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不谋而妃》 第一章 死人睁眼 #第一章死人睁眼 天苍有五国,南有长乐。长乐皇城外有一区谓乐北,乐北有五巷,五巷位于筑梵山下,因其华美更甚于皇城而闻名于世。 是夜,乐北的筑梵山顶突有一抹异光临空,弥久未散。长乐城极西之处有一方茶窑,窑内一道白影向北急射而去,空留窗前一只茶盏,和一炉齋粉。 此时,一盏幽幽灯火充满肃杀之意,正快速地向长乐大街北方飘去,在经过北五巷的时候拐了进去。 马车哒哒的在巷子深处惊起鸡鸣狗吠,五巷的住户纷纷歪着脖子猜测,明日哪家又有热闹可瞧了? 毕竟北五巷的世家从不在街上如此无礼行车——若无着紧缘由的话。一时各家黑影涌动,留下纷纷落叶。 马车里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林三先行,命林五书房等候。” “是。“青色的车帘边一把黑色剑柄突现,一抹黑影从车内一闪而出,快速地消失在长巷深处。 “爷,没想到,夫人她竟会瞒着您……”马车中一位少年紧张地搂着一件大氅,一只手焦急地掀起帘子查看路况。 刚刚说话的男子则闭着双眼,抿着薄唇,看不出喜怒。但紧促的马车声却足以泄露他的心思。 今夜他奉命留在宫中,暗卫却报夫人小产濒死,请他无论如何回府主持大局。 小产?他从不知夫人有孕,现如今竟说小产!到底是谁隐瞒实情,又有哪些人该死,他马上就会让他们面临他的怒火! 马车在五巷的尽头一处极华美的府门停下,一少年跳下车,麻利的把怀里的大氅给男子披上。两个人快速移动,向后院走去。 两人下马一刻,墙头的黑影又更黑了些。五巷的住户很快就知道,今晚的热闹出在新科状元,丞相快婿,众皇子争相拉拢的寮大人府上。 乐北五巷更夫敲更了,夜更深了。 极华美的一处院落中,一名丫鬟引着三位老者离去,又有一名丫鬟迎着一位老者自门廊走来。 只见这老者腰间缀着一个漆黑玉壁小茶壶,肩上斜挎一个打磨光滑的木箱子,在众人紧张地神色中从容地步入中庭。 引着人的丫鬟对老者说:“大夫,好几个大夫都说我们夫人要没了。奴婢不信的!求您救救夫人吧,夫人她平时天真烂漫与人为善,肯定不会……” “带老夫进去看看吧。”老者捋须平静地说道,并没有责怪丫鬟多话,毕竟他对紧张失措的的家属已经见怪不怪了。 “月昔姑姑,林侍卫请您到门外说话。”正待提步入内,却有一个小厮说道。 “大夫,请您在此稍候,我马上回来。” 这位丫鬟随侍卫快步离开。老者在原地摸着腰间的那个茶壶,静静地等待。 此刻谁也想不到,口口声声被别人说快要死了的人在床上浑身抽搐了一下,猛地睁开了眼睛。 当她睁开眼睛,筑梵山上空的异光霎时消散了。 最先印入她眼帘的是粉黄色的帐幔,红梅缠枝花纹,还有一袭一袭的流苏。 她不适的动了动身子,发现身上盖着的是繁复华美的绸缎被子,入眼处尽是木制家具,就连墙壁都是木的。 还不等她回神,腹部传来一阵刺痛,让她呲了一口气。 身体好像特别僵硬,尤其是腹部和腰部一动就痛,脚板也十分冰凉。 难道受伤了?那自己可能不安全! 她这样想。 此时,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本能的闭上眼睛装睡,全身进入戒备状态,同时快速地拼凑破碎的记忆。 她记得她刚在皇家艾尔伯特大厅演奏完,坐在回国的班机上。她从背包里拿出给丈夫的礼物——一个装着卡通baby人物的玻璃球,准备下飞机后就和丈夫分享她怀孕了的好消息。飞机突然震动了两三下,她感觉到一股下坠的失重感,腹部刺痛的感觉传来,就失去了知觉。 那她现在哪里? 这时脚步声已经离她极近极近。她能感觉到一只手正慢慢地伸向她。 对方是敌是友! 极近的距离使她脑中警铃大作。 并非她小题大做,只因此地装饰实在太过诡异。优秀的自我保护意识使她快速地做出了分析:降低威胁感=降低防御值。 总之,先静观其变! 再找机会出其不意地逃脱,或反制对方! 恐惧中,她控制自己想跳起来防卫的想法,让警惕的精神和身体剥离,使身体快速回到松软的状态中。 众多的思绪只在一刹,顷刻间,有只手从被子里抽出她的手,并在她手腕处覆上一张布帛,然后另一只手稳稳地捏住了她的脉门。 从皮肤质感分辨出这两只手并非来自同一个人,前手滑嫩乃属女子,后者则宽大,应属男子。 这表明对方对方至少有两人,人数明显高于自己,只是她们究竟是什么人? 很快这只手就放开了她的手腕,这时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声说:“之前谁说夫人没救了?夫人根本无碍啊!” 听到对方只是诊断,封若心下稍安,警惕却依旧没落下。 依旧很奇怪。救护的人怎么会带她看中医?不是说中医不好,但现代社会一般都是看西医比较快速有效啊。 “等等!”那个声音说道。那只手很快地又把她的手腕捏住,她能感受到捏着她手腕的指尖正隐隐地颤抖。 “不对,奇怪,奇怪……嗯,老夫知道了。”那个声音说道,听他的语气,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样子。 “她已经死了,却又活过来了。”那声音又说道,一副原来如此的语气。 “您!您胡说八道什么啊?您刚说夫人无碍,亏我还把您当神仙呢。看您这神神叨叨的,您是半仙吧?”有另一个焦急的女声说道。估计是对那人胡说八道不乐意了。 封若想,她还不乐意呢,平白无故被人咒自己死了。 这个地方怎么这么奇怪,装饰奇奇怪怪,人也神神叨叨的。但他们在争吵中想必不会分心看着自己,容我偷偷地看一眼这俩是哪路神仙,她如是想,然后睁开了眼睛。 一看之下,她马上又闭上了眼睛,不是怕被发现了,她是吓的。 “既然夫人无碍,请大夫您随小的去给老爷回话吧。” 此时封若已经能想象到,此话是那个穿紫色衣袍罩着锦云纱的丫鬟说的。她还特地在“大夫您”这三个字里加了重音和停顿,以表示自己对这个老者的不满,估计想说,他可是大夫啊。 等她带着那位一身青色祥云锦袍的老者离开的时候,封若也叹了口气。 如果说“夫人”什么的在现代也不是没有听过,但是“老爷”这个古代称呼,她总不能理解成“姥爷”吧?她“姥爷”可是几年前就去世了。 再加上刚刚看见的木制家具,和偷瞄之后吓一跳的长发宽袍的人物造型,她不得不说服自己去接受“自己穿越了”这个事实。 怎能不叹气。 要说她在现代生活也算幸福,穿越也没有什么遗憾。但如今她初为人母,知道怀孕才三天,血浓于水,她怎能放下! 既然自己穿越了,那孩子呢? 清醒过来,她马上抓住了重点。 她躺在床上飞快地分析现在的情况。穿越分很多种,据她所知就有身穿/魂穿/身魂一起穿/婴穿/成年穿等等。 自己意识清醒,魂魄一定是穿了的。如果自己是身穿,那么宝宝很有可能跟着自己一起穿越,还在自己身上。 但是自己现在觉得腹部很不舒服,刚怀上的宝宝非常容易流产,十分有可能保不住了。 但是,如果仅仅是魂穿——身体还留在现代,那么孩子也还在现代。如果飞机无事的话,则很可能母子安全。 虽然失去意识前感受到飞机的震动和下坠的感觉,但是没有恐怖袭击的情况下坠机的可能性非常小!说不定只是正常的气流不稳引发的震动。 要相信现代的科技!她安慰自己。 只要宝宝保留一线生机,就行。哪怕是要她身体和魂魄在两个世界脱离,她也愿意。 此刻她当务之急就是要确认——自己到底是不是仅仅魂穿而已! 她需要一面镜子,身体是否自己的,是身穿还是魂穿,一看便知! 方才的那个丫鬟和大夫已经出去了,屋内并没有其他动静。如果四下无人的话,她就可以悄悄地去照照镜子了。只要看到镜子,就可以知道宝宝安不安全! 封若打量了一下屋子,视线范围内只有古朴的家具,太好了,果然没有人! 拖着酸痛的身体,封若下床,走到梳妆台只有二十几步路,被她走的东倒西歪的,为了确定孩子安全的可能性,她咬牙坚持,一路扶着桌椅走了过去。 在她看见镜子的时候,仿佛这些动作已经花光了她此生所有的力气,她不免抱着镜子跌倒在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声音之悲切,就好像你睁开眼睛,却发现熟悉的世界已弃你而去,而你,己与死人无二。 第二章 谁是戏精 第二章谁是戏精 雕着“绿叶映荷”的木窗子打开着,月光倾泻进来,照亮了窗边的梳妆台,台上一片散乱。装着釵环发饰的匣子打翻在地,珠钗横陈,月下生辉。 而地上他的夫人穿着中衣,鬓云散乱,如失去人间至宝一般,正抱着一面镜子嚎啕大哭。 寮言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他右手一挥,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右首大夫的视线,隔开这失礼的一幕。 惊觉有人闯入,封若未及收住泪水便看了过去。 只见门口站着一位着紫蝎暗纹黑袍,腰间缀玉的男子。此时他右手高扬,宽大的袖子垂下,临风微动。 他一摆手,左手边的小姑娘便落落上前,想将她扶起来。 “老夫在外等候。“袍子后面有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想是先前那大夫,见此番情景,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封若看着男子一时愣慎,如此这般,这小姑娘竟扶她不起。 她眼中那黑袍男子恨铁不成钢似的,纾尊降贵地向她走了过来。 封若眨了眨眼睛,他还是向自己走了过来,且越来越近。 古风美男,神仙似的身形,俊美得让人无法置信。 古风颜值冲击使她回不过神儿来。 只觉得他温热的手指触到了她的手腕,毫不费劲地把她拉了起来,又将她打横抱起走到一处屏风后面,扶她坐稳,转身走了出去。 然后从脚步声中,依稀知道他在外间一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是一个由屏风隔开的内间,有梳妆台,柜子,浴桶等物。 小姑娘走了进来,从柜子里捧出一套白色中衣服侍她换了,又捧出一套嫩黄色净色衣衫替她穿在外面。 这小姑娘绷着脸很少看她,封若知道是刚才自己的样子让她一时无法适从,大概她在想自己夫人是不是疯了,怎么一时在哭一时在笑,很渗人吧? 方才自己哭得……真的很狼狈吧。 事实上对她来讲,事情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镜子里陌生的样貌让她知道她不是身穿,所以现代的她大概会母子平安! 这个信息让她如释重负。心中害怕失去的恐惧一下子释怀,所以不免开心地哭了起来。 又想到,即使孩子会无事,可是她的灵魂如今却实打实地在这异世里,残酷的离别又让她哭得撕心裂肺。 悲喜交加之下,难免渗人。 她的孩子啊,只希望他一切安好。如果现代自己不会因为没有了灵魂,而变成植物人就最好了。可惜,这些她现在都无法得知了。 又想到,自己刚刚又哭又笑地朝那男子看去,他不会觉得自己是看见他才变得开心的吧? 这只是个巧合啊,她想。自己的确是如获珍宝那么开心,但是这个“宝”不是他啊。不知他会不会误会呢? 封若净了面,梳理好头发,让小姑娘扶自己坐到床上。思索一下之后,她觉得自己还是装乖孩子好了。 她现在对情况一无所知,装乖巧柔弱来躲避危害是最好的办法,这是作为女人最好的手段了。 不得不说现代的女人都是戏精啊,她也很佩服在这种情况下都能秒进状态的自己。 那男子看见她虚弱乖巧地坐在床上后,果然露出了十分心疼的表情。 封若表示很无辜,演戏好不是我的错。 她听见他用极为温和的语气说,“请大夫进来吧。” 她却发现温和的表情下,他摆手的力度却比常人多用了几分,表情也有些僵硬,像是在克制什么情绪的样子。 难道说温和都是假象,他在隐瞒什么?是不是,原主受的伤另有隐情? 先前被她偷瞄过的老者走了进来,是一位长着长胡须的神仙般的人物。 想必方才小姑娘和大夫去回话的路上遇到正主儿,于是他们一同折返来找自己吧? 怕是被自己的哭声吓了一跳,情急之下才闯进来的?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还好这人反应快,没有让大夫看见自己失礼的样子。 “大夫,夫人病情如何?“他问。 “回老爷,大夫说夫人无碍了,修养几天便好。”那小姑娘抢在大夫之前乖巧地回答到。心里肯定在想,老头我只能帮你到这了,你要再说混账话我可不管了。 男子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大夫回话。 “大人,夫人现在的确无碍。但现在无碍却不代表一直无碍。“老者向他拱手道。绕口令似的话里,若说没有故作高深的意思,封若心想——他还能再明显点吗。 “怎么说?“男子果然问道。 “大人,夫人已经死了,却又活了过来。”老者继续语不惊人誓不休。 小姑娘在一边跳脚,想必是想上前把他撕了。只是在男子面前,她却不敢。 封若此时竟无言以对。 刚醒时听到这句话,她也觉得是这个人在神神叨叨的没错,但是现在原主就是死掉了,是她活了过来啊——人家说得也没错啊。额…… 至于那个小姑娘,她才是要跳脚的人好吗?大夫啊看破不说破啊懂不,求不要拆台好吗,这个搞不好自己就会被当成妖怪,然后被绑起来烧死的好吗? 看来她要想想对策了。 不行!绝对不能被当成妖怪烧死,万一这老爷信了呢? 危机感骤生的封若想出一个招数。 她一边听他们对话,一边眨巴眨巴着小眼望着老爷,释放着纯洁无害的光辉。 心想今晚就算要放光眼里的小星星,我也要让你觉得我是个无害的小女人才行。 求不烧!豁出去了! 一时间将戏精精神发挥到极致。 一阵眼神洗礼不明觉厉地朝男子甩过去,只见对方楞了楞神,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又好像触电似的把手缩了回去,正襟危坐地看着大夫,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男子暗想:这厮装作无害的样子,难道觉得自己会相信那些鬼神之说么? 他只不过是想看看这大夫还能说点什么出来而已。但是,自己怎会对她生出许多与往日不同的心境呢? 大夫这时不急不缓地解释道: “大人,夫人现在的脉象看来,已是无甚大碍了,只需好好调理身体便可。” “但夫人脉象曾有过因枯竭而死亡的迹象,只是后来一股大地回春之力涌入,在脉中注入蓬勃的生机,方使得夫人身体无碍。” “除此之外,老夫还看出许多奇怪之处。”说到奇怪之处,老者的眼睛往房屋四周转了一圈。 男子会意,喊了一句:“林三。” “是!”屋外自有人领命去房屋外戒备。 封若却是一惊,枯竭?死亡?这么惊悚的吗? “大人请想,夫人并未受到撞击,亦无跌倒,怎会小产?除非是药物所致。”老者停顿了一下,看者大人一脸平静,显然是对用药之人心里有数,便接着道: “若是药物所致,用药之人必定会选择温和的,不易被人发现之物,那药必然只会导致小产,不会致死,否则暴露之后便会引来麻烦,那么——”说完老者示威似的看了他们主仆一眼,大有哼哼老夫聪明吧,老夫说了这么多你们到底懂不懂之意。 “滑胎药既不致死,夫人却曾有死亡之危,为何?”大夫卖的关子封若听懂了。 大夫是在提醒他们,小产之事是有人下毒,但是事情却不仅仅如此。另外还有人想浑水摸鱼,趁机害她性命! 二者必不是同一人所为,否则直接取她性命即可,何须先对付她的孩子,这样岂不多此一举? 也就是说别以为孩子没了目标就没了了,她的命捡回来只是好运,如果不采取措施,那么还有可能死翘翘的, 她都能听懂,更不用说身边这个一脸深沉如水的男子了。 此刻的他脸色温和,气息却突变,连两人身边空气都似有一瞬间的凝结,封若不禁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她把脸埋在被子里,悄悄擦去溢出眼眶的泪。她知道失去孩子有多痛。原以为只是现代的她失去了孩子,没想到原主也竟然滑胎了!而且是被人害的!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果然很黑暗,唉…… 身边男子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把她从被窝里挖出来,丢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无论哪个女人刚经历这些,再怎么懂事都难免伤心的吧。 她大概明白这个男子的意思。 他大概是希望原主能好好地吸取教训,才让她在这里听大夫的话吧。即使让她听到这些算计,他眼里都是不忍心,但是为了她的安全,也不得不这样了。 他对原主是如此照顾有加,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如今这个结局未免伤悲了些。 只见他看了眼站在旁边,眼里充满愤恨,但情绪却克制得很好的小姑娘一眼,脸上一恸,不知在想些什么,主仆两人都陷入沉默…… 老者似乎对自己一番话语造成一屋子沉默的效果很是满意,频频点头,然后他说,“既如此,老夫便先行告退了。” 是看点拨的差不多,就准备走人了?此人真是知进退,像是世外高人一般。 但封若却发现,他说完之后就站到一边,转过身去欣赏一边的柱子,不看人也不走。是……做什么? 难道是觉得辛苦了一晚上,所以现在只不过是想把姿态摆高,然后狠狠地捞上一笔? 妙啊!人才啊! 但是,世外高人不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吗? 我能看明白也是人才!封若想道。 但是总会有比她更人才更早看明白的。她发现“大人”早就一副我很明白的样子招来一位了黑衣男子,小声吩咐了两句之后转头对老者说: “大夫一席话,让寮某受益匪浅。大夫对夫人救命之恩,更是感激不尽!寮某已经吩咐管家,给夫人的救命恩人准备丰厚的诊金,这就派人送大夫回去吧。” 看见大夫的侧脸很是高兴的样子,寮某失笑,又接上一句,“就是……可能要委屈一下大夫了。” 然后寮某转过头来,对封若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封若忍不住眉头一跳。 话说加上自己三个人,行事都一套一套的,到底谁才是戏精啊。 第三章 奴婢不知 #第三章奴婢不知 “大人不必气,不必气,不委屈,并不委屈哈哈哈哈。”沉浸在‘丰厚的诊金’字眼带来的喜悦里,老者根本没注意到寮老爷的小眼神,开心的被送了出去。 封若直觉黑暗里有几条黑影跟随而去。 不要问为什么能感觉到,看忍者漫画看多了的原因啊,这时候一定有高人飞走的好吗?任谁瞧见寮老爷这得瑟的小眼神都知道要有事啊有木有。 封若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架替可怜的大夫祈福。这举动引起了寮言的怀疑,她发挥戏精精神一本正经的说:“这是点穴疗养法,点穴疗养法哈哈哈哈。” 寮言……信了。 不知道这男人有没有把老者的“死去活来”的说法放在心上。大夫走后。封若对着男人大眼瞪小眼继续“深情地”对望了一会儿后,终于放弃了这个互相眨巴眨巴的游戏了。 只因气氛实在是太诡异尴尬了,什么降低危害感,她感觉再对视下去就可能在被烧死之前就会发生人身侵犯了好吗。 封若咳嗽了两声,移开视线。 搞什么鬼哦,这个男的就这样对自己放电?嘛的自己受不了扑上去岂不是很失礼?是的,她担心自己对对方造成人身侵犯。额…… 寮某以为她害羞,就笑了笑放开了她的手。说实在的估计他也不适应,古代的夫人应该从来不会像自己这么热情吧。 封若再次抚额……这只是事急从权啊。 没来得及做什么缓解尴尬,就有丫鬟进来禀告说:“老爷,夫人,望舒院的求见。” 还没等众人反应,门外就响起一个妩媚的声音:“老爷,妾听说姐姐身体有恙,特来探望。” “进来吧。”封若说道,虽然很明显,她不请,对方也已经进来了。 她很好奇,这和原主争老公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女人对情敌都充满了好奇心的嘛,虽然只是原主的情敌。 “寮某,便宜寮老公啊,啧啧啧啧。”她想,刚从大夫口中知道他的姓氏,还挺特别的。姑且就先这样称呼他吧。 那女的望舒院的?也不知道这个人有多少个老婆,还有多少个别的院的。 男人倒是对她多看了一眼,风若暗暗心惊,难道今晚的她显得过于有主见了? “老爷,姐姐节哀。”望舒院的进来先是一福,见过寮老爷和封若。 又说:“姐姐与老爷伉俪情深,孩子一定还会再有的。也是妹妹不好,平时没有多陪陪姐姐,竟让咱们府里的第一位骨肉,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去了。” 寮某没吭声,封若也没吭声。 这女人明里暗里,难道是在怂恿寮老爷把孩子没了怪到她头上? 这女人怕不知,大夫方才已说得很明白孩子是被人下毒,就连她自己也差点死了吧? 这样无力的怂恿,她根本连反击的兴趣都没有。 这女人见两人都不搭话,咳了一声,用手帕捂了下嘴巴来掩饰尴尬。 随后她扬着一只手,优雅非常地,从丫鬟得手中接过一个碗,双手奉上,说:“爹爹曾托人送来几株百年老参,原想选了好的送去婆婆那里,如今姐姐身体不适,特命人炖了鸡汤来与姐姐补身,还望姐姐不弃才好。婆婆那边,妹妹自会选别的送去,姐姐也不必忧心。” 封若翻了下白眼,心想这碗鸡汤还真是心诚啊。挑拨她与婆婆的关系不说,瞧那双皓白手腕,还有描金汤碗也挡不住红光的指甲。这女人来探望病人,却不忘在自己面前摆弄姿色勾引男人。 以21世纪女性的名誉,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勾引!封若想。 大抵是女人都不允许别人挑战自己的魅力,于是封若就做了一件让她日后想想都很后悔的事情来。 当着那女人的面儿,她一改先前对视时的尴尬,轻轻地抓住寮某的手,把自己的一只手在他的掌心里反复摩挲。 也不管对方身体一震!再稍微用力坐起把整个人贴在男人身上,脑袋一歪,脸颊甜蜜蜜的枕着他的肩,对着那女人用世界上最天真最美好的语气说道: “妹妹真的太贴心了。非常感谢呢。” 黏腻的声音让寮某怀疑自己长了鸡皮疙瘩。封若却没完,又把脸颊往寮某的下巴边靠了靠,柔声在他耳边说: “夫君~婆婆向来最疼惜晚辈了,若婆婆知道媳妇遭此大难,一定也会吩咐妹妹先把人参给媳妇用的吧?媳妇真的太感谢婆婆了,婆婆真是天下最好的婆婆。” 然后双手挽着他的手臂,晃啊晃啊地撒娇道,“只是……只是这件伤心事,人家想就先不要告诉婆婆了,免得她担心,好不好?” 对面的女人面色被气得僵紫,眼睛欲喷火,又不得不装出一副贤良模样,看得封若大快! 如此这番,方才不负她亲身唱演一番。 死女人以为她听不出来她在挑拨婆媳关系吗?身为21世纪女孩子,哪个不知道巴结婆婆的重要性啊。 现如今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她只好先搞顶高帽给她婆婆戴。毕竟千传万穿,马屁不穿,谁说不是? 况且,在她面前玩男女游戏?她一个现代开放女子难道还玩不过你?笑话。 她一副心思都在望舒那个女人身上,哪里发觉寮某掌心冒汗,一脸无奈。 男子恨恨地想,该死!若儿以前不会这样的啊,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着火了! 感受着贴着自己手臂间歇晃动的柔软,他不禁问自己:我还能怎么办? 只能认命地想:只有宠她咯…… 他不着痕迹的拉开了点和封若的距离,摸了摸她的额头,非常配合地用宠溺的语气说:“母亲最喜欢你,定会这样做的。兰紫,还不把鸡汤接过来。” 又和煦地对地上的女人说:“雪儿你有心了。别多礼了,起来坐吧。” “奴婢不知!”兰紫却不接那碗鸡汤,反而拱手对望舒院的那个女人大声地说道。 “舒夫人是何时知道夫人小产?夫人怀孕至今,雅风阁并未对任何外人提起过。” 原来丫鬟名为兰紫,那个女人叫雪儿,此处为雅风阁。 封若看到兰紫的那句“奴婢不知”像支利箭,射得那女人屁股还未沾凳子就站了起来。 “雪儿是如何得知的?我也是今晚听下人禀报,才知道呢。”寮老爷也问道。 封若听得一惊,他也是今晚才知道原主怀孕了?那原主为什么连自己相公也要瞒着呢,难道这个男人并不如看起来这么靠谱,并不值得信任? 封若不知道,何时自己竟对他有了个“看起来靠谱”的印象了? 难道说因为帅?额…… 但是丫鬟这么问,寮老爷又帮腔地样子,这件事情应该大有隐情啊。 大夫也暗示小产是有人动了手脚,看来就是这个什么舒夫人了。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证据。 很好,她倒要看看这女的怎么解释。此人害她一次不成,定有下次。原主冤死了,自己可不能像她一样无能。 而且,草菅人命的人都该死! “老爷,今夜雅阁动静颇大,妾身甚为担心姐姐的身体,便派人相询了一番。难道老爷,老爷竟以为妾有别样的心思么?”舒雪儿做出一副委屈模样,还拿帕子擦了擦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老爷明鉴,雅阁内知晓此事的,包括夫人在内只有五人,绝无泄露的可能。且大夫都被交待过不得对任何人透露,不知夫人是问了谁知道的消息?” “难不成,夫人意指雅苑有人心怀不轨吗!”兰紫一番话说得井井有条,最后一句反问更是犀利! “奴婢们不敢!”屋里丫鬟顿时跪了一地。 舒夫人和随身的三个婢女却淡定地站在屋内,神色不惊。 封若不禁想,这女人如此淡定,到底是有恃无恐,抑或有备而来? 封若看了她们一眼,按下心里的怀疑,接过鸡汤闻了闻,然后把碗递给寮老爷,说道:“哇,夫君你闻一闻,这鸡汤好香啊,人参都炖烂呢,妹妹真有心。” 喝她是不敢的,闻一闻做做样子,添把火还是可以的。 这鸡汤少说熬了几个时辰吧,她非要说是为自己熬的,那时候大夫可还没来呢,她打听出自己小产简直是信口雌黄? 若说不是为她熬的,那先前一翻虚情假意,可就啪啪打脸。 姓舒的帕子都要绞烂,啪地跪在地上请罪:“老爷,今夜为姐姐看诊的大夫中,有位是与爹爹相熟的。妹妹实在担心姐姐,就求了他好久,他才告知的。求老爷不要责怪于他,那大夫是看在妾情真意切的份上才破例告知的,绝不是为了妾赏的金银啊!” 这个女人还真是厚颜无耻啊,为了开脱,竟把责任推到大夫身上,还暗示那人是为钱所动。 此事是否为真尚不可知。若为真,也真替那大夫不值。古代人心真令人大开眼界。 “我当然知道雪儿心地善良。快起来吧,都说了不必多礼。”寮老爷也并不去戳破她那碗煮的时间根本和大夫出现时间对不上的鸡汤。毕竟也是,如果对方硬要说是大火炖的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心地善良”这四个字,在暗中保护的侍卫耳中听起来,总觉得他们爷说的别有意味。 可这些封若都不知情,她只见地上的心情愉快地起了身,用含情脉脉地小眼神望着寮老爷。 做作的女人真是令人受不了,封若想。只是寮老爷如此轻轻带过,原主受伤的事情和这女人到底有没有关系? 第四章 找不痛快 第四章找不痛快 “我听说,雪儿把丫鬟叠景教导得非常明事理?“寮老爷闲话家长般另起了话头。 “爷……何出此言?”舒氏却十分警惕地问道,难道那个小贱人居然偷偷地勾引老爷? “管家告诉我说,前几日叠景和雅风阁大丫鬟月苓在半路上不小心相撞,雪儿的丫鬟不仅非常谦让,事后还听从雪儿吩咐带着伤药和吃食对月苓道歉?”寮老爷一脸“雪儿干得不错”的表情说道。 “确……确有此事,老爷过誉了。后院一直以姐姐为尊,舒院理当礼让。妾一直是这样教导下人的,这是妾分内之事,当不得爷夸赞的。”舒氏懂事的说道,眉梢欢喜地看向寮老爷,对他的赞赏十分受用。还让在远处的叠景跪到众人的面前说,“还不谢谢爷的夸奖?” “谢爷的夸奖。”叫叠景的丫鬟按下心虚,战战兢兢的跪下回话。 “模样也甚是伶俐,就留在我身边伺候吧。”老爷欣喜地说道。 舒氏前一刻还喜上眉梢的脸,此刻根本无法形容。封若瞥见叠景丫鬟压根都没抬起过的头埋得更低了,天知道寮老爷是怎么看出来人家模样长得伶俐的,封若心想。 “谢老爷恩典。”最后舒氏忍着泪水,福身道。 至于受惊失措的叠景,不提也罢。 封若大快!她觉得这位爷办事挺干净利落的,并不在无谓的地方跟人家跳脚,又懂得在对方痛处撒盐。 