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鬼之下》 桃夭 上 崔湖,男,35岁,身高17八,体重60kg,肤白貌美,什么鬼,不对不对,长相俊美,只是脸色苍白,看上去有点阴柔罢了,职业医生。崔湖刚刚搬入了一栋十多年的公寓,4棟楼4层,门牌号404…… 春分已至,天气转暖,公寓旁的那株桃花开得正是时候,片片红色的花瓣踏着微风轻盈地落下。那是株千瓣桃红,不同于一般的千瓣桃红,不是粉色而是略近绛红色。这株艳丽的桃花总能久久吸引住崔湖的视线。夜晚来临,崔湖坐在靠近阳台的沙发上,看向灯光下的桃树,出了神。一阵风吹来,桃花的花瓣飘落在阳台上。 其中一片吹向崔湖,崔湖伸手接住这片桃花瓣。崔湖翻看着这片花瓣,面带微笑。 突然,崔湖手中的花瓣被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拿起。崔湖抬头,看到一个身穿绛红色连衣裙的女子,肤白貌美,小巧的瓜子脸,丹凤眼,柳月眉,真是一副让人魂都迷了的红颜祸水的长相。女子对他展颜一笑,艳若桃花。崔湖望着女子,眼神逐渐痴迷, “斑马,斑马,你不要睡着啦……”(手机铃声)坐在沙发上的崔湖猛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只见沙发上有一片桃花花瓣。崔湖捡起桃花瓣,神色奇异,眼神深邃。 沙发前的桌子上,手机还在响,崔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母上大人。崔湖叹口气,接了电话,只听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怒吼:“小胡子!” “嗯,嗯,我知道了,我明白了,好的,行了行了,嗯,再见。”崔湖接着电话,淡定应付,神色安然,没有丝毫不耐烦,但却像例行公事般。崔湖按下结束通话,按下关机键,把手机反面朝下往沙发上一丢。 崔湖看着手上的桃花花瓣,又看了一眼阳台外的桃树,陷入思索。 清晨,崔湖穿戴完毕,衣冠楚楚,走出公寓,走进电梯,崔湖看了一眼手表,显示7七点四十四分。一只手在电梯快关上的时候突然伸了进来。一位女子出现在眼前,她微红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低声说道:“不好意思”,略微有些拘束的站到电梯的角落里。崔护向她望去,她和梦中的女子长相一模一样,女子好像有些察觉,不由又往角落里缩去。电梯门关上,崔湖打量着站在对面的女生,长相艳丽,穿着却十分得体,穿着一身正装,这一看又有点不像梦中女子。 崔湖的脑袋周围突然冒出两个小人,大约八,9岁的的年纪,长得水灵可爱,身高约两分米,一副古人的打扮,身穿一黑一白的汉服(直裾),还戴着冠。小白叫道:“糊糊,是美女哇,快点和她说话,搭讪啊!”小黑翻了个白眼嘲笑:“胡哥是个闷葫芦,别难为他了,就他老人家的个性,活该单身!”小白一听,瞪大圆溜溜的大眼睛,对着小黑叫道:“小黑,你胡说!”小黑飘到小白旁边,上下左右捏着小白肉嘟嘟的脸:“不信,打赌啊!”小白眼中含泪摇着头,一副快要哭了的可怜小模样。奇怪的是,电梯里的女子好像看不到这两个小人儿。 崔湖抬起头,看向这名女子,似乎准备说些什么。“叮”,电梯上的数字显示一楼到了,电梯门开了。崔湖见此微皱眉头,抬脚出了电梯。崔湖转身,只见电梯门即将关上,那个女生的脸很快就要消失。崔湖突然一下伸出手,挡住要关的电梯,望着女生问道:你好,我叫崔湖,住在404。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她有些愣住,随后微微一笑:“桃夭,桃之夭夭的桃,桃之夭夭的夭。” 崔湖站在电梯口,入了神,念叨: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崔湖一旁的小白星星眼:“桃夭,好名字,人如其名,艳若桃花!”小黑忍不住吐槽:“念什么鬼诗,就你们两有学问!” 第二天,崔湖看着手表,7:44,桃夭穿着和昨天同样的衣服准时进了电梯。 崔湖自来熟地打招呼,微笑道:“早!”桃夭也羞涩地回道:“早!”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崔湖每次都准时在电梯遇到桃夭这位大美女。每次小白都各种兴奋鼓励崔湖开口约人家,小黑也每次开启毒舌模式。 第七天,崔湖看着手表,7:44,桃夭穿着同样的衣服准时进了电梯。崔湖对桃夭发出了邀请:“桃夭,晚上要不要去我家喝杯茶,我家门牌号404。”桃夭抬头看着崔湖,脸上浮现红晕,羞涩的神情,显得她更加俏丽。桃夭轻轻点了点头,崔湖看着她不由入了神。小白在崔湖脑边乱飞,兴奋道:“约会,约会……”小黑此时却沉默不语,看着桃夭,眼神不善。 崔湖所住的公寓里,沙发前的桌子上有两杯热茶,一罐花茶。崔湖端起茶喝了一口,桃幺看上去有些紧张,小小呡了一口茶,然后双手紧紧握住杯子,有些尴尬地说道:“这茶很好喝,我很喜欢”。“你以前喝过这茶吗?”崔湖看着桃幺,眼中一丝光芒闪过。桃幺摇摇头,崔湖眼神有些黯淡,说道:“这是我去山上采的桃花,用祖传秘方晒制的花茶。对了,你在这里住多久了?”桃夭有些愣住,:“很久了,我大学毕业就在这住着。”崔湖盯着桃幺,追问道:“那你今年多大了?”桃夭皱着眉头,有些紧张道:“25,怎么了?”崔湖笑了笑,随意说道:“你大学毕业吧,才住了两年,哪里算很久。最起码像那株桃树一样,在这个小区生长了10年,才算久吧……” 桃夭更加紧张,看向阳台外的那株桃树,神色一冷。桃夭放下杯子,站起身准备离开:“我还有事,先走了。”崔湖突然一把拉住桃夭,桃夭立刻顺势倒在崔湖怀里,桃夭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仿佛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小白坐在沙发上捧着脸,盯着他们,脸色通红道:“这是罗曼蒂克的节奏吗?好激动!”小黑眼神如刀,盯着桃夭,眼中充满戒备:“浪漫个鬼!” 崔湖捋起桃夭的头发,动情地看着她,缓缓靠近她,他的唇快要贴近她得时候停下了:“这不是你家吗?你要去哪里?”桃夭震惊地看着崔湖:“你在说什么?”崔湖温柔笑道:“我的手机铃声不是《斑马》。”桃夭低下头,咯吱咯吱的笑了,笑声很是渗人。 桃夭一把推开崔湖,下一秒,桃夭突然来了个大换装,穿着打扮竟和崔湖梦中的女子装扮一模一样,大红唇,艳丽非凡,饶有兴趣地盯着崔湖。桃夭拖着下巴,好奇地看着崔胡,:“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了”,崔湖神色淡定。 桃幺更加好奇:“那你还敢邀我喝茶?““我只是顺着你的剧本走而已”,崔湖竟然眼含一丝宠溺地笑道。桃夭凑近崔湖,眼神妖冶,冒出红光,恐吓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给吃了?”崔湖凑得更近,对着桃幺耳语:“张桃,你不会的。” 桃幺像是吓到一般,立刻往后一退,恶狠狠地盯着崔湖:“你到底是谁?”崔湖看着桃夭,伸出手,眼中充满怜惜:“张桃,和我离开这里。”桃幺冷笑一声,眼睛变得血红,头发飞舞,阳台外的桃树无风自动,阵阵桃花花瓣冲进房间。桃夭一抬手,桃花花瓣凝成一把剑,向崔湖狠狠刺过去。 桃夭 下 崔湖面无表情,颇有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的名士之风,扯远了,只见他眼中闪过诡异的黑色光芒。随之,停在崔湖的眼睛前一厘米处的花瓣剑,轰然碎裂,化作花瓣雨,弥漫在整个房间。 整个空间仿佛一面镜子,碎裂成片片桃花。崔湖睁开眼,整个房间十分正常,桌上并没有茶杯,只有一罐花茶。书架上是他的古书和各式玉器。他知道幻境已破,桃夭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到底是谁?竟然能把我逼出幻梦?你想干什么?”桃夭脸色大变。“我说过了,我要带你离开这里,十年了,你也才堪堪跨过采阴顶峰,还没能突破聚魂,只能偷偷摸摸吸食一些人类的精气。你难道还要在这里继续耗着吗?”“我在这里挺好的,这是我家,不要说十年,百年我都要在这里待下去。倒是你,原本以为是个新住,没想到是个狠角色。你也想抓我?”桃夭手一挥,窗外的桃树无风自动,桃花花瓣凝结成好几把剑,指着崔湖。 崔湖摇摇头:“我只想带你走。”桃夭讽刺大笑:“什么?带我走?带我去见阎王吗?又是那一套鬼魂留在阳间只会祸害人的借口!”“我知道你没有,十年来,你最多只是入梦吓唬那些住,吸取了一些精气而已,然后逼走他们。张桃,你没有害人之心,十年前我就想带你走了。”崔湖不紧不慢地说出令桃夭莫名其妙的话。 桃夭盯着崔湖,神色更加警惕,:“十年前?你说什么?我怎么不记得我见过你?”“见过,只不过是在十年前……” “十年前,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根本没见过你,想骗谁呢?”桃夭冷笑一声,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家伙,骗鬼也找个靠谱的借口啊,真当我智商为负。“我们见过,只不过你的记忆早就模糊了,从你死的那一刻。”崔湖看着桃夭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露出恐惧之色,身体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桃夭只觉得许久未曾感受到的寒冷,再次入侵她的全身,不,是她的魂体。是的,她早就死了,死在十年前,可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说认识她的男人,让她记忆里模糊不清的画面开始沸腾起来。她只记得那个晚上,那种无边的恐慌,彻骨的寒冷。而现在,那种如坠地狱的痛苦,再一次像汹涌的波涛,无情地冲向毫无防备的她。 崔湖见此,眼中闪过痛苦,忍不住向前一步,想要靠近桃夭。谁知桃夭见此,只觉他和记忆中模糊的影像重叠在一起,神色更加恐惧,大吼道:“别过来!”桃夭的魂体开始变得透明,满脸痛苦,神魂明显出现不稳的情况。 崔湖见此,眼中再次闪过黑色的光芒,一抬手,甩出一根黑色的针,扎进桃夭的眉心消失了。桃夭的魂体一震,一阵黑光闪过,失去意识向下到去。崔湖一转眼抱住了紧闭双眼的桃夭,看着她虚弱的脸庞,眼神晦暗。 沙发上,两个一黑一白的小人看着他们两,眼睛瞪地大大的,神色十分困惑。这个时候他们倒看着像是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一样呆萌。“小黑,这是怎么回事啊?”小白一开口,小黑立刻回过神,秒变高冷,一脸鄙视:“这都看不出来?胡哥这是找到他的老相好了。可惜,她却变成了鬼,还用幻境差点困住了我们。结果,看她这副样子,魂体未完全凝结,害得胡哥要出手救她……”“天啊,糊糊的心上人是鬼?人鬼情未了,好感人!”小白的星星眼眨吧眨吧,肉嘟嘟的小脸泛起红晕,一脸蠢萌。小黑翻了个白眼,无语地看着小白,心中却不由有些担心:“胡哥这十年来怎么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怪不得他突然要搬到这个鬼地方,原来是为了这只小女鬼,事情好像不太妙啊!’ 第二日清晨,公寓门口,两个一胖一瘦的东北大汉正在往印着“飞速搬家公司”的面包车上搬东搬西。看着最后一个箱子放好,已经塞了大半车东西的后车厢,胖汗搓搓手,回头中气十足地叫道:“小伙子,都装好了,可以走啦!” 不远处,变成焦炭的桃树倒在地上,看着全无往日的风光。站在桃树前的崔湖回过头向搬家车的后车厢走去,他的手里拿着一根烧焦的桃枝。 车厢里,崔湖将烧焦的桃树枝插入圆筒形的黑色玉石花盆里,一挥手,一股黑色的能量注入桃枝,转眼间桃枝就长成一颗缩小版的小桃树,活力满点恢复。 一片红色光晕过后,张桃从桃树里现身,站在车厢板上。张桃一出现就冲着崔湖骂河东狮吼:“崔湖,你太阴险了,竟然雷劈我的栖身之所,我在那棵桃树里住了十年,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崔湖望着炸毛的张桃,满眼认真道:“这里对你来说不安全,万一真碰到那些除魔卫道之士,就危险了。”小白在崔湖的旁边上下飞舞,满眼星星说道:“桃桃,你看糊糊多贴心,就别气了!”“他这么过分,休想我原谅他!还有,谁允许你叫我桃桃的,我叫桃夭!桃夭!桃夭!听到没?!“ 小黑不忿地盯着张桃:“真是不知好歹,湖哥是怕你这点功力,一不小心就被灭了。”“小黑,要不是你雷劈了桃桃的桃树,她怎么会气成这样……”突然,小白捂住自己的小嘴,偷偷看了一眼脸色发黑的小黑,立刻一溜烟躲到崔湖身后。 桃夭眼泛凶光盯着小黑,咬牙切齿:“原来是你!”桃夭猛地冲小黑扑了过去,小黑马上瞬移到另一个方位,一脸嘲笑地看着桃夭。桃夭继续扑过去,扑空,再扑过去,又扑空,契而不舍ing。 崔湖看着打闹的桃夭和小黑,嘴角上扬,眼神可见一丝温柔,驱散了一些往日的阴寒之色。他仿佛看到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那个名叫张桃的女子,活力满满,无忧无虑的样子。时隔多年,他终于再次见到了她,找到了她…… 小白偷偷摸摸地出现在崔湖面前,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问道:“糊糊,我们要去哪儿?”“金陵鬼城”,崔湖缓缓说道。 桂花镇(一) 明月当空,荒郊野外,阴风阵阵,几只乌鸦正静静立在一座孤坟墓上。 突然“轰隆”一声打破了寂静的夜晚。月空下,两道强光射来,一坨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砰”,一辆货车出现在坟墓旁边,上面的“飞速搬家公司”几个字泛着幽幽的光芒。 搬家胖瘦二人组刚一下车就打了个哆嗦,两人对视一眼,面露恐惧,“嗖嗖”,只见两人像被人拿着根鞭子赶似的,短短一分钟就把所有东西搬下车。 胖一点的东北大汉,对着抱着桃树盆的崔湖手一摊:“小伙子,结账!“三颗黑色弹珠模样的小珠子从崔湖手中弹出,落在大汉宽大的掌上。 胖瘦二人组一看到珠子眼前一亮,胖大汉哈哈笑道:“哟,挺上道嘛,三颗冥铢,小伙子不错,下次记得还找我们搬家,随叫随到,哈哈。”一阵风吹来,片片桂花飘下。有一片正好轻拂了胖汉的脸庞,胖汗的笑声嘎然而止,下一秒,他一把扯着瘦汉的胳膊,冲向车里,发动车子一溜烟向空中冲去,一转眼就变成个小点。 “他们干嘛像见了鬼似的,我又没出来。”桃夭现身,出现在崔湖旁边。“你也知道自己是只吓人的鬼啊“,小黑嘲讽道。 “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你这个不知道是什么鬼的小鬼“,桃夭看着小黑愤怒黑漆漆的眼珠子,内心比了个耶,反将一军! 看着小白飘来飘去,不断在飘落的桂花间旋转跳跃睁着眼,玩得不亦乐乎。桃夭心中不由有些困惑,他们到底了哪儿。她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古井无波的崔湖,皱起眉头:“这个面瘫在搞什么,那两个搬家的吓成那样。这里是哪里?他想对我做什么?该不会是想杀鬼灭口吧!“ “桃桃,走了!”正在胡思乱想的桃夭一抬头发现崔湖正牵着自己的手。“他竟然占我便宜!“桃夭立刻炸毛,猛地甩开崔湖的手。看着崔湖停在半空的手,暗淡的眼神,好像有些难过的神色,桃夭莫名有些心虚,不自然道:“你的行李不要了吗?”崔湖微微一笑:“那些只是装个样子,我的行李只有你…住的这盆肥桃。”说着毫无留恋地抱着桃树盆转身往前走去,他经过坟墓,走进一片桂花林。愣在原地的桃夭不由回头看了看那些装着各式玉器古书的行李箱,冒出一句:“暴殄天物啊!“立马跟了上去。 桃夭没看到,她一离开,一阵黑雾随之笼罩住了行李。 月色如水,片片桂花飘落,斯文俊秀的青年漫步在林子里,他的身后,艳丽的女子步步跟随。本该是一副如画的美景,只不过景中人桃夭却无心欣赏,就算是一只再迟钝的鬼,她也发现了这个地方的不对劲。越往里走,她越觉得如鱼得水,额,不是,越舒服,呃,她到底在说什么。总之,这个地方不对劲就是了...... 心里碎碎念的桃夭一个没注意,撞到了一堵坚硬的“墙”。一抬头,就看到崔湖讨厌的后脑勺,火大不已,“突然停下干嘛?”“我们到了“,崔湖低沉的声音传来。桃夭猛地抬起头,看到一片被迷雾笼罩若隐若现的建筑。“额,这是哪儿?““小妖精,你没长眼睛吗,不是写着桂花镇!“小黑突然冒了出来,继续挖苦桃夭之路。“臭小鬼,你自己看看哪里有写桂花镇三个字?“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块牌匾下,桃夭指着空荡荡的牌匾气急败坏。“幺幺,不是那儿,是这儿。“小白好心指着立在他们右方的一块大石,“桂花镇”三个字赫然在列。什么!入口牌匾没有字,偏偏竖块大石刻字,有病吧!桃夭一阵无语。 崔湖看着无字的牌匾,又看向大石,眼中闪现莫名的光芒。崔湖望着桃夭柔声道:“这里是桂花镇,我们在这休整几天,进去吧。““太好了,这里有书店不,我要去看书!“小白兴奋地上下飞舞。 月光透过缓慢移动的黑云时隐时现,不远处巷道的转角边依稀站着一些诡异的人影。看着经过自己身边的那些脸色惨白,嘴唇红艳的同类,再看看他们身边某些脸色红润的人类。桃夭觉得整个世界都玄幻了。为什么?这个小镇里又是人,又是鬼,还能和平相处。还是她功力太浅,看不出这些“人“其实是鬼。也许是她的表情太过纠结,小白忍不住抚上她皱着的眉头。 “幺幺,桂花镇的人不太一样,他们能见到鬼,也能和鬼沟通。你就把他们当半个鬼吧。““难道他们是半人半鬼!“桃夭不由大声喊了出来,她附近的人和鬼有一瞬间的停滞,刷刷刷,n多双绿油油,红彤彤的鬼眼聚焦到桃夭身上。她“嘿嘿“傻笑一声:“hi,我也是鬼,初到贵宝地,多多见谅,多多见谅……“ 不过,好像效果不大,他们的眼睛越发可怕,像是要吃了她似的。不会吧,这些鬼也太小气了吧…… 崔湖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人“和鬼,伸出手掌,一根黑针悬浮在掌心,泛着幽幽的寒光。看着这根平平无奇的黑针,这些鬼和“人“很识相地收回了目光,继续游荡去了。 作为桂花镇上唯一的旅店,桂花旅店可是鼎鼎大名,看这一栋洋气双层乡村风小楼,粉蓝的大胆用色,欧式建筑风格,使得它“鹤立鸡群”于一众周围的民国建筑,实在令人见之难忘,一见倾心。“我们要住这里?!“桃夭第一次发现崔湖独到的审美眼光。回答她的是崔湖华丽丽的背影和后脑勺。 这个旅馆也太诡异了,旅馆的收银台上,没有人也没有鬼!!是的,整个旅馆安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崔湖自来熟地走上二楼,进了204房。桃夭打量着这个房间,越看越觉得眼熟,那桌上的笔墨纸砚,书架上的古书,那些玉器,那瓶花茶?!这些行李不是都扔了吗! 崔湖施施然地把桃树盆放在桌上,随手拿起一本书《小幽窗记》看了起来,仿佛没注意到桃夭快要掉出来的眼珠,只是他嘴角的那一抹笑意出卖了他。“你真以为胡哥把行李扔了吗?蠢妖精!早就有小鬼把行李搬来了。“小黑站在窗台前再次开启毒舌模式。小白倒是在床上跑来跑去,很是happy,不负傻白甜最佳模版之名。 桃夭盯着悠闲自在的崔湖,骗了鬼还这么淡定,什么带了我就行,什么十年前就认识我,都是骗鬼的。桃夭内心真是一股火不止往哪儿发,但不发泄出来,她觉得自己恐怕会憋屈得再死一次。想着,桃夭已经一把上前拽下了崔湖的书,撑再桌上,死死盯着崔湖:“你不准备说些什么?““长途跋涉这么久,你也该累了,休息一会儿吧“崔湖只是淡淡说道。“累什么累,我又不是人,长途跋涉?你瞎扯什么?说,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这里是什么鬼地方?休想再骗我!“桃夭实在是为自己愤愤不平。从遇到这个长得和人妖似的面瘫开始,就被牵着鼻子走,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还真以为自己和他有什么不得不说的过往,结果人家搞不好根本是逗自己玩的。现在受制于人,真是悔不当初,干嘛招惹他。 “桃夭,你累了,休息一下吧“,崔湖的声音温柔又动听。“我说了我不累,你是不是……“桃夭话还没讲完,只觉得眼前的崔湖越发看不清,她的意识变得模糊。崔湖手一挥,桃夭消失,缩小版桃树闪过一阵红晕,表明桃夭被封入了缩小版桃树中。崔湖凝望着小桃树,眼中露出担忧之色。桃夭的魂体只是暂时被自己稳住,寄居在这颗小桃树里才能养魂,偏偏她总喜欢跑出来。这绝非长久之计,这次来,绝不能空手而归。 一阵阴风吹过窗台,窗台边上的小黑抱胸一声冷哼:“何方鬼怪,滚出来!“ 桂花镇(二) “小娃娃,你好大的威风啊!“阴森森的声音响起,身着全红披风,脸色惨白,满脸皱纹,民国老妇髻发式,戴遮眉勒的驼背老太太突然出现在小黑眼前,素来胆大的小黑小朋友也吓了一跳。小黑拔出背后的迷你汉剑,虽然是缩小版,但汉剑的纤细狭长,霸意内敛可是一点没少。小黑执剑而立,注视着悄无声息就出现的驼背老太太,小脸紧绷,神色戒备。“小黑,不得对桂婆婆无礼!“崔湖早已转身看向这边,神色温和,对着老太太点头致意,“桂婆婆“。 “崔公子,好久不见,不知这次来桂花镇,有什么可以效劳的?“桂婆婆扯了扯嘴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桂婆婆气了,小子只是来购置些药材罢了。“崔湖的话礼貌而又疏离,桂婆婆面露思索。 崔湖走到窗前,看着街道上的鬼影幢幢,意有所指地说道:“桂花镇真是越来越繁华,大家都慕名而来,桂婆婆可不要太劳累啊。“ “咳咳……,实不相瞒,老身的旧疾又犯了,希望崔公子不吝一看,崔公子想要的药材不出三日必定交到你手上。“桂婆婆站在崔湖的一侧,浑浊的眼神带着一丝恳求。崔湖静静看着桂婆婆好一会儿,叹道:“上次诊治时,不是叮嘱你十年内不要动手吗?你的神魂已经损伤五分,比上次还要严重,怕是……“桂婆婆闻言,一脸愁苦,显得她的脸色更加可怖。 “婆婆,你别难过,糊糊你就帮帮婆婆吧。“不知什么时候,小白来到了崔湖身旁,拉着崔湖的袖子,仰头一副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崔湖撒娇道。桂婆婆露出希翼的神情,崔湖见此只好点点头,沉声道:“桂婆婆,如果要我为你诊治,你也应该如实告诉我桂花镇到底出来什么事,你的伤又是怎么回事?““果然瞒不过你,崔公子,你也知道,桂花镇这里因有一条小型阴脉,在这一地界也算是不错的鬼修修行地。老身驻守此地近百年,收容了不少低阶鬼修和冥人。这些年来,桂花镇越发繁荣,老身虽才修行到化形巅峰,但凭借对桂花镇的掌控也能抵挡一些不怀好意的魑魅魍魉之流。可是,前段时间,不知从哪儿来的的嗜魂鬼修竟然潜伏进来,突袭夺走我一魂,害得我元气大伤。“桂婆婆难掩气愤,也难怪,好歹是嗜魂鬼修,只比鬼王低一阶的鬼界高手,竟然玩偷袭这一损招,而且还是在桂婆婆掌控的镇里,真是令桂婆婆郁闷不已。原本就有旧疾,失掉一魂,境界跌落的桂婆婆实在怕镇不住满镇的鬼修们。 崔湖听着桂婆婆的话,知道她有所隐瞒,比如她是怎么从嗜魂鬼修中逃脱,又或者她是否真的不知道嗜魂鬼修的身份。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只想得到一样东西。“桂婆婆,这次我要的药材绝大部分我自己也能找到,除了一样,桂阴果,还望婆婆能割爱。“桂婆婆一听桂阴果三个字,面露难色,紧皱着眉头,想到那个嗜魂鬼修,心一狠,终于点点头,“看来崔公子也是算好日子来的,知道桂阴果将在三天后成熟。不过,桂阴树五十年结一次果,每次至少一颗,至多三颗。这次只要有两颗,其中一颗必定属于崔公子你。但桂阴果对于老身也大有用处。这样吧,如果只有一颗,只要崔公子帮助老身一起抓住嗜魂鬼修,桂阴果双手奉上。“ 小黑仍然没有放松警惕,小脸一片寒色,心里嘀咕,这鬼婆子真敢开口,又要胡哥给她诊治,又要胡哥帮她抓嗜魂大鬼,就给一枚桂阴果。完全不等价,太亏了,按照胡哥那一毛不拔的性子,应该…不会…答应吧? “好,桂婆婆,一言为定。不知道那嗜魂鬼修的来历,桂婆婆可知一二。我们初到此地,具体情况也不清楚。婆婆心中应该有所计划,不知需要崔湖帮什么忙。“崔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桂婆婆的要求,眉头都没皱一下。小黑心中焦急,那可是嗜魂鬼修啊,不是什么路边小鬼。胡哥就这么答应了?受什么刺激了!瞄到桌上的桃树,小黑心中一凛,大概猜到了崔湖的用意。 桂婆婆叹了口气:“老身一向谨守本份,很少出桂花镇这一亩三分地,实在不知到底怎么招惹了这个煞星。““婆婆,这个大坏蛋长什么样,你告诉我们,我们一定帮你抓到他!“小白义愤填膺。桂婆婆好笑道:“小娃娃,嗜魂鬼修,变幻万千,十分擅于隐藏,知道他的样子根本没用。“ 看着小白皱着眉头思考的样子,桂婆婆看向崔湖:“那个煞星也受了不轻的伤,他恐怕也是对桂阴果势在必得。老身已经让全镇的孩子小心行事,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进来。三天后,崔公子只需要帮老身一个小忙就行。“ 崔湖重新坐在桌前,拿起书看着,桂婆婆已经离开。小黑站在桌上,执剑而立。小白在桃树盆前左瞧瞧,右瞧瞧。桃树盆红光一闪,“幺幺,你出来啦!“小白惊喜的声音响起,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小黑拉走了。 桃夭一脸的怒火,杏仁般的媚眼,恶狠狠地盯着崔湖,不但没有体现要用眼光杀死他的气势,反而显得她愈发美艳。崔湖放下手中的书,眼眸如水,温柔地看向桃夭的眼睛。桃夭接触到崔湖的眼神,心中一跳,但又不想输了气势,只好继续盯,继续盯,内心鼓励自己输人不输阵。屋子里顿时陷入莫名的安静,唯有烛火下的两双明亮的眼眸互相较劲。 “桃夭姑娘,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不用这样一直盯着小生我,姑娘家还是要矜持些才招人喜欢。“崔湖面上一本正经,但眼中满是笑意。“你,你……“桃夭气坏了,转念一想,本小姐就陪你玩,桃夭的小手慢慢抚上崔湖的脸,“崔公子,不知为何把小女子困在在这桃树盆里?又为何带着小女子来到这处鬼地?公子到底对小女子有何打算,莫不成是想……“说着,还装作有眼泪的样子,抹了抹眼角。崔湖挑起桃夭的下巴,看进桃夭琥珀色的眼镜,缓缓说道:“桃之幺幺,灼灼其华。“桃夭心中一阵恶寒,忍住一把打掉崔湖手的冲动,柔声问道:“崔公子还是没回答人家的问题呀。“崔湖看着桃夭不自然的神色,感觉像是在看一只装作乖巧的小狐狸,不禁好笑地摸摸桃夭的头。桃夭终于受不住了,一下蹦得离崔湖三尺远,“你这个人,好不要脸,只会动手动脚,半句真话都没有!“说完,自己落荒而逃地钻进了桃树中。第二回合,厚脸皮比拼,桃夭对战崔湖,崔湖胜。 桂花镇(三) 桂花旅馆的拐角处,两个鬼影挤来挤去,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旅馆的大门。 “怎么这时候还有人来桂花镇?会不会是那个打伤婆婆的家伙?“小小的声音露出了主人惊恐的苍白小脸蛋。看着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男孩,长相清秀,穿着一件灰扑扑的袍子。一旁大一些的看着也才十七八岁的样子,倒是长相平常。他狠狠一敲小男孩的额头,“小乙!这可是婆婆的地盘,那个家伙可不像你这么蠢!既然敢进去,肯定是婆婆的人…“ “桂甲,桂乙,你们不在里面呆着,跑哪去了?“阴沉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两人一哆嗦,本就惨白的小脸更加白了,他们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桂婆婆一脸阴沉。桂甲一脸害怕,赶紧拉个垫背的:“婆婆,都怪桂乙,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害得我还要去找他…““桂乙,是这样吗?“叫桂乙的小男孩死死低着头,浑身抖得和筛子似的,不敢看桂婆婆一眼,硬是一句话不说。见此,桂婆婆的眼神愈发不善,桂乙像狂风中的小草颤动着身子,显得柔弱可怜。桂甲见此心中一凛,赶紧一把揪住桂乙的脖子压下,弯腰认错:“婆婆,也是我没早点找到他,我们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哼!下次再犯,你们就给我滚出桂花镇,咳咳,咳……”“是是,婆婆,您别气坏了身子。”桂甲赶紧卖乖讨好。 第二日清晨,桂花旅馆内,一只掌心布满伤痕的小手轻轻地敲响了204的房门,“咚咚咚”。房里传来一声“进来“,桂甲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两碟小菜和一碗白米粥,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低着头恭敬地将木盘放在崔湖的跟前。 崔湖道了一声“谢谢“,桂甲稍稍抬起头,偷看了一眼崔湖,又很快低下头,鞠了个躬,倒退着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崔湖看着桌上的一碟蚕豆,一碟海带丝,和一小碗白粥,拿起筷子立马开动,如风卷残云般解决了它们。“崔公子,清粥小菜爷吃得很开心吗?“不挖苦崔湖就不开心,挖苦也不见得开心的桃夭同学撑着下巴,语带调侃地突然出现在崔湖的对面。“回去!“崔湖虽然毫不意外看到眼前”逃狱“的桃夭,但还是担忧她的魂体不稳。桃夭倒好,充耳不闻,先是看看这边的桌子,再是看看那边的花瓶,悠闲得很。结果崔湖一抬起手,桃夭又立马坐正,满脸认真念到:“崔公子,一日之际在于春,修炼时光岂可负!我先去了,你慢慢吃啊…“一道红光流转,桃夭再次回到桃树中补眠去了,修炼,额,她有说过吗。 第三日清晨,桂甲依旧小心翼翼地将早饭放在桌上。看见桂甲低头畏缩的样子,崔湖温和道:“这里没事了,你先去忙吧…“桂乙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你还有什么事吗?“崔湖看着眼前胆小的小男孩,轻声问道。桂乙咬着嘴唇,手揪着自己灰扑扑的袍子,慢慢抬头紧张地看著崔湖,“我,我…““小乙,你快点,磨蹭什么呢?“突然,门外传来桂甲的大嗓门。桂乙一下吓到,立刻弯腰鞠躬,“我,我先走了…“崔湖望着桂甲的背影,面露思索。 桂花旅馆的厨房里,桂乙小口小口地啃着馒头,旁边的桂甲盯着桂乙,眼神饥渴。桂乙刚啃完馒头,一块桂花糕出现在他眼前,“快点吃吧,那么瘦!“桂甲再次盯着桂乙,眼神充满渴望。桂乙接过小口小口咬着,心中暖暖的。小甲总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对自己很好。 刚吃掉最后一口桂花糕,桂乙就跌入一个冰冷的怀抱里,冰冷的嘴唇贴上桂乙的脖子,他的脖子上黑色的桂花印记发着光,一丝丝阴气如银丝般透过印记被吸入一张口中。桂乙知道桂甲又饿了,自己体内的阴气正在一点点被“吃掉“。好一会儿,抱着桂乙的桂甲用头蹭了蹭他的肩膀。桂乙赶紧挣开他的怀抱,抬头看见桂甲一脸满足的样子,像是一只餍足的猫咪,桂乙苍白的脸蛋浮现一丝红晕。 桂甲打了个饱嗝“咯,总算吃饱了!小乙,镇子里的那些冥人,都没有你这么多阴气。“桂甲勾上桂乙的肩膀,一脸得意“嘿嘿,当初把你捡回来真是我这辈子做得最英明的决定,哈哈哈!“ 桂乙都懒得推他了,天天来这么一出。冥人,是啊,镇子里的人类都是阴气缠身,寿命有限,半只脚步入幽冥的存在。但是他们如果和鬼为伴,缔结契约,互相帮助,却可以活得更久。可是,他们这些介于鬼和人之间的冥人,不是所有鬼修都愿意和他们结为“鬼伴“,互相依存的。桂花镇在桂婆婆的管治下,生活在这里的冥人才能平安找到自己的鬼伴。只不过冥人不是大白菜,有好些鬼修还是单着。当初小甲在桂花镇前的林子里捡到婴儿的自己时,立刻先下手为强,想都没想就和自己立下鬼契,结为鬼伴。这十多年来,他一直照顾自己。日子平静而安心,可是自从… “最近日子过得跟打仗似的,都怪那个不知道哪儿跑来的混蛋!等着瞧,抓到他不把他打到魂飞魄散,我就不叫桂甲。“桂甲突然的发声打断了桂乙的思绪,桂甲手舞足蹈,仿佛已经看到那个混球凄惨的下场。见此,桂乙内心叹了口气,不禁小声发表自己的意见:“他打败了婆婆,那么厉害,可能我们抓不住他…“ “怕什么,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再说了,婆婆这次可是布下天罗地网,管他什么嗜魂老鬼,肯定插翅难飞!“桂乙一听,眼中闪过担忧,随即垂下眼帘,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 夜晚的时光悄然而至,月色如水,透过窗户洒进房间。烛火然然,崔湖再一次沉浸在书中。烛光下,他的脸庞仿佛比白日多了些血色,平添了一丝暖意。 小黑始终酷酷地抱着剑站在桌上,小白正趴在一本装线古书上打着呼噜。突然,小黑抱紧怀中的汉剑,抬头看向崔湖。佝偻的身影显现,桂婆婆如约而至,“崔公子,还有一刻钟就到子时了,老身已经准备好,请跟我来。“崔湖放下手中的,点头起身,看了一眼桌上的桃树,嘱咐脸色不善的小黑和刚刚醒来睡眼朦胧的小白:“你们在这等我,不用跟过来。“ 桂花镇(四) 桂甲和桂乙靠在旅馆门口,看着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鬼影,月色下依稀能看出他们排列成桂花的形状。每个鬼影的头上丝丝阴气冒出,汇聚在一起形成光幕,笼罩住了整个桂花旅馆。“嘿嘿,这次镇子可是全体总动员,小乙看好了,桂阵一出,谁与争锋!管他什么嗜魂老鬼,也敢和我们桂花镇斗,他这下不来还好,来了准叫他有来无回!”桂甲头一抬,自豪充斥胸膛,脸上满是得瑟。 外面的重重鬼影集体一阵恶寒,出力冒险的可是他们,桂甲那小子真是站着说话不要疼。要不是现在施展阵法不能动手,早就对他进行一番“爱”的教育。一阵风吹过,桂乙突然喊道,“小甲,快看,有个影子!”“影子?”桂甲赶紧转头,果然有一道黑影,正向后院飘去。“是那个老鬼,他怎么跑进来的?!”“小甲,快,婆婆他们在后院!”桂甲桂乙立刻追着黑影跑了过去。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庭空。”望着月色下,繁茂异常的桂花树,片片桂花飘落,崔湖不禁低声吟道。这棵桂花树看着像是是每月都欣然怒放的月月桂,可今夜原本乳白色的花冠倒是越来越和月色融为一体,大有向银色渐变的趋势。 “咳咳,咳……”桂婆婆看着还有心情吟诗的崔公子,眼皮跳了跳,忍不住出口打断,“崔公子,我们今晚必须护住这棵桂树,桂阴果马上就会出现。”崔湖点点头,神色淡然,“桂婆婆放心。”话语刚落,“婆婆,那个老鬼闯进来了,婆婆小心啊……”桂甲大嗓门的喊声突然响起。 桂婆婆脸色一寒,转向随之出现的桂甲和桂乙,“不是让你们守着门,你们瞎嚷嚷什么?外面的阵法未破,他怎么可能进来?”桂甲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看来看去,眯眯眼中满是困惑,“婆婆,刚刚真的有道黑影冲进来了,我们追着他来的,是那个老鬼,他肯定躲起来了。”“我和崔公子一直在这儿,根本没看到你所说的黑影。”“怎么可能,我们明明看到了,怎么会没有?”桂甲一下急了,明明就看到了,怎么可能没有。 看着桂甲不似作伪的神色,深知他性格的桂婆婆不由狐疑,难道真让那老鬼闯进来还躲了起来?