头顶上果然有个包,刚才撞车顶撞的。 严逍伸出手指小心地按了一下,“是不是这里?” “嗯,就是这儿。”容羽闷闷地说。 “撞了个包,你还记得刚才的事儿吗?”严逍也不知道拿这个包怎么办,只知道撅着嘴往容羽头顶哈气。 容羽当然记得,超忆症不管是醉着还是醒着,只要经历过的都会记得。 可车里的事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丢人,容羽淡定地问,“刚才什么事?” “唉——你喝多了不记得了吧?算了,不说了。”严逍松开他,“先吃药。” 先放两颗蓝色胶囊到容羽手心里,再递上矿泉水,等他把这两颗药吞了,再给他两颗浅黄色药片,“这个是咀嚼片,不用水。” “这什么?”容羽先把药片放进嘴里,嚼着。 “益生菌。”严逍边答边在那堆药里面扒拉,又扒拉出一个小瓶子,抓在手里准备递给容羽。 “你等一下,”容羽瞥见严逍手里的小瓶子,“你这都买的些什么?我就是喝多了又不是快死了,怎么要吃这么多药?”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这么不吉利。”严逍说,“这都是药店的人推荐的,说对身体好,醉酒可坏身体了。告诉你啊,这是维C,这是维B,还有这个...维E,然后这个是蜂王浆,这个是褪黑素,这个是......” “褪黑素?”容羽知道这个,失眠的人都知道,“你去买醉酒的药,药店的人让你买褪黑素?” “嗯,也不是药店的人非要我买的,我怕你睡不好。”严逍说。 “这个少吃,影响性/欲。”容羽说。 严逍:??影响谁的信誉?药店的?卖个褪黑素影响他什么信誉了? 容羽斜睨着床上的那盒褪黑素,心累,不想说话。 “你要不想吃这个就不吃,”严逍虽然不明白信誉是个怎么回事,但看得出来容羽对褪黑素不感兴趣,把手里的小瓶子递过去,“这蜂王浆,喝一口。” 容羽接过去,仰头抿了一口,把小瓶子还给严逍。 严逍接过去,低头盖上瓶盖。 “这个你也可以喝。”容羽说。 “啊?”严逍抬头。 “这些维生素蜂王浆什么的,你也分担点儿吧,买这么多,吃到猴年马月去。”容羽解释。 “说的也是,买太多了,”严逍听话地仰头喝了一口蜂王浆,“那个药店的人太厉害了,她简直就是精准推销,她一说这个可以解酒那个对醉酒后恢复身体好,我就全拿下了。” 容羽重新靠回床头,看了他一眼,按以往的正常操作来讲,他这会儿应该把严逍抱进怀里,喊他一声小老公,然后再道一声谢。 但现在不行,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分歧还没解决。 刚才借着三分醉,该折腾的不该折腾的都弄完了,容羽也并没有爽多少,还是一口气堵在胸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小性子可以趁着酒醉的时候耍,但有些事情必须要在清醒的时候说透。 第75章 等容羽该吃的药片维生素都吃了,严逍把散落在床上的药盒药瓶收回塑料袋。 他垂着头坐在床边,一手撑着塑料袋,另只手拿起一盒药,看一眼,再放进塑料袋里,很认真地收拾着一摊子药。 等药都放进去之后,再把塑料袋系紧,整整齐齐地摆在床头柜上。 容羽一直看着他。 灯光从斜上方扑下来,严逍深峻的五官被打上一团柔和的光,衬地他眼窝鼻梁格外立体,长长的睫毛轻微一抖,在柔光下又显得格外脆弱。 严逍头顶的呆毛随着手上的动作一点一点,容羽心里涌起一股手捧着毛茸茸小动物的感觉。他刚想抬手去揉一把,恰巧严逍这时候起身去放药,于是只得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地收回手。 放了药之后,严逍坐回去,“老公,你好点没?头是不是不晕了?” “嗯,”容羽点头,“好多了。” “我买的药可以吧。”严逍笑起来。 更像毛茸茸的小动物了。容羽抬眼看着他,张开手臂,“过来给我抱一下。” “诶?”严逍继续笑,“怎么忽然想抱我了?” 第158页 “不是忽然,一直就想。”容羽的手臂更往前伸了一点。 于是严逍一头扎进了容羽的怀里,“喝醉的时候也想?” 容羽终于拿手掌盖在严逍头顶,大力揉了一把,再拿下巴蹭着他的头顶,“我什么时候喝醉了?” “嗯?”严逍回头去看容羽,“没醉吗?”正对上容羽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水光潋滟地含着笑,马上明白过来,“嗯嗯,没醉没醉,我老公怎么可能喝醉嘛。” 这么可爱这么善解人意,容羽心痒难耐地抬起他的下巴,低头吻上去。 吻地很温柔,像是无声的道歉。 严逍扬起胳膊反手勾住容羽,想要加深这个迟来的吻。闭上眼睛,下巴抬地高高的,脖颈紧绷地像只贪婪的小雏鸟。 容羽一边轻抚着他的脸一边吻他。明明只是生了几个小时的气,却像分开了很久很久,不忍心再看到严逍小心唯诺的样子,想把人放手心里捧着才行。 吻的力道越来越大,容羽忍不住“嗯”了一声,跟沉溺时候的声音不一样,严逍听到后睁开了眼睛,离开他的唇,“怎么了?” 容羽唇上的那道小口子重新裂开,被严逍咬破了的那一道。 严逍心疼地看着他,伸手去碰,像羽毛一样轻,“对不起......涂点什么药吧?” “不用,明天早上就好了。”容羽仍然轻抚着严逍的脸,曲起手指,顺着他的脸部轮廓划过一遍又一遍。 “真不用吗?” “真不用。你上次也破过的,是不是好的很快?”容羽问,“你涂了药的?” “没涂药,它自己好的。”严逍说。 “那不就行了,没事的,”容羽把人更往怀里搂了搂,“严逍,我们好好聊聊吧,关于公开不公开的问题。” 严逍点点头,“好的呀,我们是该好好聊聊。”然后从抓住容羽的手,手指从指缝里穿过去,手心对着手心紧握在一起,想了想又问,“诶?你为什么要叫我的名字?” “什么?哦,”容羽笑笑,“因为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想要郑重一些,可以吗?小老公。” “这样啊,可以的,你叫我什么都行,”严逍说,“我就是......你忽然叫我的名字,我怕你会说出什么不好的事。” “脑袋里想些什么呢?”容羽亲一下严逍的头顶,“我对你能说出什么不好的事?” “我哪儿知道?”严逍吸了吸鼻子,“你刚才当着你同事的面还那样对我,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我都快难受死了。” 容羽再也强硬不起来,环住严逍的胳膊收地更紧了,勾着头拿唇碰碰他的脸,“这个是你自己要求的,不公开我们的关系。” “你不要在这里曲解我的意思好不好。”严逍垂眼掰弄着紧握在一起的分不清谁是谁的手指头。 “我曲解了?”容羽问。 “呵——”严逍隔空甩给容羽一个白眼。 两个人就这么半躺半坐地抱了一会儿,十指缠握,背胸相贴的地方微微出汗,严逍在前面动了一下。 “开始聊啊,怎么不聊了?”他回头问容羽。 “先去洗个澡吧,洗完躺床上聊。一身酒味儿,还有汗,黏糊糊的不舒服。”容羽说。 “哪有酒味儿?”严逍往后蹭过去,揪过容羽的T恤贴在鼻尖,“确实有一点,走,洗澡去。” 说完就松开容羽的手,下了床,光脚站在床边。 容羽跟在后面,慢慢蹭下床,穿好拖鞋之后看严逍光着脚,“你鞋呢?” “刚才买药回来着急,没穿,我现在去穿。”严逍说完就往外走。 被容羽拽着手腕拉回来,“给,穿我的。”用脚把拖鞋推到严逍脚边。 看严逍乖乖把脚塞进拖鞋里,容羽指着衣柜,“把睡衣什么的拿出来,我去穿鞋,我在浴室等你。”说完先走出卧室。 “哦。”严逍熟门熟路地拉开衣柜门,扒拉出两套短袖短裤,往胳膊上一搭,趿拉着拖鞋往浴室走。 还没走出门又返回来,做贼似的弯腰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拎出一个小塑料袋,提到眼前看了一眼,嗯,该有的都有。满意地把小塑料袋塞进裤兜,控制不住嘴角地进了浴室。 浴室门半开等着严逍,他推门而入。 淋浴间里的花洒已经被容羽打开了,滋滋的水流溅了满墙,浴室里装满了半白的热气,还有一个跟热气差不多白净的瘦削有力的身形,正背对着他。 严逍反手关门上锁,先把干净衣服放到外间置物架上,再把自己脱光,脑子里尚存的一丝清醒让他记住把塑料袋攥在手里,一脚踏进了淋浴间。 容羽知道严逍进来了,可没听见他说话,他的小老公肯定又攒着什么坏心思。于是抿嘴笑了笑,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举起胳膊洗头。 线条明显的肌肉随着容羽抬手的动作起起伏伏......啧啧啧,明目张胆的勾引,一勾一个准。 严逍一刻也不耽误地贴在了他的身后,先把手里的小塑料袋挂到挂钩上,另只手也不闲着,很熟练地摸了下去。 “艹,”容羽扭头看着严逍笑,“一点前奏都没有吗?” “什么前奏?”严逍亲在他的耳后,“你在车里还没撩够?” 容羽咬住嘴唇不可自抑地嗯了一声。 “到底是谁不经撩?嗯?”严逍轻轻地研磨着容羽,用嘴唇、用手、用呼吸、还用那些挑逗的话语...... 第159页 容羽贴在严逍身前,差点瘫成一捧水。 严逍紧紧地抱住他,容羽仰头靠在严逍的宽肩上,桃花眼半眯着,眼底是一片绯红...... 悸动被水流带走,严逍眼尾的赤红映满了全身。 容羽蹙眉难耐地回应着,这回是真的站不住了。严逍托起他隐在浴室的蒙蒙水雾里...... 潮退,余浪缓缓,严逍把容羽抱在怀里,吻他,翘起嘴角问他,“我厉害吧?” 容羽没说话。 “待会儿还能聊吗?”严逍轻拍他的背。 “为什么不能聊?”容羽开口。 “我怕你累了。”严逍给容羽揉腰。 “你累了?”容羽并不直接回答。 “我不累,我还能来,来吗?”严逍抱紧容羽。 嘚瑟上天了,花洒里的水都浇不灭他的嚣张。 容羽睁开眼睛,“你还可以?” “可以呀,”严逍兴奋了,“再来再来。”边说边推着容羽往墙上靠。 等把人压在墙上后,严逍得意地勾起容羽的下巴,“来,让爷再好好疼你一回。”二话不说地亲了上去。 嘴唇刚碰到一起严逍就感到一阵眩晕,湿滑的瓷砖硌着背了,几乎在一瞬间,严逍被容羽一把钳住双手,高高地压在头顶的瓷砖上,两个人颠倒了方向。 他没反应过来似的,茫然地眨了下眼睛,“诶?” 容羽垂眼看着他笑,“爷,给疼吗?” “你耍赖。”严逍总算明白了自身处境,挣扎一下,却把自己挣了个大红脸。 眼下这个姿势,让严逍更加坦白,挣也挣不开,躲又躲不掉,他紧咬着嘴唇,快哭了。 绝对不是因为害羞想哭,而是有一种被容羽哄着玩的感觉。 明明刚才容羽那么软,这会儿却攻略性十足,完全像变了一个人,让严逍莫名地怀疑起自己的技术来。 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可身体却有了反应,就这么把自己的眼泪给逼出来了。 “怎么了?”容羽不知道他这些九曲十八弯的心思,还想着是不是把人手腕给抓疼了,于是松开手,捏在手里给人揉着手腕,“我这什么都还没干呢,你就哭了?” 严逍使劲吸着鼻子,把眼泪收回去,“我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现在问什么严肃的问题,它愿意这会儿严肃吗?”容羽垂眼,圈起两根手指,拨了一下。 想要继续再弄的时候,被严逍拍开,拧着眉,“你刚才是真的吗?还是为了逗我开心装出来的?” 容羽:......这什么狗屁严肃问题。 “我觉得你是装的。”严逍说,“不然你现在不会这么生龙活虎。” “那我应该怎么样?”容羽哭笑不得。 这倒还把严逍问住了,在脸脖子已经红成一片的情况下,他居然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红通通的严逍好可爱,容羽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没功夫等严逍想明白,握住他的脸,“我是不是应该嘤嘤嘤的,然后再继续被你蹂/躏?” “啊?”严逍觉得这样好像也不是很合理。 “啊”着的嘴唇还没闭上就被容羽吻住了,紧接着左腿被抬起来...... 容羽背上左一道右一道的,刚跟人干过一架似的。 第76章 一个澡洗了两个小时,花洒里的水一直流着,纯粹就是浪费水。 中途严逍探身过去想把水关掉,被容羽环着腰拉回来重新按到墙上,“干嘛去?做正事呢还不老实。” “唔...关、关水,”严逍被身后突然的一下弄地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了,“时间...太长了...啊...浪费水...嗯...” “浪什么费?非要全家人听到你哼哼。”容羽扑上去狠狠咬了一口严逍的耳垂,又把严少爷的声音给弄了出来。 “你......”严逍憋住喉间的哼唧声,又哑又喘,“你不也哼哼了?” “可我没有手痒非要关水。”容羽使坏地弄个不停,要让严逍叫出来,真等他叫出来了又伏过去吻住他......就喜欢听严逍这么断断续续不上不下地嗯嗯,怎么听都听不厌。 极其艰难地洗完了一个澡,两个人都快要累瘫。 从来没连续工作过这么长时间的花洒终于被容羽伸手抓住把手一扭,歇着去了。 容羽扯来浴巾,搭在严逍头顶,然后给他一裹,弄地跟少数民族似的,再大手一搓,给他揉把揉把,揉把干了就把浴巾抓起来丢一边,给严逍套上短袖。 等严逍的脑袋从衣领里钻出来,容羽又转身走到墙边,在置物架上仅剩的几件衣服里翻来翻去。 “找什么?”严逍走过去,宽大的短袖挂在他身上晃来晃去,恰好遮在腿根,衣摆下沿探出一点形状,笔直的长腿露在外面。 “内裤呢?”容羽扬手扒拉着。 严逍走过去,双手搭着容羽的肩,象征性地仰头看了看,“哦,我没拿内裤进来。” “那你就这么凑合穿吧。”容羽拎了条休闲短裤,转身,眼睛往下一扫,“你能不能把衣服穿好?”说完伸手把严逍短袖衣摆往下扯,给他全部遮住。 严逍:???不是很能理解。 “你自己全都光着还要我把衣服穿好?”严逍劈手夺过容羽手里的短裤,弯腰抬腿,把脚往裤管里伸,“你要点儿脸吧,老公。” “全光着总比你那若隐若现的好。”容羽笑,顺手在严逍的光屁股上捏了一把。 第160页 “流氓,占我便宜。”严逍穿好短裤站起来,一把抱住容羽,在他身上乱啃乱搓一通。 “哎哎哎——”容羽边笑边推开他,“好了好了,跟个狗一样,别闹了,等我穿衣服。” “老公给你穿。”严逍一把攥住容羽的手,另只手抓起短袖短裤,伺候容羽穿上。 上下都穿整齐了,两个人回头检查了一下浴室,把该收拾的东西收拾进垃圾袋,容羽双手一绕,把垃圾袋系上,用手指勾着,准备拿外面去丢掉。 严逍使劲吸着鼻子,闻了又闻,不确定地问容羽,“你闻到什么味道没?” 容羽配合地闻了一下,“沐浴露还是洗发水的味道?都有。” “我不是说的这个。”严逍走回去,蹲在出水口旁边,吸鼻子。 吸了一会儿之后抬头,“你闻到没,还有那个的味道,再冲冲吧。” 容羽走过去,仔细体会了一下,伸手拉起严逍,“你是狗鼻子吗?哪里有味道,没有味道,水冲个不停的,早就冲没了好不好?” “哦,你说没有就没有吧。”严逍乖乖被容羽拉起来,“有味道的话......我怕不好。” 容羽侧过头看着严逍,嘴角翘起来,指尖在他的掌心挠了一下,“这是在自己家里,放轻松一点,就算有味道也没什么。” “就是因为是在家里才要注意一点的嘛......家里又不只我们两个人,还有爷爷和小月。”严逍说。 容羽顿了一下,扭头看着严逍,伸手扯了扯他的脸,“你这样是不是太委屈了?要不我们搬出去住吧。” “诶?”严逍眼睛更亮了,“真的?” “真的,”容羽说,“跟我家人住一起你不自在的话,我们就搬出去自己住。” “那就去1103住呗。”严逍说。 容羽:?? 停下脚步,两个人站定在浴室镜前,面对面的,容羽掰过严逍的肩膀,“1103太小了,我们去买套新房。” “啊?”严逍瞪大眼睛。 “有空我两去选一套房子吧。我这里存了一点钱,全款肯定不可能了,不过我可以先付个首付,剩下的慢慢还。”容羽说。 “啊?”严逍继续瞪着眼睛。 “怎么了?怕我连首付都付不起?”容羽捧着严逍的脸,手上带了点劲往中间一挤,把他的嘴唇挤地嘟了起来,太萌了,于是凑上去狠狠亲了一口。 严逍抱住容羽,“不是怕你付不起......我就是......唉,我说不清,就是......听你说首付啊还贷什么的,我觉得你好辛苦。你怎么能这么辛苦呢?你是凌波庄少庄主呀,你什么时候愁过钱的。” 容羽没料到严逍会说出这段话,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只是默默地抱着他拍他的背。 “想那么多,也不嫌累。”抱着拍了一会儿容羽才开口。 “其实房子我可以买,不用你花钱,”严逍手还紧紧抱着容羽,“就是你上次说在紫荆花园住习惯了,我就觉得还是在同一个小区买比较好。1103小一点就小一点嘛,等有大房子出来了我们再去买一套。” “这样也行。其实也不是说住得习惯不习惯,我住哪里都行,”容羽说,“就是爷爷年纪大了,住近一点可以照顾他。” 严逍往后退了一小步,跟容羽脸对着脸,“我老公最好了,又帅又孝顺,工作还那么努力,我眼光真不错。” 容羽笑起来,“就你最会说。” “嘿嘿,我也很好,我们两哪儿哪儿都好,绝配。”严逍笑地眼尾扬了起来,“我们两个人的出现简直就是这个世界的荣幸。” “嗯嗯,这世界应该跟我两说声谢谢,”容羽顺着他的话往下接,“走吧,赶紧上床,聊天。聊完天睡觉,你明天可以多睡会儿,我还要早起赶到文化局去。” 早起赶到文化局?这不是你那小秘书给你安排的吗? 严逍刚才还兴高采烈的眉眼瞬间耷拉下来。 容羽只顾拉着人往卧室走,没察觉严逍的表情变化。 严逍就不是能憋住话的性格,进了卧室关上门,鞋还没脱就开始问话,“你那个小秘书到底怎么回事?” 容羽正弯腰单手撑在床边整理枕头被子,随口应一声,“什么小秘书?” “就是你办公室里的那个。”严逍说。 容羽铺好被子回过头,伸手等严逍,“跟你说了,人家不是秘书,人家是实习生。” 严逍把手放进容羽的手心里,被老公拉上床,也不进被子,盘腿坐到枕头上,“哪家的实习生非要跟老师坐一个办公室啊?桌子弄那么粉,等你下班,还给你吃巧克力......明天早上你们还要一块儿去文化局吧,你跟她呆一起的时间比跟我多多了。” “她只实习一个月就走了。”容羽自己先钻进被子,趴到床头柜上找到空调遥控器,打开空调,调到26度。 “这个温度可以吧,要不要再低一点。”容羽抬头问严逍。 “调24度。”严逍抬头看一眼空调液晶屏。 “24度低了吧,会冷。”容羽说。 严逍抬一下眉:“冷什么呀,冷就把我抱着,我热。” “嘀”的一声,容羽把温度调低了两度,抬手把遥控器放回去,然后手脚都缩进被子里,把自己裹紧,冲严逍眨眼睛,“小老公,我好冷。” “真没用,这么大个人了还怕冷,酒都白喝了。”严逍躺过去搓容羽的脸,容羽扬起被子把他也裹了进去。 第161页 然后两个人面对面地蜷在被子里,严逍胳膊和腿都搭在自家老公的腰上,扬起下巴凑过去亲了容羽一口,“你现在休想□□我,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我不想在床上说别人的事,尤其是颜玉的事,破坏我的心情。”容羽很自然地把手放在了严逍的大腿上。 “是破坏你的心情还是破坏我的心情啊?”严逍被他的不讲道理惊呆了。 容羽瞥他一眼,呼出一口长气,“颜玉是你的相亲对象。” “别拿醉话搪塞我,你刚才在车里说过这事了,谁信啊容羽大哥。”严逍给他一个白眼,想想就生气,又狠狠地在容羽后面揪了一把。 “嘶——”容羽抓住他那只干坏事的手,往身下一压,紧接着给了严逍屁股一下,“啪”的一声脆响。 “我说的是真的。” “不可能。”严逍被人打屁股了倒也没生气,更手脚并用地往容羽身上挂,“我压根就不认识她。她是哪座庙里的啊?” “她爸爸是省台的副台长,叫颜齐川。”容羽说。 “我管他颜七川还是颜八川,反正我不认识,我也不可能去相亲......我都是要结婚的人了,还相个P的亲......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你骗我的吧?”严逍浓眉拧了起来。 “坤台长还打算撮合她和我呢。”容羽又说。 严逍:??? 她是人民币吗?全国人民都喜欢她? 就算全国人民都喜欢她,我和你也不可能喜欢她的嘛,谁眼瞎了捣鼓这事儿? 哦,你们台长。 那我又不认识你们台长,把我扯进去干嘛? 不是,这事儿我怎么觉得这么荒谬呢? 真TM开眼了。 严逍嘀嘀咕咕半天,动来动去。 容羽等他停了,才把人更往怀里送了送,“她坐我办公室是因为外面确实没有空余座位,而且她刚来的时候我不知道撮合这件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她们家是疯了吗?”严逍生气。 容羽安抚地给他拍背,拍了一会儿之后干脆翻身平躺,手臂一使劲,严逍八爪鱼似的趴在了他的身上。 “诶?”严逍赶紧撑起上半身,双手竖在容羽的肩侧,“我这么压着你重不重?” “重,重死了,你滚下去吧。”容羽手肘向后支起身子,扬着脖子够上严逍的下巴,轻轻咬了一下。 “嘿嘿......”严逍满意地重新趴了下去。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公开恋爱了吧?”容羽摸着严逍的后脑勺,平静问道。 严逍黑亮的眼睛直视着容羽,他懂他的意思,从一开始就懂。 正因为懂,所以想要还他以更多的体贴和心疼,他不愿意让容羽受到伤害,一丁点都不行,就像上辈子一样,他要好好地守护着他。 可又跟上辈子不一样,上一次的守护失败了,这次一定不会失败,他们一定会平平安安地走下去。 容羽见他抿着嘴不说话,搂过他的肩膀,“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人言可畏之类的话,别想那么多,我们过我们自己的,我们又不是活在别人的嘴里。” “我怕到时候...万一你受不了......”严逍摸着容羽的脸。 容羽轻轻笑了一下,“我要是受不了了那你在干嘛?” “啊?”严逍迷茫地瞪着身下的人。 “我的意思是说,我没什么受不了的......如果真到了那种我受不了的程度,我还有你呢,两个人一起分担,再难都过得去的,放心吧。”容羽轻声道。 严逍不说话,把容羽的脑袋抱在胸口,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闷气地出声,“我真的爱死你了......你要公开就公开吧,都听你的。” 第77章 一直到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严逍都对自己要跟颜玉相亲这件事半信半疑,怎么都想不通。 隔一会儿一个激灵,半睁着眼睛看向容羽,“我是不会去相亲的......你也不许去相亲......” 把容羽弄地彻底没了脾气,拍着他的背哄他,“好好好,不去不去,我们都不去,我要相也是跟你相......你赶紧睡吧。” “你跟我相亲呐?”严逍在迷糊间抓住重点,“那可以。” “嗯嗯嗯,我也觉得可以。”继续给严逍拍背。 就这么安慰了123456遍,严逍总算安静地睡过去了。 可容羽经不起这么折腾,好不容易才有的一点睡意全给弄没了。 他想起身去书房弄工作上的事儿算了,但是走不掉,严逍把他抱地紧紧的,刚想把胳膊抽出来,就会换来严逍更紧地抱着他。 就这么睁着眼睛躺一夜也不行啊,容羽觉得这样太浪费时间了。可要是把严逍弄醒了,更不行。 于是容羽强迫自己躺着,借着门边小夜灯的星点灯光,仔细打量着眼前那个熟睡中的人。 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先是用眼光描着,然后再伸出手指,隔着一点距离的描,明明没有贴上严逍的皮肤,就是架不住指尖微弱发痒,不自觉地贴上去抚摸。 摸地很轻,严逍仍然闭着眼睛沉睡。 嘴唇微启,鼻息平缓,睡姿随意,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 容羽越看越热,把被子往下掀了一点。 还是热,脑门开始冒汗,容羽想出去弄点水喝。 于是特别小心地拿手垫在严逍的脖子后面,换出已经酸麻的胳膊,然后再轻轻地抬着严逍的脖子,给他放回枕头。 第162页 谢天谢地,这次没把他弄醒。 容羽吁了一口气,低头给严逍掖好被子。 严逍只露了个脑袋在被子外面,显得很乖。容羽看了一会儿,覆过去轻吻了一下严逍的唇,然后才不发出任何声响地下了床。 摸到餐厅里,仰头灌进去大半瓶矿泉水,才把体内的燥热稍稍减轻了一点。 扭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2:35,这会儿再吃安眠药也睡不好了,干脆别睡了,容羽拎着半瓶矿泉水进了书房,轻轻关上房门,伸手拍开门边的开关。 书房里瞬间通亮。 容羽坐进电脑椅里,弯腰摁开电脑主机,不一会儿就传出一声悠扬的开机音乐声,怕吵到严逍睡觉,他赶紧伸手关掉了扬声器。 关掉之后容羽才意识到,家里隔音效果好得很,本来用不着这么小心的。 无奈地摇头嘲笑着自己,容羽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大口,然后把瓶子放到显示屏旁边,抓起鼠标点开文件夹开始干活。 鼠标先在屏幕上点了两下,把网约车司机的调查资料打包copy进U盘,再把桌面上的资料夹图标剪切粘贴到另一个盘里,表示这项工作已经完成不再看了。 这是容羽的习惯,事情做完就收尾封存,从不拖拖拉拉,一直往前看。 弄完这个之后,他又点开了群山荷花村的那段视频,他偷拍的私自采矿的那一段。就是这段视频,他偷拍的时候被人发现,在盘山公路上被人追,后来差点跟严逍面对面撞上。 这会儿再回想起当时的状况,容羽不禁打了个寒战,太危险了。 这件事儿还没完,容羽搞不清楚那些人为什么追他,追地跟不要命一样,按常理来说根本不至于,事出反常必有妖。有时间必须去一趟荷花村。 去之前还要记得跟自家小老公说一声。 有了牵挂就是不一样,在某些方面没那么自由了,可是他乐意,甘之如饴地被人管着。 容羽以前我行我素惯了,反正也没人管的了他,所以爷爷坚决反对他干调查记者,怕他出事。 像他这种工作风格,难管是难管,但是能出活儿,危难险重的新闻也只有他这种记者才能胜任。 电视台像他这种人一多,风险就大,特别是在记者们的人身安全方面,所以硬是逼得坤德出了考勤打卡制度。 容羽又盯了一会儿视频,一帧一帧地慢慢拉过,希望能发现一点什么新线索。 可惜没有。除了被撕掉的封条、大开的矿洞、几个模糊人影还有大货车之外,并没有看到更多的东西。 容羽不放心,又握着鼠标仔细拉了一遍,依然没有特别的发现。 屏幕上的画面暂停,他松开鼠标,抓起矿泉水瓶子放在手里搓。 把屏幕盯破也盯不出个所以然来,容羽决定暂时放过自己,伸手叉掉这个视频。 手指在鼠标上点了两下,打开网页,搜索扫黄打非的相关内容和政策依据,为跟文化局副局长的采访做背调。 等把这些工作都处理完之后,窗外开始传来洒水车、垃圾车的动静。 看了一眼显示屏右下角,4点半,容羽高举起手臂伸了个懒腰,关掉电脑,站了起来,往窗边走过去。 扬手拉开窗帘,天要亮不亮,路灯熄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再坚持一会儿,等着和晨光对接。 马路上一两个穿橙色工作服的清洁工已经开始工作,还有一些早起锻炼的人,三两个一排,悠闲地往体育广场走。早点铺子的灯也已经亮了,开始冲着马路冒出腾腾的热气。 整个城市经历了一夜的沉睡,逐渐苏醒...... 容羽没有沉睡,只有清醒。 遇见严逍之后他的失眠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但还是会有例外,比如现在。 离上班还有两个小时,容羽靠在窗边发了一会儿呆,扭头去看满墙的泥塑。 被他亲手捏出来的每一个场景都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 想起严逍问他的话,“我呢?你把我藏哪儿了?” 问容羽这句话的时候,严逍眼睛很亮,像蓄着一潭清水,语气并不是责怪,而是带着撒娇的意味。 严逍怎么说也是个185的大个子男人,身上有明显的肌肉块儿,脸上轮廓还挺深邃,22岁,正处于男孩儿朝男人的过渡时期,不说话的时候身上的男人气质绝对压倒了男孩儿属性。 只要一到容羽面前他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容羽也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他可以完全忽略掉严逍盛气凌人的外形,只觉得他可爱得要命,想永远把他抱在怀里。 这会儿天边已经显出了一丝鱼肚白。 容羽不仅弄不明白严逍是怎么回事儿,他也搞不清自己是怎么回事儿。 严逍正躺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他却站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想他想到入迷。 人是自己哄睡着的,被子是他帮人盖上的,现在只要他抬脚出门、再进门就能立刻把人拥进怀里,如果不怕把人弄醒,他还可以吻他,甚至可以做更刺激的事,严逍百分之百不会拒绝他。 可容羽没有去卧室,他愣愣的一个人呆着,想的全是严逍......容羽觉得自己是真傻,真没救了。 满心满脑子都是严逍刚刚窝在他怀里的样子,容羽也拿自己没办法,正好还有一点时间,他打算捏个小东西逗严逍开心。 第163页 把窗帘完全拉开,再把玻璃窗推开一半,清晨的风带着绿叶香气灌了进来,即使是夏天也让人觉得清爽凉快。 墙边放着一个很大的密封收纳箱,里面装的是容羽的泥塑工具和陶泥。 他蹲到箱子边上,按开密封锁,掀开箱盖,从里面提出一袋陶泥,揪了一大坨下来,再把不用的陶泥放回去,把收纳箱盖好锁上。 然后站起来,把陶泥团在手里揉来揉去,利用手心的温度让陶泥变得柔软润滑,让它更容易造型。 容羽把电脑椅拖到窗边,一屁股坐进去,低头捏起了陶泥。 又是两小时过去,容羽摊开掌心,把那个新鲜出炉的小玩意放在上面,放到眼前仔细端详。 非常满意,容羽咧嘴笑了,打算放严逍床头去,让他起床的时候能看见。 起身拉开书房门,爷爷正好从他的卧室走出来,两个人碰了个面。 “小羽你又起这么早?”爷爷看到他,习惯性地问。 “嗯,今天有采访任务,我早起好准备资料。”容羽淡定回答。 因为怕老人家担心,容羽一直没有把他超忆症失眠的事儿告诉爷爷。 所以在爷爷眼里,容羽要么睡地太晚,要么起地太早,作息习惯特别差,说了又不听,简直没办法。 之所以没给容羽把这种生活习惯纠正过来,是爷爷还心存一念,也许将来等容羽谈了恋爱结了婚找个人给他管着,生活习惯自然而然就好了,也就不用他这个老头子再操心了。 现在一看......呵呵。 爷爷慢悠悠地走过来,看到容羽手上拿的小玩意,“拿的什么?” “我刚捏的。”容羽拿起来在爷爷眼前一晃,“给严逍玩。” 爷爷皱着眉头往后仰了一下,连双下巴都仰出来了,“效率真高,就早起这么一会儿,不仅准备了资料,还做了个泥巴玩具。” 容羽当个宝似的把小玩意收起来,笑了一下,抬脚往自己卧室走。 “哎小羽,你们早上吃什么,我去买。”爷爷叫住容羽。 容羽想了想:“我不吃,我去台里吃,严逍......别叫他吃早饭了,让他多睡会儿,他昨天睡得晚。” “睡得再晚也要吃早饭嘛,要不我给他买了放那儿,他起来后自己热了吃?”爷爷说。 容羽:也可以。 “那行,就买南京小笼包吧,蒸起来方便。”爷爷说。 “嗯。”跟爷爷说完早饭的事,容羽轻轻推开卧室门,进去,再掩上。 留爷爷站在客厅中间,瞄向虚掩的卧室门,叹了一口老气:这都什么习惯?睡觉马马虎虎地应付,洗澡倒是认真地不行。 爷爷昨天夜里睡之前听到两个人在洗澡,等他睡完一觉醒来,他们还在洗澡......浪费我们家的水! 第78章 卧室里的小夜灯还亮着,在门边发出暖黄色的一点光。床侧正对着落地窗,窗帘没拉严,从帘缝里可以看到一条细细的白色天光。 黄白的光在半空中交错,再斜斜地照到床上,刚好在严逍的额头和鼻尖上形成了两点圆圆的光斑。 严逍还在呼呼大睡,因为没人给挡着,越睡越歪,这会儿已经睡成了床的对角线。 被子掀掉了一大半,只留一个被子角搭在身上,整个人摆成一个“才”字,腿伸地老长,屁股撅着,身上的T恤不知道怎么弄的,全部挂在脖子上,露出一大片精赤的胸背。 就这么个乱七八糟的睡相,容羽还觉得简直要把他可爱到窒息。 对比一下手里的泥塑小玩意,容羽咧嘴笑起来,还是自己大意了,把严逍捏地这么乖,一点都不写实。 容羽捏的就是严逍睡着时候的样子,乖乖地侧躺着,被子整整齐齐地盖到脖子根,睫毛很长,嘴唇微嘟,耳垂很圆很有弹性,身体都藏在被子里蜷成起起伏伏的一小坨。 特意给他脸上捏出了一点婴儿肥,是严逍十八岁时候的样子,或者更小,八岁。 刚刚捏泥巴的时候容羽一点儿没意识到自己全程带笑。 捏好之后发现了,因为他对着泥巴小人笑出了声。 他把盖着被子睡觉的泥巴小人放在手心里,凑很近地去看。 经常一脸严肃的严逍被他捏成了一个小孩儿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能睁开眼睛张着翅膀飞到天空中,小胖手抓着金黄色的弓箭,“biubiubiu”地朝他发射红色的爱心。 严逍是怎么变成了小天使的?容羽搞不明白,反正他坐在窗边捏泥巴小人的时候脑子里浮现的就是这么个形象,居然一点都不违和。 所以说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嘛,容羽发现自己痴汉一样,确实傻的可以。 傻就傻,严逍比他更傻。 哪有睡觉睡成他那个鬼样子的。容羽盯着床上的人,嘴角翘了起来,他抬手把夜灯按灭了,再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像是知道容羽心里所想一样,严逍又在床上拱了一下,围在脖子上的T恤蒙到了脸上,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抹,露出鼻孔呼吸。 容羽先把泥巴小人放到床头柜上,和严逍的手机并排排好,然后脱鞋上床,盘腿坐到了严逍的身边。 就算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容羽都觉得高兴。 他伸手摸了摸严逍光着的肚皮,像在摸一只猫,而且还是一只完全对他敞开的猫,像要让他摸个尽兴似的,严逍翻了个身,仰面平躺,更好摸了。 第164页 容羽边笑边摇头,伸手扶起严逍的上半身,给他把T恤套好,往下扯了扯,给他盖住肚子,再把他放回去,“真有你的,睡觉把衣服都睡没了。” “嗯......”严逍睁开一只眼睛,迷迷瞪瞪,“你怎么还不睡?” “都早上了,我要上班去了。”容羽凑过去亲了他一口,“你继续睡,睡到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 “哦......”严逍忽然伸手勾住容羽的脖子,眼睛重新闭起来,也不管哪儿是哪儿,胡乱亲了几口,然后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他,咕哝一句,“我醒了给你打电话。” “好。”容羽摸了一下严逍的脸,给他盖好被子,下床准备出门。 当容羽拉开卧室门的时候,身后传出一个半梦半醒的声音,“我会想你的。” 他停在门边回头,严逍背对着他,微微起伏的空调被显示他睡地正香。 又幻听了?容羽挑眉笑笑,想了想,想不出答案,转身走出卧室。 因为今天要先到电视台打卡再赶去文化局,容羽出门比往常更早。 小月刚好也是这个点出门,她去学校上早自习。 容羽在玄关低头换鞋,换好鞋抬头,发现小月站在大门那儿等他。 “怎么不走?你要迟到了。”容羽皱了皱眉头。 “我等你一块儿,我要坐你的车。”小月说。 容羽:“就两步路你坐个什么车?自己走去。” 紫荆花园是学区房,小月的学校属实离得近。从小区大门出去右转走个50来米,再右转走个20米就到了。 这会儿正是家长们开车送孩子上学的早高峰,紫荆花园周边的路上堵得很。 更何况地下车库的出口在另一个方向,绕了两倍的路还不止。 怎么看坐车上学都不合理,容羽理所当然地拒绝了小月。 可小月不干,瞪大眼睛,“我今天就是想坐车,哥你太偏心了。” “我偏谁了?”容羽问。 小月“哼”了一声:“你偏小叔了。” “我偏他不是应该的吗,你个小孩儿懂什么?”容羽抬脚往门口走。 小月跟在容羽身边,两个人一起出了门,往电梯间走。 “哥,我发现你真的很双标。”小月仰起头,看着她哥。 “嗯,有一点,我承认。”容羽伸手按了个电梯下行键。 不一会儿电梯就到了,电梯门向两边拉开,容羽和小月进了电梯,小月很快地冲过去按了个B1。 容羽扭头看她一眼,笑了笑,“你要是迟到了别怪我。” “怪我自己。”小月大拇指勾着双肩包带子往上抬了一下。 出了电梯,两个人加快脚步往停车位走,找到车子,容羽坐到驾驶座上,小月进了副驾驶位,系好安全带,点火,车子速度很快地窜了出去。 “说吧,有什么事?”容羽瞟了一眼后视镜,往左打了点方向。 “我哥就是聪明。”小月说。 容羽抿嘴笑了下,直盯着前挡风玻璃,右脚往下一踩,又给加了点速度。 “我有几件事要跟你说。”小月往座椅靠背里躺。 “嗯。”容羽点头,“不过也用不着非要早上挤时间说吧,晚上说时间不是更充裕吗?” 小月耸了下肩膀,“你时间充裕吗,哥?晚上我到哪儿找你去?我可不想当那个电灯泡。” 容羽咧嘴笑起来,“还挺懂事。” 小月扭头,冲容羽撇嘴,“受不了你。” “有什么事赶紧说,再不说要到你学校了。”容羽提醒小月。 “昨天晚上严筱阅找了她小叔,打电话发消息,他都没接也没回。”小月说。 “他可能把手机静音了。你在家怎么不说?”容羽皱眉。 小月:“我忘了。” “她找严逍什么事?你知道吗?”容羽问。 “我知道呀,”小月说,“她说她爸妈后天,啊不,按今天来说的话就是明天,她爸妈明天到家。她本来是想打电话给小叔说一声的,结果他又不接电话。” “哦,这事儿啊,我过会儿告诉他。”容羽说,“还有别的事吗?” 小月:“有,咱家自己的事儿。” “什么?”车子已经驶近小月学校大门,容羽打了个右转向灯,减速靠边。 “你小姨也就是我妈要回来了,说是下周五到。” “哦,她那个海洋科考项目搞完了?”容羽踩了刹车,车子停在路边。 “我妈说她转岗了,转成管理岗,再不用跟着科考船跑了。”小姑娘笑眯眯的。 “太好了,你妈终于可以生活在陆地上了,我也再也不用给你开家长会了。”容羽扭头看着小月,替她开心。 “嗤,”小月笑着斜了她哥一眼,“多少人做梦都想给我去开家长会呢,我可是年级第一。” “哎呦,我不知道,你早说呀小学霸,早说我把这个大好机会让给别人。”容羽笑。 “迟了,你已经没有机会了。”小月背好书包,手扶着车门把手,“咔哒”一声推开,“你小姨打算搬家。” “搬家?搬哪里去?”容羽扭头问。 “我妈说全家都要搬到京市去,她房子已经买好了,爷爷也要去,她还让你也去。”小月答。 容羽:......这么突然,爷爷知道吗? 第165页 “我妈会跟爷爷说的,她也会跟你说的,”小月说,“我提前告诉你一声,我想着你和小叔的那个吧......” “嗯,我知道了,你赶紧去上学。”容羽冲小月挥了一下手。 “好,哥再见。”小月推开车门一脚踏了出去,半个身子探出车门又回头,“哥,你不会跟我们一起去京市的吧?我觉得你不会。” 容羽冲她摆手,“你觉得的对。” 重新开车上路的时候,容羽脑子里想着事儿,心不在焉地走错了一个路口,压了两次实线,还差点闯了一个红灯。 也不是担心搬家什么的,小姨搬家他又不用搬,关于这一点容羽非常肯定非常明确。 他就是舍不得爷爷和小月,毕竟一直朝夕相处着,忽然说要分开还是挺难受的。他要带严逍见见小姨。 这一世容羽的亲戚并不多,只有那么三个人,爷爷、小姨和小月。 以前还有一个夏宽程,被容羽当亲哥对待着,可惜现在...... 这世上的事真的说不清楚,有时候就是想到了什么就来什么。 20分钟后,容羽到了电视台,把车停进停车场,然后快步走进一楼大厅。 打卡机安装在一楼大厅的侧边,容羽站过去,正对着机器,等人脸识别扫完之后,冷漠的机器音发出一声“谢谢”。 容羽转身往电梯间里走。 “老容,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有人在容羽肩头拍了一下。 容羽回头,背后的人是安远。 还有夏宽程。 第79章 有一段日子没见了,夏宽程对于跟容羽碰面没有心理准备,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容羽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开口叫了一声“哥”。 “嗯,小羽。”夏宽程木然地点了点头。 容羽这才发现夏宽程的眼眶深陷,眼睛里有红血丝,脸色泛青,看起来很颓废。 “走吧走吧,进电梯。”安远一边揽着一个,把两个人推进电梯。 进了电梯按了楼层之后,容羽扭头回答安远刚才的问题,“我约了文化局领导,得早点过去。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我们打算去录那个美食综艺了,找了个村子,要在那儿呆一个月。大巴车一会儿就到。”安远说。 “哦。”容羽点了一下头,然后直直地盯着电梯门中间的那道缝。 安远脑袋转过来瞅一眼容羽,再转过去瞅一眼夏宽程,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我看夏宽程呆家里也没什么事儿,请他去帮我做个主摄像。”解释的时候看着容羽。 “哦,”容羽看了一眼夏宽程,点头,“挺好的。” 安远再一次左看看右看看,“啧啧”两声,“你们两能不能洒脱一点啊,都是大老爷们的,干什么呢这是。” “哎说你呢,夏宽程。”安远往夏宽程背上使劲拍了一巴掌,“老容都叫你哥了,你还能不能行了?你两别这样嘛,弄地我夹在中间好难受的。” 夏宽程被安远拍地肩膀一抖,突兀的肩骨像是要从衬衫里戳出来,他一直盯着容羽的后脑勺,盯了好久。 不知道是不是安远的话起了作用,容羽忽然转身,面对着他,又叫了一声“哥。” 夏宽程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容羽的眼睛。 眼神清澈坦荡,里面有歉意,更多的是担心。 这是一双让夏宽程躲避不及的眼睛,他深深地喜欢着却又无法面对的一双眼睛。 “小羽,”夏宽程声音嘶哑低沉,“我把安远这趟活儿干完就要去战区了。” 容羽停顿了一下,“这么快,去哪边啊?手续都办了吗?” “去中东,”夏宽程说,“手续已经差不多了,下个月肯定能办好。” 还没等容羽回应,安远就瞪大眼睛嚷嚷起来,“你要去中东?我怎么不知道?去那个鬼地方干嘛?夏宽程你是不是傻?别去。” 说完又伸手扯了一下容羽,“你快劝劝你哥啊,去中东做什么?那里打仗打地一团糟,去了还能回来吗?” 容羽拍掉安远手,皱起眉头,“安导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乌鸦嘴?” “这不是我乌不乌鸦嘴的问题,”安远急了,“那边形势明摆着呀,你们没看新闻吗?多少人在机场挤着要走走不了,夏宽程你还凑过去,疯了吧。” 夏宽程抿了抿干枯的嘴唇,垂下眼皮,不说话。 当战地记者,通过镜头记录,让更多的人看到真实的战场,也让更多的人反思战争。这并不是夏宽程一时兴起的想法,而是他的一个梦想。 那之后不久他就遇见了容羽,而容羽是他更迫切的梦想,他想一直陪在容羽身边,这个想法压倒了一切。 所以夏宽程曾经跟容羽聊过自己想去战区拍战场,却迟迟没有行动。 现在他可以去了,容羽身边已经有人陪,在这场争夺中夏宽程彻底地败下阵来。 电梯桥箱里的银色内壁映出三个人不远不近的距离,将他们之间的沉默空气放大,变冷。 “哥,”容羽想了一会儿,看向夏宽程的眼睛,“你过一段时间再去吧,现在中东那边的局势太紧张了,听说好多专业记者都已经撤回来了。” 夏宽程眼里闪出了光亮,这么多天以来难得感受到了一丝开心,可惜稍纵即逝,能让他开心的这个人不属于他。夏宽程转瞬回到了枯萎的状态,脸部肌肉紧绷,一字一顿,“既然要去拍战区,那就没有绝对安全的时候,对吧小羽?” 第166页 “是,哥你说的没错,但眼下那边危险系数超标了,你没必要非要这时候过去。”容羽皱着眉,努力说服夏宽程。 夏宽程扯着嘴角,做了一个笑的表情,“都一样。” “什么都一样?”容羽问。 “在这里,和去中东,都一样。”夏宽程看着容羽。 容羽接收到了夏宽程眼睛里的深意,他懂了。 这里和战区对于夏宽程来说是一样的,他都要面对孤独和死亡。 他没办法再继续劝夏宽程,他也没办法留住夏宽程。 因为夏宽程要的是他,而他给不了,也不愿意给。 他是严逍的。 容羽轻轻地摇了摇头,“那......一路顺风,哥。” 夏宽程苦笑。 “不对,一路平安,哥......不要顺风,要平安。”容羽又说。 “谢谢。”夏宽程还是盯着容羽,让目光替自己记住他的所有,生怕错过了他的丝毫变化。 容羽已经转过身背对着他。 安远很烦躁地听着这两个人的对话,忍不住了,“我真TM烦你们两个。你两不别扭?就不能回到以前了吗?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电梯里又安静了,没有人想回答安远的这个问题。 隔了几秒钟,夏宽程像卸下来一个大包袱似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拍了一下安远的肩,“喜欢一个人太久了,怎么可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话虽然是对着安远说的,但是却是说给另一个人听的。 容羽背对着他,站地笔直。 “你对容羽这个......也没多久呀。”安远凑近夏宽程,压低声音。 夏宽程垂下眼皮,无言以对。 很久很久,没有人能够想象的久,比容羽喜欢严逍还要久。 上一世他是容羽的哥哥。他亲眼看着容羽从一个小肉团子长成了翩翩少年,看着他成为朝中千金难求的机巧大师,看着他喜欢上了黑风谷魔教的严逍。 也亲手毁掉了他。 当年把容羽送到邻国当质子是凌波庄大公子容宽程设下的一个局,全是假的。 为的就是要在山林深处人不知鬼不觉地除掉赶来救人的魔教少主,拆散他们。 明明谋划地很周密,连容羽都瞒过了。可不知道在哪一环节走漏了风声,被严逍提前知道了,并提前动了手。 最后整件事波及面越来越广,一发不可收拾,牵扯的人越来越多,凌波庄和黑风谷血流成河,一个不剩。 可以说上一世的分崩离析,是他容宽程一手造成的。 到了这一世,夏宽程、容羽、严逍三个人又见面了。 只有夏宽程一个人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但他打算把这件事藏在心里,让它烂掉,谁也不告诉。 他偷偷埋葬掉自己所有的不堪,却依然毫无胜算。 安远问了夏宽程一句话之后,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应,又继续凑在他耳边问,“余墨知道你要去中东吗?” 夏宽程摇摇头,“我没告诉他。” 安远倒抽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如果这会儿没碰到老容的话,你也不会告诉我对吧?” 夏宽程脸色平静,没有否认。 “你真够可以的。”安远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蹦出四个字。 电梯门打开后,容羽主动让到旁边,伸手按住开门键,安远和夏宽程走出电梯门。 容羽没出电梯,夏宽程回头看着他,“你不去办公室?” “我不去,我本来要去食堂吃饭的,刚才忘了按楼层。”容羽笑着摇头。 夏宽程紧抿着唇,点点头,疲惫的眼睛里装了好多好多东西,没有办法再继续说出来。 “老容你慢点吃,我们也没吃早饭,等我们一起。”