姑且不管寮老爷是否真心想纳叠景为妾,但此事对自己的坏处,与望舒院得到的膈应相比,明显就是前者轻许多。 让对方狗咬狗去,从另一个角度看,对自己还是件好事呢! 而丫鬟兰紫的一句“奴婢不知”,不仅让望舒的损了一员大将,更埋下了让她们窝里斗的种子。厉害! 封若不由得多看了这叫兰紫的丫鬟一眼。为原主有这样一个相护之人感到高兴。 人若护我,我必护之,封若想。 以后对这个丫鬟好一点。 “歇息吧!”惊掉了众人的下巴之后,寮老爷不负责任地撩了撩袖子,就准备离开。 这里是雅风阁,封若的地盘,要走自然是他们走,封若心想。就在她等着关门休息时,听见门口有个颤颤惊惊的小厮声音问: “老爷,不知叠景姑娘,安排在哪儿?” “小景被夫人教导的如此贴心伶俐,就在书房随伺笔墨吧。” “是!”一众人回答。封若可以想到寮老爷帅气得撩袍而去的场景。 又看见还未走出雅风阁大门的舒雪儿恨的牙痒痒的。估计在想那个小贱人居然能够随伺老爷身侧,随身伺候!随身伺候!真是贱人,自己怎么就养了一条狼在身边,不知廉耻!还小景,小景! 封若腹诽完,不免哈哈大笑。 穿越一趟,惊魂一夜,发现有人相护,此刻终于有些开怀。 以后再想方法看能不能回去吧,既来之,则……则富贵之! 打量一圈屋内奢华装饰的封若想到,还好,穿越的是富贵人家。 不说望舒院的回去后可能会摔烂多少的锅碗,想想其实叠景真是无辜的很,此番真是真是神仙打架,让她这个小鬼为难了。主人争斗,仆人炮灰。 封若想起叠景在离去之际带点雀跃地跟在众人后面,虽然寮老爷什么名分也没给她,但是她已经是意义上属于老爷的特别的女人了,只要等到老爷宠幸她,她就可能捞个姨娘当上主子。 也的确是可以雀跃的——如果不考虑树大招风的话。 还有叠景旁边那小厮看到她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意的时候,一脸的唾之以鼻的嫌弃的表情,封若不免摇了摇头。 省省吧就你那姿色,那智商,被老爷卖了还能帮老爷数钱呢。 这连个小厮都看出来的事情,她怎么就能当局者迷呢? 丫鬟的眼界始终是个丫鬟而已。 封若为叠景的前景预感到很悲哀。 但是。 关她什么事? 寮老爷回了他的院子自有人伺候他洗漱更衣睡觉的,谁还能想起来还有个叠景要搭理? 爷只说让她随伺笔墨,但是大晚上的爷都睡觉了谁还用笔墨啊。 爷可也没说让她当姨娘,或者通房,甚至没说让她睡哪儿。 封若不相信有人敢随意搭理这个女人,而且这女人还是最讨人厌的望舒院的人,院里当差的还能有哪个人不知道爷真正的喜好的呢?想必更没人愿意搭理她了。 事实上封若也猜对了。 叠景孤零零地在漪澜院空地上站了好久,又在廊下瑟缩了一阵,最后还是跑回望舒院她原来的地方睡了。 睡之前她提醒自己,明天一定要起的更早,到老爷院里来伺候。 且说原本应该处于小产的愁云惨雾中的雅风阁,此时丫鬟兰紫她们发现主子不吵不闹地乖的不得了地被她们哄上床睡觉。 额……也不能完全说不闹…… 她们主子笑着拉着给她铺被子的兰紫手说:“哎你们看见了没有,那个女人笑着说’谢老爷恩典‘的时候眼里的眼泪?哎笑死我了。” 兰紫扶着她躺下,她还不舍地抓住兰紫的手说:“她的婢女应该多给她准备手帕,你们看她动不动就拧帕子的,唉多浪费资源啊你说……“ 兰紫对现在的夫人真是服了,夫人看起来没有太伤心难过是好事,可是她怎么感觉现在的夫人变得太过开朗而且有些……唠叨? 在兰紫终于收拾好,端着洗漱完的盆巾等离开的时候,她听见封若说: “哎你们记得跟老爷说他真的太有才了啊看不出来,他挺帅而且真的好有才可堪为男神……“ 兰紫淡定的撞向了前面的柱子而且顺利地将面盆摔在地上发出哐地声音,并砸了脚…… 封若:“……” 众丫鬟:“……” 而非常隐秘地,几抹黑色的影子在护卫换班的间歇中,飞出了寮府。之后,夜便越来越静了。 ****** 你听过虫鸣吗? 就是无边夜里流淌的蛙声, 忽远忽近的流水私语, 院内黄菊丛里的蝈蝈,喁喁而鸣…… 你试过在这样的声音中醒来吗? 封若伸了个懒腰,推开了手中的册子,拿起放在一边的青枣咬了一口。 嘎嘣脆,清甜爽,很满足! 在这个时代无论是睡眠还是食物,都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作为穿越过来第一晚,她本该焦躁不安的。但当烛息人去,她躺在床上思绪如潮的时候,四周传来宁和的流水和蛙鸣,让她的心变得澄澈明净。 穿越了。 这个世界并不安全。 暂时没办法回去。 得活下来。 如果回不去,自己想过什么生活? 当下情况复杂,应该怎么去面对? 本该思绪杂乱的一夜,她却宁静下来。 即使身边危机重重,但只能去面对了,不是么? 多亏了昨晚的蛙鸣,使她对这个世界的排斥少了许多。一晚满足的酣睡之后,早上七点半的生物钟她准时的睁开了眼睛,并且自律的起了床,把被子简单叠好。 实在是不会穿衣服的情况下,她只好叫兰紫进来帮她收拾,因为她只知道她的名字。 门外面却传来一个大嗓门回答她: “兰紫不在!她昨晚砸伤了脚!” 封若和院中众人:“……” 看来砸脚的梗还没过去啊。封若后知后觉地想。 那个嗓门大的丫鬟进来帮她收拾完毕,吃了早餐风若就坐下来研究书案上的各种册子,还好除了竖着排列外,也没什么看不懂的。 拿着手上的册子,封若吩咐道:“请管家和雅风阁所有人,一刻钟之后集合,我要问话。” 名册是昨晚临睡前吩咐兰紫拿来的,还有府上的其他记录和书籍。 用的借口是小产一事她想要查看可疑之人,实际上是她不敢轻易用失忆的借口来掩饰自己完全不认识人的事实。 只有用这种方法,才不露破绽。 她已经看出来这个家里风云诡谲,绝不能让对头知道自己失忆,趁机搞事。在她还没清楚都有哪些对头的时候,只能猥琐发育了。 她手上账簿四本,编号一至五,分别是“逸轩一”,“望舒三”,“雅风四”,“屏睦五”。其中又以第五册最为厚重,多为蔬果,器皿,家具的采买事项,应是管着府里用度开销的仆役院子的账簿。 所缺第二册,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府主人那处院子,自然没人有权利过问。 另外又有简单族谱一本,除二院外各院的名册一份。 因此她大略瞄了下,就对府上情况有些了解。 根据资料她已经知道,原主姓风,名若,倒是和她本人名字读音相同,也不知有什么巧合。那她以后就姑且以风若自称吧。 风若年前十月入府。记簿最后一页写有长乐二十六年三月初九,应该就是现在的日期。如此算来,她嫁来此已有五月。 各院名字根据账簿皆已了解,她现在要紧的就是把自己院子里的人混个眼熟,记住她们的名字。 见完众人之后,风若指着两人说: “你,你,管家你赏她们一笔银子,送望舒院使用。月昔,吩咐厨房熬碗猪肝粥,稍后随我一起送去月苓房间。兰紫月梧,你们随我来。”风若吩咐完就带着两个丫鬟和瘸了腿的兰紫回了房间。 风若方才命一众人简述自己的名字和来历,一方面是做样子查小产的事情,另一方面借机熟悉原主以前身边的人物。其中有两个妖妖艳艳的货色,她干脆直接地打发了去望舒院。 给对手找不痛快,就是给自己痛快。 风若是这样想的。 第五章 隐瞒代价 #第五章隐瞒代价 坐在屋子里,她看了看服饰一致的三人。 看到坐在绣墩上伤了脚的兰紫,令她的眉毛不禁挑了挑。古代人的承受能力都这么差的吗?随便几句话就这么想不开要跟她自残? 她可一点没意识到兰紫之所以这样是被她突然多话吓得。其实她只不过是骤然穿越,又经历生死,又对孩子患得患失,一下子放松下来未免有些反应过激了而已。 哪就,那么开心了呢? 莫说现在前途未卜,生死攸关令她只能打起精神乐观面对,她昨晚表现得开心,也不过是念在她们主母失子,不想她们跟着难过罢了。 只见兰紫在衣裙外罩了一件淡紫纱衣,略与其它两人不同。 这丫鬟昨晚一番仗义执言令她很欣赏,所以昨晚才拉着她的手借机说了许多话,想调节一下气氛,谁知道…… 额,还是不要去想那个梗了。 另一个身材高挑点的丫鬟在给她准备茶水,是月昔。就是那个嗓门比较大的丫鬟,昨晚请大夫和扶她起来的那个。 早上就是月昔给她梳洗的。看她端盆倒水极为熟稔,搀扶自己起来,给自己擦手抹脸毫不生疏,想必是原主用惯了的,或许说,她原本就是负责每日服侍她起床穿衣这块的吧,否则怎么这么专业。 这位专业人才把她洗漱妥当,把她按在梳妆镜前坐好,又毫无顾忌地触碰她的肌肤把她藏在衣领里的头发捋出来的时候,封若更确定了她是贴身婢女的想法。 原主愿意让她伺候贴身之物,此人也必定是可信之人,她想。做事情轻手轻脚地看得出来粗中有细,亦是行事可靠的,她内心暗暗点头。 另一个是月梧,她捧着一盘新鲜的水果立在风若身侧。听说是在风家梧桐树下出生的所以叫了这个名字。话极少,看不出有用的信息。 按她们的话说,此三人加上抱病休息的月苓,都是原主信任的丫鬟。 月字头是风家家生子,从小陪伴原主长大,情分自然不言而喻。 而兰紫是原主十二岁那年出去游玩,在深山里救下来的丫头。因有救命之恩可证忠心,又聪明伶俐,反而最得原主信任,总是贴身相伴。 只是月梧和月苓还需要自己观察一下。 说起抱病的月苓,封若叹了口气,问: “告诉我,月苓是怎么回事?” 确定了她们四人可信,封若已经跟她们透露,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耗费太多,所以许多事已经记不清了。 瞒着她们也没用,毕竟其中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啊,另一个虽然服侍时间较短但是每日贴身,且是四人当中最为聪明的。 ……不说也不行啊,瞒得住吗? 刚才院子里问话的时候,只听月昔说月苓失血过多还未恢复,不及多问。感觉跟原主小产有关,所以关上门来打听。 “小姐,您还记得吗?当初小姐有孕,为了安全咱们决定要隐瞒消息。但是月事是瞒不住的,遮遮掩掩反而惹人生疑,因此决定由月苓割臂放血,假冒月事条子,不让外界起疑心。”月昔说道。 “第一次月事咱们成功瞒住,第二个月原本该由奴婢割臂的,但是月苓说她手臂既然已经留疤,再添一道也无妨。她不愿奴婢留下伤疤,就代替了奴婢。”月昔接着说,一脸歉疚。 “但第二次月事的第三天,月苓在去厨房拿点心的时候与叠景……相撞,被撞到在地,晕了过去。”月昔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 “月苓她应该是失血过多,力气不怠,才晕倒的。之后几次放血她也都坚持自己来,不肯让奴婢来做。”说完月昔已经哭了起来。 风若眼神晦暗。 说到与叠景的冲突,月昔几番措辞也只说了相撞二字。仆不同主,争斗已不用明说。 此事与望舒的必然有关,只是她们对外一直隐瞒,不知她如何得知原主有孕,否则怎会下手? “老爷夸赞叠景,便是此事?”风若问。 “是。望舒向来与我们不合。后来她们主仆二人假惺惺的送来药膏吃食等赔礼。因是侧夫人名义,不好相拒。” “虽都收下了,但是奴婢们全部没用,统统放在一旁了,吃的也悄悄倒掉了。”兰紫接替哭泣的月昔说了起来。 寮老爷状似不经意发作叠景,实则怕是早已知晓此事,才会如此巧妙地拿人开刀。恐怕也是为了敲山震虎,让望舒院的不敢太过张狂。 风若又不禁感叹,这个男人看似无害,实则心机深不可测,自己还是知道的太少了。 “难道,月苓晕倒,她们发现了什么?”一直没说话的月梧突然说。在座三人都是一愣。 怕就是如此! 封若赞赏地往月梧看了一眼。此人话不多,却心思缜密。 她们一直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却根本没有发觉对手已经发现了此事,大意失荆州! 望舒那位一定是知道后悄悄地动了手脚,给了原主致命一击。 那么证据呢?药呢? “送来的东西呢?立即拿来查探。”风若问。东西很可能就是证据! “东西已经没有了……奴婢记得,月苓放完血后只是有些虚弱,但是叠景来探望几次过后,月苓就越来越严重,更是卧床不起。” “奴婢们起先以为是因为第二次放血,才这么虚弱的,后来不由得怀疑是因为叠景送来的东西才这样。但是又查不出其中问题,奴婢们便只好把东西全部销毁了……”月昔说。 换言之证据已全没了。 “月苓那一定有不妥,我们需要一个医生……”风若喃喃地说道。 原主怀孕为何要瞒住自己的相公,她当初又可曾想过,隐瞒的代价会是她和孩子的命,还可能搭上一个丫鬟!风若如此想,眉头不由扣紧。 “夫人,姜太医求见。”门外小丫鬟道。 太好了,缺什么来什么!风若忙请人进来。 主仆几人都整理好仪容,接…… 太医将是查清本次小产真相的重要人物,也有可能会发觉自己身体异常,暴露自己穿越的事情,不可大意。 风若窗边站定,调整自己紧张的思绪和呼吸。 ****** “世界都万籁俱静,其余人都是树上百无聊赖的蠕虫。树枝不摇了,鸟儿也不叫了,蜂儿停在花朵上,都在看阳光在她头上跳舞的样子。 她就那样站在窗边。 你知道她在等你,她却不看你。” 若干年后姜九这样回忆第一次与风若见面的样子。 “她就像精灵一样美。”他当时如是想。 “姜太医请坐。”不知太医心里所想,封若回眸一笑,请人在花厅坐下,丫鬟们奉上茶果。 姜太医是一位非常年轻的公子,年岁十五六上下,绿袍纱帽,衣带翩跹似仙。 封若见姜太医给自己请完脉后在屋内走了一圈,连隐秘的地方也都看过。最后神色平静地对她说说:“夫人果然并无大碍了。下官会另开一张方子,和大夫昨夜的方子的一起煎服,很快便好。” 大夫的声音,天生的就有让人信服的能力。 只是这些人也未免可笑。他们怎就觉得自己与一众丫鬟经历过流产事件之后,还会如同稚子无知一般任人几句话随意打发? 屋内必然有异,此人却不肯明说! 风若有一丝愤怒,但依旧平静无波地说道:“姜太医年纪轻轻,便身居太医位,真是年少有为啊。不知道太医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何话?”姜九问道。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风若答道。 “夫人谬赞了,呵呵呵……”姜太医一脸“和煦”地说。 “………………”风若无言。 谁赞你了你不要自己把后面那句“俗话说”忽略掉好不好! 姜九其实更不淡定。当他听不出话中讽刺他年纪太轻医术不精吗?试问有谁夸人是一脸平静毫无波澜的?要不是有苦难言,他…… 即使内心咬牙切齿,姜太医还是松开了握紧的拳头。风若窥到这一点,心想:此人守口如瓶分明是有人吩咐,想必也无法问出什么了。 于是,她打起了第二个主意。 扬起如花笑靥,她舌灿莲花地对姜太医说:“姜太医您悬壶济世慈悲为怀妙手佛心,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太医可否应允?” “夫人请说。”被这突如其来画风大变的夫人惊到,姜九揉了揉眉头说。 “我家丫鬟生病了,可否请太医屈尊替她诊断一下?”风若诚恳地请求道。 有些医生是宁死不肯给低贱的人看病的,会觉得有辱身份。因此有钱也不行,要求人乐意才可以。这也是为什么风若要说一大堆话夸姜九的原因。 求医问药不难,难的是月苓的身份。可她想多了,因为姜九很快答应了。声音朗朗入耳,温和宜人,并无牵强之意。 风若一愣,看姜九的眼里带着惊喜。 似乎,这人也不讨厌呢。他没有古代人的迂思,且外表俊美,声线迷人…… 嗯……风若发起了呆。 “走吧。”姜九提起药箱,催促道。 原来在风若发呆的过程中,众人已表明要和太医同去,月昔先去厨房拿粥,稍后在月苓处与他们汇合。 第六章 心事重重 #第六章心事重重 原来,风若的四位贴身丫鬟以及几位妈妈都住在雅风阁某处,其它仆役都住在屏睦院安排的房舍里。 所以越过几个走廊,风若她们就到了月苓的屋子里。 眼前的屋子是很简洁的一个大间,门左是摆放着桌椅和绣具的大厅,厅侧开着一扇大窗,窗前摆着镜子和妆笼之物,是梳妆台。 大厅与右边由一块屏风隔开,是月苓的床榻,衣柜等物,因是封若的大丫鬟,屋内还奢侈的摆放着浴桶。 风若不知道的是,有浴桶是因为月苓手上有伤不适合在多人的地方洗浴才特地为她准备的。几个丫鬟有时也会过来奢侈的使用一两次。 否则再怎么恃宠而骄,也不可能在热水资源贫乏的古代有个浴桶洗澡。这是多么奢侈的事情!一般小康家庭都做不到的。 不是浴桶贵,是每天得有人烧水,提水,加水洗澡,人工贵啊。下人都不够用的小康家庭谁有空去折腾这个。 不说浴桶了,且说月苓被月昔搀扶到大厅的椅子上坐下,与几人见了礼,正在被姜九把脉。 风若悄悄地打量月苓——是个柔弱,美貌的女子,和电视上的大家闺秀气质也不逞多让。 但却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有那么大的勇气,为主放血,还不惜留疤!这也是风若下定决心要请太医医治好她的原因。 风若看见姜太医把脉完毕,在桌边写完药方后,又起身在屋内各处看了一圈。一脸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的闲适,坐在桌子旁边喝茶。 看起来是没问题了,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封若想。 一翻忙碌下来,月昔识相地给姜太医递了杯茶,谢其对月苓的看护之恩。风若对这丫头的举动非常欣赏。 因为给对方倒茶,她就能趁机从对方口中套出些什么。 姜九接过热茶,坐在桌旁,看着窗外的风景。 这个丫鬟气质出众,夫人小小年纪竟能养出这样的丫鬟?姜九对风若很好的印象不免又更好了几分。 屋子也布置得不错,靠窗摆放的梳妆台上还摆放着几盆绿色,和户外阳光掩映,非常合宜。盆栽……突然他身体一震。 封若看见姜太医似突然被窗外的风景吸引,此刻端着茶杯走向窗台。片刻后,见他将茶水倒出窗外。 只是过去倒茶水?封若想。 又见他回来之后把桌上的药方收起,说:“我突然想起,太医院内有一本书,书中记载此方加上几味特殊药物,不仅仅能补血生肌,更能淡化疤痕。不如让我回去查阅一翻,稍后再命人将新药方奉上如何?” 他态度诚恳,封若也不疑有他,反而心生感激道:“如此多谢姜太医了。” 姜太医脱身之后嘘了口气,心情沉重地向外走去。 姜太医走后,风若在月苓房里待了会,便回了主院。 ****** 雅风阁内,丫鬟月昔摆饭。封若脑子里乱哄哄的,一边想事情一边吃完,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 她看过月苓手臂上有两道狰狞的伤疤,觉得太医的举动甚为贴心。 她自然知道虽说是放血,却不是放一次就行。月事每次三到七日,洗换次数无数,每次伪造布条都要弄鲜血,意味着每日都需要把旧伤揭开几次。 由于伤口长时间无法愈合,新肉横生,在愈合之后突起一片,像两条肉虫。 原主挺幸运的,有月苓这个无私奉献的丫鬟。先看姜太医的医治效果如何,若还是无法祛除疤痕,以后她必要寻得神医,把月苓的伤疤治好。 不自觉间,她已把月苓当作自己的人。 关于毒药的事情,眼下姜太医怕真的是什么也不愿透露了。 也罢,派人来的定是寮老爷。既然他不希望自己接手,那她就只装不知,私下查探亦可。既然有人愿意为她担着,就随他去吧。封若这样想。 吃完之后她回到书桌旁,翻看着各种手册,又觉得心头烦躁。 不行,她现在急需好好地总结一下现在的情况。第一晚就差点搞出人命,她的思路一定要清晰,才能安全地活下去,如果一直心事重重,也不是办法啊。 她想起现代警察断案的时候,常常会把自己想象成旁观者,使自己更加观地去看待和分析问题。 那她借鉴这样的做法,按照看过的穿越的方式,把自己作为主角代入昨晚的事情中。 故事应该是这样……心事重重的风若开始yy起来。(脑洞是不是有点大……) 第一晚女主醒来,并且听到大夫说自己是被人下毒。原来原主被人加害小产并且“差点”死了。(“已经死了是自己接替了她的身体”她这样补充到。) 为了掩饰自己不是妖孽跟男主有一些互动,好吧当晚因为小三出现,她为了气小三和男主的互动尺度确实……大了些。 最后男主竟当着她和小三的面纳了一个丫鬟当姨娘。 当时她发现兰紫很可靠。 当时她发现两个疑点:1是原主怀孕为什么要瞒着男主? 2是这个侧夫人的态度好像很嚣张,对方是属于真爱党/势力党/单纯脑子有洞?(直觉暂时倾向于:势力党。) 结论是:自己要采取一切措施确保自己的安全,再来想其他。其中就要了解情况,查清小产事件,以及以后提高防御。 于是当晚女主就请人准备账本书册等资料。第二天了解完府里的丫鬟之后,她收获是: 1,女主的4名丫鬟很可靠。兰紫仗义执言,月昔贴身服侍,月苓割血为主,月梧虽然不说话,但是提出了叠景的问题。 2,女主现已可确认是望舒院动的手。 在这时候太医来了。np强行介入,没办法女主只能跟着剧情走。 但太医行为很古怪,什么都不说。幸好他能救月苓,也算解了女主一个难题。而且女主老公似乎挺不错的。 但问题来了:太医到底发现毒药了没,毒药是什么? 结论:疑点未解,安全指数尚待观察。 分析完毕。 封若呼了一口气。 那么这时候她应该做的就是抓紧时间多看书,宏观了解一些关于朝代历史,经济情况,战争或和平,平均武力值之类的情况。 就目前来说,还要了解寮府的地位,经济情况,家庭情况等与自己生活切切相关的信息。 最重要的是,作为她这辈子的老公,她要了解下这个人能不能当她老公,如果不能的话就要准备跑路。跑路就要先存钱。 这是跟她自己终身幸福有关的事情,总不能因为这是原主老公她就接受了。 虽然有钱又帅吧,但是她还是要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回去啊,她的老公和孩子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话说,她现在连她老公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啊。 来到一个新的世界,真的是有种淡淡的忧伤啊…… 风若这样想,拿起书桌上的册子看了起来。 心事重重的风若在分析完之后还是心事重重。不一会她认命地对外面大喊: “再给我再找多些书来!” 众人:“………………” 不少人猜测:“夫人小产后性子大变,要变成老学究了么?” 就在封若埋头书海的时候,同样心事重重的姜太医,正在去见另一个心事重重的人的路上。 ****** 两位心事重重的人,一处宽大的庭院木制地板上相见。 一位俊美的黑衣少年潇洒地倚着柱子喝酒。在他的右手不远处,一位年纪比他更小一点的书童在扇着小火炉,炉上是一只精巧的小酒罐。 “阿言。”姜九从厅里走到庭院来,叫道。 “老九啊,快过来。” 喝酒的正是风若的老公寮老爷,他的名字叫寮言,被称作“老九”的姜太医刚刚从月苓那处过来。 而此时,是的此时是大中午…… 寮老爷喜欢无时无刻的喝点小酒,因此酒量极好,轻易都不能把他喝倒。也因此京都的姑娘们少了好多吃状元郎便宜的机会。 书童林丰自是识相将地一小壶温好的酒递过来,给坐在老爷隔壁的姜九公子手上,然后乖巧的退到一边继续煮酒。 姜九公子与老爷可是熟人了,放眼京都能如此随意进入老爷书房的人,也就这么一个了。 能得老爷欢喜的人,自然也是能得林丰欢喜的。林丰想。 “怎么样了?”待姜九坐下来接过酒壶,寮言喝了一口酒问道,又紧张地问:“可有让若儿发现异常?” 院子里真冷啊,梅花都结冰了。偏这男人喜欢出来吹风,这不益于养生啊。姜九带着点职业病地想。喝了一口小酒呼出一口热气,他讲: “滑胎的药物还没有找到,致命的药物倒是被我发现了。放心吧,我什么也没有透露。” 抿完一口热酒,他又接着说,“说起来我发现致命的药物,还是多亏了夫人呢。她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那样可欺。” 于是两人就在有一口没一口的对饮中,把事情说了清楚。应该说是姜太医终于给忙碌的寮大人汇报清楚了自己的工作成果。 第七章 百足仇歌 #第七章百足仇歌 他知道寮言百忙之中抽空在此地等他,绝非是偷懒回家喝喝小酒这么简单。事实上不是棘手的事情,他又怎么会出动得自己? 于是接信之后姜九不辞严寒的来了,而且为了他的交代还蒙受了不白之冤!虽然见到的人令他眼前一亮,查出的事情也令他不虚此行罢了。 此事若不是他,便无第二个人查得出来了。他这样想。显然昨晚那个大夫并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据姜九的话,夫人的脉象的确平安,但是体内仍然存在一些毒素,这些毒素多的话可以致命,但毒素已被渐渐的净化了,接下来配合他的方子治疗,可以完全根除。 但因为大部分毒素都已经被净化,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妥的药物残留,他在夫人房中也没查出是什么导致小产和致命的。 随后夫人请他去给丫鬟看病,却因此发现了致命毒物的真身。所以他才说查出来都是因为夫人。 若不是夫人慈悲为怀,体恤下人,又怎么会刚好查明真相?因果相报,道理伦常,本是如此。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是多么骇人听闻。 直到后来事情真相被风若所知的时候,连她这个异世之魂,也不免被原主遭遇伤的体无完肤。 就好似突然发现,一个人活着的立世之本,早已在利益和欲望的旋涡里轰然坍塌,支离破碎,难以拾起…… 你大可想像一下,一个人世界观坍塌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 雅风阁内,一个丫鬟捧着碗莲子雪耳燕窝汤走进屋子里,叹了口气,把汤碗在书桌旁放下,对已经废寝忘食地看了一个时辰书的风若说: “夫人,您歇会儿吧。书又不会跑掉。” 风若抬头,是丫鬟兰紫。道了句无妨,她捧起莲子羹喝了起来。 等她喝的差不多了,兰紫对她说道,“夫人,林管家求见。” “嗯?快请。”合着她是等自己喝完再告诉自己这件事的,是怕自己会为了见人连个汤都喝不好? 风若心里暗暗受用,的确是好丫鬟。 很快管家并一个小厮过来了。管家是一个一脸和煦的中年大叔,姓林。 貌似重要人物都姓林?风若想。 林管家身材魁梧壮实,板起脸来十分威严。但他对风若的脸色非常好,因此风若也对他非常气。 “林管家,怎么上午才见过,现在又劳烦您过来啦?”风若气地问道。 回夫人,老爷说夫人院里的花草摆设都有些过时了,吩咐小的着人过来替夫人置换些,给院子增添些新意。请问夫人可否应允?”林管家恭敬地问道。 跟着林管家的小厮机灵的接过话音:“咱们爷啊就盼望着夫人能每日高高兴兴的,爷是想哄夫人开心呢。” 没有对比不觉得,此时听了小厮说的话,不免觉得管家说得话干巴巴的。但同样的意思经过他口中润色就显得甜蜜了许多。 怪不得寮老爷派小厮一同来传话呢。风若想,同时心里也为挂名老公的细心感到高兴。无论情况怎样,至少这个老公暂时并没对她表现出恶意不是么。 “林管家请随意吧。只是我瞧屋子里的花草不少,管家竟是这么快速就准备好了?有机会我一定要向老爷转达您办事的效率。”风若笑道。 “也是巧呢,老爷吩咐完小的就亲自到芳菲斋去选了,他们刚好有一批准备好的货还未卸货,小的想着夫人的事当然是宜早不宜迟,当场就定走了一半。” “他们不用卸货,乐得连忙送了过来,还在价格里抵扣了人工费用。”林管家难得地面带感情色彩地回到。看来事情凑巧,让他省了一笔,令他十分欢心。 “芳菲斋买的,可往日不都由风伯……”大嗓门月昔说道,月梧踢了月昔一脚。没让她说完。花草换了卖家的事情在后面她们才告知了风若。 “管家还真是上心了,风若非常感谢。”风若不觉有异,仍是十分和煦地对管家说道。 只见七八个小厮鱼贯而入,挑了七八盆花草并一套桌椅出去了,不大一会儿就合力地送进了更加灵秀贵重的几个盆景,并一套三椅配圆桌的家具进来替换。 风若没有去留意那黑漆铺着猩红坐垫的雕云纹圆椅,和那张看起来小巧却沉甸甸重的黑漆嵌螺钿小几,她的眼神状似不经意实则都放在搬花草的人身上。 当她发现其中二人目的明确地往桌旁的“万子抱松”而去,而其余几人则是随机组队和选择目标的时候她心里就有数了。 那盆景是一棵不知名藤状植物附生在一株细松的树杆上,藤生绿子,分外晶莹。或是取“籽多”即“子多”之意,寓意非常吉祥。 松树常见确是没问题的,那么有问题的很显然就是这棵什么藤了。 联想到早上姜太医对自己讳言莫深的情景,风若试探性地问:“老爷并没有话交代于我吗?” 