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夷帝国》 一 生死无关 人生这两个字就是欢声和泪盈四个字砌成的。 楚原。 明历31八年,宣威皇朝在京华城北大兴土木,召集上万劳工,历时九个多月,耗资百万银钱修建了一座媲美宣威皇宫的建筑——华夷宫。 华夷宫台基高九米,运用的是雕刻繁复的汉白玉石须弥座,须弥座台基又名金刚座,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宣威国,须弥座台基只能运用于皇家宫殿建筑。除此之外,华夷宫的屋顶也采用了等级制度最高的重檐庑殿顶,宫内设三朝五门,俨然是一座具备行政功能的宫殿。单从远处眺望华夷宫正门,那壮观的红漆门上代表帝王级别的九排黄金门钉和门环,跟宫殿前巍峨的铜狮子交相辉映,庄严肃穆之感更浓于宣威皇宫。 而这座耗费巨大财力、物力建成的宫殿,仅仅只是华夷帝国女帝到访宣威国的临时住处。 一百多年前,华夷帝国如凭空冒出来一般,在短短两三年里,由不知名的小岛朝四周大陆侵袭,不费吹灰之力占领了东欧大陆各国千万顷土地,自立为华夷帝国。 华夷帝国在只有农业和畜牧业的时代,跟只有冷兵器的封建王朝对抗,大炮、地雷轮番上阵,轻而易举的就让四周没见识的古人们吓破了胆,尊他们为神! 其中最有胆识敢跟华夷帝国对抗的国家,就是宣威国,它最出名的事迹是在十五年前,在别的国家都臣服于华夷帝国的时候,宣威国举国之力发动了讨伐华夷帝国的战争。战争很快就结束了,参与了那次作战的主将,宣威国的忠臣良将沐威龙沐将军殒身于战场。华夷军攻占宣威都城时,沐将军的大儿子沐惜晨刚年满六周岁,却在那场战乱中伤了右腿,落下终身残疾。小儿子沐惜风未到三岁,在逃避战乱时,得家将庇护,毫发无损。 那场战争爆发的莫名其妙,归根结底还是宣威皇室愚昧,几千年的封建帝王制度,促使他们盲目自大,妄想击败新兴的华夷帝国,夺回自己天朝第一的地位。 战争期间,华夷军一举攻占了宣威国都城,宣威皇室却毫不顾忌自身颜面选择了投降。 接下来的一系列操作依然是割地赔款,等华夷军撤走后,宣威皇朝又跟没事人一样继续统治着宣威国。 在宣威皇室看来,华夷帝国最强盛的地方在于它的热兵器,战争虽让它们一败涂地,但是颠覆华夷帝国的野心却一直不曾消退。 时至今日,宣威皇室一边对华夷帝国俯首称臣、唯命是从,一边暗中培植间谍,想法设法窃取华夷帝国的军事机密,企图颠覆华夷帝国。 为了迎接华夷帝国现任女帝‘温愉’的到访,宣威王室不但奴役劳工修建了华夷宫,还历时五年修建了一条贯穿宣威国的‘公路’,以供华夷女帝驾驶汽车访问宣威国。 即使连宣威国皇帝都没见过‘汽车’长什么样,他们依然耗时耗力耗资,听从华夷帝国工程师的安排,修建了全程长达上万里的公路。 明历319年,华夷帝国女帝温愉到访宣威国国都京华城,宣威国皇帝率满朝文武百官出城迎接,温愉的车队到达之时,宣威国皇帝金羁与群臣俱被眼前的稀世座驾震撼的呆若木鸡,随后纷纷跪倒趴伏在地,三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华夷女帝温愉和一干将士驾驶了三十几辆宽敞的房车寻访宣威国,眼看快到都城了,车队被人拦下了。 温愉不耐烦的问:“前面闹什么幺蛾子了?你俩谁去看看?” 温愉着一身素白衣裳,腰细腿长,容貌艳丽的脸上眉眼微皱,闭眼瘫倒在床位上指使自己的两位贴身护卫。 身材魁梧、长相俊朗的男性护卫‘重邪’瞅了一眼面瘫女护卫弗离,从对方脸上没瞧出丝毫变化,他只得自己下车去车队前面查看原由。 重邪很快就折返回来了,他把看到的情况如实的告诉了温愉:“前面有一个穿黄衣服的家伙,带着一帮老头跪在路中间不动,车队都被堵死了。” 温愉听到穿黄衣服的人时精神了一会,头稍稍的抬起了一些,重邪以为她要坐起来,谁知她的头刚离开枕头几厘米高,就又倒回了枕头上,掀开眼睑瞟了重邪一眼后又闭上了,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穿黄衣服的是他们的皇帝,我困死了,你去告诉他们别挡道,要跪就跪路边上,真是一群顽固不化的古人,动不动就喜欢跪。” 重邪又去了车队前面,等他再次返回车里的时候,车队总算重新开动了。 温愉的车队扬长而去后,金羁才率领群臣起身,满脸的谦卑变成了狠厉,双眼如毒蛇一般盯着车队远去的方向。 接下来的几天,京华城满城欢庆华夷帝国女帝的到访,金羁皇帝每天跟上朝一样,早早的带领文武百官去华夷宫守着,等女帝上朝训话。 女帝却天天晚起,醒来后就带着一男一女两名护卫逛街,完全不理朝政,穿的如平民一样简单,走在大街上愣是没有百姓发觉她的身份,只把她当成普通百姓,女帝买东西还跟人讨价还价,嘴里直嚷嚷着:“我这点工资也该涨涨了,生活费都不够。” 晚上,金羁会为女帝安排歌舞和戏剧表演,女帝很爱在晚上作乐,常常玩闹直深夜还兴致高昂,跟舞女歌姬玩成一片,满脸痴醉的围着美女、俊男转,一副乐不思蜀的颓唐样,哪有半点明君的样子。 金羁在心底暗自高兴,想着华夷女帝如此德性,定能激起臣子们的不满,从而更加愿意追随自己,推翻华夷帝国的霸权。 一晃,女帝在宣威国造访了七日,七日里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起来后就逛街买吃买喝买土特产,晚上饮酒作乐每每熬至深更半夜,男女同屋不设防,并跟男子交头接耳闲聊,坐姿东倒西歪,举止粗鲁言语放肆,同女子笑骂打闹,毫无威仪可言。 女帝在宣威国连日来的所作所为,都被宣威的臣民密切关注着,女帝本身行为荒唐再加上言官过度渲染女帝的胡作非为,致使女帝的形象在宣威国的臣民们眼里跟荒淫无道的昏君直接画上了等号。 在宣威臣民的眼中,温愉除开女帝的身份,她就是一个无耻的女人。 这样的女帝,很自然的激起了宣威男儿的愤怒,一些性情孤傲的英雄男儿,谁会愿意被此等无耻之徒统治,更何况还是一介女流,一介毫无私德的女流。 第七日晚,女帝跟自己的将士们一起,在华夷宫饮酒作乐,看歌舞表演,玩乐至深夜方才散了各自回寝殿睡下。 困极了的温愉感觉自己刚睡着,就被殿外杂乱的兵戈之声吵醒。 温愉翻了个身继续睡。 外面依旧叮铃哐啷的响! 温愉双手捂着耳朵,紧闭双眼,睡意深沉。 奈何外面的打斗声嘈杂的如环绕立体声,任她功力如何深厚,都不能再次进入梦乡。 “重邪!弗离!你俩肾亏啊!这么半天还没拿下小刺!还想不想混了!?”温愉忍无可忍,披散着头发,穿着宽松的粉红色睡意,出离愤怒的起身拉开了寝殿的大门,亲自查探殿外刺的实力。 月光下,身形颀长,身姿矫健的男子带着漆黑的面具,穿着漆黑的紧身夜行衣,跟华夷帝国公认的两大顶尖高手缠斗在一起,却不显半分狼狈,挺拔的身姿上下翻飞,衣袂翩然间,动作行云流水,招招狠厉果决,长剑飞舞间,风声鹤唳,比温愉看过的最精彩的剑舞还要好看万分。 温愉的困劲都消失了,竟觉得眼前的打斗百年难遇,值得好好观赏。 黑暗中,训练有素的华夷将士埋伏在温愉的四周,整装待命,没有女帝的明确指示谁也不会擅自行动。 军事力量发达的华夷帝国早就没有崇尚武学的青年了,虽然将士们的身体素质很好,身手也都挺不错的,但是像眼前的刺一般厉害的人物还真找不出来。 更何况,他们是有组织有计划有预谋的刺杀! 高手做诱饵,杀手另有其人。 即使发现了刺们不容小觑,温愉依然好整以暇的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闲适的依靠在大殿的门框上,脸上欣然的表情,跟她看歌舞表演的神情并无二致。 突然,从大殿两侧闪现出两条黑影,手执寒光闪闪的长剑,飞快的朝温愉扑来! 紧接着,从大殿顶部又飞扑而下两条黑影,手里同样握着见血封喉的长剑,飞速的逼近温愉。 在这生死一线之际,温愉抬手比划了一个手势。 黑暗中的华夷兵统一行动,扣动了紧握的手枪扳机。 四位袭击温愉的蒙面刺飞奔的姿势都来不及调整一下,就被射中倒地不起,在离温愉几步之遥的地面上无助的扭动着,一个个满眼的无措和惊慌,瘫倒在地面上不停的蠕动着,连站起身来都做不到。 他们身体此时的陌生感让他们分外恐慌,因为射击他们的是麻醉枪,身体被麻痹的感觉对于他们来说比疼痛更可怕,因为对于人类来说,陌生的环境,未知的东西,掌控不了的局面,是产生恐惧的必要条件。 同伴倒下的时刻,跟弗离和重邪缠斗的高手明显失了方寸,眼里闪过诧异的神色,恍然间左臂被重邪的免尊戟划伤,鲜血眨眼间浸湿了他的手臂衣袖。 同时,弗离的无寸鞭也毫不留情的抽在了他的背上。 高手身心同时遭受巨创!受不住的跌跪在地上! 弗离和重邪深知对方伤的不轻,失去了全部战斗力,于是都退开半步,并准备向温愉请求归队。 异变突生,原本被弗离、重邪重伤的刺,突然暴起!单手执剑腾空而起!径直朝温愉刺去!隐身暗处的华夷兵纷纷朝刺扣动扳机!却被他一一避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险情,让华夷将士、重邪和弗离都神魂俱灭、方寸大乱,此前一直淡然的温愉也在剑气袭来的时候,震惊的瞪大了眼! 刹那间,刺的剑已经到了温愉的脖颈间,而救援温愉的将士和护卫,明显晚了一步,一切都来不及了! 二 生死无关 凛冽的剑气呼啸而至,沁人的寒意穿透了温愉的后脊梁。电光火石之间,温愉急速退开一步,从腰间拿出一个黑乎乎的圆棍,毫无章法的递到身前。 