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安歌》 楔子 她本是佛祖法坛前长明不灭的一盏明灯,万年来听佛祖讲经说法,已生慧根。一日闻佛祖教化世人诵经祈福,行祭礼消灾解难时,心生疑虑。佛祖感之困惑,许她开口能言之能,她便问道:佛祖既有大慈悲普化众生之心,又何必教导众生三牲酒礼,三拜九叩以显诚心?既是众生平等,岂不应该一同渡化?佛祖闻此,微笑不语,右手做莲花指,她的意识便开始模糊,只有耳畔回声:“万千世界自有答案”。 第一章 为友 公元274年,大魏王朝迎来了它最为黑暗混乱的一年。 北方匈奴各部落在首领达达的率领下攻城略地,剑锋直指魏都金陵城,魏帝慌乱中派宠臣宦官李纪持兵符召各州兵马勤王护驾,谁知大军还未赶至,匈奴人已攻入金陵城,一番烧杀抢掠后掳走了魏帝,史称金陵之乱。 后左丞相外戚王世聪辅佐6岁幼帝继位,把持朝政,挟天子令诸侯,李纪及大魏兵符下落不明,各州州牧先后以外戚不得干政为由起兵,争夺幼帝,一时间天下大乱,各势力画地割据,战祸四起,百姓饥不果腹,民不聊生…… “九哥,九哥,……哎,老九,陆老九” “嘘……” “小虎子和胖妮被兴海帮的关了,你倒是快点下来啊!” “什么?!他们怎么会惹上兴海帮的人?”说罢,只听咚一声,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墙头栽了下来, “哎呦,我的天……” “你说你每天爬在人家这书院的墙头上,人家讲的你能听懂嘛!难不成你还真想当军师啊!”冬生一脸贱嗖嗖的样子调侃道。 “废话”陆老九迎头给了冬生一拳,急吼吼的问道“虎子和胖妮怎么回事?” “胖妮奶奶咳疾又犯了,胖妮婶子几夜没合眼赶了几件蔑具,让胖妮拿到市场上好歹换些钱回来,怎么也得让老人家走的时候吃顿饱饭。结果虎子和胖妮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兴海镇的市集就缺蔑具,就拉着我到兴海镇的市集上想多卖点钱,谁知我们刚把东西放下,就被兴海帮的人查了出来,让交三十鏆钱的场租。虎子不服气,和对方理论,结果对方就把人和东西一并扣了,让交三十鏆钱,不交就要把我们卖奴役。我好说歹说,说我们三个人总得有一个回来通知家人筹钱啊,他们这才肯放我走,说两天内要是筹不到钱,就别想再见到虎子和胖妮”冬生着急,气都不带喘的一口气说完,眼里噙着泪花。 话音刚落胸口又挨了老九一拳,“兴海帮就是一帮流民恶霸,市集里的人哪个不给他们供奉,镇里的人见着他们谁不绕道走,你们可好,送上门来。” “我也是想,镇上那么些个人,他们哪里都能认识,卖完赶紧走,应该没事,谁知……”冬生语带哭腔,话还没说完,就被陆老九打断了“行了行了,他们关在什么地方?” “镇西一座废弃的观音庙”,陆老九一把拽过冬生就急走,冬生一脸狐疑“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找狗血……” 第三日,兴海镇的市集摊位上,不知被谁沿街泼了很多血,腥臭无比,苍蝇成群往这里飞,准备开市的摊主们各个苦不堪言,末了还在集市中心的一颗歪脖子柳树上发现一封战书,落款铁马镖局。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铁马镖局什么来头,却又不敢把这封战书撕毁,只等兴海帮的人来巡查的时候上缴。 兴海帮的人本来就是流民,没几个读书识字的,可这欺负到自家地盘上的事,谁也不敢藏着掖着,于是这封战书就这样战战兢兢的传到了兴海帮老大赖利头的手上。 赖利头原名万有玉,小的时候家境还算不错,有不少田地,佃农,自然也在私塾上过几年学,结果战事一开,自家的田地被充了公,父亲不服被前来征缴的军爷活活打死,又一把火烧了万家老宅,家人无一幸免,只有万有玉在大火中被奶娘拼死救出,却被大火烧了头皮,后来头上留了巴掌大的疤,也再长不出头发来,他便索性剃了头,面白唇红顶着一个明晃晃的大光头倒也利净。 奶娘带着大难不死的万有玉四处逃难到兴海镇安了家,有点小聪明的万有玉眼见兴海镇的流民越来越多,便仗着自己读了几年书,肚子里有点墨水,硬是用三寸不烂之舌镇住了流民里的青壮年跟着他,自称兴海帮,号称维护兴海镇的稳定安全,要让大家吃饱肚子,可用的却都是打家劫舍的手段,四处收取保护费,欺凌弱小。 看兴海帮的行事作风,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赖利头是个莽撞凶狠的大汉,却不曾想是个弱不禁风的白面书生。 手上拿着这封战书,万有玉犯了嘀咕,他来兴海镇三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铁马镖局,难不成是邻镇的?他说不准。但这战书中所列的事项,却是兴海帮所为,看来必定是熟知兴海帮。 战书写明今日下午三点在镇东大观茶楼决一胜负。 去,怕这是个圈套,无妄之灾; 不去,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不去岂不是说自己怕了他们,让帮中的兄弟看不起,如此一来,他今后还何以服众。 一个是未知的危险,一个是已知的结局,万有玉几次把手里的战书放下,又几次拿起,确实,他没得选。但即使时间如此紧迫,小心谨慎的他还是让手下去相邻的几个乡镇打听铁马镖局的事,同时下令召集帮中几位得力干将,一同前往。 镇西观音庙里,兴海帮的程炔被老大召集去赴大观茶楼之约,临行前一脸得意的嘱咐留下看守的两个人,把这两个肉票看好。他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这次跟帮主一起去赴大观茶楼之约,他定要好好露个脸,再加上这两个肉票得来的钱,他在帮中的地位应该还能再升几级,到时候他一定给常给他脸色看的王脸麻子点厉害尝尝。 这边兴海帮的人气势汹汹的赶至大观茶楼,那边埋伏已久的陆老九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赶紧让冬生给自己身上泼了些狗血,又擦了些泥巴在脸上,然后踉踉跄跄的扑进观音庙里。 一看到看守的两个人就大呼,快快快,快去大观茶楼。然后装作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咬破了嘴里含着的肠衣血包,瞬间口中血流不止,看守的两个人着实吓了一跳。 其实加入兴海帮的人有不少都是本分的农民,为了讨口饭吃才横行乡里充当恶人,一提到打打杀杀,斗勇称狠的事,心里也犯怵。 老九故意停了停,喘口气,接着催促道:“愣着干什么,操家伙走啊,我们和铁马镖局的人在大观茶楼动起手来了,没想到对方各个都是练家子,帮中兄弟吃了大亏,老大让我们几个赶紧召集帮中其他兄弟赶去救命呢。” 两个看守此时对看了一眼,眼前这眉清目秀的小兄弟是个生脸,可帮里和铁马镖局的事,也是他们老大临走时刚说的,再瞧着小兄弟一身的血,心里突突突的不知如何是好。老九看他们在犹豫,索性上前推了一把。 “赶紧着,去晚了老大没命了”。两个人像是缓过神来似的,操起院子里的棍子,就冲了出去。老九磕磕绊绊的跟着两个人跑了一阵,假计摔倒,高喊让对方先走快去通知帮里的弟兄。 眼瞅着两人跑远了,才跳起来跑回观音庙,此时冬生已经把虎子和胖妮救了出来,看到安全回来的老九,几个孩子笑的嘴巴都咧到耳朵根子了,胖妮也不管老九身上一身的血,上去就给了她一个拥抱。 冬生在边上也顺势给了老九一拳,“你可真行,不枉费我叫你一个小姑娘九哥。” “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你们两个受伤没,能跑不?”老九一边说话,一边机警的四处张望。 “没事,好着呢,就是有点饿”虎子捂着肚子一阵傻笑。 老九瞅了瞅外面,安排到:“大家分头跑,村口石碑集合,不到村口石碑,千万别停”。扭头又嘱咐冬生“火折子呢?” 冬生拍了拍口袋,说道“我办事你放心。” 就在陆老九他们赶着逃跑的时候,大观茶楼的万有玉正在为等不来铁马镖局的人焦急恼火,吃喝的东西砸了一地,目前这么看他们怕是被人摆了一道,可对方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正在此时程炔的两个手下赶到,正跟程炔吵吵嚷嚷的说着什么,与此同时,一个乞丐送来一封信,原来陆老九担心此事过后,兴海帮会将事情怪罪于市集上的其他人,怕有人会因为他们而受过,所以便算准了时间,送来一封信大大方方说清了事情缘由,最后落款九哥。 万有玉看完信,自己居然被几个孩子戏耍,让全镇的人看了笑话,气是不打一处来,一把把信揉碎,狠狠摔在地上,咬牙切齿的念着:九哥,九哥,就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你找出来。 “程炔”万有玉叫到 “在在在,在这呢”程炔听完手下的话,便知此事由他而起,心里后悔不已,此时听万有玉唤他,更是哆哆嗦嗦。 “他们跑了多久了?” “差…不不不…多一柱半香的时间”, “废物”万有玉把刚拿起的茶杯摔在程炔面前,“那你还等什么,还不赶紧追。” “是,是,是”程炔扭头就要跑, “等等”万有玉面露凶光“让刀疤和瘸子也一并带人去,把这几个小东西给我带回来”。 老九之前约莫估算过,即便把会面的地点定在城东,以大人的脚力,最快也需要一炷香的时间,但一柱香的时间根本不够他们这几个孩子跑回去的。 从观音庙跑出来没多远,老九就让虎子和胖妮绕远路回村,而她和冬生则跑正面最近的那条路。 “九哥,九哥,不行,不行,让我稍微歇下,实在跑不动了”冬生上气不接下气的拉着老九,弓着腰咳嗽的抬不起头来。 “还是你平日里能吃饱,身上都是肉,以后吃的省点给我,我帮你分点肉。” “哈哈哈,咳咳咳”冬生被逗的一阵咳嗽。老九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给他压力,不然越害怕,越跑不动。 “你……”就在冬生准备还击的时候,“嘘……”老九像是听到了什么,紧接着她俯身在地,耳朵贴近地面。 “不好,追来了,快跑胖子”说罢抓起冬生的手撒开丫子就跑。虽说老九冬生已经拼尽了全力,但耳后大人们叫嚣奔跑的声音还是越来越近。 “快到了,火折子呢?”老九问冬生要到。 冬生边跑边伸手摸,突然他停了下来,脸色惨白,“火折子没了”。 老九一听也蒙了,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现如今只能试试看运气了,只见她弯腰捡了一把地上的枯叶,塞给冬生,然后自己又顺势捡了两块石头…… 老九和冬生前脚刚赶到村口石碑集合的地方,远远便望见虎子和胖妮也回来了。老九心里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 “九哥”没了危险,几个人瞬间轻松了起来,“他们是不是就没发现我们跑了呀?一路上也没见着兴海帮的人来追”虎子问道。 “怎么可能,九哥怕牵连其他人,一封信早给了赖利头,追的我两那个跑啊!”冬生抢着说道。 “嘿嘿,不过九哥早就有了妙计。她一早就猜到他们料定我们会抄近路回家,所以我们用草绳,上面又缠了很多枯叶绑在了树上,九哥担心中间有变故,绑了好远呢,等他们快追上来的时候,我们一把火点着,浓烟大火,等他们绕路追过来,我们早跑远了!哎,计划确实天衣无缝,就是……” 冬生说的起劲儿,突然话锋一转,有点不好意思。 “就是什么啊?”胖妮催促到。 “就是他把火折子半路上跑丢了!”看冬生不好意思自揭其短,九哥替他答到。 “啊?那怎们办的?”胖妮担心道。 “说到这真是不得不夸夸咱们九哥”冬生一脸谄媚的准备继续。 “就是拿了两块石头边跑边点着了火,哪那么夸张”老九怕冬生把这牛皮吹破了,无奈赶紧抢在冬生前面说了。 “你们是不知道当时情况有多危急……”冬生可没放弃这大好吹牛的机会。 几个小伙伴不敢停脚的往村里走去。 第二章 惜别 把胖妮送回家,老九不顾婶子的坚持要进屋看一下胖妮奶奶。一进屋,屋里一阵臭味熏鼻,只见胖妮奶奶躺在一个木板上,身子上歪歪扭扭的搭着一个黑不溜秋的薄被,有气无力的嘀嘀咕咕,念念叨叨着,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眼瞅着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偶尔的剧烈咳嗽声也预示着人,行将就木。“本来还指望胖妮能带点粮回来,没想到他们又惹了这事,现在就只能喂点水了”婶子说着就用衣袖擦泪,胖妮更是哇一声哭了出来。 “婶子,你等会儿”老九说完便跑出了门。 没过多久,老九就跑了回来,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块地瓜。胖妮婶子惊讶的看着老九“孩子,这地瓜哪来的?” “我家人给的,放心吧婶子,赶紧煮了给奶奶吃。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婶子再见”老九说罢又急冲冲的出了门。 “老九你过来,我中午放在厨房的两块地瓜,是不是你偷了”王翠气势汹汹的问道。 “啊,是我,不是偷,我刚回来,饿了,拿来煮了吃了”老九理直气壮的说道。 “你个扫把星,那地瓜是留给你爹和你哥的,谁给你的胆子,问也不问,就敢偷东西,看我不打死你”王翠一把拽过老九,抬手就是几巴掌,边打还边说:“你说全家人,怎么就你身强体壮的,怎么偏偏就你活了下来,白养你这么些年,现在还敢偷东西,看我不打你。” 陆老九没躲,甚至没低头没流泪,决定拿地瓜的那刻她就知道等着她的是什么。 乱世中,自保尚且不易,哪里还有多余的口粮救济他人。要是让娘知道自己把家里的粮食给了别人,定是要上门讨要回来的,到时候又是一顿口舌之争。所以老九只能咬紧了牙根,不多说一句。 她出生眉间便有个胎记像一簇小火苗,因为是个女孩再加上生下她不久,就赶上了瘟疫,家里的七个哥哥,先后夭折,只有大哥侥幸活了下来。 家里人找算命师傅,结果那人只看了一眼便说老九是天降灾星,生克家人。他妈一听是她害死了几个哥哥,抓起她来就要掐死,还是她爹说了一句,生出来了就养着吧,虽不济也算是个劳力,才留下了她。 虽留下了她但是顶着这灾星的名号,爹娘又遭丧子之痛,便也懒得给她取名字,她在家里排行第九,便这么老九老九的叫着。 赶上这乱世,别人家的孩子七八岁就已经开始帮着家里下地干活了,可陆老九偏不,一有时间就去扒书院的墙头,为此不知挨了多少打。 别看老九是个女娃,胆子可大得很,鬼主意又多,总是替村里的小伙伴们出头,时间一长小伙伴们便以她马首是瞻,叫她九哥。 安静的日子没过多久。一日,冬生虎子在村口玩,遇着两个外地人打听村里是不是有个叫九哥的人。 冬生心直口快,正准备说是老九,就被虎子机警的一把拽住了,“九哥?谁呀?你们找他什么事啊?”, 那其中一人对另一个人说:“你问两孩子能问出来什么!走,还是进村问问去。” 另一个点点头,不耐烦的对虎子挥挥手说“得了得了”,边走边和旁边的人嘀咕:“这村是咱们周边最后一个村了,要是再找不到一个叫九哥的年轻人,咱们回去怎么和老大交代呢!” 听到这里,虎子和冬生一个机灵,妈呀,兴海帮的人还在找他们啊!赶紧通知老九去。 这边老九刚从地里回来,就看见冬生和虎子在他家门口守着,远远瞅着老九回来了,虎子冲上去一把抓住她肩膀,说“老九,麻烦了,兴海帮的人找上门来了。” 冬生一脸怨愤的在旁边小声嘀咕:“你说你,最后非要给万有玉一封信,还落个款,不写那封信谁知道这事是你干的!” “要不咱们几个跑吧,这万一被万有玉抓住了,把咱们卖了奴役,可咋办?虎子紧接着说道。” 老九笑眯眯的说着:“你们看,我现在不是安全的回来了?没事的,我留的是你们叫我的外号,又不是真名。再说了,就算他们找到我,还能强行掳劫我啊。放心吧,我既然敢留书信,就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即便他们找到了我,我也能应对。好了,好了,该吃晚饭了,赶紧回家去吧!别让家人等急了”。 虎子和冬生虽有些狐疑但瞅着老九说的笃定,一颗心也就落进了肚子里。 其实老九哪里有什么对策,她本是不想连累其他人才留了书信,但没想到这个万有玉如此爱面子记仇,刚冬生和虎子在的时候,她是不想让他们两个担心,才故意那么说的。 现在一个人的时候,她思绪万千,万有玉这次怕是不把她找出来不会罢休,早晚会有人告诉他们,她的外号叫九哥,到时候恐怕就不只是连累家人这么简单了。思前想后,似乎只有她逃走才能解眼前的困局。 想到这里,老九的泪夺眶而出,毕竟是生他养他的父母,虽然世道艰难,可也没有让她饿过肚子挨过冻,越想越觉得不舍,已经打定主意的老九便爬起身来,想着逃走前再好好看看父母。 谁知刚走到窗前,就听着里面父亲对母亲说:“今年的粮食又歉收,根本不够交租的,明年种子都是个问题,别说吃饭了。前几天,我在益州乌苏城的远方表哥给我来了信,说益州相对安定些,让我去投奔他,你收拾收拾,咱们后天就动身吧!” 老九听到这里,悄悄的撤了回来,虽然还是要走,可一家人在一起,总还是好的。 老九走的那天,看着哭哭啼啼的小伙伴们,心里不是滋味,这么一别在这乱世怕是没有相见之日了。 “别怕,这小木刀我做好后,拿去庙里祈过福了,以后会保佑你们平安顺意的。等我们长大后再见,这个就是信物。”老九扬了扬也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小木刀。 因为时间仓促,这些小木刀做的很是粗糙,为了好看些,老九在上面刻了一朵格桑花,她听私塾的先生说,格桑花是万事如意的意思,她没见过花长什么样子,便想象着刻画了一朵。 第三章 乱世 投奔的路上,老九一家赶上了北面因躲避战祸逃出来的流民,一路筚路蓝缕,饿殍遍野。而老九家带着他们赶路的唯一一头瘦牛混在整个人群队伍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周围流民看着他们的眼神是冷漠甚至是记恨,这种眼神在很多年后仍然时不时的出现在老九的脑海里,只要想起那个眼神,她就能想到那个改变她命运寒冷入骨的雨夜…… “九儿,你躲在我背后,赶紧把这半块地瓜吃了吧!”哥哥的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却把娘递过来给他的地瓜塞到了老九的口袋里。 流民晚上都是扎堆聚在一起,这样火光大一些,人声高一些,能吓跑半夜出来觅食的野兽,可如果当时能有一面铜镜,就能看到他们每个人因为饥饿眼里出现的绿光比野兽更可怕。 不知道是不是饿得时间久了,人就会对食物的味道尤其的敏感,老九刚拿出地瓜准备张口,就感觉到很多目光在盯着她,依稀能听到嘈杂的声音中,有小孩儿低声的说:“娘,他们有吃的。” 此时一个瘦高的男人猛地站起身来,把手中的包袱狠狠的摔在地上,低吼一声:“妈的,老子要饿疯了。” 只见他巡视了一圈,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径直走到老九一家面前,晃动着木棍指着他们,眼神中充满了不屑“这么多人,就你们一家坐着牛车,必定是大户人家,赶紧把你们的吃的都拿出来,不然我不气了”。 “你敢!”老九爹站起身来,挡在了家人前面,王翠下意识的拽了旁边的儿子到自己身后,没想到却把刚把地瓜塞进嘴里还来不及下咽的老九露了出来。 结果瘦高男人一眼看到,大叫着“我说什么来着,这么多人只有你们有牛又有吃的,眼瞅着我们饿死,你们为富不仁!” 说着就要上前,对老九动手搜身,“你干什么!”哥哥大叫一声,转身推开了冲上来的瘦高男人。 瘦高男人被推得往后退了几步,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此时周围的流民开始围了上来,越来越多,“你说我干什么”瘦高男人一边站起来一边抡着手上的棍子再次冲了上来,跟爹爹大哥扭打做一团。 瘦高男人有棍子在手里,爹爹和哥哥挨了几下,吃痛,老九见状也冲了上去,扭打声,王翠的呼救声乱作一团。 渐渐地开始有其他流民加入到攻击老九一家的队伍中,眼瞅从他们身上拿不到什么东西,便开始去扯拴着牛的绳子,只听瘦高男人大喊:“杀了他们家的牛,我们都死不了,还等什么!” 此时更多的流民涌了上来,王翠早已瘫坐在地,大声哭喊着:“这是我们家耕地的牛,不能吃啊,不能吃!”。 饿红了眼的流民们哪里听得进去,爹爹和哥哥早已不是对手,勉强拼死抱住牛,老九早已被人冲撞的浑身是伤,小个子的她几次被人挤出人群,又大叫着冲了上去,一个个推开他们,去旋涡的中心找爹爹和哥哥。 最后还没等她冲进去,就听见王翠尖利的嗓音大叫:“见章,我的儿啊。” “哥哥”老九疯了般撕扯着前面的人,此时流民们已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老九推开前面的阻碍,只看到哥哥肚子上插了一根树枝,鲜血咕咕咕的往出流,母亲抱着他坐在地上,拉着哥哥的手,父亲慌忙从身上撕扯衣服。 “啊……”老九疯了一样冲上去,眼泪吧嗒吧嗒止不住的往下掉,从爹爹手中接过布条去堵哥哥正在出血的地方,语无伦次的说着:“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都是你,你害死了我所有的孩子”王翠看着老九,突然一把推开她。 老九哪里还听的进去,只是翻身爬起来再用手中的布条堵哥哥的伤口。 “娘,不怪老九”哥哥用血淋淋的手抓住了准备再推老九的王翠,有气无力地说道。 “牛给你们,我们走,去找大夫”爹爹站起身来,用凌厉的眼神扫视着这些流民,那眼神像一把刀,这些流民不由自主的走到一边,给他们让了一条路出来。 爹爹架着大哥让他躺在车上,又安排到:“老九,到车上去,给你大哥按着伤口。翠儿,你在后面推车”说罢,自己将绳子套在肩上用力向前走去。 老九一家没走几步,就听见这群人哄抢杀牛的声音。 此时天色越来越暗沉,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老九脱下自己的卦衫盖在哥哥身上,可这瓢泼的大雨又哪里有半分的人情,老九的脸上早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等他们感到益州乌苏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烈日当头。 大哥身上的血早已经干涸,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躺在车上,爹娘也已经体力不支,晃晃悠悠脚步不稳,但即便如此,还在坚持往前走,老九早已经下车帮着爹娘推着车。 乌苏城算是南方数一数二的大城,即便遇到了战乱,除了街上的流民,随处可见雕楼画栋的建筑和锦衣华服的百姓,其富庶繁华程度可见一般。 老九一家几经打听在城边角找到了一家百姓医馆,给哥哥拔了树枝,清理包扎了伤口。 大夫看这情况连连摇头,说有外伤又淋了大雨,即便是最好的药,也不见得救得活。 付诊金时,娘颤颤巍巍的从护在胸前的包袱里掏出了所有的积蓄。而那也只够抓一次药的钱。 从医馆出来,一家人相视无话,还是爹爹打破了沉默:“现在当务之急是带着见章,先找我表哥想想办法吧!” 一家人怀揣着找到爹爹表哥,就能救活见章大哥的希望,从天亮找到了天黑。 “要不你让人看看地址?怎么可能没有呢?!”爹娘不识字,临行前找了村里私塾的先生帮忙看了地址,记了下来。可他们在城里转悠了很久,问了很多人,都说没有这个地址,更别提有姓陆的人家了。 一家人饥寒交迫,眼看希望变成了绝望,脸上的表情从焦急变成了慌乱不知所措,窝坐在墙角,车上的哥哥奄奄一息。 老九看着哥哥惨白的嘴唇,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能救回哥哥。她只知道她不能这么看着哥哥死去。 她站起身来,向过路人打听了一下,便走到爹娘身边轻声说:“爹娘,无论如何我们得先找个地,给大哥喝药,我打听过了,离我们最近的城隍庙就在那边,我们先找个避难的地方,给大哥熬了药吧!” 说完她便低着头,安静的等着娘的打骂。陆老九的话像是一个路引,给生活巨变下,茫然慌乱的爹娘指了一条最近的路,爹爹一拍大腿“对,先给见章治病,明天我再出来找,走,去城隍庙”。 半夜,看着草垛上喝了药安静睡着的哥哥,因为伤口疼痛,无意识皱着的眉头,老九心里一阵抽痛,她不明白,都是遭受生活巨变的人不是应该守望相助吗?为什么变成了这样。这世上真的有地狱去惩罚那些没有悲悯之心,为非作歹的人吗? 第四章 治恶 第二天醒来,父亲已经出去找人继续打听去了,母亲守着哥哥,泪眼婆娑。 老九翻身起来,一下子没站稳,眼冒金星,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的她,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了。“妈,我也去找找看,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王翠只是嗯了一声,没有看老九。 “快走,快走,季府派赈济米了……”在街上溜达的老九正在想如何能够找到一些吃的,突然看着很多流民向一个方向跑去。一听说有米,老九也跟着人流跑了起来。 人流在一座恢宏气派的府邸门前自发的排成了长队,听其他人说,这是季府,也是益州的州牧府。 近来季府的大少爷季云康正带兵阻击南边过来侵扰的卢州兵,大儿媳甄氏便给流民派米行善举,意积福音保佑前线的丈夫。 眼瞅着桌上的米袋越来越少,老九不停的数着前面的人数和桌上的米袋,心紧张的似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有了这米,爹娘至少能填填肚子,大哥也能多熬一段时间,等爹爹找表叔。 谁知眼瞅着就要轮到她的时候,后面有人突然拉了拉她的衣服,说道“姑娘,地上这个东西是你的吗?” 就在老九低头看的时候,一个身影猛然间窜到了老九前面,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她却被老九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衣角。 “阿婶,你为什么插队?”老九有些气愤。 “哎呦,小妹妹,你哪只眼睛看着我插队了”对方自然不肯承认。 “你不仅插队了,而且你已经领过一次米了,怎么能再领呢!”老九语出惊人,但仿佛掐住了对方的要害般,让对方瞬间跳脚。 “哎,你不要血口喷人啊!先是说我插队,现在又说我领过了,你个小姑娘眼神不好也就罢了,怎么心肠这么歹毒啊,我一家老小都快要饿死了呢”对方恼羞成怒,不断用手指捅着老九的肩膀,老九几次闪躲,仍被戳中。 老九一只手捂着被对方连戳带打的肩膀,转头把目光看向自己后边的人。 “这位婶子,您一直在我后面,看到她插队了是不是,您说句公道话”,谁知对方却像是听不到一样,低着头,置若罔闻。 看到周围的人没有吱声的,插队的女子更是来了火气,叉着腰大声叫着:“你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坏透了,一看就是全家死绝的灾星,你这种人啊……” 她话音还没落,老九整个人就扑了上来,和她扭打做一团。 “敢在季府门口撒泼,放肆”,几个士兵穿戴的人把他们两个拉了开来,对着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说到:“统领,怎么处置?” “宁统领”甄氏唤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与季府府兵统领宁策对视了几秒钟。 只听宁统领接着说道:“季府派米济世为怀,绝不滋养刁民,尔等在季府门前撒泼实在可恨,但今日大少奶奶行善济世,不罚你们,赶紧谢恩走人吧!”说罢,府兵就开始哄撵老九。 米没有领到,还被人诬陷为刁民,老九哪里肯走,她一定要把事情说个清清楚楚。 只见老九躲开府兵,往前冲了几步,“咚”一声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 “大少奶奶,请您明察,有人趁着慌乱多领冒领赈济米,岂不是辜负了大少奶奶您救世济民的善心。” “哦?你是埋怨我脑子笨眼又花,居然看不出来有人冒领赈济米是吗?!”甄氏有些不悦。 “我不是……”老九慌乱中准备再解释。 只见那插队的妇人猛的跪在地上,大声嚎哭到:“大少奶奶明鉴啊,这坏丫头平白害我领不到米,我家那两个孩子就要饿死了啊!哇……”哭声一声比一声大。 “既然家中尚有幼儿,你且起身过来拿一袋吧。”甄氏嫌她撒泼,想早早打发了,落个清净。 妇人一听,破涕为乐,千恩万谢,乐颠颠的准备上前领米。 “等一下,我能证明她确实领过了米。”老九高声喊着。 “哦?”在这件小事上纠缠不休,甄氏面色已转为不耐烦,正准备摆手让府兵把老九赶走。 此时一直在大少奶奶后面站着,身着青色布衫,神情举止颇为不同的老先生过来跟甄氏低头耳语了几句,只听甄氏说道:“好,你来说说,若你不能拿出铁证,我今儿便定你个嚣哗州牧府的罪过,杖责三十,你可想好了?” 老九坚定的点点头,随即开口说道:“派米的桌子上因为压着米袋子,会有一些粉末留在桌子上,上前领米的人,需要躬身压着桌子才能拿到大少奶奶手中的米,这样一来,身上与桌同高的位置就会有一道白痕,我们刚才所站得位置,并未挨着桌子,所以身上有白色压痕的人,必定是已经领取过米的人。” 老九说完,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那位妇人,只见她手忙脚乱的掸着自己身上的白色痕迹,在大家目光的注视下,仍然强辩到,“我们落脚的地方,有些砖头就是这么高,这个痕迹我早就蹭上了!” “是吗?!既然如此,那你定不介意洗洗手吧?” 妇人搞不明白老九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一口应承:“为什么不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待妇人洗完之后,老九就指着盆里的水说道:“大家看,这就是铁证”。 眼看众人一脸迷惑,老九继续说道,“我观察过之前领到米的人们,他们拿到米后,都会不自觉的打开袋子,用手捧起米仔细看看,闻一闻,如此一来,手上必沾上米屑,你们看这水中的白色粉末不正是米屑吗?” “不,这不是”。 “这不是什么?”老九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这不是米屑,这是,这是……”妇人有些词穷。 “你是想说这是你在落脚地方的砖头上的白色粉末对吗?”老九追问道。 “对,对就是”。 “你撒谎,落脚地方的砖头你为何会无缘无故用手搬动,除非你受雇搬砖挣钱,明明有活计,却来骗粮。” “不是的,不是的,我真的是难民啊……” “那你为何要搬砖” “我没有搬砖啊……” “那你手上为何会有白色屑末,你分明是打开了米袋子,用手捧过了米”, “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来得及打开那个袋子……”妇人在老九这一连串的逼问下,不自觉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现场哗然。妇人惊觉自己失语,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磕头喊道:“大少奶奶,大统领饶命,饶命啊,我家一家老小,一袋米实在不够啊!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 “刁民,实在可恶,来人,拖走”大少奶奶有些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气急。 “大少奶奶,请慢”此时老九高呼一声,跪倒在地,一个响头磕完,头也不抬的说道:“大少奶奶派米之举本是善意,如若此人所说属实,惩罚此人恐有损少奶奶的仁爱之心,万一到时对身边的人有所影响可就得不偿失了。”老九的话掐住了大少奶奶的七寸。 “那你说怎么办”。 “既然她说她家人众多,恐不活,不如大少奶奶派人跟她去看看,若情况属实,便多给她些米,得救人一命的大功德,若不属实,即为真刁民,则即刻杖责,也给那些妄图蒙骗州牧府的人一个警告”。 见老九言辞恳切,甄氏又觉得此法可行,便嘱咐大统领:“按她说的办,若不属实,就地杖责,不必来报”“是”。 谢过大少奶奶,老九起身就走,眼角撇过那妇人,那妇人也正看着她,眼里的目光却不是记恨,是疑惑和费解。 第五章 伯乐 老九没走几步,便听身后有人唤她,“姑娘留步”。 回头,正是刚刚替自己说话的那位青衫老先生。 “多谢先生刚刚替我说话”老九作揖谢道。 “既然真相水落石出,你为何不去领米”老先生问道。 “我只证明了她确实已领过米。但没人替我说话,我证明不了她插队,既是如此,我擅自从队伍中走开便没了理由。况且队中的人各个都怕轮到自己时米派完了,又有谁肯让我站回原位呢。” 老九没给青衫先生插话的机会,紧接着道:“我早已经数过了剩下米的数量,重新排队根本轮不到我,如此我为何还要浪费时间呢。倒不如抓紧时间看看城中还有哪些大户人家效仿州牧府派米。” 老先生没有答话,一脸笑意的盯着老九。 老九有些不自在,也紧着要走,便再作揖道“再谢老先生,我还有急事,要先走了!” “等等”老先生一把按住老九的肩头,“季府三公子的厨房需要一位帮厨,我看你有些急智,可愿意?” “帮厨发工钱吗?” “工钱倒是有的,但,季府所有佣人都要求卖身入府,从此一生效忠。” 听老先生如此说完,老九沉默了,父亲找到表叔的可能性怕是很小了,再耽误下去,大哥恐怕性命不保。 见老九默不出声,老先生却也不急着说话。 “那,季府有大夫吗?我哥哥需要救命”说到此处,老九抑制不住的红了眼眶,眼泪眼瞅着便要溢了出来。 其实陆老九知道,这个时候他们一家都没得选择。 “若你肯卖身进季府,我倒是可求公子通融些,派些医者去医治你家的病人。至于汤药费,季府给的卖身银子不少,应该足以。” 老先生说完,见老九并未接话,便再道:“瞧你神情急促,定是家中有病危之人,此事还当早下决断。” 老九抬眼看着他,明晃晃的泪珠在眼里直打转。老先生见此状急忙说道:“若决定了,明日午时,来季府找我,再下季子青”,说完便随随便便作了个揖,逃似的转身就走。 季子青哪里不知道自己这是趁火打劫,刚见老九眼中含泪早已动了恻隐之心,奈何他所做之事重要异常,决不可意气用事。 刚才着急着走,就是他怕自己一时没忍住出手救济了这女娃。这孩子没了心中所求,会不会来季府可就两说了。 虽说眼下看来是有了办法,可老九这是要卖了自己给大哥治病啊,让她如何下得了狠心,面对生养的爹娘,起齿。 一路上老九快被自己的心折磨疯了,卖了身,她就是季府的奴才了,一辈子要做被人禁锢自由和灵魂的奴隶,她无论如何不想。可不卖,命在旦夕的大哥,茫然无措的爹娘,哪一个她都无法舍去。 迷迷糊糊走回了城隍庙,父亲已经回来了,看父亲的脸色,定是没找到表叔。母亲在给大哥喂水,大哥脸色白的吓人,头上豆大的汗珠,根本张不开口喝下母亲喂进去的水。母亲眼圈红红的,怕是她不在的时候不知哭了多少回。 看到这些,老九一瞬间下定了决心,开口道:“爹,娘,州牧季府要用我去做帮厨。” “真的?!”看着爹娘瞬间明亮的眼神,老九点点头,却实在开不了口说后面的话。 “只是,只是,只……”老九话还没说完,娘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说道:“老九啊,别怪娘亲平时那么对你,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为娘的一想起你死去的那几个哥哥,心里难受啊!” 看着平日对她动辄打骂的娘亲,第一次吐漏心声,老九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猛地跪倒在地,狠狠的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咬着牙说道:“季府的要求是……卖身”。 “什么?卖身?不行”爹爹听闻几乎是下意识的说道。 “爹,娘”老九大哭道“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咱们家唯一个哥哥走啊!”说完泣不成声的扑倒在地。 “天啊……”爹爹深知老九说的是唯一的出路,忍不住一腔怨恨,大呼一声,早已泪流如雨。 那一夜老九不记得自己和爹娘哭了多久,只记得门外一声接一声的惊雷,振聋发聩。 这边老九下定决心卖身进季府。那边季子青回到三爷府,看着樱花树下站着的有些孱弱的白衣少年,季子清刚刚的不忍和自责便抛到了脑后,心里暗暗的说道:“云礼,我定会用尽毕生心力,为你铺就一条坦途。” 树下的少年转头看见了季子青,便躬身作揖道:“子青先生,听闻大嫂派米早已结束,你却迟迟未归,可是有什么难事?” 季子青连忙还礼道:“未有什么难事,三少爷找我,可是有事?” “我个久病之人,哪有什么事,不过是想找子青先生杀他几回而已”白衣少年说完,嘴角轻轻上扬,仿佛清风拂面,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那一夜,老九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她便叫醒了父亲。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便能早一时是一时,大哥的病情可拖延不得。 一路上老九紧紧拉着爹爹的手,即便手中已经大汗淋漓,也不舍松开。 爹爹一路上一声不吭,倒是老九一路上不停的嘱咐家里的事情,直到走到季府门前,父亲才说了一句:“孩子,我们就在这乌苏城落脚哪儿都不去,日后有机会还是要时时报个平安!” “嗯,放心吧。”老九忍着泪水,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听父亲继续说道:“大户人家不比我们,你说话行事切莫冲动,凡事要忍让。” “嗯”老九的眼泪霎时间成了断了线的珠子,浸湿了身前的衣服。 子青先生对于提早前来的老九并没有太多意外,径直带老九和爹爹至后院偏厅签定卖身契约。 爹爹和老九一路紧跟着子青先生,此时他们早已被一路所见季府的奢华惊到忘了卖身着实应该是件悲伤的事情。 茫然间画了押按了手印,此刻老九还未体会到生离的滋味,一切就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 直到爹爹带着子青先生给的五十两银子和一位大夫走后,站在处处透露着尊贵感,却令人感到凉意的偏厅里,孤独和对未知的恐惧才开始弥漫在老九心头。 她就这么一直站着,双手无处安放般紧紧抓住了衣角,直至子青先生带了一位大娘来。 “陆姑娘,这是三少爷听竹院的林大娘,暂且由她来安顿你,要是有什么事你可以到竹苑来找我”,安排完这些,子青先生便离开了。 子青先生刚走,刚才还笑容满面的林大娘马上换了副嘴脸,一番上下打量后,呲着牙一脸嫌弃地用两根手指轻轻捏起老九的一只袖子,凑近那颗千疮百孔又略有些发红的鼻子闻了一下,说道:“咦,你这是多少天没洗澡了,臭的都要发霉了”。 “跟我来吧!”说着转身便走,生怕老九这一身晦气沾到了自己身上。 第六章 青倌 “州牧府门禁森严,对下人的要求很高,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子青先生什么关系,但你既然来了,就给我好好学规矩,好好改改你的粗鄙不堪,不然冲撞了主子,有你吃不了兜着走的时候”林大娘一路故意扭着她那粗壮的腰肢娇柔作态,身后的老九觉得看背影,她像极了一只正在觅食的老母鸡。 就在老九遏制不住心里对这滑稽场面的无限想象,嘴角浮出笑意时,林大娘仿佛感受到她的嘲笑一般,扭头用眼角懒懒的撇了她一眼。老九赶忙收了笑意做低眉顺眼状。 可这林大娘像是下定决心,找茬到底似的吼道:“哎哎哎,往哪儿看呢!都像你这么走路,冲撞了主子们怎么办,真是成何体统!” 老九依旧一言不发,一副任人宰割的表情。见此状林大娘气不打一处来,“诶,你这什么态度?告诉你,三少爷府里的丫头都归我管,你给我规矩点!” “我刚跟你说的,你倒是听见了没啊!”林大娘用手指不断戳着老九的头。 老九平日里最不喜欢别人动他的头,但此刻她根本就没办法把注意力放在这些事情上。她的心仿佛正在被一把大锁锁住,一起被锁住的可能还会有她的个性和自我。于是老九简单“嗯”了一声算作答话。 来到丫头们的住所,林大娘从自个屋子里拿了一套丫头服扔给老九,指着院子里一处道:“喏?!那边就是浴所,你赶紧洗,洗完带你去住处”。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你叫什么啊?总不能一直喂喂喂的吧!” “陆老九”面对这样傲慢无礼的人,老九实在不想同她多说一句废话。 “问你大名呢,叫什么!” “陆……老……九”老九有点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 “哈哈哈哈,老九,敢情你就叫这名啊,这算哪门子名字!”说完不等老九答话,便自顾自的走开了,直到老九进了浴室,依然能听到她的嘲笑声。 浴室算是简陋,一张凳子旁边放着浴桶,浴桶有些高,老九踮起脚来,手还是碰不到水,于是老九踩在凳子上,弯着腰伸手进去,想试试水的温度,没成想,凳子一晃,老九来不及抓住桶边,“咚”一声,老九直接了栽了进去。“啊……” 现在的季节虽没有到寒冬腊月,可直接将身子浸在凉水中,还是会让人不免惊叫起来。 “有人吗?有人吗?”老九已经在凉水里冻的直哆嗦,可她叫了几次,都没有人应她。试图从桶里爬出来,结果站起来就发现,湿漉漉的身子只会更冷。 既然已经湿透了,索性洗吧。老九一咬牙,脱了衣服,开始搓洗着,不知道是在这冷水里时间久了,还是活动开了,老九有一瞬间觉得这水竟然有了温度。 门外,一直注视着这里的目光开始有了笑意。 老九洗完出来,林大娘已经在门外等她了。一路无话,把她带到了一个两进的小院里。院里一共有三间屋子,林大娘指着东头的那间说道,“打今儿起,你就住这了,等明儿带你去木总管那记录在册后就带你去后厨。” 说罢,扭身就要走。“林大娘,请问吃饭在什么地方”,老九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这前后三天的时间,也就昨晚啃了一个爹找来的野果子。 林大娘仿佛没听见她说话一般,头都没有回的答到:“没干活,怎么会有饭吃。” 林大娘走后,老九一个人在屋里望着院子里纷纷飘落的树叶,心里怅然若失,不自觉的一阵阵反酸。想起了最疼她的哥哥,爹爹,还有那个常常打骂她的娘亲,眼泪不自觉得流了下来。 这间屋子里,只有两张床。一张明显有人住,床头收拾的很是整齐,想必这床铺的主人是位细致的主。 老九饿得紧了,便在另一张床上和衣而卧,“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九身上忽冷忽热起来,头又憋又胀,嗓子干的像是着了火一般,迷迷糊糊中老九喊了一声“水……” 只感觉一双手抚了抚她的头,随后把她扶了起来,一只杯子凑到嘴边,轻声说道:“慢点喝,有点烫”。 水进了嗓子,感觉好了很多,老九强撑着睁开双眼,只见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标致姑娘在给她掖被角。“你发烧了,盖好被子睡一觉吧!”这姑娘身上有淡淡的菊花香气,声音就像是春风拂面般温暖好听。 老九的肚子空的直反酸水,现在又发了烧,嗓子火燎般的疼,哪里还能睡得着。眼前这个温柔标致的姑娘似乎能让人不自觉的生出一份亲近感来。 老九试探着问道“我饿得紧,你那有吃的吗?”紧接着老九生怕对方会拒绝似的又接了一句:“一小口就行。” 这姑娘二话没说,转身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包糕点,捏了一块递给老九。老九一把攥在手里,几下便塞进了嘴巴。“谢谢你啊”老九大嚼了几口,用力咽下。 “不必谢,想来你也是个苦命人”姑娘边嘱咐老九别急着吃,边转身又给老九倒了杯水。回头便看见,老九已经歪倒在床上睡着了。 这一夜,老九在大雨中见到了大哥父亲和母亲,他们背对着她,撑着伞在雨中赶路。老九淋着大雨,拼了命的在后面呼喊追赶,可是家人仿佛听不到一般,无论她多么使劲的奔跑和呼喊,家人还是消失在了她的视线内。 “爹爹……”老九大喊一声,从梦中醒来。屋外滴滴答答的下着小雨,嫩黄的落叶落了满院,石板上积着大大小小的水坑,想必这雨下了不少时辰了。 “你醒了?” “嗯”老九似乎还没有从刚才那场悲伤的梦中回过神来,简单答了一句。 缓了一会儿后,老九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多谢姐姐照顾,一饭之恩,来日得了机会,必当衔环已报。” “气什么,咱们做丫头的谁没个困难时候,以后咱两同在一个屋檐下,互相扶持的日子多着呢。我叫青倌,你叫什么?” 老九想了想说道:“家里人都喊我老九,姐姐比我年长,便喊我九儿吧。” 第七章 九歌 简单捯饬了一下,便来到昨日洗浴的院子。老九暗自庆幸自己昨日没有晕了头,犯了这路痴的毛病,还记得林大娘的住处。 今日林大娘并不多话,一路上也只是塞给老九一个馒头,嘱咐她快点吃完。行事作风全然没有昨天的嚣张拨扈,反而多了几分小心谨慎。 不得不说,季府真是大。光是回廊小桥,陆老九都不记得走过了多少个。一开始看着这些极美的园中景色,老九还时不时感慨真是园中景美秋意浓,门外路有冻死骨。可林大娘走的快,老九双腿又紧着倒腾,时间一长,便有了倦意。 就在老九双腿发酸,眼瞅着要更不上林大娘的步子时,她们来到一座亭子里停了下来。此时亭中已聚集了大约十几人,姑娘占了大多数,吵吵嚷嚷的。 “等会儿问你再答话,不问,不得多嘴”林大娘低头侧脸小声嘱咐老九到。 此时,只见一个身着玄色衣服的瘦小老头走进了凉亭,虽然瘦小,却举手投足间透露着精明,一双细长的眼睛,仿佛透着强光,说不出的阴鸷凌冽。他这么来回扫视一圈,大家便纷纷住了嘴。各院几个嬷嬷几乎同时俯身作揖道,“木总管”。 老九不禁叹到,这季府的总管果然好气场。 接下来,便是各院的管院大娘嬷嬷带着自家新进的人丁,有秩序的到木总管跟前签字画押,领取进府名牌。程序虽然不多,但行进的却不快。老九得了空,便侧耳听着亭外滴滴答答的雨声,仔细打量着这季府的一花一木。 季府不愧是一州之府,随处可见的物件都极尽能工巧匠之能事,光是凉亭前这座拱桥上的十几只小石狮子,便是神态,动作各不相同。 此时天气已然是深秋,但桥下的池水中却依旧遍开莲花,也不知道这季府的池水是不是引了天上瑶池的那一汪神泉。看着这些,老九没由来的想起一路所见的那些景况和流民,不免有些恍惚,现如今究竟是太平盛世,还是乱世呢! “哈哈哈哈……” 就在老九出神的时候,一连串肆无忌惮的笑声隔着雨声从拱桥的那一边传来,甚是清脆悦耳。接着老九便听到了玉坠相互撞击的叮叮声,那声音虽然不大,却仿佛能穿透这雨声般,直击老九的心头,令她心跳加快,却又令她心安。 “听竹三公子院”这时候,木总管叫到。 “来了,来了”林大娘一个激灵,伸手一把拽过老九,走向前去。此时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老九一回头,只见拱桥上冒出了两把绢布伞,一把白若无骨,一把灿若霞光。 动乱年代,百姓家能有一把油纸伞已是不易,更何况这绢布伞,可想来者的身份必定尊贵异常。 人群中的骚动声更大了,“二公子,三公子,俊美,人中龙凤”这些赞美之词间断飘进了老九的耳朵里。木总管也停下了手中的笔,身子站得直直的,做恭候状。 眼瞅着这两把伞由远及近。走到近处,伞面缓缓抬开,伞下是一大一小,两张明媚如玉的脸。不同的是,一张器宇轩昂,一张丰神俊逸。一个身着水蓝色长衫,身姿挺拔,一个身着白色披风,灼灼独立。与这深秋雨中依然傲立的莲花相映成章。 那玉坠的叮当声便是从那白衣公子身上传来的。玉人如画,在这阴暗消沉的雨天里,不免让人眼前浮现出染尽霜雪却难掩青翠的苍松。 亭中的人早已停止了骚乱,只听木总管低头称呼到:“二公子,三公子”。 “木总管且忙,我们只是路过”着水蓝色长衫的公子说道。 “是”木总管点点头,不在答话。 “二哥,我觉得你刚才那两句,要是把婷婷换成袅袅可会更妙”二人绕过众人,只听那白色披风的公子继续说道。 …… 眼看着二位公子并无驻足的打算,木总管哼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便重新落座,抬眼问林大娘,“新进人丁叫什么,年方几何”。 林大娘拽了一把还在观望两位公子的老九说道:“木总管问你话呢”。 老九回过神来,急忙答到:“八岁,陆老九”。 不知木总管是否有意,只见他抬起眼看着老九大声重复到:“你?叫陆老九?” “哈哈哈哈……”木总管话音刚落,人群里不知是谁起了头,笑出了声,接着这笑声仿佛传染般,一发不可收拾。 “哪有人,叫老九的” “就是,这哪里算个名字” 之前被人笑话,老九也不曾放在心上。此时不知怎的,老九上了心,觉得忒没面子,脸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听着这些不堪的奚落,老九有些着急的替自己辩解道:“我也叫九哥,九哥”。 木总管有些不耐烦的问道:“哪个歌?” 老九一时愣了神,哪个歌呢?总不能说大哥的哥吧。 “听竹院的,问你话呢?”见老九闷不作声,木总管有些不耐烦了。 “依我看,歌声的歌字如何?”刚才那位白衣公子专程折返回来,站在老九面前,看着老九问道。 “好好好”旁边的林大娘听闻,便使劲拽着已经愣住的老九,“还不赶紧谢谢公子。” “嗯”老九点点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木总管,我的人,还劳烦费心了。九歌,这个名字应该可以了吧?!”白衣公子见老九点头,转眼看向木总管。他年纪不大,话语虽套却掷地有声。 “三公子说笑了,您亲自赐名,岂有不行之理。”说罢,木总管强使自己挤出一脸的笑容,殊不知却丑陋无比。 索性白衣公子并没有打算观赏他谄媚的表演,径直走开了。直到公子走后,听着叮叮的玉坠声,老九才回过神来,暗戳戳的道了一声:“谢谢”。 一路上,林大娘又恢复了昨日神采,不停絮絮叨叨的说:“你命可真好,一来就赶上三公子赐名,以后眼手勤快些,定是能飞黄腾达的,到时候可莫忘了我!” 九歌的脑海中,还回响着那叮叮的响声,哪里听得进林大娘在唠叨什么。 从凉亭回来,林大娘不耽搁,径直把她带到了后厨。一进后厨的院子,便大声嚷嚷道:“老金,给你带人来了。”可喊了几遍,也不见有人出来。 林大娘像是对自己说道:“那死鬼,定是得了空,偷懒睡觉去了”。 然后又瞅着旁边一脸茫然的九歌说道:“你师傅懒散惯了,你在这等他便是,用饭前必是能醒的。你的活计今后便由他安排。” 第八章 银针 林大娘走后,九歌在这厨房里里外外,四处溜达了好几圈。灶台整洁干净,各式厨具也都摆放得当,水桶里是清水,门外的柴也已经劈好,心里暗想这个金师傅定是个整洁干净的体面人。 在台面角落里放着一些新鲜玩意,老九拿起来比划了比划,着实琢磨不透是做何用。这些玩意瞅着像是厨具,但形状怪异,摸起来还挺锋利的,九歌从未见过。 九歌心里想既然日后要和这位后厨打交道,自然是要把关系搞好的,她一个新人自然要拿出个踏实肯干的态度来。可看遍了整个后厨,委实找不到需要她干的活,索性捡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没一会儿困意席卷而来。 “啊……哎呦我的亲娘呦”金师傅仰着头,眯着眼,打着瞌睡,伸着懒腰,从屋子后面的牛棚里走了出来。一不小心踢到了旁边正在打盹的老九,吓得尖叫起来。 九歌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从地上一跃而起,却不曾想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膘肥体壮的大光头,心里更是一颤。 “疑?哪里来的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啊!”金师傅弯下腰,一张大脸凑近九歌,在九歌脸上来回巡视。吓得九歌连连后退。 “我……我是来给金师傅帮厨的!”九歌有些结巴。眼前这人一派绿林好汉的样貌,说话又如此轻浮,九歌有些吃不准此人到底是谁,心里没由来的紧张了一下。 九歌话音刚落,金师傅的大脸便迅速从九歌身上挪开了,一副百无聊赖的痞样抱怨道“该死的老季,都说我这不需要帮厨,不需要。非要给塞一个进来,这下可好,我还得抽时间应付你。不对,等等……” 金师傅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眉眼具笑却又不怀好意的问道:“你和那季老头什么关系呀?” “不曾有什么关系”老九一本正经的答道。 “那你是有什么点石成金,滴水成冰的本事?” “呃……”老九一头冷汗,不知如何作答。 “算了算了,看你这呆鸡样,就知道肯定跟那顽固不化的季老头一个德行”。金师傅说罢转身进了厨房。听着九歌没有动静,便扭头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跟过来,帮厨!” “唉,又是一个傻孩子!”金师傅摇着头自言自语到。 直至这一刻,九歌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就是听竹院的大厨金师傅。看着他那个体型和如此谈吐,九歌深以为,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接下来的日子,九歌在金师傅这里过得还算安稳。林大娘也没再找过她的麻烦,很快九歌便在青倌的帮助下,熟悉了听竹院的一切人和事。日子渐渐步入正轨。九歌喜欢这种按部就班的安稳生活,只是会惦念爹娘,惦记大哥的病是否痊愈。 九歌每日的工作便是帮着金师傅洗菜,摘菜,偶尔也会帮忙切切菜,生生火。饭菜做好了,再送进三少爷房里。别看金师傅五大三粗还有些轻浮,却很是懂得怜香惜玉,从未让她做那些挑水砍柴的重活,这一点九歌心存感激,自然干起活来也格外的用心。 九歌喜欢看金师傅做饭,总有一种江湖大侠舞剑打斗时那种行云流水的感觉。虽然金师傅身形魁梧,可用刀奇快,力气又格外的大,那几个硕大的锅在他手中仿佛是一个小玩具,随意翻滚抖动,灶台前寸步之地,从倒油入菜到起菜装盘,整个动作连贯一气呵成,还不时的顺带抬脚拉动风箱,看得九歌几次都差点拍手叫好,惹来金师傅一顿白眼。 可金师傅也有个怪癖,每日饭菜的材料准备好之后,他总是会随意捡两块,放嘴里嚼一嚼,不论是蔬菜还是生肉亦或是鱼虾。嚼了之后,又总是“呸……呸……”往地上吐,偶尔塞了牙,便呲着牙咧着嘴,用那双黑漆漆的大手,伸进嘴巴里,捣鼓片刻。看得老九的胃里是一阵翻江倒海,最后竟得生生的把快要呕出来的东西咽了回去,这才作罢。 金师傅还喜欢喝酒,却没有固定的酒友,总是抓着公子那几个近身侍卫,好酒好肉的招待着,喝个酩酊大醉。九歌暗自揣摩金师傅心里定有一个侠义江湖,济世为公的英雄梦。 “这今儿的饭菜,你去送吧!我要喝酒去了!”金师傅一脸神秘兮兮的晃了晃手中的酒瓶。说罢便唱着不成曲调的歌,出门找人喝酒去了。 老九虽是个路痴,这去听竹院的路却是走过很多回,熟门熟路的很。通报了门前侍卫,九歌便进屋布菜。布完菜也不见公子进屋,九歌便省了请安,退下了。 九歌前脚刚走不久,公子带着子青先生,还有两个随身侍从,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回了屋。推门闻到饭香,公子伸手便要抓菜往嘴里送,却被子青先生一把拦住。 “云礼,使不得,还是要谨慎些……” “子青先生,这日日试,顿顿试,着实太麻烦了。小时候那是个意外,你实在无需如此……” “还是依例试一下放心些,来人……” 子青先生摇摇头,固执的派人拿了银针来。云礼有些调皮的在一旁拿着筷子做夹菜状,仿佛就等着拔出银针,便可以立刻大快朵颐了。其实他哪里不知道谨慎一些总是好的,但他实在不忍看着子青先生因为小时候中毒一事,如履薄冰了这么些年。 如能去除子青先生的心结,冒些险又如何。更何况这么多年都没事,云礼似乎也相信那时的事是一个意外而非人为。 “你们可别说,还是金师傅最了解我,做的都是我喜欢吃的。闻着就香”云礼一脸笑意的打趣到,可这笑容却在看到子青先生从饭菜中拔出的发黑的银针时僵住了。 “有毒!”子青先生顿时紧张起来。挨个菜又试了一遍,虽说只有面前这道青笋炒肉有毒,但看着这些发黑的银针,子青先生哪里还有往日的沉稳,只见他把手中的银针狠狠往桌子上一拍。 “究竟是何人心肠如此歹毒,这么做又到底是何居心”子青先生愤愤说道。 听子青先生这么说,云礼也陷入了沉思。季府近来势力日益扩大,但都是大哥季云康跟着父亲左右奔忙,他和二哥季云信年纪尚不足父亲与他二人商量军政大事。 自从4年前,他中毒后,身子一向不好,平日里也遵照子青先生的安排,待人接物都谦逊有礼,实在想不出他是挡了谁的路,又破了谁的财。才会让对方下此狠手。而此次下毒,不知道和4年前是否有牵连。 这千头万绪,实在踪迹难寻。 “来人,把今日饭菜的经手人全部给我找来。”在子青先生这里,断不能容忍再有人蓄意伤害他最珍视的云礼。 “慢”云礼忙出声阻止。“此事要查并不难,对方既已出手,定然有所防备。贸然出手实非良策,不如……” 第九章 争绣 当天夜里,九歌打扫完厨房最后的厨余,拿着刚刚金师傅给的二两花生米,兴匆匆的往回走,想着今晚月色不错,和青倌就着花生米,好好聊聊天。 青倌是个很特别的姑娘。乍一看踏实稳重,待人和善和那些大门大户里出来的标致丫头没什么两样。但稍微和她接触接触,就发现她除了身上时不时散发出来的菊花香,仿佛还有很多秘密。 她懂得很多,上至诗词歌赋,下至生活常识,却从来不轻易显露她的才学,有时和她聊天,你会忽然发现,她对美好生活的强烈渴望,但她却又甘心在听竹院做一个粗使丫头,总把出头露脸的机会推给别人。 九歌从小便钦佩那些才华满腹的人,自然更是愿意同青倌亲近。 九歌还没跨进院子,便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似乎来了很多人。有人在哭,有人在大声声张着什么,隐约间九歌似乎听到了青倌的争吵声。便加紧了脚步,朝里屋冲了进去。 只见院子中间站了不少丫头,叽叽喳喳的交头接耳,说个不停。“好了,好了,事儿还没搞清楚,吵什么都”这是林大娘的声音。九歌又往前凑了凑,这才看清了景况。 住在西厢房的瑞珠正在哭哭啼啼,语无伦次的说着什么。青倌则站在另一侧,神情很是委屈,眼神中夹杂着一些焦急。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大娘指着还算理智的青倌说道。 “这幅鸳鸯戏水图是我前些个日子刚刚绣好的披肩,想着得了空拜托府里的采办帮我拿到市集上卖了,我也好凑些钱,寄回老家。不曾想今日回来,便看见瑞珠手里拿着这幅绣品,我上前讨要,她竟然撒起泼来,硬说这是她的。” “你胡说”青倌话没说完,便被瑞珠语带哭腔的打断了。 “我家主子素来喜好绣品,我便日日偷闲在房里绣一些,今日终于绣成,想着拿出来给大家伙瞅瞅,不想青倌居然一把抓住,硬是说这绣品是她的。世上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大家伙得给我评评理,也不知她抢了我这绣品要作何用,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强抢”说着说着瑞珠更是声泪俱下,抽泣不已。 “且莫急着哭,你二人倒是说说,这绣品上绣的是什么”林大娘此时倒是清醒的很。 “一对鸳鸯,五片荷叶,三朵莲花,题词是王褒的洞箫赋”青倌答的没有一丝迟疑。可瑞珠也几乎同时答了出来。 “这花样和名字绣品上都有,你二人答出来也非难事,只是……”此时林大娘身边的一个丫头悄悄跟林大娘耳语了几句,林大娘接着道:“既然绣的出来,定能背的出来,能背得出这洞箫赋的,应该便是这绣品的主人了。” 林大娘此计一出,周围的丫头们都纷纷点头,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主意。季府里能识文断字的丫头本就不多,能绣上这洞箫赋必定深解其中含义。 九歌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她打心里相信青倌。可青倌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却是满眼的焦急。 “原夫箫干……于江南……嗯”瑞珠勉强念了几句,却是错误百出。 林大娘原本以为此法定能让偷盗者现出原形,可没想到二人皆背不出,一时有些语塞没了主意,手里拿着那副绣品不知如何是好。身边那些围观者们此时又开始叽叽喳喳的你一句我一句议论起来。 九歌被这些人吵的心烦意乱,又看见站在一旁的青倌满眼的焦急和委屈,顿时心生一计。 只见她大踏步的走到林大娘跟前,扬手一把把绣品夺了过来,转身就跑,边跑边喊:“吵吵吵,烦死了。”说着便跑进了自个的屋里。 林大娘哪里会料到有这一出,愣在当场,周围的人也是万万没想到这怎么半路又来了个夺绣的人。 就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九歌已经冲进自个屋里反锁了门。然后翻开了自个和青倌的包袱,找了件和绣品底料颜色差不多的衬裙,拿起剪刀,咔咔咔几下,便撕成了碎布条。 此时丫头们开始缓过了神,门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林大娘和一群丫头们把门拍的咚咚作响。 “九歌,你这是做什么,赶紧把绣品拿出来,再不出来,我们撞门了”不知是哪个丫头在门外喊道。 九歌一边紧盯着门口的动静,一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先是把绣品藏好,接着转身一手抱着这些碎布条,一手拿了桌上的油灯,用身子顶开了门。 门外的人正敲门敲的带劲儿,九歌这猛地一开门,也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九歌便趁着这个空档,把布条往地上一扔,油灯直接摔在了上面。 “不……”只听青倌大叫着,冲了上来,伸手就往火里抓,被身旁的人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疯了吗?”瑞珠也冲上来推搡着九歌。 九歌理亏,但她知道此时不能泄气。于是装作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死撑到底,吼道:“吵吵吵的烦死了,你们不是断不清这到底是谁的吗?!索性一把火烧了,谁也别要。” 此时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纷纷出声声讨谴责九歌,一时吵嚷声更大。 “都在吵什么?”门外一个底气十足的男声吼道。众人的目光立刻朝院门外看去。“三少爷”靠近院门处的丫头们认出了门外站着的人,率先喊了出来。 季云礼见大家安静了,便往里走了几步,问道:“谁能告诉我,半夜为何如此喧哗,究竟出了什么事。” 此时林大娘三步两步的小跑到季云礼面前,作了作揖道:“回公子,丫头们因为一件绣品起了争论,老奴正在断案,却不想打扰了公子。罪过罪过。” “哦?可有断个清楚?家贼季府绝不留情”季云礼忽然有些好奇。 “还未,被这丫头搅了局……”林大娘说起来有些愤愤的,小跑到身后一把把九歌抓了出来。 虽说九歌去送饭时,偶尔也会遇到季云礼,免不了行个礼,问个安。可从未像今天这样,四目相对。九歌一时脸红心跳,哪里还记得替自己说话。 “不知道她抽了什么风,居然把那绣品剪了个稀烂,还一把火烧了。”林大娘有些生气,要是断了案,刚三少爷问起,她便可以出尽风头,说不定还能居个功讨个赏呢。 “哦?”季云礼也不相信居然有人众目睽睽之下做了如此不合常理的事。只见他略微低下头,仔细打量了下九歌,问道:“这绣品可是你的?” “是……不,不不,不是”九歌被季云礼这么看着,心里早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一时脑子一片空白,语无伦次。 “那你为何要烧啊?”季云礼对这无礼的举动似乎并不在意。 此时九歌心里一边暗自骂自己没出息,一边督促自己赶紧清醒清醒,不然错过了这个机会,怕是帮不到青倌了。 于是她定了定神,语气坚定的说道:“她二人都证明不了这绣品是他们的,大半夜嚣哗季府,实在是大不敬,索性一把火烧了,谁也别要。” “话虽如此,但你总归是烧了别人的东西”。 “奴婢愿意以半年的工钱赔给他们,作为烧毁绣品的赔偿”九歌继续答到。 “哦?如此倒是要问问经事双方,这样处置可好?”季云礼开始对眼前这个敢作敢当的姑娘有些好感。 “肯赔钱当然是好了”瑞珠一听半年工钱,心里乐不可支,但面上还表现的似乎有些勉强,心里早盘算着这小丫头半年的工钱大概应该有多少了。 等了半天,青倌也没出声,依旧蹲在地上,抓着地上烧成黑炭的灰烬,仿佛在找着什么。林大娘见状,上前推了她一把,说道:“公子问你呢,赔你半年工钱行不行?” 只听青倌有气无力的说道:“唉,烧都烧了,还要九歌的钱做什么。” 此时林大娘似乎想打个圆场,也想早点结束这闹剧,便高声说道:“好好好,这事了了”。“三少爷,我这就安排他们都散了”。 “等等”就在林大娘和众人准备散开的时候,九歌大声喊了一句。众人的目光又聚焦在了她身上,此时准备离开的季云礼,也再次停下了离开的步伐。 第十章 家宴 “盗贼就是她”只见九歌言辞笃定的指着瑞珠说道。 “你胡说,你刚烧了我的绣品,我不与你计较,你现在又来诬陷我。你安的什么心”瑞珠自是不肯承认。 “一件耗时耗神的绣品,凝聚的是刺绣之人的心意,试问,一个人的心意和时间又如何能以金钱来衡量。”九歌说道。 “哦,你因为青倌不要你的工钱,就说我是盗贼?!谁给你的胆子。大家都听着呢,青倌刚自己也说了,她也是要拿出去卖钱的!”瑞珠继续栽赃到。 “你撒谎,我一把火烧了绣品的时候,青倌第一个扑了上去,不顾烈火,也要从火堆里把绣品拿出来。而你不过是假意看了两眼,便来推搡指责我。我烧毁的可是你耗时耗力的心血之作啊。而后我提出赔偿,你自是欣喜若狂,当然立刻接受了。可是只有真正绣品的主人才能体会自己的辛苦成果付之一炬的伤心,又岂是半年工钱能弥补的。”九歌义正言辞,语不停歇,不打算再给瑞珠狡辩的机会。 “整个过程,你毫不在意绣品,又怎么会是这幅精巧绣品的主人?!” 说完,九歌跪倒在地,双手伏地:“还请公子明察,替青倌主持公道”。 “大胆瑞珠,还不从实招来,再满嘴妄言,季府的刑堂你怕是要去一趟了。”云礼三分生气,七分吓唬到。 听闻此言,咚一声,瑞珠连忙跪倒在地,直呼饶命。原来瑞珠的主子近来喜欢搜罗各式珍奇绣品。那日瑞珠见青倌拿着一件绣品,一打眼便知道是件精品,就想着趁没人偷出来,献给主子,博个恩宠。 不想被青倌逮了个正着。情急之下,她见现场只有她和青倌二人,便动了歪心思,有了这出闹剧。 夜里,众人散去后,九歌从铺盖下面拿出了那副绣品。青倌一脸的惊讶,惊喜的抓着九歌的手,不知要如何感谢,一时语塞,眼眶发了红。九歌看透了青倌的心思,忙说:“哎呦,这点小事,别放心上,我的亲姐姐。” 经此一事,九歌在丫头们中可谓名声大噪,人人都知道听竹院里有个难缠的丫头惹不得。 这几日有件事情,九歌有些疑惑。她日日拿去送饭的食盒附近,总是能发现蚂蚁和其他小昆虫的尸体。 开始她觉得会不会是没有清洗干净食盒所致,但仔细清洗之后,第二天仍能发现这些小虫子的尸体。 “哎,我说九歌,你这蹲地上也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这地都该有个坑了,今儿这菜你到底是切不切啊。”金师傅瞧着九歌已经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蹲了很久了,忍不住打趣到。 “嘘,金师傅,我发现咱这个食盒上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这些小虫子没一会儿就会爬上来,然后过一阵就死了,你看”九歌解释道。 九歌的话音还没落,就见金师傅猛然把食盒拿到鼻子下嗅了嗅,机警的问道:“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有个三四天了……” “你这几日送饭,可有见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金师傅追问道。 “也没发生什么事啊!就是这几日总会遇到一个彬儿姑娘,她说她恰巧要去叠峰院,便与我同行一段路。” “叠峰院?大公子?糟了!”只见金师傅拉起九歌的手就往门外跑,一脸凝重。 “什么?公子不在?”听闻公子不在听竹院,金师傅有些焦急。 “大公子今日凯旋,老爷晚上设了家宴,公子去赴宴了!”听竹院外的侍卫说道。 “那季子青呢?” “子青先生自然一同前去”。 季府正厅内此刻正红炉帐暖,鼓乐齐鸣,轻歌曼舞间,众人觥筹交错。 只见一男子高约八尺,身形健硕,着玄衣赤带,手持酒樽,缓步踱至大厅中央,底气十足的说道:“此次击败卢州军,全仰仗父亲料事如神,抓住时机,才能大获全胜,这杯酒祝父亲,福寿安康,永保益州太平。” “好”正厅主位,益州州牧季光拿起杯中酒,一饮而尽。后说道:“吾儿立此大功,便赏你良田百顷,佃农百户,不知可好?” “儿,谢父亲”季云康好不春风得意。 “众将领一并有赏”季光豪气干云的说道。 “谢州牧。” “云礼可在?”季光问道 “儿臣在” “来来来,坐到为父身边来”只见季光抬了抬手,场中的莺莺歌舞便悄然退下。只是有些人的脸色不大好看。 “听子青先生说,你近来课业大有进步,所作池中赋深得汉赋精要,甚是不错,来,让大家一起赏析赏析”。 益州州牧季光是个武夫出身,身手矫健,一把长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但却喜欢附庸风雅,时常摆弄文人墨那一套,平日里比起弓箭骑射,倒是更对几兄弟的课业上心。 “父亲,今日贺大哥凯旋,又与众将领同乐,我那抛转之文实在难登此大雅之堂,且单单念一念又难免单调了些,不如我们来个诗文接龙,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如何?”云礼这一招顺水推舟,用的实是恰到好处,避免了在季云康的庆功宴上锋芒太露,又投了父亲所好,可谓一举两得。 但座下之人怕是没那么领情了。 “哈哈哈,这个主意好啊,接不上的罚酒罚酒”季光一听瞬间来了兴致。 季云康就没那么高兴了,他自小便喜骑射,善弓箭,对于那些文绉绉的诗词歌赋委实提不起兴趣,让他带兵打仗,冲锋陷阵行,让他在屋子里闷声做诗可是要要了他的命。但奈何父亲喜欢,也只能硬着头皮笑着应了下来。 “既是家宴,以酒为题如何?”云礼说道。 “好啊,为父先来。嗯,老人七十仍沽酒,千壶百瓮花门口”季光想了一下率先道了两句白文,底下一片叫好。 “零落栖迟一杯酒,主人奉觞长寿”云礼紧接到。 “好”季光高呵一声。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劝赏”季云信看看厅外景致接到。 “这个看着挺容易的哈,我也来”座下吴统领说道:“主人劝酒拿起杯,一杯一杯再一杯”。 “哈哈哈哈……”全场都被这大白话逗笑了,吴统领不好意思摸摸头,说道“我觉得挺好,哈哈哈,我就是个粗人,大家别介意。” “能对上来就不错!赏,赏,赏”季光兴致颇高。 座下众人一看,如此都能得赏,便纷纷接到: “主人酒尽君未醉。薄暮途遥归不归”; “别酒离亭十里强,半醒半醉引愁长”;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也有接不上来的,便甘愿罚酒,倒也乐的开心,一时好不热闹。 “康儿呢,来来,你也来一句,别在那光喝酒啊”季光点名道。 季云康一脸尴尬,他哪里是只想喝酒,他是怕自己做的诗不如二弟三弟,在众将领面前丢了面子。 季光这一句,他不接也不行了。只见他思索再三,说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他搜肠挂肚想了这么一句,说完后甚觉满意。却不想有位喝醉的将领高呼:“不对啊,不对,将军你这没有酒字啊,罚酒罚酒”。 听闻此言,季云康的脸色一下子难看极了,转头面露凶光的盯着此人。那人也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生生把后面的咽了回去。一时场面极度尴尬,大家噤言。 “此句虽无一酒,但醉卧两字却更得其精髓,又有大将之风,可谓高明啊,大哥”季云信见众将领面露难色,便起身不慌不忙的打圆场到。 “就是”“对对对,这句更佳”……有人带了头,众人赶紧附和。 第十一章 非他 季光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儿子的不悦,不愿多在此上纠缠,便大手一挥:“上酒,舞姬”。 等候多时的舞姬身着七彩倪裳鱼贯而入,丝竹之声一起,大厅一派其乐融融。 此时婢女们前来上酒,在这些上酒的婢女中,有一人明显神色与他人不同,眉深锁,眼圆睁,头深低,端着盘子的手上青筋暴起。 随队走到季云礼面前时,只见此人猛地一抬头,抬手把盘子往旁边一扔,手中持短剑,直直向云礼刺来。 “啊……”舞姬奴婢见状霎时乱作一团。 此时云礼身后的子青先生像是早有防备般反应奇快,一手抓住季云礼往后一带,一手用酒樽挡住了短剑,女子一下子被惯性甩到了一边,趁此机会,子青先生弯身从桌上抽出配剑,与再次冲上来的女刺短兵相接。 反应过来的众将领纷纷大喊着“抓刺”,起身将刺围了起来,此时季府府兵统领宁策也带人冲了进来。 这女刺倒是勇猛无比,但武艺却没那么厉害,几下便被子青先生制服,压跪在地上。 居然有人胆敢在州牧府的家宴上行刺,季光大为恼火,“说,你为何行刺,又是受何人指使?” “我是来替战死的卢州将士们复仇的,季光,你和你的儿子们,不得好死”说罢,竟然抓住子青先生架在身上的剑一把抹了脖子,场面甚是血腥。 “来人,即刻彻查此女身份,她一介弱女子,我就不相信无人指使”季光下令道。 闹了这么一出,季光哪里还有心情继续看歌舞表演,于是找了个醉酒的由头撤了,庆功家宴就这么不欢而散。 虽是遇刺,季云礼和其随行一行人倒是显得淡定的多,一行人回到听竹院,便见到了等在院外的金师傅和九歌。 见到公子回来,金师傅有些激动,“咚”一声跪在地上,俯首说道:“奴才罪该万死,一时不查,竟让歹毒之人钻了空子,妄图毒害公子,公子身体可有恙?” “金师傅快快起来,随我进屋说话”云礼拉起金师傅转身进了屋。 “什么?你说家宴上有人行刺公子?”进屋后,金师傅听子青先生说起刚宴会中遇刺一事,甚为惊讶。 “金师傅又是如何得知有人毒害公子的?”子青先生并未答话,而是再次发问。 “今天九歌说最近的食盒附近总是出现小虫子的尸体,我便起了疑,怕是被下毒了,又听九歌说有个丫头日日凑巧与她同行,更觉蹊跷,想来那些使毒的手段,定是在食盒上做了手脚,食盒是给公子送饭用的,下毒之人必是将毒液滴在了食盒上,毒液便顺着食盒滴答到了饭菜里”金师傅的猜想不错。 “既是食盒上下毒,那便和九歌脱不了干系”子青先生说着便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九歌说道:“九歌你如实招来。” 九歌还未答话,只见金师傅接话道:“九歌这孩子和我在一处这些日子,我瞧的清楚,断不可能是她!子青,切莫冤枉了好人啊!” 见平日里吊儿郎当的金师傅如此替自己说话,九歌心里一暖,顺势跪在地上,叩首后,扬头说道:“九歌虽未下毒,但食盒上确实有毒,九歌难辞其咎,但公子无恙,不知可是早早便发现下毒一事?既然如此,九歌还能安然站在这里,定是公子已知凶手并非九歌。” 听九歌这么一说,金师傅才恍然大悟,“对哦,公子好好地在我面前,你们定是一早便发现了贼人,我还在这瞎着急半天,嘿嘿嘿”说罢,不好意思的用手摸着自己的大光头。 “好了,快起来吧!子青先生,莫为难他们了!”云礼笑着对子青说道。 子青先生这才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清楚。 原来那日发现饭菜有毒,云礼嘱咐不要声张,表面一切如常,他料定贼人一计不成,定会再次出手下毒,此时他派随身侍从王将暗中跟踪调查,很快便发现了每日假意巧遇九歌的彬儿。她与九歌同行之时,趁九歌不备,将随身携带的毒液滴入食盒,技法与金师傅的推断相同。 “这彬儿是哪个院的?名字倒是生的很,既然查明,为何不抓了过来,好好审审。万一跟三年前的事有关联呢!”金师傅有些着急的问道。 “不必问了,她死了!” “死了?”九歌和金师傅惊诧,异口同声道。 “今日刺杀云礼的刺便是此女,自称是替卢州将士报仇,当场自尽。”子青先生叹了口气说道。 “怎么可能,大公子昨日刚刚凯旋,而下毒之事已是三四天前,更何况,为卢州将领报仇,为何刺杀三公子而不是大公子……”金师傅心直口快的质疑道。 “的确,真相绝非如此,奈何我们晚了一步,现在死无对证,恐怕是查不出来了。”云礼脸色暗沉,若有所思。 他心里暗暗想,若真是卢州刺倒还好,万不希望此事与那个人有所关联。 “啪……”季云康将手中的杯子狠狠砸在地上,指着面前之人说道:“此事之前为何不与我商量,我三弟还未成年,又何必下此狠手”。 “主子,莫动气,彬儿已自尽,死无对证,查不到什么的!您知道老爷一向看中诗书文采,三少爷天赋异禀,年纪轻轻便精通诗文,本就深得老爷欢心。近日更是对三少爷格外看中,恩宠有加,接见乡绅贵族也定要三少爷作陪,现如今是没什么,但待他日长成,必是您强劲的对手,何不趁其势弱,早做打算呢!” 季云康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一时没了言语。 自从知道因自己疏忽大意而险些害云礼中毒后,九歌每次送饭便加了十二万分小心,金师傅也变成话痨一般,每次去,都千叮咛万嘱咐,回来,还要仔细询问今日送餐时的异样。完全没了平日的吊儿郎当劲儿。 金师傅是四年前来听竹院当厨的,应该和公子被害一事无关,可又在吃食上这等谨慎,九歌想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缘由,不然如何能让一个大行不顾细谨之人粗中有细。 时间一晃,已是初冬,天气开始寒冷了起来,整个季府也一时间没了颜色,冷冷清清的。每每早晨出门,风便直往脖子里灌,鼻子嘴巴一瞬间像是冻住一般,连说个话都很困难。 寻常的奴婢丫头最怕的就是这数九寒冬,但九歌却很喜欢。她喜欢冬天的清冽跟分明。只是她时常惦记家人,是否已在乌苏城安家,是否能安然过冬。 “九儿,你听说了吗?燕国这次派来的使臣是大将陈燃。这个陈燃据说善用奇兵,而且独好吃,号称要吃遍九州人间美食。也是奇怪,人未至,便先送了封书信来,说是想品尝我益州最好吃的特色美食,让州牧推荐呢!依我看,这哪里是要推荐,分明就是说我要来了,赶紧给准备好吃的。”青倌八卦的说道。 第十二章 将军 “康儿,你怎么看?”议事厅内,季光把信压在案上,愁眉紧锁的问道。 “父亲,这燕国虽小,民风却彪悍,如今天下大乱,燕国又紧邻我益州西北,如能借陈将军此次出使结盟,可保我州北方安定,只是这陈将军的要求……”季云康分析的头头是道,但说到这陈将军的要求,季云康也犯了难。 要知这天下美食,各有特色,却又众口难调,说到好吃,哪里会有一个亘古不变的标准。若是这美食趁了心意还好,若是不趁心意,怕一顶怠慢使臣的帽子便会扣了下来。这重要关头,谁又敢揽这个活计。 “不论如何,此事还是得加紧准备,康儿,此事为父便交给你了”季光目前最信任的当然是他这个屡立战功的大儿子。 “父亲,儿臣近日要核对军中账目,减少日常无谓开支,还要整编对抗卢州军后所剩军士,再加上日常练兵,实在有些分身乏术,这事儿又如此重要,儿臣怕万一有负父亲所托,实在万死难辞”。 做得好了,不过是受些褒奖,得些赏赐;做的不好,万一引起两方交战,便会落得个遗臭万年的恶名。季云康深知其中利害,此次他是绝不想揽这个活计。 “这……”季光哪里不知道季云康是在推脱,但他说的那些情况也确实存在,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父亲,儿臣倒是有个主意。”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季云信此时说了话。 前些个日子,季光刚刚准许他参与州政之事,但也只是让他旁听,轮得到他插话的地方并不多。 “哦?你倒是说说看。” “既然陈将军要找益州美食,我们何不贴出告示,千金寻厨仙呢,重赏之下,一来可以广纳人才找寻天下美味,一来也让陈将军看到我们的诚心,最后哪怕不如所愿,他也总不好怪罪我们礼数不周。”季云信侃侃而谈。 “好,好,好,那信儿,此事便交给你了,莫叫为父失望。”季光要的哪里是趁了这陈将军的心意,他要的是让这陈将军挑不出错处,云信此计正中他下怀。 “是。”虽然此事并不易,但季云信终于能在父亲面前露了一次脸,甚觉开心。 “九儿,你听说了吗?二公子满城张贴了告示,千金寻厨仙。千金啊,不知道谁有这么好的运气。”千金对于青倌这些丫头们来说,自然是一大笔财富了。 “好运气?我看未必吧!二公子这招啊,是做给那位燕国使臣看的,以示重视。至于是不是真的能找到厨仙,我看才是真的要靠运气了!”九歌猜到了云信的意图。 突然她沉默了…… “九儿?九儿?你没事吧?”青倌推了推突然愣了神的九歌。 “青倌姐姐,你说,不要千金,换个别的赏赐行不行啊?”九歌故作神秘的问道。 “要是能让使臣满意,别说是千金,我看就是万金,老爷都愿意给的。”青倌笃定的说道。 九歌若有所思。 那边厨仙招募如火如荼,这厢九歌却被金师傅追的满院子跑。 “你个小丫头片子给我站住!”金师傅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喊道。 “我偏不!略……”九歌冲着金师傅扬了扬手中的酒壶,吐了吐舌头做鬼脸。 “信不信,我拿你当了下酒菜!”说罢金师傅又一招狮子扑兔。 九歌一个转身,闪了过去:“我才不信呢!我当了下酒菜,那您不得闷坏了?!哈哈哈”。 九歌本就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儿,以前替小伙伴们撑腰,总是得装作成熟稳重。后又遇上家中变故,心思更是多了几分深沉。但骨子里还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好动。 自打上次金师傅替她求情后,九歌便对这个看似轻浮不靠谱的大汉多出几分亲近依靠感,渐渐言语间也自在随意了很多。别看金师傅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跟九歌打闹起来,还像是个未及第的少年呢…… 两人你追我赶了几个来回,金师傅体力不支,随便捡了个地方一屁股便坐了下去,连连摆手到:“不追了不追了,再追命都没了。” 九歌也停了脚步,转身走到金师傅身边,坐下,把酒壶递给他,一本正经的说道:“师傅,喝酒伤身,少喝点!” “啰嗦”金师傅抬手轻敲了一下九歌的头,一把夺过酒壶喝了一口,定了定心神。只见九歌似笑非笑的伸手,试着去搂金师傅宽大的肩膀,“师傅,还有个事?” “啥子事?”金师傅一脸警惕。 “那个,呃,那个,我把你的名字报了上去!”九歌有点不好意思。 “报了上去?报到哪里去了?”金师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是二公子那个厨仙招募啊!”九歌话音还没落,“啊……什么!臭丫头,你给我过来!”金师傅一听,整个人都抓了狂,起了急站起来便去抓九歌。 九歌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闪身而过。“师傅,师傅,您别急,听我说……” “我不听”! …… 听竹院里,金师傅拉着九歌咚的一声跪倒在季云礼跟前。一番解释后,说道“公子,这次怕是要请您出面,跟二公子讨个人情,把我名字删了吧,我这厨艺伺候伺候您还行,可万不能去使臣面前丢脸啊!” “你这丫头胆儿也忒大了,居然如此作弄你师傅”云礼听罢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言语间似乎有些宠溺的批评到。 “九歌并非作弄师傅,九歌有办法做出使臣觉得好吃的饭菜!”九歌直言到。 “你可知此事关系到我益州北部边境数万百姓的安危,岂是儿戏。”云礼严肃的说道,他虽然对九歌印象不错,但此刻也不能放纵她胡来。 “我……”九歌听闻此言,一时语塞,她想到了那些受战祸所累的流民们,一时拿不准自己的法子到底是不是有十成的把握,万一…… 今日季云信拿到招募的厨仙名单,一边和下面人讨论,一边摇头,突然他看到了金大有的名字。“金大有可是三弟院中的厨子?” “是,前两天他手下的帮厨来给他报的名。” 忽而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出现在季云信脸上。 这边云礼深知此事不易耽搁,便带着九歌赶往云信住所德勤院,虽说云礼笃定云信定知金师傅的能力不足以满足燕国使臣的要求,不会举荐他,但心中就是隐隐有些不安。 “什么?二哥不在?去哪了?”一听云信不在院中,云礼着急了。 “应该是去找州牧大人了。” 云礼抓起九歌就往议事厅赶去。 云礼九歌赶到议事厅时,正赶上云信从里面出来。一见到云礼,季云信便笑着说道:“恭喜三弟,父亲刚刚决定,就用你院里的金大厨,招待燕国使臣。” 云礼一下子愣住了。云信见云礼不说话,上前轻推了他一下,说道:“怎么,乐傻了?这可是立大功的好事啊!有什么需要二哥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得了赏赐,莫不要忘了哥哥我啊!” 此时云礼盯着这个平日里和蔼温顺的哥哥,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第十三章 初试 “看来今后二公子也是敌非友了!”云礼和九歌回到听竹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了子青先生,先生感慨到。 “现如今,先生可有对策?”云礼问道。 “既然不能找州牧请辞,我看还是把金师傅找来,大家从长计议吧”。子青先生有些无奈。 一番折腾,九歌早已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不仅把金师傅拉下了水,还害得三公子进退维谷。 此时只见她俯身跪地说道:“公子容禀,奴婢一时思虑不周造成如今这局面,大错已酿成,九歌实在万死难辞其罪。如今奴婢思前想后,觉得尚有一计可以一试……” “九歌!莫再胡闹”子青先生想打断她。 “先生且慢,既然目前无计可施,听听何妨”云礼拦住了子青先生,又示意九歌继续。 一时屋内只听得到九歌的声音。 “不行,不行,这么做太冒险了!”子青先生听完九歌的办法,直呼。 倒是云礼听完陷入沉思。不一会,只听他说道:“听闻北燕民风淳朴剽悍,陈将军本又是佃农出身,我想此计或许真的可以一试。” …… 燕国使者来的那天,整个州牧府张灯结彩,就连乌苏城里的主要街道上,也都挂上了彩绸和花灯,比元宵节怕是还要热闹几分。为了突显益州的繁盛,官府特意安排了许多士兵着华服充当行商,官,百姓。 流民则一早就被圈进在了城南的一处废墟里。整个乌苏城处处闪耀着金光,表面一片祥和。 季光对于云信此次的安排也甚是满意。对于这个他一直忽略的儿子,他本以为云信武不及云康,文不及云礼,要不是上次招募厨师,推荐金师傅他完成的漂亮,露了头角,他恐怕就要一直埋没身边的这位得力干将了。 近晌午的时候,鼓声号角齐鸣,只见一队骑兵神清气爽,浩浩汤汤从北面而来,为首的那人腰杆笔直,目光如炬,虽看着头上已有了些许白发,但依旧精神抖擞,与那胯下骏马相映成辉。却不是鼎鼎大名的陈燃将军又是谁。 “陈将军长途劳累,老朽未能远迎,还请见谅啊!”季光快步走到正厅门口,与陈将军抱拳相迎。 “唉!军旅之人哪里还怕这个!不打紧”陈将军挥挥手,豪气的说道,转身便向正厅中走去,居然没等季光相邀,反而还把他落在了门口。 季光有些尴尬,可瞬间又恢复了笑脸,紧跟着进了大厅。 落座之后,陈将军便立刻进入此次出使的主题,没有一句废话,可说道如今天下形势,希望双方结盟,共御外敌时,陈将军有些犹豫不决,言语中也多是回绝之意:“如今天下虽乱,但大魏王朝仍在,我燕国虽小,但也不能舍本逐末,况且季大人又不谋反,何来同我国结盟一说。” 这一番话说的季光不知如何答话,场面一时尴尬。便给云信使了个眼色,只见云信起身作揖道:“已到正午,陈将军远道而来,不如先尝尝我益州特色美食如何?” 此话一出,正和了这将军的心意,只见他瞬间换了脸色,笑眯眯的说道:“甚好,甚好,正巧饿了!” “此次我们发文,张榜广招益州厨仙,为陈将军掌勺,相信定能让陈将军尽兴而归。”在去往听竹院的路上,云信便把之前张榜一事交代了清楚。 一行人来到听竹院,正准备抬脚进门,却被门口侍卫拦住了。 “禀二公子,我家主子说了,厨仙只招待将军一人,其余人等还请随我至偏院用餐” “这怎么行?将军乃贵,身边自然是要有护卫的。”云信当然知道,金师傅哪里是什么厨仙。可又怕老三他们使什么计谋,自己不在身边,一口回绝到。 “厨仙说了只招待将军一人,多一人前往便不会掌勺,还请二公子见谅”侍卫镇定自若的答道。 云信正准备再次反驳,只听陈将军说道:“这天下有本事的人,自然是有些脾气的,理解理解,我一个人就一个人,难道还怕这堂堂季府把我吃了不成。” 看来这陈将军爱吃的传闻所言非虚,竟热爱美食到如此地步。云信一时没了主意。可既然当事人都答应了,他便万万没有阻拦的道理了,由着侍卫把陈将军带进了听竹院。 一进听竹院,侍卫便继续说道:“厨仙乃是我益州厨艺之最,早已收山多年,今日重出江湖,有三个规矩,还望将军遵守”。 “哦?那我要是不遵守,便不能吃好吃的了?”陈将军问道。 “自是” “行行行,快说,什么规矩!” “只要陈将军,完成这桌上的三道题目,厨仙自然双手奉上美食。”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说着陈将军便抓了桌上第一道题目——请将小院中柴全部劈完。 “这好说,拿刀来!”陈将军是个爽快的人,眼瞅着院中像小山一样的柴火,二话不说干了起来。 此时虽是初冬,但红日当空,干了没一会儿,陈将军便大汗淋漓,索性脱了外袍,继续。 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柴终于劈完了。陈将军原本长途跋涉就有些饿了,现如今又干了一个多时辰的苦差事,自然肚子里饥肠辘辘。 没等侍卫再说话,已经饿得不行的陈将军便抓起桌上的第二道题目——请移步后院,将院中的水缸装满水。 等来了后院,陈将军傻了眼,院子中整整八个齐腰高的大水缸。一时间陈将军气极了,也饿极了,只觉自己受到了愚弄,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水桶,气呼呼的说道:“久闻益州人好,却不想这就是你们的待之道。今天这番愚弄老身,他日定当还之”说罢便要走。 “将军请留步。”此时云礼紧步走了出来。 “你是?” “再下季云礼,季光乃是家父。” “你父子三人如此作弄与我,便是怠慢整个燕国,待我回去禀明国主…”陈将军话还没说完,云礼便说道:“陈将军且慢”。 “刚才议事父兄可有提及结盟一事?”云礼问道。 “哼,提了!”陈将军没好气的说道。 “既然我州诚意与贵国结盟,又岂会自掘坟墓的愚弄使臣。”云礼说完,陈将军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没等陈将军答话,云礼接着道:“云礼在此以项上人头作保,今日定能让陈将军品尝到至美之味”。 “还请陈将军尽数完成厨仙所提要求。”说着云礼躬身呈上一把匕首。“如若云礼此言有虚,将军可用此匕首砍下云礼的头。” 第十四章 婉拒 陈将军见状收下匕首说道:“若今日当真愚弄了本将军,我定当用此匕首砍下你的人头”。 云礼淡淡的笑笑说道:“一言为定”。 陈将军也是守信爽快之人,既然答应了,便二话不说拿起水桶开始挑水。 待八个水缸全部盛满水,陈将军早已是口干舌燥,灶王爷大闹五脏庙,饿得是眼冒金星,连说句话的力气也没了,瘫坐在地上,一个劲儿的指着云礼急促地说道:“那个,那个,第三个规矩是什么?快,快点,我要饿死了”。 云礼从桌上摸出一块布说道:“最后一条则是想要品尝至美之味,须得蒙上双眼”。 陈将军又饿又累,哪里还有力气答话,只能点点头,任由云礼给他蒙上了眼布。 此时门外的季云信却是如坐针毡,时间早已过了用膳时间,将军却迟迟不见出来。院里什么情形,门口的侍卫是一问三不知。云信此时不免担忧了起来,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请父亲出面。 陈将军落座后,金师傅和九歌摆菜上桌,却只有一盘素炒胡萝卜,一碗白饭。 “请用,将军”云礼话音还没落,陈将军早已自己寻着味夹起了菜,大口大口就着米饭吃了起来,哪里顾得上言语套。 站在一旁的金师傅紧紧拽着九歌的手,手心里全是汗。九歌看着面色似是如常,其实是强做镇定,心里也是直打鼓,她本想着借此之计,求一个出府寻亲的恩典,但自从明白此事事关万千益州百姓之后,哪里还有之前的笃定。如果有所闪失,她真的是万死难辞其罪。 众人就这么一声不吭的站着,直到陈将军风卷残云般把面前的饭菜一扫而光,“咯……”陈将军打了个嗝,说道:“真是香啊!”然后一把扯下了眼上的布条。 原本听了将军这句话,大家瞬间都松了一口气。突然间,将军把手上的布条拍在桌上,佯装生气的怒斥道:“以为蒙上了本将军的眼睛,本将军便不知道吃的只是一盘胡萝卜了吗?!” 见将军发怒,九歌第一个俯首跪地、战战兢兢说道:“将军,此事全是奴婢一时之失,与他人无关。且刚刚将军已说好吃,实在不能算作愚弄。如果定要问罪,就请将军责罚我吧!”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陈将军看着面前这个不足十岁的孩子,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虽然你们的做法不可取,不过确实……好吃啊!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我娘做的饭。”后半句,陈将军笑眯眯的故意拖长了声调说道。 这一来一往,看得众人是目瞪口呆。此时云礼拱手作揖解释道:“如今战乱四起,百姓名不聊生,一盘素炒萝卜,对流民来说,已是山珍佳肴,云礼斗胆请陈将军替两地百姓慎重考虑两境结盟之事,毕竟只有国安,百姓才能食而知味啊!” “把百姓拿出来压我,不尽力岂不落得个遗臭万年的下场”陈将军打趣到。 说罢,又看着座下跪着的九歌,问道:“你说这是你的主意?”云礼刚要说话,被陈将军一个眼神阻止了。 “正是!” “虽说你让本将军尝到了这至美之味,但到底是用了蒙骗的计量,结盟之事,本将军自会一力促成,但赏罚分明,该罚的还是要罚,你可愿意!”陈将军说道。 “只罚奴婢一人,谢将军宽宏!”九歌怕连累其他人,抢先说道。 “哈哈哈,好一个有胆有识的好孩子,起来吧!”陈将军弯腰拉起了愣了神的九歌。 这将军到底是何性情啊,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本将军一向钦佩有勇有谋的人,孩子你年纪虽小,但胆识智谋过人,委身当个奴婢可惜了,和我一起回北燕吧,我认你当个干女儿,如何?”陈将军说道。 一瞬间飞上枝头变凤凰,多少人羡慕不来,但九歌却毫无迟疑的说道:“谢将军抬爱,但九歌尚有爹娘兄长待我寻回,万不能舍弃家人,爹娘还在受苦,我岂能独自富贵,九歌福薄还请将军收回成命。” 陈将军也没料到,九歌会当即拒绝这绝好翻身的机会。一时不知如何下台,还是子青先生打破了僵局,说道:“咳…我们在这听竹院也有小半天时间了,州牧大人和众公子在外怕是等着急了,不如我们先出去报个平安可好。” 既然有了台阶,陈将军便乐的顺水推舟。一行人走到听竹院门口时,正看到季光带着云信云康赶来,一见陈将军便说:“庶子无礼,怠慢了将军,还请将军大人海涵啊?!” “哈哈哈,州牧大人,莫谦虚啊,我看云礼这孩子好的很,得子如此夫复何求啊!走,你我再去商量商量结盟的事儿。”陈将军笑着说道。季光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跟在后面的云礼,不清楚这小半天时间到底发生了何事,让这位将军改了主意。 … 几日后,陈将军即将返程,“州牧放心,既然州牧有如此诚意,我也定会一力促成结盟,保两境太平,且静候我的好消息。” “一切有劳将军”季光拱手作揖道。 “不知临走前能否再见见三公子院里的那位九歌姑娘”陈将军转头看着前来送行的云礼说道。 九歌被抓来时,正在帮金师傅准备今日的膳食。心想莫不是这几日将军想明白了,后悔了?要拿我问罪?一时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九歌,这块玉珏留你做信物,他日你若找不到家人,可到北燕来找我,有胆有识的人,我北燕军随时欢迎!”陈将军说罢便跨上骏马,扬尘而去。 九歌心想:你这外地人,我是卖身进季府的,哪里是想走便走的。你这玉珏怕是没什么用了。不过看着还挺值钱的,先收着吧! 此次款待陈将军,促成两境联盟,云礼立了大功。季光心喜,对于这个还未成年的小儿子更是多了一份宠爱和欣赏。 “九歌,这千金便是此次招募厨仙的赏赐,你拿去吧!”云礼指着桌上的一盘子金条说道。 只见九歌拱手作揖道:“公子,此金九歌不能收。我报的乃是金师傅的名字,那盘萝卜也是金师傅所炒,给我怎么都说不过去。只是……”九歌有些犹豫。 “但说无妨!”云礼道。 “只是如果公子想要赏赐九歌些什么,不如赏给九歌一个恩典吧!” “哦?你想要什么?” “九歌进府前,兄长命在旦夕,爹娘无处落脚,如今九歌衣食无忧,心中惦念家人。大寒将至,不知家人在何处落脚,有无口粮衣被,还请公子准许九歌能偶尔出府寻找家人,报个平安”说罢九歌跪地,磕了几个响头。 “那这样吧,即日起,你每月初一十五可随子青先生外出,收租收粮打个下手。事情完毕,尚有剩时,你便可去寻你的父母,如何?”云礼安排到。 “九歌,拜谢公子信任。” 第十五章 学堂 “公子,您如此安排,可是有让九歌成为近身侍从之意?”待所有人离开后,子青先生问道。 “这九歌便是你之前所说替我物色的人才吧?” “正是她,眼见公子日益受州牧器重,将来必有重要之事交付与公子,公子身边也就是王将,李尔和我等,出入照顾实在不便,还是需要个婢女才妥帖一些。经过这几次观察,九歌确实不同于一般的丫头,小小年纪心智坚定,有谋略有胆识,心术又正,臣觉得确实是近身侍从的不二人选。”子青先生回道。 “我未及成年,父亲暂且不会有什么重要之事交托与我。且让她先跟着你做些琐事,练练脾气性子。”云礼想到九歌这几日给他惹得这些麻烦,嘴角不由微微上扬摇了摇头。 九歌得了恩典,高兴的一晚上睡不着,拉着青倌叨叨了一宿。青倌自然也跟着一起高兴,只是说起父母,眼中闪过一丝暗淡。 说着说着,三九天便到了,处处散发着寒气,但冬日里的太阳却总是格外的温暖。今儿一大早,九歌便收拾好了包袱,准备跟着子青先生查账收租去。她那个包袱里装着入府至今每个月的月钱,还有昨天好说歹说才求得金师傅做的金丝卷,她想着爹爹答应过她,会落脚在乌苏城,想来找起来应该不会太难。 可这次九歌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来了才知道三少爷的听竹院在这乌苏城有多少买卖,米铺,布铺,裁缝铺,字画古玩,珠宝玉石一个不少,看的九歌是眼花缭乱,心里暗想这还只是听竹院一院的生意买卖,那这整个季府该有多少家产啊! 光是跟着子青先生逛了一圈,一上午就过去了,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去找爹娘。九歌心里一下子黯淡了,照这个样子,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得了空去找爹娘了。 九歌正在出神,就听着子青先生在唤她:“九歌?九歌!” “诶,先生您说” “这些字画你帮我做个记录,登记一下数目”子青先生安排到。 “呃……好”听着九歌应承,子青先生便起身去核其他物件。 过了好一会儿,子青先生核点完其他物件之后,看着九歌还在案前忙活,有些疑惑,便走上前问道:“怎么?哪里不对吗?” 此时字画店的伙计们也忙完了,听子青先生说有不对的地方,也纷纷凑了上来,向九歌忙活的案台上看去。 众人不看还好,一看瞬间都骚乱起来,还有的笑出了声。 九歌哪里是在登记数目,她是在照着字画上的画临摹呢,关键还临摹的不像,歪歪扭扭,断断续续。 子青先生纳闷,这平日里机灵的跟狡兔似的姑娘,此时这是在干什么?只听九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子青先生,实在抱歉,我画的有些慢,诺,这些是我画好的。”说着捡出了其中一些给了季子青。 “我不是让你做登记吗?”季子青更是疑惑了。 “对啊!我这么做登记不对吗?”九歌答道。 “写个画名,作者名字,再写个数目即可,你这是……”季子青一时语塞。 此时只见九歌的脸一瞬间从脖子根红到了头发丝,顶着一张大红脸慢吞吞地说道:“我,我不识字的!”说罢低下了头。 一听说听竹院派来的姑娘不识字,众人这下可笑出了声,一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姑娘不识字!”“居然找了个不识字的人来”“要都照她这么个登记法,我看得等到明天一早了,我们还打不打烊啊”;“不知道三公子怎么想的,派她来”…… 从小便好强的九歌,听得大家如此非议,哪里还站得住,把笔往桌上一搁,转身就跑了出去。直到跑了很远才站定,满脸泪痕。 过了好一会儿,九歌觉得有人在拍她的肩膀,“哭好了吗?”声音传来。 听声音是子青先生,九歌连忙把泪擦干净,转身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子青先生,我给听竹院丢人了!” 只见季子青一下一下的摸着九歌的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傻孩子,你哪里有错啊!倒是我,把这事给忘了,让你受委屈了。” “不会不怕,待我回去禀明公子,看能否准你进学堂,识文断字可好啊?”子青先生接着说道。 “真的吗?可以吗?”九歌仿佛捡到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似的,一脸不可思议。看到子青先生点点头确认,九歌笑的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儿了。 …… “不可不可,此事决不可”黎老先生一听,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这黎老先生乃是益州数一数二的饱学之士,受雇于季府,给府里的公子们讲学论道。平日里是极好说话的。但此刻态度强硬,就连一旁帮腔的子青先生也一时拿这老学究没了办法。 “师傅,九歌只是随堂旁听!有何不可啊!”云礼本想着让九歌来听讲不是什么难事,没想到这平日里慈爱博学的黎老先生板起一张脸,无论如何也不答应。 “哪里有女子上学堂的道理,若是传出去,我在学堂给女子讲学,我有何颜面去见先圣啊!”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是不是季府三公子所求,黎老先生是认定了此事有违先圣训。 旁边站着的九歌见公子和子青先生面露难色,便挺身作揖,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黎老先生,不知是哪位先圣规定女子不能入学堂的?” 这黎老夫子见是九歌问话,先是有些不屑的哼了一声,继而说道“先圣虽无明说,但有先训,女子唯德,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个丫头,学这识文断字干什么!” “我卖身做奴婢,哪里来的父夫子?还是先生觉得九歌身份卑微,不宜在学堂旁听?”九歌反驳道。 黎老先生一时被九歌问住了,语塞。其实他如此坚决的拒绝,九歌的身份或多或少是一部分原因,但他哪里肯承认,只听他接着道:“并非不宜,而是你该跟着院里的大娘嬷嬷们多学学温良恭俭让这些美德,学学女红,将来也好找个婆家。这识文断字学多了怕生不安分之心,届时挑起祸端,真是罪过罪过。” 九歌听着好笑,但又实在不服气,理论到:“学习美德和识文断字哪里会有冲突,夫子且说说看从古至今,哪位女子挑起过祸端?” “怎么没有,那商朝的妲己,周朝的褒姒不都是女子?整整断了一国之运啊”黎老先生边说边摇头,无限惋惜。 “哦?想必那纣王和周幽王必是因为她二人满腹才学才加以宠信,误了国事的。”九歌装作不懂道。 “非也,非也。还不是看中了那副美艳的皮囊!”黎老先生不自觉的进了九歌的话套,话音刚落就自己发现中计了,一副哑巴吃黄连的表情。 “补天的女娲是女子,辅佐高祖称王的吕雉是女子,击鼓战金山的梁红玉是女子,精通音律写下名篇白头吟的卓文君是女子,他们哪一个没有妇德,哪一个又误了国?”九歌趁胜追击继续追问道。 黎老先生一时被九歌胡搅蛮缠的这一连串的追问问住了,心里想着不对,却又不知从何反驳。 第十六章 九州 此时只见九歌毫不犹豫的落膝跪地,几个响头便磕了下来,说道:“夫子,我自幼便羡慕那满腹才学之人,但奈何家穷,请不起先生教我,今日公子给了这样的机会,自是珍惜异常,还请夫子法外开恩,准我入学堂”。 见如此聪慧善,辩言辞恳切的九歌,黎老先生心里突然不忍起来,有些犹豫。 一旁的季云礼见状觉着时机刚刚好,便打了个圆场道:“师傅,您看九歌这头都磕过了,您怎好意思再拒绝。不然您看这样可好?平日上课,我让九歌站在学堂角落里,既没有书桌案台,也没有文房四宝,仍旧算作我的一个侍从,不算您的学生,如何?” 黎老先生被这二人缠的实在头疼,现在既然不算他的学生,他自然也不算辱没了先圣。念及此处,黎老先生便也不再坚持。有些无奈的摆摆手,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 九歌这下可算成了整个听竹院里最忙碌的人,平日里除了在金师傅那帮厨,便是作为公子侍从去听课,每月初一十五还要跟着子青先生去查账收租,时间一下子掰成了八半,九歌忙的是脚不沾地,时常切菜收拾时嘴里还念念有词,惹的金师傅常常抱怨这孩子莫不是学成了傻子。 白驹过隙,转眼间几个寒暑悄然而过。 在这几年间,季光率领益州军所向披靡,逐步兼并了周边的一些州县,势力范围陡然扩大了许多,称雄中南。 而外戚王世聪的王家军在不断抵御各路诸侯的侵扰中,不断兼并融合,加之魏幼帝在其手中,以匡扶大魏为天下令,所谓名正言顺,世称北魏。整个北方经济政事繁荣稳固。 西南的青州军因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自成一派。 东南的幽州各氏族大夫势力盘根错节,州牧孙乔虽仰仗祖辈势力勉强管制,但一举一动被大族牵制,外部军事也多仰仗各族家兵,看似稳固,实则患在其中。 益州与青州之间有大片连绵山脉,山中有百姓数十万,自称山越人。因其特殊地形及前朝原因,山中人与外人几乎断绝往来,山越人的人口形态和组织皆与其他州县不同,民间传言山越人最善行军打仗。数十年间,各州有妄图侵扰者皆无一例外,全部无功而返。 北魏、益州、青州、幽州、山越以及北部的燕国、匈奴、鲜卑,加之南部岛国夜秦,整个天下九州争霸局面初现。 九歌也在这战火纷争中出落成了大姑娘,眉目如远山含黛,唇若朱红一点,眼神坚毅如炬,眉心的那簇小火苗虽仍依稀可见,但难掩清丽本质,一根发钗将头发随意一挽,说不出的雅样别致。 这几年间她几乎踏遍了乌苏城的每一寸角落,却遍寻不到双亲和哥哥,日思夜想,以致眉目中亦有一丝忧郁,却是与这豆蔻年华不太相称。 “哇,知道我来不及吃饭,还给我留了吃食,青倌,你真是比我亲姐姐还亲”九歌一把拿过青倌给她留着的馒头,急匆匆出了门,赶着随公子一起去学堂。 “唉,等等,还没穿外褂呢”青倌拿着九歌落在屋里的褂衣连连摇头,心里想:姑娘们到了这个年纪都极注重自己的样貌,九歌这丫头竟丢三落四,毫不在意,也实在是奇人一个。 这几年间,虽未明着,但九歌跟着季云礼随行出入,俨然已是云礼的近身侍从。许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云礼似乎待她也比他人多了些亲近。 “老夫昨日想了一上联,这下联思觉甚是不好对”学堂上,黎老先生卖了个关子。 “说出来看看嘛,说不定我们能对上呢!”堂下众人明知这是老夫子的激将法,还是忍不住叫嚣道。 “一柄笔凭两只手秉三更烛读四书五经,哈哈哈”黎老先生摸着自己的胡子一脸得意道。 众人听闻一时噤言,这下联确实一时半会儿对不出来啊。此时只听堂后有人闷声笑了一声,似是再说这有何难,寻声望去却不是九歌又是谁。 黎好先生一听自己这绝对被一个堂下旁听生嘲笑,瞬间火冒了头,哪里还记得当初曾说过,九歌只是旁听,算不得自己的学生。 “九歌,你笑什么?莫不是觉得我这上联哪里不妥?”老先生将九歌一军。 “回夫子,九歌并无此意,只是我瞅着,此联也并非难对”九歌如是说。 “不得无礼,九歌”眼看九歌要挑战黎老先生这绝对,云礼忙出声禁止道,他就怕万一老夫子再寻她个嚣哗学堂的名头,又要撵她走。这样的事几年间已经说不清发生过多少回,每次都是云礼打圆场。云礼委实也怕再这么护着她,黎老先生要动真气撵她走了。 “哦?既然你说容易,你便对一个看看”黎老先生一听九歌说自己想了一宿的绝对容易,哪里肯善罢甘休。 “六两肉换七钱酒坐八仙桌谈九变十化”九歌张口便来。 “好”堂下众人为九歌喝彩。 黎老先生此时摸了摸胡子,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九歌,不敢相信这竟是一个婢女所对出的下联。 半晌才说道:“我这里还有一对”。 “夫子请说”九歌倒也不惧,一旁的云礼早已是拿手扶着头,连连摇头叹息,真是令人头痛…… “薄酒可以忘忧”夫子想了一想说道。 “丑妻亦可白头”九歌想都没想,当下对到; “徐行不必驷马”黎老先生不死心再说道; “称身何必狐裘”九歌说完,眼角含笑的看着夫子。 这下黎老先生有些紧张了,只见他思索再三说道:“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沈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九歌想了一想便对到:“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好,对得好”众人高呼。 此时黎老先生表情严肃,若有所思,半晌没有说话,而后仿佛下定决心般,对着门外自己的随侍说道,“给她搬一套桌椅来!” …… “先生,今天黎夫子让我坐下了,你说他是不是终于肯收我为徒了?”这边放了堂,九歌对已在外等候的子青先生,激动不已的说道。 “恭喜你九歌”子青先生显然有些心不在焉,答话有些敷衍。说完便对一旁的公子作揖道:“公子,请借一步说话”。然后又转身安排九歌到:“今日我不能去新纳的佃农处登记核查了,你去吧,若无特殊情况,登记了早早回来便是”。 九歌看公子与子青先生的表情甚是严肃,知其二人定有要事相商,便也不再多嘴,作揖退下了。 “公子,我们的人今日来了消息,果然如我们所料”待九歌走后,子青先生看四下无人,跟季云礼耳语道。 “走,回听竹院”云礼一脸严肃谨慎的说道。 第十七章 死人 九歌听从子青先生安排,只身来到位于城西郊的善民村。 这善民村是三年前,季光听从云礼所提建议,为安置大批来乌苏城逃难的流民所建。城西郊本是连片荒地,季云礼建议采用租赁法,头一年免费发给流民农具和种子,供他们开垦荒地,第二年伊始才需交租纳粮。 此举不仅妥善安置了大批流民,防止了流民暴乱,还使西郊荒地得以开垦,增加了财政税收,季光甚是满意,为此便下令将这西郊的善民村划归云礼管辖。 “九歌姑娘,您来了?”从筹建这善民村开始,九歌便跟着子青先生,分派农具,划分田陇,其后又常来核查收租,时间一长,便和这里的村民熟悉了起来。 每每九歌来,大家总是热情相邀。“吃饭了吗?九歌,来我家吃点吧!”一路上,村民们纷纷同九歌打招呼,邀。 话不多说,九歌得抓紧时间,晚饭还要给金师傅帮厨。只见九歌熟门熟路的找到新纳的佃农,详细登记各家各户的人丁数目和所需农具。没过一会儿,便听着外面有人喊道:“快来人啊,小豆子家着火了!” 这小豆子是两年前来的,爹娘在战争中离世了,家里只剩一个盲眼爷爷,小豆子小小年纪,待人接物很是谦虚有礼,农活家务也做的头头是道,村里人一是可怜这祖孙两,一是觉着小豆子这孩子实在机灵可爱,平日里便是多多帮衬着。 此刻听闻小豆子家起火了,九歌放下东西,起身飞奔而去…… 待九歌跑到小豆子家,只见屋里屋外站着好多人,此刻火已被大家扑灭。原来是豆子爷爷点火烧水,不小心衣角沾了火星子,带到了屋外,点着了门口的草垛。 见九歌来了,众人让了条路出来,九歌也不多气,径直走进屋里,伸手摸了摸小豆子被烟熏黑的小脸,问道:“小豆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多亏了言哥哥!”说罢小豆子拿手指了指此刻正面向草垛前站着的那个人。九歌抬眼望去,只觉此人背影甚是眼熟。 “言哥哥”小豆子叫了一声。 那人一转身,九歌愣住了,居然是二公子季云信。正准备俯身作揖,只见季云信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莫要揭穿他的身份,接着快步走了过来。 “九歌姐姐,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位经常来帮我的言哥哥”见季云信走了过来,小豆子说道。 既然季云信用了化名,刚才又示意九歌不要戳穿他的身份,九歌自然没有躬身作揖,只是福了一福,算作和二公子打过了招呼。 二人便再无多话,直到帮小豆子把屋里收拾停当,众人纷纷离去后。季云信和九歌走到田垄处,说道:“刚才没有拆穿我,谢谢你。” 此时九歌左右看了一番,确认没人后躬身作揖道:“奴婢见过二公子。” 季云信用手虚抬一下,以示不必多礼。只听九歌接着问道:“不知二公子化名到听竹院所辖的善民村所为何事?” 自从上次燕国陈将军一事后,九歌心里便对这个把她和金师傅、听竹院推出去做挡箭牌的家伙没什么好感,此刻话中故意提及此处为听竹院所辖,言外之意便是你是不是又在暗中使了什么坏,要对听竹院不利。 季云信当然听出了九歌话里的意思,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叹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今年的流民比往年又多了些,这天下何时才能太平啊!” 季云信这回答显然所问非所答,九歌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季云信突然看着九歌问道:“九歌姑娘和他们走的更近些,可知这些村民最需要的是什么吗?” 看九歌不得其解的表情,接着解释道:“九歌姑娘别误会,闲来无事时,我只是想帮帮这些村民。” 看着言辞恳切的季云信,加之并未从村民口中听说此人做了什么勾当,九歌的防线略微放松了一些,说道:“流民逃难匆忙,想要安家落户,自然需要的是各类农具,我家公子已经吩咐我们准备了不少,奈何还是不够,常常需要几户共用一件农具,甚是不便。” 听九歌说完,季云信也陷入了沉思。 上次九歌用计促成两境联盟后,季云信便对这个姑娘有些刮目相看,后九歌又随云礼一同学堂听讲,同众公子常常照面,相熟起来,渐渐众人便也不再把她当个普通的粗使丫头看待,季云信当然也在内。 此刻日头已经西落,眼瞅着天要黑了,季云信问道:“你的事可办完了?我的马车在村口,若是办完了,可随我一同回府。” 九歌正发愁今儿个耽误了时辰,等她跑回去,怕是来不及给金师傅帮厨了,此刻既然有人伸出了橄榄枝,九歌也便不气了。 二人同乘一辆马车,一路无话,在府门口下车九歌拜谢时,季云信突然说道:“九歌姑娘能否不要将季某化名去善民村的事告诉云礼”。 见九歌有些迟疑,便接着道:“我只是想替村民们做些事,此番恳求也并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只是不想平白多了些误会和揣度。”季云信见九歌并未回话,顿了一顿又说道:“如若九歌姑娘不信再下,上报时能否不要说出我的化名,实在不想给村民们带去不必要的烦扰。”说罢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九歌想了一想,深觉此刻的季云信虔诚无比,便点了点头,算作答应了。作揖,拜谢搭乘之恩,不想恰巧被出府办事回来的季云礼看到。顿时云礼心里生出一丝异样来,便大声质问车夫到:“怎么还不进府?” 车夫不明所以,问道:“见到九歌姑娘了,公子,是否喊她上车。” “多嘴!” …… 春季万物复苏,正是开垦播种的好时节,为了能吃饱肚子,来年有个好收成,村民们加紧劳作,垦荒播种,因是城郊的荒地,地需要翻过三四遍,才能适宜栽种,农具也因为数量不足,需要几家轮流着使用,是以很多村民总是要忙到月亮高悬时,才能回家就寝。 善民村虽然已有数百户居民居住,但阡陌交通尚未完全建好,很多地方杂草丛生,村民们晚上行路总是结伴而行。此时已是深夜,劳作了一整日的村民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家走去,此刻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啊……死人”。 众人相继尖叫起来,一时间一片混乱…… 第十八章 迷雾 子青先生和九歌得知消息赶到已是第二天。村民们当晚就已经去廷尉府报了案,府衙也派了衙役来,考虑到善民村目前归听竹院管辖,便派人前来知会了一声。 九歌和子青先生来到义庄,仵作正在验尸,看到站在一旁的小豆子,九歌才知死者正是小豆子的盲眼爷爷。 “九歌姐姐,我爷爷他……”小豆子见九歌来了,整个人扑进九歌怀里,瘦小的身体在九歌的怀里颤抖,嗓子已经哭哑,却止不住抽泣,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九歌心里纳闷,小豆子爷爷虽然双眼看不到东西,但身体却很康健,前些日子不小心烧着了屋子时,还精神抖擞呢,为何突然便去了呢。 此时仵作掀了帘子出来,一边擦着手一边说道:“一刀割喉毙命,死状无可疑。死者遗物我放在棺材旁边了,家人去拿吧!” “爷爷……”小豆子听到自己的爷爷被人割喉毙命时,扯着沙哑的嗓子大喊一声,疯了般冲进去,抱着棺木恸哭不已。 “他杀!”门外围观的村民们也开始交头接耳,显然这个结果一石激起千层浪,震惊了整个善民村。 “好孩子,先别哭了,咱们还是先让爷爷入土为安吧!”九歌上前轻轻摸着小豆子的头,眼眶瞬间也红了起来,无限怜悯的说道。听罢,小豆子扭头看着九歌,憔悴的神情,通红的双眼,满脸的泪痕看得九歌的心都不禁跟着疼起来。 小豆子用手在脸上随意抹了一把,强打起精神,用力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抱起爷爷的遗物,忽然从这一堆破烂的麻布衣物中掉出来一段绳穗。“这是谁的?”小豆子捡起来,满脸疑惑脱口而出道。 那是一段红色的绳穗,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扯下来的,断口参差不齐。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段红色绳穗绝非小豆子爷爷所有。 安顿好小豆子后,九歌拿着这段绳穗给子青先生看,子青先生有些不太确定的说:“看这质地颜色,像是兵家之物。” “会是凶手留下的吗?”九歌问道。 “琴、剑、令牌等好多物件上都会挂绳穗,要想凭此找到凶手,怕是不太可能”子青先生摇摇头说道。 善民村的人都是外地涌入的流民,来的时间都不长,彼此之间应该没什么积怨,究竟是何事需要对一个盲眼的老人家下手,这凭空多出来的绳穗又会是谁掉落的,和小豆子爷爷的死到底有没有关联……想着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九歌回城的路上一路沉默。 季子清回到听竹院,将这边的情况详详细细告诉了季云礼,停顿了片刻后问道:“咱们的人最近要不要停一下?” “万不可,还是依计行事。若擅动万一打草惊蛇,对方毁掉了证据,我们前功尽弃。”云礼想了一想后说道:“还是通知大家小心些吧。” …… 这日九歌在后厨给金师傅帮忙,忽然金师傅神神秘秘的凑到九歌耳朵边上说:“丫头,最近别总往外跑,不太平,听说前两天又丢了两个人”。 “失踪?”九歌停下切菜的手,满眼好奇的问道。 “嗯,听说是两个当兵的不见了,家里人投了案,硬说自己孩子是被人害了,可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廷尉府哪里会理会这些,这不,那老妇人天天在外面喊嚷呢,宁统领差点都要抓她了”金师傅一口气把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大概讲了个清楚。 下午九歌去米铺办事,途径廷尉府,便见到了金师傅口中的老妇人,不过同她一起的还有一位男子,二人正在和廷尉府的衙役们拉扯纠缠着什么。 “你让我们进去,我们要见廷尉老爷,我家孩子真的被人害了,他倒是派人去找找啊”那妇人说道。 “您说被人害了,一没证据二没尸体,您说,您让我家老爷如何立案?”衙役们大概见这妇人天天来,心里不忍,好言相劝道。 “不是的,军爷,我家孩子不久前还寄了书信回家说是要高升了等着这次探亲回来给我们老两口带点肉,可这探亲的日子都过了这么久,孩子是音讯全无啊。我们两个就这一个孩子啊,求求你们想想办法”说罢,老人就要下跪。 “老人家,老人家,这是干什么……” …… “不是当兵吗?查一下这孩子现在何处很难吗?”九歌转头问同行的王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现在整个益州军有兵士三十万余人,光是驻守乌苏城外的就有五万人,要查一个人那不是大海捞针嘛!而且现在战事待急,谁又有那个闲功夫啊”这王将平日里跟着公子,军政大事多少听到些,有些得意的给九歌讲解到。 “那廷尉府呢?”九歌又问道。 “廷尉府和益州军本来就是各管各的,现在没出什么案子,廷尉府总不能因为一个老妇人的空口之言就去益州军营里查案去吧!”王将眼白一翻,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这哪里是职责划分,分明是官官相护,九歌心里暗暗想着,便没有答话。 …… 这段时间,九歌不敢踏入善民村,有什么事情也是托了别人去。她知道目前廷尉府对小豆子爷爷的案子并没什么头绪,似乎也不打算投入人力去查。可这真实的情况九歌哪里忍心直言告诉小豆子,一想到自己的无能为力更是没办法面对他。 今日金师傅多做了些金丝卷,九歌想起小豆子最喜欢的便是这金丝卷,心下实在按奈不住心里的记挂,不知道这几日小豆子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吃饱饭,田里的地是不是还在按时耕种,越想越焦急,便起身拿搌布包了两小块,又跟金师傅告了假,去看望小豆子了。 九歌刚走到村口,便见村里好多的人都往外跑,九歌不明所以,随便抓了个人一问。 “听铁牛说,城西的污水渠里发现了一具男尸,因为几天前下了大雨,被冲了出来顺着水流漂到了咱们村口,大家伙正赶去报官呢?” “男尸?”九歌问道。 “嗯,听铁牛说看穿戴,还是个军爷” 九歌把手中的金丝卷塞给一旁路过的大婶,让她带给小豆子。便急冲冲的跟着去了村口。 等九歌赶到时,廷尉府的衙役们n已经到了,仵作也在现场。整个污水渠泛着绿光,漂着白沫,生活污水加上腐烂的尸体,阵阵恶臭飘来,让人不禁作呕。 九歌只上前看了一眼那尸体,便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吐了出来,尸体许是在污水渠里泡久了,已经肿胀腐烂,面目全非,认不出来是谁。只有胸上的伤口因在水里泡着,腐肉从里往外翻着,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一旁一对老夫妇跪在那里呼天抢地,“啊呀,我的儿啊”。九歌定睛一看,这不是正是前日在廷尉府门外纠缠的老妇人嘛。 第十九章 弄鬼 仵作正忙着验尸,衙役们对着那对痛哭的老夫妇问道:“大娘,这尸体都烂成这样了,您真的确定是您儿子?” “我儿子耳鬓处有一颗黑痣,我一眼便看到了!”老妇人泣不成声的哭喊道:“我的儿啊,是谁这么狠心啊!为娘的来晚了啊!” 听着这老妇人的呼喊,九歌心里也跟着一阵难过,生逢乱世见惯了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人间惨剧,不由一声叹息。 忽然仵作把尸身翻了个个,想要查看身后是否还有致命伤。就在仵作翻身之时,从尸身身上滑落了一个物件,看样子应该是个令牌,令九歌惊讶的是,这个令牌上没了绳穗。 九歌不由得想到了小豆子爷爷身上莫名多出来的那半截绳穗。如若这绳穗真是从这军爷的身上扯下来的,那二者会有什么联系,小豆子爷爷究竟为何与军爷有了相关? 这无数的疑问搅的九歌心绪难平,回府的路上人也恍恍惚惚的。突然被一个身着白色衣袍的人撞了一下,九歌抬眼看去,刹那间有了主意。 “九歌,你可知道,如果并无目击者,那善民村便会戴上闹鬼的帽子,村民们人心惶惶,届时你打算如何收场?”听竹院内,季云礼听完九歌所请,正声问道。 “我去看过现场,那段有半人高的矮墙是很多村民收工之后的必经之路,虽是深夜,但当时正值播种期,有很多人在田垄里劳作,借以推想,也许真的还有其他人看到了当时的情况,只是慑于某些原因不肯说出来。”九歌辩解道。 “话虽如此,但也只是推想,并无十足把握”子青先生也同意公子的担忧。本就是乱世,若是再扣一顶闹鬼的帽子,怕是村民们更没活路了。 “那……这样可好?不论届时我能否找到目击者,我都将现场向大家解释我的行为,解释闹鬼一事,平息民意,公子意下如何?”九歌再。 “这样一来,今后这善民村你怕是去不得了?你可想好了?”一旦村民们发现被骗,哪里还会像现在这般对待九歌,季云礼见九歌剃头挑子一头热,善意提醒她。 “奴婢想好了”九歌目光坚定,答的笃定。 听九歌回答的如此决绝,季云礼一时陷入了沉默,九歌也不急,就这么干干的站着等着。 “好,那你去吧!”想了半晌,季云礼开口准许到。 “公子!”子青先生想要阻拦,被季云礼眼神安抚了回去。 “谢公子,我还有件事请……”九歌见公子准了,又舔着脸说道。 “还有什么事啊?”季云礼现在是见到九歌张口,就已经觉得一个头几个大了。 “嘿嘿,我一个人怎么成事,所以想借王将、李尔用用”九歌笑的一脸贼样。 季云礼听闻,一手扶头,一手虚空中挥了挥,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的说道“行吧,行吧!他二人借你了!” “谢公子!”九歌作了揖,识相的退下了。事不宜迟,她得尽早行事才好。 这边九歌刚走,就听子青先生压低声音问道:“若是九歌真的查出来与益州守军有关系,岂不是要影响我们的事?” “如今死了一人,一人失踪,我想他们要么是有所察觉,要么是内部起了变化,此事还需尽快推进,若是九歌真能找到那目击者,想来对我们也有裨益。” …… 此事宜早不宜迟,九歌当下回去便拉着青倌,王将,李尔一番谋划,听的三人是连连摇头,但饶是有公子的命令,众人也不敢大意,合计再三后,便趁着月色出发了。 只见王将,李尔散批着头发,几乎遮住了脸,脸上青倌帮忙涂抹着厚厚的一层脂粉,又用胭脂擦了红嘴唇,一身麻布衣往身上一穿,着实把九歌和青倌都吓了一跳。 今夜正赶上春风不歇,月色浓郁,天上时不时飘来的云挡住了月光,整个善民村显得更是有些阴冷暗淡。自从连续发生两件命案都多多少少和善民村有关系,村里便是人心惶惶的,深夜出来劳作的人也几乎没有了。是夜深沉,偶尔的几声犬吠把善民村衬托的越发安静,九歌心中暗想真是恰合我意。 “我死的冤啊……” “还我命来……” “你这帮凶,知情不报,我来拉你下地狱……” 王将、李尔不停的飘荡在村民们的窗口前,有些已经熄灯落锁的,二人还大力摇晃门窗,将屋中人唤醒。九歌见他二人玩心渐起,也是一头冷汗,想着:让你俩是来做正经事的,你两这入戏也太快了…… 村民们本就心中暗自害怕,九歌他们这么一闹,即刻只听尖叫声,呼救声,犬吠声,此起彼伏,整个善民村乱作一团。 眼见闹鬼闹得差不多了,九歌便指挥王将李尔隐了身形,在暗处换回衣物,随她挨家挨户的查看。 这一闹着实把村民们吓得不轻,有些胆子稍大的,便是骂骂咧咧;有些胆子小的,吓得尿了裤子,更有直接晕了过去的;这些人所骂,所议并无与案件相关的,走着走着,九歌有些心灰,难道这次她推断错了? 直到她走到丁力一家门口,见里面点着油灯,便索性敲了敲门,其妻子是战战兢兢几番询问,确认是九歌之后,才开了门,一开门便哭着说:“九歌姑娘,刚才那两个死人的魂魄来找我们了,我家那口子傻了”,说罢嚎啕起来,哪里还记得应该问问为何半夜九歌会在此出现。 九歌也不多安慰,径直走进屋里,便看到了缩在一旁,眼神发直,嘴里嘀嘀咕咕的丁力。 “丁大哥?丁大哥?”九歌晃了晃没了神志的丁力,见没有反应,便把耳朵凑了过去。 只听到:“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豆子爷爷,你莫来找我,我也不想死啊!” 听到这里,九歌眼神忽然就亮了,心里想着:这丁力应该就是目击者。于是九歌朝王将、李尔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便把丁力带回了听竹院。 “丁力,小豆子爷爷可是你杀?”当晚回来的路上,这丁力就清醒了些,如今九歌把自己装神弄鬼的来龙去脉一说,心里刚刚释然,听此一问,不由得又紧张了起来。 “九歌姑娘,不是我,不是我啊,我和豆子爷爷无冤无仇,怎么会呢!”丁力哭喊道。 “若不是你心中有鬼,昨个夜里你为何会怕成那样?”九歌接着吓唬道:“你若不从实招来,我便送你去廷尉府,到时候廷尉府一十二种刑法你怕是要尝一尝了!” “不要不要,我说我说……”这丁力胆小怕事,自然禁不起九歌这连番诈唬。 第二十章 抉择 原来丁力当晚干完活,往家走,路上正巧遇到了办事回家的豆子爷爷,丁力便搀扶着豆子爷爷,二人结伴而行。行至村边一处废弃的矮墙处时,忽然听到里面有争执的声音,二人一时停了脚步,本想上去劝阻,里面却传来了打斗呼救的声音,丁力当时吓得腿发软,哪里还顾得上豆子爷爷,他撇下豆子爷爷,一个人闷头狂奔后,躲了起来直到天微亮。 “他是个双眼看不见的老人家啊!你怎么能……”九歌强忍住心中的怒火,接着问道:“你当时可看清楚凶手是谁了吗?他们大约有几人?” “应该是几位军爷,我只是听到其中一个人叫另一个人将军。我是真的没看见啊,当时哪里还敢回头看,实在不知他们有几人啊!”丁力现在说起来还一脸的惊慌失措,可想而知他当时着实吓得不轻。 “你既已逃走,为何不喊人救命。”九歌气愤的指责道。如果,如果当时丁力不是躲了起来,而是喊人来救命缉凶,也许豆子爷爷就不会枉死。 “那几位是军爷啊,后来我还听到了豆子爷爷挣扎和轻微呼救的声音,我不敢动啊……”丁力两手捂着脸,似乎也在悔恨自己当时的懦弱。 九歌心里明白她并没有权利指责丁力的懦弱,不到生死关头,谁又敢说自己不会做出同丁力相同的选择呢! “那你可有听清楚凶手为何事争执?”九歌冷静下来,细想,如若污水渠发现的兵士恰是豆子爷爷手中绳穗的主人,那弄清楚他们为何争执,许是找到真凶的唯一方法。 “他们虽然争执,但声音不大,我只是隐约听到,要挟、私吞、衮州这些字眼,实在不明白所指何意。” 听完丁力所言,九歌心里大致描绘出了一副当时案发时的画面。如果豆子爷爷身上的绳穗确实是污水渠的那位兵士的话,那么当时在场的那位将军应该便是真凶了。 可益州守军各营光将军就有数位,手下副将,参将,执事加起来也有几百人,想要找到丁力口中的那位将军怕是还要从那位死在污水渠的兵士查起。可这哪里是九歌一个婢女能够办到的。 …… “公子,我们的人两日前已启程护送张仪,少则三日至多不过五日便可到乌苏城,届时联合其他证据,我们便可一并交由州牧处置发落了!”季子青对云礼禀告道。 “沿途再多派些我们的人,务必保证张仪安全。”云礼顿了一顿,手重重的拍在身旁的案几上,说道:“为了一己私欲致一城的百姓与不顾,与禽兽何异。” “公子,九歌求见!”门外侍卫禀报道。 “让她进来!” 九歌进门也不耽搁,将她昨日装神弄鬼所探知的真相详详细细的说了个清楚。待她说完,季云礼却陷入了沉思,半晌没了言语。 “公子?公子?”九歌有些性急。 “嗯?”季云礼下意识答了一句,抬头看看身旁站着的九歌,神志似是回来了。端起身旁的茶杯,轻轻的吹了几下后慢慢的抿了一口。然后有些戏谑般的问道:“那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当然是请州牧把这案子的办案权交在我们手里呀。”九歌见季云礼有些漫不经心,心下更是着急,哪里还顾得上所说的话合不合身份。 “放肆!”九歌犯糊涂,一旁的子青先生可不糊涂,公子州牧该怎么做,岂是她一个婢女能左右的,“九歌你逾距了!” 九歌被子青先生的呵斥点醒,连忙低头为自己辩解道:“公子莫怪罪,九歌只是一时心急。” 谁知九歌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季云礼掷地有声的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听罢,九歌抬头甚是惊讶。 “只是,你这一通大闹,是不是该给善民村的村民们解释解释啊”云礼三份严肃,七分调侃的说道。 “是,奴婢这就去办!”九歌知道既然云礼答应了便不会反悔,那么她答应的也自然是要履行的。 九歌走后,还没等子青先生开口,云礼便开口解释道:“如果确如九歌所言,此事与益州守军有关,那不论和我们的事有没有关联,我们都必须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且我有种预感,他们内部定是生了变化,所以我们要抓紧了!” 这边云礼去找季光以杀人案不破,善民村的流民易暴乱的由头拿到了监管廷尉府办案的权利,那边九歌也带着丁力回到善民村向村民们解释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村民们虽然理解,但确有不少村民确实受到了惊吓,甚者还需卧床静养,如此一番折腾,大家自然看九歌的眼神中少了昔日的亲近。 次日一早,季云礼便带着九歌、季子青、王将拿着季光的手谕来调取善民村一案以及污水渠杀人案的卷宗。 污水渠的尸体经亲人辨认已确认,死者名叫李雄,年方二十二岁,益州守军,只是不知具体在何人麾下当差。看到这里,云礼起身说道:“看来我们得去趟骠骑营了。” 话不多说,云礼一行人便匆匆赶到位于城西的骠骑营,骠骑营将军正是季云礼的大哥,屡立战功的季府大公子季云康。 虽说季云康只是骠骑营的将军,但整个益州军政一体,贵为季府大公子,这全军的行政军务,自然被他牢牢掌控。 “哟,三弟来了,可是来查之前的污水渠尸体一案?”季云康似是要出门。 “正是!” “真是不凑巧,我有急事要出门。你需要什么尽可告知余参事,由他一力协办,若还有其他事情,待我回来,我们二人再好好畅聊,可好?”季云康一脸笑意,说话也温和有礼,滴水不漏,哪里像是一个征战沙场的粗犷英雄,倒像是一个搅弄风云的政治掮。 “大哥哪里话,我这事不打紧,余参事足矣。大哥且去忙,小弟我便不多叨扰了!”季云康言语间透露着推诿,又一副急着出门的架势,云礼自然不能不识趣,回话同样礼数周全。 季云康走后,九歌等人便同余参事说明来意。这余参事满脸笑意,是连声应和。并无任何迟疑,便将他们带至军籍资料存放的地方,推开门请了一:“所有兵士的户籍档案均在此处,三公子可随意翻阅。” 待一行人进屋后,只见这余参事只是站在门口,不解之余,听其说道:“我家将军还交代了其他事项给卑职,恕卑职不能在此听候公子差遣了,还请三公子恕罪。” “余参事请便,只是我今日带的人手不够,此处档案又如此之多,不知参事可否另派些人手来”云礼脸带笑意的说道。 “三公子还请恕罪,如今战事一触即发,兵士们都在加紧操练备战,实在是没有空闲人手可用,或者待我家将军回来,具体再做安排?三公子看这样可否?”这余参事几句话说的是气,但言下之意就是我们忙着呢,哪里还有人有这等闲工夫来伺候你。 “好,我知晓了。那余参事请自便吧”云礼也不勉强,仍旧一副笑脸说道。 这余参事得了令,一路倒着退了出去,看似顺手,实则透漏着心机的关上了门。 门一关上,云礼的脸色瞬间严肃了起来,隐隐间似有怒意。 “这参事好生会糊弄,这一屋子的档案,却叫我们如何查起”同行的王将抱怨道。 第二十一章 遇阻 “王将,给我搭把手!”喊话时,九歌已经挽起袖子,爬上梯子,准备自上而下开始翻阅资料。 云礼见状,也收拾了心情,开始查阅,此事事关重大,求人不如求己。 即便九歌等人看得再快,但整个益州军三十余万人的档案哪里是说找就能找到的。光是找到益州守军,驻扎在乌苏城外的那些便已是不易,不要说还有同名同姓,户籍错误的。等是九歌等人一目十行,这一天也才仅仅查阅了这满屋档案的一角。 …… 出了乌苏城往南大约三十里处,有一片茂林,时值初春,天气并未大暖,树林里一早还有些水汽,显得格外清冷。此刻一队人马自东南而来,风尘仆仆,十几人骑马护着中间一顶黑轿,行进的并不快,马上之人极是警惕,不时左右张望。 为首的李尔知道,此片茂林是通往乌苏城的最后一片屏障,一路上敌人几次偷袭均未得手,一旦他们顺利进入乌苏城,贼人便再无光天化日动手的可能。所以这片茂林是他们最后的一次机会。 以李尔的功夫,早已察觉到这茂林中不同寻常的淅淅索索之声,敌人怕是早已埋伏在此处,但却迟迟未见对方动手,似是再等着什么。李尔不敢大意,嘱咐护卫警戒,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动声色的继续前进。 忽一声清亮的口蜜声,一直隐藏在树林里的贼人一时间齐齐从树上、树后,落叶里跳将了出来,动作毫无停滞的直奔队中那顶黑轿而去。 李尔大喝一声,与众人把黑轿紧紧护在身后,与贼人拼杀起来。那些个贼人各个都是练家子,劈、刺、挑、砍,动作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招招夺命,看这动作招式,非江湖杀手不能是也。但他们似乎并不想与李尔等人纠缠,每每几招过后,便挺身直奔黑轿而去。一时间,打斗声,叫喊声,兵器碰撞声四起…… 一阵拼杀下来,李尔等人虽未受伤,但防御的同时还要护住轿子里的人还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就在李尔等人渐渐有些不敌时,一大片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何人在此行凶?” 李尔和贼人听此呵斥,身形纷纷一顿,手中的动作不由得慢了几分。只见一大队兵马从北面而来,一面益字旗鲜红夺目,刚刚那句,正是眼前这为首的军爷所喊。 贼人瞧见了军旗,似乎有些畏惧,顿时不再恋战,只听贼人首领喊了一句:“撤”。众人迅速停手后撤,几下便隐了身形,只有几个善后之人比划着与刚来的士兵们交了交手,便也速速逃离了现场。兵士们自然是追不上。 待贼人全部逃离后,李尔上前抱拳躬身对那为首的军爷说道:“再下州牧府听竹院李尔,感谢刚刚解围之恩,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再下骠骑营左将军邓子萧”对方一脸胡茬,横眉怒目,这一嗓子话说的是底气十足,一看便是久在军营,从骨子里透露出军人的棱角和傲气。“原来是三公子的人,失敬。”邓子萧抱了抱拳。 “原来是邓将军!晚辈失礼了!大人今日带人来这茂林,可是城中出了什么大事?”这李尔久在季云礼身边,功夫和王将不相上下,但比起王将的憨厚老实,多了几分圆滑机警。一对兵马突然出现在此茂林之处,救了处于劣势的他,一般人感谢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想这兵马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饶也就是这李尔机警,才会有此一问。 “今日天气晴好,我正操练骑兵,跑到了兴头上,没想到遇到了你!”邓子萧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邓子萧似乎有些不愿意再在此问题上与李尔纠缠,便没等李尔回话,自顾自的说道:“刚见那贼人招招冲着这轿子而来,不知道这轿中坐的是何人?” 说罢,话音还没落,便以迅雷之势来到轿前,用刀柄掀开了轿帘,向轿中看去。事发突然,李尔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上前劝阻时,只见这邓子萧放下了轿帘。 “将军这是?”李尔有些不悦,又碍于这邓子萧的身份,不便发作。 “我等守卫乌苏城,自然有权查看所疑,如有冒犯,还请担待”虽说是要担待,但邓子萧哪里有半分歉意,摆出这官威好不吓人。 李尔见这邓将军如此行事作风,知此人不好惹,便再无废话,带着轿中人回府复命去了。 …… “人押回来了?”既然李尔安然回来,那张仪自然也到了,季云礼明知这是多此一问,但此事关系重大,不得不心慎。 “押回来了,就关在地下的石室里,众人把守。” 既然张仪到了这听竹院,便是安全了,毕竟没有人敢堂而皇之的在州牧府动手,云礼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这张仪着实命大,几次三番被人追杀,杀手都追到了城外,竟都能化险为夷,真的是坏人长寿啊!”李尔说起此次任务不由感慨到。 “哦?城外也有杀手?” “是啊!各个都是江湖上的练家子,我们几个差点支撑不住了,幸亏骠骑营的邓将军来了,不然……”李尔说着连连摇头,实不愿回想当时那危急关头。 “骠骑营?如今没有战事,守城兵士怎么会出城?”季云礼心明眼亮,一下子就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邓将军说是练兵起了兴致,但我瞅着……”说到这件事李尔也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又说不上来,连连摇头以示费解。 “练兵起了兴致?”云礼叨念着,脑中不禁思索了起来。 “公子,我们何时把这个以百姓为筹码的人渣交给大理寺?”李尔问道。 “商掌柜到了吗?”听李尔这么问,云礼转身看着季子青问道。 “公子妙计,把商掌柜和张仪分开,走两路入益州,商掌柜这边还算妥帖,已于昨日入城了,我把他乔装和商队安排在一起,商队的人看着他呢”季子青回到。 “好,既然人已经到了,我明日便去面见父亲!”云礼眼神中有无限坚毅,放在双膝上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这些人为一己之私欲以一城之百姓做牺牲,实在人神共愤。 但,九歌、王将那边还没有消息,不知此事会不会有变数。季云礼隐隐还是觉得此前命案与他们所做之事有所关联,但苦于没有证据,一时有些惆怅。 咚咚咚,此时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谁”李尔,季子青一惊,此时深夜,有人敲门,不由得打起十二分警惕。 说罢,李尔便大开了门,门外地上躺着一个人不知死活,李尔尖叫一声,趁着月光,却见此人身旁还有一封信,写明季云礼亲启。 打开信封,只有一张字条飘了下来,上面写着六个字:骠骑营邓子萧。 “又是邓子萧?”这半夜送信之人,又想要提醒自己什么?这个昏死过去的人又是谁?云礼疑惑陷入了沉思。 …… 德勤院里,“公子,把我们好不容易调查到的消息,就这么给了听竹院,让他们去州牧那里领功,我实在是……” “现如今最有利的证据在他手中,这人是死是活还说不好,即便醒了,是否如你我所料也未可知,不如给了他,也算替那些在衮州之战中枉死的百姓讨个说法”说至此处,季云信是一脸愤慨,攥着的拳头青筋暴起,显然极度愤怒。 当然他心里还有一个想法,父亲本性多疑,却极是看重亲情,此事牵连甚广,季光会是什么态度,他拿捏不准,贸然行事,怕是会毁了自己在父亲心中苦心经营的形象。不如交给云礼,若成了,季云礼必承他的情,若不成,祸端自然也烧不到他这里。 这一夜,季云礼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第二十二章 对质 初春的红日不像冬日那样懒散,却也没有夏日那样辛勤,过了巳时才慢吞吞的爬了上来,虽然晚了些,但一爬上来,便是光芒四射,驱散了一夜的阴霾,将整个大地照的金亮。 这两三日云礼夜夜无眠,坐在房间里面向大门的那把椅子上从月落直到太阳升起。他在思考,在布局,在下定决心。今日就在太阳照向大地的时候,他猛然间推开门唤到:“子青先生、王将、李尔、九歌,我们走”。此刻一束阳光撒在他身上,与周围的阴暗格格不入。 …… “父亲,儿臣有事禀报。”一大早,正在同手下商量战况的季光,见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季云礼身着长袍头戴簪缨,表情凝重严肃的立于门外,一时来了兴致,屏退左右后,问道:“吾儿何事?” 这几年益州疆土不断扩张,所辖事物日渐增多,季光便开始逐步派些轻巧的事情给云礼,一来有意试炼刚刚成年的云礼,一来为云康、云信分担一些事务。所幸云礼都完成的不错,季光自然对这个儿子更是青睐有加。 “父亲,儿臣此次前来,是替衮州之战中枉死的百姓来讨说法的!”季云礼不禁下意识的腰背绷直,双手在两侧紧紧攥成拳头。 “哦?两军交战,死伤在所难免,你这是要跟为父讨要说法?”原本收服衮州,季光高兴的不得了,此刻听自己儿子的言下之意,似是在指责他乱兴战事,季光脸色瞬间一变,有气郁结。 “如若有人为了一己之私,暗地里串谋早有降意的衮州守军,假意开战,实则贪谋军功,强占百姓财务,如此这般,父亲难道也要听之任之吗?”眼见季光已有怒意,云礼并没有选择退避,而是用更加犀利的话语质问道。 “哦?说说”云礼所言令人吃惊,所说之事事关重大,季光哪里还有心情管他说话的语气是不是逾矩。 只见季云礼冲着等候在门外的季子清点点头,季子清便同王将一起,将张仪、商掌柜带了进去。此二人得见称雄中南的一代枭雄,未等侍卫开口,两腿便一软,跪了下去。 “此人乃是衮州德胜钱庄的商掌柜,他便可证明,衮州之战后,我骠骑营的左将军邓子萧存入白银整整三十万两。”季云礼指着商掌柜接着道:“你且说是与不是?” “是是是”这商掌柜满口应承,“当时确实是邓将军来存的银两,小人,小人接待的,这是存票”这商掌柜哪里见过如此场面,自然说话是磕磕巴巴,奉上票据的时候身体更是抖动不已。 “既然你们说衮州之战中,我益州军烧杀抢掠,那为何你的钱庄能安然无恙?”老辣的季光当然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猛然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的问道。 “州牧明鉴啊,我们钱庄与衮州守军一向交好,战乱之时,我也不知为何,两军并未破门而入啊!”商掌柜语带哭腔,连连叩拜,彷如冤枉了他似的。 “父亲,原因自然一目了然,烧了这钱庄,他们这抢夺百姓所得的钱财哪里还有存放之地。”季云礼替商掌柜说道。 “即便如此,你们所诉乃是通敌窃国的大罪,恐怕只靠一个掌柜之言,站不住脚吧?”季光心中似有晃动,言语间也缓和了些许。 “父亲,你且看此人是谁?” “谁?” “衮州守军参事张仪”云礼紧接着说道:“当时骠骑营将军季云康与当时还是神机营将军的薛丁山同争抚远大将军一职,季云康急需一道军功压制薛将军,于是便伙同早有降意的衮州守军大将李卫,演了一场攻城拔地的戏码。这张仪参与了整个过程,事后被两方追杀灭口,直到遇到我的人。”云礼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张仪你且说是与不是!”季云礼所说之事,事关自己至亲,但他言语间并无丝毫停滞,想来内心挣扎已久。 还不等张仪答话,季光便怒吼道:“季云礼,你可知季云康是谁?” “儿臣的大哥”季云礼面色有一滞,似早已预料到季光的反应。 “你可知你所说之事,是砍头的大罪?”季光再三强调,仿佛不认识自己这个平日里有些柔弱的儿子。几次追问,便是想让季云礼悬崖勒马,他怕继续审问下去,是要两败俱伤了。 “儿臣当然知道,但先有国才有家,是非大义面前,怎能枉私包庇!”云礼说的坦然,字字掷地有声。 季光当然知道此事严重,但事关自己的儿子,此前毫无征兆,如今猛然间提起,云礼又是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度,实在是进退两难。 “张仪,把你知道的实情说出来,不然你的下场有如此杯!”说罢,已是被自己这个好儿子气急的季光拿起手旁的茶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季光短短时间内做出了选择。 “我……我……我……”张仪并未答话,眼神闪躲,似是有什么难处,突然见他把心一横似的,站起身来,直直撞向面前的案角。 云礼伸手欲抓住他,但奈何为时已晚,张仪的头就这么撞在了季光的石案前,一时间血流如注,只见他双腿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眼白一翻,人便没了。这突如其来的自尽,让众人大惊,云礼更是脸色惨白,一时间僵在原地。他不是没见过死亡,但张仪此刻定是有什么他所不知的缘由,季云礼想不明白。年纪轻轻的他虽说见过不少杀戮,但并未真的有人死在他面前,如今张仪自尽,必是受人胁迫,若是他事先了解清楚,细心再细心一点,会不会就能发现张仪的忧虑,不至于今日这般惨死,念及此处,云礼自责,一时心肺好像全部搅在了一起,头痛欲裂,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一旁的子青先生见云礼如此模样,便知他心中的自责。于是僭越开口说道:“州牧,三公子身子本弱,如今见到如此场景,怕是受了惊,还请准我等带他回去歇息歇息,明日再来回话。” 这个话题骇人听闻,又牵扯到了大儿子季云康,现如今证人当场自尽,季光自然不想继续审问,便挥了挥手,算是准了。 回到听竹院,又是姜汤,又是热炉的折腾了好一会儿,云礼才缓过神来,怔怔的盯着子青先生说道:“张仪死了吗?死了吗?”子青先生点点头,算是回了他的话,他知道让一个刚刚成年的人即刻面临死亡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但生在季家,有些负担注定是要他自己扛的。 “好好地,怎么会突然自尽了呢?!”云礼实在想不通,自言自语到。 “依我看还是把李尔找来,细细询问一下的好”子青先生建议到,云礼点了点头。 “一路之上,除了投宿,哪怕情形再危急,张仪都没出过轿子,没有可疑啊!要这么说来,倒是那邓将军似乎有些不对劲!”听说张仪自尽,李尔也是一脸震惊,细细想来,道出了心中所惑。 “哪里不对劲儿?”子青先生追问道。 “他上前掀轿帘的时候,我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儿,后来才想起来,他居然在铠甲之外挂了一只玉佩,那玉佩小巧别致,一看就是闺阁之物。原本还想着这将军莫不是有什么龙阳之癖,暗自嘲笑了一番,现如今不知同张仪自尽有没有关联。”李尔说道。 第二十三章 弃子 “主子,邓子萧怕是保不住了。……”叠峰院内说话之人,手架在脖子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邓子萧那性子?若知我推他出去顶罪,怕是要闹翻天了”季云康眉头紧锁。原本是让邓子萧拿着张仪夫人的玉佩要挟他,不曾想这张仪思前想后发现自己是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无计可施之下为保妻儿选择了自尽。这下可好,季光生性本就多疑,张仪不死还好,他这一自尽,反而落的怀疑。 “那两件命案呢?老三那边可查出了什么?”季云康突然想起前两日的命案。 季云康本就不在意那些脏银,既然军功到手,那些脏银如何处置他也就不关心了。索性让邓子萧,余参事私下商议处理。不想邓子萧,余参事的对话被邓子萧的守卫李雄、王铁听了去,这李雄起了贪念,以此为要挟,余参事出计约了他二人深夜至偏僻一些的城西郊,李雄来了,王铁却跑了。正当邓子萧准备动手灭口时,发现了墙外的豆子爷爷,为保安全只能连豆子爷爷一并灭口。不想李雄趁此时机逃了出来,后来在污水渠附近被邓子萧抓住就地解决了。事后余参事又销毁了李雄王铁的户籍档案,所以九歌他们一连几日查无所获。 “听竹院那边今日还在查档,应该没有发现。没了这两件命案,邓子萧最多也就是贪赃,况且张仪已死,没了实证,到时主子再演一出挥泪斩马谡的戏码,打消州牧的疑虑,此劫该是过去了。邓子萧罪不至死,过几年寻个机会自可东山再起,重新来过。” 季云康听言心下稍觉宽慰,郑重的点点头,“我怕父亲明日便会宣他对质了!务必要确保邓子萧不会乱说。”说罢季云康眼神里闪过一丝阴鸷。 一州之首,季光见过多少阴谋诡计和人心算计才挣得今天的地位,心思早已深沉,再加之他生性多疑,原本他对他这个屡立战功的大儿子是满心信任,现如今证人张仪自尽,显然是受人威胁,再加上商掌柜所言,那么这通敌叛国、鱼肉百姓的勾当究竟是不是季云康所为,便值得一想了。 次日,一大早,季光便招了季云礼来见。云礼来时,见季光一人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背有些驼,似有些孤寂凄凉,便唤了一声“父亲”。 “你可好些了?”此时阳光从窗外洒了进来,恰好照在云礼身上,显得云礼整个人通白透亮,季光见此情景不由感慨,这世间有何人不愿生活在阳光之下啊。 季光这一句关心倒是让云礼心下生出几分感动。想着父亲早早便招他前来,必是忧心昨日所说之事,便倒也不矫情,点点头后直接切入正题。 “父亲可还记得前两日乌苏城郊的两件命案?”季云礼开门见山的问道。 “记得,你要去了办案权。怎么?可曾查出了真凶?”季光边回答,边起身从窗边走回到案几旁坐下,与云礼对面而立。 “儿臣确已查出。” “那便交由廷尉府发落吧!”季光哪里真的关心这两件命案,出言打发到。 “恐怕不行,因为此案的真凶正是骠骑营左将军邓子萧。”云礼此话一出,一旁心不在焉把玩手中物件的季光停了下来,眼睛缓缓抬起,盯着云礼不动声色,内心却早已心绪难平。 见父亲没了话,云礼知道,此刻季光在等他的解释,便继续说道:“死者李雄原是骠骑营邓将军的门前守卫,因发现了其贪赃之事,被灭口,而那个盲眼老爷爷不过是不幸撞见其行凶而已。” “可有实证?”谨慎如季光,当然要问个清楚。 “李雄的户籍资料已被邓子萧同伙销毁,但儿臣还有一人证!” “宣” 季云礼口中的人证,便是那夜被捆了,放在听竹院门口之人。此人名叫王铁,同李雄都是邓子萧众守卫中的两个。当初王铁和李雄一起听到了邓子萧同余参事商议如何处置脏银的事,李雄鼓动他以此为要挟升官发财,王铁胆小谨慎没有同意,那日余参事约他夜半时分去城西郊协商,他便预料到对方应该是要杀人灭口,当天便没有赴约,反而逃走了。在逃跑的路上不幸跌下悬崖,辗转来到季云礼这里,直到前两日才刚刚苏醒。 季云礼原本的计划是先披露季云康的罪行,再追讨其手下邓子萧杀人越货的罪名,但张仪自尽打乱了他的计划,云礼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策略,先揭露邓子萧,想通过盘审邓子萧,再落实季云康的罪名。 虽然王铁把整件事情讲得磕磕巴巴,但其所言与之前商掌柜所言相互呼应,再加上九歌所带来的目击者丁力,邓子萧贪赃之事铁板钉了钉。只听季光怒气冲冲的吼道:“召邓子萧”。 邓子萧进屋后,仿佛有所准备似的,径直下跪磕头,直言自己是贪了脏银,但所贪赃银并非衮州一战的民脂民膏,而是他所经手的日常军费。 这骠骑营左将军邓子萧季光见过几次,对其的印象便是军人的粗狂和豪爽,如今此人坦言自己经年累月,处心积虑的榨取军资。身边养了一只偷米的老鼠,一时季光怒气攻心,咳嗽不止。 此时木总管就像未仆先知一样,奉茶求见,见季光咳的似乎顺不上气来,便也不等召见,直接跨步上前,放下食盘,一手替季光顺背,一手端起茶碗,递给季光。连连喝了好多口,季光才将这气急的咳嗽压了下来。斜了一眼身边的木总管,木总管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既然你已承认这脏银是你贪污所得,那那两条人命自然也认了吧?”一阵折腾,季光哪里还敢高声呵斥,只是此时言语虽轻,但此话之重乃要夺人性命。 “人命?微臣实在不知”邓子萧抬眼,一副皮厚不怕开水烫的表情,着实有些无赖。 “那你可认得身旁之人?”邓子萧一进屋时只见地上跪着一人,低着头,衣衫褴褛,并未仔细观察,如今季光一提醒,邓子萧立刻扭头看向身边这人。 不看不要紧,一看邓子萧呆住了,显然他是认识王铁的。被邓子萧如此一看,王铁心下一惊,便是大呼“州牧救命”也着实没胆。 邓子萧是知道李雄,王铁的户籍资料早已被销毁的,他之所以敢信誓旦旦乃是昨夜来人说王铁至今没有音信,只要抵死不认,便没有实证。但此刻王铁跪于身侧,云礼身后的九歌、丁力又把当时的情况以及调查始末说了个清清楚楚。邓子萧心下一慌,眼神也开始慌乱起来,一个铁血将军,如今眼神飘忽,神情慌乱,面色露怯,也实是让人唏嘘。 “我不知你们从哪里找来的此人,为何又一定要致我于死地,但我没有做过,便是无论如何不会承认!”邓子萧笃定没有户籍资料,便没有实证,就可以逃过这两条命案。 “难道将军是想让我们带着王铁去军营里走一圈吗?”此时九歌实在看不得这邓子萧那抵赖的嘴脸,忍不住出声说道。 可没想到,听闻此言,邓子萧居然一时哑口,神情更是慌乱,一时不知如何继续辩白。 正在此时,只听门外传来,“儿臣季云康求见。” 第二十四章 舍身 只见季云康快步走进来,闷声跪地,双手伏地跪拜道:“儿臣有罪,请父亲责罚!”说罢三个响头磕了下来,季光把玩的手并没有停下来,一脸阴郁又饶有兴致的看着季云康,不置可否。 季云康顿了顿,见季光并未出声,便转身对着一旁跪着的邓子萧,扬起手啪啪两记耳光,打完后抓住邓子萧的肩膀,用力摇晃,说道:“监守自盗,亏了我平日里对你的信任!你说,这三十万两究竟是如何所得?” “康儿,恐怕你这审问要往后拖一拖了,你可知,你这座下左将军,还身犯两件命案,如今证据确凿,你觉得该如何处置啊!”如何贪赃本就是季云康该闭门自省之事,现在众人都在,季光当然不会任由他把这变成他教育下属的场所。 “什么?两件命案?”季云康看着邓子萧,神情具是不信。 “云礼他们已经调查清楚了,剩下的我看交给大理寺审理,具体案情不日便可知了!只是到时候行刑我看就不必通知你了!”季光此话说的看似平静如水,其实已是极重,摆明是不信季云康。 “自古杀人者偿命,大理寺若定了案,还请判凌迟之刑,明正典刑,严整军纪,给军中的其他人做个警示,看谁人还敢再如此这般作奸犯科。”季云康这话本是说给季光听的,表个态度。 但听在邓子萧耳朵里便不是那个意思了。昨夜季云康派去的人信誓旦旦的说季云礼他们查不到李雄的资料,命案不会牵扯到他,只需自己扛下这贪污的罪名,最多便是削了军职,但性命无虞,事后还可享尽荣华富贵。 现如今看来,贪污加上这两条人命,自己怕是难逃一死了,可恨的是这季云康居然假装大义,要判自己凌迟之刑,顿时邓子萧一阵悔恨,当初如何就鬼迷了心窍,竟与这等奸佞之徒为伍,火辣辣的双眼恶狠狠的盯着一旁装作义愤填膺的季云康。 “恐怕昨日张仪之死也同他脱不了干系”云礼瞅准了时机,便将这邓子萧如何“巧遇”李尔,威胁张仪之事讲了个清楚。 听完云礼的话,一直在位置上漫不经心,把玩物件的季光终于停了下来,脸色忽的严肃了起来,只见他把手中之物重重的放在案几上,喊道:“来人,去邓子萧的家给我好好搜。” 季光此言一出,一旁的季云康急了,连忙躬身说道:“父亲,儿臣得知此人贪污之事,今儿一早便已派了人去邓家搜查罪证。”说罢眼角向邓子萧所站之处斜了斜。“若是宁统领见着了,莫要生了误会。” “哦?”这边邓子萧刚投案,那边便派人搜家,这老大果然有问题,季光仿佛看戏一般戏谑到。 此时一旁的邓子萧听的是目瞪口呆,百爪挠心,刚刚季云康那番言语,看着是说给季光听得,实则是在警告他,妻女现在已在他手。沙场上奋力拼杀,博一个功名,为的还不是这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现如今他身犯数罪,又握着季云康鱼肉百姓的证据,只要离开这间屋子,必死无疑。那发妻和幼女到底该怎么办呢? 此时只见他下定决心般,似出笼猛虎从地上一跃而起,冲着一旁站着的云礼飞了过去,伸手就要掐住云礼的脖子。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邓子萧微微侧头,死死的盯住季云康,眼神里有愤恨,有哀怨,有祈求,仿佛在说,我替你解决了此人,还请放过我的妻儿。 众人谁也没想到,邓子萧会如此狗急跳墙,眼见事情败露,便想抓住身旁的云礼,要么放他走,要么同归于尽。 云礼显然也没料到,一时身形竟僵在原地。身旁的九歌最先反应了过来,大叫一声“公子”,然后猛然跨步上前一推,云礼应声倒地,眼瞅邓子萧的手已经触到九歌的脖子,押着丁力的王将幡然醒悟,顺势一脚踢在九歌的脚踝处,手越过九歌的头顶,直直的同邓子萧的手搅在一起,九歌被此一踹,人来不及反应,直挺挺的向后倒去,只听咚一声,后脑勺重重的磕在地上,血液缓缓散开,没了意识。 此刻众人缓过神来,纷纷跳将起来与邓子萧过招,邓子萧一介武夫,平日里虽是行军打仗的高手,但功夫却没多精深,更何况抵挡众人的齐齐攻击,没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被宁统领扭着胳膊押在地上。 季光显然见惯大场面,饶是刚才那番状况,面上也没有丝毫慌乱,只见他镇定自若的对宁统领说:“送大理寺,依法严惩”。短短八个字,有不容置喙的决绝,也有杀鸡儆猴的威严。 “九歌,九歌”云礼早已起身,把九歌抱在怀里,一手捂着不断渗血的后脑,一手轻轻摇晃着九歌,旁若无人。 “公子,我背九歌回听竹院,给苏大夫瞧瞧吧”说罢王将便要伸手揽过九歌,却见云礼一把打开了王将伸过来的手,自己挺身抱起九歌,双目望向季光,季光此刻哪有心思琢磨儿子抱着一个婢女是否合宜,只是冲着云礼点点头,算是准了他先行告退。 这边云礼抱着九歌冲出议事堂,等候在门外的子青先生看到血淋淋的二人,先是一惊,见云礼神色紧张也不多问,便跟着云礼跑了起来。直到回到听竹院,王将才断断续续的把整个情况讲了个清楚。子青先生听完,眼神中竟有一丝不悦,暗想如此这般,怕又是一团乱麻,切莫要阻了云礼的路才好啊。 邓子萧被宁统领押走了,云礼抱着九歌走了,堂下只剩下季云康和抖如嗮糠的丁力、王铁,以及打斗留下的一片狼藉。季光看着低着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季云康,有些无奈的说道:“自己去领罚吧,监管不力,罚俸半年。” “谢父亲”季云康心里暗暗喘出一口气,倒退着慢慢走了出去。前脚刚刚踏出议事堂,眼神中便闪过一丝狠辣,季云礼,你我走着瞧。 “来人,将此二人移交大理寺”季光安排到。一场角力就此收场,季光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眼睛看向窗外,若有所思。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来人,去骠骑营把云康手下的余参事抓来。” …… “苏大夫,怎么样?怎么样?”云礼站在床边,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已经是第四次这么问道。 “哎呦,公子,你晃来晃去的,老夫眼都被你晃晕了。莫慌莫慌,你都问了老夫四遍了”一头白发的苏大夫正在给九歌上药,被云礼这一遍遍问的,药都上错了位置,“九歌姑娘心脉正常,应该就是皮外伤,不打紧不打紧啊!” 第二十五章 萌芽 “不打紧怎么还不醒啊!”云礼急吼吼的问道。 “就是天上的大罗神仙,摔了头,也不能这一时三刻就醒啊!放心吧,再过一会儿就该醒了!”苏大夫许是上了年纪,说话颇有些幽默,平日里给云礼调养身体,总能说话逗笑云礼,但此时,季云礼哪有心情听他说笑。 “可会有什么后遗症?” “这个嘛!”苏大夫摸着胡子搜肠刮肚的想想该如何说才能让季云礼没那么忧心,“不好说,但性命无忧,总是可以调养过来的。你看你这身体,现如今不是被老夫调养的生龙活虎嘛!” …… “什么?余参事上吊自尽了?”季光有些吃惊。 “发现时已没了气,但尸身是热的,应该死了不久,卧房桌上有一封信”宁策边说边把信呈上。 信写明是给州牧季光的,内容大致便是他伙同邓子萧贪污军费,杀害同袍,自知难逃一死,请州牧看他以往功绩,莫牵连家人。季光合上信封,一时间失了神。自己的大儿子,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怕终是不能继承自己的衣钵了。 叠峰院内,“都收拾干净了?”近几日季云康故意禁足在家,不过是做给季光看的,希望以此化解他心中的猜忌。 “嗯,收拾妥当了,没有活口!只是此事,州牧那边会不会……”来人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季云康却深知他此话之意,接着道:“那老贼生性多疑,我好不容易在他心中建立起来的信任,都被老三毁了!”说罢一拳砸在案几之上。 “亏您当初还让我手下留情,祸害终是祸害,主子,你看要不要……” “不必了,现如今他与我已经撕破了脸,必会对我多加防范,再加上衮州之事刚过,实在不能再生事端了!”季云康自然知道对方的话里要不要后面所指何事,只是他现在实在是易静不易动,况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必急于这一时。“只是,父亲怕是近期不会再让我插手军政之事了!”想起这个,季云康有些失意。 …… “哇……今天天气可真好啊!”九歌打开门,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仰着头看着太阳,要是日日阳光普照该多好啊。 “哎呦我的小祖宗,春风最是伤人,你才刚好,可不能就这么站在门口”说着青倌一把把站在门口的九歌拽回了屋里。 九歌双手叉腰扭动了几个来回,底气十足的说道:“我早就好全了,天天被苏先生憋在床上,喝那些苦兮兮的汤药,真的是太惨了,我的好姐姐,今天让我溜出去一趟吧!”九歌拽着青倌的袖子,撒娇道。 “这我可说了不算,公子可是下了令,让你好生静养,就算你要出去溜达,也得去和公子说一声不是”青倌做事向来细心谨慎,平日里没少替九歌操心。 “那我还是先去看看金师傅吧,我不在,也不知道他又喝了多少酒。”说罢九歌便套上外衣,开门走了。 “唉,九歌,九歌!”青倌在后面是抓耳挠腮,奈何这小祖宗就是不回头啊。 “师傅,师傅,我来看您老人家了!几日不见,可曾想我啊!”九歌一进后厨,就看见切好的配菜,挑好的水,整洁的厨房一如往常,可里里外外找了几遍,也没找着金师傅。 “大早上的,他这是又找谁喝酒去了!”九歌自言自语的准备离开,却瞥见了蒸屉上的金丝卷还冒着热气。一看到这金丝卷,九歌便想到了小豆子,这来来回回,怕是有一个月整没见到小豆子了,如今他爷爷的案子抓到了真凶,自然是该给小豆子个说法的。 心里想着想着,便按捺不住心里想法了,捡日不如撞日,九歌捏了几块金丝卷,偷偷的从后面溜了出去。 此刻阳光正暖,鸟语花香,柳树抽了嫩芽,柳絮似雪,弥漫了整个乌苏城。九歌一路小跑来到善民村,刚一进村便发现小豆子蹲在地上,捣鼓着什么,面前一堆木板。 “小豆子,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九歌待走的近了些,便挥舞着手里的包裹,敞开嗓子喊道。 小豆子听背后有人喊他,起身,身后之人便露了出来,见是九歌,不自觉的也跟着站了起来,身型挺拔俊逸,纱质外袍随风蹁跹,再加上这漫天的似雪柳絮,仿佛从画中走出的仙人一般,却不是季云信又是谁! 画面太美,九歌一时看得出了神。小豆子见是九歌来了,欢叫着扑了上来,九歌忙不迭的拿出金丝卷,小家伙高兴的捧着立刻坐在一边大快朵颐了起来。 此时九歌抬眼看向季云信,看季云信也正注视着他,连忙上前福了一福说道:“言公子今日也在啊”。见九歌没有拆穿自己,季云信笑着点点头,说道:“听闻九歌姑娘受袭,可是好利索了?” “嗯,无甚大碍了!”九歌见季云信说话的功夫,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有些好奇的问道:“这是?” “哦,瞅着村民们担水浇灌实在费力,我便想着看能不能做个小玩意,帮帮忙,咦?”季云信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不停来回左右翻看,似是哪里不对劲儿。 自从上次在善民村遇到云信之后,九歌便没了之前的厌恶,一个心里装着百姓的人,想必应该会是个好人吧。 “公子,公子!”田垄那头,有人唤云信。云信抬头看了一看,便起身对九歌说道:“我有急事,要走了!”说罢略微点了点头,走到小豆子处,只见他轻抚小豆子的头,大概是在同小豆子告别。 “有何急事?可是?”季云信上车便急声问道。 “正是州牧找您!” 上次的事件之后,季云康之前的恩宠不再,近来越发有些无所事事,整日在自家庭院里练功练字。原本以为季光会重用揭发此事的季云礼,但没想到季光却重用起季云信来,现在大事小事便都要同季云信商量,这不季云信才出来不一会儿功夫,便又被召了回去。 九歌把爷爷的死因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小豆子,也算有个交代。事情过了这么久,说起此事,小豆子依旧抽泣不止。九歌环视四周,整个屋子显得冷清的很,家中物件虽然依旧整洁干净,却处处透露着冰冷。这种冰冷九歌最是熟悉,那是没了家人,自己一人的孤寂和凄凉。该是给小豆子寻个妥帖的去处了,九歌心下想着。 “公子上次揭发衮州一事有功,州牧没有一句褒奖不说,竟连召见也不召见了”这日日头正好,院子里的各色花都开了,李尔陪着季云礼在院里练功牢骚到。 “李尔!”听闻如此不合规矩的话,一旁的子青先生忙出言制止。 “九歌可痊愈了?”云礼停下来,拿着巾帕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并不理会李尔。 “早好了,听说今日去了善民村。”说罢李尔一张大脸凑了上去,“公子!”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势要把刚刚的话题进行到底,“州牧这样,您怎么也不着急啊!” 第二十六章 妒意 “我着什么急!”季云礼把手中的巾帕往李尔怀里一塞,接着说道:“当初揭发衮州之事便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如今坏人伏诛,我求仁得仁,又有何可抱怨的!至于父亲……”云礼话语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暗淡,“我揭发的是大哥,父亲平日的左膀右臂,如此不念亲情,他对我有怨言也是正常的。”这后一句话,云礼更像是安慰自己所说。 “公子可曾后悔?”一旁的子青先生有些心疼的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刚刚成年的孩子,本可以肆意飞扬的年纪,却要承担常人不能承担的事,也许这就是生在帝王家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军中腐蛀,不除,危害百倍于饥寒。不悔。只是证人死的死,伤的伤,此案不了了之,大哥也只是罚俸禁足,不知此事过后他可有悔意,莫在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了!”前面云礼说的笃定,眼神中满是坚毅,说起季云康时,眼神中隐隐透露着心疼。 “公子此次与大公子撕破了脸,日后怕还是要多加小心,谨慎堤防些了。虽说眼下大公子禁足,行事作风也收敛了很多,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日后小心些总是没错的,更何况上次投毒刺杀的事……”子青先生边给云礼递剑,边念叨,话还没说完,便被云礼打断了。 “子青先生!过往之事还是莫提了,你看我这招长虹贯日练得可好?”云礼当然知道当日投毒刺杀虽无实证,但十之八九便是季云康所为,此次衮州假战一事,季云康虽毫发未伤,但父亲的信任不复从前,以季云康的脾气秉性,日后打击报复怕是会更多,这些子青先生和王将李尔自然是知道的,云礼转开话题,便是不想他们日日为此忧心。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九歌醒了之后,云礼只是每天跟身边的人询问九歌的情况,甚是关心。但九歌几次前来给公子请安,云礼只是假借说辞就是不见。王将就纳闷啊,救命恩人不是应该重金酬谢的吗?公子可好,干脆连救命恩人的面都不见了。 自从上次九歌见季云信在田垄里摆弄那些木板器具后,便也起了兴致。一连几天都往善民村里跑,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在那里研究。原来季云信之前摆弄的是一架翻车,善民村现在只有一架翻车,而且浇灌的地区很有限,地远一点的人家,只能每日里自己担水灌溉,不便不说,人也很是受累,时间一久肩膀疼痛肿胀。若是季云信的这次改造能成功,便可引水,一并浇灌远一些的土地,缓解善民村农具不足的现状。 “师傅,您帮我看看,我想这里像锁链一样联动,可怎么就卡住不动了呢?”九歌折腾了好几日,架子是加起来了,但就是动不了,心里想着金师傅平日里爱琢磨点小玩意,说不定能帮帮忙,便画了个草图,问道。 “你说你个小丫头片子,整日里都琢磨些什么东西这都是!”金师傅一双大手啪一下,打在九歌的后脑上,语气责备中带着亲昵。 “哎呦”九歌一声大喊,连忙用手捂着后脑。 “妈呀,没事吧?伤口还没好利索是不是?你说我这贱手,来来来,我看看。”金师傅见九歌吃痛,想起她伤刚好,忙不迭的后悔自己的鲁莽,上来便要扭着九歌的头扒着看。 九歌一机灵,一个侧身,躲过金师傅伸来的大手,“早好了,逗你呢师傅,让你再欺负我!”说罢笑的有些没心没肺。 “你这孩子!来我看看!”金师傅听九歌这么说,一时间安下心来,凑到九歌的草图前,细细观察起来。 不一会儿便发现了问题所在,只见金师傅指着九歌草图中的一部分说道,“你这里用了榫卯构造是想让两块木板连在一起,稳固一些,但稳固是够稳固了,但却动不起来!” “对对对”金师傅一下子就说到了问题的关键,九歌自是满心欢喜。 “对什么对”金师傅抬手原本又想给九歌的脑袋来一记,忽然想起刚刚,便转手摸了几下,“你卡死了,还想让它随意转起来当然不行啊!” “那该怎么办?”九歌仿佛找到救星一般。 “你这样……”说罢,金师傅便拿手指在灶台上比划了起来。 “听懂了吗?”金师傅问道,九歌一脸茫然的摇摇头,这些机括原理哪是她一个小姑娘说懂就懂得,只是她只顾着研究图纸,忘了细想,金师傅一个做菜的大厨,又怎么会懂得这些。 金师傅见九歌一脸迷惑,便走到柴堆旁,用脚扒拉了几下,弯身找了两块薄一点的木板,又起身从灶台上拿起菜刀,一顿比划,几下便把两块木板连在了一起。“哇,真的能动啊”九歌一边转动着木板,一边惊喜的看着金师傅。 “您不做木匠真可惜了!”九歌拍着金师傅的肩膀,故作老成的打趣道。 “你个臭丫头!”金师傅伸手要抓九歌,扑了个空,只见九歌逃似的冲到门口,转身晃了晃手中的木板,“师傅,我今天再告个假!您老多辛苦了!”说罢,重重的鞠了一躬,跑远了。 …… “九歌呢?”听竹院里,云礼手拿着刚刚翻了几页的书,抬眼问道。 “半天没见她人影了,不用说肯定又是去善民村了!”李尔心想,这公子也真是奇怪,日日问九歌,可九歌真来请安了,又推说不见,这是再搞什么名堂啊! “善民村最近有什么新鲜玩意吗?”九歌日日往那里跑,云礼也不禁起了兴致。 “咱们去看看呗,这外面鸟语花香,春风煦暖的”李尔当然不愿意日日在这听竹院里陪着看书练功,鼓动云礼道。 “也好,去看看!”云礼一说,李尔如狡兔般瞬间出门安排马车去了。 想着今日便能让这改良翻车运转起来,九歌心情极好,一路上哼着小调,进了村没多久,便看到一个人蹲在她好不容易架起来的翻车前,捣鼓着什么。 “喂,喂,你别动,喂说你呢!”见有人捣鼓她的心血,九歌尖叫着冲了过去,看也不看,一把推开身旁那人,护住自己的心血,“谁让你瞎动的?!” 看着自己的心血似乎没什么损坏,九歌转眼看向旁人,瞬间呆住了“二,二公……言公子?!”身旁的季云信正笑眯眯的看着九歌说道:“看来,我要省不少力气了!” “这个……嘿……”九歌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刚才之事,九歌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不打紧!”说着季云信便继续打量起九歌架起来的这翻车。 “它还不能动,不过我找到问题所在了!”九歌说着扬了扬手里的木板“只需要把这里再削掉一公分,把卯头这里打圆,应该就可以了!” 说完九歌没等季云信答话,自顾自的改造起来。季云信也不耽搁,依照九歌所说,手上开始了动作。 …… “等等,我来,我来”九歌挡住云信准备推动的手,眼神中既紧张又期待,扶着翻车的手里都是汗,翻车已经改装好了,能否使用在此一举。 轻轻一推,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紧接着便是汩汩的水声,“动了,动了,真的动了”九歌惊喜的看着身旁的季云信说道,连日的辛苦在这一瞬间仿佛都是值得的,禁不住兴奋的跳了起来,活脱脱的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季云信没有言语,只是眼带笑意的怔怔看着。 这一幕恰恰被刚刚赶来的季云礼纳入眼底,只见他看了一看,便转身喝到:“回府!”“可我们才刚到啊!”李尔嘴里嘀咕了一句,云礼回头瞪着他,脸色阴沉的可怕,李尔从未见过公子这幅表情,哪里还敢再多说半句话。 第二十七章 战马 回府的路上整个马车里安静极了,气氛压抑到极点。季云礼从下马车到回到听竹院,一路脚步生风,气息沉重,李尔不明所以,只能低着头加紧步伐跟着。 “啪”,“怎么回事,这么烫的水,都能烫死人了,连个茶都冲不好?!”屋里的云礼正在责骂前去奉茶的婢女,“走走走,出去出去”说着便把婢女撵了出来,啪一声把门重重关上。 门外的季子青和李尔面面相觑,里面的这位怕是生了大气,饶是从小看他长大的子青先生,也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公子,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温文尔雅和和善可亲。 “怎么回事?”早晨的时候还好好地,出了一趟门回来便生了如此大的气,子青先生当然只能问随着一起出门的李尔了。 “我哪儿知道啊,我们刚到善民村,没走了两步,恰巧看见了九歌,我正准备喊他,公子就让回府了!”李尔虽平日里为人机警,也有些小滑头,可到底是个粗老爷们。 “九歌!”子青先生念叨着九歌的名字,若有所思,看来确实该正视这个问题了。 …… 今日九歌极是高兴,她头一次靠自己的力量为善民村的百姓们做了些事,虽然他们还是对她有些不冷不热的,但省力的翻车确实让好些个村民高兴了很久。念及此处,九歌不禁有些得意,哼着小调一路小跑,想早点把这消息告诉青倌。 刚一进院门,便发现树下立着一个人,正来回踱着步子,“子青先生?”九歌有些诧异,自他卖身进季府,子青先生从未踏入过他们这丫头婢女们的院子里,有什么事也多是让嬷嬷们转告一声。此次子青先生亲至,九歌有些猜不透。 “子青先生可是早就来了?快喝点热水吧”九歌双手把茶杯放在桌子上,默默地退到一边,等着子青先生说话。 子青先生倒也是不急,开口先问道:“和你同屋的,可是青倌那丫头?” “是”听此一问,九歌都有些糊涂了。“今天她当值,现在应该在听竹院。”九歌没话找话说道。 “你爹娘可有线索?” “唉,说不定他们早就不在乌苏城了!”找了这么些年,从一开始的满怀希望,到现如今的冷淡麻木,九歌早已想得通透了,找不到自己还能有个念想,想来也不错。 “你的身体可好利索了?” “阴天下雨时头会有些闷闷的,但不打紧,不耽误干活!” “听说你最近总去善民村?” “啊?我同金师傅告过假了。我做了个翻车,想帮帮村民们!” 子青先生这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九歌也这么一句一句的回着,可总感觉这子青先生有些心不在焉,九歌不明所以,只能多说一点,避免气氛太过尴尬。 只见子青先生拿起茶杯,又嘬了一口热水,缓了好一会儿问道:“九歌,我想问你,那日你为何会替公子挡住邓子萧那一击。” “呃……”九歌一时语塞,当时千钧一发之际,哪里还能让人胡思乱想。子青先生这一问,九歌实在不知如何回答。 子青先生倒也不急,就这么怔怔的看着九歌,仿若今天一定要等到九歌的回话。 “当时情况危急九歌离公子最近,实在来不及多想,本能便把公子推开了!”九歌揣摩了一下子青先生的用意,如此答到。 “本能?”子青先生低呼一声,眼神里多了些费解之意。 见子青先生如此,似是不解,九歌只能再说道:“当时若是换了子青先生,王将,李尔,听竹院里的任何一人,我相信都会有此之举的。子青先生为何如此问,可是有何不妥?”九歌暗想,这子青先生在这里绕了半天圈子,不知何时是个头,索性化被动为主动,这才有了最后这一问。 子青先生被九歌这一问,竟问的有些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又该不该把话题挑明,思索再三,便所答非所问的来了一句“公子已成年,也该是时候挑一挑大家世族的女子了。” 九歌正纳闷,子青先生为何无缘无故说起这些,只听子青先生继续说道:“九歌,你要记得你只是公子的侍从。” 九歌虽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子青先生为何白白来找他说这些,但还是躬身抱拳道:“子青先生安心,九歌铭记于心。” 得到九歌如此回复,季子青稍觉心安,心里想着他把话说到此处,以九歌聪明剔透的性子,怕是能想明白。 …… 最近季光新纳了一个舞姬,甚是喜爱,今夜在家中摆宴,众人一并华服出席,以示恭贺。 自从揭发衮州之战有疑后,季云礼便再没有见过季光,更没见过季云康,如今父亲摆此家宴,即便是众兄弟姐妹们均在场,季云礼也觉得有些芒刺在背,极是不舒服。 此时只见季云康在一片莺歌燕舞,丝竹管弦之声中,端着一只酒杯,满脸笑意盈盈的冲他走来,“来来来,三弟,这杯哥哥敬你,谢你替我抓出了军中腐蛀”。 云礼惊诧之后,便醒悟了过来,他这哪里要喝这和合酒,这明摆着是做给父亲看的。 揭发一事之后,季云康禁足,云礼也备受冷淡,军政大事季光只与老二季云信商议,眼见季云信如今深得季光信任,威信大涨,季云康哪里还坐得住,眼下唯有让季光看到,他与老三心中并无嫌隙,亲情尤盛,方可挽回一些现在的局势。 于是才强忍心中恨意,有了刚才的举动。云礼一想便知道季云康此举为何,余光瞥见主位处传来的一道关切的目光,云礼也便毫不犹豫的抓起桌上的酒杯“哥哥严重了,莫要怪罪弟弟才是”,说罢一饮而尽。 季光见此,嘴角微微上调,露出了笑意。忽然仿佛想到什么似的,转头问向云信:“信儿,军备筹建的如何了?如今我们与淮阳郡之间大战一触即发,可莫误了军机”。 季云信连忙起身,面露难色的说道:“粮草已筹备完毕,只是我益州全部牧场的战马加起来,尚有五百匹的空缺,需尽快补足。儿臣近期除了军资还有农耕之事需要筹备,实在……”季云信故意不将话说完,留了话尾巴,等季光发话。 “父亲,儿臣愿意前往购置!”季光没回话,季云康反而上前请示到。 季光拿着酒杯视线逡巡了一会儿,眼神撇向一旁的儿媳甄氏,说道:“大战在即,你不练兵,瞎跑什么!”言辞间虽是责备,但所包含的信息却巨大。 季云康心下一阵欣喜,跟随季光多年,自然心领神会季光言下之意,忙道“儿臣定加紧操练,不负父亲所托。” 既然购置战马事关重大,云信云康现在又有要务在身,成年子女里只剩下季云礼可以差使了。季光自然把期待的目光看向季云礼,云礼没得选择只能起身道:“儿臣愿为兄长分忧!” 第二十八章 马帮 “主子今日可有喜事?”叠峰院里,季云康哼着小曲,一脸得意。 “今日父亲把购置战马之事交给了老三!看老三那傻乎乎的劲儿,怕根本就不知道,此事有多难!” 战马本就是稀缺军资,现在全益州的马匹都被征调,再想购置,只能从附近的郡县购买。但现如今九州割据,战事胶着,又会有哪个州郡的牧场敢堂而皇之的出售战马给敌方,如要从黑市购买,价格又必定奇高。如此进退维谷的难题,季云康自然不会真想揽下来。刚刚家宴上的那出主动请缨,不过是做给季光看的戏,如此一来,他不仅解了封禁,重掌骁骑营,更重要的是他把难题抛给了季云礼,且等云礼无功而返,他还可以以贻误战机为由,报之前揭发之仇。想到这一石三鸟之计,季云康自然得意不已。 “什么?三十天,一万两?”季云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三确认到。 “三弟,战事紧张,战马购入后还需训练,三十天已是极限。至于银两上,为兄只能再多给你五千两,如今春耕刚刚开始,春租还未收缴,银库已多拿不出一分了。”云信说的坦然,此事事关战局民生,他无论如何不会在此事上做手脚,只是时局如此,他即便想凑成此事,也实在有些爱莫能助。 …… “既是如此,公子可想好去何处购置了吗?” 听竹院里,云礼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虽是无奈,但事关战事,绝非儿戏,既然应承了下来,唯有奋力一试。 闻言,云礼从身旁的书堆里抽出一卷地图,指着乌苏城附近的郡县说道:“此事我昨日已经研究过了,北面有江河天险,战马购置后需渡江,实在繁琐,绝非上策。东南方的代郡被世家大族掌握,买马无疑是虎口拔牙。想来只有这里,地处边境,管制疏松,我们可以一试”云礼所指乃是益州与青州交界处的南安郡。 时间紧迫,次日一早,季云礼带着子青先生,王将,李尔,九歌以及一小队兵士出了城。其实出发前,云礼并没有提及此行要九歌同行,倒是李尔多嘴问了一句:“公子此次出门,要不要带个侍从啊?我们几个大老爷们的。” “废话”云礼所答模棱两可,李尔一时搞不清,到底带是不带,便厚着脸皮问道:“那到底带是废话,还是不带是废话啊?” “噗”一旁的子青先生不禁被李尔这话逗得笑出了声,一边把李尔往门外推,一边嬉笑着说道:“说你是废话呢”! 南安郡位于青州边陲,是青州为数不多的山中平原,地处两州交界,因地势复杂,平日里疏于管辖,加之两地并未封境,百姓也经常互市,通有无,所以南安郡的集市上总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云礼一行人一进入青州地界,便统统换了服饰,乔装作寻常商人。为了出入方便,九歌也便换了男装,一身白衣如素,配一只小巧玉冠,柔弱中多了些许英气,玉人如丝,不知道的人看了,怕是要以为是谁家的俏郎君。引得李尔,王将连连感叹,忍不住要用言语去戏弄九歌一番,话没开口,却被身后一道犀利的目光吓得退了回去。 …… “打听清楚了,此处最大的牧场乃是位于贺连山脉的花连山庄,只是这庄主有些神秘,有人说是一个身高九尺的彪形大汉,也有人说是一个柔情似水的娇羞女子,且从不与生人谈生意。真实情况还未能查明”王将一五一十将今日探查到的情况禀报道。 “集市上售卖散马的商户出价不可思议的一致,每匹马一百两纹银,不还价。据说是因为来此买马的势力太多,当地马帮为稳定市价,做的规定。不过即便如此,散户马匹的数量也远远不够我们需要购置的数目。” 南安郡虽是山中平原,但地势相对较高,子青先生自从来到青州,便感身体不适,每每走路,便觉得犹如千金在背,喘不上气来,所以需办之事,便多由九歌代劳。 王将、九歌一下子抛出来两道难题,一个是雌雄莫辨的花连山庄庄主,一个是水深莫测的南安马帮,云礼思索再三,想着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既然到了人家的地盘,自然还是得先去拜会马帮,说不定在马帮讨了彩头,不日便可购齐启程返益了。 翌日,云礼一行人便上了山,子青先生身体不适,未能成行,临行前再三叮嘱九歌、王将、李尔,不论发生何事,必要先护公子周全。 …… “你们帮主怎么回事,我们都在这里等半天了,有你们这么招待人的吗?”李尔冲着第五次来奉茶的茶童吼道。 “李尔!”云礼出声制止到。他们一早便已坐进这议事厅,但晌午已过,除了茶童不时来奉茶之外,便再无一人前来接待。 其实云礼对此也很是不满,但此时有求于人,身段自然要放低一些,再者他们此次乔装商人而来,若还拿出在益州那一套公子作风,恐是要漏了马脚,到时事未办妥却惹来麻烦就不好了。 又等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李尔实在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在四周来回溜达,云礼此时站起身来说道:“走吧!” “什么?走?我们这一上午不是白等了吗?”李尔不解。 “若是马帮的人有意见我们,早就该来了,如今只让茶童奉茶,却不现身相见,定是不愿见我们!”九歌紧接着便对着虚空喊道:“各位马帮前辈,我们初来贵宝地,不识规矩,今日便先行告辞,他日再来叨扰!”说罢便扶起云礼,径直走了出去。 “公子,你今天就该让我抓住那茶童审问个明白,不怕他的人不出来”别看李尔比王将处事更圆滑机警些,但到底是习武之人,遇事总想着舞刀弄剑,不免惹来云礼一顿白眼。 “你就不能学学九歌,多想想办法,少弄弄拳脚”见李尔还在一旁嘀咕,云礼抬手给了他一记耳边风,让他长长记性。 “九歌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又不是!”李尔拿手揉揉被云礼拍痛的后脑,有些委屈的小声辩驳到。 “啪”李尔的脑袋上又挨了一记,“不长记性!”其实听李尔此话,云礼说不清为何心里竟是有些窃窃开心。 “公子,请准我相机调动银两,五日后定能让南安马帮开门迎”九歌此话说的笃定,似乎有意岔开话题,又似乎并不把云礼与李尔的对话放在心上。 第二十九章 草料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中桃花始盛开。四月的南安郡,仿佛被桃色浸染,整个天地一团灼灼之气,不免让人联想起那神话中天上的十里桃花林。 近日南安市集上风传着一段传闻,一位白衣公子,气质独立,唇红齿白,脚踏落花而来,高价于集市中尽数购进草料,所到之处柔声细语,留下阵阵桃香,仿若那九天之上的仙人。 “九歌,外面都传,你是天上饲食的仙官呢!”一连三日,九歌只带几位面生的兵士去市集,李尔闷在房中几日,早就坐不住了,闲来无事,只能去街上溜达溜达听听闲闻。 “别急,明日便该你出手了?!”九歌眉眼具笑的打趣李尔,旁边的云礼看着,有些出了神。 “九歌,你就别和我们卖关子了,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赶紧说出来吧,咱们时间不多了!”王将可不像李尔,平日里没个正形儿,自从他们上次从马帮回来,这一连三天毫无动作,他心里着实着急。 “确实,九歌,你接下来如何打算,可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咳……”子青先生身体虽然没好利索,但也不碍着动动脑子,出出主意。他也甚是好奇。 “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计谋,登不得大雅之堂!只不过明天还请李尔装扮一下,去一趟市集,我保证后天,马帮的人自然会登门求我们入府。”时间虽过去近半,但九歌说的笃定,云礼也便不忧心,从小到大,九歌说能做到的便定能做到,也许这便是二人之间的默契。 第四日,李尔黏上胡须去市集走了一趟,市集上便流言满天飞了。 “赶紧把自己屯着的草料拿去仙楼,那里又有商重金求购!” “哎呦,难怪前几天那位白衣公子来买时,毫不还价呢,看来是这草料稀缺啊” “既然这草料奇缺,我再屯一屯,等它价更高的时候再卖。” “草料奇缺,还等什么,涨价啊!” 一时市集上好不热闹。 …… “帮主,今日不到晌午便已经有五位牧场主来找我们了,说是有外地人采买了集市上全部的草料,还放出话来重金求购,现在市集上草料价格飞涨,日常供应的商户要么没了货,要么囤积不对外出售了。牧场的积料应付不了几天了,场主都来求您出面呢!” “哦?”桃花树下,一人着桃色华服,负手而立,身型修长,听来人所报,转身,却是一张妖冶至极的面孔,眉若柳叶,目如晨星,一缕乌发从耳季飘落下来,雌雄难辨。“那位求购草料商现居何处啊?”虽然他的声音温婉如丝入耳,但仍然听得出来,这是一个男声。 “仙楼。” “那便传我名帖,明日过府一聚吧!”明明是传人来问话,却说的好像邀人赴宴一般,恐怕天下也便只此一人了。 “九歌,九歌,我们真的收到拜府名帖了呢!”李尔从门外冲进来,三步并作两步,几步便冲到了九歌跟前,扬了扬手中的名帖,扬眉吐气般的说道。 “柳若寒,这名字好生凄美”九歌打开名帖,叹这一帮帮主,竟有一个如此有意境的名字。 “送名帖的人可还在?”九歌问道。 “说是要等回复再走,极是气呢!” “你且去回他,近日忙于收购,无暇赴约,若柳帮主得空,可仙居茶楼一叙。”李尔听九歌这么说,不由得愣住了,本来都可以登门拜访了,照九歌这个法子,万一这柳帮主拒绝呢,“九歌,这么回你就不怕错失了机会啊!” “让你平日里多看看书吧,你就是懒得看!”子青先生见李尔存疑,忍不住出声说他几句。“两军对阵最关键的是什么?”子青先生问道。 “这个,这个,是兵士多寡”李尔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 “是气势!笨”面对这么个榆木疙瘩,子青先生嬉笑着说道。“原本我们异地而来,气势上已是不足,再加上之前去拜访吃了闭门羹,自然处于下风,九歌如此一来,便是想让双方在对等的情况下一谈,如此才有胜算啊!” “嘻嘻,原来如此,还是九歌考虑周全”这下子李尔听明白了,乐不颠颠的跑出去回话去了。 “公子……”九歌话一出口,就被云礼打断了,只听云礼说道:“明日你可全力促成此事,一切决定但凭你做主。”九歌听罢,这竟是自己心中所想,不由会心一笑,重重点了点头。 …… “哦?他们当真这么说?”柳若寒听人回报,对方拒绝了他的名帖,邀他仙居一见时,不但没有发怒,反而被激起了兴趣。他堂堂马帮帮主,一直都是各势力争相拉拢的对象,别人对他卑躬屈膝有些谈不上,但谦逊有礼总还是要的,可如今对方竟然连他的过府名帖都拒绝,更是让人不禁好奇了。 第五日,云礼带着九歌,王将,李尔到的时候,只见马帮的人已经先一步在茶楼等候了。 “请问哪位是柳帮主。”王将一向沉稳,目光看向云礼,云礼轻声点头后,他才出声问道。 对方的侍童指着主座上的人说,这位便是我们的柳帮主。云礼九歌等人均是大吃一惊,对面主座上坐着的乃是一位身材健硕无比的胖子,豹头环眼,苍髯如戟,眼神中自带三分怒气,这一副面相如何能配得上这柳若寒这名字。 不等九歌等人说话,那健硕的柳若寒便出声道“在场诸位便是我帮长老,尔等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来扰乱我南安马市。”一番话便已判定九歌等人是故意囤积草料,九歌心叹真是人不可貌相,不能小看胖子。 “我们自东而来,诚意购置马匹,但奈何贵帮定价实在过高,所以想和贵帮商议一下价格。”见对方猜到了来意,九歌自然也不再遮掩。 只见那柳帮主看了身旁的长老一眼,便又问道:“尔等打算购置多少匹。” “五百!” 听此言,柳帮主再此看看身旁的长老,只见身旁的长老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极是温婉好听,说道:“我南安马帮不参与朝政,更不涉两州军政,季府公子还请回吧!” 云礼四人面面相觑,不禁感叹世间居然有如此妖娆的男人,更叹此人真是观人于微,仅仅一个数字,便知他们身份。 第三十章 交易 九歌暗中用力握了一下云礼的手,本是想告诉他,别担心,我有办法。抬眼却看见云礼看她的目光中早已有的十分信任,不由心头一热。立刻转眼说道:“长老真是细致入微,再下季云礼,季府三公子。” “如今贵地的草料市场怕是已被我们扰乱,当然我们还可以扰乱的更久,更彻底”对方长老的眼神虽如春风拂面,内里却暗含杀意,但九歌却也无所畏惧,落地有声的说道。“当然草料市场只是小事,以一帮之力,与中南霸主相抗衡,想来胜算不大”九歌故意顿了一顿,瞄了一眼那柳帮主的神情,只见对方神色有些慌乱,屁股不由得在凳子上动了几下,倒是刚刚那位长老,此时神情自若,颇有一番大将之风。 九歌见言语上威胁的差不多了,便接着道:“我们此次乔装而来,便是不想给贵地惹上麻烦,但两军交战,胜负未知,将来难保青州不会败,既然都是未知之数,那帮主卖我们个人情,给帮里的人在这乱世多一条活路,岂不是两全其美。更何况我们只是依照合理市价购买,你们并不吃亏。柳帮主还请再斟酌斟酌!” 九歌说的句句在理,小到草料市场,大到两州之争,处处都在替马帮出谋划策,却句句都将自己的利益包含其中,如此一番话,马帮的几位长老连连称是。 只听那“柳帮主”开口道:“如此,我们便商议一下……”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身旁的那位长老截住了,“等一下帮主,想我南安马帮虽偏安一隅,但势力遍布西南十四郡,也绝非被人三言两语便能吓破胆的。虽季公子说的在理,但要买马,还得是按规矩来。”这一番话,虽说的轻柔,却字字强硬。 “对对对,按帮里规矩来,嘿嘿嘿”“柳帮主”对这位长老的话似是有几分言听计从。 “有规矩便好说,愿闻其详”九歌此话说的大气,乃是因为对方虽然态度强硬了些,但言语间已有松动,比起一口回绝,这分明已经是给了一条活路。 “此规矩乃是马帮先人所留,也并非我等为难你们,我们马帮的人过得可都是刀口下舔血的日子,对于同伴,当然最重胆识和以诚相待的情谊。”那妖艳的长老说道此处,倒是严肃正经了不少。 “柳帮主该不会是要季某断手断脚以示诚意吧”担心对方会提一下些过分的要求,九歌便先开口道。 “哈哈哈,自然不会,血腥味好难闻的。”那长老一顿忸怩,如此娇柔作态,若不是这男声,九歌怕就要怀疑这是个青楼名妓了。 “我们南安马帮的规矩,十杯酒,只有一杯有毒,双方各派一人,依次选一杯饮用,任何一方先倒下或者认输便为输,若我方输了,便按你们所求做足,若我方赢了,那你们只能请回了,到时也别怪我南安马帮拒人千里。” “好,我来!”对方话音还没落,九歌便抢着说道。一是她猜想既然双方各派一人,那这酒里不见得真有毒;二是她不能让云礼冒险,更何况她还答应过子青先生,莫说是公子,便是王将、李尔,她也不能坐视任由他们以身犯险。 “哈哈哈,季公子说笑了!”那位长老扯着利刃一般的嗓门好一番嘲笑,仿佛九歌刚刚讲了一个笑话。“哪里能让季公子以身犯险,这种打架斗狠的事自然是让下面的人来了。我看他就不错!”说罢伸出手指,指了指站在九歌斜后方的季云礼,笑若弯刀的眼里尽是狠辣。 “好,就我来!”季云礼微微上前一步,挺胸昂头,面无丝毫惧色。倒是一旁的九歌等人,满脸的慌乱,只见九歌一把抓住季云礼的手腕,微微用力向后,轻轻的摇摇头,眼神里写满了不可以。王将、李尔在后面急的是抓耳挠腮,可如此关头,没有公子的指示又不敢轻举妄动。 云礼又怎会不懂九歌的心思,只见他用大手裹住九歌的手,轻轻拍了几拍,淡淡一笑,颔首点了点头,似仿佛在说:放心,不会有事的。 顷刻间,一桌十酒便准备停当,南安马帮派出的则是一个长老的侍从。此人膀大腰圆,披散的头发用一根红绳拴在肩膀上,眉眼间全是高傲和不屑,显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 “好了,赶紧开始吧!”“柳帮主”见双方站定,出口催促到。 “且慢”九歌出声阻止道。“既然规矩是贵帮的,那就随主便,请主人先选吧。”九歌如此说,到不是真的为了什么随主便,而是等最后毒酒只剩两杯时,云礼作为后选者,可选择放弃,保得一命。 “磨叽什么!我先来!”对方倒是不在乎这谁先谁后的问题,低喝一声,抓起面前的酒杯毫不迟疑一饮而尽。随即,云礼也拿起一杯,头一仰,尽数喝下后翻起酒杯底给众人看了看,不莽撞、不迟疑,尽显气节。 此刻的云礼显得有些陌生,他浑身闪耀着光芒,那是不同于年轻气盛的豪气,是心中坦荡的勇气,是一力承担的霸气,他仿佛再也不是那个需要人照顾和保护的柔弱少年。九歌拽紧了双手,目光却有些出神。 几个来回过后,桌上仅仅只剩下两杯酒,对方显然没料到一个看似柔弱的少年,心智如此坚定,竟能坚持到此时。他选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头上豆大的汗珠冒了出来,密密麻麻的,一时竟不知选哪杯。突然间他瞳孔急速收缩,把手往桌上用力一拍,连退几步说道:“最后这回,你先来!” 只见云礼淡然一笑,说了句好,便抓起自己身前这杯,九歌等人一瞬间急了眼,慌乱中准备出手拦下云礼,此时只听那位妖艳的长老大笑道:“哈哈哈哈,季三公子果然气度非凡,佩服佩服。”然后眼中凌厉尽显,转头对着那位侍从呵斥道:“还不赶紧滚下去,丢人现眼的家伙。” “原来柳帮主早就识破了再下的身份,失敬失敬。”云礼也不示弱,抱拳作揖。“哈哈哈,彼此彼此,来人,上菜,我们边吃边聊”,此一局仿佛两军对垒,旗鼓相当,但也正因为这一出以命博酒,两边的关系似乎一下子熟络了起来。 “季公子,不知这五百匹战马需何时抵达益州?”推杯换盏间,柳若寒问起购置马匹的细节。 “七日之内!”如此一顿折腾,自然所剩时间不多,这也是为什么云礼急于以命博酒的原因。 “这……”柳若寒一时语滞,把手中的筷子一放,似乎有些为难。“此处距益州至快也要五天,五百匹的数目,恐一时无法调配,这时间实在是太紧了些。”此话一出,原本以为此事大功告成的云礼等人,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如不能按照规定时间带回战马,与任务失败又有何异。一时众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除非……”柳若寒欲言又止。 第三十一章 花连 “还请帮主知无不言”云礼也放下手上的筷子,正襟危坐。 “除非去花连山庄,一次购足,只是这花连山庄前些日子派人告知,近期山庄封闭不接待买马商。”柳若寒说起这花连山庄,言语里也多了些敬畏。 “那可如何是好?”云礼说罢皱起了眉头,眼看着这趟差使就要竹篮打水,白白忙活一顿,自然心绪难平,哪里还有心情吃饭。 “若是柳帮主出面登门呢?不知这庄主可会行个方便?”一旁的九歌插话到。 “好,既然你们依足了本帮规矩,岂有让你们失望而归的道理。明日我便同你们走一遭吧!”柳若寒此刻一番话倒是多了些帮主的威严和气魄。 “来来来,三公子,多喝多喝,明日忧明日愁!”柳若寒果然还是那个柳若寒,正经不过三句话。 云礼心里有事,但又不得不同柳若寒虚与起来,拿起酒杯,准备感谢柳若寒明日同行之情,只见柳若寒笑如弯刀的眼里闪过一丝狡猾,然后猛地一把勾过云礼的头,径直将嘴巴凑了上去,云礼哪里见过如此行为,心下一阵惊慌,身体不自觉的向后想要挣脱束缚,却不见柳若寒有半分让步,他勾着云礼头的手重新用力,嘴巴擦着云礼的脸庞凑到了耳边,“说真的,你这婢女可真不错。” 云礼闻言,略微有些吃惊,几乎都忘了自己现在和柳若寒的姿势实在是过于奇怪,以至于九歌等人看得是目瞪口呆。此时云礼感觉到柳若寒手上的劲儿松了一松,便抬手挣脱开来。柳若寒倒也不勉强,大大方方的的往后一坐,笑眯眯的看着云礼。却见云礼挣脱后并未急着坐好,反而紧接着一个前倾凑到了柳若寒的耳边,此举倒是让柳若寒颇感意外,“我猜那些个酒里没一杯有毒!”云礼道。 云礼说罢回身,正面看向柳若寒那平日里便眼波似水的眼睛,两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让一旁的九歌等人看得是一头雾水。 此事不宜耽搁,翌日一大早,云礼便带着九歌等人与柳若寒一起到了这花连山庄。南安第一大庄名不虚传,整个山庄坐落在名山脚下,拥地万亩,入口处竖着两根通天柱,柱体上分别刻着花连二字,看字体,想来应出自名家之手。 只是今日这花连山庄清冷寂静的很,云礼等人在门外又拍又喊了半晌,不见半个人影出来。“不知柳帮主可曾见过这花连山庄庄主?”九歌见状好奇的问道。 “不曾见过!”柳若寒言未尽,便上前试着推了推那门,不想门只是虚掩着,并未落锁。见门开了,这柳帮主二话不说便抬脚进了山庄,“这花连山庄的主人甚是神秘,平日里都是那庞管事和我们联络,今日也正好会会这一庄之主。” 九歌有些哭笑不得,原本想着借着这柳帮主的面子,花连庄主想必会卖个人情,却不想这柳帮主居然根本就不认识这花连山庄庄主,一时极是后悔,昨晚没问个清楚。 柳若寒似乎对九歌的担忧心知肚明,只见他拿着扇子在手中打了一打,嘴角凝起的笑意,对跟着他进了门的九歌说道:“姑娘不必担心,我昨夜便已命人加紧调度战马,若今日不成,晚个一两日,战马也能到益州!”九歌一时是又震惊,又宽慰,两种表情在脸上拧成了一副奇怪的样子。惊的是这柳帮主居然早就看破了自己的女儿身,宽慰的是这柳帮主做事倒很是周全。 九歌心下急于见到庄主,便也不磨叽,坦荡荡的谢过柳若寒,一行人往里走去。 越往里走,越觉得不太对劲儿。即便这花连山庄再特立独行,偌大的山庄总归得是有人打扫的,可云礼他们走了许久,连个人的影子也没看见。寂静的让人害怕。 忽然一阵笛声传来,宛转悠扬,如悲如泣,闻之便觉得心里难过,仿若一口气闷在胸中不得发。可想而知这吹奏之人悲恸到何种地步。但有笛声,好赖有个人气,云礼一行便紧着步子,循着这笛声来到一座大屋前。 只见这大屋前,经幡飘动,四处挂满了白色挽联,地上满是纸钱,屋门大敞,前厅里放着一口棺木,棺盖并未合上,一女子身着红衣,跪坐在地上,不知是人是鬼,如此景象看着着实有些吓人。 众人谁也没料到会是这种场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进退。看背影那红衣女子显然已经注意到有人前来叨扰,却没有转身,一时气氛更加神秘。 “请问,花连庄主在吗?”王将此话一出,惹来众人一顿白眼。但又不得不说,这脑子一根筋的王将这招也算是快刀斩乱麻了,不然众人不知要在此处站到什么时候。 王将既然抛出了问题,众人满以为对方至少可以给个回信。但等了约半柱香的时间,那红衣女子似僵住一般,一动不动,更无只言片语。一时间气氛有些令人恐惧。 云礼此刻已有了退意,不论这红衣女子是人是鬼,他们擅闯了人家的灵堂,理应守礼,现在对方不曾言语,自然还是早早退出的好。于是看了看九歌和柳若寒,几人心照不宣,就在他们准备转身离开时,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 “怎么,擅闯了别人的灵堂,就想这么一走了之?”显然这话音是那红衣女子发出的,但此刻她仍未转身。 众人听闻脚步一滞,不知该由谁,又该如何作答。片刻后,只见云礼躬身抱拳说道:“在下与马帮柳帮主一起进府叨扰并无不敬之意,只是想从贵庄处买入五百匹良驹,以解燃眉之急。事先并不知晓贵庄在办丧事,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柳帮主?我庄之前便已差人告知近期不接待商,你明知为何还要带人来,扰我亡夫清净!”此刻这红衣女子言语中已能辩出几分怒意。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们又没清楚告知家中有人死了!”柳若寒虽长相动作妖娆了些,但一帮之主的傲气仍在,绝不是一个轻易低头认错的主。 “扰我亡夫在前,出言不逊在后”红衣女子言辞颇为激动,“如此,便去给我亡夫陪葬吧!”最后一句话出口时,红衣女子瞬间转过了身,那是一张面无血色,生无可恋的脸,阴沉的就像地狱归来的魂魄。 红衣女子转身后并未停顿,身子像离弦的箭一般,带着怒意直直冲着云礼等人冲了过来,就在众人准备接招的时候,只见那红衣女子长袖一挥,一股刺鼻的异香飘来,众人霎时只觉得浑身软绵无力,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耳畔最后只听到红衣女子的声音:“你们就去地下给我亡夫赔罪吧!” 第三十二章 石室 九歌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石室之中,头下枕着季云礼的外衫。 “你醒了?可有不舒服?”云礼问道。 九歌赶紧爬起来,抓着云礼的胳膊,左看右看了半天,然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公子你没事就好。您若有个闪失,却叫我如何跟子青先生交代。” 云礼有些宠溺的摸着九歌的头,语气有些紧张的说道:“别光看我,你呢?可有哪里不舒服?” 九歌这才伸伸胳膊腿,发现除了头还有些昏沉沉的,其他一切安好,便使劲儿摇了摇头,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胳膊,笑着对云礼说道:“我身体强壮着呢,公子切莫担心。我们刚才是……”说起刚才那一幕,九歌至今心有余悸,她从未见过一张活人的脸可以毫无生机至此。 “当然是被人下药了呗”云礼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被刚刚进来的柳若寒抢了话。只见他撩了撩落在脸颊上的乌发,靠着墙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站着,继续说道:“刚刚出去转了一圈,每间石室都差不多,就是出口多出口少不一样,有些诡异。我没敢走太远,你那两个随从怎么样?有信了吗?”云礼摇摇头。 “王将,李尔可安好?”九歌眼神满是关切的看向云礼。云礼笑着点了点头。 “哎哎哎,我说,你们两个,打情骂俏能不能等会儿再说,这着急着呢!”柳若寒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调侃到,却被九歌狠狠剜了一眼,这个柳若寒还真是不分时间场合的开玩笑。 “咳咳,呃,内个”云礼像是个撒谎被发现的孩子似的有些慌乱,一时竟有些语无伦次,为了掩饰,他站起身来,抖了抖刚刚穿上的外衫,自顾自的往外走,边走边说道:“这里没有食物和水,我们坚持不了多久。”九歌也懒得理柳若寒扭脸跟了上去。 “唉,你们等等我!别小心眼嘛”柳若寒也赶紧跟了上去。 走出刚刚那间石室,经过细长的甬道,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另外一间石室,不同的是这里有两个出口,“这次我们先随意选一个!”说罢,云礼选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出口。 “喂,事关生死,能不能不要随意啊!”后面跟着的柳若寒喊道,只可惜云礼和九歌并没打算理睬他。 再次经过甬道,进入第三间石室,果不其然,其间有三个出口。“这次怎么选?”九歌问道。云礼一时也拿捏不准,思索再三说道:“我们每次只选最右侧的门出,试试”。这些石室除了墙壁上的火把外空无一物,柳若寒和九歌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暂且跟着云礼试试看。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云礼他们再一次从右侧的门出来后,却回到了有两个出口的那间石室。三人一时有些泄气,“这婆娘可真狠,这是要让我们当活死人啊!”柳若寒有些愤愤不平。云礼和九歌也都陷入了沉默,如果继续这样盲打莽撞下去,被活活饿死绝不是危言耸听,一时间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忽然听到外面的甬道有脚步声,似乎还有淅淅索索的说话声,三人顿时紧张起来,柳若寒握紧了手中的折扇,将身形隐在出口一侧,云礼则一把把九歌护在身后,紧了紧拳头。九歌心下忽的一阵颤动。 脚步声越来越近,是人!就在这脚步声的主人将要走进来时,柳若寒手中的折扇狠狠向来人面门劈了过去,与此同时云礼急促的话音响起“等等”,因为此时云礼已发现来人正是王将、李尔。柳若寒急收手,一个趔歪,直直撞在了墙上。 “公子,我们可找到你了!”李尔冲上前,一把抱住云礼。云礼稍有些嫌弃的挣脱开,问道:“怎么回事?你二人找到出口了吗?” “别提了,根本就没有出口!”王将李尔一屁股坐在地上,显然是累坏了。“我两从里面出来便分开走了,这里的每一间石室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便是出口数目。谁也不清楚同一个出口数目的石室究竟是几间,反正转着转着,就又会回到原点。这不我刚才从五个出口那间石室出来,又回到了三个出口的那间,在那里碰到了从七个出口出来的李尔。”王将一口气把情况解释了个大概。 “根本没有路,感觉绕来绕去,要把自己绕死在这几间石室中。幸亏咱们又遇着了!”李尔想起刚刚自己一个人在石室里乱转的慌乱,实在有些后怕,怕就此一个人死在此地。 “从现在起,我们还是不要再单独行动了!李尔你进过那间七个出口的石室,那七个出口如何排列?”云礼沉默许久后,突然开口问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听完李尔的描述,云礼便蹲在地上,口中念念叨叨,手还在一旁画着什么。忽的他抬起头,对九歌说道:“九歌,可否把你插冠用的发钗给我?”九歌也不含糊,当下便拔下发钗,一头乌发瞬间散落在身,云礼见状有些出神,但很快便低下头,用发钗在地上用力刻着什么。 九歌等人知道此刻云礼许是发现了什么机关,便也不说话候在一边。可柳若寒就没这么好耐性了,只见他揉着刚刚撞疼的肩膀,也蹲了下来,挤了挤身旁的云礼后问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在这画画!” 云礼手上的动作没停,头也没抬的回了一句:“如果我猜想的不错,此处该是用了奇门遁甲之术”。 “奇门遁甲术?”柳若寒念叨着,满脸不信“你居然会这个?” “跟着先生学了一些,并不精通”云礼没有看柳若寒,也并没停下手上的动作,嘴里念念叨叨,算计着什么,九歌他们只能听到一些只言片语,什么深春,辰时,天干之类的,实在不解其意。 半晌过后,只见云礼抬头,指着其中一扇门道:“还是走此门。”说罢便起身走了出去。九歌等人紧跟着,鱼贯而出。 紧接着他们还是来到一间三出口的石室,云礼便继续在地上画着,只是这次所用的时间短了很多,九歌等人不敢言语,深怕打乱了他的思路,可就在他们从有四个出口的第五间石室出来后,又回到了有三个出口的石室。 “这走了半天,又回来了!不行了,不行了,我得歇歇”柳若寒言语间有些埋怨,言罢便捡了一处一屁股坐了下去。王将、李尔虽不敢埋怨,但走了许久,滴水未进,也有些体力不支,撑不住了。 九歌看了看众人,略微有些心疼前面站着的云礼,只见她缓步走了过去,拍了拍云礼的背,说道:“公子?你要不要歇歇!” 此时只听云礼大呼一声:“这不是刚才那间三出石室!” 第三十三章 出口 只听云礼接着说道:“刚刚我用九歌的发钗在地上推理演奇门天盘,你们看,这间石室的地上哪里有我刚刚刻画的痕迹!”云礼此话,立刻燃起了大家的求生意志。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有办法出去了?!”其实柳若寒的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怨言的,若不是昨日的一时之勇答应九歌同行,他哪里会陷入如今这死生之地。如今听说有了办法,自然心中一喜。 “至少我们不会困在原地了!”云礼面色沉重,并不像柳若寒那么乐观,设计此石室之人必是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人,接下来等着他们的回是什么样的情况,谁也无法意料。 现如今他们被困在这石室,没水没食不说,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再这么耽搁下去,即便凑够了所需马匹,也无法按时运回益州,差事办砸了不说,贻误了军机,就真的是万死不能赎其罪了。念及此处,云礼便不再耽搁,继续用奇门天盘推演起来。 经过几番推演和几间石室后,一行人来到一间八出石室,这一路众人委实煎熬,一时骐骥,一时黯然,一时振奋,一时沮丧,所以来到这八出石室后,也并不觉有何惊喜之处。 倒是一路面色沉重的云礼此刻有些兴奋,“如无意外,这该是最后一间石室了!”云礼此话给众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一时大家兴奋起来。“这间石室中的八个出口,应该对应的便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若我们能找到生门所在,应该会有一线生机。” “若是找错了呢?”一向谨慎的王将随口一问,众人听着却是一惊。闻言云礼的头也低了下去,面色再次暗沉起来:“其余各门各有劫难,实在无法先知。我学艺不精,不见得可以带大家走出去!” “干什么,干什么,这不都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呢嘛!现如今除了你们家主子这推演,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啊!季三公子,你好生推演吧!莫要瞻前顾后,自古以来生死有命,我就不信地狱恶鬼今日敢来收我!”柳若寒这一番话说的是气势汹汹,九歌不禁对其刮目相看,真是人不可貌相,如此妖娆婀娜的相貌之下,居然还有一颗如此坦荡豪气的心。 “对,公子你就推演吧!生死有命!”李尔也跟着附和到。王将、九歌一顿点头。 云礼听闻不由得一阵感动,便话不多说,开始推演起来。不一会儿功夫,就见他起身,指着其中角落的一个出口说道:“生门就是它!”说罢,抬腿就要走。 王将一把抓住了云礼的衣袖,“主子,前路吉凶不明,还是让王将开路吧!”“对,我们来开路!”李尔也上前附和道。 云礼摇摇头,伸手正准备推开挡在前面的二人,只听九歌喊道:“且等等”。 “那红衣女子一心想要我们陪葬,真的会留一扇生门给我们逃出生天吗?”九歌看了看几人,反问道。 此话一出,几人的心从脚跟凉到了头顶,没错,被迷晕之前,那句给我夫君偿命言犹在耳,现如今生门就在眼前,可他们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公子,请问死门是哪一个?”虽说生门才是逃出生天的法门,可九歌一想到那红衣女子生无可恋的脸,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听九歌一问,云礼也没有多想,当下推演起来,几下便得出了死门所在。 “如果这真的是最后的生死门,那么能够到达这里,而没有迷失在之前的石室中,必定深晓奇门遁甲之术,如此推演出生门也并非难事。”九歌仿佛自己同自己在博弈,突然她下定决心似的对云礼说:“公子,九歌料定,既然那女子一心要我们偿命,必定不会在生门留下生机,请公子准许九歌一人,闯一闯死门。” 云礼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柳若寒阴阳怪气的插话道:“呦,一群大老爷们,居然让一个弱女子打前阵,没逃出去还好,逃出去脸也丢尽了! “你莫要胡说。”“我看谁敢对我家公子不敬”王将李尔哪里能让人这么说云礼,纷纷出声到,反倒是云礼没了声响,只见他沉思一番后说道:“九歌说的对,前途未知,我们如果一起择一门而出,必然全军覆没。” “我只是想帮忙,不想送死,可千万别找我当那个急先锋”柳若寒听出了云礼话中的含义。 现如今九歌也实在摸不清这位帮主变化莫测的脾性,一时豪气干云,一时又贪生怕死。如此脾性,到委实是个人才。 “九歌说的对,这次我们不能一起走!我同九歌先从死门入,你们估摸着时间,若一炷香后我们还未回来找你们,你们便从生门出。”云礼安排到。 “万不可”九歌三人齐齐说道。“公子贵重,如何能做如此冒险之事,我功夫略好一点,我看,这死门还是我陪九歌一起吧!” 云礼正欲张口制止,只听九歌劝道:“奴婢知公子爱重我们几个,也从来没把我们当下人看,但公子可知,如若公子不幸遇难,即便我们几个侥幸活了下来,丢了主子回到季府自然难逃一死,若不回季府,我们便是逃奴,一辈子被官府通缉,这样的结局怕是公子也不愿意见到吧!所以九歌恳请公子,为了我们几个留在这里。” 云礼不得不承认,九歌分析的极是,众人身份有别,所司之事必不相同。也便哀叹一声:“那便是王将同九歌入死门,若一炷香的时间不见你二人返回,我们便从生门出。”此话语毕,眼中尽是不舍。 九歌尊了命,与王将一起,毫无阻滞的从死门而出。云礼的心随着九歌身影的消失,紧了起来,紧的甚疼。 九歌和王将约莫走了半柱香的时间,虽未走出这甬道,但可清晰听到前方有汩汩水声,九歌大喜,水有声即非死水,那么既然不是死水,顺着水流方向,必定有路可行。“王将,时间所剩不多,我担心公子他们走了生门,你现在就回去通报,我在前方等你!” “你不同我一起回去?万一?”临行前,公子嘱咐王将好生照顾九歌,如此把九歌一人留在此处,有负公子所托,可九歌说的又很有道理。 “一则时间不多,切莫耽误。二则我们只是听到了水声,并不确定前面就一定安全,我留下探路,若你们来时,到尽头仍不见我,自然知道前路凶险,也可小心提防,早做打算”九歌其实心里打的便是这个主意。 见王将还有些犹豫,九歌转身推了他一把:“莫在耽搁了,再晚,公子他们便要走生门了!”王将一听,也便不再纠结,脚不沾地的往回跑。 第三十四章 情深 九歌到底只是一个刚成年的丫头,王将一走,身边没了人,心里自然有些打鼓,但事关生死,只能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顺着水声的方向走去。 走了没多久,就见到甬道前方有一束光,九歌心中大喜过望,飞奔了起来。 可越跑越觉得不对劲,前方的光时不时会晃动,似乎并非阳光。九歌心里一慌,脚下一个趔歪,痛感袭来“啊呀”不禁喊出了声。 “你们居然真的找到了这里……”此时一个女声自亮光处传来。九歌听闻恐惧感反倒是减少了几分,因为她已分辨出这女声便是先前那红衣女子。 九歌忍着疼痛,起身朝亮光处走去。原来只是一点的光斑越来越大,待走到洞口开阔处一看,眼前的景象着实一言难尽,唯美中有一些恐怖,恐怖中又有一些温情。 原来他们所处的石室竟是在这深山之中,甬道尽头是一小块开阔地,周围壁立千仞,这绝壁顶上有一个大缺口,光从其中透进来,照在前方十步开外的汩汩涓流之上,显然那涓流是一条溪流,在远一些,溪流的正中间,有一大块石头,晶莹透亮,石头上便是那红衣女子,身旁躺着的想来应该是她那亡夫了。 那女子见九歌从甬道中一瘸一拐的走出来,自顾自的感叹道:“连修,我竟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一会儿到了地下,你莫要生气不见我!” 说罢,只见那红衣女子侧身拿起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心门,准备狠扎上去。九歌见状,急声呼喊到:“花娘住手!” 听闻来人竟然直呼自己名讳,花娘一时愣了神,许久没人这么喊过自己了。“你,你可是认得我?”花娘拿着刀的手不自觉的放了下去。 “这并不难!”九歌心想如今只有她知道真正的出口在哪,她一死,他们怕是要真的困死在这了,如今计只能先想办法拖一拖,等云礼他们赶来。 “此处名为花连山庄,入口处两根石柱上分别刻有花,连二字,刚刚你欲殉情前唤你夫君的名讳,想来你夫妇二人伉俪情深,既然如此夫人必是花姓,我唤你一声花娘,想来也并无不妥。”九歌故意将话说的极慢。 “好一个伉俪情深!可却是我亲手害死了他!”花娘用手轻轻的抚摸着连修的脸,眼里满是深情,仿佛她身旁的夫君只是像往常一样睡着了。说罢片刻,花娘再次举起手中的匕首。 “若是你杀害了他,自杀谢罪当然不为过!”花娘话里显然有隐情,此时九歌故意用话刺激她,想引花娘开口,以此拖延时间。 “不,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花娘双手捂着耳朵,使劲儿的晃着头,显然情绪有些崩溃了。 “你肯为他殉情,足见你二人情深,若害死他并非你的本意,你夫君泉下有知,定不会怪你的。”九歌见花娘依旧举着刀,情绪崩溃,实在怕她一时激动一刀扎进去。 “你懂什么!”花娘突然面对九歌,拿着刀的手对九歌指指点点,“若不是我错信他人,他又怎么会身中剧毒而死!”此话似乎触及到了花娘心中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地方,只见她用力捶着自己的胸口,痛不欲生! “如此你便更不能死,大仇未报,你有何颜面面对九泉之下的故人!”九歌说的甚是严厉,花娘听罢身体一僵,没了动作言语,一时只有汩汩水声,显得四下更是空寂。 九歌见花娘没了动作,知道刚刚的话入了心,便继续说道:“虽然我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死是最容易的,只是你死后见到连庄主,又该如何向他交代这一切?选择死是因为你懦弱。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一死,仇人更是称了心,到时亲者痛仇者快。这难道这便是你想要的结局?” “你想听吗?”半晌,花娘缓缓抬起头,眼中含泪,为了强行压制颤抖不已的身体,脸上已暴起了青筋。九歌没有出声,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与连修青梅竹马,从小便一起拜入先师鬼谷子门下,连修是师傅最得意的弟子,师傅将一身学问倾囊相授,连修自小便有安定天下的志向,奈何现如今九州动乱,只能同我一起偏安在这小小南安一隅!” “九歌~”此时甬道那头熟悉的声音传来,九歌知道是云礼他们赶来了,却并没有回头。此刻花娘的话匣子已打开,若是能解开她的心结,或许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云礼等人见状,也并不作声,只是静静的站在了九歌身旁,与之并肩。花娘此刻也并不在意面前突然又多了几个人,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我知他心里憋屈啊!我都知道!可我就是自私,去他的千秋大业,去他的万代和平,我只是想让他在这里,就在这里陪着我,只有我们两个!”说道此处花娘激动起来,不断用手捶着石面,声音哽咽,泪滴如雨。 “可惜,这都是你的一厢情愿,连庄主显然并不这么想!”九歌怕她一时情绪激愤,又要拿刀自尽,便出言诱她继续说下去。 “不!他是爱我的,他也想在这就这么陪着我!”花娘有些声嘶力竭,忽而她话锋一转,言语中多了些暗淡“只是他也想建功立业,修这不世之功!” “我想连庄主当日建这花连牧场,或许并不是为了偏安一隅!”九歌此话仿若惊雷,惊醒了沉浸在悲痛中花娘,她止住了哭声,就这么怔怔的看着九歌。 “连庄主既想陪着你,又想建一番功业,想来对他也是一种折磨。想必一番挣扎之下,才想到这花连山庄的主意!” “你说什么?”花娘显然有些不信,当年连修建这花连山庄别有目的。 “不然为何万千行当中,你以为他为何偏偏选了这牧场战马?拥有战马便拥有了军资,谁敢忽略这份势力!”九歌出言反问道。 “难道他前段时间出门办事,竟不是为了牧场?那他所中之毒?”花娘没有说下去,反而陷入了沉思。 “不知连庄主所中何毒?”一旁站着的云礼这一来二去已经大致听明白了,于是插声问道。 “天下至毒,鬼僵!” “咝”云礼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何等的至仇,竟会用到这蚀骨噬心的天下奇毒。 第三十五章 脱困 “这鬼僵乃是由天下至毒的二十一种毒物依次配练而成,中毒者十日之内每日要忍受万虫蚀骨噬心之痛,十日大限一到,病人毒发,全身僵硬,面如恶鬼,所以名叫鬼僵。想要解此毒,须在十天内找到与这二十一种毒物相生相克之物,炼制中依照毒物的先后顺序放置,如若一味放错,病人即刻身亡。可以说此毒一旦炼成,几乎无解。”云礼见众人有些不解,大致解释道。 “我们先师鬼谷子离世之前,曾给过我一枚活筋丹,可延寿命,解百毒。连修服用后,情况好了很多,虽日日还是要受那蚀骨噬心之痛,但性命算是保住了。我为此日日焦心,连修却说能活着日日看到我已是不易,受点痛楚不算什么,可我哪里忍心看他日日痛不欲生啊。直到一日我于集市中碰到了药王谷堂主雷傲,他称可解此毒。我大喜过望,许他万金为报,将其请至府中。”花娘说到此处,身侧的双拳不由自主的攥紧,牙冠紧咬,言语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一开始连修的气色确实有好转,每日疼痛发作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我日日把这雷傲像菩萨一样供着。直到有一日……”说到此处花娘把头埋在手心里,嘤嘤哭泣起来。 九歌他们知此时劝解必是徒劳,所以并未插话,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那花娘哭了一阵后,抬起头眼神已是愤怒到极点:“那日,雷傲在给连修诊治时故意支开我,待我返回时,连修已然毒发,雷傲不知去向。我甚至都来不及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连修便舍我而去,只留下莫自责三字。” 语毕,花娘猛然捶着自己的胸口,泪如雨下“都是我,都是我!是我害死了连修!我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说罢花娘再次举起手中的匕首,向胸口扎去。 九歌想出声阻止,花字还未出口,就觉得身边一阵风吹过,只见柳若寒已如蜻蜓点水般踏着溪中裸露的石块飞冲了上去,试图夺下花娘手中的匕首。花娘一惊,手中动作一滞,高呼“不可……”话音未落,数十根闪着寒光的羽箭便从溪中飞扑而出,电光火石之间,柳若寒利索的几个闪躲,躲过了大部分,他脚踏石块,众身一跃,连连后退。 柳若寒双脚刚刚落地,正欲对着一脸担忧的九歌吹说几句,不料九歌伸手一揽,柳若寒踉踉跄跄向前跌去,脑袋被九歌右手死死按住,样子极是狼狈,一帮之主哪里被人如此对待过,正欲发作,只见九歌左手在他背后紧紧抓着一只羽箭。柳若寒不禁后怕起来。 “九歌!”云礼大呼,上前抓过九歌受伤的手,手掌已被箭头擦破,血迹斑斑。“不要紧,公子”九歌按了按云礼的手,跨步上前说道:“难道你就不想找到那雷傲,弄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庄主又为何毒发吗?大仇未报,尸骨未寒,你却在这里要死要活,连庄主泉下有知,定会后悔娶了个懦妇为妻!” 刚刚柳若寒那一阵折腾,再加之其后九歌的质问,花娘似乎冷静了些许,此时云礼上前抱拳说道:“再下益州季府季云礼,若你今日肯放我们出去,莫再自寻短见,我答应你,必定为你找到雷傲,查明真相,为连庄主报仇!” “益州季府?可是益州州牧季光的儿子?”花娘问道。 “正是!” “我如何信你?” “我家公子一言九鼎!哪里轮得到你出言为难!”李尔见此时此刻花娘居然质疑云礼,忍不住出声维护到。 “这是我的印鉴,凭此可兑换我在益州的全部面铺田产,如此可否让花娘安心?”云礼抬手制止了李尔,从身上取下印鉴。 “季府称霸中南,人家三公子都把身家财产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你若是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活下去找到那雷傲,为你夫君报仇吗?”柳若寒话虽说的阴阳怪气了些,但却字字在理。 或许是九歌等人的话起了作用,或许是大仇未报,确实心有不甘。只见花娘擦干脸上的泪痕,俯身趴在大石块上与连庄主的尸身温存了许久,最后在尸身耳语几句后,起身说道:“原本我只是气愤你们扰了我和夫君最后的时光。不过你们说的对,我应该找到雷傲,查出真凶为连修报仇。不然下了九泉,我有何脸面去找他。” 说罢,只见她有规律的踏着溪中石块走了下来,在身后的石壁上一番摸索后,用力一按,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一条石阶道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李尔见到阳光后,激动的高呼起来! “喊什么喊,大惊小怪!”柳若寒抖了抖身上的纱织长衫,有些不屑的毒舌道。“要你管”惹来李尔一顿白眼。 “夫人,您让老奴好找啊!”一位老者打远处小跑过来。 “庞伯,你怎么还没走啊?”花娘有些诧异,双手托住庞伯躬身请安的双手。 “老奴走到一半,担心夫人一个人应付不了,又担心这牧场的马儿们今后无人照顾,便返了回来,夫人,老奴老了,就让我在您身边伺候吧,莫再撵老奴走了!” 一听到马儿,云礼等人才想起今日所为何事而来,急忙插话道:“花庄主,再下还有一事想求!” 花娘似乎知道他们所指何事,也不细问,只是对着庞总管安排到:“庞伯,麻烦您去牧场里清点一下马匹,看有多少损失!”接着又看向云礼,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季三公子,我们正厅详议!” 云礼随花娘进了正厅,九歌等人却被正厅外一个硕大的棋盘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什么?”李尔好奇的问道。 “真是笨,棋盘都没见过!”柳若寒没好气的报了刚刚那白眼之仇。 “季三公子请”花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之前打算随先夫而去,便遣散了庄里的人,怕今日没法招待公子喝茶了!” 在墓室里这一耽搁,用来筹措马匹的时间更短了,云礼哪里还有心情吃喝,自然更不在意这些礼节,摇摇头答到:“花娘不必气,不瞒您说,此次季某买马所剩时间不多,实在焦心。” “季三公子所需多少?” “五百匹” “应该不成问题,我们且等等庞伯,等他清点完之后,剩余多少,花某全部交给你!”既然云礼肯替自己找到雷傲,报杀夫之仇,区区几匹马,花娘哪里会舍不得。 “哇,九歌,你可真厉害啊!”李尔惊呼道。 “九歌,你这招确实出人意料啊!”一向沉稳的王将也跟着附和到。 云礼,花娘闻声向外看去,不看不要紧,只见花娘脸色一变,起身大踏步向外走去。云礼不明真相,便紧跟着往外走,心想可别是他们几个又闯了什么祸才好。 第三十六章 兵书 见云礼和花娘走了出来,李尔便指着棋盘喊道:“公子,你看,这个残局,九歌只用了五子,便盘活了整个棋局,这丫头!”说罢,给了身边的九歌一拳。 “什么?不可能!”花娘听言,紧着步子一下子扑到棋盘前,端详了半晌后,抬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九歌。 九歌见花娘此状,猜想自己许是动了什么不该动的东西,便出声道歉:“还请花娘莫怪罪,我只是一时手痒,若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地方,九歌这便还原回去。”语毕,九歌便要拿子还原刚才的棋局。 “等等”花娘一手拦住九歌,神情具是不信的的看着她:“你说这棋局是你盘活的?” “正是” “可否劳烦姑娘再给我推演一下!”花娘一把抓住九歌双臂,手上微微用力,言辞恳切。 九歌双臂吃力,痛感传来,但既然擅自动了他人的东西,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既然物主有所求,她自当尽力,只见她拿起盘中一个白子,说道“白子势弱,虽有几路但毫无气势,被黑子逼入绝境,最大的那片更是被黑子团团围住,无路可逃!”话音未落,已将棋盘复原。 花娘没有插话,似是屏住呼吸般静静等着九歌接下来的动作。“如此一看,白子毫无逃出生天的可能,但如若索性舍弃最大的那片白子,落子在黑子后方。”九歌说着,手中一枚白子落了下去。 “如此,白子只剩下零星几个,怕是要全军覆没喽!”李尔插话道。 九歌也不急,接着又落一子道:“你且再看看?”言毕抬头冲着李尔莞尔一笑。此时棋盘上的白子虽然势力低弱,但黑子刚刚绞杀了大片白子,想要反扑尚需时间。又落几子后,白子仿若困于沼泽的白龙挣脱了束缚般,腾跃而起,冲着黑子露出狰狞之势,反而黑子因尽力反扑,有些乱了阵脚,一片慌乱。 “好一招见龙在田!”云礼不禁出声道。 “哈哈哈,妙招”站在一旁的花娘盯着棋盘感慨到。“置之死地而后生!九歌姑娘,花娘受教了。”说罢,花娘便躬身跪地欲行大礼。 “花娘言重了,九歌哪里受得起!”九歌一把托住花娘。 花娘见状只好起身,躬身作揖道:“九歌姑娘恐有所不知,此残局乃是先师留给连修的,十几年间,连修彻夜钻研,均无所获。便将棋盘布于此处,讨教每位来庄上的人,均不得。若连修泉下知今日此残局被九歌姑娘所解,定深感安慰。九歌姑娘先是劝花某弃死,再为亡夫解惑,此一拜,九歌姑娘受得起。”说罢不等九歌反应,双膝跪地拜了起来。 九歌来不及阻止,有些尴尬。待花娘起身,便躬身作揖道:“花庄主言重!” 花娘起身后,细细打量起九歌来,此女散发而立,虽一身狼狈,但眼神坚毅,面容清丽,并非倾国倾城之貌,但举手投足间有种道不清的感觉,令人眼前一亮,与寻常女子是与众不同了些。九歌让花娘看得有些不自在,想起自己现在披头散发,顿觉有些不妥,连忙弯下腰从里裙内扯下一布条来,将头发束了束,绑在身后。 花娘看着九歌有些尴尬的举动,淡淡一笑道:“九歌姑娘并非久在池中之物,依先夫所愿,有一物相赠!” 九歌一听是连庄主遗物,连连摇头“花庄主,莫要折煞了九歌,使不得使不得。” “九歌姑娘莫要推辞,为夫早前设此残局时便说过,若有人能破此局,他定当收以为徒,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如今先夫不在,我便将此物赠你,也算圆了他的心愿。”花娘说罢,快步走回正厅,一番捣鼓,再回来时手上拿着一册书。 花娘拉起九歌的手,将书郑重的放在她手上,连手同书一同握着,说道:“先夫将毕生所学所思全部写在了里面,请九歌姑娘务必详读。莫要辜负了先夫之意!” 九歌一时不知该不该收下这如此贵重之物,便扭头看看云礼,云礼笑着冲他点了点头,九歌便打定了主意,躬身作揖道:“谢花庄主美意,九歌定当细细研读,若有机会,定令此书得以传承!” 言罢九歌起身仔细翻看手中的书,因为书写完有了些年头,纸张有些微微泛黄,封面上攻伐要略四字遒劲有力。 “回禀夫人”此时,庞伯回来了。“主场马匹均在,只是侧圈的马跑了大半,刨去生病的马匹,还有大约四百余匹!” “啊?这可如何是好”云礼一听,又急了起来。 “莫慌,一百匹马好说好说,保证明天让你顺利返程,不会误事的!”柳若寒抢在花娘前面开了口,幸亏他做事周全,早早令手下征调马匹。 一听问题得以解决,云礼眉目舒展了开来,躬身作揖道:“那便多谢花庄主,柳帮主了,相助之情,云礼定不忘!,只是云礼此次前来,金费实在并不宽裕,之前九歌采买草料已用了不少,不知可否……” 九歌原本的计划是重金买尽草料以此为谈判条件,待事情达成若马价便宜便尽数赠送草料,博一个人情:若马价仍贵,便高价出售草料给牧场。如此一来一回,金费并不会减少太多。但现在在花连山庄耽搁了时间,出售草料怕是不行了,又落了花柳两份人情,一时间这资金问题有些棘手。 “哈哈哈,季公子多虑了。花某早言在先,只要季公子肯相助找到雷傲,花连牧场的马尽数拿去,花某一文不取!” “那怎么行,如今山庄百废待兴,也急需银两,季某怎好意思白占马匹!待季某回去……”云礼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可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旁的柳若寒抢了去。 “都别推让了!十两银子一匹,如何?再不够,就用你的草料来抵!”柳若寒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要是让他们在这么推让下去,不知何时是个头。 花娘看了看柳若寒,又看了看季云礼,喊道:“好,待日后花连山庄整顿完毕,季公子可随时遣人带印鉴来买马,花连山庄听候调遣!”说罢,躬身作揖。 “花庄主言重了!季某答应庄主之事定竭尽所能,不负重托!”云礼见花娘躬身作揖,也还揖道。 “好了,走吧!再不走,天一黑便下不了山了!”柳若寒催促众人。一行人这才拜别花娘,回到马帮帮中。 得知马匹已经全部凑齐,云礼一时放下心中大石,正准备再谢过相助之恩,便回酒楼安排明日行程之事,只见柳若寒不知何时竟悄悄的飘到九歌身边,托起九歌那只受伤的手,眼里满是深情,酸溜溜的问道:“哎呦,伤成这样,疼不疼啊!” 云礼见状,哪里还记得刚刚人家柳帮主的相助之情,一股血直冲头顶,怒目呵到:“放开!” 第三十七章 结拜 云礼喊话的同时,九歌也将手迅速从柳若寒手中抽了出来。柳若寒斜眼看看云礼,有些满不在乎的抖了抖衣袖说道:“你瞎急什么!” 