林管家查看了屋内四处,发现除贴身丫鬟并无其他闲人之后,恭敬地回到:“回夫人,自然是有的。还是请阿莫来与您说吧。”林管家大概是知道自己说话不在行,主动的把爷交代的事情让给阿莫来说。 “阿默?你这个小机灵鬼取名叫阿默,这是想糊弄别人还是想欺骗自己呢?”风若笑道。给话痨取名叫沉默的默,这不是自欺欺人嘛哈哈哈。 “小的谢夫人的夸赞!回夫人,小的名字是草日大那个莫,不是沉默的默。不过小人一个名字能讨夫人欢心,就算是让阿莫马上改名,阿莫也是欢喜的。”果然是马屁精,太会说话了。 寮老爷真有两下子啊,教出这么一个人才。风若想道。她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个长着一张孩子脸的少年。 谁也不知道命运的车轮会走到哪里,有一天长乐国的商业峰巅之处,就站着这个脸蛋稚嫩的少年。 待风若笑过了一会儿,阿莫又认真地禀道: “夫人,老爷让小的交代说:致命毒药已经查明,乃与夫人阁中盆景有关,现以各院更换旧物为由已经除去,老爷请夫人放宽心,不必再为此事害怕。”阿莫伶俐地说。 “那滑胎之药可查出了?为何只字不提?”风若问道。 “……回夫人,太医怀疑此滑胎药为‘百足仇歌’,但目前仍未确定。但是此毒已解,夫人也不必过忧。”阿莫为难地回到。 敏感过人的情绪感应天赋让他知道夫人对这样的解释并不满意,因此他又详细地解释说: “百目仇歌,乃是一种以常见红花并蜈蚣之足研磨成粉,二者沟合所得毒药。” “此粉通过呼吸进入孕妇体内,导致孕妇血液循环加快,血脉流速过快的话会引起宫缩,严重者就会滑胎。” “又因此毒若被人利用,妇人滑胎之时定会痛苦异常,嘶声喊叫,这种声音对仇人来说却是歌声那样动听,故名仇歌。” “但是,此药需将粉末撒在空气中,使人吸入才会生效。一般情况下,因其颜色鲜艳,使用后很容易被人发觉。被下药之人只需捂鼻躲避,或吸入后及时请大夫诊治即可。” “因此若有人心怀不轨,亦极少选择此种方法,因为成功率极低。” “只有那些,誓要鱼死网破的冲动之人,才会把大量药物直接撒入孕妇鼻腔之中,不顾自身后果。” “据查,夫人近日中并无遇见这种粉末的可能。且粉末飘散消失早已不查踪影,是以难查。” “夫人万幸,体内自行净化了大部分毒素,太医可利用断药之处极少,所以难断。” 阿莫不急不徐地把话说完。条理清晰,剖析入微。 风若终于明白为何林管家要让阿莫来解释此事。 这么一大段缘由要是靠林管家来说。怕是要说到天黑才能说清吧? 不,或许不用。 或许管家就干巴巴地说句“毒已解,爷请夫人勿忧”就结束了呢。 屋内众人或许也和风若持同样看法,于是众丫鬟听完: “…………” 连昔日嗓门最大,嘴最碎的月昔也自叹不如。 阿莫的气场碾压,瞬间让她变成一个文静少女。她内心直喊:厉害………… “既然致命毒药已经查出物证,可会抓捕凶手?”风若问。 “虽有物证,但无法证明是谁人所为,无法定案。”在风若眼里,回答一直进退有据的阿莫如是说道。 她不知道的是,阿莫表现再好,也只是奉命把寮老爷教的借口说出来而已。 只见阿莫回答完之后恭敬地站在下首。等待着夫人消化方才的话语。 敛首间他明白自己心境正悄悄发生变化。起先他只是奉命行事,但见到夫人后,此刻他从心里认同爷的做法。 保护好夫人的情绪,让她有亲情可以期盼,对夫人现阶段来说,是极好的安排。 风若对此番少年心思完全不察,只见她右手放在桌子上,手指弧度优美又有节奏的拨动着空气。 似玉女抚弦,又似云中揽月。 少年有心,将这幕默默看在眼里。 和她共同历经风雨多年之后他问自己为何会对她如此依恋,他想起初见她时这幕少女静坐沉思的样子。 素手仙姿,在他天生敏感的心中,或许从这刻起她就早已非常。 第八章 爱财之人 #第八章爱财之人 风若只是在凭空弹奏一首舒心宁神的钢琴曲《瞬间的永恒》。 穿越前的生活里,每次考试紧张或者压力大她都会这样,随处可安,只要曲在心中,双手可弹,便不再害怕。 只是虽然她出身音乐世家,从小受到的熏陶足以使她年纪轻轻,便有资格去皇家艾尔伯特大厅,那个阿黛尔曾经在那里与万人合唱过sene like yu 的演奏厅那种地方随团演出,但是她钟爱的却不仅仅是钢琴必修——莫札特那些经典曲目,如这首赵海洋发表的新作品她也非常喜欢的。 她不知道自己潜意识从前世带来的习惯已经俘获了一位少年的心,此时只管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想事情。 “致命毒药已经查出物证却仍无法定案,原因无非是没有人赃并获,即使抓捕了凶手问话也很有可能被狡辩化解。” “若滑胎之药能够人赃并获,使凶手无法抵赖,也不妨为一个突破口。” “但如今连滑胎药物为何,又是如何下毒的都不知道。将希望建于早已不知何时消失在天地间的药粉的话……” “不得不说,这个希望真的很渺茫啊……”风若忍不住自嘲到。 “况且,既然不吝于与寮府结下杀妻弑子之仇的,定然不是泛善可欺之辈,说不定对方肯本无惧于宣战。若是后者……” “总之此事,是难上加难。”风若抚额。 “噫吁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脑海中响起一个老者的声音。 “南山南,北海北……”又响起那英倾情献唱的样子。 “唉………………………………” 风若抱头。 头痛。 穿越怎么这个样子,和平年代的她,哪里需要整天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杀死。 风若觉得脑袋都要崩溃了。 还好应激性反应,脑海里开始显示一些现代的声音,熟悉的事物让她的神经慢慢地舒缓下来。 关键时刻,对古代的东西,非常不适应,还是现代的东西让她心安。 在风若苦恼的时候,阿莫在不敢打扰这位仙女一样的夫人,静静地等她思考。 良久,看见她抱头,这位机灵的小伙子拿手肘捅了一下他尊贵的林管家。 只见林管家如梦初醒般对头疼的夫人说道:“夫人容禀,还有礼物没送进来呢。” 一旁的阿莫欣喜于林管家虽然说话不好使,但脑子却好使。他竟秒懂自己提醒他把礼物带上来,以解夫人当前的苦恼。 但是听到管家说的“简明扼要”的话之后,阿莫心想:果然是说话不好使。 屋内众丫鬟也这么觉得,于是大家都:“……” 阿莫连忙补充说:“夫人,老爷虽然公务繁忙,平时不有许多闲暇来看望夫人,但是老爷对夫人的心意小的们可都清楚着呢。您瞧这些礼物……” 风若收回思绪,就听见阿莫忙接过话锋,语气近乎谄媚地对自己说。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捧起一件衣服,乃林管家命人送进来的,正是那一箱衣裳中的一件。他靠近自己身边说: “夫人您瞧这件缕金挑线纱裙,乃夏荷戏珠的款式。您再瞧这绣工,没有两个月是完工不了的啊。” “这衣服啊爷早就命人准备了,可见我们爷对夫人是心心念念,面面俱到的。只是爷一来忙,二来不善表达,还望夫人多多体恤真意,不要与老爷见怪才是。”阿莫滔滔不绝地说。 风若简直要被他逗开了花。倒不是那些礼物多么令她受用,只是一个这么会说话的人实在是太令人欣赏了。 诚然,有些巧言令色的人会令人生厌,但如果你知道有人向你谄媚讨好,其实是真心地想让你开心的话,这种人会让你满心欢喜。 如果用现代的话来说,这就是耍活宝,况且现在她面前——有俩活宝。 怎不叫人欢喜。 顺着这个莫活宝的介绍,她略一打量那件衣服。 纵然她再不懂古代刺绣品阶,但看清那裙上的片片金色荷叶上,被人别具匠心地,用银线并碎宝石,细散地缀着数十颗灵动的水珠的时候,她相信再肤浅的人都会看出来这件衣服价值不菲了。 设计与绣工皆为一流不说,一旦锦衣照面,仅看那闪光的十数宝石,就已知用料非寻常官家能比。 可以说即使是皇家富贵,如此衣裙,也定只会是各拥仅几而已。 如今她一普通官家夫人,更有子新丧,愧对家人,却能得此厚爱。 其中诚意,心思灵敏如她,怎会不觉? 再者,联想到雅风阁内窗木皆用朝荷戏珠等样式,分明此裙灵感是从原主最喜的荷花而来。 裙上正是描绘一幅雨落荷花,争奇斗艳的场景。风若看在眼里,心中不免一痛。 “风若,若你不死,若你当初不瞒着他……” “今日此景,你可后悔?” “你当初到底,为何要欺瞒他!” 风若使劲的扯住衣服一角,无法抑制悲痛。 “自己一定要查清此事,也要弄明白原主与男主之间的纠葛。既然两人分明不是无情,那么………那么就算……”她因自己凭空生出的恐怖想法而颤抖。 “……就算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她也要尝试着跟寮言道道清真相,解除他与原主间的误会!” 既然原主叫风若,她叫封若,她相信两人之间一定有某种命运中的联系。她实在不忍让原主一场痴情错付,含恨而去。 恐怕少年阿莫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吧? 他和他老爷想要哄之人,已经死去。 他和他老爷现正哄之人,已是异世魂。 他和他老爷还永远不会知道, 曾那位深爱他的女子, 郁郁中已随风消散了…… …… 少年阿莫当然没办法想到。他看着风若对礼物若有所思的样子,还以为风若正在为老爷的深情感动呢。他又提醒道: “夫人,老爷说虽然知道夫人最近不会穿这些鲜艳的衣服,但数日后会有宫宴。夫人只管收好,日后穿便是了。” “好。老爷有心了。管家们辛苦。”封若努力平复着心情说道。 “不辛苦。”两人说。便相携着走了出去。 风若吩咐了丫鬟把衣物收起,最后可亲地把两人送出门外。返回房中的时候三个丫鬟分别在整理这些东西。 兰紫在收拾柜子,准备腾出地方来,把新进合用的衣物放进去。月昔和月梧则在厅里整理礼物。 只见月昔麻利地整理好一些衣物,又把几册拿到书案那边放着,把剩下的则放到一个装书的柜子里,但是月梧却不动。 准确的说,月梧蹲在那个装有衣物首饰的箱子旁,捧着她的那件碎宝石金色荷花样的衣服不停地摩挲,眼睛根本挪不动。 风若惊呆。 难……难道,这个不说话的月梧人物属性竟然是……财迷? 她不由得打量三个丫鬟的装扮。 兰紫爱打扮,爱众不同,所以她总在同样款式的丫鬟服侍外罩着一件纱衣。 浑身虽不华贵,但是发簪样式,簪花的颜色,手帕,眉型等都非常精细,搭配得非常巧妙,一看便知是用心为之。 月昔喜欢荷包,为什么呢。因为她的腰间挂着三个荷包,应该有些是香囊,有些装的是银子吧? 荷包上的刺绣非常精美,不像一个丫鬟可得的。难道是自己绣的?说话大咧咧的月昔精于刺绣? 最后风若把打量的眼光重点放在月梧身上。 只见这个丫鬟发饰精美,袍裙颜色款式虽与大家一样,但是也很精美。 为什么呢,因为在她的袍裙上面添了很多暗绣,若这暗绣不是用不显眼的颜色,又是绣在丫鬟袍子的身上的话,这件袍裙的价钱…… 而且她是三个丫鬟之中唯一一个带手饰的人。那银镯子虽非如何名贵,但却是镂丝孔雀的款式。 月梧在丫鬟圈里简直是财主级别的啊。 虽说贪财并不是什么罪过,但是她想也是时候要了解一下丫鬟们的喜好了。所以风若把她们叫了过来。 “你们平时都有什么爱好啊?”她问。 “啊?”众丫鬟不太理解她的用意。 “我想了解一下你们喜欢什么,以后也好对你们好一点啊,对么?不如,让我来猜一下?”风若说道。 “哦。那小姐你猜吧!”三个人都听明白了,月昔狡黠的说道。 “唔……我想,兰紫衣着打扮非常有气质,她平时应该喜欢钻研服饰打扮。”风若看着兰紫自信地说。兰紫听完用帕子捂嘴看她,但笑不语。 风若又看着月昔和月梧,“你们两个,月昔精于刺绣,月梧爱财。我说得对吧!虽然我不太明白月昔以你的性格怎么会喜欢钻研女红,但是你要坚持做自己……” 风若自信地说,说着说着发现她得丫鬟们都不说话,踌躇地看着她。 “怎么?莫非谁的喜好我说得不对?”风若问道。 难道月昔只是单纯喜欢荷包? 结果兰紫为难地跟她说,“小姐,您说得,都不对……” 风若“…………” 风若惊呆了,不是某个人猜错了,是全部都错了? 后来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在错误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的。 第九章 梦中之柳 #第九章梦中之柳 不可能的,全都猜错是不可能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 她问兰紫:“那你喜欢什么?” “奴婢喜欢的是书啊。”兰紫说。 “那你的打扮怎么这么好看?” “因为月苓喜欢拿我练手,她才是喜欢打扮的人。” 风若:“…………”。 这时候月昔小声地跟她说:“小姐,喜欢刺绣的是月梧啊。” “嗯?那为何你腰间的荷包都那么好看?” “因为那是月梧送给我的啊。” 风若再次“…………” “月梧,你喜欢刺绣?那你手腕的镯子,头上的发簪是?” “小姐,那是月梧帮妈妈的侄女绣嫁衣得的啊。”月昔帮月梧说道。 风若不死心地问她,“月昔,那你究竟喜欢什么?” “奴婢,奴婢喜欢吃啊。”月昔不好意思地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居然全部猜错了? 她又想起自己的初衷来,她本以为月梧爱财,才有这一出的。 “难道我的一众丫鬟当中,竟没有一个爱财的吗?”那以后她的商业梦想呢?谁来助她实现? 众丫鬟都没人吭声。风若扶额,大有此生无望之意,谁知半响后却听见众丫鬟说:“我们都爱财啊。” 风若晕倒!谁来扶她。一个都没猜对,还错上加错,这也太丢脸了。 原来,月梧才是精于刺绣的那个人,月昔腰间的香囊等物是她送的。她自己袍裙的刺绣也并非买的,而是自己闲着没事干的时候绣的。 之所以比旁人多几件首饰,是因为她本来就不怎么爱说话,平时别人唠嗑的时间她都用来做女红。 因为绣品本就值钱,她不但勤奋,手艺又好,所以那些饰物本就是她应得的。 风若真是丢了一把老脸,自己居然把伟大的劳动人民想成了贪财之人。罪过啊罪过。 而月苓爱胭脂水粉。想必她钻研这个也是想更好地为自己小姐服务吧,而且会打扮的人,在现代就是设计师啊!怪不得她虽然是一个丫鬟,通身气质却不差呢。 兰紫喜欢看书这一点,倒也与她为何总比旁人聪明伶俐一些说得通。 只是月昔爱吃…… 可她怎么不胖呢! 难怪自己猜不出来啊。 不过虽然闹了一个大笑话,此番也把身边人的爱好都搞清楚了。以后相处就可以更加和谐了。也算是有所收获吧。 关键是,她们都爱财啊!哈哈哈哈哈,这疑点倒是与她比较符合,以后在她的计划里就可以跟她们好好地谋划谋划了。 闹了许久,风若由着她们收拾,自己捧着本书在床上看,慢慢地就睡着了。 ************** 雅风阁。傍晚。 窗外正是春花落雨一片芳菲,屋内皎皎美人卧榻浓睡。 一轮猩红的月,在她的梦里碎成了无数的火焰…… 梦里有人问她:“小姐,小姐……姑爷怎么还不来……” 红红的梦里有人牵起她的手,迎着她往前走…… 她跨过温热的一处,和高高的门槛…… 世界都是一眼的红色,因为她盖着一张红色的头巾。 突然镜头转换。 前面的火咻一下的烧了起来,她一身白衣举着火把惊异地看着这一切,旁边丫鬟惊慌地叫她,“小姐……小姐!……” 暖和的阳光照在脸上,她睁开眼睛,入眼的不再是熟悉的嫩黄。手边贴着柔和的洁白的被褥,有人握住它的手说:“你个傻丫头,起床来喝粥了。” 她抬眼望去,是一位温和的妇人,翠袍玉钗,落落大方…… 床前的屏风上挂着一副字画,是一位墨袍老者,玉竹石边,握卷而眠。 她的眼里一痛,“父亲!……” 两行冰泪贴面而留,妇人轻轻地拍着她得背,一下,又一下…… 镜头突然又拉得很长。长得越过了整个书院,整个北城。 在靠边的一处院子内,梅影稀疏,落花满地。 树下他握着她的手说:“阿若莫怕,我定会来寻你。” 她抬眼看向他的眸子,清晰地看见眸子里面裹着梅花的冰雪正一片片消融。那时,他还是个少年。他眼里的自己也是小小的…… 镜头前,世界仿佛在他的眸子里沦陷,晕染成一片带血的雪。 不,那是一片将白云映红的晚霞。 她换了一身轻软宽袍,并白狐拖地大氅披肩,临榭独立。 只见满天纷飞的柳絮与朝霞掩映,并几只灵动的风筝翩飞,共同追逐着云朵。而她如同一抹掉入人间的白云一般,站在小榭里眺望着远处的天空,雁钗云鬓,眉目冷清。 “啊嚏……啊嚏!”风越发凉了。 见远处最后一抹晚霞随沉阳落幕,她调转身子,轻抚着腰身在渐近的夜色中离去。 就似那曾经烂漫过的柳絮,失去亮光后,谁亦不知它们会何时归去,又归去哪里…… 她好似在黑暗中走了好久,走过了不知多少个廊阶,多少株婆娑的绿柳,总觉得那沁人的梅花香很近很近,在黑暗中却遍寻不到。 身子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她努力地睁着眼,那片漆黑仍旧是那片漆黑…… 突然有人推了她一把,黑暗中有一盏灯火正向她走来,近了是月昔的脸,她说:“小姐,您怎么了?我听见您梦魇了。” 一阵晚风吹来,吹得风若抱着瑟瑟发抖,打了一个激灵。 原来梦魇了啊。她想。 摸了摸冰凉的背,衣裙汗湿一片。 月昔慌忙地出去打来热水替她擦了,换了暖和地衣服和新的被褥,问道: “可还接着睡吗?” “现在几点了?”她问。她感觉口干舌燥,这一觉仿佛睡了好久。 “啊?”丫鬟愣了一下。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风若问道。怪她睡迷糊了,问了她不懂的话。 “哦。酉时过半了小姐。”末了怕小姐连时辰都忘了,又补了一句,“晚膳时间了小姐。” “哦,不睡了,摆饭吧。”风若说。她觉得已经睡得够长的了。 于是她起床,穿鞋袜。 “等等?饭摆在哪里?老爷可与我们同吃?”突然她想起来,不知道家人有没有一起吃晚饭的习惯。 “夫人,老爷一般都会自己安排的。”月昔说道。 “并非是老爷想独自吃饭,其实,多数情况下老爷晚饭都来不及吃呢。奴婢也不清楚爷什么时候吃饭的。”怕夫人多心,她又耐心地说道。 也就是说,富庶的寮老爷经常连饭都顾不上咯?风若摇摇头。 “你去问下老爷吃饭没有?若没有,我的也先不用摆了,让厨房准备些食材,我们去漪澜院吃饭。”风若说道。那便一起吃吧,正好,她有事要找他。 风若理了理衣袖的皱褶,起身,月昔却抢先一步上前关上了她的门,跑到她身边小声地对她说:“夫人,你是不是忘了,爷的漪澜院是不许进去的。” 丫鬟是怕她“失忆”的事情被别人知道所以才关门的?风若看着她挡在身后的大门想到。她用肯定的眼神看着月昔,然后抚袖对她说:“无妨。” “真的不行啊夫人,除了那个叠景,我们都没有人……”月昔又说。 “我说无妨,明白了吗?嗯?”风若打断她,然后双手扶着丫鬟紧张的肩膀,直接把这个单薄的肩膀移到一边去了。待走到门外,又吩咐道: “对了,让厨房除了准备肉片和蔬菜之外,备锅,碳炉。” “哦……哦!好!”丫鬟月昔一边记东西一边说。 “不要饭,备鸡蛋和面。” “不要饭?” “对,还有,都要生的。”风若继续说。 “啊……啊?” 风若不管脑回路已经开始崩坏了的丫鬟月昔,径自往外走了。 她决定以后要让月昔跟兰紫吃一模一样的东西,看能不能给她补下脑!怎么丫鬟和丫鬟之间的智商就区别那么大呢? 月昔则想,最爱吃的她也没听说过这种吃法啊?她带着对自己听力和脑子的怀疑,飞快地追了上去。 ****** 这是她第一次出院门。 正确地来说,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出院门。 从第一晚约八点惊魂穿越到现在晚7点,接近24小时了。这段时间她只花了5个小时在睡觉。 除了几次和重要的人见面,她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查看资料上,还未曾真正地走一走。 就封建保守的古代社会而言,这处华邸很有可能是她此生的牢笼。想起梦中原主眺望天空的场景,想必她也不喜欢这样的牢笼吧。 那么就由她,代替她走出去吧!在这个世界上,好好地活一遭。她想。 “月昔,晚霞正好,随我走走吧。”梦里,她记得这里的晚霞很美。 是的,梦里的晚霞是这里,梦里的她却不是她。而是原主和她的父母。因为如果是封若的话,面对陌生的画像是怎么也哭不出亲人逝去的那种伤心的。 梦中是原主零散的回忆:出嫁之日,新郎没有来。父亲死去,她亲手点的篝火。还有她的母亲…… 那片猩红,那些事。也因此她需要去找寮老爷。 纵使梅花树下千般誓言,又怎么抵得过似水流年,人心蜕变? 况且,还有那漫天的柳絮背后,大有文章可言。 原以为无处可寻的毒药,谁又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却全不费功夫呢? 有些真相是时候被揭开了,老是玩捉迷藏有什么意思呢?她想。 而且,从来,她想做的事,也绝不会畏惧于谁的规矩。区区一个院门,她还怕了不成?要是这个院门她都出不去,谈何回去找她的孩儿? 在她走出院门的那刻,有些事情就注定被改变! 第十章 漪澜探秘 #第十章漪澜探秘 她随着月昔慢慢地走,将眼前所见和梦中的风景渐渐重合。 她的居所雅风阁,只是寮府的偏西一隅。之所以她鄙夷富庶的寮老爷连饭也吃不上,是因为在梦里,她曾随着原主的视角,俯瞰过这座华邸。 之所以说是华邸,除了院落的精美,还因其栖居之位乃长乐北巷,序五,且在尽处。 此世间大国有五,南有长乐。据说长乐最华美矜贵并非皇城,而在乐北。乐北有五,以五为贵。 世人皆知:筑梵山下长乐北区,遍住富贾高官,将相王侯。 因皇城不器奢靡,乐北臣邸反显华贵。 寮府就在北五巷尽头,包揽方圆,尽头外再无它府,因此府后至筑梵山脚延绵之地,皆归私有。 风若不知道寮老爷年纪轻轻哪里来的钱银和资历,敢与王侯毗邻。 听说是皇城那位要赐,寮言便接了。 谁也没想到少年郎如此胆大妄为。 但外界对寮言的身份开始揣测纷纷,因立储之事日近了,谁也不想突然多出一位不可掌控之人。 且万一。 日后…… 若正是这位不可掌控之人呢? 众人又都不免忌惮起来。 因此, 尽管外界流言纷纷,府内寮言只管安心酣睡。 寮府共分四进,此番她从三进走出,到寮老爷二进之院需一刻多钟。 若再慢些,走个二三刻也是可以的。 按梦里的记忆,寮府一进为外院,煮茶品酒待之用,称逸轩。 寮言起居之处,为二进,称漪澜院。 她所居之处,为三进,称后院。分望舒和雅风,只住家眷。 另有四进屏睦院,居洒扫厨役,兼管后山瓜果花树。 虽只有四进,但院后一片花园开阔,延绵至筑梵山角,整体面积比寻常王府不让。 后院之一,望舒院在三进的东边,面积占据了大半个后院。主楼是一幢两层小楼,居中挺立,美奂美仑,名招风楼。另有六间一层庭院分作两处,一大带两小自成一处拱卫在招风楼左右。 设想院内有美人环绕,院墙外正对一片桃林。红粉依依,花承春露,无限娇羞,怎不让人望之怡然舒心?故名望舒。 整个设计暗合三三之数,取子嗣生生不息之意,原为后院主母所备。 此时住着的却是那晚见过的寮府侧夫人,舒雪儿。 住着讨厌的人儿啊,她想。 后院之二,西边是她所住的雅风阁,与望舒隔一池荷花和两排绿柳相望,是一幢四舍连排的屋子,名字取“闻风知雅“之意,与院内布置倒也相得益彰。 雅风屋前与漪澜院仅有一林之隔,极近。晚间隐约间还可相望灯火,只是林中并无修道,鲜有人行。屋后一座凉亭临水而建,正对西窗。正是: 风蒲猎猎小池塘, 过雨荷花满院香。 西窗绿影摇翠竹, 竹影如画半高墙。 往远处相望更是一片开阔山地,为屏睦院种植瓜果鲜花的地方。 还不赖,风若想。 虽不及望舒宽阔,位置却十分幽静。 难得的是离漪澜院近啊,到时自己可以在林子里挖笋,还可以开辟一条道路,夜会情郎。嘿嘿。 逛过大半的地方,主仆二人总算走到了漪澜院。 这是一个据说没有女人拜访过的地方。不过这个据说很快就不存在了。因为今天她来了,嘿嘿。 ****** 寮府有一进很神秘的院落,名为漪澜院。漪澜院又有一个更为神秘的庭院,名为望风轩。 望风轩是寮老爷的书房,四周以竹为墙,围着一处庭院,使之与他处隔绝,只留一门。 庭院开阔,有梅林在屋前,门廊建的很深,门前地板宽阔可供人摆席用膳,或弹琴饮酒。 屋内共有四间。 大厅为中,厅左为茶厨酒水之地,还有一间小屋可供歇息。 厅右分别是书架,书案,以屏风相隔。 另有浴室衣柜以及床榻共为一处。 大厅与书架,书案等占地极广,似乎洗浴睡觉之地仅是适用而已。 想必主人另有下榻之处,此地主要为办公所用。。 待风若穿堂而过,步至后院,才明白为何浴室那么小,因为大部分时间,主人怕都不是在那洗澡的,而是眼前此处。 真懂享受啊,风若看着眼前一汪温泉想。 原来后院之外,隔着一条小石子路和一片假山的阻挡,是一个两米见方的汤池。其上雾气袅袅,可见是温泉无疑。 在古代,寻常人家烧个热水洗澡都嫌麻烦的年代,这厮竟有温泉! “…………” 风若平息了一下自己的仇富心理。淡定,她对自己说。 老公的东西就是老婆的,老婆的东西还是老婆的,总有一天她要把这温泉强占了。 当然她内心此时只有做人家老婆享有的权利,而从来没想过什么义务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看见温泉就等于看见了热水器,那种随心所欲沐浴的感觉,真怀念啊。 处于感叹之中,风若觉察有人到来,她连忙躲在假山后面。 你问她为什么要藏起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本能反应。 又或者是心虚吧,主人不在,她却在这里偷偷窥探人家的生活。 她看见两个小厮和一个丫鬟在后院一处,寮老爷和一个小厮迎面走来。听见她们相互之间说了些什么,那丫鬟行礼,转身恭敬地退了出去。 出于礼仪她必须转过身来面向着寮老爷退,倒退而出,于是风若就发现了,那丫鬟是叠景。 只见她脸上颇霁,旁边寮老爷亦一脸温和,不知二人之间何时生出了情意。 风若摇了摇头。 又见寮老爷正和剩下的两名小厮吩咐着些什么,话语间眼神却频频往假山这里使。 风若一脸尴尬,待那两名小厮走后,不等他靠的极近,她就跳出来挥着手说:“嗨,老爷好啊。” 罢了又马上缩回手,恭敬地低下头,福礼道:“老爷好!” 半响也不听见请起,风若抬起头来,看见他正一脸你为何在此的探究表情看着她。 她一脸心虚地说:“我……我来看看老爷泡温泉可还缺点什么,呵呵……” “哦?那夫人可看出来缺点什么了?”寮老爷戏谑地问道。 “额……不缺什么,不缺什么,呵呵……”风若说道。 “真的不缺什么?”寮老爷问道,语气里不知道为什么让人感觉有点威胁的样子。 是因为自己心虚吗? 难道他看出来自己在瞎掰了? 他不是怀疑自己来这里是想干点什么坏事吧? 惊吓之下风若飞快地在脑海里搜索着说辞,突然灵光一闪。 “额回老爷,我觉得……您,您这个温泉虽好,但是未免冷清些,要是有几个美人陪您就好了。可我怎么听说,老爷您这里都不让旁人进呢?” 情急之下,风若这样说,试图以漪澜院不见外人的说法,来转移某人的注意力。 只见某人的脸凑得越来越近,话语中带着更多的威胁问道: “美人?” “几个?” “嗯?” 两人的鼻子都快要撞上啦!风若的腰已经弯的不能再弯了。 不要再过来了!再弯,再弯就要掉下去啦。风若想。 然后身体果然就失去平衡,身后己是汤泉,眼看着就要掉下去湿身了。风若心中呜哇一声。 “………………” 脑袋一片空白之际,风若感觉有人揽住了自己的腰,扶着自己堪堪站住。 被神仙所救的感动还没来得及传达到脑中枢,她却被腰际突如奇来的陌生触感一惊,继而双手一推。 于是两人失去平衡,双双往下掉去,往下掉的过程中又因为害怕,她又自然而然地抓住了某人的袖袍。 “…………” 众小厮在二人落水一刻不约而同地齐齐背过身去了。一顿无语。 什么叫帅不过三秒…… 夫人说的什么话? 居然说老爷缺美人? 还要几个? 有夫人会这样说话的吗? 而且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 爷武功那么高强,救你还不行,居然把爷都拉下了水。 “…………” 可以说寮爷和风若都是懵的。在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些什么蠢事是怎么把别人推开又把人拉下了水的时候,风若捂着脸躲在水里,简直没脸起来。 寮爷费力地把两个袖角从这女人手里扯出来,全身湿哒哒地站起来看着这个女人。他简直要气疯了,怎么会有这么……这么……的女人。 愤怒中他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又或者是平日对她的感情和偏爱使他没办法想出太过于恶毒的评价来。 