安远回头冲容羽嚷了一句,然后把夏宽程的肩扒拉过来,带着他往前走。 “那你们快点,我赶时间。”容羽说完,手指向上移动,按了个“2”。 电梯门在他眼前慢慢合拢,把夏宽程的背影被门间的缝隙越挤越窄,只到完全看不见。 到了二楼餐厅,容羽跟往常一样,夹了两个馒头,打了一杯牛奶,端着餐盘坐到窗户边的座位上,低头吃起来。 吃到馒头还剩半个的时候,一个餐盘“哐”的一声搁在容羽对面。 “你怎么天天跟个土匪一样。”容羽抬头瞥安远一眼。 “什么土匪?”安远坐到容羽对面,“我这叫风风火火。” 容羽笑笑,往安远身后看了一眼。 “夏宽程不过来,他说他吃过早餐了。”安远端了一碗三鲜粉,外加一根油条和一碗豆浆。 “哦。”容羽揪了一块馒头,放进嘴里。 安远搅了一筷子粉放在嘴边吹凉,然后吸吸嗦嗦地吞进去,“我说老容,你真不打算劝劝夏宽程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再也没有这个立场了。”容羽说。 “你怎么没立场了?你叫他哥,就冲这个你也得劝劝他呀。”安远又搅一筷子粉,“我以前只觉得你不听人劝,没想到夏宽程也这样。”说完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容羽,“你说他是不是没打算回来了?” 容羽正端着杯子准备喝牛奶,听到安远的话,表情凝重地放下杯子,垂着眼皮想了想,“不可能。他很早以前就跟我说过,他想去拍战火纷飞的地方,不是我跟他之间这样了之后才决定的。” 第167页 “可那是中东,谁都知道那地方现在去不得。”安远长叹一口气,“你说你刺激你哥干嘛?” “你要非这么说话,我跟你就没什么好聊的了。”容羽正色道。 “哎呦,你看你这人......我还不是希望大家都好。”安远说,“知道你喜欢严逍,是真心的,瞎子都看得出来了。” 容羽抬抬眉梢,喝一口牛奶,“让余墨去劝劝他吧。” “你可别提余墨了。”安远摇头。 容羽:“怎么了?我听严逍说余墨和他住在一起,两人应该处得挺好。” “嗐,你还不知道吧,余墨被夏宽程弄伤了,这次的美食综艺他都解约不去了。”安远说。 “弄伤了?”容羽不信,“伤哪儿了?” 安远:“具体我也不知道,问他们两个都不说,反正就说伤到了,什么事都做不了,得静养。” “那余墨都不去你那个综艺了,夏宽程还去做什么?”容羽问。 “夏宽程是早就答应我了的,余墨是最近两天才解的约。”安远答。 容羽:“你那儿二三十号摄影师,又不缺他一个。他怎么不去照顾余墨?” “哎呀,你别问我了,我什么都问不出来,再说你看夏宽程那个状态,我觉得他跟我去小山村里呆一段时间也好。”安远没办法回答容羽的问题。 “我要严逍去问。”容羽仰头喝完牛奶,端着餐盘起身,“我先走了,我得8点之前赶到文化局,你慢点吃。” 安远冲他挥了挥手,“严逍问到了你跟我说一声。” “行。”容羽说,“我中午给他打电话,他上午要睡觉。” 第80章 吃完早餐容羽赶紧开着车往文化局赶。 跟副局长约的8点,他提前15分钟到。 在文化局大门口被负责的保安拦下了,没有准入证不让进。 容羽赶紧掏出手机给副局长拨了个电话,把手机递给保安,说清楚之后保安给容羽发了一张通行证,让他摆车前挡风玻璃上,给他指了个停车位,这才被放行。 停好车之后,容羽给颜玉打电话,不大会儿颜玉那边就接了电话。 “颜玉,我已经到文化局停车场了,你人在哪里?”容羽问。 颜玉在电话里说开错了路线,现在正在找地方掉头。 “按导航也能开错。那你赶紧吧,我先上去,到了给我打电话。”容羽简单交代完就挂断了电话。熄火,拔车钥匙,推门下车,把录音笔塞进裤兜,抬脚往副局长办公室走。 副局长已经坐在办公桌后面等他了,见容羽进来,起身做了个“迎”的手势,指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这回准备了采访稿没?” “采访稿在脑子里,”容羽笑着伸出右手,跟副局长握了握,然后才坐下,“我可以用录音笔吗李局?” “可以用录音笔,你回去好整理。我们抓紧时间,我8点半还有个会。”副局长站起来,从墙边拎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容羽。 “谢谢。”容羽接过矿泉水放到旁边,从兜里掏出录音笔摁了开机键,探身放到二人之间。 容羽的采访效率很高,提问一环扣一环,没有一个字的废话。 副局长的思路也很清晰,围绕容羽的提问,直接明了地展开,采访进行地很顺利,副局长挺满意,最后又多讲一些,把第二天新闻发布会的部分内容给了容羽。 半个小时的采访做完,颜玉还是没有到。 容羽跟副局长道了别,回到车里,想了想,掏出手机给颜玉打过去,电话那头儿依然接地很快。 “颜玉,你现在不用过来了,直接回台里吧,我这边采访已经做完了。”容羽说。 出于职业素养,容羽原本打算认真带一下她,可不论是从颜齐川的背后操作,还是颜玉自己的种种表现来看,她并没有把这份实习工作放在心上,既然颜玉本人都不需要,容羽也就随她去了。 颜玉来不来都无所谓,实习经验是她自己的,爱学学,不学拉倒。 因为对她的工作表现没有期待,所以容羽话说地平静且客气。 不同的人对语气这个东西的理解不一样,在颜玉听来,容羽的语气很冷淡。 不仅语气冷淡,态度也很冷淡,容羽整个人对她就很冷淡,就像她跟颜齐川说过的那样。 颜玉弱弱地叫了一声容老师,给容羽道了歉,迟到这事确实是自己做错了。 容羽别的没多说,只“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颜玉正在开车,手机开着免提插在空调出风口处,所以容羽的声音被坐在副驾驶里的人全听了进去。 那是一个打扮精致的中年女人,颈间挂着一块水色极好的浓绿翡翠牌,手腕上带着一只同系列的翡翠镯子,白皙紧绷的皮肤一看就是常年泡高档美容院保养的成果。 女人扭头看着颜玉,“宝贝呀,这就是你爸喜欢的那个记者?” “嗯,是容老师。”颜玉点点头,“我们今天早上要赶去文化局采访,这是昨天就说好了的......我已经迟到了。都是为了接你,你一大早赶过来做什么嘛?自己打个车不就行了,还非要我去接你。” “你接一下你老妈怎么了?我给你带了那么多东西,两大箱子,怎么打车嘛?这又没到上班时间,真是的。”颜玉妈妈翘起一根手指,往颜玉额头点了一下。 第168页 “可你让我迟到了,我今天的上班时间要提前,昨天容老师特意交代我了的。”颜玉头一偏,躲过老妈那根手指的第二次袭击。 颜玉妈妈收回手,耸了耸肩膀,放松地靠在座椅靠背上,“哎呀,你那个容老师说话也太硬邦邦的了吧,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还没结婚就这样,结婚以后还得了,宝贝你别听你爸的。” “妈,你说什么呢?什么结婚不结婚的,人家又不喜欢我。”颜玉冲她妈翻了个白眼。 “用不着他喜欢,我们家宝贝多的是人喜欢。”颜玉妈妈鲜红的嘴唇往下一撇。 “还多的是人喜欢?有吗?谁喜欢我我怎么不知道?”颜玉双手扶着方向盘,直视前方。 “怎么没有嘛,多的是啦,”颜玉妈妈笑起来,“妈妈年轻的时候就好多人喜欢的,你是妈妈的宝贝女儿,当然也有很多人喜欢啦......那些人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他们自卑,不敢追你,所以都只敢暗恋。” “唉......”颜玉叹了一口气,“老妈,你别总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什么贴金不贴金的,”颜玉妈妈说,“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路上车流渐渐拥挤起来,颜玉认真地开着车,不再跟她妈闲聊。 颜玉妈妈闲不住,停了两分钟,又开始问颜玉,“你说昨天跟严逍一起吃饭了?那个人你感觉怎么样?” 听到这话颜玉就后悔。她昨天晚上不该嘴那么快,一到家就跟她妈打电话说了跟严逍一起吃饭的事。 弄得她妈比谁都激动,今天一大早就赶到泰市来了,害她实习以来的第一次采访都没赶上。 不过严逍这人她还是挺满意的,尤其是经过坤德跟她分析一番之后,她打心眼里觉得严逍比容羽更适合谈恋爱。 后悔不该告诉她妈昨天晚上吃饭的事,但提及严逍她还是挺开心,于是又跟她妈聊开了,“我觉得严逍挺好的。”说完有些害羞地抿嘴笑起来。 知女莫如母,颜玉的心思都被妈妈看在了眼里,心知肚明地笑起来,“我说吧,我帮我宝贝选的人还能有错?哪像你爹,给你看中的人就不靠谱。就你刚才的那个什么容老师,工作干的好又能怎么样?工作好不代表对老婆好,你说是不是?不过那个严逍嘛,我也不是完全满意的,他比你小一岁,这点我不喜欢,还是年纪大点好,大一点会心疼人......” 颜玉看了一眼后视镜,打了转向灯准备左转。 “哎,宝贝呀,那个严逍长得好不好看?”颜玉妈妈又问。 颜玉笑起来,“挺帅的。”停了一下又说,“容老师也很帅。” “我就说嘛,他嫂子把他照片发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小伙子长得不错了。那个照片我也发你了,他真人跟照片一样帅吗?” “比照片好看。”颜玉说。 “哎呦,真的啊?也难怪,他嫂子以前是大明星,长得可漂亮了。你这次可以见到。”颜玉妈妈说。 颜玉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严逍嫂子长得漂亮跟严逍没有关系吧,他又不是他嫂子生的。” 颜玉妈妈:......好看的人都是一起出现的嘛,就像我们家,对吧? “呵,不对,”颜玉无奈一笑,“我们家就你一人漂亮,你是我们家的资深美女。我跟我爸不算。” “我只算我们家的美女吗?”颜玉妈妈拣重点的能力一流,“方圆多少里都是吧?” “是的是的,全市全省全国,您最美。”颜玉说。 “那位最美的妈妈,您能不能自己开车回广安大厦,我要送你回去再去台里的话,上班就要迟到。” “你个实习生迟到怕什么啰,又没人给你发工资的。”颜玉妈妈抬起手,对着窗外的阳光仔细欣赏,刚做的水钻法式美甲,灼灼生辉。 “我们上下班要打卡,这是坤叔叔规定的。”颜玉又说。 “你坤叔叔规定的?那不是更好说了啰。宝贝你干脆今天请个假算了,陪你老妈逛一逛。” “不行,我要去上班。”颜玉拒绝。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的,跟你爹一样。”颜玉妈妈白了女儿一眼。 颜玉瞟了一眼另一边的后视镜,“我在前面靠边停,你自己开车回去,我把广安大厦的钥匙给你。” “不行的,我不能开车的,”颜玉妈妈连忙摆手,“你看,我穿的高跟鞋。” “我后备箱有一双球鞋,可以换。”颜玉脚踩刹车,把车子停在了路边,解开安全带从驾驶室出来。 再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拿出一双白球鞋,再给她妈妈把副驾驶的门打开,弯腰放下鞋子,“换上吧。” 颜玉妈妈优雅地先伸出一只脚,再伸出另一只脚,下车,在路边换鞋,颜玉又给她把高跟鞋拎起来,放进后备箱里。 “宝贝呀,要不要妈妈送你去电视台?”颜玉妈妈问。 “不用你送,就前面,我走两分钟就到了。我先走了妈,你路上开车慢一点。”说完颜玉挎上小肩包,往不远处的电视台大门走去。 到办公室的时候还是迟到了整整1个小时,因为颜玉饿了,她要找一家上档次的早餐店吃早餐。 办公室里只有键盘声和小声的工作沟通,她站在办公室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噔噔噔”地踩着尖头皮鞋进了“首席记者室”。 第169页 皮鞋鞋跟踩在木地板上挺响的,可容羽像是没听见,盯着电脑显示屏,两手在键盘上翻飞,眼皮都没抬一下。 倒把颜玉弄地不自在了,她走到自己的座位边,踟躇一会儿,把肩膀上的小包拿下来挂在桌角,然后转身,“容老师,今天路上实在是太堵了,我没赶得及。” “嗯。”容羽只顾着处理工作,没看她。 颜玉抬了一下肩膀,搓着手,更往容羽办公桌边移过去,“容老师,您有什么工作可以安排给我的。” “嗯。”容羽说。 “容老师,那现在有工作给我做吗?”颜玉扒在容羽的电脑显示器上。 她的手刚好挡住了屏幕上正在播放的视频一角,容羽像是刚发现她这个人似的,慢悠悠地抬起眼皮,“你说什么?” 颜玉赶紧把手放下来,“容老师,我说您现在有没有什么工作可以给我做的。” “你现在有空?”容羽问。 颜玉心虚地点头,“容老师,早高峰路上真的很堵。” 容羽压根没打算问她迟到的原因,他不关心,只是敷衍地点点头,“嗯。” 然后垂下眼皮,双手又放在了键盘上。 颜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在他办公桌旁边晃。 看她晃来晃去也难受,容羽还是给她找了点事做,“要不你把我上午的采访整理出来吧。” 说完把录音笔递给颜玉。 “好的,容老师。”颜玉开心地接过去,转身准备干活。 容羽曲起手指叩了下桌面,“等一下,我给你把要求说清楚。” “容老师您说。”颜玉又转回来。 “我早上的采访是30几分钟,按照人的正常语速每分钟200个字,你的整理稿应该在6500字左右,你按照原话整理,先不要加工。”容羽说。 “明白了。”颜玉点头,“容老师,我可以用软件吧,语音转文字那种。” “可以用,”容羽说,“但这一次你可能用不上,你要是用软件转换的话,最后核对文字的工作量会很大。” “为什么?”颜玉不解。 容羽看她一眼,“你自己听吧。” 颜玉还打算继续问清楚,可容羽已经开始盯着电脑屏幕敲键盘,没有半点想要继续的意思。 她只有坐回去,把录音笔插上电脑,戴上耳机开始播放。 只听了两句话她就明白容羽说软件转换没有用是什么意思了,李副局长的家乡话口音太重,软件根本分辨不出来。 就一篇6000多字的整理稿,颜玉硬是从早上弄到了中午,还是没有整理完。 一上午没挪窝,颜玉坐地腰酸背痛,用鼠标点了个暂停键,摘下耳机站起来转了下脖子,打算休息一会儿。 这时候传来一阵手机铃响,只响了一声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容羽低沉磁性的声音,“你起床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听上去那么温柔,声音里好像带着笑。 颜玉扭头去看,容羽手机贴着耳朵,正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贯冷淡的脸上仿佛刚被春风拂过,“你看到了?好不好玩?” ...... “他哪有你可爱,你比泥巴小人可爱多了。” ...... “我说的是真的,没有人比你可爱。” ...... 容羽一边旁若无人地讲着电话,一边迈开长腿往办公室外走,留下颜玉木头一样地站在办公桌旁,瞪着容羽的背影不敢相信,那些宠溺的话真的是从容老师嘴里说出来的? 等她回过神坐回去,准备继续戴上耳机开始弄采访稿的时候,自己的手机也响了,“叮咚”一声,信息提示。 抓过手机划开手机屏,点开微信上的那个红色小圆点,是颜玉妈妈给她推荐了一个好友。 头像是两只小鹦鹉凑在一起。 颜玉看着那个微信头像觉得好眼熟,正点开仔细看着,她妈又发过来一条信息:【这是严逍的微信,我刚找他嫂子要的,宝贝加一下】 【好,笑脸.jpg】 然后点开严逍的微信名片,发了个好友请求过去。 没有任何回应。 颜玉一边等着回应,一边盯着那个鹦鹉头像看,灵光一闪,退出这个界面,找到容羽的微信,点开。 两个头像除了方向相反,其余的一模一样。 第81章 颜玉的好友请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容羽一直靠在走廊栏杆上打电话,没有进来。颜玉探头往外看了一眼,目光又重新回到自己的手机上。 算了,不等了。 在摁灭手机屏之前,颜玉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大拇指一点,点开了容羽的微信,再点一下,进了他的朋友圈。 容羽的微信是坤台长让她加的,说是为了工作方便。容羽当着坤台长的面通过了颜玉的好友申请,加上微信好友之后就静静地沉到了主页面的最底端,连一个字的天都没有聊过。 容羽的朋友圈没有设置几天可见,动态只有一条。 图片是一堆色彩斑斓的蘑菇,蘑菇后面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长相,只看得出来腿特别长。 配的文字是:想采蘑菇的小男孩。 从微信头像、到这条朋友圈的图片、还有配文,都跟容羽这个人的形象极其不搭。 像是另外一个人。 第170页 盯着这条朋友圈看了半天,颜玉也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严逍仍然没有通过她的申请。 颜玉又继续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通过的消息,于是摁下锁屏键,把手机丢到一边。然后坐下来,重新戴上耳机,整理采访稿。 走廊上的那位帅哥还在对着手机聊天,斜倚着白墙,背对着办公室。 偶尔肩膀微微抖动,应该是在笑。 不知道手机那边是谁,能让容羽这样笑。 颜玉轻轻叹了一口气,也许严逍能让她也这么开心地笑呢。 下意识地又瞟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提示。颜玉忽然有些泄气,把手机往外使劲一推,撞到了多肉花盆,发出“嘭”的一声响...... 走廊上的聊天快接近尾声,说实话容羽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跟严逍有这么多话可聊,一个电话去了半个多小时。 重要的事儿还没来得及提醒。 “哎呀,你是不是该去吃饭了?”严逍可能是在哪儿瞄到了时间,意识到该吃午饭了。 “你不要我回去陪你吃饭吗?”容羽低声问。 严逍:“不用了,跑来跑去多累的,我自己吃,你也自己吃。然后我晚上来接你下班。” “你接我下班也是跑来跑去的,你不嫌累?”容羽问。 “不累,我闲人一个,我又不上班。” “哦,”容羽逗他,“原来你是闲的没事干才来接我的呀。” ...... 手机里没声音,过了一会儿,严逍闷闷地说,“我说不过你,反正我晚上要来接你。挂了。” “哎——等一下。”容羽总算记起来正事儿了,“有两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容羽:“一件事是要你有空的话找一下余墨吧。” “好,我是打算去找他,今天下午就去,把山子叫着一起。”严逍爽快答应,“上次你兄弟也跟我说了,让我去找余墨聊聊。” “我哪个兄弟?”容羽问。 “当然是安大导演,”严逍说,“还能有哪个兄弟?夏宽程怎么可能跟我说这个嘛。” “嗯。” “诶?你为什么也要我去找余墨?你碰到余墨了?他怎么了?” “或者......你碰到夏宽程了?”严逍问。 “嗯。”容羽没否认。 过了一会儿,手机里传出严逍的声音,里面带着一丝情绪,很轻微的,不仔细听不出来,“我没有多疑,也没有吃醋。你又不能跟夏宽程绝交......我没有那么小气。” 容羽只笑着“嗯”了一声,他把严逍摸地门儿清,所以不再说话,等着严逍继续。 “可我还是不高兴......但不是我自己想不高兴的,是控制不住的不高兴。 果然不出所料,容羽轻笑一声,“你就叫严不高兴算了。” “那你叫容没头脑。”严逍嚷嚷。 “嗯,有脑子的人谁喜欢不高兴?”容羽呛他。 “我。”严逍接话接地飞快。 “嗯,你,你世间少有,是个宝贝。”容羽继续逗他。 “对对对,真是便宜某人了。” ......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打着嘴巴官司,没完没了的。 隔空闹了一阵子后,容羽才强按住笑意,说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告诉严逍。 “什么事呀?”严逍的声音听上去高兴地不得了。 “容小月同桌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有接。”容羽说。 “小月同桌?是谁?” 容羽叹了一口气。 “哦哦哦,严筱阅呀,你说小月同桌我都没反应过来。”严逍着急解释。 “啧啧,你是多有脑子的人。”容羽笑他。 “嘁,她找我能有什么好事?肯定又是看上什么嗨贵的手办了,钱不够,她爹妈又不许她花钱买那些没用的玩意儿,只有找我出钱给她买。”严逍说。 容羽换了个支撑脚靠着墙,“你哥哥嫂子要回来了。” “啊?” “你哥严铭和你嫂子乐怡,明天到家。”容羽更详细地说了一遍。 “真的吗?”严逍问。 “我听小月转述的,你可以自己去问一下。”容羽答。 “太好了。”严逍声音很大。 把容羽给吓了一跳,“你想他们了?” “我想他们干嘛?”严逍说,“我觉得好是因为我终于要带他们来见你了。” 容羽:??你是不是搞反了? “什么反了?”严逍问。 “是你带我去见你哥哥嫂子,不是你带你哥哥嫂子来见我,”容羽说,“长幼有序你懂不懂?” “......现在懂了,嘿嘿。”严逍回,“老公你还有别的事吗?” “怎么?不想跟我聊天了?”容羽问。 “不是不是,爷爷来叫我吃饭了,让老人等着不好。”严逍说。 “呦,这不挺懂事的吗?怎么放自己家人那儿就搞不明白了。”容羽笑笑,“去吧去吧,我也要去食堂了,晚上见。” “嗯,晚上见。” 容羽挂了电话,低头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正好是食堂开餐的时间,于是抬脚往电梯间走。 那边也挂了电话,严逍把手机丢进裤兜里,蹦到了餐厅,瞄到爷爷在厨房忙活,又很积极地蹦到了厨房。 “爷爷,我来帮忙。”严逍凑到爷爷身边。 第171页 “嘿,不用你帮忙,你坐着去吧。”爷爷笑呵呵。 严逍又往灶台前面凑了凑,皱着鼻子吸了一口热气,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饭菜味道。 但还是很捧爷爷场的赞叹一句,“好香呀。” “这就香了?几个小笼包子,我早上买的,给你热热。”爷爷眉毛胡子都笑到了一起。 “香呀,爷爷您做什么吃的都香。”严逍不信似的,又扫视一遍灶台。 果然只有一盘小笼包子。 爷爷瞄着他笑,“还是你好养活,比我们家那臭小子强多了,他这不吃那不吃的,看他吃饭烦。” “嗯嗯,”严逍顺着爷爷的意点头,又立马摇头,“也不是的,爷爷,其实他也好养活,这不吃那不吃的,刚好给您省钱了。” “哎呦,还给我省钱了,那你跟他说一声,说爷爷谢谢他了。” 严逍跟在爷爷屁股后面,帮忙拿个筷子碗什么的。 裤兜里的手机一直隔一会儿“嘀”一声,隔一会儿“嘀”一声的,严逍没顾得上掏出来看。 等他坐到餐桌边,拿起筷子叉了一个包子,啃了一口之后,裤兜里的手机又“嘀”了一声。 “小逍,是不是你的手机在响?”爷爷抬眼问他。 “嗯,好像。”严逍把剩下的半个包子塞进嘴里。 “怎么不接呀,别是臭小子找你。”爷爷推开身后的椅子,站起来。 “不是他,他的铃声是专属的,我熟得不得了。”严逍把包子吞下去,又叉了一个。 “不是他的就不接了?”爷爷往厨房里走。 严逍从兜里掏出手机,划开锁屏键,再点开微信图标上的那个小红点,“对哦,不是他的也要接的,爷爷您说得好有道理。” 低头看了一眼,通讯录新的朋友? 谁呀? 好友申请的框里有一句话:严逍你好,我是颜玉。 颜玉? 加我? 要跟我相亲? 呵呵。 大拇指在手机屏上点了一下,退出,然后把手机倒扣到餐桌上,捏着筷子认真吃他的小笼包。 等他再伸长胳膊去叉一个小笼包的时候,身前多出来一个白瓷碗盅,爷爷给掀开碗盖。 一碗晶莹剔透的枸杞燕窝羹,悠悠地冒着热气。 “还有燕窝吃呀。”严逍抬头冲着爷爷笑。 “嗯,只吃包子多没营养,我们两个人吃,他们不吃这个东西。”爷爷自己端着另一碗,坐到了严逍对面,拿勺舀了一口,呼噜进嘴里。 “容羽和小月不吃这个?”严逍也吃了一口。 “是啊,他们不吃,他们嫌腥。”爷爷看着严逍喝了一口。 确实有股腥味,可能是泡发的时间不够。严逍眉头还没来得及皱起来就平了下去,翘着嘴角,“不腥呀,挺好吃的。” “对吧,我也觉得不腥,那你多吃点,炖锅里还有。”爷爷说。 严逍屏住呼吸,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赶紧岔开话题,成功地让爷爷忘记了炖锅里还有燕窝这件事。 吃完午饭,严逍主动要求洗碗,再一次被爷爷拦了,冲他摆手,“放着放着,你洗不干净。该干嘛干嘛去,不用专门陪我这个老头子,我一会儿要睡午觉了。” 严逍拍拍肚皮站起来,“那爷爷我出门了。” “去吧去吧,开车注意安全。”爷爷把碗盘收到厨房,半路回头问严逍,“晚上你们两回来吃饭吗?” “不回来,我们在外面吃。”严逍想了想。 爷爷:好好好,不回来吃就不回来吃吧......一个样儿,没区别。 “爷爷您说什么?”严逍问。 “没什么没什么,我洗碗去了,”爷爷去到厨房水槽边,一边拧开水龙头冲碗,一边低声叨叨,“翅膀硬了,都飞了......” 严逍去卧室拿了车钥匙,出门。 在地下车库取车的时候,他掏出手机刚准备给董山山拨一个电话,手机铃却提前响了。 蓝牙还没连上,严逍单手拿着手机,在手机屏上划了个免提键再把手机卡进车前的手机座里。 “山子什么事,我刚准备给你打电话。” “逍哥,你找我干嘛?”董山山问。 严逍发动车子,“打算找你一块儿去看看余墨,好久没见他了,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我找你也是这事儿,余墨刚给我打电话了,我现在正往他家里赶,逍哥你也往他家里去吧,我们在那儿碰面。”董山山话语有些急促 “出什么事了?”严逍神色严肃起来。 “好像是余墨跟他那个男神的什么事,我电话里没听清楚。”董山山答。 严逍心里忽然一阵紧张,“那你快点儿开,我离他家近,应该先到,我到了之后在他家楼下等你。” “行,一会儿见逍哥。” 第82章 很快地赶到了余墨家小区,严逍先把车开进车库里停好,然后往上走,来到余墨家楼下,掏出手机重拨一个号码,马上被接通,“山子,你到哪儿了?” “逍哥,我堵车了,我这边修路,封了半条边,好堵。” “你还有多久?”严逍皱着眉,往单元门走。 “我现在说不好,完全动不了,导航上一整条红线。” 严逍:那我先上去,你到了之后直接去余墨家。 第172页 “行,逍哥。” 这一片是泰市新建的富人区,杵着几十幢高楼,都是42层,余墨家在其中一幢的二十六楼。 当时买房的时候还是严逍帮他选的房,楼层是按黄金比例0.618算出来的,房子坐北朝南,全房看江。又动用了严氏集团的一点关系,房价给打了个8折,大家都很满意。 严逍在这一片也有一套大平层,他嫌房子自带的精装太LOW,自己又懒得找装修公司重新装修,所以房子一直空着,他都快要记不清房子在哪一栋哪一间了。 记不清就记不清吧,反正他也没打算过来住,这儿又不是紫藤花园,容羽不喜欢。 严逍上了几级台阶,对着一楼大厅里的门禁扫了脸,宽厚的茶色玻璃门缓缓打开,他急忙走进去,继续刷脸进了电梯,按了26楼,这栋楼是两梯一户,一户一整层。 到了余墨家门口,黑黝黝的防盗门紧闭着,严逍抬手连续按着门铃。 没人来开门。 他抡起拳头开始捶门。 还是没有动静。 于是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边捶门一边拨余墨的电话号码。 无人接听。 艹!别是出事了。 严逍停止了捶门,双手抓起手机拨了董山山号。 电话刚一接通严逍就冲着手机嚷,“山子,你确定余墨在家吗?” 董山山:“我确定呀,刚刚打的电话,怎么了逍哥?” “没人开门,他家大门都快被我锤烂了,没动静。”严逍眉头紧拧着。 “用密码,逍哥,你不是有他密码锁的密码吗?咱两都有,你还记得吗?你要不记得了我告诉你。”董山山说。 “哦对,密码锁,一着急忘记这事儿了,密码我记得,我先挂了。” 不等董山山回应便挂了手机,严逍掀开密码锁盖,按了6个数,房门应声而开。 客厅里空空荡荡,墙边一排绿植,全是龟背竹。宽大的叶子已经枯黄,耷拉在圆筒形花盆里。 茶几上丢了几个空烟盒,烟灰缸里满满的黄色烟头,地上也有,白色的地毯上被熏好几个黑黄色的洞。 落地窗大开,热风穿墙而入,浅蓝色的窗帘垂在窗边。 整个房间因为面积过大而显得过于静默,了无人气的样子。 严逍眯着眼睛扫视一圈,大吼,“余墨——” 还是没有回应。 他急了,冲进每一个房间,扒在窗边往楼下看,窗户下面的草坪绿油油地空着。 还好还好,他吐出一口长气,稍微放下心来。 在卧室里看到了余墨的手机,随意地丢在床上,短促的提示音提示着机主有未接电话。 找了一圈,卫生间都推门看了,连个人影子都没看见。 可以肯定余墨不在家,手机没带,估计也没走远。 “去哪儿了?”严逍退回客厅,坐进沙发里,架起长腿,一边刷手机一边等余墨。 余墨没等回来,倒把董山山先等到了。 董山山连门铃都没按,直接用密码开了门,进门就喊,“余墨,逍哥。” “嗯,我在这儿。”严逍扭头看向门口。 “逍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余墨呢?”董山山走过去,偌大个真皮沙发,非要跟严逍挤在一起。 严逍放下腿,往旁边移了一个位子,再换一条腿架着,“我还想问你,他人呢?我进来就没看到他人。” “打他手机呀。”董山山掏出手机。 严逍瞥了他一眼,“打了,他手机在这儿。”指了指茶几,他刚才把余墨手机给拿出来了。 “没带手机啊......”董山山收回手机,低头想了一会儿,猛地一抬头,紧紧地攥住手机,力道大地像是要把手机掰断,声音抖起来,“逍哥......” “嗯,怎么了?”严逍淡定。 董山山抖着嘴唇,“余墨该不会是......”边说边惊恐地看向客厅的窗户。 刚才静止的窗帘正好被一阵风吹过,帘边随着风的方向翻腾了几下,董山山好好一个大汉这会儿更抖了,往严逍身边缩过去,不抓手机了,改抓严逍的手,“逍哥,余墨他该不会是......” “你怀疑他跳楼了?”严逍垂下眼皮,董山山的手也在抖。 董山山已经说不出来话,脸红脖子粗的,只知道点头。 严逍把董山山的手掰开,“跳个P的楼,我刚才每个窗户都检查过了,每间房也检查过了,余墨就是不在家。” “行了行了,你去搞点水喝,压一压。”严逍一巴掌拍在董山山的肩膀上,“怎么几天不见像是退化了一样。” 董山山如释重负地往沙发上一靠,恨不得躺下去,“我简直要被你们两吓死。我这辈子要是得心脏病了就是你们两个害的。” “余墨害的,别找我。”严逍说。 “逍哥你也一样,”董山山不满地看着他,“你说你这一段放了我多少次鸽子了?每次说好了要干嘛干嘛,后来又取消,你最近也忒不讲诚信了。” 听了这个话,严逍有所感悟,仔细回想一下,自己最近对哥们爽约的次数是多了一点,于是扭头看着董山山一眼,“不好意思”四个字还没说出口,董山山又开始嘟囔。 “你们谈恋爱的人就是麻烦,P事特别多,看着心烦。”董山山一脸不爽,也不知道是哪儿被点着了,把手机“啪”的一声丢到茶几上,“余墨怎么还没回来,要不要打110报警啊?” 第173页 居然嫌他们烦,歉是不用道了,严逍瞪了董山山一眼,“报什么警?失踪?没到24小时报不了。” “这倒也是,那他人呢,刚打的电话人就不见了,哪里去了?”董山山站起来,熟门熟路地冲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两瓶矿泉水。 走回来,递一瓶给严逍,把自己那瓶开了,仰头灌了几大口。 严逍伸手接过矿泉水,没喝,丢在沙发上。 “逍哥,我们要不要出去找找余墨啊?这悄无声息的,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董山山喝完水,把矿泉水瓶子攥在手里,捏地脆响。 严逍看了他一眼,“去哪儿找?他刚才还跟你通过电话,知道你要来他不会走远的,没准儿下楼买个东西什么的。他个20多岁的大男人还能走丢了不成?” “逍哥你这么说也挺有道理。” “我哪回说的没有道理。”严逍眼皮掀了一下,“余墨跟夏宽程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听安远说他两住一起了,那怎么余墨又回来了呢?” “难道分手了?”董山山一脸迷惑地看向严逍。 分手也不奇怪,夏宽程心里有人,余墨猪油蒙了心才非要追他。 严逍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必须得先把自己从里边摘出来,只要一想到夏宽程心里的人是容羽,他就会立马丧失冷静分析的能力,什么都想不成了,只想揍人。 他深呼吸了几秒钟,刚想起个话头儿,茶几上的手机就“嗡嗡嗡”地震动起来。 是余墨的手机在响。 董山山一把抓起手机,看向严逍征求意见,“夏宽程的电话,接不接?” 严逍想都没想,“接。” 电话被接通,董山山接着划了一个免提键,把手机放在严逍和他中间,话筒里传出一声低沉的“喂。” 严逍和董山山对视一瞬,交换眼神,心领神会地同时噤了声。 夏宽程在电话那头等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余墨......我不该跟你动手,对不起。” 只听到这一句严逍的火就噌噌往外冒,双手往沙发上一撑就打算蹦起来,被董山山抱住胳膊把他拖回来。 严逍被董山山按着,额角的青筋暴起,搭在膝盖上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一个“艹”字没忍住,脱口而出。 “嘘”董山山扒拉他一下,竖起一根手指,小声劝他,“逍哥,先听听他怎么说。” 一个“艹”字并不足以让夏宽程听出来手机这头儿的人是谁,只不过余墨从来没跟他吐过半个脏字,所以他这次停顿的时间有些长。 在董山山的劝阻下,严逍硬忍下去,不吭声了。 手机里终于又传出夏宽程的声音,“你去过医院了吗?医生怎么说?” “我跟着你之前的那个节目组走了,要在村子里呆一段时间。” “你......我给你打了点钱,医药费误工费营养费,你收一下吧。” 严逍死死盯着手机,一根一根地掰响手指关节,眼神凶狠。 没等到回应,过了好一会儿,夏宽程又说,“余墨......我们及时止损吧,别再见面了,我没有办法喜欢上你。” 我艹!还能更欺负人一点儿吗? 夏宽程跟余墨动手了,余墨的受伤程度至少得去趟医院,他不仅没陪余墨去医院,却不闻不问地干脆一走了之。 哦,还给了钱,给钱算个P,余墨是缺钱的人吗? 最后还来个杀人诛心,说自己没办法喜欢上余墨。 真TM不是人!! 严逍后牙紧紧咬住,脸侧的肌肉越绷越紧。 “我跟你说过,我不可能忘掉容羽,你不要在我身上耽误时间了......” 容羽?还TM把我家容羽扯进来,你配说这个名字吗? 人渣! 这下一肚子的怒火彻底压不住了,就算董山山这会儿变成个铁塔把他压下面都压不住了。 “我艹你妈,夏宽程,你给老子去死。”严逍怒目圆睁,一把抓起手机就要往地上摔。 被董山山眼疾手快地赶紧给他夺下来,“逍哥逍哥,别别,这余墨的手机。” 手机里传出来一声嗤笑,“严逍啊,没想到是你。” “正好,你劝劝你那兄弟吧,我是喜欢男人,可是不是什么男人都喜欢......这么说也不对,我喜欢的是容羽,不是男人。”夏宽程的语调一反刚才的沉重,变得轻松起来,明显是一种刻意的轻松。 他在拿话惹怒严逍。 他的意图被严逍看穿了,脑子里的弦忽然绷紧,强迫自己在暴怒之中冷静下来,示意董山山把手机给他,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两下,点开了通话录音,“那我要不要替我老公谢谢你的喜欢?” “老公?” “我们要结婚了,到时候给你发请柬。”严逍有把握了。 夏宽程气息开始不稳,急促凌乱的呼吸声通过手机话筒传出来。 “不过在给你发请柬之前,我哥们的这笔账还得算清楚。”严逍说。 “要算账?好,见面算吗?” 严逍:“见面算,你敢吗?” “我把定位发到余墨手机上,你过来吧。” 电话刚挂断,余墨的手机“叮咚”一声,夏宽程把定位发了过来,群山荷花村。 严逍低头操作一会儿,把这个定位转发给了自己。 “逍哥,你打算怎么找他算账?”董山山问。 第174页 “不知道,去了再说。”严逍站起来,整理一下腰间的衬衫皮带。 “哎逍哥,你去找夏宽程麻烦,要不要跟容哥说一声?”董山山又问。 严逍想了想,“不用,不让他为难。” 董山山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严逍的意思,点点头:“那我跟你一起去。我们还等不等余墨了?” “再等10分钟,他应该快回来了吧。” 不是快,是已经回来了。 门锁“嘀嘀嘀”一阵响,再“哐啷”一声被人推开撞在了墙上。 是余墨回来了。 第83章 等余墨进了门之后,他们才发现门不是被推开的,而是被余墨一脚踹开的。 因为他的手不空。 手上一左一右拎着两个超级大的塑料袋,塑料袋鼓鼓囊囊,装着烤串、啤酒还有切好了的几盒西瓜。 余墨靠在玄关的鞋柜那儿换鞋,低着头。 玄关拐角的镂空屏风挡住了里外两拨人的视线。 等他换好拖鞋绕过玄关,进到客厅,一抬头,“艾玛——” “我艹!”严逍和董山山齐声,“你的脸......” 余墨左眼乌青,鼻梁一片紫,右边脸颊红肿,嘴角不仅红肿,还裂开了一个口子,看着就疼。 作为一个从小美到大、爱脸如命的帅哥,余墨现在的这副模样确实把严逍惊到了。 姓夏的下手还真TM狠! 严逍从沙发上蹦起来,几大步冲到余墨跟前,弯腰接过他手里的大塑料袋子,直接丢到墙角。 “哎——”余墨又跑过去把袋子拎起来,“这都是吃的,你丢地上做什么?” “啧,”严逍抓住他的手腕,把塑料袋一把夺过来,递给董山山,“你还想着吃?你被揍成这个样子还想着吃,吃P去吧你。真是要把我气死了。” 余墨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余墨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出这么大的事儿不报警就算了,怎么跟我们也不说?还当不当我们是兄弟了?”严逍气不过,一巴掌拍在余墨的肩膀上。 拍出一声惨叫,“啊——” 严逍一把拉开余墨的衣领,倒吸一口凉气,肩膀也肿了,肿成了一个大包。 “我艹!”严逍放开余墨,嘴唇抿成薄薄的一条线,额角的血管跳动了一下,目露凶光,转身走到茶几边,抓起手机和车钥匙,不发一言地往外冲。 董山山正蹲在茶几边上,把塑料袋里的烤串啤酒往茶几上摆。 正认真摆着盘呢,董山山一抬头,看到严逍顶着一张怒气腾腾的脸往门口走。 余墨伸手拦了一下,被严逍绕过去。 董山山赶紧站起来,跑过去,把严逍拽住,“哎逍哥,你干嘛去?” “你说我干嘛去?”严逍瞪他。 “哎你等会儿啊,说好一起去的。”董山山费了老鼻子劲把严逍拽回来。 “还要等什么?”严逍甩开他,胸口狠狠地起伏着,强压住怒气,低头慢慢地把衬衫袖口又往上卷了一层。 “吃了再走啊,余墨买了这么多,”董山山扭头冲余墨使一个颜色,“余墨,这你专门给逍哥买的吃的,是不是啊?” 余墨会意,一脸可怜相,“是的逍哥,我们三个都多久没一起喝过酒了?以前每天都能跟你喝酒的......” “还喝个P。”严逍扭头看着余墨,气不打一处来。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哥们这么没出息,被人揍地跟个猪头一样,居然还能看上去那么平静,还能吃得下东西喝得进酒? 脸呢?男人的尊严呢? 简直TM要气炸。 想立马揪起夏宽程的衣领子把他丢到半空,再给他一脚,送他走。 余墨也过来拉住严逍的手腕。 他和董山山的动静不一样,是明星老板和健身房老板的不一样。 对董山山,严逍能二话不说一巴掌挥开。但对余墨他不这样,更何况人家还受伤了。 于是被余墨拉着,按到沙发上坐着,余墨拿了一罐啤酒放到严逍面前,“逍哥,先吃点东西,我脸这么疼还跑下去给你们买,你非要走个什么嘛。” “余墨你是不是傻?你给我们买个毛线吃的,谁让你买了吗?”严逍拧着眉,隔了一会儿又问,“你去医院了吗?” 余墨不知道把自己哪儿碰到了,丧眉耷眼地“嘶嘶”两声,往上提了一下裤子,坐到严逍身边,“我这个......都是外伤,不用去医院。我买了药。” “药放哪儿了?”严逍问。 “啊?”余墨没反应过来。 “问你药放在哪儿?”严逍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余墨还是没反应过来,不过不耽误他扬手往左边一指,“药都放在浴室里,浴缸旁边。” “山子,把药拿过来看看。”严逍冲董山山扬了扬下巴,“再给他检查一下,到底伤成什么样了,需不需要我叫黄医生过来看看。你懂这些你弄吧。” “行。”董山山站起来,往浴室走。 余墨眨眨眼睛,往严逍身边凑过去,“逍哥,我这没有多大的事,都是外伤,真的,我这伤就是看着吓人,有点疼,其实还好,没伤筋没动骨的。” 严逍盯着余墨,黑亮的眼睛这会儿像是一口深深的水潭,潭里藏着猛兽。 他脸侧的肌肉颤抖了两下,后槽牙快被自己咬碎,终于还是尽量保持了语气的平静,“你这是在替姓夏的说好话?怕我去找他麻烦?” 第175页 余墨打开装西瓜的餐盒,拿水果叉叉了块西瓜递给严逍,“我让山子别告诉你的,他还是跟你说了。主要是不想让你夹在这件事中间,毕竟宽程是容哥的哥哥嘛,这种关系你不好弄。” 宽程?还TM宽程?宽个P的程。 余墨你是不是被人打傻了? 严逍说什么都忍不住了,把那块西瓜往餐盘里一丢,长腿一甩,腾地站起来,“余墨,我今天把话撂这儿,打你这件事儿我跟姓夏的没完,他把你打成什么样我给他原样还回去,这是我最大限度的让步。” “逍哥......”余墨仰着脸。 “你TM给我闭嘴,没出息的。” “哎哎哎,”董山山抱着一堆药从浴室那边跑过来,“怎么又发火了?逍哥,你消消气,我来给他看看伤。” “消不了,七窍生烟了。”严逍继续吼,“余墨你TM是耶稣啊,打了左脸还让人打右脸,你这样迟早让人给钉架子上玩儿死。” 他见不得余墨挨了打还要替人求情的圣父样子,这要不是自己兄弟,他早就把余墨扒拉进“烂泥扶不上墙”“死都不打交道”的人群分类里去了。 太生气了,严逍差点在客厅里暴走。 董山山蹲到余墨身边,抬头,“逍哥你坐下吧,站着挡我光了,我要给余墨检查一下。” 严逍板着脸,扭头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坐到了沙发的另一头。 董山山用手余墨受伤的地方都按了一遍,把余墨按得眼泪都冒出来了,不停地叫唤,“哥,哥,疼啊,别按了,哥,求你了,不要再按了。” 给严逍听地又开始坐不住,想立马冲出去找夏宽程算账。 “还好还好,”董山山安慰余墨,“都是些皮外伤,多擦药,多补血,不要吃酱油和辣酱。” “我都说了我是皮外伤,你还非给我按一通......”余墨很不满。 “不是我非给你按,是逍哥非要给你检查,你找他去。”董山山拿出一袋碘伏棉签,抽出一根掰断,“我给你擦点药。” “这个不能擦脸,”余墨看着董山山手指间的那一小管红药水,“这个会留印子的。” “怎么会?”董山山握住余墨的脑袋,把沾了药水的棉签往他脸上抹,“这是碘伏,又不是紫药水,紫药水才会留印子。” “哎哟,哥,你轻点,疼......好疼。”余墨又开始了。 严逍懒得看他,扭头看茶几上散落的药膏药盒,还有两瓶喷雾,都是一些治破皮划口子的东西。 他伸手过去在那堆药里扒拉了一下,更仔细地看了两眼。 那边董山山已经给余墨涂完了碘伏,肩膀上给喷了消肿的喷雾。 弄完后余墨边咧着嘴“嘶嘶”边整理衣服,还不忘嫌弃董山山几句,“山子,你手也太重了,干什么都跟撸铁似的。” 董山山“切”了一声,“说谁手重呢?只知道窝里横。” “还有哪儿受伤?”严逍忽然发问。 “什么?”余墨刚准备站起来,听到严逍忽然来这么一句,又坐了回去。 董山山埋头收拾着一堆药:“没哪儿了,都涂上药了。你也不看我是干什么的,放心吧逍哥。” 空气静止。 严逍看着余墨。 董山山收药的动作慢了下来,站起来,坐到余墨身边,也扭头看着他。 被两个哥们的目光夹击,余墨脑子里一道白色闪电划过,懂了。 “你们想多了。”余墨轻轻按着自己的肿脸。 这么敷衍的话是解答不了严逍和董山山的疑问的。 严逍依然盯着余墨,脸上线条更加凌厉严肃。 董山山倒是直接,张口就问,“余墨你屁股受伤没?” “哎!!!”余墨急了,“山子你不要乱扯好不好?” “都几十年的兄弟了你害个什么羞?”董山山拍了拍他的膝盖,“你自己要是不方便看不见,那我帮你看看。” “什么不方便?不方便什么?”余墨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 董山山瞄了瞄严逍,“你要是觉得逍哥有男朋友,你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脱裤子的话,那我们就去卧室,我看看到底伤成什么样了?余墨你是不是因为这个不好意思去医院?” 余震提起一口气,半天下不来。 严逍见状站起来,双手插进裤兜,往外走,“你们就在这里弄,我去阳台待会儿。” “哎——逍哥,你别走。”余墨喊他。 严逍停下,回头,“让山子给你弄,我还是别看了,我有家有口的,这样确实不方便,就算是兄弟也不方便。” “可我屁股没受伤,我的伤都在外边,就你们看见的这些。”余墨说。 严逍脑子里立马浮现出另一种场景,愣了一会儿。 “你们真的想多了,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宽程,逍哥,你别去找他了。”余墨双手撑着膝盖,艰难地站起来,去拉严逍。 一听到这种话严逍就烦,他深呼吸着,控制了一下自己,“余墨,你的意思是你可以让人白打一顿,也可以让你兄弟白心疼一场?我们什么都干不了,就这么生生把这口气咽下去?你咽得下去吗?”严逍完全是一副马上就要提拳上场的样子,“我们拿你当宝,你非要冲到畜生那里去当根草,我真TM......被你气地肝疼。” 说完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只有直直地盯着余墨。 第176页 严逍彻底被自己兄弟搞懵了。余墨不是这种软柿子的人呐,在他们眼里余墨有钱有颜,看上的人从来都是弹无虚发,分手也分地漂亮,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回是怎么了? 都被姓夏的欺负成这样了,还替他说好话。 真是精/虫上脑把他脑子给吃没了。 余墨又拉了一下严逍,“逍哥,这件事真不怪宽程,怪我自己。” 严逍已经被气地说不出话来了,董山山直接听傻了,“挨打的是你,你怎么还怪上自己了?” 余墨呼出一口气,头垂了下去,“我想用强的,没强成,被他揍了。” 我去!!严逍听明白了,简直不敢相信。 可董山山没听懂,他还问,“什么强的?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打算上他,他反抗了。”余墨说。 第84章 这下董山山也听懂了,半张着嘴,和严逍面面相觑。 “我艹。”严逍看着余墨的头顶,看了好一会儿。 “你们......你跟夏宽程......”严逍坐回沙发里,十指相对地撑在膝上,“你们不是同居了吗?还说什么强不强的?” “那叫同居?谁跟你说我们是同居的?”余墨瘪嘴。 严逍:“安远跟我说的。” “逍哥,那不叫同居,我那个叫......”余墨想了一会儿,“我那个叫住家式保姆。” “什么玩意儿?”董山山叫起来,提起拳头往茶几上一砸,“姓夏的拿你当保姆?他凭什么拿你当保姆?” 余墨:“凭我看上他了呗,还能凭什么呀?” 这下把严逍和董山山彻底整不会了。 “二位哥,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好吧,”余墨一手拿了一根肉串,一人递一根,“边吃边说好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严逍接过肉串,狠狠地扯一口肉,使劲嚼着。 董山山一口一串,又探身去拿了一把。 看他们都吃上了,余墨又“噗嘁”三声,一人开了一罐啤酒,放在各自面前。 “你别喝酒啊,对伤口恢复不好,”严逍看一眼啤酒罐子,又看一眼余墨,“我也不喝,我待会儿要开车。” “喝点吧逍哥,好久没看你喝酒了,我不喝我待会儿送你。”余墨说。 “你这个鬼样子能送谁?我不要你送,我待会儿要去接我家那口子下班。”严逍说。 余墨:......你不要我送啊?那我喝了,我想喝。 “你要想伤口恢复慢一点你就喝吧。”严逍估摸着余墨一肚子苦水想倒,想借酒消个愁什么的,也没有特别拦着。 最终三个人都喝了,那一塑料袋啤酒被喝了个精光。 都是在酒吧里泡过有酒量的人,几十罐啤酒就跟喝凉水似的,没什么酒味儿,喝的是个心情。 余墨把自己和夏宽程的事儿一五一十都跟哥们说了。 他在夏宽程家里住了半个月,是他主动送上门的。夏宽程给他开门的时候嘴里喊的是“小羽”,醉醺醺的走路都快走不稳,一直喊他小羽。 余大老板什么时候被人当过替身,受不了这个气,当时就打算一走了之。 可夏宽程一边喊小羽一边抱着他哭,哭地上气不接下气,浓烈的酒味钻进余墨的鼻子里,把余墨也弄醉了。 他从来没看到过一个大男人那么哭过,有点儿心疼,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在夏宽程家里住下了。 这半个月来,夏宽程喝醉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清醒的时候他会跟余墨说对不起,让余墨回自己家去。 余墨看着一地的狼藉,看着夏宽程急剧消瘦的身形,不走,留下来给夏宽程收拾屋子,洗衣服做饭,陪他喝酒,在他哭的时候抱着他安慰他,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艹,”严逍听不下去了,仰头灌了半罐啤酒,“余墨你是不是贱?” 余墨低着头,手里的啤酒罐往下滑了一截。 董山山嘴唇动了动,叹气,“余墨,逍哥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我打算要安慰安慰你,可实在是......找不到词儿,你这真的有点过了,这哪儿像你呀。” “嗯,我知道。”余墨抬起头看向严逍,笑了一下,脸上红的紫的肿的裂的,笑起来比哭还难看,“逍哥,你家那位也够狠的啊,这么多天硬是没上去看宽程一眼,连信息都没发一个。他那个手机都快被他盯破了,他一直在等,他跟我说小羽怎么连问都不问他一声了。” 严逍抿了抿嘴唇,说不出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但有一个想法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那就是他又想容羽了。 眼下这种情况想念容羽这件事,让严逍觉得有些内疚,好像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哥们的痛苦之上似的,于是避开余墨的视线,伸手拿了一根肉串,小口小口地吃。 “逍哥,如果宽程喜欢的不是容哥,是另一个人,我立马把人绑了送到他眼跟前去,遂了他的愿。”余墨苦笑,“所以我也不想跟你们说这个事儿,让你挺为难。” 停了一会儿,余墨筋搭错了一样,往严逍身边凑过去,鼓足勇气,“逍哥,你能让吗?你把容哥让出来。” “余墨你TM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严逍把竹签子使劲一丢,没丢进餐盘里,从茶几上弹到了地毯上。。 董山山赶紧一抬屁股,坐到了严逍和余墨之间,把他两隔开。 第177页 “哈哈哈,”余墨仰着头笑,“逍哥,我这不是脑子进水了,我是快被淹死了。你知道被淹死是什么感觉吗?” “老子不知道,老子只知道从悬崖上掉下去是什么感觉。”严逍吼了一句。 董山山扭头,“啊?逍哥你说蹦极啊?” “嗯。”严逍敷衍着应了一声,抓起一罐啤酒,拉开拉环。 董山山赶紧拿起啤酒罐,去跟严逍碰了一下,接着转身跟余墨碰了一下,“喝酒喝酒,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都忘了。余墨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弄?” “别问我以后的事,我不知道怎么弄,之前的事我还没跟你们说完。”余墨喝一口酒。 董山山:“你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不就是给你男神当了十几天的男保姆?汤都没喝上一口。要不你别说了,你一说逍哥又生气。” “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挨揍?”余墨问。 “你想上人家,人家没让你上,你已经说过了。”董山山一脸兴趣不大的样子。 自家兄弟这么憋屈,不想再听第二遍,也不想让余墨自揭伤疤。 可余墨还是继续说了,他想说。 “前天晚上,他又喝了酒,他酒量不行,喝两口就醉,我扶他去卧室里躺着。我们两个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卧室门口,他忽然扶着我的脑袋亲了我一口,亲在脸上,还喊了我一声小墨。”余墨眯起了眼睛,陷进了回味里,“这是他第一次亲我,你们都想象不到我当时有多么快乐,我也不是没谈过恋爱对吧,他只是在我脸上嘬了那么一小口,我居然就乐地想上天了......我当时脑子一懵,想着要不干脆把事儿办了吧,办了他就跑不掉了......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余墨也愿意当舔狗,好歹也舔了这么多天了,他是不是应该报答报答我?我已经对他够忍耐的了......我把他弄上床,给他脱了衣服......然后我就这副样子了。” 客厅里只有余墨一个人的声音,缓慢的,平和的,像在给严逍和董山山讲别人的故事。 良久,董山山伸手轻轻拍了拍余墨的胳膊,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有长长地“唉”了一声。 严逍倒是很冷静,脑子里的法学生阀门启动,他抿了一口酒,越过董山山看着余墨,“余墨,你不能这样。他可以报警,告你猥/亵。” “他没告。”余墨说。 “嗯,我们都看出来了,他没告。”严逍说,停了一会儿又说,“他还跟你道歉了。” “哪个他?”余墨下意识道。 董山山手往大腿上一拍,“哎呀,还能有哪个他?刚才姓夏的给你打电话了,我们两给你接了,他在电话里给你道歉了。” “他给我打电话了?”余墨怕他们是在安慰他。 “你自己看通话记录。”严逍指指茶几上的手机。 余墨没有去拿手机,他看着严逍,声音有些抖,“逍哥,他还说什么了?” 严逍:“他说他不该跟你动手,还说他要去村子里呆一段时间,然后给你转了点钱,就这些。” 其实还有别的,夏宽程还说让余墨不要再去找他了,说他只喜欢容羽,他没办法喜欢上余墨...... 严逍没有告诉余墨,这些话太伤人了,他不忍心跟自己兄弟说。 “我要他的钱做什么......没别的了?”余墨问。 “没了,”严逍答,转而拿手背拍了下董山山的胳膊,“是吧山子,就这些,没别的了。” 董山山一样也不会把另外的话告诉余墨,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就这些了。” “不对,还有别的。”董山山拍了一下脑袋。 还有什么别的?山子你可千万别傻。严逍眉头一皱,赶紧给董山山使眼色。 可惜后者没看到,晃着脑袋,“逍哥还跟你男神约架了,他要冲过去找夏宽程麻烦,替你出气。” 哦,原来是这件事儿,那就无所谓了。 余墨看向严逍,刚准备张嘴,就被严逍抢了先,“还出个P的气,人家不去告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他看了余墨一眼,告诫他,“这事儿不能硬上,得两情相悦才行。” “对对对,余墨,逍哥说的对。你不能再那样了,那样犯法了。”董山山跟着劝,看余墨没吭气,继续劝,“你也不要那么执着非要上人家,人家上你也是可以的嘛。反正你喜欢他,谁上谁都一样。” 严逍一阵猛咳,董山山赶紧抽一张餐巾纸递过去,“逍哥你呛个什么嘛?我说的不对啊?我是没跟男的谈过不知道你们怎么弄的,我瞎猜的......这事儿你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嘛?” 接过董山山递过来的餐巾纸,严逍擦了擦嘴角,不想跟哥们讨论这种问题。 这种问题他只想跟容羽讨论,不仅讨论,还要操作,操作之后还得总结经验,下次继续努力。 又走神了,要赶紧把发散的思绪拉回来,严逍低下头,掩饰着嘴角浮起的那丝不合时宜的表情,把餐巾纸叠成小块儿,再隔空丢进垃圾桶,白色的小纸块儿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无声的弧线...... 余墨欲言又止,圈起手指轻轻弹响啤酒罐,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他要是愿意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省的我费劲,还犯法。” 董山山:...... 茶几上的酒肉都弄完了,三个人把事儿聊地挺透,余墨的心情好了不少。董山山说之后每天都过来陪他,等他恢复之后让他跟严逍一块儿去他健身房玩玩。余墨之前不怎么去山子的健身房,他谈恋爱太忙了。 第178页 之后的事到底该怎么弄,谁也找不到一个万全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还有一件事儿严逍没跟余墨说,是容羽交代的,让余墨劝夏宽程别去中东。 严逍知道自己醋包子的老毛病又犯了,可没办法,他也控制不了自己。他就是想杜绝一切干扰的和容羽互相喜欢,他就是不想让夏宽程从他们两人之间冒出来。 夏宽程想去中东就让他去,容羽说他自己没立场劝,严逍更没立场。 至于余墨,听老天爷安排就好了,谁知道这件事是福还是祸呢。 董山山还在絮絮叨叨地劝着余墨,严逍看了一眼时间,拿着手机站起来,“我去打个电话。” 然后走到阳台上,拨通了容羽的电话。 很快就被接通,话筒里传出熟悉温柔的声音,“我今天不加班,可以按时下班,晚上想吃什么,要我订位子吗?” 严逍摸了摸装了好几罐啤酒的肚子,“老公,我喝酒了。” 话筒里顿了一下,“那你别开车了,我来接你。你在哪儿,发个定位我。” “我在余墨家里。”严逍说。 “哦。那件事你跟他说了没,让他劝夏宽程的事。”容羽问。 “当然说了,你交代的事我不会忘的。”严逍非常肯定。 “那就行,我们就当尽个义务吧,”容羽说,“你喝了一下午的酒?” 严逍拿手指蹭蹭鼻子,“也没有一下午吧......我只喝了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 “没说你不该喝酒,”容羽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一声,“我是说你喝酒了还吃晚饭吗?吃得下吗?” 严逍松了一口气,“当然吃得下,跟你在一起我什么时候都能吃。你上班就别管了,我来订位子。” “也行,那我下班就过来。” “嗯,好,一会儿见老公。” “一会儿见。” 第85章 听说容羽下班后要过来接严逍,余墨犹豫了半天,吞吞吐吐地开了口,“逍哥,要不待会儿请容哥上来坐坐?” “我说你刚才想说什么呢?磨叽半天,原来是这事儿啊,你跟我还客气个什么,今天就不让他上来了,改天吧。”严逍说。 “那是不是不太好?显得你兄弟没礼貌,还小气。”余墨说。 严逍耸了耸肩,伸出一根手指绕着自己的脸划了一圈,“你这样,想让人看见?” “不想。” “那还请他上来做什么?你藏哪儿去啊?”严逍笑,“好好养伤,山子陪你,要有他弄不好的事就给我打电话。” “嗯,知道了。”余墨答。 董山山蹲在茶几边上收拾饭盒空酒罐,抬头问余墨,“你早上多睡会儿,我给你带早饭。我10点钟到行吧?” “10点晚了,我睡不到那个时候,我8点半能起来。”余墨摆手。 “你多睡会儿嘛,你这种伤就得靠睡养着,那样好的快。”董山山抓了两个罐子丢进手边的垃圾袋,“那我9点半到,你早上吃什么,我给你带过来。” “随便,什么都不想吃。”余墨说。 董山山看他一眼,“怎么能不想吃呢?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会留疤,到时候丑死你自己。” “那我吃,我跟你吃一样的,你决定。”余墨赶紧答应。 严逍看着这两个人,忍不住笑起来,“山子,你逗小孩儿啊,还不吃饭留疤,余墨你偏偏还信了......我真是服了你们两个。” 余墨自嘲地笑了下,“我大概是傻了。” “傻什么傻?”董山山站起来,在余墨脑袋上摸了一把,“你不是傻,你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哎——你手上有没有油啊,都抹我脑袋上去了。”余墨这会儿反应倒是很快,伸手拍了董山山一巴掌,又指指严逍,“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在那儿,我这叫什么被爱情,充其量只能叫被荷尔蒙冲昏了。” “没有油,我擦过手了,”董山山笑呵呵,什么爱情荷尔蒙的,他对这个话题自动略过,就当没听见,“知道你爱干净,谁没事把油往你头上抹呀?” “嘶——”余墨双手撑着腰想站起来,董山山赶紧伸手扶住他,“你站都站不起来了?不至于吧,不就是脸和肩膀伤了?怎么还站不起来了。” “我腿麻。”余墨说。 “哦哦哦,腿麻呀,腿麻要按环跳穴,我给你按按?”董山山问。 余墨扭头看他,“环跳穴在哪儿?” 董山山:“在屁股上。” “免了,我谢谢你。”余墨被董山山扶着,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走了一段之后,余墨扭头看着董山山,后者比他高半个头,余墨仰着脖子看他。 “你看着我干嘛?走啊,我扶着你。”董山山咧嘴一笑。 “你知道我去哪儿吗就扶着我。”余墨说。 董山山像是没听到,忽然凑近,盯着余墨的脸颊,发出一串“啧啧啧”。 “你做什么?”余墨防备地往后仰。 “这么好看的脸,姓夏的也下得去手。”董山山目光真诚,“你说你干嘛那么喜欢谈恋爱啊,有那么好玩吗?” “不谈恋爱做什么?”余墨问。 “去我健身房玩儿啊,或者打游戏、喝酒、跑马、徒步......哪样儿不比谈恋爱好玩。”董山山说。 第179页 余墨瞪他一眼,“我跟你个大老粗说不清楚,你自己又不是没谈过。” “我就是谈过了才觉得不好玩呀,谈恋爱也没有跟哥们在一起好玩。”董山山认真道。 余墨吁了一口气,拍开董山山的手,“你别扶着了,我要去撒尿。” “哦哦,那我在门口等你。”董山山还是扶着他往前走。 严逍翘着腿坐在沙发上这两人半天了,忍不住开口,“山子你怎么弄得跟他妈一样,你让余墨自己去吧。” 余墨回头看了严逍一眼,撒开手,“啊,妈就妈呗,你还叫过我妈呢。” “我叫过吗?我忘了。”严逍眯着眼睛笑。 余墨转身,“逍哥你叫过,我听到了。在紫藤花园旁边的那个日料店里,你刚跟容哥谈上的那次。” “是吗?你听错了吧。”严逍不承认。 “不可能,我真的听......” 严逍挥手打断余墨的话,“撒你的尿去吧,话这么多。” 余墨进了卫生间,董山山真的靠在门边等。 严逍一脸不解,“山子,你还真站门口等他,我看你两脑子都不行了。” “逍哥,我觉得余墨好可怜。”董山山抬起手拢在嘴边,小声道。 “他可怜?”严逍愣了一下,“山子,你该不会是......” “是啊,我是想跟你一块儿去揍夏宽程的,我还想着他是用哪只手打的余墨我就给他把哪只手折断......可你又说是余墨错在先,我这一肚子火没处发了都。” 严逍看着他,“余墨没错,我兄弟有错也是没错......”说地非常肯定,过了一会儿又说,“但我们最好别把姓夏的激怒了,万一他跑去报警了......犯了法,谁都救不了。” “嗯嗯,逍哥你说的有道理,还是你想的周全,我听你的。”董山山频频点头。 但严逍刚才想问的不是这个。 听了董山山的话,严逍暗想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董山山大直男一个,余墨又从来不动哥们的心思,他两不可能的。 他对余墨,也许就是兄弟间的那份感情,只不过他比严逍更体贴更细心一些。 这种情谊并不比爱情差。 当然这儿说的是一般的爱情,比起自己跟容羽的爱情来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的爱情,世界上没什么东西能比得上。 一想到自家老公严逍就忘乎所以,忍不住地想嘚瑟,可又不能在这儿嘚瑟,毕竟哥们刚受了精神和□□的双重打击,还是要顾忌一下的。 于是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发了条朋友圈。 就三个字:【想你了】 敲完这三个字之后,左看右看少了点,严逍又想着给配个图,于是低头在手机相册里翻照片。 手机相册里的照片并不多,翻两下就翻到了底,但严逍看哪一张都不满意,哪一张都配不上他这会儿对容羽的想念。 嘴里小声咕哝,“下次多拍点,双人的。” 手机这会儿通了人性似的,非常配合他心思地响了一声,有微信消息,容羽发过来的。 立马点开。 容:【你看天上】 看天上?严逍非常听话地跑到窗户边,推开纱窗,再拉开玻璃窗。 把董山山看的莫名其妙,“逍哥,你做什么?” “容羽让我看天上。”严逍仰头看天。 已经临近傍晚,太阳沉在城市远处的地平线上,天空很蓝,白云一团一团地悬浮着。 没看出来有什么呀?严逍低头回:【天上有什么?你是不是在逗我玩?】 容:【笨】 随即发过来一张照片。 蓝地滴水的天空,一团心形的白云,非常规整的心形,像是谁拿着画笔画上去的。 严:【真好看,我这边怎么没有?】 容:【你换个方向看】 严逍又颠颠地跑到房间另一边的窗户那儿,开窗抬头,果然有一颗白色的云朵心。 赶紧举起手机,咔嚓两张,发给了容羽。 严:【我看到了,送给你,我的心】 容:【你的心是白的?还是拉丝的?】 严:【拉丝???】 容:【你看那朵云的边边,被拉出来几根】 这都什么用词,不过严逍看得懂,非常懂,容羽就算不说话只用眼神他都能明白。 他仰头看天,眯起眼睛笑起来。 扑面的微风像是一只纤纤玉手,把那朵云戳散了一点,还带了两条细细的云走,这就是容羽说的拉丝。 严:【看到了,我的心被你拉成丝了】 用词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想到容羽正和自己在不同的地方看着同一朵云,严逍心底忽然有了一种“共饮长江水”的诗意浪漫,低头看着自己还没发出去的朋友圈,【想你了】三个字如此简单直白,显得自己很没有文化。 想删了。 手指还没点下去,容羽又发过来一条消息【看我朋友圈】。 点进容羽的朋友圈,刚刚发了一条:【想某人了】,下面的配图是那朵心形的云,用的是之前发给严逍的那一张,还没有拉丝的。 诶?比他的“想你了”多了一个字,看上去也很没文化。 没文化配没文化,正好。 严逍乐了,先在容羽的朋友圈下面回复【谁是某人,某人是谁?】 第180页 回复完之后点开自己的,给【想你了】三个字配一张图,刚刚拍的,正拉着丝的云朵心。 点了发送之后又回到容羽的朋友圈,刚刚那条的评论下多了一个字【你】。 严逍心满意足地看了一会儿手机,很不舍地摁灭手机屏,把手机塞进裤兜里,再走回沙发,窝进去坐着。 董山山靠在卫生间门边,看完了全程。 只见严逍一会儿推开窗子看这边的天,一会儿又跑过去看那边的天,没视频没打电话还对着手机笑,在手机上敲个字也笑,整个一傻子,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逍哥又在谈恋爱了...... 6点半刚过,容羽开车到了余墨家的小区里,给严逍打了电话,后者抓起手机就往外冲,还不忘交代山子,“你好好陪陪余墨,我先撤了。” “知道,我等他洗了澡给他擦完最后一遍药再走。”董山山说。 “逍哥——”余墨喊他。 “什么事?”严逍停在门口,回头。 “那个......”余墨小声,“能不能拜托拜托容哥去看看宽程?” 严逍胳膊一挥,“扯TM淡,这事儿免谈。” 第86章 容羽的车就停在小区主路边上,一出单元门就能看到。 严逍飞快地跑过去,拉开副驾门,还没等坐稳就抱住容羽叭了一口。 亲完也不撒手,胳膊把人紧紧环住,嘴角快要翘到天上去了,“想我了吧?” 容羽扭头看了一眼他身后,“你车门还没关。” “诶?”严逍回头,果然副驾车门大敞,隔着一条过道的小花坛边上有两个路人正朝他们张望。 他松开容羽,侧身“嘭”的一声关上车门,低头系安全带。 车子没动,严逍眨眨眼睛,“怎么还不开车?” “你不亲了?”容羽问。 “那就再亲一下嘴巴。”严逍放开还没系上的安全带,直起上半身,抬手捏住容羽的下巴,慢悠悠地接了一个吻。 松开的时候,两个人的眼睛里都波光粼粼的,容羽笑了笑,轻轻扯了一下严逍的脸,“坐好,开车了。” “嗯。”严逍坐回去,很自然地把手放在容羽的大腿上。 弄地容羽的腿明显抖了一下。 “你抖什么?”严逍无辜地问。 “把你的爪子拿下去。”容羽说。 “为什么呀,我就想放那儿。”严逍得寸进尺,手在人大腿上往上滑了一截。 “影响我踩油门踩刹车了。”容羽半垂眼皮,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很不安分的手。 “真的吗?没有吧?不会的。”严逍坏笑,干脆翘起手指头,在容羽大腿上弹起了琴,指尖一点不避讳地朝着不该去的地方去。 容羽一脸平静地扭头看了严逍一眼,左手按住车窗下的按键,把窗户关上,然后再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两度,解开身上的安全带。 迈腿、环住他、调平座椅、翻身、压住他......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趁严逍瞪大了眼睛、一个字儿都没喊出来的时候,用唇去堵住了他的嘴,伸手就去掀他的衣服...... 严逍被吻地头晕脑胀,仅剩的一丝清醒让他觉得自己应该动一动,就这么束手就擒实在不甘心。 他只不过是摸了摸老公的大腿而已,就被这么压着了,这让他面子往哪儿搁。 可无奈刚才给自己的安全带系地太合格,双手这会儿又被容羽一把攥住压在了头顶上。 除了嘴巴眼睛能动,剩下的哪儿都不能动......乖乖待宰。 亲完了摸完了,容羽流连忘返地抬起头,垂眼看着他笑,“还乱不乱动了?” “呵,这话问的,要不是我被安全带绑着......就凭你??你给我把安全带解了,你看我不......” 剩下的半截话被容羽一口吞了进去。 严逍又被按着亲了一遍。 黑色越野车躲在深色的树荫里微微晃动,光天化日之下,引人遐想。 容羽再一次松开严逍,伸出大拇指给他摁掉嘴角的水渍,“你再乱动一下试试?要不这样,给我说点好听的,我考虑一下要不要放开你。” 严逍黑眼珠子一转,“放开做什么?来呀,车/震呀,白/日/宣/淫呀。” 刚说完严逍就后悔了,因为他亲眼看到容羽的眼底慢慢蒙上了一层绯红,喘息声在狭小的车厢里回荡。 这是要来真的? 不会不会,他老公是斯文人,不会这么干的。 “咔哒”一声严逍的皮带被松开了...... 严逍一阵凉飕飕,“我艹。”他想蜷起来,没成功,没另一个人压着。 “又说脏话?”容羽手停下,问他。 严逍:......老公你放开我,求你了,我们回家再做好不好? “回家做什么?”容羽抿嘴笑,“你说你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严逍:???你还要不要脸了? “脸是什么?我不要,你求我呀。”容羽手上的劲儿更大了点。 “我刚才不就是在求你?” “不够,多说点儿。”容羽继续动手。 严逍脸涨地通红。 这还不够,都求上了还不够?你还想听什么啊? 其实容羽也不知道自己想听什么,他就是想逗逗严逍,看着他有点慌乱又努力撒娇的样子,心都化了。 第181页 等严逍把老公、哥哥、亲爱的、大宝贝儿......甚至连爸爸都叫出了口,实在想不出什么新词了,又扬起下巴去够着亲容羽,把自己弄地气喘吁吁的时候,容羽松开了他。 手掌垫在严逍的后脖颈,先给他整理好衣服裤子,再给他把座椅调到正常高度,在他身上揉了两把,脸颊上亲了一口,坐回了驾驶座。 严逍不想说话,又把座椅往后靠了一点,半躺着,心脏砰砰直跳,差点心梗。再多弄这么几次绝对不是心梗就是脑梗,可怜他年纪轻轻的...... 好累,必须缓缓。 重新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容羽垂眼看他,伸手过去揉了揉,“把刚才叫我的那些词儿记好,以后每次都要这么叫。” “哎——”容羽揉的很不是地方,把严逍揉的整个身子都弹了起来,气呼呼地盯着他,“容羽你做个人吧。” “叫我什么?”容羽问。 “老公。”严逍这会儿是真累,打是肯定打不过了,于是很识时务地给他来了一声。 在哥们面前还嚣张地不行的气焰瞬间被灭,严逍回过神来,开始不爽。被老公调戏了不说,还被他弄地不上不下,一直到这会儿还全身燥热着......禽兽! 躺在座椅上,严逍扭头看了一会儿窗外,路边高大的绿色树木刷刷地向后倒,再往车窗的斜上方看过去,天空里散着几朵云......右边的这些东西没什么好看的,比左边的那个司机差远了。 于是转过头去,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双随意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手背上遒着一两根明显的青筋,手指细长有力,指甲修剪地短而齐,然后是骨节凸起的手腕、覆着均匀肌肉的小臂......再往下看,隐在宽松T恤里的窄腰、长腿......还有中间那段,手感很好的圆弧。 严逍咂了咂嘴,又开始作死,他借着伸懒腰的当儿,伸长胳膊,重新把手放在了容羽的大腿上。 容羽正在认真开车,感觉到腿上多了个东西,于是往下看了一眼,薄唇勾起来,单手稳稳抄着方向盘,另只手抓住了严逍的指尖。 这回他没有欺负严逍,而是把他的指尖握紧,送到嘴边,“么”的一声,亲了一口,再给他放回去。 严逍的眼睛闪着光亮,本就不多的不爽情绪一扫而光,头顶的呆毛晃晃悠悠,瞬间高兴起来,“为什么只有我叫你呀?你是不是也该叫几声好听的我听听。” “想听什么?”容羽盯着前挡风玻璃,一直在笑。 “叫霸霸。”严逍脚尖嘚瑟地晃着。 “霸霸。”容羽没有半点犹豫。 “诶?这么爽快?那我是不是得答应一声?”严逍简直怀疑自己听岔劈了。 容羽趁刹车的空档扭头看一眼严逍,笑着问他,“是不是听着特别高兴?” “嗯哪。” “就是让你高兴的。”容羽转过去继续开车,“晚上吃饭订哪儿了?你还没跟我说。” “我没跟你说吗,小乖乖?我好像把位置发你微信了。”严逍掏出手机,举在脸上方,手指在手机屏上扒拉,“哦,是没发给你,我还以为我发了。就江边膳宝坊,你知道怎么开过去吗?” “又订那么贵的地方。”容羽点头,“我知道那家,在一桥桥头的前汉关里面,对不对?” “对,就是那一家。”严逍干脆侧身躺着,目光所及正好是容羽优秀的下颌线,尖俏的喉结,一抹修长的脖颈......总之很好看,看地严公子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解释说,“不是非要订贵的,是因为那家是粤菜,可以吃点心蒸菜什么的,免得又弄出葱姜蒜来你不喜欢。” 容羽盯着前挡风玻璃,扶着方向盘满脸带笑,踩了一脚油门,越野车很欢快地往前窜去。 进入拥挤路段,容羽降低了车速,问严逍,“你兄弟怎么样了?看上去还行?” “你从哪儿看的还行?”严逍反问。 容羽:“从你这儿看的,余墨要是有事你也不会这么逍遥。” “诶?”严逍抬手撑着下巴,“我老公就是聪明,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 “嘁”容羽斜了他一眼,对严逍表面看起来是夸别人、实际是拐着弯夸自己的行为见怪不怪,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脑袋,“余墨的伤好了没?” “你怎么知道他受伤了?”严逍问。 “安远说的,说他跟节目组解约了,用的理由就是受伤。”容羽说。 “哦,这样啊,”严逍抿了下嘴,“他那个伤还好,就是脸有点......蹭破了,影响他上镜,按余墨的性子,肯定是要解约的。” “嗯。”容羽点点头,往左边后视镜看了一眼,打了个转向灯。 这是个三岔路口,几个方向的车子都挤在了一起,容羽认真地开着车,车内有些安静。 严逍就这么侧躺着,撑起脑袋看容羽开车,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容羽,“你就不想知道点别的?” “什么?” “你怎么不问余墨是怎么受伤的呀?”严逍说。 “哦,他是怎么受伤的?”容羽笑了笑。 “唉——你太敷衍了,你不关心余墨我能理解,你怎么也不关心夏宽程呀?”严逍蹙起眉头。 “我要是关心他,你就该不高兴了。”容羽说。 严逍不服:“我有那么小心眼吗?” “你有。” 第182页 严逍:......??? “我没有。”严逍把座椅按起来,坐好,低头调整好安全带。 容羽眼尾余光扫到严逍的动作,嘴角加深了笑意,“好,你没有,那余墨受伤是怎么回事?跟夏宽程打了一架?还是......因为别的?” 严逍手上的动作顿住,迅速地想了一下,决定还是为哥们留点面子,“就是打了一架,没别的,余墨这边都是皮外伤。” “嗯。”容羽只应了一声,又停下了。 严逍眨眨眼睛,看来容羽是真的不关心余墨和夏宽程的事儿。他扭头看着容羽,舔了舔嘴唇,“老公——” “嗯?有什么好事要跟我说?”容羽很快地扭头看了他一眼。 “那个......夏宽程要去中东的事儿,我没告诉余墨。”严逍小声道。 车子刚好到了一桥桥头的停车场门口,容羽踩住刹车,停车排队,然后按下车窗,关了空调,让带着湿气的江风吹进车里来。 “哎?”严逍忽然不确定了,不安地拍了下容羽的胳膊,“你是不是在怪我?” “嗯?怪你什么?”车队往前移了一点,容羽赶紧松了刹车跟上。 “哎——”严逍提高声音,“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呀?开车就不跟我聊天了吗?我开车的时候怎么还那么热情地跟你聊天呢?” “好好好,跟你聊跟你聊,”容羽看着严逍,笑起来,“没说就没说,你不愿意跟余墨说我有什么办法,把你嘴巴掰开非要你说啊?” “可中东那个地方挺危险的,”严逍闷闷地说,“我好像是太小心眼了。” “你居然还会反省自己了,长大了嘛。”容羽笑。 严逍有点生气,扭头看着窗外。 脑袋又被人揉了一把,只好再扭过来,看着容羽,“你老揉我头干嘛?”忽然想到一件事,伸手按了按容羽的头顶,“让我看看你脑袋上的包好了没。” 手指摸到一个小小的凸起,“还没好呢,待会儿给你点个猪血汤,补补。” “把包补地更大?”容羽笑。 “乌鸦嘴。” 容羽笑起来,“你不要再想那个中东的事了。我跟你说过,要余墨去劝也就是尽个义务,下定决心的事是劝不回来的,他要真想着余墨根本不会去,他想去余墨就劝不回来......到时候你好好安慰一下你兄弟吧。” 严逍拧着眉想了想,“嗯嗯,就是这么回事。你看我吧,哪儿都不想去,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把你塞我兜里好不好?”车队又停了,容羽扭头看向严逍,然后伸手握住他的后脑勺,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塞兜里?看来你对我的体型缺乏正确的认知,晚上可以让你好好研究一下,”严逍被亲地很开心,脚尖又翘着晃起来,“说真的,我不看好他们两,余墨最近有点犯迷糊,等他迷糊劲儿过了就好了,山子在陪他,问题不大。” ...... 陪容羽吃晚饭的时候,严逍接到了他嫂子的电话。 严铭和乐怡提前一天回国了。 第87章 接电话的时候,严逍正在给容羽舀猪血汤。 他让手机铃响了一会儿,等舀完小半碗汤,把碗递到容羽面前之后才拿起手机,点了接听键。 严逍:“喂,嫂子。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 “哦哦,筱阅跟我说的是你们明天回来,你们今天就到家了呀。” ...... “对呀,还在一起呀,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我很认真的吗?我们现在就在一起,正在吃晚饭。” ...... “那几套房子我都没住,我住在容羽家。” ...... “大晚上的,你们找我做什么?你们好好陪一下严筱阅,尤其是我哥,你问问他怎么当爹的?出去一两个月回来不跟女儿谈心,跟我这个弟弟谈什么心?” ...... “哦,好像是的,我朋友圈把他给屏蔽了,哈哈哈哈,你看到我的朋友圈了?容羽的也看到了吧?” ...... “还可以吧?那是我跟容羽的情侣朋友圈,你没拿给我哥看吗?给他看看呀。” ...... “哎呀,我今天晚上还有事,回不了。” ...... “明天?明天看情况吧,嫂子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嘛。” ...... “那行,就明天中午吧。可是容羽明天要上班,他中午时间很短的,赶过来赶过去的,好辛苦哦。” ...... “下次也行,下次选个周末,时间宽松一点。嫂子你先跟我哥说说呗。” ...... “你说的也是哦,那我自己跟他说,我明天就跟他说。” ...... 挂了电话,严逍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扭头看着容羽,“我哥哥嫂子回来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呀?去见见他们?” 容羽正捏着个白瓷勺,低头舀起一块儿血豆腐,皱起眉头,要吃不吃地看着,听到严逍在问他,干脆把勺子放回碗里,“你刚才都给我安排好了,不是周末?” “好呀,你偷听我打电话。”严逍往容羽身上扑。 “你那个嗓门儿,还用得着我偷听?” “嘿嘿,”严逍不走空路地在容羽身上摸了两把,“明天我要去见见哥哥嫂子,吃个午饭。我想着你要上班,明天你就别跑来跑去的了,累。” 第183页 “行,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就怎么。”容羽把严逍从他身上扒下来,让他坐回去。 严逍看容羽又不想吃饭的样子,伸手端起碗,舀了一勺子,递到他嘴边,“张嘴,吃了。” “这个味道有点不好。”容羽往后退了退。 严逍瞪他一眼,拿他没办法,自己一口吃了,“那给你再点一点别的?” “我吃饱了。” “你吃什么了?”严逍看着满满一桌子的小蒸笼小碗小盘子小炖盅,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 没有一份是吃完了的,这个盘子里面剩两个,那个碗里剩半截。 “我吃了肠粉,还有那个椰汁糕。”容羽说。 “就这?”严逍看着手里的汤,递过去,“那你把这碗汤喝了,东西不吃算了,喝汤吧。” “可你汤也点太多了,哪儿喝的完。”容羽接过碗,扫了一眼桌面,桌子上还放着7、8个炖盅,炖盅里全是各式高档食材做出来的老火汤。 “要不你每样喝一口,剩下的我喝了。”严逍说,“不就几口水的事儿嘛。” “你说你多浪费,点这么多。”容羽见拗不过严逍,伸手拿了一碗。 “这家包房有最低消费,我都是擦着边点的了,要是我敞开了点,那这个桌子不够大。”严逍说,“再说了,我把你剩下的都吃了,没有浪费呀,进我肚子里了算什么浪费。” 容羽低头喝了一口炖盅里不知道是什么汤,鲜甜微辣,味道不错,于是又喝了一口,“下次别弄这种有最低消费的地方,我们两吃不完......你再这样下去会长胖的。” 严逍:?? “不过你长胖也可爱,我也喜欢。”容羽补一句。 “我不会长胖的。”严逍腮帮子鼓了鼓。 容羽瞥他一眼,“像你这个吃法不长胖才怪,要不人家说男的结了婚之后都会发胖,我算是找到原因了。” “你不是男的?”严逍问。 容羽喝一口汤,“可我没当垃圾桶呀。”然后把手上的这一盅推给严逍,“这个挺好喝的,你尝尝。” 炖盅被推回来,严逍半垂眼皮斜睨着他,“我不想当垃圾桶。” “啧啧,”容羽伸手扯了扯严逍的脸,“你可以加强运动的嘛,笨。” “对哦,我可以泡到山子的健身房里,练成肌肉猛男。”严逍想象了一下,哈哈哈地笑起来。 容羽跟着他笑,伸手拿了另一盅汤,低声说,“说你笨你还真的笨。” “老公你说什么?”严逍开始埋头喝汤。 容羽:“没说什么。” 严逍:“你说了,我刚才明明听见了。” “真没说什么,喝你的汤吧。” 严逍不信,他又不是聋子,容羽刚才说没说话他还不清楚? 但容羽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没说,严逍也没辙,丢了个白眼给他。 容羽伸手揉了一把严逍的脑袋,“好好喝汤。” 严逍端起炖盅,张嘴咕咚咕咚,一会儿就喝完了手上的这盅,空盅放下去,又拿起一盅,喝一口,“我今天晚上就要运动,把这一桌子的热量都消耗掉。” “好,你运动,我陪你。”容羽说。 “那是当然,你不陪我我怎么动?”严逍坏笑。 容羽看到严逍的表情就已经心下了然了,颇有深意地说:“你自己动。” “也行,”严逍笑眯眯,“你可以不动,我动。” “好,你动,至少两小时啊,”容羽站起来,伸出手指在半空划了一圈,正好圈住整张桌子,“这一桌子的热量,没有两小时释放不出去。” 严逍把炖盅“嗙”的一声顿到桌子上,挺起胸脯,“两小时就两小时,谁先怂谁是狗。” “记住你说的话。”容羽往外走。 “哎——你干嘛去?”严逍扭头问。 “我去一下卫生间。”容羽答。 严逍:“要不要我陪你去?” “吃你的饭。”容羽背对严逍,摆摆手,拉开包房门走了出去。 在包房门“咔哒”一声被容羽反手关上的同时,严逍忽然从炖盅里抬起头,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两小时?容羽不动?就他一个人动? 严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腰,他今天晚上好像要当狗了...... 狗就狗,他要是狗的话,容羽四舍五入也是狗,嘿嘿,无所谓。 迅速地想开了,严逍拿起筷子,挑起炖盅里的几根鱼翅,塞进嘴巴里。 正转着桌子上的转盘的当儿,严逍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点了免提键,把手机丢在手边,一边吃东西一边接电话。 话筒里传出低沉的声音,“严逍,我是夏宽程。” “哦,你好。”严逍说。 夏宽程:“你不过来了?” “你真的在等我呀?”严逍抿了一块儿小点心,入口即化,滑进了喉咙。 他干脆把那个小盘子端到了自己面前,又夹了一块儿。 “是的,我在等你来给余墨出气。”夏宽程说。 “不来了。”严逍说。 夏宽程在手机那头儿轻轻笑了一声,“怕激怒我?怕我去告他?” 严逍把手里的筷子放在桌面上,慢慢地摆弄着,“我没空。” 第184页 “没空?” “我在跟我老公约会。”严逍轻松道。 手机安静了,电话并没有被挂断,却也没有声音。 严逍不紧不慢地吃着小点心,偶尔垂下眼皮瞟一眼手机屏,看着上面的通话时间一秒一秒地增加...... “严逍,”夏宽程忽然开口,“小羽在你旁边吗?” 小羽?艹!小羽是你叫的?我都没叫过他小羽。不许叫!! 严逍深呼吸两下,扭头看了一眼容羽坐过的那个空椅子,又看一眼紧闭的包房门,这人卫生间怎么去了那么久? 他仰起头,往后捋了一把头发,平静道,“他在,你要找他?” “可以吗?”夏宽程问。 “我问问他。”严逍对着空气停顿了一会儿,然后低头对着手机话筒,“我老公说他没什么好说的,就这样吧。” 这次的沉默很短暂,短短几秒钟之后,夏宽程的声音有些哽,“那就这样,再见。” “嗯,挂了。”严逍手指一点,结束通话。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容羽正好推门进来,看到严逍弓着腰,头快磕到了桌子上。 “干什么呢?吃手机啊?”容羽绕到严逍身后,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诶?”严逍扭头,“接了个骚扰电话,你怎么去那么久?” “我去把单买了,人有点多,等了一会儿。”容羽笑笑,坐回去。 “你干嘛又跑去买单呀,让我买呗。”严逍说。 “你买我买不都一样吗,刚好顺路。” 严逍眨了下眼睛,笑了,“嗯嗯,顺路,真顺路......你家餐厅的收银台和卫生间修一起。” 容羽笑笑,侧眼着看他,“就你聪明。” 包房里的两个人心情舒畅,慢条斯理地边聊边吃。 可岁月静好不是每个人都配拥有,刚被挂了电话的夏宽程很不好过。 他坐在荷花村一家偏僻的小院里。 那是节目组专门租来堆放器材的院子,灯光昏暗,朽木做成的院子门年久失修、摇摇欲坠。 门边拴着一条大黑狗,好像能感知到什么临近的危险似的,不时发出凶猛的犬吠,引得周边的猫狗一阵跟随,不断刺破着这座山中小村的宁静...... 几丝乌云被山风吹地在天上游荡,堪堪遮住了一轮弯月。 夏宽程仰头看了一会儿,起身走到墙边,摸到房檐下的灯绳,往下一扯,把小院里仅剩的两个电灯泡也打开了,磨刀石总算能看得清楚点了。 开了灯之后走回去,坐到小板凳上,低头继续磨他手里的那把瑞士军刀。 “咯吱咯吱”几声响,院子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大黑狗跟磕了药似的蹦起来叫唤,把脖子上的粗铁链弄地“哐啷哐啷”地响。 安远吓得往反方向跑了几步,“靠,这什么玩意,吓死我了。” 夏宽程抬头看向他,笑了笑。 “老夏你在做什么呢?怎么还不回大本营呀?这些东西没人偷,村长跟我拍了胸脯的,赶紧回去睡觉吧。”安远弯腰从墙边捞起一个木头凳子,放到夏宽程旁边,坐下去。 “你大晚上的磨刀做什么?”安远往磨刀石那儿看了看,“瑞士军刀还可以这么磨?磨了干嘛呀?” “不知道,先磨着......这荒郊野外的,万一有用呢。”夏宽程低头磨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第88章 容羽和严逍到家之后很快地洗了澡,把那个熟悉的塑料袋从床头柜里拿出来,打开,拿出套套和油,整齐地摆在枕头边。 容羽从来就是说到做到,说不动就不动,心安理得地在下面享受,还要给严逍掐表计时,说好了两小时,少一分钟都不行。 严逍虽然运动量大,但心里享受地不行。 他老公这次实在是太乖了,怎么弄都行,严逍让他蜷就蜷,让他撅就撅,某位少爷的掌控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爱的要死,最后一次把容羽紧紧地抱在怀里释放,两个压抑的男低音混在了一起,然后是无尽缠绵的轻喘...... 严逍单手搂着容羽,另只手在他身上摸摸揉揉,嘴唇轻轻吻在各种地方,一副探底畅游之后余韵未了的模样。 容羽趴在严逍的胸口,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心口,脸上红晕更盛,“我们再去洗洗吧。” 难得一见的娇羞,弄地严逍心神一阵荡漾,奈何体力有限,身体是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了,可不妨碍他用别的地方去挨挨蹭蹭个不停。 容羽推他,“别弄了,去洗一下吧。” “等会儿。”严逍把头埋进了容羽的脖颈处,轻轻啃咬。 “哎哎哎——”容羽脖子一缩,“你别弄那儿,衣服遮不住......我还要上班。” 严逍听话地更往下去了一点,“这里总可以了吧......舒不舒服?痒不痒?” 容羽:......嗯。 到底没忍住,严逍又把容羽玩透了一次。 这次过后,整个人都空虚了,严逍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心无旁骛地禁欲一段日子。 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严逍四仰八叉地躺着,眼皮打架,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容羽又伸出手指戳一戳他,“去洗一下呀。” “我起不来了,算了,别洗了。”严逍抓住容羽的手,捏了一下。 容羽趴到他身上:“我要洗的,不洗不舒服。” 第185页 严逍总算脑子转过弯来,“哦哦哦,我用湿纸巾给你擦擦。” “那哪擦的干净?”容羽说。 “能擦干净的,我仔细点给你擦。老公你就忍这一次好不好?我好累啊,不想动。”严逍嘟囔,一转身把容羽抱在了怀里。 容羽揪住他的鼻子,“起来起来,我要去洗澡。” “等一下嘛,我都说了帮你擦了,让我再躺一会儿。”严逍仗着自己出力多,挂在容羽的胳膊上开始耍赖。 容羽干脆坐了起来,给了严逍的光屁股一巴掌,“给我起来。” “哎呦,你做什么打我嘛。”严逍嚷嚷。 容羽把他的鼻头狠狠一揪,“谁提枪谁负责打扫战场,这是规矩。” 严逍:“......我又没有说不打扫。”然后慢腾腾地坐起来,顶着个通红的鼻头,举手摸了摸,然后委屈地说,“我鼻子都被你揪红了。” “你就是不愿意呗。”容羽睨着他,仿佛眼前的人是个渣男。 刚才还染着红晕的脸此刻恢复成了冷白色,比肤色更冷的是容羽的语气,丢了一句话出来,“不愿意算了。”然后紧抿着嘴唇,往床边蹭过去。 冷冰冰的话语像一把小冰刀,在严逍的心尖上刺了一下,刺得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赶紧攥住容羽的手腕,“哎哎哎,你别动,我抱你去。” “你不是好累吗?”容羽垂着眼皮不看他,还甩开了他的手。 “我不累我不累,”严逍盯着容羽抿成一小段直线的薄唇,脑细胞迅速活跃起来,“我就是想多抱抱你,一抱怀里就不想撒手了,你相信我,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吗?” “嘁。”容羽自顾自地坐到床边,抓起散落在床上的衣服往身上套。 “我帮你穿。”严逍赶紧以更快的速度下床,站在了容羽面前,伸手去抓容羽的衣服。 “不用,您老人家躺着休息去吧。”容羽把衣服拽回来,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赶紧别过头去。 严逍坦露的腹肌正好杵在他眼前,容易让他产生某些方面的联想,一联想就心烦。 “怎么这么大脾气嘛,我还哄不好你了?”严逍忽然弯腰,握住容羽的下巴,轻轻一抬,“今天怎么这么难哄嘛?” 容羽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我不需要你哄。” “你不要我哄想要谁哄?我偏要哄你。”严逍往前更近了一步,跨立在容羽的两侧,重新捏住了他的下巴,低头亲了一口,“让我偷个懒都不行?” “我跟你偷过懒吗?”容羽抬起手背擦了擦刚才被亲过的地方。 