在刺的眼里,温愉手上的圆棍非刀非枪非剑非戟,没有伤人的利刃,也没有锋利的倒刺,或许会是某种独门暗器,但就算它是致人伤残的暗器又如何?刺早已抱了赴死之心,即使舍掉一条手臂!也要拿下女帝的性命! 温愉的圆棍递到身前的同时,就被刺单手抓住了…… 接下来的画面就很不好看了,此前一直身手不凡的刺高手,浑身不受控制的抖动着,连手里的长剑都握不住了,长剑脱手掉落,与地面相击,发出一声清越的脆响。 伴随着温愉一声感慨:“上万伏的电击棍也敢握!真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刺高手失去了知觉,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随即,弗离和重邪上前铐住了刺高手的手脚,华夷兵也铐住了其余四名刺的手脚。 黑暗中,华夷宫的四处隐隐闪动着刀光,看来还有后手! 温愉神情不悦的打了几个手势,埋伏在暗处的炮手向天空发射了一枚中口径的照明弹!中口径的照明弹的亮光可达40至50万烛光,持续时间为30秒左右,能照明方圆一千米内的目标。在战斗中,可迅速查明敌方的部署。 照明弹发射后,强烈的亮光洒满了整个华夷宫,也暴露了隐身在各处的黑衣刺,华夷将士趁机连续射击,在短短的一分钟内,就拿下了剩余的十几名刺。 等所有刺被押解到温愉面前时,温愉懒洋洋的围着惊慌失措的刺们转了一圈,总结道:“还都是半大的孩子,真是初生牛犊傻缺多。” 弗离冷然道:“陛下打算怎么处理?” 温愉左手托着右手,右手托腮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什么,扬声喊了一句:“侍从都干嘛去了?我冷得都哆嗦了,也没人想起给我加件衣服?” 闻言,躲在殿里的侍从鱼贯而出,往温愉身上套了一件厚披风,还帮她理了理纷乱的头发后,又陆续躲回了殿里,四个人的动作整齐划一、默契十足,都是一副赶紧逃离危险场地的怂样。 “我想先把他们处理掉行吗?”温愉望着那四个怂货的背影说。 弗离接口道:“在这解雇他们,谁伺候你?” 一旁的重邪明显更关心刺的事,他跃跃欲试的说道:“要不先把他们的面具摘下来?” 温愉喝止住了重邪的行为;“别轻举妄动!刺都是死士,一旦身份暴露就会自戕。再说,面具上有可能涂有毒液,最好不要触碰!” 温愉的话让重邪慎重的退开了几步,历年来宣威国使用各种小伎俩暗害华夷帝国将士的事还真不少,由不得重邪不多想。 这时候,被电击棒击晕的刺高手悠悠醒转过来,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注在他身上。 脚链的间距很小,即使如此,刺高手还是晃晃悠悠的站起了身,等他站起来后,剩下的被俘虏的刺仿佛得到精神支柱一般,都相互搀扶着站起了身。 二十来人的刺,有些身中弹药有些被麻药麻痹,人人重伤的情况下,竟无一人瘫倒在地。这样的状况看在华夷将士的眼里,竟是莫名的励志。 华夷宫外,被照明弹惊动的金羁带领群臣求见女帝,却被阻挡在殿外。 殿内气氛肃穆,十几位少年的性命握在了女帝的手里。 只要她一声令下,就能让刺们命丧当场! 华夷女帝温愉凝视着带着漆黑面具的刺们,缓缓的说道:“我问你们三个问题,你们只要如实回答,就可以离开了。” “别问了,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刺高手黯哑着嗓子,不容置疑的说道。 他的话只博得温愉一声嘲笑,并没有阻止温愉问问题。 “第一个问题,你们中间有没有年满十八周岁的人?” 可能问题太出乎刺们的意料了,俱错愕的互相张望着。 “第二个问题,你们中间有没有谁是孤儿?” “第三个问题,你们因何故想杀我?” 三个问题问完后,温愉补充道:“只需要选择回答其中一个问题,谁愿意试一试?” 一段诡异的静默过后,一位瘦弱的小刺站了出来,看样子是被温愉的问题勾得想起了家里的父母,哭声连连的说:“我不是孤儿,我有父母,你真的能放了我吗?” 温愉点点头,一摆手,两名华夷兵就上前解开了小刺的镣铐。 接着又有两名年龄较小的刺站出来说自己不是孤儿,也得到了相同的待遇。 接下来,陆陆续续的刺站出来回答了在他们看来无关紧要的问题,都被解开了手脚镣铐,温愉甚至吩咐侍从,搬出了椅子给他们坐。 最后,只剩下了五名刺不愿理会温愉,镣铐加身,却无丝毫惧色。 温愉却没有要跟他们斗法的打算,因为她想知道的情况都已经知道了。 温愉坐在侍从搬出来的高背椅上,气定神闲的说:“你们互相知道同伴的年龄和家庭情况,说明私下就互相认识,这么多人互相熟识的情况,要么是同学堂的学生,要么就是在同样的组织里。” 温愉的话说到这里,刚才回答问题的刺突然有些坐不住了,神色竟比刚才还要惊慌。 温愉又道:“竟然没有一个人是孤儿,那么你们就不可能是死士,既然不是死士,那么也不会是受人指使,你们应该是自发性的组织了这场刺杀行动。” 瞟了一眼惊诧的小刺们,温愉胸有成竹的继续分析道道:“没人回答刺杀我的原因,正好说明了你们对我没有私仇,也就说明你们,”说到这温愉顿了顿,指了指回答过问题的刺们,接着说道:“说明你们只是受人蛊惑了,贸然的参加了这次行动。” 温愉脸色一变,直视着剩下的五名刺,断然道:“真正想杀我的,仇视我的是你们五位对不对?” 刺高手一声冷哼,唾弃道:“华夷女帝竟然只会玩弄阴谋诡计,跟市井无耻之徒有何分别?” 没想到温愉竟然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分别就是权术能让我少杀人,甚至不杀人就能处理好争端,而市井之徒只会利用权术作恶。” 没想到温愉的话却让领头的刺高手大笑不止,笑声狂傲的回荡在众人的耳里,丝毫没把温愉放在眼里。 温愉却无半点恼意,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发癫。 笑过之后,他厉声质问温愉;“你既如此仁德,想没想过,十五年前死于战乱的宣威战士该魂归何处?十五年前伤残的众多宣威百姓,该找谁讨回公道?” 温愉被他问住,没有接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属下放人。 十五年前,温愉的父亲没有遵守温家先祖的遗训,报复性的领兵攻打了胆敢挑衅华夷帝国的宣威国,由于双方军事力量悬殊太大,那场战争确实殃及了许多无辜的宣威百姓。温愉的父亲也因此获罪,被关押在了先祖们的发源地——无极岛。 等所有的刺都被释放后,温愉下令撤退,即刻启程回国。 她没有对刺杀自己的少年刺们痛下杀手,并不是她有多仁慈,而是她知道,对于背负国仇家恨的少年来说,人生已经很痛苦了,死亡反而变成了解脱。杀了他们除了让他们的父母饱尝丧子之痛外,只能激发更多的仇恨,再被宣威皇室过度渲染利用,只会更加加深宣威百姓对华夷帝国的敌视。 刺高手见女帝率部撤退,不无嘲讽的说:“都说女帝惯会玩弄阴谋,人前仁慈大度,背后阴招不断,看来传说都是真的,女帝果然不愿在人前展露杀机,女帝难道不知道‘光明磊落’四个字该如何书写?” 等所有的华夷兵将都撤出华夷宫后,温愉手执一块黑色钢材,缓步走到刺高手面前站定,把钢材举到刺高手的眼前,对他说:“你敢不敢拍一下我手里的这块东西?拍完了我就告诉你,我会耍什么阴谋。” 刺高手犹疑了一会,显然是此前刺杀温愉时,被电击的印象太深了,他捉摸不定温愉手里的东西的用途,有些迟疑。 “怕了?”温愉直视着刺面具之下澄澈的双眼问道。 高手刺在温愉促狭的眼神中,毫无畏惧之色的抬手拍在了温愉手上的钢材上。 “轰——”的一声巨响,地面如山海倾覆一般剧烈晃动,眼前巍峨的华夷宫突然炸裂倾倒,瞬间被冲天的火光湮灭! “是炸弹!是华夷帝国的神兵炸弹爆炸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小刺们开始四散奔跑,金羁皇帝与群臣也吓得四散奔逃。 火光之中,温愉淡然的笑着,她的笑跟宣威国的女儿不同,宣威国的女儿们从来都是笑不露齿的,而温愉的笑容灿烂的过分,嚣张的惊人。 火光掩映间,她靠近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呆愣的刺高手,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杀了你们吗?因为你们生的愚昧,死也白费!” 这时,“轰隆!”一声震动,华夷宫高耸的屋脊倒塌了下来,火星乱溅,恍然间似要烧到温愉和刺高手的面前。 等火势稍微小了一些,温愉在刺高手耳边撂下了最后一句话:“想让我亲手杀了你?你还不配。” 温愉坐上返回华夷帝国的房车后,打算好好睡一觉,一上车就躺下了。 趁她还没睡着的时候,重邪疑惑的问了一句:“好好的宫殿炸了干嘛?” 温愉有气无力的回道:“看着别扭,那座宫殿处处透露着森严的等级制度,住在里面太压抑了,炸了好,炸了不但教训了那帮小鬼,还能给金羁提个醒,给他们个下马威,好让他们继续夹着尾巴做人,我们也能少很多麻烦。” 三 生死无关 闻孤馆,是宣威国为了培植密探而专门设立的机构。 闻孤馆培植的密探,都有亲人在十五年前的战役中伤亡,他们背负着国仇家恨,从心底仇视华夷帝国,能更忠心的报效宣威皇室。 闻孤馆每次培植的密探人数是五个人,每派出一个人潜伏进华夷国,就会另外再加入新人进来,但总数不会变,馆里同时培植的密探永远是五个人。 