九歌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插话“柳帮主莫忧心,小伤不打紧的!”着实是怕了柳若寒这张嘴,再不打断他不知道还要说出什么来。 “我柳若寒向来有仇必报”柳若寒双手往后一背,煞有介事的接着道:“有恩当然也必报!如今你救了我一命,你说你想要些什么?” 九歌嘴角微微上扬,这个柳若寒啊长的妖冶也便算了,这行事作风也着实和常人不同。“柳帮主帮我们凑足了马匹,便已还了九歌搭救之情,实在不敢再居功了!”九歌继续推辞。 “马匹当然算在姓季这小子头上,和你有什么关系”柳若寒用手指着云礼,摇了摇头。 “呃”九歌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茬。 “我们结拜吧!”柳若寒一张美的妖冶的脸凑到了九歌眼前,九歌哪里预料的到柳若寒会有如此动作,一时慌了神,连连后退,脚下一绊一屁股恰好坐在身后的凳子上。“呃,九歌只是季府婢女,结拜?不好吧!” “我们江湖儿女,从不看出身,婢女怎么了?!我就喜欢婢女!”柳若寒嬉笑着,没个正经的又凑了上来。 云礼铁青着脸,快步上前,插在九歌同柳若寒之间,挡住了柳若寒继续前倾的身体。“九歌这丫头福薄,怕是担不起帮主之妹的名头,还请帮主切莫为难九歌了!”话说的是气,可字里行间却满是拒绝之意。 柳若寒虽长相妖冶,却是个宁折不弯的倔脾气,凡是拦着他不让做的事,他越是不会善罢甘休。此时九歌云礼几番拒绝,没有将他心心念念的结拜之火浇灭,反而激起了他更大的兴致。 见云礼插了进来,柳若寒一脸嫌弃的起身,负手将脸转向另外一边,有些不悦的问道:“莫非季公子攀上了花连山庄,就不在乎柳某那区区百匹马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男子说话当落地有声,可到了柳若寒这,便把这些规矩统统丢到了一边。九歌见他以马匹为要挟,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柳帮主可是真心要与九歌结拜?” “当然,比真金还真!” “福祸与共,不离不弃?” “结拜后,你便是我的家人,自然不会轻言抛弃!” “那马匹……” “我妹子要做的事,便是我的事!” “那好,结拜吧!谢柳帮主抬举!” …… “子青先生!子青先生!您现在不能出门啊!子青先生”云礼等人回到仙居的时候,屋里人跪了一地,拦着季子青。 见到云礼等人安然归来,季子青腿一软,瘫倒在地。“子青先生,这是怎么了?”云礼几个大跨步上前,连忙搀扶起季子青。 “子青先生见你们迟迟不归,定要出门去寻!可他这身体……”一旁的兵士没有继续说下去。 “对对对,回来便好,咳咳咳,便好”子青先生一时情绪过于激动,胸口剧烈起伏。 云礼搀着季子青,慢慢坐回到床上。出言安慰道:“害子青先生忧心,是云礼考虑不周,逃出地下石室后便应先让李尔回来报个平安……” “逃出?石室?怎么回事?”子青先生察觉到云礼话中所说之事不寻常,连忙打断他。 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云礼才将这一日半所发生的惊险之事讲了个清清楚楚。子青先生听完,长出了一口气,显然有些后怕。 “时间耽搁的差不多了,子青先生,我们这收拾一下,即刻启程吧!” 云礼等人走的时候,花娘同柳若寒出门相送,柳若寒拉着九歌的手,很是不舍他这个刚刚结拜的妹子。“妹妹莫担心,过不了多久,我便去季府为你赎奴籍。” 当初九歌同意结拜,一是为了马匹能够顺利凑足,一是她心里对哥哥这个称呼想念已久。如今听柳若寒如此安排,更是心中一暖。“哥哥莫急,公子待我很好,况且我当初是答应了子青先生要留在季府。” 一旁的云礼本来听到柳若寒要为九歌赎身,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惊慌,但听到九歌这么回答,嘴角不禁上扬起来。 “那你照顾好自己,为兄过段时间便去看你!” 九歌点点头,心里满满的感动。 “季公子一路平安,马匹随后就到!”花娘抱拳说道。 云礼也以礼还之“谢花庄主的相助之情,云礼定不忘答应花娘之事!请花娘静候云礼之音。” 言罢,几人便不再啰嗦,一行人就这么快马急鞭的回到了季府。 “州牧,州牧,三公子回来了!”正在一旁布置兵力的季光闻言抬头,眼中满满的担忧化作惊喜。虽说平日里季光也并非日日见到云礼,但知他在府中安好,也便没了担忧。此次云礼第一次出远门,还是去他州地界采办战马如此重要之事,季光一则担忧云礼的安全,一则忧心万一云礼完不成任务,贻误军机,他又该如何处置这个爱子。现在听闻云礼安然归来,心中自然大喜。 “父亲,儿子回来了!”云礼见到季光,大步上前便欲跪拜。 “我儿长途劳顿,不必多礼!”季光一把托住云礼。“战马之事可是办妥了?!” “嗯!”云礼郑重的点点头,“王将已经带着战马去兵部报道了。” “吾儿辛苦,早点回院里休息吧。为父今夜设宴为你接风。” “父亲”云礼的话似乎没有说完。 “嗯?”季光满脸笑意的盯着自己的儿子,仿若一般人家的父亲看着自己出色的儿子,眼神温柔宠溺,哪里像一个征战四方,统管一隅的霸主。 “儿子此行,还有别的收获。”云礼言无阻滞的继续道:“南安马帮、花连山庄已承诺日后为我军提供战马,今后二哥想必不会再为战马短缺一事忧心了!” “哈哈哈,我儿此事着实办的漂亮!居然一劳永逸的解决了战马短缺一事。”季光上前,双手按在云礼的肩膀上,用力拍了几下“看来我儿是长大了,今后要多多替为父分担一些政务了。” 第三十八章 雅集 回到季府的九歌就像回归森林的鸟儿,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青倌和金师傅,九歌不禁哼着小调,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青倌,青倌,快来尝尝这南阳特产芸豆糕!”青倌平日里便喜欢吃些糕点,这次九歌临走时特意绕到了市集,买了这南阳特产芸豆糕,想送给青倌。此芸豆糕香甜酥脆,与益州的糕点有些不同,九歌一心想让青倌早点尝到,所以人还没进屋,便在门外叫嚷起来。 话音未落,九歌推门而入,屋内的青倌显然没料到此刻会有人闯进来,正有些慌张,手慢脚乱的想要收起什么。 “姐姐,是我!”青倌一听是九歌的声音,不由得抬起了头,手上的动作自然也慢了下来。此时九歌一个机灵,大步跨上前,抓起了青倌正欲收起来的那块布,“偷偷的瞒着我,又绣了什么啊?”九歌晃了晃手中的料子,眼中满是狡猾。 “没什么!胡乱绣着玩!你这丫头走路都没声啊!”青倌上前,欲把那绣品夺回来。却被九歌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看来这莲花是真合你心意啊!居然和上次的一模一样,上次旁边的题诗好像是洞箫赋,这次怎的换做子虚赋了?”说罢九歌念了起来“楚使子虚使于齐,王悉发车骑……”不等九歌念完,青倌便上前一把夺了过来。 “我的好姐姐,我还没念完呢,莫要小气嘛!”九歌反身欲抢回来,青倌一边躲闪,一边打岔:“芸豆糕呢?快拿来让我尝尝。” 九歌这才想起来,刚刚只顾着抢青倌手里的绣品,早不记得把芸豆糕随手放哪儿了,好一顿翻找。“哈哈哈,你的芸豆糕早成了你的靴下亡魂了!”青倌指着九歌的鞋子,笑的直不起腰来。 千里迢迢的芸豆糕此刻正牢牢的粘在九歌的鞋底,两人倒也不嫌弃,小心翼翼的从鞋底上剥下来,择去脏了的部分,用茶匙舀起,大口吃了起来。九歌认识的人当中,能与她有如此默契的怕也只有青倌了。 这几日比起之前在南阳的日子,实在有些平淡,初夏的太阳总是格外的勤快,一大早便把整个庭院照的亮堂堂的,阳关射进屋子,人一时竟无法与之对视。九歌虽得了命,可以修整几日,但这阳光刺眼,翻来翻去几个来回,睡不着。索性便起身拿出花娘所赠的那本攻伐要略看了起来。 原本这将兵法计谋的书,九歌只想大概翻翻,日后好找个妥帖的人将此书传承下去。可这一看,九歌便入了迷。其中的计谋心术看得九歌是大呼过瘾。连青倌几次唤她,都没听到。 “九歌,九歌!”青倌连呼了几声,见九歌对着一本书瞪着眼咧着嘴,时而开怀,时而紧张,根本就没听见自己说的话,一时着急,便一伸手啪的一声,把书合上了。 “哎哎哎,你干嘛!”九歌正看在兴头上,突然被人强行合上了书,心里自然一阵不悦。正欲发作,只见青倌立在一旁,气势汹汹的叉着腰吼道:“叫你五遍了都,也不吱个声!” 看青倌气急败坏的模样,九歌刚刚那一肚子的气,瞬间被放了个干干净净。她眉眼具笑,舔着脸凑了过去“我的好姐姐,你唤我有啥事啊?” “刚刚公子院里的李尔命人传了话来,说今日有雅集,公子问你去不去?”青倌佯装发怒,没好气的回说。 “雅集?什么雅集?”九歌一听能出去撒欢,一时间来了精神。还没等青倌答话,便一边拾掇自个,一边自言自语:“管它什么集,我去,这就去!李尔人呢?”九歌扭脸问青倌。 “说是让你去听竹院等着!”青倌确实有些哭笑不得,话音刚落,九歌便蹦跳着出了门。“喂,还有,金师傅让你得了空去看看他!”青倌喊着。 “告诉他,我知道了!回来便去看他”声音从远处飘来。 九歌到的时候,云礼正在院中喝茶,见九歌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也不说话,斟了一杯茶,放在了对面。九歌知道这杯茶是给自己的,可她哪里敢伸手拿主子桌上的东西,一时进退两难。 “九歌,你可真是运气好,那丁香偏偏今日生了病,让你落了这肥差。我可为了能跟公子去雅集,舔着脸求了好久呢!”一旁的李尔没有眼力劲儿的说道,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九歌多谢公子,只是不知这雅集是什么?” “走吧,快来不及了,路上解释给你们听!”云礼起身,抚了抚衣袖说道。 虽说是坐在马车上,但走的确是山路,崎岖不平,车内甚是颠簸。就这么颠簸了大约一个多时辰,马车停了下来,周围突然间有了各种声音嘈杂了起来。 九歌听云礼说了一路关于雅集的事,现在内心已经快被自己的好奇撑破了。据说这雅集当初只是几个文人登山游玩时,恰巧相遇便聚在这黄公酒垆谈天说地,直至天黑,几人意犹未尽,便约定每三月的第一天在此聚会,畅谈抒情。此事一传二,二传三,三传百,时间一长,变成了城z文人墨的聚集之地,每三月一次的聚会,也被起了个极是应景的名字雅集。现如今,据说很多名士和大家也都会来此,结交志同道合之友。 一下车,九歌环顾了四周,这是山间的一片开阔之地,右手边有一道溪流盘山而过,其中一座茅草屋与周围的草树混在一起,房上挂着的一面酒字旗,酒肆甚是简陋,只有几张木桌,几把长凳,但周围囤满了人,想来这酒肆便是传说中的那个黄公酒垆!再远一些的地方是相连的两座凉亭,亭子里也围满了人,时不时有琴声和笑声传来。 九歌扭头看向近处,有人在草地上晒书,白花花的摊了一地,九歌一时有些好奇,往近处走了走,却尖叫一声,双手捂住了双眼,结结巴巴的说道:“李,李,李尔,你且看看,看看那人是不是没穿衣服啊?” 此时在草地上躺着的人听到了九歌的尖叫,翻了个身,懒悠悠的说道:“别人晒书你不叫,我也晒书,你却喊什么!” “哪里有人光着身子晒书的?你的书呢?”九歌背对着那人,言语间多有不服气,心说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你却脱衣袒乳在此,这哪里是雅集啊?! 第三十九章 嵇由 “我的书都在这呢!”那坦胸露乳之人一咕噜爬起身来,拍着自己白花花圆滚滚的肚皮。 一旁的云礼不禁失声笑了出来,上前一步抱拳作揖“云礼见过阮凌前辈。”九歌、李尔听闻不由得瞪大眼睛,这光天化日坦胸露乳之人竟然是大文人阮凌。 “罢了罢了,又来一个无趣之人!”阮凌说着连连摇头欲继续躺下晒他的肚皮。 “我看你该晒晒头!”九歌的话让阮凌一滞。 “晒头?为何啊?” “阮先生既然知道晒腹,自然能懂为何晒头”九歌言罢,头也不回的嬉笑着跑开了。 云礼眼神中满是宠溺的看着跑远的九歌,不忘回身作揖。 …… “公子,他们那是在干什么?”九歌指着围坐在溪流两旁的人问道。 “曲水流觞!”云礼盯着那些人,眼中满是羡慕。见九歌有些懵懂便继续解释道“他们堆砌石块,改变溪流的方向,然后将盛满酒的酒杯放入其中,酒杯停在谁面前,谁就立刻作诗一首。” “能参加曲水流觞的可都是当世大家!” 九歌见那些人一个个东倒西歪,或瘫坐在地,或和衣而卧,衣衫不整,面容邋遢,哪里有平日里那些名门大家一本正经,正襟危坐的模样,不由得十分惊讶。 …… “快,快爬!” “赶紧啊!别输给他们!快爬!” 九歌被一旁乱哄哄的人群,吸引了注意力,只见一群人,将路旁的一颗果树围了个水泄不通。 “公子”九歌抬眼看看云礼。“去吧!”云礼自然知道九歌这声公子后面想要说的是什么。 得了公子的许可,九歌便也跑了过去,凑凑热闹。奈何九歌个子有些矮,又是个女子,即便跳起来也实在看不清里面到底是在干什么,便拉住旁边一位从里退出的玄衣袍长者“先生,不知他们围在此处在做什么?” “他们几个想吃果子,正让侍从们比赛爬上去摘果子呢!”那长者说完笑兮兮的摇摇头,正欲走。听闻九歌叹了一口气:“那酸果子,摘下来也不能吃,费这个劲儿做什么!” “哦?姑娘怎知那果子是酸的呢?”九歌这么一说,,那位玄衣长者来了兴致。周围的人听了去,也纷纷回头观望。 九歌被众人盯着有些不好意思,便作了个揖“这果树位于路旁,却满满一树的果子,可想而知此果甚酸,不然早被过路的人摘光了,哪里还轮得到我们!” “哈哈哈,姑娘此言甚是有理啊!”那玄衣长者摸着胡子大笑几声。 “呸呸呸,酸死了!”此刻只见刚刚嚷嚷着要吃果子的那几位,邹着眉头闭着眼,一脸痛苦神色,把刚咬了一口的果子往地上一掼。 众人看正如九歌所料,嬉笑着把目光转向九歌,九歌脸一红正欲走,却叫那位玄衣长者拦下了去路“再下琅琊山涛,请问姑娘芳名?” 九歌从未被人如此以礼相待过,连忙还礼道:“再下九歌,见过山先生!” 见九歌与人畅聊,云礼一时好奇,与李尔快步走了过来,九歌忙声介绍到:“这是我家公子!” “再下季云礼,见过先生!” “可是季州牧的三公子?季云礼?” “正是再下!” “哈哈,你那篇池中赋写的真是荡气回肠啊!” “先生居然读过再下的文章?”云礼一下子又惊又喜。 “季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文采,确是天赋异禀!” 九歌只知道从小季云礼便是黎老夫子的得意门生,才华横溢,那些在他们看来晦涩难懂的典故史籍,云礼常不经夫子解释便通晓其意,再加上季光常带云礼出席各类会席,席间云礼出口成章,七步成诗,名声早已在外,此刻这琅琊山涛认出云礼,几人倒也并不惊奇。 “先生抬爱。不知先生贵姓,师承何处?” “再下琅琊山涛。” “琅琊一室多出大家,前辈想必腹有波澜,先生可长居乌苏城?可否择日与先生一论天地!” “不敢劳烦季公子奔忙,改日山涛必带了名帖,上门叨扰!” “这样也好,那云礼便在府中恭候了!” “一定,一定!” …… “嵇由,嵇由来了!”此时周围的人都陆陆续续向凉亭跑去,似是来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大家一路小跑,想要目睹其风采。 云礼和山涛显然是知道嵇由此人的,二人对视一眼,便抬脚跟着人流而去。 周围的人虽嘈杂,但奇怪的是越靠近凉亭,嘈杂之声越小,大家都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仿佛是怕惊扰什么似的。弹指间,一声清脆的琴音划破天际,如白鹤亮翅,直飞云霄,这一声响彻耳边,令人醍醐灌顶。一时间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没有了,虫鸣蛙叫声没有了,连溪水流淌的声音也没有了,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下来,静静的听着这音符与灵魂的交织碰撞。 如此场景,九歌对这亭中的弹奏之人心生好奇,便趁着大家静静听曲的时,硬生生的挤进了凉亭中,只见一个男子虬须黑目,面露醉意,衣襟半敞,不修边幅的坐在凉亭中一张草席上,黑黢黢的手指在琴面上飞起,一连串流畅的音符传来,九歌实在无法将演奏出如此悦耳之音的人与眼前这个邋里邋遢的粗壮汉子联系在一起。 恍惚间,一曲毕,周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嵇由兄此曲乃是仿照夏日虫鸣的声音而发,勾挑抹剔一气呵成,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佳曲啊!” “此曲仿若山间溪流,清澈见底,今日有幸能听闻这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声!” “依我看,嵇兄是羡慕那朝阳,欣欣然中露出蓬勃之气,实在是欢快欢快啊!” “欢快吗?我怎么听着心里一阵难过呢?就像触动了心中悲伤之地!” “依我看,这曲调是模仿高山流水之音,嵇兄是在凭曲觅知音吧!” “不对不对,我听着这琴音似有灼灼之气,仿若那冬日傲梅,雪中苍松,说的不正是嵇兄的品格嘛!” “不对,我听着如大海凶涛,波浪翻涌,似有怒气暗含其中!” “不对,你们这说的不对!” “你才说的不对!” “是你不对!” “不信,我们问问嵇兄,他这曲子到底是喜是忧,又是为何而揍!” “嵇兄?嵇兄?” 一时,众人齐齐看向那草席上抚琴而坐之人,只是人家闭着双眼,面无表情,似乎在闭目养神,并没有听到大家的争论。 众人没得到抚琴之人的回答,一时争执之声四起,周围一片嘈杂。 “别吵了!”九歌站在争执的中心,被周围的声音吵得脑瓜疼。“琴音只是声音,哪里来的哀乐!” 此刻一直闭目养神的嵇由却有些惊喜的睁开了双眼。 第四十章 知音 “这是谁家的侍从?也不管好,在这里乱说什么!” “一个女子,也敢在此高谈阔论!” “琴音如何没有哀乐?真是无稽之谈” “连喜怒哀乐都听不出来,那来听琴干什么!” 九歌的话如一块抛入水中的石头,激起阵阵涟漪,大家评论甚至毫不气的诋毁她,九歌有些后悔刚刚说话没经深思有些莽撞。 此时一直坐在地上的嵇由站起身来,笑着朝九歌走来,“这位姑娘,你倒是说说看,为何声音没有哀乐啊?” “琴,一共七弦,宫商角徵羽五音,谁能说出来这五音各代表什么情绪呢?”既然抚琴之人来问,九歌自然也不含糊。 “但五音经不同手势弹奏,连贯成曲调,时候急凑,时候舒缓,这不正是情绪吗?”嵇由似是一定要九歌解释个明明白白。 “节奏紧张、舒缓,或模拟自然的声音当然都可以,但流水之声,高山虫鸣谁又能说是高兴,还是哀伤呢?”嵇由盯着九歌,眼中已满是欣赏之情,他眉头轻挑,点了点头。 这一个轻轻的点头,给了九歌继续说下去的勇气。“之所以听曲的人会有人感受到哀伤,有人感受到欣喜,乃是因为个人机遇不同,所思所想不同所致。大家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便是此理了!” “哈哈哈,说的好!”嵇由大笑三声。 “当然还有弹奏之人,琴虽相同,技法也相同,但弹奏之人所思所想不同,曲调必然也不相同,实不能简单以哀乐论!” 此时嵇由收起了笑意,拽了拽褶皱的衣袍,一脸严肃地躬身作揖道:“再下嵇由,请问姑娘芳名!” 嵇由此举让周围的人议论纷纷,一时九歌成了众人的焦点。 “堂堂太学名士,居然对一个女子作揖!” “嵇兄对此女子另眼相看,此女不简单啊!” “刚才这女子说的倒是颇有道理!” …… “再下九歌,见过嵇先生!”九歌连忙躬身还礼,可她的身子还没弯下去,便被一只大手抬了起来。“九歌姑娘不必气,直呼在下嵇由便可!” 如此不在乎礼节常规之人,九歌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免有些惊讶。“不知九歌姑娘,可否跟嵇某一起席地而坐,嵇某有一曲子相送!” 嵇由此话一出,四周更是非议四起。 “嵇先生居然邀她听琴!据我所知,嵇先生从未给任何一人单独弹奏过!” “这女子好福气啊,嵇先生怕是以她为知音了!” “此女才气横溢,只是九歌这名字倒是第一次听闻!” “刚刚那番言论哪里是一个侍从能说出来的,想必该是哪个大家的闺阁小姐吧!” 被堵在外层的云礼听见里面又是争执,又是吵嚷,还时不时能听到九歌的声音,心里一着急,也低着头往里挤。可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对于一个娇小女子尚且好说,他一个精壮男子想要挤进去,着实需要费一番力气了。 待云礼挤进去,只见九歌正席地而坐,与一衣衫不整的邋遢大汉,在那里有说有笑,一时竟愣在了原地。 九歌抬眼看到了云礼,同嵇由言语了一声,起身来到云礼身边,“公子,这位是嵇由先生!” 云礼听完,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九歌,表情甚是震惊,见嵇由起身,便几个大步上前,躬身作揖道:“州牧府季云礼不知嵇太傅在此,太傅莫要怪罪!” “哈哈哈,我哪里还是什么太傅,不过是闲人一枚!” “万千太学子弟人人仰慕嵇太傅,今日得缘一见,实在是云礼之大幸。” 这嵇由似乎是一个顶厉害的人物,能让公子如此尊敬,想想自己刚刚那肆无忌惮的言论,九歌心底直冒冷汗。 听云礼如此恭维,嵇由并未答话,他面无表情的径直走回草席处,抱起琴来到九歌面前“九歌姑娘今日一番言论,嵇某引以为知音,原本要为姑娘弹奏一曲,探讨一下这声无哀乐之论,但现在看来,怕是不行了!不知九歌姑娘何时还会再来?” 九歌抬头看了看一旁有些尴尬的云礼,摇了摇头,她本来是跟着公子前来侍奉的,哪里说得好下次什么时候还来! 见九歌面露难色,嵇由仿若知其难处“今日不曾与姑娘详谈,实属遗憾,不知三月之后,凝江斋一聚可否?” “好,九歌定准时赴约!” 听到九歌的答复,嵇由冲一旁的云礼点了点头,走开了。周围的人不自觉的为其让了一条路出来,目送这一代文豪离开。 嵇由走了,原本围堵在凉亭周围的人便三三两两的散了开来。 “九歌姐姐”九歌在人群中听到一个熟悉的童声。寻声望去,只见小豆子站在一边冲她挥手呢!二公子季云信站在他身旁,笑着看向九歌。 “小家伙,你怎么来了?”九歌快步穿过稀疏的人群,走到小豆子面前,伸手揉了一揉小豆子的头。 “二公子带我来的!”小豆子指指身边的季云康。九歌才惊觉自己一时高兴竟忘了行礼,不知是不是和那柳若寒呆了几天,学了些不讲规矩的坏毛病。 “九歌见过二公子!”九歌这福礼行了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惊讶的看着旁边的小豆子,又扭头看看一旁的季云信,问了一句“他知道了?” “二公子把我带回季府当侍卫了,现在住在神机营学本事。”现在的小豆子在军营里历练,也算得上是个军爷了,说话都底气十足。 “好好好”九歌早就想着能给小豆子寻个妥帖的去处,如今他在二公子手下,不愁温饱,确实是好事一桩,念及此处,九歌不由得对季云信心生感恩:“九歌谢过二公子!” 季云信笑着点点头,却并未详说,反而问起了刚刚那一幕,“九歌姑娘刚才那番声无哀乐论,着实令我大开眼界啊,老三可真是会调教人。” 话说着,云礼和李尔走了过来,云礼似乎有些不高兴,“见过二哥!”季云信点了点头,但视线并未脱离开一旁同小豆子嬉笑的九歌。 “二哥和我这侍从倒是熟络的很啊!”云礼这话说的有些阴阳怪气。 “九歌姑娘聪明可人,我不过是多看了两眼,三弟不必如此介怀!”季云康反将一军,言语间也似有不悦。 二人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尴尬。 “三弟刚从南安回来,不在家多歇几日,跋涉来这雅集所为何事啊?”还是季云信打破了沉默。 “二哥身兼多职,忙里偷闲来这雅集是所为何事啊?”云礼似笑非笑,夹枪带棒的回了一句。 听闻此言,两人相视哈哈一笑,心中自然对对方为何来这雅集心知肚明。 第四十一章 难题 回府的路上,九歌搞明白了两件事。 一是那位嵇由先生出生于大魏名士家族,少年成名,据说当年殿试时,当时的魏帝出了三题都没有难倒年仅十六岁的他,魏帝深以为奇,当下便封之为太傅,就职于太学院。后来金陵之乱后,嵇由不满外戚王世聪把持朝政,胁迫幼帝,作文大骂其欺世盗国,被王世聪下了狱,后众大臣上书连保,家族又上供了不少银两,这才把他从刀下救了出来,判了流放。后九州大乱,嵇由辗转来到益州,才有了今日一番巧遇。 二是云礼今日来雅集,并非来附庸风雅,高谈阔论的。这些文人多半出自名士大家,很多想在乱世有一番作为,但空有出仕之心,却苦无机遇,便来这雅集,多多结交人脉,互相引荐也是常有之事。 茫茫黑夜,只有繁星点点,九歌看向车中的云礼,云礼的脸被车身的影子遮住,看不真切。只是九歌知道,她心目中的公子不知从何时起已不是先前那个高洁淡然,正义凌然的天赋少年,他学会了笼络人心,学会了计较得失。 …… “你个没良心的丫头,在外面跑野了!从南阳回来这么多日,也不来看看我这老人家!你倒是还记得是我的帮厨啊!”从雅集回来的第二日,九歌一大早便来到后厨帮忙,金师傅看着九歌忙碌的身影,一顿牢骚。 “师傅~”九歌笑兮兮的舔着脸,挽起金师傅的胳膊,整个人贴了上去,就像是一只撒娇的小猫,“你都不知道!我在南安的时候,可危险了!差点都回不来见您老人家!” “哦?怎么样?好玩吗?惊险吗?快给讲讲!”金师傅似乎并没有听懂九歌话里求安慰的意思,倒是对她南安的经历更感兴趣。 索性离午饭时间还早,这一老一少便一人搬一截木桩子坐在门口晒起了太阳,九歌讲的是眉飞色舞,金师傅听得是聚精会神,时不时还插上两句,唉,你们当时就该如何如何,这种马后炮的行为,惹来九歌几次白眼。 最后说到在花连山庄云礼答应替花娘找寻杀害连庄主的凶手:药王谷堂主雷傲时,金师傅面色一变,严肃异常,“你刚说那连庄主死于何毒?” “鬼僵” “不可能!”金师傅突然的否定让九歌有些意外。 “为什么?” “呃………嘻嘻,我以前听人说啊,这药王谷谷主觉得鬼僵之毒太过狠辣,便将之列为了禁药,还将其中所需的一味至毒灭了种,自此这天下也再没谁能配出这鬼僵了。”金师傅目光闪烁,这说法似乎有些牵强,既然是听说,何以刚才如此笃定的说不可能呢?! 见九歌不信,金师傅继续说道:“我以前也是行走江湖的,好嘛!这消息灵通着呢!” 九歌见金师傅的样子,知道他又要开始吹牛了,“师傅,咱就不能一天不吹牛吗?你这样还行走江湖?我看你是江湖混子还差不多!” “嗨,小丫头片子,皮子又痒痒了不是!”金师傅装作生气,抬手追着九歌便要打。 两人又是一顿嬉戏。九歌心中暗想,这都说是老小孩,老小孩,金师傅年纪不算老,可怎么也跟个小孩儿似的呢! …… 淮阳郡地处益州东侧,是东南霸主幽州的五大郡之一,素有十全十美之称,十全乃是指淮阳郡管辖之下的十座城池,十美则指的是淮阳的山美、水美、树美、花美、石美、物美、人美、食美、船美、灯美。由此称号,可知这淮阳郡乃是一个土地肥沃,民众安居的天府之地,其造船技术更是天下闻名,素有天下船只出淮阳的美名。 季光对这天府之地垂涎已久,攻占它不仅能使自己所辖的版图在南方三州之中变为最大,还能得到淮阳郡的几大造船厂,为日后北渡缴伐北魏打下基础。 但近几日季光日夜琢磨这淮阳一战该如何布阵,委实有些发愁。幽州的管制与益州不同,幽州牧孙乔虽然是个励精图治之人,近年来幽州的民生经济较其他州确实好了太多,但其军政大权则被各世家大族所牵制,军队实则是世家大族的府兵,成点分散状。 此次季光的敌人淮阳郡郡守王义之便是幽州第二大名士家族的族长,手握十五万雄兵。此人心思深沉,功于心计,号称麾下谋士三百,为其出谋划策,抵御各方侵扰。此役确实是一场硬仗。 “父亲,据我的细作来报,王义之似乎早已知道我方的军事动作,近日命各城加固城池,囤积兵器备战!”季云康刚刚收到细作的战报,便急急忙忙的前来汇报。 “想我益州也并非固若金汤,有些许细作混进来并非难事。现如今大战一触即发,对方若还没有警觉,哪里配做我季光的对手!”季云康本以为这战报能博得季光的夸奖,却不料季光早已心知肚明。他讨了个没趣,便退到了一边,不再说话。 “季云信求见”门外兵士们通报。 “信儿来了,快进来!”季光脸上一喜,他这个二儿子自筹备军资以来,事情做得井井有条,军资安排的也妥帖稳当,季光不由的便凡事都想与之商量。 季云信进门行了礼,又冲在场的季云康,薛将军等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大战在即,今日把你们找来,是想讨论讨论如何拿下这淮阳郡第一城扶风!”季光环视了一圈众人后又问“薛将军可有妙计?” “扶风城城主襄平是个宁折不弯的倔脾气,臣早年和他交过几次手,军风很是强硬,依我看这扶风城一战只能硬拼。只是这扶风城的北三百里便是建宁郡地界,微臣担心若是战争进入胶着状态,这建宁郡定会出手,到时候我方危矣。” 薛丁山此番推断季光之前推演时也想过,只是一时没有对解之法。“众将领可有办法解此困局?” “不如派一队人包围建宁郡?以策应?” “不妥,一则我方进攻,不易将兵力分散;二则若是建宁反扑,我方则将面临腹背受敌的两难境地。” “那先攻建宁?再攻扶风?” “建宁在幽州众郡县中虽然势小,但其背后的陈氏势力不容小觑。再加之扶风城早已全力戒备,此时先攻建宁的话,扶风必然背后偷袭!” “说来说去,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这可如何是好!”一番讨论后,一些急脾气的将领开始有些气馁了。 “父亲,儿臣有一个想法!”季云信此时站出来,躬身作揖说道。 第四十二章 使臣 “哦?”季光面色虽疑,心中却一阵欣喜,在场的人一听有办法,也都竖起耳朵用心听。 “既然这建宁郡并非我们此战的目标,我们可效仿战国张仪,派使臣出使建宁,游说对方,按兵不动!” “云信,你不懂兵法,就不要在这里乱说,这建宁隶属幽州,怎会听敌方一个使臣的话!”本以为此次的风头要被季云信抢了去,没想到他却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季云康一时心中暗喜,连忙出声反驳,不曾注意自己的言行。 听季云康未问清楚便出声指责,季光面色一暗,眼角瞥了一眼季云康,转而对季云信说道:“陈氏是幽州的五大势力之一,这建宁虽是弹丸小郡,但陈氏并非不在乎,使臣又能如何游说呢?” “父亲,幽州被五大家族势力盘踞,却能维持表面上的风平浪静,私下里各种势力必定相互掣肘,据儿臣的人来报,陈氏与王氏在朝堂之上早已水火不容,想来好好利用这其中的矛盾或许可以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更何况我们所提的要求也并非是通敌叛国,不过是让他们在两军对阵之时,作壁上观而已。只是……”季云信似是想到了什么症结所在,一时语滞。 原本听季云信一言,季光觉得此法或许可以一试,但云信这只是二字后面,季光感受到了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只是如何?” “只是这出使之人的选择上,需要慎之又慎!此行艰险异常,如若不慎,轻则被陈氏留作人质,重则丧命。寻常的官员怕是不够分量……”季云信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季光懂,一个说话够分量且不顾生死之人,这个人只能是季氏子孙。但让自己的骨肉至亲去冒险,季光下不了决心。 此刻到是有些感激季云信没有当着众将领的面,把话说完,否则他将陷于两难之地。派至亲去,他舍不得。可若表示不能让自己至亲冒险,那众将领必然心生嫌隙。大战之前,将帅失和,此役必败。 一旁的季云康心下揣摩着云信刚刚未说完的话,突然间他嘴角有了一个极其不易察觉到的微笑,他有了个一石二鸟之计。 “不知二弟所说够分量之人,是不是指我季氏子孙。”季云康此话一出,季光心里一惊,这云康不是最会揣摩他的心思吗?为何如今一定要把他逼入两难之地!细想之下,季光眼中凶光一现。 季云信见自己故意隐藏的话尾就这么被季云康挑明了开来,一时有些感慨,唉,大哥啊,大哥,你怎么偏偏在这最不该算计的时候站出来呢! “确实,若非我季氏子孙,陈氏的人又如何能相信我方的诚意呢?!毕竟这事关两地存亡!”季云康既燃都已经开口逼问了,云信也只能照实说完刚刚的话。 季光阴沉着脸坐着一动不动,双目似是出神。众将领没等到季光的答复,便纷纷把目光看向了季云康。 季云康被众人注目,一时有些忘形,似是不想辜负众人的期许,继而开口道:“如是这般,不如我去?……”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众将领便纷纷开口阻止道:“大公子不可,哪里有一营之主将去冒如此风险,万一有什么闪失,骠骑营可如何是好!” 对于这种结局,当然在故技重施的季云康的意料之中,只见他收起刚刚那小心翼翼试探的神情,一本正经的躬身作揖到:“父亲,儿臣有一人举荐!” “哦?说来听听”季光哪里真的想听他举荐,只是碍于众人均在,不得以为而为。云信在旁边看着有些意气风发的季云康,连连摇头。 “三弟季云礼。众兄弟之中论文才三弟当仁不让,典故史籍也如数家珍,做说他本就是不二人选。加之前不久他刚刚买齐战马而归,收服了南安马帮和花连山庄,这番果敢之气更令为兄我佩服不已。是故,儿臣认为,这使臣非三弟莫属。”季云康就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令人生厌却又不能置之不理。 云康作为骠骑营将军,确实不适合出使,再加上他的行事作风,季光哪里敢把如此重担交给他。云信尚有此战军务需要打理,确实也无法脱身;老四、老五更是未及成年,如若真要从季氏子孙中选一人出使,那云礼确实是不二人选。只是季光哪里忍心把自己最宠爱的儿子送入虎口啊!只见他一时神情恍惚,难下决断。 “父亲,父亲”众将领见季光半晌没有言语,一时私下窃窃私语起来,云信见此景况,不得以出声。 “嗯?”季光抬头看像云信,眼中尽显疲惫。 “父亲,三弟身边还有子青先生辅佐,想来由他一同出使也算妥帖!”云信此话点醒了一直犹豫不决的季光。没错,老三还有季子青! 季子青虽并非季光的亲兄弟,但二人自小一起长大,自是非常熟知。季子青幼年受教于太学,也算年少扬名。成年后跟在季光父亲身边,处理事情极其稳妥周全。这也是后来季子青自请去照顾云礼时,季光想都没想便答应的原因。 如若由他陪着云礼一起出使建宁,即便没有胜算,应该也可全身而退吧!季光想到此处,便正了正身子,对堂下众人说道:“我季氏子孙与益州共存亡,如今大战在即,既然出使连横更为妥帖,便没有不去尝试的道理。如此一来,我季氏子孙自当仁不让。”这一番话说的是大义凌然,堂下众将领显然也被带动了情绪。 “州牧如此大义,我等必与益州共存亡,此战必胜!” “州牧放心,不论三公子此行成功与否,都是我们心中的大英雄!” “属下甘愿此生追随州牧,此战毕胜!” 季光听闻这些慷慨激昂的言辞,情绪并未有何波动,只是抱了抱拳说道:“淮阳一战,有劳诸位了!”众将见状便也不再耽搁,纷纷拜别。 “父亲,那儿臣也便……”季云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季光打断了。“虽大战在即,吾儿日夜练兵辛苦,但也要多多顾及顾及家中妻儿啊!” 此话任谁听了去都是一位父亲在祈盼自己儿子一家安宁和谐的一片心意,但到了季云康这里,却并非如此。但他脸色依旧如常的拜谢了一番,起身离开时,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恨。 第四十三章 建宁 云礼确实有出仕之心,但这机会来的如此之早,又如此艰险确是他始料未及的。 虽然季光已经安排侍中将建宁的详细情况以及幽州各势力的分析写成折子供他详细参考,又许他可任意调拨银两和选拨随行之人的特权,云礼对此行依旧没有把握,甚至连五成胜算都没有。 但他还是一口应承了下来,富贵险中求的道理,他自小便知。只是子青先生听闻后气急,一边大骂云康、云信两兄弟联手将云礼推入火坑,一边责怪季光如此心狠居然派自己亲子以身犯险。 “子青先生,您一向沉稳,今日怎得也犯了李尔的毛病。切莫再说了,当心隔墙有耳。” “公子,这明摆着是羊入虎口啊!咱们不能去!” “大哥要带兵攻城,二哥要处理政务,四弟五弟年纪尚小,只有我最合适!想来父亲也是经过一番挣扎的!”云礼这番话说的极是大义,却又像是在开导自己。 “挣扎?我看他是忘了当年你娘离世时他答应过她什么!” 云礼的娘亲离世时云礼恰中毒不省人事,这么多年来云礼的心里一直有个心结,那便是他没来得及见娘亲最后一面。现在子青先生提及此事,言语间又有所隐瞒,云礼一时竟愣住了。 “我娘亲离世前说了什么?” “你瞧老奴这嘴,去世夫人哪里是老夫能够非议的。老夫只是觉得公子自小没了娘亲,州牧断不能安排你去啊!”子青先生显然知道自己刚刚情急说错了话,此刻云礼追问,也只能如此敷衍到。 云礼知道子青先生不想说的事情,他怎么逼迫都是徒然。加之现如今出使在即,事情还都未安排妥善,便暂时按下自己追究到底的心情,同子青先生讨论起应对之法来。 “九儿,咱们跟淮阳郡之间真的要打仗了吗?”青倌一脸局促,神情间有种惴惴不安的情愫。 “怕是真的要打了!”九歌言语间也是无奈,她不喜欢战争,正是因为这连年的征战,才让她和家人流离失所,至今找不到爹娘。可她一个弱质女流,在这乱世终是太过无力。 “州牧可是又派了什么重要的事给公子吗?”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李尔过来告诉我收拾行装,明日一早要随行出发。” “那你这次又是去什么地方呢?” “也没细说,只是听说要往东北方向去!” “究竟是干什么事啊!这般神神秘秘的!”青倌顺势往床上一趟,裹了裹被子自言自语。虽已是初夏,但夜里还是让人不禁觉得有些冷。 第二日一早,季府门前除了九歌他们要带的兵士,还有三大车货物,看样子像是蚕丝。九歌不禁有些疑惑,昨日李尔说的那么神秘,今日却又大张旗鼓的带着这三大车货物出城,此行怕是没那么简单。 “先生,现在可否赶路了?”王将策马与云礼等人的马车并行,低头俯身问道。 “可看清楚了?确定没人跟着?” “已经再三确认过了,没有!” “好!传令下去,车队继续向西北前行,待走远,我们转向东北!” “是!” 马车里的九歌一头雾水的看看子青先生,又看看云礼,似乎所有的人当中,只有她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心中有些不痛快。云礼似乎看出九歌的心思,出言安慰她说:“九歌,不是有意要瞒着你,只是这乌苏城怕遍布淮阳的细作,泄露了我们的行踪!” 云礼的解释,让九歌心下稍安,有些感激的看了云礼一眼,云礼却递过来两个册子,子青先生似乎想要阻拦,但九歌已经接了过去,也便正了正身形,没了言语。 这一路无话,连赶了三日的行程,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建宁郡。九歌一路可没闲着,她将云礼递过来的册子翻看了几遍,终于想明白他们此行的目的,不由得后背一阵发凉!脑海中就盘桓着四个字:送上门来! 这建宁郡虽然离益州和淮阳郡不算远,但因地理位置偏北一些,常年受江河泛滥的影响,并不是十分富庶。天黑之后除了青楼妓院和一些大的栈酒肆,街上便没什么亮光了,走动的人也很少。 “明日王将李尔带拜帖去一趟郡守府!其余我等在此再商量一下劝说策略。”子青先生连夜安排。 “是!” 为了不引人注目,出城时所带的大批人马都跟着货物去了西北,只挑出十五名大都无父无母的精壮兵士化装成侍卫随行。此刻入了这建宁郡,大抵也都知道要做什么了。 待其余人都离开后,九歌这才起身躬身作揖道:“公子,九歌一路上念及一事,觉得重要异常,担心公子一时不查,做了错误决定!” “哦?说来听听!” “九歌已知我们此行所为何事,只是两军交战在即,如若我们说服不成,极有可能沦为人质,在两军交战中作为敌军要挟的砝码?即便如此,我们也依然需要冒此风险吗?” “九歌,此事已成定局,现在讨论还有何意义!”子青先生试图出言打断她。 “子青先生,并非九歌贪生怕死,只是若是此刻回头还有机会,明日名帖一旦送进郡守府,那便是真的再无回头的可能了!” “子青先生,连日赶路辛苦了,还请早些休息吧!剩下的事我来同九歌说!”季云礼目不斜视,望向窗外,面色如常,缓缓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 季子青见状知此时他在不过是徒添云礼的烦恼,便应声退下了。 “九歌,你可知此物是何物?”云礼从袖内掏出一个小瓷瓶,摆在桌上,有些漫不经心的拿起刚刚那杯茶,送到嘴边。 “公子!”九歌有些着急,这都什么时候了,云礼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跟她玩猜谜。 “这是临行前,父亲送我出门时,塞进我手里的!”云礼此时看着九歌,苦笑一声道:“我们兄弟五人,想必他也不在乎少我一个!” “公子!”九歌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安慰才能化解云礼心中的寒意。 “大家都说众兄弟中,父亲最是宠爱我!”云礼长长呼出一口气“罢了罢了,我终是没有江山重要!” “现在能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所以九歌,我们此行,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云礼站起来,将那瓷瓶紧紧握在手中,跨步走向窗前,影子在身后拉长,显得极是落寞! …… “什么?你们确定名帖送进去了?”季子青没由来的一阵惊慌。 第四十四章 青楼 “我和王将亲眼看着他们将名帖拿进府中的!”李尔说起来也一肚子委屈,他和王将就这么等在门外等了三个时辰,直到郡守府关门落锁,他两也没等来一句回复。几番询问却都是推脱,说既然名帖送了进去,就请静候消息,其余的没再多说一句。 “会不会是这郡守不在府内?”九歌试探着说了一句。 “肯定在府中,一般郡守不在,大门便会落锁,府内众人从侧门出入,可我和王将去的时候,大门是敞开的。” “确实,后来不知是不是有意撵我们走,日头还未全部落下,府里的人便来关门落锁了!”王将一向冷静寡言,此时却也出声猜测到,显然也想不明白,这建宁郡守既然收了拜帖,却又迟迟不肯相见的原因。 “真没想到刚到建宁就碰了钉子,连面都见不到,又如何游说!”子青先生坐在桌旁,手握成拳,面色有些阴郁。 “不是见不到,是他根本就不想见我!”久未出声的云礼,缓缓拿起桌上的茶杯,送至嘴边却迟迟不肯饮下,“这陈权怕是已经猜到了我的来意!” “公子的意思是说,这陈郡守是在告诉我们,他知道我们要说什么,但他不同意?”九歌猜测云礼话的含义。 “嗯”云礼点点头,猛地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后,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表情甚是凝重。 “好了好了,大家都忙了一天,回去歇息吧!我和公子再想想应对之法!”子青先生见众人士气低落,只能如此安排,打发大家先行离开。 众人离开后,季子青转眼看向云礼,只见他负手立于窗前,暗暗念到:我欠你一命,决不能让你身陷险境。 云礼似乎是觉察到了子青先生的目光,但并没有转身,只是幽幽的说道:“先生,现在怕是只有找到顾先生代为引荐这一条路了吧?” “公子莫急,老奴这就派人去找!” 临行前几人商量对策,设想过万般难题该如何应对,就是没想到这陈权居然连面都不见。蓄积了很久的一拳,还没出手,对方便已轻松化去。如今只有这建宁的文士名人代为引荐一条路。如今的事情要假手于人,效果定不如所料。云礼似乎已经能够预见到此行的结局…… 夜凉如水,九歌想起前一晚云礼说出他终究是没有江山重要时的心疼和落寞,一时竟有些心疼,比起她年幼与爹娘的离散,被亲生父亲利用和算计的云礼怕是心里更为寒凉。“不能就这么认命,一定还有别的法子!”九歌转身拿出路上云礼给她看的册子,点亮油灯,就着昏暗的光,细细翻看起来。 陈权,建宁郡守,陈氏家族第五代次子,得妻五房,育有三子三女,传闻不久前为娶第五房妻子云烟,与大夫人及其娘家闹翻,后修补关系,现状不得知。 九歌不禁念叨:“云烟,云烟~” …… 入夜后,这偌大建宁郡的灯火似乎都聚在了这花街柳巷,整整一条街,并列排布着大大小小的青楼妓院,酒肆食坊。入夜后,闻着酒香饭香,看着那千娇百媚,媚眼如丝的娇俏娘子,一路走来,唤声,嬉笑声,吟喘声不绝于耳,整个花街柳巷就像是另一副人间天堂。等凤楼便是整个花街上最大的青楼。 “呦~官,怎么瞅着那么眼熟呢?可有相熟的姑娘?” “这位公子,里面请,里面请!” “媚珠、霓裳、春桃~各位姐妹下来迎喽~” 等凤楼的管事凤姐正在门外熟稔的招待四方来,突然她眼神一亮,紧着小碎步,迈下台阶,“哎呦呦,陈老板,您来了!”边说着,边替眼前这轿子掀起了轿帘。轿中人大约不惑的年纪,身着深蓝色压金线的飞鹤丹阳华服,头戴羊皮双缨小冠,穿戴极是富贵,可长相却有些一言难尽,混圆的脸盘上镶着两颗豆大的眼珠子,见来人是凤姐,便对着凤姐挑了挑眉,呲着牙对凤姐一笑,凤姐心中一番作呕,但仍心领神会的,上前将其搀扶下来。 “又来了个新的,要不要见见?”趁着上前搀扶,凤姐在这“陈老板”耳边耳语道。 “哦?你知道的!没有才情的女子我可不见!”这“陈老板”似乎很是挑剔。 “瞧您说的,当初那云烟还不是我给您推荐的!” “云烟现如今是我的五娘子,凤姐今后还是莫要议论的好!”“陈老板”似乎有些不悦。 “瞧我这张破嘴,以后得说陈夫人,陈夫人”凤姐假意用力打了自己几个耳光,赔上笑脸。“那我给您安排新来的这个?” “行,老规矩!” “您请好吧!” 转眼间,陈老板被小二引上了三楼,推开门,门内纱幔缠绕,香气袅袅,纱幔后坐着一人,看样子身材纤细苗条。 看着纱幔后如此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妙人,陈老板一时色胆包天,屏退了小二,面露色相,搓着手,大垮了几步上前便要掀开纱幔。谁知纱幔后的妙人,似乎早料到他会如此,提前转了身过去。 “陈老板若不是第一次来?不知道这青楼的规矩?”妙人言语中多有不满。 陈老板虽然心急,但规矩还是懂的,若是用强把这妙人惹不高兴了,反倒不好。于是连忙道了歉,退了出来,坐在纱幔对面的椅子上,倒了杯酒,夹起了桌上的小菜咽下,“不急不急,依着规矩来!” “纸鸽初来乍到,不知陈老板所学到何程度,不如陈老板先出题,如何?”帷幔中的妙人原来叫纸鸽,这名字听着不同于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别有一番风味,可“陈老板”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眼看美人马上就要在怀,“陈老板”也顾不得细想,开口道:“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隔着纱幔,只见那妙人轻轻晃了晃扇子,遮住朱唇,对到:“美人自刎乌江岸,战火曾烧赤壁山。” “好!”“陈老板”痛快的饮下一杯酒。想了一想又说道:“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香。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 “烽火连不休,路有冻死骨。若问何可依,人人道,世上艰。”那“陈老板”话音刚落,帷幔中的女子便立刻对到。 “好,纸鸽姑娘这才情,妙哉妙哉”“陈老板”拍着手赞美到,心里却犯了嘀咕。 “芸芸众神赞,飘飘仙子舞” “红红孤儿泪,白白尸骨山” …… 两人对来对去几个来回,这“陈老板”句句风花雪月,纸鸽句句世间惨痛,虽说这纸鸽姑娘对的是既工整又对仗,可“陈老板”就是觉得怪怪的。来等凤楼的,都是来寻开心的,可这姑娘一口一个死骨,一句一个悲惨,让“陈老板”一下子没了兴致。 只见他猛地喝了一口酒,面有不悦,正欲开口请辞,纱幔中的姑娘却嘤嘤哭了起来。一时让他这情场老手不知该如何进退。 正在犹豫间,只见这纸鸽姑娘掀开了帷幔,缓缓抬起一张清丽娇俏的脸庞,梨花带雨,惹人怜爱“陈老板可是嫌纸鸽太过无趣?” 第四十五章 字据 “陈老板”是见惯了风月场上的卖弄和伎俩的,但此刻竟然觉得眼前这可人十分与众不同,硬是生生把刚刚想要请辞的话咽了回去。 “非也,非也,只是觉得纸鸽姑娘心中太过悲悯。不知所悲何事?”“陈老板”此刻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正襟危坐。 “陈老板可愿听纸鸽细细说来?”这纸鸽姑娘踏着碎步缓缓而来,娇滴滴的欠身坐在了“陈老板”的对面。 …… “这几日为何不见九歌?她现在在什么地方?”一开始云礼以为九歌喜好研究不同地界的风土人情,想必是溜出去闲逛了,便没在意,可一连几日都见不到九歌,一时心中不安。 一旁的李尔看了看季子青,低下了头,没有吱声。云礼与他们几个朝夕相伴,当然知道这其中必定有事,一时神情严肃了起来,“老实说,她到底在什么地方?你们又瞒着我做了什么事!” 李尔又看了一旁的季子青,见对方并未抬眼看他,更是没了主意到底该不该说,一时僵在原地。 “等凤楼”一旁自顾自的季子青突然开口说道。 “那是什么地方?”云礼再次看向李尔。李尔见子青先生自己都招了,便也不含糊了。“建宁郡最大的青楼!” “啪”,云礼手中的茶杯应声掉在地上,只见他一掌拍向旁边的桌子,怒气冲冲的站起身来“你,你们,你们几个,究竟瞒着我干了什么?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此刻李尔见云礼生如此大的气,哪里还敢吱声,偷偷看着子青先生,却不想云礼见状更是生气,指着李尔大声呵斥:“看什么看,问你呢!就你说!” “公子,息怒啊!”李尔跟着云礼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平日里他莽撞,口不择言都未见公子发过如此大的火,此次怕是真的生了大气,想到这里,两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不过一个婢女,公子何必如此动怒!”一旁的子青先生见李尔跪下,便把手上正在做的事往旁边挪了一挪,一本正经的说道,一旁的李尔见这始作俑者可算开始发声了,不由得长长呼出一口气。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居然还有事瞒着我!”虽然云礼依旧生气,但子青先生开口了,云礼的火气也收了收,这个他从小便认定是唯一一个真心对他的人,他当然信得过。言语间也缓和了许多。 季子青便也不耽搁,便把九歌前些日子找他商量的事讲了个清楚。 “胡闹!”云礼在房间来回踱着步子,“真是胡闹!” 子青先生闷不做声,李尔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答话。 “九歌哪里知道青楼里的人心险恶,若是她真有个什么事,你们且说还让不让她活了!”云礼此刻脑中一片浆糊,既生气又担心,直直用拳头捶着胸口,仿佛一团闷气就要破胸而出。 “九歌是卖了身的奴婢,此事又是她的主意,她心甘情愿的。公子还是不要动气的好!”子青先生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云礼此番的表现恰恰证明了早前他的猜测,只是他决不能坐视如此之事发生。此事若是九歌险中求胜,成了,见到了陈权,自然是好事。若是不成,九歌失了名节,自然也不会再同云礼纠缠。虽说九歌是他一手调教的,多少有些不忍,但此事事关重大,必要的时候当然要弃车保帅了。 “子青先生何出此言,九歌与我一起长大,危急关头又多次出谋救我,此刻云礼怎么能任由她以身犯险呢?” 云礼说罢不等子青先生回复,便冲着一旁跪着的李尔安排到:“叫上王将,再带几个身手不错的兵士,跟我走!”李尔哪里敢顶嘴,爬起身来找人去了。 …… 这边云礼怒气冲冲的赶往等凤楼,那边的纸鸽姑娘刚刚对着陈老板哭诉完自己与亲身父母如何在逃难中离散,又是如何辗转流落到这等凤楼,说的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纸鸽如今不得以流落风尘,栖身青楼,如若能够遇上良人还罢,怕就怕遇人不淑,再遭毒手!”对面的“陈老板”看着对面这娇滴滴的可人儿,哭得两眼通红,泣不成声,一时心里泛起男子气概,正欲说话时,只见那纸鸽姑娘翘着手指,捏着香帕,轻轻沾了沾眼角的泪滴,继而换了一副面孔,笑意盈盈的提起酒壶满了一杯,一顿三叹的递了过来。 “瞧瞧我,陈老板还是莫要被纸鸽扰了兴致,来来来喝酒,喝酒!”“陈老板”哪里见过这种架势,一般的姑娘不是楚楚可怜,就是妖娆妩媚,可这纸鸽姑娘刚刚明明勾起了他的保护欲,现在却一声娇叹,转了画风。这“陈老板”一时有些琢磨不透,竟暗暗起了兴致。 “陈老板”伸手接杯子时,纸鸽姑娘的玉手似是无意间拂过他的手背,一阵战栗,想要反手抓住这软若无骨的玉柳时,纸鸽姑娘一个嬉笑,闪了开来。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纸鸽姑娘起身,自顾自的念着两句情诗,语毕,缓缓扭头,用扇子遮着朱唇,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陈老板”。 “陈老板”心中一喜,起身便伸手欲将这妙人纳入怀中,“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奴家寻得并非一夕欢愉,陈老板想必早有家室。还是罢了!”说罢这纸鸽姑娘一个转身,又急步走进了纱幔中。 见到嘴的鸭子又飞跑了,色心刚起的陈老板哪里肯善罢甘休,“我的美人,你可真会折磨人啊!”说着便要掀开这纱幔。 “纸鸽只为寻一良人,在这乱世得以保全。虽与陈老板极是投契,但想来陈老板家中之妻定是不允,所以还是莫要为难纸鸽了!”纱幔中的妙人此刻声音哽咽。 “我堂堂一家之主,哪里轮得到一个娘们做主!”不知是纸鸽的激将法起了作用,还是这色胆真能包天。这“陈老板”似乎今日势要将这美人收入囊中。 “那陈老板可愿收留纸鸽?” “当然,你明天便同我回去,我看他们敢说个什么!”此时“陈老板”一下子掀开了纱幔,一把拽过纸鸽,张嘴便要吻下去。 “陈老板不会明天一早便不认账了吧?纸鸽一个弱女子,到时候自然无能为力!”纸鸽一个窝腰,躲了开来。 “那你说怎么办!”“陈老板”又再次扑了上来。 “立字为凭!我便信你!” 心痒难耐的“陈老板”为了早点能将眼前这妙人吃干抹净,哪里还顾得上细想,取来文房四宝,便立了字据,临了纸鸽来拉着他盖上了随身印鉴。印鉴上四个字:陈权私印。 第四十六章 埋伏 “喏,字据也立了,我们现在可以……”“陈老板”将字据递给身旁这妙人,便噘着嘴欲把纸鸽姑娘揽入怀中。 只见刚刚还梨花带雨,媚眼如丝的纸鸽姑娘忽然严肃了起来,一本正经的看着眼前此人,躬身作揖道:“益州季府九歌,拜见陈郡守!” 听闻此言,刚刚还一脸***的“陈老板”眼睛精光一闪,似乎恍然大悟,他这是招了眼前这小姑娘的道。便换了一副陌生又拒绝的神态,翘起二郎腿,往椅背上一靠,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刚刚还一脸娇羞的姑娘。 “这等凤楼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不明来路的货色也敢往里收!”刚刚受了愚弄,又强压下心中的欲火,陈权现在极是气愤。 “郡守莫要怪罪凤妈妈,是九歌骗她在先,不过是说九歌亡了双亲,想找一个大户依靠!”此事不论结果如何,九歌还是不愿意牵连其他人。 “肯定是那个家伙贪了财!”陈权有些愤愤。 九歌没有接茬,反而跪地,拜了一拜说道:“恳请郡守见见我家公子!” “我若是不见呢?”堂堂一郡之守,哪里肯受眼前这丫头的要挟,传说出去,不让人笑掉了大牙。 只见九歌缓缓起身,怔怔的看着陈权,扬了扬手中的字据,“那我便想办法登门拜访郡守府的大娘子!” 陈权的正妻当初为了这五娘子出身青楼不宜做妾室,委实同他一顿闹腾,前不久才刚刚从娘家请了回来,如今要是知道他又在青楼惹了事端,定又免不了一顿折腾。想想此事,陈权就一个头两个大。他虽然并不惧内,但他正妻出自名门,多年来他在这建宁郡安心当他的一郡之守,自然离不开他妻娘家的支持。 这陈权虽然好色,但为人甚是精明,不然也不会在士大夫势力盘根错节的幽州得以安守建宁一郡。他当时收到拜帖便猜透了云礼等人的来意,只是纵使陈王两族在朝中水火不容,可真到抵御外敌之时,任谁也不敢落一个通敌的罪名。 九歌见这陈权一时默不作声,知他定在心里权衡不定,便出言说道:“我家公子此次隐姓埋名而来,就是不想给郡守多生事端,如今只求一见,若见了之后,郡守依旧不为所动,我们自当悄然离开。如今大战在即,难免不会波及到建宁,郡守就算只为了自己那五位如花似玉的娇妻,也该听听我家公子的建议,然后再下决断!与您并无损失!” 听完九歌这顿分析,又看了看九歌手中的字据,陈权揣摩了半晌后,起身有些无奈的说道:“罢了,那你们明日来吧!”本来是来寻开心的,现在兴致没了,陈权转身要走。 “万一明日郡守依旧闭门不见,我家公子定要斥我办事不力了!” 陈权停下步子,眼神中隐隐透露着凶狠,心里暗想这姑娘心思倒是周全谨慎。“你手中不是有字据吗?”陈权这话多了几分戏谑。 “不知郡守可否将身上的印鉴暂时交由九歌保管,也算是个信物!” 陈权邪魅的笑了一笑,取下随身印鉴,递给九歌,就在九歌伸手欲取之时,他一把握住九歌的手,往怀里一带“你就不怕我杀了你灭口?” 九歌不慌不忙的从陈权手里将手抽出,福了一福笑着说“陈郡守向来精明,为了九歌一条贱命把事闹大绝非良策!” “你这鬼丫头!纸鸽,止戈,哈哈哈”陈权拿手点了点九歌的头,大笑着推门而出。他心里有了计较,这等姑娘若留在身边,定比家中那几位更懂风情,更为有趣。 陈权刚走不久,九歌正卸下一头的朱钗首饰,换上自己的常服。云礼便带着王将、李尔便闯了进来。见到九歌衣衫不整,一头乱发,朱钗半耷拉着挂在发丝上,云礼只觉得一时血气直冲头顶,已是气急,转身便要出门去寻那个禽兽。 王将李尔还没反应过来,九歌已然知晓公子怕是误会了,便抢着在门框处拉住了他。“放开,我要去找那禽兽!”九歌说了半天,云礼耳畔一阵轰响,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用力将九歌推回门里,转身要走,九歌一时情急,站起身冲上去,一个老虎扑兔,紧紧拥着云礼,双手有节奏的拍打着云礼的后背,不停叨念着:“好了,好了!冷静,冷静!” 云礼哪曾想到九歌会有如此之举,他虽已成年,府里也安排了侍寝丫头,可他一直以为情爱之事,须得先有情,所以并不通这男女之事,此刻软玉在怀,阵阵女儿香飘进鼻孔里,一时间当场石化,脑子早已不再运转,一身戾气将将化作绕指柔。好半晌才听清九歌说的话。 “公子,九歌并未受辱!” 见云礼镇静了下来,九歌便扶着他落座,拿出那字据和印鉴,颇有些得意的讲起了整件事的经过。 云礼听完,啪的一拍桌子,佯装生气的样子呵斥道:“胡闹,万一那陈权色胆包天,你今日哪里还能站在这里?九歌啊九歌,真想把你脑子扒开看看,你这脑袋里装的是什么!扮青楼女子,亏你想得出来!” 九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王将李尔在一旁长出一口气。气氛一时轻松了下来,“公子,那陈权答应我,明日我们可进府一见!”九歌想起正事,深觉还是早早安排的好。 “现在就回去,从长计议一下!” 次日,云礼一行人带着拜帖如期而至,看门人此次倒是极有效率,拜帖送进去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请了云礼入府。 只是进门前,依了郡守府的规矩,卸下了众人随身携带的兵器。云礼暗想,只要能见到这建宁郡守,便有机会劝他按兵不动,此行或许可以大功告成。众人见事情向好的方向发展,心里也都一松,没有多想,紧着脚步向里走去。 沿途经过回廊,花坛,几处庭轩,并未留意他们所经之处,这偌大的建宁郡守府居然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越走越觉得有些不对,九歌忽然惊觉,这一路上府内寂静的可怕,竟不曾见到一个人,就像是一个等待抓捕鸟兽的笼子,静静的等着到嘴的猎物自投罗网。 得知能够进门,大家心情放松,进府后心里又惦念着该如何劝说郡守的事,想当然的以为门口的看门人会在身后跟着指路。此刻回头向后,哪里有半个人影。 “王将,刚那个郡守府的人没跟着进来?”李尔言语间略有责备。 “一开始跟着的,他什么时候不见的?”王将知自己一时不查,只是小声嘟囔着解释了一句。 “你……”李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子青先生打断了,“对方早有预谋,我们都大意了,现在……” 子青先生话没说完,整齐有序的脚步声向他们所站的庭院外涌了过来…… 第四十七章 中伏 此刻他们五人正身处一片空地之中,后面是回廊延伸出来的一座小石桥,左侧是高高的郡守府围墙,周围几颗高树,枝繁叶茂,此刻被微风吹动,沙沙作响,前方是一眼看不到头的府中园林,里面成片的假山树木环绕,只有右侧是一个二进的庭院。 听到脚步声后几乎一眨眼的时间,季子青便做出了绝断,进院。小石桥狭窄不易通行,左侧的高墙即便是王将李尔怕也只能是将将翻过去,更何况墙外是何处地界并不清楚,前方更是不能进去,假山和树木都是藏匿身形的最佳之地,这府中园林怕早已是个收紧的陷阱,听这脚步声整齐划一似已形成包围,想来是郡守府的府兵,眼下只有右侧的庭院可暂借一避,运气好的话可以从庭院里掳一两个人质,即便不好,有宅子护在身后,至少不会被人背后偷袭。 显然他们这次的运气并不佳,整个庭院看样子早已常年无人,哪里能有什么人质。见此状况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背对庭院,围在一起,子青先生等人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让云礼躲在众人之中,云礼缓缓推开子青先生的手,眼神透露着情绪,多年相伴,季子青当然知道云礼眼神中所想表达的东西,便也不再坚持,打起精神看向四周。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重,众人进院后匆忙间只从庭院中挑拣了手边能够用得上的东西握在手中,王将、李尔手上青筋暴起,众人不敢分神,齐齐看着院外,凝神屏息,周围的空气早已凝结,忽然“嗖”的一声,像是利物划破了皮毛,“开始了”众人头皮一麻,一个恍惚,一只赤铁白羽箭破空而来,直直奔向右侧的云礼,云礼几乎是下意识的用刚随手拿起的瓷瓶一挡,啪一声,瓷瓶四分五裂,羽箭应声落地,随着羽箭的掉落,前方一阵巨响传来,成片的羽箭犹如一片赤云,扑面而来,转眼间噼里啪啦的掉落在地。 云礼等人哪里招架得住,刚拿在手上的东西早已被羽箭打落,手上身上均是被羽箭擦伤的伤口,几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外面的局势,就被这一阵箭雨逼进了屋里,得亏王将眼疾手快,一个掼摔将身后的桌子甩在了众人之前,见状大家连忙躲在桌后,任由箭擦着桌子掉落在身侧。 羽箭刚停,那急行军般的脚步声便紧跟了上来,涌进了院里。有一刻,死一般的寂静。 九歌心中早已被怒火充满,她悔恨自己的馊主意,悔恨为什么当时不将那陈权绑了去,悔恨自己竟轻易就相信了陈权的话,将大家置于死地。她手中紧紧握着陈权的那枚私印,指甲将血肉抠的模糊。云礼侧眼见九歌浑身紧绷,面色阴沉蕴含极度愤恨,手中一片血肉模糊,正欲伸手安慰她,却见九歌“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挡在了那个早已插满羽箭的桌前,“九歌,你干什么!” 云礼话音未落,九歌便哗一声,打开了被羽箭射的千疮百孔的门,“既然死路一条,那便由她先赎罪吧!” 门外众人显然没料到此刻屋内的人居然胆敢开门,一时愣神,回神只见一弱女子赤手空拳,血迹斑斑的站于门前,一身戾气恍如地狱归来。 “九歌?”为首的陈权显然也极是惊讶,不禁唤出九歌的名字。九歌当然也认出了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陈权,你个卑鄙小人,言而无信!”九歌见到仇人,气急,使足了全身的力气,将手中握着的陈权私印朝陈权扔去。 “暗器”兵士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周围便传来羽箭上弓的声音,九歌抬眼望去,整个庭院的屋檐上布满了弓箭手。 “住手!”刚刚将私印扔过去时,陈权便连连后退,被身边的兵士护在了身后,此刻大吼一声,从人群中走出,倒是有几分郡守的派头。 “哼~”知今日有死无生,九歌反而冷静了下来冷笑道:“我们不过五人,怎敢劳烦郡守大人如此隆重相迎。” “怎么,只许你们愚弄我,还不许我还手了!”陈权眼里透着精光,一身的吊儿郎当,话却说的咬牙切齿。 “愚弄你是我一人的主意,杀我一人便是,何必为难他人!”九歌不曾想到,这一郡之守居然是个如此睚眦必报之人。 “哈哈哈,杀了你?”此时犹如判官的陈权,一脸戏谑的来回踱着步子,“我的小美人,我怎么舍得杀你啊!” 桌子后面的云礼在九歌站出去的那一刻便要起身,被身边的王将李尔死死拽住。云礼几经用力挣扎,依旧不得而出,听着九歌同门外陈权的对话,云礼已是气急,对着他二人吼道:“你们该不是以为,我们躲在这桌后还能活命吧?” 大家被云礼这么一吼,一时间仿佛身上的劲儿被卸了大半,大丈夫当慷慨赴死,死亦何惧。云礼感觉身上的阻力少了,便一抖站了出来,身后紧紧跟着王将、李尔和季子青。众人打开房门,恰好听到陈权的调侃“不像你身后的那些大老爷们,居然让你一个弱女子替他们挡箭!真是没胆!” 陈权话音未落,见云礼他们站了出来,“哎呦,果然男人都受不了刺激,啧啧啧!”陈权摇着头,满脸不屑。 “自古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这么做,不怕报应吗?”云礼坦然的站在了九歌身旁,既然今日必死,当然要问个明白! “报应?我不怕!好玩多重要啊!”陈权一脸色眯眯的盯着九歌。 “无耻!” “哈哈哈,你们算什么来使!你等威胁我在先,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陈权大笑之后,脸色即刻恢复严肃。 “我们怀着善意而来,虽方式不可取,但绝无害人之意,陈郡守如今之举真是不同古今,将来必传遍四海,美名远扬!”那个美字,云礼几乎是咬断牙齿说出来的。 “今天天不对,把他们几个给我拿下,要活口!就关进地牢最里面,好生给我看着!”说罢陈权转身就走。接着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着九歌指着天说道:“美人,天不对,你好好想想,若是想通了,半夜敲敲墙,我来看你呀!哈哈哈~”一脸好色奸诈之相。 第四十八章 入狱 陈权走后,满院子的兵士开始谨慎的一步步缩小他们的包围圈,其实对面这几人手无寸铁,即便有两个功夫不错,但双拳难敌四手,他们大可以直接冲上来,一顿砍杀,奈何郡守走时强调了要活口,这些人也不敢莽撞。 堂堂季府三公子,一代骄子,马上要沦为阶下之囚,不知将会受到怎样的责难和凌辱。云礼双眼早已通红,凌乱的头发,脏乱的衣装,九歌看着没由来一阵心疼,心中自责更深几分,云礼似乎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满眼愤恨,盯着那些渐渐靠近的兵士们,伸手在腰封附近摸索,九歌知道,他是在找那个小瓷瓶。 “公子!”九歌大呼一声,拔下自己头上的银钗,对准自己的脖颈,死死的盯住云礼,眼神仿佛在说,只要你拿出那个小瓷瓶,我就立刻自尽。云礼自然知道九歌这是在以死相逼,身形不由的一顿,就在此刻,子青先生突然大呵一声,“放下兵器,莫伤了我家公子,我们自己走!” 季子青此话一出,不仅云礼等人惊了,就连对面的兵士们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季子青将云礼护在身后,扭头对身后的人说:“不到最后,莫失了气节”一脸急切。言罢,子青先生便一人毫无阻滞的走进了那重重包围之中,身影纤瘦,却笔直。九歌第一次看到了,一夫当关万夫莫敌这句话中描述的英豪模样,决绝,霸气。 云礼看着子青先生的背影,似是明白了什么,只见他抖了抖衣袖,拢了拢头发,抬头挺胸,器宇轩昂的跟着子青先生走了进去,四周的兵士见两人一身正气而来,毫不畏惧,拿捏不准这二人是否藏了杀招,一时胆颤愣是无一人敢上前动手捆绑。 那领头的见状呵斥了一声,终是有几个胆大的,上前去绑了云礼等人,却是不敢生拉硬拽,就由着他们这样自己走到了大狱处。 益州季府当然也有如此大狱,云礼当然也见过,帮大哥押解过犯人,单独提审过证人,从未觉得牢狱是如此的寒冷冰凉,从墙壁中透出的腐蚀臭味,深不见底的牢狱里点着零星火把,虽目可视物,却透漏着绝望,兵士们的呵斥声,在长长的通道中传来回声,像是阴间鬼差的索命符。那一双双藏在黑暗中的眼睛,似饿狼一般,只待一声令下,便会扑出来,撕碎一切同归于尽。 走着走着,云礼突然笑了,笑声像是在发泄什么,吐尽了他心中的气郁,给空气腾出了位置。 这些兵士似是得了什么命令,并没有将云礼众人分开关押,直接他们全部推进了牢底深处的那间牢房,碰的关上了门。 九歌环视整间牢房,并没有想象中的杂乱,倒是格外的干净些,想来这间牢房并不常关押犯人。 “子青先生,我和李尔其实还以抵挡一阵的!”进了牢房,王将有些不明白,这位先生何故要自己走进这地牢中。 “抵挡一阵?以命相搏吗?”季子青这句反问更像是解释给自己听,“至少现如今,我们完好的站在这里!人在,就没有输!” “既然陈权让他们好好看守我们,必定还有后招,你们先看看自己的伤势,可要紧!”云礼把目光看向一旁的九歌,经历过刚刚的一番歇斯底里,不知这姑娘可还撑得住! “这牢房居然连个草垛都没有!”李尔想找个地方给云礼坐,环顾了整个牢房,除了四周的石墙,什么都没有。 “不打紧,以天为盖地为庐,舒坦”云礼看着李尔,硬是挤出来个微笑,说罢捡了个地方,以一个自认为舒服的姿势坐了下去。 王将、子青先生见状也跟着席地坐,围在了云礼身边。“大家先休息休息吧!养好精神,以备万一!”云礼安排后,便自己将头埋在了双腿上,王将李尔见状,也纷纷合了眼。 九歌心里快要被自己的愧疚感折磨疯了,她没有上前坐在云礼身旁,她轻信他人,闯出了如此祸端,陷大家于生死无望之地,此刻怎有脸同大家相依而坐呢! 牢狱里很黑,待在里面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云礼把脸从膝盖上抬起,他哪里真睡得着,不过是强迫着自己闭眼休息,以应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情况。此时抬眼却看着九歌一人站在牢房中,身体靠着墙,脑袋一搭一搭的,不知在想什么。 “九歌”云礼轻唤一声,却不想众人齐齐睁开了眼。 “九歌,九歌”九歌正想得出神,猛然间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竟然咚一声坐在了地上,九歌吃痛,啊了一声,样子却有些滑稽。 “没事吧?”云礼见状连忙起身,一把拉起九歌。 “公子,刚刚九歌翻来覆去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我们只有五个人,一进府便又被卸了兵器,陈权却用了近千人来围堵,真的有这个必要吗?而且这陈权素来精明,杀了我们,淮阳郡一旦战败,难保州牧不会北上为亲子报仇,如此引火烧身的事,实在不像他的做派。”九歌并没有回答云礼刚刚的询问,而是抛出了心中的疑惑。 “的确,我也觉得他这话里似乎有话!若如九歌所言,他有些惧内,又怎么会大庭广众的调戏九歌,就不怕风言风语传进内宅?”子青先生此刻也起了身,来回在牢房里踱着步子。 “他连续说了两个天不对,天怎么会不对呢?他是不是想说时辰不对?” “时辰不对?他是说我们来的时辰不对?” “他好像是特意叮嘱要将我们关进这最后一间牢房的!刚我偷偷打量了一下其他牢房,似乎和咱们这间不太一样,难道这最后一间牢房有什么特殊机关?”众人当时都听到了陈权的安排,只是并未细想。 “细想想,我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之后,他说了一句你算什么来使,我当时有些不明白既然要抓我们邀功,他又为什么要否定我是来游说的使臣?”既然陈权话有所疑,那就不妨逐句斟酌,细细思量下,云礼也发现了异常。 “如此一来,便说的通了,我们的身份不能暴露,白日来,时辰不对?所以要把我们抓起来?是做给外人看!”子青先生把大家的剖析理了一理,得出了结论。 “如果真是这样,那把我们关在这里定是别有深意!只是!他究竟想让我们怎么做呢?” 大家一时陷入了思考,周围寂静无声。 “会不会同他戏耍我的话有关?”九歌的声音虽不大,却似乎给了大家最有可能的希望,“你们还记得吗?他最后说的是,若是想通了,半夜敲敲墙,他来看我!我当时直以为是此好色之人的粗鄙妄言,若是将之前的话全部推翻,那便可能是再给我们暗示!” “那还等什么?敲啊!”李尔说罢便冲上前,挨个墙壁大力敲了起来,“等等”却被九歌一把拦住。“外面的兵士们,怕是并不知情,我们还是莫要声张,先用关节叩一叩,看是不是有机关的好!” 李尔看向九歌眼里满是敬佩,发现这个丫头越是危急关头,越有急智。 “哃哃~”九歌眼中露出惊喜,看向云礼,“这面墙是空的……” 第四十九章 往来 “有劳子青先生跟公子把风”九歌担心敲击声过大引来狱卒,又体谅云礼和季子青,便请了二位过去把风。自己和王将、李尔在此处敲击石墙。 敲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不知道敲了多少下,也不知是不是触发了什么机关,轰一声,响声由内传来,不一会儿,九歌等人面前的这面墙便向内凹了进去。一座石阶梯出现在九歌等人眼前,除了这座石梯,还有一脸笑意的陈权。 陈权并未吱声,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先抬腿上了台阶,云礼等人见状,也不含糊,紧跟着走了进去。从石阶处走出,众人才发现这地道竟然连着一座大屋书架后的暗格。 “情非得已,还请季三公子见谅”陈权见一行人出了暗格,连忙躬身作揖,求已原谅。 “郡守既然要避开耳目,昨夜为何不与九歌说个清楚。”经过这一顿生死折腾,九歌心直口快,哪里还记得身份有别,一时气急,出声质问。 “怎么,只许九歌姑娘戏耍在下,就不许在下礼尚往来啊?”陈权一脸嬉笑着凑近了九歌,没个正经的继续说道:“还是九歌聪明啊,我让敲墙,还就真的敲墙了,可是想我了?” 若不是他们身负重任,九歌便要回怼回去,无奈此刻也只能往后一退,抱拳躬身道:“还请郡守自重。” 云礼不知怎的,见着这一脸色眯眯的郡守盯着九歌看,心里就像拦了一头发狂的野兽,一不留神,野兽便要逃脱,厮杀开战。 一旁的子青先生自是将这一切看在了眼底,只见他“嗯哼”一声,“陈郡守真是好计谋,差点真真儿要了我们的命。” 见一旁的长者说话,陈权收敛了色相,对着云礼一本正经的躬身作揖道:“幽州局势复杂,我这小小建宁郡都不知被各势力安排了多少细作,一个不慎,上报给州牧,通敌的罪名,我一家老小如何担待的起。这才有了这下下之策,没有事先通报,就是怕各位有所准备,让隐藏在我府中的细作瞧出了端倪。陈某在此,再给季三公子赔罪了!”言罢,一揖到底。 “郡守言重了!”云礼当然知道,避开耳目的办法千千万,这郡守偏偏用了生擒这一招,除了是气九歌当日等凤楼戏耍一事,更重要的是要告诉云礼等人,现在这是在谁的地盘,要遵谁家的礼仪规矩,有了这一个下马威,接下来双方不论再谈什么,云礼等人都必定要考虑考虑眼前的局势,好生精明的一个人。 “这大屋是我郡守府的禁地,日常只有杂役婢女会进来侍奉打扫。我等商量的事情何等重要,今日一顿折腾,公子不免乏累,不如今日好生歇息,我这几日日日会来此处,我们再一同商议正事。” “如此甚好!郡守请走好!” 见陈权如此安排,九歌心下才觉得舒坦了些,虽过程有些曲折,但结果尚且差强人意。众人一番抵抗后,又是一顿折腾,早已累极,不等安排便找了地方歇下了。 次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这大屋时,早已起床的九歌看到了不知何时便已坐在门口的季云礼,迎着刺眼的阳光,不知在想什么!“公子”九歌轻唤一声,抬步上前与云礼并肩而坐。“身上的伤可疼?”云礼怔怔的看着她,此刻的云礼被阳光一照,浑身散发着金光,仿若那九天下凡的仙人,九歌不禁呆住了。 就九歌没有回答,云礼似乎也不着急,回过头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昨日你独自挡在我前面,可知我是多么害怕?!日后万不能再做如此危险之事了!” “呵”九歌抿着嘴苦笑一声“九歌并非逞一时之勇,只是此事由九歌而起,若公子有个闪失,害人害己,哪里还有脸面苟活于世!” 云礼似乎有些不甘心,追问“如若今日我不在,是王将、李尔,你可还会挡在他们身前?” “九歌一人的过失,让同伴遭殃,若是九歌一人的性命能换回大家的性命,自是划算的。” 似是没有听到想听的答复,云礼苦笑着摇了摇头。 没过一会儿,屋外传来淅淅索索的脚步声,想必是陈权口中侍奉的杂役婢女来了。云礼这才起身,回到屋内,正襟坐好。 这些杂役婢女低垂着头,走的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是缓慢,进屋见到云礼,也并未同云礼行礼,只是进屋后,熟门熟路的走至屋内各处,打扫,布餐。如此视若无物,九歌一时有些好奇,靠了过去,那杂役仿若不察,继续手中的活计。九歌弯腰将脸贴了上去,突然间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连连后退,摔倒在地。这些人的眼睛被厚厚的伤疤遮盖,显然是后天外力所残。 “九歌姑娘莫怕,我这大屋不能叫外人知晓,所以选出这些人,进屋侍奉!”刚刚那一幕,恰巧被站在门口的陈权看了去。 九歌没有吱声,只是点了点头,行了个福礼,便退到了云礼一边。听闻郡守来了,季子青等人也都从耳房出来,同这郡守互相行了礼,退到了一旁。 “来来来,季公子莫要气,就当在自己家一样。”见一旁仆役已经将餐布好,陈权便邀云礼落座进食。九歌等人见公子落了座,便也在一旁坐下,由的这些仆役将饭菜摆放于前。 “季公子青年才俊,当日以一文名扬天下,今日得见,更是让人如沐清风,想来这世间居然有您这般天资卓然之人,陈某有幸一见,荣幸之至啊!”席间陈权对着云礼便是一顿猛夸,九歌等人实在不知这如此精明狡诈之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陈郡守真是谬赞,莫要羞煞了云礼。郡守镇守这建宁郡多年,想必阅人无数,云礼又岂敢在郡守面前托大。” “哈哈,那我也不气俗套了,日后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一顿饭的时间,尽说了些恭维和家长里短。云礼深知此时不能急,谁先急,便是漏了怯,漏了怯便输了阵。 用餐之后又用了茶,用茶之后又用了点食,磨蹭了好半晌的功夫,这陈权才转入了正题“如今你们倾尽整个益州之力来攻打我淮阳一郡,不知此刻来建宁找陈某,可是另有想法?” 见这陈权终于说到了正题,云礼一改刚刚只答不问的态度,“或许我们是来救郡守于水火的~” “哦?~”陈权眯起双眼,眼中精光一闪。 第五十章 权衡 “郡守既知我们举整个益州之力攻打淮阳,又怎会不知自己已身陷二难险境呢?” “我建宁偏安一隅,物资既不富庶,百姓也不众多,弹丸小地,取之所用不大,向来也不是兵家必争之地,不知何来险境一说呢?” 以陈权的精明,自然知道云礼话中的险境二字的含义,此刻他揣着明白当糊涂,就是想让云礼继续说下去,不说便不错。 “幽州五大家族中,陈氏和王氏在朝堂之上斗的不可开交,虽说你们两族管辖之下的郡县数目差不多,但王氏多是富庶之地,兵强马壮,钱粮充足。反观陈氏,紧邻江河,常年饱受天灾,虽兵将骁勇,但军资不足,论实力实在无法与王氏一较高下。” “呵呵”陈权冷笑一声,“季公子远道而来,不会只是想提醒再下,我陈氏一族的势力远不及他王氏吧!” “当然不是,郡守莫急,且等云礼说完”被陈权出言讽刺,云礼倒也不急,“陈氏的势力多在朝堂政务,而幽州的军务则多由王氏子弟把持,如今淮阳郡一战,若王氏胜,朝堂之上必定声名更盛,幽州牧定会以军功而大加封赏,此时如若王氏提出接管建宁,郡守以为幽州牧会不会答应呢?!” “建宁并不富庶,他争去做什么!” “益州东侧与淮阳郡、建宁郡交界,若王氏大胜,求得建宁郡作为封赏,如此一来,边境连成一线,他王氏一族,以一族之力保西境之安,朝堂之上,可还会有陈氏说话的地方?” “州牧他还要仰仗陈氏的势力来制衡王氏,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一家独大呢?” “幽州牧当然不会,但王氏挣来了军功,求一个小小的并不富庶的建宁郡,州牧都不肯给的话,岂不是伤了王氏的心,心伤则行必异,幽州牧权衡多年,难道会为了小小建宁,让王氏硬生生生出谋反之心吗?即便幽州牧铁了心驳了王氏的面子,给陈氏保下这建宁,但必定会在其他地方给予更大的权利或封赏,王氏依旧独大。” 陈权此刻把玩着手中的杯盏,眼神凝重,显然云礼刚刚所言触痛了他。“听季公子的话,那不如我也起兵协助王氏抵抗你益州如何?”说罢,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云礼,让人弄不明白他此刻的真实想法。 “郡守好思谋,如此一来,建宁一郡也算有功,倒是便可一齐得封赏!郡守可是这么想?” 陈权硬是堆起脸上的笑意“当然”。 “封赏肯定会有,但幽州牧更加会认为,淮阳建宁应连成一线,才能更好的抵御外敌。到时候恐怕都无需王氏请赏,幽州牧便会将建宁划归王氏名下了。” 云礼这一顿剖白,无外乎讲的是两大势力之争,虽是外人之见,却所言非虚。陈权当然听得出来云礼这话中句句实情。其实两地之战一触即发,陈权虽偏安一隅,但终究无法避开,他近日里也着实在纠结,不知到底该不该与王氏联手。一时有些焦躁难安,起身在屋里踱来踱去。 “刚云礼兄说为兄我将面临两难之境,可还有后话?” 此刻陈权称呼的变化,他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的到,但云礼身后的子青先生和九歌却察觉到了,心下不由得一喜,此事怕是能成。 “若是王氏战败,我益州掌管淮阳郡,必不会容忍在北方留有一郡作为隐患,不日必会出征缴讨。届时陈郡守将会以一己之力对抗我整个益州,想来不会有胜算。”此话云礼说的含蓄,但陈权却打了一个机灵,确实,如若淮阳失守,他这建宁哪里是对手,不过是益州军举手之劳罢了。 见陈权不说话,云礼紧接着道:“王氏虽败,陈郡守倒未必有性命之忧,且庙堂之上,陈王势力说不定会此消彼长,对于陈氏或许是个好消息,但对于郡守来说,丢了国土,便是留着性命,想来日子也不会好过。且不说王氏若有能言善辩之人,来个颠倒黑白,丢失淮阳郡的罪过,陈氏也难逃干系。” 陈权依旧没说话,踱了一阵子,便又坐了回去,连着猛喝了三大杯水后,用袖子一擦,直勾勾的看着云礼,一抱拳:“云礼兄弟既然远道而来,想必是有法子,助我脱困的,对吗?” 直至此刻,九歌一直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她虽从小就跟在云礼身边伺候,所见皆是云礼温柔端方的样子,刚刚那一番唇枪舌剑,形势剖析,非胸无大志者不能为。九歌第一次见到什么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心下对云礼更是多了几分敬佩,昔日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正在成长为遗世独立的万世英豪。 见陈权抓耳挠腮的样子,云礼心中的把握更是多了几分,他略显调皮的对陈权招了招手,陈权便靠了上去,只见云礼拿手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静字。 “哎呦,我的好弟弟,你是叫我安静吗?我现在哪里静的下来,原本我是想益州幽州敌对,大战将至我断不能被按上这通敌的罪名。可你噼里啪啦一顿说,现在我这心里更是没了主意,哪里能静的下来!” “郡守不要担心,云礼既然来了,当然是有办法帮你化解这两难之境的!”云礼走上前去,拦住了走来走去的陈权,一把把他按在座位上。陈权一把抓住云礼的袖子,恨不得钻进云礼的脑子里,把他的想法一股脑看个清楚。 “方法我刚不给你写了吗?就是静!” “啊?” “两军交战时,只要郡守作壁上观。云礼可替益州牧承诺,等到我益州得胜,必不侵犯建宁。届时建宁是想脱离幽州自立门户,或是归顺我益州,皆由郡守做主。若是归顺我益州,不仅建宁,我方还可拿出淮阳两城,交由郡守管辖。按功封候。” 这陈权虽说偏安一隅,但身为男子,谁能没有建功立业,封侯拜将的心呢!只是他并非嫡子,功业上又没什么建树,被幽州牧派来安守这小小建宁,多年未见升迁,将来陈氏一族族长之位是绝对轮不到他的,眼瞅要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若再无机会,恐怕这封妻荫子的事就彻底跟他没了关系。 如今云礼抛出了这样的橄榄枝,要说不心动,当然是假的,只是要做一个叛国之臣,怕是要遗臭万年了。 “若我不归顺呢?”陈权眼睛一亮,刚刚云礼提出的条件虽然诱人,但细想之下,还是有诸多隐患,精明如他,又怎会轻易应允。 “不归顺当然亦可,淮阳是王氏势力的主要地区,我们帮陈氏拔了这颗眼中钉,虽幽州管辖郡县少了些,但陈氏势力却是有增无减,再加上我益州军保证,三年内绝不攻打建宁,百姓安居无所伤,到时候陈氏势力转盛,郡守说不定亦会升迁!” 按照陈权刚刚的反应,云礼如此说完,他应该欣喜若狂,点头答应才对。可此刻陈权眯起了眼睛,思谋了半晌才说道“不动到并非难事,只是若事后州牧怪我为什么不出兵相助淮阳时,我该如何作答!” “这……”云礼本以为如此丰厚的条件下,陈权必会答应归顺,却不想这陈权竟然如此精明世故,心思深沉,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第五十一章 心计 “若是我军取胜后,转派一小队人马攻取建宁,与建宁守军交手后佯败而走。那郡守不仅有了胜绩,更有了军功。如此一来,陈郡守怕是不仅不会牵连,反而封侯拜将也指日可待呢!”此时季子青见云礼语塞,便起身向前跨了一步,躬身作揖说道。 “哈哈哈哈,如此倒是甚好,甚好!”陈权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这一笔买卖看来稳赚不赔,自然是喜笑颜开。 云礼和九歌却是大吃了一惊,立在当下,怔怔的看着嘴角浮出笑意的季子青。去年他们刚刚揭发了季云康贪功假战,鱼肉百姓,那一条条一桩桩的罪证,看得令人心寒。现如今易地而处,子青先生居然又提出了假战一计,虽是假战,却必会损伤百姓,兵士。以他人之性命谋一战之功成,又与季云康何异。 “我的好兄弟啊,你这计策听起来真真是处处替我考虑,且容我一半日,同我的谋士们合计合计,看如何行事更为妥帖。”陈权见时候不早了,既然得到了他想拿到的承诺,便也不多做耽搁,起身走了。 陈权是走了,云礼和九歌却没有缓过神来。他们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位曾与他们同仇敌忾,风雨同舟的长者,那位曾经教导他们仁义礼智信的师傅似乎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子青先生,这假战一计为何您之前不同我商量呢?”陈权走远,云礼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毕竟在他心里,子青先生有着谁都动摇不了的地位。 “若是不出此计,怕以陈权的精明,不会轻易答应作壁上观,若是紧要关头他反了悔,公子怕是要成千古罪人了!” “唉!”云礼哀叹一声,“话虽有理,只是即便假战,难免也会伤及无辜百姓、兵士!终是要有人付出代价!难道除了假战,就没有别的计谋了吗?”云礼抬头,看着子青先生,眼睛里泛着泪光。 “好孩子,成功有的时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几个兵士,些许百姓,换一座城池和长久安宁,值得!”季子青走上前,用手轻轻拍打着云礼的后背,语重心长的说道。 “战争本来就这么残酷吗?难道一定要用百姓的血才能赢吗?”虽然九歌知道子青先生说的在理,但就是忍不住要多问几句,也许在她心里,并不认可子青先生如此论断。 “哪一个帝王不是踏着鲜血走来的,哪一代的历史不是白骨累累!”子青先生这话说的虽是残忍,确实事实。 …… 这日天刚蒙蒙亮,益州季府的门口的石阶上有一人和衣而卧,将脸深深埋进衣领里,看不清面孔。卯时季府杂役开了门,这人便起身抖了抖衣衫,理了理头发,拎起丢在一旁的包袱,来到门口。 “这位小兄弟,这是我的名帖,我找你家三公子。劳烦小哥代为通传。”说罢来人双手呈上名帖。 “我家三公子出门采办去了,这几日都不在。你也别老跑了,过个十天半月的再来看看吧!”杂役见此人日日来此,有些不忍,好言相劝。 “要是这样的话,我能否见见州牧大人?” 杂役把对面这人上下打量了个遍,此人衣着虽然华丽,但一看就是前些年的样式,袖口处也磨开了线,面容苍白憔悴,“我家州牧大人哪里是你想见就见的,你赶紧走啊!别堵在州牧府门口,挡了诸位爷的去路!” “你这小厮怎的如此无礼,你都不曾将我的名帖送进去,怎知州牧大人不肯见我!” “实话告您,您这名帖就算送了进去,州牧大人也不会见你的,你还是赶紧走吧!” “你都没送,怎知州牧大人不会见我!” “唉,我说你这人怎么没完没了的啊!这州牧大人是什么人物,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着的?” “你,你,这小厮真是欺人太甚……” “王强,怎么回事?一大早在门口喧哗,成何体统”门口这小厮听门内有人说他,一扭头,见是二公子的随身侍从卫孑,卫孑身旁站着的恰是二公子。便也不理门口来人,紧着躬身作揖:“奴才见过二公子。” “可是有事?”季云信看了看门口来人,扭头问道。 “没事,没事,这人先是要找三公子,我说不在,他又要来找州牧大人,不让进,就在门口撒泼!公子莫急,我这就打发他走!” “哦?”季云信向门口来人看了几眼,只见来人虽有些狼狈,但神情气质颇有大家文人风范,便紧着走了几步,出了门微微躬了躬身说道:“再下季云信,不知阁下找我三弟有何事?” 来人见来人是季云信,便正襟作揖道:“再下琅琊山涛,见过二公子!” “可是山东琅琊?” “正是!” “真是失敬失敬,我家小厮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先生莫要怪罪!不知先生找我三弟所谓何事?” “呃……是有些事……” 季云信见他有些落魄,此时又吞吞吐吐,知他定是遇到了麻烦,便侧了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山先生可是有难言之隐?不知云信可否代劳?先生请里面详说。” “先生,云信还有些政务须得出门料理,卫孑替您张罗了吃食和歇脚的地方。先生若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同卫孑说,莫要气。待云信回来,再同先生详谈如何?” 原本这山家便是琅琊一族里最旁系的一支,本就不算大户,山涛又逢家道中落,眼瞅着没米下锅了,便典卖了全部家当,来到乌苏城,想靠着家族名气和一身学识,谋个差使。那日在雅集遇见了季云礼,本想着等季云礼前来寻他,也好有些底气,但等来等去不见人来,盘缠马上又要花光了,这才不得以带了名帖上门。 “劳烦二公子安排,山涛不敢劳烦。何时二公子回来了,山涛自然随叫随到。” 季云信第一眼看这山涛便知他是遇到了麻烦,要来投奔云礼,谋个差使。云礼身边有季子青倾力相助,反观他自己,平日里也没个出谋划策的人,这山涛既然来自琅琊一族,想必有些学识,若是能留作己用,倒是极好。 …… 自从上次陈权走后,这已经是第二天了,云礼等人在这大屋里干等着,心里确实有些焦急。依目前这形势,他们几人被困在这大屋里,陈权每日不停的让那些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嘴不能言的人来送各类吃食,书籍,把玩的物件,可就是不露脸。 云礼等人有些坐不住了…… 第五十二章 有变 “公子,九歌这两日总是心绪不宁,虽说这陈郡守倒是气殷勤的很,可他迟迟不露面,我们又被困在这大屋里不知外面的情况,就怕到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九歌所说云礼怎会不知,虽说那日这陈郡守对于他提出的意见是连连称赞,但大战在即,又兹事体大,照理这陈郡守应该早做决断,云礼等人也好早日返益筹划安排,可现如今一连两日不见人来答复,实在让人焦心。 更要命的是,他们是被兵士们绑了扔在地牢里的,如果真有变数,如何逃脱都是个大难题。想到此处云礼脑海中思绪翻飞,实在静不下心来思考。 “若是王将李尔能出去打探情况,我们倒也可早做准备。”子青先生主意虽出了口,但他知道这其中的难处。 “现在这院子被从外面上了锁,以那郡守的脾性,门外必有兵士把守,我和王将人生地不熟的,怕是刚一出去,就要被抓了。到时岂不坏事!”李尔话刚说完,就瞥见一旁的九歌笑意盈盈,“唉,我说九歌,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啊!” “要出去也不是没有办法!”九歌说罢,俏皮的眼睛眨巴眨巴。 …… 趁着今日那些残奴来送东西,打扫布餐的时候,九歌愣是让王将、李尔以手做刀,打晕了其中两个。 “九歌,真要我们穿这衣服啊?”李尔指着一旁的晕倒的侍女,一脸的不情愿。 “生死关头,怎么还叽叽歪歪的!不打扮成这样,你们怎么出去?!”九歌一边数落着李尔,一边开始脱那两位侍女的衣服。 “万一他们发现这残奴少了两人,可怎么办?”王将一向谨慎,考虑问题也比李尔周全了些。 “即便发现少了人,他们也不敢大肆来我们这地方找,更何况若情况真的有变,留给我们的时间就不多了,我们也不必等他们来找。” 王将李尔听了连连点头。 “记住,跟着他们出了这大屋,便找没人的地方逃开,往人多的地方去找,就看看这陈郡守到底在干什么,打探清楚了就赶紧回来,若是一时打探不清楚,也别露了马脚,还是要早点想办法回来的。”九歌一边帮王将李尔收拾,一边细细嘱咐道。 “知道了,你怎么比子青先生还要啰嗦!”云礼和子青先生瞧着二人这模样,实在有些忍俊不禁,也是再三叮嘱,眼瞅着这些残奴做完了活要走,才住了嘴。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云礼等人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王将李尔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跟着残奴们出了大屋,就瞥见两名持刀护卫守在门口。暗暗吸了一口凉气,幸亏九歌出了这主意,不然他们贸然出来,怕是刚一出门,就要被拿下了。 跟着残奴们走了一会儿,王将李尔便在回廊拐角的地方跳脱了开来。二人紧着四处走了一走,不知该往何处去。便藏身在一假山空洞处,想着这郡守府中来来往往的人,总能听到些什么。 “小翠,你等等我!” “鞠霜,你这又是要去哪儿啊?怎么一整天的,尽见你来回跑了!” “别提了,老爷把那淮阳来的人,安排到了我家夫人的别院里,我都记不清是第几次去后院领吃食冷酒了,这几日可把我们院里的人忙坏了,觉都没的睡!啊……”话都没说完,这鞠霜便打起了瞌睡。 两位侍女说的轻松,可王将李尔听起来却一身冷汗,淮阳来人了,可是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这陈郡守连日不来,可是要反悔。王将,李尔对视一眼,便悄悄起身跟了上去。 这陈权的二夫人所在之处,是一座三进大院,在门口鞠霜便于小翠分开了,王将、李尔怕打草惊蛇,也就没再跟着,而是在门口的灌木从中躲了一阵后,瞅着四周没了人,才起身进了这院子里。 院子地形并不复杂,正方,厢房,耳室,后厨都在打眼的地方,想要堂而皇之的去听墙角,显然不可能。王将李尔琢磨再三,便先小心翼翼的拐进了后厨,躲在放置柴火的角落里。 “你们几个今晚伺候的时候都给我机灵点,听夫人说,这几人可是贵,吃食要精致,冷酒要拿冰包着,布菜的时候有点眼力见,一菜要是没有三箸,就别再添了,把这几个人惹不高兴了,谁都没好果子吃!” “桂嬷嬷,听说这些人是带兵来的,气势汹汹,可郡守又安排进了咱们院,该不是大夫人那边犯了错吧!哎呦呦……桂嬷嬷饶命” 这边侍女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这桂嬷嬷拧着耳朵拎了起来,“呸呸呸,这是何等大事,也是你一个小小婢女能妄自议论的。你们几个都给我打起精神,把嘴巴闭紧了,做得好了,主子有赏,要是让我知道谁在后面嚼舌根子,就别怪我回了夫人,贱卖了你们。” …… 王将、李尔走了也快两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云礼,九歌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他二人越是不回来,就说明越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知又过了多久,外面有声音传来,待九歌凑近了听,却又没了声响。九歌正欲转身,“咚”一个身影从墙外跳了进来,九歌下意识的张嘴,被来人捂了个严严实实,“咚”紧接着又跳进来一个人,二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九歌这才看清,是王将、李尔回来了。 三人不多话,紧着走回大屋里,把刚在外面探查的情况详详细细的说给了云礼。 “你们回来的时候,外面的兵士可察觉到了什么?”九歌有些谨慎。 “应该不曾察觉,我们二人将草丛弄乱发出声响,引开了一人,紧接着又丢了些许石头,把另一人也引了开,这才急忙跳进来的。” “现在发不发觉,都无甚要紧了。原本我们也没什么能让这陈权一心一意与我们联手的筹码。说不定很快,他便要把我们交出去邀功了!”云礼有些颓然。 “你们可听清楚了?淮阳来的人?”子青先生似是想到哪里不对劲儿,再三确认到。 “听清楚了,淮阳来的,还带了兵。” “这是要给陈郡守施压啊!大战在即,淮阳郡守此时派人来此,定是想要联合建宁,只是这建宁区区小郡,淮阳郡守何时会放在眼里!难道……”子青先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后面的话虽未出口,但九歌等人却心知肚明。 “我们是乔装成商贾出的门,我都是在来的路上才得知此行的目的的,这边才刚刚劝了郡守连横,淮阳那边的人便到了。看来该是什么地方走漏了风声!”想起出城时的层层伪装,九歌实在想不通,究竟是什么地方有了破绽,让城里的细作看了去。 “据父亲说,出使是与众将军一起商议的结果,莫非……”云礼此时的猜测还没说完,便被子青先生打断了。“众将军虽说知道出使一计,却并不知道我们何时出门,时间上算来,并不契合。况且众将军与州牧出生入死多年,应该不会是细作。” “那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李尔有些着急。 “我看,我们还是先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照王将李尔打探回来的情况来看,恐怕最早今夜,最迟明日,他们便会对我们动手了!” 第五十三章 杀戮 想到今夜即将面临的危局,众人一时没了言语,思绪在脑海中迅速翻涌。如此危局,想要保命几乎都不能,别提还想要完成此行任务。 “公子……”四周寂静的可怕,九歌这一声如破天惊雷,把众人从对即将到来的危局的惶惶不安中唤醒。 “九歌有一计,可双全,只是……只是……” “九歌,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甭管行不行,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总比我们在这胡思乱想的好!”李尔见九歌吞吞吐吐,催促到。 “是啊,九歌,现在大家虽是急迫,但也没个方向,若你心中有了主意,说出来大家一起思谋,说不定真是条出路呢!”九歌见子青先生都如此说,便也没了顾虑,将之前在心中盘桓了许久的计谋说了出来。 “现如今,我们就是那砧板上的肉,若是等陈权同淮阳来使达成了一致,定会率兵来抓我们,倒时我们几个怕是唯有一死了!”接下来,九歌仿佛下了下狠心,继续说道:“除非,我们先一步破坏了他们之间的联盟,可能尚有一线生机。” “怎么破坏?”李尔心急,便脱口而出。九歌看了李尔一眼,淡然的说出了,让众人吃惊的话,“杀来使!” “杀来使?!”众人惊呼,谁能想到这铿锵有力的决绝之计出自一个姑娘之口。 “没错,淮阳使臣死在郡守府,陈权纵是百嘴也莫辩,若是淮阳得胜,他更是没了活路,所以他没有别的出路,只能与我们联盟!只是……”后面的话,九歌似是有些犹豫。 “只是我等现在的处境实是万难,就我们五人,身上又没有兵器,一个不慎,刺杀不成,反而会立刻搭上自己的性命。”云礼看着九歌,说出了九歌一直犹豫的话。 “我想过了,也并非没有胜算!”众人看向九歌,眼中泛着希望。“今夜陈权宴请淮阳来使,便是我们的机会。我们虽然人少,但好在宴请是在内宅院子里,不需与郡守府的兵士们硬碰硬,我们的目标只是来使,只要成功斩杀,我们自然安全。” “即便只需要斩杀来使,就我们五人,胜算也实在太过渺茫!” “不,我们可以借助一件东西!”说罢,九歌双手拢进袖子里,拿出了火折子,对着大家晃了晃“今夜宴请,我们只需在二夫人的院子里四处点火,待火势一大,众人急于灭火时,定会乱做一团,届时我们只需要趁着慌乱,找准来使,一击击杀!” “不可,此法困难重重,几乎不可能完成”九歌话音刚落,子青先生便出声反对。“且不说你的火攻之法能否奏效,一来,我们并不认识那淮阳来使,慌乱中如何一击即中,一次刺杀不成,绝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二来,我们身上连件兵器都没有,如何刺杀。三来,万一失败,便是身死当下,你我死不足惜,可公子他……” 云礼知道季子青并非不同意此计,只是不想他以身犯险,正欲开口说话,只听九歌说道:“九歌自然明白子青先生的顾虑,但如若不兵行险着,待那陈权率兵来抓,我们哪里还有生还的机会。您说的问题,我之前想过了。火势凶猛,陈权定会小心护送来使先行离开,那么谁在陈权身边,谁就必定是来使。至于兵器,我想只能硬抢了!” “这里连个人都没有,能抢谁的?” “谁说连个人都没有,门外不是有两现成的!”九歌笑兮兮答到。 “好,就这么办,杀来使,胁迫陈权联盟!”云礼斩钉截铁的说道。 “公子,你不可啊!”子青先生依旧不愿云礼冒险,上前一把抓住云礼的双臂,他曾经答应过云礼的娘亲,要护他一世周全的。 云礼自然知道子青先生对他的维护之情,可眼下这局势,怕是谁都脱不了干系,轻轻拍拍他的手背,“子青先生爱护云礼,云礼自然知道。只是现如今这局势,动是死,不动亦是死!既然斩杀来使,便可逼迫陈权答应联盟,我等又可保命,如此双全之计,自然应当全力一试。” “子青先生说的对,公子其实不必同我等一起犯险,我和子青先生去院内放火,王将、李尔夺刀,刺杀来使,公子就在此处等着我们,若是我们太久未归,公子也好躲藏起来,视机脱逃。” “难道在你眼里,我季云礼竟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云礼面色沉重,似是气愤异常,更让他生气的是,九歌居然如此看他。 “公子明知道九歌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若您有个万一,我们几个实在是万死难辞其咎。” “或者待我们打晕了门外那两个侍卫,公子便可乔装试着逃出这郡守府,找人来助我们!”王将似是想找一个折中的法子。 “我一个人在这郡守府里瞎闯,难道就不危险?你们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与你们共进退,同生死!谁在劝我,我就立刻撞死在这墙柱之上!” 众人见平日里温柔端方的公子,居然如此决绝,以死相逼,也要同大家共同进退,心下一阵感动,充满了斗志。“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别耽搁了,还是抓紧时间把计划想的周全些吧!”见云礼此状,子青先生知道,无论他多么想保全云礼,此时都是无用,也便不再坚持,破釜沉舟一试。 现如今虽说已是末伏,但夏意却丝毫不减,蝉鸣蛙叫声让人心虚烦乱。陈权也没料到,他前脚刚与季云礼达成一致,后脚淮阳郡便派使臣而来,见面便说据细作探报,季府三公子会来游说,询问可有此事。 精明如陈权,自是一口否定。那来使却也并不多话,只是拿出了淮阳郡守亲自写给他的信笺。信中威逼利诱,恩威并施,警告陈权,若是胆敢包庇敌方来使,便是通敌叛国,如此未等那来使返回益州,淮阳便先荡平他小小建宁。 陈权夜不能寐的思索了一夜,看样子淮阳郡守王义之是笃定了他府中窝藏有敌军之人,虽说同益州军连横利大于弊,但终归是未来之事。若是让这来使瞧出了端倪,怕是眼下陈氏一族便会遭殃。 今夜宴请淮阳来使,除了令来使心安,更重要的是想打探打探这淮阳一役的动向,也好相机而动。 第五十四章 结盟 陈权这二夫人一向最识大体,今夜筹办家宴更是面面俱到,菜品酒饮一应全是整个建宁最好的,酒酣之际更是安排了婢女贴身伺候,酒过三巡,几个淮阳来使早已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此时只听屋外有人大喊:“不好了,西厢走水了!”“不好了,后厨走水了!”“不好了,东耳室也走水了!”“快来人呐~”接着便是慌乱的脚步声,叫喊声,水器相撞声。 陈权听着门外嘈杂,正欲起身询问,只听“咚”一个满面尘灰的丫头撞了门进来,“郡,郡,郡守,院里走水了!火势太大,我们人手不够,刚禀了总管,正调了兵士们过来!” 原本以为只是下人们不小心走了水,不消多时便会扑灭,现在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陈权心底涌出一阵莫名的不安。可还没等他细想,那几位淮阳来使看到了外面的火光,心慌,起身便要往外跑。 陈权赶紧拦了人,陪上笑脸,再三保证只是下人不小心走了水,明日定当严惩这些办事不利的奴才们。这才领着几位淮阳使臣出了门另做安置。 因是多处起火,人手不足,一时火光冲天,院中救火的,奔走的,一片混乱。陈权带着淮阳使臣小心翼翼的从正厅走到院门口,只见黑暗中冲上来四个模糊的身影,速度极快,目标又是如此明确,两把明晃晃的大刀毫不迟疑的砍向身边的使臣,众人早已被这大火扰了心神,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待反应过来时,现场早已血光一片,四个使臣倒在地上,眼瞅着只有出气没了进气。 此时征调的救火兵士们涌了进来,见有人行凶,便欲冲上来,九歌一声大呼,王将李尔便收了手,顺势把刀架在了陈权的脖子上。直到冰冷的刀刃接触到肌肤,陈权这才一个机灵反应了过来,“你,你们……”。 “对不住了郡守,事权从急!还请您的人退开,我们另行商议。”说罢,李尔的刀向脖颈处又紧了紧。 “你们这究竟是要做什么!”那边大火还未扑灭,这边四个使臣又全部倒在地上,见陈权被劫持,郡守府总管带着兵士们,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该如何进退。 “郡守,现在并非说话的良机,还请三思”九歌在陈权耳边说道。陈权有些无奈的看了九歌一眼,便挥了挥衣袖对着门口的众人喊道:“看什么看,赶紧救火啊!”说罢给了总管一个眼神,示意抓紧时间将地上的尸体处理掉。这才扭头看着九歌。 偌大的郡守府,九歌等人也不知何处才更安全,索性便压着陈权回到了关着他们的大屋。陈权在门口见到了两名昏死过去的兵士。“呸,还高手呢!” 进了大屋,关了门,王将李尔便把刀放了下来。“季公子,这就是你们结盟的诚意?陷我于杀害同僚,不忠不义的地步?”没了束缚,陈权一时身板硬了起来,三分委屈,七分真怒的发问道。 “如若我们今日不兵行险着,郡守是不是就会将我们几个交给那几位淮阳来使,去淮阳郡守那里讨个封赏了?”连日来担惊受怕,此刻豁出去的云礼,身上的底气也回来了。 “唉……”陈权哀叹一声,转身有些泼皮无赖似的就这么往地上一坐,语带哭腔的说道:“杀了那几人,我要被你们害死了!” “我们不过是帮郡守您做个决定!”季子青目不斜视的盯着陈权,“现在淮阳来使死在你建宁郡守府,淮阳那边自然知你已反!只有我益州季府,才能保您平安升官了!” “你们想让我怎么做?”陈权依旧小心翼翼,生怕此时云礼等人再出些幺蛾子为难他。 “很简单,同我们结盟,护送我们安全离开!”子青先生说道。 “今日有大队兵士见着你们杀人,又掳了我,你们倒是走了,叫我一个人如何安置!” “精明如郡守,府中定有可供脱逃的小道,只是郡守眼下怕是得先将随淮阳使臣一起来的兵士们缴了,不然风声泄露的太快……” “对对对,我怎么把这事儿忘了!”陈权狠狠一拍自己的脑袋,打断了云礼的话。“你们且在此处安心等我片刻,我先去安排安排!” 云礼心底依旧有些没底,便扭头看了看子青先生,见子青先生微微点点头,便说道“好,那我们在此静候郡守。” 见陈权匆匆离去的背影,王将跨步上前,面色有些担忧“公子,就这么把此人放回去,怕不怕……” “不怕,他现在已经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了!”想想刚才的场景,第一次亲身经历杀戮的九歌,现在才来得及常常呼出一口气。 果然一炷香时间不到,这陈权便小跑着回来了,显然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早已于之前不同,纵使他百般巧舌如簧辩解淮阳使臣之死于自己无关,都无法打消淮阳郡守王义之的怀疑,他小小建宁保不住是早晚的事,现如今他只有寄希望于云礼,同益州军联盟,早日铲除淮阳郡,到时才能得以喘息,有所选择。 短短一夜间,主颠倒,陈权巴不得赶紧与云礼等人商量出一整套结盟之计。云礼重新掌握了主动权,但大战在即,却也不能再耽搁了,几人一夜未眠,连夜将结盟细节以及如何假战一事做了详细部署。直到第二日黄昏,才算商量妥帖。 “季三公子,陈某已经通知尔等随行之人,在地道出口等你们,恕陈某不能远送了。等尔等大功告成之日,我们再痛饮。”陈权将云礼等人送至地道口,抱拳恭送道。 “谢郡守!我们来日再聚!”云礼说完,便也不再啰嗦耽搁,低头进了地道。 出了狭长的地道,果然随行的兵士们早已等候在此处。众人无话,上马便是一阵狂奔,直至出了建宁郡,大家才喘出一口气。此时月明星稀,虽说此行危险重重,但现在如此结局,不由得让人想大呵三声,道一声“好!” “王将,传令下去,在此处歇歇脚再走吧!派几人去前方探探路。”既然出了建宁郡,众人一颗悬着的心便也落进了肚子里,再策马狂奔两日,就是益州边境了。 大约是连日来都未曾合眼,没一会儿云礼等人便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天蒙蒙亮,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公子,昨夜派出去探路的兵士说看见一队人马朝我们这个方向而来!”此事事关重大,王将急忙报之云礼。 “可是建宁的人?” “不是,这一队人马从益州而来!” “难道是父亲派人来迎我们?” “若是州牧派兵,为何要易装?”子青先生听到了云礼王将的对话,走了过来。“我们恐怕要小心了!” 第五十五章 是谁 “小心?”云礼一时有些不解。 “王将,安排下去,弃车全部骑马出发,不得扬鞭,不得发出声响。”安排好之后,季子青才看向云礼,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恐怕乌苏城里有人不想让我们回去!” 听了子青先生此话,众人不由得背后泛起阵阵寒意。慨当以慷的英雄,怕是也会心惊这背后一刀吧! 既然恐来者来不善,云礼等人不敢掉以轻心,饶是他们人少,行进走动发出的声响小,倒也安静的走了大半日。太阳刚刚落山,疲惫的一行人还是决定就地休整休整。刚刚点起火堆,只听前方一阵嘈杂之声。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他们在那!”只见一队人马,约有百余人,从树林里钻出,手中挥舞着兵器,怒气冲冲直直向着云礼奔了过来。 “此乃益州州牧府听竹院三公子,来者何人?”王将声音洪亮的大声喝道“莫伤了自家人!” 可那伙来人似是没有听到一般,毫无停滞,云礼的随身兵士们,此刻已知必有一场恶战,便也不多话,操了兵器,将云礼,九歌,子青先生护在中间,但转瞬间,便被飞速奔来的马匹冲散了,来人持刀,与云礼所带的随身侍卫们撕打了起来。 虽说云礼此次所带的随身侍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勇猛之士,但对方似乎不惧生死,不要命的往上冲砍杀,王将、李尔见局势不对,趁乱,抓来一匹马,不等云礼说话,便将他推上马背,一掌打在马身上,马匹惊叫一声,扬蹄狂奔起来。 “九歌,抓住我的手!”匆忙间,云礼伸手抓住前方不远站着的九歌,一把扯到了马背上。混战中,一匹马狂奔着跑了出来,只听对方喊道“跑了,快追!”正在同云礼侍卫撕打的那些人便纷纷顿了身形,不少人更是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公子,放下我吧!带着九歌,你跑不快的!”九歌在马背后面,紧紧拽着云礼的衣裳,头趴在他的背上,莫名有种安心的感觉。 感觉到后面越来越近的杀气,九歌没有多想,正欲转身跳马,忽然云礼一只手环过来死死的抓住了她拽着衣服的手,紧紧的按在胸前。“别动,我不会丢下你的!”闻言,九歌心中剧颤不已。 忽然间,云礼的马似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嘶的大叫一声,扬起前蹄,停在了原地,九歌越过云礼的肩头,见前方黑压压一片人马。前面的人见云礼停了下来,便即刻呼喊着,冲着云礼九歌奔来。 “看来今日是难逃一死了!”想到此处,九歌反手握紧了云礼的手,见对方的人马越来越近,不由得闭上了双眼。“爹娘、大哥,九儿来找你们了!” 等了好一会儿感受不到刀割在身上的感觉,九歌一时惊奇,悄悄的睁开了眼睛,却瞅着眼前一个硕大的脑袋正笑靥如花的看着她,极是妖冶无比,不是柳若寒又是谁。 “啊……”九歌一时没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提腿就是一脚,却不想没坐稳,身子向一旁倒了过去。 “九歌!”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却都来不及抱住九歌,任由九歌就这么摔在了地上。 “哎呦,我的亲妹子,见了哥哥,要不要如此激动啊!”柳若寒把头一扬,将手伸了出去。 “九歌!”云礼此刻也伸着手,欲拉九歌起身。见直直递过来的两只手,九歌犹豫了片刻,还是抓住了柳若寒的手,“大哥,你怎么来了?” “疑?不是你写了信,叫我赶来这里迎你的吗?” “我?没有啊!”柳若寒这一答,让九歌有些茫然,能知晓柳若寒是自己结拜大哥,又提前知晓了会有埋伏等在他们返益路上的人究竟是谁。九歌一时没了主意。 “禀帮主,贼人已经全部伏诛。” “全死了?没有活口?”抓住一两个活口,自然就能知道究竟是谁想要云礼的性命,听闻全部伏诛,九歌一时情急。 “我等一时不查,这些人便饮毒自尽了!看来应该是死士!” “走,看看去!” 就在九歌等人查验贼人身份的时候,王将、李尔,带着季子青等人赶了过来。 “公子!你没事吧?”李尔等人看见云礼,便立刻滑下马,冲了上来,拉起云礼的胳膊,左右来回端详个够。 云礼笑着,拍拍他们的手,王将李尔等人这才将注意力转向身边。“柳帮主?”在这里见到柳若寒,众人自是一番惊奇。 “什么?你收到了九歌的求救信?”夜里众人终于赶到了益州的边境伦城,投宿后,众人挤在云礼的屋里,讨论着今天这番惊心动魄的奇遇。 “信中只是写明这几日,让我在边境树林之中等候救命,最后只是叮嘱了一句让我阅后即焚,再无其他。” “究竟是谁写了这封求救信的呢?” “或许我们该想想,那群袭击我们的人是什么来头!”云礼一脸严肃。他成功劝说陈权结盟,带功而归,却于半路遭人伏击,若不是这背后求救之人,他们恐怕早已成了刀下亡魂,念及此处,云礼背后一阵发凉。 “写信之人为何要写给大哥,而不是写去季府?”九歌发现了其中的疑点,“除非,这写信之人知道,伏击我们的便是季府的人?” “季云康?”子青先生听完九歌的分析,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他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云礼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季子青冷哼一声,“你揭发他矫功假战在先,又立战功在后,你早已是他的眼中钉,若能此刻击杀你,又可伪装成淮阳细作所为,如此良机,他怎会放过!” “那写信之人又会是谁呢?”九歌隐约有种预感,这人定是自己身边之人,一时有些疑惑的看向自己的周围,没了主意。 “喂,我说你们几个,怀疑推测前,是不是也该跟我说一声谢谢啊!”柳若寒坐在一旁,拿着扇子的手不停敲打着桌面。“我只是想救我妹子,可没打算救你们。” 众人见他这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一时觉得有趣,“我们也没求着你救啊!”李尔此刻不知怎的,就想同他斗斗嘴。 “你……”柳若寒瞪着李尔,一时语塞。 “李尔!”云礼喝止了李尔,起身躬身作揖道:“云礼拜谢柳帮主救命之恩!” “瞧见没,瞧见没,这才叫人待见。也不枉费我一连多日在林子里等你们的劳苦。”说罢,柳若寒倒是没细追究,而是看向九歌“哥哥此次来,除了救你,还要替你赎身。不然让你继续跟着他们,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第五十六章 思春 柳若寒这一番言语,却是惊到了云礼。他猛然间看向九歌,只见九歌笑意盈盈的看着柳若寒,福了一福道:“九歌先谢过大哥了。大家连日奔波,已是累极,不如早点回房歇着吧!明日还要赶路呢!”说罢便推搡着柳若寒出了门。 连日的心惊胆战和长途奔波,一行人再也坚持不住,不到申时便已吹灯就寝了。整个栈里只有两个屋子隐隐透出亮光。 “公子,这一连多日,您怎么也不困啊?”今夜当值的李尔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催促云礼。 “你若是困了,便先去睡吧!”云礼有些心不在焉,拿着一本书看却好久了都没翻动一页。 “不困,不困,虽说是到了咱益州境内,可还是小心些好,下半夜王将来替了班,我再去睡。”突然李尔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有些神秘的凑到云礼跟前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心事?” “没,没有啊~”云礼像是小时候偷吃糖果被发现的小孩儿,目光闪躲,却一脸的无可置疑。 “我就知道!公子肯定是为了九歌!”李尔一副万事了然于胸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的?”见心事被李尔戳破,云礼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您看,您看,才说了两句,您就慌成这样。今日下午,自从那柳若寒说要替九歌姑娘赎身之后,您就一直愣愣怔怔,魂不守舍的。” “哪儿,哪儿有……”云礼躲躲闪闪,一时竟有些口吃。 “怎么没有,您这一副苦瓜脸,巴不得告诉所有人,您舍不得九歌。” “很明显吗?” “嗯!” “唉,我舍得舍不得又有什么用,她终究是要走的!” “公子可是喜欢九歌姑娘?” “喜欢?”云礼一脸的木讷“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只是,总想和她呆在一处,一日不见她,就想听听她的声音,见她有危险,我就想去救她,见她同别人一处,我这胸口就像被扼住了一般,喘不上气来。” “公子,你这是在思春啊~”李尔贱兮兮的凑了上了,表情甚是欠揍。 云礼这才反应过来,举起手中的书狠狠的拍在了李尔凑过来的脑袋上,“你最近是越发的胆大了!居然都敢揶揄到我头上了!” “公子!”李尔捂着头,神情甚是委屈。 “去换王将过来,下半夜你再来,懒得见你!”说罢云礼打开了门,似是想透透气一般,往外走了走,看向回廊深处,那间同样亮着灯的房间。 九歌此刻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琢磨这背后操纵一切的人究竟是谁,可思前想后,实在想不明白,便想起了今日大哥说要替她赎身的事。本来赎了身,她就再也不是奴婢,不用一辈子老死季府,原本应是件高兴的事,可她这心里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不舍,可究竟不舍什么,她又细说不上来。 第二日一大早,众人便收拾行李出发了,身边有了马帮的人同行,大家自然放松了许多,一路嬉笑着,便不觉得行程冗长乏味了。只是云礼一路上一直苦着脸,若有所思。 听说云礼回来了,季光从议事厅一路小跑着来到门口,正好看到云礼从马车上走下来,云礼见是父亲亲自出门迎接,有些措手不及,连忙躬身作揖道:“见过父亲,父亲怎么亲自出来了?” 此时的云礼一身疲惫,神情憔悴,季光看着一阵心疼,便向前跨了几步,伸手揽过云礼,轻轻拥入怀中,拍打着云礼的脊背“吾儿这一趟想必艰难异常,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好久没有感受到父爱的云礼,压抑着哽咽的声音,回拥着季光,说道:“不辛苦,幸而不辱使命。” 听到此处,季光推开云礼,一脸激动,这个他最宠爱的儿子,最让他骄傲的儿子,果然从不让他失望。“你说什么?” “建宁郡守陈权,已答应与我们结盟!” “哈哈哈,吾儿快随我来,我们去议事厅详谈详谈~”说着季光就要拉着云礼走。 “州牧,三公子连日奔波,面容枯槁,实在不宜出入议事正厅,不如,让他先去洗漱一下,换身干净衣衫,稍作休整,再去禀报!”子青先生站出来,拦住了他们。 季光一听,发现自己一时太过高兴,居然忘了体恤云礼,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对对对,吾儿先去歇歇,为父不着急,什么时候休息好了,什么时候来,为父在议事厅等你!” 虽说季光准了云礼好好歇息,但毕竟有如此重要的军情要汇报,云礼也不敢多耽搁,简单梳洗了一下之后,换了衣衫,便来到了议事厅。将众人如何被拒,又是如何见到陈权,再到后来斩了淮阳来使,扭转全局,以及开战后,陈权如何配合的部署,详详细细说来。 季光听完,连忙起身,走到云礼跟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这陈权着实是精明的很,尔等能够令其答应结盟,实属不易!吾儿能一力促成此事,不愧是我季光的儿子!看来也是时候让你在朝堂之上历练历练了。先从侍中做起如何?” “父亲,使不得,纵使是二哥辅佐父亲多日,也只是个别驾,云礼怎能一开始便高居侍中呢!若是父亲真要封赏,我倒是想替此次与我同行的随侍们讨个彩头。” “可是你刚刚提到的那个侍女?” “正是,此次若不是九歌几次献计,儿臣怕是根本就无法见到陈权,莫说最后扭转局势,令陈权不得不与我们结盟。除了九歌还有我的贴身侍从和子青先生。” “好好好,赏赏赏,你想赏什么,去跟你二哥说一声便是。” …… 九歌进院找了一圈青倌,也没见着人影,“这个青倌,又跑哪儿去了!”九歌将此次外出所带的衣物收拾干净,放进柜中,却发现了柜中屉下压着一个小角的绣品。“这个青倌,又不把东西放好,万一要是再被瑞珠那样的人看着了,又是一番纠缠”。 说着,九歌便把那绣品拽了出来,细心叠好,“咦?”九歌一直以为这幅绣品是她从南安回来时见到的那副,此时再看却发现上面的赋换做了怜音赋,显然是另一幅。“这个青倌,一模一样的莲花怎么绣了一幅又一幅!”九歌心中好奇,心想着等见了青倌,定要好好问问。 第五十七章 不走 “公子,您已经在这寻宝斋挑了两个时辰了,您到底要买什么啊?”李尔一脸委屈,他一大早被云礼从被窝里逮了出来,直到现在还眼皮打架呢。 “季三公子,这是最后的几支了,若是这些您还挑不中,不如跟老朽说说,想要什么样式的,我好差人去找,或是看看工匠们能否打造一支!”寻宝斋的掌柜将最后一个托盘放在了桌上。 只见云礼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有些小心翼翼的打开,拿出了一支再普通不过的银丝发钗,发钗的尾端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磨损了,“那日在花连山庄,我弄坏了你的发钗,本就是该还你一支的!”云礼心里想着。可挑了许久,偏就觉得这满寻宝斋的发钗竟是没有一件能配的上九歌。 从寻宝斋出来,云礼一路上长吁短叹,李尔在一旁也替他着急。“公子,这男女之事,我是不太懂,可那戏折子上说的好,才子佳人得两情相悦,您这剃头担子一头瞎热乎,不是自个为难自个嘛!” 云礼狠狠翻了李尔一眼,没有答话。 …… 按理说柳若寒既然救了云礼,自然是应当住在季府的,可这一帮之主偏偏死活不愿进门,说什么怕了那些谢来谢去的虚礼,愣是带着手下一行人等,住在了凝江斋,倒是显得气派无比。 “我救了他季云礼两次,怎么,替我妹子赎个身,难道都不行了?别说我亲自赎人,就是让他们送你出门,都是应该的!”此刻柳若寒被九歌气的来回在屋子里踱步,“你说你,莫不是看上了那小子,怎得就不愿走了呢?这要换做别的丫头,早就巴不得呢!” 九歌此时笑意盈盈的看着一旁发狂的柳若寒,这个平日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挑剔之人,此刻居然为了她抓狂,倒也真是关心则乱。九歌似是很久没有感受到如此被关心,被呵护的感觉了,心里实在暖的紧。 “哎呦,我的好妹子,我都说了这么多,你倒是听进去一句没有啊!”柳若寒见自己说了这么多,九歌也不答话,只在一旁傻傻的看着自己笑,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生气,气呼呼的扭了头反身坐在凳子上,不再理九歌。 “大哥,谢谢你!有家人的感觉真好!”九歌笑着起身,蹲在柳若寒脚跟前,双手拽着柳若寒的衣袖,动情的说道。 “九歌,跟我走吧!如今益州马上要跟淮阳开战了,胜负难料,为兄实在是……”,“大哥,正是因为马上要开战了,九歌更是不能走!且不说当时,是子青先生买了我,给了我家人银子救我大哥,就是九歌这几年在听竹院里,也是有公子和子青先生等人一路维护,并不曾受什么委屈,在九歌心里早已将他们看作是家人。饶是这番恩情,九歌便断不能在大战之际,舍他们而去啊!” “丫头,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究竟是要报恩,还是舍不得那季云礼?”柳若寒面色严肃的盯着九歌,似是不得到想要的答案绝不罢休。 “大哥!”九歌顿时双颊一阵发烫,像是被人发现了心事般,很是难为情,“女子闺阁中的事儿,怎么能拿出来随意议论呢!”柳若寒的印象里,自己这刚结拜不久的妹子,是个极智慧坦荡之人,每遇大事,更是沉着冷静,此刻露出这小女子的忸怩之态,恰恰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见柳若寒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自己,九歌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大哥,你家妹子可算机敏?” “自然!”柳若寒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问一句答一句。 “公子那么一个画里走出来的谪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会看得上九歌一个侍女呢!”九歌言语中似是有些怅然,“既然在大哥心中,九歌还算机敏,又怎么会生了妄念,惦记不会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九歌拍拍柳若寒的手,“九歌不愿现在离开,真的是因为大战在即。等大战过后,大哥再来替妹妹我赎身,到时我也算是还了恩情,想必季府也不会有所推阻!” “也罢,那我明日便起身回南安了,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差人来告诉我!我柳若寒的妹子,可不能受委屈!”柳若寒一下一下摸着九歌的头,虽还是那般目中无人的模样,眼神中却满是宠溺。 …… 自打寻宝斋回来,知道九歌告假去了凝江斋见柳若寒,云礼便再也坐不住了,就这么在九歌所居的院子外面来来回回的溜达着,身边时不时有杂役,丫头们路过,免不了一番交头接耳。 “公子?!”九歌回来,远远的看着等在院子外面的云礼,一阵惊呼。云礼心里一喜,好容易等到九歌,正欲上前,却瞅着不远处来了几个婢女,正有些诧异的盯着这边,云礼一时止了步子,佯装低头在找什么东西,等那些人走远了,才急急忙忙冲了上来,二话不说,一把抓住九歌,便疾步往花园方向走去。 此刻太阳已经落山,只剩下一抹红色的晚霞照的天空发亮。云礼将九歌带至一假山背阴处停了下来,二人就这么四目相对,一时气氛极是尴尬。还是九歌先反应了过来,福了一福道:“公子,可是找九歌有要紧的事?” 刚刚云礼心里起了急,哪里顾得了那么多,现在走到这四下无人之地,才回过了神来,不由暗自后悔刚刚这行为确是冲动了些。一时不知该跟九歌说些什么,表情甚是促狭,说话也结巴了起来“那,那个,那个我昨日禀了父亲,此次去建宁,你们立了大功,你,你想要什么封赏,说来便是!” “能为公子出力,本就是九歌的本分,实在不敢居功!” “那,那你就不想要些银两,替自己赎身?”云礼双手在身后来回搓着,似乎有些绝望的自言自语道:“也对,柳若寒能帮你赎身,想来你也看不上什么封赏。” “公子?你说什么?”九歌没有听清,往前跨了一步。 “你,你是不是明日就要走了?”云礼低下头不敢去看九歌,他怕听到那个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九歌不走!如今大战在即,九歌怎么能抛下公子呢!”九歌脸上浮出笑意,就这么看着云礼一脸局促的模样。 听到九歌不走,云礼惊喜的猛然抬头,“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是为了我才不走的?”云礼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大战之际,九歌自当要留下护公子周全。”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云礼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在此之前,云礼从不认为自己会有今日这般如此失态的模样,却不想一朝陷入情海,竟是如此这般不可收拾。 “公子若是没有其他事,那九歌……”此时天已然黑了下来,虽说是主仆,但于黑夜在这四下无人之处,若是被好事之人看了去,定是要生不少口舌是非,九歌是知道轻重的,自然不能拖累了云礼。 九歌这话,似是点醒了云礼,心里惊呼:季云礼啊季云礼,怎得如此糊涂,此事要是被人看了去,可叫九歌日后如何见人。 第五十八章 三请 眼瞅着天气渐渐变凉,秋意乍起,季光知道与淮阳一战不易再拖下去,否则到了冬季,天寒地冻,兵士将领们怕是连兵器都拿不起来,更别提攻城拔地了。虽说备战了很久,但季光心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州牧,还请早日祭拜天地,攻打淮阳吧。战士们已经备战近一年了,再拖下去,恐气势消磨殆尽啊”薛将军趁今日正厅议事时提议。 “是啊!”“臣附议!”“拖到了冬日,是肯定打不了了!” 堂下众将军议论纷纷。 “众将莫急,倒不是我不愿意发兵,虽说我身边现在有习恒,凤晏两位军师,但此次举整个益州之力攻打淮阳,心里总是觉得不安,没有十全的胜算。可能还是缺一位神人坐镇吧!”说道此处,季光不由得叹气。这天下神机妙算的谋士,往往都各有各的品性,非金石所能动,若不是有一番际遇,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啊。 “禀父亲,据儿臣所知,嵇先生近日栖身于我乌苏城,若是能把他请来,辅佐……”“你说的可是名动天下的嵇由,嵇太傅?”季云信话还没说完,便被一脸惊喜的季光打断。 “正是!儿臣约是三个月前,在雅集与嵇先生有过一面之缘,才得知他近日来了乌苏城。” “若是真能嵇由坐镇,以他的智谋学识,定能助我大获全胜!”季光突然间像是找到了天下至宝一般。 “儿臣愿替父亲分忧,前去恭请嵇太傅。”季云康见季光对此人志在必得,哪里会放过这个在季光面前大出风头,博取好感的机会,连忙上前请缨。 “大哥恐不知,嵇先生早已请辞,不再是太傅。现如今也是颇为忌讳别人称呼他为嵇太傅,若是大哥前去,一不小心说溜了嘴,怕是不仅请不来人还会得罪了嵇先生。大哥又是武将出身,若是嵇先生有意考你,倒是不知大哥如何应对。” 季云信这一番反驳,字字针对季云康,自然是惹来季云康横眉怒视。“二弟这是在讥讽为兄我才疏学浅了?怎知……”季云康反击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季光打断了。 “对对对,还是谨慎些的好!此刻如此神人在我乌苏,那是祥瑞啊!定要请来!定要请来啊!” “父亲,儿臣愿意去试试,若是不成,再由父亲安排他人出面,可好?”季云信说的信誓旦旦。 “好,吾儿尽可放心去!需要什么,随时跟我讲。” …… “先生,先生”小书童已经是第五次进来请安了,可嵇由大喇喇的斜躺在地上,上身衣衫进退,肚子起起伏伏,鼾声却是极大,满屋子的酒瓶和空气中浓郁的酒臭味,不知究竟是一个人喝了多少酒。 “公子还是请回吧!先生如今这番模样,就是醒了来,怕是脑子也不清楚。”书童从院里出来,对着恭候在门口的季云信说道。 “有劳小师傅,若是明日先生醒了,还请将我这份拜帖拿给先生看看。”云信递上去的帖子下面,放了一锭金子。 小书童伸手去接拜帖,触到了帖子下的硬物,反手看了一眼,便推拒了回去。“公子莫要气,明日待先生醒了,子由定当转交拜帖。”说罢便冲着云信做了个揖,转身走了。 这有能之人确实不同凡响,就连这身边的书童都与他人不同,灼灼然间有种举世皆浊我独清的气质,云信看着书童离去的背影,心里暗暗想到。 “师傅,这是季府二公子的拜帖,公子亲自前来,看着极是气,想必是有要紧的事,要不明日我去传个话?您见见?”夜间嵇由醒了,书童一边递上热巾帕子给他擦脸,一边将这拜帖递了过去。 嵇由一把抓过帖子,随手甩到了一旁,似醉非醉的说道:“哪里有什么急事,还不是那些臭芝麻烂谷子的俗事,不值一理!”说罢,又直愣愣的窝身躺了下去,鼾声四起。 云信等了几日,怕错过了嵇先生的来使,愣是一日没敢离府,可是等来等去,也不见人来,云信这心里直打鼓,这两日也有意躲着父亲季光,担心父亲问起来,自己无言以对。 季云信在家里坐立难安,揣摩着莫不是嵇先生嫌他不够诚意,想起书中刘邦三顾茅庐才请的诸葛亮出山,不由得在心中痛骂自己,怎的去了一次,就这么在家干等着。这才唤了卫孑又出了门。 这次出门,季云信学乖了些,特意找了些市面上失传的孤本典籍,想来若是投了嵇先生所好,必定能请的动这尊大佛。 可却也不巧,他到的时候,正好赶上嵇由在家宴请友人,嵇先生只是拿眼角瞄了一眼云信带来的东西,说了句多谢,便没再搭话了。虽说是气的留下他在家中用餐,可席间云信几次插话,都被嵇由略了过去,一天下来,这嵇先生是又喝的酩酊大醉,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云信的一番剖白。 云信回到府里,心情极是低落,如此油盐不进的怪人,他实在是有些头大,暗暗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神使鬼差的揽了这个差使。“公子可是有难题?”山涛进来时,见云信愁眉不展,便开口问道。 山涛自从上次被云信留在了德勤院后,几次与云信彻夜长谈,云信知他虽家道中落,但却有鸿鹄之志,想做一番事业,言谈中能看出此人甚是博学,便引以为心腹,万事有了个商量对策之人。 “那日在雅集,见那嵇先生并非如此执拗之人,这才揽了这差使,不曾想,却是现如今这般万难达到,若是现在跟父亲坦白,我请不动这嵇先生,岂不是叫满堂官员看了笑话!”说道此处,云信长长叹了一口气。 “嵇先生被王世聪下狱,差点身死狱中,万难之下才得以保全,肯定是对政事死了心的,此时公子前去请他出山,自然是无功而返。”山涛分析的云信哪里不知,可实在苦于没有对策。 “那山先生以为,云信该如何做呢?” “公子第二次去,不就已经比第一次更进了一步吗?”山涛笑着看着云信。 “你的意思是,我继续去?” “嵇先生当代大家,举世公认的权谋机变之才,若真是想混混沌沌残度一生,又何必千里迢迢赶来这乌苏城,参加那雅集呢?” 山涛如此一分析,云信似有些恍然大悟,“那我继续去请?” “嵇先生一直不肯出山,自然是对朝堂政事寒了心,若是公子能让那颗寒心暖起来,我想怕是不请他也会自来啊!”山涛顿了一顿,看向云信的眼神里多了些欣赏“以公子对如今局势的分析和政事上的论断,若是嵇先生肯同公子聊一聊,我相信,公子定能请得动他。” “谢山先生教诲,云信受教!”说罢,云信急急忙忙穿上外衫,冲着门外喊了一句:“卫孑,走!” 第五十九章 抢先 “什么,嵇先生去了凝江斋?”季云信信心满满赶来,山涛一番话,让他抓住了问题症结所在,金诚所致金石为开,可还没进院子,便被下人们告知,嵇由去了凝江斋,说是去赴约。 能请的动嵇由之人,想必说的话嵇由总是听的进去的。念及此处,季云信立刻转身赶往凝江斋,即便今日嵇由还是不愿搭理他,能见到嵇先生那位朋友也是好的。 凝江斋是乌苏城里最好的酒楼栈,一共五层。因苏州河从堂前穿堂而过闻名,站在凝江斋顶层,更可眺望整个乌苏之景,如此景致,自然成了乌苏城中豪门大户,权贵巨贾,青年才俊聚会宴请的不二之选。 季云信一路赶来的路上便猜想,既然能在这凝江斋中相约,那嵇先生这位友人必定不会是寻常白丁,如若是乌苏城中的门阀公子,那州牧府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请来做个中间人游说,定也不是什么难事。想到这里,云信心中一喜,连声催促马夫。 季云信刚下马车,便听到凝江斋中传来的阵阵琴音,时而如莺莺夜啼,时而如江河汹涌,心中便知嵇先生的这位朋友定是大有来头,平日里嵇先生虽好琴,却极少与人弹奏,今日既是会,又在这凝江斋中,竟能令嵇先生开先河奏上一曲,季云信不由得对这位友人心生好奇。 循着琴音,季云信来到三楼,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席间,面朝江河的嵇由。令他惊奇的是嵇由身边竟然是一位女子,看背景极是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嵇由正在兴头之上,手指在琴弦上飞腾,音符如流水般倾泻而出,云信此刻不敢上前叨扰,便立在原地,静静等着。 一曲毕,只听嵇由身旁那女子噗嗤一笑,悠悠的说:“嵇先生近来可是有烦心之事?”嵇由没答话,身后的云信却是一惊,不禁脱口而出“九歌?!” 女子应声回头,见是季云信,便起身行了礼问了安。“嵇先生可是今日约了二公子?那九歌……” 九歌请辞的话还没说完,嵇由便插了话,言语间极是不悦:“看来今日想与九歌姑娘畅谈是不可能了,再下暂住东交民巷,九歌姑娘若是来日得了空,能来我那院子里坐坐,嵇某定不甚欣喜。” “嵇先生言重了,九歌若是有空,定去先生府上讨杯茶喝!” “哈哈哈,一定一定,那我就在府上恭候了!”说罢嵇先生也不去理一旁候着的季云信,抱起琴就这么擦着他的衣袖走了。季云信心中也是一恼。 “二公子莫要生气,嵇先生近日恐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心中不畅才会如此。如今看来,怕是要跟二公子有些渊源了!”九歌话说的倒是极为婉转,本意是想安慰云信,可他被嵇由几次视而不见的忽视惹得心中一阵热血翻腾,哪里能听得进去九歌的话,转身便走。 “二公子,二公子”九歌紧着脚步追上季云信,“二公子可是想请嵇由先生出山助州牧夺取淮阳?” “你怎么知道?”季云信见九歌转眼间便猜到了他的来意,心中诧异,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我见那嵇由待你很是不同,你可有办法?” “二公子真是高看九歌了,九歌不过是在琴艺上同先生志趣相投而已,要左右先生的想法,恐还不够资格!不过……”九歌此处故意做了停顿,看着季云信急切的神情,接着道:“嵇先生心怀天下,出仕是早晚的事,二公子莫要轻言放弃啊!”说完,九歌便行了福礼,先行离开了。 季云信看着九歌的背影,心中竟生了些许感动出来。 季光见一连多日,季云信都不来呈报政务,便知他定是邀嵇由出山碰了钉子。傍晚时分特意将他叫了来,“那嵇由向来脾气古怪,吾儿请不来也是正常!莫要放在心上!不如……” 季光话没说完,便被季云信截了去“孩儿斗胆,恳请父亲再多给两日,儿子定能嵇先生!”说罢,竟是双膝跪在了地上。 “吾儿莫急,为父并不是在怪罪你。只是这出征在即,不然叫你三弟同你一起?他文采不错,说不定对那嵇由的脾气呢?”季光此刻俨然是一位慈父,帮衬着儿子一起想办法。 从未被季光如此待过的云信,自然受宠若惊,连番谢恩之后退了出去。云信刚刚退走,季光脸色便阴沉了下来,对左右安排到:“去叫云礼来!” …… 从未感受到如此父爱的季云信就像是上了好珮链的快马,第二日一大早便急急赶往了东交民巷,在他三弟插手之前,他想再试试。只是还没进门,便见院中站着一人,“九歌?”此时见到九歌,季云信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九歌见过二公子!” “可是三弟在里面?” “正是!” “这……”季云信一连奔忙了数日,均无功而返,甚至那嵇先生话都没和他多说两句,每每见他都是一副人嫌鬼厌的模样,如今却单单准了云礼进去,想起连日来受的闷气,一时心中竟是极委屈。 “二公子可是心中心绪难平?”九歌见季云信这般模样,心里早猜透了八九分,多少有些不忍,想出声安慰安慰他。 “自己耕的田,却要别家收了去!又怎么会有好心情!想来终是嵇先生看不上我吧!”云信站在原地,直愣愣的盯着那扇房门,恨不得此刻自己能耍了性子,上前一把推开。 “有些事情,并不是早耕耘,便会早收获。时机很重要!”九歌看着一脸愤恨的季云信说道,“嵇先生早有出仕匡扶天下之心,只是被前人寒了心,有些踟蹰,他不见二公子并不是不喜欢你,他只是在和自己较劲。今日想来是我家公子赶了巧,嵇先生自个想明白了!所以二公子千万莫要妄自菲薄。” 此刻九歌的话就像是一阵秋风,吹散了连日的阴霾。是啊,时机!季云信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姑娘身体中所蕴含的能量,她居然只用了两个字,便化解了自己心中的愤恨。云信心中一动,看向九歌的眼神中多了些不易察觉的情愫。 这边一门之隔的云礼却是另一副打扮,只见他披头散发,身着麻衣,手持腰鼓,正在屋中旁若无人的跳着祭舞,兴起之处,大吼三声。一旁的嵇由先是饶有兴致的看了一阵,接着便也开始宽衣解带,从柜中取来了麻衣,套在身上,跟着云礼鼓的节奏,一同跳了起来。 二人大约跳了一炷香的时间,此时浑身已是大汗淋漓。先是嵇由随意往地上一趟,接着便是云礼放稳了鼓,歪斜着也就这么四仰八叉的躺了下来。二人目光相对,哈哈大笑起来。 第六十章 出山 “嵇先生可尽欢?”云礼抬手擦了擦鬓角的汗水,喘了口气问道。 “吐尽心中闷气的感觉真好啊,畅快!”嵇由仰面朝天,一脸的意犹未尽。 “闷气尽除,不知先生的心结可解?” “定是九歌那丫头告诉你的吧!”说道心结,嵇由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就这么半倚着墙角坐在地上,脸上哪里还有笑意。 云礼见状,也便起了身,双腿呈跪坐,“九歌只是说先生被困于往事,不能心急。并未言明其他,云礼想着既是要同往事再见,自然还是这祭舞来的痛快些。” “哈哈哈,你说,你说这世间居然有如此玲珑剔透的姑娘,还叫你我给遇着了,真是不易,不易啊!” “确实不易!”云礼想到前几日九歌坦言是为了自己留下来时的样子,不由得低下了头,心中窃喜。 嵇由便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云礼,云礼感受到了嵇由的目光,脸一阵滚烫,连忙转了话题,“闷气已除,不知嵇先生可否助我益州军荡平四海?” 说道此处,嵇由没有再说话,只是起了身,慢慢踱至桌边,委身坐了下去,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手持茶杯轻轻摇晃着,依旧无话。 “如今九州割据,大小战火不断,百姓流离失所,饥不果腹,先生既有大才,自当为天下百姓尽力,小小宅院断不是先生最后的归处啊!”云礼见嵇由没有说话,便继续劝说道。 “你说天下战火不断,可这滔天战祸却又是何人挑起,满足的又是何人的心愿?如今你一个挑起战祸之人,立在此处教我如何为天下苍生计,你不觉得可笑吗?”嵇由缓缓抬起眼皮,怔怔的看着云礼,字字铿锵。 “先生何不换个角度看呢?挑起战祸也许恰恰是为了消灭战祸。别的不说,且看这些年乌苏城安置的流民,所定的赋税之策,便知我益州乃是真心为百姓谋出路!” “不知益州牧又是如何安置流民的?”嵇先生似乎来了些兴致。 “西郊善民村便是专门为四处逃难的流民所建,为了让逃难来此的百姓有所依仗,我们独创了租赁法,第一年免费发放种子和农具给这些流民,有了收成之后的第二年才会让他们交租纳粮,此政如今已经在整个益州得以普及推广。” “哈哈哈,做得好。那王世聪……!”说道挟天子令诸侯,鱼肉百姓的王世聪,嵇由不禁紧握双拳,狠狠砸在了桌子上。 “现如今放眼整个九州,我益州虽势力并不是最强,但兵强马壮,军心甚稳,州牧心思周全,善待百姓,又正当壮年,若得良人相助,必有机会一争天下的。谋士所效主上,所求不过是政见一致,到时候上下一心,定当所向披靡!” 嵇由听了云礼如此一番言论,并未吱声,只是抬眼起来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风华少年,心中暗想若是他日一统天下的是他,这天下说不定是另一番景象了。 云礼见嵇由久未答话,以为他仍在犹豫,想了一想又继续道:“云礼斗胆猜想,嵇先生定是对家父治州方式有所了解的,不然天下之大,嵇先生为何独独选了乌苏城暂居。”说罢,竟是躬身一拜,“还请嵇先生莫在犹豫,出山助我益州!” “哈哈哈,起来起来”嵇由起身去扶跪在地上的云礼,后又拍了拍他的肩头,“汝父得子如此何其欣慰啊!你这便回去回禀你父亲,嵇由想同他一见,再确定是否相助!” 云礼心中大喜,嵇先生肯见父亲,这相助一事便定是八九不离十了,于是便急急别了嵇先生,回府复命去了。 “哈哈哈,为父就知道,交给你的事,定能办得成!”相较之前云信的连日无所获,云礼这才出手,事情便有了转机,季光自然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只是,既是拜求名士,云礼觉得还是父亲亲至的好!一来放低身段,嵇先生更会觉得父亲礼贤下士,未来也必定听得进去他的建议。二来父亲三请良才的美名一经宣扬,何愁天下名士不来归顺,到时天下人才聚我益州,何愁四海不平!” 季光一直觉得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儿子,不过诗书文采上天赋异禀,但性情着实有些天真善良,可如今连续几件要紧的大事,都叫他办的妥妥帖帖,季光这才发现自己竟一直隐没了云礼,不由得心生后悔,想着做些什么补偿补偿他。 “吾儿所议甚好甚好,事不宜迟,你明日便同我一道去拜请嵇先生!” “父亲英明!”云礼说罢,便欲转身离去。只听季光道了一声“吾儿且慢!”云礼转身,有些惊讶,显然父亲还有其他之事要安排。 “即日起,为父封你为散骑常侍,在为父身边处理相关政事!” “父亲,二哥他……” “为父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二哥为人憨厚,又颇识大体,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名利小事。吾儿还是莫要推脱了!” 云礼见季光脸色隐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便也不再忸怩,躬身抱拳谢恩。 …… “啪”季云信将手中的酒杯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拍着胸口对一旁的山涛说道:“我,我战战兢兢,凡事力求面面俱到,尽善尽美,不过才落了个别驾,他季云礼一出手便是散骑常侍,呵呵,呵呵,父亲可真是偏心啊!” 说罢,季云信又将自己手中的酒杯高高举起,正欲落下时,却被一只手紧紧抓住,“山先生难道也看不起云信?”云信一脸怒意的说道。 “在公子引山涛为谋士时,山涛便暗暗立过誓言,日后只忠于公子一人,又怎么会看不起自己的主君呢!” “既然如此,便把手放开,难道我连在自己院子里砸个杯子也不行吗?”季云信一脸的委屈,眼角通红。 “君子应喜怒不形于色。山涛知道二公子心怀天下,如今不过是小小不如意,便如此失态,试问日后谁还敢追随在公子左右!” 季云信听到如此严厉的批评,愣在当下,虽没言语,却是把那高高扬起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见云信稍稍冷静了些,山涛便继续说道:“不过是个官职,高低又如何。可若是二公子虚怀若谷,投以恭贺,美名一经传扬,难道日后还怕没有贤良来投奔,拥护二公子吗?!” 季云信闻言恍然大悟般重重点了点头,拿起酒壶重新斟满酒,持酒杯躬身拜向山涛:“先生大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云信受教!” 第六十一章 出兵 果然第二日一早,季光便派人送了名帖到东交民巷,得了许可,便入宅与嵇由畅谈,两三个时辰才出。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什么,只知道季光最后出门时大笑三声,道了一声心愿足矣。至于这一代枭雄是如何请的动这名满天下的才子嵇由为军师的,世人并不知晓,只是流传,季光以益州三十六郡的测绘堪舆图相赠,合了嵇军师的心,这才出山相助。 得了贤良,又兵强马壮的季光这下再无犹豫,命谋士习恒、凤晏写了檄文,怒斥淮阳郡守王义之好乱乐祸,残贤害善的十大罪状,以三牲酒礼告祭天地。拜嵇由为军师,薛丁山为大将军,封辰雨、柏全为左右将军,蔺如晖、伊魁、季云康为先锋,亲率大军十万,分五路出兵淮阳。 “父亲,好男儿当征战四方,孩儿虽至今未上过战场,却愿意为我益州疆土攻城拔寨,恳请父亲准许云信随军出战!”听到季光要让他留下坐镇益州时,季云信心中一阵打鼓,照理说父亲自然是更喜欢云礼,可为何留下来坐镇的竟然是他! “坐镇益州可并不简单啊,吾儿。一方面要随时跟进前方的战略补给,一方面还要时刻盯着周边敌人的异动,这事儿放给别人,为父哪里能安心!”季光起身拍了拍云信的肩头。 “三弟天资过人,办事周全机敏,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还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替他去吧!父亲”季云信再次跪地恳。 “他是散骑常侍,自然应该随军出征,也该是时候让他见见世面了。你既年长,又在我身边办差已久,留你在益州,为父心甚安!” “父亲……” “好了!下去吧!办好你的差,便是为益州尽力了!”季光面色话语间都透出不耐烦,云信自然也不敢再申辩,谢了恩,退了下去。 能够留下,镇守益州,季云信当然求之不得,届时州牧一走,整个益州便是他说了算,小到百姓民生,大到官场战事,便是他一人做主。可是论对益州政事的了解程度,他当然不及习恒、凤晏两位谋士,若论受宠,他又不及他那个三弟季云礼,可为何季光偏偏将如此重要的位置交给他?他虽一时揣摩不透,但饶这是个肥差,多少心中欢喜。 …… 德勤院里,山涛听闻季云信将留下镇守益州后,就这般手足无措的在屋子里来回溜达已经一炷香的时间了,季云信几次问起,山涛都只是摇头,并未言语。 “先生,你这来来回回晃得我头都晕了!”季云信还是没忍住,一把按住了山涛。 “公子,大祸啊!”山涛此话一出,云信着实大吃一惊。虽说是个肥差,不少人眼红,可他季云信又未必办不好,怎么就成大祸了呢! “先生此话何意?” “依公子看,公子与三公子,谁更得宠些!” “自然是三弟更会博父亲欢心!” “那为何不留三公子坐镇益州?” “我问过了,父亲说我年长,办事又妥帖,留下我他放心!” “那公子以为呢?” “我?我虽觉得哪里不对劲,可父亲的话也没错啊!” “山涛斗胆敢问,以公子看,州牧品性如何?”山涛进一步上前,躬身抱拳,一揖到底。 “父亲……”云信似乎并不大想私下里议论父亲,但即是山先生问题,犹豫片刻还是做了回答,“父亲宏才伟略,经世济国,是当世不丗出的一代枭雄,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父亲的脾气……甚难琢磨!” “那山涛想问公子,州牧在外征战的这些日子,公子究竟想如何治理益州?” “父亲既然将如此重担交付与我,我自当勤勉尽力,肃清官场,选贤任能,将政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务必使民生富庶,朝政清明,静待父亲凯旋!” “公子!”山涛听后大呼一声,连着向后退了几步,面带愁容,躬身抱拳“若是如此,恐大祸将至啊!” …… “九儿,姐姐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妹妹可否帮帮我!”青倌一脸愁容的拉住一旁正在收拾行李的九歌。 “姐姐何时与九歌如此套了,有什么事,姐姐但说无妨,妹妹自当尽力!” “此次妹妹随公子一起随军出征,不知妹妹可否去求求公子,也带上青倌?”青倌此话一出,一旁忙活的九歌一愣,手上的活计也停了下来。 “姐姐,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人家都是避着走,你这可好,怎的还往上撞呢?”九歌拉着一旁坐立不安的青倌,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姐姐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嘤嘤……说道难言之隐,青倌瞬间红了眼眶,眼瞅着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一手扯过袖子,轻轻擦去眼角的泪珠,语带哽咽的说道,“我本就是淮阳人士,当年被骗子拐了卖到季府,这才与家人失了联系,现如今州牧要攻打淮阳,还不知要死伤多少百姓,我怕,我怕双亲不能得以保全啊~”说到此处,青倌情难自抑的大哭了出来。 “姐姐,你如今离乡多年,莫说找不找得到,即便是双亲立于你面前,怕也是见面不识,你这又是何苦呢?” “妹妹,你我都是没了亲人的人,我就是私心想着,万一要是能遇着他们呢?若真是遭遇不测,也好有人给他们安排身后事啊!”此时青倌已经是痛哭流涕,话不成句了。 没有找到家人,一直是九歌心中的一道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清晰的记得那日父亲临别前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只是她没想到,一向温柔谦和的青倌姐姐居然是淮阳人,与她同样又是年少时被迫与爹娘分别,念及此处,九歌心中一下子软了下来,便想着应了她。可一想到要去求云礼,不知怎的就突然难为情起来。 见九歌还是有些犹豫,青倌一把抓住她的双臂,狠狠使劲儿下拽着,“九儿,姐姐从未求过你什么,你就看在咱们多年相依为命的份上,帮帮姐姐这次吧!” 九歌重重点了点头,莫说二人这多年相伴相知的情谊,便是看在一向善解人意,持重温柔的青倌如今这般抓狂忧心的份上,九歌也不会断然拒绝。 第六十二章 扶风 事情既以安排妥当,天气已然立秋,季光便也不再耽搁,发兵淮阳。出征的那日,季府的女眷们,皆是哭哭啼啼,不忍相送的模样。 甄氏泪眼婆娑的抱着孩子,跟在季云康身后,那孩子一口一个爹爹的叫着,季云康却恍若不闻,疾步便要出门。 抬腿跨门之际,那甄氏怀里的孩子挣脱了开来,踩着踉踉跄跄的小步一把抓住季云康的襟摆。 “爹爹,出征前再抱抱桓儿吧!”稚嫩的奶音叫的季云康心底一阵颤动,只见他转过身来伸手欲将桓儿抱起,眼角却瞅见了桓儿身后的甄氏,伸出去的手就这么怏怏的缩了回来,只是拍了拍桓儿的小肩膀嘱咐道:“好孩子,好好用功读书!” 说罢竟不多看甄氏一眼,转身出门,跨马扬鞭,狂奔而走。 “可是谁喝了酒?”此刻院子里酒气熏天,季光环顾满院子跪着送行的家眷们,忍不住怒声问道。众人听闻,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咯~”此时一个清脆的打嗝声响起,季光闻声转头,一眼便看到了瘫软跪在角落里的季云信。此刻季云信双颊嫣然红,目光涣散,即便身边的卫孑一个劲儿的拉扯,也是跪坐不住,叽叽歪歪的向一旁倒去。 就在众人皆以为季云信冲撞了出征的吉时,季光要大为恼火时,季光嘴角却轻轻上扬了一扬,言语极是宠溺的说道:“信儿,为父将如此重担交于你,莫要辜负了!” “是是是,儿臣定当尽力”季云信眯着眼睛,都不知季光站在何处,对着空气一通说后,便头一歪靠在了卫孑身上。 季光见状却并未多言,急急出了门同众将汇合。直到看不到季光的身影时,季云信才从卫孑身上抬起头来,暗暗呼出一口凉气。 益州大军出征,兵分五路,分别攻取淮阳郡与益州相邻的五座城池。淮阳此五城自北向南成一字排列,若集中火力攻打一城,其余五城必相互救援,届时益州军忙于应对各城侵扰,易腹背受敌。 故此次季光取嵇军师之计,兵分五路,同时攻克五城,不给对方相互救援之机。左将军封辰雨及谋士习恒领兵两万攻取荣阳县,右将军柏全领兵一万攻取相对较为薄弱的雍县,蔺将军率骑兵两万奔袭白马城,伊将军及谋士凤晏率神机营众将领突袭朝歌城,季云康率骠骑营众将领攻克淮阳第一城扶风。 这第一城扶风地处平原,民风富庶,城主襄平励精图治,勤于练兵,手下五万精兵在整个幽州享负盛名,其大将宋冲更是传言人中宋冲,马中追风,有一人当关万夫莫开之勇。故这扶风城才是五城中最难攻克的一城。 按照嵇由的策略,扶风一城虽极难攻克,却也并非没有办法。只需在其余四城战事正酣之际,由一队兵马牵制扶风城,待拿下四城,便可回击,对扶风城形成包围之势。 季云康那日听到嵇由的策略之时,心底一阵盘算,深觉由他的骠骑营做这个风险不大,战功却不小的牵制角色是上上策,于是便几番上奏恳请,换来了如今局面。 “九歌姑娘在吗?”一兵士在帐篷外问道。连续奔波了数日,这才到达了益州边境,季光下令在此安营扎寨,做最后一次休整,明日便要进入淮阳地界了。 九歌连忙停下手上的活计,掀开帘子,只见一小哥手捧着两床被子立于帐前,一时有些诧异。 “三公子安排小的将此物给姑娘送来,嘱咐姑娘说,连日奔波,野外露宿,姑娘千万保重身体,莫着了凉!” 九歌听闻,脸一红,忙伸手接了被子,谢了小哥。 “九儿,我瞅着公子对你着实不同,你瞧,自古哪里有主子给侍女送东西的!”青倌见九歌双手捧着被子,站在门口傻笑,忍不住出声打趣到。 “好姐姐,你莫要瞎说!我与公子也算几经患难,他关心下属再正常不过了!”说罢,九歌将被子放置在一旁,继续收拾起来。 “呦,我的九儿脸红了呢!你看,你一求,公子二话没说便准我随行侍奉,我看就是王将李尔说话也未必有你分量重!”青倌见九歌脸发烫,便凑了上来,推搡着打趣。 “好姐姐,这话可千万别再说了,这万一让旁人听了去,我怕日后不能继续在听竹院当差了!”要说九歌心里没有感觉,那是骗人的。 可那时候子青先生的话言犹在耳,她心里清楚,与其日后纠结痛苦,不如早早断了自己心中的念想。 青倌见九歌一时神伤,便像是随意找了个话题般说到:“饶得我们算是随行侍女,可这公子日日被州牧困在大帐里,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反倒是我们落的轻松!” “想必是在同嵇先生商量战术吧!”九歌心中有事,不愿多言语,便继续手上的活计,将明日进入淮阳地界要带的东西,一并擦干净了装起来。 “听说咱们是十万大军攻打淮阳,可我这一路看来,不像是十万大军啊!”青倌见九歌张罗收拾,便也过来跟着搭把手。 “淮阳边境五城连成一线,我们自然也不能将全部兵力聚在一处啊!” “哦~也对也对。嗨你说我,管这些干什么,伺候好主子才是要紧事。就是希望我爹娘能逃过这一劫。” 九歌见青倌叹气,便上前安慰道:“姐姐,莫要惊慌,公子心性善良,有他劝说州牧,即便攻下淮阳,想必也定不会屠城,说不定到时候姐姐还能找到爹娘也不一定呢!” “九儿,谢谢你!”青倌眼眶发红,紧紧握着九歌的手。 二人决定不再讨论这伤心的话题,嬉笑打骂着收拾完行李,便早早躺下了。夜间宿营本就睡不踏实,再加上即将到来的战事,九歌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半夜便醒了过来,再也睡不着了。 批了件衣裳,九歌起身掀开帐帘向外看去,户外的景色,让她精神一震,天空中连片的星星仿若星海,将深蓝色的天空照的更加深邃,这一幕让九歌心中大动。 突然想起青倌还在睡觉,自己将这帐帘掀的久了,怕是帐中要进凉气,便急忙忙的穿好衣服,走出帐来,回手放下帐帘时朝着青倌的床榻瞥了一眼,“咦?没人?” 这丫头出门如厕,都没声音的吗?九歌心想,也便没再计较,找了个地势较高的地方,观星去了。 第六十三章 宋冲 第二日一早,益州大军便整装开拔,又整整行进了两日,才在距离扶风城五里左右的地方安营扎寨。 “报……”季光正在同嵇军师、薛将军、季云康、季云礼商议接下来的战事,门外响起急报声,“探子回报,扶风城已经在城墙周围安排了千名弓箭手,城内更是连日赶制羽箭,明日便会对我方营地发起攻势了!” “这么快?”季云康下意识的叹道。 “这扶风城城主襄平据说文治武功厉害的很,如今这阵势,是要趁我们还未站稳脚跟,杀杀我方的威风啊!”嵇由看着眼前这扶风城周边的沙盘,眉头皱了一皱。 “如今我方将士气势如虹,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不如我便带人去会会这襄城主!”季云康一时气勇,话说的倒是极为振奋人心。 “不可,将士们连日赶路,本就辛苦疲惫,如今刚刚安营,更有内务尚待整理,草率出兵,定无胜算!”嵇由看了一眼一旁逞一时之勇的季云康,连连摇头。 “可敌方在我军阵前叫阵,如若我方不与回应,岂不是助长了敌人的威风,杀了我方的气势?”云礼便在皱着眉头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嵇军师说得对,如今我们兵分五路,按之前的安排,便是要等其他四路兵马一起对扶风形成包围之势,届时才可一击击破。现如今其他四路尚无消息传回,万不能轻举妄动!”薛将军说道。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可如何是好!”季云康有些着急的,在一旁来来回回踱着步子。 “好了好了,大家连日赶路也都累了,回去歇歇先,说不定便会有好办法了!”季光见众人犯愁,却是一副不甚要紧的模样,如此便将众人撵回去休息了。 “公子,请用茶!”青倌在云礼的大帐里待了大半天了,这茶水都换了四次,这才见到云礼的面。 云礼喝了一口,“翠微?难为你们细心了!”说罢云礼又连喝了几大口。“临行前,九歌特意嘱咐奴婢带此种茶叶,说是公子爱喝!”青倌连忙应答,心里是记着九歌替自己求情的恩情的。 听是九歌记着自己爱喝的茶叶,云礼心里一甜,转念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吩咐到“将这茶叶包一些,给嵇军师送过去!” “是!”青倌这才将托盘放下,转身欲走。“让九歌去送吧!”云礼叮嘱道。 …… “你说公子为什么非要让包些茶叶给嵇军师啊?人家那么大个军师,还能没茶喝?”青倌一脸狐疑的看着正在打包茶叶的九歌。 九歌抬头看看青倌,满脸笑意的看着青倌,“嵇先生之前是太傅,想必还是第一次随军跋涉,自然有些东西顾及不到。公子心细,定是想借着送茶叶,看看嵇军师那里还有什么短缺,有哪些不便,也好早些替先生排忧。” “哇,九儿,公子可一字没多说啊,你居然都知道,真是不可思议啊!”青倌一脸羡慕的看着九歌。 “这有什么可羡慕的,随着公子时间久了,自然了解他的心性和习惯啊!”言罢,九歌拿起包好的茶叶,冲青倌做了个鬼脸,便出了门。 …… 九歌进门时,正瞅着嵇由手持一白子,对着棋盘发呆。 “嵇先生可是遇到什么难题了?”九歌将茶包放在桌上,便凑了上来,看着这能令嵇由皱眉的棋局。 “九歌!”嵇由见来人是九歌,自然欣喜,“你来,你来,你看这进退维谷的棋局可该如何破?” “黑子身后根基稳固,此时遣子来攻正逼近的白子,自然胜算多些。白子的兵力还未全数到齐,若此时正面迎战,定是大损,可若是不应战,黑子便会大兵压上,白子左右不得出,早晚闷死阵中,这可还真是两难啊!”九歌看了几眼,便明白了这棋盘之上的形势,一顿分析让嵇由大呼精彩。 “九歌姑娘看棋局倒是看得通透,不知心中可有解法?” “白子决不能正面迎战,不能真打!” “对,不能真打!” “那就假打呗!”说罢九歌决绝般拿起一粒白子,下在了棋盘之上。“哦?”嵇由一时好奇,看着九歌只用了几粒白子做先锋与黑子正面纠缠,其余白子依次绕道而进,愣是在整片黑子中开了一番天地。 “哈哈哈,九歌姑娘好棋艺!”嵇由不由得拍手叫好。 “九歌献丑,先生谬赞了!”九歌这才想起是奉命而来,“九歌奉我家公子之命,给军师送些好茶过来,先生若是还缺什么,差人来找九歌便是。”九歌话说完站在原地,这嵇由却跑到了沙盘一旁,似乎在仔细研究着什么,完全没听到九歌刚刚之言。九歌见如此情景,便知情识趣的退了出来。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一队益州军大约三百余人便来到扶风城下,打着益字旗,各个都扯着嗓门大声叫阵:“我益州军至,淮阳鼠辈还不赶快出来受死!” “将军,益州军在城外叫阵!应否!” “哦?他们昨日刚至,今日便来叫阵。正好,让我去前去会会”扶风城大将军宋冲正在吃早饭,闻此军情,便将手中的筷子拍在桌上,转身拿了兵器就走。 待宋冲持长枪冲出城门,眼前却不见半个益州军的身影,“人呢?不是说敌军来叫阵吗?”宋冲扭头横眉怒对,看着刚才报信的兵士。 “刚刚确实在啊!”兵士一脸无辜。 瞧着自己刚刚急忙出来迎战,还没穿戴整齐的衣襟,宋冲没了好气,“收兵!” 不想这宋冲刚刚回城坐下,将早上急着出门没穿戴好的衣衫穿戴妥当,便又有兵士来报:“禀将军,城外益州军在叫阵!” “你可看清楚了?确是益州军在叫阵?”宋冲早上刚跑了一趟,这次便谨慎了很多。 “城门楼上的兵士们都看见了!确是益州军在叫阵!” “走!”毕竟是两军交锋,宋冲不敢大意,提枪便走。可待宋冲纵马冲出城外,又是半个敌军的影子都没有。 “怎么回事?”宋冲勒马,转身回城登上城楼,叫来城楼守卫询问。 “禀将军,敌军连续两次在阵前叫阵,大约叫嚷了一炷香时间,便撤了回去。兵士们也不明白,这敌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哈哈哈,雕虫小技,就想灭我军威风!休想。”这宋冲身经百战,有勇有谋,一杆枪舞起来更是谁也近不了身,百场战役从无败绩。自然很容易便猜到了益州军这么做的意图。 眼瞅着太阳西落,城门楼上的守卫们都有了困意之时,一队益州兵马又悄然而至,“益州军……”只是这次,他们叫阵的口号还没喊出口,只见扶风城大门急速打开,一大队兵马冲了出来…… 第六十四章 气势 且看这为首之人,头戴三叉束发乌金冠,身披水蓝百花袍,着双鱼衔环铠,腰系玲珑狮蛮带,弓箭随身,手持长枪,策马扬鞭,好不威风。正是扶风城大将军宋冲。 此人边纵马边大呼:“等的就是你们,一个别想跑!” 益州兵士显然没想到脚跟还没站稳,敌军便似早已料到般大开城门,直接冲杀出来,一时众人似是惊慌失措,掉头几欲逃走,却不想匆忙间前后相撞,乱了章法,眼瞅着宋冲要带人冲了上来,这才四散而逃。 原本宋冲怒气冲冠,一鼓作气而来,现在敌方四散逃亡,手下将士一时不知该追缴何人,硬生生勒住了马。冲在最前面的宋冲也只是手刃一名敌方兵士,便再也追赶不上其余之人。 但宋冲是何许人,顷刻间便做出了判断,敌方几次三番派人来城外挑衅,必是刚安营,阵中准备不足,想借此混淆视听,令他生疑,不敢今日前去叫阵。 想到此处,只见宋冲举起手中的长枪,大呼:“扶风男儿速速随我上前叫阵。”紧接着伏在马背上,勒紧缰绳,绝尘而去。 宋冲就这么带着一队人马狂奔,夜色悄然而至,大片的黑色笼罩四境,只有头上的繁星点点带着些许光亮。 约莫跑出了三四里地的时候,前方黑漆漆一片,哪里有半点敌方安营扎寨的影子。 宋冲此刻心里也有些打鼓,他原本是料定了益州军刚至未站稳脚跟,此时上门叫阵,定能让他们心慌,可现在入夜,却不见前方有半点敌军阵营的影子,恐有埋伏,不由的有些后悔怎的刚刚轻易便追了出来。 正在宋冲呵停了人马,犹豫要不要继续向前之时,只听嗖的一声,身边一位兵士中箭应声而倒。 宋冲大吃一惊,可还没等宋冲做出应对,嗖嗖嗖,数只箭便冲着自己这队人马而来,一时众人慌乱,马匹也受到了惊吓,长嘶不止。 “有埋伏!”宋冲勒紧马匹,机警的环顾四周,可四周漆黑一片,只能约莫的看出周围有矮丘。 “不好!”宋冲心里一阵后悔,夜色如墨,敌人怕是早已埋伏在此处,现如今敌人在暗我在明,宋冲几乎是瞬间便做出了判断,“撤,撤,撤。” 待宋冲一行人逃走,后方不到一里地的地方,一时灯火齐明。“军师真是好手段啊!不过百余名兵士便让宋冲匆忙而逃,既杀了对方的气势,又令我军兵士可多歇息几日。看来这宋冲不过如此!”季光在一旁看着,不由得对着嵇由拱手作揖。 “州牧谬赞,战场之上本就是兵不厌诈。只怕这一番闹腾之后,接下来要有一场硬仗要打了!”嵇由看着前面欢呼的兵将们,眼中难掩担忧之情。 …… “荒谬!”扶风城城主襄平重重将手中的案卷摔在案几之上,“宋将军如此身经百战之人,居然也会如此轻易中伏!我看是不是平日里太过懈怠,舒坦日子过多了!” “臣有罪,还请城主责罚!”这宋冲倒是个爽利的性子,丝毫不为自己辩驳半分,直接下跪求罚。 “唉!”襄平见状,一时心里便软了下来,起身过来将宋冲搀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好在此次并无多少损伤,将军也莫要自责了!记住郡守的话,守住扶风,便是守住淮阳,你我责任重大,切不可再如此鲁莽了!” “是!” …… “今日军师妙计巧退宋冲,料想没个三五日,敌军定是休整不过来的。到时其他四路大军,想必该有捷报传来了!军师还在忧心何事?”云礼见嵇由晚饭后一言不发,早早便一人回了帐内,担心有何异常,便也随了上去。 “今日不过是侥幸。那宋冲便是整个大魏也是出了名的名将,再加上那城主襄平,是个宁折不弯的硬骨头,想让他们弃城而逃,怕是没几场硬仗,打不下来啊!”嵇由边说边摇头。 …… “报,荣县急报!” “念!” “我军大吉,不日即可攻下荣县!” “哈哈哈,好,好,好。那接下来我们是不是也该有所行动了?”季光看着一旁一脸沉思的嵇由问道。 “确实,之前不过是挫了挫那宋冲的锐气,现如今怕是也该正面会一会这襄城主了!” …… 马蹄声踏着落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秋风送爽,天朗气清,正是外出游玩的闲适时节,可扶风城外对阵的两军似乎就没那么轻松了。 季云康率骠骑营两万余人,陈兵列阵于扶风城外。宋冲则率兵一万余人与之阵前相对。 宋冲用轻蔑的眼神扫了一扫对面的益州军,便一拍座下的追风,嘶一声,提枪狂奔而来。季云康见状,转身大声问道:“我军谁人可战?” “将军,袁艾请求一战!”只见一个头戴锦红花穗盔,身披纯铜赤金甲,眉目清秀,却声如洪钟将军跪地请战。 “准!”得了准字后,袁艾提起身边足足有两米长的双刀,跨上马背疾驰而去。后面欢呼声,叫喊声如雷鸣电闪,振聋发聩。 宋冲见来人纵马疾驰,便也不含糊,起枪便是一刺,两马相交,袁艾见状,俯身用双刀架起长枪,一推一拔,躲过了宋冲攻势。益州兵士见状欢呼擂动,声彻长宵。 这边欢呼声还未停歇,宋冲反身几乎是毫无停滞的就是一枪,直直向袁艾扫来,袁艾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双刀齐齐向下砍去,躲过了宋冲这一枪,正欲揽过缰绳,掉头追砍宋冲,不料缰绳还没够到,宋冲的枪便又从身后扫了过来,袁艾一时避无可避,愣生生被这一枪拍下了马。 袁艾落马就势向前一滚,刀柄向下一磕,身子弹起来了大半,可宋冲却没给他起身的机会,直直一枪刺来,枪从背入心口出,袁艾一时怒目圆睁,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心口,未及发声便咽了气。 见敌方将军被宋冲斩杀,扶风的淮阳军大声齐呼“杀、杀、杀”,喊声震天。 这宋冲似是报复般,扫了一枪,便将袁艾的首级挑在了枪头之上,冲着对面的益州军,甩了过去。 第六十五章 挫败 “谁人敢去应战?”季云康见自己的爱将被人几招便斩于马下,一口热血憋在胸口不得而发,险些掉下马去,却还是命人上前取了袁艾的首级回来。 刚见袁艾数招之内便身首异处,益州军将领们一时鸦雀无声,人人自危,哪里还有人敢去应战。“两军对战,死伤在所难免,若这就被吓怕了,不如回家奶孩子!”季云康起了急,骑马转头,对着阵中将领大喊,“谁人敢去应战!” “钟离愿意一试!”这钟离哪里是真的不怕宋冲手上那柄长枪,他不过是见季云康如此暴怒,两次询问谁可出战,心知必躲不过此一劫,与其到时候硬生生被季云康拉出阵来,倒不如自己主动请缨,若是侥幸得胜,面子里子都更风光。 只见那钟离持枪,策马飞奔上前,拱手抱拳对着宋冲喊道:“再下骠骑营副将钟离,来着何人?” 宋冲冷笑一声,并不答话,一脚踢起长枪,侧身驾起战马,愣愣直直打了上去。钟离哪里料到此人行事竟不同常人,眼瞅着长枪直戳面门而来,只能慌乱中操起兵器抵挡。却不想一招慢,招招慢。 只见宋冲几个利索的刺挑扫扬,便将钟离掀翻在地,那钟离也着实没胆,从马背上掉下来,也顾不得捡枪,顾不得形象,便一路撒丫子往回跑,边跑边声泪俱下的大叫:“将军救命啊!救命啊!” 这几位将军也算是跟着季云康久经沙场的老人,平日在军营里也是呵三呵四,底气十足,不想这一时不利,竟是如此丢人现眼。季云康顿时觉得自己颜面扫地,回头看了一眼在后军压阵的薛丁山和季云礼,便操起手中的刀,迎了上去。 钟离见自家将军纵马来迎自己,心中一喜,可这嘴角还没完全提上去,脑袋便和身体分了家。季云康持着血淋淋的长刀,眼中满是不屑的说道:“逃兵我要来何用,呸!”言罢啐了一口在钟离的尸身之上,看得身后众将士一阵胆寒。 这边斩了钟离,季云康重整了旗鼓,持刀大喊“贼首宋冲速来受死”便冲了上去。两马相交,宋冲有些不屑的喊道:“季将军还是请回吧!斩了你,我怕主君没法和季州牧交代!” 季云康盛怒,“贼人休要逞口舌之快,看刀!”。季云康毕竟是一营之主帅,又多年征战沙场,并非草包。此刻与宋冲交战,心怀怒气,精神聚首,以至于一开始并不落下风。 二人一枪一刀,酣战了数十个来回,一时间并未分出胜负。这边季云康刚刚挡住了宋冲的刺杀,便用攒了许久的力气飞刀砍向宋冲的左肩胛骨,宋冲似是早就料到季云康会有此一招,布下了陷阱等的便是他这一砍,只见宋冲用力挑开季云康的刀,趁刀还未回拢之际,抬枪便刺,季云康眼瞅着长枪来刺,刀又来不及抵挡,电光火石之间,下意识的抬起左臂一挡。 砰的一声,季云康眼看着自己的绑臂被挑开,钻心的疼痛伴随着赤目的红色一起袭来,左臂已是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季云礼见季云康负伤,情急,转脸看向薛丁山,薛将军只是看着他点了点头,只听云礼大呼一声,“王将、李尔!” “在!”话音刚落,王将、李尔便冲出了阵。 这季云康也着实是技高人胆大,饶是现在这般被人刺中了手臂,鲜血直流,仍不忘提刀与宋冲交锋,单凭这一点,宋冲便不得不对他高看一眼。 “将军,还请速速回阵!”王将一边与宋冲交锋,一边叮嘱季云康。可季云康这会儿子却像是听不见一般,杀红了眼。王将、李尔对视一眼,无奈只能齐齐向宋冲攻去。三人前后中路一起夹击,这宋冲居然仍能不落下风,薛丁山和季云礼阵中看的是连连惊呼,不愧是天下闻名的大将。 大将军薛丁山在阵中观战,心里却是一时三思,此战本意一是探探敌方的虚实,二是牵扯住城主襄平的注意力,令其无法分身去救援其余四城,本就没有打算长久恋战,可现如今季将军在阵下杀红了眼,哪里有退兵的意思,薛丁山心中一时百爪挠心,暗暗骂到:“这季云康行事竟这般鲁莽!” 虽说场中宋冲以一敌三不落下风,但毕竟是血肉之躯,又连续大战了百十来个回合,哪有不累的道理。扶风守军见益州军竟然不顾道义廉耻,战场之上以三打一,自然军心沸腾,此刻军阵之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扶风的将士们便纷纷策马打了过来,眼看一场混战厮杀在所难免,薛丁山便也不再犹豫,当即下令,迎战进攻。 场中正打的难解难分的四人,显然并没有料到两军的兵士们会冲了上来,一时愣在原地。李尔见状对王将使了个眼色,二人趁着这个空档,上前揽过受了伤的季云康,锢在马背之上,任由季云康一番折腾,却是径直跑回了阵营之中。 两军就这样厮杀在了一起。薛丁山见季云康安然回来,便也不再恋战,当下下令鸣金收兵,退了回去。宋冲自上次中伏之后,就多了些心眼,眼看这益州军并不恋战,恐又有埋伏,便任由将士们追着打了一阵,也收了兵。 “混账、鲁莽”季光见季云康半臂几乎都被血染红,一时既心疼又生气,“出发前再三叮嘱,此次只是试探实力,不可恋战,不可恋战,你呢?可好。打败了叫都叫不回来!你以为这是市井泼皮,打架斗狠吗?”季光越说越是生气,手指点着季云康,气的浑身哆嗦,“你知不知道,差点你就坏了军师的大计!” 季云康被人架着,疼的是龇牙咧嘴,没了半条命,却不得不听季光这一顿训斥。还是一旁的嵇由忍不住了,出声劝说道:“想来那宋冲确实厉害,也不能全怪大公子,州牧还是莫要生气,让军医先给大公子包扎吧!” 季光忍住心中怒火,摆了摆手,大家这才将季云康架了出去。季云康刚走,季光便看向一旁的薛丁山、季云礼,“这宋冲果然如此厉害?” 薛丁山上前躬身抱拳道:“那宋冲确实艺高人胆大,现如今我军又吃了败仗,敌军气势更是如虹,想要攻下这扶风,看来必须先铲除此人!” “众将可有妙计?”季光环顾四周见众人皆是愁眉深锁,心知今日这场败仗,怕是灭了众人的气势,此刻绝非讨论办法之际。便笑着对众人说:“众将不必发愁,原本我们今日便只是试探对方虚实,如今便是有了结果,待我四路大军齐至,就是有十个宋冲也莫要挡我去路!” 第六十六章 夹击 众人打了败仗,本就气势低迷,此刻季光如此一番慷慨陈词,众人心中之愧得以缓解,便也不再似之前那般出头叹气。云礼在一旁看着着实佩服,心里暗说这审时度势,鼓舞人心的招数还是应该多向父亲学学。 安抚了众人片刻后,季光满脸笑容的送诸将离开,一转身脸色去突然变了,阴沉的可怕,这第一战便如此失利,军中士气大减,日后可该如何重振君威,念及此处又是恨季云康如此意气用事。 “嵇军师可有应对之策?”季光满怀希冀的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嵇由。 嵇由愁眉深锁,摇了摇头说道:“本意只是去试探对方的虚实,现在却叫对方探出了实力,恐怕这几日敌军便会来侵扰了!我更担心会不会捱不到其余大军赶来。” “难道就一点对策都没了吗?” “尚需些时间!” “好,反正饿着肚子也想不出来,走,嵇军师、礼儿,咱们吃饭去!”这个时候季光似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笑着拉起嵇由的胳膊便往外走,嵇由、云礼一时没反应过来,双脚愣是没动一步。 见二人如此神情,季光哈哈大笑着,道:“带兵之人,早已将头挂在了腰带上,若真是败了,那也是老天不让我赢,我和天斗什么气,吃饱喝足最是要紧。走走走!”说罢也不等嵇由和云礼,自己甩开步子走了出去。 嵇由在身后不由得感慨了一句,“如此气魄不愧是一代枭雄!”言罢便也跟了上去。 饭后嵇由刚回到帐内不久,云礼便跟了过来,“云礼是想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军师若是有什么想同人商量,身边好歹有个人。没有打扰到军师吧?” 嵇由边摇头边展开了一个卷轴,“来的正好,你来看看这扶风城周边的堪舆图”。云礼便也不多话,紧着步子凑了上去,忽然嵇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着云礼说道:“这军师二字让你喊着实在别扭,没有外人的时候还是喊我先生吧!” 见云礼笑着重重点了点头,嵇由便也没再废话,二人就着烛光,细细研究起来。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嵇由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指着堪舆图一处,语带惊喜的说道:“三公子,你来看!” 之后便不等云礼,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要想擒获宋冲,单打独斗目前看来是不行。只能伏击智取。我一直认为这扶风城周边都是平原矮丘,并没有适合藏身伏击之所,不曾想今日细看,竟然发现原来离我军驻地往西退两里有个溪谷!你看!” “索溪谷”云礼顺着嵇由的手势不禁念出了声,“可这两座山并没有多高啊!” “山虽不高,溪谷却深隘,道路狭窄,若是我们能将前后截断,便能瓮中捉鳖!”嵇由抬头看向云礼,双手做了一个拦截的姿势,眼神中闪着亮光,兴奋异常。 “可这溪谷在我军驻地后方,如何能不用对战,引这宋冲向西毫无疑虑的多追出两里地呢?”云礼这话一出,嵇由眼中的亮光一下子消散了。 兵不厌诈这招上次已经用过了,以宋冲的才智定不会再上第二次当,嵇由,云礼一时陷入了沉思。 …… 云礼与嵇由思前想后,一时也想不到稳妥的办法,有些意尽阑珊。悻悻的回了帐内,便看见同王将、李尔一起候在一旁的九歌,心情顿时明媚了起来。自从在此处安营,云礼还是头一次见到九歌,这几日心中甚是思念却总也不得见,今日见了恨不得能将她一把拉入怀里,看个够,以慰相思。 “咦?子青先生呢?”云礼见王将、李尔看着自己,知自己刚刚有些失礼,为了缓解尴尬,随意找了个话题。 “子青先生知道今儿个公子第一次上战场,又在州牧帐中待了那许久,定是乏了,让公子早些休息,他明日再来。”李尔嘴上说着,手上却没闲着,上来便想替云礼宽衣。 云礼轻轻推开李尔的手,有些失望的自言自语道:“我还想着同他商量商量对策呢!” 九歌见状,连忙端着茶盘就水递了上去,“公子想商量什么?不知我们几个能不能为公子解忧?” 云礼一拍脑袋,暗暗骂了自己几句,尽想些没用的,怎么就忘了九歌这个鬼点子最多的丫头了呢!便拢了几人过来凑做一团,将刚刚同嵇由先生参详之事说了出来。 众人听完陷入沉思,一时无话,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九歌悠悠的来了一句,“我想,我有办法!”众人惊奇。 “依照前两次这宋冲的言行,我觉得此人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再加上今日之战,我军大败,那兵不厌诈这招就未必不会再凑效。”九歌不理会众人惊诧的目光,自顾自的解释起来。 “可那索溪谷在我军驻地西后方两里,宋冲又不傻,若不是一番苦战,如何能将他引过去啊!” “或许不用苦战呢!”九歌莞尔一笑,低声细细说来。 …… “二公子,州牧可是又来信了?”山涛刚进议事厅便见云信手里攒着一封信,愁眉深锁。 季光亲征不过月余,便已送了三封信过来询问政事,自从上次山涛一番肺腑之言后,云信自然知晓季光哪里是忧心政事,乃是怕他趁大军征淮之际在后方起了谋逆判节之心。此时一言不慎,便是杀身之祸。 “已经第三封了!”云信将信重重按在桌上,单手揉着太阳穴。 “依山涛看,现如今不论公子这信如何写都是不能打消州牧怀疑的!” “那可如何是好啊!” “或许公子说些别的州牧会觉得更有用呢?” “前两封信我已经将益州大小政事事无巨细的汇报了个遍,还能写什么?” “不如写个讨赏的折子如何?” “讨赏?” “要不就是纳妾请安的折子!” “啊?” …… 啪,季光合上了今一早快马加鞭送来的折子,嘴角微微上扬,心情顿时大好。“州牧可是有什么喜事?”一旁的嵇由见了,心生好奇。 “哈哈,没什么没什么!”季光连连摆手,却藏不住心中的得意,“不过是信儿那边来信了,说是近来看上了个青楼姑娘,想纳个妾室!” 季光说的轻松,嵇由却心中一寒。当日请他出山时,虽对这位二公子没什么好感,却也算是有过往来,横竖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整日沉迷柳巷的窝囊之辈。如今大军出征不过月余,便写了折子要纳妾,怕也是不得已为之。 嵇由看着季光一脸轻松的笑意,似是明白了什么,只是想到此处,眼神中不免多了些畏惧和谨慎,有道是伴君如伴虎! 第六十七章 败走 此次宋冲大获全胜,一时其意风发,风头无两。夜里更是在府邸里大宴宾朋,说起战场上的刀枪棍机,宋冲更是口若悬河,将益州军贬斥了个一文不值。没过了多久,扶风城里便流传起了童谣“益州军,纸老虎,碰上我家宋将军,宋将军,胆儿冲,以一敌三,占了上风,淮阳军,士气足,打的他们,屁滚尿流!” “哎,城主找我什么事?”宋冲拽过一刚从屋里出来的小厮问道。只见这小厮茫然摇了摇头,宋冲一时心中竟有些忐忑。 这襄平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一把白须看上去颇有些仙风道骨。打小师出名门,早年又拜在了王氏门下,是淮阳郡守王义之最得意的弟子,虽无血亲之缘,却将这最重要的扶风一城交给他管辖,一管便是十年。 其间不是没有发生过大事,可这襄平每逢大事有静气,处事又极是小心谨慎,选人用人颇有心得,赏罚又极是分明,十年间深得大家爱戴,扶风之城自然是风调雨顺,国富民安。 宋冲这刚愎自用的性子同襄平倒是大相径庭,多亏着襄平的引导和规劝,宋冲这才保得住百胜将军的美名,平日对这位襄城主,宋冲倒是尊重的很。如今同益州首战过后,军损军资事宜还未处理得当,襄平便召了他来,宋冲心里自然有些打鼓。 见宋冲进来,襄平只是使了个手势示意宋冲坐下,后便埋头在案几之上。许久并未言语,宋冲坐在茶几旁是如坐针毡,几次欲开口,又生生咽了回去。 就在宋冲打定主意想要开口询问之时,襄平说话了:“如今益州军屯军城外,不知宋将军打算如何退敌?” 襄平这话问的蹊跷,他宋冲明明前两日刚刚大胜,将益州军打的是抱头鼠窜,可这襄平佯装不知,这会儿子却又来问他退敌之计,宋冲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见宋冲语塞,襄平也不急,就这么怔怔的看着他,似乎势必要得到个答案般。宋冲想了想,有些无奈的说道:“前几日我刚杀了他们的威风,不过是些平平之辈,与所传不符,冲以为无甚要紧,城主莫要担心。再过几日,我便率兵去拔了他的营地,让他们打道回府。” 宋冲这话说的是慷慨激昂,胜券在握,可襄平听着却是后背一阵发凉。“宋将军可知,兵法有云,骄兵必败?” “我自幼熟读兵书,当然……”原本宋冲还有些漫不经心,可他这话还没说完,就像突然警醒了一般,看向襄平。 “唉!”襄平起身,踱到了茶几旁,按住正准备起身的宋冲,颇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身经百战,我并不担心战场之上的真刀真枪,可这行军打仗又何止刀枪,若是一时不慎,中了敌人的奸计,这扶风城如何保得住!” 宋冲此刻才惊觉,自己只顾着打赢了高兴,殊不知自己犒赏三军,大宴宾的行为已经让扶风的将士们起了懈怠之心,再加上街头巷尾流传的童谣,兵士们自然认为此役必胜,哪里还会兢兢业业的操练。恐怕时间一长,就连他自己都要轻敌懈怠,如若此刻益州军来袭,真是难保自己能笑到最后。 想到此处,宋冲不由得起身躬身抱拳,“属下差点酿成大祸,谢城主提醒!” …… 事后宋冲细细想了一想,觉得理应趁现在打了胜仗,将士们士气正高之时,乘胜追击,一来一鼓作气,不能坐等对方攻城。二来时间紧即便敌方有什么鬼计也来不及布局。襄平也赞成他这么做。 于是第二日一早,宋冲便率大军杀到了益州军安营之地。 本想大战一场,彻底绞杀益州军,却不想映入眼帘的尽是丢弃的帐篷、锅灶、随身的杂物,满地狼藉,一片混乱。 “报,将军,并未发现敌军!”负责搜查现场的兵士忙活了半天,查了个详细,这才回来禀报。 “将军,他们这是逃了呀?” “先别下判断,敌军狡诈,先看看再说”有了上次的教训和城主的叮嘱,宋冲明显谨慎了很多。 只见他下了马,细细查看了留在地上的痕迹车辙,看得出益州军撤退的很是突然,地上痕迹杂乱无章,当时一定极为混乱。 “他们既然逃走,我们就追上去,杀他个有来无回” “不急,派探子骑快马,沿着他们撤退的痕迹,追出两里地看看!”宋冲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大军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又怎么会只战了一场,便仓皇退兵,这其中必定有诈。 等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探子回报,果然在后方两里地左右的地方发现了敌军,看样子确实正在往回撤。 “难道是他们益州发生了什么大事?所以不打跑了?”宋冲心里虽然还是疑窦丛生,但敌军正在撤退却是事实,此时绞杀一些,日后的太平日子便长久一些,想到此处,宋冲做了决定,率两万骑兵,前去追袭。 扶风的将士们见益州军不战而逃,心中更是急迫想要剿灭对手,气势正高,追袭的路上都不曾休息片刻。直到看见益州军撤退的大军。益州军显然并没有料到敌军会追两里地缴杀,一时间仓皇应战,却又是杂乱无章,毫无阵法可言。 宋冲的骑兵犹如一把快刀,从益州军中部直直插了进来,益州的兵士们先是一愣,继而便拿起手边趁手的工具,与宋冲的骑兵近身打了起来。 宋冲的骑兵本就训练有序,又仰仗着高头大马和长枪,自然打杀起来十分顺手,很快便撂倒一片。此时益州军中不知是谁呵到:“丢盔,撤逃!”益州兵士们像是得了什么口令般,将随身携带的东西往地上一掼,撒腿就向前跑去。 “追!”此刻宋冲的副将下了命令。“且慢”宋冲急忙出声阻止。 “将军,此时追杀,我们便能大获全胜,莫要犹豫错失了良机啊!” “刚才袭击,你们可有人看见过他家主帅的车马?”宋冲谨记襄平的话,处处谨慎留心,见众人摇头,宋冲觉得自己似乎发现敌军的圈套。 “好险!”宋冲不由得呼出一口气,他刚刚留意着战局,便发现虽是大兵撤退,却不见主帅的车马,这些益州兵打了一阵,不做殊死之争,便急匆匆的向前逃去,实在过于可疑。说不定那前方另有圈套,等着他往里钻。 若不是他一直小心谨慎,刚刚又瞥见一小队人马向西撤逃,怕定是要落入敌方早就准备好的陷阱里。 “向西追杀!”宋冲勒住马,指着西侧喊道。 “将军,万不可向西!”副将纵马拦住了宋冲,“西侧不远便是索溪谷,道路狭窄难行,恐有埋伏!” 第六十八章 击杀 “敌军故意败走,定是想引我等去追,前方定有埋伏”此刻宋冲心中已笃定,敌军必定在前方设了陷阱。 “可是将军……”副将话还没说完,便被宋冲打断了,“他们在前方设下了陷阱,又算定了我军会担心索溪谷有埋伏,而不敢前往,如此一来驻扎主帅等人定会稳妥安全。”想到此处,宋冲血直往脑子里涌。 刚才大部队已经向前方逃去,那也就是说留在主将帅身边的兵士不会太多,再加上刚刚他亲眼看见一小队兵士向西逃走,宋冲断定,这队人马是去报信的。西侧索溪谷定有益州军的大人物藏身,他如何能放弃这个斩杀敌军主帅的千载良机。 “将军,不如我们先派人回去?或者召集大军,再来……”副将还想劝阻,被宋冲呵斥道:“如此千载之机,被你这拖拖拉拉一再延误,错失了军机,你几个脑袋顶得住!”说完便径自向西侧追去。 …… “报……敌军已被引向西奔袭。” “确定宋冲被引了过去?” “将士们是看着宋冲,故意在他眼皮子底下向西逃的,确凿无疑!” “哈哈哈,好,传令下去准备收网!”薛丁山看向一旁的嵇由,眼中满是钦佩“先生这真真假假之计真是令薛某大开眼界。” “非也非也,此计乃是云礼所想,老夫也是佩服的很啊!哈哈哈”嵇由眼神转向一旁站着的云礼。 “其实……”云礼本是想说这计策乃是九歌所想,可话还没出口,便被一旁的季光抢了先,“我一向知道吾儿在诗书上的才气,却不知何时竟熟读了兵书!看来子青在你身边辅佐的不错!不错!” 云礼心想看样子父亲是误会这计谋是子青先生所出了,正犹豫要不要同父亲禀明。只见薛将军抱拳躬身道:“时机已到,季先锋又受了伤,臣自请前去督战!” 薛将军一走,众人的心也随之纠了起来,虽说他们早已准备好了滚石,断木,绳网,箭雨,又在溪谷必经的通路上埋了隐钉,可若是一个不慎被那宋冲看出了端倪,人没走进伏击圈,被他们侥幸逃脱,便实再难擒获了。 …… 索溪谷附近一张天网已经准备妥当,安静的等待猎物自投罗网。这边宋冲太过笃定自己心中的猜测,一心想要追赶上刚刚逃至此处的那一队人马,想着绞杀了他们定能擒获益军主帅,却不想与普通兵士们的战马比起来,自己坐下的追风是何等速度,没过多久,整个骑兵队伍便被拉长。 宋冲忙着奔袭,眼中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手刃敌军主帅的场景,不由得夹紧马腹,耳边除了风声便是马蹄扬尘的声响,却不曾留意,不知何时起,这溪谷中已经寂静的可怕。 向西足足奔袭了两里多地,依旧不见敌军主帅的蛛丝马迹,甚至连地上的痕迹也越来越少,一种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宋冲回头见只有少数骑兵跟了上来,一时暗自后悔跑得太快,正欲转头观察四周地形,却惊觉这溪谷除了淡淡的溪水声,着实安静的可怕。 抬眼看去,前方不到两百米,一颗约十人合抱的巨石拦住了去路。宋冲越想越不对,正准备张嘴喊停后面跟来的骑兵,一声巨大的声响便从两旁的矮山上传来,宋冲惊惧仰视,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宋冲还没来得及思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被网了个结结实实,瞬时间满山的喊杀声响起,滚石,断木,箭雨纷纷落下。 这宋冲慌忙间抬枪挑开身上的绳网,一颗大石头又紧跟着砸了下来,正中追风的腿,追风长嘶一声,瘫倒在地,几经挣扎,依旧无法站起。一旁的宋冲忙着挥枪,避开那成片的箭雨,可饶是他一把长枪舞的密不透风,也躲不过这如雨的流矢,不一会儿,肩膀、左胸、左腿几处被流矢射中,鲜血直流。 待箭雨射完,溪谷中响起巨大的喊杀声,“冲呀,缴获宋冲人头,赏金千两!”一大队人马分别从矮山上,溪谷对头奔袭而来。 一番厮杀之后,宋冲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将士们,此刻已经是血流一地,死伤一片,几乎没什么活口,便是有几个喘气的,也是满眼绝望,手脚无力的挺在地上等死。宋冲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 一时一股怨气从心中升腾而起,眼看着渐渐逼近的敌军,宋冲咬牙砍掉了身上羽箭的箭杆,强打精神站了起来,却因为身上疼痛过甚,竟有些咧咧歪歪,只见他长喝一声,用力将长枪往地上一置,怒目而睁,眼中尽是鲜红,身板站得笔直,就这么一人,横在溪谷之中。 在不远处观战的薛丁山此刻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宋将军不愧英勇无双,可惜了……” 益州兵士们呼喊而来,正正对上满身鲜血却直挺如松的宋冲,在他身侧是奄奄一息的追风,一人一马浑身散发着悲壮又危险的气息,众兵士一时竟有些踟蹰,无人胆敢上前。 “让开,我来!”众兵士听言不自觉的侧身让开一条路,季云康身上绑着绷带吊着一只伤手,单手持刀冲了出来。“土都埋了一半的人,有什么可怕!”说完抬刀便冲了上去。 众兵士见自家将军都这般勇猛,一时重燃信心,大叫着扑了上来。 可这宋冲毕竟是不丗出的一代勇将,饶是满身鲜血,却依旧不落下风,只见他从容的抬枪,挑刺杀砍,不过数下,身下便已聚集了几十具尸体,身上的水蓝色的战袍早已被鲜血染红,整个人仿若浴血而生一般…… 此刻,一把长刀从天而降,直直砍向宋冲,宋冲抬枪架起这把长刀,想推拒回去,垂眼看见杀红了眼的季云康,季云康感受到了宋冲巨大的力量要将他掀翻,急了,扭头对着身后的兵士们大呼:“上啊!杀!” 将士们似是刚缓过神来,见自家将军牵制住了宋冲,便齐齐将手中的茅、刀向宋冲砍去。宋冲长枪还未脱手,硬生生的挨住了所有砍杀,瞬间便没了生气。 众人见宋冲已死,一窝蜂叫嚣着冲上前去想要砍宋冲的首级领赏,却被季云康反手一刀斩落在地。季云康单手握着血淋淋长刀,眼神凌厉,踏着尸体而下。众兵士见状,一拥而上,争抢宋冲的首级。 第六十九章 差错 不远处的薛丁山看着这一幕,竟觉心寒,不由得一声叹息。 本来战场之上各为其主,抛开所效忠对象的不同,宋冲确是个血铮铮的英雄,现如今身死,照理是应该留其全身,以示对对手的尊重,可这季大公子竟一刀砍了他的头,可想而知季云康心中是有多恨,如此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怎能不令人哀叹。 …… “快,快去急召宋将军回来!”襄平拿着信笺的手微微颤抖,信中只有四句话,益先下四城,再围扶风,已出援兵,万望小心。 原来益州军竟然是想要合围他扶风城,难怪之前总是拖拖拉拉,不肯倾力一战。此时知此消息,那对战策略必须做出调整。可今日一早,宋冲便带兵去益军营前叫阵了,若此时宋冲有个闪失,到时候大军围城,可该如何是好!襄平想到这里,心没由来的揪了起来,只盼宋冲能平安归来。 可信使前脚刚出门,后脚一个浑身是血的兵士便跌倒在门前,守卫抬进来的时候,兵士已经神志不清,嘴里反复叨念着什么,襄平凑上去听到“宋将军被围,死了,死了”,一时惊瘫在地,许久缓不过神来…… …… 这边益州军打了胜仗,成功斩杀宋冲,季光并没拖延,连夜重整军队,还军扶风城外两里地处,静待其他四军大胜消息传来。 现下虽说已是深夜,可大帐内却是灯火通明,斩杀了宋冲,季光心情大好,犒赏三军,大家也便停了收拾,安心吃起酒来。 “吾儿云康可在?”席间,季光饮了不少酒,自然按功封赏是少不了的。 此刻季云康梳洗干净,吊着那只受伤的手臂站了出来,正欲屈膝下跪,只听季光高呼:“吾儿今日首功,不跪,不跪!”谈话间,起了身,歪歪斜斜的走到季云康身边,一只手抚在那只受伤的臂膀之上,言语间满是心疼的问道:“伤口可还疼?” “回父亲,不疼!” “好,不愧是我益州好男儿!今日你斩杀宋冲立下奇功,为父封你为中领军,赏邑千户!” “谢州牧!” “这哪里是他的功劳,分明是嵇军师和公子的计谋!不知道州牧怎么想的!”一旁席间的子青先生见季云康一脸春风得意,在云礼耳边愤愤不平的说道。 云礼扭头看着子青先生,笑兮兮的打趣:“这我可不敢领功,这计谋可是九歌的!” 季子青见云礼一副无所谓的无赖样子,一时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也就是公子你这般大度!” …… 平日里都是宋冲这大将军负责将士操练和安防布防,从未出过差错,襄平渐渐便也不过问这些事了。现如今宋冲没了,襄平悲伤过后,便急急忙忙处理军务,奈何军务太多,硬生生被压垮了身体,一病不起,这一病便是整整十日。 虽然郡守在信中说已经派了援兵,但是何计策却并未提及。襄平不敢大意,依旧拖着病恹恹的身子,每日巡查城中布防。幸好益军也在等其他四路大军的消息,一时间两边相安无事。 …… “朝歌城那边还没有消息吗?”季光看着信使,愁眉紧锁。 这段时间他已经陆陆续续收到了其余三城的捷报,可这朝歌之城却迟迟未有战报传来。朝歌城有伊将军和凤晏先生坐镇,又率领的是最能打的神机营众将,照理说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十几日了仍没消息! “州牧莫要忧心,前几日刚派了探子去打探,想来也没这么快有消息。”嵇由见季光愁眉紧锁,出声安慰道:“现如今扶风城没了宋冲,应该也没那么难攻!我们还可再从长计议。” 嵇由嘴上说着不要紧,心里却着急的很。荣阳县、雍县、白马城这几日均有捷报传来,却独独少了朝歌城。按之前的安排,不论胜败总得有个信,可现如今音信全无,若真是被敌人拦阻,可想而知战况是如何惨烈。 若朝歌城无法按时拿下,那四城便无法形成合围,迅速拿下扶风,良机一失,到时硬是等来淮阳援兵,败局恐再难扭转。 “报……伊将军密函:朝歌城涌现大批许都援兵,伤亡惨重,危!”等了多日,终于盼来了朝歌的战报,却是怕什么来什么。朝歌城果然有异。 “这王义之都将自己许都的亲兵拨了出来,可这朝歌城算不上富庶,人丁也并不兴盛,至于如此兴师动众调动精锐之师吗?”季光想不明白,这王义之既然知他兴兵来攻,为何还敢将自己的精锐守兵派出去援救一个小城池。 “不,王义之并非要救朝歌城!”嵇由听了战报,一时间脸色要比季光的还要阴沉,“他要救的是扶风!” “那他为何不直接增援扶风城呢?”云礼脱口而出。语毕,众人似是想到了什么般,脸上频现惊讶神色,一时面面相觑。 “细作!究竟会是谁呢?”嵇由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这盖棺定论的话。 “五路兵马围剿扶风的计谋只有一营主帅和副将知道,普通兵士并不知情,可众位将领相熟已久,断然不会是细作啊!会不会是这王义之料事如神呢?”云礼也实在想不通究竟是何处走漏了风声。 “朝歌并非大城,一则王义之没有必要放着扶风不管,反而将自己的亲信守军派去支援一座小城,二则即便王义之他料事如神,猜到我军计谋,可他并不知我大军何时会至,若是伊将军一开始便被许都的强兵阻拦,早会有兵败的消息传来,断然不会战至今日,显然王义之是事后才发的兵。我军中必有细作无疑!” “军营中人员众多复杂,再来个别用用心的,从我们交战中的策略看出我方的意图也不是不可能!现如今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应该先想想应对之法!”季光不愧是一代枭雄,危急关头想问题竟是如此透彻,嵇由不由得心底里敬佩起季光来,不由得点点头连连称是。 “王义之知晓我方战略,那襄平定也已知晓!若是迟迟不能合围,待王义之的亲兵从朝歌城赶至扶风,我方必定腹背受敌!”嵇由说着,不由得移步到沙盘前。 “可现下形不成合围之势,若是急于出兵攻打扶风,实在没有胜算啊!”现下季光自然明白时机的重要,盯着沙盘,眼中尽是担忧之色。 第七十章 拖延 “臣记得出征前三公子已经同扶风西北方的建宁郡结盟对吗?”嵇由思索了半晌,悠悠的问了这么一句。 “确实,我们与扶风大战期间,建宁郡作壁上观,不会出兵。” “结盟关系可牢靠?” “牢靠,我们杀了淮阳使臣,那陈郡守没得选!” “若是如此,或许我们可以这样!”说罢嵇由拿起沙盘上的军旗,更换着方位。 “我们命原准备攻打西北方的封将军改攻扶风东北、柏将军改攻东面、蔺将军攻东南、至于西北方,建宁郡不出兵,我们暂且可不放置兵力。” “那西南呢?”云礼不禁出声问道。 嵇由看了云礼一眼,继续说道:“现如今伊将军能坚持多久尚不可知,我们也没有太多的兵力和时间去支援朝歌城,为今之计,只有赶在许都亲兵转战扶风之前拖住他们,给我们攻城留下时间,确保我军不会背部受敌,如此还有胜算!” “如今云康受伤,薛将军需坐镇指挥,却是该派何人带兵去拖延时间呢?”季光指着沙盘中的西南方,沉思起来。 云礼见季光如此为难神色,心里打定了主意,便是躬身抱拳道“父亲,儿臣愿率兵前往!” “不可!”季光似是没有缓过神来,薛将军却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虽说缴杀了宋冲,扶风城便少了一半战力,但我方的兵士亦有损伤,能带去拖延许都精兵的并不会太多,若是双方正面开战,毫无胜算,届时公子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将军,您也说正面开战毫无胜算,所以只能伏击智取,况且只是拖延些许时间,云礼有信心能做得到。” “那也……”虽然云礼说的是实情,但薛丁山依旧有所顾虑。 不等薛丁山说完,云礼便插了话接着说:“放眼整个大营,哪里有比我更适合的人。更何况我身边还有子青先生和王将、李尔,即便有了万一,我也定能全身而退。” 言罢竟是深深一躬,“薛将军!时间紧迫,不能犹豫。况且为我益州出力,季氏男儿本就责无旁贷!还请大将军首肯!” “三公子快起身”薛丁山看着一脸决绝的云礼,跨步上前双手搀扶起云礼,言语中尽是赞赏的说道:“三公子如此英勇,薛某佩服!我这便去清点兵力!” 说罢眼神看向季光,季光点了点头,冲着门外喊道:“来人,传令!” 既然策略已定,时间成了此役致胜的法宝,季光自然争分夺秒,按照嵇军师的部署,命人分别给封将军、柏将军和蔺将军传了大军改道的军令。 一切安顿停当之后,季光走过来,双手狠狠握紧云礼的双臂,念了一句“礼儿”,声音竟有些哽咽起来。 季光强行忍下心中的不舍和担忧,语重心长的说道:“此役的关键,为父就交给你了!万望小心!” “儿臣定不辱使命!” …… “连你也不知道为何突然要走吗?”青倌看着一旁忙着收拾行李的九歌,一脸的愁苦。 “不知道,只是王将过来知会了一声,说是即刻要走!并未细说是什么事!” “九儿,我一个人害怕!”虽然明摆着现在不是时候,可青倌还是上前去,抓住了九歌的手。 “姐姐放心,虽说公子走了,可你好歹也算是他的随行侍从,不会有人为难你的!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又能见面了。” 九歌见一向沉稳的青倌居然面露如此胆怯神色,还是停了手中的活计安慰她。 “九儿,把我也带上吧!我不会拖累你的!我保证!”青倌一脸严肃,信誓旦旦的指天说道。 “姐姐,此次怕是急事,我……我也实在不好再去求公子啊!”战场之上如此急迫之事必定是大事,九歌自然分得清轻重。 见九歌推拒了她,青倌便坐在一旁独自抽泣了起来,九歌实在见不得人哭,见青倌哭得泣不成声,心里自然软了下来,却是依旧没有松口,只是愣愣的站在一边,不知该如何是好。 青倌见九歌没了动静,用衣袖抹了眼泪,神情极是委屈的说道:“这军营里都是男子,我一个弱女子,若是你们都走了,他……他们……欺负了我,我日后该怎么见人啊!” “益州军向来军纪严明!不会的,姐姐”九歌轻声细语的安抚一旁哭的喘不上气来的青倌。 “好妹妹,现如今正逢战事,本就一团乱,兵士又众多,若真有个什么,怕是根本不会有人记起大帐之内还有一个青倌啊!”青倌说罢,又是一顿梨花带雨。 青倌这番话说到了九歌心里,确实,如今打仗,兵荒马乱,她一个女子留在营中,若没有主子护着,确实不易! 青倌看出九歌似是被她说动了,“九儿,就当姐姐求你了,别丢下我!”说罢,竟然双膝跪地,拽住了九歌的衣衫。 “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九歌一把抓住青倌的双臂,一边向上用力,一边应承到:“我答应你了!答应你了!” …… “九歌,你可算是来了!”九歌到的时候,云礼等人已经骑在马上,等了有一会儿子了。 看到九歌姗姗来迟不说,还带了个“小尾巴”时,李尔沉不住气了,把九歌拉到一旁耳语道:“她怎么回事?公子可没让带她!” 九歌对着李尔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便没有答话,径直走到云礼前,一番细说。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就是这个啊!那就带着吧!别乱跑!”云礼见九歌面色愁苦,露着难色,知她定是有难处,却不想原来竟是这个,便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下来。 …… “这几日,益军那边可有异动?”昏暗的烛光印着襄平的面色,看不出喜怒。 “说来奇怪,这几日益军倒是极安静!”众将回禀。 “如此看来,便是郡守的援兵起了作用,他们围不了城。”襄平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呼:“今夜城防加一倍的弓箭手,两倍城门守军!羽箭、火油、碎石全部准备准备停当,扶风城进入备战状态。” 第七十一章 怀疑 “城主,益军这边没有动静,我们正好可以利用此时间等等郡守的援兵!即刻备战,将士们会不会太过疲惫?”有的将领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不,不对。他们杀了宋冲,却不即刻攻城,可见他们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在等其他大军,想合围我们。现在迟迟没有动静,定是出了差错。若是等郡守的亲兵赶至,他们必定背部受敌。所以现在时间才是他们最有利的武器!我料定最早今夜,最晚明天,益军必来攻城!”襄平的目光中透露着与城共存亡的坚毅。 既然现如今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众将也便不再啰嗦,悉数退下,按照之前的安排调遣各营兵力去了。襄平一个人坐在暗夜之中,目光如炬,城在人在…… 这边益州军急急忙忙准备着大战前相关的事宜,营区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那边云礼带着不到一万兵马,马不停蹄,披星戴月赶去朝歌城。 “回公子的话,往前两里地是度月河,过了河便是度月山,翻过此山,距离朝歌城大约还有三日路程!” “今夜夜深,我们先在此安营!众营将妥善安置众人。各营派人轮流把守!”虽说是第一次带兵出行,但云礼言行安排却是章法有致。 深夜行军不易渡河,况且忙着赶路,云礼心中虽想了几个拦阻的点子,可毕竟仓促,还想同子青先生等人商议商议。 “明日怕是父亲便要攻打扶风了!我们这一路并未看到许都亲兵的影子,伊将军看来已是撑到了极限!”点起篝火,连着赶了两日多路程的云礼面露倦容。 “那也就是说,我们很快便要遇到许都的精兵了!”子青先生一脸肃穆。 “前面是度月山,山中植被茂盛,又是溪谷,是隐藏埋伏的最佳地点,我想我们何不以逸待劳,在这深山之中等着他许都的兵呢!”原来云礼今夜在此安营,却又是有这番思谋。 “原来公子一早便有此打算,倒是难为老夫谋划了一路!”子青先生就着火光看像云礼的眼神中满是赞赏,就如同再看自己的孩儿。 云礼冲着季子青笑了笑,便扭头对王将、李尔安排到:“你们两个现在去清点一下我们此次随行所带的兵器,事无巨细,小到羽箭我都要最精准的数目。” 看着王将、李尔的背影,云礼自顾自的念叨着:“希望能不负重托啊!” …… 同云礼等人商议完毕,九歌回到帐中,想着唤她给公子换壶热茶,却不见青倌,九歌担心她出什么事儿,几经打听众人皆说没看到,又不能劳烦众兵士,只能自己一个人找了许久。 直到看着青倌从远处往回走,这颗心才落了地。 “姐姐,你一个人这是去……?”九歌一肚子狐疑,实在不知,这黑漆漆的夜里,青倌一个人能去做什么! “来的路上,我瞅着这附近好熟悉,似是之前来过,便想着先去前方看看,若真是,也好给公子指个路,不然总觉得自己是个无用之人。”青倌说到此处,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双手搓着衣角,眼眶中似是有委屈般闪着光亮。 “姐姐莫要胡思乱想了,这荒郊野外的,你一个人千万不要乱跑了,要是出个什么岔子,可该如何是好!”说罢九歌上前亲昵的挽起青倌的胳膊,二人向营地走去。 “那你看明白了吗?此处是何处?” “嗯,若我猜的没错,再往前该是度月山了,山上植被茂密,极难行。九儿,你说要不要知会公子改道而行啊?”青倌说完,又自顾自的嘀咕了一句:“我也不清楚公子带兵是要做什么。” “好,我去告知公子一声!你先回帐内,给公子烧壶热茶来吧!” 见青倌走远了,九歌并没有去找云礼,而是独自在营地里溜达,心里似乎有了些不确定,反反复复琢磨着青倌刚说的话,想着刚刚青倌言真意切的样子,她禁不住在心里狠狠骂自己,九歌啊九歌,她可是同你朝夕相伴了近十载的家人,你怎么能怀疑她呢! 第二日一早,云礼收到了后方的急报,“大战已始,务必小心!” “公子,我和王将刚刚去查看过度月河了,河水齐胸深,水流湍急,只有一座十人宽的木桥可供通行!” “若是不过河,可还有其他路走?” “只能绕道河流上游,水势小的地方,只是如此一来便要多耗费大半日的行程。” “下令过河!”若是今日开战,许都精兵必然急着赶路,断然不会多花费大半日时间绕路。云礼想着抓紧时间过河布防,拦截许兵。 安排妥当之后,云礼转头对子青先生说道:“今日便是大战之日,我们一定要拖住许都精兵,不然待战事正酣之际,背部受敌,定无胜算!” 过了河,便是度月山,果然山里植被茂密,适合藏身。云礼派了探子前去查看许都精兵的动向,随后下令,全军就地取材,挖陷阱,制木叉。 “唉,你说,咱们上山老半天了,怎么也没看见只鸟啊?”李尔一连打了几个呵欠,手上的活却没停下来。 “怎么?没休息好啊!”九歌问道。 “可不嘛!我昨夜我换了岗,好不容易迷糊起来,就被一阵鸟叫吵醒了,结果可好,怎么也睡不着了!”一夜没睡,今日又早早前去勘察地形,李尔是一肚子的怨气,不由得狠狠砍向手中的树枝。 “鸟叫?我怎么没听到!”九歌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准是睡死了呗!不然你看你今日怎么这般生龙活虎的!”九歌见李尔这没好气的找茬,实在是好气又好笑,便将心中的怀疑先放了,专心起手中的活计来。 挖好了陷阱,安装了木叉,又在上面盖上了松软的树叶枝蔓。云礼又下令弓箭手躲在树上埋伏,其余兵士们将战马身上抹了泥,盖上枝蔓后,也各自躲进了草丛里、树木后,等着猎物自投罗网,一时间整个度月山寂静如常。 虽说估摸着许都的精兵该是快到了,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敌军的影子,连派出去的探子也没有回来。直到第二日眼看夜幕降临,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云礼、九歌的心头。 第七十二章 细作 突然间身后的整片夜空亮如白昼,九歌大呼一声“糟糕!”便往山下跑去,云礼等人紧随其后,还没等跑到山下,便见度月河上火光冲天。 “有人在烧桥!” “公子,探子回来了!”王将从山上跑来,上气不接下气。 “人呢!” “回公子,我快马急鞭,一路并未见到许兵的影子,眼看离朝歌城越来越近,属下猜想许兵无论如何不会仍在朝歌,说不定有埋伏,便急着赶回来禀报!” “传令,下山!” 待云礼一行人赶下山,大火已经熄灭,木桥早已焚烧殆尽,水面上漂浮着木桥的残渣,断枝,冒着青烟。 云礼挥起拳头,一拳狠狠砸在自己的脑袋上:“我怎么就没想过,留一队人马在此处看守木桥!实在是……”说着又是狠狠几拳。 子青先生一把拉住云礼自虐的手,疾言厉色的呵斥道:“此刻哪里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公子当赶紧收拾心神,早做部署!不然州牧……” 子青先生的话没有说完,云礼却已是醒悟。深山之中人迹罕至,这焚烧木桥的人定是许都的亲兵,可两军一路之上并未相遇,那么敌军应是绕路上游而至。可放着度月山这座捷径不走,反而绕路,那不就意味着…… 云礼猛然间抬头,不可思议的看向季子青,子青先生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云礼的猜想。这不到一万人的队伍中,竟然依旧有淮阳的细作。云礼不自觉的打了个机灵,顿感身体寒冷。 “公子,可还好?”九歌见状,反身回去,取了一件斗篷,上前给云礼披上。一边整理,一边轻声细语的说道:“现如今最重要的是追赶上去,拼了命拦住许都的亲兵,不然益军怕是会,败!至于细作,公子放心,九歌定能抓住他。” “对,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抓细作,而是拦住许都的精兵!”云礼正欲下令,却仿佛突然间想起什么似的“现如今木桥已毁,敌军在前,我又在后!如何追的上?” “骑兵,只带骑兵走!”九歌斩钉截铁的答道。 “可是骑兵只有不到两千人,便是追上敌军,又有什么用!” “本来我们的目的就是拦阻,若是能拖他们个三五日,待大军攻下扶风,届时他许都亲兵就算是再精锐,也绝不敢前去送死!” “公子,九歌说的对,莫要再犹豫了!”子青先生上前抓紧云礼的肩膀,“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拖延住这批精兵啊!” 云礼看着子青先生骐骥的目光,不再纠结,咬牙跨上战马,传令到:“骑兵尽可能多的带上兵器,随我出发,绕上游,追阻许兵。其余营将,听候子青先生调遣。” “子青先生,万事小心!”安排完后,云礼骑在战马上,对季子青抱拳嘱咐到。 “公子,马到成功!” 骑兵马上要走了,青倌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让九歌带上她,却看见九歌骑马过来,“姐姐,把你一个人留在这,步行,我实在不放心,我刚请了公子,你还是同我一道吧!” 青倌当下欣喜若狂,手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放了。背上自个随身的包袱,跨步便上了马。 这一日是益州军大举围城的日子,果然不出襄平所料,夜半时分,忽然号角想起,鼓声擂动。益军从东北、东面、西面、东南四面列阵来攻,将扶风城团团围住。 多亏了襄平的提早安排,大片的羽箭如细雨般飞来落下,敌人阵中不时传出惨叫。可便是如此,也只是拦阻了敌人进攻的节奏,时间一长,益军还是冲到了城墙下。 一架架云梯,从后方运了过来,搭在城墙之上,一批又一批的勇士,舍生弃死,攀爬而上,却在梯子上被滚石、断木、火油砸落在地,浑身浴火。不一会儿城墙下便堆起了小山一般的尸体。 城墙内侧的情况也没有多乐观。无数的士兵受伤、倒下,继而又有无数的士兵涌了上来,用茅、枪、刀刺向那些为数不多爬上墙来的兵士。鲜血沿着城墙的砖缝汩汩向下流,给扶风城染上了那最悲壮的颜色。 襄平早已命人用纯铁对城门做了加固,地上又挖了深槽,做了支顶,城外石球虽在狠凿城门,却几乎是无用。 两军如此拼杀战至天大亮,硝烟散尽,双方兵士们都已精疲力竭,无力再战,城墙内外,满地尸首,杀红了眼的兵士们,早已分不出敌我,熬着红红的眼眶,强打精神,不敢丝毫懈怠。 “大将军,还请鸣金收兵吧!”嵇由见薛丁山迟迟不按计划下令收兵,强忍下眼中的泪水和阵阵作呕的不适,提醒到。 薛丁山是典型的军旅之人。是个要么不战,要战便要胜的倔强性子,此刻虽见大军疲惫,却仍不愿退兵。嵇由见薛丁山面色凝重,目不斜视的怔怔盯着远处的大军,眸子里满是不甘,“扶风城乃淮阳第一城,有五万精兵驻守,城主又精通防御之术,本就易守难攻。将军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来,莫要拖延新添伤亡了!” 薛丁山虽极不情愿,但知嵇军师说的确是实情,便下了下决心,令鸣金收兵了。 “今日战况如何?”回到大帐之内,季光关切。 “意料之中,这扶风城确实难攻!”嵇由沉默了片刻,继续道:“三公子可一定要拖住许都精兵,不然……” 嵇由话还没说完,薛丁山便抢了话头,“没有不然,此役必胜!我这就去命各营清点人数,核定损耗去。”说罢对着季光躬身抱拳后,便退了出去。 季光看着薛丁山的背影,有点尴尬的冲着一旁的嵇由笑了笑,手点着远去的背影,嬉笑怒骂道:“这个老薛!” 扶风城内,襄平听着收兵金鸣,便匆忙登了城,见益军撤兵,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这第一战总算是有惊无险。可转眼看着一地的伤兵和断壁残垣,心里也是突突的冒着凉气,这样的攻势不知还有多少,却又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 “报,三公子,前方两里地发现敌军!” 云礼这边彻夜未眠,引马长奔,终于在第二日深夜时分,派出的路探子回了消息。 “好,就地安营休整!” “九歌,现在敌人在我军前两地里左右,如何阻拦,你可有想法?” “九歌这一计,可谓是釜底抽薪,只可成,若是败了,怕我们……”九歌就着篝火,说的很大声。 第七十三章 是你 “你且说来听听!” “依现在的情况看,我们时间紧迫,没有多余时间跟他们周旋。趁现在夜黑,令王将李尔带着几个身手好的,四周逡巡着,逮着机会抓几个许都亲兵,搞几件衣服来!”九歌声音依旧响亮。 “你是想要……?”云礼似是猜到了九歌要做的事。 “对,混进去。直接刺杀许兵统帅!” “嘘,九歌,你声音这么大干什么!”李尔就纳闷了,这不应该是很机密的事吗? “篝火太大,我担心你们听不清!” 云礼、李尔不由得哑然,这九歌也真是会调节气氛,得亏这四周荒凉,人迹罕至,也就听之任之了。 “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云礼虽想拖延敌军,可也觉得这办法有些靠不住。 “这叫出其不意,敌军定不会想到,我们敢乔装去刺杀主帅,而且主帅大帐显眼易找,只要找几个机敏的人,别提前露出破绽,一定可以的!” “公子,不能再犹豫了,若是此计不成,我们再从长计议!”九歌说了半天,这句话确是正行,与其没有好办法在这里干等着,不如试一试,万一能成呢! “好,王将李尔,你们二人去挑几个身手好些的!” 又是一番周密的商议后,王将、李尔便整理兵器,准备出发。九歌一直面色严肃,略有焦略,留心的听着周围的声响,直到听到几声鸟叫声后,这才踏下心来,面露轻松之色。 “切莫恋战,形势不对,保命要紧!”云礼知道此次这招实在是冒险,临行前再三叮嘱。 “公子,我还有几句话想再去叮嘱一下王将、李尔!”得了云礼的首肯,九歌便凑了上去,与王将李尔好一番耳语,王将、李尔的脸色也是转瞬间变了几变,末了,见九歌从怀里拿了个东西出来,塞进了王将手中。 许都的这些精兵不愧平日里训练有素,巡逻守卫严密的很,王将、李尔等了许久,才零零星星的等来了几个出来如厕的人。 “王将,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要是等到天亮也等不来几人,我们怕是要暴露了!” “那你说,怎么办!” “我刚才看了好几圈了,周围的这几个帐篷里出入的兵士们少,我们不如直接进去”李尔化手为刀,在脖子上一抹,“来的痛快!” 王将凡事虽讲究沉稳,可眼见这天该亮了,实在不能再拖了!便同意了李尔的做法。 王将、李尔换了敌军的军服,悄无声息的走进帐内,手起刀落,一刀一个,帐中那几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没了性命。事成之后,两人冲着身后一招手,其余的人鱼贯而入。 兵士们在帐内更衣,王将、李尔在帐外把风,四处观望,似是在确定目标所在的位置。 “参领好!”突然有巡逻的兵士看到了王将、李尔,上前敬礼问好。 王将、李尔一阵心惊,夜色漆黑,实在没注意两人身上这身衣服有何不同,可现下看来,二人中该有一人是个小头目,可现在该是何人应答。王将、李尔心中一阵痉挛,帐内正在换衣的兵士,也是一阵心惊,赶紧停了手上的动作,持刀待战。 见二人迟迟不出声,那小队巡逻兵士向前又走了两步,大声的喊一句“参领好!”此刻只见李尔往王将身后错了半个身位,趁不注意用手指轻轻点点王将,王将心领神会,“嗯!”然后二人一同捂着嘴一顿咳嗽,让人分不清这声嗯究竟是何人发出的。 咳嗽之后也不管这队兵士,似是一切如常般自顾自的走进了帐中。走进帐中,二人转身便隐匿在帐帘后,握着刀的手微微用力,他们打定主意,若是这队兵士看出了异常,进了帐内,他们怕是得先一步大开杀戒了。 索性这队兵士没有怀疑,见人进了帐内,没了动静,便从帐前巡逻着过去了。见来人走远,王将李尔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背后竟是汗津津的。 看来还是要快了,不然天一亮,他们怕是根本逃不出去。 …… 自从王将、李尔带人离开,云礼便没坐下来过,他不停的绕着篝火踱着步子!眼看着天已经泛起鱼肚白,他一屁股坐在九歌身边,神情严肃的问道:“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公子,王将李尔的身手你是知道的,就算是偷袭不成,也定是能全身而退的!”九歌拍了拍云礼的手肘安慰道。 九歌话音刚落,前方敌营所在之处便冒起滚滚浓烟,九歌心中大喜:成了! 又过了好一阵,只见王将李尔带着几人灰头土脸的跑了回来。云礼一颗悬着的心落进了肚子,大喜过望冲了过去。 “公子,公子,成了!没想到竟是这等顺利!回来的时候还顺手放火烧了敌人的大帐!” “什么?真的杀了主帅?”听闻这天大的好消息,云礼一瞬间又惊又喜。 “您看,这是帅印!”李尔说着,丢了一个包袱过来。 云礼接住欲当下打开,九歌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云礼的手,“公子,还是先安顿众位勇士休息休息吧!” “对对对,你看我,你看我!”云礼这才按捺住自己心中的喜悦,看了一圈众人。发现少了几人,面色一冷看向王将。 “斩杀虽极是顺利,但逃出来的时候还是被人认了出来!杜壮几人……”王将说道此处,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九歌,帮我记下,待回去定要好好封赏他们的家人!” “好!” 虽说杀了敌军主帅,但现在敌军动向不明,众人不敢大意,就这么和衣而卧了一会儿,等天大亮之后,派出去的路探子回说,敌军一片混乱并没有开拔的意思,云礼这心才落进了肚子里,踏踏实实的睡了一会儿。 已经连续三日没怎么合过眼了,云礼这一踏实睡下,竟是一觉睡到了中午。 云礼醒来,就见着九歌在大声招呼:“我在前面发现一条小溪流,里面竟是有鱼,大家谁饿了,赶紧跟我走,抓鱼去!” 这危险重重的关头,九歌竟有心情嬉笑抓鱼,云礼心里只觉得九歌这两日言行似是有些疯癫,可还没等他反对,九歌便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语带撒娇的说:“公子,走吧!一起抓鱼去!那敌军没了主帅,肯定大乱,绝对去不了扶风!您也别苦丧着张脸了!都饿了!” 说罢不等云礼反应,便强拽着云礼走了起来。 嬉笑着走了大约三百米左右,九歌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脸色一变,按着云礼的肩膀往树后一藏,转头问躲在树上李尔:“东西都摆在明面上了?” “就在地上露着呢!”李尔压低了声音答到。二人有些神神秘秘的。 几人大约等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李尔似是看到了什么情形,对王将使了个眼色,只见二人撒腿便往回跑,一阵混乱后,当场抓住一个人! 待九歌、云礼走回去,那人被李尔捆了个结结实实,跪在地上。 “果然是你!”九歌面色虽平静,但语气中早已透露出心中的滔天巨浪。 第七十四章 为何 “你在说什么啊?我究竟犯了什么事,你们竟如此对待一个弱女子”这跪在地上之人,说罢便嘤嘤哭了起来。 “你搅出了这天大的篓子,还装什么柔弱啊!我的好姐姐!”九歌看着地上跪着的青倌,言语间已是气愤不已。 “你,你说什么呀!九儿,看清楚,是我啊,青倌!”青倌一脸的莫名其妙。 见青倌此刻还在狡辩,九歌几个踏步冲上前去,伸手在青倌的腰间,几番摸索,最后拿出一枚鸟笛。 “姐姐何时会训鸟这等技艺的,我怎不知!”九歌强忍着愤怒,压下心中闷气,继续道:“细作大人,我设了个局,就等着抓你,你还是莫要徒劳狡辩了!” “你早知道是我?所以……这帅印是?”青倌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身旁拆了一半的包布。 “假的!不过是李尔他们随手捡的石头!”九歌上前,一把拽开包布,一块石头掉了出来。 “我军主帅没死?那为什么不抓紧赶路!” “昨夜王将他们确实去过敌营,不过烧的是军粮!没了军粮补给,他们哪里敢贸然赶路!当然这还要谢谢你,若不是你通风报信,你的主帅安排了大量的人马在自己的帐营附近,等着抓人。王将李尔怎么可能全身而退!”九歌言语间满是轻蔑。 “呵……,你居然利用我!” “我只是利用了那个细作!”九歌一腔怒气积闷在心中,“在今日之前,你知不知道,我祈祷过多少次,那个人不要是你,不要是你!” “哼,我若不去翻那个包裹,你这计策不就徒劳无功?” “你费尽心思通知他们,当然料定李尔他们不会成功!可他们现在安然回来了,告诉你,他们不仅杀了主帅,还烧了大帐,你看见那火光浓烟,自然心里有了几分怀疑,加上我故意营造出的轻松氛围,你更是再添疑虑。”九歌说着走到一旁,踏踏实实的坐了下来,仿若以前两人聊天时的模样。 “现在是白天,你做不了什么,可你心有疑虑,等不及想确定一下真相。而最快办法自然就是翻看帅印。当然,不过就算你不去翻看,你心中有了疑,定然也会想办法联系他们,到时我一样抓得住你!” 青倌有些无奈的呼出一口气,继而有些泼皮无赖的往地上一歪,瘫坐在地,就这么看着怔怔的看着九歌,眼神中透着不可思议,“你是何时开始怀疑我的?我究竟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 “我想不明白,你一身才华为何却在听竹院里甘愿当一个粗使婢女,离公子越近,不是更易获取情报吗?”九歌没有接她的话茬子,反手捡了身边一个树枝,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地上画着,借以隐藏自己郁闷难疏的心情。 “我身边有你啊,妹妹!小小年纪你就能用计帮我夺回绣品,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季子青选好的近身侍女,所以我对你百般照顾,当然你也便对我知无不言!有了你这风信子,我自然是越不引人注目越好啊!”青倌看向一旁的九歌,一脸的轻蔑。 九歌却并不在意,头都没抬一下,手依旧拿着木棍在地上画着什么,轻轻的说了一句:“那绣品是你们在季府联络的工具吧!” “哈哈哈,现在想明白也不晚。你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青倌做惋惜状,一旁看着的王将、李尔真是恨不得上去给她一顿暴打。 云礼给他二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便转身走开了。 “真该一刀了结了她,若不是她,杜壮他们怎么会死。我们又怎么会来这里。伊将军和凤先生又怎么会音信全无!说不定现在大军早已攻下扶风了,又怎会生出这许多波折来!”李尔气的狠狠踢着地上的石头,发泄。 王将在一旁虽是拦着李尔,可身上也是青筋暴起,显然气愤到了极点。 “你们现在还顾得上气愤!这么大的事我居然最后一个知道!究竟我还是不是你们的主子!”直到刚才才明白事情来龙去脉的云礼佯装气极,给了王将、李尔一人一拳。 二人一惊,膝盖不听使唤的跪了下来,直呼:“冤枉公子,九歌也是等着我们快出发的时候告诉我们的。她说怕公子不惯骗人,让细作瞧出了端倪!公子,我们真不是故意的!”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云礼伸手将二人扶起,目光有些出神的说道“这事怕最难过的还是九歌!这个细作出自我听竹院,无论如何我脱不了干系!待战毕,我自当去父亲那里请罪!” “公子”王将、李尔正欲出声劝阻,恰看到九歌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九歌有罪,请公子处罚!”待走至云礼身边,九歌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九歌!”云礼急忙弯下身,想用手扶起九歌。九歌却又俯下身,磕了个响头。 “公子,九歌遇人不查,不辨是非,将此人带在身边,酿下这滔天大祸。便是公子判九歌死罪,也是应该!” “快起来!”云礼一把扶起九歌“此人是先入的我听竹院,要说失察之责,我自然也难逃干系!只是现在并非追责之时,我们还是应再想办法多拖许兵一些时候,弥补自己的过失!” “公子说的对,现在我们只是烧了他们一个粮仓,他们怕是很快便能开拔了!” “若我猜的没错,他们应该已经开拔了!这淮阳地界本就是他们的地盘,沿途弄些粮食应该易如反掌。混进军营这种事情我们已经做过了,接下来若是还想再混进去,怕是不可能了!”九歌虽延缓了敌军的行军速度,又抓住了细作,但也让许都精兵知晓了他们的存在。现在大战尚未有捷报传来,谁也不敢放松。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要不要我同李尔带人,佯装攻击一下敌方?” “不可,这些是精兵,骁勇善战,昨夜实属侥幸,万不能再试!”九歌一下子便否定了王将的想法。 “现下子青先生赶不过来,可就算赶过来了,我们双方这兵力也实在悬殊!” “公子,九歌有一主意,万望公子准予!”九歌言罢,委身便又跪在地上。 第七十五章 舍生 “快起来,这是做什么?” “公子若是准了,九歌便起身!” “你!……好!我准了!你快起来吧!” 九歌起身三言两语利索的将自己的计划讲了出来,可她话音还未落,便被云礼打断了。 “绝对不行,你疯了吗?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云礼生气转身就走! “公子,现在敌军在前,我们在后,兵力又如此悬殊,除了这个办法,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万全之策啊!”九歌紧着步子追了上去,拉住云礼的衣袖,云礼脚步一顿。 “你这明摆着是九死无生之局!我怎么能让你去!” “公子,这滔天巨祸乃因九歌而起,就让九歌弥补万一吧!”九歌再次跪地,头磕的咚咚响。 “不行,说什么也不行,我决不能见你去赴死!”云礼说的极是决绝。 “那你就忍心看着十万益州军背部受敌,力战而亡吗?”九歌站起身,冲着负气而走的云礼大声喊道。 见云礼一时僵在那里,九歌继续道:“依照现在的局势,我们再拖个两三日便可!到时子青先生的步兵应该也能赶到了,届时虽兵力不足,可想来救一个我也并非难事!” 说着,九歌走上前,轻轻拽了拽云礼的衣袖,“公子,请相信九歌!” 云礼身子一软,转身,却是满脸泪痕。 …… 当日深夜时分,许兵营地外,一个女子披头散发,身带血迹,衣衫不整,自远处狂奔而来。 “站住,来者何人!”自从上次有人混进了军营,烧了军粮后,主帅夏缨不敢再大意,下令增强夜间巡逻。 “莲,莲三!快,快去禀报主帅,军情有异,有异!”说罢这女子便晕倒在了营帐前。 巡逻兵士们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好半晌终是有人出了声,“去问问主帅,可认得莲三此人。再行判断!” “哗……”一直装晕的九歌被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她打了个机灵,佯装刚刚醒来,发现自己浑身绑着绳子的样子。身后的兵士见人清醒了,连忙上前将她按着跪在地上。九歌谨慎的抬眼环顾四周。 昏黄的烛光,阵型图、长刀、铠甲,依着这营帐的装饰摆设,九歌知道她应该是在某位将军的帐内,可她不敢大意。 “醒了?!”听到了身后的动静,阵型图前站着的那个人扭头询问。 “我要见夏缨!”九歌昂着头不屑一顾,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又被身后的兵士按了回去。“军情有异,我有郡守口谕!要见夏缨!” “名字!”那人见九歌言辞激烈又言及军情,便快步走过来,伸手用力捏住九歌的脸颊。 “莲……三”九歌咬牙切齿的挤出这两个字。 “等着”那人将九歌的脸狠狠甩向一边,径自跨步出了大帐。 又等了好一会儿,九歌被几个兵士拉扯着带到了一处大帐之内。这帐内灯火通明,挂满了堪舆图,一个简易的沙盘搁置在屋子正中间。沙盘旁边背站着一个身型高大,身着华服之人。 “听说你要找我?”听完了兵士的报告,那人突然出声问道,声音浑厚纯净,猛一听心中便一番愉悦。 “夏缨?”九歌试探着问了一句。 “是我!”此人转过了身,笑意盈盈的看着九歌。 此人面如朗月,肤若凝脂,烛光在他的双眸中泛着火花,长相极美却无一丝妖娆之气,再加上那如同天籁的嗓音,九歌不禁暗暗惊奇,此等相貌之人居然是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 “清风徐来入屠苏” “乘云欲醉叹无” “夏将军,我有郡守急报!”九歌一脸急切,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身后的兵士一脚又重新跪在了地上。 “莲三姑娘,不好好做你的细作,怎的跑到我帐里来了!” “夏将军,不信莲三?” “呵呵,我就是信了你,整整百车的军粮焚之一炬,你觉得呢?”说着夏缨朝着九歌走了过来,面色含笑,眼中却透露出一丝杀意。 “度月河之后他们发现了我,设了个计,我也是中了圈套,昨日刚收到郡守的密报,便被他们逮了起来!他们还对我用了刑!” “是嘛!”夏缨依旧一脸笑意,绕着九歌看了几个来回,一脸狐疑。 “你倒是先说说,郡守有何密报!” “既是郡守令,是不是对传令之人也该有个样子!”九歌言辞犀利,看向身边兵士的眼神中满是狠辣。 见夏缨有些犹豫,九歌接着说道:“难不成夏将军还怕莲三一个弱女子刺杀不成?” 九歌的激将法显然起了作用,只见那夏缨冲着兵士们一点头,兵士们便解了九歌身上的绳子。“你们出去吧,帐外等着!” 九歌见夏缨遣走了所有人,便整了整早已凌乱不堪的衣衫,而后说道:“郡守密令益已下扶风,速回许都!” “哈哈哈,你究竟是何人!”此时夏缨脸上的笑容尽退,目光凶狠,跨步上前紧逼九歌。 “夏将军不信莲三?” “当然。郡守既然令我等回援,为何不直接派信使告我!如此军情,竟然借你一个细作之手!你真当我傻吗?来人……”夏缨不打算再与这个假莲三虚与委蛇下去。 “郡守已通知你,却未见回复,恐有隐情,这才让我速速通知你!”夏缨冲着刚刚进来的兵士们摆摆手,兵士们上前欲绑了九歌。 “现在益军已经开始攻打七星关了,若不速速回防,郡守恐有难啊!”兵士们强压着九歌往出走,九歌奋力挣扎着…… “你胡说,扶风乃我淮阳第一城,又有襄城主和宋将军坐镇,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将军难道不知,宋将军早已被贼人设计杀害了吗?” “怎么可能?”夏缨一脸不可置信。 “如今夏将军几番拖延,置郡守安危于不顾,难不成是想谋逆吗?”九歌哪里是那些兵士的对手,虽几经挣扎,却还是被他们往帐外拉扯。 一说到谋逆,夏缨没有说话,脸色一沉,隐隐有所思。九歌见状,知他开始犹豫,大呼着:“将军若是不信,可遣人快马回许都问个清楚,万不可贻误了军情啊!” 九歌已经挣扎着被兵士拉到了帐口,“等等!”夏缨松了口。九歌又被压了回来。 第七十六章 被囚 “既然益军攻下了扶风,那敌军还来阻拦我军做什么!”夏缨仍旧有所怀疑再次试探,九歌心里也不由得佩服,此人心思竟是如此细腻周全。 “我昨夜收到郡守的飞鸽传书,定比敌军要快些!” “那让我借你的飞鸽用用!” “实在可恨,他们抓住我后搜了身,鸟笛被拿走了,若不是我情节之下将郡守的信吞进了肚子里,今日怕是也没命来通知将军了!” 夏缨看着眼前此人衣衫不整,面容憔悴,身上又有明显的伤痕,与她所说倒是契合,只是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将军不信莲三没关系,只要派人骑快马回一趟许都,自然知晓!快马前后最多不过两日,却可救郡守于水火,也免了将军担上谋逆的罪名!若是郡守有个万一,将军觉得偌大的幽州可还有将军的安身之地?” 九歌这番话显然触动了夏缨,没错,扶风城救不救的下来于他关系并不十分要紧,可若是他抗旨不回,以致郡守有个万一,他这一大队精兵怕是从此要沦为草寇,日日忧心了。 如此一衡量,夏缨心中有了计较。