严逍捧着容羽的脸想了一会儿,一句“我错了”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犹豫地抱起容羽冲进了卫生间。 把容羽放下,拧开花洒,丝丝的细流滋了出来,浴室里腾起浅白的雾。 严逍很轻地帮容羽弄干净,又胡乱把自己冲淋一遍,拿浴巾把人一裹,又“哧溜”一下,极快地把人抱回了卧室。 放到床上,擦头发,穿睡衣,再一次打横抱起,把容羽放进了被子里。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无缝对接,终于把容羽逗笑了,“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也不怕摔跤。” “我怕爷爷他们看见。”严逍盘腿坐在容羽身边,脖子上挂一条毛巾,歪着脑袋擦头发。 容羽撑起身子,半靠在床头,伸手把严逍拉过去,接过他手上的毛巾,帮他擦头发和身上的水珠,“以后就不用担心这个了,爷爷他们要搬到京市去了。” “搬到京市?”严逍瞪大眼睛,“那你呢?” “我不搬呀,我就在泰州。”容羽说。 “哦——”严逍摸了摸胸口,呼出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也要去京城,吓我一跳。” “我去干嘛?我不去。”容羽说。 “是因为工作的原因不去吗?”严逍趴到他的身边,低声问。 容羽笑笑,继续帮他擦头发。 “是不是嘛,是因为电视台的工作,所以你要留在泰州,对不对?”严逍追问。 头发擦到半干,容羽把毛巾递给严逍,还笑着扯了扯他的脸,“是因为你,跟工作没关系。你在泰州我就在泰州,你要是去京城了,我就去京城,我在哪座城市都能找到工作养活自己......还能养活你。” “嘿嘿嘿......”严逍心满意足,笑地见牙不见眼。 容羽一把拉过他,抱住,“明明知道我的答案是什么还偏要问,就这么喜欢听啊?那我以后天天说给你听好不好?” “好的呀。”严逍把毛巾扔到床头柜上,钻进了容羽的被子里,暖烘烘地抱着容羽,刚洗完澡的身上又开始冒出一层薄汗。 容羽动了动,“去吧空调温度调一下,调到24。” “24度?不环保,26度最环保。”严逍懒得找遥控器,也懒得调温度。 容羽:“你什么时候环保起来了,浪费那一桌子菜你怎么不说环保了?” 严逍:“我都吃完了,没浪费。” “哪儿吃完了,还剩那么多。” 严逍:......我要吃完了就不是两个小时能打住的,你做好准备了吗? 容羽笑,“嘚瑟的你......你要是懒得找遥控器就别抱那么紧,都是汗,澡都白洗了。” “哦。”严逍稍微松手,把被子往推了一点,“凉快了吧?” 容羽叹一口气,“你说凉快就凉快吧。” 第186页 严逍没把这些当回事,又慢慢地越抱越紧,干脆把下巴搁在了容羽的颈窝,两个人手牵手地躺在床上絮絮耳语。 “老公——” “嗯?”容羽转过头去亲了一下严逍。 “其实我刚才认真想了一下,如果你到时候工作有调动的什么的,要去别的城市也不要紧,我也可以跟你一起的。”严逍说。 “就算你现在要去京市也可以,我就是还要上学,平常会隔的远一点,放假了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容羽指尖抠了下严逍的掌心:你怎么想的? “我就是想说,你如果有想要追求的东西,事业啊梦想啊什么的,你就去追,不用考虑我,也不用跟我商量,我自己会跟着你的。” 容羽扭头看着严逍,眼色深沉,只是伸手轻轻摸着他的脸。 “就那个,有一句宋词是怎么说来着......哦,对了,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嘛,对吧?”严逍眨眨眼睛。 “可我就是想要朝朝暮暮。”容羽说。 “好嘛好嘛,你要朝朝暮暮就朝朝暮暮嘛,我也喜欢朝朝暮暮,就是怕你嫌我黏糊。”严逍被摸地甜滋滋的,又往容羽身边拱了拱。 容羽搂紧他,“你总是担心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又好看又可爱,也不是因为你聪明懂事,而是因为你就是你呀,你什么样儿我都喜欢,吃醋的,生气的,甚至做坏事的样子,我都好喜欢......我喜欢你就像喜欢我自己。” 严逍着实被感动到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黑亮的眼珠子在眼底滑了一下,小声,“我没做过坏事......” “我知道,我就是打个比方。”容羽亲亲他,“不要委屈自己,在我这里你怎么想怎么做都可以,就做你自己......我们都做我们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我们把上辈子弥补回来。” 严逍说不出什么话来,扬手勾上容羽的脖子,两个人之间有了一个绵长清甜的亲吻...... 上午,在严逍美美睡了一觉之后,睁开眼睛,胳膊很自然地往旁边一搭,落空,没着没落的。 翻个身对着床的另一边,枕头空着,容羽已经上班去了。 再扭头看向窗外,金色的阳光从窗帘缝隙中挤进来,太阳又晒屁股了。 严逍就着仰面躺着的姿势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爽! 从里到外,每个毛孔都爽翻了。 昨天夜里整整两个小时做下来真不是盖的,未来的肌肉猛男终于也隐约觉着腰疼了。 于是翻了个身,趴在容羽的枕头上,胳膊垫着下巴,吸了吸鼻子,鼻子里全是好闻的味道。 这种好闻是别人闻不到的,只有他能闻到的,他老公身上的味道。 沉迷地不得了,又虚起眼睛开始回味昨天夜里夫夫间的那点事儿。 想了好一会儿,严逍忍不住满脸带笑地在床上滚来滚去,这一切怎么会那么好,让他心里直痒痒的好,就像在做梦一样。 正滚着呢,床头柜上的手机响铃了,严逍趴过去,抓起手机按了接听键。 “严逍——”高昂的女声从话筒里传出来。 严逍皱眉看了眼手机屏,把手机拿到离耳朵更远的地方,“嫂子?什么事啊,一大清早的,你这声音也太大了点吧。” “什么一大清早的?都12点了还一大早。你人呢?一桌子人都在等你。” 严逍:??? “哦——”严逍顶着一头乱发从床上弹起来,一拍脑袋,记起来了。 昨天嫂子电话里跟他说了今天中午吃饭的事儿,后来还把餐厅地址发给了他。 什么事都不敌他和容羽的春宵一度,严逍转头就把这事儿忘地没影儿了。 第89章 半个小时后,严逍一身笔挺的衬衫西裤,出现在金阳宴会厅最高档的包房门口。 推开厚重的雕龙画凤的黄花梨木门,门内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包房,四周是小桥流水垂柳,富贵的牡丹花团锦簇,都是真实的花草树木,散发着浓郁的花香。 包放中间摆着一个硕大的圆桌,白色桌布一尘不染地顺着桌边垂下来,深红色的餐巾被压在金光闪闪的餐具下面,桌上已经摆了好几盘菜,就连菜肴都被弄地仙雾袅绕,鲜红翠绿。 总之一个字:豪! 严逍皱了皱眉,他原本以为这是一场普通的家宴,为哥哥嫂子接风洗尘,可明显不是,因为桌子边坐着的除了自己哥哥嫂子,还有颜玉一家三口。 严铭和颜齐川坐在主座,严铭另一边坐着乐怡,而颜玉和她妈妈坐在颜齐川的另一边。 总共就这么5个人,加上严逍6个,因为人少而显得桌子和包房都格外的大。 严逍抬脚往包房里走,乐怡最先看到了他,站起来冲他招招手,“你总算来了,赶紧赶紧,都在等你。” “哥哥,嫂子,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严逍赶紧很场面地微微颔首,笑着打了招呼。 这桌上还有一个人严逍认识,那就是颜玉。他也很有礼貌地冲颜玉点了点头,“你好。” 颜玉抿嘴一笑,小脸瞬间红了,掩饰地抬起右手,捋着耳边的垂发,“你好。” 神经敏感的颜玉妈妈看到自己女儿的表情,胳膊碰了自己老公一下,挑动细长的眉毛,用眼神表达了一个意思,“怎么样,你看看我们宝贝女儿,还是我看中的人靠谱吧。” 第187页 颜齐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扭头看了颜玉一眼,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承认自己老婆眼光不错。 但从内心来讲,他还是更偏向容羽,像他那种对工作兢兢业业肯吃苦的年轻人已经不多见了,他以后绝对能照顾好颜玉。 至于这个严逍嘛,比自己女儿小一岁不说,外形还这么好,家庭条件也顶尖,颜齐川担心颜玉嫁过去受欺负。 可容羽这小子一直不接他这个上司的茬。坤德跟他也说了,说他搞不定容羽,颜齐川只能退而求其次,至少看上去,他女儿对严逍还挺满意。 女儿满意就好。颜齐川不得不这么想。 正在手机上跟下属沟通工作的严总裁从手机屏上掀起眼皮,给弟弟使了个眼色,“路上这么堵的吗?” 严逍心领神会,配合着点头,“是堵,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工作日,还是中午,高架桥堵死。”说完自觉地走到嫂子身边,准备坐下去。 “哎,小逍你先别坐,”严铭放下手机,站起来,伸手做了个介绍认识的动作,“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颜齐川,省台的副台长,这位是颜总的夫人,那位是颜台长的女儿,颜玉。” 社交礼仪严逍还是懂的,就算他再不喜欢再不乐意,颜齐川夫妻都算是长辈,他赶紧弯腰伸手,“颜台长好。” “哎呀,小严不要这么客气,叫我们叔叔阿姨就行了。”颜齐川伸手过去,两人在桌子上方握了个手。 握手的时候,严逍说了句“叔叔好”。转头再跟颜玉妈妈握手的时候,道了声“阿姨好”。 跟颜玉没握手,依然只是点点头,笑了一下。 “你们两个人初次见面,多聊聊,都是年轻人,共同话题多。”颜妈妈对严逍越看越满意,故意这么说。 “阿姨,我和您女儿不是初次见面了,我们一起吃过一次饭。”严逍说。 “哎呦,你们见过的呀,那应该很熟悉了呀,小严你坐过来吧,你跟颜玉两个坐近一点,年轻人坐一起聊天比较方便。”颜妈妈走过去把颜玉旁边的红木椅子拉开,笑逐颜开。 严逍客气的笑停在脸上,愣了一下。千算万算,没算到还有这一出,他其实都快忘记还有颜玉这么一个人了。 容羽当初跟他说颜玉是他的相亲对象的时候,他就没太相信。 他们家跟颜玉家,八竿子打不着,他压根就不认识这一家人。哪儿知道他被自己亲嫂子给安排了。 严逍这会儿烦地要命。 被容羽抱在怀里的时候,他可是信誓旦旦地说他绝对不会去相亲的,还不许容羽去相亲。 那现在怎么办?眼下这场景,活脱脱就是在相亲呀。 完了!他骗了容羽,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他不干净了,他渣了...... 他不能坐过去,他打死都要坐在嫂子旁边,这样从形式上来看,还可以说是两家人的家庭聚会。 他要是坐到了颜玉的身边,那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他在相亲,还是两家家长都在的那种、特别正式的相亲。 完了完了,如果那样的话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呀。 于是严逍坚持稳重如山地站在嫂子身边,没有一点想要坐过去的意思。 可颜妈妈殷勤地拖开椅子,珠光宝气的手还搭在椅背上,笑吟吟地看着他,相当的自信。 严逍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其中一个是容羽,站在他背后,扯着他的耳朵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另一个是他自己,转身抱着容羽哄,“我是被我嫂子骗过来的,你相信我。这种场面上的事儿,你看我哥哥嫂子都在呢,我能怎么办?” 这种场合,他一个大男人,不就是就是换个地方坐的事儿?这么不给客人面子,多矫情啊。 矫情就矫情,矫情也比骗容羽的好。怎么能骗老公呢?万一被老公知道就惨了,哄不回来怎么办?严逍莫名地打了个寒噤,这太可怕了,他胆子还没那么大。 ...... 可真是愁死严少爷了。 他无意识地扫了一眼桌面,忽然灵光一闪,“哥,你们没点酒吗?想喝什么?我去点。” 没等他哥开口,又热情地转向颜齐川和他老婆,“叔叔阿姨,您们可以喝酒的吧?阿姨来点红酒?” “好啊,喝点红酒,”颜妈妈终于放开了那把椅子,坐了回去,“还是小严考虑地周到,谢谢了。”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嘛。”严逍又看向颜齐川,“叔叔来点白的?” “可以。”颜齐川也坐到了椅子上,“我陪你哥喝一点。” 严铭哈哈一笑,“我陪您我陪您......小逍去叫两瓶茅台,53度的,红酒你比我懂,你就紧最好的点。” “行,我去他们酒水部看看。”严逍转身往外走。 颜妈妈拍了一下颜玉,“哎,宝贝,你也去看看,跟严逍学习一下怎么点酒,你也是踏入社会的人了,这些东西都要懂的。” “好。”颜玉抿唇一笑,站了起来。 “小严呀,你等会儿颜玉,他跟你一起去。”眼看着严逍就快走出包房门了,颜妈妈叫住了他。 严逍闻声停下,立在门边,呼出一口长气,无奈。 “她个小姑娘要学会点酒做什么?”颜齐川不干了,“女孩子就应该离酒桌子远点。” 第188页 “哎?”颜妈妈扭头瞪一眼自己老公。 颜齐川没理她,看着自己女儿,“你不用会那些,不用学。” “哦。”颜玉听话地坐回去。 严逍松了一口气,赶紧快步走出包房。 乐怡看着小叔子的背影,想了想,站起来跟桌子上的人说了一声,“我也过去选红酒,小逍不知道我们的喜好。” “他还不知道你的喜好?”严铭看了老婆一眼。 乐怡轻轻拍了一下老公肩膀,瞥他一眼,“那你去帮我们选?” “那还是辛苦你去吧,我陪颜台长。”严铭抬头冲老婆一笑。 乐怡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款款出门。 一进酒水部就看到了严逍,他站在一面墙的各式红酒前面,却没有仰头选酒,低着头不知道在干嘛。 乐怡走过去,拍了小叔子一下,“在干什么呢?选好了?” 严逍转过身,脸垮着,看上去很不高兴的样子,恹恹地叫了一声嫂子,问她过来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我来跟你解释一下今天这件事。”乐怡说,顺便瞥到了严逍手里抓着的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拨号界面。 “干嘛,你要打电话呀?” 严逍抿着嘴点点头,“万一被他知道了怎么办?” “被谁?知道什么?”乐怡不明白。 “被容羽知道我背着他相亲了怎么办?我还不如先自首算了,坦白从宽。” 乐怡:......你这什么脑回路? “我这脑回路不对吗?嫂子。”严逍问。 “你先等一会儿,你差点把我带歪了。”乐怡揉了揉额角,“不是,你现在这么怕容羽的吗?你怕他什么呀?这又不是你主动来相亲的,你这不是被你哥忽悠来的吗?”她语速很快,连珠炮似的。 严逍呼出一口气,把手机装回裤兜里,“首先,我不是怕容羽,我是爱他。我不想弄这些事,到时候万一被别人传到他耳朵里,起什么误会。我最讨厌误会了,影响我的心情。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做了,就一定会被发现。” 乐怡这下算是知道严逍的意思了,他提前预知到了某种不安全因素,于是想把这种隐患提前灭掉。 完全没想到,严逍对待感情的认真态度大大超出了她对他的了解,乐怡嘴唇动了一下,又说不出来什么,只有点了点头。 “还有,嫂子,我不是被你忽悠过来的吗?怎么又是我哥背锅?” “哦哦,对,我就是来跟你说这个事儿的,”乐怡说,“你哥事先没跟我说他约了颜齐川一家,只说把你叫回来一起吃个饭。我也是中午到这里了才知道的,我想着要是我那会儿跟你打电话说他们一家在这儿,你肯定不会来了,那就太不给他们面子了,再怎么说,颜齐川也是容羽的领导,你既然那么喜欢容羽,就最好别得罪他领导。” 严逍无所谓地耸耸肩膀,“不得罪怎么办?我又不可能跟颜玉谈恋爱。只要不喜欢他女儿,那就是得罪他了。” 乐怡:“你就不能控制一下?这次就把场面上的事儿混过去算了。” “不能,我不做这么违心的事。” “哎——你——”乐怡皱起眉头,扬手就往严逍身上拍,“你跟容羽的事儿我还没找你麻烦呢?你必须给我把今天这个场子撑下去。” 严逍灵活地一躲,躲过了嫂子的巴掌,“我和容羽没任何麻烦给你们找,你和哥可千万别自己给自己添堵,我就想好好谈个恋爱结个婚,你们别拦着,拦也拦不住。” “你还结婚?你跟容羽怎么结婚?国内不让。”乐怡摸了摸食指上的大粉钻。 “我可以出国嘛。”严逍轻松道,“你们到时候别藏我护照什么的就行。” 乐怡看他一眼,“我可以不拦,但你哥那个人......” 严逍眼珠子转了转,“嫂子,我们打个商量吧。” “商量什么?” “我今天帮你们把场面上的事混过去,你帮我搞定我哥。”严逍说。 乐怡思索片刻,“可以,就这么说定了。” 第90章 叔嫂两人达成一致,在酒水部里看了一圈,严逍随手选了瓶很贵的红酒,让服务员开瓶醒好之后再送进包房。 两个人肩并肩地往包房走。 “小逍,”乐怡拍了下严逍的胳膊,“你刚要给容羽打电话的,后来又没打,是不是忘了?” “没有忘,不打了,不用打了。”严逍扬了扬眉。 乐怡看他一眼,担心他又耍什么滑头,“你刚才答应了我什么?还记得吧。” “我记得,那怎么会忘嘛,嫂子你怎么一点都不信任我?”严逍说。 “我倒是想信任你......” “哎,嫂子,你为什么对我喜欢容羽这件事一点都不意外?你只看了我们两的的几条朋友圈就这么接受良好了吗?”严逍笑着问乐怡。 乐怡甩了严逍一个白眼,“因为你喜欢的那个人,抛开男女性别不谈,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我也承认他很吸引人,他比你以前的那些瞎玩瞎闹靠谱千万倍。” 严逍迅速抓住重点:“因为他是容羽,所以你可以接受同性恋?那万一我要喜欢的不是容羽,是别人,你就反对?” “当然了。”乐怡点头。 “纯粹看对方是谁?”严逍还想挣扎一下,“跟我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189页 “对,纯粹看对方。” 严逍被乐怡的这种想法挑拨出了一丝不甘心,“嫂子,你这么想不对,你太狭隘了。你想啊,如果说容羽很优秀,那么他现在跟我在一起,是不是说明我也很优秀?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儿,我们是互相认可的,我在他眼里......不对,在他心里肯定特别好,要不他也不会搭理我对吧?怎么能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乐怡:“你非要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也没办法。” “......”严逍不想说这个了,换个话题,“嫂子,你跟容羽很熟吗?” 容羽曾经告诉过严逍,他给乐怡做过一个人物专访,专访而已嘛,记者的本职工作。容羽一年不知道要做多少个人物专访。严逍不信仅仅因为一次采访,他嫂子就能对容羽做出如此之高的评价。 “熟也谈不上,”乐怡说,“但是他帮过我,之前有一段时间我很无助,是他把我拉上来的。” 严逍惊了,“你的意思是说他拯救过你??你还说你们不熟?” “对,不熟。”乐怡肯定。 “什么意思吗?嫂子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还有,你什么时候无助了,那时候我哥去哪儿了?”严逍挠了挠头,急性子开始急了。 “你嫂子我是什么事都靠你哥的人吗?”乐怡斜他一眼。 “你没靠我哥,你就去靠我家容羽??这也说不过去吧。”严逍说。 “你可要点脸吧,他那时候是你家的?几年前他认识你是谁吗?”乐怡抬手打了严逍一下。 严逍摸一下刚才被嫂子拍的地方,乐怡可真是他亲嫂子,打地还挺疼,于是呲牙咧嘴地喊了几声疼,紧接着又很认真地对乐怡说,“容羽当然是我家的,他上辈子就是我家的,下辈子还是我家的。” 乐怡拿他没办法,“好好好,你家的你家的......你就这么一直住他家里,人家家里还有老人孩子吧,你这样方便吗?” “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你先跟我说说他救你是怎么回事?”严逍及时把话题扯回来。 乐怡笑了笑,娓娓道来,“我几年前碰到了点儿事情,不想演戏了,就退出了娱乐圈。” “这个我知道,我那时候还觉得挺突然的,是你拿了个什么电影节的最佳女主之后的事儿对吧?那么高的人气你说退圈就退圈了。” “对呀,碰到一帮烂人,心烦,不想跟他们打交道了。”乐怡说,“我退圈你哥高兴地不得了,他本来就对娱乐圈有一些成见。” “后来我呆家里也闲不住,就想出去做做慈善,帮助更多的人,我拉了几个朋友,一起成立了梦想基金,专门帮助山区失学的小女孩儿重返学校的。” “本来是件好事,你哥也给了我很多支持,但后来不知道惹到谁了,网上出现了针对梦想基金和我个人的很多莫须有的黑料,说我们基金只收钱不办事,有一些定向援助的援助金根本没有送到失学小女孩儿的手里,我遭到了网暴。” “网暴你可以报警呀,嫂子。”严逍说。 乐怡垂下眼皮,“我不敢报警。” “为什么?” “因为我不确定下面的工作人员是不是按要求把钱送到别人手上了,这个确实是我的责任,我管理不到位而且护短,我并没有把梦想基金管好。” 严逍看了她一眼,“那我哥呢?他在干嘛?” “那时候严氏正在扩张,收购并购什么的,你哥也正忙地脚不沾地,我就没告诉他,我打算自己解决掉这件事。” “你怎么解决的?请水军?” “对,砸钱,请水军,”乐怡说,“可是效果不好,还很惹路人反感。” “我也请了一些圈子里挺有名的狗仔自媒体,给上通稿什么的,但其中很多人只为了赚钱,一点都不用心,做出来的东西效果适得其反。” “后来你请到我家容羽了?怎么请到的?我觉得你靠砸钱肯定请不到他。”严逍说。 “你还挺了解他。”乐怡笑。 这种话严逍就懒得接了,根本不屑于接。那是他老公,他不了解他谁了解他,他连他长了几根毛都摸的一清二楚,于是只“嘁”了一声。 乐怡:“容羽不是我请来的,是他自己主动跟我联系的,问能不能跟我约一个专访。我当时以为他是来骗钱的,就跟我之前找的那些狗仔一样,他还没那些狗仔有名,我完全不认识他。他说他是市台的记者,我猜着又是临时工之类的人。不过反正事情也已经那个样子了,多他一个不多,我就答应了。” “之后我找人查了一下他,才发现他居然真的是市台正规编制的记者,人在文体部,却做着跟娱乐圈不相干的一些调查采访,他应该算调查记者,做深度新闻的。” “到了约定的那天,我们找了一个咖啡馆,从早上聊到晚上,聊了整整一天。” “你们约在咖啡馆采访?”严逍问,“他从来不喝咖啡。” “对,他没喝咖啡,他点的鲜榨橙汁,这个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那一家咖啡馆没有鲜榨橙汁,他还专门跑到隔壁家去买的。”乐怡说完皱起了眉头,“你的关注点怎么老跑偏?” “没跑偏呀,我的关注点一直就是容羽呀。”严逍嘚瑟地挑了一下眉。 “哎呦,你可省省吧。”乐怡做了个酸唧唧的表情,“你怎么不问容羽为什么会主动联系我?” 第190页 “为什么?”严逍顺着她的话问。 “他说他得到了一个线报,之前在媒体公众面前发声的那个小姑娘,她明明得到了资助却信誓旦旦地说没有,是因为有人找到她,让她做假,给了她比资助多10倍的报酬。容羽看到了网上铺天盖地的梦想基金黑料,他说他知道做慈善很难,社会上会有很多嘈杂的声音,真真假假,而他想搞清楚整件事情的真相,于是就找到了我。” “再然后,你也能想到结果了,官媒发声,一锤定音。当时容羽就给了我一个建议,让我用专业团队来管理基金,避免法律风险还有管理风险。那之后我立马请了一个管理团队,把梦想基金的组织架构、管理制度之类的东西梳理了一遍,现在一切都正常了。” 原来就是专访这件事,容羽当初跟他讲地轻描淡写,没想到他的一篇专访稿能产生这么大的能量。 不对,不是专访稿的能量大,完全就是他老公的能量大。 这么一个无价之宝,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严逍已经自豪地想要飞起来了,眉眼一弯,“我老公可真棒!”说完就掏出手机,划开微信,点开跟容羽的对话框,没头没脑地给他发了个左亲亲.jpg。 手机那头儿居然飞快地回了他一个右亲亲.jpg。 严公子更加满足了,满脸带笑地关了手机,连走路都像是在跳,“那你后来怎么感谢他的。” “他没给我感谢的机会,完全约不出来,他说他很忙。”乐怡扯了一下嘴角,看着严逍,“他有时间谈恋爱吗?” “那要看他跟谁谈,跟我当然有时间了。”严逍嘚瑟个没完。 “哦,对了,嫂子,你待会儿吃饭的时候,记得在桌子上提一嘴,要我加颜玉的微信。”快到包房的时候,严逍回头提醒乐怡。 乐怡笑着答应,“知道了,我记得,你刚才说过一遍了。干嘛?要搞无声的反抗啊?” “什么无声的反抗,那是无声的宣言......我跟容羽爱情的宣言,嫂子你就看着吧。” 乐怡呕了一声,“严逍你够了,你这个样子容羽受得了你吗?” “他有什么受不了的?他可喜欢我这样了,他只喜欢我这样的,你不知道他有多么的甘之如饴,嘿嘿嘿......” “□□熏心,脑袋坏了......”乐怡看自己小叔子那样儿,累。 进了包房,严逍一抬眼,呦呵,自己的碟子碗筷还有酒杯,都被人好心地摆到了颜玉旁边的空位子上,不得不坐了过去...... 第91章 酒过三巡,桌上的气氛愈发和谐起来,严铭和颜齐川畅聊国情股市,两位夫人聊首饰包包还有孩子教育。这些话题严逍和颜玉都插不上话,两个人安静地低头吃菜。 严逍偶尔帮大家转一下桌上的转盘,招呼着上菜加酒。 在他又站起来跟颜齐川干杯,仰头喝完一杯白酒之后,坐下来,颜玉往他身边凑了凑,“你少喝点。” “我喝的不多。”严逍下意识地把屁股下面的椅子往外拉了一点。 “嗯,我就是提醒一下你,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颜玉小声说。 “多谢提醒。不过我真喝的不多,我还没有上次容羽喝的多。”严逍笑笑。 颜玉点头,“是的哦,我没想到容老师酒量那么大,看他那种样子,我还以为他不会喝酒呢。” “他哪种样子?”严逍问。 “嗯......”颜玉手撑住下巴想了一会儿,“容老师就是那种,离我们很远......我觉得他不会喝酒也不会吃肉,一点都不生活的那种人......就......清心寡欲?” 清心寡欲?? 就他还清心?还寡欲? 严逍默默地揉按了几下隐隐作痛的后腰。 啧啧啧,虚假人设骗死人。 气不顺,被刚吃进去的一朵西蓝花呛着了,猛烈咳嗽起来,他抓起手边的水杯,赶紧咕咚两口,把咳嗽压了下去。 身为被父母保护地极好的大小姐,颜玉根本不可能参透人心,她从来不会认真思考什么问题,尽管容羽和严逍两个人相处时的样子早已在她面前破绽百出,她也万万想不到他两会是一对儿情侣。 等严逍咳嗽完,颜玉继续撑着下巴,八卦地问他,“你和容老师是朋友,那你知道他女朋友是谁吗?” “是我。” “不要开玩笑啦,我在很认真地问。” “我也很认真的回答呀。”严逍笑着说。 “不要逗我了。”颜玉微嗔地瞥了严逍一眼,“你见过他女朋友吗?他对他女朋友好温柔好温柔,我都羡慕死了。” 既然严逍怎么说颜玉都不信,那么他只有放弃,“我见过呀,我们很熟......你是怎么知道容羽对他很温柔的?” “我看到容老师接他女朋友的电话,”颜玉一脸向往,“他脸上那种宠爱的表情,还有那种声调,轻轻柔柔的,一点儿都不像他。” “是吧。”严逍乐滋滋。 “他女朋友长得特别美吧?”颜玉又问,“她在哪家单位上班呀?” “嗯,长得是挺好看的,眼睛很大,身材也很好。不过他没上班,还在读书,法学研究生。”严逍答。 “难怪呢。”颜玉瘪了一下嘴。 “难怪什么?”严逍问。 “学生诶,又年轻又漂亮,还是法学研究生,内在美外在美都有了,难怪容老师宠着人家呢。” 第191页 严逍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笑眯眯地说,“那倒也是,这种人很难找的,该他受宠。” 心情大好,严公子嘴角挂着笑,侧头问颜玉,“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颜玉小脸腾地红起来,“啊?这个......我不知道......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不知道?”严逍觉得奇怪,“你自己喜欢哪种类型你不知道吗?没碰到过?” 颜玉捏起筷子在自己的碗里划拉,划拉的时间有点长,像是很认真地在思考“喜欢哪种类型”这个问题。 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向严逍,“我妈说喜不喜欢没那么重要,条件般配才重要。” “......”严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退一万不说,当着自己相亲对象的面说喜欢不重要,完全冲着条件来相亲?即使心里是这么想的,好歹也要遮掩一下吧。搞不懂这姑娘到底是单纯还是傻。 严逍都无言以对了,颜玉还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有任何不妥,继续说着,“我不可能找个条件差的,我妈说那样以后会很辛苦的,我会过不习惯的。” “你可以和你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严逍问。 颜玉想了想,“应该可以吧,我妈说现在很多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先找一个条件各方面都合适的人结婚,感情可以婚后再培养。” “那如果培养不出来感情呢?离婚吗?” 颜玉:“培养不出来就培养不出来嘛,我不是说过嘛,喜不喜欢并不重要,不喜欢也可以过一辈子,关键是要衣食无忧。” 严逍总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既不是傻也不是单纯,而是懒,懒得思考,懒得尝试,懒得花心思去找自己喜欢的人,在懒的同时还被她妈给成功洗脑了,好不了了。 幸亏他不是真的要跟颜玉相亲,不然这三观,他跟她没法合。 “你可以试一试,试着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谈恋爱。”严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儿劝颜玉,可能是心情太好了吧。 颜玉舔了下嘴唇,“可我妈说,现在这个社会女孩子容易上当受骗,特别是像我这样没什么心机的,必须得家长帮我挑。” 严逍:......不得不说你爸妈眼光还真的不错。 说完又朝坐在对面的嫂子看过去,这是他第五次给乐怡使眼色了,可他嫂子沉浸在夫人之间的各种话题,聊地很嗨,没顾得上他。 严逍无奈地抓起手机,拨了个号,乐怡的手机无缝衔接地响了起来。 正在兴头上的聊天被手机铃声打断,乐怡皱眉拿起手机,瞟一眼手机屏上的显示,又瞟一眼严逍,明白了,赶紧行动,“哎,严逍,你跟颜玉聊什么呢聊地这么开心?” 严逍:“瞎聊。” “你加了颜玉微信没?加一个以后好联系。”乐怡说。 “哦。”严逍抓起手机,大拇指在手机屏上划拉一下。 听到这叔嫂两的对话,颜妈妈转过身,惊讶道,“哎呦,你们怎么还没加上微信的呀?”然后推了颜玉胳膊一下,压低声音,“我不是把他微信推给你了吗?你没加呀?” 颜玉抿抿嘴唇,垂下眼皮“嗯”了一声。 “你说你这孩子,”颜妈妈责怪她,凑近她的耳边,“碰到好的就主动一点嘛,好的都是很抢手的。” 颜玉还是只“嗯”了一声,不想让自己妈知道,她主动加了严逍的微信,可是几天过去了,严逍没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一个手机二维码出现在她眼前,严逍笑,“扫我的。” 颜玉抬眼看过去,如此主动和真诚,之前严逍一定是没有看到她的加好友申请吧。她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扫一扫,又一次向严逍发送了好友申请。 这次通过的很快,严逍当着她的面点了通过。 “你的这个微信头像......”颜玉顺手点开了严逍的朋友圈,“和容老师的很像。” “什么叫很像,就是同一个。” “同一个吗?”颜玉笑起来,“真的呢,镜像啊......你们关系真好......头像一样,连发的朋友圈也......”随着手指在手机屏上的下滑,她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两个人复制粘贴一样的两条朋友圈,一张配图是蘑菇、另一张是心形的云,图片下毫不掩饰的打情骂俏,来来往往的评论和回复...... 颜玉睁大眼睛看向严逍,抖着手关掉手机屏,扭身把手机塞进挎包里。 关于女朋友那个问题严逍没有骗她,除了性别对不上,其他的都对上了。 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颜玉的脑海里,她直接懵了,埋头,抓起筷子,机械地往嘴里送菜。 乐怡一边跟颜妈妈聊天,一边用眼尾余光观察严逍和颜玉这边的动态,微微皱起了眉头,用眼神询问严逍怎么回事。 严逍耸耸肩膀,扯了下嘴角。还能怎么回事?这不明摆着的吗?要么被吓到了,要么被惊到了,让她自己缓缓就行,严逍又不能帮她消解什么情绪。 他没这个义务,也不愿意。 见自己小叔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乐怡生怕他把今天的酒局搞砸,继续用眼神示意他。 接收到嫂子的眼神示意,严逍扭头瞟一眼颜玉,曲起手指在她桌边叩了一下。 颜玉扭过头,眼神懵懂迷茫。 “出去聊聊?”严逍低声说。 颜玉愣了一下,点点头。 第192页 两个人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一前一后走出包房,去大厅找了一个靠窗的空桌子坐下。 没有多余的寒暄,严逍直截了当地开口,“这事儿怪我,容羽早就想公开我跟他的关系了,是我犹豫不决的拦着他,才给你造成了误会,不好意思。” 颜玉抬眼看向他,嘴唇动了动,一个字都没说,眼眶刷地一下红了,眼泪漫了上来。 “你这......”严逍赶紧扯了一张餐巾纸递过去,“是我们伤你自尊了?” 颜玉接过纸巾,拉开铺在眼睛上,不一会儿纸巾上就沁出了水印。 严逍叹了口气,“我和容羽无意伤害任何人,真的......我知道你爸妈的意思,他们想给你介绍一个他们眼里最好最靠谱的男朋友,可这事儿太不巧了。” 颜玉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抖动。 “颜玉......爱情其实挺美好的,”严逍双手交叉地搁在桌面上,“你不要老是等着,老是等着你爸妈把所有的事儿都给你安排好,你得自己去找。” “别哭了,弄得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我找得到吗?”颜玉从手掌中抬起头,眼睛红地跟兔子眼睛似的。 “怎么找不到了?”严逍说,“你是个很单纯很可爱的女孩子,一定会有人喜欢你的。” “可我妈说......这个世界上坏人太多了,有很多欺骗,骗钱骗色什么的,还有很多痛苦,万一爱上又被甩了......那样我会受伤害的。” “难道你为了那些不一定会出现的伤害,就放弃那些美好的尝试吗?”严逍说,“再说了,如果一个人没有经历过痛苦,那他可能也感受不到快乐,你说是不是?” 颜玉挽起耳边的一丝垂发,绕到耳后,“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我总觉得我爸妈会把一切都给我安排好。” “那他们给你都安排好了吗?”严逍问。 显而易见,颜玉摇了摇头,把手里的餐巾纸攥成一团,丢到了一边。 严逍又抽了一张递过去,“要不你从现在开始想一想?” “啊?”颜玉接过餐巾纸,擦了一下脸,“我要想些什么呢?” 这姑娘脑袋长着还真是个摆设,连该想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有兴趣爱好吗?”严逍问。 “有的,”颜玉点点头,“我以前追星,我的偶像是龙力,就是那个唱歌的,可上班第一天容老师就不让我用自己的账号记录追星了。” “他不让?他还管这个?”严逍笑了。 颜玉点头,“容老师说,我现在代表电视台,不能随便发那些东西了。” “他说的也对,”严逍停了一会儿,认真道,“颜玉,要不你先想想自己的工作吧。你到底喜不喜欢自己的工作,如果喜欢的话,给自己定个目标,短期的就行,三五年之后要达到一个什么程度。如果不喜欢,那就找到自己喜欢的职业,去努力。” 颜玉似懂非懂地看向严逍,“你不是还在上学吗?怎么对职场规划也这么熟?” “我老公教的呀。”严逍嘴角扬了起来...... 第92章 话都说开了,严逍又陪颜玉在外面坐了一会儿。 其实颜玉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哭,她一没被骗财,二没被骗色,相亲这事儿也是自己爹妈剃头挑子一头热撺掇起来的。 哭什么呢? 她仔细地想了又想,双手托腮地盯了严逍好一会儿。对面那人没看她,自顾自地垂着眼皮戳手机。 后来想明白了,大概还是因为跌了面子。被爹妈捧在手心里的花骨朵第一次经历社会的洗礼,看来这个世界并不像她妈说的那样,被他们送到她眼前的,也不见得就是最合适最正确的。 刚开始容羽不接她茬的时候,她心想着算了,反正后面还有个严逍在等她。 现在连严逍也没了......她爹妈这都是乱点的什么鸳鸯谱?她觉得委屈。 本来她可以不承受这些委屈的,都是她爹妈,非要跟她操些乱七八糟的心。 颜玉对同性恋倒能接受,喜欢同性还是异性那是人家自己的事儿,轮不到她指手画脚。 再说了,容羽和严逍是被她父母同时看上的两个人,从另一方面来讲,这不就证明了他两很配吗? 他们没有骗她,也并没有给她什么遐想的空间,是她自己少女怀春地想了不少。这也正常,哪个姑娘看到心仪的帅哥不会多做几个梦。 颜玉的情绪渐渐地稳定下来。 严逍从手机屏上抬起头,“哭好了?” “嗯。”颜玉红着脸,点点头。 “你要不要去补个妆?”严逍抬手指了一下卫生间。 “我妆花了吗?”颜玉赶紧打开手机镜子,对着自己,“哎呀,我睫毛膏染了......算了,东西都放在包里,不想进去拿,我擦擦就行。” 严逍抽了张纸巾地给她,“擦好了我们进去吧,再不进去他们饭就吃完了。” “好,稍微等我一下。”颜玉接过纸巾,垫在下眼睑,一点一点地擦拭。 等颜玉弄完睫毛膏,严逍先站起来往包房走,颜玉跟在他身后。 严逍推开包房门,往旁边侧过身子,让颜玉先进去。 包房里正继续喝酒寒暄的几个人看到两人进去,一起噤了声。 乐怡往他们脸上一扫,严逍冲她眨了下眼睛,于是心下了然,这事情是处理好了。 第193页 颜妈妈看到两个人站在一起就高兴,笑地合不拢嘴。 两家人的聚餐最后圆满散场。 后来颜妈再问起颜玉的时候,颜玉装出一副思索良久的样子,告诉她妈,她觉得严逍年纪太小,不够成熟,她不喜欢。 找男朋友的事儿以后再说,她现在想先搞搞工作。 颜妈妈一脸过来人的表情,担忧地看着女儿,“搞什么工作?工作上不是有你爸给你撑腰吗?你还要搞什么?再说了,工作能比找个好男人重要?结婚嫁人可是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比你那个什么工作重要一万倍......严逍条件多好多合适呀,宝贝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傻了?” “哎呀,他比我小,不会照顾人,还需要我照顾他的,不行,我要找个成熟点的。”颜玉搪塞。 颜妈妈:“那你教他呀,好男人都是女人教出来的,你试试再说嘛......” 跟她妈说不通,颜玉放弃,随她妈去吧,她爱怎么折腾怎折腾,自己打定主意该怎么做怎么做。 ...... 因为当天中午喝了酒,严逍给容羽打电话说了,晚上没去接他下班。 不接老公下班,但也不能闲着,严逍打算给容羽做顿晚餐,等他下班回来吃。 听说严逍要下厨,爷爷捻着白胡子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儿,从躺椅上竖起来,“小逍啊,爷爷跟几个老家伙晚上有个聚会,就不在家吃了,你们两自己吃。” “哎爷爷,今天我下厨诶,你不打算尝尝吗?”严逍拉开冰箱,脑袋伸进去找存货。 “就是你下厨我才安排聚会......”爷爷小声咕哝一句。 “啊?”严逍从冰箱门边探出半个头,“爷爷你说什么?” “哦,哈哈,我说聚会是提前说好的,不能放别个鸽子嘛。”爷爷往卧室走。 “那爷爷你聚会定的几点呀?” “6点。” “6点呀,容羽6点才下班,到家估计得6点半。不过我可以早点做好,你尝几个菜再去嘛。” 爷爷又转身走回来,“还几个菜?你打算做几个菜,你们就两个人吃,别弄多了......浪费。” “我不知道呀,我还没想好,我先看看冰箱里有什么。”严逍说。 “冷冻柜里有几块牛肉,还有一块五花一条里脊,冷藏柜里还有鸡蛋肉肠。”爷爷走进厨房,扫了一眼,“要不你两出去吃吧,我怕你把我厨房给炸了。” “炸厨房?怎么可能啊爷爷,你也太不相信我了。”严逍笑地露出了大白牙。 “你下过厨做过饭?”爷爷满脸的不信任。 严逍“嘿嘿嘿”地笑,“没有,不过做饭嘛,没什么难的吧。” 果然没猜错,跟自家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臭小子一样,会做个p的饭。 “那你想做什么菜?”爷爷叹了一口气。 “有牛肉的话,做个番茄牛肉吧,酸酸的,容羽喜欢。” “家里没番茄。” “我去菜场买。” “哎,算了,干脆我去趟菜场,你还要什么我给你买回来。”爷爷看时间还早。 “我跟您一起去吧,我还不知道这边的菜场在哪里呢。”严逍兴致很高。 爷爷:“你不知道正常的很,容羽那小子都不知道菜场门往哪边开,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去过菜场的。” “我们家附近的菜场我也没去过,您今天就带我去玩玩呗。”严逍关上冰箱门,抓住爷爷的胳膊晃了晃。 爷爷:“菜场有什么也好玩的?到处水不拉几的。” “我以后会经常去的,您先带我去认认路。”严逍说。 “你以后要经常跑菜场?”爷爷笑着拍拍他的手背,“干嘛,要给那臭小子做饭?惯得他......让他给你做,他比你大,该他照顾你。” “嘿嘿,他工作很忙的。” “他忙你不忙?你快开学了吧?你读研究生那么闲的,还能给他做饭。”爷爷“嗯哼”了一声。 “他不会做这些嘛,我也要吃饭的,总要有个人做。”严逍被爷爷带着往外走。 “他不会你会?你不比他少爷?”爷爷扭头看着严逍笑,“我这回搬去京市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两吃饭这事儿......要不你们请个家政来做饭吧,还能顺带给你们收拾收拾屋子。” “哎呀,爷爷,你放心吧,我两还能把自己饿死了?我学东西可快了。”严逍和爷爷一起在门边玄关处换了鞋,推门去菜场。 在菜场逛了一圈,爷爷跟带着小孩儿逛玩具店一样,特别累。严逍看着那一排排翠绿鲜红的蔬菜瓜果,个个带着晶莹的水珠,饱满地快滴出汁来,还便宜地不像话,这也想买那也想买,恨不得全给它搬回家。 于是他在前面往购物袋里放,爷爷在后面往外拿了还回去,到称重结账的时候严逍才发现,他挑了半天怎么袋子里就剩了两个番茄和一扎小白菜? “我记得不止这些呀?”严逍不信似的撑开购物袋,看了又看。 爷爷拍了他一下,“你就做一顿饭,你买那么多干嘛?” “做不完的明天还可以继续做嘛。” “你拿的那些岂止明天,都够我们吃一个星期的了。”爷爷说,“不用那么多,明天要用再来买。菜场这么近,可以每天买新鲜菜吃。” 严逍:“但这个是不是也太少了一点,就两样,不够我和容羽吃吧?” 第194页 “够了够了,那个臭小子吃饭跟吃猫食似的,你烧一个番茄牛肉,再清炒一个小白菜,再加一个青椒肉丝。三个菜,你们两个人够吃了。”爷爷说。 严逍觉得爷爷说地挺有道理,点点头,把塑料袋递给收银员称重收银。 后者把塑料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依次放到称重台上称重。 严逍看着人给称重,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扭头问,“爷爷,家里有青椒吗?我在冰箱里没看见青椒。” “家里好像是没有青椒,要买。” “那我去拿,”严逍跟收银员说了声过会儿再来买单,“呲溜”一下冲回青菜区。 爷爷冲着他的背影提醒他,“小逍你别又拿多了,4个就够了。” 严逍高高地扬起手挥了两下,表示听到了。 最后在菜场买了四个青椒两个番茄一扎小白菜,红红绿绿的一堆,总共花了11块。 简直不要太便宜。 出了菜场,严逍跟爷爷找了条岔路绕回家,走路不超过5分钟,岔路两边全是摆地摊的小商小贩,卖扎头发的橡皮筋、老鼠药、拖布塑料桶、还有水果小菜......应有尽有,生活气息很是浓厚。 沿路碰到一个卖橙子的老太太,满头银发,脸上满是皱纹,比树皮还粗糙的手正抓着一杆小称,发愁地盯着她面前的摊布,那上面还剩了7、8个橙子,旁边还放了一个纸壳,两块一斤。 “两块钱?这么便宜,我都买了。”严逍蹲下去,指着那些橙子,对老太太说。 “给5块钱一顺走算了。”老太太操着一口外地口音,张开手掌,比划了一个五块。 5块钱买了8个橙子,严逍再一次觉得自己捡到了宝,这下连餐后水果都有了。 严逍心情特好,一塑料袋的小菜和橙子被他用手指勾着,在他腿侧前前后后地晃悠,一路感叹,只用花11块钱就能搞定他和容羽的晚饭,从来没发现自己这么节约过。 “小逍,你会算账吗?”爷爷眼睛被太阳晒地眯缝起来。 “这又不用算的,刚才扫码就是11块嘛。” “冰箱里牛肉里脊的钱还没加上,还有天然气水电也得算上。”爷爷认真起来。 “哦,对对,那要加上也不多啊,不会超过100块,100块一顿晚餐,啧啧啧,太超值了。” “还得加上你的人工费。”爷爷抬手摸了摸严逍的脑袋。 严逍咧嘴笑开了,“那可就无价了,严大厨轻易不下厨。爷爷你真不打算尝尝再去聚会?” “啊哈哈,”爷爷看他一眼,“谢谢你了小逍,不用跟爷爷这么客气的。” “那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去你们聚会的地方呀?我把你送过去了再回来做饭,反正时间还早。”严逍说。 “不用不用,我们就约在附近,很近的。”爷爷摆手,过了一会儿又想起一件事,拉一下严逍的胳膊,“我就一个要求,今天的厨房你们自己打扫。” “那当然,我负责做饭,打扫就归容羽了。”严逍早就给安排地明明白白。 呵呵!爷爷不想泼他冷水,点头附和,说他安排地真不错。 ...... 六点半,容羽准时到家。他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塑料袋,推开家门,靠在鞋柜边弯腰换鞋。 某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听到门响就扑过来。 没有了欢迎回家的动静,容羽觉得有些不习惯。他换好鞋,直起身子准备往里走,厨房里忽然传出“铛铛”两下,紧接着很大一声“哎呀”...... 