有资格被派出去的密探,必须通过闻孤馆的所有考核,考核很难,通过的人数极其有限,因此十几年间被派往华夷帝国的密探,只有二十几人,但是却没有一人完成任务,窃取到宣威皇室想要的机密。 华夷宫被炸毁的第二天,闻孤馆馆长被金羁叫到朝堂之上,大肆训斥了一番,原因无它,昨夜带头行刺华夷女帝的五个人,经查实,就是现今闻孤馆培植的密探。 因为培植密探要耗费大量心血,加之这次他们并没有暴露身份,想到密探都是死忠宣威的青年们,以后还有用得着的地方,金羁勉强压下震怒,没有要他们的性命。 闻孤馆馆长下朝后,独自一人闭门不出,在馆内冥想。 昨夜五位贸然行动的刺,此时还跪在馆内的院子里,他们昨夜返回闻孤馆后,就自觉的跪在了院子外请罪,一直跪倒现在,已经跪了五六个时辰了。 晌午过后,馆长终于有所行动,他叫来了闻孤馆所有的教习师傅和教引嬷嬷,当着闻孤馆所有管事人的面,郑重其事的处理昨晚犯下大错的刺们。 跑腿的下人到院子外传话,叫五位跪地不起的刺们上宗祠前听训。 刺们此时已经摘下了面具,五位少年郎们,个个样貌出众,身形俊朗。光看外貌,旁人定会以为这闻孤馆不是什么正经地方,是专门培养戏子、小倌的所在,因为他们选择的培养对象,全都是年纪轻轻、长相俊美的少年。 几位刺中,为首的少年,尤其俊美无俦,气质不凡,在五位少年郎中最为出色。加之,他愁眉紧锁,思虑深重,比其他四位更显忧心,也更引人注目。 刺们来到宗祠前,又齐刷刷的跪下了。 馆长年过半百,性子早已温和,不见丝毫暴躁,即使知道他们闯了天大的祸,也没有急着发难,反而是等他们都跪好后,才徐徐的开始训话。 “沐小公爷,你父亲功勋卓著,名满宣威,祖辈也皆是忠勇战将,显赫尊崇。现今你贵为勇毅将军,国之栋梁,实在不该委屈在我这小小的闻孤馆里,当初你执意要来受训,现如今你已经受训三年,经过了六轮测试,还是没能通过考核,也实在没有留下去的必要了。”馆长这些话是对着领头的刺说的,虽是赶人的话,却说的相当气,由此可见领头的刺来头有多大,竟然连理事的馆长也不敢责难于他。 馆长口里的沐将军,正是十五年前殒身于战事的沐威龙将军的嫡幼子——沐惜风。 沐惜风虽刚年满十八,却早已功名加身,世袭了沐威龙将军的爵位,成为了京华城年纪最轻的国公爷。自己也继承了沐家几代人的遗志,刻苦练功,研习兵法,立志要成为忠心报国的大将军。 由于横空出世的华夷帝国太过诡异、强大,一心报国的沐惜风别无他法,执意进入了闻孤馆,誓要做一名潜伏于华夷帝国的密探,窃取华夷帝国强大的军事机密,为宣威国争得强盛的资本,让宣威国摆脱臣服于华夷帝国的命运,弘扬国威,夺回宣威国的自主权。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却……不尽如人意。 沐惜风不但屡次通不过闻孤馆的考核,昨晚还犯下大错,别说窃取华夷帝国的机密,现在连闻孤馆都呆不下去了,馆长看样子是真的铁了心要开除他了。 “馆长,我、我知道昨晚的事,是我不对,我犯了弥天大错,竟然,竟然带着馆里的人和学堂的孩子们去华夷宫闹事,我知道错了,我错的离谱,请馆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沐惜风说话间,弯腰趴伏在了地上,额头重重的磕在了地面上,可见他悔恨之心有多诚挚。 馆长却无半点原谅他的意思,周围的教习师傅和教引嬷嬷也无一人站出来替沐惜风说话,就连跟他一起行刺的同伴,也无一人帮他求情。 好像在场的所有人都默认了一件事,沐惜风根本不适合做密探。 馆长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话都说明了:“沐小公爷,我的官位还没有你大,原本受不得你的跪拜,但是你带着闻孤馆的孩子们犯下大错,就权当是惩戒你了。你在闻孤馆的这三年也该看明白了,我们闻孤馆不是公子哥们游玩的所在,每一项考核内容都得实打实的完成,你既然做不到,又何必赖着不走?白白占用一个名额?” 这些话明显说到了沐惜风的痛处,闻孤馆的考核内容里,教习师傅的所有功课他完成的比谁都好,偏偏教引嬷嬷的功课他从未及格过。教习师傅的功课无外乎是武学、兵法,但是教引嬷嬷的功课却全都跟女子有关。 因为所有被派遣到华夷帝国的密探,最终要接近的目标只有一个人,一个女人,华夷女帝! 所以,闻孤馆培植的密探才会是一水的英俊少年郎,也因此教习内容里,也全是有关女子的事。每一位通过考核的密探,最基本的,就必须得熟知,女子生理的不同,女子爱好的装扮,女子常有的心思。最难的是,还得了解女子的性情,懂得如何哄她们开心,如何得到她们的欢心。 这对沐小公爷来说,不但压根就做不到,还有辱男子的尊严。 况且让他对传言中放浪形骸的无耻之女卑躬屈膝,甚至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三年来,他人虽在闻孤馆,但是他对教引嬷嬷那一套却是不屑的,谁都看得出来,他不过是想通过闻孤馆,取得一个派遣华夷帝国的资格。却不曾想到,闻孤馆的规矩太严,他来了三年了,进行了六次考核,也没能拿到一个被派遣华夷帝国的资格。 所以,他才要在昨晚行刺女帝,想挟持女帝,问出华夷帝国的军事机密。 昨晚华夷宫的火焰似乎还在他眼前燃烧,女帝轻蔑的言语还响在耳畔,他终于彻悟了馆长平日里教导他们的话。 “没有亲眼见到,你永远想象不出华夷帝国有多强大。不要认为自己学习侍奉女子有多难堪,你们多受一点屈辱,宣威国的臣民们就能少受一些屈辱。” 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他空有一腔报国的热血,却没有成为一个合格密探的资格。馆长要撵他走,他竟无法辩驳。 “馆长,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前是我愚昧,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华夷帝国的神兵利器竟厉害到如此地步,昨晚亲眼得见,才知馆长平时的苦心教导,都是肺腑之言,华夷帝国确实强大的让人难以想象,如若正面交锋我们根本毫无胜算,只有像馆长设想的一样,想办法窃取华夷帝国的军事机密,才能与之抗衡。”沐惜风万分诚恳的说道。 “你现在才明白这些已经晚了,你带着他们犯下如此大错,闻孤馆培育你们,你们倒好,不但没有为宣威臣民们挣得半分利益,还损毁了一座华夷宫!简直可气!还有一条,你明明知道若痴、若愚已经通过了考核,却还带着他俩犯事,你是想毁了整个闻孤馆还是想毁了整个宣威王朝!”馆长心里的怒气爆发了,脸色铁青的质问沐惜风。 如果犯事的不是沐惜风,而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宣威男儿,此时可能已经被宰了。 沐惜风胆子太大了,但是他的官也大,面子更大。 闻孤馆馆长虽气恼,但也拿他没有办法,至多就是开除他。 沐惜风依然不想放弃,经过昨晚的事,他更想当密探了,他太想弄清楚华夷女帝使用的武器到底是什么来路的,怎么制作出来的。 “馆长,让我将功补过吧,我这回一定好好学习教引嬷嬷的课程,凭能力通过测试,成为一名合格的密探,为宣威皇朝进一份力。” 馆长叹息一声,恼怒道:“沐小公爷你为何还不懂,不是我们不想让你尽一份力,一开始是你自己不愿意屈居人下,不愿折辱了尊贵,侍奉女子。现如今,你犯了事,我也不妨跟你说个明白,其实一开始我们就没打算用你,你是沐将军的嫡幼子,你家兄又犯有隐疾,沐国公府还指望你传宗接代、开枝散叶,你贵为国公爷,我们怎敢让你冒险成为一名密探?你明明知道我们闻孤馆送出去的孩子,都出生于贫苦之家,何必多做纠缠?” “既如此,当初为何收我进闻孤馆?”沐惜风虽还跪着,腰背却挺直了,他感觉自己这三年多就像个傻子,原本他以为自己迟迟不被派遣出去,只是因为没有通过考核,那曾想到,人家一直就没有派送自己的意思。 馆长实在不愿继续留着沐惜风了,索性给他说个明白。 四 生死无关 沐惜风消沉的回到沐国公府,府里上上下下都出门迎接他,就连老祖母也在下人的搀扶下来到了庭院前,对他嘘寒问暖。 沐惜风明白,昨晚女帝炸毁华夷宫的动静太大,老祖母可能是担心他身心受创特地来安抚他的。 沐惜风的母亲也伫立在人前,对他笑脸相迎。 但是沐惜风见多了母亲私底下的癫狂丑态,每每见她在人前佯装和善、温顺,就心底发毛,所说的言辞就像在配合她演戏一般,往常他虽然别扭,好歹还是会耐着性子陪她演上一段‘母慈子孝’的戏码,但是今天他心情极差,别说母亲了,他连老祖母都懒得应付,给两位长辈略一施礼,就匆匆忙忙赶往后院深处了。 国公府后院最深处有一僻静的独立小院,是被人遗忘的沐家长子沐惜晨的住处。 沐惜晨自小落下残疾,右腿关节受损,走路一瘸一拐的很是难看。 但是他相貌却生的极其俊秀,加之长年躲在屋里,皮肤白的透亮,手指因为没有练过刀剑,白皙纤长的比女孩的手还要好看。 两兄弟比起来,哥哥沐惜晨少了沐家男儿的英雄气概,没有沐惜风的阳刚之气,俊美的过分,平添了几分阴柔之气,他这样的长相,最讨母亲陈氏的厌。在陈氏的眼里,沐惜晨本身已经身患残疾,不能为沐家建功立业,还长成这个样子,一点他父亲的影子都没有,看着着实气恼。 自从沐威龙将军死于十五年前的战乱,陈氏痛失爱人,整日沉郁消极,终至性情分裂,人前为了顾全国公府的颜面,她对上谦和懂礼,对下睥睨四方、雍容华贵。