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以玉》 第一章 它就是她的玉 赵远远拖着行李箱在候机厅里漫无目的地蹓跶着。 昆明机场的候机厅,有很多卖鲜花的店铺。那种厄瓜多尔的粉色玫瑰,硕大明媚的花朵,娇艳欲滴,像青葱少年最美的初恋,只要十块钱一枝。 还有很多卖翡翠玉器的店铺。赵远远挨着逛了一下,发现冰种飘翠的,就算一个小小的项链吊坠,价位都在五位数以上。 但是再好的吊坠,又哪里比得上自己颈间挂着的吊坠呢? 自从在小区对面那家新开的叫“鸳梦重温”的书店的橱柜里第一眼看到这个吊坠,赵远远就像着了魔,忍不住每天都想去看它。 也难怪,一个用上等的羊脂和田玉雕的莲花形坠子,洁白无瑕的花瓣细腻润泽,像笼了一层薄薄的迷雾。赵远远第一眼看到它,心里就觉得温暖,再看一眼,突然觉得整个人都要被融进了温润的玉里,再也难以舍割。 当然,好东西价格也高,它的标价是三万块。对赵远远来说,这样价格的饰品纯粹只能是一件隔着玻璃橱窗欣赏的宝贝。 但是买不起它,并不能阻止她去看它。 书店就在小区对面,她有时候一天去看几次都还觉得没有看够。 没想到到了她生日那天,店里突然搞起了庆祝活动。店老板陈叔在她痴迷地凝望着橱柜里的莲花吊坠时,悄悄来到她的身边,沉声告诉她,为了回馈老顾,今天这个吊坠的一口价是九百九十九块。 赵远远大喜过望,毫不犹豫地刷卡买下了这个吊坠。 自从买回吊坠来戴在颈间后,她就一分一秒都舍不得取下来过。 她在心里默默念叨,玉是认主的,从此以后,她就是它的主人,它就是她的玉。 “各位旅,从昆明飞往江城的u3555航班现在开始登机了。请大家带上行李,到a2检票口登机。”喧嚣的大厅上方终于传来自己乘坐航班的登机提示,赵远远总算松了一口气。 从下午五点到现在,自己搭乘的航班已经足足晚点了五个多小时。 现在已是晚上十点过,再不登机的话,就相当于在机场熬通宵了。 独自一人到昆明出差,本来订好的下午五点的飞机,正好赶回江城吃晚饭,谁知道竟然晚点晚到夜里十点过。这么无聊地在机场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还不都是航空公司的错? 赵远远一边在心底咒骂着,一边拖着行李箱,快步向检票口走去。 突然,她的目光停留在前方一个年轻男子的身上,心里猛地一惊。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似曾相识的背影。 高而挺拔的身材,宽宽的肩膀,熟悉的黑色t恤。 难道他也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 那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多么多么想再见到他。 哪怕是在梦里。 在幻觉里。 在闭上眼睛的时候。 赵远远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小跑了过去。 “奕羽——” 她禁不住出声呼唤。或许是在机场闲逛太久,消磨了力气,她发现乍然开口,声音变得有些嘶哑,根本不像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 但是前面的男子显然听到了她的呼唤,缓缓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姑娘,你在叫我?” 赵远远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转过身来,看着他小麦色的肌肤,看着他方正的脸型,看着他的浓眉大眼,看着他微笑时脸颊两侧隐隐出现出的两个可爱的酒窝,止不住在心里失望到了极点。 这个人,长得跟冷俊的秦奕羽大相径庭。 自己又认错了人。 多少次在人海中寻觅,却再也寻不到他的身影。 多少次张冠李戴,落下的只是一次次的尴尬与失望。 难道,真的是一别以后,就再也无法相见? 难道,真的是分别的时间太久,自己已经记不清了他的模样? 她只好涩涩地一笑:“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男子大度地一笑:“没关系。你也是回江城的吧?今天回江城的这个航班晚得太久了,久得人都迷糊了。” 飞机到达江城江北机场的时候,已快凌晨一点了。赵远远从卫生间出来,发现同机的乘已经离去得差不多了,平是拥挤不堪的机场大厅空空荡荡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清。 快步经过取托运行李的地方,她发现刚才在昆明机场认错那位年轻男子,取了一个印着鲜花托运几个大字的纸箱子,走在她的前方。 在这寂寥的夜里,他的背影,他身上的那件黑色的t恤,都让她再次抑制不住想起了那个人。 是的,那个人,那个叫秦奕羽的人。 也是差不多的身高,也是爱穿黑色的恤,也是这样,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只是,自从分手以后,那个人就再也没有在自己面前出现过。 断然决然地消失了,无影无踪。 那些许下的誓言全部成了空话,那些曾经有过的期许全部成了泡影。 如果,赵远远这一生曾经相信过世上有永恒的爱情,那么一定是在跟秦奕羽在一起的时候。 可是如今,秦奕羽消失了,爱情也像长了翅膀的青鸟,再也寻不到踪迹。 第二天是星期天,赵远远躺在床上,做了一个奇妙的梦。 在一个安静的湖边,她颈间的吊坠像是有了灵性,挣脱链子,跳入了水中。 她来不及寻找她的吊坠,就看见湖水轻轻荡漾起来,成片的莲花从水里盛开出来,每一朵,都像她的吊坠,洁白无暇,纤尘不染。 莲花的尽头,一个男子撑着一艘小船,缓缓向她驶来。 田田的莲叶挡住了他的脸,淡淡的莲花香衬得他不像是一个凡人。 她看不见他的容颜。 她只能在心底认定,他就是奕羽。 她的奕羽,历尽千帆,终于分花拂柳,乘舟而来…… “铃——”刺耳的铃声突然将赵远远从梦中惊醒过来。 懊恼地拿起依然在床头柜上蹦蹦跳跳的手机,赵远远无力地按下接听键,迷迷糊糊地“喂”了一声。 手机中传来同事魏敏温婉的声音:“远远,起床了没?” 赵远远打了一个哈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嗯嗯,魏姐,有什么事吗?” 第二章 坠楼 赵远远在江城的一家甲级设计院上班,做的是房屋结构设计。最近有个项目是要在宁夏建造一家化工厂,甲方特别着急,要求在两周之内完成整个化工厂的施工图设计。 任务下达下来,土建室的干斌干主任竭尽全力调兵遣将,总算把任务尽数安排了下去。赵远远和魏敏两个人被分到一个设计小组,负责化工厂办公楼的结构设计,交图的最后期限是下周星期一。 赵远远和魏敏合计了一下,魏敏工作经验丰富些,负责建模和画上部结构图,赵远远负责基础设计,赶一赶也就能够按时完成任务了。 没想到基础部分刚刚计算完成,昆明的一个设计项目就非要赵远远去现场服务,耽搁了不少时间,基础部分的图纸基本上就还没画。 今天已经星期六了,再不画可就真是来不及了。 延期交图,甲方按照合同要罚设计院的款,设计院会因此追究设计人员的责任,要不绩效考核不合格,要不扣一大笔奖金…… 赵远远不敢往下想,连忙道:“我的基础图,唉,基本上还没画呢……只有去加班了……加班也不知道能不能画完……真是惨了。唉,魏姐,你的上部结构画得怎么样了?你今天也去加班吗?不如一块去加班,陪陪我吧?” 电话那头魏敏似乎轻笑了一下:“远远,这两天办公室加班的人多着呢,用不着我去陪你。不过呢,如果你中午请我吃宽老火锅的话,我倒可以去办公室帮你画下桩位布置图,写写基础设计说明什么的……谁叫我动作快,上部结构图已经画完了呢……” 赵远远听到这里,高兴得一下从床上蹦了下来:“那太好了。魏姐,中午我请你吃宽板凳老火锅,毛肚鸭肠你随便点!” “那咱们一言为定。你马上到我楼下来,我们一起去办公室消灭基础图!”魏敏说完挂了电话。 在建筑设计行业,最出风头的建筑师出卖的是灵魂,他们为每一个项目绞尽脑汁,捕捉灵感,推陈出新,构思方案。 赵远远和魏敏从事的都是结构设计,负责着所建房屋结构的安全,压力巨大,却只能隐藏在建筑师身后,出卖肉体,成天在建筑师们匪夷所思的创意下,在甲方绵绵不绝的要求下,不停地改图,不停地加班,直到腰椎颈椎和眼睛彻底失灵。 赵远远飞快地下了楼,绕过几小花坛,站到一栋楼下,仰头看了一下十八楼的窗户。 这栋楼只有十八层,两梯四户,全是大户型,装修雅致,采光极好,属于小区里售价最高的花园洋房。 赵远远自己住的楼位于小区边上,共三十二层,每层九户,每户面积都小,虽然有三部电梯,但是上下班时间电梯里仍然挤得前心贴后背。与面前这栋楼相比,赵远远觉得自己住的高楼,就像站在格格旁边的嬷嬷,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而魏敏就住在这栋楼的十八层,顶跃,带屋顶花园,装修豪华,价格不菲。 明明有钱,工作起来仍然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待人也永远和善友好,赵远远觉得一上班就遇到魏敏这样的好师姐,真是自己前世修来的好福气。 花坛里有些早开的金桂,金黄的碎花朵点缀在深绿的叶子中间,散发出阵阵香味,甜甜的,和着夏末的阳光,让人有些神思恍惚。 赵远远在桂花树前的木椅上坐了,无聊地掏出手机,翻看起微信来。 ——魏敏让自己马上到她家楼下,等着她一块去办公室加班,怎么还不下来呢? 突然,她觉得颈间一滑。 紧接着就看见颈间的和田玉吊坠,她心心恋恋的宝贝,骨碌碌地滚向了地面。 落地的一瞬,坠子又弹了几下,向着花坛前方的台阶滚了下去。 赵远远连忙起身就向着吊坠滚落的方向追去。 这个宝贝,千万不要摔坏了,千万不要找不到了,千万不要…… 她正在台阶上飞奔,猛然听身后传来“轰”的一巨声,像是有什么沉重的物体猛地砸在了地上。 难道有什么东西从楼上掉下来了? 雨篷?花盆?还是窗户? 怎么没有打碎的声音? 赵远远硬生生收住脚步,回过头去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一个人斜趴在她刚才坐过的木椅上,头部向里,黑发凌乱,腥红的血液从身体四周漫延出来,像一个扩展开来的噩梦。 ——这大白天的,怎么有人跳楼了? ——也不知道从几楼摔下来的?还有得救吗? 赵远远想要过去看,双腿却像灌了铅,怎么也抬不起来。 她惴惴地呆在原地,就看见楼梯间里一名男子疯狂地冲了出来,奔到木椅前方,嘴里叫着“敏——” 敏? 魏敏? 怎么可能呢? 但是这名男子明明是魏敏的老公。 赵远远记得的。两年前,魏敏结婚的时候,她是他们的伴娘。 魏敏的老公章光明,市第三人民医院的脑外科医生,技艺精湛,待人谦和,此时,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那么,魏敏,魏姐姐,前一刻还在电话里说要同自己去加班,要帮自己画图,怎么这一刻就坠楼了? 是不小心摔下来的吗? 还是被谁推下来的? 近乎完美的魏敏魏姐姐,前一刻还在和自己说笑,这一刻怎么就坠落了下来? 青天白日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赵远远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她看到魏敏漆黑凌乱的头发下苍白的脸。这张脸总是带着和善的笑,这张脸曾经给了初来乍到的自己无尽的帮助与温暖,可是现在,这张脸可能永远也不会再醒来。 她扑倒在木椅面前,捂着脸,任泪水从指间奔泻…… 也不知是谁报了警,不一会,警车来了,救护车也来了,刺耳的鸣叫声,吵得人头昏脑胀。 一名年轻的刑警把赵远远叫到一旁问话,赵远远边抹眼泪边说:“魏敏,魏姐,她…… 她是我的同事……我们约好了今天一起去办公室加班……我在楼下等她,谁知道,谁知道她突然从楼上摔下来了,摔在我刚刚坐过的椅子上,呜呜——” 刑警做了笔录,看着赵远远吓得不轻,又十分的伤心,倒也没有多问,只吩咐她以后随时配合警方的调查,末了又说:“姑娘,刚刚医生来时,好像说你的朋友,哦,同事落下时被树枝挡了一下,并没有立即丧命,也许有活过来的可能,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第三章 得了灵性 地上还有一些没有清洗干净的印迹,四周却已安静下来,仿佛刚刚的触目惊心只是一个老天爷随随便便开的一个玩笑。 赵远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全被汗水打湿了。 ——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是去医院看魏敏还是去办公室加班? 去医院的话,帮不上忙不说,还必须得再次面对魏敏的生死。 尽管在内心,自己多么希望魏敏能够被抢救过来啊。 如果她能够活过来,就能够像往常一样对着自己微笑,能够再说,远远,我们一起画图吧? 远远,这次我们俩一起出差? 远远,今天我们一起吃午饭? 远远,晚上老吴不回来 ,正好我们一起去看电影? …… 可是,今天,她从十层楼上迎风而下,就像为自己 的生命画了一个重重的休止符。 那些美好,那些温暖,那些对抗枯燥工作的安慰,或许到了今天就会统统的,全部的戛然而止。 生命,当真就如此脆弱吗? 生命,当真就如此不堪吗? 赵远远心里有些恐慌,抹了抹眼泪,决定还是去办公室加班。 加班,画图,画图,再画图。 像劳模一样地地画图,累到极点,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机械地迈开脚步,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玉坠还没找到呢。 重新回到台阶边,在一簇开满小黄花的青草旁,赵远远总算看到了自己的宝贝玉坠。 她颤抖地伸出手,拾起玉坠,细细地擦着上面的尘土,细细地对着阳光看它。 还好还好,在这个多事的早晨,这个可爱的和田玉吊坠除了沾上了一些泥灰,其余一切都还完好无损。 只是链子断了,只有再去“鸳梦重温”找老板重配一根了。 赵远远正要把吊坠放进坤包里,突然眼前一花,握在手里吊坠被人一下夺了过去。 她恼怒地一抬头,正对上一双笑盈盈的眼睛。 那样又黑又亮的眼眸,那样又长又翘的睫毛,笑得像被微风吹皱的一池春水,邪魅得让人意乱神迷。 赵远远瞪了来人一眼,起身伸手去抢自己的吊坠:“小易,把吊坠还我。” 小易全名易飏风,比赵远远晚两年到设计院,年龄也比赵远远小两岁,是做建筑设计的。自从认识易飏风以来,赵远远发现他跟自己有着很多相同的爱好。比如说,赵远远喜欢在办公桌的电脑旁边养几盆绿色植物防放在辐射,易飏风也喜欢;赵远远午休时喜欢吃甜点,易飏风也喜欢;赵远远喜欢逛书店和古镇,易飏风也喜欢…… 赵远远便时常在心里感慨,觉得要是易飏风是个女孩就好了。如果易飏风是女孩,那么两人绝对会成为很要好的朋友,就像以前在大学时,自己跟骆雨雨一样,可以好得整天同出同进,同吃同睡,无话不说。 可惜易飏风偏偏是个男孩,一个长相俊美,比自己小两岁的大男孩。 易飏风瞟了一眼手里的和田玉吊坠,拿腔作势道:“真是奇怪,这个吊坠我看你戴了好长时间了,明明是通体洁白的,怎么今天花瓣尖有点发红呢?” “什么?花瓣有点发红?” 赵远远一听不由急了,夺回吊坠,凑到眼前仔细一看,果然发现花瓣的尖上隐隐有些淡淡的粉色。 掏出餐巾纸仔细擦了擦花瓣,那抹淡淡的粉依然纹丝不动。 她抬起吊坠在阳光下细看,发现那片粉色竟是揉进了玉石里面,而带了淡粉的玉,像是得了灵性,活过来了一般。 赵远远也顾不得许多,将吊坠小心放进坤包里,蹙眉道:“红就红吧,也许以前就是红的呢。今天事情太多,我还是去办公室加班吧。” 易飏风将手一拦,道:“听说咱们小区出事了?有人跳楼了?就在这里?” 易飏风跟赵远远一样,都在这处离设计院不远的小区——心怡小区按揭了一套小户型。 记得两年前,赵远远听说设计院新来了一位叫易飏风的同事,她把“易飏风”听成了“杨峰”,还以为是自己在大学时的校友兼老乡杨峰也来到了设计院,高兴得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兴冲冲地跑到隔壁的建筑办公室,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这位俊美又呆萌的易飏风。赵远远不好转身就走,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易飏风聊了会天,才又回去画图。 到了下班等电梯的时候,没想到又遇到了易飏风。 易飏风带着点新人的青涩主动招呼道:“远远姐下班了?” 赵远远微笑:“对呀,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了。你呢,刚上班还习惯吧?” 易飏风摸了一下后脑勺:“好多事情都有点找不到北,以后还请远远姐多指教。” 进了电梯以后,易飏风手脚麻利地按住了电梯开关键,待赵远远走进电梯,又问:“远远姐,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租房子的地方吗?我刚到江城没多久,现在还住设计院的招待所呢。” 恰巧这趟电梯没有其他的人坐。赵远远看着面前的大男孩,本着师姐该有的热心建议道:“你与其租房子不如买房子呢。像我,刚工作时就买了一套小房子,付了首付后,租金跟月供差不了多少。” 易飏风眨了眨眼睛:“这样说起来,确实买房子比租房子划算。只是江城我也不熟悉,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房子比较适合我。对了,远远姐,你住在哪个小区?离设计院远吗” 赵远远道:“哦,我住心怡小区,离设计院很近的,走路过来也只要十几分钟。记得当时还是魏姐推荐我买的。对了,我们小区好像还有一些没有卖完的房子,你空了可以去看看。” 易飏风笑道:“那太好了,我现在就跟你去看。” 去心怡小区看过之后没多久,易飏风也在心怡小区按揭了一套小户型。俩人上下班的时候经常遇见,很快就熟识了起来,关系比一般同事好了许多。 如今听易飏风这么一问,赵远远眉头蹙得更紧了:“是出事了。而且出事的人是魏姐……” 易飏风大吃一惊:“什么?魏姐?怎么可能?” 赵远远狠狠咬着下嘴唇,半晌才道:“我也觉得不可能。她现在送到医院急救了……唉,我还是去办公室加班吧。” 第四章 眼花了 两人到了办公室,赵远远一声不响地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画起图来。 易飏风坐在一旁,打开隔壁办公桌上的电脑,调出史诗战争模拟,心不在焉地打了起来。打两下,抬眼瞅一瞅赵远远,再打两下,又抬眼瞅一瞅赵远远。 终于没忍住,起身道;“远远姐,你画图画了这么久了,要不歇一会儿?我倒杯水给你喝喝?” 赵远远头也不抬:“不用。我画图还好受些。” 易飏风不死心:“我这里有每日坚果,要不你吃几颗?” 赵远远只是摇头。易飏风试探道:“远远姐,你今天也是听说小区出事了才赶过去看的?怎么知道出事的人是魏姐呢?” 赵远远情绪一下有些失控:“我怎么不知道?她就落到我刚刚坐过的椅子上——说好了一起去加班的,我就在楼下等她,谁想到她竟然摔了下来……” 易飏风用手捂着心脏:“好险啊,远远姐,还好她没砸到你——” 赵远远揉了一下额头:“我的玉坠链子断了,我去找玉坠……没想到没走多远,魏姐就摔了下来,斜躺在椅子上,唉——” 易飏风在办公桌间来回踱了几步,突然一笑:“远远姐,不知你听老人家们说过没有,说是玉是有灵性的,它会在危难的时候,拯救自己的主人。有的时候,它还会不惜牺牲自己,用自己的破碎,来换取主人的平安呢。我看今天,就是你的玉坠救了你。不然,魏姐摔下来,你们俩都会受伤的。” 赵远远寻思他说得也对,只是现在心情极糟,实在不愿深究这件事情。 易飏风踱到她的办公桌前,定定地站住,提议道:“远远姐,我看你还是再去配根链子,把你的玉坠重新戴上吧。说不定它真的是你的护身符,能保护你,让你逢凶化吉呢。” 赵远远若有所思地从鼠标上移开手指,打开坤包找出玉坠,在手里慢慢摩挲着。玉坠触手生温,让人没来由地觉得心里有了慰藉,她当即点头道:“好吧,我们现在就去。” “鸳梦重温”今年初刚刚开业,装修得特别雅致,主要是卖书,也卖一些天然宝石饰品,还可以喝茶。不是奶茶,全是正宗的中国茶,什么龙井,碧螺春,大红袍,普洱什么的。 赵远远走进书店,几声古朴的古琴声立即让她的心境安宁了下来。 绕过一面蜀绣屏风,她远远就看见那位身着棉质唐装的中年大叔——店老板陈叔正坐在红檀木的柜台前面,把玩着一串沉香手串。一只雪白的波斯猫趴在他面前的柜台上,圆圆的脑袋枕在毛茸茸的爪子上,眯着眼睛睡着了。 书店静谧的气氛让赵远远的心情宁静不少。她绕过几行书架,来到柜台前,从坤包中掏出莲花形的和田玉吊坠,递到陈叔面前:“老板,以前的链子断了,麻烦你重新给我配条链子呢。” 陈叔抬起眼来:“链子断了?不会吧?这链子质量好着呢,不是姑娘你自己剪断的吧?” 赵远远有些不悦:“我有事无事剪链子干什么?头今天自己断了,吊坠都摔到地上了,还好没摔坏。” 陈叔闻言,眼里立即闪过一丝心痛。他迫不及待地接过吊坠,取出放大镜,在灯光下看了半晌,目光总算平静下来,说道:“还好没有摔坏。不过最好还是消消磁,净化一下再戴好些。” 易飏风接口道:“这样最好。今天这块玉坠可是救了远远姐的命呢,消一下磁最好。”说完将今天小区有人坠楼的事情大致向陈叔讲了一下。 陈叔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最终沉静下来,缓缓道:“既然受了这般惊吓,我还是把它拿到里间去好好净化一下吧。”说完起身大步朝身后的门帘走去。 门帘是竹制的,上面印着田田得荷叶,亭亭的荷花。陈叔拉起门帘的一瞬,赵远远突然愣住了。 她看到里面一个人的侧影。 一个坐在檀木椅子上的年轻男子的侧影。 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净白如玉的皮肤,像极了秦奕羽。 室内暖暖的灯光下,男子的侧影似乎触手可及,又有些暧昧朦胧。赵远远踮起脚尖,想要看得更清楚些,竹制的门帘却已在陈叔身后落下,只剩下古琴声里一屋的清幽…… 陈叔出来时,赵远远又使劲往里看了看,却再没有看到那位年轻男子。 接过消好磁净化过玉坠,重新配好了链子戴上,赵远远终是没有忍住,问道:“老板,刚刚……刚刚我看到你里面有一个人,跟我以前认识的一位老朋友很相像,你……你能请他出来一下吗?” 陈叔眨了眨眼睛,摇头道:“姑娘,你眼花了吧。今天柜台里就我一个人,没别的人。” 赵远远脸色有些发红,执意道;“怎么可能?我刚刚明明看到的……” 陈叔依然摇头:“姑娘眼花了。如果还不相信的话,你跟我到里面看看?‘ 赵远远正要迈步,易飏风一把拉住了她,对陈叔陪笑道:“老板,远远姐今天……嘿嘿,今天精神不大好。您忙您的吧,我们不打扰你了。” 从“鸳梦重温”出来,赵远远揉了一下鼻子,问:“小易,刚刚我明明看到门帘里面坐着一个人的。你难道没看到?怎么拦着我不让我进去看呢?” 易飏风一脸无辜:“我刚才在看手机呢,没注意里面有没有人……不过远远姐,你想啊,就算里面有人,也是人家店老板的私密朋友,人家老板都拒绝你了,你又何必强求呢?” 是啊,何必强求呢? 自己认错人的次数难道还少吗? 这次估计又是自己眼花看错了。秦奕羽毕业以后就回了他的老家河北,怎么可能会在江城的“鸳梦重温”里呢? 赵远远郁闷地点了下头,默默地向前走着。 走了一会,她发现易飏风有点不对劲,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不由恼道:“小易,你看什么呢?我脸上有花吗?” 易飏风“噗哧”一笑:“你脸上没花,但是你脖子上戴着一朵花呀。”说着将头凑近了些,“真是奇怪,这朵玉雕的花我看你戴了好长时间了,明明是件死的饰品的,怎么今天看上去总觉得它像朵有生命的鲜花呢?” 赵远远蹙眉道:“我也有这种感觉。”说着伸手在脑后拉了几下项链的活扣,调长了链子,拉着吊坠到自己面前仔细观看起来。 只见和田玉雕成的吊坠流光溢彩,栩栩如生的花瓣尖上透出淡淡的嫩粉,如同夏日阳光下盛开的莲花,娇艳欲滴,吹弹立破。 赵远远看得有些出神,禁不住鼓着腮帮,呵出一口气来。 没想到手中白玉雕成莲花竟然随着气流微微摆动起来,片片花瓣,如同掠过清风,徐徐起舞。 赵远远不由愣住了。 她揉了揉眼睛,又朝着玉坠重重地呵出一口气来。 这次玉雕的莲花却静静地立在她的指尖,纹丝不动。 第五章 被收购 连着加了两天班,外带熬了一个通宵,赵远远总算把基础图画完了。连续的脑力和体力的透支,让她有些头晕眼花。星期一昏沉沉地走进设计院的电梯,就听一个又粗又壮的声音问道:“小赵,听说魏敏坠楼了?” 说话的是建筑工程室的祝工,一位快四十岁的中年男人,长得像一块工地上的加气混凝土砖,外表粗犷,却最喜欢打探小道消息,说起话来没遮没挡的。 赵远远恹恹地点了一下头,根本不想在人前说这个话题。 但是在网络通讯发达的现代,消息都像病菌,传播得特别快。 此时满满一电梯的同事,原本各自沉默,听了祝工这句话,顿时像热锅里的炒熟了的豆子,噼噼啪啪的炸开了: “祝工?怎么魏敏坠楼了?” “她自己跳的?” “魏敏一天笑盈盈的,日子过得那么好,怕是被人推下去的吧?” “咦,小赵不是跟她住一个小区吗?小赵,魏敏是怎么坠楼的?” 电梯还没到土建室所在的十六楼,赵远远就提前下了电梯。 她宁愿一个人清清净净地走楼梯上去,也不想听一帮人在电梯里七嘴八舌地用异样的神色打探魏敏,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昨天小易去医院看了,魏敏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生死未卜。 她只想为她祈祷,不想说,也不想听,哪怕只是有关她的一句闲话。 在办公室刚刚坐好,干主任就走了进来,用他特有的烟熏嗓扯着喉咙道:“各位,九点钟准时到三楼开全院大会,有重要事情宣布,大家谁也不要迟到啊。” 祝工接口道:“什么重要事情?老子图还没画完呢,不去。” 干主任瞪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事关设计院的每一个人,不去后果自负!” 三楼会议室是全院最大的会议室,可以容纳全院所有的两百多名员工。 赵远远走进会议室的时候,会议室基本上已经坐满了。 她找了个后面靠边的位置坐下,将手机调成静音,闭上眼睛,打算小憩一下。 这两天实在太累了,刚闭上眼,倦意就一阵阵席卷而来。当院领导的讲话声断断续续地从主席台上传来时,赵远远已经朦朦胧胧的进人了梦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热烈的掌声将赵远远从梦中惊醒过来。 她勉强睁开眼睛,拉了拉身边正鼓掌鼓得起劲的同事丁华芝的胳膊,问:“丁姐?院里要给大家发钱吗?怎么每个人都拼命鼓掌?” 丁华芝胖手一挥:“你昨晚摸鱼去了?怎么一开会就睡觉?刚刚院长宣布,我们设计院被一家上市公司收购了,以后大家都能持股,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只有你还睡得着!” 赵远远揉了揉眼睛,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我们被收购了?持股就赚钱吗?那我们能赚多少钱呀?” 丁华芝嘴一撇,不屑道:“具体分配方案还没出来。我们普通员工肯定没有领导拿得多,但是少拿总比不拿好。你还是别睡了,听听领导讲话!” 赵远远脸一红,坐正身子,竖起耳朵,准备仔仔细细听清楚院长都讲了些什么重大利好。 就听院长用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普通话讲道:“下面,有请扬帆集团副董事长秦奕羽秦董事长为大家讲话!” 台下的掌声又雷鸣般地响了起来。 丁华芝凑到赵远远的耳边说:“我们设计院就是被扬帆集团收购的。扬帆集团的董事长是赫赫有名的房地产老总靳自强,没想到他们的副总今天亲自到了我们设计院……” 丁华芝还说了些什么,赵远远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只看到那个人,那个熟悉的人,走向主席台,站在了宣讲台前。 没错,是他——挺拔的身材,飞扬的长眉,高挺的鼻梁,捉摸不透的目光,还有在灯光下净白如玉的皮肤…… 她看到他张开薄薄的嘴唇,用自己魂牵梦绕的声音讲道:“今天,我很荣幸代表扬帆集团站到这里,为大家介绍我们扬帆集团光荣的历史和光明的未来…… 赵远远愣愣地坐在座位上,耳边像是百乐齐奏,欢喜的,怨恨的,忧伤的,激动的,嗔怒的,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味。 多少年了,她曾无数次幻想过俩人再次见面的情景。 或者在某个陌生的街头,或者在某家饭店,或者在某次校友聚会的时候……她遇到他,他还是那个曾经爱过自己,宠过自己的年轻男子。 只是从没有想到,如今他会站到主席台上,成为收购自己所在设计院的一家上市公司的副董事长。 对赵远远来说,设计院的院长已经高高在上。 更何况收购设计院的上市公司的副董事长——赵远远不敢想,自己和这样的人之间,会有多远的距离。 会议结束后,员工们簇拥在电梯间等着挤电梯。 赵远远静静地站在电梯间角落里,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遥不可及的梦,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 突然她觉得前面的人都在往后退。站在她前方的一位高高的男同事猛地一脚退回来,一双大脚正好重重地踩在她的脚背上。 赵远远猝不及防,痛得“哎哟”一声尖叫。 只有少数的人回过头来看她,多数人仍然面带甜美微笑,毕恭毕敬地看着前方。 就连刚刚踩着赵远远的男同事,也只匆匆说了声“对不起”,就立即满脸笑容地伸头望向了前方。 前方难道堆满了金子? 还是正在下人民币? 第六章 跟男同事竞争 只见电梯门前,周围的员工全都识趣地自动后退了几步,给电梯门前的几人四周留出了一片还算宽阔的空地,每个人带着讨好的笑容看着电梯门前的几个人。 电梯门前,平时冷若冰霜的钱院长,此时挥着干枯的胳膊卖力地向一位身着黑色短袖衬衣,米色长裤年轻男子讲着什么。其余几位高高在上的副院长,此时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人人都像刚刚捡了一大堆钱,个个笑得比春天里盛开的桃花还要灿烂。 年轻男子本来面朝电梯,此时突然转过头来,勾起嘴唇,轻声说了些什么。 赵远远听不到他的声音,却认得出他的容颜。 是的,秦奕羽。 比起刚刚在主席台上,现在的他近了很多。 近得能够看清楚他轻启薄唇时,唇边的轻笑。 近得能够看清楚他目光流转时,眼中的含蓄。 赵远远禁不住屏住了呼吸。 她像其他人一样呆呆地看着前方,但是她笑不出来,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不一会,几位领导便乘坐了电梯单独离去了。 赵远远麻木地随着人流挤着电梯回到各自所在的楼层,仍然觉得自己像在梦游。 办公室的同事都在谈论员工持有股份的事,好像每个人都要发大财了似的。 只有她,满脑子都是秦奕羽。 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似曾相识,却又无比陌生。 那个以前的他,还回得来吗? 正发着呆,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了。拿起话筒放到耳边,话筒里传来土建室干主任有些沙哑的声音:“小赵,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土建室包括建筑和结构两个专业,担任主任的是结构专业的权威专家干斌。干斌四十多岁,人如其名,长得十分干枯,瘦瘦高高,满脸皱纹,活脱脱一根工地上细长的螺纹钢筋。 赵远远走进主任办公室,只见负责宁夏化工厂项目的黄经理也坐在主任办公室。宁夏化工厂是一个投资好几个亿的大项目,所以院里派了最得力的黄经理来负责这个项目的设计管理。 干主任看了一眼赵远远,牵了牵嘴角,算是笑了一下:“小赵啊,黄经理说,宁夏化工厂的甲方要求设计院派结构专业的人驻现场。这个项目呢,土建室大部分设计人员都参加进来了,大家加班加点,也基本上按时完成了任务。明天,我就带领大家去现场交底。交完底呢,你就留下来驻现场。” 驻现场就是设计人员长期住在施工现场,为施工单位及时解答疑问,以此保证施工进度和质量的一种方法。 赵远远一下愣住了,脱口道:“干主任,驻现场不是一般都派男同志去吗?施工现场全是男的,我一个女的去了不大方便吧?” 干主任摸摸下巴:“女的是没有男的方便,不过没办法啊……你看,李工是我们结构室的骨干,他手头的项目多,现在正在做一个超高层的计算,实在是不可能去驻现场的。祝工他们呢,年纪又大了,有家庭拖累。小王和小陈嘛,手头项目也多,需要留在院里画图。魏敏呢,咳咳……还生死未卜呢。所以小赵,只有你去驻这个项目的现场了。” 赵远远咬着嘴唇不说话。 土建室这么多人,年轻小伙子也有好几位,为什么偏偏派自己去驻现场? 干主任又道:“小赵啊,你今天下午就不用上班了,回去收拾一下,明天跟我们一起去交底。” 赵远远终是没有忍住,脱口道:“我也有项目要画图,为什么单单派我去驻现场?” 干主任干咳一声,转头看向黄经理:“咳咳,黄经理,要不你再跟甲方讲讲,就说图纸有什么问题我们都保证及时给他们回复,需要交底验收什么的我们也马上派人过去,看是否可不派人去驻现场?” 黄经理立即摇头道:“这个项目在最初签合同时就已经签了派专业设计人员驻现场这一条。如果咱们不按合同规定派人过去,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搞不好还会影响我们以后的合作。所以干主任,不管是男是女,人都是肯定要派的。” 干主任又看向赵远远:“小赵啊,当初我们招人的时候就不怎么想要女同志……但是呢,你人也来了,工作上就应该积极些……况且,再过两年你也该评工程师了。我们院明文规定,年轻人必须有驻现场的经验,才能评为工程师。所以你去驻现场,也算是为自己评职称创造条件,不然你一个女同志,怎么跟身边的一帮男同事竞争?” 赵远远被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只好咬着牙点了点头。 黄经理的眉头微皱,叮嘱道:“赵工,既然同意了驻现场,工作就要积极些,及时解决现场发生的问题,千万不要给甲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干主任道:“这个你放心,小赵的工作能力还是有的。小赵,你赶紧把手头的项目交接一下。院里规定,驻现场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这个项目这么大,估计要驻大半年土建才能完工。土建完工后你就可以回来了。” 赵远远眼睛都瞪圆了。大半年?在遥远荒凉的宁夏?在尘土飞扬的施工现场?做结构设计的人怎么就这么命苦? 学土木工程,是赵远远爸爸的意思。赵远远的爸爸赵正认为只要国家要发展,就一定会修建大量的房屋,那么学了土木工程就一定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但是赵正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土木工程其实是一个男人做起来都累得不行,女人根本就不适合的行业。 第七章 好消息 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小屋,赵远远给大学时的好朋友骆雨雨发了个微信:“雨雨啊,我要被发配到宁夏驻现场了。在工地上跟一帮老爷们同吃同住,不知道会是什么滋味?” 骆雨雨回道:“我现在天天画钢结构,画得大脑都生了锈。你去驻现场,好歹暂时不用画这些要命的图了,不正好可以放松一下吗?“ 赵远远发了一个苦笑的表情过去:“在现场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奇葩的事呢,哪里轻松得起来?” 第二天,赵远远拖着行李箱,和一帮同事浩浩荡荡地赶到了江北机场。 大家从持有股份的兴奋中缓和过来,就又想起了前几天刚刚坠楼的年轻设计师魏敏。 一位年长的建筑师余工,率先说道:“听说魏敏是站在窗台上挂窗帘,不小心落下去的呢。” 余工的老婆在医院上班,和魏敏的老公是同事,他的话立即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干主任也不像在办公室那样紧绷着脸,插嘴问:“怎么可能?窗户上不都安着玻璃吗?” 余工道:“听说当时窗户没有关。她老公端着一盆水,正准备进来做清洁,就看见她没站稳,向外摔了出去,手里还抓着没安好的窗帘……她老公赶紧扑过去想要拉住她,却只拉到一点窗帘布,根本拉不到人……” 其余的几位同事见余工讲得逼真,都在一旁唏嘘不已。 赵远远借口要上卫生间,走了开去。 魏敏当日明明说要马上要陪自己去加班的,怎么可能又去挂窗帘? 难道她的老公在撒谎? 他为什么要撒谎?难道…… 赵远远觉得头一阵一阵地发痛。她走进候机厅的一家书店,随便拿起一本书胡乱翻着,就听身后有人说:“远远姐,你也喜欢看《职场心理学》?” 赵远远合上书一看封面,果然是本《职场心理学》,不由侧头笑道:“我不过是随便翻翻。小易,你别老跟着我嘛。” 易飏风往前站了一步,眉梢轻扬,笑道:“远远姐,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 赵远远道:“能有什么好消息?难道是魏姐已经被抢救过来了?” 易飏风道:“这个倒还没有。不过她在重症监护室,说不定哪天也就好过来了。咱们的飞机反正晚点了,不如我们去旁边的咖啡屋喝点咖啡,随便我把好消息告诉你?” 如今机场的航班多,飞机经常晚点,在机场边喝咖啡边看书确实不失一个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在咖啡屋找了两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赵远远抬起眉头问道:“小易,说吧,有什么好消息?” 易飏风眼波流转,嘴角慢慢勾起:“好消息就是,我——也——要——去——宁夏——驻现场了!” 赵远远瞪大了眼睛:“这也叫做好消息?一个项目派两个人驻现场,院里这不明摆着是在浪费资源,做亏本买卖吗?” 易飏风笑道:“这么大一家设计院,派两个人驻现场怎么就亏本了?昨天我去跟黄经理申请时,黄经理还夸我工作积极主动,有发展前途呢。” 赵远远想起黄经理昨天皱着眉头看自己的样子,心里颇为不爽,挪揄道:“既然有你这位积极分子去了,那我是不是就不用去了?我这就去跟干主任讲,让他继续让我留在办公室,最好今天的交底也不用去了——”说罢起身就要走。 易飏风一把拉住她的手,期期艾艾道:“别——,远远姐,我是因为你驻现场,才去申请也驻现场的。你要不去驻现场了,我一个人去还有什么意思?” 赵远远瞪着易飏风,脸色微微有些发红。 这个小伙子,居然说是因为自己才去申请驻的现场? 背井离乡,辛苦奔波都是因为自己?作为一名普通同事兼好朋友,他这样做是不是好得有些过分了? 慌忙甩开被易飏风拉着的手,赵远远重新坐下,规劝道:“小易,你们建筑专业在前期是不需要驻现场的。驻现场那么辛苦,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易飏风固执地摇了摇头:“谁说我们建筑专业不用驻现场?不了解修建情况,再好的方案也构思不出来。这件事情反正黄经理都是举双手赞成的,我也喜欢西北的风景,远远姐你就不用劝我了。” 赵远远迟疑了一会,终是没有找出强烈反对易飏风一同去驻现场的理由,只好故作洒脱道:“你愿意去就去吧。反正你们建筑师都是理想主义者,难得有机会去施工现场体验一下。”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易飏风突然道:“远远姐,昨天散会后我在网上查了一下扬帆集团,确实是一家很强的上市企业。他们的董事长叫靳自强,年少时家境十分贫穷,曾在乡下耕田放牛,后来做了建筑工人。再后来,他居然在上海创立了扬帆集团,短短几十年就在业内所创造的惊人业绩来,真是一位传奇人物啊。” 赵远远把玩着手里的咖啡杯,淡淡道:“或许是吧。” 易飏风又道:“我还看到一些小道消息,说是昨天来咱们院的秦奕羽秦总——” 赵远远心里一颤,放下杯子,声音有些发涩道:“秦总怎么啦?” 易飏风道:“秦总年纪轻轻的就成了扬帆集团的副董事长,远远姐,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赵远远眉头一皱,道:“有什么好奇怪的?” 易飏风道:“那些小道消息都说,秦总原来是靳自强的女婿。扬帆集团是私企,所以靳董事长才这么器重他——本来就是一家人嘛……” 简单的几句话,却让赵远远的心像失了控的电梯,自由落体一般直往下沉,沉沦之间,四周尽是深渊,黑暗而冰冷。 五年前,比自己高两届的秦奕羽大学毕业以后,突然变得音讯全无。 赵远远想尽各种方法找他,到处打探他的消息,却总是一无所获。 那段时间,生活像失去了重心,孤独而又迷茫,痛苦而又忧伤。 但是她从没有想过要忘记他。 她只想用一生中剩下的时间慢慢地找他,等他。 她记得他说过的,远远,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我和你此生相依,至死不渝。 她还记得他说过,远远,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这一生除了你,我不会再爱上其他任何人。 她记得他深切的目光,像火苗一样蹿到她的心里。 她记得他热烈的体温,像温泉一样将自己包裹。 她天真地以为,他所有的承诺都会在她找到他的时候重新兑现。 而现在,他终于出现了。 猝不及防,光彩夺目。 第八章 秦晋之好 易飏风注意到赵远远神色有异,有些着急地问:“远远姐,你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赵远远慌忙端起杯子想要掩饰,谁知手竟有些发抖,杯里的咖啡经不住荡漾,泼得桌面点点浅褐。 易飏风忙用餐巾纸帮她擦了,将自己的咖啡杯递过去道:“要不你喝我这杯?” 赵远远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不想说话。 易飏风道:“你该不是感冒了吧?干主任他们在1号登机口那边坐着,要不我去问下,有没有谁带了感冒药的?”说完站起身来。 赵远远摆手道:“不用——,我没感冒,休息一下就好了。” 易飏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吩咐服务员重新冲了一杯热咖啡,坐在椅子上翻看起手机来。 翻看了一会,易飏风止不住将椅子拖到赵远远旁边,将手机递过去,窃笑道:“远远姐,你看,这里有一张秦总的照片,他还满风流的呢。” 赵远远飞快地看向手机,果然看到了一张秦奕羽和众多美女合影的照片。只见秦奕羽淡定自若地站在照片正中,身边簇拥着七八位美女。美女们个个如花似玉,巧笑嫣然,衬得正中的男子格外的春风得意,风流不羁。 赵远远勉强喝了一口热咖啡,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易飏风接着道:“你看,下面还有解说——‘扬帆集团挺进西南地区,副董事长秦奕羽视察扬帆旗下西山栖系列度假房销售中心’。咦,我记得有次我到江城的西山上玩,就看到过西山栖的房子,高端又有品味,很不错的呢。秦总视察售楼中心,难怪身边全是美女,现在售楼部不都搞美女销售吗……” 赵远远只觉得心里茫然若失,五味杂陈。 是的,秦奕羽从来就无比的企盼成功。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梦想自己能够登上权力的顶峰,获得巨额的财富和无上的荣耀。 他会拥着赵远远说:“宝贝,我以后一定要让你住最豪华的别墅,家里请上厨师和司机,让你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嗯,我还要养上一条藏獒,我不在的时候,让它保护好你。” 每每路过街上伟人的塑像,他都会踌躇满志地说:“宝贝,多年以后,我的塑像就会取代他们立在这里。到时候,别人仰慕我的同时也会羡慕你的。” 赵远远却总是不以为然道:“奕羽,伟人有什么好的?追名逐利,最终孤独终老。我只希望能与自己心爱的人相伴一生,无论贫穷富贵。” 秦奕羽便会揽紧她的肩:“远远,我不想你爱上的人是一位平庸的人,更不想你爱上的人是一位失败的人。既然爱你,我就一定会给你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现在,他是不是已经独自拥有这一切了? 一家大型上市公司的副董事长,业务遍布全国各地。 妻子是在国家财富榜上名列前茅的大富豪靳自强的女儿。 年轻英俊,受到无数身边人的景仰和羡慕。 只是,曾经的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誓言呢? 全都是玩笑吗? 全都是骗人吗? 全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吗? 飞机在一阵超重感中飞上蓝天,平稳地向前滑行着。赵远远觉得身心俱疲,闭上眼睛却偏偏睡不着。她索性坐直了身子,从航空坐椅后背中取出一本航空杂志翻着打发时间。 没想到杂志的第一页居然就是“西山栖”这个项目的宣传广告。一些梦幻的效果图后是一篇介绍扬帆集团董事长靳自强的短文,赵远远直接略过不看,跳过几页,翻到了杂志的中间。 只见一行大标题映入眼帘——黑小伙的中国梦。赵远远浏览了一下,讲的是一位南非的小伙子,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喜欢上了中国的传统文化,最后在四川成都定居下来的故事。 往后再翻一页,整版全是非洲小伙和成都姑娘身着汉代喜服举行中国传统婚礼的各式喜庆图片,图片中间是几个跳跃的红色大字——千里姻缘一线牵,非洲小伙与蜀国美女喜结秦晋之好。 秦晋之好?赵远远冷笑了一下,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段往事来。 应该是大二的时候吧,赵远远与秦奕羽约好了去逛南城城外落霞山。落霞山上有座落霞寺,是有名的古刹,据说十分的灵验。 俩人一到落霞山就直奔落霞寺而去。穿过亭台楼角,直来到大雄宝殿前,只见袅袅升起的青烟后面是一尊高达十几米的释迦牟尼佛鎏金全身塑像。仰头望去,佛祖神态祥和,悲悯之中又带着无尽的*与肃穆;侧耳倾听,悲悯清净的诵经声像是从天际隐隐传来。赵远远觉得自己的整颗心似乎在刹那之间变得空明起来,一种隐藏在灵魂深处的敬意油然而生,不知不觉松开了握着秦奕羽的手,站在殿外出起神来。 殿内有几位中年妇女,在入口处买了许愿红烛,由寺内的和尚点了,放在佛像面前。和尚放好红烛,买烛的妇女便匍匐着跪在佛像面前的蒲团上,双手先在胸前合十,再掌心朝上放在蒲团面前,磕下头去,额头放在了掌心上,良久,才慢慢起身…… 赵远远正在感慨善男信女的虔诚,身边的秦奕羽却不知何时走进了殿内。他也买了红烛,最大的那种,跟在和尚身后,静默地来到了佛像面前。和尚点亮红烛,摆好,合十而退。秦奕羽跪了下去,双手慎重地在胸前合十,再掌心朝上放在蒲团面前,朝着佛像深深地磕下头去。 一个,两个,三个,秦奕羽足足磕了三个头,才缓缓起身走了出来。 出了大殿,赵远远拉着秦奕羽的胳膊往前走,好奇地小声问:“喂,你刚才是去许愿了吗?那么虔诚的样子,难道是在为你的父母祈福?” 第九章 成双成对 从落霞寺出来,两人几乎同时被对面半山坡上的一株高大的红枫吸引住了——修长挺拔的树干,繁茂舒展的树枝,艳红胜血的叶子,像一位独立山间的绝世美人。 争先恐后地向着那棵红枫跑去,到了树下,赵远远伸开手臂仰头感叹:“终于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赞美秋天了。这种艳丽的红,满树都是,真的比春天的花还要美。” “杜十三不是早就说过‘霜叶红于二月花’吗?”秦奕羽从背包中取出早早准备的印花塑料布铺在树下,“远远,我们就在这树下歇一会吧?” 远远拾起飘落地上的一片红叶,坐到秦奕羽旁边:“这个拿回去作书签一定很美。” 秦奕羽笑笑:“好景也要配好人,来,看看我们今天的收获吧。”说着拿出手机翻看起照片来。翻到一张两人站在落霞寺门口请别人代拍的合影,赵远远觉得特别满意:“这张照得最好,我们回去后把这张照片冲洗出来好不好?嗯,要冲洗两张,我们俩一人一张,再过一下塑,保存起来。” 照片中秦奕羽搂着赵远远的肩,赵远远枕着秦奕羽的胳膊,两人都笑得十分灿烂。 秦奕羽没有异议:“只要你喜欢就好。” 赵远远从手机上移开目光,拍了一下额头:“对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刚才在大殿里许的什么愿了吧?” 秦奕羽侧头看向赵远远,嘴角慢慢勾起,目光深沉温柔得像山涧里撒满阳光的潭水:“我求了佛祖,求他保佑我和你以后能够永结秦晋之好。” “秦晋之好?”赵远远微微一愣,立即明白过来,粉脸像着了火,滚烫滚烫的,慌忙别过头去,明明心里又欣喜又羞涩,嘴里却有些强词夺理,“你倒是正好姓‘秦’,可我却并不姓‘晋’,这个‘之好’有些不好结呢——” 冷不防肩膀被扳了过来,秦奕羽的声音像悠扬的笙箫:“据《资治通鉴》记载,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公元前376年,韩、赵、魏废晋静公,迁于端氏,将晋公室剩余土地全部瓜分。因此韩、赵、魏三国又被合称为‘三晋’。所以呢,赵远远,你们赵国其实就是后来的晋国,‘秦赵之好’也就是‘秦晋之好’。” 赵远远依然红了脸,噘起小嘴抗议:“照你这么说,不还有‘秦魏之好’?‘秦韩之好’?看来你骨子里原来是个花心大萝卜……” 话还没说完,嘴唇已经被秦奕羽的薄唇牢牢封住:“不许你胡说,远远,一个字都不许你胡说。”滚烫的嘴唇缠绵良久,又游离至了远远的耳边,低语道,“我,秦奕羽,只与你,赵远远,永结秦晋之好。” 永结秦晋之好?赵远远烦躁地摇了摇头,将航空杂志放回到航空座椅后背。 空中小姐送来饮料和晚餐。赵远远要了一杯不加糖的咖啡,灌了一大口,苦涩浓香的味道顿时充满了整个口腔。 扬帆集团的董事长叫靳自强,那他的女儿肯定姓“靳”了。秦晋之好,原来真的是“秦靳之好”。 据说,如果在寺院许的愿望能够如愿以偿,那么许愿的人就要去当初许愿的地方还愿。现在,秦奕羽许的“秦靳之好”终于如愿以偿了,那么,他是不是该带着他的靳大小姐去落霞寺还愿了呢? 或者,他们早就去还过愿了? 赵远远又灌了一大口苦咖啡,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自己,一个设计院的小员工,整日里为了生计四处奔波,却操心起人家副董事长还不还愿的事来了。而且,佛祖又不是月老,哪里可能闲得管起了人间的姻缘?就像是自己,工作都应付不过来,偏偏还在这里为一段多年前的情殇而伤感。 真是不应该。 真是愚蠢得可以 一帮人飞到了宁夏银川机场。来接机的是甲方的办公室王主任。王主任是一位典型的北方中年男子,脸被北方的风吹日晒浸染成了黑中带红的古铜色,几道深深的皱纹昭示着岁月的沧桑。 听说赵远远就是设计院派来长驻现场的设计人员,王主任的笑容里多了些怜悯:“接下来赵工可要辛苦了。工地上基本上就没什么女人……不过设计院既然派你来了,你就安心呆下去——我看你这么年轻,应该是九零后吧?估计跟我女儿年龄差不多。” 赵远远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九十年代初生的,今年二十五,也不小了。” 王主任道:“我们的工地位置有点偏,离银川市有三四个小时的车程,从机场这里过去也需要两个多小时。工地附近也没有宾馆,所以大伙都只能住到新搭建的板房里……” 两天之后,干主任和其他设计人员在银川市的化工厂总部交完底后,直接飞回了江城。 王主任亲自开车到银川宾馆,将易飏风和赵远远接到了施工现场。 沿途都是连绵起伏的黄土坡,偶尔有些坡上长着几簇积满了灰尘的枯草,寒风刮过,枯草飘摇,越发显得荒凉。 到了工地,王主任将车停在一排新搭建的板房前,吆喝道:“快来接人,设计院派的代表到了。” 话音刚落,几位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大老爷们就从板房里面走了出来。其中一位取下嘴里叼着的烟,招呼道:“王主任您辛苦了,路上还顺利吧?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您不如就在我们这里吃了晚饭,打两把牌再走吧? 王主任一边带着赵远远和易飏风往前走,一边说道:“孙经理,多谢你的美意。但是我今晚还有事情,就不跟你们娱乐了。这位呢,是设计院的大美女赵远远赵工,这一位呢,是设计院的小帅哥易飏风易工。他们俩今后就跟你们住在现场,图纸上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直接问他俩。” 第十章 缺水 王主任咳嗽了几声,正色道:“赵工和易工都是设计院的骨干,他们远道而来,吃住上你要尽量把他们安排好。特别是赵工,一位女同志住在咱们工地上,安全上绝对不能出一点问题,听到了吗?” 孙经理打量了一下赵远远,将手中的烟头一扔:“放心吧王主任,我们的兄弟虽然粗鲁些,但也都是遵纪守法的人。既然赵工是设计院派来工作的,她的人身安全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说完转身喊道,“刘工——,刘工——,快下来,你这下有伴了!” 就听板房的楼板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过了一会,一位体型像冬瓜,皮肤黑里透着红的中年妇女跑了过来:“孙经理,她就是赵工?这么漂亮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被派到我们工地上来了?” 孙经理横了她一眼:“你不是一直盼望着有个女伴吗?这下好了,设计院现在派了赵工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来,你以后就不再是这工地上唯一的一朵花了。” 易飏风听得掩口而笑。赵远远推了他一把,走上前去,招呼道:“刘工,你好!” 刘工上前一把帮赵远远拎起行李箱子,笑道:“啥花不花的,我一中年妇女,能当片树叶子就不错了。走,赵工,甭理他们,跟我上楼住宿去。” 赵远远跟着刘工走了几步,就听易飏风在身后问:“孙经理,我也住这楼上吗?” 孙经理哈哈笑道:“这是女子专用楼。你还是跟小张到后面的板房去住吧。” 刘工回头道:“得,得,还女子专用楼呢。女子专用楼连个厕所都没有,我说孙经理,不说每套房整个厕所,一层楼该有个厕所吧?半夜起来上个厕所都要跑那么远,出了安全事故谁负责?” 赵远远有点诧异:“楼里没有卫生间吗?怎么上个厕所都要跑很远?那厕所到底在哪儿呢?” 刘工拉起赵远远往前走:“你要上厕所我一会带你去。喏,看到没有,右边那几排板房后面的灰房子就是公共厕所。工地上的板房搭得急,都不带卫生间的。” 赵远远顺着刘工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足足有一百多米远的地方果然有一间灰色的小房子,依稀可见房子前方写着红色的“厕所”两个字。赵远远禁不住皱着眉头问:“不带卫生间?那洗澡怎么办?” 刘工已经开始上楼了,走一步,钢板搭的楼梯就“哐当”响一声:“自己烧点热水擦擦呗。如果实在要洗个大澡,就到市里去找家酒店开间房吧。” 刘工是工地上的资料员,住在板房的二楼。这栋板房的一楼是会议室,二楼除了三间宿舍,其余的都是办公室。虽然宿舍有三间,但是住宿的只有她一人。这下赵远远来了,也算给二楼增加了不少人气。 刘工是个热心肠,她替赵远远放好行李,又从自己寝室提了些零食过来:“赵工,饿了吧?吃点东西?” 赵远远摇摇头:“那个,我想先洗漱一下呢——” 刘工一拍脑袋:“我倒忘了,”说完从自己房间提了两瓶烧好的开水过来,“赵工,坐了那么久的车,你就将就着先擦洗一下吧。你房间的盆子什么的都是我新买的,走廊尽头有个水龙头可以接冷水……晚点我过来叫你去吃饭。” 赵远远看了一眼床前一朱红一翠绿的两个塑料盆,又问:“洗过的水倒哪儿呢?” 刘工“嘿嘿”一笑:“只要下面没人,你就在走廊上把水直接泼下去也没什么。不过记得泼远点,免得影响了屋基。” “从楼上直接泼下去?”赵远远觉得这也太不文明,“那下面泼了水,湿漉漉的,不好走人的呀。” 刘工再次“嘿嘿”一笑:“我们这里干得很,水一沾土,立刻就消失不见了。水也珍贵啊,好多地方喝的水都没有呢。不过你要是不嫌麻烦呢,把水端到厕所前边的盥洗台去倒也行。” 赵远远顿时无语了,愣了一下,对刘工说道:“刘工,你要是有空以后到江城去玩嘛。我们那里经常下雨,两条大江时常涨水,最不缺的就是水了。” 刘工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下来:“我听他们说起过你们江城,说现在树还是绿的,经常下小雨。唉,不过我常年在工地上,除非老板接到你们那边的项目,不然也没机会去的。” 赵远远关上门,拉好窗帘,在十来个平方的板房里匆匆擦洗了一下。将脏水装在朱红脸盆里,端下楼去,找了个离板房远一点的地方,将盆中的水倒了。那些水一落到黄土上,果然一会就消失不见了,黄土又恢复了干燥。 赵远远想起地勘报告上写着这里的土是三级深陷性黄土,遇水会深陷。现在自己浇水的地方,刚刚形成了一个小坑,但是过了一会又蓬松起来,恢复了原样。 看来这么一点的水,对这么大片的黄土来说,真的起不了什么作用。 傍晚时分,刘工带着赵远远到了工地的食堂。施工单位的管理人员都在这里吃饭。大家都是十个人一桌,坐满就开始吃。 今天因为赵远远和易飏风刚来,孙经理特意吩咐厨师多炒了两个荤菜,算是为他俩接风。刘工替赵远远舀了一大碗米饭,赵远远本以为吃不了这么多,谁知跟着大家一块抢菜,不知不觉一大碗米饭就下了肚。 刘工又要替赵远远添饭,赵远远连忙摆手:“不要了不要了,我吃得够多的了。” 刘工端着碗继续劝:“这里晚上冷,不多吃点夜里会饿醒过来的。” 赵远远不相信:“我睡眠好,饿不醒的。” 孙经理挑了一大块羊排,放到赵远远碗中:“不吃饭可以,把这块羊排啃了。吃得下才有力气干活。” 易飏风在一旁自己挑了一块牛排,啃了一口,赞道:“孙经理,这羊排真香,比我们江城的好吃多了。” 第十一章 放不了线 吃完晚饭,易飏风执意将赵远远和刘工送到板房楼下,才依依不舍地独自离开了。刘工边上楼边扯着赵远远的袖子问:“赵工,他是你的男朋友吧?啧啧,长得可真俊,跟我闺女爱看的动画片里的小王子一模一样——” 赵远远连忙澄清:“我们只是普通同事,恰巧领导派了一起出差罢了。” 刘工不信:“得,你脸皮薄,不承认就算了。不过这工地上无聊,有同事和你一起出差也总比一个人好。” 第二天,设计院的黄经理打来电话,要易飏风去参观一下银川周边的建筑,为后面化工厂的建筑立面细节设计做准备。 赵远远一个人坐在孙经理指派给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第一次觉得上班的地方太冷清了也不大好。 在设计院时,赵远远跟十几个人同坐一间大办公室里。每天电话铃声,讨论声,争论声吵得人头昏脑胀,恨不得戴上耳塞才可以清净些。 可是现在,一个人坐在这里,看着窗外的风沙,她又觉得恍如隔世。 好在过了一会,就陆陆续续有一些负责技术的工人上来问问题。 因为项目大,又要赶在冬季之前完成基础的施工,所以现在所有的十几个单体几乎同时就要开始动工。 又因为当地的深陷性黄土,所有的单体基本上都采用了桩基础。 一个工组的技术人员进来便问:“赵工你好,我是负责综合楼施工的江工,你们设计的综合楼我们放不了线啊。” 赵远远在自己带来的手提电脑中打开综合楼的设计图,问:“怎么放不了线?” 江工过来指着图纸道:“你看,综合楼的办公部分是三段弧连成的,每段弧的弧度都不一样。我们找不着圆心,放不了线啊。” 赵远远皱着眉头看着图面。这个项目的综合楼是易飏风画的建筑施工图,祝工做的结构设计,虽然总面积不到一万平方,但是因为造型独特,在设计的时候就被易飏风和祝工吐槽了很多次。 据说这栋造型独特的综合楼的始作俑者是院里的首席建筑大师苟总。当时苟总跟甲方沟通后,喝了不少酒,醉得云里雾里的,拿起笔在烟壳纸上随手勾了一道像蜗牛一样的曲线。 酒醒以后,苟总以这道蜗牛曲线为思路设计了一个方案——三段圆弧连成的办公楼曲卷过来,在末端结成一个圆形的报告厅,左边高右边低,整栋综合楼如同一只硕大的蜗牛。 这张形如蜗牛的效果图和另外十多张效果图一同送到了甲方化工厂董事长的手里。董事长随手翻了翻,眼球就一下被这只不同凡响的大蜗牛深深地吸引住了。他认为这样的造型不仅如行云流水一般好看,而且还会为化工厂招财进宝,带来好的风水和运气。 既然已经被上帝一般的化工厂董事长钦定,那么施工图就必须设计得和效果图一模一样。黄总只负责建筑方案,具体的施工图由易飏风接手设计。易飏风第一次画这种弧形的房子,建筑平面画完已经一个头被整成了两个大。 祝工配合做这栋蜗牛综合楼的结构设计。在pkp软件建这种弧形建筑的模型十分地伤神。他边建模边骂娘,反反复复,修改了好多次才计算完成。交图的哪一天,祝工累得趴在了桌子上感叹:“老天,我宁愿画三栋同样面积的规整的办公楼,也再不想画一栋这种造型的房子了。” 历尽千辛万苦,综合楼的建筑结构设计总算完成了。没想到到了施工的时候,施工单位也是同样的头疼。 赵远远用鼠标拖着图,思索着说:“三段弧的圆心都太远了。用抓圆心来放线是不好办……这样吧,我跟总图的杨工沟通下,看能不能把每根柱子的坐标点在总图上标出来。” 江工点头道:“如果有每根柱子的坐标值,那放线就简单多了。” 赵远远拨杨工的电话,却老是占线,只好对江工道:“要不你先去忙别的?等我联系好再跟你回话?” 江工道了声谢,走了出去。 又有另外的几个单体的施工负责人过来问一些图面上的小问题,赵远远一一解答了。眼见时间快到了中午,她又想起了江工的问题,立即又给杨工打了个电话。 这次电话通了,杨工在电话那边很不高兴:“把每根柱子的坐标点在总图上标出来?你说得倒轻巧,你来标呢?” 赵远远耐心道:“标坐标不是你们总图专业的事吗?他们确实不好放线,你就当帮帮忙,标一下吧。” 杨工尖声道:“不好放线就叫我们帮忙?又不多分一分钱给我们,凭什么要帮忙?我不管,反正以前的项目都从来没有标过,凭什么这个项目要标?”说完一下挂了电话。 赵远远没办法,只好拨通了干主任的电话,讲了一下工地的情况,又问:“您看,是不是得把每根柱子的坐标标出来才好施工?” 干主任在电话那头干咳了两声,道:“保证施工进度要紧。这种情况确实需要总图专业把坐标标注出来才好施工。这样吧,我马上跟黄经理讲,让他尽快让杨工在总图上标好坐标,把图纸给你们发过来。” 赵远远松了口气。中午在工地食堂吃了午饭,下午和技术人员在工地上转了一圈,刚刚回到办公室,手机就响了。赵远远一看是总图的杨工打来的,立即按了接听键。 杨工在电话里恨恨道:“赵远远,你自己不能干,在现场解决不了问题,却在黄经理面前乱打小报告。标坐标就标坐标,用得着向领导汇报吗?你这样的小人,我算是看透了!” 杨工,一个大专生,因为母亲是名校的校长,托关系进了最起码也要重点本科生才能进的设计院,做着整个设计院最轻松的总图设计,明明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却偏偏处处自以为是,认为自己总是最有道理的那一个。 赵远远咬了一下嘴唇:“杨工,标坐标也是干主任的意思。不然你叫他们施工单位怎么施工?” 杨工的声音高亢起来;“你还跟干主任也汇报了?我算是服了你了,遇到你这样的小人,算我倒了八辈子的大霉。”说完就挂了电话。 第十二章 工地上唯一的女人 正恶心着,却突然隔壁传来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铃——” 板房不隔音,赵远远随即听到隔壁资料室的刘姐冲着电话在吼:“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吃了豹子胆了!看我不回去收拾他!” 接着隔壁传来乒乒乓乓一阵响。赵远远打开门,正好看到刘姐抱着一堆资料,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赵远远忍不住问:“刘姐,你要去哪儿呢?” 刘姐瞥了她一眼:“你甭管,我交了资料回家处理点事儿,过几天再回来。” 说完急匆匆的抱着资料下楼去了。 过了一会,赵远远看到刘姐提了个塑料袋,坐上工地的面包车,在一阵黄土飞扬中疾驰而去。 工地上除自己外仅有的唯一的一个女性就这样消失了,赵远远不由有些惆怅。晚上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她看着一屋的男士,匆匆刨了几口饭就要离开。孙大志孙经理道:“赵工,多吃点吧。这里晚上凉快,不吃饱会饿的。” 赵远远用餐巾纸擦擦嘴:“我晚上睡得早,吃多了反倒不好睡。” 孙经理尴尬的一笑:“工地上确实没有什么娱乐的地方。刘工在还好些,她可以陪你四处走走,可惜今天她也请假回去了。” 江工咽下口中的饭,问:“听说刘工的老公跟她闹离婚,是真的吗?” 孙经理摸摸下巴:“刘工长期在工地上,他老公早就有意见了。唉,这次听说是把相好带到家里住了……所以刘工才这样火急火撩地赶了回去。” 江工道:“乖乖,他老公胆子也够大的。” 另一名工人擦嘴道:“刘工常年不在家,他老公是饿得慌啊。还别说,男人要是几年不见女人,看到老母猪也像见到杨贵妃呢。” 满桌的男人听着这话都“哈哈”笑了起来。 赵远远觉得很尴尬。男人们的荤笑话很多都是对女人的觊觎和侮辱。但是满桌子只有她一个女的,她又不好出声抗议。趁一帮大老爷们笑得欢畅的时候,她匆匆扒完碗中的饭,悄悄放下筷子提前溜了出去。 耳边听不到男人们粗鲁的笑话和放肆的笑声,清静了不少。晚饭凉凉地吹在身上,天边一弯银白的月芽静静地挂在夜空,四周一片荒芜,赵远远走着走着,不由自主地想念起远在龙行县的温暖的家来。 这个时候爸爸妈妈应该吃过晚饭了吧?或者他们正在龙行县的城河边上散步吧?一边散步一边遇到了一些街坊邻居,大家都笑着招呼着一起散步一起聊天…… 突然前方出现了好几个歪歪倒倒的身影,紧接着耳边传来几声响亮的口哨声。 那些不知哪里来的醉鬼显然已经看到了赵远远,有的开始吹着口哨,有的干脆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嘴里放肆地笑着:“来,来,妹子,哥陪你散步。” “妹子,在工地上寂寞了吧?别,别怕,让哥陪陪——” 赵远远紧张地瞪着来人,喝道:“别过来!你们再过来我就报警了!” “报警?妹子你要报就报吧,等警察过来,哥哥早就抱着你了,哈哈。” 赵远远吓得慌忙朝板房跑去,边跑边给孙经理打电话:“孙经理,有几个醉鬼在路上骚扰我,你,你快来管管他们吧!” 电话那头传来一群男人的说笑声,孙经理答应说马上过来,但是赵远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过来,只好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板房。 好在那几个喝了酒的工人也只是过过嘴瘾,并没有跟着过来。 回到房间,锁上房门,赵远远还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狂跳。 她的一双黑皮鞋经过一番奔跑沾满了灰尘,已经变成了黄皮鞋。可是房间里连水都没有只能抽出几张餐巾纸胡乱擦了一下。 过了一会,楼下传来孙经理呵斥工人的声音。再过了一会,手机响了,是孙经理打过来的:“赵工,那些酒后骚扰你的工人我已经处罚了。不过,赵工你晚上最好不要到处乱逛,工地上的工人许久不见女人了,喝了酒,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赵远远很是无语:“我只是从食堂回宿舍而已。难道你们工地上的工人晚上没事就喝酒吗?” 孙经理道:“这些大老爷们在工地上,老婆孩子又不在身边,除了喝酒打牌还能干什么?有的还是光棍,想女人都想疯了。所以为了你的安全,晚上你最好不要出门。” 赵远远苦笑道:“你们这里既没有电视,又上不了网,还不能四处散步……看来只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了。” 电话那头孙经理沉默了一下,安慰道:“上网的事情我们正在申请。工地上条件艰苦,还希望赵工能够理解。嗯,还有,要是晚上你想解手就解到痰盂里吧。天亮了再端去厕所倒,千万不要半夜三更地去外面上厕所。” 挂了电话过后,赵远远半天都缓不过劲来。 这是什么世道? 还是二十一世纪吗?: 这一周刘工都没有回来,工地上只有赵远远一个女人。 她发现工地上的工人在白天工作时都很正常,但是到了晚上喝了酒,胆子大了,举止就开始出格了。 所以晚饭过后她就早早地回到自己的房里,锁好门,一个人在房间里看看书什么的打发时间。 自从来到工地现场,她每天看到的都是光秃秃灰蒙蒙的工地,听到的都是施工的噪音,挨过的都是百无聊赖的长夜。日子过得枯燥而艰苦,她不由想起自己多年前做过的一件事情来,突然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十分的可笑。 大三上学期,早赵远远两年毕业的秦奕羽突然变得杳无音讯。手机成了空号,打探不到有关他的一点消息,赵远远没有办法,只好按照他走之前留下的工作地址给他写信。 她用这种古老的方式诉说着对他的相思和牵挂。 第十三章 车来了 转眼开学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她终于收到了秦奕羽寄来的一封回信。 在信中,他说自己现在条件艰苦的工地上工作,北风呼啸,荒无人烟,严寒难耐。一切都太辛苦了,他提出要跟赵远远分手,让赵远远去过属于自己的美好生活。 可是,那时的赵远远觉得,生活中最大的美好就是能跟秦奕羽在一起,地久天长,永不分离。工地有什么辛苦的?严寒有什么了不起?怎么能够因为这些琐碎的世俗就放弃自己心中神圣的爱情呢? 那时的她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除了学习就喜欢弹琴写诗,根本想象不出工地上的生活会是什么模样。 接到来信过后,她伤心地哭了很久。哭完过后她立即给秦奕羽写了一封长长的回信。 她在信中安慰他,说工地上物质条件的艰苦算不了什么,说即便工地上什么都没有,但是我们一样可以欣赏日出,一样可以在旷野歌唱,一样可以在夜晚写下自己心中的诗歌…… 她还把两人的一些照片在背后写上短诗和信一起寄给他,希望这些照片能够唤起他的回忆,让他回心转意…… 现在回想起来,她觉得自己那时候的做法真的十分可笑。 ——如果物质真的那么容易被精神战胜,这世上又怎么会有那么多追逐金钱的人? ——如果生活的艰苦真的无法动摇一个人的内心,那么这个人起码应该不是神仙就是圣人了。 如今赵远远住在工地的板房里,没有热水,没有电视,没有商场,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她终于深切地体会到了物质条件和外部环境的重要性。 是的,在生活的艰辛面前,一个人的梦想很容易就会破灭了。 而一个人的努力奋斗,没有长时间的坚持,根本就看不到成效。 在无情的现实面前,大多数人都是无能为力的。 当基本生活保障都成问题的时候,没有多少人还能够气定神闲地奢谈着精神上的美好。 五年前的自己,不谙世事,只会坐在大学的象牙塔里幻想。 如今孤独地住在工地上简陋板房里,赵远远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简直愚蠢到了可笑的地步。 两周后的星期六,赵远远收拾了一套换洗的衣服,背了一个旅行包,坐在板房面前等工地的面包车。 刘姐也搬了根凳子坐在远远旁边等车。她前两天天才回来,今天也想坐工地的面包车去银川市里看女儿。 她的老公,据说已经发了誓,再不在外面拈花惹草了。 刘姐一感动,把自己卡里的钱又转了几万到老公的账户里。 但是远远觉得,人的心,谁知道呢? 也许她的老公真的改邪归正了。 更大的可能却是她的老公只是在哄骗她。 然而不管真相如何,刘姐都选择了相信。因为在她的心中,老公的几句誓言比钱重要了太多。 她的骨子里,是十二分的舍不得自己老公的。 快中午了,面包车还没来。赵远远在翘首以盼,刘姐在一旁早已经骂骂咧咧起来:“这个小兔崽子,昨天就去城里拉货,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电话也不接,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开面包车的司机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看上去蛮憨厚的,专门负责采购工地上的一些日用品,随便捎带一些管理人员回家。他现在被刘姐不停地责骂着,想必连耳朵根子都应该红了。 在工地上熬了两周,好不容易这个周末工地有车到银川。赵远远早就在心里盘算好了,今天一定要在银川市里找家好点的宾馆开间房,先洗个痛痛快快的热水澡,再躺在床上好好地看一下电视,然后晚上去市中心吃点夜宵,第二天再到银川市里狠狠逛一逛,傍晚再搭工地的车回去。 这种以前在江城最平常不过的生活,现在却变成了奢侈品。赵远远等得着急,索性掏出手机,点出以前下载的歌曲,戴上耳塞,权当缓解自己烦躁的心情。 “咦,赵工,车来了!”刘姐猛地拍了一下赵远远,“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赵远远取下耳塞,抬头一看,果然看到黄土路上卷起一阵黄风,风中一辆黑色的汽车正向着板房驶来。 车子渐渐近了,但却不是工地上的那辆面包车。 本来嘛,面包车是银色的,再怎么脏也不可能脏成了黑色,更不可能变成黑色的jeep车。 刘姐失望地一屁股又坐了下来,嘴里骂道:“妈的,也不知道是哪位领导又来视察工作了。” 吉普在距离板房十来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车门打开,易飏风走了出来。 自从来到工地,易飏风便被黄经理派去参观银川周边的建筑,为后面化工厂的建筑立面细节设计做准备去了。没想到两周以后他突然回来了,还开来了一辆车。 易飏风一步步地走过来,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深:“远远姐,今天想不想去逛一下银川市?” 赵远远揉了揉眼睛,看着易飏风白皙的皮肤,褐色的短发,和身上随风飘荡的米色风衣,有些喜出望外,不禁起身说道:“小易,你的任务完成了?你这车是租的还是借的?” 易飏风眨了眨眼睛,卷曲的睫毛像凤尾蝶翻飞的翅膀:“车是化工厂总部的。黄经理他们来宁夏了,总部为了显示友好,拨了辆车给我们用。今天是周末,远远姐,我正好接你去银川休整一下。 赵远远还没来及回话,刘工已经雀跃起来:“这样最好了!工地上的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爬回来。赵工,我们赶快上车吧!”说完率先向黑色jeep走去。 易飏风发动汽车,刘工抓住了赵远远的手,凑到她耳边道:“你家小易人挺不错的,你可要抓紧了,别让他跟别人跑了哈。” 赵远远脸一红,嗔道:“什么我们家小易,我们只是同事关系……” 刘姐“嘿嘿”一笑:“拉倒吧你,哪有同事会那么大老远专门开车到工地来接你的?” 赵远远道:“他也是设计院派到工地来驻现场的,凭什么就不能来接我这个跟他一个战壕的同事了?况且,他也不是专门来接我一个人的,这不连你一块接了吗?” 刘姐摇头道:“任你怎么贫嘴,我还是相信我的眼睛的。这年轻人,有时候身在其中,反倒拎不清。” 易飏风放慢了车速,侧头笑道:“刘姐,你的眼睛可真准,我小易就喜欢你这样的姐姐。” 第十四章 喝酒有我呢 把刘姐送到银川她女儿的学校,易飏风道:“远远姐,接下来我们去吃饭吧?” 赵远远道:“现在才刚刚五点,不如我们先去找家宾馆,等我洗漱一下再慢慢去吃饭?” 易飏风犯难道:“可是黄经理吩咐了的,待会务必把车开到沙湖酒店去吃饭——去吃饭的都是些领导,咱们要是去晚了可不好。” 赵远远拍着坐垫道:“我最不喜欢和领导吃饭了。要不我就在这里下车,自己去找宾馆住。你呢,也自己去陪领导吃饭?” 易飏风急道:“那可不行!