对九歌身后的兵士们安排到:“把此人安排到参军帐中,派人日夜看守,不得怠慢!” …… 自从九歌走后,云礼坐立难安,一想到九歌很有可能被敌方识破,即刻丢了脑袋,云礼的心中就像洪水决了堤,后悔当时怎么就答应了她,让她只身去完成这阻挡敌军的任务。 “王将,什么时辰了?”这已经是九歌走后,云礼第五次问时间了。 “卯时,公子!”王将上前扶着云礼的胳膊,略微用力,将他按在了地上。“公子,九歌素来机敏,不会有事的,还是等等我们的探子,莫要辜负了九歌的舍命安排啊!” “公子,这青倌死都不肯叛主,又是如何将真实姓名和接头暗语告诉九歌的?”李尔想换些话题,转移一下云礼的注意力。 “九歌和她聊了大半日,以青倌,不对应该叫莲三才是,以莲三一家人的性命作为筹码,承诺若是益军攻陷淮阳,必定将其家人救出!否则便当着她的面,杀了她全家!” “这青倌看来也是个苦命的人!”王将不由得感慨了一句,“这王义之真是可恨,居然用家人控制细作。” “一郡之守哪里会管这么细,传说江湖中有一个专门训练细作的地方,叫忆汐宫,专给各路诸侯们供应和监管细作。谁知道是真是假!”李尔对这些八卦一向感兴趣。 “不行,我还是亲自去探一探!”王将、李尔在这卯着劲儿的转移云礼的注意力,可原来他根本就没听他们两个再说什么,此时实在在地上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去骑马。 “公子,公子!”王将一把拉住云礼,“按照九歌的计划,若是等会儿路探子来回报消息,你不在,我们怎么能下命令呢?!这个时候,您可别自乱阵脚,辜负了九歌一番托付啊!” 看样子眼下也只有抬出九歌,才能劝得动云礼了。果然云礼一听到莫辜负了九歌的托付时,静了下来。 此刻恰好路探子回报:“敌军大营派五人,骑快马向许都方向疾驰!” “九歌成功了!”李尔高兴的几乎是要跳了起来。 “传我令,王将率兵追杀敌军信使!务必斩杀!”云礼见状,依着之前的安排,迅速下了令,心中暗想“坚持住啊!” …… 与此同时扶风城已经扛住了益州军的第二次进攻,可代价却是极大。伤兵越来越多,襄平不得以已经召集全城男丁全部披甲上阵,守卫家园。 “城主,现在我们东西两面,东北、东南都被敌军围住,您看要不要从西南,西北派人出去请援兵啊?” “若我猜想的不错,郡守的援兵应该是先向西南援了朝歌,破了敌人的包围圈,再赶来扶风,袭击益军背部。算算时间该是要到了才对。”襄平依着现在形势,便猜到了王义之的用兵之计。 “可放哨的兵士并没有来报啊?会不会出了什么岔子?” “来人,派人持我手书,分别从西北,西南两侧突围而出,去请援兵!务必尽快,尽快!”现在城中守军伤亡过半,援兵却迟迟未到,襄平思前想后,还是应派人去看看援兵的情况,若真是有什么异情,也好早做准备! 至于西北,襄平只是想着虽说两郡分属不同派别,可难字当头,他建宁郡守理应不会坐视不理。若是能够出兵相助,他扶风倾力一战,仍有胜算。 …… 夏缨一日三餐好生招待关在营帐里的九歌,本是满心疑虑,可见九歌一副坦然于胸,吃喝不误的模样,心里的猜疑便少了几分,安心等着信使的回复。 敌军不动,云礼等人自然也没动,没过多久,季子青率领的步兵便赶至了! 一番长谈,季子青才弄明白了他不在的这三四日,竟是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可当云礼说道回益之后,要向季光就军情泄露一事请罪时,季子青毫不犹豫的抽出随身配剑,冲着关押青倌的地方跑去。 云礼一时没反应过来,待他回过神来想要拦阻时,季子青已经一剑刺进了青倌的身体,青倌当下鲜血如注,没几下便断了气。 “子青先生,你这是做什么?未及审问,怎可乱用私刑!”此时奔跑过来的云礼狠狠一把向后拽过站着不动的季子青,大声质问。 “公子,此等细作本就该杀!你又何必怜悯她!” “她究竟做过多少谋算,坏过多少事,又有没有其他同伴仍在季府兴风作浪,我们一概不知!先生,您这究竟是为何啊!” “公子,你记住。我们并不曾抓到什么细作!听竹院也同此事毫无关系,不过是一个婢女犯了错事,斩杀而已!”说着季子青上前一把抓住云礼的肩膀,狠狠用力,“听懂了吗?没有细作!没有!” “子青先生!”云礼一时目瞪口呆。 “公子,大战之际,出卖军情,这等罪名你担不起!也不能担!”季子青见云礼呆住,原本用力的双手也渐渐松了开来。 第七十七章 千钧 云礼一瞬间明白了季子青话中的意思,他没有回答,轻轻挣脱子青先生的掣肘走开了。心中隐隐有个疑问:“这还是那个从小教他,男子汉要心胸坦荡的师傅吗?” 转眼间两日之期便要到了,可派出去的信使还没回来,夏缨有些坐不住了!怒气冲冲的来到关着九歌的营帐中,一把打掉了九歌手里的饭,眼中满是恨意的盯着九歌,“你这个骗子,我就不该信你!” “将军此话何意?我又骗了将军什么?”九歌盯着夏缨,一脸无辜。 “骗了我什么?!你根本就不是莲三!”夏缨起身,双手叉腰在帐中乱走“你,你就是想拖延时间,让我救不了扶风!我糊涂啊!” “将军可是得了郡守的回信,言明我不是莲三?”九歌反问道。 “我派出去的人现在一个都没回来,按脚力算,两日马不停蹄,定回得来!你还说你不是细作?!” “将军,您也说是马不停蹄,那万一有个什么事稍稍耽搁了呢!?更何况,现在还未到两日!将军为何如此着急,还不是将军打心里就不信莲三!”九歌言语中透着几分责怪之意。 “更何况,我为什么会被抓?敌军的计谋为何会奏效,军粮又为何轻易被焚,难道你就从来没想过你的队伍中早就混进了敌军的人吗?”九歌此话一出,满屋子转悠的夏缨却是停了下来。 “将军,我被你关在这大帐中,帐外重兵把守,定是逃不出去!我若是你,就再耐心等等,若是明日信使还没回来,将军大可将莲三押回许都,莲三愿与将军一同到郡守那里对质!”九歌说的信誓旦旦。 “不过,到时候郡守问起来,莲三定当实情以告,您猜郡守会不会觉得将军治军不严呢?!”九歌起身,径直走到夏缨面前,双目相对而视。 与九歌四目相对,夏缨竟然有了一丝心神不稳,只见他匆匆别过头去,向帐外走去,“再留你片刻!” 见夏缨离开,九歌常常呼出一口气,心想再有两日,益军应该便能攻克扶风了吧!到时,到时……她怕是脱不了身了。想起无数个与青倌促膝长谈,嬉笑怒骂的夜晚,九歌心中一痛,竟是无法呼吸。 信使早已被王将斩杀,自然没有回信,随着时间流逝,夏缨已经越来越不耐烦,眼看第三天过了一大半,夏缨再也坐不住了,怒气冲冲的来到九歌所在的营帐,二话没说,便让兵士们把九歌绑在了柱子上。 夏缨丢下一大卷鞭子,这鞭子上布满棘刺,“当时你跑来,便该如此,若你能经得住这蚀骨鞭,我便信了你!”显然他想刑讯逼供,至痛之下,真假立辫。 行刑兵毫无迟疑,拿起鞭子,将膀子抡圆了就是一鞭,九歌只来得及闭上眼睛,便感觉到有无数小钉子插入身体,接着又被重力拉拽,皮肉瞬时血淋淋的被撕裂开来,九歌呼吸一滞,血涌入头顶,险些晕厥过去。 夏缨在一旁看着九歌煞白的脸,和因为咬紧牙而青筋暴起的脖颈,有些得意的说道:“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说实话!不然刚才那样的痛,还会有很多!” 九歌强打着精神抬起头,豆大的汗珠流下,却直盯盯的看着夏缨,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夏卿谋逆,郡守危矣!” 夏缨看着这张清丽却倔强无比的面容,心中实在恨急却又有些无奈的对行刑兵说道:“打到她说实话!”说罢便走出了营帐。 …… “已经第三日了,不能再等了!”云礼已经抓耳挠心,几乎是不吃不喝的等了这几日,此刻下定决心,对着王将李尔喊道:“整军,出发,救人!” 王将、李尔看着云礼眼睛通红,面容憔悴的模样,哪里还敢再拦着。可云礼刚刚驾起马却被一人拦了下来。 “子青先生,若再不去,九歌绝无生还可能!”云礼没有下马,神色急切的对着季子青喊道。 “九歌自请去敌营,就没想着要回来!”季子青伸开双臂,拦着云礼的马“咱们这些人,去了不过是送死,公子,真的要为一个侍女,牺牲这些人的性命吗?” 云礼侧着头看向下方站着的季子青竟觉得如此陌生,可他并不想后退,只听他大喊一声:“何人愿同我一起去救九歌?”言罢,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季子青,眼中满是倔强和不妥协。 营中一开始鸦雀无声,只听李尔大呵一声,“我去!九歌姑娘以一人之力,拖延许兵至今,胆气着实让人佩服!一个女子尚且如此,何况我男儿乎!”说罢,驾着马来到了云礼身边。 王将没有言语,却也没有丝毫犹豫的翻身上马,来到云礼身边。 此刻军营里的兵士们一个个开始站了出来,“我等愿去营救九歌姑娘”; “算我一个!” “还有我!” “我!” 云礼看着身后越来越多的兵士,大呼到:“拿起兵器,随我走!”说罢一骑绝尘而去。季子青在其身后,愁眉紧锁。 …… 夏缨走出营帐,却是愁眉深锁,信使没有音信,这莲三可疑但说的话又句句在理,虽对她用了刑,可看样子这姑娘倔极了,如此极痛之下,尚且咬定的事情,想必应该不会错,可…… 他一个人在大帐里前思后想了许久,眼看夜幕降临,已是三日过去,信使毫无消息,夏缨知道无论如何不能再呆在原地了。 “来人,派几个路探子,快马至扶风城,打探消息,速速回报!”夏缨决定谁也不信,如此一来,虽说他行军的速度要慢一些,但好歹事情会有个清晰的结果。 结果夏缨派出的路探子走了没一炷香的功夫,便有人来报:“扶风信使求见!” 夏缨一听,脑子便是哄的一声响,脚下一个趔歪竟没站稳。虽未见到信使,心下已知自己定是中计了。 看完襄城主的亲笔信,夏缨只觉自己心中憋闷的很,压抑不住的怒气,直冲头顶,天旋地转,令人无法呼吸。他堂堂一军之主帅,竟然被一个女人三言两语所蒙骗,绝对是他一生的污迹。 只见他怒气冲冲,大踏步冲进营帐,抽出身旁兵士的随身配剑,二话不说冲着已经被疼痛折磨,晕厥过去的九歌砍来。 刀剑带风,已经碰到了九歌的脖颈,如此千钧一发之际,帐外有人大呼:“敌军闯入我军大营,应战,应战!” 第七十八章 脱身 “居然敢送上门来!”夏缨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九歌,将手中的剑扔在地上,转身传令到:“看好这个,拿我随身长剑来!” 云礼救人心切,来不及细细思量,纵马便冲进了敌营,连闯了几个营帐均不见九歌的影子,心里更是急躁,便是连杀带劫,一通乱闯,惹起了一片混乱。 王将、李尔跟着云礼一番乱闯后,放眼望去,只剩大帐旁的一个营帐里没有兵士出来迎战,李尔以剑为指,大呼:“公子!”云礼顺着李尔指的方向一看,便明白了。 与王将、李尔,几十名骑兵一起,勒马便冲着那个营帐而去。 眼瞅着离那押着九歌的营帐越来越近,云礼心中腾起希望。不想一大队人马从大帐两侧有备而出,转瞬间便把众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九歌,九歌!”云礼心一急,张口大喊。 营帐中奄奄一息的九歌,恍惚中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唤她,迷茫间竟然醒了过来,是公子,是公子来救她了。 原本抱着必死之心的九歌,心中燃起生的希望,用尽全身力气应到:“公子!” 营帐外虽然嘈杂,九歌这一声也并不大,可却异常清晰的传入了云礼等人的耳中,听见这朝思暮想的声音,云礼满心欢喜,手中气力大增。 突然一柄长剑绕过众人,犹如一道闪电穿云破月般,直冲云礼杀来。 云礼太过急切想冲进营帐,一时不查,竟是生生由着那柄剑刺进了右胸,隔着铠甲,云礼仿佛听到了铠甲撕裂,皮肉绽开的声音。 随着那柄剑的抽出,云礼一个趔趄,差点掉下马去,勉强稳住心神,只见一个长相俊美之人从众人中仗马而出,“何人胆敢扰我军营!报上名来!” 此刻云礼等人被大批许兵团团围住,死伤严重,所剩无几。王将李尔虽能自保,可还要分心护着云礼,已是有心无力,更别提还想要救九歌。 此刻夏缨长剑一挥,“要活口!”一大批许兵便再次冲了上来,云礼几个招架,伤口再次撕裂,已是痛极。 眼看着冲上来的许兵,云礼自知今日无论如何是逃不出去了,可想到拖延许兵至今,又能同九歌死在一处,心中竟是十分坦然。 眼看着大批许兵蜂拥而至,刀枪剑戟一起砍来,云礼突然不想再做无用挣扎了,闭上了眼,静静的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忽然身旁似是有什么东西穿过,身旁的许兵们应声而倒,云礼等了半晌发现并没有熟悉的痛感传来,睁开眼,只见几十名黑衣人,从天而降,身法极是利索,随手甩出的暗器上应是涂有剧毒,被暗器射伤之人,无一人再站起来。 黑衣人目标分工明确,一部分人冲杀至云礼等人身前,揽起云礼就走,另一群人毫无阻滞的拼杀至关着九歌的营帐之中,不多时便揽着九歌而出。 许都的精兵们忌惮黑衣人的身手和至毒的暗器,一时间竟无人胆敢上前。 王将、李尔见云礼被人救走,不知吉凶,便推挡了几下,大呼一声“撤”跟着黑衣人的身后,冲了出来。 直到逃离许都军大营很远,黑衣人这才放下云礼和九歌,一句话没说,四散而走! 随后赶到的王将、李尔等人甚是惊奇,可当下云礼、九歌伤情极重,众人也顾不得研究这黑衣人的来历,急急将二人送回营地。 季子青早在营地外翘首以盼,虽急切却显得并不忧心,见王将李尔背着云礼二人回来,一颗悬着的心落进了肚子里。 许都大营这边,夏缨看着手中雪花状的暗器,心烦意乱,焦急难耐,现在他不仅延误了时机,还让敌人把假冒之人救了出去,将来郡守若是追究起来,他连个人证都没有。 更让夏缨郁结于心的,则是他现在的两难之境,若是他现在弃扶风直接率兵回许都,则有违军令,丢了人证,他拿不准自己是否还能说的清楚。 可若是他现在赶往扶风,实在不确定时间是否还来得及,若是益军已攻下扶风,他再去可就是自投罗网了。 夏缨一夜未眠,辗转反侧,左右衡量,终究是做了一个下下策的决定。 第二日一早,他便命令手下参将将扶风信使一刀了解了,然后下令:全军戒备,当心益军偷袭,小心慢速前进。 扶风这边,益军的第三轮进攻已经持续了三天,益军这次像是铁了心一般非要攻下这扶风城不可,丝毫不在乎兵士的伤亡和过劳,一批倒下,后面的一批便涌了上来。 扶风的守军们显然有些招架不住了,派去西南寻找郡守援兵的信使迟迟没有消息,显然情况有异;西北方的建宁郡倒是回了话,同意救援,只是要先准备派兵所需的粮草,可这一准备便是好几日没有消息。 襄平的心渐渐感到绝望,他怔怔的看着身旁衣架上的铠甲,外有强敌环绕,援兵迟迟不到,城内已经一片狼藉,兵士们勉力应战,襄平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报城主,东,东面城墙已被敌人攻,攻下”传报的小兵似乎也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话语中透露着紧张与害怕。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襄平放下手中写求援信的笔,缓缓走到铠甲前,伸手轻轻抚摸着,距离他上次穿着它大杀四方已过去了近十年。 片刻后,襄平便召来手下参事,打开西北、西南两侧角门,安排城中的百姓、妇孺先行撤离。 不多片刻,只见一个身着赤铜黄金甲,头戴尖角斗士盔的老者从一众兵士里走了出来,高高举起手中的长枪,高呼“众将士,扶风百姓在后,双亲妻子在后,我扶风男儿绝不后退一步,守住扶风,便是守住我们的家,众将士随我一起杀呀~” “杀~”一时间扶风城内喊声震天。一张张疲惫不堪的面孔,被襄平这几句话重新燃起斗志,一时间众志成城。 第七十九章 攻下 季云康率领骠骑营从西面撕开了口子,益兵抢到城门后,大开了西城门,一时间益州军蜂拥而入。 两条巷子后,益州军停了下来,前方扶风城的兵士们围起了人墙,替身后正在撤离的百姓尽可能多的争取时间,为首的正是身穿一身赤铜黄金甲的襄平。 季云康纵马从身后走出,“你们若是缴械投降,我军承诺绝不大开杀戒!否则别怪我军不气!”季云康言语间满是轻蔑。 “年轻人,两军之争与百姓何干,若杀我扶风百姓,定天理难容,报应不爽!” “你一个连城都看不住的,还想保护什么百姓!真是蜉蝣撼树!”季云康看眼前此人的年纪和谈吐,心中有八九分肯定,此人该是扶风城主襄平。 襄平见此人面露杀欲,凶狠乖张,已知没必要再费口舌,也就不多话,举起手中长枪,“杀了此人,保我扶风百姓!”说着纵马冲了上来。 哀兵必胜,又有德高望重的城主在前方冲锋陷阵,扶风将士虽身心俱疲,个个却是不要命的打法,一时间季云康的骠骑营愣愣被打散,转入各个巷口中。一时间竟不能再进。 可就在扶风军继续各个追杀之时,战报传来,东门、东北角门、北门、东南角门的守军伤亡惨重,敌军已有破城之象。 襄平将追杀骠骑营兵将的事儿交给下面领军后,纵马巡查至东门各处,沿路所见死尸成堆,伤员残喘,整个城内断壁残垣,熄灭的火迹,焚烧的屋顶,随处丢弃的兵器,往日繁华的淮阳第一城,现如今竟是破败不堪。 襄平忍住心中剧痛,登上城楼,城内外一片狼藉,益军显然亦死伤惨重,可他扶风城显然已无多余兵力抵挡,若是此时能有援兵赶至,局势定然不同。念及此处,这位一向自视甚高的城主,心中竟生了埋怨。 “报,东北、东南角门被敌人攻陷,敌军已经入城!” 襄平耳边似乎已经响起益州军震天的喊杀声,他就这么站在城楼上,回首看向这个他如幼子般护了一辈子的爱城,心中绞痛,眼中满是不舍。 “报,北门被敌人攻陷。城主,现在城中敌军太多,趁现在还来得及还是让我等护送您速速从西北角门离开吧!” 传令的兵士话音未落,襄平竟坦然平静的冲着他笑了笑,说道:“别守了,赶紧回去找找自己的家人孩子吧!”说罢,竟是一头从城墙上栽了下去。 他做到了,城在人在,城亡……魂还在~ 襄平一死,扶风其余的将士们拼死抗争的心态瓦解,放弃了抵抗,可也正因为如此,益州军没有再滥杀无辜,扶风不少百姓得以保存。 夏缨收到派出探子的回报,知扶风战败,城主襄平以身殉城,不由得庆幸自己所做的这个决定,当下下令,转道速回许都。 季子青等人见夏缨未去扶风,而是转道许都,心中已知益军定是攻下了扶风城。果然没过多久,就收到了薛将军的手书,召其回防。 季子青看着身侧躺着昏迷不醒的云礼,将信轻轻放在了他的枕边,凑过去轻声说道:“公子,公子,我军已攻下扶风,你醒醒!” 可见云礼毫无苏醒的迹象,季子青起身,捏起拳头狠狠砸在了桌上,独自念叨着“果然运气还是偏爱你!” 云礼、九歌虽无生命危险,但伤势却很重,如今大军得胜,自然是早日赶至扶风得以医治的好,季子青当下便同王将、李尔一起,护着云礼、九歌赶了几日路程,回到了扶风。 “呦,三弟这是怎么了?”正在指挥部下收拾残局的季云康,看着被抬进城门的云礼和九歌,言语间满是戏谑调侃,却不想若不是云礼等人拖住了许都精兵,他们怎么可能拿得下这淮阳第一城。 王将一把拉住正欲开口驳斥的李尔,轻轻摇了摇头,众人没有搭理季云康,径直朝着城中急行而去。 自从攻占了扶风城,季光便将原先襄平的府邸作为了居所。现在听闻云礼等人回来了,心中大喜,起身相迎,却看到板子上抬着的伤人,竟没反应过来。 嵇由见状也是一愣,但即刻便反应了过来,开口询问:“公子伤势可要紧?” 季子青答到:“无性命之忧,只是数日了,仍不见转醒!” 此时季光也反应了过来,连忙大呼:“军医,速召军医。” 子青先生稍作安排,令王将留下,将云礼此行如何阻拦许都精兵,又是如何受伤之事交代清楚,他和李尔等人跟着参事将云礼、九歌安置妥当,让军医妥善医治。 王将虽讲的言简意赅,但听得众人却是心惊不已。众人没想到云礼、九歌拦阻许兵竟是这般惊心动魄,九死一生,那日攻打扶风,若是许都精兵赶至,必有一场恶战,届时胜负必然难料。 王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却独独未说青倌细作一事,事关重大,其中利害关系他是知晓的,王将沉默了半天,还是决定等云礼醒了再决定是否言明此事。 “九歌!”季光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在心中叨念了几遍。他原想趁着大战,让云礼学习学习军中各项事务,日后也好安排重任给他,却不想云礼身边除了季子青,竟然还有这么一位机敏的侍女。 云礼第一次带军便立此大功。季光虽心疼,却深感安慰,想着自己最疼爱的这个儿子,知人善任,有勇有谋,不自觉的有些欣喜。 有军医在,又灌了好些名贵药品,云礼不多久便醒了过来。强力睁开干涩的双眼,都未及看清周边的人,便哑着嗓子问道:“九歌,九歌可救出来了?” 李尔等人见云礼转醒,高兴不已,连忙去找军医,都忘了答云礼的话。云礼见无人答话,以为九歌并未安全救出,便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要起身,被季子青一把按在床上。“九歌,九歌可救出?”云礼再次问道。 “一并救出来的,公子放心吧!”季子青有些无奈的答道。 听闻九歌也被救出,云礼心安了下来,瞬间觉得胸口疼痛,四肢无力,实在支撑不住,又倒在了床上。 第八十章 表白 夏缨满心忐忑的带着大军回到许都,现在益州军已攻下扶风,他料想郡守定急着安排七星关至许都的备战事宜,不会过分追究他中计延误救援之责。 可谁知,他前脚刚刚站定,郡守王义之一拳便狠狠砸在了身前的案几之上。“你个没用的东西,让你率兵援救扶风,你都给我干了什么!” 夏缨这征战沙场的铁血男儿,双膝不由一软,就这么跪了下去,“郡守明察,敌军擒获了细作莲三,用他的身份诈我,说郡守您有难,我这才中了计的。” “莲三被擒了?”王义之一脸不可思议,“我不是安排她沿途给你情报吗?怎么会……” 如何被人救走一事细细道来。 “这可是九死无生之局,益州军怎么会去救一个注定有去无回的女子?”王义之一脸不可置信,用一种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夏缨。 夏缨辅佐王义之多年,惯知郡守多疑,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正是那日黑衣人所用的至毒暗器。 夏缨不清楚,王义之却一眼便认出了此暗器,“忆汐宫!”王义之有些惊讶,心中暗暗惊奇这女子究竟是何人,竟然能够让忆汐宫出马。 云礼好生调养了多日,身子已是大好,多次询问九歌情况,王将等人只是回说见好,见好,再无多言。今日云礼铁了心要见九歌,众人见拦着无望,也便由着他去了。 云礼推开厢房的门,扑面的药味传来,一旁的榻上,一个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安静的躺着。 云礼心一揪,轻轻的唤了声:“九歌!”床上之人显然听见了,试图挣扎着翻身,却是徒劳。云礼见状,连忙几个健步上前,想搀扶起九歌,却不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九歌整个人被厚厚的包裹着,露在外面的两只手上遍布着一条条的红色伤痕,看着触目惊心,可想而知她藏在包布下面的身体到底经受了怎样的折磨。 更让云礼抓狂的是,九歌的额头中间原本只是胎记的部分,像是被什么重物划伤,伤疤处红肿发炎,整个人额头凸起好大一块,已是面目全非。 云礼瞬时间便红了眼眶,他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温柔的按住试图起身的九歌,将食指堵在九歌的唇间,“我知道你痛,你不用说话,听我说就好。” 其实九歌经过几日的治疗,病情早已没了之前的凶险,虽然身上的伤还是动一动便会拉扯撕裂,疼痛不已,但现下已经有伤口开始发痒,那也就意味着腐肉退去,新肉开始生长。 九歌本是想告诉云礼,她没事,不要担心,但现在被云礼堵着嘴,只能先把话憋回肚子里。 云礼看着九歌别扭的样子,以为她是担心自己脸上的伤,便伸手覆了上去,九歌一个机灵,呆住了,就这么怔怔的看着云礼,一下一下抚摸她头上的疤痕,眼中的柔情几乎要滴出水来,语气轻柔,带有几分宠溺的说道:“傻丫头,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九歌虽然感受得到云礼平日里对自己有些不同,可当她第一次从云礼的嘴里听到喜欢这个字眼的时候,依旧如石化了一般,全身僵硬,一脸不敢相信的神情,呆呆的看着云礼。 云礼仿佛对九歌身体的这些变化毫无感知似的,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歌儿,那几日你在敌营,我整个人就像是缺了一块,心里只要一想到你在敌营将会遭遇到什么,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云礼无意中称呼的改变,他自己可能没有注意到,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九歌一时间脸刷的便红了起来,“呃……”她试图张口阻止云礼继续,可因为长时间没说话,嗓子竟一下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沙哑的呃声。 云礼一下子便注意到了九歌的异常,探下身问道:“你是口渴要喝水吗?”说罢不等九歌回答,便起身倒了一杯茶来,又小心翼翼的扶起九歌,将杯中的水缓缓渡入九歌的口中。 这等行为本就看着亲密,九歌闻着云礼身上独有的气味,一时心神不稳,呛到了水,咳咳咳的咳嗽起来,却因此牵扯着身上的伤口,痛感袭来,九歌紧皱眉头,强压着因为疼痛而颤栗的身体。 “你是疼吗?怎么会这么痛!”云礼感受到了九歌的抖动,顺势从背后揽住九歌,让她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 九歌感受着云礼的怀抱,心跳加速,脸红的像烤了火一般,身体动都不敢动,因为僵着,身上的伤口别着劲儿,似乎更疼了些。整个身体又疼又烫,着实琢磨人。 突然九歌脖颈上一湿,滴答,滴答,九歌大惊,公子这是哭了?九歌欲开口询问,刚张口,便听到云礼说道:“等你好了,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身边了!再也不要!” 九歌被云礼的话冲击着,竟忽略了身体的疼痛和不适。心中被暖流包裹着,让人有些醉了。不想深情一旦决堤,竟是如此这般一发不可收拾。 接下来的日子,云礼几乎日日守在九歌榻前,王将、李尔几次来劝,云礼都将人骂了出去。季子青看着这情况,紧皱眉头,暗自下了决心,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了。 索性九歌的伤都是皮外伤,新肉长出,也便好了。只是瞧着云礼,有些羞怯,能下地活动之后,便想着法的躲着云礼。 “不知青倌现在关在何处?”现在大军攻下了扶风,九歌觉得自己该信守承诺,先帮青倌找找她的家人是否就在扶风城。 “青倌,青倌”被九歌这么问着,李尔不知该不该告诉她青倌已经被子青先生一剑斩杀。 九歌见李尔吞吞吐吐,不好的预感袭来,“青倌是不是出事了?”九歌试探着问道。 李尔点了点头,“子青先生说,不能留着她!” 九歌神情恍惚,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好半晌才自言自语道:“子青先生也是为了保住公子!” “对,子青先生也这么说!” “那她可有什么遗物留下?” “只有一个她时常随身带着的包袱,我们也不知道该不该扔,王将便先收着了!” “带我去看看!” 当九歌打开青倌留下的那个包袱时,眼泪不受控制的决堤而出,包袱里只有两件东西,那副绣着三朵莲花的绣品,和九歌的一件披风。 第八十一章 议和 千里奔袭本就颠簸,青倌居然还惦记着给九歌带件披风,九歌心中感叹,人心终究是热的,数十年的倾心相待没被辜负,青倌她怕是也想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吧,只是生逢乱世,有太多逼不得已。 九歌抱着那件披风想起这数年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心中难受至极,她第一次开始痛恨这个战乱的时代。 攻下扶风之后,季光就现如今的局势与嵇军师彻夜研究,究竟是该攻南面的朝歌城,还是正前方的七星关。 朝歌城虽未被伊将军攻下,但经过战事,防御能力自然比不得之前,再加上许都的援兵已经回守许都,朝歌城自身兵力有限,拿下朝歌城只是举手之劳。 七星关横居淮阳郡中部,是由汉江冲刷出的大片平原,幅员辽阔,土地肥沃,城中民众以农牧为主,繁华虽比不上扶风城,可也算得上另一番富庶。 七星关与扶风城接壤,若是先拿下朝歌城,再返程攻打七星关,一则来回奔波,兵士疲累,二则担心七星关的守军会借此时机,攻打扶风城中的益军守军,届时好不容易夺下的扶风城,又将陷危机。 经过之前的连番战役,益州军兵士损伤亦不少,若是直接攻打七星关,也会是场恶战,胜负尚未有定数,此时若是朝歌背后偷袭,益军必定伤亡惨重。 季光与嵇军师、薛大将军商量了多日,迟迟拿不定主意,先攻打何处。 这一日,众人商议是否派一队人马先去剿灭朝歌城时。忽然门外兵士急报:“报,淮阳使臣求见州牧!” 众人听闻皆是一惊,季光显然也没有料到,一向铿锵的王义之居然会在此刻派使臣前来。 现如今两军对阵,对方派来使臣,不用说自然是来求和的。 “这王义之一向自视甚高,如今竟然屈尊派了使者来求和,定然没表面这么简单!”季光一番思量,便打定了主意:“告诉使者,不见!” “州牧!”嵇由出声阻拦到“微臣倒是觉得见见无妨!” “军师有所不知,这王义之平日里眼睛长在头顶上,年少时我与他同朝为官,也算了解,他绝不是一个肯纡尊降贵的人,此时派使臣前来必定有诈!” “接下来要攻打何处,我们尚没有主意,臣觉得倒是不妨听听这郡守的提议,陷阱若是用得好,可不一定困住的是我们自己啊!” 季光听明白了嵇由话里的意思,便也不再坚持,宣了淮阳使臣。 不出季光所料,这淮阳使臣确实是来求和的。只是这求和的条件与众人所想并不相同。 “你是说,由我们来开条件?”季光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堂下站着的使臣。求和的使臣季光见过不少,可这由对方提条件的求和,季光还是第一次见。 “不错,我家郡守说,他诚意求和,只要季州牧肯止步七星关,一切条件任开!”使臣说的笃定,并不像是玩笑之语。 季光当场错愕,不知该如何应答,只能先行安顿了淮阳使臣后,同众将领一起商议对解之法。 “会不会是他们淮阳内部发生了什么事儿?他王义之无暇分身对付我们,在这故意拖延时间?” “这王义之一向清高,如此低姿态实在惹人怀疑!” “这会不会是他的障眼法,趁我们不备之际,发兵袭击?” …… 众将领虽你一言我一语,但意思却大抵都是认为淮阳郡守此举背后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得不防。 只是季光想不明白,这王义之用了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问题的昏招,究竟想干什么! 同众将领商议了许久,还是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应对。众人散去后,季光愁眉不解,嵇由特意留了下来。 “军师可是有话要单独与我讲?”季光见嵇由不走,出声询问到。 “臣只是想,或许众将说的都对,只是与其花时间琢磨王义之这招背后的目的,不如想想该如何拆解他这一奇招更有意义。” “哦?”嵇由的话引起了季光的好奇,“愿闻其详。” “西南的朝歌城一日不纳入我军,一日如鲠在喉!之前我们担心对方会趁我军攻打朝歌城之时,背后袭击我军,可现在有了这议和一事,不正好可以利用此时间,派兵先拿下朝歌,再攻七星关!” “军师的意思是……假意议和,先取朝歌?” “不错!若是那王义之真议和,那我们如此正好迷惑对方,使之疏于防范。若是假议和,我们也利用这段时间拿下了朝歌。”嵇由的计策看上去只要议和拖住时间,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可季光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并未当场点头应允。嵇由见季光若有所思,便安静的退了下去。 …… “恭喜郡守,益州军将我军使臣留了下来,看来事情要成!” “我就知道季光此人猜忌心极重,一定不会令我失望!”王义之说罢,嘴角浮出轻视的微笑。 …… 季光连续想了两日,实在有些焦心,这种感觉就像是敌人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该出什么招式对付他一样,令人烦躁。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依着嵇军师的计策行事,以保万一。 他先是请来淮阳使臣,没头没脑的提了一大堆要求,送走使臣后,紧接着便派封将军率两万益州军火速赶往朝歌城。同时令薛丁山抓紧备战,只要朝歌一拿下,即刻发兵七星关。 这些日子九歌有意无意的躲着云礼,并非她忸怩作态,只是她实在不知,她一介侍女,如今这番情势下,该用如何的心境和态度与云礼相处。于是便托李尔背着云礼给她在伤病处寻了个差事,照顾大战中受伤的兵士们,一来二去学习到了不少药石医理! 这日凌晨,九歌出门不久,忽见天空霞光万丈,云浪翻滚,太阳虽还未升至头顶,整个大地却被照的通红,万里丹霞。众人都在惊呼天降祥瑞之时,九歌心中隐隐不安,只觉得此景象仿佛压在记忆的深处,熟悉又陌生。 …… “郡守,看此天象,慢则五日,快则一两日,必有天灾!”钦天监收起手中的账册,言语中满是笃定。 “好,宣夏缨、慕海两位将军!传令七星关全体守军,备战!” 第八十二章 天灾 果然不出所料,朝歌城历经战祸,早已不堪一击。封将军率兵几乎毫无阻滞的便拿下了朝歌城。季光得到捷报,欣慰之余立刻命薛将军准备,待与封将军大军汇合,便发兵直取七星关。 只是近几日再也不见丹霞万里的好天气,天空阴沉的可怕,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 其间淮阳的使臣又来了一趟,不过是对上次益军所提的退兵条件前来讨价还价,季光鸿鹄之志,一心只想拿下淮阳,现朝歌城又已收入囊中,自然没必要再与来使虚与委蛇,派人一刀斩了来使,与王义之彻底决裂。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父亲为何执意要如此,难道就不怕受天下人耻笑吗!”云礼实在想不明白,即便是要宣战,为何一定要冒这天下之大不违。 “他何时在意过别人的性命。”季子青在一旁愤愤不平的自言自语。 …… “郡守,益军斩杀了我方使臣!看样子即日就要发兵七星关了。”七星关备守常庭静毕恭毕敬的看着堪舆图前站着的王义之,小心翼翼的禀告着。 “不过是个使臣,他自己应该也没想过能活着回来!堤坝那边都准备妥当了吗?”若是失了七星关这屏障,许都便岌岌可危,王义之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许都陷入险境,不久前便亲至七星关坐镇,这一仗他势在必得。 “准备是准备得当了,只是依钦天监所言,今年这汛期怕是比往年还要凶猛几分,到时堤坝一毁,百姓,良田几无所幸,七星关怕是要横尸千里了。” “我放低身段,假意议和,就是怕他不去取朝歌,反而先直接攻打七星关,错过了汛期。现在我丢了朝歌城,若是再保不住七星关,日后幽州我王氏一族哪里还有立足之地!”王义之看着窗外翻滚的阴云,一脸阴鸷。 益军汇合后,便向七星关进发,大军出发之日,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季光大喜,“贵人出门,清水撒路!这是大吉之照啊!”季光对身旁的嵇由说着这益州民间话语,一脸得意,可嵇由心里似乎另有所思,只是线索太多,一时间理不清楚。 在七星关关外扎营后,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大了起来,温度骤降,户外无法点燃篝火,兵士们窝在营帐之中,跳脚取暖,一时间将士们生了惰心,无人想在如此天气冲锋在前。 “州牧,这天气实在有些诡异,若是这大雨不停,将士们缺衣畏寒,怕是不愿上阵冲锋啊!”薛丁山凭着自己多年行军打仗的经验,察觉到了天气的异常,忧心起来。 “行百里者半九十,如今七星关近在眼前,连日阴雨,我们的将士不愿上阵,他们的兵士定也不愿意舍命。传我令,安营两日,开战赏银翻倍。”准备多时,好不容易顺利的来到七星关关口,一向自负的季光怎么可能愿意退守。 “禀报郡守,按照现在的雨势,我们之前故意破坏的堤坝怕是快要撑不住了!您看?” “组织关中居民,连夜加固堤坝,务必等到益军入城后再决堤!” “郡守,加固堤坝后,您看要不要提前安排百姓撤离?减少无辜伤亡?”来人小心翼翼试探着问了一句。 王义之听言微微侧身,斜着眼角打量着此人,虽无言语,眼神却凌厉凶狠。只见报信之人慌忙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大呼:“小人多言,请郡守责罚!” 好半晌之后,王义之叹了口气,这才对着跪在地上,身体抑制不住抖动的报信人说道:“你呀你,枉你跟了我多年,居然这般不了解!”王义之言语虽轻松,可熟知他的人都知他是真正的笑面虎,“让百姓都撤出去,那益军不就知道我这七星关就是座空城,就等着抓他们了不是!” “属下思虑不周,郡守请责罚!” “自己下去领三十大板吧!” “谢郡守!”三十大板总比命丧当场的要好太多。 “既然你谢了我,就顺便告诉衙役们,见不了红便是死罪!”报信人原本想着逃过一劫,可听了这后半句,当场吓瘫了,板子打在腰上,若是见了红,那人哪里还有命活着啊! …… “歌儿”云礼几日未曾见到九歌,心中有些不安,趁着今日刚刚安营,便从北搜着营过来。李尔替云礼遣尽帐中其余人后,便撑了把伞守在帐外。 “九歌见过公子!”云礼多少柔情,硬生生被这句话割断,令人抓狂。 “歌儿,你这是为何啊?难不成是我之前说的不清楚?” “不不不,公子说的很清楚。” “那你如此是为何啊?” “公子,九歌区区一介侍女,能得公子倾心已是三生修来的福分,若是因此便忘乎所以,有了妄念,才真的是害人害己!” “不,不是,我喜欢你,怎么就成妄念了!” “公子生在官宦之家,天生富贵,未来也定会有一桩门楣相匹配的婚事,只是这人绝不会是九歌。九歌虽是一介侍女,却也想只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不就是妄念嘛!”九歌说完,难掩脸上失落的神情。 云礼见状,上前抓住九歌的双臂,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她,“谁让你共侍一夫了?你这小脑瓜里一天到晚再想些什么?”说完竟用手指戳了戳九歌的脑门。 九歌一脸茫然的看着一会儿愁眉不展,一会儿满脸无奈的云礼,有些琢磨不透他。 “虽然未来的事还需努力,但好歹我们需要认清自己的真心啊?我只问你一句,你可在意我?”看来云礼今日势必要得到他自己想要的答案。 九歌看着云礼真挚的目光,心中升起热流,在这大雨降温的日子,这样一位翩翩公子恰如那旭日朝阳,带来温暖和希望。 九歌不敢去看云礼的眼睛,只是重重点了点头,一张小脸一时间红到了脖子根。云礼见状高兴极了,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何处。 “那你别躲着我了,行吗?见不着你,我心里空落落的!” 九歌突然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有些惊恐似的挣脱云礼的束缚,摸着自己额头上的疤,摇了摇头。“公子,九歌如今已破相,实在是……” “难道在你心里,我竟只是个贪图美貌的人吗?”云礼拉住九歌扶在自己头上的手,接着道“只是一道疤,等咱们回了乌苏城,定能治得好。到时我便向父亲禀明心迹,娶你为妻!”在这阴雨连天,云礼的眼神里的希望就是阳光。 一说到季光,九歌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这个野心勃勃的政治家,真的会让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娶一个侍女吗?!九歌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她没有说出口,而是转头看向外面瓢泼的大雨。 第八十三章 洪灾 突然九歌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脸惊慌的拉住云礼的手,“此次出兵攻打七星关,军师他们可了解过当地天气?” 云礼被如此一问有些摸不着头脑,茫茫然看着九歌。 九歌急忙解释:“小时候我与家人背井离乡到乌苏城投奔亲戚,当时就见过前些日子那样万里丹霞的奇观,当时听一同逃难的老人们说起过,朝霞不出门,不是吉兆是大灾,江河泛滥的预兆!后来便下了几日大雨!”说罢九歌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头,“我为何现在才想起来!” “那……”如此重要的情况,云礼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去找嵇军师,找州牧!快啊,公子!”九歌催促着。云礼这才像是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出去找人。 …… 云礼到的时候,嵇由也在愁眉不展的看着帐外的这场雨。 “嵇先生,嵇先生!”此刻云礼也顾不得那些虚礼,匆匆忙把人挤进帐中,将九歌方才所说复述了一边。 “唉”嵇由摇了摇头说道:“我之前已经同州牧荐议过此事,州牧似乎并不忧心。” “七星关内大片平原皆由汉江冲刷而成,若是汉江泛滥,我军必定死伤无数,军师,不能任由父亲如此决断啊!” 嵇由一把拽住云礼的袖子,语气坚定的说:“走,你我一道再去求见州牧。” 季光几乎是笑着听完二人的担忧,“哈哈哈,现在已是末秋,哪里来的汛期。爱卿还是莫要再忧心了。我就不信,老天不帮我,反而帮那王义之!” “父亲!若是汉江真的泛滥,江水倒灌入城,我军几乎毫无生路啊!”云礼继续劝说道。 “我军没有生路,难道他七星关的守军就有吗?我就不信他王义之真敢拿满城百姓的性命做赌?”季光连续发问,言语间已略显怒意。 “父亲!”云礼还想继续进谏,却被身旁的嵇由一把抓住,嵇由轻轻摇头,使了个眼神制止了云礼继续说下去。 “州牧,不知如此可好?明日我们派几个探子乔装混进城中,若是城中百姓一切如常,我们就按原定计划出兵,若是城中有百姓撤离的迹象,我们就退兵从长计议。” “好好好,就按你们说的办吧!”季光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 第二日嵇由派出的探子回报,城中一切如常,并未见百姓撤离。 “哈哈哈,你们看,不过是连日下了几场大雨,你们便这般谨慎!今后不要再提退兵一事了,违者按临战扰乱军心论处。”季光说完眼神坚定的看着窗外逐渐变小的雨,心中暗自下定决心,势必拿下七星关,包围许都,给王义之那老狐狸点厉害尝尝。 第四日凌晨,一直下的凶猛的瓢泼大雨突然间变小了,不一会儿竟然停了。季光大喜过望,连忙命薛丁山下令,即刻围攻七星关。 …… “禀告郡守,雨停了!益军应该马上就要攻城了!臣已加派了城门守军,只是万一钦天监所预测的……”来人的话没说完,便被王义之打断了。 “告诉钦天监的人,若是算不准,害我丢了七星关,便是他们和族人的死期,到时炮烙剥皮的刑罚让他们尝个够!”一想到成败在此一举,王义之眼中露出狠辣。 …… 与王义之不同,雨停了,季光心中欣喜异常,他心里暗自想着:“连老天都站在我这边,王义之,今日我便拿下你这七星关!” 季光攻城心切,一上来便令让薛丁山动用全部兵力大军压境,黑压压一片,七星关城楼上的守军,看着敌军如此阵势,头皮发麻,心中戚戚然。 随着薛丁山一声令下,益州军呼喊着冲了上来,此刻雨虽然停歇,但天空依旧阴沉,头顶上的阴云仿佛即刻便要砸在地上般厚重。益军兵士们疯了般冲击着七星关的守军,想要逃离头顶这阴晦的乌云。 益军几番进攻,眼看着七星关的守军们已经渐渐没了抵抗之力,拿下七星关近在咫尺,忽然一阵大风,卷着漫天的落叶,从天而降,摧枯拉朽。 大战开始之前,王义之便带着自己的亲兵来到了七星关外地势较高的嘉陵山上坐镇指挥。此刻钦天监跌跌撞撞闯进营帐中,大呼:“郡守,洪灾来了!来了!”王义之大喜,即刻安排到:“命七星关守军退守关内,引敌军进城,敌军进城后,死守城门,不得开,没有我的命令,擅开城门者诛九族!” 不一会儿狂风骤停,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嵇由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躬身作揖道:“州牧,此雨来的诡异,实在不易再进,下令退兵保存实力吧!” “荒唐,眼下七星关守军败相已露,不多时便能攻下这七星关,此时退兵不是功亏一篑嘛!”季光明白嵇由一向谨慎,可现如今胜利就在眼前,他无论如何不想放弃。 “州牧,臣担心此刻不退兵,则会全军覆没啊!”嵇由跪在地上,俯身不起,言辞恳切。 嵇由一身傲气,自从答应季光做军师开始,从未下跪过,此刻下跪,季光心中颇为动容,可他一想到即刻就能攻下七星关,又实在不想此刻收兵,功亏一篑。 思来想去,季光找了个折中的法子,“来人,传令给薛将军,全体益军一个时辰内全力攻下七星关。若一个时辰内还攻不下,便下令撤兵!”说罢走过来,扶起跪在地上的嵇由,“军师快请起,我这样安排,如何?” 虽是询问,但嵇由知道季光这是做了最大的让步,此时再说,只能激起季光的怒意,便也不再多言,点了点头,愁眉不展的看向帐外。 七星关守军得了令,边打边守撤到了城里,益军本就占着上风,此刻守军一退,自然高歌猛进,兵士们冒着大雨,冲进了城里,心中想着翻倍的赏银,高兴不已。 山上的王义之得了战报,瞅准了时机,下令:“砸开堤坝,引洪水入关!” 第八十四章 败逃 连日的暴雨,加上之前故意人为破坏的堤坝早已不堪重负,此刻王义之一下令,数百等候在堤坝旁的兵士们齐齐将手中的兵器、重锤砸向勉力维持的堤坝。 不多时,堤坝便被砸出了一个大口子,洪水瞬间倾泻而出,将一旁的兵士们卷入水底,翻起滔天巨浪,啸叫着冲着山下的七星关席卷而去。 七星关内益军从四周涌入,沿着街道小巷肆意杀掠,突然间杀意正酣的兵士们,正在躲避战祸,四散而逃的百姓们都听到了巨大的响声,振聋发聩,令人失神,一时间众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呆呆的寻着这滔天巨响的来处。 只是待众人看清之时,滔天的洪水已从头顶铺盖而下,眨眼间房屋,茅舍,大树,圈棚,人畜即刻被卷入水底,没了生气。 此时七星关内的人们仿佛醒悟过来一般,本能的叫喊着朝城门外跑去,此刻哪里还分得清益军和守军,百姓和兵士,众人齐齐向城门涌去,求一条生路。 眼看着城门近在咫尺,活下去的希望重新燃起,突然城门被人从外面关上,冲在前方的人没收住力纷纷跌倒,紧跟着冲过来的人看不清情况,被身后的推力冲击着,同样跌倒在城门前。 后来者踩踏着跌倒的人的身体,继续向前冲。很快,哭喊声,叫嚷声,求救声,都被随之而来的巨大洪水所吞噬。 整个七星关现在恍如一个大水缸,越来越多的人冲上了关内唯一个高处城门楼。水位的不断上升,聚集在城楼上的人越来越多,推搡着,挤攘着,不断有人一时不慎从城楼高处跌下。 有兵士想出了办法,架起攻城用的登云梯,从梯子上爬至城外,逃出生天,马上众人便开始争抢,为了这唯一的逃命机会,不惜大打出手,六亲不认。一时间整个七星关仿若人间炼狱。 “郡守,城内的益军几乎全军覆没,您看是否派兵去围歼城外安营的益军。”七星关备守常庭静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城池变成一片汪洋,百姓几无活口,心痛难忍,可他实在惧怕喜怒无常的王义之,强忍心中悲恸,出声询问。 王义之早从常庭静泛红的眼眶中看出了他的情绪,鄙视的说了一句:“没出息!”而后起身,俯瞰着阴云密布下的七星关,悠悠的说道:“季光那老狐狸怎么可能坐着等你去抓,决堤前我已经派慕海去了!” 季光逃的很狼狈,就在攻下城池的那一刻,他一度以为自己又赢了,可欣喜只维持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也听到了滔天的巨响,紧接着急报传来,七星关内洪水泛滥,攻进城中的益州军已全军覆没。 季光听完信报,几乎是同时抓起案几之上的帅印兵符,便夺门而出。嵇由等人知此刻形势危急,便不多话,上马急行。 可跑了没多久,便发现了敌军的影子,季光逼不得已便向着相反方向逃去,可没过多久,又发现了敌军。 乌云蔽日,将整个天空遮住,仿若暗夜,暴雨持续下着,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季光被王义之的亲兵四处追堵,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带着自己的亲卫们,躲进了沿路的一座山上。 “老狐狸,这样都逼不死你!”王义之得知慕海围堵了半天依旧被季光逃脱后,恨得牙痒痒,稍稍停顿了半刻,便安排到:“来人,给我砸开城门,我要让季光被活活困死在山上。” 季光等人匆忙上山,雨天山上实在路滑难行,还不时有大块的泥土被冲刷的松动掉落下来,幸好,季光等人在半山腰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山洞,一行人便藏身其间。 此时季光才来得及将随行的人看了看清楚,“礼儿呢?有谁可见到云礼了?” 季光言语中满是急切,众人惊魂未定,听到季光如此大呼,才回过神来,左右环顾,“大战开始时,他分明在我身边啊!”薛丁山亦一脸狼狈,满身伤痕。 季光的目光在众人中逡巡了几个来回,确定没有云礼后,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石头上。 “州牧,如今形势都是丁山谋事不足之过,还请州牧责罚,革去我大将军之职,贬为庶民。” 如今除了留在扶风城镇守的守军,益州军几乎全军覆没,现如今众人又被困在这山洞里,生死未知,薛丁山无法原谅自己,跪在地上,请求责罚,仿佛只有如此,他才不会被心中的愧疚之情折磨致死。 “要罚也该罚我。”嵇由见薛丁山跪在地上,自责不已,便也躬身俯首到:“若不是我当时出的馊主意,利用王义之的假议和,先拿下朝歌城,而是先攻打七星关,便不会赶上这汛期,也不会如此一败涂地。” 说到此处,嵇由更是双膝下跪,伏地不起,“州牧,嵇由错判了形势,应承担此战全部责任,州牧要杀要剐,嵇由绝无怨言!” 嵇由话还未说完,季光便起身,一把将他和薛丁山扶了起来,“军师、将军,快快起身”。可拉扯了半天,二人仍倔强的跪在地上,季光便松了手,踱至洞口,看着漫天的阴云和瀑布般的暴雨,竟唱起了益州小曲。 曲毕,季光转头笑意盈盈的说:“这场雨要是放在我益州旱灾之地,那便是甘霖啊!” 狼狈逃难中的众人,被季光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莫名其妙,却不由得放松了下来,此刻他又这么插科打诨的来了一句,众人嘴角忍不住浮出笑意。 季光转身再去扶嵇由和薛丁山,二人一脸茫然的起了身,愣愣的看着季光。 “嵇军师早已劝阻过我,雨天不易作战,可我没听。薛将军手下将士勇猛,我们的益州军也确实攻进了关内,二位何错之有啊!要说责罚,恐怕第一个该是我啊!”说道此处,季光双手抱拳,深深鞠躬,“季某不才,令众位与季某一同身陷险境,恳请各位原谅!” 众人一看,皆回之以礼,皆呼:“州牧,使不得!”一时间这山洞之中,竟是上下一心。 “如今季某只有一事相求,等下若有机会逃出生天,大家不必再顾暇季某,尔等保命要紧”季光此话一出,众人心中一暖,连忙道:“我等绝不做背心叛主之徒!” 季光听闻大笑:“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众将莫要执着!” 如果说当初嵇由同意出仕辅佐季光攻打淮阳,心中仍有试探和猜疑,但今日如此危急关头,季光这一番话,嵇由仿佛看到了一个贤明豁达,心有万物的君王,暗暗下定决心,若今日不死,定至死追随。 第八十五章 九死 早在暴雨再次来袭时,九歌便让李尔从大帐之中将云礼拉了出来,云礼一出大帐,没多远,九歌便骑快马一把将他拉到了马背之上,季子青、王将、李尔紧随其后,几人向着扶风城方向一路狂奔。 “歌儿,你这是要做什么?”云礼虽随着九歌跳上了马背,却是一脸茫然。 “公子,我同子青先生和王将一起查看了七星关附近地势,那淮阳郡守若想打赢此仗,定会利用汉江洪水泛滥,之前的假议和不过是拖延时间,就是想让我们赶上汛期,州牧有危险,我们现在回扶风城搬救兵去。” “我没有兵符,如何调的动兵马?万一若是我调来了兵马,父亲却安然无恙,到时候这擅自调动兵马可是视同谋逆啊!” “九歌知道公子难处,只是事关生死,九歌认为值得冒险,更何况七星关兵力本就不如扶风,想要赢,除了利用天灾,别无他法。”云礼知道九歌说的是实情,大义之前,个人得失不足为虑,便也就不再言语,抓紧九歌,几人一路冒雨狂奔。 …… “你确定季光躲进了太室山里?”原本王义之料定此次定能生擒季光,可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让他躲进了太室山。这太室山虽不高,但植被却很茂盛,进山抓捕的可能性实在太低,所以慕海这才急忙来报。 “确定,他们是被臣的兵马逼的没了办法,慌不择路才上的山!” “来人!命打开城门,放水!”王义之思量再三,想了这个主意,心中暗道:太室山两侧均是悬崖,我引汉江水淹到山腰,我就不信困不死你! 慕海细细思量便知郡守如此安排是何用意,急忙拜别,下山安排围困事宜去了。 季光等人在山洞里坐了一夜,外面的雨势虽不如昨日来的凶猛,却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 昨夜天黑,雨天又无法点燃火把,众人对外界的形势实在一无所知。今日天刚蒙蒙亮,薛丁山便派了些靠得住的亲兵去四周查探地形,看是否能找一条通路出来。不消多时,兵士们便三三两两的回来了。薛丁山听完众人的汇报,一言不发。 “来,现在是何情形,说来听听!”季光看薛丁山一筹莫展的立在一旁,一言不发,便上前询问。 “当时我们慌不择路,并未看清这是什么山。现在据探子回报,此山身后两侧乃是壁立千仞的悬崖,深不见底。”薛丁山见州牧问话,只能把沮丧之情收一收,认真答了起来。 “那前方呢?” “前方不知何时起,山下的山谷竟被洪水淹没了,现在洪水已经到了半山腰,我们来时的路都已经找不到了。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在对面发现了淮阳军的身影。” “他们这是想要把我活活困死在这山上啊!”季光不由得叹出一口气。 “现在是深秋,这山上缺衣少食的,我们这些人在这山洞也实在坚持不了太久!不如臣带人引开敌方的注意力,其余人掩护州牧离开如何?” “说什么胡话呢。山下水势太大,根本就无路可走,再说敌军有意围堵,自然四周都布置了兵力,现在就是再急于脱困,也决不能往敌人设计好的套子里钻。”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季光扭头看了看山洞里的亲随们,又扭头看了看洞外,一时没有吱声。倒是一旁许久未言语的嵇由站了起来,“这样的暴雨,我看再有一半天无论如何也该停了。到时候洪水稍稍退下去些,我们再相机而动吧。索性洪水围了山,我们现在倒也安全。” 此刻确实宜静不宜动。季光等人也便不再吱声,静候雨停。 九歌几人快马赶至扶风城,已是第二日晌午,扶风城虽未下雨,天气却也阴沉的很。 “三弟你既然有父亲的谕旨,还是尽快宣读吧!”季云康有点猜不透,他这三弟此次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先是风尘仆仆赶来,只字不提前方战事,后又自称有州牧谕旨,却偏偏要等骠骑营众将军到齐后,才可宣读。 云礼心中急迫,面上却镇定自若,硬是等着骠骑营众将军都到齐后,才将几人之前商议好的内容说了出来。 “没有兵符,又没有父亲的手谕,单凭三弟你一张嘴,便要我们担上这有违军令,谋逆的罪名,实在是……”季云康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可拒绝的意思却表达无疑。身旁众将军听罢,也是纷纷点头。 好在九歌几人在路上时就预断过季云康的反应,眼下他这么说,云礼倒也有办法应对。 “事发突然,父亲根本来不及亲书手谕,但大哥可放心,云礼所言句句属实,且众将领都在,若是云礼语有任何不实,众将领便是大哥的人证!此事云礼一力承担。只是现在父亲及众位将军身陷险境,还望大哥及众将领莫在犹豫,及时出兵啊!” 季云康看着一脸急切又信誓旦旦的云礼实在恨得牙痒痒。他这三弟看似处处为他着想,实则是看透了他,知道若是将此事单独说与他听,他很有可能不会无令出兵。现在众将领都在,迫于形势,他自然不得不发兵救援。 众将领眼巴巴的看着季云康,无奈之下,他只能答应发兵。 “那我们即刻出发吧!”云礼自然想着越快越好。 “三弟这就外行了吧!大军出发,哪一次不得是粮草先行,我也着实心急,可数万大军都要吃喝,也实在没办法!” “不知大哥需要多久?父亲那里,实在是不能再等了!”云礼言辞恳切。 “明天这个时候,大军应该能出发!” 云礼看了看一旁的子青先生,子青先生微微点头,云礼也便不再吭声了。 夜间,云礼想到现在可能身陷险境的季光,嵇由等人,担心不已,夜不能寐。见子青先生的屋子里同样亮着烛光,便批了件外衣,敲开了子青先生的房门。 “先生,今日您为何不拆穿大哥呢?明明可以派骑兵先行,粮草的事随后安排亦可啊。” “事发突然,大军突然要去前线救援,扶风城中事物也需要安排妥当,万不能出了差子,虽延误大半日,却稳妥一些。” 阴沉的夜里,几只信鸽高飞在扶风城上空。 第八十六章 一生 季光躲在这山洞之中,已经第三日了。大雨早已停歇,淹至半山腰的水位也在不断回落。薛丁山时不时的到山顶上观察对面敌军的动向,对面的敌军随着水位的下降,也在不断下移包围圈。雨停后派出去求援的人至今也没有音信传来,吉凶难料。 想到这里,薛丁山无奈的叹了一声。这次若是没有奇迹,众人怕是很难突围了。 深秋的山林里到处都飘散着落叶,加上前些日子连日暴雨,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果腹的东西了,只能偶尔捡些野果子充饥。 “州牧,我们不能再呆在这里了”薛丁山看着洞里一百多人的亲随,一个个面容憔悴,因为饥饿只能瘫坐在地上,“再拖下去,大家恐怕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如何跑得动!” 季光点点头说道:“此时突围可有胜算?” 薛丁山看着洞中的众人,神色暗淡的摇摇头,但很快又强打起精神说道“虽说希望不大,但好在现在水位降了下去,身上绑些浮枝,应该可以过到对面去。只是到了对面,便是敌军的包围圈了。” “突围吧,派出去求援的人怕是凶多吉少,现在再这么呆下去,大家会活生生饿死在这里,不如突围,尚有一丝希望!”季光知道洪水对岸是敌人的层层包围,他们这一百多人过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可一生征战的他,绝不会坐以待毙,哪怕成功的希望微乎其微。 “你们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盯着太室山上的动静,山上缺衣少食,我估摸着他们撑不了多久了,这一半天定有异动!”慕海死死盯住对面的太室山,他知道郡守对季光是志在必得,他实在不敢马虎大意,若是放走了季光,他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了。 慕海正在思量,突然间有兵士来报,对面太室山上发现敌军身影,正在渡河。 “将军,要不要集结全部兵力,防止他们逃脱?” “不,他们总共不过百余人,我设置在各处的人手应该够用,季光狡诈,我担心他们这是声东击西之计。” 这边薛丁山故意等到夜黑,带着数十名身手较好的兵士,大大咧咧的从东面现身,吸引敌军的注意。季光、嵇由带着剩余的亲随从西面随时准备突围。 薛丁山一行人刚刚渡河至对岸,一群淮阳兵士便围了上来,薛丁山见状,大呼一声,众人即刻四散而逃,守在这里的淮阳兵士此刻也只能四散围追,薛丁山利用山中的地势和植被作为掩护,四下乱窜,给季光等人突围赢得时间。 季光看着薛丁山等人走进了敌人的包围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剩下的人绑着浮枝,一个个屏气凝神的摸黑悄悄渡至河对岸。可前脚刚刚站稳,身上的浮枝还未全部卸下,敌军便举着火把,从不远处冲了过来。 众人惊慌,有些竟一时愣在原地,嵇由见状大呼:“分开,分散开!”众人这才回了神,顾不上解开身上的浮枝,自顾自的向不同方向逃去。 淮阳军见众人逃窜,自然忙着去追。幸亏他们为了方便夜间视物燃起了火把,季光等人这才能分辨出敌友。待火光远去,周围再次寂静下来后,季光这才拉着身旁的嵇由从厚厚的落叶堆里起了身,最危险的地方恰是最安全的地方。 季光就这样手里紧握着配剑,带着嵇由,神情高度紧张的在树林中盲打莽撞的穿梭了一夜,但凡听到些许响动,二人便窝身藏匿起来。一夜过后,渡河弄湿的衣衫干了又湿,却不是河水而是汗水。 天刚蒙蒙亮,季光和嵇由躲过了敌军的又一次搜索,实在累极,瘫坐在地,已是打不起半分精神,此刻隐约又听到了脚步声,这脚步声踏在落叶之上,咯吱咯吱,季光和嵇由相互看了一眼,握紧了手中的短剑,二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绝望和放弃。 那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嘈杂起来,季光和嵇由同时屏住呼吸,胸口因紧张剧烈起伏,脚步声越来越近,危险的气息笼罩在四周,空气中的湿气仿佛凝结,二人不约而同的闭上双眼,好像如此便能躲过此劫。 突然间一道热气穿破空气中凝结的湿气,扑面而来,季光心中一惊,未及思虑,身体便做出了本能的反应,只见他大喊一声:“跑”转身用尽全力向身侧跑去。 “父亲!是我”来人一把拽住疯狂挥舞着手中短剑的季光,晃了几晃。听着熟悉的声音,鼻中熟悉的气味传来,季光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云礼那张憔悴狼狈的脸。 “礼儿?”季光又惊又喜,反手一把抓住云礼的手,“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声音已是哽咽。说罢用力将云礼紧紧拥入怀中。 被季光拥入怀中的云礼心中动然,可他亦知道此刻绝非畅叙情愫的时刻,只见他敛了敛自己的情绪,拍了拍季光,低声与季光耳语道:“父亲,我回去找了大哥的援兵来,是来救你们的!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父亲随我及时下山。” 季光这才缓过神来,定睛看向云礼身后,只见季子青等人及一队兵马,心下淡定踏实了很多,那个运筹帷幄的季光似乎又回来了。 “可是其他人引开了围兵?”季光问道。 “大哥带兵佯攻,引来了部分敌兵,我们这才能撕开个口子,来就父亲。” “好,那我们赶紧下山,也早些让康儿脱身!”季光说罢,对着一旁没有吱声的嵇由看了一眼,嵇由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众人稍事调整,正欲开拔,只听嗖的一声,穿破湿漉雨气而来的,正是一只羽箭,这羽箭不偏不倚正正直冲着季光的面门而来。 在这电光火石只见,季光身旁的嵇由一把将季光推开,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暗器,啪的一声将羽箭打落在地。 一箭不中,贼人已无机会再发第二箭,季子青一个手势,身后的兵士们便对着羽箭所来的方向奔去。 第八十七章 返程 季光连忙扶起嵇由,想起刚刚千钧一发之际,嵇由竟然舍生救他,心中暗暗将此恩情记下。 云礼上步,捡起地上掉落的羽箭和暗器,端在手中细细打量,羽箭虽是赤铜白羽箭,却并不稀奇,又没有任何标记,实在无法推断出使箭之人。但是那暗器,云礼是认得的,当初在许都亲兵大营中救出他和九歌的黑衣人使的正是这雪花状暗器,难道这次也跟黑衣人有关? 季光见云礼愣神,从云礼手中接过暗器,翻来覆去看了几看,念叨了一句:“据传言,这雪花暗器是神秘组织忆汐宫所使,只是不知真假,也不知为何要救我!” 略微等了片刻,季子青便返了回来,“州牧,并未发现偷袭之人。可见此人应是只身偷袭,身法极快!” 季光沉默了片刻,便收了心思,“好,子青辛苦,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边走边说!”他心里清楚,此刻还在敌人的包围圈中,实在不是一个思量畅叙的好时候。 众人得了令,收拾心神,向山下赶去,一路之上,又两次遇到搜山的淮阳军,一场恶战之后,终是赶在日落前下了山。 季光和嵇由连日来几乎粒米未进,久未合眼,渡河后又一路藏匿,担惊受怕,后虽遇云礼,可连场恶战,已是到了极限,下山之后,二人心情一时放松了下来,竟昏倒在地,呼呼大睡起来。 “什么?废物!如此都能让季光跑了!我要你们做什么!”王义之随手抓起案几之上的茶杯便冲着跪在地上的慕海扔了过去。慕海不敢躲避,硬生生任由杯子砸在额头之上,血滴顺着眼眶流了下来,却不敢抬手擦拭。 “臣发誓,那太室山被臣围的牢如铁桶,他们派出去请援兵的人也被我们抓获斩杀,实在不知他们的援兵究竟是从何而来!”慕海追随他多年,此刻所言信誓旦旦,王义之知他所言非虚。 沉默了许久,王义之抬头看了看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慕海,语气软了下来,“罢了,也是他季光命不该绝。”堂下跪着的慕海听罢,长长呼出一口气,知他的命算是保住了。 不过很快王义之话锋一转,语气犀利了起来:“但大好机会,被你浪费了,着实无用,念你跟我时间长,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 “郡守开恩,郡守开恩啊!”王义之的手段慕海是知道的,此时除了疯狂磕头,他别无他计。 “放心,不会要你命的!带着你的兵,去刑部受黥刑去吧!” 面上刺字,虽是轻刑,却极是屈辱,从此他慕海的军队便要如同幽灵一般,昼伏夜出,不能以正常面目示人,一股子怨恨从慕海心中腾起,可他知道但凡他今日显露半分恨意,失了性命的便不再是他一人。 慕海强忍下这份屈辱,再次俯身磕头:“谢郡守开恩!” …… 季光和嵇由醒来时已是在扶风城的府邸之中,看着周围熟悉的人和事物,恍如隔世。 见季光转醒,季云康一个健步上前,俯在季光的床前,轻声问道:“父亲,您醒了?身体可有不适?”眉目间尽是关心。 同在一旁候着的云礼,倒了一杯水,凑上前想递给季光润润喉咙,手刚伸出去,便被季云康截了去,云礼倒也不以为意,乐呵呵的候在一旁。 季光喝了水,喉咙舒服了些,开口便问:“军师和薛将军可安好?” “托父亲的福,都安然无恙。我率兵引开敌军时,恰巧遇到被敌军围住的薛将军。” 听到嵇由和薛丁山都没事,季光一颗心落进肚子里。又连饮了几大口水后,询问起这整个事间缘由,他实在是有太多不明白。 季云康一脸父慈子孝的神情,开口便尽数将功劳揽在了自己身上,季光也不说话,就这么微笑着看着一旁表功的季云康。 待季云康言罢,季光将目光转向一旁的云礼,问道:“礼儿,你是何时逃出去请救兵的?为父竟毫无察觉!” 云礼此刻忽的跪在地上,俯身磕头道:“当时暴雨又至,臣一出大帐,九歌和子青先生便言明情况是何等凶险,儿臣来不及再请父亲谕旨。还请父亲治儿臣假传军令之重罪!” 季云康在一旁听着,心中恨的牙痒痒,他这三弟平日里看着老实,居然敢假传军令,骗自己为他卖命,实在可恨。 季光听罢,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倚在床头,若有所思的念叨着:“九歌!”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听到这个名字了,不由得生了些兴趣。“这九歌可是女子?” “正是儿臣的近身侍女!”云礼跪着答话。 季光寻着云礼答话的声音,瞥见他正跪在一旁,便随意般招了招手,示意云礼起身:“事权从急,若不是礼儿,你大哥远在扶风,怎能知我等陷入生死险境,发兵支援!” 云礼见季光没有怪罪自己,心中落下一块大石,没了原有的担忧。可他刚起身,就看到季光一脸严肃的盯着他,眼神凌厉的说道:“不过没有下次了,知道吗?”云礼连忙点头应允。 这边季光问清事情来龙去脉之后,便遣了众人去休息。云礼回到屋内,拿出那个雪花型的暗器,翻来覆去查看,想从其上找到关于黑衣人的蛛丝马迹,但这暗器除了形状极为特殊之外,没有任何标记,云礼想来想去,只是依稀就得当时父亲看到这暗器时说了一句忆汐宫! “忆汐宫”云礼忽然想起,似是李尔闲聊传闻时提起过,是个专门训练细作的地方。“我与这忆汐宫并无交集,他们为何要救我,救父亲呢?!”心中重重疑虑,云礼再一次失眠了。 此次七星关一役就像是试卷上抹不掉的污迹,以致于季光连想都不愿去想,自然也不愿待在扶风这个不断勾起他回忆的地方。 于是休整几日之后,季光便召来了众人,商议返程事宜。众人就到底该留多少兵马,又该留下谁看守此次出征攻下的四城时有了异议,一时争论不休。 第八十八章 称王 “郡守,我们何不趁胜追击,将季光夺取的四城收回来呢!”夏缨在扶风一事上延误了时机,久不得重用,为了能重获信任,着实费了不少心力。 “收回来?”王义之一脸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这个匹夫,只会逞一时之勇。“他季光现在损兵折将,难道我们就不是吗?七星关一战,我用整座城池做赌,才赢了他,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多余兵力继续追杀季光,夺回四城吗?!”接着王义之顿了一顿,似郁结难疏,道:“更何况……” 接下来的话,王义之没有说与夏缨听:更何况现在陈氏已经联合了其他家族一本接一本的在幽州牧面前参他,他虽不惧怕,可处理起来却很是麻烦,丢了四城不论如何还是要给幽州牧一个体面的交代。 想到这里,王义之扭头看了看身旁的夏缨,计上心来。 …… “嵇军师,大将军,你们倒是说说,我说的可有理?现在我军刚战败,以防敌军来犯,自然要让武将留下守城啊!”柏全将军争的是面红耳赤,急吼吼的问道。 “武将守城自然没错,可要论管理一方百姓,自然还是得是文臣啊!”谋士习恒对的倒颇是温柔。 “说了半天,那到底是听文臣的,还是武将的?” “自然是文臣,何时见过一城由武将说了算!” “一派胡言!” 季光见双方争论了这么久,剑拔弩张,再不打断,怕是要当堂动粗了,急忙出声道:“众位所言倒是都很有道理,只是此事还容我在想想,想想!”这才平息了众议。 众人走后,季光叹了口气,“众人说的都有道理,可该如何是好?”言语间十分无奈。 “若是此刻能有一个德高望重之人统辖就好了!”薛丁山在一旁出言。 “若州牧日后志在九州,那么倚靠一两人治理管辖属地就不是长久之计。”嵇由在一旁若有所思。 “诚如军师所言,只是我又能倚靠什么呢?”季光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一时有些怅然。 “自古治理天下,就不是单靠一两个能人所能办到的,自然还是要靠机制和律法!”嵇由心中有一个答案,却犹豫着要不要如此早的说出来。 “军师若有良策,不妨尽吐!”敏感如季光,自然晓得嵇由话中有话。 “臣下斗胆一问,州牧可有一统九州之宏愿?”嵇由心中盘桓再三,还是说出了此问。 季光突然沉默了,这个问题第一次被如此正式敞亮的摆在了他的面前。多少午夜未眠时分,他在心底深处也曾这样问过自己。 “年少时只想当一个好官,后来想当一个大官,政变之后,看天下百姓流离失所,就想让益州再大一些,更强一些,好护我益州百姓,后来若说没有野心,那是骗人的。只是这七星关一役,打醒了我,一统九州,何其艰难!” “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州牧此次大难不死,定有后福。只是若想一统九州,不但要兵强马壮,更需粮草充足,守城自然是关键,可民生却更需考量。” “嵇军师的意思是……”嵇由如此说,反倒是季光有些看不懂了。 “民生富庶,必要政事清廉,律法严苛,赋税适度,一城管辖之法,便是天下管辖之法。” 季光并未接话,只是重重点点头。 见季光点头,嵇由接着道:“如此,便需完善司法律制,加强集权管辖。” “对,可事有轻重缓急,当下可该如何做?”季光插话道。 “昭告四海,益州称王,按一国之律法、行政,设三司九卿,及一众地方官吏,加强中央集权,统一管辖。”嵇由此时越说越快,显然思虑已久并非今日突发奇想。 “称王!”季光听罢面露惊讶之色,他虽有野心,可却从未想过此时即刻称王。一旦称王,就意味着彻底与大魏王朝决裂,再无回头的可能。 嵇由见季光面露难色,也知此事需从长计议,绝非一时之勇,“不过此事重大,需得静下心来,细细琢磨,也是实在急不得!现下扶风等四城,倒是可暂时留武将守城,文臣协理管辖,一应重大事物,均报州牧府。” 季光的思绪早已被刚刚嵇由的荐议拉到了远方,其实根本未听进去嵇由最后的话,只是机械的点点头,任由薛将军和嵇由去安排后续事宜了。 季光知道虽然此次七星关一役益军大败,但淮阳军用的却是杀鸡取卵的方式,全城被淹死伤无数,也好不到哪里去,自然没什么反扑的能力和心思,所以留了些守军后,便启程返益了。 出发前,季光特意派了信使,将返城的消息告诉了留守益州的季云信。不成想,众人刚刚踏上益州边境的故土,就见到了在城门外恭候的季云信。 “信儿,你怎么来了?”季光显然还是有些吃惊的,但似乎并不欣喜。 “儿臣留守后方,忧心前方军情,可又不敢出声叨扰,那日收到父亲来信,称要返益时,欣喜若狂,想来父亲大军开拔之时尚是初秋,如今已经入冬了,父亲和众位将士定少御寒的冬衣,再加之实在思念父亲,便备好冬衣美酒特来相迎。”云信说罢,竟是双膝跪地叩首,“还请父亲恕儿臣擅自相迎之罪!” 原本季光见到云信时是有些恼怒的,未经请旨便弃自己的职责于不顾,学这些溜须拍马的能事。可云信坦言缘由之后,季光嘴角便浮出了笑意,云信果真还是他那个善解人意的儿子。 “府中一切可好?”季光下了马,同云信一同步行至驿馆。 “各位大人各司其职,除了给前线筹措粮草,儿臣其他的也插不上手,自然一切按部就班。” 不想季光听了这话,便大笑起来。拍着云信的肩膀道:“他们都是府中的老人了,有些事情插不上手,也莫怪他们。” “儿臣不敢。不过儿臣倒是有一个喜讯要告知父亲!” “哦?是何喜讯啊?” “儿臣纳的那个妾室,已怀了我的骨肉,儿臣马上也要当爹了!” “哈哈哈,这还真是个喜讯,来来来,今夜你陪为父一醉方休!”季光笑的开怀,搂着季云信进了驿站。 第八十九章 娶妻 九歌自从眉心处有道疤后,便不大喜欢凑热闹了。原本云礼特意在驿馆里给她留了住处,可九歌宁愿同季光的随行侍女们挤在大帐里,也不愿去驿馆饮酒,强颜欢笑。 夜凉如水,九歌一个人坐在城外的矮丘上,看着城中灯火通明,想着三四个月前,她还是同青倌一起住在驿馆里,如今已是阴阳相隔,虽然青倌是敌方细作,但这十几年的朝夕相伴,九歌早已将她视为家人,唯一的家人。 如今青倌走了,九歌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根浮萍,风雨飘摇中,不知身归何处。不由得想起找了多年仍无音讯的爹娘和大哥,心中感叹,湿了眼眶。 忽然一双手抚在了她的肩头,熟悉的气味传来,九歌连忙擦干脸上的泪水,却不想她的一举一动皆被来人看在了眼里。 “怎么回事?”云礼急忙将九歌的身子扭转过来,面露关切。 “没事,没事,不过是有些伤感罢了!”九歌强露出一个笑容,想着蒙混过去。 可云礼却不买账,“歌儿何时竟不肯对我说实话了?”云礼佯装嗔怒。 “不是的,公子!九歌……九歌只是想起了青倌,心中感叹!”说到青倌,九歌双眼下垂,胸口淡淡呼出一口气。 “对了公子,青倌是细作一事,你可打算向州牧请罪?”九歌抬眼盯着云礼,问道。 “自然是要说明的”云礼像是急于辩驳什么,突然间话锋一转“只是子青先生对此事的反应十分激烈,我实在还没想好怎么劝说他。” “我想我知道子青先生为何反对!” “其实我也知道,细作一事实在是兹事体大,若不是青倌,大军早已合围,又怎么会迟迟攻不下扶风呢!攻下扶风不需再取朝歌,自然可以即刻发兵七星关,想必也不会赶上汛期,赶不上汛期,我们又怎会大败,说不定我们现在已经能攻下许都,取了那王义之的人头了!”云礼越说越激动,言语间透露着自责,一个细作竟然成了这一系列事件连环反应的关键。 “公子!”九歌急忙打断云礼,伸手抓住他的双臂,逼着云礼看着自己的眼睛,“若论责任,九歌才是罪魁祸首,朝夕相伴十几载,我竟不知她的真面目,还中了计,去求你将她带至战场!若不是我,公子何至于被牵连!” “歌儿!”云礼出声想阻止九歌继续说下去。 “子青先生说的对,这个罪名我们担不起!”九歌不顾云礼的阻拦,继续道,言罢竟蹲在了地上,手拍着头,无限自责。 云礼也跟着蹲了下来,抬起九歌的脸,手轻轻的抚摸着九歌额头的伤疤,“不要自责,你我已是尽了全力弥补!它,还疼吗?” “不疼了,不要紧的。” 九歌话音刚落,只见云礼从袖中拿出一根发带,拉起九歌的手轻放了上去。“我知你并不惧怕额头这疤,只是怕人几番询问,回到乌苏前,你绑上这发带,便再无好事之人了!” 他竟然如此心细,九歌心中不由得一阵感动,将那发带紧紧攥在手中。忽而觉得此刻气氛甚是凝重,便不自觉的想戏弄云礼一番,只见九歌将那发带往身后一收,站起身来,佯做娇嗔的样子,说道:“自古只有男子才系发带,公子莫不是嫌弃九歌不够温婉?” “怎么会呢,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我只是,只是……”云礼听九歌如此误解了他的意思,心中起急,连忙解释,一时手足无措,言语无序。 九歌见云礼这慌乱的模样,噗嗤一声竟笑出了声。云礼这才回过神来,笑意盈盈的看着一旁的九歌,眼中满是深情。 “公子呢?”季子青在驿馆转悠了几个来回了,还是找不到云礼的身影。眼看着云康、云信两兄弟与季光谈笑自若,子青心中暗暗着急。 “不知道啊,刚才还在这呢!”王将实在不惯骗人,言辞闪烁,季子青见状立刻便知道云礼此刻在何处了。 不能再任由云礼如此胡闹下去了,此次回到乌苏城,定要给他寻一门门第相配的婚事,季子青想到此处,看向远处谈笑正酣的季光,计上心来。 “唉!”季子青回到席间,大声发出了长叹。一片嬉笑中,这声长叹显得尤其令人注目。 “子青为何哀叹啊?”季光当然也注意到了,出声询问。 “臣只是想着大公子,二公子府内有娇妻盼归,唯独三公子一个人冷冷戚戚,不由得心生感慨,州牧莫要怪罪!” “哈哈哈,你呀你,你这是变着法的怪我没给云礼寻一门好亲事啊!” “微臣不敢,若是州牧有合适人选,子青倒是觉得,听竹院一向冷清,添些人丁,也热闹些!” “哈哈,来来,容我想想啊!”季光心里把玩着季子青刚刚那两句话,灵光一线,面带狡黠道:“云礼的事,子青一向上心,怕是早就琢磨好了吧?这会子又来套我的话,着实可恶!” “子女婚配,自然是父母之命,子青岂敢越俎代庖,州牧莫要打趣子青了!” “不碍事,不碍事,这件事,我倒是想听听你的意见,说说呗,哪家的姑娘啊?” 季子青见季光笃定自己心中的猜测,也便不再忸怩,坦言到:“臣倒是听闻关内侯程又轩的嫡亲孙女程依品貌出众,才华卓然,如今恰待字闺中。” “对啊,程老家的孙女,以程老的家风,这孩子家事学识定不会差!”季光一怕大腿,似有醍醐灌顶之意,“甚好,甚好!哈哈哈” 此时季云礼正好从外面回来,刚刚落席,见季光和季子青相视大笑,不解其意,不由得出声问道:“父亲可是有喜事?竟笑的这般开怀!” “你这孩子,跑哪儿去了!我们正商量你的婚姻大事呢!我和子青都看中了程老家的孙女,想想倒是和你十分般配!” 云礼一听,脸色急变,神情很是慌乱,“父亲,云礼年纪还小,不着急,不着急。” “你还小啊!”季光不由得被一脸窘态的云礼逗乐了,“你大哥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光妾室都几房了。你再看看你二哥!” “莫不是你见过程家姑娘,觉得不合心意?”季光试探着问道。 “不是,不是,儿子并未见过那程家姑娘”云礼心中着急,一时舌头直打结。 “那此番回去就先见见。关内侯家的姑娘绝不会差!” “父亲,其实……”云礼本想着干脆将自己同九歌之事坦承,可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季子青用力往后扯了扯云礼的衣袖,插了话:“州牧放心,子青回去便安排。” 说罢看着云礼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云礼谢恩。云礼自知当着众人的面,此刻绝不是顶撞季光,表明心意的时候,便谢了恩,退到了一旁。 第九十章 嫁人 宴饮结束后,季云信快步走回屋内,屋中已有一人似是早已恭候在此多时。 “云信拜谢先生!”云信进门,对着屋内之人便是抱拳躬身,态度极是恭敬。 “公子严重,快起来,快起来。和山涛说说情况如何?” “先生几次救云信于千钧一发之际,这礼先生绝对受得起。”说罢云信又是一个躬身作揖,这才起身,详述了起来。 “没想到数件冬衣,几坛美酒便能化解我进退维谷的处境。先生智计我瞅着不在嵇军师之下啊!” “嵇先生享誉天下,山某怎能与之相提并论。不过是抓住了人心而已。” “诚如先生所言,今日我恭迎父亲之时,他起初脸色确是一变,可当我按照先生所教说完后,便能察觉到父亲心中动容,对我已再无怀疑。若不是先生,我此刻定还在州牧府中静候,到时父亲回府必定对我管辖事宜多番盘查,绝无今日之情景啊!” “州牧为人谨慎多疑,便是最为亲近之人,也难免被怀疑。公子掌管整个益州时间不短,州牧疑心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如今公子落得一个不务正业的名声,怕是要费些气力了。” “不打紧,今日我且在众将领面前是一个心思细腻,孝顺的好儿子,待父亲回到乌苏,定会有重要事情交代给我,赢回名声不过是时间问题。” “公子通透!” 季云康此时就没那么好的心境了。一方面救援季光的功劳被云礼分去了大半,另一方面今日突然跳出来的云信,竟令季光如此舒心,回去之后封赏必不会少。反观自己战场上辛苦卖命,不过落了个中领军,一时心中不平,将桌上的东西尽数砸在了地上。 又长途奔波了几日,众人总算回到了乌苏城。投营之后,薛丁山便奉令安置战后兵士,嵇由及习恒二人协助云信汇总一州之政事后,报季光查审,而后再论功行赏。 坐在熟悉的案牍前,看着熟悉的人和事物,季光一颗心这才落进了肚子里。可嵇由返程前所说的话,却一直在他心头萦绕,如何才能让益州从众多割据的诸侯势力中胜出,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说不定嵇由说提的建议才是正解。 回到听竹院的云礼,心情却没有那么轻松。现在明摆着父亲要乱点鸳鸯谱了,可如何在不激怒季光的情况下,让其同意自己与九歌的婚事,云礼想来想去,一时实在想不到一个两全其美之法。 心中有事的云礼,不知道此事该不该同九歌言明,商量,一时间心事重重,闷闷不乐,自然对九歌的关心和过问便少了些,甚至有些害怕面对九歌,怕她知道了这事儿,多心多想。 可此事对于毫不知情的九歌,就是另外一番理解了。回来后,虽然云礼贴心的将原来屋子里青倌的一应物件都撤了去,给她新添了案牍和角几,可连着几日了,却不见云礼人影,九歌心中荡起莫名的不安。 “哎呦,我的小乖乖,你这额头是怎么回事啊!来来来,让我看看”九歌刚刚出现在后厨的门口,便被眼尖的金师傅瞧见了额头上的疤。 “没事,不打紧!师傅这几个月可好?”九歌讪讪笑着,抬手轻轻擦了擦额头的疤,连忙转移了话题。 “你们不在,我不知道多清闲。怎么可能不好。”金师傅敷衍了两句,一把拉过九歌,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一脸严肃的问道:“别搪塞我,这疤到底怎么回事?” 九歌见状,只能一五一十的将这一路上的发生的事,说了个清楚,说完的时候,天色已暗了下来。 “想不到青倌居然是细作,唉,好好的孩子!”金师傅叹了一口气,言语间尽是惋惜。 “是啊,若不是这人命如草芥的乱世,想必她也想做个心思单纯的姑娘,过简单朴实的日子。” “身上的伤可还疼?” “不……”九歌正欲宽慰金师傅,话还没说完,便听得金师傅话锋一转,数落道“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本来就不算漂亮,这下可好,还破相了,你说你将来还怎么嫁人?!” “唉,不是,师傅,我怎么就不漂亮了?”九歌似是没抓住金师傅话中的重点,佯装生气的打岔。 “你在我这就没个正行吧!看以后谁还敢娶你!”金师傅这话说完,似是料到九歌的反应般,跳到了一旁,看着已经扬起手臂的九歌,傻笑着。 “你说吧,你是不是就不想嫁人!一个姑娘家的!”金师傅紧接着催问道。 “谁说我不想嫁人?!” “那你是想嫁人喽?”金师傅一脸狡黠的表情看着九歌。 九歌才发觉自己竟中了师傅的套,可一想到嫁人这个事儿,就想到了那个夜晚,云礼的许诺,不禁面色一红。 “哎呀,脸红了,让我说中了!” “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 “我没……” 二人又嬉笑着,在后厨这小天地里打打闹闹,时光似是回到了从前。 “哎呦呦,看着点!”金师傅只顾着后退,躲开九歌的“袭击”,根本就没注意身后进来的丁香。 “丁香姑娘!不知来我这后厨有何指教啊?” 这丁香一直在云礼身边伺候,也算是听竹院里的老人,说话自然有些底气。只见她把手里端着的东西,搁在长桌上,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是大院那边赏赐的野生食材,说是明日关内侯的嫡孙女要来,让安排厨房做些好吃的,万不可怠慢了人家。” “关内侯的嫡孙女来咱们听竹院做什么?”金师傅一脸好奇的问道。 “自然是来见公子的。嗯哼!”丁香特意咳嗽的两声,“莫要讨论主子的是非。”说罢便转身昂头走了。 “唉,我说,她没看见你吗?同在公子身边伺候,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金师傅替九歌愤愤不平。 可一旁的九歌根本就没听进去金师傅在说什么,她满脑子都盘桓着刚刚丁香说的话,关内侯的嫡孙女! 第九十一章 误会 入冬已久的夜里,听着碳炉里传来的哔剥声,九歌攥紧了身上的被子。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屋里的,此刻呆坐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反复念叨着:“关内侯的嫡孙女!”难怪云礼这些日子总是不见人影,想来竟是准备招待侯府千金,看大院那边的态度,怕是很在意这姑娘吧! 想着这些,九歌实在堵得慌,心里一遍遍回想起那日月色下,云礼的柔情和笃定,可脑子里却又止不住的幻想起云礼这几日为款待那位姑娘的忙碌。不由得自怨自艾起来:“难怪最近见不到他,也对,那侯府千金想来应是个妙人吧!” 想到这里九歌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那块伤疤,冷笑了一声,师傅说的对,女子最重自己的容貌,自己现在这副尊容,怎么能配得上公子呢。 可是,十年相伴,九歌深知云礼并非贪慕容貌之人。想起两人几次出生入死,不离不弃,九歌心中又腾起希望,不,不会的,公子向来守信,说到定会做到。 碳炉中的火不知什么时候熄了,九歌看着窗外天空泛起的鱼肚白,才知她竟是一夜未眠,心中暗自嘲讽自己:九歌啊九歌,亏你平日里标榜自己看的准,做的定,可真遇到事,竟然如此患得患失。 今日天气阴沉,寒冷中似有雪气透出,不知又过了多久,忽然九歌像是想通了什么,掀开被子,转身下了地,找了件平时喜欢的素色衣裳,坐在铜镜前,好好装扮了一番,裹上雪服,出了门。 她想明白了,感情终归是两个人的事,与其坐在那里自怨自艾,不如当面锣对面鼓的问个清楚,是杀是剐要个明白话,总好比自己在这里折磨自己的好。 天气寒冷的很,连呼吸的气息瞬间都能形成一层薄雾,九歌走的很快,转过回廊,看着眼前听竹院的后花园,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穿过这个后花园,很快便能见到云礼了,自己纠结的问题,很快也会有个结果。 想到这里九歌的步子突然慢了下来,近乡情怯,她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太冲动了? 就在她仿徨的时候,突然前方拱桥上来了两个人,起初九歌只是瞥了一眼,待回过神来,才想起,那人披着的竟是云礼最爱的纯白大氅。 想到这里,九歌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神使鬼差般,将自己的身形躲在了一颗大树后面,定睛看去,不是云礼又是谁! 此刻同云礼一同站在拱桥之上的是一位女子,因离得有些远,九歌有些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但是依着举手投足散发的气质和行头,九歌心中已料定,这女子想必就是那关内侯的嫡亲孙女。 二人在拱桥上似乎聊得很是投契,九歌心中泛起阵阵酸意,突然意识到她今日是不是挑错了时间,不由得连连后退。算了,还是改日再来,今日看来不是说话的时候。 九歌强迫着自己转身,可就在转身那刹那,桥上两人的身影似是重叠在了一起,九歌不可置信的回头,怔怔的看着桥上拥在一起的两人,心突然被揪起,双脚好像被这寒冷天气冻在了原地,九歌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眼泪突然间决堤而出。 慌忙间她转身就走,眼泪模糊了双眼,她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的往回走,滴落的泪水仿佛化作了片片雪花,与呼出的哈气一起,模糊了整个世界,九歌只觉得浑身冷的很,不由得抱紧了双臂,此刻天空竟真的飘起了大雪。 “程姑娘,还请自重!”云礼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程依环着他的手掰开,一下子跳脱了开来。 “可是程依哪里不好?”程依被云礼这么推开,一脸无辜的待在一旁,手足无措。 还未等云礼说话,那程依鼓足勇气接着说道:“早前我只是倾慕你的才华,听竹公子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那日在雅集有幸在人群中见过公子一面,却是魂牵梦绕至今,你可知当我听说今日是你邀我而来时,我是多么高兴吗?” “程姑娘,对不起,对不起,云礼此前并不知情,只是云礼已有心仪之人,我二人早已海誓山盟,非卿不娶,今日云礼邀你来,只是父命难违。此事确是云礼思虑不周,实在对不起”云礼后退了几步,躬身抱拳道。 “不知是谁家的姑娘,品貌如何,竟能让公子如此倾心?” 说道九歌,云礼脸上露出幸福之情,却是连连摇头,“不过是寻常女子,寻常。” “那……”程依一脸惋惜的说道,“我们能做朋友吗?” “自然,自然”云礼见程依并不执拗,不由得呼出一口气。二人相视一笑,仿佛刚才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小小插曲。 可这个小插曲却在九歌这里掀起了滔天巨浪,脸上的泪早已冷却,心痛到极点,不知道是不是天寒的缘故,九歌只觉得浑身发麻,手脚已经没了知觉。脚下踩着落叶,仿佛落在云朵里,软绵绵的。 九歌心中又怨又气,她脑海中的云礼,与刚刚的云礼仿佛是不同的人,会不会是他另有苦衷,事情不是她看到的那样,可只要她一想到这些,头就剧痛欲裂。九歌用力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的头停止折磨自己,一个恍惚,人却摔倒在地。 这一摔,摔出了她心中的委屈,泪水重新流了下来,她就这么坐在地上,丝毫不觉得冷。 “看来,你已经看到了!”忽然一个男声悠悠的传来。 九歌抬头,透过泪的水帘,看见子青先生负手立在她的屋前,身上已经薄薄的浮了一层白雪,看来子青先生有话定要今日和她说。 九歌没有答话,麻木的起身,推开了屋门,自顾自的走了进去,季子青身形略微一顿,却还是跟了进去。 九歌面无表情的燃起碳炉,烧了热水,泡了热茶,放在季子青坐着的案几旁,然后乖巧的立在一旁,一句话不说。 “还记得就在这个位置,我曾经告诉过你,要永远记得你只是公子的侍从。你可还记得?”季子青盯着九歌,言语中含着责怪之意。 第九十二章 走吧 “九歌记得!” “可现如今呢?你利用常年在公子身边随侍之机,勾引公子”季子青话没说完,便被九歌打断。 “子青先生,还记得当年是您带我入府,给我机会识文断字,又是您屡次救了九歌,九歌心中尊敬您,感激您,视您如父,对你的话从未质疑否定过,可我真的没有勾引公子!” “好,就算你没有。可你两的事一旦事发,你觉得不明情况的外人会不会和我一样的想法?” “九歌与公子谨慎守礼,从无半点逾举,外人想什么九歌管不着。” “那公子的想法呢?你也不关心吗?” “子青先生有什么话还请直说!”九歌现在满脑子浆糊,一面要消化刚刚看到的那一幕,一面还要应对子青先生的咄咄逼人,心力实有不逮。 “好,那我就直说了”季子青见九歌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也便不兜圈子了,“州牧看中了关内侯程家的千金,不日就会促成这段良缘,到时公子的一应起居饮食,便由夫人照应了。” 季子青的话让九歌想到了刚刚看到的那一幕,眼泪不争气的又流了下来。子青先生却恍若看不见,接着道“若是你能安分,不要再见公子,金师傅那一切如旧,你好好帮厨,过几年我给你寻一户本分人家,嫁过去,平平安安过一生。” 九歌哭着哭着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先生终究对九歌下不去狠心。” 季子青看着九歌这疯癫的模样,心里实在不忍,言语软了下来“唉!好孩子,你和公子身份悬殊,除非日后纳你为妾,可以你的心性脾气,哪里能忍得了妻妾之间的争宠斗狠啊!” “可,可他说过,此生非我不娶的啊!”九歌此时宛如一个同父母撒娇的寻常姑娘,哪里还有战场的果决和狠劲儿。 “你可是真心爱慕公子!”季子青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九歌眼里泛着泪花,重重点了点头。 “爱一个人,就要设身处地为他着想,情爱的背后还有许多我们无法抹去的东西。”季子青看了一眼九歌,端起茶杯,想喝一口,可拿起来,想了一下,却又放了下去。 “他姓季,生在乱世中的州牧府,他这一生本就注定不寻常。他才华横溢,品性卓然,深受州牧喜爱,或许就是因为他太过耀眼,三岁时便被人下毒,后来又接连不断遭人暗算,袭击,他在这州牧府中过得并不安心啊!” 当话题跳出情爱,或许就给了人理智思考的空间。九歌听着季子青这发自肺腑之言,心中安静了下来。 “公子良善又嫉恶如仇,上次揭发邓子萧,便与大公子结下了梁子,明里暗里没少算计公子。那二公子看似温柔和善,可也是要争州牧恩宠的,不然那时陈燃将军的事,也不会暗地里给公子使绊子。现在四公子,五公子虽年少,可将来定也是要在袭爵立储之事上争一争的。战场之上更是刀剑无眼,命悬一线。公子若是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后盾,如何能躲得过这些明刀暗枪。” 九歌被子青先生这一袭话说的灵台一阵清明,自己实在糊涂,她只惦记着情爱,却忘了环顾四周,是怎样一番刀光剑影,虎豹狼豺。 季子青见九歌低着头不说话,若有所思,接着又说:“这些年我处心积虑的安插布置,才有了王将、李尔与你这些心腹,可我们终究力量有限。若是公子能得一门好姻缘,有了妻家这颗大树,便是有了庇护之所。倘若是公子娶了你,除了一番深情,你还能给他什么呢?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情人间又何尝不是!” 子青先生话音落,只见九歌躬身抱拳:“先生一番话,九歌醍醐灌顶,一直以来,竟是九歌短视了。今日,今日公子怕是也看中了那程府千金,如此一来倒是正好了!” 季子青听着心中疑惑,以云礼的品性,怎么会突然看上那程府千金呢?这九歌恐怕是误会了什么,可这误会来的正好,他自然不会去说破。 “可九歌心中难过,怕是实在不能再继续呆在这里给金师傅帮厨了。还请先生允许九歌给兄长写封信,让他来替九歌赎身!”九歌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云礼身披吉服,娶他人为妻的,所以她想到了逃走,脸上掩盖不住的落寞。 季子青见九歌如此,心中大喜,他没想到竟是如此顺利,九歌提出了离开的请求,这可是比他之前的计划更佳啊。 可写信去南安郡,一来一回需时颇长,未免夜长梦多,又不能让九歌看出他急于打发她的心思,季子青眉头一皱,倒是想到了个主意。 “实在不必麻烦令兄走这一趟,这次救了州牧,九歌也是有功之人,我这便去州牧那里求个恩赏,放你出府便可。” 九歌猛然抬头,心中暗道:子青先生竟是这般迫不及待要撵我走了。心中不由得伤感,可转念一想,自己终是要离开的,早走晚走又有什么区别。于是心中释然,躬身抱拳道:“如此便有劳先生了。” 话说到此处,季子青也不再耽搁,起身便朝着大院走去,人之情事最是反复,越早送走九歌便能越早安心。 子青先生走后,九歌便开始收拾行李,既然做了决定,便不能犹豫不决,拖拖拉拉。可是好多东西,装进去,就拿出来,看看,摸摸那些承载着她十年回忆的东西,心中突生很多不舍。 最终九歌只是拿走了自己日常的衣服和这些年在季府的工钱,想着要拿一件同云礼有关的东西做纪念,选来选去,只带走了云礼送她的那根发带。其他所有的东西,九歌都放在了原位,也算是同过往彻底告别。 收拾好东西,九歌就这么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飘雪,寒风凛冽,心中再无半点波澜。 果然入夜前,子青先生便拿着她当年的那张卖身契赶了来,塞给了她。与卖身契一起塞给她的,还有一袋子银两。 “穷家富路,去南安的路上,照顾好自己!”季子青声音也已经哽咽,毕竟十年相伴,也许他心里早已把九歌看成是自己的女儿了。 第九十三章 疯了 子青先生走后,九歌就拿着那张卖身契呆呆的坐到天空泛白。 脑海中一遍遍的回忆过去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不觉潸然泪下,原来真到要走的时候,才知道心中竟是如此不舍。 直到天空的第一缕霞光出现,刺痛了她的双眼,九歌才意识到,是时候要做决断了。 她提笔写了两封信,一封给云礼,一封给金师傅,她想着无论如何还是要道别的。 …… “九歌,九歌?”云礼解决了眼下最要紧的难题,心情雀跃,想着已经多日未见到九歌了,心中惦念,已是不能再多等一刻,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便急冲冲的赶到九歌住处。 可敲了半天门,无人应答。云礼试着用手一推,门开了!屋内陈设一如往日,却不见九歌身影。 云礼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正欲转身之时,发现了案几之上躺着的两封信。 展信只看了开头几句,云礼便向疯了般,冲出了屋子。 “王将、李尔!”云礼跌跌撞撞冲回听竹院,一进院内即刻大呼道。 “公子,这是怎么了?”王将听到云礼的声音,连忙从院内出来,却见云礼脸色铁青,神情慌张,也不禁吓了一大跳。 “安排人,越多越好,去找九歌!” “九歌?九歌不在后院吗?去哪里找啊?”王将一脸茫然,公子怕不是魔怔了? “她走了!走了!”突然云礼大吼了起来,吼完后,仿佛全身力气被抽走般瘫坐在地,“她能去哪儿啊?” 见王将还愣在原地,云礼用尽气力,“快去,快去啊!再晚了就找不到了!” “哦哦哦”王将几时见过云礼这样,连忙应承,匆匆忙忙的跑出去喊人了。 “九歌能去哪呢,能去哪儿呢!”云礼心中一遍遍问着自己,眼神掠过手中拿着的那两封信,金师傅,对,除了青倌,整个季府同九歌最亲的应该就是他了,说不定他会知道九歌去哪儿了! 云礼心中腾起希望,转身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向后厨。 “金师傅,金师傅”云礼未进门,便大声喊了起来,金师傅在屋内听出了云礼的声音,好奇一向沉静守礼的公子,为何这般疯癫,连忙来迎。 见金师傅迎了出来,云礼张口便问“九歌这些日子可曾提起过什么地方?” 金师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听她提过啊!” “你看看,她信里说了什么?”云礼这才想起自己这没头没尾的,实在解释不清现如今的状况,想起九歌给金师傅的信,连忙递了过去。 金师傅见云礼这番情景,知事情定不简单,也便不再啰嗦,打开了信。 信的内容并不长,几眼便看完了,不过是几句寻常道别之言,但从信上被泪水打湿的痕迹,便知道九歌写信时心中定难过至极。 金师傅对着云礼摇了摇头,怕云礼不信,又将信递了过去。云礼显然也看到了那泪痕,心揪紧了,连呼吸都是痛的。 云礼走后,只见金师傅从衣襟处摸出一个药瓶,神情惋惜又有些悲伤的自言自语道:“本来我是可以治好你的疤的!” 金师傅这没有线索,云礼不敢耽搁,不知九歌到底去了何处,就只能沿街打听了。想到此处,云礼强敛了心神,骑马狂奔到听竹院名下的铺面前。 下马便拉着店里的伙计问,“可曾见到过九歌?” 对店铺的伙计而言,公子就像是远在云端仙人一般的人物,如今活生生的站在自己跟前,拉着自己的衣袖,伙计们哪里听的进去公子问了什么,只剩下一脸的震惊,不可思议。 云礼问了几间店铺,均无所获。便只身来到大街之上,见着一个人,便一番描述九歌的样貌,拉着询问一番。样子几近疯狂。 冬季的天本就黑的早,昨日又下了大雪,如今大街上已看不到几个人了。 可云礼还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大街上溜达,衣袍早已被雪弄湿,可他仿佛浑然不知。见到依然亮着灯的地方,便冲进去打听。 王将和李尔在大街上找到云礼时,他两眼涣散,三魂丢了七魄。王将、李尔吓坏了,二人齐齐使劲儿,才将云礼弄上了马车。 马车之上,云礼似是回过神来,冲着车夫一阵大呼,去城门,城门。 王将拦住云礼挥舞的手,说道:“公子,公子!” “你别拦着我!我要去找她~” “公子,公子,你听我说!”王将使劲儿将云礼的身子固定在座位之上,大声喊道“我和李尔第一时间便赶去了城门,可守将说并未见到九歌姑娘。我们叮嘱了守军,若是见到她人,一定拦下来报州牧府。” 听到城门守军也没见到九歌,云礼一时间便不动了,众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便说道:“公子,如今天色已晚,我们这么找也不会有结果的,不如回院里从长计议啊!” 云礼没有吱声,王将见状给李尔使了个眼色,二人默声将云礼带回了听竹院。 “公子如何了?” 云礼回到听竹院后,就将自己锁在屋里,不吃也不喝,任谁叫门也不应。王将李尔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请了子青先生来。 “具体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九歌走了,公子便是这般模样了!” 其实季子青料定云礼今日会是这般半疯半魔,一大早便出了府,入夜了方归,就是不想见云礼此番模样,在他心里,起初的这种状态很快便会过去了。 季子青听罢没有言语,转身轻敲房门“公子,是我!” 屋里没有回音,过了好一阵,门却开了。季子青摸出怀里的火折子,抬脚进了屋。 “这黑漆漆的,着实看不清,老夫给公子点个灯吧!”说罢也不等云礼应允,径直点亮了案几上的烛台。 “就点一盏吧,晃着眼疼”云礼见季子青还要去点下一盏,便出声阻止道。 既然云礼说了,季子青自然作罢。环顾四周,发现云礼瘫坐在地上的角落里,面部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是不是你?”云礼语气淡然,听不出喜怒。 “公子何意?”季子青装作一脸疑惑。 “九歌是卖身进府的,要走必然得有卖身契,不然便是逃奴。这听竹院里有本事给她拿到卖身契的,除了你还有谁!” “九歌是自己想明白要走的,我不过是帮了她。”季子青并不否认。 “她去哪儿了?” “臣不知!” “子青先生!”云礼语中已是气极。 “臣在!” “我一向视你如父,您当知我的心意,可这究竟是为何啊!”云礼从黑暗中走出,面带怒意。 第九十四章 守诺 “子青为何,公子真的不知吗?”季子青言语间也很犀利。不等云礼接话,便又接着道:“大公子,二公子早已不怀好意,名刀暗枪,将来立嫡争储,更是会无所不用其极。公子几次大难不死,难道还看不清眼下局势吗?九歌很好,可她什么都给不了你!” “原来在先生眼中,我竟是一个只能靠女人的软蛋!”云礼气愤起身,“云礼原本以为先生是懂我的,知我所图,现在看来是云礼妄想了。先生请回吧!” “你以为为民请命,就不需要计谋,不需要筹划了吗?没有足够的势力,没有权利的依附,你拿什么给百姓!心意能让他们吃饱肚子吗?”虽然云礼下了逐令,可季子青并没有动。 “九歌走的如此决绝,公子还是想想有没有做什么让她误解的事吧!”说罢季子青转身就走,双手打开门时,顿了一顿,背对着云礼没有回头,“州牧称王是早晚的事儿,公子怕是早已卷入这场争斗之中了,不论你愿不愿意!” 季子青一出门,便听到屋内搬砸东西的声音,他心中暗道:“痛吧,痛吧,痛过就好了!” 子青先生临走时的话,倒是提醒了云礼,难怪九歌信中屡次提及要他忘了之前种种约定,现在想来说不定九歌是见到了他和程依在后花园拱桥上那一幕。 “歌儿啊歌儿,就算你不信我,也要信你自己啊!” …… “你是说听竹院里的九歌走了?”季云康一脸不可思议,“她不是云礼的左膀右臂吗?怎么,主仆闹意见了?” “是季子青来我这拿走她的卖身契的。是不是闹矛盾不知道,但少了这个碍事的女人,怎么看对公子来说都是一件好事!”黑暗中走出一人,正是州牧府总管木安。 “那夜在扶风城,我听你的,没有出手,没想到他们竟然自己打了起来!” “对了,公子,与扶风城往来的信鸽都让下人处理了吗?” “听你的,当下便处理了,放心吧!不会有人知道我人在扶风还与益州有往来的!只可惜当日那一箭没有射中那老东西!”季云康这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公子也不必惋惜,当时季云信在益州这边坐镇,即便射中了,回来也难免一番艰难争夺,结局未必会如意!” 木安狭长的双眼忽然泛出精光,接着道“如今新拿下四城,益州版图扩大,这几日州牧整日里琢磨着该如何管辖,如何分派,公子得了空也想想,到时州牧问起来,也好能有个妥善应对。” 季云康点点头,若有所思。 …… “季云礼,你给我出来!出来!”柳若寒一边大声叫嚷着,一边大踏步进了听竹院。 此时云礼已是多日未出房门,整个人神情涣散,衣衫不整,仿若霜打了的果子,极是憔悴,听到柳若寒的声音,整个人仿佛看到了希望,来不及穿戴好,便急匆匆的打开房门,迎了上去。 柳若寒对云礼这番形态却视若不见,径直冲上去,单手抓住云礼的衣襟,用力往上一提,双目正对云礼,怒气冲冲的问道:“你派人去告诉我,我妹妹走了,什么意思!” 云礼刚刚腾起的希望,被这一盆水浇了个透心凉,心下一沉,哪里还顾得上答话。 “问你话呢!我妹妹到底去哪儿了!”柳若寒见云礼这副模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手上不由得继续用力,吼到。 一旁的王将、李尔见平日里妖娆多媚态的柳若寒如今这般气势,着实也是大吃了一惊。惊魂之后,见柳若寒险些要将云礼勒死了,连忙上前拦阻。 好不容易才劝的柳若寒松开了手,只见云礼无骨一般,瘫了下去,自言自语道:“我也想知道她究竟在什么地方啊!” 柳若寒见云礼这番模样,心中着实也有些不忍,便挑了院子角落里一处石凳坐了下来,平复心情。任由王将、李尔唤了下人们来,将云礼抬进了屋子里。 “到底怎么回事?”柳若寒知道若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这天大地大,根本不可能找到九歌。 云礼与九歌的感情,王将李尔多少是知道的。柳若寒既然是九歌的大哥,便不是外人,王将李尔也不犹豫,将自己所知道的,季光指婚、程府千金以及九歌走后,云礼是如何癫狂无序,一股脑讲了个遍。 “九歌是卖身进的季府,不赎身,如何敢走?”柳若寒抓住了关键。 “听子青先生说,是州牧念在九歌屡次立功的份上,给了恩典。” “那子青先生应该知道九歌行踪啊!便是不知道行踪,也总知道她打算干什么吧?” “公子当晚就问过了,子青先生说他确实不知,实在无从找起。” “我再去见见你们公子!”柳若寒起身抬脚,便准备推门而入。 “不行!”李尔一把堵住了门口。 “哎呀!放心!我不会再动他了!”柳若寒不耐烦的将李尔往边上一推,推门而入。 屋内漆黑一片,只在案几角上点着一盏灯,推门带起的风,将灯芯吹的动了几动,地上的暗影也模糊了起来。 柳若寒丝毫不注意自己的到来搅乱了给这间屋子原本诡异的平静,张口便问呆坐在床角的云礼,“我问你,你是不是和九歌说过要娶她?” 云礼不吭气,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床尾,点了点头。 “那我再问你,你可会守诺?” 说到此处,云礼才仿佛回过神一般,转眼看向站在亮光处的柳若寒,“我季云礼此生只娶九歌为妻,若违此誓,天诛……” “行了,行了,这些毒誓有个屁用!我且问你,你还记得你在花连山庄答应花娘的事吗?” “找到药王谷雷傲,替连庄主报仇!”云礼有气无力的答到,“怎会不记得,我早已传令下去,让听竹院所有的伙计暗庄,查访,只是暂时没有消息,而我又不得不随军出征。” “行,看来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云礼忽然呵呵苦笑一声,盯着柳若寒道:“我连九歌都护不住,让她伤心失望离开,我哪里还有能力替连庄主报仇,怕终是要对不起花娘了!” “你如今这番模样,就算是找到了九歌,怕她也不愿意见你!”说罢柳若寒上前,连拉带拽的愣是将云礼从床上拉了起来,按在了椅子上。 接着柳若寒又从架子上取了云礼的衣裳来,强扭着给云礼穿,边穿边说道:“大丈夫既许了诺,就不能轻言放弃。在这自怨自艾,顾影自怜能做什么?!除了耗垮你自己外,有什么用,你以为你瘫在这屋子里,九歌便能回来了吗?” 第九十五章 故乡 云礼看着一旁忙碌的柳若寒,一把抓住他的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用骐骥的目光看着柳若寒。 “来人,给你们主子,打盆洗脸水来,再弄点吃的!”柳若寒冲着门外喊完,扭头又给云礼收拾头发,边收拾边说:“她没来南安找我,一则是知道你定会找来,二则以我的暴脾气,知她在这受了委屈,定不会善罢甘休。可见她也并没有被悲伤扰了心智。既然她是清醒理智下作的判断,那行动轨迹便不难猜。只是你这般要死要活的模样,哪里能静下心来分析,实在是愚不可及。” 柳若寒的一番话,让云礼突然燃起希望,“对对对,我真是笨,真是笨!”说罢,云礼用手化拳,猛的敲打自己的脑袋。 柳若寒一把抓住他,“行了,让你外面的亲随看到了,不得杀了我!”然后,柳若寒扭身坐在了另一边的椅子上继续说道:“你好好想想,她可是有什么事,想做却一直没做成的?或者是有什么人是她几次提及的!” 云礼陷入了沉思,此刻下人们已经将洁面的水,和吃食摆好,柳若寒示意云礼吃点东西,云礼摇摇头“我没胃口!” 柳若寒叹了一口气,拿起筷子,给云礼碗里夹菜“你如今茶饭不思,哪里有气力和脑子去找九歌。多少也要吃些。” 见云礼别过脸去,柳若寒嗔怒道:“唉,我说你这个人,我可是第一次伺候人吃饭穿衣的。你再这样,我不管了啊!”威逼利诱,这才像柳若寒的做派嘛。 云礼好不容易抓住个明白人,怎么敢得罪他,怯怯的张口吃下了柳若寒递过来的菜,呆呆的看着柳若寒一举一动,突然灵光乍现,“九歌几次提到乱世中的家人,你说她会不会是回老家找她的爹娘去了?” 柳若寒猛的站起来,眼神放光,“那还等什么,派人去她老家找啊!” 云礼看着柳若寒的举动,心下也一阵惊喜,仿佛明日便能找到九歌。正欲长长呼出一口气,便听柳若寒问道:“九歌老家在什么地方?” 云礼突然僵在了当下,这么多年,他竟然从未问过九歌的家乡在什么地方。不由得暗自悔恨。 “子青先生,子青先生定然知晓,当初便是他买下九歌的。只是……”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是!”柳若寒见云礼吞吞吐吐的,实在着急 “只是他不愿让我和九歌在一起,未必会坦诚以告!” “我就不信,他宁可脑袋搬家也不说!”柳若寒一拳砸在桌子上,这个妹子他是无论如何也要找到的。说罢,便怒气冲冲的出了门。疾步走到院门口,突然又停了下来,有点不好意思的问后面追来的王将“季子青在什么地方?” “子青先生现下不在,一大早他便去善民村了。” “故意躲出去!”柳若寒一张妖冶的小脸已是气的铁青,“那到底谁还知道九歌老家在什么地方啊!”柳若寒着急的直跳脚。 “九歌的老家?”王将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你知道?”柳若寒眼放精光,一把抓住王将。 “之前聊天时,我记得她好像说过,是兴海镇边上的一个村子,至于是什么村,我就不知道了!” “还是你最靠谱!”柳若寒一拳砸在王将肩头,笑兮兮的跑了出去。 跟着出了门的云礼显然也听到了,连声安排到:“王将,传我的令,派人去兴海镇,挨家挨户找,一定要找到九歌!一定!” …… 九歌知道自己不见了,云礼定会派人来寻,所以她离开州牧府便不停脚的出了城。自然也知道不能去找柳若寒。她心中明白,即便没有程依这件事,此番局势之下,她与云礼的结局定然不会如她所愿。与其纠缠在无望中,不如断的干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不能去找柳若寒,九歌站在城外岔路口犹豫了一会儿,想着双亲可能找不到表叔,极有可能回到兴民村,便下定决心回兴民村去碰碰运气。 一连走了多日,直到见到村口那块石碑时,九歌儿时的记忆一时间全部涌了出来,想起那时候的莽撞和无畏,九歌不由得会心一笑,排遣了些许连日的抑郁之情。 “这是我的,你不能抢!当心我叫我爸爸来!”九歌刚进村,便见着两个小男孩儿在那里争抢一把木枪。 两个人一拉一拽不分伯仲,那枪在手里推来推去,枪尖直指着一个年纪稍小孩子的眼睛,可那小孩儿全身心的都在抢夺枪上,压根儿就没在意那枪尖几乎是要捅在了眼睛上。 九歌看着一顿心惊,连忙冲上去,一把将枪握在手里,出声道:“小朋友,这么抢来抢去,会捅到眼睛的。太危险了!” 那个差点被捅到眼睛的孩子,趁着九歌说话,对方愣神之际,狠狠一脚踩在了对方的脚背上。稍微大些的男孩吃痛,手松了开来,小男孩趁机一把将枪夺了过去。“这是我爹给我做的,你不能抢。”说罢虎视眈眈的将枪头对准那个稍大的男孩,一脸警惕。 稍大的男孩还想冲上去,突然间瞥到九歌额头的伤疤,寻思了半天,吼道:“今日算了,改日别让我碰到你!” 九歌看着那神情畏怯,言语稚嫩的小娃娃在自己面前放狠话,不由得笑了出来。她知道定是自己额头这疤,让这孩子以为是恶人,这才放弃了争抢。 念及此处,便从包袱里摸出了云礼相赠的那根发带,几番摸索,还是将它系在了头上。如此这般,应该可以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吧。 此时忽敢衣角被人拽着,九歌低头一看,正是刚刚抢到了枪的小男孩儿,“姐姐,谢谢你帮我!” “不气,你这小娃娃倒是很有礼数!”九歌弯下腰,抚摸着小男孩儿的头。 忽然九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眼睛盯着小男孩儿的脖颈处出了神,小男孩儿见状,连忙伸手捂住胸前挂着的东西,“你干什么!别打我护身符的主意!” 九歌心中大喜,连忙笑着说道:“你那个小木刀上可是刻着一朵格桑花?” “你怎么知道的?”小男孩儿不由自主的反手去看,然后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九歌。 九歌神秘一笑,“因为这小刀是我做的呀!” 第九十六章 故知 “你骗人!我爸爸说这小刀是他的好朋友送的,可我从未见过你。” “真的!不信你看!”九歌翻了半天包袱,才从一个小布袋子里拿出了那把一模一样的小木刀。 “哇,你也有一个!真的一模一样!”小男孩儿一脸惊奇,拿着两个小木刀翻来覆去对比着。 “你叫什么名字啊?”九歌摸着小男孩儿的头,仿佛看到了从前的那些玩伴。 “我叫豆包,姐姐!” “要叫姨母!” “啊?可是姐姐你看着一点都不老啊!”豆包扬起稚嫩的小脸看着九歌。 “能带我去找你爹爹吗?” “嗯!”豆包点点头,拉起九歌的手,向村里走去。 十几年了,整个兴民村一如往常,大槐树依旧屹立在村口,山上流下来的泉水依旧叮咚,那口枯井还是当年的模样,一时间九歌记忆中那个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兴民村就这般生动的出现在眼前。 九歌心中烦闷尽去,一时间心情放飞了起来,童年的山、童年的水、童年的小伙伴,让九歌自动忽视了村子里的满目疮痍,破败不堪。 豆包在一座石砖大屋前停了下来,九歌有些诧异,这石屋和旁边的残破的茅草屋比起来,实在是显得太过突兀。 豆包挣脱开九歌的手,欢脱的跑进了小院里,“爹,娘,你们快来看看,这是谁!” “哎呦,小祖宗,你跑哪儿去了!”屋里一位妇人手中抱着一个小婴儿,忙不迭的跑了出来。 这妇人面容姣好,身着酱蓝色棉服,倒是显得身形有些臃肿。见到九歌,有些吃惊的问道:“姑娘,您找谁?” “娘,这位姐姐说是爹爹的朋友,你看她也有一把小木刀呢!”豆包说着凑到妇人身前,垫着脚,拉着脖子上挂着的两把小木刀给妇人看。 妇人低头扫了一眼,脸上堆起笑意,一边抖动哄着怀中的婴儿,一边冲九歌招手,“冬日天寒,姑娘别在外面站着了!我家内口子出去办事了,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会不会太麻烦了?!”九歌见这妇人一面要照顾两个孩子,一面还要招呼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一看你就是外地来的,不打紧的!”妇人面容极是和善,九歌也便不再推辞,随那妇人进了屋。 屋里设施虽简陋却收拾停当,干净整洁,如今战乱四起,民不聊生,能过得上这般日子,想来这一家之主定有一份不错的活计。 趁着九歌环顾四周的空档,那妇人到厨房给九歌倒了一杯水来,“姑娘,来,快坐,快坐!” 九歌一笑表示感谢,便委身坐在了矮凳上。妇人转身,将怀中睡熟的婴儿放回了屋内,又走出来,给了豆包一把豆子,豆子嬉笑着跑了出去。 九歌看着妇人熟练的做着这些琐事,心中竟生了许多羡慕,“我本名陆老九,当时小伙伴们都喊我九哥,我走的时候,做了几把小木刀送给大家,不知道您的夫家是?” 妇人一副了然的神情,笑的极是和善“马冬生!” “冬生?!”九歌大喜,竟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忽然又觉得自己的反应过大,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挠了挠头,坐了下来。与冬生过往的点点滴滴,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大嫂如何称呼?” “丁蕊心”妇人有些娇羞,想必出嫁之后,便再无人喊过她的闺名了。“九歌姑娘,想必已是许久没回来过了吧!” “是啊,有十几年了!当时收成不好,我便随着爹娘大哥一起去投奔亲戚了。” “是啊!这些年灾祸连年,收成也一直不好,兴民村好多村民都外出找活路去了。”丁蕊心说起世道来,也是一脸愁云,“倒是也有很多外地逃难的人在这里落脚,倒也热闹。”言罢,丁蕊心的脸色暗沉了下来,若有所思。 九歌见状,连忙转开了话题,聊了些当年同冬生一起玩耍时的趣事,惹的丁蕊心大笑不止。 “豆包他娘,我回来了,家里有吃的吗?” 聊得正酣的二人,听闻皆是一顿。丁蕊心应答的话还未出口,马冬生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九歌恍惚间连忙起身,打量着这个刚刚进来的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挺拔的鼻子,身形健硕,哪里还有当年小胖子的影子,若不是这番巧合,走在路上碰到了,九歌定然认不出来,想到这里,不禁鼻头一酸。 “哦,有人在啊!”冬生似是有心事,有些闷闷不乐,瞧见了九歌,略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看着丁蕊心继续道:“厨房有吃的吗?我饿了!” 丁蕊心就这么笑而不语的看着他,冬生觉得诧异,自己的媳妇,今儿这是怎么了?! “你真认不得她啊?” 听丁蕊心这么说,冬生忽然也觉得,身旁这女子看着确实面善,转头有些诧异的看向九歌“我们……” 冬生话未说完,便被九歌打断了,“冬生,我是老九啊!陆老九,九哥!” 眼看着冬生把刚刚未说完的话咽进肚子里,双眼瞳孔急速扩大,嘴巴不自觉的咧了开来,一把抓住九歌,惊喜的大呼“九哥?真的是你呀!” 九歌一把扯下自己的发带,指着自己额头中间的胎记,一脸狡黠道“这个还记得不?如假包换!” “哈哈哈,你这丫头去哪儿了这些年!”冬生一拳轻捶在九歌的肩膀,二人相视大笑起来。 见冬生拉着九歌畅谈往事,丁蕊心识趣的走开,去厨房张罗去了。 没一会儿,四菜一汤便端上了桌,“你小子这些年混的不错啊!”九歌看着这些菜品,不禁感叹道。 冬生听着这话,脸上的神色似是变了一变,见九歌吃的正香,没有在意,便重新堆起笑脸,“这不是你来了,款待你嘛!” “对了,可曾见过我爹娘大哥?”九歌忽然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想到她回兴民村的正事。 冬生摇了摇头,一脸关切的问道“你和他们走散了吗?” 说到此处,九歌脸色笑容渐去,言简意赅的将自己是如何卖身给大哥治病的前因后果讲了个清楚,只是她没有提及季府一切相关之事,只是说自己被卖到了大户人家。 这一顿饭吃到后来,竟是生出了许多伤感来。 饭后,九歌想去自己家的老房子处看看,“我陪你去吧,村子里现在有好多空屋都被流民占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九歌笑了笑,点了点头,冬生现在显然已经是个能扛风雨的大男人了。 写在上架前 磨蹭来磨蹭去,《九州安歌》终于还是要上架了。感谢编辑木棉。 上架意味着要对看书的书友们开始收费了,其实作为阿手的第一本书,这么做是背离我的初衷的。虽然想让更多人的能看到《九州安歌》,看到我为大家精心准备的故事,但阿手也是红尘中人,早已过了两耳只读圣贤书的年纪,面包和远方着实都很重要。 当然这其中也含着我小小的私心,我想看看《九州安歌》的真爱粉到底有多少,想看看自己到底写的好不好? 故事的灵感来源于一本《在深渊里仰望星空》的书,讲的是三国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文人名士,书里的古人活的肆意,张扬,极致,他们珍爱自己认为的真理,在乱世中卑微的守护着自己认为对的事,不惜付出生命。那些我们曾经认为的枭雄,佞臣,也会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令人心生怜悯。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不知何时便会死去的乱世,他们活出了自己的那一片星空。 于是我萌生了写一个那个时代故事的念头。想着从一个女性视角,去写一个阴谋诡谲的世界,透过这权利倾轧,人心谋算的乱世,带给人希望,这便有了《九州安歌》。 九歌借用楚辞篇名《九歌》,但实在不巧,九歌这个书名被早一步占用了。几番思虑之下,便想到了九州安歌这四个字,这是一个拆字结构,暗含九歌、州安,即得九歌者,可令九州安宁之意。 我想贴近那个年代,就不能赋予九歌金手指和异能,我更想让她在每一件事情中学习,懂得,运用,在每一次计谋里取舍,放弃,收获,所以阿手很看重九州安歌的故事逻辑,每次都要几番思量,反复修改后,确定没有bug才会发出,所以阿手没办法靠爆更吸引人气,因为我真心写不快。但唯一能保证的就是质量。 初入网文界,实在有太多的不懂,从起笔名,每一章的发布到如何让九州安歌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我怀着颤抖的心做过很多尝试。 但注定我不会有一个很顺畅的开头,我的账号莫名其妙不能发评论和回复,所以只能看着大家留言暗自着急而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暗暗记下在第二日的作家感言中回复,这可能也是九州安歌的书评章评不足够热闹的原因之一。 索性身旁有志趣相投的友人支持提醒,在此郑重感谢食花小妖,帮我化解了很多起初的不安。 虽然有好友相助,但现如今女频的竞争实在激烈,《九州安歌》也仅仅收到过一次推荐,且成绩并不如人意。其实大家的每一次点击和每一张投票,对于我这个小萌新来说,都是莫大的鼓励和珍惜。 听诸位大佬说,首订对于一本新书非常重要,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旧舔着脸问大家求一次首订,当然前提是如果您觉得《九州安歌》写的还不错的话。 罗里吧嗦写了一大堆,最后承诺《九州安歌》一定完本!完本!完本!上架后,尽全力一日保证两更!上架当天五更!这几天为了存稿,感觉眼睛都要镶嵌在电脑里了。 《九州安歌》可能不算是大家心目中的好书,但若能在闲暇十分,给大家带去一些欢愉,一丝感悟,足矣。也希望大家多一些耐心和鼓励,听我给您讲一个好故事! 秉烛三更手 2019/2/25 第九十七章 蝼蚁(求首订,今日五更) “礼儿风寒还未好吗?”议事厅内,季光略有不满的责问堂下站着的季子青。差不多一个月了,就是刀枪剑伤也该好了吧! “回州牧,公子风寒是好了,可此次风寒竟令公子的旧疾复发,心口处时不时作痛,实在无法前来议事!” 云礼哪里是风寒,又哪里是旧疾复发,只是九歌走后,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半点提不起精神来,对政事更是委实没有兴趣,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子青先生等人实在不敢将实情告知季光,便扯了个慌,称云礼感染风寒,卧病在床。 “当时在战场之上三弟病愈不久,还能纵马来求援,此次怎的小小风寒,便出不了门了?可是听竹院的大夫不中用啊?”季云康这话明着看似关心,实在是在提醒季光,云礼怕不是生了病。 “领军说的有理,季云礼身为散骑常侍,还是应该尽早归朝才是。这么一直拖着,父亲和我兄弟几人都不安心。依我看还是派大院的荀大夫去瞧瞧吧!”此次季云信倒是罕见的站在了季云康这边。 此二人一唱一和,季子青反驳不了,可若是真让荀大夫去瞧,这谎话便兜不住了,季子青心里着急,可又不知该如何推脱。 “不必瞧了,我来了!”众人闻声,有些惊讶的看着门口,只见云礼着一身白衣,两眼无神,面容极是憔悴。 云礼的出现,自然让那些心生疑虑的人无话可说,这憔悴的模样无论如何是装不出来的! 季光不由得有些自责,刚刚他竟然真的怀疑云礼是假意称病,为了弥补自己的愧疚感,此刻说话倒极是轻柔“礼儿身体不适,要不还是回去休息吧!” “不必了!”云礼言语间没有丝毫感情,转身看着云康和云信,语带不悦的说道:“积毁销骨,儿臣这个散骑常侍还站得起来!” 季光自然听出了云礼话中的不满,却也没有深究,现在堂下还站着其他官员,实在不是一个论家长里短的时候。 “好,那我们便言归正传。”季光将连续几日深思熟虑的话题抛了出来,“我决定……称王!” …… 冬生陪着九歌走在田埂之上,谈起昔日的小伙伴们,连连叹气。 原来当初,九歌走后不久,胖妮婶子便也得了痨病,没多久也死了,死前连一顿饱饭都没吃上。胖妮的叔伯兄弟们没等婶子入土为安,便迫不及待的将胖妮抢了去。 说到此处,九歌能感受到冬生身体上散发的怒意,想来他当时定也是尽了力帮胖妮的。 虎子倒是熬到了成年,可家中人多,粮食实在不够,虎子饿极了便连夜逃走了,后来听说是做了劫匪,被县衙抓了,也不知真假。 经常替他们写信的私塾先生,早已没了学生,自己唯一的儿子出去采买,被过路的军队抓了,先生为了赎回儿子,散尽家财只得到了孩子的尸身,一时气急攻心,得了失心疯,自此之后便整日对着空无一人的学堂高谈阔论。 九歌心中涌出巨大的悲伤,在这乱世之中,人的性命如蝼蚁一般微不足道,为了活下去,父子反目,兄弟相残,昔日九歌趴墙头学到的礼义廉耻在生命的危机之下,如此不堪一击。 “这该死的乱世,究竟何时是个头!”冬生握紧的拳头,紧绷的身体,都是告诉九歌这些年,他们在乱世中求生是多么不易。 “别这样,你看你不就过得还不错!听嫂子说,你在镇里谋了个活计?”九歌握住冬生的拳头,本意是想化解他的悲愤,提醒他活着需要希望。 可没想到冬生听后身体一僵,有些敷衍道:“嗯,不过糊口而已!九歌,你还记得吗?我们曾在这片地里,掰过玉米?!” 九歌见冬生换了话题,知他不愿意说,定有难言之隐,也便不再强求。 话说着,九歌便来到了老房子前,老房子的屋角挂着厚厚的蜘蛛网,门栓之上是满满的积尘。“咯吱”九歌推开屋门,房子里的一切一如昨日,只是堆满了灰尘,显然爹娘他们并未回来过。 九歌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会不会爹娘和大哥也没能熬过去,早已身归混沌。想到这里,九歌鼻子一酸,眼泪涌了出来。 冬生慢慢走到九歌身边,递给她一方帕子,九歌看着冬生,心中暗道:幸好,你还在。 冬日村里的夜晚实在寒凉,冬生无论如何都不放心九歌一个人住在年久失修,四面漏风的老宅了,便硬拉着九歌回到了住处。九歌有些不好意思,丁蕊心却极是热情,给九歌好一顿安置,九歌却之不恭,只能在偏房安心住下了。 半夜时分,外面狂躁的大风将窗户刮的呼呼作响,九歌被惊醒,睡意没了大半,可连日赶路,身体实在疲倦,翻身欲接着睡,忽然听道正房里似乎有争执之声,只是外面的风实在太大了,听不清二人到底为何事争执。 第二日一早,“早啊!”九歌起床,见到正在收拾庭院的蕊心,连忙上前打招呼,上手帮忙。 蕊心有些不好意思,“你是人,怎么还能叫你帮忙呢!” “哪儿的话,我和冬生那可是打小过命的交情,这点活算什么!” 九歌说罢,只觉得蕊心面色一僵,匆匆走了开,九歌心中有些诧异,暗自猜到莫不是自己和冬生过往的交情让蕊心生了醋意?不论如何,还是早些走吧,也免得伤了人家夫妻的情分。 九歌寻思这当口,蕊心已将早餐做好了,喊九歌过去用早点。 “嫂子,冬生,豆包他们呢?”九歌吃了一大口窝窝头,就着米粥。 “冬生出去办事了!豆包在小伙伴家里玩呢!” “这么早便去小伙伴家啊?真像他爹小时候,太贪玩了!”九歌笑着打趣到“冬生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蕊心听了脸色一变,铁青着脸摇了摇头。九歌想着这蕊心今日如此反常,是不是和昨夜她听到的争执声有关。 一想到或是因为自己,害他们夫妻间生了嫌隙,九歌不敢耽搁,想着索性先开口辞行,也好省去好多误会“嫂子,谢谢你们的款待啊!既然我爹娘不在这里,我也就不叨扰了。等下等冬生回来,我和他说一声,便要走了!” 蕊心听了也不搭话,只管埋头吃饭。 接着九歌从身上掏出一袋银子,递给蕊心“这是我攒的工钱,虽是不多,但关键时刻也能顶些用处,给你和冬生留着吧,我一个人没什么用处,你们还有豆包和弟弟,比我用得着!” 此刻的蕊心抬起头看着九歌,满眼泪痕,九歌慌了,不知自己可是哪里说得不对,连忙放下手上的银袋,起身坐到蕊心这边,拍着她的脊背,安慰。 第九十八章 无奈(求首订,第二更) 忽然蕊心像是疯了一般,放下碗筷,抓起桌子上的钱袋一把塞进九歌怀里,用了极大的气力把九歌往门外推搡,“谁要你的钱,赶紧走,赶紧走!” 九歌一时呆住了,不知为何蕊心会有如此大的反差,就这么被她推着跌出了门。接着蕊心啪一声将门关住,对着门外呆着的九歌喊道:“赶紧走,赶紧走!”后面的话已经是语带哭腔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九歌来不及细想其中的缘由,心中有了强烈的不安情绪,既然如此,还是先离开再说。 九歌抓起银袋,刚跑到冬生小院的门口,便被数十名健硕的男子堵截了回来。这些男子将九歌团团围住,九歌被逼的没了办法连连后退,此刻院外传来咳嗽声,这些男子听了自觉让了条路出来。 一个身披黑色狐裘大氅的光头男子走了进来,站在九歌对面,有些轻蔑的打量着九歌,身后的跟班忙不迭的递了把椅子过来,光头男子双臂一抖,甩开大氅,气势十足的坐了下来,一派江湖气息。 “九哥?”那人盯着九歌看了半晌,悠悠的来了一句。 九歌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回避光头男子的盯视,战场上的历练,让九歌面对危险时多了些镇静和勇气,相反她也在打量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光头上有块疤,兴民村附近,江湖大哥,堵截她,冬生! 忽然间,九歌灵台一阵清明,进入季府之前,她只有一个对头,兴海帮、万有玉。想明白了这里,这一切事情一时间便都串了起来。那让马冬生欲言又止的活计,恐怕正是万有玉的手下吧! 想到这里,九歌心中一寒,昔日的好友变成了敌人,昔日的被害者摇身一变变成了今日的施暴之人,想想真是讽刺。 “万帮主?”九歌反问道。 万有玉伸手摸了几摸自己油亮的头顶后,双手把玩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眼皮半抬不抬的说道:“没想到九哥竟然是个女的!枉我找了这些年!” “万帮主真是好记性,十几年了,都不曾忘记九歌!” 说道此处,似是触到了万有玉心底的伤痛,他双手一拍扶手,站了起来,走进九歌,带着莫大的压力。 “怎么能忘,我堂堂一帮之主,竟然被一个娃娃玩弄于股掌之间,害我在兄弟们面前丢了脸面,让镇上的百姓看了笑话,好久了,真的是好久了”万有玉抬手摸着自己头上的那几块疤,漫不经心的说道:“至今说起这件事,我都还能听到他们的嘲笑声。” 说着万有玉凑到九歌面前,恶狠狠的说道:“我说过,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九歌当年救友心切,只为不牵连无辜,可能思虑不周,行为欠妥,实在没想到会令帮主蒙羞,还请万帮主原谅九歌当年的无心之失。” “哈哈哈,姑娘真是能言善辩啊,如今你这几句轻描淡写的道歉,便指望着能抵消对我的羞辱吗?天下何时有这等便宜事了!” 看万有玉的模样,九歌知道,今日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那帮主到底想怎样?” “我想要你死!”万有玉上前一个跨步,将九歌的衣襟紧紧攥在手里。 “那随帮主便吧!”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九歌见服软道歉并不能化解万有玉心中的仇恨,便也不再与他虚与委蛇。 万有玉平常吓唬弱小,吓唬惯了,没想到这边遇到九歌,碰了钉子。“带走,带走!”万有玉转身,有些不耐烦的对着手下安排到。 九歌被押走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丁蕊心不知何时悄悄打开了门,看着这边,哭得像个泪人。 九歌被押进了万有玉府邸的私牢之中。 万有玉第一次面对一个姑娘,没有哭喊,没有叫嚷,任由手下将她绑在柱子上,这与他心中所想的跪地求饶,痛哭流涕的场景相差实在太远。没了报复的快感,万有玉百爪挠心,开始变着法的折磨九歌。 被爱人抛弃,被同伴出卖,九歌心中含着一口怨气,她实在想不明白,昔日情同手足的小伙伴,究竟为何要突然治她于死地。 这口怨气让她忍住了几番折磨,她有太多疑惑,不得解,死不瞑目。 今晚又一顿鞭子后,新伤加旧伤,九歌实在没抗住,昏死了过去。看守他的人见人昏了过去,也就歇了起来。 九歌迷迷糊糊中,看到一道黑影走了进来,抬手打晕了旁边歇着的看守后,就这么坐在凳子上看着九歌,似是在犹豫什么。 忽然间那人冲到九歌跟前,双手握住九歌双肩,大力摇晃“九哥,九哥,醒醒,醒醒!”说罢,竟开始解她身上的绳子。 九歌被晃得勉力睁开了双眼,一阵晕眩传来,努力了几次,才压制住体内几欲泛起的呕感。 “冬生?”九歌惊奇。 “什么都别说了!你赶紧跑吧!”冬生不敢抬头看九歌,说话之际,手脚利索的解开九歌的绳子。 “到底是为什么?”九歌身上的束缚已解,可她盯着冬生,誓要一个答案。 冬生愣在了当下,眼神中满是无奈和痛苦,“活着太难了!”冬生说着蹲了下来,捂着自己的脸,抽泣着。 九歌也蹲了下来,看着他。冬生感受到了九歌的目光,双手从脸上移开,这才三言两语将当年之事,道了出来。 当年九歌走后没几年,兴民村遇到了大旱,整个庄稼地几乎颗粒无收,这让原本就难以为继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兴民村的人死的死,走的走,马冬生一家眼瞅着要饿死了,无奈之下,冬生只能投靠了兴海帮。 跟着兴海帮作威作福,冬生活了下来,日子也渐渐有了起色,回家看着妻儿,冬生心里的负疚感也少了些。 不想,兴海帮不断壮大,万有玉起了组织一只军队占山为王的念头,可冬生不愿当兵残杀百姓,但又摄于万有玉的淫威,不敢提出来,直到遇到九歌。 他知道当年的事儿是万有玉心头的一根刺,他用九歌的消息换来了脱离兴海帮的自由,可蕊心不同意他这么做,二人这才夜半之时争执了起来。 “那你就该走的远远地,现在这是在干什么!”九歌含着泪,一脸嗔怪的看着冬生。事情果然如她所料,她现在释然了,不怨了。 “这几日,我每天都活在痛苦中,夜不能寐,日日遭受良心的谴责,蕊心说我是恶鬼,要带着孩子走!九哥!对不起!”说道此处,冬生已是泣不成声。 九歌一把拉起蹲在地上抽泣的冬生,“看着我,冬生!我不怨你了,真的!可我不能走!我若走了,你和嫂子便要遭殃了!你还有两个孩子!” 第九十九章 冬生 冬生反手抓住九歌,言辞恳切的说道:“我现在打晕了他们,已是不能回头了!蕊心现在正在外面等着我们呢,一起逃吧九哥!” 事到如今,九歌知道冬生说的是实情,也便不再犹豫。跟着冬生小心谨慎的溜了出去。 “冬生,你这是干什么!”二人刚出牢门,便碰到了万有玉的手下路过。 冬生连忙拽过九歌,反手压住她,按着九歌的头,“帮主要审这个家伙,让我过来提人呢!” “这么晚?” “唉,帮主被这人气的够呛,夜不能寐,估摸着要抓她过去出出气!”说罢,冬生给了九歌几脚。 那人见状,不疑有他,“哦哦,那你快给帮主送过去吧!别惹帮主不痛快,不然我们都要遭殃。” 冬生点点头,扭了九歌便走。 “莫抬头看,跟着我走!”冬生不敢迟疑,生怕身后之人看出什么破绽,压低了声音,在九歌耳畔耳语道。 二人走的快,路上虽又遇到了三两个手下,冬生如法炮制,倒是并未惹人生疑,眼看着穿过回廊便要到偏门了,冬生松手,“快跑!”二人撒丫子便向外跑去。 此刻看守九歌的人醒了过来,大呼:“犯人跑了!禀报帮主!快追!” 一时间,满院的火把,嘈杂的人声,院中顿时乱做一片。 “废物,连个女人都看不住!”万有玉睡梦中被人吵醒,知道人跑了,气的直在屋里跺脚。 “带上家伙,给我追,抓不到人,你们也别回来了!”万有玉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去冬生家,把他婆娘和孩子抓来!” 冬生驾车一顿狂奔,九歌看着颠簸中已然睡的正酣的豆包,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把孩子牵连进来,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想的!现在脑海中飞快的想着如何能够保全众人的办法。 “冬生,我们现在这样,目标实在太大。被追上是早晚的事!” “你坐好!我再赶的快些!” “冬生,把我放下,你带着嫂子和孩子去逃命吧!我们分路走!” “不行,我已经错过一次,万不能再错第二次!我不会抛下你的九哥!” “冬生!”九哥冲出车厢,一把抓住冬生赶车的手,“我们这样谁也跑不了。你想想豆包,他才五岁,还有嫂子襁褓中的婴儿。” 冬生身体一僵,九歌的话显然触动了他。“我们分开走,说不定都有活路!冬生!” 冬生的犹豫只持续了短短时间,便扬起鞭子“驾……”,不再理会九歌。 “冬生!你再不停下,我要跳车了!”九歌一只脚已经伸了出去。 冬生一惊,连忙勒马,车轮在地上滑出长长的痕迹。九歌连忙跳车便向着反方向跑去,边跑边扭头喊道:“冬生,嫂子,保重!”说罢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冬生看着九歌,略微迟疑后便重新驾起马车,继续朝前跑去,眼眶中却已满是泪珠。 九歌浑身是伤,又是一夜的奔忙逃命,哪里还撑得住,不过靠着一丝精神,勉力跌跌撞撞往前走,一路上还要故意弄出些痕迹,好将追赶的人引来她这边。 日头高升,虽是隆冬,九歌已经是满头大汗,喘呼不已,她跑的慌不择路,早已分不清此刻身在何处。九歌摸着一直藏在腰封处的那根发带,思念四溢,我终是无法忘记你,九歌笑着想到,心中已经释然。 忽然间,嘈杂的人声传来,九歌暗道一声,不好,兴海帮的人追来了。便连忙起身,继续向前奔跑。没一会儿,身后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马蹄声,人声,就在九歌身后。 “你们看,人在那!”不知是谁大呼一声,众人很快便锁定了九歌的方向。加速追了过来,九歌用尽全力的跑,可身体已到极限。 算了,跑不动了,真可惜啊,到最后还是没找到爹娘,也没有和云礼好好道别,九歌心中悔恨不已,她捡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放弃了最后生的希望,脑海中不断回忆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九歌就这么看着兴海帮的人冲了上来,一个个面露凶狠,忽然间,从不远处窜出一匹马,冲着九歌狂奔而来。 “九歌,快上马!”马上之人伸出手。 “冬生?”九歌震惊,神志一点点回来。来不及多想,九歌翻身上马。 “嫂子和孩子们呢?” “我找了个地方,把他们藏好了!我们两个在这,他们不会有事的”说吧,冬生扬起马鞭,又是一阵狂奔。 九歌当然知道冬生是在安慰她,可就是这乱世中的最后一抹善良,却让她萌生了活下去的念头。不禁紧紧抓住了冬生。 可兴海帮的人好不容易发现了他二人,怎么会轻易放弃。“把他们往东面赶,那边是悬崖!”为首之人喊道。 冬生和九歌左右突围,一顿猛闯,直到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敌人逼到了悬崖边上。 “冬生,对不起!”九歌看着冲上来的凶徒,心怀愧疚的看向身边的冬生。 冬生亦看着九歌,突然就笑了,“这次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护你一次!”说罢,竟拿着马鞭冲了上去,与凶徒们扭打在一起。 冬生虽精壮,在兴海帮也学了些打架斗狠的功夫,但双拳难敌四手,他一面招架着凶徒们的进攻,一面还要分心护着身后的九歌,很快便落了下风,一招被制招招被制。 看着凶徒们的刀棍砍打在冬生身上,九歌血气涌在头顶,“冬生!”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一声,冲了上去。 冬生听到这一声嘶吼,抬手架住又一次攻上来的刀棍,转头看向九歌,口吐鲜血轻轻摇了摇头,而后从胸腔发出一阵怒吼,疯了般挥舞着手中的短鞭。 九歌一时愣在原地,泪水早已流干,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把长刀刺入冬生的身体,冬生身形一顿,鲜血从胸口喷出,缓缓倒在了地上,眼中噙着泪水,看着一旁的九歌,嘴角上扬。 凶徒们见冬生倒地,纷纷将手中的凶器打了上去,转眼间,冬生已是血肉模糊,没了生气。 “冬生!”九歌看着冬生倒地,怒吼一声,心中泛起巨大的悲恸,抽走了全身的气力,双腿软软的跪在了地上,看着眼前这个血人,脑海中一片空白。 第一百章 坠崖(求首订,第四更) 直到凶徒冲上来拉扯着九歌,九歌才从巨大的悲痛中惊醒过来,心中累积的恨意,喷薄而出,此刻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奋力推开拉拽着她的几个凶徒,转身毫无犹豫的跳下了悬崖。 与其被抓回去忍受折磨,不如跳下这万丈深崖。 身如柳絮般飘落在天地间,感受着风在耳畔的啸叫,九歌心中释然了,慢慢闭上双眼,这令人生厌的乱世,愿再不相见。 狂风席卷而来,一根黄色的发带迎风而起。 …… “师傅,您看那是什么?” “看着像是发带!这荒山悬壁之中,人迹罕至,怎么会有这东西”萧晚白手中拿着徒弟刚刚从枝丫上取下来的发带,心生疑虑。 “徒儿,我们再往前走走,看是否有伤员!” “师傅,咱们可是来找天冬的,您再瞧瞧,前面是乱石岗,不会有人来这地方的,咱们还是别过去了!” “易真,为师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萧晚白一脸严肃的盯着自己这唯一的徒弟,有些生气。 “济世救人乃医家天职,不可推脱、不可说谎、不可敷衍,旦遇患者,必尽全力!师傅!”背到此处,易真也急了起来,“并非徒儿不愿上前,只是前面路况复杂,徒儿实在担心您的身体,您的病可……”说着,低头瞅着自己的脚尖,一脸委屈。 “好啦,为师知道自己的身子,心里有数,莫要担心了!” “那您再往前走走,就在原地等我吧,徒儿去看看可否有人!” “好好好,听我们易真的!”萧晚白一脸笑意,略有讨好的看着一旁急的快要跳脚的易真。 “您这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到时候发病难受,可别求我!”易真一边搀扶着萧晚白往乱石岗里走去,一边碎碎念的埋怨道。 “唉,你这小兔崽子,怎么跟师傅说话呢!谁求你了!”萧晚白举起手中刨草药的的小镰刀,重举轻落的打在易真的屁股上。 “哎呦,疼死我了!”易真装作疼的跳了起来,“师傅,你还真舍得打我啊!” “怎么舍……”忽然萧晚白收起了嬉笑的表情,一把把易真揽在一旁,指着前面一块空地,神情紧张的问道“易真,你看!那是不是个人?” 易真顺着萧晚白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又抬头看了看,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那人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师傅,你在这等我,我去看看!” 没一会儿功夫,易真便背着一个人走了回来。 “师傅,这人可真是命大,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居然没死!不过气息极弱,再不救治,恐怕要回天乏术了!” 萧晚白看了看悬崖,指着半山腰上一颗矮脖子树道:“该是那棵树救了她!快,徒儿,你将她放下,为师看看!” 说着取出背篓里的针包,待易真把此人放好,几根银针便扎在了几处大穴之上,只见萧晚白拇指与食指轻捻银针,地上躺着的人似是受到了刺激,猛地跳了起来,趴着猛吐了一口鲜血,而后便又昏死了过去。 “吐出那口咽在嗓子里的血,呼吸应该没阻滞了!徒儿,赶紧把这姑娘背回去!” “是!” …… 茅屋?药香?我这是在哪儿?九歌睁眼看着眼前这陌生的一切,神志一时有些不清,我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想到这里九歌脑子一阵剧痛,她想抬手揉揉头,却发现右手臂被缠了绷带,她试着活动一下双腿,发现腿上也绑着绷带。忽然身上酸痛袭来,九歌忍不住哎呦了一声。 “你醒了?” 九歌看向门外声音传来的方向,阳光从门口洒进来,照在身上暖暖的,有些晃眼。我竟没死! 九歌的手被轻轻拿开,一个身影替九歌挡住刺眼的阳光,感受到阴凉,九歌睁眼,眼前是一张陌生又温和的俊脸,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九歌本能的摇摇头,紧接着又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含混不清的说了句“水~”,九歌的嗓子干涩嘶哑,这一声后,嗓子更是像着了火一般。 但来人却听的清楚,起身倒了杯水来,九歌接着急吼吼的一饮而下,嗓子的疼痛得以缓解,舒服了些许。 九歌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却不知该从何问起,一时间竟有些窘迫,来人见九歌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善解人意的开口道:“我叫易真,跟着师傅行医多年,十几天前在天慈山下的乱石岗捡到了你,你当时身体多处骨折,奄奄一息,我都觉得你活不了了。”易真说着,起身找来了腕枕,示意九歌把手放上去,“你不知道我师傅为了救你费了多少气力!” 九歌听话的将手腕放在腕枕之上,易真屏息合目,用三指切在九歌的腕脉处,一副高深的模样。 “醒啦?”一个白发老者打门外进来,声音洪亮,九歌明显感受到正在给她号脉的易真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师傅,您进来的可真是时候!”易真嗔怪。 “那你的意思是我该在一旁看着你胡说八道啊?”萧晚白自顾自的将手中的东西摆放归置在桌子上。 “师傅,您也算名医,我怎么也得算是您的高徒吧?”易真一脸狡黠。 “打住,我这名医可出不了你这高徒!”萧晚白走到床边,一把将易真搭在九歌手腕处的手打开,易真不自觉的起身,给萧晚白让出了位置,而后站在一旁,神情很是委屈。 看着一旁可怜兮兮的易真,萧晚白转了脸,有些讨好般的笑着道:“药炉里的药该好了!好徒儿赶紧去看看!” “这个时候我就是你的好徒儿啦!”易真不情愿的走出门,嘴里嘀咕着。 见易真走了出去,萧晚白嬉笑的脸转而严肃起来,“我虽为医者,却从不救治作奸犯科,为非作歹的凶徒,姑娘满身伤痕,又遭蚀骨鞭毒打,其中缘由还望姑娘坦白以告。” 萧晚白的请求,将九歌的思绪从惊讶中拉了回来,想起冬生为救自己而死,悲从中来,眼泪溢出眼眶,心痛到不能自已。 第一百零一章 杀一(求首订,第五更) 季光称王,四海皆惊。诸位割据诸侯虽然早已与大魏脱离了干系,但并未如此大张旗鼓,昭告四海。一时间反对声,围剿声四起。北魏王世聪更是连发三文昭示天下,称季光欺世盗国,有违仁义。 “这季光拿了我四城,便有如此胆量称王了!王郡守可有何话要说?”幽州牧孙乔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质问王义之,可见对其已是心有不满。 “回州牧,淮阳丢四城,皆因臣识人不善导致,贻误了战机,还请州牧赐罪!” “何人贻误战机?” “许都亲兵,将军夏缨!” 王义之话音未落,角落处悠悠传来一阵讥讽声。“郡守真是好手段,何时这丢城叛逃的罪名也能让手下人来担着了!” “身为大将军,夏缨盲目自大,中了敌军的奸计,又不经通报,擅自回防,贻误了战机,以致扶风城无援而失,微臣句句属实,州牧可派人查证!” “这么说,郡守就毫无过失了?我可听说,郡守用一城人之性命才保住了七星关啊!看来郡守真的是一向如此心狠手辣啊!” “战场之上,损伤在所难免,若不是老夫力保七星关不失,恐怕此时便无法站在这里回州牧的话了!” 说罢,王义之扭头狠狠盯着角落里出声指责之人“据报,当时襄城主亦有向建宁郡求援,却不知为何不见援兵啊?难不成是被我王陈两族之积怨所累?” “州牧明察,当时建宁郡守陈权确实答应了出兵,但未及准备好粮草,扶风便已失,王郡守怎可将失了扶风的罪名加在我陈氏一族头上!难不成,其他三城也是我陈氏之过?” “好了好了,不要再争了!多看看自己的问题,别来不来就找他人的毛病。现下这四城丢都丢了,诸位还是回去好好整顿肃务,勤加练兵吧!” 幽州牧孙乔这话听着像是两边都各打了五十大板,可言下之意却是斥责了王义之,护了陈氏,在场众人听得明白,想来日后这幽州朝堂之上的势力怕就不再会是王氏独大了。 王义之自知有罪,自然不敢顶撞,便谢了恩,欲退下,只听孙乔又道:“那个没用的夏缨,我看就交给廷尉府发落吧!” “是!”王义之心中感叹,夏缨啊夏缨,现在是州牧要你的命,你也别怪我翻脸无情,护不了你了! …… “军师,近日行政建制的事情忙的如何了?” 自从称王后,除了要应对外界各种言论侵扰外,后续需变更完善的事宜亦实着实繁多。此时季光忙完已是深夜,依旧心中焦虑,便宣了嵇由来,查问各项事宜。 “郡县镇乡村已初步划归整理完毕,只是这突然改制,各项官职多了许多出缺,一时填补不上,实在有些头疼!” “那军队建制呢?” “薛大将军与封将军、季将军已经连续多日未眠,由于政事划归,屯兵驻扎的变化,兵力也出现大量空缺,现在又是隆冬,新兵招募也出现阻滞,幸好益州军平日里训练得当,倒是没出乱子。” 听到这里季光不由得呼出一口气,兵安则民安。 “地方上可还太平?” “唉!重新划归行政建制必然触动当地世家大族,累世官僚的利益,好多地方都是空有职位却迟迟没有合适官员派往,再加上原有官员的抵触,好多郡县推行新政都十分艰难。” “既然已经称王,便再无退路可走,这一关硬着头皮也要拿下啊!军师可有办法?” “微臣与二公子等人商量再三,觉得此事不能蛮干,还是要杀一儆百,以示天威。选来选去,益州北面的落华郡抵触情绪最大,据说当地郡守已经私下里联合了其他郡县,要上奏请求恢复原制!” “这些硕鼠之辈!”,碰一声,季光握拳砸在了案几之上。 “这都怪我,近些年总想着对外扩张,侵吞领地,忽视了这些郡县的管辖!若是我没记错,这落华郡守该是司马良吧?” “正是司马大人!” “想来几年前他不过是老夫身旁的一个侍中,现如今竟成了一地的土霸王了!” “这落华郡每年纳粮赋税在整个益州均排名前三,算是个富庶之地。境内又有漪澜江穿郡而过,土地肥沃,驻扎的守军亦有两万人之多,拿下它,其他各郡县自然也就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了。” 季光点点头,对这个主意甚是赞同,“那是派兵?还是派人?” “若无叛军,派兵恐易生变。臣同二公子都想着,派一能人去收服落华郡才是上上策。只是这人选!”嵇由说到此处,颇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 “既然此事乃军师同云信一同参详,那不若派云信前去如何?” “二公子协理州中事物多年,对很多情况都了然于胸。官员的选拨认命,日常的赋税征收,二公子都甚是了解,如此关键时刻,恰需要这样一个事实通透的人坐镇中枢。” “也是!云信既然走不了!可何人还能担此重任呢!” 季光、嵇由齐齐陷入沉思…… …… 既然是救命之恩,九歌不打算对恩人隐瞒太多,除了与云礼的情事,九歌将自己在季府当值,有了军功后,脱了奴籍,出府寻亲到最后冬生为救自己惨死的事讲了个详细。 九歌说完已是满脸泪痕,见九歌双手缠着绷带多有不便,萧晚白拿出一方帕子,轻轻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净后,陷入了沉思,这乱世中的种种不幸,他身为一名医者所见实在太多,就连他的病也是拜这乱世所赐。 他能明白九歌痛失亲友后,对这乱世深深的绝望之情。 “九歌姑娘,不论如何,老夫既救了你,就一定治好你!” 九歌看着萧晚白执拗的双目,神情暗淡,“萧老不必执着,一切随缘吧!”紧接着疲惫感袭来,九歌闭上了眼睛。 萧晚白知道这是九歌强行压抑着心中伤痛的表现,便见状退了出去。 “我再去换个方子,你明儿去山上再找些草药来!”易真听了点点头,问道:“师傅,她伤的这么重,如今醒来,是否意味着不日即可痊愈啊?” 萧晚白神情落寞的摇了摇头:“皮肉之伤尚可医治,这内心的绝望,怕是不知何时才会好!” 第一百零二章 打醒 转眼冬去春来,大地回暖,天地间重新披上了绿色,各类花儿依次尽放,一派万物欣欣向荣的景象。 经过萧晚白和易真接连几个月的医治和精心照料,九歌现如今已经能正常下地走路了,身体虽是恢复了正常,可九歌却不大会笑了。什么都是可有可无,仿佛明日便是末日似的,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来。 易真拍了拍正在帮他清理草药的九歌,说道:“我说九歌,你赶紧上一边歇着去,要是让师傅发现你帮我干活,肯定又该说我了!” “没事,我能跑能走,总不好意思在这里白吃白住吧!”九歌淡淡的回了一句,却并没有停下手上的活计。 “怎么,你这是想把这几个月在这吃住的钱结算一下了喽!”易真握住九歌正在忙碌的手,眼带狡黠的打趣到。 “我没钱!就一条命!要的话就拿去吧!”九歌将手缩了回来,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继续手上的事儿。 “哎呦!你没看出来,我是在逗你吗?!”本是想活跃下气氛,可没想到弄巧成了拙,易真连忙解释。九歌却仿佛听不到一般,起身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端了两锅汤药出来,面无表情的问道:“药熬焦了,扔掉?” “哎呦,我的药是不是熬糊了呀?”萧晚白闻着药焦的味道,连忙从屋里冲了出来,一把抢过九歌手里的锅,十分心疼的看着锅里干巴的药渣,“我的乖乖呦!又浪费了这些个药材!易真!你给我过来!”最后这句实在是有些气急败坏。 易真见状,只能委屈巴巴的走过来,“师傅,我发誓,我真的好好看着来着,都怨九歌,她非要凑什么热闹帮我收拾草药嘛,我拦着她,便忘了煎药的事儿了!” 萧晚白抬腿就是一脚,踢在易真的屁股上,“还敢赖别人。隔壁的李婶,患伤害之症多时了,就指着这药呢,你这熬焦了,也不知道剩余的药材还够不够!还不赶紧去看看!”说罢又是一脚。 易真一面嘴上嗔怪着,一面小跑着去药房里拿草药去了。九歌见没她什么事儿了,转身欲走,却被萧晚白叫住了。 “你要真是想做点什么,明日起随我一起出诊吧!” “好!”依旧古水无波。 …… “公子,九歌已经走了这些日子了,你也该消沉够了吧!现在州牧已对天下称王,万事更新,难道你就打算坐在这里任人鱼肉吗?”打从季子青跟着云礼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说出如此重话。 “朝堂上的那些事儿,他们愿意争,就让他们争个够吧!我没什么兴趣!”季云礼盯着手中的物件,小心翼翼的用绢丝包好,放入贴身的衬衣之中。 那是这几个月他为九歌亲手打造的一只朱钗,他没忘记,他还欠她一只朱钗。 “难道这世间除了九歌,就没别的事情了吗?百姓民生难道就不值得公子为之一搏吗?你究竟打算意志消沉到何时!”季子青一把拉住正欲离开的云礼。 “我有今日是拜谁所赐?难道我连悲伤难过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子青先生如此远大志向,何不去辅佐大哥和二哥去,他们二人定不会让你失望!你就别浪费时间在我这扶不上墙的烂泥身上了!” 季子青被云礼怼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已是气急,忽然间像是豁出去一般,抡起拳头“我今天一定要打醒你!”说罢,一拳便砸在了云礼的脸上。 云礼一个没站稳,踉跄的跌倒在地,王将、李尔赶紧冲上来,拦住季子青。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现在就是懦夫,是胆小鬼。你以为九歌回来见到你这个样子,会开心吗?!她也会和我一样,鄙视你,瞧不起你!需要你做的事那么多,为何你要在这里自己糟践你自己!” 季子青骂着骂着哭出了声,云礼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温柔和善,谦逊有礼,才华横溢,现在如今这幅模样,季子青心痛到不能自已。 “臣以下犯上,罪该万死!”季子青说着,趁李尔不备,抽出他的配剑,调转剑头便要刺向自己,李尔大惊,挥手打开季子青手中的剑,却还是将手背擦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子青先生,您这是为何啊!”李尔赶紧将配剑收好,“快走,让苏大夫给你包扎一下!” 季子青就这样被李尔拉走了。云礼却在地上没有起身,王将走过来,轻轻的道:“公子,我觉得子青先生说的对!若真找到了九歌,怕她也最不想见到公子如此这般!” 云礼看着地上溅到的血滴,心中的阴云似乎淡了开来…… …… “唉,你们听说了吗?昨日季子青和云礼吵了架,想自尽,结果没死成!”季云康不知从何处听来了这消息,心中恰是得意,巴不得让这件事传的人尽皆知。 众人听着哗然,难怪连月来这三公子,隔三差五的便不上朝议事,竟是女仆离了心。 “怎么啦?何事这般热闹?”季光打门口进来,见众人议论着什么,热火朝天,不由得心生好奇。 “没什么,不过是三弟……”季云康话还未说完,边听着门口有人插话道:“我怎么了?大哥?”云礼信步走了进来。 “哦,没事,没事,不过是想问问今日三弟还来不来上朝!” “自然是要来的!”说罢云礼对着座上的季光躬身抱拳道:“儿臣前些日子旧疾复发,今日好利索了,赶来议政!有些迟了,还请父亲原谅!” “好利索了就好!”季光自然能察觉到云礼这些日子的古怪,只是他事务实在过于繁忙,无暇分身过问此事,今日见云礼神采奕奕的站在朝堂之上,一如往昔,心下一阵欣喜。 “新政推行以来,在各地遇到不同的阻碍,推进的速度太慢。是以本王欲派一名重臣带兵,前去落华郡推行新政。办得好,回来便是封爵。不知众位爱卿可有人才推荐啊?” 季光此话一出,堂下一片唏嘘,却无一人站出来自荐或举荐,季光心中有些惊讶,这落华镇的问题竟然是人尽皆知!看来朝中积陋已是多时! 众人议论许久,依旧无人举荐,季光一时有些不耐烦了,此时堂上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臣,散骑常侍季云礼愿前往!” 第一百零三章 济世 “公子,你疯了吗?”云礼下朝回来,李尔便凑了上去。果然坏消息总能不胫而走! 云礼笑了笑,“收拾收拾,我们不日便要启程了!” “公子!”李尔一把拉住云礼,“难道您没说吗?那落华镇官官相护,水深得很,再加上世家大族和军队权贵,便是那判官来了也理不清其中的关系!您才出仕多久啊,怎么就非要去趟这趟浑水呢!” 云礼轻轻拍掉李尔的手,径直走回屋里,坐下来喝了口茶道:“你说完了?” 李尔一脸茫然的点点头。 “我当然知道落华郡不是个容易呆下去的地方。可现在父王刚刚称王,万事更新,光就是那庙堂之上惦记着封官拜爵的就不在少数,留在此处与他们争个你死我活,倒不如去落华郡碰碰运气,好赖是个能主事的职务,又有军队护身,若事成,回来便是爵位,想想还是值得!” “公子!哪有人去虎口里碰运气的啊?”李尔听完云礼这一番论述,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云礼笑了笑,没将心中所想说出口,“九歌若在,定也会支持我去的!只有和百姓们在一起,才能真的替他们做主啊!” “去知会大家一声,各自收拾行装,我们不日便启程出发了!” “那……要告诉子青先生,同行吗?”李尔实在拿捏不准,子青先生那一拳下去,公子是否还想见着他。 “我怕他不愿见我!”提到子青先生,云礼有些怅然,“你还是照例通知先生,只是告诉他,去不去,他可按自己心意决定!” …… 人只要一忙起来,有了事情去填补时间,便会不自觉的忘记很多事情。自从九歌跟着萧晚白出诊以来,心情确实好了很多。 萧晚白自从治好了九歌,在这白头村挂名出诊后,已经日夜不歇的给村民们看了几天病了。 村民们知道萧大夫是义诊,真的是什么小毛病也来看,萧晚白可好,来者不拒,凡是求医者的问题,不论大小,都会细细问诊后,再开方子,完了还要叮嘱服用方法,村民们多时记不清楚,反复来问,萧晚白倒也不嫌麻烦,依旧笑脸相迎。 “你照着这个方子去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佐以这药丸一起服下,连服七日,便可痊愈!” 九歌刚送走这最后一个病患,刚回头,便发现刚刚还坐在桌前的萧晚白倒在了地上,旁边似是有一滩咳出的血。 “易真,易真,快来,萧老晕倒了!”九歌不懂医术,此刻心中一慌,只剩下呼救了。 索性易真并未出门,就在厨房煎药,听见九歌呼喊,夺门而出。 见到地上晕倒的萧晚白,易真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喊了九歌搭了把手,把萧老抬到了屋里,平躺在床上。而后,似是熟门熟路的找到柜子里一个小瓶子,从其中倒了一颗药丸出来,喂萧老服下,而后便坐在一旁,等着。 “萧老没事吧?”九歌见易真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心中诧异,一时竟盯着易真出了神。 易真见九歌盯着自己,哀叹一声,便娓娓道了来。 “几年前,我和父母逃难时遇到了战事,父母不幸死在了那场战事之中,是师傅救了奄奄一息的我,自此他便带着我四处为人诊病!” 看着眼前开朗的易真,竟也是被这乱世所害之人,九歌忽然便多了些同病相怜之感。 “师傅鲜少提及自己的过去,我只知道他其实并不是流窜于乡里的赤脚大仙,他学识渊博,对医术药理更是精通,我曾问过他,如此医术为何不去博取功名,反而分文不取替这些贫民们诊治,你猜他怎么答我的?” “医者眼中,并无高低贵贱之分,王侯将相与贫民百姓丝毫无别?”九歌想着大抵如此圣人,定是眼中众生皆平等。 易真笑着摇了摇头,“他说,世间多苦难,他一人之力虽小,却也想在有生之年救助更多的人!” “有生之年?”九歌抓住了易真话中的关键。 “没错,我也是在那时才得知,师傅身患不治之症,即便小心调理,安心休养,也活不了几年,更何况他现在这般日夜操劳!”说着易真拢起袖子,擦去眼中的泪水。 “我别无他愿,只想着尽快学成出师,早日替师傅分担一些!” “不知萧老所患何疾?” “鬼僵!” 九歌不由的喊了出来,“鬼僵?怎么又是鬼僵?” “你知道这天下奇毒?”易真想着九歌一个看着年岁不大的姑娘,倒是见识颇多。 九歌好久才缓过了心神,“说来也巧,我有一个未曾谋面的师傅也是中鬼僵之毒而死!” “你的师傅是?” “南安,花连山庄,庄主连修!” 易真摇了摇头,“未曾听师傅说起过此人!” “你刚才给萧老服下的可是活筋丹?” 易真摇摇头,“未曾听师傅细说,想来应是师傅给自己调制的药。” 九歌心中好奇,但看样子问易真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只能等萧晚白醒了,再细说。 春日的星空比起冬日,多了一分娇羞,少了一分凛冽。 九歌坐在屋檐下,守着萧老,不时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想起云礼说要娶她的那夜,心中思念泛滥成河。不知她走后,云礼是否已经娶了那程府千金,又有没有思念过她,还是有了新人便早早将她忘了。想到此处,心中一痛。 “我刚是不是发病了?”萧晚白没有给九歌独自舔舐伤口的机会,一转醒便披上衣服下了地,“有没有吓到你?” 九歌连忙摇摇头,扶着萧晚白坐下,起身倒了杯水给他,“萧老可饿了?易真做了白滚粥,要不要喝一些!” 萧晚白看着繁星如昼的夜空,摇了摇头,“我不饿!如此美景,还是畅叙幽情的好!”说罢,萧晚白从腰封中掏出九歌的发带,递了上去。 “一直忙着,都忘了给你!当日能找到你,全靠这根发带将我和易真引了过去。你身无长物,却带着这根发带,想必它对你意义非凡吧?” 九歌一直以为这发带在她跌落悬崖时弄丢了,如今这番失而复得,喜不自禁。微微颤抖的手接过发带,捂在心间,思绪飘远~ 第一百零四章 希望 看着九歌这番模样,萧晚白看似不经意的问道:“送你这个发带的人想必对你很重要吧!” 看九歌只是将手中的发带攥的更紧,并没有回应。萧晚白略微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道:“不过你日后怕是用不上了!”神情甚是得意。 九歌一脸惊奇的转过头看向萧晚白,萧晚白嘴角上扬,“这些日子,你一定都没照过镜子!我早顺带将你额头的疤治好了!不信你摸摸!” 九歌下意识的抬手摸去,光滑一片,心中到底是有些高兴的,只是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你额头中间原本有个火苗状的胎记,如今疤痕尽除后,倒是留下了一抹嫣红,那火苗也显得栩栩如生了些!” “谢萧老!”九歌看着自顾自解释的萧晚白,第一次表达了谢意。 “救了你的命你不说谢,反而谢我治好了你的疤!怎么,疤比命还重要啊!” 九歌嘴角泛起一个极不易察觉的微笑,抬头望着星空,并没有理会萧晚白的打趣。 过了许久,九歌悠悠的问了一句:“萧老是因为命不久矣,才故意装作这般欢乐吗?” 一脸嬉笑的萧晚白愣住了,神情霎时间变得严肃起来,“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但心中尚有很多疑惑!” “哦?说说吧!” “先生既然能压制住鬼僵,为何不想着制药解毒,反而流连在这穷乡僻壤间替人看病呢?” “我所中之毒只是像极了鬼僵,但却并不是,下毒之人并不知道,我早已知晓,鬼僵中的一味毒草,在十几年前,便被药王谷的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下毒之人是故意要将天一局的仇恨引至药王谷,只是这其中是何缘由,我着实参详不透!” “天一局?” “哎呦,那就是一群神棍们骗钱的地方!” 九歌见萧晚白一说到天一局,就没了正经,知他定有难言之隐,也就不再多问了。 只是萧晚白刚刚那一番话倒是让九歌想起了金师傅,她依稀记得当时金师傅也是一口咬定连庄主所中之毒并非鬼僵,理由也恰如萧晚白所讲。 “不知萧老可认识金大有?” “金大有是谁?不认识!” 虽说萧老并不认识金师傅,可九歌心中莫名有了些猜疑,只是一时思绪太多,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作罢。便起身走进屋里倒了两杯水来,递给萧晚白一杯,又转身坐了下来,若有所思! 萧晚白看着一旁一脸心事的九歌,三分严肃七分嬉笑的说道:“你小小年纪,哪里来的那许多愁事!多笑笑,人也精神些!” “这乱世让人如何笑得出来啊!我不懂医术,不像您这般能济世活人。” “天下虽有神医,却也救治不了这乱世!孩子,这世间已极是苦难,若自己还要将自己往绝路上逼,那才真的是没了活路!就像我们,有的时候病人明明已经病入膏肓了,我还是照样把脉开药,为的就是在这苦难的世间,给人留下最后一丝希望啊!很多事,只要做了,就比不做要强!” 萧晚白看着九歌,略微停顿后,又道:“当日捡到你时,你身旁具是乱石,可你偏偏不偏不倚的落在唯一一块空地之上,这才得以活命!孩子,莫要辜负了上天给你的这次机会啊!活的快乐些吧!” 萧晚白这话看着无意,却在九歌心中搅起了波澜,希望这个词,第一次盘桓在九歌脑海中。 “唉,不早了!早点歇着吧!对了,我和易真后天便要离开白头村,去下一个地方了,你呢?有什么打算?” “天下之大,我竟没有归处!”说到此处,九歌神情暗淡了下来。 “那便同我们一道吧!一路之上也好搭把手!我这病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有个帮手总是好一些的!”萧晚白看得出来,眼前这姑娘心思通透,只不过被往事所羁绊,一时走不出那迷障。 九歌听罢,起身双膝跪地,“九歌拜谢萧老收留!” …… 一路之上,九歌听着萧晚白和易真师傅二人打趣斗嘴,时间倒也过得飞快,她心中左右盘桓着萧晚白那夜说过的话“天下虽有神医,却也救治不了这乱世。” 既然医者救不了这乱世,那何人能救呢? “师傅,前面就要到荒古村了!”易真看着前方山路,有些担心萧晚白的身体。 “好好好,我们再歇歇吧!歇歇!”萧晚白上气不接下气,实在是走不动了。他这身子越发的差劲起来,一路上这都歇好几回了。 就在三人歇脚的空档,前方传来嘈杂声,其间似乎掺杂着呼救的声音。三人面面相觑,萧晚白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道:“走吧走吧!去看看!”说着三人便加快了脚力。 原来荒古村坐落在山间,其间有一条大河将村庄拦截,一分为二,村民们在河上架了一座木板吊桥,通行往来。 刚刚年久失修的桥断了,桥上的人全部掉进了湍急的河水之中,一时间尖叫声、呼救声四起,村民们赶来救援,是以现场一片嘈杂。 九歌他们赶到时,正看到河中散落着十几个村民,有的侥幸抓住了掉落的木板,有的则全靠身体对抗湍急的水流,岸上的村民们拿着长长的竹竿,伸进河中,试图先让一个双手高举婴儿的妇人抓住,河水没过了妇人的胸部,以至她时不时会呛一口水,还要忍受水流涌来时的力量,她知道她必须站得住,否则她的孩子定然没有活路。 可湿滑的双手,哪有那么容易抓住细细的竹竿,妇人几次尝试,都未成功,高举孩子的手似是已经到了承受极限,再抓不住竹竿,孩子怕是活不了。妇人眼中充满了绝望,此刻一个急流涌来,只见那妇人疾呼“救救我的孩子!救救……” 后面的话还未出口,一个水花打了过来,没过了妇人的头顶,此刻已有村民见竹竿无用,便纵身跳进了河中。一把接过正渐渐沉入河中的妇人手中的婴儿襁褓,襁褓中的婴儿似乎感受到了危险和娘亲的离去,声音已哭到沙哑。 举着婴儿的村民在水流湍急的河中显然也寸步难行,一同掉进河中的众人有的已经靠着浮板回到了岸边,可看了看那被举着的婴孩儿,又决然的返了回去。 第一百零五章 豁然 九歌见状大呼,“绳子,绳子!”说着便开始脱下自己的外衫,撕成布条。 易真也回过神来,将外衫脱下来,扔给九歌,便一脚踏进了河水中。 河中举着婴孩的村民,几次试图在水中迈开腿走向岸边,但水深湍急,脚还未落下,便被湍急的水流冲的一个不稳,连忙把腿收回。 眼看他举着婴孩儿的双臂已经承受不住,刚刚那位已经逃生又返回的村民,一把撑住了婴孩儿,二人在水中完成了一次交替。 就在九歌扎绳子的同时,村民们也纷纷从自己家拿来了绳子,布衣,帮忙,扎好绳子,九歌将其拴在身旁一棵大树上,拽着绳子便下到了河里。 此时易真也已经游到了婴孩儿身边,三人轮流举着婴孩儿,只是水流太大无法挪动脚步。 村民们见九歌拽着绳子下到了河中,明白了她的意图,不少人也紧跟着九歌下到了河中。 春日的河水,扎心的寒凉。可九歌等人只顾盯着河中的三人和婴孩儿,仿佛全然无知。 待九歌走到近前,第一位下水救助婴孩儿的村民已是体力不支,再完成了最后一次交替后,慢慢松开了手,身旁的易真一把将其拉住,却是再也不能护着那婴孩儿了。 九歌看了一眼身后跟来的村民,笑容浮在脸上,急忙呼喊到:“每隔几米留有一人,大家将孩子传过去!” 就在最后那位村民已到身体极限的时候,襁褓中的孩子被九歌举在了头顶,就这样,在大家的接力下,被安全传到了岸边。 听着等候在岸边的村民们的欢呼声,九歌心中仿佛有一扇大门被推开,阳光照了进来。 见婴孩儿安全了,此时在河中的村民们开始慢慢撤离,易真托着那村民的头,泪眼婆娑的喊道:“孩子得救了,你坚持住啊!坚持住!” 那村民听到孩子得救的消息后,咧嘴笑了一下,随后就像全身的力气用完似的,再也提不起半分精气神! 易真托着他,拽着绳子,艰难移动,一个接一个急流涌来,胳膊下的人已经连续几次呛到了水,用仅剩的微弱气息说道:“我不行了!放开我你走吧!” “不!”易真倔强的喊道,坚持着拽着绳子托着他。忽然间一人从一侧帮忙托住了那位村民的头,“九歌!”易真惊喜的喊道。 “别放弃!”九歌对着水中奄奄一息的那位村民喊着,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就这样走到了岸边,被等候在岸边的村民们拉起。 萧晚白连忙凑了上去,按压溺水村民的胸肺,待吐尽河水后,又用银针扎在几个穴位上,很快,那位村民醒了,转危为安! 九歌看着一旁喜极而泣的村民们,感同身受。 被无数人冒着生命危险救下的婴孩儿被善良的村长一家收养。村长和村民们为了感谢九歌几人,更为了慰藉伤者,告慰逝者,夜晚在村中举行了祭祀活动。 九歌看着这些村民们虔诚的行为,和拜祭后眼神中透露出的对未来生活的渴望和坚定,心中忽然就明白了萧晚白所说的希望。 晚间回到住处,刚将行李放好,九歌双膝落地,跪倒在萧晚白跟前,连磕三个响头:“九歌谢萧老救命之恩!” 萧晚白略有深意的笑笑:“之前不是谢过了嘛!九歌姑娘这是为何啊?” “身体之伤好治,心伤却难医。九歌现在心中豁然开朗,恍若重生,自然要拜谢先生那一番肺腑之言!” 萧晚白面带笑意,走过去扶起九歌,接着便走到院落中央的一处石凳处坐下,向旁边的石凳瞥了一眼,笑道:“今夜夜色不错,来吧,说说你都想到了什么!” 其实萧晚白还挺喜欢跟九歌聊天的。 “坠崖后,我心中暗淡,这世间苦难皆由寻常百姓无法左右的乱世而起,我对这乱世失望,憎恨,却束手无策。今日看着那婴孩儿被村民们接力救起,我忽然想明白了,我们不是一点力量都没有,只要心存希望,哪怕我们每个人都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一点,去改变这个乱世,积木成林,总有成功的一天。” “唉,我说!我能一起听听嘛?”九歌说的正动情,易真舔着脸皮凑了过来。 “房间你不打扫吗?难道让为师今夜枕着这月光入睡吗?”萧晚白装作一脸嗔怪。 易真扮了个鬼脸,不屑的扭头就走,边走边叨叨:“就会使唤我!” 九歌打心里喜欢看着师徒二人逗趣,见易真走远,心中有些不忍,“其实我这些话也可以对易真讲的。” 萧晚白笑着摇了摇头,“易真本性善良,心思单纯,我就是想让他一门心思学好医术,遵从自己的本心去救人。至于其他的,少涉及一些便多一些快乐。” 看似是萧晚白端着师傅的架子,却不想竟是为人师者对弟子最好的爱护。九歌不由得羡慕起易真来。 …… 许是前一日救人累了,今日日上三竿,萧晚白也不见九歌和易真起床。原想着让两人好好休息休息,可不想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萧大夫,您快跟我去看看吧!我家那口子昨日下水救人后,半夜便发起了高烧,咳嗽不止,现在都烧的说胡话了!” 萧晚白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急忙推开九歌与易真的房门,只见两人双颊嫣红,人迷迷糊糊的叨念着什么,时不时咳嗽几声,伸手一摸脑门,竟是奇烫。 萧晚白看着门外求医之人,略有犹豫后,还是从身上摸出了那个小瓷瓶,将里面的药丸倒出,给九歌和易真服下,这才拿着东西,跟着来人去瞧病了。 九歌醒来,已是太阳落山,隐约只是记得自己身体发热,迷迷糊糊的头疼,而后萧晚白不知喂她吃了什么东西,现在感觉好了很多。起床下地开门,便看见易真正站在门口眺望。 “你也是刚醒?”九歌问道。 易真点点头,“若我猜的没错,我们昨日在寒凉的水中救人,怕是得了伤寒之症,这病极易引发咳喘,若处理不及时,便会传染,到时便是疫病了。” “那这病有这么容易好吗?”九歌有些诧异,从未听说伤寒之症,不多时便能消症的。 “昨日定有村民也得了此病,师傅赶着出诊,便第一时间给我们吃了药!只是他怎么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 第一百零六章 新娘 话正说着,萧晚白便推开了院门。看到易真和九歌都在院子里站着,并不惊讶,只是从药箱里拿出一张药方,神情严肃的说道:“明日一早,按照这张方子上的药配齐,昨日落水的好多人都害了伤寒,咳嗽,若不及时治好,我担心会有疫症蔓延。” “是,师傅!”易真看着一旁疲累的萧晚白,忙把他搀扶到屋里坐下,“师傅,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熬点粥吧?!” 萧晚白略微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可等易真的粥熬好的时候,萧晚白却累的早已进入梦乡。 第二日一早,萧晚白又带着九、易二人赶到落水患病的村民家中。担心早已习惯病了自己扛的村民们不把此次伤寒当回事,造成时疫,萧晚白几人几乎是挨家挨户的查探,诊治。如此一来,愣是多了好多杂七杂八的状况。 如此这般连轴转了三四日,村民们的伤寒咳嗽好的差不多了。萧晚白不由得暗暗吐出一口气,“幸好来得及!” 忽然胸中憋闷起来,嗓子眼极痒,萧晚白连忙拿出绢帕咳嗽了几声,可似乎并没有减轻胸中的不适之感,反而血气上涌,头顶渗出细细的汗珠,脸色惨白,双颊通红,人仿佛站在云端,脚下不稳,愣是憋着气,怒咳了几声,才感觉将胸中的淤积恶气吐了出来,萧晚白顿感舒服。 “师傅,血,血!”见一旁的易真着急的喊着,萧晚白下意识的看向自己手中的绢帕,一滩血水! 九歌听到了易真的喊叫,急回头,同易真二人搀扶着萧晚白,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易真去萧晚白胸口衣襟处摸索,萧晚白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别找了,药没了!” “怎么可能没了呢?”易真惊慌失措,这救命药丸的方子他并不知道,若师傅真要是晕厥过去,他可真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萧老该是将最后那两粒给了你我了!”九歌在一旁猜测到。 “没想这副身子竟然如此不中用!我原本想着够时间再配一些出来的!那药本就是活命的良药,事权从急,当时我急着出诊,你们又发着高烧,咳咳咳”萧晚白说着又是一顿咳嗽,那绢帕早已被染成了血红之色。 “药方,药方呢师傅,我给你炼药,炼药来得及吗?!”易真急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萧晚白看着平日里和他斗嘴打趣的徒弟急成这番模样,轻轻一笑,手抚摸着趴在他腿上的易真的头,极是慈爱“别急,别急,来的及,来得及的!” 接着,萧晚白便说出了药方,易真立刻起身“照顾好我师傅”,便去临近的村、镇凑药去了。 易真一走,萧晚白一把拉住正在一旁张罗的九歌,气息微弱的说道:“我,我刚刚少说了一味药,这药难寻,我不想让易真着急!” 九歌一听也急了眼,“是何药?” “此药的药引,红景天!” 纵然九歌不懂药理,可也知道一副药的药效能不能发挥作用,全看药引。此刻萧晚白隐去了这药引,即便是易真真的能凑齐全部药材,这药亦是无用啊! “您老这是为何啊!”九歌想责怪萧晚白,都这个时候了还有所隐藏,难道真的是不想活命了嘛!可她话到嘴边,看着面色惨白的萧晚白,愣是将话咽了回去。抬手架起萧晚白往住处走去。 “那红景天是何等珍稀药材,当年天一局才不过十几株,我说出来,不是让他着急为难嘛!” “那您为何现在又说与我听!”九歌有些生气,故意找茬般问道。 “你比他能沉住气!咳咳”萧晚白原本想嬉笑着,缓解一下气氛,却不想又是一顿深咳。 九歌见状,实在不忍心了,语气柔和了下来,“那您这病可怎么办?我就不信红景天绝迹天下了!” “呵呵,那到没有!不过是极难寻而已,前几年听说落华郡出现过,不知真假!”都到了这节骨眼了,萧晚白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明日,不,今晚等易真回来,我们便出发去落华郡!不到最后,您不能放弃!”九歌紧了紧架着萧晚白的手! 此处实在偏远,能够凑到的药着实有限,可易真又不敢耽搁,急着赶了回来。 不想一回来便被九歌拽着上了马车,车里躺着已经睡熟的萧晚白,“这是要去何处?” “驾……”九歌未答话,先是扬起马鞭,马儿飞奔起来后,九歌这才悠悠的说道:“此处偏僻,那些药定凑不全。我们去益州落华镇!” …… 落华郡统辖三县五镇,西边的灵县与山越接壤,北面的千江镇隔江与北魏对视,也算的上是益州边境的重镇了! 奔波了数日后,九歌等人终于在日落前到达了落华郡下的灵县。这一路之上萧晚白多半是睡着的状态,九歌和易真心中着急,可那红景天是何等稀奇之物,二人合计了一宿,决定第二天先去县里的各药材铺去打问打问,也不至于像无头苍蝇般乱打乱撞。 第二日九歌一大早便出门,准备套车出发。忽然栈的院子里闯进来了一队官兵,为首的那领兵似是嚣张惯了,大摇大摆,顷刻间便砸了几张桌子,店家不敢显露半分不悦,连忙赔上笑脸,“几位军爷,是想在小店打尖?还是住店啊?可有小的能效劳的?” “给河伯准备的新娘,往这个方向逃了,我看了看,这附近就你一个栈,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把人藏哪儿去了?” 听到这里,店家身子一软,便跪了下去“哎呦,军爷,小店小本买卖,哪里敢耽误河伯娶亲啊!这,这,小的实在是没见过红衣姑娘啊!” “给我搜!”那领军一摆手,兵士们便冲了上去,挨个敲门,门一开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去就是一顿抢砸。 “益州军何时竟变成了这幅模样!”九歌实在无法将眼前这地痞无赖一般的兵士与那时同自己并肩作战的同僚画上等号。 此时萧晚白还在房间里等着救命,九歌不能多生事端,便套了车准备走。 “等等!”有兵士一把拦住了九歌,“车也要搜!下来!”九歌怒目而视,极不情愿,但还是下了车。 兵士们挑起车帘,对着空气一顿乱刺,“没有!走吧!” 九歌上车欲走,“等等!”领军走了过来,举枪便要往车厢地下扫刺,忽然栈外面,有人大呼:“他们朝那边逃了,快去追呀!” 那领军听罢,转身立马追了上去,这大好立功的机会,可不能旁落了他人之手! 第一百零七章 河伯 九歌心中惦记着找红景天,见士兵们离去,也便不再计较,翻身上车,扬鞭便走。 刚出了栈没多久,便听着咚一声,似是车上掉了什么东西下来,九歌连忙勒紧了缰绳,喝停了马,下车查看。只见车下倒着一个身着红衣,遍体鳞伤的姑娘,大惊。 那姑娘见九歌发现了她,慌忙就势滚了出来,跪在地上,对着九歌便是一顿叩拜,嘴里念叨着“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九歌环顾四周,想到那些兵士刚走不久,便一把拉起地上的姑娘塞进了车里,驾车一顿狂奔。 只觉得跑出好远后,那姑娘凑到了车帘前,小声道:“谢姑娘救命之恩!请在这里把我放下吧!” 九歌看着从车上跳下来的姑娘,红衣几乎衣不蔽体,一身狼狈,可眼神却很清澈,“今日救命之恩,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不必记挂,我没做什么!那群官兵应该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不知姑娘想作何打算?” “我家中爹娘幼弟没有逃出来,我得回去找他们!” “你这身打扮现在回去,必不得又被捉起来!走!我带你先去换身衣裳!” 九歌并没有往别处去,而是回了栈,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料定,那些官兵已经来过一回搜查过了,短时间内必不会再来,所以此处应该是最安全的。 九歌上楼拿了件易真的衣服,回到车上,嘱咐车内的姑娘换上扮成男子,这才大大方方的走出来,上了楼,到也没有引人怀疑。 九歌忽然带了个妙龄美女进屋,倒是让屋内两人有些吃惊。 “九歌,让你去问药,你却带了个人回来?刚刚拿我衣服就是做这个啊?”易真指着站在九歌身边的姑娘问道。 “你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九歌没回答易真的问题,倒是看向身旁这姑娘。这姑娘正值妙龄,长相美艳,却大红纱织长袍,被官兵追杀,不问清缘由,实在不能贸然伸出援手。 九歌看着一旁刚刚醒来,极是虚弱的萧晚白,问道:“怕是还要耽搁一会儿,还坚持的住吗?” 萧晚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红景天哪有那么好找,可不是这一会儿能找到的,不碍事,不碍事!” 一直未出声的姑娘突然间怯生生的问道:“二位说的可是中药红景天?” 一时间,屋内三人皆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充满希冀的看着这姑娘。 “正是!姑娘可知道何处能寻得吗?我师傅等着救命!”九歌率先反应了过来。 “我们一家平时以采药为生,我记得我爹爹去年秋天倒是采得一株红景天,只是还没来得及去粗皮,洗净,晒干。” “那你快带我们去你家!”易真听罢,欣喜若狂,来不及思索更多,便上前一把抓住女孩儿的肩膀。 “易真!”九歌见易真一时忘了形,连忙喝止。易真知道自己鲁莽了些,便知趣退到了一边。 “对不住了姑娘,我这弟弟救师心切,一时言行无状,还请姑娘见谅。不知姑娘芳名,又能否请令尊出让那株红景天?” “我叫顾香巧,家就住在这灵县县城,那药本就是要卖给药材行的,自是可以给你们,只是现在……”这姑娘话中犹豫,不知该如何说明自己的难处。 “姑娘的难处不妨说不出来,我和我这弟弟倒是很乐意帮忙!” “几年前灵县的素河泛滥,县吏们联合氏族,巫师做了场法式,结果说是河伯要娶亲,于是向各家各户征缴五两银子用于操办婚事,又选了县里五个正当妙龄的美丽女子,投入河中,那一年素河果然没有再泛滥。乡亲们都信以为真,自此每隔两年,便会在城中选取适龄的漂亮姑娘,嫁于河伯。那些大户人家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被选中,便贿赂巫师,我家掏不出那些个银子,便被选中了。” 各地方祭祀河伯的事儿倒是屡见不鲜,可选活人女子给河伯娶亲的,九歌到是第一次听闻,不免震惊,这明明就是光天化日之下的谋杀啊! “畜生啊!”萧晚白颤抖着的手抑制不住的砸在了桌上。 只听香巧接着道:“我们几个是趁着看守送饭的时候,不备,跑出来的。我的爹娘和幼弟都还在家中,我这一逃,家人肯定受牵连。我不能自己逃出生天,留下家人替我受过!” “那你打算就这么回去?牺牲自己?”易真听完亦是气愤不已,脱口而出。 香巧听到易真的质问,眼眶立刻红了起来,“那些官兵既然能追到这里,想必早已将我的家人捉了去,我能有什么办法啊!”说罢,眼泪滴答滴答的落了下来。 “咳咳,姑娘,莫着急!我们都想想,想想!”萧晚白有气无力的插了一句。 听罢,香巧便咚一声,双膝跪地,俯身不起,“我如今实在是没了办法,求诸位一定救救我的家人,到时候那株,那株红景天,家父一定双手奉上!” 九歌连忙搀扶起香巧,按着她坐在凳子上,言辞恳切道:“莫急,便是没有那红景天,我们也会想办法搭救的。只是我们人手有限,又对情况不太了解,还是得香巧你再想想,可是有何机会可加以利用?” “县吏、氏族、巫师早已串通一气,这些年素河又再无泛滥,百姓们自然对河伯娶亲一事深信不疑,实在不知还有什么办法!”突然香巧顿了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我们被他们关起来的时候,听门口守卫议论,好像最近落华郡新来了一位御史,近来要来灵县寻访……。” “新御史?”九歌不知怎的突然间脑海中浮现出了云礼的身影。 …… “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我!真是欺人太甚!”云礼将灵县县令呈交上来的赋税奏章狠狠往地上一掷,拍着桌子,大吼道,因为气急,脸上手上青筋暴起。“反了,反了!他们眼里究竟还有没有父王!有没有律法!” 第一百零八章 重逢 云礼虽挂着御史的名头,可到这落华郡三月有余,却被当成是一个闲散的公子哥,可有可无之人。 郡守司马良看似恭顺谦逊,暗地里却教唆官员,阳奉阴违。所以别说插手落华镇的政务了,光是找人来询问一郡的情况,竟都是言辞含混,推脱不知,要么便是前言不搭后语,不知所云。 军政与当地世家大族更是官官相护,几方势力宛如铁桶,云礼是丝毫插不进去。同季子青商量再三,既然落华郡无处着手,那便去落华郡管辖的县镇试试看,看能不能撕开一条口子。 可来了这些日子,县令倒是规规矩矩的将云礼所需的一应事物准备齐全呈交,可细细看这些呈报,无非是各类不打紧的事项,如流水账一般,毫无参照价值不说,更是看不出丝毫问题。 要当面查问时,县令便不是推脱要事,分身乏术,就是身体不适,不宜见。也实在难为云礼这番生气。 “真想一生气,率兵荡平此处,一了百了!”云礼此话一出,王将、李尔连连咋舌,能让自家一向好脾气的公子说出如此狠话,也委实不易。 “看来跟这些个人明着来是不行了!也别怪我们不气!”季子青一脸严肃,深邃的目光隐藏在黑暗中,看不出喜怒。 “此处关系盘根错节,水实在太深,子青先生千万莫要一个人轻举妄动,安全第一!” “是!” 虽然云礼知道子青先生所做的一切都是真心实意为了自己好,可九歌的事儿,还是让云礼与季子青生分了些许,再也无法像从前那番无话不谈了。 …… “站住,什么人?” “我要见县令胡大人!” “你以为你是谁?大人岂是你随随便便就能见的?” “我知道前些天逃走的河伯新娘在什么地方!”来人凑到守卫跟前,有些神秘的轻声耳语到。 守卫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来人,是个俊俏的年轻公子,实在不像是游街骗子,“就你?” 来人点了点头,“我见着她的时候,她正躲在我车上,我可是费了好多气力,才打消了她的疑虑,来报大人!” “行吧,那你说说,那姑娘现在何处?”前几天全县大张旗鼓的查找逃跑的新娘,这守卫自然是知道的。可眼前这人的话实在让人难辨真假。 “开什么玩笑!我是来讨赏的,怎么能告诉你!”来人一副财迷心窍的表情。 “那你等会儿吧,大人出去了!” 来人心中一阵窃喜:我当然知道他不在。却装作吃惊和为难,“那这可如何是好,我若是出来的时间长了,那女子定会生疑,若她跑了怎么办!” 见守卫一副我也没办法的表情,来人又说:“我讨不了赏是小,到时耽误了河伯娶亲的盛典,县令怪罪下来……我费了如此气力,也定是也要来讨个说法的。” 不怕恶人,就怕恶人难缠,守卫见来人一副誓不罢休的神态,有些无奈的说道:“大人是真不在,我有什么办法啊!” “总有别的大人是能做了主的吧!不是有新来的御史大人吗?若是这河伯娶亲盛典办得好,那御史大人自然会对县令格外青眼,到时大人得了提升,你多少还能没好处?!” 见守卫有些犹豫,来人凑上前来拉住守卫的手,悄悄放了一点银子,又使了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我不过是求财!小哥行个方便,如此,你且去通传一声,若是新来的御史大人不肯见我,我也死了心,赶紧回去把那姑娘看牢了,再想别的办法,如何!” 守卫心中衡量再三,觉得通传一声,不论后续如何,他都担不着责任。便点了下头,吩咐道:“你在这等着!” …… “不见!” 此时云礼正在屋子里生着闷气,这几天这胡县令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云礼几次找他,都推脱有要事,无法脱身,这不云礼一大早便派王将去堵这胡丰,不曾想,这县令确实是出了门,没堵着,一时气极。 “且慢!”一旁的子青先生见守卫要走,匆忙拦了下来。低声在云礼耳边耳语到:“既然来人说有逃犯的线索,不如见一见,若是能牵扯出一件旧案,说不定我们还可以以此为突破呢!” 云礼刚刚在气头上,此刻冷静了下来,自然点头做允。 …… “这都好久了,九歌姑娘不会有危险吧!”县府附近的一个小胡同里,一直在观望的香巧有些担心。 “我看不会,我们是盯着那胡县令走了的,现在那守卫进去了,该是通报去了!”易真盯着县府衙门口一动不动。 “万一那御史和县令是一伙的呢!?” “哎呦我说香巧,你就别吓唬我了,咱们昨天不都商量好了嘛,若看出那御史不对劲儿,九歌便把他们引到别的地方,谎称你跑了,也没什么破绽。” 真的会如此容易吗,香巧心中可没底。 “你看,你看,进去了,进去了!”易真心中也吐出半口气,他哪里是不担心啊! …… 守卫将九歌带到了府衙公堂上,等着御史大人。这公堂平日里都是审判裁决的地方,免不了有些阴气,看着立在旁边的庭杖,九歌心中也是一阵起寒,若是这御史同县令一丘之貉,她今日怕是少不了一顿板子了。 云礼此刻从后堂出来,见堂下站着一人,看那身形似像极了一个人,突然间心跳不已,隐隐泛着疼痛。云礼一时捂着心口,止了步子,身后跟着的王将一把扶住他,“公子可是身体不舒服?” 九歌听闻身后有声音,下意识的转身,额头间系着的发带,随风扬起。 “我没……”云礼话还没说完,眼角瞥见那飞扬的发带,熟悉的感觉传来。大脑一时感觉缺氧,定了定心神,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发带下的脸庞,云礼一时竟以为自己眼花了,挣脱开王将,双手揉了揉双眼,是她!没错,是她! 此刻九歌也看到了堂上角落里的云礼,那是多少次午夜梦回出现在脑海中的身影,竟就这样出现在了眼前,她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仿佛只要一眨眼,那身影便会消失不见! 二人就这么对视着,站在堂前,时间仿佛停滞,空气已然凝结,思念如决堤的洪水,从眼神中泛滥而出,多少不眠日夜的相思,此刻化作心底的悸动。 “歌……”云礼回过神来,欣喜若狂的正欲冲上来。 一旁的守卫推了九歌一下,“这是御史大人,还不赶紧跪下!” 第一百零九章 招惹 这一推,让神情涣散的九歌一个不稳,双膝重重撞在了地上,九歌吃痛,不由得哎呀一声,神思去回归了本体。 抬眼看见正大踏步走来的云礼,九歌俯身便拜,连呼“草民拜见御史大人!御史大人,草民有要事禀告!” 九歌的连声疾呼,让云礼也冷静了下来,此时绝不是相认的好地方。可刚刚九歌那声哎呀,实在让他揪心不已,于是端起架子,一脸严肃道:“王将,我想起有东西忘拿了,你将此人带至偏厅见我!”说罢转身走回堂后。 “请吧!”王将哪里看不出来这其中的玄机,便也装作不认识九歌,做了个请的动作。 那守卫不明所以,以为这事算是办成了,连忙趁着九歌起身的空档,冲着九歌耳语道:“事成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九歌莞尔,“一定一定!” 九歌刚随着王将转身进了内堂,便被候在门口的云礼一把抓住。此刻的云礼哪里还顾得上理智和礼仪,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无论如何不能再让眼前这个人从自己身边溜走。 九歌似是从云礼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想法,可眼下虽是内堂,还是会有县衙的人随时出现,委实不是一个细细说话的地方。 好在王将是个遇事冷静之人,一双手附在云礼拉着九歌的手上,大声道:“如此重要之事怎可在这内堂议论,这位小哥,还请随我来。”说罢硬生生的将云礼的手拉拽了下来。 九歌得了空,立刻掉头就走。云礼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诸多不宜,也便不吭声,跟着王将、九歌一顿疾走,这才到了县衙府给自己安排的大屋中。 “公子,我就守在门外,有什么事,知会一声即可!”王将知情识趣的退了出去,关上门,就这么守在门外。 这边王将的门刚刚关上,那边云礼便迫不及待的一把拉住九歌,想将九歌拥进怀中,畅叙相思之情。 “公子!还请自重!”九歌用力推开云礼,转身站在一旁。她仍然记着拱桥上,云礼和那程府千金的一抱,心中有些别扭。 “歌儿,我万万没想到居然能在此处遇到你。这次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你离开了!”云礼反手又抓住了九歌推搡他的手,攥在手里。 “公子已有家室,就不要再来招惹九歌了。我,我输不起!”九歌想将手从云礼手中拽出来,但奈何力气敌不过云礼,只能任由云礼握着,暖着。 听到这里,云礼却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我的傻歌儿,你就算不信我,也该信你自己啊!怎么,对你自己这么没信心啊!” “什么意思?不懂!”九歌其实听明白了云礼话中的意思,可她心中有气,不想轻易作罢。 云礼此时倒是好脾气,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没有,我没有娶程依,我这一生啊,新娘只能是你!” 九歌听着早已骐骥不已的情话,心中的防线溃不成军。看向云礼的眼神中,柔情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正在屋子里二人情谊渐浓之时,门口的王将大呼了一声:子青先生!这一声将九歌的理智拉了回来,只见她硬生生从云礼的手中,将手抽了出来,连退三步,与云礼之间空出了距离。 一时九歌连连后悔,她此次前来可是有重要的事情,现在易真和香巧还等在县衙外,她竟在这里和云礼儿女情长,实在不该! “公子可在屋内?”还未等王将答话,季子青便敲了起来。 屋内的云礼虽然有些嗔怪,但此次是下了百分百的决心,不让九歌离开半步,既然如此,早些和子青先生摊牌便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云礼看了一眼旁边一脸悔意站着的九歌,转身去开了门。 “公子大白天关门做什么?!”季子青边说边进了屋,见到一旁站着的九歌,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盯着九歌看了半晌,身体僵直。 “子青先生,好久不见!”九歌率先打破了沉默。 “九歌?怎么会?”季子青看看云礼,看看九歌,实在不敢相信茫茫天涯,二人居然能在此重逢。 恰好子青先生问起,九歌晃了晃头,理了理思绪,这才开口回答道“今日相见实在是机缘巧合,九歌此次来找御史是为了一桩光天化日之下的谋杀案。我的两个朋友还在县衙外的胡同口望风,不知公子可否差人将他二人请进来!莫让他们为九歌忧心。” 云礼使了个眼色给门口的王将,王将心领神会,转身就走。九歌这才安下心来,将如何巧遇香巧,得知这河伯娶亲阴谋的事说了个明白。 “那你怎么会来落华郡?”云礼问道。 “此事若讲起来实在有些长,明日便是河伯娶亲的盛典了,盛典过后,若有机会,我再讲于公子听!”九歌看了一眼季子青,说的委婉。 九歌心意决绝,云礼知道再问也不会有结果。而且这河伯娶亲一事事关重大,牵连甚广,那县令,军长、世家大族、巫师一概脱不了干系不说,极有可能会牵扯出搜刮民脂民膏,受贿腐败的问题,那就不简简单单是一县之风俗的事了。 说不定,靠着这件事,还真能在落华郡的铁桶边上撕开一道口子。 “九歌!你没事吧?”云礼愣神之际,易真出现在门口,见九歌跟两个男人站在屋里,易真一个健步便冲了上来,护在九歌身前。 见有别的男人同九歌如此亲近,云礼心中不由得醋海翻起,凑上前,盯着易真,眼神中满满的敌意。 九歌感受到了云礼带来的压迫感,连忙向云礼介绍到:“这位是易真,我的救命恩人兼弟弟!”九歌故意将弟弟两个字加重。 “救命恩人?你怎么了?”听到那四个字,云礼心中一阵紧张。 “嗨,我两年纪差不多,弟什么弟啊!”易真仿佛没有听到云礼的话似的,往九歌跟前凑了凑,嬉笑着。 “那说说吧,明日打算怎么办?”云礼狠狠看了一眼凑在九歌身边的易真,转身端出御史的架子来,往太师椅上一靠。 九歌看看一旁人畜无害的易真,再看看坐在太师椅上虎视眈眈盯着易真的云礼,还有身旁看不出喜怒的季子青,九歌一时间头胀成两个大。 第一百一十章 盛典 河伯娶亲的日子是整个灵县的大日子,事关全县人民的福祉。 自从前些年接连替河伯娶亲之后,之前常年泛滥的素河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百姓因此认定素河之所以泛滥是因为未给河伯娶亲的缘故,对巫师等人的话深信不疑。 所以河伯娶亲的盛典是越办越大,百姓们虽然银钱紧张,但此时也绝不抠唆,掏钱出力不在话下。每次选中的五位貌美姑娘的家人,哭哭啼啼,纠结难安,既舍不得送自家孩子去死,也不敢因此得罪巫师和县令大族,让全县的人跟着遭殃,最为痛苦。 巫师们选好祭祀的女子,便会将他们关在一处,对外宣称是教导盛典当日的礼仪规范和沐浴熏衣以保河伯满意,实际上则是控制这些女子,毒打使其服从不敢反抗,盛典当日才会任由巫师将其放在凿出洞的婚船上,推入河中。 今年由于看守不当,以至那五位姑娘想办法逃了出来。县令胡丰一时气急,不惜动用军力追捕抓逃,最后擒获四人,就是那顾香巧逃过一劫。 香巧逃脱了,可她的家人却遭了秧,被胡丰关在大牢里,严加拷问,眼看他们实在是不知道顾香巧去了何方,为了补上那个空缺,便让香巧叔伯家的姑娘顶了上去。 都是穷苦人家,香巧的叔伯们除了将自己的女儿贡献出去外,别无它法,却是将怒火发泄到了顾香巧一家身上,兄弟翻脸反目,实在可叹。 胡丰一直未将河伯娶亲盛典一事告知云礼,一来是因为云礼来到灵县那日,正赶上选中的姑娘逃跑,胡丰心不在焉,自然是应付了几句后,便赶着抓人去了。二来胡丰打心里认为盛典约定俗成,只要当日邀请云礼参加即可,实在没必要拿出来讨教一番。所以直到九歌来报,云礼这才知道小小县城,竟然有这等事情。 盛典当日,素河上下十里红妆,红幡飘动,远远望去,红彤彤的一片,实在壮观。唢呐锣鼓也是从一大早便开始吹打,响声震天。一旁平静流淌的素河就像是一位不明所以的路人,仿佛此刻的喧嚣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河边地势稍高一些的地方,搭起了台子,台子四周围以柱子,而后用红纱缠绕,红纱帐幔俨然一座斋宫。 斋宫周围几乎围满了村民,上面停着五艘迎亲的船只,全部以红纱装饰,布以鲜花,斋宫的地上洒满了白色的纸钱,红色白色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融合在一起,连耳畔吹来的春风亦觉得寒气渗骨。 巫师带着自己的女弟子们前前后后巡查着所需事物以及一会儿的娶亲祭祀事宜,县令和世家大族则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真的仿佛是替自己家的亲戚操办喜事。 “让一下,让一下!” 云礼昨夜好歹是收到了这胡县令的邀请,今日眼看着盛典要开始了,云礼这才姗姗来迟。 “恭迎大人!不知大人这兵士是要做……?”胡丰见云礼带了一大队的兵马来,一时惊讶,不知所谓何事。 “胡县令不必忧心,我不过是从未见过这河伯娶亲,心中有些胆怯,带些兵来防防身!再者,这些兵士们每日驻扎在外,今日既是盛典,我带他们来,也好让他们开开眼!”云礼这话说的俨然是一位富家公子哥的做派,倒是与前些日子的行为有些不同。 云礼见胡丰的表情便知道,这胡县令对他带来一大批兵马的事定是一肚子狐疑。可云礼偏不去管他,撇下发愣的胡丰,自顾自的同当地的那些大族、廷掾、长老们聊了起来。 没等了多一会儿,“吉时已到!”只见那巫师换了身黑底红花的长袍,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由八名壮汉抬着大轿子,将其一路送至斋宫上。 随即,丝竹管弦与唢呐声响起,五位身着红衣,头戴红纱,脚踏红鞋的女子坐在一面又二十人抬着的板子上,那些抬板之人赤裸上身,下着黑裤,浑身油亮,踏着迎亲曲,穿过人群,从远处而来,漫天飞起白色纸钱,人群中隐约有哭声传来,想必是这些新娘的家人在哭泣。 送亲的二十名精壮男子,将板子直接放置在斋宫之上,五位女子就那么安静的坐着。忽然一旁的乐曲变换了曲调,巫师开始在斋宫之上跳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安魂铃,口中念念有词。 跳了一阵后,那巫师将手中的安魂铃一挥,直指一旁坐着的新娘,哼了一声,那新娘便乖乖的站了起来,径直走到停放的木船里坐下。接着巫师又是一顿狂舞,而后依旧是安魂铃一指,新娘起身坐进了船里,如此,直到五位姑娘全部坐进船里。 随后,巫师的女弟子们送上来几盏大的油灯,那巫师跪在地上,双手呈跪拜祈求状,口中继续念念有词。百姓们见巫师此举,知他是祭拜天地之意,也便跟着纷纷跪在地上,叩拜了起来。 几拜之后,巫师忽然起身,大声喊了句:“起”。百姓们仿佛得了命令般,起了身。恰巧看到巫师向前面的油灯吹了口气,油灯上方便是火光一片,青烟袅袅,如幻如梦。百姓们见状,连声呼好。 “吉时到,迎河伯!”巫师喊毕,连忙退到斋宫的一侧,双膝跪地,高举安魂铃,极尽虔诚。刚刚抬板子的大汉,此刻有序的到斋宫上,四人一组,闷声喊着口号,合力抬起木船,向台下走去。 就在第一组抬着新娘的壮汉要将木船放置在河中时,忽然从一旁的素河中跳将出来一人,将凝神屏息看着这一切的众人吓了一跳,只见此人身着红衣,以红纱覆面,脸色透出惨白,全身湿淋淋的。 祭祀仪式因为突然出现的情况,停了下来,壮汉们被一个湿漉漉的女子挡在身前,一时不知该如何进退。 一旁的巫师连忙起身,赶了过来。见巫师赶至,那湿漉漉的红衣女子开口道:“我乃河伯仙使,特来传河伯旨意,连年祭祀已感尔等心意,但妻妾太多,后宫难安,实在令人心烦,加之天神悲悯众人,即日起河伯不再娶妻,以惠苍生!” 这女子一番话,却是惊呆了众人。巫师见状,一把摘掉脸上碍事的面具,几番打量后,指着这红衣女子道:“她是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仙使,扰我法事,来人,把她抓住!” 第一百一十一章 较量 巫师这么一喊,胡县令和廷掾随身带来的兵士护卫便涌了上来,人群中百姓们也开始骚动,河伯娶亲的盛典被迫停止。那些坐在船里不久将命丧黄泉的姑娘们眼中也开始出现希望的光。 “哈哈哈”。 眼看兵士们就要将自己捉了去,那湿漉漉的红衣女子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人群中的骚动即刻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盯着这似乎有些狂妄之人。 那湿衣女子见众人都在看着她,便推开愣在一旁的兵士们,信步跨上正中心斋宫的台子,“我乃河伯仙使,到人间自然要附着在人身上。我额头上的记号,便是证明。” 继而又指着一旁的巫师道:“她不过是个凡人,你们尚且对之惟命是从,我堂堂仙使居然被你们几番怀疑,今日若不是我身怀河伯嘱托,就凭你?也配站在此处和我说话!” “你胡说,我虽是肉身,但灵识早已通神,娶亲乃是河伯的意愿,确认无疑,你究竟是何人,竟在此处破坏娶亲盛典,到底居心何在?” 巫师说着,对一旁的胡县令使了个眼色,胡县令虽对这凭空冒出来的仙使亦是将信将疑,但一想到日后若是没了这盛典,他便没了借口搜刮民脂民膏,人为财死,只见他把心一横,下令到:“来人,把这个扰乱盛典的人给我抓起来。” 得了顶头上司的命令,兵士们自然不敢耽搁,一股脑涌上了斋宫。 “且慢!”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际,云礼的随身亲兵冲了上来,将胡县令的兵士推挤到一侧。而后云礼也踱至斋宫中央,极是虔诚有礼的建议到:“本官倒是觉得,她二人各执一词,真假难辨,县令还是确认一下的好,若是把神棍错当做了仙使,仙使错当做了凡人,误会了河伯的心意,惹恼河伯,到时素河泛滥,岂是我等能承担的。” 胡丰当然知道那巫师不过是江湖骗子,会些奇巧而已,可现下御史一番话,已让不明所以的百姓纷纷点头应承,此刻若是硬来,必会激怒御史。胡丰看了一眼云礼带来的随身亲兵,知今日没了退路,转身换上一副讨好的神情,问道:“那御史说该怎么办?” 云礼假意思索了一番道:“河伯的旨意还是要确认一下的好。巫师大人自称通神,不如便去河中问问河伯的意思,今日这亲到底还娶不娶?” 巫师一听要去河中问河伯的旨意,自知必死,一时急了,大喊道:“河伯早与我说过,娶妻之意,无须再去!况且为什么不叫她去?” 云礼佯装一脸为难的道:“你也说河伯是早前告诉你的心意,可那仙使是刚刚才从河中而来,为了确认一下河伯的心意,自然该是你去问一问啊!来人,恭送巫师大人入河!” 王将、李尔得了令,带着兵便上前将一旁急的跳脚的巫师架了起来,任凭巫师一翻折腾,仍是不管不顾的将其丢到了河里。 巫师在河中一顿扑腾,不久便沉了下去。云礼见人沉下去了,便令王将搬了把椅子来,“巫师大人去请河伯旨了,我们安静的等会儿,等会儿”说着便闭目养神起来。 胡县令、廷掾以及大族的长老们见这御史大人是来真的,又自知有亏,现下也不敢说话,只能一起等在边上。 等了好半天,不见巫师上来,云礼缓缓睁开眼睛,满脸疑虑的道:“这巫师难不成是忘了我们还等在这里啊?来人!派她的徒弟去催催,就说我们大家还都等着呢!” 话音刚落,王将、李尔又带人将一旁早已呆若木鸡的巫师徒弟举起来,扔进了河里。胡县令、廷掾以及大族的长老们此时瞠目结舌,心中不免戚戚然。百姓们私下里也开始议论,现场嘈嘈杂杂。 云礼似乎对现场的混乱茫然不觉,令人端了被茶来,细细的喝着。 等来等去,素河依旧,云礼放下手中的茶碗,看了看素河,对着胡县令有些为难的说道:“难不成是那女徒弟不知道河伯宫殿的路?要不咱们派几位长老再去看看?总得明白了河伯的心意究竟是什么啊?!” 说着王将、李尔便冲着一旁候着的几位长老走去,几位长老心中害怕至极,连忙下跪,结结巴巴道:“依我等看,那红衣仙使定是河伯派来的无疑,我们还是遵从,遵,遵从上神的旨意,不再,不再给他娶妻了吧!” “胡县令和廷掾的意思呢?不然你们也去……?”云礼的话还没说完,胡县令和廷掾的腿也是一软倒在了地上,疾呼:“仙使所说确是河伯旨意无疑,即日起,我等决不再给河伯娶亲!” 云礼见状,一改刚刚那颓靡的公子作风,精神抖擞的来到那红衣仙使身旁,恭敬的鞠了一躬,道“我等凡人不识仙使,闹了如此大的笑话,还请仙使莫要同我等凡夫俗子一般见识!” “尔等切记,日后万不可再给河伯娶妻,扰河伯清幽!如此河伯定会保佑大家风调雨顺,子孙安泰!”说罢,那红衣女子双眼一闭,缓缓倒在了斋宫台子之上。 “恭送仙使!”云礼见状连忙俯身跪拜在地。 身后的官吏和百姓见状,也纷纷伏地,恭送仙使,不敢抬头。 许久后,云礼起身,对着王将、李尔道:“来人,将仙使肉身抬回县衙处我的府邸,好生供着!” 而后又指着一旁坐在木船里的姑娘们,转身对胡县令道:“将这些姑娘送回本家,日后再不得违背河伯意愿,若再有此事,惹河伯不高兴了,素河泛滥,我定将你参到益王那里,诛你九族。” “是是是,小的遵命!” …… 王将、李尔抬着红衣女子,走回县衙府邸,一路上李尔打趣到:“九歌,好些个日子不见,你可真是胖了不少啊!” 那板上躺着的妙人虽未答话,但快速煽动的睫毛证明她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笑意。 回到县衙府邸,王将、李尔将板子抬入屋内,锁住房门。 那板上躺着的人忽然睁开了双眼,笑兮兮的坐了起来,“这一路真是颠死我了!” “九歌!你可算回来了!担心死我和师傅了!”早已等候在此的易真见九歌平安归来,一时激动不已,冲上去牢牢将其抱在怀里。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嘛!” 此时门外的云礼敲门而入,正巧看到易真拥着九歌,喜极而泣,原本兴高采烈的脸上即刻覆了一层寒霜。 第一百一十二章 摊牌 九歌见云礼脸色微恙,连忙推开易真。此时一旁站着的香巧战战兢兢,惊魂未定的问道:“办成了吗?没事了吗?” “嗯!”九歌笑着点点头,“成了,以后再也不会有河伯娶亲一事了!但你爹娘和幼弟现在还被关在大牢里,恐怕还得请御史大人再出马一次了!”说罢眼睛望向一旁正在生闷气的云礼。 一旁脸色铁青的云礼可没接九歌的话茬子,而是目不斜视的看着一脸笑意的九歌,猛然道:“还不赶紧将你身上这湿衣服换了去,再这么穿着,生了病可该如何是好!” 听着这虽是嗔怪,但字字透露着关心的话,九歌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连忙解释道:“是,御史大人倒是提醒草民了。还望大家统一口径,便说那仙使回到县衙后羽化而走了。”说罢看了云礼一眼,“我这就去换衣裳!” 待九歌换衣回来,只见香巧正在同诸位拜别。 “大人可帮你安排好了?” “嗯,大人让王侍卫亲自带我去大牢,提我爹娘出来。九歌姑娘!”说着香巧便欲俯身跪地,被九歌一把搀住。 “我替灵县的乡亲们,替那些今日你救下的姑娘们,谢谢你!你可真是菩萨在世啊!” “不必气香巧,今日一事九歌可不敢居功,若没有大人和诸侍卫的帮忙,我一人哪里能成事!只是……”九歌看了一眼身后面色苍白,倚着床半躺着的萧晚白。 香巧心领神会,“待我接了爹娘出来,便让王侍卫将那红景天带来给你!放心,萧老的病定能治好!” 九歌感激的点了点头,送走了香巧。既然事情得以解决,易真和萧晚白自然也不宜继续呆在县衙府,便也起身准备告辞。 “九歌,我们走了!”易真搀扶着萧晚白,招呼九歌。九歌面上浮出一丝犹豫,不自觉的看着一旁一言不发的季子青。 “她不走!”没等九歌说话,云礼便冲了上来,一把将九歌拉在身后。 易真有些惊讶的看看九歌,看看季云礼,饶是他再笨,也看出这二人之间定有问题。 九歌忙不迭的道:“易真你带萧老先回去,我等下拿到红景天即刻回去找你们!” 易真这几日在灵县四处凑够了那些药,就等着拿到红景天炼药了,见九歌如此说,便也不再磨叽,带着萧晚白先行回去处理草药了。 “公子,九歌有话对你说!”九歌看着一旁的季子青,转脸对云礼道。有些事,当断则断,不然反受其乱。 “可需要我这老头子回避?”季子青面无表情说道。 “无妨,九歌与公子也没什么是不可对人言的。” “算了,我在外面守着!”季子青心中思绪翻腾,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云礼竟然会与九歌在此种状况下重逢,除了命中注定的缘分,他实在想不出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今日亲眼所见云礼与九歌二人携手救下了五位女子,又巧妙的断了官吏贪赃的路子,即便是他,也不由得赞叹二人的默契。 …… “歌儿,你知道吗?我和柳帮主派去兴海镇找你的人,找了许久都一无所获,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了,心如死灰。上天悲悯我,让我重新遇到你,已经丢了你一次,决不能有第二次!”云礼有些激动的上前拉起九歌的手。 “公子!”九歌轻轻的将云礼的手推开,径自走到窗前,转身站定道:“九歌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也知这乱世并非随心所欲的地方。子青先生说的对,公子生来便在是非之地,若无依靠,必定举步维艰。之前确是九歌误解了公子,现在误会解开,九歌心中也无怨了!” “你想离开?”云礼听九歌这么说,心中一痛。 “萧老先生医术卓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早请求他,追随他游遍四海,替人诊病,济世救人。在这乱世,尽自己微博之力,做些事情。公子亦有公子所该承担的职责和义务,九歌不论走到哪里,永远会笑着祝福公子,万事顺意的。”九歌眼中闪耀着星星,一片坦然。 “歌儿,你怎的如此狠心。我就连留住你都做不到,还谈什么万事顺意!” “如此乱世中,情爱只是小爱,公子能做的远比九歌要多!公子理应振作心神,为天下,为苍生尽应尽之责,也不枉费生在王侯将相之家!” “为什么一定就非要在你和功业之间做取舍呢?这二者明明可以兼得的啊!你看今日,我两不就联手从贪官手下救出了百姓,彻底解决了巫师和官吏勾结,草菅人命的事吗?歌儿,你在我身边,我只会做的更好!” 听到此处九歌沉默了,真的能这样吗?她连想都不敢想。 见九歌沉默,云礼继续说道:“这落华郡积陋已久,父王此次派我来,就是要拿它明正典刑的。可到了才知,有多难。吏政、军政、乡绅大族朋比为奸,仿若一张大网,牵一发动全身,不得不投鼠忌器。想要有所突破,力行新政,可我这一拳就像是打在棉花上,无力可发。” 说到此处,云礼再次上前抓起九歌的手,这次九歌没有推开,双眼深情的凝视着眼前这妙人,再也看不到他物般,“歌儿,你可能都无法想象我有多需要你!抛开朝堂的那些尔虞我诈,踏踏实实的为百姓做些事,让他们吃饱肚子,免受灾祸,难道就不比封侯拜相更有意义吗?” 九歌第一次听到了云礼的抱负和心中的想法,心中一番悸动。我可不可以任性一回,就这么一回。 …… “公子!红景天取来了!”王将还没进院子,抑制不住今日办成诸多事的激动,喊了出来。 门外的季子青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可房中的九歌却听到了。 “公子,还请准许九歌先行,萧老等着这药救命,万不能耽搁了!”九歌心中惦记着萧晚白的病,又多多少少想逃避自己当下无法做决断的事情。 “歌儿,答应我,不要逃避,好好想想,相信我!好吗?” “好!” …… “先生,我亦有事要找您!”九歌走后,云礼拦住了外面准备离开的季子青。 “我知道,您是要和我说,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九歌姑娘,对吗?” “子青先生,我从小视您为亚父,极其信任,您说的话,我从未忤逆过半分,可九歌这件事,我不想退让。大不了放弃所有,和她一起远走江湖。” “公子是真的不想做那云端之人,对吗?” “怎会真的不想。只是我不屑于用手段,诡计却挣,去抢!” “不去争抢,最后的结果可能是丢掉性命,牵连无辜,也无妨吗?” “若没有肆意的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未来之事尚无定论,可眼前的人却是我无论如何不想失去的!”云礼一脸坚定。 “好,罢了罢了!既然如此,就看看你们两个到底能走到哪儿吧!”季子青哀叹一声,走了出去,心情却轻松起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灭口 九歌拿着红景天火急火燎的赶回栈,易真正在收拾药材准备炼药。 “比我预想中的小了些!”易真接过九歌手中的药,便一旁忙活着去皮,洗净,烘干去了。 “够用吗?其他的药呢?”这两日九歌忙活着河伯娶亲的事儿,寻药的事儿都是易真一力操办的,九歌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幸好在这找到了朱砂七和蝎子七,再加上之前买到的石榴皮和我们自己的索骨丹,倒是够用。可就是这索骨丹也是珍稀药材,平日里还是要多留意留意。”易真眼皮都不抬的嘀咕着,双手没停的在忙活。 九歌见自己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便退了出来,照看着倚在床边寐着的萧晚白。 九歌以为萧晚白睡着了,蹑手蹑脚的进了屋,捡了个凳子坐下。今日这一番惊心动魄,实在是耗人。抬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两口,便觉得浑身疲累至极,索性趴在桌子上,捡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九歌迷迷糊糊中,身上似是被盖上了什么东西,温暖传来,九歌强迫着自己睁眼,见憔悴不已的萧晚白给她身上搭了个毯子,正将手收回来。 “萧老,您醒了?可还坚持的住?” 萧晚白正准备张口回说,一时气息不稳,胸中压抑感传来,又是一顿歇斯底里的咳嗽。“坚持的住!坚持的住!”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笑了笑。 九歌连忙起身,将萧晚白扶到床边半躺下,自己也挑着床角的位置坐下。“药拿回来了,易真正在炼药,估摸着明日便有药了。” “好,好!”自打中毒后,被折磨的久了,萧晚白对生死倒是看得极淡,一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神情,倒是让九歌颇为佩服。 “我看得出来,你与季三公子情分匪浅,看来那赠带之人应该便是他了吧?” 九歌当日却也并非故意隐瞒此事,只是提起便觉得心痛,现在这般自然不能再隐瞒“公子生在王侯家,本就应该立一番功业的,我这身份怕是帮不了他什么。与其这般,不如跟着萧老一起游历江湖,济世救人的好。” 看着眼前原本雷厉风行的姑娘现如今这般神伤,萧晚白哀叹了一口气到:“谁说你帮不了他?!你看今日,若没有你,谁能兵不血刃的便绝了这河伯娶亲,依我看,反而你才是那个能助他立不世之功的人。” 九歌听着苦笑了一声道:“我现在不想这些,只想跟着萧老您行医救人,萧老莫不是嫌九歌不通医理?” “傻孩子,我这把骨头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有你在,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行医救人一次不过一人,但你若辅助季公子,那便不止一城的百姓。孩子,不妨想想你的初衷。” 萧晚白的话让九歌震撼不已,醍醐灌顶,若是能有人结束这乱世,硝烟止,必民生起。数十万百姓免于战祸,若再得贤君,行仁政,恤民情,百姓安居,人间便少苦难。 只是一统天下,谋夺那至尊宝位是何等凶险,自己真的能辅佐云礼建那不世之功,坐到权利的顶端吗?九歌心中没了底气,这是她从未,也不敢想的问题。 九歌就这么想着,一夜未眠。 春夏接替,虫悲蝉鸣,夜间的灵县隐隐暑气中,藏着一丝躁动不安。 这一夜睡不着的又何止九歌一人。 “日后没了河伯娶亲的由头,我到哪儿去凑那么多银子上缴啊!”暗室之中,胡丰看着面前铺着的一堆账册,痛苦的将手插进头发里,使劲儿拉拽。 “日后之事还不打紧,今日我见御史的行事作风,猜想他定是知道了什么!不然我们这些日子特意瞒着他,他今日又怎么会知道了消息带兵前来!若是让他知道百姓上缴的盛典银两,都被大人私吞挪了出去……怕是不仅仅是大人要遭殃,还会牵连到上面啊!”县参张鲁候在一旁,亦是一脸焦急。 “那你说怎么办?现在我又能怎么办呢?” “不如趁他们还住在县衙里……”张鲁化手做刀,在脖子上假装一抹,“如此最多是担个保护不力的罪名,总好过诛九族啊!” …… “主子,吉将军来了密函,说是那司马良前些日子得了几个人,对八年前大战军粮船沉没之事起了疑,正在命人暗中调查。请示您,要不要有所动作?”木安毕恭毕敬的立在一旁。 “这个吉满看来是近些年安生日子过多了,这点小事竟然也来请示。”季云康有些气愤,“都是没用的孬种。” 近几日朝堂之上,兵制亦有革新。薛丁山和嵇由,以新纳四城,安防布兵为由,要重新划分各地驻扎兵力及主帅,说是为防止兵患,要推行主帅轮换制。这么一来,他季云康多年处心积虑所安插的心腹,做的布局将前功尽弃。 连日里,他是明里暗里的抵制新政,焦头烂额,此刻又听了这消息,自然是气急攻心。 “落华郡毕竟是北方重镇,当年我们多不容易才下了这步棋,可不能让他坏了事。现在司马良和吉满的势力正斗的火热,若此时查出当年的事,吉满这个棋子怕就要留不住了!” 季云康也知道自己刚刚那一顿脾气实在发的有些没由来,现在木安点明了要害,他自然也不再任性。“那司马良可能归顺?” “早些年,咱们就招揽过,但那人有些文人的臭脾气,再加上他现在在落华郡势力庞大,归顺几乎没有可能!” “那便除了他吧!不是我的人,就是我的敌人!”季云康的脸上透露着与往日不同的凶狠。“父王派云礼去,就是要收拾那司马良的,依我看,此事父王定也不会深究。” “是,那我便去通知吉将军了!”木安转身欲走,却被季云康叫了回来。 “等下。若是这吉满能将云礼和司马良一并解决了,那倒真是坏事变好事了!” “主子的意思是?” “让云礼和那司马良狗咬狗!哈哈哈”季云康大笑起来,而后一脸阴鸷的道:“谁也别想活!” …… “公子,依着香巧姑娘的话,老臣细细算了一下,光这两年一届的河伯盛典,收取的税银就有几十万两之多,可臣查看了县志,近些年灵县并无兴建土木,大肆动用银两的地方。若真是如此,那这灵县县衙可还真是富裕啊!”季子青一边翻看着县志,一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借这盛典大肆敛财,草菅人命,这个姓胡的!真是可恶!”李尔一拳砸在桌子上,气愤道。 “他一个不入品级的县令,哪里有这个胆子,定是有人授意,从明日起,查出盛典所入银两的去向,顺藤摸瓜把背后这大鳄抓出来!” “是!”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迷案 众人话音刚落,便听着外面院子里嘈杂声响起。不一会儿出去打探消息的王将有些灰头土脸的回来,“公子,快,快走,是我们这偏院起火了。护卫他们都去救火了!” 说着就要上手拉云礼,“等等!”季子青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喊道。 “等什么啊,再等火就要烧到我们这里了!”王将急了。 “我们住在这偏院,除了我们几个,便只有一两个送餐食的人来,现在又不是饭点,怎么会突然起火!” “子青先生是担心……?”云礼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季子青。 “没错,盛典被我们破坏,一来断了他们的财路,二来我们对他们起了疑,发现他们贪赃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他们只有一条路可走!”季子青面色凝重的看向云礼,“趁乱杀了公子,再找一个替罪羔羊,他们最多不过是护力不当,远比丢官丢命的强。” “火都要烧过来了,子青先生,我们总不能躲在这里坐以待毙啊!”李尔看着门外越来越亮的火光。 “正愁没有由头审问呢,这可好,自己送上门来了!”云礼面露笑意的看向季子青。 “唉,虽说是机会,可到底还是要公子冒险啊!” “无妨,我相信诸位!” 李尔在一旁看着这二人的对话,起了急:“我说公子,先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打哑谜啊!究竟要怎么做啊!” “给敌人可乘之机!”季子青看看李尔,神秘一笑。 …… 云礼一行人从屋内出来,环顾左右后,便派李尔去通知胡县令,王将去组织救火,自己则和季子青凑到火势大的地方,一探究竟。 不看则已,一看甚是心惊,那起火的地方恰是云礼居屋拐角的闲置屋子,看似二者相距还有一段距离,但现在正是春末时刻,东风正俏,火势向东蔓延迅速,即便是火被及时扑灭,但就那滚滚浓烟,也极容易让人窒息。 真是好手段啊!云礼心中不由感叹,若是此番思虑能用在正途,替百姓谋福祉那该多好。云礼正在愣神,忽然身后一阵阴风传来,“终于,来了!”云礼心中暗道。 就在云礼身后之人的刀尖刚刚触到衣衫之时,从屋顶之上猛地飞出一块石头,直击偷袭之人的手背,只听“啊”一声,那贼人吃痛,尖刀应声落地,云礼闻声猛然转身,与不远处的季子青一起,扭绑住了贼人。 现场救火的人看这场面,一时间纷纷愣在原地,不明白刚刚究竟发生了何事。屋顶上藏着的王将此刻几个跨步腾跳了下来,接替云礼压着贼人。 “瞄的挺准啊!”云礼拍了拍王将的肩头,王将一头冷汗,您可真是笑的轻松,拿命做赌,我敢不准嘛。 紧接着李尔带着云礼的亲兵从县衙外涌入,接替了原本县衙的人开始救火。腾出手的云礼此刻盯着跪在地上之人,是个陌生面孔。 那人跪在地上,眼神游离,似乎有什么事难做决定。 “我并不认识你,说说吧,受何人指使?”看此人的行为动作,云礼便判定此人绝非江湖杀手,又不像是寻常百姓,那么仅有的那个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见那人闷声低头,并不作答,云礼一时语气强硬了起来,“来人,去叫胡县令过来,内院走水,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个人影!” 等了约一盏茶的功夫,“报……胡,胡县令自……”来报的兵士神情紧张,舌头打结,似乎被吓得不轻。 “自什么自,人呢?”李尔性子急,瞧不下去了。 “自缢了!胡县令自缢了!” “什么!”包括云礼在内的所有人听了都大吃一惊。一夜之间,堂堂灵县县衙内,居然连连发生两起凶案。 “王将,先行派人包围胡丰的堂院,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李尔,派人去内院将胡丰的家人保护起来,不由有误!子青先生,留下来督促灭火!” 前两日河伯娶亲的盛典才刚刚结束,今日这一县的父母官便自缢在屋内,不用想都知道这其中定有蹊跷。云礼安排停当后,看了一眼正在灭火的兵士们,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胡丰自缢的地方查看一下。 他正准备抬脚迈步,一旁跪着的贼人却一把推开两位押着他的兵士,跪着扑了上来,紧紧抱住了云礼的腿,“大人,大人,他们关押了我的家人,我不得不来刺杀你啊!大人明察啊!” “是谁!” “胡县令和张县参!” “来人,去把这个张县参给我抓来!”说完云礼便急匆匆的赶往胡丰所在的堂院。 云礼赶到时,王将已将堂院围了个严严实实。“可有可疑人员进出?” “禀大人,自从属下包围以来,并未有人进出。臣刚已大致勘察了现场,现在胡丰的尸身已经放下来了,大人可否要去看下?” 云礼并未犹豫,进了屋,只见胡丰的尸体平躺在地上,怒目圆睁,一脸不可思议,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 “仵作来了吗?” “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放他进来验尸吧!” “疑?”仵作进门踱着步子绕着尸体看了一圈,似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胡县令可确是自缢身亡?” “说来倒是颇为奇怪,大人身上没有别的伤口,颈部的勒痕清晰没有重印,按理说应该是自缢而亡没错,可一般自缢而亡之人都会舌头微吐,眼睛突出,略有红血丝在其中,现在这般不可思议的震惊表情却又不像是自缢而亡!” “若不是自缢而亡,还有什么会造成尸体现在这样吗?”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服毒!”仵作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可既然已经服毒了,又何必再自缢呢?而且服毒之后,哪里还有力气布置呢!除非……” “除非他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可以法子确定他是不是服毒?” “那便只能解剖了!” “去安排一下。”云礼转头看向王将,王将自然心领神会,便下令让兵士们将尸体抬到了义庄,交由仵作解剖验尸。 第一百一十五章 浮生 尸体抬走后,云礼开始细细打量整间屋子,刚刚第一个发现胡丰自缢身亡的那位兵士又被押了回来。 “你是如何发现胡县令自缢身亡的?从实招来!”云礼一边在屋内查找,一边询问。 “大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小人只是奉命来通知胡大人偏院起了火,让他去看看,可小人到的时候,门窗都是紧闭着的,屋里有光,可是小的在外面通传了好几声,不见人答应,小人便试着轻轻扣门,想提醒大人,可一扣,门却开了,我见大人挂在房梁上,表情诡异,一时惊吓,便连忙返回去喊人了!” “当时屋内有烛光?” “正是,正是,就是因为有光,小人才觉得大人就在屋里,便一遍遍通报。” “门是紧闭却没有落锁?”云礼翻看着书架上的书籍,想看看有何线索,可怎么看都是寻常书籍,并无可疑。 “小的发誓,我真的就是轻轻一扣,门便开了!” “你离开时,可关了门?” 那兵士细细思索了一下,答到“没有,当时小的被吓了一跳,慌乱中只想着赶紧将这事禀告大人,并未关门。” “行了,你下去吧!”云礼被案桌旁的一个水盂吸引了注意,水盂中仍有一块燃烧未尽的纸片。 云礼小心翼翼的拨开灰烬,捡出残片,残片上仅剩下数字五、两、司马四个字。司马?难道是郡守司马良?如果这是胡丰与司马良的往来信笺,上下级正常的往来倒也应该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为何胡丰要烧掉呢? 云礼搜寻了一番,屋内设施实在是一目了然,几乎什么都藏不了,除了那张残片,实在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云礼便命人锁了门,继续包围起来,打算明日天亮后,再来查看一番。 “胡丰死了,不是自杀!” 回到偏院,大火早已熄灭,云礼看着废墟上正在寻找纵火之人线索的兵士们对季子青说道。 季子青摇了摇头,“可有线索知道是何人所为?” 云礼亦摇了摇头,“只有这个!”说着递上了那块残片。 “公子的意思是司马良与此事有关?” “我不清楚,只是我们这才刚刚怀疑胡丰,他便被杀了。实在不能说是巧合!” 季子青点点头,猜测到“若是按照那刺所说,今日起火的事儿是那县参张鲁安排的,可同一时间张鲁跑了,胡丰被杀,莫不是他们起了内讧?” “现在最重要的该是抓捕张鲁。这个张鲁定是知道什么,抓住他定有收获!” …… 第二日一大早,云礼便带着王将、李尔等人到了义庄。 “呃,哇”李尔看着王将从尸库端出的盆,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连吐了几口,有气无力问道“这是什么啊?气味这般难闻!” “仵作从胡丰胃里掏出来的东西!”王将将盆放在地上,“公子,仵作说胡丰胃部黑化,胃液成浓黄色,应是中毒无疑。可这毒并非平常砒霜之流,他实在判断不出这是何种毒药!” “他的意思是胡丰是中了一种他未见过的毒身亡的?” “对,真正致死原因该是这毒药。凶徒手段残忍,应该是毒并未完全发作时,便将胡丰吊了上去。才会有那般死状!” “那凶徒究竟将其伪装成自杀,究竟是想掩盖什么呢?!” “公子,仵作说找一个精通医理,经验丰富的大夫,说不定能知道这是什么毒!” 说道大夫,云礼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名字,就是萧晚白。他这几日一通忙乱,都来不及去找九歌。 …… 云礼敲门时,九歌正在收拾行李,易真正在和萧晚白斗嘴。萧晚白自从吃了药,精神好了许多,只是此次拖得时间有些久,身体大不如前。 开门见云礼进来,萧晚白倒是气的很,“大人今日登门可是有事?” 云礼正想回答便看见了一旁正在收拾行李的九歌,一时面色惊慌,上前一把拉住九歌的手,怒声斥责道:“你又想不辞而别?” 九歌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萧晚白和易真,所答非所问的道:“公子今日来,可是有何要事?” 云礼铁青着脸看着九歌,脑子里满是惊慌,哪里还有神志答话。 李尔见此刻这气氛实在不对,便上前对着萧晚白躬身作揖道:“县令胡丰被人毒杀,只是那毒药并非平常之毒,若是萧老先生身体无恙,不知可否随我们走一趟,帮我们看看,究竟是何毒!” “胡县令死了?”九歌和易真惊讶到脱口而出。 …… “萧老,如何?”云礼见萧晚白收起银针,将那毒物放在鼻下闻了几闻,愁眉紧锁,口中呢喃。 “浮生?”萧晚白一脸不可确信。 “这是什么药,怎么从未听闻过!”李尔忙不迭的插了一句进来。 “大人,那尸身现在何处?老夫想去看看!” “在义庄,萧老请!” 一路之上,云礼将当初胡丰的死状同萧晚白讲了个大概,萧晚白心中顿生疑虑。 到了义庄,仵作已将尸身处理干净,萧晚白上前细细打量,指着尸身的脸庞道:“死者双颊可是今日才泛红?” “说来也是奇怪,昨日尸身却无这般红晕,今日才慢慢泛了出来。”仵作多年也是头一次见到死者脸上渐泛红晕的,十分惊奇。 听罢仵作的话,萧晚白便用手在胡丰的尸身之上摸捏了起来,看得周围的人一阵体寒,谁也不敢问话,这大夫还真是什么都能下得去手。 只见萧晚白用手细细摸索,反复揉捏,不放过一寸地方。李尔看着眼前这情景,鼻子中似乎又闻到了那令人作呕的气味,一时没忍住,踉跄跑出去,吐了起来。 等在外堂的九歌,见李尔这幅模样,一时心生好奇。虽然众人都劝她不要进去,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九歌还是闯了进去。 九歌进去,正见萧晚白割开胡丰腋下的一小块皮肤,从中取出一小块东西,而后自顾自的叨念着:“如此便对了!” 此刻九歌仿佛闻到了一些香味,并非药石的香味,而像是女人的脂粉香气。 众人见萧晚白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便跟着他到了外堂。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失踪 “大人,这胡县令确是先中毒,而后才被人吊在房梁之上的。所中之毒名叫钩吻,虽不常见,但也算的上是寻常毒药。服下之后,呼吸麻痹,四肢无力,心脏激烈跳动后身亡,只是这胡县令怕是未等药性发作,便被人吊了上去,所以才会双目圆睁,口舌不曾吐出。” “若是钩吻的话,我应该能验出来啊!”一旁的仵作有些疑惑。 “验不出来,是因为它!”