第93章 那是严逍的声音,容羽就算耳朵聋了也能听出来。 他又跟在爷爷屁股后面学做菜了?那他“哎呀”个什么? 容羽把塑料袋随便往鞋柜上一扔,几大步走进厨房。 里面没有爷爷,只有严逍一个人。 他背对着厨房门,穿着容羽的短袖短裤,腰间系了一条黑白棋格的围裙,把劲瘦的窄腰系出了一道凹进去的弧线。 要不是这会儿锅里正冒着黑烟,还有抽油烟机都抽不走的一股子糊味儿,容羽就忍不住掐上去弄一弄了。 “你在干嘛?”容羽赶紧先去关了燃气灶,再拉过严逍的胳膊。 “诶?”严逍抬眼一看,眼睛立马弯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没听见。” “手怎么了?”容羽看他刚才举着一个手指在嘴里嗦,这会儿已经从嘴里拿出来了,指尖湿漉漉的,正在使劲甩着。 “烫了一下。”严逍手指在腿侧蹭了蹭,“没事的,好了。” “我看看。”容羽抓起严逍的手,食指指尖红通通的,像半截胡萝卜,“怎么弄的?” “我做菜不小心。”严逍想把手指缩回来,没缩动。 “做什么菜?红烧猪蹄?红烧凤爪?”容羽拉着他的手指头,伸到水龙头下面,拧开凉水给他冲着,“还是直接烤了?” 水“哗哗”地响着,容羽给他冲了一会儿,“就这样别动,我去给你拿药。” “哎——我这没什么的,我能不能不冲了,那个锅里......”严逍扭头喊。 “你那手指头都快熟了还没什么?那你说什么叫有什么?还锅里,火我已经关了。”容羽回头瞪他一眼,然后赶紧去柜子里翻出一个白色带红十字符号的医药箱,打开盖子,低头从里面扒拉出一管膏药,又顺手拿了一包餐巾纸,一路小跑回厨房。 第195页 容羽先把水龙头关了,再抓起严逍的手腕,用餐巾纸给他把手擦干,拧开膏药的盖儿,挤出一条白色膏药,用手指轻轻地抹到严逍的手指头上。 一边给严逍抹药,一边给他的手指头吹气,“人家做菜都是手指头被切,你做菜怎么会手指头被烫了?你伸哪儿去了?” “我想尝尝那个。”严逍冲燃气灶上的那口糊锅扬了扬下巴。 “哪个?”容羽顺着严逍下巴的方向看过去,“那一锅是什么?汤吗?看着也不像。” “那不是汤,是糖。”严逍说。 “什么?”容羽没听清楚,又捏着严逍的手指走到灶台边。 “哎哎哎,你可以松手了,你老捏着我手指头干嘛?” 容羽看了他一眼,还是捏着不放,“我怕你又嗦手,把药嗦没了。” 严逍:“......那你给我弄个创口贴贴上。” “等会儿。”容羽往锅里看,一锅黄黑的液体,边缘处还隐隐冒着黑烟,一股子焦糊味儿。 “你刚才说这是什么?”容羽指着锅里问。 “糖,白糖,这是我熬的糖。”严逍说。 容羽从乱七八糟的灶台上找了一根筷子,往锅里点了一下,什么都没沾上。这半锅糖水居然是半凝固状态,于是又使劲地戳了一下,筷子尖上沾了一点糖液。 放进嘴里尝了尝,看了严逍一眼,放下筷子,“所以你是拿手指头捅的这个?” 严逍眨了眨眼睛,小声道:“也不是......” “你刚才还说是因为你想尝这个。”容羽张开手掌,在他头顶上揉了一把。 “好吧好吧,是的是的,我忘记拿筷子了,那个糖化了之后看着好像也不烫......嗯,就是这样。”严逍垂下眼皮。 又傻又可爱,容羽伸手去扯了一下严逍的脸,笑地肩膀抖起来,“你熬糖做什么?” “我想给你做个拔丝橙子。” 容羽又仔细看一眼灶台,从那一堆乱七八糟中发现了几个剥了皮还没来得及切的圆嘟嘟的大橙子。 “拔丝整个的?”他问。 严逍被容羽的想法惊到了:“你要吃整个橙子拔丝?那不好下口的吧。” “谁说要吃整个的了,我是看你弄了几个橙子在那儿。”容羽伸手指了一下。 “哦,那是我剥多了。我切了一盘,都切成小块儿了,”严逍说,“放哪儿了?我找找。” “你别动,我来找,”容羽把严逍往旁边推了一下,开始收拾灶台上的各种塑料袋、锅铲、盘子碗、杯子、热水壶、沥水篮...... 终于从里面扒拉出一小碗橙丁,每一颗都是标标准准的一厘米见方的正方体,黄灿灿地冒着果汁,看上去十分诱人。 容羽端起小碗,捏了一颗橙子,“可以就这么吃嘛,别做拔丝了,好麻烦的。”说完把橙子丢进嘴里,又捏了一颗喂严逍。 还没等严逍张嘴,容羽五官就已经扭成了一团,想找个垃圾桶赶紧吐出来,“这个橙子哪儿来的?怎么这么酸?” 严逍张嘴把容羽手上那块儿吃了,腮帮子鼓着嚼了两下,“我买的呀,我在你们菜场那里买的。” “哦?”听说是严逍亲自买的,容羽又把酸橙子吞了进去,“你还去菜场了啊?认识路吗?”酸地他眼泪都快冒出来。 “爷爷带我去的。”严逍说,“我还买了菜,我打算给你做晚餐来着。” “你还会做菜?”容羽把严逍的手指头举起来,放到他自己眼前晃了晃。 “我对着手机做的。”严逍扭头开始找手机,最后在煤气灶的另一边找到了,拿起来举着,发现单手操作实在是不便,嚷起来,“你别捏着我手了,我不嗦。” 容羽笑了笑,放开他。 “呐,你看,这个APP上面学做菜很方便的。”严逍翘着手指点开手机屏,上面是一个清炒小白菜的页面。 “行吧行吧,你把手机放回去,你歇着,我来做。”容羽瞥一眼手机屏,伸手去解严逍的围裙。 正巧严逍转了个身,面对面地,他被容羽环在了怀里。 干脆往容羽身上一趴,越过他的肩膀,把手机放了回去,“你来做?你会做菜吗?你分得清什么是什么吗?酱油和醋你弄地清楚吗?” “我不识字?瓶子上的标签我不认识?”就着拥抱的姿势,容羽认真地解着围裙后面的蝴蝶结。 “那倒也是哦,”严逍下巴搁在容羽的颈窝,恶作剧地往容羽的脖子上吹气,“可是我都做完了,三个菜,就等你回来吃了。” “做完了?”容羽颈侧像有片软软的羽毛在撩拨,他手指顿住,“做好的菜在哪儿呢?”脖子被严逍弄地又麻又痒,容羽的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 围裙终于被解开了,容羽抓起来往身后随便一丢,却没把严逍放开,手从人T恤下摆伸了进去...... 严逍的腰背处被温热的手指带起了一片小疙瘩,于是意味明显地在容羽脖子上蹭了蹭,“那个......我怕凉了,就放在蒸箱里。” “哦......”容羽扶住他的后脑勺,吻上了他。 唇瓣有凉凉的甜味,还有一丝苦,被容羽尝出来了,舌尖先是缩了一下,紧接着瞬间忽略掉那点苦味,更深地探了进去...... 厨房实在太乱了,跟被什么东西轰过一样,两个人谁都舍不得把人往一堆乱七八糟上面按,于是只接了不太久的吻就松开。 第196页 松开之后严逍还不忘伸手过去往容羽下面抓了一把,“你饿了呀?” 容羽没说话,任由他抓了一把,又抓一把,“你不饿?” “我饿了,吃饭吃饭。”严逍觉得还是得让老公先吃完饭再干别的,不然对胃不好。 容羽看他一眼,笑了笑,打开蒸箱端菜,“你是不是把什么菜炒糊了?” “诶?”严逍扯了扯□□,整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菜炒糊了?” “因为你嘴里有糊味儿。”容羽端出一盘颜色颇深的番茄牛肉,凑到鼻子下闻了闻。 “嘿嘿,有一点点糊......不过就这一个菜糊了,那两个菜没糊,这个第一次做,没有经验。” 容羽掩饰住嫌弃的目光:“......还行,比我想象的好。” “嗯嗯,也比我想象的好,那些糊了的牛肉块番茄块儿都被我挑出来丢了,盘子里的都是好的,”严逍非常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容羽的安慰,竖着一根手指头挽住容羽的胳膊,脑袋蹭着容羽的脑袋,“我以后每天都做饭你吃好不好?” 容羽看了一眼手中的盘子,“你还是好好搞你的研究生吧,小心毕不了业。” 严逍瞪大眼睛,“你对我是有什么误解吗哥哥?你知道我通过司法考试了吧?” “知道啊,你告诉我了,可是你还没有律考。”容羽端着盘子往餐厅走,严逍寸步不离地跟在他后面。 “先不说律考,我现在律考还不能报名,那个是要在律所实习之后才让报名的。”严逍说。 “哦,那你赶紧找个律所实习呀。”容羽把那盘番茄牛肉放在餐桌的正中间,顺手拍开了餐厅的灯。 “你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司考的事儿。” “你说。”容羽又走回厨房,继续端菜。 “你知道司考近五年的平均通过率是多少吗?” “多少?”容羽弯腰从蒸箱里端出一盘焦黄的青椒肉丝,盯着颜色奇怪的肉丝愣了一下,掀起眼皮,“百分之五十?” “再猜。” “高了还是低了?” “高了。” “百分之三十?” “倒过来。” “百分之十三?”容羽停下脚,转身看着严逍。 “对,现在的司考通过率只有百分之十三。”严逍挑挑眉梢,很是得意。 “你也太厉害了吧。”容羽曲起手指刮了一下严逍的鼻尖。 “当然了,”严逍更乐了,举着一根手指晃,“也不看看我是谁的老公。” 容羽凑过去亲了他一口,“啧啧,谁的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啊。” 最后一盘菜是叶子都快被煮化了的小白菜,严逍称之为清炒小白菜。 三盘菜被一一端上桌,又盛了两碗饭。容羽也不嫌麻烦,一趟一趟地进厨房端出来,严逍更不嫌麻烦,一趟一趟地跟着进厨房,再空着手出来。 两个人都肩膀挨着肩膀地坐下了,容羽杵着筷子,不知道该往哪个盘子里伸,往桌子上扫了一眼又一眼,然后站起来。 “哎——你干嘛去?”严逍扭头问他。 “橙子忘了。” “算了呗,太酸了,别吃了。” “我放到那锅糖里搅一下。”容羽边说边往厨房走。 糖里?搅一下? 那可是他精心调制了好久的糖汁,还在倔强地冒着薄薄的黑烟,明显熬糊了。严逍“哐啷”一声站起来,“还是我来吧。” 容羽拿起锅铲往糖里一插,“邦”的一声,转头看向严逍,“你坐着吧,不用弄了,硬邦邦的。” “那个可以化开的,再加热就行。”严逍说。 “这么麻烦,”容羽端起那碗橙子,打开白糖罐子,直接往上面撒了两勺白糖,再从碗柜里翻出一个果叉插在橙子上,“就这么吃吧。” 严逍:“那锅糖怎么办?浪费了。” “放着,我待会儿用用。”容羽坐回去,把橙子放到餐桌上,凑成了四个菜。 “你用那个做什么?”严逍问。 “我买了山楂。”容羽指着鞋柜上的那个大塑料袋,就是他刚才拎回家的那个。 “啊?”严逍扭头看了一眼,“买山楂干嘛?” 容羽:“做糖葫芦啊,我先练练手。” “糖葫芦?” “嗯,我答应你生日送你糖葫芦的,忘了吗?下个星期天就是你生日了。”容羽说。 第94章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严逍俨然变成了一颗行走的山楂,每天晚上不是在吃山楂就是在准备吃山楂,满屋子都是糖裹山楂的味道,恨不得连接吻都是山楂味儿。 他简直太难了。 容羽弄出来的那些玩意儿,真的很难吃。 他熬糖没有一次熬成功过,比严逍要做拔丝橙子那次熬的糖还不如。 不是熬糊了,就是熬地更糊。 山楂的酸搭配着糖的苦,吃地严逍想哭。 可又不能打消他老公的积极性,还得好好地表扬他:今天的比昨天的好吃多了,你这手艺可以上街摆摊了,肯定生意好。 容羽看着严逍吃地很香的样子,以为他是真的喜欢,更是都留给他吃,自己不舍得尝一口。 爷爷在连续给他们收拾了好几天厨房之后,宣布罢工,“你们两个,从今天起要自己收拾厨房......不止是厨房,这房子你们都得自己收拾了。” 第197页 严逍嘴里裹着一颗山楂,不停地点头,“好的爷爷,我们自己收拾,本来就归我们自己收拾。” 容羽抿抿嘴,不太情愿地“哦”了一声。 爷爷走过去扬手拍了容羽一巴掌,“别跟我哦哦哦的,小逍手烫了,你别老让人家做家务,你也学学做家务吧。” 容羽:??? “爷爷——”严逍赶紧冲过去,扶起爷爷的胳膊,“现在家务都是容羽做的,我什么都没做。” “你别给他打马虎眼,我还不知道他?从来都是伸手不拈香,都怪我把他惯坏了。”爷爷转头看着严逍,语气很是和蔼,“你的手好了没?” “好了,”严逍把食指伸到爷爷眼前,勾了两下,“看,恢复地很好。” 说完冲站在一旁的容羽挤了一下眼睛。 确实好了,那能不好吗? 都好几天没自己穿衣服洗澡吃饭了,就算是骨折也能痊愈了。 容羽斜了他一眼,懒得看他嘚瑟,自己一个人往厨房走。 “哎——小羽,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们两个人说。”爷爷叫住他。 “什么话?”容羽闻言又走回来。 “坐着说,有一些事情要给你们两个交代一下。”爷爷拉着严逍坐到沙发上,容羽坐到了严逍身边,很自然地把手放在了严逍的大腿上。 小动作没有瞒过爷爷的眼睛,爷爷瞥了容羽一眼,脸上说不清什么表情。 “爷爷,你要说什么呀?”严逍的手盖上容羽的手背,看着爷爷笑。 “后天小月的妈妈回来,要接我们去京市。”爷爷说。 “哦。”容羽点点头,“小月的转学办好了?” 爷爷:“你小姨说办好了,她做事情总是很快的。” 容羽:“那边房子什么的都弄好了?” “都弄好了,过去直接住,你小姨拍视频我看了,三环,还挺大。”爷爷说,“她没发给你看啊?” “没有,她不怎么跟我联系。”容羽说。 爷爷:“她总那样,你看她,让我们千里迢迢搬到京市去,前前后后也就只打了几个电话,什么都比不上她那些实验数据。” “对,实验数据是小姨的命。”容羽笑着点头。 “再加上她知道你忙,忙着工作,最近还忙着谈恋爱。” “小姨知道我谈恋爱了?”容羽问。 “我告诉她了,还专门跟她说了严逍。”爷爷说。 盖在容羽手背上的手稍稍收紧了一下,被容羽感知到,他反过来抓住了严逍的手,朝他笑笑。 “她没说什么吧?”容羽问。 “你小姨那个人......她能说什么?她说只要你真心喜欢就行,说回来要专门请你们两个吃饭。”爷爷说。 严逍松了一口气。 “小逍,”爷爷像是知道严逍心里所想似的,看向他,“以后就你们两个人在这里了,小羽就交给你了,他什么都不会做,你多担待一些......”接着又看向容羽,“人家比你小,你别什么事都让人家做,改改你的懒病。” 容羽:......??? 严逍赶紧小鸡叨米似的点头,“爷爷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容羽的......其实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哥哥嫂子也在泰州,我们会好好的。” 好话尽让严逍一人说完了,容羽翘起嘴角,把攥在手心里的手又使劲捏了一把。 严逍轻嘶一声,继续说道,“爷爷,你们去了京市之后也要好好的,要经常回来玩。我和容羽也会去看你们的。” “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爷爷笑起来,“小羽,家里所有的证件□□什么的我都收好了,一会儿拿给你,你自己收好。” 容羽:“什么证件?” “你的户口本、房本、车位使用证,还有物业□□什么的,这房子本来就是你父母留给你的,我现在正式交给你了。以后的一些费用,你记得按时缴,免得人家物业来催。”爷爷说,“过日子还是得踏踏实实,一分一毫地过,买菜做饭,洗衣打扫......很琐碎的。” “只有跟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才能捱过那些琐碎。” 容羽笑着搂过严逍的肩膀,“跟他在一起就可以。” “哎呀......”严逍小声,推了容羽一下。 居然当着爷爷的面秀恩爱,这多不好意思。这么看来容羽的脸皮可比他厚多了。 爷爷看着眼前的两个臭小子,真心希望他两能一直高高兴兴的,所以想说的话特别多,想把世界上所有的弯路都提前告诉他们。 但爷爷也知道,生活这条路,从来没有人能提前告知,有一些坑怎么绕都绕不过去,那是宿命对他们的考验。 捻着短短的花白胡子,爷爷慢悠悠地说,“可以吵架,也可以打架,但别冷战,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要敞开说,不要心生间隙,心里要是有了缝,那可就难缝上了。” “我们不会的,爷爷。”严逍说,“我和他的脾气,都不是藏得住话的人。” “嗯,那就好......要万一碰到什么困难也别怕,给爷爷打电话。”爷爷抬起手背蹭了一下眼角。 容羽忽然眼睛发酸,心脏一缩一缩的,“爷爷,京市离这儿挺近的,高铁4小时,飞机2小时......我们会经常去的,你看啊从泰州市东边到西边,堵个车也得两三个小时......所以,很近的。” 第198页 爷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嗯,是挺近,可是像我们这种老家伙呀,今天说不准明天的事儿,你以为还能见几面呀?见一面少一面啰。” 严逍吸吸鼻子,一把挽住爷爷的手臂,靠过去,“要不爷爷您别走了,就在这儿住着,我们陪您。” 爷爷笑着摸一把他的头顶,“那也不行哦,我得过去照顾小月,她妈是个大忙人,要是我不过去的话,容小月吃饭都成问题。” “反正我们给您和小月把卧室留着,你们想回来就回来,让小月回来过暑假过寒假。”严逍说。 “好好好......”爷爷笑。 之后紧接着的两天,爷爷总是不在家,老部下老同学老伙计们的送别宴一场接着一场。 容羽因为要上班没空,所以严逍非常尽职尽责地当起了爷爷的司机,帮爷爷跑前跑后。 严逍每次都被爷爷拉上酒桌跟他们一起吃饭,他认识了好多爷爷奶奶叔叔阿姨,那些爷爷奶奶也知道了,严逍是容家老爷子的另一个亲孙子。 大家都举着酒杯乐呵呵地说容老爷子就是有福气,两孙子一个比一个帅,一个比一个乖。 唯一一个看不透的就是坤台长,他是容老爷子的学生老部下,也参加了送别宴。 他抠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认识容老爷子那么多年,他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个孙子?而且这个孙子明明就是严家二少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一回他实在没忍住,散场的时候把容羽爷爷拉到一边,问严逍怎么成了他孙子? 爷爷拍着肚子打了个酒嗝,“小逍将来会跟我家小羽结婚,你说他是不是我孙子?” 坤德愣了一下,“老领导今天酒真的喝多了。”他心里这么想着。 ...... 不仅爷爷有送别宴,容小月也有。她的同桌严筱阅舍不得她,很郑重地请她吃了个大餐。 郑重到严铭乐怡都亲自参加了,当然也少不了严逍和容羽。 在两小孩儿那儿是送别宴,在严逍眼里却是带容羽见哥哥嫂子的一个小仪式,这也是乐怡偷偷打电话告诉他的,说他哥是这么安排的,让严筱阅和容小月吃完饭就去上学,他们四个大人刚好可以谈谈正事儿。 严逍问嫂子是怎么跟他哥说的,乐怡让他别管,反正说好了,这次吃饭就当是见长辈了。 莫名地有些紧张,主要是怕他哥给容羽难堪。 于是严逍提前给严铭打了一个电话,才刚刚叫了一声“哥”,还没来得及说别的,手机那头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似的,一阵劈头盖脸:“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哥啊?在人家家里住地乐不思蜀了?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 严逍:“我姓严啊,我记得。” 严铭:“你少给我来这一套。” 严逍:“那你想要我给你来哪一套?哥。”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哥?”严逍把手机拿远,瞟了一眼,确认还在通话中。 “你跟容羽的事儿没有任何余地了?”严铭的声音听上去更严肃了。 严逍:“那还能有什么余地?这就不是能留余地的事儿。” “认准了?” “当然。” “那就赶紧弄个订婚宴什么的,把事情定下来。” 严逍:“啊?” “明天吃饭的时候我们再商量商量,定时间啊酒店啊,到时候就交给你嫂子去弄,她懂这块儿。” 严逍:“啊这......” “你先跟容羽提一下,听听他的想法,你们两先商量出一个统一意见来,然后告诉我一声,免得到时候饭桌子上聊出什么矛盾来。” 严逍:“哥,哥,你先等等......我觉得这个是我们两自己的事,让我们自己来吧,你们别管了,你怎么忽然这样?搞得我压力好大。” 严铭:“你这人没点压力能干成什么事儿?”严铭说,“要不是我非压着你回公司你能考上研究生?你能过司法考试?” 严逍:“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这完全不是一回事好吗?” 严铭:“怎么不是一回事?这些都是你人生中的大事,在我眼里都一样。” 严逍:“我跟你说不清楚,反正我跟容羽的订婚结婚这件事事,我们自己有安排,你别给我操心了。” 手机那头又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严铭说:“严逍,我提醒你,你在严氏集团占股31%,你知不知道你是严氏集团不稳定因素之一?只要你一瞎胡闹,我们的股价都跟着跌,你赶紧给我定下来,多少人盯着你呢。” 严逍:“我已经定下来了,不信你就看着吧。” ...... 知夫莫如夫,容羽果然跟严逍想的一样,订婚的事儿要自己来安排。但他也感受到了严铭的好意,还没等见面就先打了个电话过去道谢。 懂事,有礼貌,不卑不亢,严家大哥很满意。 在包房里见了面,严铭看一眼自己亲弟弟,再看一眼容羽,嗯,确实挺配。 容小月和严筱阅两个小姑娘被离别的悲伤情绪笼罩着,紧紧挨在一起,哭一会儿笑一会儿,约好了两年后严筱阅高考一定要考到京市去,两个人在那里再相聚。 严筱阅还专门给容小月带了个礼物,是在她小叔那里哭来的,两只小鹦鹉。 她刚开始跟严逍说要把两只小鹦鹉送同学的时候,被严逍一口拒绝,“不行,那是我的,我好不容易孵出来的,你知道那两只鸟对我的意义有多大吗?你自己去花鸟市场买两只送。” 第199页 “可小月就喜欢我家的这两只。”严筱阅说。 “谁?你要把鹦鹉送给谁?” “送我同桌,容小月,她要搬家了,搬去京市。”严筱阅嘴角往下,大颗泪珠在眼睛里打转。 “容小月啊......”虽然但是,严逍还是舍不得他的宝贝鹦鹉,他那天专门回的那趟家,是去拿衣服鞋子,还有那对儿鹦鹉的。 鹦鹉爆管之后长地飞快,茶色玻璃珠子一样的圆眼睛,拖着长长的羽翅,一只翠蓝,一只橙红,明黄色的小爪子抓在横杆上,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漂亮地不像话。 他一定要拿给容羽看看,还要容羽跟他一起养着它们。他当初一直嫌弃它们丑,严逍可是拍着胸脯说它们肯定会变漂亮的。 现在果然变漂亮了,它们现在的样子虽然比不上前世容羽送他的那两只,但容羽一定会喜欢。 它们是他亲自孵出来的,他两的微信头像就是这两只鸟,这个意义就很不一般。 不想送给别人,小鹦鹉是属于他和容羽的。 严筱阅见小叔不松口,终于“哇”地一声哭了。 眼泪绝对是小侄女打败严逍的终极武器,他连忙说“好,行,随你,送吧......又哭,你除了这招还有没有别的?” 严筱阅迅速抹干眼泪,掏出手机给同桌发了条信息:【我把那两只小鹦鹉送给你,让它们陪着你,你看到小鹦鹉就像看到我一样】 月:【真的吗?太好了,我太喜欢了,我会好好养着它们的】 ...... 绵延不断的送别宴终于结束,走的那天,爷爷把严逍拉到阳台上,看着楼下一片葱绿的大树,“小逍,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拜托不拜托的,爷爷您说的都是我应该做的。” “拦住小羽,不要让他再去做调查记者,让他远离那些深度新闻卧底之类的东西。”爷爷的眼神很凝重。 严逍迎上爷爷的眼神,“可那些是他喜欢的,他喜欢挖掘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他觉得那样做很有意义。” “会送命的。” 这几个字太过严重,爷爷的眼神里有太多担心,严逍被遥远的记忆提醒,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好,爷爷,我答应您,我会拦住他的。” 第95章 最近这段日子过的格外忙碌,好像有道不完的别,收拾不完的屋子,洗不完的锅碗瓢盆...... 一直到周六,两个人起了个大早,把爷爷小姨和小月送去了机场。去的时候一车子人热热闹闹,返程的时候只剩下了容羽和严逍两个。 机场高速灰白色的大道没有尽头似的,向远处伸展,车窗外的景物还没等人看清就齐刷刷地向后划过,稍纵即逝。 容羽开车,严逍坐在副驾驶上,车里很安静。 严逍拉了一下胸前的安全带,再扭头看着认真开车的老公,想说点什么,没等他开口,容羽先问起他来,“想什么呢?这么安静。” “我在想,爷爷和小月走了,你会不会很不习惯。”严逍问。 “你说呢。”容羽笑笑。 “唉——”严逍叹了一口气,“连我都不习惯了,更何况你呀。” “知道还问。” “要是我们爱的人和爱我们的人,能够永远在一起不分开就好了。”严逍说。 停了一会儿,容羽说,“现在地球都叫地球村了,我们在同一个村子里,都很近。” “诶?”严逍眨了两下眼睛,“你这个大局观还可以,那如果世界是一个村子的话,我们两个是呆在哪里呀?”边说边拿手指比划了一个很小的空间,“呆在一个这么小的地方。” “你想呆哪里就呆哪里。”容羽笑。 “嘿嘿......”严逍不知道又想哪里去了,翘起脚尖晃了两下,“现在去哪儿?回家补个觉吧,我今天真是起的太早了,睡眠严重不足。”说完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你就在车上睡。”容羽说。 “我不,我想到床上躺着睡,”严逍说,“还要你陪我旁边,给我抱着,那样我才睡得着。” 容羽嘴角翘起来:“幼稚,严三岁。你快凑合睡会儿吧,我们上午去宜家,回家得到下午了。” “为什么想起来去宜家呀?”严逍问。 “你不是总说要把1103弄一下吗,一直没时间陪你去,今天刚好有空。” 严逍:“可这不顺路啊,宜家离这里好远的。” 容羽:“所以你先睡会儿,等你睡醒了我估计也开到了。你把座椅放下来,躺着睡。” “还是算了,我陪你聊天吧,你也起地挺早的......你还睡地比我晚,你都不困的吗?我从来没看你困过。”严逍说。 容羽:“我瞌睡少。” “你那瞌睡也太少了,你不要总是熬夜嘛,多伤身体呀。”严逍说。 “那也不是我愿意的,我就是睡不着。”容羽说。 “睡不着?”严逍探身抓起中控台上的手机,低头划拉,“我昨天刚刷到一个小视频,说是用什么什么熬汤可以促进睡眠。” “哎找到了找到了,我看看......苹果莲藕排骨汤。”严逍手指点着屏幕划拉,“我回去给你做,每天喝一碗,让你睡一个香喷喷的觉。” 苹果、莲藕、排骨?? 这三样东西煮在一起,再加上掌勺的严大厨......容羽觉得不可以,非常不可以。 第200页 “喝这个没用的。”容羽说。 “没用?你怎么知道没用啊,你喝过?”严逍问。 容羽看一眼后视镜,打了个右转向灯,拐弯下了高速,“我那个失眠是一种病,不是能靠喝汤治好的。” “对,偶尔的失眠不要紧,长期失眠就是睡眠障碍,是一种病。”严逍担心地看向容羽,“你有睡眠障碍呀?那我总抱着你睡是不是弄得你更睡不着了?你怎么不早说呀?你早告诉我,我睡觉动静就轻一点......我怎么自己都没发现呢,我太粗心了。” 说完忽然伸手碰了碰容羽的脸,“你太可怜了,每天都睡不好觉,要不我们分床睡吧。” 见严逍越扯越远,容羽赶紧给他打住,“我这不是单纯的失眠症,是别的毛病引起的,跟你睡觉老不老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还有什么别的毛病?你怎么有病都不告诉我的?”严逍眼睛里满是同情,还有一些责怪。 容羽:“超忆症。” “啊?这是什么病?”严逍一脸迷茫,“我只听说过失忆症。” “你可以简单地理解成是记忆力特别好,好到一种不正常的程度。”容羽笑。 “你怎么这么惨......”严逍又低头在手机上戳。 容羽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会羡慕我过目不忘。” “你都说那是病了,肯定难受呀,而且超忆症还让你失眠,不是什么好东西。” “哎,我查到了,超忆症......”严逍盯着手机屏,皱起眉头。 仔仔细细地把每一个网页打开,手指从上划到下,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最后关上手机,转身看着容羽的侧脸,缓缓地冒出来一句,“那该怎么办呀?” “什么?”容羽被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搞地没反应过来。 “超忆症治不好。”严逍眼尾嘴角都耷拉下来。 “没事,我都习惯了。” “我以后睡觉再也不闹你了。”严逍说。 “说什么呢?”前面刚好是个服务区,容羽把车停了进去。 严逍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我找黄医生来给你看一下,他认识的医生多,挺多大牛,生理的心理的都可以治好的。” 容羽伸手按了熄火,低头解开安全带,又俯身过去给严逍解开,起身的时候握住他的下巴,亲了一口,“你不用这么担心,我真的习惯了。” 严逍抬起黑亮的眼睛,“还有人习惯病的?你越说我越觉得你可怜了。”张开手臂把容羽抱进怀里,脸蹭着脸。 “好了好了,你以后好好可怜我就行了。”容羽拍拍他的背,“要不要去卫生间?” “不想去。”严逍抱地更紧了。 容羽也抱着他,轻轻地拍他,“那抱一会儿就走?” “嗯,抱一会儿就走。” 两个人就这么在车里抱了一会儿,然后继续上路。 知道了容羽失眠的原因,严逍哪里还睡得着,一路上一边跟容羽聊天,一边敲手机跟黄医生聊超忆症。 隔行如隔山,黄医生听到“超忆症”这个名词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推了一个微信名片给严逍,说这是他以前同学,搞心理学的,业内挺有名,能帮上忙。 微信头像是很简单的红黄蓝三个色块拼在一起,微信名是一个简单的“Ms白”。 严逍点开微信头像,朋友圈显示了前几条,都是转发的跟心理学有关的文章,显得严肃而且专业。 但其中有一条几个月之前发的朋友圈看上去不太一样,从文字到图片,都显得格格不入。 图片是一片俯拍竹林,对焦着一丛丛尖尖的青色竹笋。 文字只有寥寥几个字:【我去过了,你却没有......】 透露着满腹心事。 严逍并没有多想,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不值得他费脑细胞。 要发送加好友请求的时候,想起来他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Ms白,于是问了黄医生一句,该怎么称呼她。 黄:【白锦薇,白医生,是个大美女】 严:【我先跟容羽说说看,如果到时候要约诊再找你帮忙】 黄:【好滴】 先发送一个好友请求,严逍摁灭手机屏,把手机丢到中控台上,“老公啊,你介意看医生吗?” “不介意呀,有病当然得看医生,怎么了?” “要不我们去看看心理医生?”严逍小心翼翼地问,他刚才在网上搜超忆症的时候看到一些网友评论,都说心理疾病的人比较脆弱,出于自身的防御机制,很大一部分患者不愿意接受治疗。 容羽按了两下喇叭,“我自己有心理医生,我定时去治疗的。” “这样啊,”严逍松了一口气,“那就行,我还让黄医生帮你找了个心理医生,说很厉害。” “不用了,我那个医生也很厉害。” “你那个医生有多厉害?姓什么?”严逍随口问。 容羽:“她自己开了个心理诊所,是心理圈里比较有名的医生,姓白,白锦薇。” 严逍眉梢跳起来,“白锦薇?黄医生推荐的也是她。好巧。” “那就证明她确实厉害。”容羽笑笑。 隔了一会儿又说,“她以前是夏宽程的女朋友。” “啊?”严逍表情复杂。 “也没什么,这些跟我看病没关系...我跟你说一声而已。”容羽说。 第201页 严逍往后靠了靠,“我是没想到他居然有过女朋友。” “是吧,”容羽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看一看眼前的几条岔路,“都快到了你还一会儿都没睡。” 严逍:“睡觉不重要,我要陪你。” 早就适应了严逍的这些甜言蜜语,容羽扭头看了他一眼,抿嘴笑。 把车停进停车场,两人下车,一起往宜家卖场里面走。 还差几分钟开门营业,进门的闸机前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队,每个人肩上都挂着一个黄色的无纺布袋子,这个袋子相当于宜家的超市推车。 “我们要不要也背一个?”严逍指指那些布袋子。 容羽单手搂着他的肩,“不用,我们买家具抄货号就行了,然后再自己去仓库里取货。” “那他们都背袋子干嘛?”严逍问。 “买别的东西呀,这里还卖日用品,还卖工艺品玩具什么的,应有尽有。”容羽说,接着又问,“你是不是从来没来过宜家?” “我没有来过,谁没事儿买这些东西呀,我们家专门有人弄这些。”严逍说。 “对哦,你是严家少爷嘛,怎么会屈尊亲自买这些东西呢?”容羽笑着揉一把严逍的脑袋。 没理容羽在说什么,严少爷被那些黄袋子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我要去背一个。”说完扒拉开容羽的手,跑过去拿了个大袋子,相当满足地勾着提手挂在了肩头。 事实证明严逍背一个袋子无比正确,他想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情侣水杯、情侣牙刷、情侣拖鞋、情侣毛巾、情侣雨伞......装了满满一大袋子,两个人一人一边,一起拎着袋子,缓慢前移。 严逍甚至看中了仿真花,抓了一大把玫瑰牡丹满天星,又准备往袋子里塞。 被容羽拦住,“你买这个干吗?” “好看呀。” “那岂不是还要配几个花瓶。” “对哦,你提醒了我,”严逍再一次努力把仿真花往袋子里塞,“我们去看看花瓶。” 容羽:???不许买。 “为什么?”严逍问。 “我不喜欢假花。” “哦。” “容羽不喜欢”这个理由就很无敌,严逍乖乖地把花放回去,“那就不买了。” 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买了一堆,正事儿还没干。 两个人终于找到了家具区。 “你说我们是先把这些东西放车上再来选家具,还是直接这么拎着去选家具?”容羽问。 严逍低头看一眼袋子,“就这么拎着吧,放到车上我就不想回来了。” “行,选家具去。”容羽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你干嘛非要给1103配家具,你又不会过去住。” 严逍眯眼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 “我不懂,你说给我听听。” 严逍清了清嗓子,“以后我们两要是谁做错了,就主动点,自己到1103去面壁思过。” 容羽:......那还买个什么家具?面壁思过的话,原来的行军床足够了。 严逍:那不行,都是自家老公,也不能太狠嘛。 综合两个人的意见,最后买了最简单的几样家具,床、餐桌餐椅、茶几沙发,还有衣柜。 虽然是最简单的几样家具,可他们的车怎么都装不下,于是容羽到服务台去办送货□□申请,严逍先去停车场把另外的东西搬上车。 趴在服务台上填单子的时候,容羽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他的线人打过来的,向他提供了一条线索,说荷花村那个撕了封条违章采矿的矿洞没那么简单,出过大事。 容羽停下手中的笔,仔细问了几句。 线人说更具体的情况他也不清楚,但他有个亲戚知道,他现在正好在荷花村,如果容羽今天能过去一趟就最好不过了。 第96章 办完送货手续之后,容羽回到停车场,拉开驾驶座那边的门,严逍坐在那儿,冲他摇摇手,“你坐旁边去,我来开。” 容羽习惯性地伸手捏了一下严逍的脸,从车头绕过去,坐进了副驾驶。 系安全带的时候眼角余光扫到后排,扭头,一大堆拖鞋杯子什么的,“怎么没放后备箱啊?” 严逍也扭头看了一眼:“放了一部分到后备箱,塞不下,就放那儿了。” “我们买了那么多吗?买单的时候没觉得。”容羽转过来,把座椅靠背往后调了一档。 “嗯,是挺多的。这么多东西,收拾起来好头疼,”严逍叹了一口气,“要不我把王姨叫过来帮我们收拾吧?” “这么快就想着搬救兵,你跟爷爷是怎么拍的胸脯,忘了?”容羽笑。 严逍打了一把方向盘,车子驶出停车场,右拐上了主路,“唉——梦想和现实总是有差别的。” 容羽看着窗外,想了一会儿,“你还是把王姨叫过来帮你收拾吧,本来我们两一起收拾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但我要出去一趟。” “你要出去?”严逍问,“去哪儿?我怎么不知道。” 容羽把刚才接的那个电话内容大致给严逍说了一遍。 “荷花村?”严逍下意识地踩了一脚刹车,弄地容羽不由自主地往前冲了一段,又被安全带拽了回来。 “怎么了?”容羽问。 “别去,”严逍说,“明天是我生日,你要陪我过生日。” 第202页 “我明天就回来了,明天陪你吃晚餐,你想吃什么?”容羽说。 “吃什么都行......你现在别给我说明天,说今天。”严逍问,“今天是我生日的前一天,我们还要回家拼家具,我晚上还要试两个新菜,你还要给我做糖葫芦......这么多事要做,你没有时间,别去嘛。” 思想斗争了好一会儿,容羽一直看着严逍的侧脸,“那个线人今天在荷花村,过了这两天我就有可能找不到他了。” “找不到就算了嘛。”严逍嘟囔一句。 “我想去。”容羽薄唇紧抿,下颌线勾出了凌厉的线条,“荷花村是我的一个心结,我一直想弄清楚之前的那件事。” 严逍深呼吸着,胸脯起伏明显,“我很担心你。” 我不仅担心你,我还答应过爷爷拦住你,不让你再去做调查记者。当然这句话严逍没说出来,怕把容羽的犟劲激起来,起到反作用。 “我明白,你放心,我就是过去找那个线人聊一聊,别的什么都不干。”容羽伸手摸了摸严逍的后脑勺,像给小动物顺毛似的,带着温柔和爱意。 “你可以约他下山聊啊,我给你们在市区约个餐厅,你们一边吃饭一边聊。”严逍说,“我开车快,我帮你去接他,绝对不耽误你们聊。” 容羽愣了一下:“那怎么可能?” “所以不止是聊一聊,你还有可能去实地,对不对?”严逍问。 容羽没说话。 “老公你非要去吗?”严逍问。 容羽点点头,“我想去。这只不过我的一次普通工作任务......你是不是过于焦虑了?不是因为生日......到底为什么?” 车子里一阵沉默,只剩空调出风口的轻微风声。 “嗯,我是焦虑了,”严逍单手操着方向盘,另只手搭在窗边,紧盯着前挡风玻璃,“因为夏宽程还在荷花村,我烦他。” 原来是因为这个。 容羽笑起来,这么一来想不通的地方都能想通了,是自家的小醋缸又开始冒酸水了。 “我要跟你一起去。”严逍又说。 “行,一起。”容羽决定给他吃颗定心丸,让他放心,“我们先回家放东西,我把上次在那边偷拍的视频给你看一下,刚好你也帮我分析分析。然后我们就出发。” “好。”严逍咧嘴笑起来。 “夏宽程”完全就是严逍脑子一转,临时想出来的一个理由,没想到这招还挺管用。 如果不能阻止容羽跑这一趟,那么能陪他去,严逍就很满足了。看得见摸得着最好,免得留他一个人在家里担惊受怕。 一个半小时候后,严逍把车开进了紫藤花园地下车库,两个把东西收拾到一堆,一样一样装回到袋子里,两人一起拎着,回了家。 进门后先把东西放客厅地上,两个人进卫生间洗手擦脸,然后在一起进书房,容羽坐到转椅上,弯腰按亮开机键。 严逍背靠着电脑桌,双手撑在背后,扭头盯着电脑屏幕。 “站着干嘛?坐啊。”容羽拉起严逍的手腕。 “懒得拿椅子。”严逍说。 “老公在这儿还要什么椅子,”容羽拍拍大腿,“过来,抱你。” “也可以。”严逍毫不客气的坐上去。 容羽笑着朝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又把人往上搂了搂,抓起鼠标放在严逍的腿上操作。 严逍差点弹起来,拿手去挡,“痒死了,别放我腿上。” “嘁,没用,连个鼠标垫都不如。”容羽环住严逍的腰,把鼠标放回桌面,点开屏幕上的一个文件夹。 “我是没用,有本事你一辈子别用我。”严逍张牙舞爪地反身过来,抱住容羽的脑袋晃了晃。 容羽笑起来,“我没那个本事。”食指在鼠标上点两下,一段标记为“荷花村”的视频开始播放。 “这是我上次偷拍的一段视频,你看看。”容羽捏了一下严逍的腰侧。 严逍放开他的脑袋,转过身,凑近屏幕,认真看起来。 一段很普通的矿洞洞口的录像,忙碌的工人、正在运行的开采设备,还有轰隆隆来来往往的大货车,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可能就是那些随处可见的、被扯掉一半的白底黑字的封条。 一遍看完,严逍盯着电脑屏眉头紧锁。容羽没有打扰他,跟他一起盯着屏幕不做声。 过了一会儿,严逍从容羽的手里抓过鼠标,点了一下重新播放。 又看了一遍。 还是毫无头绪。 严逍的想法跟容羽之前一样,就这么一个违规开采的视频,就算被记者偷拍,也不至于想要人命。 “觉不觉得奇怪?”容羽抱着严逍,下巴搁在他的颈窝。 “有点儿。”严逍干脆往后面一靠。 “你有什么看法?”容羽问。 严逍:“群山那条山路很危险,晚上特别容易出车祸,这谁都知道......当时你们的车速那么快,他们只是为了把你手上的这段录像抢回去?” “矿老板都挺有钱的,一个个早就混成了人精,他们完全可以用另外的方式,更友好也更有效的方式去换你的这段录像。”严逍手指轻轻叩着桌面,抽丝剥茧地分析。 “对,他们完全可以立马查出来我是谁,然后私下接触我,拿几个大红包砸晕我。没准儿我就把录像给他们了。”容羽笑着说。 第203页 严逍:“追你的那辆车一定是得到了什么命令,看上去......他们是想让你车毁人亡。” “也许吧,”容羽脸贴在严逍的背上,“本来他们是想把我弄一个车祸什么的,可没料到被你半道截胡了。” 严逍感受到背上的一阵暖,想起那次群山上的车祸,眼皮莫名地跳了两下。 他转过身,捧起容羽的脸,认真看着他,“所以就是很危险对不对?你现在还是要去?” “如果有几个人藏在暗处,他们想要你的命,你难道不想去把他们找出来吗?你不想看看他们隐藏的到底是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那些真相到底是什么......”容羽说,“我真的很想知道,你能理解我的这种想法吗?小老公。” 严逍伸出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容羽脸上的轮廓,他能理解容羽想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的迫切,但他也不得不坦诚地面对自己,他对容羽的担心,大大超过了对他的理解。 他宁愿容羽放弃对真相的追求。 可如果容羽真的放弃了,容羽也不再是他心里的那个容羽了。 此时此刻,严逍不知道哪一种坚持才是对的。他只有沉默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容羽的脸。 容羽同样温柔地看着他,“还有你陪着呢,你在担心什么?我们两个在一起就是无敌的。” “嗯,”严逍点点头,“无敌的......” “可以走了吗?”容羽问。 “我想再看一遍视频。”严逍说。 “好,再看一遍。”容羽抱着严逍,往前坐了一点。 当视频播放到中间的时候,严逍点了暂停,放大页面,指着屏幕右下角的半截封条,上面有几个被撕裂的字迹,“这上面的公司名字,你还记得吗?” “我当时没有看清楚,”容羽摇头,“如果我看清楚了是不会忘记的。” 那倒也是,过目不忘是超忆症的病症之一。 严逍叹了一口气,手指点着屏幕,“这是不是个鹏字?” 容羽凑得更近,“有点像。” “那我瞎猜一次,这家公司就是鹏程矿业。”严逍说,“我先给张飞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容羽稍微一想就明白严逍的意思了。 张飞的弟弟是尘肺病去世的,他之前所在的公司叫鹏程矿业,就在群山,而荷花村也在群山。 也许是同一家公司,这种几率是存在的。 严逍掏出手机,拨通了张飞的电话,打开免提放在电脑桌上。 果然如他所料,就是同一家公司,群山里所有的矿洞都属于这家公司。 “飞哥,荷花村的那个矿洞,最近有没有出过什么事?”严逍给容羽对了个眼色,很直接地问张飞。 “你问这个做什么?”张飞反问。 严逍回头冲容羽抬抬眉,感觉藏在深处的真相被撕开了一道裂缝。 容羽握住严逍的后脑勺,凑近他的耳朵,小声道,“先别说我们要去。” 严逍脑子转地挺快,“就我们学校那个法律援助组织嘛,又接了一个案子,说是荷花村那个矿洞的事儿,我觉得还是得先找你问问真假。” “死者家属想告老板?”张飞问。 死者?? 严逍扭头看向容羽,瞪大了眼睛。 容羽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严逍俯身对着手机话筒:“对,他想告老板,这事儿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怎么现在想起来告了。” “嗐,家属内部分赃不均呗......也不能说是分赃,应该说是补偿款。”张飞说。 “怎么说?”严逍问。 “那个矿洞出了透水事故,死了几个,老板一人赔了150万,大部分家属都还挺满意的。我听说有一家补偿款都被老婆拿走了,人爹妈一分钱没拿到,一直在闹。” “150万够可以了,庄稼人种一辈子田也赚不了这么些钱......那人老婆也是,你就给个10万20万给公婆怎么样了,儿子没了他们怎么养老嘛。” “不过他老婆也难,听说是个聋哑人,还带着两个孩子,一个10岁、一个5岁,两个小孩儿都遗传了妈,听不见。全都指着这150万过生活。” “小逍,你说说啊看,他们哪边有错?” “你别接这个案子了,这就是人家的家务事,你跟他们扯不清楚的。” 严逍随口问道,“是吗?”心里真正想的却是“到底死了几个”。 他又回头跟容羽对视一眼,张飞在手机那头说出了更让他们震惊的话,“哪年矿里不死上好几个?这个大家伙儿都知道。鹏程的老板愿意赔死人的钱,可不愿意赔活人的。死一个150万,一次性买断,活着的那些尘肺病人,在他眼里就是个无底洞,他都是能拖就拖的,拖到哪一天死了他就不用赔钱了。” “可大家也不愿意他的矿封了倒了......老板吃肉,大家伙还能喝点汤。要是老板吃不上肉了,那我们就更没办法了,你说是不是?” “小逍??” 严逍从震惊中缓过神,“哦,飞哥,我在呢,我知道了,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 “其实我也搞不懂,像你这么有钱的少爷,还去弄那些法律援助做什么,全是出力不讨好的事儿,还要担心被人打击报复。”张飞说。 “我要是不做法律援助就不会认识你呀,飞哥。”严逍说。 第204页 “哦...哈哈哈...你说的也是,”张飞在手机那头笑起来,“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玩,我塘里的莲蓬菱角可以吃了,全野生的,可甜了。” 严逍:“行啊。” “让容羽一起,我再继续给他按按,治治他的失眠。”张飞说,说完又补充一句,“你两还在一起吧?” “当然在一起了,我们快要结婚了。”严逍说。 “那就好,那就好......哈哈哈......这是好事儿,我给你们把红包准备好。” 挂了电话,严逍回头问容羽,“还去吗?” “去。”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严逍说,“你去的那天,矿洞里刚好死了人,他们怕你拍到了什么,怕把以前的旧账都给翻出来。” “可鹏程矿业和家属已经达成了一致,赔也赔了,家属不会去告的。” 