黄经理特意吩咐过的,说你这段时间住现场辛苦了,今天晚上一定要叫上你一起吃些好吃的。还说化工厂总部有招待所,比外面的酒店环境还好些。远远姐,住他们的招待所既干净又不用咱们掏钱,我觉得是最好不过了。” 在外面出差,如果甲方有自己的招待所,硬实住起来又方便又省钱。赵远远伸了一下懒腰,悻悻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去吃饭吧。只是我现在全身都是灰,别灰了领导的眼就好。” 易飏风笑道:“放心吧,领导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怎么会因为你一个小小的设计人员就变灰了呢!” 赵远远“扑哧”一笑:“那就好,到时候我就只管坐在位子上大口吃菜,给领导敬酒什么的我可不会哈。” 易飏风道:“放心吧,喝酒有我呢。” 五点四十,易飏风的车停到了沙湖酒店的门口。赵远远走下车,发现皮鞋上全是灰,忙在酒店大厅的擦鞋处将皮鞋擦了擦,才随着易飏风往里走去。 中餐厅在二楼,易飏风带着赵远远了到一间写着“花开富贵”几个字的包房前,推门走了进去。 包间里面装修豪华,已经坐了七八个人。刚进去就听有人招呼道:“小易来了?赵工也来了?快坐快坐!” 说话的是工艺室的王工。王工是黄经理的亲信,黄经理走哪里都喜欢带上他,所以今天黄经理叫吃饭,王工在场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易飏风笑着跟屋里的人打招呼,又拉开一把椅子让赵远远坐了。 赵远远环视了一下满桌的人,除了刚刚打招呼的王工和坐在上方的黄经理,其他的人她都不认识。不由在心底暗想,不认识这些人也好,一会菜上了正好可以专心致志地吃个痛快。 这半个月来,每天吃工地食堂,早就腻了不说,还经常觉得肚子饿。 正在一心一意地等着上菜,却听旁边易飏风小心翼翼地问道:“黄经理,秦副董事长快到了吧?” 赵远远心里一哆嗦,扯了一把易飏风的袖子:“秦副董事长?是我们公司的秦副董事长吗?你怎么不早点讲?” 易飏风小声道:“就是那天到我们设计院讲话的秦副董事长。你来都来了,也不用理他,吃饭就是。” 黄经理笑道:“说的六点钟开饭,他应该快到了。对了,赵工,你在工地住得还习惯吧?今天小易为了去接你,来来回回开了一天的车,一会吃饭你多敬他两杯酒,感谢一下他。” 赵远远听说一会秦奕羽要来,一颗心早就乱了套。黄经理后面说了什么,她根本就没怎么注意,只胡乱地“嗯”了两声作为应付。 正在六神无主间,包房的门再次打开,秦奕羽带着一位年轻姑娘走了进来。 黄经理立即起身迎接道:“秦总,快请坐快请坐!” 众人都纷纷站了起来,面带笑容地看着秦奕羽带着那位姑娘坐到了最上首的位置上。 赵远远随着众人起身又坐下,垂了眼帘,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新进来的两个人。只见秦奕羽穿着黑色的上衣,衬得轮廓分明的一张俊脸净白如玉。而他身边的那位姑娘化着明艳的妆,穿着一袭橘红的羊毛短裙,所过之处,香气袭人,满屋生辉。 赵远远立即自惭形秽起来。她将头埋得更低了些,两手用力绞着面前的桌布,只盼着这场尴尬的饭局能够早点结束。 色泽丰富的菜品一道道地上上来,黄经理举起酒杯带头道:“来来来,我们大家举杯,欢迎秦董事长和郑助理到宁夏来视察工作!” 赵远远木木地举了一下手中的杯子,心想,原来那位美艳的姑娘是位助理,现在的成功人士可真是的,选这么漂亮的姑娘当助理,也不怕工作起来会分心。 秦奕羽端着酒杯微笑道:“谢谢大家的盛情款待。早就听说西北人热情好,今天见了,果然是名不虚传。今天是星期六,我就祝大家周末愉快吧!” 众人都纷纷附合着,干了各自杯中的酒。 赵远远用酒杯碰了一下嘴唇,喝也没喝就直接放下了。 反正满桌的人这么多,谁又会注意到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设计人员呢? 谁知刚把酒杯放下,就听黄经理责备道:“赵工,大家都把酒干了,你也快把酒干了!” 黄经理是设计院的领导,赵远远不好不听他的。可是她又实在没心情喝这杯酒,所以尽管眼睛盯着酒杯,手指却仍然搭在餐桌的边缘,没有挪动。 坐在一旁的易飏风立即抢着说:“黄经理,远远姐驻现场太辛苦了,这杯酒我替她喝了吧。”说完端起赵远远面前的酒杯,往自己嘴边送去。 却听对面秦奕羽道:“黄经理,女同志喝不惯酒你就不要强迫人家喝了。那位帅哥,今天的酒够你喝的,你喝好自己的酒就行了,不用英雄救美。” 黄经理“嘿嘿”一笑,道:“秦董事长年轻有才,又会惜香怜玉,真是让我这样的粗人觉得汗颜啊。话没说好,那我就自罚一杯吧。”说完倒满一杯酒自己喝了,又道,“小易,秦董事长在这里,你就自作主张地想要英雄救美,是不是也该自罚一杯呢?” 易飏风立即起身倒了一杯酒,恭恭敬敬地双手举着酒杯道:“秦董事长,我是设计院做建筑设计的易飏风小易,刚才冒昧想代同事喝酒,不自量力,自罚一杯。”说完杯中的酒一口喝了,又倒了满满一杯酒道:“秦董事长,刚才那杯是自罚的,这一杯是我敬您的。今天能跟您在一起喝酒,真的是不胜荣幸,这杯酒小易我干了,董事长您随意!”说完又将手中满满一杯酒喝了。 第十五章 喝醉了 易飏风又斟满了一杯酒,对着郑助理微笑道:“这杯酒小易祝郑助理永远年轻漂亮,光彩夺目。还是老规矩,我干了,您随意!” 郑助理眼波流转,妩媚地一笑:“小兄弟嘴真甜,这杯酒我也就干了吧。” 易飏风挨着往下一个一个地敬酒。因为资历浅,人又年轻,所以每杯酒都是别人随意,他干了。 快走完一圈时,他的脸已变得绯红。 赵远远心里着急,拉了拉他的衣角,低声道:“小易,别只顾着喝酒,吃两口菜。” 易飏风推开她的手,敬了黄经理身边的王工一杯,又倒满了酒举到赵远远面前道:“远远姐,跟你喝酒是我小易人生最大的乐事。这杯酒我干了,你,你喝茶就好。“ 赵远远看易飏风说话舌头都打转了,还一个劲只知道喝酒,不由恼道:“小易,快坐下来,你也喝杯茶,别再喝酒了!” 易飏风“嘿嘿“一笑,挨着赵远远坐下,替她挑了一只虾放到碗里:“你, 你多吃菜。咱们来之前不就都说好了嘛,你只管吃菜,喝酒,喝酒有我呢。”说着又端起酒杯就要往嘴里灌。 赵远远气不过,一把夺过他的酒杯,将自己面前的茶杯硬塞到他手里:“喝茶!” 易飏风眼角一弯,红着脸咧嘴笑道:“远远姐,你这是在关心我?” 赵远远还没开口,就听秦奕羽冷声道:“小伙子姓易对吧?来,既然易工喜欢喝酒,我就敬你一杯。” 易飏风虽然有些醉了,脑袋却还清醒,立即起身端着酒杯语无伦次道:“谢谢秦董事长,谢谢秦董事长,这杯酒我干了,干了。”说完一口喝了杯中的酒。 刚要坐下,就见秦奕羽又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小伙子挺能喝的,那咱们再干一杯如何?” 易飏风一杯酒下肚,站都快站不稳了,却仍然往自己的杯子中加酒,嘴里胡乱应道:“好,好,再干一杯——” 赵远远心中莫明火起,狠狠地抬头瞪了对面的秦奕羽一眼。 今天自从秦奕羽进了包房,她就一直垂着头,眼睛看向别处,从始至终都躲避着他, 这时她猛地抬头直视过去,才发觉秦奕羽的目光似乎一直都停留在自己身上。 这种目光好熟悉,看似冷冰冰的,却又像隐藏着熊熊烈火,一下就让她心慌意乱起来。 正有些发愣,旁边的易飏风突然侧身弯下腰去,“哇”的一声,呕吐起来。 赵远远连忙起身扶住摇摇欲坠的易飏风,着急道:“小易,小易你没事吧?” 黄经理皱眉道:“年轻人不知深浅。王工,你快扶小易回宾馆休息。” 王工架着易飏风向门口走去,赵远远马上拎了包跟着他们走在一边,走了两步才想起回头对黄经理道:“黄经理,您们慢慢吃,我也先回去了。” 黄经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随即转头对秦奕羽陪笑道:“不好意思啊,秦董事长,让您见笑了。我马上让服务员打扫干净,重新上几个菜上来。” 王工将易飏风送到化工厂总部招待所的房间里,就又回沙湖酒店陪人去了。 赵远远在自己的房间里好好洗漱了一番,才发现今晚根本就没吃到多少东西,肚子一阵比一阵饿。 她草草穿了件外套,来到宾馆楼下想要找些吃的。谁知北方的商店关门早,已经没有熟食卖了。 她在宾馆外面溜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小卖店,买了两块蛋糕,一瓶果汁酸奶,边喝着酸奶边往回走去。 “远远,”突然一个有些暗哑的男声响起,有些熟悉又有些不真切。赵远远停住脚步,四下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远远——”这一次声音更加近了,也更加真切,赵远远将喝了一半的酸奶塞进塑料袋里,朝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去。 只见街边的行道树下,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迈着熟悉的脚步,正快速地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月色之下,那张白净如玉的脸曾经无数次地在自己脑海中出现,却从未像此时这样的真实,这样的离自己越来越近。 赵远远张圆了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奕羽?你不是在酒店吃饭吗……” 秦奕羽在赵远远面前站定,脸上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神情。 赵远远听到自己的心跳得“扑通扑通“的响,她捏紧手中的塑料袋,强自镇定道:“你们这么快就吃完了?你,你也住化工厂总部的招待所……”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整个人就被来人猛地揽入了怀中。 身子倾斜的时候,赵远远眼里全是头顶深蓝的天空,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 秦奕羽紧了紧怀抱,随即用力一带,将赵远远按在旁边高大的行道树干上,用手狠狠抬起她的脸庞,俯身重重吻了下去。 片刻的眩晕过后,赵远远恼怒了。 这么刺鼻的味道,他肯定也喝了不少酒。 喝了酒就来轻薄自己,那自己成什么人了? 赵远远开始用力地挣扎,拳打脚踢,想要推开对方。但是她越挣扎,秦奕羽的吻却越激烈。 他咬着她的嘴唇,像是要把她吃进自己的肚子里才肯罢休。 他的双手像铁箍,紧紧箍着她的身子。 他的胸脯像火炭一般,烤得她难受。 赵远远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突然想到了仍然挎在自己手腕上的塑料袋。对了,塑料袋里有一瓶酸奶,是玻璃瓶子…… 她将塑料袋滑到仍能自由活动的右手上面,手指抓紧玻璃酸奶,用力向着秦奕羽的头上砸去。 “嘭——”一声闷响过后,秦奕羽的怀抱一下松开了,先前疯狂纠缠的力量仿佛一瞬间消失在了无尽的夜色之中。 赵远远慌忙推开他的身体,拎着塑料袋急急忙忙朝着自己的住所跑去。 跑进楼道大门,上了电梯,回到自己的小屋,重重地关上房门,赵远远的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这个人,他把自己当作什么了?发泄*的工具?婚外不堪的情人? 他的功成名就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来蹂躏无辜的自己? 扔下塑料袋,冲进洗手间,她看到镜中的自己嘴唇有些发肿,好几个地方都破了皮,渗出深深浅浅的血迹来。 疼痛,从嘴唇上传来,从身体的很多地方传来,揪得她一阵阵地心疼。 她把卫生间的热水开到最大,拼命冲洗着自己身上的汗味,酒味,还有泪水。 裹着睡衣躺到床上,赵远远垂下头来,正好看见颈间一直挂着的玉坠,此时正斜搭在胸前的睡衣外面,白色的花瓣尖上不知何时染了一抹胭脂红,刺得人的眼睛痛。 赵远远连忙拉长链子,将玉坠放在掌心,用手指拭擦那不该有的红。 奇怪的是,随着她手指的滑动,红色渐渐变浅,继而不见了。 难道是不小心有划破的血痕沾到了上面? 可是自己擦玉的手指尖怎么一如平时,并没有沾上半点血迹? 赵远远抬起手来仔细看了看干干净净的指尖,又看了看掌中的玉坠,心中不由一荡。 今晚,那没了胭脂红的玉坠怎么如此水灵,灯光之下,润得人的心简直都要化了? 赵远远不由将它放在掌心细细摩挲起来。 细腻的玉质,花瓣上若有若无的粉,像一湾温暖的泉水,又像恋人最深切的怀抱,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慰藉和眷恋。 她早已忘了刚才一拥而上的烦躁和愤怒。 痴痴地看着手中白玉雕成的吹弹立破的莲花瓣,她仿佛看到了一双思念已久的眼睛。 那么的完美。 那么的不忍伤害。 那么的深藏心底而又无处不在。 她开始深深地担忧起来。 自己的酸奶瓶子是玻璃的,这样用力地砸在他头上,会不会把他砸晕了? 喝醉酒的人一下晕倒在地上,会不会正巧撞上坚硬的石头? 或者正巧摔坏了什么地方? 或者被流浪的小狗咬? …… 她越想越担心,越想越后怕,在房间里踱了几圈,终于忍不住,草草披上外套,小跑着去了西面的池塘边。 宾馆外面的街道两旁冷冷清清,除了两排依然光着树枝的行道树,一个人影也没有。地上除了柏油路面就是人行地砖,连一只猫都没有。 赵远远舒了一口气,心里有些轻松又有些失落,低着头慢慢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秦奕羽麻木地往前走着,额头上的疼痛让他的酒醒了不少,心里的疼痛又让他想要继续沉沦下去。 在这静静的夜里,他独自走着,早春的寒风让他想起多年前驻守施工现场的凄凉,更加让他想起父亲离世时心底的绝望。 第十六章 跟踪妹夫 靳茉觉得自己这位平时冷静睿智的妹夫今天一定出了问题,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不说,连自己站在小区门口都没有看到。难道真如司徒先生所说,他如今已坠入了情网,意乱情迷起来? 靳茉冷笑了一下,悄悄尾随在了秦奕羽的身后。走进沙湖酒店,进入电梯,到了门前,那个散发着酒味,步履飘浮的男人居然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不仅没有注意到自己,连房门都忘了关,就直接冲进了卧室。 靳茉站在门外瞥了一眼半开的房门,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冷哼一声,不气地走了进去,顺手轻轻合上了房门。 扫了一眼眼前宽敞的厅,靳茉稍稍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套以豪华著称的沙湖酒店的总统套房,里面的布置却是意想不到的淡雅清新。吊顶,墙面都是简单的白色,家具不多,每一样的式样都很简洁,全是实木的本色,整个房间没有一丝奢华,反倒透出一种铅华洗尽,大巧若拙的样子。 靳茉撇了撇嘴角,坐到了厅铺着亚麻靠垫的木沙发上。 里间卧室的卫生间传来淋浴的声音。靳茉心想,正好,等你洗完澡,清醒一些更好谈事情。 秦奕羽将浴室的冷水开到最大,冲洗着身上的汗味和酒味。冰冷的水珠,额头的疼痛让他慢慢回过神来。 自己今天究竟怎么了?为何没能控制住自己?为何就这样冲动地吻了她? 是因为酒桌上她对自己的视而不见?还是因为她过分地关心那个长相妖魅的大男孩? 或者只是因为,月光下她独自行走的身影太美? 难道真的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就像多年以前,自己在学校的宣传栏上第一次看到她的照片时,就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了她。 那张照片,是她作为入学新生加入学生会贴在宣传栏上的一张生活照——一位身着红衣的少女,蹲在青草丛中,目光清澈如水,微微笑着,像一首春天里最美的唐诗。 偷偷喜欢她,是一个最美好的秘密,伴随了自己快半个学期。 直到那天夜里,自己终于鼓起勇气,叫住了下晚自习的她…… 靳茉坐了一会,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按了接听键,电话里传来司徒先生特有的金属嗓音:“靳女士,我刚刚用微信发了几张照片给你,希望对你的计划有用。” 靳茉正要翻看微信,突然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靳茉看着那个边响边振动的限量版奢华手机,一股恨意油然而生。 不知道是谁,这么晚了还给那小子打电话? 靳茉终于没有忍住,拿起响个不停的手机,按了接听键。 没想到是自己的好闺蜜季雨欣。为了让自己的妹夫接电话,这丫头竟然换了一个全新的电话号码打过来,看来她对自己的妹夫真是有些着魔了。 靳茉在电话里调侃了季雨欣几句,随手挂了电话。 冰冷的水让秦奕羽没有再陷入没完没了的回忆。他关了冷水,又用热水冲洗了一下,直到感觉完全清醒过来,才用干毛巾擦干水珠,裹着浴巾走了出来。 没想到厅居然坐着一个女人。秦奕羽不由眉头紧皱:“靳茉?你怎么坐在这里?” 靳茉收回盯着手机的目光,抬起头来,嘴角带着一丝嘲讽:“怎么?妹夫,许你到这塞上江南来逍遥,就不许我这个姐姐来沙湖酒店的总统套房坐坐?” “那姐姐你随便坐,我去换身衣服再出来。”秦奕羽说完转身进了卧室,换了一套宽松的家居服,坐到靳茉对面,淡淡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靳茉盯着他的脸,嘲讽道:“妹夫这是酒喝多了还是被人打了?怎么额头上又青又紫,哎哟,都肿起来了——” 秦奕羽眼里闪过一丝不悦,脸上依然波澜不惊:“相信你深夜到我这里来,不是为了关心我吧?” 靳茉直起身子:“我当然是为了关心你,替我的妹妹关心你!”看到秦奕羽的脸色阴沉下来,靳茉心里升起一抹快感,“听说,最近集团在上海收购了一些写字楼,外滩的银星a座也在其中?” “那又怎样?” “这栋写字楼的经营权,我希望你说服爸爸,把它全部给我!” “你疯了?你从来没有插手过生意上的事,况且你也不缺钱花,怎么会……” “姐姐我现在觉醒了,不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不行吗?” “你可以去直接跟爸爸讲,何必来找我?” “因为爸爸现在最信任你,甚至超过信任我这个亲生女儿。你要是不帮我,就没人肯不帮我了。” “那我要是说,我也无能为力呢?” 靳茉咬了一下嘴唇,在手机上点按了几下:“打开你的手机,看看我刚刚发给你的照片,估计你就不会再说无能为力了。” 秦奕羽狐疑地拿起手机,只翻看了几眼,心里的怒火就腾腾地升了起来。 那是一组大树下男女相拥而吻的照片,虽然光线比较模糊,但是还是能清楚地认出,那个看上去有些疯狂的男子正是自己,而被自己紧紧搂在怀中的女子赫然便是赵远远。 “你跟踪我?”秦奕羽抑制住怒火,“就为了写字楼的经营权?” “不然呢?爸爸信任你,那是因为他觉得你对妹妹一片痴情。而现在,你分明有了别的女人,相信这一定会改变他老人家对你的看法的……”靳茉似乎有恃无恐。 秦奕羽淡淡道:“你错了,爸爸对我的看法不会因为这些而改变。“ 靳茉冷冷一笑:“就算是这样,那你也不为你怀中的小美人想想?我调查过了,她现在还没有结婚,在单位和家中都是一位乖乖女。如果有一天,她为了贪图钱财而勾引男人的绯闻到处都在流传,她的亲戚,朋友,同事都认为她是一个坏女人……” “够了!”秦奕羽打断靳茉,“我同意帮你说服爸爸。但是你也要保证,全部删除这些照片,不要再跟踪我,更不要去骚扰她!” 靳茉撇撇嘴角:“刚才好好跟你说你不同意,非要我把照片发给你你才肯松口。放心吧,有了那栋写字楼,我才没心思再来关心你。至于你怀中的小美女,哈哈,她那么一个什么设计院的小职员,若不是为了写字楼,我连听一下她的名字都会觉得是浪费了自己的时间。” 秦奕羽点点头:“那好,咱们一言为定。” 靳茉站起身来:“听说最近这件事情就要定下来。定下来后如果结果是我想要的,我立即删除所有照片,如果不是,你就等着瞧好戏吧。”说完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又回头道,“妹夫,再激动也别忘了关门哪,你难道就不怕有小妹进来非礼你?” 第十七章 哭着醒了过来 赵远远躺在宾馆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在心里默默地数绵羊,“一只,两只,三只……”数到快一千只了,还是睡不着。 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在网上下载过一首瑜珈催眠曲,效果十分神奇。赵远远立即坐起身来,拿起正躺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打开屏幕,找到催眠曲,按下了播放键。 奇妙的音乐声顿时像柔软的水波一样从空中荡漾过来,瑜珈导师轻柔的声音抚慰着远远的每一个神经细胞:“……潺潺的小溪,从身边缓缓流过,叫不出名的野花,争相开放。远处一只母牛带着它的崽崽在散步,身边孩子们尽情地嬉戏玩耍着。一只蛐蛐在地里蹦来蹦去,还有那树上的鸟儿不停地在歌唱…… 你的身体变的很轻很轻,轻的几乎能在空中漂浮着,你的身体又变的很重很重,重的就要陷进地下……” 听着听着,赵远远的身体越来越慵懒,眼皮越来越沉,渐渐闭上了双眼。 恍惚中,她又来到了河北湖城。 来来回回穿梭在一排排陌生的楼房间,她焦急地寻找着,却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好不容易一位中年妇女走了过来,她连忙上前厚着脸皮问:“请问,秦奕羽是住在这里吗?” “不知道。”中年妇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朝前走了几步却又回头,“快过年了,你一个姑娘家,不回家团年,在这里瞎逛什么?” 是啊,快过年了,自己不回家团年,在这里瞎逛什么? 可是,家在哪里?那个曾经许诺给自己一个家的男人又在哪里? 她迷茫而又着急,糊里糊涂地来到了一条宽阔的大街上。 寂寥地奔走着,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雪来。她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找的那个人究竟去了哪里,只看到眼前寒风卷着雪花,白茫茫一片,模糊了视线。 不知道走了多久,长长的街道似乎没有尽头,她在寒冷的北风中绝望了。 突然,街道转角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奕羽——”她惊喜地跑了过去,拉住他的手,“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转过身来,确实是她的奕羽,可是他的眼神却比冰雪还要寒冷:“对不起远远,我们俩不合适,我们分手吧。” 她脚下一滑,差点没有站稳:“不是说好一生一世在一起的吗?怎么不合适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十二分的疏离:“我已经结婚了,现在我的心里只有我的妻子……” 她只觉得一颗心疼得快要没有了感觉,却还是拼命地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怎么可能?不是说好了任凭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吗?不是说好了一生一世都要在一起的吗?” 他冷笑了一声:“随口说说你也当真?”说着猛地转过身去,大步向前走去。 她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已经碎了,化了,消失了。 呼啸的北风卷着雪花扑在她的脸上,长长的街上再没有一个人,她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哭着哭着,赵远远醒了过来。 枕头已经被泪水打湿,冷冷的月光铺在床前,铺在地上,像一层冰冷的霜。 她知道,自己已经和秦奕羽分手,已经和他不相往来很多年了。 可时却为何总要像现在这样时时在梦里苦苦寻找,常常从梦中哭着醒来? 这个人,这个伤口,究竟要到何时才能完全遗忘? 赵远远有些懊恼地擦干眼泪,起身拉开窗帘,重新坐回了床上。 入睡前播放的催眠曲早已结束了,房间里一片安静。赵远远看着窗外夜空中挂着的一轮弯弯的银月,不由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记得刚上南城工大没多久,赵远远就和隔壁班的女生骆雨雨成了好朋友。两个人一块去教室上学,一块去食堂吃饭,再一块回女生宿舍,天天几乎都形影不离。只要是一班和二班在一起上大课,骆雨雨就总和赵远远坐到一起。 这天刚刚上了画法几何,三维立体轴测图的绘制搞得赵远远头昏脑胀。下课铃一响,赵远远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拉了拉坐在一旁的骆雨雨:“好头疼啊,我们出去透口气?” 骆雨雨没有动:“我在看今天的校刊呢,这篇文章写得真好。” 赵远远凑过头去:“什么文章?我看看呢?” 骆雨雨拉着赵远远坐下:“哪,你看,就是这篇《而今听雨》。‘而今听雨,黄叶纷飞,往事如烟……’多美的句子啊,远远,你觉得呢?” 赵远远在高中时参加过文学社,也在校刊上发表过文章,还取了个笔名叫“远妹”。她自恃有些文学天赋,加上又看过很多散文大家的书,所以并不像骆雨雨那样对着一篇散文赞叹不已,只是随口附和道:“嗯,不错。没想到我们这种工科院校也有文章写得好的人。“ “就是,”骆雨雨指着文章标题下的作者道,“21095秦奕羽。21095?那跟我们应该是一个专业的,不过比我们高两级。秦—奕—羽—?远远,听名字秦奕羽应该是个男生吧?” 骆雨雨是东北人,她念的“羽”字上声特别婉转,现在这样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三个字,让平时讲话二三声有点分不清的四川姑娘赵远远一下就记住了这个名字:“估计是吧。这个名字一般般,不过听你念起来还挺上口的。” 转眼到了期末,面对进入大学的第一次期末考试,同学们都开始努力学习起来。 一天晚上,赵远远和骆雨雨在教室学到快要熄灯了,才拎着书包走出教学楼。 冬天的夜风有些寒冷,赵远远忍不住挽住了骆雨雨的胳膊:“亲,又冷又饿的,我们去学校门口买个烤红薯吧?” 工大的教学区和生活区之间隔着一条马路,马路边上经常有一些卖烤红薯和煮馄饨的摊贩,下了晚自习的学生常常围在那里买东西吃。 第十八章 突兀的表白 “赵远远——”突然路边传来一个悦耳的男声,带着标准的北方口音。 赵远远转头过去,只见路边昏黄的灯光下站着一位穿着深色大衣的年轻男子,高高的,挺拔的,白皙的,手里抱着几本书,应该也是刚刚下自习的学生。 赵远远几步小跑过去,仰头问:“有什么事吗?” 男生没有说话,暖暖的目光停留在远远脸上,过了半晌,说道:“我爱你,爱得刻骨铭心。”富有磁性的声音,抑扬顿挫,像在吟诵一句优美的诗词。 上大学以来,赵远远身边也时常有一些男同学过来献殷勤。有的会塞给她一张小纸条,约她看个电影什么的,有的胆子大些,会红着脸问一句,你愿意做我的girlfriend吗?但是没有谁会像现在这样,刚刚一见面,就说出一句那么直接突兀而又那么深情款款的表白。 赵远远愣了一下,本能地回复:“怎么可能?我都不认识你。” 男生没有辩白,微微勾起嘴角,看着灯光下的赵远远。 他的嘴唇薄薄的,很红润。 他的目光里包含了太多的情愫,赵远远被看得心跳莫名地有些加速。 愣了一会,她终于没有忍住自己的好奇心,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似乎没有想到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停顿了一下,薄唇轻启:“秦奕羽。土木工程零九级的。” 赵远远飞快地在脑海中搜寻着这个名字,一下想起了什么,说道:“秦奕羽?就是在校刊上经常发表文章的秦奕羽?” 秦奕羽点了一下头。 赵远远庆幸总算能够找到一些话说,没那么尴尬了:“我看过你发表的那篇‘而今听雨’,写得挺好的。”其实是骆雨雨觉得写得挺好的,但现在能找到些话说总比两个人干站着强。 秦奕羽嘴角的弧度更深了,静静地看着赵远远,没有说话。 赵远远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扬起手臂挥了挥:“那我先回寝室了——”说完立即转身小跑着追向已经独自出了校门的骆雨雨。 骆雨雨已经买了一个大红薯,掰了一半递到赵远远手里。两人啃了几口红薯,赵远远扯了扯骆雨雨的衣袖:“你猜,刚才叫住我的那个男生是谁?” 骆雨雨咽下嘴里的红薯:“是谁?” 赵远远有一点小得意:“就是那个经常在校刊上发表文章的秦奕羽。” 骆雨雨停止了啃红薯:“秦奕羽?就是刚才叫住你的男生?长得还挺酷的嘛。他跟你说什么了?鼓动你也去校刊投稿?” “才不是呢,”赵远远甩了甩拎在手中的书包,“他说,他说他喜欢我。可是,我觉得不可能,因为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骆雨雨故作姿态地四处打望道:“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怎么天上掉下这么大的一个馅饼来?” 赵远远没好气地拧了一下骆雨雨:“才不是呢,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骆雨雨笑得差点被红薯咽着了:“怎么不是?赵远远,我看你是要走桃花运了!” 接下来的日子都是紧张的复习和考试。秦奕羽没有再出现。赵远远上自习做作业时偶尔想起他来,觉得有些奇怪——这个人,说了刻骨铭心就没下文了?难道是在同自己开玩笑? 寒假过后,新的一学期开始了。 赵远远从老家龙行县出发,要先坐两个多小时的汽车到火车站,然后坐一个通宵的火车到成都,再在成都坐整整一天的动车才能到达南城。路途遥远,又正值春运期间,火车站人山人海,她背上背着行李,手中拎着妈妈硬塞给自己的各种吃食,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觉得自己像在参加一个综合考验体力与耐力的残酷集中训练营。 终于回到学校,赵远远发现自己成了寝室里最晚返校的一位。 寝室里的四个美女,无锡的韩容容据说已经到教室上自习去了,湖北的黄巧霞躺在床上带着耳机听音乐,南城本地的楚宁正站在衣柜面前整理着她的满满一柜子的爱衣。 赵远远收拾好行李,刚刚洗漱了一下,隔壁的骆雨雨到门口张望,见了赵远远,几步跑过来,拽着她的胳膊,笑得像一朵盛开的鲜花:“远远,亲爱的,你可回来了!” 赵远远甩给她一包麻辣牛肉干:“给,我的家乡特产。” 骆雨雨拿着牛肉干转身出去,一会又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袋饼:“喏,我妈亲手做的,我们那儿的人可爱吃这种饼了,你尝尝。” 赵远远咬了一口饼:“正好,我还没吃晚饭呢。”骆雨雨忙递给她一杯水:“慢点,别噎着——” 赵远远撕开一包牛肉干,拿了两块牛肉干夹在软饼里:“嗯,夹着牛肉味道更好。”掰下一半饼递过去,“你尝尝呢。” 骆雨雨咬了一口:“确实更好吃了。” 第二天坐在教室,好不容易熬到第四节课,赵远远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恨不得马上冲到食堂去,然后再回寝室吃几块东北软饼夹四川牛肉干。 铃声一响,赵远远拽着骆雨雨率先从教室后门跑了出去。 ——冲刺食堂。 ——晚到几秒,食堂的人就会增加数倍,排队的时间就会增加数十倍,自己的肚子就会饿上数百倍。 然而刚刚跑到走廊上,就被一个深蓝色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紧接着一双白净的手拿着一个褐色的信封递到了面前。 她抬头一看,该死,居然是那个肉麻的秦奕羽。 这么多同学都要走出来了,要是看到他在这里递情书…… 赵远远脸一红,慌忙接过信封,揉在掌心塞进衣袋,低头绕过秦奕羽,继续向着楼梯间跑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赵远远和骆雨雨今天不仅打到了食堂限量版的红烧大排,还坐到了食堂最佳的靠窗观景位置。津津有味地啃完香喷喷的大排,扒了几口饭,赵远远从衣兜里掏出揉得皱眉巴巴的褐色信封来:“雨雨,想不想知道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骆雨雨皱皱鼻子:“不会太肉麻吧?” 第十九章 我偏不 骆雨雨一脸坏笑:“然后呢?有没有说kiss什么的?” “有的东西,在失去以后,才会深深地体会到它的珍贵,譬如当年瓶中的野花,挚爱的玩具和晶莹的珍珠……”赵远远念了几句,翻了翻信纸,“好几页呢,太难念了,我先看看。” 迅速浏览了一遍,赵远远将信纸递给骆雨雨:“除了称呼肉麻点,后面的都很正经,你看吧。” 骆雨雨接过信纸,哈哈笑道:“那我就不气了。”看了一会,出声念道,“花谢了,不会再开,玩具碎了,再也修补不好,而那串晶莹的珍珠,更是已经了无踪迹。所以宝贝,当你拥有时,一定要学会珍惜……呵呵,他这位大才子是在讲故事教育你呢。” 赵远远甩甩长发:“谁理他呢。一共就跟他见过两次面,连他长什么模样我都没看清楚,有什么珍惜不珍惜的?” 到了星期五,恰巧是元宵节,赵远远很想去文魁庙看一下传说中元宵灯会。但是骆雨雨要去她参加的广播站录制节目,三个室友中韩容容照例去了教室上自习,楚宁回家去了,只有黄巧霞躺在床上看手机。 赵远远在黄巧霞床前踮起脚尖:“巧霞,咱们去文魁庙看灯会好不好?” 黄巧霞取出一个耳塞:“你说什么?看灯会?不去不去,我正在看韩剧呢。” 赵远远寂寞地在寝室踱了几圈,掏出手机百度了一下从学校去文魁庙的路线,正犹豫着要不要自己一个人去看灯,寝室的内线电话响了。 赵远远拿起话筒,里面传来楼下“老处女”的声音:“赵远远,楼下有人找。” “老处女”是本年级女生给女生楼看楼阿姨起的绰号。 女生楼是工大条件最好的几栋楼,朝向好,绿树环绕,被男生们戏称为熊猫馆。熊猫馆的入口处都坐着一位十分尽职的看守阿姨,专门盯住来访的人,禁止一切异性入内。远远她们楼下这位堪称最尽职的一位,所以被青春期的少女赐以了“老处女”的光荣称号。 赵远远来到楼下,老处女斜了她一眼:“你就是赵远远?” 远远点点头,老处女伸手朝门外一指:“喏,找你的人在外面。” 赵远远走出门口,一眼看到了路灯下的秦奕羽。 穿着件深色短大衣,立着衣领,双手插在衣兜里,脸色在灯光下显得特别的白晳,像玉器店里的触手生温和田白玉。看到远远,他立即快步走上前来:“赵远远,我们今晚去文魁庙看灯会吧?” 文魁庙看灯会?赵远远想马上说好,又有点犹豫——毕竟跟他不熟悉,而且上两次他又那么,那么肉麻地表白过。 秦奕羽侃侃而谈:“我已经研究好了路线。我们先在学校门口坐公交,只需要坐一站就能到地铁站。到了地铁站我们坐1号线,只要半个小时就能到文魁庙。这样走的话,虽然有点挤但绝对不会堵车,可以节约很多时间。” 见远远还在犹豫不决,秦奕羽语调一转,声情并茂地描述起来:“远远,想必你也知道文魁庙灯会向来有‘灯彩甲天下’的美誉吧?那里雕梁画栋,鳞次栉比的古建筑配上今晚最璀璨耀眼的灯光,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番迷人的景象?而且,在今晚,那里的各种民间艺术活动肯定都会达到*。剪纸、雕刻、皮影、兽舞、秧歌、踩高跷……各种有趣的活动肯定会多得让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的。这样让人的灯会,难道你就不想去看看?” 赵远远终于经不住天下第一灯会的诱惑,咬了一下嘴唇,点了点头。 从女生宿舍到车站,还有很长一段林荫道。赵远远走在秦奕羽身边,刻意跟他保持了一段距离,避免在走路时被他的胳膊不小心碰到。 秦奕羽倒没有注意到远远的小心,带着赵远远上了公交,又乘了地铁。周末又逢元宵,地铁里的人挤得像站在罐头里的沙丁鱼,秦奕羽站在靠近两节车厢交界的地方,手紧紧抓住栏杆,挡住车上汹涌的人流,让靠窗而站的赵远远可以稍微站得舒适一些。 下了地铁,出了地铁站,无数的人都朝着文魁庙的方向走去。秦奕羽伸手想要拉赵远远的手:“这里人多,别走丢了。” 赵远远飞快地将手藏到了身后:“才不会呢,我又不是路痴!” 两人随着人流越往前走,灯火越是辉煌。快到文魁庙牌楼时,路边出现了很多卖小商品的小贩。赵远远边走边新奇地四处张望,秦奕羽指着又圆又大的糖葫芦:“要吃糖葫芦吗?” 赵远远立即摇头:“不吃。” 秦奕羽又指指前边的现榨果汁:“要不喝杯果汁?” 赵远远再摇头:“不喝。” 文魁庙的大门口上,在最高的地方,用霓虹灯写着“文魁庙灯会”,大门柱前面则有两条活灵活现的龙。秦奕羽对身边东张西望的赵远远说:“远远,你站到前面,我给你照一张相?” 赵远远头也不回:“不照。” 秦奕羽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兴奋得东奔西跑的赵远远身后。 景区内各种古建筑的飞檐翘角上全部挂了亮闪闪的串灯,房前树上都悬挂着一串串红灯笼,流光溢彩,像一个五彩光亮的童话世界。赵远远走了一会,发现前面围着一群人,挤进去一看,原来是一个留着长须的男人在为游剪纸。 他几秒钟就能剪出一副栩栩如生的植物,或者活灵活现的动物来,更为绝妙的是,如果游愿意,他还能马上剪出这位游的肖像来,剪出来的图案不仅跟游本人极为相像,还十分有神韵。 秦奕羽站在远远身后道:“别看了,走吧,反正你又不会让他剪肖像。” 赵远远一仰头:“我偏不走,我偏要剪。” 秦奕羽眼里露出笑来,掏出人民币递到剪纸艺人手中:“师傅,麻烦给这位姑娘剪副肖像,谢谢您了。” 赵远远横了秦奕羽一眼,秦奕羽不语。 剪纸师傅道:“姑娘笑一笑,嗯,就这样,眼睛看着我,喏,剪好了。”说完将剪好的肖像递到了秦奕羽手中。 赵远远凑过头去,只见剪的是一副自己的侧影,眼睛圆圆的,嘴角弯弯的,十分娇俏可爱。赵远远伸手过去:“给我。” 秦奕羽勾起嘴角看了她一眼,折好剪纸,放进了自己大衣内侧的口袋里:“师傅剪得满好的,就送给我吧。” 第二十章归妹卦 快到大广场的时候,人越来越多了。赵远远早已忘了生气,东张西望地看着广场上形态各异的各式花灯,恨不得能多长出几双眼睛来。突然,右边一块空地上传来的阵阵喝彩声吸引了她。 赵远远挤过去一看,原来是在进行有奖射箭活动。二十块钱可以买一束箭,一共五支,如果能射中靶,便有小玩具作奖励,如果射中靶心,就能奖励得到一盏花灯。 那些花灯扎得特别可爱,有兔子灯,龙灯,牛灯,走马灯,荷花灯……看得赵远远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秦奕羽跟在她的身后道:“走吧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你又不会射箭。” 赵远远扭头气愤地瞪了他一眼:“我偏不走,我偏要射呢?” 秦奕羽笑着递过箭筒:“那我只好看着你射了。” 远远弯弓搭箭,连射了三支,支支都脱了靶。她的脸微微有些发红,又搭上了第四支箭,刚刚用力拉开弓箭,就觉得有人站在了自己身后,伸手握住她的手掌,替她将弓拉得更满了些。 赵远远扭头皱眉:“你走开啊,我不要你帮。” 秦奕羽低声道:“你不想要花灯了?” 赵远远当然想要花灯了,咬了一下牙,瞄准靶心将箭射了出去。 “啪,”这支箭虽然没有射中靶心,但是总算没有脱靶。 赵远远又搭上最后一支箭,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忍不住朝身后求助地看了一眼。秦奕羽一笑,走上一步,紧紧握住她的手掌,替她修正了一下方向,“嗖”地一声射出了长箭。 这一次居然正中了靶心。赵远远兴奋地跳了起来,蹦蹦跳跳地来到花灯面前,挑了一盏最喜欢的荷花灯,拎着花灯哼着小调向前走去。 “宝贝,转过身来,我给你照一张相。” 赵远远转过身去:“你在叫我?” “对啊,宝贝,就这样站着,把灯举高一些,照出来肯定好看——” 赵远远生气地一跺脚:“谁是‘宝贝’了?我叫远远,赵——晓——晓——,你再这么乱叫,我不理你了!”说完扭头转身朝前走去。 秦奕羽跟上前来:“宝——,噢,远远,远远别生气,对不起……对不起……别再往那边走了,再走就要到秦淮生活区了……” 赵远远停下脚步,抬头四下看了一下,果然,前面灯光明显变少了,街道上也没有多少人,如果再像自己这样闷着头往前往,确实就要走出景区了。 秦奕羽站在她身后:“跟我走吧。我们去秦淮河坐船,哦,不坐船怎么样?” 远远“噗哧”一笑:“到了河边再说吧。” 赵远远很喜欢朱自清的散文《浆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如今站在灯火辉煌的秦淮河畔,她的心止不住像灯影下五彩斑斓的河水一般,轻轻荡漾起来。买了游船票,上了雕着飞龙图案的游船,远远特意挑了一个秦奕羽对面的位子坐了,放心观赏起旖旎的秦淮夜景来。 船有些轻微的颠簸,秦奕羽不知什么时候换到了远远身旁,替她拿过荷花花灯:“这就是六朝烟月之区,金粉荟萃之所了。远远, 你觉得怎么样?” 赵远远收回正在眺望远方灯火的目光,笑道:“这样的十里秦淮,也算是风情万种,迷死人不偿命了吧?” 秦奕羽微微一笑:“‘银花火树自芬芳,天上人间终不分;万紫千红春世界,人潮灯海涌如云。’远远,真希望……” 游船突然猛地一晃,远远慌忙站了起来:“我,我站一会吧。” 这个人,千万不要再让他说出什么肉麻的话了。 从文魁庙回来,下了地铁,公交车已经收班了,秦奕羽将收叠好的荷花花灯递给赵远远:“要不我们走回去?” 赵远远将花灯放进大衣口袋里:“好吧,在人堆里挤了一晚,走走路正好可以透下气。” 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叶子早在去年秋天就已经落光了,只剩下一些褐色的枝干在夜色里静静伫立着。秦奕羽走在树下,突然开口道:“远远,上学期期末考试,我有几门功课都差点不及格,连续拿了两年的奖学金今年是拿不到了。” 赵远远笑道:“没什么的,我上学期的高数也是刚刚及格,奖学金就不敢奢望了。” 秦奕羽的声音突然深情起来:“知道我为什么没考好吗?全是因为你。我整天想着你,根本没有心思学习……” 赵远远害怕的肉麻感终于来了,慌忙打断他:“你自己没有好好学习,干嘛赖在人家身上?再这么胡说,我就自己先走了——”说完加快了步伐。 秦奕羽快步跟上来,继续着自己的倾诉:“远远,你知道吗?这个寒假我每一天都在想你。我打开中国地图,沿着龙行县和我家之间的公路用一根棉线摆放好。然后拉直棉线,按照比例计算我们之间的距离。看着这样的距离,我总在琢磨,如果坐火车的话,需要几天可以去到你的身边,如果坐飞机的话,是否当天就能到达……” 赵远远心跳有些加快,脚步反倒慢了下来。秦奕羽深情的声音依然连绵不绝地从身旁传来:“我又学了易经的占卜,在一个安静的夜晚,点上檀香,诚心诚意地求了一卦。没想到求到了‘归妹卦’。兑为少女,故谓妹,以嫁震男,故称‘归妹’。远远,我记得你在校刊上发文用的笔名叫“远妹”,那么‘归妹’中的‘妹’应该就是指你,而我苦心求得的这一卦就预示着我们俩以后肯定能够在一起,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赵远远的脸开始发烧。这个人,居然连自己在校刊上发文用的笔名都知道,还牵强地跟什么“归妹卦”扯到了一起。而且不管怎么算,自己都不过只是第三次见到这个人,这个人怎么就,怎么就和自己说起“长相厮守,永不分离”这样情深义重,滚烫火热的话来? 还好很快就到了女生宿舍旁边的台阶前。赵远远停住脚步,长舒一口气道:“好了,我到寝室了,你也回去吧。” 秦奕羽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远远,等一会,我有样东西拿给你看。” 远远犹豫地站在原地,就见秦奕羽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粉色的小盒子,递到她面前,微笑道:“打开看看?” 赵远远止不住有些好奇,接过盒子,打开盒盖,只见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白玉雕成的小老鼠。小老鼠圆圆的眼睛,大大的耳朵,尖尖的小嘴,十分的机灵可爱,赵远远不由笑道:“好可爱啊。” 第二十一章 拒绝 赵远远看了眼昏黄灯光下的秦奕羽,立即被他眼中看似平静,却又分明波涛汹涌的神态吓着了。她慌忙将盒盖盖上,将盒子递还回去道:“谢谢,我不要。” 秦奕羽的眼睛立即黯淡下来,追问道:“为什么?不喜欢吗“ 赵远远轻轻摇了一下头:“我们俩又不是很熟,我怎么能随便要你的东西呢?小老鼠很乖,你自己留着吧。” 秦奕羽接过盒子,突然仰起手来:“既然你不要,那我就把它扔到后面的臭水沟里!”说完作势就要向身后扔去。 女生宿舍旁边的人造小河沟本来是学校打造的一个景点,但是天长日久,河沟的水受了污染,又不好打理,渐渐就变成了一个黑气腾腾的臭水沟。 眼见洁白可爱的小老鼠就要葬身臭水沟了,赵远远突然觉得舍不得,慌忙伸手道:“别,与其扔到臭水沟,还不如给我吧。谁叫——谁叫我是属鼠的呢。” 秦奕羽的薄唇再度勾起,他微笑着放下手臂,将盒子重新放回到赵远远的手中。 赵远远接过盒子,觉得秦奕羽的目光里已经没有了先前刻意掩饰的平静,一团熊熊燃烧的火苗似乎正从他的眼里喷薄而出,心里不由十分慌张,连忙低下头去,转身朝台阶上快步走去。 快要到台阶中部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十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只胳膊被人拽向了后方。 赵远远一边本能地往回抽着胳膊,一边皱着眉头转过身去:“干什么啊你——” 话还没说完,脸颊上就被飞快地吻了一下。 “你?……”赵远远又羞又恼,抬手捂住被无辜侵犯的脸颊,却见那个该死的登徒子——秦奕羽已经转身飞快地冲下台阶,差一点摔在了地上,又慌忙直起身子,逃也似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赵远远站在夜风中,有些羞涩慌张又有些生气恼怒。 这个人,怎么总是这样出人意料呢?那些肉麻的称呼,煽情的话,早已搞得自己面红耳赤而又心慌意乱了。 仔细想想,自己今天跟他不过是第一次出去,就看了一下灯,说了几句话,他怎么就动手动脚起来?他是不是太轻薄了?是不是在欺负自己? 回到寝室,韩容容和黄巧霞已经睡了。赵远远轻手轻脚地走到卫生间,匆匆洗漱了一下,把粉色的小盒子扔进抽屉里,咬了咬牙,决定为了以后的安宁,以后再也不要搭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学长了。 但是秦奕羽却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赵远远的视野里。 上学,放学,回寝室,那个深色的身影都经常站在赵远远必经的路边。远远要么装作没看见,低了头匆匆而过,要么早早看见了,就早早地绕道而行。 至于最危险的晚自习,远远先是换了教学楼上,后来恰巧感冒了,她便干脆躲在寝室上自习了。 到了周末,秦奕羽总会到女生宿舍来找远远。远远猜到是他,就请室友们在内线电话里谎称自己不在。 说了不在,有时候秦奕羽还是会站在宿舍楼下苦等。 这样的厚脸皮,渐渐成了室友们打趣远远的谈资。 “远远,下雨了呢,你不下去关心一下那位21095的精英?” “哈哈,我刚刚上来看到那位精英了,伞都没打,站在那里仰着脖子看我们的窗子。远远,他是不是在演苦情戏啊?” “远远,大冬天的,你的那位精英戴着副墨镜站在我们楼下,是在装酷吗?” “远远,你的这位精英先生可以做我们宿舍楼的编外保安了!” …… 赵远远觉得好烦啊。这个人,就不能收敛一点吗? 思来想去,她决定哪天找个机会当面告诉秦奕羽,叫他以后再也不要来找自己了。 骆雨雨听了远远的决定,很替秦奕羽惋惜:“远远,他可是我们系的学生会秘书长,学校的拳击协会会长,全校配乐诗朗诵第一名的获得者……这样优秀的人,你就舍得一口回绝了?” 赵远远用手指绕着披在胸前的长发:“我管他呢。再不说清楚,我都要被烦死了。” 打定了主意,赵远远开始重新去教室上晚自习。 果然,才上了没两天晚自习,走出教学楼没多远,秦奕羽就在路边叫住了她。 赵远远整理着思绪,跟在秦奕羽身后,朝着学校操场的方向走去。 操场与教学楼之间有一条蜿蜒的小河,叫忆安河,河两岸种着垂柳,春天刚到,柳枝上便已发出了嫩绿的芽苞。河中央有一座宽阔石拱桥,桥两边的栏杆上雕着形态各异的莲花,是情侣们最爱去的地方。 站在桥上,秦奕羽问赵远远:“听说你前几天感冒了?” 赵远远皱着眉头:“你怎么知道?” 秦奕羽没有回答,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药瓶递过去:“我买了些复合维生素,你拿去每天吃一颗,可以增加身体的抵抗力。” 赵远远没有伸手去接:“我不要,我的感冒早好了。” 秦奕羽勾起嘴角看着赵远远,过了一会,突然伸手拉起远远的手来,想要把药瓶硬塞到她的手中。 怎么又开始动手动脚?赵远远一下就恼怒了,使劲抽回手来,后退了一步,清晰地说道:“秦奕羽,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秦奕羽一下愣住了:“为什么?” 赵远远咬了咬牙,快速在心里掂量着该说出哪个编造好的理由。 “远远,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还不行吗?” 乞求的声音让赵远远的心莫名地颤抖了一下,但她还是说出了最不能挽回的那个理由:“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有了这样的借口,便不用再为眼前的难题做出更多的解释了。 “啪”秦奕羽手一松,掌中的药瓶一下掉在了桥上,顺着弧形的桥面“骨碌骨碌”滚了下去。 赵远远低着头不敢看秦奕羽,却听头顶传来他的疑问:“远远,他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看到过你们在一起?” 她继续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着谎言:“他,他在成都上大学……我们,我们很早就在一起了,我们,我们很要好的……” 秦奕羽像是相信了她的话,沉默起来。 第二十二章 错误 时间像是凝固了。突然,她听到秦奕羽低沉的声音:“远远,我祝福你们……放心吧……我以后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但是现在,远远,你能再陪我一会吗?” 赵远远不好拒绝,点了点头。秦奕羽转身带着她过了石桥,踏着河边的青草,来到一棵柳树下面,掏出纸巾擦了擦树下的木椅,请她坐在了自己身旁。 远处传来隐约的歌声,是那首经典的俄罗斯民歌《红莓花儿开》——“田野小河边红莓花儿开,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喜爱。可是我不能对他表白,满怀的心腹话儿没法讲出来,满怀的心腹话儿没法讲出来……” 秦奕羽侧过头:“远远,你知道吗?我今天刚刚给我妈妈寄了一封信。我在信中说,我喜欢上了一位姑娘,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表白……我刚刚寄走信,没想到……唉,远远,你知道吗?我这段时间的心情,就像我们现在听到的歌里唱的那样,为了思念天天在心焦,满怀的心腹话儿没法讲出来……只是没有想到,没有想到我的一场思念,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空……” 秦奕羽说到后来,声音哽咽起来。 赵远远隐隐觉得有些心酸,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正有些手足无措,秦奕羽突然伸手把她揽进怀里,紧紧拥抱起来。 那么用力的拥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揉进自己的每一个细胞和每一寸肌肤里。 她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却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压抑的抽泣声。抽泣声越来越难以控制,渐渐发展成了痛楚的哭泣。 秦奕羽抽搐的身体,绝望的泪水让远远觉得自己似乎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十二分地不知所措起来。 过了半晌,秦奕羽终于松开手臂,低声道:“你走吧。” 赵远远站起身子,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再看秦奕羽一眼,转身向着宿舍小跑而去。 一路上都有月光,冷冷清清地洒在地上,苍白得叫人伤感。 进了楼梯间,她发现自己的脸上竟然也挂满了泪水,心里似乎在隐隐作痛。 奇怪了,自己明明想好了特意去拒绝他的,为什么眼泪会控制不住地流下来?为什么心里会又酸楚又疼痛? 接下来的几天,那夜清冷的月光都像印在了赵远远的心尖上,什么都不用想,就会莫名地忧伤,莫名地彷徨。 秦奕羽果然没有再来找她,像是从她的世界里销声匿迹了。 但是骆雨雨却繁忙起来,因为零九级的一位学长开始频频地约会她了。 那位学长叫孙昊,是学校排得上号的风云人物。高高的个子,长得十分的阳光帅气,在篮球场上是最耀眼的明星,又曾在迎新晚会上担任过节目主持人,是很多刚入校的新生,特别是女新生心目中的偶像。 面对这样偶像级的人物主动邀请,骆雨雨忍不住有些小开心,开始经常跟着孙昊出去散步,看电影什么的。 赵远远觉得自己更寂寞了。 约会了几次过后,骆雨雨开始在赵远远耳边唠叨起来:“远远,孙昊跟秦奕羽是老乡呢,他们俩虽然不在一个班,但关系挺不错的。“ “远远,孙昊说秦奕羽自从被你拒绝后,经常一个人坐在寝室里默默地流泪,让人看着都难受。” “远远,孙昊说秦奕羽跟大学里很多男生不一样。很多男生在大学里只是想跟女同学玩玩,毕业以后就分手,各奔前程。但是秦奕羽从一开始就考虑到了毕业后工作的事,他还为此去找过学校学生处处长。他对你是十分认真的。” “远远,孙昊说秦奕羽喜欢你,其实是他的初恋……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孩,没想到却被拒绝了……也只有初恋才会让人那么受伤了。” “远远,孙昊说昨晚秦奕羽又独自在寝室坐了一夜。他抱着把吉他,才拨了两下,眼圈就红了。” …… 骆雨雨每次约会回来,都会跟赵远远讲一些孙昊描述的秦奕羽。她每讲一次,赵远远的内心就愧疚一分。终于有一天,骆雨雨话音刚落,赵远远就忍不住道:“雨雨,你说我主动回去找秦奕羽,向他道歉好不好?” 骆雨雨瞪大眼睛看着赵远远:“远远,你可要想清楚了,你问问自己的内心,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他……鼻子太挺了,嘴唇太薄了,皮肤的颜色又太白,我一开始是不喜欢的,”赵远远将手中的立在桌上,下巴支在立起顶上,侧头看着骆雨雨,“他一见面就说一些热辣辣的话,又喜欢动手动脚,我还以为他是个轻浮的人,只想着占我的便宜……只是没有想到,原来他却是一位极其认真的人,只可惜……唉。” 骆雨雨道:“如果你仅仅因为感动就回去找他,以后会不会后悔?” 赵远远抿了一下嘴,像是下了一个大决心:“但是,如果不回去找他,我现在就会后悔得要死。“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户,打断了赵远远的回忆。 她揉了揉额头,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再回去找秦奕羽,那么,现在是不是自己就不会这样,每每午夜梦回,每每人群流连,总是忘不了他,忘不了这个伤口,忘不了这个叫做秦奕羽的人? 从大一到大二,自己和他相恋,美得像春日的樱花,绚丽夺目,却又转瞬即失。 一场相恋,让自己感受到了情之悦人,如痴如狂。一场思念,更让自己体会到了情之伤人,噬人心肺。 现在,那场恋爱的缔造者骤然出现,却终于让自己明白了什么叫欺骗,什么叫背叛,什么叫现实的利益至高至上。 “秦奕羽”这三个字,既让自己感到无可奈何,更让自己感到难受和愤怒。 或许自己当初真的应该听从骆雨雨的劝,不要因为感动就回头,不要再回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学长身边。 第二十三章 新任务 赵远远起身到桌前倒了一杯冷水,“咕咚咕咚”地一口喝了下去,冰冷的清水总算让她冷静下来,重新回到了眼前的世界。 匆匆洗漱了一下,她从旅行包里找出一张补水面膜,仔仔细细地贴在了脸上——宁夏风沙大,皮肤再不保养,就得跟刘姐一样的黑里透红了。 面膜刚贴好,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赵远远瞟了一眼,看到是个不认识的号码,以为是推销产品的,本来懒得接,但是手机一直响,她索性不耐烦地直接按了免提键,大声道:“喂,有什么事就快说,我正忙呢——” 谁知手机里传出来的却是土建室干主任有些沙哑的声音:“小赵,我是干主任,你,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赵远远吓得一激灵,慌忙拿起手机放到耳边,面膜上的水差点滴到了手机上:“干,干主任?我现在方便接电话。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干主任习惯性地干咳了两声,道:“小赵啊,院里有新的任务要安排给你。你马上订机票回江城。星期一一早到我办公室来。” 马上回江城?赵远远心里一阵狂喜,止不住好奇地问道:“新的任务?什么任务呀?” 干主任又咳了几声,看来他是真的感冒了:“星期一你就知道了。赶紧把工地上的事情交接一下。星期一李工过来驻现场。” 赵远远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李工?他不是结构室的骨干吗?手头的项目那么多,又正在做一个超高层的计算,怎么可能有时间过来驻现场?” 干主任断断续续地说:“咳咳,小王呢,休婚假去了,小陈正在办调动手续……现在实在找不到别的人驻现场了,李工也只能将就一下了……等院里再进些年轻同志,就立即把李工换回来……咳咳,小赵,你还是别再问了,赶紧让前台把机票订了,星期一务必回到院里来。” 干主任说完挂了电话。赵远远不知道是祸是福,愣了一下,还是马上拨了设计院负责订机票的前台小妹的电话,让她订了今天晚上回江城的机票。 订完机票,赵远远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 招待所一楼就有餐厅,为住宿的人提供免费的早餐。 北方的早点,有大大的煎饼和大碗的猫耳朵面。 赵远远要了一碗猫耳朵面,刚刚坐下,就见易飏风穿了一身运动服走了进来。易飏风一进门就看见了赵远远,马上招着手朝她笑道:“远远姐,早啊。” 赵远远回笑了一下:“早啊。” 易飏风舀了一碗小米粥,拿了一张煎饼,过来坐到了赵远远的餐桌对面的空位上。 赵远远放下筷子瞪了他一眼:“小易,你的酒醒了?昨天喝那么多,怪吓人的。” 易飏风道:“没事的,我今天一早就去跑了步呢——”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盯着赵远远的脸看了看,好看的眉毛拧成了一团:“远远姐,你的眼睛怎么是肿的?昨晚没睡好吗?” 赵远远挥了一下手,掩饰道:“或许是认床吧,其实也睡好了的——” 易飏风眉毛拧得更紧了:“你的嘴唇,怎么破皮了?” 赵远远的脸一下有些发红,嗔道:“你别老盯着我看好不好?我昨天吃饭时咬着嘴唇了。” 易飏风眼珠一转,突然笑道:“远远姐,你猜我今天跑步遇到了谁?” 赵远远埋头吃着猫耳朵,不想理他:“我才懒得猜呢,你遇到了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易飏风兴奋道:“我看到我们的副董事长秦总了。他在招待所外面散步,低着头慢慢地走着,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过去跟他打咋呼,发现他的额头上,青了一块,都肿起来了。我猜,他该不是昨天喝了酒,回去被他老婆打了吧……” 赵远远听得心烦意乱,止不住打断易飏风道:“小易,别说那位秦大董事长了,听着就让人难受。你与其跟我讲他,还不如跟我讲讲招待所门口餐馆的厨师呢。” 易飏风闻言一下乐了,笑容可掬道:“我正要跟你讲讲招待所门口餐馆的厨师呢。我这段时间住在招待,发现招待所门口的餐馆虽然小,厨师的手艺却都还不错。要不今天中午我就请你到门口的餐馆吃点银川的特色菜?“ 赵远远道:“今天一早干主任打电话说,让我马上回江城,星期一一早要给我安排新任务呢。我已经订了今晚的机票。一会吃完饭我就回工地收拾行李,哎呀,就不知道好不好坐车呢——” 易逸风挠了一下头:“你要回去了,我还得继续呆在这个鬼地方——想起来了,昨天黄经理本来要叫我陪着他和,和那个秦董事长去视察工地的,我想陪你逛银川,就找了借口推辞了——不如这样吧,我今天还是陪他们去视察工地,随便把你的行李带过来?” 赵远远迟疑道;“你去帮我收拾行李,不大好吧?” 易飏风道:“你要不放心,就跟我们一块去?只是不知道车子挤不挤得下?再说了,你好不容易来趟宁夏,连银川都不逛一下就回去,那也太遗憾了。我觉得你今天真的应该抓紧机会,好好地来个银川市内一日游。行李的事,就交给我吧。” 赵远远本就不想再见到秦奕羽,见易飏风说得也有道理,就点头同意了。 傍晚的时候,赵远远按照约定,直接到了机场门口,等待易飏风把行李送过来。 她今天一个人在银川城里逛了一天,去了大清真市和市里的几家百货公司。百货公司里有卖布的,布的花色极具民族特色,她兴头一起,买了两块花布,打算回江城以后找裁缝做两条裙子。 银川的大街小巷都有很多卖宁夏枸杞的,她忍不住买了好几包,打算回去送给亲朋好友。 还有牛肉干,老板说是很地道,她也随便买了一些…… 买的时候不觉得,如今到了机场,拧着大大小小的口袋,站在人来人往的门口,她才后悔东西买多了真是不方便 。 第二十四章 机场送行 她正要拿出手机再给易飏风打电话,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唤:“远远——” 赵远远回过头去,却见秦奕羽衣裾飘飘,推着自己的超大行李箱快步走了过来。 赵远远看到他额头上青淤的一块,心中一颤,咬了一下嘴唇道:“你——你怎么来了?小易呢?” 秦奕羽的脸色一下阴沉下来,冷冷道:“走吧,我送你进去。” 赵远远又咬了一下嘴唇,涩涩道:“对不起,秦——董事长,我自己进去就行了。”说完伸手去拉过自己的行李箱。 秦奕羽不松手,赵远远固执地一使劲,另一只手上勉强拧着的大包小包“噼噼啪啪”地掉了好几包下来。 秦奕羽叹了一口气,松开拉着行李箱的手,弯腰拾起地上的口袋,起身道:“走吧,我送你进去。” 好在行李托运的地方排的人并不是太多。两人随着队伍慢慢往前挪,秦奕羽轻声问:“远远,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自进了机场,赵远远一直扭着头保持着沉默,现在听他这么一问,心里不由百感交集,一双手紧紧攥着行李箱的把手,嘴里冷冷道:“还行。” 秦奕羽看似漫不经心地又问:“你很在乎那个姓易的小子?” 赵远远道:“在乎又怎么样?不在乎又怎么样?” 秦奕羽叹了一口气,道:“你若在乎他,我可以让黄经理马上派他回设计院。你若不在乎他,就让他长期住在宁夏工地吧。” 这就是董事长的权力?赵远远在心里冷笑了一下,淡淡道:“那就麻烦秦董事长马上派小易回设计院吧。” 秦奕羽正在用力地将行李箱抬上传送带,闻言手一松,大大的行李箱又落回了地面。 办理登机手续的服务员眉头一皱,质疑道:“你的行李箱这么沉,是不是超重了?” 秦奕羽道歉道:“不好意思,刚刚手滑了。如果超重的话,我另外付费就是。”说完再次用力,一下将行李箱提上了传送带。 服务员瞥了眼电子称数据,道:“还好,正好在免费托运的范围内。”抬眼往前一看,又道:“后面那位女士,你手里的大包小包要托运吗?那边角落可以帮您打包托运的。” 赵远远还没来得及回话,秦奕羽已经抢先道:“好的,我这就带她过去打包。谢谢你。”说完一把拎过赵远远手中的大包小包,向着角落走去。 赵远远走在秦奕羽的身后,禁不住有些神思恍惚。 记得在大学的时候,每到放寒暑假,秦奕羽都会送自己去火车站。 在人潮涌动的火车站,他总是把所有的行李都拎到自己一个人手上,让她打着空手走路。 他说:“宝贝,你要坐这么远的车呢,可别累着了。” 他又说:“放心吧,我是男人,身体比你强壮得多,提点行李根本就不在话下。” …… 打包托运完行李,赵远远排队去过安检,手里空空的,心里也有些空空的。 秦奕羽走在她身边,突然从包里掏出钱夹,抽出一把人民币递了过去:“没吃晚饭吧?进去买点吃的,别饿着了。我在宁夏的工作还没做完,就不陪你进去了。” 以前每次上火车前,秦奕羽都会将自己一学期攒下的钱全部拿出来,给赵远远在火车上用。 那个时候两人好得像一家人,赵远远觉得用他的钱也没什么。 可是现在,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凭什么还拿钱给自己用? 赵远远稍稍一愣,立即断然摇头道:“谢谢,我自己有钱用。秦董事长,您忙您就先回去吧。” 秦奕羽眼里一下充满了失望:“远远,不要叫我秦董事长。” 赵远远没有搭话,径直转身向安检口走去。 秦奕羽伫立在候机厅,直到赵远远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安检口内,才慢慢转身向外走去。 今天去化工厂的工地视察,本来算准了赵远远会搭乘化工厂的车回工地收拾行李的。没想到的是,她自己不回工地不说,还竟然让易飏风那个臭小子替她收拾所有的行李。 看着易飏风兴冲冲地拿着钥匙开门走进她住的板房,又重重地关上了房门,秦奕羽仿佛看到了那个臭小子正在用手贪婪地抚摸着她穿过的每一件衣服。 大衣,裤子,还要那些柔软的女式内衣,都被那个臭小子逐一贪婪地折着叠,轻抚着。 一股莫名的邪火顿时燃烧在心头。待得易飏风收好行李,推着赵远远的超大行李箱走出板房,秦奕羽当即以项目工期紧为由,让他马上在工地办公室修改这几天画的所有建筑大样图。 还说明天一早就要看到改好的建筑图,为了让他安心工作,让黄经理暂时没收了他的手机。 易飏风着急得脸都红了,央求道:“秦大董事长,远远姐,不,赵工还在机场等我送行李过去呢。您看这样行不,我先把行李给她送过去,回来就立即改图。我整晚不睡,保证明天一早改好,行吗?” 秦奕羽没开口,一旁的黄经理赶紧上前呵斥道:“小易,你还不快听秦董事长的,赶紧到办公室改图去!至于赵工的行李嘛,我待会让王工给她送到机场就是。这个赵工也是的,要离开工地了,说走就走,也不回来交接一下工作,年轻人,就是不懂事。” 易飏风很不情愿地将行李箱递到王工手中,嘴里却不忘期期艾艾地替赵远远辩解道:“黄经理,赵工走了,不是还有我吗?我们俩一块来驻的现场,她的工作我替她交接不就得了?” 黄经理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小子就是多情,还不快把手机给我,乖乖画图去!” 坐着王工开的车匆匆赶回银川后,秦奕羽借故支走了王工,自己将行李箱送到了机场。 没想到赵远远一见到自己就问易飏风那小子怎么没来,还在自己的试探下表明很在乎那小子。 她,自己的远远,难道真的已经移情别恋,喜欢上了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第二十五章 升职 从宁夏回到江城,湿润的空气让赵远远一下子觉得舒适了许多。江城常年空气潮湿,紫外线不强,女孩子的皮肤都特别的白皙细腻。赵远远习惯了这样的气候,去外地出差总是觉得皮肤干得受不了。 第二天赵远远起了个大早,精神抖擞地来到办公室。但是从走进设计院大厅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赵远远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几个遇到她的同事看她的眼光都有些奇怪,有的还在她背后指指点点,不知道议论些什么。 自己有什么值得他们议论的呢?难道去了一趟宁夏被晒得太黑了?黑得都碍着他们的眼睛了? 赵远远还没琢磨清楚,桌上的内线电话就响了。她拿起电话,话筒里传来干主任有些沙哑的声音:“小赵,到我的办公室来。” 赵远远走进班主任的办公室,干主任一下站了起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小赵,坐下说,坐下说。” 赵远远到主任办公室一向都是站着说话,干主任也从未主动让她坐下过——今天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高高在上的干主任也学会了礼贤下士? 世事反常必有妖,赵远远不禁有些心慌,她礼貌地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说:“干主任,我还是站着吧。不知这么着急地叫我回来,到底有什么事呢?” 干主任干咳了一声,缓缓坐下道:“啊,是这样的,扬帆集团总部在江城有一个大型的开发项目,现在我们设计院被扬帆集团收购了,这个项目就要参与进去。你呢,就是集团指定的参与这个项目的设计人员之一。” 赵远远长长的松了一口:“那敢情好,江城本地的设计项目,做起来最亲切了。” 干主任皮笑肉不笑道:“这个项目呢,院里已经安排好人做设计了。你的任务是作为设计代表,常驻施工现场,配合整个项目的完成。” 赵远远一下愣住了:“又要常驻施工项目的现场?那这次这个现场又在哪儿呢?” 干主任道:“不远,就在西山上,项目名称叫做西山栖。” 西山在江城近郊,相当于主城的后花园。赵远远记得有个周末去西山度假时见到过这个叫“西山栖”的项目,看上去特别的高大上。当时她忍不住进售楼部逛了一下,售楼小姐告诉她这个项目的土建施工已经完成了——一个土建施工已经完成的项目,怎么干主任还派自己到那里去驻现场呢? 赵远远不由质疑道:“西山栖这个项目我去过的,不是土建施工已经完成了吗?” 干主任淡淡道:“修完的是第一期。他们还有第二期,现在还是刚开始的方案设计阶段。” 赵远远揉了揉额头,还是有些不明白:“既然是刚开始的方案设计阶段,那我一个做结构设计的去驻现场能干什么呢?” 干主任干笑了两声,语重心长地说:“小赵啊,这是集团的安排,肯定是不会错的。你看,为了服从安排,我都把李工派去宁夏换你回来了。你还把赶紧手头的工作整理一下,下周一就去西山项目部报到吧。” 赵远远不由舒了一口气,高兴道:“下周一才去吗?那太好了。” 昨天被干主任急召回来 ,她还以为有什么重大的任务,急得不得了,没想到只是下周一去一个不太远的地方驻现场,这种安排已经让她很满意了。 干主任点了点头,又道:“为了表示对西山栖项目的重视,院里已经决定给你一个项目经理的职务,待遇呢,也按项目经理来配置。等你就把手里的其他项目交接出去后,就务必要全力以赴地投入到西山栖这个项目中去。” 赵远远没想到自己突然之间就升了职,赶紧点头道了声谢。干主任干咳了两声,皮笑肉不笑地叮嘱道:“小赵,我们院的项目经理向来由工艺专业和建筑专业的人担当,结构专业的出任项目经理,这在院里还是第一次。现在你有了这么好的机会,可要好好珍惜啊。” 赵远远赶紧又道了几声谢,才忐忑不安地走出了主任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一旁的祝工突然开口问:“小赵,干主任叫你过去给你升职了?是专业负责人还是项目经理啊?” 原来吵吵嚷嚷的办公室一下安静下来,仿佛大家都在想听赵远远说出问题的答案。 赵远远抿了一下嘴唇,如实答道:“干主任让我去西山栖项目部驻现场,为了表示对项目的重视,给我安了一个项目经理的虚职。” 祝工冷哼一声,不满道:“你这么年轻就当项目经理了,那我们这些老同志是不是该退休了?” 丁华芝在一旁挪渝道:“小赵,是不是扬帆集团的领导是你的亲戚哟,才刚刚收购了我们设计院就这么照顾你?” 正在办公室收东西办调动的小陈也打趣道:“赵姐,这下你的人生要开挂了呢。等你混好了我以后来投奔你。” 难怪今天一早,同事们就对自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原来都是因为这突然而至的升职。 赵远远赶紧陪笑道:“领导不过是看我孤身一人,好长驻现场罢了。到了现场,安个项目经理的名称,工地上的工人们也好称呼些。今后我天天在郊区的工地上和民工打交道,哪里比得上你们在主城的办公室里舒服。大家就不要再取笑我了。” 祝工又冷哼了一声,道:“不管怎么说,升职都是喜事。小赵,我提议,你应该请大家吃饭。全土建室的都要叫上!” 赵远远赶紧点头道:“好好好,今天下班后我就请大家吃饭,你看你们想吃哪家饭店?” “天府鱼庄!” “宽板凳!” “飘香鸡!” 办公室的气氛一下热烈起来。 丁华芝过来将赵远远拉到一边,提醒道:“小赵,你还是先去问一下干主任有没有时间,想去哪家饭店吃饭。” 第二十六章 陵园祭奠 丁华芝沉默了一下,垂下眼帘道;“魏敏,她,她已经走了。” 赵远远心中猛地一痛,有些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走了?怎么可能?不是都抢救过来了吗?不,不,她老公就是医院的医生,怎么会就治不好她呢?” 丁华芝摇头道:“一直都没能出重症监护室,上周五就去世了。我们都参加了她的葬礼……她老公伤心得头发都白了,看上去怪可怜的,偏偏还有人怀疑是她老公把她推下去的……” 赵远远仿佛看到一朵最美的花在春天凋谢,万分心疼却又无可奈何:“那她,她的墓地在哪里呢?” 丁华芝叹息道:“墓地有点远,在凤鸣山那边,说是专门把风水大师看过的,可以化解煞气……你有空就去看看她吧。” 星期六,赵远远起了个大早,先坐地铁,再打滴滴,来到了凤鸣山紫虚陵园。 清晨的风凉凉的,赵远远在陵园门口买了一束新鲜的白菊花,穿过陵园的松柏大道,来到魏敏的墓地前。 黑色的大理石墓碑上,镶嵌着一张魏敏生前的黑白照片。照片中的魏敏淡淡地笑着,一如她生前一般温柔。 赵远远蹲在幕前,将白菊花轻放在魏敏的照片旁,打开带来的一些魏敏生前爱吃的水果糕点,一样样地摆放在她的墓碑面前。 每摆放一样,魏敏温柔的笑容就在面前浮现一次。 不愿分离,却再也不能相见。 赵远远禁不住湿了眼眶,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逝者已矣,表哥你就不要太伤心了。”一个悦耳的男中音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在这寂静的陵园显得格外地突兀。 赵远远转过头去,只见魏敏的老公章光明正捧着一束栀子花,步履蹒跚地向着墓地走来。 多日不见,赵远远觉得章光明仿佛一下老了十几岁,愁容满面,两鬓斑白。 一位穿着黑色西服的男子搀扶着他的胳膊,嘴里劝慰着章光明,目光却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赵远远站起身来,擦了擦眼泪,勉强笑道:“章医生,你来了。”再瞥了一眼他身旁身穿黑西服的男子,冷冷道,“秦董事长,没想到你也来了。” 秦奕羽嘴角一弯:“我跟表哥来看望表嫂,没想到你也在。” 跟表哥来看表嫂?难道章光明是秦奕羽的表哥?但是章光明明明是地道的江城人,怎么又成了秦奕羽的表哥了? 秦奕羽像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接着解释道:“我母亲的姐姐年轻时嫁到了江城,从此在江城安了家。她只有一个孩子,就是光明表哥。” 赵远远依稀记起以前秦奕羽好像跟自己讲过,说他的姨妈嫁到江城后,就再也不愿回河北了。还说他要像姨妈学习,毕业后就到四川去生活。末了郑重地问她,如果他真的去了四川,远远会不会因此而感动? 远远当时没有回话,心里却是既甜蜜又感动的。 谁料秦奕羽一毕业,就突然变得无影无踪了。 所有他说过的话,全都随风而逝。 所有他许下的诺言,全是骗人的谎话。 