“小乙,你快告诉婆婆,真的有个鬼影!”“婆婆,是真的”,桂乙怯怯地看着婆婆细声作证,桂甲在一旁把头点得和小鸡啄米似的。桂婆婆深深看了一眼桂乙,桂乙不由低下头。桂婆婆突然一笑,很是瘆人,看向崔湖:“崔公子看出点什么了吗?” “这两个孩子说的是实话。”“哦?那他藏哪儿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话语刚落,崔湖竟然一掌拍向桂乙,他小小的身子砸向地面,“哇”吐出一大口鲜血。“小乙!”桂甲震惊不已,刚想冲向桂乙,就看到一道虚幻的黑影从桂乙身上浮现,很快凝实成一个身披黑袍看不见面容的身影,“哼,老太婆你竟然找了援手……”刺耳的声音还没说完话,桂婆婆的一道道阴刃直接就挥过去,把黑影刺成了筛子。黑影猛地散开,又再次凝聚在一处,桂婆婆的攻击仿佛毫无作用。 “老太婆,你伤得也不轻,还是省省力气吧,正所谓见者有份,桂阴果马上要出现了,我要求不多,一颗桂阴果足以,怎么样?”“你休想!”桂婆婆心中一紧,这个老鬼心狠手辣,丝毫不顾道义,怎么可能服软,真要给了他桂阴果,等他缓过来,怕是桂花镇以后也不复存在了。 “桂婆婆,桂阴果!”崔湖突然喊道,只见月色下庭院中的桂花树突然像是银装素裹一般,与月色彻底融为一体。丝丝银线在花冠间穿梭,渐渐汇聚到桂花树的最上方相邻的两片花冠,他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盛放迅速结出两颗婴儿拳头大小的黑色果子,上面丝丝银线浮现,呈桂花的形状。两颗果子瞬间成熟,先后分别坠落,崔湖飞身上前,在空中一个优雅的转身,转眼就轻松拿下一颗桂阴果。 见此,老鬼冲向另一颗,却立刻被桂婆婆拦住,桂婆婆朝呆立的桂甲大吼:“小甲!”桂甲赶紧来个懒驴打滚,迅速往地上一躺,接着整个滑向桂树,差点掉在地上的第二颗桂阴果一落入桂甲的怀中,桂甲猛地跳起来,兴奋大喊,“婆婆,我接住了!” 桂婆婆还在和老鬼缠斗,阴刃像不要钱似的往老鬼身上砍去。可是,老鬼总是被打散后又恢复,不停叫嚣,“别白费力气了,嘿嘿,老虔婆……”。就在此时,一道蓝光闪过,依稀可见是黑色的长针刺进老鬼的胸前,老鬼一顿无法动弹。桂婆婆眼中闪过狠色,突然左臂爆裂成一股阴气,无数阴刃瞬间形成,万刃齐发,砍向老鬼。漫天的桂花花瓣被带起又落下,花瓣散开后,老鬼消失了。 脸色惨白的桂婆婆缓缓转过身看向崔湖,“这枚桂阴果就归崔公子了,多谢出手相助。”“婆婆气了,这次其实多亏了桂乙这个孩子。”“婆婆”,桂乙竟然从地上起来了,看着不像受重伤的样子。“小乙,这次你辛苦了。要不是你与那老鬼虚与委蛇,成功在他眼皮底下提醒了我们,我也不会这么快解决他。”婆婆看向桂乙,眼中露出一丝慈爱。 桂甲瞪大眼睛看着桂乙,一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小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刺激的事情,你竟然不和我说?!”“和你说了,我们恐怕都没命站在这儿了”,桂乙一脸认真。桂婆婆放松下来,听着忍不住扬起嘴角,却止不住咳了起来,“咳咳,咳咳咳……”。“桂婆婆,你元气大伤,还是先把桂阴果服下吧。”“婆婆,崔公子说的是,小甲你快把桂阴果给婆婆”,桂乙闻言急得终于大声了一回。 桂乙转向桂甲,伸出手来,桂甲拿起桂阴果准备放入桂乙手中,却突然停了下来。“小甲?” “你不是小乙!你是谁?”桂甲突然抱紧怀中的桂阴果,往后一退,“婆婆,他不是小乙,他是老鬼,那个老鬼还没死,还在他体内!”“小甲,你在说什么啊?”桂乙看向突然防备起来的桂婆婆,面露焦急,“婆婆,我不是,我真的是小乙”。桂婆婆的眼神警惕,盯着小乙,心中有些不确定。“桂婆婆,这孩子说的是实话”,“如果那他说的是实话,那就是说小甲在撒谎吗?” “砰”,突然桂婆婆被一股黑风卷向桂树,狠狠摔倒在地。“哈哈哈……”众人只见脸上黑气缠绕,渐渐往他全身蔓延的“桂甲”疯狂大笑,“你这个老虔婆,真是越老越没脑子,真以为我这么好对付?”“你才是老鬼!桂阴果,咳咳咳……”桂婆婆大惊之下,伤势加重,愈加虚弱。“婆婆!”桂乙冲向桂婆婆,却被老鬼狠狠击倒在地。 桂花镇(五) “你这小子胆子真是不小哇,竟然敢骗我,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哼!”“小甲呢?你把小甲弄哪儿去了?”桂乙艰难地撑起身子,额头的鲜血直流也不管,死死盯着老鬼大声质问。“小甲,那个愚蠢的小子吗,他已经彻底消失,被我一口吞了,哈哈哈……”“老鬼,你简直丧心病狂,必遭天谴,咳咳咳……”桂婆婆难忍悲痛,破口大骂。 “哼,老虔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老鬼怒而施展阵阵黑风冲向桂婆婆,却被一根高速旋转的黑色长针挡住了去路。 “你既然已经得到了所求之物,何必赶尽杀绝。”崔湖挺身而出,施施然站在桂婆婆和桂乙身前。“你……”,看着眼前那根黑色长针,想起被定身时的诡异情景,老鬼心中有所迟疑,本着谨慎小心的性子,想先打发走这个有点古怪的小子,“你小子不也得到了桂阴果,还不赶紧离开,这可是我和这老虔婆的私怨。”“不知是何私怨,不妨说来听听。冤家宜解不宜结,或许我能为两位化解一下也未可知。”“哼,我们的仇恨,早已刻入神魂,她今天一定要为她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你要是打定主意要跟我做对,好,我就成全你!”老鬼陡然发怒,黑风大作,猛地扑向崔湖。 一阵黑雾爆开,老鬼再次消失。崔湖脸色一变,看向桂花树下的小乙和桂婆婆。两条黑丝已经紧紧缠绕上她们的脖子,老鬼脸上露出得逞的阴险笑意,“小子,你要是敢动,我就立刻吸了这老虔婆的魂!” 崔湖心知老鬼绝不是口头威胁,嗜魂鬼修已经能够吸取他魂壮大己魂。只要他一有动作,重伤的桂婆婆恐怕就彻底消失在这天地间了。 “呃…,你,放开,放开我…”小乙的脸蛋浮现不正常的潮红,他虽是冥人,却也是人类,脖子被箍住,整个人都喘不上气来。“哼,小鬼,你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个低贱的冥人,给我们鬼修提供阴气的工具而已!”小乙的双眼模糊,只能隐约看到眼前的顶着小甲脸的老鬼,模糊的意识中,依稀闪过一些画面,小时候桂花树下抱着哭闹的他的慌乱小甲,变成无头鬼吓唬他的狡猾小甲,随意甩给他桂花糕的别扭小甲。意识不清的小乙不禁呢喃:“小甲!”,他脖子上的桂花印记若隐若现。 老鬼身形一顿,缠绕着小乙和桂婆婆的黑丝突然消失,他们猛然从空中狠狠落下。“咳咳……”小乙抬起头,老鬼脸上的黑影不断变幻,神色忽明忽暗。 “臭老鬼,滚开,从小爷我身上滚出去!”“闭嘴,小鬼!你怎么可能还在?啊……”老鬼和小甲的声音变来变去,令人分辨不清。但对小乙来说,他只听到了小甲的声音,真的是小甲,“小甲,小甲……”,小乙神色激动,眼中满是惊喜,忍不住向小甲靠近。 “等等,先别过去”,崔湖拦在小乙身前,“他们正在争夺魂体,你过去很容易受到波及。” ”咳咳,崔公子说得对,小乙你别急,咳咳……”“婆婆,那小甲怎么办?”,桂乙扶住虚弱的桂婆婆,眼中满是担忧。 “你这个老鬼,竟然跑进爷爷我的体内,你个不要脸的!”“你,你,死小鬼,这是我的魂体,我,我要灭了你!”“来啊,有本事你就来啊!”“啊,你给我滚出去……”老鬼表面被气得不行,心中却在不断思考。一个采阴期的小鬼,明明已经被自己吞噬了,竟然又冒了出来。采阴,聚魂,化形,嗜魂,这中间可是差了整整三个境界,这个还在靠吸收阴气修炼的小鬼到底是个什么鬼。不行,先把他踢出去,“滚!”老鬼却发现怎么都不能把这可恶的小鬼吐出来。“嘿嘿嘿,老鬼你拿小爷没辙了吧!小爷就不出去!哈哈哈……” 听着这嚣张的声音,眼中的泪水还没干的小乙愣在了原地,怎么听着貌似是小甲占着上风?所以他是白担心这混蛋了吗? “婆婆,这是怎么回事?”小乙有些迷糊,“看起来,老鬼似乎无法吞噬小甲,小甲的神魂甚至占了上风。但魂体之争,不到最后一秒,谁也不知道结果。”桂婆婆瞥到桂乙脖子上的印记,眼中闪过思索。 “崔公子,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小乙用殷切的眼神看向崔湖。“崔大公子当然有办法了!”小乙一转头,看见了不到一声招呼就冒出来的桃夭同学正对着他挑眉一笑。额,笑得真是瘆人,小乙有些吓到,不禁往后一退。桃夭的笑脸立马僵住,“你个小鬼,干嘛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虽然说我的确是鬼,但我好歹也是个美艳动人的女鬼,你说说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小乙看着面前滔滔不绝的桃夭嘎然而止,就在崔公子的一个眼神瞟过去之后。 “你再这样下去,连只鬼都当不了了。谁让你跑出来的?小黑小白呢?”崔湖想抑制怒火,却没压住,蹦出了一句火药味十足的话。“我爱去哪儿去哪儿?要你管,一天到晚像犯人似的关着我,”桃夭立刻炸毛。 看着都快吵起来的崔湖桃夭,小乙简直无语。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要吵回家吵去,小甲还没脱离危险呢。“崔公子,小甲?” “放心,他暂时不会有事,现在情况不明,先观察一下,等待适当的时机。”“崔公子,我还以为您有什么高招呢?原来你的办法就是一个字,等啊,”桃夭的眉眼在笑,却是一片讥讽。 “老鬼!啊,你竟然咬我!”小甲的鬼哭狼嚎传来。“哼,小鬼,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挺会躲吗?这下看我不把你一口口撕碎。”“崔公子,你快看,他们是怎么回事?”桂婆婆见事态不对,急忙喊道。 崔湖看向老鬼小甲,眼中黑茫乍现。“等你看出名堂,花都谢了,”桃夭突然向老鬼小甲冲了过去,众人皆没有反应过来。“张桃!回来!”崔湖无法冷静,跟着冲了过去。“崔公子!小甲!”小乙也慌了神,立刻跟了上去。“小乙!”桂婆婆见状也焦急地追了上去。 片片粉色桃花落下,满地皆是桃花如梦似幻的景象让众人迷了神,除了脸色一片冰寒的崔湖。 “我去,这哪来的桃花?我们这可是桂花镇啊!要飘也该是桂花啊,真是奇了怪了!”“小甲!”小乙一听这声音激动不已,立刻扑向了首先发声的小甲,将他抱了个满怀。“哎呦喂,你轻点,才多久就这么想念我啦。”小乙抬起头,有些困惑,“小甲,你怎么从老鬼那儿逃出来的?”小乙抓抓头,神色无辜“我也不知道,刚刚老鬼还咬我呢,突然就到了这个地方。”小乙立刻抓紧小甲神色紧张,“对了,老鬼呢?” “别怕,他不在这里,他突然一下就消失了。”“小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哪里?”“咳咳,小甲小乙你们过来。”“婆婆,你怎么样?”“我没事,你们别乱动,这地方有些古怪。” 桂婆婆看向一旁秒变冷气发动机的崔湖,“崔公子,要是老婆子没猜错的话,这是你那位朋友弄出来的吧。” “美艳女鬼姐姐?”小乙震惊,“对了,女鬼姐姐去哪儿了?” 桂花镇(六) 崔湖环视四周,走进前方弥漫的一片粉色迷雾中。桂婆婆也跟上前去,小甲小乙对视一眼,两人快步跟了上去。 迷雾散去,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块桂花镇的牌匾。小甲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大眼睛,一脸错愕,“桂花镇!小乙,我没看错吧?”小乙也是莫名不已,呆呆摇了摇头。两人机械般地跟着桂婆婆和崔湖走了进去。一片热闹不凡的市集景象呈现眼前,穿着长袍,旗袍各种袍的人来来去去,他们仿佛误入了民国时代。随着他们的步入,人声鼎沸的情景跃然眼前。短短的数秒时间内,桂婆婆的神色数变,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疑惑到怀恋。 “哎呦,看路啊!”“婆婆”,一个不注意,迎面而来的人直接撞上桂婆婆,两人一起跌倒在地。小甲小乙赶紧上前扶起婆婆。 “你走路不长眼啊,竟敢撞我们婆婆!”小甲对撞上的青年汉子恶声恶气。“今天赶集,人多碰上不是正常嘛,真是晦气,我说你们…”青年汉子坐起身来,抬头一看到桂婆婆,脸色大变,“桂老夫人,怎么是您呀,哎呀,小的真是该死,没认出您来,真是该死。” “你是,桂临?”桂婆婆有些迟疑。“对呀,就是啊,今天我媳妇还去您府上送最新的布料来着。”青年汉子桂临带着讨好,脸上堆着看到财神爷的笑容。 桂临飞快瞟了一眼小甲小乙,“桂老夫人,这两位小少爷是您府上的亲戚吧。”桂婆婆神色恍惚,点了点头。“哎呦,两位小少爷长得真是一表人才,要是用我们店最新的布料做上两身洋人穿的西服,那更是精神哟。” 小甲翻了个白眼,“什么西服不西服的?真是,当谁稀罕呢。”“诶,小少爷,正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您要是不喜欢西服,我们店里还有顶级绣娘缝制的长袍马褂,那绣工,那暗纹,真是…”“停停停,小爷我不稀罕,你少扯东扯西的,你…” “好了!”桂婆婆打断了小甲和桂临的“热切”讨论。桂婆婆看着桂临,没有说话,眼中似有同情愧疚之色,看得他有些紧张起来,“老夫人?”“集市再热闹也没有你媳妇重要,她怀着孕,还去我们府上。”“老夫人还记着我媳妇呀,我替她谢谢您。这次,街上算命的瞎子李说我媳妇肯定生个男娃,我们家有后了,嘿嘿。细算起来,老夫人您还是他的表奶奶呢。”说到他媳妇孩子,桂临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不过老夫人说的是,我正准备去接我媳妇呢。老夫人,您身边怎么没带家丁呢?要不我送您回府,顺路接我媳妇回家。” “桂临,这是桂甲和桂乙,我一直把他们当自己的孙子看。你也算他们族叔,喊他们小甲小乙就行。”“诶,这可不成,我哪儿担得起。”“谁要你送?”小甲不知怎么看眼前这贼眉鼠眼的人也不顺眼。 “小甲,别说了”,小乙扯着小甲的袖子,使着眼色提醒他。“老夫人,您这边请。”真不愧是做生意的,桂临就当没听见小甲的嘲讽,还是一脸笑意。 “那就走吧”,一旁的崔湖突然出声。“诶,这位是?”桂临看向桂婆婆,“这是崔公子,我们走吧”,“诶,是,老夫人,您慢点走,刚刚没摔伤吧。” 桂临殷勤地想去扶着桂婆婆,被小甲一个不屑的眼神击退。缩了缩手,桂临在一旁开路。 一路上,桂婆婆只见忙忙碌碌的摊贩,大声说笑的行人,玩闹追跑的孩子,好一群鲜活的人们,她有多少年没见到桂花镇这样的景象了。百年的时光太久了,久到她已经快忘了原来桂花镇也曾这么热闹有生气过。 一行人经过一个饰品摊,桂婆婆突然停了下来,“老夫人?”桂婆婆慢慢走上前,挑了一根桂花木簪。“老夫人好眼光,这根簪子样式做工都是上等,您看这花纹,这雕工,那可都是…”,摊主一看生意上门,赶紧漂亮话直往外蹦,“行了行了,要多少,报个价!”桂临一听这被他甩了十八条街的卖法,心中鄙视了一番,“诚惠五十文”,摊主一报价格,他表面上没有反应,心里在怒吼着这坑货,竟然坑到爷爷身上了。从怀里慢悠悠地掏出五十文,桂临立刻放到摊主手中,深怕自己再看一眼就会后悔。刚拿到簪子,一抬头发现崔湖正拿着一根桃花簪,桂临的心狠狠一揪,得,还得出一次血!他勉强扯出笑容,“崔公子,是想买了送给心上人吗?” “崔公子原来还有心上人啊?”总是莫名其妙出现的桃夭再次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手夺过崔湖手中的簪子。“我看看!” 对突然出现的桃夭,桂临只有一个感受,长得挺美,脑子缺根弦,哪像他媳妇长得漂亮又会做人。这么一想,到是想再买根簪子给媳妇了,就是这价格得砍到这小贩哭爹喊娘才行。 “桂临,这簪子我只是随便看看,既然买了,你拿回去给你媳妇。”“诶?老夫人您没看上这簪子,要换别的不!”“婆婆什么时候说过要簪子了,多此一举,多管闲事!”小甲好像和桂临很不投缘,开启全面嘲讽模式。 桂临懒得理这小破孩儿,心中肉疼不已,早知道刚刚就拿出砍价十八招,就这簪子,给十文都嫌多,真是失策。 “就这破簪子,还要五十文,十文都嫌多。”桃夭把簪子往桌上一摆,一脸瞧不上的样子。“老板,这根簪子我要了”,崔湖放上一小块碎银,将簪子放入怀里。 桂婆婆见此继续由小甲小乙扶着往前走,桂临把摊主手中的银子一把抢过,丢下五十文,将簪子往怀里一放,跟了上去,“老夫人,您慢点呀”。留下背后一脸无语的摊主怒吼,“诶,你这人怎么这样?” 转过几条街,几人来到桂府的门匾下,门口还有两个石狮子镇门。桂婆婆看着桂府的大门,眼中泪花闪烁。 “小甲,你不觉得这地方太诡异了吗?好像是桂花镇以前的样子。我们是遇上误入时光漩涡了吗?”“诶诶,我怎么觉得这好像是桂花旅馆的位置啊。原来这里是桂婆婆以前的家啊,真是气派,门口还有两个石狮子呢。哪像我们旅馆,难看死了。”小乙一时无语,这货注意的事情就不能正常点吗,这时候还关心什么石狮子。 “老夫人,这我去敲门?”桂临看桂婆婆一动不动盯着大门。“婆婆?”小甲小乙有些担忧地看着婆婆。桂婆婆像是没有听见,挣开小甲小乙的搀扶,一步一步向大门走去。“婆婆”,小甲小乙想上前去,却被桃夭拦住了,“让她自己去。” 桂婆婆一步一步缓缓向大门走去,时光流逝,可有些情景仍历历在目,刻入神魂,即使步入幽冥也绝不会遗忘。上百年的时间长河里,她浮浮沉沉,现在她上岸了吗? “咯吱”,桂婆婆推开了大门,走了进去,“诶,老夫人,等等我,”桂临跟了上去。“你怎么只拦我们,不拦那奸商?”小甲气呼呼地对桃夭吼了一声。“拦你当然是有原因的,什么都不知道就瞎嚷嚷。”桃夭立马反击。“行了,进去吧”,“是啊,是啊,咱们快进去吧…”崔湖上前把桃夭拉住,小乙也急忙拽住小甲。 “啊!”一声高昂的尖叫传来,小甲小乙对视一眼,“是那个奸商的叫声,婆婆在里面,走!”两人急忙冲进门。桃夭也被崔湖紧紧拉住手,两人齐步走了进去。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满地的鲜血和遍地的残肢。桂婆婆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眼中流下血泪,红色的液体一滴一滴汇入地上的血河中。 桂花镇(七) 死了,大家都死了,我也早已经死了,我在期盼着什呢?桂婆婆任由血泪横流,失神地想着。 “婆婆”,小甲看到桂婆婆满脸的血泪,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顿时急了,转身怒视和崔湖站在一起的桃夭,“你到底做了什?这是哪里?老鬼呢?” “你自己心里清楚,又何必问她”,崔湖拉住桃夭替她回答。桃夭却不领情,挣开崔湖的手,对着小甲笑眯眯,“这里,不就是你们的桂花镇。牌匾上那么大的字没看到不成!” “桂花,我的儿子,啊…”,想到自己怀孕的媳妇,遍地的尸体甚至分辨不出哪个是她,桂临哭得撕心裂肺,涕泪横流。 “婆婆你回来了啊…”沙哑的女声响起,正哭得肝肠寸断的桂临一下停住,抬起头看见一个满身鲜血的女子站在不远的桂花树下。 “啊…,鬼,鬼…”吓得不行的桂临赶紧手脚并用地爬到桂婆婆身后。“咯咯咯…”,女子的眉间一丝黑气缠绕,神色诡异,往前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血迹随着她的裙摆拖了一路。 女子的身段曼妙,款步姗姗地来到桂婆婆跟前,月牙般的眼睛含笑,纤细白嫩的手指擦去桂婆婆脸上的血泪,然后放进嘴中,笑得满足开怀,配上她清秀的容颜竟有一股嗜血的魅惑,“原来婆婆的泪是这种味道,婆婆原来也会伤心呀…” “你满意了吗?桂花!”桂婆婆一语道破了女子的身份,竟然是桂临的媳妇。“桂花?”躲在桂婆婆身后的桂临激动地探出头来,“桂花,你没死?我是桂临啊!”但桂花和桂婆婆正在互相对视中,压根没有理睬他。 桂临有点迟疑地向前一步,搭上桂花的手臂,有些凉,“媳妇你在干什么?你没事吧?我们的儿子没事吧?”桂临看向桂花的腹部,原本早已显怀的肚子竟然十分平坦,甚至有血不断从腹部流出。“桂花!你怎么了?儿子呢?我们的儿子呢?”桂临不敢也不愿相信,双手紧紧抓住桂花的手臂嘶吼着。 “儿子?”桂花转过头盯着桂临,眉间黑气更盛,眼中满是嘲笑,“没了!”她轻轻一抬手臂,桂临整个人都飞了出去,“砰”,狠狠撞到地上。 “他可是你的丈夫,你就没有一丝不忍吗?”桂婆婆望着眼前的妇人,心中不无后悔。“丈夫?他也配!不过是个胸无大志,见钱眼开的铜臭小贩罢了。” “你在说什么啊?”桂临艰难地爬起来,浑身沾满了鲜血,头也破了,狼狈不堪,看着桂花无比困惑。“桂花,是不是孩子没了,你太伤心了。没关系,没了我们还可以再生,你的肚子要找大夫看…”说着还想往她那边走。 “你是不是摔傻了,没看到这女人不对劲吗?”小甲上前拦住了桂临。“你在说什么?她是我媳妇!她受伤了!”“哪个受伤的女人力气这么大,能把你个大男人甩出去?你给我清醒点,看看这满地的尸体,就她一个人没事,你觉得正常吗?还有,她都说你不配做她丈夫了,你还凑上去做什么?有没有点男子汉的骨气?”桂甲觉得这个叫桂临的脑子真是秀逗,明明挺滑头一个人,碰到他媳妇的事就傻了。 “好了,小甲,你别说了。”小乙拉住激动的小甲,知道他刀子嘴豆腐心,还是觉得心累,“看看婆婆他们的情况再说。” “婆婆,我是多想一直喊你婆婆啊,就像小时候那样…”桂花没有给桂临一个多余的眼神,注意力都在桂婆婆身上,说出的话却令众人困惑。“你和仲庭的缘分早就断了,你紧紧抓住不放又能怎样?” “仲庭是谁?”一旁的小甲有些奇怪,他身旁的桂临像是想到什么了,脸色变得惨白,“仲庭少爷是桂老夫人最小的儿子,一年前刚从扶桑留学归来”。 “断了?怎么可能断了?我们也曾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十年前他就说会娶我过门,他亲口答应我的,我一直记着,五年前他出去读书,我就干脆在桂府住了下来。我一直等着他归来和我成亲。我一直喊你婆婆,喊了你快十年。谁知两年前有人误传消息回来说他死了,我才被你逼迫嫁给了桂临。”“桂花,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沉浸在仲庭的死中无法自拔,不想看你孤独终老。你的父母去世前将你托付给了我,我希望你幸福。天意弄人,你成亲不久,仲庭竟然活着回来了。木已成舟,你们没有缘分。你苦苦纠缠致使仲庭犯下大错,暗结珠胎,这个孩子不能留。我给仲庭娶妻也是为了让你们来个了断。”“了断?好一个了断!哈哈哈…”桂花放肆大笑后满目讥讽地看着桂婆婆。 “你知道我的孩子是怎么死的吗?”桂花的神情愈加温柔,说出的话却令人心寒。 “我来到桂府后,就被骗到一个偏僻的屋子里,两个婆子想打掉我的孩子。我费了好一番功夫从她们手中逃出,跑到仲庭那儿,让他救救我们的孩子。他温柔地抱着我,安慰我说不用害怕,他会保护我,转身却让我喝下了掺着红花的茶。他还说他是为了我好,要是让别人知道,我就只能被浸猪笼了。而且他也要成亲了,这个孩子不能留。咯咯咯,他做父亲的既然都不要这孩子了,那我就亲手把他从我肚子里挖出来还给他好了。你没看到他当时的神情,满脸惊恐,大喊大叫,瘫坐在地,屎尿齐流,真是笑死我了,所以我就帮了他一把,咯咯咯…” 桂婆婆不禁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一片清明,“桂花,是我桂琴语对不起你。但这绝不是你杀害我一家上下一百零八口人的借口!” 桂临打了个寒颤,难以置信地看着疯狂的桂花,儿子不是他的,不是他的儿子死了,被桂花亲手杀死的。甚至整个桂府的人都被他杀了,这真的是他善良温柔的媳妇桂花吗?还是披着他媳妇皮的鬼怪? “虽说最毒妇人心!但这个桂花也太毒了,一百零八,哦,不,算上那个不是你的儿子,一共一百零九条活生生的人命啊。我看你还是换个媳妇吧。”小甲摇摇头,有些同情地看着桂临。小乙看着恢复镇定的婆婆,只觉得心里一阵发疼。原来当初婆婆的亲人全部都死得这么凄惨,婆婆该有多伤心绝望。 “我杀了他们又怎样?他们都该死!尤其是婆婆你最宝贝的儿子仲庭,”桂花眉间黑气笼罩住她整个额头。 “你口口声声无非想告诉我们你已经不在乎桂仲庭,你没有做错。可要是你真不在意,就不会一直喊桂婆婆做婆婆,应该和桂临一样喊桂老夫人了。你还是放不下,哪怕你亲手杀了他。”崔湖冷冰冰的话语像一把利剑刺痛了桂花。 桂花转向崔湖,眼中满是恨色,黑气逐渐笼罩住她整个脸庞,“你找死!”桂花整个人都被黑雾笼罩住,冲向站立不动的崔湖。 “她是老鬼!”小甲见此忍不住大声喊道! 桂花镇(八) “崔公子!”桂婆婆和小乙眼见桂花离崔湖只有一掌之距,神色大变。 桂花的黑风刚刚触碰到崔湖却突然停住,一旁的桃夭眼中闪过桃花虚影,“啪啦”一声,整个空间仿若一面镜子彻底碎裂,化为片片桃花。“你们…”桂临惊讶的表情随即凝固,震惊的脸庞瞬间碎裂,转眼消失不见。 桂花树下,小乙看着小甲桂婆婆喜笑颜开,“婆婆,小甲!”“哈哈,我们从那个假桂花镇出来了”,小甲也是兴奋不已,一个熊抱紧紧搂住了瘦弱的小乙。桃夭眼睛放光地盯着小甲小乙,眼中兴味盎然。 “你们两个小鬼,是不是高兴地太早了?”不合时宜的冷嘲打断了小甲小乙的“重逢”戏码。“桂花老鬼,人家感情好关你什么事?”眼看小甲小乙分开,桃夭很是不爽。“老鬼,我们高兴地不早也不晚,时机正好,倒是你还敢呆在这儿,想魂飞魄散不成。”小甲霸气搂住小乙地肩膀,一脸挑衅地看向桂花。 “咯咯,你这小鬼真是大言不惭。还有你这个小女娃,以为把我拉入幻境就能对付我吗?“桂花水汪汪地眼睛满含轻蔑之色,看向桃夭。不待桃夭回答,她转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桂婆婆,“婆婆,我叫你婆婆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杀了仲庭也是不可磨灭的事实,我不后悔!” “桂花,我们之间的恩怨是时候了结了,”桂婆婆神色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冷漠,“我犯的错,我已经尝到了苦果,你造的孽,你也无法逃脱。”“谁逃还不一定呢,老虔婆!”原先老鬼刺耳难听的声音突然出现,把桃夭吓了一跳。虽然看桂花不爽,但她的声音好歹娇滴滴的挺好听呀。这个老鬼怎么变来变去的? “老鬼是桂花,也不是桂花,”崔胡看着有点蒙的桃夭,说出一句让桃夭更蒙的话。桃夭翻了个白眼,“我说崔公子,能把话讲明白不成,别每次都打哑谜,好吗?”“你继续看下去,谜底就快揭开了,”崔湖继续保持神秘,坏心眼地生受了桃夭又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不是桂花?你到底是谁?”桂婆婆也无法淡定了,“婆婆,不是我是谁,”婉转女声后紧跟着的却是刺耳的男声”你还和她费什么话?把他们都解决了!”“别一副命令的口吻,我自有分寸,”“哼,你可别忘了答应的事……”“我知道了,不用你提醒!” ”桂花,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到底是你还是老鬼杀了桂家一百零八口?“桂婆婆心存希翼,也许她当年的事情另有蹊跷。桂话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转瞬不见,恶言不止,“婆婆,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蠢啊!怎么,你以为我是无辜的,都是这个可恶老鬼的错,我从小看到大的桂花也许是被引诱了,你是不是心里这么想着?”“桂花,你……”“很可惜地告诉你,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可是亲手将他们一个一个送上了绝路呢,他们地惨叫声真是格外动听,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真是令鬼都作呕!”小甲环顾身边的崔胡桃夭和桂婆婆,心中倍有底气,“你以为你一个能对付我们这么多高手?”,说着还抬头挺胸,就差在额头上写着‘我是高手’四个字。桂花目露凶光,眨眼间来到小甲面前,一挥手拍飞阻拦的小乙,抬起布满黑丝的双手对准小甲,只见小甲的魂体竟有向黑丝飘去的迹象。 “嗜魂体?”崔湖眼中流露兴味,“你嘀嘀咕咕什么,还不赶紧救救那个讨厌的小鬼?”桃大力揪住崔湖的手臂。 ”住手,桂花!”桂婆婆着急大喊,桂花嘴角划过一抹残忍的笑意,“婆婆,下一个就是你,别着急呀。”“桂花,他是你儿子,住手啊!”“砰”的一声,小甲无力坠倒在地,小乙立刻上前,跪在地上,将小甲的头抱在胸口,“小甲,小甲,你别吓我!” 桂花转过身,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桂婆婆,“婆婆,你刚刚说什么?我的儿子不是早就被我?”“小甲是你的儿子,千真万确。你还记得当初那位重伤你的灵鬼修士吗?”桂花点点头,她当然记得,要不是那个路过的灵鬼修士多管闲事,她当时可能把整个桂花镇都灭口了。他救了小甲,你把小甲从你肚子里挖出来的时候他才满6个月,魂魄残缺,早已奄奄一息,是那位大修耗费自己的魂力硬生生将他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桂婆婆感慨不已,那位大修确有高人风范,可惜…… 小甲甩了甩头,猛地听到这么一个爆炸性消息,他有点晕乎乎的,婆婆该不是在拖延时间吧。他怎么可能是这个女人的儿子,骗鬼的吧。小乙将小甲扶稳,目露担忧,要是小甲真是桂花的儿子,那他就是桂婆婆的亲孙子,可桂婆婆从未承认小甲是他的孙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桃夭用手臂抵了一下崔湖,“诶诶,你该不会早知道了吧,真是好一出狗血大剧,要真是这样,那个讨厌的小鬼也挺可怜的。”崔湖摇摇头,“我又不是算命的,怎么可能未卜先知,这一切的根源都在桂婆婆身上,如果你仔细观察,在幻境中就该发现不对的地方了。”桃夭不理崔湖,又在碾压她的智商,她还是继续看看这出狗血剧的发展吧。 “那为什么小甲才十几岁就死了,踏上鬼修之路?”桂花不无疑惑,“你离开的十六年后,扶桑入侵华夏,中原大地血流成河,桂花镇也没能幸免于难,整个桂花镇的人一夜之间全死绝了。扶桑军队的残忍虐杀,催生了我们桂花镇的部分鬼修。”桂婆婆回想起那满天的血色,仍然无法遗忘那种锥心之痛。 桂花想到小甲当初被虐杀致死才成为鬼修,眼中闪过痛楚之色,忍不住上前想要碰触小甲,却被小乙护犊子般挡住。小乙的潜台词再明显不过,害怕她再次伤害小甲。“扶我起来,”,小甲靠着小乙站了起来,径直看向桂婆婆。平常嬉皮笑脸的他此时神色再认真不过,还带着一丝隐忍的痛苦,“婆婆,她真的是我母亲?我母亲杀了我父亲?” “小甲,我……”桂花闻言心中大痛。小甲没有理会桂花的呼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桂婆婆。 “小甲,她的确是你的生母,但她没有杀你的父亲,”桂婆婆的话让人疑惑不已。“婆婆,你到底在说什么?”小甲和桂花异口同声。桂花像是想到什么,仔细打量过小甲后神色大变。“你已经发现了是吗?”“不可能,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桂花神情激动,一脸不愿相信的表情,眉间黑气大盛,身影不断往后倒退。 “额,这是什么神发展,我有点看不懂啊,小甲是桂花的儿子,但桂花没有杀他的父亲。不对啊,桂花不是杀了桂仲庭吗?这是什么节奏?”“这说明桂仲庭不是小甲的父亲。”崔湖漫不经心解答了桃夭的疑惑,如愿看到了桃夭受惊瞪大的双眼。 “小甲,你在幻境中已经见过你的亲生父亲了,他叫桂临。”“不是的,不是的,他的父亲是仲庭,是桂仲庭,不是那个一点用都没有的桂临。”看着歇斯底里的桂花,桂婆婆神情复杂。她们当年都错以为这个孩子是桂庭的,可是随着小甲长大,她才发现他是桂临的孩子。桂花无法接受,也不愿相信,这百年的怨恨,血染的孽债,竟然都源于一场她自己的误会,这简直可笑至极。 “桂临?”小甲不禁想起那个脑子秀逗的家伙,他是那个人的儿子?好吧,虽然他不是玉树临风,也不是什么盖世英雄,但好歹是个正常人。幸亏桂仲庭不是我父亲,不然自己母亲把自父亲给杀了,自己不就沦为人伦惨剧的悲剧主角了吗。小乙看着他咕噜咕噜乱转的眼珠子,松了口气,小甲又在魂游天外,看来是没事了。 “女人就是心软,桂花,你要是狠不下心,还是换我来!”老鬼实在看不下去桂花磨磨蹭蹭,趁她神智大乱,夺回魂体的控制权。瞬间,以桂花为中心,无数黑丝向桂婆婆,桃夭和崔湖袭去。小乙立刻挡在桂婆婆前面,小甲挡在小乙前方,黑丝无法向前再进一步。“不要伤害我的儿子!”“你真是,行,我先解决另外两个!”老鬼无奈准备先灭了崔湖和桃幺。 柿子捡软的捏,大部分黑丝冲向了没反应过来的桃夭,崔湖护住桃幺,黑针出动,竟在面前生生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黑色丝线。“小子,我看你能坚持到几时?”老鬼催动功法,大片黑丝再次袭来。崔湖虽然没有退后,可是面前的真空地带明显在减少。桃夭见此,一挥袖子,片片桃花缠绕住部分黑丝,与崔湖共同抵挡。 “崔公子,”桂婆婆想去帮忙,却力不从心。两幼一老没办法帮上忙,在一旁干看着焦急不已。 “桃夭,”突然,桃夭魂体不稳倒下,崔湖一把搂住桃夭,抬头看向逼近的老鬼,眼中闪过寒光。崔湖一挥手,三根黑针再现,四针齐发,刺向老鬼。四根黑针竟然直接穿过老鬼的魂体四肢,生生将他钉在了桂花树上,呈大字型。 桂花镇 (九) “小子,你到底是谁?啊…”只见老鬼呈大字形,像是个靶子一样被钉在桂花树上,悲惨的叫声不断响起,阴沉老鬼的神秘感在这一刻完全消散了。 崔湖看都没看老鬼一眼,怀抱着半昏迷的桃夭,一挥手,四针又往老鬼的四肢深入了几分,老鬼的惨叫声又响了几分,“啊,啊…” “我今天总算明白人间所说的鬼哭狼嚎了,真是难听死了。”说着话,桃夭睁开眼睛,有些恢复意识。不过当发现自己被崔湖紧紧抱在怀里,桃夭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扶着崔湖的臂膀准备站起来。可是神魂虚弱的她再一次摔倒在崔湖温暖的怀抱,崔湖的手臂整个环绕着她的肩膀,桃夭甚至能感觉到他手掌上的温度,心中顿时奔过无数传说中的神兽那个什么什么马。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装模作样的混蛋,斯文败类中的佼佼者,又在占我便宜,以为老娘看不出来吗。 崔湖感受到桃夭充满拒绝的心理活动,不禁把桃夭搂得更紧了。谁叫偶尔“安静”的桃夭,不像平时那么张牙舞抓,不禁激发了他的“坏心眼”,真是“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句话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崔公子大概是乐晕了。 “崔公子,你这是什么招数,太厉害了!”小甲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崔湖,其中似有崇拜的种子在发芽。小乙无语地看着突然兴奋起来的小甲,很想问一句,你忘了你亲娘和老鬼一体了吗?她还被钉在树上啊? “呃…,”低声略带痛苦的呻吟传来,众人看向了桂花树上变来变去又变回来的桂花。 “婆婆,看来你请了不一般的帮手啊!”桂花倒是十分镇定,哪怕被钉在树上,和之前慌张的老鬼一比高下立见。 “桂花,转眼已经一百年了,你欠我桂家上下的一百零八条人命债是时候偿还了,”桂婆婆闻言神色复杂地看着钉在树上的女子,眼中恨意与痛苦交织。 “崔公子你准备怎么处置她呢?”