人后,却把所有的不如意发泄到两个幼子的身上,每天把国仇家恨挂在嘴边,要沐惜风替父报仇,恨不得他立马就能荡平华夷帝国。对没了用处的沐惜晨,她的态度更为恶劣,只把他当成沐家‘传宗接代、延绵子嗣’的工具,在沐惜晨刚到束发之年,就张罗着为他结亲。 奈何陈氏眼界太高,只看得上名门望族、皇亲国戚家中的闺女,这些人家的闺女自是看不上瘸了腿的沐惜晨。好几次结亲失败后,陈氏气恼的对着沐惜晨破口大骂:“你真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废物!是沐家的耻辱!” 这些破事沐惜风是不知道的,他心里只装着天下大计。又从小武艺超群、谋略过人,满腹心思都在朝政上,他那百无一用的哥哥,成了他最疏远的亲人。 但是,此刻,他想见到的人,只有百无一用的沐惜晨。 沐惜晨性情沉静,不善言辞,不喜热闹。 唯一感兴趣的,只有医学,如果说他对古医学感兴趣也行,他感兴趣的偏偏是华夷帝国新兴的医学,什么剖腹换骨,什么截肢换血,听听就恐怖不已,哪有人愿意听他谈论骇人听闻的华夷医学。 沐惜晨对待华夷帝国的态度,也是沐惜风远离他的原因之一。 在他眼里,华夷帝国是不可能战胜的存在,华夷帝国的强大是周边国家望尘莫及的,他身为宣威国的臣民,却对华夷帝国充满了莫名的向往。 如果说,刚过及冠之年就活得犹如暮气沉沉的老人一般的沐惜晨,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也就只有华夷帝国了。 以前沐惜风只觉得自己跟哥哥志趣不同,也看不惯他不顾国体,把华夷帝国视为神圣之地。可是昨晚的遭遇,让他不得不正视哥哥的言论,很想听哥哥说一些关于华夷帝国不同的言论。 沐惜风迈步进了沐惜晨的庭院里,庭院里只有一个年迈的大娘在打扫,她见当家的国公爷来了,想跪下参拜,被沐惜风拦下了。 沐惜风询问大娘:“我哥在书房?” “是,”大娘颔首答道。 听罢,沐惜风抬脚就往书房走去。 沐惜晨的书房很幽静,也没有大型的书案,他总是坐在窗前的矮几上看书,矮几上点着熏香,香味恬静悠远,如他人一般。 沐惜风大步跨进沐惜晨的书房,让冷清的书房霎时间有了些人气。 “惜风?你怎么来了?”沐惜晨惊讶的问道,没等沐惜风回答,他又接着问了一句:“你不是在闻孤馆受训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沐惜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静默的站在离沐惜晨较远的地方,定定的打量着他。 “惜风,你看我干嘛?怎么不说话?”沐惜晨察觉到沐惜风的异样,抬手把案几上的书合上,专注的看着自家弟弟。 沐惜风长年接受训练,无论心境如何,总是会下意识的对身处的环境格外留意。 他虽然心下恍然,六神无主,还是注意到了沐惜晨看的书,封面虽然是经典古籍‘左传’,但书里的内容分明是横版的字迹,自古以来宣威国的书都是竖版的。 只有华夷帝国的书才是横版的字迹! 他一个久居深宅大院的名门子弟,怎么会接触到有关华夷帝国的东西?又是通过什么途径接触到这些东西的? 沐惜风心下骇然,表面不动声色,见哥哥询问自己,颓然的从腰间抽出家传宝剑,宣威太祖亲赐给沐家宗主的——太仆剑。 太仆剑以往在沐家的地位,比沐家人还要尊贵几分,它不但代表了沐家在宣威崇高的地位,还是沐家家主身份的象征,得此剑者,必是沐家的现任家主。 沐惜风一到束发的年纪,祖母就把从祖上传下来的太仆剑交付给了他,也把沐家的荣辱和保家卫国的重任交给了他。 从那时起沐惜风就一直把太仆剑带在身边,他曾一度把太仆剑视为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认为它无坚不摧,既能行侠仗义,也能剑指千军! 讽刺的是,昨晚一战,沐惜风才恍然明白,自己手里的剑啥也不是。及不上女帝手里圆乎乎的棍子,也不像华夷兵手里的武器能隔空伤人,更没法跟毁天灭地的炸、弹相比。 而他跟他的剑一样,都是徒有虚名的废物,一直活在光复宣威的梦里,被人蒙蔽在宣威往日的荣光之中,直到昨晚被华夷神兵一炮炸醒,才明白自己就是一叶障目的傻子,还妄想跟华夷一战,简直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此刻,沐惜风当着自家哥哥的面,把视若珍宝的太仆剑随意的掷在了地上! 他丢掉太仆剑的动作就像是丢掉再无任何用处的垃圾。 沐惜晨惊呆了,踉跄着站起来,一瘸一拐的疾步走到沐惜风的身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见并没有发烧,又立马转身弯腰拾起太仆剑,恭敬的放在了矮几上,才不无担忧的转身询问自家弟弟。 “惜风?你干什么?太仆剑可不能随便丢弃,它是我们沐家的家传圣物,象征着沐家人开国功勋的地位,沐家人人都得敬之重之,你不是最清楚不过的吗?现在这是干什么?” 沐惜风端详着自家哥哥在说及太仆剑时,诚挚的表情,终于开口说了来这里的第一句话:“你真的这么认为吗?你真的觉得太仆剑很了不得?比沐家人更尊贵几分?你真的看中它?打心眼里爱惜它吗?” 沐惜风虽然语气和善,但是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还是显得很咄咄逼人。 沐惜晨有些不知所措,瘸着腿后退的半步,反问沐惜风:“你什么意思?” “在哥哥眼里,太仆剑明明什么都不是,及不上哥哥的医书重要,更没有哥哥的理想重要。哥哥既然早就透彻了天下形势,为何不早早说与我听,为何要任我做个井底之蛙的傻子?”沐惜风直视着沐惜晨的双眼,咄咄逼人的审视着他。 沐惜晨神色微变,本想糊弄过去,但抬眼间瞧见沐惜风清明的双眼,不由的欣慰道:“惜风长大了。” 感叹一句后,沐惜晨补充道:“你突然来跟我说这些,我还挺意外的。我是个无用之人,沐家的家主是你,何时轮得到我来教导你了?” 这些话说来轻松,话里的心酸可能只有沐惜晨自己能懂,他跟惜风是亲兄弟,境遇却天差地别,一个被当成沐家的希望,另一个被当成沐家的拖累。 到头来,还要被弟弟责怪,怪自己没有好好教导他。 沐惜晨难得的竟然有些委屈,全无哥哥的做派,说出了一些酸涩的言语,说完又有些难堪,感觉自己跟怨妇一般,趁着弟弟来了,故意在他面前诉说自己的艰难处境。 “哥哥你口口声声家主家主的,我不过是赢在了比哥哥康健,白得了这个家主的地位。我现在才明白过来,哥哥才是真正的聪颖之人,从小就不受周遭蒙蔽,把虚妄的财势权利抛开,专心研习华夷医道,而我却跟愚昧的宣威老臣一般,盲目的活在宣威的荣光之中,直到昨晚酿成大祸,毁了朝廷斥巨资新建的华夷宫,还差点害了京华二十余子弟的性命。” 说道此处,沐惜风有些哽咽,他像犯了大错的孩子,急着给自己找一个借口或者是安慰。 听他如此一说,沐惜晨才明白了自家弟弟反常的原因,原来昨晚那场大祸因他而起。 五 生死无关 有关昨晚的那场轰炸,满京华城的百姓已经议论纷纷一整天了,就连打扫的大娘也对沐惜晨描述了许多他听来的场景,大娘的表达能力有限,又是从府里别处听来的,自然说不清当时具体的情况,只是大致照着他人的话,重述了一遍。 “听说整个华夷宫炸的稀巴烂!” “宫殿的大火烧到了第二天清晨才熄灭!” “女帝没有杀人,放过了刺杀她的孩子们,真是宽厚仁慈啊!” 沐惜晨很想去看个究竟,即使错过了那场罕见的爆炸,看看被毁的宫殿也不错。 但是早上行至前厅的时候,被陈氏拦了下来,探听出他想出门,陈氏气恼的开口道:“赶紧给我滚回去,外面这两天全是围观的民众,你这个样子出去,会把我们沐家的脸丢尽的!” 沐惜晨被骂的折返回来,狼狈的躲进了小院里。 陈氏是他亲生母亲,可是却渐渐变成了折磨他的恶魔。 她把自己的丧夫之痛,转化成无尽的怨恨,又把这些怨恨泼洒在处处忍让她的儿子身上,生生把自己的不幸转嫁成整个家庭的不幸。 沐惜晨不愿与她计较,也不能计较,他如果陷进母亲给予的痛苦里,就没办法好好的活下去了。 华夷的医道,虽没有治愈他的身体,却一直陪伴着他,让他从悲惨的生活里解脱了出来。 因此,他是多么的想亲眼看看华夷女帝,看看华夷最负盛名的医师。 没想到,自己最想见的人,弟弟已经见过了。 沐惜晨顾不上沐惜风低落的情绪,十分关切的问道:“昨晚是你带人去的华夷宫?那你一定亲眼见过女帝了,她长得什么样?好看吗?漂亮吗?” “啊?”沐惜风实在没料到自家哥哥会如此反应,不敢置信的惊呼了一声。 “我问你女帝好看吗?”沐惜晨满脸期待的问。 原本郁闷不已的沐惜风彻底被沐惜晨的反应打败了,自家哥哥对女帝明目张胆的崇拜让他很气馁,无处发泄的情绪促使他没好气的回答:“没啥好看的,跟正常人一个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那你见到仲娑医师了吗?”沐惜晨继续打听道。 “见到了也不认识。” “那你有没有跟女帝的贴身护卫动手?你厉害还是他们厉害?” “他们厉害的只有兵器,”沐惜风傲然道。 “他们用什么方法打败你们的?用了多长时间就结束战斗了?”沐惜晨兴致高昂的继续问着。 沐惜风忍无可忍的翻脸了,一撩衣袍坐了下来,对着沐惜晨反问道:“哥,你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我这难受着呢?