场面太过于暧昧,寮爷的贴身小厮带着另两人避嫌去了。 寮言平复了下心情,把小女人从水里挖了出来。 风若早就在水里不知憋了多久,此时一出水面,一口泉水从她口中吐了出来,水花正中搀扶着他的寮老爷脸上。 “………………” 风若惊呆了。寮老爷也惊呆了。 别人的湿身大戏不都是身躯曼妙,若隐若现,脸红心跳,性感非常的吗! 现在她湿是湿了,曼是曼了,但谁注意呢! 对方的确是脸红心跳了,但肯定不是因为激动啊,那是愤怒啊…… 风若眯着眼睛瞧到,对方那个眼神啊,嗯……好吓人。 惨了,漪澜探秘,探出事情来了。 第十一章 见子成仙 #第十一章见子成仙 她蹑手蹑脚的从池边爬出去,准备先走为妙。却被一只手抓住她的腰带,整个人被打横提起。 “……”风若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寮老爷“提着”走出去。 出于心虚,她这时候连挣扎都不敢了,生怕再发生点什么事情来。万一这不靠谱的腰带断了呢?自己是应该怪衣服质量不好还是说自己太胖了? 不管怎么样……都太丢脸了。 她已经够丢脸了…… 少顷。 风若被寮言提着进了屋子,最后被对方放在浴桶旁边的地板上。小厮不便伺候,此时都出去了。屋子主人在翻箱倒柜地找衣服。 因为漪澜院素来没女人,所以屋内并没有女性衣服。他怕风若着凉,于是干脆扔给她一套自己的长袍,自己转身到屏风后换衣服去了。 风若取下罩在头上的一套衣服,躲在浴桶后面阻隔视线,就把身上的湿衣脱下,换了起来。还好男性衣服并没有女性的那么复杂,不然………… 唉,连穿衣服这种必备技能都没有,何谈生存啊。 总之她换好了。等许久过后小厮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一套女子衣裙进来的时候,她觉得身上这件正好,便没有再换。 男袍宽大,穿起来很宽松随意,也挺好的。 事实上她向往电视上那种女扮男装的机会好久了。 如此也不错,她想。 换好衣服后她走到大厅处,寮老爷已收拾妥当在那边等她。 或许是因为一起“湿身”过了,寮老爷穿的也不似白天那么严谨,此时也是十分随意。 他一身青灰色络丝开衫袍子罩在中衣外,未系腰带,闲适到了极点。 反观风若一件金丝鹤纹黑袍,质轻,袖长,略显宽大的袍子上身万分慵懒,宽松的线条在腰间狠狠一束,包住上身所有美好。 寮爷眼神狠狠一驻,坐在主座上眼色不明地看着风若,不言一语。 他不明白,两人相识多年,今晚却是她第一次令自己如此恼火失态。莫名恼火,却并不讨厌。 他也不知为何。 或是因为她提起别的女子? “那个?寮言,你吃饭了没有?”风若举手问道。嗯,在原主地梦里,她总算知道寮老爷的名字了。 至于她为什么敢直呼他的名字,那是因为现代社会男女关系平等,要想好好相处,这个男人也要慢慢习惯这一点才行。 “暂无。”寮言回答道。他倒是想回来吃饭来着,是谁把他弄得一身湿漉漉的? “我已经吩咐漪澜院的厨房不用备你的饭了。”在对方疑惑的时候,风若接着说道,“我们一起吃吧。我带了吃的过来。” “如此,也好。”虽然心中疑惑,但寮言是什么人,只见他十分淡然地应下了,脸上甚至看不到波澜。 于是自有人命小厮在厅门前的地板上张罗摆菜。 风若一旁指挥着炉子摆哪里,等炉子着了火,锅放上面,加水烧开。 然后放入党参,枸己,红枣,玉竹等物,炖成汤底。 旁边另有一个盆装着各式青菜,猪肉片,鱼肉片备用。 等一切都准备好,风若命一众小厮退去,安排着寮言坐下来。 寮言只管坐着,看着她一样一样的准备好,或是将菜倒入锅中,或是将酱油,葱,姜等倒入一个小碗备好。 他眼神熠熠,但看不语。 原以为这便是全部惊喜,只见一切准备妥当后,风若像只小猫踱步般向内间摸去。 出来时候神神秘秘的,双手从腰后翻出两坛子水酒,正是他偷偷藏在床底那两瓶。 想必是换衣时被她瞧见了自己的珍藏。 她居然此时偷来。 寮言不由心情大好,看着她作妖的神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抬手接过其中一壶,又看见丫头吐了吐舌头,好像是为他并不气恼而庆幸。 他心里不由一暖。 二人就安静地坐下来,吃饭。 嗯不,并没有饭。 风若一边吃,一边非常合时宜地给他烫菜,夹菜。不急也不慢,似是顺手拈来。 锅里各式的菜都有一些,菠菜,油麦菜,青瓜,猪肉,鸡肉,鱼肉等。 怎么没有饭? 吃着吃着寮言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他观察了一下,发现篮子里还剩下三饼粗面并几只鸡蛋,是以他也并不出声。 果然最后吃得差不多了,风若把两个面放在锅里,在锅边敲下了两只鸡蛋,蛋黄飞快凝实,有些蛋白融化在水里,化成雾气,溢出阵阵蛋香。 他食指大动,少见地吃了许多。 且说风若并不言语,安安静静地待他吃完带着蛋香的面条,让下人进来收拾走大半的器具。她留下了小火炉和烤架,把酒壶放在上面温着。 随后她双腿前伸,双手向后撑地,整个人后仰地坐在地板上,望着皎洁的月亮。 真的好满足啊。封若想。 却不知道,朦胧雾气,盈盈月光,她恬静舒适的脸庞早已映着竹影,落在了某人眼里。 而那个人不动声色地收藏着,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有什么不一样的吧。两个人都知道,却也不捅破。 风若并没有想瞒着他什么,等到时机成熟了,她自然会告诉他的。 去留皆随她心,旁人又有何惧。不过一战,或一死。她这样想。 若要让她为了活着对一个牢笼认命的话,她自认做不到。 既然穿越无法改变,那么此地若能留,她便留,但是若是不能留,待此间事了,她便寻机离去吧。 所以两人心中自想着各自的心事,酒一杯杯地对饮着。 寮言发现自己很享受这种感觉。似是对方并不将自己看作是主子,一家之主,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把他看做无法庇护她的人,心中既无波澜,更无责怪。 很舒适,他想。但是这舒适却在她的问话里打破了。 “你说怎么办呢?我好像发现了滑胎的药呢。”她说。 男装打扮的她此时怀里抱着小酒壶,身体歪在柱子旁,晃着脑壳问道。你以为她半醉了,可是她眸子很清醒。 不清醒的人能问得出这样的话么? “哦,不如说来听听?”寮言问道。 “嗯,不。除非,你先把那盆‘万子抱松’先给我解释清楚。”风若说。 寮言此刻才真觉得她没醉。 她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连这都看出来了。还想好了条件来跟自己交换。不过此事关她,又事已至此被她发现了,说不得他也要将一些真相告诉她了。 只是想起自己初听此消息时候的心情,寮言颇有些担忧她受不住。于是简拣些重要的对她说了起来。 话说这个消息,却要从今早上姜太医求见说起。也是二人交谈后,后面才有林管家奉命换花草一事。 当是时————寮言回忆道。 寮言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姜九则缓缓道来。 原来月苓丫鬟窗边有一盆栽名为菩提子,叶小而圆,通身嫩绿,在阳光的照射下颇为晶莹可亲。 但姜九发现其中掺杂着小部分的青齿苋,原因是二者根叶非常相似。但青齿苋叶背有绒毛,在阳光照射下机缘巧合被发现。 青齿苋并不致毒,反而还有活血化瘀之效。此物颇为贱生,落地即活,寻常人家后院都有。 但是若儿房中却有另一株植物,马覆子,乃藤状攀爬物。与细松一起栽培,附骨生藤,往往增添仙意。马覆子还会结果,果实细小,晶莹翠绿,与细松交相辉映,更添情趣,许多富贵人家都喜欢用。 但马覆子与青齿苋相加,便会产生一种极为隐秘的药物——见子仙。 见子仙顾名思义,见子成仙。 此毒会循着伤口血液入侵身体,蔓延全身,流血越多毒素越深,因青齿苋有活血功效,反之中毒越深血流越多,常人中毒无法可解! 若是妇女生产或小产大量出血之时,沾上此毒…… 此药针对有孕妇女特别犀利,因此得名。 知此秘用之人并不多。姜九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太医院医案中述过一例,前朝太妃之间用过一次罢了。后来这份医案也被封存。 宫内并不希望此方传开,被有心之人利用,徒增杀孽,于国运无益。 如今对一个大臣之妻,竟出现了。 当初听完后,寮言身体周围空气慢慢冷凝。院子里的梅花像是都不会飘落了,整个院子里空气犹如凝固。 连姜九为了摆脱这种氛围,也不由得敛了敛心神,举起酒壶喝了一口。 侧目看了寮言一眼,姜九还暗了暗眸子说:“行事如此隐秘,杀意又如此利落的,也只能是他了,那个女人没这个脑子。” 寮言当时也暗了暗眸子,低头看着酒壶说:“我知道。” “此时并无证据,就算有……”姜九没有说下去。 “我知道。”寮言当时轻声答道,把所有情绪都掩在心里。 “不是我说你!夫人院里的花草样式都过时了,寮大人身价暴涨,也该花些银子在妻子身上吧?”当时为了打破压抑的气氛,姜九调笑道。 也是因此,才有了中午换花草的事情。若早知如此,他就应该日日给她换花草才对,总归是,大意了。 第十二章 是也非也 “我为妻子花多少银子,还轮不到你来操心。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寮言把新烫好的一壶酒扔过去,嫌弃地说道。 “何时寮大人竟管起我娶妻的事来了?哎呀老九可没你的那个福分,我听说爷昨个儿又纳了一位新的美人儿?”老九幸灾乐祸的觑了他一眼。 寮言当时心想,怎就哪壶不开提哪壶。 “望舒那位,闲着不益于身体健康。”寮言当时一脸纨绔的说道。若儿身体不好,他想让她静养一段时日。 既然这样,就给望舒院的准备一根骨头,让她咬去吧。省得她作妖。 “老九,你说夫人中的毒被净化了,你可知是怎么回事?”不愿在此事上过多牵扯,寮言抓住最神奇的一处疑点问道。 大夫和姜九都没有主动提起过这个话题,主要是太神奇了而且最重要的原因是——想必他们也不知道。这点寮言心里有数。 “不知道。你夫人身上疑点真多,我原不知你夫人竟是由那么多为什么组成的。”老九无奈道。 “大约是身边有高人相助。”打趣完毕,老九正色道。 “高人……”寮言思索着。 “今天夫人请我诊治的丫鬟气质不错。”老九道,意有所指。 “何止。他身边的丫鬟各个不错,还各有主意。”寮言气愤的说道。若不是丫鬟和她自有主张,有他护着何至于…… 老九之意,莫不是说若儿身边的丫鬟有什么秘密? 他低头抿了一口酒,然后把酒壶向小书童扔去:“都冷啦,什么眼神儿还不给老爷我换酒。” 书童低头溜了个白眼,老爷您一身冷气的样子谁敢靠近哦。然后乖巧地递了新的酒壶过去。 一旁的姜九听得呵呵直笑。新姨娘和丫鬟的事情他自有主张,他一个外人也帮不了什么,提过了便罢了。 “我听说你还为了这事把城北李老头给收拾了一顿?”姜九揶揄道。 “您知不知道李老头今早打开府门,令家仆把您付的百两黄金摔了半刻钟?” “您说您缺不缺德?人家好好的一位大夫,虽不及我医术高明,好歹人家五十多岁了……” 能气人的话谁愿意停呢? 姜九一边滔滔不绝地揶揄着“那位您”,一边一脸珍惜的欣赏着对方暴跳如雷的样子,最后在一壶正中额头的酒壶面前,啊!叫喊一声从地板上摔了下去。 医术再好又怎么样,你倒是打得过我啊。寮言神气地想。 “走啦。”一番打趣过后,姜九起身准备离去,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我跟你一起。”寮言也起身,拍拍袍子。 “唉……天生劳碌命……”姜九在心里想到。 也不管他在想什么。两个人收拾下自往皇宫去了。 寮言挑些重要的话给风若说了。也不知她能听懂多少。 他没说他很感谢好友又一次出手相助,没说若没有他数次相助,自己已经翻来覆去死了几次了。没说若无姜九,寮言便要每日提心吊胆,惟恐不能归家见若儿了。 他没说的事。还有很多很多。 但是有些事,他真的希望自己能帮她扛。有些真相远远比被敌人陷害来的残酷。若儿已十分不易,且就先瞒她一瞒吧,他想。 原本他是打算自己悄悄了结的,但现在若儿这么聪明了,恐怕也瞒不过了。他失笑想到。 ~~~~~~ “所以滑胎之毒为‘见子成仙’,而用‘百足仇歌’的另有其人?”她问。 “的确。”他答。 “不可说?”她问。 “不可说。”他答。 她不问了。既然是不可说之人,意味着不是她现在可以对付的。 “姜太医之意,是怀疑我身边之人有异?”她问。姜太医提到他的婢女,定是有所怀疑的。只是自己能够穿越并从毒药下逃生,也不知是自己的金手指,还是说身边的确有神秘的人存在。 “的确。但若为真,对方也只是善意,此事不值忧心。”寮言说道。 “望舒院那位……罢了。李神医是怎么回事?”本来想问叠景,但终归是他的女人,现如今他不过是她的挂名老公,她也懒得管。于是就问李神医的事。她倒很好奇,昨晚他到底把人家怎么了? “这个么……若以后啊若有机会出门,便会知道了。”寮言眨了眨眼,狡黠地说。 居然给她卖关子。风若气倒。“姜太医与你很熟?”风若问。 “嗯。”对方简短地回答。风若心想这都是什么啊,根本什么也问不出来。 “那你可不可以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他不知道的秘密?”这下轮到风若狡黠地说。心想,就你能是吧,我也是有点料的好伐? “那阿若赶紧告诉为夫吧。”他凑过身子,在风若眼前说,听得风若老脸一红,看得也让风若老脸一红。轻咳了一下,拉开与他暧昧的距离,风若说了起来。 “可否查到当日在附近放风筝之人?”风若问。 “阿若是怀疑有人在风筝上放毒粉?”寮言问。 “是也,非也。”风若说。 “哦?”这男人也不为风若卖关子着脑,非常配合地问。有耐心的样子让风若感到非常有教养。 “药粉为红色,若是忽然从天空中漫天洒下,必然引起瞩目,怎能达成目的,又令雅风阁一众毫无察觉?”风若说。这也正是寮言心中疑点所在。 “所以毒药既与风筝有关,此为是也,又不是直接在风筝上放毒粉,此为非也?那么……” “但是若漫天柳絮纷飞,毒粉附在其上,与晚霞掩映,您说还会不会有人察觉?”风若问。 下毒之人并非直接把药粉置于风筝之上洒下,而是事先把药粉依附在收集好的柳絮之上,再把柳絮从风筝上大量抛下。 时值傍晚,粉霞一片,即使柳絮泛红旁人也只会以为是晚霞掩映而成,不会生疑。至于柳絮,则只需在郊外的大树上事先套一个布袋,再摇晃树枝使柳絮脱落,收于布袋之内即可。只要掌握好用量和风向,此事大有可为。 “阿若果真是心灵思巧。”寮言赞道。 “此事还望老爷搜查放风筝之人,必须有物证,否则一切也只是空谈。”风若说道。 “我自会安排,明日命人给你汇报。”寮言说。 风若转过头对着他的脸,眸色在竹影摇曳中晦暗不定地望着他说:“老爷亦可派人去查府内以及邻府是否有怀孕之人,可有异常。” 听言寮言的眸色也不由得暗了一暗。 药粉从天而降,风向难测,飘到指定之地使人吸入足够药量何其难把握。要想成事,投放之量必然比实际吸入之量大千倍万倍。 风若中招濒死,旁人也可能无辜遭殃。 虽然寮府占地广阔,但雅风阁本就靠边……下毒之人此举太过心狠手辣,竟然为了毒害风若,不顾邻里肚子里可能存在的数条人命! 寮言把身边在宽袍之下越显娇小的女人揽过来,放到自己的怀里,风若也乖巧地没有挣扎。 阴谋太过血腥,令人心凉,两人静静地看着月色,沉默许久。 “喂,我听说你这个院子不许女人进来?”此时许是真的半醉了,风若便随意了许多,她把头枕在他的腿上,慵懒地问道。 “我并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寮言说。 “那为何下人们都这样说?”风若问。 “只是下人之间的传闻而已。是我平时很少在府,也并不喜欢望舒院的来打扰,虽听此传闻,因乐的清净,所以也没有去澄清。” 说着寮言弯下腰来,占据了风若上方的空间,问道,“怎么,啊若竟为此烦恼么?” 只见他的脸凑得越来越近,水光潋滟得眸子望着她,用极为魅惑的声音说:“我原以为,以我与啊若的亲密情谊,阿若定不会在意此条规矩的呢?这不,你便不是来了么?” 什……什么亲密情谊? 靠……靠这么近干嘛? 做为一个现代孩子她妈她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只是她刚喝了酒,这古代美男的冲击又实在太大了,她一时间承受不了,竟不争气的结了巴,红了脸,两只手紧张地缩在胸前不知所措。 他口中指的定然原主阿若与他的情谊,亲密也是自然指的是原主与他的亲密,毕竟两人也是夫妻,曾有过肌肤之亲,连孩子都弄出来了。再联想梦中原主与他在梅树下的定情,两人还是青梅竹马,真是……情分非常的。 怎么尽管觉得声音很魅惑,他的眸中却有些落寞呢?是了,原主连怀孕都瞒着他,丫鬟也说过原主是守这条规矩的。 原主竟是……没来过么? 也难怪他会伤心了。 原以为心意相通之人,原来却,在不知不觉中已与自己越走越远,连信任都无了。 能不伤心么? 他守着这进院子,原主却一次也未踏进过,日日夜夜,他又该有多落寞呢? 他说:“如今,你便不是来了么?”就好像孩子终于看见了糖,竟有些潋滟水光,欣喜,和祈求。 这些都被风若看在了眼里,心里不免有些心疼,于是那个吻落下来的时候,她竟一时不觉,没有推开。 第十三章 不知所持 第十三章不知所持 不知道两个人的羁绊会有多久远,也不管是隔了多少个时空才相见,皎皎月空之下,华美的庭院之中,她躺在他的怀里,俊美的他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带着心伤,和情动。 一吻似是永恒那么久,却只是一刹。 风若瞪大了双眼回神,一把推开在自己上方的他,一个打滚翻身坐起。 就算同情人家,就算他是原主的老公,就算他现在也算自己的老公,就算…………你也不可以因为人家长得帅,就吃人家豆腐啊! 风若睁着大眼,一脸惊恐地望着对方。羞愧,心跳,和不好意思翻飞涌上心头。呜呜呜……现代里她还是有老公的人啊,宝宝,妈妈对不起你……风若后知后觉的想到。 但不知为何,这个吻,似乎比上辈子所有的吻加起来,都还要深刻呢。风若摇头否定这一点,对丈夫和孩子的坚贞她还是能守一阵子的,嗯。 至于这阵子是多久,看着眼前这男子,唔,她也没谱。 人家吻的只是原主啦!最后她这样对自己说到,一把浇息了自己的遐想。这个解释真的很有道理,她很快平静了下来。 另一边的寮言却不这样想。 他知道她是若儿,是他可以亲的人。他也知道她不是那个若儿了,却是他想亲的人。看着对方一脸惊吓害羞的样子,他不由得会心一笑,没有去招惹她。反而在空气中招了招手,吩咐了几句,自有人领命而去了。 不一会儿,有位黑衣人捧着两个盒子出现,寮言接下后,人又消失了。寮言把盒子放在两人中间,示意她过来。 “嗯?喊我?”她想。乖乖地爬过去,打开在地板上的盒子。 此时她并不知道她打开的盒子意味着什么,是原主从未得到过的,也是寮言从未给过的,更是她以后所拥有的东西中,最为珍贵的。 面前摆着的盒子一大一小。大的那个呈长条状,盒面刻着规整的菱纹,只在最中间处刻着一个圆圈,圈内一匹骏马扬蹄。小的那个巴掌见方,无花无纹,正中一个‘令’字。 风若不解,先打开长盒,只见里面放着些泛黄的纸卷,另有一枚印章。她拿起印章一看,上面是个镌刻的寮字,再打开纸张,惊呆了地望向寮言。 对方点头之下,风若一把打开旁边的盒子,只见里面红色锦缎铺着的箱底上躺着的,是一块玉制令牌,在月光下,盈光流动。 “这是何物?”风若问,尽量压下自己心头的惊思。 “寮府上下的房地契,以及寮府权印。” “那这个呢?”风若拿起那个玉令。 “凭此令调动寮府所有暗卫。”寮言言简意赅地说。 风若心中一震,亲,亲一下就送房子地契,还送人的么? 暗处的守卫们也是一震。寮府的所有暗卫今夜都不能安眠,因为他们爷把掌管自己生死的令牌给了出去。 若仅仅如此他们还不会太担心,因为生死早已属于主人,只是,旁人不知道的是,寮言的人所用之令里根本没有寮府和府外之分! 也就是说,此令除了寮府的暗卫,就连……的,寮家的未来就在夫人的手中。 他们不惧自己生死,但是寮家兴衰,怎能不令他们不安。 但你觉得凭此风若就会感激涕零,激动万分? nnnnn…… 风若接下来说的话,才是令众侍卫不安的最大因素! 听完众侍卫心里冷汗直流,夫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吧。 ……………… “这些都归我了?” “嗯。”这些本来早就该交给若儿的,只是婚后两人生疏了许多,也发生了许多事情,没来得及给她。 而且,望舒院的那么嚣张,他怕她护不住,更怕过分的宠爱更为她招来祸端,因此姑且帮她收着了。 原本便该属于她,即使是收着了,只要她来要,他便会给。 只是她却从来没有踏入过漪澜院罢了。 思及此,寮言默然。 她终归是不一样了,他想。 姑且不知为何,但是他内心却忍不住有一丝极为隐秘的欣喜。 就好像孤独寂寥的心,终于有了一丝被理解的可能,让人忍不住为之雀跃。 “我是问,是归我了,还是仅仅交给我打理?” 这就是所属权和使用权的区别了。 所属权即持有人拥有使用转卖的权力,使用权却是只有管理使用的权力,一旦权力被夺回或者被休弃,最终还是净身出户,一无所有。 前者她可以考虑,后者嘛,用处不大。 有可能劳心劳力,还是为别人做嫁妆的主儿,她还不如当个米虫,安心自在。 可她也不能直接问人家,万一我和你离婚,这房子还不会不会归我这样的话吧。 这样不守妇道不知廉耻的话,在古代类似……要浸猪笼的。 “属于夫人也并无不可,只是……夫人何意?”寮言笑着问她。 倒不是不舍得这点钱财,要说钱财,他想藏起来自用的自然有办法藏得好好的,又怎么会让她知道? 他只是想看看这脑袋瓜都装着啥? “你听过夫妻共有财产吗?”风若干脆问道。 “说来听听?” “在我心里,”她不能说在我的世界里,衡量了下就这样开头吧,如果对方在乎她的想法,也是会认同她的,于是她继续说下去: “二人结为夫妻,自然就分享对方所有。双方的家人是共同的家人,双方的财产自然就是共同拥有的财产啦。” “所谓共同拥有的财产,并不只是指拥有管理权,使用权。更体现在,双方皆拥有包括但不仅限于使用,转卖,赠送的权力。也就是说,财产平分,双方权利均等。” “离异或休弃之时,双方皆拥有带走一半财产的权力,这一半可以折现为价值的一半,或为实物的一半。” “你若说这些归我,便是同意我所说的。”风若这样说道。她希望对方能听懂的。毕竟心甘情愿给她是一回事,被她骗了之后又反悔,可不美。 直到对方含笑点头的时候,她才笑咧咧地把东西收在手上。 “此令亦然?”她捧起那方调动暗卫的玉令。 “此令亦然。”寮言略一沉吟说到。笑容更甚。 于是一众暗卫就在还徘徊在夫人所说的‘包括但不仅限于……离异……’等高深词语的时候,听见关于自己‘所有权’的玉令被爷一句话送人了。 院子的角落里纷纷传来物体掉地的声音。 夫人您到底知不知道您手上拿着的是什么啊? 旁人有幸一见已经是万难,更不用说使用它了。 您竟然还讨价还价把它据为己有! “………………” 内心深处,对夫人这个举动表现出的厚脸皮以及勇气,暗卫是服气的。 风若毫无所觉。哈哈哈哈哈。 心里一阵舒畅,她再也不是在古代一无所有的人了,她也有“家”了呢。 总算是安身立命了。 虽然她知道这样的承诺里有许多水分就是了。这个人当官的,如果他真的要反悔,自己恐怕也不能做什么反抗的。 但是……管他呢。 自己也不是贪图他钱财,日后自己在赚多些,补给他就是了。 反正,此人今晚十分上道,不错! 她为对方愿意给与这样的信任和看重,觉得非常感动,虽然这里面占了些原主的便宜吧。 “嗯……那我先回去了。兰紫她们在等我歇息呢。”风若说道。迫不及待地要回去把自己的宝贝收起来。 “去吧。我派人护送你回去。”寮言说。 “那,那我明日再来寻你用晚膳。”终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的风若说道。 寮言答好。风若便随来人回去了。 只留下大出血心情却很好的寮言在院子深处,还有一众更加郁闷抓狂的侍卫。 侍卫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拿了人家的她居然连句谢谢都没说啊喂!喂……喂……” 抓狂的声音只能无奈地越来越小了,因为那将是他们的主母了…… 谁还能跟主母过不去啊…… 不知道若干年后寮言和风若吵架的时候,他有没有后悔过今晚的决定。 当风若拿朱砂把屋子里家具衣物碗和马桶都分成两半,寮大人无衣可穿无碗可用无茅厕可上无家可归只能住栈的时候…… 他想起今夜,简直是卖身之夜啊。 他是缺钱的人吗? 但是他要是敢拿钱再去买别的院子他就离死不远了,日子不用过了,这府上他是再也回不来了。 女人要跟你生气你只能受着哄着没道理啊。 此事过于长远,暂且压下不表。 风若走后,等了好久的阿莫才终于找到机会来向寮言禀告上午送礼的事情。 话说早上给夫人送完礼后,阿莫一脸欣然地跟着神色恭敬的林管家走了。 麻溜的脑袋瓜儿,却雀跃地思索着晚上回爷该怎么回,要用什么方式来表达出夫人的欢喜。 又想是否要帮夫人把在老爷面前的印象说得再更可怜些?温柔些?嗯……性感些? 额……………… 半响阿莫决定,还是说得更脱尘入仙些吧。 从他离开雅风阁开始,他的脑海里就不由得肆意地回放着夫人弹琴那幕,好似仙境之景。 然后回放今天和夫人对答的一幕一幕,她的每个表情都被他在回忆敏感地捕捉…… 谁也不知道,后来竟被他琢磨出了些不为人知的暗密来。 此时,阿莫对寮言一五一十地回禀之后就下去歇息了,留下寮言在书房里处理他的公务。 往日很快进入状态的他,今夜却不知为何,心里总是千头万绪。 或许是对那丫头说起‘见子成仙’的药,或许是那丫头说的‘柳絮纷飞’,又或者是那湿身的闹剧,或是她从容夹菜的神色,又或者,是那惊天动地的一吻…… 今晚这丫头带给自己无限的惊喜,却又让自己为她担忧的心,更加担忧了。 第十四章 未说之事 #第十四章未说之事 有些事,他不说,是因为他真心希望,她永远不知道…… 比起给予她那些自以为很严密的保护,他现在却更希望她能保护好自己。 希望像昨晚之事再也不要发生,这也是他要给她那三样东西的原因。 只希望她好好利用吧。 原来谁也无法保护谁一辈子,除了自己。 坐在烛火明亮的书案边,只见他手腕一翻,从桌案下翻出一壶小酒来。 正是人生得意须尽欢,人生不得意,更须尽欢啊。 烦心事这么多,不喝喝小酒,怎么对得起自己? 陷入沉思前,他这样想。 今早他早朝完便匆匆回府,等着好友姜九的诊断结果。 昨夜那个大夫所言,句句皆指有人暗害若儿。他心有担忧,自然是要寻人来看的,那个人就是姜九。 那个认识了三年,却好似已认识了三十年的姜九。 他喊他老九,因为姜太医总是在他面前卖弄他的职业知识,对他的生活指指点点,像个老头子一般。 而事实上,姜太医自己的职业操守又实在好不到哪里去。 比如某次两人在一个山洞中这厮竟用药活活烧死了四十多只猴子。 这实在让寮言在一段时间内对“医者仁心”这个词有所改观。 还好,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他也渐渐觉得,比起那些鲜血淋漓,这也不算什么了。 漪澜院中一壶酒,两个人,几句话,实在是有太多内情难以言表。 也是幸亏两人有相互扶持多年的默契,否则浅斟对酌不过几个来回,又怎能明白各自内心暗涌? 十五之龄,远不及弱冠,便得状元,更承天恩居五巷,他又岂是那种滥酒之人。 少年爱酒,对外只说贪杯方不负韶华,对至亲说是缓解压力,消除疲劳,但为何他总会间歇性喝些小酒,也只有老九懂。 作为没有世家底蕴的新科状元,帝赐的丞相翁婿,又处在各位皇子的倾轧拉拢之中,他想以一身为万民计,耗费的不知会是比常人多多少的心血。 现如今他住在除皇城外最尊贵的长乐北五巷中,看似平安喜乐,实则摇摇欲坠,危险如昨夜,差点妻儿不保。 世间为了争权夺利不择手段的人太多了,权力,金钱,亲情,爱情,忠义…… 绝大部分人一生中都只能选择一样为之努力,为之献上毕生的努力和算计。 就如同姜九父亲,和他的父亲,就是身边最贴切的例子啊。 ——一个爱财,一个忠勇…… 但他却很贪心。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一种不甘,他既想要尊君父之命,全忠孝之道,又想要护住自己在乎的人,渴望一个安宁的家庭。 