小乙看出不对,出声提醒桂婆婆桂花是崔湖抓住的,希望暂缓桂婆婆的杀意。 崔湖软玉温香在怀,对桂婆婆与桂花之间的恩怨情仇没有兴趣,“既然是桂婆婆你们的家事,她就交给你处置了。” 桂婆婆点点头,“这份人情老身记下了,谢谢崔公子。”看着眼前这个她曾经视为孙媳,最后变成生死仇敌的女人。想到桂家惨死的一百零八口,桂婆婆心中的怨恨之火在熊熊燃烧,眼中杀意不止。 “婆婆!”小甲再傻也看出不对,虽然对于突然冒出来的恶毒老娘不感冒,但她毕竟是自己唯一的亲人,额,亲鬼了,他不想她魂飞魄散,就此消亡于天地。“婆婆,你…是要杀了…她吗?”“你要阻止我吗,小甲?”“不,婆婆,她是,我,婆婆,我…”小甲急了,一边是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婆婆,一边是自己罪大恶极的生母,小甲鬼生第一次尝到左右为难的滋味。 “婆婆,老鬼和桂花怎么会在同一魂体呢?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小乙问出了桂婆婆心底的疑惑。桂婆婆心中有些犹豫,神色有些恍惚。 “崔公子,不知之前你说的嗜魂体是否和这件事有关呢?”小乙见婆婆有所动摇,赶紧再次出招。听到“嗜魂体”三个字,钉在树上的桂花眼中闪过慌乱和痛苦。崔湖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小鬼的耳朵如此灵敏,竟然连自己的喃喃自语都被他听了进去,不过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嗜魂体极其罕见,可以说得上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诡异魂体。顾名思义,嗜魂,嗜魂,嗜魂体一旦触发,在吸收了一定的阴魂之后,瞬间可以跨过采阴,聚魂,化形,从一个普通鬼魂晋升成为鬼修第四大境界嗜魂鬼修…”“住口!”桂花神色大乱,不禁尖叫起来。 “事到如今,你还在隐瞒什么?你是想自己说还是崔公子替你说?”桂婆婆听到这里,心中已经依稀有了答案,但还是要她亲口说出来。 “婆婆,何必要逼我?”桂花眼中满是悔恨与痛苦,“那天,仲庭给我下药的那天,我恨意冲天,心中充满着对力量的渴求,恍惚中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你想要掌握自己命运的力量吗?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力量,杀死了桂家上上下下以泄心头之恨。可是,我发现死亡并不是终结,真正的终结是…”说到这里,桂花眼中一片死灰,“他们死后,我看到了他们的魂体,他们一个个保留着死前的悲惨模样,更加惊恐地看着我,我不受控制地将他们一一吞入腹中。他们的魂体成为我的力量来源,他们真正地消失了…” “消失?”桂婆婆大受打击,她一直以为桂家上下早已投胎转世去了,却不曾想他们早已彻底消散在天地间,从此上穷黄泉下及碧落,她也无法再见到他们。看来当年那位大修是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没有把残忍的真相告诉她。 “嗜魂鬼修难道就是靠吞噬魂体来修炼的吗?这不是赤裸裸地违反了五方鬼帝定下的严禁吞噬魂体的冥规吗?”小乙有些不解。 “嗜魂鬼修不等同于嗜魂体,嗜魂体可以毫无节制地吸收魂体,几乎不受魂体怨念的影响。而嗜魂鬼修却受冥规限制,其特征是可以进入任一人体或魂体,吞噬其魂,壮大己魂,才被称为嗜魂。从某种意义上说,嗜魂体才称得上真正的嗜魂。”崔湖给这小鬼普及了一下高阶鬼修知识。 “那嗜魂体岂不是无敌了?”小甲愣愣地看着崔湖,犯蠢的样子让小乙不忍直视。 “这世上没有无敌的存在,嗜魂体犹如人间的吸毒之人,一旦触发,就不能停止吸收魂体,否则立刻就会被此前无数吞噬的魂体所积累的怨念冲击神魂,此种痛苦足以与在九层地狱乌竟都所承受的苦痛相比。如果这样的情况持续一段时间,嗜魂体将被怨念彻底吞噬,最后……。”崔老师小讲堂再次上线。 “崔公子真是博学广识,”怀中的桃夭恢复了点力气,趁机挣脱了崔湖“温暖”的怀抱。”知道再抱下去,桃夭就要炸毛了,崔湖便任由她短暂的“落荒而逃”,反正以后还有机会,不是吗。 “婆婆,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吞噬了多少魂体吗?每当我想停下来的时候,所有被我吞噬过的魂体怨念如洪水般将我淹没,他们的憎恨,不甘,痛苦我千倍万倍地品尝着。我只好再次步上吞噬魂体之路,这犹如在地狱般的生活我已经过了一百年。我之所以坚持下来的原因就是想杀了你,婆婆。可是到头来,这一切原来只是场笑话,是我自己的妄想,害了桂家,害了自己,更害了我唯一的孩子……”“桂花,早知当初,你又是何苦?”桂婆婆此时不知该怨恨桂花,还是诱惑她的老鬼,亦或是当年一念之差的自己。她只知道,在这场百年恩怨中,她们都是受害者。世事无常,当年那个扎着羊角辫,从小羞涩地叫着她婆婆的小女孩去哪里了,也许她迷路了吧,谁让回家的路太黑也太长了。 “啊……”尖锐痛苦的女声划破天际,打断了桂婆婆的回忆。只见桂花神色无比痛苦,不断有虚幻陌生的脸从桂花脸庞显现,使得她看上去无比诡异和狰狞。“崔公子!桂花怎么了?”“那是她多年来造下的孽债,她应该有段时间没有吞噬魂体,现在被反噬了。” “崔公子,你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救她的,对吗?”母子连心,小甲终于忍不住,一脸期盼地祈求崔公子救他娘亲。小乙在一旁,紧紧扶住激动不已的小甲。“要救她,很简单,刚刚我不是已经和你们说得很清楚了吗?她需要吸收魂体,你们三个任意一个自愿给她吸收就行。”此话一出,三人顿时愣住。崔湖看着懵了的三个人,实在很好奇谁会愿意牺牲自己呢? 桂花镇 (十) 崔湖的话语落下,小甲不由看向陷入崩溃的桂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是自己的生母,他刚刚才知道就要失去她了吗?母亲,娘亲,这些陌生的词在他脑中翻来覆去,搅乱了他向来玩世不恭的心。看着小甲纠结的模样,小乙心中焦急不已。小甲这个榆木疙瘩,看来真在认真思考崔公子的话,真是一根筋。 “婆婆,”小乙怕小甲头一昏,瞎做决定,赶紧向桂婆婆求救。看着桂花遭受折磨的悲惨模样,桂婆婆心有不忍。但她清楚,她不会允许小甲瞎来,想必桂花也是一样的想法。 小甲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不禁向桂花走近,“小甲,你救不了她,别乱来!”小甲脚步一停,一边是焦急的小乙和婆婆,一边是备受折磨即将魂飞魄散的母亲。对,母亲,一直在他心里的母亲,不管她犯下了多少罪孽,她始终是自己的母亲。 “你就这样看着那小鬼去送死?”桃夭狠狠瞪了一眼“云淡风轻”的崔湖。“他不是早死了吗?”“他这一去,可不是死的问题了,魂飞魄散啊!”桃夭激动了,用力掐了一下崔湖的臂膀,额,有点硬,再掐,再掐… “你救不了她,回来吧,”崔湖喊住了小甲。“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她需要吸收魂体吗?”“这里可不只你们三个。”小甲一听,忍不住看向崔湖身旁的桃夭,“小鬼,你看什么看?”桃夭火了,这小鬼是想打她主意不成。可恶的崔湖,竟然把火烧到她头上了。 小乙一听这话,眼睛一亮,不由看向桂花,“崔公子,你是说老鬼?”“孺子可教,不像某些朽木不可雕的家伙,”崔湖点点头,一副私塾夫子的做派,让桃夭看得眼里心里直冒火。 “你不吃了他,就得吃了你的儿子。”崔湖继续好心规劝。“儿子,我的儿子,”桂花有一丝清醒,眼中闪过狠色,她的儿子不能再有事了,老鬼还是你去死吧。 “桂花,你敢吞噬我?你疯了不成,我可是…”老鬼尖锐刺耳的声音嘎然而止,他最后的瞬间定格在他惊恐的脸庞,随后被桂花吸入腹中。好久不见的老鬼在生死关头终于上线,可惜十秒就立马下线,成为桂花的救魂补品,真是可悲可叹可敬。 “砰”桂花四肢上的四根黑针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震出,桂花轻飘飘地从桂花树旋转半圈落下。崔湖一挥手,四根黑针没入他的衣袖消失不见。 “崔公子,谢谢你的出手搭救,”桂花言语真诚,“只是给你拖延了点时间罢了,没有谁能救个一心求死的鬼。”“谢谢你救了我的儿子小甲,总之这份情我承下了。”桂花是真心感激崔湖,看了一眼他身旁的桃夭,不禁有些疑惑,“这位桃夭姑娘是不是…”“你的儿子可还在等着你。”崔湖出口打断了桂花的话,桃夭皱了皱眉头,这个桂花想说什么,她有什么不对吗。 桂花有些踌躇,慢慢来到小甲面前,“小甲,我……”杀鬼不眨眼的桂花看着眼前的孩子一时语塞,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这场百年情仇中,这个孩子是最无辜的,还在她腹中就被她狠心挖出,差点惨死。后来成为鬼修,又遭了许多罪,这些都是她的错。“孩子,我,我是你娘,”桂花抬起手缓缓伸向小甲,眼中含着泪水,神情紧张。“娘,”小甲倒是一把抓住桂花的手,很是干脆地喊出了多年来深埋心底的那个字。“小甲,是娘对不起你,是娘的错,……”一声‘娘’使得桂花眼中的泪水彻底溢出眼眶,失声痛哭,“呜呜…”。“娘,你,你别哭啊…”小甲顿时慌了,有些不知所措,“呜呜…”“你再哭我也要哭了,”“呜哇…”“再哭我就不喊你娘了…”“呜”桂花一听有点愣住,哭泣声戛然而止,还真就不哭了。她抬起头来,乍一看,好一个梨花带雨的美女子,就是有点呆。 “噗,”桃夭觉得桂花和小甲这对母子真是好玩,不禁笑出了声。一旁的崔湖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眼前的动人场景仿佛没有一丝动容。仔细观察,却能发现他眼中依稀的怜悯之意。 桂花抓紧小甲的手踱步来到桂婆婆的面前,两人对视无言,一时有些冷场。面对桂婆婆,桂花比面对小甲更加紧张,“婆婆,我错了,”桂花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她在奢望着婆婆的原谅。可是她犯下如此不可饶恕的大错,婆婆怎么可能原谅她?是她痴心妄想了。 “桂花,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我们都错了,错在自己的固执和无知。无辜的是这些年来你吞噬的无数魂体和你自己放弃的孩子小甲。”桂婆婆以一种平静的语气将桂花拒之心门之外。她对于自己来说早已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了。桂花希翼的眼神黯淡下来,随即自嘲一笑,“婆婆,你还是一样那么狠心,你知道吗?你才是最固执的那一个,当初仲庭的假死讯才不过一年,你就以关怀为名,让我嫁给桂临,从未问过我的意愿。婆婆,如果当初我拼死不嫁,我,仲庭,小甲还有你应该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桂花说着说着神情愈发奇怪,竟然紧紧抓住了桂婆婆的手,和她及小甲的手叠在一起。她神情慎重地看向桂婆婆,“婆婆,小甲还是要拜托你了,”“桂花你…”桂婆婆心中生犹,有种不好的感觉。“小甲,执念是鬼修的大忌,你千万别和娘学。”桂花仿佛在交代后事一般,小甲莫名不安。不知怎么的。小乙总觉得小甲的娘在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娘,娘…”小甲首先意识到桂花的不对劲,因为他看到桂花握着他们的手逐渐变为一团漆黑的雾气,很快向全身蔓延。小甲扑向桂花,却触碰不到她。 只余头部还在的桂花留恋地看着小甲和婆婆,“婆婆,其实我只想和你,桂庭还有我的孩子永远在一起,当初你如果不赶我走就好了…” “桂花,婆婆再也不赶你走了!”桂婆婆哀切地看着她,许下了早该许下的承诺。脑中浮现小桂花父母死后,她带着被亲戚赶出来的桂花进桂府的情景,瘦弱的小女孩看着陌生的地方,紧紧抓住她的衣袖,紧张地问婆婆,以后我就住在这里了吗?你不会赶我走吧?然后仲庭看到小桂花,兴冲冲地跑过来拽走了小桂花。她的不会,永远不会也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娘,不要走,别再离开我!”小甲疯狂扑来扑去,不断穿过黑雾,神色癫狂。小乙在一旁痛惜地看着小甲,他们终究没有救到小甲的娘亲。为什么? “崔大公子,你不是说吸收魂体就能救她吗?这是怎么回事?”桃夭有些跟不上这急转直下的剧情。“我说的是他们三可以救她,至于老鬼和桂花之间应该有着什么契约,她吞噬了老鬼反而受到了反噬。”崔湖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所以,她这是没救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娘!”小甲声嘶力竭的大喊,也无法阻止他即将消散的母亲。桂花望向小甲和婆婆,露出了百年未见的真心笑容。画面定格在她最后解脱的笑,她的头部完全化为黑雾。黑雾不断旋转,然后爆开,无数黑色光点飘散在空中,那是无数被她吞噬的魂体残念,如今他们的怨念得以抚平,转眼间全部都消散于这方天地。 番外 (桂阵) 随着老鬼的逝去,桂花镇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几乎所有的桂花镇鬼修和冥人都再次于月黑风高之夜出来遛遛弯弯,吸吸阴气,顺便赏月赏月再赏月。 一轮明月当空照,桂花镇口,小甲和背着破包裹的小乙默默无言地盯着桂花镇,两人在黑暗中伫立良久。 小乙回忆着过去十多年在桂花镇的日子,心中有些不舍,有些忐忑,也有着些许困惑。崔公子他们离开后,婆婆竟然塞给他们一个包袱,让他们去外面闯荡。自由来得太突然,他还有些缓不过神来。最奇怪的是婆婆单独对他说什么“忘功念过,忘怨念恩”,功过恩怨什么的,他实在不明白。 “哈哈哈,终于要离开这个破镇子啦,小爷我肯定能成就鬼修无上大业,走上鬼生巅峰。走,小乙,别看了,我们快走,万一婆婆反悔就糟了……”小甲一把拎住小乙的后颈,运用冥力,眨眼箭般向远方飞去。 桂花镇口,某个佝偻的身影凝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浑浊的双眼中闪过担忧之色。雏鹰终要展翅飞翔,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婆婆,你就放心让小乙跟着小甲离开?要是他知道了真相,小甲可就危险了”,一名披着灰色袍子长相平凡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现在桂婆婆的身旁,一副冰山脸下是藏不住的担心。 “小阵,我说过小乙那孩子是无辜的,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你想太多了。”“他迟早会知道的,如果不是小甲和他缔结了冥契,我早就…”“你早就杀了他是吗?”桂婆婆望着眼前沉默的桂阵,脑中却闪过另一个男子的倔强的背影,那是小布的父亲桂临。 那个可怜的孩子,离开镇子时,还以为小甲不是他的儿子。说起来,她实在是亏欠了桂临良多。百年时光如白驹过隙,他恐怕也早已再入轮回,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之中。她的歉意也只能永远放在心中,无法诉说。 “桂阵,也许当初你该和桂临一起离开这里”,桂婆婆哀叹。“婆婆,桂阵立下的誓言,不会改变,此生绝不离开桂花镇”,桂阵的话掷地有声斩钉截铁,僵硬的面容更加冰冷。 “该回去了,”桂婆婆看着桂阵坚毅的神色,不再说什么,转身向桂花镇走去。 他们来到刻有桂花镇的石头前,桂婆婆伸出手缓缓盖上石头上的“桂花镇”三个字,三个字发出淡淡银色的光芒,竟然随着桂婆婆的手从石头上飘了出来,桂婆婆将“桂花镇”往空荡的牌匾上一甩,三个字体立刻贴了上去,发出更加炫目的银色。 同一时间,桂花旅馆里的桂树银光大作,与牌匾上的字体遥遥呼应。 桂婆婆和桂阵对视一眼,走进了桂花镇。随着他们的步入,整个整个桂花镇渐渐隐去了踪迹,仿佛从此间消失,只余下一块空荡荡的大石头。一阵风吹来,片片桂花飘落在荒芜人烟的空地上,桂花镇似乎从未出现过。 金陵鬼城(一) 金陵鬼城,顾名思义,地处千年古都金陵,长年隐匿。绝大部份鬼修们只闻其名,未见其城。每过百年,十月廿八的入夜之时,金陵鬼城将会出现,那是金陵城一年一度的鬼界盛事。届时不少鬼修冥人都冲向这里,不过绝大部分铩羽而归,因为他们根本找不到金陵鬼城的入口~ 此刻,夕阳西下,金陵最东方的燕子矶上,太阳即将消失。“崔大公子,请问我们现在站在这里看日落是为了什么?”桃夭无语望了一眼脚下的悬崖,再看看身旁立于悬崖之巅默默无言的人妖崔湖。夕阳的余晖照射在他俊秀的脸上,他好像变得更好看了。此刻她身边这个总是神神秘秘的男子像是心有灵犀般转过头,专注地看着她,仿佛此刻世界只有她一般。桃夭有一瞬间的失神,因为他太过温柔的眼神,只能愣愣地看着他向自己靠近。崔湖见此缓缓勾起嘴角,夕阳也在此刻终于沉入了远方的海平线。 天地一瞬间陷入黑暗,桃夭看着眼前凑得无比之近的崔湖,惊醒般往后一退,愕然往悬崖下坠落,连冥力都忘了使出。就在这一瞬间,崔湖紧跟着跳了下来,紧紧抱住了桃夭。桃夭在崔湖怀中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转眼他们跌入海中,就在与海面接触的瞬间,桃夭和崔湖消失了。 “城门口不便多留,烦请二位上前来领陵牌”,听到声音,桃夭猛地从崔湖怀中抬起头,只见他们不远处一道尘封的城门下,一个文士一脸严肃地正坐在一张放满青色雕龙木牌的桌后。他的身后一排身着汉代士兵装扮的鬼兵们目不斜视地盯着拥抱着的他们。这么多双眼睛之下,桃夭只觉得脸在烧,立刻挣脱了崔湖的怀抱,崔湖反手却紧握住要逃开的桃夭,淡定地来到桌前,将两颗冥铢放到桌上,“两块陵牌”,文士一挥衣袖,冥铢消失,拿起桌上四列乘四排最前面的两块递给了他们。陵牌刚一拿走,桌上缺少的地方两块新的陵牌跃然桌上。 崔湖拉着手一直想挣脱的桃夭面不改色地步入了金陵鬼城。桃夭强压心中的尴尬,不停催眠自己这个没羞没臊的人妖,我忍,等着,看进了城我怎么收拾你。他们身后,新的来降临,文士的收钱大业继续中“一块陵牌”,沙哑的声响起。 “定魂叶,只要九十九颗冥铢,你没听错只要九十九颗,不要九千九百九十几,也不要九百九十九颗,只要九十九颗冥铢,就能得到这片维持神魂不散的至宝…”“安魂木,史上最低价,八十八颗冥铢带回家…”“补魂液,修复受损神魂的最佳选择,六十六颗冥铢,你值得拥有…”放眼望去,熙熙攘攘的小摊贩遍布,呼喊叫卖声不止,清仓大甩卖的气势震惊了桃夭。 “这就是所谓的金陵鬼城盛事金陵鬼市?崔公子,你带我来菜市场干嘛?”“没见识就不要乱说话,湖哥可不是你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小妖精,不懂就算了还那么多废话!”好久不出场的小黑一上来就立刻和桃夭掐上,“哟,小黑鬼,禁闭关完了?”“要不是你上次逃出来,怎么会害得我们被湖哥罚…”“黑黑,那是安魂叶,湖湖这次来对啦!我们快去呀!”小黑的怒吼一下被一脸兴奋激动的傻白甜小白打断。小黑一把拉住要奔向某个小摊的小白,“你这个笨蛋,你怎么就信他们的鬼话,这些东西上万冥铢都买不到,小心被骗…”“可我在书上看到过,那个真的是安魂叶,状如枫叶,多了两列纹路,呈青色”小白认真道,却换来小黑的一个额头二指弹“什么安魂叶,人家说的是定魂叶!”“呜呜,又弹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知道有个东西叫造假吗?长得像就是吗”“就是就是,明明那就是真的安魂叶!书上明明就是这么写的…” “好了,我们小白别生气了,姐姐相信你”桃夭一把拉过小白抱在怀里,摸摸气呼呼一脸委屈的小白以示安慰。“幺幺,那真的是安魂叶”,“我知道,相信你”“那幺幺能买给小白吗”小白一双湿润润大眼睛充满了渴求,桃夭豪气顿生,“走,姐买给你!” “小妖精,你有冥铢吗?你有本事去买!”小黑话刚一落,桃夭立刻把小白推给小黑,“小黑鬼,你们可是兄弟,小白要什么你给他买不就得了,我就不掺合了,哈哈哈…”“大话就不要说,真是丢脸!”小黑一脸鄙视,无视桃夭从尴尬到愤怒急剧变化的脸色。 崔湖自从小白提到“安魂叶”的那一刻,视线就扩展到前方十尺之距的小摊上的那片青色叶子。“那的确是安魂叶,对她的神魂有些帮助。金陵鬼市却有其不凡之处,真真假假实在考验大家的眼力和运气”心动不如行动,崔湖大步上前。刚来到摊前伸出手准备付钱,突然一个小包快速飞过他的手,“铛”掉在小摊贩的怀中。随后沙哑的声音响起,“这片叶子我要了”。 “嘿,谁先给冥铢,安魂叶就归谁”,瘦小摊贩看了一眼被截胡的崔湖,本着一切向冥铢看的生意原则,一把将安魂叶扔给来者,丝毫不顾已经将一包冥铢握在手中就差放下给他的崔湖。 崔湖眼睁睁地看着差一步就到手的安魂叶被人截胡,倒是面色不改。抬眼打量,只见一四十左右樵夫打扮的男子收好安魂叶立刻转身离去。 “湖哥,这哪来的匹夫,竟然和你抢东西,怎么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小黑很不爽,小白也哭丧着脸,“呜呜,都是你拦着我,不然安魂叶就是我们的了,呜哇…”小哭包小白上线。桃夭不由扶额,没办法赶紧哄这小祖宗“小白,安魂叶没了,不是还有补魂叶,定魂叶,肯定还有其他什么叶子啦,你看看这么多摊子呢”。“呜呜呜呜…”“好了,你别哭了,丢死人了”“呜呜哇哇…” “桃夭,我们去书肆看看”,崔湖直接向前走去,“书肆,书肆,书肆,太好了,我们要去书肆啦!”刚刚还在掉金豆子的小白立马一展笑颜,开心得在崔湖肩上蹦来蹦去,兴奋不已。 桃夭边走边侧头看着身边的崔湖,想着他竟然还记得小白在桂花镇时就想去书店的事,没想到他挺贴心的。也许他对自己真的纯粹是好意,也许这世上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也许他和她以前真的认识,也许他们真的有不得不说的往事… “诶,小妖精,醒一醒,我们到了!”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努力思考的桃夭一下清醒,环顾四周,发现他们已经从人声鼎沸的摊市来到了门可罗雀的书肆门口。 小白眼镜瞪得大大的盯着面前这座破旧的书肆,“金陵第一书肆”六个大字的旧旗帜迎风飘扬,仿佛在欢迎难得一见的人。 金陵鬼城(二) “世无花月美人,不愿生此世界”,刚刚踏入书肆,就看到个长得不咋地的臭书生对着自己念着臭诗,桃夭的脸简直臭得不能再臭了。 不过,书生很是会看桃夭的脸色,转而对着崔湖“深情”吟道:“荀令君至人家,坐处常三日香。”“殊不知鸭为怜香死,鸳因泥睡痴。”“非也非也,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几位来到,真是令小生满心欢喜呀”。“繁华如梦转成空,美人如花易凋零…”看着崔大公子和这个丑书生你来我往的掉书袋子,桃夭一脸蒙蔽,他们在扯些什么鬼,有学问了不起吗,就不能说点大家听得懂的话吗。 “夭夭,这个书生是在夸你和湖湖好看呢,看到你们这么好看的人来,他开心得不得了。”“不过是臭皮匠一个,碰上湖哥还不是被怼回去了…”小白小黑各抒己见,小黑一脸不爽,小白倒是听得一屁股劲,小脑袋摇啊摇“这个书生叔叔真是的,难道不知多读两句书,少说一句话;读得两行书,说得几句话的道理吗?”呵呵呵,我也不懂啊…桃夭看着小白也念起了诗,已经不想说话了,免得自惭形秽,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中华语言如此博大精深,小女子实在汗颜… 这边桃夭还在自怜自哀,那边崔湖和书生已经互通姓名,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就差歃血为盟结拜兄弟了,真是打得火热。“没想到崔兄也是同道中人,书画受俗子品题,三生大劫。往日无人可语,今日崔兄便随我一品书画之美,真是快哉快哉!”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兄还请带路”,崔湖拱手还礼。 李姓书生与崔湖在前边聊边走,桃夭肩载小白,小黑紧随其后,经过成千上万,分门别类放置在高高书架上的各式藏书,小白兴奋不已,不停发出感慨,“金陵第一书肆非是浪得虚名,放眼望去,皆是一片书籍的海洋,人间藏书,诗书礼易春秋;冥界藏书,鬼修密法,神魂百科,百鬼夜行,简直数之不尽。玲琅满目的书籍看得小白两眼发光,口水直流,要不是小黑眼力十足,一下子揪住小白的脖子,他早就扑上那些书籍滚来滚去了。现在他只能两眼泪汪汪地对着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众书望梅止渴了。 李书生与崔湖谈笑风生间,已然来到一面墙壁前,只见书生抬手,墙壁便荡起圈圈波纹,秒变透明,几人穿墙而入,入目是悬浮于空中的各式画卷字帖。画上的美人活灵活现,仿佛真人般跃然眼前。 “崔兄,这可是李某多年来所作的百美图,燕环肥瘦,各有千秋,让人一见倾心,恋恋不忘。”李书生满脸骄傲,一副等待夸赞的小模样,真是没脸看。 “美则美矣,然终有瑕疵”“哦?还请崔兄指教”“李兄画技确实高超,不仅栩栩如生,而且抓住了每位美人的神韵,然李兄对她们并无情意,只有神韵,未触及神魂的层次,实在可惜。”“情意,情意…崔兄的想法真是独辟蹊径,哈哈哈”,李书生的内心有一瞬间的震动,却立刻以大笑掩饰了眼底的苦涩。 崔湖敏锐地捕捉到了李书生的情感波动,“李兄至情至性,却未画出触及神魂的美人图,在下觉得有些奇怪而已,还请李兄不必介怀。”“崔兄何故如此,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只是情爱故生犹,情爱故生怖,情爱故生仇…” “你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里聊什么情情爱爱的,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就是,哪来那么多废话”,桃夭真是听够了他们的诗词歌赋,还有完没完了。“姑娘所言极是,不过世事又岂能尽如人意,爱恨交织,恩怨纠缠往往是世间常态。”“什么恩怨纠缠,你要是连是恩是怨都分不清,你还自称什么书生,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李书生听到“你还自称什么读书人”时,心中不由一震,恍然忆起多年前也曾有人对自己说过“枉为读书人”,那时候的自己骄傲自满,年轻气盛,当时自己说了些什么呢,时光太过久远,记忆早已模糊,只记得一双含泪的双眼,眼中满是失望和伤心。 砰“哎呀,好痛!”桃夭低头看到眼前一幕不禁笑出了声,“哈哈…”小白被从天而降的卷轴压在身上,动弹不得,两只小肉手挥呀挥,昂扬着小脑袋极力想要抽出身。“幺幺,别笑啦,快点来救我啊!”桃夭看着小白折腾的小模样,仗义出手,立刻上前弯腰誓要移开卷轴拯救可怜的小白,诶,好像有点重,再用力,诶,是挺重的,继续用力,怎么这么重!桃夭用力到脸都皱成了一团,还是没拿起来,偏偏又不甘心,就此僵持着。 崔湖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自带搞笑光环的桃夭,心中默默摇头,真是到哪儿都是一出喜剧,还是和从前一样。看着卷轴有些出神的李书生终于注意到桃夭的窘迫,他微微伸出有些颤抖的左手,卷轴如乳燕归巢,欢快地飞向他的手心。 崔湖见此,眼中精光一闪,“李兄手中莫不又是一副美人图,何不一起鉴赏一番?”李书生下意识紧握手中的卷轴,神色一懔,“恐怕要崔兄失望了,这是在下多年前一副未完成的旧作,实在没有任何值得鉴赏的价值…” 话语未完,一把斧头突然破空而来,目标直指李姓书生的左手。书生飞速后退,刚躲过斧头,突然出现一道魁梧的身影,反手直击他的胸膛,书生面色痛苦,左手一松,卷轴落下,突袭者瞬间一手抓住卷轴退后。 “还给我!”李书生寒霜满面,冰冷的双眼紧紧盯着对面的强盗,“既然你觉得这幅画卷毫无价值,某家就收了它。”拥有一番迷人沙哑嗓音的强盗大哥露出真身,顿时惊到了小白桃夭,两人异口同声,“截胡的樵夫!” 金陵鬼城(三) “朱买丞,我再说一遍,把卷轴还给我”,书生眼神似刀,与之前的斯文书生简直判若两人。“你不配!”樵夫冷面以对,不为所动。 一瞬间,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不过须臾,书生已经做好表情管理,表面上恢复了淡定从容,“朱大侠,许久不见,你还是一样的快言快语,直来直去”,“哈哈哈,书生,我听人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这句话你看给某家解释一下”。“呵,江湖草莽之言不足为信”“哼,满腹经纶还不是一肚子坏水”… 看着两个大男人你来我往地诋毁对方,桃幺无语了,两人还不如继续打得魂飞魄散痛快呢。 “这份卷轴是李兄心爱之物,壮士何必夺人所爱呢?”“你们这些书袋子就会唧唧歪歪,某家抢了就是抢了,你待怎地?”“这位大侠,不管你和李兄之间有何恩怨,身为侠者却行窃贼之事,在下实在是难以理解。”“某家和他没有恩,只有怨,这和你们没关系,少管闲事,书袋子!” 桃夭看着死人妖崔湖装腔作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着看着,心里偷着乐,这个家伙平时聪明的不行,现在碰到这个樵夫,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该! “怎么和我们没关系,我说强盗大叔,就你现在这态度,这件事从现在这一刻起和我们有关系了。你怕是不记得你在摊市上截了我们的东西了吧…”崔湖的终极迷弟可见不得任何人抹黑他偶像的完美形象,立刻怼了回去。“你这个坏人,抢走了我们的安魂叶不算,还要抢李叔叔的卷轴,你实在坏了”,小白气鼓鼓地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盯着樵夫,一脸控诉,萌点满分,凶点为负。 “你们这些小娃子来凑什么热闹,这幅卷轴和你们有个屁关系,叨叨唠唠得某家耳朵都痒了”,说着还用力抠起了耳朵。 “此事责任在我,还请壮士将卷轴归还给李兄”,“崔兄何来此言,此事乃他与我之旧怨。与崔兄并无关系,还请崔兄切莫如此”,“书生,多年不见,你还是一样的招人喜欢,这才认识多久,你的崔兄可就已经向着你了,也不知道以后他被你捅一刀时,是不是还能这么相信你,哈哈哈…” “这位壮士,在下并无向着谁说话,如若在下猜得不错,壮士是跟着我们来到了这密室,的确是我们的原因才让李兄的卷轴被截。我们希望壮士还是归还卷轴为妙,毕竟这是李兄旧作”。“大郎,是谁告诉你这是他的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少掺和别人的事!还有你,书生,还是一样满口谎言,表面上一本正经,做得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你有本事和大家说说,这卷轴里到底是什么!” 刷刷刷,桃夭小黑小白的眼睛亮了,目前情形看来,又有八卦听了,赶紧聚精会神地望向李书生,后者神情平静,不见丝毫端倪。崔湖眼中闪过精光,若有所思。 在这么多双目光的注视之下,书生泰然自若,始终一言不发。“书生,你不是很能说的嘛,怎么现在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朱买臣,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始终走不出旧日的阴影,我可不是你!”“少扯那些有的没的,你根本就是个胆小鬼!哈哈哈,也好,你这个烂书生就继续腐烂吧,你不配拥有这幅卷轴!” 桃夭看着他们不断的争执,心中对卷轴的好奇不断攀升,眼神不由盯着朱买臣所持卷轴的大手,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一片红色花瓣轻轻飘向朱买臣手中的卷轴,逐渐隐入其中,桃夭勾唇一笑,小手翻转间,卷轴已落入其手中。 “好你个小娘,下手挺快,哈哈哈!”手中卷轴刚一消失,朱买臣立刻察觉到不对,可到没见他有多气愤。“你不着急?我可是抢了你的卷轴”“该着急的可不是我,不过小娘,某家提醒你一声可别去沾惹些自己的东西!”“你这么一说我可就更想看了,我倒是要瞧瞧这幅卷轴里藏了什么,值得你们这么你争我夺的!” “桃夭!别闹了,快把卷轴还给李兄!”崔湖真是要给桃夭这个惹祸精跪下了,就没有不折腾的时候。这幅卷轴一看就是个烫手山芋,她是不是傻。 “你难道不好奇吗?小白小黑你们不好奇?”“嗯嗯!”小白急点头,小黑先是点头,看看湖哥的样子,赶紧摇头,桃夭狡黠一笑,“那就让我来揭开谜底吧…” 桃夭一点一点铺开卷轴,看着露出真面目的卷轴,她脸上的笑容乍然消失,面漏错愕之色。“是什么是什么?夭夭,卷轴上的是什么呀?”小白急不可耐,小黑装作不在意地看了一眼神情奇怪的桃夭。 桃夭一把收起卷轴,目光与不远处的崔湖交汇,崔湖读懂了其中的困惑,点点头,露出安抚的微笑。 “樵夫,还你!“小娘,你看明白了?”“没看太明白”“哈哈哈,那你怎么把卷轴给我了?”“我从你手上拿的,自然还是还到你手上了。” “小娘,有意思,后会有期!”须臾间,朱买臣一斧破开结界,转身就走,不带走一片云彩,只带走了卷轴。 出其不意间,李书生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一脸懵逼,“这位姑娘怎可将我的卷轴给他人?”“我什么时候把你的卷轴给别人了,你这书生可别瞎说!”“你,我亲眼看到的,姑娘,那幅画对小生来说,意义非凡,你竟然给了那个莽夫!” 真是吵死了,桃夭小手一挥,“你…”李书生话没说完,“砰”的一声,就被某物砸到了头,捡起一看,竟是被抢走的卷轴。“原来是小生误会姑娘了,大恩不言谢,姑娘高义!” “李兄,卷轴中到底所画何人?刚刚那位壮士为何要抢这幅卷轴呢?”崔湖问出了大家的疑问,李书生哀叹一声,“并不是什么美人,诸位一看便知。”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卷轴,缓缓打开,在众人的目光下,一支桃花钗跃然纸上。 这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桃花钗,但崔湖此时却明白了桃夭的震惊,因为这与桂花镇幻境里那只他买的桃花钗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金陵鬼城(四) “这根桃花簪在哪里?”桃夭不由追问,“一根普通的簪子而已,姑娘喜欢?”“谁喜欢这根破簪子,你一个大男人特地画了这幅簪子,怕不是哪位姑娘的吧”“一副随意之作,何来姑娘之说”“书生,这你可不老实了吧,本姑娘可是一眼就能穿你的谎话,我敢打保票这绝对和一位姑娘有关,除非你有龙阳之好!”“小生无意隐瞒什么,实在只是小生的一些旧事,和姑娘你并无干系。”“果然如那樵夫所说,真是忘恩负义,哼!再说了,怎么和我没关系,这桃花簪…”“好了,桃夭,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 桃夭听着崔湖这训学生的话,顿时有点火烧到了头上来,“敢情就你懂礼知礼?崔大公子,你这随意插话的礼仪,还是真是值得我好好学习。”“桃夭,别无理取闹!”“崔兄,你别责怪桃夭姑娘了,要不是她聪慧机敏,小生也不一定能从那莽夫手中拿回卷轴,在此小生谢谢桃夭姑娘。”