萧晚白举起绢帕中放着的那一小块东西,“此物名叫浮生,只生在在终年无法照到阳光的重瘴山林之中,此药服下后,并不会被消融,而是透出血液重新凝结,积于皮肤下层。” “那这药可算毒药?” 萧晚白摇了摇头,“这浮生作用于皮肤下层,按计量隔月发作,平日与常人无异,发作时双颊泛红,瘙痒难忍,此时若是忍不住用手骚挠,便会出血不止,溃面不断扩大,最终血竭而亡。” “那岂不是让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啊?天下竟然有这般毒药!”李尔听着便觉得毛骨悚然。 “说来也是造物神迹,据说在药王谷的深山中便有一味草花能暂时压制浮生之毒,世人称之为若梦,此物初初开放时为鹤红色,而后几乎一日变换一种颜色,最终凋谢时变为灰色,是以名之若梦。只可惜,老夫也只是听闻,无缘得见!” “药王谷?怎么又是药王谷!”云礼不由得想起花连山庄,连庄主的死,他答应花娘抓捕药王谷堂主雷傲,至今未擒获,现在又有这奇世毒药面世,不由得令云礼揣测是否又与这雷傲有关。 “怎么?大人知道药王谷?” “不瞒萧老说,我曾答应一位朋友要替她擒获药王谷堂主雷傲,弄清楚其夫死的真相。” “雷傲?” “萧老可是见过此人?” “不瞒大人,老夫当年与那药王谷谷主倒是交情不错,只是记得他有一个小徒儿叫雷傲的,并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公子要找之人。” “不知那谷主现在何处?”若能找到这谷主,说不定亦能找到雷傲,那么连庄主究竟为何被人下了鬼僵之毒,这雷傲为何又弃之而逃便能搞清楚了。 萧晚白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那老家伙,我也想找他,可惜早在十几年前就失踪了!” “失踪了?” “是啊,若是那老东西还在,我身上这毒怕是早解了。”萧晚白居然认识药王谷谷主,着实令在场的人大吃一惊。 萧晚白看着众人吃惊又担忧的神情,嬉笑一声,“哎呀,没事没事,我现在这不是好好的!你们呀别瞎担心了,还是想想着胡县令为什么身上会有这浮生吧?!” 云礼听罢,收起一脸的担忧,眉头紧锁道:“照这么看来,给胡丰下钩吻之人并不知道他已经身中浮生,不然何必多此一举冒此风险呢,等他自己毒发不是正好?!” “那这胡丰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仇家?” “走,我们回县衙去,再去胡丰的屋里看看,可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众人起身准备离开,云礼一把抓住九歌“你跟着我,不许离开我的视线”,继而冲着萧晚白躬身作揖道:“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前辈应允。” 萧晚白点点头,“大人请说!” “此案屡屡涉及到各类草药和药王谷,晚辈不懂之处甚多,前辈若是没有紧急的事情,可否协助云礼一同调查!”说完,云礼的眼神飘向一旁的九歌。 萧晚白自然知道协助调查是一方面,恐怕云礼心中真正担心的是九歌离开。这一对璧人啊,萧晚白心中释然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一行人急匆匆的赶回县衙府,府内的护卫已经全被云礼换了自己的亲兵,此刻正在收拾火后的残局,好不热闹。 云礼他们刚进门,恰巧赶上季子青迎出来。 “子青先生可是要出门?”李尔嘴快,不等云礼反应,话便问了出去。 “我安排好兵士们收拾残局,便想着去义庄找你们,看看调查的怎么样了!” 云礼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先生,咱们边走边说。” “什么?胡丰体内早被人下了药?”季子青听完云礼的解释,也不由得大吃一惊。想不到这胡丰看着圆滑世故的一个人,竟有如此多的仇家。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起火那日毒死胡丰并伪造现场的与给胡丰种浮生的并不是同一人。对了,那县参张鲁找到了吗?” “今日一早我已经盯着发了海捕文书,消息没这么快!” “我这边起火,胡丰被杀,张鲁逃窜。可见这个张鲁必定知道什么!安排下去,绘制张鲁画像,加派人手,无论如何也要给我找到他。” “是!” …… “这个地方我早前来过,除了一块未燃尽的纸块,并无其他。这次还请诸位仔仔细细再查一遍,看我可是漏了什么!” 言罢,云礼推开屋门走了进去,一行人鱼贯而入。 易真第一次跟着大人物查案,心中激动异常,刚一进入屋内,便跳将着东看看,西摸摸的查探了起来。 比起易真的莽撞,萧晚白倒是沉稳了许多,进屋便走到案几处,四处翻看案几之上摆放的书籍以及文房四宝,还有很多名家字帖。 萧晚白拿起字帖,翻了翻道:“看不出来啊,这胡丰竟然酷爱书法,日日要练字!” 王将李尔正挨个将书架上每一个隔板上的书全部拿掉,细细摸索着隔断的隔板,似乎是想看看是否有机关暗格一类的东西。 九歌看着众人一顿翻腾,并没有加入其间,而是看了看屋内后,又出屋外细细瞧了瞧。“这间屋子应该有个暗室!” 一时间众人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愣愣的看着九歌,九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刚才用脚大概丈量了一下室内各墙之间的距离,又去室外大概量了一下,这暗室的地方应该就在那!”说罢九歌用手指着一侧挂着三幅巨大风水画的角落。 第一百一十七章 账册 众人随着九歌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个角落只有一个神龛,上面放着一只香炉,香炉背后挂着三幅巨大的风水画。 易真连忙跑了过去,左右推挪,那神龛丝毫不动,而后又试着转动那只香炉,依旧没有动静。掀开画左看右看,始终没找到开启暗室的机关所在。 “看来机关并不在此处,大家找找别的地方试试看!” 九歌一句话,屋子里顿时鸡飞狗跳了起来。搬椅子,挪桌子,转花瓶,连笔墨纸砚都没被放过。找了许久,还是没找到。众人不免有些气馁。 “九歌说有暗室,就一定有暗室,你们别歇着了,赶紧起来再找!”易真平日里和萧晚白插科打诨,没个正经,可关键时刻却总有超乎常人的乐观和豁达。 九歌看着跳起来又在进行摸索的易真,眼神里满是欣赏,不由得微笑起来。忽然一个身影堵在了她身前,浑身泛着冷气,不是云礼是谁! 九歌抬眼看着严肃异常的云礼,莞尔一笑,“我去帮忙!”众人见状,也嬉笑着开始了新一轮的搜查。 没过多久,忽然听到子青先生“哎呦”一声,接着便是重重坐倒在地上,身子一时没控制住,向身后的书架倒去,眼看着满架子的书要跌了下来,子青先生抬手想护着脸,却不想对面那神龛后面“咯吱”一声,从画的正中间裂开,露出了暗室一角。 众人惊讶之余,转头,好奇季子青是如何找到暗室机关所在的,却正好看到易真往回收脚,低头搀扶起季子青,“对不起啊子青先生,我,这毛毛躁躁的,绊了您一跤!” 季子青拍拍屁股,笑呵呵看着歉意十足的易真道:“若不是你这一脚啊,我们怕还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去呢!” “嘿嘿”易真挠了挠头,蹲了下来,摸着书架上一处极不易察觉的凸起道“这暗室的机关也实在有些奇怪,难不成每次开启暗室,还要这么摸索许久啊?!” “或许并不需要如此麻烦!”站在远处的萧晚白又往后退了两步,“大家看,这书架加上架子上的书,像不像八卦图,那机关正巧位于坤卦的第一阴爻处。” “早前听说暗室机关多半都是转动花瓶,石炉,没曾想居然还有这种机关,真是让人打开眼镜!” “能布置处此机关的人,定是熟悉周易八卦,奇门遁甲之人。”云礼说着,忽然停了下来,愁眉紧锁道:“可那胡县令怎么看,也不像是精通玄学之人。” “公子,要不我们先进去看看呗?我都好奇的在这门口站半天了!”李尔看着大家研究对那个开启暗室的机关生了兴致,连忙出声将大家的话题拉了回来。 “好好好!” 于是众人鱼贯而入。这暗室实在不大,只放得下一张案几,两把椅子,案几之后是一排书架,上面堆满了册子。 “我还以为那胡县令贪了那么多银子,都放在暗室里呢了!”李尔有些悻悻的叹息道。众人才发觉,原来这小子刚刚催大家进来,竟然是在打那脏银的主意,不由得笑出了声。 “这些银子还真就在这暗室里!”云礼翻看着堆在书架上的册子,抬眼看向众人“你们过来看,这里放着的都是账本,里面居然记载了胡丰经手的每一笔银两的去处!” “这可比他之前交给我那些有用多了!”云礼将手中正拿着的账本递给季子青。 “李尔,找几个兵士,将这账册搬回偏院。王将,现在就去提审胡丰的家眷。”说罢,云礼看了一眼萧晚白师徒和九歌,“还得劳烦子青先生给他们安排个妥帖的住处。” 得了令的三人,躬身抱拳道:“属下遵命。” 九歌见眼前这情景,不由得感慨,大半年未见,云礼的行事愈发张弛有度,安排起事情来也是极有条理,俨然一副朝中大员的气势了。 从胡丰的堂屋出来后,众人便各忙各的去了。九歌正准备跟着萧晚白他们一起安顿落脚,却被云礼叫了去。 “九歌,你若是没什么事,可否来我屋里。今日线索有些多,我想梳理梳理,旁边最好有个人,能帮我提点一下。” 大家都被派了出去,萧老忙碌了一天需要休息,易真得照顾他,看来确是自己最得空。只能点头答应了。 一路上九歌本想着云礼所说的梳理线索不过是想和她单独相处的借口,却不料想回到屋内,云礼便坐到了一旁,示意九歌取来纸笔。九歌心中不由得哑然而笑,那个做事一丝不苟的云礼,实在令人着迷。 “前日一共发生了两件案子,一件是偏院纵火,一件是胡丰被杀!”云礼见九歌落座,便自顾自的开始回忆起来。 “根据那刺的供述,他是受县参张鲁的贿赂和要挟铤而走险的,可现在张鲁逃窜,并不知道与胡丰被杀一案有无牵连。” 九歌一面点头,一面持笔做记录,二人这画面倒极是和谐。 “胡丰被杀,尸身中验出两种毒,钩吻和浮生,钩吻是致命毒药,浮生应该是有人为了控制他而种在其身上的。显然这两种毒并非同一人所下,可下毒之后伪装成自杀究竟是意欲何为呢?” “会不会是胡丰背后的人想让胡丰承担全部责任的障眼法?” 云礼点点头,“这个最能说的通!” “那胡丰背后之人可有线索?”九歌问道。 “有”云礼拿出那块残片“这应该是封信,上面的司马二字,若我猜想的没错,应该是司马良。” “胡丰背后的人是司马良?” “若真的是司马良,那一切似乎便合情合理了!”云礼指尖轻轻叩击桌面,思绪集中“胡丰是司马良安插在灵县替他卖命的人,种浮生是为了更好的操控胡丰,眼见河伯娶亲的盛典被你我破坏,我对盛典收取银两之事起了疑,他担心我会以此为突破口,扯出更多的人和案子,便派人杀了胡丰,伪装成自尽!” 九歌点点头,“如此推断倒是说的通。可那纵火刺杀呢?难不成胡丰背后不止一人?” 云礼摇了摇头,“我猜想该是胡丰知道了我怀疑他,调查他,为了事情不败露,他便想着将我干掉,如此最多是个护卫不力的罪名。可那张鲁究竟为何会事先知道胡丰死了,跑了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纹身 现在虽然依旧迷雾重重,但好歹已经理出了头绪,云礼心中暗暗有种预感,他似乎已经揭开了落华郡贪腐势力的一角。 接下来的几日,云礼等人几乎忙的脚不沾地。 子青先生带人熬了几个通宵,终于将暗室里的账册核对了清楚。结果令人咋舌,这一县的父母官居然是个巨贪,不止是河伯娶亲盛典从百姓那里收取的银两,还有每年的赋税,朝廷的拨款,各项支出没有一项是他没有挪用过的。 数年来,便是有水患,也不曾修建过任何设施,反而伙同县里的大族、长老们搜刮愚弄百姓。 唯一可惜的是,胡丰账册上所贪银两均被记录在一个上字名下,实在不知所指代的究竟是谁! “这个胡丰看着温顺精明,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胆子,做这些事情!” 云礼气的连连拍打自己的胸口,仿佛如此才能吐出心中恶气。 “来人,再提审胡丰的家人!” 上次提审胡丰的老婆孩子,查抄胡丰的全部家产,可令人出乎意料的是这胡丰并没有多少身家。全部家当加在一起,也就是刚好过日子而已。那胡丰贪赃的这些巨额银两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云礼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再审胡丰的家人,看有没有遗漏。 “大人,胡丰的娘子犯了病,今日怕是来不了了!” “犯病?什么病?” “只是说,是旧疾,并不清楚。” “派大夫去了吗?” “早前便去看过了,说是其难杂症,治不了!” “来人,派人去请萧老!” 虽然这萧晚白一直没说过自己的来历,可他几次显露身手,都让事情迎刃而解,实在叫人信赖。 云礼派人来的时候,易真正在跟萧晚白抱怨,说他不应该如此轻易的便答应了留在此处帮忙,现在搞得每天都要窝在这一派紧张氛围的院子里,实在憋屈。 听闻又有了病人需要医治,易真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蹦跳着取来了医药箱,跟着萧晚白到了内院。 胡丰的娘子就那么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一半脸肿的厉害,已然辨不出容貌,无法言语,只能在一旁吱吱呜呜,身体虚弱至极,根本无法站立。 胡丰五岁大的孩子在一旁玩耍,似乎早已习惯了娘亲的发病症状,并无害怕或是担忧。 萧晚白只看了一眼,就惊呼“七星海棠?”连忙上前诊脉。 一旁的易真倒是来了兴致,“师傅,这七星海棠是什么啊?” 萧晚白像是没听到般,神思凝重,变换着手指切脉,诊脉。一番诊治之后,萧晚白从自己随身带着的瓶子里倒出一粒药丸,正欲给那妇人服下,却被一旁的易真拉住了,“师傅,这是你救命的药,怎么又随便给人?!” 萧晚白推开易真的手,边喂药,边答到:“这七星海棠是让药王谷闻名天下的毒药,此毒来势凶猛,不出三日便会全身肿胀而亡,看这位夫人的情况,恐怕已经捱不到明天了,哪里还等得到我配药。” “又是药王谷?!”云礼此刻从门外进来,恰巧听到了萧晚白刚刚的话。 “没错,此毒成名已久,江湖上是否有人能配置出此药不得而知,只是这位妇人看着并不像是有仇家的样子,为何会中此毒,倒是令人费解!” “这妇人何时能恢复清醒?” “大概还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后,云礼在大堂之上见到了虚弱的胡丰妻,“谢大人救命之恩!”那妇人进来就俯身跪地,连连称谢。 云礼却一拍惊堂木,大声呵斥道:“现在我已有证据证明胡丰确是巨贪,你还不赶紧如实招来,所贪银两置于何处?” “大人明察啊,民妇确实不知啊。” “你若再不说,我便让你那孩子去充了奴籍!” “大人,使不得啊使不得,我是真的不清楚啊。我家官人只是每个月按时将奉例拿回来给我,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啊!” “那胡丰给你奉例的时候可曾说过什么特别的吗?” “唉,自从我病了以后,他说的最多的便是我这病了。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你这病最早什么时候发现的?胡丰又是找何人医治的?” “唉……”说起这病,眼前这妇人似是多了很多委屈,瘫坐在地,泣不成声。“那时我家官人刚到灵县没多久,我便得了这怪病,他找了好多大夫,都摇头说治不了,只剩三天好活。官人看着我直掉眼泪,就在我们都要放弃的时候,忽然有位神医到访,给了我一粒药,这才得以保命。” “神医?姓甚名谁?” “我们哪敢问恩人的名讳啊。只知道他后来和官人谈了很久,之后便是每隔数月,官人便会带一粒药给我!我们全家都心怀感激啊!” “你可还记得那人的模样?” “我也就见过恩人一面,只记得恩人圆脸盘,鼻子高挺,双眼炯炯有神,甚是精明干练!” 云礼心中暗自叹气,附和这妇人描述的,全灵县怕是没有一万,也有五千人,“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妇人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当时我家孩子给恩人送水时,不小心将水洒在了衣袍上,帮恩人擦拭时,我隐约看见恩人右肩上似乎有个纹身。” “纹身?” “是是是,不过一瞥,只看到了一个角,实在不知是什么!” “来人,拿纸让她画下来!” 云礼拿着胡丰妻画出的图案,边走边思考,虽说只有一个角,可云礼总觉得这图案很是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一时出了神,迎面撞上有些慌张的季子青。 “子青先生,何事如此慌张?” “公子,老夫正要找你,刚刚知事来报,灵县下属的几个村,久旱未雨,粮食失收,爆发了饥荒。” “那开仓赈粮啊!” “可,可那知事说,存粮不足啊!” “不可能!我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查验粮仓,几座粮仓存的满满当当的!我爬到粮仓顶上亲眼看到的,怎么可能存粮不足!”云礼一时气的有些语无伦次。 “我查验过了,存粮确实不足!” “怎么可能,把王将李尔找来,我们去粮仓!” 第一百一十九章 阴违 云礼等人到粮仓的时候,知事刘氏早已等在此处,想来是子青先生的安排。见御史大人一脸铁青的疾步而来,再加上这几日云礼对县衙各级官吏的审问,刘氏此刻战战兢兢的颔首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来人!谁来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姓最关心的不过是衣食温饱,上至国家,下至乡镇,最重要,最基本的保障就是存粮。现在存粮出了问题,就意味着一县之根本出现了问题。云礼怎么能不急。 听到云礼怒吼,刘氏哆哆嗦嗦的站了出来,结结巴巴的答到:“回大,大,大人” 紧接着吸了一口长气,“是,粮,粮仓的问题,存粮早,早被人挪走了!” “粮仓你管?”云礼双目直视,浑身散发着寒气逼问到。 “回,回大人的话,收缴存粮确实是卑职的职责,但卑职发誓,每年收缴粮食后,全部如数入仓,真的不知道这粮仓居然被人做了手脚啊!” “带我去看看粮仓!” 看到粮仓后,云礼即便再强装镇定,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气愤。整个粮仓居然只有仓顶一部分是真的存有粮食,粗壮的柱型粮仓在内部又嵌套了一个圆柱体,周边只有两个柱体的缝隙中有少量粮食,中间的部分全部是空的,没有一粒米。 如此设计可真的称得上机关算尽,凡是查验粮仓的人,不论从顶端,还是从侧面都可查验到粮食,怎么能想到这粮仓之内竟然别有机关。 “你不要告诉我,粮仓这个样子,你不知情啊!”云礼看向一旁跪在地上的刘知事,咬牙切齿的说道。 “大人,卑职实在冤枉啊,五年前卑职上任时,这粮仓便有了,这些年根本就没有动过,卑职真的是不知情啊!还望大人明察啊!” “那为何偏偏今日知道了这粮仓的秘密?” “子青先生来找我说要开仓赈灾,卑职便来打开仓门放米,可统共也就放了二十担左右,就没有米了,这才起了疑,发现了这粮仓的秘密。” “胡丰可知晓此事?” “卑职每年按时收缴粮食放入粮仓,胡大人只是偶尔过来查看两眼,实在不知胡大人是否知晓!” …… “王将,派人将我此信八百里加急送往落华郡郡守司马良处,请他开仓放粮以解百姓饥荒。” “李尔,你带兵,去将灵县的几大家族的管事人请来,就说我有要事询问!” 王将、李尔走后,云礼往椅背上这么一靠,连声叹气,皱着眉头,紧闭双眼,双手按压在太阳穴处。 这几天之内发生的这一桩桩,一件件大案,相互牵连,疑点众多,可偏偏关键人物胡丰死了,县参张鲁逃了,又留下了这一堆烂摊子亟待收拾,云礼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其他的倒是都可以暂时缓一缓,可这开仓放粮的事儿却是不能等。 “之前派给司马良的信,可有回复?”季子青轻轻摇了摇头,自从胡丰出了事之后,云礼就已经第一时间通报司马良,同时请他草拟灵县官员接替名单,也好早日有人坐镇县衙。 现如今司马良并未吱声,云礼心中隐约是知道原因的。这司马良早就对朝廷派他来监察落华郡心有不满,在郡里的时候,面上虽气,可交办的事儿却应付。现在这灵县出了事儿,他自然乐意看着云礼的精力被县衙琐事占用,哪里会急急忙忙的派个新管事来。 “子青先生,稍后你这么做……”云礼与季子青好一顿耳语。 …… “啪!”惊堂木一拍,云礼坐在堂上大声呵斥道:“尔等作奸犯科之徒,还不跪下!” 堂下站着的几位氏族大家的长老们面面相觑,没有动。他们这大半辈子,仗着家族荣耀,何时委屈的跪过别人,更别提是这个在此处毫无根基的御史。 “啪!”云礼又是一声,见堂下众人一个个面色虽惊讶,却透露着不屑的神情,云礼就像发怒了一般,“来人,让他们几个给我跪下!” 直到县衙守卫就这么将他们一个个按倒在地上时,这些氏族长老才明白这御史大人这次是要玩真的了。 “来人,传季子青!” 只见子青先生拿着一摞账册,一步三颤的走了进来。守卫刚刚将账册放在案几之上,云礼便随手抓了一把,狠狠的掷在了地上。 “看看你们干的好事!” 堂下的长老们不明所以,连忙捡起来查看。乃是每个月县衙收支的账册。 “草民实在不明白,这账册和我等有何关系,大人可知道,把我们压在此处受辱的结果是什么?!” 说话的是灵县杜氏一族的长老,他们平日里哪里受过这等闲气,现被人压在这里,早已气急攻心,哪里还装的出之前的恭顺和善。 “杜长老的意思我听明白了,您是看不懂这账本吧!”云礼回击的也不落下风。 “县衙的事一向是胡县令当家,他的账册,我们如何知晓又如何看得懂!” “看不懂没关系!”云礼看向一旁的季子青,“有人来帮你们看懂!” 只见子青先生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册账本,掂量在手里,“这里面详细记载了每一次河伯娶亲盛典后,诸位瓜分盛典所收银两的明细,难道还需要我给诸位念一念吗?!” 一说到河伯娶亲盛典的脏银,堂下的跪着的长老们面面相觑,心中寒意渐生。做了亏心事,怎能心不惊。但面色上依旧保持这镇定。 “诓骗百姓河伯发怒水患丛生,而后借机大肆敛财,你们这不仅是贪赃,更是谋杀!你们说我是该将你们下狱呢?还是以谋杀罪论处呢?” “大人,我等实在冤枉,那胡县令以此为要挟,若是不收下这脏银,便要惩治我们几大家族,我们也是被迫的啊!”这几个老狐狸,知道胡丰已死,便堂而皇之的将罪名都栽赃到他的头上,反正死无对证。 “怎么,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胡丰是被人谋杀的吗?”云礼扫了一眼堂下众人,神秘的说道:“现在与之有金钱往来的人,都是嫌疑人!你们既然承认了与胡丰有银钱往来,我看诸位还是想想该如何摆脱自己的嫌疑吧!” 第一百二十章 攻心 说着云礼便令护卫将一旁跪着的几位长老拉拽起来,投进了监牢里。 “公子,此计可行吗?” “这些老狐狸,不给他们点苦头尝尝,怕是他们不会乖乖将自己的存粮拿出来赈灾!” 现在胡丰被杀一案还未理出个头绪,张鲁也未抓获,这又发现了粮仓的机关,和胡丰之妻所中之毒的线索,这一个灵县尚且混乱至此,可想而知整个落华郡。 念及此处,云礼只能以手扶额,甚为头疼。 那几位长老大半辈子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何曾受过如此待遇,现如今一朝沦为阶下囚,要说不害怕当然不可能。 不过一夜间,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便体会到了老鼠蟑螂为伴,馊饭酸汤为食的阶下囚生活,心中涌入巨大的恐惧感。 不知是谁先大呼了一声,“侍卫,侍卫大人,我要单独和御史大人谈谈,谈谈!”紧接着狱中人便争相呼喊起来。 云礼听了侍卫的来报,心中惊喜,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受不得苦,仅仅过了一夜便要招了,倒是省了他很多气力。“把他们都带到堂上去!” “公子不想深挖下去?” 季子青有些想不明白,既然现在众人都要招了,何不顺藤摸瓜,将这些人调查个清清楚楚。 “这几个家族在灵县根深蒂固,枝叶繁茂,这一件事根本无法动摇其根本,胡丰暗室里的账本,只是记载了收支,并无记载每一笔款项给了何人,即便是深挖,怕是最后无疾而终!况且他们的家族产业关系到整个灵县,若是擅动,恐遭殃的还是百姓啊!” 一旁的九歌看着如此运筹帷幄的云礼,心中感叹,公子实有兼济天下的大才,又有忧国忧民的善心,若将来真能一统四方,他必定是一代明君。 思及此处,九歌又想起了萧老的话,心中动然。 “那公子为何不一一审问他们呢?”季子青的话打断了九歌的思绪。 “想必公子是想挑拨几大氏族的关系,让他们互生嫌隙,相互制衡,如此一来灵县至少可以有太平一些的日子了!”九歌笑着看着一旁的云礼。 …… “听说你们几个都要见本官!可是想好如何摆脱嫌疑了吗?” “大人,我先说我先说,那监牢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啊!” “说正事!” “是是是,我们王氏一向安分守法,是杜昱,杜昱他把我引荐给胡县令的。你问他,问他!” “满口胡言,当时你家亲戚强奸了李氏夫人的婢女,让人家投了河,明明是你来找的我,让我代为引荐,怎么现在居然颠倒黑白,再说了你后来几番贿赂胡县令,以为我不知道吗?” “王敏,难怪当年胡县令找我给我施压,竟然是你在背后搞得鬼,亏得我还想将小女儿嫁到你们家,哼!” 一时间堂上那些陈年旧事被几番争斗扯了出来,平日里衣冠楚楚的这些氏族长老,此时犹如泼妇骂街般斗了起来,哪里还记得先圣所教的礼义廉耻。 云礼双手抱肩,就这么看着堂下众人,也不去劝阻,直到几人拉拽在一起,眼看就要大打出手时,才一拍惊堂木,“都给我住嘴,咆哮公堂,你们可知是何罪?!” 身形狼狈的众位长老一时间都停了手,想起自己刚刚那如斗鸡一般的荒唐行为心中暗自后悔。 “我看你们这家长里短的犹如懒婆娘的裹脚布,本官实在懒得帮你们调解,但我这知事倒是都将其记录在册了” 云礼看着堂下众人一个个面露惧意,话锋一转道:“念在诸位都是肱股之臣的份上,本官给你们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你们可愿意?” 几位长老互相瞧了一瞧,暗道一声不好,怕是着了这小子的道,可骑驴难下,只能表态以示愿意。 “现在灵县下属几个村庄闹了饥荒,诸位就代表各大族,各出一万担粮食赈灾吧!尔等可有疑义?” 一万担粮食便能让他们逃脱这牢狱之灾,自然十分划算,各位长老自然连呼感谢。 “我话还没说完,大旱之后必有水患,我看各位就再出些银钱,将素河的堤坝再修一修,到时诸位也受益!” “不知大人想让我们出多少?”一个个都是老狐狸,涉及到银钱便开始谨慎了起来。 “不多,一户五万两!” “啊!这……” 云礼见堂下众人有些犹豫,仿佛恍然大悟般接着又道:“也是我疏忽了,还是诸位长老有经验,五万两确实不够修葺河坝的。那就六万两?不能再多了!” 这一句话的功夫便涨了一万两,堂下的人面面相觑,哪里还敢磨叽,看着这御史大人一脸无辜懵懂的表情,虽心中恨的牙痒痒,面上却不得不连连点头答应。 “这县衙里的大小官们,我看也是闲的很,既然现在各位慷慨解囊,那修葺河坝的招工事宜就交给他们吧,再派几个里长看着,诸位长老放心,定将这河坝修的好好的,不负诸位期望。” 云礼这话说的柔中带刚,连消带打便打消了这些长老们自己心里的小算盘。 氏族出钱、官吏招工、里长监督,如此一来便可最大限度的防止投机取巧,偷工减料的事情发生。 看堂下的诸位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云礼清了清嗓子,“诸位长老既然如此忧心一县之民生,我想那些传闻定有不实之处,这样吧,我这知事暂且记录在案,日后酌情调查!” 而后起身走下堂来,拍着几位长老的肩膀,“本官在这里替百姓们谢谢诸位长老了!” 说完便下令送,几位长老这一天一夜真的是莫名其妙的进来,莫名其妙的出去。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心中彼此有了嫌隙,日后这明争暗斗怕是少不了了! 赈灾粮的问题解决了,但这粮仓贪污的事儿,实在是让云礼高兴不起来。 一案未平,又添新案,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胡丰明明是个巨贪,可家境竟然如此清贫,那所贪银两究竟流向何处?账册上的上字究竟指的是谁或者什么地方? 云礼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提笔起一道折子,当初他奉旨前来,不过是推行新政,但此事现在已发生了变化,涉及到谋杀和贪腐,又牵涉到一郡之长司马良,云礼思前想后,还是决定问问父王和嵇军师的意见。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回郡 “居然有这种事,歪脑筋居然都动到粮仓上了!真是可恨!查,一定彻查!”季光将手中的折子摔在案几之上。 候在一旁的云信听闻粮仓二字之时,心中咯噔一下,连忙看向一旁的嵇由,只见嵇由毕恭毕敬的立在一旁,并无言语,便也收了心情,颔首候在一旁。 季光看了看二人,语气缓和了许多,“没想到,云礼到落华郡近半年时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说着,将手中的折子递给一旁的嵇由和云信。 “当初我倒是很看好司马良,身上有一股子文人的傲气,对待事情的见解也很独特,便将这边陲重地落华郡交给他管辖。别看他一个文人啊,对付那些盘根错节的当地势力还是很有一套。唉,可惜了!”静下来的季光端起面前的茶杯,嘬了一口,抿在嘴里,思绪陷在当年的事情里。 季光自顾自说话的空档,嵇由和云信便将这折子大致看完了。 “这云礼啊,把这事情说了个大概,其实就是想问问我,这司马良到底能不能动!原本是让他去推行新政去了,这可好改调查谋杀贪腐了,也是难为了这孩子!”说道云礼,季光立马嘴角上扬,换了一副笑脸,显然对云礼的做法十分满意。 “二公子曾代王上暂行过统辖之责,想必对此类贪腐之事了解颇多,不知二公子以为如何?” 云信看着将球推到他这边的嵇由,心中一顿苦笑,不慌不忙的道“国之贪腐其危害百倍与战争,自然是要调查清楚,以儆效尤的。嵇军师可觉得对?” 这一番话说的是大义凌然,但实则无物,转眼间又将球还给了嵇由。嵇由心中叹“这二公子说话果然小心谨慎。” 既然球被踢了回来,嵇由也不便推诿,直言到:“古语云,水至清则无鱼。贪腐自然是要查,但却要注意度。若是对官员压榨过甚,恐物极必反。依我看,这司马良前有阻碍新政,后有贪腐谋杀之嫌,自是该查,但万不能牵连过广。依臣之拙见,可给三公子查案专断之权,但最后判刑还是要交由大理寺会同刑部依律行事。” 季光点点头,“那这诏书便由军师代下吧!” 从议事厅出来,季云信一改往日巴不得要同嵇由多讨教的态度,应付了几句,便匆匆赶回了德勤院。 “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山涛见云信进门便僵着一张脸,知道定是刚刚议事出了什么事儿。 “王强,王强,王强”季云信最后一句几乎是喊出来的,山涛看着也十分担心,不知究竟是何事,能让平日里最沉稳的云信如此失态。 “公子,公子,我在,我在!”季云信的贴身侍卫从门外跑进来。 “我说过多少次了,多少次了,不能动粮仓,不能动粮仓,那是百姓的根本,怎么就是不听呢!传令下去,让手下那批擅长机括的人最近都给我停手。”云信有些无奈的道:“告诉他们最近要查。日后若是让我发现谁再打粮仓的主意,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王强走后,季云信看了看山涛,有些泄气的说道:“先生一定好奇我为何发这么大火吧?” 山涛点了点头,季云信便将这其中的情况讲了个清楚。 “既然王上要追查粮仓一事,公子打算怎么办?” “只能引到司马良身上了,反正他那么多罪状,也不差这一条。” …… 季光的诏令快马加鞭送到时,云礼恰和子青先生、九歌等人一起,探讨案情。 “父王许我查案专断之权”这是这些日子唯一能让云礼高兴起来的消息了,“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查司马良了!” “不知接下来公子打算怎么办?” “回落华郡!”云礼挥了挥手上的诏令。 “回落华郡?”众人有些吃惊,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在灵县,为何要回落华郡呢? “现在案情陷入谜团,胡丰究竟被何人所杀?又为何会被种浮生?胡丰妻为何会得病?大批脏银究竟藏在何处?那位有纹身的神医又是谁?此事究竟和药王谷有没有关系?粮仓究竟是何人破坏,存粮又是被何人盗走?”云礼双手肘着脸庞,“我们查了这么久,还是一头雾水,毫无进展。” “公子是想调查司马良?” “这个司马良对我几次送去的帖子都不予理睬,如此目中无人,难怪新政推行不下去!他越是如此跋扈,越是可疑!现在案子进入僵局,我们留在这灵县也是徒劳,既然他的嫌疑最大,索性便去把他调查个底掉。” 云礼晃了晃手中的诏令:“现在有了这个,他是配合也得配合,不配合也得配合!” “大人,老夫怕是不能随行?”萧晚白有些为难的说道。 “不知萧老有何打算?这药王谷一事,牵连甚多,确需萧老助力啊!”云礼话是对着萧晚白说的,可目光一直瞟向一旁的九歌。 九歌自然感受到了云礼的目光,脸颊泛起绯红,眼观鼻鼻观心的低下了头。 “非也非也,老夫既然答应了大人,必定会相助到底。只是现下老夫给胡夫人配的药还需些时日,待老夫治好了胡夫人,必定赶至落华郡,助大人一臂之力!” “好,既然如此,且待我安排好这里的事,我们便启程。” …… “九歌,你留下!”众人得了令,纷纷散去时,云礼叫住了九歌。 “歌儿,你和我一起走!” “这……” “我说过,不许你再离开我一步!歌儿,你难道真的如此绝情?真的丝毫不在乎我了吗?”自从重逢一来,一直是云礼努力维持着二人之间的联系,如今马上要走了,云礼实在是怕! 看着云礼神伤的模样,九歌心中一紧,连忙呼道:“不是的,不是的!只是……” “是因为子青先生吗?”云礼自然知道九歌心中担心的是什么“你放心,我已经与子青先生畅谈过了,他不会再阻挠我两了!” 九歌听后脸上并没有云礼希望看到的欣喜之情,而是陷入了沉思。“我想我应该和先生谈谈了!” 此事终是要有一个答案,九歌决定直面自己的内心,不再逃避。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致 “老夫已同公子说过了,不再阻拦你们,不知九歌姑娘找老夫何事!” “想问先生的真实想法!” “唉”季子青叹了一口气道:“上次我拦阻过了,你们还不是遇到了吗?这怕是上天的旨意吧!” “恐怕先生心中并不是这么想的吧?” 九歌话音刚落,季子青猛然转头,眼中精光一现,死死盯着九歌。 九歌见季子青如此模样,便也不等他答话,接着道:“上次因为我,公子同先生弄的很僵,现在仍心有嫌隙,先生知道这次若还是硬碰硬,必定会与公子离心。到时先生所图怕是会落空!” “我一心为了公子,能有何所图?” “呵呵”九歌微微一笑,“九歌今日想与先生开诚布公的谈谈,先生又何必遮掩。” “从先生几番为公子谋划,博取王上信任和器重,自然便不难猜出,更何况您还给他安排了那一桩极好的婚事!” 季子青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九歌。 “谋士为主,自然希望主上飞黄腾达,虽说先生自幼看着公子长大,情分更多些,但目的是一样的,不然先生怎么会为公子如此筹划!” “你究竟想说什么?”季子青一脸警惕的看着九歌。 “我想说,我同先生的目标是一样的!看之前公子几下便将众位长老收服,九歌心中佩服,如今的公子已经有了运筹帷幄的能力,可与府里的那几位相比,公子还有兼济天下的善心,辅佐这样一位明君,将来百姓必得安宁!” “既然九歌你看得如此通透,那就该知道,有妻家的助力,对于公子而言是多么重要!” “九歌知道!九歌也并不妄想此生能嫁于公子为妻。公子现在一门心思都在我身上,必然拦阻不得,不如顺着他,到时候形势会逼他做出选择!想必先生也是这么想的吧?” 九歌见季子青不说话,知他是默认了,便继续道:“九歌只想留在公子身边,辅佐公子,达成所愿。结束这乱世,还天下一个太平,给百姓一条活路。子青先生,你我目的一致,还请先生许我跟着公子!” 说罢,九歌对着季子青躬身抱拳,久久不起。 “起来吧,九歌!你原本不需要和我说这些的!”季子青扶起九歌,“真想不到,时隔半年,你居然有了如此胸襟!” 此刻季子青看着九歌的眼神,就仿佛是一位父亲看着自己出色的女儿那般,骄傲赞许。 “公子视您为亚父,尊之以礼,九歌实不愿你们二人因为我心生嫌隙,误了大事!” “哈哈哈”季子青拍着九歌的肩膀,眼中满是欣赏,“不会的,你放心!好孩子!” 云礼不知道九歌和子青先生到底说了什么,只知道二人出来时面露喜悦。九歌更是痛快的答应了日后跟在他身边,再不离开。 云礼心中欢喜,也再不好奇二人究竟谈了些什么。 …… “你不是说要一直跟着我和师傅的吗?”易真听说九歌要先跟着云礼走时,一脸的不情愿。 “你们过些日子不是也会去落华郡吗?不过晚几日而已!”九歌一边收拾包袱,一边答着。 忽然一双手用大力强行掰过九歌的肩膀,易真一双大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九歌的双眼,“你是不是喜欢他?” “呃,呵呵……”九歌有些不好意思,转而嬉笑着打开易真的手,“你这年纪,知道什么是喜欢?!” “我这年纪?”易真似乎有些生气,“我这年纪都可以娶妻生子了!怎么不知道!” “好好好,你是男子汉了行吗?等你和萧老到了落华郡,我们啊张罗着给你娶个妻如何?” “谁要娶妻了!”易真冲着九歌吼道。 “唉?不是你是说要娶的吗?” “我说什么了我!我什么时候说的!我没说!就没说!”说着,易真气呼呼的走到一旁,拿起桌上的凉茶,猛灌了几大口。 “那是凉茶,喝了闹肚子了该!”九歌一把抓过易真手上的杯子,见易真气呼呼假装生气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你还笑!” “好好好,不笑不笑,也不娶亲,不娶,行了吧!” “谁说我不娶亲的!” “哎?你这人,我说娶,你说不娶,我说不娶吧,你又要娶!怎的如此难伺候!” “不是不娶,是要娶我喜欢的!” 九歌这才察觉到了异样,一脸神秘的凑上去,“这么说,你是有喜欢的姑娘了?这好说,只要那姑娘愿意,我和萧老便给你上门求亲去!” “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易真一脸骐骥的看着九歌,吞吞吐吐,扭扭捏捏的。 “那你问问呗!” “我……你……嗨!算了,算了!”说罢,易真一咬牙一跺脚,跑了出去。 “哈哈,还害羞了!”九歌自顾自的笑着,继续收拾包袱。 …… 郡守司马良迟迟不对灵县的官员进行安排,云礼只能暂时根据自己这几日的观察,将灵县的事儿做了个大致安排。即便如此,抵达落华郡已是五日之后了。 “什么?司马良居然又不在府里?” 现在云礼不知是御史,更是手中握有益王诏令,权利大于郡守的大人物,况且两日前,子青先生便派了人提前通知司马良准备迎接。 可这司马良居然在这个时候出府,明显就是不将云礼放在眼里,要给云礼这御史一个下马威。便是云礼脾气再好,也难免气愤一番。 “大人,司马大人确有急事,不得不出府一趟。大人临走前安排了小的在此恭候!” “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大人旅途劳顿,不如先跟小的去行馆休息如何?” 云礼心中暗惊,上次来的时候,这司马良还能装作一副热情好的模样,将他安排在自己的府邸之中。这次居然将他安置在了外面的行馆! 难不成是怕自己住进他的府邸发现什么?这司马良果然可疑! …… “可抓住了吗?”司马良带兵急急忙忙的闯进一户民宅,张嘴便问。 “禀大人,幸不辱命。这就是八年前山益之战的知情人,丁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往事 “把他押过来!”司马良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丁勇,疾步走到屋里,查看了一番,确定四周无人。 卫兵将丁勇押进屋里,一脚踹在小腿处,丁勇应声跪地。 “八年前的真相到底如何,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郡守大人,小人身犯命案,若是此刻说出来,您不会过河拆桥吧?”丁勇抬起虽然狼狈不堪,却甚是狡黠的脸,一副精明无比的神情。 “大胆,敢跟郡守大人讨价还价!” “没办法啊!”丁勇一脸无赖的道:“我现在就靠着那个秘密过活,若是没有十足把握,我怎么敢说出来!” “柴伍!”丁勇的这番话彻底激怒了座上坐着的司马良,“让他尝尝耍无赖的下场!” 从得到消息到将这丁勇抓获,这大半年他司马良不知费了多少心力,眼看将要解开他多年心中所惑,这丁勇的狡诈要挟简直像捏住了他的七寸一样。 柴都尉得令,举剑便是一刺。屋内顿时响起丁勇的嚎叫声。 “你若是一五一十的将当年的事儿说与我听,我尚可留你一命,若是胆敢有隐瞒不实之处,今日便是你的死祭。” “是,是,是!啊……呜!” “八年前山益之战,可是征调了你的粮食?” “正是,八年前小的是永盛斋的掌柜,我可是亲眼看着来征粮食的人,将粮食一袋袋放在车上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当时明明抬出去五十包粮食,可事后老板却让我记二十包。我当时只是疑惑,直到后来老板一家被杀时我才得知,剩下的那三十包全是稻草啊!” “他们居然用稻草冒充粮食!” “千真万确,我也是逃出来以后才听说,原来当年的那些军粮在运输途中与民船相撞,以致山益大战中的裴将军弹尽粮绝而败。” “当年的事故,大理寺已经调查过了,是意外!” “意外?大人,您想想,即便是船没有撞沉,按时将军粮送了过去,也是大半的稻草啊!怎么可能是意外!” 司马良双手紧紧拽着衣袍,强行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几万条性命,万里家国,就这样葬身敌手,实在可气,可恨! “你老板一家和经事的活计全部被害,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们被杀时,我正在暗房里清点粮食数目,将暗房的门一关,那些歹人才没发现我。大人,这都是八年前的事儿了,您如今翻了出来,究竟为何啊?” “问你该问的!”一旁的柴伍直接上去给了丁勇一脚,又是一顿鬼哭狼嚎。 司马良要问的已经问到了,自然不想再看这丁勇如此泼皮无赖的行为。 “行了,柴伍,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 丁勇一听司马良这是问完了,连忙起身大呼“大人,大人,莫忘了你答应我的,饶我一命啊,饶我一命。” 等柴伍将这丁勇拖走折返回来后,司马良问道:“在何处找到的此人。” “据说当年此人逃到了落华郡的昌县,谁知他顽劣脾性不改,调戏人家良家妇女,结果那女子饮恨自尽了,这才被当地县令万奇抓了起来。审问时,问其原籍,恰与我们所求相同,万奇便多了个心眼,问了一句,这家伙鬼的很,立刻以此事做条件,万奇这才报于我知晓。” “此事不可声张,那个万奇可是我们的人?” “正是!” “这件事,我一定要查个清楚,还裴将军和他的裴家军一个公道!” “大人,今日是御史大人返回之日,大人还是不要在此处耽搁太久,早早回去的好!” …… “都过了这么久,这个司马郡守居然还不来见过大人!也太嚣张跋扈了吧!” 云礼他们一行人在行馆落脚已经小半天时间了,迟迟不见这司马良前来拜会,云礼倒还坐得住,可这急性子的李尔早已在一旁气愤不已了。 “急什么!若是他今天不来,便是明着对我宣战,我也不必遮着掩着!” “我倒是觉得这司马良好歹也是一郡之守,不会做如此出格之事!”九歌虽然心中也是疑虑满满,但仍是觉得若这司马良真是这谋杀贪腐的主谋,定然不会愚蠢到这么早便将自己的态度告诉云礼。 众人初到落华郡便遇此下马威,大家不免情绪有些低落。正在此时,门外守卫来报:“御史大人,郡守司马良拜见!” “请!” “臣今日未迎御史大人,实在是抱歉抱歉啊!”司马良一脸歉意的走进行馆,人没进门,声音便先传了来。 “那些个虚礼倒是不打紧,不知道大人今日可是有什么急事?”云礼一把撑住司马良抱拳躬身的双臂,道。 “呵呵,急事算不上,但确是件很重要的事!”司马良一脸诚恳的答到。 “连我都不能说?呵呵,看来郡守大人有不少秘密啊!” “不是不能说,只是事情未查证清楚前还是谨慎一些的好!”面对云礼言语上的咄咄逼人,司马良的回答倒是显得冷静了许多。 “郡守大人一直都是这番谨慎?”云礼提壶,给刚刚落座的司马良倒了一杯茶水,所言有他的旁敲道。 “哈哈,谈不上,谈不上!” “既然谨慎如郡守,那为何不回本官的信笺呢?”云礼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心中的怒气,突然当面提出这个问题,想看看这个司马良该如何应对。 “御史大人给我写信笺了?”司马良一脸茫然的看向云礼。 “自然!还写了不止一封!难道灵县发生的事儿大人不知?”云礼见司马良这反应实在不像装出来的。 “灵县怎么了?” “胡县令被杀,从他的暗室中查获大量账本,上面记载了他贪赃的每一笔钱,可这巨额赃款却不知去向。还有灵县的粮仓居然被人动了手脚,几大粮仓的粮食几乎全部不翼而飞,时逢旱灾,我写信请郡守放粮,也迟迟没有回信。……” 云礼的话没说完,便被司马良打断了,“现在这就开仓放粮赈灾!” “不必了,在下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哦哦,那就好!”司马良听罢仿佛真的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大人是真不知?”云礼此时却是有些好奇了。 “确实未曾得报,可能是那几日在下经常外出,手下长史见我忙于别的事,便没有通报!我这回去便看!” 司马良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直视云礼,说出了云礼一直想说的话,“御史大人可是怀疑在下?”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朋党 云礼万万没想到司马良居然会如此直白的问出这个问题,一时僵在原地,一脸的匪夷所思。 官场里摸爬滚打多年的司马良见状自然明白了云礼的答案,神情由刚刚的谦逊随和即刻转为严肃,“不论大人怀疑什么,在下只能说司马这些年做事无愧于心。” “大人旅途劳顿,下官实在不易过多叨扰,告辞!”说罢,竟然不等云礼开口,便转身离去了。 “这司马郡守还真是有性格!”季子青看着扬长而去的司马良不禁脱口而出道。 “说不定是装出来迷惑我们的呢!”李尔插话到。 季子青看了看李尔,笑着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司马良将云礼等人安排在这行馆倒是合了好多人的胃口。这不第二天天刚亮,行馆外面便候着来给云礼送拜帖的各大族的人。 云礼看着桌上的拜帖,不由得感慨到:“都说这落华郡几乎是由各世家大族维系起来的,我看着此话倒是有几分真了!” “上次我们来,那郡守还来相迎了呢!怎么没见人来送拜帖,这次明显那郡守冷落了我们,反而这些人倒上赶子来拜会了?”李尔有些不能理解,为何他们去灵县走了一圈,回来反倒比之前更受欢迎了。 “上次我们在郡守府,这些人如何能堂而皇之的见我啊!早就听说这落华郡各氏族大家和官府军队之间本就盘根错节,利益相通,表面上这番平和,私下里却斗的不死不休,想必这司马良维持这平静也下了不少心力,现在推行新政,自然有抵触情绪,再加上各利益势力阻挠,新政在此自然举步维艰。” “那这些人公子见是不见?” “见,自然要见的。正愁无处查起,这些人倒是送上门来了!这司马良不仅阻碍新政推行,还牵扯到胡丰之死和巨额贪赃,不除之实在不足以平民愤。” “王将,去回了他们,就说按这个次序拜见即刻!”说罢,云礼将拜帖排了排序,让王将拿着出去传话了。 云礼刚用毕午饭,离氏长老便登门拜访了。离氏在落华郡也算是第一大族,祖上几乎全部是文人出身,家风严谨,风骨自存,依靠着祖上留下来的田产,几十年间兼并融合,落华郡几乎一半的田地都落到了离氏手上,光佃户便是有上千人之多。 “想不到御史大人竟然是如此年轻的少年郎,实在是令人佩服佩服啊!”那离氏此话自然是同云礼气,谁不知这从乌苏城派来的季姓御史便是王上的儿子。 “离前辈莫要折煞了云礼。云礼不过是借着父辈的光,来帮些小忙!” “不知大人这小忙,可有离某能效力的地方?” “离前辈气,只是云礼这小忙,怕是还得是你们司马郡守来帮了!” “司马郡守一向深明大义,最是体恤百姓,在整个落华郡那是人人称颂,想必定会助御史大人一臂之力的。” …… 离氏走后,便是靠贩卖私盐起家的王氏、向氏,掌管了一郡酒业的慕容氏,名下有数家酒肆歌坊的田氏,铁马镖局的莫氏,丝绒布匹的照氏,冶金挖煤的成氏,康氏、马氏…… …… 司马良被云礼气的着实不轻,回府便召来了长史王怀恩。 “既然有御史大人的信,为何不报之让我知晓!那些信现在何处?”言语间是有些生气的。 “臣见大人那些日子连日奔波在外,每日回来皆是深夜,又想着前些日子在这里时,那御史大人并无任何要事,不过每日找些茬。担心大人看了他的信,心情更不好,便没及时呈交!还请大人见谅!”说着王怀恩转身从案几之上拿起几封信,递交到司马良手上。 “难怪他会怀疑我!”司马良一边翻看信笺,一边自言自语到。“胡县令被杀,张参事逃窜,县衙府大火!这御史大人还真是到哪儿哪热闹啊!” “来人,传柴都尉,彻查胡县令被杀一案!全郡广贴海捕文书,抓捕张鲁!” …… 这各大氏族的掌事的见下来,已是过了三天。云礼的嘴巴都要说僵了,车轱辘话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终于……都走了”待人走后,云礼伸了个懒腰。 九歌同子青先生从内堂走了出来,“这落华郡的势力还真是够复杂!” “可公子却发现了问题!”九歌笑着看向正在做拉伸运动的云礼。 云礼笑笑以做回应。“没错,我故意提及司马良,便是想探探他们的口风,不想还真是,有人满口赞誉,有的人却吱吱呜呜,可见在这落华郡定然还有一股势力是与司马良的势力旗鼓相当的。只是这股势力投靠的究竟是谁,却不容易知晓!” “照他们的反应看,离氏、王氏、照氏、康氏、成氏应该是司马良这一派的。向氏、慕容氏、田氏、莫氏、马氏应该是另一个利益集团。” “公子接下来想怎么做?” “我倒是想快刀斩乱麻,毕竟还有胡县令的一条人命在这摆着,索性直接点,先将落华郡的账册查个清楚。” “公子为何不从司马良的对手那着手调查,那样会不会更快些!”季子青有些难理解。 “我虽怀疑司马良,但还是希望能够查到真凭实据,如若从司马良的对头那里寻找突破口,我担心有人会借机公报私仇,假造证据。” 季子青和九歌听着连连点头。 既然打定了主意,翌日一早,季云礼便带着九歌等人赶到了郡守府! “什么?你们郡守又不在?”这次连王将都有些忍不了了,堂堂一郡之首,不在府衙办公,整日泡在外面,到底是在干什么。 “郡守大人的行踪小人确实不知。不过御史大人要是有事需要帮忙的话,下官倒是可以尽一份薄力。” “也只能这样了,不知如何称呼?” “再下是郡守府的主簿,徐开。” “我想查看近五年落华郡全郡的税收账簿,尤其是灵县的。不知是否方便!” “自然是方便的。只是还请诸位稍后片刻,下官适才出来的及,并未带春暖阁的钥匙。” “也好!” 第一百二十五章 查证 约等了两炷香的时间,李尔有些坐不住了,“这去拿个钥匙也太久了吧?难道拿个钥匙还要焚香沐浴不成!” “李尔!”现在在郡守府中,一切还是谨慎低调些好,虽然云礼也觉得这徐主簿走的时间有些久了,但还是出声打断了李尔。 “哎呀,让诸位久等久等了。”众人正说着,只见远处这主簿一路小跑过来,满头大汗,神情甚是局促。 “这春暖阁就是用来存放历年账册卷宗的地方,本就不常用,这钥匙我这一时半会儿没找着!让各位久等了!大人若要降罪,下官绝无怨言。”说着便要下跪。 云礼连忙一把拉住,“不过是小事,徐主簿不要放在心上!还是烦请主簿先一步带路!” “好好好,大人这边请,小心脚下。”这徐开见云礼并不怪罪,又一副好说话的模样,自然言行上多了几分热情。 …… “这便是春暖阁了!大人请。”徐开推开门,将云礼等人让了进去。 “这些都是历年来的税收账簿,这个架子上的应该便是灵县的了!大人可随意查阅,下官便不打扰了!” “多谢徐主簿!” 徐开抱拳躬身慢慢后退,眼神扫过案几之时,忽然停了下来,“疑”了一声。 “可是有何不妥?”云礼随着徐开的目光也注意到了桌上的东西! “这大人的机括,怎么放在这了!”徐开拿起桌上的木质机括,自言自语道。 见云礼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徐开有些不好意思的将那机括收到自己的袖子里,“郡守大人平日里喜欢研究这些小玩意,只是这春暖阁平日里没什么人来,不知大人的东西怎会落在此处了!” 云礼点了点头,算是知晓之意。 “那下官就不打扰了,下官告退!” 听到徐开关门的声音,云礼刚刚眼神中的平静突然变成了疑虑,转头看向九歌等人,“你们可看清那机括了?” “看清了!公子是怀疑粮仓一事也与司马良有关?”九歌猜到了云礼话中的含义。 “偷盗粮仓所用到的机括装置,非熟悉擅长之人不能为。这司马良究竟做了多少坏事!” “无论如何,想让犯人俯首认罪,就必须有证据。只是这么多账本,该从何查起呢!”季子青看着一墙的账本,犯了愁。他前不久可是才刚刚看完了胡丰暗室里的账本,现在又来,一时竟觉得头痛欲裂。 …… “掌柜,我要的东西可回来了?” “大人,您要的这东西,可真不好找。我们的人去了好几次,才勉强从山越人那换了出来!” 说着掌柜将一搭地图和一本城志交到了司马良手上。 “放心,银两不会少你的!”说着司马良将一锭金子放在了柜台上。掌柜的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大人,我这里还有无妄城十大美女图册!要不,您也一并收了?!” 司马良将头从那地图和城志上抬起,狠狠给了掌柜的一个白眼,带着柴伍走了! “这大人还真是品味疏异,这不都是无妄城的嘛!美女图不比那山水画有意思?!”掌柜的连连摇头,手上却是急匆匆的收下了那锭金子。 …… “大人,这东西会有用吗?”柴伍并不清楚司马良费力找来这无妄城的城志和一堆地图到底有何用。 “当年运送军粮的船在渭水与民船相撞,那事故是何等惨烈。之前还没有丁勇的证词,我只是知道想搞明白当年相撞的事,必须清楚渭水的具体情况。现在有了丁勇的证词,希望我手上这些东西能够加以佐证,如此翻案才有希望!” “能为裴将军翻案,下官愿效犬马之劳!”柴伍躬身抱拳,当街上便行了大礼。 “我知道柴将军师出裴老将军门下,自会助我为裴将军讨一个公道!”二人目光相撞,眼神中满是坚毅。 …… 回了郡守府,司马良便扎在寝室之内,细细研究起这堪舆图与城志来。不知不觉,太阳落山,月亮升空,司马良伸了个懒腰,从屋子里缓缓踱步到庭院中,看着头顶的月光,心中想着:不论过多少年,裴家军的名声不能毁在这些奸佞手中! 忽然司马良目光一扫,发现远处的春暖阁里似乎有火光透了出来。 “来人,来人!春暖阁好像走水了!找救火队待命!”说着司马良小跑着冲向春暖阁。 此刻春暖阁中,李尔正在打趣季子青:“我说子青先生,您这眼神真是越发不好了!居然要点这些个灯才看的清楚啊!” 季子青不以为意,笑着道:“前些个日子才看了胡县令的那些账册,眼睛实在酸困,若不点着这些个灯,老夫怕是一个字都看不清了!” “李尔,你再敢如此打趣子青先生,可别怪我不气!”云礼佯装嗔怒,抬手装作要打的样子。 李尔连忙跳将开来,一把抢了云礼身旁的灯,藏在九歌身后,“九歌,九歌,快救救我!” “你这皮子定是又痒了!”九歌拿手轻打着李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众人嬉笑做一团。 恰在此时,门外气喘吁吁的闯进来一人,“御史大人?” “司马郡守!” 司马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进门又看到李尔等人在打闹,心中一时气愤,言语间也透着怒意:“此处是落华郡经年的账册所在。大人纵容下属在此处持灯嬉戏,难道就不怕一时不慎,将这经年账册烧个干净吗?!” 上次云礼同司马良便闹了些不愉快,今日本是要问这郡守大人要账本的,结果一整日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云礼心中本就有些怨气,此刻被司马良这一番数落,自然忍不下去了。 “司马大人平日不见身影,我这下属不过玩笑了两句,便要被司马大人抓着不放了?!” “春暖阁一旦走水,后果难以想象,夜间本就禁灯,所以还请诸位回吧!”司马良一脸严肃侧了侧身。 “怎么司马大人,这是怕季某查出什么不该查的吗?”云礼一时气急,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我司马良行的端,坐的正,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诸位请回吧!” 九歌拉住了正准备上前质问司马良的云礼,轻轻摇了摇头。云礼冷静了下来,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内斗 回到行馆,云礼连着砸了几个杯子,王将他们跟着公子多年,便是当初九歌不辞而别也不见公子生如此大的气。 “真是贼喊捉贼,世上怎么能有如此厚脸皮的人。还说什么行的端,坐的正!等我,等我找到证据,我看你还牛气什么!” 九歌等人闷不做声,就这么候在一旁等着,云礼自己发了半天脾气,见众人都不吱声,这才有些尴尬的停了下来,恢复了平静。 “我发这么大脾气,你们也不说拦一下!”平静下来的云礼看着众人,言语间有些嗔怪,像是小孩子做错了事儿,却将过错推给了别人。 季子青和王将李尔自然知道公子的脾性,此刻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搞得云礼更不好意思了! “你们还笑话我!” “岂敢啊我们,只是从未见公子发过如此大的脾气,想来这司马良也实在是个人才!” “他不是人才,他是犯人,我一定要将他的罪证找到,绳之以法!”云礼说的信誓旦旦,眼神里满是坚定。 “那账本卷宗我们明日还查吗?”李尔脱口问道。 九歌在一旁有些担忧,这已经是云礼第二次同司马良正面冲突了,以司马良的机敏早就该知道他们是在查他,想必早已将证据销毁隐藏了,哪里还会真的等他们去查。 “查,若想正面取证,这些卷宗最是有力!只是……”云礼话锋一转道:“只是今日这一闹,那司马良会不会转移罪证!” “确实还得查,不过却是去迷惑他的!”九歌突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哦?”众人不解,九歌此计是何意。待九歌将之前的担忧说完,众人连连点头。 “歌儿,若照你这么说,去查卷宗是迷惑他,那我们究竟该干些什么呢?” “我想,或许我们可以利用各大族的朋党之争!” 众人一听来了兴趣,聚在灯下,一番谋算。 …… 一连过了两日,云礼等人每日依旧去春暖阁查账。司马良看着意志坚定的众人,也便由着他们去了。 “柴伍,今日叫你来,是想让你陪我去一趟渭水!” “大人可是查到了什么?” 司马良拿出地方志,指着上面一段文字道“你看,此处说的很清楚,渭水因其重要的军事运输用途,本就是被官方严格管控的。军船与民船分别有数条不同的河道,若是运输重要物资,官方更加有封闭河道的权利。如此说来,那军粮船怎么可能与民船相撞呢!” “可是当时大人不是早就查过当年的卷宗了吗?当时确实有一条民船与军粮船相撞了呀!” “这次我不想再在这些卷宗上查找答案了!必须要去渭水一趟!” “是,那臣这就去安排!” …… “呦,司马郡守这是又要出门啊?”今日云礼还是照常去春暖阁查阅宗卷,路途之上遇到了欲出门的司马良和柴伍。 “是,下官有急事要出门一趟!大人还请自便!只是那春暖阁夜间决不可再点灯,还望大人遵循,以保平安。” “出门好,出门好啊!郡守大人好走!” 云礼送走了司马良,与众人来到春暖阁。“怎么样,东西拟出来了没有?” “拟出来了!这司马良还真会挑时候走!” “是啊,天助我也!不然还得等。来,去把那个王长史找来!”云礼笑着一脸奸计得逞的表情。 …… “长史王怀恩参见御史大人!” “长史不必多礼!我这里有一份新政,还请长史帮忙广发下去,务令众人皆知!” 云礼说完,王将便将手中的卷书递了上去。 王怀恩接过卷书,大致看了一样,神情顿时有些惊慌,连忙跪地道:“大人,不知这新的政令司马大人可知情?” “怎么,他司马良不同意,这政令我还发不下去了?要知道我这官级还比他要大半级呢!” “下官并非此意,只是这私盐关系到社稷民生,万不可儿戏啊!”这长史俯身在地不起。 “我本就是来推行新政的!旧制不除,新制何立。王长史几番推却,实在是不把本官放在眼里啊!”云礼把玩着手上的玉戒,一脸狐疑的看着王怀恩。 “下官怎么敢!只是……” “行了,莫要再说了!依旨下发。出了岔子,本官一力承担!” “是……”云礼恩威并施,王怀恩只能应承。 云礼这一纸诏令下来,整个落华郡一片哗然。 当年魏国一统之时,这盐铁铜煤自然是官制,民间罕有私贩,私贩一经抓住便是杀头死罪。后来天下大乱,民间私贩这盐铁铜煤的人也多了起来,一方面各割据势力忙于拼杀,无暇管辖,便听之任之。另一方面私贩按时上缴的赋税,金额庞大,各势力正值用兵用钱之时,便亦乐于见其壮大。 现在云礼一纸政令,便要令私盐归于一统,美名其曰是要清正归零,颁发唯一一张私盐经营许可。 如此一来,那些私盐的小作坊自然无法存活。王氏、向氏两大私盐家族难免会有一战。 云礼原本的如意算盘是这王氏、向氏明显属于不同的党派,先发一道政令,让二虎相争,内斗起来,他们为了拿到这许可权必然不死不休,到时候司马良所做之事必然会被抖露出来。 等到证据确凿,司马良锒铛入狱,云礼便可再发一道政令,将这私盐收归国有。到时候杂七杂八的小私盐贩子早被这一家收拾干净。届时再将私盐收归,他们自然不敢抵抗。 …… “大人,向氏家族长老向郢在门外求见!” “快快有请!” “大人,大人,此次定要帮帮向郢啊!”这王郢见云礼立身院中,便疾步凑了上来。 “向掌事有何事要找下官帮忙啊?!”云礼假装不知。 “哎呀,大人就别为难在下了!还不是那个私盐许可的事嘛!”向掌事此刻急的坐立难安。 “那个事啊,条件已经列明,向掌事只需要准备好相关卷宗,申报到郡守府即可!不知何处还需要云礼啊?” “王氏与向氏一直在盐业上有所争,不瞒大人,那王氏与交情匪浅,臣实在担心,会有不公平的竞争啊!” “哦?交、情!那向掌事的意思是郡守大人偏帮王氏,是因为二人之间有交易?” “哦,不是,不是。那个,大人,今日天色不早了。草民不叨扰了,改日再来,再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吉满 云礼本意是想通过这私盐许可一事,让王氏和向氏内斗,而后从中套出司马良收受贿赂的证据。 可没想到这向氏居然如此谨慎,云礼一时有些沮丧。 “公子也不必沮丧,能套出证据自然是好,但就算是没有套出司马良受贿的证据,事情继续如此发酵下去,应该还能引出另一个利益集团背后之人。我们此计也不算是毫无意义。” 云礼点点头,这次利用他们之间的朋党之争,将落华郡的水搅浑,他就不信司马良这只狐狸不露头。 三日之后,李尔从外面急匆匆的赶了进来。 “公子,我觉得这王氏和向氏的苗头不太对啊!” “怎么说?” “我刚刚去市集,便发现了王氏和向氏的盐铺前都有好多习武的壮丁,持短棍等凶器,只有有人胆敢上前,便凶神恶煞的将之撵走!” “他们这是要搅黄对方的买卖?” “恐怕还不止,我回来的时候,见着铁马镖局的人骑着快马飞驰而去,并无托镖!” “这和镖局有什么关系?” “有,让对方没有生意只是其一,阻断对方的私盐来路怕是第二。这铁马镖局的人怕是赶着去护送他们的私盐。”九歌一脸心事重重。 “公子,我们此计会不会太草率了?若任由双方这样下去,那司马良受贿的证据逼不出来,反倒是让两大家族大打出手,九歌担心结果我们无法掌控啊!” …… “案宗记载,当年军船民船相撞便是在此处!”司马良和柴伍坐在船上,指着渭水唯一一处夹湾水域。 “夹湾水域一次只能同行一船,不论军船还是民船,只要前方有船同行,都需静让。难道是当年船家没有让?”柴伍见状也只能猜测。 “没有让?为什么不让?” “若果不是没看见,那就只能是故意了!”柴伍这脱口而出的话,倒是启发了司马良。 司马良一把抓住柴伍,面带欣喜道:“也就是说,只要能证明不论何种位置,来船都能看到对方的船,就可证明当年的事故究竟是不是人为了!” “好像……是吧,大人!” “柴伍,我们这就去雇两艘大船去!” 说话的功夫,柴伍便在河边雇下了两艘民用大船,司马良便带着柴伍就这样在 渭水的夹湾处试了各种角度。因为中途还要给其他航行船只让路,试完早已是夜色正浓了。 司马良与柴伍四目相对,“终于搞清楚了,当年不是意外!”只要两船驶入危险领域,就一定看得到对方,及时停泊绝对能做到。 司马良看着泛起波光的渭水水面,上面倒映着漫天的繁星,像是当年跌入渭水的一个个灵魂,泪水决堤而出。 柴伍没有上前安慰,而是静静的候在一旁,以司马良当年同裴将军一家的交情,此刻他说什么都是无用。 等了许久,只见司马良用手将脸一抹,大踏步往回走。“柴伍,我们这便回去。” “今日夜深,大人,我们不如明日一早再走吧!” 说话的空档司马良已经上了马,“那新来的御史大人对我似乎有什么误会,我担心他乱搞一通,惹出乱子。还是先赶回去吧!” …… “公子,大事不妙了,公子!”王将、李尔从门外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今日已经是昭告私盐许可的第四日了,王氏和向氏的争斗是日益升级,云礼不放心,一早便派了王将、李尔去市集上打探。 听二人急急忙忙的来喊,云礼的心咯噔一下。 “话说说清楚,别慌!”子青先生在一旁安慰道。 “王氏称向氏半夜趁他们不备,将污水从瓦片上淋入,以至于王氏全部的盐,全部化成脏水。这便带着人上门讨要说法,双方一言不合,已经打起来了!好多家丁都负了伤,现场血流一片了!” 云礼一听急了,“那郡守府的都尉呢?” “我和王将回来前先去的郡守府,柴都尉和司马郡守一同出去了,尚未归来!” “这可怎么办?!” “王将、李尔我们这就去看看!”云礼说着就要往出走。 “公子,且慢,你们没有兵怕是镇不住这动乱,不如公子将令牌交于我和子青先生,去城外调公子随身带来的亲兵。”九歌一把拉住云礼。 云礼拽下腰间的令牌,扔给季子青,便带着王将、李尔赶往市集了。 这边王氏和向氏斗的早已两败俱伤,双方阻挠了对方的生意,以至于百姓无盐可买,那些流商便拿着低质的劣盐高价贩卖,现在双方更是斗的头破血流,伤者无数。 可既然都到了这一步,双方自然也没了打退堂鼓的打算。王氏早已修了书,让手下去了郡守府。向郢让人拿着自己的玉佩,嘱咐下人道:“带一小队人,趁对方不备,去找吉满将军来。” “停手,都停手!”云礼一路快马加鞭,赶至时双方还在械斗。云礼情急,不顾形象的高呼起来。 可现场太混乱了,哪里听的清云礼喊了些什么!这些家丁更是不认识云礼,哪里有人停下来。 急的云礼抓耳挠腮,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做。 就在云礼有些失措之时,一大队士兵从道路的另一头急行而来,一眼看不到头,估摸着应该有千人。双方被来者这阵势镇住了,一时双双都停了手。 “将军大人,你可要为草民做主啊!”只见那向郢哭喊着从为首之人跑了过去,而后跪倒在地,俯首道。 那为首之人虽身着常服,但从言行气质上不难辨出,绝对是位身居高位的军旅之人。 那将军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向郢,抬头看向四周,“谁能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说罢目光竟落在一旁的云礼身上。 云礼正欲开口说话,身后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何事竟劳吉满将军前来啊!”司马良纵马高呼道,身后跟着柴都尉和一队兵士。 “郡守大人气,不过是有人来报,说城中有人私斗,本将担心有何变故,郡守大人应付不来,这才急急赶了来,不想竟赶在了郡守大人前面。” “你二人可知在城中聚众私斗是何罪?”司马良眼神犀利的看向王氏和向氏。 王氏,向氏此刻齐齐看向一旁的云礼。 “御史大人也在啊!”司马良话音刚落,季子青和九歌带着云礼的亲兵从另一侧的小巷子里窜了出来。 这集市此刻真是热闹无比。 第一百二十八章 胡闹 “再下万柳营吉满见过御史大人!不知王上派大人来,是来监察何事的啊?”这吉满骑在马上躬了躬身,言语虽气有礼,态度却极是傲慢。 “王上不过是想看看新政在各郡推行的情况而已!”这个吉满来路不明,云礼自然不能说明真实来意。 “这王氏和向氏之争又和御史大人何干?竟能劳动大人亲调亲兵而来。”扶风一战,云礼也算亲身参与其中,所见将军亦不在少数,却不曾有一位说话是如此腔调,浑厚的嗓音中处处透露着试探。 “这……”云礼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才最为妥帖。 “将军,前不久郡守府颁了一道诏令,要整顿盐业,列明了许多条件,各项条件都满足者可竞争私盐唯一一个经营许可。本就是公平竞争,没想到这王氏竟然派了人捣乱。” “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半夜趁我们不备,将污水从瓦片出灌下,令我们的存盐化为污水,我们不过是讨个公道而已,你们居然上来就是械斗,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你们可真是恶人先告状,不知道是谁想断了我们的货源来路!” “明明是你们伙同铁马镖局的人打劫了我们的货,居然能信口雌黄。” 眼看着二人越说越激动,险险又要动起手来。 “你们是当本郡守是摆设吗?”司马良出声呵斥道。这才将蠢蠢欲动的两方呵斥住。 “御史大人不过是颁了一道诏令,难道诏令里有让你们双方私斗吗?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想冤枉朝廷命官!”司马良狠狠瞪了一眼云礼,转而看向王氏、向氏呵斥道。 “草民不敢,不敢啊!”王氏、向氏齐齐跪在地上。向郢眼角的余光看向吉满。 “郡守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吉满扬了扬下巴,勒紧自己坐骑的缰绳。 “将军提醒的对。倒是再下一时气急,只是这一切皆因我不在落华郡而起,待我回去调查清楚,到时是非黑白自然会有个公道。吉将军营中事物繁忙,司马就不耽误将军了!” 吉满在马上看了看司马良和云礼身后的军队,心知不能咄咄逼人的太过。便话锋一转:“维护落华郡的安稳也是我万柳营的职责,耽误实不敢当,只是若有人要在这落华郡只手遮天,也要看看我这将士们答不答应。” “吉将军请!”司马良直接忽略了吉满所说的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送走了吉满。 “你们两个都给我回去闭门思过,本官会召你们问话。”司马良冲着地上跪着的王氏和向氏说道。二人见今日之事实在闹得太大了,知自己绝对兜不回来,便急急写了恩,领着各家的家丁回了府。 司马良等众人走后,便冲着云礼没好气的道:“还请御史大人随我回一趟郡守府吧!” 云礼自知理亏,今日这事既然由他而起,自然也是要给司马良一个交代的。于是她使了个眼色给子青先生,着他带着亲兵先行返回,自己便跟着司马良回到了郡守府。 司马良一路一句话都没说,进了郡守府,便直接进了自己的内堂。云礼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跟在后面。 砰一声,司马良用力推开内堂的门,冲着跟在云礼身后的王将、李尔不耐烦的说道:“你们在外面候着!”说罢又重重关上了门。 司马良关门转身,直勾勾的看着云礼,眼神中满是要溢出来的愤怒。 此事云礼自知理亏,便躬身作揖道:“未和你商量便发了那诏令,是云礼思虑欠佳。” “你只是思虑欠佳吗?御史大人?” “我已经道过歉了,刚刚你也看到了,我已经调了我的亲兵来解决此事,你还想怎么样!” “御史大人对我有成见,要调查本官,在下毫无怨言,但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整个落华郡的百姓因你我而遭殃!” 司马良此话已经完全将话挑明,云礼见状自然也不藏着掖着了。 “我承认,这盐业许可一事,我是想着看看郡守大人是否清白。但此事也仅仅事关王向两个家族而已,怎么就关系到落华郡的全体百姓了呢!这等罪名,云礼可不担着。” “仅仅关系王向两家?”司马良对着云礼冷笑了几声,“难道大人不知这满城飞涨的盐价和劣质盐,让多少百姓没了盐吃吗?你又知不知道,在众多氏族势力里平衡取舍,做到现如今这番一片祥和,我要费多少心力。你又知不知道,我为了能让新政推行,背地里做了多少努力。” 云礼看着司马良泛红的眼眶,没有吭声。 “大人你到底知不知道百姓要过的安生日子是什么样子呢?你以为清除了几大家族势力,百姓便能过的好,不受欺压了吗?幼稚!胡闹!” 云礼强行压制住自己内心的委屈,“事到如今,如何收场?” 司马良哀叹一声,挥了挥手到:“罢了,罢了,御史大人请回吧!善后之事还是我来吧!” 云礼看了看一旁闭着双眼,头痛欲裂的司马良,一番欲言又止,最后咬了咬牙,走了! “御史大人,胡县令被杀和张参事逃窜之事,我已命人详细调查。不日应该便有结果了,大人若还是想调查司马,司马无话可说,只能请求大人,再也不要做今日这样的事情了!” 云礼站在门口,思索了一番,说了一个“好”字,便离开了。 云礼带着王将、李尔回到行馆,九歌和子青先生恰好也刚刚回来。 见云礼一脸沮丧,九歌出声安慰道:“司马大人没有为难公子吧?” “歌儿,子青先生,王将、李尔,你们说我们是不是怀疑错了人?”云礼一路上几番思索着内堂里司马良同他讲的每一句话。 “司马大人和公子究竟说了什么?” “你们知道吗?就在他指责我的时候,我真的几乎就要认定他是一个好官,为百姓谋福祉的好官。你们说这样一个人,会是杀害胡丰背后的主谋吗?” “此次这件事,确是我们考虑不周,但公子也不能因为心中愧疚,便推翻自己之前的论断。我们怀疑司马良是因为证据导向,而并非公子的主观意愿啊!” 云礼知道子青先生是在安慰他,可他心中就是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司马良会不会真的和胡丰被杀贪赃一事无关呢?!那胡丰又究竟是被何人所杀? 第一百二十九章 查错 “大人,既然现在我们能够肯定当年山益之战大败是被人做了手脚,那为何不直接上报王上,予以彻查呢?” “上报?我们现在连幕后推手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上报。更何况我们所谓的证据不过是一个丁勇和几番测试而已,你觉得单凭这些就能让王上同意重新调查当年之事吗?” “那我们调查出这些不是依旧毫无用处?”柴伍顿时急了。 “不,至少确定了我们心中的想法!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幕后主使!” “靠我们两个?”柴伍觉得郡守大人许是这几日被新来的御史大人气的够呛,才会这样。 “我昨日夜里睡不着,便起身详细研究了一下大战之前的堪舆图。” “大人有何发现?” “当年无妄城为我益州西境,与山越接壤,山益之战后,山越大将军照同甫率大军直插我益州腹地,沿途的下冶、西平、天水、代郡几乎还没抵抗便沦陷,山越军如入无人之境,直到遇到当时驻守清平郡的将军吉满,这才被拦了下来。吉将军一身胆气,率驻军连追敌军千里,夺回两城。英勇无双,一时被西境百姓称颂。” “大人的意思是?”柴伍显然明白了司马良话中的含义,当年大战的受益人,十之八九便是幕后主使。“可,吉满当年不过是清平郡的守将,怎会有如此能耐?!” “是啊!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司马良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到落华郡多少年,便同这吉满在此处的势力斗争了多少年!能有现如今落华郡的平静和繁华,实属不易!接下来究竟该怎么查,真是让人……”司马良的话没说完,只是闭上眼睛,双手轻轻揉着头。 …… 这几日云礼自知自己上次闯了大祸,心中实在愧疚,一连几日窝在行馆里,闭门不出。连话都不太愿意说了。 王将、李尔有些担心云礼,可又怕说错话雪上加霜,便推搡着九歌前去安慰。 “公子!”九歌被推着进了屋里,见云礼正在案几上写着什么,便轻轻唤了一声。 云礼抬头看了一眼,见是九歌有些局促的立在房中,嘴角微微一笑,却并没有停下手上正在做的事情:“可是李尔那个家伙把你推进屋子里来的?” “大家都很担心公子!” “那你呢?”云礼抬起头,眼角笑意盈盈的看着九歌。 “看如今公子这般模样,倒是我等瞎想了!” 云礼写完了最后一笔,将笔搁置在笔架上,直起身来,走向九歌,神情有些黯然,“也不尽是!” “那夜我回来后,想了很多。”云礼冲着一旁的椅子抬了抬手,示意九歌落座。自己坐在了对面。 “虽然现在还是无法清除司马良的嫌疑,但私盐许可之事,确实是有欠考量。引起物资短缺,价格暴涨,两大氏族相互私斗,这是事实,做错了,便是做错了!大丈夫没什么好扭捏不认的!我这几日只是在想该如何解决这烂摊子!” 九歌看着云礼,笑意盈盈,虽无一字,眼神里却满是钦佩。自己心中的英雄,正在褪去少年的稚嫩,变得有担当起来。 “公子可想到了主意?” “我今日一早便派子青先生动用听竹院的私银,去邻近的郡县购盐,先平定落华郡的盐价让百姓有盐可吃。至于两大氏族的事,还得需要同司马郡守好好商议一番。” 云礼起身去案几之上拿出了刚刚写的东西,是落华郡各氏族的势力分布。“这次唯一有意义的是,我们搞清楚了落华郡另一股势力的靠山。西境大将万柳营吉满!” “公子对这个吉满之前可有了解?” 云礼点了点头,“当年以区区郡县驻军之兵力拦住了东进的山越大军,这吉满将军一时名动天下。我当时虽年纪小,却也是听说过的。只是不知这些年军中兵力调整,他如今竟成了掌管西境守军的万柳营将军。” “有了这么个掣肘的人,看来司马郡守这些年的日子不好过啊!”九歌叹道。 “确实,一方面维持落华郡几大氏族势力之间的关系和平衡,一方面还要掣肘吉满的势力,难怪新政推行不下去!并不是他司马良没有动作,而是他不敢有动作。实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哦?公子似乎对司马郡守的态度有所改观啊!” “歌儿,不瞒你说,我这几日思前想后,会不会真的是我们查错了人?” “公子何出此言?” “当初怀疑司马良,一是胡丰屋里烧剩下的残片上的司马二字,一是胡丰暗室里账册上的上字,其实更多的怀疑来自司马良的态度。” “依据调查,并没有错!或许是之前的事儿让公子对司马良多多少少有了些偏见,以至于有些争执,是在所难免的!九歌倒是一直有个疑问,胡丰所做之事,司马良似乎一点都不知道,除非他是装出来的,否则以司马良的敏锐,怎么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呢?这实在说不通啊!” “装的吗?”云礼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那日义正言辞,谈论百姓民生的司马良无论如何都不像是巨贪之人。” …… 一日后,云礼托子青先生购进的盐便到了落华郡,及时止住了飞涨的盐价。后来云礼又同司马良几番商议,将盐业许可同时发给了王、尚两家,这件事才将将作罢! 几番相处下来,云礼见到了一个心思缜密,关心民生,运筹帷幄的司马良,原本坚信司马良若不是主谋也定然脱不了关系的心,渐渐在发生着动摇。 “九歌!” 正在众人不知该如何继续调查下去之时,易真和萧晚白赶到了落华郡。 一见到九歌,易真便如脱缰的马儿一般,直直冲着九歌飞奔了过来。眼看就要抱住愣在一旁的九歌,没想衣领被人从后拽住,趁这个空档,九歌往后挪了几步,易真抱了个空。 “谁呀,背后拽我!”易真一脸不耐烦的转头,看向一旁脸色铁青的云礼。 “大人为何要拽我!” “咳咳”云礼被问住了,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硬着头皮说:“男女有别,易兄弟还是注意些好!” “也对,也对,我见着九歌心中欢喜,一时忘记了,忘记了”易真吃吃笑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第一百三十章 再计 “萧老这一路身体可还好?”九歌为了化解这尴尬的氛围,只能连忙扶着一旁的萧晚白落座。 “还好,还好,毕竟有大人安排的人照料。” “那胡丰妻的病?” “治好了。虽说有几味药不易寻,但幸亏我知道那药方子和入药的顺序,找了几样功效相近的药替代了去。功效虽不能完全一样,但日后小心调理,性命倒是无忧!” “那便好,便好!萧老旅途劳顿,还是先进内堂里休息休息,其他的事儿,我们稍后再议。” “报……郡守大人派人拿了帖子来,邀大人明日过府,说是有重要事情相商!” 说罢,兵士呈上了司马良的帖子。云礼看了一眼,便将帖子放在了一旁。 近来他虽同司马良一同议政,但依旧没有彻底打消心中对司马良的怀疑。奈何分身无暇,又实在没有很有利的切入点,便带了司马良往日颁发的政令回来研究。 第二日云礼从郡守府回到行馆,萧晚白一脸严肃的正坐在内堂等他。听易真说,萧晚白找到了胡丰一案的新证据。 “萧老,这可是真的?”现在调查陷入僵局,云礼虽然依旧怀疑司马良,但奈何实在无法找到更多有利证据。所以一听有了新证据,云礼自然喜出望外。 萧晚白郑重的点了点头,“大人,怕是咱们一早便走进了敌人给我们设好的套子里啊!” “此话怎讲?” “昨日大人收了司马大人的帖子,并未收好,恰巧让老夫看了去!不知胡丰一案,我们搜证之时拿到的那块残片可还在?” “还在,还在!”云礼连忙从一处盒子里将那块残片拿了出来。 萧晚白对着残片和司马良昨日送来的帖子详细比对了一番,又拿出一本字帖几番比对,而后猛地抬起头来,“大人,我们中计了!” …… “哎呀,你别叫了,不就这点伤,喊什么喊啊!”易真一边帮李尔擦药,一边鄙视的数落着一直大呼小叫的李尔。 “还说我?!你这什么药啊,擦在脸上这么疼,还不如擦点平日里的金疮药,也比这个要强!” “这个是能不让你脸上留疤,你那个金疮药行吗?”易真说着说着,又狠狠的将药膏刷在了李尔的脸上,“还保护大人呢,就你这功夫!”语气很是鄙弃。 “唉,我这功夫……”李尔话没说完,便被季云礼打断了。 “你确定没被认出来?”云礼似乎有些担心。 “当然没有,我不过是混在人群里打了个群架,出头的事儿我交给丁卯了。他跟着咱们去过扶风战场,这次又跟着我们来到落华郡,算是个老人了,靠的住!” “依当时的情况,他们什么时候会乱?” “我今日冒充照氏家族的人,砸了田氏的鸣禅坊,若田氏这个气都能咽下去,我看他们可以去庙里供人参拜了。” “照氏是做布料衣裙买卖的,与那经营酒肆歌坊的田氏有积怨,必定会出手!你和王将,明日带兵,乔装,待双方打得正酣的时候,将带头的给我抓来。” “啊?公子!我都这样了,还不能休息一天啊!” 云礼满肚子心事,哪里还顾得上李尔之后的一顿鬼哭狼嚎。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日田氏和照氏便在夜间的街头巷尾,来了一场规模空前的激烈打斗。王将、李尔忙活了整整一夜,才将当时在场的全部人控制起来,抓了带头的人。 “啊!阿嚏!”李尔一边打着喷嚏,一边伸着懒腰,加上昨日被人打肿的脸,模样实在有些滑稽。 云礼一时没忍住,噗哧笑出了声,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李尔这幅模样好像点中了云礼和王将的笑穴似的,到最后眼泛泪光了才停了下来。 “公子,王将!你们笑去吧!我一点都不介意,自个舒坦了最重要!”李尔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王将看着李尔这模样,有些不忍,便清了清嗓子,一派正经的问道:“公子,抓回来这人我们该如何处置呢?” 云礼狠狠派了一下王将的头,佯装生气道:“九歌说此计的时候,你不是一直点头吗?现在又来问,多此一举!” 说罢扭头就走,直到走了好远又返回来道:“按之前商量好的,还是要好好审问一番。该用刑的就用刑,不然该惹他们怀疑了!” “是!” “到时候我让九歌去通知你们,你们将人放出来,务必让他们路过南门石凳处!” “是!” …… 接连被提审了两日,田斐早就受不住了,身上到处是皮开肉绽。养尊处优了二十多年的他哪里还撑得住,现在一听到狱卒的脚步声,便发起抖来。 “算你们运气好,这几日大人事忙,顾不得审你们,暂且饶过你们这一次!” 狱卒说着便上来解了田斐身上的枷锁。一时间田斐有点不敢相信,狱卒推了他一把:“还不快走,难道等我们大人收回成命啊!” “哦哦哦”田斐拔腿便往外跑。 “一直往南走,便出去了!”狱卒在后面喊着,也不知这田斐听清了没。 可这田斐被抓时是深夜,实在不记得当时是如何进的这行馆,既然狱卒刚刚好意提醒了,田斐就闷着头一直冲着南边跑。可越跑越觉得不对劲,怎么一个侍卫也没看到呢? 田斐停了下来,正准备四周环顾一下,看看路,此时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田斐不自觉的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公子,既然你放了田氏,为了不将那一同打斗的照氏也放了?” “田氏背后是吉将军,我多少要看些薄面的。那个照氏自然不能放,他们手中有司马良贪赃的证据,此次他们私斗被王将抓了起来,倒是省的我后面再去抓人了!” “公子这是下定决心要拿司马良祭旗了?” “决定了!那司马良贪赃枉法,证据确凿。在落华郡结党营私,我手中握有的罪证,够他吃一壶的了!再加上父王的新政到了他这里几次推不下去,父王早就想找个由头将他处死,以儆效尤。唉,就是有一事,甚为担忧!” “何事?子青可否为公子分忧?” “给父王的折子我今日一早便派人骑快马送了回去,可诏令一来一回都需要时间,那司马良又手握都尉府数千兵马,若是没有外援,就我那点亲兵恐怕抓不住他。若是让他警觉逃了,我可该如何同父王交代?” “唉。要不然老夫持公子手谕到附近的郡县去借借兵?这种立功的好事,他们怎么会拒绝!” “如此只能拜托先生尽快了!一定要快啊!” “是!” 第一百三十一章 援手 田斐听到了这番谈话内心激动不已,若是这司马良此时被抓,那么落华郡里依附于司马良的势力必定随之消落。此消彼长,到时他们这一方的势力必然壮大,那本原本被司马良一派所占据的田、盐、布、铜等产业早晚被他们这一派取代。 如此巨大的利益近在眼前,田斐实在是迫不及待的要将这消息报给田氏长老以及背后的吉满将军。 “真的?那新来的御史,居然能查出来司马良的把柄?” 田斐后来在南面找到了一个侧门溜出了行馆,回到家连忙将今日偷听到的事儿告诉了田氏长老,这田氏长老思谋了一番,还是拉着田斐赶到了城外的万柳营驻地。 “将军,此事是我亲耳所闻,断不会有假!那御史大人已经上报了王上,司马良他们早晚完蛋。” “将军,那御史到落华郡之后倒是三番五次找司马良的麻烦,此次找到实证倒也不足为奇。” “哦?这二人是有什么恩怨吗?”吉满似乎有些不明白,这天降的御史怎的就如此见不得这郡守。 “大人不知道吗?郡守府里早传的沸沸扬扬,说是那御史怀疑是那司马良指使人杀害了灵县的胡县令。”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他司马良也会做?” “小的们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但是御史大人既然都上报了王上,可见确有此事!只是听御史大人的意思,有些担心那司马良会矫兵拘捕,派了心腹去借兵了!” “借兵?” “没错,那都尉府的柴伍可是一直都是司马良的心腹呢。难保不会有所行动,毁灭证据。” “你们的意思是?”吉满佯装有些惊讶。 “将军,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帮那御史大人一回,既能盯着司马良,断了他的生路,还能顺便讨个人情!到时候这御史怕也是要站在将军这一边的了呢!” 吉满一副心动不已的模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与司马良明争暗斗这么些年,其实倒也相安,若不是司马良盯着当年的事儿不放,他也不会铤而走险。现如今这局势虽然与之前的想法有些不同,但却是比预想的要好。 一个一石二鸟之计,在他心中重新盘算了起来。 …… “吉满将军能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云礼笑的春风和煦的从内堂急急出来相迎。 “说来倒是惭愧,大人到这落华郡有些时日了,直至今日才来拜访,实在是有些失礼失礼啊!” “将军说的哪里话,将军军事繁忙,能抽出时间来看下官,礼欣喜若狂啊。快请进,请进。”话说着,云礼将吉满让进了屋子里。 二人一番套后,吉满环顾了一下四周,面露为难的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云礼心领神会,“王将,李尔,你们再去核实一下卷宗。”王将、李尔自然知道是何意,走时将门关上了。 云礼见门关上,转身对吉满道:“将军可是有要事要与本官讲?” “听闻大人掌握了司马郡守杀人贪赃的证据,不知可属实?” 云礼听言,神色惊慌,“不知大人从何处听来的?” “手下兵士听说了,特意报于我知。本将只是想问大人,是否属实,若是真的,恐怕大人还是要早做打算了!本将诚意结交,还望大人据实已告。” 说到此处,云礼便也不再遮掩,“不瞒将军说,我手里已经掌握了那司马良杀人贪赃的实证,只是奈何手下兵力不足,不能及时将其抓获!只能一面上报王上,一面派下属去借兵,只是这消息是何时走漏的,我实在是不知啊!这可如何是好!” “本将军此次来,就是来给大人解忧的啊!” “将军的意思是?” “有本将在,大人何需从他处调兵啊!”说罢,吉满起身,躬身作揖道:“万柳营愿助大人一臂之力。” 云礼起身抬起吉满的双臂,有些玩味的看着吉满道,“云礼并非三岁稚子,也知道这天上绝不会掉馅饼。将军想从云礼这里得到什么?不妨直说!” “哈哈哈,御史大人敞亮!甚合本将心意啊!”吉满大笑几声后,满脸严肃道:“大人想必也知道,我们与司马良一派争斗多时,司马若是倒台,他的势力必定消落,到时候这落华郡哪里还有势力能与我相抗呢?这难道不是天下最好的买卖吗?!” “哈哈哈,如此说来,那云礼还要请将军日后多多帮忙推行新政,也好让本官早些完成任务,打道回府啊!” “到时候大人的事儿,便是本将的事儿,本将自然会全力辅助大人推行新政。不仅如此,日后大人若有能用得到本将军的地方,本将定尽全力。” “有将军如此承诺,云礼要是还推脱,那也太不识抬举了!”说罢云礼躬身作揖道:“还请将军多多关照!” …… 盛夏的太阳总是起的很早,酷热的暑意令人一大早便心烦意乱。今日司马良早晨起来,心中惴惴不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坐在案几前,翻看这几日的案宗,突然间屋外嘈杂声传来,司马良心中咯噔一下,起身便去开门,门却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闯进来一人。 “是你?”司马良似乎极不欢迎眼前此人,“将军不在万柳营好生练兵,来我这郡守府所谓何事!” 此刻司马良已经朝门外看去,只见一队兵士已经将屋外围了起来。 吉满笑意盈盈的转身关上门,一脸阴狠的道:“我是来送大人一程的!” 司马良似乎明白了吉满口中送字的含义,连连后退,“光天化日之下,你居然敢谋害朝廷命官!” 吉满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不不不,我是来帮御史大人,抓捕嫌犯司马良的。” “笑话,我司马良从政十余载,行的端坐的正,何来嫌犯之说!” “你还不知道吗?御史大人已握有你谋杀朝廷命官胡丰,贪赃受贿的实证,已经上报王上了!” “你休要血口喷人,本官何时谋杀过胡丰,又何时贪赃受贿过!”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奈何御史大人手中他有证据啊!”吉满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什么证据?”司马良忽然间恍然大悟,“是你?” 第一百三十二章 真相 “哈哈哈,不错,就是我!”吉满逼近司马良,眼神中透着狠意,“要不是你查东,查西,我又怎么会出此下策呢!就是你,像个苍蝇一样围在我身边,让人厌恶至极!” “查东查西?”司马良忽然恍然大悟般,“八年前的山益之战,果然和你脱不了干系!” 吉满忽然有些发狂,“是又怎么样!哪个大丈夫不想建功立业!事实上,我用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百姓们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司马良眼神中泛出鄙视之情,“你可真是厚颜无耻。如此颠倒黑白的话,你居然也说的出口!若不是你,裴将军的数万大军怎么会葬送敌手,无妄城又怎么会失守,数城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就是为了成就你一个人口中的功业!”最后一句话,司马良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的。 “那又怎么样,我赢了!自古成王败寇,若不是那裴老头毒霸军政,我们兄弟几人难以出头,又怎么会出此下策!我们都是被逼的!”吉满满不在乎的说道。 司马良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吉满话中的关键,“你们兄弟几人?呵呵,这么看来,你当年撞军船换军粮的事儿,居然还有同谋!” 司马良说道同谋这两个字的时候,吉满明显有了惧意,似乎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怎么?看来这个同谋来历不凡啊?!” “废什么话。你现在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情查我啊!” “我并未杀胡丰,也从未贪赃受贿过。御史大人便是有你伪造的证据,抓了我,到了王上那里,三堂会审,自然真相大白。” 忽然间,吉满带着戏谑的表情凑了过来,嘴角浮出轻蔑的笑意“司马大人何时变得如此天真了呢!你该不会是真的以为,你还有命能见到王上吧?” 司马良看着吉满从衣袖中拿出一段白绫,一把匕首。一时警惕,“你想做什么!” 吉满将白绫放在桌上理顺,把玩着匕首自顾自的说着“你说是司马郡守贪赃受贿,谋杀命官,自知逃不了,自缢以谢天下的好呢?还是司马郡守激烈反抗,不小心中刀身亡的好呢?” “你就不怕御史大人最后发现那些证据是假的?” “你说那个单纯的御史大人吗?恐怕让他知道他冤枉了你,害死了你,你觉得他会不会自绝以谢天下呢?!” “呵呵,一石二鸟!吉将军好手段啊!” 吉满骄傲的点点头,用下巴点了点桌上的白绫和匕首,“时间差不多了,选一个吧!我的郡守大人!” “吉满将军,吉满将军”门外传来季云礼的声音。 吉满神情慌乱了起来,眉头紧皱,“离约定的时间尚早,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大胆,御史大人你们也敢拦?” 门外王将的声音传来,吉满知道门口的士兵拦不了多久。索性跨步上前扭抓住司马良,司马良欲高声大喊,吉满慌忙抓起桌上的白绫塞进了他的嘴里。司马良一介文人,力气自然敌不过吉满。 云礼推门而入时,正看到吉满扭抓着司马良,司马良虽尽力挣扎,但在身强体壮的吉满面前,实在不堪一击。 “都尉府控制住了?”吉满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主动问了话。 “嗨,别提了,那些人一听司马良犯了罪,巴不得撇清关系呢,哪里还会跟我动手啊,一早便缴械投降了,所以我才能这么快赶来啊!” “将军这是?” “哦,那个,我赶来的时候,这厮正欲逃跑,我便抓了他。” 云礼似是恍然大悟般,“有劳将军了”说着,便冲身后的王将、李尔使了个眼色,二人连忙上前,想接替吉满押解住司马良。 吉满一时不愿意松手,但奈何多双眼睛盯着他,不由得松开了手,心中暗自琢磨着,这次没得手,恐怕再动手就要等到监牢之时了。 王将李尔接过司马良,一把将之揽在身后,只听云礼大呼一声,“抓人”。此刻从房梁上飞身而下一人,正是都尉府都尉柴伍。 柴伍将司马良护在身后,王将、李尔伸手便去制服吉满。吉满一时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便被王将、李尔压在身下。 “大人你这是干什么?”吉满一脸惊慌失措。 “抓凶手啊!”云礼一改刚才谄媚的眼神,冷峻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吉满。 此刻从屋子的柜子里和帷幔后,各走出两人,正是大理寺卿的理事。原来子青先生带云礼印鉴并不是去借兵,而是去请大理寺卿。 “你们算计我?!”吉满看着门外早已被云礼的亲兵制住的心腹兵士,顿感大势已去。 “怎么,就许你陷害我,不许我反击是吗?我告诉你吉满,你这些年所做的肮脏龌龊的事情,我们会一桩桩,一件件和你算清楚。”司马良俯视着地上跪着的吉满,眼里透着坚毅。 …… 司马良实在是太想知道当年大战之时的事情,吉满刚刚关押进大牢之后没多久,便先一步去提审了他。 “这么快就来炫耀了?” “吉满我告诉你,你最好将当年之事,痛痛快快的说出来,也省的自己受那些皮肉之苦。否则……”司马良拿起炭火间反复烤红的烙铁。 “我现在还是想不明白,我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让那御史看了去,输的一塌糊涂。” …… 行馆里此时却热闹异常,抓住了杀害胡丰的背后指使之人,云礼觉得这连续几个月心中的憋闷此刻尽除,一时连盛夏这沉闷的空气都觉得新鲜无比。 “萧老,这一杯,云礼谢谢您,若不是您看出了问题,恐怕我还会陷在吉满故意布置的陷阱里出不来。”说罢云礼一口干了下去。 萧晚白嘬了口水,以示回酒,“我不过是平日里爱好书法,那日搜查胡丰的案几时,发现了一些字帖,揣测着那个胡丰看来也是爱好书法之人。” “萧老,您快说说呀,您究竟是怎么发现有些陷害司马郡守的呀?” “大家可还记得,我刚回来那日,司马郡守递了帖子,邀大人去府里相商要事?” 见众人点点头,萧晚白继续说道:“我当时只是瞥了一眼,只觉得那司马两个字似是有哪里不同。后来琢磨了许久,觉得蹊跷,便向大人讨了那块残片,对比了一番,发现啊司马大人的司字与残片上的司字写法并不相同,去胡县令桌子上字帖的写法也不同,这才发现了问题!” 第一百三十三章 疑点 “哇,这一个司字还能有这么多种写法吗?”李尔有些好奇。 “不仅是写法,一个人写字时的笔触,习惯都会带有个人痕迹,有的时候就算是特意模仿,也不能完全一样。” “萧老,萧老,李尔敬您一杯,佩服佩服啊!” “那公子又是如何确定凶手便是吉满的呢?看着他可是与此事毫无关系呢!” “萧老找出疑点后,我便去找了司马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司马郡守仔细想了一番,他为政这么些年,除了吉满的势力,并没有任何仇家和私怨,可他与吉满争斗多年,吉满都未出手,现如今却又为何一定要置他与死地呢?!” “后来,司马大人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将八年前山益之战的疑点说了出来,我们便怀疑,吉满真正想掩盖的并不是他在落华郡的结党营私,而是八年前无妄城失守的真正原因。” “因为一己私利,陷百姓于战祸之中,这个吉满,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王将说起此事,亦是恨得牙痒痒,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放在桌上。 “这应该便是老话说的做贼心虚吧!本来他什么都不做,司马大人并无实证能够证明当年的事儿与他有关。可是他这么一闹,正好暴露了自己。这也许就是天网恢恢吧!”九歌在一旁感叹到。 “这次还要多谢九歌的计谋,不然也没办法让那吉满自己吐出真相!”云礼端起酒杯,笑意盈盈的看着九歌,“这杯敬歌儿!” “九歌可不敢当,若不是那吉满心急,让人伪造了盐、田、布、铜各行当里司马大人收受贿赂的一应证据,暗地里送到了公子房中,九歌怕也想不出这请君入瓮的好戏。只是难为了司马大人,冒了一次险!” “我想他是心甘情愿冒这个险的,毕竟八年前那场大战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 “九歌,你这圈子可兜的够大啊!又是打架,又是派兵的!”李尔夹了一口菜,放下筷子,指着自己的脸,佯装受伤的模样邀功。 “是是是,李尔功劳最大,等会儿让易真再给你上点药!” 一听上药,李尔猛地收回手,坐直了身子,“男子汉大丈夫,受点伤算什么!不,不劳烦易真弟弟了!” 大家见李尔这番模样,哄堂大笑起来。 …… 次日,云礼带着九歌等一行人,赶至郡守府。他知道司马良一定等不及审问吉满,想知道当年的事儿。 事关他季家王朝和天下子民,云礼自然也想知道究竟这颗军中蛀虫是谁?! “怎么样?招了吗?” 司马良摇了摇头,“这吉满那日明明说他们兄弟几人没有出头之日,所以才出此下策。可到了牢里,无论如何酷刑,是死活不提当年的同谋是谁!” “当年吉满不过是个小小的郡县守将,若没有高位之人相帮,他如何能让调运粮草的军官和管理渭河的官兵乖乖听话呢?!” “可奈何他就是不开口啊!看来这人定是他决不能供出来的人!如今只能早日将吉满送回乌苏城,由王上亲审,或许能将幕后之人查清!” “也未必!”九歌在云礼身后,幽幽来了这么一句。云礼和司马良转头看着她。 九歌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大人,九歌一时多嘴,还请大人恕罪!” “九歌姑娘哪里话,此次若不是你献计,我们也不会如此顺利的抓住吉满!只是姑娘刚刚说未必,是何意?” “九歌只是想,如若吉满背后之人知道他被捕,不日即将押解回乌苏受审,定然担心吉满将自己供出来,如此,势必会在回乌苏的路上,杀掉吉满,或者与吉满窜通。这不正好是一个引出背后主使的好机会吗?” “哈哈哈,御史大人,你这侍女可真是不简单啊!”司马良听完,对九歌是刮目相看。 …… “主子,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妙!”木安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叠峰院,季云康正对着满案几的兵部折子大为恼火。 “何事慌张成这样!” 近日兵力调配,各军营整合重新编制之事,薛丁山与他商议甚少,几番调派下来,自己苦心经营的势力,被卸了大半。此刻见木安这番神情,心中更是烦闷。 “吉满,吉满被三公子抓了!” 季云康手里的卷宗啪一声掉在了地上。“什么?” “那吉满招了什么没有?” “据我们安插的探子回报,那司马良有些气急败坏,那吉满暂时应该是没说什么!不过他们已经将此事报于王上了,到时候吉满回了乌苏,还真是不好说了!” “当年的事,人证物证早已销毁的差不多了,即便他回来,也翻不出什么花样!”季云康眼里透着狠辣。 “大人,现在正是王上考虑立储之事的时候,即便此事差不出来,以王上的性子,定然会怀疑主子!这事儿实在是来的太巧了!” “这个老三!不除了他,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主子的意思是?” “不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他死!” “是!” “顺带将那个扶不上墙的吉满一并解决了吧!” “遵命!” …… “公子,大人,虽然现在抓到了杀害胡县令的主使,可胡丰贪赃的银两还未找到,给胡丰种浮生的人究竟是谁也未查明,疑点仍然很多!” “胡丰是我的下属,他多年贪赃,我居然丝毫无知,说到底,终归是我的责任,若不是我这些年惦记着查当年之事,也不会任由事情发展到这地步。” “说来亦是惭愧,云礼初到落华郡,只是先入为主的以为大人不愿意推行新政,还多番查探,给大人添了不少麻烦。云礼在此郑重的跟大人道歉,是云礼年少,经验不足,以致我们兜了这么大圈子!” “御史大人这是哪儿的话,您依证查案并无过错。倒是司马没有坐下来推心置腹与大人畅谈,险些误了事!该是司马致歉才对。” “二位大人就别如此套了。现如今一害已除,想必新政不久便可推行,公子也可早日回去复命了。” “恐怕还不行!”司马良直了直身子,大步去将屋门窗户关紧。 第一百三十四章 组织 云礼和九歌有些错愕,“虽然吉满并没有招认,可我仔细想了想,还是有很多疑点。”司马良道。 “我虽然忙于查八年前的事儿,可日常的税收和折子,还是要看的。这么多年胡丰所在的灵县不论是税赋还是日常政报,我从未发现过问题,你们不觉得很可疑吗?再则,吉满设此圈套,就意味着他知道胡丰贪赃之事,这些事又是谁告诉他的呢?” “大人的意思是,胡丰背后之人就在您身边?” “若不是我身边的人做了手脚,我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毫无察觉呢?!” “那大人可猜得到是谁?” “我左思右想,除了他,没人能做得到!” …… “大人,您找怀恩?”长史王怀恩毕恭毕敬的候在厅外。 “怀恩来了?赶快进来进来!”司马良低着头在屋子里翻腾着卷宗,一阵忙乱。 王怀恩这才弓着身子,谨慎的进了屋里。司马良抬头瞥了一眼,伸手招了招,“我上次将新政的卷宗放哪儿了呢?我记着就在这啊,怎么找来找去都找不着了呢?这着急要用呢!” “大人,在此处!”王怀恩暗自喘了口气,走到一处架子前,熟门熟路的从中间抽出一卷来,看了一眼,递给了司马良。 司马良看了一眼,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连声道谢“幸亏有你!这吉满势力得以铲除,也是时候加紧推行新政了。” “哦,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司马良对着王怀恩挥了挥手。 就在王怀恩准备退出去之时,有兵士急急忙忙闯了进来,隐约听到“张鲁抓到了!” …… 今年的夏夜注定不平凡,圆月升在空中,满耳的虫鸣声,扰的人心乱。 今晚安守郡内大牢的兵士是平日里的两倍,似乎牢里有什么重要的犯人。 “长史大人!您怎么来了?” “我奉了大人的旨意,提审嫌疑人张鲁!” “张鲁是重要疑犯,长史大人可有大人手谕?” 王怀恩从怀中拿出一枚印鉴,“大人事物繁忙,未及书写手谕,我乃奉的是大人的口谕,有印鉴为证。” 那守卫盯着那印鉴,犹豫了片刻,还是闪身将其让了进去。 张鲁被关在最里间的牢房里,手脚绑着铁链,背对着门坐着。守卫打开锁链,将王怀恩放了进去。 “你们退下吧,大人安排我的事儿,不可让第三人听。等我问完了,喊你们进来。” “是!” 待守卫走后,王怀恩悄悄走近张鲁,手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 “张鲁,你活着,我就不安全了!所以别怪我!”说着,王怀恩举起手中的刀,想要抹了对方的脖子。 可就在这寒光一闪,电光火石之间,一直背着的人突然转过了头。 王怀恩似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手里的刀应声落地。“大人!” 刚刚转过身的司马良一脸严肃的道:“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来问?” 紧接着从门外涌出大批兵士,将王怀恩围在了中间。 …… 翌日一大早,云礼便收到了司马良的信笺。便急急忙忙赶往郡守府。 “那王怀恩可招认了?” 司马良摇了摇头,“虽被我抓了现行,可这家伙料定我没抓到张鲁,就是不开口。” “他可真是精明,知道我们没抓到张鲁,只要他不开口,最多不过是个玩忽职守的罪名!” “我已经派兵去搜了他的住处,这家伙精明的很,什么都没搜到!” “难道我们就如此束手无策?” “或许萧老能帮我们!”九歌几番思索后,坦言道。 云礼和司马良齐齐看向九歌,有些惊讶,不明白这手无寸铁的大夫如何能帮忙。 “九歌只是大胆猜测,胡丰体内的浮生是他的上线用来控制胡丰的,不然胡丰又怎么会冒如此大的风险,贪赃敛财,但自己却不留分毫呢?!” 云礼和司马良点点头,“九歌姑娘,请继续说!” “看这王怀恩并不像是将这些钱财据为已有的人,那么他必定还有上级,如此推演,这胡丰和王怀恩似乎在一个什么组织里。若真是如此,那胡丰体内有浮生,这王怀恩体内也应该有才对!” “九歌姑娘分析的对!”司马良听罢,眼神中闪着希望的光,连忙冲着云礼道:“大人,咱们这便去请那位萧老如何?” 云礼点点头。 萧晚白当日便被接进了郡守府。 “萧老,您来了!”九歌见萧晚白下轿,连忙迎了上去。“事情他们跟您说了吗?” “虽是说了个大概,可老夫明白,你们想让我看看另一个人身上是否种有浮生?” “正是!” …… 萧晚白到的时候,司马良早已命人将王怀恩绑了个结实,绑在架子之上。 那王怀恩眼睁睁的看着萧晚白在自己身上扎了几根银针,而后自己的身体传来酸酸麻麻的感觉,人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紧接着,萧晚白的手便开始在王怀恩的双臂,双腿、腋下开始按压。 按压到腋下时,萧晚白停了下来,几番按压确认后,转头看向身后的云礼和司马良。 “找到了?”云礼和司马良有些欣喜的看着萧晚白,不约而同同时出口问道。 “找到了!” 待萧晚白银针尽除,司马良便立刻提审了王怀恩! “你说吧,你和胡丰究竟在一个什么组织里?所贪银钱是否和这个组织相关!” 王怀恩十分惊讶,在刚才他昏昏沉沉的那段时间里,他们对他究竟做了什么!即便如此境地,王怀恩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 “什么组织?大人在说什么?卑职并不清楚!” “你也别不承认。想必你加入那个组织的时候就知道,你身体里面被种了浮生吧?!” “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王怀恩虽在否定,可脸上转瞬即逝的惊恐神色却出卖了他。 “想必你也清楚,没有若梦这解药,浮生之毒发作时是多么恐怖!”九歌往前站了一步,抬高声音,有些咄咄逼人。 “让我们来猜猜,你还有多久好活?一个月?十天?还是……三天!”九歌一边掰着手指,一边死死盯着王怀恩的表情。 九歌看着王怀恩面上的表情一点点的松动,知道答案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 …… 第一百三十五章 线索 云礼等人就像是挖好了陷阱,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猎人一般,一句话不说,等着王怀恩开口。 此刻无声的坏境最是压抑,王怀恩几次轻抿嘴唇,从他闪烁的眼神里,九歌等人知道,他就要说了…… “公子!” 忽然间大牢里一个声音响起,王怀恩听到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双目圆睁,紧闭嘴巴,继而低下了头,再也不说一句话。 “子青先生?您怎么来了!”云礼闻声转头,看到季子青。 “我听行馆的侍卫们说你今日带了萧老来郡守府,担心公子有什么事需要帮衬,这便赶了来。” 此刻云礼、九歌和司马良看着低下头装死的王怀恩,知道这即将要清晰的真相今日恐怕是问不出来了,一时有些失望。看向季子青的眼神里多少有些埋怨。 季子青自然感受到了众人眼神中的含义,略带歉意的问道:“老夫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云礼看了一眼司马良,似乎亦是在道歉,司马良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没事!我既已抓住了他,他今日不说,明日也得说!” “那云礼就不在此叨扰了,这王怀恩若是说了什么,还望大人派人告知云礼。” “一定一定。” 说完云礼便带着众人离开了监牢,走时,萧晚白向王怀恩的方向瞥了几眼,似是有什么疑惑之事。 深夜,云礼迷迷糊糊中听到门外似乎有争执之声。 “我师傅都亲自来了,你就去叫叫大人,真的是要紧的事儿!”是易真的声音。 “不行,公子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万一他没睡着呢?你不叫怎么知道呢?!” “真不行……” 云礼清醒了一会儿,便披了件衣裳,起身开了门。 “公子!他们……” “萧老,您怎么来了?”云礼有些诧异,今日他们可是一道从郡守府回来的,一路上萧晚白一句话没说,现在深夜却来敲门,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大人,萧某有一事,要同大人讲。” 云礼见萧晚白一脸严肃,便知此事不小,也不含糊,连忙侧身将萧晚白让进了屋子里。又命王将将门关好,守在外面。 “萧老,现在可以说了吗?” 云礼将萧晚白安顿坐好,转身倒了一杯水,这才坐了下来。 “老夫记得当时替胡丰妻诊病时,她曾提到过给她看病的那位神医,身上有个纹身!不知那纹身的式样,可还在!” “在,在的,萧老稍等!”云礼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去取了那图样来,递给萧晚白。 萧晚白端在手里,看了许久,“萧老,这图样可是有何问题?” “大人,若我今日看得没错,那王怀恩前胸亦有一个相似的图案!”萧晚白将那图案放在桌上,转身盯着云礼道。 “萧老可确定?” “今日行针时隔着谢衣看到的,虽不真切。却有七成的把握。” “那萧老为何当时不说?” “老夫当时只是隐约看见,又瞧着大人和郡守大人审问的正当时,便未言语,谁想那王怀恩突然又不说了。便想着这线索是否能帮到大人。” “能,萧老,太能了!” 云礼第二日一大早便匆匆赶往了郡守府,他急着要将这纹身的消息告诉司马良,趁热打铁,再次提审王怀恩。 “什么?司马大人一大早便去了大狱里?” “禀御史大人,听说是昨日有犯人死在了大狱里,司马大人一大早便被叫了去!” 云礼心中忽然涌起不好的预感,难道是王怀恩?! 待云礼赶到大狱时,司马良和仵作正在验尸。见云礼到了,司马良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怎么样?查出死因了吗?” “目前看来应该是服毒?” “服毒?大狱里何来的毒?” “吃食和用水一并查了,并没有发现下毒的痕迹。当时萧老先生检查时,是搜过身的,这王怀恩就算是自尽,这毒却是从何而来?” 司马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原本呼之欲出的真相就此戛然而止,实在令人惋惜。 “只是寻常的砒霜,大人”仵作验完后,得出此结论。 “也是,凶手又怎么会故意留下毒药的线索呢!”司马良苦笑几声,“线索又断了!” “未必!”云礼突然想起纹身的事儿。 “将王怀恩上身衣服脱去!”云礼命令狱卒们。 狱卒几下便将王怀恩上身的衣服脱了去,果然在其左前胸上发现了纹身。 “这个纹身的图案”云礼有些迷惑的看着这图案“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突然脑海中灵光一现,连忙叫王将回行馆取来一物。 “果真一模一样!” 司马良见云礼拿着一枚飞镖对照着王怀恩的纹身,发呆。连忙凑上前道:“这飞镖从何处来?” “此事倒是一言难尽,不过这飞镖据说是一个叫忆汐宫的组织的。这纹身和这飞镖上的图案相似,难道这王怀恩也是忆汐宫人?” “忆汐宫?” “司马大人也听说过?” “只是耳闻过,传闻这忆汐宫是培养细作和杀手的组织,十分隐蔽,且规矩森严。” “那大人可知道王怀恩和忆汐宫有什么关系?” “这王怀恩是被乡绅举孝廉进入官场的,几番升迁才坐到今日长史这个位置,这么看倒是很正常。只是这人是何时入了忆汐宫,却是实在不知。” “唉,原本以为抓到了王怀恩,便能顺势找到赃银藏在何处。现在看来,又是无疾而终了!” “如此看来,胡丰夫妇该是被这王怀恩下了毒,而后又以解药作为要挟,让胡丰这一县之长,成为他谋财的通路。这些赃银应该是流向了忆汐宫。” “如此说来这胡丰一案倒是可以落案了。只是还有一事,这粮仓贪污之事,不知是否与忆汐宫也有关系?当时在春暖阁见到大人的机括,还坚定了我对大人的怀疑呢,想来也实在是好笑!” “若是我被怀疑下了狱,这一郡的事儿自然是由王怀恩暂理,现在想来,说不定这王怀恩和吉满亦有勾结!” “依御史大人看,这忆汐宫是否还要继续追查呢?!” “自是要查,不过这忆汐宫藏匿在江湖之中,要查必须涉及江湖,实在急不得。倒是吉满的案子,应该先行押回乌苏城,由王上定夺重审,此案涉及军政,实在马虎不得。”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追杀 “公子,暗线来报,三公子已经查明了落华郡的案子,还抓获了八年前山益之战的罪魁祸首,不日便要回到乌苏,重新受审了!”山涛看了暗线传来的消息,将其递给正在看折子的季云信。 “粮仓的事儿没有被怀疑吧?” “没有!徐开买通了狱卒,杀死了王怀恩,一切便止于这王怀恩了!” “传令下去,不论是谁,擅动百姓粮仓者,我绝不姑息!” “遵命!” …… “御史大人,现在吉满被抓的消息定已传回乌苏,那个被吉满三缄其口的人,想必不会让吉满轻易回到乌苏城。大人这一路万望小心。” “郡守放心。现在吉满势力得以铲除,新政推行全部仰仗郡守,一番劳累必不会少,只是他日若是抓获了张鲁,还请大人一定告知。云礼亦有很多事想要问他。” “御史大人放心,司马已经广发海捕文书,相信那张鲁藏不了多久!” “司马大人,告辞!” …… “公子,司马大人说的不错,现在消息已经传回了乌苏,我们是不是该早点做些准备?”马车里,九歌掀开帘子看了看,转头问道。 “依你们所看,吉满的同谋究竟会是谁?”云礼这么一问,马车里的季子青和九歌倒是有些意外。 “公子难道已经猜到了是谁?”以季子青对云礼的了解,知道云礼这么问,心中定是有了答案。 “九歌对当年之事知之甚少,不知是谁!” “临行前,我特意翻看了吉满的口供,他提及八年前的事儿,是因为裴将军一军独大,他和他的兄弟们没有出头之日。也就是说山益之战后,除了吉满,还有人因此提升,子青先生可还记得是谁!” “大公子?” 云礼点了点头,一脸凝重,“没错,就是我那大哥,季云康!当年裴老将军以一己之力护益州西境之安,裴家军在军中声望极高。但凡战事,王上必定参考裴将军的意见调兵遣将,即便是当时战力最强的神机营将军薛丁山,亦是出自裴将军门下。” “大公子为了一己私利,居然令整个益州蒙受损失,数城百姓沦为战俘,若真是如此,此人之心实在令人胆寒。” “歌儿,你在想什么?”云礼见九歌双眼无神若有所思,便出声问道。 九歌恍然大悟,抬头看向云礼,“公子,九歌只是在推测,若大公子是如此近利之人,志在那储位。那么现如今公子在落华郡不仅取消了结党营私,推行了新政,还破了两起大案,回去封了候爵,不就更是他的眼中钉了吗!九歌担心,怕是回不去的不是吉满,而是我们!” “九歌所说甚有道理,吉满之事毕竟是八年前的旧案,即便是有吉满和丁勇这两个人证,也翻不起多大的波浪。但公子此次回去,身边即刻不同,便是众位季氏子孙中,首位封爵的。若是王上一时高兴,我看立储也不是没可能!” 季子青越说越紧张了起来。确实是疏忽,众人都只想着抓住了吉满,推行了新政,替落华郡清楚了私党,立了大功。却没想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 “老三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咱们的人派出去了吗?” “已经在路上了。不过他们现在还在落华郡地界内,那司马良几乎派了全部都尉府的兵士护送,我们的人不能轻举妄动。主子放心,等他们出了落华郡地界,定叫他们有去无回。” …… 落华郡与清宁郡交界处有一大片针叶林,四季常青。可恰恰也因为其如针尖一般的叶子,使得这片树林多了一些危险,听说其中有一种名叫如穗的植物,有矮树那么高,其叶先是微黄而后翠绿,状尖,甚是好看。可就是这漂亮的叶子,却含有剧毒。若是不小心被之划破皮肤,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是全身溃烂而亡。 当地的百姓便给这片林子取名死亡岭。这死亡岭是清宁郡通往乌苏城的必经之地。平常的商旅百姓,平日里宁可绕路到其他郡县,也不肯直接穿越此岭。 此刻一大队兵马带着一辆马车,一辆囚车正行走在其间。王将、李尔一面左右护着中间的马车,一面盯着囚车,谨慎留意着四周的地形。 行至死亡岭中段时,一时间虫鸣鸟叫声似乎停了下来,四周静的可怕,紧接着炎炎夏日里一阵狂风吹起,刮的这片针叶林飒飒作响。 王将、李尔一时间握紧了手中的刀剑,谨慎的环顾着四周。风停后一时间从针叶林中飞出众多鸟儿。“小心刺!” 李尔话音刚落,树上,树后,矮丘后,涌出大批黑衣人,与王将、李尔所带的军队厮杀在了一起。 看情形,这些黑衣人各个虽身手敏捷,却不是江湖高手,至多不过是个练家子,却各个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王将、李尔虽功夫高强,但实在奈何那黑衣人的数量实在众多,眼看着其二人被黑衣人边打边带的,离马车和囚车越来越远,王将、李尔急了起来。 只见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便开始向马车和囚车突围而去。眼看二人离马车越来越近,忽然从左后方再度涌出一批黑衣人,截了王将、李尔的去路。 二人虽然心中着急,可奈何对方的人数实在众多,就这样在王将、李尔的眼皮子底下,对方突然冲出来数人,对着马车和囚车就是一顿刺杀,紧接着又是一把火点着了马车。 忽然从马车里跑出一人,此人身着带帽斗篷,衣着华丽,衣角被火点着,正在疯狂挣扎。王将、李尔见此人,面露喜色,一番厮杀拼力抢过两匹马,纵马拉过那衣着华丽之人,便一阵狂奔。 “在那边,追!”几个身手还不错的刺,翻身上马,追着王将、李尔而去。 数名刺骑马紧跟在后追杀,有好几剑已经刺到了王将身后的华衣公子,王将、李尔能够感受到身后之人渐渐无力垂下的双手,心中着急,一顿鞭子,马匹吃痛,扬起四蹄,一阵狂奔。 此刻身后之人似乎再也坚持不住了,身体直直向后倒去,摔在了地上。 刺见状,连忙跳下马,挑着长枪短剑便是一顿刺杀。 “丁卯!”等王将李尔反应过来时,地上的华服之人已经没了动静。 王将挥着手中的剑,发泄一般的砍杀着身后的刺。李尔托起奄奄一息的丁卯:“李尔,转,转告公子!丁卯不后悔!”说着便咽了气。 第一百三十七章 乔装 就在王将、李尔同黑衣刺在死亡岭生死相搏之时,云礼已经带着九歌、子青先生、萧晚白和易真以及几位兵士押解着吉满,绕道北面的千江镇,准备坐船沿江北上,先取道玉门关,再南下反回乌苏。 “也不知道王将、李尔他们怎么样了?”云礼站在船头,江风吹起船帆,啦啦做响。 “公子担心了?”九歌想分摊云礼心中的忧虑,故意如此打趣到。 云礼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从小到大,他二人都在我身边,我早已将他们看作是自己的家人。而且若吉满背后之人是大哥,那么我想大哥要杀的不是吉满,而是我!” 九歌怔怔的看着云礼,云礼似是看不到一番,看向远处,“八年前的案子即便王上下令重审,耗时不说,结果也不一定就是我们想的那样。可我对他的威胁却是实打实的。” “公子,九歌斗胆有一句话想问公子!公子若是不想说,尽可不说!” “歌儿,你我之间不必如此,你想问什么问便是了!” “公子对储位可有心?”九歌问完便目不转睛的盯着云礼,生怕错过了云礼的任何一个表情。 “有!”云礼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倒是令九歌有些意外。“怎么?对这个结果很意外吗?” 九歌忽然笑了,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没想到公子说的如此坦然!” “对你,我永远不会遮掩!” 此刻云礼和九歌的眼里情谊,浓到只剩下彼此。 “歌儿,你看!江的那边便是北魏!”云礼指着远处,“也是我们最后的宿敌!” …… “虽说王将和李尔去了死亡岭引来了刺,但明日下船,我们还是要小心!”明日便要下船入玉门关了,虽说王将、李尔引开了刺,可季子青这心里就是隐隐有些不安。 “子青先生可是想到了什么安排?” “吉满既然还是兵士押解,萧老和易真之前并未露过脸,想必也是安全的。剩下的便是公子,九歌和我三人。所以明日下船,我们分三路而走。不到玉门关绝不回头。” “我就奇怪了,你们为什么不把王将、李尔留下一个人呢?非让两个人一同去。现在要下船了,又心惊胆战的。” “易真!”九歌连忙喝止了一脸埋怨的易真,“熟悉公子的人都直到,王将、李尔便如同公子的左右手,若他二人任何一人不在,情况便必定生变,如此不就打草惊蛇了?说不定我们都无法顺利上船。” 九歌的解释似乎并不能让易真放下对明日的担忧,他一把拉起九歌的手,“你平日里也不怎么露脸的,你明日同我和师傅一起!” “不行!”云礼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怎么不行!那帮人就是冲着你和吉满来的,九歌和你在一起,岂不是更危险!”易真端起认真的架势,驳了云礼。 “我……我……反正,就是不行。”云礼明知道易真说的是实话,自己一时哪里找得到理由反驳,便把心一横,厚脸皮了一回。 “这哪是你说不行就不行的!九歌明日就同我们一起!”易真说着,拉着九歌衣袖往自己身边拽了拽。 云礼见状也急了,上前拉着九歌的衣袖使劲儿往自己身边一拽,“你给我松开!” “大人这是要拿官威压人吗?”易真也不落下风。 “公子!” “易真!” 萧晚白和季子青同时出声阻止,在这么下去,怕是这二人要在这里动手了。事因九歌而且,九歌的脸早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可现如今,易真和云礼对视的双眼里全是寒冰,一冷一热搞得九歌实在坐不住了。 “易真,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九歌既然要追随公子,自然还是要跟在他身边,万一公子有何意外,我也好从旁策应。怎么,看不起我们女人啊?!”最后一句是九歌为了调节气氛,故意逗趣的,可易真听了却生气异常。 “你当初还说过要跟着我和师傅一起呢!这会儿子又要跟着你的公子了!变得可真是快!”说罢,易真似乎生了气似的,扶起萧晚白“师傅,有人说话出尔反尔,我们走了,不留在此处生气!” 萧晚白被搀扶着,笑着摇摇头,实在被这几个年轻人这一番闹气,逗的脑仁疼。便拜别了云礼,任由易真扶着去休息了。 易真和萧晚白走了,云礼拽着九歌衣袖的手这时才松了开来,“公子,记住,明日下船,一旦有意外,不要管我和九歌,直管想办法进入玉门关,找到赵将军,寻得保护。” “记住了吗?”季子青见云礼有些心不在焉,不得不加重了语气,瞪着云礼道。 “好,云礼谨记!” …… 第二日一早,大船便靠了岸。船上的人开始陆陆续续的下船了。按照之前安排,易真同萧晚白第一批便离开了,紧接着是吉满和亲兵们。最后才是扮做夫妇两人和家中高堂的云礼九歌和季子青。 下船后估摸着还要走个几里地的山路才能到玉门关的关隘口。云礼三人走的很是谨慎,不时的环顾四周。 想什么怕什么,怕什么来什么,就在三人健步如飞时,从山林中突然蹿出几百人,各个身着黑衣,操着兵器便攻了上来。 三人哪里是对手,不过是尽全力毫无章法的胡乱抵抗一通。眼看着三人体力不济,再无招架可能的时候,云礼耳边嗖嗖嗖几声,熟悉的声音响起,三人身边的刺便倒了一片。 接着像是神兵天降一般,近十名蒙面之人跳将了出来。这些人似乎武功极高,没几下,便将刺统统打倒在地。之后,这些蒙面之人便即可飞身而去。让人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云礼不由得呼出一口气,定了定心神,这才走到死去的刺身边,抽出刚刚扎在身上的暗器,“果然,又是忆汐宫!” 云礼有些纳闷,自己与这忆汐宫并无交集,这忆汐宫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搭救自己呢!重要的是现在这忆汐宫已经被牵扯进了王怀恩的案子中,应该算是对手,可为何他们要如此几番相救呢! “公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入关吧!”季子青推了推一旁发呆的云礼喊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转道 “这忆汐宫究竟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何几次三番救我于危难,似乎他们对我的行踪很了解。”云礼脑海里一直盘桓着这个问题,有些出神,被九歌和季子青强拽着跑进了玉门关里。 众人在玉门关里等了几日,等到了王将和李尔。只不过他二人还带回了一个黑衣刺。 “公子,丁卯死了!”云礼听着身形一顿,心被揪了起来,那个身形与他相似,跟着他上过战场,到过落华郡的少年,因为他,死了。 “不过我们抓到了这个人!”王将、李尔指着跪在地上,软若一滩烂泥的黑衣人。“为了不让他逃跑自尽,我们给他服了软筋散。” “他可有招认?谁是幕后主使?” 王将、李尔摇了摇头,“自从抓住这家伙,便是这幅死样子,什么话也不说!” “不打紧,等和吉满一起押回乌苏城,大理寺有的是办法让他说实话!不过我现在倒是有一个决定,要说给你们。” 云礼很少用这种语气和大家说话,平日里总是有商有量。可见这事应该在他脑海中思索了很久。 “明日玉门关都护府的司将军便会派兵护送我们离开。我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去一趟南安郡!吉满便由子青先生和王将押解回乌苏。” “公子,这是为何!”众人听到云礼的决定,具是十分惊讶。现在最要紧的难道不是应该先将吉满带回审讯,抓出幕后主使吗?! “因为忆汐宫和药王谷!”云礼起身,走到窗前,猛吸了一口气,转身缓缓而道:“扶风之战时,救我和九歌的是忆汐宫的人;营救父王之时,藏在身边的人是忆汐宫的人;给胡丰夫妇下药控制他们的是忆汐宫的人;王怀恩是忆汐宫的人;就连在玉门关外救我的人还是忆汐宫的人。我究竟和这个忆汐宫有什么联系?!我想搞明白!” “公子!”季子青出言想打断云礼的话。 云礼伸出手做了个稍等的姿势,继续道:“其实细想,落华郡的案子并没有完全搞清楚,胡丰所贪之财也流向了忆汐宫。还有药王谷,忆汐宫既然会用药王谷的浮生和若梦来操控他人,便定和药王谷脱不了干系。还有那个雷傲,我当初答应了花娘要找到雷傲,弄清楚连庄主的死,所以我有必要也必须搞清楚这个忆汐宫。” “公子让我们回去,自己要去哪儿呢?” “南安郡!找柳若寒!既然忆汐宫是江湖势力,想必柳若寒必有耳闻。咋加上隐藏在附近的药王谷,这一趟定会解开我心中的疑惑。” “不行!”季子青还未等云礼的话音落下,便严词拒绝。 “公子,南安并非益州所辖地区,我和王将又不再身边,若是有个意外,你让我们和王上如何交代!” “南安有马帮和花连山庄的势力,纵使我不带一人,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风险。更何况我化名而去,暗中调查,哪里会有风险。” “绝对不行!要么你让王将带吉满他们回乌苏,老夫跟着公子!”众人都知道子青先生如此反应是过于担心云礼,可这么些年,他还是第一次斩钉截铁的拒绝云礼的安排。 “带着先生自然是稳妥一些,可是吉满受审抓出幕后主使之人的事儿也不是小事,王将一人如何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父王讲清楚呢!子青先生,云礼也是时候自己锻炼一下了!实在无需过多担心!” 王将、李尔见云礼这番坚决,也实在不好拦阻,便劝着季子青,“是啊子青先生,这次公子是去调查忆汐宫,江湖的事儿恐怕朝廷也不好插手。更何况有柳若寒呢,他身手可不差,您就别担心了!” 季子青板着脸,摇了摇头,“公子若想探查忆汐宫,回去禀明了王上,王上派人明里暗里保护着,不是更安全吗?为何非要一人冒险前往。” “从这几次救我来看,忆汐宫的人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若是禀明了父王,到时候便会惊动更多的人,到时敌在暗,我在明,必然事事被动,如何还能调查的清楚!” “可是……”季子青一脸焦急,在这件事情上竟然是十分执拗。 “好了子青先生,何时您也犯了这执拗的毛病!退一万步讲,忆汐宫的底我们谁都不清楚,那胡丰和王怀恩贪赃的事儿便没有完结,我这个御史如何能回朝向父亲交代呢!您就莫要拦着了,大不了到时候您和王将解决了吉满的事儿,便来同我们汇合如何?!” “是啊,子青先生,您就听公子的吧!”王将一向虽沉默寡言,也知此刻云礼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若再有推辞,实在便是尊卑不分了。于是便出声劝了劝季子青。 季子青当然知道此刻这番形势,云礼必然是做了准备,下定决心的。饶是说再多也无用,便哀叹了一声,点了点头,心中却腾起不祥的预感。 …… 第二日一早,云礼等人一番乔装,打扮成了采购进货的少爷,带着侍女侍从和老管家来南安郡采办的模样,套车出发了。 季子青虽极不愿意,但事已至此,只能再三叮嘱一路上要注意的事情,如此絮絮叨叨,云礼的耳朵都要被这碎碎念折磨烦了。 “公子,为何我要扮成车夫啊?就不能给我也安排个轻松些的角色?”李尔一边赶着车,一边满腹牢骚的抱怨。 “要不你去把王将换来?他随军押解吉满,应该比你这个活儿要轻松些!”云礼隔着帘子打趣道。 “千万别公子,能跟着出去玩,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乌苏那个沉闷的地方就适合王将!我驾车,驾车好啊!” “就属你话最多!”马车里的几人被李尔这番颠三倒四的话逗的直笑,众人一路之上倒也热闹。 …… 一连赶了几日的路,终于在第十日的日落前赶到了南安郡,时隔两年再回到当年买马斗智斗勇的地方,倒是多了几分亲切。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酷暑难耐,可得知九歌等人要来的消息,柳若寒这一日便早早等在了城门外。 等了好些个时辰,柳若寒似乎有些望眼欲穿了,这才望着路的尽头有一辆马车,由远及近而来,车上赶车的那人,正是李尔。 第一百三十九章 掮客 近乡情怯,柳若寒见马车驶近,立刻敛了脸上欣喜若狂的表情,故作漫不经心般,抬手拿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仿佛对停下的马车和从马车上跳下的人视而不见似的。 直到九歌下车,奔向他。柳若寒这才扭了身子,紧巴巴的迎了上去,嘴巴都能咧到耳朵后面了。 “大哥!”九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你还认我这个大哥呀!”柳若寒一拳砸在了九歌的肩头,“你当初不辞而别的时候,竟然不来找我!实在让人伤心!” 说着凑到九歌耳旁,笑兮兮的道:“那小子这次怕是被你吓的不轻,妹妹好手段!” 话音刚落,便起来一阵九歌粉拳。“大哥,你别给我瞎说!” 柳若寒与九歌一顿嬉闹,云礼是知道二人之间关系的,可易真和萧晚白却并不知晓。 看着二人之间亲密的举止,易真妒火中烧,死死盯住柳若寒。柳若寒感受到了易真并不友好的目光,这才从与九歌见面的欣喜中清醒了起来。 只见他把身板往直里那么一挺,昂首挺胸的看着一旁的易真,语带不善道:“歌儿,这位是谁啊?我瞅着这鼻孔要翘到天上去了。” “哦哦哦,对对对,这位是萧晚白萧老,这位是他的徒弟易真”九歌瞧见了柳若寒和易真之间的剑拔弩张,连忙开口介绍到,临了不忘加了一句:“萧老是位神医!” “神医?哈哈哈,如今天下神医多半出自天一局,像这般的散医竟然也敢自称为神医!妹妹,你莫不要让人骗了!”说着柳若寒将九歌往怀里一带。 “大哥,你知道天一局?”九歌注意到了柳若寒口中之言,想起萧晚白曾经说道过,一时惊奇。 “要说这天一局便不得不说药王谷,当年医圣和药圣是一对异姓兄弟,二人一文一武,一个喜爱研究望闻问切各类医术,一个则喜欢同各类草药打交道,医术和药术恰好互补,二人携手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没多久,二人便创立了天一局和药王谷。” “切,这些天下人皆知!有什么好炫耀的!” “唉,你这小孩儿!”柳若寒虽性子怪异,但也知道这些人是九歌的朋友,自然不会真的迁怒。 “好了好了大哥,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九歌连忙打了个圆场,众人这才重新上了马车,赶往住处。 “九歌,你老实告诉我,那个萧晚白究竟是谁?”柳若寒硬拉着九歌坐了自己的马车,一上车便细问了起来。 一路上九歌一五一十将如何遇到萧晚白,萧晚白又是如何中了毒的事儿说了个大概。 “你是说,那个萧晚白说过他所中之毒,是有人要将天一局的仇恨引至药王谷?” “确实,当时我问过萧老,天一局的事儿,不过被他搪塞了过去。” “如此说来,不管这个萧晚白是什么来头,天一局必定有什么事儿是与药王谷联系在一起的!” “对,还有那个雷傲,此次我们在落华郡,又有人用药王谷的毒药下毒害人,公子猜想多半还是雷傲!” “对了,说起这个,你们在信中只是说,有要事求我帮忙,到底是什么事儿?” “大哥,你可听说过一个叫忆汐宫的江湖组织?” “忆汐宫!可是那个专门给各路诸侯训练细作的地方?” “是,大哥听说过?” “知道一些。据说那个忆汐宫训练细作是为了网集天下消息,至于要这些消息做什么,我就不清楚了!这个忆汐宫太神秘了,你要想找啊,还真是不太好找。” “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这忆汐宫既然做的是细作的买卖,那自然便是有买卖的地方!你给哥哥一些时间,我让手下的人帮忙打听打听去。” “多谢大哥!” …… 不知不觉,云礼等人到南安郡已经有五六日了,这几日日子过的实在是清闲。云礼和九歌除了见了见花娘外,便是窝在栈里,将所有线索细细思虑一番,竟是也理了个头绪出来。 “照这么说,天一局和药王谷的旧事应该便是破题的关键!这旧事既然牵扯到两大门派,自然不会是小事。李尔你即刻写信给子青先生,让他在朝廷的卷宗里查阅一下,看是否有关于二者的记录!” “是!” “歌儿,柳帮主可说了什么时候能查到忆汐宫的线索吗?” “大哥只是说着忆汐宫做的是各路诸侯的生意,极是隐蔽,要想找到买卖的地方,并不容易!” “要不今日咱们去马帮看看吧?说不定有结果了呢!” “我自个来了,就不劳烦你们去马帮看我了!”正说着,柳若寒大摇大摆的推门而入。 “你这人怎么也不敲个门!”李尔在一旁抱怨,他总是看不惯这大帮主的行事作风。 “你们讲话讲的那么大声,敲不敲有什么关系!”柳若寒径直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大口。 “你这强词夺理!”李尔急了就想上前理论,却被九歌一把拦住。 “大哥,您今日来,可是有了线索?!” “喏!”柳若寒从袖中抽出一张画像,扔在了桌子上。 九歌展开,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獐头鼠目的男人,瘦骨嶙峋的脸颊上长满了胡子,有一只眼睛上盖着一块布,应该是个半瞎。九歌有些搞不清楚,这幅尊容的人能和忆汐宫那些高手有什么关系! 见九歌疑惑的模样,柳若寒也不耽搁,“忆汐宫其他线索太少了,我手下的人也是多方打听,这才找到这个掮!” “掮?” “对,这个人名叫王世全,是给忆汐宫提供素人,以供其训练的人!” “那这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云礼见有了线索,心中一时激动,脱口而问道。 “唉,我说,我这么劳心劳力的,你们连个谢字都没有啊?”柳若寒气鼓鼓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而尽,一副不想理人的表情。 “云礼再次谢过柳帮主尽心帮忙!”原来是因为这个,云礼这才恍然大悟般的笑了笑,而后拱手作揖,道了谢。 “罢了罢了,告诉你们吧!”其实长时间相处下来,云礼早知道这柳若寒是个嘴硬心软的人,端出一副生人莫近的妖冶神情,不过是拒人千里的方式之一。 “也是凑巧,这个人便在离南安不远的庐陵镇。” 第一百四十章 素人 “庐陵镇?青州?”众人同声惊呼道。 “没想到吧?”柳若寒拿着扇子拍打着自己的手,一脸不解的道:“我也没想到,这掮居然在青州。枉我南安马帮号称天下第一马帮,居然不知道在青州还有这么个角色!” “那庐陵镇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没什么特别的呀!就是……”柳若寒似乎想到了什么,“庐陵镇有全青州最大的奴隶贩卖场!” “买卖奴隶?” “我是没去过,不过据说里面什么样的都有,买主甚至可以要求奴隶们相互厮斗,买走最终的胜利者。” “难道忆汐宫也是买主?”九歌走到柳若寒身边坐下。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江湖上对于这个忆汐宫的消息实在太少了。只是知道其训练的细作天下闻名,行事作风极其狠辣,可又没什么踪迹可寻。其余的相关消息瞒的是密不透风,可说来也是奇怪,如此神秘,又是如何同各路诸侯做生意的呢?” “的确,王义之既然能毫不费力的便在我听竹院里安插一个细作,想想便觉得毛骨悚然。” “这个忆汐宫实在是太神秘了,又似乎总在我们身边打转,几次救公子于生死危难之时。” “希望这个王世全能给我们想要的答案!” “等等,公子!”李尔在一旁听着,急了,“公子不是和子青先生说好,只是先在柳帮主这里打探消息,等他来的吗?我这刚给子青先生写了信,您好歹也等等回信啊!” “等什么等,说你笨,你还真是笨。你以为这王世全就在这一个地方啊?!”柳若寒拿扇子假意敲打李尔的头,“等你的子青先生回了信,庐陵镇的奴隶集市早就结束了,到时候你找谁去!” 李尔第一次被柳若寒如此数落却没有还嘴的余地,一时有些委屈“我还不是担心公子的安全嘛!现在公子身边就我一个人,若真有个什么,可如何是好!” “谁说让你们单独去了?我妹妹既然跟着你们,我又怎么可能让她去犯险呢,自然是我也跟着去啊!” “那他们两个呢?”柳若寒转头朝着萧晚白和易真的方向扬了扬头。 “萧老,您的身体可还吃的消?”的确,接连奔波,便是普通人身体也受不了,更别提萧晚白这中毒之人了。 “老夫与药王谷谷主乃是多年朋友,既然药王谷牵扯了进去,我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决不能让这些打着药王谷旗号的人再害人了。老夫这身子已是活一日算一下了,无妨,无妨!” “师傅,您瞎说什么呢!”易真最听不得的便是萧晚白这把自己身子不当回事的话。 既然萧晚白如此说了,云礼也便不再忸怩,“那我们明日启程!” …… 庐陵镇离南安虽算不上远,可奈何尽是山路,云礼等人一路奔波,这才在第三日日落前赶到了庐陵镇。 “什么,又满了?”这已经是李尔找的第四家栈了。 不来不知道,原来这庐陵镇的奴隶集市竟是这般有名,各个州县的诸侯,官吏,世家大族都会来挑选,是以这里的栈很早前便被人预定了,第二日便是开市的日子了,好的栈哪里还会有空房。 云礼似乎并不着急晚上没有落脚的地方,一行人就这么溜达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看着衣着服饰明显不同人擦身而过,感叹道“不想这奴隶集市竟是这般规模,不知道季府的人里有没有木总管从这里带回去的。” “这里的奴隶都是最下等的,就算是有,恐怕你也见不着!”柳若寒扇着扇子,看着街边上被关在笼子里的各色奴隶,看似心不在焉的答到。 这些奴隶有的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只有两只眼睛惊恐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有的虽穿着妥当,却是一副了无生趣,任人宰割的模样,窝在笼子里,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没有半点兴趣。 “也是!恐怕做家丁算是这些奴隶最好的归处了!”云礼和九歌等人看着这样的场景,被强烈的刺激了。他们实在难以想象将活生生的人装在笼子里,像牲口一样被买卖。 “哎,大家,大家能不能听我说一说!”找不到栈的李尔实在是急了,“现在我们找不到栈了,今晚我们很可能要露宿街头了!公子!” “错,是你露宿街头!”柳若寒拿着扇子点了点李尔的头,李尔讨厌的撇开他的手。“什么意思!” “我们南安马帮在庐陵镇也是有分舵的,自然是有住的地方!哈哈哈”柳若寒大笑着,一脸挑衅的看了看愣在原地的李尔,径直走了。 “公子,九歌,你们一早就知道?”李尔盯着后来跟上的云礼和九歌,模样甚是委屈。 云礼和九歌笑着点点头,李尔彻底被气急了,冲到柳若寒的背后,乱挥了一顿拳头,愣是没一下敢真打上去的。 第二日一早,九歌等人是被巨大的敲锣声震醒的。急忙穿了衣服,来到院中,云礼和萧老等人已经等在院中了。 “开市了?”九歌看向柳若寒,“开市要这么大的动静吗?” “我也是昨夜问了我们分舵的伙计才知道的,这市集一共五日,每一日都会依不同的标准选一个魁首出来,算是当日的彩头,只有当日购买奴隶最多,或是出售奴隶最多的人,才有机会拿到这彩头。” 柳若寒如此一说,众人皆是回头看着他,甚是惊讶,没想到这市集上买卖奴隶竟然还有这等规矩。 “看外面这热闹的样子,恐怕是这些魁首在游街呢!” “忆汐宫的素人难道全是这些奴隶?”九歌有些不解,几次同忆汐宫的人交手,总觉得忆汐宫的人身上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气质,却绝不是这些对生无望的人。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易真刚刚洗漱完毕,将水泼在院子里,恰巧听到了九歌的话。 “对了,大哥,可有这王世全的样貌特征,我们今日该如何去找?” “我分舵的伙计们早帮咱们打听清楚了。你们洗漱完毕,他就带咱们过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反了 原来王世全不仅是位掮,还是个奴隶卖家。九歌等人找到他时,他正在挨个掰着这一批奴隶的嘴,让买家看牙口。 与九歌脑海中想象的模样相差不大,是一个瘦小的老头,头上戴着一顶毡皮四角帽,头发散下来朝后梳成一个刷子,几绺碎发散了开来,给人一种忙碌顾不上收拾头发的错觉,皮肤黢黑,说起话来,满口的大黄牙,眼睛细小,与人讨价还价的时候,眼睛便眯成了一条缝,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九歌等人在此等了许久,愣是等着他将第一批拉上台的奴隶卖光了,独自在犄角旮栏处坐下,抽旱烟休息的时候,才靠了过去。 “你是王世全?”李尔毕竟是季府的人,同这种模样的人说话,话语里多少带着一些轻蔑。 王世全抬头看了一下李尔,又朝李尔身后看了几眼,没有答话。 “问你呢!”李尔急了,上前一把握住王世全的烟杆。 那王世全也不搭话,手上暗自使劲儿,眯起眼盯着李尔。李尔不由得后背一阵发凉。 “唉!”柳若寒叹了一口气,“莽夫!”这才扭着腰身走了过来,一巴掌拍掉了李尔抢着烟杆的手,转手将一锭银子塞进了王世全的手里。 “我们想向你打听个事儿!行个方便呗!” 王世全掂着手里的银子,这才拿正眼看了看众人。“问什么!”沙哑慵懒的声音传来,与刚刚卖力吆喝买卖的商人明显不同。 “我们想问忆汐宫的事儿!”柳若寒用扇子遮住自己的鼻子,忍住心中阵阵的呕意,几乎是憋着气的凑到王世全跟前,压低了声音到。 听到忆汐宫这三个字,王世全就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一样,跳着站了起来,机警的看了看四周,将手中的银子塞回柳若寒手里,粗这嗓音将身边的柳若寒和李尔往一边推,边推边说:“我不认识!赶紧走,赶紧走!” 就这样将李尔和柳若寒撵了过来,而后自己又像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飞快的躲进了关着奴隶的帐中。 李尔想闯进去,被外面的云礼一把抓住,“他听到那三个字便闻之色变,你这么硬闯进去,问不到什么的!” 一旁的柳若寒一脸嫌弃的一个劲儿拍打着刚刚被王世全碰过的衣裳,倒是全然没理会那王世全这番反常表现。 “那怎么办?” “不能硬来,我们还是先去周围打听打听这个王世全吧!”九歌凑了过来,恰好同云礼所想一致。 …… 黑衣刺知道吉满这次由玉门关的守将派军护送回乌苏,明知兵力悬殊,却仍不放弃。 从玉门关到乌苏城的一路上,这些人几次三番偷袭,最后甚至是全力抢夺,但奈何玉门关的兵士都是久历战场的人,平日里操练得当,又有阵法。饶是这些黑衣刺最后急了,倾力一战,也没讨得任何好处回去。 眼瞅着过了这一大片树林,就是乌苏城了,只有进了乌苏城,这黑衣刺便再没有动手的机会。 “主子,主子!”木安跌跌撞撞跑进了叠峰院。 “我们的人没,没拦住!”一向沉稳的木安此刻说话都是这般结结巴巴的。 “什么?!”季云康手中正在修剪花草枝叶的剪刀叮当掉在了地上。“那么多人,怎么连个人都杀不了!” “我们一开始中计了!路过死亡岭的根本就不是季云礼和吉满,他们带着人坐船从千江镇到了玉门关,托了玉门关的守将一路护送吉满回来。我们的人与季云礼的亲兵一战有了损失,后来又是几番刺杀,奈何兵力悬殊,实在是……” “废物,都是废物!”季云康听到这里已是气急,一把掀掉了桌上的花草盆景。 巨大的破碎声想起,木安连忙凑了上来,“主子,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他们飞鸽传书来,让我问问您,是否在城外的树林里做最后一击?不过胜算实在是……” 季云康看着满地的碎渣,一声不吭,一直低着头的木安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答复,大着胆子抬起头看向季云康,硬着头皮叫了一声“主子?” “算了,算了!”季云康抬起头,拍了拍手,脸上的神情由暴怒再次转为阴鸷,“老三一向深得父王恩宠,此次又立了如此大的功劳,这储位早晚是他的!” 听季云康这么说,木安有些动容的喊了一声“主子,没到最后,万事不可知!” 季云康转头盯着木安,“谁说不可知!我现在就让它可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那些咱们平日里养着的人,也该是时候用一用了!” “主子是想?”木安有些惊讶的看着季云康,他虽料定会有此一日,却不想尽是如此之快。 “抓到了吉满,查到我不过是时间问题,既然杀不掉吉满和季云礼,那么我便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如此才最安全!”季云康闭上双眼,感受着夏日的炙烤,“是你们先对不起我的,那就别怪我!” “既然主子下定了决心,那木安这就去安排!” “木安!”季云康突然睁眼喊住了准备离去的木安,“你可曾后悔跟了我?” “主子说的什么话,木安何其有幸能追随主子!若是主子一日功成,木安便是封侯拜相,哪里还有比这个更划算的买卖!” 听着木安这话里明着向他讨要封赏,季云康突然就笑了,有野心的人,更让人放心。 “去吧!他们回来调查当年的事儿,还需些时日,正好可以让我好生安排!”季云康放下心中的猜疑,叮嘱道。 …… “季子青参见王上!” “子青快起来!”季光一把扶起跪在地上行大礼的季子青,接着问道:“事情礼儿之前派人送的信里已经将清楚了,那个吉满呢?” “已经被关在大理寺的监牢里了!” “嵇军师,八年前的山益大战,我们损失惨重,还烦请军师会同大理寺卿一同审查此案,务必还逝去的裴老将军一个公道!本王倒是要看看,这军中腐蛀究竟是谁!” “臣领旨!” …… “先生,这是李尔前两日派人送回来的信!”季子青刚从议事堂回来,便被王将塞了一封信。 “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王将见季子青看过信后愁眉紧锁,忍不住问道。 “没事!”嘴上说着没事,脸色却极是难看,季子青抬脚便往屋里走! “子青先生,真的没事吗?”一向沉得住气的子青先生如今这幅模样,王将哪里真的会认为没事啊。 “没事,公子交代我调查一件旧事而已!” 第一百四十二章 魁首 一连几日,九歌等人分散开来,跟踪观察王世全。这个王世全不过是个抽烟喝酒吹牛的人,实在跟忆汐宫扯不上丝毫的关系。 “还有两天市集便要结束了!结束以后想要再找到那个王世全便是如同大海捞针了,这奴隶市集再开市便是明年了,你们到底想到办法没有!” 柳若寒见众人一连几日跟踪,却丝毫没有办法,免不了起了急。 云礼几人摇了摇头,实在不知到底该如何攻克这个王世全。 “办法或许有一个!”九歌依着这几日的观察,心中有一个想法,却实在是有些冒险,一时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既然这王世全是个掮,必定是要物色好的人给忆汐宫的!若是我可以扮做奴隶,赢得那魁首,到时再以金钱利诱,说不定会被送到忆汐宫里!” “不行!”九歌话音刚落,两个不行同时响起。云礼和易真同时站了出来。 云礼看了一眼易真,脸上浮出不悦的神情,还未等开口,便叫易真抢了先。 “你疯了吗?扮做奴隶要受什么样的罪,你这几天没看到吗?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呢!” “我……”九歌想要辩解,可话还没出口,便让云礼抢了去。 “不许去!”说罢云礼起身,径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再无一句多言。 “呃!我去找公子解释解释!”九歌有些不好意思,可又不得不追了出去。 “你给我回来!”柳若寒对着九歌的背影喊道,只见九歌回头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便继续头也不回的追了出去。 一旁的柳若寒气的直扇扇子,“我柳若寒的妹妹,居然需要怕那个姓季的,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 “公子,公子!”九歌追上云礼,一把拉住云礼的袖角,“你听我说!” 云礼被拽住,强压着内心的火气,转身看着九歌,“歌儿,在你心里,我就是要靠女人才能解决事情的软蛋是吗?!” “我把易真当弟弟!他心思单纯,不过是担心我而已!”九歌看着云礼,像是没有听到云礼的话似的,自顾自的解释着。 “我是说你刚说的主意!”云礼有一丝慌乱,眼神左右环顾,一副打死不认的神情。 “我是说易真刚刚只是担心我!”九歌嘴角似笑非笑,就是不肯接云礼的话。 “你!我!”云礼看着一脸狡黠的九歌,九歌亦看着佯装气结的云礼,四目相对,二人同时破涕而笑。 “好了?不生气了?” “有人像我一样关心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云礼狡辩道。 “是是是”九歌一副你说什么都有理的神情,“那公子能仔细听我说说那个计策了吗?” 说完不等云礼反对,九歌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若是明日我能扮做奴隶赢了那魁首之争,必然能入得了那王世全的眼,到时候只要我再加以金钱利诱,进了忆汐宫,必然能将那些消息打探个清清楚楚。”九歌见云礼想要打断她,便急着打断了他。 “公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这个忆汐宫实在是太过神秘了。它几次救公子于危难,却又同时安插了细作在听竹院,究竟为的是什么?还有灵县贪赃的银两全都流向了忆汐宫,这还只是一部分,各州郡县像胡县令这般的人又会有多少,除了益州还有多少细作出自忆汐宫,这些我们全然不知,更别提还有浮生这种毒药!若是错失了这次机会,实在不知到底还能去哪里调查。” “唉”云礼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我又怎会不知,可是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冒险呢?!若你再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余生如果能过得下去?” “从忆汐宫待公子的态度上看,明显是友非敌,若是危急时刻,我便将公子的大名抬出来,想必不会有性命之危。” “九歌,你莫要再说好听的哄我!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知道你这计策是多么危险!” “公子!”九歌一下子双膝跪在了地上,“公子,若是忆汐宫不查,还会有多少像青倌一样的女子,从小背井离乡,担惊受怕的过此一生。九歌恳请公子,大义面前,不要犹豫,救救那些女孩子吧!” “我答应你!”九歌下跪这一幕,恰巧被正准备出门去找他们两人的众人看到。刚刚九歌那一番剖白,实在令人动容,柳若寒从小没有双亲,自然知道九歌所说之痛,此刻为有一个这样的妹妹而骄傲不已。 柳若寒走过来扶起九歌,看向云礼“真为了她好,就答应她,想办法保护她!莫要拦着她了!” “那还不赶紧进来,商量商量细节!”云礼面无表情的抬腿进屋,心中却疼的厉害,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不让身边他在乎的人做如此危险的事儿。 …… 直到九歌带着手链脚链与其他奴隶一起站在台上,像牲口一样任由台下的买家打量的时候,九歌才知道为何云礼一直反对,不让她如此做。在这个台子上,要忍受的不仅仅是皮肉之痛,还有被同类蔑视的心里压力。 正想着,九歌被台上叫卖之人拽了起来,双手使劲儿掐着九歌的下颌骨,迫使她张大嘴,让台下众人看清楚牙口。而后又有一个壮汉,冲到九歌身后,以手化拳,砸在九歌的头上,肩膀上,腿上,紧接着壮汉拎着九歌的腰带,向上一提,便将九歌顶在了头顶。 九歌就这么被顶着绕着台子走了一周,示意台下众人。 九歌看着台下几人红着的眼眶和紧握的双拳,对着几乎要冲上来的云礼等人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往上一挑,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别有一番凄美。 “你们看,那个奴隶居然笑了!哈哈哈!”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这么一句,便将大家的注意力统统吸引了过来。 想来哪里被人当做牲口一般的奴隶会笑的,九歌这一下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这个奴隶剑眉星目,虽说不上柔美,却有股子特殊的味道,哈哈,我喜欢!” “你看她额间那个胎记,多像是个火苗,真是有意思!” “这哪里像是个奴隶,依我看娶回家做个小老婆倒是正好!” ……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追踪 原本为了能够成为魁首,九歌还想了很多办法,没想到因为这意外的一笑,竟然博得了如此多的关注,自然这奴隶集市最后一天的魁首也毫无意外的落在了她身上! 看着九歌坐在高高的轿子上游行,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云礼知道这不过只是艰难的开始…… 当九歌的轿子从王世全眼前晃过时,王世全自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而后便没了动静,继续手头上的活计。 九歌有些着急,若是此刻她不能引起王世全的注意,又怎么能被看中进入忆汐宫呢! 可现在她被困在这轿子上,该如何是好呢!情急之下,九歌想起了青倌教她唱过的一首家乡的民歌,不由得哼唱了起来。 “姑娘啊抬头看着月亮啊~不知是不是在等那心上的人儿归来啊~” “嚯,你们瞧,你们瞧,这个魁首唱歌了!居然还有心情唱歌!” “这次的市集可真是有意思,这奴隶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是我们淮阳的民歌!她是淮阳人!” 人群之中又是一番骚乱。这一次有些不一样,虽然那王世全还是没有回头,可九歌就是能够感觉到他背部明显一顿,显然是听了进去。 夕阳眼瞅着就要落了下去,此次市集也要结束了,最后一个环节当然是魁首竞价,购买奴隶最多的买家和生意不错的卖家,还有一些凑热闹的人全部围了上来。 这最后一位魁首实在是不同于以往,大家伙心里都想着看看这个奴隶究竟落入了谁家,九歌的心也是揪紧了,若是她没有被王世全选中,所有的一切便是功亏一篑。 “五十两”一开始有人叫价,这价格便高于前几日的魁首,自然在人群里引起一番非议。 “我出七十两!” “七十五两!” “一百两!” …… 谁也想不到,最终的成交价居然是三百两,三百两买一个最下等的奴隶,这在市集上也是前所未有的一段佳话了。 可九歌却高兴不起来,甚至有些慌了,因为买下她的不是王世全,而是一个长相粗鄙的大汉。那王世全只是一开始竞价时过来看了几眼,便离开了。 “你这奴隶可真是好运气,在这集市上还没有谁能叫到你这个价。”台上的主持走过来,将她手上和脚上的链子换成了麻绳,冲着她那个笑呦,“赶紧跟着那位爷过好日子去吧!”说着收了钱,将手上的绳子递了过去。 那个粗鄙的大汉,一把拽过绳子,将九歌往肩头上一扛,便大步朝着一旁备好的马车而去,掀开轿帘将九歌一把塞了进去。 云礼等人其实就跟在九歌的后面,按照之前的计划,若是此计不成,便找个合适的机会,将九歌救下。可眼下市集上的人还未散去,实在没办法动手,只能跟着。 那大汉没有停留,眼看着太阳已经落山,便冒着劲儿驾车朝城外奔去。 “不好,他要出城!”云礼此刻心中一团乱麻,转身就想找马,追上去。 柳若寒此刻确是镇静许多,将一枚鸣镝交给李尔,嘱咐到,“李尔,你带着你家公子跟着九歌,我去分舵找人来帮忙。九歌最后到了哪儿,你发这个鸣镝,我和我的人很快便到。” 李尔转头看向一旁盯着九歌马车的云礼,想得个指令,柳若寒一把拉住他,将马缰绳塞进他手里,“别看了,他现在哪里还能正常思考!照我说的做!” 接着柳若寒看着一旁的易真和萧晚白道:“这事儿交给我,二位还是先回分舵,静候消息!” 易真和萧晚白此刻虽很想跟着去,可也知道此刻若是执拗跟着,只能是火上浇油帮倒忙,便点了点头,先回分舵去了。 一路之上,九歌手脚都被紧紧捆着,在飞驰的马车里,颠来颠去,身体不停的撞在车上,硌得生疼。可心中却是有一丝怀疑,这大汉的举动实在有些异常,照理说买了这魁首,不是应该大大方方的走吗?为何像这般不要命似的跑呢! 算着时辰,九歌知道她现在定然已经出了城,可是这青州地界的庐陵镇外可是延绵不绝的山峦,不知这大汉要将她带至何处,不知大哥和公子是否还跟在后面。 如此多的不知,让一向胆大的九歌也不免心中戚戚然,打起了小鼓。 忽然间马车停了下来,似是被什么拦了下来,马车微颤,九歌知道那大汉跳下了车。 “人呢?”沙哑的嗓音传来,九歌心中一惊,这个声音好熟悉。 “在车里呢!钱呢?”是大汉的声音。 “你点点!” “不用了,合作这么多回了,信得过你!” 说罢,一阵脚步声传来,大汉猛地将车帘掀开,拽着绳子将九歌拽了下来,九歌一个不稳,直直从马车上跌了下来。 “你慢点,摔坏了,我可不要了!”熟悉的沙哑声音在九歌头顶响起。 是王世全,九歌心中一惊,抬头正撞上王世全那精明的小眯眼。也看到了远处树上藏着的李尔。 九歌装作若无其事的冲着远处的李尔摇了摇头,便被王世全拉拽着登上了另一辆马车。 原来这竟然是王世全的障眼法,真是太精明了。九歌心中一面感慨,一面不由得担心起来,不知道李尔瞧见了她的示意了没有。 这王世全如此谨慎小心,十有八九是给忆汐宫买卖素人的。但愿李尔看清楚了自己的示意,千万不要前功尽弃啊! “人呢?”柳若寒带人赶来的时候,正看着树下的李尔和云礼,九歌连同那辆马车一并没了去向。 “被王世全换下了!” “王世全?”柳若寒也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清醒。原来这一切竟然都是王世全的计。“真是个老狐狸!” “那现在怎么做?”李尔有些拿捏不准。 “跟着啊肯定!”柳若寒瞧着李尔那模样,和一旁有些失神的云礼,心中真是又急又气。这才命人找了两匹快马,三人齐齐追了上去。 那王世全就这么驾着车一路飞奔,九歌在中间被颠的昏昏欲睡,不知走了多久,只知道天空开始泛白时,那王世全再次掀了车帘,将九歌的眼睛蒙上了。 九歌心中知道恐怕这是要进入忆汐宫的地界了,就是不知道公子和大哥是否跟在后面。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入宫 马车继续行驶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蒙着眼睛的九歌再次被粗鲁的拽下了车。九歌看不见前方的路,只是被王世全这么拽着往前走。 口鼻中充斥着花草的香气和泥土清新的味道,裸露在外的皮肤能够感受到空气中湿润的水汽。森林?大雾?九歌一路踉踉跄跄,根据仅有的线索猜测现在的位置。 青州森林环绕,重峦叠嶂,有这样的迷雾森林并不奇怪。但忆汐宫如此神秘,自然不会坐落在众人皆知之地。 走着走着,虫鸣鸟叫的声音也没有了,空气中水汽更甚,但是提着耳朵仔细倾听,也听不到水流的声音。没有水流,那这雾气又是从何而来?!九歌感受着脚下土地的变化,此刻脚踏在地上,已经能明显感觉到微微的塌陷,抬脚是有轻微的粘粘感,九歌心中暗暗惊奇,没有水流,却有如此湿润的环境,难道是地下暗河? 之前只是在书上见过地下暗河的描述,却从未见过。九歌心中一时拿捏不准这究竟是怎么的环境,心中暗暗祈祷,希望大哥和云礼在这迷雾中仍能跟得住他们。不然真的是入宫易,出宫难了。 走了好一阵,突然九歌被扶住了,双脚向下踏在了阶梯上,地道?九歌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若是忆汐宫便在这地下,那大哥和云礼定是不能轻易进来的。索性高高低低走了那么几回,纵使九歌再有意记下台阶的级数和大致方向,也免不了被绕晕。 就在九歌心中反复重复着刚刚走过的路的时候,突然她被王世全拽着停了下来。“来了?”有人在同王世全打招呼,听声音大约是个青年男子。 “是!” “就一个?” “实在是没有好的,那些不好的我若是敢带来,必定惹怒宫主。烦请司纪在宫主面前替小人说说好话,下次,下次我一定按数送来!” “行了,你运气好,乾州的那位多送了几个人来,总数是够的。这次我便不说破了,下次你自己掂量着!” “是是是,小的拜谢司纪大人!” “行了,去司事那里取银子去吧!” 说着,拴着九歌的绳子,便被王世全交给了另一个人。短短几番交谈,九歌搞明白了几件事,以王世全的态度来看,他定是受制于这忆汐宫,以至于如此卑躬屈膝。会不会是浮生? 另外给忆汐宫供应素人的掮不止王世全一人,这些人应该分布在不同的地区。既然这忆汐宫对素人的需求量如此之大,可想而知会有多少细作流入各个诸侯国。但九歌有些不解,既然忆汐宫的买卖做的如此之大,那么她在益州这么多年,怎么会一点风声都不曾听到呢! “发什么呆!走啊!”九歌心中有事,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却引得这位叫做司纪的不满。 “大人,我,我带着这眼罩实在是有些晕眩不适,还请大人莫怪,莫怪!” “哎呀,差点忘了。”说着这个叫司纪的人,便将蒙着九歌的眼带取了下来。缓了些许时刻,九歌才适应了眼前的光线。 待九歌看清眼前这景时,不由得叹为观止,她此刻正立于山脚下,整个山被云雾包裹着,犹如书中描述的仙境,长满青苔的石阶蜿蜒而上,肉眼可见的地方,遍布着白色的栀子花的栀子树,这个时节整团整团的栀子花正开的绚烂,立身此处,让人有些恍惚,不知此身究竟在何处。 “走吧”前面的这位司纪拽了拽手中的绳子,拾级而上。这司纪看样子与易真查不大年岁,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身着湖蓝色丝质长衫,头发轻轻挽在头顶,由同样质地的湖蓝色发带束着,自有一股子仙风道骨的味道。 “有了你,此次的数目便是凑齐了!到时候司应大人会再亲自挑选一番,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司应,司事,司纪,看来这司纪并不是名字,应该是类似于职位一样的称呼。 “若挑不中会如何?大人”九歌这一问倒是让面前这司纪惊了,猛然回头看着九歌,许是被送到此处的姑娘们要么心如死灰,要么胆战心惊,哪里敢言语半分。此刻九歌搭话,自然让人吃惊。 这司纪转头仔细将九歌打量了半天,只见此女容貌并不算出众,只是眉心间的火苗胎记有些特别,虽立在石阶下,却与那些哭哭啼啼的柔弱女子有些不同。不由得好奇起来。 “你家乡何处?” “淮阳扶风!” “原来也是大战之中的可怜人!” “大人是?”此番情景之下,九歌自然想到将眼前这位司纪当做了解忆汐宫的突破口。 “家中可还有亲人?”可偏偏这司纪就是不回答九歌的话,只是自顾自的问着。 “家父家母和兄长全部在大战中亡故!”九歌抬手欲拭干净脸上的泪痕。 “这杀人的战争何时是个头啊!”九歌的举动似乎触动了眼前这位司纪心里的伤痛,只见他抬手沾了沾眼角的泪,愤愤不平的说道。 “若活着不能替家人报仇,与死了又有何异。”九歌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想报仇?” “怎么可能不想,杀我家人者,定让他们血债血偿!”接着九歌突然有些沮丧的说道:“我现在被当奴隶一样卖到了这里,生死都不知,如何替家人报仇!呵呵”九歌苦笑了两声,眼中透着无奈。 “好好活着,我会帮你!” 九歌惊奇的睁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 “走吧!” 这司纪此后再无一句话,拉着九歌就这么拾级而上。 云雾缭绕的山顶上,居然坐落这如此一座恢宏的宫殿。宫殿正门口,刻着忆汐宫三个字。 想着胡丰所贪的银钱全部流向了忆汐宫,九歌便对着恢宏无比的宫殿没了丝毫兴趣,拿百姓的民脂民膏建造的宫殿,即便再奢华,让人看着也心生厌恶。 这位司纪带着九歌七绕八绕,走进了一处楼阁之中,念汐阁。忆汐宫,念汐阁,九歌心中暗暗揣测到,这宫主如此命名,莫不是在怀念一位叫汐的故人? “你今晚便住在此处,进去吧!”说着司纪解开了九歌手上的绳子,看着九歌走进去的样子,在背后说了一句“好好呆着,别想着逃。” 第一百四十五章 甄选 九歌闻言,急忙回头看向那司纪,只看到一个离去有些落寞的背影。 “逃?”面对未知,九歌心中打起小鼓,硬着头皮走进了这念汐阁。 九歌的进入打断了念汐阁中细小的谈话声,收获了关注的目光,九歌一时有些尴尬的立在门口。 四下环顾了这念汐阁和现在待在阁里的这大约十五位姑娘,九歌心中有了判断,这些姑娘应该便是那位司纪口中所说的此次买到的姑娘。 显然这些姑娘已经在此呆了些时日,已经没有当初被卖到此处的惶惶不安,现在更多的是对未来的不确定和猜测。显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做细作的。 “喂,新来的,把门关上!山上冷,若害我们得了伤风,你赔得起嘛!”姑娘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九歌连忙将身后的门关上,感叹道不过数日,便已经将这些姑娘们变成了这样,哪里还有被买卖时的心伤和绝望。 “来,快来,坐这里!”一位梳着伴月髻,面容消瘦清丽的姑娘见九歌站在门口不知所措,连忙起身,将她拉在了身边。 九歌打量着这个姑娘,没有吱声,任由被拉了过去。 “我边上没人,你就睡我边上吧!”这姑娘一边帮着九歌整理床铺,一边自顾自的说着,“我叫小月,你叫什么名字?” “牧云!” “你的名字可真好听!看你的样子和谈吐,定是家道中落遭了变故,不像我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小月手上的动作就没停,嘴也没听,时不时的停下来扭头看着坐在床沿边的九歌。九歌不知如何回答,又怕说多了给人以口实,便只是笑一笑,看着小月一个人在那里说个不停。 “我们几个差不多同时到的,司纪大人说明日会有一场甄选,选中的便会得到这世上最好的照顾!”小月脸上一脸的憧憬。 九歌心中感叹:小月怕是穷苦日子过惯了,今日能在这忆汐宫里有瓦遮头,便已觉得庆幸不已了。 “怎么甄选?”九歌还是搭了话。 “具体怎么选我不知道,只知道选中了有好事。若是被选中伺候这宫里的大人物,不用饥一顿饱一顿就好了。”九歌不过几个字的问题,愣是被小月说了许久。 “那个刺头我们都叫她铁娘,她也是听了甄选的消息一时心里难过,所以才会冷言冷语的!其实他们心里没那么坏的!”小月冲着对面的几个人呶了呶下巴。 小月一顿忙碌,将床铺铺好后,对九歌道:“明日一早便是甄选了,赶紧早点睡吧!” 第二日一早,九歌等人便被几位嬷嬷带到了一处空旷的花园,此处四周亦载满了成片的栀子树,成团的栀子花散发着香气,实在令人心情愉悦。可九歌心中充满警惕,司纪临走时说的话和今日的甄选,处处透露着危险的信号。 “司征大人!”嬷嬷们见一位男子到来,连忙躬身行礼,极是虔诚。 九歌细细打量着这位司征大人,身材挺拔匀称,相貌虽平平,可举手投足间却有一份骄傲和不屑,虽然他身着同样的湖蓝色长衫,但是腰带和发带皆是白色。想必这白色发带的司征大人要比昨日那个司纪的官职要高一些。 这位司征大人不苟言笑,年纪估摸着同嵇军师差不多大,眼神中透着狠辣。 他站在众人面前,一一扫视,一句话不说。过了许久,只见他伸出手,指着其中的几人道:“你,你,你,还有你,站到一边去!” “嬷嬷,将这些人带到练汐殿去。剩下的候在此处。” 九歌和小月还有铁娘几人都是被挑出来被带到练汐殿的,在练汐殿这里,九歌见到了昨日带她来的那位司纪。 九歌看着他,想同他打招呼,可这司纪却将脸转到了一边,一副生人莫近的神情。 “见过琴司征。”司纪见到司征竟然躬身行礼,便证实了九歌之前的猜测,司纪、司征是级别,明显负责甄选的人要比这司纪权高一些。 “开始吧!” 这位司纪得了令,便冲着九歌一众人道:“今日甄选,只为选出合适的人为宫主效力,为求公平起见,任何人不得携带任何物件进入练汐殿。记住,你们这里面,最后只能有一个人站着。好了,被我搜过身的都进去吧!” 这司纪说的是轻松,可一众人却听的傻了眼,这是要让他们在这练汐殿里自相残杀吗?原本以为到了这奢华的宫殿里,怎么活着也比在外面强,现如今发现不过是自己幻想的假象,人吃人的时代,在哪里都是吃与被吃的关系。 即便是再不愿,这些姑娘们也只能排好了队,被搜过了身,进到那练汐殿里。因为他们没得选择。 轮到九歌搜身时,这位司纪抬头看了她一眼,趁人不注意,在九歌腰带处一插,似是放了个什么东西。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搜了其他地方,便一把将九歌推进了练汐殿里。 这练汐殿就像是个练武场,里面各种各样的兵器和刑具一应俱全。先进来的几个姑娘凑成一团,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这场景,哪里还有昨日的惬意和嚣张。 等人都进来后,便有人在外面把门锁住了,九歌同小月站在一处,现下这殿里一共八人,其中铁娘等四人挤在一处,另外两人,和九歌小月挤在另一处。 此刻已经有人意识到了这今日的局面,知道无论如何是一个非死即伤的结局,便开始嘤嘤抽泣起来。 “哎呀,别哭了!哭有什么用!” 铁娘大声喝止道。可不说还好,越说那姑娘哭的越大声,“我让你别哭了!”铁娘冲上前去一把拽起正在抽泣的人的衣襟,恶狠狠的道:“再哭,先让你去见阎王!” 果然把那姑娘吓唬住了!打着咯生生将泪憋了回去。小月看看身边的九歌,想亲近但又有些害怕担忧。 “别怕,无论如何我不会伤害你的!”九歌看着小月,笑了笑道,可小月似是不相信般,将身子慢慢挪了开来。 众人就这么互相提防和僵持着坐在地上,谁也不敢先动手。 直到夜幕降临,铁娘突然间像是承受不住什么压力似的,伸手一把掐住了坐在她身旁女子的脖子,大声喊着:“别怪我,我不想死!” 九歌等人看了,立刻冲上前去,愣生生掰开铁娘的手,将那位姑娘护在身后。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死 “你干什么!”九歌一把推开铁娘。 “你没听见吗?我们这些个人里面只能有一个人站着!”铁娘似是非常痛苦的指着其他的女孩子,“你以为他们现在的脑子里在想什么!还不是想怎么样致其他人于死地?” “我不想死!”说着铁娘便冲着一旁的兵器跑了过去。 “别让她拿兵器!”九歌身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不等九歌反应,身后众人便推开九歌,冲了上去。 铁娘见众人冲了上来,慌忙间从身旁的兵器架上拿了一把长枪,对着众人便是一顿扫刺。“你们别过来!” 许是铁娘的行为刺激了众人,亦或者是积压在众人心中的恐惧终于爆发,大家撇开铁娘,纷纷冲到兵器架前,强拿兵器。一时你争我抢,场面甚是混乱。 为了抢到更具杀伤力的兵器,众人开始了撕抢,从最初的推搡,到后来拿着趁手的兵器比划,再到后面用尽全力刺杀砍向旁边的人。 这些姑娘似是疯了一般。九歌鼻子中已经能闻到兵器划伤皮肤后铁器与血液混合的味道,此刻铁娘似乎也被众人这番疯癫的模样镇住了,拖着枪,傻了似的站在一旁看着。 小月在众人都冲向兵器架的时候,也跟着冲了上去,此刻因为一柄长剑,已经同一位姑娘扭打在了一起。论身量和块头,显然小月并不是对手。两人撕打了一阵,对方便趁着推力,用刀柄勒住了她的脖子。 眼看锋利的刀锋便要割破小月的喉咙,九歌一声惊呼:“小心”。便也冲了上去。抓住眼看就要割断小月脖子的刀柄,用力向自己方向拉扯。 小月得了喘息之机,挥起拳头向后,一拳砸在了身后之人的眼眶之上。对方吃痛手一松,九歌被惯性的力量甩倒在地,小月趁机逃脱开来。 “你没事吧?”在地上还未站起来的九歌看着朝着她走过来的小月,连忙问道。可那小月板着脸似是没听到一般。 就在九歌伸出手,以为小月是要拉她起来时,小月却弯腰挥拳,冲着九歌的面门便是一拳,九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生生受下了这一拳,只觉得头懵懵的,天旋地转。 紧接着小月捡起旁边被众人挤掉的一截皮鞭,几下缠在手上,上来便勒住了九歌的脖子,九歌几乎来不及反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便被小月的鞭子缠住了脖子。 “是我啊!牧云!”慌忙间,九歌只能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 “对不住了牧云,既然只能有一个人站着,那么你也不例外!”小月的回答彻底凉了九歌的心,她一心以为小月只是被刚刚那场面刺激到了,神志不清。却不想自己才是那个阻了别人路的人。 九歌不再同小月讲话,她知道有些人的狠一旦发自内心,再说什么都是枉然。她只能一面蹬着双腿,一面用手拼命的拽着脖子上的皮鞭,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可没想到看起来清丽可人的小月一旦发了狠,竟是这般的大力气,九歌脑海中渐渐腾起雾气,神志开始断断续续起来,忽然九歌想到了进门前,司纪在她腰封里放的东西,便用尽最后的力气,在腰封里摸索起来。 “铁钉?!”九歌握在手里,发现是一个大约三寸长的铁钉。“啊……”九歌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铁钉倒插在身后嘞着她的那双手上,只听小月“啊!”一声,随即松开了手,九歌趁机连滚带爬转过了身。 “啊!”小月捧着自己被扎透的那只手,撕心裂肺的喊着,像发了疯一般。用充满血色的眼睛恶狠狠的看着九歌,想再冲上来。 就在九歌连连后退之时,一柄长枪从九歌的身后冲了出来,挡在九歌身前,来回挥舞着。“铁娘?”待九歌看清身后之人时,不由得叫出了声。 “快到我身后。”铁娘一边喊着一边继续挥着长枪。 九歌来不及犹豫,转身躲在铁娘后面。二人一边挥着长枪,一边后退到屋子里一个拐角处。“对不起,我只是太害怕了!没想弄成这样!”铁娘目不转睛的看着屋里人的争斗,心存愧疚。 一旁厮杀不已的众人,看到小月落了单,又受了伤,便围了上来,想先干掉小月。 刚才九歌也被那场景刺激了,来不及细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现在被铁娘护在身后,细细回想他们进来前那司纪说的每一句话。 眼看众人手上的兵器就要落在小月身上了,“等一下,等一下!我们可能不用死!” …… “公子,您这已经是第三次进入这个林子了,还是别进去了!”李尔一把拽住一身狼狈的云礼。 “我们昨日眼睁睁的看着那王世全将九歌带进了这个林子,怎么就能丢了呢!”云礼甩开李尔的手,大声吼叫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九歌去的是什么地方!你怎么能拦着我呢!” “公子,这个林子里大雾弥漫,我们进去三次差点找不到路出来,您不能再犯险了啊!”李尔此刻只能紧紧拽着云礼的衣袖,跪在地上劝到。 “是啊,这个林子里常年大雾,别说是人了,就是连动物进去,也会迷路!我们当地人很少有人进去啊!”柳若寒带来的分舵兄弟也这般劝慰道。 “他忆汐宫又不是与世隔绝,必定还有其他的通路出来。我们与其硬闯这迷雾森林,不如找找其他的通路!”柳若寒其实心中也急,但理智尚存,他知道这迷雾森林恐怕再闯几次都未必能找到忆汐宫,更何况他们只是看着王世全进去,这一天一夜过去了,却不见人出来。 柳若寒心中笃定,这忆汐宫必定还有别的出入口。 见云礼停下了脚步,看着自己,柳若寒继续道“以九歌的聪慧,我想在忆汐宫内落脚应该不成问题,而难处应该是她该如何逃脱。万一她从别的出口逃出来,而我们却没有接应,岂不是陷她于险境?!” “对对,大哥说的对!那我带人守在这里,你带着你分舵的人去找找其他通路!” 第一百四十七章 侥幸 众人被情绪冲昏了头脑,只想着先解决了眼下这个最弱的小月,哪里听得到九歌一旁的呼喊。 铁娘此刻回头看了一眼九歌,正对上九歌坚定的眼神,只一瞬间,铁娘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拿着长茅便闭着眼睛冲了上去,一顿疯狂乱扫后,喊道:“牧云说我们不用死,不用死,你们都等等,等等!” 众人许是被铁娘这疯狂的举动镇住了,又许是听到了铁娘口中所喊的话,一时间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九歌。 时机一闪而过,九歌哪里敢耽搁,连忙道“那司纪只是说只能有一人站着,并没有说只能有一人活着,我们为什么要先自相残杀呢?!” “你说得轻巧,若不是让我们自相残杀,放这些兵器做什么!” “不过是给我们的心里暗示,让我们自然而然的想到要想活着就要灭掉其他的人!可你们仔细想想,他们没有理由把我们买来,然后就这么让我们全死掉啊!” 九歌的话许是起了些作用,众人不吭声了,只是大家谁也不肯先扔掉手上的兵器。 “你们想一想,最坏的结果不过一死,若真有生的机会,难道我们不该尽全力一试吗?” “她说的对,没理由我们自己上赶子找死,但凡有希望,都值得一试。”铁娘说着一把扔掉了手上的长枪。 剩下的人相互看了看,沉死了一会儿,便也纷纷扔掉了手上的兵器。 “来,我们一起合计合计!”九歌招呼大家围在一起,低头细语起来。小月有些怯懦,端着受伤的手,不知道应不应该凑上来。九歌看了她一眼,没有吱声。 不知不觉中,九歌的心态也在起着变化。她知道了,不分是非的善良对这个世道毫无用处。 夜幕降临,当司征和司纪打开练汐殿大门的时候,见到了与往常不同的场面。 偌大的殿内整整齐齐,其中直愣愣的站着一个人,正是九歌。地上躺着其余的七个人统统闭着眼睛,只有紧握拳头的手上青筋暴起才知道他们此刻是多么紧张。而九歌身上,衣衫齐整,一丝血迹也没有。 虽然兵器都在原来的位置上,可司征和司纪一看便知道是后来被人整理过的。还有地面,明显也是被人清理过的。地上躺着的七人中只有一个人受了伤。 看着冷血的司征忽然嘴角浮起笑意,这个情况,有点意思。 “这么说,是他们心甘情愿让你活着了?”琴司征有些戏谑的看着九歌。 “不,我们都要活着!”九歌不卑不亢的答道。 “可他们还活着!” “我们只是按你们的要求做到了而已。只有一人站着!”此话说完,九歌虽面色如常,但心底里却是一直在打鼓。这是全部人性命的孤注一掷。她感受着地上躺着的姑娘们,碰碰加速的心跳声,不由得自己的心也狂乱的跳动了起来。 九歌死死的盯着司征的嘴角,按照大家的商议,只要这位司征吐露一个杀字,所有人便会跳起来,拿起兵器冲上去,为自己渺小的生命做最后的抗争。 琴司征就这么盯着九歌,静默了许久。而后大笑道:“好,你赢了!”说着转身就走,“你们都跟我来吧!” 地上躺着的姑娘们听闻睁开眼,泪水从眼眶中夺眶而出,天知道在这种必死的环境下能够逃出生天,是多么的令人欣喜。众人跳起来,将九歌抱在中间,泣不成声。 直到九歌等人回到刚刚那个花园时,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侥幸。 当初剩下的八个人,现如今只有一个人,衣衫不整满身血迹的站在花园中央,瑟瑟发抖,显然剩下的八个人互相厮杀,只有这一人活了下来,却也是只剩半条命了。 那人看着九歌等人,毫发无损的站在自己身边,一时间从惊讶,费解,再到了然,心痛,仿佛回忆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双手抱着头,歇斯底里的痛哭不已。 “恭喜你们,通过甄选。明日起便会有人来教你们,如何做一名细作!”琴司征说完,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九歌。 “细作”众人来到这里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不免觉得诧异。 “别担心,会有人告诉你们细作究竟要做的是什么的!”说罢,这琴司征指着九歌道:“其他人都散了,你,跟我来!” 九歌心中闪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却不得不跟着琴司征。“牧云!”铁娘一把拉住九歌的手,眼中满是担忧。 九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九歌就这么跟着琴司征走进了地牢。牢内的设施同九歌之前在过的那些大同小异,许是见多了,九歌此时并未透露出害怕的神情。她一路上只是不断的揣测着,这琴司征单独叫她来,究竟要做什么。 看琴司征在一具刑具前停了下来,九歌忽然便明白了。不等琴司征开口,便自己走了过去,用链子将自己一只手绑在了刑柱上。 九歌此举倒是让琴司征再次大吃了一惊。他到忆汐宫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新来的素人这般通透的。但他还是装作不懂的样子,装模作样的问道:“你这么做是干什么?” “牧云利用了大人言语间的漏洞,当众驳了大人的面子,大人拿牧云出出气,自然可以理解。大人请动手吧!” 琴司征此刻站在一旁,带着玩味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姑娘,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个姑娘似乎很是不同,实在不像是能够随意买卖的奴隶,忽然间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回大人,小人是淮阳人!” 琴司征听着九歌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复,心中冷笑一声,还是走到了旁边,拿起一条皮鞭,沾了沾盐水,整个动作极是缓慢,似乎在消耗九歌的信念。 “你肯定想,做出这般乖巧的模样,便会省下这顿鞭子!对吗!”琴司征转头看向九歌,一脸的阴险狡诈。 “牧云不敢!大人要出气,牧云受着便是!” 其实九歌嘴上虽这么说,其实心中害怕的很,自从淮阳一战之后,九歌见到鞭子便会想起那打在身上令人痛不欲生的蚀骨鞭,身体便会不由自主的颤抖。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和 九歌的话彻底激怒了琴司征,他几个跨步上前,一把抓住九歌的脸,挤压,“你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会打!” 说着后退了几步,一个鞭子便抽了上来。沾了盐水的鞭子,唤醒了九歌身体里对蚀骨鞭的可怕记忆,伴随着钻心的疼痛,九歌眼眶里的泪掉了下来。她将眼睛闭了起来,任由泪水流下,却无一句求饶,这举动却让一旁的琴司征下不去手了。 在忆汐宫这么多年,他见过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也见过性子倔强宁死不屈的,可如九歌这般,聪明的像只滑泥鳅,却又柔弱的惹人怜爱的,却是第一次见。心中感叹,这般人物怎么也会被当做奴隶买进了忆汐宫! 九歌见琴司征半天没了动静,睁开双眼,却恰好对上他近在咫尺的双眸。九歌的眼睛里泛着泪花,在火光中闪着金光,一时间琴司征有些愣了神。 “司征大人,司征大人,副宫主回来了!” “他怎么回来了?”琴司征面露不悦,却又不得不放下手中的鞭子,扬长而去。“把她解开,送回去!” 守卫得了令,不敢耽搁,待琴司征走了之后,连忙将九歌送回了念汐阁。九歌一路上思索着琴司征最后的那个表情,隐隐觉得这忆汐宫并非表面看上去的奢华平静。 “牧云,你回来了!怎么样,没事吧?”九歌一踏进念汐阁,铁娘便冲了上来。自从练汐殿里那一幕后,铁娘似乎便认定了九歌一般,格外亲近。 听着铁娘的询问声,九歌这才缓过神来,抬眼看去,这念汐阁竟然已经命人将多余的床铺抬走了。只留下他们九个人的。 大家见九歌回来了,纷纷起身围了过来。只有小月端着那只受伤的手蜷缩在床角,九歌知道小月应该是被铁娘等人排挤了。 “呀,你受伤了?琴司征打你了?”铁娘准备扶着九歌坐下,却瞧见了九歌胸前的绽开的衣衫和里面的血红之色。 九歌这才收拾了心神,一副无所谓的神情道:“不要紧,小伤,不疼的!” “牧云,今日你救了我们,我铁如心欠你一条命。从今日起,你说什么,我便听什么,你让我往东,绝不往西!”铁娘红着眼眶,拍着胸脯慷慨大义道。 众人也在一旁齐齐点头。 “怎么,你这是想和我拜把子啊?!”这气氛虽是和谐,却有些沉重。九歌故作轻松的打趣到。 “嗨!姐妹,姐妹!”铁娘嬉笑了起来,不自觉的给了九歌一记粉拳。九歌吃痛,叫出了声。 “啊呀,是不是伤口撕裂了?这可怎么办?怎么办?”铁娘这才发现自己又鲁莽犯了错,一时急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那里放了。 九歌一把按住抓狂的铁娘,又看了看围着的众人,笑着道:“没事,没事的!大家都是苦命之人,既然来了此处,便应该守望相助才是!如此日子才能过得下去。若是连我们自己都自轻自贱,那才是真真儿没了活路。” “牧云说的对,以后我们都听你的!”铁娘连声应和,众人也齐齐点头。 “好了好了!今日大家都累极了,就别站在这了!赶紧休息去吧!” 见众人离去,九歌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小月,叹了声气,缓步走了过去。坐在床沿之上。 “手还疼吗?”九歌出声问道。 小月没有转身,也没有回答。 九歌接着道:“想活下去是每个人的本能,今日之事,你亦无需自责。我捅伤了你的手,我们算是打平了,谁也不欠谁的。日后在这忆汐宫里,大家还是要齐心才能活得下去,我不希望少了你!” 听到此处,小月猛地转过身来,呆呆的看着九歌,眼里具是不信,而后豆大的泪珠止不住的淌了下来。 “好了好了!早些休息吧!”九歌拍了拍小月的肩膀,径自走开了。 …… “属下参见雷副宫主!”琴司征心里虽极不愿意,但仍是行了大礼。 “啪!”雷傲将账本摔在琴司征面前,“荒唐,这数月以来整个宫内的营收竟然少了这么多,你怎么解释?” “琴宏无话可说!” “怎么?别以为宫主倚重你,你就可以目中无人了!我现在还是副宫主呢!”下面人这么对自己说话,雷傲自然气的想杀人。 “副宫主息怒,琴宏只是不知道副宫主想要的解释是什么?” “你什么意思?” “这数月以来的每一笔营收都记载的详细,若说少的部分,那也是落华郡王怀恩的那部分。可这些副宫主都是知道的,故属下不知道副宫主还让属下说什么!” “你!” 琴宏这些话是句句在理,却又句句把雷傲顶的死死的。他是在提醒雷傲,王怀恩的死,需的有个交代。 王怀恩是忆汐宫培养多年的死士,能有今日的成就实属不易,可如今就这么被人生生抓了去逼死了,又少了营收,他这个副宫主自然是要负些责任的。 “不用你提醒我,我自会跟宫主解释清楚!” “属下不敢妄自揣测宫主和副宫主之事,只是这条线断了,还需要尽快安排另外一条来弥补所欠的营收!”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安插眼线,打通关系,收买人心,控制内线,运筹布局,这些雷傲自然都知晓,只是这哪里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情。琴宏这些整日里只会在宫主面前嚼舌根的人,哪里知道铺设一条路有多难。 现在被一个平日里便看不惯的人催促,雷傲自然心中烦闷。可偏偏宫主特别倚重琴宏管理忆汐宫上下事宜,真是打不得骂不得。 …… 第二日一早,九歌等人便被几个嬷嬷从被窝里拉了起来。 就在九歌以为迎接他们的必定是各类非人的训练时,这些嬷嬷却将他们带到了浴池,彻彻底底洗了个干净。 而后,竟是教了他们几日如何梳妆打扮,忸怩作态;如何颔首而笑,勾人心魄。众人本来就是女子,学起这些来,自是不费力气,心情也放松了起来。 一日嬷嬷们教众人何如画青楼教坊里流行的梅花妆,铁娘大手大脚,画的不好不说,还用手一抹,额间一片鲜红,众人即刻笑了起来,互相打趣着,用手擦对方额头的妆花。 九歌看着嬉笑打闹的众人,心中感慨:这梅花妆怕是为日后众人去青楼琴馆里去做细作所做的准备,届时免不了身不由己的曲意逢迎,哪里还能笑得出来。想到此处便是一副愁容。 第一百四十九章 魅惑 众人的嬉笑与九歌的愁容惨淡形成了强烈对比,而这一幕恰恰被正巧路过的琴宏看到了眼里,他心中暗想:这个女子绝对不简单。 不知不觉十几天过去了,除了化妆打扮之外,开始有风格不同的女子教他们媚术,与九歌所想不同,这媚术中竟包含了琴棋书画,吹拉弹唱的技巧。 虽说这些乃是风雅之事,但说到底还是要勾引男人所用。众人被卖至此,却都是正经人家的孩子,现在让他们在男子面前搔首弄姿,怎么可能放得开。 学不来便会受到嬷嬷的训诫,一日下来,大家统统都被打了板子。有些被打的狠了,忍不住抽泣了起来,可这忆汐宫的嬷嬷许是见得多了,最见不得的便是这些哭哭啼啼。 “告诉你们,这个学不会,可没好果子吃,过两日,司征大人会亲自来查验,你们一个个别想着能蒙混过关!” …… 深夜时分,九歌睡的正酣,忽然旁边一个人滑不溜丢的滚进了九歌的被窝里,九歌被吓得差点叫出声,却被那人一把捂住了嘴巴! “别叫,是我,铁娘!”九歌定了半天神,这才就着月光看清眼前这人,一颗心方才落进了肚子里。 直到九歌示意铁娘将手拿开,铁娘才发现自己竟忘了放开手,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了?铁娘?” “我,我就是有些担心明天的查验!”铁娘有些结巴。“你在外面可有相好的?” 九歌想到了云礼,一时有些出神。 “看你这模样,定是有了!”铁娘的神情有些落寞,“听姐妹们说,明日试验只要将考官想成是你那相好的,定是能过的!可惜我没有相好的,牧云你说,可怎么办啊?” 九歌有些不信的指着一旁熟睡的众人,“你是说他们?” 铁娘点点头,一脸虔诚。九歌笑着点点头,心中暗自欣慰,这铁娘虽说人粗鲁了些,但心底却极是善良。 “哪有那么容易啊!那考官定是阅尽了天下美人的。到时候啊,你想什么都没用,依我看倒不如想想教倌们所教的要领和技巧来的实在。” “嗯,也对!算了算了,还是睡吧,唉!” 看着渐渐进入梦乡的铁娘,想起云礼,九歌觉得她不能再这么干等着了,再不主动出击打探消息,恐怕真的要在这忆汐宫里待个几年了,别说万一云礼等人等在外面是何等心焦和辛苦。 …… 查验的当天,嬷嬷们来的很早,依着惯例让众人沐浴干净,换下平日里穿的衣裳,换上颜色艳丽的纱丝长裙,顶戴朱钗,明眸顾盼,好一番装扮后,这才出了门。 诺大的殿宇床幔,纱围缭绕,棋、琴、文房四宝一应俱全,这氛围看着便让人忍不住想起春香帐暖里的那些风流韵事,九歌不自觉脸红了起来。 在这些布置后面还坐了一排人,全是男子,除了司征和司纪,九歌都没见过。想来此次试验应该很是重要。 “开始吧!”琴司征看了一眼众人下了令。 嬷嬷得令,便按着顺序点了一位姐妹推了进去。 许是第一个的缘故,这女子一开始有些怯懦,几乎没敢正眼看坐在床笫上的男子,只是自顾自的演绎了一番歌舞后,向男子伸出了手。 可床笫上的男子却不为所动,几乎是看都不看那女子一眼。女子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便看向一旁的嬷嬷。 这些嬷嬷平日里虽严厉,可若是训练的不好,自然也是免不了受罚的。此刻自然亦是紧张异常,见那女子望了过来,便使着眼色,呶着嘴示意女子再试一次。 琴司征似是无意的向这边瞥了一眼,嬷嬷便惊恐的停下了暗示。九歌心中暗暗祈祷:千万离这琴司征远一些。 殿中央的那女子一看时间所剩无几,担心惩罚,着了急,只能一个身子扑在了床笫上的那男子身上,生硬的触摸着对方,却被男子厌恶的一把扯了开来。 女子惊慌失措,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此刻床笫上的男子起身,掀了帷幔出来,走到琴司征跟前,摇了摇头。 “来人,带下去!” 直到女子被有些粗鲁的带了下去,九歌等人才知道原来嬷嬷之前所说的没有好果子吃竟是真的。这场试验绝不亚于初到此处时的那场甄选。 对活着最大的渴望激发了女孩子们体内的潜能,一个个哪里还敢在乎周围的人,只想着用尽平日里学的那些手段,魅惑到帷幔中的那位男子,逃过一劫。 可即便是这样,也还是有两位女子被带了下去。铁娘暗自握了握九歌的手,手心里全是汗,九歌不知道那些被带下去的女子会被送往何处,只是她还没有打探到其他的消息,决不能就此半途而废。 很快便轮到了她。就在九歌起身走向殿中央的时候,外围传来一声,“你让开,我亲自来!” 九歌大惊,眼睁睁看着琴司征整理了整理衣袍,换下了坐在帷幔中的男子。 琴宏看向九歌的眼神里有挑衅的味道,从来,跟他作对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更何况这个女子总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决不能留。 九歌看着琴司征似笑非笑的坐在榻上,一时愣在原地。 “怎么?什么都不会?”直到琴司征开口,九歌这才回过神来,暗暗提醒自己:九歌,九歌,清醒一点,生死攸关啊! “怎么会!大人想让奴家会什么,奴家便会什么!”九歌转眼间换了媚态,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接茬了。 “琴!”琴司征有些厌恶的看着九歌。 “有琴无茶岂不寡味”说着九歌转身,便泡了一壶茶来。 琴司征就这么看着九歌,将茶具端到自己跟前,俯身斟满,软软糯糯的端了一杯起来,笑意盈盈的递了上来,纱丝的衣袖有意无意的拂过琴司征的手背,让人一阵心痒。 琴司征抗拒着这心痒的感觉,抬眼看向九歌,竟是在九歌的眼中看到了自己,一时心神不稳,连忙低下了头,向旁边挪了一挪。“你是弹还是不弹!” “曲终人散,牧云不过是想多些时间和大人相处,大人又何必拒人千里呢!”说罢九歌便佯装嗔怒道:“看来大人是只想听琴而已。” 语毕,竟是毫无一丝留恋的起身,坐在琴前,径自弹了起来。 刚刚还腻在自己跟前的妙人,此刻利落的抽身而去,琴宏心中竟生出一丝神伤。 一百五十章 争锋 九歌兀自坐在琴前,抬手一曲广陵散。眼中再无他人,只有这波动的琴弦,撩人心脾。这曲子还是当年请军师嵇由出世时,嵇由弹奏过的。长河落日,当年九歌不过还是公子身边一个天真的侍从而已,如今不过两年,却经历了仿佛一生。 这曲子并非是曲牌姑娘所教,也正因为不熟悉,大家听得便格外认真些。当九歌的手指落下最后一个音符,众人从慷慨激愤的情绪中缓过神来,一时暗暗惊奇,天下竟有如此曲调。 “何人教你的这等曲目?”琴宏知道,便是整个青州教坊里最有名的头牌,也绝弹不出这样的曲目,更何况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奴隶。 “大人可觉得好听?”九歌没有回答琴宏的问题,反而有此一问。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琴宏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姑娘背景不简单。会不会是手下的这些掮哪里出了问题?琴宏满腹狐疑。 “大人究竟是官还是考官?”九歌知道现在若是示弱,便是一败涂地。只能硬着头皮提醒琴宏知道,他现在只是一个官。 “回答我的问题!”九歌几次闪躲和反问似乎触到了琴宏忍耐的底线,只见他有些愤怒的凑身上前,一把拉住九歌的胳膊,往身前一拽。 这些年忆汐宫的多少细作都是他这双火眼金睛挑选而出的。现在虽没有证据,但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子不简单。 看着琴宏这咄咄逼人的态势,九歌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怀疑。可现如今若是怯懦了,便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此刻即便是九歌的心快要从身体里跳了出来,她也只能佯装淡定。 只见九歌没有退缩闪躲,而是顺着琴宏的姿势往前一趴,整个人的半边身子几乎附在了琴宏身上,抬头迎着琴宏的目光看去,两人的脸近在咫尺。 琴宏被九歌这么盯着,脸竟然开始发烫,心跳莫名其妙的慢了一拍。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 “大人这么凶,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不妨说给牧云听听!”九歌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琴宏,他的那些小小的局促不安,九歌自然看在了眼里。 “离我远些!”琴宏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一把将九歌推到了一边。有些慌乱的站起身来。 被推倒的九歌顺势倚在了茶桌之上,侧着身子就这么看着琴宏,看似淡然,其实她是在稳定自己的心神,若是此刻被带下去,才真的是前功尽弃。可这琴宏明显对自己有了成见,现下实在不知还能怎么办了! 看着琴宏有些愤怒的双眼,无计可施的九歌把心一横,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悠然自得的抿了一口,眼睛盯着茶杯,手指在茶杯边缘细细摩挲着,言语满是不屑道:“大人既然不是来看牧云的,那不妨说说大人的目的吧!也好痛快些!” 这一招以退为进,一下子便将琴宏陷入两难之境了。承认九歌说的对,便是承认了自己的偏见。不承认,便没有理由什么都不说的撵她走。 琴宏盯着一旁的九歌,心里暗暗道:转眼间这女子便化被动为主动,实是一般寻常女子,这样的人到忆汐宫目的绝不简单,不能留。 “来人,把她带下去!”琴宏把心一横,做了决定,可话出口的时刻,内心竟觉得十分不舍。 “大人!您还没回答牧云的问题!”九歌在做最后的挣扎。而琴宏显然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异样,一时有些恼羞成怒。 “还愣着干什么!带下去!” “等等!”忽然殿外有声音传来,“琴司征何必如此动怒呢?!依我所见,这姑娘动静有法,临危不乱,极是不错呢!” 众人闻声,看向殿门口,只见一人负手而来。殿内坐着的众人连忙起身,躬身抱拳道:“见过雷副宫主!” “雷副宫主?”九歌心中大惊,“难不成便是他们一直遍寻不到的雷傲?” 来人身高大约五尺六寸,身子挺拔,脸盘天圆地阔,看起来不怒自威。只是狭长的眼尾处有一痣,同时又有一种狡猾的奸诈之感。这两种感觉同时出现在一人身上,九歌亦是惊奇。 只见这雷副宫主抬了抬手,一脸戏谑的冲着琴司征道:“难不成是这姑娘破了我们司征的防线,才让你这番恼羞成怒?” “自然不是!” “那是为何要踢她出局呢?”雷傲笑了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司征大人公报私仇呢!” “此女子不同寻常,这里不能留!” “来到这里又通过了甄选的女孩子,哪一个是寻常女子!司征此话怕是站不住脚啊!” “我既主管选拨试验,舍去一个可疑之人的权利总还是有的吧!”琴宏被雷傲逼的没了办法,只能抬出自己主管的身份。 “那琴司征的意思是,这事儿我管不了么?”雷傲平日里便与这琴宏不对付,此刻琴宏的话,更是让他下不来台。 本来他不过是想随意找个茬,让琴宏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可现在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雷傲是势必要保下眼前这个姑娘,让合宫上下也看看,在这宫里到底该听谁的。 “雷副宫主自然管的了!” “有你这句话就好办了!我做主,这个姑娘留下了!”雷傲盯着琴宏,手中的拳头紧紧攥起,若是今日这琴宏敢说半个不字,他绝不再忍让。 眼看着琴司征还准备说些什么,一旁的司征和司事以及其他管事再也坐不住了,冲了上来,有人拉住琴宏,有人拦着雷傲。 “依我等看,雷副宫主所言甚是有理,这女子确实极好,极好!留下便是!” 雷傲看了一眼拦着他的众人,知今日之事不宜再闹下去,便挥了挥手道:“那便留着吧!你们继续!”说着转身扬长而去。 九歌待在原地,实在不知该如何进退。众人将琴司征带回座位上坐好,便有一个管事的出来,冲着原地发呆的九歌道:“还愣着干什么!一边呆着去!” 一旁的嬷嬷看明白了形势,连忙上前一把把九歌拽了回来。“来来来,下一个,下一个!” 第一百五十一章 端倪 九歌现在满脑子都是关于雷副宫主是不是就是雷傲的猜想。这雷傲不是药王谷的堂主吗?什么时候又变成了忆汐宫的副宫主了呢?如此说来,药王谷和忆汐宫又是什么关系?忆汐宫几次救公子,难道也与药王谷有关? 这其间的关系实在是复杂难解。唯一让九歌欣喜的是这琴司征与这雷副宫主似乎有恩怨,说不定可以以此打探出这忆汐宫的秘密。 之后的试验,琴司征明显心不在焉,在一旁低着头琢磨着什么。众位管事见状,自然想早些结束,于是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程只是打发了一些实在看不下去的,铁娘和小月倒都是侥幸留了下来。 九歌等人回到住处,见床铺又被撤去了一些,实在忍不住问了管事的嬷嬷,“嬷嬷,被带下去的那些姐妹们都去了哪儿?” 嬷嬷听闻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恐怖的事情般,惊恐的看着九歌道:“我说牧云,你胆子是大,但有些事情是你决不能问的!好好学着,别再想其他,才是生存之道啊!” 九歌见嬷嬷这番模样,便知道那些被带下去的姐妹们怕是凶多吉少了,他们既然知道了忆汐宫的秘密,又怎么会被安然放出去呢! 接下来的日子,九歌等人便开始接受一些奇特的训练,唇语,唤鸽术,密语术,近身格斗,每日筋疲力尽。琴司征虽找过九歌几次麻烦,但硬是被九歌圆了下来,有惊无险。 随着九歌能接触到的人越来越多,便开始想尽办法跟各种接触到的人套话,打探消息,每每问及关键,众人便闪烁其词,但久而久之,拼凑起来,九歌也大概弄明白了这忆汐宫的势力。 雷副宫主确实名叫雷傲,与主管细作甄选的琴宏琴司征,多年前因一件小事,二人结下了梁子,由于宫主常年不在宫中,便安排雷傲主管对外一应事宜,忆汐宫里从选人到日常琐事便交给了心思更为细腻的琴宏主管。 原本二人相互牵制,事情倒是做的干净公平,但因琴宏主管人员选拔调拨,雷傲又经常在外,这时间一长,宫里的势力便多半唯琴宏马首是瞻。眼看自己堂堂这一个副宫主居然还不如一个司征,雷傲心里自然气不过,于是便处处与琴宏争锋相对。 搞清楚了这些,九歌实在急于确认雷傲的真实身份。他究竟是不是药王谷的堂主,又是不是他杀害了连庄主。 时间不能再拖了。今夜九歌决定夜探忆汐宫。深夜等众人都睡熟之后,九歌用丝帕蒙了脸,翻窗而出。 由于他们平日里不是练功便是学习,活动空间实在有限。九歌这一出来,便感受到了忆汐宫的大。数不清的亭台楼阁,首尾相连,几座大的殿宇错落分布,光是探查一角,一夜的时间根本不够,别提还想要找到雷傲的居所一探究竟。在这么复杂的环境下,不被护卫们发现就不错了。 第一夜九歌几乎是无功而返。可越是什么都查不到,九歌便越是着急,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些眉目,自然不能再耽搁。而且她入忆汐宫已经月余,再过些时日,等在外面的公子该起急了。 于是这些日子,九歌夜间几乎没有闲着,日日飞身出去做那梁上君子,雷傲的事儿虽未查清楚,倒是跟着人发现了一条出宫的路。也不算全无收获。 今夜九歌再次蒙面探寻雷傲的住处,行至一处回廊时,正巧赶上一队护卫,巡查而过。九歌慌忙间隐身在一处假山石洞里。 待外面的脚步声消失后,九歌正欲往出走,忽然传来两个人对话的声音。 “大人,近日里这收入又减了些,再这么下去,我们怕是要削减宫里的花销了。到时候怕是人心不稳啊!” “雷傲那怎么说?” “副宫主只是说已经在想办法了,可我瞧着,最近这副宫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我去找他谈谈,还是要以宫里的事情为首啊,他那些杂七杂八的乱事还是放一放的好!” “大人,小的倒是有个主意!既可以缓解我们的银钱紧张,还能让您在宫主面前露脸。” “哦?你说!” “咱们的买卖现在遍及九州,可就差益州了,若是能将益州的买卖谈下来,那银钱还不是滚滚而来?” “万万不可,当初宫主提拔我等,便是三令五申,决不可与益州有瓜葛,一旦发现,谁也别想活。此话你今日说了我便当没听到,万不可再与第二个人去说。” “是是是!” 二人说完起身便走,九歌心中却是一惊,忆汐宫竟不与益州做买卖,难怪公子从未听说过忆汐宫。可既然与益州毫无瓜葛,那为何又要出手几番救助公子呢?九歌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想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何关联。 想的出神的九歌,一时迷迷糊糊的便走了出来,忽然间一双手从背后一把捂住她的嘴,向后一拖,九歌正欲挣扎,便听着前方传来护卫巡查的声音。 “是谁?”待护卫走后,九歌转头看向身后之人。只见身后之人一把拽掉面上的丝巾,“是我,牧云!”正是铁娘。 “怎么是你?”九歌一脸警惕的说道。 九歌这么一问,倒是让铁娘有些不好意思,“我昨夜醒来,发现你不在,今夜又偷偷摸摸跳窗出来,实在是好奇你在做什么,便跟在你后面出来了!” 见九歌一副不信的神情,铁娘竖起手指道:“牧云,你放心,我铁如心是个认死理的人,我认定你是朋友,所以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说出去的!我以我故去的亲人立誓!” 九歌看着一脸虔诚的铁娘,一把拉住她的手,“别打扰亲人们了。我信你!” “那你到底在干什么呀?难道真的同司征大人猜的一样,你另有目的?” “怎么会!只是这里实在太过危险,那个琴司征又几次刁难与我,我若继续留在这里,难免一死。我这才想着逃出去。可是这忆汐宫实在太大了,我……”九歌心里暗道:对不住了铁娘,我身不由己,你知道的越少对你而言越是安全。 第一百五十二章 清晰 “我帮你,牧云,这个地方的确不是人呆的。咱们一起走!”铁娘听罢,信誓旦旦的说道。 “这……” “你相信我吧!无论如何,我不会对你不利的!” “好!”九歌点了点头。“但是今晚我们出来太久了,先回去再说!” 说着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往出走,突然身后传来响声:“前面什么人!站住!” 九歌暗道一声:不好,被发现了! 二人身形一顿,互相对视了一眼,跑! 此刻二人也管不了那许多了,慌不择路的一阵狂奔。跑了许久后,铁娘一把将九歌拽到了一座院子里,藏身在其中的屋角处。二人紧捂着嘴巴,心脏扑通扑通,险些就要跳了出来。 忽然间有股子脂粉的气味传来,九歌觉得甚是熟悉。 “你确定他们是跑进了这里?”院外有人说话。 “我看着的,难道是眼花了?”几名护卫就这么在院子外面查探,却迟迟不肯进院。 “走吧!要说到别处去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对对对,还是离开此地吧!呆的久了实在瘆得慌!” “居然有人夜探忆汐宫,我们还是赶紧先去禀告司征大人吧!” 九歌和铁娘屏息听着众人刚刚的谈话,直到人走了好久,二人这才从屋角起身。起身之后才发觉,刚刚的胭脂香气似是更重了一些。 九歌一边在记忆中搜寻着这个香味究竟出自何处,一边对铁娘使了个眼色,二人蹑手蹑脚的朝着院子里唯一亮着的屋子走了过去。 看窗户映出的影子,屋子里似乎有什么人在忙碌着。九歌和铁娘找了个妥帖的位置,轻轻用手指捅出一个窟窿,朝屋内看去。 没想到这间屋子里竟有一个炼丹炉,一个人正背对着她们捣鼓着些什么。那香气再次传来,忽然九歌灵台一阵清明,“浮生!”没错,这香味是浮生的味道,与其同时炼丹炉前站着的人转过了身,“雷傲!” 果然,这雷傲便是药王谷和忆汐宫之间的联系所在。那么萧老身上所中的类似鬼僵之毒会不会也是雷傲所为,可他究竟又是为什么呢?所有的事情正在一点一滴的变得清楚,九歌有种预感,只要弄清雷傲的身世之谜,之前很多的疑惑便可迎刃而解。 就在九歌陷入自己沉思之时,在另外一边向里看的铁娘突然捂住了嘴,身体不断的抽动,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亮晶晶的泪珠在她眼眶里打转。 铁娘如此模样,此地自然不可久留。九歌赶忙轻声向前,拽起铁娘便走。二人一路跌跌撞撞,在外探寻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会去的路。 二人翻窗而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九歌瘫坐在床上,不由得吐出一口气,若是天亮他们还没找到路回来,被嬷嬷发现,那便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铁娘,我们还是赶紧先换身衣裳吧!”九歌不知道昨晚的护卫究竟是否看清了他们的着装,所以还是换身衣裳保险些。 “铁娘?铁娘?”九歌看着一旁兀自发呆的铁娘,轻晃了晃。 铁娘抬眼,泪珠便滚落了下来。“嘘”九歌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倾身坐到了铁娘身边,单手环过铁娘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别哭,你会吵醒他们的。你昨晚到底看到了什么?” 铁娘强压着自己内心的悲痛,身体剧烈的抖动,过了许久才说道:“我看到了小桃!” “小桃?”九歌知道小桃便是之前和铁娘呆在一起的人。“她不是试验那日被带下去了吗?” “我看到的是她的尸体!还有他们,甄选那日其他人的尸体!”铁娘似乎想起了昨夜看到的情景,一时竟然作呕起来。 “尸体?你的意思是他们再用尸体炼药?”九歌亦觉得震惊。 铁娘点了点头,“小桃他们躺在板子上,身上裹着厚厚的粘液,不知道那人究竟要干什么!” 甄选和试验失败的人,竟然被用来炼药,再用这些浮生,控制更多的人为他们办事。这忆汐宫究竟是何等可怕的存在,九歌不寒而栗。 但她知道,昨夜护卫发现了她们,知道有人夜探忆汐宫,此事已经报于琴司征知晓,恐怕她要在他们没发现之前,带着铁娘早日离开了。 这一整天的训练,九歌一直心不在焉,心中盘算着究竟该如何逃出这可怕的人间炼狱。忽然一队护卫闯了进来,二话不说,便将九歌和铁娘抓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抓我们!”九歌和铁娘试图挣扎。 “你们还是省些力气去和司征大人说吧!”一听到琴司征的名字,九歌心里一沉。 …… “公子,大公子近日频繁召见各军营将军,实在有些可疑!”德勤院内,山涛将近日他们安插在军营中各眼线的消息报于季云信。 “老三的人带了吉满回来,还有那个证人也在押解回来的路上!我那个大哥如此急切的拉拢众人,又在军营将领安布就防之事上意见颇多,想来定是和八年前裴将军战死之事脱不了干系!” “王上已经安排彻查此事,若当年的真相浮出水面,他自然没有活路。难道……”山涛顺着自己思路推测出来的结果,竟是将自己也吓了一跳。 “定是会狗急跳墙的!”季云信放下手中的信笺,缓步走到窗前,一脸沉重,“就他所犯的那些事,恐怕够死十回的。” “公子觉得他可会成功?” “他多年用金银换来的死士不再少数,但是……”季云信忽然就笑了,摇了摇头“你觉得这些年父王难道真的对他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吗?” “公子的意思是?”山涛突然间有些懵了。 “也许这帝王之道便是如此吧!”季云信忽然神情暗淡的说道:“去通知下面的人,近日都停手吧!免得牵连到大家。” “公子是要看着大公子和三公子两者相争?坐收渔翁之利?” “不”季云康忽而转身,一脸坚定的说:“季云康从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山涛看向站在窗边的季云信,坚定从容,便料定,将来这天下必有他一份。 第一百五十三章 逃离 “哗”一盆凉水将被绑着的九歌泼醒。 “司纪?”九歌恍然间有些惊讶。 “你到底是什么人?来忆汐宫究竟是为什么?” 九歌张了张嘴,试着发出声音。 “我劝你最好不要隐瞒,否则就不会是这么气了!” “司纪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我说过,我是淮阳人。”事到如今,说实话便只有死路一条,九歌只能硬撑下去。 “若你只是个普通的淮阳人,又何必夜探忆汐宫呢?” “大人,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在狡辩!”司纪似乎极是生气,“当时是我念在你一心复仇,对你网开一面,不想你竟是别有目的!” “司纪大人,究竟是何人在造谣?牧云实在是不明白啊!” “去把那个小月带来!”司纪见九歌死活不承认,已是气急。 竟然是小月。九歌胸中憋闷,自己几次三番救她,没想到竟是这般恩将仇报。早知道今日如此,甄选当日便就该由着她被众人杀死。 …… “大人!我真的没说谎!他们那夜的确是从窗口跳出去,天亮才回来的!”小月一脸委屈,梨花带雨的哭成个泪人。 “你撒谎!” “我没有,我为何要撒谎!” “你恨我刺伤了你的手,让你沦为半个废人!”九歌恶狠狠的看着小月,“可我也救了你啊,你怎么能如此颠倒黑白呢?!” “不是的,我没有。那夜的确是你!我亲眼看见你和铁娘天亮从窗口跳回来的。怎么可能有假!” “大人,牧云所言句句属实。这女子心术不正,若是留在忆汐宫早晚是个祸害,依我看,说不定她才是那个夜探忆汐宫之人!” 九歌看向一旁阴沉着脸的司纪,句句辩解。她知道,小月并无实证,只要她咬死是小月陷害她,至少暂时性命无虞。 “大人,真的不是这样的,真的是我亲眼看见的!你相信我啊!”小月跪在地上,拽着司纪的衣角。 “你和那铁娘串通一气,竟不惜用计将我除掉,想来是因为我表现出众,堵了你们的路吧!你们这番究竟是为何啊!” 司纪看着眼前争辩的二人,一时没了主意。看小月那副柔弱的模样,确实不像会说假话之人,可牧云所说小月记恨她害自己变残一事,却又似乎更有动机。一时不知究竟该如何进退。 “大人,若想知道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只要将另一人铁娘带来,便可知真假!”再这么下去,很有可能两败俱伤,九歌决定破釜沉舟,能不能化险为夷,便看铁娘和自己的默契了。 “哦?”司纪原本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却不想此事竟发展至此,一时不知该如何同琴司征大人交代。如今九歌既然提出了法子,倒也不妨一听。 “大人,那铁娘不过是个粗鲁沉不住气的农家女,只要大人同时在我与小月身上倒上血水,告诉她,她的同伙已经耐不住刑罚,全部招认。让她指认真正的同伙,若她指认的是真的,便放她一条生路,若是指认了假的,便是死路一条。性命做赌,必然能够辩出,谁的话真,谁的话假!” “好计!”司纪一番顿悟道。连忙命人押了铁娘来,又绑了小月,在二人身上撒了血水。 此计不过是九歌破釜沉舟之计,她堵得便是当日铁娘那句无论如何我不会害你。其实她心里也突突的跳个不停,还是第一次将自己的性命,依托在他人之手。 没过多久,司纪便命人将铁娘押了来,照着九歌的话提点了铁娘。 铁娘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该如何选择。九歌此刻不能说话,只能就这么看着铁娘,用眼神传递着自己的想法。可她知道,这个决定是要牺牲铁娘自己的命。 没多久,只见铁娘缓缓抬起手臂,指着小月淡定的说:“大人,是她逼我的!” “不,不是我,不是我!你们撒谎!”小月见铁娘指认了自己,知大祸临头,接近疯癫般大声呼叫着。 “大人,现在已经真相大白,是这个恶毒的女人,陷害我!还请大人明察!” 司纪此刻已是气急,险些便被这贱人利用,“来人,将这两个人给我好生看押,待我禀报司征大人后,再用大刑!” “牧云,你回去吧!莫耽误了明日的训练。”说完便命人卸了九歌身上的锁链。 九歌趁众人不备,看向一旁的铁娘,眼中满是心疼,暗自下定决心:铁娘,你坚持一下,我一定来救你! …… “哎呦呦,怎么你们这批人这么不太平啊!”九歌回到阁中,见到平日里约束他们的嬷嬷。 “对不住了嬷嬷,让你们挂心了!”九歌有些不好意思道。 “早就觉得那个小月平日里是装柔弱,没想还真是扮猪吃老虎啊!” 九歌知道此事若是报于那琴司征,以他平日里对自己的怀疑,绝对是宁杀错莫放过。不论那夜探忆汐宫的人是不是她。 所以九歌打算不能再拖了,深夜便动手!以她一人之力,想要动手救出铁娘,只能从下毒上想办法。 入夜后,九歌便大大方方的同嬷嬷讲了一声,谎称自己被关押的时间有些久,晚餐实在没吃饱,想去厨房找些吃食,嬷嬷信以为真,便放她去了。 所幸九歌跟着萧晚白有些时日,认得些草药,知道忆汐宫墙角边上有一种野草食之可暂时让人麻痹,不想此时却派上了用场。 九歌端着放了野草汁的酒和一碟小菜,扮成是得了司纪大人的令,犒赏诸位护卫的,堂而皇之的进了大牢中。诸护卫不疑有他,开心吃喝起来,不一会儿便全部倒下了。 九歌连忙冲进去,架起铁娘逃了出来,二人按着之前寻着的线路,一路狂奔。嬷嬷见九歌久不归,起了疑,便报了护卫。一时间护卫尽数出动,火光漫天。 “九歌,你本不用回来救我的!”虚弱的铁娘趴在九歌肩头,气息微弱的说道:“我说过定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儿,我做到了!你放下我吧!还能走得快些!” “铁娘你别说话,我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二人一路东躲西藏,眼看着就到山门下了,忽然一队火光搜了过来。 “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剩下的人跟我搜这边!” 九歌暗道一声不好,是琴司征。 第一百五十四章 逃命 危难之际,九歌和铁娘别无他处藏身,只能就近找了颗树,冒着劲儿的往上爬。可又不敢动静太大,眼瞅着搜查的人涌了过来,只能攀住最近的一根树枝一动不敢动。可身子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那些火光离他们越来越近,九歌和铁娘屏住呼吸,一动都不敢动。 琴司征安排好了众人后,便径自前行至一棵树下站定,等着众人搜寻的结果。忽然面前这棵树有树叶飘然落下,琴宏似是感受到了面前这颗树的异样,抬头向上看去,不偏不倚正对上九歌下看的目光。 二人目光相交,具惊,一时间空气似乎都要凝滞了。九歌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耳畔只有自己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跳声,身体几乎麻痹,挫败感涌上心头。她死死的盯着琴司征的嘴,一旦他开口,今日怕是在劫难逃,自己擅闯忆汐宫死不足惜,只是无故连累了铁娘,后悔不已。 “报,那边未发现可疑人!”忽然有声音打断了九歌和琴宏的对视。琴司征连忙低下头,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佯装谈定的指挥到:“你们再去那边看看!” 九歌心中吃惊,这琴司征明明看到了她,为何不喊人抓她呢?!难不成刚刚是自己眼花了?! 就在九歌心绪难平,猜不透这琴司征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的时候,琴宏环顾了几下四周,清了清嗓子,似是有意无意的抬了抬头,而后便走开了!“既然这边没有,我们便去后面看看!”说着大批人马便随着琴司征离开了。 琴宏走在最后,九歌看得清清楚楚,他离去时又朝自己藏身的这棵树看了一眼。 只是九歌现在哪里还有心情思考为什么琴宏不揭发她。见众人走远直到见不到火光,她和铁娘这才从树上跳下,相互搀扶着向宫外跑去。 九歌和铁娘卯着劲儿的往外跑了一气,可周围依旧是树木和大雾,二人完全辨不清方向,又已筋疲力尽。“牧云,牧云,我跑不动了,真的跑不动了,这地方大雾弥漫,完全不辨方向,若是不识路,根本跑不出去啊!”铁娘有些失了信心。 九歌也有些泄气,可她知道云礼和大哥定还在外面等着自己,自己此刻绝不能放弃。“别放弃铁娘,许是天黑,看不清路,我们先找棵树歇一下,待天亮了再试试!” 二人歇在树上,铁娘身上有伤,又跑了这么许久,早已累极,把着树干便睡着了。九歌其实心里亦有些沮丧,来的时候被蒙着眼睛,只知道这里空气湿润,应该会有雾,却不想这雾竟是如此让人不辨方向。 想到此处,九歌不由得闭上眼睛,在心里暗自回想着当初被王世全带来时所行经的路线。 …… “铁娘,铁娘,醒醒,醒醒!”九歌晃着睡的正酣的铁娘,“天已经亮了,我们还是得赶紧走!万一他们出宫来寻,就麻烦了!” 铁娘睁眼,便见着九歌拿着从衣裙上扯下的一条布带子,“牧云,你这是做什么?” “我们来的时候都是蒙了眼睛的,我昨夜想了想,说不定蒙上眼睛,便能记起来时的路。” “对对对,你这法子好!那你蒙住,我搀着你走!”铁娘脸上泛起希望。 九歌利索的绑了双眼,就这么由着铁娘搀扶着,向前走去。 …… “牧云,我怎么看着这个地方这么熟悉啊?会不会是我们刚刚来过?” 铁娘的话让九歌一阵心惊,若真是如此,他们今日怕是走不出这迷雾森林了。二人頽坐在地上,饥肠辘辘,算上被关着的日子,已经几乎三日没怎么吃过东西了。再加上秋初的迷雾森林里湿气渐重,此刻停下来,竟是有些瑟瑟发抖。 九歌见状便开始撕扯身上的衣服,“你干什么?这里这么冷,我们本就穿的不多!……”铁娘一把按住九歌。 “我们几日滴水未进了,决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将布条绑在树上,若是再见到布条,便知道是不是在绕圈子!” 听了九歌的话,铁娘二话不说也将裙摆撕扯开来。 二人就这么一路走,一路绑。在重新看到自己绑着的布带时,二人瞬间瘫坐在地,彻底失了希望。“对不起,铁娘,是我害了你!”长时间滴水未进,九歌已经哭不出泪来了,“我还有件事没对你坦白!” 二人便这么倚靠着树坐着,嘴唇已经干裂起皮,长时间的奔波让二人早已疲惫不堪,如今彻底没了希望,更是一动也动不了。 铁娘见九歌如此模样,只能晃了晃身子,表示并不怪他。九歌自然知道铁娘这动作的含义,却依旧径直说着:“我叫九歌,牧云不过是化名。原在益州季府当差,来这忆汐宫是为了调查几件事情,却不想连累了你!真是对不起!”说罢身体再次抽泣起来。 九歌知道自己此次怕是命不久矣,逃出无望,所以对铁娘毫无隐瞒的全盘拖出。铁娘见九歌如此模样,只能强打起精神,伸出一只手臂环住九歌,轻拍她的肩头,“我就知道你不简单。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又怎么会怨你呢!只是我两如今就要死在这里了,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有人来替我们收尸,埋于地下。” “埋尸?地下?”九歌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眼光突然放出精光,“对啊,地下暗河!” “铁娘,铁娘,别睡,我想到了,想到出去的法子了!”绝处逢生,九歌忽然间来了精神,大力摇晃着铁娘。“我记得来的时候,走过一段地下暗道,墙壁湿润,再加上这大雾,这林子里定是有地下暗河。只要我们跟着水流的声音走,定能走得出去!” 铁娘一听也来了精神,二人就这么俯身在地,将耳朵紧紧贴在地上。屏住呼吸,静静的听了起来。 当微弱的哗哗水流声传来,二人惊喜的抬头看着对方,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感动。 第一百五十五章 调查 “大人,这是今日收到的宫主的飞鸽传书!” “宫主的?”自从昨夜放走了九歌,琴宏心里一直心神不宁的。他不知道他当时究竟是为何要放走九歌,只是他知道那种情况下,若是将二人捉了回来,他们必定难逃一死。而他,打心里不愿意看着九歌死。 宫主的信很简单,不过三句话:近日恐有细作混入宫,尔等减少与外界联系,全宫戒严。 琴宏看着这三句不由得又想到了九歌,暗自揣测:宫主所说的细作应该便是她吧!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件事告知宫主。 可既是宫主令,照例是要及时通报给宫中各管事的悉知的。 不出琴宏所料,司纪听了之后,便叫嚷着要将九歌和铁娘逃走的事情告知宫主。当着众人的面,琴宏只能当下写了信笺,报于宫主。 …… 九歌和铁娘几乎是一路爬着跟着水流的声音走出这迷雾森林的。 走出森林时,二人几乎已经神志不清,目不视物了。昏倒前的那个瞬间,九歌迷迷糊糊间似乎看到了朝着她奔跑而来的柳若寒。 等她醒过来时,看到香烟帐暖,雕花床蚕丝被,一时竟有些恍惚,自己究竟是否还活着。 “歌儿,你醒了?”候在九歌床边,几日来几乎没怎么合眼的云礼一时惊喜到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九歌有些费力的抬起手,缓缓替他擦去眼角的泪痕,“公子,是你吗?我没死?” 云礼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抓住九歌停在自己脸庞的手,合拢双手细细摩挲着,贴在自己的额头上,“谢天谢地,你醒了!” “嗯哼!”云礼听到咳嗽声转身,见门口站着端着食盘的柳若寒。连忙用手抹干净眼泪,起身接过了食盘。 柳若寒倒也不和云礼套,趁云礼放食盘的空档,便坐在了床边上。用手摸了摸九歌的额头,道:“终于退烧了!九歌,你可真是要吓死我们了!” 九歌笑了笑道:“本来我还不信大哥这么一个精雕细琢的人,居然能狼狈不堪的狂奔,现在看来,倒是确信了几分!” “你还说我!你这一去两个多月,也不说想办法传个消息出来。你知道我们有多着急嘛!”说着柳若寒指着一旁给九歌凉饭的云礼道:“这个傻小子,愣是在那林子外干干等了你两个多月。你看他,都快没个人样了!” “柳帮主!”柳若寒见云礼一本正经的打断他,三分无奈七分玩笑的道:“好了好了,时间留给你们两,我去看看跟你一起出来的那姑娘怎么样了!” “对,铁娘,铁娘没事吧?!”九歌一把拽住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柳若寒的衣袖,神情紧张的问道。 柳若寒拍了拍她的手,“有萧老和易真在,怎么会有事!怕是这会儿也醒了,我去看看,也叫人给她备些吃的东西!” 九歌乖巧的点了点头,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进了一些米粥之后,九歌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气似乎一点一点回来了。便硬撑着身子起身,倚靠着床榻坐好,神情严肃将自己这两个多月在忆汐宫的所见所闻讲了个清楚。 “公子,这个雷傲绝对是让我们搞清楚所有事的关键。”九歌信誓旦旦的解释道:“按照萧老所言,这雷傲是那药王谷谷主门下最小的弟子,那便是一定有什么事,让他叛出药王谷,死心塌地的在忆汐宫。” “你的意思是调查雷傲?” “对,九歌想亲自去一趟药王谷,找到当年知情的人搞明白雷傲究竟为何会叛出药王谷!” “好,我想在此之前,或许我们还应该去找一个人!” “谁?” “花娘!” …… 待九歌身子好了一些,便和云礼再次来到了花连山庄。 “什么?你们说雷傲早已不是药王谷的堂主了?”花娘显然对于这个情况并不知晓。 “没错!雷傲应该早就加入了忆汐宫!”说着九歌上前一把抓住花娘的双肩,“花娘,你想想清楚,连庄主生前可和忆汐宫有什么恩怨吗?” “忆汐宫?”花娘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这个名字我都是第一次听闻,连修和我专心经营马场,实在是和这些江湖门派没什么关系。” “那你可知道连庄主死前外出究竟所为何事?” 花娘摇了摇头,对着九歌和云礼道:“我虽知道他志在天下,经营马场不过是暂时的权宜之计,却从未跟踪打探他所做的事情。现在想来,作为妻子,我竟从未真心关心过他!”话音落,花娘已经是一副落寞心伤的模样。 “花娘!”九歌想出声安慰,却被云礼拉住了,云礼看着九歌的双眼,轻轻摇了摇头。深爱之人的死,又岂是外人几句话便能劝慰的。 “花娘,云礼当初答应过你,必定会找到雷傲,弄清连庄主真正的死因。九歌此次已经探知了那雷傲的所在,现在我们要做的便是弄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若你还记得当年的事儿,一定要告诉我们!” 花娘一听到找到了雷傲所在,眼神一下子犀利了起来,瞪着眼睛,凶狠的道:“他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花娘,你先冷静下来,这雷傲手上的人命可不止连庄主一人,他的背后肯定还有人在指使,所以在没弄明白所有事情前,请你,务必保持冷静。再仔细想想,连庄主被下毒前,究竟有没有什么反常之事!” 九歌知道现在花娘知道了雷傲的藏身之地,心中必然急切的想为夫报仇,可一切没有弄清楚前,这么做无异于打草惊蛇。是以九歌只能言辞劝诫。 索性花娘亦是个见过风浪的传奇女子,自然听得明白九歌话里的含义,即刻便冷静了下来。“反常之事还真是没有。连修他不过是去了一趟益州,回来便中了毒!后续的事儿我都详详细细的告诉你们了!真不知还有什么线索!” “等等,你是说益州?”九歌和云礼同时发现了问题,异口同声的问道。 “是啊,他中毒前去的就是益州啊!这个事儿我没有说嘛?”花娘见九歌和云礼这般惊讶,心中不由得恍惚起来,难道她真的没说?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追随 “你是说连庄主中毒之前最后去的是益州?”云礼似乎比九歌还有惊讶些。 “不想我竟是没说!”见九歌和云礼的神色,花娘便知她定是忘了说此事,面色有些歉疚道:“还记得当时连修走的时候甚是高兴,可回来……” “花娘,你放心,季云礼一诺千金,我定会查清楚真正的背后指使之人,还庄主一个公道。” 花娘见云礼如是说,便躬身作揖行了大礼。“花娘替先夫谢过公子大义!” …… 从花连山庄出来,九歌和云礼面面相觑,“公子,这种种线索所指示似乎都于我们,于益州脱不了干系,我有种预感,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应该是一个我们认识之人。” “是啊,这杀人不眨眼的忆汐宫竟然几次救我于危难之中,若不是熟识,怎么能做到如此及时呢?歌儿,你说这在背后操纵一切的人,会不会就是我身边的人?”云礼说出这句话时,自己也被吓了一跳。神情很快便落寞了下去。 “公子,没有证据和指向,现在想什么都是徒增烦恼。只有搞清楚雷傲的事情,或许才能顺藤摸瓜,牵出这忆汐宫的宫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 “动身去药王谷!那雷傲用尸身炼药,又用的是药王谷的独门草植,不论如何我们都应该去一趟药王谷。” …… “你们要去药王谷?”萧晚白似乎有些惊讶。 “是的萧老,依九歌在忆汐宫查探到的消息,这雷傲应是叛出了药王谷做了忆汐宫的副宫主,不仅如此,他竟然用尸身炼药,难怪从其他人身体中取出的浮生总有种胭脂香气。” “据我所知,尸身炼药乃是药王谷主列为禁术,若是那老家伙在,早就该替药王谷清理门户了!” “雷傲身上实在是疑点太多,而他又是各个事情的关键,我想搞清楚雷傲为什么会叛出药王谷加入忆汐宫,或许便可以找到线索,抓出背后之人,这忆汐宫的神秘宫主!” “师傅,我们也一道去吧!能压制您身上毒的药就剩下一粒了,那药王谷应该有不少红景天吧!”易真瞧着萧晚白有些迟疑,迟迟未开口要一起同行,急忙出声建议到。 “你这孩子,那红景天哪是那么好寻的。”萧晚白佯装嗔怒的翻了易真一眼,“不过老夫也想搞清楚一些事,那就一道前往吧!说不定还能活着见一眼那老东西!” 九歌正欲开口问,萧晚白想搞清楚的事可是同天一局有关系,只见萧晚白起身微微欠了欠身子,“我这身子骨近来是越发困的厉害了,就让易真在这里跟大家商量行程,老夫我便先休息去了!” 长者如此说,众人自然也连声应和。萧晚白一走,九歌便看着一旁低头不语,一脸茫然的铁娘,既然他们要去药王谷,也不宜再拖着铁娘了,想来该是时候道别了。 云礼和柳若寒等人商量着接下来去药王谷的事儿,九歌拉起铁娘走到了另一旁。 “铁娘,刚你也听到了,我们要去办一件要紧的事儿,也不能再拖着你了!我身上银钱不多,这些碎银子你拿着,找个太平的地方,置两亩地,好生去过日子吧!”九歌将自己身上的银袋子取下来,递给铁娘。 铁娘一脸不舍的看着九歌,将九歌伸出去的手推了回去。“九歌,你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实不相瞒,那位公子,便是益州益王的三公子,我们此次来青州,是有重要事情要查!”这铁娘看着大大咧咧,行为多少有些粗鲁,却是个真性情的人,只要她认定的事儿和人,便会维护到底,所以九歌没压根没打算瞒着她,更何况二人还是生死之交。 “九歌,铁如心如今孤苦一人,实在是寂寞怕了。