想到这里,赵远远不由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拿起刚刚放在地上的坤包,冷冷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俩慢慢祭奠吧,” 章光明道:“远远,你是打车来的吧?陵园偏僻,坐车不方便,你不如再多陪魏敏一会,等下坐我们的车一起回去。” 秦奕羽也道:“就是,远远你跟表哥住一个小区,坐我们的车回去最好了。” 秦奕羽没开口说话的时候,赵远远还觉得章光明的提议挺好的,但是秦奕羽一开口,赵远远立即就不想坐他们的车了。她一甩长发,淡淡道:“谢谢,我已经叫了滴滴了,车子一会就到。”说完转身独自向外走去。 走了没多远,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章光明和秦奕羽一前一后地跟了过来。章光明道:“远远,走吧,我们的车就停在陵园门口。” 赵远远有些惊讶:“章医生,你们这么快就祭奠完了?” 章光明黯然道:“这段时间我天天过来陪敏敏,希望她在天堂不会感到孤单……表弟怕我神思恍惚会出事,今天特意开车送我过来……唉,逝者已矣……我知道敏敏生前很喜欢和你在一起,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大老远地来到这偏僻的陵园看望她,我若不送一下你,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你就当是我替我们家敏敏尽一下地主之谊吧。“ 这段话说得赵远远心里又酸又涩,她红着眼眶劝慰道:“章医生,魏姐有你这样的好丈夫,无论身在何处,她都会开心的。” 秦奕羽走在了前面,回头催促道:“走吧,这里风大,小心着凉。咱们到了车上再慢慢聊吧。” 三人上了车,秦奕羽发动汽车,章光明坐在副驾驶室上,犹自转头看着墓地的方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秦奕羽道:“表哥,这世上没有谁和谁能够永远在一起,再亲密的人都会终将别离,你还是节哀吧。” 章光明道:“敏敏走得太突然,我根本就没想到……她还这么年轻……我们连孩子都还没有……你叫我怎么不伤心?” 秦奕羽一边熟练地开着车,一边说道:“有时候骤然离去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因为短暂,所以永恒。我相信表嫂虽然走了,但她会永远活在你的心中,一如初见般纯洁美好。” 章光明哽咽道:“可是我宁愿敏敏永远活在我的身边,哪怕是天天跟我吵架,也比现在天人相隔的好。” 赵远远坐在后排,用手指绞着衣角,终于没有忍住,问道:“听说魏敏是站在窗台上挂窗帘,不小心落下去的?” 章光明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敏敏爱清洁,过段时间就会把窗帘拆下来洗。那天,窗帘洗好了,她非要自己站上去挂,还让我端水进来做清洁……我记得我当时端着一盆水,刚刚走进卧室,就看见她没站稳,向外摔了出去……我赶紧扑过去想要拉住她,却只拉到一点窗帘布,根本拉不到人……” 赵远远皱眉道:“可是那天魏姐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说是要陪我去办公室加班的,怎么又会去洗窗帘,挂窗帘?” 第二十七章 真心比真相更重要 章光明迫不及待的反驳反倒让赵远远觉得事情更加的蹊跷——魏敏做事向来井井有条,很少临时兴起的。她如果在家洗了窗帘要挂,那她一定会等挂好窗帘后再给自己打电话,而不是打了电话才想起窗帘没挂,又回过头去挂窗帘。就算要挂窗帘,她也一定会在电话里说,远远,不过你得等一下下,等我把洗好窗帘挂再陪你去加班,亲,就等一会哦。 是的,她根本就没提窗帘的事,她在电话里说,那咱们一言为定。你马上到我楼下来,我们一起去办公室消灭基础图。 只说去画图,怎么又突然挂起窗帘来了? 赵远远深吸了一口气,又道:“魏姐怎么会连窗户都没关,就站在窗台上挂窗帘?她做事向来严谨,不会这样粗心大意的……” 赵远远还要往下说,秦奕羽突然出声打断了她:“远远,你就不要再往我表哥伤口上撒盐了!你没见他已经痛苦得不成人形了吗?” 赵远远咬了一下嘴唇:“可是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秦奕羽稳稳地开着车,沉声道:“远远,有时候真心比真相更重要。表哥的痛苦你是亲眼目睹的,既然他对表嫂是一片真心,你何必再对那日的事情耿耿于怀?你这样会让表嫂在地下不得安宁的。” 赵远远觉得秦奕羽完全是在维护自己的表哥,赌气地将头扭向了一边。 章光明回头看了赵远远一眼,涩涩道:“我也总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严谨的敏敏那天会忘了关窗户?今天听赵远远你这么一说,我总算知道了,原来她还要赶着陪你去加班,就是为了去陪你,她才这么匆忙,匆忙得顾此失彼,连窗户都忘了关……” 赵远远闻言气得拍了一下座垫,瞪着眼睛道:“章医生,你,你胡说——” 秦奕羽皱了一下眉,再次出声打断了她:“好了,远远你不要胡乱猜测了,被人冤枉的滋味谁都不好受。我车上有音乐,要不表哥,你把碟子放进去,我们听点音乐放松下?” 章光明挑了张轻音乐的光盘放进播放器里。赵远远双手抱在胸前,眼睛看着窗外,不想搭理车内的两个人。 突然她包里的手机蹦蹦跳跳地响了起来。赵远远从包里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轻轻“喂”了一声。 手机中立即传来小姑姑洪亮的声音:“远远,你在哪里?吃了早饭没有?赶快收拾打扮一下,到我的小区来。” 赵远远从小生长在四川与云南交界处的一座小县城——龙行县,但是赵远远的爸爸赵成功却是土生土长的江城人。 赵成功从小学习成绩好,虽然家庭贫困,却靠着自己勤工俭学考上了大学。大学因为部属冶金部,毕业后被分到了矿上工作。后来从矿上转地方,转到了四川与云南交界处的龙行县建委工作。 他也想回自己的老家江城。但是那个年代调动工作不容易,他家里又没有权有势的人,只好在龙行县安了家。 赵成功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三个妹妹。参加工作后,他很大一部分工资都往家里寄了回去,补贴家用,资助妹妹们读书 ,对大家庭作了不少的贡献。 到了他的女儿赵远远大学毕业时,姑姑们为了感谢大哥,全都尽力奔走,替远远在江城联系到了一家效益不错的设计单位。 赵远远在南城读的大学,学的专业是土木工程。如今学土木工程的人太多了,一般都要再读一个研究生才好找工作。远远能够本科毕业就能顺利地进了设计院上班,跟几位姑姑的努力不无关系。 赵远远从小到大,到过江城的次数并不多,见过姑姑们的次数也不多。但是到江城工作以后,几位姑姑对她都十分热情,仿佛要将这么多年对赵成功的思念和感激都回馈在她的身上。 大姑姑是位家庭主妇,赵远远一到江城,她就送了赵远远好些居家用品。二姑姑是位厨师,经常叫赵远远周末过去吃饭。小姑姑是市医院皮肤科的医生,她把赵远远的照片放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随时准备为赵远远介绍对象。 三位姑姑中,又数小姑姑对赵远远最为上心,隔三差五地都要给赵远远打电话。 赵远远习惯性地抿了一下嘴唇,道:“小姑姑,我现在从凤鸣山紫虚陵园回小区的路上。你有什么事情吗?着不着急?” 小姑姑有些惊讶:“你怎么一大早就跑到凤鸣山紫虚陵园去了?那里地势偏僻,你一个姑娘家,可要注意安全啊。” 赵远远道:“我一个同事去世了……嗯,叫魏敏,是,你见过的……就是啊,没想到……小姑姑放心,我现在和两位朋友一起,他们开了车,很安全的。” 小姑姑马上问:“两位朋友?什么朋友?男的还的女的?” 赵远远道:“一位是魏敏的老公,一位是她老公的表弟。” 电话那头小姑姑长舒了一口气,又问:“远远,你现在还没男朋友吧?” 赵远远道:“没呢。” 小姑姑开始感慨:“远远啊,你的年纪也不小,工作又忙,不是加班就是出差。有空闲时间呢,你就要多为自己的个人问题做打算,那些阴气重又不好的地方最好少去点……这不,正好我有位同事,她说她的一个侄儿,也是挑得很,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他侄儿条件不错的,我已经跟他们讲好了,今天中午大家就在我们小区门口的陶然居一起吃个饭,就当是交个朋友吧……” 赵远远支吾道:“交朋友?没必要吧?” 小姑姑马上就不高兴了:“怎么没必要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可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你若不趁年轻找个好对象,年纪大了后悔都来不及……” 小姑姑一旦唠叨起来就会没完没了,赵远远只好赶紧答应道:“好的好的,小姑姑您别说了,我马上就赶过去。” 小姑姑还是不放心:“凤鸣山紫虚陵园远得很,你要抓紧时间赶过来哈。千万不要迟到了,免得给对方的第一印象就不好。但凡相亲,最重要的就是第一印象。第一印象没给对方留好,任凭旁人怎么劝,都是没有下文的……” 第二十八章 别被这些花花男人占了便宜 把手机放回包里,赵远远变得车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首先,轻音乐不知什么时候被关了,十分的安静。 再有,秦奕羽把车开得太快了,快得章光明一直在一旁大声提醒:“慢点,表弟,慢点——,哟,刚刚你超那辆车,差点就要撞上了呀——” 这个秦奕羽难道是吃了*?怎么把车开得这么快? 赵远远正要跟着章光明一块叫他把车开慢点,却听秦奕羽闷声问:“你要去相亲?” “对啊,”赵远远应了一声,欠了欠身子道“麻烦你把车开慢点,到了前面的轻轨站停一下,我好下车。” 秦奕羽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冷声道:“你不是想马上赶过去吗?说,地址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赵远远听秦奕羽这么一说,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我哪敢麻烦秦董事长您啊。您还是到了轻轨站就让我下去吧。” 章光明在一侧挥了挥手:“表弟,你要送赵远远也不用这么着急。远远,下去转车也不方便,你就告诉他地址吧,免得耽搁了相亲这种大事,敏敏的在天之灵也会责怪我的。” 他一提到魏敏,赵远远就没心思赌气了,低下头轻声说道:“小姑姑住在南区的海棠小区……见面地点就是小区门口的陶然居……都是长辈们的一番好意,我不好推辞的。” 章光明道:“海棠小区,还是挺顺路的,也不是太远。表弟,那你就先把远远送过去相亲,完了我们再一起回去吧。” 一路上小姑姑又打了几个电话来催。她每催一次秦奕羽的车就开得慢一点,慢到后来,跟在后面的车子实在受不了,好几辆车都按起了喇叭,催他开快点。 赵远远靠在后背上戴着耳塞听音乐,懒得理会这一切。 快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车子终于开到 了江南小区的陶然居门口。 车子还没停稳,赵远远就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没走两步,秦奕羽就紧跟了过来:“远远,我送你。” 天,小姑姑就站在陶然居的门口,谁要他送了? 可是她也没办法把他推回车上去。所以她只管自顾自地向前走去,全当身后的他是个空气。 快到小姑姑面前时,秦奕羽突然伸手揽住赵远远的肩膀,低头轻语:“远远,我回去了。待会你要小心,别被对方骗了。” 赵远远心中一颤,正要推开秦奕羽,秦奕羽却早已松了手,转身向路边的车子走去。 小姑姑眼睛都瞪大了,上前拉住赵远的手,迫不及待地问:“远远,他是谁呀?” 赵远远的脸有些发烫,道:“他,他就是我刚刚在电话里跟你讲过的,我同事魏敏的老公的表弟。” 小姑姑仍然瞪着眼睛:“同事的老公的表弟?他有没有女朋友?怎么跟你这么亲昵?” 赵远远觉得脸烫得快要烧起来了:“他,他不过帮我掸掉衣服上的虫子而已。他,人家早就结了婚的,这次是跟他表哥一起去陵园看表嫂,顺路送我过来的。” 小姑姑重重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这些结了婚的男人,最喜欢在外面拈花惹草。远远,你年轻,千万要提高警惕,别被这些花花男人占了便宜!” 姑侄两人到了陶然居楼上。刚出电梯,小姑姑就拉着赵远远来到洗手间,拿出化妆包道:“远远,你今天出门妆都没画吧?赶快洗洗脸,补个妆。” 赵远远对着镜子扑了些水在脸上,用面巾纸擦干了,抹了些粉底液,涂淡淡的口红,转身道:“小姑姑,这下好了吧?” 小姑姑重新将赵远远拉到镜子前面,一边用梳子替她梳着长发,一边说道:“你平是就是太随意了,妆不怎么画,头发也不做个颜色什么的。你难道不知道吗?女孩子就是要打扮得妖娆妩媚,男人看了才喜欢。我们医院的张护士,每天穿得跟花蝴蝶似的,喜欢他的男人可多了,前段时间钱医生还差点为了她闹离婚呢……要是都像你这样的不打扮,哪个男人会喜欢?” 赵远远道:“我还是喜欢天然一点。” 小姑姑道:“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纯天然的东西?连玫瑰花都是染了颜色的。来远远,我重新给你抹一下口红。”说着在化妆包里找了一下,挑出一支桔色的口红,用化妆刷挑了,凑到赵远远面前帮她仔细涂抹起来。 涂完口红,小姑姑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赵远远,突然问道:“远远,你怎么什么首饰都没戴?浑身上下没个点缀,太不讲究了。” 赵远远犹豫了一下,从米色连衣裙的领子里掏出心爱的和田玉吊坠,说道:“哦,自从戴了这个吊坠,我就不喜欢戴其它首饰了……” 是的,有了这个宝贝,谁还稀罕其他的首饰? 况且它上次还掉过一次,让自己心疼了好久。 自从重新配了链子后,她再也舍不得把它戴在衣服外面,生怕它被什么东西磕着碰着了。 她每天把它贴着肌肤藏着戴在衣服里面,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小心地取下来拿在手里细细把玩。 她发现花瓣尖上的粉色这几日似乎更加明显了。在昏黄的灯光下,整个吊坠宝光氤氲,像春日里随风荡漾的桃花瓣,由不得地叫人心疼。 她觉得它像一个正在醒来的美梦,那么的不真实,却又那么的触手可及。 小姑姑瞟了一眼赵远远胸前的吊坠,不屑地撇了撇嘴:“这就是你花几百块钱买来的石头?粉粉的,倒也还好看。不过你这个石头坠子戴着玩还差不多,正规场合戴就是不够档次了。这样吧,你还是把你的石头坠子塞到衣领里藏着。我呢,马上把手上这个铂金镶钻的镯子褪下来,借你今天先戴着,免得被人瞧不起……” 赵远远本就舍不得把自己的宝贝都在外面,现在听小姑姑这么一说,乐得马上把吊坠重新塞进了衣领里。 塞好吊坠,她对着小姑姑展颜一笑:“小姑姑,不用了,我们赶紧出去吧。再磨蹭下去,我怕他们会等不及先走了呢。” 第二十九章 咱们的条件是拿得出手的 中午陶然居的人比较少,小姑姑艳红的高跟鞋在地板上走出的“噔噔”声听起来有些刺耳:“远远,等会我们要见的这位叫聂屿,比你大四岁,名牌大学的博士生,身高一米b1,在市里第三人民医院当医生。他是独子,爸爸是重点中学的老师,妈妈是一家企业的财务总监,家庭条件挺不错的。等会见了面,你要表现得积极些,如果满意,就要好好把握机会,不要再错过了。” 赵远远明白小姑姑的意思。前几次相亲,姑姑们都觉得可以再相处一下,但赵远远觉得没有眼缘,导致相亲没有了下文,让姑姑们觉得很失落。 小姑姑继续一边走着一边压低声音在赵远远耳边低声道:“我跟他们讲了,你虽然家在县城,但从小跟着姑姑们长大的,也算得上大城市的姑娘。而且你爸爸是工程师,妈妈是会计师,父母都带个师字,条件也算可以的。” 赵远远微微有些不自在,伸手撩了撩一下头发:“我其实小时候是跟在父母身边的……” 小姑姑拍了拍赵远远的肩膀:“你呀,就是太诚实。反正你爸爸就是土生土长的江城人,你在江城有这么多姑姑,谁会来调查你究竟在哪里长大的?相亲相亲,我们不能一开始就被人看低了……” 在南城读大学时,她天天盼望能有亲人陪在自己的身边,如今回了江城,姑姑们有时候比妈妈还管得多,简直是事无巨细,连她穿的胸罩型号都被姑姑们建议得换大了一个杯罩。现在,为了让人看得起,连自己生长的地方都被调包了…… 赵远远越听小姑姑的话越觉得别扭,赶紧岔开话题道:“小姑姑,那他们对女方有什么要求呢?” 小姑姑扬了扬头:“我也只认识聂屿的小姑姑,你们这场相亲就是两位姑姑牵的线。听他的小姑姑说,他们想找一位大学毕业生,年龄比自己小,个子高挑,长得漂亮的。你身高至少一米六七吧?长相不用说了,是我们赵家几代人中长得最出色的,又是重点大学毕业,工作单位也稳定,咱们的条件是拿得出手的。” 赵远远还是止不住地反感了。每次都是这样,尽管早就知道了相亲是件现实而又世俗的事,但是真的到了像在菜市场买菜一般比价钱,比卖相,挑挑选选,称斤算两的时候,赵远远还是会本能地反感。反感加心痛,心痛自己不得不把自己当作一棵包装好的白菜去兜售,心疼自己的未来的婚姻会变成一道由各种条件叠加而成的计算题,精确,却毫无情感。 终于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叫做“春暖花开”的包房门口。小姑姑抬手推门,赵远远站在一旁,本来应该有些紧张,却紧张不起来。 门没被推开,小姑姑又去拧门锁,锁也没被拧开,小姑姑只好敲起门来。 看着眼前暗红色的雕花木门,听着木门被敲打发出的沉闷的“咚咚”声,赵远远不知怎的,突然有些幻想——不知道门内的那位聂屿长什么样?比自己大四岁,应该挺成熟的,嗯,身高一米b1,一米b1,怎么这么巧? 眼前不由自主又浮现出那个熟悉的身影来。是的,秦奕羽,身高一米b1,一米b1是秦奕羽的身高。 那一年,夜色朦胧,赵远远站在学校的广场伸着脖子看表演,秦奕羽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后,贴着她的耳畔,低声道:“远远,做我的女朋友吧。你看,我们俩身高这么般配,你正好到我的下巴处,这是最佳的恋爱身高呢。” 远远当时飞快地避开了他,钻进了同学堆里。只是没想到后来还是成了他的女朋友。再后来,秦奕羽毕业后杳无音讯……唉,算了,多少年过去了,自己怎么还在幻想?就算都是一米b1,又怎么会再相似呢?就算再相似,又怎么会再相知呢?就算再相知,又怎么会再相悦呢…… 正在神游中,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位圆圆脸的中年妇女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关门不小心把门锁上了。赵医生,这就是远远啊?快请进,快请进!” “哪里哪里,不好意思的是我们,让你们久等了!”小姑姑说着,转头对赵远远道,“远远,她是我们医院的聂护士长。走吧我们进去吧。” 赵远远匆匆问了声“聂阿姨好”,跟在小姑姑身后走了进去。 绕过门口的屏风,只见里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位皮肤白皙,戴着眼镜,烫着卷发的中年妇女,见了三人,立即起身笑道:“赵医生,远远,来了啊?快请坐快请坐。” 小姑姑环顾了一下,奇怪道:“刘总监,你们家聂屿呢?刚刚不是还坐在这里吗?” 聂屿的妈妈财务总监刘如玥道:“他说出去透会气。你们坐你们坐,我马上打电话叫他回来 。”说完一边打电话一边用眼睛打量着赵远远,目光瞬间在赵远远身上来来回回扫瞄了好几次。 赵远远被看得很不自在,只好低下头去,端起面前的茶杯,在手里转来转去地把玩着。 刘如玥打完电话,微笑着问赵远远:“远远,听说你是位房屋设计师?那么高的房屋都被你这位小姑娘设计出来,真是不简单啊。” 赵远远谦虚道:“现在房屋设计的计算都是由计算机完成,我们不过是操作一下计算机,也不是太难的。” 小姑姑道:“她这个工作收入也还可以。不过当然比不过你们家聂屿,第三人民医院的脑外科医生,那可是在全市都首屈一指的呢。” 第三十章 凑巧成了自己的相亲对象 聂护士长插嘴道:“小屿这孩子不光从小成绩好,对家里的长辈们还特别有孝心,上次家里爷爷生了病,他还特别请了假去照顾爷爷,爷爷心里高兴,病都好得快些了……” 已是初秋,几场细雨过后,在室内坐久了都会觉得发凉。但是现在听了这么一通有关聂屿的介绍,赵远远的手心却禁不住冒出汗来——敢情今天自己是来跟一位一直存在于家长口里的别人家的好孩子相亲了?他既然样样都好,那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呢? 凉菜上好后,一位身着白色t恤黑色长裤的年轻男子终于从屏风后面走了进来。 聂护士长立即起身招呼道:“小屿,你到哪里去了,快,快过来坐。” 聂屿走到刘如玥身边坐下,微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外面接电话,是我们主任打的,说了些工作上的事情……” 小姑姑连忙道:“没什么的,你们年轻人嘛,肯定是工作要紧,工作要紧。” 赵远远看着面前这个人,不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心里有些不确定,又有些好奇,暗暗想道,不可能的吧?这世上的事怎么可能这么巧? 对面的刘如玥亲昵地拍了一下聂屿的肩膀,热情地介绍道:“赵医生,远远,他就是聂屿。”又指了一下赵远远:“小屿,她就是赵医生的侄女远远,赵远远。” 聂屿的目光再次落在赵远远的身上,迟疑了一下,还是微笑着问:“赵远远?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在昆明机场?嗯,记得那天飞机晚点了五个多小时,本来下午五点的飞机,结果足足等到了到了晚上十点过才开始登机?” 赵远远点了点头:“那天我确实在机场等了好久——”随即一笑:“原来你叫聂屿。” 难怪那天听到自己喊“奕羽”时,他会回过头来。屿?奕羽?确实很像。只是没想到,他曾经在机场被自己错认成了秦奕羽,今天又凑巧成为了自己的相亲对象。 聂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对啊,我们那晚乘的同一架飞机回的江城呢……真是没有想到,世界这么小,咱们俩今天又见面了。” 一旁的聂护士长早就在一旁打量两人半天了,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道:“你们俩以前就认识?那真是太好了,两个人有缘,交往起来就会特别的容易。” 小姑姑也立即附合道;“就是就是。人和人交往就是要讲个缘分。只要有缘,什么都好说。” 热菜上好后,聂屿起身为在座的四位女士盛汤。 汤是酸萝卜老鸭汤,浓香扑鼻,十分开胃。赵远远忙了一上午,早就饿了,当即端起汤来喝了几大口。 刚刚放下碗,聂屿立即起身又为她盛了一碗:“今天的酸萝卜老鸭汤确实熬得好,远远你再喝点。” 赵远远一下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摆了摆手道:“谢谢你,我自己来就行。” 小姑姑道:“夏天喝酸萝卜老鸭汤最是开胃健脾,聂护士长,刘总监,来,我们大家都多喝点。”说完又转身问身后大脸盘的服务员:“美女,我们点的现榨果汁呢?怎么还没上?” 大脸盘服务员道:“不好意思,我马上去催一下。” 过了一会,两位身材娇小的服务员走了进来。一位圆脸的端着饮料,另一位尖脸的却捧着一束特别大的粉色玫瑰。 刘如玥瞪大了眼睛:“你们今天饭店搞活动吗?怎么吃饭还要赠送鲜花?” 尖脸服务员微笑道:“这玫瑰是一位先生送给赵远远女士的。请问,哪位是赵远远女士?” 包房里的气氛一下有些尴尬。小姑姑道:“什么先生送的?是不是搞错了?“ 尖脸服务员纳闷道:“你们这里没有一位叫赵远远的女士吗?可是那位先生明明说的叫送到‘春暖花开’的呀。“ 赵远远只好起身道:“我是赵远远,把花给我吧。” 尖脸服务员将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粉色玫瑰递到赵远远手中,又递过一张淡紫色的信笺道:“这是那位先生叫我亲手交给你的。” 赵远远低头一看,只见信笺上如行云流水般写着四个字——“秦晋之好”。 这种刚劲中带着飘逸的字体赵远远太熟悉了。 而秦晋之好这四个字简直就是最近她心底最大的痛。 赵远远眉头一拧,将信笺纸重重地揉了,塞进坤包里,再将玫瑰随随便便地往茶几上一放,重新回到餐桌上,笑道:“送花的是我闺蜜的老公,他替闺蜜预祝我相亲成功呢。” 几位长辈明显松了一口气。聂屿端起面前盛满果汁的酒杯道:“来,来,来,难得大家有缘聚在一起,我们大家干一杯!” “好,干杯!” “干杯!” 从陶然居吃完饭出来,几位长辈都说有事先走了。聂屿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道:“远远,好像要下雨了——你是开车来的还是坐车来的?” 赵远远道:“我没有车,也不会开。我自然是坐车过来的。” 聂屿嘴角一抿:“那正好,我开车送你回去。” 赵远远本想说不,但一想到刚刚秦奕羽送花搅局的事,马上改变了主意,点了点头道:“好的,谢谢你,我正不想挤了公交再淋雨呢。” 聂屿发动汽车,瞥了一眼一旁的赵远远,见她正用力将手腕上的铂金镶钻手镯往下取,不由笑道:“你这手镯挺好看的,怎么不戴了?” 赵远远道:“这手镯是我小姑姑的,她非要叫我戴着撑场面——现在任务完成了,我才不想戴着这么一个沉甸甸的圈子在手腕上呢。” 聂屿道:“什么叫任务完成了?你现在不还在我的车上吗?” 赵远远取下手镯,小心翼翼地把手镯放进坤包里,轻轻一笑:“咱们都是同龄人,就不用装了吧。这种冷冰冰的首饰,又贵又沉重,我才不喜欢呢。” 聂屿踩了一脚刹车,避开前面突然转过来的车子,笑道:“你说话倒是坦诚。” 第三十一章 心理学 聂屿顿了一下,道:“但是你今天也撒了谎的——” 赵远远瞟了他一眼:“哦?” 聂屿接着道:“那束玫瑰肯定不是你的闺蜜送的——” 赵远远再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 聂屿勾起嘴唇:“我上大学时辅修过心理学,获得过心理学博士学位,有多篇论文在核心期刊上发表。据我观察,那束花应该是一位男士送给你的。那位男士在你心目中应该占了很重要的地位……你们应该是闹了别扭,所以你才来跟我见面,而那位男士,应该是借送花来向你道歉……并且,在他的心目中,是不愿意让你离开的……” 赵远远瞪大了眼睛,既惊讶又气馁:“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也不用瞒你了。是的,今天送花的是我以前的男朋友,他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我有过的唯一一位男朋友。我确实曾经对他一直念念不忘,现在也确实是闹了别扭,哦, 不只是闹了别扭,而是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聂屿抬了抬眉毛:“是吗?” 赵远远气恼道:“你不相信吗?他现在早就背信弃义,和别的女人结婚了。我们俩如今是井水不犯河水,比路人还要路人。一束玫瑰算什么?就是现在世界上所有的玫瑰都放在我的面前,也什么都不能挽回了。” 聂屿沉默了一会,待赵远远完全冷静下来,才道:“其实在你的内心深处,一直在想挽回这段逝去的恋情。你的理智告诉你应该忘了他,但是你的感情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赵远远挺直了身子,用力拍着座椅道:“你胡说!” 聂屿淡淡道:“我没有胡说,只是你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是这样的没有理智罢了。”见赵远远不语,又道,“你在人前故意掩饰对他的情感,但是在私底下谈论到他的时候却十二分的激动。你极力否认他的行为,否认的强度超出正常人应有的反应太多,这只说明你其实仍然十分的在意他……” 聂屿的话像重锤一样敲打在赵远远的心上,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无奈。她闭上眼睛无力地靠在座椅后背上,揉了揉额头道:“不管你分析得多么有道理,我也不会改变我的态度……就算夜夜躲在被子里独自哭泣,也好过面对他这样背信弃义的人。“ 聂屿诧异道:“你以为我在说服你去接受他吗?” 赵远远道:“难道不是吗?” 聂屿道:“我只是想通过分析让你看到藏在自己内心深处那个真实的自己。只有了解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才可能找到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这也是心理医生存在的意义。” 赵远远眨了眨大眼睛,抗议道:“说了半天,原来你在把我当作一个心理病人在医治?” 聂屿笑道:“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心理疾病。今天我周大博士免费替你咨询,你应该谢谢我才对。” 赵远远再次抗议:“你窥探了我心底的秘密,还要我谢谢你,做梦!” 赵远远下车以后,聂屿坐在驾驶室内,眼前又浮现出那个优美的黑色剪影来。 不知道在遥远的大英帝国,如公主般矜持高贵的雨欣,如今过得可好? 或许,这一生自己都再也见不到她。 但是,这一生自己都将永远会想起她。 星期一,赵远远起了个大早,坐着公交来到西山脚下,找到西山栖项目部交通车的乘坐点,坐着大巴车往山上驶去。 公路依山而建,在盘旋了几个大弯过后,道路渐渐开阔起来。又过了一会,一片绿荫荫的草坪出现在眼前。草坪后面矗立着一副巨大的房地产广告,广告的背景是悠远的西山和精美的中式庭院建筑,几个深蓝色的大字“西山栖,身与心的栖息”如行云流水一般飘扬在背景之上。大字下面又有一排小字——“扬帆集团倾情力作”。与大字的飘逸截然不同,小字是楷书,写得规整有力,看起来隐隐有一种森严之感。 大巴车在广告前方停了下来。赵远远跟着一帮穿着工作服的年轻人下了车,向着西山栖项目部走去。 清晨山里的空气有股淡淡的植物的香味,风凉凉的,让人对什么都充满了憧憬。 走进项目部,只见整个大厅的地面和墙面都贴着浅灰的大理石,显得豪华而又沉稳。前台小妹是一个圆脸大眼睛的年轻姑娘,皮肤特别的白嫩,得知赵远远是设计院派来的项目经理,立即微笑着站起来:“赵经理您好,您的办公室在二楼,请跟我来。” 赵远远见她的工牌上写着“薛妮”两个字,心想这个名字倒跟她的形象很符合,白白嫩嫩的,很像让人见了就想咬上一口的大雪梨。 薛妮刚从前台后面走出来,突然停下脚步,朝着大门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恭敬地招呼道:“秦董,季助理,早上好。” 秦董?难道是秦奕羽? 对了,西山栖是扬帆集团在江城开发的大项目,身为集团副董事长的秦奕羽是极有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赵远远心里颤抖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回头朝大门看去。 只见一对十分养眼的璧人正并肩向前走来。 黑衬衣,米色长裤,秦奕羽仍然是那一身常见的打扮。紧挨着他走在身边的是一位身着黑色连衣裙的年轻姑娘。年轻姑娘身材挺拔,五官完美得挑不出任何瑕疵,长发盘在脑后,皮肤是一种清凉的白,整个人像一块高冷的汉白玉,衬得秦奕羽如青山般的冷俊。 赵远远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秦奕羽经过两人时停下脚步,略一点头,问道:“小薛,赵经理的办公室安排好了吗?” 薛妮赶紧答道:“回秦董事长,早就已经按您的吩咐安排好了。我正要带赵经理上去呢。” 季助理季雨欣道:“小薛,以后安排办公室这种事情就不要麻烦秦董事长亲自过问了。这种事情问我就行。” 薛妮又赶紧点头道:“好的,季助理。以后什么事情我都先问过您,再请示秦董事长——” 季雨欣冷冷地打断她道:“不是什么事情都问我。重要的事情请示董事长,小事情问我,明白了吗?” 第三十二章 两朵玫瑰 季雨欣的故作状态让赵远远觉得很不舒服,忍不住出声道:“请问秦董事长,季助理,您们还有什么别吩咐吗?如果没有的话,就请薛妮先带我去办公室吧。” 秦奕羽目光闪烁了一下,说道:“赵经理,欢迎你到我们西山栖项目部来。希望你能尽快适应我们这里的工作。” 赵远远看着他捉摸不透的双目,深吸了一口气,礼貌地答道:“谢谢秦董事长。我会尽快适应这里的工作的。” 秦奕羽微微勾了一下嘴角:“这样最好。” 目送秦奕羽和季助理乘电梯离开以后,薛妮带着赵远远从楼梯间上到二楼,来到二楼左边的走廊尽头,打开紫檀色的办公室房门,微笑道:“赵经理,这是您的办公室。我叫薛妮,我的内线电话是6001,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您给我打电话。” 赵远远环视了一下眼前这件宽敞明亮的办公室,有些不敢相信的问:“这么大一间办公室,都是给我一个人用的?” 薛妮礼貌地答道:“是的。” 赵远远把手提电脑放到宽大的桌面上,朝薛妮挥了挥手:“谢谢,我这里没有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薛妮迟疑了一下,又道:“对了,您办公室饮水机上的水是新换的矿泉水,您的书架里有一盒新上市的西湖龙井,您的电脑前的蓝莓干也是超市刚刚数送到的,绝对新鲜。” 赵远远瞪大了眼睛:“你们公司的福利这么好?真不愧是上市公司啊?” 薛妮掩口笑道:“也不是每一个员工都有这么好的待遇。这也是根据级别来定的。” 赵远远若有所思道:“级别?那像季助理那种级别,难不成都要专人伺候了?” 薛妮皱了一下眉头:“季助理的待遇跟你也差不了多少。她刚从总部过来没多久,却事事想要插手……还不如郑助理,跟在秦董事长身边很多年了,反而不像她这么多事。” “郑助理?”赵远远眼前不由浮现出在银川吃饭时秦奕羽身边一袭橘红的短裙的艳丽女子来,脱口问道,“你们秦董事长身边究竟一共有多少位助理?全都是些形态各异的美女吗?” 薛妮勾唇道:“本来两位,一男一女,现在季助理来了,就是三位了。” 赵远远嘲笑道:“还好,还不是完全的女人控。” 薛妮道:“男助理姓汪,是位中年男子,办事最为成熟老练。两位女助理呢,堪称秦董身边的两朵玫瑰花……“ 赵远远皱眉道:“什么玫瑰不玫瑰的,又不是演电影。” 薛妮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可是全公司人都公认了的——郑助理是专门分管市场的,她擅长交际,对人热情,是社交场上的高手,所以是艳丽的红玫瑰。季助理呢,据说是英国剑桥大学毕业的高材生,高学历高智商,喜欢穿一条优雅的黑裙子,看上去特别的高冷,所以就是高冷的黑玫瑰……” 赵远远眉头皱得更紧了,挪愉道:“你们秦董无论到哪里都带着他的玫瑰吗?还真有点楚留香的做派呢。” 薛妮嘴角一弯:“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呢,您现在办公室的安排,可全都是秦董事长亲口吩咐了的。” “哦,是吗?” 赵远远嘲讽地笑了笑,“我刚刚来到这里,无功不受禄,这样安排可是让我觉得惶恐不堪呢。” 薛妮道:“赵经理不用气,秦董事长的安排自然是不会错的。” 赵远远继续嘲讽道:“你们秦董事难道是天上下凡的神仙?不然怎么会一点错都不出的?哦,算了,上班时间就不跟你闲聊了,你去忙你的吧。” 薛妮忍住笑容,道:“好嘞,赵经理有事请随时招唤我。”说完鞠了一躬,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赵远远走到办公桌前,坐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旋转了几下,心里不由得颇为感叹——前几天自己还在宁夏的板房里办公,要多简陋有度简陋,没想到今天却坐到了这样的一间办公室里,宽敞明亮不说,还什么东西都配齐了。 人生际遇,有时候真的是说不清楚。 打开电脑,赵远远调出西山栖第二期项目的设计方案仔细看了起来。 与第一期单纯建在西山上的纯商品房不同,第二期项目虽然仍然叫做“西山栖”,项目的地址却覆盖了西山附近的几座山脉,而且是以一些健康养生的会所为主,大部分的会所在建成以后都是用于自己经营,而不是对外销售。 在设计方案的文字里,第一段就写到,房地产的黄金时代正在过去,而健康养生将是未来的发展方向。 赵远远在心里默道,房地产让多少平民百姓变成了蜗牛,背上背着沉重的房贷,只能在生活的泥泞里缓慢前行。可是现在,在这些房地产大佬们的心里,作为生活必须品的房地产赚钱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他们已经提前在健康养生的道路上布了局。等老百姓们还完房贷,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开始注重健康和生活品质的时候,这些提前布局的大佬们就又可以赚个盆钵满盈了。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薛妮过来敲门道:“赵经理,我们的食堂就在后面那栋楼,要不我带你过去一起吃饭?” 赵远远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摆了摆手道:“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去就行了。” 从办公室出来,经过走廊时到楼梯间时,她用心看了看走廊两侧房间上挂的门牌,只见各个办公室的门上有的写着会议室,有的写着财务科,有的写着经营管理处……还好,还好,这一层并没有她最不想看到的董事长办公室。 到了项目部食堂,赵远远掏出薛妮给的饭卡,点了一荤一素两个小菜,坐到一个靠边的角落,慢慢吃了起来。 第三十三章 按公司的惯例住 赵远远看着两眼放光的易飏风,也很惊讶:“小易?你怎么也在这里?” 易飏风无奈地一笑:“黄经理说西山栖项目部缺人手,让我到西山栖项目部的设计部作支援,还说这是秦董事长的意思,让我觉得受宠若惊呢……我昨晚半夜飞回来的,今天起得晚了,先到项目部来看看。远远姐,你莫不是也是院里派到设计部作支援的?” 赵远远一下想起秦奕羽在银川机场曾经说过的话——“你若在乎他,我可以让黄经理马上派他回设计院。你若不在乎他,就让他长期住在宁夏工地吧。” 当时自己淡淡回答,“那就麻烦秦董事长马上派小易回设计院吧。” 没想到易飏风果真这么快就回到了设计院,而且还跟自己一样,被派到西山栖项目部。 赵远远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低下头喝了一口汤,慢慢道:“我不在设计部。干主任跟我讲,我是作为设计代表,到这里来常驻施工现场。院里还给我安了一个项目经理的职务,但是其实我这个部门也就我一个人——现在项目还是方案阶段,也不知道我能干些什么——” 易飏风把筷子一放,打断她道:“远远姐,在这里驻现场不比在宁夏驻现场强多了?你方案阶段就过来,正好可以先把情况多熟悉一下,免得以后土建施工的时候忙不过来。我看这是院领导重视你,给你的一个美差呢——” 赵远远皱了一下眉头:“就是啊,不知道这样的美差为什么就落在了我的头上,还突然间就升了职……你不知道,上周干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告诉我这个出乎意料的安排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自己中奖了呢……小易,你说,难道领导终于发现我工作十分努力了?还是认为我在宁夏驻现场表现得特别好?在设计院熬了这么年,怎么突然就走运了呢?” 易飏风眼珠一转,笑道:“你本来就是工作勤勤恳恳,为人又特别善良诚恳的嘛。领导们高高在上,有眼无珠,所以拖到现在才发现你的优秀潜质……不过话又说回来,远远姐,这么一件大喜事,你可要请呀。” 赵远远瞪了他一眼:“我早请过了——谁叫你不早点回来?对了,你们设计部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易飏风扬起眉梢:“在一楼的前台旁边,很好找的。你呢?办公室在哪里?” 赵远远道:“二楼左边的走廊尽头。” 易飏风用筷子一敲餐盘,伴着瓷器发出的清脆声音说道:“那里好啊,窗外的风景最好,可以看到山下的长江呢。” 赵远远看着对面眉飞色舞的小易,突然想起以前常常跟自己一块在设计院食堂吃饭的魏敏来,不由低下头道:“小易,你知道吗?魏敏姐姐已经去世了。” 自从今天见到赵远远,易飏风的脸上一直接带着抑制不住的笑。但是听到这一句话时,他的脸色却一下黯然了下来:“设计院就你和魏姐让我感觉最亲切……没想到魏姐会走得这么早。等忙过这一阵,我一定会去祭奠她的。” 赵远远叹了一口气,幽幽道:“魏姐人好,想必在另一个世界,也会有好朋友陪她一块吃饭的吧……” 下午快下班时,薛妮敲门走了进来:“赵经理,公司给您安排了一间宿舍,您过去看一下吧?” 扬帆集团每天在西山下都有专用的大巴车接送员工上下班,因为项目在西山上,集团也为家住得远的员工提供了一些宿舍。 易飏风中午的时候就说过,他一来报道,公司就在项目部旁指派了一间宿舍给他。 有了宿舍,就不用每天都回主城的家里了。 不然的话,每天花几个小时在路,既辛苦又不现实。 既然要长驻现场,山上的宿舍是必不可少的。赵远远当即点头道:“好吧,我去看看。” 项目部的旁边,郁郁葱葱的绿树从中,掩映着一座中式的庭院建筑。 薛妮带着赵远远走进雕花大门,绕过蜿蜒的浅水景,穿过假山回廊,来到一处带红木格小窗的平房面前,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赵远远抬眼一看,只见室内的家具无一不是精美的红木打造而成,书桌和展示柜上都摆了一些独具匠心的精致的艺品,每一样看上去都价值不菲,不由一下愣住了——这是员工住的宿舍吗?怎么像是穿越到了古代的富贵人家? 薛妮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微笑着问:“赵经理,您看住这里可还满意?” 赵远远收回停留在工艺品上的目光,感叹道:“你们集团真是豪啊,连员工宿舍都布置得这么讲究,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薛妮掩口笑道:“员工宿舍?怎么可能呢?这里是给贵和高级管理人员住的。普通员工都住后面那栋灰色的小楼呢。” 原来如此。尽管很喜欢这里,赵远远还是很理智地推辞道:“既是给贵和高级管理人员住的,那我还是不要住这里了。对了,你们的普通员工宿舍应该还有空房间吧?我住普通员工宿舍就行。” 薛妮犯难道:“可是,这是秦董事长的安排,还请您不要推辞。” 不提秦董事长还好,一提到他,赵远远的脸立即有些红了:“我觉得我还是住普通员工宿舍比较好。住在这里,跟身份不符合,会很不自在的。” 薛妮眨了眨眼睛,笑道:“赵经理,你管这么多呢。反正是领导安排的,不享受也白不享受啊。” 赵远远正了正心神,坚持道:“你不用劝了,我还是按公司的惯例,住员工宿舍吧。” 薛妮道:“现在公司的新员工多,员工宿舍不一定有房间了呢。” 赵远远无奈道:“如果员工宿舍真没有房间了,那我就每天回山下去住吧。”住在这里,别人都是高管,只有自己是位普通员工,太不伦不类了。倒不如每天跑车,虽然是辛苦了些,却图得个清静自在。 薛妮挠了挠头发,为难道:“赵经理,每天跑车很累的。况且,董事长要是知道我没把你的住处安排好,一定会责怪我的。要不赵经理你看这样行不?今晚您就先在这儿住一宿,等明天我回了秦董,再另外给您安排别的房间?” 第三十四章 多练几次就没关系了 第二天赵远远依旧早早起来,到西山脚下坐了公司的交通车,花了将近两个小时,赶到了西山栖项目部。 刚刚大厅,前台的薛妮立即满面笑容地向她招呼道:“赵经理早。” 赵远远朝她笑了一下,回了一个“早”。薛妮道:“赵经理,秦董让您上午十点到禅意茶楼讨论设计方案。九点半,请您到楼下来,商务车准时从项目部门口出发。” 赵远远皱了皱眉头,嘀咕道:“讨论方案怎么都要到茶楼去?” 薛妮直接忽略了赵远远的疑问,继续礼貌地微笑道:“赵经理,宿舍的事我已经向秦董汇报了,他同意你住到员工宿舍。这是306房间的钥匙,请您收好。” 同意自己住到员工宿舍?这位秦大董事长,真是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啊。不过现在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由着他过把管人的瘾吧。 赵远远接过钥匙,,转身向楼上的办公室走去,突然觉得306这个房号听起来好耳熟,正想深究一下,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原来是设计院的方案已经修改好了,发到了她的邮箱里。 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刚看了一会儿新发过来的方案,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赵远远拿起话筒,电话里传来薛妮甜美的声音:“赵经理,车已经来了,请您马上出来。” 这种事事有人安排,样样有人服务的感觉让自力更生惯了的赵远远觉得很是别扭。她三下五下收拾好电脑,拎着电脑包上了车,发现车上已经坐了好几位项目部的员工,易飏风也在其中。 能够在陌生的地方见到熟人,总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赵远远心情一下轻松了许多,笑着问:“小易,你也去讨论方案?” 易飏风点点头:“是啊,这次是去给几位政府的官员讲解我们的投资计划。讲得好可以争取到政府的优惠政策呢。” 这么重要的关键点,前台的薛妮却偏偏没有跟自己讲,赵远远不由有些着急:“啊?这么重要啊?我刚刚才看了一会新发过来的方案,还不大熟悉这个项目呢。” 易飏风十分淡定地笑了笑:“没关系,我们设计部已经做了很长时间很详尽的准备,不会出纰漏的。” 禅意茶楼建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面。前面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几株香樟郁郁葱葱地伫立在楼前;后面是断壁悬崖,可以一览整座江城的全景。 商务车在禅意茶楼前停下的时候,天空中突然飘起雨来。入秋以后,一场秋雨一场凉,淡淡的雨丝带着淡淡的凉意,赵远远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走进设在二楼的会议室,秦奕羽和几位政府官员已经到了,正坐在桌前有说有笑的谈着些什么。 室内开着空调,暖洋洋的。秦奕羽穿了一件浅色的长袖衬衣,脸颊带着少有的红润,眉毛扬着,嘴唇勾着,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 见到大家走进来,秦奕羽笑着介绍道:“这些都是我们集团的设计精英。这位呢,是设计院特地派过来的赵经理。如今有了他们这家国家级设计院的全力支持和加盟,相信我们的产品一定会越做越好。” 几位领导的目光都不经意的落到了赵远远身上。赵远远认出其中有两位领导的面孔经常在电视的新闻频道上出现过,心里不由一下紧张起来。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笑了笑道:“各位领导上午好。很荣幸能够参加到西山栖这个项目的设计工作中来。我们设计院的院长在我来之前就叮嘱过我,一定要配合扬帆集团,用最专业的设计来完成扬帆集团的完美构想,做出尽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作品来。相信有了我们的加盟,扬帆集团的产品会越做越好。” 说完这番话,赵远远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两个脸颊也发起烫来。 秦奕羽像是发现了赵远远的紧张,立即转身挥了挥手:“服务员,给每个人沏杯新茶。赵经理,你请坐。王工,吴工,你们准备一下,我们的几位尊敬的领导都在期待着你们的介绍呢。” 热茶上来,桌上的气氛也轻松了许多。 王工打开电脑和投影仪,在大屏幕上投影出二期项目的各种效果图。吴工拖动鼠标,翻动图片,开始了专业而流畅的介绍。 秦奕羽在一旁淡定的听着,易飏风忙着记笔记。赵远远喝了几口热茶,已经放松下来,眼睛看着面前的电脑,心思却飘向了远方。 大一的下学期,赵远远鼓起勇气参加了学校组织的演讲比赛。稿子是经过精心准备的,如果站到台上照着稿子念也没什么问题。但是赵远远想发挥一下,临时讲了一些稿子上没有写的东西。 她是第一次在学校大礼堂的讲台上,第一次面对台下好几千的黑压压人群。刚刚脱稿讲了几句,赵远远就控制不住地紧张起来。 紧张就像一种怪病,让她的脑袋瞬间失了灵,变得空空荡荡的,好像不知道讲到哪儿了,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她站在台上,声音开始发抖,演讲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好不容易坚持到演讲完毕,赵远远的一张脸已经涨得通红。埋着头逃也似的回到台下自己的座位上,她觉得丢脸极了,恨不得地上可以立马裂出一个洞来,让她能够钻进去,躲起来。 “远远,来,听一下音乐。”旁边的秦奕羽轻声说着,递过来一副白色的耳塞。 赵远远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迅速把耳塞塞到了耳朵里。 耳塞连着秦奕羽的手机,正播放着一首经典的洞箫独奏。顿时她再也听不到别人的演讲和掌声,耳朵里只有婉转空灵的洞箫声,悠扬起伏,仿佛把她带到了一片初秋的山林,林间泉水潺潺,林上月光如水…… 听了几首曲子以后,她刚才紧张得要炸裂的情绪终于舒缓了下来。等完全平静下来后,她取出耳塞递还给秦奕羽,由衷地感谢道:“谢谢。没想到你的音乐不仅好听,还可以安神呢。” 第三十五章 你已经结婚了,是吗 秦奕羽总是这样的心细如发而又体贴入微。 有的时候,赵远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旁边的秦奕羽却能一眼就看出问题的关键所在。 他总会给她恰如其分的安慰和帮助,让她不知不觉地依恋上他,让她再也不想离开他。 跟他在一起,她总会觉得安全而舒适。像蜜蜂为鲜花沉醉,黑熊为蜂蜜沉醉,赵远远也为秦奕羽而沉醉。 这么多年过去了,赵远远总是留恋那种感觉。她因此忍不住地要寻觅他,她因此总是在寻不到他的梦里哭泣。 是的,她多么想再听听秦奕羽的声音,多么想再看看秦奕羽的容颜。 而现在,这个人就近在咫尺,近得可以看清楚他漆黑的眼珠,闪动的睫毛,和唇角那抹熟悉的浅笑。 但是曾经的痴情少年如今已是名利场上的赢家,那些年少的誓言早已被*裸的事实击得粉碎。鸿沟再也不可逾越,斯人,再也回不到从前…… 啪啪啪,一阵掌声打断了赵远远的思绪。原来吴工的介绍已经完毕了。几位领导简单的阐述了一下自己的意见,又与秦奕羽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而去。 赵远远跟着站起身来。秦奕羽突然道:“赵经理,请你到隔壁的茶室,我还有一些方案上的事情要跟你讨论。” 作为设计院派驻甲方的代表,赵远远不可能违背甲方老总的意愿。她只好拎着自己的手提电脑,乖乖的去了隔壁的茶室。 这是一间布置得特别雅致的茶室。入口处摆着两面紫檀木镶出水莲双面蜀绣的屏风。屏风后面是花梨木的条形长桌和矮凳,桌上放着一套考究的紫砂茶具。 赵远远把手提电脑放到条形长桌上,转身来到桌后的雕花红木窗前。窗前挂着一副细竹做成的百叶窗帘,光线从竹格缝里透进来,有种朦朦胧胧的美感。赵远远伸手拉起窗帘,发现窗外的视野十分的开阔——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青山,长江像一条白练奔流在山脚。近处是细细密密的雨丝,雨水落到山间的树叶上,发出轻轻的沙沙声。 秦奕羽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坐在桌前动作娴熟地沏了一壶热茶,轻声招呼站在窗前出神的赵远远:“来,远远,过来坐下,喝杯热普洱,暖暖身子。” 熟悉的声音让赵远远心里闪过一丝悸动。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现在一定要把与这个人有关的记忆全部屏蔽下去,只能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 深吸了一口气,她回到条形长桌前,打开电脑,用不带一丝感*彩的语气职业化地问道:“秦董事长,请问方案有需要调整的地方吗?” 秦奕羽没有回答。他把先前倒进茶壶里洗茶的水倒掉,重新注入热水,轻轻晃了晃茶壶,拿过一个紫砂茶杯,仔细地在杯中斟满热茶,双手递到赵远远的面前,低声说:“远远,对不起。” 赵远远没有碰茶杯,她拖着鼠标继续机械地问:“秦董事长,请问方案有需要调整的地方吗?” 秦奕羽的目光落到赵远远的脸上,深深的,眷恋的,再也不愿意离开:“远远,你知道我让你到扬帆集团来,不是为了讨论方案的……” 原来是他让自己到西山栖项目部住现场的。是啊,以他现在的地位,调动一名设计院的普通员工,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偏偏自己还以为是设计院的领导开始赏识自己了。赵远远顿时有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她懊恼地放下鼠标,站起身来冷冷道:“我现在坐在这里,就是为了跟你讨论方案的。如果秦董事长觉得方案没有必要讨论了,那我现在马上就离开。” 秦奕羽长叹了一声:“唉,远远,难道我们就不能回到过去了吗?” 回到过去? 赵远远的心莫明地抽搐了一下,停下了刚刚想要迈出的脚步。 秦奕羽低声道:“远远,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有多么地渴望再见到你吗?心怡小区对面的鸳梦重温是我开的,我开这家书店,不过就是为了能够时常见到你……” 赵远远立即有些汗颜,难怪这家书店的东西总是打折。自己看上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就打了特价,果然是有阴谋的。 秦奕羽继续道:“有一次,我淘到了一个和田玉做成的莲花形吊坠,栩栩如生的花瓣,像极了那年夏天玄毓湖畔盛开的荷花。我把它放到书店里,果然,你一见之下也喜欢上了她。在你生日那天,你兴高采烈的买走了它,你知道我有多么高兴吗?远远……” 赵远远低头看了看正挂在自己胸前的和田玉吊坠,心里闪过一种异样的感觉——触手生温的和田玉,像极了眼前这个柔情满面的男人,而白中透粉的花瓣,又让她在心中重新升起了对爱情的幻想。 她缓缓坐下来,看着秦奕羽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出了那个让自己痛苦了很久的问题:“你已经结婚了,是吗?” 秦奕羽迟疑了一下,默默地点了点头。 尽管早已经听说过问题的答案,可是在此之前,她的心中总归还存着一丝丝的侥幸和希望。但是现在,秦奕羽当面毫不狡辩地承认了事实,无助的绝望和巨大的伤痛立即深深地占据了她的整个心房。 她咬了一下嘴唇,狠下心来接着问:“你是因为结婚才当上了扬帆集团的副董事长,是吗?” 秦奕羽痛苦地闭上眼睛,再次点了点头。 赵远远的眼圈一下红了:“我也希望人生若只如初见。可是我们回得去吗?既然已经物是人非事事休,我们以后还是再也不要见面的好。” 秦奕羽的眼圈也有些发红:“远远,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赵远远抬手取下脖子上的和田玉吊坠,决然地放在秦奕羽面前,涩声道:“你的东西还给你。以前是我自己不长眼睛,以后,我们除了工作上的关系,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说完,她站起身来,转身向门口走去。 秦奕羽立即跟着站了起来:“远远,外面下着雨,我开车送你回去。” 第三十六章 只要她肯回来 秦奕羽几步跟上前去,伸了伸胳膊,想要拉住赵远远的手。手伸到半空,却又停顿下来,任由赵远远飞快地消失在了房门外。 脚步声越来越远。秦奕羽站在实木走廊上,看着渐渐消失在无边雨幕中的赵远远的背影,心里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悄无声息的,却又不可控制的,裂碎了整颗的心。 这个女孩,一直是自己心里最疼爱的珍宝。为了让她过得快乐,自己愿意独自承担自己生命中所有的苦与痛。 他常常在心里想,如果是苦难,就自己承担;如果是幸福,就与她分享。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最盼望的,还是能够与她生活在一起。 但是如今,她却断然地拒绝了自己。 难道生活划出的轨迹真的已经让他们无法回到了吗? 难道失去的就再也无法挽回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自己种种的努力,种种的坚守又有什么意义呢? 秦奕羽神色黯然地返到茶室,收起孤零零躺在桌上的和田玉吊坠,打开墙边酒柜的门,取出一瓶伏特加,拔出瓶塞,倒了满满一杯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火辣辣的炙热从胃中升腾上来,所有的郁闷都变得轻了,心里涌起一种久违的快感。 秦奕羽又斟满了第二杯酒,一口干了下去。 酒精的热量让他忘记了心中的烦恼。他仿佛又成了以前那个一切都还没开始,一切都还是空白的大学生。 窗外的雨下个不停,窗内的人端着酒杯喝个不停。 醉眼朦胧中,他仿佛又看到了六年前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的赵远远。 大三刚开学,秦奕羽偶然经过学校的宣传栏,不经意地一瞥,就看到了赵远远的照片。清纯的,美好的,像是一直活在自己梦中的女孩,就这样在宣传栏中淡淡地对自己笑着,笑动了自己心中的一池春水。 照片下有赵远远的名字和班级名称。秦奕羽从此开始关注这个女孩。他找到过她上课的教室,他守候在她途经的路边,他关注所有有关她的消息,他默默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喜怒哀乐…… 直到大三上学期的期末,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在下晚自习的时候叫住了她。 没有想到,其实本来就是,她根本就不认识他。 不过还好,她看到过自己在校刊上发表的文章。 大三下学期开学没多久的一个周末,正好是元宵节,自己鼓起勇气约她出去看灯。她犹犹豫豫地答应着去了,一路上都在刻意地和自己保持着距离。 为了让她不拒绝自己的好意,自己故意什么都反着说。她果然上了当,什么活动都参加了,玩了个不亦乐乎。 从灯火辉煌的文魁庙回来,看到她收下了自己送的白玉雕成的小老鼠,自己大着胆子紧张地在她的脸颊上偷偷吻了一下。 没想到从此以后,她就老是躲着自己。 还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自己。 她说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自己竟然就相信了她,独自伤心得一塌糊涂。 不过没过多久,或许是老天有眼,她竟然又主动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秦奕羽刚刚从拳击房练了拳击回来。 自从被赵远远拒绝以后,他就喜欢长时间地呆在拳击房里练习拳击。一次又一次用力地击打着沙袋,可以让他心里的痛苦得到暂时的缓解。 运动增加了,胃口却一点都不好。才短短几周,秦奕羽就瘦了十多斤。 他特地去理发店剪了一个很短的发型,每天懒得刮胡子,任由黑色的胡须在脸上肆意的生长。 每天默默在心里舔着自己的伤口,他把自己禁锢在自己的忧伤里,根本忘了关注外面的事情。 所以回到寝室,他匆匆洗了个澡,随意套了件t恤就躺到了床上。 所以当一个女孩儿在门外问,请问秦奕羽在吗的时候,他连头也没有抬一下。 所以当室友告诉他有人找他的时候,他趿了双拖鞋就走了出去。 所以当他看到是赵远远站在门外的时候,他一下就愣住了,有些手足无措。 “你的头发,怎么剪得这么短?”乍一看到这么落拓的秦奕羽,赵远远吃了一惊,止不住有些心痛。 秦奕羽看着赵远远,心跳莫名地有些加快,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道:“什么事?上去谈吧。” 男生宿舍的上面是一片空旷的屋顶,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秦奕羽带着赵远远来到女儿墙边,迎着凉凉的夜风低声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赵远远摇了摇头,仰起脸轻声道:“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原来赵远远是来请求跟秦奕羽重新做朋友的。 原来赵远远以前并没有男朋友,男朋友只是她拒绝自己的一个借口。 看着穿着火红裙子,有些羞涩又有些紧张的赵远远,秦奕羽的心里像有海潮涌起,根本舍不得说不。 尽管她曾经撒谎欺骗了自己。 尽管自己为此痛苦了好几周。 但是,只要她肯回来,自己就根本舍不得拒绝她。 是的,只要这个可爱的小姑娘肯回来,自己所有的相思就都没有白费,所有的爱恋就有了托付。 而自己埋藏在心底对青春最美好的期待,也从此可以变成现实。 第二天,两人都有空,便相约去了玄毓湖。 天空中下着蒙蒙的春雨,街道两旁法国梧桐新吐出的嫩叶绿得逼人的眼。秦奕羽撑着一把雨伞,和赵远远一同漫步在雨中。 他今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接着在衣柜里翻了半天,找出一件整洁白色的衬衣和一件时尚的黑风衣,仔仔细细地穿好以后,又到卫生间照了一下镜子,才满意地出了门。 而赵远远穿的是一件粉紫色的风衣。这是一种梦幻的颜色,和她的浪漫性格十分相配。 无边无际的细雨笼着玄毓湖,树木,房屋,道路,湖水,全都静谧而又清新。 湖畔有一处雕花回廊,地面铺着彩色的雨花石,廊顶绘满了彩色的神话故事。 第三十七章 为你写词 回廊前面是一个小小的庭院,庭院正中长着一棵高大的玉兰树。蒙蒙细雨里,玉兰花绽放在枝头,像一只只白玉雕成的酒杯。 玉兰树下几只麻雀在啄食,看到廊里有人,立即警觉地扑腾着翅膀,飞向了空中。 秦奕羽看着飞走的麻雀,叹息道:“远远,你知道吗?你就像这些麻雀,稍微受到惊吓,就会逃跑得无影无踪。” 赵远远脸红道:“人家才没有麻雀那么胆小呢。” 秦奕羽低下头来,认真道:“远远,如果毕业以后,你发现我已经早早到了你的家乡工作,你会觉得感动吗?” 赵远远害羞地瞥了他一眼,轻声道:“从你们河北,到我们四川,好远的——” 秦奕羽脱口而出:“只要能够和你在一起,我哪里都愿意去的。我的一颗心,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样*裸的表白一下让赵远远心跳不已,她慌忙地往旁边移了两步,逃避道:“这里,这里*静了,我们,我们还是到别的地方走走吧。” 秦奕羽放下伸到半空中的手臂,无奈地点了点头:“那好吧——”走了两步,又道,“远远,你听,雨里有花瓣飘落的声音——” 赵远远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果然看到了冷风吹过,细雨斜飞,花瓣飘零。 一片,一片,又一片,洁白的玉兰花瓣飘落在青青的草地上,发出细微的“扑簌”声。 四周安静得像已经与世隔绝。 除了他们俩,再没有一个人。 那些洁白的花瓣,义无反顾地飘落下来,纤尘不染,行踪不定。 好似两人心中最初的爱恋。 初夏的时候,两人又去了一次玄毓湖。 那天是赵远远的生日。秦奕羽理了发,洗了澡。换上新买的绿色t恤,郑重其事的出了门。 星罗棋布的玄毓湖,有的湖泊里已经开满了荷花。碧绿的荷叶衬着粉色的花朵,吸引了不少游驻足观望。 奏奕羽租了一艘小木船,和赵远远一起划着浆向湖中心荡漾过去。 绕过一个小岛,就到了荷花盛开的地方。因为远,所以游也很少。秦奕羽弃了浆,笑道:“我们就在这里随风飘荡一会儿吧。” 赵远远擦了擦额头的汗,把太阳伞固定在船舷上,斜着身子躺了下去:“正好,我要睡一会儿了。” 刚刚闭上眼睛,突然觉得脸上传来一阵清凉。原来秦奕羽摘了一片荷叶盖在了她的脸上。 赵远远吸了吸鼻子:“我要睡了,不许打扰我。” 秦奕羽笑起来:“懒猫,我还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呢,你难道不想看一下吗?” 赵远远抬了抬手臂:“哦,什么礼物?放到我的手里好吗?” 秦奕羽故弄玄虚:“不行,你要坐起来,我才好放到你的手里。” “那好吧,”赵远远懒懒地直起身子,把手伸到秦鹏面前:“拿来,我看看。” 秦奕羽低声道:“你闭上眼睛数,数一,二,三,我就放到你的手里。” “怎么这么麻烦?”赵远远嘴里嘀咕着,还是乖乖的闭上了眼睛,轻轻数道:“一,二,三——” “三”字刚说出口,就觉得手心传来一阵冰凉。她睁开眼睛,看见一串洁白的玉石打磨成的小珠子穿成的项链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手里。 “好漂亮啊!”赵远远拿起项链,细细地抚摸了一会,才恋恋不舍地掰开项链后面的金属扣,举起双手朝自己脖子上戴去。 但是两只手在脖子后试了好几次,却总是扣不上项链的金属扣。 秦奕羽柔声道:“我来帮你戴,好吗?” 赵远远点了点头,将身子转到秦奕羽面前。 秦奕羽笨拙地扣上了金属扣子,双手顺势滑到她的颈前,抬起她的脸颊,低下头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赵远远的粉脸一下变得通红。但是她没有推开秦奕羽,而是抬起下巴,在他的嘴唇上飞快地回吻了一下。 秦奕羽沉醉了,心里像有无数的烟花在盛放。小船摇摇晃晃的,荷花清清香香的,他将赵远远紧紧揽入怀中,再次吻向她的嘴唇…… 赵远远从禅意茶楼跑出来。 每跑一步,就离那个人远一步,心里就莫名地痛楚失落一步。 她强制自己不要回头。 密密的细雨凉凉地打在脸上,她胡乱用手擦了一下,分不清擦下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也不知在雨中走了多久,她终于伸手打到了一辆出租车。 回到西山栖项目部,她的衣服全湿了,头发上还滴着雨水。 薛妮觉得有些奇怪,主动招呼道:“赵经理,外面的雨下得好大呀,你没带伞吗?” 赵远远眉头紧锁:“我没想到会下雨,对了,你有干毛巾吗?借我擦擦雨水。” 薛妮道:“我这里有雨伞,你打着回宿舍去换套衣服吧。宿舍里有为员工准备的工作服呢。” 赵远远接过雨伞,忍不住打了一寒噤:“那太好了,谢谢你。” 来到员工宿舍三楼,推开306房间的房门,赵远远突然想起,自己在大学时住的女生宿舍,房号就是306寝室。 306寝室,有着太多的青春记忆,太多的欢笑和泪水。 只是如今又见306,却早已物是人非。 赵远远走进寝室,三步两步来到衣柜面前,打开柜门,只见里面果然挂着一套玫红色的工作服。 把卫生间的热水开到最大,狠狠冲洗了一下,再换上干爽的工作服,赵远远觉得心里总算舒坦了些。 头发还是湿的。她把卫生间的电吹风拿到书桌前面,对着桌上的小镜子慢慢地吹着头发。 突然,她的目光被书桌上一个精致的镜框吸引住了。 镜框里是一幅夏日荷花的照片。无边的荷叶,粉色的荷花,让人一见之下就怀念起夏日的美好来。 荷花之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首词: 一剪梅.玄毓湖 无尽莲花带笑迎, 莲盖倾倾,莲茎亭亭。 清波摇棹捉蜻蜓,也趁风轻,也趁潮平。 一曲菱歌唱晚晴,濯了头缨,忘了归程。 扁舟划碎满湖星, 几点渔灯,几羽惊翎。 这首词,赵远远太熟悉了。 记得那一年自己十九岁,秦奕羽约了自己去玄毓湖畔,为自己庆祝二十岁前的最后一个生日。 刚刚进入夏天,阳光不是很毒,荷花开得正好,他们租了小船在湖上荡漾。他给她讲笑话,他们一同唱歌,他出其不意地送给她一串洁白无暇的白玉项链……荷花飘香里,他抑制不住地吻了她。 她也笨笨地回吻他。 那是他的初吻,冲动而热烈。 那是她的初吻,青涩而甜蜜。 回来后,第二天秦奕羽在教室找到赵远远,给了她这首词。 作旧的信笺纸,俊逸潇洒的字迹,一下就吸引住了她。 她细细地读着他的词,仿佛看到昨日的美好,被定格在了这一首优美的长短句里。 记得当时他侧头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远远,以后每年你过生日,我都要为你写一首词。 她读懂他眼里的柔情,瞬间被感动了。 在那以后的漫长岁月里,她都在心里痴痴地想,所谓幸福,是不是就是他每年为她写词的模样? 第三十八章 生病了 从宿舍回到办公室,赵远远打了几个大喷嚏,便头昏脑胀的感冒了。 她咳嗽着拨了内线电话“6001”,可是电话没人接,薛妮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她在办公桌上贴着的通讯录上仔细看了一遍,发现整个项目部只有易飏风是自己熟悉的人。用手撑着沉甸甸的额头,赵远远迅速拨通了易飏风的电话:“小易,你有感冒药吗?分几颗给我呢?” “你找我算是找对了,我马上给你拿过来。” 易飏风拿着感冒药走进办公室,眼睛立即一亮:“远远姐,我从来没有看到有谁把工作服穿得像你这么好看过。” 赵远远哑着声音道:“少啰嗦,快把感冒药拿过来。” 易飏风一听她的声音,眉头就皱了起来:“你好像得了重感冒。干脆别上班了,回城里找家医院看看?” 赵远远打开感冒药的瓶盖,倒出几颗药来,就着桌上的矿泉水吞了下去:“吃点药就好了,哪用得着那么麻烦。” 但是这些感冒药好像没有什么用。下午下班的时候,赵远远觉得头越发的沉重了,额头烫呼呼的,浑身肌肉都酸痛起来。 她到食堂去打包了一份工作餐,回到306宿舍,随便刨了几口,又吃了几颗药,便捂着被子躺到了床上。 第二天起来,烧退了,身上不痛了,但是却一个劲儿的流鼻涕打喷嚏。 据说感冒有几十种症状,要一样一样过完了才会好。 所以赵远远一整天都在办公室忙碌着,一会儿擦鼻涕,一会儿抹眼泪,一盒餐巾纸都快要被她用完了。 到了下午,赵远远看着垃圾桶里满满的白色餐巾纸,怀疑再这样擦下去,自己的鼻子会不会被擦破。 她索性用餐巾纸做了两个白色的纸团,塞到了自己的两个鼻孔里。 刚刚塞好,门上就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易飏风走了进来。 “远远姐,你流鼻血了吗?” 赵远远尴尬的笑了一下:“没有,就是鼻涕太多了,塞住要稍微好些。” 易飏风忍不住笑道:“你倒是有创意。我们设计部的员工一会儿要去协和医院看秦董事长,你跟我们一块儿去吧。” 赵远远咳嗽了几声,从鼻孔里取出纸团来,问道:“去医院看秦董事长,你们秦董事长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进了医院? 易飏风压低声音道:“听说是酒喝多了,胃出血。” 赵远远心里一紧,咳嗽得更厉害了:“咳咳,咳咳,我这个样子,还是不去了吧。” 易飏风道:“你到我们这里驻现场,一定要和甲方搞好关系。要搞关系呢,现在就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只有牢牢像现在这样的好机会,你以后的工作才会做得开心。所以远远姐,你还是和我们一块去吧。” 易飏风的一番言论让赵远远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再推辞的话又显得有些太矫情了。她拿了几包餐巾塞到手袋里:“走吧,就去看看你们的酒鬼秦董事长。” 商务车上,有的员工说秦董事长是陪人喝多了,有的员工说是他独自喝多了。但是众口一词的是,是季助理把他送到医院去的。他当时吐了季助理一身的污物,最后一口吐出了鲜血。 听到秦奕羽竟然吐了一口鲜血,赵远远心里七上八下的,又担心又难受。到了病房,几个会来事儿的立即殷勤地走上前去,七嘴八舌的说着好听的安慰话。赵远远故意躲在其他人的后面,默默的擦着鼻涕,却又忍不住偷偷从人缝中窥探着病床上的秦奕羽。 只见秦奕羽看上去还算正常,只是手臂上插着一根输液的管子,管子连着床边的输液架上,一种不知名的透明液体正一滴一滴的输入他的体内。 早就守在一旁的季助理季雨欣见了大家,礼貌地站起身来,用一次性纸杯倒了几杯水,递给前来探望的各位同事。 杯子递到赵远远面前时,赵远远看到一身黑色职业装的季雨欣妆容散乱,两个眼圈都黑了,整个人又憔悴又焦虑,跟上次看到她时的那种整洁高冷和神采奕奕大不相同。 ——她肯定是在病房守了整整一夜。 ——她肯定整整一夜都在牵挂病床上的这个人。 这样的助理尽职尽责得也太过分了些。赵远远不由心里有些不舒服,把纸杯随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躲在一旁继续擦着自己的鼻涕。 过了一会儿,大家觉得安慰之情已经表达得差不多,再呆下去就要打扰领导休息了,于是纷纷表示告别。 易飏风突然转身把赵远远拉到病床前面,恭敬地笑道:“秦董事长,设计院的赵经理也来看你了。” 赵远远的目光毫无遮挡地落在秦奕羽的脸上,立即有些心痛——那种苍白的脸色和憔悴的样子,那种虚弱无助的神情,都让她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几秒钟,从嘴里勉强挤出一句套话来:“秦董事长,请您保重好身体。” 秦奕羽直了直身子,对一屋子人说:“你们都回去吧。赵经理,麻烦你留下来,还有些工作上的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赵远远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工作上的事,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拒绝。眼见同事们一个个地离开,她只好像只呆鹅一样继续伫立在床前,一下接一下地擦着鼻涕。 秦奕羽道:“季助理,你也回去休息吧。 季雨欣不放心地说:“秦董事长,我还是留在这儿照顾你吧。” 秦奕羽皱起眉头:“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季雨欣瞥了一眼赵远远:“秦董事长,工作上的事情你不用事事亲为,不太重要的事情吩咐下面的人去做就行了。你的身体现在刚好一点,还是要多注意休息,不要太劳累了……” 季雨欣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看见秦奕羽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她总算识趣地及时打住了话头,转身走了出去。 病房里一下安静下来。秦奕羽看着赵远远,漆黑的眼睛里变换了无数的神色,却没有说一句话。 他昨天在禅意茶楼一边喝酒一边回忆,不知不觉醉倒在了茶室里。 第三十九章 良辰美景可与谁人说 季雨欣是靳茉在国外留学时的好朋友,因为靳茉的关系,她进了扬帆集团在上海的总部工作,如今又被靳董事长亲自委派给自己做助理。这或许是靳家人对自己表达的关爱。可是,万千人海中,又有谁能够取代得了她的位置? 没有想到的是,昨天那么决绝的她,今天也来看望自己了。 或许她只是碍于情面? 或许,她终究还是关心着自己? 赵远远站在秦奕羽的床前,心里十分地纠结。 她厌恶这个人,又心痛这个人。她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又忍不住想要再多看他一眼。 鼻涕仍然不受控制地往外流。赵远远一张接一张地用餐巾纸擦着鼻涕,止不住又咳嗽起来。 