说着,书生对着桃夭作辑以示谢意,“别,本姑娘消受不起!”桃夭赶紧退后,飘离好几米,频频摆手。 “俗话说得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小生这里有一份礼送给桃夭姑娘以示谢意。”“千万别,省的有人说我不知礼数。”“这份小礼对桃夭姑娘应该有所帮助,就别推辞了。” 李书生伸出手掌,一个雕有青龙的檀木盒出现,打开盒盖,一颗小拇指甲大小的红色玉珠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书生,我可不需要什么珠子,你还是送给别的姑娘了吧,这点事情真不用谢,别气,千万别气。”桃夭脑补了一下这书生不知送了多少女子珠子,搞不好脚踏好几只船,自己可不想和这种多情种子扯上什么关系,连忙摇头拒绝,又惊得往后飘了好几米。“收下它!”“对,我真的不能收!什么,你刚刚说什么?”崔湖的突然话语惊到了桃夭,“收下它!”崔湖淡定地重复了一遍。“啊?你吃错药了吧,刚刚谁在那儿这个礼那个礼的,你的礼呢,丢哪里去了?” “湖哥说得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叫唤什么,真是丢脸!”“你这个小黑鬼,你,你……”“哎呀,小黑你快别说了……” 那边,三个无礼的小破孩又缠在了一块,这边,两个知礼的大人聊了起来。“李兄这份礼可不小,崔湖这里先谢谢李兄了,”“崔兄气了”李书生直接把原本该给桃夭小朋友的谢礼直接交给了她的家长崔湖。 “李兄,多谢。”“这只是小生的一点心意,崔兄不必气,今日能认识崔兄,乃是人生幸事。” “李兄高义,情归情,义归义。我们会在此逗留几日,李兄如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在这金陵城中找我们,对于李兄来说应该不难。”“崔兄气了,这珠子对我也没什么用,送给桃夭姑娘正好,崔兄不必在意。” “既然又是没用的东西,给某家哈!”熟悉的大笑声再现,本该已经逃走的大侠再次拜访,突然出现在二人中间,话语刚落,书生手上的红色珠子被一只大手抢走!时机刚刚好,非常的棒,忍不住想为他鼓个掌,啪啪啪! 李书生的脸也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狠狠打了一巴掌,脸色一阵红一阵紫,神似一种名叫变色龙的神奇生物。但下一瞬间,李书生立即做好了表情管理,恢复了一派温文尔雅,嘴角带着一丝微笑,“朱买丞,什么时候你这莽夫该换门庭了,竟频频行这窃贼之事,玲珑真是看走眼了~““闭嘴,你不配提她的名字!““哦,我不配,难道你就配吗?丞相大人!“ 桃幺两眼放光地看着针锋相对的二人,闻到了八卦的味道,看来又有热闹可以瞧了。玲珑一听就是个女子的名字,这个樵夫竟然是位丞相,看来有段不得不说的往事。“ “哈哈哈,姓李的,你莫不是疯了,某家哪里看着像那些狗官,少说废话!“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朱买丞,李书生微微一愣,又细细盯着朱买丞一阵,朱买丞一派坦然,毫不回避他打量的目光。 “姓李的,莫再盯着某家瞧了,某家可不是什么美人!““哈哈哈,樵夫大哥,你太逗啦,““我说李书生你可以考虑再起笔画上几幅猛男图,樵夫大哥倒是可以当你的模特哦“桃幺脑中幻想着书生画樵夫的场景,书生一脸禁欲坐在画轴前,拿着笔细细观察威武雄壮的樵夫,然后,书生盯着樵夫的脸庞温柔一笑,樵夫面带绯红,露出一片娇羞之色,两人的目光突然碰触在一起,书生一下丢掉手中之笔,大步走向樵夫,樵夫被逼得步步后退,一下被书生抵在书架上,以无比强硬的姿态圈住樵夫,书生邪魅一笑,樵夫被诱惑般一动不动地看着书生缓缓低下了头~桃幺越想越开心,殊不知她这幅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落入某人眼中,可是大大不妙。 “痛痛痛!“崔湖突然手掌猛地盖在了桃幺的头顶,一下把她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景打散。“清醒了吗?“崔湖低头凑近桃幺的脸庞,桃幺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反射性地往后飘了几步。环顾四周,大家都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哈哈哈,樵夫大哥你们继续叙旧,不用管我“尴尬的笑声落入在一片静谧中,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崔湖率先打破了诡异的宁静局面,“朱大侠,集市上大家各凭手速,你得到了安魂叶的确应该,可这魂珠乃是李兄赠予桃夭的,还请归还!““小子,你以为这真的是这姓李的东西吗?魂珠与卷轴,他都不配碰它们一下!“ 樵夫话语刚落,又是利落一斧,劈开墙面,蓝光乍现,瞬间消失在众人面前,“卷轴!“李书生突然惊叫一声,原来卷轴早已经不翼而飞,“追!“崔湖迅速反应过来,追了上去,“等我一下!“桃夭连忙施展漂移神术,紧紧跟上前去。 而原本焦急的李书生却在原地止步不前,他静静地望着空中满布的美人卷轴,眼中再无一丝痴迷喜爱之色,“无端饮却相思水,不信相思想杀人。”随着他的吟诵,漫天卷轴轰然碎裂,化为碎片无风自舞。李书生的眼神逐渐失去温度,只剩一片冰冷所见。 金陵鬼城(五) “站住!““你这个不要脸的强盗给我站住!“鬼市上,一道魁梧的身影穿梭其中,速度之快只留一道残影,凡是阻挡在他前方的小摊皆被一斧劈开,留下一地狼藉,附赠骂骂咧咧的摊贩们。更有些低阶鬼修们趁水摸鱼,真是热闹得很。 路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厮莫不是疯了,竟然敢在鬼市上闹事!““八成是哪个小地方出来的,不知道金陵鬼市的规矩,我看有的他倒霉了!““哼,这种家伙,不出一柱香的功夫,保管被陵卫们抓住,过往那些敢在鬼市上闹事的不都被抓进金陵卫所关了起来。哎,上次那个胆敢闹事的还是百年前的一个嗜魂大修,据说关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这樵夫跑得还真快,赶着投胎啊““你是不是傻,谁抢了东西不赶紧跑““幺幺,快点呀“桃幺全力施展冥力,勉强跟上前方的崔湖,小黑小白在崔湖的肩上,悠然自得,看得桃幺差点没咬碎一口银牙。“我就不信追不上他们了!“桃幺正咬牙切齿地想着,怎料前方的崔湖突然停下,害得没来得及刹住车的桃幺直接撞上了一道宽阔的背,整个脸都贴在了上面。 “突然停下干嘛,不知道我在后面吗!““桃幺,安静点!““嗯?“桃幺有些奇怪,从崔湖背后探出头来,只见原本正在逃跑的樵夫,正被一队身着玄甲,头戴武冠,腰带环首铁刀的军士们包围。而四周原本嘈杂的集市安静地有些过分,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默默无言。 “金陵城令,第十三令,祸乱集市者,处十年以上,百年以上监禁!朱买臣,请随吾等入所!“金陵卫队为首的一人像是宣读圣旨般宣布了判决。“哼,若是某家不从呢?““从与不从,阁下都得去,至于是站着去还是躺着去,选择权在你。“ 樵夫一人对上近十人的金陵卫,不见丝毫退缩,双方互不相让,眼神厮杀间,大战仿佛一触即发。 “我说,他们这是在干嘛,打又不打的,都好一会儿了,要打赶快打呀!”“你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妖,懂什么咋,这可是金陵鬼城,十三鬼城之一,谁敢造次!有本事你上啊!”“小黑,安静!”湖哥出马,小黑同学再不甘情不愿也不说话了,给了桃夭一个轻蔑的眼神,把目光投向了“战场”。 “金陵卫,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就会以势压人吗?““朱买丞,金陵城令,在这里就是圣旨,你别顾左右而言他,乖乖和我们走吧!”“哈哈哈区区一个鬼城,还敢言圣旨,也不怕笑掉大牙!”看着张狂不已的朱买丞,旁观的鬼修们震惊了,“哪来的疯鬼,等着坐穿金陵卫所的牢底吧!” “少说废话!你们这些不知所谓的陵卫!”一言既出,朱买臣一斧劈向金陵卫们,斧头一瞬间放大百倍,以泰山压顶之势袭来。为首的金陵卫看向迎面而来的巨斧,眼神没有一丝波动,抡起铁刀砸向斧头,随之斧头定格于空中轰然炸裂成烟花。朱买丞身形一晃,脸色惨白,为首的金陵卫冷眼望向朱买臣,“现在是谁不知所谓?” “哈哈哈,真是好笑,不过是条看门狗,还真觉得自己贼厉害不成”“朱买丞,看来你真的是想永镇卫所,成全你!”金陵卫抬手就是一掌,咚”响亮地一声,正中红心,刚刚还威风不已的朱大侠倒下了。 “好厉害的陵卫!”桃夭一脸花痴,换来小黑的白眼无数,“哦,是吗?”崔湖温柔地问道,“哈哈哈,还是樵夫大哥英勇,一人对数十人,丝毫不落下风!”桃夭非常实相立刻改口,瞎扯起来。 “哎,这叫什么事,怎么才能要回卷轴和珠子!”“去金陵卫所吗?”“什么呀,没听到他们都在说金陵卫有多可怕吗,只进不出!”“好恐怖!湖湖,我们怎么办呀?”小白眨巴眨巴着大眼睛看向一直沉默的崔湖。 “金陵卫那么更恐怖,我们去干什么,我可不想去吃牢饭?”“胆小鬼,不就是个金陵卫所吗,有什么了不起,想当年·······”“小黑,你最近的剑术倒退了,话术倒是进步不少。“ 小黑想起了被湖歌逼着练剑的悲惨过去,欲哭无泪,立刻闭嘴,心里讨厌桃夭的小本本上又多加了一笔。 桃夭的耳朵在听到“想当年”三个字的时候内心已经脑补出了无数大戏,心中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崔湖,“崔大公子的过去看来很是精彩啊!” “过去是时间的谎言。““什么意思?”桃夭风中凌乱,听不懂啊。 “时间是永不止息的河流,而‘现在’则是河水流过的石头,但河水没有把石头冲走。”“说人话啊,崔大公子!”桃夭表示已原地晕倒。 “桃夭,过去就是现在,你明白吗?“”不明白!“桃夭诚实地狂摇头。“不明白就算了。”“你!”桃夭一口老血卡在心头,这种智商被碾压的感觉,真是令人抓狂,桃夭恨不得上去给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一拳,可惜自己根本打不过他,只能心中默念‘世界这么美好,别理那个人妖’。 心中无限碎碎念的桃夭,没发信自己正越来越困,慢慢闭上了眼睛,一头栽到在崔大公子的怀里。 崔湖静静抱着桃夭,把她的头轻轻放在胸膛,挡住了金陵卫首领似不经意的一瞥所投来的视线。 金陵卫们整队带上战利品朱大侠潇洒离去,围观的人群赶紧散开,该干嘛干嘛去了。 “湖湖,幺幺现在的状况,我好担心,婆婆给的果子只能支撑她魂体不散三十日,安魂叶和魂珠又被那个坏蛋樵夫抢走了,不去卫所抢回来,幺幺该怎么办呀?” 崔湖看着怀里的桃夭,眼神幽深,语气坚定,“她不会有事的。” “湖哥,你想干什么?” “我们去城主府!” “什么!”众鬼大惊。 金陵鬼城(六) 金陵鬼城,作为十三鬼城之一,城域广阔,分为东西南北中四个城区,城主府无疑位于城中区,城主府大门呈城门状,门外建一单阙,两坡屋顶之下的涂青柱子上,青龙缠绕,栩栩如生。 两排军士目不斜视守在城主府门口,对突然到来的崔湖视若不见。直到崔湖靠近城主府三丈之内,两排军士长枪整齐划一地指向崔湖,“城主府重地,闲人莫近!还不速速离去!” “在下崔湖,有要事求见城主,烦请通报一声。”“你说你叫崔湖?”“是!” 两排军士的为首两位看向崔湖,对视一眼,一起放下了长枪。 “崔公子莫怪,城主早有交代,若是崔公子来到,直接入内即可,请进!” 原本冷漠无比的守卫,听到崔湖的名字,竟然直接打开了城主府的正门,以最高规格接待了他。 崔湖肩上的小黑小白对视一眼,看懂了对方眼中的困惑,他们怎么不知道湖哥和金陵城主有什么交情。 城主府正厅,一道背影正看着墙上的卷轴,卷轴上,一支桃花簪跃然纸上。 崔湖看着卷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城主大人,还是喊你李兄呢?” 沉默的身影蓦然转身,头戴文冠,身穿汉服,手握一卷书简,赫然就是金陵书肆的主人李书生,但精气神完全就是另一个人。 “崔兄,是在怪为兄隐瞒了身份吗?”“城主,君子之交贵于诚,现在我面前的只是金陵城主,而非金陵书肆的李兄。城主早就知道我要来,实在不知城主何意。” “崔兄,看来是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了。既然这样,我们就事论事。崔公子,可知金陵城成立距今有多长时间了。”“两千多年。” “没错,整整两千三百三十六年了,我们东殴国也已经灭亡了两千三百三十六年。刘启,朱买丞,要不是他们我们东殴国怎么会灭国。” “汉景帝刘启,你是说被抓入金陵卫所的樵夫朱买丞是汉景帝时期的九卿之一朱买臣?” “哈哈哈,你可以当面问问他!来人!” 话语刚落,金陵卫首领已经把朱买臣押了上来,金陵卫一个脚踢,押着朱买臣跪在城主面前。 朱大侠抬起倔强的头颅,恶狠狠地瞪大眼睛盯着城主,换来的是一声不屑的冷笑。 崔湖看着眼前的二人对峙,似乎明白了什么。而他肩上的小黑小白还是一脸懵懂。 “崔公子,可曾听说过噬魂夺魄阵?” “略有所闻,那是专门用生人聚炼魂珠的禁法,早已被五方鬼帝明令禁止。” “禁止?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一颗魂珠往往要耗费夺体鬼修百年的修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做这种有损修行的事。聚炼生魂这条捷径怎么可能禁绝呢,你说是吗,崔公子。” “自古以来,鬼修其实和人类互相依存,五方鬼帝制定的冥规,自有其存在的道理。” “崔公子,规则从来都是强者制定的目标,五方鬼帝也只不过是仗着他们的权势修为处处压在其他势力头上。他们的脚下也是躺着无数的白骨鲜血。” “城主,你的话要是让别人听了,会以为你有不臣之心,如果让五方鬼帝知道,金陵城恐怕也会毁于一旦,还是慎言为妙。” 听到这里,朱买臣实在忍受不住,猛地抬起头用仇恨的眼神死死盯着前方的城主,“李余善,你想干什么?你找死自己去,别再连累整个金陵城!” “朱买臣!你身为东殴国丞相,却甘愿做刘启的走狗,灭亡了东殴国,该当何罪?” “李余善,你也配做东殴国的王,不过是个不识自己的糊涂虫,少说废话,落到你手里,某家认栽,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 李余善静静看着激动不已的朱买臣,冷笑连连,“呵呵,这么多年,你总算长进了一些,会装模作样了,你故意大闹鬼市不就是为了顺利进到这里吗?” 原本激动的朱买臣瞬间挣脱金陵卫首领的压迫,缓缓站起身来,脸上的愤怒之色消失不见,神情平静,“论装模作样,没有谁比得上你。” 被晾在一旁许久的崔湖,看着他们你来我往,有些理解张桃的感受了,这两个人真的有够磨叽的,想到张桃的情况,崔湖看向了墙上的卷轴,一挥手拿到了手中。 “崔公子,你这是何意?”李余善震怒,夺体大修的气势全面压向前方,崔湖不动如山,朱买臣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下,首领直接倒退飞了出去,撞在青龙柱上倒下。 “我不管你们争夺这幅卷轴是为了什么,也不想不知道你们的恩怨,城主,你早已预料到我们会来,魂珠想必也已经回到了你手中,我在书肆许下的承诺不变,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直说。”崔湖丝毫不受影响,淡淡地看向李余善。 “好!崔公子一诺千金,令人佩服!只要崔公子帮我一个忙,魂珠你想要多少有多少!” “这位大郎,你别信他的话!” “城主请说。” “噬魂夺魄阵,可不仅仅只是能练化生人,现在还缺一个阵眼,崔公子敢做这个阵眼吗?” “李余善,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想练化鬼修冥人。”崔湖面无表情肯定道。 “你想练化我不成!”朱买臣冷眼相待,“你太高看你自己了!”“你能练化几颗魂珠?”“你想练化谁,难道是……” “闭嘴!”李余善一手挥向朱买臣,他的神魂立刻被控制,无法动弹,一个字都嘣不出来了。 “崔公子,你考虑好了吗?” “城主,噬魂夺魄阵是禁法,你确定要开启此阵吗?” “你怕了?” “城主,你要练化的恐怕不只是几个鬼修,连那上千个女子的神魂都无法满足你的要求,你到底想练化些什么?” “哈哈哈,崔公子不愧是医鬼圣手,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那些美人图虽然毫无神魂,但是栩栩如生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其上仍留有一丝极淡的胭脂味,那颗魂珠红得妖艳,应该是炼化了好些女子得来的。” “那些女子毕竟是凡人,凝练的魂珠不过数颗,哪有修为在身的鬼修和阴气聚身的冥人来得多呢!” 李余善毫不在意地说出残忍的话语,眼中只是淡漠,对逝去的生命毫不在意。 “你难道想练化整个金陵城!” “哈哈哈,知我者崔兄也!崔兄你天生就该和我是同路之人,我们只要将整座金陵城里上百万鬼修冥人练化,天下何处不可去,哪怕是五方鬼帝又能耐我何!” 朱买臣听到这里已经目眦欲裂,碍于被控制根本无法挣脱,双眼通红,紧紧盯着李余善和崔湖。 “崔兄,你想好了吗,是和我一起共享这魂珠盛宴还是也成为魂珠的贡献者呢?” 金陵鬼城 (七) “你考虑好了吗?崔兄?” “别答应他!“崔湖还未答话,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 原本被拘在桃树盆中的桃夭再次越狱而出,“千万别答应他!” “你疯了,谁让你出来的!”崔湖一看到桃夭,瞬间不冷静了,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情况有多危险吗。 “我不出来,你难不成要答应这个臭书生,樵夫大哥说的没错,他就是个伪君子,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阵眼,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桃夭姑娘,此言差矣,我李余善再不济也是金陵城主,是东殴国君主,我答应崔兄的事情绝不食言!” “金陵城主?你当城主当到要把金陵城灭了,你当东殴国君主时把东殴国给灭了。和你这种晦气的人多说一句话我都嫌倒霉!” “你说什么!” 听到这里,李余善勃然大怒。 “你看你看!被我说中了吧!不然你这么生气干嘛?” “你!” 桃夭不愧是桃夭,真是有把所有人都气疯的能力。眼看着李余善在崩溃的边缘,崔湖即刻出言打断,“城主,我如果我答应你,事成之后你我如何分成呢?” “你疯了吧!崔湖!那可是上百万鬼修冥人!” “崔兄快人快语!妙哉妙哉!你三我七,你看如何。” ”好......” “崔湖,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别开玩笑了!” “桃夭姑娘,男儿在世就该登高望远,立于众山之巅,才能俯瞰这大好河山。崔兄志向远大,你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他!” “哼!站得那么高小心摔下来,要看风景你去做只会飞的鸟得了!”论怼人,桃夭可是没在怕的。 “你!古人诚不欺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哦,我是女子,你是小人喽。” “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 “够了!‘崔湖一把拽住激动不已,还想再三百回合的桃夭,认真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别闹了。” “我闹什么了,你真的信这个鬼书生的话吗?他哪有那么好心,搞不好最后我们都得变成魂珠。”在崔湖的眼神攻势下,桃夭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能不能听完人说话?嗯?” 崔湖向前一步挡在桃夭面前,李余善看到崔湖总算平复了一下心情,“崔兄,既然答应了,我们就开始吧。” “城主,你误会了。” ”你什么意思?“ “刚刚我是说,好的,我考虑一下。” “你在耍我!找死!” 到这个时候,李余善总算意识到崔湖压根没想答应他。 怒火中烧的李余善,摊开手掌,手中的书卷冒出一条青龙虚影冲向空中,巨大的青龙绕着整座金陵城,洒下片片青鳞幻影。 “青龙显灵!”“孤陋寡闻,这是我族的供奉之灵!”“啊!不对,这是什么?”“啊......” 被青鳞幻影穿过的鬼修冥人,顿时化作青烟,飘向上方的青龙虚影,随着越来越多的惨叫声,青龙虚影越发凝实。 “那是什么鬼玩意?”桃夭一脸懵逼。 “龙魂。”崔湖有些意外,世上的青龙早已不剩几只了,那些老家伙要是知道竟然有人炼化了一条龙魂,上天入地都不会放过他。 “啊啊啊......”朱买臣在看到龙魂的那一刹那,恨欲发狂,竟然挣脱了李余善的控制。 “李余善,你这个背祖忘宗的罪人,你枉为东殴族人!今天哪怕魂飞魄散,我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朱买臣唤出巨斧轰向李余善,李余善原地不动,冷笑一声,“罪人?有谁会相信你?“已经凝实的青龙虚影猛地冲向朱买臣。 关键时刻,崔湖将卷轴砸向了青龙虚影。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青龙虚影被砸得连连后退躲到了李余善身后。 而卷轴竟然在砸退龙魂后自主飞到了朱买臣的手中。 朱买臣拿着卷轴看向了崔湖,崔湖点头示意,朱买臣立刻站到了崔湖的旁边。 李余善终于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阴狠的眼神看向崔湖,“崔公子,你是铁了心要与我为敌!” “城主,不是我要与你为敌,而是你从来没有对我以诚相待。你说要以生人作为阵眼,为什么只找我呢,你大可随便找一个生人做阵眼,你对我有所隐瞒,不是吗?” “崔公子,生人也是要看资格的,那些普通的凡俗生人怎么可能镇住噬魂夺魄阵,你就不一样了,你可是鬼医世家千年来最杰出的天才。鬼医世家设法处处为你隐瞒,生怕被人知道你的神魂潜力足以媲美鬼帝。你是我最完美的噬魂夺魄阵的阵眼。你来到金陵城,这就是天意,认命吧。” “我呸,你这个不要脸的书生,天意就是该灭了你这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混球!”桃夭真是看李余善哪哪儿都不顺眼,没一句真话,这样看死人妖崔湖还算是正常的。 “幺幺,你进步啦,连说了两个成语,好厉害!”小白眨巴着大眼睛真心夸赞。 “哈哈哈,是吗?”桃夭一副小骄傲脸看向崔湖。 崔湖没有空理会桃夭的傻样。因为李余善接下来终于图穷匕见。 “噬魂夺魄阵我已经布置了上千年,整个金陵城都囊括在内,我们正站在金陵城城主府的正厅,全金陵城的中央之区,阵眼所在之地。而你崔湖现在就在阵眼的位置上,这个阵眼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你以为你逃的得过吗?” “哦?”崔湖听完微微扬起嘴角,看向猖狂不已的李余善,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小黑看到,心中一抖,完了,上次湖哥露出这样的笑容时,还是十年之前,那个家伙的下场简直是悲剧模版。 “城主,命运无常,你似乎已经觉得万事尽在掌握了。卷轴和龙魂你也丝毫不在意。看来我比你所说的更加重要。我恐怕不仅仅是个阵眼吧。” “是又如何,你注定要做我的阵眼。” “我呸!李余善,要想害崔大郎,先过我这关!”说着,朱买臣大义凛然地一个大跨步站到了崔湖面前,昂首挺胸,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你以为拿着副破卷轴就能护住你们所有人吗?朱买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今天,我就让你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话语刚落,原本只是虚影的青龙竟然已经完全凝实,看上去就是一条真龙,在空中腾跃一番,一个俯冲,开心地冲向朱买臣。 朱买臣手中的卷轴突然迎上青龙,卷轴青龙相持不下,卷轴破碎,其中突然飞出一支桃花簪,一下扎在青龙的七寸之处,青龙立刻坠落不断挣扎。 随着一声陌生女声的叹息,一双玉手从破碎的卷轴中伸出,将桃花簪拔出,戴在了自己的头上。青龙虚影赶紧逃命似的躲到了李余善身后。 众人只见一个青衣少女站在漫天卷轴碎片下,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李余善和朱买臣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异口同声:“玲珑!” 金陵鬼城 (八) “玲...玲珑,真的是你吗?” 朱买臣瞪大着铜铃大的双眼,激动到说话都磕磕绊绊,一点不见朱大虾的爽气。 青衣少女展颜一笑,“大兄,好久不见。” “玲珑,真的是你,你这些年去哪里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直在这里。” “玲珑......” 李余善幽幽的声音响起,神色复杂,眼中怀念,痛苦交织,“你一直在卷轴里,是吗?两千多年了,你都不肯出来见我一面,为什么?” “我见你做什么。“ “你还是恨我。” “我所认识的余善早已死去,对你我没有恨意。” 玲珑平淡的语气,陈述着一件并不重要的事情。 李余善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如果他们再见的情景,她是充满仇恨,还是和他一样遭受着煎熬。但他从未预料到,她不在乎他了,彻底漠视他的存在。 “玲珑,你才是真的无情。” “李余善,你少泼脏水,你害了玲珑,害了整个东殴国,还有脸在这里装!”朱买臣恨透了李余善这副伪君子的面孔。 “崔湖,原来这就是他们之前提到的玲珑,真的是个大美人。你说他们是怎么回事啊?”桃夭用手肘撞撞崔湖,小声嘀咕着,崔湖瞟了一眼八卦的桃夭,没有说话,给你一个眼神自己体会吧。 桃夭对于崔湖不屑的眼神早就有了抗体,“哼”,转身不想理他。小白看见赶紧偷偷飘到桃夭的耳旁,小声道:“幺幺,襄王有意,神女无心,自古有之。”“这么说,臭书生暗恋人家美人,哦,不对,这都已经是明恋了......” 一边,桃夭小白聊得正开心,另一边,随着玲珑的出现,话题主人公的爱恨情仇的往事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 “玲珑,弃我去者往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你既无情,便别怪我无义。”李余善心中一片冰凉,面现寒色,望向神色冷淡的玲珑。 “往日之事,你心知肚明,想要斩断过去,过去反而会如影随形,你挣脱不得。” “玲珑,你以为你是谁,我,李余善,才是东殴国的王,你只不过是个侍奉神灵的巫女,我才是东殴族的统治者。” “殴居海中,崇尚自由。早在汉武帝册封东殴国前,殴族已经存在了多年,殴族是最为古老的南蛮部落。所谓的东殴国只是为了保存殴族的无奈之举。其中缘由,身为少族长你应该最清楚。“ “那又如何,我始终是殴族的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扩大殴族的版图,让东殴国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你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我。承认自己的野心并不可耻,你在害怕,害怕自己会受到先祖的诅咒,因为你背叛了殴族。” “你胡说!” “你早就因亵渎神灵被逐出殴族了,你忘了吗?所以你不再叫殴余善,而是改姓为李余善。” “你给我闭嘴!我没有!” “你最大的可悲是篡改了自己的记忆,大兄是叫朱买丞,但他不是帮助汉武帝灭了东殴国的朱买臣。你才是朱买丞的幕僚李余善,覆灭东殴国的真正凶手。” “你闭嘴!闭嘴!啊,啊,啊......” 李余善状若癫狂,而事实的真相震惊了所有人。 特别是背锅大侠朱买丞,目瞪口呆,喃喃自语,“怪不得他老喊我丞相,还总是怪我导致东殴国灭了,原来他疯了?” “我了个去,原来臭书生是个精神分裂患者,太刺激了。”桃夭已经无力吐槽,篡改记忆,诬蔑别人,这波操作真是醉醉的。 “有时候,忘记也是一种幸福。”崔湖对着心不在焉的桃夭轻声说道。 “你刚刚说什么?”桃夭正感叹着,没注意听崔湖的话,崔湖顺手摸了一把桃夭头上的一撮呆毛,感受到她的存在,释怀笑了,“没什么。”“你也病得不轻,真是的”,换来桃夭的大大白眼一枚。 “余善,你该醒了。”面对状若癫狂的李余善,青衣少女始终古井无波。 “哈哈哈,哈哈哈,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玲珑,谢谢你点醒我!” 原本如痴如醉的李余善竟然突然清醒过来,神态自若,波澜不惊,一副风度翩翩的君子之态。 “玲珑,你助我突破魔障,作为回报,你走吧。” “我不会抛弃我的族人,这就是我和你不同之处。” “殴族早就没有了,现在只余一座金陵鬼城,你苦苦守护的族人早就沦落为魑魅魍魉,你才是在欺骗自己。” “从我出生开始,我就知道自己是殴族的巫女,我的职责就是祭祀神灵,守护殴族,这是我的执念,也是我的信念,你无需多言。” “既然你这么忠义,我成全你。” 道不同不相为谋,李余善和玲珑从来不是一路人,千年前如此,千年后仍是如此。 李余善勾唇一笑,眼中胜券在握,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令桃夭有些困惑。 “这不太对啊,这个臭书生感觉有点不太一样了,崔湖,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突破了。” “我了个去,大美人的一番话反而帮了他?他现在是突破到鬼王境界了?那我们不就全完了。” “你想多了,采阴,聚魂,化形,夺体,鬼王,鬼帝,鬼仙之间,每一个大境界间还有三个小境界。他只是从夺体中期突破到夺体后期罢了。” “崔公子慧眼如炬,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天资过人,你值得我花费这么多心血,配得上我布置了千年的噬魂夺魄阵。” “看中你个大头鬼,你个不要脸的臭书生,崔湖是长得好看阴柔了点,但你怎么能有这种龌蹉的心思?刚刚还和人家大美人表白,你这个三心二意的大变态!” 李余善的话彻底让桃夭炸毛,仿佛自己的所有物要被人抢走了般直接破口大骂。 李余善:“……” 崔湖:“……” 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桃夭同学面对全场的一片静默,终于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看着崔湖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觉得老脸一红,真的好尴尬啊,赶紧转移话题,狠狠一个眼刀子杀向李余善,“你这个臭书生,说,想对崔湖做什么?” “桃夭姑娘心思敏锐,他的确对崔公子不怀好意。他想夺取崔公子的身体。”青衣少女轻飘飘地扔下了颗大炸弹,炸得大家都有点晕炫。 金陵鬼城(九) “前秦时期,噬魂夺魄阵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还魂生魄阵,此阵吸收万魂之力,夺取生人身体,且可壮大其神魂,走上修行道路,不被反噬,甚至可以躲过五方鬼帝的审查,完全融入其身,如同一人。” 崔湖缓缓道来噬魂夺魄阵的真正作用,神态自若,表明他早已知晓了李余善的目的。 “好!崔湖,你果真不愧是我看中的夺舍对象,光是这份心境,其他人都望尘莫及。” 被揭穿了计划,李余善不怒反喜,”你的这具身体果然得天独厚,我要定了。” “你想得美!”桃夭一把拉住崔湖,挡在他身前,恶狠狠地盯着李余善,眼中粉色花瓣乍现。 小白在桃夭肩上,气呼呼地盯着眼前的大坏蛋,文邹邹地教育起来,“厌汝者十者多有九,汝良乎?” “李余善你想夺走崔湖大郎的身体先过了某家这关!”朱买臣将大巨斧横在胸前,同样挡住崔湖面前。 “果真是疯子!想我害我湖哥,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小黑站在崔湖肩上,小手已经搭在了袖珍汉剑上,随时准备出手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保住崔湖吗?”李余善不屑一顾,看向久久没有说话的玲珑。 “李余善,你莫要一错再错。” “哈哈哈,错错错,过过过,是谁无端惹祸?我无错,我无过,焚烧三魂七魄,燃尽无边苦海,这才是罪过!” 随着李余善的高声吟诵,他燃烧神魂化作一个青色火焰铸成的巨人,俯视整个金陵鬼城。只见他抬起伸出巨掌,所有陵牌顿时从每一个鬼修冥人身上飞出,排着整齐的队列飞入他的掌中。 “诶?”桃夭一脸震惊地看着瞬间从自己身上逃离的陵牌,再费力地抬起头看看眼前的巨人李余善,累觉不爱。先是是青龙,再是青色火焰巨人,接下来要来什么鬼。 反观崔湖,始终一脸淡定,仿佛眼前的火焰巨人只是平常之物,他的目光停留在巨掌中的无数陵牌之上,眼中闪过兴味。 “陵牌即是魂牌,城主好手段!” “崔湖,说真的,我倒是有点舍不得毁了你这么聪明的人,要是你能加入我们,必定获得重用。可惜啊可惜,为了我们的大业,你必须得牺牲!” “城主,这世上没有谁天生就该为谁牺牲,你也不能随意决定他人的命运。”崔湖神色严肃,一字一句严厉讲道。 “弱肉强食,胜者为王才是世间的真理。人界鬼界不外如是,弱者天生就是强者的踏脚石。如果殴族是世上第一强族,又怎么会败于刘彻老儿之手。如果我是强者,又有谁敢欺我辱我。” “天道自有其运转的秩序,你肆意妄为,无视冥规,残害同类,还妄想成为强者,简直可笑。” 论毒舌,崔公子身为小黑的湖哥又怎能没两把刷子。一语中的,狠狠扎痛李余善的软肋。 青衣少女玲珑闻言,秀美微皱,不忿控诉。 “李余善,有谁会料到金陵鬼城的陵牌中蕴含着噬魂小阵,它潜伏于每一位来金陵鬼城的鬼修冥人的神魂。通过陵牌,你不动声色地一步步控制了他们的神魂,一点一滴窃取了他们的冥力。你之所以要隐藏金陵鬼城的入口,也只是为了减少麻烦,好把整个金陵鬼城牢牢控制在你手中。那些外出历练的天才鬼修,有多少早已沦为你的养料。那些无辜的女子,本就艰苦求生的冥人,被你设计骗来的生人,他们何其无辜。你到底害了多少人,恐怕你已经记不清了。这才是你的真正的罪过。” “那又如何,他们技不如人,又能怪谁。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个道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玲珑!” 显然,李余善从未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有错,这样的厚脸皮真是令桃夭佩服得五体投地,“呵呵,果然疯得不轻,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了。