跟着你的日子,我却体会到了难有的心安,我想若是不麻烦的话,能不能日后便让我跟着你,我也知道我会的不多,又比较粗俗,还很莽撞,可我力气大啊,日后我再好好学学功夫,我来保护你,求你了,九歌,不要赶我走!”铁娘拉着九歌的手,眼泪含在眼眶里,一脸真挚的等着九歌的回答。 “这……这……可是,我也不过是个侍女啊!”这个提议九歌之前不是没想过,可自己现在都尚且身份不明的跟着云礼,更别提还带着铁娘了。 “谁说你是侍女啊!”云礼听到了九歌和铁娘的谈话,便走了过来,正将九歌一脸为难的模样看在眼里,心中泛起心疼。 就算这个铁娘不说,他也琢磨着要给九歌找一个妥帖的人照料着,现在铁娘主动提出来,云礼倒是觉得还不错。 “公子!”九歌见云礼笑意盈盈的走过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歌儿,你早已拿到自己的卖身契了。难不成你自己忘了?”云礼宠溺的摸摸九歌的头,“你现在可是我的军师。我季云礼倾心以待之人。”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可是羞煞了九歌。只见她一脸娇羞的低下了头。这番模样却更是惹人怜爱。 “你刚所求之事只要九歌同意,我便同意。只是唯有一条,九歌是我珍重之人,还望铁娘一定一定护她周全。”说着云礼便是躬身一躬。 铁娘连忙还礼,信誓旦旦道:“多谢公子收留,公子放心,九歌曾两次救我命,铁如心日后定奉九歌为主,生死不弃。” “哼,真是会利用机会!”易真在一旁看着这边这一幕,愤愤不平道。 “你说什么!”一旁的李尔见状,有些急了。 “哎,有点意思!不想我这妹子长得并非美貌,竟是如此这般受欢迎啊!”柳若寒瞧着易真那气呼呼的模样,心中便猜到了这孩子的心思,却在一旁摇着扇子,一副戏谑的模样,说着风凉话。 “哪有这样说自己妹子的!”李尔是一见到柳若寒便想呛声,说完了自己又有些后悔,公子可是几番叮嘱过他的,不要和柳帮主起冲突,可自己就是忍不住。 “谁要你奉我为主。你好好活着,开开心心活着就是最好的!”九歌此刻才露出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气质,笑的是那般天真烂漫。两个姐们拉着手,开心做一团。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吵架 “王将,公子可有说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吗?”季子青这些日子被季光屡次召去,询问抓捕吉满以及八年前山益之战之事,又配合大理寺的调查,实在是有些忙碌。这才闲下来,便急着问王将到。 “先生,你糊涂了!公子若是有信,也该是给你啊!怎么可能给我呢!您这些日子忙糊涂了吧!”一向不苟言笑的王将,见季子青如此模样,也忍不住打趣到。 “唉,瞧我这脑子,老了,老了!”季子青有些不好意思的捶着自己的脑袋。 “不过先生,前些个日子,公子不是捎了信给你吗?似乎是有事要我们做!”王将其实很是不忍提醒季子青,可眼见他就这么忘了,不得以开口。 “对对对,我这就去!”说着季子青便转身要出门。 “先生,不知公子交代的是何事?我看,您安排,我去替您办吧!”王将追上去,拉住季子青道。 “小事,小事,老夫自己能办!王将你去歇着去吧!”说着,季子青便出了门。 …… “公子,我们真的明日便要启程啊?您看要不要再等等?之前您让我给子青先生写信,询问天一局和药王谷的事儿,他还没回信呢!”李尔在一旁帮着云礼收拾行李,这王将不在,好些个原本他做的事儿都压在了李尔这边。 “在这死等也不是个事儿,不如这样,你再给子青先生写封信,告诉他我们要去药王谷了,让他将查到的消息直接命人快马送到药王谷,一来让他和王将安心配合父王,二来也不耽误时间。”云礼顿了一顿,便想了这个法子。 “我这都脱不开身了!您怎么还给我安排活儿啊,要不然让九歌写吧!她那有铁娘……”李尔话没说完,脑袋上便挨了一下。 “我发现近来你这废话是越来越多了,早知道就该带王将来了!”云礼佯装生气。 “别别别啊公子,在府里呆着多没意思啊!我这收拾完了就立马去写,您还有什么事儿要交代的吗?我一并办了!” 云礼看着李尔这幅装出来的恭顺的模样,又给他的头上来了一下“就你话多!”。李尔这才闭了嘴,揉着脑袋,抓紧干活去了。 …… “木安,都准备的如何了?”叠峰院里季云康里将自己手中的一枚棋子落定,看着刚刚进来的木安问道。 “主子,都安排的差不多了!估计再有一个多月,我们所需要的兵器和马匹便能凑齐了!” “我们的人安排的怎么样了?” “都在扩充势力呢!想来这些日子应该又得了不少人!” “此事,事关生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失败是什么下场,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季云康再落一子,而后将手中收起来的白子,扔进棋篓里。 “木安知道!主子放心。只是众人都在问具体的时间,公子可定下了?” “两个月后,便是父王的生辰,到时候众人都忙着筹备恭贺,自然是防备最松懈的时候!” “主子英明!那小人这就下去准备了!” “爹爹!”木安前脚刚走,一个声音便欢快的传了进来。只见一个身着白色裙褂的小团子,就这么一癫一癫的滚了进来。 “桓儿!”季云康脸上浮起笑意,伸着手准备迎接这个小肉团子。却不想抬眼便看到了门口跟着进来的甄氏。 笑脸瞬间变成冷漠,伸出的手也收了回来,随即起身,任由那小肉团子撞在自己身上。 一脸不耐烦的看着甄氏问道:“你来干什么!” “桓儿说爹爹许久没来看他了,我这便带着他过来看看自己的父亲!”甄氏一脸淡然的回答道。 “我这书房,你没事就莫要进来了!”季云康不再理会甄氏,自顾自的又坐了下来,重新从棋篓里拿了一子出来。 “离氏她一个妾室都能进来,为什么我不能来!”甄氏满肚子的委屈,却还是倔强的坚持到。 “你是来同我吵架的?”季云康忽然一脸阴鸷的看向甄氏。 “夫君,我平日里谨小慎微,做事力求得体,却不想你尽是这般讨厌我!那当初为何……” “不要给我提当初!”季云康突然间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一般,生了大气,将手中的棋子一把掷在地上。 桓儿见爹娘这般模样,哇一声大哭了起来。 甄氏眼中的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却急忙跨步上前抱住桓儿。“桓儿不哭,不哭!娘抱抱!” 季云康见桓儿这幅模样,一时有些愧疚。 可此刻甄氏抬头,有些埋怨的看着季云康,眼神中有怨有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木安在密谋什么,可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啊?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从前那样呢?” 季云康原本还有些愧疚,此刻听到甄氏这么说,一时面露凶狠,一把死死捏住甄氏的脸,凑上去,“你知不知道你再说什么?” 甄氏抱着孩子,尝试了几次挣开季云康的控制,却不得。便就这么起身,将桓儿护在身后,“你放心,我不会去告发你的!但请你无论如何保全桓儿!” 此刻的季云康早已气急,就这么恶狠狠的指着桓儿道:“看来你是真喜欢那个老家伙,事到如今还想着先保全你们的孩子!” 季云康说的气急败坏,可甄氏却听蒙了。“你再说什么啊?桓儿几时成了别人的孩子!老家伙又是谁?” “你别在这跟我装蒜了!这口气我忍了很久了!”季云康手一甩,松开了甄氏。 甄氏被惯性甩的险些摔倒在地,却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回身一把抓住季云康道“云康,云康,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 “误会?哼!你别想再骗我!”季云康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甄氏的话,指着门大声喊叫道,“你走,赶紧走!” 甄氏看着一脸暴怒的季云康,有些绝望的揽过早已哭成泪人的小桓儿,一步一顿,眼泪洒在地上,像极了当年的那条河。 第一百五十八章 掌门 在益州最南端与幽州接壤的地方有一片群山,五座山峰高叠而出,世人称之为五叠峰,最高的那座高耸入云,仰视亦不可见其顶,名为玉叠峰。这玉叠峰因与其他四峰相连,几乎有一半的山体终年照射不到阳光,成半雪山状,而另一半的山体却是终年被阳光直射,植被茂密,丛林窸窣。 这玉叠峰一半冰山一半雨林的特殊地理风貌,造就了山中各种神奇的动植物的存在,药王谷便坐落在其间。 与忆汐宫的神秘不大相同的是,药王谷虽亦坐落于山间隐秘处,世人却尽知其方位,许是因为林中各类蛇虫鼠蚁极度危险的缘故,便是人尽皆知的地方,却也见不到多少求医问药之人。 但凡有几个不畏艰险上门求药之人,药王谷必定全力医治。是以这药王谷在江湖上的绯闻虽不少,但名声却不错。 “师傅,您累不累?要不然咱们再歇一歇吧!”易真搀扶着萧晚白走的并不快,此刻见萧晚白双颊飞起红晕,身上又出了汗,担心他的身子吃不消。 “是啊,萧老,咱们还是休息一下再走吧!也不急于这一时!”云礼也帮着劝说道。 萧晚白拄着拐杖,大声咳嗽了几声,顺了顺气,这才答道“真是对不住大家,我这身子拖了大家的后腿。” “萧老您这是什么话!若不是您,我们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山上快要成精的蛇虫鼠蚁呢!”九歌笑盈盈的走过来,将手中的水壶递了上去。 “九丫头最近是越发的会哄人了!”萧晚白接过水壶灌了几口水,“我再歇歇,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天黑后,这山里便又是另一番模样了,那可就真的危险了。” “萧老对这玉叠峰倒是很熟悉啊!”李尔放好行李,趁着歇脚的空档,坐在了萧晚白身旁的石头上。 萧晚白笑笑没有接李尔的话茬子,倒是易真在旁有些骄傲的说道:“那可不,我师傅和这药王谷的谷主可是旧相识,又怎么会不认得路!” “易真!”萧晚白连声将易真叫到身旁,打断了那个家伙的话,“扶着我,咱们该赶路了!” 众人一路上紧着赶路,虽说有萧晚白的法子避开了那些危险之物,可毕竟他拖着病弱身躯自然走不快,再加上九歌和铁娘两个女孩子,还有那个事事都要矫情一番的柳若寒,赶到药王谷山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您好,我们想求见贵谷中的管事!”李尔上前给那山门的守卫递了拜帖。 “药王谷夜间不见!还请诸位在这里等到明日天明,我等自然会去回禀!” 其实山门前只有两个护卫,云礼等人若是硬闯也并无不可,可大家知道既然是有求而来,自然不能擅闯,想必药王谷的人也是知道的,所以整个山门才会有两个护卫看守。 “你们没看到我们这里有生病的老人吗?怎么能让我们就在这里呆一晚上呢?”易真看着累极的萧晚白,心里一阵心疼,见护卫这般推脱,气急了。 “来药王谷的人哪一个不是病人!这是规矩,诸位有这个力气,还是原地歇息歇息吧!” 这护卫着实有些不通情面,可这半夜歇在这遍是各类蛇虫鼠蚁的地方,实在又有些为难。 正在大家犹豫着究竟该怎么办的时候,只见萧晚白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走到护卫跟前,“还请小兄弟能将老身这块令牌拿给管事之人看一下,若还是不能通融,我们便不再多言,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护卫接过令牌,看着上面写着天一局三个字,脱口而出“你是天一局的人?” 萧晚白点了点头,“正是!” 护卫思索了一下,便冲着萧晚白点了点头,“行吧,你们在这里等一下吧!”说完便拿着令牌进了山。 “师傅,你是天一局的人啊?”易真连声惊呼。 萧晚白看了看易真,笑着点了点头。“难怪您医术如此了得,竟是天一局的人!您怎么从来也不和我说呢!”易真佯装嗔怒道。 “傻孩子!”萧晚白抬头欲抚摸易真的头,忽然谷里跑出一个人,身后跟着刚刚的护卫。 “萧掌门至此,怎么也不提前让人打个招呼啊!”这人还未跑到跟前,便连声大呼道。 “掌门?”众人皆惊。 “药王谷堂主查穆见过掌门!”这堂主跑的实在太急了,话都说的断断续续的,却行的是药王谷的大礼。 那两个护卫见堂主都行如此大礼,也连忙都跟着行礼。 “小穆快起来吧!不想十几年不见,竟还记得老夫的模样。”萧晚白赶紧上前搀扶起查穆。 “掌门一代风姿,查穆怎么能忘呢!萧老这么晚了到药王谷,定是有要事吧?”查穆扶着萧晚白,转身便往里走。 云礼等人惊讶不已,直到萧晚白回头喊了一句,众人才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 之前九歌便大致猜到过,萧晚白应该是天一局的人,却不想竟然是天一局的掌门。 这个查穆倒是个利索之人,几下便将众人的食宿安排了个妥当。 “怀峰他还没有消息吗?”药王谷谷主洛怀峰已经消失在人间十几年了,没人知道他究竟是生是死。 “唉”查穆摇了摇头,神情极是落寞的说道:“药王谷众人找了十几年,足迹遍布九州,可就是丝毫没有他老人家的消息。” “他若是有意躲了起来,又怎会轻易让我等寻到呢!”萧晚白哀叹一声,“罢了罢了!” “师傅不见后,药王谷不少弟子都出走自立门户了,如今这里只有我还在勉力维持了。掌门,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同我说!” “小穆切莫再忙活了!实不相瞒,我们今日来,是想打听一个人的!”众人坐在大厅,等着用晚饭。 “是何人?” “雷傲!” “那个叛徒!”查穆一拳砸在桌子上,气愤道:“他早已叛出药王谷,掌门找他做什么?” “不瞒你,我身上中了一种类似鬼僵的毒!”萧晚白只能和盘托出自己的现状,“解不了,只能用药暂时压着!” “鬼僵?不可能!那件事发生后,家师早已一把火将其中的草植烧了个干净,没了那药草,鬼僵如何类似?” “我研究过自己身体里的血液,这两种毒确实很像,一般人怕是轻易发现不了!若不是我及时将这毒压制住,最后的死状怕是会同鬼僵一模一样。若到时候,让人发现天一局掌门死于药王谷的独门毒药,可想而知会引发怎样的仇恨。” “我药王谷虽与各类毒物打交道,却很少主动害人!究竟是谁,他们这么做又是为什么?!” 第一百五十九章 红没 “那萧掌门的意思是雷傲与这假的鬼僵之毒有关系?”查穆试探着问道。 萧晚白点了点头,“若不是我知道当年怀峰他一把火烧了那炼制鬼僵的草药,绝不会怀疑自身所中之毒,但能将假药炼制的如此相像的除了你们药王谷的人,恐怕这世上绝不会有他人了!” “那萧掌门想知道关于雷傲的什么事?”查穆是个爽利的性子,颇有些说一不二,既然萧晚白表明了来意,便直切主题。 “不急不急,恐怕还有些事要让你们知道,除了鬼僵,还有浮生之毒!”萧晚白指着身旁的云礼等人接着道:“关于这浮生之毒,来龙去脉恐还需要我这几位朋友讲个清楚。” 查穆看向萧晚白身侧的人,点了点了算是打过了招呼。此处位于益州与幽州交界处,虽地界并不明显,但是仍不敢随意亮明身份,萧晚白如此介绍,查穆自然明白。 “查堂主可知,炼制这浮生之毒是否需要女人的尸身?”既然话说到了此处,九歌便接过了话茬。 “怎么可能,我药王谷虽说也有不少女弟子,可拿人尸身炼药是禁术,除了家师有机会翻阅外,其他人是碰都碰不得的。”查穆听闻九歌之言,更是吃惊。不想师傅守了多年的秘密,竟然还是让外人学了去。 “查堂主也莫着急,用此邪术炼药之人正是雷傲!” “又是他!”查穆心中已是气急,“他究竟背着师傅干了多少坏事!九歌姑娘,这雷傲现在何处?” 此时饭菜已经上桌,一旁干听着的柳若寒早已按捺不住,在这危险至极的山林中穿行,如履薄冰,实在是太耗气力了,现如今美食在侧,却是只能看不能吃,自然心中恼火。 眼瞅着这几人又要将话题扯到他处去,实在忍受不了的柳若寒此时厚着脸皮出了声,“呃,内个,我说,萧老,咱们是不是可以先用餐啊!这饭菜的香气惊动了我肚子里的灶王爷,在我这五脏庙里大闹不止呢!” 柳若寒这一番打趣,倒是逗笑了众人。 只见查穆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查某失礼了,只顾着弄清诸位的来意,都忘了这事了,真是失礼,失礼。”说罢,便举起酒杯,“查某先饮为敬了!” 众人一番推让之后,也便不再套。酒足饭饱之后,查穆起身,躬身作揖道:“今日掌门和诸位旅途劳顿,还是早些休息,明日我再带诸位去我们的藏书阁中翻看那雷傲当年的卷册。” 众人还礼之后,查穆便转身离开了。查穆一走,易真便谁也不理,气鼓鼓的走到一旁,看着窗外。 萧晚白知道此事自己理亏,便凑了上去,捅了捅易真,“生为师的气了?” “我怎么敢啊!您可是天一局的掌门!门下弟子众多,我可怕他们到时候找我的麻烦!”易真还是第一次如此呛声萧晚白,可见这次是真的生了大气。 “为师实在是有苦衷啊!”萧晚白一脸恳切,语气中含有恳求之意“原谅师傅可好?” 易真转头看向萧晚白,看懂了师傅眼中的诚意,稍微冷静了些,“师傅,您是掌门这件事,为何要瞒着易真啊!难道易真不值得您倾心相托吗?” “当然不是啊!师傅中毒被迫离开天一局,就是担心下毒之人会继续对其他人下毒手,若是将为师将事情和盘托出,难保不会走漏风声,到时候便会将危险带给你。为师只想让易真快快乐乐的行医啊!” “看来师傅还是将易真看做是个稚子,不配为师傅分忧解难。”易真说到此处,再无他言,起身扬长而去。 萧晚白看着易真离去的身影,没有追上去,瞒着他这件事即便初衷是好的,却终是伤了他的心。 “萧老别担心,易真不是小孩子了,给他些时间,他会明白的!”九歌看着萧晚白孤身一人站在门口的身影,心中不忍,连忙出声安慰道。 …… 第二日一大早,查穆便带着管理藏书阁的管事在门外候着,众人自然也紧着时间,赶到了山顶处的藏书阁。 “这藏书阁没什么大事,也不开启。可能会有些灰尘,还请诸位见谅!”查穆有些不好意思道。 进了藏书阁,众人便开始查询雷傲的卷宗,连带着洛怀峰当年收养雷傲前后时间所发生的事。 忽然柳若寒被一阵脂粉的香气所吸引,寻着这香味找到了一排架子前,这架子上放置的是各种药盒,上面还标着名称。 “九歌,九歌!”柳若寒大声叫着,一下子惊动了正在查找卷宗的所有人。 众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便停了手上的事儿,围了上来。 “浮生?”显然九歌也闻到了此处的脂粉香气,脱口而出道。那夜雷傲用尸身炼药的场景对九歌和铁娘而言实在是太深刻了。 “诸位说的可是这个?”说着查穆从架子上取下一个药盒,打开之后那脂粉味更重了几分。 “没错,就是这个!” “这个确是浮生,不过你们闻到的脂粉味,乃是这其中的一味药,名叫红没,却不是女子的尸身!” “红没?” “没错,此种草药长在玉叠峰阴阳交替处,与若梦背向而生,这也是为何若梦能压制浮生之毒的缘由。” “那这红没可是只有药王谷才有?” “想来该是如此,药王谷特有的地理位置和气候条件,很多草药都只能长在此处!” “九歌,你看到的雷傲用尸身炼药,想必他是在用尸身之毒替代这红没,我身上的假鬼僵怕是也如此。” “原来如此!难怪雷傲能在其他地方也能炼制出这药王谷才有的毒药!不想他竟是个药理天才!” “何止,他当年可是我师傅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呢!”查穆说起这个天资肆意的小师弟,满眼的羡慕。 “既然又是雷傲,我们还是赶紧去查阅他的卷宗吧!”众人得了云礼的令,便再次散了开来。 只有柳若寒呆在原地,动也不动,一脸不可思议。 第一百六十章 认亲 九歌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呆在原地的柳若寒,上前用手轻轻推了推,“大哥,走了!去查卷宗!” 柳若寒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任由九歌推。 “大哥?”九歌又试着推了一下,见柳若寒还是没有动静,便凑身上去。 “大哥,你怎么了?”柳若寒忽而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九歌,眼光实在令九歌心中发毛。 “这个香味我记得的!” “你记得?”九歌被柳若寒这副模样搞得一头雾水。 “我刚就是想不起来,这个香味怎么就如此熟悉!直到看到你!” “我?”九歌有些着急了,这个柳若寒什么时候说话竟变得如此神神秘秘的了,“大哥,您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啊。这你啊,我的,实在急死个人。” “嗨!”柳若寒这才拽着九歌到一旁的角桌前坐下,“一年前,你和云礼不是去建宁郡游说,返程的路上遇到一伙贼人袭击吗?” “对啊,当时不是你恰巧赶来救了我吗?” “对!当时是你写了求救的信来”柳若寒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纠正“是不知道谁替你写了求救信来给我!你可还记得!” “记得,你按那封信的指示,阅后即焚,我们当时猜了半天,也猜不出到底是谁!” “对对对,问题就在这!”柳若寒一副得见知音的模样,凑近了说道:“当时信虽烧了,但是那信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香味。我一直以为是你身上的脂粉香,不过后来你说你从不涂脂抹粉,事情又过了这么久,我也便没当回事!直到刚才……” 九歌恍然大悟般道,“你是说着浮生所带的脂粉味?” 柳若寒点点头,“我一开始闻不真切,后来查穆打开盒子,我便确定了,就是这个味道!” “那也就是说,当时知道会有埋伏,写信给你救我们的是雷傲?”九歌吃惊道。 柳若寒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九歌却皱了眉,现在就像是有一个网环绕在他们身边一样,似乎他们的一举一动,站在这网背后之人都了如指掌,即便这张网看起来没什么恶意,可就是让人不寒而栗。 而九歌见过雷傲,她知道,这绝对是一张她从未见过的脸。那么也就是说,这雷傲对他们如此了解,几次相救,身后必定是有人在操纵这一切,而这个人应该就是忆汐宫里那个不曾露面的宫主,也是与他们相识之人。 可隐藏在他们身边的这个人究竟是谁?他这么做又是在谋划什么? 一时间线索太多,太杂乱,牵扯的事情又是如此之多,九歌想想便觉得头疼。 就在此刻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找到了!”这才将九歌的思绪拉了回来。她与柳若寒对视了一眼,便起身去找这声音的来处了。 “喏,公子,这应该就是收养雷傲当年发生的事儿!”李尔一脸自豪的将手中的卷宗,递给云礼。 “当年竟然有人想要刺杀父王!”云礼不过翻看了几页,就发现了让人震惊的事儿,“近三十年前,那时我二哥不过才刚刚出世。” 卷宗只是记载了当年大致发生的事儿,并没有详细描述。只知道三十年前有一女刺,刺杀了当时刚刚升任益州州牧的季光,当然她没有成功,被抓后被季光处以了极刑。 “不想雷傲竟然是同年收养的!”女刺和雷傲被收养之事,只是恰巧发生在同一年,并无记载二者之间有联系,可冥冥中就是让人有种感觉,这两件事必有关联。 “卷宗只记载了雷傲是由洛怀峰外出游历时带回来的孩子,当时的雷傲尚在襁褓之中,随身的物件除了一只竹篓,一件包衣,还有……”念到此处时,云礼突然停了下来,看着众人,仿佛发现了什么重大的秘密。 “还有什么?你倒是念啊!”柳若寒是最受不了人故弄玄虚的,一把抢过卷宗,“半边银锁?” “卷宗可曾临摹过那银锁的样子?”九歌问道。 柳若寒将卷宗往后又翻了几页,摇了摇头,忽然一旁的李尔像是发现什么般,“你们看,这里有撕扯的痕迹,显然后面应该还有一页被撕掉了!” “想来后面那页应该便是那银锁的样式了!”九歌确定的说道。 “可惜了!”李尔念叨了一句。 “若是我猜想的没错,这一页应该是雷傲撕掉了!”九歌言辞恳切的说道。 众人点了点头,确实,除了他,又有谁能自由出入这山顶的藏书阁,又会有谁在乎这银锁的式样呢? “可他撕了这页做什么呢?”铁娘在一旁忍不住插了一嘴。 “认亲。当年的事他一个襁褓中的孩子能知道什么,既然如此能证明他身世的也就只有这半边银锁了!”九歌突然顿悟般分析到。 “该是有人拿了另外半边银锁认他,他为了不让人知道,便上这藏书阁,撕去了这式样一页。” “那雷傲叛出药王谷应该也与自己的身世有关?”查穆按着九歌的思路继续推演下去。 “若我推断的没错,说不定这雷傲是被人利用了!” “查堂主”九歌躬了躬身问道:“不知当年可还会有其他人见过那银锁?大致记得那式样?” 查穆想了一想道:“当年谷主将雷傲收入谷中,便是由何嬷嬷一直照料着,说不定她能有印象。只是这嬷嬷如今年岁已高,还能不能想起来,就不知道了!” “不打紧,不论如何我们还是想试一试,不知查堂主,是否方便代为引荐?”现在眼看雷傲的身世就要真相大白了,九歌无论如何不想轻易放弃。 “没什么不方便的,诸位请随我来!”查穆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带着众人下山去找何嬷嬷了。 萧晚白走在最后面,平日里都是易真搀扶着他的。可现在易真再耍小性子,不肯理他,只是不远不近的在前面走着,耳朵仔细的听着,恨不得眼睛能长在脑袋后面。 萧晚白自然知道易真的这些小九九,却也不点破,只是自己在那挪着步子。 九歌原本故意不去搀扶萧晚白,就是想有个机会让这师徒两个和好。没想到易真这次是真的生了气。九歌无奈,只能冲着铁娘使了个眼色,二人上前搀扶起萧晚白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遇刺 “何嬷嬷,您还记得小雷吗?”这何嬷嬷年过古稀,眼瞅着便是活一天算一天了。 “傲儿,傲儿来看我了!”何嬷嬷有些激动的,一把拽过站在身边的李尔,就往怀里抱。 李尔欲挣扎,却被众人的眼色吓得退了回去。任由何嬷嬷这般抱着揉着。 “小雷,你好久都没来看嬷嬷了!你都瘦了!来来来,嬷嬷给你拿糖吃,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糖了!”何嬷嬷说着就往枕头底下翻找。“疑?糖呢!” 众人见要是任由这何嬷嬷发挥下去,今日怕是磨蹭到天黑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雷傲,你不是有事要问嬷嬷吗?”云礼出声给李尔提示,众人在旁边指手画脚。 “哦哦,对对对,嬷嬷!我小时候有半个小银锁,你还记得不?长啥样?”李尔连忙顺势问道。 “小银锁啊?喏,在那呢!”何嬷嬷指着窗边桌子上的小筐子。 众人一时惊喜又迷惑,难道雷傲将那银锁真的放在何嬷嬷这了? 易真和铁娘连忙上前查找,可找了半天,只有几副鞋垫和剪刀等工具,哪里有银锁的影子。 “嬷嬷,我是说银锁,我小时候那个银锁!”李尔瞅了瞅易真和铁娘,又再次抓着老人家问道。 “可不就在那个筐里呢嘛!那个,对对对,就是那个!”何嬷嬷说的确定,可众人却不免失望,看来在何嬷嬷这里怕是问不到什么了! 查穆对众人使了个眼色,准备离开,临行前九歌神使鬼差般拿起那几幅鞋垫又看了看,忽而像是发现了什么般,叫停了众人。 “你们看,这鞋垫的花底子像不像是个锁?” 九歌的话点醒了众人,大家围了上来,细细辨认,可不嘛,这就是一副银锁图,不过是被七彩的棉线绣成了花花样子。 一时间众人高兴了起来。问何嬷嬷讨要了一副鞋垫,便退了出来。 眼瞅着要到晚饭时分了,众人便围坐在一起,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柳若寒也趁着这个机会,将今日在藏书阁中的发现通报给了众人,一时间迷雾迭起。 “现在雷傲这边似乎也有些眉目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柳若寒的性子可早就想着尽快调查清楚,他堂堂马帮帮主,不能总是跟在九歌他们身边啊! “师傅这边还需要几味药材炼药,我还得在这药王谷住上些时日,恐怕不能再跟着你们了!”易真这一整天了,气的也没个笑脸。此刻却还惦记着萧晚白快吃完的药,这当师傅的一颗心已是被感动所占满。 九歌点了点头,“确实萧老的病要紧,在这药王谷里好好调养调养,到时候我们弄清所有事,抓到雷傲,说不定便有法子解了萧老体内的毒。” “我们现在只有一副银锁的样式,却有一大堆解不开的线索,现在想想都头大。”李尔在一旁急的抓耳挠腮。 “其实我们也不必气馁,毕竟我们知晓了雷傲的身世,现在又有了这银锁的式样。这个式样看着挺特别的,我想去首饰工坊去打听打听,说不定还真能有所收获!” “即便这雷傲的身世搞清楚了,照目前这么看来,他和王府也没半点关系。”云礼在一旁忍不住出了声。 “并非如此,公子细想从忆汐宫几番相救来看,这雷傲定有相熟之人藏身在王府。说不定搞清了他的身世,便搞清了他背后之人!更何况我总觉得,那女刺刺杀王上,和雷傲被洛谷主收养之事并不是巧合。” “那这雷傲又为何要给我师傅下毒呢?他可和你们王府八竿子扯不上关系啊!”易真在一旁有些急切的问道。 “也是,雷傲,益州王府,天一局,药王谷这四者之间,到底能有什么事呢?”照理这药王谷对雷傲有养育之恩,不论如何都不会恩将仇报,九歌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九歌,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一直沉默的萧晚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严肃。 “我说,雷傲,益州王府,天一局,药王谷,四者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九歌再次重复了一遍,看向旁边的萧晚白。 只见萧晚白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变,而后满是不可思议的抬头看了看云礼,连连摇头,“难道真的和当年的那件事有关?” “萧老,您可是想到了什么?您说的那件事究竟是什么事?”云礼见萧晚白刚刚看向了自己,似是触碰到了记忆深处的什么事一般,急忙追问道。 忽然萧晚白一脸魂不守舍的站起身来,推开椅子,“诸位,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歇歇!诸位慢用!”说完也不等人来搀扶,自己拄着拐杖就这么离席了。 九歌有些愧疚的看看易真,又看看诸位,担心是不是自己刚刚说错了话,引出了萧老的伤心之事! “没事的,以萧老的大智慧,定能想得通的,说不定他明日便能告诉我们这其中的缘故了!”云礼拍了拍九歌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那我晚些时候再去看看他!” 这一顿饭众人各有所思,心思全然没在饭菜上,一顿饭吃的极是寡然无味。 …… 今夜的药王谷居然下起了秋雨,萧晚白身上的衣衫实在有些寒凉,可依旧凉不过他的心。秋风吹着秋雨,拍打进屋子里,萧晚白连忙去关窗。 走到窗前,忽而三个黑色的身影飘了下来,从窗口而入,萧晚白连连后退,直到后背顶到屋里的柱子。 …… 九歌听着窗外的雨声,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想着萧老晚间一口饭都没进,便带了两块点心,撑着伞到萧老的屋里看看。 就快到萧晚白歇着的屋子时,听到一声凄惨的叫声,九歌知道那是萧老的声音,惊恐间拔腿就跑,带她冲进屋子里时,正看到黑衣人的身影从窗口飘出。 “来人啊,来人啊,有刺,抓刺了!”九歌惊慌失措的大声喊道。 此刻易真也拿着食盒进了院子,听九歌这么喊道,吓得丢了食盒,冲了进来。只见萧晚白的心口处中了一刀,正在往外汩汩的留着鲜血。 照理他们这些行医之人最是不怕这鲜红之物,可现在的易真替萧晚白捂着伤口的手却在打颤。 第一百六十二章 汐若 “师傅,师傅,你坚持住,九歌,你去拿师傅的医药箱来”易真抖动的手一下一下紧紧按着萧晚白心口处的伤口,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却还在强装镇定。 萧晚白有气无力的看着易真,抖动的双手想去擦掉易真脸上的泪痕,试了几下还是做不到,便用尽全身气力伸手从自己的脖子里扯出了一物,是一枚戒指。 易真不明所以的看着萧晚白,心都在滴血,他后悔,后悔为什么要与师傅闹别扭。后悔为什么多点时间好好陪伴萧晚白。 “不用了,易真!救,救不回来了!”萧晚白口中涌出鲜血,“易真,这是天一局的掌门指环,从,从今日起,你便是天一局的新任掌门了!”萧晚白颤抖着将自己手中的指环塞给易真。 易真却倔强的甩到一边,“不,我不要,你自己的烂摊子,你自己管去!我不会替你管的。你不要死啊,我告诉你我真的不管啊!”易真说到最后,声音哽咽,话语声已经压制不住抽泣的声音。 萧晚白瞧着易真,嘴角浮起笑意,“不去管也好,简简单单的,挺好!” 易真哭着起了急,“师傅,师傅,你不要丢下我!我,我,我没您不行啊!你不要丢下我啊!”易真紧紧搂着萧晚白,任由萧晚白身上涌出的血,将自己的衣衫染成了血色。 “傻孩子,论医术你早已出师,出师了!为师只想让你,让你高高兴兴的,不想让你卷入这些纷争之中!却不想,咳咳咳”疼痛引起剧烈的咳嗽,让萧晚白的身体剧烈的抖动着。 “师傅,不要不要啊!”易真搂着萧晚白,嗓子哭哑了,几近崩溃。 “药箱来了!”九歌踉踉跄跄的拿着药箱赶来,跪倒在地,“要,要怎么做,易真!”九歌看看奄奄一息的萧晚白,再看看绝望的易真,眼泪模糊了双眼,颤抖着从药箱里拿出止血带,比划着要给萧晚白缠上。 萧晚白感受到了九歌的触碰,用力抬起眼皮,反手一把抓住九歌的手,嘴里念叨着什么。 九歌连忙将耳朵凑上去,只听到萧晚白反复念叨着几个字,“九,九歌,汐,汐若,汐若。” “是汐若吗?这是人名吗?”九歌不明所以的想问清楚萧晚白这心心念念的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此时萧晚白抓着手臂的手,就这么突然掉了下去,整个人在易真怀里向下一沉。 易真的心咯噔一声,却依旧紧紧搂着萧晚白,死死闭着双眼,任由眼泪流淌而下,嘴里念叨着,“济世救人乃医家天职,不可推脱、不可说谎、不可敷衍,旦遇患者,必尽全力。师傅,师傅你看易真记得的,真的记得的!你睁开眼看看我啊,看看我啊!” 易真就这么在那自顾自的嘀咕着,紧紧的抱着萧晚白,九歌觉得易真似乎不太对劲,便用手肘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上前想环抱着他。 “别碰我!”易真发怒般嘶吼着,甩开了九歌的手。九歌惊讶的看着易真,没想到他的情绪竟是如此激烈。 “你别这样易真,你如今这幅模样,萧老又怎么会走的安心!” 见易真没有理会她的意思,九歌也不再强求,就这么陪着易真坐着。直到云礼带人赶来,强行才将易真和萧晚白分开。 …… 接下来的日子,易真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时而自言自语,时而一言不发。只有为萧晚白操办身后事的时候,清醒了那么一会儿。 因为是在药王谷,很多仪式便是能省则省。丧礼仪式之后,照理应该是由易真带着萧老的遗体回天一局安葬,可易真现在这副模样,众人实在是不敢同他商量该如何安排这后续事宜。 亲眼看着救了自己性命,对自己像是对亲生女儿一般的萧晚白死在自己眼前,九歌的情况并不比易真好多少。她只是强撑着心神,替易真前前后后打理着。 云礼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歌儿,你若是想哭便哭出来吧!”葬礼结束后,夜深时分,云礼见九歌依旧坐在庭院中间,一动不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上前轻轻的将九歌圈入怀中。 “歌儿,你不要这样,我害怕!有什么你和我说好不好?” “公子,你知道吗?当时九歌坠崖后,几乎没了活下去的意志,是萧老,他再三劝慰,这才让我幡然醒悟过来。可现如今,他就这么被人杀死了,我心中实在没法子不恨。” “你和易真如今这般模样,若是萧老泉下有知也会不得安宁的。有你们这般自怨自艾的时间,为什么不想想究竟是何人又是为何要刺杀萧老呢!” “对对对,查堂主那边调查的怎么样了?”刚刚还是有气无力的九歌猛地缓过神来。 “那夜查堂主率人追出山门,与那两位刺交过手,说那两个黑衣刺的武功奇高,纵是他带了一队兵马出去,竟然也还是让二人侥幸逃脱了。” “武功奇高的黑衣人?”九歌像是醒悟过来一般,有些惊恐的瞪着眼睛,“忆汐宫?” 云礼面色深沉的点了点头,“我也考虑过会不会是忆汐宫。可他们没有理放着你我不去刺杀,而去刺杀一个半退隐的大夫啊。” 九歌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萧老临终前一直叨念着汐若两个字,不知究竟是什么意思!” 突然云礼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没了动静,九歌感受到了云礼的异样,挣脱开来,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失神的公子。 “公子?”九歌试探着叫了一声,似乎是这声音将云礼拉了回来。 “你确定是汐若?” 九歌点了点头,“虽听得不真切,却是汐若无疑。也不知萧老到底是要和我们说什么?” “汐若是我的母亲!” “什么?”九歌抬头看着云礼,一脸费解,“这,这怎么可能!” “我母亲名叫白鹭,小字汐若。” 这下九歌是彻底清醒了过来。萧老居然认识云礼的娘亲? “九歌记得公子的娘亲是中毒身亡的?”九歌虽不愿让云礼想起往事,但事关重大,只能一脸歉疚的看着云礼。 “确实,我三岁那年和母亲同食了一碗莲子羹后便中了毒。只知道醒来后,娘亲驾鹤西去。虽说将周围伺候的奴婢们一应赐了死罪,可终究是没找到那下毒之人。” 第一百六十三章 鸢尾 “萧老临终前和我这么说,究竟是想告诉我什么呢?难不成是我们现在所查之事和公子的娘亲有关?” “还记得萧老遇害那夜,他曾说过,这雷傲、王府、天一局和药王谷之间似乎是有一件旧事。” “公子的意思是,那件旧事指的是公子的娘?” “我那时太小,很多事记不得了,若是子青先生在就好了,中毒后他之所以能来照顾我,便是因着他与母亲的私交。” “公子,若是此时再继续调查忆汐宫之事,恐怕还会不断提及公子娘亲,若是……”九歌本想说若是云礼觉得不便,现在叫停亦不会有人说什么。 可突然间九歌像是想起什么般,神情吃惊道:“公子的娘亲小字汐若,与忆汐宫的汐字可是同一个字?” “母亲乃是潮汐的汐字!” 九歌一下子像是失了魂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忆汐宫几乎所有的殿宇全部含着汐字,难道这汐就是指公子的娘亲?萧老是想告诉我们,能将雷傲、王府、天一局、药王谷串联起来的旧事就是公子的娘亲?” 云礼听着九歌如此分析,也呆住了。是啊,若真的是同一个汐,难道这忆汐宫的宫主与母亲是旧识? 想到这里,云礼抬眼看着九歌,却正好撞向九歌的目光,这目光里有怜惜、劝慰与深情。 “公子,要不要停下?”九歌与爹娘生离,她知道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若是照这么继续调查下去,恐怕会牵扯出和公子有关的更多的人,也会不断掀开云礼已经结痂的伤疤。 云礼动了动嘴唇,没有出声。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我要继续查下去,若真是事关母亲,就更要搞清楚。” 九歌有些心疼的走过去,张开双臂环住云礼,心中一阵心疼。只是因为生在帝王之家,他便要承受这些常人不能承受的事情。 “若忆汐宫真的和王府有关系,那究竟会是谁呢?” “萧老已去,现在即便是知道这件事同公子的娘亲有关,我们也没有更多线索。现在可能唯一的线索便是雷傲那银锁的式样了。我想查明了雷傲叛出忆汐宫的原因,或许就能找到这神秘的忆汐宫宫主。” “好!事不宜迟,我们明日便动身吧!” …… 第二日一早,九歌站在易真的房间外,犹豫不决到底该不该敲门。原本她是应该同易真一起将萧老的遗体送回天一局的,但是现在这事既然与益州王府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便实在不宜再耽搁下去。 就在九歌下定决心敲门的时候,门却从里面打开了,站在门口是收拾整齐的易真,只见他面无表情的问道:“你是来同我说再见的吧?” “嗯!那个……”被易真料到了自己的选择,九歌一时有些窘迫,只能硬着头皮将昨夜她与云礼分析的事情大致讲给易真听。 “你喜欢的人是季云礼吧?”易真听后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盯着九歌。 “嗯”九歌红着脸嗯了一声,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慌忙解释道“不是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才不去送你们的,实在是这件事……” 九歌话音未说完,便被易真打断了,“不用解释了!原本也就是我同师傅两个人。现在这样也没什么!” 说罢一把推开九歌,径直出了门,“我今日便送师傅回去。” “易真,易真!”九歌唤着他的名字,易真却没有回头。 …… 来的时候七个人,走到时候却变成了五个。下山时又有药王谷的人护送,一路无话。拜别之后,李尔驾着马车,却不知该往何处去。 “去幽州吧!”铁娘接过一直被九歌拿在手里的鞋垫子,言辞肯定的说道。 见九歌、云礼、柳若寒一副不解的样子,铁娘指着这垫子上的图样解释起来,“这个银锁上的花是我们幽州特有的鸢尾,我想,能用这种花做图案,应该是幽州的工匠吧!” 铁娘怯生生的说完,就被九歌一把抱住,“太好了铁娘!你可真是明灯啊!” “明灯?”铁娘一头雾水。 “照亮了我们前行的路啊!”九歌说罢冲着车外的李尔喊道:“李尔,去幽州方向!” …… “您好,请问您见过这个银锁的式样吗?”幽州的边境就在附近,不过一日路程,便到了幽州的边境之城庐城。 进城第二日,李尔向路边的行人打探了珠宝首饰的工匠所在,众人这一路问过来,这已经是第五家了,却都是一无所获。 这店掌柜见并不是买家,便摇摇头,不再说话了。 “老板,你再好好看看,这个式样对我们很重要啊!”到幽州是铁娘的主意,可问了这么久还是一无所获。铁娘不免自责。 “都说不知道了,你再问多少遍都还是不知道啊!”掌柜的没好气的答道。 “可这是我们幽州特有的鸢尾啊!”铁娘看着那垫子上的花样,有些失神。 掌柜的看着有些不耐烦,“没别的事就赶紧走吧!别耽误我做生意!” 九歌等人转身准备离开,再去下一家问问,柳若寒却跨步上前,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不知道掌柜的现在可有时间再看看我们的垫子吗?” 掌柜的见着银子,立刻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眉眼具笑的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瞧您说的,公子这边请坐,我仔细瞧瞧。” 九歌等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传递了自己的感叹,若说到这江湖之气,还是得大哥啊! “你们说的这个鸢尾啊,确实是幽州才有的花,可这图案各处都有啊!不信你看。”掌柜的殷勤的从身后的架子上取出了几个盒子,打开来给众人看。 里面是各式各样的锁,还有钗环,掌柜的挨个拿起来给九歌等人看,的确,上面基本上都有鸢尾这个图案。 “你们看,真不是我说,你们拿着这么个图案来找,就是找到天边,也怕是难有音讯。” 现在这唯一的线索也要断了。众人有些心灰意冷,自然也不想在这里多留,起身欲走。 掌柜的将刚刚拿出的那些东西收起来,边收边感慨到“唉,拿着那么个老旧的图案,当然找不着了!” “掌柜的,您如何知道这是老旧之物?”九歌有些惊喜的转身。 第一百六十四章 铁匠 “可不嘛,虽然都是鸢尾,但现在雕刻基本上都是花头向上卷起的平翘纹,可您那式样却是连波纹,这种纹路啊,几十年前倒是流行过一阵子的。” “那要找会这样的连波纹的工匠能去哪儿找呢?”九歌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那我可真就不知道了!现在别说会这个的工匠,便是找一个这种式样的首饰除了那些当铺我估计你都没别的地方能去找去。” “当铺!” 原以为这银锁的线索几乎要断了,现在忽然多了个能打听的地方,九歌等人自然不会放弃这最后的机会。 挨家当铺问过去,倒是有几家里有类似图案的首饰,却都是断了当的孤品,当铺掌柜哪里还能记得当时是什么人来当的。 眼瞅着太阳要落山了,众人打问了一天,一无所获都有些没有精神,站在最后这间当铺的门口,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该做什么! “走走走,别再拿你那烂东西来了,都说我们这不收不收了,你怎么还来啊!”突然间当铺的伙计推搡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汉跌出了当铺。 “怎么就不能当了,你们再看看啊!”老汉虽跌倒在地,可还是将手里拿着的一件银饰哆哆嗦嗦的递了上去。 “您这老物件用的都是下等银,做工又极次,根本就当不了几个铜板。”接着那伙计用轻蔑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那老汉,“就你这样,定是不会来赎的,那东西我们收了又卖不出去,不砸自个手里了嘛!所以啊,你也别纠缠了,赶紧走吧!” 说完伙计转身回了屋里不再搭理。那老汉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却将手里的银饰一把狠狠掷在地上。 那银饰几个翻转恰巧掉到了九歌的脚下,九歌捡起来正准备还给这满身酒味的老汉,眼神瞟过手中的银饰,九歌呆住了,这首饰上的图案与鞋垫上的花纹式样一模一样。 “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想抢啊!”老汉上来一把从九歌手中拽了过去,转身踉踉跄跄的要走。 “等等!”九歌情急之下,一把抓住老汉的衣袖。“老先生,您可知这首饰打造的工匠在何处?” 老汉机警的看着眼前如此迫切的九歌,“我自己打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本来要查找这银锁的事就如大海捞针,刚刚又连遭挫折,众人几乎已经不报希望了,现在转机就这么从天而降,众人高兴的几乎要跳了起来。 “我们想向您打听个事儿!” “什么事?”老汉听说是打听事儿的,眼睛叽里咕噜的乱转一通,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几人。 见众人衣着光鲜,便笑眯眯的动起了歪脑筋。“在我这可从来没有白白帮人忙的事儿!” 老汉说完将头一撇,就这么等着,一副市井泼皮的模样,李尔动了动身子,想上前将人拿下,却被云礼一个眼神制止了,他们现在是在幽州地界,若是此事闹大了,惊动了衙门,吃亏的还是他们自己。 只见云礼效仿刚刚柳若寒在首饰铺子的举动,拿出一锭银子递给那老汉,“还请老先生行个方便!” 柳若寒见云礼此番举动,不由得拍了拍额头,真是让人头疼。对付这市井泼皮,你若是露了富,他们能将你的皮剥下来。 云礼这上来便是一锭银子,那老汉自然欣喜若狂,却没有伸手接那银子,转而面露狡黠的看着云礼,皮笑肉不笑的道:“一锭银子怎么够,我平白被你们拦下问东问西,怎么不得三锭?” 云礼一时有些错愕,不知该不该给这个钱。此时柳若寒哀叹了一口气,紧了几步上前,伸手便扭了那老汉,推到了墙角,清冷的语气威胁到:“拿着一锭银子赶紧好生回答问题,若是再推三阻四,别怪我卸了你这条胳膊!” “是是是,我好好答,好好答!”老汉见如此妖冶的一张脸,说出的话却是这般,哪里还敢讨价还价。 话已说定,这老汉便被柳若寒一掌推到了九歌跟前。 “老先生,三十年前您可打过这个样子的银锁?”九歌才不关心柳若寒是如何让这老汉乖乖服帖的,现在眼见这老汉老实了,自然即刻切入主题。 “银锁?打过的!我这一辈子就会打这一种式样!” “那您可还记得打过一只银锁给刚出生的宝宝?” “我说姑娘,您这问题也太奇怪了,打银锁自然都是给孩子的,不然嘞!”老汉说完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柳若寒,咽了一口唾沫,瞬间又毕恭毕敬起来。 “对对对,是我问的不对!我说的这只银锁是分开两半的,不是一整只!” 老汉听到这里便不出声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道:“两半的银锁我倒是不曾打过。”九歌听到此处,心里一凉,不过这老汉继续说道:“不过,几十年前我倒是给两半银锁雕过花!”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九歌连忙拉住老汉,激动不已道:“那是谁来找你雕花的,可还有印象?” “隔壁的铁匠李大胆喽!说起来,那个醉鬼还欠我一坛子酒呢!” 说到此处,众人相互看了一眼,感觉激动到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你是说,你认识那请你雕花之人?” “当然,就在我隔壁,说来也是惨,当年她媳妇生了个胖小子,这家伙乐的合不拢嘴,自己琢磨着打了两半锁,可他手太笨,两片怎么也连不上,这才请的我!”紧接着老汉哀叹了一声,“不过他媳妇没多久就失踪了,孩子也找不见了!这家伙自那时起便借酒消愁,整日里喝个没完。” 九歌越听越觉得这老汉口中的李大胆应该就是他们要找之人。 “那您能带我们去找他吗?” 老汉眼睛一转,试探着问道:“你们找他做什么?” 柳若寒嫌九歌有些啰嗦,正准备再次使用武力,却被九歌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住了。 “若他真是我们要找的人,那他儿子便是我们的朋友!”九歌扯了个慌。 第一百六十五章 换厨 “哦,那行吧!不过这带路费!”事情到了这里,老汉已经明白,这些人无论如何不会对自己下手,那当然是能敲一点算一点喽。 此时柳若寒走上前,将手里的银锭子晃了晃,“带我们去找那李大胆,找到的话,这银锭子便是你的!” “好好好!”老汉连声应承。 …… “王将,这几日的饭菜怎么和往常的味道不大一样啊?”季子青夹起桌子上的菜,放在眼前看了又看。 “换了厨师,口味自然不一样了!”王将边说着,边夹了菜,往自己嘴里拨了一大口饭。 “换厨师?”季子青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对啊!金师傅都走了快一个月了!您不会是今日才吃出来这口味不一样了吧?!”王将不以为然的继续吃饭道。 “什么?!”季子青放下手中的筷子,一掌拍在桌子上。“为何竟无人来报!” “先生您糊涂了!公子又不在,自然是回过了木总管便行了啊!”王将见季子青如此激动,便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脸不解的看着子青先生。 “哦!对对对!”季子青发觉自己有些失言,一时有些不好意思的坐下。“这几日实在是有些忙!” “那吉满的事,王上调查的怎么样了?”王将继续问道。 “这一个多月来,大理寺连续提审了当年涉事的文官武将,已经审查的差不多了。裴将军当年的事确实有可疑,现在就差这背后指使之人,几个重刑下来,那吉满也快要撑不住了!依我看,这几日他就要招了!” “裴将军当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何等为国为民,竟被无耻小儿陷害,王上可一定要将那幕后指使之人揪出来,千刀万剐。”王将虽只是个侍卫,但对于当年名震一时的裴老将军亦是敬佩不已。 “是啊!只怕这幕后指使之人现如今也是战战兢兢吧!”季子青似乎早已知晓这幕后之人是谁。 …… “主子,主子,那曹主运经受不住酷刑,已经招了!还有那吉满,估计也挨不住这大理寺的酷刑!”木安从门口跑进来,一脸惊慌。 “慌什么!这难道不是意料中的事?”季云康此时倒是一脸镇定,自顾自的拿着剪刀修剪着眼前的一盆盆景。 “我是担心还不等我们起事,便被人供出,可怎么办?” “那就给大理寺额外找点事做!”咔嚓一声,一个枝丫被季云康剪断。“更何况,那老家伙疑心极重,便是他知道了,也定会核实,放心吧!没有几个月,此事定不了案!” “是是是,还是知父莫如子。木安真是瞎担心了!” 忽然季云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瞪着木安,大声呵斥道“木安,这样的话不要让我再听到第二遍!” “是是是,小人一时不查!主子恕罪!”木安一哆嗦,险些就要跪了下去,幸好季云康转了口风。 “夫人那边最近给我看好了!没什么事,不许她出叠峰院一步!” “是!小人遵命!” …… 九歌几人带着老汉,一路颠簸,走了小半天的时间,这才到了粮新村。 “你自己走这么远?”九歌有些警惕的问道。 “想喝花酒,走几步路算什么!”老汉满不在乎的答道。说着便指着一户紧闭这大门的人家道:“喏,这就是李大胆家了!你们可千万别说是我带你们来的啊!这家伙不喜生人,知道了定是要同我闹一番的。上次就是这样!” “上次?” “对啊,不过好久好久之前了,我不过是带了一个村口问路的过来,这李大胆就跟我闹了好些日子呢!”说着老汉凑到柳若寒跟前,嬉皮笑脸的摊着双手:“大爷,您看这路我也带到了,那银子是不是该……” 柳若寒心中嫌弃的将银子扔到一旁的地上,“滚!”这种人,多和他说一句话,都让心有洁癖的柳若寒恶心不已。 “是是是!”老汉连忙弯腰捡起地上的银锭子,一溜烟的跑了。 …… 说话的空档,李尔已经敲第三遍门了。 “公子,那老汉会不会骗了我们呀?这里实在是不像有人住的啊!” 环顾四周,这小院子里杂草丛生,东西都是破破烂烂的,屋子的墙也像是年久失修,再加上现在敲门无人应答,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住在里面的样子,所以李尔才会有此一问。 云礼瞧着也心生怀疑。又敲了一会儿,云礼看了看身旁的柳若寒,柳若寒亦是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 “撞开!” 李尔得了云礼的令,飞出一脚,门应声而开。一股子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 众人掩了口鼻,踏进屋里。这屋子里陈设简陋,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整个堂屋也找不到一件齐整的家伙式,实在不像是有人住在这里。 “哼,居然敢骗我!”柳若寒气的一脚踢在堂屋的凳子上,凳子应声而倒。随着凳子倒地的声音,里屋似乎有淅淅索索的声响传来。 “九歌,你看!”还是铁娘眼尖,指着里屋的炕上喊道。 众人随着铁娘的手指方向看去,在炕上卧着的应该是个人。 李尔大着胆子上前,伸手在那人鼻子底下试探了一下,惊喜的转身道:“活的!” …… 这李大胆醉的实在是太厉害了,九歌等人在院子里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其转醒。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说罢,柳若寒撸了撸袖子,便准备进屋打醒这醉汉。 “大哥,还是再等等吧!若你将他打出个好歹,问不到我们要问的,岂不是要坏了事!”九歌一把拉住柳若寒。 众人就这么在院子里相互依靠着坐着等,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屋里有汲鞋的声音,九歌一个机灵,清醒了过来。 李大胆根本就没发现有人闯进了自己家门,迷迷糊糊的拿着杯子到院子里来舀水喝。一出门口正好撞到正准备进门的九歌。 “哎呀!” “是谁!”李大胆立刻清醒了过来,顺手操过墙边的铁耙,一下子便挥了过来。 此时李尔也清醒了过来,一个跨步上前,一把抓住铁耙,往前一带,李大胆便摔倒在地。 “何处来的小贼,竟然偷到你李大爷门上!”李大胆挣扎着起身,李尔看着,只能上前压着他,可这李大胆虽说年近迟暮,力气却很大,眼看要将李尔掀翻。 九歌只能大呼,“我们是雷傲的朋友!” 一瞬间李大胆停止了挣扎,一脸担忧的抬眼看向九歌。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利用 此刻李尔松了手,李大胆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谁是雷傲,我不认识,你们擅闯我家,还不赶紧走!” “您不信我们是雷傲的朋友?”九歌反问。 “要我说多少遍!我不认识雷傲,不认识,不认识!”李大胆似乎酒还没有醒,挥着手往外撵着众人“走,走,赶紧走!” “雷傲现在替忆汐宫做事,再不制止他,马上便会招来杀身之祸!”九歌被推搡着,转头大声高喊,“你已经对不起他的娘亲,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吗?” “你究竟是谁?”李大胆此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神凌厉的盯着九歌。 九歌刚才情急张口便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李大胆的问题,便愣在了原地。 “你到底是谁?”不知道九歌刚刚那句话中的那个点刺激到了李大胆,只见他上前恶狠狠的拽起九歌的衣领吼道。 云礼和柳若寒急了,合力上前拽开李大胆的胳膊,就这么压着他。 “我们真的是雷傲的朋友”趁这个空档,九歌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她决定冒一次险。 “他不可能有朋友!”李大胆说着便又扑了上来,“你到底是谁,又是怎么找到的我!”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即便是云礼等三人合力拉着,也组织不了他扑向九歌。 “是啊,他不可能有朋友,那是因为你知道他现在所做之事危险至极!”九歌并没有后退,反而迎了上去,就这么盯着李大胆,眼神中透着责备。 李大胆听了九歌这番言论,忽然没了力气般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将头紧紧的压在胸前。 “你为了让他给他的娘亲报仇,亲手将他送到忆汐宫!”九歌言辞肯定,步步紧逼的继续说道:“是你,是你将自己的儿子逼到了生死之地!” “不会的,他只是在做些药,没有危险的!”李大胆蹲在地上,晃着被自己双手抱紧的头。 “你要自欺欺人到何时!若真是如此,你现在每日借酒浇愁又是为了什么!”此时九歌试着接近李大胆,云礼想要阻拦,被九歌的目光拦住。“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九歌一把拉住李大胆抱着头的双手,缓缓将之放下。 “你们真的是他的朋友?”李大胆抬起埋在胸前的头,脸上满是泪痕。 “我们是真的想救他!”九歌言辞肯定的说道。 …… 九歌等人就这么留在了李大胆的家里,看着白发丛生的李大胆,九歌想起自己的爹娘和大哥,没由来的一阵心疼。 待李大胆冷静了些许后,这才缓缓说出了当年之事。 原来李大胆真名李狼,因力气大,擅打铁当年在这一带亦是有些名气的。后来附近的山里有狼为害,乡亲们便筹了钱雇他进山打狼。不想狼没打着,倒是捡了个活人回来。 被李大胆捡回来的姑娘身受重伤,李大胆照顾了几个月,姑娘才得以痊愈,二人也在相处的过程中渐生情愫。后来不到一年,这位姑娘就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李大胆高兴的很,亲手打造了两片银锁。原本想将两片连成一个锁,后来转念想着留下一片,图个多子多福的吉利,才作罢。 孩子可爱,妻子贤惠,原本李大胆的日子幸福美满。不料就在孩子刚满一岁后,一日,妻子便带着孩子失踪了,自此杳无音信。李大胆念妻成狂,苦苦寻找了多年,一直无果,直到那日,有一个人拿着自己曾经打造的那片银锁找到了他,说他的妻子被益州的州牧季光处以了极刑,孩子被药王谷的人抢了去。 李大胆悲从中来,经不住来人的言语蛊惑,便同意了跟他一起,拿着另外那半边锁去药王谷里,找到了已叫做雷傲的儿子。来人坦言,妻子被杀时,何等惨烈,说的他父子二人心中悲愤不已。 “所以你同雷傲便商量着,要去给你的妻子,他的娘亲报仇?”九歌听完李大胆的讲述,大胆猜出了二人的动机。 “是啊!他娘死的太惨了,是我,是我要他给他娘亲复仇的!”李大胆大声哭了出来。 “但你现在后悔了对吗?” “十几年了,他都不能回来看我一眼,我只知道他做的事情极是危险,却什么也做不了!”李大胆抽泣到声音哽咽。 “或许,你们都被人骗了!”九歌虽有些迟疑,但还是将话说出了口。 见李大胆一脸惊恐的抬头看向自己,九歌没有停顿,继续道“雷傲的确是你的儿子不假,但你那妻子恐怕并非刺杀季光的刺。” “你如何知晓?” “雷傲是药王谷谷主洛怀峰是于山林外捡到的,若你的妻子真的是刺,背后的组织来抓她走,她又怎么可能忍心带上自己的孩子,并将他遗弃在山林之外。即便她同孩子一起被抓,那么她背后的人又是为何没有杀死那孩子,而是特意将那孩子留在山林外?抓回去养成下一个杀手不是更好?!” 九歌几乎没有停歇继续道:“有人刺杀益州州牧,这益州州牧难道不去将那人调查个底掉?若真是如此你觉得你还有机会活的这般自在吗?” 九歌这一番话说得让李大胆瞠目结舌,“你和你的儿子,都被人利用了!荒废了这十几年相聚的时光!” “啊……”李大胆伸手抱住头,疯了一般大声嘶吼道。 九歌等人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李大胆心中的悔恨,强烈的冲击着他的心脏,除了嘶吼能稍稍缓解外别无他法。 “用不用安慰安慰他啊?这么喊下去终归不是个事儿啊!”李尔拿胳膊肘捅了捅九歌,小声耳语道。 “不用,让他喊吧!其实现在他的妻子是不是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瞅着黄土埋身的他,错失了和儿子相聚相亲的时光!而这些时光一旦失去,便是永远也回不来了!”九歌看着眼前这画面,不由得再次想起自己的父母,感慨到。 “我现在能做什么?”良久后,李大胆瞪着红彤彤的双眼,看向眼前众人,眼中满是救回儿子的坚定。 “找到雷傲,劝他停手!” “好,我和你们一起!” 第一百六十七章 画像 夜里秋风渐起,九歌躺在屋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批了件衣裳到院子中,恰巧看到同样睡不着的云礼。 云礼冲着九歌伸出了手,九歌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递了过去,云礼轻轻一拽,便将九歌圈进了身子里。 “公子为何睡不着?” “那你呢?又是为何?”云礼不答反问道。 “忆汐宫的人几次三番救我和公子于危难,可现在知道雷傲的目的果然是找王上复仇,那忆汐宫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那个藏在背后推动这一切的人究竟是谁?” 说到此处,九歌感到云礼环着自己的手臂收紧了。 “我担心背后之人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让雷傲杀了父王!” “不杀?那怎么复仇?” “生死不过一瞬,可能并没有多少复仇的快感。若我猜的没错,雷傲和背后之人的真正目的是让父王生不如死!” 云礼说完,自己也不禁打了个寒颤。这究竟是多深的仇恨,连死都不能消灭。 “我多怕,多怕这背后之人是自己熟悉和相信的人,到时候我该怎么办?!”云礼无法想象到了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时,自己究竟该如何面对。 “不会的,公子大善,老天必会垂帘的!”九歌知道这样的安慰实在过于苍白,可聪慧如公子,这么多天,这些种种线索,云礼又怎么会推断不出,这所有一切的背后推手,忆汐宫的宫主就藏身在季府当中。 秋风乍起,云礼突然有些为难的说道:“下月初五便是父王的生日了!我们要不要先回去一趟,而后再去找雷傲!一来若是先去找雷傲,我担心时间赶不及!二来这整件事事关家母,我想会季府弄清楚当年之事,说不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公子,这李大胆好不容易答应我们同我们一道去找雷傲,我们实在不易拖延时间,更何况那雷傲又是如此危险之人,早日劝得了他,大家也早一日安宁。要不咱们兵分两路?我和铁娘、大哥带着李大胆回忆汐宫碰碰运气,你和李尔回去给王上贺寿,调查当年之事!如何?” “歌儿,那忆汐宫你逃出来尚且如此危险,如何还能再进去呢!” “是啊,如何才能见到雷傲呢!”九歌陷入了沉思。只是过了许久也没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只能宽慰云礼道:“公子别急,有大哥和铁娘在,总是会有办法的!”说完抓着云礼的手紧了又紧。 “对了公子,明日我想先叫这李大胆描述一番那来游说之人的相貌,我们也好绘制个画像,虽然不见得相像,但好歹有个参考。既然公子先回去,便参着画像先在府中找找此人倒是也好。” “好,就听你的!” …… “公子,说来也是奇怪,你看这画像吧,明明是个陌生人,可就是觉得哪里很眼熟!”依据李大胆的描述画完,李尔越看越觉得奇怪。 “这李大胆不过十几年前见过那人,还能大致记起长什么样子算不错的了,所以像普通人的脸,也没什么特别!”九歌边收拾东西,边说道。 “不光李尔,就是我看这画像也是有种熟悉的感觉。可仔细看这轮廓和眉眼,却又不像是相熟之人。”云礼看着这画像,心中也觉得疑惑。 “我们之前便推测过,这幕后之人藏身在季府,现在公子和李尔觉得眼熟,倒也是常理!” “歌儿分析的对,那这画像我便临摹一份,带回季府,也好随时核查!” …… 第二日一早,众人便兵分两路出发了。李尔和云礼骑快马,返回益州乌苏城,九歌、铁娘同柳若寒带着李大胆驾车重回庐陵镇。 此处位于幽州与益州交界处的最南端,云礼和李尔纵是快马加鞭,回到乌苏城也已是三日之后了。 听说云礼和李尔回来了,季子青和王将高兴地早早便候在听竹院内,等着云礼见过季光回来。 “公子,您可算是回来了,都不知道我和子青先生有多担心!”见到远处走来的云礼和李尔,王将连忙迎了上去接过云礼手中的马鞭。 “有些日子没见,怎么你也开始学得李尔这虚情假意的一套了!” “哪有哪有!”王将摸摸头。 “子青先生可安好?”云礼见到一旁候着的季子青,反而躬身作揖问候道。 “已经确认了当年山益之战背后有隐情,现在就差吉满招出背后之人了,大理寺连番审问,就是这几天了!” “难怪几次给先生写信,终不见先生回信。想来也定是为此事奔忙!”云礼一副体谅的神情。 此时季子青笑了笑,神情却有些尴尬。 “我们屋里说话。”说话间云礼带着众人到了屋子里。歇息片刻后,换了身便服。众人这才坐定。 说话间云礼从袖笼里拿出一副画像,摊开,看向众人,“大家日常在王府里行走,可有见过类似之人?” “这个人,感觉好熟悉啊,可一下子又说不清楚究竟是谁!”王将眉头皱成川字纹,嘀咕着。 “公子,王将也有这番感觉呢!这绝不是咱们两个的臆想!”李尔坚定的看向云礼。 “子青先生,你觉得呢?”云礼转头问一旁低着头专心看画的季子青。 可是季子青仿佛这画像看得出了入了迷,对云礼的话置若罔闻,“子青先生?子青先生?子青先生!”直到云礼伸手在季子青眼前晃了晃,季子青才幡然醒悟过来。 “哦哦,不好意思,公子!”子青先生神情有些尴尬,“老夫也觉得这画像之人看着很是眼熟,应该在王府哪里见过的!刚就是在想究竟会是谁,所以有些出神!” “对了子青先生,此次回来,云礼还有一事想要请教先生!”忽然云礼想起萧老临终前所说的汐若二字。 “公子请说!” 整整说了两炷香时间,云礼才将与季子青分别后发生的所有一切事宜讲了个清楚。 “所以先生,我想问问关于我母亲当年的陈年旧事!想必先生定然是知晓的!” “这个……”季子青犹豫了半晌,才肯定的说道:“事关逝去的夫人,不知公子可否给子青半日时间去查些卷宗,也好将当年的事讲个清楚明白。” “极好,极好!倒也不是很急,还是查清楚的好!” 几人正说着话,忽然门外护卫来报,“公子,门外有天一局掌门求见!” “天一局掌门?易真?”云礼倒是有些惊讶。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旧事 “九歌呢?”这易真铁青着脸,进门就找九歌。云礼原本笑意盈盈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悦。 “九歌不在,你来这做什么?”既然这易真不讲礼数,那云礼也不必套。 “我此次带着师傅的遗体回去安葬,却听说了当年的一件旧事!”说着易真不请自坐,“想着你们查找完银锁的线索,定会回到这王府来,便想来这里试试看能不能遇着她!不过现在既然她不在,想来告诉你也是一样的!” “九歌去找雷傲了!若是易掌门觉得不便,亦可等她回来再说。”云礼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瞧着易真这张口闭口九歌长九歌短的就想讽刺他几句。 “她一个人?去找雷傲?”易真听着瞬间紧张了起来。 “我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去找雷傲呢!自然是跟着柳若寒和铁娘!而且我们找到了雷傲的亲爹,不会有事的!”云礼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是一股脑的将这事情解释给了易真听,似乎也是在解释给自己听。 “那个娇滴滴的帮主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铁娘,你真的觉得他们能够保护九歌吗?这就是你所谓的放心?”易真眼神凌厉的看向一旁有些心虚的云礼,似乎有些咄咄逼人,“九歌一片痴心,换来的不过如此!” 说着易真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道:“十几年前季府的人曾去天一局求助,要解鬼僵之毒的法子,师傅当时实在解不了这毒,便婉拒了!” “你把话说清楚!”十几年前中毒之人,不用细想便知正是云礼的娘亲,可季府的人竟然去天一局求救过,这事竟从未有人向云礼提及过。云礼一时情急,疾走了几步,拦下了易真。 “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你拦着我也没用。我现在要去找九歌,若是季三公子真有你说的那么爱她,还请放行!”易真经历了萧晚白的死,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言行举止多与之前的行为不同,多了些一派之长的气势与成熟。 云礼就这么盯着易真,好半晌后,将身子侧了侧,让开了路,易真扬长而去。 自从易真离去后,云礼就这么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在想什么,一旁的王将和李尔不免有些担忧。 “照理说公子和九歌之间的感情,是绝对经得起挫折的啊!怎么会这易真来说了两句,便吃醋嫉妒到如此地步了呢!” 王将和李尔在云礼的屋子外面守了很久,也不见里面有动静,李尔忍不住在一旁嘀咕着,话音刚落,便被王将的投来的目光责备了半天。 其实云礼气的并非易真今日这一番针锋相对,而是当年他娘亲之死竟然有这门多隐情,他竟然全然不知。 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他将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理了几个来回。如果当年季府的人去天一局求鬼僵的解药,那么就是说当年母亲所中之毒便是鬼僵,那下毒之人便定是药王谷的人,可当年雷傲应该还小,若府中没有人策应,是断断不可能办到的。那也就是说,当年下毒杀害他母亲的人是季府的人。 想到这里,云礼不由得浑身发抖起来。在自己朝夕生活了多年的地方,竟然有只披着羊皮的狼,如何不让人胆颤呢! 现在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为人子的便绝不能善罢甘休,云礼心中暗暗立誓,一定要将当年之事查清楚,还母亲一个公道。 …… 九歌自从同云礼分别后,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似乎太过顺利。 照理忆汐宫的人最后知道有人外人闯了进去,定会汇报给其背后的宫主,可他们到药王谷又到庐城,前后加起来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这几乎无所不能的忆汐宫竟然没有任何动作,这安静顺利的实在是有些太不正常了。 越是安静,九歌反而觉得越不安全,快回到庐陵镇的时候,九歌还是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照你这么说,确实是有些不大对劲,这忆汐宫是何等狠辣之地,怎么可能放任一个对其熟知的人逍遥在外。”柳若寒心中对自己这妹妹倒是佩服的很。 “我们不能带着李大胆就这么去闯忆汐宫!决不能!”九歌下定了决心,继续道:“忆汐宫的人事大多数还是听那个叫琴司征的人的话,对雷傲多半是又恨又怕,别说我没有把握能够回到忆汐宫,便是真的找着路回去了,也没有把握一定能见到雷傲,这么带着李大胆实在有些冒险。” “那妹妹你的意思是?”柳若寒似乎隐约猜到了九歌的想法。 “前面不是便到庐陵镇了吗?大隐隐于市!我想该给李大胆换个身份藏起来!” 庐陵镇既是青州的地界,便有南安马帮的分舵,行事起来,还是方便些。柳若寒几下便安排妥当,留下铁娘跟着李大胆化身普通农户,藏身在庐陵镇近郊的村子里,商量好,若是能顺利见到雷傲,便回这村子里找他们。 铁娘原本是无论如何也要跟着九歌的,九歌着实费了一番口舌,才让她安心留下看着李大胆,以防他后悔逃走。 安顿好这一切,柳若寒便带着两个随从侍卫和九歌一起出了庐陵镇,想按照当初的路线找到忆汐宫。 一行人行至当初迷雾森林的边缘处,九歌忽然喊停了众人,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前方危险无比。 “妹妹,会不会你太小心了?这里不过是当初王世全弃车的地方,不会有忆汐宫的人在这里埋伏的!”柳若寒想着宽慰九歌。 可柳若寒的话音刚落,几个黑衣身影便没声没息的飘然而下,“有埋伏!”柳若寒不愧是一帮之主,如此境地之下,竟然十分沉着,一声令下,随行的侍卫将九歌护在身后,众人挥舞着长剑,打击着飞来的暗器。 这黑衣人在林间几番跳跃,发出暗器,看身影像极了当年闯军营救九歌的那批人。“是忆汐宫的人!”九歌连忙将自己的判断通知了众人。 在九歌说话前,柳若寒便大致猜到了,这身法极是诡异的刺的身份。此时九歌确认,柳若寒心里一沉,想来今日难免要有一场恶战了。 忆汐宫的刺虽然人数不多,但身法极是诡异。柳若寒带着的两名侍卫虽然武功不弱,可还要分身保护九歌,一来二去却是占不了上风。 第一百六十九章 刺杀 数名黑衣刺在林间翻腾,仿佛在织一张巨大的网,将众人网入其间,不得而出。渐渐柳若寒和侍卫有些力有不逮,动作缓慢了下来,黑衣人似乎就是在等这个机会,逮住一个三人喘息的时机,转身从藏身的树上飞身而下,剑柄直指九歌等人,这是不留丝毫活路的打法。 柳若寒和侍卫连忙抬剑抵挡,几招便被几名黑衣人仗剑缠住,九歌在一旁忽然落了单,此刻另外两名黑衣人从九歌身后奇袭而来。 九歌正在替柳若寒和两名侍卫捏了一把汗,全然未察觉到身后危险袭来。 柳若寒一个剑花抗住了一波黑衣人的攻击,方才得了时间,抬眼寻找九歌,想看看她是否安好,却正好看到九歌身后袭来的黑衣人。 “九歌!”柳若寒撕心裂肺的一声长啸,双目圆睁,顾不得身边再次刺来的剑,飞身便向九歌扑去,任由几柄长剑刺入身体。 九歌和另外两名侍卫看着柳若寒被刺中,脑海中一片空白,心突然空落落的,再也顾不了那么许多,踉踉跄跄的便往柳若寒身边跑去。 此时柳若寒早已被黑衣人压在剑下,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九歌身后之人越来越近,露出狰狞的面目。 就在九歌身后之人高高举起长剑,想要一刺而下的千钧一刻,从林中飞出数只飞镖,九歌身后之人中镖应声落地,此时九歌仿佛才缓过神来,眼带惊恐的看向身后,原来刚才死亡与自己竟相隔如此之近。 是谁救了我?!九歌猛地回头,只见从林中窜出一人,身法极快,没几下便挡开黑衣人的攻击,来到九歌身旁。 “金师傅?”九歌有些震惊,不由得脱口而出。 “好孩子,跟紧师傅!”金师傅此刻右手挥舞着长剑,左手伸入怀中,摸出几枚暗器,暗暗催动心力,一个腾跃,发射了出去。 那些个暗器不就是金师傅灶台上那些不明所以的小玩意嘛,九歌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没想到这黑衣人的功夫竟是如此厉害,金师傅的飞镖暗器发出,仅仅是冲散了他们进攻的节奏,却无一人受伤。不过一瞬间,这些黑衣人便又重新集合,攻了上来。 九歌心中实在发麻,心中感叹难不成今日她无论如何是逃不出这片林子了吗?! 看着金师傅带着两名侍卫一时间扛住了黑衣人的进攻,九歌连滚带爬的来到柳若寒身边,手足无措的捂着柳若寒身上的几个剑窟窿,却是止不住的往外冒血。 此时的九歌眼泪鼻涕齐齐落下,哭得不能自已,柳若寒被九歌抱在怀里,得了空抽出手替九歌抹去眼泪,打趣到:“我这妹子一向坚强,今日这副小花猫的模样,我可能记你十年!” 九歌含泪而笑,她知道柳若寒是不想让她着急伤心,这才忍着疼痛打趣她。可她眼睁睁的看着鲜血汩汩直流的柳若寒和一旁难分高下的战局,心中急想,究竟该如何才能破这个困局呢?! 忽然九歌灵台一阵清明,那些黑衣人之所以厉害,是因为他们的身法极快,翻腾跳跃间仿佛一张大网,使网内之人跑不出去,只能困在这里逐渐消耗自己的体力。 现在金师傅与两名侍卫能牵制住全部的黑衣人,那么最大的变数便是自己。 只要她跑出那张无形的网,黑衣人必定会分出一人来追,届时他们这阵型便有了破绽,想来金师傅他们定能找出破绽,一击击破。 既然想定,九歌便将一边不明所以,却在用眼神阻止她做傻事的柳若寒,轻轻放在地上。转身便向来时的地方,奋力跑去,几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黑衣人正在与金师傅等人苦战,忽而看到九歌不要命的疯跑而走,一时间为首之人,只能亲自分身追了上去。 贼首一走,金师傅等人立刻便看出了其中的破绽,挥舞着长剑几招便扭转了败局。与此同时情急之下,便朝着贼首追去的方向射出一枚飞镖,贼首只顾着追上九歌,全然不在乎自己的后背已经中镖。 九歌不过是个女子,脚力自然比不过这些功夫深不可测的刺,狂奔了没多久,便被那贼首追到了。眼看那贼首的剑便要刺中九歌,九歌此刻回头,猛然间这刺就在自己眼前,心中一慌,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那刺果然不会手下留情,抬剑便刺,电光火石之间,却被九歌用双掌夹住了剑柄,此时金师傅的第二枚飞镖再次正中贼首,不过一瞬间,那贼首已经吐血身亡。 贼首断了气,尸体迎面倒向九歌,正好压着那柄被九歌双手夹在手里的剑,九歌一时被巨大的撞击力冲撞,身子往后一躺,头正好磕到了一块石头,晕了过去。 打开缺口的金师傅等三人,一鼓作气,各个击破那些黑衣刺。反而那些黑衣刺没了首领,阵型又被人冲散,有些心慌无主,几人一番血肉相搏,又有几人倒下后,剩下的黑衣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吼了一声:“撤!” 黑衣人这才有些不舍的退了下去。金师傅用剑身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这才勉强站得住。此时两名侍卫也已是疲累不堪,倒在一旁依靠着大树。 此时从远处跑来一人,走近了便大声呼叫着:“九歌?九歌,你在哪儿啊?” “吵什么吵,她晕了过去!”金师傅有些不耐烦的指着远处对着来人喊道。 “她没事吧?” “我怎么知道!”金师傅身上有被剑气划伤的伤口,现在正累的瘫坐在地上,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和别人聊家常。 …… 九歌再睁眼的时候,正身处在一处软塌上,她有些迷离的睁开双眼,茫然的看看四周:我这是死了吗? 九歌尝试着动了动手脚,还能动,头上和手上的伤口隐隐传来痛感。九歌心中惊喜,竟是逃过一劫。 床榻旁的人感受到九歌的动静,惊喜道:“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九歌诧异的转过头,“易真?” 第一百七十章 身份 “是我!头还疼吗?可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易真连忙起身,凑上来问道。 九歌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没有!你怎么会在这里?萧老的后事可安排妥当了?”九歌心中一直对自己没有同易真一起回天一局替萧老安排后事,心存愧疚。 “师傅他老人家已经入土为安,你放心吧!”易真转身替九歌倒了杯水过来,栖身坐在九歌床边,单手将九歌架起来,将水杯凑到九歌的嘴边,“喝吧,你都唤过几次口渴了!” 习惯了和易真打趣斗嘴,看着眼前行事如此沉稳的易真,九歌一时有些不习惯,心中感叹:看来这世上最亲之人的离世,还是彻底改变了他。 抿了几口之后,九歌似乎才彻底活过来,脑子也灵活了起来,在林子里来不及细想的事情,现在一股脑涌了上来,“对了,金师傅呢?我大哥呢?你和我们又是怎么遇到的?黑衣人呢?”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九歌一下子这么多个问题,一时让易真有些不知道究竟该先回答哪一个,“我不知道谁是金师傅!不过柳大哥性命倒是无碍,你可以放心了!” “特意来找我的?”九歌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会返回庐陵镇?” “对,我在天一局从师哥们的嘴里打听到了当年的事儿,事关重大,想着你们查完银锁只能会王府,我便直奔王府去找你。可那姓季的说,你单独来了庐陵镇,找雷傲,我便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姓季的?你是说公子?” “九歌,让你一个人以身犯险,他实在不值得你为他这么做!等你好了,和我一起回天一局吧!”易真拉起九歌的手,有些动情。 “你说的事关重大的消息到底是什么?”九歌十分自然的将手从易真手里抽出来,并没有接他刚刚的话。 见九歌将手抽走,易真神情有些尴尬,有些失神,可很快他便将这份情绪藏匿了起来,“师哥们说起,十几年前,季府曾经派人来求师傅出山去解鬼僵之毒,师傅知道鬼僵之毒无解,又恰有其他病人需要医治,便婉拒了对方。” 九歌震惊:原来季府和天一局的渊源竟在这里,按时间推算,当时中毒的必定是云礼的娘亲无疑,那么给云礼的娘下这种至毒的人究竟是谁?去求解药的又是谁?求药之事竟然连云礼都不知道,九歌心中的谜团越滚越大。 她记得萧晚白说过,给他下类似鬼僵之毒的人是想将天一局的仇恨引至药王谷。可萧老一生治病救人,从不懈怠,所结的仇恨怕是也只有季府这求药之人。而这求药之人这一招,既毒了萧晚白又让成功将天一局的仇恨引至了昔日的友帮药王谷。不得不说真是耍的一手好计谋。 想到这求药之人,九歌一下子便开始心疼云礼起来,年幼娘亲便被人下鬼僵害死,又有背后操纵之人一直藏身在季府,这一切对云礼必定是个不小的冲击。 易真见九歌沉默不语,时而眉头紧皱,时而一脸心疼,便知道她是在想着云礼。一时间心生不悦,插话道:“你刚刚所说的金师傅是谁?” “对,金师傅!”刚光顾着想这求药之人,竟忘了还有他,九歌心中亦是满腹不解,这金师傅不在听竹院好生做饭,何时竟变成了功夫高手,他又是如何突然出现在林中救下自己的? 想到此处,九歌似乎有些紧张的抓住易真的胳膊,“你救我的时候,除了黑衣人,都还有谁?” “还有我喽!”此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易真和九歌闻声转头,“金师傅,果真是你!”九歌此刻竟有些结巴,“这,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别再叫我金师傅了!我叫洛怀峰!”金师傅在桌边拣了个凳子坐下。 “洛怀峰?”九歌不免惊叫出声,“药王谷的谷主洛怀峰?” “正是再下!”洛谷主向前欠了欠身子。 “你怎么会是……?”九歌实在想象不到能和萧老做至交,掌管天下闻名的药王谷的人,竟然会是眼前这个不修边幅,言语间没个正行的大光头。 洛怀峰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嬉笑着道:“光头好啊,光头凉快啊!” 这一副标准金师傅的腔调,实在是让九歌有些哭笑不得。 “师傅,不,不对,洛谷主”之前不明真相,九歌对金师傅的称呼也是一日三遍,什么老金,金老汉,大有师傅真的是随意张口就来,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实在是有些拘谨。 洛怀峰感受到了九歌这份拘谨,便挥了挥手道:“还是叫师傅吧!叫做饭的也是师傅啊!不歧视,不歧视!” 九歌面上浮出笑意,眼前这个膘肥体壮的光头果然还是她的金师傅。“师傅,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九歌心中的谜团现在是一个接一个,便想着能解一个是一个,便也不再藏着掖着,直奔主题了。 “当年季府的三夫人是被人下毒至死的,想来这件事情你们都是知道的!”说道当年的事,洛怀峰一脸严肃。 “嗯”九歌点点头,“是公子的娘亲!” “我药王谷配制天下至毒鬼僵,乃是逞凶缉恶用的,从未想过会用在一个身世清白的女人身上。更何况这药必须用药王谷特有的一种毒草才可配制而成,外界几乎无法仿制,所以此毒必定出自我药王谷!” 解释整件事似乎是件耗心力的事,洛怀峰自己倒了杯茶,急急抿了一口,接着道:“当年这三夫人过世不久,雷傲便也不辞而别,我一气之下,烧光了配置鬼僵的草药,彻底绝了这无药可医的毒药。想着我药王谷竟然出了内贼,我心中一时气愤至极,便想着到季府打探消息,找出当年给那无辜之人下毒的内鬼。也打探一下雷傲究竟去了何处!” “可不想州牧府打从那下毒之事后,出入竟是极度森严。寻常百姓对季府也是一问三不知,便是知道些八卦消息的,也是欲言又止。恰好此刻季府听竹院招厨子,我便去了应试,结果没想到竟还选中了我!” 第一百七十一章 是他 “所以后来你便以厨子的身份在季府打探消息?”九歌接过了洛怀峰的话茬子。 “没错,只是这季府人多事杂,我又是江湖出身,也实在是适应了一番才找着合适的法子!”说道此处,洛怀峰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不好意思。 “您说的法子就是喝酒?”九歌可不管他是不是不好意思,张口便问,像是要故意戳破他是的。 “是啊!这季府,尤其是这听竹院里的人,嘴巴是真紧啊!若不是几杯黄汤,怎么可能套的出消息。”洛怀峰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那你现在离开,季府的人没有找你吗?” “我不是卖身进府的,自然走的了!其实在听竹院当差,实在是好活计,你们三天两头不在,我正好溜进溜出的查探。” “那你现在离开,可是打探清楚了?”问道这个最最关键的问题,九歌心中竟是无比紧张。 “嗯,打探清楚了!”这洛怀峰却像是丝毫感受不到九歌的紧张一般,低下头又抿了一口水。 “是谁?”连一旁的易真都能感觉到了此刻九歌的紧张,她紧紧拽着被角,屏住了呼吸。 洛怀峰眼睛都没抬,吹了吹杯子里的水,像是顺口一说道:“季子青!” “什么!”九歌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一般,脱口而出,“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了?!”洛怀峰将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我暗中调查了多年,当年下毒之人,正是季子青!” “不可能!”九歌依旧不愿相信。“子青先生几乎将公子当做是自己的孩子,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的辅佐,危急关头不知救了公子多少次,怎么可能是他!” “九歌,你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洛怀峰知道,这么多年,在九歌心里,季子青是像父亲一般的存在,现在要颠覆她的认知,有这种抵抗情绪,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九歌紧张的点点头,洛怀峰接着道:“那季子青的确不会给云礼的娘亲下毒,因为那毒他是下给季光的!” “怎么会?!当年季老爷那么看重他,赐给他季姓,又让他同王上一同上学堂,栽培他。现在的王上更是视他为手足,那般信任他,他为何要杀王上。” “他们之间究竟有恩怨,我并未调查清楚,只是这下毒之事,我按照所打探的消息排查,最终只可能是他!依我看,说不定他和季光之间是有什么旧怨是我们不知道的!” “既然是给王上下毒,又怎么会王上没事,而中毒的却是公子和他的娘亲呢?!” “那是因为当年那鬼僵他下在了一碗莲子银耳羹里,却不想季光想起三夫人爱喝这汤品,便命人端着赏给了听竹院。云礼当时还小,瞧见了,便嚷着要喝,三夫人心疼孩子,便拿汤匙喂了一两口,也恰因为所食不多,后又被人催吐了几次,公子这才保住了性命,却难免落了个体弱的毛病。” “不行,我现在就要回去!”九歌一想到那个下毒之人,整日里陪在云礼身边,惺惺作态,便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想着:若是公子知道了此事,该是何等的惊惧和寒心。 洛怀峰自然知道九歌为何会闹着立刻要回去,“不用怕,他不会害云礼的!” 听了这话,九歌才停了下来,一脸不解的看着洛怀峰。 洛怀峰哀叹一声,接着说道:“那季子青原先是跟在王上身边的,若不是事发之后,他自请去照顾云礼,说不定现在早已封侯拜将了。想来他心中亦是悔恨当年害了这对母子。” “那您怎么会在林子里恰巧遇到我们呢?”九歌想到林子里那惊险一刻,至今仍觉得心有余悸。 “既然真相大白,我也猜到了季子青真正的目的,雷傲那孩子是个死脑筋,若是让他继续跟着季子青这么下去,必然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想着来忆汐宫找到雷傲,揭发季子青的真面目!可打听了多日,总算弄明白忆汐宫大约在此处,可我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路,这不恰巧遇到了你们!” “哎呀,不好!”易真在一旁仿佛想到了什么,急的连连跳脚。 “怎么了易真?” “我去王府告诉云礼当年季府有人去天一局求药的时候,那季子青也是在场的!现在他安排忆汐宫的刺在此处刺杀九歌,想必季云礼已经将全部的事情都告诉他?!你们猜他接下来会不会孤注一掷?” “他的目标应该还是季光,只要季云礼还没有知道当年之事,我想他应该还算是安全。” “不!如果子青先生知道我们找到了雷傲的亲生父亲,赶来忆汐宫揭发他的话,那雷傲此刻必定不在忆汐宫!”九歌一脸凝重的说道。虽然她现在还是接受不了季子青竟然是这一切的背后主使,但此事一旦事发,最受伤的便是云礼,所以她此刻必须保持冷静。 “那雷傲会在哪儿呢?” “若我猜的没错,再过三日便是季光的生辰,季子青会不会选在那时下手?”一时九歌的心竟然揪了起来。 “整件事最无辜的就是云礼了。若是季子青得逞,他如何面对自己最亲的人杀了自己的父亲!若季子青没有得手,反而被季光抓住了,那公子又如何在王上面前解释自己和整件事情没有关系呢?!”想到此处,九歌更是百爪挠心,已经一刻都不想呆在床上了,掀开被子便要下床。 “九歌,你干什么?!”易真一把拉住九歌,想要制止她。 “不行,我要立刻赶回去制止这一切!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 易真从九歌的眼神中,看到了决绝和坚定,心中一软,便松开了手,“我陪你去!” “算我一个!那季子青谋划多年,将脏水泼到我药王谷身上,老夫绝不容忍!” “恐怕还不止洛谷主!”听到此处,易真眼神忽而黯淡了下来,“他还是给家师下毒,最后杀死家师的罪魁祸首!” “令师是?”洛怀峰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天一局,萧晚白!” “你说什么?萧弟竟然被季子青害死了?”洛怀峰因为震惊,瞪大双眼,上前一把拽过易真,瞬间感觉大脑缺氧,几乎要站不住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拦截 “洛谷主!”易真连忙起身,扶住有些不稳的洛怀峰,“您可还好?” “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弟他怎么会……?”话来不及说完,洛怀峰心口一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想当年洛怀峰与萧晚白二人相识于江湖,一个擅长针灸,一个擅长药石,一段时间里,二人暗戳戳的标着劲儿,都想让对方承认自己更技高一筹,却不想一来二去,二人竟由对手变成了知己。 而后各自创立了帮会,亦关系密切,常常保持通信。此时得知萧晚白身死,洛怀峰自然是悲从中来,恨不得抓出那刺,剐上百遍。 易真虽不清楚当年之事,但见洛谷主如今这番模样,便知其与先师交情不浅。忙不迭将洛怀峰安置在座椅上,一只手帮其顺着气,一只手连忙倒了杯水来,漱清口中的血渣。 眼见洛怀峰情绪稍安,易真也不耽搁,将萧晚白如何中毒又是为何遇刺之事一五一十的讲给洛怀峰听。语毕,只听砰一声,洛怀峰一拳砸在桌上,“这季子青为了报当年老萧没有去给那女子治病,竟然给他下毒,最后为了遮掩自己,害死我萧弟,此仇不报,我洛怀峰誓不为人!” “你们走不走?我现在就要启程,去王府揭发这心肠歹毒之人!我要让他血债血偿!”边说着洛怀峰边起身,向门外走去。 “等等!”九歌忽然喊停门口的洛怀峰,“师傅,您刚才说什么?” “如此歹毒之人,要让他血债血偿!”洛怀峰虽是一脸不解,却依旧答了九歌的问题。 “不是这句,是上一句!” “季子青为了报当年老萧没去给那女子治病……”洛怀峰有些不耐烦,不知九歌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句话还没说完,便被九歌打断了,“您是说子青先生害死萧老是为了给公子的娘亲报仇?那子青先生和云礼的娘亲?”九歌话没有说完,抬头有些震惊的看着洛怀峰。 洛怀峰忽然间亦冷静了下来,“或许这便是他为何要杀季光的原因吧!” “我有些不明白,若子青先生真的是恨王上到如此地步,这么些年可以下手的机会肯定不会只有一次,可为何他事到如今还是不动手呢?”九歌实在不解,这背后似乎有很多鲜为人知的故事。 “也许他认为就这么死了,真是太便宜了那家伙?!”洛怀峰揣测到,“我们做药石的,见过多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惨状,或许季光的一朝身死,对季子青远远不够!” “这是怎样的仇恨啊!竟然这般狠毒!”易真在一旁不由得脱口而出。 “那究竟还有什么伤痛,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九歌有些不解。 “妻离子散,众叛亲离?”易真不假思索的随意说道。 可这不经意的两句话,却像是点醒了九歌。只见九歌慌忙间下床,汲上鞋,便要走,“若真的是子青先生,我想他的目的怕是要让众兄弟与王上父子相残,众叛亲离!如此一来,王上的生辰不就正是动手的最佳时机吗?” 说着九歌转头看了看洛怀峰和易真道:“我们要抓紧时间回去,阻止这一切!” “我大哥呢?他的伤不要紧吧!”九歌边整理行装,边问道。 “你可算是想起我来了!”只见柳若寒歪着身子,倚在门栏处,因为身上的伤,衣衫并未穿戴整齐,就这么耷拉着露出胸口处的绑带,却正因如此,整个人身上多了一份妖娆,连男子看了,此时也免不了咽一咽口水。 “大哥!”九歌欢叫着扑上去,“我以为你还没醒呢!” 话说着,九歌便动手拽扯柳若寒的衣衫,“身上的伤如何?还疼吗?” 柳若寒有些不自然的看了看旁边一头冷汗的易真和萧晚白,一脸的尴尬,忙不迭的一把按住九歌的手,“妹妹,好歹咱们也是男女有别啊!你如此……好像……不太好吧!” 啪,九歌另一只手打掉了柳若寒按着自己的手,有些嗔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乱七八糟的瞎想!我就是看看,你怎么样?别因为我落下什么病根!” 虽然柳若寒不是九歌的亲哥,但是以他对九歌的这份关爱之情,便兑现了当初他要求结拜时的誓言。九歌不自觉的早已将他看成了自己的亲大哥。 “没事,没事,不过是几下皮外伤!将养些日子便好了!”柳若寒抬头摸了摸九歌的头,一脸宠溺的说道。 “大哥,我……我可能……”九歌突然间有些欲言又止,原本大哥因自己受伤,说什么她也是应该伺候在床前的,可三日后便是季光的生辰,她实在是耽搁不起啊。 柳若寒仿佛看透了九歌的纠结和犹豫,“我没事的,你去吧!做完成你想做的,和应该做的!” “大哥!”九歌这一声大哥不知蕴含了多少情谊在其中,喊完竟是双眼含泪。 “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可就不漂亮了!”眼瞅着九歌的泪要流了下来,柳若寒心疼的抬手为她轻轻拭去。 “对了大哥,恐怕还有事,需要你帮我办一下。”九歌有些不好意思。 “你说!” “既然猜想子青先生会在王上生辰之日动手,想来雷傲必定会在附近!我想大哥帮我一是去找花娘,让她来王府找我,弄清当年连庄主真正的死因。二是派人去接铁娘和李大胆赶往王府,若我猜的没错,雷傲必定在附近。” “你是说幕后之人是季子青?”柳若寒也有些不敢相信,那个谦谦有礼,温文尔雅的先生竟是忆汐宫的宫主,这一切的背后操纵之人。 “我也希望不是!”九歌神情有些暗淡,转头看了看洛怀峰和易真,“不论如何,此次赶回去,便能知道真相了!” “光铁娘和李大胆上路,还会不会再遇到刺?” “此次刺杀不成,我想子青先生恐怕已经知道我们发现了他,现如今生辰在即,他孤注一掷,怕是不会再理睬我们了!” “好,你们先走,我保证花娘和李大胆随后就到!” 第一百七十三章 前夕 甄氏已经被禁足在这叠峰院里十几日了,自从上次和季云康争吵完,她回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刚刚完婚的时候,季云康对她可谓是百般爱护,万般恩宠,后来有了桓儿,更是将她捧在手心里,那时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觉得甜蜜异常。可就是诞下桓儿不久,季云康突然便开始躲着她,时常宿在书房,还开始流连烟柳之地。 甄氏几次堵着季云康想讨个明白,可季云康总是对她冷冷淡淡阴阳怪气的说话。加上小妾和侧室是娶了一个又一个,时间一长,甄氏便以为天下男子皆薄幸,也就认了命,不问是非的一心只想将桓儿带大。 可自从上次二人争吵之后,甄氏便隐隐有种预感,定是有什么让季云康误会了,所以才会冷落他们母子这么些年。他口中所说的老东西又是谁? 最要命的是,她总觉得季云康同那个獐头鼠目的木安在密谋着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现在又让她禁了足,便越发觉得此事可疑了! “宁策,看在你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放我出去好不好?”甄氏能够感觉到外面发生的变化,她想组织季云康,组织他做危险的事情,她还想解释清楚误会,至少让桓儿多感受感受父爱。 “大少奶奶,不是我不放你出来,是大公子他下了令,便是我也无权这么做啊!若是我真的放你出来了,到时候大公子怪罪下来,你我哪里能承担的起啊!” “宁策,宁策”眼看着宁策要走,甄氏连忙将人唤了回来,“我有件事情一定要搞清楚,迟则恐生变故啊!宁策!” “对不住了,大少奶奶!”说罢宁策便转过了头,带着人继续巡查王府去了。其实并非是宁策狠心不肯帮甄氏,而是他知道若放了甄氏出来,不仅是他要受到责难,甄氏往后在叠峰院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 自从易真走后,云礼已经连续多日不思饮食了。 “子青先生可回来了?”云礼一脸疲惫,有气无力的问一旁候着的李尔。 “公子,子青先生外出核账去了,应该没那么快回来!”这已经是李尔第三次回答云礼同样的问题了。 自从那日云礼询问季子青当年的事情后,云礼便日日抓着季子青不放。可这子青先生原本应是个爽利的性子,可就是这件事情上却是问三句答一句,还时常说自己年纪大了,要回去想想才能答话。 越是迟迟得不到答案,云礼越是胡思乱想,将自己周围的人一股脑的想了一遍,试图找出当年那个下毒之人,可想着想着脑子便糊做一团了。 “李尔,你是何时进府的?”云礼两眼涣散,精神有些萎靡的问道。 “公子,你糊涂了,我可是打小便被养在王府里的呀!”李尔有些无奈的看着言语无序的云礼。 “哦,对!”云礼便再也不说话了。 “嗯哼,内个,公子……”李尔瞧着云礼这幅模样实在有些心疼,想着说些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王上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咱们要是不准备贺礼的话也太说不过去了,到时候朝中肯定会有人戳咱们脊梁骨的!” “是啊,父王的生辰要到了!”云礼仍是一脸凝重,“九歌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李尔有些无奈的嘀咕着:“眼前最重要的事您可还真是毫不惦记啊!” …… 啪,季光将手中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周围的护卫都吓了一跳,在季光身边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季光发这么大的脾气。不知究竟是何事竟然让平日里隐忍,世故的一代枭雄,气成眼前这个样子。 屋里跪着的大理寺卿颜右抖动如嗮糠,不知该如何回话。 大发了一顿脾气后,季光渐渐冷静了下来。“你可知你检举的是何人?若是有半点不实,便是诛你九族也难平本王心头之恨。” 八年前山益之战的真相水落石出后,这颜右自己也吓了一大跳。这等大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藏着掖着。便连夜赶至王府,将连续多日调查的结果一五一十的禀告季光。 此刻季光这么一问,天子之威是何等摄人心神,那颜右早已三魂丢了两魂,软瘫在地,颤颤巍巍的哪里还知道回话。 季光看着地上瘫着的颜右,面露鄙弃的神色,“没用的东西,滚吧!” “叫嵇军师来!” “臣参见王上!” “深夜召军师来,却是有件难事,军师请看!”说罢季光递上卷宗。 嵇由看吧,心亦往下一沉,王上这是递给他一道催命符啊。若是所答与王上所想不同,便是朋党,若是相同恐怕又会落了一个残忍无道的名声,所以只要他张口答,便是错的! 念及此处,嵇由不由得冒出一头冷汗,半晌没有言语。 “怎么?怎么处置,军师也没有定论吗?”季光言辞有些犀利。 嵇由闭上眼睛,把心沉了一沉,“不知王上是想将此事按家事处理,还是按国事处理?” 季光心中冷笑一声,这只老狐狸,眯着眼睛道:“不知军师所说按国事如何处理,按家事又如何处理呢?”将球成功踢回给了嵇由。 嵇由避无可避,只能说道:“如是按国事处理,便依仗律法交由刑部处置。若是按家事处理,王上的家事,臣实在不能替王上做决定!” “那依着军师的意思,是按家事处理好,还是按国事处理好?”季光步步紧逼。 “王上!”嵇由知道这件事情他决不能替季光做决定,“后天便是王上的生辰了,不论是按国事还是按家事处置,臣觉得都不易在生辰之前大动肝火!冲撞了生辰神,便是大不敬,王上之运关乎整个益州,不可轻易忽视!” 嵇由自然知道他这一番言论是鬼扯,但这却是眼下这困境唯一的答案。他赌的便是季光没有下定决心究竟该如何处置。 “哈哈哈哈,好!就依着军师的意思!” 嵇由从议事厅中出来,已是满头大汗。暗道:人皆云,伴君如伴虎,果不其然。 第一百七十四章 谋反 “易真,我们还有多久能到乌苏城?”九歌心中焦急,今日便是初五,照公子的说法,王上的生辰就在今日,子青先生会有什么行动,他们一无所知,此时他们尚在城外,如何能不急。 “这已经是我们换的第三匹马了!已经是最快了!按照现在的速度,天黑之前,应该可以进城。” “师傅,我知您功夫高深,但等下我们要去的是王府,今时不同往日,便是您如何再恨子青先生,也请您一定,一定保持冷静,凡事交由王上发落就好!”九歌紧紧抓住洛怀峰的手,眼中一片诚恳。 九歌实在是担心,洛怀峰见到季子青便迫不及待的在王上面前打起来,到时候冒犯了圣颜,一旨降罪,便是谁也承担不起的。 …… 今日不仅整个益州王王府满府彩绸,张灯结彩,几乎大半个乌苏城的人都来贺寿了,更有全益州各处的官员派遣的贺寿之人络绎不绝,就连乌苏城中也挂满了彩灯,绵延足足有十里。其景堪比过年。 王府里众人几乎忙的脚不沾地,迎来送往的好不热闹。木安站在门口,迎送各方来,笑脸几乎没有变过,天知道他心里此刻是多么紧张。 季云康面若无事的走到木安身旁,轻声耳语道:“都通知下去了吧?酉时动手!” 木安点点头,“公子放心,均已安排妥当!今日必定功成!” 季云康心中暗道:“老东西,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 酉时前,季光一身暗红色的吉服出现在大殿之上,喜笑颜开,百官齐拜,齐声连贺,响声怕是王府之外也听得清清楚楚。 “众爱卿平身,平身!”季光环视了一圈众人,抬了抬手,一派帝王风范。随后丝竹管弦之声起,舞姬们鱼贯而入,舞一番太平盛世。 季光拿起筷子,向众人示意,身后的宁策喊道:“起箸!”殿下众人这才拿起筷子,推杯换盏起来,一时大殿之内又恢复了刚刚的热闹。 “他果然选择在今日动手!”季云信环顾了一下四周,与身旁的山涛耳语道。 “公子难道就不怕?”季云信一派坦然,倒是山涛心中有些打鼓。 “怕?”季云信端起手中的酒杯,呵呵一笑,“怕的该是他!今日过后,恐怕这整个益州的军政就该是另一番局面了!” 说着,季云信手持酒樽站了起来,脸上堆起人畜无害的笑容,声音洪亮的说道:“儿臣恭祝父王,寿比南山,福如东海。不知儿臣进献的寿山石父王可喜欢?” “哈哈哈,喜欢喜欢!吾儿有心!”说着季光拿起桌上的酒樽,与云信示意后,二人同时一饮而尽。 季子青推了推一旁发呆的云礼,拿头朝着季光所在的方向点了一点,云礼回过神来,知道子青先生是喊他敬酒,也知这是礼数,虽不喜欢,却不得不为之。心中的气松了半口,正准备拿起桌上的酒樽时,季光却说话了。 “怎么不见康儿啊?”季光面露不悦的问道,这种日子,就算不是他季光的儿子,季云康也是益军的中领军,怎么能缺席呢! 殿下众人虽各自聊天,敬酒,但人人却都像长着一双后眼一般,关注着季光的一举一动。现在季光面露不悦,众人哪里还敢再交谈喧哗,自然都如同见了猫的老鼠一般,回到座位正襟危坐。 季光身后的宁策听到季光这么问,哪里知道该如何回答,一时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胆战心惊。 正在此刻,忽然殿外走进一人,身着戎装,身后跟着两名同样着戎装的兵士。因身形挡住了从外面照射过来的夕阳,众人一时看不清他的脸庞,却惊呼,何人这般大胆,竟然敢在益王的寿宴上,带兵着戎装而来,这可是最不吉利,最招晦气的事情。 来人显然很满意殿下众人的神情和反应,有些洋洋得意的道:“我在这呢!父王!” 此声一出,殿下一片哗然。益王季光的嫡子,堂堂益军的中领军,竟然在父亲寿诞之日,着戎装带兵而入,这是要谋反啊! 季光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略带玩味的死死盯着季云康,不发一声。身后的宁策见此情景,却站不住了。连忙从季光身后,疾跑至季云康面前,配刀出鞘,“中领军大人,您可知您现在是在做什么?” 宁策原本与甄氏便是旧相识,当年甄氏之父对他有救命养育之恩,后来甄氏之父身死,甄氏被季光带进了当时的季府,许配给了一直恋着甄氏的季云康,宁策自此也便留在了季府,后又因功夫出众,不喜言谈,被季光选中擢升为季府总兵。 此刻他这么问,多少是不合规矩的,但他心中念着甄氏,不想季云康一朝踏错,万劫不复。 “我当然知道!”季云康却抽出手中的配剑,剑锋直指季光,毫不领情的说道:“我今日来是来找他要个公道的!” 季云康此话一出,殿下众人哗然,这是要兵变吗?有些没见过杀戮的文官,此时已经开始哆哆嗦嗦起来。 季光仿佛不愿看到眼前这一切,闭上了刚刚眯着的眼睛,一动不动。再睁开时,已经眼露凶光,“不知,你要讨什么公道?” “不要啊!”大殿外忽然传来女子的声音,此等场合,除了王上的正妻,其他女子是一律不得进入大殿的。此时有女子的声音传来,众人自然惊奇。 只见一面容绝美的佳人,面容憔悴,跌跌撞撞的跑进大殿,一下子跪在季云康的跟前,拽着季云康的铠甲痛哭到:“云康,住手吧!现在住手还来得及!我甄氏以故去的族人起誓,我真的是清白的!你相信我!千万不要冲动啊,想想桓儿!” 听这话,殿下众人即刻便明白了,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季云康的嫡妻,甄氏。说起这个甄氏,大家倒是不陌生,是当年洛水河畔出了名的美人,后来家道中落,没了音信,不想今日得见却是这番情境。 可没想到季云康听了甄氏的话,却突然间发了疯,一脚将甄氏踹倒在地,“你是故意说这些来当众羞辱我的吗?你和他的丑事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有什么资格来劝我!”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兵变 甄氏却是听蒙了,顺着季云康的剑看向季光,“你在说什么啊?那是父王,是你的亲生父亲啊!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说着甄氏用手化拳,一下一下的捶打着季云康,季云康却仿若磐石,不闻不动,眼神犀利的看向季光。 季光哀叹一声,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季云康,“八年前你为了除去裴老将军,不惜以四座城池为代价,令数十万边境将士惨死,四城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而后又指使吉满骗取军功,成为你的党羽。后来你又如法炮制,为了压制薛将军,骗取军功,串谋早有降意的衮州守军,假意开战,屠一城百姓,霸占金银无数。你在军中结党营私,谋害忠良,顺你者昌,逆你者王;数次欲击杀你的手足兄弟,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件不是千刀万剐的死罪!你真以为我都不知吗?” 季光这一番话,说的在座之人心惊不已,不想一向以来凶猛无敌,军功无数的季府大公子,竟然是个阴险狡诈的黑心之人。 说罢,季光已经走至季云康跟前,宁策欲挡在季光前面,却被季光一把拽到一边,“那日我收到八年前的调查真相,真的想过放你一马的!不想你竟然真的如此不争气!” “那一切都是我做的又怎么样?!”原本以为瞒的很好的事情,没想过季光竟知道的一清二楚,季云康此刻心里开始打鼓,原以为胜券在握,现在想来,木安怎么还没有率兵攻来。 与淡定咄咄逼人的季光不同,此刻的季云康已经有些癫狂了,“我做一切都是你逼我的!你逼我的!” “哦?”你倒是说说,我如何逼你了? “你将甄氏许配给我为妻,不过就是为了掩人口目,暗地里你们两个早就勾搭在了一起,哼哼,你是不是以为到现在我还不知情啊?!桓儿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他是你和这个荡妇的罪证!”季云康这最后一句话,几乎是歇斯底里喊出来的。 此刻的甄氏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仿佛虚弱无比的站到了季云康面前,卯足了劲儿,挥手狠狠扇了季云康一巴掌,“你个畜生!原来这么多年你疏远我的桓儿,竟是因为你的猜疑!” “你干什么!”季云康的脸上浮出五指印,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甄氏。 “我打醒你这个畜生!那一巴掌,是替父王和桓儿打的!”说罢,甄氏又想抡起胳膊再打一次,“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 甄氏挥起的胳膊被季云康一把抓住,狠狠甩到一旁,“事到如今,你们两个还装什么?我当年带兵阻击卢州军的时候,你不是都住到了他的大院里了吗?现在在这里装什么无辜?” 甄氏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扭头眼中充满怨恨的看向季云康,“我何时住进了父王的大院,那时是我生了重病,差点性命不保,父王担心你在前线知道了消息,分神危险,便让我住进了三娘的院子将养。三娘和满府的丫头佣人皆可做证!” “来人,去请三娘和甄氏的贴身丫头来对质!”季光在一旁冷静的安排到。 “大公子,大少奶奶和王上说的确实是事实啊!卑职亲眼所见,当时王上去近郊巡查,满城百姓和将士都可作证啊!”宁策也在旁边出了声。 “罢了!他若是信,便不会怀疑,如今再说什么,有什么用!”说着甄氏抬手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冷笑着,步履不稳的走出了大殿,没有回头。 其实此刻季云康心中已是起了疑,当初木安将此事告诉他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真假,可心中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觉得季光处处待甄氏不同,心中便笃定了此事,或许他只是逼自己相信了此事,因为他所做之事,需要一个理由,而甄氏和季光的事便充当了这个理由。 此时木安带着一小队兵士冲了过来,满身血迹,于殿外的侍卫撕打在一起,季云康闻声回头,心中惊喜,看来木安他们是成功了,今日之后,一切便会恢复如常,自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夜不能寐了。 随即转头轻蔑的冲季光笑着:“放心吧,父王!我不会杀了你的!我会在这王府里让你颐养天年!” “真的吗?”季光依旧面无表情,其实心中已是痛极,这是他季光的嫡子啊,季氏的长子嫡孙啊。 待木安和兵士们杀光了门口几个侍卫之后,冲到了季云康跟前,此刻殿内的其他人一下子惊叫着便往里殿里冲,各自找着能够躲藏的地方,一片混乱。 季云康笑着看向木安,胸有成竹,却不想木安冲到自己跟前后,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主子,不好,不好了!我们的人刚一起事便被大军包围,只有我们这些人侥幸突围了出来!主子,抓住季光,我们尚且还能有一条活路!” “什么?”季云康蒙了,他苦心经营多年,一招起事,不想竟如此不堪一击。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竟然还没出手,就败了! 而此刻木安已经等不及季云康下令了,他看着眼前的季光,不理已经呆在一旁的季云康,扭头对身后的亡命之徒道:“抓住季光,活命!” 就在木安等人准备冲上来的时候,从大殿的内部突然冲出来大批兵士,瞬间将木安等人团团围住。 季光退到大殿之上。面无表情的疾声道:“将逆贼一概杀光,一个不留!” 说着兵士们便涌了上去,木安等人早已疲惫不堪,没抵挡几下,便被刺成了刺猬。 季云康看着地上躺着的木安等人的尸体,手中的剑咣当掉在了地上。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此时季光再次走下来,兵士们自动让出一条通路来,“你是季氏的长子嫡孙,原本我还想等你自己回头收手,不想你竟自己自掘了死路!” 已经意识到自己谋反失败的季云康抬起通红的双眼,看向季光,冷笑道“别假装仁慈了,你何曾善待过我!” 说着季云康再也站不稳,瘫坐在地,“我从来就不是个受宠的儿子,我在战场之上拼命,几次差点就死在敌人的刀下,可到头来,不过是个骠骑营将军,而老二老三,不过是些嘴皮子功夫,便身居高位,我这江山不过是给他们打的而已。从来我想要的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与其将来匍匐在地上,对他们呼喊万岁,倒不如今日这般来的痛快!”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最爱 接着季子青就像是在向众人展示自己的杰作一般,洋洋得意的说道:“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好管家,刚刚季云康谋反的帮凶木安是北魏派来潜伏在你身边的细作!你以为季云康为什么突然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啊?我不过是派了个女子给木安吹了些枕边风,便让他选定了季云康,来瓦解益州的势力!怎么样?我送你的这份礼可还喜欢?” “云康他心智不坚,被有心之人所利用,他有今日不过是咎由自取。”季光面上虽是这么说,但藏在案几之下的手却握紧了,心中恨不得将季子青大卸八块,实在也难解心头之恨。 “可惜了,雷傲今日这最后一击没有得手!不然你便只剩下云礼一个孩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要让你无子送终!” “怎么,你该不会是臆想,云礼是你的孩子吧!”季光言语间有些讽刺。 “你不用拿话激我!”季子青挥起衣袖,愤然道:“白鹭死的那天,我便将云礼当做了我和白鹭的孩子!我从小教导辅佐他,是他最亲近的人!比你还要亲近!” 说着季子青抬手,整理了整理自己的衣袖和衣领,“不过没关系,我这些死士一样办得到!” 季子青话音刚落,两名黑衣人便飞身起来,齐齐攻向季云信,季云信身边的护卫一不留神,竟然被杀倒了一片。季云信边还击,边向季光所在的方向退去。 “我不明白,既然你一心要我死,为何在七星关的时候,却又救了我?” 当时七星关一战,他季光被逼隐遁在山上,后来拼死逃出来,却遭人放了冷箭。季光记得清楚,当时打掉冷箭的暗器,正是他忆汐宫的雪花镖。现在季光已经猜到当时放冷箭的应该是康儿的手下,但救自己的却是季子青的人。 “当然要救你了,当时我们攻城在外,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命丧当场,那坐镇益州的老二和拥兵自重的老大,便会二虎相争,到时候结局必定会是瓜分益州,可云礼什么都没有,到时候拿什么同他二人相争。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就那么死了,实在是太便宜你了!” 自己最亲近的人从始至终便想的是如何利用他,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复仇。只要想到这一点,云礼便觉得心如刀割,不能呼吸。此刻脑海中浮现出往日与季子青相处的点点滴滴,竟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活的实在是太幼稚了。 看着大殿之上围着黑衣人的兵士们逐渐减少,包围圈渐渐向大殿上方移去,云礼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思索着现如今他究竟该怎么做,才能保护父王和二哥。 但一想到现在这番局势,季子青和父王必定只能二活其一,作为人子他不能选择,可一想到季子青会丢了性命,他的心中又多出了些不忍。云礼为自己心中多了这些不忍而羞愧不已,他恨自己事到如今竟然心中还记挂着他的子青先生。 这两种矛盾的情绪在云礼的体内,快要将他撑爆了。气愤,焦急,悲恸,不舍,自责等各种复杂的情绪折磨着他的心,云礼忍受不了折磨,忽而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原本横眉冷对的季光和季子青,只听咚的一声,便见云礼栽倒在坐位之上,幸亏一旁的九歌眼疾手快,拉住了他,这才没有撞到桌角上。 “公子,公子!”九歌能体会到云礼此刻所有的情绪,因为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之前试之如父的季子青,现在变成了这背后操纵一切的大魔头,又怎么能不气,不痛,不舍呢! 易真瞧着九歌急的直掉眼泪,便上去将手搭在了云礼的腕间,“不要紧,他只是气急攻心,昏了过去!” 看到云礼这番模样,而一旁的季云信显然也快要招架不住那两名黑衣刺的袭击了,季光这才哀叹一声,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物,举起来示意季子青。 “你可还记得这个物件?” 季子青似乎被什么吓到了,面露不可思议的神色,“这雪花白玉怎么会在你这?” “看来你也知道这雪花白玉啊!” “你快说,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一直镇定自若的季子青此刻却有些慌乱了。 “自然是白鹭给我的!”季光昂首挺胸,颇有些得意的说道。 “你胡说!这是白鹭出生那年,她的母亲为她打造的护身符,请得道高僧为其诵经四十九天,可保她无灾无病,得享太平的保命物件,白鹭一直视为珍宝,怎么可能给你!一个强娶了她的人。” “白鹭生了云礼之后,便将此护身符送给了我,我一直贴身带着它,不曾离身半步!” “怎么可能?”季子青脑子一懵,连连向后退了几步,一脸不可置信! “难道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吗?白鹭自始至终没有爱过你,所有的这一切不过是你的臆想!没错,当年或许是白鹭的父亲看我官运亨通,便想着将女儿嫁给我借机攀附,但白鹭嫁过来后,与我夫妻多年,早与我心意相通,琴瑟和鸣,若不是你,她本来是有机会看着云礼长大,成家立业的。” 季光以手为剑,指向季子青,“是你,是嫉妒让你失去了理智,失去了辨别是非的能力,是嫉妒让你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若是白鹭泉下有知,知道她的儿子被你利用来打击她的丈夫,你说她会不会原谅你!” “够了够了”季子青忽然用手捂着耳朵,拼了命的摇头。突然他停了下来,眼神犀利、绝望、愤恨的看着季光,“你胡说,我一个字都不相信你!” 季子青跳将开来,从地上捡起一柄长剑,大声怒吼道:“杀了季光,我便解了你们身上的浮生之毒!”说着便冲了上去。 “季子青,还我萧弟的命来!”洛怀峰一直在旁边照看着失了神的雷傲,此刻见季子青发了疯一般冲了上去,便冲着一旁的易真使了个眼色,抽出腰间的配剑,冲了上去。 第一百八十章 冷血 这些黑衣人都是被季子青的浮生之毒控制的人,原本以为这一辈子便要替忆汐宫卖命了,可现在却有了这能解毒的机会,自然拼了命的厮杀。 大殿之上的兵士们虽然都是平日里精于训练的凶猛之士,但是跟这些身怀绝技的江湖杀手比,仍然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黑衣人身法诡异,翻腾跳跃间,大批兵士几乎来不及看到这些黑衣人的兵器便倒在了大殿之上。实力实在过于悬殊,若不是兵士的数量庞大,恐怕连这些时间都拖延不了。 宁策看着眼前这般景况,时不时的看看季光,似乎在等着季光下达什么命令一般。可这季光迟迟不动声响,宁策没了办法,持剑挡在了季光前面。 季子青挥动着手中的剑,一路厮杀过来,早已杀红了眼,衣衫不整,沾满了兵士们的血迹,如同猛虎下山一般,什么理智,修养在他眼里全部化为了复仇的欲望。 九歌看着殿中厮杀的季子青,眼中满是不可思议,那个已经过了知天命年纪的子青先生,现在正身形矫健的与人厮杀做一团,劈,挑,砍,刺,哪里还像是一个年逾半百的老人所为。又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温文尔雅,谦逊平和。 九歌心中大受震动,感叹,这世上竟然还有这般隐藏自己极深之人。真是应了那句古话,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王上!” 已经有个别黑衣人冲破包围直逼季光而来,宁策拦住对方,与之打斗起来,期间分神出来,冲着一脸铁青的季光喊道。 “王上!危险!”又一个黑衣人飞身而来,宁策已无多余的精力顾及,只能大声疾呼。 “羽……林……军……”季光卯足了身上所有的气力喊道。 忽然间,大殿之上的瓦片瞬间被人掀了去,月光如水,凉意渐浓,只是众人还来不及看清头顶有何物之时,便听到嗖嗖嗖的声音,无数支羽箭破空射进了大殿。精准无误的将季光面前的黑衣人射成了刺猬。 除了宁策外,殿内其他的人瞧着眼前这般情景,不由得都呆住了,顺着羽箭射来的方向抬头望去,大殿上方的屋顶早已被人掀翻,不知何时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弓箭手,嘁哩喀喳的声音传来,弓箭手取箭又再次拉满了弓。 此刻这番光景,就连季云信都是一脸不可思议。若说他料到父王早已知晓了大哥的一举一动,对大哥今日的兵变早就有所准备。那么现在呢?这头顶之上满满的羽林军又是在防备谁? 不过瞬间,季云信便想明白了,有些凄凉的看着殿上如天神一般藐视众人的父王,心中寒凉,他的父王原来竟然谁也不相信。什么亲子,什么忠臣,在他眼里不过全部都是棋子,他从来相信的只有他自己。 当然他也做到了,他心思如此缜密,安排如此周详,几乎考虑了所有可能的危险。所以他有资格站在那大殿之上藐视众人,即便他的身影看起来是如此的孤独。 季云信一直以来都想做一个让他父王看得上的儿子,所以他拼了命的工作,绞尽脑汁曲意逢迎,收拢人心,就是想得到季光的称赞,哪怕只是一个赞许的眼神,都能让他兴奋许久。 可今日他突然间懂了,那大殿宝座之上的人,不需要称赞,因为他们从来都是孤身一人。季云信寒凉的心里却第一次崇拜起自己的父亲来,明知道那宝座之上是刀山火海,是众叛亲离,也义无反顾的坐上去,所需要的不仅是勇气,还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绝。 殿中的季子青也愣了愣神,他没想到事到如今季光竟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留有这么一招。如此一来,自己今日怕是没有功成的可能了。 可现在季子青杀红了眼,盯着殿上的季光,哪里还肯轻易退走。只听他大呼道:“绕开羽箭射程,直取季光!” 黑衣人得了令,再次冲了上来,却被一阵接一阵的箭雨逼退。季子青被冲上来的洛怀峰缠住,大战了十几个来回,难分胜负。 眼看黑衣人越来越少,季子青心中起了急,只见他连连后退,从怀中掏出一物,正准备扔向洛怀峰,忽然吃痛,身后被刺入一物,身形顿在当下,感觉血液在身体里的流逝。 季子青不可思议的回头,他知道他的背后不过是九歌和云礼,而他们无论如何不可能偷袭于他。 “是你!” 雷傲站在季子青身后,双手沾满了鲜血,歇斯底里的冲着季子青怒吼道:“是你骗了我,你休想再伤我师傅!” 季子青狠辣的眼神死死盯着雷傲,雷傲被这眼神逼的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季子青投下一个鄙弃的眼神后,转身。 忽然一柄长剑,刺入了他的胸口,洛怀峰一脸恨意的说:“我原本不想借机偷袭,但对你这种残忍杀了萧弟的人,还谈什么江湖道义。”说着洛怀峰抽出长剑,又是一剑,刺入季子青的胸口。 季子青带着胸口的箭踉跄后退,眼睛看向大殿之上,黑衣人几乎已经全部被杀,只有零星几个做着无畏的抵抗。忽然胸中血气上涌,季子青没有忍住,鲜血喷了出来。 季子青随之倒在了地上,兵士们见主脑倒地,纷纷涌了上来,想要取其的首级领功。 “不要!”九歌放下怀里抱着的云礼,连滚带爬的跑到季子青倒下的地方。将季子青的上半身抬起来,揽在怀里,手擦着季子青的嘴里不停冒出的鲜血。 “先生!先生!”九歌唤着季子青的名字,脑海中浮现出当年季子青收留她,教导她的点点滴滴,心中悲恸至极,就像是失了父亲一般,失声痛哭起来。 “九……歌……”怀里的季子青几乎看不清九歌,只是自言自语道:“护……好……云礼!”说着手在怀里摸了半天,往九歌手中塞了一物,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依稀明月照松间,不见人间有白头!” 说罢,身形一僵,瘫倒在九歌怀中,没了气息。 九歌攥紧手中之物,痛哭到不能自己。季子青是坏人,是背后这一切的主使,可他亦是救九歌于危难,细心教导,屡次维护之人。现在又一个九歌视亲人的人离世,短短一年间,九歌经历了太多的生死离别。此刻如何能不哭。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审问 宁策见状,早已喊停了屋顶之上埋伏的羽林军。转头看向一旁的季光,等待季光的旨意。 赢了的季光并没有显露出半点喜色,只见他缓缓将那块雪花白玉重新放进贴身的衣服里,两眼几乎无神的从殿上走了下来,一步一顿,仿佛中箭受伤的人是他一般。 他穿过稀稀拉拉的士兵,没有看站在一旁的宁策,就连经过季子青的尸体旁时,眼皮都不曾翻动一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之外,全程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仿佛他只是一个旁观者,这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王上没有交代该如何处理这后事,宁策不过一个王府统领,哪里敢随意替主子下决定,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到了季云信身上。 季云信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环顾四周,死的死,伤的伤,雷傲杀了,云礼晕了,九歌抱着季子青的尸体傻傻的坐着一动不动,其他人更是傻傻的愣在原地,不知接下来究竟该做什么,才符合当下的情景。 季云康知道现在也只能他来发号施令了。于是强行敛了心神,安排到:“宁策,先派人将三公子送回听竹院;雷傲押至天牢,择日审问;至于季子青,找好的木匠打一口好的棺木,随处葬了吧!” 九歌就这么抱着季子青,上来敛尸身的兵士们试着拖走季子青的尸身,却被九歌死死的盯着,手上使劲儿将季子青的尸身抱得更紧。 “九歌,九歌,放手吧!他已经死了!”易真蹲下,找了个舒适的姿势,一只手拍着九歌的背,一只手试图拽开九歌的手。 九歌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向易真,手却暗自使劲儿甩开了易真。 易真同洛怀峰面面相觑,二人亦不知现在拿这姑娘怎么办!一旁的季云信见状,只能来到九歌身边,言语极尽温柔的说道:“九歌,我知你现在悲痛不已,可云礼还躺在那呢!是不是应该先将云礼送回听竹院,让苏大夫给瞧瞧,可别有个什么闪失。这里交给我,故去的人始终要入土为安的呀!” 说道云礼,九歌的神志这才清醒了些,终是松开了手,季云信一个眼色,兵士们这才将季子青的尸身抬了出去。 …… 算上季光生辰当日,已经五日了,云礼还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苏大夫和易真翻遍了医书,也弄不明白,这一点毛病没有的人,为何躺在床上就是醒不过来。 “苏大夫,公子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再这么睡一下去,这人都要消瘦的没形了!”李尔看着正在诊脉的苏大夫,一脸的担忧。 “公子确实什么事儿都没有,我也实在是搞不清楚,这怎么就还不醒呢!”苏大夫也实在是搞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或许,是他自己不愿意醒来吧!”洛怀峰站在门外,突然这么插了一句。 “师傅!您见多识广,可有办法?”九歌见洛怀峰来了,连忙出门相迎。季子青走了,原本井然有序的听竹院立刻乱套了起来,似乎一切都不在原位,这让九歌实在有些抓狂。 洛怀峰摇了摇头,“这是病人的个人意志,我想云礼可能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最亲近的子青先生居然是背后指使之人的现实,而选择了逃避。” “那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着?” “对,什么时候他想通了,能有勇气面对众人了,我想他会醒过来的!”洛怀峰这话虽说的像模像样,但他心里也实在没有把握,云礼究竟何时会醒。 九歌听了洛怀峰的话,陷入了思索,自从那日后,她的话明显变少了很多,大多时间都是在自己发呆,易真几次想开导她,逗她开心,可九歌似乎依旧陷在悲伤的情绪中。 “内个,九歌……”洛怀峰实在拿捏不准现在提这件事是否稳妥,可铁娘、花娘和李大胆已经到了两日了,一直住在栈里,等待下一步的安排,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只能硬着头皮问道:“花娘他们已经到了,你看要不要安排一下,让他们见见雷傲?” “哦,对,云礼曾经答应花娘,一定帮她抓住雷傲,查问清楚当年连庄主的死因!”说罢九歌便起身,面无表情,波澜不惊的道:“我这就去问问,雷傲被关押在何处,是否可提审!” “九歌,九歌”一旁的王将追上她,手中提着九歌的鞋子,“你刚刚鞋子掉了,怎么都没发现”说话间,已经弯下腰,替九歌穿好了。 “哦?是吗?我竟一时不查!真是糊涂!”九歌明明数落着自己,可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僵硬的挥了挥胳膊,佯装用力般打了打自己的头。 …… 自从那日后,季光也一直躲在房间里,未曾上朝与众人一道商议过国事。日常的事项便交给了秘书处商议将结果报于嵇军师,军师首肯后下发。其他一应重要的突发事故,便是季云信与嵇由商议,拟定一个暂时可行的方案,递到季光的屋子里,碰碰运气。 其实九歌想见雷傲,想来想去,只能来找季云信帮忙。 自从那日后,季光也一直躲在房间里,未曾上朝与众人一道商议过国事。日常的事项便交给了秘书处商议将结果报于嵇军师,军师首肯后下发。其他一应重要的突发事故,便是季云信与嵇由商议,拟定一个暂时可行的方案,递到季光的屋子里,碰碰运气。 自从那日后,季光也一直躲在房间里,未曾上朝与众人一道商议过国事。日常的事项便交给了秘书处商议将结果报于嵇军师,军师首肯后下发。其他一应重要的突发事故,便是季云信与嵇由商议,拟定一个暂时可行的方案,递到季光的屋子里,碰碰运气。 自从那日后,季光也一直躲在房间里,未曾上朝与众人一道商议过国事。日常的事项便交给了秘书处商议将结果报于嵇军师,军师首肯后下发。其他一应重要的突发事故,便是季云信与嵇由商议,拟定一个暂时可行的方案,递到季光的屋子里,碰碰运气。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令牌 突然被点名,九歌抬头看了看厅中各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现在开口说话是否合宜。 盯着九歌的季云信察觉到了九歌的顾虑,扭头不耐烦的厅中各人道:“你们都先下去,好生想想该如何弥补,明日带着答案来给我!” 厅中各人得了令,心中喘出一口气,略带感激的看向九歌。 待众人走后,季云信冲着门外,言语极是温柔的说道:“九歌,你和山先生进来吧!” “是找我有事?”季云信看着眼前这个憔悴的姑娘,实在不忍心将话再多说重一分。 “嗯”九歌点点头,抬头正视云信看着自己的双眼,道:“九歌有一事,可能有些为难,但除了公子,现如今九歌也实在不知该去找谁了!” “哦?”其实季云信听到九歌这么说,心中满心欢喜,从前九歌一直都是跟在云礼身边,从未用今日这般语气同自己讲过话,“别担心,我定会帮你,究竟是什么事啊!” 话说着季云信将九歌按在一旁的椅子上,倒了杯水给她。九歌见状,也不磨叽,三言两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你要提审雷傲?”季云信一时有些为难,九歌可是给他出了一个好大的难题。现在季子青已死,这雷傲身为忆汐宫的副宫主,自然是重犯。没有父王的命令,谁敢私自提审雷傲啊! 九歌见季云信不置可否,便说道:“九歌也知道,这件事自然应该是王上下决断的。现在让二公子担下这责任,确实是九歌强人所难了。” 说罢九歌就起身,准备离开了。 “我帮你!”季云信一把拉住九歌,言辞恳切道。 九歌有些惊讶的回头,看向季云信。 “你刚说雷傲的亲生父亲也来了?”季云信抓住了九歌话中的重点。 “是,一并都在城中的栈里!” “好,那你先回听竹院,等我的消息!”季云信信誓旦旦的保证,“最快今晚,最慢明日一定让你见到雷傲!” 九歌走后,山涛凑了过来,“公子,你为何非要淌这趟浑水啊!您难道不知道,现在谁和雷傲沾上关系,便是和忆汐宫沾上了关系吗?” “我自然是知道的,先生莫要着急!我自有办法!”季云信似乎有些把握。 …… “父王,儿臣有要事求见!父王!”季云信跪在季光的屋外已经一炷香的时间了。季光却仿若听不见般,没有任何动静。 季云信不着急,也并不催促,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朝着屋内喊一嗓子。 眼看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季云信耐着性子再喊道:“父王,儿臣找到了雷傲的亲生父亲,让他们父子相见,定能套出忆汐宫全部的细作部署。还请父王首肯。” 季云信此话说完没多久,季光屋子里的门便从内打开了。“信儿,进来!” 待季云信进到屋内,站定,便看到了季光卧房的案几之上画了一多半的九州图,想来父王这几日将自己关在屋里,就是在绘制这图。 季光转身坐在椅子上,略带玩味的看着季云信,问道:“信儿如何知道这雷傲之事,又是如何找到的雷傲生父?” 季云信心中连呼“不好,怕是要让父王生了误会了!”便急忙一五一十的解释道:“并非儿臣找到的,乃是云礼院中的那个侍女九歌来找儿臣,称他们找到了雷傲生父,想提审雷傲。” “哦?可是那日恰巧救了你一命的那位女子?看似确实有些眼熟!”季光想起当日手持云礼进府令牌闯进大殿的那位姑娘,是令人印象深刻。 “正是她。九歌,原是三弟院中的侍女,后来据说立了战功,得了父王的恩令,出了府,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手持云礼的令牌出现了。” “这一介女子,竟然还能立下战功!”说道此处,季光似乎想了起来当初确实有位女子同云礼一道救了七星关一战中的自己。 “你刚说这女子带回了谁?”季光问道。 “雷傲生父!” “你想……”季光故意将话的后半句留给了季云信,等着他继续说完。 “儿臣是想,既然这忆汐宫如此神通广大,若是能收为己用,实在是再好不过。不过现在季子青已死,这雷傲便是唯一的办法了!儿臣是想……” “你想用雷傲的生父,逼他开口?”季光问道。 “正是!” 季光借着烛光,双眼眯成一条线,盯着季云信看了许久,才出声:“好,既然如此,那信儿便着手去办吧!” …… 季云信连夜将此消息送至了听竹院,只是并没有据实已告,只是说他说动了父王,准许九歌等人见雷傲一面。九歌听闻,自然是千恩万谢。 “不必如此,以后还有什么事,亦可来找我!”季云信看着九歌,言语很是温柔。 “九歌再谢二公子!” 送走季云信,九歌回头,便见到立在云礼门外守着的李尔,“九歌,你今日是去求的二公子吗?”李尔问道。 九歌点了点头,哀叹一声,“现如今雷傲被押在大牢中,公子又这番模样,实在不知还能去找谁!” “他绝非是我们听竹院的朋友!你可别忘了,当初他还陷害过你和公子!” 刚才季云信和九歌谈话的那场景李尔看在眼中,实在有些担心九歌会敌友不分。 “我知道的。只是这次求他也实在是无奈之举,现如今公子躺在床上还不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必须先一步了解忆汐宫的全部信息,否则如何能保住听竹院众人啊!” 李尔哀叹一声,他和王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忆汐宫的宫主居然是那个朝夕相伴多年的子青先生,更想不到他和王上会有这番旧日恩怨。现在子青先生所做的一切曝光,不论众人再如何辩白,也实在很难让人相信,这一切听竹院事先并不知情。 夜里,九歌从腰间掏出季子青殒身当日塞进她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块非金非银,非铜非铁像是石头的令牌,虽然不大,但上面清晰的刻着:忆汐宫宫主令。 第一百八十三章 提审 “依稀明月照松间,不见人间有白头”九歌不禁的回忆起季子青最后念的这两句诗,心中有个疑问,季子青在生命的尽头,为何会只念这两句诗。难道和这令牌有关? 子青先生临终将忆汐宫宫主的令牌交到她手上,让她护好云礼。会不会是他预料到自己身死之后,季光会对云礼发难?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究竟该怎么做,才能保住云礼,保住听竹院众人呢! 想到这里九歌头痛欲裂,只能暂时作罢。 第二日一大早,九歌便安排了人将花娘、铁娘和李大胆接到了王府。大致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讲了个清楚,便直奔大牢。 他们赶到时,季云信已经等候在大牢门外了。与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后,便先一步走进大牢,九歌等人不敢耽搁,抓紧跟了上去。 雷傲已经被季云信先一步提审了出来,被绑在审讯室内的柱子上。 “我的儿啊!”李大胆刚一进店,便看到了被绑在刑架上的雷傲,满身是血,似乎已是奄奄一息。 李大胆抓住雷傲的肩膀,看着虚弱的儿子,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水了,嚎啕大哭起来。 九歌看了一眼身旁季云信的脸色,连忙将李大胆拽了开来。“现在是在大牢中,雷傲是谋逆的罪犯,不可冲动啊!”拽开时,九歌和李大胆耳语到。 “是我,是我,一时被人蛊惑,害了他啊!”李大胆手划拳狠狠砸着自己的胸口。 “嗯哼”季云信清了清嗓子,“那就说说吧!季子青当时是如何蛊惑的你,我也好替你儿子开脱!” 李大胆看了一眼季云信,又看了九歌一眼,九歌点了点头,李大胆转头哭着道:“十几年前夜半,有人敲门,说找到了我儿子和媳妇……” 接着,李大胆便结结巴巴的将当年季子青如何找到他,如何蛊惑他,让他去药王谷找到雷傲,要雷傲替自己娘亲复仇之事说了出来。 “我糊涂啊!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了魔鬼!”李大胆边说边看着一旁柱子上的雷傲,雷傲也睁着眼睛,看着李大胆讲述了当年的一切。 “你确实糊涂!事到如今还不肯说实话!”季云信一拍桌子,言语极是凶狠。 这一下,把九歌和李大胆都吓了一跳,九歌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季云信,又看了看李大胆,这李大胆刚刚所说与当日所说并没有出入,这季云信这话说的,实在没有由来啊。 “数十年不见自己的亲儿子,刚一见面,不去诉说相思,而是叮嘱他死心塌地的跟着季子青报仇,实在不像是一个思念妻儿成狂的父亲所为。”季云信的话冷冷的,却点醒了九歌,是啊,一个如此思念儿子之人,不是应该想尽一切办法同自己的孩子呆在一起,再不分离的吗?! “你既然知道失去妻儿的痛苦,却又轻易将自己的孩子推向了分离,这实在是不合情理。”季云信死死盯着李大胆。 “你若是再不如实招来,恐怕今日你是离不开这大牢了!”季云信威胁到。 “我,我……”李大胆环视阴暗的大牢,一时结结巴巴,九歌看李大胆这反应,顿时明白了几分,季云信刚刚不过是一番试探,没想还真的是别有内情。 “李狼!你竟然骗我们!”九歌不禁开口道。 “不不不,是是是,唉,不是,不对,是”李大胆见众人连连后退,将他孤立在中间,一副审问犯人的模样。 “唉”李大胆一拍大腿,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陷入了深深的内疚中“你们说的对,我根本就不是雷傲的亲生父亲。我爱酒好赌,早将妻儿输给了赌坊,后来又欠了一屁股债,债主天天上门要打要杀的,季子青说他可以替我还清赌债,条件便是我要冒充雷傲的生父。” “你说什么?不可能,你的那块银锁,与我的一模一样。”雷傲不愿相信眼前这个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父亲,竟然是被季子青买通,用来哄骗自己的。 “那锁的式样,当年在幽州我们那片很流行,很多孩子都会有。我确实打造过同样的两半银锁,只不过那锁早被我连在了一起,给了我那可怜的孩儿。” “怎么会!竟然连你也骗我!啊……”雷傲听到此处嘶吼一声,眼中布满了红血丝,显得格外可怜。” “傲儿,傲儿,对不起,对不起!”李大胆扑到雷傲的脚下,抱着雷傲的腿,抬眼看向雷傲,请求原谅。“那季子青和我说,你在药王谷不过是个小弟子,跟着他能将你的天赋发挥到最大,他还会给你副宫主的位置,我想,我想这样也不算对不起你吧!” “你真是一个演戏的好手!你骗了我们所有人!”九歌心中气愤至极,上前一把抓住李大胆的衣领,“你害了雷傲的一生!” 李大胆挣脱开九歌的束缚,哭着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把仇恨带给了他,让这个孩子死心塌地的去给他娘报仇,可那季光占我幽州土地,杀我幽州子民,再怎么说雷傲也是我幽州的孩子,真能杀得了季光,也算是替我幽州百姓报仇了!” “既然你问心无愧,当时为何要跟我来,为何要来救雷傲!” “我,我……”李大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九歌这个问题。 “我来替你回答吧!你打心里就知道是你将雷傲送进了火坑,成了复仇的工具,你被内疚所折磨,所以你才会跟我们来此,你想赎罪!” “傲儿,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啊!你若能安然出来,我定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细心照顾你,一切都没变,没变啊!”李大胆再次泣不成声,只是这里面有了许多的歉意和真心。 “想要安然出去,也不是不可能,只要雷傲肯将他知道的忆汐宫的全部事情讲清楚,我自会禀明父王,雷傲不过是受人欺骗,教唆!”季云信插话道。 九歌心中一惊,原来这才是他肯帮助自己的真实原因。 “烦请各位先等一下,可否让我先问清先夫的死因?”站在一旁的花娘觉得事态并非她之前想的那样,担心一旦雷傲被及时处死,那么她会不会来不及问清楚当年连修的事。 季云信看了看九歌,九歌此时正盯着他,季云信仿佛被九歌看穿心事般,连忙点了点头,道:“快些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全盘 九歌冲一旁的花娘点点头,花娘紧紧握着拳头,站在雷傲的面前。她心中百感交集,她苦苦追寻多年的杀夫仇人就这么被绑在眼前,可刚刚那一番真假父子的对话让她看透,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个棋子。说到底,她还是没有为亲夫手刃仇人。 “雷堂主,你可还认得我?”花娘强行稳住自己的心神,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可即便她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九歌等人还是听到了她颤抖的声音。 陷在一桩又一桩被骗陷阱里的雷傲,正在独自舔舐心中的伤口,似乎并没有听到花娘的问话,没有回应。 雷傲的不回应彻底激怒了花娘,她迟疑了些许后,伸出关节早已发白的手,上前紧紧拽住雷傲的衣领,要紧牙冠问道“雷傲,你看清楚,我是谁?” 被提起的雷傲这才回过神来,抬起被乱发遮住的脸,看向花娘,“花庄主?”似乎也有些惊讶。 “好,很好,你还记得我!”花娘的声音颤抖连周围的空气都一起波动了起来,拽的人心生疼,“我就是来问你,为何要毒杀我丈夫!” “为何?”雷傲忽然间有些戏谑的看着花娘,冷笑了起来,“你难道不知道你的丈夫再做什么吗?” “他做了什么,你们狠心的要给他下鬼僵之毒?”花娘气愤,自己的丈夫自己怎会不知,即便说出天去,连修也绝不会做那种作奸犯科的恶事。 “他坐拥花连山庄,整个南境最大的马场,多少人要拉拢他,你该不会以为,你的丈夫真的只甘心当一个马场主吧!” “连修被你们害死,现在还想给他泼脏水吗?”花娘盯着雷傲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将眼前这个害死自己丈夫的凶手烧个干净。 “泼脏水?”雷傲冷笑一声,“若不是你的丈夫以马场为资本,想要搅进时局投奔季府,却不小心撞见了宫主的秘密,哦,不对,我该称呼他子青先生才对,季子青又怎么会命我了结了他!” “不对,不对,既然要了结,那你为何后来又出现在南安?自从你来后,连修的脸色确实一日比一日好!”花娘连连摇头,这其中必定还有她不知道的。 “还不是因为那个人,他一开始并不知道你的丈夫是花连山庄庄主,知道之后,就让我逼你丈夫效命于他,可你那丈夫死活不肯啊,那他就只能死了!”雷傲不愿提起季子青这三个字,用那个人代指,九歌知道,他被这弥天大谎骗了这许多年,现在必定后悔万分。 “凶手!刽子手!你们怎么能如此视人命如草芥呢!”花娘听完悲从中来,竟然是这番缘由,她用尽全身力气,挥手狠狠打在了雷傲的脸上。 花娘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勾出了心中的哀伤,可现在季子青已经身死,她还能怎么样呢?她心中呐喊,为什么不早一步,就早一步,哪怕看着仇人死也好啊!心中的悲愤让她哭到不能自已。 被扇了一巴掌的雷傲抬起头,环视在场的每一位,突然就笑了,“你们每一个人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我,可有谁能真正明白我的遭遇!有谁!”最后这句雷傲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他骗我,利用我;你们所有人都骗我,利用我!我呢?我不过是个可怜的刽子手!”雷傲流着鳄鱼的眼泪,想了一想,突然看向一旁事不关己的季云信,“你不是想彻底清除忆汐宫吗?我可以帮你!” 季云信从一旁的黑影中走出,一副就事论事的神情道:“条件呢?” “哈哈哈,真是一个爽快人。我要活着,我要自由,我不要再被任何人蛊惑欺骗,我要报复那些欺骗过我的人!”雷傲咬牙切齿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傲儿,不要啊!仇恨会让你万劫不复的!”李大胆早已被自己心中的内疚折磨的不成人形,此刻听到雷傲想要复仇,再次扑上去,紧紧抱着雷傲发狂抖动不已的身体。 “你走开!离我远一点。”雷傲的双手被绑着,身体被李大胆抱着,他想挣脱李大胆,只能疯狂的乱动这自己的身体,可却是徒劳。现在的他恨极了眼前这个毁了自己半辈子的人。 见甩不开李大胆,雷傲将目光转向季云信,“杀了他,我就告诉你!” “好!”季云信面无表情的答应道。 “不要啊!”九歌挡在李大胆和季云信中间,试图阻止季云信,“二公子,李大胆和雷傲不过是私人恩怨,王府不能乱用私刑!” “忆汐宫的事怎么会是私人恩怨呢?”季云信看了一眼焦急的九歌,言语瞬时缓和了下来,“九歌姑娘,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了。他们两个见到了雷傲。但现在是雷傲提的条件,我不能拒绝,若是让父王知道我错失了扫除忆汐宫的机会,你觉得他会原谅我吗?” 九歌看着言辞恳切的季云信,忽然间没了应答。的确,王上恐怕恨极了忆汐宫,于公于私,季云信都没有拒绝雷傲的理由。否则德勤院恐怕也会变成第二个听竹院啊。只是花娘和李大胆都是自己带来的,虽说李大胆也骗了自己,但至少罪不至死啊。 她想再试一试,“现在雷傲在我们手里,即便不杀李大胆,酷刑之下必然也会招供,二公子的手上,还是不要沾染人命的好!” “若不杀了他,我宁可自尽也绝不妥协!别忘了,我忆汐宫身处迷雾森林中,我若随便说说,你们进去就再也别想出来!”雷傲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杀了他,我带你们去剿灭忆汐宫!” 季云信看着雷傲充满戾气和坚定的眼神,抬起手来,只待一挥下,身后的兵士们便要上来带走李大胆。 “不,不要!”此时的九歌只能紧紧抓住季云信的衣袖,让他的手不能落下,“二公子,不要!” “没想到,你竟然恨我至此!”李大胆抬起脸,看着眼前的雷傲。雷傲给季子青卖命多少年,他便后悔了多少年。此刻看着雷傲决绝的眼神,李大胆缓缓站起身来,言语间极是苍凉“我这条命是该赔给你的!傲儿,对不起!” 说着李大胆便以迅雷之势,一头撞在了大牢的柱子上,额头间鲜血滢滢,没了活气。 “不!”九歌喊叫着想拦下李大胆,却慢了一步。 就在李大胆整个人撞上去的时候,一只大手从背后揽过了九歌,捂住了她的双眼。这气味,是季云信。 第一百八十五章 救人 九歌想要挣扎开季云信的怀抱,只听到身后的人低沉的声音道:“别看!” 九歌一下子停下了挣扎的动作,她心中犹豫,说到底,她还是一个姑娘,面对血腥怎么可能淡定自若,她没再挣扎,任由季云信这么揽着,直到兵士们将李大胆的尸身收拾干净。 听着前面没了动静,九歌再次挣扎,这次容易了很多。季云信主动放开了他。 雷傲有些吃惊的看着这一切,他没想到李大胆会以死赎罪,可即便如此,他心中的恨意亦不能减少半分,他已经被仇恨逼的发了疯。 “现在既然李大胆已死,雷宫主是不是也该将忆汐宫的事儿说清楚了?!”季云信站在一旁,以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催问雷傲。 “自然,你给我松绑,让我休息够了,我带你去!”雷傲说出了自己的条件,刚刚李大胆那一撞,带给他的冲击,也仅仅持续了一下。 九歌心中气愤,眼前这两个人刚刚合力逼死了李大胆,现在居然能云淡风轻的谈起交易。 “九歌,你要做的事情应该做完了吧?那我不送了!”季云信这明显是在下逐令了。 九歌有些怨恨的看了季云信一眼,便带着花娘和铁娘离开了。 几人出了大牢,九歌便躬身作揖道:“花娘,公子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只是他现在不省人事,现在局势复杂,九歌所能做的实在有限。我让铁娘这就送你出王府,你早日回到花连山庄才算安全,他日公子转醒,一定再次登门。” “那雷傲呢?!不杀了吗?”花娘心中为没有杀了雷傲焦急不已,心中忍不住的道:刚刚就该冲上去掐死他。 “雷傲所做的事想必江湖已经传开,人也已经疯癫,走出王府,我想他必活不过三日。只是现在他用忆汐宫的秘密做要挟,九歌实在不能再出言,否则便是将听竹院众人陷入死生之地。” 花娘并非看不透大局之人,自然知道九歌话中含义。季子青是听竹院的先生,在公子身边举足轻重,现在他居然是忆汐宫的宫主,幕后操纵这一切的黑手,云礼怎么可能说的清,说他全不知情啊! 此番情景之下,九歌还能冒险带她来见雷傲,花娘知道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只见花娘躬身三作揖,“花娘替先夫拜谢公子,姑娘大恩!盼日后有缘再见!” “一定!”九歌回礼。 九歌想要挣扎开季云信的怀抱,只听到身后的人低沉的声音道:“别看!” 九歌一下子停下了挣扎的动作,她心中犹豫,说到底,她还是一个姑娘,面对血腥怎么可能淡定自若,她没再挣扎,任由季云信这么揽着,直到兵士们将李大胆的尸身收拾干净。 听着前面没了动静,九歌再次挣扎,这次容易了很多。季云信主动放开了他。 雷傲有些吃惊的看着这一切,他没想到李大胆会以死赎罪,可即便如此,他心中的恨意亦不能减少半分,他已经被仇恨逼的发了疯。 “现在既然李大胆已死,雷宫主是不是也该将忆汐宫的事儿说清楚了?!”季云信站在一旁,以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催问雷傲。 “自然,你给我松绑,让我休息够了,我带你去!”雷傲说出了自己的条件,刚刚李大胆那一撞,带给他的冲击,也仅仅持续了一下。 九歌心中气愤,眼前这两个人刚刚合力逼死了李大胆,现在居然能云淡风轻的谈起交易。 “九歌,你要做的事情应该做完了吧?那我不送了!”季云信这明显是在下逐令了。 九歌有些怨恨的看了季云信一眼,便带着花娘和铁娘离开了。 几人出了大牢,九歌便躬身作揖道:“花娘,公子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只是他现在不省人事,现在局势复杂,九歌所能做的实在有限。我让铁娘这就送你出王府,你早日回到花连山庄才算安全,他日公子转醒,一定再次登门。” “那雷傲呢?!不杀了吗?”花娘心中为没有杀了雷傲焦急不已,心中忍不住的道:刚刚就该冲上去掐死他。 “雷傲所做的事想必江湖已经传开,人也已经疯癫,走出王府,我想他必活不过三日。只是现在他用忆汐宫的秘密做要挟,九歌实在不能再出言,否则便是将听竹院众人陷入死生之地。” 花娘并非看不透大局之人,自然知道九歌话中含义。季子青是听竹院的先生,在公子身边举足轻重,现在他居然是忆汐宫的宫主,幕后操纵这一切的黑手,云礼怎么可能说的清,说他全不知情啊! 此番情景之下,九歌还能冒险带她来见雷傲,花娘知道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只见花娘躬身三作揖,“花娘替先夫拜谢公子,姑娘大恩!盼日后有缘再见!” “一定!”九歌回礼。 九歌想要挣扎开季云信的怀抱,只听到身后的人低沉的声音道:“别看!” 九歌一下子停下了挣扎的动作,她心中犹豫,说到底,她还是一个姑娘,面对血腥怎么可能淡定自若,她没再挣扎,任由季云信这么揽着,直到兵士们将李大胆的尸身收拾干净。 听着前面没了动静,九歌再次挣扎,这次容易了很多。季云信主动放开了他。 雷傲有些吃惊的看着这一切,他没想到李大胆会以死赎罪,可即便如此,他心中的恨意亦不能减少半分,他已经被仇恨逼的发了疯。 “现在既然李大胆已死,雷宫主是不是也该将忆汐宫的事儿说清楚了?!”季云信站在一旁,以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催问雷傲。 “自然,你给我松绑,让我休息够了,我带你去!”雷傲说出了自己的条件,刚刚李大胆那一撞,带给他的冲击,也仅仅持续了一下。 九歌心中气愤,眼前这两个人刚刚合力逼死了李大胆,现在居然能云淡风轻的谈起交易。 “九歌,你要做的事情应该做完了吧?那我不送了!”季云信这明显是在下逐令了。 九歌有些怨恨的看了季云信一眼,便带着花娘和铁娘离开了。 几人出了大牢,九歌便躬身作揖道:“花娘,公子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只是他现在不省人事,现在局势复杂,九歌所能做的实在有限。我让铁娘这就送你出王府,你早日回到花连山庄才算安全,他日公子转醒,一定再次登门。” “那雷傲呢?!不杀了吗?”花娘心中为没有杀了雷傲焦急不已,心中忍不住的道:刚刚就该冲上去掐死他。 “雷傲所做的事想必江湖已经传开,人也已经疯癫,走出王府,我想他必活不过三日。只是现在他用忆汐宫的秘密做要挟,九歌实在不能再出言,否则便是将听竹院众人陷入死生之地。” 花娘并非看不透大局之人,自然知道九歌话中含义。季子青是听竹院的先生,在公子身边举足轻重,现在他居然是忆汐宫的宫主,幕后操纵这一切的黑手,云礼怎么可能说的清,说他全不知情啊! 此番情景之下,九歌还能冒险带她来见雷傲,花娘知道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只见花娘躬身三作揖,“花娘替先夫拜谢公子,姑娘大恩!盼日后有缘再见!” “一定!”九歌回礼。 第一百八十六章 折中 季云信将眼睛一眯,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笑容,“那你想怎么样呢?” “若是二公子肯服下我这浮生,我便义无反顾的助你扫除忆汐宫合宫上下!”雷傲伸出两只手指,敲打着桌面,顺着手指的方向,是一小粒黑色的药丸。 “你想控制我?”季云信虽不知道雷傲所说的浮生是何种功效,但此时说话的情景,并不难猜测。一个罪犯竟然敢威胁自己,季云信的心中不由得腾起杀念。 “您是堂堂王府二公子,不日即将封侯拜相,我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如何敢和您叫板。出此下策,实在只为自保。” “若是迟迟没有解药,我岂不是要一生受你所制!即便我再想扫除忆汐宫,我季氏男儿亦绝不会受制于人。你死了这条心吧!”季云信转身,离去前留下一句话“给你三个时辰考虑,若还是这般要死不活的模样,我只能去送你见季子青了!” 见季云信出门,雷傲嘴角向上一提,冲着门外喊道:“我给你时间再考虑考虑!” …… “真是岂有此理,气死我了!”德勤院里,季云信双手叉腰,在地上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他一个死囚,居然敢要挟我!” “那公子预备如何?”山涛仿佛早已预料到一般,波澜不惊的问道。 “不说,就杀了他!”季云信恶狠狠的说道。 “公子真是这般觉得的吗?”山涛反问,看向季云信的目光中多了些耐心。 “不然呢!”季云信一屁股坐了下来,有些气馁,他如何不知道,这雷傲是拿捏住了他的要害,现在能带他们找到忆汐宫的人只有他,所以季云信无论如何不会真的要他的命。 “那浮生之毒,公子可了解?”山涛没头没尾的问了这么一句。 季云信摇了摇头,“想想便知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想让我受制于他!” “现在公子为了九歌去求了王上,虽说是以彻底扫除忆汐宫为由,可若是真杀了雷傲,一无所获,王上心中又怎会不猜疑公子,此举实则是想保住忆汐宫啊!现在只要和忆汐宫,和季子青,季云礼扯上关系的都十分危险,既然公子已经趟了这趟浑水,我们便只剩彻底清除忆汐宫这一条路了!”山涛这一番分析,便是告知季云信现在德勤院亦是骑虎难下,言语间也有责备季云信为了一个女子,竟然一时失了理智。 “原本以为那李大胆是雷傲的亲生父亲,我亦可以借此要挟,却不想那李大胆竟然也是个冒牌货!这突然的变故实在非我所能料啊!”季云信这番解释,虽说化解了刚刚被山涛先生责备的尴尬,又给了自己一个台阶。可天知道,他最初想趟这浑水究竟是为了谁。 山涛见季云信这般解释,嘴角上扬笑了一笑,未置可否! “先生,难不成我只能服下那浮生?受制于雷傲?” 山涛沉思了半晌,说道:“或许我们可以找一个折中的法子!” …… “怎么,二公子可是想好了?”雷傲看着去而复归的季云信,浮出一副奸计得逞的笑容。 季云信没有开口,反倒是一旁的山涛出口道:“既然我们双方坚持不下,老夫倒是有个折中的法子!” “哦?愿闻其详!” 其实雷傲心中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一方面笃定季云信想要这清除忆汐宫的大功,一方面他又有些怕,若真是惹恼了季云信,到时候自己就算不死,也要掉一层皮。所以现在这位先生说有个折中的法子,他自然也不敢太过蛮横。 “一则我们并不清楚这浮生之毒的作用,公子乃是千金之躯,若是真有个闪失,就是将你刮十次,也不够。二则既然是毒,我们便要确定,你有解药,万一又是像鬼僵一样,没有解药,那我们公子这花样年华,岂不是尽毁你手?!” 雷傲听了,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山涛先生的建议,“我只是想要活命而已。所以你们说的折中法子是什么?” “找一个人,先试毒,试解药!若真的对身体无碍,公子自然可服下你口中的浮生。” 雷傲刚想点头答应,山涛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现在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们需要尽快出发,恐迟则生变。” “那……”雷傲刚想反驳,便被山涛一个手势制止了,“你先带我们去忆汐宫所在之处,我们路上试药,快到忆汐宫的时候,若是无大碍,公子定服下那浮生!” “这就是你所说的折中的法子?”雷傲眼中精光一现,脑子飞速运转。 “这是你,也是我们唯一的路!”山涛忽然间提高了音量,坚定异常的说道。 “好!”雷傲自知这许是季云信做出的最大限度的妥协了。 …… 九歌和铁娘,在林子里走了一天一夜,虽说此次有竹筒,又带了充足的干粮和水,可毕竟时值初冬,地下暗河的水流声已经小了许多,听起来实在有些费劲,有的时候听不大清楚,二人依旧得趴在地上,将耳朵贴紧地面。 “九歌,你也歇歇吧!”铁娘喘着粗气,“现在雾气实在太大了,我们还是要小心些”。 现在黑夜即将来临,迷雾森林里的大雾渐浓,两人距离不过一掌,却几乎看不清。二人身处这森林之中,实在不知会不会有什么生禽野兽前来偷袭。 九歌点了点头,与铁娘背对背靠在了一起。密目养神,连日赶路实在是过于劳累,现在一休息下来,九歌和铁娘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半睡半醒之间,九歌忽然觉得一阵危险的气息袭来,她猛的睁开眼,顺手拿起身旁的竹筒,就是一挥。 从手感看,她显然是打中了什么东西。那东西跑了开来。九歌慌忙摇醒铁娘,二人不敢大意,就这么持着竹筒,站起身来。 “嗷……”一阵嚎叫传来,“狼!”九歌几乎是下意识的喊道。铁娘也被这一声,喊得头皮发麻。 二人点在旁边的火堆已经熄灭,可就算是着着,这浓雾之中,火光的作用也实在有限。 “跑,铁娘”九歌转身拉着铁娘,慌不择路的向前跑去。 后面淅淅索索的声音紧跟,九歌知道,这应该是条出来觅食的狼,刚刚那一声,是狼在召唤同伴。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宫主 九歌和铁娘看不清眼前的路,只能深一脚浅一脚没命的往前跑,身后淅淅索索的声音越来越大,九歌头上渗出冷汗,后背没由来的一阵发紧。 “九歌,上树,上树!”匆忙间铁娘大声喊道,说罢利索的爬上了离自己最近,也是唯一能看清楚的大树。 九歌知道根本没有时间跟铁娘攀爬同一颗树,她只能继续往前跑,去寻找下一颗视力所及的大树。 九歌已经能够清晰的听到背后狼爪子于自己侧身而过时带出的风声,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九歌看清了眼前粗壮的大树,九歌毫无停滞的抱住树身,双腿紧紧夹住,不要命的往上爬。 人在危难之际,总能激发自己的潜力。平日里爬树可不是九歌的强项。九歌连蹬带爬往上窜,而后面紧跟着的狼眼看要失了良机,卯足了力气一蹬,用前爪扑上九歌。 正在向上爬的九歌,顿时感觉到小腿被钩子一样的尖锐物体,刺入,顺带着向下撕拉,钻心的疼痛传来,九歌险些跌了下去,她咬住牙,死死的抱住树身,继续往上爬,鲜血滴答滴答的往下落。 好不容易爬到了高处的一处枝丫处,九歌喘了口气出来,转身坐在上面,看着树下正数次跳跃起的狼,这只狼显然闻到了血腥味更不想离开了,眼看够不到九歌,便绕着大树转圈。 九歌知道血腥的味道能够激发动物的觅食的野性,她连忙定了定心神,撕下衣角,包裹住小腿,她知道自己现在还不够安全,她只有爬的更高些,才有可能应对之后可能到来的狼群。 包好后,九歌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痛感来袭,险些一个不稳跌落下去。九歌哪里还顾得上那只受伤的腿,连忙抱住树干,双腿夹紧,向上爬去。她有个疑惑,上次来忆汐宫的时候,并未见王世全等人防备过狼 九歌和铁娘看不清眼前的路,只能深一脚浅一脚没命的往前跑,身后淅淅索索的声音越来越大,九歌头上渗出冷汗,后背没由来的一阵发紧。 “九歌,上树,上树!”匆忙间铁娘大声喊道,说罢利索的爬上了离自己最近,也是唯一能看清楚的大树。 九歌知道根本没有时间跟铁娘攀爬同一颗树,她只能继续往前跑,去寻找下一颗视力所及的大树。 九歌已经能够清晰的听到背后狼爪子于自己侧身而过时带出的风声,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九歌看清了眼前粗壮的大树,九歌毫无停滞的抱住树身,双腿紧紧夹住,不要命的往上爬。 人在危难之际,总能激发自己的潜力。平日里爬树可不是九歌的强项。九歌连蹬带爬往上窜,而后面紧跟着的狼眼看要失了良机,卯足了力气一蹬,用前爪扑上九歌。 正在向上爬的九歌,顿时感觉到小腿被钩子一样的尖锐物体,刺入,顺带着向下撕拉,钻心的疼痛传来,九歌险些跌了下去,她咬住牙,死死的抱住树身,继续往上爬,鲜血滴答滴答的往下落。 好不容易爬到了高处的一处枝丫处,九歌喘了口气出来,转身坐在上面,看着树下正数次跳跃起的狼,这只狼显然闻到了血腥味更不想离开了,眼看够不到九歌,便绕着大树转圈。 九歌知道血腥的味道能够激发动物的觅食的野性,她连忙定了定心神,撕下衣角,包裹住小腿,她知道自己现在还不够安全,她只有爬的更高些,才有可能应对之后可能到来的狼群。 包好后,九歌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痛感来袭,险些一个不稳跌落下去。九歌哪里还顾得上那只受伤的腿,连忙抱住树干,双腿夹紧,向上爬去。她有个疑惑,上次来忆汐宫的时候,并未见王世全等人防备过狼 九歌和铁娘看不清眼前的路,只能深一脚浅一脚没命的往前跑,身后淅淅索索的声音越来越大,九歌头上渗出冷汗,后背没由来的一阵发紧。 “九歌,上树,上树!”匆忙间铁娘大声喊道,说罢利索的爬上了离自己最近,也是唯一能看清楚的大树。 九歌知道根本没有时间跟铁娘攀爬同一颗树,她只能继续往前跑,去寻找下一颗视力所及的大树。 九歌已经能够清晰的听到背后狼爪子于自己侧身而过时带出的风声,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九歌看清了眼前粗壮的大树,九歌毫无停滞的抱住树身,双腿紧紧夹住,不要命的往上爬。 人在危难之际,总能激发自己的潜力。平日里爬树可不是九歌的强项。九歌连蹬带爬往上窜,而后面紧跟着的狼眼看要失了良机,卯足了力气一蹬,用前爪扑上九歌。 正在向上爬的九歌,顿时感觉到小腿被钩子一样的尖锐物体,刺入,顺带着向下撕拉,钻心的疼痛传来,九歌险些跌了下去,她咬住牙,死死的抱住树身,继续往上爬,鲜血滴答滴答的往下落。 好不容易爬到了高处的一处枝丫处,九歌喘了口气出来,转身坐在上面,看着树下正数次跳跃起的狼,这只狼显然闻到了血腥味更不想离开了,眼看够不到九歌,便绕着大树转圈。 九歌知道血腥的味道能够激发动物的觅食的野性,她连忙定了定心神,撕下衣角,包裹住小腿,她知道自己现在还不够安全,她只有爬的更高些,才有可能应对之后可能到来的狼群。 包好后,九歌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痛感来袭,险些一个不稳跌落下去。九歌哪里还顾得上那只受伤的腿,连忙抱住树干,双腿夹紧,向上爬去。她有个疑惑,上次来忆汐宫的时候,并未见王世全等人防备过狼 包好后,九歌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痛感来袭,险些一个不稳跌落下去。九歌哪里还顾得上那只受伤的腿,连忙抱住树干,双腿夹紧,向上爬去。她有个疑惑,上次来忆汐宫的时候,并未见王世全等人防备过狼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二难 九歌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琴司征,脑中飞快的盘桓起子青先生身死当日的情景。对了,令牌! 九歌慌忙间在自己的腰封间摸来摸去。 “你可是再找这个?”铁娘毕恭毕敬的将那块令牌端在手中,递给九歌。 九歌点点头,看向一旁的琴司征又看看铁娘,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两个月前,先宫主来信,安排了一系列事情后,亦说明,日后谁持忆汐宫宫主令牌来此,谁便是下一任宫主!”琴司征有条不紊的解释道。 “你是说子青先生一早便料到了自己会死?”九歌有些惊讶。 “许是吧!宫主一向言行与常人不同,我等追随多年,亦不能猜透一二,所以先宫主安排什么,我等只管照做便好!” 九歌听到此处,沉默了。她想起了季子青临终前最后同她说的话,护好云礼。看来他所做的这一切到最后,念着的还是云礼。 九歌心中不禁有些释怀,每个人心中可能都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伤痛,但若是不能学会放下,向前看,便会被这些伤痛所折磨,在救赎和堕落之间陷入深渊。 “九歌,九歌!”铁娘见九歌愣了神,忍不住提醒到“我们不是来救人的吗?大致的情况我已经同琴司征讲过了!” 九歌忽然想起来,她和铁娘此行的目的。连呼“我昏了有几日了?” “整整两日!”铁娘有些心疼的看着一旁起了急的九歌。 “糟了,说不定二公子他们现在已经在迷雾森林外面了!”九歌一把掀开被子,强撑着坐了起来,却没想到连日奔波,身体早已虚弱不已,根本坐不住,铁娘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九歌。 “宫主莫急,先宫主之前调走暗卫队的时候,就已经叮嘱过我等,放出狼卫,并变幻了入口的五行阵法,寻常人等应该不会找到的。” 云礼的五行八卦术便是子青先生教的,想来子青先生应该是精通此术的。九歌顿时安下不少心来,“可他们有雷副宫主带路!” “这个铁娘之前已经同我讲过了!此次变幻的入口阵法,是先宫主在世时特意安排的,不到忆汐宫生死存亡之时是不会启动的。更何况外面还有狼卫!”琴司征一脸淡定的解释道。 “只是……”琴司征像是想起什么般,有些欲言又止。 “司征想到什么,还请明说!” “只是雷副宫主一直掌管的是与各诸侯之间买卖细作的联络事宜,若真如宫主所说,他叛了忆汐宫,那么各诸侯间的这些线索怕是保不住了!” 九歌知道,买家最重视的便是私隐,若是买家的资料一旦泄露,各诸侯国必定将矛头对准忆汐宫,到时这忆汐宫就算藏得再好,也难挡全天下的击杀。 “而且还有件事,必须要告知宫主!” “琴司征请说!” “再过五日便又到了发浮生解药的时间了,以往都是雷副宫主主持,不知这次?” 问题真的是接踵而至,根本不给九歌思考和缓和的时间。这两个问题,哪一个都是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若雷傲不死,他便有了要挟忆汐宫的武器;可若是雷傲死了,那浮生之毒谁来解。 九歌不禁头疼起来,这是一道二难选择题。 就在九歌不知道该如何抉择时,殿外护卫来报,“大人,有人触发了您在外面设下的阵法,应该是有人要闯宫门!” “二公子?!”九歌惊呼,“他们来的可真够快的!” …… “雷傲,你的药我已经吃了,你应该很清楚欺骗我的下场!” 雷傲已经带着众人在这林子里走了许久了,可还未看到宫门,季云信不免有些担心,言辞间也犀利了起来。 “忆汐宫藏在这迷雾森林之中,岂是随意能让人找到的!我一个副宫主,难不成还能迷了路不成!二公子稍安勿躁,跟着我就好。”雷傲此时倒是信誓旦旦。 只是他心底的如意算盘打的噼啪响,一方面他想借助季云信的兵力清除忆汐宫,另一方面他手握忆汐宫安插在各处的细作名单和浮生之毒两大法宝,到时候再以此作为筹码,说不定封侯拜相都是有可能的!一个阶下之囚,一夜之间变身万户侯,真是好不得意。 季云信不了解忆汐宫里的运作,自然不清楚雷傲真正的想法。此刻只能带兵跟着他前行。 可继续走着走着,原本浮现在雷傲脸上的志在必得的神情不见了,只见他双眉紧锁,越走越慢。 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季云信的心头,眼看现在林子中雾气渐浓,众人怕是要在这林子中过夜了,季云信给贴身侍卫王强使了个眼色,王强会意,走到雷傲身边,用力一拍雷傲的肩膀。 “都走了这么久了,你别告诉我,你压根儿就找不着啊?” “不应该啊,照理说这里应该就是宫门口了呀!”雷傲自言自语道。 “你小子果然有猫腻!”王强一使劲儿,一脚踹在雷傲的关节处,雷傲吃痛,跪在了地上。 季云信怒火攻心,下马站在雷傲跟前道:“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若是还找不到,休怪我对你不气了!” “别别别,二公子,你我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怎么会骗您呢!更何况您要是现在处死了我,您连这森林都出不去!”雷傲跪着爬过去,抱住季云信的腿道,“许是他们又变换了宫门阵法,给我点时间,一定可以,一定可以的!” 季云信自然知道雷傲说的是真的,“哼”了一声,甩开雷傲的双手,走到了一旁歇息去了。 别看雷傲硬着头皮更季云信承诺,其实自己心里却打着小鼓,回宫的路他再熟悉不过了,那几种阵法,他也是熟门熟路,刚刚他已经都试过一遍了,根本就看不到宫门,雷傲看看季云信身后的大军,不由得咽了下口水,强行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慌,再仔细推测几遍。 就在雷傲蹲在地上,拿着根树枝推测之时,身后的军队中,传来骚动的声音。不一会儿,有人来报,说是兵士们遭到了野兽的攻击,只是这林中雾气实在太浓,加上这野兽的速度太快,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 季云信听罢,转身一把将雷傲从地上拽了一起来,恶狠狠的将他推到前面的树干上,“林中有野兽,为何你来之前不说?” 第一百八十九章 恶报 “野兽?”雷傲大惊,“他们放出了狼卫!” 忆汐宫饲养狼群加以驯化的事儿他是知道的,只是他在忆汐宫这么多年,却从未见过狼卫被放出来过。现在林子里突然多了这吃人的野兽,除了是琴宏放出了狼卫外,雷傲想不到还有其他的可能。 既然琴宏放出了狼卫,那么他定是已经得知自己带兵前来清除忆汐宫的消息。可琴宏是如何得知的呢? 雷傲反推开季云信,面露狰狞的说道:“我说我怎么找了半天,也找不到宫门,原来竟是你们有人通风报了信!二公子,你的人里有细作,这可怪不得我!” 季云信听罢,一下子石化在了当场。他的人当中有忆汐宫的细作? 季云信不由得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王强和山涛,连连摇头,他二人相伴辅佐他多时,绝不会是细作。难道是军队里的人?季云信不由得愁眉紧锁,这么多人便真是有细作,也绝非即刻便能抓的出来。 现在身后的兵士里已经传出一阵接一阵的呼叫声,在这浓雾中,人与人几乎对面不识,别提去对抗狼了。季云信立即下令,全部人立即上树,越高越好。 身后传来吵乱的声音,拖拽的声音,呼救的声音,乱作一团。季云信也顾不了那么多,眼看着雾气是越来越大,只能安排王强和山涛先上树保命。 就在他回身安排的时间,身后的雷傲“啊……”大叫一声,季云信连忙回头,只见两只狼冲着他扑了过来。 雷傲疯了一般朝着他在的方向跑了过来,季云信一个迟疑的时间,雷傲从他身边跑了过去,将他和王强,山涛留给了狼卫。 季云信大喊:“先生,去追雷傲!千万别让他跑了!”自己则和王强背靠着背挥起手中的佩刀,与狼相抗。 这些狼卫不同于一般的狼,极是狡猾,知道借着浓雾隐藏自己。季云信心中冒出冷汗,今夜看来若不是一番苦战,是回不去了! 杀戮之心已起,季云信身体忽然涌出许多力量,头脑也清晰起来,“王强,你和我就这般,往前走,无论如何不能将背部暴露出来!” 季云信知道,狼族最爱袭击人的背部,一旦被狼搭了肩,只要你回头,必定成为狼口中的肉糜。 …… “琴司征,现在情况如何了?”九歌披着衣服,站在殿门口,打远处瞧着琴宏回来,连忙问道。 “他们带来了大批人马!索性现在是黑夜,狼卫袭击的效果还不错!今夜过后他们必定伤亡惨重!” “雷傲呢?”九歌最为关心的不是那些军队,正是手握浮生解药的雷傲。 “之前被狼卫袭击过,现在情况不明!” “一定要捉活的回来!” 用狼卫袭击季云信,使他失去对雷傲的信任,先堵住雷傲的出卖消息的路,再活捉雷傲,逼其交出浮生之毒的解药。九歌不知道雷傲究竟透露了多少忆汐宫的事给季云信,现如今只能先做如此安排。 …… 雷傲在前面慌不择路的跑着,山涛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的追着,山涛不敢大意,用尽全力跟着雷傲,他知道,若是丢了雷傲,他和季云信能不能安全出得了这个林子都是两说,别提还有季云信身上的浮生之毒。 忽然身后凉风起,山涛只感觉到耳畔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耳边跳到了他们前面。一个不留神,山涛直直撞在了雷傲的背上,透过雷傲的肩头望去,一只狼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正露出狰狞的牙齿,发出低沉的嘶吼,两眼泛着幽幽的绿光看着他们。 山涛不过是个文人,刚刚追着雷傲已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此刻看着眼前这番情景,自然头皮发麻,呼吸阻滞。 身前的雷傲一步步后退,山涛也跟着后退,听着前面狼卫爪子与地面发出的摩擦声,山涛几乎停止了思考。“跑!”说着,雷傲转身就跑,哪里还管愣在原地的山涛。 雷傲就这么跑了,将山涛直接留给了狼卫,眨眼的功夫,山涛也想转身跑,可他竟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双脚像是压了两块石头,竟是一动也动不了。 山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心中暗道“此命休矣!” 就在山涛以为自己就要成为狼卫的晚餐的时候,狼卫却跃过他,直追雷傲而去。山涛两腿一软,瘫坐在地,此刻凉风一吹,才发现,自己身上竟早已被冷汗浸透了。 不停奔跑的雷傲早已三魂被吓跑了两魂,眼前的浓雾早已看不清前方的路了,他只觉得身后的狼卫离他如此之近,好几次与狼卫的爪子擦身而过。他不敢爬树,只能疯了一般的跑。 季云信和王强两个人背靠着背,挥舞着长剑,竖起耳朵,仔细辨别着周围的声音。忽然季云信前方有淅淅索索的响声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季云信不敢说话,他的心一瞬间揪了起来,待感觉到那淅淅索索的声音来到自己身边时,季云信不由得闭上眼睛,拿着手中的剑一顿猛刺。 “啊……”人的哀嚎声传来,季云信惊讶的连忙睁开眼睛,一个人影跌进了他的怀里,“雷傲!” 季云信一手揽住即将倒下的雷傲,这才看清楚,自己刚刚那一剑,正正刺中了雷傲的心口。那雷傲呕了几口鲜血,来不及多说一句话,便在季云信的怀了咽了气。 季云信有些慌了,丢下剑,死劲儿晃着雷傲,可眼前的雷傲却没有半点反应。 “公子,公子!”王强拽起一旁已经呆了的季云信,连抱带拖的这才将他架到了树上。 …… “什么?死了?”得知雷傲的死讯,九歌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是,操控狼卫的人来报,原本是想着,将雷傲逼回忆汐宫,却不想那雷傲乱跑,大雾中被人一剑刺中而亡。”说罢,琴宏躬身跪地,“宫主,属下办事不力,断了大家的生路,还请宫主责罚。” “琴司征快起来,这事怎么能怪你,其实就算真的抓到雷傲,我也没有把握能让他交出解药!”九歌连忙上去搀扶琴宏。 琴宏抬头,正撞上九歌清澈的眼神,心旌一动,不由得低下了头。 第一百九十章 放过 琴宏的心就像是在一团平静的湖水中投下了一块石头,溅起阵阵涟漪。之前自己种种的奇怪举动似乎也有了一个理由,只是这个理由现在想来,却让琴宏惊讶不已。 现在雷傲死在慌乱之中,亦算是得了应有的恶报。 想起雷傲,九歌不由得想起子青先生,心中一阵疼痛,雷傲和他,何其相似,最后都是在用仇恨报复仇恨,最后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忽然九歌想起季子青临终前吟诵的两句诗,总觉得当时的情景之下,那两句诗文显得很是突兀,“依稀明月照松间,不见人间有白头!” 琴宏原本见九歌正在沉思,想要悄然退下,忽的听闻九歌所念的诗句,便停了下来,“宫主可曾到过先宫主的寝殿?” 九歌有些茫然不知道琴宏如何有此一问,摇了摇头。 “那便奇怪了,这两句诗便是先宫主寝殿床头的一副字画,曾下过死令,谁也不能碰!”琴宏有些不明所以。 “琴司征,劳烦快带我去先生的寝殿!”九歌一把抓住琴宏的衣袖,恳求道。 琴宏被九歌拽着衣袖,心中一震,只觉得浑身发麻,连忙点头,去旁边取了个烛灯隐藏了自己的慌乱,做了个引路的姿势,便自顾自的走在前面带路了。 …… 季云信此刻趴在树上,脑海中满是刚刚雷傲满身是血躺在自己怀里的景象,连番惊吓,直到现在浑身都抖动不已。 多年来,季云信虽然亦在刀光剑影中摸爬滚打,也见过不少杀戮,但没上过战场的他,还是第一次有人死在他的怀里,自然心绪难平。 一旁的王强担心他神思涣散会一不小心跌下树去,只能唤到:“公子,公子,你一定把紧了,小心掉下去啊!”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蒙蒙亮了起来,浓雾渐渐退去,视力恢复,清晨的秋风吹来,露水噼里啪啦的落在身上,与一夜冷汗浸湿的衣衫碰到一起,入骨的寒凉,身体不由得抖动起来。 季云信早已浑身僵硬,突然间身体这般抖动,一不留神,便从树上滑了下去,幸亏一直看着他的王强不要命的揽了他,将自己垫在了他的身下,季云信才没有摔伤。 季云信看着被压的连声咳嗽的王强,神思总算是回来了,连忙上前扶起王强,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王强没有回答季云信的问题,反倒伸手一把抓住季云信的双臂,“公子,您可算清醒了!” 季云信点了点头,看着地上留下的一滩血迹和拖拽的痕迹,一副不愿相信的神情,“王强,我昨夜真的刺死了雷傲?” 王强看着自家公子这幅神情,心中有些不忍,想了一想,还是点了点头。随即解释到:“昨夜浓雾,又有狼卫袭击,那番情境下,雷傲突然扑了出来,实在怨不得公子你啊!” “啪”季云信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树干上,树干上立刻留下了鲜血。 现在季云信是丢了夫人又折兵。原本孤注一掷跟着雷傲来荡平忆汐宫,却连忆汐宫的宫门都没见到,雷傲还被自己杀了,自己身上的浮生之毒不知该如何去解不说,现在就是走不走的出这迷雾森林都成问题,更别提回去要如何同父王交代了实在是一败涂地。 “公子,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王强常年习武,性子沉静,深知此刻并非自怨自艾的时候。 季云信闭着眼睛,沉默再三,再睁开眼睛时,心中已有了对策,无论如何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趁着白天,视线还可视物的时候,抓紧时间离开。 “立刻清点剩余的人,集合!” “是!” …… 季云信在林中饱尝败果,九歌和琴宏却在季子青的寝殿内发现了密室。原来季子青床头那从不让人碰的字画下竟然隐藏着一个开关,将宫主令牌的凸起处嵌入进去,轻轻转动,床板翻起,露出密室的入口。 “没想到,他竟然将这些年忆汐宫细作所收集的情报全部汇总在此!”九歌翻看了几策卷宗,全部都是安插在各处的细作暗自报回来的情报。 九歌看着满屋子密密麻麻的卷宗,很难想象子青先生是如何一个人整理归档的。这些年,他的时间究竟是如何分配,才能做到一边守在云礼身边,一边创建了如此庞大又复杂的忆汐宫的。 “不仅是情报”另一边翻看卷宗的琴宏说道:“宫主还请来看!” 九歌紧走了几步,来到琴宏身旁,眼睛看向琴宏手中正拿着的卷宗,不禁惊讶道:“药方?” “确切说是浮生之毒的毒方!”琴宏仿佛看到希望一般,抬头看向九歌。 九歌接过琴宏手中的毒方,一脸惊喜的看向琴宏“这么说我们有办法解这浮生之毒了?” 听到这话,琴宏的脸色瞬间由晴转阴,有些神伤的摇了摇头,“雷傲和先宫主一直以来给我们的解药都是只能暂时压制体内的浮生之毒,不能根除。” “对对对”九歌突然间想起萧老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药王谷中的若梦与浮生背向而生,只有若梦能压制住浮生的毒性。“我这就去药王谷找查堂主。” “忆汐宫一向与药王谷并无交情,且几次陷害药王谷在先,恐怕……”琴宏后面的话没说完,他知道,这种情况下药王谷绝不会伸出援手。 “师傅!”九歌慌忙走出密室,回到住处,找到铁娘,“铁娘,你务必快马加鞭赶回王府,找到我师傅,求他两日内无论如何要赶回药王谷救命。” 铁娘知道此事事关忆汐宫众人性命,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去突然想起来,“九歌,二公子的兵马现在还在外面,我……” “琴司征!”九歌连忙回头看向琴宏。 “宫主的意思是要放了他们?”琴宏显然有些不愿意,“这些人已经知道了忆汐宫的大致所在,若是放回去,难保他日不会去而复归!忆汐宫不能冒这个险啊!” 第一百九十一章 解药 “他们此次来荡平忆汐宫,所带的兵马定不在少数!要清除他们所有人,必定又是一场恶战,琴司征难道还想看着宫里的人再次为仇恨丢掉性命吗?”九歌不答反问道。 九歌看着一旁不出声的琴宏,言语间温柔了下来,“再加上,你们身上的毒发作在即,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与这些当兵的厮杀!” 琴宏知道九歌所说的都是事实,可在忆汐宫多年,做事早已养成了狠辣的性子,此刻虽不在吱声,但是却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为难模样。 “琴大哥,现在子青先生已经殒身,复仇再也不是忆汐宫所做一切的目的了,不是吗?当初您放过了我,必定是心存善念的,我想经过昨夜那场危机,他们已经知道忆汐宫绝非能够轻易擅闯的,想来日后也不会再来了!既然如此,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九歌没有用宫主的身份强制琴宏听令,反而是一副商量的口吻,动之以情。琴宏此刻哪里还有半分不情愿,连忙抱拳躬身道:“宫主言重了,此事但凭宫主做主!” “好”九歌一手托住琴宏的双臂将其扶了起来,安排到:“你和狼卫,暗卫一起到迷雾森林中给他们指一条生路,警告他们此次只是小惩大诫,若日后还敢觊觎忆汐宫,便定叫他们有去无回。” “属下遵命!” 琴宏这边刚走,九歌便立即安排铁娘到:“铁娘,你跟在琴司征身后,待二公子他们离去之后,你便骑快马绕行,切记一定要快,要快!” “是!” …… “公子,我们所带来的八千骑兵,昨夜一夜死伤大约千名左右,有很多是军中大乱之时,意外被同伴刺死的,还有些是被吓死的!死状极恐怖!” 不过一些狼卫,就让大军损失千人之多,季云信不敢想象,若继续在这里呆下去,是否会全军覆没。 “公子!”季云信正在沉思之时,山涛手持着一根树枝做拐杖,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 “山先生,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季云信连忙上前扶住身形几乎不稳的山涛。 “公子,山涛有负所托,让雷傲跑了!还请公子降罪!”山涛顺势就要往地上跪。 “雷傲已死!先生快起身吧!” “什么?”山涛惊讶,“可是被那狼卫杀死的?” “不,是我!”一想到这个,季云信的头便疼痛欲裂,“昨夜我以为从身后冲过来的是狼卫,一顿猛刺,没想到是他!” “那公子身上的毒?”山涛有些惊慌失措,却不是因为季云信杀了雷傲,而是季云信身上的浮生之毒。 “先生莫要心急。这个毒要毒发应该还有些时日,我们现在赶回王府,找名医来解解试试,或者从之前那个吃过解药的兵士身上,看看能否有线索。” 山涛心中暗暗惊奇,这二公子实非普通人,在自己身中奇毒,没有解药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如此冷静安排,自己没有跟错人。 正在众人集结,准备开拔之时,淡雾中走来一群人,身旁跟着数十匹狼卫,狼卫身边,树上腾飞这十几个身着黑衣的暗卫,与当时在大殿之上,刺杀季云信和季光的人着装相同。 “忆汐宫!”季云信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判断出了这些人的身份。 身旁的兵士们见到狼卫和暗卫,想起昨夜的惊险时分,不由得慌了手脚,四处乱窜起来,即便是季云信等人再三喝止,也难以安抚众人。一时间好不容易刚刚集结好的军队,又散了开来。 看着流着口水,强壮凶狠的狼卫,季云信也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强撑着自己没有落荒而逃。 “昨夜对尔等不过是小惩大诫,若今日你们还敢在此逗留,觊觎忆汐宫,定叫你们死无全尸”琴宏站在高处,大声警告道。 山涛上前,挡在季云信身前,躬身抱拳道“昨夜已经见识到贵帮的厉害之处,我等今日便会返程!只是这迷雾森林实在难行,不知能否烦请贵帮的人带路!” 琴宏对一旁一个黑衣暗卫使了个眼色,那人便在前跳跃在枝头间。“跟着我们的人,便能出去了!记住我之前说的,再敢来骚扰忆汐宫,我们绝不手软!” 山涛冲着琴宏躬了躬身,算是道过了谢,便同季云信,王强一起,带着惊慌失措的兵士们,紧跟着暗卫出了森林。 一路之上,季云信等人不由得惊奇,这迷雾森林中果然机关重重,若不是忆汐宫的人带路,他们必定是有去无回。 山涛铁青着脸,一路无语,似是自言自语的念叨着什么。 …… 九歌在琴宏赶回来时也做好了离开的准备,看着不明所以的琴宏道“我实在担心铁娘赶回不来,到时候若是误了时间,你们毒发可该怎么办,所以,我们先行赶往药王谷,那应该有若梦,就算解不了你们身上的浮生,暂时压制也是好的!” 琴宏感激的看着一脸焦急的九歌,在忆汐宫这么些年,亦有不能按时发放解药的时候,到时候浑身奇痒,抓挠不止,可却从没有人这般怜惜过他们。此刻九歌急切的神情,琴宏看在眼里,忽然觉得眼前此人珍稀无比。 “我同宫主一起!”除了跟着她,保护她,琴宏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她做些什么。他忽然有种感觉是自己和忆汐宫的这些人拖累了她,不然她一个姑娘又何须承担这些。 …… 索性药王谷离忆汐宫并不算太远,九歌等人一路上马不停蹄,几乎都没有休息,终于在第三日天黑之前赶到了药王谷。 有了上次的拜访,此次倒是容易了很多,药王谷的守卫没有为难,便通报了查穆。 “九歌姑娘,你这一路风尘的,究竟所为何事啊?”查穆瞧着一脸憔悴的九歌,有些惊奇。 “查堂主,九歌这次是来求您救命的!” “救命?”查穆有些警惕的看着跟在九歌身后的琴宏等人。 “对,不知道药王谷里可有此毒的解药?”九歌说着递上去在季子青寝殿内拿到的毒方。 “浮生?”查穆先是有些惊讶,继而又摇了摇头,“不对,这浮生中没有红没!这是?” “堂主猜的没错,这是雷傲所制的浮生之毒!” 第一百九十二章 毒发 “你想救忆汐宫的人?”查穆合上手中的毒方,盯着九歌,等着她的答案。 九歌点了点头,原本想说她知道这对药王谷来说有些问难,可话还未出口,查穆便将毒方塞回了她手里。 “对不起九歌姑娘,虽说您有萧老这层关系在,但忆汐宫害我师傅至今下落不明,师弟出走为害一方,还屡次将罪名推在我药王谷头上,害我们几次被敌人上门讨要说法,这忆汐宫的人,我不能救!”查穆这番推却句句在理,只是这其中有诸多缘由是他说不知的。 九歌竟一时不知道该从何开始解释,只能道:“你们的师傅,洛谷主没有死,相信过不了几日,他就该回来了!” 查穆将信将疑的看着九歌,并不完全相信,自己找了这许多年的人,会突然凭空冒出来。 查穆自然知道九歌现如今告诉他师傅尚且活在世间,不过是为了让药王谷为忆汐宫的众人解毒,一时间又不好明说他心中的猜疑,只能说了一句缓解气氛的话,“若真如九歌姑娘所言,那等师傅回来,他老人家若是同意,我等立刻配制解药救他们,绝不耽搁!” “不行啊,查堂主!”九歌情急之下,低头躬身道:“他们体内的浮生还有两日便要发作了,实在不能等啊!更何况,更何况我已经安排了人去找谷主,到时候他们需要药材,也必定会回到药王谷的。九歌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还望查堂主救命啊!” 九歌情急之下,竟然双膝跪在了地上,眼里含着泪光,“忆汐宫的宫主和雷傲已死,这些人不过是些被浮生控制的可怜之人,查堂主济世为怀,还请救救他们吧!” 查穆看着地上跪着的九歌,心中隐隐有所松动。转眼看向九歌身后之人,此刻琴宏等人看着九歌为了他们,竟然不惜下跪求药,心中早已感激不已,连忙上前想扶起九歌,“宫主,我等实在不值得您如此做啊!” 查穆听到九歌身后跟着的这几个人竟然唤她做宫主,原本已经松动的心不由得气愤起来,难怪九歌竟然为了他们下跪求药,“九宫主真是好算计,若不是你身后的属下说漏了嘴,恐怕我都不知道,令人闻风丧胆的忆汐宫现在竟是姑娘在当家!” 说罢,查穆冷哼一声,“我药王谷虽没什么势力,但也绝不任人玩弄!”说罢,决绝的转身就走。 “查堂主,查堂主,听我解释,事情不是那个样子的!”九歌跪着想追上离去的查穆,却被门口的护卫一把拦了下来。 “宫主!”琴宏等人想过去将九歌搀扶起来,被九歌一掌推开了,有些怨恨的看着一脸无措的琴宏,心知怪不得他们,可实在是又急又气,只能扭过头,对护卫说道:“还烦请二位通报一下查堂主,九歌知道他仁义心肠,必定不会见死不救的,九歌就在这跪着,求他救救忆汐宫众人!” 以九歌的聪慧,自然知道此时跪在此处是下下之策,可他们空有毒方,一不懂得如何配置解药,二没有若梦这药材,现在时间紧迫,根本就没有给她回旋的余地。她只能跪在这里等查穆心软,等铁娘能顺利带来洛怀峰。 琴宏等人心里早就柔软的一塌糊涂,他们何时被人如此对待过,现在看九歌执拗的跪在门口求药,即便知道这是下策,也愿意冒着随时毒发的危险同这个姑娘在一处。 …… 不到夜半时分,查穆已经遣人问过三次了,得到的都是众人依旧跪在山门口的答复。心中有些懊恼。其实那毒方已经被雷傲改过了,没有了红没,那若梦不知道还有没有作用,他实在没有十足的把握。 “算了算了,既然他们毒发在即,定是跪一会儿就要回去找其他法子的!”查穆试着安慰自己,心绪不宁的他只能合衣躺在床上,强行让自己闭上眼睛。 九歌这段时间实在是太过颠簸,先是被黑衣人刺杀撞伤了头,而后未及复原便知道了季子青的事儿,心中伤痛难愈,后来赶去救忆汐宫,却被狼卫所伤,现在又一路颠簸来药王谷求药,长时间的奔波操劳加之身上的伤痛,此时跪在地上的九歌已渐渐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回头看着同她一道跪在山门外的琴宏等人,看着他们看向自己希冀关切的目光,九歌咬了咬牙,坚持着,虽与查堂主相处时间不长,但她知道查穆并非狠心之人。 查穆在床上辗转反侧了整整一夜,当雄鸡报晓的时候,据换班回来的护卫报,九歌等众人依旧跪在门外,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查穆气极,这姑娘怎得如此这般倔强,又是如此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了一会儿,查穆越想越气,一甩衣袖,到了藏书阁,找出关于浮生之毒的配制和药理的卷宗,研究起来。 他记得萧老曾经说过,雷傲的浮生之毒用的是尸香替代了红没,他从未用尸香炼制过毒药,此时也只能临时抱佛脚了。 浮生之毒越是靠近毒发的时间,中毒之人双颊的红晕便会越重,此时他们几个大老爷们跟着九歌跪了一夜,照理脸色应该发白才对,可琴宏等人的脸上却浮出嫣红之色,像擦了胭脂一般,看着极是怪异。 九歌顶着一张惨白的脸回头一看,着实吓了一跳,她虽知道这浮生之毒的厉害,却从未见过毒发,如今见身后这几个大老爷们,一个个顶着一张擦脂抹粉般的脸,怎能不害怕。 “护卫,能不能再去通报一声,他们实在撑不住了!求查堂主救命啊!或者,或者,告诉我若梦在何处,我自己去采亦可啊!求求你们了!”九歌心中一阵慌乱,只能拽着护卫的衣摆,恳求道。 护卫二人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九歌身后几人怪异的模样,哀叹一声,便去通报了。 九歌满怀希望的等着,可等来等去,护卫却是只身一人回来了,冲着她摇了摇头,“堂主不在房中,我找遍了他可能去的地方,就是找不着人!” 第一百九十三章 回谷 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偌大的太阳顶在头顶,烤的人头晕眼花,又加上谷中草植遍布,空气湿润,又有各种蛇虫毒蚁发出的气味,冲击着人的嗅觉。 九歌在这样的环境中跪了这么久,累弱的身体早就是在硬扛,现在听闻找不到查穆,一时急火攻心,两眼一抹黑,身子支撑不住,向一旁倒去。 “九歌!”恍惚间,九歌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迷迷糊糊中看到一个壮硕的身影朝着她跑了过来,将她揽在自己怀里,“师傅,求你,救……救……”九歌话没说完,彻底晕了过去。 “谷,谷主……回来了!”守门的护卫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结结巴巴的喊道。 洛怀峰抱起九歌,看了一眼一旁激动不已的护卫,轻轻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便急匆匆的带着九歌冲了进去。身后的琴宏等人强压着身上的不适,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 洛怀峰抱着九歌冲进来的时候,正赶上从藏书阁下来的查穆,查穆查了一上午,这才稍微有了些头绪,原想着若是九歌等人依旧跪着没有离去,便将他们迎进来商议合计,却不想恰好碰到了抱着九歌的洛怀峰,一时间查穆呆住了。 “我的房间可还空着?”洛怀峰见到查穆,张口便问。 “空,空着!”查穆呆呆的回答洛怀峰的问题,回答完毕,看着洛怀峰离开的背影,心中翻腾起强大的喜悦,“师傅,师傅真的回来了!”连忙凑身,跟了上去。 洛怀峰一脚踢开寝室的门,心中一惊,屋内没有一丝灰尘,一切布置和他当年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可见查穆他们定是命人日日打扫房屋,将其维持原状。 洛怀峰来不及诉说心中的感动,连忙将九歌放置在床榻之上,手指变换着切脉,直到诊清九歌并无大碍之后,这才吐出一口气。 此时九歌似乎是要转醒,一个翻身,压到了腿上的伤口,闭着眼睛的九歌不由得咝了一声。洛怀峰皱了皱眉,看向九歌的小腿处,由于长途奔波,又跪了那许久的时间,小腿处的伤口有些溃脓,脓液顺着裤腿渗了出来。 洛怀峰皱着眉头,掀开九歌的裤脚,一道长长的伤口露了出来,洛怀峰转头有些气愤的看向铁娘和琴宏,言语间备是责备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被狼所伤!”铁娘连忙回答道。 洛怀峰责备的眼神瞥向琴宏等人,最后落定在查穆身上,“她身上有伤,你就这样让她在门外跪了那么久,我看你这个堂主是做到头了!” “师傅,我……”查穆心中有些委屈,师傅这回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还没来得及品尝久别重逢的喜悦,就被这一顿数落。 “师傅……”九歌虚弱的声音传来,“不要……责怪查堂主!” “九歌!” “你身子太弱,先不要说话”洛怀峰见九歌转醒,急忙安排到“我的药箱可还在?” “在在,我这便去取来!”查穆这边转身几乎是小跑着去取药箱。 “你自己的身子你自己不知道吗?身上有伤,就不能不要折腾自己?”洛怀峰一脸嗔怪的数落着九歌,仿佛那个在听竹院后厨同九歌一起打闹的人又回来了一样。 “师傅,我不打紧,不过是皮肉伤!先救他们!”九歌试图起身,拽住洛怀峰的衣角恳求他。 洛怀峰扭头看了一眼琴宏等人,略带鄙弃的说道,“你管好自己吧先,他们我自有主张!” “师傅,他们不过是被人操控,听令行事之人,往事种种,实在不能全怪罪他们啊!”九歌担心洛怀峰记挂着萧晚白的死,不肯医治琴宏等人。 “九歌,你就放心吧!洛谷主就是为了救他们,才先来玉叠峰的!”铁娘忍不住插话道。 “如此,甚好,甚好”九歌心中惊喜,“九歌谢谢师傅。” 九歌欲起身道谢,被洛怀峰几步上前按倒在床上,“谢什么谢,要谢也不是你谢我!” 九歌笑了笑,这洛谷主果然还是之前的性子,一点没变。 说话间查穆拿来了洛怀峰昔年所用的医药箱,洛怀峰小心翼翼的双手摩挲着,仿佛在安慰一个许久未见面的老朋友。 “您走这么多年,这个箱子我们一直供奉在化雨堂,从未敢打开过。”查穆小心翼翼的说道。 “这些年,难为你了!”洛怀峰此刻眼中隐隐有泪在眼眶打转。 直到此时,洛怀峰才显露出平日里不轻易显露的情愫,而这些对于查穆而言,已经足够抵得上这些年自己全力维持药王谷的辛劳。 洛怀峰动作轻柔的打开药箱,重新给九歌的伤口上了药后,才使了个眼色,带着琴宏等人出了门。 九歌想跟着,却被洛怀峰一个眼神制止了。铁娘连忙上前,按住九歌,“你就放心吧,既然洛谷主答应了救他们,就一定会做到的!” …… 出了寝室,洛怀峰带着众人直奔药炉。 “洛谷主,我们这是?”琴宏也算是忆汐宫能做主的人,此刻被药王谷的人牵着鼻子走,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 “坐下,把手给我!”洛怀峰将手搭在琴宏的脉搏上,仔细切着。 “师傅,这是九歌带来的毒方,我已经研究过了,其他的均和浮生一样,只是这红没变成了尸香,虽说功效香味类似,但药理却不相同,若是盲目用若梦解毒,就怕会引起其他病变!”查穆将上午自己斟酌的结果说与洛怀峰听。 洛怀峰点点头,算是认同查穆所说的。转头看看琴宏等人现在双颊的绯红,知道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试毒,进行保守医治了。 “查穆,你先去准备方子上其他的药材!”洛怀峰以不容置喙的语气安排到。 “谷主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等说?”琴宏敏锐的察觉到,洛怀峰似乎是想支走查穆。 “不错!”洛怀峰扭头,凝重无比的对琴宏道:“若我说,让你们以命解毒,你们可愿意?” 第一百九十四章 活着 “以命解毒?”琴宏等人虽说早已做好了解毒必须付出代价的准备,可洛怀峰此话一出还是让在座几人吃了一惊。 “不错,这浮生之毒被雷傲加入了尸香,虽说药效同真正的浮生之毒一样,但药理已改,若梦对其并无效用。” 说罢,洛怀峰停了一停,四周观望了一下,确定无人后继续道:“至于尸毒的解法,禁书七重志中倒是有记载,现如今我只能尝试将尸毒和浮生之毒的解法融二为一,此术亦是我谷中的禁术,且最终能否解了诸位身上的毒,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一旦解毒失败,诸位旧毒未解,又添新毒,两种毒在体内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无人知晓,所以我才说是以命解毒!不过……” “不过什么,洛谷主但说无妨!”琴宏见洛怀峰有些欲言又止。 “其实我不应该此刻告诉你们,影响你们自己的判断的,只是利弊还是要同你们讲清楚。此种解法的弊端我已经告知诸位,但好处就是它会彻底解了诸位身上的浮生之毒!之后无需再定期服用解药。” 今后再也无需定期服用解药,就是说再也不会有人用这个药物控制他们了。琴宏等人心中自然欣喜若狂。 他们当初服下这浮生之毒,多多少少都是受人胁迫的,现在告知他们此后再也不会有人用解药威胁他们,要他们做自己不甘愿做的事儿了,如此巨大的利处,怎么会不心动。 难怪洛怀峰会说这个好处不应该提前告诉他们影响他们的判断。 琴宏转头看了看其余众人,其余几位冲着琴宏微微点了点头,表明几人现在心意一致。 “洛谷主其实不必为难,我等现在的情况,谷主一看便知,根本撑不了多久,若是谷主不给我等解毒,可能我们连五天都活不过去,现在知道有法子能永远解了身上的浮生,我等又怎么会不愿意呢!只是九歌姑娘既是现任宫主,照规矩我们还是应该求得她的同意的!” 如果说一开始琴宏是因为季子青留下的宫主令,不得不奉九歌为宫主的话,那么经过了这些事,现在琴宏心中早已视九歌为主,将这条命交给了她。此刻解毒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而且解毒后他们便不再受浮生之毒的控制了,于情于理确实需要征得九歌的同意才可以。 洛怀峰原本以为这些个忆汐宫的人要么欣喜的答应,要么胆怯的拒绝。却从没想过他们竟然想的是事先征得九歌的同意。倒是让洛怀峰对这几人另眼相看了几分。 …… “不行,我师傅呢?我去找他,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九歌听了琴宏等人的回报,连连摇头,挣脱一旁搀扶着的铁娘,就要去找洛怀峰。 她并不是着急琴宏等人要永远解开这身上的浮生之毒,从此不再受控制,而急的是他们为了解毒,可能会丢掉性命。琴宏等人看着九歌这番动作,心中感动的一塌糊涂。在忆汐宫多年,早已被训练成为只讲利益的冷血杀手,何时被人如此温柔以待过。 “宫主!”琴宏率领众人跪在地上,“难道您以为,以洛谷主的脾性,会明明知道更安全的办法不用,偏要我等以命做赌吗?” 琴宏这一句反问让九歌静在了原地,不错,若真的还有别的法子,师傅又怎么会出此下策呢!“可,可是,万一……”九歌实在担心,他们会因此失了性命。 “宫主!今生能有机会摆脱这毒,绝对值得我等付出任何代价。”琴宏决绝的说道:“还请宫主首肯!” 九歌看了看众人,皆一副不惧天地的表情,只能道:“好!” …… “公子,你身子可有不适?”山涛看着骑着马走在前方的季云信,关切的问道。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季云信心中泛起侥幸之情,安慰山涛道:“说不定,雷傲身上根本就没有毒药,他不过是吓唬我而已!” “希望如此!”山涛话锋一转,“只是此次我们就这么回去,且如何于王上交代啊?” “唉”说起这个,季云信便免不了一阵头疼,当初就是担心王上会疑心他与忆汐宫有关系,他才同意了雷傲的条件,服下了浮生之毒,原本想着剿灭了忆汐宫,立件大功,可现在他损兵折将而归,一无所获,该如何同王上交代,实在是令人头疼。“山先生可有什么办法?” “老夫倒是想着,其实王上怀疑倒也无甚要紧!现如今大公子已经再无翻身之日,三公子又与忆汐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不论王上是否怀疑公子,公子都是王上唯一可堪重用之人。” 山涛安慰季云信接着道:“能剿灭忆汐宫,立下大功自然是好,可灭不了,老夫觉得也无甚要紧。回去实话实说便好!” 真的是这样吗?季云信心中不停的打鼓,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山涛看着沉思的季云信,竟觉得他的脸色有些怪异,双颊有些微微泛红。 …… 洛怀峰闭关为众人解毒今日已经是第三天了,也是最后一天。琴宏等人是死是活,等下待洛怀峰打开药炉的大门,便一清二楚了。 九歌在药炉外面来回踱着步子,两只手紧紧扭在一起,她知道现在忆汐宫里的其他人,必定已经奇痒难耐,忍不住抓挠起来,若是继续这么下去,创面越来越大,便是有解药也难以救得回来了! 就在九歌思绪四散之时,药炉的大门吱纽一声打开了,九歌等人欣喜的转头,死死的盯着药炉。 在瞧见琴宏等人面容憔悴不已,脸色惨白,却活生生走出来的时候,九歌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高兴地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了。 此时琴宏看着门外欣喜不已的九歌,心中一动,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上来,一把揽过九歌紧紧抱在怀里,劫后余生般的语气道“我还活着!今后可以真正的活着了!” 九歌兴奋的拍打着琴宏,此情此景之下,显然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对,你做到了,你们赌赢了!” “九歌!”忽然背后有人略带怒气的喊着九歌的名字。 第一百九十五章 重担 九歌闻声,挣开琴宏的怀抱,转头寻声望去,“易真?” 易真大跨步上前,一把拽过九歌,用自己的身子挡住,语带不善的盯着琴宏问道:“你是谁?” “你又是谁?”琴宏没有闪躲,也没有回答,而是不甘示弱的回问道。 九歌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用力转过易真的身子,惊喜的问道:“你怎么来这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离开怎么也不告诉我和谷主一声,害我们一顿着急!”易真有些嗔怪,眼神又无比温柔的看着九歌。 “我当时救人心切,又担心大家一起都走了,惹人怀疑,所以……”九歌一脸歉意的看向易真“你也知道的,现在的听竹院再也经不起任何风雨了!” “那你好歹也告诉我们一声啊!”易真抓着九歌的双臂,“你可知道你丢了我们有多着急!” 九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宫主,我们几个实在有些疲累,不知宫主可否下令,让大家回去歇息?” 琴宏见这突然冒出来的易真抓着九歌的双臂,心中不由得生出些怨气来,又不好直接打断,转念便想出了这个主意。 琴宏这话一出,果然将九歌的注意力重新吸引了过去,“对对对,瞧我!走走走,大家先用些早膳,恢复恢复体力。” “宫主?”易真不可思议的看着正在张罗着众人的九歌,“忆汐宫宫主?” “易真,此事说来话长,容我稍后给你解释!” …… “什么?季子青竟然将忆汐宫交到了你手上?” 待九歌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的同易真和洛怀峰解释清楚,易真不禁脱口而出。 “我拿着那令牌当时也并不知道子青先生是何意!”九歌仿佛想通的释然道:“想来,他竟是早有安排,最终还是要护云礼周全。” “哼,这种黑心的杀手组织留着早晚是个祸害!”易真事到如今还是不能释怀忆汐宫杀了萧晚白这件事。 “这一切都是季子青的安排,剩下的人不过是听令行事罢了!忆汐宫今后是好是坏,自然还是要看继任之人!” “你的意思是,你还要让这个组织继续存在下去啊?” 易真一直以为忆汐宫杀死萧晚白,九歌和他一样的悲痛,现在九歌不仅接任了忆汐宫,还想让这个组织继续存于世间,易真不由得怒气冲头顶。 “易真,你听我说……” “我不听,九歌,我师傅几次救你性命,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救命之恩的?助养杀了他的人?” “易真,你先平静一下,听我说!” “我不听!你自己去和我师傅说吧!”易真说完摔门而去。 九歌心中委屈,看向一旁坐着没有吭声的洛怀峰,“师傅,你是不是也和易真想的一样?九歌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洛怀峰沉思了半天,眼皮没有抬的道:“我若真是那么想,就不会出手救他们了!只是……九歌,你真的打算当这个宫主吗?” “不,九歌早已答应了云礼,要效仿萧老,以救助天下苍生为己任。绝不会多害一个无辜之人!” “那你打算如何处理忆汐宫?” “不瞒师傅,九歌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现在忆汐宫众人已经不再受浮生之毒控制了,他们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了!若他们想离开重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我自然欣喜无比,只是他们其中很多是孤儿,若他们不想离开,我想忆汐宫依然是他们的家。” 洛怀峰眼中有些赞许的看向九歌,点了点头,“我想萧老弟泉下亦会赞同你如此这番处置的。” “可易真……”九歌想起刚刚冲着她怒吼的易真,心中一痛。 “放心吧,萧老弟选的接班人又怎么会是心胸狭隘之人呢,给他点时间,我想他会想明白的!” 九歌看向洛怀峰,这个一直在她生命中为她指点迷津的人,心中充满感激。 “对了,师傅,那浮生之毒的解药,可能我还需要好多!毕竟被此毒控制的人不再少数!” “你放心吧,我一出药炉,便将解毒的方子给了查穆,他现在已经在组织药王谷的人帮你炼药了!” 九歌咚一声,跪倒在地,洛怀峰连忙上前想搀扶起她,却被九歌拒绝,“师傅,这一拜是九歌感谢您的理解。”说罢,俯首磕了一个响头。 “这一拜,是九歌替琴宏等人谢您不计旧怨,施以援手!”九歌俯身,磕了第二个头。 “最后这一拜,替忆汐宫上下,谢您给了他们重生的机会!” 第三个头磕完,九歌早已泣不成声,迟迟不能起身。 洛怀峰瞧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姑娘,心中充满怜惜,大多数的姑娘在她这个年纪,都还在对镜贴花黄,可这个姑娘却早早的担起了救赎与拯救的重担,经历了生离与死别,信任与背叛。 …… 九歌等人惦记着忆汐宫的众人,第二日解药一炼成,便起身告辞返回忆汐宫。 “九歌,我刚回药王谷,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实在不能再送你去忆汐宫了!你确定你一个人可以吗?”洛怀峰实在有些为难。 “师傅,瞧您说的,我有铁娘,还有琴宏他们,不会有事的!事情处理完毕后,我会抓紧时间回听竹院,日后若有事,可遣人送信至听竹院就好!” “好!” …… “嵇军师,现在王上不见我们,二公子也不在,我这好些事情实在不能再拖了!要不您给个法子吧!” “秦大夫,你的折子我看过了,济州旱灾要减免赋税这事实在不是我能做主的啊!” “嵇军师,不光秦大夫有折子,我这手上也有几个了,再不决定,真的是要误事了呀!” “是啊!我这也压了几个军务的折子,现在正值用人之际,实在不易再拖了!” 嵇由被这些人问得焦头烂额,可他不过是个军师,王上又没有指定储位,也没有宰辅,实在不知该由谁来拍板决定。 “王上到……” 正在嵇由下不定决心做接手政务的时候,季光到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官职 议事厅的众人听到王上到时,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一时间统统闭了嘴,屏住呼吸,眼睛盯着门口,直到见到季光从门口进来时,诸位不由得吐出一口气,王上总算露面了。 只是王上神采奕奕,满面红光,实在不像刚刚经历过亲子谋反,兄弟阋墙的人。唯有他头上新添的那些显眼的白发,提醒着众人,眼前这个呼风唤雨,手握他人生死的人,亦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者。 季光信步走到议事厅前方,坐定。用一种俾睨天下的气势道:“近来本王身体不适,疏于政务,让诸位爱卿劳心劳力,本王实在过意不去。已经差人准备了膳食,送往诸位府上,算是本王一番心意。” 王上给臣子赏赐以表歉意,这绝对是史无前例的。厅中众人惊讶之余,连忙跪地谢恩。王上如此恩待臣子,哪里还有人计较季光这些日子究竟是为何闭门不出。 季光笑意盈盈的看着众人,“自称王以来,各项地方新政截止到今日都执行的不错,可这朝堂的建制总还是不完善,官员品阶亦一直模棱两可,本王近日虽一直在闭关,可也没闲着。” 说着,季光将一卷文书交给旁边的内侍,宣读。 “即日起,设立尚书台执掌五曹治事,由尚书令主持日常政务。设立中书省,由中书监和中书令并掌机密。设立侍中寺,下设长官,黄门侍郎,散骑常侍,随行伴驾。设立御史台,以御史中丞令为尊;设立丞相,统理郡县乡亭一应事宜,监管大理寺、廷尉府等;军队建制增设车骑将军与卫将军,与大将军三军分辖整个益州军队。” 朝堂的建制还是第一次以如此清晰的形式呈现出来,这边刚刚宣读完一卷,厅下众人已经纷纷交头接耳,猜测各官职的任职人选。 内侍继续宣读道:“任命嵇由为丞相,统揽政务;任命蒋遥为尚书令,主持日常政务,其下五曹治事的人选,稍后由尚书令与丞相同王上一同商议后再行定夺。任命王之焕为中书监、沈越为中书令并掌机密;任命李恕为黄门侍郎、季云礼为散骑常侍、左至为长官随行伴驾;任命司马良为御史中丞,掌御史令;” 嵇由虽被拜为丞相,统揽政务,可他却实在高兴不起来。以往有任何需要做决定的事宜,季光都会同几次商议,可这次这么大的朝堂变革,季光事前竟然没透露过半点风声。 想到此处嵇由不免心中一伤,刚刚还以为季云康和季子青的事儿对季光的影响并不大,实则却是不然,现在的季光心中不仅充满了猜疑,更是再难信任任何一个人了。 季光此次并没有削减云礼的职级,在众人看来是莫大的恩惠了。可嵇由心中知道,这侍中寺的设置,恐怕就是为了云礼,季光终是彻底怀疑了自己曾经最宠爱的儿子,要将他日日拴在身边,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内侍已经读到了第三卷:“任命柏全为车骑将军,裴愿为卫将军,与大将军薛丁山一起统辖整个益州军队,至于后续军队管辖问题,则由三位将军同王上商议后确定。” “瞧,王上这是特意安抚裴家后人呢,当年裴将军为保边境与数十万将士死在前线,现在得知后人被委以如此重任,想来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王上真是宅心仁厚,这才查出了当年裴将军全军覆没的黑幕,这边便提拔了裴氏的后人,如此民心怎会不能归一呢,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明君!” “王上这招实在是英明,既安抚了裴家后人,又堵住了天下人议论是非的嘴。” 在这九州争霸的动乱年代,军政乃是一地之根本,季光看似提拔了裴愿,给了天下人一个交代,但实则是担心再次发动的兵变,将一人统辖变为三权分治,这些背后的缘由,嵇由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内侍官看了一眼厅下议论纷纷的众人,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一旁的王上,见王上并没有中断的意思,便继续诵读到“任命季云信为信吉候,程又轩继为关内侯,关世新为平阳子爵,季云义为亲义子爵,季云智为平南子爵,公侯子男四爵,爵位三世世袭。” 除去季云康和季云礼,季光将其他三个儿子全部封了爵,嵇由原本还想着云礼好赖还有份官职在身,时间一长,人心自现,可现在这般景况,谁还不知道季光已经将云礼打入了冷宫。 官场之下一直都是拜高踩低,现在云礼昏迷迟迟不醒,其他的兄弟们又都被封了爵位,嵇由不由得担心起来,日后听竹院的日子怕是会越来越不好过,厅上的这些昔日与云礼交好的人,不要故意为难他才好。 …… “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季云信等人一进府,便有下人凑上来道喜,季云信是脸色惨白,一头雾水。 直到回了德勤院,才知道自己被封了信吉候,又比其他两个弟弟高了一个级别。心中自然是欢喜的。 “那三弟呢?”一直以来,季云信是知道的,父王最疼爱的还是季云礼。此时不知道父王会怎么处置云礼。 “三公子官级未变,只是入了侍中寺,需要日日随行伴驾!” “父王还是最疼老三,想来老三说的话,终归要比我们几个管用些。”季云信脸色微微一变,有些沮丧起来。 “恐怕未必吧公子,王上如此安排,是想将三公子拴在身边,日日盯着!我想,王上终是对三公子起了疑心!可毕竟那些事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三公子所为,王上并不好直接降罪!”山涛忽然间话锋一转,眼中凌厉尽现,“不过要想让王上降罪,也并非没有办法,公子此次去忆汐宫……” 季云信忽然打断了山涛的话,“先生此话还是莫要再讲了!我虽然十分羡慕三弟得父王的恩宠,但也不屑于用些不耻的手段落井下石。这些话,山先生日后还是莫要再说了!” “公子说的对,山涛谨记!”山涛虽然点头称是,心中却想着:“此刻有机会不将敌人一招制死,再无翻身可能,日后让敌人得以喘息,必有大患。” 第一百九十七章 硬壳 “信儿回来了!”季光见到季云信眉眼具笑,指着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季云信见到季光已经是第二日晌午了,前一天几次去请安,都被门口的侍卫挡了回来。不知道是真的事情太多,季光实在分身乏术,还是季光已经知道了此次季云信损兵折将而归,不愿相见。 季云信有些猜不透季光这笑容的含义,却又不敢盲目坐下。心中衡量一番,躬身下跪,俯身道:“孩儿此次有负父王所托,还请父王降罪!” “听说你带去的八千人马,折了一千多人?”季光手上的活计并没有停,言语也极是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甚要紧的事儿。 “儿臣无用还请父亲责罚!” 季云信心中一顿,他昨日方归,并未见到季光。可季光却对他的情况早已掌握,难道他身边早已被安插了父王的人监视? 季光听了季云信的话,抬眼看向地上跪着的季云信,搁下手中的笔,走了下来,一只手搭在季云信的臂膀处,用力上提,“都是封了侯爵的人,怎的动不动就跪呢!” 季云信被季光拉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一时愣在原处,不知该如何接话。 反倒是季光看了看季云信的脸色,面上露出担忧之色,“吾儿可是路途太过奔波?怎得憔悴成这幅模样?!” “孩儿不打紧,只是那雷傲实在不是个靠得住的人,原本想着他在忆汐宫多年,定是万无一失,却不想那忆汐宫不知怎的提前得了风声,放出了狼卫。再加上那森林大雾弥漫,到了夜间更是对面不识,这才让忆汐宫的人站了上风!” 现在季光言语间毫无半点责备,眼神尽是关爱之情,季云信心中感动不已,连忙将当时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既是如此,那忆汐宫有这番本事,又稳操胜券,为何不借机将尔等一网打尽,反而放了回来呢?”季光眯起双眼,眼皮之下,未能透露的一双眼睛里,闪烁着试探的光芒。 “儿臣确实不知。”季云信心中咯噔一声,心中不由得泛起几阵冷笑,季云信啊你险些便要被你的父王骗了。 “那些忆汐宫的人似乎有什么着急的事情要做,不愿同我等纠缠过久,当时雷傲已死,单靠我们根本找不到忆汐宫的入口,再加上又损失了这么多兵士,儿臣实在别无他法。”季云信脸上泛起难色,继续解释道。 “雷傲死了?这忆汐宫的人还真是心狠手辣,他好歹也算是忆汐宫的副宫主,他们竟然敢对他下手!”季光一脸愤怒。 “儿臣不敢欺瞒父王,这雷傲,是,死于儿臣之手!”季云信知道此话一出,必定引起季光怀疑,但他若不说实话,日后让季光查了出来,那便更是有口莫辩了!于是便将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讲了个详细。 两害相权取其轻,季云信此刻只能实话实说。 “吾儿定是被吓坏了吧!难怪脸色如此苍白!”季光一脸的心疼,盯着季云信,“其实不用讲这么详细的,难不成信儿觉得为父信不过你?”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觉得有负父王所托,心下觉得十分惭愧。” “其实也不算是全无所获,至少你们知道了这迷雾森林的位置和忆汐宫的实力,下次再去剿灭,便又多了一分把握!” 季云信有些不敢相信的抬头看着忽然间变得如此深明大义的季光,心中哀叹:父王这是又给自己裹了一层坚硬的壳,日后怕是刀枪也难入他心了。 “儿臣立誓,有朝一日,定亲自剿灭忆汐宫,一雪今日之耻!” “好!不愧是我季光的儿子!”季光拍了拍季云信的肩膀,言语间满是心疼。“若是没什么事,信儿你先下去吧!早些将身子养好,也好早日回来帮为父的忙。” “儿臣谢父王!”季云信转身离去,走出议事厅后,不由得长长呼出一口气。 虽说父王对自己有了猜疑,但却并未深究。如此这件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季云信不由得暗自告诫自己,虽说目前看来,众兄弟之中,便是他最得恩宠,但父王的猜疑心日重,日后行事还需再稳妥些。 季云信前脚刚出议事厅的门,季光的脸色便一下子暗了下来,没一会儿便吩咐内侍,宣了大理寺的颜右来。 “本王命你着手暗中调查信吉候半年前的一应人事往来”季光想了一想,“不,一年前的所有人事往来。” “王上,那信吉候不是……”颜右一脸诚惶诚恐,调查王上自己的亲儿子,这是要让他跳火坑啊。 “怎么?你这是怀疑本王眼花耳聋,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季光见这颜右哆哆嗦嗦,心中有些不耐烦。 “臣不敢!”颜右被季光这么一下,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俯身叩首。 “让你调查就是给了你特权,倒也不必顾忌身份!只是……”季光眼中狠辣一闪而过,“说好的是暗中调查,若是让第三人知道此事,你们颜氏一族,便准备好头顶的脑袋吧!” …… “解药都已经发下去了吗?” 九歌回到忆汐宫的这几日可没有闲着,救治浮生之毒发作的宫人,按照子青先生留下的卷宗给安插在各个地方的细作派至解药。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九歌已经不眠不休整整两日了。 “宫主,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你需要休息!”琴宏并没有回答九歌的问题,上来一把按在卷宗上,言语间满是关切。 九歌一时没回过神来,愣愣的抬起头看向琴宏,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宫中众人伤口的创面可抑制住了?” 琴宏有些看着憔悴的九歌,实在不忍再不回答她的问题,“索性并没有拖太久,他们服了解药,创面并没有扩大,宫医已经帮大家清创了,想必不久便能好利索了!” “那就好,那就好!”九歌听闻,便继续低头,翻阅查记。 “宫主!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需要休息!” “好好好,我把这卷看完,就去躺着!啊……”九歌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感觉身体腾空,不由得惊叫了一声。 琴宏实在是瞧不下去了,拦腰将九歌抱起,转身走了几步,放在了榻上“属下冒犯,只是这事情繁杂,不是一日便能做完的。若宫主的身体再出什么状况,可叫我等如何是好!” 第一百九十八章 错吻 九歌被琴宏这么一抱,神志倒是一瞬间清醒了。 “其实,我本是想等宫中众人好了之后再告诉你们的,但现在既然说到这了,我也就不藏着了!” “宫主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事需要办?属下全尽全力!”琴宏欲躬身抱拳请命,却被九歌一手托住。 “不是,不是!”九歌忽然像是一个要离家出走的孩子一般,心事重重起来,不知如何开口,“我,我想,既然你们身上的毒都已经解了,便不再受忆汐宫控制,可以好好的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去了!” “宫主是想要解散忆汐宫?” “不,不是的。我知道,这宫中好多人都是孤儿,无家可归!我是想若大家愿意离开,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愿离开,依旧可以呆在忆汐宫里。” “那你呢?”琴宏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忐忑的问题。 “我,其实,这忆汐宫一直都是你在打理,我在这里用处实在不大,我想理清楚这些细作的事情后,便将忆汐宫交给你,由你继续掌管。” “不,不行!”琴宏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先宫主将宫主令牌交给了你,你自然就是我等的主上,我怎么能越俎代庖呢?!” “我知道,我知道,没了浮生之毒,想要控制细作们的言行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我将这个烂摊子交给你,确实有些为难。但依我看,以你平日里打理忆汐宫的手段,换个法子管理他们应该并非难处。” “宫主,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琴宏似乎有些生气了。 “我知道的,你放心,我也不会什么都不管的,我会定期回来看看,若是有需要帮忙的,我保证随叫随到。”九歌竖起手指,指天立誓。 琴宏瞪着一脸虔诚的九歌,怒声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说罢扭头转身便走,似乎生了很大的气。 “我不知道什么啊?你告诉我啊!”九歌在琴宏背后喊着。 九歌出来的这些个日子,日日都在担心着听竹院,担心着云礼的情况,有没有其他的并发症。虽然易真和洛怀峰都说,云礼的身体一点毛病都没有,可迟迟醒不过来却着实让人担忧。 原本她想着尽快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完毕,早日赶回听竹院。可现在琴宏似乎很是抵触由他掌管忆汐宫。九歌一时间一个头两个大,她搞不明白,琴宏究竟是为何不肯接手忆汐宫。 …… 今夜的月色清冷透亮,泛着红色的绒光,像蒙着面纱的姑娘。 琴宏一个人坐在殿外的亭中,对月独饮。想把自己灌醉,却是越喝越清醒。 只见他提起壶,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想端起来,手在碰到杯子的边缘时,停了下来,脑海中浮现出当日细作试炼时,九歌化名的牧云,为他斟的那杯茶,耳畔又响起了九歌当初弹奏的曲子。心弦仿佛一下子被波动,激起阵阵涟漪。 琴宏想起九歌刚刚到忆汐宫的时候,便带着众人逃脱了九死一生的选拔,他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就觉得这姑娘与众不同的吧!之后的猜疑,试探,为难,他越觉得九歌十分危险,就越抑制不住的想靠近她,探究她。 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对这个姑娘有了不一样的情愫。所以他当时才会假装没有发现她,给了她逃走的机会。 当九歌带着宫主令跌进他怀里的时候,他忽然看清了自己的真心。认九歌为宫主,他的心中除了欣喜没有半点犹豫。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心中那一汪泉水早已泛起了惊天大浪,可现在九歌却说自己要走,要同忆汐宫撇清关系,他怎么可能不生气,他气自己事到如今还是没有勇气和九歌说个明白。 他提起酒壶,仰着脖子咚咚咚喝了一气,踉踉跄跄的走出了亭子。眼前的路变得模糊不清,琴宏使劲儿摇了摇头,依旧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一个不稳,便向一旁轻飘飘的倒去。 “琴司征!”铁娘恰巧路过,看到了要险要跌倒的琴宏,连忙跑过去,正好将要倒地的琴宏一把揽在了怀中。 琴宏忽然觉得一股力量将自己揽住,抬头强行睁开眼睛,看着一张娇羞的脸庞,不由得伸出了手掌,细细抚摸着眼前的这张脸,清亮的双眸,泛红的脸颊,关切的眼神,娇羞的神情,琴宏一时情动,起身将眼前这妙人揽在胸怀,低头便吻了上去。 铁娘的一颗少女心砰砰砰的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不敢相信,一直不苟言笑,杀伐果断的琴司征竟然爱慕她,她羞怯却欣喜,琴宏的脸凑上来的时候,她略有期待的抬起头迎了上去。 当两片柔软碰上另外两片柔软,一时间天地仿佛裂开,神志一丝丝从脑海中抽离,只剩下彼此的触碰和喘息声。琴宏用了很大的力气,将眼前的人紧紧箍在怀中,怀中人呼出的气息和娇喘之声,彻底点燃了他被酒精灌满的身体。 他的牙齿轻轻的叩开了铁娘的双唇,探了进去,与另一只灵活的缠绕在一起,铁娘身体一震,由着琴宏对她越来越深入的探索。一时间有些清冷的秋夜温度陡升,二人周围泛起阵阵旖旎。 “九歌,九歌,答应我,不要走,不要走!”就在铁娘双臂紧紧回抱着琴宏的时候,神志早已不清的琴宏呢喃着。 “你说什么?”铁娘一开始以为自己没听清楚,费了些力气将自己从琴宏的怀中撑开一些距离,看着眼前迷离的人,温柔的问道。 “九歌,九歌!”琴宏呢喃的声音越来越轻,但铁娘却听的清楚,他口中喊着的人是九歌,不是她。 她一下子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琴宏推开。琴宏连连后退了几步,几乎要向后倒在地上,铁娘担心他撞到头,不忍心又拽了琴宏一把,琴宏一下回扑到了她身上,再无半分意识。 铁娘身上挂着这么一个人,一颗心一下子由云端掉到了地上,羞愧之情充满了她的四肢百骸,哪里还有刚刚的欣喜,浑身只剩下羞怒。巨大的挫败感袭击了她,心中不由得嘲笑自己:铁娘啊铁娘,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第一百九十九章 踩低 那日季光公布新的官员任命时,嵇由就担心若是云礼迟迟不醒,首先遭殃的便会是听竹院众人。 果然不出十日,王府新上任的总管齐威便差人来调走了一半的佣人,理由是三公子昏迷不醒,院中不需要如此多的下人伺候。 “真是欺人太甚!”李尔想起自己刚刚上前理论,却被人鄙弃的撵了回来的情景,不由得怒火中烧,一拳砸在院中的石桌之上。“真想冲上前去撕烂那些人的嘴脸!” “行了,你一个人在这生气也没用啊!还是去看看,给公子擦身的热水烧好了没吧!”王将催促到,“现在就剩下我们这些个人了,又要搭理听竹院的那些产业,又要管理善民村,我想等下你回来,我们来分一分。” 