正觉得有些狼狈,手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赵远远按下接听键,易飏风在电话里问:“远远姐,我们的车子要等着你吗? 赵远远吸了吸鼻子道:“哦,那个,你们先回去吧,我等会儿想回心怡小区去休息一下,等感冒好了再去上班。” 易飏风在电话那头提议:“感冒了是需要多休息。对了远远姐,我们小区楼下的医务室有个姓黄的医生,看病看得挺好的,你回去找他看一下吧。” 赵远远用餐巾纸擦着发红的鼻头,匆匆点头道:“嗯,知道了,你们先走吧。” 挂了电话,赵远远抬头一瞥,却见秦奕羽正皱着眉头对着他床边的内线电话在吩咐:“张护士,麻烦你去请林医生到我的病房来一趟,有一位病人需要马上诊治。” 赵远远四处打量了一下整个房间,再次确认这是一间高级单独病房,并没有住进别的病人,不由问道:“你要请医生来给谁看病呢?” 秦奕羽挑了一下眉:“给你。” 赵远远连忙摆手道:“你自己好好休息吧,我不过是感冒了,不吃药都会好的。” 秦奕羽道:“这里的医生很好。你就稍微等一会,让他们过来给你看一下。” 这里确实是市里最好医院的特殊病房,设施一流,有很多国内国际的知名专家,收费也是天价。但是赵远远觉得让这么好的医生来看自己的一场小感冒,无异于用高射炮打飞机——太小题大做了。 秦奕羽斜靠在床上,继续道:“你是寒性体质,最受不得凉。昨天淋了那么长时间的雨,不赶紧把寒气排出去,怕是要落下病根儿……” 赵远远用餐巾纸捂住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那你,干嘛喝这么多的酒?你不知道喝酒最伤身的吗?” 秦奕羽眼里升起一股暖意,朝赵远远招了招手:“来,远远,坐到我的床边来。” 赵远远往后退了一步:“你好好休息吧,我看,我看我还是先回去了。” 秦奕羽的眼眸一下黯淡下来:“远远,我现在在你的心中就是洪水猛兽吗?你难道就不肯再给我一个机会,听听我的解释吗?” 赵远远打断他的话语:“你解释或者不解释,事实都在那里,不会发生任何的改变。从今以后,希望你不要再以工作为借口,跟我说这些无聊的话……”说到这里,她猛烈的咳嗽起来。 秦奕羽本来就有些苍白的脸色这下更是没了血色。他紧紧的盯着赵远远,目光几经变换,终于还是柔软下来。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杯水,递到赵远远面前:“远远,你喝口水。” 赵远远没有接,她转过身子,想要离开这里。 但就在这时,病房的门打开了,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带着两名护士走了进来。 医生须眉皆白,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走进门就问:“秦董事长,请问病人在哪里?” 秦奕羽指了指赵远远:“林医生,就是她,昨天淋了雨,今天一直在流鼻涕和咳嗽。麻烦你给他看仔细些,千万不要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这个你放心。”林医生说完转头对赵远远微笑道:“来,姑娘,请坐到桌边去,我来给你把把脉。” 这样神仙一般的老医生如此和颜悦色地朝自己说话,赵远远哪里还好拒绝。她听话地坐到桌边,林医生将手指搭在赵远远的手腕处,仔细把了一会儿脉,又让她伸出舌头来看了一下舌苔,提起笔来刷刷写了两个方子,交给身后的护士:“第一个方子抓一副药,第二个方子装三副,制成丸子。” 说完捋了捋下巴上的白胡须,对赵远远道:“我给你开了两个方子的药。第一个方子的药只有一副,姑娘请温水煎服,一日三次,服下之后感冒就可痊愈。第二个方子的药有三副,做成了丸子,是给姑娘调理身体的。姑娘体内寒气较重,服下第二个方子的三副药后,体质一定会得到很大的改善。” 林医生笃定的语气让赵远远觉得感冒似乎都已经好了一半,她立即点了点头道:“好的好的,谢谢林医生。“ 林医生和护士出去之后,秦奕羽道:“他是闻名全国的老中医,最擅长给人调理身体。你一会儿拿了他开的药回去,一定要按照他叮嘱,好好的服用。“ 明明是自己到医院来探望生病的秦奕羽的,没想到却成了秦奕羽为自己找医生看病。 但是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的她再也不想亏欠他些什么。 赵远远看着眼前这个似乎可以呼风唤雨的人,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一个ipad来,放到他的床头:“这个你留在病房看吧。里面有我下的一些电影的经典片段和一些搞笑的小品,你无聊的时候看着可以解解闷儿。” 秦奕羽目光闪烁了一下,拿起ipad,打开开关,在屏幕上拖了几下,点开一个目录,抬起头招呼赵远远:“远远,等一会护士就把药送过来。你站在那里也无聊,不如过来跟我一起看一会。” 赵远远站在床边,淡淡一笑:“里面的东西我都看熟了的——你自己看吧。” 秦奕羽倒也不勉强,点开播放键,独自观看起来。 那是电影《天使爱美丽》的经典片段。播放了一会儿,ipad中传来电影中那句最经典的台词:“ithut yu,h uld i adire all the beautiful things ith?” 第四十章 刘行长那边回话了 赵远远心里一动——同样的话,自己以前何尝不想对眼前这个人说呢。她使劲擦了擦鼻涕,告诉自己千万别被那些唯美的电影片断所迷惑,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最深和最重的爱,必须和时日一起成长。在你当初提出分手,做出自己选择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秦奕羽默不作声,低下头去在屏幕上滚动了几下,再一次按下了播放键。 这次他选的是一部小品,一部很早以前陈佩斯和朱时茂在春晚上合演的小品——《主角与配角》 滑稽有趣的表演,让秦奕羽的表情放松下来。他淡淡一笑道:“远远,我多么希望能是你心中永远的主角啊——” 赵远远在心中默默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是我心目中的主角,可是你知道吗?如今你这位主角的背叛,几乎让我的剧本根本无法继续下去…… 她轻咬了一下嘴唇,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忧郁的眼神:“秦董事长,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您慢慢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 林老医生的药果然有奇效,第二天赵远远的感冒就全好了。 感冒好了以后,赵远远才发现自己好像少了些什么,总有哪里很不对劲。 她对着镜子左瞧右瞧,总算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自己的玉没有了,脖子上空荡荡的。 自从买回吊坠来戴在颈间后,她就一分一秒都舍不得取下来过。 她在心里默默念叨,玉是认主的,从此以后,她就是它的主人,它就是她的玉。 可是如今,她的玉没了。 她亲手把玉还给了他,却没有想到,还掉的是自己心底最最不舍的宝贝。 没有了玉,她也不想佩戴其它首饰,就这样没精打采地去了办公室上班。 中午吃饭的时候,刚刚走出大厅,一抬头就看见草坪对面的林荫道上,秦奕羽和郑助理正并肩而行。 郑助理一袭火红的洋装,在秦奕羽身边眉飞色舞地说着些什么。 秦奕羽侧着头,似乎听着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 ——他,这么快就出院了? ——他,这么快就开始谈笑风生了? ——他,这么快身边的姑娘就又换了一位? 赵远远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默默低了头,从一旁的小路急匆匆地走了开去。 相见不如怀念,就让以前的奕羽永远活在自己的心里,现在的秦董事长和自己形同陌路吧。 下午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整理了一下甲方设计部反应过来的一些问题,按顺序发到了设计院负责西山栖项目的冯经理的邮箱里。 靠在真皮座椅上,她由衷地觉得自己现在的工作真是轻松。虽然设计院将自己任命为现场经理,但是甲方有自己的设计部,他们会提出自己的设计要求,查看设计图纸,整理出需要修改的意见。 赵远远只需要将这些要求和意见反馈给设计院,再督促设计院把成品交付过来就可以了。 而且现在只是方案设计阶段,图纸的数量不多,需要沟通和解决的问题也不多。 相比以前在设计院没日没夜的画图,现在事情变少了许多,但是因为成为了项目经理,年终的奖金却会比以前提高很多。 或许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 就像在设计院,虽然同样岗位的员工是按画图的多少来发奖金,但是不同岗位的员工之间却是按照岗位的高低来发奖金的。 最底层的画图的员工是最辛苦的,但是再怎么辛苦,他们的收入也不可能有专业负责人,专家,项目经理们高。 设计师们的每一笔钱都是一笔一笔画出来的。但是专业负责人,专家和项目经理,他们却是靠管理挣钱。 说得好听点,是靠管理挣钱,说的不好听是靠剥削下面的员工挣钱。 所以在这样的体制下,不升职,永远也不可能有高薪。 赵远远正在感慨着,突然手机响了,电话是设计院的干主任打来的。 干主任在电话里询问了几句赵远远的工作情况,便切入了正题:“小赵啊,你以前做的一个无锡的项目,明天要进行基础验收。现在办公室大家都很忙,抽不出人手替你去出差。所以呢,你还是准备一下,跟西山栖项目部请个假,最好今晚就赶过去,明天把基础验收了吧。” 在设计院,谁设计的项目一般就由谁负责验收。赵远远不好推辞,当即在西山栖项目部的办公网上走了出差申请流程,又给设计院前台的小妹打电话,让她帮忙订了今晚到无锡的机票。 出差申请很快批复下来。赵远远马上赶回到设计院,打了一份工程的白图带上,向项目经理要了甲方的联系电话,存在了手机里,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拿着图纸和规范回到家中收拾好行李,打车匆匆赶到机场。 所幸一切都还顺利。到无锡的商务酒店住下时,不过才夜里九点多。赵远远放下行李,就拨通了甲方负责工程的高经理的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他们帮忙预订的酒店,高经理道:“赵工辛苦了。验桩安排在明天上午九点,工地离你住的酒店不远,明天上午八点半我来接你。” “八点半?好的,高经理明天见。” 赵远远说完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到床上,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从行李箱中翻出睡裙,去浴室冲起澡来。嗯,今天辛苦了,洗完澡一定要好好睡一觉,睡好了觉明天才有精神应对施工现场形形*的各路人马。 睡眼室惺忪地走出浴室,手机却在床上蹦蹦跳跳地响个不听。赵远远慌忙拿起手机按了接听键,电话里传来小姑姑熟悉的声音:“远远,怎么打你的电话半天不接,在忙什么呢?” 赵远远一边用毛巾擦着发尖上的水珠一边说:“我刚刚在洗澡呢。小姑姑,领导今天突然叫我出差,我左赶右赶,现在总算赶到了无锡,住在酒店里了。” 小姑姑顿了一下,说道:“你这份工作收入还可以,就是太辛苦了些。唉,你先干着吧,看以后有没有机会换个轻松一点的工作。对了,我是要告诉你,刘行长那边回话了呢。” “刘行长?哪个刘行长?”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赵远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第四十一章 浪费甲方的钱 赵远远一下回过神来,不好意思道:“哦, 哦,她回话了?怎么说呢?” 小姑姑道:“她说虽然你的老家远了些,但是他们一家人都对你本人比较满意,希望能和你进一步发展下去……你呢?远远,你对聂屿和他们家满不满意?” 赵远远突然觉得小姑姑像在做一个市场满意度的调查,眼前不由浮现出聂屿方正的面孔和带笑的眼睛,心里有些犹豫,随口道:“我没什么意见。小姑姑你觉得呢?” 电话里小姑姑的声音明显地愉悦起来:“没意见就好。我觉得他们家挺不错的。聂屿本人很优秀,长相也端正,她妈妈为人还算随和,爸爸虽然还没见到,但是既然是重点中学的老师,修养素质都应该挺好的……这段时间你们就多接触,如果双方都觉得满意,就早点把这件事情定下来了……我也好打个电话,把这件事情跟你爸爸讲一下,最好让他跟你妈妈也抽个时间来一趟江城,双方父母见个面……” 小姑姑说得也太久远了,好像自己快要跟聂屿办喜事了似的。 虽然自己今年二十五了,聂屿今年也二十九了,但是也用不着这样的迫不及待吧? 赵远远摇了摇头,对着手机道:“小姑姑,我现在在西山驻现场,怕是没多少时间跟聂医生见面呢——” 小姑姑道:“在西山有什么呀?现在交通这么发达,你在西山上班,难道还不下山了?现在通讯工具也多,不能时常见面,打电话,发短信,发微信,上网都可以联系的。远远,这个世界上人很多,适合自己的人却不多,你不要一天到晚只知道忙工作,个人问题也要抓紧了。” 赵远远只得一一应了,小姑姑又叮嘱她一个人在外要注意安全,注意饮食,啰嗦了好一会,才把电话挂了。 一通电话打得赵远远睡意全无。赵远远索性连了酒店的ifi,在手机上闲逛起来。 微信和qq都有很多新的聊天记录。赵远远先爬楼看了几个群的聊天,都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新闻。手指往下翻动,看到“风飞扬”给自己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风飞扬”是易飏风的微信名,微信里他拍了好几张自家阳台上种的花草的照片过来,留言道:“远远姐,到有人间天堂之称的江南无锡了吗?那次跟你一起去花鸟市场买回的爱花,如今已经盛开了呢。”后面是一个笑脸。 赵远远见照片中的各色雏菊确实开得好看,忍不住笑着回了句:“到了呢。羡慕你家的花花,有位顶级的护花使者。” 眼睛再望下看,发现通讯录里有一个新加微信的申请,赵远远点开,只见“微雨初晴“的微信名下写着:“远远,我是聂屿。” 赵远远点了“同意”,就见一条消息很快发了过来:“远远,最近忙吗?” 远远回道:“有点。现在正在无锡出差。” 聂屿停顿了一下,又发道:“这个周末有空吗?我们一起去爬山?” 这是要约会的节奏?赵远远愣了一下,回道:“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空。时间不早了,明天我要去现场验收基础,现在还得看会规范,晚安。” 聂屿很快回了:“晚安”,外加一枝玫瑰和一个笑脸。 本来是为了敷衍聂屿,不过赵远远想了一下,还是真的把那本《桩基验收规范》又拿出来看了一遍。 男朋友的事情强求不来,工作却是可以尽心尽力,少出纰漏的。 第二天一早,赵远远刚吃过早饭,高经理的电话便打了过来:“赵工,收拾好了吗?我已经到了酒店大厅,你可以下来了。” 赵远远拿着文件夹乘电梯下来,就见一位穿着灰色短袖衬衣的中年男子站在大厅向着电梯口张望。赵远远走上前去,礼貌地问道:“请问,您是药厂的高经理吗?” 中年男子打量了赵远远一番,有些不可置信地道:“对,我是高明飞高经理。你就是设计院派来验收的赵远远赵工?” 赵远远笑着点了点头:“对,高经理,我们走吧。” 高经理苦笑了一下,带着赵远远上了停在酒店外的一辆商务车上,终于没有忍住,说道:“设计院说派赵工过来验收,我们还以为赵工是位老同志呢,没想到赵工你这么年轻。看样子,赵工你应该还不到三十岁吧?” 赵远远道:“我今年二十五了。” 高经理缓缓发动汽车,皱着眉头道:“我们这个项目,投资虽然只有八千万,但是生产的都是抗肿瘤的新药,来不得半点马虎呢。今天虽然是初验,质检站的领导不来,但是有部分桩出了点问题,还需要马上制定一个解决的方案……赵工你这么年轻,做过多少项目呢?唉——” 赵远远明白,高经理这是在嫌弃自己太年轻了,没有工作经验,怕自己把他们的项目耽搁了。这就跟病人到医院看病,都想找一位年纪大点的医生,心里才觉得踏实一样,做工程的甲方也都希望设计院派给自己做设计的人能够年纪大一点,经验丰富一点。 赵远远略一思量,随即笑道:“高经理放心,这个项目本来就是我设计的,只是上次交底的时候,因为在外地出差,所以没能过来。我工作已经三年了,工程验收参加过无数次,验收的流程和要点都十分清楚。至于出问题的那部分桩,待会到了现场,根据实际情况,我一定会找出最好的解决方案的。” 高经理见她说得有模有样,总算点了点头:“那就有劳赵工了。” 没想到现场的情况远比赵远远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整治栋厂房分为三个区域打桩,第一个区域的桩已经全部打完,验收也基本合格,但是第二个区域的桩只打了设计桩长的一半,五六米长便打不下去了。据打桩的施工人员讲,这个时候桩尖已经进入了坚硬的砾砂层,打桩用液压机显示的数据已经达到了图纸上的设计值,所以施工单位提出疑问,第二区域的这种情况的桩是否可以就打到这个长度为止? 如果可以打到这个桩长就可以的话,那么设计人员设计两倍的桩长是不是就在浪费? 第四十二章 谨慎再谨慎 做工程就是这样,没有出事的时候,甲方拼命地要节约每一分钱,个个都跟阿凡提故事里的地主老财似的,恨不得一分钱能做出两分钱的事情来。但是工程一旦发生事故,他们追究起责任来一个个又都堪比《四大名捕》里的冷血和无情,如果有了疏忽,谁也休想侥幸脱逃。 何况现在设计行业都是终身负责制。也就是说,如果谁设计的房屋出了工程事故,那么就算这个人不在原单位了,不管是已经转行了,已经退休了,还是已经快要死了,都要被抓起来审讯问责。 因为责任重大,同事们经常在办公室开玩笑:“嗯,这个地方再算一遍呢,不然说不定就进去了。” 有的同事算得实在是心烦,索性放下鼠标道:“进了牢房还好些,再也不用计算,再也不用焦虑了。” 赵远远所在的设计院在江城最繁华的一个区,整栋大楼前方是一条贯通主城的大马路,有时候恰巧有执行任务的警车响着警报呼啸而过,同事们就爱拿办公室的祝工开玩笑:“祝工,听听,听听,警察来抓你来了。” 祝工长得像一块工地上的加气混凝土砖,这种砖头外表看起来结实,其实里面布满了孔洞。他做的设计也像刚刚烧好的加气混凝土砖,看起来中规中矩的,其实内部很多细节都没有考虑到,到处是漏洞。这样的设计到了施工的时候,现场反馈回来的问题就有点多,干主任有一次实在忍不住,走过来警告他:“祝工,再不仔细点,小心被抓进去哈。” 干主任前脚一走,后脚大家都在那里学舌:“祝工,再不仔细点,小心被抓进去哈。” 后来一听到警车响,大家就都拿祝工开玩笑。祝工每次脸都涨红了,恼道:“警察是来抓你们来了!一个二个的,不算仔细点,小心都被抓走!” 尤其在工地现场,面对一些突然发生的情况,没有考虑清楚的时候,千万不要妄下结论。 赵远远记得刚到设计院上班时,三十多岁的师姐丁华芝有一次一个人去湖北的一个施工现场验收基础,也遇到场地开挖后实际情况与地勘报告不符,需要修改桩基础的设计。 丁华芝老家在农村,个子不高,皮肤有些黝黑,身材有些肥胖,说话粗声大气的,画图加班,样样不比男同事差,经常被单位评为设计劳模。 当时丁华芝也许是逞能,也许是想做个好人,用现场的计算器匆匆计算过后,当场就签字同意了施工单位按照他们提出的修改方案进行修改。 回到设计院后,丁华芝不放心,又用电脑重新算过。 谁知左算右算,修改后的桩承载力都小于柱底传来的结构内力,也就是说,基础的承载力都是不够的。 平时事事巾帼不让须眉的丁华芝又着急又绝望,心力交瘁,突然就“呜——”的一声哭了起来。 赵远远觉得揪心,走过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丁华芝呜咽道:“都过了这么几天了,基础怕都已经浇好了……再接着修下去,岂不是要垮了……” 基础承受不了上部房屋的重量,“轰隆隆”地垮塌下去——这种灾难片似的场境一直是每一位结构师心底的噩梦,丁华芝怕噩梦成真,赵远远也怕。 其实每一名结构设计师,头上都一直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房屋的结构安全。为了不让这把剑落下来,赵远远每天都在提醒自己,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所以在看完现场,甲方,施工方,监理,设计人员,勘察单位都坐到工地会议室开会时,赵远远慎重地斟酌了一下,才道:“我们基础的设计都是以地勘报告为依据的。预应力管桩的持力层是哪一层,桩长多少,承载力是多少,都是根据甲方提供的地勘报告进行设计和计算的。既然现在出现桩打不下去的跟设计不相符合的情况,那么我想请问下,不知你们现场有没有地勘报告?我们可以先看看地勘报告,看看它对第二区域的场地土是怎样进行描述的,才能对照和判断现场情况是否与地勘报告不相符合,是否需要修改设计。” 高经理让身旁的工作人员递了一本地勘报告到赵远远面前,说道:“今天这个初验会,地勘院的王院长正好也来了。王院长,您觉得第二区域的桩打不下去是什么原因呢?” 王院长是一位头发花白的年长女士,闻言正色道:“我们地勘院是一家甲级地勘院,这本地勘报告也是经过了地勘审查中心的审查的。各位看看,这里是我们的甲级院章和审查章。” 高经理道:“这个我们知道的。但是我想请教一下,现在桩打不下去了,我们该怎么办呢?有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必要?如果有必要,用什么方法才能穿过硬土层?” 赵远远翻看着地勘报告,只见在场地第二区域的几个勘测点剖面图上,地面以下五六米的地方确实画着砾砂硬土层。但是这层砾砂硬土层只有三四米厚,砾砂硬土层下面是一层二三米厚的软土,软土下面又有三米左右的软硬相间的土层,再下面才是稳定且足够厚的砾石层。 自己根据地勘报告的建议,将桩端持力层设计到了最下面那层稳定且足够厚的砾石层上,桩长需要十二米。 但是现在转打到砾砂硬土层,桩长只有六米。 赵远远蹙眉道:“根据地勘报告,现在管桩进入的砾砂硬土层只有三四米厚,砾砂硬土层下面是一层二三米厚的软土,如果我们的桩落在这一层土上,就势必会存在软弱下卧层。至于软弱下卧层的计算是否能通过,那就不好说了。” 王院长赞许地看了一眼赵远远,说道:“我们也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个软弱下卧层,设计在报告中建议将桩打到再下面稳定且足够厚的砾石层上……” 第四十三章 使出杀手锏 赵远远翻着手中的白图和地勘报告:“图纸上的基础设计说明和地勘报告都写了,可以采用引孔的办法穿过硬土层。你们开始打桩时怎么不引孔呢?” “引孔?”钱工有些恼了:“有这个必要吗?就在咱们这块地旁边,诺,看到没有,那栋七八层高的楼房,别人都是做的浅基础,不也修得好好的?咱们这栋房子呢,才三层,却要打桩。现在桩都要打断了,压力也早就超过了设计值,你们还要叫往下打。你们这不是纸上谈兵,故意折磨人吗?” 监理乔工也附和道:“确实,旁边那栋八层高的楼房也是我们做的监理,他们确实是采用的独立基础这种简单的浅基础形式。两栋楼挨得很近,不知道我们这里怎么就被设计成了费钱费力又费时间的桩基础形式?” 高经理的脸色有些难看,挥了一下手道:“你们先不要乱讲。接下来怎么做,我们还是要听从设计院的意见,也请地勘院加以配合。初总,你觉得呢?” 初总是一位风姿绰约的中年女子,也是这个项目的老板。她是医药行业出身,对土建的事情并不懂,刚才一直静静地坐在会议桌上方没有说话,这会高经理问到她,她环顾了一下桌上的所有人,说道:“我们甲方筹建这个项目的钱也十分的来之不易,所以我想请各位在场的专家,技术人员,第一,要尽快地解决这个问题,不要延误了工期;第二,在保证安全的前期下,也尽量考虑到经济合理,不要随意浪费这个项目的资金。” 赵远远心道,果然所有的老板都一样,总是要求用最少的钱做最多的事,最大限度地压榨设计人员的智商,达到他们想要的最高性价比。 几方又站在各自的立场上讨论起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不觉已经快十二点了。高经理看了一眼初总,打断各方道:“我们上午就讨论到这里吧。中午大家回去休息下,下午两点半,准时再到这里开会讨论。” 初总站起身来,脸色沉得像冬天里的乌云:“今天无论如何,要定出一个大致的解决方案来。时间再拖下去,就会严重影响到我们药厂的竣工和投产时间了。” 高经理跟着起了身,对施工单位的钱工道:“下午把你杨总叫来。虽然是初验,他这个负责人也应该到场的。” 说完又对赵远远道:“赵工,我送你回酒店。这里的情况,也麻烦你及时跟祝工反映下,工程是他设计的,希望他能尽快给我们一个解决的方案。” 赵远远回到酒店,在一楼餐厅点了份快餐,却有点食不下咽。 她本想给丁华芝丁师姐打电话,问一下她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但是又觉得丁师姐平时总是很忙,不一定有时间和精力给自己出主意。 思来想去,她只好拨通了干主任的电话:“主任,没打扰到你吧?” 干主任估计也刚吃完饭,声音有些懒散:“小赵?你到了无锡了?情况怎么样?” 赵远远有一种总算找到了救星的感觉:“主任,我今天上午去了现场,他们不只是验桩呢……有一个区域的桩打不下去,再打的话桩就要断了……硬土下还有软弱下卧层,不打也不安全呀……甲方听了施工单位和监理的挑唆,觉得我们的设计太保守了,造成了浪费……” 干主任干咳了一声:“浪费不浪费不由他们信口开河。我们的设计有根有据,审图中心都没说什么,不用理他们胡说。嗯,根据《 建筑桩基技术规范》,桩端全断面进人持力层的深度,砂土不宜小于1.5d,当存在软弱下卧层时,桩基以下硬持力层厚度不宜小于4.0d。这个项目桩的直径是0.5米,砾砂硬土层有三四米厚,作为桩端持力层来说,现在砾砂硬土层的厚度处于临界边缘。这种情况是不好按规范做出判断的,我建议可以让他们做检测,静载,大小应变都做一些,然后根据检测结果来进行处理……” 在施工现场,遇到很多解决不了的问题时,大家都会使出杀手锏——做检测。根据各种检测仪器测出的一堆精准数据,该干嘛就干嘛,复杂的问题一下就简单化了不说,连身上的责任也轻了不少——每一步都是以检测结果为依据的,如果出了事,只要计算符合规范,那么责任便不在自己身上了。 这就好比病人到了医院,医生无法判断病人生了什么病时,就会让病人做一堆检验一样。医生根据各种精密仪器查出报告结果来进行治疗,既按部就班又步步可查,即使病人病情依旧恶化或者去世,也不能说是医疗事故,只能是病人身体不争气而已。 有了这个干主任给出的杀手锏,赵远远顿时安心不少,把剩下的快餐吃下去了大半。 回到酒店房间,关上门,赵远远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来,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雨雨,在忙吗?我到无锡了呢。” 电话那头的骆雨雨一下兴奋起来:“远远?噢,天哪,什么时候到的?住哪里?我下午提前下班来找你?” 赵远远轻声笑:“昨天晚上到的。住的地方有点偏。这样吧,你找家好吃的店,发个地址过来,我下午忙完了就直接过去。我们在店里见。” 骆雨雨喜不自禁地连声说:“好的好的,自从毕业后咱们俩就没见过面呢。待会我一定多点些好吃的给你,说吧,你最想吃什么?” 赵远远眨着眼睛笑:“本小姐从昨天一早就焦虑起,到现在也没什么胃口……不过既然是你请,我就不气了……让我好好想一想,我现在最想吃什么呢?……无锡辣的是没有,甜的又太腻……嗯,想到了,本小姐想吃龙肉,嘿嘿,雨雨,无锡有龙肉吗?” 第四十四章 没有哪一个不是做成精品了的 下午再到工地会议室,赵远远发现会议桌前比上午多了两个人。 一个是勘测院的总工吴总,一位头发花白,短小精干的老头。 一个是初总的老公。初总的老公头发是那种染过的黄色,坐在会议桌的边上,大概只是来掠阵的。 高经理中午送赵远远回酒店时,曾经向远远简单介绍了一下初总和她新筹建的药厂。据说药厂总部是初总的老公在经营,这个新药厂呢,只是她老公出资让初总来练练手的。 初总的老公年轻时从国有企业辞职出来打拼,初总给了他不少的帮助与支持,现在老公事业有成,拿出八千万来给初总打发时间。当然,也是让初总找到成功的喜悦,把他们俩的事业做得更好。 可是初总的老公明明看上去十分儒雅沉稳,为什么却偏偏染了一头颇为另类的黄发呢?赵远远不禁有些好奇,趁着会议还没开始,偷偷打量起他来。 仔细观察过后,远远发现他满头黄发的发根竟然都是白色的。 赵远远一下想起小区里那些头发黄黄的老太太来。的确,满头白发的人染发染成黄色比染成黑色要好打理得多。头发如果染成黑色,新长出来的白发与染过的黑发对比会很强烈,而且染过的黑发多洗几遍就会变浅变黄,倒不如一开始就染成黄色,既好打理一些,又没这么刺眼。 原来初总的老公,头发已经全白了。 原来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竟然已经满头白发。 赵远远不由在心底感慨,所有的成功都需要付出的呀。 据说现在初总老公的身家现在已经有好几个亿,在医药界也算是做得顺风顺水。 但是白手起家到如今,纵然有胆识,有才干,有机遇,需要付出的艰辛肯定也是普通人的好多倍。 没有什么东西会白白地拿到手。 就像秦奕羽,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毕业生,却成了扬帆集团董事长的女婿,他如果没有超常的付出,一定也做不到。 赵远远正在神游着,就听高经理道:“杨总,你总算来了。快进来吧,会议马上开始了。” 赵远远抬头看了一下门口,心里一下高兴起来。 只见一位中等身材的年轻男子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正往会议桌前走。男子头发很短,脑袋略微有些倒三角形,五官有些像外星人,脸上都是笑:“对不起高经理,初总,上午在昆山的工地出了点事,没能赶过来。噢,各位专家都到了呀,我们施工方一定配合大家尽快把打桩的事情解决了。” 说完目光在赵远远的身上停了两三秒,挨着钱工坐了下去。 赵远远没有想到这个项目的施工负责人竟然是自己的校友兼老乡杨峰。杨峰比赵远远高一界,也是学的工民建,毕业后去了上海一家施工单位,没想到现在居然跑到无锡来揽业务,还正巧遇到了自己。 鉴于正在开会,赵远远不好马上招呼杨峰。估计杨峰碍于在开工作会议,对赵远远也做出了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 要解决打桩的问题,归根到底还得地勘单位发话,对土质做出新的判断才行。于是赵远远随着勘察院的王院长和吴总工在施工单位钱工的带领下,又冒着烈日去工地现场查看了一番,仔细看了液压打桩机显示的各项数值。 尽管已经入了秋,天气还是很炎热。工地上走了一圈回来,赵远远已是汗流浃背了。会议室里条件也有限,没有装空调,只有一台电风扇“呜呜”地吹着热风。赵远远掏出餐巾纸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看四周,将吴总叫到一旁小声道:“吴总,如果不通过检测,能够根据土质做出是否接着打桩的判断吗?” 吴总额头上也是汗,却没有伸手去擦,脸上尽是严肃:“地质条件复杂,以前做地勘报告时也不是每一根柱子下都做了钻孔的。现在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如果光凭地勘报告来下结论,未免有些武断。所以现在通过检测来定处理方案是最观最快速的办法了。” 赵远远点了点头,又问:“吴总,那检测的费用会不会太高,让甲方觉得不能接受?” 吴总沉吟道:“桩基础施工完后根据规范本来就要进行一定量的检测。我们现在只是增加一些检测数量而已。相对于整栋房屋的安全而言,这些增加的检测费用应该不算什么。” 几方人员再坐到会议桌前讨论时,很快就形成了通过检测来解决问题的方案。也就是说如果检测出来,桩的承载力能够满足设计要求,桩身的质量也满足规范的要求,那么就可以不再往下打桩了。 方案由勘测院的总工吴总提出,赵远远代表设计方同意了这个方案。施工方见不用再往下打桩,很快表示了同意。监理方因为有检测数据做保障,工作起来更加方便,立即也同意了。甲方权衡了一下,觉得增加费用不是太多,又能保证质量,不耽搁进度,也表示了赞同。 已经过了正午,工地会议室却越发闷热起来。初总的老公见问题已基本解决,起身提前离开了。王院长说有些事要跟初总另外商谈,拉着初总提前走了。 吴总留下来,耐心地在蓝图上为施工单位标注具体需要检测的桩的位置和数量。 钱工仔细记录了吴总的要求,标明哪些桩需要做静载,哪些桩需要做大小应变,哪些桩需要做沉降观测。 赵远远在一旁整理会议记录,好回去向干主任和祝工汇报。 这次现场问题的解决,勘测院吴总的意见跟干主任不谋而合。赵远远在心里感叹,果然,对工地上这些肉眼无法判断的突发意外情况,检测就是一道最好的“杀手锏”。 忙了好一会,事情总算解决得差不多了。高经理道:“赵工,你也辛苦了,晚上咱们大家一起吃个饭?” 赵远远合上笔记本,笑着摇头道:“我在无锡有一些同学,我已经约好了晚上和他们一起吃饭,所以谢谢高经理,晚上我就不跟大家一起吃饭了。” 高经理也笑道:“年轻人自然是和同学吃饭高兴些。既然这样,我也就不留你了。不过我们这里位置有些偏,不好打车,要不钱工,你开车送一下赵工?” 钱工不情愿地站起身来:“赵工,你要去哪里呢?监理乔工正要回主城,你如果是去主城的话,倒可以搭他的车。” 赵远远还没开口,就听到了杨峰的声音:“我来送赵工。钱工你就留在工地上,按照今天的检测方案,尽早联系检测单位把检测做了。” 高经理笑道:“样总,我知道你忙,但是我们这个工地你也要经常来逛逛。有你坐镇现场,事情都要解决得快些。” 第四十五章 回忆一点用处都没有 跟着杨峰走到一辆黑色奥迪a八前,杨峰打开车门,一本正经地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赵远远笑着一下钻进车里,在真皮座椅上蹦了几下,由衷地称赞道:“杨大哥,你现在混得不错啊,自己出来承接工程了不说,这么贵的车也买上了。不像我,天天在设计院画图,每个月拿着点辛苦钱,还了房贷就只够吃饭了。” 杨峰一笑:“不能什么东西都用钱来衡量呀。你如今也是国家级设计院的结构专家了,在施工现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连我都在心底暗暗佩服呢。” 赵远远笑着掏出手机:“别取笑我了,我就设计院一最不起眼的小设计师,哪里算得上什么专家?对了,你带我到这个地方,叫‘烟雨知味’,骆雨雨已经订了位子,估计连菜都点好了。” 杨峰接过手机看了一下:“知道了,好找。骆雨雨,她现在怎么样了?” 赵远远白了杨峰一眼:“什么怎么样了?她也在一家设计公司上班,每天和她的帅哥男友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噢?郜浩然?他们俩还在一起?”杨峰喝了一口矿泉水,又道:“男人太帅了未必是好事。骆雨雨这样以貌取人不好,她以后会后悔的。” 赵远远“噗哧”一笑:“你们男人找女朋友不都喜欢找漂亮的吗?不然当初韩容容那么追求你,你为什么没答应?自己成天的以貌取人,却来说我们女人以貌取人不好。真是只许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大学时,骆雨雨跟赵远远并不在一个班。骆雨雨在一班,赵远远在二班,但是两个班经常在一起上大课。上课时老师为了清人数,时常按着学号挨个点名。骆雨雨的学号是一班的最后一个,赵远远的学号恰好是二班的第一个,而赵远远后面紧接着的第二个则是韩容容。于是老师在大课上点名,经常就会连着点道:“骆雨雨——,赵远远——,韩容容——”三个名字都是叠字,一连串点下来,常常引得课堂上一阵阵窃笑。 赵远远因此注意到了骆雨雨。 骆雨雨是东北人,跟赵远远长得差不多高,两人上体育课,做操什么的,只要是需要按身高排队的时候,都理所当然地站到了一起,一来二去,就成了好朋友。 赵远远因此也注意到了韩容容。 韩容容是江阴人,长得矮矮胖胖的,戴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时常眨呀眨的,闪着精明的光。韩容容恰好住在赵远远的下铺,常常对赵远远唠唠叨叨地指手画脚,赵远远打心眼里不是很喜欢她。 但是赵远远也不讨厌她。 人都是各有所长的。韩容容明显是那种一心只爱学习,生活规规整整的人。她有空就去阅览室查资料,连周末的晚上都要去教室上自习,学习成绩从来都是班上数一数二的,每学期都能拿到奖学金,毕业时还被学校评为了优秀毕业生。 但是就是这样一位全心全意学习的姑娘,却喜欢上了杨峰,还主动向他表白了。 可是杨峰,成天里围着高挑白皙的骆雨雨转,愣是断然拒绝了韩容容。 害得学霸韩容容黯然神伤了好久,差点性格都要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杨峰听了赵远远的打趣,紧握方向盘的手抬了一下,复又放下:“我拒绝韩容容是因为我不喜欢她的性格,她太琐碎太计较了,而我又大大咧咧的,两人合不来。可不是因为她长得不好……” 赵远远笑起来:“喜欢漂亮的也不是什么错啊。自古以来,爱美之心便人皆有之。喏,就算去菜市场买菜,人们不也都想买那些长得水嫩青葱,可爱养眼的蔬菜吗?买菜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挑对象?” 杨峰道:“呵呵,你总是有道理。不过呢,我现在在上海还真找了一位漂亮的女朋友,是一所高校的舞蹈老师,身材脸蛋都没得挑,只是未来的丈母娘要求高,提出一定要在上海有大房子,才肯将女儿嫁给我。这不,我都她给逼得,一会昆山,一会无锡,一会南通,到处奔波,拼命挣钱了。“ 听到杨峰另外有了心仪的对象,赵远远没来由地心里有些烦躁,淡淡讥讽道:“美女自然要嫁财子。你要是发了大财,还可以找更多的美女呢。” 杨峰“嘿嘿”一笑:“当前的当务之急是把舞蹈老师搞定,更多的现在暂且不说。对了,远远,你的‘情哥哥’呢?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在大学时,赵远远的几位男老乡喜欢戏称秦奕羽是远远的“情哥哥”,杨峰也经常拿“情哥哥”跟赵远远开玩笑。这个称呼太肉麻了,赵远远以前听到都会脸红,但是此时听来,心里却是一痛。 微微顿了一下,赵远远低声道:“他已经结婚了。” 杨峰似乎有些诧异:“结婚了?哦?跟谁呢?” 赵远远沉默起来,过了一会,涩涩地说:“扬帆集团董事长的女儿。”落寞的声音,让人想起冬天寒涧里即将凝固的溪水,无奈而寂寥。 杨峰不由踩了一下刹车,车速渐渐减缓下来:“难怪呢,原来是攀上高枝,成了陈世美了。在学校时我就觉得那小子心思特别多,不然当时那么多人追求你,比他痴情比他帅气比他成绩好的都多的是,怎么偏偏就他得手了呢?那小子,骗女孩子一套一套的。在学校那会谁都看到了,跟你好得像调了蜜似的,谁知一毕业他却他妈的玩失踪……现在好了,攀上董事长的女儿了,可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有句话怎么说的呢,‘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秦奕羽那小子就是这样的负心人,书读得越多越是无情!远远,大哥我劝你尽早把他忘干净,没必要为了他这棵黑心树而忘了整片的森林!” 杨峰的一番言语把赵远远自从知道秦奕羽已经结婚过后,心里一直有的,却始终不肯相信的判断一下说了出来——负心汉?陈世美?如果秦奕羽是始乱终弃的陈世美,那么自己岂不成了有眼无珠的秦香莲? 赵远远心里一片灰暗,转头望向窗外,故作潇洒地掩饰道:“我早忘了他了。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个世上的好男人多了去了,我最近忙着相亲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时间想起他?” 第四十六章 想想又不犯法 拐过几条街道,杨峰减缓了车速:“远远,马上就到‘烟雨知味’了。前面有个公交站,你就在那里下车吧。下了车往前走几步就到了。” 赵远远有些意外:“怎么?你不跟我们一块吃饭了?” 杨峰挠了挠头:“那个,我晚上还有别的饭局,就不陪你们两位美女了。嗯,待会见了雨雨,待我向她问好,就说……唉,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替我祝福她跟她的帅哥男友白头偕老吧。” 赵远远禁不住莞尔一笑:“一定把你的祝福带到。顺便再发几张雨雨今晚的照片给你,怎么样?” 杨峰已经停了车,朝远远挥了挥手:“你就不怕我见了她的照片再生出想娶她的邪恶念头来?” 赵远远边下车边笑:“想想又不犯法,随便你想!” 杨峰看着赵远远的背影渐渐消失见“烟雨知味”门内,心里却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来——当初要不是秦奕羽那小子先下了手,自己会不会也喜欢上这位漂亮痴情的小师妹?自己绝对是先注意到了这位比自己低一界的小老乡,然后才发现那位老跟她同出同进的骆雨雨的。 唉,骆雨雨,杨峰禁不住低下头来,眉头紧锁。骆雨雨白皙骄傲得像春天雨地里盛开的一朵白玉兰,当初无论自己多么用心,多么努力,都被她一次次地拒绝了,一点回旋的希望都不给……如今,好几年过去了,一想起她的名字,自己仍然还是觉得隐隐的心痛——痛而且涩,就像身体内患了某种顽疾,看起来好像治好了,但是一旦到了特定的时间和环境,就会猝不及防地重新发作起来…… “烟雨知味”装修得十分雅致。邻街一面是整片的落地玻璃窗,全实木的镂空隔断将里面分隔成了一些相对独立的小空间,每个隔断里都摆着深褐色的雕花实木桌椅,桌上铺了乳白色的桌布,桌布上放着盆栽的天然鲜花。 赵远远走进“烟雨知味”,一眼看到了临窗而坐的骆雨雨。 与在学校时总是束着马尾的青春靓丽不同,骆雨雨如今剪短了头发,化了淡装,着装也职业化了不少,浑身上下散发着干练优雅的迷人气息。 赵远远朝正要开口招呼的服务员摆了摆手,蹑手蹑脚地走到正低着头翻看手机的骆雨雨身后,悄悄伸出手来,一下蒙住了她的眼睛。 “雨雨,我终于抓到你了。这次无论如何,我都再也不会放手——”赵远远压低了嗓子,模仿着杨峰的语气。 骆雨雨掰开蒙着眼睛的一双秀手,转身站了起来,伸手在赵远远脸上拧了一把:“远远,我就知道是你!清清秀秀的大美女,干嘛说那么肉麻的话?搞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赵远远“噗哧”一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那是在替我老乡杨峰表白心迹呢。今天我在工地上正巧遇到他了,他现在混得不错,更加重要的是,他还心心念念地惦记着你呢。” “惦记也没用,”骆雨雨招呼赵远远坐下,扭头吩咐旁边的服务员可以上菜了,才又接着道,“我和郜浩然结婚证都领了,正在忙着筹办婚礼呢。” 赵远远喝了一口茶,羡慕道:“你们这对金童玉女总算是修成正果了,真是令人羡慕啊。” 骆雨雨笑道:“从大二到现在,都谈了六年的恋爱了。如今我们按揭的房子也装修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可以结婚了。” 赵远远放下茶杯道:“结婚的日子定下来没有?定下来就早点告诉我,我尽量请假赶过来参加婚礼。” 骆雨雨道:“日子也定了,就在国庆。你要过来的话,不如就给我当伴娘?” 赵远远摇头道:“我的工作你也知道的,有时候突然就有事情了,加班啊,出差啊,躲都躲不掉……虽然我很想当你的伴娘,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另外请别的姑娘吧。” 骆雨雨盯着赵远远看了一会,感叹道:“远远,你变了。以前的你冲动又热情,是不可能因为工作而不来当我的伴娘的——” 赵远远从坤包里提出一个酒红色的礼品盒,放到骆雨雨面前:“或许吧……每天做结构设计,不理智都不行。喏,这个送给你,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骆雨雨打开镶着丝带的盒盖,取出里面的一串血珀手链,对着光线看了一会,小心地戴在了手腕上:“远远,这种上等的血色琥珀一定很贵吧?” 赵远远抿嘴一笑:“本来是挺贵的,但是遇到打三折,几百块就买下了。”话语刚落,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闪过那个熟悉的人影,心中由不得的一阵悸痛。 骆雨雨张了张嘴:“打三折?那商家不是要亏本了?” 赵远远看着远方,慢慢道:“唉,今年初,我住的小区对面开了一家新店,唉,叫做‘鸳梦重温’……唉,里面的东西都很好,还常常打折……唉,这串血色琥珀做得很有设计感,也有国家珠宝鉴定中心出具的鉴定证书,唉——” 骆雨雨蹙眉道:“你怎么一语三叹的?什么店竟然叫做‘鸳梦重温’?这名字取得也太暧昧太狗血了吧?” 赵远远黯然道:“唉,或许是这家店主人突然心血来潮,一时兴起取了这么个恶俗的名字吧。唉,有钱人的心思,谁知道呢?” 是啊,那个人的心思,谁知道呢? 骆雨雨挑了一块大大的龙虾肉放到赵远远碗里:“别叹气了。既然不知道,咱就不管他了。来,趁热多吃点!这是顶极的大龙虾,味道堪比天上的龙肉。” 过了一会,服务员端了一钵汤过来,报着菜名:“本店特色菜——秘制龙肉,欢迎品尝。” 赵远远张圆了嘴:“难道这世上还真有龙肉这种东西?” 骆雨雨替她舀了一碗肉汤:“你尝尝呢?看好不好吃?” 第四十七章 他现在跟我还有什么关系吗 骆雨雨被她夸张的模样逗乐了:“俗话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这道菜的主要材料就是与龙肉齐名的驴肉。我第一次来吃时也是觉得好吃极了,一份菜全吃完了不说,还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赵远远又吃了几口“秘制龙肉”,含糊不清道:“雨雨,我今天真的是很满足呢……” 骆雨雨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先是笑,后来又渐渐蹙起了眉头,说出了藏在心底的疑问:“远远,看你毛手毛脚,饥不择食的样子,总不会现在还是单身?没有男朋友吧?” 赵远远继续吃着面前的美食,过了半晌,才抬头道:“前几天刚去相了亲,对方还不错,估计马上就会成为男朋友了。” 骆雨雨仍然蹙着眉:“你在微信上老跟我说在相亲,可是几年过去了,难道就没有一个合适的?远远,你跟我讲实话,你是不是一直没有忘记秦奕羽?你还在幻想他会回来找你?” 赵远远放下筷子:“好好的你提他作什么?我现在听到他的名字就恶心,你再提他,我连饭都吃不下了。” 骆雨雨也放下了筷子:“秦奕羽再好……” 赵远远狠狠敲了一下桌子:“雨雨,他早就已经结婚了,娶的扬帆集团董事长的女儿,现在是扬帆集团的副董事长,如今恐怕连孩子都有了……” 骆雨雨一脸的诧异:“他那么痴情,怎么可能?……我以为他只是毕业后境遇不好,不愿连累你,没有想到,连他也会变心。远远,看来我们对男人真的还是不了解……” 赵远远吸了吸鼻子,自嘲道:“事实就摆在那儿,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以前我年轻,人傻,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骆雨雨过了好一会才从突然听到这个消息的震惊里平复下来,整理了一下思绪,道:“扬帆集团?就是那家赫赫有名的上市公司?他们的老板靳自强在华东地区挺有名的呢。听说,他曾经结过两次婚。跟前妻有一个女儿,跟后面的妻子有一儿一女。不知道你们家老秦娶的是他的哪一个女儿——” 赵远远皱着眉头打断了她:“什么我们家老秦?他现在跟我还有什么关系吗?” 骆雨雨勾了一下嘴唇:“不管他现在娶了谁,哪怕是位公主,他最先喜欢的还不是你——赵远远?我记得读大一的时候,咱们俩放学回寝室,他总站在女生楼对面的法国梧桐树下等你。你不理他,他就站在那里不走,一双眼睛都能喷出火来——他每天站在那里守候,风雨无阻,都成了咱们女生寝室取笑的对象了。现在这些事情虽然过去了,但是已经发生的,谁也就改变不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远远,既然他现在已经结婚了,你还是忘了他吧,忘得越干净越好。” 骆雨雨说的往事,赵远远何尝不记得? 那时候,秦奕羽总是戴着副墨镜,紧抿着嘴唇,双手插在裤兜里,静静地站在女生楼对面的法国梧桐树下,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是镜片后的目光却像火一样烤得她脸颊发烫。她禁不住心里发慌,顾不得身边慢慢走的骆雨雨,低了头,急匆匆几步跑进宿舍楼,一边上楼梯,一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怦怦怦”地像要跳出了胸膛。 骆雨雨总会很快地追上来,偷偷地笑着凑到她的耳边:“远远,你跑这么快,是不是怕树下站的那个人了?” 赵远远红着脸直摇头:“我干嘛怕他呢?我只是肚子饿了,想早点回去吃东西。” 骆雨雨笑道:“不管你承不承认,反正我觉得,这个秦奕羽,他总是念念不忘地来看你,说明他很喜欢你呢。” 赵远远脸更红了,否认道:“谁知道他站在那里是有什么目的呢……咱们不分析了,还是快点回去,放了书包,去食堂打饭吧。” 骆雨雨就会拽着她的胳膊附合道:“好的,好的,吃饭第一,男朋友第二!只是远远,如果你以后打算谈男朋友的话,我绝对先投秦奕羽一票!” 是的,那个时候,秦奕羽差不多成了女生寝室里公认的痴情男子的代名词。谁料到了如今,物是人非,最痴情的人却最先成了最绝情的人。 赵远远双手托腮,懊恼道:“放心吧雨雨,我再傻也不是秦香莲,玩什么千里寻夫。更不是杜十娘,抱着自己的百宝箱为负心人投江自尽。以后的日子,我就算是一个人过,也会把它过好的。”一鼓作气说完这番话,赵远远却觉得自己有些底气不足。 骆雨雨轻轻推了赵远远一把,安慰道:“远远,何必把自己说得这么悲壮呢?秦奕羽那样的,谈起恋爱来一往情深,却总让人感觉不大实在,你若真跟他过上了日子,不一定有好结果。如今他结了婚,你正好另外找位踏踏实实的男士,说不定过得还要幸福一千倍呢。” 赵远远苦笑了一下:“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你快结婚了,不如我陪你明天去买点嫁妆什么的?” 骆雨雨马上点头道:“好勒,求之不得!只要你有时间,我们明天就去买个够。” 从无锡回到江城,已是星期天中午。 赵远远周六陪骆雨雨买东西时,顺便买了一些当地的特产——新鲜的鸡头米。回家以后,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弄这个东西,索性就全拎去了小姑姑家。 小姑姑住的小区离在南坪商圈不远,坐地铁就能直达,就因为方便,所以虽然江城有三位姑姑,但是赵远远去小姑姑家的次数最多。 按响门铃,小姑姑开了门,赵远远将手里的纸箱递过去:“前几天去无锡出差,顺便买了些新鲜的鸡头米。鸡头米好像就是芡实吧,我也不会弄,都给你们提过来了。” 第四十八章 浩浩荡荡地上了西山 二姑姑的一对双胞胎儿子比远远小一岁,大的叫齐武,小的叫齐文,自工作后便不怎么回家。恰巧二姑父今天也出了差,二姑姑正一个人呆在家里无聊,接到电话后,不到一刻钟,便兴冲冲地来到了小姑姑家。 三位姑姑中,赵远远觉得自己跟二姑姑长得最像,都是瓜子脸,尖下巴,眼睛圆圆的,眼角有些上翘。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但是二姑姑脸上的皮肤看上去仍然十分的白净细腻。赵远远认为,这跟她最会弄吃的,懂得每天用食疗来养生,注意日常保健很有关系。 二姑姑一进屋就钻进厨房查看了一下小姑姑准备的菜品,又打开纸箱看了一下远远带回来的芡实,歪着头想了一下说:“这种新鲜的芡实我还是头一次见。不过,根据芡实的药性,想必用它来做冰糖银耳芡实羹,或者炖山药芡实排骨汤,应该都是很好的。” 小姑姑笑道:“那就有劳二姐了,大厨出手,味道一定不同凡响。” 赵远远跟在二姑姑身后:“二姑姑, 你做菜的时候,我也来看着学两手呢。” 二姑姑扭头看了一眼赵远远,眼睛里都是笑:“听说上周小姑姑给你介绍的男朋友还不错,怎么样,现在应该进展神速了吧?什么时候带来给二姑姑看看?” 赵远远红了脸:“就见过一面。本来他约我这周去爬山的,但是不巧我出差了,也就没爬成。” 小姑姑接口道:“你不是跟他加了微信吗?你们有没有经常聊天呢?他表现得还热情吧?” 赵远远觉得小姑姑像在询问她的一位病人,低下头小声敷衍道:“还行吧。基本上每天都要打个招呼什么的。” “那不得了?”小姑姑说着转身拍了一下二姑姑的肩膀,“二姐,你不是快要过生日了吗?不如下周六我们上西山去搞个活动给你过生?远远,你随便把聂屿叫上,让大家都给你参谋参谋。” 赵远远摇头道:“这不大好吧。” 二姑姑也摇头道:“我今年满四十六,又不是过整生,在家里吃顿便饭就行了,不用跑那么远去折腾。” 小姑姑笑道:“西山有家竹林泉水鸡,味道特别好。泉水鸡的后面有个大院子,可以去摘新鲜的蔬菜和水果。大家就当去城外呼吸新鲜空气吧,也比整天呆在这城里强。远远,聂屿你不好意思约,那我帮你约。前两天他的姑姑周护士长还说想上西山玩呢。对了,你现在不是在‘西山栖’上班吗?听说那个楼盘修得特别漂亮,我们正好还可以去看下房子。二姐,二姐夫这两年搞工程不是挣了不少钱吗?干脆去那里买套度假房得了。” 二姑姑一边切菜一边道:“你们也知道的,现在江城城里谈对象,女方都要求男方有房子。我们家齐武齐文两兄弟,算一算就至少需要再买两套新房子,哪里还有闲钱买度假房哟?” 赵远远将菜盆里的青草捞出来:“二姑姑,齐武弟弟和齐文弟弟都长得帅,工作单位也好,人又能干,说不定到时候有女方愿意倒贴房子嫁过来呢?” 二姑姑笑道:“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不过既然你们都说那里的泉水鸡好吃,又有楼盘逛,下个周末我们就叫上大姑姑,几家人一起去玩一下吧。” 正说着,小姑姑的儿子钱兴洋将头伸进厨房来:“远远姐,来帮我听写一下单词呢。” 小姑姑快三十岁才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宝贝得很,闻言立即道:“远远,厨房的事你就别管了,快去帮他听写单词,最好再辅导一下他的各门功课。现在学校抓得太紧了,我都快应付不过来了。” 赵远远笑着点了点头,擦干净手,跟着表弟出去了。 小姑姑看着她的背影,凑到二姑姑耳边小声道:“远远如今在那个楼盘上班,肯定认识不少人。咱们要是看上了房子,说不定可以让远远找人给咱们打个折呢——” 二姑姑眯着眼笑道:“那我们都去帮你参考下好了。等挑好了房子一定让远远找人给你打个最低折扣。你要是在那里买了房,我们几家人以后去山上避暑也方便些。” 一周以后,天气晴朗。大姑姑,二姑姑,小姑姑三家人,聂屿和他的妈妈刘如玥,加上赵远远,十几个人开了四辆车,浩浩荡荡地上了西山。 大姑姑有一儿一女,女儿叫鲁芹,比赵远远大四岁,在超市当售货员,长得娇娇柔柔的,穿着打扮都十分的时髦。 大姑姑没上班,当初刚刚有了第一个孩子鲁芹,立即稀罕得不得了,恨不得事事替她操劳,样样为她代办。据说到鲁芹五六岁时,大姑姑还端着饭碗追在四处玩耍的鲁芹身后,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喂她吃饭。 鲁芹就这样一直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养着,长大后,自然而然就习惯了什么都以自己为中心,根本不顾及对方,尤其是跟自己亲近的人的感受。 到了可以谈男朋友的年龄,跟她交往的男朋友稍微做得不如意,她便大发小姐脾气,搞得很多场恋爱都无疾而终了。 如今转眼鲁芹已经快三十岁了,大姑姑一家人都十二分的焦虑,每天四处托人介绍,马不停蹄地忙着相亲,希望再怎么着也能赶在三十岁前,女人还没有跌价的时候,找个好人家把鲁芹嫁出去。 大姑姑的儿子叫鲁锐,比赵远远大二岁,在社区做联防,去年刚结了婚,今年就生了一个宝贝女儿。今天便是鲁锐开着车带着老婆孩子父母姐姐上的山。 一行人先去了“西山栖”看房子。 售楼中心是一栋平层建筑,天然石材的外墙面,落地玻璃窗,入口处是一个宽大的坡屋顶实木雨篷,既与周围郁郁葱葱的绿树相得益彰,又为整栋建筑物加入了中国元素,让人平添出许多亲切感来。 第四十九章 分分秒秒死在我的刀下 赵远远注意到售楼小姐的短裙其实是一款改良的短旗袍,前襟斜斜地点缀着两颗盘扣,扣子像是红珊瑚做的,莹润红艳,十分别致。 小姑姑问:“请问你们有一百平左右的户型吗?” “有的,”其中一位售楼小姐甜甜一笑,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带着三人来到大厅中的楼盘沙盘面前,用激光笔指着盘中几排依山而建的花园洋房,“您们看,一百平左右的户型位于楼盘的正中,朝向和位置都是极好的……” 售楼小姐讲解的时候,另外有穿白色短旗袍的服务小姐端着茶水和饮料过来,请大家免费品尝。赵远远拿了一杯柠檬水去一旁看户型模型,聂屿也端了一杯红茶,站在她的身后跟着看,还不忘时不时的点评两句 突然,赵远远觉得有一道热辣辣的目光盯在自己的身上,由不得地让人心慌意乱,不由抬头向前望去。 沙盘的前方,大厅的入口处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群人,准确地说,是一群人簇拥着一位身材挺拔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年轻男子脸上戴了一幅黑色的墨镜,墨镜之下薄唇紧抿,深沉冷俊。 赵远远看了他一眼,不由在心里暗道,不可能吧?怎么会这么巧?大周末的,秦董事长你也不休息的吗?况且,外面虽然阳光有些耀眼,秦董事长你也用不着进了大厅也还戴着墨镜吧? 赵远远不想理会他,继续低下头来看户型模型。 但是那股目光却像是黏在了自己身上,仿佛直要钻进自己心里才肯罢休。她由不得有些心慌,喝了一口柠檬水,把杯子匆匆往旁边匆匆一放,不料竟然放了个空,杯子“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溅起一地的水。 赵远远涨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聂屿反应迅速,立即拉着赵远远退后了两步,递给她一包餐巾纸道:“你擦擦身上的水,”说完又转头叫服务员:“美女,过来打扫一下。” 售楼部的服务员态度都很好,立即有两位清洁人员过来将地上的水拖干净了。 赵远远回过神来,甩了甩头,再看向前方时,发现秦奕羽一行人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大厅。 赵远远立即放松下来,对聂屿笑道:“刚刚手滑了,真是不好意思。” 聂屿挪愉道:“我发现你很容易走神。还好,你的职业不是医生,不然的话,你的病人躺在手术台上可全都要遭殃了。” 赵远远接口道:“也是哈,幸好我是设计房子的,偶尔发下呆,房子还不至于就垮了。要是我是外科医生,病人确实可能分分秒秒就死在我的刀下——” 聂屿不由笑了:“我不过就这么一说,你倒当真了。不过,我发现你这个人有个最大的优点——”说到这里,突然打住了话头。 赵远远仰起头来,瞪大了眼问道:“我有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呢?” 聂屿忍住笑,脱口道:“就是特别有自知之明!” 赵远远一跺脚,正要回话,就见小姑姑走了过来,招呼道:“远远,聂屿,他们这里有装好样板房。走,我们一起去看一下样板房吧。” 走进正在修建的西山栖度假小区,赵远远觉得自己一下喜欢上了这个楼盘。 宽敞的路面,红色的橡胶跑道,开阔的房屋间距,让整个小区显得十分舒适大气。房屋之间,精致的竹亭花架依山而起,水榭木桥邻水而生,奇石异草夹杂其中,又让小区显得格外地典雅灵动。 随着售楼小姐走进样板房,站在超大的露台上,闻着隐隐飘来的桂花香味,赵远远心里止不住地艳羡慕起来——要是能生活在这里该有多好啊,可惜房价太贵了,一万多块钱一平米,自己就是画图画到眼睛瞎了,估计也买不起。 小姑姑似乎也比较满意,问身旁亦步亦趋的售楼小姐:“你们现在购房可有什么优惠?” 眼见见鱼儿就要上钩,售楼小姐满脸都是笑:“现在可以打九七折。如果一次性付款的话,还可以打到九五折。” 出了样板房,小姑姑对售楼小姐礼貌地说:“谢谢了,接下来我们自己四处逛逛吧。如果确定要买,我再给你打电话。” 售楼小姐甜声道:“好呢,赵女士您们慢走。欢迎随时给我打电话。” 售楼小姐刚走远,小姑姑就拉了拉赵远远的胳膊:“远远,你现在在这个楼盘上班,要不你找人给我打个更低一点的折扣?” 赵远远犯难道:“我也刚到项目部不久,认识不了几个人——不过,小姑姑,你若真要买房,我肯定会尽力去帮你申请打折的。” 小姑姑满意道:“不急不急,买房子是大事,我回去再跟你小姑父商量一下再说。嗯,现在快中午了,不如我们先去吃饭?” 看完房子,一大家人驱车去了“竹林泉水鸡”吃午饭。 “竹林泉水鸡”建在西山一处湖泊的边上,整面外墙都是用竹枝装饰而成。穿过湖面的木质长廊,绕过屋前几株翠竹,便到了绿树环绕的餐厅前面。 齐武齐文两兄弟买了好大一个蛋糕,点上蜡烛为二姑姑庆祝生日。 小姑姑喝了一口茶,对刘如玥笑道:“今天天气这么好,可惜周护士长值班来不了,只有下次再约她来了。” 刘如玥道:“就是啊,聂屿的爸爸也是要给学生补课来不了。他们不来是他们的损失,我们来的的玩好就是。” 正说着,大姑姑已经到后院称好鸡回来了,手上还拎着一串紫色的大葡萄:“没想到他们后院就种着葡萄!我顺便摘了一串过来,你们尝尝呢。”说完扭过头去,“小妹,拿个盘子过来,我装葡萄。” 一位年轻服务员立即拿了个瓷盘过来,笑盈盈地说:“我们这里的葡萄都施的农家肥,味道正宗得很。你们吃了要是喜欢,走的时候可以摘些带走,包准比在城里城市买的要好吃。” 第五十章 好酒也怕巷子深 年轻服务员依旧站在那里:“葡萄不剥皮营养价值更高。要不我帮你们把葡萄拿去洗洗?我们这里的水都是山泉水,干净得很。洗了你们把葡萄放到嘴里直接吃,又营养又好吃。” 刘如玥笑着点了点头,挥手道:“那小妹就麻烦你拿去洗一下,洗干净些哈。“ 小姑姑看着年轻服务员的背影有些感慨:“这个小妹真会说。这样一来,不买她的葡萄都不大好了。” 刘如玥笑道:“是呀,以前是‘酒好不怕巷子深’,现在是‘好酒也怕巷子深’,再好的东西也要吹一吹才卖得出好价钱。” 二姑姑接口:“可不,就像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整天都只知道忙自己的工作。若不是有我们这些热心的长辈,他们再优秀,也有可能嫁不出去呢。” 刘如玥强烈赞同:“就是就是,他们生活圈子太小了。优秀的男孩不一定能找到优秀的女孩,白白地耽搁了青春。像我们家聂屿吧,身边工作的全是些售楼小姐,一个个长是长得漂亮,但是性情修养什么的,却是差了很多。” 眼见话题很快扯到了自己跟聂屿身上,赵远远赶紧主动请缨去了后院摘葡萄。呵呵,自己不在这里,就让长辈们随便唠叨吧。 待赵远远摘了一筐葡萄回来,泉水鸡也烧好了。刘如玥坐在位子上直招手:“远远,正要去后面叫你呢你就回来了,快过来吃鸡!” 小姑姑则又犯了医生的职业病:“远远,摘了葡萄手脏,先去把手洗干净再过来。” 赵远远洗了手过来,发现一直跟钱兴洋在一旁用手机打游戏的聂屿也来到了餐桌边,正拿了勺子给大家舀鸡汤。 表姐鲁芹起身拉着赵远远在自己身边坐下,对着她的耳朵小声道:“你带来这个男朋友,挺勤快的呢!” 赵远远红了脸:“刚刚认识,还算不上男朋友——” 钱兴洋刚好在一旁听到了,脆声说道:“远远姐,聂屿哥哥这么好,你就把他算成你的男朋友了吧。” 一句话惹得满桌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赵远远觉得耳根子都发烫了,匆匆挑了一大块泉水鸡到钱兴洋的碗里,嗔道:“小家伙,吃菜!” 钱兴洋吃了一口泉水鸡,立即咂着舌头道:“还是西山的泉水鸡正宗,好好吃啊——”说完起身用勺子舀了一勺泉水鸡,伸着胳膊倒到聂屿的碗里:“聂屿哥哥,你多吃点。” 小姑姑笑得嘴都闭不拢:“我们家兴洋,就喜欢比他能干的大哥哥。兴洋,聂屿哥哥可是医学博士,外科名医呢,你跟他在一起,别只顾着打游戏,也要多向他讨教学习方法才是。” 钱兴洋不耐烦地白了他妈妈一眼:“知道了!人家博士哥哥还不是一样的喜欢打游戏,比我还打得好!” 聂屿谦虚道:“适当的打打游戏,就当放松一下脑子,也挺好的。” 酒足饭饱后,三位姑父去前面的荷塘钓起了鱼。远远和鲁芹姐姐,刘如玥,三位姑姑去后院摘水果,摘蔬菜。聂屿跟齐武齐文两兄弟带着钱兴洋去后面爬山去了。鲁锐一家则在餐馆楼上则开了一间房哄着婴儿睡觉。 钱兴洋的奶奶也来了,坐在竹林前的太阳伞下,笑咪咪地看着大家玩。 晚餐依旧在“竹林泉水鸡”吃。 老板好,拿出了自己酿的荷花葡萄酒,请大家品尝。 好酒好心情,在坐的几位男士难免都喝多了些。 待要返家时,才发现有两辆车不得不叫代驾。 大姑姑家的车,鲁锐的老婆江小玫没喝酒,也会开车,可以替鲁锐把车开回去,正好原车返回。 二姑姑家四个人,三个男士都喝多了,连二姑姑也喝了一些,不过叫上代驾,正好可以坐满开回去。 小姑姑家的车,来的时候坐了小姑姑一家三口,外加钱兴洋的奶奶,赵远远,本来就有些挤。现在小姑父喝了酒,小姑姑和赵远远都不会开车,只有叫代驾。但是叫了代驾,车子坐起就很挤 了。 刘如玥见状走上前提议道:“不如这样吧,远远你坐我们的车回去?聂屿虽然喝了酒,但是我没喝呢,正好把你送回去。” 小姑姑立即笑着答应了:“这样最好。那就麻烦刘行长了。远远住在六坪心怡小区,你们送了她回去也挺顺路的。” 刘如玥的车子开得很平稳。 赵远远一个人坐在后排坐上,看着窗外斑斓的夜色,不由自主地想念起远在龙行县的温暖的家来。 这个时候爸爸妈妈吃过晚饭了吗?是不是正在龙行县的城河边上散步吧?爸爸妈妈的白头发,如今是不是又多了一些…… 正想着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赵远远一看,是妈妈打来的。自己刚刚想起了妈妈,妈妈就打电话过来了,难怪人们都说母女连心呢。 赵远远按了接听键,轻声问:“喂,妈妈,有什么事吗?” 赵妈妈道:“远远,听你小姑姑说你刚从宁夏回来,就又被派到了西山住现场?西山离主城那么远,你一个人住在工地上习惯吗?要是受不了就跟你们领导讲讲,让他们早点派你回来……” 妈妈的唠叨让远远一阵心酸,她咬了咬嘴唇,勉强笑道:“妈妈,工地上其实蛮轻松的。我现在不用从早到晚的对着电脑画图,眼睛都明亮了不少呢。” 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明显放松了些:“远远,你一个女孩子家,就是要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你爸爸呢,最近身体也不是很好——” 赵远远心中一紧:“爸爸怎么了?” 妈妈缓缓道:“还不是老毛病,胃溃疡,便血,上周还吐了血……唉,没事,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赵远远抓紧了手机:“还吐了血?那住院了吗?现在出院没有?” 第五十一章 舍不得你的情人离开 赵远远的爸爸赵正希望远远能够展翅高飞,走得越远越好。但是赵妈妈却希望能够常常看到远远,年纪越大她的这种情绪越浓,似乎远远在大城市读了大学又回到龙行县工作,在她眼中也是一件完美的事情。 但是远远明白,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又回到龙行县工作了——谁不希望自己的天地越走越大,道路越走越远?谁又愿意半途而废地回到家乡,作为左邻右舍口中失败者的典范,被到处传得沸沸扬扬? 赵远远安慰了妈妈几句,挂了电话,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刘如玥问道:“远远,是你家里的电话吗?怎么,你爸爸生病了?” 赵远远叹气道:“是啊,老毛病,胃出血。” 聂屿喝了酒,却并没有醉,欠了欠身子,回头说道:“胃上的毛病平时一定要注意调养,如果有机会,你可以让你爸爸来我们医院检查一下。” 赵远远道:“他还没退休,不方便过来的。唉,要是我能在他身边照顾他就好了。” 聂屿道:“人得了病,最不能讳疾忌医,越早治疗越好。我们科室的章医生,平是看起来好好的,谁知却不懂得爱惜自己,生病生到脑子都糊涂了才想起去治疗,结果早早就去世了,真的是可惜啊。” 刘如玥道:“你们科室的章医生,才三十出头吧?前段时间听你说他老婆跳楼了,没想到没过多久,他自己也生场病跟着去了。他们家也真是祸不单行啊。” 赵远远心里一紧——章医生?第三人民医院的脑外科的章医生?魏敏的老公章光明,可不就跟聂屿一样,在第三人民医院的脑外科上班吗?难道他们口中说的章医生竟然就是魏敏的老公章光明? 强迫让自己镇定了一下,赵远远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说的章医生,是叫章光明吗?” 聂屿道:“对呀——你认识他?” 赵远远咬了一下嘴唇:“他的妻子魏敏是我的同事,以前,我和魏敏总在一起,跟亲姐妹似的。” 聂屿道:“不好意思,提到让你伤感的话题了。” 赵远远问:“我去无锡出差前还在小区见到过章医生,他虽然看起来有些憔悴,可是怎么这么快就……他得的什么病呢?” 聂屿道:“重感冒。” 赵远远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重感冒?一位知名的脑外科医生居然因为重感冒就去世了?” 聂屿道:“是啊,生命就是这样的脆弱。我们虽然是医生,却也不是神仙,有时候生病耽搁得久了,也会出意外。” 赵远远质疑道:“耽搁得久了?出意外?难道章医生是死于意外?” 聂屿道:“也算是吧。他是医生,对自己的体质应该很清楚。但是那天他估计持续高烧,烧得都有些神智不清了,竟然坚持让护士给他输阿莫西林。阿莫西林输进去没多久,他就严重过敏。等护士发现,马上送到急救室抢救,都没能抢救回来——真的是太遗憾了。” 赵远远颇为吃惊:“章医生居然因为阿莫西林过敏而死?注射阿莫西林不是要做皮试的吗?你们医院的医生都干什么去了?” 聂屿苦笑了一下:“问题章医生本来就是医院的医生。他在自己的科室对自己进行了治疗。所以他的死,唉——” 一直沉默的刘如玥听到这里,接口道:“估计章医生因为家里的事情,本来就很疲惫,他的感冒大概也挺了很久了,等他坚持不住,到医院输水的时候,已经高烧得糊里糊涂的了。唉,所以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走霉运的人,医生都会开差药,喝水也要被呛着。” 赵远远最初总怀疑魏敏的死与章光明有关,如今听说章光明因为一场感冒就稀里糊涂地死了,心里却也十分的悲伤。 她咬了咬嘴唇,叹息道:“你们说得都有道理。只是,我还是觉得太突然了。唉,还好魏姐先走了,不然的话,他们俩感情那么好,她现在不知道该有多痛苦。” 车子在心怡小区门前停下后,刘如玥道:“小屿,你去送一下远远。我到对面超市逛一圈再回来接你。” 赵远远走进小区,快到魏敏楼下时,忍不住停下脚步指着前方的高楼道:“魏姐和章医生就住在前面这栋楼上。以前我和魏姐常常约好了一起去加班,我时常站在楼下等她……现在这栋楼一点变化都没有,我却再也等不到了魏姐……” 聂屿俯身替她拢了拢风衣的领子,安慰道:“你也不要太伤感了。我们每个人最终都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如今他们俩夫妻团聚,你应该 为他们感到高兴才是。” 赵远远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夜空,摇头道:“聂屿,我没事的,你回去吧,不要让刘阿姨等久了。” 聂屿笑道:“今天爬了一天的山,确实有些累了。那我们改天再约,晚安。” 目送聂屿离开后,赵远远举步向魏敏住的楼下走去。 刚刚走了两步,却见楼前桂花树下的木椅上蓦地站起一个人来,走上前来冷冷道:“约会回来了?一步三回头的,你就这么舍不得你的情人离开吗?“ 赵远远瞪了来人一眼,既意外又恼怒:“奕羽?……哦,秦董事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奕羽盯着她的眼睛,扬了扬手中的一个黑色的匣子,冷冷嘲讽道:“我是一个念旧的人,我的表哥去世了,我悲痛欲绝地来替他整理遗物,我要长长久久的思念他……不像你,随随便便就另有新欢,约会了整整一天,还这么恋恋不舍,缠绵徘徊……我本来有话要告诉你,但是现在,还是不说也罢……” 这些话说得没头没脑的,赵远远一时之间抓不到重点,皱了眉头回敬他道:“章医生突然去世,我也觉得很惋惜。但是现在时间不早了,还请秦董事长让一下路,我要回去休息了。” 第五十二章 不准你跟别的男人结婚 这话一下把赵远远惹火了:“我没有以前的样子?那你呢?一位已婚男子,今天身边一位女助理,明天身边又是另外一位女助理,你都快成花痴了,还好意思来说我!“ 秦奕羽冷笑道:“你凭什么来管我?“ 赵远远气恼道:“对,我根本就不应该再管你,你是堂堂的董事长,我哪里有资格管你?我们本来就是井水不犯河水,所以,我今天不要说只是出去跟人约会,就算是我今天出去跟人结婚了,又关你什么事?” 秦奕羽眼里像要喷出火来,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拽过赵远远,狠狠抬起她的下巴,冷冷道:“只要我还活着,就不准你跟别的男人结婚!” 赵远远气恼至极,抬手向面前这张不可理喻的俊脸用力扇了过去。 “啪——”清脆的掌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有些刺耳。 赵远远乘机挣脱秦奕羽,快步向着自己住的楼房小跑而去。 ——身后的这个人,今天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说话举止都没头没脑的。 ——表面上是什么上市公司的董事长,私底下简直可以去看心理医生了。 秦奕羽僵硬地站在原地,脸色白得吓人。 昨天参加了表哥章光明的追悼会,夜里在灵堂守了一夜,流了不少的眼泪。 今天去售楼部视察工作,他特意戴上了墨镜,以免下属看到他红肿的眼睛。 没想到却看到了打扮得光彩照人的她,还有她身边儒雅的男士。 看样子,他们应该是一大家子人一起出来的,而他们一大家子人相亲相爱的样子,让他羡慕不已。 回办公室以后,他立即让自己的私人助理汪成查了一下她身边的那位男士。 原来他就是她上次相亲的对象——江城市第三人民医院脑外科医生,医学和心理学双博士,独子,父亲中学优秀教师,母亲大型银行行长。 看了这样的条件,秦奕羽不由担心起来——他担心她会看上她。 虽然回国以后,他就调查过,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单身。 但是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位竞争对手,他还是有些担心。 担心会再次失去她。 担心再也挽不回当初失去的爱恋。 今晚,他替表哥整理完遗物,就一直坐在楼下等她。 他本想告诉她自己在表哥的遗物里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匣子。 匣子没有上锁,他自作主张打开了匣子,发现里面有两本笔记本。 一本是粉色的,没有锁也没有封闭。打开柔软的封面,“爱敏札记”四个大字映入了眼帘。他随便翻了一下,发现里面记录的全是表哥对魏敏的爱,点点滴滴,暖人心扉。 另一本是黑色的,上了密码锁。他认为这是表哥不愿意让别人看到的秘密,也就没有打开它,依旧把它放回了匣子里。 不过,根据粉色笔记里的记载,他敢肯定,表哥一定深深地爱着魏敏。 这样地爱一个人,一定舍不得伤她分毫。 所以他想告诉她,她的好朋友的死,跟自己的表哥无关。 他还想告诉她,自己对她的爱,一点也不会比表哥对表嫂的爱逊色。 他心潮起伏,默默地坐在桂花树下等了好久。 他只想看着她平安回来,却没有想到,漫长的等待过后,看到的却是她与那个叫聂屿的脑外科医生一同回到了小区。 