你倒好,竟关心别国的事了。” 沐惜晨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开解沐惜风:“你对华夷帝国了解的太少,又一直受有心之人麻痹,对双方的实力判断失误,失败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哥哥你是早就知道华夷帝国有这些神兵利器了吗?” “我哪有机会知道这些,华夷帝国的军事力量一直是他们最机密的事,但是,我经历过十五年前的那场战乱,我不是告诉过你我的腿是被能自己行走的‘马车’撞伤的吗?其实,那时候就是因为我太好奇了,一直追着那辆奇怪的马车跑,谁知道马车居然会后退,我就被当场撞上了。”沐惜晨回忆着往事,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好似回到了那神奇的场景里一样。 “我昨天也见到了你说的马车,确实很神奇,自己能跑能转弯,还会发光!”沐惜风接着说道。 “对!就是那样的马车,当时我就在想,华夷帝国真是不简单,居然会有此等神奇之物。后来,我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华夷帝国,通过了解之后,我明白了华夷帝国强大到了我们难以想象的地步。可是,这些推测说给你听,想来你也未必会信。”沐惜晨动容的说。 沐惜风良久静默无语,思忖着哥哥的话。 少年将军,还是历练不够,把一切看得都太简单了。 原来,哥哥有如此多的难处,如此多的顾虑。 沐惜风当惯了天之骄子,猛然被打击的自信全无,心里的苦恼和不甘只能对着沐惜晨诉说一二。 “哥哥,我被闻孤馆除名了,我没用,我连做一名密探的资格都没有……” 此刻,书房门突然被推开。 两兄弟推心置腹的谈话,被一声质问打断了。 陈氏怒气冲冲的跨进沐惜晨的书房,嘴里连声喝问道:“你说什么?你被闻孤馆除名了?是不是真的?” 沐惜风虽听到外面有响动,但他没有想到会是自己的母亲,看来母亲这些年越发的暴躁了,步伐也越来越快,哪还有半点年轻时娴静的影子。 “是真的,而且馆长原本也没打算派我去华夷帝国执行任务,这些年我在闻孤馆不过就是一摆设。”见母亲质问,沐惜风索性把事实全说了出来。 “什么?摆设?他算什么东西?敢不把你当回事?他小小的闻孤馆,敢轻视我们沐国公府?简直是找死!”陈氏盛气凌人的指责闻孤馆,看样子也没打算问清事情原由,大有立马惩治闻孤馆的势头。 “母亲,不怪馆长,是我自己犯了大错,馆长只是除了我的名,已经是包庇我了。”沐惜风拿不定陈氏的脾性,不敢再说别的。 陈氏听他说自己犯了错,立马劈头盖脸的一通骂:“你还好意思提及此事,你简直把我们沐家的脸都丢尽了!废物!全都是废物!” 陈氏怒气滔天,对着沐家两兄弟连番责骂过后,被丫鬟婆子扶走了。 沐惜晨早已习惯了陈氏的做派,见沐惜风难受的紧,竟找来了美酒跟弟弟共饮。 这是沐惜风第一次喝酒,沐惜晨就显得比他娴熟多了,一杯接一杯的,倒比沐惜晨喝得还多。 入夜,沐惜风醉眼朦胧之际,突然眸光一闪,放下了酒杯。 他凭借过人的耳里,听出哥哥家小院后有轻微的脚步声。 此刻沐惜晨已经醉倒,伏在桌面上睡着了。 沐惜风当即悄然起身潜进了后院。 沐惜晨的后院里景致清雅,在月色的映照下更显朦胧,一蒙面女子垫着脚尖,缓步朝沐惜晨的卧房走去。 那女子熟悉这里的地形,举止不像贼人,更像是熟。 沐惜风灵机一动,摘下发冠,脱掉外袍,装成就寝刚起的样子,一瘸一拐的从暗处走了出来。为了防止女子认出自己,他故意咳嗽不止,抬手挡住了脸。 女子果然上当,朝着沐惜风疾步走了过来,担忧的询问:“公子生病了?” 沐惜风沉着嗓子,哑声道:“无妨。” 女子显然很慌张,不但没有细细打量沐惜风,连套话也不说,直接说明了来意:“公子要的仲娑医师的书,我们没弄到,不过拿到了他女儿仲倩医师的新书,公子你要不要?” 沐惜风心下了然,原来是走私团伙。 嘴上痛快的答应道:“给我吧。” 女子打开随身携带的布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精美的食盒递给沐惜风。 沐惜风暗赞一声,做事还挺周全,障眼法用得挺好,一面想着,他一面伸手接过了食盒。 女子:“老规矩,东西封在食盒底层,没人发现得了,公子放心。” 沐惜风点点头,转身欲走。 他很注意别露了马脚,也别瘸错了腿,可是走了两步后,还是被女子叫住了。 沐惜风心思急转,想着如果被对方识破了身份,该如何处理后续的事,是杀人灭口还是关押候审。 “公子……”。 “还有何事?”沐惜风哑着嗓子回首问道。 “你还没给钱……” 这…… 沐惜风全身上下没有半点银钱,只有手上佩戴的玉石戒指珍贵点,他二话没说就把戒指从手指头上撸了下来,递给了蒙面女子。 “谢公子赏赐,”蒙面女子福身一礼后,转身飞奔几步,随即腾空而起,径直翻越过院墙,身影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沐惜风心里惦记着食盒里的东西,待女子走后,他转身进了密室,打开食盒,里面果然空空如也。他一掌劈碎食盒底部,不出所料,一本装裱精良的书掉出来。 华夷帝国的书! 华夷帝国使用的文字跟宣威国的古文字不一样,没有专门学过华夷文字的人,根本看不懂书里的内容。沐惜风在闻孤馆的时候,学习过华夷的文字,但也只是学得皮毛,像这种专业词汇过多的医书,他看起来还是很吃力。 勉强认出书名是《临床杂记》。 看来真是一本医书!但华夷的书在宣威国是禁品,一旦被人发现传阅禁书是会获罪的。 而走私违禁品更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竟敢知法犯法,连国公府都敢来,还有哪里是他们不曾光顾的? 最可怕的是,如果这些华夷帝国的书,在宣威民众间流传起来,影响了宣威民众的思想。那么,华夷帝国不用兵戎相向,就能笼络住宣威民众的心,那么华夷帝国再想要统治宣威国,岂不是成了轻而易举的事? 沐惜风惊的一身冷汗,枉他一直听信朝廷的言论,坚信神乎其技的武器才是华夷帝国压制宣威国的利器。 实在不曾料到,在宣威皇朝把注意力放在华夷的武器上时,华夷帝国竟然在默默的策反宣威民众,控制他们的思想,使他们崇拜、向往华夷帝国,从而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真是一场天大的阴谋! 六 生死无关 沐惜风收好医书,又悄悄的潜回沐惜晨的书房。 沐惜晨还睡着,沐惜风把他扶进了他的卧房里休息,沐惜晨看着自家哥哥清瘦的侧脸,有些怜惜的想:‘走私这件事不宜直接抖露给官府,不然事情追查起来,哥哥也脱不了干系。” 第二天,夜晚,沐惜风偷偷的潜伏在沐惜晨的小院里,蒙面女子却没有再出现。 一连七天,女子也没有出现。 沐惜风并没有放弃,他每到夜深人静,就悄无声息的潜伏在沐惜晨的后院里,等着蒙面女子再次出现。 第八天的夜里,女子又出现了。 这次她没有给沐惜晨带东西,只是神神秘秘的告诫了‘沐惜晨’一番。 “公子,最近不安生,曹大人府上有我们的人,最近遇到逃不掉的大麻烦了,我们要带她走,公子你自己小心,如果事情不顺利,你切记不要出头,保全自身最为要紧!” 伪装成‘沐惜晨’的沐惜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女子见话已带到,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院墙外,瘸着腿的‘沐惜晨’突然纵身一跃,跳上了屋顶,在房檐上飞驰着,像是矫健的雄鹰。 蒙面女子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被跟踪了,匆匆忙忙的前去处理她口中的‘曹大人府上的人了’。 一路跟着蒙面女子来到曹大人的府邸,沐惜风藏身在屋顶上,密切的注视着下面的动静。 看来她们早有准备,蒙面女子一到,曹府的后门就无声无息的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老妇人和一位妙龄女子。 老妇人和女子都背着包袱,看来离开的准备做的很充分,跟蒙面女子一会和,三人就马不停蹄的朝郊外的方向奔去,在城门口上了一辆朴实的马车,在夜色的掩映下,飞快的赶往郊外。 在她们坐进马车后,沐惜风趁车夫不注意,闪身藏进了马车底,攀住马车底部,跟着马车一起朝郊外赶去。 马车里面的气氛很凝重,三个女人没有任何言语。就在沐惜风以为她们都哑巴了的时候,耳熟的声音率先响了起来,是蒙面女子在说话。 “别紧张,后面的事都安排好了,到了华夷帝国,就没有人能伤害你们了。” 华夷帝国!! 沐惜风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华夷帝国又不是谁家后院,哪那么容易就去的了? 要不就是这三个女人异想天开,要不就是她们手眼通天,背后有神秘组织铺路。 沐惜风倒想看看这些人,到底是用了什么通天的术法,能把走私进行的这么顺畅,甚至还能偷渡人口! 以沐惜风对华夷帝国的了解,他们国家的人口普查做的十分严谨,合法入境的人员都记录在案,会办理临时居住证。偷渡过去的人连居住证都办理不到,怎么能在华夷帝国生活? 即使是闻孤馆,也是没有办法伪造假的华夷帝国的居民身份信息。 