李尔原本要走出门了,听王将这么说,转头又怒气冲冲的走回来,一屁股坐在石凳之上,“分什么呀,子青先生出了事,九歌又不在,咱们两个谁懂那些,还是你指望着那些剩下的人懂啊?!” 王将哀叹一声,更要命的是那些店铺门面的掌柜们怕早晚会知道公子这边的情况,到时候只有他和李尔两个人,如何看得住那些平日里跟个滑油瓶般的老世故呢! “我最担心的怕还不只是这个!”王将两眼无神的看了看天,无奈的说道:“万一有人跟着乱嚼舌根,说公子昏迷着不需要这些个侍卫,怕到时候你我都……” “他们敢!”李尔一时间情绪激动了起来,“我们跟着公子十七八年了,我看他们谁敢动我们!” “现在是比嘴上斗狠的时候吗?到时候一纸调令下来,你和我有几个脑袋抗命!”王将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现在的听竹院哪里还有往日的生机,整个院子的上空仿佛笼罩着一层阴霾,久久挥之不去。 …… 第二日琴宏起床,头痛欲裂,他用手砸了砸自己的头,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自己走回的寝殿。模糊的记忆里似乎他拥着一个姑娘,可他实在想不起来那姑娘的样貌,“难道是宫主?”想到这里,琴宏的心咯噔一声。 他是不是酒后失言,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轻薄了宫主!想到这里,琴宏懊恼的用手狠狠砸了砸自己的脑袋,若真的如此,他哪里还有脸面再见九歌! 琴宏怀揣着一颗忐忑的心,起身洗漱完毕,换了一身干净衣衫,越想越觉得,自己着实有必要搞清楚,昨夜他怀里拥着的姑娘是谁。 “琴司征,你来了?!”朝阳下,九歌面朝着门口,依旧在处理那些卷宗。见到琴宏来了,想起昨日二人的争执,有些过意不去,“我昨日确实想的不够周全,我只知道琴司征是个孤儿,却并没有问你,是不是也想离开忆汐宫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便这么一股脑的将责任推给了你,是我有欠考量。” 言罢,九歌搁笔起身,来到琴宏跟前,抬头用两只漆黑的双目盯着琴宏,“你若想离开忆汐宫开始新的生活,尽管直言,我绝对支持!” 琴宏昨日便被九歌气的够呛,今日一早原想着昨夜可能是九歌来找过自己,二人似乎做了些亲密的事儿,心中的气已经消了大半,怀揣着希冀和忐忑来见九歌。却不想九歌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还一顿乱七八糟的猜测,琴宏这气又被九歌勾了起来,直想呕血,满肚子的话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 见琴宏一时默不出声,表情一时三变,九歌暗自以为琴宏这番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事的神情,以为他不好意思承认,“行了,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忆汐宫的账目一向就是你负责的,这样吧,将这些年忆汐宫所得的银两留下一些够留下的人正常开销就好,剩下的你便同那些要离开的人一同分了吧!路上也好有个盘缠。” 九歌说完,自以为这番话说的是体贴窝心,没等琴宏答话,便转身想回到桌前记录在册,走了几步,似乎又想起什么似的,用手挠了挠头皮,回头问道:“我对忆汐宫的人事不大了解,你若是走了,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琴宏此时脑子哄的一声,彻底被九歌气炸了,他死死盯住九歌,就在她转身再次看向他的时候,琴宏再也忍不住了,他急着几个跨步上前,紧紧攥住九歌的双肩,就这么将九歌一路推到墙边,狠狠的压在墙上,怒吼道:“谁说我要离开忆汐宫,谁要那些盘缠,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你!” 说罢,琴宏的脸便压了下来,一瞬间,九歌几乎是下意识的低下头躲避开了琴宏的双唇,而后用尽全身气力,将有些愣神的琴宏推了开来。 其实就在九歌避开琴宏的那一霎那,琴宏昨夜记忆中那个面容一直模糊的人影忽然清晰了起来,是铁娘,自己昨夜喝醉酒轻薄的人不是九歌,是铁娘!想到此处,琴宏才愣了神,给了九歌推开他的机会。 九歌推开琴宏,连跑了几步,站定,简单整理了一下刚刚二人拉拽时弄乱的衣衫,这才回身,机警的看着琴宏,一脸警惕。 此刻的琴宏还是背对着九歌,刚刚被九歌激起的怒火早已在他想清楚昨夜的人是谁后,被灭的干干净净。“对不起宫主!”琴宏依旧背对着九歌,他心中懊悔自己的冲动,不敢看向九歌,但他并不后悔刚刚的那一番表白,许是说出了压抑在心中的真情,一时间反而觉得无比轻松,“请你原谅刚刚琴宏的鲁莽,可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 “属下先告退了!”九歌此时才放下了戒备,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琴宏已经快步走出了屋子。 琴宏前脚刚走,铁娘后脚便进了屋,九歌有些尴尬的看着铁娘,“你,都听到了?” 铁娘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早点,想了一想一把抓住九歌,“九歌,琴司征是真的喜欢你!他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好丈夫的,你,你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虽说九歌对情爱之事一向并不敏锐,但即使再笨,此刻也明白了铁娘的心意。她轻轻的拍了拍铁娘的手背,语重心长道:“你跟在我身边,怎会不知我心里早有了公子。更何况我早已立志,余生尽我所能,救助那些饱受战乱之苦的人。嫁为人妻,相夫教子不是我要走的路。” 第二百章 执念 “可,可是,可是琴司征他那么喜欢你!”铁娘一时情急,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打动九歌。 九歌忽然笑了,笑的那么温柔,“我相信,他日后一定会遇到更珍惜他的姑娘,与他举案齐眉的。”言罢,九歌眼中别有深意的望着铁娘。 “那琴司征他……”铁娘扭了扭头,显然很是担心刚刚失落而出的琴宏。 “我稍后去找他,你放心吧!他这样的男子,这点小事,不会让他沉沦的!” 铁娘听出了九歌的话外之音,一时间脸红到了脖子根,羞怯的道:“我,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 九歌嬉笑着,转身拿起桌子上的馒头,一口塞进嘴巴里,压了压惊,其实,刚刚这一切对她来说还是有些突然,直到现在她的心还砰砰跳呢。 …… 琴宏此刻坐在一棵树下,满心的懊恼,懊恼自己为何没有控制好情绪,将心中的话就这么说了出来,九歌显然有些猝不及防,受了惊吓,如今这一番折腾,日后可叫他如何再面对九歌。 想到这里,琴宏懊恼的将拳头一下一下狠狠砸在树上,拳拳见血。 “原来你在这里啊,可叫我好找!” 背后声音响起,琴宏大吃了一惊,连忙回头,看向身后笑意盈盈立在树下的九歌,连忙慌乱的起身,却又低着头不敢与九歌对视,“宫,宫主,你,怎么来了?” 九歌一脸严肃的看着琴宏血流不止的手,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快步上前,端起琴宏的手,包扎起来,“便是再生气,也不能这番折腾自己的身体啊!” 待九歌包扎好,琴宏连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想起刚刚自己的举动,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九歌瞧着琴宏窘迫的样子,也不再盯着他,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下,自顾自的说着:“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嗯!”琴宏点了点头,在九歌身边坐了下来。 “我小的时候总觉得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我为什么不能上学堂!而那些有机会坐在学堂里的人却总是不珍惜。”说道这里,九歌苦笑一声,“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我家穷,请不起先生!再后来,遇上了饥荒,举家逃到乌苏城,却因为遇上了流民,兄长受了重伤,眼看着没钱医治撑不下去了,我遇到了子青先生,他买我进季府,替我求情去季府的私塾,百般维护我。” 琴宏有些惊讶,眼前这个腹有诗书,有谋略有见地的姑娘竟然曾经有这番境遇。 “所以即便现在知道了他所做的一切,我却依然恨不起来。”九歌看了一眼身旁安静的琴宏继续道:“我想我是打心里感谢他的,是他将我带到了公子身边,虽然后来他几次反对我和公子在一起,但我理解他……” 九歌略带苦涩的将自己的遭遇讲了出来,说到儿时的玩伴冬生为了救自己被兴海帮的人杀害时已经泣不成声,琴宏有些手足无措,将自己随身的手帕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 “谢谢!”九歌微微一笑,接了过去,拭了拭泪痕,继续道“跟着萧老游历的那些日子,我看透了人间凉薄和人们对生的渴望,那时我想若是这世间有办法能帮助这些遭受战乱,饥荒颠沛流离的人,我愿意倾尽全力一试。” “所以你跟着季三公子,辅佐他,就是想救助更多的人?”琴宏一脸大悟的神情问道。 九歌郑重的点了点头,“我想彻底结束这乱世。虽然我知道我还差的很远,但终归是有了目标不是吗?” “当然我也想护着公子,陪伴着他!”说到云礼,九歌脸突然变红了,低下头,想起现在还躺在床上的云礼,心中惦念无比。 看着九歌现在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琴宏心中泛起一阵嫉妒。那个他从未谋面的公子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九歌这番倾心以付。 察觉到琴宏的目光,九歌从思念中缓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和你说这些,只是想说,当我们找到了自己哪怕是付出性命也愿意做的事的时候,其他的一切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了!我已经找到了,我想你以后也一定会找到的。” 琴宏看着九歌真挚的目光,知道她放下尴尬主动来找自己,就是为了解开自己的心结。若是现在他再执着的话,岂不是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将她吓跑的。 所以琴宏只能装作放下一切的神情,道:“你走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忆汐宫我替你管着!”这是琴宏现在想到自己唯一能替她做的事情。 九歌瞧着琴宏这顿悟的模样,欣喜,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终于能放了下来。起身欲离开时,看了看手中攥着的手帕,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手帕弄脏了,我洗洗再还给你吧!” “宫主还是专心办手头的事吧!这种小事,我来就好!”说罢琴宏不等九歌反应,便夺过了她捏在手里的帕子。 九歌虽觉得不好意思,但又不能因为一块手帕夺来夺去,只能满脸歉意的说道:“那便有劳琴司征了!” “宫主慢走!”琴宏躬身垂目送九歌。 九歌向前走了几步,突然间回头,笑着道:“琴司征,以后别叫我宫主了,听起来怪怪的,你还是跟大家一起,喊我九歌就行!” 琴宏怔怔的看着眼前人,紧了紧手中攥着的手帕,待九歌走后,小心翼翼的将之收紧叠好,放进了贴身的衣服里。 她,又何尝不是他的执念。 …… “不行,我去找王上!”李尔一把将手上的一纸调令拍在桌子上,怒气冲冲的就要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王将连忙欠身,一把抓住李尔的衣袖。 “事情都逼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怕什么啊!”李尔有些歇斯底里的喊着,“难不成你早就想离开听竹院了?” 王将听李尔这么说,生气的将他的衣袖甩开,“你能不能理智一点,你我共事一主将近二十年,你就是这么看我王将的?!”说罢,王将气呼呼的坐回到椅子上,将头撇在一旁,不再理会李尔。 李尔自知理亏,可有实在无计可施,只能一拳砸在门框上,“这院子里的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若你再走了,万一哪天公子醒了,看到这种情景,该是何等心寒!” “我又怎么舍得离开!”一向冷静沉着的王将此刻声音哽咽,“只是将我调去骠骑营任前锋的事,你以为没有王上的首肯,他们就敢擅动听竹院的人吗?” “所以这一切,都是……”李尔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与王将交换了一下眼神,二人顿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第二百零一章 鸳鸯 “怎么样?大夫!” 这边大夫刚给季云信诊治完起身,山涛就满心期待的凑了上来。 那大夫一脸凝重的摇了摇头,“请恕老夫才疏学浅,这毒老夫闻所未闻,就更别说解了!” 山涛眼中的神采渐渐暗了下去,对一旁的王强使了个眼色,王强会意,转身送大夫出门。 “先生,你再把蒋尚书准备递上去的折子拿给我看下。”季云信从床上起身,一边扣扣子,一边唤到。 “公子,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关心那些呢!”山涛看着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季云信,实在是又急又气“第五个了,这是我们找的第五位大夫了,这个苏大夫在乌苏城中也算的上是翘楚了,连他都束手无策,闻所未闻,你身上的浮生之毒,可该如何是好!” “不是还有一个月呢嘛!”季云信见山涛不肯动手,便起身绕过山涛,自己来取折子。 “我的公子呦,就剩下将将一个月了,你倒是急一急啊,这可是你自己的命!”山涛一把按下季云信刚刚拿起的折子。 “先生,这折子可是事关度支曹长官度支郎人选的,你真的确定不让我看?”季云信见状,却并不急躁,像是拿捏住了山涛的七寸,一副胜算在握的神情。 度支曹作为五曹之一,管的就是全国的财政收入和支出,官虽不大,权却不小。现在季云信算是王上其余四子中最受恩宠的一个,新任尚书蒋遥审时度势,将度支曹长官的人选暗中送来与季云信商议,自然是有结交攀附之意。 山涛自然知道此事的重要性,此时看着一副你奈我何模样的季云信,气急,松开手,哀叹一声,转身就走。 “先生,先生!你这是去哪儿啊?不同我一道商议啊?”季云信连忙追出来几步,问道。 “我还能去哪儿,给你找大夫去呗!”山涛没好气的答道,转身却火急火燎的去请名医了。 …… 初冬的太阳总是格外刺目,这一日是忆汐宫多少年来的大日子,九歌命琴宏召集了现在所有宫里的人,汇于大殿之中,她正式要将宫主之位传给琴宏。 “宫主,其实不必将宫主之位给我的,我以前做司征也一样管着他们,不会有人说什么的!”琴宏百般推却,他似乎觉得九歌不做这个宫主,便会和自己断了联系。 “那怎么能相同呢!以前你只是负责忆汐宫宫内之事,现在又涉及到了宫外各处的细作和情报,司征的权限如何够服众的!” “但说到底先生还是将它传给了你,他想让你用忆汐宫的力量护着季三公子,现在给了我,先生怕是不得安宁啊!” “怎么会,难道给了你,忆汐宫便不会再护公子周全了?”九歌嬉笑着打趣到。 “当然不会!”琴宏急着辩驳。 九歌莞尔,“那不就行了,既然给不给你,你都会护公子周全,那为什么不名正言顺呢!” 眼瞅着时间就要到了,琴宏见劝不动九歌,情急之下,只能一把抓住九歌的双臂,“宫主,我答应你,替你管着忆汐宫,只求你这一件事,就这一件!不要把宫主之位给我,哪怕,哪怕我是代宫主呢!” 琴宏做出了让步,也说出了九歌无法拒绝的理由,他在求她。琴宏堂堂一个八尺男儿,为了这件事居然张口求了自己。九歌实在无法再坚持了。 “好,此事我便不再坚持了。只是我明日便要走了,还有一事要同你商量。”九歌笑颜如花,想来便知定是件成人之美的好事。 “宫主请讲!” “都说了,叫我九歌就好!”九歌有些嗔怒的纠正着琴宏,看着对面这人一脸的木讷,一挥衣袖,“罢了,罢了!我其实是想将铁娘留下来协助你!”说完九歌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神情。 “使不得啊,使不得!”琴宏心中一惊,那日之事后,他远远见着铁娘都是绕道而行的,现在九歌要将铁娘留下来,这其中的含义琴宏不用想都知道。她这是要乱点鸳鸯啊。 “铁娘多好啊,有情有义,做事又利索,依我看给你打下手再合适不过了!” “宫主!”琴宏瞧着九歌一副卖力的模样,心中有些生气,斩钉截铁的说道:“就算你不喜欢我,但也实在没必要把别人硬塞给我!” 九歌哪里会处理这些感情问题,她只是瞧着铁娘对琴宏动了心,想着让二人多见见面,琴宏说不定就能发现铁娘的好了。可却没想到事与愿违,琴宏对这件事竟然如此反感。 “对不起,我,我只是一番好意!”九歌虽然感觉有些委屈,却连忙道歉。 琴宏瞧着一脸歉意,有些手足无措的九歌,心中有些心疼,话锋一转安慰起她来,“别再乱点鸳鸯了,我现在一心只想将忆汐宫维护好,其他的随缘吧!” 对情之一事九歌实在有些愚钝,哪里还有平日里运筹帷幄的决绝和精准。此时九歌仿佛做错了什么事一般,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 忆汐宫的事暂时告一段落,九歌相信琴宏能将现在的忆汐宫管理的很好。也算了了心中的一件大事,第二日便起身准备返回乌苏城了。 “宫主,保重!有什么事,尽可派人来报!我琴宏随时听后差遣!”琴宏抱拳躬身准备行礼,却被九歌一只手托住。 “你怎么又忘了!不是宫主,是九歌!九歌!” 琴宏笑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宫主叫惯了,一时改不了口!” “那怎么可以呢!现在你是宫主了,这么叫不乱套了!”九歌笑的灿烂,“趁我还在,你喊一声试试看。” 琴宏张了张口,似是费了好大力气般,才从嘴巴里挤出了九歌两个字。 “这就对了!”九歌踮起脚尖,拍了拍琴宏的肩膀,“你也照顾好自己!” 说罢转身上马,带着铁娘一骑绝尘而去。 看着九歌离去的背影,琴宏的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抽离了,拽的生疼。 走了好远,九歌回头,恰好瞧见了正在回头张望的铁娘,便一下子勒停了马。 “铁娘,其实,你可以选择留在忆汐宫的!”九歌还是没有忍心将琴宏拒绝她提议的事告诉铁娘。 铁娘摇了摇头,一脸坚毅的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主动挽留我!” 第二百零二章 归来 九歌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回王府。当她亮出云礼的进出府令牌时,门口的守卫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九歌的心头。 飞奔回听竹院,九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即便是冬日也会有绿色的听竹院如今草木凋零,冷冷清清,连进了三间院子,没见到一个护卫,更别提原来四处行走的婢女。 “云礼!”九歌心中泛起深深地恐惧,她不过是离开了两个月,为何听竹院就像换了副模样,定是云礼出了什么事。九歌不敢继续往下想,疯了一般冲着云礼的寝室跑了过去。 一个急转弯后,九歌与一个侧面冲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呀,你们怎么回事,知不知道这药多难得!” “李尔?”九歌低头,看着正蹲在地上捡碗碎片的李尔,惊呼。 李尔是云礼的贴身侍卫,这些端茶送水,侍饭喂药的活什么时候轮得到他做啊。 “九歌!你可算回来了!”李尔惊喜的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了九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九歌眉头紧皱,双手紧紧握拳,“公子呢?” “唉,说来话长!等下和你说,我还得赶紧再给公子煎药去!不能误了喝药的时辰。”李尔转头就跑,边跑边回头说道:“公子没事,就是还没醒!” 听到李尔说云礼没事,九歌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魂总算是回来了。此时身后的铁娘也赶了过来。她一路上也已察觉这听竹院似乎与两个月前有所不同,此刻看九歌失魂的模样,走上前,握住九歌的手,“不论如何,你可不能倒!撑住!” 九歌泛红的眼眶看了一眼铁娘,重重点了点头。 直到云礼寝室的外院,九歌才见到了仅剩的两个护卫。护卫见是九歌,并未言语。九歌带着铁娘走了进去。 近乡情怯,九歌放在门上的双手迟迟不敢用力,九歌不知道现在床榻上躺着的人是否还和自己离开的时候一样。 九歌定了定心神,推开了寝室的门。又担心屋外的凉气吹进来,九歌转身连忙将门关上。还好还好,屋子里烧着碳炉,不冷。 九歌眼睛盯着床榻上的人,慢慢走近。越走近,泪流的越凶,带她看到床榻之上的人时,再也抑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两个月不见,云礼憔悴的厉害,双颊向内凹,胡子也长长了不少。九歌强迫着自己咽下泪水,缓缓坐在床边,手从侧面探进云礼的被子里,紧紧握住他的手。 “公子,九歌回来了……”说完这一句,九歌已经哽咽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过了许久,九歌才从悲伤的情绪中出来,用手擦了擦泪痕,将手放在云礼的双颊,轻轻的摩挲着,“我知道,我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你,但是我是去救人的,我想若是你醒过来,也定是赞同的对吗?!” 正说着,门被推开,李尔端着重新熬好的药来了。“哎呦哎呦,赶紧赶紧,这喝药的时辰要是误了,可就不管事了!” “公子身子不是没什么事吗?为何要吃药?”九歌有些谨慎的问道。 “这药还是易掌门走的时候给开的方子,都是滋补的药,说是公子这么不吃不喝的躺下去,再不补一补,便是醒来也是个废人了!” “嗯嗯,他有心了!”九歌想起在药王谷易真摔门而去不再理她,心中泛起一阵难过。 “王将呢?他去哪儿了?” “嗨,别提了!”李尔一边托起云礼的身子,将这药一勺一勺的送进云礼的口中,一边讲九歌走后这些个日子听竹院里发生的一切。 待李尔将药喂完,九歌出门去找了刮刀和清水,李尔不知道九歌这是要做什么,盯着她没有动,九歌似是知道李尔的想法,主动说道:“以后给公子洁面的事就由我来做吧!公子最爱整洁,不能让他就这么邋遢着!” “你一向点子最多,我还盼着你回来,能解咱们听竹院现如今这景况呢!”李尔一低头,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你就想着天天伺候公子洁面啊。” 李尔声音虽小,但是却是一字不漏的传进了九歌的耳朵里。 “你以为没有王上的默许,他们谁敢这么对待公子?”九歌并没有停下手上的活计。 “王将也说过一样的话!”李尔对刚才那么对九歌说话感到有些不好意思,“难道公子不醒,我们就只能这般逆来顺受吗?” “当然不!”九歌利索的给云礼刮着胡子,“我们现在的任何不适当的举动,都会让王上的怀疑更深一步。” 九歌将刮刀在面巾上反复擦拭,“现在最重要的是防止他们进一步再害公子!”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李尔实在没了主意。 “我需要些时间想想清楚。” …… “哎呦,这不是信吉候身边的山涛先生吗!幸会幸会!”新任尚书令蒋遥原本是要去觐见季光的,如今见到山涛,连走了几步,上前招呼到。 “原来是蒋尚书,山涛有礼了!”山涛连忙躬身作揖。 “山先生气气了!” “蒋尚书这是来找侯爷的?” “哦,不不不,我是奉召来觐见王上的。就是这王府实在是有些大,我这不走迷路了!” 这蒋遥并非第一次进王府,怎么会走错路!此话显然是托词。山涛想起前段时间蒋遥之前将折子先给季云信看得事,心下大致明白了七八分。 这蒋遥是瞅着现在季云信深得圣宠,想借机拉拢啊。 想明白此处,山涛脸上浮起笑意,“恰巧我正要出去,正好替蒋尚书引引路!” “如此甚好,甚好!”这几日,自从度支曹的长官确认之后,季云信便和自己没了联系,蒋遥原本是想着能召之机来德勤院套个近乎,也顺便表示一下结交之心。可现如今看来,这山涛并没有让他见到季云信的打算。 “侯爷近来可安好?”一路上,蒋遥没话找话说道。 “劳烦尚书忧心了,我们侯爷身子倒是一向还好,就是最近有些事令他有些烦忧!” “哦?不知山先生可否透露一二啊?” 第二百零三章 借刀 “还不是公子的三弟嘛。这三公子好些个日子了也不见转醒,却担了这散骑常侍的功名,现在朝中已经有有心人四处散播谣言,说三公子占着官职却不履行职责,王上处事偏心的甚是明显。侯爷忧心因为这事让王上的一世英名有了污点,朝堂有人非议季氏子孙,就不好了!” “侯爷真不愧是王上最倚重的人,考虑的甚是周全啊!不过此事,一面是亲弟,一面是公义,难怪侯爷觉得为难呢!”蒋遥嘴上虽这么说,一计却计上心头。 …… “臣左民曹王睿有要事要见王上!” …… “王爱卿何事如此着急见本王啊?”此时天色已暗,季光本来是要去用晚膳的,却被王睿堵在了议事厅。 “安平县的大族安氏占用官府盐池用地,私盖府宅,影响当地盐业,县令长彭甲收受贿赂,不与作为。前去督促炼盐的左民使还被安氏私下里派人打成重伤,臣今日前来就是要替至今下不了床的左民使讨个公道的。” “哦?小小一地氏族居然敢殴打朝廷命官?” “若不是亲眼所见,微臣也不敢相信,若不是那彭甲在后面给安氏撑腰,安氏区区一介草民,哪里敢和朝廷对着干。” “此事蒋尚书可知情?” “尚书大人虽已责成常侍吏调查这彭甲,但这吏部曹一向自认为比我们其余四曹地位要高,我几次催促,却迟迟不见结果。无奈下,这才想请王上圣裁。” “好了,王睿,此事本王已经知晓,你放心,本王会督促吏部曹好好调查这个彭甲,给左民使一个交代。” “王上圣明。王睿谢过王上!” …… “好你个蒋遥,自己做不了的事儿就推给本王来做,你倒落个清闲啊?”季光佯装嗔怒的数落着蒋尚书。 “这尚书难做啊王上!”蒋遥却并不害怕,嬉笑着对季光说道:“这王睿平日里就和常侍吏丁自邑互相看不顺眼,现在正好有个机会,他哪里会善罢甘休啊!” “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办?”说笑归说笑,季光在这关键问题上可从不含糊。 “臣想陛下称王已经一年多时间了,也是时候进行一场官吏考核了!选贤任能也是臣的职责之一啊,拔掉那些腐蛀,净化官场风气,也是时候给那些养尊处优的各级官员们敲敲警钟了!” “好,说得好,就照你说的办!官场贪腐,本王绝不纵容!” “臣遵旨!” …… “阿嚏!”季云信连续打了几个喷嚏,不禁又裹了裹身上的毯子。近来这些日子,自己似乎越发的怕冷起来,平日里的身子骨也总是软软的,对任何事都似乎提不起精神来。“怎么样?大夫说能配药吗?” 山涛一脸沮丧的摇摇头。原本季云信想着一个月的时间无论如何也找得到人配置解药,现在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季云信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心里也开始没了底,急了起来。 “只剩下十五天了,到时候这毒发作,还不知道是什么病症呢!侯爷,你看要不要去告诉王上一声啊!” “先生何时改的口,都不叫我公子了!”季云信敏锐的察觉到了山涛称呼上的变化。 “现在公子身份尊贵,自然是要尊称的!” 季云信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说“看来先生这是要与我生分了呀!” “老夫不敢,只是……” “行了,先生,我季云信对先生以心相交,没有外人的时候,实在不必如此!还和往常一样,唤我云信或是公子可好?” 山涛看着一脸认真的季云信,心中感动异常,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先生,若是让父王知道我中了浮生之毒,必定会知道我与雷傲做了交易,实在有损我在父王心目中的印象。” “那不告诉王上,又迟迟无人能配出解药,难道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公子毒发?” “不,那雷傲师出药王谷,我想药王谷肯定能解此毒!”原来之前季云信对自己中毒之事,处之淡然,竟然是因为他心中有底,药王谷定有解药。 “那老夫这便派人去药王谷求解药!”山涛说完转身就想去安排。 “恐怕那谷主不会轻易给你解药的!” “为何?” “药王谷谷主就是听竹院原先的那位厨子,且不说当年我与他有些过节,但就他那个性子,实在非一般人能摆平的。” “那怎么办,现如今也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呀!”山涛听罢,焦急的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甚是焦虑。 季云信沉思了半晌,这才说道:“或许有一个人可以帮我!” “何人?” “九歌!” …… “山涛先生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我们这日渐凋敝的听竹院啊?”九歌正在帮云礼打扫庭院,见山涛站在门口,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进来。 此时山涛将心稳了一稳说道:“不瞒九歌姑娘,老夫今日是有事要来求九歌姑娘的!” 说罢,山涛便一五一十的将云礼的情况说了个清楚。但让山涛有些意外的是,九歌听罢并不惊讶,似乎早就知道季云信和雷傲要去剿灭忆汐宫的事。 “九歌区区侍女,不知能帮上侯爷什么忙!”九歌言语虽平淡,却透露着拒绝。 “侯爷知道九歌姑娘与那药王谷谷主关系匪浅,想让九歌姑娘代为求个情,去药王谷讨个解药来!” 九歌一下子沉默了,当时她离开忆汐宫的时候,身上倒是装了几粒洛怀峰配置的解药。可她一想到季云信竟然同雷傲联手,想剿灭忆汐宫,以此来邀功,心中就实在想对此事置之不理。 山涛见九歌不置可否,连忙说道“姑娘一定认为侯爷被迫与雷傲联手,去剿灭忆汐宫是想邀功吧?” “难道不是吗?” “侯爷也有侯爷自个的难处啊!九歌姑娘,你不会忘了,原本侯爷是可以不趟这趟浑水的,若不是为了你,侯爷大可以作壁上观,又怎么会在王上面前立下那军令状呢!” “先生的意思是?” “侯爷若不是如此,王上又怎么会同意让尔等提审重犯雷傲呢?!请姑娘看在我们侯爷好歹也算是帮了姑娘一把的份上,救救他吧!”山涛躬身作揖道。 第二百零四章 求药 当时九歌只道是季云信不计前嫌,帮了自己,却不知背后竟然还有这番隐情。 九歌回头看了看躺在床榻之上的云礼,心中笃定,如是云礼醒着,不论如何定是希望自己能救回季云信的。 于是九歌转身回头,“好,我答应你!” “那我们何时出发?”山涛知道季云信没有多少时间了,若真拖到毒发,还不知道是怎样一番折磨呢! “不必了!我师傅走的时候,给我留下了浮生之毒的解药!” “你说什么?”山涛一脸不可思议,他这两个月来费尽心力,寻找能解毒的名医,却不想原来有解药的人就在身边。 “是真的,我有现成的解药!” 可吃惊过后,山涛便皱起了眉头,洛怀峰手上并没有中了浮生之毒的人,且不说他如何炼制出来的这解药,就是九歌这般笃定此药对浮生之毒有效果,也着实有些不合常理。 “怎么?山涛先生不信九歌?”九歌看出了山涛的迟疑,言语间有些不悦。 “哦,当然不是再下信不过九歌姑娘,只是侯爷玉体金贵,实在不能冒险,所以……” 山涛的话没说完,便被九歌不气的打断了,“若是不信,那我便不插手了!山涛先生还是去找更符合侯爷身份的解药去吧!” “九歌姑娘,老夫并非此意啊!” “那山涛先生是何用意?难不成先生是想让九歌先服解药,看看会不会要了性命?”此刻九歌挑拣着为难的话专门说给山涛听。 原本她这话就是想将山涛一军,该救的人,她还是会救。但此刻山涛却犹豫了,九歌将他心里所想先一步说了出来,他一时想不好该如何接话。 九歌瞧着山涛的模样,便知自己这随意一说竟然说中了,不由得怒从中来,转身快步走开,“山涛先生既然不信九歌,九歌再说便是自讨没趣了!告辞!” 山涛还想说些什么,却瞧着九歌离去时决绝的那般模样,知道自己无论再说什么,九歌也不会按照自己所想先服下解药以证明。可若是不提前试药,万一……山涛不敢再想。 …… 山涛有些垂头丧气的回到德勤院,正好碰到季云信在户外闭着眼睛晒太阳。此刻季云信的脸色苍白,双颊去通红异常,显得整个人十分的怪异。这几日季云信的脾气亦变得越来越暴躁,就连德勤院里的几位夫人,这几日也是尽力躲着季云信,哪里还有平日里争宠斗狠的架势。 听到外面有动静,季云信睁开双眼,浑身有些懒洋洋的问道:“先生可是去找九歌姑娘了?” “是!”山涛无精打采回了这么一句,再无下文。 “看先生这副模样,定是九歌拒绝你了?” 山涛摇了摇头,将刚刚与九歌的对话详详细细转述给了季云信。 季云信听罢,激动的一拍大腿,怒喝道“先生糊涂啊!” “公子,九歌姑娘突然多了这现成的解药,实在很难不让人起疑啊!她说是洛怀峰走的时候留给她的,可当时王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是身中浮生之毒的,他们怎能如此笃定那一定能解的了浮生。这其中定有隐情!当初雷傲一事是老夫思虑不周,才让公子陷入如此险境,现如今老夫绝不能再让公子以身犯险了。” 季云信听完山涛一番剖白,心中感动,言语也缓和了几分,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山涛坐下,“的确,九歌这解药来的蹊跷。但我却相信她不会害我!” 面对山涛的疑惑,季云信嘴角上扬,淡然一笑道:“云礼现在半死不活的躺在榻上,这个时候她害我,实在是半点好处没有!” 山涛一拍脑袋,“是啊,我怎么把这事忘了!这,这这可怎么办呐,今日那九歌姑娘甚是生气,老夫,这就找她赔不是去!” 山涛此刻肠子都悔青了,语无伦次起来。 季云信欠了欠身子,一把抓住起身准备去道歉的山涛道:“这事原本就该是我亲自去的,我若是去了,也省了这许多周折!山先生不必着急,现在天色已晚,明日一大早,先生陪我走一趟,再同九歌赔不是吧!” …… 第二日一大早,九歌将自己浑身上下裹得厚厚的,卖力的扫着院子里的落叶,选选看去,像是一个大肉球。这些日子,她和李尔都在尽全力让听竹院看起来一如往日,想着哪天若是云礼醒了,不至于太过伤感。 九歌身上穿得厚,又拿着扫帚来回扫,动作着实有些滑稽,让刚刚进了院子的季云信和山涛不禁笑出了声,九歌闻声回头,见是山涛,气呼呼的将扫帚放在一边,毫不气的说道:“山先生这次带着侯爷来也没用,信我就吃药,不信就另请高明!”说罢转身就想回屋。 “山先生昨日冒犯了九歌姑娘,今日我带着他来跟姑娘道歉,还望九歌姑娘不要放在心上。”季云信已经许久么有这么大声说话了,这会子说了这两句,便急速咳嗽了起来。 九歌听声,回过头来,细细打量这裹着白色狐貂的季云信,果然同琴宏等人当时发作时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恐怕就是琴宏等人常年习武,身体质素要好一些,季云信养尊处优惯了,现在已是浑身无力,病恹恹的。 “九歌姑娘,昨日是山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若真要记恨,九歌姑娘记恨山某便好,侯爷的病实在不能再拖了,还望姑娘不计前嫌,施以援手!”说罢山涛躬身作揖,礼数也算是周全了。 “那你不怕我这药里有毒了?”九歌故意赌气这问道。 “姑娘莫要再取笑山某了!”山涛再躬身作揖道。 九歌呼出一口气,瞧着季云信那几乎站不稳的身体,还是心软了。叹了一口气道,“还请侯爷随我到偏堂吧!” …… “侯爷请坐!”九歌将季云信让进了偏堂,自己端了一壶水过来,一边给山涛和季云信倒水,一边说“现在听竹院的丫头们都被调走了,我这里实在没什么糕点茶水招待二位。清水一杯,二位先解个渴吧!” “九歌!”季云信突然一本正经的将正准备去拿解药的九歌喊住,九歌一时愣神,反应过来后连忙说道“侯爷可还有事?” 第二百零五章 心思 季云信看着九歌,莞尔一笑,“还真是有一事,得先让九歌姑娘帮帮忙!” “好,什么事,你说吧!”九歌虽然心中不大痛快,但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答应了,索性就好人做到底。 “能不能别再一口一个侯爷喊我了,听着实在生分。你我也是交情匪浅之人,还是跟着先生唤我公子吧!” 这话虽暖心,可九歌听来,心中却不大舒服。若不是发生了这些事,云礼躺在榻上,他们又何苦看人脸色行事。 “侯爷好意,九歌心领了。只是这王府之中人多口杂,外人并不知道侯爷体恤我等的情谊,若是给人拿了把柄,我们这听竹院怕是又要落一个尊卑不分的罪名了。”九歌顿了一顿又道:“何况,公子这个称呼我们一向用来称呼自家公子的!实在不宜再称呼他人。” 季云信笑的灿烂的脸听了九歌这番拒绝,渐渐僵住了,放在貂袍里的双手不由得捏紧了,他季云信对别人何时这般热络过,此刻被九歌这般冷冰冰的回绝,心中气的直抖。可面子上却还要过的去,只见他低下头,冷笑了一声,抬起头时,笑容又挂在了脸上,语气有些宠溺的说道“好,那就依着九歌姑娘的喜好叫吧!不过是个称呼,左右不打紧的!” 季云信这边云淡风轻的回复着,那边的山涛却看出了问题。自从山涛进府以来,还从未见季云信对其他女子这般逆来顺受过。原本季云信帮九歌提审雷傲之时,他以为季云信只是为了报答那日九歌的救命之恩。现如今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九歌并没有于他们过多纠结于称呼的问题上。季云信既然这般说了,九歌也不再啰嗦,点了点头,出了门。没一会儿便带着解药回来了。 “喏,这是解药!”九歌将一个小药瓶放在桌子上,顺带还放下一张字条,“这上面是具体服用的方法,我怕侯爷记不清,便写下来了!” 季云信伸手拿过药瓶和字条,双眼充满情愫的看向九歌,“九歌,你又救了我一命!真是不知该如何谢谢你!” 九歌被季云信盯的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往门口走了一走,道:“侯爷当初亦帮助过九歌,就算九歌还了侯爷的情。” 季云信听了九歌这般回话,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落寞了起来。山涛瞧着此时气氛有些尴尬,连忙哼了一声,道:“侯爷,现在既然拿到了解药,我们也是时候回德勤院了,就不打扰九歌姑娘了!” 九歌退到一旁,福了福身子,行了女子之礼,“恭送侯爷!” 季云信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恋恋不舍的起身,走到门口时,回首道“九歌姑娘,我看这听竹院现如今有些冷清,若是需要什么,就来德勤院找我!” 九歌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一动,这个信吉候现在是多少人争相攀附的人物,此番这般对她,实在不知道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回到德勤院,季云信按照字条上所写的法子服了药,便靠在床榻上反复摩挲着九歌写的那张字条,自己在那暗戳戳的发笑。 “公子,可是这字条有什么不妥?”山涛见季云信这举动,实在有些不放心,便多嘴问了一句。 季云信瞥了一眼山涛,轻轻摇了摇头,“惯知这丫头机敏,竟不想这字写的实在不怎么样!哈哈哈,原来也竟也有她不擅长的!” 山涛心中忽然明白了,季云信怕是早就对九歌动了心思!只是这丫头并非普通姑娘,又一颗心扑在季云礼身上,万不能让她坏了事才好。 许是药劲儿上来了,季云信忽然觉得眼皮异常沉重,头一歪,便昏睡了过去。山涛见状,便拿过季云信手中的字条随手一放,又给他掖了掖被角,转身出去了。 …… 因为之前给各级官员正式定品定级,后续事宜也渐渐多了起来。季光这些日子忙着同嵇由商议各个官员缺口的填补问题,今日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了。不由得喘出口气来。 “王上参照前朝所制定的这套品阶着实令嵇某佩服!” “嵇丞相这话可出自真心?你可看着不像是个溜须拍马的人啊!”季光打趣到。 嵇由也被季光这话逗笑了,“臣从不打妄语。现在朝中官制清晰,相互制衡,监督,我想该有段时间,能好好歇歇了!” 二人正说着,忽然蒋遥带着吏部曹的常侍吏丁自邑在厅外求见。 “瞧着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季光冲着嵇由摇了摇头,转身道:“宣!” …… “蒋尚书有何要事啊?”既然嵇由在此,季光也没什么心情同蒋遥套近乎,一开口便直入主题。 “还是让丁自邑向王上禀报吧!”蒋遥看了一眼身旁的常侍吏丁自邑说道。 “启禀王上,前些个日子,蒋尚书传了王令给卑职,要进行一年一度的官员政绩考核。臣这些日子不敢怠慢,紧着着手处理。这是初步所定的科目,还请王上过目!”说着,递了卷宗上来。 季光看了看这审查科目算得上事无巨细,面面俱到了,嘴角不由得浮起笑意,嵇由知道,这常侍吏不会在这个位置上做太久。 瞧见了季光的表情,蒋遥侧了侧头,看了丁自邑一眼。丁自邑会意,当下开口,言语间满是不知所措,“只是,只是臣有一事,不知该如何处置,还请王上给个意见!” “何事啊?说来听听!”此时季光心情大好。 “不知这政绩考核是不是全部官员都要参加?”丁自邑小心翼翼的问道。嵇由听闻暗道一声,不好,他们这是要对云礼下手了。 “自然是!”季光眼睛瞅着卷宗上的考核科目,并未留意蒋遥和丁自邑之间的小动作。 “那侍中寺的散骑常侍迟迟不在其位,不知该如何考核!” 话说到这里,季光一瞬间反应了过来,转手将卷宗合上,双眼死死盯着厅下二人,没有说话。 第二百零六章 夺官 蒋遥见季光迟迟没有吭声,连忙一个跨步上前,拽过丁自邑便呵斥道:“荒唐,此事事先为何不报于我知晓,你可知那散骑常侍是谁!还不赶紧跪下向王上请罪!”说罢手上一用力,生生将丁自邑按在了地上。 丁自邑此刻仿佛醍醐灌顶一般,跪在地上,连呼“臣一时妄言,还请王上恕罪!” 季光此时将身子往后面的靠背上一靠,带着些玩味的眼神看向丁自邑,却依旧没有说话。 丁自邑抬眼瞅了一眼季光,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但这丁自邑着实是个人才,只见他并没有张皇失措,反而像是忠臣谏言一般,把心一横,继续说道“微臣身为吏部曹常侍郎,掌管官吏的选用升迁考核,责任重大,微臣时常提醒自己要公正廉明,绝不让一人尸位素餐,可现在散骑常侍迟迟不能履行臣子职责,朝中已有非议,现如今要进行政绩考核,再如此放任下去,恐难平群臣之心。” “丁自邑,你别再说了!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蒋遥在一旁连声喝止,样子十分气愤。 “尚书大人,群臣之心不平,如何维稳朝局啊!”丁自邑冲着一旁的蒋遥喊道,仿佛豁了出去。 “你,你……”蒋遥被这话堵的一句话也接不上来。 “好了!”季光突然出了声,盯着厅下跪着的丁自邑道:“你也起来吧!” “谢王上!” “你们说的对,云礼现在迟迟醒不过来,却还担着这散骑常侍的职位确实不妥,有失公平!”季光言语间似乎有些无奈。“只是,本王不止是益州王,还是季云礼的父亲,来来来,你们说说,本王该怎么办!” “王上,臣实在不知他今日会提出如此问题,给王上添堵啊!”蒋遥上前一步,躬身作揖道。 季光摇了摇头,眼神里似乎有些赞许的看向丁自邑,“无妨,当朝为官就需要这般直言不讳。丁自邑!你且记住今日你这番言论,好好替本王,看着朝上的这些官员!” “臣遵旨!”丁自邑大义凌然的接话道。 “好了,现在言归正传,说说散骑常侍的事吧!这问题既然是你们提出来的,想来已经想好了法子,对吧?!”季光试探性的问道。 “臣确实想了一想,只是恐不和圣意!……”丁自邑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不打紧,但说无妨!” “既然现在季三公子迟迟不能履职,臣想不如暂由他人接替,待日后公子转醒,即可随时履职。以公子大才,想来到时朝中定无人再敢说些什么。” 季光听罢沉思了半天,“好,那就按爱卿所说的办吧!丁自邑,你先退下吧!” 见丁自邑退了出去,季光脸色一变,眼神中似乎要射出火来,看向一旁的蒋遥,“你堂堂一个尚书,觐见王上,却连下面的人要说什么都不知道,你说我该说你什么好?!” 蒋遥一听,浑身一哆嗦,正欲下跪,“行了,别跪了!本王留你就是要给你敲敲警钟,若是日后你再管不住手下的人,那本王就换个人管!” “臣谨记王上教诲,一定好好管教属下!”蒋遥说此话时,声音已经压制不住的颤抖。 “行了!你也退下吧!” …… 蒋遥走后,季光一脸疲惫的看向一直站在身边却未说一句话的嵇由道:“此事丞相以为本王处理的如何?” “有张有弛,恩威并济,臣受教!”嵇由连忙上前,躬身抱拳道。“只是……” “只是什么?丞相但说无妨!” “只是如今云礼没了官职在身,恐要遭小人欺负!” 季光一时没有吱声,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出声问道:“他还是没有醒吗?” 嵇由摇了摇头,“听御医说,三公子身体无恙,只是迟迟不醒而已!” “他恐怕是不知道醒来该如何面对本王吧!”季光哀叹一声,心中百转千回。 …… “你说什么?公子被夺了官职?”李尔听前来通传消息的内侍官说完,不由得惊叫出声。 “没错,这是王召,收好了!”内侍官有些轻慢的将手中的圣旨给李尔往手里一塞,转身便走,“这地方以前怎么没觉得,阴森森的!” “你算什么东西!”李尔欲将手中的圣旨仍出去,却被身后赶来的九歌一把拉住。 “不敬圣旨,你可知是要按谋逆罪论处的!”九歌言语犀利道。 “九歌,你知道吗!公子刚刚被罢了官了!”李尔着急的说道。 “我听到了!”九歌言语冷淡,比这冬天的寒风更冷。“绝对是有人故意而为的!” 李尔转身一屁股坐在身后的石凳上,一拳砸向石桌,“究竟是谁!如今的听竹院还能是谁的威胁,为何要这般赶尽杀绝呢!” “也许错就错在,公子是季氏子孙!” “九歌,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想我们需要先去稳住那些店铺掌柜,此时如此混乱,有人想要中饱私囊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可我只是个侍卫啊!”李尔犯了难,“我哪里懂查账啊!” “这样吧,查账的事先交给我!公子身边咱们无论如何得留一个人!” …… “赵掌柜,你这账目明显对不上啊?”九歌已经在这聚宝斋里核对账目,核对了了两个时辰了。 “怎么可能呢!当初这可都是子青先生亲自查验过的!”原本九歌来查账,赵掌柜就一脸的不情愿。 现在听竹院的情况他们多多少少都听到些风声,再加上许久未见到子青先生来查账,没了监管他们的人,这些老油条们要么懒散了起来,要么偷偷动了手脚。 此时九歌一来,这些个人精们便看出来了问题,九歌虽持着云礼的印鉴而来,却无车马,亦无侍卫跟随,于平日里相差甚远。 所以即便是现在九歌查出了问题,这些掌柜们也都是一番有恃无恐的模样,轮番抵赖。 “喏,这是这半年的流水账,你若是不信,自己去查!”说罢,赵掌柜抛给九歌一大堆账本,转身离开了。 第二百零七章 沼泽 “九歌,你怎么才回来?”这都快三经天了,李尔才看见九歌回来,连忙上前接过九歌手中的账本,手不由得往下一沉“怎么这么多?” 九歌哀叹一声,“这些不过三分之一而已!明天要去的米铺,只会比今日的聚宝斋更多,这聚宝斋好歹有个件数可查,那米铺要如何查,我还没有头绪呢!” 九歌摇了摇头,强打起精神。 “那你今天查出什么来了没有?” “有!”九歌突然一脸严肃的道:“我怀疑他们将一些高价物件卖出后,账上却记录售出的是其他的低价物件,如此一来物件数目不会变,账目却对不上,要查清楚得费好大力气。” “那些掌柜们有没有为难你?” 九歌原本张口想大吐一番苦水,可看到李尔关切的眼神和疲惫的状态,九歌张了张嘴,愣生生的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一下,苦笑一声,“还好,还好,我之前跟着子青先生常去查账,掌柜的们都认识我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可得好好地,到时候公子醒了,瞧着你不好,第一个一定会骂我了!” 九歌脸上笑意盈盈,心里却犯了愁。她一个姑娘家,跟着子青先生还好,掌柜们对她极为气,现在她一个人去挑人家的毛病,掌柜的们虽然还算勉强配合,但态度却明显厌烦起来,常常要三问,对方才懒洋洋的回一句。九歌担心若她真的查出了什么,就凭现在她和李尔两个人,恐怕也拿那些掌柜们无可奈何。 …… 季云信连着睡了两天,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精神百倍,人也爽利了很多。山涛心中暗暗呼出一口气,幸好这解药管用。 “公子,你这是在找什么吗?”山涛看着一旁精神抖擞的季云信神情焦急的几乎要把整个床榻翻过来了,忍不住出声问道。 “那个九歌姑娘给我写的字条,你瞧见了吗?”季云信一边翻找着,一边小声嘀咕着“我记得我睡着前还在我手中捏着的呀!怎么就没了呢!”。 “哦,我瞧着公子睡着了,便将那字条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了!” “先生怎么不早说,害我找半天!以为丢了呢!”季云信一下子高兴了起来,转身走到桌子跟前翻找起来。 “丢了也没关系,九歌姑娘那字条上写的事项老夫都已熟记,再写给公子便是!”山涛忍不住试探道。 季云信仿佛听不到一般,在桌上桌下找了一圈,没有发现那字条,抬头问道:“先生确是放在这张桌子上了?” 山涛点点头,指着桌上的一角道:“确实,就放在此处了!” “那怎么会没了呢?!”季云信再次桌上桌下找起来。只是这回动作大了些,显然心中有些急了。 “一张字条而已!想必是丫头们收拾屋子的时候扫了去,依我看丢了就丢了,公子要真想要,老夫就再给公子写一张吧!”山涛今日似乎就是想故意激怒季云信,证明心中的想法。 “那能一样嘛!”季云信找来找去找不到,心中又急又气,现在山涛这么一说,他实在是有些烦躁,将手中拿起的书狠狠摔在桌子上。 书刚一出手,季云信就有些后悔了。他抬起头,停下手上的动作,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山涛道:“不好意思啊先生,你知道的,我这火不是冲您发的!” 证明了心中猜想的山涛,收起刚刚的笑脸,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知道,可公子知道吗?” “先生何意,不妨直言!” “公子,九歌那姑娘不简单,公子已经因为她几次搅入是非之中了,若她是个寻常女子也就罢了,可她偏偏还和三公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是以山涛恳请公子,离那女子远一些。” 山涛所言季云信自个早就在心里想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可有些事就是明明知道是错的,却无能无力改变。他对九歌就仿佛一只脚陷入了沼泽,每想拔一次,就只会陷的越深。 现在自己的心事被山涛这般说破,又提及九歌与云礼的关系,让原本就因为找不到字条而烦躁的季云信更是急火攻心。为了掩饰自己的内心,季云信有些不耐烦的对山涛挥了挥手道:“我的事我自有分寸,先生若是没什么事,就先退下吧!” 山涛自从投靠了季云信以来,一直被奉为上宾,虽然并未有个一官半职,但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季云信身边有个谋士不亚于季子青。季云信封侯之后,慕名来请教的人就更多了。 现在季云信因为九歌,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讲话,山涛心中先是委屈,再是记恨。不过他记恨的并非季云信,而是九歌。 …… 夜里,九歌一边陪着云礼,一边就着烛光看账本,忽然外面有人敲门。 “九歌姑娘,嵇丞相想来看看公子!”侍卫报。 “快请,快请!” 自从云礼昏倒之后,嵇由时不时的便会来看望一番。只不过自从季光宣读了官员的官阶和品级之后,杂事实在太多,拖到今日,嵇由才有空来看看云礼。 “丞相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九歌有些好奇。 “现在公子并不在朝中任职了,我若再来,还是避开些耳目的好。”嵇由哀叹一口气,解释道:“倒不是怕我如何,只是你们现在处境并不好过,朝中又有人盯着听竹院,若是知道我与你们来往,恐怕你们的处境会更艰难。” 九歌点点头,“九歌知道的。丞相放心,今日之事,九歌一个字都不会说!” “云礼还没有醒的迹象吗?”嵇由缓步走到云礼的榻前,观察了一番。 九歌摇了摇头,“这几日似乎更瘦了!每日只能喂些流食,其余多半是靠补药供着!” “可有人刁难你们?” “还能怎么刁难呢!人都被调走!也就一直跟着我的铁娘在打下手,我现在虽拿着公子的令牌,可到底是王府除了名的人,有些事情实在也是半不得啊!” “我这次来,就是提醒你们,现在王储迟迟未定,二公子等几位公子朝中上下各有人支持,争储是早晚的事,云礼现在虽未醒过来,但毕竟他曾经是王上最宠爱的儿子,难免有人忌惮,所以你们还是要多加小心,一动不如一静。” 第二百零八章 灭迹 九歌一连几日奔波在米铺,聚宝斋、布铺,酒肆之间,现在的掌柜们更是料定了九歌背后无人,已经是越发的敷衍起来。 这些日子,九歌几乎是夜不能寐的看账本,算账,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子青先生之事后,几个月没人核账,几乎每家店铺都有些问题。而问题最大,涉及金额最多的就是聚宝斋 。 “赵掌柜,对照这账册,我清点了所有物件,发现少了青鸾雕花白瓷瓶,双鲤戏珠翡翠挂,鎏金掐丝烧蓝鼻烟壶三件,却多了金刚菩提手钏,白玉平安扣和七彩琉璃发簪。” “哦?是吗?”赵掌柜眯起眼睛,盯着九歌。 九歌将账本放在柜台上,“这上面记载的清楚,若是赵掌柜现在能拿出那少了的三样东西,就算是我九歌冤枉了你!赵掌柜,这听竹院的买卖,也就是王府的买卖,乱动手脚,下场不用我提醒吧!” 赵掌柜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是堆起笑容,忙不迭的讨好道:“九歌姑娘,瞧你说的,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啊!若不是姑娘查的清楚,我还不知道居然有这账物核对不上呢!小全子……” 赵掌柜随即喊来了聚宝斋的伙计,“去,你们再去将所有的物件翻个底朝天,看看能不能找到那青鸾雕花白瓷瓶,双鲤戏珠翡翠挂,还有……”赵掌柜看向九歌。 “鎏金掐丝烧蓝鼻烟壶。” “对对对,鎏金掐丝烧蓝鼻烟壶。”赵掌柜严词厉声道:“好好给我找,找仔细了!” 说罢转而看向九歌,“九歌姑娘,你放心,你给我三日时间,我定查个清楚,到底是谁从中动了手脚!若是查不清,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会将这损失补上。你看如何?” 九歌虽隐隐觉得哪里不妥,可她的确不想同这些掌柜们闹翻,毕竟他们现在实在也分不出多余的人手打理这些买卖。若是闹得深了,以公子现在的状况,说不定会将这些店铺收回王府,到时候听竹院的日子就更是步履维艰了。 “好,就依赵掌柜所言。” …… 夜里九歌翻来覆去睡不着,心砰砰砰跳的厉害,今天这事赵掌柜答应的过于爽利,让九歌心中泛起不安,想起今日走的时候,赵掌柜看向一旁小全子的眼神,九歌一轱辘爬了起来,难不成他们是要销毁证据,倒打一耙? 九歌越想越乱,睡意全完。索性穿好衣服,想去聚宝斋再看看。 可一拉门,跌进来了正准备敲门的铁娘。 “九歌,这么晚了你这是要……”铁娘手里拿着一壶好酒,想着九歌这几日劳累,喝点好酒解解乏。 “走,边走边说!”九歌拽着铁娘,将事情的大概讲了个清楚。 “那这么晚了就我们两个人?要不要叫上李尔一起?”铁娘隐隐觉得这么晚了只有他们两个姑娘实在有些不安全。 “李尔还要照顾公子!我们就是去看看,没什么事就回来。万一真有什么事,就去报官,让官家处理!” “好!”铁娘见九歌说的笃定,也就大着胆子跟着九歌出了门。 …… 深夜的乌苏城静悄悄,只有个别的窗外还透着光亮,幸好今夜月圆无云,月光把整个城照的亮白。 聚宝斋所在的位置是街市,现在深夜,更是空无一人,只是偶尔有狗叫声传来 铁娘紧紧攥着九歌的手,二人紧着步子往聚宝斋的方向走去。忽然街面上现出微弱的烛光,看方向,亮光的地方正是聚宝斋。 果然有问题。白天我在的时候,他们不方便动手,现在肯定是在做什么手脚,掩盖真相。九歌心想。 心中的气愤让九歌一时间忘了害怕,她拉着铁娘,二人蹑手蹑脚的凑到了聚宝斋门口,果然是里面插着门栓。二人想透过门缝看看里面的情况,几次调整位置,却都看不清。无奈之下,九歌和铁娘只能轻声移到透出光亮的另一侧窗前,屏住呼吸,附耳去听。 “你们几个动作利索点,把那些值钱的都打好包!”这是赵掌柜的声音。 “你,说你呢!那些东西也留下些,那些经烧,万一到时候火被灭的及时,也好让他们瞧瞧,东西可都在呢!” “是是是,掌柜的,那这几件就让兄弟们拿回家去吧!”是小全子的声音。 “啪”似乎是赵掌柜一掌打在了小全子身上。 “那几件都是古物,行家一看就知道是哪来的,以咱们这身份,东西还没出手,就该被官府的人盯上了,放下!” 听到此处,九歌心中大惊,难怪这赵掌柜会承诺三日之内给自己个答复,原来竟是想着要彻底烧毁聚宝斋,让一切无从查起。 九歌看向铁娘,铁娘会意,二人悄悄的向后退了几步。九歌忙不迭的呼出一口气,拿出云礼的令牌递与铁娘,耳语道:“我在这里监视着他们,你去报官!” 铁娘瞪大了双眼,看着九歌连连摇头。手比划着,意思是,她留下。 九歌摇了摇头,张嘴几乎不发声音的说道:“别再推辞了,我留下,你去。” 铁娘知道九歌把危险的事留给了自己,看着九歌不容置喙的眼神,一咬牙踮起脚尖,转身离开。九歌目送着铁娘走出街市,狂奔而去后,摇了摇头,让自己强打起精神来,在铁娘带人来之前,她要随时注意着里面的动静,决不能让他们放火。 稳了稳心神,九歌继续屏住呼吸,窝身附耳在窗边。 “你们几个手脚利索点!看清楚,有些东西千万不能磕着,磕着了就不值钱了!”赵掌柜在屋里仔细叮嘱着。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小全子问道:“掌柜的,东西都打包的差不多了!小李子去拿稻草怎么还不回来啊!” 不好,九歌心中大惊,还有人在外面。于是连忙左右环顾,想找一个藏身的地方。就在九歌仓皇找地藏身的时候,忽然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什么人!” 第二百零九章 毁尸 九歌扭头看见一个怀抱稻草的人,站在自己身后五丈远的地方。九歌一时间被吓得一动不敢动,那怀抱稻草的人也是愣了那么一下之后,便冲着聚宝斋里喊道:“掌柜的,屋外有人!” 听到屋子里冲出来的脚步声,九歌一时间反应了过来,下意识的拔腿就跑。而刚刚冲出屋子的赵掌柜看着九歌的身影,随即反应过来追了上去,边追边喊道:“小全子,小李子跟我追,其他人留下继续,要快!” 九歌知道若是被赵掌柜抓住,自己估计就会和那聚宝斋一起被烧成灰烬。眼下,她只有跑,拼了命的跑才有机会拖到铁娘带人来。 此时,九歌哪里还顾得上黑不黑,慌不择路的她只能沿着后巷,一路狂奔。布鞋不跟脚,跑了几步后就掉了一只,九歌回头看着追来的赵掌柜,哪里还敢回头捡,只能闷声,继续往前没命的跑。 可九歌终归是个姑娘,论脚力哪里比得上身强力壮的赵掌柜和活计,眼看着他们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九歌怕的浑身发抖,在连续转过几个拐角后,九歌发现自己竟然跑到了护城河的边上。 此时赵掌柜几人已经追上了九歌,九歌站在河边,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赵掌柜见九歌迟疑,嘴角向上,发出瘆人的邪笑“九歌姑娘,你怎么不跑了呀?!” “赵知敬,我的人已经去报官了!若真是放了火,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你说你,好好的查什么账呢!你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三公子醒不过来了呀!你拿着一块半死不死的人的令牌,来我这里找什么麻烦。不就是做了几笔假账,贪了些财而已嘛!你问问其他店铺的掌柜,哪个不是这么干的!”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能振振有词,赵知敬,我就该一早报官!”九歌看着渐渐逼近的三人,随手拽起一根空心芦苇藏在身后。向河边退去。 “报官?哈哈,你不就是担心报了官,这些买卖就会收回王府,听竹院便没了营生,所以才给了我机会不是?我倒是巴不得收回王府呢!到时候一乱,谁还顾得上我们有没有贪钱做假账!”赵知敬冷笑着,原来他一早就知道了九歌的意图。 “掌柜的,别同她废话了!结果了她,我们也好早点回去!”小全子提醒到。 此时九歌的双脚已经没进了护城河中,深冬的河水刺骨的冰冷,冷的九歌几乎站立不住,连心尖都在打颤。 “九歌,你没路跑了,自己过来吧!也省的一番力气了不是!我保证,我动作轻一些,不怎么疼的!”赵知敬此刻哪里像是一个掌柜,倒像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变态。 “我死也不会落入你们手中!”说罢九歌瞅准了河面,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赵知敬三人往河边紧着跑了两步,河水淹过脚面,“我的娘,冻死我了!”赵知敬忙不迭的退回到河边,原地跳着,“这么冷的河水,这娘们是真的不想活了!” “你们两个,潜下去看看!”赵知敬可不愿意再趟进河水里了。 小全子和小李子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心道:这么冷的河水,你赵知敬不愿意下去,难道我们就愿意了? 小全子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谄媚的对着一旁直跳脚的赵知敬道:“掌柜的,我们就在这等个一时三刻,河水那么冷,她又不露出水面,撑不了多久,我看就该沉尸了!到时候还省的我们动手了呢!” 赵知敬看了小全子一眼,又看了看冬夜里的护城河,心中退宿了,只能点了点头。 好了好一阵,小全子推了推一旁一副不敢相信模样的赵知敬道:“那女的这半天都没露面,要么淹死了,要么在河中冻死了!就算是盛夏,也没有人能在这河里坚持这么久的,更别提是大冬天了!” 小李子此时也凑了上来,“是啊掌柜的!我们都看着呢!她既没有游走,又没有浮上来透气,想必是冻僵沉入河底了!也不知道他们几个火放了没有,这女的不是说她同伴报官去了吗?我们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 赵知敬点了点头,大声喊道:“好吧!那我们便回去吧!”说着三人便往回跑去,跑到巷子拐角,赵知敬低声对其他两人说道:“你们两个先回去帮忙,我再去河边看一眼,看她是不是真死了!” 小全子和小李子点了点头,跑远了。赵知敬等在拐角处,眼睛死死盯着河面,过了一阵,又蹑手蹑脚的走到河边,瞧着河边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呸!以为你多厉害呢!”赵知敬发泄般的朝河中吐了一口痰后,这才真正的跑着离开了。 …… 幸好铁娘拿的是季云礼的令牌,虽然现在云礼没有了官职,但是依着这王府三公子的名头,这乌苏城的衙门就不敢怠慢,即刻就派了廷尉带了人马,跟着铁娘赶往聚宝斋。 这人马还未等赶到聚宝斋的时候,就发现了冲天的火光,打经的在一旁连声敲锣“走水了,走水了,都醒醒!聚宝斋走水了!” 一时间整条街附近巷子里住的人们都出来救火了,乱糟糟的。铁娘穿插在其间,找寻着九歌的身影,心中慌乱无比。 好在火烧了不算太久,扑救起来并不算太难,周围的商铺也没有遭受多少牵连。天蒙蒙亮的时候,大火被扑灭了。官兵驱赶了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廷尉带了人进去查探现场。 “廷尉大人,我家姑娘可能也在里面!麻烦让我进去吧!”已经灰头土脸的铁娘哑着嗓子喊道。 廷尉抬了抬手,铁娘便冲了进去,顾不得那些烫,伸手就要去扒拉地上的灰烬,铁娘只有一个念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让九歌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可找了半天,除了一些没烧干净的瓷瓶、玉石的渣滓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铁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哭出了声。 铁娘不记得自己在烧的不成模样的聚宝斋外面坐了多久,还是探查完的廷尉好意提醒了一句:“姑娘,你可曾见过这纵火犯?” “我没见过,但是他就是这聚宝斋的掌柜!我亲耳听到的!”铁娘气愤的说道。 此时突然从人群中传来一阵嚎叫声,“哎呀我的妈呀,这是谁把我们的铺子点着了呀!” 第二百一十章 莫辩 “来者何人?”兵士拦着这个衣着光鲜,瞧着十分精明的男子。 “我,我就是这聚宝斋的掌柜!”赵知敬回来的时候,剩下的人早已点燃了熊熊大火。一众人将东西藏好后,赵知敬这才换了身衣裳,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来到聚宝斋。 现在九歌已死,除了九歌口中所说的,去报官的那个同伴,不会有人知道放火的就是他们。 “放火的就是你!你说九歌到底去哪儿了?”铁娘扼制不住心中的怒气,冲上前质问赵知敬。 “这位姑娘,你莫要张口胡说啊!我若是纵火犯,现在还敢在这呆着?再说了,这聚宝斋我呆了多年,为了要放火啊!” “你,你做假账,贪钱!”铁娘转身跟身后的廷尉道:“我朋友九歌估计也是被这些人杀害了!” “姑娘,你可不要栽赃冤枉人啊!我昨夜打烊可是早早回家的呀!今日一早才知道聚宝斋走了水,还杀人?我平日里连只鸡都不敢杀!” “九歌定是被你杀了,你说九歌到底在哪!”铁娘激动的要冲上去揪住赵知敬的衣领。 却被赵知敬一把甩开,“姑娘,你光天化日,无凭无据的就想栽赃我,到底居心何在?难不成你就是那纵火犯?” “你胡说,颠倒黑白!明明就是贼喊捉贼!” “大人”赵知敬凑到廷尉身边,“贼喊捉贼的是你才对!你为了不引人怀疑,故意去报官,来掩护你的同伙放火!” “你胡说,明明是你贪了钱,要毁尸灭迹!”铁娘没想到这赵知敬竟然这般无耻,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仗着九歌死了,没有了人证和物证,便这般抵赖。 “你们才是为泄私愤不择手段,前几天九歌姑娘来我这里,拿着三公子的令牌,非说现在府里无人管,要拿走一对双耳吊环的玉壶,我死活没答应。你们便心生歹意,陷害我!”赵知敬一把拉住廷尉的衣袖,顺势就要下跪,“大人,我店里的伙计都可证明我所说的句句属实,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你,你……”整件事铁娘所知有限,现在这赵知敬口吐莲花,颠倒黑白,铁娘实在争论不过他,一时语塞,气的直在地上跺脚。 廷尉瞧了瞧二人,一时间拿捏不准。照理说是铁娘来报的官,又持了三公子的令牌,应该更加可信一些,可那赵知敬所说推断也有几分道理,毕竟现在那位关键人物九歌不见了。 廷尉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当下围过来的百姓已经越来越多,廷尉只好叹了口气道:“行了,你们暂时先都回去吧!这几日不许出城,配合我们审讯,待我们调查清楚,自然会分清谁黑谁白!” 铁娘硬生生的被赵知敬说成了纵火嫌疑犯,心情已是气愤到极点。可她现在更想知道九歌到底在何处,是生是死! 回听竹院,找李尔!其他人都离得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铁娘想着先回去和李尔商量,好歹他们也是应该认识几个达官显贵能帮上忙的。 铁娘一路狂奔着回府找李尔,快到王府门口的小巷子的时候,忽然一双湿漉漉的手,拍在了铁娘的后背。 铁娘吓的一个哆嗦,扭头一看,“九歌!”就在铁娘呼出这个名字之后,浑身湿透,面色惨白,眼眶发黑的这具身体便栽倒在了铁娘的怀里。 …… 九歌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境里自己和云礼畅游在水中,可是越游身体越热,仿佛要把自己点燃一般,而此时云礼挣开了她的手,越漂越远。九歌害怕的伸出手,顺着云礼漂走的方向惊呼,公子,等等我,等等我! 忽然九歌伸出的手不知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就这么一个劲儿的往下压,将她压在了水中,九歌不能呼吸,眼看要憋不住了,哇一声喊了出来。 “九歌?”床头坐着的铁娘,正将她的双手收回被子里,见九歌睁开了眼,一时惊喜“你醒了?你没事了!”说着俯身抱了上去。 “铁娘?”九歌左右转头看了看,是听竹院自己的房间。稳了稳心神,哑着嗓子问道“聚宝斋呢?” 铁娘低下了头,起身准备去给九歌倒杯水,“烧了!” “烧了?不行,我要去看看!”九歌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别铁娘一把按住,“你还要不要命了,你的身体在冰水里浸泡了那么久,现在又发着高烧,苏大夫说,你能活着都要谢天谢地了!” “铁娘!我若不去,那赵知敬必然要逍遥法外了!”九歌厉声道。 铁娘低下头,有些忧心的低声道“那赵知敬真的是能颠倒黑白,冤说我们才是纵火犯!” 铁娘抬起头,一脸凝重的看着九歌,“廷尉的人答应我要好好调查,调查未完前,他们谁都出不了乌苏城,你没死,就是那赵知敬的死期!九歌,你现在要做的是先把身子养好,总不能这副模样去指认赵知敬啊!” “可……” “别可是了,给廷尉们一些时间调查总是要的啊!到时候你身体好了,再去和他们斗!”铁娘给九歌掖了掖被角,转身坐在床边。 忽然门外传来声音,“铁娘,九歌怎么样了?”人未到声音便先到了,九歌不用看,也知道是李尔。 铁娘闪身,李尔眼尖,一眼便看到九歌醒了! “哎呀,你可吓死我们了!”李尔俯身,看向憔悴无比,脸色惨白,毫无半点血色的九歌。 九歌笑了笑,算是道了歉。李尔却也不管那许多,拖了凳子坐过来,“铁娘,你去给九歌熬点白粥吧!”头转向九歌,“九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先生说你体内寒气甚重,便是现在这风寒好了,也会落下病根。你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铁娘原本要出门口去熬着,听着李尔这么问,便转身回来,给九歌重新湿了湿额头上敷着的帕子“九歌,我也想知道,那日我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被他们发现了,他们要杀我灭口!” “啊!”铁娘双手攥拳,激动无比“我就说应该让我留下的,我留下,你怎么会受这些罪!” 九歌轻轻拍拍铁娘的手背,投以安慰的眼神,接着道:“我跑到了护城河边上,没了路!只能跳进河里!”说道此处,九歌笑了笑,“这还要多亏了咱们当时在忆汐宫学到的本领!” 第二百一十二章 扣押 九歌两眼一闭,心中叹道,此次怕是中了计,实难脱身了。只是不要将铁娘牵连进来才好啊。 “大人,九歌所说句句属实,实在不知自己所犯何罪,还请大人告知!” “你趁三公子未醒,觊觎敲诈聚宝斋珍品在前,被拒后恼羞成怒伙同铁如心假报官真纵火在后,现在居然拿着一本造假的账本将这一切栽赃给赵知敬,你还敢说你自己无罪?” “大人,这账本的的确确就是聚宝斋的账本,还请大人明察!” “现在什么都烧光了,你说什么都行啊!”赵知敬似乎是在向九歌炫耀自己这连环之计,城府之深,狡诈至极,九歌真是大开眼界。 “好,大人,就算这账本是假的!九歌不过是个伪造账本之过,其余两项并无实证!” 其实赵知敬和九歌站在堂下,明眼人一看便知谁会造假。可奈何赵知敬的笔迹确实与账本上的不符,林晨就是有意偏帮,也实在无可奈何啊! “来人,将九歌收押,待本府查清,再行定罪!”林晨并没有理会九歌的辩驳,直接安排衙役将九歌收了监。 “大人英明!”林晨没有理会赵知敬递上去的笑脸,转身退到了后堂。 …… 赵知敬出门的时候,遇上了等在门外的铁娘。 “呦,还等着呢?我看你今日就别等了,她不会出来了!”赵知敬一张奸诈的肥脸凑上来嬉笑着道:“而你,很快也会进去!” 说罢转身,哈哈大笑离去。 铁娘看着渐渐关住的府衙门,转身就往回跑。 “李尔,李尔,不好了,九歌被抓了!”铁娘人还没进院,便在外喊了起来。 李尔闻声,从屋里开门跑出来,一把抓住铁娘,急吼吼的问道:“你说什么?说清楚!九歌被谁抓了?” “九,九歌,被,被,京兆府,扣,扣下了!”铁娘跑的太快,上气不接下气。 “那可该怎么办!”李尔搓着手,急的团团转,“别急,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别急,别急!” “有说是为什么被扣下吗?”只有问清楚缘由才能想办法,李尔忙不迭的问道。 “九歌没让我进府,我是听那恶人赵知敬说的!” “他还说了什么?” “就是说九歌不会出来了!”铁娘细想了一下,“对对对,再有就是说我也很快会进去!” 李尔想了一想,一拍大腿道:“这么看,定是那京兆府尹相信了赵知敬的话,认定你和九歌是凶手了!” “那可怎么办!难道是九歌的账册出了问题?”铁娘一时间实在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别急,别急,那京兆府尹一时间不敢随意进王府抓人的,再想想,还有没有办法!” “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一个躺在屋子里,一个关在大牢里,就凭我们两个人,能干什么!”巨大的无力感涌上铁娘的心头,她几乎要哭出了声。 李尔一下子跌坐在石凳上,哀叹道“是啊,若是公子醒来,哪里还有这种事!” …… 林晨关了九歌之后,想来想去,深觉不论此事王上是否知晓,自己都必须去通报一声。 “你刚刚说你把谁关在了大牢里?” 季光原本正在和嵇由、蒋遥、季云信讨论政事,此时林晨求见,一顿解释后,嵇由不由的吃惊,不过这些日子不见,怎么发生了这许多事。 “九歌,说是听竹院三公子的侍从!”丞相问话,林晨自然小心应答到。 “九歌?她一个弱女子能犯什么事!”季云信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连声替九歌辩白。 季光有些惊讶的看看嵇由,又看看季云信。他惊讶的并不是发生了此事,而是惊讶是如何一位女子,竟然能让嵇由和云信同时关切。 蒋遥自然注意到了季光的反应,连忙咳嗽了一声,“府尹可查清楚了?” “证据虽不确凿,但算是有了眉目了!微臣此次来请示,便是请示王上,此事是否继续彻查,查清后是交给听竹院发落,还是由臣发落?” “自然是……”季云信刚想说自然是要交给听竹院发落。便被蒋遥打断了,“自然是府尹了,这聚宝斋虽说是听竹院的买卖,可终归还是益州王府的,现在三公子醒不过来,自然是府尹代王上查个清楚了!王上以为如何?” “这等小事,京兆府尹查清楚就行了!”季光似乎极不愿意让人提起云礼还昏迷不醒的事情。 “父王!”季云信见季光这个态度,便知不会再插手此事,可此事落在外人手里,九歌难免遭罪,季云信只能连忙出声道。 季云信话还未说完,便被蒋遥打断了,“二公子可是想说,这既然是听竹院的买卖,一个侍从为何胆敢去放火之事啊?” “我不!”季云信连不字都没说完,蒋遥连连给他使了个眼色,道:“也是,这三公子迟迟醒不过来,他手下的人便开始肆无忌惮的寻私了!长久以往,这种事必定屡禁不止的!丞相说是不是?”蒋遥将话头传给了嵇由。 “蒋尚书所言有理,只是据我所知,这听竹院的买卖一向是罪人季子青在打理,现在罪人伏法,乱一些也是自然的!臣想用不了多久,他们的人就能理清理顺了!” “这都出这档子事了,还理清理顺呢?”蒋遥有些嘲讽的说了一句,用余光瞥向了季光。 季光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听到周围没了动静,抬头哼了一声道:“你们继续,说哪儿了?” “臣是想说,原本这是王上的家事,臣等不便发表意见。只是若不决断,今日出了纵火犯,保不齐明日便是杀人犯,如此便得日日忧心了!” 蒋遥滔滔不绝的说了这么半天,季光已经是一脸不耐烦了,“那你说说,怎么办该?” “臣倒是建议,将听竹院原先的买卖要么交由侯爷的德勤院管着,要么就交给度支曹看着,大家以为如何啊?” 季云信一听,蒋遥这一番长篇阔论,原来竟是想把云礼的财产划归到自己这边,连忙摇头否定,“不可不可,这算是三弟的私产,怎可划归我管?” 第二百一十三章 醒了 “侯爷只是代管而已,到时候三公子醒了,你交回给他便是了!” “本候日常事务繁杂,哪里还有精力给三弟管理他的买卖,实在使不得使不得啊父王!”季云信并不是一个不爱财的人,但他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云礼现在这般模样,若是他再夺了这些,与强盗何异! “云信确实不适合!本王还要安排给他很多事!接手这些,他哪里还有别的精力干别的?” “谢父王体恤!”季云信躬身抱拳道。 “那就让老五暂管吧!反正他也是个闲职!”季光看似随意的安排到,“行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京兆府尹你退下吧!” 蒋遥看了看一旁有些怒气的季云信,轻轻摇了摇头,心道:“给你个香饽饽,居然还不要!不过给了老五也一样,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早晚败光他哥哥的东西,到时候这三公子不论醒不醒的过来,就没办法和二公子争了!” 与蒋遥的一脸漠然不同,嵇由和季云信却是一脸愁容,不过嵇由愁的是现在听竹院已经是步履维艰,现在又没了这各个店铺的买卖收入,他实在不清楚,现在听竹院里的众人拿什么为继! 季云信心里火急火燎的却是因为九歌。自从上次山涛戳穿了他对九歌的心思之后,他反而冷静了下来,认清了自己对九歌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感情正在日渐变浓。此时听闻九歌被关押在了牢里,他哪里还有半分心思再继续讨论政事,满心想着的都是如何才能救九歌。 …… “我是来收回公子印信的!”齐威没过多久就收到了诏令,连忙赶到听竹院,要收了印信去给五公子也就是刚被封为平南子候的季云智送去,讨个好处。 李尔便是有天大的不愿意,也不敢拿捏着印信不给的。看着齐威拿了印信一脸得意的倒腾着双脚要去找五公子邀功领赏的身影,李尔实在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所谓墙倒众人推,还真是没错。 可怜了自家公子现在就这么不生不死的躺在床上,无人问津。九歌为了听竹院去查账,又将自己陷入了大牢之中,李尔越想越气,越想越气,从屋里拿出长剑,对着院子里许久无人修剪光秃秃的枝丫一顿乱砍。 许是院子里的动静大了一些,谁都没发现,屋子里躺着的人有一根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 又过了两天,整个乌苏城内忽然张贴出了告示,宣告前些日子聚宝斋失火一案已经查清,证据确凿,罪犯九歌已经认罪,判了流放之刑,不日将游街示众! 铁娘拿着从街上撕下来的告示,几乎不要命的冲回听竹院。 李尔原本拿着碗正在给云礼喂药,听了这消息,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碗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摔的细碎。 “你轻一点!若是吓着了公子,可该如何同九歌交代!”铁娘蹲下身捡着地上的渣滓。 “吓着?公子这个样子,如何能吓得到?嗯?你告诉我铁娘!”李尔忽然情绪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比平日里足足大了两倍。 “现在九歌就要被游街流放了!我们就只能在这里干坐着!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喊罢,发泄完心中憋屈的李尔蹲在地上抱着头,嘤嘤的哭了起来。 从来就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边刚刚被收走了印信,五公子李尔是了解的,入了他口袋里的钱,神仙也拿不出来。现在少了这些营收,往后的日子恐怕就要看齐威的脸色度日了。这也就算了,连九歌都…… 一时间李尔思绪万千,他心中急切,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救得了九歌。几番思索,李尔觉得只有给九歌远在南安的大哥柳若寒写信,看他是否能有办法了!“铁娘……”李尔抬起头,想着叫铁娘拿笔墨纸砚来,却瞧见铁娘立在床头,一脸惊讶无比的神情盯着床上的云礼。 “铁娘,你看什么呢?”李尔一咕噜站起身来。 “李,李尔,你,你快来,看看,我眼没花吧?”铁娘已经惊讶到说话结结巴巴的程度了,“公子,他,他是不是动了?” “啊?”李尔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连忙凑上去,盯着云礼的手,忽然惊呼道:“动了,动了,公子动了!” “公子,公子,我是李尔,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李尔由于激动,此刻声音都抖动了起来。 云礼似乎是听到了李尔的问话,抬了一下右手指使,虽说只有这一下,对李尔等人来说也足够了,“苏大夫,苏大夫!”李尔慌不择路的从屋子里跑出来,边跑边喊边流泪,这是喜极而泣的声音。 …… 苏大夫一听云礼醒了,心中也是喜极,转身拎起药箱,“快走,快走,去看看公子去!” 待李尔回来的时候,云礼已经睁开了眼,怔怔的看着屋顶,嘴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念叨着什么。 “公子,你说的是什么啊?”李尔实在听不大清楚,只能俯身上前,凑近了听到:“歌儿,歌儿!” “九歌,对,九歌!公子,你醒了,九歌就安全了!”一行泪从云礼的面颊滑落。 …… 这天夜里,冬日的寒风似乎格外的大。几个黑影搬腾着几只箱子从一处宅子的后门出来。因穿着的夜行衣不是很厚,几个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掌柜,那买家怎么还不来?”其中一人问道。 “少废话,集中注意力,再等等!” 忽然远处有一批马车驶来,这些黑衣人面露喜色,连忙招手喊停,“是你们要货吗?” “我们要货,也要你!”马车上的帘子掀开,十几名衙役从其中出来,将这些黑衣人围了个团团转。 京兆府尹林晨点着火把从车后缓步走了出来。 几名黑衣人见大事不妙,转身就要四处逃窜,却没逃了几步,便被早有准备的衙役们抓了个正着。 林晨拿着火把凑近那几口箱子,命人打了开来,果不其然,里面是各种珍奇物件。 “怎么样,赵掌柜,现在你还想抵赖吗?” 第二百一十四章 心伤 说罢,林晨上去便扯掉了其中一个人的面纱。不出所料,正是聚宝斋的赵知敬。 “把他们押回衙门!即刻升堂!”林晨不由得吐出半口气,现在人赃俱获,纵使那赵知敬再口生莲花,也抵赖不了了! 赵知敬直到被押到大堂中,被衙役按着跪下,都还没反应过来,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聚宝斋纵火一案,不是已经结案了吗?九歌不是已经被定了流放之刑?一日后还要游街吗? “怎么?还不明白?”林晨一脸玩味的看着堂下跪着的赵知敬。 “带九歌姑娘!” 看着九歌毫发无损的从大堂后面走出来,赵知敬突然恍然大悟道:“你们竟然设计阴我!” “赵掌柜,何必说的这么难听!你若不是见案子已结案,放松了警惕,又怎么会急着出手赃物,林大人又怎么能逮到你,人赃俱获。”九歌厉声道。 “赵知敬,你预谋偷盗聚宝斋的珍品,被九歌发现后,杀人纵火妄图逃避罪责!你可认罪!林晨一拍惊堂木,自知已无退路的赵知敬是浑身颤抖。 “大人啊!我不过是一时鬼迷了心窍,被我店里的伙计蛊惑了呀!是他们,是他们撺掇我的,我不是主犯啊,大人!” 这赵知敬果真无耻至极,现在看着没了退路,便想着将主要罪责推到身旁跟着他的伙计身上。 “赵知敬,你就别抵赖了!你若不是主犯,那如何解释为何这账簿会由他人代笔呢?” 此时,堂下跪着的其他伙计,见赵知敬竟然将主要罪责推到他们身上,当庭反了水,纷纷指正赵知敬。 现场人赃俱获,证据确凿,没多久便结了案。林晨看着虚弱无比的九歌,心有愧疚,堂审后亲自将她送出了门。 “大人诸事繁忙,还请留步吧!”九歌躬身作揖道。 “九歌姑娘,实在对不住了!让你无辜在那牢里呆了几日!”林晨躬身抱拳,言语间满满的歉意。 “大人言重了。若不是大人明察,相信九歌,肯用九歌之计谋,那老谋深算的赵知敬此刻定还在逍遥法外呢!九歌感谢大人还来不及呢!” “姑娘通透,心胸不输男子啊!”林晨瞧着晃晃悠悠的九歌,不禁有些担心,“我看,姑娘还是坐本官的轿子回去吧!” “不可,不可,尊卑有别!官场之上,大人还是要小心些,莫让人捉住了把柄,告你藐视官家!九歌不便打扰了。告辞!” 林晨看着这姑娘的背影,不由得感叹,谁说世间再无女子,能做巾帼英雄。 九歌踉踉跄跄的往回走,刚走到王府门口,就看到了在李尔和一名侍卫搀扶下出府的云礼。 九歌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只觉得天旋地转一阵眩晕,九歌勉力稳住了心神。 “九歌?”此时李尔惊呼出了声。 “公子?”李尔这一声,将九歌的神志换了回来,“没错,是公子,是公子!”一时间九歌全身仿佛充满了力气,全身被巨大的欣喜笼罩着。 快步跑到云礼身边,拉起云礼的手,仰起头看着眼前这张憔悴的脸,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在手上,“是你吗?公子!真的是你吗?” 云礼因为躺的时间太久了,实在站立不稳,此刻心上人就在眼前,他亦用尽全身力气,将九歌一把揽在怀里,声音哽咽的道:“是我,歌儿,是我!” 九歌此时也顾不得周围人的目光,紧紧回拥着云礼,仿佛一不小心,怀中这人便会消失一般。 二人旁若无人的相拥了一阵之后,九歌忽然紧张兮兮的挣脱开来,仔细打量着云礼,紧张的问道:“公子,你可有哪里不舒服的?有没有什么地方疼!” 云礼瞧着眼前这个憔悴无比,一脸病色的姑娘,抬起手,一搭一搭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我没事,你怎么样?” 此刻李尔插话到:“知道你明天要游街,我们急坏了,公子昨日才能正常下地,今日说什么也要去京兆尹府保你。九歌,你怎么自己走回来了?”李尔满是不解,聚宝斋的案子不是结案了,明天要将九歌游街吗?怎么这才几天,九歌自己就毫发无伤的走回来了。 后面跟着的铁娘见到九歌安然回来,亦是激动不已。可瞧着九歌和云礼的面色,两个久病之人,实在不宜在门口久呆。便上去搀扶上九歌道:“公子,九歌,我们还是回听竹院再详说吧!” 其实九歌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了,可瞧着云礼这倦怠的神情,连忙点点头,“对对对,公子刚醒,不能久在户外。我们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 回到听竹院,九歌将她如何劝林晨设计,抓捕赵知敬一事讲了个清楚。便迫不及待的问:“公子是什么时候醒的?可找大夫看过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云礼平淡无奇的脸上浮出极其不易察觉的笑意,从见到九歌到现在,他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九歌片刻,仿佛一眨眼,眼前这人就会离开自己。只是这满眼的深情也只有在望着九歌的时候是这样,转到其他地方,便是死灰一般。 “你不知道九歌,自从你被押进了大牢,我和铁娘急坏了。后来,后来……”李尔有些不好意思,“后来还是铁娘发现公子手指动了动,是转醒的征兆,我们这便去找了苏大夫来,九歌,公子睁眼后喊得唯一的两个字就是歌儿!” 九歌看向云礼,与云礼投来的目光相撞,一时间化作一片浓情。 “苏大夫看过了吗?可有说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云礼现在的身子还是十分虚弱,面色憔悴不说,不知是不是九歌恍惚了,她总觉得云礼的眼神中时不时透出一片死寂。 “刚醒的时候来看过的,诊了诊脉,说醒了就无碍了。开了几服调养的药,让公子好好养着。”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云礼无碍,九歌这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进了肚子里。“那王上那边呢?可有派人去通报公子已经醒了?” 说到王上这边,刚刚还是欣喜无比的几人面色忽的沉了下来,云礼更是低下了头,用手指在桌子上画着什么。 第二百一十五章 反常 九歌瞧瞧几人的神情,心中大致猜到了七八分。 最后还是李尔耐不住沉默,出了声,“公子一醒的时候,我就派人去通传过了。可事到如今,王上也没有只言片语。” 九歌明白,现在云礼对于季光来说,便犹如那头上悬着的宝剑一般,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曾经遭受了父子反目,兄弟阋墙的背叛,提醒他不要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这样的一个存在,恐怕季光巴不得忘掉他吧! 可明白归明白,云礼现如今醒了,亲生父亲都没能来看一眼,他心中该是何等心伤。想到此处,九歌看向云礼,云礼就仿佛没有听到李尔的话一般,脸上没有任何神情,自顾自的拨动着手指。 …… “王上,三公子醒了,您真的不去看看吗?” 当时听竹院派人来报的时候,嵇由就在季光身边,他能感受到季光听到消息时心中巨大的喜悦。可这么多天过去了,季光却丝毫不提云礼的事儿,更别说去看看了。 嵇由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替云礼冒一次险,犯一次龙颜。 季光扭头,犀利的目光盯着嵇由,言语间充满了怀疑的味道:“哦?看来嵇丞相和礼儿真是关系匪浅啊,这个时候肯站出来替他说话的,恐怕也只有丞相了吧!” 季光的反应,嵇由心中早有准备,只见他不慌不忙,躬身道:“王上,微臣乃是三公子力劝,才得以打开心结,扶风一战之时,又承蒙三公子搭救,说起来也算是有些渊源,此刻他醒了,臣打心里高兴。” 季光看着嵇由心中坦荡的模样,转过头,径直走到窗前,没有吱声。 嵇由见季光不做声,便继续道:“三公子原本就在朝堂上没什么朋友,现在信吉候正得势,满朝文武哪个不紧着站队示好,谁又能想起来三公子呢!微臣不过是替王上忧心,既然王上心中惦念,去看看也是无甚要紧。” 嵇由这番话恰恰捏住了季光的七寸,季光心中不由得有些惊讶,一向以为嵇由只懂朝局之事,却不想竟然如此了解自己。想到此处,季光回头看向嵇由的眼神便没了之前那般猜疑和凶狠。 又沉默了许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内侍官进来掌了灯,季光瞥见自己在地上细长的影子,才哀叹了一口气,转身看着嵇由道:“本王何尝不想知道他的情况啊,只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本王实在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态去面对云礼。” “难道王上是怀疑三公子有份参与?”嵇由连忙劝解道:“以臣对三公子的了解,那件事他定是不知情的!” 季光点点头,面露难色,“这个不用你说,本王知道!只是……” 季光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接着又是一阵沉默,“赋税的问题,咱们还是改日再议吧,本王今日乏了,你先退下吧!” 既然王上下了逐令,嵇由知道此时自己决不能再提及此事了。便躬身退了出来。 …… 原本九歌和李尔以为,云礼醒了,一切便能回到当初的样子。但他们想错了。 自从看到九歌安然无恙的回来,云礼便像是放下了什么大事一般。日日睡到日上三竿,醒来之后是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愣愣的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着院子里,直到太阳落山,便又早早睡下。大多数时间,他不动不说话,对别人的问话一概置之不理,也就是九歌问话,他才会言简意赅的答上那么几个字。 他时常很是恍惚,很多时候就连九歌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也浑然不知,不知道他的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九歌、李尔和铁娘每日将饭菜端进去,几乎是原封不动的再端出来。看着这每日只动两口的饭菜,九歌实在忍不住了,进去一把抓住云礼的双臂,“公子,你究竟在想什么,你是要将自己活活饿死吗?” “歌儿,我实在没胃口!”云礼挣脱开九歌的束缚,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中满是求饶的可怜神情,九歌一时间没了脾气,语重心长的说:“就是再没胃口,也要吃一点啊,你瞧你瘦的都成什么样子了?!” “好!”简单的答了一个字,云礼便移开了视线,继续那么怔怔的看着院子里。 夜晚等云礼入睡了,九歌和李尔商量到:“怎么样?那些铺子的印信要回来了吗?” 李尔摇了摇头,满心气愤的说道“五公子实在欺人太甚,说是既然是王上让他暂管,也得是王上让他还给我们。我一个侍卫没资格跟他讨东西!” 九歌一拍桌子,气愤至极,“岂有此理,现在公子醒了,他们居然还敢强占听竹院的东西!” “九歌”此时铁娘一脸为难的接话到:“我今日去管家那里领月俸了!” “怎么样?领到了吗?”九歌一脸的期待。 铁娘有些惭愧的摇了摇头,“都怪我没用!那齐管家说让我等等,结果我等了一下午,也不见他人回来!” “他们就是故意的!”李尔气愤的站了起来,“真是欺人太甚!” “李尔,你小声一些,莫要吵醒了公子!”九歌朝着云礼睡榻的方向看了一眼,幸好云礼只是翻了个身。“我们现在的银子还够用多久的?” “也就是十几天吧!” 听到这个数字,三人齐齐沉默了。 躺在榻上的云礼,似乎在沉睡,只是眼角透亮,有一滴泪珠滑落。 夜半,冬夜的寒气透过窗户往屋子里渗,九歌紧了紧被子。银子都用来给云礼买金丝银炭了,他们几个的屋子里点的都是灰炭,九歌怕呛,没有点。 冬夜寒凉,此刻九歌只能裹紧了被子,幸好她没什么睡意。心中反复想着云礼这些日子的反常行为,九歌知道,季子青的事情看似算是过去了,但实际上云礼只是没有提及,他不想提及,在刻意回避他不想面对的事情。就像他昏倒之后,好久没有醒来一样。 九歌担心若是云礼解不开心结,会不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举动。 第二百一十六章 访客 “你是说云礼醒了?”季云信一脸震惊的看向山涛。 “没错,醒了!前些日子还去齐威那领月俸了呢!” 季云信琢磨了半天,将手中的笔搁在砚台上,“弟弟久病初愈,我这做哥哥的照理是得去看看!” 说罢抬起头,正对上山涛的目光,季云信神形一滞,“先生为何这般看我?” 山涛连忙低下了头,“哦,没什么,没什么!”心中暗道:您怕是想见九歌吧! …… 云礼一同往日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院子发呆。九歌静静的坐在一旁看书,时不时的给云礼倒些茶水,面色如常,心却犯了愁。 公子这般模样,究竟要到何时?! 忽然门口传来稀稀拉拉的脚步声,有人来!九歌起身站在门口向外望去。只见是德勤院的人拿着许多礼品随着侍卫进来了,“公子,许是二公子来看你了!”九歌回头看向云礼。 不知道是不是九歌眼花,她似乎猛然间看到了云礼失望的眼神,那眼神一闪而过,转瞬间又归于淡然,起身,语气波澜不惊,没有半点情绪的说道:“我困了,我去睡一会儿!” 说罢,不等九歌回声,便径自走回了内堂,合衣躺下。 原来这些日子,公子竟是在等人?九歌忽然灵台一阵清明,瞬间便明白了云礼内心所想。不由的拿拳头捶自己,九歌啊九歌,枉你还自称是公子的知己,竟然连他这点心事都没猜到。 就在九歌思绪翻涌的时候,季云信来到了院子里,“三弟呢?我来看看他!身子可好些了?”他一脸笑意,大踏步走向一旁发呆的九歌。 “哦,九歌见过信吉候!”九歌的思绪被季云信的话打断,连忙福了福身子,“真是不巧,我家公子身子不舒服,已睡下许久了,恐怕不能前来迎侯爷了。” “哦哦,没事,不打紧!”果真如山涛先生所想,季云信名为来看季云礼,实际上是心里惦记着九歌,此刻见不见得到云礼,原本也没什么要紧的。 季云信盯着九歌苍白的面庞,眼中泛起担忧,她比上次见面还要憔悴些,“九歌姑娘可是身体不适?” 九歌见季云信盯着自己,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福了一福道:“劳烦侯爷忧心了,九歌没什么事!” 说罢九歌连声咳嗽了起来,不知是不是上次在刺骨的护城河水中呆的时间太久了,病好了之后,身子大不如从前了,做些事情便觉得无力,咳嗽更是咳了很久,药吃了不少,可就是不见好。 “都这样了,还说自己没什么事呢?苏大夫看过了吗?”季云信上前想扶住九歌,却被九歌巧妙的躲开了。“看过了,就是这咳嗽是顽疾,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季云信此刻跨步上前,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山涛打断了,“侯爷,既然三公子休息着呢,我们就不打扰了吧!”生生让季云信跨出的步子停在了原地。 “咳咳”季云信有些尴尬的往旁边让了一让,半侧头看向山涛,有些生气,却又不能当场表现,只能道“也是,也是,那我就不打扰了!九歌姑娘,那麻烦云礼醒了,告诉他我来过,兄弟之间还是要常常走动才好!” “九歌一定转告!” 回德勤院的路上,季云信琢磨再三还是同山涛摊了牌,“先生何必如此呢?我不过是同九歌讲几句话而已!怎么,我连这点权利都没了吗?” 说完不等山涛解释,怒气冲冲的大踏步走开了。 山涛看着季云信暴怒的背影,心中暗道:侯爷乃是真龙之身,莫不要因为一个心不在你这的女子,误了大事。你做不了,我来替你做。 …… 今儿个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季云信刚走没多久,听竹院又来了一位人:关内侯府的千金程依。 此时云礼被九歌拉起来,正坐在院子里面晒太阳。瞧着程依来的时候,只是抬了抬眼皮,敷衍了几句之后,便又发起了呆。 程依陪着云礼坐在院中,一时无话,实在有些尴尬。正好此时,铁娘端了小食和茶水来,原本在身后伺候的九歌,此刻连忙走上前,趁着倒水之机,对程依道:“程小姐莫见怪,公子自醒来之后便是这般模样,对谁都一样,并非只对小姐如此!” 听了九歌的解释,程依的心一时间释然起来,不由得抬眼打量起眼前说话的这个姑娘,这姑娘虽面色苍白,却神情坚定,在眉心那一处嫣红火苗的映衬下,显得英气无比。与你相对的目光里,似有无数星辰,浩瀚缥缈,让人忍不住好奇,想去探究。 无意间,程依瞥到了云礼看向九歌的眼神,一个心细如尘的女子一瞬间就明白了,云礼当初所说的心上女子,应该便是眼前这位了。 弄明白了这一点,程依笑着道:“不要紧,我就是听我爷爷说公子醒了,便借着他与王上商议要事的机会过来看看。”说罢,眼神转向云礼,见云礼依旧一副暗淡无光的表情,似乎压根就没听见她说话一般,不予理睬,不由得有些难过。 九歌见状只能再一次出声,“程小姐实在有心了。现在听竹院这番景况,小姐还愿意来,真是难得。我家公子心中必定会记着的。” 九歌这话中有话,程依哪里听不出来。于是又坐了一炷香的时间,便起身告辞了,九歌送程依到门口,却被程依一把抓住了小臂,“这王府实在太大了,我不常来,实在不认得路,若是我说想请姑娘送我出府,会不会有些麻烦?” 程依看向九歌的眼神中满含深意,九歌自然看的懂,连忙福了福道:“不麻烦,不麻烦,理应送小姐出府的。”说罢同铁娘交代了一番后,引着程依出了院门。 程依这一路上故意与九歌走的近了些,九歌有些不自然,想退后几步,却被程依一把抓住,目不斜视,看似随意的问道:“听竹院现如今可是处境艰难?” 程依问出这话,九歌倒是不觉得惊奇,可如此直接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第二百一十七章 自杀 九歌愣了片刻,回复道“现在公子没有官职,听竹院的营生也被平南子爵接管,现在听竹院就连日常开销都要仰仗王府,公子现在又这般模样,朝中也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不瞒小姐说,已经是步步维艰了!” 程依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再抬头时目光坚定的对九歌说道:“你们好好照看好公子,剩下的我来想办法!再怎么说,先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再说!” 九歌看着这个坚毅的姑娘,心中泛出感动,躬身作揖道:“奴婢谢小姐搭救之恩!” 程依一把托住九歌,笑着道:“公子面前你都不是奴婢,更何况是我呢!”见九歌愣住了,程依接着道:“我挺喜欢你的,你可是叫九歌对吗?以后有什么事尽可来侯府找我!” 九歌也不气,起身笑着道:“好!”她当年不过是远远的见过这侯府千金一面,不想这柔弱的千金竟然是这副豪爽的性子,敢作敢当,倒是与自己颇为投契。心中生出许多好感。 …… “怎么了?发什么呆?”九歌回来便见着李尔在一旁发呆。 “别提了,我这明日要差他们去采办。采办的小厮说今年的金丝银炭的价格又涨了许多,咱们府里这银子,现在只够几天的了。我是发愁,这雪还没下呢,若真是到了下雪的日子,没了炭,公子可该怎么办!”李尔眉头紧皱。 九歌想了一想道“你等等”,转身跑进屋里拿出了一些银子,“我找不到爸妈,平日里发的工钱也没什么机会用,就攒了起来,你先拿着买些炭吧!” 李尔拿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哀叹道:“原以为公子醒了就能好起来。可现在公子这副模样,半死不活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我,我比以前看着他躺在那还难过!” “是啊!”九歌回身坐在李尔身旁,“公子现在就如同死灰一般,咱们不能这么坐以待毙,我们得想尽一切办法,唤回从前的公子!” …… 今晚李尔值夜,二人聊完后不久,九歌便回偏屋睡觉了! 夜半的时候,九歌迷迷糊糊中,忽然听到李尔在大声呼叫,九歌心中一慌,披了件单衣,连忙赶了过去,看到李尔坐在地上,抱着不省人事的云礼,疯了一般摇晃。 九歌心中慌乱,眼前一黑,踉跄的向前跌了几步,她用尽全身力气,稳住自己,大口喘了几口气后,一句话才问出口,“李尔,这,这,这是怎么了?” 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九歌现在舌头打结,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李尔语带哭声道“我睡在外间,半夜迷迷糊糊的,听见咚一声,回头一看,公子他,他,上吊了!” 九歌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尔,停顿了一下后,扑到云礼身边,手哆哆嗦嗦的抚上云礼的脸颊,“呼”一屁股坐在地上,缓出一口气。云礼没死! “大夫呢?去请大夫了吗?”缓过神来的九歌,站起来就要往外跑。 “九歌”李尔连忙把九歌叫住,“外院的护卫已经去请苏大夫了!” “好好好,那就好!”九歌心中急切,彻底慌了神,站在原地来来回回踱着,不知道在苏大夫来之前,要做些什么。 “人呢?人呢?”说话间,外面传来苏大夫急切的声音,瞧见李尔坐在地上抱着云礼,苏大夫急了,“还愣着干什么?把人抬到床上去啊!”几人才手忙脚乱的将云礼安置在床上,让苏大夫好好诊治。 如此折腾了一夜,天蒙蒙亮的时候,云礼醒了。 不像往常那样古水无波,云礼睁开眼睛,看着九歌、李尔、苏大夫等人关切的目光,一时间激动了起来,大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喊罢,泪珠滚落,云礼开始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头,疯了一般。 众人一时间被云礼的举动吓坏了,李尔和苏大夫连忙上前按住云礼的疯狂砸向自己的手。 九歌愣住了,自打她认识云礼,云礼便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般的存在,现在这般歇斯底里的厮喊,完全像是变了个人。直到苏大夫喊道:“针,针,针!”才将九歌思绪拉了回来。 九歌慌乱的去找苏大夫的针包,转身将桌子上的茶杯碰到,噼啪碎了一地。 连扎了三针,云礼才安静下来。瞧着云礼不停抖动的睫毛,和刚刚被自己砸伤的脸庞,九歌眼中的泪控制不住的滚落下来。 “好了!”苏大夫瞧着九歌这副模样,哀叹了一声,“他应该能睡个几个时辰,你们两个也抓紧休息休息吧!老夫便先回去了!” “苏大夫,公子他……?不要紧吧”九歌也知道云礼现在的情况坏透了,哪里会是不要紧。 苏大夫看着床榻上的云礼,邹起眉头,连连摇头,“他的身子啊没什么,只是这心结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解开!” …… 云礼这一睡就是几个时辰,晚上九歌用了些铁娘煮的粥,就在九歌转身出门给铁娘送食篮的时候,屋子里啪的一声,九歌心中一慌,连忙转身跑回屋内,正看到云礼拿着一片碎壶片割向自己的手腕。 “公子,你做什么?”九歌惊呼,冲上来要夺走云礼手中的碎瓷片。 “歌儿,我太痛苦了,你让我走吧!”云礼哭喊着恳求九歌,手中用力摆脱九歌的争夺,将瓷片割向自己的手。 “公子,你停下啊!云礼,云礼!”九歌喊出云礼的名字,这是她第一次呼喊云礼的名字。 云礼愣了一下,“啊!”争夺中,瓷片割伤了九歌的手臂,一道鲜红,血滴答滴答流了下来,云礼见到那鲜红的血滴和九歌苍白的脸庞,一把捧起九歌的手臂,心疼无比,又有些手足无措的道:“对不起歌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九歌没有理会自己受伤的手臂,反而抬手抚着云礼泪流不止的脸庞,“我没事!你也不要有事,好吗?” “苏先生,让他们去叫苏先生来!”云礼急了,就想往门外跑。 “公子!”九歌一把拉住云礼,“只是皮外伤,抹点药就行了,不打紧的!” 云礼听九歌这么说,一时间脱力一般,跌坐在地上,抱着头,将头埋进臂弯里,嘤嘤的哭了起来。 九歌从外堂拿了药和绷带,自己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坐在云礼身边,抱住他,手拍着他的背,说道:“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痛苦 云礼紧紧回拥着九歌,将脸埋在九歌的肩膀处,没有哭声,只有身体剧烈的抖动。 九歌感受到肩膀衣服的湿润,抽出手来,拍打着云礼的肩膀,轻声道:“子青先生所做之事,只是因为他与王上的旧怨,公子不要将这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话说完,九歌感受到云礼抖动的身体停了下来,些许功夫后,是更加剧烈的抖动,和再也抑制不住的哭声。 “公子,我,我……”九歌担心是不是刚刚自己的话哪里说错了,引来云礼这般痛哭的时候,云礼忽的抬起头,红肿的双眼,满脸的泪痕,“不,不是的,若不是我,他又怎么会离间大哥与父王,原本大哥是多么骁勇善战,是我们这些弟弟的榜样,他……” 云礼的话没说完,便被压不住的哽咽将话堵了回去。九歌双手捧着云礼的憔悴的脸,一脸心疼的道:“我们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这件事不怪你!” 云礼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这才能抬眼看清九歌,“不怪我又能怪谁呢?子青先生吗?我好恨,九歌,我好恨我自己,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办法恨他,我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从小到大,子青先生伴我成长的画面,我几乎想象不到,如果没有他,还会不会有现在的我!” 云礼转手抓住九歌的双臂,摇晃着,泣不成声道:“我从小到大视他为亚父,不,比起父王,我仿佛与他更亲近,我怎么能接受,是他处心积虑的谋划了这一切啊!歌儿,你告诉我,我该如何接受这一切,接受一个我最信任最亲近的人,是下毒谋害我父王,杀死我母亲的凶手?!” 九歌心中明白,一面是朝夕相处,信任无间的子青先生,一面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自己被当成了工具,当成了武器,被利用,被欺骗,这事任换做谁,都实非一朝一夕能够接受的。 “公子,接受不了,就试试忘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现在你若还存着自毁自灭的念头,怎么能对得起你早亡的母亲。” 说到这里,云礼抱头,仿佛更加痛苦一般,“我也想忘啊,可是父王对我的态度,所有人在我昏迷的时候所做的一切,都在无时无刻的提醒我,我是个罪人,我有罪,不能原谅啊!” 九歌心中大惊,原本她以为她和李尔已经尽力避免在云礼面前讨论现在听竹院的艰难处境,却不想云礼心细如尘,早已从蛛丝马迹中知晓了这一切。而他每日看向院中,竟是在等王上,这个时候也许王上的一句安慰,都能成为他活下去面对这一切的支撑。 但他没有等到,从昏迷到醒来,王上也没有来看过他一眼。九歌不知道此刻还能说什么,只能再次紧紧的抱住云礼,“公子,不要怕,你还有我,有李尔,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在九歌的记忆里,云礼似乎哭了整整一夜,直到嗓子哑了,再也哭不出声,流不出泪,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九歌就这么靠在云礼的床边,她担心他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必须这么守着他。这一夜,九歌一夜未眠。 她在想,究竟要如何,才能燃起云礼生的斗志,摆脱那些伤心的过往。 …… “今日关内侯怎么有空来上早朝了?”季光一进议事厅,见到关内侯程又轩立着官袍而立,惊喜之余,又有些犯怵,恢复他程家的爵位,原本只是以示尊敬,是个闲差,这程又轩亦有自知之明,平日里无事,基本不露面,今日着官袍,正经八百的站在厅下,也难怪季光猜测定是有什么事。 程又轩躬身作揖,颔首道:“老臣久不上朝,实在是愧对王上恩赐。心想着还是来听听政事,万一若是王上需要老臣,老臣了解局势,也好能帮着出个主意。” “哈哈哈,好好好!来人,给关内侯看座!” 既然王上发了令,程老便也不气,坐着与众人议论朝政。 季光一连处理了几件政事之后,这程老突然发了话:“这几件事,散骑常侍怎么看啊?怎么只见其他两位发表政见呢!” 程又轩此话一出,厅下众人的脸色瞬间一变,心道:这程老真是倚老卖老,难道他竟不知,王上早已暂停了三公子散骑常侍的官职吗? 此时蒋遥见季光默不作声,便微微一笑,道:“侯爷有所不知,三公子由于身体原因,不能随身伴驾,王上早已停了他的官职。” 程又轩忽然有些生气道:“难不成蒋尚书还真把程某看成一个赋闲在家的闲人了吗?老臣是说,听说这三公子已经醒了,既然人已经没事了,那自然是该早早来报道上任的啊!难不成让他一个精壮年,躲在府里,什么都不干,受父兄恩泽吗?” 程又轩这话说的极是巧妙,一来点了季光,既然云礼已醒,那原本暂停的官职便应该恢复了。二来撇清了自己和季云礼的关系,打消众人疑虑。 “侯爷又何必性急呢!散骑常侍是何等重要的官职,就是三公子转醒,恐怕也要适应熟悉一段时间才能接手啊!”程又轩算是看出来了,这蒋遥已经算是放在明面上打压云礼了。 “呸,你这堂堂尚书说的这叫做什么话!不在其位,如何熟悉其政。是你教他,还是你教他?”程又轩点着厅中的几个人,言语间满是鄙弃。 “关内侯这就不对了,朝中议事是何等重要,怎么可能任由一个不熟悉,不了解的人上手就做呢?若是出了岔子,如何同王上交代?” “三公子原来便就是散骑常侍,做的得心应手,怎么到你这,反而还需要交代了?” 程又轩与蒋遥二人争锋相对,季光在一旁却看得清楚。这程又轩今日恐怕就是来为云礼说话的,能让这一向不问世事的关内侯出马,季光想来想去,只有他那个宝贝孙女了。至于蒋遥虽说的有理有据,但季光还是能感受到,他对云礼的打压。 第二百一十九章 撒娇 程又轩与蒋遥争论了好一阵,季光才发话,“二位爱卿不必争吵,二位的意思本王已知晓,本王自会定夺!” 季光各打了五十大板,谁的话也没听。 可程又轩依着自己年老功高,又是朝中老臣,自有一票拥趸,想再出声替云礼讨个说法,“王上,老臣……”却被嵇由一声打断,“侯爷,不知您对刚刚王上所说清减西北各州赋税一事有何看法?” 嵇丞相发了话,程又轩自然不好再继续那个话题,嗔怒的看了嵇由一眼,随意说了说自己的看法,这事便这么过去了。 季云信立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蒋遥早有攀附之心,他心知肚明。可现在朝局未定,父王的心思未明,他实在不敢堂而皇之的在朝堂之上拉帮结派,万一到时候惹的父王不悦,那立储之事便再没有他的份了。 散朝后,季光却独独将季云信留了下来,并没有过多的寒暄,张口便问:“云礼醒了,你可知道?” 季云信有些想不明白季光此话背后之意,心中有些忐忑,不知该如何回复。 季光又来了一句,面色已有不悦,“你怎么看今日程老的提议?” 云信不敢再耽搁,只能道:“儿臣知道三弟醒了,前些日子还去看过呢!不过三弟的身子像是不怎么好,时常卧床休息,儿臣去的不巧,并未见到他人。所以今日程老提议时,儿臣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季云信这话虽说的是实情,却极是巧妙,表明自己珍惜手足之情,做事周全之外,也不露痕迹的表述了云礼现在还不适宜归朝的意思。说完,云信略微抬眼瞧着季光的神色。 季光听到云礼的身子竟需要时常卧床的时候,心中还是一痛,隐隐有些埋怨起自己来,既然知道整件事与云礼无关,为什么就是放不下心结去看看那个曾经最合自己心意的儿子。 可一想到见到云礼,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季子青,想起自己亲生儿子对自己的背叛,想起自己最爱的女子因为自己而亡,季光心中又退缩起来。 …… 云礼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九歌就这么靠在床边看着他,心疼极了,想来云礼多少个看似熟睡的夜晚,其实都只是闭着眼睛的假象。他的脑海,他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挣扎和痛苦。 这一夜九歌思前想后,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有的时候能对付苦难的只有苦难。 云礼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对上九歌笑靥如花的脸庞,恍惚间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公子,你醒了?来九歌替你更衣,今天带你出去散散心!”九歌说罢,不由分说的便将云礼拉起来。 “歌儿,我,我……”云礼说话间,一眼瞥到九歌手臂上的绷带,想起昨天自己做的事,不由得停了下来,眼眶霎时间就红了起来。 “公子!”九歌察觉到了云礼的悲伤,连忙凑上去,一副乖巧的模样道:“今日就让九歌带你去个地方,如何?” 九歌从未以如此撒娇的语气同云礼讲过话,云礼看着眼前这个因为自己而憔悴无比的姑娘,心中泛出太多歉意和感动,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 “歌儿,这是去善民村的方向吧?”马车一路颠簸,云礼掀开帘子瞧着,是往城郊去的方向。 “是,公子许久没去过了吧?” “是啊,自打淮阳之战起,就没来过了,也不知道那些流民都怎么样了!”当年云礼还是那个受宠的儿子,眼见流民流离失所,易子而食,心中悲悯,便求了季光,将城郊这片交给他,成了今日的善民村。 云礼还记得,当年为了建这善民村可是大费周章了一通呢!想到这里,心中不禁隐隐有所期待。 马车到了村口便进不去了,九歌拉着云礼就这样一脚深一脚浅的往村里走。 “这些地怎么都荒废了?”云礼看着大片的荒地,破败不堪的情景,难以置信。 九歌没有说话,拉着他继续往村里走去。 “九歌?”忽然背后有人喊了一声九歌的名字,九歌应声回头“李婶?” “哎呀,还真是你啊!我以为我认错人了呢!”李婶紧走了两步,与九歌并肩。“公子?你,你,你……”李婶瞧着憔悴不已的云礼,差点没认出来! 九歌不想过多解释,连忙出声打断道:“这些田垄怎么都荒废了?大家呢?” 李婶哀叹了一声,“没人种,自然荒废了呗!” “怎么会没人呢?大家都去哪儿了?” “你们还不知道啊?”李婶颇为惊奇,“大战之后,涌入乌苏城的流民越来越多,善民村的人也越来越多,农具土地什么的渐渐就不够了,新来的为了活下去,便与我们先来的这些人起了争斗,后来官府的人出来镇压,说我们是刁民,没过了多久,便有军爷来这里,将男丁们都抓去充了军。剩下的我们这些妇孺,只能干点轻巧的混口饭吃!” 九歌和云礼都听愣住了,他们这些年没有精力管善民村,不想竟发展到如此地步。心中不由得愧疚起来。 想着善民村热热闹闹却一片祥和的过往,再看看现在破败不堪的屋子,荒废已久的土地,云礼心中更是恨透了自己,恨自己没有实现当初安身立命的诺言。 就在九歌和云礼陷入沉思之际,村东头忽然响起一片嘈杂之声,里面有男子呵斥的声音,女人小孩儿哭泣的声音。 “不好,他们又来了!”说罢,李婶也不管九歌和云礼,大步跑了去。 九歌和云礼对视了一眼,也紧着步子跟了上去。 “我家权贵才十岁啊!他不能跟你们走!” 九歌和云礼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传了来。 “费什么话,我们裴将军要的人,你们也敢拦着,小命不想要了吗?”男子呵斥的声音。 “我今天就是跟你们拼了,也绝不让你们带权贵走!”女子哭喊着,咚的一声,似是撞到了什么。 接着孩子的哭声,男子打骂的声音,不绝于耳。 九歌和云礼拨开人群,走到里面,只见两个身着军服,佩戴着蓝缨军帽的军爷拉着一个孩子,而一个妇人趴在地上,双手死死抱住其中一位军爷的腿。 就在那位军爷准备抬脚踩向那妇人的时候,云礼大声呵斥道:“住手!” 第二百二十章 意义 军爷听到有人喊住手,愣了一下神,抬起的脚不由自主的放了下来。“谁,刚刚谁喊的?” “我!”云礼厉声,毫不畏惧的站了出来。 “哪来的病秧子!”军爷显然没有把憔悴虚弱的云礼放在眼里,“我给你说,这没你什么事啊!多管闲事,我连你一起抓!” 这军爷虽然跋扈却并非草包,云礼和九歌一身的着装,便知不是善民村的人。不想节外生枝,只能先警告了。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这可是王上的三公子!”李婶这么一说,围着的那些妇孺们也认出了云礼和九歌。 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 “真的是公子和九歌姑娘啊!” “他们怎么都是这幅病容!” “他们来了,这权贵有救了,权贵娘也不用上吊了!” …… 那两个军爷瞧着眼前这场景,觉得有些麻烦,可一想到今日还差两个人没凑齐,一时间恶向胆边生,“三公子不是昏迷了吗?你究竟是谁?” 事到如今居然还抵赖,九歌连忙上前,掏出怀中的听竹院令牌,“瞪大你们的狗眼瞧仔细了,你眼前这位究竟是谁!” 两位军爷松开一直拽着权贵的手,凑上去,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字。得了自由的权贵哇一声,哭着扶起躺在地上的娘亲。 辨认清楚后,二人面面相觑,连忙站直行了军礼,而后递上一块令牌给云礼看,“小的们不知公子大驾,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见谅。只是我等是奉裴将军之令前来征招兵士,还请公子不要为难我等。” “征招?我看你们是强抢吧?!”云礼用眼角瞅着眼前这两个人,不由得没了好气。 这两个兵士面露难色,其中一人思索再三道:“这孩子年纪已够,又在裴将军的辖区,我等奉军令行事,并无不妥之处。还望三公子莫要为难小的们。” “什么时候官兵的年龄界限降低到十岁了?”云礼不由的吃了一惊。 “三公子,确实是我家裴将军的军令!若是您不信,大可去找我家将军对质。我们两个若有半句虚言,军法处置。”说罢,两人再次对着云礼行了个军礼。而后便再次一把抓住了男孩。 权贵娘一看挣扎无望,跪着爬到云礼的脚边,伸手死死拽住云礼的衣袍,大声呼喊着:“公子,救命啊,救命啊!我求求您,救救我家孩子吧!” 堂堂王府三公子,说话竟然还没有一个将军好使,云礼一时气急,张臂拦住准备强行带走孩子的二人,“站住,今日谁也别想走出这院子!”九歌连忙跟在云礼身边,双手化拳,随时警惕着。 “三公子,您又何苦为难我们呢?”两位兵士此时也有些着急了。若是不能按时抓到人回去,小命保不保得住还是两说呢! 云礼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接话。官场上他无官无职,照理说不能干涉朝政;王府里他不过是一个过气的公子,身边快连伺候的人都没有了,此时拿什么身份,又该如何插手此事呢!一时思绪翻涌,僵在那里。 两位兵士见云礼不说话,就这么横着拦在那里,是打不得骂不得,也是有些为难。想来想去,只能退一步,道:“三公子,我们亦是有军务在身的人!人带不回去,我们将军是要对我们军法处置的。若您真的想救这孩子,就去军营找我们将军讨个人情。以您的身份,将军定会有求必应。您就莫要在此为难我们了!” 说罢,二人拉拽着权贵绕过云礼,径直而去。 九歌看到云礼张开的双臂在颤抖,连忙上去,一把握住云礼的手,轻声耳语道:“你尽力了。公子!” 一旁的权贵娘显然也听到了几人的对话,军爷一走,便继续扑到云礼脚边,不停的磕头道:“公子,你救救权贵吧!他爹就是被抓走当兵死在了战场之上,我不能让他们家绝后啊!更何况权贵才十岁啊!他若是有个万一,我也不活了!”说完,捶胸顿足的坐在原地嚎啕不止。 云礼看着原本欣欣向荣的善民村如今这副破败不堪的模样,听着权贵娘的哭声和周围百姓的议论声,眼中原本古水无波,再无波澜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强行让自己颤抖的身体安静下来,空出一只手拍了拍紧紧抓着他手的九歌,转身大踏步的往回走。“权贵我帮你救出来!” 九歌跟在云礼身后,一句话没说,她感受到了云礼身上的怒气,他在恨,恨自己保护不了这些村民。九歌心中暗道:怒吧,就让怒气撑着你活下去。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在田垄上走着,估摸着走了一个时辰,早已走出了善民村,云礼这才停了下来,蹲下,抱住了自己的头。 “公子!想想你当初的理想和志向,这些仰仗你而活的村民们现在成了这幅模样,生活对于他们是何等艰辛,他们都尚且积极面对,你呢?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不珍惜爱你的人,让仇者快,亲者痛。一味沉溺在往事中,不能自拔!公子,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世上活的比你痛苦,比你艰辛的人大有人在,难不成人人寻死吗?!” 九歌一反常态,没有轻声细语的安慰云礼,反而出言相击,点燃云礼心中的愧疚和怒火。 果然云礼听完后,抬起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怔怔的看着眼前言语犀利的九歌,仿佛不认识一般。九歌心中一疼,弯下身蹲在云礼身旁,目光与云礼相对,道:“我知道现在的局势对你来说很难,但你都没有尝试着想办法去破解,怎么能这么轻易认输呢?若是公子的娘亲在世,看到公子因为上一辈的恩怨如此作践自己,她该是何等心痛啊!公子,为了这些需要你的人,为了你当初济世救民的志向,请振作起来吧!这些事哪一件不比结束自己的性命更有意义呢?” 云礼嗖一下,猛地站起身来,紧紧皱着的眉头,凝视着眼前这番破败的景象。 第二百二十一章 相见 回府的路上云礼一句话也没有说,目光却阴沉的可怕。回到听竹院,云礼一进屋转身就将门关上了,“我想自己呆一会儿!” 不明所以的李尔担心云礼一个人在屋里又会做什么傻事,想上前推开门,被九歌一把拦住,“放心吧,我想公子不会再做傻事了!” “这招管用?”李尔一脸好奇的轻声问道。 “嗯”九歌点点头,“你找的那两个兵士倒是扮的不错!说话也利索!” “那是!这种关键时刻,我可不敢随意糊弄!只是……”李尔眉头紧皱,发愁起来“公子日后若是知晓今日之事是你我在骗他,会不会生咱两的气啊?” 九歌叹了一口气道:“实在是无奈之举!只要公子有了活下去的欲望,一切就值得!更何况依着王将所说,裴将军四处强拉兵士是真,善民村如今这般模样也是真!” 李尔和王将打小便陪着云礼一起长大,若情非得已,他们真的是宁愿死也不会欺骗云礼的。 “放心吧!公子又岂是那心胸狭小之人!待他好了,我们实情以告,不会有事的!”九歌瞅着李尔这幅模样,拍了拍他的肩头,笑着道。 虽是如此,九歌和李尔夜间也没敢放松警惕。二人就这么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守着。“九歌,你本来身子就不好,这几日咳嗽也没见好!你还是回去吧!或者好歹回屋里呆着!这天这么冷,万一再有个闪失,我可没法和公子交代!” “咳咳,不打紧的!我等下再披个被子来就好!” 李尔见九歌这番执拗,知她定是担心公子再做傻事,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不再劝说,自顾自的靠在门上打起盹来。 九歌心里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法子,想着想着,迷糊起来。恍恍惚惚间,太阳已从东方升起,冬日的阳光穿透云层,驱散了一整夜的阴霾和黑暗,明晃晃的直射人眼。 九歌被照的睁不开眼,努力眨着眼睛以适应强光。忽然身后的门哐当一声被打开,正在打盹的李尔被闪了一下,迷迷糊糊的起身,冲着门里就大喊:“公子,我来了!” 只见云礼迎着阳光站在门口,整个人仿佛被镀了金色一般,熠熠生辉。“梦醒了没?”云礼拍了拍李尔的头,眉眼具笑的道。 九歌记不清是多久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了,一时看呆了。 “歌儿,你又一夜守在门外?”云礼上前拉过九歌的手,就这么端在怀里,摩挲着,言语间略有责备的道“就算是为了我,也应该珍惜自己的身子啊!我好了,你再病倒,可该如何是好!” 九歌和李尔看着眼前这个生龙活虎的云礼,眼睛都没敢眨一下,心跳几乎骤停,他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原来的那个公子,回来了?! 云礼瞧着眼前这二人呆呆的看着自己,知他们心中所想,于是站直一本正经道:“我不会再寻死了!我要振作自己,为了那些需要我的人,为了你们,为了娘亲认真的活下去!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李尔听到这番话,不可思议的看着云礼,声音哽咽的问道:“公子,你是说真的吗?” “你说呢?”云礼哭笑不得看着李尔这副模样。 李尔见状,不由得喜极而泣,这半年来的辛酸,一时间化作心中的委屈,此刻尽情宣泄了出来。 九歌看着眼前的云礼,眼泪亦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云礼看着眼前九歌的模样,心中心疼极了,双手捧着九歌的脸,轻柔的替她将泪擦干,“这些日子苦了你了!我发誓,以后绝不会让你再受半点苦!” 听着这暖心的话,所有的委屈,苦难一时间烟消云散,九歌哪里还顾得上李尔就在跟前,第一次主动上前,紧紧的抱住了云礼。 …… 这些日子,季光实在是被心中的纠结折磨的够呛,一方面他惦记着好不容易苏醒的云礼,另一方面他又怕见到云礼,想起不愿回首的往事。 虽然嵇由在身边几次提醒他,听竹院的现状并不好,但季光就是一时难以下定决心。 越是纠结,就越是心烦意乱。季光合上手中的折子,转头对内侍官道:“窗户都开了吗?为了这般憋气?” 内侍官早看出了季光的坐立不安,“王上,许是屋子里熏香的味道有些难闻,不如奴才陪您去花园里走走吧!” “也好!” 自从称王之后,这大大小小的事物是越来越多,季光已是许久没有逛过这园子了。虽是冬季,但今日阳光洒下来,照在灰白的园子里,到别有一番景致。 转过几个回廊,前面不远处便是荷塘了。季光还记得白鹭当年最喜欢的便是荷塘上那座小木桥,常常一坐便是许久。 就在季光出神之际,忽然前方嘈杂起来。季光瞥了一眼内侍官,对于这打断他美好思绪的嘈杂有些不悦。 内侍官吓得连忙道:“奴才这就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多久,内侍官便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回,回,王上,是,三公子,他他跳进塘子里自尽,才,才被救起来!” “什么?”季光一听,慌了神,来不及多想,便一把推开内侍官,夺路追了过去。 此刻荷塘周围正围了一群下人,内侍官跟在季光身后,一路小跑,“都,让开,都让开!” 围着的众人闻声,回头见是季光,连忙退到一边。露出了躺在地上,浑身湿透,不省人事的云礼,和抱着他的李尔、九歌。 “这,这,这怎么回事?”季光瞧着眼前这场景,心中一阵剧痛,语不成句的问道。 李尔这才抬眼看去,见是季光,语带哭腔的回到:“回王上,这是我家公子第三次自尽了!是我等看护不周啊!让他跑了出来!” “什么?自尽?还三次!”季光一听,大惊,哆哆嗦嗦的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了“大夫呢?大夫呢?” 季光一把推开李尔,抱起浑身湿透的云礼,就往听竹院跑。李尔和九歌使了个眼色,连忙跟了上去,帮衬着。 第二百二十二章 慈父 季光就这么抱着晕迷不醒的云礼一路狂奔,时不时冲身旁的人喊叫着:“苏大夫呢?来了吗?来了吗?”紧张到手抖。 “怎么又让他单独一个人了呢?这都第三次了!”苏大夫来的时候,不停地责问身旁的人,突然看见坐在云礼床边的季光时,愣住了。 “愣着干什么?赶紧给礼儿诊病!”季光瞅着愣在一旁的苏大夫,没好气的说道,愣是让苏大夫准备躬身行礼的动作停了下来,哆哆嗦嗦道“还,还请王上移步!” 季光自然知道医家诊病最怕的是身居高位者在旁观诊,担心的朝云礼躺着的地方瞅了一眼后,出了门。 “刚苏大夫说第三次是什么意思?”季光并没有离去,而是坐在门口的石凳上发了话。 “回王上!公子醒来后没多久,就闹着自杀,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三次了!是小的们没有看好公子,请王上赐罪!”说罢,李尔带头,九歌、铁娘和门口的侍卫们跪了一地。 “你们听竹院多少人?怎么连一个人都看不住?”季光有些怒气的看着下跪众人,隐隐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回王上,自从公子昏迷后,听竹院的人便被挪到了其他地方,算上一个帮厨和一个粗使丫头,就剩下我们七人!”季光这一问,正好问到李尔的心尖上,正愁有冤无处说呢。 “啪”季光一拍桌子,怒吼道“这么大个院子,就七个人?这是谁下的令?” “回禀王上,许是齐总管觉得公子昏迷不醒用不着这么多人,便差了人去别的院子帮忙去了!”九歌担心李尔越说越夸张,连忙使了个眼色,由她答话。 满心愤怒的季光并没有多想,看了一眼九歌后,怒气冲冲道:“就凭他一个管家,也敢随意欺负到云礼的头上?!来人,让齐威现在立刻来见我!” “王上,小的们并非告状,若是有责罚,还请王上将小的们一并罚了吧!不然事后,若齐总管再为难我们,不给月俸,我们可真的连一斤炭火都买不起了!”九歌叩首,语带哭腔道。 “什么?堂堂一个公子居然还要看一个管家的脸色?真是岂有此理!”季光将拳头紧紧握住,露出青筋,显然已是气急。 忽而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一脸不信的问道:“听竹院怎么可能连炭火也买不起?” “回王上,奴婢此话句句属实,原本公子就常常接济善民村的人,默默出钱出力,原本也没多少积蓄,上个月聚宝斋失火后,听竹院的营生便交给了平南爵接手,听竹院便再没有外来进账了,平日里全仰仗着齐管家的月俸,可每个月光公子的汤药费就……”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季光起身,打量着平日里布满翠竹的听竹院,现如今这般颓败不堪,不由得悔上心头。 他一直以为只是自己无法面对云礼,不敢来听竹院探望而已,至于其他云礼至少是王府公子,绝对没有人敢为难他。却不想这些日子,云礼竟过的是这样的日子。一想到云礼受的委屈,和今日见到云礼时,憔悴虚弱的模样,季光就心痛到不能自已,他差点亲手害死了自己和白鹭的孩子。 没过了多一会儿,齐威便颤颤巍巍的来了,几乎是一步一抖。自从他接管了木安的事之后,一心以为听竹院再无翻身之日了,急于向德勤院示好的他,便想着法的折磨听竹院的人。此刻听到王上在听竹院召他,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奴才齐威参见王上!”齐威一进内院门,便跪在了季光面前。 季光正在低头自责,忽而听到齐威的声音,怒从中来,抬起头来,双眼瞪着齐威,怒火几乎要从眼中溢出来一样,冷哼一声“奴才?你还记得你是奴才?” “王上饶命,饶命啊!”齐威此刻一听,连忙磕头如捣蒜起来,很快脑门上便有了一道鲜红的血印。季光就这么看着,丝毫不为所动,九歌和李尔等人看得确是一阵心惊。 “还没审你就已经认错了?”季光冷笑着看着眼前此人,毫无怜悯。“说说吧,你的主子是谁?”季光认定,他一个奴才若是背后没有人指点,哪里来的这般胆子,敢这么对云礼。 “奴才背后没,没有主子啊!王上!还请王上明察,奴才真的只是差了这里的人去其他地方帮忙,没,再没了!” “不说实话是吧?来人!”得了令,门外的王卫即刻冲了进来,“将这胆大包天的奴才给我关到天牢里,每日三次鞭刑,看他招不招!” “王上,奴才真的只为王府做事,绝无二心啊!王上”被拖走时,齐威的尖叫让九歌等人听得心中一颤,天子之威啊! 齐威被拉走没多久,房门便开了。苏大夫走出来,躬身报道:“王上放心,公子只是呛了几口水,并无大碍!” “没大碍吗?那为何这般久?”季光不放心的问道。 “哦,只是公子不小心被石头割伤了手臂,老臣为他清理了伤口,所以花了些时间!”苏大夫的解释道。 季光听罢,一颗心落进了肚子里,“礼儿他醒了吗?” “老奴估计,再有个一炷香的时间,便该醒了!” …… 送别了苏先生之后,季光便放下了一切政务,坐在云礼的床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慈父一般,看着自己生病的儿子。 “父王,父王!”季云智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赶进听竹院。 季光眉头皱了皱,似是有些厌烦的起身,走了出去,“喊什么喊,不知道你三哥生病了吗?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父王息怒!”季云智连忙凑上前,一脸关切的问道:“三哥可好些了?” “你来什么事?”季光下意识的拦在了探头探脑的季云智跟前,不耐烦的问道。 “哦,是这样的!父王!听说三哥醒了,我是来还印鉴的!本来就是替他管着那些营生,既然他醒了,自然是要还给三哥的!却不想碰到了父王。”季云智有些委屈的解释道。 季光看了一眼李尔,李尔连忙上前接过了季云智手中的印鉴。退回去时,看了一眼九歌,二人心照不宣:这五公子可来的真是时候! 第二百二十三章 补偿 “既然是帮忙代管,那那些营收的帐也该还回来吧?”季光面无表情的问道。 “是是是,瞧我这脑子,还请听竹院明日派一个人来我院子里,当面交接一下!”季云智连忙应和道。 “谢爵爷,小的们明日就去!”李尔连忙躬身抱拳道谢。 “行了,你三哥还没醒,没什么事的话就退下吧!”季光瞅着虚头巴脑往屋里瞧的季云智没好气的说道。 “好好,那儿臣先行退下了!”季云智这边是一脸笑意的应承,转身后则一脸阴鸷,这一幕全被九歌看在了眼里。 季光看着走出去的季云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显然老五是得了风声,这才巴巴的紧着将印鉴送来,免了被自己责难,那这消息又是谁透露给他的呢?自己身边又有谁是老五的人呢?季光不由得嘀咕起来。 转身回到屋里,看着床榻上的人儿,季光心中百转千回。原本心中极为担心的情况似乎并没有发生,季子青的事情就仿佛是一段他和云礼共同的经历而已,即便偶尔想起也并不会觉得内心疼痛,反而瞧着云礼这般憔悴,季光的心揪的生疼。 满朝文武除了嵇由之外,几乎无一人为他求情,便可知,云礼这些年在朝中并无拉帮结派之举,踏实为民,这样的品行,放在今日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像极了当年的白鹭,一袭白衣,孑然于世。 就在季光思绪飘远的时候,床榻上的人儿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闭着的眼睛四处乱转,“不要!”突然伸出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云礼猛然睁开了双眼。 似是看清了身在何处,云礼伸出的手无力的落了下来,却被温暖又宽厚的一个手掌牢牢接住,握在手里,云礼有些惊讶,转头,眼神里忽而写满了惊讶,不可置信的闭上了眼睛,过了些许时候再睁开时已经是泪眼婆娑。 “礼儿,你醒了?”季光俯身看着云礼,轻声柔语的问道:“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云礼原本噙在眼眶里的泪珠一下子便涌了出来,几乎不能视物。几次张口想说话,却哽咽的发不出一个字来。 季光瞧着云礼这副模样,拍了拍握在手中的云礼的手,道:“别着急,可是渴了?为父给你倒水啊!”说罢松开云礼的手,转身去倒水。 “父王”就在季光转身的那一霎那,一声沙哑的呼唤在身后响起。 季光连忙转身,只见云礼用胳膊肘着半边身子,泪如泉涌的看着自己,季光心中一慌,水也来不及倒,跨步上前将云礼的半个身子抱进了自己的怀里,“为父在!” 听到季光的回复,云礼更是哭到不能自已,“我,我以为,这辈子父王不会再想看到我了!” “傻孩子,怎么会呢?”季光用手替云礼抹去脸上的泪水,故作淡定的嬉笑着道“你我可是亲父子!” “父王,我,子青先生……咳咳”云礼想从季光怀里挣脱开,解释之前发生的事,却一时情急,不知从何开口。 “嘘”季光把强撑着起身的云礼又按回自己的怀中,“什么都不要说了,为父知道,你并不知情!想来你也是整件事的受害者!” 季光这一句体谅的话彻底刺激了云礼,话音刚落,云礼便一个转身,抱住季光,头埋在季光的怀里,大声痛哭了起来。这一哭,仿佛哭尽了这些时日的委屈。 就连季光也跟着抹起了眼泪,他后悔,后悔自己为何不能早点来,看看这个单纯的孩子,后悔自己在他醒来之后,依然纠结着,让云礼平白受了这许多的罪。季光在心里暗暗发誓:孩子,为父日后一定会补偿你的,一定! 就这样,季光和云礼仿若多年未见一般,细说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直到明月高悬,季光这才走出云礼的寝室。 “李尔,尔等好生照顾好公子,若再有闪失,唯你试问!” 李尔连声应和时,才看到季光红肿的双眼,心中不由得诧异,在季府这么多年,竟是头一次见到王上这副模样。 …… 季光走后,又等了一会儿,九歌和李尔这才推开云礼的寝室的门,进去后,环顾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将门关上。 此时云礼正坐在桌前喝茶,烛光印着脸颊,看不真切,只觉得云礼此刻有些阴郁。 “公子,你真没事吧?那池水那么凉,可别像九歌一样,犯了咳疾!” “我没事!你和九歌救我救的很快,并不曾呛到水!”云礼就这么搭着话,听不出悲喜。 “瞧王上这模样,定是心疼公子心疼坏了,还是您这办法好,王上不来,咱们就去见他,不让他心疼,怎么能知道原来在心里,公子您这般重要呢!” 今日整治了齐威,又拿回了印鉴,李尔一时高兴的有些忘乎所以,叨叨起来口无遮拦。 云礼看了看一脸兴奋的李尔,放下手中的被子,阴阴的道:“今日我是自尽未遂,苏大夫好不容易治好的,记好了!刚刚那些话,你最好还是忘了!” 云礼自然知道李尔这大大咧咧的毛病,以前总是嬉笑怒骂,却没有一次如今日这般口吻说话,一时让李尔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应答。 “隔墙有耳!公子说的对!”九歌瞧着有些不对劲儿,连忙拽了拽李尔,提点到。 李尔这才回过神来,“是是是!瞧我这瞎说的嘴!” 此时云礼的脸色似乎才没有那么阴沉,“你们两个忙活了一天了,也早点休息吧!日后怕是也没什么消停日子了!” “公子如今得到了王上的谅解,父子二人冰释前嫌,乃是天大的好事!公子不是应该高兴吗?为何这般消沉?”九歌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惑。 “伴君如伴虎!”云礼起身,转身走到窗前,“君心难测,日后恐怕再也没有安宁日子了!” 说罢,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们日后在府中行走,也记得谨言慎行,闲事莫理!接下来该怎么走,我得好好想想了!” 九歌和李尔退出云礼寝室的时候,总觉得云礼似乎哪里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也许这就是经一事长一智吧! 第二百二十四章 靠山 第二天一大早,听竹院里,前来送各类赏赐的内侍官便络绎不绝。没过了过久,几十名丫头和侍卫便被领了来。 九歌和李尔忙着安排各人,一上午热热闹闹忙忙碌碌直到中午。 “嚯,我都记不清咱们听竹院是有多久没这么热闹了!”好不容易喘了口气的李尔坐在石凳上,捧着茶杯做牛饮。 “这人多了,倒是有些想念只有我们几个的时候呢!”九歌也在一旁捧着茶杯嬉笑着,苍白的脸上因为忙碌,飞起两朵红晕。 “一上午没瞧见你们两个,竟躲在这里偷懒呢!”云礼一上午没见到九歌和李尔,心中突然有些失落,挨个偏院找,这才找到二人。 “公子!我和九歌都要忙的脚不沾地了,您还在这说风凉话!”李尔嗔怒的看着云礼。 昨夜之后,云礼的面色虽然还是憔悴不已,可精神头却好极了,整个人看着丽丽飒飒的。再不似从前那般黯淡无光,半死不活。只用一计便盘活了整盘残局,李尔心中现下对云礼可是多生出好些敬佩来。 云礼正准备开口回怼李尔,却瞧着一旁九歌的面色,一时担心起来,上前一把抓住九歌的肩膀,急切道:“你怎么回事?可是有哪里不舒服?不舒服怎么不说一声,还坐在这里吹风?” 云礼一口气问了这许多问题,九歌却微笑不语,就这么怔怔的看着一脸紧张的云礼,云礼细细观察下,发觉九歌只是忙碌出了汗,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 “这些事,你让铁娘去安排嘛!” “公子说笑了,铁娘哪里知道哪里该安排多少人,都做些什么啊!” 现在院子里的人多了起来,各个是什么底细都不清楚,九歌实在不便与云礼有什么亲密行为,便转开了话题,“公子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用午膳吗?怎么来这了?” “平日里习惯了你和李尔一起用餐,现在你们不在,食之无味。” 其实九歌明白的,云礼第一次经历人生的高峰到低谷再到谷底反弹的情况,现如今这般模样,是在闹脾气。 九歌冲着一旁大碗灌水的李尔道:“那走吧,还是咱们两个伺候公子用膳去!” …… 遣退了云礼寝室四周的佣人,九歌打量起这快被各类赏赐堆满的寝室,不可思议的看向云礼:“没想到王上竟然赏赐了这么多!” 云礼坐在椅子上,头都没有回,没好气的说道:“不止是父王的,还有不少大臣的慰问礼。” “这些人还真不怕被人说拜高踩低,见风使舵啊!”李尔在一旁忿忿不平道。 “该还回去的,终于有一天要还回去!”云礼在一旁面无表情的说道。 九歌和李尔以为云礼是在说这些礼品终归是要还回去的,并未留心。二人便叫来了几个佣人,将这些礼品登记在册,收入了库房中。 “对了公子,平南子爵那边派了人来,说是看咱们什么时间方便,派个人去他那拿回那一个多月的租子和营收!”李尔手上装着这些礼品,突然想起早上的事,连忙问道。 “不必了!派个人去回了他,就说感谢平南子爵在我生病期间,替我管理那些店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差人来报一声即可!”云礼没有转身,看不到表情,只是从声音中感受不到一丝情绪。 “为什么啊公子!难道我听竹院还怕了他平南爵府不成?”想起季云智的那张嘴脸,李尔心中的一肚子火一点就着,现在云礼非但不计较,还大有结交之意,李尔怎么能不气。 “李尔,你这凡事不经脑子就说出口的毛病也该改改了!朝堂之上,哪有那么多是非曲直,不过都是利益往来罢了!”这些话说出口,云礼没有看李尔,转身端起桌上的碗,随意往自己嘴里扒拉着饭菜。 云礼的淡然倒是让九歌和李尔有些惊讶,这些动辄言利的话实在不像是嫉恶如仇,心中有大是大非的公子口中说出的话。 但细想来,云礼领受了世间最无情的冷眼,现在自然看什么都暗淡无光,等过些时候,兴许自然而然便好起来了。想到这里,九歌释然了。冲着李尔使了个眼色,二人便低头继续手上的活计。 …… 这一日,摆脱了心魔的季光,心情倒是好的很。早上朝堂之上议事,也是心情颇佳,就连几个官员做的错事,也一并从轻发落了。 下朝后,季光留下了嵇由,有些炫耀的对嵇由道:“嵇丞相不愧是本王的军师,早些听你的去看看云礼就好了,他也不会受这许多苦!这下心结解开了,本王这心里倒是说不出的轻松!” 嵇由笑了笑,道:“若不是王上睿智,放下过往,又哪里来的现在这般洒脱呢!” “有一件事,本王琢磨了一晚上,不知如此做合不合适,丞相帮我参谋参谋?”季光言归正传。 “王上请讲!”嵇由躬身抱拳道。 “云礼这下子也醒了,再休养一段时日,我想着便让他回朝堂来,只是之前那个散骑常侍不过是个虚职,现在云信他们几兄弟几乎都封了侯,我想着也给云礼封一个,也算是补偿,丞相觉得如何?” “此事,三公子可知晓?” “还没告诉他!” “臣倒是觉得,三公子未必会接受!” 季光有些惊讶,“封侯拜相,这不是好事吗?为何不接受啊?” “一来季子青一案朝野人尽皆知,而他毕竟出自听竹院,王上未及责罚便罢了,如今还要封候,恐怕会惹得朝野非议。二来三公子之前外派公办,朝堂之上的事情本就插手不多,没有功绩又没有交好的大臣,一旦突然居高位,恐下属不服管辖。三来三公子尚未婚配,也没个有实力的妻家,全凭自己单打独斗,若一旦封了候,四面八方的暗箭便会涌来,没个依靠,难保不会中箭啊!” 嵇由这番分析倒是句句都切中要害,原本季光就是想着好好补偿云礼,可叫嵇由这么一说,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嵇由这最后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他。云礼年纪也不小了,听竹院里也该有个正经当家的女主人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各方 给子女娶妻生子怕是全天下父母的心愿了。是以刚刚嵇由才提到这里,季光便满脑子都在思考究竟谁家的女儿才配得上云礼了,嵇由后面的话,季光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王上?王上?”嵇由瞧着季光咧嘴兀自在那傻笑,出声提醒到。 “哦?丞相刚刚说什么?”季光被喊着回过了神。 “臣刚刚是说,这婚配之事,有的时候还需听听孩子们的意见和心思!”其实云礼和九歌之间的情愫,嵇由一眼便看的通透。刚刚说了那样的话,又担心季光乱点鸳鸯谱,只能再多唠叨几句,算是提醒了。 奈何季光正想在兴头上,根本就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听进耳朵里,更别提这句只称得上是建议的话了,虽然口中哼哼的答应着,却是直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丝毫没放在心上。 …… “消息可靠?”山涛看着王强,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可靠!听说今日王上上朝,心情极佳!一早还送了好多赏赐给听竹院,看来听竹院那位如今算是彻底翻身了!” “怎么会!前些日子他醒了,王上还是不闻不问,怎么一转脸便这般恩宠了?”山涛实在想不明白,这其中究竟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父王原本就甚是宠爱三弟,现在这般倒也合乎常理!”季云信从外面进来,听了一耳朵,解释道。 山涛心中不禁有些生气,眼瞅着朝中大部分的官员都倾向于季云信这边,再坚持个一年半载,立储必定是早晚的事儿。那季云礼明明已经是一盘死棋了,他们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将其一举盘活的。 “公子怎还能这般淡然呢?如若季云礼真的东山再起,回复往日恩宠,我们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怕是又要再起波澜了!”山涛实在想不明白,事到如今,季云信为何这般云淡风轻。 “先生,我之前便说过,若有一天需要朝堂对决,我也希望自己凭的是真本事,而不是朝堂上那些见不得光的伎俩!”季云信正襟危坐,对山涛坦言。 “公子,朝堂之上需要政绩,还需要手段。老夫以为公子是知道的!” “我自然知道,也不抗拒利用眼前的机会。但我更希望自己靠政绩赢过所有人。而不是靠拉帮结派,靠亲疏站队。不靠那些令人发指的阴谋是我的底线,还望先生知我懂我,莫要做出那等下作之事,白白让我二人生出嫌隙!” 季云信最后这话明显是在给山涛敲警钟,虽然他从来没有干涉过山涛的行事,但对于山涛近日来的动作,并非没有察觉。原本想着只要不触碰底线,便睁只眼闭只眼,现在不得不将丑话说在了前面。 季云信这边给山涛立下了规矩,山涛明着点头应承,可心里却并不这么想。他认定季云信不愿意对听竹院下手,定是因为九歌。这个时常坏事的女人,山涛实在是恨不得让她永远消失在季云信眼前。 …… “季云礼竟然不要那些个钱?”季云智也有些惊讶,“我三哥这是什么意思呢?难不成是拉拢我,要与我一起联手对付二哥?” 谋士崔石道:“三公子不是一向号称洁身自好,从不屑于做这些事情吗?平日里也是独来独往,没见他冲谁示好啊!” “可不是,即便真要拉帮结派,那放着季云义,与我同是子爵,没理由拉拢一个坑过他的人啊!” “依小人看,这三公子的行事作风也不是一成不变,若不是他耍了心机手段,又怎么能重获圣宠呢?” 季云智点点头,“也是!反正他向我示好,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且先受着!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停顿了一会儿后,季云智又道:“崔石,你去挑一件上好的玉器摆件,给他送过去,就说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日后兄弟间还是要多走动的好!” “是!” …… 傍晚时分,王将被放了回来。冲进院子里,见着云礼,一下子便跪在了地上,“公子!王将对不起您!” 云礼也很是激动,连忙将王将扶起来,“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 这几个月没见,王将比之前更结实了,也有了些沧桑感。皮肤被晒得黑黝黝的,可执拗的劲儿却没变,云礼伸手去扶他,用了些力道,可王将就是跪着不起,“公子,就让我跪着吧!王将不配起身回话。” 这时身后的李尔凑上来,嬉笑着打趣到:“你现在这么结实,万一一会儿说不高兴了,打起来,我可不是你的对手了!” 王将嗔怒的看了李尔一眼,“没个正经!” “所以,他们这是放你回来了?”云礼问道。 王将点点头,“说是一早王上亲自下的令,从公子这里调走的人,都得回去。我这交接了半晌,回来迟了!” 云礼瞧着王将,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回来便好,回来便好!你在军营里,可曾受人为难?” 王将瞅着云礼面容憔悴,却先关心自己有没有受欺负,不由得心生感动,堂堂七尺男儿愣是红了双眼,“我是被裴将军调去的,他现在急于扩充自己的势力,对于我们倒还算气,只是他的行事作风,王将实在不敢苟同,可人卑言轻,不敢多言,只能每日加紧操练,排解心中烦闷。” “对,我还有一件事要做!”说起裴愿,云礼自然想到的是答应过权贵娘亲的事,现在既然王将回来了,这件事还是要早办的好。 说道这里,九歌和李尔对视一眼,两个人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们两个这是又是做什么?”云礼有些生气,“歌儿,你现在的身子,好好将养都未必养得好,怎么总要如此作践自己呢!” “公子容禀,九歌和李尔这一跪,是因为有件事万不得已骗了公子,求公子莫要生气,若是生气,便处罚九歌吧,都是九歌的主意!” 李尔见九歌把罪责揽上了身,连忙出声道:“主意虽是九歌的,可人是我安排的,九歌身体不好,要罚就罚我吧!我扛得住!” 第二百二十六章 拒婚 “究竟是什么事?”听到二人欺骗了自己,云礼心中着实不大痛快。 瞧着云礼脸色微变,九歌不敢再耽搁,将如何同李尔商量,安排权贵一家上演了那番情景的事儿说了出来。 云礼听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着实让九歌和李尔有些焦心。只见他缓缓起身,转着手中的茶杯,不吭一声。自从子青先生的事情后,云礼对于欺骗便变得比以往更敏感,即便他知道,九歌和李尔是为了唤醒他的无奈之举。 王将看了看一旁跪着的二人,出声道:“公子,九歌和李尔是骗了您,可裴将军四处拉人充军确是事实,现在三位将军中,他的实力最弱,为了在短时间内增强实力,攻打山越,他用了很多不光彩的手段,百姓们也都深受其害!” 王将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人皆惊。 “你是说裴愿要攻打山越?”云礼不可置信的看着王将。 “没错,此次我身为他军中的前锋,少不了参与他的谋划。裴将军一心要为裴老将军报仇,我们说什么都是无用。” “山越一族,藏身于连绵的山脉之中,居无定所,行事作风又与我们甚为不同,光是击败裴老将军的照同甫就够我们头疼的了,他一个新任将军,毫无经验,在不了解山越的气候,风俗的情况下,就敢去攻打山越,这明摆着是让兵士们送死!” 云礼此刻情绪有些激动,九歌和李尔、王将却心中生出欣喜,果然,公子还是那个为民请命,心怀天下的公子,他没有变。 云礼一顿发泄后,看着还跪在地上的三人,道:“你们起来吧!这次念在你们一片忠心的份上,不予追究了!但请你们记住,我,季云礼,此生最恨别人骗我!以后万事,不论吉凶,一律据实以报!” “是!” …… 这边一头热的季光思索了一夜,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了前几日在朝堂上替云礼说话的关内侯,一拍大腿,那程又轩家的嫡孙女还待字闺中,那时候还来过季府呢! 这关内侯本就是个赋闲的爵位,这程又轩又不爱搭理朝政,以前与听竹院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交集,那日突然站出来替云礼说话,想来说不定被他那孙女所求。 程家世代为候,在益州树大根深,云礼若是有了程家做后盾,日后朝堂之上也不会再如此孤立无援了。想到此处,季光不由得为自己想出这点子欢欣起来。 第二日一大早,便急吼吼的招了云礼前来。 “儿臣参见父王!”云礼进门照例躬身行礼。 “免礼免礼!”季光一脸笑容走过来,拉着云礼的手,走到一旁的桌前,坐下,打量着这个自己曾经放在手心里的孩子。 如今云礼调息了两三日,面色恢复了大半,只是卧床时间太久,醒来后又那般折腾,这身子看着实在有些单薄憔悴,季光不由得心中一疼,若是白鹭泉下有知,看到云礼这番模样,定是要责备自己的! 云礼瞅着季光一时三变的眼神和渐渐红了的眼眶,连忙出声打断道:“不知父王此次召我来所为何事?” “对对对,瞧我这脑子!”云礼的话将季光的思绪拉了回来,一把拉过云礼放在桌子上的手,动情的道:“礼儿,这些日子你受了不少苦,父王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补偿你。便想着你的兄弟们都有了爵位,照理你早该有一个了!” 说到此处,季光特意将语速变慢了些,果然云礼听到这里,出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父王,我久不在朝堂,于政事已是疏远,若是个闲爵位还好,若不是则难免被人攻击,更何况还有子青先生的事,若是大张旗鼓封候,怕会寒了有些臣工的心。” 云礼这番推辞与嵇由的话几乎相差无几,季光不由得佩服起嵇由来。 “其实礼儿也不太想插手政事,现在这般闲散对我来说也挺好!”说罢云礼挤出一丝苦笑。 “唉!男子汉大丈夫怎可闲散度日,你是我季光的儿子,自然更不行了!”季光连连摇头否定。 否定之后,季光转而有些狡黠的冲着云礼一笑,道:“我想着啊,官职不动暂时也没什么问题,散骑常侍本来就是要伴驾随行的,你跟着我倒是也好。但有一件事,却是不能再拖了!” 云礼好奇,“敢问父王是何事?” “你的婚事啊!”季光泛起因君入瓮得逞后的笑容,紧接着道:“关内侯家的嫡孙女你们见过的啊!若是能娶了她,你便有了靠山,日后在朝堂上也不会事事受气了!” “父王,不可啊!”云礼听罢,连忙起身躬身抱拳,拒绝到。 季光也被云礼这般激动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问道:“你们男未婚,女未嫁,为何不可啊?” “我……”云礼一时语塞,不知该不该坦言自己与九歌的事。 “怎么?难不成你是有了心上人?是谁家姑娘?我认识吗?”季光步步紧逼的问道,看样子今日势必要得云礼一个答案。 “父王,儿臣想在朝堂上靠自己的力量赢一番天地,而并非靠妻家庇护!”云礼说这话的时候,脸红到了脖子根。 季光瞧着云礼这副模样,以为他是害羞,不好意思谈及此事,“程家姑娘出色,这媒人都要把门槛踏破了,可那姑娘就是不愿嫁。依我看,那姑娘是还在等你呢!人家一个姑娘尚且大大方方,你怎的这般忸怩!” “我……我……”云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情感问题,只能在躬身作揖道:“父王,您若想让我重回朝堂,我重回便是!只是这亲事,请父王恕罪,儿臣实在不能答应。” “唉,你这孩子……”季光还想继续劝说,云礼再次躬身作揖后,急急退了出去,“儿臣不打扰父王处理政事了!先行告退!” 走出议事厅的云礼,连连大口呼气。心中道:于九歌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可现在父王这般热情的要凑成他和程家小姐的美事,可该如何是好! 第二百二十七章 谈谈 季云礼几乎是跑回到的听竹院,正瞅着院子里翻看账本的九歌,轻声唤到:“歌儿!” 九歌恍然抬头,云礼快步上前一把将九歌的头紧紧按在自己的怀里许久。 时间一长,九歌的脖子有些酸痛,便用手拍了拍云礼的腰身,“怎么了?公子?” 云礼这才松开手,弯下腰身,捧着九歌的头,四目相对,二人的眼中是化不开的浓情,仿佛一瞬间只有彼此,再无其他。 九歌虽觉得今日云礼有些怪怪的,但此刻被云礼如此这般捧在手心里,脑子早已忘记了思考,只发觉云礼的脸庞离她越来越近,那张精致的脸在她的眼中无限放大,忽然间嘴唇上传来另一种触感,九歌心中一哆嗦,血气涌上头顶,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哎呦,对不起,对不起!”正在云礼和九歌忘情之时,王将和李尔进了院里,看到这幅场景,一时有些尴尬,惊慌中李尔连忙出声道歉,却恰巧打断了二人,王将连忙拖拽着将李尔拉了出去。 九歌和云礼刚刚分开的太快,现在见李尔被王将拖出去,才知是怎么一回事,二人相视,脸竟然烫的厉害,一时气氛很是奇妙。 “嗯,哼!”云礼清了清嗓子,连忙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往口中灌了一口水,掩饰自己心中的躁动不已。 九歌则是呼吸了几次之后,理智渐渐回归,低垂着眼皮,像极了待嫁闺中的小娘子,问云礼:“公子今儿是怎么了?可是有事?” 云礼瞧着九歌娇羞的模样,实在不忍心告诉她实情,便说道:“没事,只是父王很快便要回复我的官职了!” “真的?”九歌开心的抬起头,与云礼四目相对,二人一时间又想起刚刚那羞答答的画面,九歌又赶忙低下了头,云礼攥着没了水的茶杯,假装喝水。 “真的!估摸着再过几日!我便要去议事厅议事了!到时候恐怕见你的时间就少了!” “不打紧的,左右九歌也没什么事。等公子回来便是!” 云礼张了张嘴,还是没有把季光要为他安排婚事的事说出口。瞧着眼前的妙人,云礼心中下定决心,这一次绝不让九歌再从自己身边溜走。 …… 今日云礼落荒而逃,倒是让季光有些一头雾水。以前从不觉得自己这儿子有这般害羞忸怩。怎得今日说起这程家千金,便像换了个人似的。 这问题扰的季光整整一天,都没什么心情处理政事。晚上回到寝室,还在想这事,就连莹妃递来的漱口水,也误当茶水一口咽了下去。 莹妃来不及阻止,瞧着季光这般失魂的模样,忍不住小心问道:“王上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若是不打紧,就跟臣妾说说?看看臣妾能不能为王上解忧!” 季光瞅着眼前人,猛然觉悟到这嫁娶之事说到底还是女人们应该操持的事,会不会是自己不了解这其中的机巧,有什么话说的不对,才让云礼这般推拒。 季光指了指身旁的椅子,莹妃会意落座。季光摆正了身子,一本正经的问道:“爱妃觉得云礼这孩子可是个羞怯忸怩的人?” 莹妃顿悟,嘤嘤笑了起来,“王上开什么玩笑,咱们家清风霁月的听竹公子,怎么在您口中倒成了容易害羞的胆怯之人了?!我可记得当年这孩子是如何风姿卓然的!……” 莹妃还想说什么,被季光出言打断,“那为何谈到这嫁娶之事,那孩子便如此羞怯推拒呢?” “王上要给云礼赐婚?”莹妃打心底里有些嫉妒,自己孩子的婚事从未见王上这般上心过。 季光点点头,“你瞧他这一众兄弟姐妹里,与他年纪相当的,谁不是有几房妻妾,有子绕膝,就他还是孤孤零零的一个人,我若是再不操持他这婚事,谁知道他猴年马月才能娶妻生子啊!” 莹妃细想也是,早前他们几个妃子还议论过,这听竹公子会不会是不好女色。可这话哪里敢同季光去说,只能点头称是,“那不知谁家的千金得王上青眼啊?” “程府的嫡孙女!”季光有些不解,“照理说,不算辱没了云礼啊!” “关内侯的嫡孙女,样貌才情在整个益州那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如此良人,云礼怎么说?” 季光一副找到知己的神情,“你也觉得那程家小姐不错吧?云礼怎么就推拒了呢?” “云礼拒绝了?”莹妃有些诧异,这种好亲事,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呢! “是啊!” “可是云礼心里已经有心上人了?”果然还是女人的心思,一猜便中。 季光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我问过了,他说不是,说是要靠自己,不想靠妻家庇护!” “呵呵呵”莹妃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为什么了!” 季光求救一般,“你知道?” “云礼自小才学便闻名益州,自然是好强的心性。原本这程家自然是极好的,但若是王上指婚,难免会有强人所难之感,即便这关内侯再不乐意也不敢说什么。以云礼的心性,自然是要推拒的。” “那我应该怎么办?” “臣妾倒是觉得,王上不如先去探探关内侯的意思,若是他愿意,便让他去找云礼,也好表明人家女方家人的态度。如此一来,云礼知道了女方的心意,自然不会觉得是强娶,哪里还会推拒。” “好好,明天我就找探探程家的意思!能得云礼如此贤婿,他程家人还不得偷着乐啊,一准乐意。”听完莹妃的分析,季光一时间茅塞顿开,似是找到了法门,跃跃欲试,心里打定主意,定会全力促成这段良缘。 …… 次日晌午,关内侯奉召前来。季光便将这指婚的意思直言说了个清楚,不出所料,这关内侯连连下跪,谢王上成全。 “以后,我们便是亲家了,关内侯这是做什么!”季光见程又轩跪在地上谢恩,连忙走下来,将其扶起。 “王上此举英明啊,您是有所不知,我这孙女早就心慕这听竹公子多年,那么多上门求亲的人她是一概看不上,有了王上这道旨意,我这孙女自然是得偿所愿,老臣这头应该磕啊!” 第二百二十八章 既和 季光听程又轩这么一说,心中大喜过望。原本还纠结要如何开口,让其去劝说云礼,却没想到是这般景况。 既然事情这般顺利,那季光便也不藏着掖着了,“如此真是甚好,只是云礼这孩子担心这门亲事是我这一纸诏书所定,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我这思前想后,想要促成二人这美满的姻缘,恐怕还得程老出马向云礼解释清楚这其中缘由,打消他心中的顾虑啊!” 季光不知道云礼和九歌之间的事,可程又轩是知道的,当年云礼拒绝了程依,便是因为这姑娘。现在即便过了这许些年,程依说起那姑娘仍是满眼羡慕。 只是依着现在季光的言语,程又轩便知他并不知云礼真正拒绝的缘由。此番若是向王上坦言,那这桩婚事怕是十有八九成不了。若是真的去找云礼,以云礼的品性,怕是会回绝的更快。所以如今唯一的突破口,便是那位让云礼魂牵梦绕的姑娘了。 “怎么?程老觉得有难度?”季光见程又轩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忍不住出声问道。 程又轩这才回了神,连忙道:“老臣刚刚在想如何同公子讲此事,走神了,还请王上见谅!” “那,这事就拜托程老了?我等你的好消息?”季光眉眼具笑的看着程又轩,满心期待。 “还请王上给老臣几日时间,老臣定不辱使命!”程又轩拜谢。 心中打定主意,且不说自家孙女如何倾心于云礼,便是瞧着季光现在对云礼的这份恩宠,将来的储位便又得争上一争。程又轩决定豁出这张老脸去,无论论如何也要为自己这宝贝孙女争上一争。 …… 季光这边催的紧,云礼答应重回朝堂后,没几日,季光便当中下旨宣布恢复云礼散骑常侍的职位,另外还多了一项,朝夕伴驾随行! 原本之前,朝中之人都只是听说,听竹院这三公子一招复宠,更甚从前。如今官职虽未见升迁,却能朝夕伴驾,此等荣耀,便是丞相嵇由也不曾有过。 众位官员私下里议论纷纷,观点却出奇一致,王上如此倚重季云礼,多半是出自内疚之后的补偿心理,原本以为将来这储位非信吉候季云信莫属,可现在看来,倒也未必了。 树大必然招风。云礼现在这颗树也称得上一时木秀于林了,所以朝野之上忽而形成了两派,支持信吉候和其他公子的一方自然是想方设法想让云礼失信于王上,在朝堂之上是屡屡针对。原本摇摆不定的那些官员,此刻都谨言慎行,本着谋定而后动的想法,想看云礼一个人能否撑过这一段艰难时期。 别看云礼才回归朝堂没有几日,忙碌不说,日子却并不好过。提出的想法要么不是被接连否定,要么就是没人吱声,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不了了之。为此云礼甚是头痛,回到听竹院也是眉头紧锁,没个好脸色。 九歌等人看在眼里,可又帮不上忙。这朝堂之事已经超出了他们插手的范围,瞧着云礼郁郁寡欢的模样,九歌等人实在是不知该从何安慰他。 “公子,九歌今日读书,有一个故事极是有趣,说的是……”好不容易盼回来了云礼,用膳时间,九歌忙不迭的讲了个笑话,想缓解云礼心中的烦闷。可她故事讲完好半天了,云礼竟没丝毫动静。 “公子?公子?” 云礼听到九歌唤他,一时间缓过神来,敷衍道“九歌你讲的笑话真是好笑!哈哈哈。” “公子,朝堂之上的烦心事别自个憋着,也可以和我们说说,说不定说出来的时候,您这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九歌严肃的看着云礼,一本正经的说道。 云礼有些歉意的看着九歌,“不好意思歌儿,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我久未回朝堂,于很多事情不甚了解,可父王却又事事询问我的意见。我这一说出口,要么是一堆人指摘,要么是无人吭声,实在心烦!” 若是遇到难题,九歌等人尚可帮忙出谋划策,可这朝堂之上,党派之争,哪里只有是非对错啊,多得是利益纠葛。九歌等人实在是有些有心无力。 云礼见九歌一脸为难的模样,一时心疼,连忙出声道:“莫说我这烦心事了,我这几日不在,歌儿在忙些什么?” 九歌不想让云礼烦心,强打起笑脸道:“这不是才将那些店铺营生收回来吗?我最近要好好和各位掌柜核对核对账目,点算清楚各项进出。” “那歌儿可是要算清楚了,我的身家财产可都在那了!”云礼装作故意打岔的样子,调侃道。 九歌恍若不觉,呵呵笑了起来。 …… 关内侯程又轩这些日子倒是也没有闲着,他答应了王上的事,自然要尽力促成。可这只老狐狸怎么会打无准备的仗。这些日子除了调查九歌之外,云礼朝堂之上的吃瘪,有些正是他的授意。不让他们知道政局的艰难,又如何能攻其要害,一击即中呢! 今日九歌带着铁娘继续出府,与诸位掌柜核账,点收。 “九歌,你觉不觉得后面有一辆马车,似乎是在跟着我们?”铁娘放下帘子,一脸狐疑道。 “是吗?”九歌有些不信,掀起布帘一角,向外看去。 自从云礼醒来,各掌柜即刻收敛了许多,原本有问题的地方,有些被补上了,有些无关紧要的,九歌便也睁只眼闭只眼了。照理说她与诸位掌柜现在相处的还算融洽,应该不会再发生之前聚宝斋的事情了。 的确,他们的马车后面,跟着一架双头马车,从外观看简陋异常,实在不像经常使用的车,那车与他们的车之间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就连他们的马车急转弯,也没让那距离缩短。 “老李,拐过这几个急弯,在第三个巷子口停下来。”九歌安排到。 老李是多年马夫,熟练的很,按照九歌说的,急拐了几个弯后,在第三个巷子口停了下来。 九歌看着窗外紧跟着过来的双头马车,即刻让马夫停了车,跟铁娘一起插着手,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一路跟着的双头马车,来不及退回去,愣生生的停了下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不得 九歌有了上次的经验,见那双头马车停了下来,离了有几十丈,警惕喊道:“是哪个朋友啊,非要跟着在下行至此处,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啊!” 九歌喊是喊了,可心却突突突的直跳,眼睛死死盯着对方,只要对方有一点不对劲儿,九歌便会拉着铁娘跳车狂奔。 就在九歌思绪乱飞的时刻,前方轿帘突然掀开了,从其中走出来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神情有些傲慢的人,“你们谁是九歌?”说话开门见山。 “你们是谁?有何事?”九歌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反唇相讥大踏步上前道。此时青色长衫的人将耳朵凑近了轿帘,不住的点头后,大声道:“我家主子请九歌姑娘移步,有要事相商!” 九歌虽然有些犹豫,但实在是好奇这车上轿帘后的人究竟会是谁。于是抬脚向前迈步,身旁的铁娘一把抓住了九歌,轻轻摇头,眼神里满是担忧。 九歌拍了拍铁娘的手,轻声道:“对方衣着考究,说话进退有礼,并非亡命之徒,我去看看就来。放心,你和老李便在此处等我!” 铁娘回首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九歌。松开了手,“你小心点,有不对劲儿就大声叫!” 九歌笑着点点头,一副让铁娘安心的神情。 走到对方马车前,青衣长衫之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九歌上了车,掀开帘子,九歌惊讶,车上坐着一位长者,年约六十左右,白发长须,双目如铜,别有一番气势,显然并非寻常人。 九歌心中不禁打鼓,心中快速回想,自己究竟何时与这样的人有过交集。 就在九歌打量着老者的时候,程又轩也在打量着九歌。他之前只是听闻,并未见过九歌本人,今日也是买通了侍卫,跟上了九歌的出府的马车。 眼前这姑娘,年纪虽然不算大,眼神却有些犀利,额头中间那簇火苗状的胎记,将整个人映衬的熠熠生辉,很是不同。 阅人无数的程又轩一时间仿佛明白了云礼为何会喜欢这样的姑娘,胆气,智慧兼有了很是不同的样貌。“再下程又轩,程依的祖父!”程又轩首先自报家门。 九歌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欠了欠身,行礼道:“听竹院侍女九歌拜见关内侯!” 程又轩点了点头,继续道:“王府中耳目众多,事出无奈,才用了这个法子,还请九歌姑娘见谅。” “不打紧的,侯爷有事大可以知会一声即可,九歌随叫随到。” 程又轩心中哑然,这姑娘果然牙尖嘴利,刚刚那句话虽是体谅之语,却恰到好处的指责了自己这番行为的不妥之处。 “今日老夫与九歌姑娘相见之事,实在不便让他人知晓。”程又轩看着不明所以的九歌,继续道:“那是关于三公子与程依的。” “请恕九歌不明白,既然是大小姐和公子的事,侯爷却来找九歌,不知九歌可帮什么忙?” “姑娘聪慧,难道现在还猜不到吗?”程又轩看着有装傻嫌疑的九歌,坦言。 九歌其实并不想参与到有关公子的话题之中,但现在对方步步紧逼,便也不再装作无辜了。 “奴婢之前与大小姐畅谈过,至于她与公子的事,九歌并非当事人,再说什么恐不是很合适!”九歌再次欠了欠身子,以示歉意。 “若是没有你,三公子又怎么会再次推拒王上的婚事安排呢?”程又轩直言。 “再次?”九歌抓住了其中的关键。 “公子醒来后,王上觉得他一个人在朝中没有依靠,便想着若是他娶了程依,我整个侯府势力便是他的,如此三公子在朝堂亦不会再一个人单打独斗,这样的好事,三公子却推拒了。其中的缘由,我不说你肯定也知道!” 九歌一下子便想到了那日云礼从议事厅回来的反常之举,原来当时云礼竟是为了自己推拒了王上指定的婚事。想到这里,九歌心中生出许多感动,在如此困境之中,云礼都不曾忘了对自己的誓言。 程又轩看着出神的九歌,继续道:“老夫倒是很敬佩你们二人间这般深厚的情谊,但云礼此举无异于自掘坟墓。九歌姑娘,一时的情爱便要将心爱之人送进万劫不复的死生之地,真的值得吗?” “侯爷此言何意?” “王上虽然将几位公子封了候,却独独准许三公子伴驾随行,这是何等圣宠,现在王上没有立储,原本朝堂之上,二公子是一枝独秀,可现在三公子异军突起,有多少眼热的人挖好了陷阱等着他,三公子一人独自面对这些,想要全身而退,是何等艰难,九歌姑娘不会不知吧!” 依着这几日云礼的反应,便知这程又轩所言非虚。说中了九歌的心事,九歌一时沉默。 程又轩见她沉默,继续道:“三公子现在靠的只是王上的恩宠,可久伴圣驾的人怎会不知,天威难测,若他日圣宠不复,三公子以何立身于朝堂。你们该不会天真的以为只靠政绩便可以吧?这其中有多少利益纠葛,这些原本就是季子青一直在打理的,三公子并不擅长,现在季子青成了忌讳,从圣宠到覆灭不过一念之间!” “若是三公子娶了程依,这些关系,利益自然由我程家人帮他打理。岂不是一举两得。” 这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程又轩一番利弊分析,让九歌一时间陷入了自责,的确她能够带给云礼的太少,太少了。 可当九歌想起云礼深情的目光,忍不住说了一句,“我了解公子,他不会做违心之事。若是朝堂之上太过尔虞我诈,他怕是亦不会留恋。” “哈哈哈哈”程又轩大笑道:“生来是王上的儿子,便决定了很多事由不得他。更何况你真的确定,了解云礼吗?他若是真的不留恋权力,又怎么假装自尽赢回圣宠呢?!” 九歌有些惊讶,云礼假自尽的事谋划时只有她和李尔知晓,这程又轩竟然能从蛛丝马迹中发现这其中的玄机和动机,实在让人惊惧。 惊惧之余,细细琢磨程又轩这话,不由得佩服眼前这位老者之犀利,的确,云礼醒来后,行事作风确实与之前有所不同了。 第二百三十章 办差 “最重要的是,王上现在一心要为三公子安排婚事,三公子如果一再推拒,难保不会触怒龙颜,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莫非九歌姑娘真的觉得,王上会让公子娶一个侍女为正妻?” 不得不说,程又轩最后这一番话压中了九歌心中一直故意忽视的问题。王上绝不会让有可能是未来储君的人取一个侍女做正妻,未来母仪天下的。 想到此处,九歌心伤不已。 “我也问过程依的意思了,她并不介意与三公子大婚后,纳你为妾,一切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于你于三公子而言,这都是最佳的选择!” 不得不说,程又轩这一番话说得是层层递进,滴水不漏,先将难题摆在你面前,让你为难,纠结,最后给出一个你不愿意却不得不接受的办法,心思缜密的让人佩服! “我不明白,以程小姐的千金贵体,怎么会同意这样?”同样身为女子,九歌不明白,程依怎么能忍受自己的丈夫心中爱的不是她呢! 程又轩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情爱之事是这世上最变幻莫测之事。更何况一辈子这么久,只要三公子娶了程依,朝夕相伴谁能保证他不会发现程依的好呢?若是将来有机会一统天下,三公子的身边只能是她。这对于程依来说,就足够了!” 九歌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位老者,第一次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根本就无从反驳。 九歌都记不清自己是如何下的马车,又是如何回到的听竹院。她的脑海中一直回想着关内侯和她说的每一句话。 刚进院子,就听见砸杯子的声音,刺耳的声音将九歌的神志唤醒,抬眼望去,李尔和王将小心翼翼的候在门外,屋里的云礼正在大声斥责一位新来的婢女。 “怎么回事?”九歌凑上去问李尔。 李尔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拔过九歌的耳朵道:“公子上朝回来,就不高兴。我们也没敢问!” 屋里的云礼应该是听到了李尔和九歌的说话声,从屋里走出来,后边跟着一脸泪痕不知所措的婢女。 “你退下去吧!下次若是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决不轻饶!”云礼怒气汹汹的对着身后哭哭啼啼的婢女说道。 婢女下去后,云礼的目光转向九歌,一时间温柔起来,“歌儿,你回来了!” 九歌点了点头,跨步上前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毛手毛脚的,端个茶水都端不好,可惜了我那副字画!”云礼愤愤的回道。 九歌看着眼前的云礼,似乎有些陌生,耳畔又回响起关内侯的话,云礼确实变了。 “公子最近可是有什么事不顺心的吗?”九歌这么问希望云礼向以前一样向他们倾诉,可往往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没有啊!都挺好的,你放心吧!”云礼脸上挤出笑意。 九歌的心一下子跌落谷底,心中有个声音在呐喊:公子啊,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解开心结,做回从前的云礼呢?! 云礼见九歌默不作声,担心会不会是自己刚刚敷衍的态度惹的她伤心,便转移话题道:“你的事呢?可还顺利?那些掌柜的们没有为难你吧?” “公子醒了,他们怎么还敢为难我!”九歌苦笑着答道,“哦,对了!米铺的掌柜干活把腿砸伤了,过两日我要替他去边境的隋柳镇收账,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为什么是你去?其他人去不行吗?”九歌瞧着云礼焦急的表情,心伤得以安慰,至少公子对她从未变过。 九歌轻轻摇了摇头:“其他人怕是不了解情况,若是有个差错,反倒更是麻烦!”继而像是安慰云礼似的道:“不过五六日,收完账即刻就启程回来,公子放心吧!” 云礼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九歌再离开他身边,只是见九歌对听竹院府外的各项营生这般上心,实在又不愿驳了她的决定。只能犹豫着,点了点头。“那你带上铁娘和李尔,有他们护你周全,我才安心!” “我怎么能带李尔走呢?到时候听竹院只剩下王将一人,若真有个什么事,如何能护公子周全?不行,不行!”九歌的头摇的像拨浪鼓。 “我在王府里能有什么事?!你出门在外自然要更周全些!” “铁娘我带走,李尔绝对不行!”九歌想起这些日子里朝堂之上的敌意,那些敌意很有可能随时会变成陷阱、甚至暗杀,决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 “我一个普通人,不过是去收账,不会有事的!公子!反而是你万不可再有差池,不然我们几个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 云礼心知九歌倔强,再说下去也是无用,只能嘱咐道:“你带着我的令牌,若是有什么情况,可向当地府衙求助!” 九歌笑着点了点头。 夜里九歌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刚刚进府时第一次见到公子的场景,当时心中是何等震惊,这世上竟然有这般仿如谪仙的人儿,许是那时心底便有了一份悸动吧!想到此处,九歌不禁咧嘴笑了,一想到这样的人心里也有她,是何等的幸福。 只是这样的人,真的能如愿和自己在一起,携手百年吗?他们之间的鸿沟又何止一个程依。在这重重阻拦之下,公子真的还能够坚守初心吗? 可如果放弃自己曾经的坚守,她真的能够做到与其他的人共侍一夫吗? 九歌越想越乱,起身批了件衣裳,写了一张字条,用锦囊装起来,心叹道:希望不要有打开它的那一天。 …… 几日后,九歌带着铁娘出发了,云礼一直将她送至城门口,九歌看着不舍的云礼,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趟行程怕是不会太平。 隋柳镇是益州的边镇,出了隋柳镇便是连绵的群山,群山中生活着与中原百姓习性完全不同的山越人,山越人平时居无定所,却又异常凶猛善战,因为隐蔽,世人对他们的了解实在不多,九歌也只是在落华郡的时候知道八年前山越人因为天灾受了灾荒,没办法只能发起战争,却打败了益州名将裴离墨,连下四城,一时益州人心惶惶。 虽说后来知道当年乃是因为季云康的阴谋才导致的全军覆没,但时至今日提起山越人的威名还是让益州的将士们心中一颤。 第二百三十一章 凶杀 其实隋柳镇的账也并非非要九歌亲自去收,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九歌心中烦乱,索性便借着收账的由头,出去走走,缓和一下最近的焦虑。 老李驾车带着九歌和铁娘一路向西,终于在第三日晌午时分赶到了隋柳镇。米铺分铺的掌柜倒是极为热情配合,二话不说便开始和九歌核对账册。 九歌这边在米铺里面忙碌着,铁娘和老李没什么事,便将车停在米铺后门,去市集里逛逛感受一下这略有不同的边境风光。 不知是不是铁娘的错觉,晚些时候她和老李回来的时候,总觉得后门的马车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分铺的掌柜细致严谨,每笔进出都有详细记录,所以九歌核查的也就快了很多。第二日午间十分,便点算了清楚,银两也都装箱封存,找了相熟的镖局托了镖。 “事情都办好了?”铁娘看着在一旁收拾行装的九歌,“你不是就想出来散散心吗?不多呆两日了?” 九歌从未与第二人诉说过自己的心事,铁娘却能心领神会,听铁娘这么说,九歌抬起头来,有些感动的看着铁娘,“来的路上我便想清楚了,有些问题并不是逃出来就能解决的,该面对的始终还是面对的!”说着,低头继续手上的活计。 铁娘原本是想告诉九歌,她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再加上那日的错觉,总感觉要出什么事。可无凭无据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张了张嘴,将话咽了下去。 情之一事最忌的便是隐藏与欺骗,不论是什么缘由,既然想明白了,九歌也不再别扭了,她惦记着云礼,打算这次回去便将自己的心结一五一十的讲给云礼。 所以用了午饭后,九歌三人便驾车返程了。 自从上次的错觉后,凡事铁娘都小心谨慎了些,今日启程时,铁娘留心着周围的人,突然发现有几个人似乎总在绕着他们在转,一时更是警惕。 九歌察觉到了铁娘的紧张,开口问道:“铁娘,你没事吧?怎么总感觉你这两日紧张兮兮的!” 既然九歌问起,铁娘自然不会再隐瞒,“我总有种感觉,有人在跟着我们!他们似乎昨日还动过我们的马!” “会不会是这几日奔劳,身体倦怠,才有的幻觉啊?” 铁娘连忙摇了摇头,神情十分沮丧的说道:“虽然没有证据,可我就是有种强烈的大事不妙的预感。” 铁娘很少用这样的神情和语气同自己讲话,现在既然这般说了,九歌自然相信。一路上二人几次拉开帘子,想确定到底是不是有人在跟踪他们。 吁……一声长呼,老李突然拉停了马车。九歌和铁娘对视了一眼,怕是铁娘这预感并非空穴来风。 二人刚想上前掀开帘子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便听得老李大吼一声:“九歌铁娘坐好了!” 然后甩着鞭子,赶着马车突然提了速,从着身侧狂奔而去。身侧传来声音,“给我追,别让她跑了!” 听到外面嘈杂的动静,九歌猜测这些人应该是冲着她来的。林子里的路纵横交错,无数的树横在中间,莫不提还有陡坡和随处可见的石块,老李驾车车没了命的狂奔,坐在里面的九歌和铁娘被甩的东倒西歪。 “老李到底怎么回事?”九歌死死抓住车上的把手,才能保证身子骨不配颠散架。 “姑娘,那些人截住了我们,他们手上有凶器,来者不善啊!”老李话音刚落,嘶一声,马匹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马蹄突然一弯,倒了下去,九歌和铁娘来不及回话,便同轿厢一起,被掀翻在地。 就在三人挣扎着爬起来的空档,六名大汉已经快跑到了跟前,为首的一人指着九歌道:“就是那个女人,抓住她,生死不计!” 原来这些人竟是冲着自己来的!九歌慌忙间看了一眼正在努力往外爬的铁娘和老李,拽起一旁的马匹,翻身便骑了上去,一掌拍下去,“驾……”,心道: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我走了,你们二人便应该安全了。 马匹疯跑起来,九歌才知道刚刚马匹为何会突然倒地,竟是掉了一只马蹄铁,想来便是这些人昨日在马匹上动的手脚,现在这马缺了一只马蹄铁,根本就不服约束,跑起来一瘸一拐的,哪里是后面那些人的对手。 九歌心中焦急,可怎么想除了入狱的赵知敬,自己并没有与何人结怨,难道是关内侯?他等不及了,要痛下杀手? 九歌骑马就这么东倒西歪的一路狂奔,忽而眼前出现了一座山,山上大片的树木,一棵一棵,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山上似乎还插着很多大石块,石块上刻着什么,九歌看不清。临近的地上似乎是竖着一个小石碑,上面刻着字,九歌还没来得及看上面写的什么字,便被身后追来的人大声呵斥住了。 “你倒是跑啊!”贼首笑话九歌,仿佛看着已经入网的鱼儿。 “我看诸位今日定是要带九歌的人头回去了!临死前能否告知,究竟是谁这么恨我,一定要我死?”说这话的时候,九歌再一次看向那有些诡异的山,山上光树木的枝丫相接,都将阳关遮住了不少,实在难以想象到了夏日,这山该是如何一番情景。 此刻山上死一般的寂静,看几眼都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怎么九歌姑娘,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吗?”贼首后面侧身闪出一人,九歌仔细辨认了半天,道:“是你!杜昱” “当然是我!若不是你硬缠着赵掌柜不放,我们几个又何必铤而走险,现在他们几个都入了狱,我也成了全州的通缉犯,你说我怎么能放过你!” 现在九歌细想,确实,当时店铺一共六个伙计,京兆尹府抓了五个,剩下这一个便是漏网之鱼,“你们偷窃在先,杀人纵火在后,现在不思悔改,竟然还敢犯案!” “悔改?呵呵”杜昱冷笑了几声,疾言厉色道:“满大街都是我的通缉令,我白天都不敢出门,不出门怎么去挣钱,没有钱,媳妇就和我闹别扭,带着孩子回了娘家,是你,是你破坏了我的家庭!我要杀了你!”说罢举起手中的刀冲了上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赛雅 “真是恶人先告状,我就是死,也不会任由你们欺凌!”见杜昱冲了上来,九歌拉直了缰绳,愣是直直冲进了山中。 杜昱想紧跟着追上去,却被贼首一把拉住,“不要命了?!也不看看地上的地界标!” “山越界!” 杜昱见到这地界标,连连后退,转身问道:“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是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吗?” “怎么?你想进去找她?”贼首冷冰冰的看了一眼杜昱道,见杜昱有些犹豫,又道:“她一个女子,独自闯了进去,必定九死无生!这结果去汇报足以。我可不想拿自己的命开完笑!” 杜昱听了亦不敢再说半字,纵马走了回来道:“既然事情做完了,那答应给我的银两什么时候兑现?” …… 九歌一个人闯进了这大山的密林中,整个密林的植被浓密,每个树几乎都有五人合抱那么粗,错落有致,枝丫在高空中互相交错,重重叠叠,加上无数的鸟巢,几乎遮住了大片的阳光。只有一些小小的光斑散落下来。 因为路实在难走,九歌进入山林后不久,便弃马步行了。她不知道翻过这山林究竟是何处,又需要多久,她只能不停地抬头看着光斑,跟着太阳调整着自己行进的方向。 可走了许久,眼看着光斑越来越淡,直至变成淡银色的光点洒落下来,九歌知道,已是夜晚了,可自己走了这许久,抬眼望去,却连山顶都看不到。 整个林子里寂静的很,没有溪流,没有小河。九歌实在渴的厉害,就眼巴巴的等着刚刚冒了头的小嫩叶上的水汽凝结,一两滴滴在嘴唇上,润润已经开裂的唇,她口干舌燥,又筋疲力尽,这么久了,粒米未进,身体内部像着了火一般。 山林里的夜晚极是寒凉,九歌上次在护城河里落下的毛病还没好,现在又感受到彻骨的寒凉,身体不由得抖动起来,使劲儿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去周围捡了些干柴,掏出身上的火折子,好不容易点起了火。 火光烘烤着,九歌这才觉得身体暖和了些,感叹,幸亏自己打小便有随身携带火折子的习惯,不然在这山林里呆一宿,能活着走出去才怪。 九歌虽然身心极是疲惫,但是担心这林子里会不会有野兽出没,愣是强打着精神,不敢睡着。可这一顿折腾,九歌实在是乏困,眼皮时不时的打架。 就在九歌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不远处似乎有声音传来,一个机灵,难道杜昱他们也冲进了这山林? 九歌一时间清醒了过来,连忙将火扑灭,一顿狂奔,找了块大石头躲了起来。 “奇怪,刚刚明明看见这里有火光的呀!”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声。 九歌一颗心落了下来,显然并不是杜昱那一帮人。 “小姐,夜深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将军该着急了!”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 “图鲁,你看,这地上明显有烧火的痕迹!”女声弯下身子,用手在灰烬上探了探,惊讶道:“还是热的,他就在附近!” “小姐!”图鲁语重心长的劝到“这里是边境,最近探子来报,这益州新上任的裴将军一直扩军想要攻打山越,再往前难保不会遇上陷阱,到时候图鲁如何同将军交代!” “图鲁,枉你还称作是我山越第一勇士,现在怎的这般胆小!若真的是细作来探我方虚实,我们身为山越子民就更要把他们找出来了!”这娇滴滴的小姐似乎极是倔强。 “小姐,图鲁答应您,明日一早,定会带人搜山!若真是有细作,绝不会让他们活着出山!” “那……好吧!若真是搜山,我们两个怕是不够!那我们回去吧!” 九歌听着二人离去的脚步声,安下心来,这里竟是山越边境,难怪杜昱他们没有追上来。只是现在,若是返回去,一来不知道杜昱等人是不是已经走了,若是没走,自己回去岂不是死路一条;二来这山中地势复杂,又有密林环绕,进来时跟着太阳的光斑,现在若是往回走,实在不见得能走的出去。 真是左右为难,再加上这许久滴水未进,九歌实在烦闷,心中告诉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 就在天边蒙蒙亮的时候,九歌想通了,起身继续朝着山顶的方向走去,她要赶在那些山越人来搜山前,翻过这座山,找到下山的路,不然在这林中被捉住,实在是百口莫辩。 “图鲁,你就带这些人来啊?” “小姐,眼瞅着要打仗了,兵士们都被将军拉去练兵了!实在不好抽调人手,不过这些通勤兵也是不错的!” “图鲁,你敷衍我!” “图鲁不敢!”图鲁看着独自生着闷气的小姐马上就要跑没影了,这才冲那几个兵士使了个眼色,追了上去,“小姐!你等等!小姐!赛雅小姐!” 此时九歌已经翻过了山顶,一路小跑着下山,忽然听到了昨天夜里听到的那两个人声,叹一声:不好。连忙找了个大石头躲了起来。 听脚步声,这次明显不止昨晚那两个人。 “你们走开,你们不找,我自己找,等我抓住他的!”赛雅有些生气的背靠着一块大石头,冲着围着她的兵士们呵斥道。大石头的背面,就是躲藏着的九歌。 九歌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可她一动便会有声音传来,到时候势必会暴露。此刻九歌屏住呼吸,连气都不敢出一声。 “你们走开,走开,别围过来!退后!我让你们退后!”赛雅被这些兵士围在这里,心中实在气愤,发脾气,抽出佩刀,疯狂的挥舞着,兵士们担心她会伤着自己,只能乖乖退后。 咝,咝……九歌忽然觉得紧贴着石块的手臂一凉,竟是一条醒了过来的花蛇,这花蛇有两指那么宽,吐着信子,颜色艳丽,一看便有剧毒。它擦着九歌的手臂游了过去,九歌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眼看着花蛇要翻过这块石头,石头的那一侧可正是那赛雅小姐。 九歌心中一时犯了难,救她,必然会暴露自己,可若不救,又过不去自己良心的那道坎。 此时花蛇似乎已经看到了石头那一侧的美味,扬起长长的脖子,做出攻击的姿势!九歌狠了狠心,闭上眼睛,大喊一声:“小心,蛇!” 便跳了起来,伸手去抓那蛇的七寸。却不想花蛇极是灵敏,一下子便躲了过去,冲着九歌的手,狠狠便是一口。 第二百三十三章 蛇毒 九歌这一系列的动静,也让原本背靠着这颗大石的赛雅吓了一跳。 九歌半个身子附在大石块上,一只手拽着那条花蛇的姿势像极了降世的天神。 “是谁?!”赛雅一个激灵,慌忙转身,恰好看到身披朝霞的九歌,一时呆在原地。 不过一瞬间,被花蛇咬到的九歌,便吃痛从大石块上掉了下来,使劲挥动着右手,甩掉了那条花蛇。 身后的兵士们率先缓过神来,用手搭肩,低着头做谦卑状,嘴里呢喃着“萨克鲁之神保佑!” 九歌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些人的反应,脑中快速思考着该如何应对,慢慢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即便她如何努力保持清醒,似乎都是徒劳。 彻底晕倒前,九歌看清了那位姑娘的脸,那是一张黝黑,双颊透着红晕,有一双滴溜溜的圆眼睛的姑娘。 “喂,喂,喂!你醒醒啊!”赛雅试图摇醒九歌,可摇了半天,九歌还是没有反应。 “小姐,还是让图鲁看看吧!”图鲁从赛雅手中接过九歌,仔细打量一番后,看到了九歌手上的伤口,“她是被蛇咬了,中了蛇毒!”说罢,便用嘴对着伤口吸了起来。 连吐几口黑血后,图鲁一擦嘴唇,看着赛雅道:“小姐,此人出现在这尺素山上,身份不明,理应交给将军处置!” 赛雅看着奄奄一息的九歌,眼神中满是悲悯,“她应该是为了救我才中的毒,怎么可能是细作!图鲁,你教我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应该先救醒她,不是吗?” 图鲁盯着赛雅清澈的眼神好一会儿,垂下了眼帘,“好!” …… 翻车的时候,铁娘一条腿被压在了马车下,贼人们追着九歌而去后,老李挣脱桎梏,过来拽着铁娘,这才将铁娘从马车下拖了出来。 “老李,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铁娘哭着跳脚,着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几次想沿着九歌逃走的路线追上去,却被老李一把拦住。 “姑娘骑着马跑的,你现在伤了腿,如何追的上。再说就是追上了,你怎么打得过那些亡命之徒,不过是多送条人命罢了!” “那还能怎么办!九歌是为了救我们才……”铁娘厮喊一声后,声音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哭有什么用,有这时间,不如想想怎么营救姑娘来的实际!”老李年逾半百,虽只是听竹院的车夫,此时却显得冷静睿智。 “印鉴,印鉴!”铁娘恍然大悟一般,一瘸一拐的反身回到车里一顿翻找,拿出一个包袱,“公子临行前给了九歌一枚印鉴,嘱咐她说有突发情况可先去隋柳镇府衙调兵。”言罢,便翻出了那枚印鉴。 “好!那些贼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返回来,此地不宜久留!你回去通知公子他们,我去府衙借兵!”老李这么安排道,一脸急促。 铁娘看了看拿在手上的印鉴,又看了看老李,转念道:“我腿伤了,怕是走不了远路,还是你回听竹院报信,我去借兵吧!” 并非铁娘不信任老李,只是此事事关九歌的命,实在不敢大意。 老李点了点头,架起铁娘就往大路上跑去。好不容易拦下了一辆进城的马车,好说歹说,对方才同意将铁娘送往府衙,送老李到驿站买马。 当天夜里,铁娘便同镇守一起,带兵将事发的林子搜了个底掉。 “铁姑娘,这一片林子我们已经找了两遍了,若是您说的那位姑娘真的在,无论如何也应该找着了!会不会……”镇守的意思已经很是明显,若不是你打了妄语,那便是那姑娘已经身陨。 “不可能,姑娘一定不会有事的!”铁娘打断了镇守的话,可她知道,那镇守说的恐怕是实情。可她不死心的问道:“周围确定都找了吗?” 正在二人说话间,有兵士来报,“大人,在山越交接发现一匹马!” 铁娘忽然燃起心中的希望,九歌跑开的时候正是骑着那匹马。急吼吼的一把抓住那兵士的双臂,道:“那带我去看看!” 铁娘到的时候,几乎是一眼便确定那匹正是九歌骑走的那一匹,除了样子,更重要的是它少了一块马蹄铁。九歌一定还活着,铁娘心中充满希望,“镇守大人,这马呆在这里没走,九歌定是跑进了山里,只要我们进山搜查,一定找得到人的!” “这……”镇守看了看地上竖着的石碑,十分为难。 铁娘这边刚刚燃起的希望被浇了一盆冷水,不由得瞪着镇守,不解其意。 “唉,铁姑娘,并非本官不配合,只是你眼前这林子,乃是山越地界,若是随意跨了过去,引起两国之战,那罪责岂是你与我能够承担的!” 镇守这话提醒了铁娘,她这才仔细看了看一旁竖着的石碑,“山越界”。 “这明明就是空山,我们小心些,不要声张,不会有事的!”铁娘为救九歌心切,即便知道刚刚说的这些事鬼话,可现在的她宁愿相信,他们一定做得到。 镇守瞧着铁娘这般执着的劲儿,似乎慌了神一般,连连摇头,“铁姑娘,本官理解你救人心切,但这尺素山这些年无人敢随意踏进一步,断不能因为一人而置隋柳镇的百姓于不顾啊!” 铁娘拿出印鉴,“你看清楚,我可是听竹院三公子的人!我说救人,就必须救人!” 镇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姑娘,今日就是三公子亲自到访,若没有王上的旨意,我也不能发兵进山啊!” 刚刚还一派强势的铁娘听镇守这么说,委屈的蹲在了地上,嘤嘤哭了起来,她何尝不知道镇守说的是对的,可九歌一个人闯了进去,生死未卜,她怎么能放弃。 镇守瞧着这姑娘,心生怜悯,也蹲下了身,轻声道:“铁姑娘,我知道你救人心切,我能做的最大让步,就是安排几个人等在此处,待那位九歌姑娘出来,也好有个接应!” 铁娘抬起哭得梨花带雨的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第二百三十四章 哑了 “什么!”老李不眠不休赶了两日路程,终于赶回了听竹院。刚刚下朝回来的云礼,听到这个噩耗,手中拿着的卷宗啪嗒掉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云礼一脸不可置信的上前抓住老李的双臂,吼道。 “我们在隋柳镇外遇到了歹徒,那些人手持凶器就是冲着九歌姑娘来的,也不知她是得罪了什么人!”老李也着实为这个姑娘感到心痛。 “那她人呢?你怎么回来的?铁娘呢?”云礼一连串的发问,就是想确定一件事。 “九歌姑娘为了引开歹徒,自己独自骑着那匹掉了一块马蹄铁的马,跑进了林子里。铁娘拿着公子的信笺已经去隋柳镇的府衙调兵去找了。” “生死未卜!”云礼念叨着,两眼无神,跌坐在身旁的椅子上。 坐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云礼似是想到了什么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王将、李尔,即刻启程去隋柳镇!”边说边往门外走去。 王将、李尔瞧着云礼现如今这番疯魔的样子,哪里还敢啰嗦半句,连忙收拾了些东西,紧跟着云礼出了门。 上马车前,在王府门口,碰上了外出办事而归的季云信。云礼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不等季云信开口,便旁若无人的坐进马车,扬长而去。 季云信满脸尴尬的看着驶远的马车,不解的问身旁的王强道:“我这三弟这又是怎么了?谁又招惹他了!” “瞧这样子,应是遇着了什么大事!”王强有意无意的接了一句。 “能让云礼急成这副模样的,也着实少见!”这句原本是句调侃,可季云信说完,心中就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现在能让云礼真正在乎的人和事,怕就是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件了。 许是刚刚只见到了王将、李尔,没见到九歌,季云信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难不成这大事和九歌有关?” …… 九歌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相比起视力来说,她的听力是最先恢复的。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在争吵,而争吵的话题便是她。 “哎呀,哥哥,你不能把人带走,她还没有醒呢!”几次语言劝说无功而返,赛雅一个跨步拦在巴音前面。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话可是你说的,再说了,她救过我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赛雅,寻常人家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在尺素山上,其中定有隐情,万一真是歹徒,你和她独处一室,岂不危险!”巴音已经是尽了自己最大的耐性,这世上,能让堂堂的巴音将军俯首帖耳的,也只有他这个妹妹了。 “大哥,她现在这个样子,你把她和那些歹人关在一起,怎么可能不出事!”赛雅见拦不住巴音,只能转而抱住巴音的胳膊,半个人挂了上去,就这么撒娇摇晃着,“大哥!你就让她先在我这吧!最多,最多,你多派些人手来,若是她醒了,有任何不妥,妹妹我绝不拦着!” 巴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有些宠溺的道:“那说好了,她一旦转醒,身体没了大碍,你就得让我带走,审问个清楚!” “好,好!” 听到要审问自己,九歌心中泛起一阵凉气。那现在她到底该不该睁眼,表示自己醒了呢?! 睁眼怕是即刻就要被带进大牢里接受审问,可不睁眼的话,她实在不知还要这般躺到何时。 思索了一番,九歌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多听一听再做决定。 人昏迷的时候,身体并不会觉得饿,觉得疼。可一旦人醒过来,身体各个器官的信号便会放大,以致九歌想撑着多听一会儿,可肚子却是实在不争气。 一旁伺候的丫头们,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寻声查找,没一会儿便略过了其他东西,眼神直直看向床榻上躺着的九歌。 “吉扎,你快掐我一把,你看那床上躺着姑娘的眼球是不是在动?” 说罢,几个姑娘便涌到了床头,九歌知道算是瞒不住了,便索性睁开了眼。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打量着眼前这所有的一切。 灰色的长毛绒毡所搭的帐篷,正中间吡咯喷这火星子的台架子,随处可见的粉色纱绸,扑鼻而来的花香,各类盆景花草错落有致的安排在一处角落里,给整个屋子添色不少。 墙上挂着的应该是江南的蜀绣,还有一副山水长卷,挂在帐篷墙上,几乎绕了大半个帐篷。九歌心中不由得赞叹,好雅致的帐篷。 瞧着满屋子的装饰,不难测到,这帐篷应该便是刚刚那位赛雅小姐的闺房了。 侍女们见九歌醒来,一早便派人出去报于了赛雅,九歌一顿观察的时间,赛雅正好从外面回来,“你醒了?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九歌刚想张口回答,突然发现自己的嗓子嘶哑疼痛,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只能指了指一旁案几之上的文房四宝,“你想写下来?”赛雅猜测着九歌的意思,似乎对九歌特别关心。 “可你现在还起不了身!我已命人去请了大夫,且等他来看看你如何?”赛雅就像是天上的仙童,耀眼的让人睁不开眼。 九歌点了点头。此时,肚子又不争气的咕噜咕噜想了起来,九歌有些不好意思的捂着肚子,样子有些滑稽。 这滑稽的模样把赛雅看笑了,连声道:“我已命人去炖了汤品,再稍等等,很快就有的吃了!” 九歌认真的点了点头。 …… 这边云礼正因为隋柳镇的镇守不派兵给他进尺素山搜找九歌而大为恼火。那边朝堂之上,又因为他走的太过匆忙,都没来得及给父王说明其中原委,无故缺席朝议,可是大不敬之罪。 “云礼究竟去哪儿了?难道他听竹院的人也不知道吗?”季光有些气急败坏。 “王上,作为散骑常侍本就是规劝的言官,更何况王上曾经准他随行伴驾,何等殊荣,现在其无故缺席朝议,实乃藐视天威,还望王上下令严惩!” 其实季光也并不全是因为云礼的不辞而别而生气,自从他回归朝堂后,所提的政见没一个推行的下去,不是待议便是否决,季光自然知道这其中有党派之争的关系。可关内侯孙女的事,云礼也是一拒再拒,季光便有些恼火,气云礼竟不明白他的苦心。 现在云礼又不辞而别,季光哪里还压的住心中的火气。 第二百三十五章 瞎话 “听竹院的人呢?找来,我倒要问问,这云礼究竟去哪儿了?到底在做什么!” 散朝之后,季光对内侍官道。 他没有朝堂之上直接斥责云礼,而是选择私下里处置这件事,以季光的品性,定还是对于之前的事心有亏欠。 可听竹院里找来的人,哪里知道云礼的去处。季光见这些人浑身颤抖着跪在地上,一问三不知,便更是生气。 …… 就在季光因为云礼的不辞而别而大为恼火之时,云礼正在尺素山下与隋柳镇的镇守交涉。 “奉王上口谕,散骑常侍季云礼全权处理边境一事,予事后通报之权。”云礼一本正经说完,紧接着道:“镇守大人,还请派兵吧!” 这镇守是个小心谨慎之人,听完后,满腹狐疑,面露难色道:“大人,王上除了口谕外可还有手谕或是书信为证?” 云礼脸上立刻浮出怒意,“怎么?镇守信不过在下?” “不不不,常侍大人千万别误会,只是这尺素山原本就是山越的地界,如今我们堂而皇之的进去搜人,无异于直接宣战,臣只是想弄明白,益州和山越是否真的要从此开战?” 云礼如何不知道此举背后的意义,只是九歌现在生死未卜,他实在不能坐视不理,看着她死,此刻的云礼抱有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山越人并没有发现九歌,而他们只需要带兵进去搜山找到九歌,神不知鬼不觉的退出即可。 这等如意算盘,云礼心里自然知道是痴人说梦,可为了九歌,他甘愿冒这天下之大不违。 镇守见云礼默不作声的模样,试探着问道:“要不您看,我即刻便派人回乌苏请个明旨来?一来一回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在下不过是个小小的边境守官,若无明旨实在是不敢随意发兵啊!” “大人,你可知你刚刚这话便是大逆不道?公然怀疑王上谕旨,令上令不达,错过了最佳营救时机,你可知这位姑娘对王上是何等重要?!”云礼板起面孔,教训起镇守来。 “下官怎敢怀疑王上谕旨,下官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还望常侍大人明察!”镇守被云礼这番避重就轻的说辞唬住了。 “还不赶紧派兵随我一同进山!”云礼大声呵斥道。 “这……”镇守左右为难,实在难下决断。 “哎呀!本官立下字据,今日通传王上谕旨句句属实。若有不实,本官承担一切责任!”云礼瞧着镇守这推拒的模样,急的厉害,无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立据为凭。 镇守见云礼说的这番肯定,又愿意立据为凭,加上云礼的身份,一咬牙,派了一百多人的一队人马,随云礼等人进了山。 …… 九歌趁用饭食的时间,大致做了个决定,装哑。 多说多错,不说不错,她现在对于山越的了解实在是少的可怜,极有可能哪句话不对,就会被当做细作,在没想好如何离开这里前,装哑保护自己是最好的办法。 “你会写字?” 九歌吃饭的时候,赛雅就一直坐在边上,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清澈的眼神与眉心的烛火胎记相映成辉,莫名就让人觉得坦荡可信。见九歌吃完了,赛雅打着手势问道。 九歌点了点头。 “太好了!”赛雅上前一把拉起九歌,“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在尺素山上?你不知道这是我山越地界吗?” 赛雅对于九歌实在是好奇极了,忍不住将心中的疑问一口气问了个遍。 九歌看着纯真的赛雅,寻思了一会儿,写到:“我叫牧云,双亲罹难,寻亲途中遇歹,被迫逃进尺素山,不知是山越地界,迷了路!”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是细作!哪有细作会是你这个模样的!”九歌一搁下笔,赛雅便拉过九歌的手,辩驳到。 九歌看了看,转身继续写到:“我是细作?” “唉,你是不知道,最近我们的人得到消息,益州恐怕要对我们动手,报八年前那一战之仇,所以大家都格外留意身边进出的人。不想,找到了你!” 九歌有些无奈的看着赛雅,写到:“我只是误入尺素山,可以离开吗?” “你想走啊?”赛雅盯着九歌的眼睛,似乎想透过双目看出九歌的真实想法。 “没查清楚,谁也不准走!”正在此时,一个浑厚的男声想起,紧接着门帘被掀开,一个身形魁梧,方额圆脸,身着双莲锦鲤的湖蓝色武服,打斜围着一条白色皮毛的男子踏了进来,双眼如炬的打量着九歌。 九歌被他看得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知是不是说了谎,心里就是一阵一阵的觉得发慌。 赛雅察觉到了九歌的胆怯,一把拽过巴音,语带撒娇的说道:“哥哥……你这么盯着一个姑娘看,要把人家吓坏的呀。” 巴音这才缓过神来,不疾不徐的问道:“她不能说话?” “是,是寻亲遇上了追杀,无意中闯进尺素山的。”赛雅一面说着,一面将九歌写好的字条递给巴音。 接过字条的巴音只看了一眼,便心生怀疑,上下继续打量着九歌。 瞧这姑娘的气质和这一手好字,便知并非是贫苦人家的孩子。既然并非贫苦人家,又为何要不辞辛苦的寻亲呢?! “哥哥~”赛雅看着巴音又盯着九歌看了起来,只能拽了拽巴音的衣袖,撒娇道:“人家一个好好的姑娘,哪有你这么看人的啊!” “看这姑娘的手就知道她干不惯粗活,烂船亦有三分钉,一个靠别人伺候的大小姐,再怎么落寞也不至于要投奔亲戚才能活下去吧?”巴音还是不信,别着头,看着九歌。 九歌轻轻的摇了摇头,提起笔写到:“不过是大户人家小姐的贴身丫头,后来逢了战乱,逃命的途中走散,投奔隋柳镇的远房表亲,遇歹,逃进尺素山。” “哥哥~你看,错怪阿云了吧?”赛雅佯装生气,“你就是不信我!阿云这样子,哪里像是细作!” 巴音看着眼神清澈却深邃,容貌不艳丽却处处散发着独特气质的九歌,心中的疑虑不减反增加,这女子太过镇定从容了,所讲的故事也过于顺理成章,毫无破绽。 可赛雅这傻孩子显然已经深信不疑,处处维护,巴音一下子拿捏不定该如何处置这个叫牧云的女人。 第二百三十六章 巴音 就在巴音拿捏不定的时候,忽然大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哨声之后是急促的鼓声,巴音一时间紧张了起来,“有敌来犯!”话音刚落,人就大踏步走了出去。 “敌人?”赛雅显然也很是吃惊,自从八年前那一役后,已经多少年没有出现过敌人这个字眼了。 现在先是在尺素山上发现了九歌,而后没过多少天又是有敌来犯!赛雅现在即便再心思单纯,也发现了这其中的问题。 看了九歌几眼后,唤到:“来人,把她给我好好看着!我去看看大哥!”说罢也追了出去。 …… “怎么回事?”巴音骑快马回到王帐守军处,急急忙忙换了军服。 “回将军,据巡山的人来报,尺素山上今日忽然涌进许多人,加起来能有一百多人,从穿戴上看正是益州军。” “岂有此理,这尺素上一向是我们的地盘,他们未经正式通传,擅入我山越地界,这是要向我方宣战啊!”巴音有些愤愤不平,“哈尼萨呢?” “回将军,哈尼将军在军营大帐中,刚刚派了前锋营的昆布将军前去阻拦了!” 巴音听到派了昆布去,心中稍稍安定。 山越人虽说隐身在这连绵的群山之中,与世无争。但现在天下大乱,山越西面是青州,东面是益州,北面又是燕国,虽说山越人自古便以群山地势险要,将士骁勇善战闻名天下,各路诸侯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都不会先耗损兵力来啃山越这块硬骨头。 但大乱之后,若真有人能一统九州,那么山越与之早晚会有一战。所以这么多年来,山越人从无一日懈怠的备战练兵。 不久前,巴音更是得知裴离墨之外孙承袭了将军,正在着手准备着攻打山越,替外祖父一雪前耻。难不成此次益州军肆意进入山越地界就是一个信号? 巴音越想越觉得不对,此事不可大意,应早早与大王商议才行。 …… 巴音一路策马狂奔,来到王帐前,却被侍从拦住了。 “大将军,大祭司正在里面与大王商议要事,要不您一会儿再来?” 巴音心中正是急切,此时被一把推开侍从,“延误了军情,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说着便闯了进去。 王帐旁边的侍从侍卫回过神来,想要拦阻巴音,已是晚了一步,巴音已经冲了进去。 巴音进去时,大祭司莫那达不知与大王说了什么,引得大王连连大笑。 瞧着巴音未经通报闯了进来,山越王脸色瞬间往下一沉,侍从后面跟着进来,哆哆嗦嗦的解释道:“大王息怒,大王息怒,我等实在……”侍从的话还未说完,山越王随手抓起桌上的东西,扔了过去,“滚出去!” 大祭司莫那达此时打量着一旁的巴音,阴阳怪气的说道:“巴音将军,你可知未经通传,擅闯王帐要受什么刑罚?亦或者是,巴音将军支持有功,连大王也不放在眼里了?” 巴音并没有同莫那达争一时口舌之快,一下子跪在地上,俯首道:“大王,臣有紧急军情上报!尺素山上发现一小队益州军正在搜山,臣前来正是想同大王探讨接下来的应对之法!” “哦,这个事啊,孤已经听大祭司说过了,昆布不是已经带兵去拦截了吗?!一小队敌军,巴音将军不必太过忧心了!” 山越王云淡风轻的说了这么几句后,便不再看巴音。而是喜笑颜开的看着眼前茶案上的一个小盒子里的东西,巴音知道那个又是莫那达给他寻来的延年益寿的神丹。 巴音不甘心,强撑着继续道:“大王,益军此次踏足我山越地界,明显就是挑衅,臣早就得到消息,裴愿被封将军后,正着手准备攻打我山越,此次会不会是他们的故意试探,我们又该如何还击,还得请大王早日定夺啊!” 山越王不耐烦的瞥了一眼巴音后,继续低头研究盒子里的丹药,“大祭司,你说本王吃下这神丹,今夜会不会……”紧接着,山越王与莫那达一阵淫笑,二人心照不宣。 “大王!”巴音的声音已经接近恳求。 “哎我说,大将军,刚刚大王已经告诉你了,昆布驱逐敌方即可,即可!你是没带耳朵吗?看不到现在大王有要紧事要办吗?还杵在这!难不成你还想质疑大王的决定?” 莫那达挑拨的意思非常明显,可一旦开战,事关山越二十万百姓,巴音骨子里的倔强不允许他现在后退一步。他没有说话,死死的盯着这个硬生生将山越王变成眼前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眼中满是愤恨。 此时的山越王哪里还听得进去任何话,他小心翼翼的将盒子盖上抱起来,上前拽上大祭司的衣袖,“走走走,你和我去大妃的帐中去!”径直撇下站在原地的巴音,二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巴音死死的捏紧了拳头,咬的牙生疼。 …… 随着云礼进山的兵士们都知道山越人的勇猛,也知道他们善于利用地势,做各种陷阱,暗器,所以一行人搜索的很是小心,速度并不快。 云礼看着眼前的环境,想到九歌一个女子,独自面对这样的情景该是何等的害怕和无助,心中就揪的生疼。虽然他知道,此处是山越界,应小心谨慎些。可还是忍不住催促了兵士们,加快了进程。 太阳西下,云礼等一行人马上就要翻过尺素山时,忽然一只羽箭擦着云礼的耳垂飞过,带着血滴,钉在了云礼身后的树干上。 云礼下意识的叫了一声,伸手捂住耳朵,王将李尔拔剑机警的将云礼护在中间。忽然间尺素山的另一侧,响起呐喊声,一阵箭雨带着鸣笛一般的声响,洒落下来…… 云礼带来得兵士,一时间乱作一团,纷纷再找遮蔽物。王将李尔也揽着云礼四处躲避。 一个身形极为宽厚的怒汉,手持两把雷公锤,骑着马,立在山顶,看着四处逃命的益州军道:“一群乌合之众!” 第二百三十七章 王将 此时箭雨又射了一阵后,昆布摆了摆手,用一种瞧不起的语气道:“尺素山向来是我山越的地界,尔等若是来挑衅,就先问过我手中的雷公锤!” 云礼等人躲在大石后,看不清前面的情况。王将只能高声回道:“我等并非有意冒犯,实在是寻人心切,还望友军切莫误会。我们这便退出去!” 云礼一听王将这话急了,挣脱他和李尔的保护,疾言厉色道:“人没找到,不许退!” 听了云礼此言,就连一向沉稳的王将也起了急,“公子,若是我们真于对方交了手,那便等同于两边开战了!你真的要让益州百姓为找九歌付出这般代价吗?” “寻人?狗屁,你们明明是想探我军情,还在这里百般狡辩!”昆布啐了一口道。 王将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云礼,说了句:“保护好公子!”便从大石后转身站了出去,将手中的剑一掷,双手高举过头顶,这才看清了对面黑压压的山越军,而还能站起来的益州军已经所剩无几。 这般景况下,如何能保证公子全身而退,王将这瞬间便将所有可行的法子想了个遍。只见他闭了闭眼睛,向前走了些许,道:“打扰了诸位,实在情非得已,还请将军准许我等退出尺素山,我们可保证五年内绝不进犯山越。” “你能保证?你是谁?”昆布见眼前此人,虽然高举双手,但目光如炬,毫无惧色,料想应该并非一般兵士。 此时,王将高举着双手又往前走了两步,“我乃……”正说着话,突然跳将了起来,直冲着为首的昆布扑了上去。 昆布和身后的兵士们谁也没料到一个手无寸铁,高举双手的败将会做出这番举动,待回过神来,射箭阻击时,王将几乎已经扑到了昆布的战马前。 肩膀中了一箭,前胸中了一箭,王将愣是咬着牙,从腰中抽出一把水蛇软剑,与昆布交起手来,因为离得太近,昆布身后的弓箭手们一时不敢随意放箭。王将带伤与昆布交战。 血水顺着手臂,衣服淌了下来,昆布手持雷公锤,锤锤下死力,却被王将灵活的跳开,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的血人,在自己面前坚持着,昆布也不禁心生佩服。 李尔趁乱,强拉着云礼,往山下没命的跑去。云礼几番挣脱,却依旧被李尔死死拽着,“李尔,我们怎么能留王将一个人在那呢?李尔,李尔,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说话!” 李尔拉着云礼没命的往下冲,“公子,你若不想让王将白白牺牲,就跟我赶紧逃!”说这话的时候,李尔双眼通红,眼泪夺眶而出,王将明明比他年纪小,却总是每次都将生的机会留给他。 谁也没想到,王将几个快速闪躲之后,能在身中两箭,血流入注的情况下,腾跃而起,用手中的软剑做鞭,甩开了昆布的雷公锤,昆布看着扑来的王将,只能向身后倒去,王将借机坐在了昆布的马上,昆布回身想将王将掀翻马下,却被王将的软剑绕住了脖子。 此时的王将已经极度虚弱,靠着毅力,附在昆布耳边道:“我们真的就是来寻人,你放我出去,我不会伤你的!” …… 此时军营中,正在等待消息的巴音得报,昆布将军被敌人擒住,震惊无比。昆布乃是山越第一勇士,有力拔山河的气势,连他都会被生擒,这益州军究竟派的是何人! 巴音好奇极了,拿起配剑便出了军营。等他赶到时,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血人,用一柄软剑缠着昆布的脖子,与周围时时探头的山越兵们周旋。 “将军,请相信再下,我们真的只是来寻人的!”说罢,王将几个摇晃,险些跌下马来。 昆布一时间对身后之人心生敬佩,即便是如此危险的情况下,王将还是将手指放在了软剑与他的脖子间,防止意外割伤他,心下便信了几分,也许他们真的是来寻人的。 “放下武器,饶你不死!”巴音远远的看着眼前这情形,一边大声喊着,一边纵马狂奔。 “大将军!”山越的将士们见是巴音来了,一个个站直行礼。 “将军得罪了!”此时王将见又有人来,与昆布耳语道,紧接着收紧软剑,昆布似乎感受到了痛苦,“我们真的只是来寻人的,你们放我走,我便放了将军!” 巴音一听,寻人,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在小妹闺帐中的那个牧云。 看着昆布痛苦的表情,巴音一摆手,对其余人吩咐道:“停,让他走!”山越的兵士这才让了一条路出来。“你若敢伤我昆将军,我定血洗隋柳镇!”巴音咬牙切齿的说道。 …… 在山外焦急等候的镇守和铁娘瞧着三四个逃出尺素山的兵士,便知道他们定是被山越人发现了,心道这下可真是大事不妙了,可又不敢再派人进去,只能在林子外面急的直跳脚。 云礼和李尔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尺素山,镇守的心这才落了一半回来。“大人,你可算回来了!这这这,怎么会这样,我等该如何向上汇报啊?” 云礼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恍若听不到镇守的话一般,反而一把抓住镇守,“快,快派兵去救王将!” “什么?还要派兵?”镇守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位大人,继续派兵,这是要开战啊! “我说快点,派兵,救人!”云礼瞧着愣在当下的镇守,急的吼了起来。 “是,是,是!”镇守被云礼的气势唬住了,也是实在不知该如何应眼下这情景,既然这常侍大人有王上口谕,也只能照做了。 于是跌跌撞撞,魂不守舍的带人回去搬救兵去了。 …… 九歌正在赛雅的闺帐里想着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的时候,巴音怒气冲冲的从外面进来,一把推开正准备向他行礼的侍女,走到九歌跟前,一把拽住九歌的衣领,将九歌拎了起来。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二百三十八章 篓子 回到隋柳镇府衙的镇守神志清醒了些,一边清点兵力,一边写了封折子给尚书大人蒋遥,详述了此事,命人骑快马送至乌苏。 云礼等人等在山外,其间云礼几次想冲进去,都被李尔拉了回来,“公子,你若现在进去,那王将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 “都怨我!太冲动了,都是我害了他和那些兵士!”说着,云礼蹲在地上,将头埋在双腿间,双肩不住的抖动着,李尔知道,公子在哭…… …… 下山的路快走了一半时,王将的剑松了开来,跳下马,看着昆布道:“事发突然,在下只是救人心切,对将军多有得罪!还请将军相信王将,我们真的……” 忽然间王将再也支撑不住,就要往一旁倒去,昆布一个上前,搀扶住他,看着汩汩往外冒血的伤口,转手将王将轻轻的放在地上,扯开王将衣服的下摆,撕成布条,一面给王将缠着,一面道:“我们山越人最是敬佩勇猛武艺高强之人。虽然我不知道让你如此舍命维护的人有什么好,但我相信你,至少你没有恶意!” 包扎了之后,昆布又从身上掏出一粒药丸,塞进王将的嘴巴里,“这是麝丹,能吊住你的精神,如果你的人还在外面等你,你应该还有的救!”说罢,将王将扶上马,让自己的马带着几乎已经昏迷的王将出山。 云礼等人没有等来带兵的镇守,却等到了趴在马背上不省人事的王将。 …… 九歌被巴音拽的喘不上气来,徒劳的挥舞着双手。巴音瞧着九歌这幅模样,更是生气,“你说,你到底是谁?今天闯山的人和你什么关系!” “闯山?”九歌脑子飞速转动,难道是公子他们来救她了?心中感动,一时忘了挣扎,巴音看着九歌这副模样,冷笑一声,“你果然和他们有关系!” 九歌连忙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能说话,而后又用恳求的眼神看向巴音,接着看了看一旁案几上的文房四宝。 巴音一把把九歌甩了过去,凶狠的说道:“不能说你就写!” 九歌慌忙拾笔写到:闯山的人可有喊我的名字? “我没听到!那个血人一直说他们是来寻人的,这些天,我们这里就凭空多了你一个出来,不是你,还能是谁?” 九歌用手指着天,又拍了拍胸口,真诚的眼神看着巴音,摇了摇头,随即写到:我发誓,我真的不认识你说的人。若将军不信,大可推我出去,看看他们认不认得我。 “那群乌合之众,基本上都已被我军射杀,若不是一个血人劫持了昆布,你以为剩下的能逃得掉?” 九歌虽然有感觉,这闯山之人应该便是云礼,可没有亲眼看到,她实在不能随意开口承认,万一,这是巴音他们设下的陷阱呢?若是她随意开口承认,万一是陷阱,那她细作的罪名便坐实了,到时不止自己活不了命,还会促使两国敌对,百姓遭殃,这绝对是九歌不愿看到的。 再加上听巴音的言外之意,这些人已经逃掉了,九歌安下心来,此时只能咬着牙坚持自己之前所说,她不过是个误闯入山林的普通人。 九歌写到:我只是误入了贵国地界的普通人,实在情非得已,还请将军饶命。 “大哥,大哥”正说着,赛雅回来了。“可算找到你了,昆布回来了!” “昆布回来了?可有受伤?”巴音面露惊喜。 “就是脖子上有道红印,其他的没事!”赛雅此时叉着腰,道:“现在在军营大帐里等你呢,你还要在这怀疑小云到什么时候!” “我……”巴音被妹妹怼的一时无话可说。 “快去看昆布吧?小云交给我!”赛雅绕道巴音身后,推着他变相外走。 …… “大将军!”昆布见巴音急匆匆的走进大帐,连忙起身,单膝跪地,右手搭在左肩道:“属下办事不利,让人跑了!” 巴音连忙搀扶起昆布道:“昆将军辛苦了,你没事就好!那人跑了?” “是!最后他抢了我的马,跑走了!” “那这件事你怎么看?” “那人虽然挟持了我,却并没有丝毫想要伤害我的意思!属下倒是觉得,他们说是来找人的,应该是真话!” “那你可有听到他们要找的人的名字?” “隐约听到好像是叫九歌!当时太混乱了,没听太清。” “若他们真的是来寻人的,那倒还好,只要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发起讨伐战,这事就算是过去了。”巴音自言自语的分析到。 “就怕……”巴音突然间声调提高了几度,一脸沉思。 “就怕什么呀?将军!”昆布一脸好奇,但凡豪气勇猛之人都听不得这欲言又止。 “就怕他们说了假话,实则是来探我方军情的!” “那,我们?”昆布继续道:“该如何应对?” 巴音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不管他们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我们都要行动起来了,昆布,你持我的兵符,去各个部落安排,让他们加紧布置防御工事,各部落的兵也要加紧训练,随时准备开战!” “是!” …… 蒋遥接到隋柳镇镇守的快信,展开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三公子竟有这般糊涂的时候,他这举动,这不就是非要开战不可了嘛。 蒋遥思前想后,此事绝不是他这个尚书能揽下的,如此军情,必须直接汇报王上。事情紧急,耽搁不得,蒋遥下朝都没来得及换上便服,便又来到王府见季光。 “王上啊,大事不妙啊!”蒋遥还没进门,便喊叫起来。 里面正在同嵇由商议事情的季光听了眉头一皱,正好看着蒋遥冲进来,很是不悦的调侃到:“蒋尚书这是不是要给我们将故事了?” 蒋遥看着季光脸色不对,知自己刚刚有些言行无状,连忙将自己手中的折子递了上去。 “岂有此理!”季光看完,怒气冲冲的一拳砸在案几之上。“我是不是平日太宠着云礼,让他有恃无恐了?” “王上何出此言?”嵇由连忙问道。 季光将折子丢给嵇由,愤愤不平道:“他可是出息了,圣旨都敢假传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舒心 嵇由接过折子,大致浏览了一遍,心里咯噔一声,云礼这次可真是捅下了天大的篓子,假传圣旨不说,竟然还带兵闯入山越地界,与山越兵起了正面冲突,若是真的因此引起两方交战,这云礼便是有三个脑袋,恐怕也不够砍的。 这等大事,嵇由自然不敢随意发表意见,他小心翼翼的抬头,瞟了一眼季光,季光面色阴沉,双眉紧锁,看不出喜怒。 嵇由这才敢小声嘀咕了一句:“三公子做事一向稳重,做出这种事,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变故!天大的变动也不能假传圣旨,带兵入山越啊!”季光听到了嵇由的小声嘀咕,一番大吼后,气的站起身来,在议事厅来回踱步。“在众子中,本王最喜欢的便是他了,一向以为他宽厚有礼,善良博学,今日看来,都是伪装,伪装!” 此刻季光明显气急,一肚子的火不知如何发泄,一把便将案几上的东西统统推倒在地。 堂下立着的嵇由和蒋遥明显也吓了一跳,季云康谋反,季子青谋杀之事都未见季光发过如此大的脾气,可见这次真的是气急。 蒋遥虽然这天子之威吓的几乎站立不住,内心却是欣喜的,上次没有让这个听竹公子永远翻不了身,这次这么大的篓子,想来能保住性命就算不错的了。 …… 就在季光为如何解决这件事大为恼火的时候,云礼和李尔,铁娘正守在王将的床头。 虽然那两箭并没有伤在要害处,但失血太多,时间太久,又经历了打斗,现在只能用人参灵芝吊着这仅剩的一口气。大夫说若是熬得过今晚,可保性命无虞,若是熬不过,就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了。 云礼只顾着盯着眼前的王将,丝毫没有考虑如何向父王、向朝廷交代的事。现在九歌不知去向,王将又在鬼门关上吊着,云礼只觉得心好累。 送出去的折子没有回信,隋柳镇的镇守心急如焚,越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就意味着他心底里最担心的事是真的,屋子里这位三公子,怕真的是假传了圣旨。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王上若是追究起来,他必定会遭牵连,说不定还会落的个不查的罪名,以从罪处罚。 镇守思索再三,事到如今,还是早些想些对策的好。于是便进了屋子里,可一屋子的人,除了铁娘在屋里收拾外,其他人都围在床头。 “镇守大人?”铁娘看见镇守进了屋,依例行了礼,“您有什么事吗?” 镇守瞧了瞧对他视若罔闻的众人,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内个,我想找常侍大人商量些事。” 云礼听到镇守再叫自己的名字,有些不悦的看了看他,还是起身随着镇守到了屋外。 “有什么事就不能等今日过了再说嘛?”云礼不气的指出镇守现在的行为不合时宜。 “臣是怕若是有个万一,明日大人更顾不得再和下官说半句话了!”镇守原本就是一个实在人,此刻心里藏着事,也就开门见山,直说了。 云礼看了一眼一脸为难的镇守,因为撒了谎,心中有愧的说道:“你说吧,究竟什么事!” 镇守低头寻思了再三,还是直起身来问道:“臣想再问一遍,大人可是真的有王上的口谕?” 云礼本不是一个善于说假话的人,当时救人心切,他抱着侥幸心理,哪管的了那么多,现在事情发生了,跟山越的兵交了手,王将现在又一只脚踩在鬼门关里,云礼自然不能再睁着眼睛说瞎话。 正在云礼纠结着该怎么跟镇守解释这件事的时候,屋里自传来惊呼声,王将醒了! 云礼立刻义正言辞的说道:“镇守放心,我季云礼言出必行,此事皆由我而起,决不牵连大人。还请大人放心!”说罢便冲进屋子里了。 隋柳镇的镇守是一身冷汗,原来这常侍大人,王上的鼎鼎大名的听竹公子,真的假传了圣旨。还天真的想着一人做事一人当。自己这次真的是被他坑的连骨头都剩不下了。 …… 这几日巴音忙着同山越各部族长老见面,商议军事部署之事,实在无暇管九歌。赛雅因为九歌救了自己的命,又同情她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原本想把她放了,可巴音死活不同意,赛雅没办法只能将九歌安排在了自己的小厨房帮厨,算是软禁。 在这个新的地方重新做回帮厨,九歌得到了内心暂时的平静,想起了小时候,她给金师傅在厨房里打下手,跟着子青先生去收账,在夫子的课堂上跟着公子同夫子对着干,那些美好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所以九歌倒是颇为珍惜现在的时光,不需要说话,不用再去权衡算计利益得失,偶尔给大厨打打下手,有很多闲暇的时间用来放空头脑,休养身体,除了会时不时的想起云礼,日子倒也过得舒心。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到了山越,不知是这山越地区的天气养人,还是这山越人的马奶酒有神奇的疗效,九歌的咳疾竟是一次也没发作过,算是唯一一点小确幸。 赛雅是个好奇心极强的女孩子,花样年华,性子也是极好,九歌看着会打会闹,能哭会笑的这个姑娘,心中不由得羡慕,这才是女孩子应该有的样子啊。 自从有一次,九歌用马奶酒做了一道益州特色小吃酒酿丸子之后,赛雅仿佛看到了新世界的大门,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将九歌找来,让九歌做一些益州的小吃,或是其他的玩意,实在想不起来做什么,就让九歌写一些益州的民间故事。 一边看九歌写的故事,一边手舞足蹈的讲演着,逗得周围的奴仆侍女们是哈哈大笑。九歌被这轻松愉悦的氛围感染,开始慢慢喜欢上了在山越的日子。 …… 蒋遥连着四次给信吉候递了拜帖,直到第五次的时候,季云信才松了口,见了他。 “蒋遥拜见侯爷!” “蒋尚书不必气!”云信抬了抬手示意,态度并不热情,反而有些敷衍的感觉,“不知蒋尚书急着找云信可是有什么急事?” 