仅凭这,原也不难。 但身为男子,他还有一腔的抱负啊,他想为万民建功立业,为家国谋福祉。 并不是世界亏待了他,只是他活得太努力了。 他这样安慰自己。 还好老九是懂他的,他想。 当两人两壶小酒喝毕,准备回宫奏事的时候,他坐在马车窗侧,看着飞掠而过街景。 正是万物复苏的初春,却又恰是最为萧条之时。 飞逝的楼宇如同他和若儿逝去的时光,留在眼中的是新婚大喜,如今却满目伤夷残垣。 心头像是有一块非常柔软的肉被旁人拉扯着,非常酸,非常酸…… 他唤来林三,命他持令前去落风城查探。 又唤来管家,支使他寻个借口去换了雅风阁的花草。 他跟管家说“去买些新花草置换了”,而不是“请人送些新的来”。管家跟随他多年,想必很能明白其中之意。 事情也的确办的很好,林管家不仅把雅风阁的花草换了,还顺带着把整个后院都换了一轮新的,非常好地做到了掩人耳目。 虽然抠门,但大事上他从来不使小性子,颇懂得在关键时候花他爷的钱。 那几个丫鬟中总也有伶俐的,想必不会在若儿大伤之际,非把这件事故意告知于她,让她不痛快。 如果她们识相,那就应该知道能瞒多久就是多久,才是对若儿最好。 事情还要从老九的话说起。 滑胎一事,毒药隐藏在花草相克之中。他想起来半月前,望舒院因新嫁,不免有些亲友要来拜访,于是她们便寻思把府上花草拾缀一翻。 若儿入府以来,包揽这个生意的都是她的二伯父风涧。寻思着自家人好办事,他便准了把院和望舒院的花草都换了新的。 风涧自然怎也不会落下了自家侄女住的雅风阁。 竟找上了风涧么? 自古来商人无利不起早,谁会无益无利地寻思去谋害一个已出嫁的侄女儿?主谋定不是风涧,而是另有其人。 谁会帮着望舒的那个女人,谋害一个无足轻重的后院女子,答案似乎很显而易见了。所以当时他只能哑着声音回答姜九,“我知道……” 我知道。 是谁。 很,清楚啊。 思及此,寮言狠狠地一饮而尽,浊酒湿了衣襟,酒壶碎裂满地。 杀子,弑妻之仇,岂能不报! 不说没有证据,就算有……就算有…… 陛下吩咐之事还未查明,事关边境几十万人性命,此事也只能暂时压下! 即使…… 即使没有陛下吩咐之事,仅凭那人在朝堂一脉,根本无法伤其筋骨。 若真要报仇,只有彻底扳倒那人。 否则,若操之过急,只会徒然增加若儿的危险。 他何尝不知,何尝不知。 只是难道就因为他知道得很清楚,就活该受这种大仇不能报之痛么? 在一个人的夜里,如往日的许多个日日夜夜一样,喝不醉的寮言抱着另一个酒坛子放纵自己,狠狠地发泄起来。 等到他从书案喝到大厅,从大厅又喝到厅后的门前的时候,月光还是那个月光,只是先前在这里陪着他的人儿已经不在了。 他与风若年幼相识,后他随父迁居笫峰城,几年间只通过书信来往。 还记得小时候他和她因有着相同的爱好相遇,又在来往的信中约定来日嫁娶。 天真烂漫的日子,直到一年前他奉父命进京赶考,才发生了改变。 想起若儿这段时日受到苦,风涧插手下毒的事,此时绝不可轻易让若儿知道了。否则她刚痛失骨肉,如何再能承受家人背叛之痛? 当初那些事情仍历历在目,现如今任何一件混事,都有可能变成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风涧上不了台面,可却是若儿亲人,那人想必是拿准了这点,料定他不敢事后铺张。 恰又被他猜的再对不过。 玩弄人心的手段和他的身份真是匹配至极啊。寮言打了个酒嗝,嘲道。 此时自己投鼠忌器,因此风涧该如何处置,则须慎之又慎。 万一哪里疏漏,风涧自是死不足惜,什么“见子成仙”,他不介意让他直接成仙! 但是他的若儿可半点伤不得。 他的若儿啊。 他知道她受苦了,且多半是受自己之累。 但是此从五年前归家奉父命,勤奋砥砺,更不惜…… 他与她五年未见,就是希望自己能以最好的姿态来面对未来之事,在风雨来临之际以自己最强的力量来保护她。 只是她不能懂。他也不愿残忍地去教会她生活的复杂。原本只要她能相信他,便不会遇险,谁知,谁知…… 命运便是这般的,等不及你许的似水流年,却竟是时间先破碎了誓言。 他只是不懂如何去和她解释那些黑暗和血腥的交易,因此虽然知道她对他越来越有些清冷,他也不舍得拿那些肮脏来玷污了他那似梅仙入世的小娘子。 他也只愿她安好,哪怕站得离他有点远。 但有时离得远一些,又总会安全些的不是吗? 却不曾想,岁月流淌,父母双亡的小女孩儿总会不一样的。 最后,这个世界竟教会她,怀孕之事要隐瞒起来,至亲如夫君也不例外。 唉………………………… 有时,在理智之外,他也曾在夜里守在漪澜院里,奢望她何时能长大,明白他背负的责任,走到他身边来,到他的世界来,给疲惫的他一个抚慰的拥抱。 可是她却不曾懂过,也不曾来…… 直到今夜。 只是若儿,你去哪里了呢? 青梅竹马如他两人,难道故人当前,竟会不识? 今夜的她不一样了,他知晓的,只是不明缘由罢了。 至此,如丧至爱,内心尽是钝痛。 酒尽。 人却无法醉。 这才是寮言最痛苦的事情。 他静静地坐在地板上,一幕一幕地回放着那女子为他烫菜,夹菜,煮面的身影,汲取着温暖。 事已至此,难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命运的安排?要用痛失骨肉来让他醒悟应该给若儿更多的关怀? 也是他上任不久,根基太浅,花了太多时间在朝堂之上,才让人有可趁之机,害了她的若儿。 是否近日要把母亲接过来同住呢?有个长辈打压一下那女人也好,否则她越发无法无天了。 成亲这么久,母亲还只见过若儿一面呢,如果她来,见到若儿一定会很欢喜。只是不能告诉她,若儿小产了…… 如果母亲来了,那父亲…… 成亲了,当然是媳妇重要,对吗?寮言想。当即心里有了决定。 寮父在不知不觉间,就被宝贝儿子阴了一把。 半刻之后,揉了揉涩痛却没有眼泪的眼,站起,声音平静如温婉公子。 “回房,歇息。” 只是寮老爷今夜是虽是歇在漪澜院,但醒来的时候,却是在别处了。 第十五章 宿舍夜谈(一) #第十五章宿舍夜谈(一) 说风若出了漪澜院的门口,就见到了等候已久的月昔。 乍看之下,一位窈窕淑女站在廊下,双手插在腰间毛茸茸的手焐子里,双眼闪着期盼的星光,痴痴地望着漪澜院的大门,等着她的主子出来。 见到风若和随行的侍卫,她高兴地一边叫一边跑过来, “小姐!小姐您终于出来了,您没事吧?” 原本一位翩翩仙女向男主跑来的浪漫情景,就在月昔猪一般的嚎叫下破灭了。就像带着电视特效一样,风若眼前的画面硬生生地从中间撕裂,破碎一地。 侍卫:“…………” 风若抚额。 月昔,你不说话还是可以的,她想。 风若淡定地在对方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伸出手,制止她再度接近。 等对方平静下来规矩地行礼喊了声“夫人”之后,她才莞尔一笑,与她相携着往雅风阁走去。 侍卫则跟随在三步之后。 等进了后院之后,远远看去,望舒的灯火竟然还是亮澄一片。风若眉头不由抽了抽说了句:“大晚上的,真有钱啊。” 招风楼少说百来平米的地,两层。若在现代来说,点亮全屋也不过是几盏灯而已,虽说不环保吧,但也不是大过,人家有钱乐意是吧。 但在古代,巴掌块地方就需要一座烛台,台上放十来支手腕粗的蜡烛来照明,这么一栋楼嘛…… 风若双手肉疼地在袖子的暗袋中摩挲了几下,那里是刚到手的家印。 经济大权刚到手,就看见这厮这么奢靡的做派,太心疼了。 一时间,肉痛之色不由得显露在了脸上。 就着远处烛火,月昔看见风若脸色,以为她是在为滑胎之事记恨,便没有多想。 要是知道风若此时想法,估计她又要苦恼猜不懂小姐的想法了。 到底是小姐太聪明还是自己太笨了? 月昔照顾风若的情绪,小心翼翼地回道,“小姐,各院用度公中都是有规定的,望舒不管多么铺张,超出的用度是她自己补上的。她家有钱,别人也无法说什么。” “哦!原来用的是自己的啊!那我就放心了。”风若的脸一秒变晴,大展舒心。 这下轮到月昔的眉头一抽一抽的了。 虽然小姐出身商贾,但是从来也没看出来小姐这么在乎钱财啊! 且望舒要用,也是用的公中的钱,小姐她为什么这么着紧呢? 噢!难道说? 月昔一脸惊讶地朝小姐望去,双眼带着卟啉卟啉的光芒。 风若和她对视一眼,都是财迷啊还有什么不懂的,下意识地她就用手捂住月昔的嘴,对她笑着用力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快乐地抱在了一起。 离两人仅数步之遥的侍卫:“………………” 他在想什么真的不知道。 什么都有可能。(作者:……) 几秒之后风若松开月昔,右手在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地手势,小声地跟月昔说:“我们回去再说,啊。” 兴奋的月昔小鸡似的点了点头,两人的猫咪似的猫着步子飞快的回了雅风阁的院子里,叫来其余三人,并且鬼鬼祟祟地关上了大门。 护送回来的侍卫望着关闭的大门:“………………” 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地猫着跑回来呢? 还要旁若无人神神秘秘地关门。 问题是,他明明还在后面跟着啊。 明明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啊? 明明就有人看着啊! 天啊……世界好复杂。 侍卫抚额,回去复命了。 也不能怪风若她们嘛,想象一下若你一夜暴富,也会突然有一种很鬼鬼祟祟地感觉的,好像害怕随时会被人绑架勒索或抢劫。 所以说,她俩纯粹是心理作用,戏精上身。哈哈哈哈。 在两人回到屋子里,并把其余三人都叫后,就由风若坐在床上主持,其余人坐在小凳上,众人神情严肃地开起了“宿舍会议”。 说实话除去主仆之分,现在的场景真的好像风若大学寝室关灯之后的聊天大会啊。 那时候在漆黑的夜里会各自拿手机照亮一小片地方,在夜里显得特别有情调,也很神秘。 唔,虽然现在换成了几根蜡烛嘛,不过更有情调了。哈哈哈。 不好意思,因财得福,小若若实在太开心了,连感官都变得开心起来。唇畔都是掩不住的笑意啊有木有。 如果不是在夜里太突兀的话,风若此刻简直想仰天大笑:“哈!哈!哈!我有钱啦!” 等人员就位,灯光就位,气氛也充分地烘托起来了之后,宿舍会议就开始了。 首先“宿舍”智囊团首脑兰紫发问了,“小姐,您今夜怎么这么想不开啊,到底有什么事啊您要去漪澜院。” “我是去‘寻花问柳’的啊。”风若说,并且把她梦中梦见柳絮的事情觉得可疑,便决定去寻寮言问一问的事说了出来。 不说“寻花问柳”这个词有多么地浪荡,众人心里不由一哽,小姐啊您的意思是老爷是那朵被您寻的“花”咯是吗? 但是谁也没胆子说取笑老爷的话,只能死命地把这个梗屏蔽掉。 月梧非常适时地附和起来:“小姐啊,那您是怎么让老爷准您进去的啊?” 风若还没答话,众人倒是发现月昔在一边坐立难安了起来。 众丫鬟的眼光顿时齐刷刷地落在当时唯一陪同前去的月昔身上。 月昔只能扭捏着躲闪众人的眼光,用很小的声音说:“老爷没让小姐进去,是……是小姐自己进去的。” “什么?!”月梧和月苓大声惊到,音量跟月昔平时有的一拼。 只见坐得最近的兰紫一把扔掉拄着的拐杖,一步跳到风若的床边摸摸她的胳膊,又摸摸她的腿,哆嗦地说:“小姐,老爷他没罚您吧?伤着哪儿没有?” 兰紫速度之快,令风若咂舌,至……至于吗? 终于好似确定了主子四肢健在,并没有缺胳膊少腿,兰紫才放下心来。 风若眉头抽了抽,看了兰紫一眼,意思是你戏过了啊! 你主子四肢健不健在你眼睛看不到吗?再说了回来这么久了大家都心知肚明没出什么事了,你适当表示下惊讶就好了,摸来摸去的,不光肉麻,关键是搞这么夸张干什么啊。 风若抚额,话说她们四位跳脱的性子都随她,也合得来,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第十六章 宿舍夜谈(二) #第十六章宿舍夜谈(二) 兰紫被看得脸一红,好……好像是过了些。哈。 其它三人很配合地纷纷上前把伤了脚的兰紫扶回凳子坐了,于是宿舍会议继续。 “我不是硬闯进去的,那时候寮言不在嘛,我自然就不用通报啦。又没人拦着我,我就进去了。不关我事啊,他们没人拦着我嘛,嘿嘿。”风若说道。 众人心想,你就狡辩吧你。人家一个下人哪里敢拦你,只是怕爷会怪罪啊。 分明是你自己想溜进去趁人不在,正好偷看好吧…… 还好你是找人有正事的,不然怕不要被打残哦,众人腹诽道。 只是众人也没有拆穿,而是很配合地等风若继续说下去。 “后来虽然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但是呢,老爷也没有跟我计较我私自进来的事情,反而跟我说我随时想来都可以。”风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一” “点” “小意外?” 诸位丫鬟齐心协力地问道。四个人默契地把一句话说完了,八卦的意味真的不是一般浓。 “嗯……我和爷站在温泉边讲话,不小心两人一起掉到水里了,弄湿了衣服。后来老爷带我去屋里换的衣服。”风若尽量避重就轻地说道。 月梧:“不小心?” 兰紫:“湿了衣服!” 月苓:“老爷带您换衣!” 众女:“哇……” 丫鬟地惊奇声一浪胜过一浪,估计是故事太旖旎,对保守的古代女性冲击太大了。但是拜托,对象好歹是她(原主)的老公好嘛,很暧昧吗? …………好像是挺暧昧的,对她一个刚穿过来一天的女人来说。 这不重要。风若强行结束了联想。 月昔:“快说快说,到底是怎么不小心法,您有没有晕过去,老爷怎么和您换的衣服啊?” 风若再次抚额,但是还是兴致勃勃地跟她们分享了起来。 至于丢脸的部分当然就被无限忽略啦,重点在于刻画了二人是多么的浪漫,旖旎,深情。 男主是多么健硕帅气,女主是多么的身材美丽气质动人出水芙蓉,在水花潋滟中是多么的璀璨夺目顾盼生姿清纯美丽与性感并存。 风若看着四人都闪着亮亮的桃花眼听完,顿时觉得颇有成就感。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能借此启发她们的爱情观,日后希望她们能找到两心相悦之人。 她可不希望她的丫鬟老是想着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什么的。 开心的风若完全没有想到四人当中早就有人掌握了她的一手黑料,只是给她面子没有拆穿而已。 原来月昔在门口等待之时,遇见三个小厮神色怪异地从院中出来,更有老爷的贴身小厮林丰。 月昔和林丰也算是寮府上两个最大主子身边得力的人了,问起话来自然方便,许多不方便说的隐私之事,跟夫人婢女说也没有什么顾忌。 于是刚在院内受了打击的林丰就和月昔叽叽喳喳地八卦了起来。 所以对于怎么“不小心”遇见,怎么“不要脸”的把爷拉下水,怎么“带”夫人回房,怎么换上了男子衣服这些事情的真相,月昔都知道很清楚了。 她只是想亲口听一听夫人说一下事情的经过而已。 没想到…… 不重要。 夫人说得真的好好哦…… 莫说月昔本就没有坏心,再说她脑子本来就单纯,而且,重点是风若太会吹啦。 一通言情式的描述就把故事说得天花乱坠,让听的人直冒粉红泡泡。 就连月昔都已经把旧的版本屏蔽了,全身心地沉醉再新版本里了。 风若哭笑不得。这样看来,再不济她也可以去茶馆混个说书的呀。 凭自己在现代看的那么多电视剧,,段子,套路和反套路,诈骗和反诈骗…… 嗯……想远了。 “咳咳……而且!”宿舍大会的主持人适时地清了清嗓子,并且抛出一个转折点,成功地让众丫鬟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的眼光寻到月昔的,并且对月昔微笑的点了点头,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而且老爷还许了我(夫人)掌家的权力哦!”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其余三人也纷纷表示了开心。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五人虽然都爱财,但是其实并不是嗜财如命之人。 财嘛,有则兴奋,但也不会过于兴奋,没有也不会伤悲,至少到现在为止她们没有过过太穷的日子,感受不来。 众人的心里面除了对钱和权到手表示开心,更多的是对夫人此时的处境真正放心才开心吧。 如果说上午管家送来衣物首饰是表达老爷的诚意的话,那么晚上把家印交给夫人,才是表示对夫人隐瞒怀孕,导致子嗣流失之事真正的释怀之意。 更有看重夫人,让夫人安心的意思。 陪着风若打闹,陪着她穿衣吃饭散步的四人,此时眼底终于泛起泪花,笑得越发开心了。 虽然都装作不介意吧,其实失去小主子她们也很伤心吧,曾经连月苓都不惜割臂放血也想保下来的孩子。 比起刚穿越过来,仿佛事不关己的她,这四个人,应该比她要不高兴得多吧。 风若这样想,看着众人得神色,也暗暗放下心来。 并不是她性格有多闹,也不是她是多冷血无情,只是她早就意识到身边的人的情绪,故意活跃一些气氛,让众人多开心一些罢了。 今晚选择把拿到家印的事情说出来,也是为了安她们的心罢了。 要说掌这寮府能有多少钱,又能让她多欣喜若狂?不存在的。 在现代,她便是音乐世家幺女。不说多滔天富贵,但总不是一般人能比。 只是她家承袭文艺血统,一家子都是清贵的性格,所以她才会上学住宿舍,课后做兼职,毕业去做老师打工。 除了出席家族宴会,或者外出演出上妆之时,窈窕惊艳如她,与平时深居简出的普通人民教师并没有不同。 此时唯一开心的,就是至少能在异世间暂时有一点依靠罢了。 至于这个家印带来的副作用嘛,只能心知了,此时不提也罢。 总归,富贵人家不过就是那些事么。 “只是,望舒那边,这么大晚上的不睡觉,干什么呢?”风若问道。 第十七章 宿舍夜谈(三) #第十七章宿舍夜谈(三) “怕是叠景出了事儿吧?”兰紫说道。 “出事儿?”风若问道。难不成这世界竟然罔顾人命至此? 可总也不能昨晚爷前脚才赏识的人,第二天就被人后脚弄死了吧?要是真的这么容易,那寮言这一步岂不等于没用? 就算对世界没信心,也要对寮言那个心机男有点信心才是。他才不会做没用的事。风若安慰自己道。 “虽没出事儿,只怕离出事儿也差不多了。”月苓则在一旁从容淡定地说道。 月梧看看兰紫,又看看月苓,一副你难道要我这个不爱说话的人来说的样子,此时她坐在凳子上,手里翻飞正赶着一条手帕。 这下轮到兰紫抚额了,就别指望月昔那个笨的了吧,再说她今日陪着风若,许多事情也不那么清楚。 月苓这个人呢,高冷的时候比自己还高冷啊,此时分明就是撒手不管。 许是刚刚关于夫人与老爷落水的座谈会太让人兴奋了,此时有些乏了,又或者是谈论起一个丫鬟的死活实在是勾不起人的兴趣来,所以大家不免都有些谈兴阑珊起来。 “唔,这样可不行啊,叠景生死可不重要,但望舒的一举一动我们都必须要掌握清楚才可以。难道你们想昨晚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吗?”风若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话里就有些严肃了。 月梧放下了手中的绣活,月苓和月昔则正色坐起,看着风若。 就连瘸了腿的兰紫,也都挺了挺腰。 四人的神色中都藏着一股惭愧。 真惭愧。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主子稍微哄一下,自己便都忘了敌人环伺了。 兰紫扶了扶放在脚旁的拐杖,又整了整裙摆,正色对风若汇报起了望舒那边的动静。 话说昨夜叠景并没有在漪澜院有落脚之处,后半夜便想回去望舒以前自己的通铺上睡。 谁知走到屋前,发现从不锁门的屋子竟然被人从里面用栓子反锁了。 要想,望舒喜奢靡,伺候的丫鬟除了公中拨的,仅陪嫁过来的就比雅风阁总数还要多一半。 人多,地就那么大,自然伺候的人就得挤在一起住。 似雅风阁这四位一样各有一间的那在望舒得是总事级别了。总共也只有两位,一位掌公中的人,另一位则是掌陪嫁过来的人,且都是两位妈妈。 所以望舒那边仆人都是住通铺的了。 就是一间屋子里一溜的全是炕床,每间得住十人。每人也就现在1.4米的床位一个,仅能够放一被一枕,一个箱笼,且确保翻身不磕到别人而已 人多,上夜晚归,来往出恭等都是有的,所以根本不会关门。 此时叠景在漪澜院受尽无视,回到此地却发现门被反锁了。 思来想去唯有是哪位屋内的人出恭或上夜回来,在前头瞧见了她,特地回来把门反锁的。 人心。叠景不免想。 夜里却又不方便敲门吵醒别人,不说这屋子里的其余九位不是好惹的,邻里却还有两间同样的通铺住满了人,万一吵醒他们,自己可不好过。 关门的人心思真是歹毒,想必她是料定了自己不敢呼喊,屋内人多,日后更无法对质。 既能解她妒忌之情,又确保后顾无忧。 妒忌?对,妒忌。 在小小声的拍了几下门却无人应答之后,叠景的心态崩了。 她现在可是老爷钦点的贴身伺候之人,是日后有机会当上主子的! 她们不就是因为这个才妒忌的吗? 妒忌好,知道妒忌,我就让你知道怕! 想起在雅风阁,老爷对她赞赏有加,又言语温和的场面,叠景更是信心大增。明日,明日她还要早点去漪澜院伺候呢,晚睡的话,万一到时容颜憔悴可不行。 于是叠景发了狠地用脚狠狠地踹了屋门几下,并且大喊:“屋内的,马上给我开门。你们既然想关我的门,自然就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来日未知,我奉劝各位不要与我为敌!” 声音惊动了三间通铺的众人,顿时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却还未等得及里面彪悍的人穿戴好出来耍威武,众人的怒火很快就被叠景的话浇熄了去。 下人最会权衡利弊,察言观色了。今夜不管是谁不知好歹弄这一出扰人清梦的事出来,却不需要他们去为其出头。 房屋间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叠景在门前小声地说,“姐妹们,今夜我只求能进去安睡,并不想追究是谁锁的门。我去上个茅房,还请哪位姐姐来为我开一下门,让小景有床可睡,多谢。” 说罢叠景便出门走了一圈,不一会儿就回房去睡了。 而今晚望舒之所以灯火通明,就是因为昨夜这事而起的。 “小姐您说,叠景这摆明了就是把自己当寮府未来主子看的事,捅到舒雪儿那儿,会是什么光景呢?”兰紫说完,月苓接话,调笑道。 “想必是不会好过了?”风若配合地笑着问。风若一笑,此前的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众人的心都稍微松泛下来。 兰紫已经仔仔细细把昨晚的事说清了,月苓便也再不吝惜话语,接过为风若答疑解惑的重担,说了起来。 “听说今早叠景连望舒的主屋都没进,径直地就往漪澜院去了。” “可不知道她想干嘛?爷可是说让她伺候笔墨,她难道是想赶着伺候爷更衣不成?” “据说在漪澜院她压根就没能进爷的屋,爷拾缀好快要出门之际,早有人支开了站在门口等候的叠景,免得冲撞了爷,使爷不高兴。” “爷便上朝了。早晨回来过一趟,但也并没有用墨,所以不曾招叠景伺候。” “叠景便一直在漪澜院等待,直到傍晚爷回府,方见了一见。大概也便是你见的那回了。” “望舒的丫鬟,还没当上主子呢,竟是一天没着屋,您猜舒雪儿会怎么收拾她?” 一桩桩一件件,月苓皆细细述来,声音抑扬顿挫,婉转好听,完全不似汇报之感,倒像与哪位官家小姐把手细谈一般,令人妥帖。 叠景的遭遇定是不会好了,不过了解清楚也就是了,此时火候未到,她暂时不值得自己为她费心。 风若听罢淡淡地回了句,“如何如何,只待明日问清楚了就知道了,此时也不必瞎猜了。” 风若又把风筝,柳絮和毒药的事情详细跟她们讲了,并让她们留意明天可能会来汇报搜查结果的侍卫。大约地又吩咐了一些琐碎的事情,打闹一阵,便各自安置睡了。 只是此刻欢愉,终归是短暂的。夜不过半,雅风阁便出大事了,还惊动了漪澜院的主子。 第十八章 灵魂对话 第十八章梦中影子 在雾气朦胧的梦中,有个魅惑的女声正在呼唤着:“封若……封若……” “你是谁?”封若问。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啊。”一个女声在空气中飘忽地回答,身影却无处可寻,徒留四周几不可闻的淡淡梅花香气在鼻尖缭绕。 “你既然知道我知晓你的身份,又为何还鬼鬼祟祟,不如出来一见!”封若回道。 “非是小女不愿一见,小女现在只余一缕残识而已,实在是无身可现。”那女声说道。 “果真是你。为了尽早适应这具身体,我早已暗示自己要以原主之名风若自称,你却光凭几声呼唤,就能让我清晰地意识到喊的是封姓,而非风姓。哪怕二者的发音本就相同,也能叫我分得如此清楚,除了因这具身体本就与我相斥的原主之魂能够做到,便再无她人了。”封若说道。 “你倒是聪明。”那女声说道。而很显然,她就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风若了。 “只是这么一个聪明的人,怎么犯糊涂了,竟来趟我这趟浑水?”风若嘲笑道。 “浑水?” “可不是浑水。只怕你还不知道我这一生都遭遇了什么事吧?”风若笑道。 “你此生如何,我的确不知。只是若你这两日都躲在这身子里,白日发生的事想必你都清楚了?就凭寮言爱你护你如此,你却以浑水喻此生,想必不妥。”封若实在不懂,有一夫君爱她如此,为何这女子行事还如此偏激。 “爱我?护我?”风若尖叫道。 “他所作所为,不过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你莫不要被他几件衣裙骗了。此人心思之深,不惜花费多年在我身上周旋,更欺我辱我,夺我家产。哈哈哈。” “若你当真对他毫无留恋,何不决绝离去,还在此间停留?今晚他那一吻,想必是你施了手脚才让我有一丝迟疑,没有拒绝的了?还是说,你停留此间,只是想寻机报仇罢了?”封若道。 她就知道,她再怎么被对方颜值迷惑,也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就与人接吻啊。她,她可是有老公的人。 “哼!我……” “没错!我就是为了报仇而已!我就是要留下来看看,知道是谁下的毒手后,他会不会把对方杀之而后快!结果呢,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我以为他纵使对我再无情,杀子之仇他总会报的,你瞧瞧他都做什么了?上朝如故,起居如故,呵呵呵呵。” “明知事有疑点,他却想粉饰太平。” 似乎是那一吻提到她的痛点,风若有些跳脚。后来提到丧子之痛,她的声音更是几欲泣血。 封若的心却是十分疲惫,她知道风若已经想岔了。 试问要如何才能,对一个心存偏见的人去解释她已经不相信的事情呢? 或许是旁观者清,又或许是不愿诋毁一段美好的恋情,即使原主对寮言的指控撕心裂肺,封若还是坚持心底对寮言的那一丝信任的。 但是她却很疲惫,因为别人的感情,旁人想要插手挽回,实在是太无力了。 “你有没有想过,假如这一切都是你单方面的误会,假如他真的很爱你,你会不会后悔?” “会不会后悔拿孩子做了你们感情的筹码,后悔误会他令他心伤一辈子,后悔青梅竹马的感情被你的无知和怀疑付之一炬呢!”封若问她。 “不可能!我何尝没有挣扎过相信他,但我和他之间隔着的是双亲性命,失子之仇,更有风家数十年来打下的产业!纵使没有这些,就凭我数年写与他的几千封信笺,数年青梅相期,他也不该,欺我至此。你不知前情,又怎知我痛……” 虽然二人交谈只有声音,但此女控诉时声如烈焰,悲泣时又如残阳,封若感同身受,此时也不难想象到,一个与这具身体一样的女人躲在一处,伤心悲泣的样子。 沉默半响,封若开口道,“如我之前所言,你们过往我的确不知,或许我真的没有资格去指手画脚。那你今夜现身,到底为何。你想要回这具身体吗?想让我帮你报仇吗?” “坦白说,害你之人日后亦会害我,我自然会铲除他们,不仅为你,也是为我自己,所以就不用谢了。但是寮言,不管如何我还是相信他的,一切用时间来证明吧,当然,听你所言,我也会适当提防他的。” “你如此淡定,是即使被我夺回身体也无所谓,还是断定我根本无法夺回身体?”风若问她。 “我不知道你能否夺回,但生死有命,多半是不能的吧,否则你困在这里做什么?