郎才女貌,并肩前行,如水的月色之下,姓聂的小子居然还俯身亲昵地替她拢了拢风衣的衣领。 他握紧拳头,拼命地控制住自己,好不容易等到聂屿走了,才起身质问她,没想到她竟然扇了自己一耳光。 秦奕羽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回到住处,取出被赵远远退回的和田玉坠,抚摸着洁白的玉质花瓣,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是的,纵使三年之期未到,纵使靳董事长不愿意,纵使自己现在还不自由,也要尽快想出办法,早点让她明白自己的心。 纵使那些黑暗的过往,每想一次就让自己痛苦一分,自己也不能再对她隐瞒。 有的时候,拖延,只会让自己永远地失去她。 沉默半晌,他起身打电话让汪成订了一张回上海的机票。 他需要为自己的底牌做一些铺垫。 他再不想吓跑她。 他要一步一步地靠近她。 几年前的那场爱恋,是自己辜负了她。 如今,他要用最温柔最真诚的姿态,还她一个最完美的结局。 几天之后,中秋节到了。赵远远的小姑姑在滨江路上订好了餐,邀请大姑姑一家,二姑姑一家和赵远远一块吃团圆饭。 大姑姑一家只来了大姑父和大姑姑两个人。大姑姑的儿子鲁锐哥哥去了他老婆江小玫的家里吃饭,女儿鲁芹姐姐则跟一位新认识的男士约会去了。 二姑姑一家来了三个人,两个帅帅的表弟齐武齐文跟在二姑姑的身后,看上去十分的养眼。三姑姑说二姑父在外地承接的工程还没修完,所以连中秋节也回不了家。 小姑姑一家到了四个人,表弟钱兴洋和钱兴洋的奶奶都来了,坐在小姑姑和小姑父的旁边。 晚饭过后,齐武和齐文带着钱兴洋兴冲冲地去了网吧打游戏,小姑父陪钱奶奶回家去了,只剩下赵远远陪在三位姑姑旁边,沿着滨江路一边聊天一边散步。 高低起伏的楼宇之上,一轮金黄的圆月高挂夜空,将柔和的月光尽情地洒向大地。宽阔的长江两岸灯火辉煌,灯光倒映在江水里,五彩斑斓。 走了没一会儿,迎面走来的一群人中突然有人出声招呼道:“赵医生,远远,你们也来散步?” 赵远远定睛一看,却是聂屿的妈妈刘如玥。聂屿走在她妈妈身边,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小姑姑迎上前去,拉住刘如玥的手:“好巧啊。你们今天也是在滨江路吃的晚饭?” 刘如玥道:“我们在家吃的晚饭。我们家就在附近的春江观月小区,离滨江路很近,晚饭过后我们经常到滨江路来散步的。” 第五十三章 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 走了一会,几位长辈像是故意的加快了脚步,拐到江边的一家茶楼里去了。赵远远要跟着过去,聂屿叫住了她,说道:“她们估计是要去茶楼打麻将的。今晚的夜色这么好,我们还是再往前走走吧。” 滨江路是江城夜景最美的一段路。漫走在江边,远处错落有致的高楼闪烁着五颜六色的灯光,与近处的倒映在江面流光溢彩的灯影交相辉映,璀璨得像个梦境。 聂屿提议道:“前面新开了一家影城,不如我们去看场电影?” 看到前面成双成对地朝电影院走去的人影,赵远远脑海里突然闪过秦奕羽的影子。她轻咬了一下嘴唇,抛开这个恼人的身影,在心里告诫自己,你这个傻蛋,在胡想些什么?难道你要去做小三吗?难道你不想拥有只属于你自己的老公吗?赵远远,还是听你小姑姑的,赶快找个合适的人把自己嫁了吧。 这样想着,她立即点了点头:“好吧,我们去看电影。” 看电影是情侣们的经典节目。在黑暗的影院里,不用紧张,也不用尴尬,连话也不用说,只用看着屏幕上演员们的表演就可以了。 看到一些煽情的地方,还可以促进两人感情的发展。 所以刚刚认识的情侣在开始的时候基本上都会一起去看电影。几场电影看下来,关系不知不觉就拉近了,再往后交往也容易了很多。 因为是中秋节,新开的这家电影院的人也很多。排队买票的时候,聂屿看了看电子屏幕上显示的影片名称和场次,低头问赵远远:“今天上映的片子不是很多。要不我们就看《两小无猜》或者《怦然心动》?” 这种电影看名字就是纯情的文艺片,赵远远不知为什么立即觉得有些抵触,她立即摇了摇头道:“我看显示屏上显示的,今晚还有《雷神3》和《金刚狼3》。要不我们看《雷神3》吧?” 《雷神3》一般的男士都喜欢看,赵远远觉得聂屿也应该喜欢看这样的片子。 但是聂屿又浏览了一下电子屏幕,却没有同意:“看《雷神3》太吵了吧,要不我们看《冈仁波齐》?” 赵远远大概知道冈仁波齐是西藏一座神山的名字,眼见快轮到聂屿买票了,便点头道:“好吧,看神山正好可以养养眼。” 电影开始以后,赵远远才发现靠在柔软舒适的座椅上看美景不只是养眼,更是催人入睡。她现在在学开车,白天练了一整天的车,本就有些疲倦,只看了一会儿电影,就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等影片中一阵激扬的音乐将她惊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旁边的聂屿也歪着头靠在座椅上舒舒服服地见周公去了。 没想到这部神山电影成了俩人共同的催眠曲。 直到电影结束,灯光亮起,聂屿才一下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看着四周纷纷起身离去的观众,聂屿不由有些愧疚,摸了摸后脑勺道:“这部电影的节奏太慢了……要不下次我们还是看《雷神3》吧,节奏紧凑些,不会睡着。” 赵远远拿着没吃完的爆米花站起身来,笑道:“人要想睡觉,打雷也打不醒。” 聂屿跟着站起来,也笑了:“或许是我前两天刚做了两个大手术,人有点疲惫。唉,要是做手术能让机器人来做就好了。不管怎么说,人脑在对抗疲惫上面,还是永远比不上电脑的。” 出了电影院,走在灯火阑珊的大街上,聂屿侧头问道:“对了,马上要到国庆节了,你有没有打算去哪里玩?” 赵远远如实答道:“国庆节我的一位好朋友结婚,我要去参加她的婚礼。她是我大学时的闺蜜,在无锡,一号我就要飞过去,这个国庆节就在无锡过了。” 聂屿似乎有些遗憾:“哦,这样啊。其实无锡我还没去过,正打算找个机会去逛逛呢。” 这话意思是说,他也想一块去无锡?, 赵远远犹豫了一下,还是婉言谢绝了:“你要是想逛无锡的话,最好不要国庆节去。人太多了,不好玩的。倒不如就在江城附近找个冷僻的景点逛逛,还要清静悠闲些。” 聂屿微微一笑:“说得也是。好不容易有个假期,最难得的就是清静悠闲了。只是国庆长假,估计只要出门,哪里人都多。” 赵远远道:“哦,我记得南川那边有个蜀南竹海,最是清幽不过。夏天那里避暑的人多,估计到了秋天,也没有多少游的。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聂屿道:“这个提议挺不错,只是不知道爸妈原不愿意去。哦,现在时间不早了,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回到小区,想到再过几天就要跟一帮老同学见面,赵远远不由开心地哼起了小调。 路过魏敏楼下时,冷不防桂花树下跌跌撞撞地闪出一个人来,一把将她拽了过去。 来人一身酒气,低头在她的耳边道:“远远,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吗,今天是中秋,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 赵远远用力一推,挣脱开来,皱眉道:“秦董事长,你喝多了。” 秦奕羽晃了晃身子,勉强站稳了,将手里的一件物事塞到赵远远手里,口里吟道:“往事如烟已经年,缠缠绵绵入琴弦……入琴弦……春风春雨初相遇,风风雨雨到残年……到残年……红炬氤氲侵岁月,银河迢递落星辰……一杯残酒一思君,心香遥寄贺新春……” 赵远远摊开掌心,只见久违的莲花玉坠在月色之下,泛出清冷的辉光,哀婉忧怨,像在责备主人竟然狠心遗弃了它。 赵远远的心一下软了,小心收好玉坠,对着面前摇摇晃晃的人道:“天也晚了,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秦奕羽笑道:“回去?回哪里去?……哈哈哈,远远,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不回去……”说着,身子一踉跄,差点摔在了地上。 赵远远慌忙上前扶住他,责备道:“怎么又喝这么多的酒?以后不准喝酒了,喝酒最伤身体……” 第五十四章 我也太替秦董不值了 一番酒话听得赵远远心里极为难受。她扶着秦奕羽在木椅上坐了,见木椅边上赫然放着几个空酒瓶子,有一瓶刚刚打开,还没来得及喝。 赵远远气恼地把酒瓶子都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想了一下,给西山栖项目部的薛妮打了个电话,向她要了汪成汪助理的电话,拨了过去。 十几分钟后,汪成和一位年轻男子行色匆匆地赶了过来,一见赵远远就着急地问:“赵经理,秦董没事吧?” 赵远远揉了一下额头:“就是喝多了。我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麻烦汪助理把他送回去?” 汪成和那位年轻人上前一左一右地扶起秦奕羽。汪成道:“赵经理,麻烦你了,你回去早点休息吧。” 赵远远刚要转身,秦奕羽却像突然清醒了过来,踉踉跄跄地伸出手去,想要拉住赵远远。 “远远,别走!” 赵远远站在原地,秦奕羽挣开扶着他的两人的手臂,哀求道:“远远,你就陪着我好不好?我等了你好久……好久……我是有话,有话要告诉你的——”话没说完,弯腰“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汪成一边扶着秦奕羽,替他拍着背,一边扭头道:“赵经理,你就陪我们去趟医院吧。秦董的胃不是很好,我怕他会出事。” 赵远远看到秦奕羽这样,心早就碎了,立即点头道:“好的,我和你们一起去医院、” 过了一会,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小区路边。汪成和年轻人将秦奕羽扶上汽车后,站在车旁吩咐道:“小李, 你回去吧。赵经理,你和秦董坐后面,请务必照顾好他。” 说完不由分说地坐转了副驾驶室,命令旁边的司机:“开车,快点,去协和医院。” 车子在颜色里平稳地行驶着。秦奕羽枕在柔软的汽车靠背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浓浓的酒味弥漫在车里,汪成道:“明天秦董还要回总部,他今天喝这么多,我担心会影响到他明天的工作。所以今天必须去医院给他醒醒酒。”说完又扭头看着赵远远道,“赵经理,秦董的心事想必你也明白,还希望你以后多担待,不要让秦董再因为你而影响正事。“ 这话说得有些不气,又有些不清不楚。赵远远看着身边即使在睡梦中也眉头紧锁的男子,倒也没有心思跟汪成计较,只是掏出纸巾来,温柔地替秦奕羽擦了擦发边的细汗。 汪成又道:“前几天秦董的表哥突然去世,秦董十分伤感。赵经理,我觉得你有责任和义务多抽时间安慰秦董,而不是任由他在表哥的楼下醉酒……秦董的胃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次还胃出血住院了的,这次你又任由他喝酒……” 赵远远忍不住打断他道:“汪助理,我今天给你打电话,纯属见义勇为,你可不要因此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汪成冷笑道:“什么?见义勇为?难道秦董在你心中就相当于路人甲?如果真这样的话,我也太替秦董不值了。” 赵远远揉了揉额头,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什么叫值,什么又叫不值?子非鱼,焉知鱼之痛?算了,我也累了,想休息一下。” 过了一会,一阵悠扬的箫音让处于半迷糊状态的赵远远一下清醒过来。 箫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像在讲述一个缠绵的爱情故事。 赵远远不由蹙眉道:“汪助理,箫声幽怨,还是换个其他的音乐吧。” 汪成淡淡道:“秦董喜欢听这个。这是他的车,车上也没别的碟子。” 秦奕羽喜欢欣赏古典音乐,尤其喜欢箫音,这个赵远远早就知道。那么多年,没想到他的这个爱好依然没有改变。赵远远沉默了一下,再次提议道:“既然没有别的音乐,那我们什么也不听,安静一下总可以的吧?” 没想到汪成却来了气:“秦董一直说,你和他一样,都喜欢箫。还说什么他吹洞箫,你弹古筝,可以配合得天衣无缝。但是现在看来,你并不喜欢箫,这难道又是我们秦董的一厢情愿?” 大学的时候,赵远远确实和秦奕羽用古筝和洞箫合奏过几单曲子,还曾经在学校的新年晚会上获过奖。只是当时越美好,失去越痛苦。在秦奕羽消失的这几年,她渐渐变得怕听箫音,怕这种声音带给自己无尽的思念,像流水一般,无孔不入,摧碎心肝。 如今人也在,箫也在,只是感情,却再也不可能在了。 赵远远叹了口气,无奈道:“既然如此,随你的便吧。 车子驶入西协和医院,立即有专门的医生和护士为他进行了治疗。赵远远也总算放下心里,独自悄悄离开了医院。 也许是回得太晚,过了平时睡觉的时间,也许是秦奕羽的一番话触动了心事,她整晚都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凌晨才勉强打了个盹。 第二天一早乘车来到西山栖项目处的办公室,她觉得头昏沉沉的,浑身都很疲惫,不由趴在办公桌上,想再睡一会。 迷迷蒙蒙中,手机响了起来。赵远远揉着额头,按下接听键:“喂,小易,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易飏风的语气有些兴奋:“远远姐,我在微信上给你发了一个国庆旅游攻略,你看了没?这个国庆我们总算不用加班了,不如一起出去玩?” 赵远远道:“国庆节?国庆节我大学玩得最好的闺蜜要结婚,我要去无锡参加她的婚礼——你准备去哪里玩?和哪些人一块?” 易飏风的语气明显黯淡下来:“我本来打算和几个同事一起去川西自驾的。唉,远远姐,你不去我都没兴趣了。” 赵远远道:“没关系啊,川西景色那么好,你先去探探路,以后我要想去玩儿了,也好找你做向导。” 易飏风道:“那敢情好。对了,远远姐,你的路考过了没?” 赵远远去年就在驾校报了名学开车,但是设计院工作忙,又经常要加班,到现在她的路考都还没有去考。 第五十五章 你打算买一款什么样的车 易飏风道:“如今你工作不是轻松了吗?路考比场考简单多了,只要多上路练几次,基本上都会考过的。远远姐,等你路考过了,拿了驾照,我的福克斯先借给你练练手。” 赵远远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呢,我打算拿了驾照就去买辆车。到时候麻烦你坐到一边,给我当当教练。” 易飏风问:“远远姐,你打算买一款什么样的车?” 赵远远道:“甲壳虫吧。读大学的时候,我就喜欢甲壳虫,又可爱又经典,在灰茫茫车海中,看到它就像看到一个动画片里的大玩具,特别能让人放松心情。而且这种车开起来也像在做游戏,一点都不枯燥。” 易飏风听得笑了起来:“远远姐你果然眼光独特,那我就等着欣赏你的甲壳虫了。” 去年办公室的同事都在买股票,赵远远大着胆子也买了一些。买了以后,股市就大涨起来。那段时间天天股票都在涨,涨得有的同事画图的心思都没有了。 赵远远先买了两万块钱试手,尝到甜头后又逐渐地加钱进去,最后把自己的八万块积蓄都投了进去。过了春节,股票还在涨。赵远远的八万块不可思议地变成了十六万。 身边的同事赚红了眼,有的还利用杠杆炒起股来。 赵远远记得有一本投资理财的书上有这样一句话——“当卖菜的大妈都开始涌进股市的时候,股市就已经见顶了。”所以当她偶尔一次走进菜市场,听到几个卖菜的大妈津津乐道地谈论自己的股票后,她就把自己的股票全卖了。 她卖了股票没多久,国家就连发三道金牌,处置一些股市的违规行为。又出台了一系列的金融政策,控制股票的暴涨。 股市被打压过后,急转向下。经过几*跌过后,很多多年炒股的老手都被套在了股市里,赵远远却侥幸地成功逃了顶。 这种侥幸赚来的钱,拿在手里总有点不踏实,最好早点花出去。 等拿了驾照,等今年的年终奖金发了,自己就去把钱花了,把心仪已久的甲壳虫买回来。 等有了甲壳虫,就算有时候下班晚了,坐不到扬帆集团的交通车,也可以自己开车回心怡小区。 等开得顺手了,还可以自驾回老家龙行县,带上爸爸妈妈出去兜兜风,到附近的景点逛一逛。 正想着,薛妮轻轻敲了下门,拿着个喷水壶走了进来。 赵远远忍不住问:“办公室的花草不是向来都由负责花草出租的花农打理的吗?你怎么想起亲自过来浇水了?” 薜妮回头甜甜一笑:“赵经理,您没发现您的办公室多了一盆桂花吗?” 赵远远抬头望去,果然看到办公桌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盆枝繁叶茂的桂花。墨绿的树叶下面,开满了一串串儿金色的小桂花,阵阵浓香荡漾开来,整个房间都有点香香甜甜的。 薜妮又道:“这种桂花可不是每间办公室都有的。这是秦董事长吩咐花房挑选的极品金桂,专门摆放在你的办公室的。他临走前还特地吩咐过我,一定要照顾好这棵珍贵的金桂。我要是不浇水,它万一枯死了可怎么办?” 赵远远看着桂花,不知怎的,一下想起他在病房里说的那句,没有你良辰美景可与随人说,心里一暖,嘴上却故意冷冷道:“水浇多了,花儿也会被淹死的。” “真的吗?”薛妮握着喷壶的手停了一下,又继续浇灌起来:“我还是浇点水吧,淹死的几率估计比干死的要小得多。” 赵远远心道,真是个固执的小丫头,跟她的上司一样的执着,嘴上却没有再说什么。 薛妮离开后,赵远远盯着桂花发了一会呆,忍不住打开坤包,拿出一个真丝绣花的小荷包,犹豫了一下,解开系着荷包的藕色丝带,取出里面透着淡粉的和田玉吊坠来。 昨夜,她从秦奕羽的手中接过它,终是舍不得,把它带回了家。 她把它装进荷包里,小心收好,在枕边放弃了一夜,早晨,又舍不得让它独自留在家里,巴巴地把它放到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坤包里。 唉,不管它是谁送的,它都已经是自己的玉了。 陪伴了自己这么久,它的玉质里也应该流动着自己的精气神吧?。 赵远远凝视着玉坠,眼波流转之间,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冲动。 那个人,说什么醉了的时候,心就补上了。心能不能补上,旁人哪里知道?只是,他现在应该完全清醒过来了吧?不知道有没有来办公室?身体应该无恙了吧? 赵远远匆匆点开屏幕上的设计部新发过来的几个文件,打印了一份,装进文件夹里,举步向着三楼的董事长办公室走去。 深色的实木门虚掩着,赵远远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百转千回,竟忘了敲门,推门直接走了进去。 秋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一个婀娜的红色身影,正俯下身来,艳红的双唇亲吻在斜靠在宽大的皮座椅上的秦奕羽的脸颊上。 她的唇,红如烈火。 他的脸。白净如玉。 赵远远的心,一下就碎了。 “扑通”一声,手中的文件夹掉落在地。 不等红衣女子抬起头来,赵远远慌忙拾起文件夹,转身飞也似地向楼下跑去。 秦奕羽一下惊醒过来,正好看到赵远远飞速离去的背影。 他扶着额头站起来,朝着门外低呼:“远远——” 但是赵远远早已像受惊的小兔子,转瞬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奕羽放下手臂,眉头紧锁,对着办公桌前一身红裙的郑子琪怒道:“郑助理,你是不是说了什么让赵经理难堪的话?赵经理是设计院派过来驻现场的代表,你以后对她说话气点!“ 郑子琪媚眼一抛,笑道:“我说了什么话?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啊——”扭了扭腰肢,又道,“我不过是看你睡着了,怕你着凉,所以偷偷吻了你一下。” 秦奕羽的脸一下变得惨白。 都怪自己昨夜喝了太多的酒,今天才会不小心睡着了。 郑子琪热情大胆,让她做助理本来是为了好攻关。没想到今天,她竟然胆大到把自己也当作了攻关对象。 最最要命的是,这样的场景被本来就对自己有成见的远远看去,又不知何时才能解释得清? 第五十六章 现在的小姑娘就是胆子大 秦奕羽的心情一下跌到了冰点,对郑子琪冷冷道:“郑助理,以后没有工作上的事情,请你不要再到我的办公室来。” 郑子琪红唇一勾,媚笑道:“子琪明白。子琪刚刚也是来汇报工作的呀。不想被赵经理看到了。她们这些设计院的女人呀,成天只知道画图,一点点世面都没见过,动不动就大惊小怪的,看见吹风就想到下雨,这才惊扰了董事长您的清梦的嘛。” 秦奕羽不耐烦荡挥了挥手:“我下午要回总部,你去把季助理叫过来。这次她同我一同回去。” 郑子琪一嘟嘴:“又是季助理。季雨欣,季雨欣,您心里就只有季雨欣。”说完腰肘一扭,总算走了出去。 赵远远踉踉跄跄地回到办公室,重重地关上房门,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嘲笑着自己。 一而再,再而三,自己怎么总会以为自己是他唯一的爱人呢? 明明遗弃了自己,明明早已婚娶,自己为什么还要迷恋他? 迷恋这个万花丛中的男人,伤得自己体无完肤。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赵远远没精打采地来到食堂,发现临近放假,食堂的人比平时少了很多,空空荡荡的,十分冷清。 她走到角落一个临窗的座位坐下,不想见到任何人,也不想任何人见到她。 这个座位十分隐蔽,两边各有一排隔栅,隔栅上摆着许多绿油油的盆栽植物,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坐在这里吃饭的人,一般都不会被别人发现。 胡乱扒了几口饭,她听到从隔栅的另一端传来几个女人的谈话。 最先开口的应该是财务科李大姐,她的声音有些像男人,又粗又响亮,赵远远一下就听出来了:“你们觉得季助理跟秦董事长的关系是不是有点不一般?” 刚刚是郑助理,怎么现在又提到了季助理?这位董事长,怎么就这么的风流? 赵远远连吃饭的心情都快没了,放下筷子,轻轻喝了两口汤。 就听到一个特别清脆的声音,应该是财务科的小王,脆声道:“老总的女助理本来就跟老总不清不楚的。季助理没来咱们项目部之前,郑助理不是也经常往秦董事长身边凑?” 李大姐辩解道:“郑助理就是一朵奔放的交际花,对她有利的男人她都要往前凑。但是季助理不一样,她好像只是跟秦董事长一个人关系不一般呢。” 小王不服道:“季助理看起来高冷,骨子里还不是一只狐狸精。狐狸精都是见男人就上的,你又凭什么说她只跟秦董事长一个人关系不一般?” 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插嘴道:“哎呀,你们不用争了。季助理是不是只跟秦董事长一个人关系不一般这个说不清楚,但是她跟秦董事长的关系亲密这是肯定的。她每次来我这里报账,我看到她跟秦董事长的机票都是乘坐的同一个航班。这不,中秋节前回上海,他们俩又是一块回去的。孤男寡女的成天在外面飞来飞去,搞不清楚就发生点什么了。”这个声音虽然沙哑,却富有感染力,赵远远听得心里很不舒服。她想起昨天去财务科报账时,财务科的张姐感冒了,说话的声音正是这般的沙哑 小王听了张姐的描述,开始添油加醋起来:“张姐,一起出出差算什么?听说那次秦董事长生病住院,季助理一直坐在他的床边抹眼泪,还喂秦董事长吃饭,都被同事看到了。” 李大姐笑道:“哈哈哈哈,喂秦董事长吃饭啊,这个关系可真是亲密得有点过头了。现在的小姑娘就是胆子大。” 张姐接着爆料:“你们难道没有注意到秦董事长每次来我们西山栖项目部,从来不到食堂吃饭的?你们猜猜看,我们项目部附近都是在建的工地,根本没有什么别的餐馆,如果他不在食堂吃饭,又会在哪儿吃饭呢?” 小王马上好奇地问:“在哪里吃饭,难道这附近还有什么神秘的私家饭馆吗?” 赵远远尽管心情不好,却也止不住有些奇怪——自己到西山栖项目部这么久,确实没有看到过秦奕羽到食堂吃饭,这周围也确实没有什么餐馆,那他究竟在哪里吃饭? 张姐的声音更神秘了:“秦董事长每次都是在他自己的办公室吃午饭的,饭菜呢,每次都是由季助理亲自送进去。两个人关着门在里面,要吃整整一个中午才吃得完呢。“ 李大姐有些不以为然:“这种私密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姐绘声绘色的描述起来:“有一次快下班了,我才想起有一个要紧的单子忘了找秦董事长签字。我拿着单子去三楼找秦董事长,没想到看到季助理拎着一个食盒先走了进去。我不敢打扰他们,就在旁边的会议室坐着等。本以为吃一顿饭要不了多长时间,谁知道坐等右等,总不见季助理出来。直到下午上班的时间到了,我才看到季助理红着脸拎着食盒走了出来……你们说说,这么大一中午,他们都关着门在里面干什么呢?” 李大姐啧啧道:“这么长时间关着门在里面,怕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了吧。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胆子大呀。” 赵远远听到这里,再也无法继续假装空气坐下去。她把筷子往桌上随便一放,像要逃避什么似的,快步向着食堂外面走去。 身后仍然还能断断续续听到女人们议论的声音:“听说秦董事长的老婆是靳董事长的女儿,季助理这样跟他在一起,难道就不怕靳大小姐来修理他?” “哎,这男人有了钱,就是风流韵事多……” 回到办公室,“呯”的一声关上房门,赵远远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难道秦奕羽跟季助理的关系真的像财务科那几个女人所说的那样?那今天自己看到的亲吻秦奕羽的郑助理又算是什么? 难道真的是男人有钱就变坏?难道他也不可避免地成了这条真理的践行者? 亏他还频频地向自己献殷勤。 有了季助理郑助理两朵玫瑰不够,还要再勾搭上自己? 他的婚外生活究竟要有多么风流多么丰富才能满足? 他怎么就这么的贪婪? 第五十七章 聂屿着了魔 想明白这些,赵远远不由十分的伤心。 尽管秦奕羽已经与别的女人结了婚,尽管自己恨他辜负了自己的情义,但是自己还是止不住要在心里希望他能够尽量的完美一些。 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因为个人生活而招来这么多的闲言碎语。 至少不要太过滥情,有一点已为人夫的样子。 可是总是事与愿违。 这个人,已经再没有了以前的情深义重。 已经放荡风流得像一个低素质的一夜暴富的土豪。 黯然神伤的赵远远觉得现在自己能做的,只能是不理这个人,离开这个人,想都不要想这个人。 而要做到想都不想这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能够在心里想着另一个人。 对,想另一个人,开启另一段恋情。 一段男未婚,女未嫁,长辈赞成,同事羡慕的恋情。 好在还有一个现成的聂屿。赵远远稍稍踌躇了一下,就咬着牙拨通了聂屿的电话:“你……还有兴趣去逛无锡吗?我订的一号下午飞无锡的航班,你想去的话,不如跟我订同一个航班?” 电话那头有片刻的沉默,随即传来爽朗愉悦的声音:“有兴趣啊,远远,你把航班号发过来,我马上订票。” 赵远远又犹豫了:“你不怕无锡人太多,不好玩吗?” 聂屿道:“实话告诉你吧,这两天家里突然来了些北方的远房亲戚,说是国庆节七天都要在江城游玩……计划的蜀南竹海也去不了了……我正发愁整个假期都要陪一帮三姑六婆打麻将聊天,不知道有多无聊呢。这下好了,我可以逃到无锡去了……去无锡总归要有意思些……远远,这次真的谢谢你,让我能够清清静静地过个国庆节。” 十月一号,飞机又无耻的晚了点。赵远远和聂屿到了无锡预定的酒店已经是半夜,还好这家酒店离骆雨雨举行婚礼的酒店很近,只需要几分钟步行就能走到。 第二天,两人在各自的房间睡到上午十点多才起来,梳洗一番,步行过去,时间还有一些早。 骆雨雨穿着定制的乳白色婚纱,像一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一见到赵远远,就给了她一个拥抱:“怎么现在才过来呀?想死你了!”看了一眼聂屿,眼珠一转,把赵远远拉到一边,低声问:“他就是你相亲得来的聂屿?” 赵远远红着脸点了点头,骆雨雨又道:“长得蛮帅的,也蛮有亲和力的,我这里先给你点赞了,到时候结婚可别忘了邀请我。” 赵远远道:“还早着呢。你今天忙,就别老站在这儿和我讲话了,赶快回去站到你亲爱的夫君身边吧。” 骆雨雨笑道:“什么亲爱的夫君呀?他充其量就是一个挣钱养家的长工罢了。对了,我上个月去南城出差,顺便回母校看了一下,没想到在忆安河边遇到了秦奕羽。好多年没见面,他还是那么酷酷的样子。穿着他以前常穿的那种黑色风衣,竖着领子,鼻子好挺,皮肤好白……他主动招呼我,我们随便聊了几句,我一冲动就邀请他来参加我的婚礼了……” 赵远远皱眉道:“你邀请他来干什么?见了面大家都尴尬。” 骆雨雨道:“好歹大家也相识一场吧。我们班毕业后在无锡的同学没几个,玩得来的更少,所以这次能够邀请的同学也不多。不过有一个人,我本来没有邀请他,他却自己来了……” 赵远远脑袋里灵光一闪,有些欣喜地问:“是杨峰杨大哥吗?我就知道他会舍不得你的。” 骆雨雨轻轻点了点头:“他就是这样,喜欢什么哪怕得不到也要尽量的多看几眼。不像有的人,喜欢的东西如果不能得到就会躲得远远的。对了,刚刚来了一个美女,说是他们秦总没空,她代他送礼来了。我猜今天秦奕羽不来,多半是因为心里有愧,怕见到你吧……” 赵远远干咳了一声,敷衍道:“他不来,自然有什么别的原因。再说了,他如今是扬帆的副董事长,支使个人,端端架子什么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骆雨雨拉着赵远远来到大厅门口,指着一个穿黑西装的背影道:“喏,杨峰就坐在那里。旁边一桌那位坐着看手机的美女,就是秦奕羽派过来送礼的代表。” 赵远远顺着骆雨雨的手指看过去,一下认出那位穿着香奈尔款小黑裙的美女就是季助理季雨欣。想起季雨欣跟秦奕羽之间的暧昧关系,她不由冷笑道:“她帮自己的上司送了礼,还不忘了要吃顿饭才走,真是精明得很。” 骆雨雨拍拍赵远远的手:“我去外面招呼人了。今天来参加婚礼的美女多,你的聂帅还站在外面,别忘了把他看紧点。” 听她这么一说,赵远远才想起这位千里迢迢邀请过来的聂大博士还站在外面。她立即转身朝外走去,东张西望地寻找起来。 但是入口处并没有聂屿的踪迹。赵远远又返回大厅,四处巡视了一番,终于看到聂屿正站在大厅靠后的一个角落里,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前方。 自此认识聂屿以来,赵远远觉得他无时无刻都是理智和清醒的,此时看到他失神的模样,赵远远不由觉得有些意外。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聂屿身后,赵远远轻声问道:“聂屿,你在干嘛呢?” 谁知聂屿仍然呆呆的,象是着了魔一般看着前方,根本没听到她的声音。 赵远远皱了眉,顺着他的目光先前望去,不想一眼看到了坐着在餐桌前面低头看手机的季雨欣。 难道聂屿竟然是在——看着季雨欣——发呆? 赵远远莫名其妙就冒火了。她伸手重重拍了一下聂屿的胳膊,大声道:“发什么呆呢?婚礼都快开始了,还不赶快找个位子坐下。” 第五十八章 怎么嘴上还不敢有些担当 赵远远扫视了一下大厅,发现杨峰的身边正好还有几个空位子,便拉着聂屿走了过去:“杨大哥,旁边位子没人坐吧?” 杨峰坐在那里本来有些没精打采,见了远远一下高兴起来:“没人,你们俩来坐正好,”说着目光却落在了远远旁边的聂屿身上,“远远,这次带伴来了呀?这位帅哥怎么称呼呢?” 赵远远笑道:“他叫聂屿,是位医生,从来没有来过无锡,这次是和我一起过来参加婚礼,顺便游览无锡的。聂屿,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杨峰杨大哥。杨大哥平时在上海工作,是一家施工单位的项目经理。” 杨峰端起桌上的一盘喜糖递过去:“来,老乡吃糖。” 赵远远拿了一颗糖,剥开递到嘴里,就听杨峰对聂屿道:“你没到过无锡?无锡我最熟了,这几天你和远远如果需要车,或者需要向导什么的,尽管跟我讲。” 聂屿连忙道了声谢,起身双手递过一张自己的名片:“我在江城第三人民医院脑外科上班,很高兴认识你。” 杨峰接过名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像在研究什么似的:“第三人民医院脑脑外科?挺牛的呀,能在那里上班,哥们你至少是位博士吧?” 聂屿点头道:“我们那里确实至少要博士生才能进去。但是我工作的时间也不长,临床经验还不是很丰富。我们科室有好几位这个领域的专家,我很高兴能跟他们一起共事,学到这个领域很多前沿的东西。” 杨峰伸出大拇指为聂屿点了一个赞,转头看着赵远远笑道:“远远,你这次眼光不错啊,挑了这么一位有学问的专家,大哥我都想提前吃你的喜糖了。” 赵远远脸红道:“杨大哥你别胡说,人家聂医生是来逛无锡的。” 聂屿也道:“我从没来过无锡,这次确实是以旅游为主,没有别的意思。” 杨峰喝了一口茶,把茶杯往桌上一放,不悦道:“聂医生,人家姑娘家不好意思,难道你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好意思了?人都跟着不远千里来到了无锡,怎么嘴上还不敢有些担当?” 聂屿道:“这不是担不担当的事——” 大厅里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婚礼进行曲,聂屿后面说了些什么,或者什么也没说,便没有人注意,即便注意了也听不见了。 来宾们都纷纷站起身来,赵远远也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向前看去。 只见骆雨雨的父亲牵着骆雨雨的手,从大厅后面的入口处缓缓走到玫瑰花扎成的花架下。 郜浩然从大厅前面的舞台上手捧一束玫瑰走下台阶,步履坚定的地来到骆雨雨的面前,单膝跪下,送上玫瑰,深情道:“雨雨,请你嫁给我。” 骆雨雨接过玫瑰,幸福地点了点头。 郜浩然站起身来,骆雨雨的父亲把骆雨雨的手交交放到郜浩然的手中,两人手挽手走上了婚礼的舞台…… 赵远远看了一会,放下脚尖,目光一瞟,发现身旁聂屿根本就没看台上的新郎新娘。 他的人虽然站着,眼睛却只望着左前方起身而立的季雨欣,目光里涌动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难道他们俩以前认识?如果认识他为什么不上前去跟季雨欣打着招呼?而季雨欣为什么又对他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呢? 正纳闷着,却听身边的杨峰突然冷冷地说了一句:“可惜了——” 赵远远白了他一眼:“什么可惜了?” 杨峰摇头晃脑地说:“美女嫁给庸才,就像鲜花种到沙漠。种到沙漠里的鲜花难道不可惜吗?” 赵远远笑道:“什么美女嫁给庸才,人家是郎才女貌好不好。” 杨峰固执道:“庸才就是庸才。你没听说过‘男人的长相与才能成反比’这句至理名言吗?像他那样的小白脸,能有个屁本事!” 赵远远掩口笑道:“得了,我看你狐狸吃不到葡萄,所以说葡萄酸吧。” 杨峰纠正道:“我从来不觉得葡萄酸,只是看不惯这抢走葡萄的人,细皮嫩肉,跟个娘们似的。” 赵远远知道他是现在亲眼看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儿嫁了别人,心情特别不爽,所以顺着他说道:“行了,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就杨大哥你最爷们,最有本事,行了吧?” 婚宴结束时,聂屿的目光又尾随上了季雨欣的背影。赵远远忍不住使劲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大声问道:“你认识她?” 聂屿收回目光,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认识她?认识谁啊?” 赵远远指了指季雨欣的背影:“喏,就是那个穿着黑色短裙的女孩。你老盯着她看,想必你们早就认识的吧?怎么不上去打个招呼呢?” 聂屿摇了摇头,反问道:“这里这么多人,你怎么肯定我是在盯着她看?难道你也认识她?” 赵远远道:“我当然认识,她是我们公司副董事长的助理,是他身边的黑玫瑰……你的目光一直盯在她身上,这么明显,谁都能看出来。” 聂屿的目光闪烁起来:“她是你们公司副董事长的助理?……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已经好久没见到过她了。” 赵远远侧头追问道:“你已经好久没见到过她了?——那也就是说,你是认识她的?” 聂屿沉默着不说话,一旁的杨峰懒洋洋地站起身道:“眼前人就管眼前事,那些得不到的就他妈的滚蛋吧。对了,同学们都要去楼上打牌,要不我们也去玩一会儿?” 举行婚礼的酒店的二楼有几间茶室,有的人坐在那里喝茶聊天,有的人在打麻将。 杨峰上去就和几个同学一起打起麻将来,聂屿坐在一边接下。赵远远不会打麻将,看了几把,也不大懂,站起身来,无聊的在几个茶室间晃来晃去。 第五十九章 为初恋干杯 骆雨雨的这两个舅舅是做生意的,时间比较自由,在骆雨雨读大学的时候,曾经来看过好几次骆雨雨。每次来了,他们都要把骆雨雨带到学校外面吃一顿好吃的。每次他们带骆雨雨出去吃饭,骆雨雨都叫上了死党赵远远。几顿饭吃下来,赵远远跟他们也就混熟了。 骆雨雨的大舅舅头发有些微卷,小舅舅剪着很短的寸头。两人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性格豪爽又热情,见了赵远远,喜欢亲切地开一些她和骆雨雨的玩笑,说什么她们俩是南北姊妹花,明明出生的地方隔得这么远,长成以后性格和外形却很相似,说不定上辈子还是亲戚呢…… 赵远远一个人在遥远的地方上大学,免不了时想家。跟骆雨雨的两个舅舅在一起,她仿佛又回到了各位关心自己的长辈身边,每顿饭都吃得十分开心。 多年以后,又见到这两个可亲的舅舅,赵远远也十分高兴,立即走过去坐到桌前,笑道:“你们要玩什么?跑得快,斗地主,还是升级?” 大舅舅道:“只有三个人,就玩跑得快吧。” 打了几把,两个舅舅嫌人少,不是很有劲儿。 赵远远便去把聂屿叫了过来,四个人一起玩升级。 又过了一会儿,杨峰在麻将桌上输了几把,跑到这边来想换换手气再过去。 小舅舅说:“来都来了,就跟我们一起玩牌吧,我们五个人正好打斗地主。” 斗了几次,杨峰还是输。这是小舅娘端着个果盘过来招呼大家吃水果。大舅舅笑道:“你们看你们看,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两个人还甜蜜得跟初恋情人似的——” 小舅娘递给小舅舅一块削好的苹果,笑道:“他本来就是我的初恋。” 大舅舅拍了一下小舅舅的肩膀:“弟妹是不是也是你的初恋啊?” 小舅舅嚼着苹果,含混道:“不告诉你。” 大舅舅从桌上拿起一副扑克牌:“要不我们俩兄弟来赌一把。我们各自从扑克牌里抽取一张,谁的点子大,谁就给大家讲一讲自己的初恋,怎么样?” 小舅舅还没来得及回答,小舅娘就擒着答道:“好勒,赌就赌。刚子,快去抽牌。趁嫂子不在这里,我们好听大哥讲他的风流韵事。” 小舅舅刚子是出了名的妻管严,当即听话地从扑克牌里抽了一张,拿到手里。 大舅舅也胸有成竹的抽了一张。两人同时把扑克牌翻过来花面朝上放在桌上。 小舅舅抽的是黑桃j,大舅舅抽的是梅花k。按照他们俩定下的规矩,该大舅舅讲他的初恋。 大舅舅却卖起关子来:“既然是讲自己的初恋,我觉得应该公平一些,在座的大家都要讲才有意思。” 杨峰中午喝了些酒,打牌又老是输,心里正有些憋气,听大舅舅这么一说,马上接口道:“讲就讲。我正愁自己的初恋故事没人听呢。” 大舅舅又问赵远远和聂屿:“你们俩呢,愿不愿意参加进来?” 赵远远打牌也打累了,正想听听故事,马上点了点头:“我同意。” 赵远远都同意了,聂屿也不好一个人独自反对,于是也点了点头。 大舅舅又对小舅娘道:“弟妹,你也拿个凳子坐过来吧,既然来了,就跟大家一起玩儿。” 小舅娘是个爽快人,拖张凳子坐到桌前,笑道:“都一把年纪了,还讲什么初恋?不过你们大家都有兴趣讲,我就舍命陪君子吧。” 大家都坐好了,大舅舅起身从外面的吧台拿了两瓶葡萄酒进来,又吩咐服务员上了一些糕点小吃,笑道:“讲故事没有酒是不行的,酒后才能吐真言嘛。来,为了我们的初恋,大家先干一杯。” 一杯酒下了肚,大舅舅抹抹嘴唇说:“我先讲自己的初恋,接下来呢,我看也不用再抽牌比大小了,就挨着座位顺序往下讲,你们觉得呢?” 大家都纷纷点了头,大舅舅清了清嗓子,说道:“高中的时候,我是班里的小混混,整天游手好闲地过日子。老师时常批评我,教育我要向班上刻苦努力的尖子生们学习。老师提得最多尖子生的是班上的学习委员,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成绩特别优秀,考试总是位列年级前五名。” “老师说得多了,我也有意无意地关注起这位学习委员来。我发现她不仅成绩好,其实人也挺可爱的,说话的声音特别的温柔动听。有时候我去问她一些学习上的问题,她总会不厌其烦地跟我讲解,特别地有耐心。” “渐渐地,我的学习成绩开始有进步。老师和父母都以为我终于长醒了,知道努力学习了,只有我知道我其实是想向女孩学习,希望能够像她一样的优秀。” “那段时间,我不懂自己对女孩是什么感觉。我总是想见到她,明明刚刚分开,转过头就又开始思念起她来;常常无缘无故登录qq,只为了想看看她的头像是否亮着;有时注视着她却不敢跟她说话或者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舅舅说到这里,喝了一大口酒,又道:“时间越久,我越发现她在我的心中与别人不一样。她难过,我也会难过;她开心,我也会开心。我惊觉自己是爱上她了,却不敢向她表白,只在心里无数遍默念‘我喜欢你’。” 小舅舅“噗哧”一笑:“哥,打小你的脸皮就厚,没想到还有这么羞涩的时候。” 大舅舅瞪了他一眼:“你小子莫打岔。脸皮厚又不是天生的,年轻的时候,哪个没羞涩过?”抿了一口酒,接着道,“有天晚上,我和一个同班朋友打电话时,无意中得知了她的手机号码。我很兴奋,匆忙说了几句,挂掉电话后,马上拨通了她的号码。她在电话那头‘喂’了一声,我一下激动起来,突然忘记了该说些什么。她问我是谁,我让她猜,她沉默了一下,猜出了另一个同班男同学的名字,我听到后很失望。” 第六十章 那种瞬间的心动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去上课,下课时,她突然红着脸气冲冲的跑到我座位旁,狠狠地朝我的凳角上踹了一脚,质问我‘你觉得这样很好玩么?’原来她事后从朋友那得知号码是我的,便知道了一切……” “她觉得我骗了她,十分生气,再也不理我了。我很慌张,又很自责,打电话给她,她不接;发短信给她,她也不回。” “她依然过着每天勤奋学习的生活,我的日子却乱了套。有一次去食堂打饭,我跟班上的一位男同学起了冲突,我心情烦躁,先出手打了他,打得他鼻血长流。过后班主任找我的父母谈话,建议让我转学。” “父母征求我的意见时,我心灰意冷,当即就同意了。让我心痛的是,直到我转学那一天,她也没有再跟我说一句话。而转学过后,我也再没有见到过她。” 说到这里,大舅舅倒了满满一杯酒,一口干了,又重新倒了一杯,举起酒杯道:“来来来,大家再干一杯。我的初恋就这样早早夭折了。喝了这杯酒,大家接下来听小舅舅讲他粉色的初恋吧。” 小舅舅喝完杯中的酒,接过小舅娘递过来的糕点,咬了一口,才慢慢开口道:“我是一个典型的理工男,醒事醒得晚,中学和大学的时候都只喜欢打游戏,不喜欢女同学……” 大舅舅捶了一小舅舅的肩膀:“你小子不要装斯文,这世上哪有不喜欢女人的男人?” 小舅舅辩解道:“我不是说自己不喜欢女人,而是说自己喜欢得有些晚。”说着有吃了一颗小舅娘剥好递过来的菱角,才道:“大四的时候,我回老家实习。当时我妈是一家医院的护士长,他们医院新分来了一名年轻的女护士,我妈是她的指导老师,她下班后常跟着我妈到家里来玩,一来二往,我们便熟识了。” “听我妈说,这名小护士小时候学过舞蹈,还拿过很多比赛的奖项。她身材好,气质好,人也长得漂亮,医院里好多医生都在追求她。听了我妈的这些话,她再到我们家来玩的时候,我也就忍不住关注起她来。” “这一关注,我就发现自己也不可控制地喜欢上了她。我开始在她来的时候,故意把电脑的声音开得很大,在她忍不住过来看我打游戏时,又炫炫地打开一段早就下好的舞蹈视频,搜肠刮肚地找词语来跟她谈谈舞蹈……” 小舅舅说到这里,脸颊突然被小舅娘拧了一下:“原来你都是故意的啊?我还一直以为我们俩的兴趣爱好特别相同呢。” 大家一下明白过来小舅舅口中的小护士就是现在的小舅娘,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小舅舅推开小舅娘的手,笑道:“这叫谋略,不然医院里这么多的博士帅哥都围着你转,我一个小小的本科生,哪里抢得过他们?”喝了一口酒,又道:“谈了一段时间的舞蹈,我琢磨着差不多了,就约她跟我一起去看电影。呵呵,电影院里不是很黑,那一晚上我都没有看电影 ,一直在看她……” 赵远远听得心动,忍不住问:“然后呢?” 小舅舅眼里含着笑,一本正经道:“然后我们俩就双双坠入了爱河。大学毕业后不到半年,我和她就结婚了,到现在,我们俩还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自己办了一家电子厂,挣的钱虽然不是太多,养家还是绰绰有余的。她呢,当年的美女小护士,就是现在你们面前的这位资深美女小舅娘,为我生了一双可爱的儿女,每天相夫教子,总是笑得合不拢嘴。” 小舅娘娇羞地瞪了小舅舅一眼,说道:“谁总是笑得合不拢嘴了?你每天在外面忙,家里的事情全都丢给了我,我都要被累死了……我看笑得合不拢嘴的应该是你这位甩手掌柜吧。” 小舅舅不与她计较,端起酒杯道:“来,大家干杯。喝了这杯酒,听听当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护士讲讲她的初恋。” 小舅娘对着小舅舅“呸”了一声,才喝了酒,放下酒杯道:“你们不要听她胡说,说得我当年就像有多风流似的。其实我家里管得严,总是叫我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所以工作以前我根本就没有谈过恋爱。” 杨峰品着酒,接口道:“难道你的初恋对象其实就是小舅舅?” 小舅娘点了点头道:“我从小羡慕那些理工男,可以把一台冰冷的电脑操纵得那么出神入化。所以当年在护士长家里看到他的游戏打得那么好的时候,就有一些佩服他。没想到他还喜欢舞蹈……哦,刚刚才知道他原来是装的……”小舅娘笑了一下,接着道,“那天,他约我去看电影,我们选了一部言情片来看。看了一会,男主角要吻女主角,我当时不知怎么了,突然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挡住了他的眼睛,呵呵……” 小舅舅也笑了:“当时我正在偷偷看她,屏幕上放的什么根本就不知道……突然她的手伸到了我的面前,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还以为她发现了我在偷看她,着实吓了一跳……呵呵,傻吧?” 大家听到这里,都“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大舅舅道:“初恋现在回想起来确实蛮好玩的……那种瞬间的心动,心悸,过了好多年也让人忘不了。” 聂屿正在正在吃一块糕点,张嘴一笑,差点被呛着了。他站起来干咳了几声,走过去拍了拍杨峰的肩膀:“杨总,接下来该轮到你老兄讲了,你可要讲精彩些,不能有所隐瞒啊。” 杨峰喝了一口酒,道:“说出来不怕你们大家笑话,我的初恋对象,就是今天的新娘子。”这句话一说出来,除了赵远远,其他人脸上的表情都起了一些变化,杨峰也不管这么多,继续道,“那时候我刚上大二,听说大一来了一位漂亮的小老乡,就找着借口去找她玩儿……” 小舅舅打岔道:“错了,错了,我们雨雨是东北人,不是你的四川老乡。” 杨峰摸摸下巴道:“我说的小老乡是现在坐在这里的远远妹子。远远跟骆雨雨两个人在大学时可以说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我去找远远,自然就能看到骆雨雨;我一看到骆雨雨,自然一下就被她吸引住了。那个时候骆雨雨多漂亮啊,就像春天雨地里盛开的一朵白玉兰……” 第六十一章 一场没有结果的游戏 杨峰道:“她不仅人漂亮,还很活跃,学校的很多社团活动中都能看到她的身影。她尤其热衷跳健美操,是学校健美操队的主力,课余时间经常去跳操,还到各个高校去参加比赛。我为了找机会跟她在一起,尽管一点乐感都没有,也报名参加了健美操队。结果上课的时候经常被健美操老师教训,还差点被老师踢了出去。为这事儿,我还请健美老师吃了好几顿饭呢。吃到后来,别人都以为我想追求那位健美老师了。” 小舅舅笑道:“敢情教健美操的也是一位女老师?我刚一开始还以为她是男的呢。” 杨峰揉了一下鼻子:“当然是女的,不然我还没兴趣学呢。” 小舅娘立即不满起来:“你不是为了雨雨才去学的吗?怎么这下又说是为女老师去学的了?” 大舅舅道:“他当然是为了雨雨去学的,健美女老师不过是顺带欣赏一下罢了。” 杨峰喝了一口酒,道:“大舅舅说的对,还是男人明白男人啊。不过我跳了一年的健美操,体重没减轻,骆雨雨也没追到。大一下学期,骆雨雨就跟一位建筑系的帅哥,就是今天的新郎郜浩然好上了。” “我气不过,问了她好多次为什么,她都只说是我们没有缘分。其实我觉得呢,他是嫌我没有郜浩然长得帅。郜浩然是长得帅,但是他有我有内涵吗?有我有趣吗?有我真心吗?……” 赵远远笑着扯了扯杨风的衣袖:“杨大哥,你喝多了,少说两句。” 杨峰喝了一大口酒,往椅子上一靠:“好,我不说了。接下来远远你来讲。” 赵远远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初恋很美好但是留给人们的却大多只是伤感。我的初恋应该发生在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吧。那时候刚刚经历完高考,从沉重的题海中解脱出来,到了大学,整个人都比较放松。有一天下了晚自习,一位大三的学长叫住我,告诉我说他很爱我。我有些不相信,草率的拒绝了他。后来得知他为此整个人都很难受,我又忍不住回去找了他。再后来我们就相恋了。” 小舅娘问:“然后呢?你们后来在一起了吗?” 赵远远摇了摇头:“他比我高两届,大学毕业没多久就跟我分手了。” 小舅娘露出遗憾的神色:“在大学时谈朋友就是这样的。在学校的时候浓情蜜意,两个人好得不食人间烟火似的。等到了毕业的时候,面对找工作,照顾家庭等等现实问题,很多情侣却都没有了当初的激情,最后无奈的选择了分手。” 赵远远黯然地点了点头:“也许是吧,大学生时代的恋爱,大都只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游戏。” “大学时代的恋爱,就算是没有结果,也最是刻骨铭心。”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十分悦耳又十分熟悉的声音,赵远远吃了一惊,回过头去一看,发现秦奕羽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的身后,手里还拿着一杯红酒。 “大家不介意的话,我也来讲一下我自己的初恋吧。”秦奕羽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也不等大家同意,就说道:“我醒事醒得特别早,小学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隔壁班的一位女孩。那个小女孩儿鹅蛋脸,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尖的,喜欢梳着两条又粗又长的麻花辫。我给她写过小纸条,画过漫画,还问她长大以后愿不愿意娶我。那个小女孩儿当时学习成绩特别好,人也很骄傲。她说她长大以后要娶一堆的丈夫,而我,充其量只能给她当一个管家。” 杨峰在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你就编吧你。我们大家都讲的自己真实的初恋,就你,总是言不由衷。” 秦奕羽淡淡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是言不由衷?那个小女孩小学毕业以后我就没有再见到过她,但是我从此就喜欢上了长那个样子的女孩。对,鹅蛋脸,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尖的,头发长长的女孩。后来,直到大学三年级,我终于又发现了一位这样的女孩儿。我在学生会的宣传栏里看到了她的照片,从此对她一往情深……” 赵远远心里一痛,脸色有些发白。她别过头去,不想再听秦奕羽的讲述。杨峰见到远远这样,一把拿过酒瓶,往自己和秦奕羽面前的酒杯里加满了酒,端起酒杯冷笑道:“秦副董事长,你的一往情深最后也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与其说这么多的假话,你还不如跟我痛痛快快地地干了这一杯来得实在。” 说完将手中的一杯酒一饮而尽,将杯子啪的一声放到了桌子上,眼睛斜睨着秦奕羽:“喝酒啊,你。” 秦奕羽微微勾了勾嘴角,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来,一口干了下去,又往杯子里加满了酒。举起酒杯道:“打扰了,我敬大家一杯。当着大家的面,我发誓今后一定会用行动来证明我对自己初恋的一往情深。”说完一口喝了杯中的酒,坐下道,“接下来好像该轮到我旁边的聂医生讲了吧?聂医生,不要吝啬,爆点猛料出来。” 聂屿吃了一个小桔子,道:“我的初恋也发生在大学时代,准确的说,应该是大二。那年的迎新晚会上,有一位刚进校的英语系女生,在台上弹奏了一支钢琴曲,理查得.克莱德曼的《秋日的私语》。她穿着一条黑色的真丝长裙,手指在琴键上熟练地翻飞,一串串优美又忧伤的音乐,便从琴键上飞了出来。一首曲子弹完,她走到舞台中央,向台下沸腾的观众鞠躬致意。我看到她面部五官的轮廓好的近乎完美,眼睛明亮的像天上的星星在闪烁。几乎就在那一瞬间,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她。” 杨峰瞥了一眼聂屿:“那你这也叫一见钟情了吧?哥们儿,你后来追到她没有?还是像我一样,纯粹只是个单相思?” 第六十二章 追女人的套路有这么多 大舅舅一听来了兴趣:“哦,什么好机会?” 聂屿道:“她的家庭条件很好,有时候会开着车到学校来上学。女孩子开车,总是只看到前边,看不到后边。有一天,她的车刚开进学校没多久,就不小心压死了一条小狗。小狗的主人,一位凶悍的年轻男子拦住了她的车,将她拉到小狗的尸体和自己伤心的妻子面前,气势汹汹地要叫她赔偿。” “她当时有些吓蒙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而我那天刚好从那里路过,忍不住上去为她说了一些好话。我说她也是无心的,又问那对夫妻需要赔多少钱?那位年轻的妻子说,赔多少钱都不行。我又问如果我们买一条一模一样的狗来赔偿,可不可以?但是那位年轻的妻子拒绝了,她说她只是为自己的小狗伤心。我揣摩着那位年轻妻子的心意,找了些话安慰她,提议不如我们一起去找个地方将张这只小狗埋葬了,如果小狗死后能够安安静静地长眠于地下,也就算死得安心了。” “没想到那位年轻的妻子一下就同意了这个提议。于是我和她还有那对年轻的夫妇一起去江边找了个地方将小狗埋葬了,还在埋小狗的地方种了几棵草。埋完小狗,她跟那位年轻的妻子成了朋友,也对我有了好印象。” “那以后,我时常找机会为她做一些事儿,比如说在上公开课的时候为她占一下座位,在阅览室为她找一下她想要的书,有名人到学校演讲时想办法为她搞几张票什么的……” 秦奕羽听到这里,扬了扬眉梢,有些嘲讽地笑道:“聂医生,没想到你追女人的套路有这么的多。” 聂屿呵呵一笑:“秦总见笑了,我那些都是一些小伎俩,好在她也都没拒绝我。时间一长,我们渐渐发展成了恋人。我们一起去大剧院听钢琴演奏会,也一起去路边小摊上吃酸辣粉。我喜欢打篮球,每次比赛的时候她都到场来给我助威……” 大舅舅听到这里,端起酒杯敬了聂屿一杯:“小伙子不错嘛,来,大舅舅敬你一杯。” 聂屿喝了酒,却突然长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但是好景不长。她从小就想出国,特别想去英国。大四的时候,她办好了一切的出国留学手续,打算大学一毕业就去英国留学。出国前她将我送给她的东西全部还给了我,明明确确地跟我分了手,说她以后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小舅娘道:“瞧你现在痛苦的样子,你当时咋不跟她一起去英国呢?” 聂屿道:“我从来就不想出国,而且我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我也不想离自己的父母太远。” 杨峰拍了拍聂屿的肩膀:“哥们儿,你当初的选择完全是对的,我就认为出国没有呆在国内好。你看现在中国到处都是海龟和外国人,说明现在咱们中国才是一片最好的热土。我们在我们自己的国家,和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在一起,活起来那才叫带劲儿呢。再说了,你要是当初不跟她分手,现在哪里能够认识得到咱们远远这么好的女孩?远远温柔纯净得像我们四川九寨沟的湖水,当年我们学校多少男同学想追求她啊,就是到了现在也还有数不清的男同学还在惦记着她。如今她在你的身边,那是你的前世修来的福气……” 杨峰只顾说,却没有注意到秦奕羽的脸色已经渐渐阴沉下来,眼底一片冰凉。 将杯中斟满酒,一口喝完后,秦奕羽起身离开桌子打起电话来。过了一会,他回到桌前,将手机按了免提键,放到聂屿的面前,低声说:“聂医生就在我旁边,你自己跟他讲吧。”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稍微有些迟疑,却十分的悦耳:“聂……医生,我是季雨欣。下午的洽谈,跟脑部医疗设备有关,现在是国庆假期,很难请到这方面的专业人才,不知道聂医生你能否帮下忙,过来参加一下公司的洽谈会议?” 聂屿的面色瞬间变了几变,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立即迅速答道:“好的,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过来。” 秦奕羽脸上露出一抹不屑觉察的微笑,他挂了电话,对聂屿道:“雨欣就在城市花园,我们一块过去吧。”说完起身端起酒杯敬了一下大家:“我和聂医生有事儿先走了,祝你们大家玩得开心。” 看着秦奕羽和聂屿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赵远远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季雨欣,刚刚秦奕羽亲热地叫她雨欣……他随时不忘给她打电话,她帮着他打理了几乎所有的私人事务,他们根本就不只是老板和助理那么简单的关系。 可她究竟又是聂屿的什么人呢?为什么一向坦荡的聂屿总是盯着她的背影发呆?一听到她的电话立即就同意要赶过去?他们难道真的仅仅只是工作上的关系吗? 杨峰看出了赵远远的失落。他把手中的扑克牌哗哗哗地洗了几下,大声道:“来来来,我们五个人再打几把斗地主,斗完地主去吃晚饭,吃完晚饭去闹洞房。今天的好事儿还多着呢。” 几个同学闹洞房闹了一晚上。回到酒店,聂屿仍没有回来,只给赵远远发了一个简短的,语焉不详的微信:“谈的项目有些棘手,需要陪他们去一趟上海。很抱歉这个假期不能陪你了。祝你和老同学们在一起玩得愉快。” 赵远远心烦意乱地回了一个“k”,随手关了手机,往床上一躺,却总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 第二天骆雨雨和郜浩然一早就从上海出发坐海轮渡蜜月去了,前来祝贺的宾也都走了个七七八八。赵远远独自坐动车来到南城,在南城工大旁边找了一家宾馆住了下来。 转眼离开学校已经三年了,看着学校门口进进出出的年轻面孔,赵远远觉得既陌生又亲切。 第六十三章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是的,忆安河畔,杨柳依旧依依,却再也不见河边徘徊的伊人。 梧桐树下,落叶依旧沙沙,却再也没有并肩而行的好友。 教学楼前,雪松依旧青青,却再也看不到那一面面无比熟悉的容颜。 …… 她去了文魁庙。没有灯会,游却比以前多了几倍。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没有谁,再为自己停留。 她漫步在长江大桥上,看车水马龙,看游人如织,看自己寂寥的身影,在桥面上拉得很长,很长。 她最后去了玄毓湖。湖里的荷花枯萎了,一池残荷,几只黑鸦,让人怀疑这里是否曾经有过白荷盛开,碧叶连天的繁华景象。 她静静地坐在湖边的木椅上,想着过去,出了神。 突然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太婆佝偻着背走了过来,看见赵远远,浑浊的双眼发出亮光,脸上的皱纹扩散开来,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姑娘,要算命吗?看工作,看姻缘,看前程,不准不要钱。” 赵远远起身道:“谢谢,我不算命。” 老太婆道:“我看姑娘你在这里坐了许久,眉宇之间泛着忧愁,何必不让我为你解读一番?姑娘啊,虽然俗话说得好,‘万般皆命定,半点不由人’,但是我们提前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不是更好吗?” 赵远远听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不由问道:“那你能看出我现在烦恼的是什么吗?” 老太婆咧嘴一笑:“还请姑娘伸出右手给我瞧瞧。” 赵远远把手伸到半截,又缩了回去:“请你算个命,要多少钱呢?” 老太婆打量着赵远远,目光从她的脸上往下移,定定地停留在了她的颈间,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姑娘啊,你戴的这个玉坠能取下来给我看看吗?倘若给我看了这个玉坠,老身给你算命,分文不取。” 自从那晚从喝醉的秦奕羽手中接过玉坠,赵远远忍不住又重新将它戴回了颈间——不管怎么说,它也是自己花了九百九十九块钱买回来的,戴了这么久,它已经是自己的玉了。不要抛弃它,戴上它,何尝不是遂了自己的心愿? 如今看着老太婆奇异的眼神,赵远远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往后退了一步道:“我的玉坠,向来不给别人看的……算了,命我不算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转身向湖边的大道走去。 身后的老太婆突然快走两步,一把拽住赵远远的胳膊,急促道:“姑娘,你往后的命运,跟这块玉坠大有干系。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还望姑娘好自为之!” 赵远远像被闪电击中,浑身一颤,低头看了看颈间的玉坠,银牙轻咬,脱口而出道:“它是我的玉坠!就算是万劫不复,它也是我的玉坠!” 老太婆松开拽着赵远远胳膊的手,长叹一声道:“唉,姑娘果然是为情所困。玉之成形,本来清远,沁染红色,终归不祥。姑娘听老身一句劝,还是不要把它整日戴在身边了吧。” 赵远远不语,老太婆又道:“自古女子多情痴,长情男儿谁见了?姑娘,有的时候放下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你现在这么年轻,选择的机会还很多。千万不要为了一些莫须有的过往,错过身边的好姻缘啊。”说完又瞥了一眼赵远远颈间的玉坠,径自转身去了。 赵远远独自站在玄毓湖边,看着清寒的湖水,看着秋风拂过残荷,沙沙作响,看着一只黑鸦寂寥地飞向空中,余下空空荡荡的深褐色枯枝,再也忍不住,眼睛一酸,流下泪来。 国庆节的最后一天,赵远远独自一人来到南城机场,准备乘坐上午的飞机飞回江城。 机场的人比平时多了好几倍,赵远远在候机厅站了半天,才等到一个座位坐下。把行李箱放到前面,伸了一个懒腰,赵远远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翻看起来。。 点开几天没有光顾的微信朋友圈,一下就看到了易飏风发的很多在川西旅行拍的照片。——碧蓝的天空,五彩斑斓的树叶,洁白的雪山,配上一群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每一张都美得让人窒息。 赵远远又往下翻了一下,看到杨峰发过来的一些破旧古建筑物的图片,下面还写着:“远远,我如今接了一批古建筑物修复的工程,好多都在我们四川。你们龙行县城外的金龙寺也在这次修复的工程范围之内。你有没有兴趣加入进来跟我们一块做?” 古建筑修复都是由政府出资,利润虽然不高,但是没有收不到钱的风险,做下来也有不少的赚头。赵远远立即回道:“我很有兴趣啊,可是我现在要上班,没时间呢。” 杨峰马上回答:“上班哪有做老板舒服?” 赵远远道:“把位置给我留着,我考虑一下吧。” 杨峰回:“只要工程还没做完,随时欢迎你加入。” 赵远远刚发了一个多谢的表情过去,就听到广播里在喊她的班次可以登机了。 放好行李,坐到航空座椅上,正要捆安全带,就有一位精致妆容的空中小姐过来微笑道:“女士,前面头等舱有一位先生的家人坐在您的旁边,他想跟您换一下座位。不知你愿意吗?” “哦?”赵远远不想妨碍别人家人的团聚,但是头等舱的价格很贵,她还是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如果我换到前面需要补偿差价吗?” 空中小姐微笑着摇了摇头:“女士请放心,那位先生说了,不用您补差价。” “那好吧。”赵远远说着解开安全带,站了起来。 空中小姐打开座椅上方的行李盖,替赵远远取出拉杆箱,带着赵远远来到了前面的头等舱。 由于是国庆节的最后一天,飞机的经济舱里已经全部坐满了旅,但是前面的头等舱里却还有几个空位。 空中小姐指了指一个靠走道的座位道:“女士,请您坐那个位子。” 赵远远抬头看了一下座位上方的标示,只见上面写着2b。又见相邻靠窗的座位坐着一名男乘。初秋的天气并不冷,他却裹着一床毛毯,脸上戴着一幅超宽大的墨镜,一副特别装逼的样子。 第六十四章 哄她对着自己笑 空中小姐帮她把行李针行李架上放好,又指了指座位旁边的拖鞋,恭恭敬敬地说:“女士,您可以换上拖鞋。” 赵远远换了鞋,活动活动了一下脚腕,空中小姐又端来一盘削好的水果:“女士,请您吃水果。” 赵远远尝了一块儿削好的苹果,空中小姐还在一旁唠叨:“女士,有什么需求请您随时呼唤我。” 赵远远挥了挥手:“没了,没了,你忙你的去吧。” 看着空中小姐摇曳着离去的背影,赵远远在心里想,这头等舱宽宽敞敞的,坐着还真是舒服。只是空中小姐太殷勤了,让人有些不习惯。 飞机升到高空,飞行了一会儿,突然颠簸起来。空中小姐立即在广播中说:“飞机遇到了气流有些颠簸,请大家不要慌张。请坐在座位上系好您的安全带,不要随处走动。洗手间暂时关闭。” 广播刚刚播完,机身突然猛地向下坠了一段距离,又左右摇摆着颠簸了好几下。机舱中顿时传来一阵惊叫声,还有几个小孩哇哇的哭声。 邻近的一位空中小姐有些站立不稳,扶着就近的航空座椅蹲了下去,脸色都变白了。 赵远远也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她最怕这种万米高空上飞机的颠簸,明明感觉到了有危险,却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不像在火车或者汽车上,再怎么着也会觉得有坚实的大地可以依靠。 情急之下,她只好用两只手紧紧的抓住航空座椅的两个护手,无助地闭上了双眼。 突然她的左手手背上传来一阵温热,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掌:“远远,别怕,有我呢。” 赵远远吃惊地睁开眼睛,扭头看向左方。 不错,是他,刚刚那个身披毛毯头戴墨镜的装逼男乘,不知何时已经取下了毛毯,摘下了眼镜,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而自己,刚刚竟然没有认出他来。 “所有的交通工具中,飞机的安全性可以说是最高的。据说它的安全系数比步行还高。你可以数数,从2000年到现在失故的飞机有几架?一位专家说过,如果一个人想碰上飞机事故,按正常来算,他得连续做156八0次飞机才有可能遇上飞机事故,这种高安全性,是其它交通工具根本无法相比的……” 时间像是凝固了,赵远远望着眼前这个人,一时间忘了开口说话。 “就算是飞机真的出了事,远远,能够跟你在一起,我的心里一点遗憾也没有……” 飞机颠簸了好一会儿,终于从云层中穿出来,开始平稳地飞行起来。 赵远远心里的慌乱也渐渐过去,她用力抽回自己的左手,冷冷地说道:“秦董事长,这些话你不觉得应该对着季助理或者你的夫人说才对吗?” 秦奕羽的脸色一下黯淡下来,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赵远远,说道:“从今天开始,季雨欣正式回总部销售部上班,她以后再也不是我的助理,跟我也没有什么瓜葛了……” 赵远远可不信他说的这一套,蹙眉道:“季助理跟你有没有什么瓜葛,你也不用在我这里解释。左右就算是季助理调走了,你身边不是还有郑助理吗?你留着跟你亲爱的郑助理解释,也好过在我这里啰嗦强。” 秦奕羽连忙道:“我正要跟你解释那天你看到的郑助理在我办公室的事呢……远远,你知道的,那天我头晚上酒喝多了,我……” “酒喝多了就可以乱来吗?那喝了酒杀人就不算犯罪了?”赵远远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副白色的耳塞,把两只耳朵都塞住了,往航空座椅后背上一靠,做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对不起,秦董事长,我要休息了,请你保持安静,不要再来打扰我。” 秦奕羽无奈地笑了一下,倒也没有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见赵远远闭着眼睛歪着头,像是睡着了,便将自己刚刚裹在身上的毯子轻轻搭在了她的身上。 飞机降落以后,赵远远拿行李的时候顺带看了一眼经济舱中本来属于自己的座位,发现那个位置果然空着,根本没有人调换过去坐。 这果然又是他设计的一个圈套。赵远远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拿着拉杆箱大步向前走着,一点都不想理睬紧跟在自己身后的这个男人。 但是秦奕羽腿长步子大,很轻松的就跟在了她的身后。 “远远,你们江城的空气真湿润,我刚来的时候不习惯,身上都长出了湿疹。” “远远,你们江城的火锅其实也不是特别辣,我吃着也觉得挺香的。” “远远,你们江城的美女真的是多,但是我觉得最美的还是你。” “远远,……” 秦奕羽絮絮叨叨的,像是总有说不完的话。赵远远只是不理他,一个劲儿地快步往前走着。 到了出口的地方,一位精明能干的中年人——汪助理汪成早就等在了那里。见了两人,快步迎上前道:“秦董事长,我来拖行李,车子就停在下面的车库。您看,要不要叫司机把车开到大厅前面来?” 秦奕羽笑着问赵远远:“远远,我们反正顺路,你要不跟我一块坐车回去?” 赵远远立即摇了摇头,冷冷道:“我坐地铁回去。” 秦奕羽把行李递给汪成:“汪助理,你把我的行李先拿回家去。我不坐车了,和远远一块儿坐地铁。” 汪助理瞥了一眼赵远远,眉头一皱眉,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拖着行李自个儿走了。 秦奕羽侧过身来,弯腰要替赵远远拉行李,赵远远立即往后退了一步,冷冷道:“不劳您大驾,我的行李我自己拉。”说完尽量让自己的脸上写满了冷漠,快步向前走去。 秦奕羽知道大学时这个小丫头在不想理人或者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会故意装出一副十分冷漠的样子来,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这种小脾气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而不知道为什么,她越不理自己,自己就越想去哄她。 对,用尽一切办法,就想哄她回头,哄她对着自己笑。 只要她笑了,一切的误会都会烟消云散,整个世界都会明亮起来。 第六十五章 人家小孩子不喜欢你 地下通道的人很多,进了地铁站人就更多了。赵远远拖着行李箱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想走快也快不起来。秦奕羽一直不离不弃地走在她的身后,时不时为她挡住人流中一些横冲直撞的着急分子。 到了地铁上,因为是站,所以空位比较多。 赵远远就近找到了一个空位坐下,没想到再抬头的时候,旁边剩下的空位就已经一瞬间全被人坐满了。短短几秒钟,无数座位就被一抢而空,或许这就叫中国速度,这也是人多带来的无处不在的紧张吧。 秦奕羽本来坐在她的身边,但是有一位妈妈抱着孩子上来,动作稍微慢了一些没找不到座位,他便起身让了座。 那位妈妈怀中的孩子不过一岁多一点。皮肤白嫩得像能掐出水来,眼珠黑亮黑亮的,转了几下,看到赵远远耳朵里塞着耳塞,笑嘻嘻的伸出手去,一把扯住了连着耳塞的白线。 年轻妈妈连忙去打小孩子的手,又连声向赵远远道歉。 赵远远觉得那位小孩长得特别乖巧,便把耳塞取出来,递到他手里给他玩儿。 站在她面前的秦奕羽看到这一幕,眼里露出温柔的神色来。 小孩儿用胖嘟嘟的粉色小手指玩儿一会儿耳塞,突然又看到了秦奕羽黑色风衣上亮晶晶的扣子,眼睛立即亮了。他把耳塞一扔,探出身子想去抓扣子,却总是够不到。 秦奕羽弯下身子,伸出手来:“来,叔叔抱。” 小孩看了他一眼,有些胆怯,一下扭过身去,躲到了妈妈的怀里。 赵远远横了他一眼,责怪道:“你吓着孩子啦。” 秦奕羽勾了勾嘴角:“我长得很凶吗?” 赵远远蹙眉道:“反正人家小孩子不喜欢你。” 秦奕羽辩白道:“大学的时候做家教,我教的小孩子可是最喜欢我的了。听说我要毕业了,那个叫豆豆的小孩还哭了很久呢。” 秦奕羽说得不错。大学的时候,好些同学都在外面兼职做家教。赵远远记得当时秦奕羽搞了一个家教联系中心,不仅自己做家教,还帮一些同学联系家教。 赵远远也央求秦奕羽帮自己联系到了一份家教,教的是一位叫念念的小女孩。念念的妈妈事无巨细都要插手,每天赵远远要做的事情,比如给念念听写,监督念念做哪几道题,给念念检查作业,都是念念妈妈安排好了的,赵远远只是按照她妈妈的安排来做就行了。 但是秦奕羽却不一样,他每次上课前都认真地备了课,不仅辅导小孩做作业,还要做一些生动的讲解,有时候还给小孩讲故事,所以他教的小孩不仅成绩提升快,还特别喜欢他。 看到赵远远羡慕他的教育成绩,秦奕羽就会半开玩笑半边认真地说:“远远,以后咱们有了孩子,还是由我这个当爹的来教功课吧。你负责做吃的就行了。” 赵远远气得一跺脚:“谁会跟你有孩子?再说了,我吃的也做不好,你还是另觅佳人吧。” 秦奕羽总是一脸的笃定:“总有一天你会嫁给我的。不会做吃的吗?那我请个厨师来救你,包管你学得一手好厨艺,每天给我和孩子烧好吃的。” 赵远远涨红了脸:“想得美吧你。我若是做吃的,你就必须得洗碗。” 秦奕羽立即乐了:“那是自然。” 地铁继续向前开着。赵远远不愿搭理秦奕羽,重新戴上耳塞,听起音乐来。 秦奕羽看着故作冷漠的赵远远,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那个什么都想试一下,看似柔弱,实则坚强的小姑娘。 记得大四的时候,自己搞了一个家教中心,自己做家教,也为一些同学联系家教。 没想到远远也来找自己:“奕羽,我也好想做家教啊,你能不能给我也介绍一份呢?” 自己一开始不同意:“又上课又做家教,太辛苦了。