最早进入华夷帝国的闻孤馆的密探,所生的孩子,有天赋的直接成为密探,没有天赋的在十几岁的时候,身份就会被另外的密探取代,而他将长时间的生活在暗处,不能再与任何人接触,密探会完全取代他的生活,在华夷帝国生活下去。 这些女子,难道比闻孤馆的势力还大? 她们偷渡人的渠道是什么?去了华夷帝国怎么拥有合理的身份? 一个个的疑团充斥着沐惜风的大脑,让他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竟有些迫不及待。 马车一路颠簸,行了将近两个多时辰,在沐惜风快支撑不住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三个女人一道下了马车,往废弃的村庄走去。 沐惜风也从马车底窜出来躲进了路边的草丛中。 走了一段被野草覆盖的小路过后,路边出现了一道界碑,界碑上依稀刻了三个大字“卢林村”。 三个女人毫无所觉的继续往前走着。 沐惜风跟上来后,看见界碑上的三个字却彻底懵了。 卢林村原本就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村庄,但是就在不久前它成了一个举国闻名的小村庄。 因为卢林村,爆发了一场罕见的瘟疫! 全村死亡人数过半,剩下的人……剩下的人…… 剩下的人被朝廷驱赶出宣威边境,不知去向,更不知是死是活…… 她们来这里,就不怕染上瘟疫吗? 还是说,那蒙面女子根本不是想救人,而是想要害人! 沐惜风想到这里,再也顾不得自身的安危,疾步跟了上去。 一间破草屋里,蒙面女子带着少女和老妇人围着一土灶站好,望着土灶的破锅里放着的半个黑乎乎的馒头出神。 蒙面女子:“这个馒头是身患瘟疫的病人吃剩的,你们只需要一人咬上一口,很快就会感染上瘟疫。这样一来,你们就会立马被丢出边境,运气好的话,在没死之前,遇上了华夷的医疗队,不但瘟疫能被治好,这辈子也就不用受苦了。” 她的话说的轻描淡写,好似讨论的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而是闺中无聊的闲话。 沐惜风却听得心惊胆战,瘟疫从来都是人们避之不及的疫病,谁曾见过,有人会故意感染瘟疫?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这蒙面女子居心叵测,定不是什么好人。 眼看着女孩和老妇人在蒙面女子的怂恿下,伸手朝那块馒头探过去时,沐惜风抄起地上的石子,手腕一转,石子脱手飞出,不偏不倚正好把馒头打飞。 “谁!”蒙面女子率先反应过来,猛然转过身面对着沐惜风藏身的方向。 沐惜风没打算再躲,步履从容的从暗处走了出来。 “你是谁?”依然是蒙面女子率先发问。 “沐惜风”。 “沐惜风?沐公子的弟弟?” “是”。 “你一路跟着我们,有何企图?”蒙面女子手里拿着一把造型怪异的剑,剑身全用黑布缠了起来,此时与沐惜风对峙,来自对方莫名的压迫感,促使她把剑举到了身前,时刻防备着沐惜风有异动。 “我还想问你,让好好的人感染上瘟疫,是何居心?”沐惜风冷着脸,如刀似剑的双眼狠命盯着蒙面女子,恨不得把她草菅人命的灵魂刺穿! 七 生死无关 这时候,沐惜风才看清楚少女和老妇的面貌,女孩姿色上佳,身形玲珑。老妇也生的十分和善,这两人一看就是久居后院的妇人,实在不像惹是生非的人。 “这位公子,我们是自愿的,公子不用费心管这闲事。”老妇竟然出声怨怪沐惜风多管闲事。 沐惜风被呛的哑口无言,不敢置信的看着老妇人问:“你知道感染瘟疫的后果吗?只有死路一条!” “我们知道,还会传染,因此在感染瘟疫后,就会被官兵驱赶出境。”老妇脸色平静的说。 “知道你还犯傻?拿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沐惜风声色俱厉的质问老妇。 老妇被沐惜风的话勾起了心里的悲痛,故作平静的面容被哀戚取代,细纹密集的眼角淌下了两行热泪,从喉咙里嘶喊出一句话:“我们已经没有活路了,留也是死,走也是死,自己选择的死法总归比被人活活折磨死强啊!” “娘,不是说华夷的医疗队会救感染瘟疫的人吗?不是说救助的人们都可以在华夷居住生活吗?”少女紧拽着老妇的衣袖,一遍遍的向她确认传闻中的说法。 原来是母子俩。 “最早的华夷居民们很大一部分都是瘟疫的感染者,被温神医救治后,跟‘天降神兵’们一起开创了华夷帝国。华夷帝国从创国以来,一直就有救助瘟疫患者的优良传统,还会给治愈的患者们提给生活保障,让他们能在华夷很好的生活下去。”蒙面女子在一旁解说道,她虽然语气很平常,但字里行间全是对华夷的赞赏,华夷帝国在她的嘴里变成了人人向往的天堂。 “别听她胡说,华夷帝国的医疗水平确实厉害,但是遇上瘟疫也不是能百分之百治愈的,更何况,遇上医疗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您女儿年华正好,你忍心让她冒险?”沐惜风试图说服老妇人。 老妇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悲恸的大声哭诉道:“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死就死吧,总比被人打死强。” 沐惜风见老妇人明明知道瘟疫的可怕,还执意要寻死,不得不开口询问原由:“你们究竟招惹了什么大麻烦?为何说没有活路了?” “公子问了又有何用?公子能替我们母女做主吗?”老妇人抬眼望着沐惜风,眼底全是不可言说的绝望。 蒙面女子这时候放下了手里的剑,轻笑一声,颇为轻快的说:“这位公子来头可大了,如果他愿意帮忙,你们母子还真的不用冒生命危险逃亡到华夷国了,就是不知道这位公子有没有看起来这么心善了。” 沐惜风没有理会蒙面女子的嘲弄之言,沉声说道:“你们若是无辜受人迫害,没有伤人行径,我自会替你们主持公道!” 少女眉眼间闪过一抹喜色,充满希冀的望向沐惜风,反问道:“真的?” 老妇人却不买账,厉声打破了女儿的幻想:“男人的话不可信!尤其是有钱有势长得还不错的男人,他们最大的本事就是欺骗女人!” 沐惜风颇为无奈,为了阻止母女二人犯傻,他不惜竖起三指起誓:“我以沐家的先祖起誓,定会护你们周全。” 沐惜风的举动让在场的三位女人都有所动容,少女干脆双膝一曲,跪在了沐惜风面前,抽抽搭搭的把自己在曹家的经历说给了沐惜风听。 “我爹过世的早,爹过世后,娘就带着我在曹家干些粗活,挣点月钱维持生计。前段时间,曹家大少爷霸占了我的身子,强迫我给他做妾。可是大夫人容不下人,屡次找机会打骂我和我娘,曹大少爷以前纳的小妾也都被她活活折辱死了。我和我娘忍受不了大夫人的虐待,这才联系‘七姑’,想逃到华夷去。” 看来蒙面女子就是七姑。 “为何一定要逃到华夷去?宣威国土辽阔,不缺你们母子二人的容身之所。”沐惜风实在不解,她们为何如此向往华夷国,冒着生命危险也想去华夷帝国。 “沐公子怎么就不明白?她一失了身的女子,在宣威国哪还有什么容身之所?”七姑接着道。 沐惜风弄明白了前因后果,想到最合适的处理方法就是把她们两母子带回国公府,别的地方不敢说,在国公府仅凭他一句话,也没人敢随意欺负她们母子俩了。 一番询问下来,沐惜风问清楚了,少女刚年满十七岁,名唤苏谨语,跟母亲一起在曹府做粗使丫头。 沐惜风表示愿意带她们回国公府,并保证给她们衣食无忧的生活,俩母子自是感激万分,再不看那有病菌的馒头一眼,随沐惜风一道回了京华城。 京华城外,七姑在临别之际,夸赞了沐惜风一句:“难得沐家两位公子都是心善之人,万望保重自身,如大战来临,切记,不可顽抗!” 说罢,闪身进了一辆铁架马车,马车四周矗立着四个铠甲加身的男子,密切注视着沐惜风的一举一动。 见沐惜风没有任何异动后,四名男子相继跃上马车,跟着七姑一道离开了。 “他们是什么人?”沐惜风转头询问一旁的苏谨语。 “我们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有关华夷帝国的事,他们都知道,而且会帮助每一个求助他们的人,这些年曹府上很多下人犯了重疾,大夫都束手无策,但是吃了他们从华夷帝国带回来的药,都痊愈了。”苏谨语细细的答道。 “除了药,他们还会带什么东西?平时都是怎么联络的?” “他们带的东西都要收费的,不过价格很合理。我所知道的几个曹府下人只买过药,不过听说有人会买书和各种小物件,虽然是禁品,但是喜欢的人还挺多,其中很多人都是官家太太、公子、小姐的。说到联络,平时没有人能联系到他们,但是一遇上事,他们自己就出现了。”苏谨语年纪轻轻,却遇到了太多糟糕事,难得遇到侠义心肠的沐惜风,便感恩戴德的对待他,一句谎言也没有,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全说了出来。 苏谨语的母亲几次三番想封住女儿的嘴,都在沐惜风冷冽的眼神中放弃了。 所幸,母子俩真的被带回了国公府,国公府比曹府不知道大了多少倍。苏谨语和母亲见沐惜风没有半句虚言,当即双双跪下三拜九叩感谢沐惜风的救命之恩。 沐惜风吩咐官家给她们娘俩单独准备了一间小院,并没有让她们继续当下人。 苏谨语是被沐惜风亲自带回来的姑娘,她一踏进国公府就预示了她的身份跟普通丫鬟不同。这基本上是大户人家约定俗成的规矩,所以,全府上下都默认为,苏谨语是沐惜风的女人。 