但是我也不怕你夺回,反而还有些期待呢。” “你说要是你重掌身体之后,我的灵魂会去哪儿?说不定就会回去我原来的世界了,我就可以看看我的孩子是否还好,你说岂不两全齐美啊?”封若调笑说。 “你真聪明,也很阔达,或许我就是少了一些像你一般阔达的胸襟吧。” “如你所言,我的确无法抗拒天道重夺身体了,并且我就快要消失了。我只是想留下来看一看害我孩儿的人会有什么下场,没想到,还是看不见了啊。” “我已在弥留之际了,只是想问你要不要我给你浏览一下这具身体此生的回忆,毕竟对你以后生存下来也有好处,做完此事,我便要去了。” “若你不愿,便算我多此一举罢了。”原主风若有礼地说道。 她声音不似之前那么激动,此时听来竟然有些少女银铃之感。 这具身体本就长得天真曼妙,此时她在封若心中,形象也不免大好起来。 “想不到你离去之前,竟然还惦念着帮我,实在是多谢了。”封若谢道。 不管二人之间是怎样的缘分,既然二人都不曾想过互相加害,便是友非敌了。 “那你可做好准备了?我会以梦境的方式带你回顾这一生,时间会有些长。你可要注意了哦,万一陷在梦魇中出不来了,那你可就糟糕了,哈哈哈。”或许死掉的人都会有些阔达吧,风若此时竟然调笑道。 “嗯……好的。”封若回答。 “那便去吧。”风若说道。顿时封若的意识犹如实体从高空中坠落一般,穿过重重的雾气,降落到某座繁华的古城的一个小院子里了。 落风城,风家风芜院。她的脑海想。 第十九章 前生之乱 此时,她正在一位女子身上。 疏梧窗前,她临窗而立。 此女子一身披肩的白狐大氅袭地而去,窗硕大的雨珠像是不要钱的玉豆子一般从屋檐往下滚落。 细碎的雨滴翻飞入内,水珠调皮鬼似的湿了毛尖,晶莹又湿冷地停留其上,使女子平添几分脱俗之意。 女子一双桃花眼,眼帘微深且狭长,妆后最是好看。 若是笑起,定如两道弯弯月河一般,星河璀璨。 此时她向着窗外,隔雨向天空望去。 “这是我最痛的一幕,好好经历吧。我也很期待,你看完之后还会不会似先前劝我一般,还觉得他是那般深情之人呢。”空中悠悠地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风若,心愿若了,你便安心去吧。若有机会,待我查清这一切,我会让你亲自和他告别。”封若用意识跟她交谈。 只听见脑海里传来一位女子娇嗔的声音:“哼!真是不知好歹。” 封若轻叹一声,转回梦境中来。 在这梦中封若只以经历为主,无法改变一丝一毫,甚至无法控制身体的动作或表情,却可以窥探到一些原主内心的想法,可以说她只是寄身梦中的灵魂罢了。 此时她灵魂飘到半空,打量起这具身体。 风若除了头发仍旧披肩,并未挽起外,身形与现实并无大异,想必离现实时间间隔并不久远,应是出嫁前不久吧。 风若清秀眉目之间正一片木色地望向窗外,任由桌案旁一叠信笺翻飞。虽有玉麒麟镇纸兽压着一角,仍止不住冷风灌堂,纸张翻飞起来。 因是在梦里,飘在空中观察的风若看见信笺上写着的是啊言的名字,日期落款跨度竟达一个月余。 只是不知为何这信风若写了这么多,却再也不寄了。 是不想寄,寄不出,抑或是收不到回信不得已放弃了? 而风若却似是在极疲惫之后放空了自己,是以落雨尽管落下,她却神游太虚却不知归,此时竟连堂风湿冷都察觉不到了。 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走进屋内,她衣袍上仍有水纹,应该是刚从屋外进来时被躲过了雨伞缠身而来的雨珠打湿了吧。 只见她走近,看着晃神的女子眸光微闪,却并没有毛毛躁躁地开口规劝,而是转入内室捧出一件新的大氅来。 她把女子稍稍从风口处往屋内拉了两步,确认雨珠再无法近身后,她把女子脖上衣带解开,脱下白氅放在书案旁。 又把新捧出的银线勒边玫红花纹的大氅重新给她披上,紧了紧。 正是贴身舒适后,抬手在她脖颈处重新系上一个好看的飞花结。 她又把微潮的白氅收到内间的晾衣架子上归置了,方才转出外室来。 见女子还是在那边发呆,又见书案上翻飞的纸,叹了口气,走过去随手拿了一本书册覆在其上,又把玉麒麟往书册正中压了下去。 任那纸张像是被囚禁想脱逃而出的生灵,也躲不过对它劈头盖脸而来的书册。就似风家想逃脱现今的糟乱一般,又怎么躲过接踵而来的麻烦呢? 若风雨不停,信笺怎可停,若小姐不安,风家怎可安?但是,试问谁能阻止风雨的到来呢?能替小姐阻风挡雨的那个人却…… 丫鬟叹了口气,不再去想那个负心的人。她绕过书案走到女子身前,伸手贴了贴她的额头,颈脖和手,发现她回暖了一些,心下稍松,便道,“小姐,四掌事的来了,在花厅里候着呢。” 女子眼敛一颤,收起思绪。她的丫鬟兰紫总是这般细心。 无论是多么火急万千的事情摆在眼前,她也总是要事先确定自己舒适了,安好了,才来回禀的。 风家如今境况,管事雨中来见,定是重要非常,为了照顾她的身体和情绪,她却不慌不忙的样子。 一片维护之情,真是让她这个主子刮目相看。 心底略泛暖意,她回眸去寻那不久前拿出来细读的信纸,却久寻不着。 瞥见那本《炉吕书案》下面露出泛黄的一角,便明白是丫鬟压起来了,心下稍安。 她不禁想,“兰紫啊兰紫,你压得住风压得住雨,压得住翻飞的纸,但你能压得住翻飞的思念,动乱的人心么?” 此时却不是儿女情长之际,她整整衣袍,吸了口气道,“四管事冒大雨前来,定是有要事,快见。”便与兰紫走了出去。 这女子便是原主风若了。落风城富贾之家,风家大小姐,富贵无双的命格。 爷爷辈发家,经风父之手发扬光大。虽然振兴时间不长,底蕴不够,但是暴发户大抵都有暴发户的厉害所在。 但是一片兴兴向荣的风家产业却在前两月开始连受重大打击,族内更有纷争不断。许多因利益分配不均而气愤的族人闹上门来,一时风父焦头烂额,应顾不暇。 风家商贾起家,最缺底蕴,是以对大女儿风若便一直是比照着官家小姐来养,规矩礼仪样样不差,生意之事便很少掺手。 只是风父日久操劳,已经在十日前病倒,风父膝下又无其他子嗣,于是此时连一直养尊处优的风若也不得不现于人前,打理起事务来。 咻地一声,封若竟然在梦中凭空穿过木墙,出现在了花厅上空,此时正以俯瞰的视角看着原主与四管事见面。 这个四管事是一个年近三十的男子,穿着暗紫色云纹长袍,雨天里行走,一双高靴已经湿透。 另有一名机灵的小厮跟在身旁,正提着把伞,和捧着一件略湿了的大氅。 见风若从里间出来,管事和小厮马上双手拱起,弯腰低眉,恭敬地拜见起来。 “管事请起。”风若大方地说,“不知管事冒雨前来,可有要事?” 挥手间丫鬟已经得了意,上前去接过小厮手中的雨伞和大氅放到一边归置了。又有丫鬟捧出一炉碳火来,放到四管事湿透了的脚边。 管事放下行礼的手,直起腰来,心里略暖。他看着风若道,“小姐聪慧,确有要事。” 第二十章 聪慧小厮 管事问道,“风家共有铺子遍布八行,加起来有五十多个,现风家一乱,小姐可知这些铺子现在如何了?” 管事的一边问,眼睛一边观察着小姐脸上的表情。非是他僭越,只是小姐管事才十天,也怪不得四管事心里没底。 风若的确不太懂,连铺子有多少家,分布在哪个行业,坐落在哪座城都还未弄清楚。 但她知道此时自己绝不可随意让一个仆人看清自己的想法去,此时双眸尽量平静地往管事望去,不嗔不喜,不发一语。 管事的见小姐并无疑虑也不急切,反而有一股有话快说的威压横扫他的心头。他不敢再窥探,迅速收起轻慢的心,按照自己观察到的说了起来。 “小姐,风家主要依靠玉器,供货,绣坊盈利。因为供货于各大酒楼茶肆,所以首饰,大米,果蔬,茶叶等皆有涉猎一些。”四管事略为介绍了一下。 “玉器行归大管事管辖,在落凤城有三间铺子,左右邻城各一间。月初邻城两家被盗,落风城一家被盗,另一家卷入人命官司,如今还剩下城北较为接近风族祠堂那家还安好。” “另外,茶行三间,受到同行价格竞争,大量滞销。后到的茶叶因无处安放,不少已经受潮。” “米行两间,三天前被流民在夜间哄抢一空,导致接下来供应酒楼的大米吃紧,引起合作商家不满。” “首饰铺两间,连续几日遭受地痞的骚扰,人多是女眷,今日不少熟都表示不敢再靠近风家店铺,怕名声有损。” 眼瞧着风若的脸色一点点僵硬下去,四管事没有继续列举下去,直接总结了一下,“如今,风家的财务损失并不算什么,这些宵小作为并不伤风家根本,日后慢慢填补也无大碍的。只是……长此以往,风家名声必然大损,再也没有人愿意与风家合作,人也会对风家铺子避之不及,这才是大患。” 风若内心叹了口气,面上还是面无表情。实际上她不懂现在应该作何表情。 爹爹病倒,如今虽无力打理生意,却还撑着病应付族里亲戚。啊娘担忧父亲,日夜随侍亦是十分操劳。风家是很乱,可是她才接手十天,纵使十分努力了,却还是满满的无力之感。 可偏偏,现下身边全无依靠。唯一可以依靠的那个人,却音讯全无。想来现今他已高中,正在准备殿试了吧。 她此刻坐于主位之上,让自己不露任何胆怯便已经十分吃力了,别说去理解掌事说的话了。她只知道自己要撑起场面,万一有人感觉风家失主,他们进击之势必然更甚。 “四掌事辛苦了。风若年幼,日后还需四掌事多多扶持才是。”风若气道。 “小姐气了。老爷于小人少时有恩,为老爷分忧,为小姐分忧是应该的。只是小姐,此事您看,该如何是好?” “依管事看,该如何是好?”风若最头疼就是管事会问她这个,但是怎么都躲不掉,只好拿话回问他。 “这……”管事面上为难地答到。 两难之际,封若却发现,管事下首的小厮抬头看了风若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好一会儿,似是有话想说。 好一会儿之后,终于,小厮鼓起勇气说了句开头:“小姐,小的听送货的舅舅说了一件事……” 又抬头看了眼风若和管事的脸色,见二人都没有阻止他的意思,于是他继续说下去。 “昨天舅舅看见我们的对手,俞家大少爷正与三溪大酒家的掌柜见面,舅舅就怕,俞少爷可能是想从我们手中将三溪酒家的肉蔬和酒米的供应抢过去。可怜舅舅每月最大的赏银就是来于三溪酒家那边的跑腿了,万一,万一这生意要是没了……” “顺着这点,舅舅还发现一直由我们供货的另外几家较小的酒楼,也分别都有几家势力较小的供应商在接洽了。那几家小点的酒店,一直都是由舅舅的好友啊金去配送的,舅舅可担心了,在小的面前念叨了好久。”小厮委屈地说。 没等原主回话,小厮又说话了,“我还听在咱们绣坊学裁剪的姐姐说,她跟的那位绣娘师傅最近在为难是否要到菲裳阁去做工呢,听说菲裳阁的掌柜给了她非常不错的价格呢。” 这时候还是掌柜的对原委知道得比较老道,他正色道,“那李大娘师傅已是风家多年的老人了,仅凭工钱是绝不会走人的。” 小厮却说,“只是外面流言纷纷,都猜风家马上要没落了,大家就快没工做了。李大娘在忠心,也要担心下能否在风家做长久吧。现在被挖走,和日后走投无路投奔,那待遇可不一样。再说了,大娘不顾自己,也要照顾她那两个儿子的一家子和那个要上学堂的孙子啊。” 管事的话虽然有理,但是小厮却更懂何为贴身利益。毕竟他描述的人地位圈子都和他比较贴近,他知道得自然比管事清楚。 风若也的确非常沉的住气,耐心地听完他两的话,没有打断。 封若却对这个小厮颇有兴趣。他所言皆十分平常,但是不难看出他有一双非常善于观察的眼睛。并且从他把这些事拿到风若面前来讲这一点来看,想必心思也是个活泛的,只希望心地不会太坏。 此时风若一脸若有所思。情经过小厮和管事一说,在她心中有一个奇异的念头一闪而过,却又令人抓不着,十分苦恼。似是有人在漆黑的夜间点起了一根蜡烛,在黑暗中蹿起一束小火苗,只是这火苗捉摸不定,忽明忽灭地让想要靠近看个究竟的人竟是寻不着。 风若抬起眸子,向管事望去,问,“我觉得小兄弟所说也极有道理。只是管事可知,现在我们应当如何应对为好?” 管家立时鞠躬拱手,回道,“蒙小姐信任,就容小人说几句低见吧。风家之忧,小的认为,首要还是巩固信心。供货商的信心,户的信心,还有风家工人们的信心,都很重要。” 第二十一章 雨中血信 “管事的意思是?”风若问道。 “小姐,现在对手们纷纷对我们原本的合作商下手,分明是先把我们产业瓜分,进而蚕食啊。因此,我们需要派人前去与重点合作的几家酒楼掌事进行商谈,稳固他们的合作意向。” “我们的优势是合作时间长,并且双方都很满意。劣势是现在风家一团乱,要是哪天食材配送不到位,他们可就白开张,没有饭菜上了。这可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这也是大部分合作商家顾虑的原因。” “一天两天不开张倒也没什么,但是他们也都有竞争对手的啊,自己停业,就是给敌人机会。所以他们才会考虑换供应商的。” “同理,从地里卖粮食给我们的农民们,来店里买东西的顾们都一样的,要是对风家没信心了,他们自然会怀疑风家做生意的诚意了。” “更要注意风家内部优秀有能力的人才的信心,以免造成人才流失,毕竟她们才是风家生意做这么大的根基所在。” “不是小的自夸,要不是风老爷多年来对仆人仁爱,使风家人忠心耿耿的话,风家任何一位管事或师傅走出去,都会被各大世家争相聘请的。没了这些管事和师傅支撑,风家恐怕连最开头几年都撑不过。” 但是紧接着他又疑惑地说,“按理说风家在落风城盘根据结,因做配送生意,涉猎极广,城内根本无人人可将其连根吃下,除非联手。” “只是商场之中历来尔虞我诈,互相狗咬狗之事更是经常发生了。别说联合对外了,平时合作之间一招不慎,全家翻船都是平常的了。因此联合所需要的信任却是绝难共有的。” “联合对付风家收益虽大,但是利益分配又是难处,若无可靠之人牵头,难免有人不服,暗中搞事,则联合之事必不能成。因此联合对付风家,绝非易事。” “但若说有人暗中指挥,也实在想不出落风城有哪一家有足够实力可以牵这个头。否则风家早没了,怎会等到现在?” “管事所说有理。我与父亲对此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风若说道。 一旁的小厮冷不丁地插嘴道,“小姐可曾想过,是有人寻仇?” 原主浑身一震,半空中的风若也浑身一震。难道说,风家此番际遇,并非正常的商业战争,族内之事也并非巧合,而是有人故意而为? 此时“风家有可能是被人寻仇”一事被这位小厮戳破,事情就像在千头万绪中有了一个出口,纷纷被众人联想起来。 不过很快便被风若否定了,“我虽不怎么知事,却也听过,商人信奉和气生财,父亲平日为人又十分随和低调,哪里会与人结仇?即使是生意场上难免磕碰,相遇时父亲也都是十分谦让的,有什么嫌隙,对着一个不生气的人也气不起来了吧。再说招惹过什么人的话,父亲必定心里有数的。” 管事也附和道,“是的,老爷最是仁厚,应当不会与人结仇。况且若真有人带头对风家不利,那人一定权贵无双才有这个实力。我们可不认识这样的人啊。” 只是不待众人多想,门外闯进来一个浑身湿透的丫鬟。 或许是因为在雨中行走过久,她的膝盖都冻得僵硬了。在跨门槛的时候,她一时间无法把双脚抬高导致被绊了一下,而一头扑倒在门槛边上,下巴磕出一片血水,与额头流下的雨水相互交汇流出,十分骇人。 花厅中众人皆是一惊,风若更是拍案站起。 只因此丫鬟不是旁人,正是前院父亲身边得用之人,青霜。怎如今慌成这个样子。难道父亲有事?可父亲今日不是身体稍霁,去参加族会了么? 风若的心突然揪紧,就在她快不能呼吸的时候她听见青霜张开含着血水的嘴,用含糊的声音说到:“小姐,老爷……夫人……宗祠,不……不好了……” 说罢人便晕了过去。 风芜院的其他下人见状纷纷上前把人抬走的抬走,清理水渍血渍的自去清理,请郎中的自去请,一时闹闹哄哄的。 果……果然出事了! 风若的眼前只有人影散乱,脑海中却听不到一点外界的声音,只剩下她自己的喘息声和心跳的声音,砰砰砰砰的,异常清晰。 她伸出左手,兰紫在一旁迅速的搀扶着她,不让她倒下。 “兰紫,快,快随我去宗祠。” 她自己也并不知道到底说出了声音没有,只觉得口干舌燥,耳朵嗡嗡的响,像隔着一层膜似的,使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还好兰紫应该是听见了,只见她嘴巴张合,月昔月梧等人纷纷赶来,分别取了大衣,备用的鞋袜,取暖的炉子,取伞,备车,一行人迅速地往府外走去。 说不清为何雨总是这么大,怎么下也下不完,像极了此梦主人的心情。 梦中马车行过的街景氤氲成一片片水雾,怎么也看不清,只有些挑高的屋檐在朦胧中露出些尖尖的角来,叫人不禁联想,那成串的雨珠从其上落下会是怎样的情境。 风若的灵魂飘在半空中,虽不淋雨,但却寒冷彻骨,赏不来这烟雨墨卷。 辛弃疾曾有言:“烟雨却低回,望来终不来。” 许是风若的内心对祠堂即将要发生之事极度抗拒,梦中那辆马车在烟雨中兜兜转转了好久好久,却总是不肯停下来。 直到封若这抹梦中之魂,都觉得从肉体到灵魂全都凉透了,她忍不住动用意念对风若说,“无论你再怎么拖延时间,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管家唠叨多久也没有用,报信的丫鬟该来,总是会来,你又何苦。” 是的,早先她就猜测,许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太过重要,风若不愿面对所以才不厌其烦地在梦中让管家把每一句话都重新演绎了一次。否则尽管这些信息对她有好处,哪个做梦的人会记得这么清楚?直到这辆马车徘徊不去,她才确信,风若是可以控制梦中的时间长短的。 只因她不想去,便不去。 第二十二章 墨云追英 不去就不去嘛,这天冷死了,横竖都过去了,带她去经历下又怎么样。 封若即使再不忍心责怪她一个已死之人,但这彻骨寒冷也不能忍啊。 话一说完,封若似是感觉到空中有个女子朝她翻了个白眼,脚下才倏然响起一声马儿的嘶鸣,青色小车儿终于停在了红墙黑瓦的祠堂门口。 祠堂朱红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阵室内的暖热之气撞出门来,把众人身旁的微风细雨都掀开一阵,撞得歪歪斜斜的。 时间在被刻意地放得很慢很慢,只觉得天很冷,地很湿,脚步特别重。因为祠堂乃是重地,闲人不可进,风若离了丫鬟搀扶的手,接过伞,就似去上演什么人生大戏一样,独自一步一步地往内走。 镜头往后拉,只见她瘦小的身子渐渐地隐没在朱红大门的水汽中,这座祠堂就似一只蛰伏野兽,张开化作雾海的大口,吃人于无形。 门内喧哗之声不断。 正厅之上,三阶莲台高座,族长正坐,黑衣两旁。阶下分左右两厅,中隔露天之庭。左右两厅各立男女,皆为风氏儿郎。 该来的,终归要来。 风若刚在前庭站定,还未入右厅,便听一声怒斥:“风浔,你待如何解释?” 正是高堂之上,一位黑衣执法,向左厅质问。只见左厅三十好几风氏男人都纷纷附和。 “对,你解释解释?” “你给个说法,清儿在学堂好好的怎么说停就停了?” “横水北街那个绣坊,怎么说收就收,你……” 左厅站立三十好几条汉子,都是风氏的亲族和各支出色的子弟们。此时一群人都对着左厅中间某个地方嚷嚷起来。 左厅的骚动显然惊动了右厅的女眷们,右厅的衣裙钗环翡翠中传来一阵阵惊呼声,有什么正费劲地从人群中朝左厅方向挤出来。 宽敞的袖袍遮挡了视线,风若往右厅看去,只看见衣裙一片翻飞,不见人影。 这时左厅的人群中推攘出一个墨袍华发,衣衫狼狈的男人,拉扯之下那人更是险些被推出左厅,差点跌下阶去,幸好有三几个离得近的汉子抓住了他的腰带,把他拉了回来,才没有让他掉入下着雨的露天庭院中。 左厅风波未平,右厅风波又起, 只听见右厅那处传来一女子的呼声,“啊浔出去,放开…啊浔,啊!” 风若认出来,那正是她娘的声音,而左厅那个男人,是她爹风浔。 因祠堂规定,所以她娘身边并无丫鬟。娘许是听见大伙质问爹爹,心急之下想要挤出来看看。但是雨天湿冷,各家夫人都挤在一起取暖,阿娘身子娇小,怎么挤得出来? 风若虽心急,但她一时也冲不进去,再者祠堂规矩森然,她一介女流且为晚辈,贸然闯进去实在是…… 风若想去搀扶风父,却见风父已被左厅的叔伯们拉起。只是他们虽拉起了父亲,却不曾放手,反而还和父亲扯着袖子在互相纠缠, 风若心急如焚之际,右厅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厅的中部迅速分开一片裙浪,露出地下一个人影来。 只见此人绿袍翠钗,最是熟悉不过的配色了。只是绿色的袍裙上此时开满红色的牡丹,一团一团,红艳艳一片,正不断蔓延。 风若眼睛一红,喉咙撕心裂肺欲喊。 “英儿!英儿!英!” 那声“娘”还来不及喊出,风若就听见风父疯狂地喊着她娘的小名儿。风父纵然被三四条汉子拉扯住衣袖,却不断地往外冲,想往她娘的身边去。 一声裂帛之声响起,只见一抹墨色翻飞,穿过露天的中庭淅沥的雨,飞快地往右厅而去。又见那抹墨色像风中收不住的云,迅速地撞倒在右厅的某根漆柱上,朱红的龙柱此时更红了,一团团红色牡丹就这样在柱子上开了起来。 风若站在前厅来不及反应,双眼睁得大大的,却没有泪。 不是天边的云儿吗? 没见过云儿撞墙会疼的啊。 你怎么…… 爹你怎么…… 娘你怎么…… 怎么…… 梦中变得一片漆黑起来,原主风若受的刺激过大,意识晕了过去。 但封若看却得清楚,风母许是这两月太过操劳,有孕而不自知,又没有好好休息和进补,此时心情激动,拉扯之下见红,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而风父欲要挣脱辖制去寻风母,众人拉扯之下风父衣袍破裂,风父因惯力往前冲去,收力不及,撞倒在柱子上。 后续则是人影散乱的一片景象,等画面清晰了,只见镜头里全是白色,冰天雪地,皑皑白雪,遇血泛红。 河边,木头四方架起。风若举着火把站在远处,满目的不可置信。 “小姐!小姐!小姐点火吧……” 丫鬟兰紫在旁边惊慌地唤她。她没有动。 点火? 点火…… 点火啊,把木棍扔过去啊,把木棍扔过去就可以点火了。 点火之后,那个人就会永远永远消失了,再也没有那张慈祥的面容了。 再也没有人牵着她的手,逛过落风城所有的糖铺子,首饰铺子,衣服铺子,酒铺子………… 点火就可以了。 可是为什么动不了? 快扔。快。 求你了木棍,你自己飞过去不行吗? 风若急出了眼泪,可是手却似冻僵了一般,不听使唤。 封若经历着她的一切,许是原主执念太过强大,她竟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要与她一起悲泣。 “若儿别怕……”耳边有个声音传来,好似父亲的声音那般温柔。 “若儿别怕……慢慢来。”那个声音又说,有人自她身后握过了她的手,将她握着木棍的僵硬的手指松了松,又带着她的手腕微微后扬,再用力地往前推出去。 带着黄色火苗的木棍终于飞出去,轻轻地落下。 火终于点起了。 风若转身埋在那片白色的衣袍间,不忍去看至亲在火中消散。 因为感同身受,封若的心里也酸软得可怕。就像是僵硬了许多天不会痛不会痒的心,在这一刻终于钝痛了起来。 他终于回来了…… 风若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若儿………若儿!”那个人焦急地喊到。封若睁开眼睛,是寮言,旁边还有月昔的脸。 “小姐?小姐,你又梦魇了,吓死我了。”月昔哭道。 又……梦魇了啊。 第二十三章 不负韶华 第二十三章不负韶华 这应该不叫梦魇,而是在记忆里旅行吧!不过这段旅程真的不好受,除了心境多多少少会被原主影响,感同身受之外,对封若的身体和灵魂造成的负荷也非常地大。 封若动了动身子,想要翻身起来活动一下,梦中那种灵魂和身体脱离感觉太别扭了,她急需缓解一下。 于是她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咦?但是为什么她的手穿过了她的脸,就好似她只是透明的魂体一样? 她回首一望,把自己吓一跳! 只见风若的身体还好好地在那里躺着,睁大着双眼一动不动。而自己的灵魂正坐在床头。像是刚从原主身体钻出来一样。 她动了动脚,发现脚的魂体还在身体上,分不出来。所以她现在就很尴尬了,上半身离体,下半身却还是与身体融合。 她赶紧用意识联系了一下沉睡在身体里的风若之魂。 “喂,怎么把我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那个女声咯咯笑道,“哎呀,你怎么就跑出来了?这就受不了了么?回忆还没完呢,你半途跑出来当然这样了。快跟我回去吧!哈哈哈哈哈。” 这声音说着越来越魅惑了,就好似女鬼勾魂一般,又把封若带到梦里去了。 而失去意识之前,封若听见月息和寮言他们都非常着急。月昔说“啊!小姐的眼睛怎么张开就不动了啊?小姐!小姐!” 寮言也慌张地喊:“若儿!若儿!快,快请大夫。” 或许如风若所言,方才的梦应该一直做下去才对,应该是因为寮言在现实中出现了,这把声音强行将她唤醒了吧! 虽然封若对让他们担心了很抱歉,但是奈何意识被风若勾进梦中,沉沉睡去,对于外界发生之事,已全然不知了。 _______________ 再睁开眼,却是在一座高耸的,庞大的院落中了。眼前一双嫩嫩的,粉粉的小手,额,大约不过七八岁的女孩儿的手? 这才发现,不是院子大了,不是房子高了,是自己矮呀。 此时小风若正被人牵着,进去一家府上赴宴。小风若抬头看看牵着自己左手的男人,唔,是年轻时候的风父啊。 许是想起已去父亲,小小的鼻尖一酸,竟想流泪。封若的精神立马一凛,打断风若之魂的干扰。 宴会厅里面来来往往的夫人小姐非常多,大家都纷纷聚在花厅里先拜会主人,再分别到府内各个地方交谈。 小风若扎着双髻,大红丝带垂下,搭配一身嫩黄色的小裙子,煞是脱俗可爱。在一群金光灿灿,玫红粉红大红的官家小姐中,显得非常清新。 因为她是个商人家的女儿啊,性子活泼好动,打扮略与别人家不同些。 原来商家子女是断不够身份参加赵官家的宴会的。只是因阿爹生意日好,又颇交的上几个当官的亲戚朋友,所以才有幸受邀来参加。 她娘更是商人妇,阿爹怕她过来在一群官奶奶中会受委屈,又不舍得让风若失去这见世面的机会,所以就亲自带着小风若上门来了。别人家都是跟啊娘来的,就她一个牵着爹爹的手,脆生生地出现在寮言面前。 所以她跟着爹爹拜见府上夫人,又被带到花园去玩的过程,都被坐在厅堂一角看书的寮言关注到了。 终于她爹爹还是去寻男人交谈去了,放她一个人在园子里。只轻轻叮嘱她,要与平常一样懂事,别往热闹地方去,别惹麻烦,静静等他来寻。 小风若知理地点点头,风父才放心去了。 寮言在一旁看到她知理的样子,感觉十分特别。又见她一路走去,走去,竟似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似的,径直向他身边走来。 他微微躲在石头后面,却见她在石前那株最大最香的梅树下停住了。踮起脚尖,手高高地掰低一簇梅枝放到鼻尖,嗅了嗅,好满足地放开了。 原来,她竟与自己一般爱梅花啊。寮言想。于是他从石头后面走出来。 于是小风若就看到,万千粉红色的小星星当中,走出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哥哥来。 原来神仙说话也会带着热气呢,她想。 原来是寮言开口对她说了什么,小丫头一时没有回过神,想歪了。 封若不禁好笑。原来这便是原主和寮言初见?豆蔻年华,梅英相约,的确该为神仙眷侣。 “我有一处庄子,那里才是真正的梅花仙境呢!”寮言一本正经地说。 “真的吗?在哪里?”小风若兴奋地问。 “唔,那里有些远,五日后我带你去怎么样?”寮言提议道。 “唔,虽然还未告诉爹爹,但他一定会同意的!”小风若也学着寮言说话的调调回答。 于是两人就非常兴奋地约定了。 镜头飞快地略过,有最初时寮言为了招待她特意准备的兔子宠物,还有陪她插的满瓶梅花,还有好多吃的野味,两人打下的动物的皮毛。 相识那年寮言八岁,却俨然一个小大人一般,十分照顾他的小人。而风若七岁半,与他正好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她问过他,为何你住赵府,却姓寮啊? 他说他只不过是赵府的一个远方亲戚而已。父母不便照顾他,便把他托付在赵家养了。 她问他,为何你爹爹不养你啊,你家很穷么? 他一脸局促,忙说不是啊,也不是很穷的。 她乖巧地没有再问,怕说到他的痛处。虽然她其实很好奇,如果家里很穷,为什么赵家又愿意送他这座漂亮的梅苑呢? 因为父亲把她当官家小姐一样教养,但是她又与官家小姐们格格不入,所以常常感觉很孤单。而寮言呢,父母不在,也很孤单。