容羽表情凝重,“整件事应该就是这样。” “那还有必要去吗?”严逍问。 容羽低头想了一会儿,“我还是想去......我想弄清楚,一条人命150万的背后到底有些什么。” 他努力地想担负起一些东西,又经常因为这些东西被人误解,他们觉得他吃饱了撑的多此一举。 看到容羽一边坚持又一边挣扎的样子,严逍鼻尖发酸,一把抱住他,“去吧,我陪你去弄清楚。” ...... 荷花村,浓绿的田边。 夏宽程蹲在那儿,手里晃着一把瑞士军刀,刀刃被他磨地很薄,薄到像能被阳光穿透似的。 他身边站着一个当地村民打扮的人,刚结束一段手机通话,扭头对夏宽程说,“你交代的事我已经办完了,那个记者今天下午就到。” “我见到他人之后,把剩下的钱给你支付宝打过去。”夏宽程没看他,手里的小刀在空气中划出银色的痕迹。 “多谢。”村民蹲到他身边,“哥,你还要人帮忙吗?我可以帮你叫人,我们村里的人很便宜的。” “不用。”夏宽程眯起眼睛,麦田和着刺眼的阳光,变成了绿茫茫的一片。 第97章 夏宽程像是忘记了时间的存在,一直蹲在田边,蹲成了一座雕塑。 田野宽阔,没有一丝遮挡,太阳直楞楞地照着他,豆大的汗珠顺着夏宽程的额角往下淌,他完全没有在意。 在荷花村的这段时间,夏宽程每次摄像工作干完后就不见了人影,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安大导演经常高声喊着“夏宽程夏宽程,你在哪儿”,到处找他。 扩音器的声音很大,夏宽程当做没听见,他只想远离人群,一个人呆着。 要么是某间半塌的茅草屋,要么是某条人迹罕至的山间小路,或者空旷的田边......他喜欢那些地方,可以让他不被打扰地思念容羽。 太阳落下,月亮升起,周而复始,每天都是一个轮回。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在哪一个瞬间,是什么让他产生了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在他心里生根发芽,肆意生长,只到遮天蔽日,侵占了他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 他每分每秒不分场合地想,他用尽全身力气地想,他已经不会思考别的事情了,他没有给自己留任何余地,他完全丧失了理性。 他迫切地想要试一试,他偶尔也会提醒自己那个想法很危险,但他毫无办法。 夏宽程的心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他的心早就被容羽生生地拽了出去,可他却又不要,还一声又一声地叫他“哥”,要把心重新给他塞回去。 这东西能塞回去吗?傻弟弟。 已经属于你的东西,你就好好保管呀,你为什么不要呢? 是因为有严逍吗? 那个姓严的真的很不地道,一点都不讲先来后到。 都是我这个当哥哥的错。 上一世我就应该把你关在凌波庄,不许你踏出大门半步,那样的话你就不会碰到严逍了。 这一世我应该早早地跟你说清楚,拦住你,不让你去查什么网约车,你也就不会碰到严逍。 到底是因为我总是晚到一步,还是因为严逍总是提前一步。 姓严的为什么总在跟我作对? 我可太讨厌他了。 小羽,你别怪我讨厌他。我讨厌他是因为你喜欢他,所以你看,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我现在已经行尸走肉了,只要严逍在,我就永远不可能得到你,我就永远不可能快乐。 小羽,要不我们来玩一个孤注一掷的游戏吧,我们把严逍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好不好? 我要带你去一个没有严逍的世界。 让我们再重生一次...... 夏宽程对着太阳笑起来,张开手臂,又合拢在半空中,他对着臂弯里的空气温柔地笑,轻轻地摇着头,像是在用脸蹭着另一个人的脸,然后闭上眼睛,沉醉地低语,“小羽,我等你来。” 等容羽的黑色越野车停在荷花村村口的时候,夏宽程仍然蹲在田埂上。 远远地,驾驶室车门打开,一个清俊的身影从车里下来。 即使隔了十万八千里夏宽程也能认出来,那是容羽。 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有力地撞击着他的胸腔,像要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不能再缩在这里了,他要站起来。 夏宽程双手撑在膝盖上,缓慢地起身,因为蹲地太久,四肢僵直,血流不畅,等他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眼前一黑,一阵眩晕差点让他摔到。 第205页 踉跄一下终于站稳,夏宽程再往村口看过去的时候,越野车旁多了一个人。容羽被另一个人搂着肩膀,两个人一起往村子里走。 “严逍也来了。”干枯的嘴唇动了动,夏宽程冷笑,“怎么哪里都有他?赶着来送死吗?” 他举起手里的瑞士军刀,对着太阳,阳光在冷白的金属上折射出锋利的线条。他伸出大拇指,指腹轻轻划过刀刃,留下一道极细的血痕。 垂眼看着这道血痕凝固,夏宽程叠好军刀,攥在手里,低着头往村里走。 他开始走地很慢,太阳在他的身侧拉出一道长长的黑影。影子缓慢地移动,然后越移越快,到最后飞奔起来......夏宽程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他迫切又开心,他马上就要见到容羽了,然后他会带容羽去一个地方,他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那是一座废弃很久的矿洞,藏在无人的山间,洞口杂书丛生,洞内山壁差互嶙峋,路线复杂,过道狭窄湿滑。在矿洞的最深处有一个深达百米的垂直矿坑,里面蓄满了水。 水倒是干净清甜的地下水,清透见底,闪着幽暗的光。 夏宽程最满意的就是这个矿坑,只有这样晶莹干净的地方才能配得上容羽。 他知道荷花村在容羽心中的份量,他知道他一定会来。他会抱着容羽跳下去,一起死掉,然后再一起重生。 重生到一个没有严逍的世界,再也没有人能打扰到他们,他和容羽可以永远在一起...... 严逍没个正形地挂在容羽的肩膀上,晃晃悠悠地走在人烟稀少的乡间小道上,“这小村子景色还不错嘛。” “你喜欢?”容羽笑着问他。 “还行。”严逍点头。 “要不你明天就在这里过生日?” “那不行,我要回家,我还要吃你做的糖葫芦。” 容羽掏出手机,按了一个电话号码,等接电话的间隙伸手扯了下严逍的脸,“你还没吃够?” “这不是吃没吃够的问题,这是你之前承诺的问题。”严逍笑。 “好,我们速战速决,弄完了就回家。” 电话接通,容羽联系上了线人所说的那个亲戚,互相报了个地址,不大一会儿就碰了面。 刚收到夏宽程打过来的钱,那位村民满脸带笑地走过来,“嘿,两位小哥到了,我等你们好久了。” “不好意思,有点远,来晚了。”容羽说。 “你们吃饭没?”村民问。 “我们吃过了,你吃了吗?”容羽问。 “我吃了。” “那我们抓紧时间,找个地方聊一下。”容羽提议。 “行啊,要不就去我家吧,我家没人。”村民说。 容羽和严逍对视了一下,“可以,我们跟你走。我现在能见到当事人吗?” “啊?”村民眼珠子咕噜一转,试探问道,“你都知道了?我那个亲戚已经都告诉你了?” “差不多吧。”容羽也在同时试探他。 因为已经有了张飞给的消息,容羽的试探显得颇有底气。 村民带着容羽和严逍往家里走,边走边向他们介绍,“死的那位大哥的老婆不在荷花村,她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了。两个老人在,我可以去把他们叫过来。” 严逍抓了容羽肩膀一把,容羽转过头,问他,“怎么了?” “我们直接去那个老人家里。”严逍低声。 容羽:“行。” 他们跟走在前面的村民说了这个想法,村民想了想,“也行,我带你们过去。他们家在村西头,往那边走。”他抬手指着左边的一条小路。 村民带着容羽和严逍在小巷子里穿进穿出,越来越偏僻,斑驳的土墙随意地或竖着或垮着,大白天的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偶尔从墙角窜出来一只黑猫,瞳孔眯成一条细线,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身后...... 严逍开始紧张起来,警惕地看着周围。 全被容羽眼角的余光看了去,他轻轻搂过严逍的腰,靠近他的耳边,声音比气音还小,“别怕,我记得路。” 严逍眉头微蹙,“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地让人发毛......你带了什么家伙没?” 容羽笑笑,“我只带了隐形摄像机。” 严逍斜他一眼,“你每次都这样赤手空拳?” “对。” 严逍这时候才理解了爷爷跟他说过的“会送命”是什么意思,搭在容羽肩膀上的手使劲一勾,“你还真是不要命。” “这算什么,我上辈子那个才叫不要命。”容羽说。 “上辈子的哪个?”严逍不理解。 “把你推开,跟你说下辈子别见了。”容羽掀起眼皮往前看了一眼,很快地转过头亲了严逍一口,“我一直很后悔我对你说了那句话。” “哎呀,”严逍特别享受老公这种突然的亲吻,让他觉得时时刻刻都被人喜欢着,“那些不开心的事我早就忘记了,你也忘了吧。” 容羽手握虚拳抵住口鼻,轻轻咳嗽了一声。 严逍眨了眨眼睛,“哦,你没办法忘掉,小可怜鬼。”说完也探过身去,还了他一个亲吻。 被两人这么一通黏糊,先前紧张的气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田园宁静,盛夏的熟透瓜果迎来蜂蝶,老屋夹缝里的苔藓清香扑鼻......严逍再次觉得这个小村子风景还挺不错。 第206页 村民带两人来到一个小院子前,院门紧锁,村民上前使劲拍了几下,院墙内传出一阵“汪汪汪”的狗叫声,没人开门。 他们三个人等了一会儿,狗不叫了,村民又开始“哐哐哐”地砸门,声音大的跟擂鼓似的。 砸门声停下之后,从院子里传出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 “我,村东头的黄老六。”村民大声应着。 “吱——”的一声,院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瘦小的驼背老头站在门内,眼睛浑浊无神,迷茫地看着他们。 黄老六一脚跨进去,“孙大爷,这两个人是公家的人,他们是来帮你忙的,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他们说。” 说完狡黠地冲容羽和严逍挤了下眼睛,示意他们赶紧跟上进院。 因为是村子里的熟人带来的,两位老人对他们没有防备,马上就当着他们的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破口大骂起来,骂他们儿媳妇没良心,骂她克夫克死了他们的儿子,骂她不要脸偷走了自己老公卖命的钱...... 几个人站在树荫下,从越来越难以入耳的咒骂声中,拼凑出了整件事情的轮廓。 跟张飞说的大差不差。 黄老六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人走远了一点,靠在门边,低着头,不停地在手机屏上划拉。 容羽和严逍该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他们安慰着老人,显然没有任何作用。 必须抓紧时间,于是他们不再过多停留,起身走出小院,顺着来路往回走。 “还是得找他老婆再聊聊。”严逍胳膊一扬,挂到容羽的肩膀上,“不能偏信一方。” “是的,两边都要聊,”容羽点头,“你发现没,老两口都没怎么谈到他们儿子,也没说孙子,只在说钱。” 严逍呼出一口气,“对呀,太穷了,穷地都顾不上考虑别的了,他们只能想到钱,因为这是他们最需要的东西。” “那个带着两个孩子的聋哑妈妈也需要钱,”容羽说,“两边都是可怜人,还是一家人,现在闹成这种针锋相对的样子......又说不出谁对谁错,就挺无奈的。” “这件事在你心中有偏向吗?”严逍问。 “没有,”容羽摇头,“在我分不出对错的时候,记录下来就好,我只用确保真实。” “你这么冷静的?”严逍问。 “记者需要冷静。”容羽说,“你们律师不也一样。” 两人正讨论着律师和记者的相同之处,黄老六在后面拍了拍容羽的肩,“哥,你们想不想去看看鹏程矿业的矿洞?” “你可以带我们去看?”容羽停下脚步,转身。 黄老六:“当然,我可以先带你们去看一个废弃的,再去看一个正在采矿的。” “行,现在就去。”容羽说。 严逍扯了他一把,“下矿洞至少得戴个安全帽带个应急灯什么的吧。” “不用那么麻烦的,”黄老六连连摆头,“我们先去废矿洞,洞里什么都没有,不危险,拿手机照明就行。二位哥放心吧,我们村里小孩儿没事都进去玩,什么事儿都没有。” 严逍还是很不放心地拽住容羽,他从进这个村子就开始心神不宁,心忽上忽下地跳,总觉得好像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 容羽攥住他的手腕,用劲捏了一下,想让他安心,“行,那赶紧走吧,趁天还亮着。” “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二位哥说一声。”黄老六搓了搓手。 “什么事?”容羽问。 “这儿另外有个哥也要去矿洞,我之前答应带他去的,能不能带上他一起?”黄老六问。 容羽扭头看着向严逍,征求他的意见。 再多带一个人倒没什么,人多更安全。 “行啊,”严逍说,“你带吧,我没意见。” “好嘞,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在村口跟我们汇合。”黄老六掏出手机,熟练地拨了一个电话号码。 第98章 在村口看到夏宽程的那一瞬,严逍的防备情绪突然绷紧,他明白自己的紧张和不安源自何处了。 在他记忆的深处总有一个低沉的声音,他不记得那是谁的声音,也不记得那是一件什么事。那个人那件事就像一片被风吹到半空中的树叶,他在后面使劲地追,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 他确实是记得上辈子的事,但不是所有的事,他只记得容羽。 那个低沉的声音在说,“严少主想跟我抢小羽??那就让他去死。” 所以他即使猜到了送容羽去邻国是一个陷阱,但他还是义无反顾赶过去救人了,他怕万一,万一容羽真的要被送走,他承受不了那个万一。 记忆的碎片开始一点一点地拼凑、组合,最终闪现出一个完整的结论。 严逍盯着夏宽程,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些什么。 夏宽程略过严逍的目光,冲他们挥了挥手,波澜不惊地笑,“小羽,你们来了。” 容羽抓着严逍的手走过去,叫了一声哥。 严逍出于礼貌,挑眉冲夏宽程点了一下头。 夏宽程对他笑了笑。 “哟,你们认识啊,那就好那就好......”黄老六在旁边“嘎嘎嘎”地笑了几声,在严逍听来特别刺耳。 “可以走了吧,小羽?”夏宽程问容羽。 “可以,走吧。”容羽点头。 第207页 夏宽程继续对着身前的两个人笑,抬手指了一个方向,“路上还要走10多分钟,在山里。”收回目光的时候,看到容羽和严逍十指交握的手,眸子瞬间被蒙上了一层寒霜。 他赶紧垂下眼皮,转身,和黄老六走在了前面。 有意的,严逍拉着容羽放慢了脚步,和前面的两个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怎么了?”容羽觉察到了他的犹豫。 “我觉得有点不对。”严逍说。 容羽:“哪里不对?” “我们到荷花村之后的这些事,太巧了,我总觉得不对劲......你以前跟黄老六打过交道吗?”严逍问。 “我不认识他,第一次接触,”容羽说,“不过我们搞调查记者的,很多人都是只打一次交道的,这种情况挺常见。” 见严逍还是拧着眉,容羽低声问他,“是不是在这里碰到夏宽程,让你不舒服了?” “是的,我是看到他就不爽。我总觉得他怪怪的,他为什么要跟我们一起去看矿洞,黄老六为什么忽然想带你去看矿洞,我们本来没有这个安排,对不对?” 容羽笑着捏了一下他的脸,“如果他不提这个事,我自己也要找机会去矿洞里看看的,只不过没想到还有废弃的矿洞可以看。” “他主动提和你自己想是两回事。”严逍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担心。 “反正结果都一样。”容羽说,“你怎么这么紧张?这不像你的作风嘛,我在你身边你还怕什么?” 严逍紧抿着嘴唇,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夏宽程上辈子害过我们,你知不知道?” 容羽疑惑地看着他,愣了一会儿,然后笑着揉一把严逍的发顶,“不可能,你别瞎想,要是有这种事我一定会记得。” “也就是说你完全不知道。”严逍表情很严肃。 “不知道什么?”容羽被他搞糊涂了。 “夏宽程上辈子就喜欢你,你还记得吗?”严逍又问。 容羽:废话,他上辈子是我哥,他喜欢我不是应该的吗? “你知道我说的喜欢不是你说的这个喜欢,我说的是他上辈子就爱着你。”虽然严逍一点儿都不想从自己嘴巴里说出夏宽程爱容羽这件事,但所有的介意都敌不过他此时的担心。 “你越扯越没边了,”容羽依然很好脾气地劝他,“他是我哥,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样,不可能的,如果像你说的那样的话,他就不会让我去邻国......” 容羽的声音越来越低。如果真相正如严逍所说,那么曾经让他费解的事情似乎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往事一件件在容羽的脑海里浮现,像冰山慢慢浮出水面,只到全然暴露在阳光之下。 容羽不愿意相信。 如果他们都是从上一世重生来到这个世界的,难道只有夏宽程一个人什么都不记得? 还是他伪装地太好?瞒过了他和严逍。 容羽宁愿相信夏宽程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他一直拿他当哥哥看,对他抱以最大的尊重和善意,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是如此。 真相就在眼前,容羽却选择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看着容羽的表情越来越痛苦,严逍不忍心,他转身轻轻抱住容羽,轻抚着他的背,“好了好了,不想那些了,我们去洞里看看。” 后面的两个人迟迟没跟上来,夏宽程停下脚步回头,正好看到严逍抱着容羽。 他狠狠地咬住后槽牙,手插进裤兜里,紧紧攥住兜里的那把瑞士军刀,刀柄在他手心里戳出一个很深的印子,他感觉不到手心里的疼,什么疼都比不上心被撕碎的疼。 夏宽程一直看着他们,看着严逍不知道跟容羽说了句什么,容羽点点头,两个人分开,再手牵着手地朝这边走过来。 夏宽程面无表情地转身,跟上黄老六,拿手背拍了一下他的手臂,“你差不多就行了,不用总跟着我们。” “你知道怎么进去之后怎么走吗,哥?那里面很多岔路。”黄老六问。 “知道,我进去过几次。”夏宽程点头。 黄老六:“行,我等会儿扯个理由先走。” 夏宽程:“不用打招呼,默默消失就行。” “好。”黄老六赶紧点头,他巴不得早点离开,要不是看在夏宽程给钱大方的份儿上,他一点儿都不想淌这趟浑水。 黄老六偷鸡摸狗的事儿干过不少,但出人命的事儿他从来不碰,他可不想有命赚钱没命花。 再转念一想,就算是出了人命也跟他没关系。当初夏宽程找到他的时候,就跟他挑明了,他只要把人哄到荷花村就行,其他的不用他管。 这钱也太TM好赚了,放谁都想去赚。把容羽带进矿洞算是他黄老六附赠的一项服务。 一切按计划进行。 进了洞之后,夏宽程走在前面,偶尔回头跟他们两个人说几句话。 他们一直以为黄老六跟在后面。 等进到离洞口半里远的时候,严逍和容羽才发现黄老六不见了。 “黄老六呢?”严逍偶然往后看了一眼,身后没人,远离他们的洞口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光点。 听到严逍的话,容羽也扭头去看,“是不是走岔路上去了?”想了想,叫住夏宽程,“哥,黄老六不见了。” “不见了?”夏宽程站定回头,双手拢在嘴边大叫,“黄老六!” 第208页 没人答应,除了从矿洞深处传来的一波赶一波的回声“黄老六——黄老六——” 三个人停在一块凸起的大石头旁边。 这块石头很特别,像被人用刀劈过似的,横立在他们的头顶。 夏宽程清楚地记得这块石头,从这里算起,再走4、500米就能到达那个水潭,他想抱着容羽一起跳下去的地方。 “我们继续走吧,”夏宽程说,“他是本地人,没准儿抄近道走前面去了。” 没管夏宽程在说什么,严逍一直看着身后,确定黄老六确实没跟上来之后,转身打算往前走,一不小心脑袋蹭到了石头上,“哎呦”一声,抬手捂着头开始揉。 “怎么这么不小心?手拿开我看看,破了没?”容羽拿开严逍的手,凑过去,扒开他的头发,一边轻轻吹着气,一边给他仔细检查。 “还好,没破皮,”容羽放心地给他揉了两把,拉住他的手腕往外一拉,“你走外面去,免得待会儿又撞了。” “不会的,哪能撞一遍又一遍的,”严逍笑着,反手扣住容羽的手,手指插进他的指缝,两个人的掌心贴在一起,“就这么,我喜欢在里面,走吧走吧。” 夏宽程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僵直地看着他们,眼神阴郁。 这些在容羽和严逍看来最正常不过的爱人间的关心亲昵,对于夏宽程来说却是加在他身上血淋淋的酷刑,像无数根钢针刺穿了他的身体,所有的坚持和期颐都被刺破,把他扎地遍体鳞伤,避无可避。 他猛地萌生出另外一个念头。只要严逍消失就行了,他自己不用死,容羽也不用死。 多余的那个人是严逍,而不是他和容羽。 他捏紧了拳头,隔着布料,手背碰到裤兜里的那把军刀...... “严逍。”夏宽程喊了一声。 “诶?”严逍抬眼看向他,“什么事?” “你是律师?”夏宽程随便找了一句话。 严逍偷偷伸出手指在容羽掌心戳了一下,两个人手牵着手地朝夏宽程走。 “我还没考律师证。”严逍认真回答,本来就隔地不远,说话间,两个人已经站在了夏宽程眼前。 “你问我这个干......”严逍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的面孔突然变换,他毫无征兆地被容羽抱在怀里,抱地很紧。 严逍的心开始狂跳,忽然慌乱,他能感受到容羽的身体在往下滑,他赶紧伸手架住他,惊恐地瞪大眼睛,“你怎么了?” 容羽抬起头看着他,眼睛还是那么温柔,满眼的神采却开始黯淡,他伏在严逍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别怕。” 夏宽程站在容羽身后,眼底赤红,嘴唇哆嗦,他手里的军刀深深地插进容羽的腰间,整个刀身都没了进去,红色刀柄紧贴在容羽的腰上,微微晃动。他赶紧把手缩回来,满手的血...... 容羽替严逍挡下了那一刀,用自己的身体。 第99章 严逍瞬间明白了一切,他紧紧抱住容羽,怒气瞬间爆发,快要把自己点燃,“夏宽程,老子艹你妈!!!” 没有什么能压住他的怒气,青筋在他的额角凸起,太阳穴狠狠地跳动,眼眶瞪地快要崩裂,全身的血管都要爆炸...... 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要了夏宽程的命。 不,他不会轻易让夏宽程去死,他要一点点地折磨他,让他痛不欲生,让他生不如死,让夏宽程每一分每一秒都遭受他此刻的痛。 但是不行,他眼下什么都不能对夏宽程做。 容羽在流血,喉咙里像是被塞进去了什么东西,喘息急促,软绵绵地趴在他身上......严逍要救他,不能浪费哪怕一秒钟的时间。 严逍抱起容羽,往洞口跑去...... 夏宽程愣在原地,看向严逍越来越远的背影。 他知道自己掏出刀刺过去的那一下用了多大的劲,他就是想让严逍一刀毙命。 他不知道容羽是怎么发现的,他没想到容羽会去挡,他也没想过这一刀最终刺向了容羽。 多疼啊,他不忍心让容羽疼的。 他原本想的是抱着容羽,安安静静地沉入那个水潭。 从来没有想过让容羽疼,夏宽程紧紧地咬住嘴唇,只到把嘴唇咬出了一个大血口子都没有意识到。 一阵恍惚,夏宽程忽然无声地掩面大笑,其实这跟他以前的计划一样不是吗? 他带着容羽一起远离这个世界,一起重生,独独把严逍留下来。 这个计划依然那么完美。 至于他刺向容羽的这一刀,他拿下辈子来还,给容羽做牛做马都行。 “小羽,你等我,我马上来陪你。”夏宽程喃喃着,转身,往矿洞的更深处跑去...... 正疾步跑向洞外的严逍听到矿洞深处传来“噗通”一声,他边跑边警觉地回头,身后空荡荡。 严逍的胳膊上一片粘稠,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胳膊肘往下滴,那是容羽的血。他不敢移动胳膊,即使胳膊已经僵硬酸痛,就算胳膊断了他也不会移动分毫。 他怕碰到容羽腰上的军刀,他不敢想容羽现在有多疼......他更不能把刀□□,那样容羽会失血更多。 那把刀跟插在他身上没有区别,他也疼,他的心已经疼地快要碎掉,脸上一片濡湿。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他顾不上那些,他只知道朝着洞口的那点亮光奔跑...... 第209页 可那点亮光却那么遥远,他怎么都跑不出去。 “小老公......” 严逍以为自己幻听了,边往前跑边低头看着怀里的容羽。 “小老公......”又是虚弱的一声。 “哎,我在,你别说话,我带你出去。”严逍声音发抖。 “嘁,”容羽嘴角翘起一点,伸出手指点了一下严逍的心口,声音小到快要听不见,“你...是不是...迷路了?” 严逍紧紧抿着嘴唇,他也怀疑他跑错了路,要不为什么洞口那么远,他怎么跑都到不了。 “我记得...我...告诉你路。”容羽努力地睁开眼睛,撑起脖子,抬头。 “你别动,你不要动,你不能动......”严逍带着哭腔,“我会带你出去的。” 容羽抬起手,摸上严逍的脸,“不要哭...别怕...听我的......” “啊——”严逍终于哭出了声,他一边朝那点光亮跑一边哭,“你不要再说话了,你把力气都给我留着,留着去医院......” 容羽的手臂滑了下来,搭在严逍的腰腹间,指尖沾着泪。 “左拐。”容羽气息微弱,微弱到严逍几乎没有听见。 容羽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严逍,“左拐,往左......你走错了。” 严逍这下听清了,赶紧往左。 容羽暗自数着他的步子,一步、两步......三十步,再戳一下严逍,“往右。” ...... 容羽硬撑着全身所有的力气,数着严逍的步数,努力把快要散掉的记忆扎紧,给他指路。 好疼啊,即使严逍把他抱得再紧跑地再稳再小心翼翼,也不能消减他的疼,连呼吸都是疼的......他不想呼吸了。 可是,如果他不呼吸了严逍怎么办? 严逍哭地那么伤心,容羽不想让他哭,他想一直陪着他,他还没有给他过生日。 终于,严逍抱着容羽跑出了洞口,眼前一下豁亮起来,阳光铺天盖地,可他的眼里只剩下一片鲜红。 体内仅存的最后一丝清明被抽走,容羽像是累了,头歪在严逍的怀里,轻轻阖上了眼睛,手臂垂了下来。 “容羽——”严逍哭号起来,凄厉的哭声穿透山林,几只黑色的大鸟从林间扑腾着,冲向了天边。 他的腰腹间已经几乎感觉不到容羽的呼吸,严逍快要撑不下去了。 “你别睡啊,老公,你把眼睛睁开......你再坚持一会儿,我马上带你回去,我们开车去医院......快到了,我们马上就到了......”严逍咬牙继续往村口跑,他们的车停在那里。 悠悠远去的神思好像被什么东西拽回来了一点,容羽的眼皮动了动。可严逍没有看见,他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往前跑”这唯一一件事上。 容羽躺在严逍的臂弯里,感受着严逍勃勃的心跳,听到了他越来越密的深喘,他想抬起手再戳一戳严逍,他有话跟他说,可没有力气,手抬不起来。 “生日快乐,我怕...明天...来不及。”容羽已经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嘴唇轻轻翕动,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听得见。 严逍在这一刻忽然垂下眼皮,看着怀里的人,容羽的嘴唇在动,鼻翼也在动,还有希望,严逍愿意拿他的所有去换这一次希望成真...... 他依然急速地奔跑,胳膊和腿好像已经不属于他了,只知道机械地往前。斜刺里忽然窜出来一个人,看到他,大叫一声:“严逍——” 严逍脚步没停,循声转过头去,看不清,视线被弥漫而出的泪水全部挡住。 那个人跑过来,跟上他,看到容羽身下不断冒出来的血,惊呆了,“......我艹,老容?严逍,这是怎么回事?” “我要一个车,你这会儿有车吗?我的车停太远了。”严逍语无伦次。 “我有车,我有车......我打电话让人开过来。”安远掏出手机,手指抖着开始拨号。 “太慢了......这样太慢了......”严逍摇头,拧着眉往前跑。 一辆黑色的小桥车从村口飞驰而来,“吱”地一声橡胶轮胎在地面擦出一道长印,车速马上降了下来,跟严逍并排,“嘀嘀嘀”车喇叭急促地响起。 严逍扭头去看,张飞在车里向他招手,“赶紧上车。”刹停,张飞蹦下车,跑过去拉开后排车门,放倒后排座椅,让严逍赶紧上车,“小心点,让他趴着。” 严逍一脚登进车里,弯腰把容羽放平,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扶住容羽。 安远也跟了过来,坐进了副驾驶。张飞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疾驰着向前,车轮带起几团巨大的尘雾...... 容羽侧着头趴在后座,眼睛闭着,嘴唇乌白,严逍蜷着腿坐在中底板上,捧起容羽的手。 他的手好凉,严逍不停给他揉,从指尖到手腕,怎么都揉不暖,严逍着急了,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给他含在嘴里,给他哈气,以前那么暖和的一双手,怎么这么快就变得冰凉了? 眼泪像坏掉的水龙头里的水,一股一股不受控地往外涌...... 严逍抬起胳膊蹭掉一脸的泪,凑过去,对着容羽的耳朵,轻声跟他说话:“老公,你把眼睛睁开好不好?你不要睡着了,你又不爱睡觉......你睁开眼睛陪我聊天吧。你还欠我糖葫芦,你还没给我过生日......你还说要休假一起去旅游......我们要去哪里结婚呢?你想去哪里?英国好不好?我们的结婚戒指也没选,礼服都还没有定......今天买了那么多东西,还等着我们一起回去收拾......” 第210页 “老公......”严逍抚摸着容羽的脸,“你坚持一下好不好?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会活不下去的......” 像是有了心灵感应,容羽的睫毛扑簌着抖动,嘴唇也轻轻动了一下。 “你说什么?”严逍这回看真切了,他把耳朵凑到容羽的嘴边。 没有任何声音。 严逍退回去,一错不错地盯着容羽,掌心紧贴着他的脸,大拇指顺着他的脸部轮廓,轻轻摩挲。 在严逍悲伤的目光里,容羽的嘴唇又轻轻动了一下,这次绝对没有看错,严逍赶紧俯过去,“你有话要跟我说,说吧,我听着......” 终于被严逍听到一句话:“抓住我......这次别松开。” 气若游丝的一句话,对于严逍来说就是世界上最有效的强心剂,把他从濒临崩溃的情绪里拉了回来,他紧紧抓住容羽的手,“老公,容羽......能听到我说话吗?” 刚刚那句话耗尽了容羽仅存的一丝力气,他再也没有办法给出任何反应,陷入了深度昏迷。 严逍颤抖着嘴唇,亲了一下容羽,“我不松开,我们一起回家。” 他仰起头,深呼吸,把所有的兵荒马乱都按在心底,转头问张飞,“飞哥,你打算往哪里开?” “镇医院。”张飞这时候才敢开口,“离这里最近。” 严逍:“要开多久?” 张飞:“1个半小时。” 严逍:“镇医院在哪里?” 张飞:“在群山的背面,要翻过这座山。” 严逍瞟了一眼车前的仪表盘,“停车,我来开。” 张飞愣了一下:“......好。注意安全。” 车子靠边停下,严逍摸了摸容羽的脸,“老公,你要躺稳,别乱动。”然后松开他的手,下车,跑到前面,坐进了驾驶位。 系好安全带,严逍启动车子,回头交代张飞,“飞哥,帮我个忙。” “你说。” “替我抓着容羽的手,别松。” “好。” “咔哒”一声扣好安全带,严逍提醒他们,“你们坐稳。” 没等张飞和安远回答,他打开双闪,直接一脚油门踩到底,车速飙到200,四个车轮好像已经离开了地面...... 第100章 半个小时后,车子飞一样地冲进了市人民医院。 来不及把车开到停车场,严逍没关双闪,把车子丢在一边。扯开安全带,一脚蹬开车门,把张飞拽下去,弯腰跳上后排,生怕把容羽弄疼了,轻轻地抱起了他,往急救室跑过去。 黄医生带着两个护士,推着转移床大步跑过来。 快进市区的时候,严逍给黄医生打电话说了大致情况。黄医生不敢有丝毫怠慢,已经在医院门口等了好一会儿。 当看到容羽的时候,黄医生发现情况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地多,容羽全身都是血,血压脉搏都已经降到了最低值。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把人放到转移床上推着,往急救室跑。 急救室的大门上的红灯“啪”的一下亮起,刺眼的红色,像严逍手上的血迹。 严逍双手扶着转移床,跟着往里冲,被黄医生拦在外面。他使劲推开黄医生,脖侧的青筋一根根地暴起,冲黄医生大声嚷“让我进去,他一个人会害怕。” 黄医生一把抱住严逍,把他按在门边,“你冷静一点,手术室无菌的,你冲进去不是害他吗?” “啊——”严逍再次推开黄医生,顺着墙滑到了地上。 他把头埋进臂弯,压抑的哭声如一头困兽怒嚎,肩膀和背都剧烈地抖动,心痛、伤心、紧张、后悔...... 他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避免让容羽受到伤害,却一次都没有抓住,要是他能够更坚决地拦住容羽该有多好,要是这是一场噩梦该有多好。 在梦里夏宽程想要他的命,容羽挡住姓夏的,救了他...... 然后梦醒,一切都没有发生,他翻身抱住容羽,告诉他刚才做了一个噩梦,容羽会揉着他的发顶问他,“梦见什么了?” 如果是这样,该多好...... 黄医生蹲到他身前,拍着他的肩膀,“少爷,手术室里是我们医院最强的外科大夫,你......”容羽全身的血都快流光了,他不敢打包票,一时语塞。 严逍抬起头,瞪着“急救室”这三个字,眼眶更红了,后脑勺一下一下地砸着墙壁,“砰砰砰”地响。 黄医生赶紧伸手垫着严逍的头,另只手去拉他的胳膊,“起来,少爷,你别这样,我扶你坐椅子上去。” 就在这一刻,严逍的耳朵里只剩下嗡鸣声,这种声音越来越大,在他的耳膜附近炸起,除此之外,别的声音在他的耳朵里都变成了飘忽不定的飞絮,好像离他很远很远...... 他像是陷进了一个完全封闭的匣子里,与这个世界隔着一堵透明的墙,他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 严逍皱起了眉头,他死死盯着黄医生,从痛苦的神色中慢慢地浮出了一些迷茫。 他看到黄医生的嘴巴一张一合,无声的像一条鱼。他不知道黄医生在说些什么,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把他的耳朵堵住了,严逍拎起拳头使劲地砸自己的头,没用,他还是什么都听不见,他连自己的哭声都听不见了。 从后面跑过来一个白衣护士,拿着一张白纸和一支笔,蹲到了他的面前。 第211页 严逍茫然地扭头,看着小护士。 小护士的嘴巴也一张一合,也像一条鱼,同样的,严逍也没听见小护士在说什么。 小护士看严逍一身血迹泪流满面,可怜兮兮地瘫坐在地上。那样一副模样,任谁看到都会想把他抱进怀里,好好安慰。 黄医生正是这么做的,他给了严逍一个长辈的拥抱,告诉他,“要在容羽的手术知情书上签字,你能签吗?” 严逍知道黄医生和小护士在跟他说话,但他听不见,他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见他不回话,黄医生又问,“你们两个做了意定监护没?如果做了,你可以代替容羽的直系亲属签字。” 透过汩汩不断的泪水,严逍看到了知情书上最下面的的几个小字“直系亲属签名”。 猜到医生护士刚才说的是什么了,他摇了摇头。 黄医生懂了,回头跟小护士说,“病人亲属不在,赶紧去打印一份专用的手术同意书,拿过来我签字。” “好的,黄主任,我马上去弄。”小护士站起来,匆匆往护士站跑去。 正好有一个男护士和小护士相向而来,因为跑地太快,两个人撞在了一起,互相说了句“不好意思”,继续各跑各的。 男护士拎着两个天蓝色塑料保温箱,飞快地跑向急救室,把箱子递给等在门口的护士。 护士拿到箱子就转身进了门。 箱子里装着满满两箱血液。一袋400CC,一共10袋,急救室里刚才临时申请的,有一个大量失血的病人正在抢救。 严逍看着眼前的一切,陷入了一个紧张却无声的世界里。 黄医生还搂着他,跟他说着什么,他一个字都听不见。 不仅听不见,严逍还惊恐地发现他的感知也出了问题,好像身体的某一部分失灵了,身子不受控地歪向一边,他正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住平衡。 这时候黄医生松开他,站在他身边,弯腰抓住他的胳膊要把他拉起来。 严逍抬起头,盯着黄医生的嘴型,还没等他看明白就被一把拉了起来。 他站不住,一股血腥味从胃里直往上冲,冲破了喉咙,“噗”地一声,血溅了一地。 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 “护士——”黄医生大叫一声,赶紧抱住了他...... 安远和张飞跑进来的时候,严逍刚被推进急救室。 “小逍这是怎么了?”张飞问。 “容羽呢?”安远叫。 黄医生正抓着转移床进急救室,听到安远和张飞两个人的声音回头去看,并不认识,于是冲他们摆摆手,“你们都在外面等着。” 两个人走到急救室对面的塑料排椅边,张飞先坐下,安远往外面大厅看了一眼,“噔噔噔”地跑过去,不一会儿拿了两瓶矿泉水回来,递一瓶给张飞。 “谢谢。”张飞接过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两口。 安远坐到他身边,也喝了两口水。 两个人这才舒服一点儿,他两刚才本来下车就要奔过去帮忙,可是胃止不住地翻腾。从来没有坐过那么猛的车,他们早就想吐了。 行驶途中,他们不止一次地扭头看严逍,谁都不敢要求停车让他们下车吐了再走。 严逍铁青着脸,紧咬的后槽牙将他的侧脸顶起,他什么也不顾地把车速加到极限,整个人看上去疯狂狠厉。 安远和张飞只得默默地忍下。 到了医院,严逍抱着容羽往里面跑,另外两个人先去找了个墙根,并排蹲着,开始“哇哇哇”地往外吐。 吐完之后,两个人又上车,把车开到停车场停好,然后再跑进医院去找严逍和容羽。 “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往医院跑的时候,张飞问安远。 安远哼哧哼哧地跑着,“我只看到容羽受伤了,别的我不知道,你跟我说说。” 张飞摇头,“我也不知道。” 安远不信,“你不知道?你没跟他们在一起?不可能吧。” 张飞:“我真不知道,我哪儿跟他们在一起呀,我还以为你跟他们在一起呢。” “我是碰巧碰到他们的,我见着他们的时候容羽就已经受伤了,严逍抱着他从山里面冲出来。容羽是我哥们。”安远说,“我看你开着车追他们,以为你之前跟他们在一起,至少知道这是个什么事儿吧。” 张飞使劲摆手,“我是来送莲蓬的,还没送到客户手上就碰到了你们三个,他们两个我都认识。” “莲蓬?” “对,有个节目组在荷花村录节目,他们组的人订的,二十斤,还放在我后备箱里。” “哦,”安远说,“我让他们给你把账结了,我就是那个节目组的。” “那敢情好。”张飞说,“他两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啊?怎么会动了刀子?也不知道他们报警没?” 安远:“谁还管报警不报警的,先救命要紧。老容可能又去查什么事得罪了谁?唉......他可得撑住了啊......” 他们没想到的是,严逍也被推进了急救室。 安远和张飞坐在外面,大眼瞪小眼。 “不行,得跟夏宽程打个电话。”安远心里想着,容羽的家人远在京市,他能通知的人只有夏宽程。 拨号之后电话铃响了好久,没人接。 张飞也坐不住了,起身跑到急救室门口,扒着紧闭的大门往里张望,即使什么都看不见...... 第212页 “咵啦”一声,急救室的门朝里打开,黄医生和护士推着转移床出来,边推边嘱咐护士,“把这个病人送到4楼特护病房,先住进去,我等一下过去补办手续。” 然后又交代了几个注意事项,让护士先推人上电梯。 张飞往病床上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是严逍。 他眉头紧锁,双眼紧闭,看上去是那么的痛苦,左手无力地垂在床边,手背上插着针管,正在输液。 张飞赶紧扑过去,“大夫,他怎么了?” “你跟他什么关系?”黄医生问。 “我们是朋友。大夫,他到底怎么了?刚才下车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躺着了?”张飞问,“他是睡着了,还是晕了?” 黄医生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严重倒是不严重,就是人难受,突发性耳聋,双耳。” “什么?耳聋?”张飞瞪大眼睛。 “对,耳聋,他现在听不见声音,还会感到眩晕,站不稳,”黄医生说,“不过是突发性的,还是可以治好的。” 张飞:“怎么会突然耳聋了呢?他身体挺好的,年纪也不大,刚才还飙车了,怎么莫名其妙就这样了?” 黄医生:“发病原因说不清楚,可能是是应激性的,受到了刺激,着急,压力大之类的,都会导致突聋。” 张飞虽然不懂这些专业术语,但是他已经听明白了,严逍得这个病是因为受了刺激。 除了容羽,这世上没什么能把严逍刺激成这个样子。 张飞长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严少爷这么痴情。 说实话,对严逍那种小少爷,张飞的感情很复杂。 他有时候觉得严逍就是闹着玩儿,有家底撑着,玩成什么样都行。 就像他不理解严逍去做法律援助一样,严逍第一次把容羽带到他面前的时候,看得出来他两感情好,但张飞没太当真。 也许就是个新鲜劲儿呢? 想不到,严逍对容羽的感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既然医生都说不严重了,张飞对严逍这边开始放下心来,开始担心另一个,“大夫,那容羽怎么样了?”这也是安远想问的问题。 黄医生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失血过多,还在抢救。” 作者有话要说: 普法时间到~超大声~ 意定监护,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三十三条: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可以与其近亲属、其他愿意担任监护人的个人或者组织事先协商,以书面形式确定自己的监护人,在自己丧失或者部分丧失民事行为能力时,由该监护人履行监护职责。 急需手术而病患本人及家属无法签字的情况,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第五十六条:因抢救生命垂危的患者等紧急情况,不能取得患者或者其近亲属意见的,经医疗机构负责人或者授权的负责人批准,可以立即实施相应的医疗措施。 第101章 严逍病情起的突然,去的也快。 黄医生给他安排了全市最顶尖的五官科专家,用了最好的药,再加上治疗及时,一天之后,各项检查结果都证明严逍的听力在恢复,身体在好转,但他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一直昏睡。 容羽的抢救手术已经进行了10多个小时,仍然在继续。血库往里面送了三次血,一共6000cc,相当于把身体里的血重新换了一遍。 急救室外围了一群人,脸上全是一样的焦急。 严铭搂着乐怡,他的妻子面色疲惫,他轻轻拍着妻子的肩,宽慰她,“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你这么撑着也不行。大家都在这儿守着,容羽不会有事的......” “唉,我不想回去,”乐怡摇摇头,“要是容羽救不过来......小逍怎么办呐?” “你别瞎想,”严铭眼神坚定,“好人有好报,容羽一定会醒过来的。” “我想再上去看看小逍。”乐怡说。 “你歇会儿好不好?董山山余墨他们在上面,黄医生也在,你就放心吧。”严铭说。 哥嫂两个人已经上上下下来回跑了很多趟,严铭担心妻子吃不消。 “你这人怎么当哥哥的?你不担心小逍?”乐怡皱眉,“不行,你现在就跟我一起上去,我不放心,我要再上去看看。” 严铭无奈地摇摇头,“哎呀......我怎么不担心他?我也不能只担心他,我还得担心你,我还要担心容羽......我也没闲着。” 乐怡抬眼看着他,理解老公作为大哥需要操心的事确实很多,叹了一口气,“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两个人都躺医院里了......我真是想不通。” “等他两醒了问问。”严铭说。 乐怡忧心忡忡地看向急救室,门上的红灯依然刺眼地亮着。 “大哥,嫂子——”话比人先到,余墨从电梯间快步走过来。 严铭乐怡闻声扭头,朝余墨过来的方向走了两步,惴惴不安。 余墨干脆小跑着过来,难掩激动,“你们不走吧?不走的话我去我店里给你们弄午饭。” 没有人考虑午饭的事儿,严铭和乐怡心还悬在半中间,同时问他,“小逍情况怎么样?” “黄医生没给你们说?”余墨挑眉。 “黄医生?说什么?他没找我们。”严铭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一下,没有未接来电或者信息。 第213页 余墨咧嘴笑着,差点手舞足蹈起来,“大哥嫂子,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逍哥醒了,他们让我赶紧去弄点有营养的饭菜。”说完抬眼看到亮着的红灯,开心的表情一下消失了,抬手指了指急救室,“羽哥还在里面呢?” 严铭拧紧浓眉,“是啊......还没出来。”说完叹了一口气,低声对乐怡说,“我们先上去看看小逍吧?他那个严重倒是不严重,可也昏睡了这么久,人吃亏了。” “嗯。”乐怡点点头,“让安远和张飞在这里守着。”说完扭头去找两个人,没找到,“诶?