你还是不要做家教的好。” 但是远远开始撒娇:“隔壁班的姜晓韵在外面兼职做了一份家教,每次去做家教,小孩的妈妈不是给她做好吃的,就是送她一件什么礼物。前两天她领了工资,拿着钞票到我们寝室一张一张数,大家都眼红得不得了。奕羽,我也不比姜晓韵差,我也要做家教嘛。” 自己拗不过她,只好同意了。 秋天的夜晚,风里带着阵阵凉意,秦奕羽约好了家长,带着远远过去面谈。 下了公交,拐进一条小巷,秦奕羽边走边说:“远远记住了,这一站叫营坪车站。下车后呢,往前走十几米就往右拐进现在小巷子里。顺着巷子往前走,到了前面那个路口往左拐,就到他们家楼下了。“ 赵远远只顾往前走,亮晶晶的眼里满是期待:“嗯,虽然坐车的时间有点长,但下了车也还算好找。“ 到了路口的时候,秦奕羽轻声问:“你要方便一下吗?“ 赵远远脸一下红了:“方便?嗯,不用了,我们直接去小孩家里吧。” 秦奕羽知道这小丫头是不好意思在自己面前说方便的事儿,但是人有三急,出门在外,找厕所是件必不可少的事情。他指了指路口边的一栋灰色建筑,叮嘱道:“记住了,那里有一个公共厕所。你过来坐公交要坐那么长的时间,如果想方便的话就到那里去。” 赵远远脸更红了,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秦奕羽又道:“这条巷子比较僻静,你走路的时候留点儿神,如果有什么不对,就马上给我打电话。” 赵远远“扑哧”一声笑了:“给你打电话?这么远给你打电话有什么用呢?” 秦奕羽一本正经道:“至少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就来搭救你啊。” 到了小孩儿家的楼下,秦奕羽停下脚步道:“你自己上去吧。记住,跟小孩妈妈谈的时候,要尽量做出稳重的样子,语速慢一些,表情淡定一些,千万不要紧张……” “知道了,知道了。”赵远远边说边迫不及待地向楼上走去。这个小姑娘平时看起来很淡定的样子,但是到了真正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却风风火火的,十分急躁。 所以自己总是有些不放心,所以每到放假,自己就会早早问她买好了火车票没有?跟哪些人一块走?行李整理好没有?最好带上一瓶风油精,路上头晕或者晕车的时候,可以抹一下提神。 唉唉,在这个小姑娘面前,自己怎么就变得这么细心又啰嗦了呢? 有的时候,自己都会有一种错觉,觉得她仿佛是自己心爱的小女儿,捧在手心里怕飞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真是不知道该怎样珍视她才叫好。 那天傍晚,等了大约半个钟头,赵远远就兴致勃勃地从楼梯间走了出来,见了自己,一路小跑着过来,笑道:“搞定了!” 秦奕羽蹙眉道:“工资谈好没有?时间谈好没有?上课的内容谈好没有?“ 赵远远伸了伸舌头:“报告秦总,都谈好了!以后我每周二和周日晚上七点到九点过来辅导念念的功课。每次过来两个小时。每次一百二十块,按月付费。念念呢,上小学四年级,是个挺可爱的小姑娘!” 秦奕羽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嗯,我的宝贝终于长大了。” 从那以后,赵远远开始繁忙起来。 秦奕羽暗暗观察着她,总以为这样又上课又兼职,十二分的辛苦,她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大约过了两周,一个星期天的傍晚,赵远远果然垂头丧气地来找到了自己。 她低垂着眼帘,懊恼而又沮丧:“奕羽,今天我在公交车站等了快一个钟头,车都没到……反正就算去了也是迟到,我就干脆回来了……我……我……你说,我到底还要不要干下去呢?” 果然是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子。秦奕羽淡淡蹙眉:“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 赵远远迟疑道:“你为什么不说你要我干下去呢?” 秦奕羽叹息道:“我也舍不得让你辛苦的。” 赵远远却十分不甘心:“可是我不想半途而废啊。辛辛苦苦才找到的兼职,一个月都没有做到就放弃了,太虎头蛇尾了,我不想这样啊。” 秦奕羽读懂她的意思,当即推了推她的肩膀,果断坚决地说:“那你继续去吧,真的,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坚持下去。克服一下眼前的困难,才会收获成果的喜悦。” 赵远远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睛闪烁着亮光,一字一句道:“做一件事,总得有些理由,以前我实在想不出自己为什么非得去家教,现在既然你说了你要我去,那么为了这个,我就去。” 秦奕羽忍不住伸开手臂,将赵远远轻轻揽入怀中:“以后我每天陪你去等车。嗯,家教的时间是晚了些,你也可以跟小孩的妈妈提议,看能不能把时间改到下午四点半到六点半。这个时间段错过了上下班的高峰期,比较好坐车些,又不耽搁你星期二下午的两节课。” 赵远远乖乖地点了点头:“那,星期二,我就回去跟念念的妈妈好好解释一下,再请求她把时间调整一下。” 第六十六章 为什么这么疏离 身边的小姑娘却笑了起来:“你也知道难了吧?你也知道我不是故意找借口了吧?” 秦奕羽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知道你是一个坚强的乖孩子。喏,乖孩子,说曹操,曹操就到,快看,公交车来了。” 赵远远欣喜地跺了跺站得有些发麻的双腿,挤上公交车,还不忘隔着车窗朝自己挥手,打着手势让自己可以回去了。 自己看着公交车在眼前越开越远,竟然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果然,有句名言说得对,做的是什么事情不重要,跟谁做才重要。等车这样枯燥的事情,因为和她在一起,竟然也成了一种眷恋。 那年,整整一个学期,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都坚持在外面做家教。 他记得坚持做完家教的第一个月,她兴高采烈的神情和眼里闪烁的自豪。 她用自己平生第一次领到的工资,请了自己去夜市上吃田螺。 她不大会吸田螺,好好的衣服被田螺汁染上了褐色的污渍。 她撒着娇让自己赔她的衣服。 最后他们逛完了整个夜市,一人买了一件有着相同的山水图案的长袖t恤。自己那件,是她付的钱。她的那件,是自己付的钱。 那件t恤,自己一直珍藏在身边。时时取出来看,却总舍不得穿。 每每想到她,自己的心里就会有一阵阵暖意,像最细腻柔软的棉花,包裹着自己孤寂的身躯,体贴着自己千疮百孔的心…… “六坪站到了,有到六坪小学,心怡小区的乘请在这里下车。”列车员温柔的播报声打断了秦奕羽的回忆,他连忙收回思绪,不急不慢地跟在赵远远的身后下了车。 赵远远依然用耳塞塞着自己的耳朵,挺着行李箱,自顾自地朝前走着。 从地铁站回心怡小区,可以走人行天桥,也可以过地下通道。 天桥是早就修好的,走的人很多,需要绕一段路才能到小区。 地下通道的入口处还没完全修好,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走,但却是一条通往小区的捷径。 赵远远想早点回去,便拖着箱子走了地下通道。 空空荡荡的地下通道光线昏暗,与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远远边听音乐边向前走着,地下通道里回响着行李箱在地上拖动发出的哗哗声。 突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秦奕羽的怒喝:“拿出来!” ——这个人平白无故的吼什么吼? 赵远远皱着眉头取下耳塞,回过头去一看,心跳不禁突突地加快了几倍。 只见秦奕羽被三四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围在了中间。其中一个卷头发的男人揉了一下鼻子,恶狠狠地说:“你他妈的是她什么人,管闲事管到老子头上来了?还不给老子滚!” 秦奕羽晃了晃拳头,冷冷道:“把钱包拿出来。” 钱包?赵远远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背在肩上的坤包不知什么时候拉链已经被拉开了。她伸手进去找了一下,果然发现钱包不见了。 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给旁边的几个同伴递了一下眼色,低声道:“揍他!” 几个人于是同时向秦奕羽扑了过来。 秦奕羽也不畏惧,腾落了几下,猛的出手一拳。将那位肥胖的中年男人打倒在了地上。 卷头发的男子红了眼,突然从包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来,狠狠向秦奕羽扎去。 “小心啊——”赵远远尖叫着,从坤包里掏出一把太阳伞,冲到卷发男子的身后,照着他的后脑勺狠狠地敲了过去。 卷发男子后脑勺吃痛,扔了水果刀,反手一把抓住赵远远,将她拖到自己面前,另一只手乘机在她胸前摸了几把,狞笑道:“小娘们儿,哥哥我正饥渴着呢。” 他的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秦奕羽。秦奕羽红着眼睛后退了几步,突然滕空跃起,双腿横扫过来,将最前面的两个小个子男子一下子踢倒在了地上,再疾速地冲到卷发男子面前,怒喝道:“放开她!不然我饶不了你!” 卷发男子眼里闪过一丝惊慌,从包里又掏出一把水果刀来,用刀尖对着秦奕羽,皮笑肉不笑地说:“小白脸,是你饶不了我?还是我饶不了你?” 秦奕羽无视水果刀的存在,一拳揍向卷发男子的脑袋。 卷发男子握着水果刀,狠狠扎向秦奕羽的手臂。 只听得“哐当”,“扑通”两声,水果刀落到了地上,卷发男子也沉沉地倒在了地上。 赵远远被卷发男子连带得差点摔在了地上,她摇晃着身子退后了几步才勉强站稳。定睛一看,却见秦奕羽已经拾起了水果刀,抵在犹自躺在地上的卷发男子的胸前,沉声道:“把钱包还回来。” 卷发男子眨巴了几下眼睛,从内衣口袋里掏出钱包,往后方使劲一扔。 秦奕羽站起身子,使劲往卷发男子身上踹了一脚,喝道:“滚!” 待几个中年男子跌跌撞撞的消失在地下通道入口处,秦奕羽才俯身拾起钱包,递还给呆立在一边的赵远远:“给,以后回家不要走这个地下通道了,不安全。” 赵晓接过钱包,突然低呼了一声:“你的胳膊流血了!” 秦奕羽穿的是一件黑色的风衣,所以尽管衣袖已经被鲜血浸湿了,仍然不大看得出来。 但是现在鲜血顺着衣袖一滴滴的滴到了地上,灰白的水泥地上就像盛开了一朵朵暗红的梅花,看得赵远远心里一阵阵的发紧。她颤抖着声音道:“我们……我们赶快上去找家医院给你包扎一下吧。” 秦奕羽捂着手臂从衣兜里掏出手机递给赵远远:“给汪助理打个电话,让他马上到这里来。” 赵远远一边打电话一边盯着秦奕羽的手臂看。她恨不得刀是扎在自己的手臂上,这样她的心里也比现在好受一些。 一个钱包,如果不是自己的,估计他也不会跟那些人动手。自己去帮忙,反倒被那个可恶的男人抓住了,如果不是太着急想要救出自己,估计他也不会受伤。 可现在,看着他血流不止,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也不知道那把水果刀究竟在他的手上划了多大一条口子?伤到筋骨没有?划破血管没有?怎么一直在出血呢?…… 还好汪助理很快便开着车过来了,把车子稳稳地停在了路边,摇下车窗道:“秦董事长,快上车。” 赵远远连忙帮着把车门打开。秦奕羽捂着胳膊上了车,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来,刺得人的眼睛痛。 赵远远很想跟在秦奕羽的身后,同他一起去医院包扎。但是她又很犹豫,怕这一去,从此就再也不愿意离开这个男人。 秦奕羽在车窗里看着她,突然抬起那只沾满了鲜血的手,朝她挥了一下:“远远,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汽车飞快地向前驶去。赵远远咬着牙,费了好大的劲才控制住自己没有跟在汽车的后面奔跑。 这个人,明明受了伤,为什么不央求自己去照顾他呢? 只要他一开口,赵远远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是断然不会拒绝的,但是他偏偏没有。 他只叫自己回去休息,那么他是不是其实并不愿意自己老呆在他的身边?亦或是怨恨了自己? 赵远远想到这里,眼睛一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了下来。 秦奕羽坐在汽车的后排座上,用手捂着自己的胳膊。手臂上传来一阵阵刺痛,但是他觉得他的心远远比手臂更加的疼痛。 这个小丫头,为什么对自己总是表现得这么的疏离?连自己受了伤,她也舍不得靠近一下自己?只站在马路边,淡淡地看着自己独自坐进车里。 难道她真的看上了聂屿那个家伙? 几个月前,自己得知她居然在跟一个叫聂屿脑外科医生相亲,立即想办法调查了一下聂屿的身世背景。没想到居然查到聂屿既然与自己的助理季雨欣在读大学的时候谈过恋爱,而且自从与季雨欣分手过后,聂屿一直是单身。 前几天自己本来有一笔重要的业务要谈,但是为了见到她,硬是在下午抛下户,赶到了骆雨雨结婚的酒店。 没想到她居然带着聂屿去参加了骆雨雨的婚礼——一男一女,共同参加好友的婚礼,是在向众人表明他俩的亲密关系吗? 还有那个杨峰,居然在那里大谈特谈什么聂屿要跟她在一起的谬论。自己忍不住让季雨欣给聂屿打了电话,而聂屿接到季雨欣的电话后,果然急匆匆地离开了她…… 细细想来,自从跟她重新相见,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她都对自己这么的疏离。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小丫头,在自已面前任意的撒娇,欢笑。 她甚至都不会在自己面前流泪。 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忘了自己。或者,她已经爱上了别人? 赵远远依然伫立在马路边,脑子里漫无边际的胡乱猜想着,双手麻木地放在行李箱的拉杆上,一时间忘了该往什么方向走。 突然,一辆豪华轿车“嘎吱”一声,在马路中间来了一个急刹车,惊得赵远远一下抬起头来,向着轿车急刹的方向望去。 只见豪华轿车的前面,站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出来的女人。女人身穿黑色风衣,奋力张开双臂,定定地站在马路中间,像螳臂当车一样,想要拦住面前的豪华轿车。 第六十七章 挂在最里面的白色长袖T恤 这张脸,赵远远认识。 这张脸,年轻的时候,不知让设计院多少的男子为她倾倒。 这张脸,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像上帝开的一个残忍的玩笑,让人不忍直视。 三年前,赵远远刚到设计院,第一次看到她的背影,立即惊为天人。 她总是长发飘飘,步履轻盈,像云一样,从身边走过。 直到有一天,赵远远不小心看到她扬起的发丝下面,竟然有一道深深的疤痕,生硬地刻在皎若凝脂的脸颊上,那么的触目惊心,那么的让人忍不住扼腕叹惜。 后来才听说,这位设计院公用工程部的大美女聂雅萍,曾经为情好所伤,不仅一直单身,还被毁了容。 那是一道水果刀划出的口子。据说是拜她爱上的男子的夫人所赐。 而她爱上的男子,居然就是—— 赵远远来不及往下想,就见豪华轿车副驾驶的门“嘭”的一下打开了,一位身穿火红衣裙的时髦女子走下车来,径直来到聂雅萍面前,扬起手来,狠狠扇了聂雅萍一个耳光。 赵远远惊得用手捂住了嘴——这位身穿火红衣裙的时髦女子不就是时常在秦奕羽身边的郑助理郑子琪吗?聂雅萍为什么要拦她的车?她又为什么要扇聂雅萍的耳光? 只见聂雅萍捂着脸,怒视着面前的年轻女子,沉默了几秘,扬起手来,向着郑子琪的脸上反扇回去。 郑子琪用手去挡,聂雅萍拽住郑子琪的胳膊,扬起长腿踢了过去,不想被郑子琪侧身躲过,抬起小腿,反踢过来。 一时间两位美女在马路中间你推我挡,扭打成了一团。 过往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人越来越多,只一会时间车就堵了好长一段。正巧两位交巡警路过,立即拨开人群,上前劝解。 一位交巡警拉开激战的两位美女,另一位交巡警敲了敲豪华轿车驾驶室的车窗,要司机下来出示驾驶证。 驾驶室的车门打开,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走了出来。 风度翩翩,帅气迷人,正是有设计院第一帅哥之称的分管市场的副院长——周明霖周副院长。 赵远远一时之间有些凌乱。 设计院早就有传闻,说聂雅萍当年刚到公司来上班,就对市场部的周明霖一见钟情。 但是周明霖已有妻室,妻子还是一位市级领导的女儿。 据说周明霖那时也对聂雅萍颇有好感,时常让年轻漂亮的聂雅萍跟他一起出差,加班。日子久了,俩人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关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周明霖的妻子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情,一怒之下,在聂雅萍下班的途中,用水果刀划伤了聂雅萍的脸。 那以后,俩人基本上就断了来往。 赵远远并不是很相信这个传闻。 有几次在电梯里,她看到周明霖跟聂雅萍冷漠地站在各自的位置上,一脸清清淡淡的表情,根本不像是有过什么瓜葛。 美女和帅哥,向来就招人嫉妒,一些小人胡乱编造一些流言,毁人声誉,也是有的。 况且在好朋友魏敏的嘴里,周明霖也是一位颇为不错的学长——工作能力强,年轻有为,风度翩翩,与魏敏毕业于同一所国内顶级名校,不用摆谱就很有院长的范儿。 虽然传言有很多美女喜欢他,但是用魏敏的话来说,却都是因为周院长自身的魅力和光环所致。 也就是说,越多的美女喜欢他,只能证明他越有魅力,并不能说明他人品不好。 在魏敏一边倒的言论的影响下,赵远远也开始仰视起这位年轻有为的周副院长来,而且还自动屏蔽了那些有损院长形象的传闻。 但是现在,此刻,看到周明霖从轿车里走出来的那一瞬间,赵远远几乎一下就确定了,他跟聂雅萍之间一定有事。 不然,优雅美丽的聂雅萍,今天不会变得这般的不管不顾,孤注一掷。 而一向具有开拓精神的周明霖,也不会沉默地躲在轿车里,直到交巡警过来敲车窗,才慢吞吞地下了车。 赵远远的目光从周明霖身上转移到聂雅萍脸上,她看到聂雅萍的眼圈红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直往下流。 那种悲伤的表情,深深地刺痛了赵远远,赵远远不由将目光再次转向事情的罪魁祸首——周明霖周副院长。 不料周明霖也正巧皱着眉头看向围观的人群,目光落在赵远远身上,一下变得有些恼羞成怒。 赵远远吓得伸了一下舌头,下意识地拉着行李箱,转身向人群外走去。 人家毕竟是鼎鼎有名的大院长,大白天的在马路上出了这种不大光彩的事,自己作为下属员工,站在这里看热闹,确实有些尴尬。 再说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自己一点都不清楚,瞎凑热闹,一点作用也起不到。 更恐惧的是,若是以后周院长听到什么有关这件有损他名誉的私事的传言,说不定就会以为是自己八卦散播出去的呢。 白白地替人背光锅,也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悻悻地回到心怡小区,刚刚走进电梯间,就遇到了满面春风的易飏风:“远远姐,这么巧啊,你也刚回来吗?” 赵远远点了点头,易飏风又道:“我带了些特产回来,一会儿给你拿点过来。干脆你负责熬稀饭,我负责做菜,我们今天一起吃晚饭?” 自从回到六坪,接二连三出了很多意外,赵远远早已忘记了吃饭的事情。如今听易疑风这么一说,才发现确实好长时间没吃饭,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当即胡乱点了一下头,答应下来。 熬上稀饭没多久,易飏风就拎着一个大包过来了。一进门就说:“远远姐,你用什么米熬的粥,这么香? 赵远远懒懒地说:“就是端午节设计院发的泰国香米,你那不是也有吗?” 易飏风把大包往桌上一放,依次从里面拿出几包牦牛肉干,几包麻辣牛肉,几包香酥花生米,还有一把新买的小菜。 赵远远眼睛都瞪圆了:“这么多的东西,你留着自己吃呀。” 易飏风笑道:“这一路上我早就吃够了,这些都是专门给你留的。” 赵远远直摇头:“太干啦,我看起都没胃口。” 易飏风拿出小菜,解开来放到洗菜盆里;“这不还有一把小菜吗?我就知道你喜欢维生素,专门买来凉拌着吃的。” 赵远远道:“那就麻烦你老弟辛苦一下啦,反正我是不会做凉拌菜。” 易飏风边洗菜边道:“我也不大会拌,但是我买了专门拌菜的调料,只要菜煮好之后浇上调料就可以了。” 小菜拌好后,稀饭也熬好了。易飏风用几个碟子,分别乘上牦牛肉干,麻辣牛肉,香酥花生米,再把凉拌小菜摆到赵远远的面前:“来,我们开饭吧。” 赵远远心不在焉的喝着稀饭,易飏风又道:“这次我们去川西顺道去了一下泸沽湖,那里的摩梭族是母系社会。呵呵,母系社会就是厉害,在他们哪儿,做饭全由男的来做,就像我这样,男人煮好了饭,请女人过来吃。女人要是吃了他做的饭呢,就表示喜欢他……” 赵远远听到这里,放下筷子道:“我吃好了,你自己慢慢吃吧。” 易飏风不好意思的扬起眉毛:“远远姐,你生气了?我不过是说着玩儿的。” 赵远远道:“我哪儿这么容易就生气了?我只是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 “哦,也是,国庆节出门哪里都挤,哪里都累。”易飏风说着快速地喝了几口稀饭,又吃了几大口凉拌菜,才放下筷子道,“远远姐,那我先告辞了。你自己收拾一下碗筷,等洗了碗筷刷了锅,再自己慢慢休息吧。” 赵远远“呸”了一声,易飏风已经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把厨房收拾干净,赵远远转身回到卧室,打开行李箱,取出里面的衣物,一一整理起来。 在把干净衣服放进衣柜时,她又看见了那件挂在最里面的白色长袖t恤。白色长袖t恤的颜色已经有些发黄,胸前印着的山水图案却依然栩栩如生。 多少年来,这件t恤一直挂在衣柜的最里面。就像一些藏在心底的记忆,只要愿意去回想,就会一幕幕地重新浮现在眼前…… 记得大二的时候,自己也尝试着做兼职——给一位叫念念的小朋友当家教。 起初是因为好奇与激情,但是到了真正兼起职来的时候,却远没有赵远远想象的那么轻松有趣。 首先去念念的家,不能坐地铁,只能坐公交。有的时候等公交车等了很久都不来,有的时候在路上又特别堵车。为了保证能够准时赶到念念家里,赵远远不得不提前一个多小时就出发。于是星期五和星期天,她基本上整个晚上什么其他的事都做不了。 再有就是念念的家里特别的冷清。念念的爸爸基本上常年不在家,她的妈妈也是一见远远来了,就马上出门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远远陪伴着念念在那里学习。 而且每天辅导完念念的功课,一个人站在冷冷清清的车站等车,等来的几乎都是最后的那辆末班车。坐着末班车回到学校,也差不多到了寝室熄灯的时间。 就在自己觉得难以坚持下去的时候,是秦奕羽给了自己最温暖的陪伴。 他陪着自己找到了念念的家,叮嘱自己注意面试中的每一个细节。 第六十八章 紫色的礼品盒 最没有想到的是,他还在夜里到车站接做完家教自己,一起回到他的寝室,共同吃晚饭。 寝室里有暖暖的灯光,桌上有两个盖好的饭盒。 他拿出酒精炉,将饭盒里的饭菜倒进锅里,热热的蒸气弥漫出来,饭菜的香味飘散开来,闻进鼻子里,让人馋得直咽口水。 热好以后,他总要把一块大排挑到自己的碗里。 这种大排,是食堂卖得最贵的荤菜,自己一般都舍不得买。 他也舍不得,所以每次只买了一块,全都挑给了自己。 他说,宝贝,你辛苦了,要吃块大排才有力气。 边说边拿起桌上的香辣酱,拌在他自己的碗里,笑道,我们男人呢,吃香辣酱拌饭会更加有力气…… 好不容易坚持做完了一个月,领到工资以后,自己最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亲爱的奕羽吃饭。 记得那是一个深秋,街道两旁法国梧桐的叶子全黄了,风一吹,落叶铺了一地,走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她下了公交车,一眼就看到等候在树下的秦奕羽。 蹦蹦跳跳地踩着树叶跑过去,挽着他的手,她笑得特别灿烂:“我今天领工资了!我请你吃饭!” 秦奕羽宠溺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还是我请你吃饭吧,我要好好犒劳一下你,我的乘孩儿。” 学校门口的这一段路,晚上都有夜市,卖着各种小玩意儿和小吃。她和心爱的奕羽找了一家卖炒田螺的,炒了一大盘辣子田螺,又开了两瓶啤酒,美美的吃了起来。 她不大会用牙签挑田螺肉,秦奕羽就用牙签把田螺肉挑出来了,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她觉得这样吃着没劲儿,秦奕羽又教她直接用嘴巴去吸田螺肉,结果吸得她身上全洒上了田螺汁。 “你赔我的衣服!”她撅着小嘴无赖地撒着娇。 秦奕羽却当真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好的宝贝儿,我正想买件衣服送给你。” 她眨了眨大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的:“你哪来的钱?” 秦奕羽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不是也在做家教吗?今天我也发了工资呀。” 两人逛完了整个夜市,最后一人买了一件有着相同的山水图案的长袖t恤。秦奕羽那件是黑色的,她付的钱;她那件是白色的,秦奕羽付的钱。 如今,衣服好好地挂在衣柜里,只是送衣服的人…… 赵远远眼前不由又浮现出秦奕羽鲜血淋漓的胳膊,心里一紧,慢慢站起身来,想要为他做点什么。 他出了那么多的血,应该是最需要补血的吧?而据说东阿阿胶最是补血,自己是不是应该去买一些呢? 想到这里,赵远远立即穿上外套,朝小区对面的药房走去。 赵远远常在这家药房买药,药房卖药的阿姨跟她熟了,又很热心,卖了阿胶,又建议:“姑娘啊,这阿胶最是补血,咱们女人家每个月都要流血,吃了最是滋补不过。我建议你把阿胶打成细粉,每天早上对开水空腹吃一点,包管面色要比现在好得多。” 赵远远道:“那就麻烦阿姨你把它打成粉吧。不过阿姨,我想再问一下,男人也可以吃阿胶吗?是不是也是一样的补血?“ 阿姨一边忙着打粉,一边笑道:“男人们身强力壮,哪里还用得着吃阿胶。吃了阿胶气血更充足,不是更加要欺负我们女人了?” 赵远远抿嘴一笑:“哦,我的一位朋友,他被人扎伤了手臂,流了好多血,吃阿胶应该可以帮助他的伤口愈合吧?” 阿姨抬头看着她,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吃阿胶当然可以帮助伤口愈合了,阿胶本来就有补血止血的功效啊。你的朋友是男朋友吧?怎么这么不省心,喜欢跟人打架呢?姑娘你这么斯文,以后可别被他欺负了。” 赵远远心里一痛,摇头道:“不过是一位普通朋友罢了。他为了我才受的伤,我送他阿胶,就是不想再欠他什么。” 阿姨笑道:“朋友之间,哪里有算得这么清楚的?不过姑娘你心肠好,你的朋友也仗义,你们俩做朋友,那就是扁担配箩筐,锑锅配锅盖,好到一处了呢。” 从药房出来,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了“鸳梦重温”几个大字。 赵远远犹豫了半晌,还是忍不住走进书店,绕过那面精美的蜀绣屏风,来到红檀木的柜台前。 柜台后面,老板陈叔正在用宣纸临摹王羲之的《兰亭集序》,见了远远,抬头微笑道:“姑娘好久没来了。哦,最近新到了一些精装典藏版的书,其中有一本《明代手绘花鸟画》是孤本,特别精致,我替姑娘留在里间,姑娘要不要看下?” 赵远远摇了摇头,取下颈间的和田玉坠,递过去问道:“老板,你看这玉是不是颜色有些古怪?” 陈叔拿着玉坠在灯光下瞧了半晌,眯着眼睛道:“这玉,比以前更润了……哪有什么古怪?” 赵远远道:“你没发现它的花瓣有些发红吗?” 陈叔的眼睛眯得更细了,慢慢道:“上好的羊脂和田玉都带着淡淡的粉色。佩戴的时间越久,颜色越会显现出来。这花瓣带着粉色,说明这玉很好,姑娘是买得值了呀。” 赵远远咬了咬牙,接着问道:“‘玉之成形,本来清远,沁染红色,终归不祥。’我这玉,颜色发红,是不是有了沁色?” 陈叔立即摇头道:“姑娘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玉有沁色,都是指那些老玉,古玉,在地下长期与水,土壤接触,被铁,锰等氧化物缓慢侵蚀而形成的一些颜色。姑娘这是块新玉,刚刚打造好,卖之前都没有人戴过,何来沁染红色之说?况且,俗话说‘人养玉,玉养人’,玉戴久了,不仅可以养人,还可以为人挡灾的呢。” 赵远远沉默不语,心想,难道我又错怪它了? 陈叔道:“我看姑娘也是有了疑心。不如这样吧,我把玉坠拿到里间消一下磁,净化一下,姑娘以后戴上也放心些。” 赵远远总算放下心来:“那就麻烦老板了。哦,对了,你刚才说的那本孤本叫什么来着?给我看看呢。” 陈叔笑道:“我这就进去给你拿。” 赵远远手捧《明代手绘花鸟画》,径直走到自己常坐的窗边的藤椅上,点了杯碧螺春,慢慢地一边翻看一边等着玉坠消磁。 店里那只雪白的波斯猫见来了熟,大摇大摆地跳到赵远远旁边的椅子上,仰着圆圆的脑袋,摇着毛茸茸的尾巴,朝着她“喵喵”地打招呼。 赵远远忍不住伸手去摸它的脑袋。 它却反身一跳,朝着书店的另一边跑去。 赵远远站起身来,想要去抓波斯猫,不想却一眼看到了坐在书店最里面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的两位美女。 几盆兰花摆在红木雕成的花架上,掩映得花架后面的美女有些不真实,却更让赵远远觉得不可思议。 是的,事实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这两位美女,一位是设计院公用工程部的聂雅萍。 另一位是西山栖项目部的董事长助理郑子琪。 刚刚在马路上大打出手,如今,却坐在“鸳梦重温”里促膝言欢。 她看到聂雅萍给郑子琪加了一些茶,脸上带着细腻的笑容。 而郑子琪的神色也十分的亲昵,像在面对一位自己多年的老友。 郑子琪喝了一口茶,从坤包里拿出一个紫色的礼品盒,递到聂雅萍面前。 聂雅萍接过礼品盒,打开盖子,只看了一眼,就又立即合上,将礼品盒推还到了郑子琪面前。 郑子琪笑盈盈地将礼品盒再次递到聂雅萍面前。 聂雅萍坚决地又将礼品盒推还给了郑子琪。 …… 这个紫色的盒子里究竟装着什么宝贝,让两位大美女如此的推让不已? 而两位美女之间,又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呢? 情敌?小三跟小四? 亦或是不打不相识的好朋友? 赵远远一时间有些凌乱,索性收回迈出的脚步,重新坐了下来,接着看自己的《明代手绘花鸟画》。 整本《明代手绘花鸟画》都是原版的中国工笔画,笔触细腻,笔峰干净,看起来让人觉得心里一片清新宁静。 其中有一副画的是两只喜鹊顾盼生姿地站在一弯遒劲冷艳梅枝上,画名“喜上眉梢”,谐了喜鹊站在梅梢的音,寓意又十分的美好。 还有一副枝繁叶茂的桂花树下开着一丛清雅的兰花,题名“兰桂齐芳”。 再有一副田田的荷叶下面游着一尾鲤鱼,叫做“连年有余”。 …… 赵远远渐渐看得忘了时间,待陈叔将消好磁的玉坠拿到她面前时,她才惊觉书店里的顾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站起身来,她忍不住抬眼向书店最里面的那个角落看去。不料花架后面早已空无一人,两位关系奇特的美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书店。 空荡荡的檀木椅,空荡荡的雕花桌子,让人怀疑先前见到过的两人之间的亲密是否真的存在过。 桌面上的一套米色骨瓷茶具,服务员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茶具的前方,赫然还放着一个紫色的礼品盒子。 难道这个紫色的礼品盒子两位美女谁也不要,最终就干脆让它拉在了店里?这盒子看上去十分精致,怎么就这么的不讨人喜欢呢? 第六十九章 章医生痛苦的根源 盒子里已经空无一物,只有一张剪断的标签静静地躺在盒子底部。 赵远远拿起标签,见上面写着“heres/ paris/sine 1八37/100%silk”。 赵远远虽然买不起奢侈品,但是也不至于连大名鼎鼎的爱马仕都不认识。 只是没有想到,两位美女推来推去的竟然是一条爱马仕的真丝领带。 这种男人的专属品,怎么在美女之间赠送起来了呢? 第二天一早坐在西山栖项目部的办公室里,赵远远的心里很纠结。 她很想立即就去三楼董事长办公室看一看秦奕羽来上班没有。 只有看到他安然无恙的坐在那里,她的一颗心才能够放下来。 可是,作为一名普通下属,长假过后,一大清早就冒昧而急切地跑去董事长的办公室,这样的做法有些太逾矩了呢? 她强迫自己坐下来,打开电脑中的图纸,用手指按着鼠标,机械地,来回地移动着图面。眼睛盯着图纸上的房屋,绿化,文字,脑袋里却只想着秦奕羽。 她懊恼地拿起电脑前的规范,胡乱翻了几页,只觉得里面一行行的文字仿佛遮了面纱,没有任何的意义。 她起身倒了一杯开水,看着桌前依然盛开的桂花树,心中思绪翻滚,热水泼得满手都是…… 眼见一上午就要过去了,赵远远终于按捺不住,拨通了前台薛妮的内线:“喂,我是赵远远,有一些设计资料需要秦董事长过目,麻烦你帮我问一下秦董事长现在有没有空,好吗?” 薛妮立即脆声应道:“好的,请您稍候。” 过了一会儿,内线响起,赵远远立即抓起话筒,就听薛妮说道:“赵经理,秦董事长请你一刻钟以后到他的办公室。” 赵远远放下话筒,总算舒了一口气。 还好,他来上班了,这代表他的伤势并不是很重。只是,昨天流了那么多的血,不知道伤口缝针没有?唉,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爱惜身体,也不休息几天再来上班呢? 赵远远迅速从抽屉里取出昨天在药房买的那瓶打成细粉的东阿阿胶,用一份打印好的设计资料裹在瓶子上,再从身后的书架上找出一个文件夹,将瓶子和设计资料一同装了进去,这才拿着撑得鼓鼓囊囊的文件夹,抬腿向外走去。 走到办公室门口,她又忍不住回转身来,从抽屈里掏出小梳子来梳理了一下头发,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才接着向外走去。 到了西山栖项目部快一个月了,赵远远还只是第二次到秦奕羽的办公室。 上次贸然上去,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这次她特地让薛妮为自己事先预约,有一部分原因,也就是不想再遇到什么尴尬的事情。 在厚重的实木门前沉默了一会,她抬起手来,轻轻敲了敲虚掩的房门。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 赵远远推门而入,一眼看到办公桌后面的那个人——略微有些苍白的脸色,冷冷的面容,沉沉的目光。只抬眼看了一下门口,就继续将目光转向电脑,一脸的淡漠。 赵远远快步走上前去,将文件夹放到桌上,眼睛顺势瞥向秦奕羽的手臂。 只见风衣下面,秦奕羽的一条手臂缠着厚厚的纱布,挂在一条从脖子上环绕下来的纱布绷带上,似乎伤得不轻。 赵远远心里一下难受起来,颇为自责,正要开口,却听秦奕羽冷冷问道:“你跟我的表嫂以前是好朋友,对吧?” 赵远远不知道他突然提起这个,愣了一下,如实答道:“你的表嫂?你是说魏敏吗?对,我们以前的确是很好的朋友,几乎无话不说。” 秦奕羽看放下鼠标,抬起眼来,目光颇为玩味:“那我的表嫂魏敏,她生前跟你们设计院一位叫做周明霖的副院长关系十分暧昧,你想必也是知道的吧?” 赵远远瞪大了眼睛:“我都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么可笑的小道消息……魏姐她人已经不在了,怎么还会有人这样诽谤她?魏姐生前跟你的表哥这么恩爱,你不应该听信这些谣言的——” “谣言?”秦奕羽冷笑一声,“不,这些不是谣言。我表哥虽然走了,但是他留下了厚厚的两本笔记。一本是粉色的,叫做‘爱敏札记’,记录的全是表哥对那个叫做魏敏的女人的爱。还有一本是黑色的,上了锁,我本着对表哥的尊重,一直没有打开过。” 秦奕羽说到这里,目光突然变得十分的阴沉:“但是昨晚,我姨妈来看我,一脸的悲伤——她总不愿相信他唯一的儿子就这么去了,她执意要让我打开这个笔记本,看个究竟。我不得已,解开了密码锁,翻阅了这本黑色的笔记。在这黑色的笔记里,记录的果然是一些黑色的记忆,任何人看过之后,都会觉得难受。” 赵远远不言语,心道:“谁叫你偷偷翻看别人日记了?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秦奕羽的双眼像是注入了冰凌,声音越发的冰冷:“昨晚,在看了这本黑色的笔记后,在看了那些噬人心肺的记录过后,我才知道,我亲爱的谦和的表哥婚后一直生活在痛苦里。而造成他痛苦的根源就是他此生最爱的女人,我的表嫂魏敏!” 赵远远张了张嘴巴,本能地抗议道:“你胡说,魏姐跟章医生感情那么好,她怎么可能是章医生痛苦的根源?” 秦奕羽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嘲讽道:“一个已婚的女人,眼里心里全是别的男人,这也叫夫妻间恩爱?一个女人,说是不想要孩子,却偷偷怀了别人的baby,这难道还不足以成为丈夫痛苦的根源?” 赵远远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要被颠覆了。在她的心目中,魏敏是美好,善良,纯洁的代名词,她根本就不相信魏敏会在婚后出轨。 何况出轨的对象还是刚刚被两个女人争抢过的周明霖。 强行整理了一下思绪,赵远远努力辩解道:“就算是章医生有记录,那也只是章医生的一面之词,做不得数的……对,肯定是章医生工作太累了,所以胡思乱想了……我跟魏姐玩得那么好,每天同出同进的,从来没见她跟别的男人有过什么亲密举动,更不要说是周院长了……真的,我发誓,从来没有……而且,直到魏姐去世,我都不知道她怀过孕,她怎么可能会偷偷怀了别人的孩子呢?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嘛。” 秦奕羽看着赵远远语无伦次的样子,眼里的阴霾渐渐散去,身子往座椅后背靠了靠,懒懒道:“胡思乱想?无稽之谈?或许你说得也有道理……好了,我也累了,我们暂且不说表哥的事吧——” 赵远远接口道:“逝者已矣。我们控制住自己的胡乱猜测,或许这也算是对死者的一种尊重吧。” 秦奕羽皱了皱眉头:“该查的我还是要继续查下去的。对了远远,你难得来找我,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赵远远打开文件夹,取出圆滚滚的设计资料。打开设计资料,拿出里面的瓶子,放到秦奕羽的面前:“这是打成粉的阿胶,你每天用温水兑一点空腹喝下,可以补血的。” 秦奕羽像是愣了一下,目光落在装着阿胶的瓶子上,轻声道:“远远,你还是在意我的,是不是?” 赵远远低头道:“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受伤,更不想再欠你什么——” 不想再欠自己什么?这是要跟自己撇清关系吗?秦奕羽的心情再度低落下来,猛地拿起装阿胶的瓶子,重重往外一推:“收回你的阿胶吧,我不需要。” 没想到一番好意被断然拒绝,赵远远觉得自己的心像被重锤击了一下,但她仍然坚持道:“你,伤得这么严重,吃了阿胶,伤口会愈合得快些的。” 秦奕羽将阿胶又往外推了推:“你拿回去吧。我没什么的,伤的是左手臂,不影响做事儿。” 赵远远一下就冒火了:“怎么不影响了?左手也是手啊,你怎么不休息几天再来上班呢?再说了,一瓶阿胶,用得着你这么推辞吗?” 秦奕羽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赵远远:“你在关心我?” 赵远远脱口道:“许你关心我,就不许我关心你了——”话到一半,自觉有些失言,连忙闭了嘴,低下头,脸颊微微发起烫来。 秦奕羽深深地望着面前这个有些无措的姑娘,再次问道:“远远,你还是在意我的,是不是?” 赵远远抬起头来,强忍住眼中的泪水:“事到如今,我关不关心你重要吗?我在不在意你重要吗?你已经结了婚,我也会有我的爱人。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再有任何的纠葛……” 秦奕羽猛地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冷笑道:“你也有了你的爱人,是脑外科医生聂屿?还是小鲜肉建筑师易飏风?” 赵远远退后一步,伤心地摇了摇头:“你难道不明白吗?有的时候如果一开始就是个错误,那么还不如不开始。就像一栋楼,如果基础都设计错了,又怎么可能修建好上面的房屋?” 秦奕羽走上前来,想要拉住赵远远的手:“远远,我们不会是错误的……” 第七十章 太过香甜的毒酒 第二天,汪助理一大早就来到赵远远的办公室,将几张黑胶片唱片放在她的桌上,微笑道:“赵经理,秦董事长回上海总部去了,这段时间可能都不会来西山栖项目部。” 赵远远“哦”了一声,抬头不解的看着汪助理。汪助理接着道:“秦董事长临走时叫我把这些唱片给你,他说项目部附近比较荒凉,晚上没有什么好消遣的地方。让你空了听听音乐,少去听公司里流传的一些闲言碎语,也少跟那些低素质的男人和爱嚼舌根的女人来往。” 赵远远琢磨着这些话的意思,突然就有些冒火。这都哪跟哪儿?什么叫少去听公司里流传的闲言碎语?什么叫少跟那些低素质的男人和爱嚼舌根的女人来往?他要是身子正,就应该不怕影子歪。况且,自己现在跟他井水不犯河水的,他凭什么干涉起自己的私生活起来了? 将唱片推还到汪助理面前,赵远远冷冷道:“这些唱片你还给他。麻烦你转告他,下了班要干什么那是我的自由,就不劳他费心了。” 汪助理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秦董事长已经走了,您不要这些唱片,我又把它们放到哪儿去了?您还是收下吧。” 赵远远起身拿起唱片塞到汪助理怀里:“你爱放哪儿就放哪儿了。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事情很多,请你不要打扰我做正事。” 汪助理拿着唱片无奈地走到门口,像又想起了什么事情,转过头道:“对了,秦董事长临走时还说他的手臂上的伤只是皮外伤,很快就会好的,让你不要担心。如果你想他了,可以给他打电话,电话号码我刚刚已经发到你的手机上了,那是他的私密电话,他会一直为你开机的。”说完露齿一笑,不待赵远远回话,就转身退出门外,轻轻关上了房门。 赵远远瞪着眼睛想,这个人都跟自己的助理说了些什么了?怎么一大早就让他的助理到自己的办公室来说这些废话?难道吃准了自己离不开他这个有妇之夫?他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把自己重重地往真皮座椅上一摔,赵远远气恼地掏出手机来,把汪助理刚刚发过来的短信删了。 删了短信还不解气,她又拿起面前的几本规范狠狠地在桌上摔了几下。这一摔她发现刚才办公桌上放唱片的地方还落了一张淡紫色的信笺在那里。 那是一张草木原浆做成的的信笺,纸上印着深深浅浅的花瓣。 赵远远拿起信笺,只见上面用小楷毛笔写着: 栖霞山题远远照 栖霞山前尽染霜,入怀秋色老红黄;听泉坐倚丹枫树,熏得一身衣袂香。黄花红叶石径长,栖霞山蹊尽染霜;摄取三千好风景,构思留待画秋光。且敬群峰酒一觞,秦晋相结喜欲狂;打翻调色琉璃盏,栖霞山头尽染霜。 这首诗很像古代的轱辘体,意境特别美,是大二那年秋天,秦奕羽跟赵远远同游了栖霞山回来后写的。 当时他把赵远远挑选出来的照片打印了出来,还用宣纸写了这么一首诗。 赵远远觉得这首诗特别应景,也喜欢诗里描绘出的深秋景色。她把写诗的宣纸夹到了自己的日记本里,想要永远的珍藏下去。 谁知秦奕羽毕业后却提出了要跟自己分手。伤心欲绝的赵远远努力了很久都忘不了他。到江城工作以后,为了摆脱心里的阴影,赵远远烧毁了一切与秦奕羽交往的证据——所有的照片,信件,包括这首诗,都被她烧了…… 没有想到今天却又看到了这首诗。 写诗的还是那个人,送诗的也还是那个人。 只是时过境迁,诗中描绘的美好情景,许下的秦晋之约,却永远只能是一个传说了。 到了周六,小姑姑打来电话叫赵远远过去吃饭,又说他们打算给表弟请一个家教,今天就有两位在校大学生过来面试,让赵远远帮忙参谋一下。 午饭过后,小姑姑约的两个大学生家教一前一后来到了小姑姑家里。 先来的是一位男同学,上身一件米白的夹克,下身一条深蓝的牛仔裤,进来就跟小姑姑愉快地打了招呼,脸上带着与生俱来的笑容,一看就是外向阳光的大男孩。 后面来的女同学长发披肩,穿着褐色的毛衣和黑色的长裤,带着一副厚厚的眼镜,整个人看上去文静而又稳重。 待两位同学走后,小姑姑将赵远远拉到卧室里,悄声问:“你觉得谁更合适一些?” 赵远远道:“我觉得那位男同学好些吧。首先他跟表弟都是男生,好沟通。再则呢,那位男同学性格外向,讲解起题来也肯定表达得也更清楚一些。而且我猜兴洋弟弟弟肯定也更喜欢这位男同学一些。” 小姑姑道:“我倒觉得那位女同学看起来稳重些,可能上起课来更有耐心些。” 赵远远道:“两人都是名牌大学生,能力都有的,就看谁更加适合表弟了。我看过一本教育类的书,说是学生听自己喜欢的老师讲课,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所以呢,我觉得小姑姑你应该去问一下兴洋表弟,看他喜欢谁来当他的家教老师。跟着自己喜欢的老师学,才能学得更好呢。” 小姑姑道:“你说得也有道理。”转身走到书房,问正在做作业的表弟钱兴洋:“兴洋,今天家里来了两位哥哥姐姐,你希望谁做你的家教呢,是那位大哥哥还是那位大姐姐?” 钱兴洋想也不想就道:“我喜欢那位大哥哥,他笑起来好开朗。如果他来教我做作业,我肯定学得很快。” 小姑姑笑道:“你们两姐弟倒是同样的意思。那就这样定了吧。咱们就请这位男同学来给你上课,你可要好好学哈。” 出了书房,小姑姑又拉着远远的手来到卧室,打开衣柜,取出一件粉色的风衣,笑道:“来,远远,试下这件风衣呢。我国庆的时候逛商场,正好遇到在打折,一激动就买了两件。这一件我穿颜色太粉嫩了,尺寸也小了些。你要是穿得,就送给你吧。” 赵远远穿上风衣,觉得尺寸刚刚好,只是颜色着实粉嫩了些。小姑姑上下打量着她,说道:“这种粉色果然只适合你们这种年龄的姑娘穿,我年纪大了,穿不出来。你看,你穿上这衣服,衣服粉粉的,人也粉粉的,就像一朵春天盛开的桃花。其实男人们也还不都喜欢打扮得粉嫩的女孩子?对了,说到这里,你跟刘行长家的聂屿发展得怎么样了?有没有经常在一起啊?” 赵远远脱下风衣,应道:“国庆过后,大家都比较忙。我已经好久没跟他联系了。” 小姑姑立马有些不高兴:“远远,不是跟你讲了只要遇到好对象就一定要抓紧吗?你怎么总是这么不上心?你这么粗心大意的,错过了好人家可怎么办?” 赵远远汗颜道:“这种事情,还是得两厢情愿才好。哦,小姑姑,你不是说晚上要熬红薯稀饭吗?红薯还没削呢,我马上去削红薯。” 小姑姑将折好的风衣放进购物袋里,塞到远远手中,说道:“红薯我来削。上次我跟你爸爸打电话,听他说,你在大学的时候曾经兼职做过家教,那份家教还是一位高你两届的男同学帮你介绍的。他爸爸说那段时间你常提到那位男同学,他还以为那位男同学会成为你的男朋友呢。唉,远远,总之不管怎么说,我们女人都不能太痴情了,环境变了,人也要跟着变,面对现实些,选择适合自己的人才是唯一聪明的做法。” 赵远远听到这里,十分庆幸当年自己脸皮薄,没有把跟秦奕羽谈恋爱的事情告诉父母,不然的话,现在小姑姑还不知道会怎么规劝自己。 如今要岔开话题都不行,她只好吐了一下舌头,说道:“小姑姑你放心,等空了我就主动给聂屿打电话。只要他不拒绝我,我就一直纠缠他。” 小姑姑拧了一下赵远远的鼻子,满意地笑道:“谁说让你纠缠他了?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远远你只要主动些,我不信聂屿这小子能逃得出你的手掌心。” 吃完晚饭,回到心怡小区自己的小屋,夜已经深了。 赵远远把小姑姑硬要送给自己的粉色风衣挂到衣柜里,有意无意之间,又看见了那件挂在最里面的白色长袖t恤。 很多次整理衣柜,赵远远都以这件t恤很白搭为由,没有把它清理出去。 它一直都在衣柜里,就像那些发生过的事情,那些付出过的情感,那些无孔不入的风,总在不经意之间,掠过她寂寞的心,飘渺遥远,却又清晰淋漓…… 手指轻轻抚摸着白t恤胸前的山水图案,赵远远心里惆怅而又苦涩。 没有谁,比她更加清楚,一个人活在回忆里会是多么的悲哀。 也没有谁,比她更加明白,一个人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会有多么的无助。 无数个寂寞的夜晚,她只能远远的看着以前的自己。 远远的,再也回不去;远远的,再也没有未来。 所有初初相遇的美好,早已随风而逝。 无数深深埋藏的眷恋,却总挥之不去。 如同一壶太过香甜的毒酒,只要尝了,就会越饮越上瘾,越饮越绝望。 突然,书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发出一串响亮跳动的铃声。 赵远远关上衣柜的门,拿起电话,看着屏幕上的一串数字,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手指滑动接听键,对着手机轻轻地“喂”了一声。 秦奕羽富有磁性的男中音立即从手机里传了过来:“远远吗?你现在在干什么?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远远的心跳有些加速,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第七十一章 感受到了她细腻柔软的温热 远远听到这一句话,心里的防线几乎在一瞬间就要崩溃。 是的,只是很想你,多少个无眠的夜晚,赵远远也在心里这样说。 月亮升起来了,风吹进来了,时光流逝了很久,却偏偏带不走思念。 就像墨水滴进了清水里,经文刻在了岩石上,那些过去的点点滴滴,那些许下的诺言,那些曾经的欢愉,再怎么想要去忘记也只是徒劳。 赵远远用力揉着自己的衣角,犹豫了很久,总算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她咬了一下牙,对着手机淡淡道:“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秦奕羽却没有挂掉电话的意思:“远远,你关了灯,走到窗前,抬起头来,看一看窗外——” 赵远远不明就里,依言关了灯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向窗外。只见一轮皎洁的圆月高挂在夜空之中,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不由嗔道:“大晚上的,叫人家看月亮做什么?” 秦奕羽叹息道:“你看到又圆又大的月亮了?可惜,今天是十五,我在集团总部,又不能和你一起赏月了。不过,‘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我们虽然不在一地,看到的却是同一轮明月。” 赵远远想起上个月的十五,秦奕羽在自己的小区等自己,曾经喝得酩酊大醉,没想到这么快一个月就过去了,不由也颇为感慨:“‘人生代代无穷已, 江月年年只相似’没想到转眼今天又是十五,时间过得可真快。” 秦奕羽的声音越发的忧郁了:“没有你,所有的时光都是虚度。”沉默了半晌,又道,“远远,你颈间的玉坠还戴着吗?你可不可以在月光下面,亲吻一下它的花瓣?” 赵远远依言取下玉坠,在如水的月色下,轻轻吻了一下玉雕莲花晶莹剔透的花瓣。 花瓣瞬间红了一下。 秦奕羽的身体也颤抖了一下。 自从赵远远买走了他千辛万苦寻来的,用上好羊脂和田玉请琢玉大师雕成的莲花吊坠后,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时时都在远远的身边,有的时候甚至能够感觉到她的体温。 而现在,他几乎马上就知道,她已经亲吻了那块玉坠。 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唇,已经感受到了她细腻柔软的温热。 挂了电话放下手机,赵远远鼻子一酸,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无声无息,倾泻而下。 泪水滴到和田玉吊坠上,反射着粼粼的柔光。 秦奕羽的心,立即感觉到一种欲罢不能却又无可奈何的绝望。他努力压下这种揪心的痛楚带来的无助,沉思起来。 第二天,秦奕羽起了一个大早。他将手臂上的绷带取了,紧了紧纱布,穿上了正规的白衬衣和黑西装,独自开车到了上海市郊的一处比较隐秘的豪华公墓。 今天是自己跟勒莓的结婚纪念日。 不知不觉,这个苍白的小姑娘已经离开人世快三年了。 当年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曾经主动报名,愿意捐献自己的骨髓为她治病。 她患了白血病,需要进行骨髓移植,才有可能治愈。但是世界上两份相合的骨髓少之又少。他的父亲因此四处征集骨髓,不惜给出了天价的报酬承诺。 自己那个时候特别需要钱,冲着那份报酬,义无反顾地报了名。 没想到经过试验以后,茫茫人海中,唯有自己的骨髓能跟她的完全相合。 随后自己跟着她一起到了美国一家著名的白血病治疗医院,陪着她一起进行了骨髓移植手术。 那段时间自己目睹苍白瘦弱的她,在与世隔绝的太空舱里独自与病魔作斗争,忍不住为她讲了很多有趣的故事,还陪着他一起唱歌,一起玩成语接龙。 手术总算成功了,但是接下来还需要一大段的康复时间。 她变得离不开自己,去求了他的父亲,想要嫁给自己。 她的父亲,一家大型房地产集团的老总,为了她,向自己苦苦哀求。 分不清是感动还是怜惜,自己同意了娶她做新娘。 婚礼上,她苍白轻盈的像一个阳光下的泡沫。虽然脸上带着灿烂的笑,但是下一刻说不定就会灰飞烟灭。 新婚之夜,自己搂着她静静的躺了一晚。 她在自己怀里安静地沉睡着,像一个幸福的孩子。而自己一直在心里祈祷,希望病魔能够因为自己的陪伴而放过这个苍白而又纯洁的姑娘。 可是没过多久,她还是发生了肺部感染。 即使在美国,有着纯净的空气和高超的医术,也没能留住她脆弱的生命。 半年以后,她就安静地离开了人世。 走的时候,她拉着自己的手说,奕羽,谢谢你陪伴我走过最苦的日子。如果有来生,我还要再做你的新娘。 自己没有点头,只是看着她安静的离开了人世,心里不知道是伤感还是解脱。 后来他的父亲出于感激,让自己留在美国攻读了工商管理的硕士学位。 回国以后,又亲手教自己处理扬帆集团内部的很多事务,还把自己提到了副董事长这样显赫的一个位子上。 把洁白的菊花放在没有雕刻任何名字,也没有贴任何照片的墓碑前,秦奕羽刚刚站起身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小秦,你也来了。” 秦奕羽转身看了一眼身后那个身形高大,两鬓斑白的男人,微微鞠了一躬道:“靳董事长,哦,爸爸,你也来了?” 靳自强道:“你每年都没有忘了来看小莓。小莓若是知道你这样惦记着她,她一定很开心的。” 秦奕羽微微笑了一下:“爸爸,如果真有天堂的话,我相信像勒莓这样纯洁善良的姑娘,现在一定已经在天堂里快乐地生活着了。” 靳自强将手中的*花放到墓碑前,凝望着空无一物的光滑墓碑,沉默不语。 两个男人并肩走出公墓的大门,靳自强拍了拍秦奕羽的肩膀,沉声道:“小秦,我向来看好你的人品。如今,三年之约的时间快到了,我不希望你在最后几个月,做出任何毁约和伤害小莓的举动来。“ 秦奕羽目光闪烁了一下,微微低下头道:“谢谢爸爸这三年来对我的照顾与提拔。您放心,这三年之内,我会一直把小莓当作我的妻子,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也不会向外界泄漏任何小莓的情况的。” 靳自强眼里阴霾渐起:“小秦,我们靳家的女儿,即使是不在人世了,也不能被人欺骗和侮辱。我知道,你在大学时曾经有一个女朋友,你现在又把她调到了西山栖项目部。年轻人,在没有成亲之前可以朝三暮四,但是成亲之后,必须要对得起自己的妻子。小莓是我靳自强最心爱的女儿,她深深地爱着你,你既然娶了她,就应该信守承诺,不要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哪怕只是名誉上的!” 秦奕羽面色渐渐转白,他用力握着拳头,好不容易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了下来,淡淡道:“您放心,三年之约我一定会做到的。小莓的在天之灵,也一定会明白我的一片诚心的。” 靳自强道:“这样最好。”停顿了一下,又道,“年底了,集团总部的事务非常多,我希望你一切以总部的事务为重,尽量呆在上海。至于江城那边,自有区域经理负责,你不用太过操心。” 秦奕羽知道靳自强对自己起了疑心,尽管心里不情愿,却也没有办法,只好点头道:“好的,我听从爸爸的安排。” 星期一,赵远远把西山栖项目设计部整理出来的全部方案修改意见拿回设计院,跟冯经理讨论了一下修改的方式和时间。下午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把以前做的一个项目的审图意见回复了,出了两个更改通知单,转眼就到了下班的时间。 丁华芝已经在赵远远身边晃了几圈,她说:“远远,你好久没回来了,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咱们把魏敏的表妹余莎和余莉也叫过来,四个人好好聚一聚。” 结构室基本上是男同志的天下。以前还有丁华芝,赵远远,魏敏三个女同胞,现在魏敏去世了,赵远远又去西山上驻现场,只剩下丁华芝一个女士,早就觉得寂寞。今天赵远远好不容易回来了,丁华芝自然不愿意错过这个娱乐的好机会。 赵远远一个人在西山栖住现场,也好久没跟同事玩过了,马上举双手赞成:“好哇,好哇,只是不知道余莎和余莉今天有空没有?” 魏敏有两个双胞胎表妹——余莎和余莉。两人虽然是双胞胎,却是性格迥异。余莎是姐姐,在六坪小学教英语,性格外向活泼;余莉是妹妹,在六坪中学教语文,性格内向温婉。以前魏敏在世的时候,两姐妹常常到设计院来找表姐玩,一来二去,跟丁华芝和赵远远也都混熟了。 丁华芝笑道:“她们俩上班的六坪小学和六坪中学就在我们设计院旁边。魏敏不在了,也没人跟她们玩,估计一给她俩打电话,她俩就会过来的。”丁华芝说着,拨通了余莎的电话,大声道,“余莎,叫上余莉,今天过来吃饭,我请。” 余莎果然立即同意了。 第七十二章 又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 中年妇女名叫张晓美,以前也是结构室的设计人员,后来找关系去了后勤的资料室。她如今工作轻松,整天涂脂抹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像一只飞来飞去的花蝴蝶。 丁华芝笑道:“对,我们约了余莎和余莉两姐妹过来吃饭。” 张晓美从购物袋里掏出两包干果,分给丁华芝和赵远远一人一包,眼睛四下瞟了一下,露出八卦的神色来:“余莎和余莉?魏敏的两个表妹?以前这两丫头常跟在魏敏后面跑嘛,现在魏敏跳楼了,她俩也不来咱们公司了。这两丫头长得挺乖巧的,她们什么时候过来呀?以前魏敏还托我给她们中的一个,哦,我忘了是谁了,挺文静的女孩子,介绍过男朋友呢,不过她看上了人家,人家可没看上她。对了,她也二十好几了吧?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丁华芝敷衍道:“我也好久没看到她们俩了……估计她俩也快到了……我们要去吃泰国菜,你如果要逛街的话,就继续去逛吧——” 张晓美往上拉了拉了衣袖,露出手腕上戴的一只水润翠绿的翡翠手镯,探着头望餐厅里看了看,笑道:“泰国菜又不贵,五个人也吃不了多少钱。我逛街也逛饿了,不如就请你们四个人吃顿饭吧。” 张晓美嫁的老公是一位高校的博导,长得瘦瘦小小的,不过很会挣钱。张晓美的一个爱好便是在同事面前显摆自己的钱多。 丁华芝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有钱,但是今天早就说好了我请,你要请的话改天吧。” 张晓美道:“那好,改天我请你们去四海一家吃海鲜!”说完身子一扭,率先走进了泰国餐厅。 三个人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了,刚刚点好菜,余莎和余莉就走进来了。 余莎剪着短发,穿着一件印着动物图案的粉色t恤,涂着红红的嘴唇,看上去可爱又青春。余莉则是长发披肩,穿着素雅的棉质衣服,化着淡妆,看上去文雅又精致。两人虽然五官相似,给人的感觉却大不一样。 丁华芝看到两姐妹,立即站起身来,招呼她俩过来坐,笑道:“学校就是养人,你们看,余莎和余莉两姐妹多年轻,看起来就像两位在校的大学生。” 赵远远开心地拖了拖身边的椅子:“余莎,余莉,来,坐我旁边,好久没见到你们了。没有你们两位妹妹跟在我身后,生活的乐趣都少了很多。” 余莎脚步轻快地在赵远远身边坐了下来,丁华芝却一把拽过跟在余莎身后的余莉:“余莉,来,坐丁姐这边,我最喜欢你这样文静的妹妹了。” 余莎刚一坐下,就搂着赵远远的肩膀道:“远远姐,听说你现在被派到了西山住现场,西山可是我们江城的后花园,远远姐,你每天生活在花园里,一定开心得不得了吧?” 赵远远笑道:“我是住在花园的工地里,哪有你想的那么浪漫。不过呢,现在不用画图,倒是轻松多了。我现在有空就去学车,目标是年底前把驾照拿到手。” 张晓美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余莎倒了一杯茶,撇了撇嘴角道:“画图多累呀,现在有几个人还喜欢画图?特别是女孩子,图画多了,人都老得快。” 丁华芝道:“你们都命好,现在都可以不画图了。只有我还坚守在设计院的第一线,每天熬更守夜地画个不停。” 赵远远摇了摇丁华芝的手臂:“丁姐,过不了多久,我还不是会回来和你一起画图。” 正说着,服务员端来第一道菜——冬阴功汤。 丁华芝一边给给每人舀汤一边说:“这个汤据说是泰国的招牌菜,你们尝一下呢,看好不好吃?” 赵远远喝了一口汤,抹了抹嘴唇说:“酸辣酸辣的,好好喝呀。” 张晓美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泰国菜就这味儿,什么东西都是又酸又辣的。” 余莉微笑道:“我也喜欢这种酸酸辣辣的味道。” 余莎在一旁却捂了捂嘴唇,一副想要呕吐的样子。 丁华芝瞧见了,扯了扯她的胳膊,小声问:“你是不是有了?” 余莎红着脸点了点头。 赵远远瞪大了眼睛:“有了?有了什么?哦,余莎,难道你怀上孩子了?” 余莎再次点了点头:“这段时间反应有点重,特别闻不得荤腥,动不动就想吐。” 赵远远仍然瞪圆了眼睛:“哇,好神奇啊,你这么小,都要当妈妈了,真是没有想到啊。” 张晓美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冷笑道:“真是小姑娘,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结了婚不是都要生孩子的吗?而且怀上的第一个孩子就生下来最好,头胎嘛,先天最足了。” 赵远远“哦”了一声,张晓美又问余莎:“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怎么都不通知我们一声?对了,你老公是做什么的?” 余莎抱歉道:“家里敏姐姐出了事,我的婚礼也就一切从简了,免得姨妈他们触景生情,想起敏姐姐来伤心。我老公是位医生,在市第三人民医院上班,是表姐夫的同事。” 丁华芝道:“你们姐妹都会找,现在医生收入多高啊。而且以后家里人生了病都不用发愁了。” 张晓美冷哼了一声:“医生还不是都死了。”转头看着余莎问,“你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孩子生下来是你妈帮你带呢还是你婆子妈帮带?” 余莎捋了捋短发,说道:“预产期是明年夏天吧——至于带孩子,我现在还没考虑这么多呢。” 张晓美又是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生了孩子后事情可多了,你不早考虑,到时候忙不过来的。” 丁华芝喝了一口汤,替余莎答道:“生了孩子事情是多些,但是挺一挺也就过去了。我当时生了我们家妞妞,才过了一个多月就来上班了呢。” 张晓美白了她一眼:“你多能吃苦呀。余莎估计再怎么也不会像你这样,生完孩子过一个多月就跑去上班了。” 余莎嘴角一弯,笑道:“我想把孩子带到一岁再去上班呢,反正学校这边老师多,我可以请长假的。” 丁华芝不由长叹道:“哎,这就叫干得好不如嫁得好。你看你们,一个老公能找钱,一个老公有本事,都可以上个轻松的班,只要把孩子照顾好就行啦。哪像我,老公快下岗了,家里老的小的都还指望着我挣钱呢。” 张晓美道:“你们家老刘不是长得帅吗,你当初看上他的人了,现在又嫌他不会找钱,世界上哪有这么十全十美的事呢?” 丁华芝干咳了一声:“我那时候年纪小,看人只会看外表,要是放到现在,我才不会选他呢。”说着扯了赵远远,“远远,如今只有你和余莉妹妹还有选择的权利了。你们俩可一定要擦亮眼睛,找一个家庭条件好,能找钱的男人做老公,这日子过起来才不辛苦。” 赵远远道:“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首先还是要有感情才行。” 丁华芝笑道:“什么感情不感情?没感情的只要有钱,结婚以后也可以培养出感情。有感情如果沒钱,婚后保证感情会越变越淡。结婚就是这样,时间一长,还不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地过日子?远远,现在我们设计院连工资都要靠画图来挣,听说还要实行什么末位淘汰制了,稍微不努力就会被淘汰掉。工作压力这么大,如果不找一个条件好一些的男人做老公,这一辈子过起可就辛苦了。” 张晓美接口道:“远远你今年是不是二十五了?这个年纪该抓紧了,要不我回去问问我老公,看他认识的人中有没有多金又未婚的,给你介绍一个?” 赵远远连忙摇了摇头:“不麻烦张姐了……” 余莎见状拉了拉远远的手,低声问:“远远姐,你跟聂屿哥哥的事应该已经确定下来了吧?” 赵远远脸上升起一团红晕:“他现在工作忙,我们也不经常见面……我想,我们也只是两个普通朋友吧。” 余莎笑道:“我听老公说,聂屿哥哥上次国庆节和你一起出去江南玩了几天,回来后整个人精神焕发,一看就是坠入了爱河的症状。” 丁华芝听到这里,十分好奇,使劲捅了一下余莎,问:“你口中的这个聂屿哥哥是做什么的?说出来我们听听呢,看他跟咱们远远配不配。” 余莎:“他是我老公在医院的学长兼老师。土生土长的江城人,独子。爸爸是重点中学的老师,妈妈是一家大型银行的行长,本人是江城第三人民医院脑外科的医生,是院里重点培养的青年才俊呢。” 张晓美撇了撇嘴,点评道:“听起来条件还不错,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呢?” 余莎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出一张照片来:“那,你们看,我老公旁边的这位就是聂屿哥哥。” 丁华芝先拿过手机看了看,立即赞叹道:“哇,长得真帅呀,比我们家老刘年轻的时候看起来还要帅。” 张莉听说后也探过头来看了半天,酸酸地说:“看起来个子有那么高,五官也还端正。远远,他们家有几套房子?他开的什么车?” 赵远远如实答道:“这些我都没问过,不知道。” 张晓美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稀里糊涂的呢?” 第七十三章 不能走错一步 余莉在一旁抿嘴笑道:“远远姐就是这样的,像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张晓美啐道:“这世界上哪有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远远不过是抓不到重点罢了。余莉你还年轻,千万别跟她学。对了,余莉你现在还没男朋友吧?要不要张姐再给你介绍一个?” 余莉摇头道:“敏姐姐走了,我特别伤心,现在暂时没有心情谈朋友。” 她这么一说,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变得沉闷起来。 丁华芝吃了几口菜,突然拍了一下脑袋,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扬帆集团收购了咱们设计院没多久,就把远远调到西山栖项目部驻现场了。” 张晓美瞪了她一眼,问:“为什么?” 丁华芝眼珠一转,说道:“远远,你未来的婆子妈是江城一家大型银行的行长,对吧?房地产公司都要跟银行搞好关系,所以就特别照顾你了……” 赵远远一下想起秦奕羽来,连忙摇头道:“什么未来的婆子妈,八字还没一撇呢。院里的大项目一般都要求设计人员住现场,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跟聂屿的妈妈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丁华芝也不跟她分辨,接着道:“正巧我有一个朋友是做塑钢门窗的,远远,你现在天天住在西山栖项目部,又有婆子妈作后台,不如帮忙推荐一下,让他们那个项目用我朋友的塑钢门窗。事成之后,该给的回扣,我的朋友一分也不会少给你。” 设计院的很多设计人员在做项目的时候都会顺带推销一些建筑材料,拿一些材料厂家给的回扣,这在业内算是一笔不小的灰色收入。 赵远远到设计院不过三年,独立完成的项目比较少,虽然经常听说谁谁谁推销了建筑材料,得了一大笔回扣,但是她自己从来还没有尝试过。现在见丁华芝这么说,她心里十分的犹豫,迟疑道:“我作为设计院的代表,去推销塑钢门窗,也不大好的吧?而且就算是要推销的话,塑钢窗也该是由做建筑的设计师来推销的吧。” 丁华芝笑道:“就是做设计院的代表常驻现场,才有机会好推销塑钢门窗呀。只要推销的东西质量过关,价格合适,哪里有什么规定该做建筑的设计师来推销还是做结构的设计师来推销?远远,你看现在办公室的设计师谁不顺带推销点东西啊?像你这么单纯只画图的,简直就是没有。” 张晓美也笑道:“当初我在上面画图的时候,大家私底下就都在推销建筑材料。你别看干主任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样子,其实私底下他还不是最喜欢推销建筑材料。他是专家,说的话别人甲方相信,推销的成功几率也高。每年回扣至少都拿了几十万。所以远远你听丁师姐的没错,想赚钱就要脑子灵活,光画图能赚得了几个钱呀?” 有这样轻松而又不犯法的钱可以赚,谁不愿意呢?所以造远远稍微迟疑了一下,就点了点头:“好的,等上班了,我去打探一下谁负责材料的采购,到时候为你的朋友引荐一下。” 五个人边说边吃,过了一会儿丁华芝起身接电话,余莉和张晓美去上洗手间,余莎拿出手机开始自拍,赵远远也翻看起手机来。 朋友圈里,杨峰在晒黄浦江畔,外滩中西结合的夜景;聂屿在晒自家阳台上看到的长江边上,灯光与江水交相辉映的夜景;易飏风在晒从西山上俯瞰江城,错落有致灯火辉煌的夜景;骆雨雨在晒江南小镇古朴静谧,夜色斑斓的夜景…… 看了一堆灯火辉煌的夜景图片,赵远远不禁有些莞尔。屏幕下方,通讯录右上方亮起了红点,表明有新的朋友在请求添加微信,她点进去一看,是一个叫月光轩辕的新号码,下面写着:“远远,我是秦奕羽。” 赵远远的心里一下起了涟漪——要不要点接受呢?一旦点了接受,估计自己就会时时的忍不住去关注他,就算不跟他说话,也会时不时地想进去看一看他…… 正犹豫着,余莎余莉和张晓美一前一后的回来了。张晓美一坐下就说:“刚刚看到聂雅萍了,一个人坐在那里吃饭,真没劲儿。” 余莎收起手机,接口问:“聂雅萍?我以前听敏姐姐说过的。她现在还是单身一人吗?” 张晓美道:“可不是,都三十好几了,不好嫁人了。” 正好丁华芝也打完了电话,回来坐下道:“你们在说聂雅萍?她真的是可惜了,年轻的时候那么漂亮,谁知道到了现在还没结婚。” 张晓美冷笑道:“漂亮?她那是叫狐媚。当初去勾引分管市场的周院长,被周院长的老婆划破了脸不说,自己的男朋友也跟她分了手。现在一个人晃到快四十了,相也破了,名声也败坏了,谁还敢娶她呀?” 丁华芝道:“咱们院的周院长确实算得上是院里数一数二的大帅哥。但是周院长的老婆是市领导的女儿,周院长为了自己的前途,是决计不会跟自己的老婆离婚的。聂雅萍想勾引他,那是找错对象了。” 赵远远道:“怎么就说是聂雅萍想勾引周院长呢?难道不可能是周院长看上了聂雅萍吗?” 张晓美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周院长每天身边来来去去的美女那么多,他跟别的女人都没有发生这些风流韵事,为什么单单会看上聂雅萍?还不是聂雅萍主动投怀送报,去破坏人家的家庭。” 余莉道:“我有次去设计院找敏姐姐,看到过聂雅萍。要不是敏姐姐跟我讲她已经三十多岁了,我还以为她跟我的年纪差不多大呢。从侧面看,她长得真漂亮,只是没想到会被毁了容,真的太可惜了。” 丁华芝道:“这也是她自找的。年轻姑娘都想走捷径,来个坐享其成。不过也要长长脑子,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张晓美撇了撇嘴,大声道:“你们上面公用工程室的方静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来自己有老公的,又去跟孙经理搞到一起。结果老公知道后跟她离了婚,她去找孙经理摊牌,孙经理却不愿意离婚了,气得她个半死。” 余莎皱眉道:“我今天过来的时候,恰巧看到方静和孙经理往新月酒店那边去了。孙经理根本没有不理方静,两个人手挽着手,看起来特别亲密,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他们俩是情侣的。” 张晓美翻了翻眼皮,笑道:“不是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吗?孙经理不离婚,方静却依然要跟他在一起。孙经理就当是瞒着自己的老婆在外面偷人了,何乐而不为?” 赵远远道:“孙经理对估计方静还是有真心的吧,不然两个人怎么可能这么亲密了?” 丁华芝不屑地一笑:“什么真心不真心?男人嘛,对主动送上来的女人一般都不会拒绝的。” 张晓美道:“就是,不要白不要。孙经理本来就很吝啬,如果叫他去外面花钱*他肯定舍不得。现在方静愿意免费让他睡,他不是又节约了钱又快乐了吗?” 余莎皱眉道:“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他们的事,估计正经的男人都不愿意跟方静结婚了。” 张晓美道:“她这样的女人还结什么婚呢?天天只要有男人跟她睡就行了呗——” …… 赵远远听得后背上冒出了冷汗,什么叫人言可畏,她今天可算是领教到了。 同样是婚外情,社会舆论对男人大多是宽容的,甚至有的还因此羡慕这样的男人有本事。 但是女人如果私生活上有问题,遭到的唾弃和压力却比男人多得多。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自己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不能走错了一步,不然根本就没有回头的机会。 第二天刚走进西山栖项目部自己的办公室,薛妮跟着就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加湿器:“赵经理,秋天天气干燥,公司给每间办公室都配备了一台加湿器。这种加湿器还有香薰功能。你看你喜欢什么香味儿?薰衣草?柠檬?