所以两个人在孤单的岁月里成为了至交好友,快乐的往来中度过了四年。 直到寮言十岁,奉父命归家。 四年厮守,韶华倾顾,风若已经是对他十分依赖,听说他要走,定是万分舍不得的。只是寮言却非常决绝。 最后两人相约在梅苑的树下,寮言捧着她的脸说,“阿若别怕,我定会回来寻你的。” 她记住了他的眸子,那象征着纯洁神圣的誓言的眸子不止一次在她的梦中出现过。只是她与这眸子的主人一别,便是五年。 别离时分,谁曾想过会如何再见?再次见面的情景,又是否可以不负此间韶华? 第二十五章 曲终人散 第二十五章曲终人散 “帮你?” “嗯帮我,好不好?” “你且说说,我帮你什么,再问我好不好。” “………………” “你是想让我帮你复仇?但你的仇家除了舒雪儿,还有全族上下逼死你父母的人,你也通通要报?” “还是想让我帮你,挽回和寮言的感情?事已至此,因果皆是你所为。挽回又如何,不挽回又如何?” “莫不是,你想让我代替你,和寮言相亲相爱下去,弥补你对他的亏欠?” “恕我做不到。” “你当初既有所选择,今日之果就应该由你来承受。况且,我封若没有替别人接烂摊子的爱好,也不屑于,做别人的替身。” “况且,难道见我日日与他肌肤相亲,你便安乐么?死过一遭,竟还是自欺欺人,毫无长进。” “既然大仇不报,爱人也无法弥补,此番两大件都无法完成,难不成你还顾着风家那几个铺子不成,纵然是你父辈几十年心血,但以寮府新夫人看来,不过微末而已。” “你倒是说说看,要我帮什么?我再考虑看看好了。” 脑海里的那个女声彻底的安静了。是的,帮什么,这些又能改变些什么?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受伤的人也已经受伤了。 时间无法逆转,伤害也无法挽回。 “一句话,凭什么,你造的孽,要我来帮你背负?” 风若的灵体更是浑身一震,几欲消散。 如果说前一刻她内心还有怨恨,此刻她已经明白了,怨恨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自己已死,若不是这般奇遇,自己或许早已转世,连逗留的机会都没有,确实不该奢求什么的。 封若叫把她打击得差不多了,叹了口气。 “我说过,害你之人,日后也必定会害我,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不过这些不关你的事,我是为自己而做的。” “至于风氏,若还有几个好的,我自会照拂他们,也是为了让他们日后能帮扶我,与你亦是无关。” “寮言么……我看他对你甚是倾心,你大可欣慰而去了。相处久了,他必定发觉我不似你,说不得就会对我厌弃了。到时候我自会离去。至于他今后是否另有所爱,也只看他机缘。” “我如此这般说,你懂了么?望你心再无牵挂杂念,且安心归去。套一句话说,人间不值得。” 带着沉重的内心,封若劝道。 与其执念,不如归去。 她觉得,那才是风若最好的归宿。 不然的话,带着牵挂逗留,实在太痛苦了。 与其给她留念想,不如狠心断之,告诉她她已经死了的事实。 只是这样冷血的劝她,她内心其实也是十分沉重。 这一去,怕是永别。 脑海中的那个小女孩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说,“既如此,便允若儿厚颜再求您一件事吧?” “说吧。” “能否每年替我,在父母坟前上一柱香呢?我这般无用,实在是辜负了他们太多。” “可。”一字之诺,封若双眼流出泪来。 “谢谢…………” 脑海中那个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远。 她能感受到,有什么正在从她的身体,脑海中缓缓地消失了。 但愿她转世投胎,再觅良缘…… 封若睁开眼睛,眼眶湿润,视线一片模糊,身体的各种排斥与不适之感完全消失了,心头却。 钝痛非常。 她抬眼向寮言望去,只见床前的男子浑身一震! 她泪眼婆娑的眼,竟似把他的所有都看透了一般。 他的所有隐瞒。 与不得已。 直到她把他狠狠抱住。 又直到身边的丫鬟们轻咳。 “咳咳,大夫还在呢。” 封若才后知后觉地放开寮言,让开身子让丫鬟帮她整理起来,也借机妥帖自己悲伤肆虐的心。 风若与他,终究苦恋一场。如今伊人终去了。就似曲终人散,却只有她知,无法与她人分享,是以她只有大哭一场。 又为原主的遭遇伤悲,心想自己可千万不能再步她后尘,被人陷害了。 待她收拾完毕,却尴尬的发现,她不过梦魇一场,哦不,两场,却把寮府的人都急坏了。 瞧这满屋的大夫和丫鬟,嗯,还有那个眼圈青黑的寮老爷。 “哈哈,哈哈……”风若尴尬地笑了。 ~~~~~~ “老九,你快过来给若儿看看,有事没有?”寮言说。 “我……我不看!谁爱看谁看。”姜九说。 风若此时正在寮言跟前,手还被他紧张兮兮地握在手心里。闻言不由诧异,谁给这半大不小的孩子找不痛快了?看这小性子耍的。 她不免打量起屋子里的情况来。 只见三五个穿着白袍的老者正畏缩在门边瑟瑟嗦嗦地,像是在害怕,又像是没脸见人。 再往里看一点,是一群丫鬟。 再往里一点,正在被三四个丫鬟伺候着的不正是昨晚那个大夫还有谁?不知道昨晚寮言到底对人家做什么了,现在竟然又巴巴地把人家找回来了? 姜太医已经在此了,这大夫怎么还不走? 难道说,姜九亦无法唤醒她,反而得依仗这老者不成? 不过她本来就不是病,姜九看不好也很正常了。 到时这老者到底是真神棍,还是假神棍,真的很难说的清楚啊。 自己分明是在梦中体验完毕自行醒来的。但是也不排除有这位老者在梦中保驾护航啊。 她再抬眸往里看来,视线一一掠过四个丫鬟的脸,还有一身碧绿的姜太医,还有眼眶黝黑的寮言,又在近旁发现一个香炉来。 此香炉甚为奇特。 因其上虽燃着一柱香,它本身却是一只通体碧透的茶壶,内里盈动着半盅液体,味道随香飘散,萦绕在她身边。 非常之症,必然用非常之法,也怪不得姜九这个正牌医生要耍性子了。 或许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些旁门左道而已,不值入眼罢! 风若却是在心底对这个老者暗暗好奇起来。 她倒没有觉得姜九和他相比就差了哪里,二人所专不同,没有可比性。此次老者更胜姜九一筹,不过是药有对症罢了。 但很显然,小刺猬姜九并不这样想啊。 第二十四章 镜花水月 第二十四章镜花水月 五年时间,表现在梦中,就是无数个阿若给他写信,等信,拆信,又给他回信的日子。 她咬着笔头的身影从书桌上,窗边,走廊,花园,井边,梅苑,甚至在马车上,灯会上…… 五年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放在现代都可以结三次婚生四个小孩了。 落风城各处都留下了她写信的剪影,她那小小的身形也从小女,出落成少女,如今,变成个十五岁的大姑娘了。 只是谁也想不到,再见,竟然是在她爹的葬礼上罢了。 为什么呢? 他这五年来都不出现也就罢了,按理说风家有难两个月了,他就算在准备科考,但也不会对风若不管不顾啊? 哪怕是自己不能脱身,寻人带信也可以吧? 可是他却没有。 两个月,风若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的信断了。最后一刻他赶回来的时候,她甚至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去责问他为什么。 终究,失父之痛让她没有开口,至少他回来了,她不想再去追究,或许,是有什么苦衷吧,她这样想。 他却在这个时候,求娶于她。 她不是不答应的。 早在半年前他赶考出发之前,他就修书于她,属意在高中之后迎娶她的。她自是捧着书信娇羞的应了。 只是。 怎么能是现在? 她爹爹刚去,就算因为年幼不需苛求她守孝三年,一年也是要的,三月内更是要避喜的。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急。 她并非不愿,只是不情愿。 他却拿话劝她。 父亲安葬后,他便曾与娘亲长谈,出来后便耐心地哄她,要她相嫁。 “若儿,你我情长,我属意你,你知的,我定会照顾好你。” “若儿,阿娘说,阿爹生前便最想把你交于我手。如今他去了,为安他心,便嫁我可好?” “我会禀明圣上,你嫁我,乃是父亲遗命,为子女者尽孝为大,不得不从。让他为你我赐婚,明正言顺,可好?” “世人都只会赞你至孝,不会责你半分。” “若儿,我们分离太久,我再也不放心你,跟我走,可好?” 当时他句句至诚,暖心相问,风若早就倾心于他,五年苦等,方方失去父亲的依靠,此时他为她除尽顾虑,她还有何不肯? 自是肯的。 所以当他说,虽然圣上准了嫁娶,但是避讳岳父仙逝,婚礼从简的时候,她也不觉得什么。 他说,婚后就在长乐城住了,他有一座很大很大的宅子在那里。落风城太远了,这边的生意,便交给伯父他们打理吧,她也觉得极好,本来,她就不擅这些的。 他又说,她喜欢荷花,也喜欢梅花,于是就把新府旁边的一个小院买下来了,修葺成她喜欢的样子进去住,那院子又与他的书房极几近,她也觉得极好,极好。 却说成亲那一日,她被一座小小的红轿子抬到府前,由喜婆牵着她的手跨过火盆,跨进寮府高高的门槛,她是极高兴的。 与他拜天地的时候,她眼底含泪,心想,千多个日夜的思念,终有结果了,只愿此生顺遂,与他长乐罢了。 只是那一夜,她披着红红的盖头等了许久许久,他都没有来。丫鬟着急地问她,她也很无奈,怕他是喝酒醉了。 直到天快放明,她已经蒙着头盖靠着床角睡着了,才发现眼前有光亮透来,红红的头巾正缓缓被人掀开。 睡梦中她一脸的惊喜,只是红装之下,潋滟的水眸却渐渐凝固,因为眼前所见,并非想象的一身喜袍。 只见来人一身黑色金荷华袍,玉冠,精神奕奕,左手轻轻地撩起她的头盖,甚至没有搀扶她起来,便转身到床前的小几上坐下了,此时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她一脸睡相被看穿的窘迫,忙整齐好衣裳,头发坐了起来。 他看着她,温柔地说,“娘子莫怪,为夫昨晚喝醉了,方才才醒。快坐过来,与我喝交杯酒,如何?” “嗯!”风若乖巧地应他,为他说的那句为夫害羞不已。 于是新婚之夜没有红帐旖旎,没有绝艳的红装,只有快天亮时姗姗来迟的新郎。 她也是愿的。 哪怕心底曾有过涟漪。 只是当梦境翻飞到新婚一个月后,风若在娘亲所住的屋子里发现冷冰冰的尸体,和绝笔书信,丫鬟又来报说,“夫人!听说老爷要纳妾了,是丞相千金啊!” 她脑海中闪过一丝晃神。 无法去描述那一瞬的晃神。 只见她淡淡地拆开那封绝笔的信,上面写着: “若儿,现你已嫁人,爹和娘就放心了。娘可以下去跟你爹爹报喜了。你要和寮言好好过,他定会待你好的,勿念。” 她坐在案边,静静地思考了好久好久。直到他晚上回来寻她。 “若儿,对不起,我今天在邻城,收到消息马上赶回来了。你怎么这么凉,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她看着他,突然说不出话。他便将她打横抱起,一路送回阁内。 趁着月色,晚风中她在他的怀里看着他焦急的脸,心头掠过认识他以来的三千多天,掠过给他写的信,掠过他说的话,掠过他们的婚姻,掠过阿娘写的“他定会好好待你”。 两行清泪颊边流下,她却再也不哭。 他待她一样的好。 不管再娶前,还是后。 她听说长乐办了十年来最隆重的一场婚礼。 她听说寮府东边那座小楼里住了一位新夫人。 听说,新夫人很得皇上宠爱,很能为夫君夺得圣心。 听说了,太多。 直到有一天,那位新夫人出现在她面前,拿出风家铺子的印章在她面前显摆。 她扶着栏杆一口郁血喷出,晕了过去。 再醒来,兰紫说,她有喜了。 有喜了。 不能告诉任何人,她们当即决定到。聪慧如兰紫,早就打点好了大夫,只等风若醒来拿主意。 果然,风若也是一样的想法。于是就像这两天的结果一样,隐瞒被识破,她死了,孩子也没了,寮言还是好好的。 “现在你都了解了吗!”风若问。 “…………“没有人回答。 第二十五章 不负如来 第二十五章不负如来 “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可怜?”把梦中凌乱的景象整理了许久,封若问。 “难道我还不够可怜?”风若问。 “嗯,你的确很可怜。”封若冷清的说。明明是安慰人的话,却不知为什么让人感觉毛躁。 “你……你什么意思!”风若果然就生气了。封若却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 “你给我说清楚!”风若不依不饶地问。 “你不是希望别人觉得你很可怜吗?我已经这么觉得了啊。”封若说。 风若觉得还好自己已经死了,不然此时还要再被气死一次。 “还是说,你真的想要问清楚?”封若问,风若气呼呼的情绪却是一滞。 “你到底是害怕我说不清楚,还是怕我说的太清楚呢?” “而且你确定,我说了,你便能听进去么?”那还不如不说,封若想到。 封若的脑海中,那个声音彻底地安静下来。生前,她便是因为逃避,不敢去面对,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而死后,到底是就这样带着怨恨死去比较容易,还是重新把伤口血淋淋地撕开,从中寻找真相才好? 她不知道。而原主,更需要好好地想一想。有些事情,不去追究,反而更好受。。 半响,脑海里响起一个温婉清明,又气有礼的声音,她说:“封姑娘,是阿若失礼了。还请你为我解惑,如果真是我的错才导致如今田地,也好让我明明白白的去投胎,也使寮言不必凭白遭我记恨。” 听罢,封若叹了一口气。她这样,总算是愿意静下心来,听她分析了。 别人的人生其实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的,即使她现在正用着这个“别人”的身体。 她可没有那个热情去给态度恶劣的人解答人生疑惑。别人的人生实在太复杂了,随便去插手不得把自己累死。 若是风若不想听,说实话,她懒得理。 看在她这么知理,又是个可怜人的份上,她就略为提点一下吧。 “想必你是觉得,寮言着急娶你,是不想在天下人面前得一个高中之后,抛弃原配的骂名而已了?” “又觉得,他娶你时一切从简,娶别人时却十分隆重了?” “还觉得,他哄你去住那偏僻的雅风阁,其实只是为了给望舒的留个好院子?” “最后觉得,他家穷,却有豪邸,娶你和丞相千金,不过都是贪图钱财罢了?他更是为了取悦丞相千金,拿你家的铺子去给望舒的糟践?” “如此这般猜疑,怕是不少吧?甚至还觉得,父母死去,是否背后都有寮言的影子,所以他在那两个月根本没出现?” 脑海里那个声音一直保持沉默,似是在认同她的说法,又似在细细咀嚼她的字句。 “可怜寮言九年钟情,却被你的天真无知打败。”最后,封若吐出一句审判来。风若的灵魂则躲在脑海的某处,瑟瑟发抖,她连为什么这么说,都问不出来。 真相,令人害怕。 “你不妨想想看,事到如今,获益最大的人,是谁?” 是寮言?不……是望舒那个贱人! “是舒雪儿。而从这点出发,如果这些都是舒雪儿设计的,那又如何?” 如何? “就算是寮言想要陷害你,他一个新科状元也用处不大,风家产业,只有丞相这种权贵,才能吃得下。那么问题就是,到底是寮言与舒雪儿联手害了你,还是只是舒雪儿一人为之,寮言并不知情,或者他知情,却阻挡不了?” “这一点,就要看你对寮言的信任有多深,来判断了。不过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 “如果他想取悦丞相,那么先娶舒雪儿,再把你纳妾即可,或许个平妻,也不会背负抛弃糟糠的骂名的。那么他为何还那么着急,先把你娶进门,要你做正室?虽然婚礼从简,但是正妻和妾室之分,孰轻孰重?” “再者,倘若他日他再纳妾,你想住在望舒那一串院子里与一众女人朝夕相对,还是在雅风阁逍逍遥遥的好?而且,他现在不仅富贵,更有实权。他日嫁娶之人非高官之女不可,你一届商人之女,且双亲皆去,若与她们同居一处,你可有自保的自信?” “再多我便不说了。身为女人,我知道你最介意的,是洞房花烛那一夜,他不仅迟到,并且连喜袍都没穿,而是一身丧气的黑袍。我且问你,你可知,一个人受伤之后,什么颜色的衣服,最看不出血迹?他那夜连碰你亲你搀扶你的动作都没有,若说他要演戏骗你,又怎会演得这么拙劣,连丝毫亲近都没有?只怕是,有伤在身,强撑着来见你罢了。” “此番种种,它处,你且自己思量。” “你瞧这富贵的寮府,又真的是你落风城那几家小小的铺子,供奉得起的么?” “你们的结局,非是天命,只是在他在五年时间越走越远的时候,你却在原地踏步,跟不上他的发展而已了。他在权利漩涡的中心,而你,被他保护得太好,而不自知。” “你可听过,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不负如来,不负……卿?”风若默默地念到。 “你可恨他?若不是他招惹了舒雪儿,你家也不会……”封若问。 “不,我不恨他。”她回答,声音里尽是柔情,与悲切。 “我已经因为错怪他一次,而辜负了他情深一场,此时我又怎么会再怪他?不是他的错,是我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他要当官的人,纵使不是舒雪儿,以后要害我的定还有别人,如果我不能保护自己,又怎么陪他走下去?” “爹爹需要我的时候,我却对生意一窍不通,不仅帮不了他,就连阿娘肚子里的孩子,我也没有保护好。” “啊言他,瞒着我,保护我,一定十分辛苦,我却……我却……我不该瞒着他的,我应该告诉他我有身孕了,他一定十分欣喜的,就不会……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了……” 封若静静地听着她的哭诉,却无法安慰。一个人的过去,当真只能自己悲悯。被负了的如来,还是卿,也只能在生命尽头消散罢了。 “你……你可不可以帮我?”她问。 第二十六章 爱看不爱 第二十六章爱看不看 “阿九,你快过来给若儿看看,有无大碍?”寮言又喊到。 “都说不看,谁爱看谁看!”姜九答道。 “你不要耍脾气,快过来。”寮言无奈道。 “谁耍脾气了?你……你平时都不曾这么说我的。现如今,就因为别个给你看好了妻子,你就这么对我?” “若不是我,你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还有那次在烟露台喝酒,要不是我……你……你……哼!”看来果真是气急了,姜九居然连喝花酒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众人内心一阵震撼。 “胡说!还不快给我滚过来!”寮言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居然还敢提那次? “滚?你居然叫我滚?你堂堂新科状元,玉树临风,才高八斗,彬彬有礼的人居然出口成……成脏,叫我滚?脸呢?” “我没有叫你滚,我是叫你滚过来。原来我在你心里印象这么好?你再不过来,我不介意再给你展示一些比如浴血修罗,疯狂杀神之类的魅力。” “我不,就不。有本事你以后生病别找我看!你夫人生病也别找我,父亲,伯父,爷爷生病也别找。唔……你母亲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听这两货吵嘴吵得越来越不像话,风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寮言,你到底欠了人家多少人情啊?”瞧小九这委屈得,嘴巴都噘到天上去了。 她不免打量起屋子里的情况来。 只见畏缩在门边瑟瑟嗦嗦的大夫们已经不见了。一群等待伺候的丫鬟此时也已经下去,空出一片地方来。 再往里一点,正在被三四个丫鬟伺候着的李大夫依然嚣张着,还叫人新端了瓜果来。 丫鬟四个此时乖乖的立在一边,关注着屋内的情况。许是也发现了气氛有点不太对,所以警觉的没有离开。 但是姜九和她们爷吵架,也没有人搭理。估计是对姜九和老爷的交情有着莫名的信心了。迷之自信吧。 风若则是对控诉得声泪俱下的姜九充满了同情。 虽然。 这两货怎么看怎么像在打情骂俏。 怎么? 难道寮言的原配不是自己么? 她自嘲道。 看来诊病失手,对京城第一圣手姜九的打击真的挺大啊。 特别是对手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的,乐北大街上的一名市井……市井神棍的时候。 唔……封若不知道,乐北李大夫的神医之名,在一夜间就变成了神棍之称了。 姜九非常生气。 要论诊脉,医案,针灸,识药,他哪一样比不过这个糟老头? 可人家偏偏什么都不会。 他连跟人比试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不会还很狂! 当时这个神棍让他让开,要自个儿来为风若诊治的时候,他就在一旁嘀咕,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药来诊治。 可偏偏这嘀咕还让人家给听见了。 人家说,老夫看病从不用药。 大夫。 看病。 从不用药。 不用药他还称大夫! 姜九气倒。 可偏偏,这老头点起一炉香之后,风若睁着的眼睛缓缓地闭了起来,脸色也有所缓和。寮言这厮紧张地握住风若的手,不一会儿也说,手温有所回暖。 老头在点香观察一阵子之后,就大咧咧地走到桌边坐了起来,还怡然地享受起了丫鬟的伺候。 一个不够,他要四个! 因为他要有人给他剥花生吃,又要人给他倒茶,结果觉得茶太糙了,又让人给他换了酒水来。另有两个丫鬟在她身侧替他扇风。他则把一条腿搭在一旁的小几上,就差没喊俩字——安逸。 他大爷。 翩翩君子如姜九,此时拳头握紧。 他与寮言相交甚久,还未曾得此招待。 茶糙? 寮言的茶糙的话,京城还有茶可喝? 扇风? 这大天冷的,这神棍脑子可还好? 故弄玄虚!他在心里鄙视一番。 可偏偏,寮言紧张风若,都不搭理他。 看在风若的面子上,他忍了。 忍着忍着,风若便醒了。 此时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月光下他手中银光翻飞,针已就位。 “可是,小九好像刚不过李大夫啊。”风若揣度完事情的经过,得出结论。 虽然说,术业有专攻,对吧。但就气场来说,这个“高人”一看就是修炼过的,那脸皮厚的,啧啧啧啧…… 而且…… 想到昨晚寮言不知道鬼鬼祟祟对人家做了些什么,今夜又如此求人家。分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唔…… 小九此番,怕是吃不了什么好了。 风若替他感到好可怜。 又觉得好笑。 因为她终于可以欺负一个大夫了啊。 医生这个职业无论在现代还是古代,都是觉得天上地下自己倍儿能,都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 又有人觉得患者都是欠了他的。 甚至患者全家都欠了他的。 想当年即便她在医院挂的名是vip,也不免被医生冷漠对待和藐视呢。 如今啊,哼哼。 我还是天上地下音乐大腕呢。 谁怕过谁哟。 这样想着,她又开怀了一些。 且说这边姜九在耍性子,寮言在一边无可奈何。幸好风若没什么大碍了,要是正经时候姜九敢这样搞事情,怕不是找死。 寮言无奈地和风若对视,风若则朝李大夫的方向眨了眨眼睛,示意他此事还是从李大夫下手为好。 寮言随之看去,只见那人气定神闲地捏着个小酒壶,正不紧不慢地喝着,这若是他家,怕不要唱起小曲儿哟。 大爷。 寮言想起昨晚的安排,头疼。 生平第一次,后悔。 人生不需要去怕谁,哪怕那人很厉害。 但是人生有一种人是需要敬畏的。 就是那种觉得自己是大爷,别人怎么劝也劝不听的人。 因为你实在没有办法,在他的世界观里打败他。 寮言头疼,好疼。 风若拉他过来,双手给他揉揉太阳穴。 而另一边,气愤归气愤,姜九手中银针却捏得死死的,不动分毫。如果这老头懂得收敛的话,以他的修养,总不至于的。 却听见这个李大夫说了一句话。 顿时整个屋子像世界大战一般,硝烟弥漫。 只听他说:“他说不看,你就别为难他了,说的好像他看得好似的。” 第二十八章 略备薄礼 第二十八章曲高和寡 “你!你……”姜九指着他,气到说不出话来。 “好了,老九,坐下来喝口茶。”寮言说道。 “李神医,今夜真是多谢您了,劳您大驾。”寮言又恭敬地对李大夫拱手道。 “神医?我可担不起哟。”李大夫瞄了他一下,又撇开眼道。 寮言,姜九和一众知晓内情的侍卫们,此时太阳穴都一抽一抽的,只能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寮言咬牙,上前哄道,“神医说笑了。老规矩,我让林管家在昨晚的诊金上,再添一倍,如何?” “哼!”谁知人家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也不搭腔。 风若大感好奇。 这老爷子真有一套,哈哈哈。 若是他今夜不愿出诊,自然没人强得了他。 毕竟他就算来了,凭他身无白药,只有香炉,若他决定不露本事,又有谁知道呢? 而他既然来了,此番,除了生气之外,那么就是老伎俩,把出诊费用抬高了。 唔……不过他那个碧透的小茶壶,好似也价格不菲啊。既然他都舍得拿出来用,自己自然也不好吝啬。 寮言此番对他多有忍让,要说惧怕或忌惮,绝没有,想必只是对他救了自己,心有感激罢了。 如果这老头依旧不依不饶,可以说过了寮言那个线,就绝对没有好下场。 至于大夫今晚究竟为什么而来,那又是一个有趣的小故事了。 事情,还要从昨晚给风若看完病回家的那一刻开始说起。 且说寮言当时好心地提醒他,可能要让他受委屈了,但他却不以为意,大方的甩手而去,满心欢喜地想着回去数银子。 却有林管家打头,三两侍卫在后一起护送他回去。 一边护送还一边挑人多的地方说他是神棍,给寮夫人看病也敢信口开河,胡诌乱编。又说他骗人也不会选地儿,竟跑到状元府上去。 直到回到乐北他的府门口,聚集了一群没有睡觉的酒鬼来看热闹。 这帮酒鬼最爱在各个茶楼酒肆厮混,第二日不久,李神医的神棍之名就传遍了长乐城。 而侍卫口中那句“你这个老神棍”,也成了街坊邻里的口头禅。 不针对任何职业,就像“他奶奶的”一样,纯粹作为口头禅,表示对某人的不爽之情。 李神医气绝。第二日早上,收到寮言派人送来的百两黄金后,吩咐下人大开府门,就着厅堂正中,外人看热闹方便的地方,楞是着人把十块金元宝在地上砸了半个时辰。 不为什么。 解气。 反正又摔不坏。 众人:“………………” 最后,李神医又潇潇然地命人把黄金收了起来。 入库。 众人:“………………” 然后解了气的李神医收拾衣服,该逛街的逛街,该逛窑子的逛窑子去了。 嗯……好吧他逛的是茶窑。 在城北受到了打击之后,他收拾行囊,回到了自己位于城西的茶场里去了,那里有一处窑房,他辟为居所。 虽然很生气,但是他知道寮言只是不希望他那番死活之谈被有心人听到,又加以利用,再对寮夫人不利罢了。 但是知道归知道,他还不准生气吗? 真是气死了。 想来想去,又想到出诊一次就得到了百两黄金,他忍了。 只是手下研磨茶叶的手速又飞快起来。 第二十九章 这般诊治 第二十九章这般诊治 林管家忍,不能忍,必须忍。 谁都知道薄礼只是套话,对方这番,显然是故意羞辱。 林管家忍着肉痛,默默做了个手势,把备好的金银又添了一份。 命人捧上金银,说:“薄礼只是相请,诊后还有酬金,李大夫可否移驾?” “哼!你当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竟然如此羞辱我。我说了没空,不是嫌钱少!”谁知李大夫竟然理直气壮地说。 林管家气。怎么就不是见钱眼开的人了?没眼睛的人都能看到这点好吗?这厮居然能把话说得理所当然,真不要脸! 想到添出去的银子,林管家肉痛至极,内心又十分后悔,要是昨晚不做得那么绝,想必也不会把这李老头得罪得那么狠了。 想这李老头爱财如命的人,竟然都能厚着脸皮拼着金子不要,也不肯再去寮府看病,看来真是气极了。 这时林管家身边的侍卫,却再也忍不下去了,举着剑就要冲上去,被林管家拦下了。 有个侍卫说,“要不是我家老爷对夫人一片情真意切,才命我等来请你,不然你以为你是谁,老神棍!” “你说你们家谁生病了?