蒋遥将宝押在这信吉候身上,几次相助,可奈何这季云信总是对他爱答不理,蒋遥这次决定无论如何也得要个回信。 第二百四十章 投诚 “蒋某这次不请自来是有件大事要和侯爷商议的!”蒋遥这边一个劲儿的卖乖,却突然被季云信打断,“蒋尚书不会不知道,父王最讨厌的便是权臣相互勾结了吧?蒋尚书几次递拜帖给本侯,实在是让人有些为难!” 很明显,季云信这是在下逐令了。他是个分的清楚的人,现在季光没有立储,众兄弟并没有一个冒头的,此时若是他做的太明显,枪打出头鸟,难保季光不会杀鸡儆猴。 这个蒋遥虽然贵为尚书,却并非君子,在季光那里也并不得宠。若是早早收入麾下,难不保他会捅出什么篓子来。更何况现在众兄弟中论爵位,他季云信最高,论功绩,众兄弟也是无人能出其右,这般状况下,即便季云信不拉拢蒋遥,他都是眼巴巴的上赶子往上凑,这已经足够了。 季云信说完,自以为蒋遥会知难而退,却不想这蒋遥今日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表明真心,得一个回复。 “侯爷,这件大事……”蒋遥没有说完,被季云信强行打断,“蒋尚书!我想我的话里意思很清楚了!”说罢,云信起身准备离开。 蒋遥看着黑了脸,转身欲离去的季云信,最后一搏,言简意赅急喊道:“三公子假传圣旨,已经同山越兵交手了!” “你说什么?”季云信回头,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千真万确,臣已经报于王上,王上虽震怒,却并没有下达任何旨意。”蒋遥眉头向上一挑,一副狡猾的神情看向云信,“这种机会,我想公子不会白白放过吧!” 季云信低下头,轻轻哀叹了一声,转身坐回椅子上,倒了杯茶,用手指推至蒋遥面前,“蒋尚书可否将实情告知!” 蒋遥似乎对季云信这番行动极是满意,连忙凑上去道:“我等一直都想追随侯爷,所以此事我谁也没说,只想来跟侯爷商议商议,该怎么做!” “蒋尚书这份人情,我记下了!定不会忘相助之恩的!”季云信转眼也说起这官话来。 “好!”蒋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详详细细的将云礼在尺素山所做的事,连同季光听后的反应一并告诉了云信。 云信听完后亦是大惊,“这个云礼是疯了吗?假传圣旨可是掉脑袋的事!若是引发战争,父王便是再宠爱他,怕是也只能赐他一死!” “可不是嘛!听隋柳镇的镇守报,当时他几番拦阻都拦不住,也不知道那叫九歌的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蒋遥话音刚落,季云信瞪大眼睛站了起来,“你说,云礼要进山找的人叫什么?” 蒋遥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具体的字不清楚,听音是叫九歌!” “那后来呢?找到了吗?”季云信一把抓住了蒋遥的手臂,眼睛里满是期待。 蒋遥手臂被季云信抓的生疼,可还是咬着牙,摇了摇头,“再后来什么情况我就不清楚了!隋柳镇的镇守只说到他云礼跌跌撞撞的从山里出来,让他调兵去救人的事!” 季云信听到此处,两眼忽的失神,跌坐了下来。 蒋遥不明所以,也不敢催促,只能自顾自的喝着茶水,等着。 眼瞅着一壶茶水都要喝干了,蒋遥心说,今日可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这事情怎么办的这般不顺。再这么等下去,怕是要坐到明天早上了。 于是便咳嗽了一声,小声提醒到,“那侯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一声,才将刚刚失神的季云信唤了回来,他有些尴尬的冲着蒋遥笑了笑,道:“想起了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让蒋尚书见笑了!”蒋遥连道不打紧。 “现在父王没有做决断,我等一不可催促,二不可私下妄议。此时若是太积极,反而会让父王起疑,给了他们脱身的机会!”蒋遥连忙应和,已示赞同。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蒋遥觉得这等好机会,什么都不做会不会太可惜了些。万一再让敌人得以翻身呢! “此事已然重大,我们决不能再额外加力了,只需要到时候顺水推舟,便可水到渠成。不过……”云信眉头一挑,“倒是那个镇守那里,可以有些动静,让他再上一道折子,说说后面的事!毕竟云礼现在还在他处,由他推动,让父王早做决断,再合适不过了!” “是!我这就去办!”说罢蒋遥瞧着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蒋遥走后,云信坐在椅子上,又陷入了沉思,难怪云礼会不顾一切假传圣旨,竟然是九歌出事了。他让蒋遥去问那隋柳镇的镇守讨一个折子,还有一些私心,是想知道九歌的情况。 忽然季云信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喊来王强,“可看到山先生?” “刚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还看着他和一个男子在后巷说话来着,后来就没见人影了!” “后巷?男子?”季云信有些吃惊,山涛先生何时需要躲在后巷里同男子说话了?! 只不过迟疑了一下,季云信接着道:“既然山先生不在,我写一封信,你去帮我送到裴将军那里去吧!记住,务必盯着将军看完烧了之后,你再回来!” “是……” …… 山越的军事力量分别由八大氏族长老掌控,兵士们平日里分布在连绵的深山之中,忙时耕种,采集,狩猎,闲暇时练兵。平日里负责保卫王帐的只有贡嘎氏这一只力量。 在朝堂上,巴音同大祭司莫那达争斗,私下里莫那达常常拉拢这些氏族长老,因其常常将王上的赏赐赠与这些氏族长老的妻妾们,又给他们找了些床底之事的补药,以致现在八大氏族长老中的五位都以大祭司马首是瞻,只有稍微正义些的布克族,一丹族,右巍族与巴音交好。 所以这些日子巴音去同八大长老会面,要整合兵力,协防,以御外敌时,诸位长老均是表面气,实际拖延推脱,实在令人生气。 这一日九歌在后厨打盹,忽然闯进来几人,命令道:“你们几个,赶紧烧热水,能烧多少烧多少,咱们将军夫人要生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难产 女人生孩子,就像是要在鬼门关里走一圈,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阎罗殿。 九歌当初跟着萧晚白,深知其中的危险。不敢耽搁,连忙帮衬着劈柴烧水。 开水已经烧了四五回了。可将军夫人还没有生下来,九歌几次端着热水送到将军帐内的时候,瞧见了巴音,低着头,搓着手,急的直在大帐外跺脚,哪里还有大将军平日里的淡定和从容。 “热水,热水!”阵痛间隔时,稳婆从帐内出来,喊叫道。 巴音见稳婆跑了出来,连忙拉住问:“这都大半天了,怎么还没生出来!” “将军别急,这生孩子疼一两天的正常!里面一切正常,您就别在这挡着了啊!”说罢稳婆轻轻推了一把巴音将军,让了条路给身后的九歌,端着热水进去了。 不知是不是用了大量热水的原因,亦或是在场的众人太过紧张,大帐内温度很高,层层纱幔后面,传来阵阵呼喊的声音。 不对,产妇明显有力竭的趋势!并非刚刚稳婆所说一切正常!九歌放下热水,想走近看看,却被一位侍女打扮的人拦住了,“你往前凑什么!放下热水赶紧出去!” 九歌不能说话,连指带舞的比划着,堆起笑意,想提醒那侍女,夫人这喊声不同寻常,事态绝对有恶化的可能。 “你比划的是什么啊!这都什么时候了,我没空和你打哑谜,赶紧去烧热水!别在这废话了!”侍女拽起九歌的手,就往外面一甩。九歌几步踉跄冲出了帐外。 此时巴音靠着大帐坐在地上,十分颓废。九歌看着与平日里反差极大的巴音,一时对这个处处找她麻烦的人心生好感,看样子,这将军应该与夫人十分恩爱,外表凶猛刚强的大将军,却是一个心底柔软的善良之人。 直到夜幕降临,九歌等人已经烧了不下二十几次的热水,众人早已筋疲力尽,可是大帐那边却还没有好消息传来。众人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 九歌趁着换班的空档,来到将军的大帐周围,此时已经听不到产妇的喊声了。 “不好!”九歌心中一阵,这是难产,若是处理不好,极有可能一尸两命。 九歌想冲上去,却被一旁的侍卫拦住,九歌哑着嗓子一阵大喊,指手画脚的一顿比划,就是想进去看看产妇。 早已意识到情况不妙的巴音看了一眼九歌,恶狠狠的走过来道:“你个身份不明之人,竟然还想看夫人”说着对左右侍卫使了个眼色,“把她撵走,别再来烦我!”说着便走回大帐跟前,坐在门口守着。 九歌还想再试着闯一闯,后面有嘈杂的声音响起,“大祭司到,回避!” 九歌随着众人连忙退到一边,只见一位黑色鸦羽冠,身着黑色金丝绣的对襟宽袖长袍,耳朵上挂着奇异白骨做成的耳饰的人,信步走到巴音面前。 刚刚拦阻着九歌的侍卫,此时自动让行。 “本祭司掐指一算,将军夫人今日有此一劫,特带来萨克鲁的旨意!”说罢对着身后,同样着黑色宽袖长袍,头戴乌鸦冠,脸上涂抹着各种颜色,看不清长相的人示意,“这几位祭司,都是我的得意门生,由他们为尊夫人做法,祈福!” 巴音将军此刻起身,一脸阴郁的看着眼前这个假借萨克鲁名义,招摇撞骗的人,咬牙切齿道:“我的夫人自有萨克鲁保佑,不需要你们这些骗子!” “将军,我这可是给足了你面子!”大祭司向前一步,低声道:“你难不成真以为,我愿意来啊!还不是大王的旨意!” 说罢不等巴音拒绝,冲着下面的人一挥手,众人四散开来,围绕在帐篷周围,随着鼓声,乐器声响起,那些祭司们口中喷出火焰,随即点起火把,踏着鼓点,跳起奇怪的舞来。 火焰冒着烟,直往大帐里钻,巴音气愤的紧紧攥着拳头,想要冲上来一把扼住大祭司的喉咙,却被身旁的哈尼萨将军一把拉住,“将军,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些!是夫人啊!” “夫人已经力竭,他们又在外面故意弄出这番响动和烟雾,其心实在可诛!”话说着现在巴音冷静了下来,那莫那达手上有大王的旨意,他现在实在不宜和对方有所冲突,便立即招来了侍从,安排人用厚毡子一层层裹住了夫人所在的大帐。 九歌见状,扭头就走。现在情况危急,已经听不到里面产妇的声音了,再加上这烟雾和鼓乐之声,看来这大祭司是一心要将军绝后。 九歌当初跟着萧晚白行走,亦亲眼看见萧晚白处理过多次产妇难产的情景,她亦学到了些。如若能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救这位夫人,九歌愿倾力一试,至少不能让孩子沦为政治争斗的牺牲品。 九歌来到赛雅的帐外,想进去,却被门口的侍女们拦住了,“现在小姐正在为将军夫人真诚的向萨克鲁祷告!任何人不得打扰!” 九歌急了,若是连赛雅都不见她,即便她有太上老君起死回生的仙丹又有何用呢!无奈之下,九歌只能啊啊啊的大喊起来。外面的侍从们一顿拦阻,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再为夫人祈福,任何人不得打扰吗?”赛雅从里面怒气冲冲的冲出来。 “对,对不起,小姐,小姐,是她,一上来就哇哇大叫!我们几次说了,她还是不知收敛。” 赛雅有些诧异的看向九歌,在她印象里,九歌并非是个分不清轻重的人。“阿云,你可是有要紧的事找我?” 九歌连忙点点头。赛雅继续问道:“事关嫂嫂?” 九歌疯狂的一顿点头。“那好,你随我进来!”侍从们得令,便放了九歌跟着赛雅进了大帐之内。 过了一会儿,赛雅带着九歌走出大帐,一路疾行,来到巴音的将军大帐处。此时大祭司带来的人还在卖力的跳着唱着,即便是九歌也觉得脑中一片嘈杂,别提里面早已脱力的产妇了。 忽然里面的稳婆冲了出来,脸色惨白的大喊道:“将军,将军,不好了,夫人血崩了!快,快请大夫来!” 巴音猛然听得这样的消息,即便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心脏猛然收缩,险些晕了过去。 此时大祭司亦听到了稳婆的话,嘴角浮出不易察觉的阴笑,转而装作体谅的模样道:“既然情况危急,我等就不再这里打扰大将军了!还请大将军静心为夫人医治,大王那里有我伺候,将军不必忧心!” 第二百四十二章 当诛 巴音此刻哪里还有心情与大祭司打嘴上官司,见巴音不说话,莫那达一挥手,便带着众人离开了。 “大哥!”赛雅带着九歌赶来,见巴音这幅模样道:“你先别急,我先去看看嫂子!” 说罢赛雅带着九歌,闪身进了大帐。九歌二话不说,凑上前去,看着床榻上的美人,已经没了力气,病歪歪的瘫在一旁,只有阵痛时,才皱一皱眉头。明显已经耗尽了全力。 床榻之上的褥子上,露出被血染尽的痕迹。这产妇已经到了鬼门关。九歌连忙点了点赛雅,又指了指床榻上之人,赛雅会意问道:“为何会如此?” “唉,胎儿太大又是异位啊!夫人已经耗尽了力气,生不出来啊!”稳婆知道若是将军夫人有个好歹,她必然也没什么好果子吃,此时见九歌跟在赛雅小姐身边,便不敢再隐瞒。 九歌听完,立刻来到案几前,脑子里回想着当年萧老配的方子,一边落笔写了下来。写完后,九歌又写了张纸条:情况紧急,速传大夫。按此方配药,先喝下吊住心脉,撑到大夫来。 赛雅拿着方子,一脸狐疑,现在这状况,谁敢给夫人乱吃东西啊,若吃的好,便罢,吃不好,可是一尸两命啊,谁能担得起这份责任! 九歌看赛雅有些犹豫,知道她的担心,继续写到:我以性命担保,只有此药才能保夫人性命。如若有假,愿以一命偿一命。 赛雅看着九歌坚定的眼神,狠了狠心道:“好,你这就随我去煎药!” 幸好是将军夫人,巴音这大帐也不缺这些名贵药材。待赛雅和九歌端着熬好的药回来时,巴音正在门口焦急的催问:“怎么这么久?大夫怎么还没来?” “将军,已经派人去请了!怎么也得需些时间啊!” 此时巴音真的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一直突突突的打鼓,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似的。猛地看见九歌端着食盒,好像找到了发泄渠道一般,冲上来,抓住九歌的手,“都是你,你个扫把星,是你将厄运带到了我山越!现在你竟然还想给夫人服食毒物!” “大哥!”赛雅上去一把拦住巴音的手,“她是想救大嫂!你误会了!这药是我和她一起熬的!” “赛雅,我说过多少次了!这个女人不简单,绝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怎么就是不信啊!” “大哥,不管她是什么背景,一个愿意用性命做赌也要救嫂子的人,我信她!”赛雅突然正身道。 九歌点点头,忽然就跪了下去,指了指食盒里的药,眼神中一片焦急,仿佛在说,不能再拖了,必须早些给产妇服用。说罢硬生生磕了三个头,再起身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巴音看着这场景,又看了看赛雅,对于自己这个妹妹,他是绝对信任的。说罢,便一抬手道:“你们进去吧!若是夫人有个万一,牧云,你绝活不过明天!” 九歌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拿起食盒便冲进了大帐! …… 这些日子的朝堂实在不太平,表面看着风平浪静,私下里却是暗潮汹涌。 云礼假传圣旨,引边境冲突的事,大家私下里都知晓,可季光没有表态,谁也不敢出声。 这一片平静被隋柳镇镇守的一封折子所打破。 “啪!”季光当着众朝臣的面将折子扔在案几之上,用手按压着太阳穴,这些日子为了想如何处置云礼的事,他是夜不能寐。 季光自然不想真的要了云礼的脑袋,可他这次捅的篓子实在太大,律法当前,若不严惩,如何堵住悠悠众口,以立天子之威。 想了许久,季光才一脸倦意的对内侍官吩咐道:“让云礼那小子即刻奉旨回城,不得延误!” …… 云礼知道自己这次所犯的事是何等严重,迟迟不回乌苏城给季光一个交代,实在是因为王将的伤势。 王将休养的这些日子,云礼也没闲着,几番思虑,回到乌苏之后究竟该如何向季光和众位臣工交代。可毕竟已经引发了边境冲突,任再巧舌如簧,也实在难平此事。 等着王将没了性命之忧后,云礼和李尔便先行启程回乌苏了,留下铁娘和老李照顾王将。云礼深知,此事必然早已传至朝堂,不论如何,他都应该尽快回去给众人一个交代。正巧让前来宣旨的内侍官扑了个空。 回到乌苏,云礼没有回听竹院,而是直接来见季光。季光有些诧异,这怎得昨日才发了明旨,今日人便回来了!细想便知,云礼该是并没有见到自己那道宣他速回的旨意。 “罪臣拜见王上!”云礼进门,径直走到季光面前,直愣愣的跪下,叩首。 “呵,原来你还知道你犯了罪啊!”季光看着这个自己最心疼的儿子,气急,语气并不像君臣,而像是寻常父子。 “臣有罪,假传圣旨,引发边境冲突,臣实在罪无可恕!”云礼再叩首,“当时情况危急,臣实不该抱有侥幸心理!” 云礼句句以臣自称,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季光心中更是来气,心说:犯了这样的事,都不能服个软,求求自己的亲爹。 “那你可知,你这行为按律该如何?” “按律……当诛!”云礼说这话的时候,心理也是咯噔一下。律法他是清楚的,只是说出口的一瞬间,他才感受到了真正的害怕。 “你也知道按律当诛啊!”季光气急,操起手边的笔筒,狠狠朝着云礼的头便砸了下去。 那可是玉石雕刻的笔筒啊,云礼不敢闪躲,那笔筒直愣愣的砸在了脑门上,顷刻血便流了下来。 “你,你,你”季光被云礼气的前言不搭后语,说话都结巴了起来,“说说,来说说,究竟是什么天大的事,让你这么干!” 血顺着云礼的脸颊流了下来,云礼没有擦,“儿臣实在是救人心切,才枉顾了法纪。” “谁?你去救谁啊?”季光有些惊讶,究竟是何人能让云礼抛开理智,甘愿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也要义无反顾去救啊! “九歌!” 云礼不想再瞒着了,他和九歌如果真的想在一起,坦白是早晚的事。 第二百四十三章 附议 “九歌?”季光有些不解,“就是你院子里那个侍女?” “正是!不过她不是侍女,很早的时候,她便用军功换了自由之身!”云礼眼神瞅着地,为九歌辩驳。 “呵,呵呵!”季光气急,冷笑着问道:“你之前不想结婚,就是为了她?” “正是!” 此时季光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来,狠狠一拍桌子,“你疯了吗?季云礼!因为一个侍女,陷益州数百万百姓于不顾!我看,你那脑袋就是摆设,砍了正好!” 季光仿佛气的不行,双手叉腰,来来回回踱着步子,继续数落道:“我就说你怎么无心朝政!原来是陷在了温柔乡里!你可是我季光的儿子,我的儿子居然被一个侍女搅的丧失了理智,可怕,太可怕了!” “父王!”云礼想开口说些什么! “别叫我!”季光一摆手,“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云礼不说话,就这么跪在地上,听着季光的数落,不辩一句。 瞅着一声不吭的云礼,季光更是来气,直接喊道:“来人,将罪人季云礼给我关进大牢!” 门口的侍卫都愣住了,一时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气急的季光又拿起桌上的镇纸,丢了过去,“怎么,你们也聋了?” 侍卫们这才忙不迭的进来,押起云礼,走了出去。 瞧着云礼被押走,季光的气仿佛一下子淤积在胸口,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吓得一旁的内侍官,连忙上前帮着顺气。 门外等着的李尔瞧着云礼满脸是血的被侍卫们押着出来,吓了一跳。 “公子,公子,这是怎么回事?”李尔连忙凑上去,却被侍卫犀利的眼神喝退。 “李尔,去通知柳若寒,继续找九歌!别管我了!”云礼只来得及说完这句话,便被侍卫押走了。 …… 听到孩子的啼哭声,等在帐外的九歌这才呼出一口气。没过了多久,稳婆兴冲冲的跑出来:“恭喜将军,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啊!” 巴音听到这消息,紧绷了几乎整整两天的神经一时间松弛了下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哈尼萨在一旁扶住了他。 又过了一会儿,大帐的帘子掀开,众侍女将屋子里的污秽之物清理干净,这才将巴音迎了进去。 “丁大夫医术高明,回天有术,待内子身子好了,我一定携她上门拜谢救命之恩!”巴音一下子单膝跪地,手搭左肩行了山越的大礼。 “巴音将军言重了,救助病患原本就是在下的职责,只是这次老夫不敢居独功,若不是那位用药吊住夫人精神的人,就算是老夫医术再高,恐怕也回天乏术了!” 巴音听到这里,心中有些惭愧,他一直以来怀疑九歌,没想到到头来竟还是九歌救了自己的爱人。连忙吩咐哈尼萨,“去看看,牧云还在不在外面。” 哈尼萨回来摇了摇头。九歌在听到母子平安的消息后,就悄然离开了,她想,若是萧老泉下有知,知道他的方子又多救了这世间一人,应该会开心的。 …… 云礼被关进天牢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掀起朝野众人哗然。其实假传圣旨这件事,不过再于季光一念之间,只要季光说确有口谕,便能堵住悠悠众口。可云礼偏偏激怒了季光,也令事情再无回转的余地。 “王上,据臣探子回报,近日山越兵力集结重新部署之迹象,我方是否需要安置重兵于隋柳一镇附近?”隶属于蒋遥的五兵尚书简师力一大早朝会上上了折子。 “王上,臣研究山越多年,愿意带兵与山越兵一较高下!”裴愿将军此时站了出来,之前早有风言,裴愿自被封将军开始,便着手招兵买马,就是为了有一个合适的时机,能够拿下山越,为家族雪耻。 不得不说此次云礼这番,正中了裴愿的下怀。使他有理由能够光明正大的提出攻打山越的要求。 对于季光而言,山越并不算难攻之地,却是最难缠的地方。连绵的山脉,彪悍的民风,再加上打仗勇猛,善于用计的山越兵,只怕战事一开,山越牵制了益州兵力,其他州会趁机攻益州不备,到时腹背受敌。一时难以决断。 众人见季光不置可否,一时不敢继续这个话题,大理寺卿颜右此时站了出来,“禀王上,散骑常侍季云礼现关押在我处天牢已有几日,不知罪名为何,可需提审?” 听到云礼的名字,季光抬起眼,有些凶狠的瞪了一眼颜右,原本让他坐镇大理寺,便是看中了颜右的刚直不阿,可家伙也实在太没眼力价了。当时将云礼关进天牢,不过是被气昏了头,现在把此事摆在朝堂之上,季光无论如何也要给个交代了。 “审,三日之后,你主审!”季光没好气的说道,“至于是否攻打山越,诸位可有什么想法?” 既然季光现在问了起来,季云信自然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回禀王上,臣觉得此时攻打山越,怕是给他州以可趁之机,但山越的兵力异动确实不得不防,臣倒是觉得可重新布防西境一线,一来可防止山越的突然起兵,二来也可巩固西境。” “臣觉得信吉候所言有理!西境一线兵力也已经许久未曾换防调整了!如若山越真的有所动作,换防也可攻其不备!” “臣附议!” “臣亦附议!” 接连几位大臣附议季云信的提议,季光不由得打量起季云信来,他一直觉得自己有些时候看不大懂自己这个二儿子,原以为他对朝政并不是十分关心,可没想到他的一个提议竟然有这么多附议,看来自己还是看走了眼啊。 季光不置可否,转头问一旁的嵇由,“丞相可也觉得西境边防该换一换了?” 嵇由沉思片刻道:“西境边防倒是许久未换了,可这换防一事事关重大,兵力、补给、相关事宜并不是一朝之事,还需要妥善全面部署,若是急急忙忙换防,恐怕事与愿违啊!” 第二百四十四章 锦囊 “如此,这样吧!信儿你来主导,五兵尚书,度支侍郎,裴将军配合,列一份西境换防的详情来,我们再行商议!” 季光如此安排,尽在季云信的意料之中。换防一事事关重大,若想促成,光是探子的线报还不够,恐怕还得有一个冲突。 …… 三日后,大理寺提审云礼的消息,下朝之后很快便传回了听竹院。现在王将还在隋柳镇养伤,九歌不知去向,李尔一时间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一个人急的团团转。 自家公子平日也不结党营私,拉帮结派,现在朝堂之上出了算是略有交情的嵇丞相,实在不知谁还能替云礼说的上话。 忽然李尔想起了,九歌去隋柳镇前曾经留给过他一个锦囊,讲明若是日后云礼遇到危急时刻,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再打开。 李尔连忙回到寝室,翻出那个锦囊,也不管是不是该先给云礼看,便径直打开了。 里面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为了你我的心愿,娶程依! 李尔有些摸不着头脑,九歌为何会留下这样一个保命锦囊,但他隐约猜得到,以九歌与公子之间的深情,能让公子娶程依,定然是那程府千金可做他们都做不到的事。 对了,去程府,找程小姐!李尔片刻不敢耽搁,连忙出门,赶至程府。 没一会儿,李尔便被请了进去。 “程小姐好,小的李尔,乃是我家公子的贴身侍卫!”李尔不确定这程依可还记得自己,只能依礼自报家门。 “不用气,李侍卫今日找我,不知所谓何事?”程依是个爽利的性子,倒也不拘俗礼,开门见山。 李尔见状,连忙下跪,俯身道:“还请程小姐救救我家公子!” 程依抬了抬手,两旁的侍女尽数退下,“李侍卫起来说罢!” 李尔这才将九歌如何遇害,云礼如何搭救,又是如何假传圣旨,引起边境冲突一事详详细细说了个清楚。 “没想到他竟然为了九歌如此不顾一切!”程依听罢,眼睛里满是羡慕,这个她放在心上的人,若是有朝一日肯这般对她,便是要了她的性命也值了。 “程小姐,三日后,大理寺便要开审了!请您救救我家公子吧!”说罢李尔抱拳躬身,几近恳求。 “此事事关重大,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你且先回去等我的消息吧!”程依搁下一句话,下了逐令。 李尔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他知道,程家千金不过一女子,很多事情她需要时间同她真正掌权的祖父商议。 果然第二日一早,程依便派了人来,约李尔在外面见面。 “我家小姐说了!人可以救,不过还需要你做些事情!”来人开门见山的说道。 “只要能救我家公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李尔仿佛在绝境中看到了希望。 …… “公子,公子,我来看你了!” “李尔?”云礼有些惊讶,“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与今夜看守你的牢头早年一同习武,有些交情!又使了些银两,这才进得来!”李尔照着今日程家来人交代的说辞所说,云礼果然没有怀疑。 “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九歌,九歌可有消息?” 李尔瞧着憔悴不已的云礼,心中一阵难过,这些日子,把原本清风霁月谪仙一般的人物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九歌,还是没有找到!” “她能去哪儿呢?”云礼好像并不在意自己现在身处牢狱之中一般,心心念念惦记的只有九歌。 “公子!王上已经下令让大理寺三日之后提审你!”李尔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万一这罪名坐实,那可是砍头的大罪啊!” “我确实做了不该做之事!也该承担后果!”云礼似乎有些万念俱灰,“只是,歌儿……” “是啊!九歌还等着你去找她呢!若万一有一天找到了她,你却不在了,你觉得她还会独活吗?”李尔想用九歌激起云礼活下去的欲望。 “可事确实是我做的!现在还能又什么办法呢?” “有的,公子,你看!”李尔说着将锦囊交给了云礼,“这是九歌去隋柳镇之前给我的锦囊,嘱咐说到了危急关头再打开。” 云礼听说是九歌的东西,连忙打开,直到看着手中的字条后,眼泪不自觉的掉了下来,他的这个傻丫头啊! “公子,我已经去过了程府!现在只要你肯娶程家小姐,他们就愿意设法救你出来!” 里面的云礼仿若听不到一般,只是用手摩挲着那字条,上面的字迹确实是九歌的。 “公子!为了九歌,为了你的理想,您就娶了程家小姐吧!即便九歌得知,也一定不会怪你的!” 云礼还是没有吭声,任由眼泪滴答在那张字条之上。他突然想明白,为了九歌突然执意要去隋柳镇收账,她是心中难过啊!这个傻孩子,为什么总是不相信他能做得到呢?! “公子,公子,不能再拖了!你还是要早下决断啊!公子!”李尔看着一旁来催促的兵士,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公子!九歌,九歌还等着你去救她呢!公子!”李尔被兵士拉拽着往外走,心急如焚。 就在李尔马上要拐出去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云礼苍白的声音,“我答应了!” 李尔心中大喜,连夜赶至程府,将此事告诉了程依。 程依似乎早就料到云礼会答应一样,当下便带着李尔找到了关内侯程又轩。让李尔将当日事发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讲个清楚。 李尔说完后,程又轩道:“好,清楚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现在云礼的生死几乎要仰仗着关内侯了,李尔不敢多说,退了下去。 …… 第四日,大理寺卿颜右一大早便候在议事厅外。 “爱卿这么早,可是有何急事?” “王上,散骑常侍季云礼假传圣旨,引边境冲突一事有了新的进展,主要当事人隋柳镇镇守王喜畏罪自尽了!留有一封坦白书!” 说罢,便将坦白书递给内侍官,道:“书中坦言,是因为他与散骑常侍在边境冲突处理问题上的意见不一致,才将原本他做的决定,推责到季云礼身上,妄图逃过惩罚。” 季光看着这封坦白信,自然知道是假的。该是有人设计如此,替云礼开罪。而这个人应该并不难猜到。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不宣 其实季光当时只是一时心中气愤,才下令将云礼押进大牢。事后也有些后悔自己这一时冲动,毕竟是自己最珍爱的儿子,嘴上再说的狠心,也是无法公事公办,砍了他的脑袋。 只是私下里如何给云礼开罪,季光琢磨了许久,一时还未拿定主意。现在有人替他做了这件事,季光自然乐见其成,自然不会理会这隋柳镇的镇守究竟是不是畏罪自杀。 虽说如此,但既然这件事交给了大理寺,明面上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虽说是畏罪自尽,但毕竟事关重大,还是要调查清楚啊!”季光言不由心道。 “是!臣即日便会提审季云礼以及涉事的王将、李尔等人,核查口供!”身为大理寺卿的颜右,以清廉不阿自称,称其手下绝无一件冤假错案。 既然云礼背后的人能设计这釜底抽薪的计谋,那么区区几句口供,季光并不担心,套了几句,便把那颜右打发走了。 …… “你说什么?隋柳镇镇守坦承一切都是他做的?”季云信虽不屑于用手段打败云礼,可这次明显是云礼自己犯了大错,如此情景之下,季云信原本想着即便他不出手,季云礼也绝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可没想到,事情竟然还有转机,季子青走后,季云礼身后居然还有人替他筹谋。 “这个人会是谁呢?”季云信嘀咕了一句,猛然间和蒋遥异口同声道:“程又轩!” “对,没错,就是他!”季云信确信到,“这么大的事,也只有程又轩愿意也有这个能力这么做!” “那我们?”既然知道了云礼背后之人,蒋遥想确定季云信接下来的部署。 “我们?!”季云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神情恢复淡然,从桌子上倒了杯茶水,茶水缓缓入口,许久这才说道:“原本季云礼是生是死也不是我们的重点,不管是那隋柳镇镇守假传圣旨,还是云礼假传圣旨,边境冲突总假不了,我们的目的还是西境边防。” 蒋遥听了在一旁连连点头,季云信继续道:“薛丁山把控西境势力已久,当务之急还是借此次机会,完成西境换防,让裴愿接替薛丁山。” “五兵尚书这边还算配合吧?”蒋遥略有讨好的问道。 季云信点点头,嘱咐道:“为了避嫌,你最近在朝堂上参议的时候还是少涉及此事为妙!” 蒋遥连声道是之后,离开了。 蒋遥走后,山涛闪身,进了云信房间,“公子,这是换防大致所需的军需和银两,我大致按照前两年税收的情况进行的一些调整,您过目!” 山涛趁着季云信聚精会神看折子的时候,试探着问道:“公子最近同这蒋尚书倒是走的很近!” 季云信闻言抬头看着山涛,一脸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的表情,“不过是以利聚之的朋党,先生不必忧心,我自知道何事该说,何事该瞒着!” “公子大智,此类宵小,决不可坦诚待之!”山涛有些愤愤的道。 “那山先生又对我是否坦诚呢?”云信放下手中的折子,抬起眼皮,打量着山涛。 山涛显然有些惊讶,连忙道:“公子为何这么说?山涛对公子一心一意,绝无隐瞒!” “真的?”季云信试探性的又问了一句。 “日月可鉴!”山涛还准备再说些什么,被云信笑着打断了“跟先生开个玩笑,先生怎么还当真了!要想让父王下定决心,促成西部边境换防,光现在我们手上的这些报告还不够。先生可有什么想法?” 山涛沉默了一会儿道:“若是此刻在隋柳镇发现了山越的细作呢?” “不要伤及无辜百姓,剩下的山先生便着手去办吧!”不得不说,有些时候,山涛的决策往往精准,总能最快最直接达到目的。 …… 今日大理寺卿将提审季云礼和王将、李尔的结案卷宗呈了上来。果然不出季光所料,三人众口一词,指认在他们抵达尺素山前,隋柳镇镇守就已经派人进入其中搜寻,在云礼提出疑问时,镇守谎称自己得了圣谕,尺素山是兵家重地,不可不防,是以才有了与山越兵冲突一事。 这证词编的有板有眼,若不是季光事先知情,也险些要相信这才是事情的本来面貌。季光草草看完,对颜右说:“既然审结清楚,罪犯也已自尽,这件案子便了结了吧!” 说罢,季光揉了揉双鬓的太阳穴,这事情告一段落,自己也能喘口气。 “那王上的意思是季云礼不罚了?”颜右请示道。 “哦?爱卿不妨直说!”季光察觉到了颜右话里的意思,不想再绕弯子。 “臣只是觉得虽说隋柳镇镇守是主犯,但季云礼作为散骑常侍对朝中律法不明,属于渎职,妄自进入山林,并未加规劝属于从犯,虽情有可原,但若是丝毫不予处罚,恐怕引得朝中之人非议!” “那你说,该怎么罚?”季光原轻松的脸上,浮出严厉。 “臣以为散骑常侍不同于寻常官职,常伴王上左右,需要对整个益州的情况都了如指掌,如此才能尽到规劝之责。是以臣以为可暂罢季云礼散骑常侍一职,令其学习全州政务后,再由王上定夺!” 季光原本有些恼怒,这大理寺卿怎得这般没颜色,可转念一想,云礼犯下如此大错,若是丝毫不罚,恐他日后恃宠而骄。颜右这个处罚的法子,倒也不错。便允了。 颜右前脚刚走,关内侯程又轩便在门外候着了。 “关内侯,本王可是等候你多时了!”程又轩前脚刚进门,季光便高声略有调侃意味的喊道。 只见这程又轩不慌不忙的走至中堂,拂袖下跪道:“事先没有同王上商议,是老臣的罪过!还请王上降罪!” “你这老狐狸!”季光忽然笑笑,“起来回话吧!” “是!” “既然这事是你善后的,那来龙去脉便不用我再说了吧?”季光不想浪费时间与程又轩打哑谜。 “具体情况臣已知晓!” “我就好奇了!云礼那孩子认死理的脾性,怎么会突然答应娶程依了呢?” 第二百四十六章 通缉 “那个九歌不是还没找到嘛?”程又轩看似有些无奈的道:“具体是李尔去劝说的,老臣也不知具体过程,不过那也不重要!” “没想到云礼会为了那个女子做到如此地步!”季光心中泛起阵阵寒意,云礼过于看中一件事,并不是一件好事。“接下来该怎么办?” “老臣猜,三公子只所以能痛快答应婚事,多半是想继续寻找那位姑娘。为今之计,只有断了他的念想!他才能将心思花在程依和政务上。” “也好,那你去安排吧!正好让他休息休息,收收心!好好想想接下来到底该干些什么!”程又轩这个人,季光还是很信得过的,现在又有了亲家这层关系,根本就不用担心程又轩会不尽心办事。 …… 自从九歌救下了巴音的孩子和夫人,巴音这几日便再没有见过九歌。九歌一如往常在厨房打打下手,听赛雅小姐讲讲她小时候的事,做做女红。可惜九歌并不擅长,做的一塌糊涂,吉扎等人还笑话九歌,将来一定嫁不出去。 这一日九歌又被众人调侃,正巧碰上前来找她的巴音将军。九歌福了一福,却被巴音一把扶住,“这几日事多,现在才来拜谢牧云姑娘的救命之恩,希望不算晚!” 说罢,巴音单膝跪地,右手搭在左肩,道:“巴音感谢姑娘救了巴音一家!萨克鲁之神会保佑善良的人。” 九歌连忙摆了摆手手,摇了摇头,以示意无需言谢。 “我知道,你并不愿意留在此处!明日我便安排人,送你回去吧!”巴音一本正经的说道。 九歌听到巴音肯放了自己,心中大喜过望,瞪圆了眼睛惊讶的看着巴音。 “之前只是因为有太多的巧合,所以才怀疑牧云你是细作!现在你救了我夫人和孩子两条命,送你走,就当是我还了你的恩情!”巴音身上有着沙场铁血男儿的豪气和义气。 九歌重重的点了点头,躬身做了个揖,以视感谢。 …… 巴音说话算数,告诉九歌的第三日,便派哈尼萨带了一小队人马乔装,带着九歌出了山。 跟在哈尼萨身后,九歌才知道自己独闯尺素山能毫发无伤是多么的侥幸。尺素山上过了山顶以后,很多地方都安装了,陷阱,排叉,还有隐藏在树间的吊网,而今日他们还在安装,以应对可能随时到来的山益之战。 “牧云,从这里走出去就是隋柳镇了,待会儿进了城,我们还有别的任务在身,就不再护送你了!就此先行别过!”哈尼萨行了中原的抱拳礼。 九歌不能言谢,只能躬身抱拳回以礼。果然,进城之后,不过一个闪身的时间,哈尼萨等人便没了踪影。 九歌心中一阵轻松,不知道之前所说来搜山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云礼,如果是那他现在会不会还在隋柳镇,对云礼的思念,催使着她疾步向镇守府走去。 路上路过告示栏,告示栏前围了很多百姓,似乎衙役又贴出了新的告示。九歌并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见到人多的地方,一般都是绕行。 就在她避开人流,继续前行的时候,忽然听到人群中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九歌?这姑娘看着年纪轻轻,怎么就通敌了呢!” “官府的人要抓我?”九歌有些疑惑,只能紧着步子,走到一处隐蔽处,扯了一块布将自己的头包了起来,这才小心翼翼的回到告示栏前,果然,告示栏上贴的悬赏抓捕的告示,要抓捕的人正是她。 虽说画像并不十分相似,但眉眼之间却是有几分传神。 “通敌?我何时通敌了?”九歌一阵嘀咕,实在费解!一时间愣在原地,既然抓捕的告示是官府贴的,若九歌现在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九歌更加搞不明白,为何自己突然之间便成了通敌的犯人! 九歌无处可去,只能在大街上这么溜达着。她的身上只有临走时,赛雅给的一些碎银子,可即便是有钱,现在告示满天飞,她也不敢去打尖住店啊。 迷迷糊糊中,九歌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心里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为何无缘无故就成了这告示里的通缉犯,一时失神,在拐进一条巷子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刚从秦楼楚馆里出来的一批人。 “你眼睛长在天上了吗?不看路吗?”这些人们将九歌团团围住,其中一位人推搡着九歌,质问到。 九歌长时间没有发过声,说出过话来,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有些委屈的想一个人先走 九歌不能言谢,只能躬身抱拳回以礼。果然,进城之后,不过一个闪身的时间,哈尼萨等人便没了踪影。 九歌心中一阵轻松,不知道之前所说来搜山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云礼,如果是那他现在会不会还在隋柳镇,对云礼的思念,催使着她疾步向镇守府走去。 路上路过告示栏,告示栏前围了很多百姓,似乎衙役又贴出了新的告示。九歌并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见到人多的地方,一般都是绕行。 就在她避开人流,继续前行的时候,忽然听到人群中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九歌?这姑娘看着年纪轻轻,怎么就通敌了呢!” “官府的人要抓我?”九歌有些疑惑,只能紧着步子,走到一处隐蔽处,扯了一块布将自己的头包了起来,这才小心翼翼的回到告示栏前,果然,告示栏上贴的悬赏抓捕的告示,要抓捕的人正是她。 虽说画像并不十分相似,但眉眼之间却是有几分传神。 “通敌?我何时通敌了?”九歌一阵嘀咕,实在费解!一时间愣在原地,既然抓捕的告示是官府贴的,若九歌现在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九歌更加搞不明白,为何自己突然之间便成了通敌的犯人! 九歌无处可去,只能在大街上这么溜达着。她的身上只有临走时,赛雅给的一些碎银子,可即便是有钱,现在告示满天飞,她也不敢去打尖住店啊。 迷迷糊糊中,九歌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心里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为何无缘无故就成了这告示里的通缉犯,一时失神,在拐进一条巷子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刚从秦楼楚馆里出来的一批人。 “你眼睛长在天上了吗?不看路吗?”这些人们将九歌团团围住,其中一位人推搡着九歌,质问到。 九歌长时间没有发过声,说出过话来,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第二百四十七章 冲突 巷子外面是闹市,那人冲出巷子口大喊,不明所以的人们纷纷驻足朝巷子里看去。九歌连忙拽了拽哈尼萨的衣服,示意此刻实在不易将事情闹大。 哈尼萨此次是奉了巴音之令,一方面护送九歌离开,一方面到隋柳镇给夫人采买些山越没有的补药。哈尼萨等人乔装,自然是不想让人认出,此刻引起不小的骚动,见着九歌一个劲儿的使眼色,立刻便将那些闹事之人惯扔出去,转身拉起九歌就跑。 那些被教训了的人都是当地有钱的大户,受了欺负,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不过些许时刻,隋柳镇里就到处都是家丁和衙役,在搜找通缉犯九歌和那些替她打架的同伙。 哈尼萨带着九歌只能一边跑一边藏,在跑过两条街市后,被堵在了出镇的必经之路上。 哈尼萨瞧了瞧四周,他们这些人一起逃跑目标实在太大,面对马上就要围上来的家丁和衙役,哈尼萨用山越土著语喊道:“分开走,尺素山下汇合!”说罢拽起九歌,选了其中一条路狂奔而走。 围观的百姓中有人了解山越土著语,大呼道:“他们是山越人!快,快,报官,报官!” 这下事件升级了,不简简单单是抓捕通缉犯的事情了,而变成了山越兵来犯的大事,衙役们不敢怠慢,连忙将事情汇报到衙门里,暂代镇守的王贞胆战心惊的即刻骑马去城外驻地,将这一军事变动报于西境驻将蒙毅。 山越将士以勇猛著称,一旦发动攻击,几乎是不胜不休。蒙毅不敢延误,连忙修书,命人八百里加急送至乌苏城。自己则带着大队人马赶往隋柳镇。 九歌万万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现在就算有一百张嘴,她也说不清了。将人分散之后,果然没那么显眼了,哈尼萨带着九歌东躲西藏,终于趁着夜幕降临,王贞的军队进城混乱之时,趁机逃了出去。 哈尼萨不敢停歇,拉着九歌一路狂奔,直到九歌几乎感受不到双腿的时候,二人才远远看到等候在尺素山下的其他人。 哈尼萨和九歌这才塌下心来,走近,清点了人数,发现少了四人,哈尼萨叹了口气,这四人怕是困在城中出不来了,想到这里,哈尼萨难免有些怨愤的看向九歌,真如大将军所言,自从这个女子到了山越,一切便变得不太平了。 九歌现在心中更是烦乱,还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怎么突然就成了通敌犯不说,现在这一顿折腾,恐怕她刚进入益州地界,便会被抓起来砍头了。 在冒险去找柳若寒,回忆汐宫,和赖在山越这三条路里,九歌最终选了最后一条。并不是待在山越容易,而是她不愿一辈子被通缉,过着不能见光的日子,她要洗刷自己不是通敌犯的冤屈。 九歌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哈尼萨,哈尼萨自然明白九歌现在的处境。哀叹一声,留下两人继续在此等候有可能回来的同伴,便带着九歌回到了山越大营。 巴音正在焦急的踱着步子,照理哈尼萨送完了九歌,买些药材,不至于天黑了还不回来。 瞧着哈尼萨带着九歌回来,巴音忍不住的惊讶道:“你这么还在!” “别提了,她不知怎么好好地就成了通敌犯了!我们不明所以,和益民交了手,暴露了身份。我看她没处去了,就先把她带回来,听将军发落!” 九歌不声不响的低着头跟在哈尼萨身后,现在的她不能说话,只能被动的接受巴音的安排。 巴音看了看哈尼萨身后一脸为难的九歌,是有些恼怒的。自从这女子进入山越,山越的麻烦便接踵而来。实在让人头疼。 “大哥,听说牧云回来了?”关键时刻赛雅出现了,她一蹦三跳的来到巴音身边,一把拉过哈尼萨身后的九歌,“阿云,你不在都没人听我将故事了!” 九歌此时只能报以尴尬的微笑,算是回应。赛雅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看向哈尼萨,“怎么回事?” 哈尼萨又将经过大致说了一遍,话音刚落,赛雅就拉起九歌的手,“你什么时候通敌了!这明显就是栽赃!你放心,从今日起,你就住我那,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许是女人之间的直觉,赛雅就是觉得眼前这姑娘绝对是个好人。九歌此时抬头看着一直没有吱声的巴音,她知道,只有巴音首肯,她才能真正高枕无忧的呆在山越。 赛雅察觉到了九歌担忧,一把上前拉住巴音的手,用撒娇的语气道:“大哥,就留下她吧!上次你那么冤枉她,她都不计前嫌救了嫂子和小宝,现在她有了困难,我们这两个被她救过的人自然要投桃报李了!大哥~” 巴音被赛雅晃得头晕,这些日子他一方面要说服各大长老重新调派兵力,还要应付大祭司莫那达的各种难题,已经有些心力交瘁,看着赛雅和九歌两个人,想着不过是个女子,翻不出什么天来,便点了点头,由着赛雅了。 九歌这次回来,没有再回赛雅的小厨房,而是被赛雅留在了身边。 …… “山越兵去隋柳镇闹事了?这怎么可能!”季云信有些不敢相信,不过区区几日,他心心念念的冲突就这么突然发生了。“先生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我用王爷的名义,安排那隋柳镇的暂代镇守发了个与山越有关系的通敌告示,山越人为了救那个通缉犯,与民众发生了冲突,还出动了西境驻军!” “先生竟然能算到山越人会到隋柳镇?”季云信佩服道:“真是好计谋啊!” “公子过奖了!现在西境蒙毅将军的八百里加急应该送到了,公子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山涛有些心虚,他隐瞒了用九歌作为诱饵的真相,担心季云信会继续追问,连忙将话题岔开。 “既然是先生出的手,为了避嫌我实在不宜再主动。现在事情闹大了,就算我不出手,其他人定也忍不住!不出三日,父王定会召我商量对策!” 第二百四十八章 死了 云礼自从出狱后,就暗中派遣听竹院的人到隋柳镇附近继续寻找九歌的下落。他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再次被排挤出了朝堂,心中每日心心念念的都是九歌的下落。 虽说王将和铁娘已经回来了,但现在听竹院的一言一行似乎都被人监视着。王将和李尔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云礼不要冲动。 关内侯府倒很是安静,先前云礼答应了婚事,现在迟迟不去提亲,程府的人也不着急,仿佛根本没这回事似的。 这一日,如往常一样,云礼早晨起来后,便坐在院子里,说是在看书,其实很久过去了,书页都不曾翻动一下。 忽然门外嘈杂了起来,云礼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有消息了! 只见之前派去的人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扑通一下跪在云礼脚边,七分悲伤三分疲惫的道:“公子,人,人我们找着了!” 云礼手中拿着的书啪嗒一下掉在了石桌上,虽然看似说的是好消息,可云礼就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来人继续道:“九歌姑娘,她,她……”说着,来人抬起头,瞥了一眼云礼,似乎想确定一下云礼的反应。 “说!”云礼的话语中含了几分怒气。 “她死了!”来人说完之后,连忙俯身低头,不敢再看云礼。 “你说什么?”云礼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人,“你再说一次?” “九歌姑娘她,死了!”这次来人干脆没有抬头。 “你胡说!”云礼一下子暴怒起来,跨步上前,一把抓住来人的衣领,愣是从地上将其拉起来,“你胡说!”云礼再一次道。 “是真的!公子!我,我们找到了九歌姑娘的遗体!”来人说的笃定。 “不可能,不可能!”云礼忽的松开了手,连连后退,“她一向机敏,不会的,不会的!” “我们在尺素山外的林子里找到了她,找到她时,她似乎是从山上滚下来的,脸摩擦了地面,已经辨不清五官了,只是从衣着和身形上看,正是九歌姑娘无疑!” 云礼几乎都没听清来人后面所说的话,他的心里一直徘徊着那一句“九歌死了!死了”。 此刻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任何一点细小的声音都犹如五雷轰顶。不知过了多久,云礼像是突然醒来一般,自言自语道:“不行,我要去看看她!”说罢,云礼就不顾周围人的拦阻,要往外走。 刚走到门外,与来传召的内侍官撞了个满怀。 “哎呦,三公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内侍官盯着一脸阴沉,脸色铁青的云礼。 云礼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一字一顿的问道:“找我什么事?” “王上请三公子即刻到议事厅,有要事相商!”内侍官说完,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季云礼,这位主最近可是不怎么走运啊! 云礼没想到父王竟然还会传召自己,可九歌,他的九歌没了,这巨大的悲痛,压着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没见到九歌尸身之前,他绝不相信。 内侍官见云礼立在原地,没有动作,不由得出声提醒了一句:“公子,咱们这就别耽搁了!您说呢!王上和众位臣工还在议事厅等我们呢!” 云礼仿佛失魂般没有回应,他脑子里满是刚刚那句“九歌死了!” 忽然云礼看着内侍官,眼神慢慢聚焦,“对不起,烦请和父王……”云礼的话没说完,便被身后的李尔和王将拽住了胳膊。 “你们干什么?”云礼有些怒了,嘶吼道。 “公子,王上的召见,不去就是抗旨!砍头的罪名!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送死!”李尔这话说的极快,说完冲着王将使了个眼色,二人便一起将云礼架了起来。 “你们放开,放开!”云礼挣扎,嘶吼,“我杀了你们!云礼几乎绝望的喊道!” “公子!若是九歌现在站在这里,你觉得她会不会做和我们一样的事情?”李尔边走边说道。 说着,李尔冲着内侍官点了点头道:“还请公公引路!” 内侍官才不管你人是怎么到的议事厅,他只管传话召人即可,所以他瞧着李尔点了点头,兀自走在了前面。 云礼不停的挣扎着,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王将原本就刚刚复原,一不留神,被云礼一个胳膊轮了上来,正中胸口受伤的位置。“哎呀”王将吃痛,不由得喊出了声。 云礼见王将皱着眉头,额头上的汗珠渗了出来,脑海里想起王将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浑身是血的样子,心中一软,没了动作。李尔和王将趁着这个档口,紧跟上了前面的内侍官。 王将李尔知道,季光这次召见定是有急事,不然不可能召一个刚被撵出朝堂之人。 云礼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进的议事厅,他只记得季光的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可是他自己的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 季光召云礼来,一来是因为云礼当时进过尺素山,见到过山越兵的真实模样,对于尺素山的地形,多少会有些了解。二来是想看看自己这个儿子在狱中有没有想通究竟该如何在官场为官。 可他说了半天,眼前的云礼只是愣愣的盯着自己,并不答话,季光不由得烦躁起来。“来人,来人,去找苏大夫来,给云礼瞧瞧,这孩子莫不是在牢里关出毛病来了?!” “王上,那李尔和王将也曾随着三公子一起到过尺素山,不如传进来问话!”大理寺卿颜右出主意到。 “对啊,宣王将、李尔!” 王将、李尔哪里上过朝,此时被传召,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将那日在尺素山发生的事情说了个详细,只是隐去了云礼进山的真实目的。 “原以为不过是个小冲突,过去便过去了,没想到这山越兵竟然不反思,还擅自闯入我方地界闹事!实在可恶!”季光并不想打,他现在刚刚称王,一切都还未稳妥,实在不是一个开战的好时机,可明显敌方已经欺负到家门口了,季光这口气是无论如何咽不下了。 “信吉候,你怎么看?之前安排你做的换防具体事宜可做好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神鹰 季云信等的就是这一刻,只见他沉了沉心,上前一步,躬身抱拳道:“回禀父王已做好!”说罢,便将手中的折子示意内侍官呈了上去。 季光看了看一旁呆着的云礼,又看了看这边沉稳踏实的云信,心中忽然生出个疑问来,会不会他一直以来都做错了。云礼原本就无心政事,他偏偏要栽培他。而云信一直兢兢业业,他却总是视而不见。 想到这里,季光心里生出些许愧疚来。 季云信呈上的这份折子可谓是详细具体,对西境换防的各项事宜都安排的面面俱到,唯独将这换防事宜的各个人选空了出来。 季光抬起眼,瞟了一眼季云信,心中叹道:之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云信这孩子变得这般小心谨慎,心细如尘。难道是自己平日里对他过于严苛吗?才让他畏首畏尾,什么事都不敢放手去做? 而这一切的连环反应就是他忽略了眼前这个能力才学可能丝毫不亚于云礼的孩子? 季光心里不由得暗暗下了决定,日后定要多多委任云信些重任,好好栽培栽培这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儿子。 “信儿,这件事你做的不错,各处突发情况也分析清晰,既然这件事你开了头,就由你来主理具体换防示意吧!各个出缺,你亦可自行安排。” 季云信原本之意只是想谨慎些,不要引起季光的怀疑,没想到季光直接将事情全权交给他办,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但细想之下,还是不由得感慨一声,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原本这件事要是交给其他人,他亦可在私下里操控局面,但是现在将事情全权交给了他,那么好坏自然跟他脱不了干系,很多事情就不能做了。 大事已定,季光也没心思继续听政下去。散了朝会,留下了云礼。 “礼儿,你是你娘留下的唯一骨血,为何这般不争气呢!你看看你自己,成日里要死要活的!”季光原意是想留下云礼,好生安慰一番。可没想到此话说出口,却让云礼生了误会。 “九歌的死和你有关?”云礼仿佛疯了一般,有些凶狠的盯着季光。 “礼儿,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季光瞧着云礼这幅模样,竟然怀疑自己,用质问的口气和自己说话。 一向高高在上的季光已经许久没有人这么和他说过话了,怎么可能不动怒。此刻季光盯着云礼的眼睛里似乎可以喷出火来。 云礼自然也感受到了季光目光中的压迫感和愤怒,一时惊觉自己失言,连忙躬身道:“孩儿一时言行无状,冲撞了父王,还请父王降罪!” “你知道就好!”季光转身坐回了高高的座位上。“我虽不知道九歌怎么了!但你答应关内侯的事最好不要食言。” 云礼看着父王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心中念着关于九歌的死讯,一时心中疼痛不已,难过异常。 季光瞧见了堂下云礼这副模样,心中约莫猜到了七八分,“男子汉当心怀天下,不过一个女人而已,便这般要死要活,如何能成就大业!” “若是今日失去爱人的是父王,父王还会说出同样的话吗?难怪当年母妃去世……”云礼显然被九歌的死讯刺激到了,说出了平日里万万不会说出口的话,虽然这些话他在心中埋藏了许多年。 “放肆!”季光听到云礼提及白鹭,已经怒不可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妄议父母,你是不想活了吗?” 云礼有些倔强的站在堂中,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虽然昂着头,丝毫没有认错之意,可他的眼眶却泛了红,噙着眼泪,倔强的不让眼泪落下来。 季光瞧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这幅模样,心中不免起了恻隐之心。哀叹一声,道:“永失所爱,自然痛不欲生,只是若就这般一蹶不振,难道爱人便能醒过来吗?如果真心相爱,替她在这个世上好好的活下去,是你唯一能做的事!明白吗孩子,将爱你的人放在心里,带着对她的思念一起活下去!” 这番话,季光从来没有对云礼说过,事实上他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过。当年失去白鹭,他自己经历过怎样的痛苦和挣扎,才能重新站起来,面对这一切,不是当事人真的很难体会。 云礼亦很是惊讶,他当年中毒醒来后,季光便很少提及他的生母,他一直以为是季光生性凉薄,却不想原来父王的心中竟然有这份深情。 云礼没有说话,双膝直愣愣的跪在了地上,额头碰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不等季光说话,便退了出去,无论如何,他要出去见九歌最后一面。 …… 这些日子九歌能明显感觉到巴音他们的紧张,似乎是在紧张谋划着什么事。九歌隐约猜得到恐怕要与前几日他们在隋柳镇起的冲突有关。 一日,哈尼萨一脸惊慌的冲进了大帐,巴音正在研究山越的兵力部署,不由得有些生气,“怎么回事,急急慌慌的?” “不好了大将军!”哈尼萨紧张的话都有些结巴了,“布克族他,他,他们将王上最爱的雄鹰不小心放跑了!” “你说什么?”巴音手中的笔不受控制,重重滴下一个墨点。“可是那只大祭司献的那只说是可以保佑山越吉祥的神鹰?” “就是那只!大王讲它交给布克族,由他们派人喂养看守那只神鹰!可昨夜那只神鹰却突然间不见了!已经从昨夜找到现在了!” 布克一族最擅长同各种动物打交道,被选中看守神鹰后,布克族的族长就知道这只鹰不能有任何闪失,便派了五百人的队伍,专门喂养看守这只神鹰。照理说真的是一只苍蝇也靠不近这只鹰,怎么会突然间就不见了呢! “走,去看看!” 这只神鹰是大祭司莫那达敬献的,说是国运的象征。现在丢了,且不说那大祭司会如何借机打压站在巴音这边的布克一族,光是大王这边,便无法交代,到时候那些看守神鹰的将士们,恐怕难逃一死! 第二百五十章 偿命 云礼没有乘马车,而是纵马疾行,等他来到隋柳镇外林子的时候,双腿几乎一步也挪不动。 近乡情怯。他一方面想要见到九歌最后一面,看看这个自己朝思暮想之人。一方面他又怕见到,若是没见到,他还可以欺骗自己,九歌还活在这个世上,可如果真的见到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这个事实。 手下的人将他带至林子深处的一座墓碑处,指着一个小坟包对云礼说:“公子,现在天气热,尸体若是一直这么放着,很容易坏的。我们只能先进行掩埋!” 云礼看着墓碑上写着的九歌二字,一时心痛到麻痹,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嗓子哽咽,根本就说不出一句话。 他伸出手抚摸着那木质墓碑上潦草写成的九歌二字,眼泪决堤而出。他还记得那日九歌与他此行,说不过五六日便归,不想这说好的五六日竟变成了永别。 王将、李尔想搀扶起云礼,云礼却突然像疯了一般,用手疯狂的刨着那个小坟包,嘴里大喊着“九歌,你给我出来!九歌,我是云礼啊,你出来,出来!” “公子,你别这样!”王将、李尔冲过去,想拦住云礼。 云礼抬起通红的双眼,用祈求的语气道:“让我再看看她吧,行吗?我想看看她!这一定不是九歌,一定不是!”云礼猛地摇着头,“我不相信,不相信她舍得抛下我!” “公子!公子!”王将、李尔担心他伤着自己,使劲儿拦着他。 “你们和九歌这么多年,也一定不相信对吗?我求求你们了,就让我刨开吧!”云礼说着,就要冲着王将、李尔磕头。 李尔一狠心,“公子,你先到一边,李尔替你刨。”说着跪在坟包前,用手刨了起来。王将见状,也松开了云礼,帮着李尔一起刨了起来。 忽然间,天色阴沉,乌云即刻遮住了原本就不是很透亮的树林,顷刻间狂风大作,刮的树枝吱吱乱响,一个响雷,劈开了深春的倦意。豆大的雨滴开始落了下来,先是一滴滴,接着连成了线。 王将和李尔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雨水和着泥土,顺着二人的指缝流了出去。一旁跟着的所有人此刻都涌了上来,帮衬着刨开了那个小坟包。 一具尸身露了出来,从脚的大小和皮肤的颜色,一眼便知这是一具女性的尸体。云礼的心仿佛就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呼吸仿佛凝滞,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尸身只用了一片草席裹着,云礼眼前一黑,强撑着自己才没有再次倒下。李尔用手轻轻捏起草席一角,想抖落草席上的泥浆,尸身即刻露出了衣裙。看衣裙的颜色,正是九歌常穿的那条裙子。 云礼忽然一把上前按住了李尔的手,“别,别再打扰她了!”说着自己冲向一旁的树旁,用头猛地磕上去,“季云礼啊季云礼,你为什么要让她出门,为什么不派人保护她,为什么,为什么,是你,是你害死了她,是你!” 说着擒着自己的头,又狠狠的往树上撞了几下,王将和李尔大惊,担心云礼是要撞死在此处,连忙拉住了他。 此刻血水混合着雨水,顺着云礼的脸庞流了下来,模糊了双眼。王将、李尔心疼的替他擦拭着,轻轻唤着“公子,这不是你的错啊,这真的不是你的错。谁能料到九歌遭人追杀呢?” 忽然间,云礼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般,停止了哭闹,“对,九歌是遭人追杀的!究竟是谁,我一定要找出来,剥他的皮,抽他的筋。”云礼说的几乎咬牙切齿。 大雨中,云礼紧握着双拳,久久的站在裹着草席的尸体前面,他没有勇气让人打开草席,没有打开,他还可以欺骗自己,草席里的人万一不是九歌呢!可若真的打开了,他怕是再没有勇气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云礼就这么呆呆的坐在这个裹着尸体的草席旁,任凭大雨浇灌在他身上,响雷几乎就在他的头顶炸裂,可他仿若不闻。他只想这么安静的陪着九歌,哪怕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 …… 这些日子巴音忙着调兵布阵,实在没有精力理会赛雅。赛雅闲极无聊,拉着九歌四处乱逛。一日二人纵马,跑了许久,实在是渴了,便找到一条河,想痛饮一番。却瞅着一个妇人坐在河边抱头痛哭。 “大嫂,你这是哭什么啊?”一向热心肠的赛雅忍不住上前问道。 “我今日收到了夫君的家书,说是他们驻军弄丢了大王的神鹰,怕是活不了了!让我改嫁!”说着那位大嫂又掩面抽泣起来。 “哪个族的驻军?”赛雅问道。 “这里是布克族的领地,自然是布克族的驻军啊!” “不过一只鹰嘛,再捕一只就是!怎么能让兵士为它殉葬呢!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嘛!”赛雅有些愤愤不平道,“你这就等着,我去问个明白。牧云,我们走!” 没一会儿,赛雅急匆匆的带着九歌,便赶到了巴音的军营大帐。 “大哥,大哥”赛雅一进军营便大吼着,“你出来,出来啊!那只破鹰是怎么回事?” 哈尼萨连忙从帐内走出来,“赛雅小姐,将军在帐内谈事情,您在帐外稍候片刻!” “候什么候!什么事比人命还重要!布克族的事儿你知道吗?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呢!你让开!”赛雅一把推开拦着她的哈尼萨,冲进了大帐。 赛雅是将军的亲妹妹,自然敢冲进去。九歌还是知道身份有别的,在帐门口止住了步子。 内巴音将军正在和布克族的族长尼满商议如何应对,此时赛雅骄横的冲了进来,巴音没由来的一气,吼道:“出去!” “尼满族长?”赛雅看到了与巴音坐在一起的尼满,一时间惊讶后,话脱口而出,“你的部下丢了大王的鹰,就要让他们用命赔,你枉称一族之长!” “赛雅!”巴音连忙喝止住赛雅,怒气冲冲的起身,上前,一把抓住赛雅的胳膊,往外一带,“你一个女孩子瞎说什么!” “我说的不对吗?”平日里巴音娇惯着赛雅,现在赛雅自持有理,可是一点不怕他。 “你,赶紧向尼满长老道歉!”巴音用力拽着赛雅,一脸严肃,吼道“道歉!”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丢鹰 赛雅倔强的昂首道:“凭什么我道歉,我就不!” “你”巴音气急,想抬手打上去,最后时刻停在了赛雅脸庞。巴音此刻觉得自己这妹妹真的是平日里被自己宠坏了,口无遮拦。 “赛雅小姐说得对!我枉称一族之长!”此时一直没有发声的尼满说话了。“我没能力护住我的族人,我愧对他们的亲人!”说罢,尼满将头埋进了臂弯里,宽厚的臂膀不停的抖动。 巴音狠狠瞪了赛雅一眼,转身走到尼满身旁,手搭在尼满的肩上,用力,像是在给他力量一般。 赛雅虽然娇惯却绝不蛮横,此时瞧着这番情景,反思自己刚刚的行为是不是太过分了,一时有些后悔。一脸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那只神鹰乃是莫那达送给大王的,说是有它,可保山越太平百年,过些日子的祭天大典,大王更是要用,现在想想莫那达当时把鹰交给布克族代为饲养,说不定原本就没按什么好心!”巴音解释道。 “这么重要的吉祥之物,突然间没了,大王必然怪罪。尼满长老正在同我一道想办法,你却跑来这里大喊大闹。”巴音嗔怪的看了赛雅一眼,“你让为兄说你什么好!” 听完巴音这一顿解释,赛雅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一时心中自责无比,面露尴尬,内疚不已的对尼满说道:“尼满叔叔,是赛雅没了解清楚情况,就下了判断,对不起。” 说罢赛雅竟然下跪叩首,“这一拜算是赛雅给您请罪了!您若是还不解气,就骂我吧,不论您骂什么,赛雅都接着!” 尼满看着眼前这个单纯耿直的孩子哪里还生的气来,连忙摆了摆手,道:“小姐言重了,不打紧的!更何况,我确实没用,救不了大家!” 赛雅缓缓起身,看着哥哥和尼满一筹莫展,知道自己再留在此处也没什么用,便默不吭声的退了出去。 九歌看着一脸颓丧退出来的赛雅与刚刚气势汹汹的模样判若两人,连忙拉住,用一种询问的眼神看向赛雅。 “阿云!”赛雅心里难过,不仅仅是因为她错怪了尼满长老,更是因为她要眼睁睁的看着布克族那么多将士仅仅因为一只鹰而丢掉脑袋。赛雅紧紧抱住九歌,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眼泪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 哭了一阵后,赛雅才将事情的原委详详细细的告诉了九歌。“连哥哥他们都束手无策,我们又能做什么呢?”赛雅无力的将头靠在九歌身上,哀叹道。 对于山越,对于赛雅,九歌心中一直是感觉有所亏欠的,虽都是事发突然下的无奈之举,但先是骗大家她不会说话,接着又隐瞒了她的真实身份,更重要的是她可能无意间挑起了山越与益州之间的冲突,这对于这个一直隐藏在连绵群山之中的部族来说,一个不慎,便很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正是因为这份亏欠,所以九歌心中一直想着要为他们做些什么。现在既然巴音他们遇到了难题,九歌便记在了心里。晚上夜不能寐的时候,左思右想,还真让她想出了一破釜沉舟之计。 第二日一大早,九歌便拿着昨夜写好的字条,早早的候在赛雅的大帐外。赛雅起床后瞧着九歌,倒是有些惊讶,“阿云,你这么早来找我有事吗?” 九歌点了点头,递上了字条:我有办法可救布克族人。还请小姐带我去见巴音将军。 赛雅看了字条,一脸不可确信,就连大哥和尼满长老都束手无策的事,眼前这个哑女居然有办法?赛雅将信将疑的打量着九歌。 九歌拍了拍胸脯,点了点头,神情有些着急。赛雅知道牧云是在说时间紧急,请相信她。 说也奇怪,自从那日九歌救了她,赛雅便对九歌产生了很强烈的信任感。再加上上次大嫂难产的事,赛雅当下决定,带九歌去找巴音。 “大哥,阿云说她有办法救布克族人!”赛雅一进巴音的大帐,没有套,即刻说明来意,也许这就是山越人有魅力的地方。 “她?”巴音同样是一脸不信的看了看九歌,“胡闹,你们以为这是解决侍女们打架的事吗?这是五百人的性命!快回去吧啊!”显然巴音并不相信,九歌一柔弱女子能真的有办法。 “大哥!”赛雅还想像以往一样撒娇。可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显然不同于以往,巴音继续俯身,查阅资料,不再理赛雅。“大哥!”赛雅不死心,又喊了一声。“出去!”巴音没好气的道。 赛雅见劝不动大哥,只能有些悻悻的看了一眼九歌,道:“我们走吧,别打扰大哥了!” 九歌甩开了赛雅转身抓着她的手,冲到巴音的案几前,一拍案几,眼睛死死的盯着巴音。 巴音抬头,正对上九歌坚定的目光,那是一种包含了信任、请求、坚毅的目光,此时巴音神使鬼差的说道,“你需要纸笔对吗?”九歌点了点头。 拿到纸笔的九歌,即刻俯身写到:将军现在可想到了办法救布克族人? 巴音摇了摇头。 九歌心中叹了一声,继续写到:那将军为何不听牧云讲讲牧云所想的办法呢?即便不行,亦可作为参考。难道五百条人命,都不能让将军侧耳一听吗? 第一次有女子敢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可巴音不得不承认,九歌说的是对的。明知道大王一定会处死这些人,就连自己和尼满长老恐怕也要受到牵连的情况下,为何不能死马当活马医呢!他又有什么权利替那五百名将士说不呢! 想到这里巴音有些惭愧。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道:“牧云姑娘说的对。巴音冒犯!” 赛雅并没有看到九歌写在纸上的内容,只是清楚的看到了自己哥哥态度的变化,心中甚为震撼,不禁感叹这牧云可真是神人。 …… 那场大雨过后,云礼命人重新安葬了九歌。自此再无一句多余的话,仿佛九歌走了,也带走了他生命力所有的欢愉。他的目光变得犀利,嘴角再也没有浮出过笑容。 回到听竹院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日不吃不喝,三日后,云礼拉开了房门。头发被自己高高的扎起,这是男子婚后才有的装束。众人看着云礼这副模样,都暗自惊奇,可谁都不敢说什么! “王将,去关内侯府,告诉他们,五日后,我去迎亲!” 第二百五十二章 休妻 “大王,微臣听说,那布克族人将我之前进贡给大王的神雕弄丢了,不知道此事是否属实!微臣可是经过推算,神鹰一丢,山越恐有大灾啊!”大祭司莫那达一早就在大王耳边嚼舌根。 他这次的目的可不简简单单是布克族那五百人,他要将围绕在巴音身边的那三个部族一一瓦解。 “什么?可真有此事?”大王显然有些生气,“来人,去传召布克族长老尼满来见。” “大王,恐怕要来的还不止是尼满!那看守神鹰的五百人轮编制,都是大将军巴音麾下的。”莫那达想把巴音牵扯进来的心再明显不过了。 “这……”大王有些犹豫,“这丢了鹰的是布克族的将士,与巴音何干啊!” “大王,您误会了,大将军怎么会做这种事呢!臣只是想,虽说神鹰是在布克族丢失的,可大将军作为顶头上司,定会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不如将其一同叫来,也好将事情一次说个清楚。毕竟这关乎国运啊~”莫那达最后那句关乎国运,似乎给大王原本的怒火上添了一把新柴。即刻便差人同召巴音来见。 莫那达心里的小九九可不是这么打算的,他就是担心只召了尼满来,巴音若是利用这时间想办法开脱,可就达不到他所要的效果了。 信使刚出去不久,巴音便一脸狼狈,衣衫不整的冲进了大帐,大王和莫那达定睛一看,不由得笑出了声,巴音这脸上,脖子上,有被抓的痕迹,那痕迹纤细,显然抓巴音的人并没有多大的力气。细想便知巴音在来之前是与何人有了冲突。 巴音怒气冲冲道:“大王,我要休妻,还请大王撤了他夫人的封号!” 巴音一向冷静沉着,何时有过如此狼狈模样,大王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将军,您这是跟谁打架了呀!”莫那达亦觉得惊奇,一边笑着,一边故意打趣到。 “大祭司,您这是看我笑话呢嘛?那个该死的婆娘,不休了她,我妄称为人!”巴音咬牙切齿说道。 巴音瞧着大王还在笑,便催促到:“大王,您就别笑了,我都够狼狈的了!就是请您撤了她夫人的封号,我也好赶走她!” “哈哈哈,好好好,你别急啊!”大王边笑边说,“既然是本王御封的夫人,要撤总得有个由头啊!不然怎么和山越的子民们交代呢!你和夫人到底怎么了这是?” “我,我……”巴音吞吞吐吐,似乎又难言之隐,“她打碎了我娘亲给我求来的云佩!” “哦!不过一块玉佩,不至于啊巴音!”大王想做和事老,“再说了,定是你有事惹夫人生气了,她才摔的你的玉佩,夫人可不像是那种无事撒泼的市井妇人!” “她!我看她有过之!”巴音似乎被气的不轻,“大王你给我评评理,这女人生了孩子之后是不是都这番不讲道理!我不过是同一个侍女多说了几句话,她就非说我要纳妾,然后一顿哭闹!” “女人嘛!哄哄就好!哄哄就好!”说到女子的床底之事,大王就两眼放光,“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一看你就是不得要领!没事啊,多和大祭司讨教讨教,包你受用无穷!” “她摔了我的玉佩,还想和好!我今日定是要休了她!”巴音还不解气的抱怨道。 “哦?这到底是什么玉佩啊!这么重要!”大王几次听巴音提及玉佩,这下子好奇了,这巴音平日里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如此气量的气小之人啊。 “大王你有所不知,那玉佩乃是我的娘亲在我还是襁褓的时候替我求来的,说是保佑我平安长大,日后家宅和睦的神器!我一直都放在大帐里供着的!她可好,给我一把抓起来就摔了!” “哈哈哈,巴音,这你也信啊!不过一个玉佩,若一个玉佩真保佑你,那今日你夫人这一出又怎么会有!不过是个念想,何必如此执着认真,伤了夫妻多年情谊呢!”大王继续想当这个和事老。 此时站在一旁一直笑个不停的莫那达停了下来,笑容淡去,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儿! 说话的档口,尼满到了。进了王帐,尼满不等大王开口,便跪地求饶:“大王,老臣监管不力,那只大王交由我等看管喂养的神鹰突然不见了!” 大王正准备动怒,可一想到刚刚自己同巴音所说的话,就愣愣是将自己拍桌子的手收了回去。 莫那达瞧着态势不对,连忙出声:“尼满,难道你不知道,那神鹰可是本祭祀替大王求回来,保佑山越的吗?” “老臣知道!所以特来请罪!弄丢了大王的鹰!”尼满似乎故意强调了一下鹰。 “你们不仅弄丢的是大王的鹰,更是护佑山越平安的神!若是山越日后动荡,便是你等今日丢鹰之过!这等大罪,砍头都是便宜的了!”莫那达这么说,就是想加重布克族人丢鹰的罪过。 “大祭司此言差矣!”巴音此时立正身子,严肃铿锵道:“刚大王亦说,不过是只鹰,何必渲染的如此有神迹,照这么说,在这只神鹰之前,山越的百年安生日子都是从何而来!” “我所求乃是山越之后的安宁,和之前有何关系!”莫那达狡辩到。 巴音冷哼一声,“没有那鹰之前,山越百年的安生日子都是一代又一代山越人用血和汗拼回来的。” “那照大将军的意思,不过是只畜生,丢了便丢了呗!”莫那达反攻一击。 忽然,巴音单膝跪地,右手搭肩,对大王行大礼道:“丢了鹰,布克族人自然难逃处罚,但若是一定要将罪名夸大,给他们扣上山越不得安宁的帽子,对这些平日里为了山越安宁而出生入死,勤加训练的将士们实在不公。” 大王此刻似乎察觉到了今日巴音这一番胡闹的真正目的,一时心有不悦。 “大王,那布克族五百将士的性命是小,但若因此伤了山越数十万将士的心,到时候若真有强敌来犯,难道我们要靠一只鹰来抵御外敌吗?” 第二百五十三章 化解 大王此刻想发脾气,可又奈何自己之前刚刚说过的话,言犹在耳。这种中了计,自己被自己打败的心情实在让人心中憋闷。 莫那达眼看自己精心布的局要付之东流,有些狗急跳墙,“听大将军的意思,是说本祭司的祝祷之术不如你手下那些悍兵猛将?大王不过是被我蛊惑了?” 虽说巴音心底就是这么想的,但当着大王的面,谁敢承认!不由得心中恨到:莫那达你还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并非如此,犹如我那块摔碎的玉佩,确实护佑着我一路平安长大,娶妻生子,可大王也说得对,它再金贵,不过是一块玉佩,现在已然碎了,我若是再因此伤了夫妻情谊,休了妻,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说到此处,巴音算是说到了大王的心里,的确,那神鹰再金贵,可已经丢了,若是砍了那些将士的头,伤了山越将士的心,到时真有个万一,莫不要生了反心才好。 虽说巴音说的道理是对的,但自己这么明着被他摆了一道,大王心里这口气是怎么也出不去,“那按照大将军的意思,这些失职的将士我还不能罚了?” 巴音自然知道大王心中在意的是什么!连忙道:“并非如此,臣只是说丢了神鹰罪不至死,但看守不力,还是应该罚的!不然天威何在!” 巴音这么说倒是给了大王一个台阶下,大王点了点头,一时没了言语,心中寻思着该如何定罪才最适当。 一旁站着的莫那达是气在心里,还不敢显露半分,生怕此时大王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可一想到自己的精心布局,就被巴音之前那一顿大闹化解了,心中有所不甘。 此时见大王不吭声,莫那达急切的想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大王,臣倒是觉得,这处罚倒也不用太重,只是下面的将士们犯错,定是上级没尽到应尽的监督之责,才会心生懈怠,大将军说的对,上行下效,依我看,重罚管辖之人,这布克族的管辖之人也该换换了。” 巴音心道:“好你个莫那达,终于让你露出狐狸尾巴了!幸好牧云之前有对策。” 只见巴音不慌不忙的道:“大祭司所言确实有礼,只是臣有一事觉得有些蹊跷,想同尼满长老确认几番。” 地上跪着的尼满连声道:“大将军请问!” “丢鹰时,看守的兵士可是出了什么岔子?有了什么纰漏?才会丢鹰吗?” “并非是因为兵士纰漏,事后我查阅了当日的日职表,又提审了当日当值的兵士,所有人口供一致,神鹰是突然间不见的!事前并无任何征兆!” “你的意思是神鹰凭空消失?”大王听罢,心生好奇。 “虽然不可思议,但依据现在的证据,确实是这样!” “大王,神鹰如何会突然消失,那么多双眼睛怎么可能看不到一只鹰飞走?除非……”巴音故意留下话尾没有说。 “除非什么?”此时,整件事足以勾起了大王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除非是有人故意为之!”巴音此话出口,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莫那达。 莫那达此时心里正百爪挠心,郁闷的很。原本好好一局棋,怎的突然就变得如此被动了呢!不仅没有丝毫撼动巴音的地位和兵力,反而将嫌疑揽在了自己头上。 “有谁会冒着砍头的风险做这种事?”莫那达出手了,他现在的当务之急已经不再是巴音的军事力量了,而是先从这场丢鹰的悬疑案中,将自己摘出去。 “大祭司问的好!”莫那达这话正中巴音下怀,所料于之前九歌所说丝毫不差。“冒了这天大的风险,自然是有天大好处!比如……”巴音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尼满,又有些狡黠的看了看大王。 大王实在瞧不得他这副得意的神情,严肃道:“别啰嗦,快说!” “比如一直想取代尼满长老的人,又或者是想削弱布克族兵力的人,当然还有可能是冲着我这次调兵换防而来,这背后之人的目的,只会比我说的更阴险毒辣!”巴音此时才有一种反败而胜的快感。 眼前这番局面,任谁都想不到,不过几个时辰前,巴音和尼满都觉得此事绝无回旋的余地,乃是一局死棋。 “啪!”听到此处大王怒了,相比起未可知的吉凶,眼前这人为的算计明显显得更为急迫,“竟然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巴音,给我查!给我好好查!” “臣遵旨!”巴音看了看一旁尴尬无比的大祭司,接着道:“彻查的话,必须要保证贼人不会乱动,串供毁灭证据!臣有一事求大王准允!” “你说!” “请大王下令,各部族所辖兵力按兵不动,配合微臣检查!” 巴音此刻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要趁此机会,彻底摸清几大氏族的兵力情况和部署,莫那达自然也听出了巴音的意图,连忙阻止。 “大王,现在正是多事之时,前不久我们和益州兵士才发生了冲突,若是所有兵力按兵不动,等着大将军来查的话,若是此刻敌军来袭,我们恐生被动啊!”莫那达为了掩盖真相,只能搬出边境冲突的问题。 大王一听,这大祭司说的也实在不无道理。一时不知该如何决断。 反倒是巴音,心中暗自窃喜,“大王,大祭司说的对啊!边境冲突一事乃是我们目前重中之重的大事,敌军随时可能来袭!那调兵换防的事恐怕不能再拖!还请大王下令,让各部族长老全力配合微臣换防,换防后微臣再详细调查神鹰失踪一事!” 听到这里,莫那达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巴音一脸得意。原来朝堂之上一向被动的巴音,这次竟然有如神助。救了布克族不说,竟然还将自己的反应算了进去,成功引到了调兵换防的事情上。 如此一来,不仅丝毫没有撼动巴音的军事力量,反而将自己身后的这些军力交给了对方,任由对方调换,这么一换,军事力量得以洗牌,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势力,便会被巴音一招打散! 莫那达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倒过去。 第二百五十四章 吐气 巴音第一次在朝堂之上取得如此主动的地位,那个叫牧云的哑女将所有人的反应几乎都考虑在了其中,给了巴音应对化解之法,不仅布克族没有受到丝毫牵连,竟然还巧妙的拿到了大王支持调兵换防这张通行证,有了这把尚方宝剑,巴音接下来的动作,那些氏族长老也只有俯首听令的份了。 走出王帐,巴音昂起头,猛地吸了一口帐外的空气,痛快,从未有过的痛快! 瞧着巴音脸上的笑容,莫那达有些嫉妒,调侃道:“我看夫人的那块护身玉佩摔的真是好啊!大将军,没事的时候,可以让夫人多摔几次!” 莫那达脸上浮着笑意,其实心里恨极了巴音。他亦觉得十分好奇,昔日在朝堂之上,言寡嘴笨的大将军,何时竟然变得这般滑如泥鳅。 巴音和尼满一起回到大帐。赛雅和九歌此刻正焦急的等在帐外,尼满一见到九歌,连忙冲上前,单膝跪地,行山越的最高礼节,感谢九歌。“姑娘,你救了布克一族,是我布克一族的大恩人啊!” 赛雅听到这里,不由得冲到巴音身边,拉着巴音的袖子,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没事了是吗?大王不罚他们了对吗?” 巴音宠溺的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赛雅的头,“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好!” 九歌连忙上前搀扶起尼满长老,笑着摇了摇头。一旁的赛雅见着,连忙替九歌出声道:“她说尼满叔叔,不用谢!哈哈哈!” 众人都被逗乐了。只见尼满走到九歌身边,伸手拉住九歌的手,放在手心里,“牧云姑娘,我山越人一向有恩必报,你救了我布克一族这么多条人命,你说,你想要什么?就算你想要天上的月亮,我布克一族也定会为你摘下来!” 九歌在山越呆的时间越久,就越能感觉到山越人的质朴热情和善良。此刻瞧着尼满长老真挚的目光,九歌差一点忘了自己不能说话。九歌转身到大帐内,取出了纸笔,写到:不过是些主意,长老不必挂在心上。 “牧云姑娘这等聪慧,当知我布克一族是真心谢你,姑娘还是要些什么吧,如此我等才能心安!” 山越人一旦认定了你,便会毫无保留的信任你,维护你,这一点,九歌也是这几日才了更深的了解。如果要说想要什么的话,九歌只想要他们的谅解,原谅她不得以的时候说过的谎话。 九歌写到:你们平安,便是我最想要的。尼满长老切莫再为此事忧心了。 尼满瞧着九歌横竖什么都不要,有些失落,缓缓低下头,皱着眉寻思了一会儿,猛然抬起头道:“既然牧云姑娘没什么想要的,不如我尼满认你做干女儿如何?到时候你就是布克族尊贵的小姐,想要什么都有!如何?” 九歌实在是有些苦笑不得。 赛雅瞧着九歌的为难,走上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阿云,尼满叔叔可没有女儿,他一定会很疼你的!你就答应了吧,不然不只是尼满长老过意不去,布克一族的族人们说不定隔三差五便会来给你送东西了!” 九歌没办法了,只能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尼满叔叔,现在阿云是你的女儿了,可是我舍不得她,能不能还是让她和我一起啊?”认了亲九歌自然要去布克族住地,那同赛雅便要分开了,到时候再也没有人侧着耳朵听赛雅将自己小时候的事儿了。 赛雅不想失去九歌,只能拉着尼满撒娇到。 尼满看着九歌,眼神里满是询问。九歌会意,笑着点了点头。 夜晚,众人便在巴音的军帐之中,吃了这些日子以来最舒心的一顿饭。饭桌上,赛雅与众人玩山越独有的骨子游戏。九歌心中有心事,无暇跟着大家一起起哄,便走出了军帐,想透口气。 九歌愣愣的看着天上的星星,想起了云礼,一时不禁有些悲伤,眼角被泪水浸湿。不知道她的通缉令撤了没有,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你在看什么?”其实从回来,巴音就在打量这个姑娘,这个叫牧云的姑娘浑身充满了秘密,巴音实在好奇极了。 九歌听到了声音,连忙用衣袖擦干净眼角的,转而看向巴音,指了指天上的星星。 巴音嘴角浮起笑意,也跟着抬头看了看星星,而后用一种波澜不惊的语气道:“你究竟是谁?” 九歌心中一惊,她之前只顾着救人,没有细想当时的行为是否符合她的身份,现在巴音这话,明显是对她起了疑,九歌连忙摇了摇头,想死撑着看情况再说。 “以你的才智和见识,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大户人家小姐的侍女呢!”巴音有些醉了,伸手已经想要一把抓住九歌,却被九歌一个闪身,躲了开来,巴音显然有些恼了,强行拉过九歌,一只手扣在了九歌的喉咙上,怒吼道:“你到底是谁?混进我山越究竟意欲何为?” 九歌的嗓子被扼住,胸口如大锤捶胸,随着呼入的空气越来越少,九歌感受到了窒息的感觉。看来巴音这次不是吓唬她的,她开始挣扎,抠着巴音的手,疯狂的摇头,此时九歌的脸已经憋成了酱紫色,九歌再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压力。 巴音看着眼前挣扎的九歌,手被九歌死死抠住,他心中忽然一松,手上的力道去了大半,得以喘息的九歌捂着胸口,连连大口呼气。 巴音看着眼前的九歌,心中有些愧疚,不论如何这个姑娘已经救了她两次。原本她是可以置身事外的。 想到此处,巴音语无波澜的说道:“不管你是什么目的进入我山越,但念在你没做什么坏事,姑且放你一马。若是你日后威胁到了赛雅,威胁到了山越,我一定绝不留情!” 事已至此,九歌也没必要对此事争论,躬身大口喘着气的九歌,重重点了点头,心道:“现在我除了山越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山越对于我,就像一个避难所,我怎么可能伤害它呢!更何况,我喜欢这里的山水,喜欢热情直接的你们。”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大婚 云礼大婚的那一天,整个王府挂满了红绸,整个乌苏城遍城喜庆,花灯彩绸几乎挂满了所有的街道。 关内侯府一出手就是大手笔,不仅给乌苏城几乎所有的人家派了喜饼,喜酒,还给全城的病患免费诊治派药,就是为了大婚当日没有丧礼同发。 程依坐在镜前,看着身着百花九珠黄金冠,身着用金丝缝制的花王牡丹大红喜服的自己,轻轻的捻起口脂,双唇抿了一下,冲着镜中的自己,笑靥如花。 她等这一天很久了。自从许多年前,云礼在听竹院中告诉自己,他已经有了心上人之后,她的内心没有一天不痛,喊着金汤匙出生的她,原本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长这么大,还从未遇到过自己爱而不得的东西,她心痛的夜不能寐。家里人看着她急在脸上,疼在心里,想暗中使些手段,但生有傲骨的程依实在不屑于用这样的方法,及时阻止了家人,她甘愿等着,等着那个看似很渺茫的机会。 没想到机会就这么等来了。收到听竹院的聘礼的时候,她几乎不相信多年的夙愿竟能一朝得成,她终于还是嫁给了自己所爱之人,哪怕她知道那个人对于她,恐怕是利用多于情谊,可她不在乎,她相信只要拿出自己的一颗真心,就是捂也会将云礼的那颗心捂热。 “小依啊,迎亲的轿子马上就要到了,你准备好了吗?”程又轩站在程依的闺房门口,小心翼翼的问着。 若说整个侯府,最疼程依的那一定非程又轩这个爷爷莫属,就连程依的爹娘都要甘拜下风。程又轩对程依一向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宠爱的很。今日瞧着程依得偿所愿,开心之余总是想再和程依说几句话。 程依拉开房门,将程又轩请了进去。程又轩看着自己亭亭玉立的孙女,一时间心中腾起不舍,忍不住落下泪来。 “爷爷,我不过是嫁去王府,又不是天南地北,随时可以回来看您老人家的!”程依虽是安慰,但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程又轩拍了拍拉在手里程依的手背,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程依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一把抱住爷爷,抽泣不已。 旁边的喜娘手忙脚乱的给程依擦眼泪,“哎呦,我的新娘子呦,眼瞅着这新郎官就要来迎你了,现在把妆哭花了,可如何是好啊!” 程依和程又轩二人平复了许久,才稍稍安静下来。程又轩拉着程依的手,捡了个椅子坐下来。 “小依啊!你嫁的是季云礼,听竹院的公子,王上的三子,很有可能是那个未来的真命天子,你可知你日后将会面临什么吗?”程又轩知道只要今日程依嫁过去,那关内侯府日后就要同听竹院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不简单是程依一个人的爱情,而是整个程氏家族的选择。 程依重重的点了点头,“祖父,依儿知道。嫁给皇家之子,我要面临的不仅仅是人妻的责任,还有朝堂之上的刀枪剑雨,阴暗血腥的阴谋圈套,战场之上的冷酷无情!可我爱他,我愿意站在他的身边扶持他,替他谋划,替他挡风挡雨!我想,我能做到的!” “我的依儿长大了,长大了!”程又轩听罢程依这一番话,发现那个曾经绕膝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她有了自己要想做的事,一时心中感叹,泪水再次忍不住的落了下来。 恰在此时,程依的父母过来告知,季云礼的迎亲队伍已经到了门口,程又轩这才依依不舍的亲自替程依盖上了红盖头,一番仪式后,将其送出了门。 云礼一身暗花纹的大红喜服,挽着发髻,头配青玉雕花玉冠,瞧着格外精神。只是云礼的眼神不再似以前的温柔沉静,而变得有些冷漠凌厉。人前虽然全程陪着笑,但却给人空洞之感,人后那笑着的脸即刻变了模样。 洞房之夜,程依怀揣着期待坐在龙凤榻上等待,可直到深夜,依旧不见云礼来。随侍的丫头霜菊瞧不下去了,“小姐,这都三更天了,许是姑爷今日喝大了,我看咱们就别等了,你都张罗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不打紧,再等等吧!万一他来了,我却睡下了,岂不是失了礼数!”虽然程依心中早就想到了今日这番情景,但真实发生的时候,心中还是会痛,会难受。 程依就这样一直坐着,直到五更天,她知道他不会来了,这才卸了头冠,草草睡下。 睡了没几个时辰,程依便醒了过来,一番收拾之后,让霜菊替自己换了发髻,脸上挂着笑容,走出了新房。她没有去别的地方,经过几个院子后,径直来到九歌之前所居住的偏房。 门外候着的王将、李尔见到程依有些尴尬和焦急,不知是不是该通传。程依瞧着二人手足无措的模样,笑了笑道:“依照礼节,该是去给父王和王妃请安敬茶了,我来叫夫君一起。” 王将、李尔这才退到了一边,没有吱声。 程依轻轻推开门,只见云礼和衣而卧,脸上还挂着泪珠,心中一痛。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凑上前去,伸出玉指替云礼擦干脸上的泪珠,云礼似乎感受到了异样,缓缓睁开双眼,眼睛里全是红红的血丝。 程依没说话,转身想找一方帕子,替他擦擦脸,云礼恍恍惚惚看着眼前这人的背影,忽然疯了一般,连滚带爬的下了床,几步跑过去,一把将眼前的人紧紧揽在怀里。 “歌儿,你回来了!不要再离开我了!不要!” 云礼说这话的时候,怀里的人似乎受到了惊吓,连忙转身,四目相对,云礼看清了怀里的人,并不是九歌,即刻便松了手,温柔的眼神变得冰冷。 “你怎么来了?”新婚之夜,将新娘子一个人抛在屋里,云礼心中是有些愧疚的。 程依却恍然不觉一般,脸上浮出笑意,将帕子投在水里,一边准备着给云礼擦脸的帕子,一边道:“今日该去给父王母妃请安,我怕你忘了,便来寻你!” “好,那你出去等一下,我更衣!”云礼的话波澜不惊,没有半丝感情。 第二百五十六章 回朝 季光见到一早来敬茶的云礼和程依老怀安慰,他故意支走了王妃,顾及到了云礼的心情,手里摩挲着白鹭的那枚玉佩,心道:白鹭,你看看,咱们的儿子结婚了。怎么样,儿媳妇漂亮吧!我千挑万选的,家室,学识都不错。你放心吧! 敬完茶后,原本是王妃要训诫新人一些话的,但季光支走了王妃,便也没了这些。季光想与二人说些什么,刚张嘴,就听云礼说道:“父王诸事繁忙,儿子,儿媳就不打扰了!先行退下!” 程依看了看一脸尴尬的季光,连忙道:“这都怨我,一向懒得走动,昨日实在太过劳累,夫君是想让我早点休息,还望父王不要怪罪他!” 云礼没想到程依会替他说话,一时有些惊讶。可堂上坐的季光听云礼那么说,原本心中有些郁闷,可现在听了程依的这番话,到很是欣慰自己没有给云礼挑错人。 云礼二人回到听竹院,便命人侍奉茶水。见来人是个面生的侍女,云礼问道:“铁娘呢?” 李尔忙回到:“公子大婚前,铁娘便递了信,回老家去了!” “她为什么要走?听竹院可曾亏待了她?”云礼有些着急。 “不是因为这些!” “那她为什么要走!”云礼这几日一直是波澜不惊,好像什么都引不起他的兴趣一般。程依有些纳闷,这个铁娘又是谁,怎么会让云礼这番激动。 李尔看了看一旁的程依,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吱吱呜呜起来。“快说!”云礼急了。在他心里,与九歌有关的东西和人,都是他最为珍重的东西,他不想失去任何一件了。 “铁娘说九歌都不在了,她留在听竹院也没什么意思!她不想……” “她不想什么?” “她不想看着公子与其他女子相亲相爱,忘了九歌的模样!”李尔无奈的一口气将话说完,心中叹了一口气,死就死吧! “哦!”云礼突然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可有给她些银两,雇个马车回老家?” 李尔点了点头,有些忌惮的瞧了一眼旁边的程依,“公子放心吧!”说完,李尔就准备退出去。 云礼突然把他叫住:“可知道铁娘的老家在何处?” 李尔摇了摇头,“公子为何这么问?您找铁娘还有事?” 云礼正准备说什么,突然想起程依还在身边,一时有些尴尬,摇了摇头“算了!” 程依见状,连忙起身,“我想起来,我还有些首饰没收拾停当,就不再这打扰夫君谈正事了!”说罢,福了福身子,带着霜菊便离开了。 “公子,夫人这边……我们是不是有些事情要忌口啊!”现在云礼的想法总是让人捉摸不透,李尔担心说错话,只能出声问道。 云礼看着程依离去的背影,淡淡的说道“不必,她知道也好!” …… 季云信一连几日都想不明白,九歌还没有找到,云礼怎么就会突然娶了一个他不爱的人。 “公子,边境换防的事宜还有些许重要事项,需要和你再次核对!”山涛这些日子帮着云信处理换防事宜,能看得出,绝对是一位宰辅之才,不仅将事项弄得清清楚楚,就连重点与难点亦都一一标注,周全详细。 “山先生,我这三弟这些日子好像很是反常!”季云信心不在焉的说出了这几日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 “公子,现在最要紧的是换防之事,其他的,我们还是暂时先别去想吧!”山涛出言提醒云信应该将关注点放在眼前这些事情上。 “我知道的,只是实在不解,以云礼和九歌的情谊,怎么突然就娶了别的女子!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九歌到底找到没有?” “公子!”山涛有些生气,怎得一提到九歌这个女人,季云信就仿佛换了个人。 “好好好,先生刚刚说到何处了?什么需要我再核对的?”季云信收了心思,忙起了山涛递上来的卷宗。 事情处理到一半,季云信突然一拍桌子,将一旁埋手处理事情的山涛吓了一跳,“王强,王强!”季云信疾声叫到。 王强吓了一跳,连忙从院外冲了进来,“公子,何事!” “你安排下去,去隋柳镇查找九歌的下落!”季云信安排到。 “是!”王强听完就准备出去,“等等”又被季云信叫了回来,“随便再打听打听,三公子近期可有去过隋柳镇附近?” 山涛看着眼前这个关心则乱的信吉候,心道:幸好那九歌入了山越,有去无回。不然公子说不定还会再干出什么荒唐的事儿来。 …… 新婚之后,一连多日,云礼都像是躲着程依一般,要么是程依来,他走,要么便是听竹院里看不到他人。 程依倒也不恼,每次都是笑脸相迎,还数次出手化解了尴尬。她越是乖巧懂事,云礼心中对于她便多了几分愧疚。 这些日子朝堂之上开始有人以王上之子,不可闲养于府中为由,提出要么让云礼出府另开府邸,要么便重新出仕,为朝廷卖力。 现在王上所有的儿子都还在府中,实在没有单独让云礼出府另开府邸的道理。季光知道谏言之人不过是为云礼重回朝堂找一个看似最大公无私的理由。 季光这些日子也瞧着云礼婚后不再似从前那般莽撞,几次来给自己请安,也都提及了关于政事的一些见解,虽然说话总是给人冷冰冰的感觉,也不似从前那般爱笑,但季光对于他能重新将精力放回政事上,还是心感安慰的。 现在既然有数名朝臣提及让云礼重回朝堂,季光决定顺水推舟,再给云礼一次机会,也算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白鹭。 “礼儿,近日有不少朝臣力荐你重回朝堂,父王想听听你的意思!”云礼近日来这一连串的动作,老谋深算的季光不会猜不透云礼真正的心思,但是他想听云礼自己说出来。 只见云礼躬身作揖道:“父王,儿臣之前不懂事,浪费了父王栽培的一番苦心,也意识到作为父王的儿子,却没有为益州做下任何有益之事,实在有愧于父王多年教导。若是能有机会为益州的百姓做些事情,儿臣愿意不惜一切,全力以赴!” 第二百五十七章 我找 云礼这一番话,句句说到季光心坎里。只是他总觉得云礼似乎哪里变得不同了,可细想之下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吾儿能这么想,确实再好不过了!之前为父说过,要你熟悉朝廷法度,你可了解清楚了?”季光可不是一个轻易忘记自己曾说过的话的人。 “儿臣早已熟读,父王尽可审查!”这些日子云礼也确实读了几遍律法,自然也发现了其中的一些缺漏。 季光想了一想,看着堂下面无表情的云礼,“既然吾儿说熟读过,那就算是看过了吧!为父信你,明日起,你便先回朝堂,听政吧!” 季光并没有急于封云礼一官半职,而是让他先回朝听政。一方面是给云礼一个过渡期,让他更加了解朝堂之上的局势。更重要的是想观察云礼,看他是否真的如自己所言,心系朝堂政事,想努力做一番事业。 云礼挤出一丝笑意,连忙躬身作揖拜谢王恩。 云礼这边刚刚回到听竹院,季云信便出现在了门口。二话不说,上前就结结实实的给了云礼一记勾拳,大喊道“亏九歌那么对你,你却在她死后忙着娶妻!你对得起九歌的深情吗?” 云礼冷冷的看着怒吼的季云信,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恶狠狠的说道:“哪里来的疯狗,在我听竹院乱咬人!” “我替九歌,揍你这个寡情薄幸之人!”说罢,季云信挥着拳头再次冲了上来与云礼撕打在一起。 一旁的王将、李尔和王强还有闻声赶来的程依连忙将二人拉开。“二哥,我喊您一声二哥,是尊您为长辈,实在不知我夫君是何处得罪了二哥,竟让让二哥这般生气。但今日之事若是传在王上耳朵里,恐怕定是要论一番黑白的。现在正是换防的节骨眼,二哥定然不想将事情闹大,延误换防事宜吧!” 季云信看着云礼刚刚迎娶的这娇妻,心中不由得感叹:好生厉害的女子,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句句有礼,却又隐含威胁。 不过她说的有一句话是对的,现在这换防的节骨眼,实在不宜多生事端。 想到这里,季云信往后退了一步,气吼吼的道:“你不找她,我来找!你就好好的当你的夫君吧!”说罢,云信怒气冲冲转身就走。 “公子,你没事吧!”王将、李尔瞧着季云信走后,连忙过来查看云礼的身子,刚刚那几拳,季云信可是卯足了力气的。 云礼一把推开众人,冷冰冰的道:“我没事!”然后转身就回到了屋里。 程依看了看不敢上前半分的王将、李尔,叹了一口气,问道:“可有药?” “有的,有的,我这就去给夫人取来!”李尔一路小跑取回了药,程依接过药,看了看众人道:“霜菊去让小厨房做些吃食来,王将和李尔轮流守在屋外即可。”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气势。 说罢,便拿着要,进了屋。屋子里没有点灯,云礼知道此刻王将、李尔绝对没有这个胆子,敢现在进来的,只有她。 “你没必要装作大度,事事替我圆场!”云礼冷冰冰的说道。 程依点着灯,将药放在桌上,调配着,似乎她的注意力并不在云礼身上,“我也不是替你圆场,毕竟我们两个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接着程依拿着调好的药膏,走到云礼面前,试图给云礼上药。 云礼下意识的躲开了,程依却也不勉强,捡了旁边一个凳子坐下,眼睛看着地面,“你和九歌的事我都是知道的,所以在我面前也实在不必遮掩!” 云礼瞪着双眼,很是惊讶。 程依莞尔一笑,“很是惊讶吗?在你之前昏迷刚醒的时候,九歌来找过我帮你。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爱你!” 程依这番话说的很是发自肺腑,云礼那要吃人的面色稍微缓了下来。 “我理解你失去九歌的痛苦,你若是思念她,不必背着我!”程依接着道,言语平静,就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可天知道她忍了多久,才让自己的眼泪没有掉出来,“我爱慕你,你是知道的,我不求别的,只求能在你身边陪着你!” “哪怕……”程依的话突然停了下来,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哪怕是陪着你想她!”说罢,程依再也忍不住,喉咙处开始哽咽起来,说不出一句话。 “你知道我在利用你?”云礼是何等聪明,程依话说的此处,云礼自然晓得,她已经知晓一切。 程依点点头,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泪花,“我不怕被你利用!” “你这是何苦呢!”云礼的语气软了下来。 “我不求你能爱上我,我只求你不要推开我,让我帮你,做你想做的一切!”程依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云礼的手上。 云礼看着眼前这个爱的卑微的女子,再也没有力气将她推开。只能冷冷道:“路是你自己选的,希望你别后悔。” 程依看着云礼没有再推开她,开心极了,伸手慢慢试探着凑到云礼的嘴角,将药膏抹了上去,这次云礼没有再推开她。 程依心道:九歌已经不再了。就这样一点一点,我总能走进你心里。 …… 季云信带着王强回到德勤院,正碰上四处找寻他的山涛先生。山涛看着衣衫不整的季云信,转身看向王强:“这是怎么回事?” 王强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季云信,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正在这时,季云信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吩咐道:“王强,备快马,我要去一趟隋柳镇!” 说罢,转身就要往出走。“等等”山涛拦住了季云信,“公子,现在是关键时刻,您不能离开啊!这个时候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可交给我等代办啊!” 季云信推开山涛拦着的手,“先生,不过五六日,我去去就回。换防之事,劳烦先生费心了!” 山涛被推开,又再次冲上来,拦住了季云信,言语间有责备之意“公子,可是因为九歌?” 季云信看着山涛,没有回答。他知道因为九歌的事自己已经和山先生吵过几次了,实在不想因为九歌的事再同他争吵了。 山涛看着季云信的表情,便知自己又猜对了,“九歌,九歌,公子,为何遇到她的事,你就这般不冷静了呢!她已经死了,死了,不会再活过来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直面 季云信看着眼前有些歇斯里地的山涛也愣住了神,“先生怎么知道九歌死了?” 山涛突然间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辩解道:“是听竹院的人不小心说漏了嘴!” 季云信看着眼前山涛这幅模样,满眼具是不信,眼神透露着凶狠,道:“九歌的事情最好不要和先生有关,否则……”季云信的话没有说完,盯着山涛看了半晌,赶着出了门。 山涛从未见过季云信如此凶狠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女子屡次让公子失去理智,绝不可留在世上,幸好自己之前便下了手,若是放到现在,恐怕再难有机会了。 季云信一路纵马狂奔,不眠不休,见到了九歌的坟头时,死死捏紧了拳头,“来人,刨开!” “公子,这光天化日,挖坟掘墓的事,不能做啊!”王强有些为难的看着一脸阴鸷的季云信。 “我,说,挖开!”季云信一字一句的说道,言语间满是坚定。 王强看了看周围,无奈,只能对下面的人使了个眼色,“挖吧,挖吧!” 众人得了令,铁锹一阵挥舞,最终抬出了一具棺椁,棺椁很新,用的是上等的木材,看样子是有人重新装殓过的。 “开棺!”季云信依旧面无表情,语气生硬的命令道。 王强等人不敢再有异议,找来工具,将棺材撬了起来。一股腐臭的味道传来,现在正是盛夏,尸身埋在地下,已经开始腐烂,酸腐的味道让在场的众人呛的连声咳嗽,纷纷遮掩口鼻。 季云信却恍若不闻一般,凑近棺材,里面的尸身用一层草席包裹着,显然这才是这具尸体原本下葬时的模样,而后来装殓它的人并没有将这层草席去掉,想来也有死者为大之意,不愿在打扰死者。 “来人,掀开草席!”季云信下令到。 “公子,现在正值盛夏,尸身已经腐烂,掀开也未必能够看出是谁,更何况扰了死者安宁,会遭报应的!”王强忍住阵阵作呕的不适,再次劝诫道。 “我不信会是她,来人,掀开!”季云信脸上的青筋几乎暴起,他知道这样做实在于理不合,日后行事难免会触霉头,可他心底里就是有一个清清楚楚的声音告诉自己,这不是她,不会是她,绝不会是她。 众人看着倔强执拗的主子,没了办法,只能用衣袖掩着口鼻,将盖着尸体的草席掀开,一股巨臭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浑身上下出现腐烂空洞的一具女尸,面部似乎被经过大力摩擦,已经分不出样貌。 季云信丝毫不理会众人的行为,走到前面,凑了上去,看了一阵之后,便面无表情的退到了后面,愣愣的站定。过了一会儿,突然间他发出了笑声,“我就知道不是,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掉呢!哈哈哈” 他忽然一把抓住王强的肩膀,“她还活着,我就知道她还活着!”王强有些纳闷,这女尸已经面目全非了,公子究竟是如何看出来她不是九歌的。 但世界上的有些事就是这么不和逻辑。季云信兴奋的拉住王强道:“将这个坟头埋好,传令下去,九歌没死的事,谁也不许对外吐露半分。违者立斩!” 季云信心道:“九歌,这次若是我先找到的你,我们的关系会不会有所不同!” …… 自从巴音拿到大王的御令之后,便着手开始张罗调兵换防之事。原本极不情愿的那些部族长,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巴音拿走他们的军册名单。 “大祭司,再这么下去,我们长久以来经营的局面,怕是就要被毁于一旦了。”几大长老聚在莫那达的大帐内,正在就目前发生的这些紧急事件,商议办法。 “这个巴音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一改往日的笨拙,懂得见招拆招了!不管我说什么,他居然都有应对措施!真是可恶!”莫那达一拳砸在案几之上,恨得是牙痒痒。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吧!” 莫那达直愣愣盯着,手上的杯子,眼神深邃狠辣,“原本我并不打算这么早下死手的,都是你们逼我的。” …… 九歌被尼满认作干女儿之后,并没有闲着。这次的神鹰凭空消失,他们只是暂缓了大王对将士们的处罚,但还是要给大王一个结果的,神鹰为何会消失,又是何人所为! 现在将士们的说法都大同小异,出入不大。巴音和尼满已经连着审问了几日,可要想将这五百人的队伍一一审问一遍,耗时耗力不说,恐怕审到最后,都审不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平白认了尼满做干爹,九歌觉得她有责任替布克族人出一份力。思谋再三,这才找到了巴音和尼满。 “你怎么来了?”巴音虽然放过了九歌,但并不代表着他希望九歌继续掺和到山越的政事之中来,所以言语间并不友好。 “我来帮你们抓真凶!”九歌写到。 “好孩子,你有办法?”尼满倒是显得大喜过望,毕竟他更想揪出族里的这只害群之马。 九歌笑着点了点头。“什么办法?”巴音有些怀疑的看着九歌,虽说九歌先后救了他两次,但他就是觉得九歌一个姑娘,多多少少有些赶巧的运气。 九歌没有直接回答巴音的疑问,而是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问题,“大家最后一次亲眼看到鹰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又是谁第一个出来报告说神鹰不见了?还有当时在场的一共有几人。” 尼满倒是很有耐心,一一的回答了九歌的这些问题。九歌听罢话不多说,刷刷刷便在纸上写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五名士兵便来到了一个大帐内,五人面面相觑,不知要做什么! “嗯哼”尼满咳嗽了一声道:“神鹰不会无缘无故凭空消失,那就一定是人在捣鬼!按照日志,你们五个是最后看守神鹰的人,所以当日的事,我们还要是问个清楚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囚徒 而后,尼满将五人单独关押,每个人单独审问。这五人突然被单独关了起来,一时心中忐忑。 “我们已经确定,细作就在你们五人之中,若是自己肯主动坦白,并且交代同伙,那么你不仅无罪,反而家人得保,赏黄金十两;若是负隅顽抗,拒不交代,到头来被你的同伙出卖,那么不仅是杀头的死罪,而你全家七族全部连坐。孰轻孰重,尔等自行考虑吧!” 这五位士兵是最后看守神鹰之人,夜间神鹰便会回到大帐之内,脚上有铜制镣铐,门外有侍卫把守,当夜给神鹰喂食之后,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有人查看大帐之内的神鹰,到清晨换岗的兵士进入大帐之前,没有任何异样。依照九歌的判断,凶手最大可能便在这五人之中。 但之前提审之时,这五人一口咬定均见过神鹰完好的呆在大帐之中,并无任何异样。以致巴音和尼满才继续扩审问范围,想找出破绽和可疑人员。但无奈线索实在太多,太过杂乱,不仅没有明确的指向,指出谁才是那个对神鹰动了手脚的人,反而让整件事情变得更加神秘起来。 近日更有一种声音在军中流传,神鹰遗失就是天神萨克鲁惩罚山越的开始。谣言一起,军心涣散。 九歌的这个法子既不严刑拷打,也不审问突袭,就这么将人关着。巴音有些怀疑的问尼满,“就这么把他们关着,能管用吗?” 尼满一脸担忧的道:“只靠那么几句话,我觉得悬。但是看牧云,倒是很有把握的样子,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办法,索性死马当活马医吧!” 眼看离之前所说的关押时间还剩三个时辰,九歌忽然让尼满安排一些士兵,故意在关押几个人的大帐前踩踏出凌乱的脚步声,间杂有轻微的求饶声。同时命人通知关着的人,还剩最后三个时辰。 之后的每过一个时辰,都会有人进去通报。果然在还剩最后一个时辰的时候,有两个人分别要求,要见尼满。 “招了,招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尼满回来,满心欢喜,“他们两个招了!” “那神鹰呢?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巴音实在有太多的疑问,想要弄明白。 尼满审的口干舌燥,坐下来,喝了口茶水,这才接着道:“说是啼婆族族长的亲信契缇可找到的他们,以重金诱之,他们两个一时没忍住,才造成了这大错。” “啼婆族?莫那达干的?”巴音知道啼婆一族早已被莫那达收买。只是这神鹰既然是莫那达敬献给大王的,为何又要想尽办法弄死它呢。莫非还是与调兵换防有关?但敬献神鹰的日子早于调兵换防,莫那达不可能意料到边境会突生冲突啊。 “那个契缇可给了他们一瓶药,说是能让神鹰消失的药,他们两个也没有多问,只是依照夜食的惯例,将其拌在了饭菜之中。” “毒杀?那神鹰的尸体呢?”巴音有些不解,难道天下竟然还有这种毒药,能杀死神鹰后还不留尸体? 一旁候着的九歌亦是瞪大了眼睛,萧老在世的时候,有一次闲聊,倒是提及过有一种杀人于无形的化骨水,但这化骨水过于神秘,就连萧老也只是听闻,从未曾得见。 “契缇可之前就说过,不会有尸身,只不过需要他们二人在神鹰食用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后,去拖一拖大帐的地。当时他二人只带了拖把进去,所以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二人互相掩护,谁也不曾发现神鹰早已不在,直到清晨换班。” “牧云啊,你真是萨克鲁派来的天使啊,真是神了,又救了我们一次!”尼满看着自己这个刚认的干女儿得意不已,“你怎么就笃定,把他们单独关押,就一定能逼他们说真话呢?” 这件事不但尼满好奇,巴音也甚是好奇。这个牧云自来到山越开始,便总是不经意间显露出与众不同的才能,屡次救自己于危难。虽然她的背景还是有很多的谜团,但是这并不影响巴音对她的日渐信任。 九歌微微笑了笑,示意来到案几旁边,写到:不是我厉害,是贼人之间缺乏信任和沟通,给了我们机会。 “哦,这就是为什么你让我务必要将他们单独关押的原因?让他们互相猜忌!”尼满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九歌瞧着尼满滑稽的模样,不禁咧嘴笑了起来,继续写到:主动坦白交代,便可免于刑罚,若是被同伴出卖,则刑罚累及亲人,他们没想到会单独关押也没时间串通,在这样的情况下,自首便是他们唯一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巴音心里暗暗呼出一口气,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眼前这个女子居然能如此犀利的洞察人性,加以利用,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寻常的侍女丫头。 “现在真相倒是有了,但有言在先,不处罚主动坦白之人,现在该如何向大王交代呢?!”尼满最近的烦心事实在是有些多。 “唉”巴音叹了一口气,“自从我调兵换防开始,就不怎么能够见得到大王了,王帐也总是夜夜笙歌,想来又是那莫那达搞的鬼!” “他挡不住将军你统揽山越兵力,只能从大王身上想办法,可这么下去,大王的身体怕是早晚扛不住啊!再加上现在丢失神鹰,天神萨克鲁惩罚山越的流言,将军,大祭司他究竟想要干什么啊!” 莫那达心知肚明,军事上他落了下风,想要阻止巴音调兵换防的速度,只能拿捏住大王,让巴音无人可奏,拖慢速度,给他以喘息之机。可莫那达这么做的真正目的,难道只是想要夺取山越的军事实力? 巴音为难的摇了摇头,现在虽然神鹰丢失一案已经水落石出,但是这下一步棋究竟该如何下,该如何向大王交代,又该如何扼制谣言,他并没有十全的把握。 九歌忽然意识到,即使她只想平安保命,不想参与到山越的任何政事之中,她都难免一步一步的搅入山越的政治漩涡中。 第二百六十章 换防 自从云礼被准允可以随堂听政议政之后,整个人不再似之前总是被动接受了,云礼开始变得主动起来,不仅带着王将、李尔出没于一些朝臣们经常出入的场合,交际应酬,更是在朝堂之上一改往日的谦虚和谨慎,常常口生莲花,与众位朝臣当堂辩白。整个人少了些以往的温文尔雅,多了些犀利和凌厉。 这个结果一直是季光期待看到的。他一直扶持鼓励云礼,其实是有一些想要平衡朝堂环境的原因的。云信的信吉候被众位朝臣过于追捧,在很多事情上就会形成一边倒的情形,即便云信是个明事理的孩子,知道谦让和避嫌,但长久下去,很可能会在朝堂之上形成一股以云信为首能够与季光想抗衡的势力。这自然是季光不愿意看到的。 之前他也尝试过支持过云智和云义,但一个过于年少,一个过于纨绔,实在不是最佳人选。现在云礼表现出来的势头,让季光十分满意,他倒是很有信心,只要再给云礼加加码,他很快便能在朝堂之上与云信平分秋色,而那个时候,益州的政令可能才会清廉有效。 “王上,这是最后的换防调派的明细,还请王上查阅。”季云信从隋柳镇外的林子里赶回来后,便几日没出过房门,在屋子里研究这次重要的调兵换防。今日终是将这折子赶了出来。 季光浏览了一番后,指着其中一处,皱着眉头问:“其他的我倒是没有意见,只是你将蒙毅换至北境,可事先征求过蒙将军的意见?” 益州北境与北魏隔江而望,原本驻守在这里的是益州最擅长水仗的司徒勋,现在季云信让裴愿接手西境,却将擅长骑兵作战的蒙毅派去镇守北方边境,而将司徒勋安插在东北方的一处长江拐角之处,季光却是有些看不懂了。 “回禀王上,臣以为调兵换防本就不可能事事兼顾,如若事事都去征求当事人的意见,必定举步维艰。”季云信这话说的听起来有些狂妄,季光脸色一变,还未言语,便听的季云信继续道:“不过臣如此安排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还请王上准臣详说。” 季光压制住心中的不悦,随意嗯了一声。 “臣查阅过北方边境的山水地方志,这些地方虽然临江,但近年来江水水位线不断后移,逐渐在各处城外形成大片开阔浅滩,这些浅滩有些已经被当地人用来开垦种粮,而北魏水军一向强大,他们的战船大多是大型,重大型战船,这些战船虽然威力惊人,但是遇到浅滩,也只能下船进行陆地战。” 季云信说到此处,朝堂之下的人已经大约能够猜得到季云信接下来要说得话,不禁对这个信吉候赞赏有加。 “而蒙毅将军的骑兵天下闻名,若是北魏真的来袭,如此定然不会讨到任何便宜!至于让司徒将军驻扎张家湾,乃是因为张家湾的地势适宜近距离海战,再加上据臣了解,经常有北魏民间的盗船前来骚扰我益州子民,令司徒将军坐镇于此,除了能够震慑北魏盗匪之外,还能在北魏水军来袭之时,切断其后路,断其补给。” 季云信话音刚落,季光便一拳拍在案几之上,大声喝道:“好!信儿如此安排,果真是妙,妙啊!” 就连一项对季云信势力冷眼旁观的嵇由也不得不点头承认,季云信如此调拨兵力,不仅考虑到了战争中实际对战所需要的兵力,更加考虑到了边境百姓,显露出特别而独具实力的军事实力。 就这样一下子,调兵换防的事还没有开始,季云信便在朝野上下收获了一众认可。 散朝后,云礼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不说一句话。季光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礼儿,你怎么看今日云信所提的换防方案。” 云礼顿了一顿,冷冰冰的直言到:“信吉候西将北调的法子很好。但是……” 原本季光只是随口一问,现在听到云礼的话锋一转,倒是起了兴致,“哦?礼儿你但说无妨。” “信吉候所言确实是这次换防的好处。但内陆的将领兵士抵达临江地区,生活习惯和作战都尚需适应,此时若是北魏趁机来袭,恐怕我军也并无全胜的把握。另外司徒将军虽有大才但生性骄纵,极好面子,这次没有事情征得同意便被调往小小的张家湾,不知可会心存怨怼,所带领的将士们又是否会士气低落,若届时真的需要张家湾出手时,司徒将军又是否甘当绿叶。” 一旁的嵇由惊奇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云礼的政治思维突然变得犀利了很多。 “不仅如此,臣觉得让裴愿将军坐镇西境,本身便是一个有待考量之事。裴愿将军的家人与山越人有世仇,平日里裴将军便已暗自着手准备为祖父报仇的战事,现在得了军令镇守西境,若是无人制衡,难保会挑起战事为家人复仇。虽说前些日子与山越有了冲突,但这些日子山越并没有继续扩大冲突的行动,以裴将军的性子,到了西境,恐怕……” 云礼说的话看似句句针对季云信,但细细想来便觉得亦有道理。 季光听罢,不住地点头,虽是为难,但心中却极是安慰,云信这边考虑的都是地理特征和军力部署,而云礼这边考虑的则是人心和脾性,他们二人就像是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季光此时心中升腾起莫名的自豪感,为自己拥有两个如此出色的儿子而欣慰。 “礼儿的意见不得不说很是中肯,我也会传达给你二哥,让他完善这次换防事宜!”季光说完,云礼见再无他事,便行了礼,准备退了出去。 就在他转身之后,季光在他身后道:“当初你在落华郡完成了新政的推行,事先说好,原本就是要封你为候的,为父不能言而无信,下次朝会上,我便会宣布。你也好生准备着,重回朝堂吧!” “谢父王!”即便是这等好消息,云礼脸上也无半点开心之情,依旧面无表情冷冷的道了谢,退了出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屠烧 嵇由冷眼旁观,心中哀叹,云礼最终还是变成了现如今这副模样。想起当年那个与他在暗室里击鼓跳舞的云礼,嵇由心生难过,终是际遇弄人。 季云信在朝堂之上大出风头,一下子成了当朝红人,原本那些持观望态度,亦或是左右摇摆的人,现在也是连声恭维,唯恐落下了自己。 之前在朝堂上,季云信仿佛一直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季云康和季云礼,一个是长子拥有战功,一个是父王最宠爱的儿子,而他似乎既无军功,又不受宠,任谁也想不到一向默默无声,总是一脸谦让的季云信会突然崛起,掌控朝堂。 “恭喜公子。”季云信刚刚回到德勤院,山涛喜笑颜开的出门相迎。 “先生功不可没!”季云信躬身作揖道谢,只是眼神中却难掩距离感,再也不似之前亲密无间。 山涛有些不自然,连忙躬身垂头。 “先生,这些日子恐怕会有各路朝臣来拜访,还请一概替我回绝了吧!”季云信似乎有些疲惫。 “公子,现在正是结交权臣的好时机,老夫有些不明白,为何要拒之门外呢?这样会不会太不近人情了?”山涛的意思一直很明确,即便季云信不想在朝堂之上拉帮结派,但至少要博个好感,实在没必要给人恃宠而骄的坏印象。 “先生顾虑之事,云信明白的,只是此时咱们的根基尚未稳,决不可一时得意便忘形。不然以父王的心性,知我此时忙于拉帮结派,定会心生猜疑,实在是得不偿失。还是稳定些好。” 山涛听闻,心中佩服,这也许就是季云信有今日之地位的原因。是宠而不娇,时刻有一份警惕之心。 …… 这几天山越出了大乱子,不知怎么回事,几大氏族中开始陆续有民众突发高热,恶心,呕吐,发疹,这些症状大约持续七日,患者药石无医,脸色铁青口吐白沫而亡,死状极为恐怖。 更为恐怖的是山越的医者医了半天,竟查不出是何病因,现在这样子的病患越来越多,已有疫症初发的征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原本调兵换防就不大顺利,现在又出了疫症这事,调兵换防自然是要搁置的,巴音已调派了很大一部分兵力对患者进行隔离看管。 关于萨克鲁神对山越人惩罚的流言四起,随处可见山越人对着萨克鲁的图腾朝拜的景象。 因为这件事情,九歌和赛雅已经好几天几乎没怎么出门了。算上这次巴音已经是第三次因为此事去面见大王了,可大王推脱身体不适,只是派了个内侍官来叮嘱巴音相机行事即可。整个山越几乎人人自危。 “听说了吗?大祭司在西边起了大祭坛,说是明日要做法,请求萨克鲁去除山越的恶孽,免除这场灾疫。” “是啊!最近这些时疫太可怕了,我们部族好多人都得了病,现在太医署也拿不出有效的解药。好多人病了只能等死!” “听他们说,大祭司曾经私下里说过,这次是天神发怒了,得了病的人都是触怒了天神的人,只有将他们圈禁起来,烧死,才能平息天神之怒。” “你们说什么?”赛雅刚刚起床,便听到了一旁侍女们的窃窃私语,“要烧死谁?”赛雅盯着侍女,逼问到。 “小姐,这几日您没出过大帐,不知道,外面现在可乱了。一家人只要有一个生病了,其他人基本也活不成。大祭司说了,这是天神之怒,明日要开坛祭神,祈求神明护佑。” “会烧人吗?”赛雅在意的不是莫那达祭不祭神,她关心的是那些病患。 “那些人都是患了病的,太医署根本就治不好,这些疫症传染开来,危害更大啊!烧了他们,至少能保证活着的人不会再有危险啊!”侍女吉扎辩白道。 “糊涂啊!究竟是什么引发了时疫我们都不清楚,怎么就知道烧死了那些病患,就一定不会再有人感染了呢?这是谋杀,赤裸裸的谋杀!”赛雅极是气愤,她一直知道这个莫那达与哥哥不对付,可竟没想到这个莫那达竟然凶狠至此。 说完,赛雅胡乱抓了一把外套,便冲出了大帐。 “大哥,大哥!”赛雅冲进军帐,巴音正在和哈尼萨商讨对策,“大哥,你知道吗?莫那达要屠烧那些病患!我们不能让他这么做啊!” 巴音点了点头,哀叹一声道:“我知道,正在和哈尼萨一起想办法!可现在见不到大王,他大祭司要开坛做法,我没资格拦着啊!” “为什么见不到大王?” 巴音摇了摇头,“这几日,大王只见莫那达一人,有很多政令也是经他的口说出来的,现在时疫,大王就交给了莫那达全权处理。我正在和哈尼萨商量无论如何也要面见大王啊!” “那明日怎么办?难道真眼睁睁看着莫那达烧死那些无辜的人?” “不,我刚和哈尼萨决定,明日若是他真的要烧死那些病患,哈尼萨即刻率兵包围他。只是……”巴音眉头紧锁,“只是如此一来,我可能就要与莫那达正是宣战了,可现在我还见不到大王……” “我去面见大王!”赛雅转身就走。巴音喊了几声,无果。 “将军,小姐她……”哈尼萨走到巴音跟前,示意要不要追上赛雅。 “不用了,让赛雅去试试吧!若是她能见到大王,正好将莫那达要做的事上达圣意!” 赛雅被王帐门口的侍卫撵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九歌。赛雅迎着九歌询问的目光,将今日之事一股脑的告诉了九歌。 九歌听罢,心中突然生出不好的猜测。若真的是这样,那山越必然要面临一场翻天覆地的大政变。 第二日一大早,西边祭坛处已经围满了人,现在时疫正盛,大家聚在祭坛周围,希望等会儿的祭祀大典上,大祭司祈求的福音能够帮自己远离灾祸。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聚在祭坛周围,太阳高悬在空中,夏季刺眼的阳光晃得人晕晕沉沉,大汗早已湿了衣襟,人们呼出的空气,仿佛加剧了此时紧张的感觉,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大家迫切的想求得天神萨克鲁的原谅。 第二百六十二章 恶魔 眼看就要到正午时分,一日之内阳光最为充足的时刻,人们从一大早等到现在,又热又闷,心中被巨大的恐惧充斥着,大汗淋漓,头晕眼花,就在此刻不知从何处凌空飞来数个火球,一下子点燃了祭坛四周的火盆,火花四溅,烟雾四起。 就在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球扰了心智之时,大祭司莫那达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祭坛中心。 只见他头戴七彩凤羽长珮冠,身着黑色长绒祭服,左手持陀螺尖顶转经筒,右手持乌金降魔杵,脸上画着白色祭祀图腾,口中念念有词。 众位信众得见大祭司,纷纷跪地叩拜。混在人群里的赛雅倔强的站着,却被一旁的九歌硬拉着蹲了下来。九歌焦急的冲她使着眼色,没错,这样的场合之下,若是赛雅当众硬是要和莫那达对着干,那一直信奉天神的民众定是会将矛头指向赛雅,到时候即便赛雅是谁的妹妹都没用。 莫那达挥舞着手中的转经筒和降魔杵,口中念念有词,在诸位身着祭服弟子的簇拥之下,跳起祭祀舞蹈。巴音命哈尼萨率领部将在祭坛相对较远的地方,藏身静观,等待命令。 莫那达一曲舞毕,双膝跪地,口中念念有词,双目泛白,扬起头,双手举向头顶,连喝三声。祭坛下的民众知道这是大祭司在向天神告罪,请求原谅,收回降罪在这片土地上的灾难,于是也跟着动作起来。 九歌不由得惊讶,在益州季府长大的她,想象不到,居然能有同一种信仰,能让百姓如此整齐划一,祈求救赎。原来有信仰的地方,心底里有着对万物都保有最后一丝的敬畏,这将是多么可怕的力量。 九歌正沉浸在这祭祀仪式带给自己的震撼中时,突然莫那达双目圆睁的站起来,一脸严肃的对着台下的信众们说道:“天神降谕”。刚刚还在小声祈祷的百姓们即刻安静了下来,周围鸦雀无声。 莫那达见众人彻底安静了下来,继续说道:“尔等突发灾疫,乃是因为罪恶之魔降临山越,附着人身,只有彻底消灭罪恶之魔,尔等才能得到天神的原谅和救赎!” 莫那达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有人喊起:“罪恶之魔附着在谁身上?天神可有旨意?” 只见莫那达胡乱摇摆着身体,晃着转经筒和降魔杵,眼皮上翻的抖动了一阵后,喊道:“天神说恶魔就藏在我们之中!” 莫那达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了大家的恐慌和议论,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紧张、担忧、气愤不同的情绪在跪着的百姓之间转换,缓过神来的众人怒喊到:“抓出来,烧死他,烧死他!” 莫那达此时放下手上降魔杵和转经筒,从袖口中掏出一个黑色的球状物,双手捧至头顶,念经加持后,忽然眼神犀利的看向周围的围观百姓,“此球是天神之眼,我已得到天神萨克鲁的指示,被天神之眼盯住的人,就是这次时疫的罪魁祸首罪恶之魔!” “装神弄鬼,依我看,那个恶魔就是她!”赛雅实在看不下去莫那达那拙劣的表演,半蹲起身子,在一旁说到。 周围的百姓听闻,纷纷回头,像看着一只怪物一样,看着赛雅,赛雅的身旁出现了不规则的缝隙。莫那达眼中精光一现,心道:你来的正好。 就在赛雅准备起身离开这闹剧的现场时,说是迟那是快,那颗黑色的球,冲着赛雅飞来,直直打中了赛雅的面门,赛雅带着周围百姓惊讶的神情,啊呀一声倒地。 九歌连忙扑上去,扶起赛雅,拉开赛雅本能遮挡的手,周围众人转头看向赛雅,只见其半张脸都被涂黑了,额头眼眶黑漆漆一片,映衬着两只惊惧的眼睛,有些可怕。 “天神已经为我们指明了恶魔附身之所!我们要抓住她!”莫那达朝着赛雅所在的地方一指,人们的注意力都在向赛雅这边转移,有的激愤的民众,更是跳了起来,想穿过人群,将赛雅抓住。赛雅身边的人更是直接上手去拉扯赛雅,九歌拼了命护着赛雅,但无济于事,众人接连冲上来想抓住赛雅,一时间现场引起骚乱。 “不好,是小姐!”哈尼萨所站的位置清楚了看到了这一切,不等巴音的命令,便率兵冲了过去。 但是丧失理智的民众此时已经将赛雅和九歌团团围住,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动手捶打,推搡撕扯二人,九歌死死的抱着赛雅,赛雅的脸已经被民众抓挠的鲜血直流。鲜血流进了眼睛里,顺着眼眶淌了下来,神情很是诡异。 哈尼萨一看根本就冲不过来,情急之下,只能绕道,几个跨步冲上祭坛,一把拽住正在远观这一切的大祭司,一把刀架在其脖子上,怒喊道:“让他们停下来,停下来!” 莫那达的几个徒弟想冲上前解救莫那达,被哈尼萨的手下制住。 莫那达嘴角微微上翘,一脸云淡风轻,语带调侃到“哈将军,这是天神的旨意,又岂是我说了算的!” “你别拿那一套框我,我不是你的信众!”哈尼萨紧了紧手上的刀,威胁到“让他们停下里!” 莫那达没有说话,确是一脸的不屑,“你不敢杀了我!你的主子也不敢杀了我!杀了我,你们所有人都要陪葬!大王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 哈尼萨一时僵在原地,的确,他不敢把莫那达怎么样,毕竟身份地位悬殊,如今这般,怕是等待他的不会是善终。 此时巴音闻讯带了大批军队赶了来,环顾四周,看着人群中心的赛雅和九歌,心中生疼,但他并没有急着去救赛雅,而是跨步登坛,“哈尼萨,放开他。” “将军!”祭坛下的众人也看到了巴音,和刚刚放开莫那达的哈尼萨。 “你们看!”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众人将目光移回祭坛。 “莫那达,赛雅根本就不是什么恶魔,你是针对我!”巴音强忍着心中的痛说道。 第二百六十三章 毒疫 “现在才看出来啊,好吧,你不算笨!哈哈哈”莫那达第一次和巴音爆发了正面冲突。 看着嚣张的莫那达,巴音在身后给哈尼萨做了个手势,哈尼萨便悄悄退了下去。 “你究竟想要什么?大王呢?你究竟对大王做了什么!”巴音愁眉紧锁,逼问到。 “哦,对了,差点忘了,现在的大王,你是见不到了!”似乎现在巴音的这些反应都在莫那达的意料之中。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有什么冲着我来!”巴音和莫那达之前面子上尚且过得去。莫那达今日之举,直接让二人的矛盾暴露于前,再也不愿虚与委蛇。 巴音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莫不是大王出了什么事。不然莫那达怎么会轻易撕开那层遮羞布。 就在巴音和莫那达你来我往说话的时候,哈尼萨已经带兵挤到了赛雅身边。一个眼神,士兵即刻将赛雅围在中间,保护了起来。 周围的民众看着恶魔之神被保护了起来,一时间急了,一层层涌了上来,和哈尼萨的军队发生了冲突,现场极度混乱。 “大将军,难道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莫那达双手一摊,一脸无赖样。 “再这么冲突下去,民众必有所伤。真把我逼急了,你觉得我敢不敢带兵冲进王帐!” 带兵冲进王帐,等同谋反,巴音不是不知道。但是亲妹妹被污蔑成恶魔,满脸是血,充满绝望的站在那,巴音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既然莫那达撕破了脸,他也无所谓了。 现场的冲突还在加剧,民众人有人高呼,“抓住恶魔,不然我们都活不了!”人们一呼百应,和维护着赛雅的将士们动上了手。 哈尼萨担心伤及无辜,迟迟没有下令将士们使用兵器,可眼看着这些只能防守不能进攻的将士们被失去理智的民众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很多兵士手中的兵器已经按耐不住了。 哈尼萨心中泛起深深的担忧,山越数十年未曾发生过的流血冲突即将上演。 巴音心中没有底,但是现在决不能退缩。他一旦退缩,赛雅定无活路。 莫那达看着坚定的巴音,叹了一口气,他的目的达到了。于是轻描淡写的说道:“既然大将军不相信再下,那就将恶魔之神关起来,待本祭司证明之后,再行施法驱魔!” “不行,不能放了她!” “就是她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不能放过她!” “大祭司,不能拖啊!她会害死更多的人!” 民众一时喊声震天,表示抗议。只见莫那达从容的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待众人安静下来以后,莫那达说道:“天神不会让任何一人萌生质疑,既然现在大将军质疑天神,那我便要让他相信,这一切的灾难,都是因为恶魔之神的降临。天神绝不允许任何一人心存疑虑。” 说罢莫那达再次抖动全身,双膝下跪,双手举向头顶……周围的民众亦跟着下跪效仿。 莫那达的几位弟子,此时冲上去,将赛雅押着,走到了祭坛中心。巴音没有下令,哈尼萨亦没有阻拦,他们知道,现在这种境况,这样恐怕是最好的结果了。至于后续如何营救赛雅,还需从长计议。 赛雅就这么被绑在了祭坛中心,巴音走过去,抬手替她抹去脸上的血迹,语气温柔坚定的说道:“赛雅不要怕,哥哥一定会来救你!相信我!” 一向骄纵的赛雅没有丝毫畏惧,她瞪着血红的双眼,看向莫那达,用比巴音更加坚定的声音回到“大哥,一定不能让小人的计谋得逞!” 九歌看着祭坛中心被五花大绑在柱子之上的赛雅,眼泪刷的流了下来。这个一向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如此为难时刻,居然能有此胸襟和胆魄,实在令人佩服。 最后看了一眼赛雅,九歌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转身就走。她知道,现在绝不是抱头痛哭的时候。她要救赛雅,要救死伤无数的山越百姓。 …… 夜里,九歌换了套夜行衣,蒙面束发,到了时疫被隔离的区域。犹豫了一番,她还是踏了进去。 早些时候,她便看过了这些病人,这些人病发突然并无征兆,发病后,病情凶猛,几乎没有多少缓和时间。面色铁青,呕吐,高烧,这一切都不仅像是疫症。倒像是:下毒。 九歌拿出身上的几块布子,分别浸入隔离区的深井,粮食,亦剪下了不少奄奄一息的病患身上衣服的一角。 第二日一大早,九歌便等在巴音的军帐门前。 “你来做什么?我要去闯王帐!你去找尼满呆着!”巴音一脸严肃,着盛典朝服,急匆匆的走出军帐,看得出该是一夜未眠。 九歌摇了摇头,伸手拉住巴音的衣袖,试图阻止他。 巴音有些诧异九歌的举动,“难道你不想救赛雅?”巴音知道,以九歌的聪明,定是早就想到了自己要去做什么,但转念他便后悔了刚才那一问。以九歌昨日全心护着赛雅的举动,又怎么会不希望赛雅得救呢。 “你回去等消息吧!现在恐怕也只有大王才能救她了!”巴音又补了一句。 九歌还是摇了摇头,拽着巴音的衣袖就往军帐里走。巴音对于九歌这样的举动,心中是有些不悦的,但相信的成分占据了大脑,九歌此时定是有话要对他说。 二人来到案前,巴音问道:“好了,你究竟想说什么?牧云!” 九歌提笔写到:大王怕是已经被莫那达控制了,你现在去怕是无济于事。而这时疫很可能是下毒。 “下毒?!”巴音不由得惊叹道,莫那达竟然丧心病狂至如此,不惜用下毒的法子残害百姓来达到他的目的。 “你如何确定是中毒?” 九歌摇摇头,写到:目前只是猜测,我需要快马和人,乔装去两个地方。越快越好。 巴音默不作声的沉思了片刻,随即安排到:“哈尼萨,找两个身手好的将士,乔装后听牧云吩咐。”转而看向九歌,“还需要做什么?” 九歌写到:想办法救出赛雅,见到大王。 第二百六十四章 将计 说到这里,巴音仿佛痛苦至极一般,蹲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你以为我不想吗?但是现在根本就见不到大王啊!” 九歌看着这几个月忙于应付各类突发事情的巴音,有些同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写到:将军,莫要气馁。大祭司的根本目的,我猜测还是军权。只要握紧了军权,才能扼住莫那达。 九歌这几个字,如醍醐灌顶般的点醒了巴音。对,莫那达之前还是盖着遮羞布,私下里同他较量。自从上次大王将调兵换防的大权交到他手上之后,没过多久山越就爆发了疫症。莫那达真正在意的是兵权,是与他交好,受他摆布的五大氏族的兵权。 那么莫那达的真正目的,想到这里,巴音有些惊恐的看向九歌,难道莫那达他想…… 我想,莫那达污蔑赛雅的真正目的是令将军分心,察觉不到他的真实目的。今日这一切,一直都在莫那达的意料之中。九歌写到。 …… “现在时间紧迫,赛雅被绑在祭坛,我怕她撑不住啊!”现在千万条思路,似乎正在汇聚成一条清晰的线索。但想起自己这个疼爱有加的妹妹,巴音心中就是剧痛。 九歌点点头,确实啊,盛夏被绑在祭坛中央暴晒,正常男子怕是都受不住,别说一个受伤娇滴滴的姑娘。 九歌写到:对了,我们还有一人可用! “是谁?” 啼婆族长老亲信契缇可。 “那个买通布克族兵士杀鹰的人?” 九歌重重点了点头,写到:莫那达看来已经布好了局,破局的关键,还是兵力。 九歌同巴音在军帐之内探讨了许久,巴音从军帐内出来后,怒气冲冲的喊道:“我就这一个妹妹,我不救她,谁救她。她绝不会是恶魔,绝不会。” 说罢,巴音就大声命令到:“哈尼萨,清点一万人,同我杀到祭坛去!” 哈尼萨即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军,莫要冲动啊!没有大王手谕,残杀平民,到时大王责难,谁也不能承担啊,将军!莫要冲动啊!” “那就随我去见大王!”巴音转身就走。 果然不出莫那达所料,巴音在王帐门口各种闯,冲,均被莫那达早早安排在彼处的王帐护卫拦了下来。瞧着巴音失望痛苦的离开,莫那达眼中闪耀着胜利的喜悦。 从王帐处出来的巴音,颓然的来到了祭坛,此时的赛雅已经没了气力,软软的瘫在地上,头低垂着,双手和身子被绑在祭坛的柱子上。周围都是百姓们投掷过来的杂物,垃圾,在太阳的暴晒下,腐烂的臭气熏天。 巴音几次要冲上祭坛,不是被自发的百姓拦住,就是被莫那达安排在那里的弟子所拦阻。现在这个地方,明显成为百姓们誓死守卫的地方,因为只有杀死恶魔,天神才会赦免山越,大家才能活命。 莫那达几乎是跟着巴音,直到他黯然离去,莫那达一脸阴鸷的对着自己的弟子吩咐道:“告诉那几个老家伙,抓紧时间部署兵力。” …… 巴音回到军帐,即刻找来了哈尼萨,昆布,尼满等心腹与九歌一道,与刚才失神颓废的模样判若两人,“王帐周围至少有几百名负责保卫王帐的贡嘎士兵,想来莫那达定是骗大王下了什么命令,不然贡嘎的人是不会死死守着王帐,不让我进去的。” “那我们岂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哈尼萨双手叉着腰,有些着急,“总不能同贡嘎氏的卫兵直接起冲突吧!贡嘎各个都是高手,真要开战,我们的兵士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不,不能硬闯,只能智取!我故意在门口闹的时间久了些,傍晚时分,便会有侍女进去送吃食和酒水。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侍女?我们军帐之内哪里有女兵啊!”昆布脱口而出。 九歌上前拍了拍胸脯,眼神坚定的看着巴音等人。巴音显然有些犹豫,但是能够知道这件事的人中,确实只有九歌一个女子,除了她,他们根本就没得选。“你可以吗?万一被发现……” 九歌摇了摇头,转头写到:山越与我有恩,义不容辞。 “好,牧云,你派出去的人还要几天?” 九歌伸出四根手指,她算了算,即便是路上一刻不歇,药王谷和天一局往返也要六天,别提还要让他们看看她搜集到的那些东西,查出究竟是毒药还是时疫。 “好,哈尼萨你安排下去,每隔几个时辰,便去祭坛那边闹一闹。” “昆布,死士可去过隔离区了?他们怎么说?”巴音他们似乎在布很大一局棋。 “您下午去祭坛的时候,我便派了几个人乔装太医署的医者,接洽了患病者的头目,他们同意了我们的提议,要求就是不要杀死病患,想办法医治他们到最后一刻。” 巴音一脸严肃,郑重的说道:“告诉他们,我不仅会医治他们,还一定会查清这疫症究竟从何而来,还他们一个公道。” “尼满长老,你同三大长老一起,按照这张图,安排我们现有的兵力。我们与其他五部族之间,怕是终有一战。” 此时军帐之内谋划的不仅是一场拯救行动,而是一场粉碎敌对势力的终极之战,任何不周全,都会影响到战局。 …… 第二日,九歌在巴音担忧的目光中,换上了侍女的服装,众人将被打晕的侍女,手脚绑住,关在大帐之内。 “牧云,千万小心!”。巴音嘱咐道。 九歌低着头,端着盘子,走在队伍的最后,说心中不紧张,那是假的。侍卫在挨个审查侍女们的令牌。九歌依样画葫芦,拿起身上的令牌给侍卫看了一眼,便被放了行。 九歌呼出一口气,可就在九歌准备进入大帐之时,忽然门口的侍卫似乎发现了什么,“等等!” 九歌一个机灵,差点跪了下来,低着头不敢去看究竟是何人在叫她,此时心中忐忑,双手颤抖不已,端着盘子不知如何是该逃还是该战。 身后护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脚步声越来越大,九歌能清晰的听到侍卫身上铠甲片互相敲击所发出的声音。心中憋了一口气,不敢抬头,不敢喘气,一时气氛紧张到极点。 第二百六十五章 异常 九歌端着盘子的手微微颤抖着,她用尽全力才使得盘子不要抖动的过于厉害,双手紧紧掐着盘子的边,将头埋的更低,此时已经能看到侍卫的鞋子。 心脏疯狂的跳动,几乎就要跳出嗓子眼了,九歌闭上眼,做好了随时逃脱的准备。 “你的东西!”侍卫弯身捡起地上的香囊,交到九歌手中。 一瞬间,天朗气清,九歌猛地呼出一口气,郑重的点了点头,算是谢了对方。便随着大家,进入了王帐。 送餐食不能耽搁太久,九歌一面要摆置自己手上盘子里的东西,一面还要尽最大的可能扫视王帐里的一切。 王帐里虽然异常奢华,摆设陈列冗杂,但九歌还是很快便发现了大王。只见他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榻,神情有些呆滞,身旁一位女子在给他捶着背,但他们二人没有交流。 九歌还想盯着再看一会儿,但是被同行之人轻轻推了一下,示意九歌不能专注自己手上的事情,其他的不能再看。九歌低头躬身,紧着将手上的事情完成。 不过短短时间,送餐的侍女们便退了出来。虽然时间很短,但九歌却得到了他们一直想要的答案:大王还活着! 想办法溜出来的九歌,将这个消息带给了巴音他们。 “太好了!”巴音拍案而起,“那我们就只需要想办法见到大王即可!” 九歌写到:恐怕不能如我们所愿。大王似乎神志有些不清。 一盆冷水从头浇了下来,巴音愣在了原地,“怎么会!牧云,你可看清楚了?” 九歌点点头,低头写到:“虽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大王确实言行异常!” “言行异常?!会不会和莫那达一直给大王吃的长生不老药有关?!”现在的问题并不会比之前预测的好多少,大王虽然活着,但没了清醒的意识,恐怕还会被莫那达所控制。 “大将军,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出动了!”昆布此时上前提醒,今夜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夜晚的祭坛被篝火照的通亮,莫那达的爪牙们围绕在赛雅周围,拎着酒壶,嬉笑着,很多百姓自发的坐在祭坛前,诵经,看守这恶魔之神。 与祭坛情景相反的是此次疫症的隔离区,一条尖刺栅栏,将区域里的人与外面的人隔离了开来,栅栏外有百名兵士持刀枪把守。隔离区里黑压压一片,没有一点烛光。 忽然一声哨响,数十名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人从身后的林子里,大树上窜了出来,手持短刀,与把守的兵士们打了起来,显然这些夜行人的身手几位利索,不过几个来回,为首的兵士们便被打趴了下来。 后面的兵士再次涌了上来,此时刚刚还是黑压压一片的隔离区,点起了火把,一把,两把,随着火把数量越来越多,隔离区的病患们涌了出来,兵士们一时腹背受敌,招架不住,再加上对疫症的恐惧,纷纷惊叫着,丢掉手中的兵器,逃走了。 “现在怎么办?”隔离区的头目对为首的夜行人道。 “按计划,在祭坛那边制造混乱!切记莫伤了人!”为首的夜行人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茫茫夜色,不知道此举能不能顺利救出赛雅小姐。 隔离区的病患,原本就病得有些东倒西歪,再加上发着烧,又呕吐,浑身无力,能冲出来全是凭着一股子怨气,他们气愤莫那达等人几乎不给医治,便将他们投进了这隔离区中自生自灭。 现在他们配合着昆布等人,只是想反抗莫那达,同时给自己求一个医治的机会。毕竟谁也不愿意毫无还手之力的死去。 守在祭坛的那些百姓瞧着从远处涌来的病患,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病患眼眶发黑,眼神犀利,走起路来因浑身无力而绵软迟缓。这所有的一切凑在一起,不由得令人毛骨悚然。 “鬼啊!”百姓中不知是谁先回过了神,跑了起来。这一喊不要紧,其余的人看去,这大半夜也被吓得半死。 “快跑啊,患病的人跑出隔离区了!快跑啊!”有人认出了这正是隔离区关着的病人,可这似乎比鬼更令人害怕。 百姓啸叫着四散而逃。身着夜行衣的昆布等人瞅准了机会,从人群中一跃而出,直奔着捆着赛雅的柱子而去。 可眼看他们就要到达赛雅身边时,赛雅身后忽然冲出大队兵马,将昆布等人团团围住。莫那达从其中缓缓走出来。 冷笑着看着昆布身后的人,不屑一顾的说道:“你的演技实在太差了!我早就在这布好了陷阱等着你呢!大将军!” 可昆布身后的人仿佛没听到一般,并不理会莫那达。昆布一看眼前这情景,一咬牙,提刀冲到赛雅跟前,一刀划一下,捆着赛雅的绳子松了开来,昆布扶起意识涣散的赛雅,走回中间。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打算摘掉你脸上的布吗?”莫那达再次言语刺激昆布身后之人。 昆布扶着赛雅,确定了赛雅能不能走路之后,便将赛雅往身后一推,往前一站道:“你这阴险小人,有本事就放马过来吧!” 莫那达嘲讽的表情道:“就凭你?”说罢大手一挥,身后的兵士们便冲了上来。 此时昆布身后的兵士和病患一起涌了上来,将赛雅等人推向身后,一片混战。此时祭坛周围看不到半个老百姓,只有兵士和病患们的混战。 其他人护送者赛雅与人潮相向而行,很快躲进了林子里。 莫那达这边的兵士虽然人多,但是看到涌上来的病患还是不敢冲上前去,他们其中不少人见过这些病患发作时候的样子,他们害怕自己被传染上这可怕的疫症。只能挑着身着夜行衣的人下手。 而这一切给赛雅逃跑留足了宝贵的时间。一旁看着的莫那达很快发现兵士们与病患交手时,畏首畏尾,定是害怕这疫症。可是即便他知道这疫症实则并不会传染,却也不敢再这个时间揭露真相。 他只能安排一小队士兵,冲着赛雅他们逃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第二百六十六章 高人 莫那达是一个心里极度自负的人。他一方面利用赛雅,扰乱巴音,可另一方面他又想看到巴音失败,消沉的模样。所以他才会把赛雅绑在祭坛之上,故意让巴音着急,引他前来。 若是运气好,巴音亲自来营救,那么他便失信于百姓,自然失道寡助,届时莫那达只要稍微煽风点火,他便是整个山越的敌人,万劫不复。就算运气没那么好,巴音没来,那趁此机会,铲除几个巴音的心腹,也能断他一臂,等最后真正交锋的时候,他哪里还有对手。 但他没想到的是,巴音他们竟然不顾自身安慰,煽动疫症病人。埋伏在祭坛的兵士不是莫那达自己的亲兵,不会连命都不顾,这才导致赛雅趁乱逃走。 但莫那达反应很快,即刻便派了一队人马去追踪赛雅。夜行人带着赛雅穿梭在林间,赛雅体力不济,再加上盛夏,植物树木茂密,根本就跑不动,夜行人眼看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其中的头领果断下了命令,化整为零,其中两个身手好些的,带着赛雅沿着大路继续往前跑,剩下的则分散跑开,留下痕迹,迷惑对方。 巴音和九歌等人在军帐之内等着消息,现在整个山越的局势一片混乱,莫那达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他有五大氏族长老的支持,巴音虽与护卫大王的贡嘎一族关系不错,但没有大王的御令,打起来的话,未必有全胜的把握。 昆布迟迟没有回来,巴音知道必定是受到了莫那达的阻拦。这样的情况,他之前不是没有过准备,但是赛雅必须救回来,否则一旦开战,赛雅便会成为莫那达要挟他的砝码。 “将军,昆布将军和大祭司的人打了起来。”派去查探的探子回来禀报。 “赛雅呢?救出来了吗?”巴音声音都有些颤抖,昨日看到赛雅,已经奄奄一息了,若是今日再救不出来,恐有性命之忧。 “我远处观望了许久,没看到赛雅小姐,想来是昆布将军救出来了!”巴音听到这个消息,先是呼出一口气,紧接着心又提了起来,“既然救出来了,怎么还不回来!昆布呢?他怎么样了?” “大祭司提前埋伏在祭坛的兵士不少,昆布将军只能迎战!末将回来的时候,祭坛一片混乱,已经看不清昆布将军身在何处了!” “这个畜生!”巴音双手攥拳,脑海中的念头徘徊了一圈,他还是转身毅然拿起了配剑,“哈尼萨,点兵!”便要冲出大帐。 他的妹妹和部下都身陷险境,他如何能一人独享安宁呢。大不了和莫那达拼个鱼死网破。 此时站在军帐中的九歌,跑了几步,一把拉住了巴音的衣袖,巴音回头,有些愤懑的看着九歌,九歌眼中透着坚毅的目光,使劲儿摇了摇头。 “你想阻拦我?” 九歌点了点头。 巴音正在意气用事的兴头上,一把将九歌拽着他衣袖的手打开,用冷冷的语气道:“我妹妹不仅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救命恩人!现在时局如此,你拦着我,是当真不在乎她的性命吗?” 九歌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双手一顿比划,这才让巴音随她来到案几前。 九歌持笔写到:找人的事我和哈将军来,将军实在不宜露面,如若现在你出现在祭坛,就是公开与整个山越百姓为敌,这仗还没打,便要输了! 九歌写字的空档,巴音渐渐冷静了下来,再看到九歌的字条,心中知道刚刚曲解了九歌的意思,一时竟觉得很对不起她。 大将军,不能再拖了。下令吧!九歌写到。 巴音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消瘦的汉人女子,心中生出些许敬佩来,大难当头仍能保有冷静和理智,若是男儿身,那必定是封疆辟土的人物。 二话不说,巴音给九歌点了五百兵士按照探子的消息,搜查山林,哈尼萨带兵去支援昆布。 昆布乃是山越第一勇士,此时被莫那达的兵围住,虽然几经厮杀,却始终不得突围而出。 “莫那达,你欺骗民众,对这些病患下手,难道就不怕天神发怒吗?”昆布盯着不远处看着兵士们厮杀这些病患的莫那达嘶声力竭的喊道。 “哈哈哈”莫那达一愣,嘴角浮出笑意,笑意越来越夸张,“哈哈哈哈”最后变成了狂笑,从身边随从的身上抽出一把刀,猛然上前直直刺进了一个冲上来的病患的身体里,看着人软软的倒了下来,又一把推开他,病患的尸体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莫那达看着手中的剑,冷笑道:“我是天神派来的使者,这些人是触怒了天神,投靠了罪恶之神的人,我杀的理所当然!” 昆布瞧着眼前已经发狂的人,几乎不相信,这个众人信奉的大祭司,竟然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昆布看了看身后,倒了一地的病患,心中大痛,忽然一个不察,被人从背后刺了一刀。昆布扭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插在自己身上的刀,和身后那名不见经传的兵士,两眼开始发晕,身子踉踉跄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哈尼萨率兵赶了来,“住手!全部住手!” “怎么是你来了?你主子可真是绝情,放着好兄弟替他卖命,他居然躲在你们身后当缩头乌龟”莫那达啧啧几声,满是不屑的摇了摇头。 “大祭司此话何意?”哈尼萨冲上祭坛,将昆布等人护在身后,“大将军只是听闻祭坛处有病患暴乱,故遣我来查探!” “真是巧舌如簧啊,那你们又如何解释眼前的昆布将军偷偷放走了恶魔之神的宿主呢?尔等可知此举将会让山越将面临灭顶之灾!” “昆布将军不过是提前察觉到此处有病患暴动,前来查探而已。至于赛雅小姐,究竟是不是宿主,大祭司心里最清楚!现在病患发生暴乱,我家将军派我来,收拾残局,就不劳烦大祭司和几位部族长老的属兵了。” 莫那达有些沮丧,原本这是一个让巴音身败名裂的绝好机会,但似乎并不如他之前想的那般顺利。 他们不仅煽动了那些将死的病患闹事,让他原有的计划大打折扣,现在更是学会了睁着眼睛说瞎话,装傻充楞,他莫那达的拳头再硬,碰到了一团棉花,也实在发不上力。 他好奇原本连同巴音在内的这些将领们都是心直口快的爽利之人,何时竟成了滑不溜丢的泥鳅,让人无可奈何。难道巴音背后有高人指点? 哈尼萨眼角撇了一眼身侧的昆布,鲜血从捂着伤口的手中汩汩而出,明显昆布已经支撑不住了,再这么拖下去怕是要有性命之忧。 哈尼萨欠了欠身子,略有礼貌的对莫那达说道:“大祭司,今日全是一场误会,这些病患我的人会将他们带回隔离区,好生看管!哈尼萨告辞!”说罢,哈尼萨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便准备带着昆布离开。 “等等!”莫那达双手背着,向前跨了一步,拦在了哈尼萨身前。 第二百六十七章 出声 “现在恶魔之神的宿主跑了,怎么说这也是事关山越,我想无论如何大将军都要出一份力寻找吧?” 哈尼萨喘出一口气,连忙道:“自然是可以的。明日我家将军便派人搜索。” 说完,哈尼萨便转身准备带昆布离开。 “看来哈将军是真的很着急啊!”莫那达并没有让路的打算。 哈尼萨忍着心中的不耐烦,耐着性子问道:“大祭司可还有什么事吗?” 莫那达一脸狡诈的看着哈尼萨,眼睛微微眯成一线,一道犀利的目光从其中射出,“大将军该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这些病患吧?他们刚刚可是谋乱,谋乱啊!” 这莫那达实在是可恶,眼看自己的计谋无能得逞,不过些许时间,便转念想到了这釜底抽薪之计。 虽然莫那达不清楚,巴音到底是许了什么好处给这些病患,让他们甘心情愿替他卖命,但这并不妨碍他利用这个机会。 如若巴音惩罚了全部的病患,那么他定是背离了他们之间的盟约,到时将消息传出去,这些病患的家人朋友就是他巴音的敌人。如若巴音为了信守承诺,不处罚这些病患,那么他到时便可以散播消息,巴音与病患同谋,意欲谋夺政权,陷山越于死生之地。 莫那达对于自己刚刚想到的这二难计谋,心生得意。斗倒了巴音,这山越自然归他大权独揽。 哈尼萨也不由得呼出一口冷气,不过他倒不是害怕莫那达刚刚提出的要求,而是惊讶于临行前,九歌给他出的主意。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竟然将莫那达的心思摸的一清二楚。 说什么话,做什么反应,似乎都在她的意料之中。这样的人,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哑巴侍女吗? 莫那达见哈尼萨神情呆滞,若有所思,以为他的计策得逞了,便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哈尼萨的表情变化,享受着作为一个猎人的乐趣。 却不想哈尼萨缓过神来,接话道:“大祭司此话说的有理,只是这病患人数众多,总有一个组织者,而且他们带着赛雅小姐还没找到,这恶魔之神恐怕还会继续危害山越百姓。我这就回去,回禀大将军,让他挨个审问,定找出赛雅小姐的下落。” 哈尼萨这回复看似无懈可击,莫那达沉默了半晌,也想不出一个说不的理由。但莫那达听得出来,这哈尼萨这般说,就是想拖延时间。 他又何尝不是呢?既能转移巴音的注意力,又能陷他于不意,虽然与他之前想的不同,但差别并不大。如此这般甚至比他之前的计谋更好。莫那达想了想,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了通路。 哈尼萨点了点头,道了谢!便带着昆布火急火燎的赶回军帐。 这边哈尼萨与莫那达一顿虚与委蛇,那边九歌和其他人进入林子连夜搜寻赛雅的下落。 很快天边便泛起了鱼肚白,九歌他们按照赛雅他们可能逃跑的路线,找了一路。依旧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就连莫那达派来追杀赛雅的人也没有见到。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他们终于在林子的深处发现了踪迹。这是一片被压到的灌木丛,依着压到的痕迹和力度看,这里刚刚应该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打斗。 果不其然,经过众人的搜寻,在不远处的一处丛中,他们发现了血迹。九歌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众人寻着血迹的方向走去,大约走了五六百米的样子,忽然前方的灌木丛中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 领队的将领一个手势,众人立即呈备战姿势,猫着腰蹑手蹑脚的追了过去。 “聂雨?”领队认出了血泊中的人,显然这是巴音的手下。 “快,快去救赛雅小姐!”聂雨伸出染血的手指,指着身后的方向,再也说不出一句多余的话。 众人一听再也不敢耽搁,拿出兵器便冲了上去。九歌随着几位弓箭手一起,跟在领队先锋的身后。 冲出去几百米之后,忽然林子里死一般的寂静,领队先锋机敏的察觉到了异样,抬手示意众人停下,就在此刻,林子上方俯冲下十几人,持剑便刺,与此同时,旁边的树林中,亦冲出来十几人,身着军服,却各个身手不凡。 领队先锋率众人即刻迎战,一时间刀剑碰撞的声音,厮喊声此起彼伏。 手无寸铁的九歌并没有选择找一个妥帖的地方躲起来,她心中惦记着赛雅,看敌方这般阵势,实在不知道赛雅还能坚持多久。 九歌示意自己身后的几位弓箭手跟着她,突围继续前行。此刻已经能够看到逃窜和追捕的痕迹。九歌等人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记不清追了多远,就在九歌停下来打量周围痕迹的时候,忽然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是赛雅!九歌大喜。赛雅似乎也看到了九歌,转换了方向朝着九歌这边跑来。奈何她的体力实在不济,说是跑,其实是踉踉跄跄的前行而已。 九歌机警的环顾四周,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赛雅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林中的枝丫勾破,身上能够看到血迹,而就在全力奔跑的赛雅身后,是两个举箭瞄准她的兵士。 此刻兵士的弓已经拉满,箭在弦上,随时可能射出。九歌身后的弓箭手,即刻搭弓射箭,显然拉弓的声音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嗖的一声,箭在九歌惊惧的神情中脱手而出。 “赛雅,趴下!”千钧一发之际,九歌高声大喊。赛雅抬头看向九歌,在同样惊惧的眼神中缓缓倒了下去。 …… 铁娘离开了益州王府,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她只是下意识的不想看到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九歌甚于自己生命的云礼,迎娶别的女子。即便九歌已经不再这世上了。 她辗转多地,最终不知不觉回到了忆汐宫。铁娘自己冷笑一声,伴着两行清泪,道“原来我竟是个无家可归之人!” 见到琴宏的那一刹那,铁娘心中的委屈这才爆发出来。哭得直不起身来。 这一下倒是把琴宏吓了一跳。 第二百六十八章 出声 “铁娘,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回来了?”琴宏看着蹲在地上抽泣不已的铁娘。连忙几个大步上前,凑近了问道。 铁娘抬起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看了一眼琴宏,便又将头埋在了身体里,抽泣不已。 琴宏有些手足无措,寻思再三,还是把手放在了铁娘的背上,一下一下拍打着安慰她。“没事,没事!有话好好说!什么都能解决!” 听到琴宏这话,铁娘抬起婆娑的泪眼,满心期待的问道:“人死了呢?还能活过来吗?!” 琴宏这才察觉到,该是出了大问题,这才焦急的问道:“谁死了?谁要活过来!”他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双手紧紧抓住铁娘的双肩,催问道。 “是九歌,九歌她……”铁娘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曾经答应过九歌要护她周全的,但是每次遇险,却都是九歌再救她。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谁死了?”琴宏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双手紧紧握住铁娘的双肩,用力的摇晃着,连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心碎的气息,他多么想听到铁娘说,这不是真的,不是。 “九歌,九歌死了!”铁娘抬起哭的通红的脸,一把将琴宏抓住她肩膀的手打掉,几乎是嘶吼一般。 “她就这样离开了我!”铁娘抽泣的不能自已。 “什么!”琴宏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难怪这几个月,九歌没有再写信询问过消息。想起那日的离别,竟是生命的最后一面,琴宏的胸口剧痛传来。 …… 过了许久,赛雅才悠悠的转醒过来。她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猎人打猎时歇脚的屋子,干净整洁,她用手使劲儿拍了拍头,似是想起了什么般,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对,她看到,不,她听到九歌在喊她。九歌竟然会说话,那么之前,她是骗了大家吗?想到这里,赛雅脑瓜一阵剧痛。 此时九歌推门而入,看到这番情景,只能上前轻轻拉开赛雅的手,手指肚轻轻按了上去。 “你究竟是谁?”赛雅一把抓起九歌手,强迫九歌盯着自己怒目而视的双眼。 九歌没有吭声,一怔一怔的看着赛雅。赛雅冷笑一声,叹道:“我还要谢谢你出声救我呢!牧云,不,不对,这个名字恐怕也是假的吧!” 九歌见终是瞒不下去了,便张口道:“我叫九歌,来自益州王府听竹院,我没有恶意的,赛雅,你相信我,我没有恶意!” 正在此时,小木屋的门被一脚大力踢开,九歌转头,门口站着怒不可遏的巴音,“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九歌有些惊慌的站起身来,心中充满愧疚,但又不知究竟该如何解释才能让对方相信自己真的没有恶意,只能吱吱呜呜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到底是谁?来我山越有何目的?”巴音此时已经怒不可遏,上前一把抓住九歌的衣领,像是拎小鸡一般,将九歌就这么从地上拎了起来。 九歌喉咙被扼,一时呼吸困难了起来,双手抓着巴音的手臂,不停的拍打,双脚不住的挣扎,脸色已经憋成了猪肝色,但是巴音没有放手的意思,他心里气愤的往最坏的地方揣测,眼前他所遇到的连番困境,说不定都是这个女人私下里搞的鬼。 赛雅看着挣扎不已的九歌,跪起来,伸手拽了拽巴音的衣袖,“大哥,大哥!她呼吸不上来了!大哥!” 赛雅这一连串的呼喊,才将巴音从愤怒旋涡中拉了出来。巴音手一松,没给九歌缓和解释的机会,便对着身后跟着的侍卫道:“把这个女人给我抓回去,好生看管!”九歌便被拉了出去。 巴音蹲下来,看着赛雅身上被枝丫划伤的脾气,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哥哥还有要紧的事儿要做,你先在这里呆几天。我留了几个身手不错的侍卫给你!照顾好自己!” 赛雅知道此时情况危急,一改往日撒娇泼辣的作风,面色严肃的对巴音道:“大哥,那个九歌几次救我不假,未必就是细作,千万要打探清楚,莫要冤枉了好人!” 巴音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好生将养着!等着哥哥的消息!”说罢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直到第二日傍晚,莫那达派出去的人才回来零星几个,“赛雅呢?”莫那达有些生气,这些人,平日里说起来都是武林高手,这一打起来,就漏了底,不堪一击。 “原本就要抓住她了!可不知从哪里冒出许多兵士,我们力战了许久,实在扛不住了,这才退了回来!” “来人,跟我走!”莫那达一脸追责的神情,怒气冲冲的便带了不少兵马,来到了巴音的军帐外。 “大祭司,大祭司,您不能进去,不能……”军帐外的侍卫,试图拦下擅闯军帐的莫那达。 莫那达神情不屑的从身上掏出一块令牌,在众侍卫们面前晃了一圈,众侍卫放下兵器,跪地恭迎。那是大王的贴身令牌。 莫那达冲进军帐,身后跟着的兵士随即四散开来,一顿翻腾。却没有找到赛雅以及和赛雅有关系的东西。 倒是军帐后侧的大柱子上,绑着一位姑娘。 “你是谁?为何被绑在这里?”这姑娘看着眼生,瞧穿戴和肤色,实在不像是山越人,莫那达一时间来了兴致。 “大祭司擅闯我军帐,所谓何事啊?”巴音从帐外进来,便走边说,言语间透露着凶狠。 “哦,我在搜查犯了事的山越人!”莫那达原本以为,巴音救出赛雅后,定不会让她回到自己的大帐之中等着他上门抓人,而是会将其安置在更为安全一些的军帐之内,如此即可以得到医治,也并不引人注目。 可这搜查了一圈,竟是半点痕迹都没有。莫那达心中怎么可能好受。这个巴音平日里不像是一个会揣测人心之人,为何这几日的几件事,恰好像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呢。 莫那达不禁将眼神看向一旁柱子上绑着的九歌,“难道和她有关系?!” 第二百六十九章 信使 巴音瞧着莫那达不说话,一脸阴鸷的看着九歌,连忙没好气的道:“大祭司,擅闯大将军军帐是何罪,祭司大人应该清楚吧!” 这一切就连今日莫那达会闯军帐搜人都在九歌的意料之中,巴音有些矛盾的看了一眼被绑着的九歌,心生迟疑。 莫那达没找到赛雅,有些尴尬,但他并不害怕,现在所有的事情虽有变数,但大体还是在他掌控之中,只要再给他几日时间,待兵力和兵器准备完毕,便是他覆手为雨之时。 而现在不过是做场戏,扰乱巴音的视线而已,实在没必要彻底激怒他。于是莫那达转脸浮起笑意,带着夸张的讨好表情道:“大将军莫怒莫怒,我也是奉了大王的御令,毕竟丢了罪恶之神的宿主可是事关整个山越啊!大将军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不配合在下吧?” 巴音眼下最重要的事自然也不是在这里与莫那达虚与委蛇,实在也懒得和他纠缠,便挥了挥道:“若是大祭司没事,就请回吧,本将军累了!” “哦?”莫那达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捆着的九歌,显然心中有了另外一种想法,一脸轻浮的笑道:“没想到大将军居然好这口,那我便不打扰了,告辞,告辞!”欠了欠身子,转身便出了大帐。 巴音瞧着莫那达那一脸坏笑,知他想歪了,却也懒得指正他,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实在不愿陪着莫那达在这里演戏。 稍等了片刻,确定莫那达走远后。巴音走到九歌面前,捏起九歌的双颊,深邃的眼神仿佛想要把九歌看穿。“你到底是谁?想方设法留在山越又有什么目的?” 九歌吃痛,连眼神里透露着难受,倔强的摇了摇头。巴音瞧着九歌这幅模样,心里一时不忍,放开了她。 这段时间,九歌为他们所做的,巴音不是没有看在眼里,可就在他一点一点放下对九歌的猜疑,真心接受她的时候,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处处透露着神秘的女人一切都是谎言,他如何能不气。 “对不起,巴音将军,不论我隐藏了多少事,但我真的没有丝毫要害赛雅,害您,害山越!”九歌知道,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如何粉碎莫那达的阴谋才是最重要最关键的。 “那你说,你是谁,为何会来我山越!”巴音看着九歌诚恳的眼神,心软了下来,问出了那个盘桓在心中已久的问题。 “我叫九歌,牧云是化名。确实是个侍女,不过……”九歌停顿了片刻,她知道接下来的话只要她说出口,定会惹怒巴音,但是事已至此,她不愿意也不能再说假话了。“不过,我是益州王府听竹院季云礼的侍女。” “听竹公子的侍女?”巴音的言语中满含怒气,“呵呵,你这个细作!来人,来人……”巴音果然火冒三丈,眼前这个女子是益州王室的侍从,可笑的是他刚刚竟然还动了恻隐之心,为她开脱。想到这里,更是怒从中来。难怪这女子来后,山越便没了安宁,这一切都是益州王室的计谋。 巴音此刻心中笃定九歌定是细作无疑。如此便能解释为何她来了之后,原本平静的山越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这一切都是益州王的阴谋。 巴音怒气冲冲的一拳砸在柱子上,恶狠狠的看着九歌,一想到自己和赛雅被这么个女子玩弄于股掌之中,巴音心中的怨气便升腾而出,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心中自责,山越今日之乱,全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 帐外的兵士闻声冲了进来,“把这个细作给我拖出了砍了”巴音咬着后牙狠狠说道。 “是”兵士们听令,便上来解九歌身上的绳子。 九歌大呼,“巴音将军,我不是细作,真的不是!我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但我被人追杀是真,在隋柳镇成为通缉犯也是真,我是误入尺素山的,并不知道山里是山越,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细作,真的不是!” 兵士们拉扯九歌,九歌奋力挣扎,兵士们见状,看了一眼一旁脸色铁青的巴音,巴音没有说话,兵士们一狠心,将九歌的双臂向后一扭,九歌吃痛,跪倒在地。兵士们趁机压住了九歌,而后将其提了起来,向帐外走去。 “将军,将军,我真的不是细作,你可以去查,可以去查的呀,将军,我绝对没有害大家的心,你们救了我,我感谢还来不及,怎么会害你们呢!将军!”九歌几乎声音哽咽,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头顶,怎么可能不害怕,九歌尽全力的呐喊着,声嘶力竭。 “报,将军……” 就在九歌将要被拖出军帐的时候,门外响起急报。被九歌喊得心烦意乱的巴音,没了好脾气,怒吼“慌慌张张,什么事!” “将军,之前派出去送信的人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人!” 之前送信?气头上的巴音一时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派出过这样的人。他轻轻的闭上眼睛,忽然灵台一阵清明,那不就是九歌之前派出去,寻求疫症解药的信使嘛! 巴音连忙道:“回来了?快带来见我!”巴音并不糊涂,现在山越的百姓之所以如此信任莫那达乃是因为这场突入起来的疫症。解决了这场疫症,便是攻克了莫那达计谋中最重要的一环。 就在巴音思绪飞扬的时候,前些日子派出去的信使带着来人进了大帐。 “参加大将军!”信使跪地行礼。但那来人却不跪,四下探究的张望,似是在寻找什么。 信使见巴音眼神如炬的盯着自己身旁这不讲规矩的人,连忙伸手拽了拽对方的衣摆,使了个眼色。 但那来人却仿佛视若不见一般,张口便问:“九歌呢?她在哪?” 巴音对眼前这个有些嚣张的人有些气愤,回怼了一句道:“想知道她在哪儿?那就先说说你是谁?” “不是你们请我来治病的吗?反倒问起我是谁来了!”来人挺直腰杆往帐中一立,细看确实有些仙风道骨。 第二百七十章 逃生 巴音看着眼前这位泼皮无赖,意识到九歌不能问斩。连忙使了个眼色,对侍从小声安排到,把九歌押回来。 传令的侍从赶到时,九歌正被按在断头台上。问着断头台上隐隐泛出的血腥气,九歌胃中阵阵作呕。巨大的恐慌感袭上她的心头,她心里暗自嘲笑自己,“九歌啊九歌,那么多危急关头你都经历过了,居然还怕砍头!不过一死,没什么大不了的,死后应该可以见到爹爹娘亲还有大哥了吧!” 可当九歌想起云礼之时,心被揪紧,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呐喊到:“公子,忘了我吧!好好为天下苍生做些事情!歌儿会祝福你的!” 就在刽子手举起手中的刀时,传令侍从赶了来,“刀下留人!” …… 直到九歌被重新带进大帐,头脑中还是闷闷的,她还没有从刚刚那场死里逃生的场景中跳出来。直到被一双强有力的双臂揽入怀中,熟悉的声音传来,“九歌,你没事太好了!” 九歌惊讶的抬起头,“易真?” 易真替九歌将耳鬓的头发理好,一脸宠溺的说道:“是我!” “你怎么亲自来了?” “你信上说的不清楚,又带来了些毒样,我实在担心,只能跟着这信使跑一趟喽!” “你,你不怪我了?”九歌至今仍能回想起易真摔门而去的场景,没能求得易真的原谅,是她心中一直的痛。 “我只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而已,不是生你的气,我知道你说的都对。若是师傅在世,也一定会支持你的!” 九歌此时破涕而笑,原来放下了心结的感觉这么好。 此时一直在旁边冷眼观望的巴音冷哼了一声,打破了宁静,“二位若是叙旧叙完了,能不能说说时疫之事?” 巴音这么一说,九歌顿时想了起来,对啊,这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对了,你确定这里的疫症是毒?” 易真郑重的点了点头,“虽然确定是毒,但想要解毒还是要查看病患情况,望闻问切才能配置出有效的解药。这也是我为什么非来不可的原因。” 九歌点了点头,在治病救人这件事上,她对易真无比信任。 “说了半天,这位朋友究竟是何来历?可否坦诚以告,毕竟这事关山越百姓的性命,我不能草率!” “对对对,是九歌思虑不周。这位乃是天一局掌门易真!”说罢,九歌转身对易真道:“这位是山越的大将军巴音。现在情况有些复杂,而且百姓的时疫已经有逐渐扩大的趋势,具体的情况我稍后和你说!” “天一局?”巴音不禁愣住了,饶是山越人久居山林之中,亦是听说过天一局的威名的。 “正是!”易真虽不喜欢这位将军,但他将当年师傅教导他的医者守则记得清楚,遇到病患,全力医治。 巴音惊喜的连忙从案桌旁起身,走到易真旁边,行了山越的大礼,“易掌门,我山越百姓的性命便依仗您了!” “好说!”易真冷着脸回了一句,便将目光转向九歌,“九歌,现在就去看看病患吧!” “这……”九歌有些犹豫,巴音似乎并没有原谅自己,她也不知道究竟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再同巴音和赛雅讲话。 “你先去医治时疫!至于你是不是细作,等时疫过后再议!”巴音知道九歌的顾虑是什么,这丫头聪明至极,这是才问自己要免死金牌啊。 “细作?”易真吃惊的转头看向九歌,“这些人冤枉你是细作,你还这么帮他们啊?” “易真,救人要紧,再说,我确实是骗了他们!”九歌下意识的咬紧了下嘴唇,低下了头。 “就算我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也能肯定你绝不是细作,这就叫信任!你如此帮他们,他们却毫不信任你,不过只是利用你达成目的,这样的人你还帮他们做什么!”易真生气的指着巴音,他最不喜欢的就是九歌现在这幅模样,无限度的牺牲自己。 九歌看着愤怒的易真,一时手足无措,她既不能完全撇清自己是细作的嫌疑,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山越的百姓没人医治。 “大将军,能麻烦你出去一趟吗?”九歌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巴音,想要化解两个人的争锋相对,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分开。 巴音听罢呼出一口气,起身走了出去。 其实巴音知道九歌要如何劝说易真,留不留下来听,无所谓。他心底里最犹豫的部分被易真这一顿折腾搅和的更加明显和真切。九歌到山越之后,为他们所做的事情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这样的姑娘即便真的是细作,他也着实恨不起来。 想到刚刚差点砍了九歌的脑袋,铸成大错,巴音的心不由得慢了一拍,暗暗告诫自己切莫再冲动,铸成无法挽回的大错。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九歌便带着易真走出了军帐。瞧着二人的面色,想来九歌定是劝说成功了。 “大将军,我们需要到隔离区去,接触病患,这样才能最终确诊。可是昨夜刚刚大闹了一场,我担心那莫那达会派兵守在那里。我们……” 的确,昨夜的事情发生后,虽然疫症患者被重新赶回了隔离区,但莫那达明显有了防范,不仅安排了重兵把守,还添加了巡逻兵来回巡视。想要带两个不会功夫的人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就装成病患呗,不是发病了都要被送进去吗?”易真昂着脖子没好气的说道。 “对啊,患病了就可以进去了!”九歌一拳打在易真的肩膀处,“还是你鬼主意多!” 易真有些不好意思的瞅了瞅巴音,一脸傲娇的道:“我是为了这里的百姓,其他的乱七八糟我可不参与!” “是是是,你最是济世为怀了!”九歌转脸对巴音道:“将军,还请代为安排,我和易真收拾收拾就进去。” “你也去?”巴音不可思议的看着九歌,对这个女人又多了些好奇。 九歌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我比较了解这里的情况,还能给易真打下手,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退步 乔装好的九歌和易真是被人用推车推进隔离区的。看守的兵士虽然奉了明令详查,但是人也不会真的冒着生命危险仔细查验,守卫翻腾了一番,发现推车上是两个奄奄一息之人,连忙用手掩住口鼻,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快进去吧!都病成这个样子了,怎么才送来!” 九歌和易真就像垃圾一样,被推倒在地,直到推车人走远后,二人这才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 易真用手抹了一把脸,一脸嫌弃,“这次真是豁了出去,亏你能想出来用牛粪易容,差点没把我熏死!” “那还不是为了装的像一些啊!”九歌捏着自己的鼻子,催促到:“赶紧找个地方洗洗脸吧!要晕过去了!” 二人这才偷悄的往隔离区深处走去。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浓雾正在散去,整个隔离区仿佛是那世外仙境一般,没有人气,冷冷冰冰的。 九歌和易真在遇到的第一间屋外找到了一个大水缸,二人一顿刷洗后,终于不再需要大口呼吸空气了,人也爽利了一些。 “九歌,这屋子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啊!” “你来之前,这些病患刚刚和大祭司的人冲突过,死伤不少,这里恐怕空出不少地方。” 忽然九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你能确定是中毒吗?” 易真一边解开外面破烂的衣衫和腰带,拿出裹在其中的银针和药包,一边点点头,道:“确是毒物无疑,但至于发病原因,还是要详查问诊才能确定!” 整顿停当之后,九歌和易真相伴向隔离区的中心走去。 …… 季云信这边调兵换防的事进行的是如火如荼。自从王上将这件大事全权交给他负责之后,德勤院的门槛都要被踏烂了。谁能想得到当年被季云礼和季云康压的死死的老二,会有如今这番天地。 水涨船高,季云信的几位夫人自然也变成了乌苏城里名人贵妇争相巴结的人物,各种游园会,球会一天天的不重样。就连院里的侍从现在在益王府里走路说话都硬气的很,新上任的王府总管虽不敢明着巴结,但送到德勤院的东西一应都是最快最好的。 德勤院的人彻底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季云信似乎对眼前的这一切浮华有些厌倦。他时常与上门讨好的人保持距离,减少不必要的应酬,整日里自己抱着书躲在一旁。 “王强,把近日里收的礼列个单子,着院里的人挨家退回去!” “公子!他们送这些个礼来,又不是求您办事,退回去,多不给人留面子啊!”王强倒不是嫌退回去繁琐,就是想不明白自己公子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不过是接了个差事,他们便这般张扬。若是被父王听了去,知我拉帮结派,到时候我在朝堂之上所说便会被冠以立场,若因此引得父王猜忌实在得不偿失。”季云信一脸严肃的说道。 “公子难道对储位就一点想法没有吗?”王强瞧着自家公子这一副不争不抢的模样,实在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季云信笑兮兮的站起身来,拿着手中的书敲打了一下王强的头,“好事并不全摆在明面上!” 王强揉了揉脑袋,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又好像说不大通。 季云信来到山涛寝室的门口,敲了敲门,获准许后,推门而入。 山涛原本伏案在写着什么,见是季云信进来了,连忙起身,躬身作揖道:“公子怎么来我这了?可是有事?” 季云信淡淡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安排王强做点事,他总叽叽歪歪问个不停。我嫌烦便躲了出来!另外……” 山涛瞧着季云信这模样,主动说道:“公子可是为了裴将军的事而来?” 季云信连忙躬身回礼道:“先生慧眼!确实事关裴将军。” 山涛连忙让了让,二人围炉而坐。山涛拿起舀子乘了一碗茶汤给季云信,“不知公子可详说?” 季云信端着茶汤,没有喝,眉头皱了起来,有些忧虑道:“之前的兵力安排,父王虽是提了很多意见,但能看出来是真心赞成的。唯有裴将军一事,父王犹犹豫豫的嘴上虽说好,却又迟迟不肯下文。我又不好总是催促,现如今事情一拖再拖,打乱了我的全盘布局。” “王上是否对裴将军有所不满呢?” 季云信摇了摇头,“裴将军在众将军中,原本能力就不是最强的,被封大将军就是为了安抚朝中裴老将军的嫡系,安抚人心。若说不满,倒也不至于。” 忽然间山涛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最近三公子有何动静?” 季云信摇了摇头,“还如往常一样,每日在后堂听政。不过最近老三结交朝堂人士倒是颇为积极,听说听竹院现在俨然已经变成了会馆。”不得不说,季云信最后这句话带有贬义。 “除了三公子,老夫在想,如果不是他人人为干涉,会不会是王上担心裴愿一到西境便会尽全力为老将军报仇啊?” “裴愿确实有些年轻力盛,但几位大将军势力稳固,想要与我一心,实不可能!” “既然如此,公子不妨试试主动坦诚,向王上阐明令裴愿坐镇西境的弊端,引王上做出决断。如若王上打心里便觉得裴将军这个职位是个养闲的虚职,那我们也不必在此人身上花费太多精力!” 有的时候退一步不仅海阔天空,还会柳暗花明,山涛一番话,打开了季云信的思路,是啊,为何不以退为进呢!“先生实乃智者,云信受教!”季云信说罢便躬身欲作揖,被山涛一把拦住,“公子,使不得啊!” “先生屡次替云信出谋,这一拜先生受的!”季云信执意要行礼拜谢,山涛双手拦着,二人一番推拒。 就在二人互相推拒之时,王强找了进来,“哎呦,公子,可算找到你了!” 季云信瞅着王强急冲冲的样子,打趣道:“怎么?还个礼,都还不清啊?” 王强有些嗔怒的瞥了一眼季云信,“公子,是银雪回来了!” “银雪?”季云信心里泛起涟漪,半个月前派出银雪,今天回来,想来定是带回了什么消息。 第二百七十二章 誓言 银雪山涛是知道的,只是平日里这银雪仗着武功高强,有些神出鬼没,时常见不到人,听王强说,这银雪是个武痴,若是公子这边没有要紧的事,他便到各武学门派的地盘讨教切磋。 山涛纳闷,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季云信将银雪招回来。瞧着刚刚季云信急匆匆的往回赶,都忘了与自己招呼一声,山涛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叹道:“莫不要再是因为那九歌才好!”自己这个主子,一向遇事沉着,又静的下来,为数不多的几次失态,都是因为一个人,九歌! …… 季云信见到银雪,还未落座,张口便问:“怎么样,可有消息?” 银雪立于院中,身型挺拔,身着一身轻纱白衣,身侧仗青龙剑,一派江湖之士的装扮,“回侯爷,九歌小姐仍下落不明。不过属下倒是找到了这个!” 银雪话不多,不过转而从身上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递了过去。 季云信看了几眼,脸色越来越不好,把纸团了一团,凶狠的问道:“这是谁张贴的?” 银雪依旧面无表情,一字一顿的道:“这是属下偶然捡到的,依据纸张折损的程度,大概也就是一个月之前的事,那个时候能够下次命令的应该是暂代镇守的王贞。” 银雪言简意赅陈述事实和推断,没有加入自己的情绪和推断,这也是季云信喜欢他,把他作为保命符的原因。 “不,不可能,王贞他不认识九歌,如何会下这通缉令!更别提他还只是个暂代镇守!”季云信皱着眉头,越想越觉得九歌的失踪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需要属下去查查这个王贞吗?”银雪问道。 季云信沉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想尽办法找到九歌。” 银雪得令,不过躬身作揖后,干净利落的转身就走。 季云信看着手中被自己揉成皱皱巴巴的纸张,默不作声的沉思了好久,九歌虽然才思敏捷,但是她最多不过是辅助云礼,不可能会有如此仇人,不顾一切,定要置她于死地。 季云信思寻了很久,才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有一个人,很可疑。季云信本能的不愿意相信,这件事真的是他所为。 …… 在忆汐宫里,大半个月过去了,任由铁娘如何笃定的说九歌已经去世了。琴宏就是不信。 “你近日急着安排忆汐宫一应大小事宜,是不是想出去找九歌?”这已经不是铁娘第一次这么问了,前几次,琴宏都是低头闷不做声。 铁娘有些急了,怒喊到“九歌的坟头就在隋柳镇,不信你可以去看!” “我不相信那里面埋得是她!”琴宏说话的时候,手都没停,眼都没抬一下。 “你大可以安排忆汐宫在各处的细作打探啊!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出去呢?忆汐宫没有你坐镇,你真的觉得可以吗?” 说到这里,琴宏的手停了下来,他不是没想过出动细作打探。但他打心里,将寻找九歌这件事当做了大海捞针的私事。 “他们没见过九歌!”琴宏只淡淡的回了一句,“也不应该牵扯进其中。这与他们的任务不符!” “那就派出狼卫,或者,或者通知柳大哥,他们马帮行走天下,找人总比你一个人出去的强吧!” “柳帮主不知道吗?”琴宏猛地抬起头来,他一直以为九歌若是不见了,季云礼第一个通知的应该就是柳若寒。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三公子忙着大婚,似乎早就将九歌抛在脑后了!”铁娘说到此处,眼眶泛了红,她替九歌不值。再怎么说爱你的男人,一转眼便娶了别的女人,幸好,幸好九歌不用亲眼目睹这一切。 “季云礼的薄情真是像极了他的父亲!”当年季子青的事情,琴宏是知道的,此时更是心疼那个放弃了宫主之位,一门心思扑在了季云礼身上的傻瓜。 “琴宏”铁娘走到琴宏身边,压抑着深情道:“有你坐镇的忆汐宫,才是九歌的。若是有朝一日,九歌回来了,却发现忆汐宫物是人非了,心中该是何等心痛。” 铁娘这话没错,且不论九歌究竟是生是死,琴宏一走,忆汐宫无人坐镇,时间一久必定大乱,这绝对是九歌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铁娘这句话说到了琴宏的心坎里,他痛苦异常的将头埋进臂弯里,他就是怕,怕九歌回来,他不在。更怕没了这忆汐宫,九歌终会变成记忆海洋中的一滴水。 铁娘见到琴宏痛苦不已的模样,心中的疼痛更甚。她轻轻的抚摸着琴宏的头,想带给他一丝安慰。琴宏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瞪着通红的双眼,抬头看向铁娘…… “三年,通知柳帮主的人先找她三年,若是三年后还是没有九歌的消息,到时候你走,我绝不拦着你!”铁娘继续道:“三年培养出一个能够像你一样守护九歌信念的人!” 琴宏没有说话,抬头看向远处正在训练的新人们,眼神变得凝重而深沉。 此时的柳若寒正侧卧在榻上,手里捻着一颗葡萄,嘴里碎碎念到:“我这妹子走了也不少时间了,怎么彻底连个信都没有,该不是有什么事吧!” 没多久,一封柳帮主亲启的信函,便落到了柳若寒的书桌上。 啪,柳若寒看完信,一掌拍到案几之上,一向阴柔的他,从未如此震怒过。“我就说那个小白脸靠不住!来人,备马!” 琴宏信里来龙去脉讲的清楚,柳若寒并没有绕路益州去找季云礼算账,他知道当务之急是确定九歌的生死。结拜时所说的誓言言犹在耳,柳若寒忍着心痛和愤怒,当下率人便出发去了隋柳镇。 生,走遍天涯也要找到她。若是真的身陨,他也要让世人知道,他柳若寒的妹子,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 …… 九歌和易真几经弯绕,终于找到了躲在一处断壁残垣处的病患们,这些病患见着健健康康的九歌和易真,脸上并没有浮现出九歌意料之中的惊喜之色,而是惊吓,他们惊叫着往后面躲去。 第二百七十三章 能治 “他们应该是将我们认成了莫那达的人!” 九歌一边说,一边凑上去,摇着双手道:“大家不要害怕,我是大将军派来给你们治病的。” 那些病患一听到大将军三个字,忽然骚乱了起来,他们的眼神中透露着记恨和凶狠,让九歌和易真不敢再轻易靠近。 一个双眼发黑,身上的衣衫已经破烂到遮不住身体的壮汉从后面起身走了出来,双手叉腰,“大将军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答应我们的事一件都没做到,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你们还来干什么?” “我是来给大家治病的!”易真瞧着壮汉凶狠的模样,一把把想冲上前的九歌揽了回来。 “就你?”众人一听治病,骚乱更甚了。壮汉道:“说吧,条件呢?别再拿我们当傻子了!” “你们真的误会了,我们就是单纯的来给大家治病的,什么都不要!”九歌在易真身后大喊道“昨夜之事情非得已,大将军绝对没有要背弃大家之意。时间不多了,谁愿意让我们先看看?” 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动,这些日子他们被虚假的希望折磨的够惨了,昨夜好多病患身死不说,他们这些活着的也被莫那达驱赶鞭笞,大将军曾经的承诺仿佛也遥遥无期,难怪这些人心如死灰。 “我是医者,你们身上的并不是疫症,而是毒,我现在要弄清楚这毒究竟是如何发作,行经如何,才能给大家调配解药!”易真即便对昨日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可也能感知九歌他们似乎很是着急。 易真的话让原本就有些骚乱的病患们,更加骚动不已。忽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站起来道:“我老了,活不了几天了!就让我来替大家试药吧!” 说罢,老者转身对大家喊道:“他们两个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偷偷摸摸的进来,若真的是为我们治病的,那便真的是萨克鲁听到了我们的呼喊,派来的使者。” 此时人群中再无一人发声,大家目送着老者坦然的走到易真面前,“怎么治,需要我做什么?” 易真看着老者,心中满是敬畏,“老先生,放心,我一定能医得好你!” 易真和九歌找了一处偏僻一些的帐篷,坐定。此时天已经大亮,阳光刺眼,但再次被生的希望点燃的病患们,并没有离去,除了几位身强体壮一些的去四周放哨外,帐篷里外全部挤满了人。 易真并没有像寻常医者一样切脉,而是用手指肚在老者身上的大穴游走,边走边按,而后用银针从老者的大穴下针,几经捻抹,最后提针,随针一起被提出来的,还有些黑黑的粘稠物,易真轻轻将变黑的针拿到鼻下闻了一闻,眉头紧皱,仿佛不确定般叹道:“他们竟然敢将蝶吻下在人身上!” 老者似乎看出来他眼前这个人年纪虽轻,但一招一式都老练至极,绝非平庸之辈。“大夫,能治吗?”老者心里斟酌再三还是问出了口。 “能治!”易真一口断言,“不过解药却不容易提炼。”众人刚刚燃起的希望,一瞬间又被扑灭了。 此时帐篷中的人已经开始有人往外走了,“唉,就知道又是空欢喜一场!” 更有些妇人开始嘤嘤哭泣了起来。一次又一次希望的破灭,对这些眼看着便不行了的病患来说,实在无异于用刀一刀刀将他们凌迟。 易真看着纷纷往外走的病患,忽然大声道:“难提炼也能提炼啊!可以治的!你们相信我啊!我可以……” 易真话音未落,门外便硬闯进来一人,大呼,“不好了,不好了,扎西玛不行了!” 众人一听,也顾不得细细琢磨刚刚易真说了什么,一股涌的朝外面跑去。长时间的隔离,让这些病患之间产生了一种近似亲情的情愫,每一个在隔离区辞世的人们,大家都会为他向天神萨克鲁祈祷。 易真见状,来不及同九歌商量,一把抓起桌上的银针,便也向外走去,边走边喊道:“我能救她,能救她,大家让一让,让一让!” 九歌见状连忙跟上去,同易真一起,着实费了些力气,这才挤到了病患身旁。易真二话不说,拿出银针就准备找准穴位扎下去。 却被刚刚那名壮汉拦住了,“大夫,就让她安安静静的走吧!” 易真一把推开壮汉的手,“我可以救她的!”壮汉被易真这一下推的,连退了好些步,患病的这些日子,其实早就让他的身体虚弱不堪,只不过凭着看上去大一些的块头,被大家拥护,其实已经不堪一击了。 易真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算是道了歉。此刻作为一名医者,他的眼里只有这垂死的病患。 易真先是拿了一小颗药丸,垫在扎西玛的舌头下,而后抽出银针,以手为引,似乎在用银针推动着什么,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后,原本几乎没了意识的扎西玛突然间像是想要呕吐一般,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而后猛的一起身,吐出好些带血发黑的污秽之物。 吐完之后的扎西玛再次躺了回去,不过眼睛却渐渐睁开了,气若游丝的问道:“我这是死了吗?” 易真笑着道:“你死不了,还会活好久好久呢!” 在一旁看着的九歌,突然意识到,原本性子还像个小孩子的易真,这次是真的长大了。 众人看这次来的医者真的救回了他们,一下子便将九歌和易真紧紧围在了中间,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有患者用手开始拉拽。 只有亲身经历,才知道人对生是多么的渴望。 易真将九歌护在身前,大喊道:“你们冷静些,听我说,听我说!”可这些病人就像落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扯着易真和九歌。 易真冲着旁边的大汉喊道:“我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谁也别想看!” 这话不仅壮汉听得真切,那些拉扯着九歌和易真的病患也听得真切,纷纷停了手。易真喘了口气,整了整衣衫,挑了块地势稍微高一点的地方站了上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政变 “大家听我说,你们身上并不是什么疫症,而是毒症,不是瘟疫而是中毒!”易真这话仿若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头,一时间人群沸腾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对易真的话表示难以置信。 但易真刚刚当着众人的面救活了扎西玛,众人又不得不信。场面一度非常混乱,易真后面说的话都被众人讨论抱怨的声音所掩盖。 后来还是那名壮汉站了出来,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了几句,众人的声音这才低了下去。易真趁着机会连忙道:“你们所中之毒名叫蝶吻,是一种西域特有的毒药,之所以说它难提炼,是因为解药要从三天不吃不喝的黑狗粪便中提取,实在不易。” “那我们这不还是没得救嘛!”人群中不知是谁喊道,“是啊!是啊!”众人附和起来。易真瞧着这势头,生怕一会儿又闹起来,只能大力扯着嗓子喊道:“我可以先用银针将你们身上的毒性压制,时间够让你们等我炼出解药的。” 大家听了最后这番话,突然间沉默了,仿佛不相信他们等了这许久的救命稻草就在眼前一般。而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萨克鲁显神了!” 众人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对着易真和九歌就是一顿叩拜。实在是让二人哭笑不得。 就在九歌和易真在隔离区给大家治病之时,巴音已经着手部署自己的兵力。 莫那达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现在大王神志不清的被莫那达所控制,贡嘎氏的护军又只听大王号令,一旦开战,是敌是友尚不可知。巴音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莫那达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留给他部署的时间实在不多了。 与自己交好的三大氏族已经按照号令,日夜不休的打铁造器,清理兵器库,整顿骑步兵,随时待命。 病患的人数实在不少,易真瞧着一脸焦急的九歌,愣是一夜没睡,用三根银针封住蝶吻之毒流经心肺,给他们提炼解药争取时间。 整整两日,易真这才稳住了当前所有的病患,直到把针从最后一人的身上拔出,易真虚弱的几乎摔倒在地。 “你还好吧?”九歌一把揽住易真,眼波中流淌着关切。 易真仿佛有一瞬间恍惚了,心似乎跳漏了一拍,一种叫做满足的情愫萦绕在心间。原来自己所要的不过她的一句关心而已。 “易真?你没事吧?”九歌看着冲着她傻笑呆住的易真,赶紧摇了摇他的肩膀。 易真缓过了神,有些尴尬,换了个话题道“现在当务之急不仅是提炼解药,还要找到下毒的场所,避免更多的人误食毒药。” 九歌转头问领头的壮汉,“你们大家现在能否回想一下,发病前是否做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众人捡回一条命,自然对易真和九歌的话言听计从。可大家想来想去,还是摇了摇头,一开始那位老者道:“我们一家五口生活规规矩矩,却全部中了这毒,孩子们和老伴没坚持住啊!神医,这毒真的不传染吗?” 易真笃定的点点头,“绝不传染。你是说你们一家全部中毒?” 老者说起来就是一脸的悲伤,眼睛上蒙上了一层薄雾,“是啊!我们每天都过着差不多的日子,实在不知道怎么就会中了这毒啊!到底是谁,谁要害我们啊!” 众人一顿七嘴八舌,都说中毒前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和行为。但还是有件事让九歌和易真起了疑,这些患者里面,好多都是邻居,山越的百姓还是以群居为主,一个氏族的百姓,分片聚居在一起,而此次毒发,亦是一起居住生活的差不多前后中毒。 忽然,九歌惊呼:“水,水井!”没错,这些百姓常常是逐水而居,要么是有溪流,要么便是有深井,往水中投毒,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结果。 九歌和易真相视一眼,确定了心中一致的想法。如此一来,他们便不能再呆在这里了,为了保证不再有人继续中毒,九歌必须尽快将这个消息告诉巴音。 可他们现在也是疫症患者,外面又有重兵把守,可该怎么出去呢! 就在二人一筹莫展之际,壮汉起身道:“能从这里出去的人,只有死人!” 为了防止隔离区被大批尸体占据,引起其余人的恐慌,莫那达倒是每日命人将新死亡的尸体推出去,丢进乱石岗中。 易真看看九歌,九歌撇了一下嘴,摊开手,“时间紧迫,只能再装一次鬼了!” …… 九歌和易真是将推他们出来的人吓晕过去,才回来的。虽然是深夜,但是山里月色皎洁,倒是将周围事物看得清清楚楚。 九歌和易真小心翼翼的返回军帐,哈尼萨远远看见两个黑漆漆的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朝着军帐而来,差点命弓箭手射杀了二人。 “你们两个可算回来了!将军是日盼夜盼啊!”哈尼萨连忙将二人让进了军帐。 九歌和易真见到巴音,将在隔离区所打探的事情详细说了个清楚。“将军,我们现在必须排查所有深井,溪流,不然恐怕还会有人中毒。” 巴音一筹莫展的道:“排查这个好说,但我们若是大张旗鼓的去检查,必定会惊动莫那达。可我们现在还没有见到大王。我猜莫那达的最终目的是让大王禅位于他,这样他才名正言顺。否则他永远是乱臣贼子,山越的百姓们不会臣服于他的。只是他现在兵力还没有准备妥当,不敢贸然政变。” “对了易真,你可知道世上是否有药物,能让人神志不清,变得痴傻?” 易真点了点头,“这类药物一般都是配比而成,没有一成不变的药方。至于解毒,更是因人而异。” …… 关于西境换防,裴愿替换蒙毅一事,季云信按照山涛的话一说,正好说到了季光的心坎里。季云信低着头,都能感受到季光赞许的目光。 “可是父王,现在其他几位将军各有要职,能够抽调的也只有裴将军这一只。如果裴将军不去,儿臣一时还真是想不到还有谁能顶上。” “这个裴愿是年轻气盛了些,不过也不是完全不行啊!我们给他配一个能掣肘的人,此事便可成。” 瞧着季光说话时的轻松和笃定,季云信忽然有一种掉进了狐狸陷阱里的感觉。 第二百七十五章 变现 季云信表面笑着,心里一时间百转千回,脑子里迅速思谋着父王心中能够掣肘的人究竟是指谁。忽然季云信灵台一阵清明,“好啊!不知父王心中所想的人是否和儿臣所想是一样的?” “哦?”季光倒是来了兴致,“信儿心中所想之人是谁啊?” 季云信微微一笑,淡淡吐出两个字,“云礼!” 话音刚落,季光哈哈哈大笑起来,“咱们父子可真是越来越有默契了!”季云信却是心中一凉,心道:父王为了让云礼出山,不惜拖慢整个换防的部署,没想到父王竟宠爱他至此。 “只是,西境随军艰苦,云礼身子才好了没多久,真的不碍事吗?”季云信心中哀叹一声,满脸堆起担忧,自顾自的摇头说道。眼神却偷偷瞥向季光。 “哎,就是身子不好,才要去历练历练,整日里窝在这王府,才容易生出病来!”季云信知道季光早已绝了心意,他这一问,不过就是不甘心的微弱反击。 季光为何会这么安排,季云信心中清楚地很,现如今他在朝堂之上风头正盛,即便没有站在他阵营里的人,对他的政见也是慎重考量。虽然他一向隐忍,但季光并不糊涂,即便立了储位,都要平衡朝堂势力,更别提现在还没有立储。 “这么一想,还真是如此。那云礼知道吗?他可愿意,他这新婚燕尔的!”季云信脸上浮起标准的假笑。 “就是想着他刚刚成婚,我这才按着此事,就是想让他小两口多些时间相处!”季光的神情是季云信从未见到过的慈祥,而这样的神情他从未在他自己身上见到过。心中不禁泛起酸水。 “好,那儿臣知道了!”季云信此时实在不愿意再继续留在这里,替另一个人感受父爱了。 “不过时间也差不多了,不能再拖了!明日朝会,我便宣布!这次换防,吾儿辛苦了!”以季光的城府,怎么会看不到季云信脸上的落寞。 “但凭父王做主!”季云信低头抱拳躬身,而后默默退了下去。 季云信回德勤院的路上浑浑噩噩的,他心里反反复复的告诫自己,他早知道父王宠爱云礼,这点事他早已习惯了,没什么,可心里就是一阵阵的反酸,拧在一起,难受到不能以自已,不知不觉走岔了路。 待季云信反应过来,看清楚之时,云礼从一旁的花园转了出来,二人狭路相逢。 此时的云礼已经与当初大相径庭了,头上戴着金属棱角分明的叉戟冠,脸上带着应酬之后的油腻和疲倦。季云信想起刚刚季光的神情,抱拳躬身道:“恭喜三弟重返朝堂。” 季云礼一副厌倦的神色,看着对面的季云信:“你还在找她吧?” 云礼忽然这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但是季云信却听懂了。一时间满腔的气愤涌上心头,“她当初是如何对你的,你现在又是如何对她的!你又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季云礼瞧着暴怒的季云信,忽然便笑了,摇着头苦笑道:“你懂什么!”说着便要侧身走开。 “娶了程家的千金,重获父王的恩宠,我差点忘了恭喜你,马上就可以坐镇西境了!”季云信这一番话里,三分郁闷,七分嫉妒。 是的,他嫉妒了。他所在乎的人和事总被这个从小什么都好的三弟抢走了,可偏偏季云礼他还不知道珍惜,九歌是这样,父王的恩宠也是这样。他从不珍惜,但当他想要拿回时,总是轻而易举。 季云礼没有理季云信,径直擦身走了过去,他当然知道自己要去坐镇西境了。因为正是他一步步让这件事变成了现实。 他先是撺掇朝臣拥护季云信,让季光认为朝堂失衡,在季云信提出换防部署后,不动声色说出自己的顾虑,然后又让程又轩去季光面前痛哭,说自己的孙女怎么嫁了一个一事无成之人,安排朝臣暗地里参裴愿一本,说他是一个莽撞一心只想复仇之人。 而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季光安排自己到西境去。他要查清楚究竟是谁在背后谋害九歌。 …… 如若九歌猜的没错,莫那达的计划应该是投毒让山越的百姓死于瘟疫一样的病症,千钧一发之际,借着天神的名义治好大家,受民众拥戴,而后传旨,因大王病重,禅位于他。 这一切要想成事,最难的是两件事,一件就是大将军巴音的兵力和他的拥趸,另外一件就是大王必须病恹恹的活着,受他摆布。 显然第二件事他已经成功了。现在他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应该是兵力没有准备好的缘故。 山越的氏族分布分散,虽有兵制,但日常还是分散以耕种狩猎为主,想要集合整编并安排在适当的位置,并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情。 这件事情,九歌猜得到,巴音似乎也猜的到。 现在当务之急,是治好大王。但守护王帐的贡嘎氏向来只听大王亲令,也就上次九歌乔装混进去一次,也只是放下东西便被赶了出来,更别提带着易真替大王解毒诊病了。 “必须要当面才能解毒吗?”巴音不甘心的问了一句。 “是什么毒尚且不知,别提解毒了!”易真已经连续两夜没合眼了,此时已是困极,说完这句话,便依着大帐里的柱子,闭上了眼。 “你也累了吧?也歇一会儿吧!”巴音看着憔悴疲惫的九歌,心生疼惜。一想到自己差点气极砍了这女子的头,巴音便不得不多提醒自己几句,谁也不能轻信,不能轻信。 “没事,我不困!”九歌揉了揉双眼,上前一步道:“将军,此时若想粉碎莫那达的阴谋,必须将大王治好,而想治好大王,能突破的只有贡嘎氏了!” “你的意思是?”巴音惊讶于九歌与自己竟然有同样的想法,其实这个想法在巴音的脑海里盘旋好几天了,只是难度很大,有些话一旦出口,便只能成功。 “将军是担心莫那达收买了贡嘎一族?” “不,贡嘎一族的天命便是保护历代大王,除非改朝换代,否则他们死不易主!我想莫那达要想收买他们,为己所用,并不容易。” 第二百七十六章 劝服 “既然如此,那就劝服,我不相信,这些个日子里,贡嘎氏一族就没发现大王的异常?” “劝服?”巴音有些吃惊。 “既然绕不开,那便只有正面应对了!”九歌笃定的说道,虽然她知道劝服要冒的风险,但依照巴音所言,她赌贡一族誓死保卫王族的心并没有变。 “这实在不是一条稳妥的路!”巴音有些犹豫,若是贡嘎一族也被莫那达收买,他这劝降便会提前暴露,恐怕莫那达会提前叛变! “将军!我们没时间再拖了!莫那达随时可能发动政变,时局已经这般危急了!难道将军真的想兵戎相见吗?” 巴音当然不想,最后一拍大腿,喝道:“好!” …… 第二日夜里,巴音在山林中焦急的等待着。他的心中忐忑,今夜之后,要么功成,要么一败涂地。 就在他焦心等待之时,林中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巴音即刻屏退了左右,诺大的山林中,只有头顶的月光,与他为伴,照着渐渐靠近的身影。 听着淅索的声音越来越大,巴音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双手紧紧攥着,为了不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他连一把防身的刀都没有带。 当月光照到来人面容之上的时候,巴音知道他已经赢了一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贡嘎氏族的首领,护王军的大将军贡嘎昌齐。 “将军一人只身赴约,巴音佩服!”巴音行了山越的搭肩礼以示尊重。 “再下深夜只身前来,可不是想听大将军奉承的。”贡嘎昌齐傲慢的道:“不知大将军冒险让人假扮奴仆送信,约我来此究竟何事?不妨开门见山!” 既然贡嘎昌齐这么说了,巴音自然直切主题,“我冒险约将军来,为的乃是大王!” 贡嘎昌齐一听巴音这么说,傲慢的神色忽然变得严肃,目光如炬,透露着警惕道:“如是这般,还恕再下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走。 “贡嘎将军且慢!” 巴音急了,上来便一把拉住贡嘎昌齐。贡嘎昌齐回头,怒目而视,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你放开!” “将军,不论你的决定如何,还请听完巴音所言!”巴音没有被贡嘎昌齐的目光吓退,以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 “将军应该知道,我们贡嘎一族为保卫大王而生!绝不是宵小之徒三言两语能够打动的!” “我知道,只是此事不仅事关大王,还事关整个山越百姓!实在……”巴音的话音未落,拽着贡嘎昌齐衣服的手便被打了开来。 贡嘎昌齐几乎是呵斥道:“将军,我再说一次,和我有关系的,只有大王!其他人我管不着,也不想管。”而后转头,决绝般大踏步的离去。 巴音看着丝毫不留情面的贡嘎昌齐,只能冲着他的背影大喊道:“难道大王的生死你也不管吗?” 忽然,听到巴音最后一句话的贡嘎昌齐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的问道:“你说什么?” 巴音知道他的机会来了,连忙继续上前几步,道:“难道你就没有发现大王最近的异常吗?” 贡嘎昌齐没有说话,他怎么会不知道大王这半个月来几乎足不出帐,除了大祭司外不见任何人实在异常。但半个月前大王召见他,亲口传令,接下来的这些日子,除非他亲口传令,除了大祭司,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王帐。 作为大王的亲身护卫,一生只听大王号令是他们氏族的天命。贡嘎昌齐纵然心中生疑,也不得不遵循王令。 巴音见贡嘎昌齐不说话,顿了一顿继续道:“现在发生在山越疫症,不过是有人投毒。而大王的异常很有可能也是这位善于用毒的高手所为。” “你是说大王被下了毒?”贡嘎昌齐吃惊转身,逼近巴音。 巴音点了点头,“不瞒你说,我之前屡次求见大王未果,实在担忧,便派了个人假装伺候饮食的侍女进入过王帐,她回来说,大王似乎神志有些不清!但因为时间仓促,她并未看清!” “大将军可真是好手段啊!”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派人混进侍女中查探,贡嘎昌齐如何能不气。 “昌齐兄!我以天神萨克鲁的名义起誓,绝没有半分危害大王的心思!”巴音抬头对着月亮,虔诚无比,“恰恰相反,我要救大王,救山越,决不能让莫那达的奸计得逞!” “贡嘎氏的兵马对你们的权力之争不感兴趣!任何人也休想把贡嘎氏的军队玩弄于鼓掌之中!” 莫那达这般急切的出手,不就是因为同巴音的权利之争中,站了下风。贡嘎将军看得透彻,想的明白,一言便点透了巴音的目的。 “是,我承认,我与莫那达相争数十载。但他这次的行为,绝不仅仅是因为要和我斗!他这是弑君,是谋逆!” “你想怎么样?”贡嘎昌齐声音冷冷的,没错,他对巴音和莫那达的事情并不关心,但既然事关大王安危,他便不能再无动于衷。 “让我的人进去给大王诊病!”同样是军人出身,说话都是干净利落,贡嘎昌齐问的直接,巴音这回答也回答的干脆。 “我怎么能保证,真正想要陷害大王的人是你!” “大王的情况我并不十分清楚,但今夜你肯来,定是也对大王的状况起了疑!”巴音这句话一下子说中了贡嘎昌齐此行而来的真正原因。 贡嘎一族历代忠心,却并不傻。大半个月来,大王将自己关在王帐之中,只有大祭司每日进入王帐,出来便传达各种命令,时间一久,怎么可能不心生疑虑。 “若真是诊出了大王所患何症,巴音愿意同大王一同进药,以断真假!” 贡嘎昌齐见巴音这话说的笃定,眼神中透露着坚定,便点了点头,道:“明日辰时,你将你的人装扮成兵士模样,我带他们进去!” 巴音一听大喜,连忙道是,贡嘎昌齐头也不回的走,声音传来,“若你敢有什么别的心思,我定叫你血溅当场。” 第二百七十七章 蛊毒 隔日辰时,九歌,易真和巴音乔装为兵士的模样,被贡嘎昌齐带进了王帐。 一进去,王帐之内便弥漫着一股子奇怪的气味,地上狼藉一片,众人来不及细细打量,只是在帐中寻找大王的身影,看到床榻之时,九歌忽然惊呼了一声,连忙捂住了双眼,易真长臂一呼将九歌揽入自己的怀里,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景象。 大王的床榻之上,赤身裸体的躺着两个人,一个大王,一个是一名女子。女子见有人突然进来,连忙惊呼,巴音上前,一个手刀,便没了声音。 贡嘎昌齐走近,轻轻晃了晃大王,大王缓缓睁开双眼,贡嘎昌齐微微一笑,正准备行礼,忽然大王仿佛不认识他一般,惊声尖叫起来。 “大王,是我,是我啊!”贡嘎昌齐万分惊讶,下意识的用手抓住大王的双肩。 奈何大王像是发了疯一般,赤身裸体的跳下床,向着九歌和易真的方向跑来。此时九歌被易真揽在怀里,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就感觉一个热乎乎的身体从背后将自己抱住了。 此时,易真和大王整个将九歌抱在中间,九歌身上似乎有什么特殊的味道,让大王紧紧抱住的同时安静了下来。易真推了推像树懒一样的大王,推不开,瞧着满脸通红的九歌,一时急了,拿出随身的银针,一下子便扎在了大王的要穴之上。 顷刻间,大王便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大胆,你竟然还对大王用针!”贡嘎昌齐连忙上前用被子裹住大王,瞧着眼前不省人事的大王,心中急切。 “笑话,他是你们的大王,又不是我们的!再说,你没看见他光不溜丢的抱着九歌吗?”这个肥头大耳的大王竟然抱了九歌,易真如何能不气。 贡嘎昌齐还准备说什么,被九歌打断,“将军,我们时间有限,还是先给大王诊病吧!” “不用看了!他这是中了蛊!”虽然大王被被子包了起来,易真还是一把挡在了九歌面前。 “中蛊?”贡嘎昌齐和巴音不约而同道。 “此蛊名叫女儿香,同蝶吻一样,来自西域,并不多见。这女儿香分为一公一母两只蛊虫,中蛊之人可夜夜笙歌,精力旺盛,但不多时便精力耗尽,母蛊在身边时,公蛊便神情呆滞,迟缓,母蛊若不在身边,公蛊便暴躁异常。最重要的是,下蛊之人手中握有一条引线,是拴着那公母蛊的蛇绳,当中公蛊之人神情呆滞之时,便会无条件执行下蛊之人的命令。” “那为何大王会抱着九歌姑娘?”巴音出声问道。 易真看了一眼九歌,“这我也不清楚,许是九歌身上有些什么特殊的气味?亦或者只是巧合!” “那接下来怎么办?”贡嘎昌齐看着躺在床榻之上的大王,没了主意。 “割指取蛊!”易真道。 “割指?”巴音和贡嘎昌齐震惊的看着易真,大王的玉体他们谁也不敢毁伤啊! “不割开,怎么引蛊虫出来?” 九歌拉了拉易真的衣服,“现在莫那达每日都要来看一眼,如若大王指上有伤,很容易便会料定他体内的蛊被人取了出来。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易真有些无奈的看了看九歌,又不屑的看了一眼巴音和贡嘎昌齐,“唉,你们这事可真麻烦!我可以试试用针将蛊虫逼进其他地方,但不能保证一定成功!究竟怎么弄,你们拿个主意吧!” “或者我们可以将其伪装成一件事故,这母蛊被我们打伤,不能大意!”九歌思谋再三说道。 “只要伤到手指,莫那达定会怀疑,只能试一试神医的办法了!”巴音看向贡嘎昌齐,询问的眼神,在等贡嘎昌齐做最后的决定。 如果说昨夜贡嘎昌齐对巴音的话多少还有些怀疑的话,今日亲眼见到大王如此这般,一颗心早就没了主意,大王现在这副模样人不像人,耗尽精力而亡是早晚之事。届时恐怕死的更是没有尊严。 “就按照神医说的试试看别的地方吧!”贡嘎昌齐哀叹一声,看向床榻上眼窝深陷,不省人事的大王,“若是大王意识清醒,必定支持我等手刃莫那达,为他报仇!” 既然大家意见一致。易真也不含糊,巴音与贡嘎昌齐在门口处望风,九歌给易真打下手。 易真掏出所有东西,开始摆弄,最后决定用银针逼蛊毒至脚趾处,再割开引出。就在易真举起银针准备行针之时,站在门边的贡嘎昌齐突然警戒他:“好生医治,如若大王今天有何三长两短,我们在场之人都将不得好死!” “那你来,你来!”易真倔脾气上来了,一手拿着银针,一手不耐烦的对着门口的贡嘎昌齐招手。 “易真,我们时间不多了!赶快吧!”九歌瞧着易真这幅模样,心中哑然,这小子这么多年了,脾气还是一点都没变。 易真看了看九歌,这才下了针。这用针逼蛊的事看着轻松,行起针来却是费心费力,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易真的头上已经密密麻麻的浮出一层小汗珠。 九歌连忙给易真擦了擦头上的汗,“还要多久,需要歇歇吗?” 易真专注着手上的针,银针似乎再跟蛊虫较劲,“不能歇,一歇它就跑了!” 又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易真再次朝着脚趾扎下一针后,高声道:“我围住它了,快,快给我刀!” 其余三人心中一股振奋,只见易真接过刀,轻轻割开大王的脚背,而后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药引,做好这一切后,易真一屁股坐了下去,喘着粗气。 “怎么样?蛊虫出来了吗?大王可平安?”贡嘎昌齐见易真停了下来,连忙凑上来问道。 “现在就等这药引将蛊虫引出来了!”易真说话的空档,已经能够看到大王腿部有明显的凸起,在向脚背移动。 忽然帐外不远处,有兵士大声高呼,“大祭司您来了!” 巴音从门缝里望出去,“不好,莫那达来了!”贡嘎昌齐听罢,也赶紧走到门口。二人神情紧张的看向门外,握在手中的佩刀随时可能抽出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料事 九歌和易真守着大王,眼看着凸起已经移动到了破口处,只需几下,便要探出头来了。九歌眼神示意易真,能否暂停,易真摇了摇头,双手一摊,现在这种情况,若是强行暂停,很有可能蛊虫会困死在身体内,患者性命堪忧。 心脏砰砰砰的急速跳动,在场的几个人几乎全部屏住了呼吸,大家都知道一旦莫那达闯进来,便是不死不休的决斗。 门口的侍卫虽然想凭自己的力量拦住莫那达,但奈何身份悬殊,立刻便被莫那达身后跟着的护卫一把推了开来。莫那达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加快了步伐。 就在王帐里的几人以为血战即将开始的时候,忽然从旁边急速跑来一个兵士,“大祭司,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莫那达驻足,心情极为不悦的怒斥,“喊什么喊!说事!” 来人环顾了一下四周,走近,在获得了莫那达首肯后,附在莫那达耳上,一番耳语。 瞧着莫那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藏在王帐门后的巴音心中缓出一口气,转头抬眼看向床榻旁的九歌! 九歌心下稍安,看来是之前的安排起了作用。 报信之人说完,莫那达愤愤的说了句胡闹,转头看了一眼王帐,急匆匆的带着护卫离开了。 知道莫那达走远,藏在门后的巴音和贡嘎昌齐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巴音大踏步的走向九歌,九歌见巴音神情严肃的向自己走来,有些紧张,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 忽然巴音站定,单膝下跪,右手扶左肩,行了山越最高的敬天神之礼。“九歌姑娘料事如神,几次救巴音于危难,巴音为之前的事向你道歉!巴音相信不论姑娘身世如何,九歌姑娘都没有陷害山越,陷害巴音的企图。” 原来昨晚筹划之时,九歌便准备了后手,力荐巴音,派人随时盯着莫那达的大帐,只要莫那达出帐,便通知候在隔离区的哈尼萨和昆布等人带大批人马闹事。防的就是诊治一半的时候,莫那达突访王帐。 九歌正准备上前扶起巴音将军,可步子刚迈开。便听到易真一阵惊呼,“出来了!” 屋子里的人一时间精神振奋了起来。只见大王的脚背伤口处,有一个黑乎乎的蛊虫拖拉着血丝爬了出来。易真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竹罐,轻轻一扣,蛊虫便被取走了。不知是不是九歌的错觉,她觉得床榻之上的大王身体随着蛊虫的离开,抽搐了一下。 “这蛊虫食人精血,你们看,这都吃多胖了!”其他三个人瞧着易真,一边摆弄那只蛊虫,一边一脸严肃的说话,实在不知这话茬子是该接,还是不该接。 “大王怎么还不醒?”贡嘎昌齐瞧着床榻上的大王,实在担心这不着调的神医将大王治个好歹。 “让你夜夜笙歌这么多天,你能站起来啊!”易真没好气的翻了贡嘎将军一眼,“等着吧,得等一会儿!放心吧,他没事了!”说着易真便开始动手处理大王脚上的伤口。 这哈尼萨不知还能拖莫那达多久,这大王迟迟不醒可该如何是好啊!可这易神医似乎很不好打交道,贡嘎昌齐和巴音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九歌。 九歌会意,拉了拉易真的衣摆,小声道:“能用针把他叫醒不?不然一会儿莫那达回来,定是要坏事的!” “罢了罢了送佛送到西!”易真叹了口气,让九歌转过身去,指挥着贡嘎昌齐和巴音给大王穿衣服。 穿好衣服,易真漫不经心的拿出两根银针,看似随意的插进了大王的身体里,大王浑身一抖,贡嘎昌齐心惊,正欲上前找易真算账,忽然大王的身体猛地一呼气,眼皮慢慢抬了起来。 “萨克鲁真神保佑,大王,您可安好?”贡嘎昌齐单膝跪地行礼。巴音见状也跟着跪下行礼。 大王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抬起胳膊,动了动手指,又晃了晃头,眼眶中的泪水便掉了下来,喜极而泣“本王好了,好了!”但长时间的摒弃七情,让他的任何一个动作,都牵扯神经,一时间剧烈咳嗽了起来。 “大王可还记得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现在大王醒了,贡嘎昌齐自然是要问清楚的。 “咳咳咳”巴音见状连忙给大王倒了杯茶水,大王一口气喝了两杯后,这才顺了气,“当初莫那达说有神药能让人尝尽人间极品的滋味,一展雄风,我信了他,告诉你们不得打扰,没想到喝下了他送来的药丸,便全身僵硬,接下来便是像畜生一样!”大王说道这里用手抱着头,仿佛有什么事情不堪回首。 “那莫那达可还给大王吃过什么药吗?”贡嘎昌齐问道。 大王痛苦的摇了摇头,没过多久,耗尽精力之后,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咳咳咳”大王的身体再次剧烈震动起来。 巴音和贡嘎昌齐看向一旁站着的易真,眼里全是祈求的神情。 “唉”易真哀叹一声,“这女儿香消耗的原本就是人的精血,你们大王又被这蛊虫蚕食了这么久,哪里还用下别的药啊,我看他现在站不站的起来都是问题!” 大王现在这幅模样,确实是一说三喘,虚弱至极。“决不能放过莫那达,他这是弑君,是谋逆!”大王说道此处神情激动起来,再次剧咳不已。 “大将军,长话短说,那莫那达随时有可能回来!”九歌瞅着众人一派义愤填膺的气氛,犹恐耽搁了时间,再把那莫那达等来。 巴音点了点头,便开始与大王和贡嘎昌齐合计。易真和九歌则用银针唤醒了那名侍女。侍女显然对眼前的状况惊恐莫名,但所幸很快便明白了局势,为了保命,自然是巴音他们说什么,她便听什么。 等巴音和贡嘎昌齐安排好大王,众人溜出王帐没多久,便瞧着莫那达带人折返了回来,莫那达似乎非常生气,不时地斥责身旁的护卫。 众人不敢迟疑,连忙返回军帐。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东风 “大王那边都安排好了吗?不会有什么破绽吧?”九歌实在有些不放心,她担心大王忍不住心中的仇恨,露出了马脚。 “大王知道事情的轻重,再说他现在的身子,便是有什么,也实在动不了。而且昌齐兄已经叮嘱了看守王帐之人,即便发现了什么,大王性命也应该无虞。”巴音眼神深邃的看向远方,“现在就等他莫那达出手了!” “莫那达拥有五大氏族的兵力,而且他迟迟不动手,我总觉得现在的部署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九歌抛出了自己心底里一直思索的问题。 “可莫那达身边没有我们的人,我们不可能知道他五大氏族的兵力部署啊!”巴音知道九歌所说的万无一失的部署究竟是什么。 九歌沉默了,在军帐之中来回踱着步子。 “要我说呀,不行,你们就抓一个莫那达身边的人回来,吓唬吓唬,说不定就吓唬出来了!”易真瞧着九歌来来回回的走,想让她放松下来,便信口胡说了一句,全当做笑话。 却不想九歌突然站住了,惊喜的看着易真,“对啊!我们有现成的棋子!” “是谁啊?”巴音好奇的连声问道。 九歌莞尔一笑,“啼婆族长老的亲信,契缇可!” “契缇可?那个害死神鹰陷害布克族的人?”对啊,巴音恍然大悟,自己手上还握着这样一张牌,“那我们该怎么做?” 现在巴音对九歌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在他心里,九歌不再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她更像是一位军师,扭转乾坤之人。 “诈!”九歌这法子,简短的只有一个字。 …… 事不宜迟,既然有了法子,自然是越快越好。巴音即刻便带着九歌和哈尼萨等一行两百人连夜赶往啼婆族的驻地。 因为不能惊动啼婆族,巴音命哈尼萨带着神鹰消失案的主犯候在大帐外,直到天蒙蒙亮之际,才发现了出来起夜的契缇可。 契缇可弯腰驼背,年纪虽然轻轻,但身形看着却像是个花甲老头。再加上尖尖的下巴和细长的丹凤眼,他在看着你的时候,总觉得他实在算计着什么。 契缇可一开始被掳来的时候慌乱无比,可当他看清楚掳他的人是哈尼萨和巴音时,立刻清了清嗓子,站直道:“大将军找我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来啼婆族,这半夜将我掳了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与大将军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九歌暗道:好一个牙尖嘴利! 当然巴音也并不是没有准备,转头安排哈尼萨将神鹰消失一案的两个人带了上来。“这两个人,你可认得?” 契缇可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是很快便被他遮掩过去了。“不认得!”契缇可装作一副无赖的模样,让人看得牙直痒痒。 “你不承认不要紧,这两个人已经一五一十的招认了全部罪行。别说是到了大王面前了,就是现在,我杀你也是合理合法!”巴音疾声厉色的呵斥道。 “巴音将军说笑了,你不会告诉我,你不辞辛苦的跑来我啼婆族,深更半夜伏击我,就只是为了杀我杀的合理合法吧?” 这契缇可实在是精明,他从巴音等人的行动,猜到了他们定是有事要他做,否则无法解释他们这样的行为,而这件事便是他的本钱。“说罢,堂堂巴音大将军需要我个普通百姓做什么呢?”言语中满是轻蔑。 巴音顶天立地的男儿,有勇有谋,征战沙场,调兵遣将,应对危机他不怕,但是遇到这种口蜜腹剑的阴险小人,巴音一时间愣住了,不知该如何答话。 这种情况下,巴音不自主的看向九歌。为了长途行军,九歌临行前特意换了身男装,没成想此刻却起了作用。 九歌会意,压低了嗓子说道:“我们是来和你做交易的!” 一说到交易,契缇可的双眼泛出精光,就像是饿豹见到猎物那般的兴奋,“哦?契缇可手上难道还有大将军需要的东西?!” “你身上没有,不过你拿的到!” “既然如此,那定是不易得之物,你们又如何确定我契某愿意同你们做这交易呢?”契缇可明白神鹰一事自己确是有把柄抓在了对方手上,但是现在族长和大祭司所谋之事,他清楚,这么说无非是想占据这场谈判的主动。 “因为你的命在我们手里,你无从选择!”九歌并不示弱,调侃道“算算还是我们亏了,你的命恐怕撑不到那个时候。” 九歌用一种极其轻松愉悦的语气探讨另一个人的生死问题,至少对对方的心里起到了一个震慑作用。 “你什么意思?”显然契缇可有些恼羞成怒了。 这场谈判中,似乎谁先急,谁便要输了。九歌淡淡一笑,继续道“用你的命换一张地图,你说是不是我们亏了!” “地图?什么地图?”契缇可装傻。 “别装蒜了,你们最近动静这么大,不就是在按照五大氏族的兵力分布图部署兵力嘛!” “你们?知道了?这怎么可能”兵力分布图,契缇可怎么可能不知道。但他不相信,大祭司要反的消息竟然走的这么快。 其实九歌并不知道所为的兵力分布图,她笃定的是莫那达要想同时控制五大氏族的兵力调拨,最有可能的就是兵力图。 “不光我们知道了,大王也知道了!”九歌继续瓦解契缇可的心理防线。 “呵呵,你阴我!大王怎么可能知道这事!”契缇可试图用嘲笑的方式化解自己内心的不安。 “大王不仅知道,还早就有了准备。你不会真的以为莫那达能够赢吧?”九歌用一种几近鄙视的目光看着契缇可。 契缇可这下没有说话,而是用一种精明的目光审视着眼前这个面容清秀的小哥。 “莫那达要做的事,早就天理不容了!他投毒陷害整个山越百姓,你们啼婆族的族人们死伤恐怕也不在少数吧!”九歌这句话,彷如晴天惊雷,惊呆了契缇可,下毒之事他们几大氏族的长老是知道的,他作为啼婆族长老的亲信初闻的时候亦觉得匪夷所思。 第二百八十一章 禅位 “莫那达那边还没动静吗?”巴音坐在军帐中,有些琢磨不透。 “回禀大将军,一如往常,不过是去大王的王帐中去了两趟,便一直缩在自己的大帐里了!” “这莫那达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动手啊?”