还是雪松?” 赵远远心想,房地产公司就是有钱。卫生间洗手的水是温水,办公室的空调是中央空调,现在还要放什么加湿器。这么一比,设计院就像一家装修简陋的工厂,而在设计院画图的就跟在工厂车间劳作的工人差不多。 她随口道:“放雪松吧,闻起来提神些。” 雪妮“嗯”了一声,从包里拿出几瓶精油,挑选了一下,拿出其中的一瓶,滴了几滴精油到加湿器里,空气里立即弥漫着一种松树的清香。 雪妮出去没多久,汪助理就走了进来,对着赵远远微笑道:“赵经理,您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这段时间秦董事长不在,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跟我讲。” 汪助理老成稳重,是秦奕羽最信任的人,这个公司里大家都知道。很多员工见了汪助理都点头哈腰的,没想到他现在却用这样谦逊的态度来对赵远远说话,这让年轻的赵远远觉得很别扭。 有些生硬的摇了摇头,赵远远说道:“谢谢,我没什么需要帮助的。” 第七十四章 屋漏偏逢夜雨 汪助理重新回到赵远远的办公桌前:“具体的材料采购要问一下材料部的刘部长。不知道赵经理为何对门窗的采购和安装有兴趣呢?” 赵远远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说道:“我的一个朋友的朋友是做塑钢门窗的。他,他想来承接西山栖一期项目的塑钢门窗安装工程。我也是随口帮他问一下啦,既然是刘部长在负责,那空了我去问一下刘部长吧。” 汪助理淡淡一笑,又微微鞠了一躬,便转身走了出去。 中午赵远远职工食堂吃了午饭回来,刚想休息一下,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下来电显示,一下就认出了这个号码的主人。 上次打过电话以后,她并没有把秦奕羽的号码存在手机里,没想到这次她却凭记忆就认出了这个号码来。 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打电话来,会有什么事呢? 赵远远犹豫了几秒钟,用手指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立即传来秦奕羽富有磁性的男中音:“远远,你在做什么呢?” 赵远远的心里飘过一阵温暖,她懒懒地说:“刚刚吃完午饭,正想休息一下。” 秦奕羽接着道:“听汪助理说,你有一个朋友在做塑钢门窗?” 汪助理的小报告怎么打的这么快?赵远远一下子有些汗颜,支吾道:“嗯,是一位同事的朋友在做……” 秦奕羽道:“可能你还不知道,我们扬帆集团虽然是私企,但是所有建筑材料的采购都要经过正规的招投标。你的朋友如果想做这个项目,他可以来参加招投标,但是为了保证工程质量和控制成本,我们不可能给他任何的特殊对待。” 赵远远听到这里,脸都红了:“我不过就是替她随口问一下,没别的意思……” 电话那头,秦奕羽沉默了几秒钟,突然问:“远远,上次光大银行到公司来办信用卡,你办了吗?” 赵远远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信用卡的事,但是说信用卡总比继续说自已想要推销塑钢窗的事情好,当下据实答道:“办了。” 秦奕羽道:“把你的卡号告诉汪助理。这张信用卡你随便刷,刷完以后我来替你还账。” 大学的时候,赵远远图新鲜曾经办过一张信用卡。办卡以后,因为是透支消费,买起东西来不知不觉失去了节制。到了第一个月还款的时候,银行发来短信居然要还两千多块。这个数字让还是学生的赵远远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到处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把这笔钱还上,搞得自己头痛不已。一气之下,她到银行把这张卡注销了。 从那以后,有时候靠在秦奕羽的怀里撒娇,她就会说:“你以后要养我,替我还信用卡上所有的帐。” 秦奕羽总是用手指宠溺的刮她小巧挺拔的鼻子:“乖孩儿,以后我一定会挣多多的钱,让你花也花不完。” 赵远远任性地撅起小嘴:“我要住大房子,要穿漂亮的衣服,要吃世界上的各种美食。你挣得来那么多的钱吗?” 秦奕羽一本正经地说:“当然可以。不过呢,你要替我生孩子,男孩儿女孩儿都要有,越多越好。” 赵远远就会激动地从他的怀里挣脱起来:“什么呀什么呀?我才不想生孩子呢。况且现在最多只准生两个,怎么可能越多越好呢?” 秦奕羽眼里都是笑,轻轻搂住她的身子:“两个也行,长得都像你,全是我的乖孩儿。” …… 如今他娶了别人,过去的一切承诺都已化为泡影,又还说什么替自己还信用卡里的钱? 只有一家人花钱,才可能不分彼此。除此之外,夹杂着金钱的往来只能让自己感觉到感情变成了一笔交易。 赵远远觉得自己还没有贫穷到需要贩卖自己感情的地步。她咬了一下牙,拿着手机冷冷道:“谢谢你今天的赐教,不过我自己的信用卡自己还还得起,用不着你来多此一举。”说完就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手机传来短信提示音,赵远远点开,见是刚刚那个号码发过来的,上面写道:“远远,我只是不想让你太辛苦。” 以前在替她提行李,为她留晚饭,还有陪她做课程设计的时候,秦奕羽都会说,远远,我只是不想让你太辛苦。 但是这么多年来,远远心里最苦最痛的却是秦奕羽的断然离去。 说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是他,说两人不合适必须分手的也是他。爱的时候像一团火,离去的时候却比冰还寒冷。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情让远远觉得害怕。 她害怕自己再次掉进感情的泥淖,伤得遍体鳞伤。她更怕这种拥有后的孤寂,啮人心肺。稍稍犹豫了一下,她点开手机上的菜单,将这个恼人的电话号码,还有前几天刚加上的他的微信,一起划入了黑名单。 将秦奕羽的联系方式统统都划入了黑名单,就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看不到他的情况了。从周二到周五,只有短短的四天,却仿佛是漫长的四年。日子像是变成了真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挨着过,那么的无聊,那么的漫长。 有时候在项目部看到汪助理,赵远远的心跳就会有些加速。她既希望汪助理能主动告诉他一些秦奕羽的事情,又害怕他过来真的说起秦奕羽。 汪助理总是礼貌地微笑着跟她打招呼,脸上波澜不惊。 待他走过去之后,赵远远就会在心里嘲笑自己的小心思——都过了二十五岁了,怎么还像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好不容易挨到了周末。 星期六,赵远远从早到晚,练了一天的车。 星期天,她起了一个大早,坐着驾校的车去考点参加路考。 起早贪黑地练习了一个多月,成败就在今天短短几分钟的一考。赵远远的手心有些冒汗,这是她心里紧张时最常有的一个条件反射。 偏偏她抽的号很靠后,估计要到中午的时候才能轮到她考试。 越是等待,越是焦虑。 赵远远掏出手机来,胡乱浏览了一下,发现丁华芝大清早给自己发了一段话:“远远,我下周要交图,估计加班都画不完。你有空吗?能不能来办公室帮一下忙?”后面发了好几个拜托的手势。 赵远远刚上班的时候,丁华芝作为前辈,没少帮过她,所以她立即回道:“没问题,等我路考一结束,就到办公室帮你。” 因为今天缺考的人比较多,所以没到中午就轮到赵远远上车考试了。 检查车,起步,换挡,赵远远都做得熟练而又流利。但是在变道行驶的时候,她一时疏忽,忘了打变道的灯。 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细节的遗漏,她这次路考没有通过。 打了一辆出租车,跟出租车司机说了:“六坪,设计院。”几个字,赵远远便靠在座椅后背上,悻悻地看着窗外。 窗外灰色的天空中不知何时下起雨来。细密的雨点打在车窗上,打在街边的行道树上,打在没有生机的枯叶上,叶片稀稀拉拉的飘落着,暗黄的,深褐的,铺了一地,满眼都是狼藉。 出租车司机开始骂道:“给老子的,这是什么鬼天气!下雨下得人都要发霉了!” 赵远远深有同感,接口道:“江城的雨天确实很烦。” 出租车司机便道:“岂止是烦,简直是要命。老子们开出租车,最讨厌这种绵绵雨了,到处都是稀泥巴,滴滴答答的,身上都要长毛了……” 到了设计院门口,赵远远下车以后,才发现自己没有带伞。 雨点打在她的脸上,冰凉的,湿漉漉的,十分不爽。 她掩着面向着设计院的大厅跑去,深切体会到了“屋漏偏逢夜雨”的无奈和狼狈。 进了大厅,乘坐电梯到达十六楼后,她发现偌大的一间办公室里只有丁华芝一人坐在那里加班。 丁华芝一见到赵远远,立即站了起来:“远远,你可来了!今天下雨,大家都不愿意来办公室。还是你仗义,一喊就来了。” 赵远远拿起自己座位后方挂的干毛巾,边擦头发边问:“你这次又是做的哪里的项目?怎么又催得这么急?” 丁华芝道:“海南的,八度抗震,算了好久才通过。诺,你一会就帮我画一下楼板配筋图。这个不用动脑筋,就是花时间。” 赵远远打开电脑,道:“好吧,你把模型发给我,我帮你画板配筋。不过,我还没吃午饭呢,你那里有没有什么吃的?” 丁华芝起身,把一个面包和一盒牛奶放到赵远远桌子上:“中午将就吃点吧。晚上我请你吃大餐。” 画起图来,时间就过得特别的快。 赵远远画完两层楼板配筋图,抬头一看,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伸了一个懒腰,走到埋头画图的丁华芝身后,推了推她的肩膀:“丁姐,都快七点了,我们去吃晚饭吧。” 丁华芝揉了揉额头,问:“远远,你画了多少了?四层楼板都画完了吗?” 赵远远道:“每层面积太大了,我刚画完两层。” 丁华芝道:“嗯,那我们吃了饭又回来画。” 赵远远吐了一下舌头:“丁姐,难道你今天就想画完吗?这么晚了,不如我把你的图拷走,明天去办公室帮你接着画吧。” 第七十五章 院长门口吊着一个女鬼 赵远远看着丁华芝疲惫的眼睛,咬了一下牙,点头道:“好吧,丁姐,我今天就帮人帮到底,陪你一起挑灯夜战,把图画完。” 两人在楼下吃了个小火锅,再回设计院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刚刚还好好的电梯,这会不知怎么的,出了故障,摆上了停止运行的牌子。 丁华芝手一挥,道:“走吧,我们爬楼梯上去,就当是减肥。” 赵远远跟在丁华芝身后:“丁姐,你画起图来总是这么牛气冲天的,歇都不歇一下。” 丁华芝一边爬楼一边道:“我不管你们怎么看我,说我爱钱也好,说我拼命也好,说我贪婪也好……我这个人,从小在农村长大,什么苦日子都过过。到田地里插秧,踩在腿肚子深的稀泥里,被蚂蝗叮腿……在大太阳底下翻地,晒得头顶都像要烧起来……画图再累,也比种地轻松……我现在就是想通过自己的劳动来改变自己的生活。我相信,只要我足够努力,日子就会越过越好。” 赵远远仰视着丁华芝,真心道:“我其实打心眼里佩服你。真的,丁姐,你这么勤劳,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两人边说边走,到了十楼的时候,突然发现跟下面几层黑漆漆的走廊不同,这一层的走廊居然还亮灯光。 丁华芝道:“走廊亮着灯,难道这层楼也有人加班?” 赵远远喘了一口气,道:“我们爬了十层楼了,好累啊,不如站在这里歇会再走吧。” 丁华芝叉着腰道:“都是平时运动少了,爬几层楼就累得气喘吁吁的……咦,十楼不是领导们住的楼层吗?难道今天院领导也来加班了?” 赵远远一边从坤包里掏出一根橡皮筋,一边道:“院领导收入那么高,周末加下班也很正常啊。” 丁华芝探了探头:“我看看呢,今天是哪位领导跟我们老百姓同甘共苦,一起加班。”说完向着走廊里面走了进去。 赵远远站在原地,将长发拢在脑后,用刚刚掏出的橡皮筋束着马尾。 她觉得走在黑漆漆的楼道里爬台阶,披着长头发挺碍事的。 马尾还没扎好,就见丁华芝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哑着声音道:“远远,远远,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楼道里光线昏暗,十分安静,咋一见到丁华芝这个样子,听着她变了调的声音,赵远远也吓了一跳,连声问:“怎么回事?什么吓死你了?” 丁华芝摆着手,脸色惨白,咽了几口唾沫,突然一把拽起赵远远的胳膊,向着楼上跑去。 赵远远一边跟着跑,一边不明将里地问:“丁姐,什么东西吓死你了?难道院长批评你了?电梯坏了,你爬楼梯都要加班,他还批评你?” 丁华芝拉着赵远远一口气跑到十六楼,冲进办公室,重重地关上房门,这才捂着胸口道:“远远,我刚刚看到……看到院长门口……院长门口吊着一个女鬼!” 赵远远浑身的汗毛一下就竖了起来:“什么?女鬼?吊在院长门口?你看清楚了?!” 丁华芝摘下眼镜,擦着额头的汗水:“你不信你去看!算了,你千万别去看!吓死人了!” 赵远远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思索道:“女鬼?是女人吧?丁姐,你真的看到一个女人吊在院长门口?那我们要不要报警?” 丁华芝一边深呼吸,一边道:“我看到那个女鬼,哦,也许是女人,好长的头发,吊在院长办公室门口。不知道是死是活。哦,远远你说得对,我们赶紧报警,赶紧报警,不然哪里还敢出去!我都要被吓死了!” 六坪派出所离设计院不远,报警过后,大约过了十多分钟,警察就到了设计院。 吊在院长门口,确切地说,吊在分管市场的周副院长门口的,是一位长发女子,早已气绝身亡。 警察请法医鉴定过后,又到十六楼找到丁华芝和赵远远,让两人讲述了一下发现尸体的情况,录了口供。 鉴于现在是周末的夜里,设计院没有几乎没有别的加班的员工,所以警察又让她们俩去了十楼,看看是否认识那位上吊的女子。 长长的黑发,苍白的容颜,脸颊上一道深深的疤痕——赵远远几乎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是的,聂雅萍,设计院的话题女王,孤独的受伤的美丽女子,这一刻,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她的脖子上,还搭着她用来结束自己生命的紫色的领带。赵远远瞥了一眼,领带的牌子果然是heres。 …… 经过警方的调查和考证,包括从调取的视频来看,聂雅萍都是自杀的。 周日的傍晚,下着小雨,她穿着深紫色的风衣,独自乘电梯来到了十楼。 她在周明霖的办公室前徘徊了很久,最后掀开一块集成吊顶,将紫色的heres领带悬挂在吊顶里的金属龙骨上,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她是自杀的,但是舆论的矛头依然指向了周明霖。 以前大家都说聂雅萍勾引周明霖,主动投怀送抱,所以被周明霖的老婆划伤了脸,导致三十多岁了还嫁不出去,实属咎由自取。 但是现在,聂雅萍决绝地吊死在了周明霖的办公室门口,大家又都觉得一定是周明霖辜负了聂雅萍,才让聂雅萍伤心自杀。 而且,关于周明霖四处留情,欠下许多风流债的传言也开始层出不穷。 有的说,他去年去贵州谈业务的时候,跟一位多金又多情的女老板好上了; 有的说,曾经看见他带着两位年轻姑娘一起去城郊著名的富硒温泉处泡了温泉; 还有的说,他乘着出差,去幽会了儿时的情侣…… 这些传言,赵远远听到以后都一笑置之。人已经死了,再多的流言蜚语也不能让死去的美人复活。 但是,有一种说法,却让她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安。 这种说法,据说是一位院领导酒后失言,不小心讲出来的。 大致是说,周明霖虽有家室,却一直喜欢着院里的一位姑娘,还差点为她离了婚。 周明霖向妻子提出离婚以后,他的妻子气愤到了极点,带着水果刀暗中跟随周明霖到了设计院。 正巧那天一直暗恋周明霖的聂雅萍终于鼓足了勇气,半路拦下周明霖,向他表白痴心。 那天,聂雅萍打算送一条领带给周明霖。 在设计院后门幽静的林荫道上,聂雅萍踮起脚尖,想要把领带亲手系在周明霖的脖子上。 周明霖还没来得及拒绝,他的老婆就从树后冲了出来,用早已准备好的水果刀,在聂雅萍的脸上狠狠划了下去…… 这以后,因为愧疚,周明霖对聂雅萍一直接呵护有加,甚至有些有求必应。 周明霖其实只不想再伤害到聂雅萍,但是他的这种和悦声色和迁就,却让聂雅萍一直放起不下他,越来越近乎变态地爱着他。 最后,在聂雅萍终于明白再也得不到周明霖的时候,她就采取了极端的方式,死在了周明霖的办公室门口。 整个剧情,说得都十分的合情合理,但是,据说,周明霖一直喜欢的姑娘,居然是魏敏。 这种说法,犹如晴天霹雳,让赵远远十分的震惊。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前几天秦奕羽的质问岂不就不是空穴来风? 那魏姐,魏姐难道真的跟周明霖发生了婚外恋? 那魏姐,魏姐确实是深深地伤害了章医生? 可是,魏姐是那么的温柔,善良,美好,她怎么可能做出对不起她丈夫的事来? 一定是这些人胡乱编造的。 编排了周明霖和聂雅萍不算,还要牵扯上已经不在人世的魏敏。 赵远远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越发觉得自己的判断很有道理。 对,那么多关于周明霖的传言,不堪的多了去了,怎么可能都是真的? 如果周明霖真的是传言中人尽可妻的人渣的话,还不早被院里开除了? 三天以后,周明霖抵不住流言和压力,辞职了。 第二天,星期五,聂雅萍的葬礼在著名的龙腾山盘龙陵园举行。 聂雅萍死得凄凉,设计院有一大半的人都自愿去参加她的葬礼。院里为了安抚她的家属,特地派了几辆面包车,接送前去吊唁的亲朋好友。 赵远远也向西山栖项目部请了假,和建筑工程室的一帮同事一起,坐着一辆面包车,一同来到了龙腾山盘龙陵园。 老远就听到和尚诵经的声音。 干主任点了点枯瘦的脑袋,说道:“小聂是自杀的,煞气大,要请高僧诵经才压得住。” 丁华芝道:“我们农村老家有种说法,说是凡是自杀死了的人,都会变成孤魂野鬼,在她死的地方附近,到处找替死鬼。她们家请高僧来念经超度是对的,可以让她的鬼魂早点去投胎转世的。”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地看着干主任,“干主任,要不你去向院里反应一下,让院里也请几位高僧来念念经,超度一下?特别是他们院领导住的十楼,更应该好好超度一下。这几天,我坐电梯路过十楼,心里都瓦凉瓦凉的。远远,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她这么一问,赵远远一下想起那天晚上加班路过十楼,不小心发现聂雅萍尸体的情景,止不住浑身打了一个冷战,立即点头道:“对,对,我也是,路过十楼心里就发冷。” 第七十六章 不要拒绝我成为你的蓝颜知己 盛大的超度仪式过后,是一场简单的追悼会。 追悼会结束以后,一些宾开始陆陆续续的或离去,或站在灵堂外面聊天。 赵远远不想再听到什么无厘头的流言蜚语,正打算提前离去,不想一抬头,却看到了一身黑衣,低头往外走去的聂屿。 自从国庆节回来以后,她还一直没有跟聂屿见过面。没想到今天,聂屿也来参加了葬礼。 赵远远快步跟上前去,朝他挥了挥手:“嗨,聂屿,你也来了?“ 聂屿看起来十分伤感,只略略点了一下头,勉强勾了一下嘴角:“嗯,远远,你好。” 赵远远忍不住问道:“你是来参加葬礼的吗?不知你跟雅萍姐是——” 聂屿垂下眼帘:“雅萍姐是我的堂姐。” 赵远远心里一沉。 是的,难怪两人都姓聂,原来是亲戚。 她撩了撩长发,轻声道:“不好意思,我也为雅萍姐感到伤心。” 聂屿道:“我小的时候,雅萍姐特别疼爱我,经常说服了我爸妈,带着我偷空出去玩。她最喜欢带着我去宽阔的江边抓蝌蚪,捡鹅卵石。她还教会我一种绝技,就是用鹅卵石在水面上打浮漂。扁扁的石头点着水面飞奔,跳跃好几下才沉到水底。我学了好多次才学会,而且从此喜欢上了这种绝技。远远,你知道我们打出的明明比水重的鹅卵石为什么会在水面上漂移吗?因为速度快,也因为角度刁。“ 赵远远点了一下头:“这种游戏,我在龙行县的城河边上也玩过。几个孩子比谁的浮漂打得远,谁的石子在水面上弹起来的次数多。不过我倒没有仔细分析过鹅卵石为什么会漂移在水面上。 聂屿沉声道:“什么事情,只要用心分析,总会发现隐藏在背后的原因的。就像雅萍姐……我知道雅萍姐心里有事,但是,如果最近没有什么事情推动她,她是决不会突然抛下父母和亲人,抛下对世间的留恋,走上这么一条绝路。” 赵远远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默默地走在聂屿的身旁。 聂屿又道:“远远,你在设计院,有没有听到什么关于雅萍姐的传言?” 赵远远心道,我听到的传言多了去了,只是,聂雅萍已经去世了,我又何必再在后面嚼她的舌根?想到这里,她摇了摇,道:“我跟她不在一个科室,倒也没听到些什么。” 聂屿侧头,眼睛紧紧盯着她:“我听说,雅萍姐上吊的地方,是你们设计院一位叫周明霖的副院长的办公室的门口?那位周副院长,究竟是一位什么样的男人?” 赵远远咬了一下牙:“周院长?呃,他们说周院长很风流……哦,也有人说他很痴情…… 不过,这些都是传说,当不得真的。在我的眼里,周院长,周院长……” 聂屿眼里像要是喷出火来,低吼道:“周院长究竟有何魅力?为什么雅萍姐明明知道他已经结婚了还要爱上他?为什么雅萍姐的脸被他老婆划伤了还不肯离开他?为什么苦恋了这么多年,最终雅萍姐还是因为他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聂屿的愤怒让赵远远有些手足无措。她愣了一下,轻声道:“其实,周院长在我的眼里,不过就是一位年长的领导。我不知道他的工作能力,也不知道他的人品。只知道他在下属面前有些摆架子。对,他特别喜欢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所以我在院里遇到他,都特别的小心翼翼的,免得说不定什么时候得罪了他,到了年底考核的时候给我打不及格。” 聂屿听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唉,你还小,很多事情你都不明白。” 赵远远脱口道:“我不小了。我今年二十五岁了,小姑姑天天催我,生怕我嫁不掉——”说到这里,慌忙用手捂住了嘴,朝着聂屿抱歉地笑了笑。 聂屿看着赵远远,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问:“你,很想结婚吗?” 这个人,该不会误以为自己在向他推销自己吧?赵远远慌忙摆了摆手,道:“不是我想,是我小姑姑想。呃,也不是她想,是她想让我想,可是我不想。真的,二十五岁还年轻呢,我不想这么早结婚——” 聂屿收回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我今年二十九岁了,家里也很想让我结婚。可是,我不想欺骗家人,也不想欺骗自己。因为,因为在我的内心深处,一直住着一个人。” 赵远远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笑道:“一直住着一个人?什么人?女神还是天仙?” 聂屿道:“我不知道她是在别人的眼里是天仙还是恶魔。但是在我的心里,她就是一位永远无法替代的女神,高贵而清冷。嗯,远远,说实话,你长得挺美的,又很可爱。只是,她已经占据了我心中最重要的位置,谁也无法取代。” 赵远远虽然大度,但是被这样当面拿来跟别的姑娘做比较,心里还是有些不爽,当下挪渝道:“没想到聂大博士还是一个痴心人。只是不知你有没有那位女神的照片?能否给我看一看,开开眼界呢?“ 聂屿掏出手机,点击了几下屏幕,递到赵远远面前:“这张照片是她大学时候照的,我一直保存到现在。”手指滑动了几下,又道:“这张是国庆节才照的。她比以前更美了。” 赵远远看着照片中穿着一袭黑色迷你裙的美丽姑娘,心中一颤,脱口道:“季助理?原来你喜欢的人是他的助理季雨欣?” 聂屿收回手机,仰头道:“对,她是雨欣。她从英国回来了,她现在是扬帆集团的董事长助理。你可能在西山栖项目部见过她,但是她真正的工作地点是在上海。不瞒你说,上次国庆和你一同去无锡参加婚礼,没想到却遇到了她……当时我太震惊了。唉,远远,对不起,我已经好多年没见到她了,请你原谅我当时对你的不辞而别——” 赵远远一时间有些凌乱,但还是强自镇定,大度地摆了摆手道:“没什么的。爱我所爱,无怨无悔。你既然见到了自己的女神,自然是要追随在她身边的。我一点都不介意。真的,我不介意。” 聂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聂家人,个个都有些痴情。雅萍姐不说了。我呢,虽然也知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要为了一棵大树而放弃了整片森林’这些道理。可是只要她一出现,我的理智就见鬼去了……” 赵远远想起季雨欣对着秦奕羽的种种亲昵举动,不由蹙眉道:“你说的这些我都能理解。但是我也随便提醒你一句,虽然季助理现在是单身,但是时过境迁,你也要搞清楚季助理现在的心思才行。” 聂屿道:“她单身一天,我就有机会一天。” 赵远远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停下脚步道:“那我祝你好运。从这里上台阶就是地铁站了,我们以后有空再聊。” 聂屿伸出手来,握了握赵远远的手,笑道:“远远,我们虽然不能成为情侣,却可以做好朋友是不是?跟你聊天是件很愉快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拒绝我成为你的蓝颜知己。” 赵远远微笑道:“当然,有你这样的医生兼心理博士做朋友,我求之不得呢!” 回到心怡小区,路过魏敏的楼下,赵远远忍不住驻足观望。 十八层,顶跃,窗户上挂着漂亮的鹅黄窗帘——咦,怎么今天漂亮的鹅黄窗帘不见了,还有阵阵刺耳的切割声从楼上传来? 难道魏姐住过的房屋已经换了主人,开始重新装修了? 以前,自己去过魏姐家很多次。她的家装修得淡雅清新而又温馨舒适,自己每次去了,都有些舍不得离开。 现在,这套房子居然开始重新装修了。也不知道新的房主人是谁?新主人又会把魏姐的房子装修成什么模样呢?好好的一个家庭,岂不是连最后的念想都要被人破坏了? 赵远远这样想着,不由跟着一对夫妇进了魏敏生前住的那栋楼的电梯间,乘电梯到了十八楼。 只见魏敏以前的家门上,贴着一张绿色的装修公司广告膜,上面写着装修公司的名称和施工进度表。 门没有关。 赵远远站在门口,伸头进去,只见一位胖胖的中年妇女正在厅里对着几个工人指手画脚:“这些墙上的饰品,包括灯具,全都给我拆了!家具全都不要,地板也全撬走!整套房子全部重新装过,免得晦气!” 工人们唯唯诺诺地点了头,分头去拆东西。 就见那些堪称艺术品的小饰品被胡乱用力拆了下来,一些小件的家具,被工人重重地搬过去,堆在了墙脚。 一位工人从卧室里抱出一个檀木匣子,问中年妇女:“老板,这个木头盒子也不要了吧?” 中年妇女不耐烦地一挥手:“不要!” 工人陪笑道:“那老板,就把它送给我吧?没想到从墙壁里还找出个这么小巧好看的木盒子,正好可以拿回去装点东西。” 中年妇女斜了他一眼,道:“我可是听说这家里有人跳了楼的,喏,就是从那个卧室里跳的。卧室里的邪气重得不得了,你要是不怕死,你就把这墙壁里挖出来的匣子拿回去用吧。” 第七十七章 最好的安慰剂 赵远远后退了几步,看到那位工人离垃圾桶还有老远,就扬手把木匣子一扔,转身回到了屋里。 “啪”的一声,木匣子没有被扔进垃圾桶,掉在了地面上。 匣子的盖子一下被震开了,几本淡黄色的影集滚了出来。 赵远远走过去,俯身捡了一本起来,随手一翻,只见里面全是魏敏的照片。 照片里的魏敏,恬静地笑着,温柔而美好。 赵远远心中一痛,蹲下身来,将散落的影集全部捡了回来,整整齐齐地放回木匣子,再小心地盖上盖子,抱着木匣子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午睡醒来,慢慢翻看着照片,魏敏陪伴自己的情景又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 在办公室,她和自己一起探讨结构模型的计算参数如何取才最合理;在食堂,她和自己一块点餐,比别人吃得丰盛,花钱又少;出差的时候,她和自己住一间房,在床上肆无忌惮地品评甲方老总…… 可是现在,她再也回不来了。 连她住过的地方,也将被装修一新,再也寻不到她的踪迹。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雨来,淅淅沥沥,像无边无际的忧愁,笼罩着大地。 赵远远打了一把伞,漫无目的地向小区外面走去。 “鸳梦重温”里柔和的灯光,让人感到一种特殊的温暖。雪白的波斯猫看到赵远远,“喵喵”地向她打着招呼。 赵远远忍不住走进书店,跟正在柜台后面沏茶的陈叔打了个招呼:“陈叔,下午好。” 陈叔抬眼笑道:“赵姑娘来了?最近我们书店新开辟出了一个吧台,喏,就在屏风后面,赵姑娘要不要过去看看?” 赵远远蹙眉道:“‘鸳梦重温’居然开了吧台?这跟你们的风格不大一致吧?” 陈叔道:“还不是为了吸引那些时尚的年轻人。吧台那里卖一些咖啡和低度的果酒,赵姑娘你可以过去品尝品尝,完了最好给我提点改进的意见。” 赵远远绕过屏风,走到吧台前打量了一番,要了一瓶石榴果酒,拿了一个酒杯,坐到一个靠窗的位置,自斟自饮起来。 石榴酒火热酸甜,入口有一种火热的爽快。 赵远远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觉得近日来的郁闷,都在酒里得到了化解。 不知时候,店里放起了背景音乐。悠扬的琴声在回荡在房里,凝神细听,却是那首让世界落泪的大提琴曲——《缠绵往事》。 缠缠绵绵的琴音,勾起心中多少往事如烟;风风雨雨过后,又如何才能回到从前? 赵远远叫来侍者,又要了一瓶石榴果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是的,魏敏再也回不来了。住过房子被人重新装修,最后的念想都要从这世间消失。 聂雅萍回不来了。不管她爱过谁,也不管她的行为是对是错,这个美丽的女人,都从此在这世间烟消云散。 而自己的奕羽,也再也回不来了。 纵然再相遇,纵然难以忘怀,但面对已为人夫的他,自己能做的,只能是放弃…… 窗外是细密的冬雨,窗内的赵远远举起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从中午到现在,她还没有吃饭。在第二瓶酒快要见底的时候,她终于又困又醉,倒在了桌面上…… 秦奕羽坐在自己的黑色宾利上,皱着眉头催促汪助理:“再开快些。” 自从星期二给赵远远打了电话以后,他就再也拨不通赵远远的电话了。虽然有汪助理每天跟他报告赵远远的情况,但是不能亲眼看到她的容颜,听到她的声音,对他来说还是一个折磨。 今天下午本来还有一位重要的户要过来谈合作的事,但是他硬是把谈判推到了星期天。抽出这宝贵的半天时间,他就可以飞去看一看自己心爱的小丫头。他想哄她开心,让她每天都愿意接到自己的电话,听到自己的声音。 没想到飞机刚刚落地,他就看到“鸳梦重温”老板陈叔发来的信息:“赵姑娘今天在新开的吧台点了两瓶石榴果酒,没想到喝醉了,需要我叫人送她回去吗?” 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学会了喝酒?还一点就是两瓶?秦奕羽没由来的感到烦躁和担忧,急忙回了一句:“不用。看好她,我马上过来。” 车子在鸳梦重温前的路边停下。秦奕羽吩咐汪助理:“把车开回去,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过来接我去机场。” 汪助理欠了欠身子:“我整晚都会开着手机,您有事尽管给我打电话。” 秦奕羽略一点头,打开车门,快步向“鸳梦重温”走去。 赵远远趴在藤制的桌面上,睡得正香。乌黑的发丝遮住了她的大半个脸颊,面前的酒杯和酒瓶里都只剩下了一点点的红色液体。 看到面前的丫头安然无恙,秦奕羽觉得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半颗。他伸手拍了拍她薄薄的肩膀,轻轻喊她:“远远,远远——” 赵远远“呜”了一声,仍然趴在桌上不起来。 秦奕羽弯下身子,扶起赵远远来。赵远远根本站不稳,整个人都靠在了他的身上。 秦奕羽蹙起眉头,爽性将赵远远整个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向前走去。 进了小区,上了电梯,来到暗红的房门前。秦奕羽从赵远远的包里,找出钥匙,打开房门,抱着她走了进去。 自从来到江城,他曾无数次在赵远远楼下徘徊,凝视她房中的灯光,猜想她灯下的容颜,猜想她婀娜的身姿,猜想她心里的悲欢。 他思念她的一举一动,却不敢贸然打扰她。 越是爱得深沉,越是怕不小心伤害到心底视若珍宝的她。 秦奕羽将赵远远放到里面卧室的床上,赵远远仍然睡得正香。 他俯下身,轻轻脱去她的鞋,再解开她的外衣钮扣,费力地帮她脱去外衣,拉过床上的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甩了甩自己发酸的胳膊,他重新坐在她的床头,仔细的凝望她。 岁月似乎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她的脸依然是尖尖的瓜子脸,皮肤细嫩得像景德镇出产的极品白瓷。因为喝了太多的酒,她的脸颊有些发红,小嘴更红得像春天的樱桃。而她雪白的颈项上戴着的那颗和田玉吊坠,此刻映了灯光,晶莹剔透,粉得让人心醉…… 秦奕羽用手抚摩这玉坠,玉坠在他的手里越来越温暖。一阵一阵的热浪从他的掌心涌起,席卷着他的全身。 他松开玉坠,火热的手指抚上她的面颊。 她柔嫩的肌肤,像是最好的安慰剂,无数个日夜求之不得的痛苦,埋藏在心底绵绵不尽的思念,在这一刻,都已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他禁不住俯下身来,在她红红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她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歪了歪头,喃喃道:“水,水,好渴,我要喝水……” 秦奕羽连忙起身,到外面的饮水机那里接了一杯水过来,扶着赵远远靠到自己的怀里,喂她喝了几口水。 几口水下肚,赵晓突然皱起眉头,“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污物喷得秦奕羽满身都是。 秦奕羽连忙扳住赵远远的肩膀,替她拍了拍后背,让她可以吐得舒服一些。 胃里抽搐了好久,赵远远吐完了污物,总算觉得好受了些。 秦奕羽扶她躺下,她就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秦奕羽皱着眉头到卫生间将自己身上的污物擦洗了一下,找了一块干净毛巾,用水打湿后再将水拧干,来到赵远远的床前,轻轻地擦着赵远远脸庞和身上的污物。 擦着擦着,听着赵远远渐渐发出了均匀的鼾声,他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这个小丫头,酒量这么小还要喝酒,真是让人担心。不过现在看来,她应该没事儿了。 清洁完人,他又去厨房拿了拖把,把房间里的污物拖干净,顺便给房间做了一个大扫除。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赵远远有些恍惚。 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到秦奕羽拉着她的手在桃花林里穿行。四周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而他和她,也好像才初初相遇。 桃花林里,好像一切都重新开始了。他们彼此凝望,向对方解释着这段逝去的岁月。她甚至感觉到了所有时光竟然都能重回时的狂喜与感激。在整个梦里,她心中都洋溢着幸福,只因为秦奕羽就在她眼前,对她微笑,一如当年。 真不想从梦中醒来啊,如果不是因为太饿,她真想就这样一直留在梦里。 饿着肚子睁开眼睛,看到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她一下就觉得有些头痛。 看了看手机,已经快中午十一点了——难怪自己这么饿。 记得昨天下午下起了冰冷的雨,怎么今天天却晴得这么好? 老天爷的脸真是说变就变。 她又看了看手机,还好今天的确是星期六,不用去上班。 只是昨天,昨天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的小屋的呢? 记得自己昨天在鸳梦重温新开的吧台点了石榴果酒,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到后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然后呢? 赵远远懊恼的敲了一下脑袋。后面的事她确实记不起来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里来的。 难道是店老板陈叔好心把自己送回来的?还是自己其实醉的不是太厉害,自己走了回来? 第七十八章 我正愁没人惦念呢 哦,不可能,汪助理不是说他这段时间都不在江城吗?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住哪里呀? 赵远远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得好好的衣服,觉得最大的可能还是自己走回来的。 难怪人们总说喝酒伤身,岂止是伤身,简直就是伤脑子。 赵远远懊恼地来到外面的厅,发现茶几上居然放着一盘凉拌好的水果沙拉和一钵熬好的稀饭。 肚子一下就应景地“咕咕”叫了起来。拿了几块水果塞到嘴里,她发现稀饭钵下面还压着一张洁白的a4打印纸。 抽出纸来,看到上面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远远,稀饭热一下再吃,以后再也不准喝酒了。——秦奕羽” 这种刚劲中带着飘逸的字体赵远远太熟悉了。 是的,除了那位从小练习柳体和颜体,写的字既有柳体的骨力遒劲,又有颜体的圆健风神的秦奕羽,又还有谁会把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写成了一幅书法作品呢? 难怪自己会梦到他,原来他真的来过。 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田螺姑娘,悄无声息地来了,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满屋的念想和感慨,让人即便想要忘记,却怎么也忘记不了他的好。 赵远远把稀饭放到微波炉里,按下加热键。微波炉“轰轰”地转着,她的思绪也不由自主地飘浮起来。 记起有天夜里上晚自习,秦奕羽曾经告诉过自己,虽然是理科生,但是他的语文学得特别好。高考的时候,曾经考了他们市里语文单科分数的最高分。 文科学得好的人,乱七八糟的书看得多,心思也最难以琢磨。 所以直到现在秦奕羽的很多行为,她都觉得琢磨不透。 从当初的狂热追求,到后来的断然遗弃,再到如今的情意绵绵,处处充满着矛盾,完全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就连有时候他的情绪变化,也是那么地让人捉摸不透。 唉,既然捉摸不透,就不用再琢磨了吧。 乖乖地喝稀饭,吃水果,吃饱喝足后给驾校的教练打个电话,趁现在是星期六,再去练一下车,争取下次路考补考能够一次通过才是正经。 想到这里,赵远远深呼吸了几下,放下碗筷,起身站到窗前,拨通了驾校教练的电话,跟他约好明天一早就去练车。 “呯呯呯”,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赵远远打开房门,只见易飏风定定地站在门外。 瘦瘦高高的身材,白净细腻的皮肤,浅褐色的头发,又黑又亮的大眼睛,配上眼睑上又长又翘的睫毛,活脱脱一个动画片里难辨雌雄的小王子。 赵远远正在心里感慨,好妖孽啊,你这么漂亮,怎么就不是一位女生呢? 就见易飏风一边比划着手里拿着的一卷深蓝色的细线,一边有些紧张地问道:“远远姐,你这里有针吗?我衣服上的扣子掉了一颗,找了半天只找到线,找不到针。远远姐,你这里有钉扣子的针吗?” 这个平时随意洒脱的大男孩,今天怎么看起来那么别扭呢?紧紧张张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走进老师办公室,又不知道该对老师说些什么的小学生。 赵远远压下心中的奇怪,说道:“我小时候喜欢给洋娃娃缝衣服,现在大了却没有缝缝补补的耐心了,家里也没有针和线。嗯,我记得楼下就有家杂货铺,你要不去那家铺子看看,兴许就有针卖?” 易飏风却没有下楼买针的意思:“哦,那个,其实我也不急着钉扣子——” 赵远远一甩长发:“那你进来坐坐?” 易飏风眼睛一弯,笑着走了进来,在沙发边上坐了,又问:“远远姐,你周末都做些什么呢?” 赵远远道:“有时候加班,有时候出去逛街。你呢,怎么不跟朋友出去玩?” 易飏风伸了一个懒腰:“我老家在江西,大学又在西安读的,所以在这山城也没什么朋友。唔,远远姐,你今天网购了吗?” 赵远远不明就里:“网购?没有。有事无事网购做什么?我的香皂用完了,晚饭也没有着落,正要去超市购物呢。” 易飏风笑道:“今天是11月11号,光棍节,网上都在打折促销。你今天与其去超市买东西,不如在网上买还便宜得多。” 赵远远拿起桌上的一盒椰子奇曲递给易飏风:“早就听说双11网上购物便宜了。只是香皂和食物是我马上要用的,网上买来不及的。嗯,我还是去趟超市买吧。等采购完了这些生活必须品,再把屋里的清洁做一做,我就去网上淘几样东西。” 易飏风打开盒盖,拿了一块奇曲放到嘴里:“这就对了,既然商家让利,咱们为何不买呢?还有,远远姐,今天九龙滨江广场有一个大型的文化艺术展,卖各种手工艺术品,还有歌舞表演,听说热闹得很。远远姐,不如你也不要急着去超市了,咱们一起去逛滨江广场,岂不有意思得多?” 赵远远一听立即来了兴趣:“真的吗?龙滨江广场挺近的,坐车只坐一站路吧?你等一下,我换身衣服就去。” 赵远远换上了一件喜欢的米色风衣。 这件风衣是“播”牌的当季新品。“播”牌服饰,每一件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这件米色风衣也不例外,名字很诗意,叫做“思念的天空”。“思念的天空”上半身是简洁合体的裁剪,下半身是双层斜裁风衣摆,衣摆呈不规则形状,走起路来十分的飘逸。 小姑姑不喜欢这样素净的风衣,易飏风见了却是眼前一亮:“远远姐,这件风衣太配你了,设计师该不是专门为你量身定做的吧?” 赵远远笑着瞪了易飏风一眼,才发现今天的易飏风穿得跟平常有些不同。 易飏风跟很多做建筑设计的同事一样,平日里喜欢穿一件宽松又有个性的t恤,再搭一条时尚的牛仔裤,显得任性又随意。可是今天,他居然穿了一套十分正规的深蓝色西装,西装里面穿着淡蓝色的正规衬衣,脖子上系着一条灰色的领带,一反常态的穿得中规中矩。 赵远远不由皱起了眉头:“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规整?一会咱们去九龙滨江广场,都是些休闲娱乐的人,你这样穿着,岂不是很碍眼?要不我等你一下,你去换身随意的衣服再走?” 易飏风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子:“不用了。我们快走吧,再晚去表演都结束了,也淘不到好东西了。” 既然是逛街,赵远远当然淘些好东西,当下拿了坤包快步走出房门,嘴里却没忘了继续唠叨:“虽然说在西方国家,正式场合都要穿西装。但是我们今天是去看露天表演和逛街,又不是去参加演出。你这样穿着,就算你不觉得拘谨,我在一边看看,也觉得累……咦,对了,你不是说你衣服上的扣子掉了一颗吗?哪一颗掉了?我看一下呢,看影不影响你的整体穿着效果……” 易飏风不好意思地敷衍道:“不是这件衣服的扣子掉了,是另外一件。”说完眨了眨眼睛,从裤兜里掏出一包口香糖,递到赵远远手里,勉强勾了勾嘴角,“你不是说拘谨吗?那我们嚼嚼口香糖,或许可以放松一些?” 赵远远“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好了,我知道你想堵住我的嘴。但是呢,你要知道,本小姐绝对不是一个啰嗦的人,一会到了九龙滨江广场,本小姐马上就会忙着去看那些稀奇,保证目光再也不会落到你的身上——“ 正说着,电梯到了,易飏风弯腰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远远姐,请。”待两人都上了电梯,才又微笑道,“我最喜欢听远远姐你啰嗦了。我给你的是薄荷口香糖,润嗓子的,你吃了以后,一整天说个不停嗓子也不会哑的。” 赵远远哭笑不得,瞪了他一眼,嗔道:“就你小子贫嘴。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今天就要念得你耳根子发烫。” 易飏风拱手笑道:“欢迎欢迎,我正愁没人惦念呢。” 两人来到九龙滨江广场,只见广场中央表演的舞台已经搭好了,一些工作人员正在台上试音。舞台旁边的广场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排一排地个性化摊位,有卖手工香皂的,有现场制作天然唇膏的,有卖各种花蜜酒的,更有各种纯手工项链,头饰,胸花,果汁,冰淇淋…… 赵远远天生对这些东西没有抵抗力,也不管人山人海,兴致勃勃地一个摊位接着一个摊位地逛起来。易飏风虽然是男孩,却也喜欢这些小玩意,每一样都跟着赵远远在那里细细揣摩品玩,还建议远远先全部逛一圈后再回头来买,免得买了一样,后面又逛到更好的要后悔。 赵远远忍不住又在心中感慨起来——要是易飏风是个女孩该有多好啊。如果他是女孩,那么自己跟他一定会成为最要好的朋友,就像以前在大学时,自己跟骆雨雨一样,可以好得整天同出同进,同吃同睡,无话不说。 可惜易飏风偏偏是个男孩,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大男孩。 第七十九章我们以后还像现在一样 三样东西都很精美,却一共只花了一百多块钱。远远拎着精致的花边小纸袋站在晚风中,感觉自己像一位没发射多少子弹就满载而归的猎人,心满意足地对易飏风笑道:“我们回去吧。” 易飏风眨了眨眼睛:“江边还有好多吃饭的地方,我们不如吃了再回去。” 赵远远本就有些意犹未尽,立即点头道:“也好,吃完饭我们再来逛一遍,说不定还有新发现呢。对了,我们还可以看会表演。” 两人选了一个靠江的位子,点了一大盘麻辣小龙虾,两个凉拌菜,一碗青菜汤。等菜的时候,赵远远又把玩起自己新买的爱物来,易飏风笑道:“远远姐,你先坐会,我去去就来。” 赵远远以为他去了洗手间,但是几分钟以后,易飏风却捧着一大束蓝色妖姬走了回来。赵远远吃了一惊:“易飏风,没想到你这么豪啊?这么大一束蓝色妖姬要好几百块吧?难怪刚才一块逛的时候你什么都不买,原来是看上了这么昂贵的礼物。你这是要送给谁呢?你的女朋友?” 易飏风笑而不语,在赵远远对面坐了,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淡紫色的盒子来,放到远远面前:“远远姐,送给你。” 赵远远边拿过盒子边笑:“你是怕我看到蓝色妖姬吃醋,所以顺便买了个小玩意来哄哄我?放心吧,姐姐我大度得很呢,不会在意你送你女朋友什么东西的。不过这些摊位上的小玩意呢,我也确实喜欢得很,嗯,就像刚刚看见的那种用树脂把鲜花凝固在里面做成的项链……” 边说边打开盒子。就在看清盒子里面东西的一瞬间,赵远远一下沉默了。愣了几秒钟,她抬起头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易飏风的眼睛:“这是真的钻石戒指?” 易飏风漆黑的眼里闪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微微红了脸,轻声道:“是真的。远远姐,今天是光棍节,但是我想在今天结束自己的光棍生活。远远姐,请你收下这枚钻戒。还有,这束蓝色妖姬。”说着起身将一大束蓝色妖姬递了过来。 每一朵蓝色妖姬都像一位妖艳又绝色的美人,散发着甜蜜诱人的香味。赵远远低头深深地吸了一口花香,将戒指轻轻放回易飏风面前,叹息道:“小易,我们俩不合适。虽然我只比你大两岁,但是我的心理年龄怕是要比你大上二十岁,可能还不止……我们有代沟的……而且,我从来都不喜欢自己的男朋友比自己还小,其实也是更年轻可爱些的女孩更加适合你吧……” 易飏风的脸色渐渐黯淡下来,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会,复又抬起头来:“没关系,只要你没有嫁人,我都会继续努力的。” 赵远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这样说,以后在小区或者西山栖项目部见了你,我都要绕道而行了。” 易飏风顿了一下,很快恢复了正常,笑道:“远远姐,你可不可以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过?我们以后还像现在一样,继续做朋友?” 赵远远看着蓝色妖姬:“可以啊,做普通朋友。嗯,这束鲜花我挺喜欢的,买成多少钱?我把钱给你。”说着从包里掏出了钱包。 易飏风摆手道:“花你喜欢就拿去吧。今晚这顿饭你请,咱俩也就算扯平了。” 赵远远将蓝色妖姬放到桌边,就见眼前红影一闪,一位身着艳红风衣的年轻姑娘风风火火地从旁边走过,目光落在两人身上,猛地停了下来,笑道:“小易?赵经理?你们俩好情致呀。对着江景吃龙虾,可真是饱了眼福又饱口福啊。” 易飏风起身招呼道:“郑助理,你也来逛着玩?吃饭了没?” 郑子琪妩媚地笑了笑:“还没呢。要不小易弟弟你请郑姐姐吃?” 易飏风笑道:“郑姐姐肯赏光是我们的荣幸。来,郑姐姐您请坐,我再叫服务员加几个菜。” 郑子琪施施然地坐了下来,对应声而来的服务员笑道:“来一盘大份的麻辣小龙虾,再来一份烤羊肉串。”说完目光落在桌边的蓝色妖姬上,赞道,“这束蓝色妖姬好美!小易,把它送给郑姐姐可好?” 易飏风一下子有些犯难:“这花,这花是送给远远姐的。不过,不过郑姐姐你要是喜欢,我再到那边去给你买一束。同样的蓝色妖姬,那个摊位有好多卖的呢。” 郑子琪眨了眨明亮的眼睛,幽幽叹息道:“可是姐姐我就喜欢这一束。小易弟弟,你不肯送我,是觉得我不够美吗?”说着目光落在易飏风脸上,大大的眼睛里像有万般情愫在涌动,十分地勾魂夺魄。 易飏风红了脸,垂下眼帘道:“郑姐姐你好美的——” 赵远远向来听闻郑子琪风情万种,特别是在谈判桌上,很多男人都控制不住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直到签了合同过后,才幡然醒悟当初迷于美色,让利太多。 今天亲眼见她对着易飏风这般说话,而易飏风又如此的手足无措,不由有些生气,大声道:“郑助理不用再问小易。现在我是这束蓝色妖姬的主人。郑助理若是真的喜欢这束蓝色妖姬,那我也不是吝啬之人,就将它大大方方地送给郑助理吧。” 郑子琪收回狐媚的目光,淡淡地瞥了一眼赵远远,道:“没想到赵经理倒是一个爽快人。”说完拿起桌上的蓝色妖姬,轻轻嗅了一下,复又放下,笑道,“不过姐姐我现在改变主意,不想要这种颜色太深的蓝色妖姬了。咦,小易弟弟,你面前那个盒子挺精致的,姐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宝贝?”说着径直伸手过去,拿起了刚刚被赵远远推回的淡紫色的盒子来。 打开盒盖,看着里面光芒四射的钻石戒指,郑子琪笑得更欢了:“小易弟弟,姐姐正缺一个戒指呢。你把它送给我,可好?” 说完取出钻石戒指,戴在自己的中指上面,抬起手指,在眼前左右转动着,突然眼里柔情大盛,快步朝易飏风走了过去,柔软的手臂搭上易飏风的肩膀,轻轻弯下纤腰,在易飏风的脸颊上飞快地吻了一下。 易飏风的脸一下涨得通红,慌忙起身退后了几步,捂着脸道:“郑……姐姐,你……你有没有搞错?” 郑子琪一双波光粼粼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易飏风,艳丽的朱唇张开,柔媚道:“小易弟弟,姐姐的唇不香吗?你难道不喜欢姐姐吗?戒指送给姐姐你不舍得吗?” 易飏风呆在原地,点了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一时间很是手足无措。 见易飏风如此窘迫,赵远远再也忍不住,正要出声为他解围,却见郑子琪突然摘下戒指,“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笑到后来,用手捂着腰,眼泪都快要流了出来。 易飏风总算完全清醒过来,用手抹了抹额头的虚汗,坐回椅子上,恍然大悟道:“郑助理,你是在捉弄我,对不对?” 郑子琪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拉过椅子坐下来,喘了口气,开心道:“姐姐我就喜欢捉弄你们这些长得帅又假装痴心的男人。一个个口是心非的,特别可笑。” 易飏风恼道:“我哪里口是心非了?” 郑子琪一本正经道:“你今天和赵经理坐在这里,又是玫瑰又是钻戒的,想必应该是在向她表白吧?”不待两人答话,又接着道,“估计赵经理也没有答应你,不然那枚女式戒指也不会还放在你的面前。” 赵远远和易飏风继续保持着沉默。郑子琪喝了一口面前的柠檬茶,推测道:“她既然没答应你,而你们仍然坐在一起吃饭,说明你们现在还是朋友……而小易,你在追求她的时候,一定也说过什么‘你是最美的’,‘我只喜欢你一个’之类的谎话……” 赵远远跟易飏风几乎异口同声道: “错了,他没说过!” “错了,我没有说谎话!” 郑子琪“呵呵”一笑,柔媚道:“你们别急嘛!这样的话,纵使你们之间没有直接说出,但是表达出的那种意思也应该大差不差。我呢,虽然风流,却最见不得男人当着我的面骗女人。所以我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惜牺牲自己的美色来让小易现出原形了。” 易飏风脸红道:“我现出什么原形了?我现出什么原形了?我不过就是胆子小,被你吓着了。” 赵远远蹙眉道:“没想到郑助理还有这种喜好,真是让我开眼界了。” 郑子琪转头看着赵远远,不屑道:“男人嘛,都是些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家伙。我郑子琪身边情人无数,若不是为了帮你,今天也不会白白让这位年轻小弟弟占了便宜。” 易飏风嘀咕道:“谁占谁便宜还说不清楚呢。” 赵远远却脱口问道:“那,设计院的周明霖周院长,也是你的情人吗?” 郑子琪闻言突然笑了起来:“谁都可能是我的情人,唯独周明霖不可能!” 赵远远皱眉道:“为什么?” 郑子琪仰面道:“因为他是我的哥哥。” 第八十章 我分不出好歹来 郑子琪嘲讽道:“你们很好奇吗?那本小姐今天心情好,就慢慢讲给你们听。周明霖和我都一个妈生的,只是他爸爸发财以后,抛弃了我妈。我妈以前是家庭主妇,离婚以后生活拮据,不得已嫁了一个有钱的老头,和那位老头一起生了我。周明霖的爸爸薄情寡义,我的爸爸也*,估计是不进棺材他这好色的德性就改不了……就在昨天,他还往家里带回来一姑娘,年龄比我还小。我就纳闷了,我爸爸都可以当那姑娘的爷爷了,那姑娘还愿意躺我爸爸邹巴巴的怀里,你们说,那姑娘是不是特别犯贱,特别他妈的找抽……” 赵远远没有想到看起来玩世不恭的郑子琪,心底也有着那么多的苦水,以前对她存有的偏见顿时减少了很多。待郑子琪发泄完毕,她忍不住问道:“那你的哥哥周明霖,他,有没有喜欢过聂雅萍?” 郑子琪道:“聂雅萍?你是说那个头发特别长,脸上有疤痕的女人?” 赵远远点了一下头。 郑子琪吃了一个大龙虾,又啃了几串羊肉串,才道:“呵呵,聂雅萍是个傻女人。我哥不过是可怜她,所以一直没有断然拒绝她。她却总是对我哥纠缠不休。有一次,还误以为我是我哥的情人,在大马路上把我们的车给拦了下来……这个傻女人,我下车就扇了她一耳光,没想到她居然跟我对打起来……” 赵远远点头道:“嗯,那天,我正好路过,看到的情景确实像你说的这样。” 郑子琪边吃龙虾边道:“后来警察来调解,她知道了我是周明霖的妹妹,立即变了脸,脸上笑得能滴出蜜来……得了,她也是个苦命的人,我也不想她继续被我哥半推半就地欺骗着,就约了她,把以前她送的,我哥一直当作负担,随手丢在在我这里的那根爱马仕领带还给了她。开始她心存幻想,死活不收回领带,还求我再把领带送回给我哥。我烦了,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我哥从来没有喜欢过她。是的,我哥不喜欢我嫂子,但是也从没有喜欢过她……” 赵远远皱眉道:“你说的爱马仕领带可是紫色的,聂雅萍用来上吊的那根领带?” 郑子琪耸了耸肩道:“紫色是紫色,至于是不是她用来上吊的那根领带,我就不知道了。” 赵远远又问:“那你的哥哥,周明霖周院长,他,他究竟喜欢的是谁?” 问出这句话,赵远远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紧张。 一个熟悉的温柔的身影浮过眼前。赵远远在心里既渴望揭开真相,却又拼命极力否认着,一点也不希望看到那个美好的身影果真如流言所说,有着难以原谅的污点。 只见对面的郑子琪拢了拢卷发,起身道:“我哥喜欢谁只有我哥才知道了。好了,今天跟你们小两口在一起,姐姐我挺开心的。改日我做东,请你们吃火锅。”说完腰肢一扭,向着江边熙熙攘攘的人流走了过去。 星期一,赵远远起了一个大早,乘交通车来到西山栖项目部。 刚刚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就听到门外从来几声礼貌的敲门声。她应了一声:“进来。”就见汪助理推门而入,皮笑肉不笑地来到她的桌前,道:“赵经理,你的酒醒了?秦董事长的时间很宝贵,他好不容易回趟江城,不是来看你醉酒的。” 赵远远一下有些汗颜,抬头冷冷地瞪了汪助理一眼。 汪助理又道:“秦董事长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到外面喝酒了。如果您执意在外面喝酒的话,那么到了年底,公司会以你工作不力为缘由,请求设计院扣除你的一部分奖金。” “什么?”赵远远强忍着没有从椅子上跳起来,“我喝不喝酒还跟奖金挂钩了?你们秦董事长再管这么宽,我就,我就……” 汪助理好脾气的看着他:“秦董事长这是为了您好。” 赵远远把手中的签字笔使劲往桌上一放:“我分不出好歹来,你去跟他讲,如果他再管这么宽,我就辞职。” “哦,”汪助理看了她一眼,支吾道,“扣奖金其实是我的主意。但是关心你的心意却是秦董事长的。” 赵远远白了汪助理一眼,她从心眼里不喜欢这个中年男人,偏偏这个中年男人又跟秦奕羽的关系好像特别的亲近。 把手放到鼠标上,她故意做出一副冷淡的模样:“您出去吧,我要工作了。” 汪助理倒也识趣,马上微微鞠了一躬:“好的。有什么事儿您尽管吩咐我。”说完走出门外,轻轻替她合上了的房门。 打这以后,赵远远只要在西山栖项目部远远看见汪助理,就立即绕着走开了。 这个皮笑肉不笑的中年人,好像知道的事情很多,又好像对自己很有敌意。不过,他不喜欢自己,自己也一点都不喜欢他。 还好从那以后,汪助理也没有再到她的办公室来,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两周以后,一个晴朗的周末,赵远远打开木匣子,挑了一张魏敏的照片留着纪念,然后用一个背包装上木匣,去了凤鸣山紫虚陵园。 她几经思索,最后还是决定物归原主,将这些遗物带到凤鸣山紫虚陵园,在魏敏的墓前火化了给她。 初冬的陵园,寒风萧瑟,一片寂静。 赵远远背着背包,穿过一排排的陵墓,向着魏敏的墓地走去。 墨绿的青松伫立在道路两旁,树枝上偶尔挂着一些纸做的坟标,惨白的,轻飘的,不经意间随风荡起,如同世人心底对逝者一缕一缕的哀思。 远远地,赵远远看到魏敏的墓前伫立着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男人,穿着米色的风衣,正弯了腰,在魏敏的墓前烧纸。 今天不是清明,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陵园里十分的冷清。 几乎所有的墓地都很寂静,唯独魏敏的墓前站了一个孤零零的男人,唯独魏敏的墓前升起了袅袅的青烟,这一切,都显得——十分的突兀。 赵远远深吸了一口气,提了提背上的背包,大着胆子继续向前走去。 走近墓地的时候,她看到魏敏的墓碑前赫然放着一大束鲜艳的红玫瑰。红玫瑰的上方,魏敏在照片中淡淡地笑着,一如她生前一般温柔。 赵远远放下背包,对着墓地前的男子微微一笑:“周院长,好久不见。” 周明霖将手里的几张纸钱扔进香炉,抬眼道:“小赵?难得你还记得敏敏,也不枉了她生前对你的好。” 敏敏?这么肉麻的称呼,还有那么一大束红玫瑰,难道他跟魏姐,他跟魏姐真的是情人? 赵远远瞪了一眼周明霖。不过十几天没有见面,周明霖却显得十分的憔悴。整个人感觉比在设计院的时候一下老了十几岁。他的两颊十分的清瘦,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深深地凹陷了下去,额前的发丝中夹着好多白发,背微微勾着,有些不堪重负的样子。 这就是只图风流快活的惩罚吗? 赵远远皱了一下眉头,还是忍不住问道:“周院长,你真的喜欢过魏姐?” 周明霖长叹一口气,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跟敏敏是校友,我高她三届。她到设计院工作的时候,我已经结婚了。本来,我是想作为学长,多关照一下她。毕竟整个设计院,只有我们俩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谁知日久生情,我无法控制地爱上了她。” 周明霖从包里掏出香烟,点燃,吸了一口,道:“她是那么的善良,温柔,文雅。她的美好让我都不敢唐突她,只好把对她的爱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赵远远点头道:“魏姐给人的感觉确实十分美好。“ 周明霖猛吸了几口烟,又道:“但是一到设计院见着她,我又忍不住想要永远地拥有她。几经考虑,我回家向老婆提出了离婚。谁料老婆听到离婚两个字,马上变得十二分地激动,吼着嚷着说,你这辈子都休想跟老娘我离婚,你要跟我离婚我就死给你看。我没有办法,只能不理她,她就开始跟踪我。” 周明霖又吸了一口烟,道:“她以为我有了婚外情,谁知我跟敏敏那个时候纯粹是精神上的恋人,并没有任何逾矩的举动。” 赵远远点了点头,她觉得这样的魏敏,跟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还是比较符合的。 周明霖一边吸烟,一边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我老婆跟踪了我很久。我很烦她,却也没向她点破……谁料有一天,在设计院后门的林荫道上,聂雅萍突然拦住我,要送我一根领带。” 周明霖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温柔:“聂雅萍那时候还是一个羞涩的小姑娘,看着她涨红的脸颊,我正在思考该怎样拒绝她才不会伤害她……谁料到,谁料到一直跟踪我的老婆却突然冲了出来,挥着水果刀,划伤了聂雅萍的脸。” 周明霖的眼里聚满了深深的懊恼,想必当日的事情让他十分的震惊,也十分地愧疚。他用发白的手指掐灭了手中的半支香烟,接着道:“当年这件事情的影响很大。虽然我的老婆,动用了很多关系,也花了不少钱,在表面上摆平了这件事情,可是,其实这件事情还是让很多人都成了受害者。” 第八十一章 永远只爱她 周明霖接着道:“聂雅萍不说了,她被毁了容,我呢,也一下变得声名狼藉。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最最重要,最最要命的是,敏敏因此对我有了误解,她处处逃避我,她再也不相信我,她把我看成了一个三心二意的人。不久,她就和一位姓章的医生结了婚。” 赵远远心道,面对你这样花心的男子,魏姐做出这样的选择不是正好吗? 周明霖重新点燃了一根香烟,仍然自顾自地回忆着:“我后来才知道,聂雅萍也是一个有心机的。当年,她为了让我一直对她心存愧疚,故意疏于医治,在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疤痕。我为了弥补她,处处对她迁就,事事对她忍让,花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在她的身上……” 吸了一口烟,周明霖又道:“而那件事情之后,我老婆也得了教训,不再过于干涉我,让我可以在设计院继续安心地工作下去。” 赵远远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评判周明霖这样靠着周旋来生活的男子。 周明霖接着道:“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敏敏会突然坠楼身亡。” 他的声音一下变得十分的哀伤:“这个打击对我太大了。我再也懒得敷衍聂雅萍,任由子琪将她多年以前送给我的领带交还给了她。” 这个说法倒跟郑子琪那天在九龙滨江广场的说法十分的吻合。 周明霖仍然沉浸在巨大的悲伤当中:“我没有想到,聂雅萍这样工于心计的女子,也有当真决绝的一天。她居然就舍得,舍得用那根她曾经送给我的领带,吊死在了我的办公室门前。” 没想到聂雅萍多年来的痴情,在周明霖的眼里只是工于心计。赵远远正在心里感慨聂雅萍终是爱错了人,就听周明霖在一旁用疲惫的声音咆哮着: “这一切,都让我难以承受。” “对,太他妈难受了!所以我辞职了!所以我离婚了!” “如今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回想起来,只有敏敏,敏敏你依然是我心中最纯最美的爱恋。” “敏敏,敏敏,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你能再看我一眼吗?” “敏敏,你能再跟我说一声,明霖,有你的感觉真好吗?……” 说到后面,周明霖双手掩面,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赵远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劝慰得了他。 或许,有的时候,一个人生命中的疼痛,只有靠那个人自己才能痊愈。 看着悲伤的周明霖,赵远远唯一感觉庆幸的就是,自己的世界观总算没被颠覆,好朋友魏敏并不是一个伪装的君子。 她打开背包,取出木匣子,再打开匣盖,取出里面的影集。 翻开影集,抽出第一页夹着的第一张照片,再看了一眼照片上微笑的魏敏,赵远远扬起手来,将照片扔进了墓碑前焚烧纸钱的香炉里。 香炉里燃烧的火焰,一下吞没了照片上魏敏温柔似水的容颜。 周明霖泪眼婆娑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待看清赵远远扔的是一张张魏敏的照片时,不由惊叫道:“不要!不要——” 他从火里抢出一张烧了一半的照片,扑了扑纸灰,不想一眼看到的,却是照片中魏敏与章光明相依而笑的面容。 他一下有些愣住了,皱了皱眉头,重新将照片扔到火里,喃喃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烧了也好,烧了就了了,一了百了!” 一边说着,一边凑过来,学着赵远远的做法,从影集里取出照片,一张张地扔进炉火里。 看着魏敏的容颜身姿一张张地消失在火里,周明霖的心里有一种噬啮的疼痛。只是佳人已逝,余生漫漫,纵然有千般留恋,万般不舍,自己与魏敏却仍然只能阴阳两隔,再也无法相见。 他麻木从影集里取出照片,机械地朝炉火扔去。突然,他的手指触摸到一个硬物,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张圆形的光盘。 周明霖皱了皱眉头,扬起手来,正要把光盘扔进火里,却被赵远远看见,一把从他手里将光盘飞快地拿了过去。 在手里翻转了几下光盘,赵远远发现光盘封面上写着一行小字:“世上有后悔药吗?我愿意用生命去换取。亲爱的敏,请在奈何桥上等一等,我将永远陪你走下去。——痛不欲生的明。” 这肯定是章医生写的。章医生是秦奕羽的表哥,秦奕羽一直想弄清楚他表哥表嫂去世的真相,说不定这张光盘能帮他解开谜团? 想到这里,赵远远将光盘放回背包里,道:“这张光盘我留着纪念,其余的照片你随便烧吧。” 周明霖也不言语,继续麻木地往炉火里投着照片。 一向以开拓精神著称的周院长如今成了个活死人,赵远远不由颇为感慨。她用力敲了一下檀木匣子,大声道:“我说周院长,你也用不着这么低沉吧?我知道你工作没了,婚也离了,确实十分难受。但是,‘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就算是一切从零开始,你也可以过得精精神神,朝气蓬勃的呀?” 赵远远觉得自己就是这样。虽然秦奕羽当年的突然消失让自己十分痛苦,但是自己从来没有消沉过。该努力工作还是努力工作了,该和朋友娱乐还娱乐了。除了爱情,自己的人生并没有因此而少了什么。 照片烧完了,周明霖掸了掸沾在米色风衣上的黑色纸灰,淡淡一笑:“小赵,把那些空影集,还有这个空匣子都扔到前边的垃圾桶吧。” 赵远远依言扔了,周明霖又道:“下周我就要离开江城了。以后你若是来祭拜敏敏,别忘了替我上一柱香。你要告诉她,无论我身在何方,都永远,只爱着她。” 赵远远点了一下头,轻声道:“周院长,无论你以后去了哪里,我都祝你一切顺利。魏姐的在天之灵,也一定希望看到你精神抖擞地过好每一天。” 周明霖仰头吟道:“逝者已已矣,来者不可追。今日一拜别,何时再相逢?纵有琴瑟意,弦断无人弹;从此阴阳隔,殊途两茫茫——” 声音越来越远,人也越来越远。 赵远远站在原地,看着周明霖大步离去,孤单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青松翠柏之间,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为他叹息,还是该为他祝福。 过了片刻,她将墓前的纸还清理了一番,这才背好背包,向陵园外走去。 回到自己的小屋,赵远远从背包里取出那张写着小字的光盘,轻轻读道:“世上有后悔药吗?我愿意用生命去换取。亲爱的敏,请在奈何桥上等一等,我将永远陪你走下去。——痛不欲生的明。” 章医生为何痛不欲生?难道魏姐真的是被他推下高楼的? 可是他既然痛不欲生,为何又要推她下去? 这张光盘里,会记录着些什么呢? ——章医生与魏姐幸福的过往? ——章医生悔恨的言辞? 不管怎么说,里面一定是一些两人之间最私密的情谊,是一些两人深深藏在心底,不愿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如今,伊人已逝,自己拿着这些两人之间的隐私,看了又有什么意义? 魏姐回不来了。 章医生纵使是凶手,也已抵了命。 这几天,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自己的心里一直接十分抑郁。 如果再在光盘里看到一些不想看到的东西,无疑是对自己的折磨,和对死者的大不敬……这些本该深深埋藏的过往,是不是也应该随着逝者而逝呢……但是奕羽,奕羽他不是一直接对他表哥的死耿耿于怀吗?或许,这张光盘能帮他解开心底的谜团? 赵远远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直接把光盘寄给秦奕羽得了。 不管怎么说,由他来保管他表哥的遗物,也算是一个好的结局吧。 硬着头皮给汪成汪助理打了个电话,向他要了秦奕羽在上海的地址,赵远远立即到楼下的快递公司,把光盘寄了出去。 为了让秦奕羽收到光盘后不会一头雾水,她还特意在光盘旁附了一张纸,简短地写明了发现光盘的过程,以及自己希望由他来保管章医生遗物的愿望。 最后,她写道:“不管你打开光盘后,能否发现整个事件的真相,都请你不要再纠结。因为不管怎么说,他们俩都曾经真的相爱过,不是吗?” 转眼到了十二月。这天中午刚吃完饭,回到办公室,易飏风便拿着一个快递盒子走了进来:“远远姐,秦董事长让我把这份快递转交给你。” 赵远远瞥了一眼快递的封面,只见上面写着易飏风收——既然是给自己的快递,干嘛不直接写自己的名字寄过来呢?特地叫了易飏风来转交,不知道又有什么蹊跷? 易飏风把快递盒放到桌面上,催促道:“远远姐,你快打开来看一下呢。不知道秦董事长这样一位大老总,特地打电话来让我把一份快递转交给你,里面会装着什么好东西?” 赵远远撕开快递外面包着的塑料纸,露出里面一个精致的白色纸盒来。拿着纸盒,她心里突然有些迟疑,不知道这里面会有什么,到底看还是不看呢? 易飏风却有些等不及,他从赵远远手里抽走纸盒,动作麻利地打开了盒盖。 只见里面躺着一条白色的手工编织的长围巾。 易飏风拿起围巾,奇怪道:“远远姐,秦董事长干嘛寄一条围巾给你呀?” 赵远远从易飏风手里一把扯回围巾,仔细看了起来。 第八十二章 终究与自己无缘 那年赵远远在外面兼职做了两个月的家教,有段时间需要从下午的四点半做到到六点半。六点半离开那个叫念念的小孩家,再坐公交车回来,食堂早已经关门了。 秦奕羽怜惜她,主动提出替她打晚饭,放在男生寝室等她回来吃。 每次饥肠辘辘的赵远远踏着夜色奔到男生寝室,看到一屋的灯光和桌上的饭菜,都有一种像是回到了家里的错觉。 秦奕羽专门买了一个小小的酒精炉,看到远远回来,他就点燃酒精炉,把每一样饭菜都热得烫烫的,放到赵远远的面前。 赵远远吃饭,他在旁边看书。 赵远远吃完了饭,他去收拾碗筷。 每每那个时候,看着他忙碌的背影,赵远远就特别地想要嫁给他…… 后来不做家教了,赵远远就总想着也要为他做点什么。 她称了几两白色的细羊绒线,跟同寝室的黄巧霞学着织围巾。一针一线,细细密密,虽然织得不是很平整,但是她每天都在那里努力地织着。 圣诞节前夕,南城的空中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赵远远的纯手工羊绒围巾历时一个月,也总算织好了。她买了一个漂亮的礼品盒,将围巾折的整整齐齐的放在里面,送给了秦奕羽。 秦奕羽把围巾围在了脖子上试了一下,笑道:“太文艺了。”说完就取下围巾放回了盒子里。 后来他没有再围过这条围巾。赵远远问他为什么,他说:“围了就容易变旧。我舍不得它变旧,所以用盒子把它装着珍藏起来了。” 那条围巾就跟现在手中的这条一模一样——白色的,手工编织的,凸凸凹凹的,柔柔软软的。 可是如今,这个人为什么把自己送给他的围巾又送还给自己?是要表示绝交吗?还是有什么其它的意思? 正琢磨着,旁边的易飏风又发出一声惊叹:“远远姐,盒子里还有一张淡紫色的信签,好漂亮的纸啊!” 赵远远拿起那张淡紫色的信签,只见上面写着一首古诗,字体是刚劲有力的楷书,像是从机器里印刷出来的一般工整: 七律.仲秋 秋山落木动心旌,明月迢迢起海瀛。 值日星曹逢驿马,流年消息问歌莺。 窗含白蜃呵云气,野有寒蛩被露声。 宥密遵循天欲老,故人思君在羁程。 易飏风凑过来,念了几句上面的诗句,有些莫名其妙地问:“远远姐,这写的是什么意思呀?我怎么一句都看不懂呢?” 易飏风的语文学的不好。现代文还看得懂,古文,只要是课本上没学过的,对他来说都是天书。 赵远远淡淡一笑:“或许是卖围巾的厂家附赠的广告语吧。” 易飏风瞪圆了眼睛:“这样的广告语谁看得懂呀?” 赵远远“扑哧”一笑,道:“看不懂才能显示出产品的高大上呀。” 易飏风摸了摸下巴:“可是秦董事长送这样一条围巾给你,又是什么意思呢?” 赵远远瞪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你去打电话问他呀。” 易飏风猜测道:“难道是给设计院的代表发福利,让你们设计院在设计的时候为项目多尽点心?” 赵远远讳莫如深地点点头:“也许是吧。” 易飏风又把围巾拿到手里看了一下:“秦董事长也太没品位了,这条围巾织得这么粗糙,他也好意思作为福利送出手。” 赵远远微微红了脸:“纯手工织的嘛,难免粗糙些,说不定是孤品呢。” 