咦,我刚刚又说了两个成语,我就说我怎么可能是朽木。” 对于自言自语,口无遮拦的桃夭同学,大家都已经自动忽略了,专注于眼前的正事。 “玲珑,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你不珍惜就别怪我不念往日之情。你们所有人都留下吧!” “李余善,我呸,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要不是玲珑妹子当年放你一条生路,你以为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顺利逃出东殴国吗?”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的朱大侠狠狠拿斧头敲了下自己的头,愧疚地看了一眼玲珑,心里不断骂自己,’答应玲珑妹子不能说这件事的,自己真是嘴欠,该打!‘ 原本准备开启大阵的李余善立刻停下了,巨脸上震惊愧疚喜悦交织,带着些许希翼看向再次沉默的玲珑,“你一直在说谎,玲珑,对吗?” 青衣少女沉默不言,代替了回答。 “你说话!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如果你告诉我,我......” “告诉了你又如何,当年你为了对抗汉武帝,触犯了族规,想要利用青龙的力量霍乱人间,还窃取了族中至宝青龙图腾。辛亏你并不懂如何使用青龙图腾的力量。族老早已预见到殴族的灭亡,却没有料到你就是殴族灭亡的引子。” “当初我让你和我一起离开,你没有答应是为了和殴族一起共存亡,而不是不想和我在一起是吗?”李余善紧紧追问,死灰多年的心在颤抖,连火焰组成的身体都在摇晃,足以证明他的紧张不安。 “是又如何,那都已经是生前的往事,早已过去。” “生生死死为情,多情之极,欲生不得,欲死不得。可以生而死,可以死而生。玲珑,你对我是有情的。” “虽盟在海中,终是陌路善郎耳。说与不说无甚意义。” “我说,臭书生,你这是又想出什么幺蛾子,怎么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想要求得大美人的原谅,天地下哪有这种好事,你想怎样就怎样!”实在看不下去这粘稠的过往情事,桃夭怼了再说,不怼自己都要受不鸟了。 无视桃夭的存在,李余善眼中只有玲珑,“如果你当初和我一起离开,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我不会后悔我所做过的事情,我只是后悔当初没有紧紧抓住你。” “明乎情者,原可死而不可悔者。” “我怎能不悔!” 李余善激动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金陵鬼城,很好地在数十万一脸懵逼的鬼修冥人面前表白了,从谋杀现场到表白现场的转变太过离奇,大家都有些接受无能。 其中有一位终于爆发了,“李余善,你是不是忘了正事?” 只见原本乖乖躺在城主正厅角落昏迷过去的路人甲金陵卫首领飘然而立,竟然对着金陵城主质问起来。 李余善被打断表白十分不爽,扫视了一眼金陵卫首领,露出惊愕之色,“窦滔?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金陵鬼城(十) “李余善,我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然如此儿女情长,这么好的机会放在你面前,你却为了个女子而犹豫,真是难当大任。” “你在质疑我吗?莫要忘了你的身份,你没有资格!” “我才要提醒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赶紧把眼前的烂摊子解决了,不要耽误了大事。” “我的事我自有分寸,你少插手。” “既然如此,你还在等什么?” 李余善看着玲珑神色数变,瞬间巨掌抓住玲珑,放到自己肩上,誓言般说道,“玲珑,这次我绝对不会再放手了。” “玲珑!”朱买臣目眦欲裂,大声嘶吼。 “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李余善,看不出你还是个多情种子。好了,你的女人就算了,快开启大阵!” “不用你说!” 李余善如巨龙戏水一般将无数陵牌吞入口中,他身上的青色火焰越发旺盛,巨长的青龙盘踞在其身后,气势大增。 所有的金陵城鬼修冥人,毫无反抗之力,顿时被青色火焰包围,缠成一个个青色的光茧。 现在只余下崔湖,桃夭和朱大侠苦苦支撑。他们身边无数青色火焰在燃烧,只能拼命施展冥力阻止其入侵。 “崔…湖,你快…想想…办法啊!”桃夭快疯了,这青色火焰,阴寒之极,冻得她的神魂都要打颤了。 “桃夭…姑娘…,你还是…别说话…省点…力气。”朱大侠也快不行了,冻得大舌头。 “这种青色火焰是阴极冥火的一种,无比阴寒,会麻痹神魂,直至冻结神魂,你们现在想些令你们愤怒的事情,越愤怒越好。”崔湖最为冷静,也最不受影响。 桃夭听完,就想到了自己身居多年的桃树被小黑雷劈的事情,恶狠狠地看向小黑,却发现他像个没事人似的,悠闲地站在崔湖肩头,丝毫不受影响,顿时气到不行,怒火大增的桃夭,没意识到她身边的阴寒火焰慢慢有减少之势。 朱买臣紧紧盯着眼前的火焰巨人李余善,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心中愤怒的火焰在燃烧,同样阻挡了青色火焰的入侵。 崔湖望着身旁的桃夭,久远的记忆浮现,她死的那一刻,他的怒火直冲云霄,似要燃尽天地。随着他的愤怒值飙升,他身旁的青色火焰像是遇到了天敌一样,疯了一样离开崔湖三丈远。 转眼间,他们周围就形成了一片空地。 “崔湖,看来我们都小瞧了你!”曾今伪装成金陵卫首领的窦滔眼中满是考量。 在金陵鬼市集上曾经有‘一眼之缘’的窦滔与崔湖正式会面了。 漂浮在火焰巨人李余善旁的窦滔,看上去约莫四十左右的中年大叔,留着美髯,看上去倒也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肯定又是一枚伪君子无疑,桃夭鉴定完毕。 “彼此彼此,阁下技高一筹,莫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话语刚毕,李余善看窦滔的目光不由自主带了一丝怀疑。窦滔潜伏在金陵鬼城多久他并不知晓,虽然他们效力于同一个主上,难保他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窦滔倒是面不改色,继续夸夸其谈。 “我说李余善,你从哪里找来的烫手山芋,真是给我们找麻烦,看来要我帮你一把才行。” “帮我?你恐怕是看上了这满城冥力,到最后我的一番努力难不成为你做嫁衣,我的事情不用你插手!” “我说,我们也是数千年的老相识了,你这样怀疑我,真是令人失望。” “别惺惺作态了,如果说我李余善是一条毒蛇,你窦滔就是一只毒蝎子,杀妻灭女都能做得出来,你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李余善!你当金陵城主当得太久了是吧,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一条丧家之犬而已。” 桃夭看着面前两个伪君子狗咬狗地互揭老底,看得津津有味。果然,她的眼光没错,通通都是奸诈小人,一个比一个奸。 “你说的没错,我才是金陵城主,这里是我的地盘,给我滚出去!” 青色火焰巨人的大掌挥向飘然而立的窦滔,带起阵阵火焰,扑面而来。 窦滔面对李余善的袭击,脸色不见丝毫变化,更没有挪动一丝一毫。漫天青色火焰扑向窦滔,在距离他面孔一毫米之处却突然停了下来,李余善尝试挥动手臂,却不能动弹一分。 “你做了什么手脚?” “难不成你以为我这百年的金陵卫是白做的?” “窦滔,看来你早就计划好了要夺取这一切,你难道不怕被发现吗?” “李余善,弱肉强食不是你所崇尚的真理吗?你以为会有谁为你这条丧家之犬做主?” “阁下未免太过了。” 李余善肩上的玲珑冷眼相对,出言讥讽。 “我差点忘了你,殴族巫女是吗?” “窦滔!”李余善看出窦滔眼中的戏虐,心中警铃大作,心中暗自下了决定。 “计不如人,我李余善甘拜下风。看在这么多年共事的份上,你放了玲珑,否则我拼着燃尽神魂也不会让你如愿。”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噬魂夺魄阵的真正作用,两千年前可是我提醒你的。” “你从一开始就设下了圈套,让我替你寻找适合夺舍的对象,让我背负无数的杀孽。而你却滴血不沾地等着摘取胜利的果实。你早就准备利用我了,或许在我活着的时候,你就已经开始设计了是吗?” “就算你的猜测没有错,背叛殴族,设计族人,谋害生人,强夺魂力,这些可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有谁强迫你了吗?” 李余善苦笑,“你说得没错,是我自己的野心作祟,和他人无关。” “成为我的踏脚石吧,李余善!” 窦滔一跃而上,双脚踩在李余善头顶。他抬起手掌,火焰巨人也抬起手掌。他一跺脚,火焰巨人也跟着一步一行。火焰巨人李余善已然成为了他的傀儡。 窦滔居高临下看向崔湖,细细打量,越看越喜,“你的身体真是我们最完美的夺舍对象,果真天助我也。” “你们这些老变态,整天想着抢别人的东西,小心天打五雷轰,劈得你们魂飞魄散!”桃夭没想到一个个的全都看上崔湖了,她真的火冒三丈。万一崔湖被夺舍,身子里面是个老不死的油腻大叔,想想就恶心得不行。 “桃夭姑娘,这里可是金陵鬼城,藏于海之交界,怎么可能会有天…” “轰隆隆,轰隆隆……” 天空中一道天雷落下,直奔窦滔而去。 窦滔:“……” 众人:“……” 金陵鬼城(十一) 一道巨大的雷电劈向火焰巨人,直接把他劈回了原形,刚刚还威武不凡狐假虎威的青龙化为虚影逃命似的跑了,窦滔也保持不住高高在上的翩翩风度,一下坠落凡尘。 事实证明,桃夭的乌鸦嘴真不是盖的,说啥来啥,桃夭自己都懵了,“这道雷电哪里来的?” “很好!这次看来是我自己看走了眼!”窦滔措不及防丢了好大一个脸,始终智商在线。 “你什么意思?这是老天看你看不过去!怪我们咯!”桃夭一点就炸。 “崔湖,你们医鬼世家的保密功夫做得真是厉害,佩服佩服。”说着,窦滔不禁细细打量着崔湖肩上的小黑背负的迷你汉剑,眼中露出痴迷之色,“雷公打铁,雨娘淋水,蛟龙捧炉,天帝装炭。这就是传说中铸剑大师欧冶子承天之命呕心沥血与众多大能铸磨十载方成的纯钧吗?” “我们殴族的欧冶子大师所铸纯钧剑不是早就毁了吗?”玲珑扶起神魂重伤还对宝剑大有兴趣的李余善,内心吐槽男人不管到什么时候宝剑美人是他们不变的爱好。 “关你什么事?”小黑最恨别人觊觎他的剑,特别是眼前这种小人贱兮兮的目光,简直是对他们家剑宝宝的侮辱。 “哈哈哈,我真是要好好谢谢你们,给我这么大的惊喜,修行宝体,纯钧宝剑,看来我的任务很快就能完成了。” “贪心不足蛇吞象,窦滔,你以为控制了大阵,你就胜券在握了吗?” “李余善,手下败将,你奈我何?” 窦滔翻手间,手上出现一把帽翎,略一挥手,四周青色火焰大作,愈加沸腾起来,似要将整座金陵城燃尽。 崔湖他们原本的空地很快被疯狂的青色火焰占据,只余下堪堪可以让他们五人容纳的小小圆形区域。 情况危急,桃夭下定决心,对平时没有好脸色的小黑服软,“你刚刚不是一套天雷过去那么厉害,再来个十道八道的劈散他们呀!” “幺幺,黑黑的纯钧一天只能出剑一次,没办法劈那么多的。”小白这时和小黑并肩站在崔湖肩上,有些委屈地看向桃夭。 慢了好几拍的桃夭,这才发现平时一直不可一世的小黑同学现在一副虚弱的样子靠在小白身上,小嘴抿得紧紧的,强撑着自己不倒下,看着有点可怜兮兮的。 心里有点小愧疚的桃夭,看着漫天青焰,咬咬牙,准备来个大招。眼中桃花乍现,手掌刚刚伸开,随即被一双手抓紧,抬头果然看见崔湖这个人妖。 “你自己几斤几两没个数吗,还要以卵击石?”崔湖紧紧抓住桃幺,满脸写着不同意。 “我这不是想给大家制造逃命的机会,你快放开,上次在桂花镇还不是多亏我!” “那是你侥幸而已,碰到的是个重伤的嗜魂鬼修,现在你面对的可是夺体后期无限逼近鬼王的存在。你这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怕你被这个超级伪君子夺舍!”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我是不想看见小白哭,你少自作多情!” “你别哭就行。” 崔湖突然一针插入桃夭眉心,桃夭瞬间不能动弹。 崔湖抬起头来,望向窦滔,满目认真,“你想要我的身体可以,只要你放了他们。” “你们现在可是我的囊中之物,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呢?” “我就是筹码,你想要的是一副完美合适的身体。如果我现在魂飞魄散,你得到的只是一副丧失生机的躯壳,毫无意义。” 崔湖手中的长针高速旋转,证明崔湖并非妄言。 “你!好一个崔湖!看来我是不答应你也不行了。” “阁下还是快些决定吧。”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得自愿奉献,对我敞开你的神魂。” 崔湖把小白小黑放到桃夭肩上,朝桃夭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别忘了答应我的,千万别哭。”在桃夭震惊的目光中转身走向青焰的海洋,青焰自动显现出一条道路,桃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崔湖一步步走向窦滔,步入死亡。 ‘不要!’桃夭不能说话,内心不停呐喊,眼角一滴泪滑落。 “糊糊,不要,呜呜呜呜…”小白超难过不断掉金豆子。小黑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紧紧跟随着崔湖。 “崔大郎!不要过去!”朱买臣大声疾呼。 “崔湖,千万别相信他!”李余善忍不住出言阻止,以他多年对窦滔的了解,他绝对会食言。 崔湖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终于来到了窦滔面前。 窦滔眼光放肆打量着崔湖身体,连连赞叹,“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是传说中的幽冥鬼体,只要夺舍了你,再吸收这满城冥力,我绝对可以跨越夺体境,直接破入鬼王境,甚至逼近鬼帝境。” “幽冥鬼体?”玲珑有些困惑看向李余善。 “幽冥鬼体又称最强冥人,他的身体会不断地自动吸收大量鬼气转换成冥力,是最适合鬼修夺舍的身体。夺舍了他,再也不用担心冥力的问题。”李余善有些疑惑,按道理来说,幽冥鬼体是活不到而立之年的,因为不断激增的冥力将侵入他的神魂,直至将他变成鬼修,可是崔湖现在明显是个生人。 “余善,若让窦滔得逞,金陵鬼城的殴族鬼修们也保不住了,殴族也将彻底不复存在。”玲珑看着李余善的眼睛,眼中满是决绝。 李余善深深地看着玲珑,他的手时隔两千多年终于再次牵住了她,许下承诺:“这次不会再让你走,我们一起。” 两人的异常,朱大侠看在眼中,急在心里,“你们想干什么?” “大兄,以后金陵鬼城就交给你了。”玲珑和李余善同时开口,嘱咐朱大侠。 李余善玲珑手牵手步进青焰之中,所过之处的青色火焰全都被他们吸收,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 另一边,“阁下发下冥誓吧。” “好,我窦滔立此誓曰:将放桃夭,小白,小黑,李余善和玲珑安全离去,以换取崔湖自愿奉献的身体。如违此誓,五帝焚之。” 崔湖缓缓闭上双眼,敞开神魂。窦滔兴奋不已,神魂凝结成一把帽翎冲进崔湖的眉心。 突然,一声凄惨的叫声响起,窦滔猛地从崔湖眉心闪出,震惊地看向崔湖,“你……” “你看到了?”崔湖淡淡问道。 “你……你……”窦滔面露恐惧。 正在此时,两声清脆的叫声响起,“呖,呖!”空中一只青赤色的鸟,双头连在一起,却只有一双翼和两只眼睛,它直奔窦滔而来。 “啊……”窦滔的双眼被啄瞎,两团青赤色的火焰从他的双眼钻入,他的整个神魂彻底燃烧起来,转眼间化为灰烬飘散。 “玲珑,余善!”朱大侠看着飞回他头顶盘旋的比翼鸟红了眼眶。 番外(东越国) 朝阳初升,一米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燕子矶上,桃夭的头上,一支熟悉的桃花簪反射着迷人的光芒。崔湖一行人终于离开了金陵鬼城。 “我说窦滔和李余善的主上到底是谁啊?”桃夭太好奇了,手下已经这么厉害,主上绝对是个超级大bss。 “好奇心会害死猫,你没听过吗?”崔湖明显不想参与这种无聊的话题。 “懒得理你!博学多才的小白宝宝,你说说看呢。”“我想一下哦,鬼界势力不就那些,除开鬼界名义上的统治者五方鬼帝,各自为政的十三鬼城,四大世家,三大商会,剩下的就是恶鬼道了。” “恶鬼道?听着就很可怕的样子!” “那是当然,恶鬼道的存在可以追溯到和五方鬼帝并存时,听说恶鬼道中鬼修一个比一个可怕,而且他们隐藏极深,他们如果不暴露身份谁都猜不到他们。最恐怖的据说是恶鬼道道主……” “够了!”崔湖突然出言打断,面色不虞,“你们是不是太闲了!特别是你,桃夭,不要认为巫女玲珑赠给你桃花聚魂簪,让你迈入聚魂后期就万事无忧了。你现在的实力还是太弱了,还不赶紧修炼去。” “凶什么凶……”桃夭碎碎念归碎碎念,还是立刻转身钻进崔湖背包中的桃盆中修炼去了。要说为什么桃夭为什么这么乖巧,还是拜窦滔所赐,金陵鬼城的经历让她意识到,实力真的很重要,关键时刻可以保护别人而不是被别人保护。 小黑小白站在崔湖肩上,不敢说话,安静如鹌鹑一样。 崔湖一步步离开了燕子矶,向山下走去,他的影子在阳光下被拉得很长。 金陵鬼城东越楼上,朱买臣凝视着楼中央的石碑,青赤色的比翼鸟栩栩如生,他们牺牲了自己成为殴族新的守护图腾。从此以后,他们否则他们将一直沉睡。 这偌大的金陵鬼城,让朱买臣感到一种空虚。他从来是个粗心的憨货,可是窦滔所透露出的主上,让他深深感觉到鬼界将不复以往的平静。从今天起他必须强大起来,为整个殴族负责,不辜负玲珑的期望。 “小青!” 青龙虚影出现在朱买臣身后,有些畏惧看向比翼鸟的图腾石碑,开始吞吐冥力,缠绕住朱买臣。夜已深,他们该修炼了。 可是,一闭上双眼,多年前的记忆却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两千多年前,东越国,闽中郡,庸岭脚下蝉蛇村内,一年一度的殴族祭祀典礼要开始了。 作为无父无母的孤儿,是村中人的接济让他平安长大,成为了蝉蛇村最普通不过的樵夫。 那天,阳光明媚,他像平常一样,上山砍柴,想要砍些柴赶紧回去参加祭祀。谁知,干旱数月的天突然狂风暴雨,他只好四处躲避,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山洞前。 陌生的山洞口,让他有些犹疑。他曾经千百次的想过,如果他没有进去那个山洞,后来所有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可是,世上的事也许真有命中注定之说。他还是踏进了那个山洞,发现了一副陈旧的卷轴,出于好奇他带走了它,洞外的大雨很快停了。他赶紧跑回村里去参加祭祀典礼。他从未料到,手里的卷轴会在东越国翻起惊天巨浪,淹没了许多人。 祭祀神灵,除了祈求平安,还有就是求雨,通常在村中的高台举办。在众多村里人的见证下,巫女玲珑先再拜,乃跪陈,陈已,复再拜,乃起。族老祝曰:“昊天生五谷以养人,今五谷病旱,恐不成实,敬进清酒、膊脯,再拜请雨,寸幸大澍。”接着,玲珑着青衣,献上虔诚的舞姿祈求神灵的庇护。 台下众人屏气凝神,神色严肃,他却喵到一个俊秀书生打扮的男子痴迷地看着起舞的玲珑。那个前段时间突然出现的男子叫余善,他一来就住进了族老的居所,还整日追在玲珑妹子后面,他早就看他不爽了,竟然肖想巫女,简直是对神灵的亵渎。 祭祀典礼结束后,村子里的人就此散去。他一直盯着那个臭书生,果然看到他又追在玲珑身后,他赶紧追了上去,听到了令他震惊的事情。 “玲珑,你为什么总躲着我?”臭书生一副痴心的样子,苦苦追问玲珑。“余善,我和你说过了,我是巫女,你是君主,我们是殴族的守护者,不能因为私情而忘却自己的责任。” 这个臭书生是东越国的君主?怎么可能?他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你来蝉蛇村是为了接受族老的祝福,今天晚上此事一毕,你就赶紧离开回你的王宫去,不要再来了。”玲珑转身就走。 “族老的祝福?那又是什么?”他感到今天听到的事情没有一样他能理解的,于是决定晚上去族老的住所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戌时一到,他就守在族老住所的不远处,等啊等,还不见人影。 “你在看什么?”“关你什么…” 突然一声问话,条件反射地他脱口而出的话在舌尖上打了个转又吞了回去。 “族老,嘿嘿,您怎么在这里?” “还不是为了逮个小兔崽子。” 族老大大一把揪住混小子朱买臣的耳朵,揪到了余善玲珑面前。 “痛痛痛,痛啊…” “哼!”族老大人大量放过了他的耳朵。 余善打量的目光,玲珑奇怪的眼神,让他不自在极了。 “这位是?” “大兄,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我来看看玲珑妹子你,哈哈哈,对了,我捡到一个很奇怪的东西,拿来给族老看看。”关键时刻,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什么东西?” “一副卷轴。” “卷轴有什么奇怪的?” “就是。” “你们看看就知道了,”说着他赶紧打开卷轴,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三双震惊的眼睛。 “怎么样,这幅卷轴是不是很奇怪,你们看这只青龙竟然被一根簪子扎住了七寸,这怎么可能?” “这是…” 族老看到这幅卷轴,震惊不已,“这是青龙图腾!” 族老一把抢过,满目激动到眼泪都开始泛滥,“天不绝殴族,天不绝殴族啊……” 番外 (玲珑) 今夜的月色,美得令人神醉,也美得令人心碎。玲珑知道明日一早,余善就会离开蝉蛇村,回到他的王宫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而她作为巫女,更加不能行错一步。 “凤盖棽丽,龢銮玲珑”,族老取此名,寄望她可以守护殴族,使之如帝王饰有凤凰图案的罗伞一样繁盛茂密,同时望其像清越的玉声随时警醒殴族族长,切勿行差踏错。殴族为自保,成为东越国后,她除了守护族人,更要在关键时刻提醒国主谨言慎行。 从她出生的那一天起,一切已经注定,少女情怀,女子的娇羞之意,全部与她无关,她的一生都奉献给了殴族的神灵,准确的说是殴族的全部族人。 玲珑知道她和族老最大的不同,在于她是为活着的族人而活,而族老是在为殴族的未来而活。 今日,族老得到青龙图腾,激动地难以自抑,因为他寄托于青龙之灵的守护。可是对她而言,祭祀典礼,更多的是在祭祀为殴族牺牲流血的先祖们,以及对冥冥中存在的神灵的敬畏。那副卷轴中的青龙图腾真的能够守护殴族吗,为什么在这几千年殴族饱受欺压摧残时它没有出现。是他们不够虔诚,还是青龙之灵抛弃了他们,亦或是它也自身难保。 虽然这些都是她的无端猜测,但卷轴中那根制住青龙的桃花簪总是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也许她离真相并不遥远。 “玲珑妹子,族老喊你!”大兄的大嗓门打断了玲珑的思绪,她回过神来,再一次看了一眼看凄美的月色,向身后族老的茅草屋走去。 屋中,族老的激动还未平复,红光满面的他正对着余善讲述着青龙图腾曾经显灵的古老传说,余善边听边点头附和,十分给面子。 看到玲珑进来,族老赶紧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严肃以待,“玲珑,你可知巫女真正的含义?” “族老,玲珑只知,巫女的职责是除灾去邪、祭祀求雨、祈福族人。” “是耶非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巫女与其他人真正的不同之处,在于巫女可以与神沟通,同理可言,玲珑你也可以和青龙之灵交流。” “族老是想要让我神交青龙,让他显灵是吗?” “然也,这事关我们殴族的生死存亡。” “玲珑需要怎么做?” “玲珑,聚精会神,看着青龙图腾,用你的心去沟通。” 玲珑认真看着卷轴中的青龙,目光却总是被那根桃花簪不由自主地吸引。 族老余善静静等候着,良久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会这样……”族老不敢相信。 余善看了一眼失落的族老,急忙安慰,“也许我们遗漏了什么?“ “对,肯定有什么我没有想到的,让我想想。” “族老,你别着急,慢慢想。” 族老的眼神突然紧紧盯着眼前的余善,激动不已,“我想到了!缺了一个你!” “什么?我?”余善一脸懵。 “没错,就是你,我们殴族的族长,现在东越国的君主。” “玲珑,你们把手叠在一起,放在卷轴上,“凤盖棽丽,龢銮玲珑,这次肯定没错。” 余善玲珑对视一眼,余善一把抓住玲珑的手,放在了卷轴上,余善感觉到他的心在发烫,炽热的眼神看向玲珑。玲珑转头避开他的凝视,强迫自己专心致志地聚焦于卷轴之上。突然间,她看到青龙的眼睛像是活过来一样,看向了他们,眼神竟然带着一丝情意。她忍不住喊道:“余善,你看!” 余善立即注意到了卷轴的不同,两人一同看向青龙的眼睛,眼前突然一片黑暗,他们一起晕了过去。 族老喊来朱买臣将他们扶正端坐在蒲团上,自言自语,“那件事情竟然是真的。” “族老,什么真的假的,玲珑妹子不会有事吧。”朱买臣可担心了。 族老没有理会这个兔崽子,陷入沉思。 玲珑和余善同时睁开眼,发现他们竟然在一个山洞中。玲珑看了一眼余善紧紧抓着的手,余善只好依依不舍地放开了,眼神幽怨。玲珑都难得理他,打量起这个山洞起来。 洞内十分幽暗,唯有洞顶的几颗青色珠子晕开了前方的怪石。玲珑借着一颗颗青珠微弱的光芒,向前走去,余善紧紧跟在后面,警惕着周围,生怕突然冒出个怪物来。 他们转过了一个又一个深邃幽暗的洞口,渐渐来到了山洞的最深处,潺潺的流水声愈加清晰入耳。 猝不及防,他们眼前豁然开朗,眼前的景色震撼了他们。一条宽广的暗河从他们的左边流向右边,无数青色的光点似萤火虫在河面飞舞,这是一片青色的海洋。 不断有青色光点从河中浮现,飘向向河中央的小岛上,那里有一条长十丈的青龙雕像栩栩如生。他的七寸之处,一根小小的桃花簪深深扎着,桃花簪中间镶嵌的一颗青色珠子,正在贪婪地吸收着这些青色光点。 “青龙雕像?”余善面现疑惑,“我们要过去吗?” “我们必须过去,”玲珑斩钉截铁。 “怎么过去,难不成飞过去?” 玲珑抬起脚,一步一步向暗河走去。余善见此一把抓住玲珑,“你疯了吗?这么湍急的水流我们下去会死的。” “我们如果不去才会死,”玲珑对眼下的情况已经有所猜测。他们应该是魂魄离体,入了卷轴之中。 “什么意思?” “我们已经在卷轴世界中,如果不过去,我们可能再也出不去了。余善,这里不是人间,人间的法则在这里没有作用。冷静下来,听我说,我们只要过河的意念足够坚定,我们就一定可以过去。” 玲珑对余善第一次主动伸出了手,余善看着玲珑认真的表情,毫不犹豫地牵住了她的手。他心里甚至欢呼雀跃着,就算真的有什么不测,他们也是一起共葬暗河,同生共死。 玲珑余善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互相对视了一眼,走进了暗河里。 当他们第一步踏进暗河,河水突然消失,他们踏在了平地之上,一步步他们很快来到了青龙雕像前面。 “玲珑,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玲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根桃花簪上面,她心里不知为何总有些不安,可是想起族老期翼的眼神还是令她下定了决心。 她伸出手来,轻易地拔下了桃花簪,自然而然地将簪子戴到了自己头上,仿佛这原本就是她的一样。 “吼……”青龙雕像轰然碎裂,青龙之灵从中飞出,在他们头顶盘旋,自由自在好不快活。 突然,青龙之灵兴高采烈地向余善冲去,“余善!”玲珑不禁大喊。 番外 (青龙) “啊”伴随着余善的一声尖叫,余善玲珑同时从昏睡中醒来。 族老却突然朝余善深深跪了下去,他的身后青龙之灵盘旋。 青龙俯视着对她虔诚参拜的殴族族老,心中没有丝毫波动,她对殴族早已仁至义尽,她现在所有的关注都在眼前名叫余善的男子身上。 “青龙之灵,请指引殴族该如何度过大劫?”族老五体投地,虔诚恭敬。 “什么劫不劫的?”朱买臣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更加晕头转向,风中凌乱了。 “族老,”玲珑看着两鬓斑白为殴族的存亡耗尽毕生精力的族老,感伤不已。 自从族老预见了殴族灭亡的那天起,他就一直在找寻出路,想要避开殴族大劫,现在完全寄托于千年未曾显灵的青龙图腾能给他指引。青龙之灵,真的会如他所愿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青龙的身上。他们的眼中是她熟悉又陌生的崇敬,希翼,痛苦和忧伤。很久之前的她就是被他们的眼神所打动,从此成为殴族的青龙图腾,那时的她低估了人类这种复杂的生物,不知道人性的变幻无常,现在她还要犯下同样的错误吗? 所有人中,只有余善身边名叫玲珑的女子与其他人不一样,她的眼中并无崇敬,也无畏惧,只有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怀疑。没错,她在怀疑自己族中的守护图腾之灵,真是奇怪的人类。不过,她比其他人真实有趣多了。可是,看到玲珑头上的桃花簪,青龙眼中不禁流出一丝惧意。 这一丝惧意很快被玲珑察觉,她的心中的怀疑更深了。玲珑青龙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彼此对对方都加深了忌惮。 “我为什么要帮你们?”青龙口出人言,震惊了所有人。 “你会说话?”朱买臣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青龙之灵,您说什么?”族老一脸不敢置信,殴族的守护图腾竟然不愿帮助殴族,“殴族面临大劫,难道您就不能放下过去,救救殴族吗,求您了……” “你知道?” “是我们殴族对不起您,害得您困于卷轴中数千年。但是,余善难道您就不管他了吗,他可是您的血脉。” “族老,你在说什么?”余善十分震惊的样子。 “我曾经听过一个秘闻,传说殴族第十六代族长曾经和青龙相恋,诞下子孙。这是对神灵的亵渎,神灵降下惩罚,困住您数千年。失去了您的庇护,殴族也就此衰落。殴族历代族老都对这件事讳莫如深。” “相恋?你以为青龙会和人类结合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您为何会守护在余善身后?” “余善的确是有一丝我的血脉,那是因为你们的那位好族长窃取了我的心头血,只为救他怀有身孕的妻子,可惜他根本不明白,青龙之力怎是区区凡人可以承受的。只有他妻子的腹中胎儿由于那一丝先天之灵未灭,吸收了我的心头之血,存活了下来。” 族老难以置信,殴族先辈竟然为满足一己私欲,亵渎青龙之灵。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殴族此番大劫,难道真的逃脱不了吗? “既然您没有错,您为何会被困于卷轴之中呢?”玲珑对青龙之灵的话半信半疑,族老青龙所说的或许都不是真相。 “你叫玲珑是吗?你作为侍奉神灵的巫女,凭什么质问我?” “佛教曾言:‘欲知前世因,则今生所受者是;欲知后世果,则今生所为者是。’世间之事必有起其因。殴族对您不敬,已经得到了惩罚,您又是为何被谁惩罚呢?”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青龙之灵从余善身后出来,巨大的龙头伸到玲珑面前,居高临下,威严肃穆。 玲玲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抬起眼来,看着青龙的眼睛,不解道:“您在害怕。为什么?” 想起数千年前那个无情镇压自己的存在,青龙再也无法保持平静,怒吼:“你给我闭嘴!” 青龙的怒吼,直接将族老和无辜被牵连的朱买臣同学吼倒,两个人全都被震飞出去将身后的先祖牌位打落一地。 玲珑始终不动如山,静静看着在发狂边缘的青龙。 朱买臣扶起颤颤巍巍的族老,生气地看向青龙,不管她是什么灵,她这样做也太过分了。 “惩罚?这是教训,囚禁我千年的人我不恨,我只恨自己当年轻信了你们殴族中人。” “我们殴族人到底欺骗了你什么?”玲珑趁机追问。 “那不是欺骗,是你情我愿的交易。” 一直在做摆设的余善突然出声,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你……”青龙万万没有想到最被低估的不是玲珑,而是他的后人。她怎么忘了,那个人的阴险狡诈,他的后代又怎么会是个简单角色。 “您当年可是自愿献出你的心头血给我们先祖救他的妻儿,因为他答应你将会把这个孩子献给你,让他成为你的真正后代。” “你知道什么?” “天神之贵者,莫贵于青龙,或曰天一,或曰太阴。您并不是真正的青龙,只是巧得他一滴精血才能破蛟成龙。这世间的青龙已经所剩无几,您想要他的血脉得以延续,这也无可厚非。只是,很不巧,被高人撞破,他以为你在胁迫先祖,所以才无情镇压了您。” “余善,余善,你不愧是他的后代,攻心之计使得是如火纯青,就像当年的他一样。我会被囚禁千年,都是他一手操控,那位存在,恐怕也未料到自己竟然被区区凡人所利用,真是可笑至极。你们如此了不起,还需要我救吗?我庇护了你们数千年,换来的是欺骗,是背叛。你们殴族早已违背了当年的誓约,你们活该!” 青龙歇斯底里的样子,让玲珑有一种莫名的感伤。所谓恩怨,真的难以分明,神灵原来也有如此多的不甘与忧愁。殴族这艘小船,在狂风暴雨中,能依靠的也许只有自己了。 “您被囚禁多年,恐怕对这世间的变幻无多了解,始终那么天真。”余善不屑的语气,彻底激怒了青龙,“你仗着体内的一丝青龙血脉,以为能对抗我吗?” 余善不慌不忙从怀中拿出一本绸布书籍。众人有些困惑,只见他稍一摊开书籍,一丝青色火焰益出,下一秒缠绕在青龙身上,将他吸进了书中。里面传来青龙凄厉的叫声:“啊......啊......你们殴族这群疯子,竟然想练化我!你们亵渎神灵,我诅咒你们殴族永沦幽冥!”。 北国扶风(一) “扶风古郡,圣地周原。位居关中,美化秦川。绿水湾湾,日月澹澹。史海钩沉,赤县昭然。此所谓翩翩乾坤,代代亘延。” 小白坐在桃夭肩上,摇头晃脑地赞叹起这座叫扶风的城市,听得桃夭是一脸懵逼。 “小白,你能别老掉书袋子吗,姐姐我听得头疼!” “幺幺,早在前秦时期,北国扶风名扬天下。如此钟灵毓秀的地方,我怎么能不夸上几句呢。” “我说,小白,你少拍湖哥马屁了。”小黑轻轻抚摸着汉剑,翻了个白眼。 “什么意思?”桃夭奇了怪了,这和崔湖有啥关系。 “站住!”突然一声大吼,大白天把她这个女鬼吓了一跳。“什么鬼?” 一名长相俊朗,身着运动装的肌肉潮男向桃夭大步走来,“美女,说的就是你,方便留个电话吗?” “啥?”桃夭愣住了,她这是被搭讪了? “你够了,生姜!” 崔湖重重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刚刚嬉皮笑脸的男子抬头一看崔湖,神情狂喜,“哈哈哈,好久不见,小胡子!” 所以他们认识?桃夭看着突然出现的男子勾肩搭背地和崔湖漫步在前,发现崔湖脸上的阴寒之色少了很多,他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 崔湖思绪万千,因为他再次回到了扶风,这个属于他的城市。