如此一来,苏谨语母女竟然直接从招人欺辱的下人,摇身一变,成了国公府的女主子。 八 生死无关 沐惜风把苏谨语母子带回国公府后,除了让下人悉心照料她们母子的生活起居,就基本不再提及她们母子俩的事。 曹府那边,沐惜风差了家里的管事去说明了原由,曹老爷亲自拿了苏谨语母子的卖身契给管事的带回来,还带话说要多送几个女孩伺候沐小公爷,被沐惜风一口回绝了。 回到国公府后,沐惜风郁郁不得志,心里总是惦记着闻孤馆的事,总想着自己还有没有办法再进闻孤馆,跟馆长和祖母好好谈谈,自己能再去闻孤馆受训多好。 只要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密探,打探出华夷的军事秘密,让宣威强盛起来,沐惜风愿意付出一切! 这日上朝的时候,闻孤馆馆长喜气盈盈的向金羁皇上汇报了馆里的近况。 “皇上,我们闻孤馆不负圣望,派出的密探中,有一位优秀的密探已经成功接近了女帝,这一次,一定能有所收获。” 金羁大悦,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大肆封赏了闻孤馆。 馆长还透露,新的密探也已成功潜进华夷帝国,接下来的任务将会越来越顺利。 沐惜风在心里想,看来若痴和若愚已经去了华夷帝国了。 只有自己每天无所事事的游走在朝堂、府邸间,京华城满眼的花繁里埋藏了多少腐败和无奈,宣威上下多少人在粉饰太平才呈现出眼前的国泰民安。 朝堂之上,四野之间,太多独善其身之人,没有人振臂高呼‘国之兴亡,匹夫有责!’ 更没有人冒死谏言‘励精图治’,宣威朝的每一个人,都把自身的败落怪罪在华夷的强盛上! 华夷的强盛真的是宣威败落的根源吗? 华夷真的在秘密进行侵略宣威的计划吗? 沐惜风被闻孤馆除名后,却更想潜进华夷帝国了,华夷帝国的神秘力量、超前的思想和经济都让他好奇,想要亲眼看看,这个能轻而易举的把几千年的古国踩在脚底下的帝国,究竟有何不同。 下朝的时候,沐惜风在宫门外等了很久,才等到闻孤馆馆长的身影。 他主动迎上去,跟馆长打招呼。 馆长却比他更气,拱手以礼,很是恭敬的问候道:“小公爷金安。” 沐惜风苦涩的一笑,馆长如此做派,摆明了不愿再跟他有任何瓜葛,半点情面都不留,哪还有再回去的可能。 “馆长气了,馆长为宣威朝殚精竭虑,我等自愧不如。” “小公爷雄才伟略,功臣之后,身份何等尊贵,下官岂能与小公爷相提并论?” 气了几句后,馆长就抽身离开了。 沐惜风知道,他已经彻底失去了,通过闻孤馆潜进华夷帝国的渠道。 回到沐国公府后,官家突然来报,说后院的苏谨语出事了。 沐惜风勉强打起了些精神,听官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复述了一遍。 “苏姑娘母子自从来到沐国公府后,很是安分守己,为人和善,跟下人们相处的不错。今天白天,苏姑娘一直说头晕、恶心,找来大夫给她瞧病,竟查出她已经有了身孕!” 听到这里,沐惜风也吓了一跳,他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就起身去了苏谨语母子住下的小院。 一路上,下人们都在窃窃私语,看他的眼神也都变得晦暗不明,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这时的小院还挺热闹,老祖母也在,陈氏也在,一院的丫头、婆子,把苏谨语团团围住,似是逼供一般。 苏谨语母子吓得够呛,见沐惜风一露面,苏谨语的母亲,立马仓皇的扑到他的脚下,双手颤抖的抓住沐惜风的脚踝,如抓救命稻草一般用力。 “小公爷,救救我们,救救我们,老夫人说要将我们乱棍打死!剥皮抽筋!你看在孩子的份上,救救我们啊!小公爷!” 苏谨语满面泪水,也跪倒在地上凄凄惨惨的仰望着沐惜风。 沐惜风在心底惶然一笑,枉他有救过的大志,却连俩母女都保护不好,让她们受到如此大的惊吓!堂堂七尺男儿,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祖母,娘亲,你们这是为何?” 满头银发的祖母慢条斯理的开口了,说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风儿,这姑娘刚来我们国公府就有了身孕,孩子来历不明,为了不混淆我们沐家的血脉,这个孩子留不得,这对不知廉耻的母子更是留不得。” 沐惜风突然意识到,如果不是自己来得早,说不定苏谨语母子都已经被处死了。 “祖母不可,这母子是孙儿的人,理应交由孙儿处理。” “你待如何处理?” 沐惜风看了看苏谨语泪水涟涟的面容,坚定的开口道:“纳苏姑娘进门。” “好糊涂的孙儿,她此前是曹府的人,这突然有了身孕,就算是你的孩子,也会被人嚼舌根的!再说,我问过管事的,这些时日,你就没去过她的院子,这孩子哪来的?”老祖母威严尽显,一时间没有一个人敢接话。 沐惜风词穷,眼里全是母女俩哀求的面容,他心思急转,却想不出任何救助她们母女的理由。 沐惜风的祖母是陈氏唯一忌惮的人,现在老祖母发了话,陈氏更有理由惩治苏谨语母女俩了,她指使着候在一旁的家丁,绝情的吩咐道:“拖出去杖毙!下贱胚子!敢污我沐家的门庭!” 家丁一哄而上,拽着瘫软在地的母女俩就往外拖。 苏母紧拽着沐惜风的脚腕,不死心的苦苦哀求:“小公爷,救救我女儿,救救她吧!她还小,她没做错什么啊!救救她……小公爷……” “把嘴给我捂上!”陈氏怒喝道。 下一秒,苏母的嘴就被家丁一把封上了,只剩不停落泪的眼睛,一直凄迷的望着沐惜风。 沐惜风从没想到过,自己没有救国救民的能力,现在却连两个女人的性命都救不了! 因为,自己没有理由反驳祖母的话。 因为,苏谨语的孩子不是自己的。 但是!!祖母就能随意定夺他人的生死吗?孩子不是自己的,苏谨语就该死吗? 这宣威朝真的没有她母女俩的容身之所吗? 沐惜风思绪翻涌间,抬脚踢开了家丁捂在苏母嘴上的手,并一掌将拽着苏母右腿的家丁拍飞! 其他的家丁都吓傻了,不约而同的停下手里的动作,惶恐的望着沐惜风。 沐惜风双眼闪烁着大杀四方的厉光,扫视了满屋的人之后,紧盯着陈氏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的人,谁敢动!?” 一瞬间,仿佛沐家祖辈英烈重现,慑人的威严压得每个人都寒战不已。 沐家男儿顶天立地,言辞间尽显英雄本色! 国公府的当家人威势盛人,连老祖母也适时的闭了嘴,没人敢再欺压苏谨语母子,家丁们都灰溜溜的退下了。 国公爷发怒了,谁还敢逆鳞而上? 就连陈氏也是不敢的,老祖母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在众人的搀扶下离开了。 顷刻间,满屋的人走得只剩下沐惜风和苏谨语母子三人了。 苏母泣不成声的连连对着沐惜风道谢,苏谨语泪眼朦胧的凝视着沐惜风一句话也说不出,可能是被吓到了。 沐惜风褪去了狠厉,故作温和的笑了笑,扶起苏母对她说道:“我这就找人给你们单独安排个宅子,再给你们置办一些田产、店铺,你们自己当家做主,今天这样的事再不会发生。” 苏谨语突然插话道:“小公爷,你纳我过门吧,只有您纳了我,我才拥有真正的身份地位,才能好好活下去!你才算是真的拯救了我们母女俩!” 苏母惊诧的回头看着自己的女儿,想确定她是不是疯了。 这等异想天开、强人所难的事,没人会答应的。 九 生死无关 沐惜风错愕的看着跪在门边,满面泪痕的女孩,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请求。 苏谨语不顾母亲频频相劝,豁出去一般,把心里的痴心妄想全抖露了出来。 “小公爷,你救人救到底,你英雄盖世,难道忍心让我们母子继续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我如今有了身孕,我必须给孩子一个安乐的生活,如若不然,我就带着他和母亲,干干脆脆的离开这犹如炼狱的人世间!”苏谨语泪痕未干的脸上满是绝决,双手抓握着衣摆,全身不受控制的抖动着,看向沐惜风的双眼,布满了视死如归的意念。 苏母原以为女儿想攀高枝才口出狂言,现在听她提及肚子里的孩子,才知道女儿的心思。 苏母不免一声哀叹,就算女儿是清白之身,也入不得小公爷的眼,更何况现在怀着身孕,沐小公爷又不傻,肯定知道这孩子是谁的,难道他会上赶着给自己戴绿帽吗? 苏谨语护子心切,见沐惜风没有开口拒绝自己,眼里的绝望渐渐演变成点点希冀,不断的苦苦哀求沐惜风;“小公爷,求您了,给我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让我的孩子以后过的好点,求您可怜可怜我们……” 沐惜风在苏谨语的哀求声中,开了口。 “苏姑娘,我纳你进门,只是小事一桩,但是我先申明,从今天起,不管谁问起你,你都得说孩子的生父是我。另外,你须得谨记,我俩没有夫妻之实,如若有一天,你遇上了心爱之人,大可以跟我说,我还你自由。” 