易飏风笑了起来:“与其要这种粗制滥造的孤品,还不如去商场买一条机器批量织的畅销品呢,至少织得光滑些,看起来也高档些。” 赵远远狠狠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是没有收到围巾,所以嫉妒了。” 易飏风道:“这样的围巾若是送给我,我还不想要呢。” 赵远远拿起盒子,气愤地在他的背上拍了一下:“你的好奇心已经完全满足了,还不快滚回你自己的办公室去。 待易飏风走出办公室,赵远远关了房门,沉思起来:“秋山落木动心旌,明月迢迢起海瀛。值日星曹逢驿马,流年消息问歌莺。窗含白蜃呵云气,野有寒蛩被露声。宥密遵循天欲老,故人思君在羁程。明明整首诗里隐含着浓浓的思念之情,可是他把这条围巾送回来又是为什么呢?” 赵远远重新拿起那张淡紫色的信签,看了一遍诗,随手翻过来,发现信签的背面还写着一行小字,是他常写的刚劲中带着飘逸的行书: “远远,这条围巾是我找人比着以前那条定做的。每每睹物思人,唯盼你能够常伴我的左右。” 常伴左右?现在还可能吗?赵远远叹息了一声,将围巾折好,和信签纸一同放回盒子,再把盒子放到了办公桌最靠里面的一个抽屉里。 十二月二十号,又到了设计院一年一度的年底述职时间。 往年赵远远参加的都是建筑工程室的设计人员述职。设计人员的述职与奖金的发放没有多大的关系,评委也只有干主任和几位总监,所以气氛比较轻松,大家无非是讲讲自己今年做了哪些项目,积累了什么设计经验和教训,再表一下要为设计院做贡献的决心就结束了,每一位述职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分钟。 但是今年赵远远参加的是项目经理的集体述职。项目经理述职的评委是几位院长,副院长和总工。他们会根据每一位项目经理的述职给每一位项目经理打分,分数的高低直接影响到年终奖金的发放和年度优秀项目经理的评选。 这大大激发了项目经理们述职的热情。每一位项目经理的述职报告都写了洋洋洒洒的好几页。他们的述职时限是不能超过十分钟,但是很多项目经理述满了十分钟还意犹未尽,有几位时间已经到了,还硬是厚着脸皮多述了几句。 赵远远最后一个上场。她的述职报告像往年一样只写了两页,想要述长点也找不到话说。索性就只照着述职报告发音清晰地念了一遍。 也许是大家都述职述得累了,也许是早就过了下班时间,大家的肚子都饿了。反正赵远远短短三分钟的述职报告读完以后,台下立即响起了本次述职会议中最为热烈的掌声。 院长在掌声中站起来,总结性地发了几句言,总算宣布本次述职圆满结束。 几天之后,奖金核定下来了。赵远远看到财务科给的数字,尽管早有思想准备,还是止不住在心里远远的激动了一下。 二十六万的年终奖,这对赵晓来说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利好。 前两年尽管画图不比今年画的少,但是奖金最多也就十来万。没想到今年做了项目经理,奖金就翻了一倍还不止。 十二月三十一号,岁未的最后一天,奖金到账了。 前几天补考路考,她顺利地过了关。驾校赶在元旦前夕,把驾照发给了她。 元旦节一到,她便叫上两位表弟齐武和齐文,去车市把心仪已久的绿色甲壳虫买了回来。 小姑姑对这辆玩具车一样的甲壳虫颇有微词,但是表姐鲁芹和小表弟钱兴洋却很喜欢,坐在她的车上就不想下来。 有了新车,赵远远趁热打铁,到哪儿都开着它,想让自己尽快地成为一位熟练的老司机。 易飏风主动申请,在她上下班的时候当她的陪练。 一月二号,元旦节刚过,赵远远第一次开着新车去上班。 上南山,路窄坡又陡,山路弯弯曲曲。尽管有易飏风坐在一旁指导,赵远远的后背还是被汗水打湿了。 倒了几次车才将甲壳虫在车库里停好。赵远远打开车门走下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地方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 他的车子停在这里,难道他的人回来了? 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十月份的时候。为了抢回自己的钱包,他的手臂被歹徒划伤了。而自己除了给他送去一点阿胶,再没有办法给出更多的东西…… 冷不防肩膀被易飏风拍了一下: “远远姐,你发什么呆呢?我们快去办公室吧,都要迟到了。” 一个人的办公室还是有些寂寞。赵远远刚刚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上坐下,薜妮便打了电话来通知,说是公司开新年宣讲大会,请赵远远也去参加。 坐到座无虚席的会议厅中,主持人宣布会议开始以后,第一位被请上台讲话的就是从总部专程赶过来的集团副董事长秦奕羽。 大学的时候,赵晓曾经坐在学校大礼堂观看过秦奕羽的配乐诗朗诵。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深情款款,对诗歌的把握和演绎极富张力,毫无悬念的获得了那次配乐诗朗诵大赛的第一名。 而现在的他一坐到台上,整个会场立即鸦雀无声。他的表情是冷峻的,不用说话便自带着一种威严。 简单地概述了一下扬帆集团去年做出的发展状况以后,他终于展现出了赵远远熟悉的具有诗人气质的一面,用华丽的辞藻辞热情洋溢地鼓动全体员工遵循公司理念,在新的一年里励精图治,自强不息,做出辉煌的成绩。 他的讲话结束以后,整个会场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赵远远也鼓掌——单单从演讲的角度看,他的这次讲话虽然不长,但是详略得当,感情充沛,可以堪称为一场完美的励志演说。 接下来集团驻江城的总经理,以及各个部门的负责人也上台讲了话。 赵远远有些心不在焉。她的目光绕过会场密密麻麻的人头,落在最前排秦奕羽的背影上。 第八十三章 在幽静的餐桌前享用美味 十一点半,宣讲大会总算结束了。 赵远远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到办公桌前,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觉得肚子好饿。 今天早上起得早,早饭只吃了几口,紧张兮兮地开着车上山,再听了一上午的讲话,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到了年底就是会多,各种会议开得人心烦。不过到了年底,食堂的菜也变得比平时多了些——不知道今天中午食堂会卖什么好吃的?红烧排骨?麻辣鲫鱼?水煮肉片?还是什么新的菜品? 嗯,西山栖项目部的食堂菜品还是不错的。红烧排骨都是用土猪小脊排做的,吃起来又多肉又糯软,不像设计院的食堂,全用一些尾骨之类的来烧,啃了半天没肉不说,有时候还会发现排骨已经变味了…… 正想着,突然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赵远远拿起电话“喂”了一声,话筒里传来秦奕羽富有磁性而又悦耳的声音:“远远,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 赵远远心跳一下有些加速——他叫自己去,不知道是公事还是私事?自己是去还是不去呢? 脑袋里还没想清楚,她的嘴巴却情不自禁地立即出卖了她:“哦,好的。” 从二楼走到三楼,十几步的台阶,却仿佛走了很远。 从十月到一月,短短三个月,却仿佛漫长的好几年。 急切又慌张,兴奋又矜持,赵远远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到三楼董事长的门前的。只记得自己看了看虚掩着的房门,咬了咬牙,终于抬起手来,轻轻敲响了房门。 房内立即传来秦奕羽悦耳的男中音:“进来。” 赵远远犹犹豫豫地走进办公室。 秦奕羽抬起眼来,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停留在她的眸间,渐渐变得十分深沉。浓浓的眷恋肆无忌惮地从他的眼里流出,像夜间最明艳的火苗,让人温暖,又让人悸动。 赵远远不由红了脸,慌忙找话说道:“你……你今天讲得挺好的……真的,特别煽情……” 秦奕羽收回灼人的目光,嘴角慢慢勾了起来:“只是煽情吗?” 赵远远有些语塞:“哦,鼓舞士气吧,让大家听了特别觉得有盼头。” 秦奕羽嘴角的弧度更明显了:“确实,作为领导,鼓舞士气是他的一大职责。接下来,好几个其他的片区,我也都还要赶过去宣讲。” 赵远远迟疑着问:“那你这次在江城呆不了几天吧?” 秦奕羽道:“我明天就要回上海。到了年底,全国各个片区的工作都要报计划上来,我要先过一下目,再汇报给靳董事长。” 明天就要回上海?哦,他其实完全没有必要给自己解释这么多的。只是,就算有了解释又能怎么样?他的家毕竟是在上海,他的妻子也在上海,江城,只不过是他一个匆匆路过的地方。 想到这里,赵远远不由心里有些酸涩,低声道:“那我预祝你明天一路顺风了——” 秦奕羽立即道:“年前忙一些,等过了春节,我会把主要的工作重点转移到西部,到时候就会长时间住江城了。“ 赵远远“嗯”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来,问道:“你手臂上的伤全好了吗?没有留下疤痕吧?” 秦奕羽微微一笑:“早好了。我又不是美女,手臂上有点印子,也没什么的。” 赵远远撩了一下胸前的长发,突然脱口而出道:“你现在还经常写诗吗?” 秦奕羽看着赵远远,沉沉道:“我只为你写诗。” 赵远远的脸又红了,她退后一步,支吾道:“快中午了,我要去食堂打饭了——” 秦奕羽站起身来:“远远,我们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今天中午你不要走,跟我一块吃饭吧。” 赵远远瞥了一眼办公室,想要拒绝,但是她的身体却再次出卖了她。 首先,她的双腿没有向门口走去,接着,她听到了自己明显带着欣喜的声音在很快地回应道:“好的——去哪里吃?” 秦奕羽转身来到办公室的一排书架后面,打开了一扇房门:“来吧,远远,我今天让梁师傅准备了两个人的饭菜,估计他马上就送过来了。” 赵远远跟着秦奕羽走进房门,只见里面是一间布置雅致的餐厅,阳光透过落地的玻璃窗,洒到花梨木的餐桌上,整个房间里飘着一种淡淡的木质清香…… 在设计院做设计的时候,很多项目的办公楼都会专门为总经理设计一间特别的办公室。最夸张的一次是甲方提出,要在总裁办公室里设计出专门的卧室和逃生通道,即办公室里要有专门睡觉的房间和单独出行的楼梯,电梯。 同事们都在办公室开玩笑说,这种卧室特别适合于总裁在上班时间找小蜜,而逃生通道呢,应该就是专门用在总裁夫人来抓小蜜的时候。 没想到秦奕羽的办公室也是这样的暗藏玄机。 赵远远想起以前在食堂听到财务科几个女人一起议论季雨欣的事来,忍不住脱口问道:“以前季助理,季助理就是跟你一块儿在这吃饭的吗?” 秦奕羽抬眉道:“季助理?哦,跟她一间办公室的郑助理喜欢用的一款特别的香水,她闻着吃不下饭,又不好跟郑助理讲,所以就躲到我的办公室来吃午饭了。” 郑助理身上确实有很浓的香水味,但是也不至于闻着就吃不下饭呀。赵远远皱了皱眉头,看着面前洒满阳光的餐桌问:“她就躲到这里来吃饭了?” 秦奕羽道:“季助理是江城本地人,他们家在西山本来就买得有度假房,她的妈妈又特别疼爱她,知道她在这里上班,就每天为她做午饭,做好了还不辞辛劳地给她送到办公室来……” 赵远远跺了一下脚:“然后你们俩就一块儿在这幽静的餐桌前享用她妈妈做的美味?” 秦奕羽无辜的看着她:“没有啊。我每天的饭菜都由梁师傅专门做好送来,如果不是很忙,吃完饭我就到隔壁的卧室去休息。至于季助理,她在外面办公室吃她妈妈送来的饭菜,吃完后估计也就回她自己的办公室休息了吧。” 这些话,骗谁呢?赵远远有些生气,不过转念一想,现在生气的好像不应该是自己,而是他娶回家的董事长千金才对。 如果自己生了气,那就纯粹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想到这里,赵远远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自坐到了餐桌前的椅子上。 秦奕羽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柔声道:“远远,为什么我在微信上给你发消息你都不回?你该不会,该不会把我拖入了黑名单吧?” 秦奕羽不过是句玩笑话,赵远远却有些汗颜,支吾道:“黑名单?……人家,人家不过是不怎么看微信罢了……” 秦奕羽微微一笑:“如今人人都喜欢看手机,一个个跟中了魔似的。没想到,远远你倒是出淤泥而不染——”说到这里,突然伸手道,“远远,把你的手机给我。” 赵远远掏出手机,递到一半,又缩了回来:“你要干嘛?” 秦奕羽挪愉道:“放心吧,我不是电脑高手,不会在你的手机里植入病毒的。” 他这样说了,赵远远觉得自己再拒绝,倒显得小家子气了。当下大大方方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秦奕羽问了密码,解开屏幕,点击了几下,重新将手机递还给赵远远:“我把微信给你放到首页了,以后,我想你了,就在微信上找你——” 话说到一半,就听到几下轻轻的敲门声,秦奕羽扬了扬眉梢,朗声道:“进来。” 只见餐厅的对面,一扇如屏风般的门打了开来,一位戴着高高的白帽子,面色红润,体型微胖的厨师推着一辆餐车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 这位厨师赵远远认得,就是先前秦奕羽口中的梁师傅。梁师傅据说是扬帆集团高薪从星级酒店聘请来的大厨,烧的菜特别好吃。没想到今天身价不菲的大厨亲自推着餐车来到了这里。 而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这套房间果然还有另外一个专用的出口和通道。 赵远远不由在心底冷笑,扬帆集团真不愧是业界翘楚啊,每一间房,尤其是董事长办公室的设计,完全做得跟他们公司提出的口号一样,做到了针对每一位顾的需求进行量身定做的精准服务。 这种在总裁办公室里专门设计的后门和通道,如今出现在秦奕羽这里,究竟是给他提供了生活的方便还是提供了幽会的方便? 梁师傅推着餐车来到餐桌前,正要把一盘菜从餐车上端下来,秦奕羽摆了摆手:“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梁师傅笑着点了点头:“好勒,今天的菜都是按您的吩咐做的。有什么意见,您尽管提。”说完瞥了一眼赵远远,转身走了出去。 秦奕羽站起身来,从餐车上端了一盘烤鸭,一碟黄瓜丝荷叶饼放到餐桌上,口中说道:“远远,这是北京烤鸭,一道起源于我们河北的名菜,你尝尝。” 说着用筷子夹了一块烤鸭,挑了几根黄瓜丝放到荷叶饼中,卷起荷叶饼,递到远远手里。 远远刚咬了一口,就见他又从餐车上端了一盘鱼过来:“这个呢,是糖醋鲤鱼,本来应该用黄河中的鲤鱼来做最好,不过今天估计梁师傅是用长江里的鲤鱼来替代了。” 赵远远边吃烤鸭边点头:“糖醋的?酸酸甜甜,我最喜欢了。” 第八十四章 不想永远活在思念之中 说着又端了一道菜上来:“这道干烂虾仁是七十年代的河北名厨袁兆麟的看家菜。你看,盘中的每个虾均首尾相连,连成一片,但又不是一个饼,远远,你尝一下,看喜不喜欢?” 赵远远挑了一块虾仁放到嘴里,就见秦奕羽又端了一钵汤放到桌上:“这是奶汤蒲菜。是以大明湖出产的新鲜蒲菜为主料,配以苔菜花,冬菇,火腿片,加奶汤烹制而成。”说着舀了一碗乳白色的奶汤放到赵远远的餐盘前。 赵远远把汤碗推到秦奕羽面前:“你也吃呀,不要光顾着上菜。” 秦奕羽勾了勾嘴角:“当年回到河北,每每吃到好吃的,我都在想,要是你也能在我的身边,跟我一起品尝一下我的家乡菜该有多好呀。” 喝了一口汤,他又说:“这些菜是我提前几天就吩咐梁师傅准备的,虽然没有在河北本地吃的地道,但是远远,这却是我在心里埋藏了好几年的心愿。” 赵远远一下愣住了,心里的酸涩感让她的眼睛里浮起了一层水雾。 “对了,还有最后一道菜。”秦奕羽说看从餐车上取了一个酒精炉摆放到桌上,点燃火焰,将一个铺满红辣椒的汤锅摆放在上面,“这是你们江城人最喜欢吃的麻辣汤锅,你应该也喜欢的吧?” 赵远远看着面前燃烧着蓝色火焰的酒精炉,脑海中却一下浮现出大学时秦奕羽在寂静的夜里用酒精炉为自己热饭菜的情景来。 那一个冬天,家教回来的街道上有多寒冷,小小的男生寝室就有多温暖。 那一个冬天,一个人在寂静的路上走着有多孤单,两个人相偎着就有多甜密。 那个时候,她以为家就是那个样子。 爱自己的男人,温暖的饭菜,满屋里两个人的情意绵绵。 与旁人无关,与世俗无关。 唯愿天长地久。 唯愿与子偕老。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切终归成为泡影。 那一个冬季的一餐一食,一瓢一饮,最终化成了记忆里最深切的痛。 这种痛苦,如今被秦奕羽重新唤起。她瞬间觉得肝肠寸断,放下筷子,哽咽着说:“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的吗?你难道是想用你的好把我拖入万劫不复之地吗?” 秦奕羽眼里闪过一丝悸痛,他伸手握住了远远的手,沉沉道:“因为思念太苦,我不想永远活在思念之中。” 赵远远流泪道:“既然知道思念苦,为何还要再增加彼此的思念……” 秦奕羽握着远远的手更紧了:“远远,你听我说——”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赵远远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赵远远抽出手拿出手机“喂”了一声,电话里传来小姑姑着急的声音:“远远你在哪里?我已经到西山栖项目部转了半天了,怎么就没看到你呢?” 赵远远一下想起今天本来约了小姑姑中午来看房子的——小姑姑终于决定要在西山栖买一套度假房了,所以想请赵远远帮她找熟人打下折。 没想到自己刚才只顾着吃饭,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哦,你在大厅等一下,我马上出来。”赵远远急忙答应着,伸手拎上坤包,就要往外走去。 秦奕羽蹙眉道:“远远,你到哪里去?这么多的菜,你再吃一点呀。” 赵远远简单解释道:“我早就跟小姑姑约好了,今天中午要陪她去西山栖售楼部买房子。她现在已经到了,正在大厅等我呢。我要马上出去,免得她着急,这些菜,你自己慢慢吃吧。” “等一下,”秦奕羽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张白金贵宾卡来,“把这张卡拿去吧,购房可以享受最低折扣。” 赵远远看了看白金卡,没有伸手去接。 秦奕羽道:“即使用白金卡的折扣购房,公司也还能赚到合理的利润。这张卡你不用,换成别人也会用的。” 既然这样,那还犹豫什么呢?赵远远伸手接过白金卡,快步向外走去。 有了贵宾白金卡,小姑姑在签单的时候享受到的折扣,比她的心理预期还要低一些。 办完购房手续后,小姑姑拉着赵远远的手,道:“聂屿虽然不错,但是心里有着别人,确实强求不来。既然他主动提出分手,那么你也不要再想他了。我在医院每天接触的人多,只要有合适的,我都给你留意着。” 赵远远知道小姑姑是在真心地关心自己,连忙说了声“谢谢”。小姑姑又道:“你鲁芹姐姐前段时间交的男朋友又黄了。她是年初生的,年一过完她就满三十了。大姑姑最近为了她的事情着急得不得了。你现在到了西山的项目部驻现场,肯定能接触到一些新的朋友,平时要多帮她留意一下,看有没有适合她的人,帮她牵个线搭个桥什么的。” 赵远远迅速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发现西山项目部目前还没有三十多岁的未婚男子。她只好笑了一下说:“我也是刚到这里,认识的人当中好像还没有合适鲁芹姐姐的。不过年底公司一般都要举行联谊活动,到时候我请鲁芹姐姐姐来参加,说不定她自己就能认识到适合她的人。” 小姑姑点头道:“嗯,大家都是一家人,你们姊妹间就是要多来往,互相帮助才好。” 送走了小姑姑,赵远远回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刚,就听到桌上的内线电话在响个不停。 这又是谁呢?大中午的也不休息? 赵远远拿起话筒“喂”了一声,就听到易飏风焦急的声音:“远远姐,你到哪儿去了?打你的电话也不接。你不是说你小姑要来买房,叫我帮你找销售部的王经理给个低点的折扣吗?人家王经理在我们设计部等了半天呢。刚刚有事才走了。” 赵远远拍了一下脑袋:“哎呀不好意思,我把这事儿给忘了。我小姑姑她,她已经另外找人打了折买了房。唉,要不这样吧,晚上我请你和王经理吃饭吧,给你们道歉。” 易飏风在电话那边叹了口气:“既然你小姑姑已经买了房了,那我就跟王经理回个话。不过远远姐,你不用担心,我跟王经理关系挺不错的,你也不用请我们吃饭了,这件事我搞得定。” 挂了电话,赵远远掏出手机来一看,果然有几个易飏风的未接来电——大概当时售楼部比较嘈杂,自己又忙着陪小姑姑买房,所以就没有听到手机响。 想想看,自从在办公室接了秦奕羽的内线电话后,接下来的时间自己就变得糊里糊涂和丢三落四起来。 作为一位结构设计人员,最应该具有的品质就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应该保持严谨和细致。但是自己今天中午的表现简直太差劲了,顾此失彼,手忙脚乱,就算被说成一点应有的职业素养都没有也不为过。 赵远远努力静下心来,打开电脑中的一套图纸,细细研究起来。 突然,桌面上的微信闪了起来,提示“月光轩辕”发来了一个文件。 刚刚吃饭的时候,秦奕羽果然自己动手,将他的名字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赵远远点击进去,只见名为“月光轩辕”的秦奕羽写道:“远远,月前你寄给我的光盘我已经仔细看过了。事实和真相让我十分震惊。本想今天中午午饭过后,和你一同再次观看光盘,没想到你却有事先行离去了。我现在将视频转发给你,希望你能看一看,也希望你能代我和我的表哥,向你的好朋友魏敏,真心地说一声,对不起。” 赵远远点击了接受文件,文件接受完以后,她起身关好办公室的门,锁上暗锁,这才回到座位上,用视频播放器点开刚刚接收的文件,观看起来。 没想到那张光盘里竟然是一段完整清晰的视频录相。 录的正是魏敏坠楼那天,发生在她的卧室里的真实情景。 只见身着米色职业装的魏敏拎着坤包走进卧室,对仍然穿着一身家居服,坐在床头看书的章光明柔声道:“光明,远远回来了。她的图纸画不完,我今天陪她一起去加班。” 章光明“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书,两道细细的眉毛拧到了一起:“又去加班?你昨天不是刚加了班吗?怎么今天还要去?” 魏敏道:“这不是陪远远吗?那么多图,我不帮她,她哪里画得完?” 章光明“嗖”地一下站起身来,冷声道:“好不容易有个周末,你的腿就像抹了油,成天只想往设计院跑。你明明是不想呆在家里,偏偏还找个理由说是要陪远远加班。远远她也是二十几的人了,还用得着你去陪——” 章光明在人前一向谦和,没想到背地里指责起自己老婆来却十分的面目可憎。 只见视频中的魏敏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仍然好脾气地解释道:“确实是陪远远加班的呀,星期一将要交图了,我跟远远一个组,我不帮她谁帮她?” 章光明冷笑两声,突然指着魏敏的肚子道:“你怀孕了是不是?你怀了孩子都不跟我讲,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魏敏的脸颊微微发红,低头道:“最近工作忙,一直在加班,所以我怕这个不小心怀上的孩子,身体会有些不健康。我打算等星期一交了图,就立即去医院,把孩子流了。” 第八十五章 忘了对方,好吗 章光明的面目一下变得有些狰狞:“你怀了孕瞒着我,你要去流产也瞒着我,你难道当真只是怕孩子不健康吗?” 魏敏略为愧疚地看着他:“光明,这两年设计院特别忙,我也还没做好当妈妈的准备。不过你不要着急。我计划等今年忙过以后,明年,明年就要一个宝宝,好吗?” 章光明瞪着魏敏,嘲讽道:“我向来只知道你是个跑设计院的积极分子,没想到你还是一位撒谎大师——” 魏敏走上前去,抱住章光明的腰:“光明,对不起。我热爱设计,这两年我冷落你了。” 章光明一把推开魏敏,低吼道:“你热爱设计?我看你是热爱你的周院长吧?你说,你今天巴巴地又要跑去设计院,是不是为了去跟他幽会?” 魏敏一下愣在当地,过了一会,才摇头道:“光明,你怎么会扯到周院长呢?他虽然是我的学长,但他向来分管市场,跟我的接触不多的。” 章光明仍然十分的激动:“你不用再来骗我!我也不是傻子,就这样任由你蒙在鼓里!” 魏敏分辩道:“我从来就没有骗过你。你不要再胡乱猜测了,这样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章光明跨上前一步,抓住魏敏的手臂:“既然你不是去约会,那你今天就给我呆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 魏敏恼怒地甩开他的手,执意向着门外走去:“我答应了远远的,我不能爽约。” 章光明愤怒地冲上前去,一把拽回魏敏,质问道:“你说,你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那个姓周播的野种?你说,是不是?” 魏敏的脸一下涨红了,看得出她也变得愤怒起来:“你在胡说些什么?我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跟他怀上的?” 章光明咆哮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怀孕了?为什么要去把孩子偷偷打掉?” 魏敏奋力挣开章光明的手臂,低吼道:“你真是无理取闹!刚刚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我工作忙,我没有做好准备,我暂时还不想要孩子!” 章光明逼近一步,冷笑道:“对,你工作忙,你天天都忙着往设计院周院长的身边跑;你没有做好准备,所以不小心怀了情人的孩子;你不想要孩子,因为你在外面有了大名鼎鼎的周院长做野男人!” 魏敏气得流下泪来,哽咽道:“你不要诬蔑我。你这样胡说,是会遭到报应的。” 章光明头一扬,冷冷道:“是我胡说,还是你在外面乱搞,这件事情只有你心里最清楚!” 魏敏咬着嘴唇,气得浑身发抖,哑着声音道:“你要我如何解释,才能相信我?” 章光明抬手指着窗户,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要是问心无愧,那你就从这窗户跳下去。” 魏敏看了一眼窗户,决绝道:“与其每天被你猜忌,还不如死了干净!” 说完猛地一转身,跃上窗台,推开窗户,纵身跳了下去。 章光明愣愣地站在原地,过了片刻,突然像发了疯一般,向着门外奔去。 接下来,电脑屏幕上是一片黑色的空白。 过了一会,视频中出现了一张化验单的照片,配着章光明的一段独白。 “亲爱的敏,我是那么的爱你,爱到了极点,爱得不能忍受你与别的男人,哪怕是一点点的亲密。 苦于要上夜班,所以我在家里偷偷装了摄像头,窥探你的一举一动。 很多次你去设计院加班,我都偷偷地跟在你身后,监视每一个投向你的贪婪的目光。 没想到无数次的跟踪过后,我发现了他,一位特别帅气而成熟的男子,时常在你身边谈笑风生。 我悄悄向你的同事打听他,才知道他竟然是你们的一位副院长——周明霖。 我自此总怀疑你跟周有什么不轨的举动。 你一去加班,我就以为你是去跟他幽会。 你一说约了人,我就以为你约的人是他。 你每每从设计院回来,露出兴奋的神色,我就以为你是因为他而快乐。 这些猜想折磨着我,我甚至怀疑你跟他有了孩子…… 哦,不,敏敏,亲爱的敏,我错了! 你走以后,我从你的体内取出了孩子的细胞,偷偷做了亲子鉴定。 化验单在这里,鉴定结果表明,我就是孩子的爸爸。 哦,敏,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 世上有后悔药吗?我愿意用生命去换取。 亲爱的敏,请在奈何桥上等一等,我马上就会过来,并且将永远陪你走下去! 关了电脑,赵远远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没想到外表谦和的章医生竟然这么无中生有地怀疑着魏姐。 而魏姐,纵使当初真的爱过周明霖,也是发乎情,止乎礼,并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章医生的事情来。 最终在章医生疯狂的猜忌和羞辱下,她再也难以忍受,纵身跳下了高楼。 这样的真相,让赵远远欲哭无泪。 她沉默了片刻,在微信上对“月光轩辕”写道:“我没有想到,一个男人凭空的猜忌,竟然就要了魏姐的命。” “而这种变态的爱,又多么地让人窒息。” “奕羽,我不希望我们俩像你表哥一样走上绝路。因此,我们彼此,都宽容一些,忘了对方,好吗?” 写完这些,不待秦奕羽回话,赵远远暗暗咬了一下牙,再次将秦奕羽的名字拉入了黑名单。 做完这一切,赵远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就听办公室门外传来几下礼貌的敲门声。 她说了一声“进来”,才又想起刚刚自己已经把门反锁上了,连忙关了视频和微信,起身打开了办公室的房门。 只见薜妮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口,手上拿着一张单子,跟着赵远远走进办公室,将单子放到办公桌上,脆声道:“赵经理,公司定在这个月的二十五号团年,你可以作为特邀嘉宾参加我们公司的团年会。赵经理,您有空参加吗?“ 赵远远看了一下桌上的台历,今年的春节是二月四号。那么一月二十五号自己应该还在江城,没有回龙行县。她点了点头道:“参加吧。你们公司的团年会想必和设计院的不大一样,我正好可以开开眼界。“ 薜妮道:“团年会上员工可以表演节目,你看,他们有报独唱的,有报合唱的,有报舞蹈的,有报情景剧的。赵经理,要不你也报个节目表演一下?“ “哦?表演节目?”赵远远揉了揉额头问,“有奖品吗?” 前两年在设计院的团年会上,赵远远都表演了古筝独奏,每次都得到一份小礼品,也算是一点小开心。 薜妮微笑道:“有的,参加表演节目的都有奖,据说最末一等的参与奖都是两千块的商场购物券呢。” 赵远远一下就心动了。 以前听说有的房地产公司在团年会上抽奖,最高奖项居然是一辆小汽车。 没想到现在只要在扬帆集团的团年会上随便表演个节目,就可以得到最少两千块的商场购物卷。赵远远的五个手指飞快的在桌面上轮番敲了一遍,笑道:“给我报上吧,古筝独奏,《春江花月夜》。” 《春江花月夜》是赵远远最拿手曲子。在大学时,她曾经在学校的新年晚会上演奏过这首曲子,赢得掌声无数,被评为了当晚土木工程系节目表演的一等奖。 工作以后,虽然练琴的时间少了,但是她相信只要在这段时间抓紧练一练,上台演奏这首曲子,最差也不会只是一个参与奖。 毕竟,她从小学二年级就开始学弹古筝,参加过大小比赛无数,虽然只是业余水平,但也足够震慑一帮外行了。 薜妮在单子上写了几下,想了想又说:“赵经理,今年公司的团年会定在西山假日酒店举行。上午是年终总结和优秀表彰大会,下午是员工表演节目和抽奖大会,晚上呢,还有一个女士优先舞会……” 赵远远打断她的话,问道:“什么叫女士优先舞会?” 薛妮甜甜的笑了一下:“就是整场舞会呢,规定只能由女士邀请男士跳舞,而且被邀请的男士一律不准拒绝。” “啊?这个规定好。”赵远远的兴趣一下就提起来了,笑着问:“那如果有几位女士一同邀请一位男士跳舞的话,那位男士应该可以选择跟自己喜欢的那一位跳吧?” 薛妮闻言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强忍了一下,还是礼貌地笑道;“为了最大限度的做到女士优先,舞会规定被邀请的男士只能跟最先邀请自己的那位女士跳舞。这样我们女士只要动作快,就不会被拒绝。而男士呢,完全没有一点选择的余地。” 这样大力维护女权的规定让赵远远忍俊不禁,她仿佛看到了舞会上一帮男士无可奈何的表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问道:“不知道可不可以带亲朋好友参加这场舞会呢?” 雪妮道:“公司规定员工可以携带两名及两名以内的亲朋好友参加舞会。赵经理,你如果要带好朋友过来,只要提前两天在我这里登记一下就可以了。” 赵远远笑道:“冲着这个规定,我怎么着也要带两个好朋友过来。你现在就给我登记上吧。” 第八十六章 找借口偷跑回来 赵远远想也不想就说:“两名女士。” 现在恨嫁的不都是女士吗?而这样的舞会,最适合花痴恨嫁女,了却众人堆里寻美男的夙愿了。 赵远远早就在心里盘算好了,一定要叫上至今仍然单身的自己的表姐鲁芹,还有一直没有男朋友的魏敏的表妹余莉来参加这个女士优先舞会。 二十五号那天,赵远远起了一个大早,从心怡小区开着心爱的甲壳虫上南山。甲壳虫的后备箱里放着两套服装。一套是在网上买的淡绿色的纱质汉服,弹古筝的时候穿。一套是在服装店租的淡蓝色晚礼服,用来应付今晚的舞会。 还放着一个大的行李箱。赵远远的大姑姑住在机场附近。她打算今天的舞会结束后,就去住到大姑姑的家里,以免赶不上明天早上七点的飞机。 易飏风仍然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警惕地看着左右开过的车辆,时不时为她提一下醒。 赵远远开车比刚接车那会熟练多了。 快临近过年了,街道上的车辆比往常少了很多。赵远远开着开着,不知不觉就跑到了一百码。 易飏风提醒道:“远远姐,你慢点呢。” 赵远远一笑:“没事儿,这段路不限速,这个速度我也把控得了。” 车子快到西山假日酒店的时候,赵远远情不自禁的哼起了歌谣。 每年到了年底,她都盼望着能够早日回到自己的家乡龙行县。而从江城到龙行县,最快的办法就是先飞到龙行县附近的金沙市,再坐汽车过去。 春运期间,即使是全价机票也很难买到。所以赵远远提前两个多星期就订好了二十六号直飞金沙市的机票,连公休假也请好了。 也就是说今天的团年会一结束,明天一早自己就要回家了。 赵远远想到这里,哼的曲子越发的欢快,嘴角也愉快地勾了起来。 易飏风坐在一旁,看着欢欣雀跃的赵远远,心里控制不住地升起一股异样的情愫来。 今天估计是个好日子,做什么事情都顺利,连倒车也是一次就倒进了停车位。赵远远停好车,心情大好地转头对易飏风说:“到了,下车吧。” 易飏风看着赵远远带笑的眼睛,突然伸过头去,在她的脸颊上飞快的吻了一下。 赵远远猝不及防,瞪着易飏风:“你?” 易飏风脸一红,打开车门,急急忙忙地走了下去。走了几步,他突然将手指放到唇边,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赵远远坐在车内看着易飏风俊逸的背影,开始了深深的反思——唉,看来以后自己应该离这个大男孩儿再远一点了,最好再跟他讲清楚一点,免得他误会了自己对他的纯粹的革命友情。 没想到易飏风走了几步,又返身回来,打开车门,探头进来,将一个系着紫色彩带的礼品盒递到了赵远远面前。 赵远远慌忙摆手:“小易,我不要你的礼物。” 易飏风眨了眨眼睛:“这不是我送你的礼物,是秦董事长送的。昨天汪助理就让我转交给你,但是我忘了。” 赵远远随手将礼品盒放进自己的坤包里,接着刚刚的思绪说道:“小易,我今天邀请了魏敏的表妹余莉来参加舞会,到时候你可要帮我多照顾一下她呀。她呢,人年轻,长得又漂亮,性格特别的好,跟魏姐差不多的温柔恬静……她的工作也稳定,是六坪中学的语文老师……” 赵远远正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向易飏风多介绍些余莉的好,没想到易飏风却一下打断了她的话,直直地问道:“远远姐,秦董事长是不是喜欢上了你?不然他为什么总是送东西给你?” 赵远远不由愣住了,慌忙掩饰道:“不就是一条围巾和一件新年礼物吗?怎么就能推断出他喜欢我了?” 易飏风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长长的睫毛忽闪了几下:“不喜欢最好。他这么滥情,喜欢上你,都是玷污了你。”说完将身子退出车外,哼着小调,径自去了。 赵远远舒了一口气,从包里重新拿出礼品盒来。解开紫色的丝带,打开盒盖,只看了一眼盒内的礼物,她的心就像一下被什么东西击中,深深地沦陷下去。 大二下学期,高赵远远两届的秦奕羽即将毕业。 四月的时候,学校组织毕业班去外地实习一个月。赵远远见不到秦奕羽,心里总觉得若有所失。一天,刚下晚自习。她突然接到了他的电话:“远远,我回来了。” 赵远远心里一阵狂喜:“不是要实习一个月吗?怎么还不到半个月你就回来了?” “我找借口偷跑回来的。” “偷跑?那你现在在哪里?” “寝室。” “我马上去找你。” 大学的女生寝室管理的很严格,男生寝室却很自由。赵远远换上自己喜欢的红裙子,来到秦奕羽寝室所在的四楼,刚上楼梯口就远远看到秦奕羽站在了寝室的门口。 赵远远禁不住小跑了过去,秦奕羽快步迎上前来,张开手臂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在地上转了好几个圈。 赵远远感觉自己像是飞了起来,她睁着眼睛,看到眼前跟着自己飞扬起来的红裙摆是那么的明艳,仿佛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 待秦奕羽将她放下来,她立即拉了他的手问:“你怎么就偷跑回来了?不怕被老师惩罚吗?” 秦奕羽深深的望着她的眼睛:“老师管得不严。我说家里来了人要回来两天,他也就同意了。” 赵远远伸头往寝室里看了看:“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秦奕羽点头:“嗯,进来吧,我还给你买了些草莓。” 两人走到桌前坐下,秦奕羽挑了一个洗好的草莓,红彤彤的,放到赵远远的嘴里:“尝尝,好吃吗?” 赵远远也拿了一个草莓塞到秦奕羽的嘴里,看着他嚼着草莓,嘴角沾上了一些红色的果汁,忙从桌上抽了一张餐巾纸来,踮起脚尖为他擦了擦。 秦奕羽抬手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道:“远远,你的手在我面前拂过,就有‘暗香浮动’呢。” 赵远远用手指轻轻抚着他的掌心,问:“你们这次去外地实习一定很有趣吧?讲点有趣的事来听听呢?” 秦奕羽想了一下,道:“我们这次是去芜市的一个工地实习。工地上基础已经完工,开始支地下一层屋面的模板了。据他们介绍,那个工程是一个由六栋小高层组成的住宅小区工程。我看过那些小高层的户型图,都设计得满不错的。远远,等我毕业以后,就先去按揭买一套房子,等你过来好不好?” 赵远远不置可否地说:“我们上建筑施工课的时候,也到工地上参观过。工地上到处都是脚手架和钢筋混凝土,看起来特别的不舒服。” 秦奕羽道:“环境不好也没什么,只要能赚到钱就行。当初我的父母想让我学医,他们都在医院工作,说是以后也好关照我。但是我偏偏选了学土建,就是想不依靠父母,走一条自己的路。你看,现在好多做房地产的都发了大财,相信我毕业以后只要努力工作,成功也是指日可待的。” 赵远远蹙眉道:“以后你只顾着努力工作去了,那谁来陪我呀?” 秦奕羽微微一笑:“只要我赚了钱,我就买上别墅给你住。平时我不在家,你就在家种种花,写写诗什么的。你再养一条藏獒吧。对,养一条藏獒,藏獒比狮子还凶猛,可以保护好你的安全,不会让那些好色之徒趁我不在的时候欺负你……” 说着说着头顶的灯突然闪了几下,这是学校寝室快要熄灯的信号。赵远远心里一惊,从秦奕羽掌心抽出手来,惆怅道:“时间过得好快,我要回寝室了。” 秦奕羽看着赵远远,伸出手臂将她紧紧揽入了怀中:“我这么远赶回来,你怎么不多待一会儿?你知不知道,实习的这几天我有多么的想你?我想你都快想疯了,我发现实习的工地上有一位资料员的鼻子长得很像你,都有那么一点点翘。还有,有一天工地上的项目经理请大家出去吃饭,我发现饭店的老板娘眼睛长得好像你,只是没有你的眼睛那么明亮……” 赵远远有些局促,喃喃道:“寝室快要熄灯了,再不回去,我不好跟室友们解释。” 秦奕羽将头埋在她的肩旁,用温柔磁性的声音轻声恳求道:“远远,明天是周五。周五不是很多学生都会到外面看通宵电影吗?到时候你就跟室友们讲,说自己要到外面看通宵电影。然后你就到我的寝室来住一晚好不好?” 到男生寝室住一晚?这可是件胆大包天的事情,赵远远心里七上八下的,犹豫着,没有说话。 秦奕羽依旧在她的耳边低声呢喃:“宝贝,你放心,我不会冒犯你的。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再过两个月我就要毕业了,到时候也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够再见上宝贝你一面,我想想心里都觉得难受……” 赵远远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过了半晌,她总算狠下心来,点头道:“好吧,我明天过来。” 第二天,下午上完课回到寝室,天色已近黄昏。 第八十七章 绕腕双跳脱 晚餐时间,校园广播里通常都会播放一些经典音乐或者一些经典电影里的精彩对白。赵远远走着走着,发现今天广播里播的竟然是台湾女作家三毛的录音回放。 三毛的声音清澈又婉转:“今生就是那么地开始的/走过操场的青草地/走到你的面前/不能说一句话/拿起钢笔/在你的掌心写下七个数字/点一个头/然后狂奔而去/守住电话/就守住渡日如年的狂盼……” 她讲着她的初恋故事,求而不得的爱情,在她的讲述里是那么的甜蜜诱惑,那么的难以拒绝 她的一生,无怨无悔地爱过,便仿佛已是圆满。 在三毛的甜美故事里,在夕阳的余晖里,赵远远来到了土木工程系零九级的男生寝室楼上。 因为是外出实习的时间,所以整层楼都空空荡荡的。很多寝室的门都锁着,走廊里十分的安静。 赵远远心里“扑通扑通”跳着,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轻手轻脚地来到秦奕羽的寝室门前,看着紧闭的房门,她试探着用手推了一下。房门果然是虚掩的,一下子便打开了。 整个房间只有秦奕羽一个人。 秦奕羽正在他的书桌前忙碌着。闻声抬起头来,展颜笑道:“远远,你来了?快过来,看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赵远远站在门口,有些慌张,有些迟疑:“这门,要关上吗?” 不关门,怕被人撞见;关了门,又怕太过亲密。 秦奕羽薄薄的红唇微微勾起:“随你。不过宝贝你放心,我决不会为难你的。” 赵远远看着他诚恳的眼神,渐渐放下心来。 转身关好门,插上插销,快步走到桌前,只见小小的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碟卤牛肉,一盘洗好的青菜,一把新买的面条,两个干净的白瓷碗。 秦奕羽从柜子里拿出他的镇宅之宝——酒精炉,笑道:“今晚我们就吃牛肉青菜面吧。牛肉是高蛋白,青菜是维生素,面条是碳水化合物。这几样东西和到一起,是最营养不过的。宝贝,你今天就尝尝我的手艺吧。”说着点燃了酒精炉,倒了些开水在酒精炉上面的小锅里,盖上锅盖,然后在白瓷碗里放起调料来。 赵远远看着眼前忙碌的男子,不知不觉完全放松下来。 她把书包放到旁边的椅子上,凑过去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秦奕羽扭头道:“你上了一天的课,也累了吧?得了,你就在一边歇着吧。等会你负责把面条吃干净就行了。对了,你的面条里是不是要多加些辣酱?” 赵远远抿嘴笑道:“不用多加。跟你一样就行。” 吃完面条,天已经全黑了。赵远远从书包里拿出课本来做作业,秦奕羽坐在她的身后看报纸。 灯光暖暖的,空气中有四月春天的气息。 秦奕羽突然问:“宝贝,我们结婚的时候,我送你一只手镯怎么样?” 赵远远放下手中的笔,不解道:“手镯?结婚不是都要送戒指的吗?你为什么却想送我一只手镯?” 秦奕羽微微笑道:“在我们中国,自古以来,手镯才是真正的订情之物啊。‘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你戴上我送的手镯,从此以后,我们俩‘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再也不要分开……” 那一夜,赵远远经不住秦奕羽的深情,留宿在了男生寝室。 学生寝室的床,很小很窄,两人挤在一块,亲近得可以听到对方的每一次轻微呼吸。 那样近的距离,赵远远觉得秦奕羽浑身炙热得像一颗燃烧的火炭……缠绵许久,她困了,沉沉睡去;他却彻夜未眠,沉醉在这种美好的感觉里。 第二天,他拥着迟迟醒来的赵远远,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呢喃道:“宝贝,我没有冒犯你……男欢女爱是自然之道,但是宝贝,我一定会等到娶你的那一天,才舍得完完全全地拥有你。” 赵远远感激他对自己的爱护,又迷恋他的激情和温暖。靠在他的胸前,她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幼稚的小姑娘,而已经成了这个深情款款的男人的女人。她幻想,他们以后会有一个家,一个男女相悦,满屋情谊的家,一个虽不是最富有,却是最温暖的家…… 而现在,礼品盒里静静躺着的就是一只羊脂玉浮雕荷叶的手镯。 温润无暇的白玉带着淡淡的的肉粉色,栩栩如生的荷叶象征着纯洁真挚的感情,“荷”与“合”谐音,暗含了百年好合的美好愿望。 赵远远取出手镯,在自己的手腕上试戴了一下,大小刚刚合适。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这样的手镯,原本代表着最为生死相依的爱情。 而自己,在秦奕羽毕业以后,随着他的一声分手,什么都破碎了。 对爱情的幻想,对家的期待,对永恒的期许,全都碎得七零八落。 碎屑之上,留下的唯有心痛,唯有质疑,唯有不相信。 是的,任何一个人,在经历过这样的背叛过后,都不可能再相信天长地久,更不可能再相信爱情。 赵远远摘下手镯,重新放回礼品盒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个手镯,终究是来得太迟了。 自己的余生,或许只是一道漫长的计算题,理智,琐碎而又枯燥。 自己以后的日子,或许再没有诗情画意,再没有浪漫心动。 但是,一份不可能完整的感情,一份被众人唾弃的婚外恋,自己还是不屑于接受的。 西山假日酒店的会议大厅里,播放着欢快的音乐。时间还有一些早,年终总结和优秀表彰大会还没有开始。 赵远远选了一个靠后的位置,跟销售部的一些女员工坐在了一起。 她听到身边的一位穿红大衣的女员工正在低声跟另一位穿黑大衣的女员工讲:“听说今天有一位年轻的医生专家也要来参加咱们的女士优先会呢。” 穿黑大衣的女员工明显有些兴奋:“年轻的医生专家?未婚的吗?长得帅不帅?” 穿红大衣的女员工道:“不知道你平时看不看我们江城的名家访谈?里面的聂屿聂大夫就是今天来参加同年会的年轻专家——” 穿黑大衣的女员工马上道:“聂屿聂大夫?我在名家访谈里见过的,真的是年轻有为,长得又帅,嗯嗯,好像听主持人介绍,他还是单身呢……” 穿红大衣的女员工冷笑了一声,道:“你激动什么呀?聂大夫心里早就有人了。” 没想到穿黑大衣的女员工更加兴奋了,搂过穿红大衣的女员工的肩膀问:“真的呀?他的心上人是谁呀?你能告诉我吗?” 穿红大衣的女员工撇了一下四周,低声道:“你见过的,就是以前秦董事长的助理,季雨欣。” “啊?”穿黑大衣的女员工一下捂住了嘴,“季助理不是总跟秦董事长在一起吗?不是传说他们俩……怎么又和聂大夫搞到一起了?” 穿红大衣的女员工小声道:“不是搞到一起,是聂大夫在疯狂地追求她。我听上次去上海总部出差回来的朋友讲,聂大夫为了追求她,大张旗鼓地去到她上海总部的办公室外,送上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呢……” 穿黑大衣的女员工“哇”了一声,表示羡慕加感动。 穿红大衣的女员工又道;“我还听说,聂大夫之所以这么疯狂地追求季雨欣,是因为季雨欣是周聂大夫在大学时的初恋情人。你看,聂大夫多帅啊,估计过不了多久他们俩就要旧情复燃了。而且秦董事长大概也知道了这件事,不然他怎么现在都不要季雨欣当他的助理了呢……” 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成了耳语。 赵远远不想妨碍他们俩聊天儿,站起身来,另外找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这时候会议厅里的音乐已经结束了,主席台后方的屏幕上播放着扬帆集团靳自强董事长做慈善的一些视频。 视频上,靳自强两鬓斑白,脸上始终挂着和蔼的微笑。 他的身边,有一位年轻的女子,五官长得跟他有七八分的相似,穿着打扮十分的时尚前卫。 屏幕下方的字幕滚动显示着:靳董事长和女儿靳茉向灾区捐款;靳董事长和女儿靳茉资助希望小学;靳董事长和女儿靳茉为贫困山区修路;靳董事长和女儿靳茉…… 靳董事长的女儿靳茉? 赵远远不由仔细地琢磨起大屏幕上的那位女子来——只见她像她的父亲一样,长着一张国字脸,嘴唇有些厚,眉毛向上扬起,眼神中写满了自信和骄傲。 有这样成功的一位父亲,她的自信和骄傲再有理由不过。 而又嫁给了秦奕羽这样一位丈夫,她的自信和骄傲又可以永远的延续下去。 赵远远静静的看了半天,终于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赵远远,事到如今,爱和恨都没有了意义。你一定要忘了过去。如果再要看到秦奕羽,你就权当自己已经失忆了吧。 主持人宣布年终总结和优秀表彰大会开始以后,第一个上台讲话的,就是刚刚从集团总部赶过来的副董事长秦奕羽。 白色的衬衣,深蓝色的西装,淡蓝色的领带,越发衬托出秦奕羽与生俱来的清冷与英俊来。 他扫视了一下整个会场,目光在赵远远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嘴角微微勾起,开始了今天的年终总结报告。 赵远远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她从包里拿出手机,胡乱翻看着。 骆雨雨晒了几张她跟郜浩然两人的甜蜜照。 第八十八章 爱情的力量 没想到骆雨雨马上在微信上发了一条消息过来:“远远,前几天我去上海出差,听到了一些关于秦奕羽的新消息。不过现在还没有得到验证,还是暂且不跟你讲吧。” 赵远远立即回:“不要再在我面前说他的消息了,我不想听。” 骆雨雨道:“这个消息是个利好呢。” 赵远远回:“不管利好还是利空,你如果想我早点结婚,就不要再提他了。” 骆雨雨发了一个调皮的笑脸过来:“k。再也不提你的心上人。” 年终总结和优秀表彰大会结束后,大家在酒店的餐厅用了自助餐,休息了一会儿,便开始了下午的表演节目。 赵远远的节目被排在中间。 前面都是一些年轻员工表演的现代舞和流行歌曲,活力十足,却又稍显粗糙。 到了赵远远弹奏春江花月夜的时候,舞台的背景投影出了一轮明亮的圆月,圆月下面,亭台楼角,柳枝轻拂,江面开阔,水波粼粼。整个会场顿时笼罩在了古典优美的意境当中。 赵远远穿着淡绿的纱质汉服,长发在头顶挽了一个碧螺髻。她在古筝前坐好,微微扬起手臂,长长的纱袖轻轻拂动,如同春风中飘拂的柳枝,娇嫩而又飘逸。 随着白玉般的手指划过琴弦,晶莹剔透的琴音宛如天籁,倾泻而出。 整个会场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深深沉浸在了音乐演绎出的美好意境之中——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突然,一阵悠扬的箫声从身后传来。整个会场像是苏醒了过来,响起了疯狂的热烈的掌声和热烈的尖叫声。 赵远远心中一动,手指不停,眼睛却瞟向身后。只见一位身着白色汉服的男子正站在台中吹奏洞箫。男子长身玉立,白衣飘飘,脸上带着银色的蝶形面具,只露出弧度完美的下颌。 这样一位吹箫的男子,清清冷冷的站在舞台中央,仿佛一位被贬谪到人间的神仙。 难怪台下的员工们如此疯狂。都是一群花痴啊。赵远远微微一笑,继续演绎着手中的曲子。 箫声配合着琴声,将乐曲的演奏推向了*。 大二上学期,赵远远曾经报名在学校的新年晚会上弹奏《春江花月夜》。自报名以后,每天晚自习她都抽空去学校乐团的音乐教室去练习古筝。 秦奕羽开始是陪她去,后来他带来了自己的洞箫,笑道:“这首曲子其实是可以琴箫合奏的。远远。要不我们来和一下?” 古筝清脆的声音配上深沉悠扬的洞箫,一下子有了更加悠长的韵味和更加丰富的音质。 两人在练习合奏的时候,还自创了一段变调演奏,即赵远远由g调转a调弹奏,秦奕羽的箫声也转为a调附合。这样一来,整首曲子有了创意,听起来让人耳目一新。 到了新年晚会表演的那天,秦奕羽一袭深蓝的汉服,赵远远一袭淡蓝的汉服,两人刚刚并肩走上舞台,场下立即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接下来的演奏,更是数次被热情的掌声打断。 尤其是那段变奏,直接引发了台下无数观众狂热的尖叫。 最后,他们俩合奏的这首曲子被评为了当晚土木工程系节目表演的一等奖。 事隔多年,赵远远依然清晰地记得那段自创变调的弹奏方法。她当即调整琴弦,弹出了那段久违的变调音符。 果然,身后的箫声也随之变了调。 这样天衣无缝的配合,除了秦奕羽,还会有谁? 而新颖的旋律一经弹出,台下的观众就立即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一曲弹毕,赵远远起身行礼,发现身后的男子已经提前悄然离去了。 她换了衣服回到台下自己的座位上,立即被四周的女员工围住了。 “赵经理,刚刚那位男士是你请的助演吗?好帅啊?” “赵经理,你的助演叫什么名字啊?能给我一个他的联系方式吗?” “赵经理,你的助演今晚要参加舞会吧?” “赵经理,他参加舞会的时候不会再戴面具了吧?” 怎么这么多的花痴啊——赵远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答道:“对不起,我的,嗯,那位助演今晚还有别的表演,他已经走了。我也是托朋友请他来的,所以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我也不知道。实在是对不起了。” 听了这样的回答,女员工们一个个怅然若失,有的员工追出了会场外面,大多数则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赵远远刚刚舒了一口气,却被一脸阴霾的易飏风叫到了会场门外。 赵远远今天心情没来由的好,看着易飏风气恼的双眼,笑笑地问他:“小易,遇到什么难题了呢?需要我帮忙吗?” 易飏风红着眼睛瞪着她问:“刚刚那个助演是秦董事长对不对?” 赵远远甩了一下头:“你们秦董事长会吹箫吗?我怎么不知道?” 易飏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明显地放松下来:“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吹箫。我只是,只是发现他的身形和脸部轮廓都跟今天台上那位助演好像……” 赵远远抬头道:“小易,你也应该考虑一下你自己的事情了。今晚我邀请了魏敏的表妹余莉来参加舞会,你一定要表现得好一点,知道了吗?” 易飏风一脸的郁闷:“远远姐,你别老提魏敏的表妹好不好?” 赵远远道:“魏敏的表妹余莉呢,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人,她一会到了,你作为地主,不管怎么说都要多招呼一下她。而且,今晚是女士优先舞会,女士们可以选择,你却没得选。如果哪位姑娘主动邀请了你,你一定要拿出绅士风度,好好珍惜眼前的姑娘哦。”说完抿嘴一笑,不待易飏风回话,转身径直向会场里面走了进去。 表演结束后,赵远远的节目被毫无悬念地评为了一等奖。一等奖的奖金居然是高达一万元的商场购物券,这让赵远远的心脏又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上台领奖的时候,赵远远明显感觉到了坐在前排的秦奕羽的目光——这次获奖,他这位主助演确实功不可没。本来奖金应该分他一些,但是估计即使分给他,他也不会要吧。 晚餐过后,舞会即将开始。 赵远远顾不上换衣服,来到酒店大厅,掏出手机来,给鲁芹和余莉分别打了电话,催她们快点过来。 鲁芹说:“我已经看到酒店大门了,马上就叫出租车司机停车。” 余莉说:“我正在停车呢,马上进来。”余莉家里只有姐妹俩,家庭条件比较宽裕,刚一上班,她的父母就为她买了一辆银色的小汽车。 过了一会儿,两人一前一后地到了。 赵远远带着她们来到更衣室换装。 余莉准备的是一条粉色的公主长裙,穿在身上少女感十足。 鲁芹准备的是一条金色的晚礼服,穿在身上华贵而又耀眼。 赵远远看着眼前两位装扮一新的女伴,笑道:“今晚可是女士优先舞会,你们要是看上了谁,千万不要要腼腆。记住,一定要先下手为强,才能抱得美男归。” 鲁芹把身穿淡蓝色礼服的赵远远拽倒梳妆镜面前:“远远,来,我给你补一下妆。你这个妆容只是一个生活妆,今晚咱们是参加舞会,还是应该化浓一些才吸引人。” 三人收拾妥当,来到举行舞会的樱花大厅。只见大厅里平素穿职业装的各位美女们,今天都穿上了各式晚礼服,千姿百态,花花绿绿,让人眼花缭乱。 男士们都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特别绅士的样子。 人群之中,赵远远一下看到了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的聂屿。 聂屿平时是个沉稳的人,没想到今晚他会穿着一身耀眼的白色西装出现在舞会会场。 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赵远远见他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目光却总是落在不远处的一个地方。 顺着他的目光,赵远远果然捕捉到了人群中的季雨欣。 季雨欣今天穿着一身天鹅绒的黑色晚礼服,脖子上带着一串璀璨的钻石项链,褐色的头发高高地盘在头顶,看上去性感而又神秘。 赵远远心道,黑与白倒是经典的情侣搭配。只是大过年的,这样穿也太素了,不大符合中国人民的传统审美习惯。 鲁芹随着赵远远的目光看去,一下也看到了白衣耀眼的聂屿,眼睛马上亮了起来。她用手背捅了捅赵远远的手臂,问道:“远远,那不是聂屿吗?你也邀请他来了?小姑姑不是说你们俩分手了吗?怎么,难道其实你们俩没分?” 赵远远蹙眉道:“分了。聂屿是别人邀请来的。” 鲁芹一下捂住了嘴:“哎呀,这么快就有新欢了呀?这个聂屿,还真是花心呢。” 赵远远淡淡一笑:“他不是有新欢,是发现旧爱了。” 鲁芹再次捂嘴:“我的妈呀,什么旧爱,什么新欢的,这怎么拎得清啊……远远,还好你跟他分了,不然有得你受的……” 赵远远尴尬地笑了笑,转过身来,拉了余莉的手,指了指不远处正跟一帮同事谈笑的易飏风,悄声道:“莉莉,他就是设计部的易飏风。名牌大学建筑学毕业,对人也好。今晚你如果主动邀请他跳舞,他可是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哦。” 第八十九章 远远,我们跳舞吧 随着主持人一声嘹亮的“舞会开始了”,大厅里响起了优美的华尔兹旋律。 美女们纷纷走上前去,邀请男士跳舞。 赵远远看到余莉第一个走向了易飏风,觉得一桩心事总算要放了下来,不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再看鲁芹呢,她居然飞快的走到了聂屿的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邀请到了聂屿到场中跳舞。 聂屿肯定是不情愿的,但是女士优先的舞场规矩却让他不可能拒绝鲁芹的邀请。 他不情愿地挪步滑向舞池中央,目光却总是左顾右盼地寻找着身后的某个人。 毋庸置疑,那个人,就是一袭天鹅绒黑色晚礼服,高冷迷人的季雨欣。 一贯神情冰冷的季雨欣,今晚脸上却带着一反常态的温柔。音乐刚刚响起,她就含情脉脉地朝着身着深蓝色燕尾服的秦奕羽径直走了过去。 没想到身为集团副董事长的秦奕羽今晚也来体察民情,参加了这场规矩特别的女士优先舞会。 还打扮得如此的正规——穿上了深蓝色的燕尾服,打上了淡蓝色的领结,连头发都特意梳理过了,喷着发胶,特别的有型。 众目睽睽之下,高冷的黑玫瑰季雨欣第一支曲子就去邀请了秦奕羽,难道他们俩的关系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很不一般?很亲密?很默契? 按照舞会的规定,男士是不能拒绝前来邀请自己跳舞的女士的。那么这最引人注目的第一支舞曲秦奕羽肯定就是和季雨欣一起跳了。不管是临时起兴还是早有约定,他们俩这样明目张胆地在新年员工舞会上一起共舞,都无异于在大众面前证明了那些有关他们关系特殊的传说的真实性。 赵远远看着眼前那对即将起舞的扎眼的璧人,整个人心情都不好了。 樱花大厅里华尔兹的音乐悠扬而流畅,已经有两三对舞伴滑入了舞池。赵远远想起刚进大厅的时候看到舞场的边上摆着一排香槟酒,想,自己不如去旁边喝香槟吧,免得看着他的黑玫瑰在他的怀里跳舞难受。 刚要转身,却突然看见秦奕羽拒绝了季雨欣大步向前走了过来。 他居然没有遵守舞会的规定,拒绝了前来邀请自己跳舞的第一位女士季雨欣。 季雨欣有些意外,又有些哀怨,站在原地看着弃她而去的秦奕羽,眼里写满了不甘心。 秦奕羽穿过一片花红柳绿,快步来到了赵远远的面前,很绅士地鞠了一躬,说道:“远远,我们跳舞吧。” 赵远远还没从眼前突然变化的情形中反应过来,秦奕羽已经拉住了她的手,带着她滑向舞池。 赵远远提醒他:“这不是女士优先舞会吗?你这样做违法舞会的规定了。” 秦奕羽微微勾起嘴角:“这场舞会的规定本来就是我制定的。制定规定的人,向来可以不遵从规定。” 赵远远瞪了他一眼:“你胡说,制定规定的人才应该自己首先遵循规定,不然怎么能让大家信服?” 秦奕羽的手臂紧了紧,带着赵远远转了一个圈,低声道:“远远,你知道我为什么制定这样的规定吗?就是为了保证,整场舞会只有我一个男士敢来邀请你跳舞。” 赵远远的脚步随着音乐起伏着,嘴上却不肯认输:“你这是强盗逻辑。刚刚明明季助理第一个邀请你了的,按照规定,你应该同她一起跳舞才对。” 秦奕羽道:“我本来就是为你而学的跳舞,为什么要跟她一起跳?” 在大学的时候,赵远远很喜欢参加学校周未举行的舞会。和一帮新认识的同学在舞场里激情飞扬地尽情跳舞,让她体会到了中学阶段苦读时从来没有体会到的自由和快乐。 秦奕羽本来不会跳舞,但是为了陪伴赵远远,他专门到校外报名参加了交谊舞培训班。 学成以后,到了周末两人就经常一同去学校的舞会跳舞。 华尔兹,探戈,伦巴,恰恰……各种舞蹈,在无数场的舞会上磨练以后,两人跳起来都配合得十分娴熟而又默契。 那个时候,秦奕羽确实是为赵远远而学的跳舞。 他也只跟赵远远一人跳舞,如果赵远远不去跳舞,他是从来不会去舞场的。 但是赵远远不一样,她就是喜欢跳舞。 秦奕羽毕业以后,她依然喜欢参加学校的舞会,只是,再也没有找到一个舞伴,能像秦奕羽那样跟自己配合得那么默契了。 工作以后,好的舞伴更是难以寻觅。 所以参加工作三年以来,她基本上就没怎么跳舞。 秦奕羽带着赵远远跳了一会儿,微微蹙眉道:“远远,你很久没有跳过舞了吗?为什么步伐有些散乱?” 赵远远收摄了一下心情,道:“工作以后,我就没有跳过舞,找不到好的舞伴,不如不跳。” 秦奕羽道:“跟你不一样,工作以后,我经常一个人在房间里独自跳舞。我总在幻想,如果哪一天你回到了我的身边,我们一定会再一次共同翩翩起舞。”秦奕羽说着带着赵远远跳了一个华丽的旋转,笑道,“你看,再相逢的时候,如果我连该怎么带你跳舞都忘记了,那不知道该有多么的扫兴。” 赵远远也笑了:“现在让人扫兴的是我,不是你。” 秦奕羽扬了扬眉梢:“你没有新的舞伴,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一曲舞毕,秦奕羽并未松手。他拉着赵远远的手,与她并肩站在舞场的边上,等待着下一支舞曲的响起。 赵远远环顾了一下四周。她看到表姐鲁芹站在聂屿的身边左顾右盼,估计在寻找下一个共舞的目标。聂屿的目光则依然紧紧的尾随着对面的季雨欣。 季雨欣呢,手握一杯香槟,目光忧怨的品着酒。 难道这位大美女难道被秦奕羽拒绝以后,就再没有邀请别的男士跳舞,而是喝起酒来了? 赵远远也管不了这么多,继续在人群中搜寻,终于发现了余莉和易飏风。 余莉站在易飏风的身边,小脸红扑扑的,嘴角挂着微笑,看上去挺开心的。 但是易飏风的情况却不大妙。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秦奕羽拉着自己的手,眼里像要喷出火来。 估计如果秦奕羽不是集团的副董事长,易飏风说不定就会马上冲上前来,一把拽走赵远远了。 还好,第二支探戈舞曲马上响了起来。众美女又纷纷邀请了自己心仪的男子,滑向舞场。 每位美女都不愿意错过这个属于自己的好机会,所以注意赵远远和秦奕羽的人倒也不是很多。 这一支舞,赵远远跳得明显比第一支熟练了很多。 她发现这一曲鲁芹另外邀请了一位市场部的徐经理跳舞。 徐经理向来有男生来项目部第一美男之称,五官姣好,不亚于女人,是一个妖孽般的存在。 今晚也有很多女士对着徐经理磨拳擦掌,可是都不及鲁芹下手迅捷。 在跳第一舞之舞的时候,鲁芹就在舞场中发现了这位美男。舞曲刚刚结束,她马上在人群中四处寻找他,找到以后,她直接就过去站到了他的身边。当第二支舞曲刚刚响起,她就近水楼台先得月,顺理成章地最先邀请到了徐经理跳舞。 余莉依旧邀请了易飏风跳舞。易飏风跳着跳着,却总是在情不自禁的寻找赵远远。 探戈需要边跳边张望,赵远远一甩头,发现下午表演节目时坐在自己身旁议论聂屿的那位穿黑大衣的销售部女员工邀请到了聂屿在跳这支探戈。 那位穿黑大衣的销售部女员工下巴上有一颗黑痣,所以很好辨认。 她现在穿上了一条大红的长舞裙,两只眼睛痴迷地望着聂屿,与其说在场中跳舞,不如说在梦中漫步。 聂屿也跳得像在漫步,一边漫步一边心不在焉地频频扭头向着场外张望。 顺着他的目光,赵远远果然又看到了独自站在场边饮酒的季雨欣。 季大美女今天还真是矜持。不过像这样的舞会,如果女人不主动,是不会有舞伴的。 第三支舞曲换回了华尔兹,秦奕羽依然跟赵远远站在一起,紧紧地拉着她的手。 当全场的第一个音符刚刚响起,秦奕羽就带着赵远远第一个滑向了空旷的舞池。 起伏的乐声中,秦奕羽带着赵远远下腰,旋转,抬腿,一气呵成地完成了一段高难度的花式舞蹈。优美的舞姿,水*融一般的配合,无不像是在向众人展示两人之间无人可以替代的亲密默契和情谊绵绵。 这样一来,场上很多人的目光都被他们俩吸引住了。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猜测起秦副董事长跟赵远远的关系来,以至于忘记了跳舞。 过了大约一两分钟后,才有陆陆续续有另外几对男女滑向场中。 赵远远也感受到了场内气氛的改变,她扬起脸问秦奕羽:“你这样在公司里明目张胆的跟我跳舞,就不怕被你的夫人知道吗?” 秦奕羽道:“远远,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解释这件事情。我的确在三年多前结过一次婚,娶的是靳董事长的女儿靳莓。但是靳莓在跟我结婚的时候,就已经身患重病,婚后不到半年她就因病去世了。” 赵远远乍一听到这样的解释,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第九十章 如意算盘岂不要落了空 她有些不敢相信,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就听见秦奕羽接着道:“不错,这几年来勒董事长因为她女儿的关系,对我提携有加。但是这几年我也一直在用努力勤奋的工作来回报他。所以,只要远远你肯原谅我,原谅我当初不得已做出的选择,原谅我曾经娶了别人,那么以后,我们还是可以永远在一起的……” ——还是可以永远在一起。 在华丽动听的乐曲中,在酣畅淋漓的舞蹈中,赵远远希望自己可以沉溺下去,不要去分析,也不要去怀疑,只相信眼前的这个人。 这个人,自己等了他多久,盼了他多久啊。 一年又一年,多少孤独的日子,多少铭心的思念,没想到就在快要绝望的时候,却终于等来了幸运之神。 从大二到现在,时间快要过去六年了。在这漫长的六年里,她终于知道,要遇到一个跟自己一见钟情,琴瑟合鸣的人得有多么的困难。 而现在,这个人终于以一种华丽的姿势,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是的,他回来了。自此以后,所有的音乐,都可以再继续合秦下去;所有的舞蹈,都可以再继续共舞下去;所有的思念,都将烟消云散;所有的痛苦,都将被甜蜜取代。 自己没什么理由不原谅他。 樱花大厅里,空气中到处充满着春天的气息,温暖而又喜悦。 赵远远没有问什么,她只是全身心地投入了与秦奕羽的舞蹈之中。 她的眼里只有幸福,她甚至希望这一刻就可以成为永恒。 舞场外,季雨欣的目光变得绝望而又怨恨。 她放下酒杯,找到了在舞场外的一间歌厅里唱歌的勒茉。 在英国留学的时候,她认识了被自己的父母送到国外来学习的勒茉。 靳茉在国内的时候学习成绩很糟糕,被送到国外后,依然根本不把心思花在学习上,成天跟一帮中国朋友在四处游玩,每每轮到要交作业或者交论文的时候,她都特别的头痛。 而季雨欣是学霸类型的。即使到了英国,她在学校的成绩也特别的拔尖。 因为都是同一所学校的中国人,两人时常见面,渐渐成了朋友。 靳茉出手大方,经常请朋友们吃喝玩乐,季雨欣不愿意白白受人恩惠,便主动提出帮靳茉完成作业和论文。 有了季雨欣的帮助,靳茉的日子过得轻松多了。她渐渐把季雨欣看作了自己的好朋友,还承诺回国以后一定要好好的报答她。 季雨欣在英国的学业完成以后,在国外找工作遇到了困难。靳茉知道以后,立即向父亲推荐了她,让她顺利地到了上海的扬帆集团总部工作。 谁知季雨欣在集团总部见过秦奕羽几次以后,就在心里暗暗喜欢上了这位年青英俊,才华横溢,而又地位显赫的集团副董事长。 她向靳茉打探秦奕羽的情况,得知秦奕羽依然单身以后,就托靳茉向父亲求情,把自己派到了他的身边当助理。 但是当了近半年的助理,不管她怎么努力,秦奕羽却总是公私分明,除了在工作上与她互动而外,私生活上对她几乎毫不动心。国庆过后,还向董事长建议,把她调回了公司总部。 回到公司总部后,她意外地遇到了自己的初恋情人聂屿。 这么多年过去了,聂屿依然对她不能忘情。但是她在国外这么多年,早已不喜欢还停留在原地的聂屿了。 她现在的心里除了优秀的秦奕羽,再也装不下第二个人。 这次的团年会,她跟着秦奕羽一同回到江城,本来希望有机会能够再次接近秦奕羽,没想到在这样一场女士优先的舞会上,她看到了秦奕羽对赵远远的与众不同。 自小到大,她都是众星捧月的对象。而现在,她被冷落在一边,心里忍不住升起了熊熊的嫉妒之火。 她请求靳茉帮助自己。即使不能夺回秦奕羽,也不要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秦奕羽,跟其他的女人当众展示他们的爱恋。 靳茉这次来江城主要是想和季雨欣一起,跟几位曾经同在英国留学,后来又回到了江城的同学聚会的。 她不喜欢跳舞,更看不上扬帆集团下面一家子公司的一帮普通员工,所以根本没兴趣参加什么女士优先舞会。 看着一向骄傲的季雨欣刻意打扮了去参加这样的舞会,靳茉知道她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妹夫秦奕羽。 对秦奕羽这样一位妹夫,靳茉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秦奕羽的妻子靳莓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自从父亲跟母亲离了婚,又娶了靳莓的母亲江若水做妻子,靳茉便在心里对自己的父亲有了莫名的反感和敌意。 等到靳莓出生,靳茉明显感觉到她抢去了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不由对靳莓耿耿于怀起来。 靳莓从小就长得可爱。虽然生在富贵之家,却没有富二代的骄纵懒散。相反,她学习勤奋,对人谦逊有礼,对靳茉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也十分的谦让和友好。 但是靳莓越是表现得完美,靳茉越在心里嫉妒她,厌恶她。 没想到这样一位父亲心目中的白雪公主,却在刚刚二十岁的花样年华被检查出得了白血病。 一向坚强的父亲和那位外表柔弱内心强硬的江若水都悲痛欲绝,而她却在心里升起一股抑制不住的喜悦来——抢别人的东西抢得太多了,总是要遭到报应的。靳莓和她的母亲抢去了本该属于自己和自己母亲的一切,所以老天都看不过去,用疾病来惩罚她了。 再后来听说一位叫秦奕羽的年轻男子,愿意捐献骨髓给靳莓,靳莓可能因此治好自己得的白血病,靳茉便在心里怨恨上了多管闲事的秦奕羽。 没想到骨髓移植过后,秦奕羽竟然跟自己的妹妹靳莓结婚了。 更没有想到的事,父亲从此对这个非亲非故的妹夫特别地关照起来。 勒莓并没有因此而康复,仍然早早的离开了人世。 父亲十分伤痛,封锁了勒莓去世的一切消息,就连自己,也是去年回国以后,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知道了勒莓已经在美国去世。 尽管勒莓已经去世,但秦奕羽那小子,依然以勒莓的丈夫自居,父亲也依然把他看做自己的乘龙快婿。 还刻意提拔他,给他各种机会,让他年纪轻轻就成了集团副董事长。 …… 靳茉不学无术,生活却十分放纵,喜欢过纸醉金迷,挥金如土的生活。 靳自强为了让她能够自食其力,对她的零用钱还是管得比较紧。 靳茉认为这一定是江若水在背后捣鬼。但是父亲铁了心控制她手中的零花钱,她也没有办法。 发现了秦奕羽这位二管家过后,有时候,在父亲面前提要求得不到满足,她便绕着弯子去找秦奕羽。 一开始的时候,秦奕羽大概十分顾忌她的身份,几乎就没有让她失望过。 只是最近一年,他羽翼渐丰,开始学会了拒绝她,害得她要费尽心思地找办法来要挟他就范。 等她知道自己的好朋友季雨欣喜欢上秦奕羽的时候,她其实是高兴的。 如果自己的这位好朋友,嫁给了自己曾经的妹夫,那么自己想要通过他们得到什么,就变得容易多了。 只是没想到这个设计院的小员工赵远远却差点要坏了自己的好事。 她曾经找私人侦探查到过秦奕羽暗暗地喜欢着这位设计院的小员工赵远远。她以为他和大多数成功人士一样,不过是想偷偷和赵远远玩一下而已。 没想到却听季雨欣讲,他今晚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地展现了自己的爱恋——难道他要跟那个小员工来真的?如果这样的话,那自己打的如意算盘岂不要落了空? 靳茉当即答应季雨欣,一定要为她讨回这个公道。 跟自己的跟班张涛耳语了几句,靳茉便带着张涛和季雨欣一起回到了樱花大厅。 樱花大厅中,第三支华尔兹舞曲刚刚结束。 场中的众人大概都发现了秦副董事长与赵远远的特殊关系,全都刻意站得离他们俩远远的。 所以靳茉一进舞场就看到了并肩站在舞场边上的秦奕羽与赵远远。 她径直走到秦奕羽面前,冷声道:“秦奕羽,跟我过来一下。” 对这位大小姐,秦奕羽巴不得敬而远之。但是看到她现在一副生气的样子,他也不好当众得罪她。 松开赵远远的手,说了一句“我马上回来”,秦奕羽就跟着靳茉走了过去。 走了没几步,靳茉转身停住脚步,突然踮起脚尖在秦奕羽的耳边道:“吻我,马上。不然我立即找人剁了那位设计院小员工赵远远的手。” 靳茉向来情绪多变,什么糗事都做得出来。听她这么一说,秦奕羽立即担心起赵远远的安全来,无奈地在靳茉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靳茉没想到这么快自己的诡计就得逞了,冷笑了一下道:“吻足一分钟。不然别怪我对那位小员工下手狠。” 赵远远看着这位叫走秦奕羽的女人,觉得有些面熟,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正在心里揣摩呢,突然一个陌生的男子双手叉腰来到了她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小贱货,还不快跟老子回去!” 赵远远莫名其妙地望着他:“先生,你认错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