这里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他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认识这座城里的每一只鬼。距离上一次他离开这里,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这世间人事易变,这里会有什么变化呢。 入目一片钢筋水泥的城市,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玲琅满目的商店撑满了整座城市。相比十年前,路上的汽车何止数倍,行人上的布料越来越少。 这是一座再繁华不过的热闹都市。但在崔湖他们眼中却是另一副景象。经过他们身边的行人,几乎每几个身后都有阴魂缠身。他们中有白发苍苍,眼中孤苦的年老鬼魂,也有不过稚龄的总角童子调皮捣蛋的小鬼,还有对着某对情侣狂骂的泼妇女鬼和疲惫不堪苦涩笑容的失意男鬼。 这些形形色色的生人世界和鬼气森森的鬼修世界交织在一起,形成了独具地方特色的北国扶风。 众多鬼魂中,一些鬼气较盛的老资格鬼魂们的目光在落到崔湖身上时,眼中露出尊敬之情,不由漂向后方几米,让步于崔湖一行人。有些不懂事的小鬼也被身旁的老鬼拉住。 直到崔湖一行人彻底走远,众鬼议论纷纷。 “刚刚那是谁?为什么要让他?” “这里是哪里?” “北国扶风啊!你这是什么鬼问题?” “没错,北国扶风,三千年来,医鬼世家崔家是这座城市的无冕之王。刚刚那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就是崔家家主的儿子,将来继承医鬼世家的崔湖,崔大公子。” “那我们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他?” “你们这几个家伙这几年才死的,当然不知道了。崔大公子,十年前就已经离开扶风,现在才回来。” “诶,我说你知道崔大公子为什么离开扶风十年之久吗?” “家族内斗?情感纠葛?还是单纯出去历练?” “不对不对,以我的经验告诉我,这里面肯定有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说你怎么还这么狗仔,怪不得为了抓住人家女明星的绯闻葬身车祸,真是死性不改,小心把自己搞到魂飞魄散,连再世为人的机会都没有!” 七院是扶风绿化和设备最先进的医院,这里给病人提供最好的服务,最贴心的照顾。 “呵呵呵,再好有什么用,这里是座精神病医院啊!我们来这个鬼地方干什么?”桃夭快要抓狂了。 “俗话得好,丑媳妇也要见公婆,我说桃夭姑娘,你可是小胡子唯一带回来的女生,刚刚在街上真是所有得罪,请多见谅。”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是他的媳妇了?你没看出我是只鬼吗?你以为在拍人鬼恋的电影吗?” “哈哈哈,小胡子,看来你还是没有取得人家芳心,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崔江笑着锤了崔湖一小拳,笑嘻嘻道。心里却有些震惊,身为医鬼世家的一员,辨别生人和鬼修是他们的基本功,这位叫桃夭的女子他刚刚是真的没看出来她的身份,难道她是夺体鬼修级别以上吗? “看来你的望闻问切基本功又退步了。”崔江的小心思,被崔湖一眼看穿,立刻反击了回去。 “俗话说得好,近乡情怯,小胡子,你怕是不敢见二叔二婶了吧。二婶这十年可是天天念叨着你,哈哈哈……”崔江幸灾乐祸,等着看崔湖受罪。 看着崔湖崔江你来我往丝毫不顾及的说说笑笑,桃夭突然有点羡慕。她可能以前也有亲人,朋友,可是她已经没有记忆了。崔湖说认识她,那他以前提到过她吗。 冲动之下,她忍不住插话,“你说我是他唯一带回来的女子,他十年前提到过我吗?” “这个……小胡子向来保密功夫做得好,除非他认定才会带回来的。这个你放心,桃夭姑娘,我们小胡子可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 “算了,跟你说不通。”桃夭看着明显误解她含义的崔江同学,不想说话了,面露失望。 “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就行。”崔湖摸摸桃夭的头,眼神温柔。 “你?你会告诉我吗?这么长时间了,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就和个二傻子一样被你牵着鼻子走,大骗子!” “时候未到,到了你就知道了。” 桃夭一手打开崔湖不安分的手,更加无语,“你就会骗我,你说什么时候告诉我,一天,一个月,一年还是……” “一辈子。”崔湖神色认真。 “啊?”桃夭有些傻了。 “……”被秀了一脸恩爱的无辜单身狗崔江无语凝咽,就差泪千行了。 北国扶风(二) “我不是神经病,快放开我!”七院的接送车上,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被押了下来,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呼救。 崔湖的视线在这个男子身上停留了一瞬,突然走上前,“放了他!”健壮的护工看向来到的崔江,“江少?” “放了他呀,看我干什么!”崔江吼了一声。 “你是谁?”崔湖问道。 “我叫张宁,我说了我不是神经病,我是张氏企业的总经理,我真的不是神经病啊!”男子语气激动,一把抓住崔湖的手臂使劲摇晃。 崔江眼神示意护工,“这是怎么回事?抓错人了?” “他老婆说他有精神病,还开出了扶风最权威的心理医生的证明。” “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在外面有奸夫,她是故意的,我没有神经病,你们信我……” 这个叫张宁的男子看到崔湖就和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崔湖不肯放手,拼命辩解。 “你没有病。” “你相信我,谢谢,谢谢……”张宁激动到语无伦次。 “你有鬼。” “什么?” 崔湖抬手就是一针扎进张宁的心脏,一道黑色的鬼影从张宁身上被震出,张宁立刻昏迷倒地。 “哪里来的小鬼,敢来我们崔家闹事!” 崔江甩出一把青铜样式的弯刀砍向鬼影,鬼影乍然消失不见。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鬼修,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想到在小胡子面前丢了这么大个脸,崔江怒火值飙升。 “少嚎了,省省力气,多花在修炼上。”崔湖又在他脆弱的心灵上扎了一刀,“赶紧把你的截肢刀收起来,被人看到我们医院要上头条了。” “我都说了它叫截刀!截刀!”崔江瞬间收起刀来,眼刀子杀向两名护工,“还不把这个男的哪儿来的扔哪里去,我们七院只为真正的精神病而服务!”“是,江少!” “看来我这十年没回来,扶风来了不少新朋友。”崔湖扫视了一遍七院,淡淡说道。 “走啦,去见二叔二婶!”崔江一马当先拉着崔湖冲进七院的大门。 桃夭看着眼前的这座装修现代,堪称豪华的精神病医院,面露犹豫。 “幺幺,进去啊!”小白在肩上催促着,桃夭只好别别扭扭地走进这个陌生无比的地方。 桃夭从走进七院的那一刻,已经被无数视线扫视了一遍。迎面而来的精神病患者就算了,那些叽叽喳喳的女鬼是当她不存在吗。 “一看就是个狐媚子,不像什么好女人,也不知道怎么勾搭上大少的!”女鬼一号气愤不已。 “这种女人要是搁在古代,只配做个小妾。看着吧,崔夫人肯定不会同意这个女人进崔家大门的!”女鬼二号一脸鄙视。 “呜呜呜呜……,为什么,我等了崔少十年,却等来了他和别的女人,我的命好苦……”女鬼三号已经深陷在自己编织的悲情戏码中无法自拔。 满头黑线的桃夭,要不是顾忌着这是崔湖家的地方,她早就冲上去给她们好看了。现在只能心里不停和自己说‘这世间如此美好,我不能如此暴躁!” 桃夭一行人,经过七院的嘈杂前院,穿过七院中央迷宫一般的花园,来到位于七院最后面的一栋古色古香,看上去就很有岁月感的小楼前。 雕刻着兰花的木门开了,一位四十多岁脸上有着一道从左边眉毛到右边嘴角疤痕的大叔走了出来,崔湖看到他,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福叔,好久不见。” “回来了就好。”这位叫福叔的一脸淡漠,但眼中却流露欣喜之色。 接着福叔看向桃夭,目光没有丝毫打探之意,十分自然地邀请道:“别杵在门口了,进来吧,他们等着呢。” 桃夭不禁心理一暖,这个福叔虽然面恶但心善啊,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 想到要见到崔湖的父亲母亲,桃夭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小紧张,随后唾弃自己,崔湖又不是她什么人,她有什么好紧张的。 “死小子,还不快滚进来!”一声河东狮吼从小楼里传来。 崔江一脸幸灾乐祸,挤眉弄眼地看着崔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崔湖没有理他,转身拉住出神的桃夭进了小楼。 桃夭一进门就看到充满现代化装饰的小楼厅里,一对五十左右,身着正装保养得宜的夫妻端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看着就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一看到崔湖紧牵着手的桃夭,原本端庄大方的崔母猛地站起身来冲到桃夭面前,满脸笑容,“姑娘,你是哪里人,今年多大了,和我们家小子交往多久了呀?” “伯母好,我叫桃夭,我多大我也不太清楚,我死的时候大概二十五……” “桃夭,真是好名字,死……什么你是鬼修?”崔母震惊道,上下打量了一下桃夭,目光落到她头上的桃花簪上,眼中露出了然之色。 随后,崔母难掩失望,生气地看向他的儿子崔湖,“你这死小子是想干什么,带了个鬼修回来做我媳妇吗?我还要孙子呢!你真的是不回来就罢,一回来就准备气死我是吗?” “好了,你冷静一下,来者是,桃夭姑娘,请坐吧。”倒是崔父从头到尾都很淡定,不愧是崔湖的父亲。 双方坐下后,你看我我看你,一瞬间有些冷场。崔江见此,赶紧活跃气氛,“我说二婶,小胡子都快十年没回来了,这么大的喜事我们得赶紧庆祝一下啊!” “庆祝什么?断子绝孙吗?”崔母冷言冷语,满脸写着对桃夭的不满意。 “好了,崔湖,你是怎么想的,说说看。”崔父制止了崔母的发言,认真看向崔湖。 “我们这里虽然是精神病医院,父亲作为医生总听说过试管婴儿吧。” “你这是认定桃夭姑娘了。” “是。” “好,我明白了。” “谢谢父亲成全。” 崔父几句话就定下了崔湖的终身大事,崔母完全插不上嘴。最憋屈的是桃夭,她真的不理解崔家人的脑回路,还有崔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可是鬼修,他是生人,他们怎么可能有什么未来可言。等等,自己怎么被绕进去了,重点是自己和这个死人妖没有半毛钱关系啊。 “伯父,其实……”桃夭刚想解释一下,突然门口传来了福叔的声音,“灵鬼世家出事了。” “福叔,发生什么事了?”崔湖想到刚刚门口的鬼影,有所猜测。 “灵鬼世家李家全灭,只有李家继承人李槐儿逃了出来,刚刚昏倒在医院门口。我已经把她带来了。” 众人只见福叔怀里抱着一个年约十六岁的小女孩,长相清秀,眉间一点红痣衬地她肌肤胜雪。面色苍白,双眉紧皱的她,看着楚楚可怜极了。 北国扶风(三) 小楼二楼房里,昏睡在床上的女孩紧闭着双眼,面上虚汗不止,崔湖手执玄针,举手间,玄针瞬间进入她的会**。片刻,女孩的脸色变为祥和,放松下来,陷入沉睡。崔湖收针,众人看向崔湖。 “情况如何?”崔父发话。 “不容乐观,三魂尚在,七魄已失。” “怎么会这样?”崔母有些心疼地看向槐儿。 “不止如此,她的三魂虚弱,胎光暗淡,爽灵失衡,幽精泄露。”崔湖神情凝重。 “诶,小白,什么意思啊?”桃夭听得云里雾里,小声问小白。 “魂者阳之灵而气之英,魄者阴之灵而体之精。魂者阳之神,魄者阴之神。她七魄不存,阴神不在,这对于以阴神御鬼的灵鬼世家传人来说,相当于直接断了她的修炼之路。” “那这小姑娘不是没救了?” “非也非也,三魂者,一名胎光,太清阳和之气,属于天;二名爽灵,阴气之变,属于五行;三名幽精,阴气之杂,属于地。三魂尚在,性命可存。不过,以她现在的情况看来,得赶紧想办法稳定她的三魂,找回她的七魄才行,不然她撑不了多久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对一个小姑娘下这种毒手,槐儿太可怜了……”崔母听到这里,眼中泛起了泪花。 崔父心中筛选了一遍怀疑对象,却没有头绪,难不成是兵鬼世家或者阵鬼世家?这也说不通啊,他们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想到灵鬼世家和医鬼世家好歹也共存了三千年,即使以前有什么摩擦,但同为四大世家,难免心生悲意。 “父亲,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回李槐儿的七魄,唤醒她才能得知真相。” “扶风生人鬼修混杂,李槐儿的七魄无主,恐怕会招惹事端。”崔父想到灵鬼世家的御鬼灵术,心生担忧。 “我们先从哪里开始找起?”好奇宝宝桃夭弱弱发问。 “如我所料不錯,她的七魄才剛離體不久,應該就在扶風,甚至可能就在七院。” “那还等什么,这事宜早不宜迟,我们赶紧行动起来。”崔江兴致满满,准备大展身手。 “你准备先找哪一魄?”崔湖凉凉发问。 “先逮到哪个算哪个!”崔江欣然给出了答案。 “看来我走的这十年,你只顾着招蜂引蝶了,还记得七魄是哪七魄吗?” “我说小胡子,你可不要乱说话。我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崔家江少,专情是我的代名词。还有七魄这种问题太小儿科了吧,七魄分为,一魄吞贼,二魄尸狗,三魄除秽,四魄臭肺,五魄雀阴,六魄非毒,七魄伏矢。” “那我们现在哪一魄开始找起呢,江少?” “一魄吞贼,当然是从吞贼找起了。” “吞贼主杀邪,尸狗主守护,除秽主心魔,臭肺主寿元,雀阴主爱情,非毒主祛病,伏矢主命魂为七魄之首,我们首先要找的就是李槐儿意识所在的七魄伏矢。看来你得把魂魄志再抄上一百遍了。” “赶紧找啊,愣着干什么!”崔江充耳不闻,就当没听见,拉着崔湖找伏矢去了。 看着前面一溜烟跑远的崔江,桃夭心理感叹,厚脸皮的见得多了,还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真心佩服。 “桃夭姑娘和犬子是如何认识的。” 独自被留下的桃夭面对崔父的问话,顿感不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伯父好,我们也是偶然认识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看着还想问些什么的崔父和一脸冷漠的崔母,桃夭边面带微笑地说着“他们两个肯定需要帮忙,我过去看看,伯父伯母静候佳音哈!”边往门外退去,一出门赶紧转身跑了。 桃夭慌不择路,发现自己在七院的中央花园彻底迷路了。她现在已经在这个叫兰若亭的地方绕了三圈。这个鬼地方搞不好布下了阵法,不然怎么能困住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怨悠悠的女声突然想起,吓得桃夭抖了三抖。 桃夭发现原本只有她一个的亭子里,出现了一个不速之。那副哭哭啼啼,泪眼望天,还拿着块手帕在擦眼泪的不就是之前的女鬼三号吗?以为换了身萝莉装,她就认不出来吗,太小看她了。 “我说大姐,你能不能别哭了。” “你不懂……”泪眼婆娑的女鬼三号深深看了桃夭一眼,眼泪更加泛滥。 “那你哭什么?我和你重申一遍,我和那个崔湖死人妖可没有半毛钱关系。” “崔湖是谁?”女鬼三号有些困惑。 “你不是刚刚在前院还在忧伤着崔湖带我回来,这会儿是怎么了?”桃夭真是被打败了,她在搞什么名堂。 “我在哭我逝去的爱情,和叫崔湖的有什么关系。” “那你逝去的爱情主人公是谁?” “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他是我的盖世英雄江哥哥。”女鬼三号顿时眼神发亮,露出崇拜之色,整只鬼散发着花痴的光芒。 桃夭都快翻白眼了,什么江郎?等一下,不会是她想的那个人吧。桃夭试探问道:“他是不是叫崔江?” “你认识他?”女鬼三号一脸惊喜。 “额,不是很熟。”桃夭无语望天,这是那个崔江欠下的情债不成? “他在哪里,我等了他十年了。”女鬼三号激动不已,一把抓住桃夭的手臂,摇啊摇。扑闪扑闪的眼睛看着桃夭,满目渴求。 “他就在那里啊!别摇了!”桃夭大吼一声,一手指向把刚刚出现的崔江,毫不犹豫地把他卖了。 崔江被崔湖拉来兰若亭,正奇怪着,突然就被一个萝莉打扮的女鬼抱了个满怀。江少不愧是江少,这个时候,还是万分怜香惜玉,他把怀中女鬼轻轻推开,一脸坐怀不乱的样子,“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怎么会认错,我等的就是你,十年前你不是答应要娶我吗?你忘了吗,呜呜呜……”女鬼三号万分受伤的表情,大大增加了她话的可信度。 看着桃夭崔湖一副“你就是个渣男”的表情,崔江真是无语凝咽,“真的不是我!” “就是你,你怎么可以不承认?”女鬼三号泪流满面,手帕不停擦着眼泪,真是伤心太平洋。 “你叫什么名字?”崔江见此都要自我怀疑了,赶紧在记忆库里搜索自己交往过的妹子,有点小多,真头痛。 “你以前不都喊我槐儿的吗?江哥哥,你忘了吗?”女鬼三号哭喊道。 “槐儿?”崔江一瞬间当机。 “她是李槐儿。”崔湖眼中闪过精光,抬手就是一针插入女鬼三号眉心,五魄雀阴飞出,落入崔湖手中。 北国扶风(四) “我说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崔江看着崔湖桃夭审视的眼光,很是不爽。 “某人竟然欺骗未成年少女,哦,不对,是欺骗祖国的花朵。十年前,李槐儿才六岁吧,你也太过分了。”桃夭摇摇头,感叹万分。 “生姜,看来你的婚事得让父亲给你快定下了。”崔湖凉飕飕道。 “千万别,单身贵族的生活我还没过够呢,我可不想步入婚姻的坟墓。” “那你就可以去欺骗无辜少女了吗?”桃夭很是不忿。 “你们误会了,我和李槐儿真的没什么。我都不记得有见过她!”崔江辩解也没用,没人信他,谁让他前科累累。 “好了,你的情史我们不感兴趣。七魄才找到五魄雀阴,任务还没结束,抓紧时间。” “我说小胡子,你不是说要先找七魄伏矢吗,向来算无遗策的你这次怎么失策了?” “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我唯独没有算到你在其中扮演了这么重要的角色。” “什么意思?” “五魄雀阴主爱情,五魄先现,足以证明你对李槐儿的重要性。” “那我岂不是你们的福星了!”崔江果然不要脸,还得瑟起来了。 “我说你真是脸皮厚如城墙……”,桃夭真的忍不住想怼他。 “福星,走吧!”崔湖拍拍崔江的肩膀,看向桃夭摇摇头示意。 “你们慢点等等我!”桃夭赶紧跟上,七院这个诡异的地方,鬼都会迷路。 时间流逝,转眼已到午夜。夜深人静的七院表面上陷入了沉睡,内里却暗流涌动。 七院住院部一部,值班的护士们打着瞌睡,会见周公去了。 走廊里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却不见半个人影,响声越来越大,一滩水渍在地上快递移动,直奔其中一位熟睡的护士小姐姐。 护士小姐姐睁开眼睛,眼光涣散,神色呆滞,脸色苍白,她起身向前走去,来到一间天字病房门口,拿出口袋里的钥匙打开门,“吱”,门关上了。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住院一部。 熟睡的护士姐姐们,蓦然惊醒,全部冲向天字病房里。随之,此起彼伏的惊恐尖叫声响起,惊动了所有人和鬼。 崔湖一行人率先一步,来到了病房门口迎面而来的护士姐姐们花容失色地奔出来,毫不留情地推开面前爱慕已久的江少,跑了出去。 “什么情况?”崔江一脸受伤。 崔湖看着门口的水迹,猜到了一些,“她在里面。” “李槐儿?是她的哪一魄?”桃夭有点好奇。 崔湖推开了门,一位约莫六十岁左右,脸颊消瘦,头发苍白的老奶奶躺在病床上。她的病床前,一只两米高的黑色巨犬趴伏着,它的嘴里正咀嚼着什么,口水滴滴答答地滴,很是享受。 “它在吃什么?不会在吃人吧?”崔江一个大汉做惊恐状,真是让桃夭恶寒。 “地上有一位美丽的护士小姐姐正躺着呢?你不去关心一下?”桃夭觉得崔江这哥们得去看眼科才对。 “我管她什么护士……虹虹?你怎么了?”下一秒,崔江赶紧把护士小姐姐虹虹抱起,呵,感情真是他的相好,桃夭醉了。 “诶,大狗子,你在吃啥?”桃夭很好奇。桃夭口中的狗子灯笼大的双眼露出轻蔑之色,继续嚼着他的美味佳肴。 “他在吃鬼。”崔湖好心回答。 “哪来的鬼?”l “还记得今天白天门口逃掉的那个鬼修吗?” “是他?这么弱?竟然被大狗子吃了。” “能从小胡子手底下逃掉的鬼修能弱到哪里去?”崔江很是捧了一把崔湖,可惜人家并不领情。 “你看谁都不弱,你怀里护士你觉得她弱吗?” “虹虹当然是个弱女子了。” “是吗?你面前的鬼物你不认识吗?” “我说小胡子,你又考我,这不就是李槐儿的二魄尸狗。” “尸狗主守护,从不主动招惹是非。你觉得他吞进嘴里的会是什么?” “恶鬼呗,这你可考不到我!”崔江信心满满。 “我说你们够了,还不快点干正经事!”桃夭都快抓狂了,他们到底来干嘛。 “尸狗是吧,你和我们回去找你的主人,好不好?”桃夭挤出甜美的笑容,眼中桃花瓣再现,幻术加持下,笑容越加迷人。 尸狗瞥了一眼桃夭,大眼眨了眨,转头看向了床上的老人家,无视桃夭的魅眼。桃夭受到一万点伤害,她引以为豪的幻术连只狗都搞不定,让她吐口血缓缓先。 床上的老人睁开眼,有些迷糊地看着床前的众人,“你们是谁?” “您好,我是七院的副院长,您喊我小江就行,崔江把虹虹放在沙发上,露出公式化礼貌假笑,“能冒昧问一下,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不是死了吗?”老人喃喃自语,没理会崔江。 桃夭见此悄悄一片桃花花瓣飞进护士虹虹的身体,不过须臾,美丽小护士悠悠醒来。 她一看到崔江,立刻紧紧抱住他的手臂,哭喊“副院长,有怪物,好可怕!” “没事的,不过是一只大狗罢了,你们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我本来在睡觉,一睁眼看到它我就吓晕了。我都不知道我怎么来的这里。副院长,这里是不是有鬼啊,我好害怕。” “别怕,有我在。” “嗯。”护士小姐姐紧紧抓住崔江,她的视线在落到床上的老人时,瞳孔放大,面露震惊。 “张老夫人,你?” “我怎么还活着,是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老夫人您误会了。” “十年了,到死前我才想明白我这一生就是个笑话。青年丧夫,下海经商,商场沉浮数十年,挣下了一些家业,最后却被个逆子算计,疯疯癫癫过了这十年。那逆子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杀我。” “不是我,老夫人,是鬼,对,是鬼!” “这世间人心比鬼更可怕,你在医院这几年,每段时间给我注**神药物,我不是没有发现。最近这一次,你注射的明显和以前不是一种,我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身体每况愈下。那个逆子是不想在等了吧。”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呜……”护士小姐姐哭得梨花带雨。 张老夫人从床上起来,利落地下了床,一点都看不出病态。她步步逼近护士虹虹,厉声追问,“说不说?”。 “老夫人,你是不是误会了,虹虹不是这样的人。”崔江挡在虹虹面前。 “这和你无关,让开。”张老夫人凝视着崔江,崔江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身子。 护士虹虹呼吸急促,说话磕磕巴巴,“你,你……” “那你就不要说了。”张老人夫人轻蔑的笑了,她的手指轻轻点在护士的眉心,一丝红光从护士的眉心带出。张老夫人优雅地抬起手指,红光飞向了尸狗的嘴里。尸狗喜不自禁,又开始咀嚼起来。 “拘魂灵术?”崔湖讶异,这可是灵鬼世家的秘术之一,这位张老夫人到底是谁? 北国扶风(五) “一魄吞邪,二魄尸狗,四魄臭肺,六魄祛病,张老夫人,冒昧问一下您未嫁人前贵姓。”崔湖发现了不对,四魄齐现,必有缘由。 “崔家小子,按辈分,你们恐怕得喊我一声李姨。” “您是灵鬼世家的人?” “四十年前,我就被从族谱除名,我早就不是灵鬼世家的一员了。” “四十年前?你是李璇玑。”崔湖十分肯定。 “四大世家第一美人璇玑仙子?”崔江顿时来了精神,他早就听叔辈们提过当年风华绝代的灵鬼世家李璇玑,她的灵术与美貌在当年轰动一时。可惜,听说她在一次历练时,受到不明鬼修伏击身亡。她的死讯,在当时可是伤了一大片年轻俊彦的心。 崔江怎么看,都无法把眼前这个老太毕现的老妇人和当年的璇玑仙子联系起来。美人迟暮,时光无情啊。可惜,他不能目睹璇玑仙子美颜盛世,实在是生平一大憾事。 “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 “那是当然啦,李姨,听你的话你有个不听话的儿子,是谁我们帮你去教育他。”崔江立刻顺竿子往上爬,熟络地称呼起来。 “这件事和你们无关,我自会清理门户。” “李姨,你恐怕不能离开这里。” 崔湖看着李璇玑,神色凝重。 “怎么?你要拦我?” “您曾为灵鬼世家的一员,应该清楚现在发生了什么。您的起死回生不是偶然。” “你是指什么?” “李姨,你可知道灵鬼世家已经被灭了,只余现任家主的女儿李槐儿存活,但也奄奄一息。” “你说什么?不可能!”李璇玑面色大变,难以置信。灵鬼世家向来御使万鬼,实力稳居四大世家之首,怎么可能突然全灭,她不信,她不信… “李姨,你别太难过,至少李槐儿还活着,你还是有亲人的。”崔江急忙安慰。 “李槐儿?” “她是您弟弟的女儿,她的七魄已失,四魄在你身上。” “怎么会这样?魄为阴之神,她现在恐怕徘徊在生死边缘。” “李姨,您确定没有别人知道您的身份吗?” “你是说,不单单是我那逆子要我的命,还有别的力量在背后使阴招。” “没错,尸狗所吃掉的鬼修应该就是他们的马前卒。” “看来他们是要彻底断绝我们灵鬼世家的一切后路。到底是谁?竟然和我们李家有如此深仇大恨。” “也许我们应该排查一遍有可能的鬼界势力。毕竟能一夕之间将四大家族之一连根拔起的势力,没有多少。”崔湖分析,首要任务锁定潜在可能目标 “依你所言,三大世家,十三鬼城,三大商会,恶鬼道,每一个都有嫌疑。”李璇玑罗列名单,每一个都有可能。 “干啥子呦,李姨,你连我们崔家也怀疑,四大世家一向同气连枝,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要我说,肯定是恶鬼道干的。他们里面全都是一群邪恶鬼修,丧尽天良,无恶不作。” “恶鬼道神出鬼没,从来没有和我们李家有过什么交集,但也不能排除嫌疑。三大商会,除了花归栈是近百年新崛起的异军,其他两大商会也已经存在已久的老牌势力,他们与灵鬼世家有生意上的往来,有潜在的可能性。十三鬼城与四大世家一向相交甚密,知道得越多反而越有可能下手。至于包括你们崔家在里的三大世家,对我们李家更是知己知彼,要对付我们对你们来说反而更容易。不管是谁,我李璇玑一定会把他找出来,让他付出代价。” “李姨,我们崔家,我可以立下冥誓,李家被灭绝对不是我们所为。另外,十三鬼城之一的金陵鬼城可以排除了,因为我刚从那里回来。他们这次遭到暗算,元气大伤,更不可能与灵鬼世家被灭一事有关。”崔湖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说你们说了这么久是不是忘了最重要的事情,救醒唯一的知情人李槐儿,不就什么都知道了。”桃夭突然明白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含义。这么简单的事,他们一定要讨论来讨论去,有意义吗。 “桃夭姑娘,你说啥子呦,我们能不知道吗。这还不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现在李槐儿的四魄在李姨身上,七魄祛病去除病气,四魄臭肺增加寿元,二魄尸狗守护神魂,一魄吞贼杀邪灭鬼,现在把四魄还给李槐儿,她是活了,可李姨就活不了了。”崔江把道理讲给桃夭听,桃夭很是懵逼。两个只能活一个,这怎么选。 “李槐儿是我的侄女,我李璇玑还做不出夺自己侄女的命来延长自己命的恶心事。现在七魄还有两魄没有找到,我和你们一起找,到时一起还给她。在此期间,我会尽我所能查出灭我李家的凶手。” “好咧!李姨大仁大义,不愧是美貌与智慧并存的璇玑仙子。我们这就走起!”崔江一脸兴奋,大步就要向门口冲去。 “等等!我得先去解决那个逆子的事。” “李姨,这种事还劳您老人家操心,你说他叫什么,我帮您把他拎过来随你处置。”崔江的谄媚功夫更见赛高。 “也好,他叫张宁。”李璇玑想了想同意了。 “张宁?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约莫三十岁,偏瘦,个不高,还带着副眼镜,他是张氏集团的总经理对吗?”崔湖脑中立刻想到了今天在七院门口被鬼修缠身的男人。 “就是他,你们见过?” “可不是嘛,我们还救了他的小命,早知道就该让他进七院来,到手的鸭子飞了,真是见了鬼咯。”崔江后悔死了,脑壳疼。 “他来精神病院是想看我死了没吗?” “好像是被他婆娘弄进来的,具体情况我还真不了解。不过,李姨,要把他弄进来,还不是小事一桩。等我,我很快回来。”崔江想到了阴招,贼兮兮地笑着跑了出去。 “他要怎么做?”桃夭好奇心来了。 “他,恐怕是又去找女人了。”崔湖对崔江了解颇深,崔江那贱贱的笑容早已出卖了他。 “你刚刚说金陵鬼城被暗算,你知道是谁做的吗?”李璇玑想到李家被灭也许和金陵鬼城被袭之间有什么联系。 “是一个叫窦滔的夺体鬼修,但是他曾经提到过他的主上,这个窦滔背后很有可能有隐藏的势力在支持他。” “窦滔?这个名字很耳熟。”李璇玑总觉得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他看着四十岁左右的文士样子,留着美髯,是个彻彻底底的伪君子。”桃夭想起差点夺了崔湖身体的那个老不死就来气。 “窦滔,窦滔,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 “谁?” “我们灵鬼世家先祖李锦瑟的父亲。” “什么?” 北国扶风 (六) “那他岂不是灵鬼世家的老祖宗?”桃夭受到了惊吓。 “一个杀妻灭女的恶鬼罢了,我们灵鬼世家姓李,可不姓窦。” “原来那个老不死真的干了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您放心,他早就魂飞魄散了,也算为李家先祖报仇了。”桃夭没想到有人恶毒到连自己的妻女都残害,世界太可怕了。 “魂飞魄散那是便宜他了,应该让他尝尝我们李家的错魂分魄术,享受如在噬肾地狱的无边折磨!”李璇玑咬牙切齿,声声如刀。 “李姨,窦滔若真是李家先祖的父亲,李家被灭之事恐怕真与他背后的势力有关。先是金陵鬼城,再是灵鬼世家,这中间或许有什么联系被我们忽略了。能问一下您当年是为什么离开李家吗?传言您是被一位不明鬼修杀害。” “你在怀疑我的离开也是他们设计的一环吗?”李璇玑瞬间就读懂了崔湖话中的含义。 “是,这一切都太巧了,您可知道窦滔早就觊觎金陵鬼城,一直潜伏在那里多年。灵鬼世家恐怕早有暗鬼,才会一夕之间被灭。”崔湖抽丝剥茧,一点点搜寻隐藏的线索。 “其实,当年我是自愿放弃李家人的身份,因为我爱上了一个普通人。当年四大世家联姻已成惯例,而我早就和你们崔家定下了婚约。”想起往事,李璇玑有些恍惚,她自己都不太明白为什么会爱上那个人。她从小就是天之娇女,修炼天赋之高让所有同辈人望尘莫及,爱恋她的青年才俊大有人在。她一直专心修炼,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们甚至给她取了个称号叫她璇玑仙子,说她冷若冰霜,美丽冻人。直到遇到了他,他的笑容融化了阻挡在她面前的冰河,让她看到了对岸的渔火。 “张宁就是您和他的孩子是吗?” “不是,那是他弟弟的孩子,我们没有子女,所以收养了他。当年,他也曾经是正直善良,积极向上的少年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变成了现在这样。”李璇玑想起那个孩子年少时天真烂漫的样子,有些无奈感叹。 “李姨,我把这小子带来了!”随着崔江的大嗓门,张宁被扔了进来,倒在李璇玑的脚边。 “你们要干什么!我说了我不是疯子!”张宁挣扎着站了起来,大声叫喊。 “张宁!你这些年不是疯了是什么?” “你,你怎么还没死!”张宁惊恐不已,特别是看到了房里的尸狗宝宝,吓到崩溃瘫坐在地,“不是我,不是我……” 李璇玑大声呵斥,“想杀我,那就敢做敢当,你忘了你父亲教过你的吗?宁静致远是他对你的期盼,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 “我父亲,哈哈哈,你还记得他吗?”张宁状若疯狂,语气鄙夷,“你,都是你这个疯女人,害死了我唯一的亲人。” “你在乱说什么?” “都怪你,如果不是你,父亲就不会死。如果父亲听我的,不要管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他就不会死了。”张宁失控大哭。 “你父亲是车祸死去的,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李璇玑觉得有什么答案要呼之欲出。 “李璇玑,二十年前是父亲一命抵一命救了你,明明死的该是你,是你啊……”张宁疯狂嘶吼。 李璇玑觉得周围的一切都离她远去,她仿佛回到了他车祸前的那天晚上。漫天繁星下,他轻轻念着他为她做的情诗: 喜欢你 喜欢你 有座山压住了我的身体 有朵云飘散在风里 思绪如飞絮 飘向了黎明 白昼与黑夜拥抱时 天地间只余一个你 喜欢你 喜欢你 听不见鸟儿悲鸣 只听到淅淅沥沥的雨滴 魂魄似落叶 融入了大地 雨水亲吻泥土时 整个灵魂的天空电闪雷鸣 喜欢你 喜欢你 一条银河来自天际 紧跟着流星坠落无垠 他们的身体落入大海,卷起滔天巨浪 依稀间,有金色麟片的生物在其中腾跃 追食着破碎的星体 两颗巨大的星辰乍现 眨眼间,一口吞下了他们的欢喜 随后扶摇直上九万里 “你知道什么,说!”李璇玑厉声呵斥。 “哈哈哈,我不会告诉你的,我要让你一辈子活在悔恨中。是你害死了父亲,是你,都是你的错!”张宁神色癫狂,满目恨意。 “车祸是你造成的,该忏悔的不应该是你吗?”崔湖一句话就打断了张宁的发疯表演。 “你胡说!” “敢作敢为才是秦人风范,八百里秦川怎么会出了你这种孬蛋。”崔江最瞧不起这种人。 “为什么?我们把你当亲生儿子,全心全意养育你,教导你。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李璇玑真的无法理解。 张宁沉默不语,突然熄火了。 “李姨,我知道,我跟你说,这件事要不是铃铃和我说,我怎么都想不到,真的是我勒个去。” “方铃铃,那个贱女人说的话你也信,朝秦暮楚,两面三刀,你是不是也做了她的入幕之宾?”张宁怒火中烧,口不择言。 “我说你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你自己的婆娘你都要怀疑,怪不得连自己未出世的弟弟都容不下。” “崔家小子,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李璇玑的声音在颤抖,她想到了她最不愿意相信的答案。 “他婆娘方玲玲,以前是个女明星,当年她在酒宴上和张宁认识,张宁对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他们后来结婚了,结果婚后他总是怀疑她出轨。她每拍一部戏,他都要找人跟踪她。后来他利用自己的势力,斩断了她的演艺之路,让她无戏可拍,他们为此产生了激烈的冲突。有一次他喝得酩酊大醉回去,说漏了他藏了二十年的秘密。张玲玲觉得他真的很恐怖,想和他离婚他不肯。所以她找人伪造了他的精神证明,想要把他送进精神病院,逃离他的控制。哎,张玲玲也是可怜碰到他。”崔江唏嘘了一把。 “他的秘密是什么,你倒是说呀。”桃夭对崔江歪楼的本领表示钦佩。 “就是……”崔江刚开口就被李璇玑打断。 “我来说吧,二十年前,我曾经有过身孕,他父亲车祸后,医生说我由于伤心过度流产了。我从来没有细究过这件事,因为那时我沉浸在悲伤中,我怎么可能想到,十岁的张宁设计了车祸要除掉我,却害死了他的父亲。一计不成,接着竟人不知鬼不觉地让我流产。我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哈哈哈,李璇玑,我们李家只是一个小小的书香世家张家,你们灵鬼世家高高在上,怎么可能记得我们?璇玑仙子又怎样,最后还不是坠落凡尘,满身污泥。”张宁的话透露出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崔湖若有所思。 “原来,你们张家就是那个暗鬼。”崔湖拍板定案。 北国扶风 (七) “你们这些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所谓修炼者,怎么也想不到会栽在你们眼中的蝼蚁身上,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张宁做了个啥幺蛾子你心里没点数吗,把自己唯一的亲人害死,你膨胀个鬼!”崔江不愧是崔湖的堂兄,怼人功力不浅啊。 “如果不是我们张家,他们最得意的传人李璇玑怎么会叛出李家。不是我们张家,谁提供了最关键的情报灭了李家。我张宁再不济也把李璇玑的孽种除掉了。” “真的是你!” “就是我,是我趁你知道父亲死讯昏厥时下了药,让你以为自己伤心过度流产。” “你疯了,他也是你的亲人。” “亲人?他只是个孽种。父亲当初就不该和你结下这段孽缘。” “你在说什么?”李璇玑想到了最不可能的答案。 “任凭你李璇玑的才情智计如何卓绝,一遇到爱情还不是万劫不复。”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李璇玑不愿意相信他的话,可是他的话却犹如魔咒在耳边不断重复。李璇玑的三魂七魄震动不安,李槐儿的四魄与她的七魄不断变换,尸狗在一旁着急嘶吼:“嗷……嗷……” 李璇玑眼看就要陷入奔溃之中,熟悉的桃花瓣落下,遮住了她的视线。 李璇玑睁开眼睛,看到了她久违的丈夫张子矜。她摇摇头,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可能是怀孕了记忆都迟钝了。 “璇玑,我最近应北国诗歌主编的要求,做了一首现代诗,将要刊登于七夕版块。你来帮我品一品。” “好。” 漫天繁星下,他轻轻念着情诗: 喜欢你 喜欢你 有座山压住了我的身体 有朵云飘散在风里 思绪如飞絮 飘向了黎明 白昼与黑夜拥抱时 天地间只余一个你 喜欢你 喜欢你 听不见鸟儿悲鸣 只听到淅淅沥沥的雨滴 魂魄似落叶 融入了大地 雨水亲吻泥土时 整个灵魂的天空电闪雷鸣 喜欢你 喜欢你 一条银河来自天际 紧跟着流星坠落无垠 他们的身体落入大海,卷起滔天巨浪 依稀间,有金色麟片的生物在其中腾跃 追食着破碎的星体 两颗巨大的星辰乍现 眨眼间,一口吞下了他们的欢喜 随后扶摇直上九万里 “子矜,最后一句鲲鹏的比喻是点睛之笔。” “知我者璇玑也。” “我不喜欢这首诗。” “为什么?” “因为欢喜太短暂。人间欢喜不胜悲,回首春风又一时。桃李满园芳草绿,蒹葭千里夕阳迟。”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朝生暮死,何来长久。” “好了,你这个怀有身孕的女人别再胡思乱想了。”张子矜一把将李璇玑拉进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无声安慰着因为怀孕突然变得多愁善感的妻子。 不远处,崔湖桃夭正在关注着他们的发展。 “我说,真的是李璇玑的丈夫家害了灵鬼世家吗?看他丈夫的样子,应该很喜欢她,不像作假。”桃夭有点奇怪,又有点莫名的伤感。 “有时候,只有喜欢是不够的。” “为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喜欢只是喜欢而已。” “你能不能讲点我明白的话。” “不能,因为说了你也不明白。” “崔湖,你混蛋,你骗鬼,你别太过分了。”桃夭原本的小伤感瞬间不翼而飞,气到想抽他。 “你把李姨拉入幻境以为能改变什么吗?你忘了自己的现在神魂不稳,不能动用冥力吗?”崔湖又来兴师问罪。 “至少我可以让她重新感受到她丈夫对她的真心。不管怎么样,她需要慰藉,否则她活不下去的。” “事实真相往往是残忍的,你给她编织的美梦终会破碎。” “崔湖,你总是以为那些幻境是我编织的,其实这些都是幻境中人深藏心底的渴望和期盼。我只是一个引子而已。”桃夭难得认真地和崔湖谈论起她的想法。 “深悟幻境,独与道游。你的确进步了。”崔欣慰的笑了。 “你能不能说点我能明白的话!”桃夭根本不明白他笑个鬼。 “不能,因为说了你也不明白。” “崔湖,你这个自大狂,你别太过分!”桃夭气到想抽他丫的。 “哈哈哈,你这名字取得司马之心,路人皆知,张子佩,张子佩。”不远处传来张子矜的欢声笑语。 “张子矜,你还笑。”李璇玑重重锤了一下张子矜的胸口,脸上一丝绯红,疑是恼羞成怒。 “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桃夭一头雾水。 “张子矜的名字出自《诗经·郑风·子衿》,李姨为他们的孩子取名子佩,同样出自这首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崔湖了然于心,却也更加感慨于他们的遭遇。 “我只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差不多。” “我知道了!李璇玑在表白张子矜,他们好腻歪。”桃夭瞬间懂了。 “好了,放心,我明天去学术讨论只要三天,可没三个月那么长。我很快回来。”张子矜轻抚着李璇玑的背,轻声安慰。“你知道就好。”李璇玑紧紧抱住他。 “他们好惨,都不知道明天一别就是永远。”桃夭又同情心泛滥。 “所以你并没有改变什么。不要再滥用你的冥力了,不然你会更惨。”崔湖随时耳提面命提醒桃夭。 “你别老是揪着这件事不放行不行。人家两口子正如胶似漆,瞎破坏气氛。”桃夭听得不耐烦,她正看得起劲,感动着呢。 突然间,一阵流星雨划破天空,闪闪的一瞬,照亮整个天宇。尚未被看得清楚,大部分流星便已转瞬即近,消失在了黑色的夜幕中。可是,其中两颗流星却直直地向李璇玑张子矜和桃夭崔湖方向坠落。 “璇玑!” “桃夭!” 北国扶风 (八) 随着两颗流星的快速坠落,张子衿和崔湖眼中瞬间闪过慑人的寒光。 转眼间,他们的身影原地消失,两条角生有双翼,鳞身脊棘,头大而长的巨大金色生物出现。他们随即向降落的星辰飞腾而去,声若牛吼,一往无前。 他们在空中腾跃,很快与流星碰上了面。只见他们长而大的尾尖卷起流星,张开巨口,吞下了两颗流星的身体。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应龙?”李璇玑对眼前的景象感到万分震惊。 “应龙?那是什么龙?”桃夭很好奇。 “水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李璇玑轻声答道,她不禁想到了李家先祖的传说。 “你的渴望也是挺特别的。”桃夭真的对李璇佩服到不行。她引过无数人入境,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稀奇的幻景。 “你说什么渴望?“ “没什么,没什么,你当我不存在就行。” “你是谁?”李璇玑终于反应过来,面前怎么会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女子,还有刚刚化身应龙的丈夫。今天的一切颠覆了她的想象,即使身在灵鬼世家时,她也没碰到过这么离奇的事情。 “你放心,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帮我什么?” “真的!”李璇玑提防的眼神刺痛了桃夭的小心脏,她真的是来帮她的呀。 ”你是四大世家的人?”李璇玑想到了最有可能性的答案。 “不是,额,不对,算是吧。” ”如我所料不错,你是灵鬼世家的人。” “呸呸呸,谁是他们崔家的?”桃夭拒不承认。 下面,女人们互相怀疑,上面,化而为龙的男人们也在互相打量。 ”你是谁?“不愧是夫妻两,张子衿的态度语气一毛一样。 “没想到你的神魂之力还未完全消散。” “什么意思?” “你知道你是谁吗? “你这话问的真是奇怪,我是张子矜,李璇玑的丈夫,倒是先生是何方神圣?”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记住,只有记得自己是谁,你才能存在。” “先生的话真是令人云里雾里,难以理解。” “张子矜,事情还没有结束,千万别忘记自己是谁。” 随着崔湖的话语落下,天空上方两颗巨大的星辰乍现,随着它们的逼近,张子矜才发现那是两颗硕大无比的眼睛,闪烁着不明的光芒。 张子矜崔湖抬起头凝视着乌云密布的上空,那里有什么东西在云层里翻滚不息。 也许是一瞬,一阵飓风刮过,云雾渐渐散开,它终于露出了真身。张子矜甚至短暂失语,因为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它的巨大。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首传颂千年的诗篇,唯有它可以准确形容眼前的存在: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鲲鹏竟然真的存在,其翼果如遮天蔽底的乌云,一眼望去不见终迹。古人诚不欺我。”张子矜感叹万分。 “现在可不是感慨的好时候,你觉得它是来干什么的。”崔湖无情破坏了张子矜的文人情怀,试图提醒他,他们现在危险的处境。 鲲鹏的两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眼中的两只应龙,里面的渴望和贪恋令张子矜感到毛骨悚然。 “他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们?” “没什么,它饿了而已。” “你是说,它要吃了我们?” “不只我们,它眼前的一切活物都是它的盘中餐,包括你的怀孕的妻子李璇玑。” “绝对不行!”提到李璇玑,原本有些恐惧的张子矜立刻打起精神来,抬眼仔细观察起眼中的庞然大物。 张子矜越看越心惊,对比了一下双方的体格差距,他不得不承认他们之间完全没有可比性。 “现在我们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张子矜苦笑不已。 下方的李璇玑已经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虽然今晚的一切超出了她的想象,可身为灵鬼世家最杰出的传人,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有一丝胆怯。即使张子矜化身为龙,对自己丈夫了若指掌的李璇玑还是看出了他的踌躇不安。 看着正担心着自己丈夫的李璇玑,桃夭的目光移向了半空中的崔湖,尽管两只龙从外表看几乎一样,那个死人妖的淡定风格她可是一眼就瞧出来了。就算是在幻境中,这么大的一只鸟,他也真是不怕,胆子够大的。她倒要看看这个自大狂如何应付。 “这位姑娘,不管你是谁,我们现在是同一艘船上的人,如果鲲鹏要对付我们简直易如反掌。姑娘恐怕不是普通人,有什么可使的招数,我们一起使出如何?” “我也没辙啊,你还是指望上面两个吧。”桃夭摊摊手,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可是桃夭貌似无奈之下隐藏的狡黠却被李璇玑捕捉到了。李璇玑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女子或许有办法助他们逃离现在的困境。她的眼中既无对应龙的震惊,也无对鲲鹏的恐惧,她仿佛是一个看一般,在观赏一场有趣的戏剧。 上方,崔湖给予了张子矜最后的提醒,率先一步展翅向鲲鹏飞去,“张子矜,记得我说的话。” “先生!” 崔湖化身的应龙吞吐出一片金色的火焰,喷向鲲鹏的眼睛,却被鲲鹏呼出的一口气息瞬间吹灭。紧接着,鲲鹏一口呼气,就将英勇就义的崔湖吞下。 “噗嗤。”桃夭忍不住笑出声来,难得看到崔湖吃瘪,桃夭贼开心,看他以后还狂不狂。 李璇玑若有所思地看着痴痴笑着的奇怪女子,心中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 崔湖的‘离去’,刺痛了张子矜的自尊心,他不能胆怯,不能退后,因为他的妻子李璇玑就在下方。他垂眼最后看了一眼他心爱的妻子,带着万分的不舍,大声嘶吼:“璇玑,快跑!”,随即义无反顾地冲向了传说中的的神兽鲲鹏。 只见一只空中腾跃的应龙以蚍蜉撼树之势向鲲鹏飞去。张子矜知道这一去他也许回不来,他也不知道他的妻子能否逃脱,但至少他要努力拼一把,为她争取哪怕短暂的逃命时间。哪怕粉身碎骨,他绝不退缩,绝不! 北国扶风(九) 张子矜从崔湖身上学到的一点教训就是不去攻击鲲鹏的眼睛,而是进攻他的脊背,这块地方是他防守最弱之地。他利用灵活的身姿不断骚扰鲲鹏。坚守‘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作战原则,一心为自己的妻子争取更多的时间。 “姑娘,我的丈夫正处于危险之中,我想帮他,你身为崔家人也知道,我的修为早就废了,我现在根本无能为力。就当我求你,你有办法救他的对吗。” 被一位高贵冷艳的美人哀求,桃夭还真是第一次经历。看着李璇玑泪眼朦胧的凄美模样,桃夭有些不忍。思虑再三,只能吐出一句,“你就是你自己的神,我只能说这么多了。你别问我了。”说着,桃夭纵身一跃,跳进海里,海浪打了个滚,转眼消失不见。 “姑娘!”李璇玑惊呼,不敢相信这位神秘女子竟然跳海自尽。不对,她不是会放弃自己的人,想到女子的话,李璇玑沉思片刻,心中有些猜测。 “数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处于九,故天去地九万里。鲲鹏超脱于九天之外,怎会轻易现身于人前。”冥冥中,李璇玑似乎触摸到那根真相的丝线。 鲲鹏乃上古神兽,应龙张子矜的挑衅激怒了它。鲲鹏深深一口吸气,四面八方的风都欢快地向它嘴边涌来。 风的力量即使是应龙不断腾跃飞翔也无法逃脱,他的身躯渐渐被风带向了那张大口。十丈,九丈,很快离成为鲲鹏的腹中餐只剩一丈之远。下一秒,不管是应龙还是张子矜也许都将不复存在。 李璇玑抬头凝视着他的丈夫张子矜,应龙的不舍的眼神最后和她在空中相遇。那里面有不舍,痛苦,不甘甚至还有一丝悔恨。张子矜脑海中出现了第一次见到李璇玑时的场景,少女的容颜美丽,可撩动他心的却是她的眼睛。她那令人生怜的目光穿透了他的心脏,从此以后,他万劫不复却甘之如饴。而现在他却有一丝后悔,也许没有他,她始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灵鬼世家璇玑仙子,不会落入如今的境地。 李璇玑读懂了他的悔恨,她彻底清醒了过来。所有的记忆如走马观花回到了她的神魂之中,初始,倾心,相爱,叛族,成亲,怀孕,身死,复活。她终于了悟,一切源于她的执念,她该放下吗? 不,绝不,这是她的世界,哪怕是神兽鲲鹏也阻挡不了她,更何况它只是区区魔障。 李璇玑抬起手臂,右手食指点向鲲鹏,“驱,邪,缚,魅!”一线红光直射入鲲鹏的口中。飓风消散,鲲鹏定格,下一秒鲲鹏的身影消失了,徒留下片片乌云。云雾飘散,东方一缕金光透过云层洒下。 应龙展翅飞向李璇玑,她一跃而起,踏在他的背上,他们向太阳飞去,转眼消失在天际间。 天字一号精神病房里,众人正关注着一动不动的李璇玑。 突然间,李璇玑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清明。她的额头多出了一片金色羽翼的图纹,为她增添了一丝神秘。李璇玑看着似乎年轻了一些。 “李姨,你怎么样?”崔江赶紧上前,充分表达了他作为狗腿子的关心。 “我很好,不能再好了。谢谢你,桃夭姑娘,还有崔家小子,我李璇玑欠你们一个人情。以后若有差遣,我李家绝不推辞。”虽然李家只剩她和李槐儿,她们灵鬼世家始终存在。 “李姨,你突破了。” “至少将四魄归还,我也能苟延残喘些时日。” “那我们赶紧去找其他两魄!”崔江可积极了。 “我们是不是该先解决张宁的事。”桃夭觉得应该给自己颁发一个最佳提醒奖。 “对了,差点忘了这个混球。”崔江一拍脑袋瓜子,想起来了。 被遗忘到角落的张宁对于被点名好像没有什么反应。 “你小子弑父杀母,真是有够可以的,说,你们为什么要灭灵鬼世家,你背后到底是谁?”崔江抽出他的截刀,一下搁在张宁的脖颈上,杀意满满。 张宁没有回答,始终保持着低头姿势。 “你这怂货,说不说,别给我装死啊!”崔江一脚踢向张宁,“砰”,张宁却应声倒地,没有丝毫动静。 “给我起来!”崔江又想踢上一脚,却被崔湖拦住。 “他已经死了,”崔湖将张宁平躺到地上,苍白的脸孔,暗淡的的双眼,僵硬的四肢。 “他的三魂七魄都已不见,只剩一副躯壳。这是我们灵鬼世家的拘魂灵术。”李璇玑若有所思。 “李姨,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会你们灵鬼世家的秘术。刚刚你们三都不在这里,到底是谁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人给杀了,我不信这个邪。”崔江觉得自己医鬼世家传人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挑衅。 “的确是我们灵鬼世家所为。” “李姨,你速度太快了吧。” “不是李姨,是李槐儿的三魄除秽。”崔湖一语道破。 “在哪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李璇玑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向空无一人的床,一颗魄珠从床上飞出,转眼已经在李璇玑手上。 “李槐儿这小孩怎么回事,下手贼快我们还没问出有用的线索。”崔江还埋汰上了。 李璇玑看着手中除秽魄珠,随即把尸狗魄珠也收回手中,问了众人一个奇怪问题,“你们可知我们李家先祖。” “似水仙子李锦瑟,我们四大世家谁人不知。当年凭一届女流之身,于前秦战乱时期建立灵鬼世家,创下赫赫威名。” “我说的是锦瑟先祖的母亲,李若兰先祖。当年窦滔宠幸他的小妾,若兰先祖将作出的几百篇诗章进行了绝妙的编排,以五色丝线在八寸见方的锦缎上绣下了句句回文的两百余首诗词。这就是璇玑图,此图无论正读、反读、纵横反复都可以是一篇诗章。堪称是一篇巧夺天工的名作。我的名字璇玑即出于此。” “李姨,那璇玑图在你们李家吗?” “早就不在了,先祖李若兰身死后,璇玑图也消失不见,后来流传的都知是些仿品罢了。” “李姨,那些灭了灵鬼世家的人的目的难道是为了璇玑图?”崔湖说出了他的怀疑。 “很有可能,这事处处透着诡异。一副璇玑图怎会引起那些暗处势力的兴趣,其中必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槐儿的七魄可能在提醒我们什么。现六魄已寻得,最后一魄伏矢找到,我们就能知道真相。它到底在哪?里?” “李若兰,若兰,”桃夭总觉得这两个字在哪里听过,“啊!我想起来了,若兰,兰若亭!” 北国扶风(十) 七院中央花园的兰若亭内,芳草萋萋,数十种兰花争奇斗艳,令人赏心悦目。 “这些花开得真好看,不过明明之前没这么多兰花,”桃夭真心称赞,却有些不解。 “此中恐是兰花处,未许行人着意闻,”崔湖回答了桃幺的问题,可惜桃幺并不理解,就差脑袋上写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李璇玑凝视着兰若亭,其上的“兰若亭“几个字迹十分眼熟。 “李姨,你在看什么?“崔江迷弟对偶像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关注。 “兰若亭这几个字是谁题上去的,你们知道吗?“ “这个亭子可有些年头了,差不多三千年了吧。至于谁题的字,我也不清楚。诶,小胡子,你晓得不?“ “家书记载,是一位对崔家有恩的鬼修所题。“ “鬼修?是男是女?“ “虽然不知他的名字,但他的确是位男修。“ “这三个字是我们先祖李若兰的字迹,我敢肯定,怎么会是位男修?“ “鬼修千变万化,女变男也没什么奇怪的。“插话王崔江再现。 “李姨,你是怀疑李家先祖李若兰未入轮回,反而成为鬼修了吗?“崔湖把话题拉回了正轨。 “有此意。“李璇玑神情凝重,若是先祖李若兰仍在,怎么会坐看李家被灭,倘若不是先祖,又会是谁的字迹和她一模一样。 “崔湖,你确定李槐儿的最后一魄在这里吗?“桃幺怎么看,这里除了兰花还是兰花。 “七魄伏矢管七魄,主意识。这里必有李槐儿欲提醒我们的线索。当初在这里发现的第一个魄本应是伏矢。“ “那怎么变成五魄雀阴了?“ “雀阴居后,伏矢先来,恐怕是被人半路截糊。“ “我们崔家什么时候变成是个魑魅魍魉就能来的地方了!“崔江很不爽。 “这要问你了,生姜。” “怪我喽。” “心里有鬼的人,和披着人皮的鬼从你面前经过,你都看不出来。神魂百科也得加到抄写的明目中。” “不是吧!”崔江欲哭无泪。 “这里平时谁负责照顾打理的,看得出十分精心。”李璇玑突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李姨,你问这个干嘛?” “我只是有些讶异,除了春兰、惠兰,墨兰,这里竟然有罕见的鬼兰。” “鬼兰?” “形似幽灵,故人们称其为鬼兰。可实际上,极少有人知道鬼兰的确有吸引鬼魂的作用。” “所以那个女鬼才会跑到这里来哭哭啼啼。”桃夭总算明白了,自己恐怕也是中招了。 “我很好奇是谁在这里栽种了如此多的鬼兰,他知不知道鬼兰的真正作用。” “我是看不懂什么兰花,不过我之前可被困在这里一段时间,崔湖他们来了,我反而就出来了。我还怀疑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阵法来着。” “怎么可能?这里可是我们崔家大本营,有没有阵法我们还不知道吗!”崔江立即大声否定了桃夭的猜测。 “李槐儿的第七魄到底在哪里呢?”桃夭都懒得理这个大老粗,在四周好奇地搜寻起来。 见此,崔江也不甘示弱开启搜索雷达努力找寻中。 崔湖和李璇玑不动如山,好心地没有出口阻拦,免得浇灭他们的满腔热情。 “崔家小子,你可知我们两家的渊源。” “略有所闻,似水仙子创立灵鬼世家,名动鬼修界,我们崔家是李家的首位盟友,两家联姻初始,彼此守望三千年。” “是啊,三千年的盟约,却因为我的任性导致两家关系几近破裂。背后之人对我们知之甚深。”李璇玑似是意有所指。 崔湖罕见地沉默了,李璇玑恍若未觉,静静看着兰若亭三个字。 “啊!”一声惊叫划破了沉默的帷幕。 尖叫制造者崔江的大嗓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快把它拿开!”崔江看着桃夭手中的东西直接一把抱住了兰若亭的柱子,人高马大的男人这时像是个胆小柔弱的小女子。 桃夭率先发现了崔江的惧怕之物,她走到亭旁的一株素心兰花,从纯白的唇瓣上,将一只在蠕动的小生物轻轻抓在手中。 “原来你怕毛毛虫,哈哈哈,笑死鬼了。”桃夭狂笑不止。 “快拿开!” “哈哈哈……” 桃夭觉得太好玩了,故意拿毛毛虫靠近崔江,惹来阵阵尖叫,“啊,啊……” “桃夭,别闹了。”崔湖家长发话,桃夭同学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放弃这么有趣的游戏了。 “等等!”桃夭刚要将毛毛虫放生,李璇玑却出言阻止,迎向桃夭困惑的目光。 李璇玑上前将桃夭手中的毛毛虫接过,一翻手掌,一颗翠绿色的魄珠出现。 “七魄伏矢?”崔江从柱子上赶紧跳了下来,冲上前好奇打量。 李璇玑却细细看着稀奇模样的崔江,再看看手中闪过光亮的魄珠,对七魄伏矢的出现心中有数。 “李姨,怎么了?” “你真的不认识槐儿吗?” “真的没有见过,我发誓,要是有半句假话,以后都没有大妹子喜欢我。”崔江为了维护在偶像面前的形象也是拼了。 “生姜,话可不要说得太满。”崔湖好心提醒,可惜当事人完全没有领会其意。 “看来,我们李崔两家注定是盟友。”李璇玑看了一眼崔江,意味深长地说道。 “李姨说得对,灵鬼世家和医鬼世家,那可是穿一条裤子……不,是一起扛过……呸,一起打过仗的关系,盟友,铁哥们。”崔江激动不已,语无伦次。 “李姨,我们两家未续的缘分,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这是崔家之福。” “也是李家之幸。”李璇玑崔湖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 桃夭虽然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从崔湖的细微表情中,她敢肯定这人妖在打什么歪主意,有谁要倒霉咯。 “李姨,我们赶紧的,去救李槐儿,找出背后的凶手,”崔江可积极了,第一个往外冲。 可没走几步,崔江又回到了兰若亭前,“搞什么?” “我说这里有阵法吧,你们不信,”桃夭见此,幸灾乐祸。 李璇玑环顾四周,前后左右四个方位探查,最后,看向了兰若亭内,一个宽阔的背影毫无预兆地出现了。 “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熟悉的声音响起,崔江不敢置信。 “福叔。”崔湖语气肯定,轻声喊道。 北国扶风(十一) “你早猜到了。” “是。” “什么时候。” “起先是有所怀疑,李姨提到侍弄兰花的人,我才敢肯定。” “你的确配得上崔家传人的位置,崔健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福叔的目光欣慰中带着赞赏。 “我第一次希望自己猜错了。”崔湖难得露出一丝感伤,桃夭知道这个福叔在他心里占有一定位置。 “崔健是谁?” “我们崔家的老祖宗。”崔江第一次神色凝重,回答了桃夭的问题。 “听着福叔和你们老祖宗很熟,不对啊,福叔是人,不是才五十岁不到吗?你们老祖宗还在?” “他已经不算是人了。”李璇玑望着福叔若有所思。 “什么意思?” “你可以叫他活死人。” “李姨,你在说什么?”崔江有些接受无能。 “身为医鬼世家的人,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活死人,又称僵尸。” “僵尸集天地怨气,取天地死气,晦气而生。不老,不死,不灭,被天地人三界摒弃在众生六道之外,浪荡无依,流离失所。”崔江自然而然地背出了《子不语》中对僵尸的记载。 “吸血吃人肉的僵尸?”桃夭惊了。 “那是误传,以讹传讹。”福叔一声轻笑 ,“桃夭姑娘,你有什么疑惑大可以直接当面问我。” “真的什么都能问?” “真的。” 这下子,所有人屏气凝神,等着桃夭问出大家的疑惑。 “那我可不气了,我就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走不出这里。你布了阵法,对不对?” “哈哈哈哈,桃夭姑娘所言不错。”福叔畅快大笑,他脸上的疤痕像是活过来一样。 “你就问这个?”崔江一脸懵逼。 李璇玑也有瞬间的错愕,只有崔湖始终面不改色,早已习惯了桃夭的不按常理出牌。 “为什么?”崔湖一句话就问到了重点。 “身事岂能遂,兰花又已开。病令新作少,雨阻故人来。你看这兰花始终鲜艳,而人却不会如此。” “你布下了流离阵,在此阵中,时间的法则失效,阵中人物脱离现实,永远游离在此。” “你明知何必顾问。” “我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你和灵鬼世家有什么怨仇。” “无冤无仇。” “你是苻坚。”李璇玑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已经猜出了福叔的身份。 “不愧是李家百年来最杰出的传人,真是可惜了。” “假仁假义,虚伪至极。”李璇玑恨不得将眼前的苻坚扒皮抽筋,受烈焰焚烧,燃尽而灭。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苟延残喘三千年,你们李家到时间了。” “苻坚,史书真没冤枉你,自视甚高,好大矜功。” “激将法对我没用,我对你们李家够仁慈了,如果不是若兰求我,你们的先祖李锦瑟早就步入轮回,你们李家也不会存在。” “我们李家能屹立鬼修界三千年,凭借的是我们一代一代李家人艰苦修炼,香火相传。男女通吃的苻坚大帝,会轻易被女人影响吗?” “你在说慕容复吗?不过是个玩物罢了。我是有过很多女人,甚至男人,可是李若兰,我自认没有对不起她,甚至为她破了例。” “你不过是自欺欺人,若兰先祖爱的是窦滔。你强取豪夺,也不是因为你爱她,只是你的自尊不允许被拒绝而已。” “窦滔自作自受,他当年接受了我的条件,愿意为了永生献祭出他的所有,包括他的妻女。可是即使他再怎么挣扎,现在还是落到魂飞魄散的下场。” 福叔,不,应该是三千年前的前秦世祖宣昭皇帝苻坚。他和李璇玑的言语交锋透露出了太多的隐秘。而秘密会将人引入幽暗深处,直至黑暗将人吞没,了无痕迹。崔湖深知这一点,因为他曾经与黑暗融为一体。 崔湖凝望着还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桃夭,也许他早就做出了自己的抉择。 “我说,李若兰肯定是个绝世大美人……”桃夭转过头正想问问崔湖,恰巧对上了他眼中莫测的情谊。一瞬间,桃夭的神魂悸动,难以言喻的情感猎手抓住了她,逼迫她正视自己内心隐藏的秘密。 “上苍是公平的,无边的寂寞是对你最残酷的惩罚。”李璇玑言辞犀利,丝毫不把名垂千古的苻坚放在眼中。 “寂寞只是凡人愚蠢的臆想,这不是惩罚,这是上天对我的奖赏。”无论李璇玑如何恶言恶语,苻坚始终不受干扰。李璇玑的攻心之计失败了。 “苻坚,我只问你一句,你费尽心机,灭了我李家,难道只是心血来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崔湖,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苻坚将问题抛给了崔湖。 “这个问题我一直没想明白,可从你们刚刚的对话中,我突然意识到,也许我想的方向错了。” “哦,说来听听。” “我们一直在找凶手,可是凶手也许不止一个,你也许只是其中的一环。” “哈哈哈哈,崔湖你果然聪慧,实乃一鬼才。”苻坚抚须赞叹。 “什么意思?”桃夭听不太明白。 “我们被人耍了的意思。”崔江翻个白眼。 “福叔,你困住我们,恐怕不只是为了李槐儿的七魄。” “李槐儿的七魄只是其一,其二以你的本事很快就会想明白,只是到时已经木已成舟了。” “你他xx到底想做什么?”崔江受不了,大声质问。 “崔江,你太躁动,所以容易被利用。看来清心咒你也得多抄上百遍了。”苻坚一副长辈的样子,更加激怒了崔江,“抄你个xxx!” 截刀飞出,极速砍向苻坚,却在碰到他的身体瞬间,全部变成碎片反弹回去,一一扎在了崔江的胸膛,鲜血大量洒出,浇灌着脚下珍贵的兰花。 崔湖立刻上前,封住崔江的穴道,止住了血柱,“生姜,你何必。” “哈哈哈,咳咳,咳……”崔江却大笑起来,虽然很快被口中的鲜血呛住。 “你还笑?”桃夭真是搞不懂崔家人的脑回路。 “我们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笑两声不是应该的吗!” “咦?崔江,不错嘛,有一套!”桃夭立即尝试了一下,真的可以出去了。 “你们以为破了流离阵,就能离开吗?”苻坚阴魂不散,语气诡异,“出来吧。” 兰花栽种的大片土壤在不断移动,那些东西终于破土而出,一大波僵尸现身,密密麻麻,挡了他们的去路。 北国扶风(十二) “我们是要玩植物大战僵尸吗?”桃夭的话打破了原本阴森诡异的气氛,众人哭笑不得。 “正确的说应该是人鬼大战僵尸。”崔江纠正,“呸!”吐出口中的鲜血,崔江活动了一下手脚。 “就我们几个?”桃夭看着成百上千的活死人,感觉悲伤逆流成河。 这些只是最低级的游尸、伏尸、不化骨和紫僵,这是人海战术,他在拖延时间,崔湖有种不好的预感。 “多个鸟!”崔江直接对着靠近的游尸就是一脚,左勾拳一个伏尸,右钩拳一个不化骨,地上很快多出了累累白骨。 桃夭见此不甘示弱,眼中红色花瓣闪过,一阵风起,片片兰花飞舞,桃夭抬起手掌,兰花幻化成刃,扎进数十个活死人胸膛,他们应声倒下,然后,又站了起来。 “……”桃夭。 一位紫僵同学趁着桃夭愣神的功夫从背后袭来,崔湖一下将桃夭拉入怀中,一只手瞬间卸下紫僵的头颅,“咕噜噜”,头颅滚到在地,身体倒下,却又爬了起来,向别的方向走去。 “他们是僵尸,身体骨骼没有被击碎,他们是不死的。”崔湖在桃夭耳边轻语。 “不死不灭?那不是占尽天时地利,我们这些鬼修不是很吃亏,太不公平了吧。”桃夭有点气。 听到桃夭的话,崔湖突然想到了一种最可怕的可能。 “崔湖!”李璇玑看着周围成群的活死人,脑中先祖李若兰,李槐儿,七魄,灵鬼世家被灭,所有线索交织在一起,真正的答案终于浮现。 “李姨,你也想到了。” “他怎么敢?”李璇玑不禁为自己的猜测感到震惊。 僵尸一波一波被打倒,却又前仆后继再次冲了上来。众人很快被无穷尽的僵尸彻底包围。一股死亡的腐朽味道弥漫开来,勾起人心底最深的厌恶与恐惧。 兰若亭外,苻坚看着被包围攻击的崔湖一行人,蓦然一声嗤笑,“若兰,你既然说人间不值得,我就要这人间彻底沦为地狱。” 苻坚的身边并没有人存在,只有刚刚被毛毛虫停留过的兰花轻轻摇摆,似在回应。 “这些打不死的小强,是专门来嘲笑我们鬼修的吗?”桃夭作为一名鬼修的自豪感被打击得七零八落。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不然整个扶风都要不保。”崔湖望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僵尸,那里面有好些熟悉的身影。 “啊……啊……苻坚,我要你彻底消散在天地!”崔江看着其中两个无比熟悉的身影,疯了般嘶吼起来。 “他怎么了?”桃夭有些奇怪。 “那是崔江的父母。不只他们,许多我们崔家死去的先人都在里面。”相对崔江的激动,崔湖似乎过于平静了一些,如果不注意,很难发现他眼中隐藏的一丝怒火。 “太过分了,竟然挖人祖坟,亵渎先人遗体!”桃夭愤愤不平,这不是在打他们鬼修的脸吗。 “他这是在破坏人鬼两界的和平契约。”李璇玑眼中尽是不解,苻坚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竟然敢挑战五方鬼帝与人界缔结万年的冥约。 “我就不信这个邪,不就是一堆腐朽的臭骨头,有什么了不起的。”桃夭死死盯着面前的活死人群,眼中的桃花越加凝实。桃夭的头发无风自舞,数十片桃花瓣聚在一起,互相挤压间,竟变成了一把桃木剑。 桃夭拿起桃木剑,于空中旋转一圈,射向周围的活死人。桃木剑在空中不断飞过,所过之处所有活死人应声而倒,变为无法动弹的尸骨残骸。 桃木剑在空中上下跳跃,十分喜悦,满足地飞回桃夭手中,转眼消失不见。 一阵神魂的强烈虚弱感袭来,失去意识前,后继无力的桃夭才发现自己玩脱了,心里最后的想法确是又要被那个死人妖说三道四。 崔湖早就做好准备,把桃夭抱了个满怀,轻轻一拂衣袖,桃夭被收进他袖口中的桃盆中。 “桃夭姑娘没事吧。”李璇玑略显担忧地看向崔湖。 “该让她长长记性了。” 苻坚终于有些认真起来,他看向崔湖的眼神带着一丝疑惑,这个桃夭姑娘是什么来历,明明是一个鬼修,她所凝结的桃木剑竟是涤荡妖邪的利器。他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这些僵尸已经变回了一堆腐朽的尸骨,因为他已经丧失了掌控他们的能力。不过,这些都只是些马前卒而已,真正的战争现在才开始。 “父亲,母亲!”满身鲜血的崔江冲到两个不化骨面前,跪在地上,抱着两具骷髅失声痛哭。 崔湖将手轻轻放在崔江肩上,没有说话。 崔江抬起头,他眼中的恨意迎面撞上苻坚审视的目光,两者在空中激荡,氛围更加紧张。 “恨意是世上最强大的力量,继续点燃仇恨的火把,只有这样,当你死的时候,你才能变为更强大的僵尸。”苻坚的语气波澜不惊,却预言了他们的命运。 “这也是你想尽办法让槐儿受尽痛苦死去的原因吗?你想把她变成你的武器,替你铲除异己,巩固你的僵尸帝国。苻坚,我告诉你,少妄想了,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 “原本我是觉得李槐儿是我最适合的选择,不过现在我倒觉得你可能比她更合适。”苻坚望着怒火攻心的李璇玑,露出玩味的笑容。 “苻坚,只要我崔江活着,你就休想碰李姨一根头发丝。”崔江一把抹干脸上的眼泪,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看向苻坚。 “你们以为消灭了一群蝼蚁就结束了吗?出来吧,我的大军们!”苻坚对着地面大声命令。 地面一阵剧烈的摇晃,一块块土地在塌陷,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的斗尸和血尸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们是僵尸中最残忍凶狠的存在,每一个手上都有累累血债,他们吸人精血,以世间怨力为食。 “我勒个去!这厮害了多少人!”崔江义愤填膺。 “淝水之战,苻坚的百万军队,死后都沦为了他的僵尸大军。”崔湖娓娓道来。 “三千年来,他一直在谋划这件事,真是有够耐心的。”崔江不得不佩服这种狠毒的枭雄。 “哈哈哈,大丈夫当雄飞,安能雌伏?江湖河海,这天下才是我们的舞台。你们就甘于受五方鬼帝统治?”苻坚有些惜才,在绝对优势下,抛出了橄榄枝。 ”小爷我人做得挺好,对你们这种见不得光的死尸没有任何兴趣。一颗腐烂的脑袋加上一颗发了臭的烂心,还是留给你自己天天享用吧。”崔江不屑一顾,嘲讽模式全开。 “希望你等会儿也能这么硬气。”苻坚一挥手,“一军出列,杀无赦。” 上万名斗尸和血尸向前逼近,浓稠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死亡正在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北国扶风(十三) “小胡子,快点想想办法!”崔江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数以万计的活死人。 铜皮铁骨,纵跳如飞的斗尸将崔江折腾得连连喘气,“呼……呼呼……你想到了没,再这样下去,我只能去找僵尸妹子成亲了!“ 崔湖目测了一下眼前所见的僵尸数量,伸出手掌,四根泛着黑色的银针再现。崔湖一挥手,四根银针分别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射去,每一根银针准确无误地穿过面前斗尸的心脏,一个接一个,一个又一个。半柱香的时间不到,最起码一半的僵尸像是多米洛牌一一倒下。 眼见四周一大片倒下的僵尸,崔江终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背往脸上的伤口一擦,“啧,我去,真xxx的疼。这次亏大发了,我可是靠脸吃饭的。“ “你的脸能不能保得住还不一定,噗……“崔湖吐出一大口鲜血,步伐踉跄。 “小胡子!“崔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快要倒下的崔湖。 “我没事。“崔湖扶着崔江的手臂不让自己倒下,另一只手上攥紧着已经回来的四根银针,原本的墨黑色变成了血红色。 “崔家小子,别逞强。“李璇玑站到了他们的身前,她的目光放在了苻坚旁的兰若亭上。她需要到那里去,但在此之前,面前还有数千个僵尸需要解决。 李璇玑抬起右手,食指和尾指同时伸出,向地面虚空画圆,“灵,鬼,玄,冥”。 空中的红色光圈落入地面,晕开了红色光波。随着红晕的蔓延,李璇玑身边阴风阵阵,雾气缭绕,诡异至极。 雾气轰然散开,数百名厉鬼出现在眼前,他们每一个都已跨入化形阶段,颇有战力。 “百鬼夜行,李姨不愧是璇玑仙子,竟然将灵鬼世家的御鬼灵术修炼到如此地步。”崔江随时不忘表现出对偶像的崇拜,堪称迷弟第一人。 崔江的谄媚之言刚落,数百名厉鬼已经向数千名僵尸冲去,很快缠斗在一起。 对战双方,一个肉体无敌,一个魂体无感,战况一时陷入胶着状态。 李璇玑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趁着这个时候,他们很快来到了兰若亭面前。 “你比我预估的更加合适。”苻坚不慌不忙,不吝赞叹。 “你比我想象的更加冷酷无情。”李璇玑丝毫不领情。 “你在控诉什么,这世道就是如此,从古至今没有丝毫改变。我曾以为自己可以一统北国中原,结束乱世,让百姓过上安生的日子。” “可惜淝水之战,打破了你皇图霸业的美梦是吗?” “不,淝水之战让我彻底清醒了,这世间最变换莫测的就是人类本身。成为僵尸,可以舍弃一切人类的懦弱,无知,这世间将再无乱世,只有不死不灭的我们。” “你做你的春秋大梦,我呸!”崔江吐了口口水,充分表明了他的鄙视。 “这不是梦,这是现实,扶风城现在已经是一座僵尸之城了。听,听到那些叫喊声了吗?” “啊……救命!” “僵尸,真的是僵尸!” “妈妈,呜呜呜呜……” “小宝!啊!” “……” 整座城市正在经历一场洗礼,他们很快就会完成从人到僵尸的转变。 “咳咳,咳……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崔湖每咳一下,就吐出一口鲜血,虚弱不已。 “我知道你再这样咳下去,很快就要魂归幽冥了。不如来我旗下,共创盛世。你可以拥有无尽的生命。” “你只是不死不活地在这世上苟延残喘了三千年,咳……是不是有些大言不惭了。”崔湖突然间发难,话语中难掩蔑视。 “好,看来你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苻坚怒极反笑。 “天地为棋盘,终生皆棋子。你以为自己是棋手,岂不知也是棋子,咳……。” “我苻坚哪怕是身在局中,也能杀出一条血路来。淝水之战虽然我的身已死,可是我心有不甘,无尽的怨气终让我化僵而存。凭借的就是是一往无前的一口心气。而你却甘心认命,自诩棋子,其实只是在掩饰你的懦弱罢了。看来我是看错了你了,区区竖子,难堪大任。” 崔湖静静无言,他能体会苻坚的心境,因为他也曾怨天怨地,天真地以为自己能改变这世间。可是,天地就是个巨大的熔炉,所有的人妖魔鬼都在苦苦煎熬。 “你以为自己是多了不起,天下人都得按你的意愿来,想太多了吧你!”崔江可听不进苻坚那套歪理。 “咚!”兰若亭上的牌匾突然坠落,然后立即向李璇玑方向飞去。定睛一看,一丝红线缠绕着牌匾,红线的另一顿连着李璇玑的右手食指。 “李姨,你抢这块牌匾做什么。” “救人。” “救谁?” “我们李家先祖李若兰。” “不亏是若兰的后代,和她一样冰雪聪明。你是怎么猜到的?”苻坚对李璇玑很是欣赏。 “兰若亭三个字,看着和兰若先祖的字迹近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是笔力更加强劲,根本不是一个女子的笔劲。” “那又如何?” “灵鬼世家,有一门秘术,叫做启灵术。世间万物皆有灵,只有僵尸不在此列。你根本不是爱慕若兰先祖,你是在觊觎她的灵术,想让她帮你的百万僵尸大军启灵。但是若兰先祖绝不会答应你的,所以你才把注意打到槐儿身上。” “哪怕你们灵鬼世家毁于一旦,若兰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你多想了。” “你还能不能再不要脸点!”崔江总算见到比他还不要脸的人了。 “这块破牌匾你们要就拿去!李若兰是我的人,三千年前是,三千年后也不会改变。至于你,李璇玑,你也一起留下吧。”帝王的无情在这一刻,于苻坚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苻坚一声令下,百万僵尸大军团团围住了李璇玑一行人,密密麻麻,彻底禁锢住他们。 李璇玑看着眼前的僵尸大军,面无表亲,冷若冰霜,她的眉心,那片羽翼泛出淡淡金色光茫,金光愈盛,似要照亮整片夜空。 “吼,你休想!”一声震天怒吼,李璇玑眉心的金色羽翼飘落,应龙张子矜现身。 张开巨翼,张子矜从空中俯冲,目标直指苻坚。 北国扶风(十四) 炽热的火焰点亮了黑夜,无数烛光即将湮灭。 经历过神兽鲲鹏的洗礼,百万僵尸大军,应龙张子矜并不放在眼中。 应龙吞吐的火焰,是天地间的极阳之火。换句话说,它是僵尸的克星。应龙盘旋在空中,不断吐出大面积的金色炽焰。 数百万活死人在燃烧,在哀嚎,尸体骨骼被燃尽,连一丝烟灰都未留下。 “哈哈哈……”刚刚还在执掌天下的苻坚,现在竟然成了一个光杆司令。崔江忍不住肆意大笑起来。 应龙深深看了一眼似乎呆住的苻坚,眼中充满警告,随之伫立在李璇玑身边。 苻坚终于用平等的目光注视起眼前灵鬼世家千年以来最杰出的传人李璇玑。 “点灵术,你竟然修炼到如此地步。比起若兰来,甚至青出于蓝更甚于蓝。”苻坚真心赞叹。 “少说废话,把若兰先祖交出来!” “不可能。” “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李璇玑轻踏在应龙背上,抢先一步,冲向苻坚。 苻坚仰天长啸,身上肌肉暴涨,脸上的伤疤越发狰狞。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位长二三尺,袒身,两目顶上的异人,古人称他为魃。 旱魃一出,赤地千里,并非传说。整座扶风城仿佛被蒸发了,没有一丝水滴残留。崔湖他们吸的每一口气,都能尝到干涩的滋味。 应龙张子矜飞身跃起,利爪抓向苻坚。苻坚以手臂挡住,一人之力硬抗住应龙的进攻。行走如风间,苻坚快速甩开应龙的利爪,他的皮肤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他们实实在在地斗了好几个回合,应龙一爪撕裂大地,旱魃一拳轰出地陷。双方都感受到了对方的肉身力量之强大,战局一时僵持不下。 而李璇玑已经如愿来到兰若亭旁,她轻轻摘下刚刚停留过毛毛虫的兰花。幽幽蓝光闪烁,一旁的兰若亭瞬间分崩离析,化为尘埃。依稀间,一声缥缈的叹息溢出。 “若兰!”苻坚斯声怒吼,仿若被触犯了逆鳞。趁着旱魃苻坚失神的一刹那,应龙喷出的一团赤金色火焰,紧紧包裹住他。“啊……”苻坚凄声惨叫,余音绕梁。 “我的天,这是什么招数!”崔江满眼小星星。 “应龙的心头元焰,传说可以燃尽世间万物。”崔湖科普小课堂再次上线。 “苻坚这混蛋看他还大言不惭。” “万事无绝对。” “什么意思?” 崔江话语刚落,燃烧的元焰焰火大作,“哄”一声巨响,“吼……”一头奇异生物破焰而出。随着他的步出,元焰缓缓消失,融入他的身体中。 应龙身形一晃,变为人形,灵体开始变得有些透明。“子矜!”李璇玑飞身跃起,来到他身旁,右手食指点向子矜眉心,红色光晕融入其中。李璇玑扶住虚弱的张子矜,定睛看向传说中的生物犼。 “旱魃化犼。” “我勒个去。” 犼一步一步踏近,每一步脚下生焰。虽一人但气势却更胜百万僵尸大军。 犼居高临下,俯视着李璇玑张子矜。 “交出若兰。” “休想!” “你们已是败兵残将,还在挣扎什么!” “苻坚,哪怕我们身死魂灭,也不会让你得逞。” “你就忍心看着你丈夫永远消失在这世间吗?”苻坚玩味地看向李璇玑。 “我不会留下她一个人,我一直知道自己是谁,你却已经迷失了。”张子矜波澜不惊。 “子矜,”李璇玑的手紧紧握住她的丈夫,眼中似有星辰绽放。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苻坚,让他忆起了久久远的过去,那时候的若兰也曾这样看过他,可是时光消弭了所有美丽的风景,只留下一片断壁残垣。 “好一对伉俪情深!可惜,敌不过天意。”苻坚伸手一把抓住李璇玑,放到嘴边,露出獠牙,欲将李璇玑转为僵尸。 就在此时,一阵风起,苻坚瞬间竟被一阵阴风缠绕住,丝毫无法动弹,“吼……”,李璇玑趁机逃离。 风落无音,眉间一点红的少女跃然眼前。她的目光如水,盈盈伫立。 “槐儿?” “她不是李槐儿!” “若兰先祖?”李璇玑有些不太确定。 少女点点头,随后看向苻坚,神色平淡,“我早说过,你的杀孽太重,只会越陷越深。” “李若兰,你够狠!哈哈哈!”苻坚仰天大笑,笑声中却尽是凄凉。 “收手吧,苻坚。” “三千年了,我始终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现在我总算知道了。” “你太执着了。” “李若兰!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看不到?听不到吗?你不是不懂,你是不想懂! 苻坚一双眼睛血红,凶狠地看向李若兰附身的李槐儿。 “我说,他们在打什么哑谜。那不是李槐儿的身体吗,他们的先祖怎么跑到她身上去了。”崔江现在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不只崔江,李璇玑也有些困惑,她明明才刚刚将若兰先祖救出,她怎么会在槐儿身上。 崔湖注视着李槐儿眉心的一点红,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最不可能的答案。也许一开始,他们都找错方向了。 “哈哈哈,李若兰,三千年了,我总算想明白一件事。你才是一切的结束的开始。”苻坚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点醒了旁观的李璇玑。 她震惊地看向李若兰,“先祖,你要夺舍槐儿?” “是又如何。” “先祖!” 少女伸出右手食指尾指,指地念到:“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阵阵风起,铺天盖地的阴风涤荡了整座扶风古城。所有在转化的僵尸停了下来,生魂变阴魂,这片土地上曾死去的,现死去的,还未死去的魂都化作了阴风的一部分。 “化魂咒。”崔湖一眼识出了李若兰的灵术。 “图穷匕见,这就是你的目的吗?百万阴魂,足以令你跨入鬼王境界。李若兰,最毒妇人心,莫过于此。”苻坚对于自己的一番作为却为她人做嫁衣实在意难平。 “你太过执迷,我们所追求的道路不一样罢了。”李若兰语气温柔,话语却十分坚定。 “先祖,你追求的是什么,我不明白。我只想知道你是真的要夺舍槐儿吗?李家满门被灭,你是否参与了。”李璇玑心中已有怀疑,就不再犹豫。 “是。” “为什么?” “她修的是无情鬼道,无爱无恨,无怨无尤。哪怕李姨你和李槐儿是她的血脉,对她来说只是凡间众生而已。”崔湖永远先人一步抓住重点。 北国扶风(十五) “惊天大反转!”崔江惊叹,嘴巴呈字形,有些滑稽。 “早有端倪,是我们望气功夫不到家,李槐儿的眉心没有深入探查。”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研究医术,小弟佩服,旱魃化犼,化魂灵术,我们崔家是招惹了哪路鬼神?”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崔湖意有所指。 “我说小胡子咱能不打哑谜了不?这都什么危急关头了。也不知道叔叔婶婶们怎么样。”崔江深觉天要亡崔家。 崔湖默默无言,目光始终在李家人和苻坚身上,战局已分胜负。 苻坚败了,无论是三千年前还是三千年后,无论是前秦皇帝还是飞僵旱魃,他还是彻彻底底地输给了李若兰。 苻坚高大的身躯坚挺着,不愿倒下,他的眼耳口鼻溢出黑色阴气,很快无法维持犼形。半刻钟不到,化为人形的苻坚跪倒在地上,皲裂的手臂死死撑住地面,形容憔悴,脸上的疤痕更深,犹如丧家之犬。 “苻坚,你还有话要说吗?”李若兰漫步到苻坚面前,言语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你赢了。”苻坚心若死灰。 “既然如此,你也该尘归尘,土归土。”李若兰伸出右手食指点向苻坚眉心。一只迷你犼魂从眉心被勾出,苻坚的身躯随之倒下,化为尘土飘散无痕。一代帝王从此消散,徒留残魂。 李若兰k了大bss苻坚,终于分出时间来打量自己的后代李璇玑,“苻坚所言不错,你果然比李槐儿更合适。” “你是说更适合你夺舍吗?” “你恨我?” “我们在你眼中,只是你圈养的猪羊,等到有用之时,宰杀下锅罢了。我们是你血脉相连的至亲,是你在这个世界的传承,你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吗?” “你恨我。你可知仇恨是这个世界上最弱小的力量,它会影响你的判断,蒙蔽你的双眼。仇恨是懦弱的表现,并不可取。” “难道要我们像你一样,做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七情六欲固然是人类的软肋,但这也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凭证。你早就忘记如何做一个真正的人了。哪怕你真的夺舍了我们,你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连苻坚都不如。” “口舌之利,并不能救你。” “我李璇玑,李家第一百九十六代传人在此立誓:此生自愿剥离李家先祖李若兰之血脉,沦为无根无萍无祖之无望人。”李璇玑划破右手食指,一丝鲜血流向地面,对着后土起誓。 “你确定你要这么做。”李若兰第一次神情露出一丝波动,有些惊讶。 随着誓言的成立,鲜血成线,流入地面,李璇玑的脸上的皱纹消失,回复到二八年华,宛若少女。“无望人璇玑,无缘幽冥,从此后土为母,死后化作尘土。”李璇玑五体投地,叩拜后土。 “李姨!“崔江急了,无望人,顾名思义,没有希望之人。从此以后,如果李姨身死,就再也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不受后代供奉,魂魄直接消散,融入后土。 “这就是你的反击吗,没有了我的血脉,我的确没有办法完全夺舍你。不过,我可以让你提前魂归大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李若兰的右手食指于空中画圈,一轮幽月显现。 这是一轮朦胧不清的圆月,丝丝阴气从其中溢出,崔江打了个抖,“我去,好冷。” “璇玑!”张子矜紧紧抓住漂浮于地面的李璇玑,她正不由自主地向幽月飞去。一旦进入那轮月亮,她就会化作纯粹的阴气,彻底消失。 可是,幽月如漩涡,张子矜很快和李璇玑一起被带离地面,即将飞月而去。 “李姨!”崔江焦大喊,冲向李璇玑。 “惟愿公平如滚滚流水,正义像永不止息的溪流。”滚滚雷音袭来,一条雷电组成的银河自天际而来,目标十分明确。幽月碎裂,化为阴气四溢逃散。 原本神色自若的李若兰眼中绽放出慑人心魄的凶光,如临大敌地看向脚踏雷电银河出现的人物。 衣着破烂,手拿一盏青铜酒壶,长得像是一尊弥勒佛的青年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从银河一跃而下,举手一壶酒已然入肚,放歌而唱,“既醉以酒,既饱以德,君子万年,介尔景福。” “雷师。”崔湖上前,拱手行礼。 “十年未见,你还算有些长进。” “见笑了。” “湖哥,湖湖,我们回来了!”许久未现身的小黑小白从雷师身后冒了出来,开心地向崔湖肩上蹦去。 “湖哥,你怎么了?是谁伤了你?”小黑第一时间发现崔湖的不对劲,立即一手握住了迷你汉剑。 “砰”一声脆响,小黑被青铜酒盏砸倒在地,“你个黑小子,有我在,轮得到你出手吗!”雷师施施然收回酒盏,一派若无其事。 小白躲在崔湖脖颈上,一脸同情地看向快要晕眩的小黑,奶声奶气求情“雷师,你饶了小黑吧,我们还有正事呢。” “原来你的两个小跟班是去搬救兵了,小胡子,真有你的!”崔江兴奋不已。 “谢谢阁下出手搭救,无望人璇玑与外子感激不尽。”李璇玑携张子矜深深一鞠躬以表谢意。 “无望人,女娃子,好胆量!” “迫不得已为之。” “正因如此,才你逃过一劫。”雷师眯起小眼睛,意有所指。 不待李璇玑等人追问,雷师以雷霆万钧之势,一道雷光劈向李若兰,直接将她劈出李槐儿的身体。崔江趁机一把抱住飞出的李槐儿。 李若兰的神魂现身,的确是温婉怡人的美人一枚。谁也不会在一开始就料想到她才是灵鬼世家覆灭的背后黑手。 “你是谁?” “李若兰,你于魏晋乱世一共吸取了近百万名生魂加鬼魂,更于今日直接致百万无辜之人丧命,施展禁咒,夺魂化阴。条条罪状,足以令你打入无间地狱。” “大道无情,地狱又能奈何我。”李若兰到了这种时候,还是不觉自己有错,在她看来只是她所追求的道路不一样罢了。 “你以为自己追求的是大道,殊不知早已陷入魔障。”雷师摇头,话不投机半句多。随即又是三道雷观光连续劈向李若兰。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李若兰已经虚弱到只剩残影,“裁决司……”,李若兰余话未完,已经化作魂珠被雷师收入掌中。 北国扶风(十六) “雷师,棒呆了!”崔江崇拜的偶像又多了一个,这是绝对的力量优势,刺激了崔江修炼的决心。 “咳……咳咳……”崔湖又是几大口鲜血吐出。 “湖哥/湖湖!” “崔家小子!” 崔湖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一阵红光乍现,桃夭及时出现,把崔湖抱了个满怀,两人角色互换了一把。 “这下完蛋了!”小白看着重伤晕倒的崔湖,脸上露出深深的担忧。 “崔湖这个祸害哪有那么容易死,小白你别太担心!” “雷师,这下怎么办?”小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赶紧向雷师求救。 雷师一挥手,崔湖躺下逐渐漂浮在空中。四指轻弹,四道雷光分居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包围住崔湖。 “他怎么样了?”桃夭口不对心。 “暂时死不了。” “我就说嘛,祸害遗千年!” “不过也快了!” “雷师!” “叫什么?崔湖这小子本来就活不过而立之年。再说了,死就死,以这小子的神魂,完全可以转为鬼修,也不知道他在犟什么,非要留恋人世!”雷师可没把崔湖的小命放在心上。 “雷师此言差矣,崔湖是我们医鬼世家的继承人,他的命必须保住。”崔父携崔母出现,看来医鬼世家自有保命之道,并未在李若兰的化魂咒中丧命。 “你们医鬼世家医鬼却医不了自己,也是稀奇。” “多谢雷师稳住犬子神魂,接下来交给我们就行。”崔父拱手致谢,不理会雷师的调侃。 雷师收回雷光,崔湖躺倒在地。 崔父上前,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囊,小心翼翼打开,拿出一颗黑色药丸,细看了两眼,依依不舍地将它放进崔湖口中。 “增寿丸?你们崔家竟有此物!” “对于鬼修来说,此药并无大用,徒属人间之物。” 不过片刻,崔湖睁开双眼,如墨般全黑的眼珠一闪而过,仿若妖魔。 “湖儿,”崔母赶紧上前,扶起崔湖,随即竟然一掌拍向崔湖的胸口,崔湖到飞出去,又是几大口鲜血喷出,刚刚好转的伤势又加重了。 “诗娴,你在做什么?”崔父大惊,拦住崔母,却遭到了崔母的攻击。崔父仓促间应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往后倒退数十步。 崔父细细打量着与自己同床共枕三十多年的崔母,眼中忧伤和疑惑交织,“诗娴?” “分化数魂,点灵成身,鬼王境界的鬼修才能做到。如果本师所料不错的话,你应该是近千年来晋升的六大鬼王之一,天水鬼王三千岁。”雷师语气肯定。 “裁决司不愧是裁决司,知晓鬼界众事。我并不想与裁决司为敌,这是我们的家事,雷师你尽可离开。” “我应该喊你三千岁还是诗娴?”崔父受到了妻子身份的暴击,有些失魂。 “我们本是一体,没有区别。” “三千岁,竟然屈伸嫁到我们崔家,我们崔家何德何能。” “你不用话中有话,我如果要对付你们,崔家早就荡然无存了。” “湖儿是你的儿子,是我们医鬼世家的继承人,你要杀他和灭我们崔家有什么区别。” “他真的是我们的儿子吗?” “你在说什么?湖儿天赋超群,不过而立之年,已经将崔家医经练至望闻问切的第三境问境,有生之年有望突破第四境,臻至化境。” “幽冥鬼体哪怕是增寿丸也是无用,你一直在自欺欺人。” “你说什么?” “你太过执迷于崔家的辉煌,根本看不清眼前的真相。我们的儿子早在十年前就死了。”天水鬼王的话震惊了所有人。 其中,雷师若有所思,小黑小白一脸紧张,桃夭最是惊讶,直接了当地问起她刚刚扶起,重伤到快要挂掉的‘崔湖’,“你不是崔湖?” 崔湖知道这一天终会来临,毕竟他的确不是真正的崔湖,不过看现在这个情形,崔母可能误会了什么。而误会,有时候并不是那么好消除。 “没错。” “那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野。” “野?到处撒野吗?你这名字真有意思!”桃夭在这个严肃的场合笑场了。 崔湖望着桃夭的笑脸,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那片桃林里,那个明媚无比的女子曾经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你们打情骂俏够了吗?”天水鬼王聚水成箭,直奔崔湖而去,水箭在半路遭遇了一道雷光,受阻散去。 “雷师,你这是要蹚这趟浑水吗?” “三千岁,这位叫野的小子,与崔湖的神魂水乳交融,这绝不是巧取豪夺所能达到的。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你不妨先听听看野的回答,再杀他也不迟。” “好!我就卖你们裁决司一个面子,我到要看看他如何狡辩。” “我没有杀崔湖,他是自愿将身体给我的。” “不可能!我很了解我的儿子,他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他知道自己的责任,更何况我早就在他身上下了保命魂符,如果他有生命危险,此符绝对可以救他一命。” “你的魂符是救了他一命,可是却救不了他第二次,他当时可是在幽魂涧。” “湖儿怎么可能去那里?” “幽冥鬼体本就难以活过而立之年。崔湖希望自己能在有生之年将崔家医经练至化境,以求一线生机,所以冒险来魂涧,想利用魂涧无数残魂突破第三境。可是,却碰上了千年难遇的魂涧风暴,他的神魂即将湮灭时,身体坠落到魂涧的深处,恰巧碰到了我。” “所以你强占了湖儿的肉身!” “我也很惊讶,他竟然看到了我,即将魂飞魄散时和我做了一场交易,我立下冥誓,为他完成心愿,他将身体自愿贡献与我。” “湖儿神魂已散,你想怎么说,都死无对证。” “湖儿最后的心愿是什么。”崔父似乎接受了儿子死去的事实,悲伤充斥着他的胸膛,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不少。 “一愿父母安康,二愿寿命延长,三愿……”崔湖看着身旁的桃夭却突然犹豫了。 “看我干什么?” “三愿不负张桃。” 北国扶风(十七) “张桃是谁……”桃夭总觉得这名字很耳熟。 崔湖只是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你不会是在说我吧?”桃夭一脸懵逼。 “她和我们湖儿什么关系?”鬼王三千岁打量着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既然是我们湖儿的心上人,我就留着她,至于你这个满口谎言的残魂,湮灭才是你该有的下场。”鬼王三千岁根本不信野的任何一个字,她只想让这个占据了她儿子身体十年之久,欺瞒她的无耻之辈彻底消失,以泄心头之恨。 “三千岁,太过独断了吧。” “那你让他拿出证据来。” “我的确没有办法证明。”崔湖淡淡说道。 “那你就去为我的湖儿偿命吧!” “这条命,很抱歉,不能给你。”崔湖的话彻底激怒了天水鬼王。 “大言不惭!一条残魂而已,以为自己是谁!”天水鬼王抬起手臂,手掌并拢,竟从天上抓下一条银河直奔崔湖而去。 “弱水三千!野小子,当心!”雷师没想到天水鬼王竟然凝练了一条弱水,任何人与鬼只要沾到一丝弱水,都会魂飞魄散。他倒是低估了这个近千年来刚刚崛起的神秘鬼王。 “野!” 野十分平静,平静到仿佛眼前只是普通的水。他伸出手掌,伸进了近在咫尺的弱水,舀了一手心,“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紧接着倒进了嘴中,弱水河渐渐消散。 须臾间,他身上的气势大盛,雷师很是好奇,野到底是何来历。他伤势竟然彻底痊愈,修为甚至更进一步。 “你到底是谁?”天水鬼王难以置信,有人可以饮下弱水毫发无伤。 “我说了你们可以叫我野。” “藏头露尾,看来你的身份见不得光。” “我叫野,这是我所能告诉你们的所有。” “装神弄鬼!” “我并不想伤你,毕竟你是崔湖的母亲,但今天我必须带桃夭离开这里。” “想走,你以为我为什么叫天水鬼王。这里是北国扶风,可曾经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前秦天水。在天水,我就是真正的王,你们今天谁都别想离开!”天水鬼王向天一招手,无数河水从天直灌而下,整座扶风很快沦为一片汪洋。 众人全部被水包围,天上地下一片泽国。 “水利万物,居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雷师倒是不动如山,颇有闲情逸致。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望你三思。”崔湖对天水鬼王循循善诱,反而更加刺激了她。 “废话少说,还我儿命来!”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水,无数水箭射向野,源源不断,无穷无尽。 野没有躲开,护着桃夭,任由漫天水箭袭来。 野突然闭上双眼,须臾间睁开,一双纯黑的双眼再现,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 黑色漩涡将无数水箭吞入,转眼间,天地一片清明,刚刚发生的仿佛只是一丝幻觉,不留一丝痕迹。 鬼王三千岁这次真的受到了重创,脚步踉跄,被崔父扶住,“诗娴,你怎么样。” 三千岁一把甩开崔父,怒吼,“滚开!你这个懦夫!” “诗娴!” “闭嘴!你只想着你们崔家!从小你只会逼着湖儿修炼,你都没有真正的关心过他!你不配做他的父亲!” “湖儿的幽冥鬼体,除非将医经修炼到化境,否则他活不了多久,我只是想让他好好活着。” “凡人之身,不过短短百年。一旦湖儿身死,我完全可以助他成为鬼修,甚至接替我鬼王的位置。如果不是这个叫野的残魂作祟,湖儿定能长长久久地陪在我身边。” 鬼王三千岁的声嘶力竭,透露了一个母亲的心碎和不甘。 “崔湖母亲,他魂散时最惦念的始终是你们,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有用。只盼你莫要辜负崔湖的一片心意,好好保重自己。” “三千岁,你再这样下去,恐怕会从鬼王的境界掉落。”雷师好心劝阻。 “诗娴,别这样。”崔父眼中心疼愧疚交织,伸出手又默默收回。 “你们知道什么!三千年了,这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只有这一次机会拥有我自己的血脉,再也不会有了,再也没有机会了……”鬼王三千岁,满脸绝望,这个时候她只是一个伤心的母亲。 “鬼修即使是修炼到鬼王境界,也不可能生育孩子,你献祭了你的一半神魂!”雷师想到了唯一的原因,震惊地看着她。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裁决司的眼睛,我的神魂和湖儿是连在一起的。十年前,我的修为开始衰退,我当时找不到原因,唯一的可能就是我在这世上的神魂连接人,我的儿子湖儿死了。可是,就像你说的,野和湖儿神魂犹如一人。我虽然怀疑,却不敢肯定。十年了,湖儿回来了,我终于证明了自己的猜测。湖儿真的死了,独留我在这世间苟延残喘。” 桃夭能感觉到崔母的心若死灰,她已经没有了希望。她的嘶吼,她的报复,她的疯狂都只是因为对自己儿子的爱。她仿佛是即将燃尽的蜡烛,已经到了湮灭的边缘。所以她才像飞蛾扑火般,欲置野于死地。 “伯母,你……”桃夭觉得她看到了一朵花即将凋零。 “桃夭姑娘,湖儿如果喜欢你,那就是完全的真心相待。这个叫野的残魂,你要当心,他藏得太深了,他对你也许另有目的。”野藏得滴水不漏,可是这个叫桃夭的鬼修也许是他唯一的破绽。她从第一眼就知道,这个叫桃夭的鬼修和野的隔阂在哪里。她相信她在桃夭心中埋下的这颗怀疑的种子,总有一天会破土而出,野终会尝到苦果。可惜她看不到那一天了。 话毕,鬼王三千岁缓缓闭上了眼倒下,她仿佛回到了她生湖儿的那一天。湖儿出生的一声哇哇大叫,驱散了她三千年的寂寞。为此,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诗娴!”崔父上前一把抱住自己的妻子,却很快发现怀中什么都没有,自己已位于一汪潭水中,天水鬼王三千岁自此消散。 放眼望去,扶风城遍地残垣,鬼影横行。 “淹没扶风上兰花,何时重见此繁华。”崔湖想起刚刚踏入这座城的场景,与现在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说,喊你快点,你就只顾着喝酒,要不我们早到了,搞不好能救下这满城百姓。”小黑忍不住吐槽雷师这个大酒鬼。 “各人命数,我也难以回天乏术!” “小黑!别无理取闹!”崔湖呵斥。 “哈哈哈,小友所言也有些道理,”雷师大笑,随即放声高歌,“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尽顷江海里,赠与天下人。” 雷师将手中的酒盏扔向空中,酒盏中倒出了乳白色的酒浆,一泻而下,融入了潭水中。 “咦,雷师去哪里了?”小白探头探脑。 “他也许并不是雷师。”野看着空中的酒盏,喃喃自语。 你也不是崔湖,桃夭心里吐槽。 天空传来雷师的余音“酒潭赠扶风,天水沐众生!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