刚才还在这里的,他们人呢?” “我刚才看到他们了,在电梯间,两个人凑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余墨说,“我先在这儿守着,等他们来了我再去给大家弄午饭。” “行,那辛苦你了余墨。”严铭搂着妻子往电梯间走,一起去四楼的特护病房看弟弟。 余墨连连摆手,“不辛苦不辛苦,能守到他们都平安就行......逍哥已经醒了,接下来羽哥也该醒了,他们都会没事的。” “但愿。”乐怡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急救室大门。 严铭和乐怡还没走到电梯间,就停下脚步站住不动了。 没必要去四楼,严逍自己下来了。 黄医生和董山山一左一右地搀着他,董山山还给他举着一根杆儿,上面挂着一白一黄两袋药水,针管的另一头连在严逍的手背上,药水一滴一滴地滴进他的血管里。 严逍已经憔悴地不成样子,全然没了往日那股子精神儿,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儿,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眼眶深陷,眼睛里布满血丝,唇边下巴冒出了青色的小胡茬,肩膀和腰背都像没了支撑似的,往下塌着。 哥嫂看到严逍这个样子,又心疼又心焦。严铭松开乐怡,表情严肃地迎上去,“怎么下来了?不好好在病房躺着?” 严逍无力地掀起眼皮,声音沙哑,“我来接容羽。”只有在说到容羽两个字的时候,那个憔悴的老头儿才又变回了小孩儿,眼睛里带有期翼的光。 人看着虚弱,但突聋确实好了,能听见人说话了。严铭和乐怡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乐怡走过去,摸了摸严逍的脸,他的脸就跟他的眼眶一样,也凹进去了一块儿。 “嫂子。”严逍叫了一声。 “容羽一定会醒的。”乐怡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他。 “我知道。”严逍说的很肯定,他好像并不需要什么安慰。 “嗯。”乐怡点点头,不忍心想另一种可能。 严逍扯了一下嘴角,“他一定会醒的,他刚才告诉我了,是他让我下来接他的。” 心里“咯噔”一下,乐怡看向严铭,背上冒出一层冷汗,“小叔子该不会是......得了什么妄想症?” 却听到严逍继续说,“我梦到容羽了,他在梦里跟我说让我现在下来等他。” “哦,原来是这样啊。”这个解释乐怡和严铭倒能接受,托梦这种事儿,他们偶尔也信。 ...... 那是个把严逍拉出深渊的梦。他躺在病床上,毫无知觉地浸没在无声的黑暗里,只到一个温暖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小老公。” 像是有一道亮光劈开无边的黑暗,严逍睁开了眼睛,尚停留于一片朦胧之时,那个声音继续说,“快来,我等你。” 于是他“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把守在病床边的黄医生、董山山还有余墨吓地不轻。 严逍什么话都没说,长腿一甩,光脚站在了地上。 头还是晕,严逍的身子左右晃了两下,董山山赶紧伸手扶住他,“逍哥......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严逍瞟了他一眼,听见了,但没劲儿回答他。 余墨赶紧把床头的拖鞋给严逍拎过来,给他放在脚边,让他穿上,又从床头柜上拎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严逍,“喝水吗逍哥。” 严逍接过来喝了一口,把瓶子还给余墨。 黄医生赶紧从病床另一边绕过来,站在严逍身后,在他的左耳旁轻轻拍手,弄出很小的动静。 严逍转过头,往左边看。 黄医生吁了一口气,“耳朵好了。现在有没有耳鸣?” “没有。”严逍摇头。 黄医生:“还想吐吗?” “不想。” “头还晕不晕?”黄医生又问。 “不晕。”严逍说。 黄医生:“饿不饿?” “饿了。”严逍点点头。 听到严逍说饿,董山山立马伸手锤余墨一拳,“你去弄点吃的吧,把你们店里的高档食材都使上。” “行,我去弄,”余墨麻利地往门外走,“一人一份啊,你们别自己弄饭了,我给大家一块儿拿过来。” “哎...余墨。”严逍叫住他。 “什么事,逍哥?”余墨停在门边,转身问。 严逍抿了抿唇,“没什么事,路上慢点儿。” “好嘞,逍哥,你们都等我啊。”余墨笑着冲他们摆摆手,往电梯间跑去。 严逍也跟着往外走。 “哎哎哎——”董山山一把拽住他,“逍哥你往哪儿去?手上还扎着针呢,掉出来了。” “哦。”严逍抬起手背,低头看了一眼,针头还贴在原处,没掉,床头的挂钩上挂着两袋药水,他环顾四周,“弄个杆儿来,我自己举着。” 第214页 董山山还是拉着他,犹豫了一会儿,“逍哥......羽哥还没出手术室。” “他马上就出来,”严逍说,“等我下楼他就会出来了。” 董山山一脸同情,拗不过他,去护士站给他找了一根金属挑杆,把两袋药水挂在上面,一手举着杆儿,一手扶着他。黄医生扶着严逍的另一边,三个人一起下到一楼,往急救室走。 严逍嫌董山山和黄医生走地太慢,几次要甩开他们两个自己往前冲。 被身边的两个人制止,黄医生提醒他,“你的平衡功能刚刚恢复,走快了容易摔跤。” 严逍不以为然,依然走地很快。他着急,他要马上见到容羽。 腿脚确实虚,走路发飘,严逍自己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黄医生和董山山不得不更用力地扶住他。 严铭和乐怡也劝不回去严逍,大家都陪他,继续守着。 他们既希望急救室的门赶紧打开,同时又害怕它打开。 万一容羽挺不过去,严逍怎么办?几个人都不敢再往下想...... 可严逍此时此刻却像磕了兴奋剂,目光炯炯地盯着急救室门上的那个小红灯,无比坚信下一秒它就会变成绿色,容羽会从里面出来,对他温柔地笑。 那个小红灯像是得到了严逍的心灵感应,一丝过度都没有,瞬间变绿。 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转移床被医生护士“哐啷啷”地推了出来。 严逍甩开黄医生和董山山,大步奔过去,手背上的针头被他自己拽掉了也不知道。 他挤到病床边,覆下去,看到容羽的那一刻,心痛地无以复加,眼睛里瞬间噙满了泪水。 容羽全身上下插满了管子,安静虚弱地躺在那一堆透明的管子里。 “老公......”严逍低声唤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容羽一动不动。 指尖传来熟悉的温热触感,严逍哽咽地喘不上气,又要花更大的力气把自己的泣不成声控制住,于是再也说不出话,泪如决堤。 黄医生把严逍拉起来,着急地问手术大夫容羽的情况怎么样。 “手术成功,但病人仍在昏迷,要送ICU。”身穿绿色手术服的大夫摘下口罩,疲惫地说。 第102章 容羽术后第一天,上午。 医院三楼的ICU门外。 浅蓝色沉重的对开金属门,门上嵌了两道很窄的竖条玻璃,玻璃上贴着一个人,一手撑着一根输液杆儿,一手扒着玻璃往病房里看,条纹病号服丝毫掩饰不了他的宽肩窄腰大长腿。 正在挨着楼层查房的黄医生路过这里,无奈地摇着头,伸手拍了一下那个人的背,“严少爷?你这......弄得跟偷窥似的,这还没到探视时间呢。” “哎——”严逍回过头,皱着眉,一脸担心着急的表情,“黄医生,哥,你能让我进去吗?我想去看他。” “不能,探视时间下午4点到4点15,这是医院规定。”黄医生严肃地摆手,“你自己针都没打完,乱窜个什么?” “我还要等到4点?我等不及。”严逍说。 “等不及也得等。”黄医生说,“今天谁过来给你陪床?严总?董山山?还是余墨?” “山子过来了,余墨负责我们吃饭。”严逍把手里的杆儿递给黄医生,“帮我拿一下。” 黄医生接过输液杆杵在地上,四周看了看,“山子他人呢?也不看住你。” “他搬椅子去了。”严逍伸直,先做了两下扩胸运动,再反手捶着自己的腰背。 “啊?”黄医生眯起眼睛,“搬椅子做什么?” “我要在这里守着,他搬椅子给我坐。”严逍说。 黄医生:???你坐这里?干什么? “我不是说了,我要守着容羽。你们不让我进去,我在门外看着他总行了吧。”严逍用眼神表示跟他说话费劲。 黄医生:“你这样隔着门也看不见呀,你知道他几床吗?” “3床,就那一个。”严逍弯腰,伸出一根手指往里面指了指,然后又贴到门玻璃上,“他正在输液......非要带呼吸机吗?带着那玩意是不是很难受?他怎么吃饭呀?我看他那个监护仪上的波浪线挺正常的,他是不是马上可以出ICU了?” 黄医生抬眼看看输液杆上的药袋,里面还有大半袋药水,又透过玻璃往里看了一眼,一色儿的病床呼吸机监护仪,病人都只露个脑袋顶在外面,不知道严逍是怎么认出来3床就是容羽的“你倒是弄地挺清楚,还知道监护仪。” “我刚才专门问了护士。”严逍说,“护士还跟我说他没有气切,也没有插鼻饲管,他是不是马上就要好了?” “不过他伤地重,输了那么多血,缝了那么多针......还是在ICU里多待几天安全。”严逍自己安慰自己。 “可我好想进去看他,我想跟他说几句话。” “黄医生......”严逍可怜兮兮地看向黄医生。 “你打住,”黄医生很有原则地制止了他,“我们有专门的医生护士在里面照顾他,ICU里一个病人配一个专业护士,看到每个床边坐着的护士没?你凑个什么热闹?” “我不是凑热闹......”严逍小声。 “那你回自己病房去,不要再提这些要求,也不要坐在这里,你也是个病人,你得多躺着休息,你能不能先管好你自己......”黄医生一阵噼里啪啦,说完还把输液杆在地上趸了一下。 第215页 一根输液杆震慑不到严逍,他觉得自己的理由也很合理,“我不,容羽在ICU我在楼上待不住,我不能让他离开我的视线。” “我在这儿呆着能随时知道他怎么样了,我要是待在楼上的话,他们护士能随时上去跟我说容羽的情况?” 黄医生看他一样:“那不能,我们的护士都很忙,只有病人出现特殊情况才会跟家属说。” “但你不是家属,你是病人,你还在打针。” “我好了。”严逍说。 “谁说你好了?你要好了谁还给你打针?是我们医生护士太闲了还是我们医院药水多了,非要给你扎一针?”黄医生晃了晃输液杆。 “我真的好了,我管床医生今天查房的时候说的,他说我再住一两天院观察观察就能出院了。”严逍又趴到了门玻璃上。 黄医生没辙,咕哝一句,“我再去找你的医生仔细问问。” 严逍没听他说什么,黄医生叹一口气,拎起他的领脖子往后,“你别这么贴门上,有细菌。” 被黄医生拉开了一点,打扰他看容羽,严逍有些烦躁,“你们医院没喷84啊?” “喷了你也不能这么贴着门。”黄医生举着杆儿碰一下严逍的手臂,“你自己拿着,我要回办公室干活了。” “哎哎——我来了我来了,我拿我拿。”随着“哐哐”两声,杆儿被身后的另一个人抓了过去。 严逍和黄医生一起回头去看,董山山抓着输液杆,身边放了两把不锈钢折叠椅子。 “一把就够了,你搬两把做什么?”严逍问。 “我陪你坐着。”董山山说。 黄医生:...... “黄医生你去忙你的吧,我看着逍哥。”董山山抓了把椅子,放到严逍身后,让他刚好可以一屁股坐下来的距离。 严逍抬着胳膊坐下,架起一条腿,把打着针的那只手平放在膝盖上,然后透过玻璃盯着3号床,一动不动。 黄医生冲董山山点点头,朝严逍后脑勺扬了扬下巴,小声交代,“他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嗯,您放心,”董山山想了想,捂着嘴凑到黄医生耳朵边上,“您跟我说个实话,羽哥到底能不能行了?” “?”黄医生疑惑地看着董山山,“为什么这么问。” 董山山偷偷指了下严逍,“您看他那个样子,我怕羽哥万一......他到时候肯定受不了,您跟我说个实话,我们做兄弟的,好提前给他开导开导。” “出手术室的时候人医生说了手术成功,那就是成功了。”黄医生说。 “可人家都说进ICU就够呛,有可能以后是植物人什么的。”董山山瞟了严逍一眼,压低声音。 黄医生拍拍董山山的肩膀,“放心吧,容羽不会成植物人,我们给他做了磁共振,还有脑CT,都很正常。” “哦——”董山山如释重负,“那羽哥怎么还不醒?” “容羽肯定会醒过来的,就是个迟早的事,”黄医生笑笑,“要相信我们医生嘛。不过我提醒你一下,你要注意观察他,”他指指严逍,“突聋会有反复的,他这次是运气好,一下子止住了。要是他不好好休息再复发了,可就不是那么好治的了。” “我懂了黄医生,我会照顾好逍哥的。”董山山拍着胸脯跟黄医生保证。 黄医生:“容羽的家里人怎么没来?就靠你们几个?” “他家人隔的远,逍哥不让我们跟他家人说。”董山山笑,“再说了,我们就是羽哥的家人,我们照顾也是一样的。” 黄医生了然地笑了笑,“行,你在这儿守着,我再去找容羽的主治医生问问情况,问了告诉你们。” “谢了黄医生。”董山山坐到了严逍身边,对着黄医生比了个OK的手势。 在ICU门边坐着真不是个事儿。那扇门是一道冷冰冰的分界线,门的这边是希望,那边是濒临死亡。 董山山亲眼目睹抢救失败的病人从ICU直接被送到了太平间,病人家属绝望崩溃,瘫倒在地...... 他有点受不了,想让严逍也远离这些场面,“逍哥,你想不想去卫生间?” 可严逍没有反应,直愣愣地看着ICU里面,目光聚成一束被钉在了3号床上。 董山山心头一凛,想起黄医生刚才提醒他的话,使劲拍了严逍胳膊一下,提高声音,“逍哥——” “干嘛?”严逍瞪他一眼,“你小点声,这里都是病人。小心护士出来把你赶走。” 见严逍应声了,董山山这才放心,嘿嘿一笑,“我怕你耳朵又出问题了没听见我说话。” “你怎么那么乌鸦嘴?”严逍紧拧着眉头,“你刚才说什么了?” 董山山:“我问你去不去卫生间?” “我不去。”严逍摆摆手,又把额头贴到了玻璃上。 董山山抬头看一眼药水袋,药水还剩一点底子,再滴个几分钟严逍的针就打完了,他站起来准备去找个护士过来拔针。 可严逍比他更快,恨不得是从椅子上蹦起来,声音里透着喜悦,“他腿动了,山子,你看,容羽的腿动了,护士,快叫护士......” 董山山不得不拉住严逍的胳膊,“逍哥,护士在里面,你看。” 严逍冷静下来,看过去,原本坐在3号床床头的护士果然已经站了起来,正弯腰仔细检查容羽头边的仪器,再俯身,像是在跟容羽说什么话。 第216页 “他能说话了?太好了太好了,”严逍在门外面高兴地跳脚,“山子,他能说话了。” “嗯嗯嗯,是的是的,真好真好。”董山山更使劲地拉住严逍。说实话,他完全没看出来容羽的腿动了,隔得这么远,容羽还盖着那么厚的白被子,怎么可能看得出来他哪里动了? 董山山严重怀疑是严逍眼花,如果没有眼花就是他魔障了。 容羽主治医生的随即赶来终于打消了董山山的疑虑。 医生进了ICU,在容羽床边停留了好一会儿,他和护士都背对着门外,把3号床挡了个严实。 严逍无奈地坐回去。董山山看他安静下来,赶紧跑出去叫来护士,给严逍把针拔了。 10来分钟后,医生推开ICU的门,走出来。 严逍立即站起来,迎上去,“医生,容羽怎么样了?” “你是容羽的家属?”医生问。 严逍点头:“是的,我是他的家属。他怎么样了?他醒了吗?可说话了吗?” “他醒了。”医生点头。 “太好了。”严逍双手合十地放在唇上,压在胸口的大石头瞬间被搬开,呼吸终于顺畅了。 “嗯,我们没想到他会醒这么早,还以为他怎么着也得明天才会醒。”医生说,“他刚来的时候失血太多,肾脏有破损伤,手术都做了10几个小时,给麻药也给的比较多......很凶险的。” “谢谢医生。”严逍埋头就给医生鞠了一躬,董山山跟着他,也给鞠了一躬。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医生赶紧伸手扶起他们,“我们手术治疗只是一个方面,病人自己的状态也很重要,容羽的求生欲很强,其实他手术过程中就醒过两次,还说了几句话,我没听清,像这种情况的话,我们就能看出来病人的生命力很顽强,他想活着。” “嗯。”严逍使劲地点头,他现在想立即冲进去,把容羽抱在怀里。 “没事的,你们都放心,”医生说,“不过他现在不能出ICU,我们还要再观察半天,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今天晚上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好好好,我们都听您的。”严逍搓着手。 “你们不用守在这里,万一有什么事我们会打电话给你的。”医生看到摆在门边的两把椅子。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严逍很客气。 医生又跟他们交代了几句才走。 等医生一走,董山山就跑过去要把折叠椅收起来。 “你做什么?”严逍问。 “收椅子呀,”董山山停下手上的动作,“刚医生说不用守这里,你不是答应了吗?” 严逍:“我说的是知道了,不是答应。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我要等到容羽出来,我还要陪他去病房。” “......”董山山重新把椅子放好。 下午4点,是原定严逍进ICU的探视时间,不过没用上,容羽提前出了ICU,被推进4楼的特护病房,严逍住的那一间。 第103章 听说容羽从ICU里出来了,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赶了过来。特护病房里的人不少,哥哥嫂子、李叔王妈,坤德、董山山、黄医生......还有严逍的一众兄弟们。 容羽躺在病床上,眼睛闭着,脸色苍白,和脸一样苍白的是他的手,细长的手指无力地搭在床边,正在输液。 严逍侧身坐在床边,轻轻地把容羽输液的那只手放到手掌心里,给他垫着,一错不错地盯着容羽的脸。 他没工夫搭理别人,回头看着一屋子的人,“你们还有事吗?没事就散了吧,别吵着他,让他好好休息。” 病房里的人面面相觑,谁吵了?大家说话都像蚊子嗡了,还要怎么小? 不过没有人提出异议,没人忍心对一个自己还在打着吊瓶,却小心翼翼给另一个人揉手腕捏指尖的人提出什么异议。 乐怡走过去,坐到严逍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背,“小逍,你会照顾病人吗?要不让李叔留这儿?” “不用,我自己可以,”严逍说,然后抬头往后看了一眼,“还有山子在这儿呢,你们都回去吧。” “山子也要休息的,他跟你这儿泡了多少天了。”乐怡说。 董山山赶紧走过来,“没事的嫂子,我又没做什么,要个什么休息呀?我就在这儿陪逍哥。” 乐怡扭头对着董山山微笑,“唉,真是太辛苦你了,还有余墨......他又给你们弄吃的去了?” “是的,他弄饭去了,哥嫂子,你们在这儿吃吗,都在这儿吃的话我给他打电话。”董山山问。 乐怡:“不用麻烦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严铭走过来,小声跟严逍交代几句,要他注意自己的身体,容羽要有什么情况及时给他们打电话之类的,交代完之后拉着乐怡,来到坤德面前。 坤台长进了病房之后,才真搞明白,那时候他的老领导说容羽和严逍要结婚的事儿是真的,而且看来这一屋子的人都明白。 明白是明白了,可坤德脑子还是有点晕,转不过弯来,迷迷糊糊地回忆起容羽亲口告诉他自己已经恋爱了,还有严逍去电视台接容羽下班,严逍陪容羽喝酒,严逍送容羽回家...... 直到严铭向他伸出右手,坤德才回过神,也赶紧伸手过去握了握。 “坤台长,谢谢您一直照顾我们家容羽,以后还要继续麻烦您多多关照。”作为泰州首富,严铭颇有气场,也很有礼貌。 第217页 你们家容羽?容老师家的容羽就这么成了你们严家的了? ......好吧,这是一个事实。 坤德也礼貌地点头笑笑,“严总客气了,容羽是我们电视台很优秀的员工,我们爱护他还来不及。” “那就好,”严铭一笑,“如果电视台有什么需要的话,坤台长不用客气,直接找我,只要是我能解决的一定帮忙。” 如果电视台有需要?这是严氏集团要投广告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坤台长皱起眉头。 都是老狐狸,可段位有区别,这么模棱两可的话坤德搞不懂。 见坤德没接话,严铭挑眉,神色逐渐严肃,“比如调查记者的安全保障问题,如果电视台不行的话,可以交给严氏。” 坤德被严铭这句话气地不轻,这是在责怪他,他作为台长没有把手下的记者保护好。 可他无法反驳,不得不生生咽下这口气,他确实没有把容羽保护好。 容羽是在荷花村受的伤,他以前跟他们汇报过荷花村的事儿,坤德只是口头阻拦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过问。 他失职,对不起容老爷子。 一时无语,严铭的目的已经达到,“坤台长,我们先走了,有空联系。” “再见。”坤德挤出一丝笑。 然后走到容羽床边,叹一口气,“严逍,容羽这件事我有责任......你们先好好养伤,等好彻底了我再当面给他道歉。” 严逍看向坤德,“坤台长,这件事不怪您,真的,您不要自责。” “唉——”坤德拿出一个信封,放到容羽的枕头边,“我都没办法跟他爷爷交代......” 严逍想了想,并没有说出真相,只是捡场面话安慰了坤德好一会儿。 等严铭坤德都走了之后,严逍冲小兄弟们摆摆手,“你们也走吧,我要有事给你们打电话。” 领头的兄弟从提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档案袋,双手递给严逍,“逍哥,我们也不知道买什么,这个是兄弟们的一点心意,你和羽哥自己买买营养品之类的补补。” “这么大一包,”严逍接过来,单手掂了掂,塞进床头柜里,“谢了。” ...... 病房里只剩下了董山山。 “山子,给我拿瓶水,再拿根棉签。”严逍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容羽的嘴唇。原本柔软的嘴唇干燥地起了皮。 董山山赶紧抓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又拿了两根棉签,坐到严逍身边。 严逍捏一根棉签,在矿泉水瓶子里沾湿,再轻轻地触碰容羽的唇。 冰凉舒服,容羽的嘴唇抿了抿,把棉签上的水抿进嘴里。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逍哥,怎么不直接喂水呀,这么着喝水多麻烦。”董山山小声问。 “不行的,刚做完手术还不能喝水,只能这么着。”严逍说,停了一会儿补充道,“我问过护士。” 董山山:“原来是这样啊,我第一次听说。” 再一次把棉签轻轻地靠在容羽的唇上,这次容羽的嘴唇没有动。 严逍拿开棉签,趴到容羽旁边,轻声问他,“够了吗?还要不要?” 容羽慢慢地摇了摇头。 终于给了他一个回应,严逍激动地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无法自抑的颤音,“你醒了,老公?你能听见我说话了?你能睁开眼睛看看我吗?” 容羽的睫毛轻轻抖动,像刚钻出茧的幼蝶,羽翅脆弱却又坚强。 严逍伸出手温柔地盖在容羽的眼睛上,既为他挡住光亮,又能真切地感受到他苏醒的迹象。 秀长的睫毛扫在严逍的手心,容羽睁开了眼睛。 严逍小心地移开手掌,对上容羽那双熟悉的眸子。 眼神柔和温润,跟以前一模一样。 严逍被笼在容羽清透的眼神里,他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只有自己。 泪珠从严逍的眼睛里滑落,滴在了容羽的脸上...... 容羽抬起手,颤颤巍巍,严逍赶紧伸手过去扶住。柔软的指腹贴在了严逍的脸上,没有力气,像一片羽毛拂过,帮他擦掉眼泪,“怎么又在哭?”声音微弱地像是耳语。 严逍吸着鼻子,“我想哭,我就要哭。” “嘁,”容羽扯了下嘴角,“没出息。” “对,我是没出息,谁也没你有出息,拿自己去挡刀子,”严逍眼圈更红了,“你是不是傻啊?你要真出了事我怎么办呀?我再到哪儿去找你呀......呜呜呜——” 憋了好久好久,严逍终于很没形象地放声大哭起来...... 董山山识趣地悄悄退到了门外。 容羽没办法,自己动不了,伤口很疼,说话也费劲,只有看着严逍哭,等他哭到尾声,才又很小声地说,“别哭了,好丑。” “要你管?丑死我算了。”严逍抬起手背,胡乱在脸上蹭了蹭,问他,“疼吗?” “疼。”容羽说。 严逍抬手拍亮墙上的呼叫器,红灯伴着蜂鸣声亮起。 不一会儿就跑进来一个护士,后面跟着董山山。 “病人怎么了?”护士一进门就问。 董山山也赶紧冲过来,“羽哥怎么了?” “他好疼。”严逍说。 “哪里疼?伤口吗?”护士走过来,掀开被子,给他检查伤口。 严逍偷偷地拎起被子,给容羽遮上一点。 第218页 “不止伤口...整个背...都很疼。”容羽虚弱地说。 护士检查完,直起身子,“疼是正常的,你那个伤口有一点点深,要是不疼的话那就麻烦了。” “可也不能让就这么让他疼啊。”严逍拧着眉,俯身给容羽把被子全都盖好。 “那加个镇痛泵。”护士说。 严逍:“是不是加了那个就不会疼了?” 护士:“这个东西因人而异,有的人完全不疼,有的人还会疼,但程度会减轻。” “那赶紧加。” “好的。”护士转身走出病房。 董山山凑过来,“羽哥,你再坚持坚持,镇痛泵马上就到了。” “嗯,”容羽翘起嘴角,很费劲地点了点头,“山子,谢谢你。” “嗐,”董山山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没干什么羽哥,都是逍哥在忙,他的耳朵差点......哎呦——”话还没说完就被严逍踩了一脚,董山山了然地闭上嘴。 严逍瞪了他一眼。 正好护士拿着镇痛泵进来,董山山往后退几步给护士腾地方,“羽哥,我去外面守着,你好好休息。” “你去吧。”严逍替容羽回答了他。 上好镇痛泵之后又过了一会儿,等镇痛效果完全发挥出来之后,容羽的感觉好多了。 严逍的手一直垫在容羽输液的那只手下面,容羽手指轻轻在严逍的掌心动了一下,“累不累?” “嗯?”严逍头摇地像拨浪鼓,“不累。” “你的手......不累吗?垫多久了?”容羽抓起严逍的手。 “这累什么?”严逍眨眨眼睛,“是你要我别松手的,我是不是很听话?” 容羽笑着,抬起胳膊扯一下严逍的脸,“你瘦了,这儿都没有肉了。” “我以前这里也没有肉。”严逍鼓起腮帮子以示反对。 容羽满脸笑意地看着严逍,把他的手更攥紧了一些,忽然蹙额一顿,问严逍,“你病了?” “没有呀。”严逍答。 容羽大拇指又在严逍的手背上敲了一下,刚好碰到了严逍手背上贴着的留置针头,“为什么打针?” “哦,你说这个呀......”严逍眼珠子转两圈,咧嘴一笑,“这个是......我打的营养针,强身健体,滋阴壮阳......” 伤痛限制了容羽的思考能力,居然被严逍一通乱扯蒙混过关了,容羽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效果好吗?效果好的话我也打两针。” 严逍:......好。 因为伤口在后腰,容羽侧卧的时间太久,下半身已经僵硬,他动了一下腿,发出“嘶”的一声。 “怎么了?”严逍赶紧问。 “脚好像麻了。”容羽说。 “我给你揉。” 说完把手伸进被子里,开始给容羽揉脚趾、脚腕、小腿、膝盖...... 把容羽的瞌睡揉了出来,他眼睛半阖着,时不时地闭上,舍不得睡过去似的,闭上一会儿之后又睁开。 “你睡会儿吧,吃饭我叫你。”严逍一直观察着容羽的反应,“我就在这里陪你。” “嗯,”容羽这才放心,“我先睡会儿......腿可以不按了,不麻了。” 严逍放下他的腿,给他掖好被子,趴到容羽的眼前。 “干嘛?”容羽闭着眼睛问。 “我想亲你。”严逍凑地更近。 “我没刷牙。”容羽睁开眼睛,认真看向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话音刚落,一个轻柔的吻在容羽的嘴角漫开,像花瓣与花瓣的相碰...... 第104章 严逍就这么趴在床头,手臂环住容羽,轻轻地有节奏地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宝宝睡觉一样地拍着他,只到容羽神色舒缓地沉沉睡去。 平缓的呼吸像棉花一样又软又柔地扑向严逍的耳侧,他张开手掌贴着容羽的脸,又凑过去亲一下容羽的鼻尖,给他把被子往上提了下,抬头看一眼挂钩上的药袋,还剩大半袋,伸手给他把滴液速度调慢了一点,再拿起镇痛泵看了看,一切正常。严逍放心地站起来,走去外间。 每间特护病房的外面自带一个小会客室,董山山正坐在墙边的布艺沙发里,双手举着手机刷小视频。 严逍坐到他身边,董山山扭头看他一眼,关上手机,“羽哥睡着了?” “嗯。”严逍点头。 “逍哥你休息一会儿,要不你也睡一觉吧。”董山山说,“余墨说今天给羽哥熬了鸽子汤,收伤口的,现弄的鸽子要多熬一会儿,他要晚一点才能到。他到了我叫你们。” “我不睡,我要给容羽看针。”严逍岔开腿,弯着腰,胳膊肘撑在膝盖上。 “哦,那你不去里面看着?”董山山不解。 “我等一下再进去......跟你说个事儿,你帮我个忙。”严逍回头看着他,把手指关节掰地“啪啪”直响,“我现在要守着容羽,分不开身,不然我就自己去做了。” “什么事?逍哥你直说。你照顾羽哥,别的我来。”董山山也俯下身子,跟严逍一样的姿势。 “找到夏宽程,”严逍眯起眼睛,“把他带到我东郊的别墅里去。” 他的表情又冷又狠,像蛰伏之后即将爆发的猛兽,肉眼可见他在极力掩盖心底的暴戾。 很久没看到过严逍此刻脸上的表情了,董山山不自觉地晃动一下肩膀,“逍哥,你能说明白点吗?这事我具体该怎么办?” 第219页 一直到这会儿,他们都不知道容羽受伤到底是因为什么,连他哥嫂都不知道。严逍没跟他们说,他们也不敢问。 问了也白问,严逍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容羽身上,知道他脾气的人这个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既然严逍主动提了,董山山自然是要问个清楚。 严逍垂着眼皮,尽量用平静的语气把整件事简单地复述一遍。 听地董山山张大嘴巴,眼睛恨不得跟嘴巴张地一样大,“我艹!夏宽程居然是这种人?搞死他。” 严逍深吸一口气,双手交握,手掌忽然一翻,几根手指同时发出一声脆响,“你只要把他带到我别墅里就行,其他的不用你管。别墅的钥匙我马上给你,做隐蔽点儿。” “我不管怎么行?他想要你的命,还弄伤了羽哥,这口气我咽不下去。”董山山攥紧拳头,使劲砸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艹他妈,余墨这个眼瞎的还喜欢他......我得为你们除害,这个害我董山山除定了。”董山山气头儿上来,脸涨得通红,声音越来越大。 “啪”的一声,董山山肩头挨了一巴掌,严逍正蹙眉看着他,朝里间病房扬起下巴,“你小点声,他好不容易睡着,又给你吵醒了。” 董山山后知后觉地压低声音,“逍哥你好好照顾羽哥,其他的交给我,你想让姓夏的少条胳膊还是少条腿,我照办。” 严逍斜了他一眼,“当我刚才的话是放屁?” 董山山:“不是......” “找到他,立马给我电话。”严逍说。 董山山挠了挠头,凑过去,“逍哥,你想怎么弄姓夏的?给我交个底吧。” “你自己刚才不是说了?”严逍扭头看向窗外,不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字一顿,“为我们除害。” 一股寒气从头到脚,董山山莫名其妙地哆嗦了一下,他想的只是卸条胳膊腿的事儿,还没狠到严逍那个程度,“可是...逍哥...万一闹出人命...就不好弄了。” “我知道。”严逍说,“所以你只要找到他人,把他带到别墅,其他的事你不要管。” “逍哥......” “嗯?” “能不出人命吗?我怕你手上没谱......你可是学法律的。” “说不好,我尽量控制。”严逍语气平淡,就像在谈论晚上几点钟吃饭这种事一样平淡。 严逍想要的报复比他所想的更严重,董山山开始担心了,但他也知道没人劝得了严逍,唯一一个能劝地住他的人还躺在病床上。再多的劝说也无效,董山山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这事儿要跟余墨说一声吗?”他继续问。 严逍低头思忖几秒,“先别告诉他,我以后再找机会跟他解释。” “......那行。” “就这么说定了。”严逍站起来,“你抓紧点儿,赶在警察抓到他之前。” “逍哥,你报警了?”董山山抬头问。 严逍:“我没有。” “那警察又不知道,他们不会去抓夏宽程的。”董山山说。 严逍停了一会儿,点点头,“也许吧,反正你抓紧。” “我现在就去安排。”董山山抓起手机,急匆匆地朝外面走。 严逍重新走进病房,坐回了床边,手伸进被子里,轻轻地帮容羽揉按脚指头、脚腕和小腿...... 睡了一觉之后,容羽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点滴刚好打完。 严逍伸手轻轻揉了一下容羽的额头,拍了呼叫器把护士叫进来。 护士弯腰给容羽拔掉针管,给他把手背上的胶布贴好,问了容羽几句“感觉如何”“还疼不疼”之类的问题。 容羽低声回答护士的问话,站在一边的严逍早就等不及了,“护士,镇痛泵要换新的吗?他的伤口要多久才能恢复?他什么时候能下床?明天要打什么针?什么时候拆线?他这种情况吃什么东西比较好?还有,那个尿管什么时候拔,插着挺疼的......” 护士很有耐心地听严逍说完一长串,把鼻梁上的口罩往上提了一下,“他的伤口完全恢复大概12天左右,最近3天必须卧床,少动,免得扯着伤口不利于伤口恢复,什么时候拆线要看主治医生的意见,他每天查房会跟你们说的。至于吃什么,多吃有营养的东西就行,含VC高的水果,猕猴桃橙子什么的,不要吃酱油,也不要吃辛辣......我都回答完了吧?” “谢谢您啊,”严逍点头表示记住了,“还有,那个尿管......” “至少要插3天,因为这三天他得卧床。”护士说。 “哦哦,明白了。”严逍说,“今天不打针了吧?” “不打了,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再打。夜里陪床注意观察,有什么问题随时叫我们。”护士边说边往外走去。 “谢谢您。”严逍送护士走了几步,转身回到容羽身边,弯腰亲了一下他的脸,“听到没,这3天躺着别动,躺麻了就告诉我,我给你按摩。” “好。”容羽笑笑。 “想喝水吗?”严逍问。 “不喝,”容羽摇摇头,“打了一肚子点滴,不渴。” 严逍:“饿不饿?一会儿余墨就送饭过来了。” “还好,不饿。” 严逍拖了一把躺椅过来放到床边,坐上去,抓起容羽的手,轻轻摸着他的手背,“你这儿打针都打肿了,疼不疼啊?” 第220页 “不疼,”容羽伸手揪一下严逍的脸,“加了镇痛泵,不疼了。” “哦。”严逍捧着他的手,凑到嘴边,给他吹气。 容羽看着他,“你去护士站给我联系一个护工吧。” “要护工干嘛?”严逍抬眼问。 “你老是跟我在这里熬夜,熬夜对身体不好。”容羽说。 “不行,”严逍板起脸,“我要照顾你,一直到你出院,你出了院我还要照顾你,你这辈子就归我照顾了。” “你别把我照顾成个废物了,本来就已经够废物的了。”容羽笑。 “诶?也对,你要是个废物多好,我就天天把你捧手心里,我说东你不往西,乖乖的只听我的,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小废物。”严逍说。 容羽:......我看你是又皮痒了吧。 “皮痒又怎么?你现在能把我怎么样?”严逍戳一下容羽的鼻尖,“你要是想收拾我就赶紧好起来,我躺着让你收拾。” 又过了一会儿,余墨拎着两个大保温袋走进来,后面跟着董山山。 两个人把饭菜一盒一盒地拿出来,放到茶几上,余墨又专门给容羽盛了一碗鸽子汤,舀了两勺米饭放进去,每样荤菜素菜都夹了一些,端进来,“羽哥,我专门找人问了,你现在得吃软和一点的,我给你弄了个汤泡饭。” “谢谢,费心了。”容羽笑笑。 “嗐,跟我这么客气呢。”余墨说。 严逍把碗接过来,先放到床头柜上,再弯腰把容羽的病床摇上来一些,支起小桌板,端起碗开始喂他吃饭。 容羽胃口不怎么样,只吃了几口就摇头说不吃了。 “那你把汤喝了行不行?”严逍问,“余墨专门给你熬的鸽子汤,对伤口好的。” “嗯。”容羽点点头。 喝完碗里的汤,严逍抽一张餐巾纸给容羽擦了擦嘴,把小桌板撤掉,双臂撑在床边问,“你想先这么斜着躺会儿,还是躺下去?” “先这么靠一会儿吧,躺地我头晕。”容羽说。 “那行,过会儿再把你放下去。”严逍坐到躺椅上,端起容羽没吃完的大半碗泡饭,呼呼啦啦地吃了个精光。 吃完后擦着嘴问容羽,“靠好了没?现在要不要把床摇下去?” “我再靠会儿。” “那你别乱动碰着伤口了,我出去收拾收拾碗。”说完给容羽掖了掖被角才往外走。 外间的两个人也已经吃完了饭,给严逍留了一份,放在茶几上。 严逍给董山山使了个眼色,董山山会意地点了下头。 扯了个理由先让余墨回去之后,严逍和董山山一起去楼下,找了个安静地方,还没等坐下来,董山山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严逍,“逍哥,姓夏的自杀了。” 严逍拧紧眉头,“谁见着了?” “找到尸体了。听说是安远报的警,说姓夏的失踪了找不着人。后来荷花村里的知情人把警察带到一个矿洞里头,往里有个很大的水潭,他们把里面的水抽干了,姓夏的就在潭底......” 第105章 容羽出院后,又在家里歇了半个月。 这天是医院要求的最后一次CT检查,严逍前一天就在APP上挂了外科专家号,约了最早的时间段,早8点——8点半。 跟容羽说这事儿的时候,容羽正窝在沙发里捏着果叉戳橙子吃。 听到约的这个时间,他抬头问严逍,“能不能推迟一点儿,太早了。” 按照8点到医院的话,他们至少得6点半起床。在家呆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哪天不是睡到自然醒,忽然要起这么早,很不习惯。 “不行,”严逍正抱着一堆衣服,从阳台上走进来,“不能改时间,专家的时间很难约的。” 把手里的衣服丢到沙发上,一股太阳的热气冒了出来。 容羽叉了块橙子站起来,递到严逍嘴边,严逍张嘴吃了,腮边鼓出来一小块儿。 “还要吗?”容羽问。 严逍摇头,“不吃了。” 容羽放下果叉,抽了一张餐巾纸擦干净手上的果汁,坐到那堆衣服旁边,扯了一件上衣铺到大腿上,低着头开始叠衣服。 “上衣不用叠,上衣都是要挂起来的,”严逍也坐下来,两个人膝盖对着膝盖,“只叠内裤和袜子就行了。” “哦。”容羽把叠了半截的上衣丢到一边,伸手在那一大堆衣服里扒拉袜子。 抓了一只深蓝色的棉袜,容羽一件衣服一件衣服地拿开,找另一只。 “呐,在这儿。”严逍先找到那只,递给容羽。 “在哪里翻出来的,我找了半天。”容羽接过去,把两只袜子摞在一起,折了两折。 严逍叠着长裤,“老公,我们以后买袜子只买同款同色的吧,这样好找,要是掉一只破一只另外的还能配。” 容羽掀起眼皮看着他一笑,“我两现在是袜子都不用分开了吗?” “哦,”严逍想了想,“好像不太卫生哈,那我买一个色,你买一个色,这样可以。你喜欢蓝的还黑的?” “我就不能喜欢灰的?”容羽问。 严逍:“灰的也可以的嘛,反正你只能选一个色。” “那我要深蓝色。”容羽说。 严逍咧嘴一笑,“不要灰的了?” “就蓝的,我蓝的你黑的,本来我们的袜子就这两个颜色的多。” 第221页 两个人一起叠好袜子和内裤,一人抱着一堆,走进卧室放衣服。 容羽把袜子和内裤分别放进衣柜下面的抽屉里,放好后一屁股坐到床上,双手撑在背后,翘着腿看严逍一件一件地整理衣服。 “你下午的药膏涂了没?”严逍一边挂衣服一边问。 “还没。”容羽说。 药膏是专门给容羽涂疤痕用的。他的伤口愈合之后留下一道疤痕,皮肤凸起像一条蚯蚓似的趴在腰间。 本来容羽对此不在意,男人身上有点儿疤不算什么事儿,但一到阴雨天那块皮肤就又痒又疼,这个让他挺难受。 严逍到处帮他找药,后来还是黄医生托人找到全国最有名的皮肤病专家,根据容羽的皮肤状态和体质调制的药膏,半个月涂完一管后再去找老专家配下一阶段的药。 现在容羽涂的是第二管,疤没消多少,但下雨天不疼了。 容羽最怕的就是疼,现在既然不疼了所以擦药也没那么积极了,每次得要严逍提醒他才擦。在这件事上严逍简直比闹钟还好用,每天一到点就问,一次不拉地提醒容羽擦药。 “怎么又没涂?”严逍挂好最后一件衣服,走到床头柜边,弯腰拿起药膏,拧开盖子,递给容羽,“来,擦药。” “哦。”容羽伸手,准备接过来,抓了个空,药膏被严逍收了回去。 容羽抬头看着他,嘴角弯着,“收回去干嘛?” “我帮你擦。”严逍说着挤了一截浅褐色的药膏在掌心,“趴好。” 容羽很听话地翻身趴过去,反手掀起衣服,露出一截劲瘦的腰。 “把裤子也拉下来。”严逍曲起一条腿,坐到容羽身边。 “哦。”容羽把裤腰往下扯了扯。 “再往下一点。”严逍抿了一下唇。 “哦。”容羽双手抓着家居裤,往下一扯,露出半弯弧线。 “啧——”严逍嘴里弄出来一声。 把容羽“啧”地莫名其妙,双手抓着裤腰回头看严逍,“怎么了?不好涂吗?再往下一点儿?” “可以。再往下一点儿。” 容羽很配合地把裤子又往下扯了一点,裤子要掉不掉的,容羽干脆把裤子更往下褪,露出一大片。 简直太可以了,严逍眯起了眼睛,凑过去,指尖挑起药膏,一点一点地涂抹在容羽的伤疤上。 容羽双手垫着下巴,闭上眼睛,嘴角翘了起来。 擦好药,严逍扭身拿了一张纸巾,重新凑过去,先把不小心涂到旁边皮肤上的药膏擦掉,再擦干净手,把用过的纸巾揉成一团,丢到床头柜上。 直接上手,“啪”的一声,五指大开地拍在两道弧线上。 手感好极了,严逍肖想已久,心满意足,使劲地揉了又揉。 “你给我涂药涂好了?”容羽回头,自下而上地看着严逍。 “涂好了呀,你感觉不到吗?”严逍俯身,在容羽嘴唇上叨了一下。 “那我把衣服穿好。”容羽说着就去提裤子。 被严逍一把拽住,“等一下嘛,再摸摸。” “屁股有什么好摸的?”容羽回头甩他一个白眼,“摸你自己的去。” “我摸我自己的干嘛?我就喜欢摸你的。”严逍顺势躺到了容羽身边,手是绝对不会拿开的,继续放在容羽的屁股上揉揉捏捏。一边占便宜一边不忘自夸,“嗯......这手感,Q弹,长势喜人呀,都是我照顾地好。” 直到把容羽揉地红一块儿粉一块儿的,把自己揉地兴致高昂,怎么这么好揉,严逍越揉越起劲,没忍住,埋头上去咬了一口。 “哎——你狗啊?”容羽回头嚷了一句。 秀长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桃花眼里带着怒气。 严逍心头一颤,真生气了?不至于呀,咬个屁股有什么好生气的,又不是没咬过。 于是贴过去,拿鼻尖蹭着容羽的颈侧,小动物讨饶似的低声哼哼,“怎么了嘛?” 容羽抿了抿唇,“哼”地一声扭回去,趴进手臂里,并不说话。 “好好好,不逗你了,越来越娇气......”严逍轻轻拍了两下容羽的屁股蛋儿,依依不舍地抓起裤腰给他往上提。 被定义为娇气的那个人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深吸一口气,闷声闷气地问严逍,“你每天晚上躺床上是不是当我死了?” “啊?”严逍停下动作,“什么死了活了?什么意思?” “你自己鲁地爽吗?” “诶?”严逍笑了,“被你发现了。” 容羽继续趴着,保持沉默。 “你看你,发现自己老公在干嘛也不过来帮帮忙,真是没良心。”严逍一下趴到了容羽身上,抱住他。 容羽干脆闭上眼睛。 看到容羽挑起话头之后又无言以对的样子,严逍更是得理不饶人地开始嘚瑟,手脚并用地把容羽翻了个身,面对面地搂进怀里,低头亲了一下容羽的额头,“我那不是怕你疼吗?舍不得弄你,又想让你多休息休息,只好自己动手了呗。” “......”容羽不得不继续保持沉默,不是因为自家小老公脸皮厚,而是因为这事儿因他而起,他是喊过疼,那是因为确实疼。 可也不能疼这么久呀。 刚出院到家的第一天,两个人心情好得爆棚,一起钻进卫生间里洗地干干净净,然后叫了一桌子菜,还对酌了几杯。 第222页 情绪气氛都很到位。 带有微醺醉意的帅哥最是迷人,两个人接着吻倒进了久违的大床里。 像以前一样,不到最后关头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谁上谁下,一切视氛围临时决定。 当严逍把人压在下面,伸手过去抚弄的时候,容羽痛苦地大叫了一声,眼角瞬间湿润,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吓地严逍仅存的一点儿醉意顿时消失,赶紧抱住他,“怎么了?” “好疼。”容羽伏在严逍的肩头,手指紧紧地抠着他的背。 “哪里疼?”严逍问。 “你刚才捏的地方。”容羽说。 “啊?那里怎么会疼?”严逍懵了。 他原以为容羽是因为腰间的伤口疼。外面看上去愈合了,但里面还没有完全好,刚才动作过大又扯伤了。 哪儿想到他是前面疼? 这到底怎么回事? 捧起来看了又看,外观毫无损伤,可是轻轻弄一下容羽就喊疼,把严逍的汗都喊了出来。 只好电话求助黄医生,接通电话后打开免提,把手机丢到两人中间,严逍先叭叭叭地说了一通。 “你让容羽自己说。”黄医生打断他。 “黄医生,”容羽说,“就是像他说的那样。” “那我得检查一下。”黄医生说。 严逍抓起手机,“检查哪里?怎么检查?” 黄医生:“还能检查哪里?哪里疼检查哪里,开视频检查。” “不行。”严逍断然否定。 黄医生:“不检查你让我怎么看病?你难道又要我深更半夜往你们那儿跑一趟?” “你就算跑过来我也不让你检查,反正就是不行,我可以帮他检查。”这事儿没得商量,严逍拒绝地很干脆。 “那你们自己去医院吧。”黄医生说。 严逍:“我要去医院还打电话你干嘛?” “哎我说严少爷,望闻问切知不知道?医生看病第一个得望,你看都不让我看怎么弄?” 严逍咬牙做着思想斗争,干脆去医院算了,别的医生看可以,但不能给黄医生看,这人太熟了,越熟越不能看。 容羽倒是无所谓,拍了严逍一下,把手机拿过来对着话筒,“可以的,黄医生,你帮我看看。” “哎——”严逍急了,“不行不行不行......” 黄医生笑出了声,“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严少爷这心眼儿小的,比针眼还小。” 严逍嚷嚷:“这不是心眼儿小,这是人之常情。” “容羽。”黄医生在手机那头叫。 “我在,黄医生。” 黄医生:“是刺痛还是胀痛?” “刺痛。” “表面没破皮也没擦伤吧?” “没有。” “有没有其他情况,流血之类的。” “没有。” “哦,那问题不大,过几天就会好的,少动它。”黄医生说。 少动它?还要怎么少?他都已经忍了半个月了。严逍的脸垮了下来,“不用打针吗?不用擦药吗?他好疼。” “不用擦药,容羽可能就是住院的时候导尿管插时间长了,把里面的黏膜弄伤了,自己注意一点,会自愈的。”黄医生说。 “可导尿管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嘛,这都过去半个月了,怎么还疼呢?”严逍问。 “这个恢复因人而异,有的人比较敏感怕疼,恢复的时间就要长一些,”黄医生说,“容羽你平常是不是挺怕疼的?” 容羽:“有一点。” ...... 自那之后,严逍每每夜里往容羽身边一躺,就处于看得见吃不着的焦躁状态,总是耐着性子等容羽睡着之后,右手重新上岗...... 容羽本来睡眠就浅,经常被身后的喘息和颤动弄醒,又不敢打搅严逍,怕中途一转身把他吓出个什么毛病来。 而且自己确实怕疼,再百爪挠心也没用,只好老老实实地继续装睡。 小两口就这么又混了大半个月。 到今天容羽算是忍不住了,人黄医生说的是过几天会好,这都恨不得过了几十天了,可以试试了吧。他怀疑严逍是不是把脑子鲁没了。 