一番言语下来,如天神显灵,瞬间让母女俩得到救赎,惊喜交加的互换着眼神,都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沐惜风言出必行,不但给苏谨语母子置办了宅子、家产,还真的名正言顺的纳了苏谨语进门,堂堂小公爷未娶妻先纳妾,气的陈氏好几天食不下咽,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苏谨语母子就这样搭上了沐惜风,在京华城的一处小宅院里,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这边沐惜风却依然焦灼的生活着,他满心的壮志未酬,整日忧国忧民心神不宁,眼见着华夷帝国大有吞并宣威的野心,却无救国途径,沐国公的身份加身,不但不能助他身先士卒,还多了诸多阻挠,万般无奈之下,沐惜风竟然想到了卢林村的馒头! 经过几日的反复思考过后,沐惜风到了沐惜晨的院子,把国公府大大小小的事都交代给了沐惜晨。 只身一人重返了卢林村。 当他从地上捡起那‘一坨’馒头时,他连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坏了,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如果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岂不是死的一点价值都没有? 但是,如果这个方法,真的能助他潜进华夷帝国,能找出富国强兵的办法,死又何惧? 如此一想,他孤身一人在破屋里,咽下了能置他于死地的馒头。 真是世间少有的傻子,肉眼凡胎却心怀天下。 静默无声的独自演绎着他悲壮的爱国热忱。 英豪从来都不是只有战死沙场的将士们,心有天下,为国为民的每一个忠勇之人,都是民族的英雄,可惜,好多人到死也只是籍籍无名之辈,慷慨赴死的壮举,连自己都感动不了。 沐惜风不知道自己此举能否真的助他潜入华夷帝国,但是,他已经这么做了,再没有后路可退了。 趁着身体还没有倒下,他把寸步不离的太仆剑摘了下来,埋在了卢林村村口的大石头下面,他一边往剑身上填着泥土,一边轻声的对着太仆剑说道:“你跟了我好几年,却没有半分荣光加身,真是委屈你了。今天就此别过,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将你从这烂泥里挖出来。你安心的在这休息吧,宣威繁荣昌盛的时候,就是你重见天日的时候。” 接着,沐惜风换上了村里村夫遗落的破衣服,跌跌撞撞的朝官道上走去。 卢林村的四周,山青水绿,流水潺潺,目之所及之地,铺满了暖暖的阳光。 沐惜风注意到这一切的时候,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了,视力也模糊起来,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却能感知到阳光的温度,他突然有些想家,想暴躁的陈氏,想温和的哥哥,和慈祥的老祖母,他有些后悔,却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晕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他甚至闻到了青草香,下一秒钟就彻底陷入了昏迷。 好几次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有人在挪动自己,最后一次感知到外界的动静是,自己被扔下了一个长长的斜坡,身体一直在不停翻滚着,直到他再次晕死过去,翻滚也没有结束。 十 生死无关 沐惜晨有些心神不宁,他总感觉弟弟从闻孤馆回来后,整个人都处在低谷。沐惜晨知道弟弟心怀天下,却对当前的时局无能为力。 在沐惜风把家里的事交给自己,去皇上那奏明要去边疆的时候,沐惜晨就觉得很不对劲,他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或者,不是沐惜风交代的那样,他不是去边疆,而是去执行别的任务了。 越想越心慌,越想越坐不住,沐惜晨在窗台上留了召唤七姑的物件,七姑很快就来了,她这次仔细的分辨了一番,确定眼前的人是沐惜晨后,才把前几次的事说给了沐惜晨听了。 沐惜晨听完,害怕的冷汗直流,手脚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他的傻弟弟,不会干出那么蠢的事吧? 沐惜晨放心不下,在七姑的帮助下,连夜赶往了卢林村,沐惜风没在卢林村。沐惜晨刚松了一口气,七姑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发现上次找出来给苏谨语母子的馒头不见了! 这……不会吧。 沐惜晨心头大乱,指挥家将门一番搜寻下来,找到了沐惜风隐藏在谷草堆里的衣服。 衣服被翻出来的那一刻,沐惜晨站不住了,颓然的坐在了草垛上。 他该怎么办?他的傻弟弟现在在何处?是生是死? “七姑,你知道瘟疫感染着一般会被运送到哪去吗?”沐惜晨焦急的询问七姑,似是抓住了最后一点希望。 “靠海近的地方,直接扔海里。靠山近的地方,就扔到荒无人烟的山谷里。”七姑虽然蒙着面,但是仅从她语调平缓的声音中,就能判断出,她遇上太多这样的事了,内心已经如铁石心肠一般,毫无触动了。 沐惜晨听七姑说完,立马想到了‘大芜山’! 这里最近的地方,也是附近唯一跟华夷交界的地方,只有大芜山,那么,如果沐惜风感染了瘟疫,他很有可能被官兵们扔到了大芜山的大峡谷里。 峡谷里没有人烟,如果没有人发现沐惜风,他不是病死就得饿死。 沐惜晨当即表示要去大峡谷探个究竟,七姑提醒他:“人被扔下去后,只有少部分能存活。你去了也没有,峡谷太深,根本走不稳当,只能直接滚下去,撞到硬石头当场就玩完了,你身体本就孱弱,何苦去冒险?” “我弟弟有可能在那受着折磨,我哪能安心得了,现在不去,我会后悔一辈子!”沐惜晨不容辨别的说。 七姑处事冷静自持,并不多劝,叫人给沐惜晨带路,连夜赶往了大芜山。 到了山脚下,七姑和手下就不愿再上去了,山上不太平,不时会有宣威兵和华夷兵交火,七姑不愿惹上麻烦。 沐惜晨奔波了半夜,体力早就透支了,但是他不敢停下来,想到沐惜风的处境,他就恨不得立马飞上山顶,他没有哪一时刻像现在一样,讨厌自己的瘸腿,如果去晚了,弟弟出了事,他就把这瘸腿砍了,叫它碍事。 爬到一半,沐惜晨的腿就支撑不住了,一步一跪,膝盖根本直不起来。他浑然不管,跪在地上立不起来,就用膝盖往前爬,双手撑着身体,硬是爬上了山顶! 月色下,依稀能看出,山顶上树木稀少,尘土飞扬,虽然荒芜,却布满了交错纵横的脚印,不少山石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看来七姑说的没错,这里确实是两国频频发生争斗的地方。 沐惜晨顾不上危险,靠在一颗树干上休息了片刻,等不那么喘了,他撑着一根手腕粗的树枝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在大芜山上找寻着。 他寻至山中央,突然被一道强光照的睁不开眼,紧接着一个冷冰冰的硬物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一男子冷声道:“别动!” 强光一直照着沐惜晨的眼睛,他眼前只有一片明晃晃的光,什么也看不见,光线太过刺眼,为了不弄瞎眼睛,他闭上了双眼。 只是闭了一下眼而已,太阳穴就被人狠狠的戳了一下,刚才说话的男子狠声道:“叫你别动,想死是不是?” 我现在不能死,沐惜晨在心里想到,为了让男子满意,他把眼睛睁开了,任由强光照射自己的眼睛。 不一会,眼睛就难受的流眼泪了。 “这还差不多,你大半夜跑山上来干嘛?你们宣威人晚上都不敢上山的,你不知道吗?” 看来对方是华夷人! 会不会是华夷医疗队的?他们有没有遇到惜风? 一时间沐惜晨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不但不再害怕旁边的男子,反而咧嘴一笑,痛快的回答了男子的问话。 “我上山找我弟弟,他感染了瘟疫,我怕他遇到危险,就跟着上了山,你们是华夷医疗队吗?有没有看见我弟弟?” 男子稍迟疑了一下,仔细打量了沐惜晨一番,慢慢将手里的武器放了下来,再在沐惜晨身上搜了一遍,确定没有危险物品后,才对着前方打了一个手势。 强光倏地移开了,沐惜晨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后,才能视物。 这才看清楚,前面站了四个不同年纪的女子,其中一个手上拿着的物件,应该就是刚才发出强光的东西,华夷的物件果然稀罕。 “你真是患者家属?”一女子出声问道。 “是真的,你们看我一瘸子,也不可能是什么官兵对不对?” “那倒也是,他的腿是真瘸,髋关节有毛病。”看来真是医疗队的,一眼就能看出沐惜晨的腿哪里有毛病。 “对!我真的是病人家属,我可以去看看病人吗?”沐惜晨眼里闪烁着波光,熠熠生辉,看来弟弟有救了。 几个人带着沐惜晨回到了安置点,沐惜晨见到了他们的老大,不知道是什么官,就知道他们都叫她老大,一个穿着……紧贴着腿的裤子的女人。 沐惜晨虽然把心全系在了沐惜风的安危上,但是还是被‘老大’给震撼到了,穿着那样的裤子,也太羞耻了,而且上衣也紧的很,简直没眼看! 沐惜晨虽然崇拜华夷的医疗水平,但是,对于华夷的女人,他实在不敢恭维,太一言难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