夫人昨晚不是没事了吗?”李大夫奇道。 林管家却惊叹到,李大夫居然先问夫人,连别人骂他老神棍都没有追究? 难道夫人的症状,正好让他技痒? “是的,我们家夫人今晚梦魇不醒,可能与昨夜之毒有关。” “怕……怕去的晚了,人就没救了!” 林管家瞄着李大夫的神色,看对方果然很感兴趣的样子,就随口扯了一句谎话。 就是想逼李大夫早点与他同去,否则人死了,他再技痒也没有用了,这样的病人,一辈子可能就遇到一次。 但是李大夫何等聪明,他这点小伎俩很快就被识穿了,于是李大夫又摆出一副大爷的样子,慢悠悠地坐回去喝茶了。 却再也不提不去,或者赶。 林管家一看,这就是有戏。 “不知李大夫要如何,才肯前去。”林管家问。 “是你们要请大夫,还是我要请大夫?你们却来问我?” “那么请金在方才的分量上,再加一倍,如何?”林管家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提出这个提议,虽然肉痛,但是夫人为重。 “一倍?打发叫花子吗?五倍。” “你!两倍。”时间有限,林管家连生气都省了。 “不可能。四倍。” “三倍。”林管家咬牙切齿地说。 “四倍半。” “三倍。” “四倍半。” “三倍。不能再多了。” “四倍,加上寮府新得的雷峰山的冰裂茶壶一个。” “三倍,冰裂茶壶,另加翡翠奔马茶壶一个。” “冰裂两个。” “成交。”最后,林管家咬牙切齿的说。还好,他意识到在这老头的眼中,茶壶比金银重要得多。 要知道,昨晚诊金就是百金,来之前已经添了五十,方才又添五十,此人竟开口说另加五倍。 去他奶奶的!若不是寮府还算是富裕足,老爷出发前又特意吩咐,他只怕要让侍卫们上前把他绑去,不,直接杀了放血算了。 气极。 气极。 如此,请金就花了八百金,并三个名种茶壶。还不知酬金如何,更别谈这老头到底能不能救夫人了。 “那便请大夫上路吧。”林管家从牙缝里掏出一句话来。 上路吧。 真想让你上路。 李大夫也与他无意,伸手揽过小几边的那个香炉,便只身往马车上坐来。 “李大夫不需药箱?” “无妨。”他却答。 不是不需,也没有解释,是不想多费口舌之意。 也罢,夫人尚等,便早点出发也好。 难不成,这老头居然也是这个意思? 收起心底的揣测,林管家终于把这大爷给请回了寮府。 当时大夫来往,丫鬟惊惧,姜九无策。这老头分开众人,撩袍而入。 从容摒退众人,先点夫人头部四穴,再燃起一炉香,观察了一会,便功成身退。 很是一番风范。 只是之后他呼鬟饮酒,一副无赖模样,实在是让人猝不及防。 再往后,便是风若醒来的一番景象了。 风若醒来,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也对李大夫会如何难请,心里有数。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对方居然隐约有些为她而来的意思罢了。 现如今,对方要钱来了,这如何是好啊。 且说寮言提出诊金翻倍,对方却不应。 寮言又说:“哦?难道大夫收了寮府八百金并两只冰裂壶又一翡翠奔马壶的请金,如今对这区区两百两的酬金竟不放在心上了?” “大夫如此慷慨,救死扶伤不问酬劳,实乃长乐大幸,寮某多谢了。如此,寮某也刚好省下银子,给夫人买些补药吃。” “大夫果真慈悲为怀,还体谅我妻多病,身体日益羸弱消瘦,寮某大谢。” 说罢大揖,挥手,送。 风若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 姜九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 大夫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 众人:“………………” 就说吧,别作死,寮言怎会是好惹的。 这脸翻的。 又有礼,又好看。 还挑不出错处。 影帝。 风若想。 并非是大夫不好惹。只是这个大夫不好惹而已,如今风若大好了,寮某岂是受气之人。 然而你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那就错了。 有些人,你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就打败他的。 “哦。寮大人是以为,寮夫人这就好了?唔……若果真这般,李老头拂袖便去罢!” 李老头端着一碟花生,好整以暇地说。 说好的拂袖便去呢? 他却一副料定你不会让他走的样子,干干脆脆地等在那儿,屁股都没有挪动一下。 又问,“非是老头看不上那两百金,只因夫人这病,你是想这般诊治,还是那般诊治呢?价格,可不一样。” “那请问大夫,这般诊治是如何诊治,那般诊治又是如何诊治呢?价格又分别几何?” 对李大夫奇奇怪怪的说辞,寮言早已见怪不怪,此时从善如流地问到。 第三十章 那般诊治 第三十章那般诊治 “这般诊治,除请金外,需另付一万金。那般诊治,需另付十万金。” “万金!你怎么不去抢!”林管家彻底服气。 昨夜的诊金,别人十两白银便已算多给了。老爷念在委屈他了,又盼望着他守口,便给百金,想着即便名声尽毁,也够他养老了。 怎地这人的请金就从百金变成千金,酬金更从千金变成万金,又变成十万金了呢? 脑子一定是有洞。 寮言倒是镇定,只听他问,“请问大夫,让寮某花这么多钱,是否可以告知,这般诊治是如何诊治法,那般诊治又是如何诊治法呢?” 谁知李大夫竟答,“这般诊治便是这般诊治,那般诊治便是那般诊治。有什么好问的?” “大夫如此,便是不愿说了?” “自是不愿。” “大夫平日便是如此与人做生意的?”饶是寮某脾气再好,此时也隐隐已到爆炸的边缘。 谁知那边更是淡定地回到,“老夫平日并不与人做生意。” 意思则是老夫今日愿意与你做生意,还是看得起你了? 姜九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好似先前自己被欺负,也不是很惨的样子? 看看寮言现在。 唔…………… 姜九内心不免对李老头的战斗力重新估算起来。 风若内心却是一片风中凌乱。 唔…………………… 实在是不忍心寮言再被欺负下去了,于是她开口道,“李大夫可知,寮大人用十万金可以娶多少个夫人了?” 意思就是,她的命那有那么重要? 万一这男人不要她了,他岂不是什么都捞不到? 所以说做人嘛,凡事不要把人逼得太狠了,否则很可能会被人一拍两散。 李大夫将将要说话,寮老爷闻言却急忙转过身来,握着风若的手说,“若儿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岂会弃你再去娶她人?有钱也不会的。” 风若:“……………………” 寮大人你的智商呢? 枪口对外懂不懂? 风若眼睛在屋内扫去,试图找点什么来转移一下双方的注意力。如今李大夫气场正盛,不可硬撼,还需要点时间来想想如何是好。 突然她就看到床边摆的那个香炉。 此香炉她早先就留意过,觉得甚为奇特。此时不免放开寮言的手,一手把它揽到面前来,仔细地观察那个茶壶,又问道, “先前便觉得大夫这个香炉非常好看,不知大夫怎么会选一个茶壶来燃香?”虽然这香炉定然有古怪,但风若仅天真地道了一句好看,不说其他。 却见那老头看见茶壶在风若的手里摸来摸去,眼里颇为肉痛。风若见状,更是把茶壶从左手换到右手,来回把玩。 果真,老头的眼珠子随着她的动作左右转动,一副害怕她把茶壶磕了或摔了的样子。 风若嘴角一抿,掩去微笑。 很好。幸好方才一片混乱,李老头还未来得及把茶壶收回去,现在,还在自己手上。 这怕不是个宝贝。 而宝贝这种东西,持有者一般都不愿意张扬的。 虽然不知道这茶壶到底有何妙用,但是此番用来拿捏他,却已足够。 风若轻轻招手,唤来寮言,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就见寮言平静地在一旁坐下,唤来管家,耳语了几句。 而李老头眼睛看着他们这一番做作,又盯着风若手里捧着的那个茶壶,心里顿时升起不妙之感。 林管家却已经开口,跟他交涉起来。 “李大夫,我们老爷爱妻心切,若那般诊治能对夫人的身体更好,那必然是选择那般诊治的。只是这个价钱么……” “李大夫有所不知,寮府虽然看起来富贵,但只是因为是皇上所赐的缘故,并非我家老爷买的。虽然寮府有些俸禄,但我家老爷高中,上任也不过堪堪半年,那有那么多银钱啊!” “李神医,您心怀天下,求您高抬贵手吧。我们愿付三千两,求您诊治!” 林管家声泪俱下地说道。这番唱念滚打,把风若吓了一跳,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这还是上午那个在她院子里,说句话都干巴巴的那个管家吗? 虽然知道他抠门儿,但没想到,为了省钱,他居然有这般能量, 钱,果然是个好东西啊。风若想。 林管家果然,很可怕。 “十……十万金就被你砍成三千金了?你比我还狠啊!”李大夫说道。 众人心想,对狠的人不狠点,哪里能有胜算? “念……念……念在寮老爷一往情深的份上,九……九万两成交。”被林管家吓到,李大夫说话竟有些哆嗦起来。 “三千五。” “八万。” “三千六。” “七万。” “三千七。” “六万,不能再少了。” “四千。” “四万。四万真的不能再少了。” “四千五。一口价。不要的话,今晚的八百两请金和三只茶壶,也不用给了。李大夫请吧。” “五千!五千一分都不能少。” “好!成交。”李林管家最后说。 “等……等一下!” 十万,六万,四万,五千? 五千? 怎就变成五千了? 李大夫一脸茫然地想,还没想清楚自己是怎么被人圈劳的。 风若在一边听,一边对林管家竖起一个大拇指。 当然了,两人看起来好似谈判了很久。但是林管家开始就以千为单位,增加的只是百位零头。 而李大夫一直降价,却全都是万为单位。 等到对方渐渐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林管家来一个釜底抽薪,如果不答应,那么就连请金八百都没有了。 那可是一大笔钱。 害怕失去这次笔钱的李大夫果然上当,只在四千之上加到五千,便成交了。 说不定,他还以为自己谈的是万为单位的生意呢。 实在是太妙了。 果然这种事情,还是要交给对钱财充满热爱的林管家,才能发挥出这样的能力啊。 就在李大夫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风若对寮言眨了眨眼睛,然后努了努嘴,意思是,现在就该您上场啦。 寮言一笑,为她的狡黠疯狂。 人善被人欺啊,出来混,总归是要还的,不知道李大夫有没有听过这句话呢? 对上风若,自求多福吧。 第三十一章 自求多福 第三十一章自求多福 一物降一物,古今真理了解下。 “李神医愿以五千金之数为寮某妻子诊治,寮某真是感激不尽啊。” “只是,神医既不愿告知那般诊治是如何诊治,总得要告诉寮某,妻子得您诊治之后,能保命多久吧?五年?十年?二十年?总不好寮某毕生俸禄皆交您手,转眼妻子便……,嗯,您说是吧?” “你管老夫如何治,不愿意治拉倒。”李大夫却不可一世地说。 “定然是要治的。这样,未来未可知,只要神医能确保夫人往后十年不因此症烦忧,便好,如何?”言外之意,他只需管此症,因其他原因病了残了或死了都与他无关。 只是,当真有如此好事?李大夫显然不信。 “寮某也并非逼迫神医,只实在是因神医一点儿也不愿意透露,寮某求个保证,以慰心安而已,可否?”寮言礼道。 “如此,也并非不可。”李大夫勉为其难地答道。 “那真是多谢大夫了。既然夫人之症需十年化解,那大夫的诊金,也分十年结清好了。一来,不算请金,五千金的诊金就相当于夫人每日需一金多的银子来吊命,寮某一时间实在无力承担啊!” “二来……若哪一天您跑了,或者您等不及先我夫人仙去了……那寮某的金子岂不是打水漂了?”二来之时,寮某掩嘴说道,一副委实不好意思的样子。 李大夫想生气,但是人家说得也没错啊? 他比寮夫人老吧,先去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要说他跑了? 唔……出于对自己行踪的了解,还未曾辩驳,他倒先心虚起来。 银子嘛,既然对方愿意给,那么迟给早给,都是自己赚的,而且自己也并不是等这个钱吃饭。 但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呢?怎么原本十万金回府的,现在又变成了分文没有了呢? 唔……人家也没有说不给啊?也没有亏啊? 李大夫并没有接触过所谓的分期付款的交易方法,所以并没有想通其中的关窍。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他平时并不与人做生意,这还是头一遭,所以生意人的奸滑和狡诈,他又怎么能懂? 这分期,可是大有讲究。一来,万一风若出什么意外,自然尾款不必结了,他又何处说去?二来,这五千金放在寮府,还可将它用到恰当的地方,生出更多的利益来。 风若此时才确定,这老头看起来势利眼,又聪明,却完全是凭着内心对钱银的一股热爱为之。只要稍稍施展手脚,对他心里造成一点暗示,他都毫无还手之力,就像林管家跟他讨价还价一样。 唔……有道是,蠢人不容易骗因为不管你说啥,他就是不掏钱。我蠢我不贪心行了吧。 往往最容易骗,而且被骗得很惨的,是那种自以为很聪明的人。因为觉得自己聪明,总想赚小便宜,总觉得靠着自己的智慧能赚到别人赚不到的钱,于是,就跳进了别人静心设好的陷阱里了。 在现代,数额十几万,几百万的诈骗案,往往都是贪心有余,智商不足造成的。 见惯了现代诈骗桥段的风若,此时对于李老头的心理变化,掌握得可谓是十分精准。 因此早前她便在寮言的耳边,先提议让林管家出手谈判,出其不意的压一个大价钱。再趁其还在懵逼的时候,再许他承诺,又示之以弱,顺势提出分期付款的说法,此时他尚未从压价之事回过神来,便又踩中此招。 只能说,对上风若,只能自求多福了。 果不其然,李老头想了半响,也没想出要拒绝的理由,便楞楞的从林管家手中接过八百金,三只茶壶,并寮言亲书的诊金每月一结的印信一封,被侍卫用一架青色小马车送走了。 唔………… 寮风夫妇此时还不知道,他们把这个老头儿得罪狠了,以后会有多后悔。 数年后回首,想起此时情景,只能说: 一报还一报了。 并附送一个无奈的苦笑。 不过事实证明,世事都是福祸相依的,风若此番对李大夫一串连消带打,也为他俩结下了不解之缘。 而这种缘分,可倾国,倾城,倾江湖。 ~_~_~_~_~_~_~_ 李大夫终于走了。 姜九一愣一愣的。 林管家一愣一愣的。 四个丫鬟一愣一愣的。 寮府众人,鸦雀无声。 “啊!我的银子!呜呜呜呜!” 许久,寮府上空传来林管家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望风院众人纷纷作鸟兽散。 至此,今夜之事,方散。 屋内,姜九收起指间的银针,脸色深沉地坐在桌旁,不发一语。 风若呼了一口气,寮言却站在床前,向她幽幽望来。 太累了,风若已不想再去猜测他什么心思。大约,是被她的伎俩吓到了?哈哈哈。 唉,头疼。 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老头。 “夫人,奴婢扶您先去里间清洗一下吧,这般梦醒,也该洗洗乏了。”月昔说道。 月苓已在里间准备,又有月梧换了新的茶和点心进来重新摆上。兰紫则静静立在一旁。 风若想想,大梦一场,也该清醒清醒,便随月昔去了。 却说屋里留下的寮言,姜九与兰紫三人,一个步至窗前静立,一个在桌边沉思,一个端在一旁,皆都不语。一时间,屋内的气氛死寂一般,沉静。 今夜之事,果然,还是太出呼意料了。 风若在听着屋里的动静,在里间一边清洗,一边叹了口气。 想她穿过来,到现在,不过30小时而已。瞧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根本让人无法喘息。就算是拍电影,也要有点节奏,剧情一点一点进可以么? 我特么30小时演完流产大片,斗小三大片,湿身大戏,惊天一吻,还解密两个惊天毒药阴谋,两小时的梦里还强行灌输了别人十五年的记忆,老天就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吗? 为什么好不容易醒来,还要我来对付一个如此为老不尊,为医不仁,爱财如命,如此,如此厚颜无耻的……的李老头? 简直花光了她最后的力气。 再这样下去,主演要请假了,她想。 任由雪白的身子浸泡在铺满花瓣的水中,她只求放空自己。 第三十二章 今夜未央 第三十二章今夜未央 却说屋里留下寮言,姜九与兰紫。 一个步至窗前静立,一个在桌边沉思,一个拱手端在一旁,各自成画定格,皆都不语。一时气氛死寂,针落可闻。 今夜之事,出乎意料。任何不可掌控之人,不可掌控之事,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危险。 城北李老头,只听说极爱财,爱茶,平时除了喜欢逛逛酒水铺子,也算是极为深居简出之人。 并没有传出些什么,像今日这般,胡搅蛮缠的传闻来啊? 究竟是若儿病得蹊跷,还是因为昨夜安排之事令对方的表现与往日比,大为不同呢? “李老头所言,你怎么看。”寮言在窗边轻松问道,当然,是问姜九的。 “虽然我不很想承认,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姜九沉声说道,与先前打闹之态判若两人。 “依你看,有几分为真?”寮言问。 “三分真,七分假。”姜九的手敲了敲桌子,说道,仿佛真的是打了算盘之后得出的结论似的。 又说:“你是否奇怪,既然只有三分真,为何我还劝你相信?” “不,我明白你的意思。”寮言却道。 “唔……你也这么觉得。此人爱财,竟狂言索取十万金,又轻轻以五千八百金离去,更是留下五千金未取……”姜九将一杯茶移开至唇边,轻轻吹着。 “可见贪财为假,看病为真。”寮言从窗边转身,接着道。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撞出一道火花。 如此,便更复杂了。 “来人。”寮言唤道。随即派人前去打探。又说:“此事你们知道便好,只需留意着,就先别告诉夫人了。” 后面这句,却是对屋内的月苓和兰紫说的。只见她们礼了一下,应了声事。 并不是背叛风若,只是若不应,她们便不会被留下来听了。寮言既然许她们听这次谈话,必然对她们有所要求,也很正常。 留下来听,是对夫人好。 听话,则是条件。 “但李老头临走前提到的事……”寮言担心道。 “无妨,他只是要求每月送诊金之时,让夫人亲自去,也好观察病情。到时我与她同去便是,定还你一个整齐的娘子。”姜九道。 心里明白寮言也只是害怕风若前去,会被毒物或陷阱等伤害了。有他姜圣手在,总可以放心些了吧。 “如此也好,既然他身上疑点多多,让若儿前去,顺便打探情况也好。”寮言道。 “唔……你们在聊什么呢?”风若从内间转出来,看见两人神秘兮兮的,便问道。 “并无大事,我只是和老九在慨若儿你方才的智谋罢了。”寮言说道。 “是啊。我看你就像一个江湖侠女,拯救人民于水火。”姜九也附和道。 风若扑哧一声,看了看疲惫的两人,福身道,“今夜真是辛苦你们了。其实我不过梦魇一场,无大碍的。” 又特别对姜太医一福,“十分有劳太医了。” “无妨,不打紧。既然夫人安然无恙,老九就告退了。”在风若大家闺秀一般行仪如云之后,姜九不知怎的,竟察出一股逐之意。 可明明,人儿还是那个可人儿,谢意是真,礼仪也不过分啊。 想了许久,他才发现,唔……妨碍人家夫妻情深哦不,天色已晚他妨碍天明了,是时候归家了。 呼……终于把最后一个也送走了。 风若收起礼仪,转过身来,看着她的挂名老公,心想,合作愉快啊,寮老爷。 不知从哪里来的默契,总觉得,自己的想法,他都能快速地理解,并且能找到优秀的方法去执行。 就是那种,怎么说,得心应手。 比如逛街时,旅行时,心有所感,但是马上脑海中能有一溜音符弹奏出来,诠释你所有的心情。 非常,美妙。 寮言此时却坐在茶桌边,略抬起头,星眸奕奕地望着刚出浴,清爽又芳香的她。 竟觉得,分外。 动人。 此时屋里响起一声轻咳。 “咳咳。”是月昔。在兰紫的示意下,她轻咳了一声,意指:老爷,您该回去睡觉了吧? 唔…………风若看看天色,又看看寮老爷的脸色,而且对方显然一副不想挪地的样子,难道说,穿越第二晚的剧情到现在还没有完,继湿身,拥吻之后,还要同眠吗! 那什么,导演我给您取个片名。 叫今夜未央吗? 呵呵。风若看着寮老爷。 寮老爷不动。 唔……别以为你眼圈黑了我就放过你。 寮老爷不动。 回你房间吧,走一刻钟之后,你还是能睡一个时辰的。 唔……喂你当着我的面宽衣解袍是干么子喂你你你你往哪儿去睡啊这是我的床! “…………”还没来得及阻止,风若就被对方一手揽住脖子,倒在了床上。 “…………”不敢动。 “别动。我睡会儿就走,该上朝了。”身后暗哑的声音传来,舒服极了。 好吧,折腾久了,其实她也很累了。 说害怕发生什么的,不存在的。不说其它,就说她昨晚才刚刚小产,这个人也不会对她做些什么。只是这么亲近,多少有些不适应罢了。 既然无碍,便纵容一下他吧,瞧那黑眼圈。唉,这两夜,只怕他也,累坏了。 于是风若就任由他搂着,睁着眼睛数星星。 原以为睡醒了会很精神,终究梦中经历实在消耗太多,不久她也便熟睡了。 寮老爷睡下去的时候,是在漪澜院,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却是在雅风阁。 是日,一早,便有林丰并四名丫鬟捧着洗漱用具立在风若的屋前,等着寮言起床。 寮言是惯了早起的,对比起在现代来说已算自律的风若来说,还要早上一些。 风若七点半,寮言么,五点。 好像差的也不是一点点啊哈哈。 于是寮言早起的时候,正是风若睡得最香的时候。他静静地观察了她几分钟,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皱,又细心地帮她捏好被子,转身走了出去。 一群等待的丫鬟又随着他浩浩汤汤地走回漪澜院,再洗漱,出门。 这么一来,这阵仗就让望舒的人瞧了个正着。 不止望舒的,整个寮府都沸腾了起来。 第三十四章 那便不见 第三十四章那便不见 对于一个如此忠心的丫鬟,该说什么好呢? 兰紫什么都好,就是太在意风若感受了。若风若半分不好,她宁肯让别人久等,也不会亏了小姐半分。 这样的维护之情,细心与聪慧二不可缺一。若换作月昔,并非不够忠心,脑子跟不上而已。 但是往往慧极必伤。 兰紫此般,费神损身不说,若遇蛮主,极有可能因窥主遭恨,落不得好下场。细想谁会放一个极懂自己心思的人在身边? 但兰紫却数年如一,凭着这股执着,生活中愣是把原主照顾得极妥。印象中,似乎是连原主也拿她这点无可奈何的。 就如此时,明知她不好,但得她相问,她便回道: “回夫人,望舒的来请安。” 极简。 风若问她,“来了有多久了?” “半个时辰。”她答。 半时辰,即一小时。 往往让人等一刻便极失礼,且对方又是舒雪儿那般的女人,娇滴滴,富且贵,不好惹啊。 风若淡笑,望着兰紫。 知情不报,是为失职啊。 对方却回望她,未有所惧。 瞧瞧,她的好丫鬟。 想必只要她安好,就算让皇后娘娘在外面等上一天她也做得出来。 她这样一副任性剥削舒雪儿,却又十分理所当然的样子,在风若眼里看来…… 唔………… 颇为可爱。 她便问她,“可以不见么?” 她答,“按例,不可。” 再问,“不见的话,有何后果?” 又答,“留下话柄,遭人耻笑,于名声不利。” “哦。这么严重啊。”风若问。 “嗯。”精乖地答。 “那若是我实在不想见呢?”风若又问。 “便不见。”竟是十分老实。 哈哈哈哈哈。风若心里笑开了花。 兰紫啊兰紫,果真是万里无一的兰紫。 先前听她说不见妾室的后果,说得是那么认真,那么正经。但风若真不想见,她便打心眼里觉得便不需见,丝毫不需给别人留下脸面。 前后对比,实在是…… 妙! 有仆如此,夫复何求? 重活一世,她要的不是迂腐死忠之人,也不是打着为她好的借口,拿条条框框来约束她的人。 最合她心意的,便是这般,以她好为好,却又愿与她共进退,患同背,乐同福的人。这种人不问后果,只一心相随。 不是有句话说么,我不想改变你的世界,我只想陪你,走过所有的风景。 你且精彩独活,我且一路相随。 她便不再逗她,便答了一句:“那便不见罢!” 听到此番决定,虽无异议,但兰紫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惊异,却又被她快速地压下。 月昔则是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又因为兰紫并不开口,是以她也学着兰紫的样子,平静下来。 仿佛在多年的为奴生涯里,她学的最好的,就是在不明所以不知所措的时候,学兰紫一样,就绝没错了。 风若看在眼里,扑哧一笑。 于是一场由望舒阁掀起的硝烟,便在上演之前就被扼杀在路上了。 主仆商定,甚至没有人去通知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的舒雪儿。 既然都得罪了,又何必在乎狠不狠? 像是看出风若心头稍快,兰紫又试探性地提起了另一桩话头。 “主儿昨夜说,老爷把家印和管家大权都交给了您?”她问。 “嗯。”风若答。 “林管家正在外求见。”兰紫吐出一句话。 风若却想跳脚,“兰紫啊,你老实说管家在外头等了多久了?” “…………也就比望舒的久一点点。”措辞之后,兰紫说。 “久一点那是多久?” “也就是半时辰。” “你让他在外边等了一个时辰?” 风若吃惊了。 兰紫请问您是怎么做到的…… 我只是稍微有点想不开,并不是抑郁症啊…… 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敏感的…… 林管家也一把年纪了…… 唉。丫头是好的。就是太护主了。 得改。嗯。 她怎么觉得自己在调教丫鬟的路上还有好远的路要走? 累。 “唔……夫人,那您是要见一下管家么?”兰紫问。既然夫人颇有意见的样子,是怪自己没有早点请管家进来了?聪明的兰紫赶紧补救。 “咳咳,唔……还是不见了。就说……就说我身体不适,实在不能见。回的时候一定要对管家极为气!”风若答道。 出乎意料!夫人竟然不见? 风若却是心虚得很。 你居然让人家在外面等了两个小时,你说我现在招人进来,不是正往枪口上撞么?还是不见吧,过个一两天的,不定管家心情就能好了。听说老年人都健忘的。 两个丫鬟的内心却是:好吧,既然你都说不见了。只能宠你咯。 丫鬟月昔却又问道,“夫人,那管家来见,定然是为了交接府上账目,库房,人员等事,我们此番不见,真的没问题么?” “那我问你,我们没接手之前,可有问题?”风若却问她。 “没……应该是没有。”月昔思索了下答。 “你难道不觉得,这府里如此井井有条,与其说是老爷的功劳,还不如说,是林管家管理有方?”风若点拨道。 “您的意思是……?”月昔终于好像明白了什么。 “唔!你还记不记得昨夜林管家与李老头谈判之事?”风若问道。 “嗯嗯!原来如此!小姐真的太聪明了。”月昔终于明白了,她的雀跃也感染了风若,使她跟着一起笑起来。 哎呀,有个心思简单的丫鬟也是不错的啦。像月昔,一点点小事就能够很满足,很快乐。快乐总是会传染的。瞧,现在自己就跟着傻笑了。 兰紫却立在一旁,心头对月昔满满的鄙视。她早就知道了好不好,林管家此人最为抠门,能省则省,即使能省下一个铜板,他都是极为高兴的。他又极有能力,一个铜板往往能花成两个的效果。寮府在他上下打理之下,哪一处不是物尽其用? 不过若说其中没有老爷的功劳,也不可这般摘除干净。毕竟要不是老爷能让管家死忠,又有哪个男子原为一个家如此用尽心力? 说到底,老爷乃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方的管家欢心,愿为他鞍前马后,做他背后的男人。兰紫如是想。 “那便……也不见吧。”兰紫幽幽地同意道。 于是一大早的,寮府除了寮言和风若之外,最大的两个主子都在雅风阁吃了一个好大的闭门羹。 偏偏,被喂得两人都,还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