严逍还搂着他嘻嘻哈哈,两只手很不老实地在他身上乱窜。 “哎。”容羽掀开眼皮,伸手捻着严逍的耳垂。 “哎什么?爱我啊?”严逍笑着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容羽眼尾往上一挑,“爱你。做不做?” “你好了?”严逍问。 容羽不想说话,翻身而起,膝盖往上一顶,压迫性十足地把严逍禁锢在下面。 “哎哎哎......”严逍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好看的眼睛里立即漫起一层水雾,“你是不是好了嘛?还疼不疼嘛,你不要勉强,要彻底好了才可以,我还可以再忍一忍的......” “少废话。”容羽狠狠地堵住他的嘴,他现在想听的是不是这些,他想听的是另一种声音,从严逍深处发出来的,断断续续的、压抑又放纵的、让他沉迷的声音。 “嗯...呜...”很快的,容羽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原定的完结章,可最后那个尾声总觉得放这章里不太合适,就另外起了一章,两章一起发。 第106章 完结章 破天荒的,这天早上严逍起的比容羽还早。 第223页 他下楼去买了两份小笼包两杯豆浆,回家后先进厨房,把小笼包拿出来,用盘子装着再放到蒸箱里保温。 然后再去开洗衣机,把洗好的衣服一件一件拎出来,抖平整,再晾到阳台上去。 家务都干完之后,看一眼时间,进卧室叫容羽起床。 私人专属叫醒服务,从一个晨间的亲吻开始,到穿好衣服结束。 容羽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的白衬衫藏蓝色西裤,再抬头看着严逍,“我今天干嘛穿成这样?太正式了。” 严逍的黑色圆领家居服还没来得及换,笑嘻嘻,“我就想看你穿正装,还有西服,跟裤子一套的,待会儿也要穿。” “那你呢?你穿那样,我穿这样?”容羽问。 “我也要换的,先刷牙洗脸吃早饭。”严逍一把拖起容羽,抱进怀里搂了会儿,“我老公真帅。” “那是,不帅配不上你。”容羽抽出手,从严逍衣服的下摆钻进去,摸着他的脊背。 摸地严逍手臂上的小绒毛立马竖了起来,他赶紧叫停,反手抓住容羽的手腕,拿出来按在自己的腰上,“别摸别摸,时间有限,我们要赶紧出门。” “嘁,”容羽松开他,伸手扯一下他的脸,“不就是去医院复查,你约的8点,现在还早,怎么时间有限了?我们先干点别的......” “现在7点半,你算算时间。”严逍说。 容羽又抱着严逍,晃了晃,“那就回来再说。” “嗯嗯,回来再说回来再说。” 吃完早餐,容羽收拾碗筷,严逍去换衣服。 等都弄好了一起出门,严逍也是一身正装,白衬衫深蓝西裤,带了一点暗色条纹,跟容羽那身有些微区别。 腰细腿长屁股翘,容羽眯着眼睛,伸手过去捏了两下,“我两穿成这样去医院,真是暴殄天物。” “暴殄天物不是你这么用的,还记者呢。”严逍笑。 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容羽把手插进裤兜,指间碰到一圈温润,东西好好地放在裤兜里,他放下心来,换鞋出门。 医院的复查很顺利,CT诊断结果显示容羽恢复良好。 从专家诊室出来之后,严逍举着那张黑白色的片子,对着灯光看了又看。 容羽搂过他的肩膀,带着他往前走,“这玩意你也看得这么起劲?看得懂吗你?” “看不懂,就想看。”严逍笑。 “小心看路。”容羽把他搂地更紧了些。 “好吧,不看了。”严逍把片子收进白色塑料袋里,手指勾着袋子晃悠。 “现在回家?”容羽问。 “不回家。”严逍答。 “去哪儿?”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严逍不答反问。 容羽:“什么日子?” “七夕呀,今天是七夕。”严逍说。 “然后呢?”容羽抬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 “然后我要带你去公证处。”严逍顺势拿脑袋蹭了蹭他的额角。 “做什么?去打结婚证?”容羽笑,“也不对呀,结婚证得去民政局打,不过我们这种情况,没哪个民政局收。” “要什么结婚证呀,我们去做意定监护的公证。”严逍说。 容羽搭在严逍肩膀上的手收紧,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心被人轻轻地揉化,眼底酸胀。 见他没吭声,严逍又靠近蹭了他一下,“你不会告诉我你不愿意吧?” 容羽看他一眼:“你问过我吗?” “那我现在问你。容羽,跟我一起去做意定监护,我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你的所有也属于我,我们有资格在对方的手术单上签字,你愿意吗?还有......” “我愿意。”容羽打断他。 严逍:“我还没有说完。” “不用说了,你说的所有的东西我都愿意。”容羽说。 “不怕我把你卖了?”严逍笑起来。 “还不知道谁卖谁呢。”容羽捏了捏严逍的脸。 两个人一路说不完的话,到了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子,容羽让严逍坐到副驾驶,他坐进了驾驶位。 严逍正低头系安全带,被容羽一把拉开,抓住他的手腕。 “干嘛?怎么不开车?”严逍眨着眼睛问他。 “你选好戒指没?”容羽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严逍:“诶?你怎么知道我在选戒指?” “我看到你的浏览页面了。”容羽说。 “又被你发现了,我还打算给你一个惊喜呢。”严逍笑。 容羽:“那你选好了没有?” “没有,好难挑,钻戒的样子都差不多,每意思,”严逍摇头,“不过不急嘛,我再挑挑看。” “非要钻戒?” 严逍歪着脑袋想了想,“钻石恒久远嘛,代表一生一世。我喜欢这个寓意,你觉得呢?” 容羽看着他的眼睛,从裤兜里掏出两枚清透润泽的小圈儿,绿水莹莹里挑着绒绒白絮,静静地躺在容羽的掌心里。 “这是什么?”严逍眼睛放光,欣喜地拿起一个,非常自觉地套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刚刚好。 容羽:“你都戴上了还问我是什么?” 严逍赶紧取下来,怕碰坏了似的捏在指间,重复一句,“这是什么?” “戒指,我自己磨的,送你的七夕礼物。”容羽笑着从严逍手上把戒指拿过来,亲手给他套在无名指上。 第224页 严逍吸吸鼻子,“你什么时候磨的,我怎么不知道?”为了掩饰红红的眼圈,他赶紧扭头举起手对着窗外的阳光,玉石戒指氤氲出一层绿波。 等心情平静之后,严逍才转过去,握住容羽的手腕,拿起另一枚戒指,“我给你戴上。” 一模一样的一对儿玉戒指,戴在两个人的手上,严逍和容羽掌心贴着掌心,接了一个深深的吻。 恋恋不舍地分开,容羽摸了摸严逍的脸,“先凑合着戴戴,等你找到喜欢的钻戒了就把这个换掉。” “什么叫凑合着戴戴?这是我要戴一辈子的戒指,不换,永远不换。”严逍说。 暖风钻进车里,吹起了他们的发梢,就像上辈子的那一天,风拂垂柳,在喧闹的人群中,他们对望了一眼......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感谢宝子们一路留言陪伴,还有一个旅游番外,我会尽快放上来的~ 下个故事再见了~ 大家都要开心呀~ 第107章 番外(上) 婚后第三年,严逍硕士毕业。严铭要让弟弟回严氏帮他的忙,严逍不愿意。 兄弟两在这个问题上一直有分歧。 严铭觉得弟弟毕业了不进自家公司简直是有毛病,这边严逍觉得自己要是去了严氏才是有毛病。 两个人谁都说服不了谁,一聊到这件事儿就吵。 这天哥哥嫂子喊小两口回家吃饭,严家两兄弟又在饭桌子上杠了起来。 三个人端起酒杯碰了一个,仰头喝完杯中酒,严铭夹了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嚼着,看一眼对面的弟弟,老话重提,“严逍你什么时候回公司?” “我不回。”严逍照旧拒绝。 “你不回公司去哪儿?你都已经毕业了。”严铭又夹起一颗花生米吃掉。 严逍慢悠悠地夹了一块儿西蓝花放进容羽的碗里,又给自己夹了一块儿,“我又没说过毕业后回公司,干嘛老让我回公司,公司有你一个人就够用了。” 严铭深吸一口气:“你怎么回事儿?我为什么会允许你去读研?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我是让了你三年,三年读完你得回公司啊,这是不容置疑的事情。” “我卖给你了?”严逍轻飘飘地问。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严铭把筷子往桌子上一甩。 分坐在两边的乐怡和容羽对上眼神,一个耸耸肩,一个摇摇头。 “他两又开始了,我先撤了。”乐怡用嘴型告诉容羽。 容羽笑着冲乐怡点点头。 乐怡:“你控好场啊。” 容羽继续点头。 乐怡起身,拍了拍老公的肩膀,“我吃完了,你们慢点吃。” 严铭扭头看向她,忽然温柔,“再多吃点儿啊。” “不吃了,我减肥。”乐怡施施然离开餐厅。 刚才的气焰被自己老婆猛地打断,严铭重新拿起筷子,一时没找到话头从哪儿起,只好低头又夹了一颗花生米。 严逍也懒得再说,夹了一坨糖醋小排给容羽,“这个,你最喜欢的。” “我自己夹。”容羽把碗递过去。 “你自己夹什么呀,我也没看到你夹,吃猫食一样。”严逍说。 严铭看着眼前的二位,重新找到了话题的切入点,“你说是不是呀?容羽。” “哥你说什么?”容羽问。 “小羽你劝劝他,怎么就不能回严氏了?回来帮帮他哥怎么了?他不姓严吗?他不应该吗?”严铭浓眉紧拧,“你觉得呢?” 容羽笑,“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话没错,严逍是应该回去帮你。” “对吧,你也这么觉得是不是?”严铭有所指地瞥了严逍一眼。 “诶?”严逍拿胳膊肘撞了容羽一下,凑到他耳朵旁低声问,“你站哪边?” 容羽没答话,把手伸到桌子下,揉了揉严逍的膝盖,然后手停在那儿不动了。 什么意思嘛?严逍看了他一眼,条件反射似的,也在桌子下面伸手,覆上容羽的手,一个人的手指钻进另一个人的指间,紧紧扣住。 “不过哥,还有一句老话也挺有道理。”容羽说。 严铭:“什么话?” “强扭的瓜不甜。”容羽眼角余光都在严逍身上。 严铭:“......那你是支持小逍不回严氏?你没觉得他瞎胡闹吗?” “哥,”容羽扭头看了严逍一眼,“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他能决定自己的事情。” “他决定什么了他决定,毕业这么久他找到工作了?”严逍越说越生气。 “他刚毕业,毕业典礼是上个星期,没有多久。”容羽说。 严铭:“好,我们不说这个了。那你跟我说说,他不回严氏想去哪儿?” 容羽笑笑:“他要做法援呀。” “什么?”严铭放下筷子。 “他要做法律援助,跟着他的导师先干几年。”容羽替严逍解释。 严逍眼见着这两个人当自己不存在,话题围绕他展开却不需要他亲自开口。也好,他哥看不见他最好,于是继续埋头吃喝,乐的逍遥。 “为什么要去做法律援助?法律援助接的案子哪有我们严氏的案子标的高?搞法律援助有什么意思,尽是些劳动法官司,又耗精力又没钱,说不定还被人报复。”严铭提高声音。 第225页 听到这个话严逍没憋住,“哥,那不如你把严氏的案子给我们援助中心做做。” “严氏需要援助?笑话。我们有自己的法律顾问,你要是回来当严氏的法律顾问我就把案子给你做。”严铭瞪他。 严逍瘪了下嘴,“那还是算了。” 一副完全没把大哥的话放心上的样子,严铭拿他没办法,“你总不能干一辈子法律援助吧?” “这个说不好。”严逍摆摆脑袋。 “这有什么说不好的?”严铭伸手拍了一下桌子,“凡事都要有个计划,你一点计划都没有的?把你惯的......”说完板起脸扭头看容羽一眼。 容羽笑着放下筷子,“哥,是应该有个计划,但有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 严铭算是发现了,他说什么容羽都能先肯定后否定,给他整“虽然但是”这一招,比严逍还难对付。 严家大哥的脸色愈发难看。 都是一家人,严逍的大哥也是自己的大哥,把大哥惹生气了总归不好。 “要不这样吧,哥,”容羽想了想,“先让他自己在外面干个两三年,之后我们再来讨论回不回严氏的问题,行吗?” 严铭挑了一下眉:“也可以。” 严逍嚷嚷,“我不回严氏,两三年之后我更不会回了......哎呦......”膝盖被人拍了一下,严逍皱眉瞥了身边那位一眼。 容羽舀了一勺牛肉粒放进严逍的碗里,“赶紧吃饭。” ...... 吃完饭两人开了车从地下车库出来,严逍开车,容羽坐副驾驶。 严逍一脚油门上去,车子“刷”的一声窜了出去。 容羽抓住车门把手,抬眼往上看了看,“你慢点开,这段路限速,有摄像头。” 严逍紧抿唇角,抬脚松开油门,车速降下来,伸手在中控上按了几个按键,打开车窗和天窗,热风涌进了车里。 容羽扭头看着他,伸手捏了捏严逍的脸,“生气了?” “没有。” “脸都板成这样了还说没有。”容羽笑。 严逍双手扶着方向盘,直视前方,下颌线绷出紧张的线条。 “快说呀,不要憋心里不做声,憋到最后还不是憋不住。”容羽继续笑着看他。 严逍神色动了动,清一下嗓子,“你为什么要跟我哥说三年之后回严氏?我没打算回去。” “原来是因为这个生气呀,”容羽说,“我为什么那么说呢?一是不想惹你哥生气,缓兵之计而已,另外一个原因是我觉得严氏挺好的,你不要因为是你家的企业就嫌弃它,没准儿三年之后你改变看法了呢。” “我是那么容易改变看法的人吗?”前面路口刚好是个红灯,严逍刹住车,转身看着容羽。 容羽看他问地认真,斟酌了一下语句,“分事情吧。” “那你说说我对什么事改变过看法?”严逍问。 容羽垂下眼皮想了想,“我还没有发现。” “呐,这不就结了,”严逍伸手勾起容羽的下巴,“我认准了的事,从来不变。”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没看见绿灯亮了,后面排队车子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容羽赶紧提醒他开车。 严逍这才会过意来,转身坐正,踩下油门,边开车边继续聊天,“其实我以前不想进严氏是有点跟我哥赌气的成分在里面,我觉得自己毕了业回严氏,还是靠着家里,啃老似的,很没出息。” “你也不能这么看问题,”容羽说,“你的家当然可以为你所用,那是你天生自带的资源。” “也对,可是我后来改变了想法,特别是碰到你之后,你启发了我。” 容羽抬了抬眉,“哟,我还能启发你,人生导师的费用要另算啊。” “算算算,记账。”严逍笑。 “我启发你什么了?”容羽问。 严逍:“人吧,还是要追求一点东西,就像你一直追求真相,总是在寻找真相背后隐藏的东西,我觉得这样就挺有意义的。” “所以你去做法律援助,”容羽往后靠了靠,“不是为了跟你哥作对,也不是想摆脱严氏的束缚,而是要追求什么......你是要追求公平吗?” “对,每个人都应该被公平对待,没钱的人更需要公平。我没办法让他们变得有钱,那就帮他们争取公平好了。” 容羽顿住了,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你是我的骄傲。” “当你的骄傲有什么奖励吗?”严逍翘起嘴角。 容羽竖起两根手指在自己唇上按了一下,又凑过去按到严逍唇上,“亲一个。” “就这?”严逍瞥他一眼,“这样不够,回家好好亲。” “行,可以,你想怎么样都行。”容羽笑。 过了一会儿,“我定了机票,后天的。”容羽说。 “诶?你要出差呀?”严逍问。 容羽:“我们两个人的机票。” “还有我的?”严逍踩了一脚刹车,“去哪儿?干嘛去?” “去香格里拉,旅游。” 第108章 番外(中) 听说要去旅游,严逍高兴地差点从驾驶座上蹦起来,被容羽先知先觉地按住了肩膀,“冷静,先好好开车。” 严逍笑呵呵地坐回去,手指在方向盘上弹来弹去,“干嘛突然来个惊喜呀,事先都不跟我商量的。” 第226页 “事先商量那就不惊喜了,”容羽说,“你学生时代的最后一个暑假,陪你出去玩,以后就没有寒暑假了。” “没有寒暑假有年假呀,就像你一样,也可以每年出去旅游的。”严逍说。 “那倒也是,”容羽笑,“不过年假不好请,不是每次都请的下来。” 严逍:“你这次好请吗?” 容羽:“一般,坤台开始不想批我的假。” “那你后来怎么请到的?”严逍问。 “我说我要补蜜月。” 严逍笑出声来,“结婚三年了补蜜月,你们老大也信。” “我不需要他信,”容羽说,“反正这个理由他没有办法拒绝就行。” “嘿嘿,那我就当度蜜月去了,”严逍眉飞色舞,“哎呀,要是蜜月的话我们应该去国外呀,我想去冰岛,山子他们去过,说那里满大街都是大屁股鸭子,可好玩了。” “鸭子?”容羽眉间隐约显出两道竖纹。 越来越口无遮拦,这是结婚几年到了平淡期了还是怎么回事?一点儿都不在乎老公的感受,公然跟他谈鸭子,还大屁股......容羽不开心,抿着嘴不说话了。 严逍哪儿想到这个,既然容羽问了个鸭子他就老老实实回答,“嗯,山子说那里的鸭子特别可爱,经常在街上打架,互相咬屁股......” 一群肥鸭子在大马路上扑腾着打架的场景好像就在眼前,严逍没忍住,呵呵呵地笑起来。 容羽斜斜地看了他一眼,桃花眼尾滑过一丝冷清。 严逍还自顾自地笑着,“然后会冲出来几只鹅,脖子一伸,把它们挑开......是不是很好笑,哈哈哈哈......” “鹅?” “对呀,鸭子和鹅,你不觉得好笑吗?”严逍笑地打鸣儿,“你想想呀,一群鸭子,八字脚,肥肥的,挤在路边张开翅膀咬屁股,还嘎嘎嘎地乱叫,不好笑吗?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是真的鸭子呀。”容羽小声。 “对呀,听说冰岛那边生态环境很好的。”严逍说。 容羽想象着严逍描绘出来的那副画面,也笑起来,“你想去看鸭子打架?” “哎呀,你这么一说显得我多老大爷没事似的,端个茶杯,再搬个小马扎,坐路边看鸭子打架。” 那简直比鸭子打架还搞笑,容羽笑地肩膀一耸一耸的,“可以呀,这个装备跟你很配。” “那还得配个你,两个马扎,两个老大爷。”严逍哈哈哈地笑,“鸭子打架是值得看看,不过我更想去看极光,我从来没看到过,我想和你一起去看。” 白雪、极光和爱人,这个画面确实很美。容羽想了想,问:“香格里拉你不想去?” “不是不是,”严逍赶紧摇头,“香格里拉我也没去过,我也想去。但那是国内嘛,我们过去很方便,你都说我们这趟是补蜜月了,我就想去更远一点的地方。” 容羽咬着嘴唇,低头思考去冰岛这件事的可行性。 见容羽没说话,严逍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容羽,“你现在是不是不能出国?” “不是不能,就是有点麻烦,我们的护照都被人事部收了,出国要打报告,等上面批准了才行。” “那算了,我们就去香格里拉,去香格里拉我也高兴,只要跟你一起,去哪儿我都高兴。”严逍说。 “不去冰岛了?”容羽问。 严逍:“冰岛等下次时间充足的时候再说嘛,日子还多着呢,我们又不着急......香格里拉是直飞吗?” “不直飞,香格里拉那边海拔高了,我怕你不适应。我们先飞昆市,在那里适应适应高原气候,再往上面走。” “我有什么不适应的,我这么强壮。”严逍说。 “好好好,你强壮,我知道,”容羽笑,“可是我订了昆市的酒店和车,不能退。我打算从昆市自驾去香格里拉。” “自驾?好呀好呀,还可以沿路玩。” 容羽侧头看着他,眉眼含笑。这个已经25岁的男人在他眼里还是跟以前一样,眼睛很亮,喜欢笑,偶尔生起气来很凶,可是很好哄...... 这次旅行容羽全程安排,不仅出钱出力,还出甜言蜜语,把严逍照顾地从脚底板到头发稍都“兹兹兹”地冒着幸福的小气泡。 于是他非常心甘情愿地承担起了长途车司机的重任,让容羽躺着多歇会儿。 容羽哪儿歇得住,睁着眼睛一边陪严逍聊天一边趴在窗户边上看美景。 高原的风景跟地处平原的泰州市截然不同。 天离得很近,天空蓝地滴水,云朵比棉花还要白,大团大团地悬浮在眼前,好像一伸手就能抓到。 随处可见的草原绿油油地平展延伸,绿草间点缀着黄色红色的大花,悠闲的褐色小马三两成群,像是草原上更大朵的花...... 一路向上,全是山路,但跟群山的山路不同。 这里的山路开阔平整,蜿蜒盘旋,让人觉得如果顺着这条灰白色的山路一直开,会把车开进蓝天白云的深处...... 开着车,放着音乐,容羽有一搭没一搭地指着天上的云和远处的雪山大叫“快看快看,好好看。” 严逍就随着声音看过去,碰到特别心动的美景时,两个人会靠边停车,或依偎或环抱地站在路边,欣赏一会儿美景,讲会儿话,或者轻轻地接个吻。 第227页 看够了再上车,继续赶路。 一路都有骑行的队伍从车边经过,一队又一队的人,穿着颜色鲜艳贴满荧光条的骑行服,戴着同色系的头盔,躬身骑着山地车,每辆山地车上都插满了小旗子,表示归属不同的队伍。 他们有时候骑地比汽车还快,“刷”的一下在车窗外留下一道鲜艳的痕迹。 有时候又很慢,骑手下车推着车往前走。 严逍开车从他们身边路过,有意降低车速。 离开繁华都市,同在一段旅途中,陌生人会自然而然地变地亲切起来。 每到这时候,容羽就会探出窗外,跟他们打招呼聊天...... 路上碰到一个70多岁的老大爷,穿着紫绿粉相间的骑行服,在一众纯红纯蓝的颜色中格外显眼。 老大爷善谈,笑呵呵地像个弥勒佛,推着车跟容羽边走边聊,说他老伴身体比他差,才骑了10公里就不行了,他让她别骑了,先打车去香格里拉,在那里等他。 “那您怎么不陪您老伴一起打车呢?”容羽问。 “本来是这么想的,可我想拍个东西给她看,车子不开那条路。”老大爷说。 “拍什么东西啊?”容羽问。 “就在不远,”老大爷抬手往前指了指,“从那条岔路进去,再走个一里路,那里有个天然的石台子,站上面能看到金色的雪山顶。我去拍几张照片给我老伴儿看,她就想看那个雪山顶。” “那么偏的地方您都能找到,攻略做的很不错呀。”容羽笑。 “哎呦,我哪需要做什么攻略哟,”老大爷说,“那地方我跟我老伴五十年前去过,我这趟是故地重游。” “五十年?”容羽瞪大眼睛。 “对,五十年,过两天是我们金婚纪念日。” “恭喜你们啊,大爷。”严逍忽然凑过来,隔着车窗冲老大爷喊了一句。 “哎呦,谢谢谢谢。”老大爷笑地合不拢嘴。 容羽转身,伸手把严逍的脑袋推回去,“看路,认真开车。” “我们也去。”严逍看了一眼前挡风玻璃,又转头看了容羽一眼。 容羽:“去看那个金色的雪山?” “对呀对呀,去吧去吧,今天先去一次,五十年后我们再去,”严逍说,“像这个老大爷一样,好不好?” “好,听你的,我们也去,”容羽抬手捏了一下严逍的脸,“刚好可以请老大爷带路。” 有人作伴最好不过,老大爷很是热心,骑车带着他们开到半山腰的一块空地上,把车停了,再把山地车锁上,三个人一起往山里走。 只要20来分钟,几个人就到了那个观景石台。 其实那是一块平整的岩石,杵在山体之外,形成了一个完全悬空的露台,四周围着半人高的石头栏杆。 站上去,目光所及之处,雪山矗立在遥远的天际,金色的阳光透过很厚云层,丝丝缕缕地洒在洁白的山顶上,雪山被笼罩在一片圣洁的金色光芒中。 近处是绵延翠绿的山,不高也不陡,山坡的曲线是下滑的,像个滑滑梯,能清晰地看到山坡上绿色黄色的植被和星星点点野花,再往近处是红褐色嶙峋突兀的山石...... 这几种毫不搭界的自然景观一齐呈现,莫名形成了一种天宽地阔的美,好像不属于人间似的,让人惊叹。 容羽和严逍光顾着看景儿去了,没留意老大爷是什么时候走的。 好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又好像没有。 管不了那么多,他们要专心享受自己的蜜月。 “大自然怎么会这么美?”严逍双手撑在栏杆上,看向远方,冒出来一句。 容羽环在他的身后,手盖着手,手指上的玉戒指温润地靠在一起,脸侧碰着脸侧,“对呀,神奇的大自然。” 太阳忽然从云层中蹦了出来,天光大亮,金色的光洒在两个人的身上。严逍扭过头,鼻尖差点和容羽的撞到一起,细碎的光在他的眼睛里跳动。 “老公——”他轻轻喊了一声。 “嗯——”容羽也轻轻回应一声。 “老伴儿——”严逍抬起眉梢,眼里带着笑。 “我没那么老。”容羽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鼻尖。 严逍转身,双手搂住容羽的腰,“你现在27,等你72的时候,我就叫你老伴儿。” 容羽抚住他的后脑勺,揉着,“到那时候你也70了。” “对呀,我也老了,你也叫我老伴儿。”严逍说。 “我不,我还叫你小老公,”容羽笑,“就算你102岁也是我的小老公。” “也可以,你怎么叫我都行。”严逍笑地眼睛弯了起来,后来干脆闭上。 容羽垂目,温柔地看着严逍,两个人在雪山前拥抱、接吻、低声说“我爱你”...... 第109章 番外(中下) 到香格里拉的时候已经晚上8点多,太阳还明晃晃地挂在天上,一点儿不像晚8点倒像早8点。 事实证明人的感觉跟着太阳跑,明明已经吃过晚饭了,严逍抬头看天,觉得再加一顿晚餐才合理。 酒店是容羽早就订好的,就在古城广场东边,离独克宗古城很近。把车子停到酒店外面的停车场,严逍和容羽下车,打开后备箱拿行李。 男人出门行李总是很简单,能不带的就不带,路上发现缺什么就临时再买,所以也就带了点换洗衣服,两人一个大行李箱完全足够,另外一人背了个背包,放点随手要用的东西。 第228页 容羽把行李箱拎出来,严逍抬手关上后备箱,一手提一个背包。 “把包给我。”容羽冲他摊开手。 “我拎着吧,你拖箱子。”严逍摇头。 容羽伸手抓过一个包,顿在行李箱上,再把背包带子套在手拉杆上,又伸手去抓另一个包,“包这么放着,把你的手腾出来。” “那我来拉箱子吧。”严逍自己把另一个背包放到行李箱上,套好带子,伸手去抓手拉杆。 手刚伸到半道就被容羽一把攥住,包裹进温热的掌心里,“你拉着我就行。” “哎呀呀,原来是想牵手了呀,你早点说嘛。”严逍嘴角翘地老高,被捏紧的拳头松开,手指插进指缝,反握住容羽的手,掌心蹭了蹭。 然后再左右看了看,很快地在容羽脸上亲了一口,“买一送一,牵个手送个亲亲。” “嘁,真大方,我谢谢你。”容羽一手拖着严逍,一手拖着行李箱,往酒店大堂走。 这家酒店是典型的藏式风格,原始粗犷。 棕黄色外墙,深褐色窗檐向上翘起,室内是鲜艳的红蓝黄主色调,建筑相交处用仿金色勾画,两边整齐竖立着未经打磨的松木柱子,墙上挂着价格昂贵的大幅唐卡,半镂空的屋顶很高,透过屋顶可以看到藏蓝的天空。 一进酒店大门,浓厚的檀香味扑鼻,身着藏袍的服务员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弯腰为他们献上洁白的哈达。 进门之后还要穿过一段露天走廊,走廊地面铺着磨盘一样粗粝的大石块,服务员在前面带路。 走廊边上摆着两张长条木桌,桌子上摆着几本相册,立着几张带框的合影,相片里的两个模特亲昵相拥,一看就知道是婚纱照。 只不过新郎没穿西服,新娘也没穿婚纱,取而代之的是大襟宽腰色彩富丽的曲巴,两模特全身挂满了珠宝金玉,满眼的异域风情。 “诶?”严逍把已经走过去的容羽又拽了回来,低头翻着相册,“别走别走,看看这个。” “这什么?”容羽把行李箱放到一边,驻足陪严逍一块儿看。 服务员对酒店的拓展业务格外热心,赶紧小跑回来站到桌边,微微弯腰地向他们介绍,“这是我们酒店的旅拍业务,可以带客人去景点拍婚纱照和情侣照。” 服务员说完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礼貌地微笑,目光往下,看到他们十指交握的手,很不确定地停顿了一下,“也可以拍好朋友的合影。” 严逍注意力不在服务员做的介绍上,只是低着头,一张一张地翻看相册,看地很仔细。 三年前,他和容羽结婚的时候没有拍正儿八经的结婚照。 一是容羽不爱照相,尤其不爱摆拍。他当记者拿照相机拍惯了别人,自己被拍就很不得劲。再就是当时容羽被抽调去做世博会的主任记者,忙地天翻地覆。 严逍原本是想拍结婚照留作纪念的,但看容羽不喜欢拍照,又忙,也就没舍得勉强他。 虽然这么几年过去,严逍早就已经自己说服了自己,人都天天在身边了,还要照片干嘛。到底算是留了个遗憾,他时不时地会想到这事儿,默默地向往。 虽然垂着的眼皮遮住了他的目光,但容羽还是明确地感受到了严逍的心思。 “你喜欢这个呀?”容羽凑到严逍的耳边,问他。 “嗯,我喜欢,很好看是不是?”严逍扭头,眼睛很亮地看着他。 “我们去拍一个。”容羽说。 严逍:??真的吗?你没骗我吧? 容羽:“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一见到有生意来,服务员更是劲头十足相当热情地给他们介绍各种拍照事宜,推荐好的拍照景点,狂推拿过什么什么奖的摄影师,还有他们的拍照服装,号称全手工缝制,首饰都是真金白银,总之将会是一次很超值的体验。 服务员滔滔不绝的,容羽也没怎么听,只垂眼看着严逍的手,看他在哪一页停留的时间久一些,再掀起眼皮看看严逍的脸,又想上手去扯一扯,顾忌服务员还在旁边,忍住了没动,只是更紧地攥住严逍的手。 等严逍几本相册都翻完,容羽问他,“都看完了?” “嗯,看完了。”严逍点头。 “选好地方没?”容羽问。 “你想去哪里拍呀?”严逍问。 容羽随手拿过来一本相册,随意地翻着,“都可以呀,你喜欢哪里就去哪里拍。” “哎——”严逍拍了他一下,“你参与感强一点好不好?我们两拍照,没有谁是背景板,你这么无所谓搞地好像很勉强一样,不行,不能这样,你好好选一下。” 容羽这下忍不住了,伸手揪了一下严逍的脸,笑起来,“好好好,我选,要是我们两个选的不一样怎么办?” “那就听你的嘛,我都可以的。”严逍说。 服务员赶紧建议道,“先生们,您们可以选两个地方的,加钱就行了。” “还可以这样,那行,我们拍两个地方,”容羽点头,手指勾了一下严逍的手心,“你先选。” 严逍:“我选哈巴雪山。” “那我就松赞林寺吧。”容羽说。 服务员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叠空白订单,“哈巴雪山和松赞林寺拍照的话,需要两天时间,松赞寺很近,开车10来分钟就能到。但是雪山有点远,离这儿还有一百多公里......” 第229页 “你们安排吧,把时间安排好了告诉我们,明天我们自己逛逛,后天开始拍。”容羽说。 “好的好的,放心吧,我们来安排,”服务员趴在桌子上开始填订单,“您们需要先交百分之五十的定金,支付宝微信都行,现金也行。” 严逍问,“具体数目是多少?” “您们要拍什么类型的,类型不同价格不同。”服务员停笔、抬头。 “最贵的是哪种?”严逍问。 “就那种,”服务员指了指一本最大最厚的相册,“婚纱照,一本真皮册子,带三个放大,两个水晶,还有两张银包卡,底片全修全送。一个景点一万八,多一个景点再加一万。如果您们拍哈巴雪山和松赞林寺的话,就是三万。” 容羽挑眉,“不应该两万八吗?怎么还多了两千。” 服务员解释:“因为哈巴远,海拔高,需要我们给客人另外准备装备,所以多收两千。这个定价是物价局核准过的,不是我们瞎定的,会给正规发票您们的。” 还没等两个人回答,服务员又继续说,“不过拍朋友合影不需要这种价位的,可以拍便宜一些的,只有一个杂志册,价格能砍半,很划算的。” “我们又不是朋友,我们不拍朋友合影。”严逍手臂紧贴着容羽的手臂,冲服务员笑着说。 “啊?”服务员呆呆地看着他们。 “我们是补拍婚纱照。”严逍又说。 “啊?”服务员更呆了。 容羽表情放松,眼尾显出两条浅浅的笑纹,“我们两个人结婚的时候没拍结婚照,这次来补上。” 这就已经说地很明白了。 明白是明白了,可不妨碍服务员继续呆了一会儿,忽然清醒,“哦哦哦......这是好事儿啊,您们放心,我们一定会给您们拍好的,一定让您们满意。” “谢谢,”容羽笑笑,掏出手机,“百分之五十的定金就是一万五,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对的对的,定金一万五,”服务员从桌子下面掏出来一个pos机,“我扫您。” 容羽把付款码递过去,pos机“嘀”了一声,付完定金,服务员把填好的订单撕下来,递给容羽,被严逍抢先抓过去仔细看了一遍,折了两折,放进背包里。 服务员引着二位到了三楼房间门口,又仔仔细细把拍照的整个流程跟他们核对了一遍,让他们明天下午等电话通知,这才跟他们说了声“好好休息”转身离开。 这是一间套房,一样红蓝棕黄的色彩搭配,深褐色实木家具方正敦实,厚实的夹棉窗帘把木头窗户遮了个严严实实。 严逍跑进去“啪啪啪”一通拍,把所有的灯都打开。 即使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也很暗,整个房间昏黄氤氲,一种看上去质朴却又处处精雕细琢的调调。他看了一圈之后,跑到洗手间里去洗了一把脸。 容羽先把行李箱和背包放到里间,随后也往卫生间走,迎面碰上挂着一脸水珠的严逍,一把捞过他的腰,沉沉地吻住他。 在自己的房间里就是可以很放肆,两个人倒在沙发里,谁也舍不得放开。 这回挑火的人是容羽,吻了很久之后,他觉得有点儿不对,于是稍稍离开,居高临下地看着严逍。 严逍也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气喘地不行。 “你脸怎么这么红?”容羽单手半撑,另只手轻轻抚摸严逍的脸。 “红吗?”严逍连嘴唇都水汪汪的,“没有吧,我没觉得红呀。”说完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好像是有点烫。可这个也没什么,小两口被亲红了脸火烧火燎的次数数不胜数。 然后他的肚子很破坏气氛地“咕咕”响了两声。 容羽笑着覆下去,亲了他一下,“你饿了?” “嗯,不知道怎么的,又饿了。”严逍摸着肚子,“我刚才还想再吃一顿晚饭来着......主要是天还这么亮,让我觉得好像还差一顿饭没吃。” “走,”容羽起身,拍拍他的脸,“出去找吃的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我承认我很啰嗦了,改不掉了,无力挣扎,就这样吧,番外居然还剩一章...... 另外,我算好了9点之前能码完放上来,结果同事一个电话过来,我们对着电话讨论了一个半小时的工作,唉~~~ 第110章 番外(下) 两个人肩并肩地走出酒店,横穿古城广场,广场的另一边就是独克宗古城的入口。 广场上人挺多,严逍牵起容羽的手,一晃一晃地往前走。 天色渐暗,这里所有的色彩都饱和地没有任何过渡,天空成了更深的蓝,衬地天上弦月格外地亮。 严逍一会儿仰头看月亮,一会儿扭头看老公,看地很是开心,碰到什么小摊小店都要凑上去看一看,于是越走越慢。 容羽在陪他看完第14个小店之后,开口问他,“要不先吃饭?等吃完饭再逛。” “哦,”严逍手里正拿着一个铜铃铛,拎起皮绳一荡,发出清脆悠扬的声响,“好不好听?”他提着铜铃又在容羽的耳边荡了荡,“这声音是不是特别空灵?” 容羽笑着从他手里拿过铜铃,也荡了一下,“还挺好听的。” 问了老板价格,50块一个,他们买了一对儿,一人背包上拴一个,一路叮叮铃铃地响,一直响进了一家毫不起眼的小餐馆...... 第230页 人满为患,需要等位,站在门口的一个藏族小男孩递给他们一张小纸片,上面写了个数字9,意思是前面还有8个人排着。 容羽拍了一下严逍的屁股,“要不换一家吃吧,这么多人够等。把你饿出毛病来了怎么办?” 严逍伸长脖子往店里看了两眼,“不用等很久,翻台很快。”扬手指着店里,“你看,那几桌都快吃完了。放心放心,等不了几分钟的。” “你不是喊饿吗?”容羽伸手按了一下严逍的肚子。 “嘿嘿,”严逍按住容羽的手,“还是可以等一等的。” 等了不到半小时就排到他们了,两人面对面地坐在桌边,点了这家店里的几道特色菜,耗牛火锅、牛油松茸、青稞饼、甜酥油茶还有几样配菜,上菜很快,不一会儿就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 严逍一把抓起筷子,先夹了一块儿耗牛肉,放进容羽的碗里,然后才自己夹了一块儿,鼓着腮帮子吃起来。 容羽没有马上吃饭,而是先把两人的玻璃杯拿开水烫过,水倒掉,再提起黄铜质地的茶壶,一人倒上一杯酥油茶。 先放一杯到严逍手边,然后拿起自己的那杯,抿了一小口。 “好喝吗?”严逍一边嚼牛肉一边问他。 容羽笑笑,“你尝尝看。” “你这个反应......那就是不好喝。”严逍端起杯子,仰头喝了一口,咂咂嘴,“还凑合嘛,不过有点喝不惯......你吃这个牛肉,味道还可以,很烂。” 容羽低头夹起牛肉,咬了一小口。 “味道还可以吧?”严逍问。 “还行。”容羽把碗里的牛肉夹起来,举到眼前看了看。 严逍看着他笑,“你放心吃吧,我刚才跟服务员说了,没放葱姜蒜。” 容羽这才把牛肉整块儿丢进嘴里,吃完后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酥油茶。 刚放下杯子,眼前就多了一片松茸,“张嘴,”严逍探身趴过来,把筷子举到他嘴边,“这个好甜,你肯定喜欢。” 容羽张嘴吃了。 “还可以吧?”严逍笑眯眯地问他。 “嗯,很鲜,你也吃呀。”容羽说。 “我在吃,”严逍看着那一桌子菜,“这些不都得靠我才能搞定吗?” 两个人边吃边聊,桌子上的菜消灭了大半,还剩一点,两人都吃不下,买单走人。 他们手牵着手,漫无目的地在古城的四方街上闲逛。 街道很窄,不能走车,熙熙攘攘全是人。 旧时的茶马古道两边整齐地立着藏式木屋,木顶白墙,脚下的青石泛着幽幽冷光......似曾相识。 两个人忽然像说好了似的,一起停下脚步,站在幽暗的路口拐角,抬头看向天边弯月。 靠在一起,身边的一切瞬间安静,他们像被旋进一个湍急的漩涡,上一世、这一世,一幕幕黑白胶片似的从眼前划过...... 过了很久,容羽才轻轻叹了一声,“真好。” “什么真好?”严逍扭头问他。 容羽笑:“我们还在一起,真好。” “那你得感谢我的厚脸皮吧。”严逍转身,抱住他,“要不是我死皮赖脸地追着你,我们就不会在一起了。” 容羽低头亲了他一下,“嗯,你最好。” “也不对,上辈子是你先追我的。”严逍下巴扬起来,也在容羽唇上亲了一下。 “那我也很好,主要是眼光好。”容羽摸了摸严逍的脑袋。 “对对对,你火眼金睛、独具慧眼、明察秋毫、洞若观火......”严逍眉眼飞扬地一通乱扯。 容羽一直盯着他看,看不够似的,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你脸烫吗?” “啊?”严逍以为容羽在说自己脸皮厚戏谑自己,“不烫啊。” 说完又坏笑,“别的地方烫怎么办?” 这回容羽却没接他的茬,拿手背贴上他的额头,神色认真,“不烫吗?怎么这么红?” 装的跟真的一样。 严逍伸手蹭了蹭自己的脸,瞪他一眼,“走吧走吧,再去逛逛。” 转身抬脚的一刻,严逍身子歪了一下,容羽伸手扶住,额头贴上严逍的额头,有些怀疑地问,“真的不烫吗?” “不烫不烫,”严逍笑起来,“你要跟我贴一下也不用找这个借口嘛,我们俩谁跟谁呀,你可以随便来的。” 额头相碰倒没觉得有特别大的温差,容羽放下心来,搂着严逍走出巷口,继续在主道上晃荡。 严逍一贯地看着小店就拉着容羽往里钻,不管是卖玉的卖唐卡的卖木头的还是卖牛肉干的,还没走完半条路,两个人的背包就已经被一些没用的玩意儿装地鼓鼓囊囊。 正好看到一家小酒吧,严逍又拽着容羽钻了进去。 这家酒吧不仅有酒,还有乐队,客人倒是不多,零零散散地坐了几桌。 容羽和严逍随便挑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下,胖乎乎的酒吧老板拿着酒单过来,很熟络地招呼着,“两位小哥哥,喝点什么?” 严逍接过酒单,正反看了两眼,酒的品种很多,梅子酒、桃花酒、葡萄酒、青稞酒......酒的名字过分朴实,而严少爷只认识花里胡哨的鸡尾酒,这下倒不知道怎么点了。 于是把酒单转递给容羽,“我不知道点什么,你点吧。” 容羽接过酒单来看了看,抬头问老板,“还有别的酒吗?” 第231页 胖老板搓着手,“酒单上的都是我们店的特色,自己酿的,客人都很喜欢的,小哥哥试一试嘛。” “只有这些了?”容羽笑笑,又问了一遍。 “有的有的,还有别的,不过要劳烦您到亲自到吧台去点,可以直接跟我们的调酒师说。”老板弯腰伸手,做一个引路的动作。 “去不去?”容羽问严逍,“一起去吧台看看?” “你去吧,你帮我点就行了的,我坐一会儿。”严逍抬手按着额角。 “行。”容羽站起来,绕过严逍背后的时候,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前额。 从到酒店开始,容羽就觉得严逍的脸红得不正常,可问他他又没什么感觉,心里还是隐约有些担心。 这一下摸过去,严逍体温挺正常,也许就是单纯地脸红,是他担心过头了。 跟着酒吧老板去到吧台,容羽正跟调酒师聊点什么酒的事,舞台上的乐队主唱拨响了吉他,开始低声哼唱。 声音低沉沙哑,歌声里满满的情绪,引地容羽回头去看。 主唱站在一束灰白色的灯光下,披肩长发,瘦削的脸庞和身材,腿挺长。 调酒师往一边拿酒杯一边往舞台上看了两眼,又看容羽一眼,“那个主唱长的有点像你。” 哪里像了?他可没那么长的头发。容羽的目光找到严逍,后者背对着他,双手抱臂地靠在椅背上。 再顺着往上看的时候,容羽发现主唱的目光跟他的碰在了一起,都落在严逍的身上。 敏感就是容羽的天性,他眯着眼睛往台上看了一会儿,转回去,随便点了两杯鸡尾酒,起身往自己的桌台走,坐到严逍对面。后背立马感受到来自舞台的两道热情的目光。 严逍知道容羽回来了,睁开眼睛看着他笑。 “累了?”容羽问。 “没有,我在听歌。”严逍说。 容羽神色平静,“很好听?” “还行,”严逍坐直,手指在桌面翘起来,冲容羽抬眉一笑,“那个唱歌的,跟你有点儿像。” 容羽扯了一下嘴角,“所以你盯着人家看?” “我没盯着他看呀,我刚才在闭目养神。”严逍赶紧摇头。 “你没盯着他看怎么知道他像我?”容羽问。 严逍笑:“这不需要盯着看,扫一眼就能看出来。” “扫什么扫,再扫给你把眼睛蒙起来。”容羽说。 “诶?”严逍一脸你吃飞醋的表情,正打算继续叭叭,服务生送上来一杯酒。 “我们的酒这么快?”严逍把酒推到容羽面前。 容羽也觉得快,抬头问服务生,“这什么酒?” 服务生收起托盘,弯腰抬手,指向严逍,“这是我们宏哥送给这位先生的酒,桃花醉。” 严逍看着那杯酒,抬手摸着下巴,耸了耸肩膀。 “哪个宏哥?”容羽问。 服务生靠近容羽,继续弯着腰,指了指舞台,“宏哥就是那位主唱。” 舞台上很配合地扫出一段激烈的和弦,主唱扬起下巴,冲严逍笑了一下。 等服务生走后,容羽淡淡地看向严逍,“这酒怎么办呢?” 严逍歪着脑袋笑,逗他,“要不我喝了吧?” 容羽一双桃花眼斜着看过来,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欠揍。” 严逍双手撑着桌子,探过去,“啧啧啧,这也能吃醋,你把我的毛病都学去了。” “严逍——”容羽掀起眼皮,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低沉着嗓子叫了他一声。 一个“哎”字还没哎完,严逍眼前忽然一晃,容羽一把握住他的脖子,手臂一勾,狠狠地吻了上去。 舞台上忽然安静,随后音乐毫无章法地响起来...... 这个亲吻实在让严逍有些猝不及防,往前一冲,牙齿磕上嘴唇,他的下唇破了一道小口子。 ...... 从酒吧出来,回酒店,进房间。 容羽让严逍坐着,捏着他的下巴,凑过去仔细看他受伤的地方,轻轻给他吹着气。 “好疼。”严逍丧眉耷眼,嘴巴瘪起来。 “对不起。”容羽抱着他。 严逍叹气,“你也太不经逗了吧。” “嗯,那种人我看着就烦,我不想让他看你。”容羽闷声闷气地说。 “你这老公当的......”严逍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一会儿,环住容羽的腰,“好了好了,我没生气,你不用对不起。” “我去给你买点药。”容羽说。 严逍:“不用,这用买什么药?睡一觉就好了。” 容羽拍了拍他的背,“你先洗澡,我去买药。” “啊?非要买呀。” “嗯,就这次算不用我也买了备着,放心一点。”容羽说。 “那你顺便带两盒套子回来吧,快用完了。” “好,还买橙子味的?” “嗯嗯,买橙子味的,你喜欢嘛。”严逍笑。 十分钟后,容羽拎着一大袋药回来的时候,严逍正在洗澡。 哗哗的水声从卫生间传出来,容羽拆了一盒套攥在手里,推开卫生间的门...... 严逍听到开门声,等了一会儿还没动静,从淋浴房里探出头,正好看到容羽背对着他,扬手脱上衣。 紧实的腰背还是那么地让他着迷,他带着一身水珠跑过去,一把抱住,咬着容羽的耳朵问,“套呢,给我。” 第232页 “先让我洗一下。”容羽按住严逍乱动的手。 “洗个p。”严逍一把拉掉他的裤子。 ...... 一个小时后,严逍给容羽洗完澡,从头到脚地给他擦干净后,包进睡袍里,打横抱出来,丢到床上。 又趴上去,“再来一次。” “你等等......”容羽双手住严逍往下压的趋势。 “我不想等。”严拨伸手,拨开他刚给人穿好的睡袍,埋了下去,越来越急促的喘息。 急促到不正常的地步。 容羽抱住他,翻身,紧紧搂住他,眼神紧张,“你怎么了?” 严逍咬着下嘴唇,完全不想承认,“我没怎么......你想在上面?” “你这会儿还管上面下面?真是服了你。头晕吗?”容羽直接问。 “嗯......”严逍终于说了句实话。 在容羽第一次问他“脸烫不烫”的时候,他就开始头晕了,还胸闷,有些喘不过气。 “还有别的症状吗?”容羽额头贴过去,问。 严逍把自己不舒服的地方一股脑地告诉了他。 “吃药。”容羽松开他,下床拿药。 “吃什么药啊?”严逍扯过被子,搭在身上。 “高原反应的药,你是这明显的高原反应。”容羽从刚才拎回来的塑料袋里翻出来两盒药和一个空气清新剂一样的长罐子,“幸亏我刚才买了药。”走回去,坐到床边,先把长罐子递给严逍。 “这是什么?”严逍接过去。 “氧气,你先吸两口。”容羽说。 严逍乖乖照做。吸了氧气、吃了药,容羽把严逍搂在怀里,侧躺着给他按太阳穴。 也不知道按了多久,严逍在容羽怀里动了动,伸出手指戳了他一下,“老公,我好像好了。” 容羽亲他,“好了就关灯睡觉。” “可你还没好呀。”严逍在被子里抬起膝盖,往上顶了顶。 “别乱动,你要休息。”容羽按住他的膝盖,给他压下去。 “来嘛——”严逍翻个身,背对着容羽,蹭来蹭去。 也不知道两个人怎么想的,光着搂在一起,火苗一点就着,整间屋子都翻起了热浪...... 这回做完后两个人真的打算睡觉了,睡着之前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聊。 严逍捧着容羽的脸,眯着眼睛笑:“幸亏我们两个是男的。” “不然呢?”容羽说。 “不然像我们这样,迟早生出一个足球队来。” 容羽抿唇沉默一会儿,低声道,“都可以。” “什么?” “都可以......足球队可以,没孩子也可以,只要是你就可以。” ...... 一年后的某个周末,两个人都没加班,窝在沙发里看电影。 容羽靠坐着,严逍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视线里除了电影画面,还有挂在墙上一张很大的合影。 白皑皑的雪山下,两个身着藏袍的人依偎在一起,一红一蓝,相视而笑......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感谢宝子们的陪伴,我们下个故事再见了~努力争取不让你们失望~抱拳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