巴音的兵力部署已经就位四五天了,可莫那达却迟迟没有动静。 这大战前夕的寂静,不仅让兵士们心慌慌,就连巴音也有些坐不住了。“难不成自己一直猜测的都是错的?莫那达另有所图?” 易真这边的解药失败了几次之后,终于成功了。现在就等着巴音一声令下,便能终结这场游戏的始作俑者,疫症。 赛雅在林子的小屋里也实在躲得不耐烦了,以她的性子,能在这四面不透风的屋里待这么许久,已经大大超过了巴音的意料。 而据贡嘎昌齐的亲信来报,大王似乎也已经到了装傻的极限,大王的腿脚由于长时间不行动,已经虚弱无力至极。命令两日后,不论莫那达有没有动手,巴音都需率兵将其擒拿。 巴音知道,如果那样的话,莫那达定会被处死,一直拥护他的民众必定会爆发骚乱。再加上其他五个氏族的兵力,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就在巴音对自己之前的判断开始产生怀疑的时候,莫那达突然贴出了告示,宣称他已经得到了天神萨克鲁的指示,于两日后在祭坛拯救那些疫症的病患,同时他将找到疫症的根源,护佑山越子民。 莫那达终于出手了!巴音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可一颗心刚刚放下,却又悬了起来。两日之后便是决战之日了,连续多日的布局和筹谋,为的就是这一天,巴音心中既兴奋紧张,又担忧后怕。 兴奋紧张的是终于有机会能将莫那达连根拔起,在山越民众的面前揭发这个蛇蝎心肠之人的真面目;担忧后怕的是他所有的部署,都源于对莫那达可能行动的猜测,一旦他们猜错了,战局便会变得艰难。 哈尼萨看出了巴音的心事,将巴音最爱的兵器三叉戟擦了又擦,而后递给了他。“大将军,两军对战,切忌不可瞻前顾后!我等三军,全听大将军指挥,生死有命!” 巴音看着严肃坚定的哈尼萨和昆布等人,心中燃起斗志,“好,大家众志成城,天神护佑山越!”说罢巴音拿出一块令牌交给哈尼萨,“传令三军,全面备战。” 两日后,莫那达身着一身暗红色的祭服站在祭坛中央,犹如天神下凡一般俯瞰着那些对他顶礼膜拜的信众们。多年筹划,一朝得成。莫那达心中是兴奋的,长时间的准备和谋划,让他的睡眠不足,眼底充血,犹如嗜血的恶魔一般。 今日之前他已经再三确认了所有的事情,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会儿只需等到时辰,完成祭祀禅让大典,整个山越便都是他的了。而那些像俾虫一样惹人心烦的东西和人,将被彻底除去。想到这里,莫那达仿佛胜券在握,心中已经提早得意了起来。 他看着皱着眉头挤在人群中的巴音,扬了扬眉毛,赤裸裸的挑衅。而巴音却恍然不觉,目光只是一个劲儿的在他身后逡巡。 巴音其实是在计算现场的兵力。莫那达身边那些伪装成祭司助手的人其实各个身怀功夫,从他们行走的步力便能看出来。而其他人应该是伪装成了寻常百姓,隐身在了人海中,只等莫那达一声令下,便可将现场所有人团团围住。 快到正午时分,原本还是阴霾连绵的天气突然太阳高照,祭坛下的民众一阵惊呼,赞叹这神迹。莫那达更是得意,这是上天的旨意,这次连天神萨克鲁都站在了自己这边。 只见莫那达缓步轻声的走到祭坛的中间,左右双手在虚空中一捻,手中便点燃一股无名之火。 “神迹!神迹!”民众们跪倒一片。“江湖骗术!”易真和九歌站在其中瞧着眼前这一切,易真忍不住牢骚到,原本易真还想大吐苦水,却被一旁的九歌犀利的眼神制止了。此刻九歌的目光与巴音的相撞,巴音点了点头,九歌拽着易真悄悄的退出了人群。 莫那达口中念念有词,双手的火焰交替,一时间火光冲天,待火势稍弱,便又露出莫那达那张装神弄鬼的脸。此时莫那达身后的那些助手们齐齐出动,绕着祭坛跳起了祭祀的舞蹈。 不明真相的民众心意拳拳的看着大祭司所谓的天神下凡的表演。但巴音看得清楚,这些助手跳动时,眼睛对周围环境的扫视,他们在借机查探敌情。 虽说巴音的兵士隐藏在离祭坛比较远的地方,但似乎都没逃过这些练家子的眼睛。终究还是看出了端倪。 舞了一阵子之后,音乐声戛然而止,一个助手附在莫那达的耳边,耳语几句后,莫那达突然手中多出了一个瓷瓶,瓷瓶中有一枝垂杨柳的树梢。 “诸位!”莫那达示意信众停一停,“这段时间,疫症横行,即便我们忍痛设置了隔离区,但还是有大批山越的百姓感染此疫症。而我,则是被天生神力的萨克鲁赋予了异能,你们看……”说着莫那达抽出那根垂杨柳的枝丫。 “这便是萨克鲁传达的天意,由我来拯救大家于水火危难之际!”说着莫那达走到祭坛边缘处,用垂杨柳的枝丫蘸取玉瓶里面的水,洒向信众。 “凡是沾到山水的人,便能得天神保佑。”莫那达这一句吆喝,台下的民众仿佛疯了一般,争先恐后的往一个方向涌去。 莫那达看着这群如饥似渴的民众,继续道“天神已经找到了这次时疫的根源,那便是我们的大王!” 莫那达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莫那达继续道:“大王深感自己罪孽深重,宣布即日起退位让贤。” 此时祭坛上的黑衣人,开始有人吆喝“望大祭司可怜我等,出来主持国家!” 第二百八十二章 对决 黑衣人带了个头,紧接着民众中开始有声音附和,“禅位大祭司,禅位大祭司!” 莫那达嘴角浮出笑意,冲着台下按了按手臂,一副大将风范道:“一切谨遵大王旨,尔等不得喧哗!” 就在此时,贡嘎护卫前后护佑着大王,缓缓走来,大王似乎神志有些不清,被身旁的两个侍女扶着,有些艰难的往前走。 待大王走到祭坛中央,黑衣人连忙搬出一把椅子,大王身子软软的坐在上面,眼神涣散,手中那种绢布写就的诏书。 莫那达问:“大王可需要臣代为宣读诏书?” 大王两眼无神的点了点头。获得首肯后,莫那达这才小心翼翼的抽出诏书,高声宣读起来。 “达全体山越子民,本王即位后,德行有亏,上不能沿袭祖宗德政,下不能率领群臣文治武功,天神惩罚,降时疫为害我山越百姓,幸得大祭司莫那达感化天神,以神药解我族人困境,本王自知罪孽深重,自愿退去王位,将其传给大祭司莫那达,庇佑山越!” 莫那达念完后,举起手中的白玉瓶,“此乃上天恩赐的解药,先将其分为八分,只要投入八大氏族的水井,溪水中,时疫之难将解!” 说着将白玉瓶中的液体分别倒入了八个瓶子中。而后这八人即刻前往八大氏族所在地区。 这一切做完后。莫那达再次来到大王面前,单膝跪地,“吾王,禅位一事重大,您真的愿意遵循天神的指示,将王位传给莫那达吗?” 莫那达说完,抬头看向大王。其实他原本的计划只需要大王点点头,山越便顺理成章,名正言顺的被自己收入囊中了。 就在他抬头看向大王的时候,大王眼神中原有的混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致命的愤怒。莫那达一度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使劲儿的揉了揉双眼。 此时大王一抬手,其身后的两名侍女便将其扶了起来,“本王……不愿意……”。 大王的话声音虽不大,但因为全部民众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所以显得声音格外空旷。 莫那达看着神志如常的大王,面露惊慌的连忙起身,连连后退,“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莫那达你谋害本王,陷害山越百姓,其罪当诛九族,受车裂之刑!”大王现在基本上自己都走不了一步路,说几句话便是大喘,他实在是恨莫那达恨到了骨子里。 “你胡说!你不过是不想禅位,竟然想诛杀功臣!”莫那达指鹿为马,颠倒是非的能力一直非常强。 此时大王身旁的其中一位侍女,道:“莫那达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究竟是谁谋逆”狠狠的抹了一把脸,竟是易真“你才胡说呢!你给大王下了蛊,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吗?你看这是什么!” 说罢易真从腰封处拿出一个小罐子,从里面倒出了那个蛊虫。 距离祭坛近的民众,看到恶心的蛊虫在地上爬来爬去,一时惊慌失措,连声尖叫着让后跑去,引起了人群中的骚乱。 “你竟然是装傻,真是难为你了!”此时莫那达脸上的表情,不再无辜,而是阴毒。 “今日便是你的死祭!”说罢,大王往后一退,人正好被九歌扶住,他今日说的话实在是太多了,身体早已承受不了。大王身后的贡嘎护卫,便将大王紧紧围在中间。 巴音看着祭坛上发生的一切,知道现在正是时机,于是用猫笛传达了起兵的消息。祭坛外的林子中淅淅索索的声音渐大。 “哈哈哈”莫那达突然冷笑起来,“你不会真觉得,我真的没有留后手吧?早知道你靠不住了,以前是,现在也是!啧啧~” 莫那达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那些黑衣人便率先攻了上来。 贡嘎昌齐的人先护着大王向后撤去,但只退了没几步,便被突然涌出的黑衣人团团围住。贡嘎昌齐心中急切,几次突围均未果,只能护好大王,等待救援。 莫那达的黑衣人各个身手了得,只对付贡嘎昌齐手下那些平日里不怎么实战的护卫实在是绰绰有余。莫那达手刃了几名冲上来的小兵后,眼中露出得意的神色,虽然并没有达成他最想要的结果,但现在的局面早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他正张开了袋子,等着巴音等人往里钻。 就在贡嘎昌齐渐渐不敌数十名黑衣人的攻势的时候,巴音的军队有如天降一般,涌了过来。 莫那达瞧着眼前这阵势,并没有惊慌,他站在高高的祭坛上,冲着坛下冲过来的巴音喊道:“你终于出现了!”语气和神情带着轻蔑,似乎早已意料到巴音军队的到来一般。 巴音冲了上来,站在祭坛之上,用长矛指着莫那达道:“莫那达你投毒在前,谋害大王在后,现在竟然施谋逆之举,桩桩件件皆是死罪!” 莫那达将头上的祭祀冠狠狠的往地上一摔,指着身后被围住的大王道:“你说这个昏君吗?他继位之后尸位素餐,整日只想着吃喝玩乐,误了多少国事!山越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你难道不清楚吗?我受天神指引,来拯救山越的!何来谋逆一说!” 说完莫那达双臂摊开,昂着头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上天的恩泽。 “你身为大祭司不规劝大王,反而引诱他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难道这就是你作为一个臣子该尽的责任吗?”巴音瞧着狡辩的莫那达,气急,“你下毒,用无数山越无辜百姓的性命,来达成你的阴谋,万死难辞其罪!” “那又怎么样!哪一代的王朝背后不是鲜血和白骨,没有牺牲,哪里来的盛世!”莫那达狡辩道,“你该不会认为,以你埋伏在祭坛的这几苗兵,便真的能杀了我吧!” 莫那达一脸的自信,看着眼前气的直跳脚的巴音,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但这回,却轮到巴音笑了,“你真觉得我看不出那张兵力图的真假吗?” 看似十分轻松的一句话,莫那达的脸色却一下子变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得胜 巴音原本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心中一颗心亦是悬着,但现在瞧着莫那达默不作声,再加上一时间变得极为难看的脸色,巴音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九歌猜对了!猜对了! 当初九歌看到那副兵力图便有种异样,且不说将兵力布置成那样的难度,便是离远些看,如果巴音真的按照那样的兵力分布去堵截莫那达,很有可能被莫那达反围堵,将整个军队困在山谷之中。 在加上契缇可无论如何不肯将家族之人迁来,九歌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推测,契缇可可能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背叛莫那达。而他所为偷抄的兵力图,不过就是与莫那达商议之后的陷阱。 就在九歌将这个疑问宣之于口之后,巴音军帐中的人也是各有意见,有的认为契缇可不会,也没理由明知大王无恙后还选择站在莫那达一边,所以他偷来的兵力图可信。 而另一方则认为契缇可实在过于精明,说个谎不在话下,这次这么痛快的便答应了与他们合作,又迟迟不肯将家人迁来,实在可疑。 两边都是猜测,谁也没有证据。但九歌知道,这种事情非同小可,一旦定性,决定的便是整个战局。 思谋再三,九歌才在众人一头雾水,实在没办法之际,说出了自己的办法。故意弄大巴音军队布防的信息,让莫那达的亲信得知。而后静观其变,若是五大氏族的有所调整,那兵力图则为真,若是他们按兵不动,那兵力图则必假无疑。 莫那达当初只顾着高兴,巴音终于进了自己设置的陷阱里,根本就没想过如此谨慎机敏的事,为何如此容易知晓。 而九歌和巴音也从莫那达的反应中,知道了真相。九歌建议将错就错,在莫那达最后动手的前一天,军队再急行军,变换位置,杀莫那达一个措手不及。 …… 莫那达看着越来越多的兵士涌到了祭坛周围,几乎不可相信的看着自己耗尽心血布的这个局,他轻呼一声,祭坛周围的大量黑衣人便放弃了围攻贡嘎昌齐,而是将莫那达紧紧围在中间。 “莫那达你束手就擒吧!那样的话我还可以跟大王请旨,让你死的有些尊严!”巴音喊道,毕竟他不希望真的山越人打山越人。 莫那达却置若罔闻,仿佛根本没听到巴音的声音一般,怒吼一声,“给我冲,杀一人赏一金!” 黑衣人一听有重金,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勇猛的冲了上来,与巴音的军队正面打了起来。 巴音直接被几个黑衣人围住,一时酣战在了一起。 此时贡嘎昌齐立马护送着大王和九歌易真一起,返回了王帐。现在大势已成,九歌惦记着还被关在林子里的赛雅,回了大王后,便同易真一起,带着十几名护卫来寻赛雅。 待巴音一杆神枪斩杀了围上来的黑衣人之时,突然发现莫那达不知了去向。巴音心中泛起一阵不好的预感,真正的大事恐怕就要发生了。 …… 现在整个山越大乱,哈尼萨和昆布还有支持巴音的其他三大氏族长老的兵力分布在各个要处,与隐藏在这期间的五大氏族的兵力交战。 九歌和易真一路上走的并不顺利,跌跌撞撞的绕路想避开火力点,先将赛雅救出来。却似乎有些分不清赛雅所在的林子究竟在何方位。 就在九歌停下来仔细辨认方位的时候,前方林子里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还有不少马匹踏在落叶上的声音,九歌示意护卫们隐藏,同时准备好时时攻击。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九歌几乎可以确认,这并不是巴音军队的声音,而是骑兵。而巴音大将军的骑兵都被安排在了正面地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九歌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握紧了手中的短刀,将头埋的更低。希望这些兵力不要发现自己。九歌虽然看不见,但听觉却十分灵敏,她感受到对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突然没了声音。 九歌心中一个机灵,猛然抬头,挥手便刺。“九歌!”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九歌的手腕吃痛,一只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顺势一带,将其揽入了怀中。 九歌像疯了一般,身体对危险的本能,让她不停的挣扎。却等来了惊喜的笑声。 九歌不明所以,停了下来,定睛一看,一张妖冶极美的脸庞出现在自己头顶,“大哥!” 柳若寒眼中喊着泪,再一次将九歌揽入怀里,动情的说:“我们上辈子一定是亲兄妹,不然我怎么就能感知到你在此处呢!” 九歌见到柳若寒长时间附着在自己身上的铠甲瞬间掉落,她像是一个爱撒娇的妹妹那般,紧紧回抱着自己的哥哥,这几乎一年的委屈,化作眼泪,滴答滴答落在了柳若寒的胸口。 易真看了看身后的护卫和柳若寒身后所带的人,“哼”了一声,“九歌,先救赛雅!” 九歌这才从得见亲人的喜悦中缓了过来,“对对对,这才是正事!大哥,你带了多少人?” 柳若寒瞧着九歌和易真的模样,便知他们还有重要事情要做。也便一改往日嘻哈的风格,将一肚子的话沉了沉,一脸严肃的道:“带了十几个功夫都不错的!九歌,你要做什么?为兄帮你!” “嗯!我要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说罢,九歌便率先在前面开路了,易真和柳若寒对视了一眼,一众人等便鱼贯跟了上去。 …… 黑衣人便是功夫再高,双拳也难敌四手。没过多久,祭坛上的黑衣人便所剩无几。此时巴音开始挨着查看是否有莫那达的尸身,可数十人,来回查找了几圈,一无所获。 就在此时哈尼萨和昆布分别派人传来了好消息,他们的军队奇袭了莫那达的藏兵,大获全胜。那些五大氏族的长老们一见大势已去,纷纷跪地告罪。而隔离区的那些病患,也已服下了易真调制的解药,现在已经攻出隔离区,还俘获了看守的人头。 巴音听着捷报一件件传来,心知自己终于在这场政变中得了胜,一时感慨万千。 第二百八十四章 打击 “大哥!”九歌等人带着赛雅此时也赶来了。 巴音看着这么久没见的赛雅,憔悴不已还带着些许狼狈,一个八尺壮汉,愣是红了双眼。赛雅一把抱住巴音,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哭闹和撒娇,而是像一个大人一样,拍了拍巴音的后背,“大哥,我没事!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此刻巴音的泪不留痕迹的滴落了下来,他抬了抬手紧着擦去,“让为兄好好看看你!” 赛雅看了看周边的狼藉,严肃道:“大哥,还是先善后这些黑衣人吧!” 此时的黑衣人已经眼见大势已去,已经放弃了抵抗,只是被动的招架着兵士们攻上来的招式。 “都住手!”巴音喊道,“把这些黑衣人带下去,严加审问,看还有没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带我请示了大王,再做决断!” 黑衣人扔下手中的兵器,就这么束手被押了下去。 大王在王帐中听着战报,得知巴音取胜之后,便命人扶着他,赶到了现场。 “莫那达呢?”大王心里恨紧了莫那达,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亏的自己如此信赖他,他竟然给自己下那种药,害得他再不能人道不说,身体变得极差,稍微走几步,便巨喘不已,治不治的好都不一定,他恨不得抓住莫那达抽筋剥骨,剁成肉泥。 巴音上前一步,躬身尊呼道:“回禀大王,莫那达趁混乱,逃了。臣已经派出大量人马全面封锁,搜查莫那达。” 大王咬牙切齿愤愤道:“一定把他给我抓回来!” 说罢大王环顾了四周满身是血的将士们,语气软了下来,“诸位辛苦,传我的令,众将士欢庆三天。百姓减税三年,以做休整。” 整个祭坛周围的将士和百姓,纷纷跪倒在地,感恩大王仁义之举,谢天神萨克鲁保佑。 …… 这个夜晚恐怕是九歌到山越之后,过的最舒心惬意的一晚。大王下了命令,大摆宴席,全军上下,有酒尽情饮,有肉尽情吃。 可九歌心中就是隐隐有种不安,那种感觉仿佛就是暴风雨前的黎明,虽然宁静却暗藏了凶险。 “想什么呢?”易真拿着一杯酒,踉踉跄跄的走过来,拍了拍九歌的肩膀,坐在了她身旁。 易真现在算的上是整个山越百姓的大恩人,刚刚宴席之上,不少被易真诊治过的百姓和将士轮番敬酒以示感谢。 九歌看着微醺的易真,笑了笑,“没事。你现在可是整个山越的大恩人了!” “你也打趣我啊!”易真推了九歌一下。就在九歌准备还手之时,一个羞答答的姑娘凑了过来,“易神医,我,我是一丹族族长的三女儿,依兰修纳。感谢您救了我族的患病。” 易真被这姑娘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挠了挠头,“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职,无需言谢!”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那姑娘随即也饮尽了杯中酒。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红着脸,低着头,呆在原地吱吱呜呜。 易真咳咳咳了两声,不知这种情况该说些什么,只能道:“我,我三急,姑娘请便!”说罢,便借尿遁走了。 那姑娘见易真走了,也便大致行了个粗礼,离开了。 没想到,那姑娘刚走,易真便折了回来,一擦头顶,叹了一口气道:“真是尴尬啊!”九歌瞧着易真这局促的模样,笑着道:“我看啊,你干脆留在山越,娶几房妻子也是要得的。” 原本便是朋友间打趣的话,没成想易真听了,脸色却是一变,一脸不高兴的质问道:“你知道谁在我心里,这些话以后还是莫要再说了!” 说罢,气呼呼的便走了。九歌心中一阵愧疚,心中的怅然又多了几分。一时心情郁闷,起身四处溜达,恰巧碰到了刚刚将马匹安顿好的柳若寒等人。 “大哥,可都安顿好了?” 柳若寒一向毒舌,可此时却舍不得多说一句话,他直愣愣的看着九歌,仿佛一眨眼,自己这个亲妹子便会再次不见了一般。 “大哥?”九歌瞧着愣神的柳若寒,晃了晃手臂。 柳若寒再次一把将九歌揽进怀里,“这一切都是真的,你没事,没事真是太好了!” 九歌拍了拍柳若寒的后背,“大哥,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我的消息,又是怎么会来到此处的?” 对于柳若寒的突然出现,九歌实在是又惊,又喜。但她想不明白,一直呆在南安的大哥,是如何得到的消息。难道是云礼? “我收到了琴宏的信!信里他说闻言你身故,但他绝不相信,即便有人已经在隋柳镇的林子里为你立了碑。他仍然觉得你一定依然在世,他的身份不能轻易离开忆汐宫,也怕你无路可去,会回到那里,便与我商议,他留在忆汐宫等你,而我沿着隋柳镇外和山越的交界处,搜寻你!” 说道此处,柳若寒忽然恢复了以往的妖娆,神情扭捏,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九歌的头,“谁能想到我竟然与你真有这般感应。误打误撞竟然真的让我找到了你!” 九歌没想到自己的失踪竟然给这么多人带去了困扰,一时心中腾起愧疚之情。“你,说琴宏说有人在林子里给我立了碑?” 柳若寒有些愤愤的一甩袖子,“有人?还能是谁?不用猜都知道是那负心汉季云礼!” “公子,公子,他……可还好?”九歌心中对云礼没有来找她其实是有些失望的,但她劝自己,云礼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否则不可能不来找她的。 “好?他当然好了,既升了官,还娶了个美娇娘,现在在温柔乡里,怕是根本就记不得你这个傻丫头!”柳若寒心里替自己的妹妹不值,却不想他这话对九歌却是句句如刀割。 九歌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柳若寒,身子不能自已的往后倒去,“你,你说什么?”她不相信,也不想相信。 “你还不知道吗?”柳若寒瞧着九歌深受打击的模样,惊觉自己似乎是说错了话,可话既然出了口,现在只能实话实说了,“他娶了关内侯程家的千金。” 第二百八十五章 反转 九歌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几步,震惊的神情挂在脸上,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摔碎的声音。 柳若寒瞧着九歌这副失神落魄的模样,心中心疼极了,可又不知该如何劝慰,想了半天,挤出来一句,“妹妹你别担心,你堂堂忆汐宫宫主,又是我柳若寒的妹妹,想娶你的人怕是多的挤破头了。区区一个季云礼,咱们就当瞎了眼!” 九歌看着不知该怎么劝慰她的柳若寒,神志恢复了一些,苦笑着,用几乎颤抖的声音道:“我没事,大哥。”说完,双眼再次失了神。 她与云礼又何止朝夕与共,祸福相依啊?年少的懵懂加上成年后的怦然心动,往事一幕幕的呈现在九歌的眼前,她其实心里早就有准备,云礼和她终究是不同的阶层,云礼有他需要承担的责任和使命。 可事情真的发生之后,九歌发现,她的心竟然是这般的痛,痛到不能自己,痛到仿佛拂面的清风都是尖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将她就地凌迟。 柳若寒瞧着九歌这幅心碎的模样,心里是又气又疼,自己这妹妹,精明能干有智有谋有勇,但在云礼这件事情上仿佛什么都没用。 九歌顿了一下,反应过来,柳若寒和他所带来的人都在这看着自己呢。连忙用手抹了一把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强打起笑容,“瞧我,都忘了诸位兄弟,长途劳顿,走走走,去军帐那边用些餐食。” 说罢便自顾自的走在前面,转身的时候,一张笑脸瞬间变成了愁云惨淡。柳若寒看着,知道自己此时不能说破,要给九歌一些时间,便大手一挥,领着后面的帮中兄弟,跟在了九歌后面。 九歌走到军帐前,行了山越的礼,将柳若寒等人引荐给了巴音,一顿套后,柳若寒等人落座,吃喝了起来。 南安马帮几乎掌握了南境大部分的马匹来源,势力之大,巴音是知道的。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南安马帮的帮主,闻名天下的柳若寒竟然是九歌的大哥。这个九歌先是认识天一局的掌门,现在又有天下第一大帮马帮的亲戚关系,巴音实在觉得当初真是小看了这女子。 就在众人饮酒正酣的时候,外边跌跌撞撞的闯进来一名兵士,结结巴巴的道:“不,不好了,大将军,青州,青,青州的大军已经攻入我山越西境,留守在那里的啼婆一族,反,反了!” 巴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双目圆睁,“你说什么?” “是逆贼莫那达率领的!”兵士几次,终是将话说了全乎。 九歌终于知道自己心中隐隐的不安来自何处。而此时巴音才恍然大悟,莫那达迟迟不出手,并不是在山越调兵布阵,而是去了青州。 莫那达今日在祭坛之上所说的那番话,原来并非指的的此时此刻,而指的是西境的青州兵。巴音瞧着军帐外因为高兴喝大了兵士,这才真正意识到了危急。莫那达所谓的后手竟然这般厉害。 巴音来不及禀告大王,转身拿起自己的长枪,披上战袍,怒吼一声,“还能站得起来的,随我去西境。” 哈尼萨等人在不远处,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听到巴音如此喊,又瞧着他这般急切,连忙放下杯子,追了上去。 九歌看着军账外东倒西歪的将士,意识到这一切竟都在莫那达的掌控之中,他绝顶聪明的做了一个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后手。九歌不知道莫那达究竟以何等利益作为诱惑,让青州出兵,但是以九歌能想到的,利益定然不会小。 若是莫那达今日成功完成了禅让仪式,他现在便已经是山越的新大王了。若今日事败,就趁大家大肆庆功之时,引青州兵前来。 他笃定巴音对他之前所布防的兵力来不及做调整,那么他便是最了解整个山越兵力部署的人。那么青州兵恐怕会如入无人之境。更迫在眉睫的是,那些原本臣服于莫那达的五族长老,已经有人率先投降了,这一切将会成为连锁反应的第一张牌。 想到这里,九歌心中一个机灵,危机感如排山倒海般涌来,纵是巴音再能征善战,大局如此,怕是再没有机会翻盘了。 九歌看了看一旁的柳若寒,心中的愧疚更甚,自己从未对柳若寒有过帮助,相反确实自己这大哥一直在为自己付出,现在更是被自己拖入了生死之地,不,决不能让大哥和易真同自己一起留在这危险的地方。 事不宜迟,九歌一把拉起柳若寒的手,就往外面走去。“九歌,你做什么?”即便刚刚巴音愤然离去,柳若寒也猜不到事情的严重性。 九歌在军营中,搜索这易真的身影,一回头,看到易真一脸急切的冲她跑了过来,“九歌,怎么回事?我刚看到哈尼萨他们拿着兵器上了战马!” “易真,大哥,你们两个听我说,我现在没办法跟你们详细解释,莫那达窜通了青州兵,发兵山越,刚刚啼婆族的长老已经率众投降了,巴音将军刚刚是去上战场。”事情紧急,九歌言简意赅,重点是要让他们抓紧时间从尺素山上离开。 “你们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又不属于山越人,现在从尺素山上经益州地界离开,还来得及!”九歌一边推着易真和柳若寒往东边走去。 “你呢?”易真问道。 “我……”九歌语塞,“赛雅和巴音大将军待我有恩。我不能就这么扔下他们,自己逃命。”九歌话虽这么说,但只有她心底里的某个地方知道,她不愿意出山越,还有一层原因,是她无法面对娶了他人的云礼。 “你不走,我也不走!”易真怒气般的甩开九歌的手。 “妹妹,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咱两结拜的时候说的清楚,祸福与共,你现在把我撵走,是瞧不起你哥哥啊!”九歌从未怀疑过柳若寒大是大非前的判断力,但她绝不想再让这世上对自己好的任何一个人陷入险境。 第二百八十六章 危矣 “你们就当是九歌自私好嘛?”九歌急的连连跳脚。恳求般的看向易真,“萧老对我有大恩,他只有你这一位得意弟子,若是受我连累,你让我到了黄泉下,如何跟萧老交代。” 言罢,九歌又转向柳若寒,“大哥,九歌何其有幸,能认你做大哥。可大哥贵为一帮之主,现在不是你一个人,你还带着身后的兄弟们,若你有个万一,马帮必定大乱,到时候受牵连的何止是一家。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身后的弟兄们想想啊!” 柳若寒看着身后紧随着他的兄弟们,知道九歌说的是实情,自己无论怎样都可以,但身后的兄弟们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便是好多家庭的支离破碎,想起自己和九歌的遭遇,柳若寒犹豫了。 易真这边亦是,他打心底里想护着九歌,佑她平安,但是天一局内部现在尚不稳定,并没有合适的接替人选,自己走了不要紧,但是师傅的医术将从此绝迹,九泉之下,他确实对不起师傅。 九歌瞧着二人犹豫,再次催促到:“大哥,易真,莫要再犹豫了,我若安好,定会想办法给你们送信的。再说……”说到这里,九歌脸上浮现出不易察觉的落寞,“再说,在大多数人眼中,我已经是个已死之人了!如此倒也没什么了!” 柳若寒瞧着瞧周围乱做一团的山越人,狠了狠心道:“现在还早些,我们先护着你,莫让他们伤了你,所真是到了无奈的时候,我们再逃!” “对,我是医者,留下或许还有大用,九歌,不到最后时刻,不要轻易再撵我们走了!”易真连忙附和柳若寒的提议。 九歌看了看神情坚定的柳若寒和易真,郑重的点了点头。大哥说的对,事情没到最后一步,先莫要急着放弃,不能坐以待毙。 想到这里,九歌也顾不上易真和柳若寒了,大踏步走回巴音的军帐。此时军帐中的其他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侍女,赛雅和巴音的妻儿。 “九歌!”赛雅瞧着九歌从外面进来,一时惊喜,“我以为你跟着来接你的人走了呢!” 九歌苦笑一声,伸手摸了摸赛雅的头,“没确定你们平安,我怎么能走呢!” 此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是巴音的孩子。他的妈妈连忙将他抱起,摇着试图让宝宝安静下来。 “赛雅,这个军帐太显眼了,若是青州军攻来,你,大嫂和孩子将会成为他们要挟大将军的人质,实在太过危险了!” “那怎么办?我们去哪里躲一躲?”赛雅也知道这样实在太过危险,但一时她又想不到究竟躲到哪里才算安全。 “去尺素山!那里和益州接壤,我推算青州军即便攻下山越,也定不敢跨过尺素山,那样便是直接与益州宣战,青州不敢这么做!” 安顿好赛雅和巴音的妻儿后,九歌转身跨上战马,却被柳若寒和易真一把拉住。“九歌,你不去尺素山吗?”二人异口同声颇为惊讶。 “如今这番局面也是我思虑不周之过,既然给大将军献计,却没考虑到邻国的动向,我心中有愧,自然要去前线,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来弥补啊!” “你不过就是提了几个建议而已,他们的政事与你何干啊!”柳若寒急了,他这个妹子,怎得轻易便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啊! “就是,你帮了他们那么多了已经,你又不是圣人!为什么事事都要自责呢!”易真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九歌这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的性子了。 “大哥,易真,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今日就算我躲在此处,也难逃被逆兵抓住的结局,如此这番,和我去前线有什么差别呢?” 柳若寒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妹子,实在倔的很。心中打定了什么主意,便绝不会再更改。 “那我和你一起去,好赖有个照应!”柳若寒说罢亦翻身上马。“大哥,这怎么行!”九歌自己可以犯险,但是让大哥一起,她不能这么自私。 易真一看九歌犯了难,连忙也翻身上马,“我也去!” “你们!”九歌瞧着一脸决绝的易真和柳若寒心中为难。 此时赛雅走了出来,拉紧九歌的马道:“九歌,你足智多谋,与其到战场之上拼杀,不如想想可有什么法子能破解眼前这困境!” “对啊,赛雅说的对!”柳若寒和易真亦都连声应和。 其实九歌心中还有一个担忧,如果现在驻守在西境的益州军也加入战局,趁火打劫,那么整个山越将同时两地开战,腹背受敌,绝无留存的可能了。 以益州的情报网,青州出兵山越的事恐怕没多久便会传回乌苏城,到时候益王一声令下,益州的西境军发兵不过顷刻之间的事,山越危矣。 可眼前九歌被诸人所拦,思索再三,只能假意点了点头,同意留在尺素山先想想办法。 这一夜只知道外面乱成一片,将士集结的声音震天,柳若寒和易真醒来的时候,却发现九歌不见了踪影。只有一封信,上面写着自己想到了办法要去巴音相商,不会到前线的,让他们莫要担心。 柳若寒连忙冲出帐篷,哪里还有九歌的身影。 …… 九歌一路之上骑马狂奔,她现在就要与时间相争,若是战局继续扩大,山越的百姓为求自保,绝对会涌入益州,到时候,益州大军压境,谁还能活命。 越靠近西边,沿路出现的难民越多,大家一窝蜂的往东边逃。有好心的大爷拦住了九歌,“姑娘,西边那打的惨烈,你现在还过去做什么啊!” 九歌一听,心中更是焦急。又跑了一阵后,逃难的民众越来越少,两边的居住地空无一人,寂静无声,荒凉无比。九歌知道她已经越来越靠近战场了。 她从未一个人到过战场,心中难免忐忑。又怕遇上青州兵,一路上躲躲走走,速度慢了许多。 第二百八十七章 深情 忽然她耳朵里传来一阵急速的马蹄声,从身后而来,听起来似乎人很多。九歌心一慌,匆匆下马,跳进了路旁的草丛里。 急速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在靠近九歌的地方突然间停了下来。显然对方发现了九歌留在路中间的马匹。九歌紧紧的捂着嘴巴,一动不敢动。 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马蹄声再次响起,九歌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大。忽然一个并不明显的脚步声传来,九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就像呆在陷阱里静静等待着猎人的猎物一般,试图藏好自己躲过一劫。 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九歌心中忽然间像山洪泄了一般,耳边响起自己如鼓的心跳声,脑海中浮现出过往的一点一滴,爹娘,大哥,云礼,子青先生,萧老,易真,琴宏,铁娘,这些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人,像画面一样,一个个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也许现在死去,对于自己来说也是幸福的吧! 就在九歌做好了一旦被俘便自尽的决定后,头顶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九歌?” 九歌惊喜的抬头,“昆布将军?” “你怎么在这?”昆布连忙将九歌从草丛里拉出来。九歌掸了掸身上的泥巴,反问道“战局如何?巴音将军呢?” 昆布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了下来,摇了摇头,“我们来不及布防,敌军又有莫那达的情报,我们损伤惨重。我就是拿着大将军的手令去协调三族的兵力回来,不知道将士们还来不来得及赶到布防点。” “那我们赶紧启程吧!”九歌一听,知道战事惨烈,那么她就要趁一切还来得及,早些把心中的那个想法同巴音商议才行。 …… 云礼跟着裴愿刚刚抵达西境的驻军地,便得到了线报,山越内部大乱,青州趁机发兵,现在已经攻下山越西境,正向内地进攻。 “岂有此理,山越这块肥肉,怎么能让区区青州独享,我们就应该现在出兵,攻打山越!”裴愿一听自己的目标很快就是他人的囊中之物了,哪里沉的下心来。 季光所料并没有错,故出行前颁了道旨意给云礼和裴愿。只要是攻伐之事,若云礼不盖下印鉴,决不许发兵,若擅自发兵,即便获胜,归朝也是死罪。以此来制约裴愿。 “三公子,这次我绝非鲁莽,这等良机,错过恐不会再有!若是青州拿下山越,势力大振,到时候首当其冲受害的还是我益州百姓。” 云礼看着激动亢奋的裴愿,一时下不了决定,原本他设计跟随大军来西境,只是想调查出九歌失踪的真相,查找出那个背后要致九歌于死地的凶手。 他不想打仗,因为一旦开战,双方地界必定混乱,到时候很多证据和知情人便会随之消失,调查的事便遥遥无期。 但云礼不得不承认,这次裴愿说的对,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且不说攻下山越的巨大利益,就只说如果青州攻下山越,便会与益州相邻,到时候益州再无缓冲之地,而壮大之后的青州则会成为益州强有力的威胁。便是这一点,云礼就不能不发兵。 “怎么样啊?监军大人,你倒是给个信啊?”裴愿与其他几位将军不同,其他几位将军都有军功在身,说话底气十足,但是他是靠着王上对裴老将军的愧疚才得以上位的,所以他急需要一场战事来巩固自己的地位,证明自己的实力。 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刚到西境就有这种天大的好消息传来。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可云礼陷在自己的心事里左右为难,耳朵里哪儿听得进去裴愿在一旁的叨唠。他只是茫茫然的点头,然后继续陷入沉思。 “三公子,如果你再不下决定,我只能写折子回乌苏请示王上了!”迫不得已,裴愿只能想到了这个法子,要挟云礼道。 云礼抬起眼看了一眼急的五脏欲焚的裴愿,淡淡的道了一句:“给我一晚时间,我好好想想。” 其实这种事压根就不需要想,云礼只是需要一晚时间做一个决定。一个对他而言异常艰难的决定。 看着云礼失魂的走出门去,裴愿突然间意识到这个三公子并不好打交道。立功心切的他,不想眼看着大好机会毁在这个二世祖手里,他表面上虽然答应了云礼,等他一晚,背地里却留了后手,他派人八百里加急,送了折子到季光那里。请求即刻出兵。 这一晚天知道云礼是怎么过的,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许任何人打扰。程依强行打开门的时候,发现这个可怜的男人正把自己蜷缩在墙角,用手抱着头。 自从他们大婚之后,云礼晚上从来不同她共寝,程依何等聪明,她知道云礼一日放不下九歌,就不可能和她真正做一对夫妻。她看着云礼白日里做自己不愿做的那些事情,变成自己都不喜欢的人,她心里比云礼更痛。 现在看着云礼这副模样,程依便是不知道是什么事,也能猜到这件事八成与九歌有关。她走过去,手轻轻的摸着云礼的头,“九歌不会怨你的!相信我!” “我没用啊!不把那个要害九歌的人抓出来,九歌还是会危险,她怎么能回来呢!”云礼哭着呢喃道。 原来云礼一直就不相信九歌已经身故了,他这么做,只是想让世人相信九歌不在人世的事实,那么他才有可能把害九歌的凶手抓出来。即便程依心里有了准备,却还是被云礼对九歌的这番深情所震撼到了。 最令人不可置信的深情不是日复一日的说我爱你,而是为了你,忍受误解和污蔑,哪怕变成自己讨厌的人也在所不惜。 第二日,云礼十分憔悴的出现在裴愿的房门前,没敲门,推门而入,扔下一张盖了印鉴的军令,转身便离开了。 他没时间可耽搁了,既然他不能背弃益州,那他便在大战前,找到九歌被害的真相和凶手。 第二百八十九章 法子 巴音痛苦的点了点头。显然这个消息就像是一个晴天霹雳,给刚刚缓过劲儿来的山越战士最沉痛的一击。 九歌现在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才能对现状有所帮助。“将军打算怎么办?”九歌知道即便现状再难,也绝不是逃避的时候。事情终究是要有一个解决的法子。 巴音没有说话,他已经做了一个大将军所有能够做的事。接下来,即便他有三头六臂,也堵不住四处泛滥的洪水啊。 “是不是该回去请示一下大王?”九歌知道现在的决定已经超过了巴音的权职范围。 显然九歌这句话给了巴音绝望中的一点亮光。现如今这种局面已经不是他一个大将军能够解决和面对的了。生死存亡之际,他不能,也没有权利替整个山越做决定。 “对,回去!”巴音说着就准备往外走,“哈尼萨,哈尼萨!” 于预想的不同,哈尼萨并没有冲进来,冲进来的是一个满脸带血的兵士,巴音心中咯噔一下,“大将军,刚刚青州兵突袭我军阵营,我军不敌,已经后退十里!” 巴音的攻防线设置在一丹族前三十里,退后十里,意味着一丹的防线岌岌可危,已有被敌军攻破的趋势。 巴音点了点头,冲着刚刚进来的哈尼萨说道:“在我没有回来前,死死守好一丹,若在退一里,便军法处置!” 九歌急匆匆的跟了上去,巴音皱着眉头,“你跟来做什么?” “将军,带我去吧!我想出一份力。”九歌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巴音,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法子,但这个法子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说。 巴音没时间再在这里跟九歌拉扯,只能由着她跟在后面。 …… 巴音见到大王的时候,大王正撑着虚弱不已的身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整个王帐里只点着零星几只蜡烛,书册掉落一地,竟显得有些破败。 瞧见巴音风尘仆仆的进来,也顾不得那些君臣之礼,上去一把抓住巴音的铠甲,颤颤巍巍的问道:“大将军,益州是真的也攻来了吗?可有法子拦住他们?” 巴音看着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的大王,心中哀叹:“这样的主上,如何能保得住山越。” 巴音艰难的摇了摇头,“若只是益州来袭,臣率兵抵挡,有信心保山越平安。但是现在,青州兵在莫那达的带领下,对我山越的布防了如指掌,如入无人之境,即便我带人拦下了益州,也必定腹背受敌,无力回天。” “那,照你这么说,山越是保不住了?”大王几乎是语带哭腔的说出了这句他一直不愿意面对的真相。 “臣,无能!救不了山越,还请大王降罪!”巴音跪倒在地,全身匍匐在地上,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心好过一些。 他不怕死,但他绝不想眼睁睁看着整个山越落入敌手,百姓被奴役,家破人亡,他决不能做亡国奴。 “大王,其他的大臣可有妙计?”巴音心不死,对这个早已积弱的朝廷尚且抱有一丝幻想,他幻想着能有人突生妙计,救整个山越于危难。 “他们?”大王两眼无神,冷笑着,“他们早已纷纷收拾好家产,跑了,跑了~哈哈哈哈”说完,大王像是精神不正常一般,大笑不止。 巴音听到这消息,又看着眼前言行无状的大王,心中知道:山越怕是要亡国了。 他没有战友可以依靠,没有同僚可以商榷,他要凭一己之力,抵御两大外敌。巴音心中泛起极度的悲痛,失了国,他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没有脸面见到前任大将军。 就在巴音准备退出王帐前,大王像是疯了一般冲过来抓住巴音,“莫那达,一定要抓住莫那达,本王要挖他的肉,喝他的血!” 巴音看着面前失智的大王,无力的挥挥手,一旁的侍女连忙将其扶住,巴音这才出了王帐。 “唉!”巴音走出王帐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突然间以一种极为苍老的声音对九歌说道:“我想去看看我的妻儿和赛雅!” 九歌看着这个曾经叱咤疆场的大将军,如今这般模样,心中生出几分心疼。点了点头道:“我这就带你去。” 也许这是巴音作为一个山越男儿,最后的心愿。 九歌没有打扰巴音和妻儿赛雅相聚的时光,而是找到了心急如焚的柳若寒和易真,“我一猜,你们就没走!” 柳若寒和易真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这个女子,怎么就不能听一次话,卖一次乖。现在益州军也攻来了,若是他们逃走的路上被乱军所伤,可又该如何是好。 柳若寒上前一把抓住九歌的手腕,义正言辞的说:“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我们把你打晕了带走?” 九歌瞧着柳若寒和易真的模样,心中呐喊道:爹娘,大哥,你们瞧见了吗?我有亲人,危急时刻,他们与我在一起,你们若是在天有灵,就保佑我这次能够帮山越逃过一劫。 柳若寒瞧着九歌愣愣的看着自己,默不吭声,气的脚趾头发麻,冲着九歌身后的易真使了个眼色,这事不能再拖了,必须马上走。 就在易真的手差点落在九歌肩头的时候,九歌突然说道:“大哥,易真,再给我些时间,我想最后再试一次!” 九歌决定不再犹豫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那么她最后的这个法子,或许能够让山越免于灭族。 做好了大哥和易真的工作,九歌便候在赛雅和巴音妻儿的帐篷前,她没有冲进去,她知道,也许在这种危机的时刻,也只有家人才能让巴音恢复清醒和斗志。 待巴音红着眼眶走出帐篷,看到九歌,双眼失神道:“你原本就不是我山越的人,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是早些跟着他们走吧!没理由让你留下来和我们一起战死。” 九歌稳了稳心神,意志坚定的说道:“若是有法子,可以使山越的百姓免于战祸,将军可愿放下身份一试?” 第二百九十章 降益 “你有法子?”巴音惊喜的抓住九歌的双臂,眼睛里闪耀着对生的渴望,“什么法子?你怎么不早说啊!” “降益!”九歌狠了狠心,还是说出了这两个字。 听到这两个字的巴音,反应正如九歌所料,巴音的神情一时间变得冰冷,冷笑质问九歌,“这就是你来山越的真正目的吧?难怪你这么关心战局,就是想借机劝我投降,做整个山越的罪人!亏我差一点便想引你为至交。真是讽刺啊,讽刺!” 说罢,巴音仰天长啸,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吐尽心中闷气。 “你以为拼死抵抗,让山越的百姓遭受战祸,死伤无数,你就不是山越的罪人了吗?”九歌看着巴音,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大声质问道。 九歌没有停歇,仿佛要把心中的话一古脑的部说出来,“若是今日你还有半分胜算,我都不会提出这两个字!但是现在,巴音大将军,你该醒醒了,若是在错过了时机,等着青州,益州的军队踏进山越腹地,你真的觉得,山越的百姓还有活路吗?被杀,被俘,被蹂躏,被奴役,难道这样,你就不是山越的罪人了吗?” 看着吃瘪的巴音,九歌继续道“趁现在还有谈判的可能,以投降作为条件,最大限度的为山越的百姓争取权利,这是你唯一能做的,有益于山越百姓的事。至于所为的贞洁名气,不过是过眼烟云,但山越被免于灭族,山越的百姓会感恩与你,试问这天下,谁不愿意安泰的活着。” 巴音显然被九歌说动了,他并不是爱惜自己的羽毛,他只是担心投降之后的下场。 九歌似乎看出了巴音纠结的地方,“当然大将军也可以考虑投降青州,联合青州军对抗益州,但是有莫那达在,即便山越被保住了,又能真正安泰多久呢?更何况以你和莫那达的仇怨,将军必定生存无望。” 九歌说的这些,巴音又怎会不知道,他并不是纠结要不要投降青州,他只是一时难以狠下心去投降。 九歌见巴音不说话,急的心直冒火,“大将军,不能再拖了。早一分,便多有一分谈判的资本,若是等到最后,需要益州来救火,恐怕条件便再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了!大将军!” 巴音看了看四周,原本应该灯火通明的地方,现在漆黑一片,偶尔还有从树林中传来的野兽的低鸣声,他知道九歌说的对,早一点,便有谈判的资本,他能够最大限度的为山越的百姓争取权益,若是再晚,等青州拿下了大半山越,恐怕益州会不会趟这趟浑水都难说。 如是益州兵法得宜,行进的快,恐怕山越将会变成青州和益州厮杀的战场,到时候最难的还是山越的百姓。 巴音死死的咬了咬嘴唇,吐出来一句,“实在没有可派去谈判的人啊!” 九歌看着巴音,淡淡一笑,“若是将军信得过,九歌愿替将军前去。” “你?”巴音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仿佛不认识一般。 “之前同大将军讲过,我曾是季王府里的人,多少有些我家主子的关系。若是将军信得过我,我便替将军跑一趟,无论如何都会赶回来。”九歌说的斩钉截铁。 其实巴音知道,这个时候还能留在自己身边,无论九歌是不是细作,她对山越都不曾有歹意。而她的机智和谋略,自己是见识过的。若是真的要找一人,她确实是最佳人选。 九歌见巴音还是不吭声,叹了口气道“大将军,顶头三尺有神明,我可以保证,我绝不会做有害于山越之事。我可以立誓,多毒都可以,只是我们不能再拖了!”九歌说罢,便要跪地起誓。 却被巴音的大手拦住了,“九歌姑娘,莫要怪我,要做如此艰难的决定,实非易事!绝非我不信你,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她的安危有我呢!”柳若寒此时走了过来,对九歌道“我护送你去!” “大哥!”九歌眼中闪过慌乱,她可以自己冒险,却不能让身边最亲的人跟着自己一起冒险。 可九歌还未开口阻拦,柳若寒打断了她的话“我说过,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身犯险境。咱两结拜的时候,怎么说的来着?” 九歌看着那个曾经最爱干净整洁,视自己的仪容仪表为天下第一大事的柳若寒,脏兮兮的站在自己身边,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既然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那么就让他们兄妹一起吧! …… 九歌临行前,仔细与巴音商议了降益的条件。她带着巴音的信物与柳若寒的马帮兄弟一起,翻过尺素山,向西境驻军方向驰去。 益州军此时已经离开了驻地,在裴愿催促下,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尺素山进军。按照目前的行军速度,再过两日,大军便能翻过尺素山,抵达山越地界。 上一次云礼带兵,还是在尺素山中寻找九歌的时候。现在一年过去了,越是靠近故地,云礼的心便越是不安。 他几乎派出了所有听竹院的暗哨,调查九歌当年之事。但是好几日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 这些让他实在对攻下山越提不起兴趣来,反观裴愿倒是兴致盎然。他在大军开拔后不久,收到了季光给他暗函,里面写的清楚,若是两日之内季云礼还不同意发兵,那裴愿可自行处置。 这便是给了裴愿一把尚方宝剑,在裴愿看来,这是王上对自己的支持。有了这个暗函,他季云礼所谓的监军,也不过就是个虚位而已。 忽然门外来报,有人持听竹院三公子的印鉴前来,自称是山越的信使,求见西境驻防大将军。 “你们可看清楚了?是监军大人的印鉴?”裴愿对着来人的身份一时有了兴致。 “回将军,印鉴上是这么写的,至于真假,小人可就说不好了!” “那好办,把那印鉴拿去给监军大人看看,然后把那信使给我带来!”裴愿隐隐约约的察觉到,这信使似乎给自己带来了天大的好消息。 。 第二百九十一章 思念 九歌是被益州的兵士带着走进军帐的。对于这一切,她并不陌生。 “你们谁是信使啊?”裴愿坐在案几后面,歪歪斜斜的挂在椅子上,一脸的不屑。 九歌上前一步,“我是!”虽然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但九歌的神情却镇定自若,她紧紧的盯着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人,她有些不敢相信,面前坐着的这个将军,就是大名鼎鼎的蒙毅将军。 “你?”裴愿显然打心里觉得此事有些荒唐,“还是赶紧回家相夫教子吧!军营里太血腥不适合你们女子!”话里满是轻浮和不屑。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战祸在即,哪里有闲情逸致去相夫教子!”九歌这话说的敞亮又不输气节,这一点倒是让裴愿有些意外。 他不由得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有些不起眼的女子。依照皮肤的状态,显然这并非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但她的双眼仿佛黑色的溶洞,多看几眼便会迷失在其间,加上额头中间的那簇火苗状的胎记,让人不由自主想要沉沦在她所说的任何事情中。 一旁的柳若寒见着有人直勾勾的盯着九歌,连忙哼了一声,上前挡在了九歌前面。“不知道西境大将军蒙毅将军可在否?” 裴愿被柳若寒的话唤了回来,瞧着一脸娇媚的柳若寒挡在九歌面前,裴愿不由得发笑,眼前这几人怕不过是江湖草莽罢了。 “蒙将军早已北调,现在西境是本将军坐镇!怎么这你们都不清楚吗?”裴愿言语中透露着距离和气愤,显然他已经将此事归结为几个不怕死的江湖草莽前来生事而已。 裴愿在一旁气愤,九歌的脑子中确实在快速盘算。之前便听巴音将军说过,益州要进行军事变动,没想到这竟然已经是旧闻了。 “恕我等不知情,不知将军可否告知名讳!”九歌躬身抱拳道。 “大胆,将军的名讳也是尔等宵小能打听的?”裴愿这次没出声,反而是他身边站着的护卫出了声,他陪着裴愿多年,察言观色这种事自然是一拿一个准,很得裴愿的心。 九歌见状,知道这次遇到了难缠的主,但她是代表山越来谈判的,若是一开始便矮人一头,到了谈判之际,肯定是处处受制。于是她把腰板往直的挺了挺,“大胆奴才,我代表山越而来,身份何其尊贵,竟然被你一个小小护卫说成为宵小,若是你家将军因此失了先机,怕到时候罚你都来不及!” 九歌这话说的有礼有节,字字不落下风。刚刚那个还在嚣张的护卫看着九歌,往后退了一步,不再说话了。 忽然间,九歌的背后那个她朝思暮想的声音响起,满是不可思议“九歌?” 恍惚间,九歌匆忙回头,四目相对,一时间仿佛连空气都静止了。周围的人和声音成了听不到的存在。 九歌的面前站着的正是她一年多时间朝思暮想的季云礼。只不过他变得黑瘦了些,头发也挽了上去,是已婚男子的妆容,但这些九歌似乎都并不在意,她有些贪婪的看着云礼,仿佛一转眼,便再也看不见一般。 “呦,三公子来了?我正准备派人去请你呢!”裴愿立即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笑着起身绕过案几,朝云礼走了过来。 云礼眼睛死死的盯住九歌,目不斜视,仿佛在对空气说道“裴将军,能否请诸位回避一会儿,我有事要同九歌说。” 裴愿并不傻,从二人的神情和反应来看,似乎是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难怪这女子会有季云礼的印鉴。 柳若寒听罢点了点头,便带着手下几人走了出去。但好事的裴愿一副想要留下继续看热闹的表情,云礼见裴愿还不走,眼神看向裴愿,是裴愿没见过的狠辣和决绝,“裴将军,我有事要同九歌说,还请回避!” “好好好,我这就走,这就走!”云礼的眼神几乎能杀人了,裴愿自然不敢再多做停留,赶紧闷着头出了军帐。 裴愿前脚刚刚踏出军帐。云礼便冲了上来,有些粗鲁的一把揽过九歌,死死的将她抱紧,此时的云礼恨不得把九歌揉碎了,融进自己的血液里。九歌也紧紧的抱着云礼,什么前尘,什么家室,她都不想管了,就请给她一点点的时间,允许她这一点点时间里的自私吧! 云礼感受到九歌的回抱,眼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滴答滴答的落了下来。九歌感受到了云礼的泪水,想挣扎开一段距离,让她能够抬起头,看看他的脸。但她的挣扎,却让云礼更深的将她抱紧,生怕一动自己怀里的人儿便会消失不见。 “九歌,九歌,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忍心离开我的,不会!”伴随着云礼眼泪的,还有云礼自言自语的呢喃声,仿佛祈祷的经文一般。 二人不知道这个姿势持续了多久,他们两个就这么沉溺在思念的洪流中,不可自拔。 直到军帐外点起火把,一个透露着青春活泼的女声在帐外响起,“你们怎么都在外面呢?大人可曾用膳了吗?”说罢掀开帘子便闯了进来,“云礼,我给你炖了燕窝,你快……” 程依的话没说完,便看到了眼前的景象。九歌仿佛受惊的小鹿一般,努力着要从云礼的怀里挣脱开来,在她知道了程依和云礼的关系后,这种情境中,她无论如何做不到泰然处之。 但云礼却没有丝毫要放开她的意思,他冷冰冰的语气中蕴含着些许怒意,“你怎么进来了?!” 程依的脸色在看到这一幕后,已经变了几变,不得不说,连她自己也吃了一惊。云礼冷冰冰的话声响起,程依即刻从吃惊变成欣喜,“九歌,你没死!” 九歌再次想要挣脱云礼的怀抱,却仿佛撞到了铁板一般,动弹不得。这种情景之下,只能尴尬的笑笑,“我没事!” 此时的云礼却是极不耐烦的冲着程依发火道“我让你进来了吗?还不赶紧给我出去!” 程依的心在滴血,但脸上去依旧笑着,“好,你们一定有很要说多话,东西给你们放下,饿了吃些!”转身离去的脸上,是她强忍着的泪水。 。 第二百九十三章 温和 嵇由进门的时候,瞧着季光的案几之上摆着两封信,季光闭着眼睛,但嘴角却浮着笑意。 嵇由走到堂中,抱拳躬身轻声道“臣参见王上!不知王上深夜急召臣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季光缓缓的睁开眼,定了定神,将案几上的两封折子递给了嵇由,并没有说话,但嵇由却感觉的出来,一定是好事。 看到嵇由已经看完,季光这才悠悠的问道“丞相以为,他们二人的意见谁的更妥帖些?” 前段时间裴愿请了旨要趁机发兵山越,这嵇由是知道的。现在这两份折子,一封是云礼写来要求受降的,另一封则是裴愿写来,主战想要彻底降服山越的。 嵇由将两封信一合,紧紧握在手里,在没有明确季光的意思之前,他决不能随意发表意见。只见嵇由转而问道“臣倒是想问问,拿下山越后,王上意欲如何管辖?” 季光听罢,眼中突然精光乍现,盯着嵇由许久,忽然大笑起来,一边用手指着嵇由,一边起身走下堂来,“你这老狐狸啊!”以他们主仆相伴多年的默契,季光当然知道嵇由这么问的目的,可他并却并不生气。 反而走到偏堂的桌椅处,坐定,示意嵇由落座,慢慢悠悠的倒了杯茶,抿了一口而后才道“山越民风彪悍,生活习俗与我们甚是不同,拿下山越,若是强令百姓尊我族风俗,怕不会是易事。” 季光说罢看向嵇由,眼神里传递的意思是我回答完了,该你了。 嵇由莞尔一笑,坐下,整了整衣袍,又问道“那山越对于王上来说,重要的是什么?疆土?百姓?” “唉,你这老狐狸,怎么又来问我?”季光打趣道。 “不清上意,臣怎敢随意回答王上的问题呢?!”嵇由倒是答的坦然。 季光沉思了片刻,道“山越相对我中原来说,发展缓慢,若说是疆土倒也不见得,山越在,我们与青州之间尚有屏障,若是山越亡了,那我们就不得不直面青州,以现在的局势,不可能一举拿下青州。我益州原本已经人口众多,山越百姓久居山林,与我并无大益。要是说起来,倒是山越的军队一向以作风强硬,勇猛著称。” “那照王上的意思,其实谁的主意更好,王上自己心中早有决断,有何必将老臣召来呢!我瞧着,王上就是想向老臣炫耀炫耀三公子的这半个多月的政绩吧!” 嵇由这话一出,季光猛地楞了一下神,片刻之后,哈哈大笑起来,“云礼虽是温和谦逊了些,但有的时候,治理天下,就需要这化百炼钢为绕指柔的温和啊!” 第二日傍晚,云礼和裴愿便收到了季光的回复。遵从云礼的意见,接受山越投降的条件,协助山越众将领击退青州军。 “不可能,王上怎么可能放着如此好的机会,反而委曲求的答应受降呢!”有了之前王上的那道谕旨,裴愿原本以为这次王上绝对会站在自己这边,没想到圣旨传来,确是盛赞了季云礼,还让自己力协助。 立功的大好机会便这么没了,裴愿怎么能不气。一旁的参军瞧准了自己主子的心事,凑上身来耳语道“将军何必动怒,与青州军一战的局势千变万化,若真是发生什么危急情况,倒也合情合理啊!” 裴愿听罢眼前一亮。 …… 九歌走后,巴音便赶赴回一丹族,一面组织部山越的兵力抵抗,一面妥善安置周围的山越百姓。几日来,别说入睡了,就连吃饭的时间几乎都没有。 可即便如此,莫那达带领着青州军仿佛知道自己的要害一般,专挑自己的软肋打,即便其余三族的族长已经被巴音控制,但其下的将士们早已得到了风声,军中投降的声音犹如雨夜春苗,疯长。 此时就算巴音自己的嫡系部队再勇猛能打,面对敌人的阴谋和圈套也实在是力有不逮,现在这局势,巴音这一派已经显露败相。若是九歌失败,益州军再从西面攻来,山越便是那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想到这里,巴音使劲儿摇了摇头,强打起精神,山越人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巴音再次将手下的将领召来,研究下一步的军事部署。 忽然营外一阵骚乱,接着,一个巴音熟悉的声音响起,“大将军,九歌回来了!” 巴音惊喜的起身,大跨步走到门前,正准备掀开帘子,却被门外的人率先掀开了。 九歌精神抖擞的走进来,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巴音将军,九歌不辱使命,益州军答应了我们的投降条件。” “快起来,这是做什么!”巴音连忙将九歌搀扶起来。“真的?他们一条都没有删减?”巴音有些不可思议。 “真的,他们的监军此时就在帐外,要与大人商议接下来的部署!” 为了尽快解决山越的燃眉之急,九歌厚着脸皮提出,请云礼派人跟着自己到山越详谈投降一事,以及接下来的军事部署。 云礼哪里肯让九歌再离开,便说什么也不同意的,非要亲自跟着九歌回来。 巴音一听,益州军的监军大人亲至,虽然心中有些嘀咕,这九歌怎么会有如此能耐,让监军大人跟着她跑到山越的腹地来,但他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忙出帐将云礼等人迎了进来。 事后好多年,云礼依旧能够记得第一次见到巴音时的模样,身着带血的铠甲,身材极是魁梧,五官棱角分明,眼睛里沉淀着一层薄雾,仿佛经历过岁月的积淀后,透露出的果敢和坚毅。 巴音见进来的是个白面书生模样的人,先是一愣,但还是对云礼行了山越最高的天神礼,却被云礼一把拦住,“将军大义,实不必如此。山越目前的局势九歌大致已经同我讲了,只是最近的,还请将军言明。” 巴音见云礼是个爽利人,也便不再寒暄,找了位置引云礼坐下,这才拿出布阵图,详详细细的将目前的形势说了个清楚。 云礼不善行军布阵,临行前带走了西境军中的一位老将,此时便让老将参详可供击退青州军的法子。 片刻后,只听身后一个女声轻轻响起,“此阵虽好,但尤有风险,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 第二百九十四章 围捕 在场众人回首,看得九歌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无意打断诸位,只是突然有个想法,不然我稍后……” 九歌话音还没落,云礼便打断她道“没什么不合适的,你且说,我们且听!”巴音惊觉自己的耳朵怕是没问题吧?怎么这监军对九歌说话竟有种宠溺呵护的意味。 九歌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冲着那位老将点了点头,转身便道“我以为青州如今能如入无人之境,并非兵力强悍,那是因为莫那达,他一方面对山越的兵力部署和作战风格熟悉,一方面又跟其他氏族的长老交好,极容易发生叛变。与其想怎么击退青州军,不如想如何抓住莫那达。” 九歌这话一出,在座的所有人都点头称是,山越地势复杂,八大氏族分散,若是没有莫那达,青州军哪里敢轻易发兵。 九歌见众人对此并无异议,便接着道“但是莫那达对大将军的用兵之策了如指掌,想要抓住莫那达非得设计不可!” “设计?”巴音不由得脱口而出。 “正是!”九歌指着山越地图中东南处的一处茂林道“这里便是最适宜的地方。” 九歌见众人一脸不解的模样,继续道“我的计划是大将军先佯装连连退败,而后将莫那达引入茂林,这处茂林我之前去过,丛林茂密,最适宜伏击。到时益州军负责切断青州军的支援,而大将军则负责活捉莫那达!到时候没了莫那达,以山越的地势和将士的勇猛,青州未必能逮得到便宜!”九歌一边说,一边在地图上比划着。 “好,我一定要抓住莫那达以告慰被他残害的数万山越百姓。”巴音自然是巴不得将莫那达挫骨扬灰,此时听到九歌的计策,自然赞同不已。 但切断青州军的支援可要比围抓莫那达艰难多了,可以说那样一来,主战场将转变为青州与益州的对决,巴音心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对面这个监军大人能同意这样的计策。 令巴音意想不到的是,就在他表态没多久,那位似乎心不在焉的监军大人便同意了九歌这样的主张,指着地图上的几处道“若想彻底切断青州军的支援,是否需要在这些地方设伏?”同时将目光看向一旁的九歌。 九歌脸一红,言语间有些不自在的说道“我对山越的地形还是一知半解,这个排兵布阵还得请教巴音大将军。” 众人一顿商议之后,云礼拿出了最重要的东西-降书,“此事之后,虽山越还是由山越自己人管辖,但山越的兵力和将士将彻底归为益州军麾下。你们所提的条件,我们一盖应允,但既然是受降,降书和该有的东西还是不能省的,还请大将军请山越王在其上盖章。” 巴音面露难色,但此事益州要求的合情合理,既然是降就应该有个降的样子。只是大王现在的情况,恐怕连他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晚,巴音留下哈尼萨和昆布等人在帐中,详议兵力分布和部署。自己则带着九歌和季云礼等人,骑快马赶至腹地王帐处。 还没下马,便听到贡嘎昌齐的一顿叫嚷,巴音有些尴尬,连忙下马询问,没想到凑近了一看,大王竟然在其中,疯癫般乱跑,而贡嘎昌齐刚刚的叫嚷,不过是让人抓住大王。 迎着巴音询问的目光,贡嘎昌齐一脸无奈的道“大王这情况时好时坏,坏的时候几乎不受控制,已经打伤了不少侍女。好的时候就是发呆,但是嘴里会嘀咕着有人要害本王,谁也没办法,看样子大王这病是越来越严重了。” “我有要事要同大王商议啊,可现在这个样子,可该怎么办?”巴音心中急切,一方面形势所逼,另一方面益州的监军就在这里,实在是家丑不易外扬。 无奈,巴音只好先将益州这一干人等安置在周围的简易帐中,索性监军大人并没在意,倒像是很有耐心一般,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九歌。 巴音顾不得细想,转身于贡嘎昌齐商议了起来。最终二人决定请大王的大妃出来主持大局。 大王一共有十九位夫人,但只有大妃乃是名门原配,手下育有一子两女,但世子年幼,并无继任的可能。大妃是个本分的妇人,性子内敛沉静,知道现在这种局势下,能保命已是奇迹,更别提益州还留下了他们王族继续管理山越,自然爽快的拿了王印盖了下去。 …… 这几日裴愿倒是很奇怪,自从季光的王令传到之后,他便一改往日事事都反对的模样,有些不管不顾起来。 云礼见他并不碍事,也便没有多想。但九歌却是留了个心眼的,之前议降之时,他便是诸多阻拦,如今这样乖巧,实在有些可疑。 “公子,裴将军只是让你带了这么个将领来,其他再无多言吗?”九歌问道。 云礼点了点头,“我现在手上有父王的御令,他自然不能说什么!” “这次议降太过于顺利,我心里总是隐隐有种不安。如是按照现在的部署,益州军几乎承担了大部分的阻击任务,万一有个意外,抓不住莫那达不说,怕是连益军也会伤亡惨重。” “我就不相信他裴愿敢枉顾父王的诏令!”云礼这话说出口的时候,言语间满是冷漠和狠辣,九歌看着这样的公子,心道你终究还是变得不同了。 裴愿自然不会真的甘心眼前这巨大的立功机会,但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充足的理由,能让他带兵剿灭山越的契机,他就像狼一样,静静的等待着机会。 云礼一众人拿到盖了章的降书,马不停蹄赶回益军的军营,按照之前与巴音商议好的,将益军一分为三,赶往山越东南方。 裴愿虽然面有不悦,但对于云礼的安排倒也配合,似乎事情正在朝着之前预设的发展。 …… 巴音这边将原本分散在各处准备层层拦截青州军的山越兵集结,一部分去西面诱敌深入,一部分守护腹地的百姓。剩余的部埋伏在了东南处的持戒林中。 “大将军,您这是要做什么?”哈尼萨见巴音收拾行囊,准备随着诱敌的大军出发,连忙将其拦住了。 “我想过了,若是我不去,未必就能真的引莫那达掉进我们的埋伏圈!”巴音头也不回的跨上战马,纵马而去。 说到底这场较量,还是他与莫那达的较量。 。 第二百九十五章 抓捕 巴音这场诱敌深入的戏码演的尤其卖力,他几乎连自己都相信,这是他和莫那达的最终一战。 巴音亲帅山越众部族的将士们,不要命似的往前冲。莫那达瞧着不同氏族的战旗,有些不敢相信巴音真的将部的兵力压在了西境阻止他。 “以我对巴音的了解,他绝不会将部兵力压在西境!那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呢?”莫那达老谋深算,再加上他现在背负了千古骂名,若不能一招得胜,便是万劫不复,自然异常小心谨慎。 “来人,派几个心腹乔装去山越东面瞧瞧,会不会是益州有了动静!”莫那达想来想去,只有这个这个可能,才会让巴音不要命的想要力击败自己。 果然没过几日,派出去的心腹便回来了。不出莫那达所料,果然是益州军得了消息,同时从益州发兵攻打山越,想要与青州分一杯羹。 “哼,想从我这里破局。叫你有去无回!”莫那达狠狠将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咬牙切齿的说道。 在巴音的设计中,山越大军节节败退,所有的人几乎都杀红了眼,仿佛身后是万丈悬崖一般,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莫那达瞧着众人这般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劲头,更是坚定了心中的猜想。同青州军主帅连夜将所有主力汇集于此,想要与巴音决一死战,趁益州军还未攻入山越之际,率先拿下山越。 虽说是诱敌,但是若不是实打实的进攻,以莫那达猜疑的个性自然不会轻易上钩。所以巴音边打边退,每日都会有新的伤亡。 巴音焦急的等待,等待盟军的就位。 九歌既没有跟在巴音身边,也没有回到益军云礼处,她跟着赛雅一起,协助贡嘎昌齐守护逃难的山越百姓。 过几天便从贡嘎昌齐处了解到一些目前的局势进展。让她诧异的是,裴愿并没有继续阻拦云礼,而是半推半就的协助云礼分兵定策。现在整张大网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猎物进圈套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巴音开始佯装不敌,节节败退,自以为拿下巴音,就是拿下山越的莫那达自然欣喜若狂,他站在地形图前,笃定的指着持戒林道按照巴音目前的行军线路,他定是要逃去持戒林,那里林深树茂,是撤退的绝佳之地。 一路打来,莫那达的判断几乎次次准确,所以这次青州军的首领对于莫那达的建议并不质疑,二人商议,莫那达率军沿巴音逃跑的路线追击,青州军疾行绕到持戒林南面阻截,届时与莫那达便可形成合围之势。如此一来,巴音便是插翅难逃,而青州军亦可在益军攻来前,彻底占领山越。 莫那达一路追击这巴音眼看他率兵躲进了持戒林,心中大喜,甚至有些洋洋得意,巴音最终还是棋差一招,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手起刀落,提着巴音的人头仰天长啸,一解多年相争之怨。 以为胜利就在眼前的莫那达丝毫没有怀疑,追着巴音便冲进了持戒林。 林中果然树木茂密,树冠高大几可遮天,即便外面阳光耀眼,在这林中也仿佛暗夜行军。 莫那达率兵进入后,每踏出一步,马蹄踩踏着地上的树叶,发出声响,惊动了在这林中栖息的鸟儿,纷纷飞上枝头,慌乱之后却令四周更显寂静。 许是这寂静让莫那达的满腔冲动冷静了些许,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照理说巴音的军队逃进这林子中,必定会引起动静,但现在四周静寂无声,完不像是有人仓皇逃命的情景,除非…… 莫那达脑海中浮出一个不好的预感,让他震惊,就在他惊慌失措,连呼撤退之时。一只羽箭穿过丛林,带着破空的声响,直冲他的面门而来。 “不好!有埋伏!”莫那达反应了过来,就在他大喊出刚刚那句话的时候,无数支羽箭从树林中射出,莫那达的军队没有准备,一时间在这箭雨中,大乱。 后面的骑兵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便被前面掉头冲过来逃命的骑兵撞了个满怀。一时场面极度混乱。 此时哈尼萨和昆布从一人高的灌木丛中起身,大呵道“冲啊,活捉莫那达!”而后山越最勇猛的将士便倾巢而出,他们头上系着红色的缎带,冲着莫那达的乱军一路砍杀过来。 莫那达慌乱之中命人吹响青州军汇合特有的哨笛,期待青州负责来包围的将士们能够从天而降,解他眼前的困惑。 但是直到自己身边的亲信倒下,莫那达也没有等到援军。 “你是在等援军吗?”巴音身着染血的铠甲,骑着马立在不远处的一小块空地之上,宛如地狱归来,像看着一头困兽徒劳挣扎一样,眼中充满着不屑与鄙视。“他们不会来了!” “怎么可能!”莫那达已经歇斯底里,“这不可能,我算过兵力,你根本拦不住我!”直到现在莫那达脑海中还是有一丝的幻想,他的援军不过是耽搁了,很快便会出现,反败为胜。 “那是因为你没算上我!”裴愿此时骑着马赶了来,站在地势稍高的一处地上。他和云礼率领的益州军兵分三路,彻底拦住了想来形成合围歼灭巴音的青州军。 “你是……”莫那达沉吟片刻,便弄明白了眼前这站着的人究竟是谁! “哈哈哈”莫那达此时才明白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巴音啊巴音,我一直以为你多爱国呢,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条为了活命摇尾乞怜的狗而已。” “若不是你,我山越百姓何至于遭此劫难,先是下毒,而后谋逆,现在又带领敌军占我河山,奴我百姓,你的所作所为早已天神公愤!今日我若不能拿你的首级告祭天神,枉世为人!”巴音说罢,提枪冲了上来。 莫那达也不含糊拿着自己的刀,亦纵马冲了上来。多年恩怨终是在这一天得以正面交锋。 …… 九歌在大帐之中焦急的等待着前方的消息,脑子里迅速盘桓着这一战可否还有什么不善之处。 想到裴愿的反常,九歌总是觉得他顺服的太快,实在不像处心积虑想要为先祖昭雪之人应有的反应。 忽然间九歌脑海中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她一拳狠狠砸向案几,“不好!” 。 第二百九十七章 距离 “我知道你是二哥的人!”云礼心不在焉的又拿起酒壶,一脸毫不在意的模样。 “你!”裴愿现在竟是有些后悔,一直以来还是小看了这个老三。 “违抗王命,试图挑起两地之战,破坏父王的战略部署,嫁祸王子,你可知道你今日犯下的可是死罪!”不知从何时起,云礼威胁起人来的样子,也显得那么面目可憎。 “说说你的目的吧!”裴愿有些陌生的看着眼前的云礼,一直以来以高风亮节自比松竹的听竹公子,竟然站在这里同他做交易,放在以前他是决不会相信的。 “你是个聪明人,还用我说的这么明白吗?”云礼不答,却反问道。 裴愿仔细想了想,嘴角浮出笑意,“你有程家做后盾,又有王上的恩宠,我的兵力居然也能入了你的眼?” 云礼放下酒壶,嘴角轻轻向上一咧,转身离开,声音传来“以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裴将军还请多关照啊!” 裴愿盯着云礼远去的身影,心道今后这益州的朝堂之上,怕是再无如今这番安宁了。 …… 见云礼从裴愿的大帐中出来,李尔追上前去问道“公子,刺杀裴将军的人该如何处置?” 云礼斜着看了一眼李尔,轻声安排道“避开耳目,将他安置到一个可控的地方,监视起来。” 李尔显然没想到云礼会这么处置,一时间愣了神。云礼感觉到李尔没有跟上来,便驻了足,扭头看向后方。李尔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来,只听云礼问道“九歌呢?” “应该在前面那个大帐里。”李尔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处大帐答道。 “你去安排吧。别跟过来了!”云礼转身就准备离开。身后的李尔却有些吱吱呜呜起来,“那个,公子,那个……” 云礼转过头,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有话快说!” 李尔不敢再耽搁,连忙道“夫人刚刚来了,王将将她安置在您的大帐里了!” 显然李尔的话让云礼顿了一顿,而后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 “九歌?你可在?”云礼在帐外小心翼翼的喊着九歌的名字。自从他收到降书开始安排兵力之后,他二人便再没有见过了。 直到下午九歌突然出现,抓住了那射箭之人,令山越和自己免于一场为难时,匆匆见了一面,云礼心中的思念已经犹如洪水泛滥。 他恨不得时时刻刻看着九歌,揽她在怀中。但他亦能明显感觉到,九歌对他的疏离。他明白是因为他娶了程依。所以他要倾诉,告诉九歌他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和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九歌没有掀开帘子,而是躲在帘子后道“公子,现在天色已晚,听王将说,您夫人到了,我现在这大帐中没有其他人,公子实在不便进来,有什么事还是明日再说吧!” 九歌话音刚落,云礼便用力掀开了帘子闯了进来。 “公子,你!”九歌有些为难,也有些惊讶于云礼的举动。 “你是在怨我娶了程依吗?”云礼一把抓住九歌的手腕,顺势就像将她揽入怀中。 却被九歌一掌推开,“不,不是的,九歌明白,公子必定有公子的难处,但既然公子已经娶了程依,那你我还是保持距离的好些。程依是个好姑娘,莫要辜负了她。” “不,不是的。我只有娶了她,才能在朝堂之上东山再起,才能有机会将陷害你的人抓出来,不然你便是回来了,也依旧危险重重。”云礼急切的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九歌,“九歌,你相信我,我只想娶你,只愿意娶你!”云礼双手抓住九歌的双肩,用力。 “我明白的,我都理解。但是公子,你确实娶了程依,你我二人这样的关系,现在同处一室已是于礼不合,还请公子为了九歌声誉,先回去吧!”九歌心中的难过一点不比云礼少,但她知道,她此时的人性,便是另一个女人悲剧的开始。 而程依在云礼失宠的时候,还愿意嫁给他,可知这女子深情。九歌不能,也不愿伤害这情深义重的女子。 “她知道的,这一切她都是知道的。我想,我想她必定也是同意和离的!”云礼现在害怕极了,老天可怜他日日相思,将九歌送回给他,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向命运低头。 “公子,你可是疯了?”九歌惊恐的看着眼前失了心智的云礼,“程家的势力岂能让你说娶便娶,说离便离啊?”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决不能再让你离开我身边!”云礼说着,死死的将九歌箍进怀里,“我失去了那么多,决不能再失去你!” 九歌感受着云礼紧张的心跳,她明白现在云礼的心情,她又何尝不是。但她清醒的知道,一旦任由感情肆虐,那她和云礼便是踏上了不归之路。云礼断送的又岂止会是锦绣前程。 “公子,公子!”九歌依旧奋力将云礼推开,一脸严肃的看着云礼的双眼,坚定的说道“我不会离开你,绝不会。只是,我们不能再是这种关系!” “不!”云礼拼命的摇着头,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现状,“我一定会娶你,一定!”说着掀开门帘,重重的踏了出去。 九歌试图追出去,但外面实在人多眼杂,她不敢,也不能。 …… 云礼气冲冲的冲进自己的大帐,正看到程依在给他铺床。一腔气愤,化作语言的暴力,“是谁让你来的!” 程依瞧着云礼暴怒的模样,心中隐约猜到了大概,她没有正面回答云礼的问题,而是继续手上的活计,“桌子上有我给你炖的汤,征战辛劳,夫君还是多喝些的好。” 云礼见程依这模样,更是生气,一把抓住程依的手,面露凶光的问道“究竟是谁让你来的,谁让你做这些的!” 程依瞧着失了心智的云礼,并没有显露小女人的软弱,而是一把推开云礼,转身坐在床榻之上,双眼直直的看着云礼,眼神中没有丝毫惧怕,“我来找我的夫君,什么时候竟也需要别人准许了?” 。 第二百九十八章 术士 云礼看着淡定泰然的程依,一时间所有的火气仿佛被浇的连火星都不剩,失败的痛感涌上心头,他转身走到椅子前,一屁股坐下去,用手拄着头,痛苦无比。 程依瞧着这幅模样的云礼,心中一松,起身走了过来,她终究是不忍让这个男人伤心。 “若是九歌愿意,我不介意你身边多一个人!只要你开心就好!”说罢转身干净利落的从大帐中走了出去。 云礼有些惊讶的看着程依的背影,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力量让这个女人能够不哭不闹的接受自己迎娶另一个女人。 …… 没了莫那达的青州军几乎是连夜撤退,深林中千回百转的陌生地形,再加上神出鬼没的敌军,青州军的将领们实在有些头疼,零零星星的反抗了几次之后,便知难而退了。 巴音将莫那达捆绑在祭坛之上,无粮无水,任由百姓们表达自己的怒意。没过了两天,莫那达便悄无声息的死在了祭坛之上。巴音下令,将他的尸骨放在山越最高的山上,任由秃鹰啃食。也算是给了这场浩劫中死伤的山越百姓一个交代。 云礼似乎并不着急着回去领功,而是在山越无所事事的拖延了几日后,才在众人的催促之下,安排着巴音等将领到乌苏接受王上晋封和军事整编。 这些日子,九歌时常躲着云礼,其实她心中又何尝好受,但她清楚的明白,幼年相伴时所立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此生怕是再无可能实现了。要么她放下所有,甘心窝在听竹院里,当一辈子的妾室,要么就快刀斩乱麻,彻底与云礼划开界限。 想的清楚,却未必下得了狠心,明知道让云礼这般痴缠,是她的不对,但她就是饮鸩止渴一般,甩不开逃不了。 她想过要么干脆就一辈子留在山越,但云礼威胁她,她在哪儿,他便在哪儿。看着云礼这决绝的模样,九歌实在担心因为自己误了国事。她并不想当这祸水。再加上巴音几次恳求她,因为对益州朝政所知不多,想让她同去,遇事亦好有个商量的人。 思量再三,九歌终是答应同巴音一起回乌苏觐见王上。九歌满脑子浆糊,私心想着罢了罢了,过一日算一日吧。 易真瞧着九歌这些日子失魂的模样,有些生气,又有些心疼,“你要是心里有他,就跟他在一起,他堂堂世子,连自己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你能不能别整日哭丧这一张脸。” “你这人也真是,我的事用你管了吗?你瞎操什么心。”九歌似乎也就是跟易真能这般没大没小的吵架斗嘴。 “好,你看我以后再管你的事!”易真怒气冲冲的摔门而去。 别看易真这边生九歌的气,私下里却找过柳若寒几次,想让柳若寒将九歌带回马帮。 但柳若寒自然是知道自家妹子这脾气的,他摇晃着手中的折扇,一脸无奈的叹道“若是能将她打晕带走,我早就这么做了。还用得着巴巴的跑来!有些事啊,逃避没什么用,真到时候了,还得自己面对。” 说罢有些嘲讽的看向易真,“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你要是对我妹妹是认真地,就别现在跳出来为难她,多站在她的角度替她考虑考虑,说不定日后我妹子瞎了眼,也就从了你呢!” 柳若寒就是这好话不好好说的人,明明是支招,却听的人忍不住要冲他挥拳头。易真与他过了几招,气哄哄的走了。 事后想想,这柳若寒话虽糙,但理还是说的没错。最后,易真留下一封信,趁天黑,一个人走了。大致便是,九歌若日后有任何事需要他,尽可到天一局找他。 九歌拿着信,心中对易真十分愧疚,这次他不计前嫌,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自己竟连声谢谢都不曾对他说过。 到了走的那日,九歌有些犹豫自己该如何对柳若寒启齿,却不想一大早出帐篷便看到了柳若寒站在自己帐前。 “大哥!我……” 柳若寒瞧着九歌这副囧样,一抬手,止住了九歌后面的话,“行了,什么都别说了!以后有谁敢欺负你,记得先到南安找我,那是你的家呀!” 九歌听罢,一时间双眼通红,千言万语哽咽在心头,跨步上前紧紧的抱着柳若寒。 …… 益州这些年,边境安泰,百姓安康,又逢丰年,国库充足,已经算的上是南方实力最为强劲的割据势力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不这季光最近便迷上了风水秘术。不仅派了内官去四处搜罗民间的奇人异事,还广为招纳风水堪舆的奇才,甚至要在朝堂之上专门设置钦天监,主管预测占卜。 满朝上下纷纷都说王上这是年老,开始迷信风水秘术了。还有人为了投其所好,更是在整个益州寻找奇人。 别说还真找到了一位,诸葛百里。此人江湖人称神算子,号称天下无不可算之事。自从与季光在密室里呆了数个时辰之后,季光便对着诸葛百里信任不已。 凡事都要找诸葛百里推演一番,才下决断。 就连云礼等人回朝觐见的日子和时辰,也是经由诸葛百里推算而出。何时入城门,何时下马,都按照诸葛百里推断的时辰进行。 此次云礼在西境短短数日,便有如此成就,季光是打心里高兴。所以这仪式也便盛大了些,不仅强令乌苏城的百姓张灯结彩以示庆祝,还在城西修建了凯旋亭,章显朝廷威武。而这一切都是这位诸葛百里的意见。 嵇由作为丞相,此次提醒季光,此行不当之处,但都被季光挡了回去。“以我益州今日之势,这些小事还是做得的。” 季云信虽然也不满父王竟然宠信这么一个江湖术士,但尚且没有触碰到他的利益,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面子上哼哼哈哈,私下里让山涛先生抓紧时间调查此人的真实来历。 云礼这些日子不在,没想到回城,竟然是这番光景。回城那日,季光命嵇由在城门外相迎,丞相代王亲迎,只有之前薛大将军打退了北魏的奇袭才有过那么一次。 。 第二百九十九章 预言 季云信高高的站在城楼上,看着季云礼一行人从远处而来,言语平静的道“我这个三弟实在是命好,谁能料到他刚到西境,山越内部便大乱了呢!” 银雪护着季云信,冷冷道“那个裴将军似乎没什么作用!” 季云信回头看了看银雪,嘴角浮出一个淡然的微笑,“那个人冲动莽撞,原本也没指着他能做成什么事,不过这次,说到底,还是云礼的主意更符合父王的心意。所以也不能算是我们输。” 说罢,季云信仿佛想起什么一般,“裴愿是有些自负的,这次这么久没动静传来,银雪,你去打探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是!”银雪长发飘起,话语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忽然间,季云信似乎从云礼的车队中发现了什么,身形顿在了那里,双手紧紧抓住栏杆,一脸的不可置信。 银雪觉察到了季云信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向远处望去。只见云礼一行人见到嵇由,纷纷下了车马,互相行李。 人群中似乎有一个姑娘,“九歌!”银雪即刻便明白了季云信这异常举动的由来。 可没等他反应过来,季云信便犹如脱兔一般,从城门楼上冲了下去。银雪没拦住,只能紧跟在他身后。 “九歌?”嵇由见到九歌也很是诧异,关于九歌身死的传言他是听到过的。如今见到大活人好好的站在这里,自然惊诧不已。 “九歌见过嵇丞相!” “你还活着?”嵇由不禁脱口而出。 九歌淡然一笑,“是巴音大将军和其妹救了我!”九歌算得上的嵇由的知音,反而言之,嵇由自然也算得上了解九歌,对于嵇由,九歌天生便有一种亲近感。不仅是因为二人互为知音,还是因为九歌佩服嵇由与生俱来的风骨。 “丞相有所不知,这次受降山越,九歌首居其功!若不是她,怕是也没有今日之景况!”云礼上前解释到,言语间似是有些讨好的味道。 “哈,没有监军大人说的那么重要,不过是将巴音大将军的意思带到了益州军营而已!”九歌挠了挠头,并不习惯成为焦点和核心。 嵇由笑着点点头,他懂的九歌的心情,自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身走到跟在九歌身后的巴音面前,“这位便是巴音大将军吧?” 云礼并没有吱声。巴音将目光看向九歌,九歌会意,连忙道“这位是益州的嵇丞相。” “嵇大人安康!”既然是丞相,巴音也不怠慢,即刻行了山越的大礼。而其身后跟着的哈尼萨和昆布一干人等,也都跟着行了大礼。 嵇由此刻倒是有些吃惊,从巴音等人对九歌的态度,便知极其信任,那么料想刚刚云礼所说,恐怕并无夸大的成分。没想到九歌一年多不见,竟有这般影响力。 因为季光在季王府中设了宴,众人并没有耽搁太久,打过招呼之后,便进了城。 刚进城中没多久,便见到了纵马疾驰而来的季云信。 “信吉候?”嵇由有些惊讶,突然出现在此处的季云信。“可是王上有什么急事?” 季云信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不好意思的摇摇头,眼光紧紧的盯着队伍中那顶轿子,片刻后便勒紧缰绳便冲着轿子走去。 季云信还没走到那顶轿子前,却被云礼拦住了去路。“侯爷这么做,怕是会冲撞了山越的大将军,于礼实在不合!” 季云信一脸不屑的推开季云礼的手,语气十分生硬的说道“你让开!” 云礼的手继续抬起,亦是一脸严肃的说道“我刚才已经说得清楚了,信吉候还是莫要拦着去路了,否则误了父王宴会的时辰,岂是你我能承担的?” “是九歌对不对?”季云信似乎没听到云礼在说什么,他心里打定了主意,见不到人是绝对不会后退的。 “九歌的事何时和信吉候有了关系?”云礼瞧着季云信对九歌这般上心,打心里生气,又怎么会坦言相告呢。 “季云礼!”季云信是真急了,他一向并不想同自己这个三弟正面冲突,但面对云礼的阻拦,他实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季云信!”季云礼也不含糊。二人虽然朝堂争斗有些时日了,但面子上总是过得去的。这次剑拔弩张,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嵇由站在一旁,实在不知该如何劝慰二人。一时队伍卡在了城门口,引来了百姓围观。 九歌坐在轿子里,隐约感觉到前方似乎有些争执。察觉到半天,没有动静,便掀开帘子望去。 这一望不要紧,正让季云信瞧了个正着,“九歌!”季云信的脸上,惊讶,惊喜,感动,释然多个表情轮番上演。 九歌瞧着季云信脸上变换的表情,连忙将头缩了回去,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了,绝对不想再和季云信有任何瓜葛。 云礼向后看了一眼,知道季云信看到了九歌,言语间含有怒气的道“你看到了,可以让开了吧!” 这一次,季云信没有强拦着,他仿佛失了魂一般,喃喃自语着什么,不自觉的退到了一边。“我就说九歌没有死,没有死!”季云信心中忽然掀起巨浪滔天般的喜悦,那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让他的呼吸几乎凝滞。 他不在乎九歌对他是什么态度,只要知道她还活着,还活着,对他来说便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过了这么久,九哥再次见到季光,却发现,这个叱咤风云了大半辈子的人,竟然已经头发白了大半,老态尽显。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也许争储的大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诸葛百里站在季光的身后,看着一行人自门口进来,原本不经意的双眼,突然射出精光,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般,震惊,不可思议。 宴请后,诸人退下,季光心情大好,诸葛百里此时有些谄媚的走到季光跟前,躬身作揖道“诸葛百里恭贺王上,天降祥瑞啊!” 季光听闻一脸不解看向诸葛百里,“愿闻天师所言。” “今日觐见那女子,乃是庇护天下苍生的命格。得之,可安天下啊!” 。 第三百章 打架 季光突然间坐直了身子,两眼放光,“天师说的可是?”今日席间,除了随侍的婢女之外,只有一位以山越人的身份坐在巴音身旁。季光也不过是扫了一眼,瞧着面相似乎有些熟悉,但也只不过是一瞬间而已,当时并未在意。 如今天师这般说起,得此女可安天下。季光就不仅仅是好奇了,他陡然生出志在必得之心,不论这女子是谁,既有这般命格,那决不可落入旁人之手。 宴席结束后,九歌跟着巴音回到了驿站,原本云礼是打算强留下她的,但九歌知道现在有了女主人的听竹院比不得从前,她这样子回去,究竟又该以什么身份呢。 再加上今日季云信半路拦着队伍,九歌心中更是烦闷。回到驿站后,差人买了几瓶酒回来,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闷头喝酒。 夜里巴音睡不着,起身如厕之时,瞧见了正在一个人喝闷酒的九歌。心中重重叹了一口气,走过去,一把抢走了九歌手里的酒瓶。 “这么喝,很容易喝醉的!” 已经有些醉意的九歌抬头看了看巴音,苦笑一声,“醉了多好,醉了就没那么多烦心事了!” “可是因为季三公子?”巴音虽是长期征战之人,对这儿女情事并不十分关心,但九歌和云礼之间的问题,即便是他这粗人,也能一眼看透,更别提其他人了。 九歌一脸怅然,重重点了点头,“我打小便长在听竹院,如今怕是再无家可归了!”话音刚落,一滴泪便掉了下来。 九歌在山越时间不算短,即便是被误解之时,也从未出现过这种楚楚可怜的小女子模样,如今这滴醉酒的眼泪,倒是更能让人生出怜惜之心。 巴音转身放下酒瓶,走上前,轻轻拍拍九歌的后背,道“今后山越便是你的家。你和赛雅一样,喊我大哥。” 九歌红着眼,抬头看向巴音,眼泪更是抑制不住流下来。 ……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云礼没有强留九歌,待回到听竹院后,坐立不安,“不行,这是她的家,我要去把她接回来。” 云礼打定了主意,带了件斗篷便往外走去,李尔打水回来,瞧着急匆匆出门的云礼,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跟了上去。 云礼心中急切,埋头只顾着走路,却不想在大门口时,与另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二哥?” 二人相见一时场面有些尴尬,显然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对方,却又对对方要去的地方心知肚明。 最终还是云礼有些沉不住气,“信吉候可是要去驿站?”言语间很是不悦。 季云信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道“看来三弟和我是同路了!” 季云信这般挑明,丝毫没有羞愧之情,一下子激怒了原本就心事重重的云礼,“你离九歌远一点!”云礼几乎是冲上去,右手顶住季云信的前胸,用力将他推向一旁,季云信后退了几步,这才稳住了身子,瞬间推开了云礼。 “你凭什么这般命令我!她和你不过是旧日主仆,三弟还是要看清形势!”季云信这话说出来就像刀子一般,刀刀扎进云礼的心里。 “我凭什么?”云礼冷笑着,他在强撑着心中的一点尊严,“凭我与九歌,患难与共,生死相依过!” “哈哈哈”季云信的眼中透露着鄙弃,“可你却娶了别人!” “我那是为了救她!”云礼像发疯了一般,逼近季云信,“我没资格,你又凭什么去找她!” “不凭什么,就凭我喜欢她!”季云信的话音刚落,鼻梁之上便挨了云礼重重一拳,“你这卑鄙小人,离她远一点!”云礼发了疯一般吼叫着。 季云信不甘示弱,一把揪起云礼的衣襟,一个拳头抡了上去。“该离她远一点的是你,你只会带给她不幸。” 二人就这般扭打在了一起。李尔和王强站在身后,试图去拉架,但这二人似乎疯了一般,外人根本靠近不了。 李尔瞧着实在没了办法,一跺脚一咬牙,去将程依找了来。 “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程依拼尽力,拉开了云礼和季云信。二人见是程依,一时间齐齐住了手。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程依大怒,“在王府门前,你们一个侯爷一个西境监军,王上看于大任的世子,竟然如同市井泼皮一般,打架斗狠,若是让父王知道了此事,你们真觉得,九歌还能活着走出乌苏城?” 程依的话点醒了二人,是呀,自己的名声尚不足惜,但父王的雷霆手段他们是知道的。此事若是让父王知晓,九歌怕是留不得了。 程依见二人都低着头不再说话,语气缓和了下来“今日旅途劳顿,驿站那边怕是早都歇息了,你们就别去添乱了!有什么事,等明日父王封赏之后再说吧!” 说完便转身扶着云礼的胳膊,低声道“先和我回去,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云礼此时头脑早已清醒了大半,知道程依说的句句在理,也就由着她将自己扶了回去。 云礼走后,王强凑上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咱还去吗?” “去什么去!我现在这副模样!”季云信没好气的说,“罢了,来日方长。”他心中笃定,反正这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 程依搀扶着云礼回到寝室,连忙吩咐侍从又是拿药,又是端水,一顿忙活后,开始给云礼处理眉角的小伤口。 “我,我可以自己来!”云礼就像是犯了错,被大人抓住的孩子一般,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今日和季云信大打出手的原因。 “这里永远是她的家,只要她想回来住,随时都可以!”程依没有停下手上的活计,仿佛漫不经心说出的话一般。 云礼却瞪大了眼睛,惊讶极了,关于今晚他为何会出府,他几乎一个字没说,眼前这个女子居然能猜到他的心事,怎么能令人不惊奇呢! 。 第三百零一章 纳妃 “你不生气?”云礼瞧着眼前忙活的程依,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 她明明知道自己只是利用她,她明明那么了解自己,为什么还要甘愿踏进这火坑,让他利用,为他妥协呢! 程依此时才停下来,看向云礼的眼睛,心诚至极的道“我早说过,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若是程依发飙,撒泼,哭闹,云礼大可以找个借口休了她,给九歌一个交代。但是现在这样的程依,不争不抢,一心只为自己考虑,他心中充满了愧疚,实在是说不出休妻二字。 …… 第二日,朝堂之上,因云礼成功收服山越,率兵击退青州军,立下大功,被季光封为怀善候。即日起,山越纳入益州版图,名为山越郡,保留山越王族在当地的管辖权,同时缴纳税赋,山越大军划归益州军统辖。册封巴音为陇西大将军,与裴愿的益军合二为一,坐镇西境。 除了收编裴愿的军队外,这些条件都是之前写在降书中的,巴音自然没有什么异议。能够坐镇西境,守护西境百姓的安慰,也算是巴音多年心愿,自然也欣然接受。 册封之后,季光看似不经意的问了巴音一句,“昨日同你一道来的那位姑娘,今日怎么没见?” 巴音连忙答道“回禀王上,九歌并非朝堂之人,乃是我山越的恩人。” “你说那女子叫什么?”季光显然有些惊讶,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云礼,云礼低着头,看不去悲喜,季光此刻恍然大悟,难怪总觉得这姑娘似曾相识。 “九歌!”巴音不清楚这王上到底是何用意,只能一五一十的回答王上的问题。 “礼儿,若是为父没记错,你的听竹院里也有一位叫九歌的姑娘吧?难不成还真的是一个人啊?” 云礼见季光突然这般问道,心中暗喜,若是父王知道这次收服山越,几乎是九歌的计策,父王定会对九歌大为赞赏,到时候九歌便不再是配不上自己的侍女了。 想到此处,云礼连忙躬身作揖道“回父王的话,此次收服山越,九歌十功居九,更是她设计抓住了山越叛徒莫那达,可以说没有她,便没有这次山越归降。” 云礼的本意是想替九歌在季光面前讨个封赏,自己再伺机看有没有可能让季光松口,准许自己迎娶九歌。但季光显然与云礼所想的并不是一回事。 云礼这一番话,更让季光笃信诸葛百里所说,这个九歌是安天下的命格。 季光眼中透出惊喜的目光,“那这九歌现在何处?退朝后,宣她来觐见吧!” 季云礼有些意外,没想到季光直接召见九歌,但细想想,九歌立下如此大功,父王想要见见她也实在是人之常情。便一口应了下来。 季云信瞅着季光异常高兴的神情,实在高兴不起来,心中陡然生疑,父王之前应该是知道九歌的,如今这反应似乎大了些。 …… 退朝后,九歌直接被王撵接到了季光的书房里。书房里除了内侍,就只有一人站立在季光身旁。但这人却并不是嵇由。 季光并没有将九歌召到议事堂,而是命人直接带到了书房,九歌虽猜不到为何,但却是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九歌进屋,见着诸葛百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缓过神来,连忙跪在地上。 季光一反常态,笑意盈盈的道“抬起头来,让本王瞧瞧!” 言语间透露着男女之间的暧昧,九歌浑身一个机灵,却依旧抬起了头,双眼迷茫。 季光瞧了瞧,又转头看了看身侧的诸葛百里,二人相视一笑。九歌却更是如坠雾里,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砧板上的肉,是切是割由他人做主。 就在九歌失神之际,季光终于出了声,“九歌,若是本王纳你为妃,你可愿意?” “啊?”九歌一时间仿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惊恐无助的看着季光。 季光却仿佛很是有耐心一般,又说了一遍“本王想纳你为妃,你意下如何啊?” 跪在地上的九歌这次算是彻底听明白了,只见她一屁股瘫坐在地,神思混乱,她实在想不出刚刚那话真的是出自季光之口。 诸葛百里瞧着地上九歌这般惊讶的模样,嘴角摆出一个向上的弧度,似乎是什么正中了他的心意。 “九歌,王上问你话呢!”一旁的内侍官,时机正好的提醒到。 九歌缓过神来便是一个响头,磕完后,久久伏在地上不肯起身,“回禀王上,民女蒲柳之姿,又曾经是听竹院的侍女,身份地位低下,纳妃恐惹起众人非议,若是因此令朝堂震动,那民女真的是百死难赎其罪。” 季光看着九歌,越看越欢喜,仿佛拥有了九歌,第二日便能一统天下一般。此时九歌推却,他虽明白,却丝毫不在意,季光想当然觉得,任何被他看上的女子,都应觉得荣幸之至。 季光没有吭声,在他身后站着的诸葛百里却是待不住了,他急切的凑上去,用严厉的声音呵斥道“王上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受着便是。莫要不识抬举,再说胡话了!” 九歌心中诧异,季光身后站着的这个人竟然敢替王上说话,神奇的是王上居然根本不在意。对于仿佛凭空冒出来的这个人,九歌不免多看了几眼。 “王上,民女实在惶恐,民女一向粗鄙惯了,实在难当伺候圣体的大任,若是冲撞了圣上实在是难辞其咎。”九歌把心一横,就算是犯了圣颜,也在所不惜,只是她万不能嫁给季光,被困在那深锁后院里与那些女人争风吃醋。 “啊哼,放肆!”诸葛百里在季光身后一喝,九歌的心也抖了一抖,戚戚然,自己会不会过不了这一关。 现在九歌的脑海里翻江倒海,就像一艘没了方向的小船。怒海中失了方向,不知该如何是好。 季光显然不想在这里多做纠缠,直接起身,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莫要再妄自菲薄了,我看你也别回驿站了,就在这里仔细想想清楚。” 季光自然知道,这九歌是个聪明人。前尘旧事加上如今的劝降山越,让他对诸葛百里说的话深信不疑,这个女人,他志在必得。 。 第三百零二章 软禁 这边已经是云礼第三次派人去季光的书房外等消息了。 季光将九歌召到了书房,而并非议事厅,让原本期待惊喜的云礼心中多了一份忐忑。而派出去查探消息的人来报,九歌被单独留在了书房之中,云礼幡然醒悟此事似乎没那么简单。 想起今日在朝堂之上,父王对九歌的关心,似乎并非一般对寻常女子的关心,再细想父王提到九歌时那兴奋的神情,云礼心头浮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第二次云礼派了李尔去,却被守在书房外的兵士告诫不得靠近,这下子云礼慌了神,不知道父王为何会软禁九歌,却冥冥之中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答案。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直到第三次派出去的人回来,说九歌还没被放出来时,已经是深夜了。父王将九歌一个人深夜关在屋子里,派了兵把守,云礼越想心中越慌,他再也坐不住了,拿了件披风便出了门。 刚一出门,便撞上了火急火燎赶来的季云信。 “信吉候深夜造访,我这听竹院真是蓬荜生辉啊,可惜我有要事,不能作陪了!告辞!” 自从上次两个人打了一架之后,季云信的心思展露无遗,此刻云礼见了他,自然是没有好话,更不想和他坐下来闲话家常。 云礼说完转身欲走,却被季云信一把拉住,“我来是为了九歌!” 云礼心中泛起酸意,不自觉的话中多了些酸腐气的讽刺,“呦,我们九歌什么时候竟然交到了信吉候这样的朋友!” 季云信听了,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轻声道“你就不想知道父王为什么将九歌软禁在书房?” 季云信这么一说,季云礼愣住了,神情即刻从防备转变为恳求,似乎在说,你知道什么,部告诉我。 季云信环顾了一下四周,一把将云礼拉进了寝室里,四周观望了一下,关上了房门。嘱咐王强和李尔守在外面。 “你知道什么,快别故弄玄虚了。”季云礼瞧着季云信这般动作,心中更是紧张。他几乎不敢想,生怕自己心中的答案变成了现实。 季云信心痛异常,却又无可奈何的道“父王想要纳九歌为妃!” “什么?”云礼几乎惊掉了下巴,他心底里那个答案被季云信这般笃定的说出来,他甚至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云礼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虽然他知道这反驳有多么的苍白无力。 “这事是父王身边的内侍官所说,你说是真是假!”季云信甚是理解云礼此刻的反应,如同他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是一样的。所以他面对抓狂的云礼,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可,可,可这是为什么呀?”云礼实在想不出来,以父王现如今的地位,为什么就非九歌不可了呢。在此之前,九歌与父王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云礼一时后悔今日朝堂之上自己对九歌那一番赞美。 “还能是为什么?!诸葛百里呗!”季云信说起来也是咬牙切齿,但是比起云礼的震惊,此刻他的神志似乎回来了一些。 “诸葛百里?那个江湖术士?” “江湖术士?”季云信冷哼了几声,“三弟还不知道吧,你口中的江湖术士,也许很快便是钦天监的天师了,照这么下去,我看他日取代嵇先生,作为国师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那个诸葛百里之前并未见过九歌,为什么?他究竟说了什么?”季云礼心中急切,过往种种似乎都不再重要,他一把抓住季云信的小臂,急切的问道。 “听内侍官说,诸葛百里晋言,说九歌是护佑天下苍生的命格,得之可安天下!这般父王才想将其纳入后宫!” “无稽之谈!”云礼此时气的起身,绕着屋子里团团转,“妖言惑众!” “三弟,此话慎言啊!”此时若是一味地愤怒,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有可能搭上自己,到时候九歌便是真的没救了。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眼见着九歌她……”季云礼说不下去了,他根本就接受不了九歌嫁给父王一事,更别提他知道若是日后将九歌锁尽那大院里,便是再锦衣玉食,九歌也受不了。 “你别急,王上大婚,是要昭告天下的,我想父王还没那么急切,我们还有时间!” …… 九歌被软禁在王上的书房里,虽然侍女们并没有为难她,但对于九歌来说,再也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了。 九歌试图自己分析现在的处境,很显然季光并不是因为对她有情,才非要娶她不可。但她又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是季光非要娶她的原因。 想到这里,九歌不禁想起今日站在季光身后的那个人,之前从未见过,可既然没见过,自然也谈不上陷不陷害。 九歌越想,脑子越乱。不管怎么样,现从这里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事,否则被关在这里什么都做不成。 且不论周围都有兵士把守,就是敞开大门,九歌怕是也不敢私自离开,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她又能跑的到哪儿去呢! 巴音发现自己没回去,会来找她吗?还有云礼,他知道自己奉召进来,会不会知道自己被季光软禁了? 九歌几番思索,并没有一条确定的路。外面的援救似乎都有很多不确定性,而她唯一确认的,便是她要趁着明日季光进来之前,想好应对之策,确保自己先出去。 忽然九歌想到了一个法子,她谎称要洗漱,让进来的侍女给她打了几盆水来。而后躲在后面,将自己的浑身浸湿,打开窗户,现在深秋的天气,一晚上的冷风吹上,第二日一早,她果然发烧了。 九歌对一早进来送早点的侍女道“这位姐姐,我难受的紧,可否请求派个大夫来瞧瞧。” 侍女瞧着她脸色惨白,不停的打着哆嗦,也不敢耽搁了,连忙去上报此事。 。 第三百零三章 缓兵 巴音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便候在了议事厅门口。一个劲儿的和护卫说,自己的妹妹昨夜没回驿站,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要找王上讨个公道。 常在季光身边侍候的人自然知道这位巴音可是刚被封为陇西大将军,统辖西境军,自然不敢开罪与他。只能好言拖着时间,等着季光前来。 大约一个时辰后,巴音瞧着季光打远处走来,连忙迎了上去。 “大将军这么一早便候在此处,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季光率先开了口。 巴音学着益州的礼节,躬身作揖,极尽恭敬,“回王上,我那妹妹九歌昨日奉召前来,昨夜却未回驿站,也没有消息传来,我这实在担忧,这不想来王上这里看看情况!” “哦?九歌何时成了大将军的妹妹了?”季光似乎并不关心巴音真正的诉求,反倒是对他二人的关系好奇起来。 这个九歌,究竟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季光不由得开始对九歌产生了好奇。 “九歌在山越之时,屡次救我及我的家人,最后也是她想办法留住了山越,抓住了莫那达,我心中早已将九歌视作我的家人,虽未行结拜之礼,但我心里早已将她看做了亲妹子。” 巴音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禀报的声音。季光并一颗心正在赞叹九歌在山越的种种举动中,一时忘了让巴音回避。 来禀之人道“王上,九歌姑娘她生病了,看样子是害了风寒,她想请求王上,准许太医来看看她。” “你说九歌生病了?”季光还没反应,倒是一旁的巴音听罢有些急了。“她在何处?” 侍从看着急切的巴音,不敢说话,眼睛看向一旁的季光,在请示。 季光摆了摆手,侍从退下。季光起身,慢慢的朝着巴音走来,“在我的书房!” “王上,你这是……”巴音似乎是大吃了一惊,话音还没落,便听季光插话道“大将军听我说,我欲纳另妹为妃,这才留在了室内,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能让王上看上,该是九歌的福气。既然我将九歌当做妹妹,那这出嫁的婆家礼,便由我这大将军来出,王上以为如何?”巴音并没有季光想象中的反对和抗拒,而是十分欢喜的提出了更好的建议。这倒是让季光有些意外。 “大将军想给九歌抬身价,真是有心了!”季光显然很满意巴音的提议。原本他还在想着,九歌一介平民封妃,恐惹得其他人非议,现在巴音提出了这样的建议,季光自然乐于接受。 就在季光高兴的时候,巴音话锋一转道“既然我这里算的上是婆家,那出阁自然要从我大将军府出,依我看,我这就把九歌接回去,张罗这大事,王上以为如何?” 季光一向谨慎多疑,巴音这句话看似是给九歌抬了身份,但季光怀疑巴音的目的会不会是要将九歌先接出去! 可巴音没有给季光过多思考的机会,紧接着道“现在九歌又生病了,这喜事沾上病气可不好,我先将她带回去,而后再来与王上商议大婚事宜可否?” 季光有些着急,但巴音句句说的在理,又处处替自己考虑,可自己就是有些不安心。 巴音瞧着季光犹豫,赶紧又接了话,“难不成王上不信任巴音?怕我将九歌弄丢了?” 巴音这话显然给季光将了一军,让他带走,季光心有不甘,但是不让他带走,作为刚刚归降的大将军,季光又不想让他因为此事耿耿于怀,心有芥蒂。 思谋再三,季光挥了挥手道“也罢也罢,去你那好好养好身子,这边也好准备大婚的事项。” 巴音见季光终是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心中暗暗吐出一口气,好险。 巴音走后,季光心里嘀咕着,都说这山越的武将勇猛有余,却并不擅长唇枪舌剑的辩论,如今这么看,此言该是谣传。 …… 巴音带着病恹恹的九歌回到驿站,一推门,门内站着两个人。没错,正是云礼和云信兄弟二人。 云礼瞧着九歌这般模样,想都没想便冲上去,一把将九歌揽了过来。一旁的季云信有些尴尬的收回了自己同样伸出的手。 云礼将九歌放在床榻之上,此时的九歌已经烧的迷迷糊糊昏昏沉沉,自从上次冬日沉湖后,她的身子就特别畏寒,这次吹了一夜的冷风,害起风寒来,却比他人更是凶猛。 “怎么回事?”季云信瞧着,连忙问巴音。 “我猜是九歌为了出来,自己把自己冻病的!”巴音一脸愁容的看着床榻之上的人,现在只是把人带了出来,但看样子,季光是铁了心要娶九歌。 “父王怎么说?”云信问道。 “我是按照咱们商议的法子说的,起初王上似乎有所疑虑,恰好九歌生病了,我这才堵住王上的口,将九歌带了出来。”巴音想起刚刚那一番试探,身上也是出了一身冷汗。 “王上要娶九歌,看来是铁了心的。我们还是要早些想办法。她这个病拖不了太久的。”巴音今日瞧着季光的眼神,同样都是男人,他知道当一个男子露出那般志在必得的神情之时,这个女子便跑不了了。 “咳咳咳”九歌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恰好听到了巴音说的话,想开口说话,却剧烈咳嗽起来,云礼连忙转身倒了杯水过来,润了润嗓子后,九歌有气无力的道“找易真,开些看不出来的药方,将这病拖着。” 季云礼点点头,“我这便派人去!”说完就要走。 九歌一把抓住他,“来,来不及了,去天一局的分舵,让他们联系易真,要快!” “好,我这就去安排!”云礼说完看着巴音和季云信,“照顾好她。” 云礼走后,季云信连忙上前搀扶起试图坐起来的九歌。九歌滚烫的身子靠在自己的怀里,季云信竟觉得如此心动,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我要写信,写信给我的朋友!还请二公子,拿,拿纸笔来!” 巴音听罢,即刻吩咐下面的人去取纸笔。而后转身对九歌道“九歌,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我吩咐他们给你去做!” 。 第三百零四章 之计 “想喝咱们山越的马奶酒!”九歌嘴角微微一笑,有气无力的说道。 噗嗤,此话一出,季云信和巴音都忍俊不禁,笑出了声,这都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能开玩笑。 巴音给她准备了一碗米糊,九歌只是寥寥吃了几口。“九歌,你现在犯了风寒,若是再不吃东西,你是真的不想要命了吗?”巴音瞧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姑娘,几乎是在用毅力坚持,疼惜之情涌上心头。 九歌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大将军,我现在不能好啊!在没有想到破局的法子之前,我若是好了,路便断了。我只恨自己病得不够重啊!” “那我们就逃走,逃回山越去!”巴音一时气涌。 九歌淡淡一笑,“大将军这说的是哪门子气话,总不能因为我这微不足道的一个人,再带给山越百姓无妄之灾吧!” 巴音自然知道自己说的是气话,可让他看着那个曾经屡次救自己于水火的人现在身陷这般境地,实在是不能不气,这事若是搁在以前,大不了兴兵开战,他山越的将士绝不惧怕益军。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经历了前不久的疫症和大战,别说将士骤减,就是普通百姓的数量怕也是所剩不多,实在是不能再经历战争了。 此刻的巴音觉得自己极是无用,咬着牙转身一拳砸在墙上,嘴里嘀嘀咕咕道“早知道是这样,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跟着来啊!” 想是那米糊起了作用,九歌觉得身体有了些力气,便仔细问道“侯爷,九歌多谢您搭救之恩,只是这搭救的过程九歌还想知道的详细些,侯爷可否据实已告?” 九歌对着云礼和巴音都不曾这般客气过,现如今和季云信说话,开口闭口都是尊称,语气也明显生疏的很多,季云信瞅着一脸倦容的九歌,想气又实在舍不得冲她发火。 忍了又忍只能憋出一句,“九歌,你一定要同我这般生分吗?难道我对你……” “侯爷!”没等云信把话说话,九歌连忙出声打断了,她实在不想眼下的局势变得更加复杂,瞧着季云信话头被打断后,惊讶的神情,九歌连忙道“九歌只是一时不习惯,侯爷勿怪,只是事情紧急,还请据实已告!” 听九歌这般解释,季云信心里才觉得好过些,一五一十将朝堂之上他如何觉得事情有异,安插了人打探到消息,再到如何同云礼商议,找来巴音将军的事详细说了个明白。 九歌听罢即刻便明白了,此事的关键在于季光身后那个术士诸葛百里,而她今日能够得以逃脱,也并非是因为她的病,若不是季云信、云礼和巴音三人的计谋,她今日就算是病重,怕是也离不开季府。 九歌沉思了片刻,脑海中大致有了主意。她先是写信给琴宏,请其调动忆汐宫所有的力量无比查清这个诸葛百里的来历。而她接下来的计划不变,那就是继续病着,希望易真哪里真的能有这等神药,助她脱困。 “侯爷,我这鸽笛只要吹响,便会有鸽子前来,还请侯爷将这信绑在这鸽子腿上,命其带回!”九歌一边将手中的信递给云信,一边解释道。 季云信瞧着九歌这举动,显然信鸽传意是各大组织背后经常使用的工具,但是九歌她一个弱女子,如何会和这些组织有所联系!季云信不禁心中生了疑。 倒不是他想把九歌怎样,只是觉得九歌似乎并没有她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九歌瞧着季云信犹疑的模样,笑着道“我的一个朋友,他的小道消息总是最多的!请他帮忙打听相信会有收获。” 季云信知道九歌这话是敷衍,是想打消他的猜疑。便仿若不知一般,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刚刚只是想,我似乎不太会在鸽子的腿上打结。” 九歌亦一笑以回之,并没有揭穿季云信。而是将头转向了一旁的巴音。“大将军,既然是要按照山越的礼节出嫁,那就请大将军将这礼节安排的越复杂,越难完成便好。” 巴音点点头,“那是自然。”忽然巴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九歌,你不能再喊我大将军了,我今日和王上所说是认你做了妹妹,所以你还是称呼我大哥吧,莫要露了马脚。” “好,给大哥添麻烦了!”九歌笑意盈盈。 “这是哪的话,我早就将你看作一家人了。这般生分的话可莫要再说了!”巴音点着九歌的头,宠溺的说道,“我让厨房给你拿些冰水来,你总是这般烧着肯定不行啊!” 说完便出了门。现在屋内就剩下季云信和九歌,一时场面有些尴尬。季云信清了清嗓子,道“内个,除了招来鸽子以外,还有没有我能做的了?” 九歌瞧着季云信一脸的诚恳,知道他是真心实意的要帮自己,防备之心便放下了几分,“若是侯爷方便,可私下里联合众位大臣,以我资质平庸,出身低下为由,奏请王上莫要纳妃。” 说完这句话,九歌仿佛怕被拒绝一般,紧接着道了一句“若是此事不容易做,侯爷也不必勉为其难,毕竟这不过是个备选之策。” 季云信原本心中燃起小火苗,自己终于能替心中牵肠挂肚的女子做些事情了,却被九歌最后那句补充浇灭了。 “九歌,你知道的,你只要说,我定会力去做,不计代价!”季云信说的笃定,九歌看着他坦诚而又炙热的双眸,心跳不禁加速,连忙转移了眼神看向别处。 “九歌多谢侯爷。只是万事还请侯爷以自身为重!九歌,九歌不重要!” 季云信刚想继续表白,刚刚出去找人送信的云礼回来了。季云信这一肚子的深情,只能硬生生的压了回去。 其实他无数次的问过自己,为什么是九歌?为什么情场中片刻不沾身的他,甘愿一厢情愿的栽在九歌的手里,但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他只知道,他想看见她,想心中惦记着她,想为她做任何事,哪怕她的眼里从来都没有自己。 自从明白了自己对九歌的这份心意,他甚至懒得看家里的那些妻妾。他曾试图改变过,但过程痛苦,无疾而终,所以只能听之任之,也许这正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 第三百零五章 皆知 琴宏早一些的时候刚刚接到柳若寒的传书,说明了九歌的情况。他和铁娘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书信写的是真的,九歌真的没死,还活生生的在他乡做了件惊天地的事。 就在琴宏还没从这喜悦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九歌的信紧接着便到了。 “岂有此理!”琴宏看着信,一掌拍在案几之上,手上青筋暴起,显然已是气极。 “怎么回事?”铁娘现在宛然已经成了琴宏的左膀右臂,知道九歌来了消息,兴匆匆的赶来,却正瞅见气急的琴宏。 琴宏看了铁娘一眼,没有说话,将手中的书信递了过去。铁娘看了两眼,便惊呼,“王上要纳九歌为妃?!” “难怪当年宫主要这么对付他,这季光就是一个寡情薄幸之人,明知道九歌和季三公子的事,居然还能做这么做!实在是……”琴宏说不下去了,又是一拳狠狠砸在案几上。 “先别急着气了,你看九歌有让我们做的事!”铁娘指着信尾九歌的嘱托道。 “对,对!”琴宏的神志一下子恢复了,从铁娘手里接过信,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诸葛百里!”琴宏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即刻从屋子里冲了出去,“来人,来人!” …… 这几日,云礼几乎日日往驿站跑,九歌有心婉拒,却又不知从何开口。生怕一个不小心话说重了,伤了云礼。 所幸的是易真的药没过两天便到了。九歌大喜,没想到世上竟还真的有这种神药,能让人看着虚弱无比,却不是真的生病。 一日忽然有人在外面敲门,九歌正在梳头,下意识的以为是云礼,想都没想便道“门没锁!” 却不想推门而入的是一身红衣的程依。九歌有些惊讶,又有些尴尬,她没想到程依对追上门来,一时间愣愣的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反倒是程依自在了很多,指着一处椅子道“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九歌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可以,可以!程小姐请坐!”说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声改口道“瞧我,一时不查,该是侯爷夫人才对。”说完尴尬的笑了笑,伸手给程依倒了杯茶。 程依接过九歌手中的茶碗,倒也不说话,就这么怔怔的看着九歌,半晌才说“你的事我都听云礼说了,这些日子实在难为你了。” 九歌嘴角上翘,哀叹一声,“都是无奈之举。” “九歌,我一直以为我们算得上是朋友,所以今日我有话便直说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程依突然将茶杯砰一声重重放在桌上,面色凝重的说道。 “您言重了,我不过一个普通女子,能得侯爷夫人以朋友相称已是福气,哪里还敢心生怨怼,夫人有什么尽管说便是!” 九歌几乎不敢盯着程依的眼睛,她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心里委屈,但又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委屈,只能眼瞅着地上,等着程依发话。 “你和云礼的事我是知道的,我也清楚你们二人情谊深长,绝非一朝一夕便可消泯的”程依说完这句话,故意停顿下来,怔怔的瞅着九歌。 九歌一下子便明白了程依来所谓何事,正准备连忙开口解释,却被程依抢先了去,“但如今不论什么原因,我都已经嫁给了云礼,所以九歌姑娘,你蕙质兰心,身边不乏对你倾心的男子,我请你能不能离云礼远一些。” 九歌有些惊讶,程依在她的印象里,一直是高贵骄傲的存在,现如今她放下身段,用近乎恳求的语气和自己说,除了能让人盲目放下一切的爱情,九歌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解释。 九歌看着语带哭腔的程依,心中大不忍,正准备开口,又被程依抢了去,“我知道,我知道,有些事不是你能控制的,但这次,这次我帮你,也请你帮帮我,可以吗?” 九歌看着眼前这个放下了一切的大小姐,用这样低的姿态和自己说话,心中感慨,连忙道“自从我知道你和云礼成了夫妻,便再没有非分之想了。夫人,你相信我,只是,只是此事突然,我和云礼都需要些时间,还请你给我们些时间,行吗?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从你身边抢走他的。” 程依看着虚弱不已的九歌,用极是虔诚的语气说了上面的话,一时间放下了刚进门时心中的忐忑,“九歌,谢谢你!我欠你的,这次一定帮你,我会去求我祖父,在朝堂之上反对父王纳妃。” “夫人有心了,九歌定铭记于心!”九歌虽然脸上泛起笑意,但是心却在滴血。天知道要让她舍弃云礼,是多么不容易的事。但她自己告诉自己,九歌你可以的,狠下心肠,你可以的。 …… 季云信这些日子虽然没有日日到驿站去找九歌,却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他几乎不断的拜访,宴请群臣,拉近乎,套关系,平日里他不屑于做的事,现在几乎是毫无原则的在做。 山涛看着喝醉的季云信,一声长叹,季云信原本是一个有胸襟,有手段,又有原则能成大事的世子,但现在为了一个女子,竟然放弃自己多年坚守的原则。 当初山涛愿意尽力辅佐季云信,就是看中了他将来能成大器,但是现在的季云信为了一个女人,实在太令他失望了。 眼看自己的政治抱负险将毁于一个女人手里,山涛恨极了九歌。 …… 有了季云信和程依暗中的推波助澜,很快朝野上下便有了风闻。说王上要纳妃,是因为这个女子乃是天师算定的可安天下的奇人。 一时间不光朝野上下对这个名叫九歌的女子充满了好奇,市井坊间更是对九歌有了诸多猜想,有的说她是观世音娘娘下凡转世,有的说她本是佛祖坐下的一瓣莲花,甚至还有人编了顺口的歌谣,在坊间传唱。 季光原本想着不动声色的将九歌纳妃,好好的护在后院便好。却不想一时间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季光也有些发愁,他担心那些朝堂之上的言官,又要开始谏言了。 。 第三百零六章 决不 果然很快便有言官在朝堂上谏言,说女子护国原本就是无稽之谈,一个弱女子不能文不能武,如何能护得了天下苍生。而且这个叫九歌的女子,原是听竹院的侍女,身份低下,怎么能嫁于帝王,如若将来诞下世子,岂不是污了皇室血脉实在是万万不妥。 季光被这些事情扰的头疼。他也不清楚,事情怎么就突然演变成了今天这样。 “这些老臣子,仗着自己跟着我的时间久了,竟然什么话都敢说!”季光下了朝,狠狠将帽子摔在椅子之上,对身后紧跟着的诸葛百里道“那个九歌怎么样了?病还是没好吗?” “臣派人去看过来,说来也是奇怪,人看着确实虚弱无比,可诊病的时候又说不出究竟是为何!”诸葛百里也有些纳闷。 “天师,你确定这个九歌,便是那个得之可安天下之人吗?”季光开始有些怀疑这诸葛百里是不是看错了人。 “回禀王上,臣以项上人头作保,绝错不了!此女子额间一簇火苗乃是生命的象征,配以她的五官轮廓,却是护佑天下苍生的命格。”诸葛百里躬身作揖,小心翼翼的回禀道,“再说了,王上最近身体明显大不如前了,若是能娶到此女子,说不定王上身上的隐疾也能不药而愈啊!” “那就不等了,告诉巴音,抓紧准备吧,她是死是活,都得是我的人!”这事要是放在几年前,季光不一定会非娶九歌不可,但这几年他身子大不如前,病痛时不时的便找上门来,可季光雄才伟略,现如今四海未平,若是他就这么老去,他绝不甘心。 这个诸葛百里就是掐准了季光的这个死穴,平日里经常带一些说是自己炼制的神丹妙药给季光吃,以至于季光越来越依赖他,对他说的话更是深信不疑。 …… 巴音这些日子虽然被催,但都以山越出嫁礼节繁多为名,尽力帮九歌拖延着。今日突然收到了季光的圣旨,说明五日后乃是良辰吉日,便定于那天迎娶九歌。 巴音垂头丧气的将这圣旨带给了九歌,九歌看后情绪并没有大的波澜,她将圣旨合上,问道“这些日子还是没有我的飞鸽传书对吗?” 巴音点了点头,“这些日子也就是三公子常来,其他的再无消息传来!” “还有五天,再等等,我再等等!”九歌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别急别急,再等等,再等等,琴宏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晚些时候,季云礼和季云信几乎是前脚冲进了驿站,很显然他们两个都得到了风声,五日,再有五日,九歌便要嫁给父王了。他们心中急切,哪里睡得着,不约而同的趁着夜色,来驿站找九歌商量对策。 “歌儿,要不然我带你逃吧!天涯海角总有父王找不到的地方!”云礼拉住九歌的手,他既然敢这么说,心里便是打定了主意的,只要和九歌在一起,去哪里都行。 九歌有些不自在的将云礼的手推开,有些不忍的看着云礼,“我不愿意过整日东躲西藏的日子,而且你有程小姐,如何也不能抛弃妻子啊!” “那你打算怎么办?嫁给父王吗?”季云信急了,这些日子的忙碌却不想竟还是抵不上那个诸葛百里的一句话,现在这个节骨眼实在是又气又急。 “其实,嫁给王上也挺好的,至少衣食不愁!”九歌苦笑着,想要试图安慰大家。 “你疯了吗九歌!”巴音在一旁一直插不上话,听到九歌如此自暴自弃,一下子便急了,“且不说那季光的年纪都能当你的父亲了,你若是被纳为妃,便要被困在那后宫之中,你说的是真的吗?” “不然呢?”九歌表情恢复严肃,“就算是我现在跑,你们真觉得我跑得掉?以王上的心性,恐怕早已在外面布了监视,我们现在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我一个人的生死尚且没什么重要的,但还有你们呢!更何况有那所谓的命格,王上根本不会放我走,我只要留在季府,其实死活都没有关系。” 九歌所说实在残忍,但却道明了真相。云礼颓燃的落在凳子上,云信一拳砸在门框边缘,眼中满是无力,巴音紧皱着眉头看着九歌,愁容满面。 九歌瞧着众人这表情,心中不忍,连忙道“这不是还有五天吗?说不定会有转机,也未可知啊!” “嵇先生呢?对了,我去找嵇先生,说不定他能有法子呢!”云礼像是突然有了救星一般,跳起来,看了九歌一眼,便走了出去。 九歌没有拦着他,但九歌也知道云礼此行怕是无疾而终。以嵇由和她的交情,此事若能破解,怕根本都不会等到此时,最近王上宠信诸葛百里,与嵇由也生分了许多,现在嵇先生迟迟没有出声,想来定也是束手无策。 季云信虽然看着冷静一些,但其实心中早已波澜起伏。他现在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几个字决不能让九歌嫁入后宫。 季云信走的时候,几乎没有同九歌道别,他踉踉跄跄的走出驿站,麻木的上了马车,他心中在盘算着一件大事。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救得了九歌。 巴音瞧着大家都走了,这才转身关了门,坐在了九歌对面,义正言辞道“九歌,你和我说个实话,若是到时候真的没有办法,你是真打算嫁给王上,还是打算自尽?” 九歌看向巴音的眼神里即刻多了很多温柔,这个平时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将军,没想到却是心思最细腻的那个。 云礼和云信是关心则乱。而巴音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九歌现如今这般冷静背后的真正想法,她要自尽。 “大哥,你放心,不到最后,决不放弃!”九歌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从现在开始到季光准备迎娶她的时间还有五天,她总觉得自己不会就此结束,她还有可能翻盘,所以她在等,等琴宏的消息。 。 第三百零七章 忤逆 季云信失了魂一般回到德勤院,正碰上焦急等在那里的山涛。 “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季云信并未饮酒,身形却显得有些醉意。山涛自然知道他去了哪里,所以他没有问。 “山先生在此处,所为何事啊?” “公子,我手上吏部,度支,客曹的事已经对了几十件,这大大小小的我都做了批注,现在就等您过目,商议签字了!” 季云信根本就没有停下脚步好好听山涛讲话,他跌跌撞撞的走回寝室,关上门前,道了一句,“先生处理便是,不必来报我!” 山涛看着好端端的一个侯爷,在九歌回来之前都是好好的,九歌回来之后的这些日子,季云信简直就像变了个人,朝政几乎不理,整日里便是拜访各位臣工,拉帮结派,在朝堂之上反对王上纳妃,仿佛其他的事,再无一件值得他放在心上。 山涛眼睁睁的看着季云信关上了房门,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已是气急,拿着折子的手,紧紧的攥着,想将折子捏碎一般。 这个女子,果然不能留。 …… 第二日一早,季云信便用鸣镝找来了银雪。 “提诸葛百里的人头来见我!”季云信简单的下了令。 “侯爷,银雪不该质疑您的命令,但是杀了这个诸葛百里,便是要同王上为敌了!你确定要这么做?” 季云信眼光深邃的点了点头,“去做吧!” 银雪领了令,不再说话,起身便去完成任务去了。 云信的想法太简单不过了,杀了诸葛百里,以此告诉王上,这诸葛百里连自己何时被杀都算不出来,又是如何算得到九歌的命格的。这一切不过是这个小人的妖言惑众。 以银雪的身手,季云信觉得定然万无一失。 可是直到第二日的清晨,季云信还是没有等来银雪回来复命。难道银雪出了什么事?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就在季云信坐立难安的时候,内侍官来传旨,季光召他去议事厅。 一瞬间云信便知道恐怕银雪昨夜并未得手,不仅诸葛百里没有被杀,他自己还被抓住了。 果然来到议事厅,云信便见到了厅上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的银雪。 季云信看着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银雪,血气上涌,脑子里嗡的一声。银雪自从跟着他,还未曾遇到敌手,如今这般模样定是遇了埋伏。 “怎么?不认识?”季光语带讽刺的看着季云信。他命人将浑身是血的银雪抬进这里就是想看看季云信的反应。 云信当然知道季光这么做的目的,让银雪去刺杀诸葛百里的确是他的主意,他若是现在否认,那银雪怕是再无生还的可能。而且季光早已认定了他就是背后主使,他就算是否定也没有用。 “是我,父王!是我派银雪去杀的诸葛百里!”季云信挺直了腰板,厉声以道。 砰,一个杯子从季光所坐的地方扔来,砸中了季云信的头,掉在了地上。一股鲜血即刻从季云信的头上流了下来。 季云信双膝跪下,伏地道“父王,那诸葛百里不过就是个江湖骗子,蛊惑父王,令父王有悖人伦,不惜与众多朝臣反目也要迎娶九歌,不杀实不足以平民愤啊!” “你,你,你!”季光气的手抖,眼看着自己一向沉静,谨慎,凡事运筹帷幄于胸的这个孩子,竟然犯下如此冲动荒唐的错误,季光几乎不能相信,也不想相信这件事情真的是云信所做。 “怎么连你也……”季光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自从他要迎娶九歌的消息路人皆知后,反对的人不在少数,但季光没想到的是,他一向的乖儿子,竟然会是那个最不能接受的,这不由让季光怀疑起季云信同九歌的关系,“九歌不是礼儿的侍女吗?怎么会和你有关系?” “九歌姑娘并不知道我的所作所为,父王切莫迁怒与她!”季云信一听到季光怀疑九歌,连忙解释,却不想此举却更让人怀疑。 季光看着眼前这个几乎从不忤逆他的儿子,想到因为这一个女人,让他们父子三人互生猜忌,试探,怀疑,心里便恨透了这个九歌。 “父王!谣言止于智者,若是一个女子都有安定天下的才能,那还要千军万马做什么?父王,莫不要被那诸葛百里的花言巧语所蒙骗,令朝臣寒心,令王后失望啊!” “大胆,放肆!”季光抓起案几之上的卷宗,一股脑的朝云信扔去,显然是生了大气,“你是再暗讽本王愚蠢无知吗!” 季云信俯身埋头叩首,不敢起身。如今父王的雷霆震怒就在眼前,季云信却更加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九歌在他心中的分量,他为了她,放弃了一直以来乖儿子的形象,忤逆了父王,也很有可能丢掉了未来的储君之位。 他几乎放弃了所有,只是为了九歌平安。季云信不禁在心中冷笑,季云信啊季云信,枉你多年筹谋算计,早知今日这般难以割舍,倒不如早早的跟着她,护着她,现在做这些,却又未必救得了她。 “父王,您知道的,儿臣是无论如何不会悖逆父王的,只是,那诸葛百里的确不是好人,父王不要近奸佞,远贤臣啊!”云信把心一横,既然现在已经到了如此境地,那便没了退路,索性力谏言,希望季光能意识到诸葛百里的真面目。 “反了,反了!”季光已经气的直哆嗦,起身来来回回踱着步子,看着堂下跪着的季云信,“你说本王近奸佞,远贤臣?呵呵,在你们眼里,本王就是这么一个昏聩的君王是吗!” “父王……”季云信还想再次争取,想让季光听进去自己的话。 “够了!你便跪在这里,直到想明白该如何对你的父王说话,如何才是做臣子的本分!”季光气的拂袖准备离去。 “父王,父王”云信一把拽住季光的衣角,“银雪乃是奉了我的令,罪不至死啊!还望父王能准人医治他!” 。 第三百零八章 妙法 “你!”季光几乎不相信眼前这个跪在地上,言语癫狂的人是自己平日里最贴心的左右手,“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惦记着他!”季光冷哼一声,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季云信看着奄奄一息的银雪,心中剧痛不已。他不仅没救了九歌,还害了银雪。 就在季云信命令银雪诸葛百里的同时,九歌终于等到了琴宏的信鸽。 “什么?你是说这个诸葛百里是假的?”闻讯赶来的云礼,听到九歌这番表述亦是惊讶不已。 “如今看来,这个诸葛百里背后定还有人在操纵这一切!”看到琴宏的手书之时,九歌即刻便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 她与这诸葛百里互不相识,若眼下陷她于险境的人不是那个精通堪舆之术的人,那这个诸葛百里又为非要陷害她不成。九歌隐约察觉到了,这诸葛百里身后的人应该便是几次害她之人。 “会不会和当初将我逼进尺素山而后又将我变成通缉犯的人有关?”九歌暗自揣测,虽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二者有所关联,但是九歌自问她平日里积德行善,所结仇家并不多,那又究竟是谁,要屡次要我性命呢? “通缉犯?”这个消息是云礼之前不知道的,九歌自从和他分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日子九歌对他的疏远,他不可能感觉不到,他想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想法几乎快要将他逼疯了。“歌儿,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九歌看着一旁急切的云礼,她知道云礼到底在想什么,但眼下最重要的事并不是讨论过去,“公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离王上的日子就只剩下两天了,当下最重要的是化解眼前的死局。” “是是是,你可有妙法?”云礼看着眼中闪耀着光芒的九歌知道她定是有了主意。 九歌望了望门外,以往这个时辰季云信总是会在驿站外打转,有的时候会进来,更多的时候就是在门外瞭望,似乎想确认什么。今日这个时辰了还没到,九歌隐约有一丝不妙的感觉,但毕竟破局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公子,可能安排我去见见嵇先生!” …… 九歌是趁着夜黑,乔装成云礼的随侍出的门,九歌与嵇由自上次一别后,已经是好几年没见了,再见面,嵇由也不禁赞叹,难怪坊间会有这般流言,九歌的神情更加坚毅,眉心的那簇火苗就像是被什么点燃一般,栩栩如生,极是不同,整个人飒爽,有一股子说不出的特别味道。 “嵇先生,九歌是来请您救命的!”九歌见到嵇由便是躬身一拜,被嵇由连忙搀扶起来,“九歌,实在不必如此。你的事我定会尽心。” 二人心照不宣,自然废话不多说,九歌便将琴宏打探到的消息转述给了嵇由。 不料嵇由听后却道“你们还不知道吗?昨夜信吉候派了人去刺杀诸葛百里,现在正备王上罚跪在议事堂!” “你说什么?”九歌大惊,“你是说侯爷他去刺杀诸葛百里?” “确实!”嵇由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一旁的云礼,道“这个二公子平日里谨慎多思温和,却不想竟还有这股子狠劲。” 九歌自然知道嵇先生话里的含义,连忙转开话题,“先生,那诸葛百里可死了?” “听人来报!没有,据说他事先求了王上派了重兵护他,所以那刺客才没得手,诸葛百里左胸受了刀伤,现在正奉了王命好生休养。” “事先便求王上派兵?”九歌冰雪聪明自然一下子就抓住了这其中的要害。若不是知道这诸葛百里是假的,她几乎就要相信这一切都是这位神人起卦占卜而来。 但现在这诸葛百里明明什么都不会,却能料事如神,九歌忽然就觉得,背后想要害她的人,竟然一直都离自己很近。 “确实,这事情一桩桩的发声,王上对他便更是信任无比,常常以国师之礼待之,现在我说话都不管事喽,王上只听这位的。”嵇由露出难得的苦笑,只有他最清楚这些日子,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发生了什么变化。几次谏言都被季光驳回,这在以往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所以九歌,你打算怎么办?”嵇由看着九歌笃定的眼神,猜测到她应该是一早便有了主意,说是来找他商量求援,其实不过是想着要一份肯定,求一点心安。 “我想和这个诸葛百里谈谈!” 九歌的话咋一听的确很是让人吃惊,但是仔细想来却是合情合理的唯一正解。 嵇由点了点头,“法子或许不错,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你怎么能混的进去呢?” 九歌沉默了,诸葛百里被人刺杀,自然防护更甚,如何才能进去见到他人呢! “我想或许苏大夫可帮此忙!”云礼一直插不上话,这好不容易逮住了机会,急切的将自己的主意说出口。 “对啊!苏大夫是府里的老大夫,那诸葛百里被刺,定然需要复诊,苏大夫带一两个侍从进去帮忙,想来也是合情合理的。”九歌一拍大腿,露出了这几日难得的笑容。 忽而九歌像是想起什么为难之事一样,道“只是这苏大夫一向不理事事,只是看诊医人,现在将他老先生扯进我这是非中,不知他老可愿意。” “苏老从小看我长大,又专心为我调理过几年身子,我去求他,许多少有些胜算。”云礼小时候中毒后,身子一向不大好,苏大夫便奉了王上的旨意,留在听竹院为他调养身子多年,确实情谊匪浅。 “我同你一起去。”九歌知道这件事说到底是她自己的事,实在不能作壁上观,假手于人。 “好!”现在这种感觉莫名的让季云礼感觉颇好,他似乎找回了当年那个与他一起并肩作战的九歌。 事不宜迟,二人这边起身去找苏大夫。苏大夫的别院就在季王府里,九歌和云礼一路上避人耳目,走的极是小心,有的时候为了躲开杂役和侍女,二人不得不挤进狭小的石缝中,九歌听着云礼强有力的心跳,脸上陡然浮出红晕,热的发烫,九歌心慌了,连忙将头别开一旁。 。 第三百零九章 条件 九歌和云礼二人见到苏先生,一顿晓以大义,但苏先生只顾着摇头,“不行,不行,若是让王上发现了,我这颗脑袋便是要搬家了!不可以,不可以。” “苏老,您就看在我和您多年的情分上,帮帮九歌吧!”季云礼再三恳求。 “公子,不是老朽不帮你,你说我就是个看病的,实在不想参和到这乱七八糟的事中啊。我家中还有妻儿,现在帮了你,到时候家破人亡的呀!”苏大夫一个劲儿的摇头,说什么都不肯帮这个忙。 九歌见状,砰一声双膝跪地,俯身便是磕头,“苏老,九歌明白您的难处,实不该在此强人所难,但那诸葛百里确实是冒用他人身份的假货,只待九歌脱身,便可细查,到时您不仅无过,反而有功。您在季府这么多年了,整日里如履薄冰,定然是想早日离开,儿孙绕膝,安享晚年吧!” 九歌如此一说,苏大夫不吭声了,他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九歌知道她这是说中了苏大夫的心事,也不敢出声打扰,和云礼使了个眼色,二人就这么等着。 瞧着时候差不多了,九歌想了一想又道“苏大夫,我发誓,我只是想和诸葛百里聊聊,聊完后,我保证他不会揪住您帮我这件事不放的。” 苏大夫眼睛转了转,而后仿佛下定了狠心道“是你们说的,若是真能把那诸葛百里拉下水,就算是我的功,让我离开这里。” “就算诸葛百里不被拉下水,我也会想尽办法尽早让父王放您回家的!”云礼连忙道,“先生难道连云礼也信不过吗?” 苏大夫看着信誓旦旦的二人,道“好,你们记得你们答应我的!” …… 九歌跟着苏大夫进到诸葛百里的别院时,诸葛百里正半躺在床上龇牙咧嘴,那伤口虽然并不致命,但因是刀伤,对方出手极重,自然是疼的要命。 “哎呦呦,苏大夫,你可来了!赶紧帮我看看吧,怎么这么疼啊!”诸葛百里瞧着苏大夫进来,一下子坐起身来。 苏大夫放下药箱,上前问诊,又用了银针暂时封了诸葛百里的穴道,“行了,暂时不会太疼了,你好生养着吧!” 别说被苏大夫这么扎了两针,诸葛百里果然瞬间便不疼了。笑兮兮的对苏大夫道“还是苏大夫有办法,你放心,我定会在王上面前替你美言几句的。” 苏大夫看也没看他,便走到了一旁。诸葛百里此刻想要起身,却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连声惊呼“老头,你想要做什么!” 苏大夫没有看他,而是转向一旁一直低着头的九歌,到了一句,“你快点!我在门口!” 九歌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到了诸葛百里面前。“九歌!”诸葛百里连声惊呼,“怎么是你!” 九歌笑了笑道“您把我害得这么惨,我当然要来找您了,诸葛百里先生,哦不对,或者说假的百里先生!” 诸葛百里这么一听,果然慌了神,眼睛即刻看向别说,言语也开始凌乱了起来“你,你说什么呀!” “怎么?听不懂?”九歌眼神中满是讽刺的看向眼前这个人,“诸葛百里先生,坊间人送外号,百里仙,起卦占卜料事如神,但是两年前一场意外,他与他的家人部葬身大火。难不成我现在见到的是百里仙的魂魄?” “你胡说,哪里来的大火!我一个大活人在这,你竟敢说我死了,带我回禀了王上,砍了你的头!”诸葛百里怎么可能会认,但他越是凶,恰恰证明了他心中越是害怕。 “砍我的头?哈哈哈”九歌仰天大笑,“若是知道你骗了他这么久,你说王上是会砍我的头,还是砍你的头?” “你,你胡说什么!我自幼学习占卜堪舆,而后得开天眼,万事皆通,这个王上是知道的。要不然怎么可能如此信任我!” “是呀,王上是知道,但他不知道的是,这究竟是你所为,还是你背后的推手所为,依我看,你背后之人才是真正的百里仙吧!” “你,你胡说什么!”一样样的话语从诸葛百里口中说出,九歌知道他慌了,她仿佛看到了希望。 “诸葛百里的身世并不复杂,王上若是怀疑,派人去查,难道你还怕查不出吗?你背后之人不过是利用你达到目的,难道你真的觉得就凭你自己能当上天师国师不成吗?” “我,我……”眼前这个诸葛百里突然间不说话了。 “你背后之人不过是拿你当个棋子,一旦他达到目的,你觉得他还会管你的死活吗?而你离开他,你就什么都不是!你觉得到时候王上会信任一个屡算屡错的废物吗?”九歌这话咄咄逼人,字字诛心。 “你又能为我做什么?”诸葛百里此时换了一副嘴脸,虔诚无比的看着九歌,看眼神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九歌心中大喜,若是敌人开始和你谈条件,那么你便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你只要说大可不必违背大臣们的意见,将我放在身边做一个谋士也好,侍女也罢即可,到时候我不仅不会揭发你,还会成为你的臂力,有朝一日你背后的人若是舍弃你了,我则会站出来支持你!想必你也知道,我与怀善候和信吉候的关系都不浅,到时候保你一个,易如反掌。” 九歌这么说并非是一时的想法,她现在与云礼已再无可能,那么能够回避他最好的方式便是在一个他见得到却什么都做不了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季光身边,不嫁给季光,九歌就只能当个谋士。 当谋士也并非九歌的臆想,她想要一片太平盛世,就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手腕。让百姓都过上好日子,显然这件事季光能做得到。 诸葛百里眼睛转来转去,他沉思了一会儿道“真的只是需要我改一下口?” 九歌点点头,“只不过是由娶我,变成身边的谋士!你并不亏!” “可他会生气的!”诸葛百里提到这个他时,眼中透露着害怕。更让九歌好奇,这个背后之人会是谁! 。 第三百一十章 异象 “他是谁?”九歌冷不丁的问道,想从诸葛百里的嘴里套出那个在背后几次害她的主使究竟是谁! 没想到诸葛百里却突然间缓过神来,“没谁,没事!我是说王上会生气。” 看着诸葛百里闪躲的眼神,九歌自然知道他是在鬼扯。很明显在这件事上诸葛百里已经有了戒心,若是此时再追问这个问题,反倒会坏了事。 所以九歌没有继续追问背后的主使是谁,而是话题一转道“王上怎么会生气呢!若没有你那几句话,王上怕是连看我一眼都懒得看吧,怎么可能还会想着娶我为妻呢!” “也是!”诸葛百里转念道“你这样貌平平的,想来王上也不会非要闹着娶你!” 看着诸葛百里认真的模样,九歌实在有些苦笑不得。 “如若先生直接谏言恐怕惹王上怀疑,明日会有朝臣在朝堂之上重提反对纳我为妃之事,到时先生自然可顺水推舟,把一切做的合情合理。”九歌知道若是没有个起因,诸葛百里忽然改口,改的好的话万事大吉,若改的不好,恐怕还会惹得季光猜疑。 所以她需要一个借口,一个让他做出让步的借口。 瞧着诸葛百里满口答应的神情,九歌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这一次先留下你的命,直到抓出你身后之人。 …… 果然在云礼和嵇由的安排授意下,第二日忽然有大批群臣反对纳妃,其中好多是站在信吉候那边的朝臣,不知道是不是山涛先生放出了风声,大家听到了季云信因为此事被责罚的消息,纷纷站出来替他求情,坦言王上纳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为妃实乃混淆天家血脉等主张。 季光看着堂下什么都不知道,却一个劲儿反对的朝臣们,是有苦不能说。确实他并非非九歌不娶,但是诸葛百里确实有言在前,既然得此女子之人,可安天下,那么他无论如何不会让这女子落在旁人手里。 纵然朝中和坊间对他执意要娶九歌的原因都是多般猜测,但他决不能承认自己的行为确实是因为这些传言。将一国之安慰系与一个女子手上,季光身上的傲气实在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所以就算是群臣如何激愤,如何反对他纳九歌为妃,季光都不能承认自己是因为那传言,但又不能因此而放弃九歌,这娶不行,不娶实在心意难平。所以季光现在实在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如何能不气。 只见他闭口只是听群臣如何反对,并不吭声,大家都说完后,季光阴森森的问道“你们都说完了?”群臣瞧着面露凶狠的季光,一时都不敢再说话。 见着群臣们不再吭声的表情,季光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端起案几之上的茶杯,自斟自饮了一杯,唇刚刚碰到被子,季光就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狠狠将被子往前面的堂下一摔。 群臣们心中一抖,季光称王以来,多少次朝堂之上的争锋相对,从未见季光摔过杯子。 “你,你,你,还有你,你们所有人,因为一个女子的事几次三番谏言,怎么,难道本王娶个妻还要你们批准不行?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季光说罢,气呼呼的起身,“退朝!”转身便走。 堂下的群臣一个个愣在那里,看着发脾气的季光唏嘘不已,自称王以来,季光还是头一次发脾气早早散朝,想来这件事确实将季光烦的不轻。 季光怒气冲冲的回到书房,却瞅见了一早等在那里的诸葛百里。眉头一皱,没好气的问道“你怎么来了?不好好养伤。” 诸葛百里似乎忍着疼痛要行礼,季光瞧着他那副龇牙咧嘴的表情,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罢了,罢了,有什么事你赶紧说吧!” “微臣昨日梦到群星异象,今日一早,便起床占卜了一卦,卦象另有含义,特来向王上禀告。” “什么含义?” “原来九歌这个命格,需得取之有道,若是用错了法子,强招便会变杀招!不仅于天下无益,还会给本人带来烦忧!”诸葛百里故作玄虚的一番陈述。 确实,季光现在被这件事搞得是一个头两个大,自己的儿子都与自己作对,如何能不烦心。“那天师说可以补救之法?” “有,依着臣今日的卦象。想要让九歌留下,不一定非要娶妻不可。”诸葛百里故意故弄玄虚的停了下来,看着季光,直到季光脸上浮现出好奇的神色,诸葛百里这才道“其实还有一个法子比娶了她,更能护佑天下苍生,得安天下!” “什么法子!”此时季光的好奇心已经被诸葛百里挑拨的不能自已,连忙催促到“天师就别故弄玄虚了,你也知道本王这些日子被这件事弄得有多心烦!” 诸葛百里瞧着火候差不多了,便道“让她女扮男装,留在王上身边做谋士,一来此女子足智多谋,可担大任。另一方面解决了王上非娶她不可的难题,还将其留在了身边。” “什么?谋士?”季光不由得有些惊呆了,连连摇头“自古以来哪里有女子当谋士的!不可不可。” “王上,此女子是庇护天下苍生的命格,可以说逢战有她必胜,这样的人放在内院,岂不是可惜,只有放在朝堂,才能显示她独有的作用。这种人可遇不可求,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可,可是……”季光不得不承认这次诸葛百里的话确实有些惊世骇俗,但又似乎很有道理。 朝堂之上自古以来便是男子相争的地方,女子干政那是前朝多少朝代证明的了错事。如今自己真的要做这件前人做过很多,都证明是错的的事吗? 但是不娶九歌,还能让她留在身边,同时发挥她安天下的优势,听起来确实一举三得。如此一来不仅云礼云信不会再和他闹别扭,也能堵住群臣之口,解了自己的烦忧。 。 第三百一十一章 谋士 瞧着季光犹犹豫豫的模样,诸葛百里连忙道“王上,你称王建国,冒着乱臣贼子的骂名也要给百姓们一片净土,这也是史无前例,之前的历史更多,凡是盛世必定是君主采取了不同于以往的政策,大王细想可是?” 不得不说,诸葛百里即便不是一个真的堪舆大师,也一定是一个玩弄心理的高手。几句话便彻底打消了季光的疑虑。 仿佛只要季光接受了九歌当女军师这个提议,得到天下。“好,本王答应你!”季光点了点头,“明日将九歌召来,我要好好和她聊聊。” 见季光接受了自己的提议,诸葛百里心底里也是大大呼出一口气。转而想起另外一件事,便道“王上,信吉候刺杀我其实也是为了王上好,现在既然问题有了解决办法,王上,不如便原谅他吧!不然属下这心中实在难安啊!” “你不恨他?”季光看了看缠在诸葛百里胸前的绑带,有些不信此人真的能做到胸中无恨! 诸葛百里笑着摇摇头,装作一副高深的模样,“侯爷他一番孝心,不愿王上身背骂名,才出此下策,臣理解,如何会恨。” 季光瞅着诸葛百里道“你倒是大方!你不恨,我恨!”想起云信顶撞自己时候的模样,季光就来气。 “王上,信吉候只能世人皆知,现在又正是用人之际,若是因为九歌这件事搞得你们父子二人心中生了嫌隙,实在便是百里的大过了!” 诸葛百里这一番识时务,察人心的言论一下子将自己的形象拔高了,同时也给了季光心里一个台阶。 “行了行了,我早就下令让他回去了!”季光心里知道,这诸葛百里不过是借机卖个乖,讨个好!但现在季光一心想着等下召见了九歌,该同她说什么,怎么说的问题,实在没心思陪着诸葛百里在这里表彰求赏。 “天师替本王解决了烦心之事,看来要重赏。来人,赏诸葛百里黄金百两,北燕来的宝马三匹,可用本王马场之权!”转头又对诸葛百里道“行了,你下去吧!” 诸葛百里识趣,现在既然问题得以解决,他自然乐的高兴,就连自己都要高看自己一眼了。 他不仅完成了那个人交代的任务,出手帮忙解决了困境。还不着痕迹做到了九歌的要求。以后朝堂之上替他说话的人越拉越多。那么王上设置钦天监那便指日可待。 想到这里,诸葛百里眼中露出贪婪的目光。 …… 德勤院里,山涛看着颓燃坐在椅子上,看着众人忙活救银雪的云信实在是又气又恨。忍不住上前道“公子,你为了那个九歌做到如此地步,可她人呢!说不定正在和三公子浓情蜜意,你这般为他人做嫁衣,不惜让银雪犯险,真的值得吗?” 季云信看了一眼山涛,眼中含有怒气,“山涛先生既然不理解云信的所作所为就回去吧,我实在没心情和您解释!” “公子!你!”自从山涛辅佐季云信开始,他还是第一次被季云信这般对待,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山先生!”季云信终是不忍山涛失落的离开,叫住了刚刚转身的山涛,“其他的事情我都听您的,只是九歌,还请先生明白,我想遵从自己的内心。” 听季云信这么说,山涛忽而转身,气呼呼的质问道“公子,你是做大事之人,怎么能如此沉溺于儿女私情呢?难道你不知道,多年来的运筹帷幄,很有可能便败于这个女子手中吗?公子,山涛辅佐您,是希望成一番霸业的,绝不是现在这般方寸大乱!” 季云信抬头看着发了怒的山涛,悠悠的说道“人这一辈子总得有打心里想做的事,想护着的人!这和霸业不冲突,确是我真正想做的!” 山涛看着眼前颓燃却又淡定自若的季云信,心叹许是我了解的你还是太少! …… 九歌再见到季光时,不像上次那般毫无准备,此时她的心中已经有了个底,大致知道季光召她所谓何事。所以比起上次,这次她更坦然自信。 “你和云信什么关系!”九歌没想到,季光第一句开口问的竟然是这个。一时间愣在了那,季光瞧着九歌的反应,道“我那个儿子一向冷静谨慎,没把握的事从来不做,这次竟然为了你不惜莽撞到找杀手去刺杀诸葛百里。实在是难得难得啊!” 季光说到这里,竟然笑了。他知道自己这个二儿子一向活的自抑,现如今却才显露出这般男子该有的莽撞,季光有时想一想,便也觉得实在难得。 “回王上,我与二公子并无关系!”九歌一五一十的说道。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他肯为了你让银雪身受重伤?”季光实在不信,那个银雪虽不善言辞,但却是季云信的心头宝,不重要的事他都舍不得用他。 “王上大可以去查访,九歌与二公子真的没有关系!”九歌再次强调了一遍。 此时季光身子往靠背上一靠,打量起眼前这个女子来,这个女子实在说不上漂亮,身上却有一股子劲儿,显得的确与众不同了些。 “那怎么办呢?我的两个儿子因为你,都要癫狂了!”季光一脸戏谑的看着九歌。都说这个女子聪明,那么他就看看,这个女子如何破局。 “回禀王上,九歌与怀善候不过是打小相伴的情谊,现在侯爷已经婚配,九歌绝无非分之想了。至于信吉候,九歌确实和他没有关系!许是侥幸得王爷高看几眼,又或许是王爷出于公义,想帮九歌,确实也非九歌所料和所愿。还请王上明察!” 这话九歌说的真诚坦然,她相信季光是能感受到的。 “你真的对本王的两个儿子没有企图?”季光确认到。 “我可以立誓!没有!” “那就好办了!”季光忽然间神情一个轻松,“我可以不娶你。那你就女扮女男装道本王身边做个谋士吧!” “啊!”九歌惊讶的瞪圆了双眼。 。 第三百一十二章 时局 九歌表示出惊讶的神情,仿佛自己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提议十分震惊。心里却暗戳戳的呼出一口气,这个诸葛百里的嘴皮子真是厉害,竟然一番话就能让季光改变主意。 “若是直言你是女儿身,那朝臣未必会答应一个女子当本王身边的谋士。更何况还有那些食古不化的老东西,定又是要拿那些三纲五常的事情来说事,实在麻烦!”季光不知道是不是老了,之前的那股顺我昌逆我者亡的劲儿好像没有了。行为言行倒是有的时候像个小孩子。 这不,九歌刚一怀疑,季光竟然一本正经的解释起来。九歌瞧着这情景心里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瞧着季光苍老的模样,想来,他如今也是白发苍苍的老者了,难怪他宁愿听信诸葛百里的话,英雄迟暮,应该是最好的解释了。 九歌看着季光,心中突然间想起了自己的爹娘还有她的大哥。至今她没有找到他们,是她心底最大的痛楚,她一般不会拿出来,只有很少的时候被触动时,才小心翼翼的拿出来,自己折磨自己一番。 季光见九歌就这样怔怔的看着自己,表情似笑非笑,便有些局促的问道“这还需要考虑吗?不用你嫁了!你不该开心吗?” 九歌这才缓过神来,她决定不再折磨这个老人,于是躬身作揖行了男子礼节,故意拿捏着嗓子道“九歌同意。见过王上!” 季光听罢,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你这个名字,可不能再叫九歌了!这样一听,熟悉的便知道是你。不熟悉的也会知道这是个女子的名字!我看,你就叫九先生吧!” 九歌哑然,其实叫什么她并不关心。名字不过是一句称呼而已,只不过要改了云礼给她起的名字,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难过。 瞧着九歌又不做声了,季光微微有些急躁,“到底如何,你这丫头怎么也不出个声啊!” 九歌突然间觉得眼前的这个白发老人似乎变了,不再是之前摆弄阴谋权利,杀伐果断,猜疑狠辣的那个季光了。 “好!”九歌点点头,“九先生便九先生!” 季光听九歌这么说,身体一下子瘫软了下来,往座位后面靠了靠,看着九歌笑着道“既然是谋士,那你来说说,现如今天下时局如何?” 话题一下子过渡到当下时局,让九歌有些措手不及。但瞧着季光的眼神,似乎并不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而是试探,试探自己。既然季光有心想看看自己的见解,九歌也再含糊。 “现如今天下群雄割据,大小战火不断。对于各个诸侯国的情况,九歌并不十分了解,只能依据这些年九歌听到的传闻所说。九州格局现在虽未改变,但其中大小战火不断,青州和北燕,北魏和幽州,我们和幽州都打过。” 虽然只有几句话,季光却一下子便打消了之前的犹豫,他之前想着九歌是个女儿身,每日里惦念的必定不是儿女情长,便是女工针织,做这个谋士不过是因为诸葛百里的话,以及季光印象中九歌所立下的几次战功。 原本以为这些战功是巧合,却不想现如今看九歌说的头头是道,季光便知道这女子确实不简单。 九歌见季光一脸探究的看着自己,便停了下来,季光连忙抬了抬手道“我无妨,你继续!” “若论实力,北魏最强,原本的国都自然实力雄厚,其次便是我益州了,益州最重要的便是民生富庶,不得不说王上这些年的整治极为见效,百姓安居,自然国库丰盈,那么兵器和粮草便是最充足的,只是与益州交界的地方实在太多,我们的兵力有限,并不能保证边境充足的将士。” 季光瞧着九歌说的振振有词,实在不忍打断,九歌所说便是他一直担忧的,益州虽然民丰物富,百姓安居,但兵力确实不如旁边的州郡,原因众位大臣也是分析过的,征兵实在有些困难,因为百姓安居,除了强行征兵适龄男子外,几乎没有人愿意主动当兵,这样一来,每次征兵便是一场浩大几乎无休止的官司。 五曹尚书与几位将军朝堂之上唇枪舌剑,斗的你死我活的。季光没少为他们善后,所以说起这件事,确实令人头疼。 九歌瞧着季光皱眉,一脸严肃,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便停了下来,季光连忙道“不过是有些感触罢了,你继续,继续!” “与益州接壤的州郡很多,所以我们边境的战事也是极多。虽然战事不大,不久便可平息,但对于边境的将士来说确是一轮又一轮的侵扰,无暇喘息。我们与北燕很多年年前有结盟书,自然西北境相对安稳,原本青州与我们之间隔着山越,现在山越归降了我们,日后我们怕是要直接面对青州了,想来战争必不可少。东面的幽州,自从上次被我们拿下大半个淮阳后,幽州并没有反攻,乃是因为他内政不清,朝堂之上的势力被几大家族齐齐瓜分,幽州牧想要做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九歌一说便是这么一大段,季光听着很是过瘾,很久没有人这般心平气和的同自己讨论过天下的局势了。 “那你以为接下来我们做什么才最好?”季光突然觉得自己让九歌做谋士的这个决定十分正确,就算九歌没什么建树,能同他这般讨论时局便已是不易了。 九歌想了一想,躬身道“九歌确实有一策想说,就怕所知不多,说错了,所以还是提前请王上原谅。” 季光抬了抬手,“但说无妨。” 九歌得了令,也便不再扭捏,挺直了身板道“我们的兵制有很多漏洞和隐患,先说各大将军只要上报一声,便可就近捕抓百姓充军,惹的民怨沸腾。征来的兵如何训练,并没有合适的法子,都是依照着老兵带新兵。一旦打起来,新兵损伤惨重。所有又不得不继续招兵!如此一来成为恶性循环。” 。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不幸 那一日九歌与季光畅谈了很久,从时局到兵制,再从兵制到民生。九歌几乎都有自己的见解,虽然有些主意还是稍显稚嫩,但是却给老来图稳的季光打了一针强心针。 九歌说的没错,若是论战力,他益州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但是每次开战,他益州的兵士却是损伤最厉害的。是时候将这些积漏改一改了。 九歌从季光的书房里出来,抬头见着如水的月光和漫天的繁星,将胸中一直憋着的一口气吐了出来,总算是有惊无险。九歌知道一旦涉及到朝堂,便再无退路,作为谋士,她不可以和朝堂之上的任何一个人有过于亲密的关系,否则便会形成朋党,而这恰恰是王上最忌讳的事情。 回到驿站,巴音正在焦急的转来转去,瞧着是九歌进来了,心中大喜,连忙迎了上去,“怎么样?都解决了吗?” 九歌瞧着一脸关切的巴音,笑着道“都解决了!只不过”接着九歌的脸阴沉了下来。“只不过什么呀?”这一下子又让巴音的心提了起来。 “只不过我怕是不能和你回山越了!”九歌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在山越呆的时间不长,但就是很喜欢那个地方,民风物产她都喜欢,她想也许她最喜欢的还是那种自由和无拘无束的感觉吧。 巴音听九歌这么说,呼出一口气,这个丫头吓人的功夫倒是见长。“那我走了,你要住哪里呢?你想回听竹院吗?” 九歌摇摇头,神色一下子便黯淡了下来,用一种极是悲伤的语气道“听竹院有了他的女主人,我再回去实在不合适。更何况以我现在的身份,实在不宜同任何一位世子有所关联。” 巴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是!可你想好怎么和他们说了吗?” “没有,我想应该不必说罢!”既然注定要离别,那说不说再见又有什么不同!九歌是在告诉巴音,也是在告诫自己。 且不说云礼已经娶妻,就是没有,她现在身为谋士,也不能同云礼走的太近。 …… 九歌要当谋士的消息,还是季云信安排在季光身边的内侍官来报的。说是今日九歌同季光在屋里里面畅谈了许久,听声音倒是极为融洽。 “你是说谋士?不是妃子?”季云信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同内侍官再三确认了一番。 “是谋士,不会有假!” “怎么就突然间变成谋士了呢!”季云信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不过他转念想来,在九歌身上发生过多少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了,倒也没什么不行。 他突然好想见到九歌,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不管她如何挣扎,他就是不放手。可他现在还在禁足,父王什么时候能原谅他都不知道,原谅了他又会面临如何的惩罚他也不知道,不过现在,罚吧!他心甘情愿的接受。 但山涛却不这么想,他看着季云信整日里像是丢了魂一般,愣愣的坐在院子里,一句话都不说,就来气。现在朝堂之上,季云礼已经能同他一争高下了,他也不急。山涛不明白,不过一个女子,何至于此。 “公子,这王上的禁令一日不除,我们便要在此处被动的等着了!外面的朝局极有可能一日三变啊!”山涛还是没忍住,走上来提醒季云信。 “现在九歌当了谋士,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出去了。她是个重情义的人!”季云信不知为何,就是对九歌有种莫名强烈的信任。如果有一天,这个女人亲手将刀刺进他的胸口,他一定也会觉得她是在救他。 想到这里季云信笑了笑,自己果然怕是中了这女子的蛊。自从知道九歌没死的消息后,他便不能再抑制内心的情感了。 “唉!”山涛瞧着季云信一个人坐在那傻笑的模样,气的几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与季云信不同的是,季云礼听到了府里的传闻,知道了九歌的事。便急吼吼的跑了过来,九歌正在收拾行李。 云礼二话不说,上前就抓起九歌的手腕,用一种近乎质问的语气道“为什么不拒绝!” 九歌自然知道云礼的拒绝指的是什么,只见九歌一只手死死扣住云礼的手,用尽身力气想要掰开,但云礼这次用的力实在太大了,九歌疼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而云礼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告诉我,为什么不拒绝!” “我怎么拒绝!我有的选吗?”九歌说罢这两句话,豆大的泪珠便从眼眶中滚了出来。 云礼瞧见了九歌的泪珠,手一下子便松开了,连忙用手指想要替她将泪水擦干净,却被九歌一个后退,让手十分尴尬的停在了那里。 没有人能体会到云礼此刻的心痛。当时都说九歌死了,他知道,那埋着的不是她,但有人想要杀九歌却是千真万确的。当时的他失宠,朝中又没有势力,若是不娶程依,他如何能找到杀手背后的人。 无奈之下娶了程依,想要借助程家的势力助自己查清那个要治九歌于死地的人,却不想现在九歌回来了,他却要永远失去她了。 九歌也知道刚才的话对云礼来说有些重了,瞧着云礼失落的模样,九歌的心止不住疼了起来,心里暗暗的对自己说,“就一次,就放纵这么一次!” 想到这里,九歌便重新冲了上去,双臂环过云礼的腰身,紧紧的抱住了他。手一下下拍着云礼的后背,“公子,我会过得很好的,你放心!放心!” 云礼先是愣了一下,待想明白九歌这是在做什么之后,高兴的将手紧紧的拥住了九歌。“留在我身边,不要再走了,好嘛!” 听到云礼这番话,九歌突然意识到,她并没有将话和云礼讲明白,这次许是又犯了错误。连忙双手一推,将云礼推开,一脸严肃的说道“公子,你是九歌的亲人,永远都是。但是我们不能再再一起了。你有程小姐,她是无辜的,总不能因为我,让她的人生变得不幸啊!” 。 第三百一十四章 伤痛 这次云礼并没有声嘶力竭,他往后退了几步,也不说话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九歌。 九歌感受到了云礼眼中的凉意,心中一酸,但她知道此刻她不能退缩。她低着头,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程依来找过你?”云礼言语笃定,心里却在祈祷千万不要是真的。见九歌默不作声的表情,云礼突然心中生出好多恨。 他的母亲,子青先生,九歌,所有他珍惜的,真爱的都要被夺走,先是给予他无与伦比的宠爱和情感,然后就在他深感幸福的时候,再将这些一刀切断。他恨那些不公正的对待,恨命运对自己的安排,他是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 父王的宠爱阴晴不定,朝堂上风云变化,大臣们的阵营也不是一成不变,云礼原本厌恶的这一切都要开始学着适应,他恨,恨为什么要逼迫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夫人来不来找我,都不影响我的决定!”九歌突然伸出手,抚摸着云礼冰块一样的面容,“公子,既然事情已然如此,总还是有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值得你我去做的。不要为难自己,不要纠结。” 云礼怔怔的看着九歌,眼泪突然决堤,九歌这番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疯狂的挥向了自己。 九歌想要伸手替云礼擦去脸上的泪痕,云礼却往后一退,有些陌生的看着九歌,转身离开了。 九歌眼中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掉了下来,她心道再痛的伤痛也挨不过时间,总有一天会好的。 …… 云礼怒气冲冲的回到听竹院,将门摔得砰砰响,王将李尔不敢作声,只能静静的候在一旁。 倒是程依听到了这般大的动静从别屋赶了过来,“怎么回事?”她问门外站着的王将,李尔。 王将李尔朝屋里看了一眼,冲着程依摇了摇头,不敢作声。程依瞧着屋里一片狼藉,沉了一下心,转眼还是进去了。 云礼听到声音,转身,见到程依,一腔怨气不由得发了出来,“谁让你去找她的?”云礼话里的声音冰冷极了。 “我为我自己去的!”程依好像明白了云礼这般发怒的缘由,但她并不害怕,就像早就预料到云礼会知道此事,但又忍不住再试探一番一样,故意说道。 “你就这么急切的想将我推入地狱吗?”云礼用一种极其诡异的表情,说出了这句话。其实他心里明白的,但巨大的悲痛涌在心里,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化解。只能决绝般的说了出来。 程依没有说话,怔怔看着云礼的眼里突然间热泪盈眶。话还没有说完,泪水便滴答了下来。 这还是程依到听竹院后第一次哭,但对面的云礼却然不察一般,继续道“我一直都狠不下心来休了你,但你这次实在是做的太过分了!我……” 云礼话还没有说完,程依便愤然接了过去,“你便怎么样?休了我吗?呵呵”程依冷笑一声,“你当真觉得你休得了我吗?” 季云礼知道程依这是在用程家的势力威胁她,换做以往他或许会屈服。但是今日他和九歌彻底分崩离析的日子,他实在不想再顾虑那么多,他有一肚子的怨气要发泄,否则他怕是一刻也活不下去。“怎么,你觉得我一个堂堂世子,还怕你们不成。” “你当然不怕我们。你不仅不怕,你还是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家伙。我程家在朝堂之上是怎么为你谋取势力的,这难道你不清楚?我又是如何帮你查找九歌的,这你也不清楚?我说过我不介意她嫁到听竹院来,但她自己不愿意来,这你还是不清楚吗?” 程依话说的飞快,仿佛将连日来的委屈要一起倒出来一般,“现在我不过是替你去找她,让她早些做个决断。若是来,我欢迎,若不来,便不要再拖着你,还是早些断了的好!我做这一切,可有一丝一毫是为了我自己吗?” 程依边说,一边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云礼见着更是心烦意乱。但程依说的话却句句都是实情,他实在无从反驳。 程依瞧着云礼不说话吃瘪的神情,继续道“我本不求你能记住什么,回报我什么,只求你能好。我做错什么了!” “那,那你也应该问问我的意见,为什么擅自替我做主?”此时云礼的语气软了下来,因为他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女子,竟然留心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想起之前程依对他几乎百依百顺,即便是在他想念九歌的时候,也从未做出过干预和不瞒的事情。 其实平心而论,程依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的性子太过温和沉静,若是等你问,等来等去,只会等到最差的结果,我去问,不过是想事情进行的快一些,而你们也要认清彼此之间的情谊和想要做得事情,我几乎什么都不说,不信你可以去问你的九歌。” “还问她做什么呢,她都已经下了决定!”季云礼像是被突然抽走了气力一般,颓燃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我所求不过一个她,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 “因为你还不够强!你没有生杀予夺的权利时,你便是待宰的羔羊。等你能主宰别人性命的时候,你才是强者,才是王者,才能拥有一切你自己想要拥有的东西!” 程依这话没错,云礼小的时候有父王的宠爱,有子青先生的扶持,甚至有九歌的朝夕相伴,他并没有觉得任何东西得来然不易,一切仿佛只要他想要,便会有。却忘了这些他得来易如反掌的东西,恰恰都是那些他身边的人替他争取而来。 现在那些曾经的依靠都没有了,只有程依还依旧选择留在他身边。想到这里,云礼心中对程依的亏欠自然又多了几分,刚才心中的火焰,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渐渐被扑灭了下去。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云礼瞪圆了眼睛看着程依,“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是我说了算!”程依说罢,抬手一把抹去自己脸上的泪痕,弯腰低头捡起了被云礼扔在地上的东西。 。 第三百一十五章 变革 季云信虽然被禁了足,但在德勤院还是听到他安插的人带来的好消息。父王改变了主意,不会再娶九歌了。而是以谋士的身份,将九歌留在了身边。 “真是太好了!”季云信自己想着想着便笑出了声。 “公子,你心也真大!这个时候,她没事了,你却还在这被禁足呢!”王强实在看不下去了,自己公子哪儿都好,最近不知怎的,为了这个九歌仿佛着了魔一般。 说到这里,季云信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他现在被禁足其实并非无计可施。他只是再用这样的举动向季光抗议。现在九歌安然无恙,银雪也正在恢复。他不可以再继续安静的呆在这德勤院里了。 …… 这些日子,朝堂之上可是动作不断。一个眉清目秀,双眉之间有一簇小火苗的小伙子,自称九先生,被王上正式保举为谋士。听政都可以落在一旁的小厅室内。 朝中风言风语四起,都纷纷开始猜测这九先生究竟是什么来头,有的说一看面相,这九先生就是一个女子,还有的风传,王上最近有了龙阳之癖,这九先生实际上便是他的新宠。 九歌倒是不以为意,她现在再也不想担心别人的目光了。她想将精力都放在自己要做的事情上。她没忘,她答应过萧老,但凡有些能力,便要让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得享安康。 季云信在九歌被保举为谋士之后,便安排他的人,在朝堂之上说话,几次下来,季光终是答应将他放了出来。只不过这一来一回,季云信便有些失了宠,政见不被重视,就连自己手下的那些大臣,也常常被夺了办事的专权。 瞧着季云信眼下这满不在乎的劲儿,山涛和王强都急了,“公子,都这么些个日子了,王上对您还是那个不冷不热的态度,您怎么也不着急啊!” 季云信看了一眼说话的王强,道“急?急有什么用啊!父王的气没出完,怎么可能重新重用我。” “公子,不若我们安排件大事?让王上不得不重新启用您?”山涛阴恻恻的说了这么一句。 季云信瞥了一眼山涛,“现在益州太平,百姓安康,我看挺好的,不要再人为生事了。我们就这么静待时机吧,总有机会的。” 朝堂之上的势力原本就是此消彼长,作为最有可能被立储的两个人,季云礼和季云信自然被人拿出来多番比较。 现在季云信这一方失力了,季云礼这一边自然风头正盛。好几件事,云礼都处理的干净利索,不拖泥带水,满朝上下皆是赞誉不已。 忙碌起来的云礼,似乎并没有多少伤痛写在脸上,只是众人皆说,这三公子看起来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一改往日的温和谦虚,在朝堂之上和大臣们唇枪舌剑,朝堂之下,和大臣们称兄道弟,迎来送往,圆滑世故了许多。 程依看在眼里,莫不吭声。她知道云礼这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也在惩罚她。 云礼在季光的扶助和群臣的支持下,在朝堂之上似乎越发得心应手。反而季云信这边黯淡了下去,时常因为政见不同,与云礼阵营的臣工们争的不可开交。 …… 九歌看着这番情景,心中生出很多愧疚,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季云信被季光禁足之后,再回到朝堂会是这番景况。她觉得季云信现在这番失意,都是她的过错。时常想着该如何才能替季云信做些事情,好让自己别那么愧疚。 “九歌,我后天便要启程回山越了!你真的不想向王上请旨同我一道回山越吗?”巴音虽然知道多次一问,但他就是不死心,想亲口听到九歌的回答。 九歌笑了笑,“巴音哥哥,我知道你觉得我一个人在这地方举步维艰,但现在这情况,岂是九歌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了的?”忽而九歌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而且我现在有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我想为它努力试试看。” “那好吧!”巴音知道九歌不是寻常的女子,既然现在她想做一番事业,那他唯有力支持她才对。“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随时说,山越永远是你的家!” 九歌听完没有感动,却是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大哥,巧了,我还真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哦?什么事?” “我思来想去,现在益州的兵制并不适合我们的需求,没有战事之时,我们庞大的军队便成了民生的负累,百姓交上来的税银,都被发了军饷。而那些拿着军饷的兵士们,因为空闲时间太久,操练总也不积极。这样一来百姓们倒是很多人愿意将孩子送来当兵,但庄稼便无人耕种了。” 巴音点点头,“确实是这样,我来这几个月也发现了这其中的问题。这个问题山越就处理的蛮好的,战时大家集结为兵,农忙的时候,大家又都回去耕种,闲暇组织起来操练,还能强身健体呢!” “对,就是这个样子,我这几日熬着没睡,拟了个折子出来,想跟王上商议一下如此改革,解决戎兵的问题。” “好是好,但是益州的几个大将军势力可是盘根错节,你这么一来,定然是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你真的觉得,他们会不会反对?”巴音一下子便抓住了九歌最担心的事。 九歌神秘的一笑,“所以才需要巴音哥哥你呀!” “我?”巴音有些疑惑的看着九歌,“我这一个受降的军队首领,能帮你做什么?” 九歌佯装嗔怒“受降怎么了,那也是大将军,手下十几万人马,开玩笑!” “啊!”巴音被九歌说的更是糊里糊涂了。“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我到底怎么帮你。” “其实倒是容易,只需要王上再征询诸位将军意见之时,巴音哥哥以山越为例,支持我这策略就好!” “就这么容易?”巴音不敢相信,这番改革如此容易就能实现。 “自然不是!”九歌转而严肃道“这件事本来就是王上要做的决定,只不过我要先替他扫清障碍。让政令得以推行!” 。 第三百一十六章 新政 巴音此刻意识到,也许是冥冥中自有安排,九歌这样的姑娘注定不可能平凡的过一生。如今这样的结果,说不定才能发挥九歌的才赋。 九歌见巴音不吭声,只是两眼无神的打量着自己,“大将军可是在疑虑?您放心,此事必定是王上首肯的,只是益州的军权,大致被几位大将军所掌控,而这些势力盘根错节,必定不会同意改革,所以只能靠巴音哥哥这新来的陇西大将军支持了!” “哈哈哈,你这个鬼丫头!这是把我当先锋了呀!”巴音大笑着说。 …… 次日,议事厅里,九歌向季光正是提出了关于兵民的管理办法。 “你建议本王更改兵制?”季光倒是有些诧异,九歌会突然提出来这个策略。 “是,王上。我益州虽然在南方势力强劲,但在北魏的眼里,不过是南方小国而已,现在山越归降,我们东西要同时面临青幽的双面军事压力,需要大量的士兵若没有一个完善的兵制,不仅面临着人员缺口的问题,还有如何安置的问题。这件事算得上是我们目前最重要解决的问题了。” 这个问题季光之前不是没想过,但实施起来确实有很大的难度。现在这批大将军都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战将,带兵的时间久了,自然便有了自己的势力,这些季光都知道,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些人都是跟着他,征战多年,在战场上拼过命流过血的。如果他整治兵权,多多少少会有损这些有功之臣的利益,他还是没有下定决心,这么早就出手。 “你且说说你的法子吧!”对于九歌这个谋士第一次提出这样重要的策略,季光还是挺有兴趣的。 “九歌在山越呆过两年,他们的兵制乃限于局势所制,但反倒给我了很多启发。” “哦?愿闻其详!”季光倒是有些好奇了,山越明显落后于益州,政治结构和社会形态都稍显落后,这样的山越竟然还有可以参照借鉴的地方。季光怎么能不好奇呢! “简单说就是战时为兵,平时务工操练。将士们被编入军队,享军饷。将士们的家人也被安置在军营附近,开垦荒地,战时为兵,平时为农,闲暇时操练,如此一来荒地可以开垦,又多了营收。将士们的家人就在身边,自然更安定些。军队粮饷可以自给自足,也减轻了朝廷的负担,一举多得!” 季光听了九歌这样的建议,眼睛都亮了。现在益州戎兵问题严重,但局势动荡,诸侯之间常有小的摩擦和争端,兵力又不敢减少,再加上各位将军为了扩充势力,多年来私下里抓来的那些百姓,实际上的兵力只会更多。 朝廷每年下拨的军饷根本不够,将军们又一个个的哭穷。以致与度支的分歧和冲突越来越大。有的时候诸位将军还因为谁的军饷多些,谁的军饷少些而在一些军政大事上故意唱反调。 对于这个现状,季光也很是头疼。但现在九歌的这个法子不得不说解决了季光最为头疼的问题。既解决了戎兵的问题,又解决了粮饷的难题,荒地有人开垦,兵士的家人可以妥善安置,实在是一个绝佳的主意。 但季光不用想也知道这样的政令若是得以施行将会遇到多大的阻力。 “你可知道,你这个主意将意味着什么吗?”季光故意问道,就是想看看九歌的反应。 “知道,彻底颠覆现在大将军和度支曹的管辖事宜,必定便动了那些人的利益。必定会有人疯狂的反对,但积漏若是不除,只会越来越难以改变。到时候积重难返,我们便是有心改革,怕也是徒劳了。” 九歌一脸凝重,说的严肃,说罢,立在堂中直直的看着季光。 季光垂头,闷不做声。 “王上,现在青州和幽州对我们的边境虎视眈眈,我们又刚刚将山越收降,他们必定会在边境增兵,如此一来,摩擦肯定会有,而益州若想扩大版图,只靠现在这些地域故步自封自然是不行的,所以改革兵制势在必行。而且改后,朝廷所得到的好处要远远大于现在推行的难度。” “你倒是说说,好处都有哪些呢?”九歌这般游说,其实季光心中早已大动,他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便是想要试探九歌。 “其一,军队自给自足,减少了朝廷每年下方的粮饷,这些钱朝廷可以用来修路,修桥,修粮仓,百姓受益,国家必定繁华。其二,军队不用再为军饷发愁,那么军队人数自然可以大幅扩张,军队强大且粮饷自足,在乱世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法子吗?其三国内剩余的荒地得以开垦,那么赋税便必然增加,如此一来国库充盈,难道还怕他战祸不成!” “那照你这么说,这法子便是百利而无一害了?”季光探究的眼神看着九歌。 “非也。这法子要想使用得当,还有几个必要的条件,非达到不可。” “哦?说来听听!” “首先便是大将军所要料理的事物增多了,且这些事物原本都不包含在大将军所需处理的事情之内。但朝廷的粮饷却给少了,大将军以及底下的将军们,自然会觉得受累不讨好,如此一来,新政推行,必然诸多反对。其次便是大将军的权限大了,朝廷内其他官吏所辖事物必定减少,那便是让他们交权。这些文官视手中的权限为生命,自然百般阻挠,那么事情也有可能达不到预期。最重要的是……”九歌说话一下子犹豫了起来。 “最重要的是什么?”九歌有些犹豫,但还是决定坦诚相告,“最重要的是这些管辖边境军队的大将军极有可能会形成自己新的势力集团,因为他们对朝廷的依赖越小,我们便对他们的管理便越被动。” “不过我也有应对之法!”九歌紧接着跟了一句。 “哈哈哈,你倒是想的面啊,那你来说说,有何应对之法!”季光突然对这个九歌刮目相看了。 。 第三百一十七章 请缨 季光身边的谋士,要么便是如嵇由一样,身份贵重学识渊博,但这类人却身有傲骨,就连季光同他们讲话,亦会把握分寸和礼节。 要么便是只有些小聪明曲意逢迎的滑头,这些人虽然不需要多客气,但他们所提的意见和建议多半都只是锦上添花,起不了真正的作用。 但九歌却突然让季光眼前一亮,她似乎既有学识,还能有视野和魄力提的出如此有建设性面的意见。 “若是我们能在朝中设置相关结构,安插在军营中,与大将军相互制衡,互为补充,则可解决一部分问题,还可以避免因为军政独揽而造成的独裁和新势力。至于朝臣的反对,九歌觉得,只要有大将军率先支持,倒也可以平息。” “谁来支持呢?”季光似乎就是想为难为难这个九歌,故意出题考她。 “臣已经同巴音大将军谈过了,他们军队原本的制度和微臣所提的差不多,他可以率先在朝堂之上同意试行新政。只要有人同意,我想便能堵住其他将军之口。” “哈哈哈哈”季光程都在听九歌说他的计谋,不发一言,不置可否。直到九歌说完最后一句话,季光这才哈哈大笑起来。 季光这一笑,让九歌看着心中有些发毛。实在猜不透王上的圣意,便不再说话,立在一旁。 “怎么不说了?我瞧着你这主意不是很多嘛!”季光调侃她到。 九歌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臣一时话多妄言,还请王上莫要怪罪!我只是一时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不怪你,不怪你!”季光收起脸上的笑容道“虽然你这计谋想的倒是周,但你可知若是实施起来难度会有多大吗?” 九歌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只是凭着本能想把事情尽量考虑的周,面。一时就这么被季光问住了。确实,她并没有任何朝堂为政的经验,对于这些具体实施的难度,她真的没有考虑过。 季光瞧着九歌为难的神情,倒也并不急切,神色淡然的给九歌解释起了缘由,就像一位慈爱的父亲,在手把手的教自己的女儿一般。 “设置机构并不只是想象中那么容易,人员,场地,运转机制,考核机制,制约机制,缺一不可。看似很简单,却涉及到很多问题。实在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正常运转的。其次你所说开垦荒地,确实是一个重举,但荒地开垦,农具,种子,时间缺一不可,有的军队驻扎的地方并不适合开垦,那么是否需要部迁移,再加上变更兵士档籍,工程浩大,实在并非一朝一夕能够瞬间完成的。” 九歌听罢深觉得汗颜,自己一直以为,自己的计策和法子已经是涵盖了所有的可能性的最佳方案,却不想让季光如此一说,便觉得原来真的是纸上得来终觉浅,须知此事要躬行啊。 九歌为自己纸上乱谈兵感到抱歉,刚想抬头报答歉意,却被季光抬手制止了,“这并不是你的错九歌,如此短的时间内,你便能提出如此周的意见,我倒是觉得比那些整日跟在本王身边溜须拍马的人要好得多!” 九歌见季光不仅没有怪罪自己,反而多加以表扬,倒是有些意外,却又深觉不好意思。季光就好像没有察觉到一般,眉头一皱,接着道“若说这最大的问题,恐怕还并非大将军们的阻拦和反对,而是益州的国库,新政更替必定有一段时间要先从国库内支取银两,那么国库内的银两是否充足,又是否需要能在新政后短时间收回,这才是需要衡量和考虑的地方。毕竟现在大战一触即发,国库中的每一分钱确实都需要考量。” 九歌郑重的点点头,躬身作揖道“确实是九歌妄言了,将这一切想的太过简单。但九歌以为兵制改革势在必行,否则不仅无益,反而还会反受其害。王上说的,九歌深以为是,或许我们可以先以一个地方率先实行新政,如此若是实行的好,那其他地方便依照进行,若是实行的不好,损失也必不会太大。王上以为如何?” “你的意思是先在一个地方试行?”季光惊叹,这个九歌倒是很有急智,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便想到了解决之法。 “正是,如此或许可以先解决王上提出的几个难题!” “甚好啊,甚好”季光不禁拍起手来,若是试行成功,那这一举措无疑能带给益州不可估量的优势。“快将嵇丞相找来,共商大事!” 季光已经许久都没有听到这么振奋人心的消息了,一时间心中兴奋起来。这种兴奋的感觉传染到了九歌,和赶到的嵇由。几人兴奋的讨论了几乎大半夜。 最后的细节都讨论清楚后,却有一个难题难倒了他们三人。那便是这试行的地方该从何处开始,又该派何人前往。 嵇由推荐了几人,季光都觉得不甚满意。最后季光决定明日朝堂之上,看看众位臣工有无合适人选推荐。 …… 第二日的朝会之上,季光便正是提出了这个问题。一时间如同一块石头扔进了河中,激起阵阵涟漪,群臣们惊讶的同时,也对此展开了激辩。 顽固的守旧派自然是一如既往的反对,新兴的激进派倒是力支持,却在酒精谁去的问题上,争论不休。支持不同世子的大臣们,各自为了自己的利益,故意唱着反调。 季光看着堂下,乱做一团的众臣,心中略感失望,他直了直腰身,眉头紧锁的道“好了,别争了!先这样吧!待我再仔细考虑考虑!” 此时堂下一个声音响起,“回禀王上,臣愿意前往推行新政!” 说这话的并不是别人,而是这段时间备受冷落的信吉候季云信。 “你要去?”季光没想到云信会自己主动请缨。 “回王上,是的。此新政若是推行成功,可解益州燃眉之急,云信自然愿意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若是可成,臣心足以。更何况,推行新政,需要一位地位高,权利重之人坐镇,臣认为臣乃是这项计划的最佳人选。” 。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一起 季云信心中暗自高兴,他等了这许久,总算是能有一个机会,让他可以重新有里有面的复出。现在自然是力争取。 但季光这里却明显有些困惑,一直以来季云信都是处理内政的好手,而季光似乎也习惯了只要是百姓民生的事都找他来商议,也不过就是前一两年开始,季光这才开始授权他做一些涉及到军政的事物,上次西境调兵布阵就是他的主意。 但现在季光却有些迟疑,他原本是还在气季云信去杀诸葛百里,而不是选择和自己摊牌,想着自己这个儿子一路走过来也算得上顺风顺水了,想着借这个机会好好惩罚他一下,也好让他有个记性。其实季光每天都在等着季云信前来服软。 但现在看来,季云信似乎并没有打算同自己服软。他选择了等待,等待一个时机立功,现在看来他等到了这个机会。 季云信看着季光不置可否,知道自己的这些小心思瞒不过他,便继续道“父王,儿臣愿立军令状,三年,三年可完成新政推行,否则军法处置。” 季光此时才是生了一肚子的无名气,自己这个儿子,宁愿立军令状也不愿同自己求饶。实在是让人生气。 但季云信话已经说出了口,当着众臣的面立下了军令状,将他逼到了不得不答应的地步。 “你确定要立下军令状?”季光一肚子的火气实在没处发泄,但一想到立下军令状便意味着达不到目标,军法处置,心中有生出些不忍,不由自主的说了这句话,想做最后的劝说。 季光这句话说出口,云信却笑了。他的父王最终还是不能完狠下心。但越是这样,自己越是要做出些成绩看。便回道“儿臣已经想好了,父王放心,定可达成。” 其实季云信原本可以不用这么拼的。一来是他与季光赌气,二来则是他知道自己苦心经营多年,军队方便也不过只有裴愿是站在自己这边支持自己。而其他的将军要么是中立,要么便是更倾向于云礼,毕竟云礼曾经随军出征又立下过战功,遇到事的时候将军们则会不由的倾向于云礼。 季云信心中自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此时有了机会,他自然想突破这样的困境,让自己在军权方面更有竞争力。所以他这才甘愿立下军令状。 季光看着一脸决绝的季云信,彻底把心一横道“如此那你便去吧!” …… 北魏镇守南部应天的大将军韩亮这几日颇为兴奋。 他奉命镇守在这应天已经数十年,北魏的南疆与益州的北疆隔江而望,几年前他曾提出过想要渡江攻打益州,但是当时北魏内部正在进行激烈的政治争斗,所提出的这个建议则被北魏实际的掌权者王世聪否定,错过了好时机,韩亮这一等便是十几年。 眼下韩亮却是发现了隔江而望的益州北境换了当家坐镇的人,据细作来报,这个人乃是原本西境的大将军,骑兵大将军蒙毅。 “这季光莫不是疯了?放着好好的司徒勋不用,非要让一个率骑兵的将军镇守北境,他这是想让战马踏江而战啊?我瞧着这个季光是老了,竟然办了这般糊涂之事。难道益州满朝文武也没有提醒的吗?” 韩亮有些洋洋得意,他这些年每日勤加练兵,便是希望能在水军上压益州一头,现在益州这么大的动静,更换边境将士,他窃窃的以为他扬眉吐气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 季云信将季光架在台面上,季光虽然生气,却不得不当场答应了他的请求。下朝后,季云信留在了议事厅里没有走,他知道季光定是有话要问他。 “你得偿所愿了,怎么还不走!”季光看着毕恭毕敬立在堂下的季云信,没好气的说道。 “父王,这事若是臣不去,您打算派人去?武将们定不会先拿自己开刀,那便剩下文臣,文臣中有这个权利能镇住边境那些武将的,您觉得真还能找出比我更合适的人?” 季云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其实也是想在季光面前卖个乖,以示自己凡事站在季光的角度说话。 季光自然知道季云信所言非虚,便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淡然的走到季云信身边,一拍他的肩膀道“不管怎么说吾儿已经立下了军令状,为父只能支持你了,加油吧,莫不要让为父最后真的军法处置你!” 季云信往后退了几步,站定,义正言辞的躬身抱拳道“孩儿定不负父王所托,定会将新政推行到底!只是……” “只是?现在服软了?我告诉你,晚了!”季光一听云信这话锋转了,心说这小子定是知道后怕了,刚才一时血气之勇,现在想明白了,自己无论如何也是完不成的。 季光心中倒是希望季云信同他求饶,承认自己错了,让自己换一个人去推行新政,如此一来他倒是乐意顺水推舟,找个借口换掉云信,却不想听到季云信道“并非儿臣后悔了,儿臣只是想要一个人!” 季光翻了季云信一眼,转身重新走回座椅上,有些没好气的道“你要谁!” “九歌!” “什么?”季光一只手重重的拍在案几之上。云信,云礼和这个九歌的关系,他是知道的。这个季云信现在竟然敢堂而皇之的让自己把九歌派过去给他,季光心中腾的一下子,火气便涌了上来。 “信儿,你这次去推行新政,困难重重,若你只是想接此次之机,去同九歌亲亲我我,近水楼台,那我想你错了,也自然不会将九歌给你带着!”季光这话说的严肃,言语中满含这怒气和责备。 “想来父王还是误解了儿臣,儿臣带着九歌并不是想着什么儿女情事,带着她是因为儿臣知道,这主意绝对出自九先生,九歌之手。那么带着她去,可以在推行新政的时候,查漏补缺,更改完善。” 季云信话是这么说,但是连脚趾头都知道,他一定要九歌一起去的原因绝不仅仅如此。 。 第三百一十九章 “这样吧,为父将习恒给你带着,他跟着为父已久,又在你大哥当年的军营中待过,自然了解熟悉军队的事。你带着他比带着九歌强得多。”季光知道这次若是他让云信将九歌带走,那云礼那边必定是要吵翻天的。 季光可不愿看到两兄弟因为一个女人大打出手,争执不休。他现在年纪大了,几个世子之中,也就是云礼和云信比较突出,其他的几位世子要么年纪太轻,要么便是纨绔之气极重,所以未来的储君,必定要在这二人之中选一选了。 可不论选谁,季光都不愿意看到兄弟二人因为一个女子大打出手,闹得不可开交。更何况这九歌的命格,实非一般啊。 “父王,习先生跟在父王身边已久,身上早已有了很多固定的思维,您让他去和我一起推行新政,这不是存心为难我嘛!到时候我看新政未必推行的下去,反倒是先生会一个劲儿的写折子,打我的小报告了。” 季云信如何会不知道季光不让他带着九歌的原因。只是他的私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考虑到新政推行过程中修缮的过程,所以九歌是必定要同他一起的。 见季光不置可否,默不作声,季云信心中哀叹一声,紧着道“父王,儿臣知道你的顾虑。但这次我带着九先生,的确只为修缮新政的,臣向父王保证,一定紧守礼节,绝不做半分出格之举。” “你,你可知道我若是让九歌跟着你去,你弟弟还不得天天来我这里嚷嚷啊!”季光的头摇的像是拨浪鼓,“这可绝对不行!” “那这样父王,你去问问九歌,若是她不愿意,我绝不再多说一个字!”季云信不死心,但是他心中笃定若是问了九歌,此事一定成。 季光实在被季云信缠的没了办法,叹了一口气道“好,若是九歌同意,我便不再说什么!” …… 九歌听了季光的问题,几乎都没怎么想,便点头同意了。这一点倒是让季光有些意外。 “你不知道信儿对你的心思?”季光颇有些好奇,除非九歌不知道亦或者是装糊涂,否则怎么会跟着信儿去呢! “回王上,九歌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季光都有些惊诧,九歌竟然毫不避讳肯定了自己知道此事。 “但二公子和九歌一向本分守礼,平日亦像是朋友,二公子现在提出这个要求,九歌认为他并没有什么私心,只是站在新政的角度,想如何将其做的更好,单就这一点,九歌实在想不到推拒的理由啊!” 季光看着九歌说的坦诚,反倒觉得是不是自己将这件事小题大做了。他就应该相信九歌和云信的。 “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吧。” …… 云礼不知道从何处听说了九歌要跟着云信去推行新政,连夜便喝的酩酊大醉。跌跌撞撞的回到听竹院,碰到了在院子里焦急等着的程依。 程依从李尔手中接过季云礼,一脸关切的问道,“怎么喝这么多?” 李尔唉声叹了口气道“唉,下午不知从何处听了什么消息,只知道回来便是这幅表情,说什么都没用,非要去喝酒,我这是说什么都拦不住,自己在那一个劲儿的喝,生把自己喝成了这样。” “快别说了,先把他扶进去安置好。”程依叮嘱着李尔。二人是连拉带拽将云礼抬了进去。 安置好后,程依对李尔道“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我先来守着。你这陪他陪了大半夜,快去歇歇吧!” 程依便这么守在云礼的床榻前,不知不觉竟然趴在床边睡着了。半夜听云礼翻来覆去,猛地一睁眼,便瞧着云礼愣愣的坐在床榻上,一脸寒凉的看着自己。 程依刚想开口说话,便突然被云礼一把抓住了双肩,程依吃痛,想要挣扎,云礼却像是疯了一般,大喊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对我?我难道对你不好嘛!你为什么宁愿跟他走,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呢!为什么!为什么!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都要碎了,都要碎了!” 程依知道,云礼说的这个你,定是九歌。瞧着云礼这番失了神的模样,程依有些心疼,忍不住的用手摸着云礼的头,拍着他的背,道“没事,没事啊!有我在,我不会离开你的!放心吧!时间终是一切的良药!” 程依就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云礼抬起头来,看着程依,眼神逐渐迷离,“歌儿,我爱你!”说罢便吻了上去。程依脑子中轰的一声,来不及反应,便沉醉在了云礼的温柔里。 二人终是做了夫妻间该做的一切。 第二日一早起来,云礼只觉得头痛欲裂,仔细回想昨夜的事,却又想不清楚,摸着旁边略带温度的被褥,云礼一下子将被子掀开,床上的嫣红,赫然映入眼帘。 云礼蒙了,“是谁?”其实不用细想便知,半夜出现在听竹院自己寝室的人除了程依还能是谁呢! 云礼一时间用拳头狠狠砸着自己的头,他开始痛恨自己,怎么能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对程依做出这样的事呢。 但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大错已经铸成。云礼觉得自己和九歌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但是他不甘心,他季云信家中都是妻妾成群,九歌都尚且愿意跟着他去北境,那自己为何不可。 云礼第一次对权利有了巨大的企图心,是不是只有身居了高位,有了自己的势力,便能够为所欲为,得到九歌。云礼不由得皱起眉头。 程依一大早醒来,想起昨夜的事,身体隐隐作痛。比身体更痛的是心。程依清楚的记得,昨夜云礼亲吻着自己,却呼喊着九歌的名字。她不禁嘲笑起这样的自己来程依啊程依,你爱一个男人,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实在是可笑啊可笑。 …… 这些日子,九歌同季云信和嵇由,季光一起商量背景边境绵长,究竟何处才是首先推行新政的最佳地点。几人争论不休。直到嵇由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道这里。众人才一致认可。 。 第三百二十章 北克 其实众人所指的地方乃是益州北境的魁安郡。九歌瞅着地图上的地点总觉得甚5是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之前什么事情和这个魁安郡有关系。 就在众人准备商议下一个问题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来报。 季光看罢之后,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将来人递进来的折子往案几上这么一掷。言语间很是气愤的道“你不来找我,我都准备去找你,现在你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别怪我了。” “父王,发生了什么事?”季云信站在一旁,瞧着季光一脸怒气的喃喃自语,连忙出声询问道。 季光拿起案几上的折子递给云信,“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你看咱们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人家便送上门来了。” 季云信打开信笺,粗粗浏览了一下,转头对一旁立着的九歌和嵇由道“魁安郡郡守来报,说是最近郡里,应天的细作特别活跃。恐有什么变故,还望朝廷能详查一二。” “魁安?”九歌倒是有些惊讶,他们方才刚刚说到这个问题,怎么北魏的人就来找麻烦了呢!这也太凑巧了。 季云信看着惊讶不已的九歌点了点头,“魁安的异动恐怕还要从前几个月说起,当时山越开始调兵布阵,我们没办法只能做出响应,重新调配国兵力分布。这个魁安郡便是北境护境大将军所在的地方,也是北境军的核心。” “你是说蒙毅大将军便在此处?”其实九歌清楚,山越和益州边境为何会突然调兵布阵,还是和自己闯进尺素山,让众人恐慌,都以为是对方的军事动作,双方这才有所行动。 九歌没想到自己的一个保命的行为,竟然惹来这许多的后续事宜。一时间心中有些内疚。“对不起!” “你何来对不起之说?”季云信问道。 “若不是我误入尺素山,便不会有两境的误解,那便不会有所谓的调兵布阵,北境防线安稳,那应天的郡守便不会生了歹念。想要应兵,原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季光,季云信和嵇由三人瞧着一脸自责的九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九歌若是人人都将时事的罪过揽在自己身上,那便没有活路了。你不想想,若不是你,我们又哪里能够收服山越,将这个天然屏障揽在我益州这一边呢。”以往有什么事,大家都是争相推脱,生怕坏事和自己扯上关系。这个九歌倒真是特别,主动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季光虽然有些惊讶,却更多的是感动。 “父王说的极是啊,现在山越几万大军归顺我益州,山越的大将以作战勇猛著称,有了这批虎狼之师,我益军更是如虎添翼,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赔本买卖啊。你就别多想了!”季云信满是心疼的道。 季光瞧着一脸关切的季云信,突然发现,季云信在看着九歌的时候,眼中的温柔几乎要滴出水来,想来他应该是真的喜欢九歌吧。 “坐镇应天的应该是北魏的大将韩亮”嵇由突然出声道“此人在应天蛰伏这么多年,迟迟未及升迁,想来是没什么功绩,而这一次必定是看到了我们换防之后的漏洞,这才蠢蠢欲动。” “偏偏在我们准备推行新政的时候下手,这个韩亮还是会掐时间啊!”九歌其实是有些着急的。他们好不容易选定了魁安这个地方,却不想隔江而望的地方竟然还有一只豺狼虎视眈眈。 “如此看来,新政怕是要暂缓了,我们还是想想如何对付韩亮的大军吧!”嵇由下了论断。 “但是韩亮现在并无动作,如此便搁置了新政计划,会不会太可惜了!”季云信倒不是替自己考虑,他只是觉得这个消息只能证明对方派了很多细作到魁安打探消息,并不能证明他便有心一定要与益州开战。 “事出反常必有妖,无缘无故的增派了细作打探,这个张亮绝不是仅仅打探情况那么简单,他冒着被我们发现的风险,便只是打听到一些消息,这买卖怎么看都亏本啊!”嵇由倒这么不认为,他认为现在这个情况,益州最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否则一旦开战,益州必定措手不及。 “那新政呢?搁置吗?”季云信还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季光有些玩味的看着季云信,他心中有些嘀咕,自己这个儿子如此强力的想推行新政,几乎可以无视敌方的异常,究竟真的是为了新政,还是为了什么别的原因。 季光看着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九歌,心中暗道难道是因为九歌?若真是如此,那云信实在是有些令人失望,竟然将儿女情爱放在了国家利益之上。“九歌,你怎么看?”季光瞥了一眼在一旁闷不做声的九歌,问道。 九歌想了一想道“臣下倒是觉得侯爷和嵇先生说的都对。我们既不能假装看不到北魏的动作,盲目的推行新政。也不能因为他们的动作,便暂停新政。毕竟现在尚且还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便搁置了手上的东西,再启动怕是不知道是何年月了!” 九歌这话明显说的像是和事老,互打五十大板,谁也不得罪。说了等于没说。 “那你的意思到底这新政是否还要推行啊?”季光可不给她当和事老的机会,继续追问。 “自然是要推的!”九歌环顾了一下几人道“开垦荒地,重新编整士兵户籍,原本就是又重要又繁琐的事,绝不是一招半下便能解决的。而兵士的重新整合,其实算得上是新政的最后一环。照我说,我们应该将推行新政的步骤分开,分步进行。” “这个主意好啊!”九歌说完,连一向没怎么夸过人的嵇由也不由得发出赞叹之声。“将新政化整为零,这样即便是应天有什么异动,北境应该也有足够的时间反应和应对。” “儿臣也觉得如此甚好,既不用干等着那韩亮派兵,什么都不做,也不用让新政就此搁置!”季云信也是连连称赞。 “好,那便依你们所言。”季光点了点头答应。“信儿,那你和九歌便收拾收拾,前往魁安推行新政,本王交由你们任一专断权。可先斩后奏。” 。 第三百二十一章 凤来 一切都安排妥当,九歌和季云信便率了一小只军队前往魁安去了。 他们二人走的时候,季光亲自站在城门楼上送行,他其实还是挺舍不得季云信的。他知道他们这一走,没有两年都不可能回来。这似乎是季云信第一次驻扎办事。季光心里生出几分难过。 察觉到泪水溢到了眼眶,季光连忙将头转向一旁,扯起袖子的一角,有些慌乱的将自己的眼角擦了干净。生怕被他人看见。这一切却被旁边的嵇由看到了眼里,“王上终究是老了!” 嵇由忽然心中生出一些感触,现在储君未定,王上却已老,这个朝堂怕是再没有这么安静了。 季云礼并没有出现在送行的队伍里,他得知消息,一大早便乔装,混在了百姓之中,他眼睁睁的看着九歌男装,骑着骏马,走在路上。而季云信更是得意了,满面春风的同九歌说着什么。 云礼心中嫉妒的快要疯了。他死死的抓着衣角,如此这般才能扼住自己冲上去,拦住他们的念头。 “公子,夫人派人传了话来,看您今晚什么时候回去用晚膳!”李尔瞧了瞧赶来送信的侍女,硬着头皮在这个时候给云礼传话。 自从上次云礼和程依共度一晚,有了夫妻之实后,云礼便能明显的感觉到程依的变化。关心他的衣食起居,关心他什么时候回府,关心他何时出门见了什么人。 云礼就像是一只被围追堵截的鸟。似乎怎么飞也飞不出程依的五指山。她总是对自己的行程特别了解,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甚至比云礼自己还紧张。 而云礼呢,自然是想躲着她。但奈何那夜确实是自己做了错事!云礼实在也是有苦说不出,只能任由程依这般纠缠着。 但此时,云礼自己的心都痛到无法自抑,哪里还顾得上照顾别人的情绪,他有些凶狠的看了李尔一眼,怒气冲冲的拽过那传话的侍女道“告诉你主子,不要再打听我的事!” 说了甩开手,径直走开了。李尔连忙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不敢再说一句话。 眼看着云礼走进了益州的花街柳巷,李尔这个时候忍不住了,连忙凑上去道“公子可是不认识路?不然让属下我替你指路?” 云礼看了一眼李尔,阴森森的道“敢多一句嘴,你就去军营报道吧!” 李尔都被云礼此时的眼神下了一跳,哪里还敢再劝,只能跟着进了迎凤楼。这迎风楼是乌苏城内开的最久,口碑最好的一间青楼。老板娘风雅至极,人送外号凤来娘。 瞧着云礼走来,喜不自胜的跑了过来,“哎呦,这位公子面生,想来是第一次来我这迎凤楼吧,快来,快来。雏菊,牡丹,快来呀,有客到。” 凤来娘挥舞着手中的手帕,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娇滴滴的走了过来,上来就想抓住云礼的胳膊往里拽。却被云礼身后的李尔一声呵斥所制止了。 李尔心中,云礼便犹如那山顶白雪,清新高贵,怎么可以让这些世俗之地的烟花女子触碰。 云礼转头看了一眼李尔没有说话,任由他喝退了那些迎上来的女子。自顾自的走到迎风楼中间的舞池旁边,对身后跟着的凤来娘道“将你这里的好酒好菜端来,然后让那些女子离我远些。” 云礼指着围着他想冲上来,却又惧怕李尔的那些姑娘们。 只要消费,你就是爷。凤来娘哪里管你是谁,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只要你觉得舒服,肯掏出银子,那绝对将你像菩萨一般供着。 “好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 没过多久,便有龟公跟着凤来娘,布满了一桌子好酒好菜。云礼拿起酒壶便喝,只喝了一口便吐了出来,怒气冲冲的问道“这是什么酒,食之无味!换酒!” 这凤来娘一见眼前这公子怕是见过好东西的人,自然也不敢怠慢了。连忙道“哎呦呦,这是下人们不知道,我这就去安排上好的女儿红给您!” 待凤来娘离开,李尔凑了上来,“公子,我们还是告诉夫人一声吧!不然回去晚了,夫人该担心了!” 云礼手中捻着酒杯,“李尔啊,我就是活的太克制了,才会有今天的结果。我所真爱的都离我而去,我不爱的却偏偏整日呆在我眼前,缠着我!你说,活着为什么就不能随心所欲!” 以前的公子意气奋发,李尔还从未见过如此颓废消极的公子,瞧着季云礼这幅神情,李尔突然有些害怕,自家这公子怕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公子,这人生啊,哪有那么多一帆风顺啊!我们不都还是这么过嘛!你也别太较真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不然夫人怪罪下来,小的可要遭殃了!”李尔还是想先劝云礼回去。 “怕什么!我就是躲着她才出来的!”云礼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现在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了。“你说生活原本苦难,你胡说。你看二哥,他喜欢什么,便有什么,现在连九歌都跟着他跑了,九歌!我的九歌!” 说罢,云礼趴在桌子上,竟然再也忍不住嘤嘤哭泣起来。 “哎呦,这个客官,来我迎凤楼的都是来寻开心的,哪里有让你哭的道理。今日我们新来了个姑娘,一会儿啊登台表演,而后拍卖首位恩客,您看看那姑娘,出水芙蓉一般,实在是漂亮!” 凤来娘将等下出现的这姑娘夸了一大通,瞧着云礼自顾自的再喝着,有些自讨没趣,连忙陪了笑脸离开了。 没多久,舞台上的灯光便暗了下来,一位女子身着鹅黄色纱丝长袍,上面绣着松柏长青的图案,几乎是这样一摇三喘息的走到舞台中央。忽而双臂一甩,两条几乎有一米长的水袖被甩了出来,此时丝竹管弦之声起,这女子的身姿就如那弱柳扶风一般,扭动了起来。 云礼心不在焉的喝着凤来娘刚刚端上来的女儿红,这酒果然是好久,没喝多少杯,云礼便感觉到了醉意,头晕晕乎乎的看向台上那女子。 忽然那女子甩了水袖出来后,一个侧身翻,抓住了楼顶上掉下来的一根绳子,纵身一跃,抓住绳子,而后靠惯性飞在了半空中。在场所有人爆发了强烈的掌声。 。 第三百二十二章 灵耀 云礼心不在焉的看着这飞天之舞,面无表情。他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中,仿佛眼前的事物再美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这女子在空中荡来荡去,忽然像是失误一般,双手脱离了绳子,女子应声而落。就在周围的人发出惊叹之时,女子原本遮着的面纱,被风吹开。 云礼不过是瞥了一眼,便惊住了,“九歌!” 李尔听到了云礼的惊呼,连忙抬眼看去,眼前这姑娘虽戴着面纱,却也并不像九歌。 此时的云礼已经有了八分醉意了。双颊嫣红,双眼迷离。那句九歌惊呼出口后,便起了身,跌跌撞撞冲了上去,一把抓起那女子的手,“你不是走了吗?现在又回来做什么!” 李尔也吓了一跳,连忙跟着冲了上去。护着云礼道“公子,公子,你喝醉了,她不是九歌!” 云礼踉踉跄跄的甩开李尔的手,“她怎么就不是九歌,你看她额头中间那块胎记!你看……” 云礼说着就要上手去摸那女子的额间。那女子显然也没有意料到会有人冲上来,连连后退,李尔连忙抓住云礼的手,“公子,那不是九歌额头的火苗,那是妆面用的妆花。” “你胡说!”云礼已经站不稳了,跌跌撞撞的看向那女子,停顿了片刻道“就是你!”说着一把拽过那女子就走。 凤来娘瞧着这势头,赶忙迎了过来。“哎呦,我说这位公子,灵耀这姑娘今天可是头一次接客,照理说这首位恩客,是要拍卖的,我可不能让你就这么把她带走啊!” 云礼双眼发直,厌烦的盯着老板娘,冲着身后的李尔喊道“李尔,你还愣着干什么!”说罢不管不顾的抓起灵耀便走。 李尔原本还在愣神,自己家公子这是怎么了?突然间变得不像他自己了。听云礼这么一说,赶紧冲上去,一把将凤来娘拽到一旁,“你不要命了,你知道这是谁嘛!” 凤来娘一脸不高兴的道“是谁也得讲规矩不是!” 李尔叹了一口气,从腰封处取了块令牌出来,在凤来娘眼前晃了一下,只见凤来娘的眼睛渐渐睁大再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尔,愣是没敢出声。 “知道了?”说完李尔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递给凤来娘,“这总抵得上那位姑娘的首位恩客的钱了吧!” 这时候凤来娘哪里还敢说什么,自然是喜不自胜的接过李尔手中金子,连连道“哎呦,抵得上,抵得上。别说灵耀姑娘了,那位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得去摘不是!” 李尔看着溜须拍马的凤来娘,又看着公子踉跄离去的背影,心中暗道“公子啊,若是一直钻牛角尖,苦的还是你啊!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今日做的事。” …… 云礼几乎是头痛欲裂的醒来,突然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翻身坐起,有些惊恐的看着身侧之人,不过愣了一下,便犹如躲避洪水猛兽一般,又惊又怕的跳了起来,抓着自己床侧的衣服就往下跑,边跑边道“错了,错了,错了!” 床榻之上的灵耀被云礼的动静弄醒了,揉了揉双眼,笑着道“公子昨夜那样对人家,今日怎得像换了个人似的!” 云礼转头看向床上躺着的这人,此时灵耀已经用胳膊撑起了半个身子,就这么支着,满脸柔情蜜意的看着云礼。 眼前的这个人眉眼具笑,是个美人胚子,用胭脂画在额头中间的小火苗,咋一样,确实与九歌有六七分像,但是仔细看,确是完不同的人。 九歌的眼中有星辰大海,看着从容大气。而眼前这女子,虽漂亮,但两眼之中毫无内容,充满了烟花之气。 云礼有些生厌的看着灵耀,不耐烦的道“昨夜我喝醉了,并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姑娘最好也忘了吧!”边说边整理衣衫,准备离去。 灵耀听了也不生气,翻身下床,手指轻轻的抚上云礼的后背,云礼一个激灵,整理衣衫的手停了下来,云礼没有转身,他知道这女子定然没有穿衣服。“公子用情至深,昨夜情浓之时都不忘喊着一个人的名字,灵耀在这烟柳之地,首夜便能遇到公子这般深情之人,实在是万幸。” 若是灵耀现在撒泼纠缠,云礼自然有的是办法对付她,让她闭嘴,而后离去。但是这灵耀偏偏没有这么做,她仿佛花藤一样,轻柔的缠上云礼,句句都是体谅。没有给云礼任何发脾气的可能。 云礼就这么站着,浑身僵硬。灵耀感受到了云礼的变化,噗嗤一身,松开了云礼,转身到床边扯了一件外套,就那样将自己包裹起来,走到云礼的身前。“公子怕是再也不回来了吧,那便让灵耀好好看看你吧!灵耀想记住公子的样子。” 被这灵耀说中了心事,又被人盯着这么看,云礼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姑娘还是忘了再下吧!” 说罢云礼一把推开灵耀准备开门离开,没觉得这一下力气有多大,但只听身后灵耀哎呦一声,人扑通倒在了地上。云礼连忙回头,瞧着这情景,连忙跨步上前,扶起灵耀。 双臂却被灵耀一下子缠上了。“公子,若是有一天公子累了,乏了,想找个人聊聊天了,灵耀便在这里等着您。” 此时灵耀的衣襟被撑开了,云礼连忙别过头去,道“你先起来!” 等灵耀起身,云礼转身便走,话音从前面传来,“我不会再来了!”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门外等着的李尔瞧见云礼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公子!”云礼几乎都没有看他,继续往前走,似乎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李尔赶紧跟了上去。 上马车时,云礼面无表情的道了一句“此事若敢让第三人知道,你就去军营报道吧!” 李尔瞧着云礼这番模样,有些陌生。以前的公子就算是再怎么生气,也不会用这般口气同他讲话。诧异归诧异,李尔还是连忙道“是公子!”说完坐在马车上,不由得回想起九歌和子青先生都在公子身边的日子,那时候云礼的神情和现在截然不同。 “唉”李尔叹了口气道,“命运终不会总是眷恋一个人的!” 。 第三百二十三章 康淼 程依一夜没睡,她就在云礼寝室的院子里这么坐着等了一夜。她知道昨天是九歌离开的日子,她担心云礼,想着云礼虽不待见自己,但自己在,好赖能分散下他的精力,也好让他没那么悲伤。却不想自己在这坐了大半夜,云礼还没回来。 等着等着,程依想起了自己和云礼相处的这些日子,不由得泪流下来,她终归是爱惨了这个男人,变得不像自己了。 可瞧着云礼这整整一夜没回来,也未遣人来报个信,程依有些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喊来了侍女,命人套了马车,准备去找云礼。 就在程依准备出门的时候,云礼回来了。大老远程依便闻到了冲天的酒味,但她还是忍着迎了上去,“侯爷出去,怎么也不告臣妾一声,让臣在这里等了您一宿!”说着就要上手接云礼肩上的披风。 云礼瞥了她一眼,将披风递给了身后的李尔,没有说话,直到人都走出老远,才道“以后不用等我!” 云礼身上掩盖不住的脂粉香气,让程依的心一颤。醉酒的女人香气,不用想程依也知道云礼昨夜这是去了哪里。 她皱着眉头,看向李尔,眼神中是责备。李尔自知做错了事,低下头不敢去看程依。 程依忽然心中泛起酸楚,暗暗嘲讽自己“程依啊程依,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用尽了力去爱的难道就是眼前这样的男子吗!流连烟花之地?”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便冲着门里准备休息的云礼道“那臣妾就不打扰侯爷休息了!”说罢转身离开了,她需要想清楚,自己还要在这段感情中投入多少才能换回云礼一点点的心疼和怜惜。 云礼在屋子里,准备着接受程依的盘问和大闹,不想等来的却是程依的离开。云礼其实心里知道,作为妻子,程依已经做的很好了,可以说非常好,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所有的问题都在自己这里。 想到这里,云礼心中便对程依充满了愧疚。但他的心被九歌撑得满满的,哪里还容得下其他人。 只要一想到九歌同季云信一道去了北境,云礼这心中便像是打翻了醋瓶子,五味杂陈。他恨自己没能拦得住九歌,更恨自己没有立场让九歌留下。 他时常在后悔,如若时光能再来一遍,他绝不会为了朝中的势力,为了能调查出谋害九歌的背后凶手而断送另一个人的幸福,绝不会娶了程依却又不对她付出半分真心。 这一生,实在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和九歌在一起了。想到这里,泪水不经意的滴落下来,云礼躺在枕头上,没有擦,就任泪水这么流着…… …… 九歌和季云信一路不敢停歇过久,几乎整日都在赶路,即便如此,走了差不多小十日,这才到了魁安。 魁安的郡守早就接到了消息,一大早便率领众位臣工在城门口迎接信吉候。远远的瞧着了季云信的车队,便让人敲着锣,打着鼓,众人齐齐拱手作揖,欢迎季云信。 季云信一路上没闲着,他和九歌设想了魁安郡现状的可能性。二人一致觉得,现在他们对魁安郡的情况只是大致有个了解,具体情况并不清楚,实在不能莽撞的下任何政令和决断。 所以为了将魁安郡的真实情况做个详细了解,二人商议后决定,季云信暂时扮演一个被父王发配至此,却整日里只想着混日子的纨绔子弟。待将魁安的情况摸透彻之后,再行新政推行事宜,否则恐怕新政还没开始,便要夭折了。 季云信瞅着魁安郡郡守弄出来这排场,心中生厌,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从马车里出来,接受众人的欢迎。 那魁安郡郡守瞧着云信从马车上下来,连忙迎了上去,“魁安郡郡守康淼率领郡守府一众人欢迎信吉候莅临。侯爷驾到,我们这魁安郡实在是蓬荜生辉啊!” 季云信打量着这康淼,人倒是生的白净,眉目间有股子英气在,应该是个有骨气的文人才对,与现在这一脸的谄媚,实在不相匹配。季云信不由得对这个人好奇起来。 “郡守大人快快请起,云信何德何能能让众位臣工出城相迎啊。”季云信下车,双手扶住康淼的双臂,一连戏谑的道。 九歌在其身后默不作声,倒是有些惊讶这季云信的演技,还真是说来就来啊。 “这位是?”康淼越过季云信的肩膀,看向季云信身后的九歌。季云信身后这位看着像是个女子,却又是男儿装的打扮,康淼一时拿捏不准,这位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跟在信吉候的身后。 “哦哦,对了,这位九先生。再下身边的谋士!”季云信往旁边让了一步,一把将九歌拽到身边,言语态度极是亲密。 九歌不知道这季云信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有些嗔怒的看了一眼季云信,康淼等人在场,她又不能说些什么,只能脸上堆起笑意,道“见过康郡守!” 九歌和季云信这眼神往来,在康淼等人眼中却是另有含义。一时间对九歌同季云信的关系揣测起来,见九歌向自己问好,康郡守连忙躬身还礼,“九先生言重了!” 眼神里却满是笑意。 九歌忽然惊觉,这康郡守莫不是误会了云信同自己的关系!九歌连忙摆手想解释,“我和侯爷……” 季云信忽然一把揽过九歌的肩膀,九歌心中震惊,本能的想要挣脱开来,却被季云信搂的更紧了,“康郡守,我们旅途劳累,还请郡守带我等前往驿站。” 康淼躬身道“瞧我这疏忽了,大家尽在这里说话了,都忘了正事。侯爷请!” 进了驿站,季云信便拉着九歌进了屋子里,而后转头对一脸震惊的康淼道“今日我等都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说罢便关了房门。 季云信身后的王强连忙解释道“我家侯爷定是要有事同九先生商议,郡守今日还是请回吧!明日我家侯爷定然会去郡守府。” 此时王强越是解释,康淼等人越是怀疑。瞧着两个男人进了屋子,锁了房门。任谁都没办法做到冷静吧。 。 第三百二十四章 纨绔 屋里的九歌倒是十分生气,一脸怒气的看着季云信,眼神十分忧郁,刚想开口说话,季云信手指附在嘴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然后用手臂环过九歌的双肩,九歌本能推拒,却迎上季云信的目光,他试图用眼神告诉九歌他的想法。 九歌停止了挣扎,就这么任由季云信将她揽到床边,九歌有些惊悚的使劲儿摇着头,季云信道“宝贝,别生气了!我给你倒杯水去!” 说完季云信不顾九歌惊悚拒绝的眼神,执意将她按在床榻上,转身便去桌子那里假意倒水。 水倒了一半,季云信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康淼等人已经离开,这才将手中的杯子放下,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哀叹了一口气道“对不起啊九歌,只有这样,那康郡守才会相信我是一个有龙阳之癖的纨绔子弟,如此才方便我们弄清楚整个魁安的情况。” 九歌听到季云信这般解释,倒是没了之前的尴尬,站起身来,走到桌边,就这么看着季云信道“我看侯爷是怕这康郡守给您安排人间尤物吧!”说完,神秘一笑。 季云信瞧着九歌这般模样,心中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拉住准备离去的九歌,眼神中别有深意的道“我是因为谁才对那些人间尤物不感兴趣的,你难道不知?” 九歌没想到季云信会突然这般说话,一时间有些慌乱,“侯爷,今日不早了,我也累了,便先去休息了!” 说完九歌仓惶间就想离开。但季云信抓着九歌的手却没有松开,九歌有些怒意的回头,却正对上季云信深情的目光,九歌连忙将眼神撇开,道“侯爷,九歌对您没有丝毫非分之想,之所以答应同侯爷一同来这魁安郡,乃是因为新政,侯爷莫不要误会了九歌的意思!” 九歌说完便等着季云信松开她的手,没想到云信不但没松开,反而向自己所坐的方向拉了拉,九歌心中有些害怕,她不敢看季云信的眼睛,生怕四目交汇,刺激了季云信,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我说九歌,你看看我,我又不是洪水猛兽!接下来咱们还要合作呢!总不能互不相看吧!”季云信有些委屈的撒娇说道。 九歌见季云信不松手,只能转过头来,看着他。季云信瞧见了九歌有些微怒的目光,一时间笑了出来,“你说的都对,你让我扮做纨绔子弟,不近女色怎么说得过去。唯一的法子,便是让这康郡守知道,我是有龙阳之癖的人。如此他就不会给我塞乱七八糟的人来了!你我也落得亲近。难道这样,你还要怪我嘛!” 季云信这么一解释,九歌即刻便不气了。她看着季云信点了点头,“九歌明白了,侯爷想的周到。只是现在人都散了,侯爷是不是也该放下九歌的手了?” “哦哦”季云信这才松开九歌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若不是我拉着你,你是不是就跑了?!”话是这么说,但拉着九歌的手却在背后回忆着刚刚触碰后的感觉。 “侯爷接下来想怎么做?”现在既然好戏已经开场,那便只能成功了。九歌对于政务自然不是十分了解,从哪里下手,该怎么下手,九歌心中并有主意。 “今日迎接,武将们并没有人来,蒙毅将军和司徒将军虽陈兵并不在城内,按理也是该露个脸的。他们今日这番动作,定是知道了消息,为的就是给我我一个下马威啊!”季云信分析起今日之事,可想而知推行新政的难处。 “新政需要现在官员的支持和维护,却他们反对,我们确实步履维艰。只是若想同他们打成一片,似乎又有些太过于困难!”九歌也陷入了沉思,现在这样的状况究竟该如何是好。 “唉,好了!”季云信站起身来,走到九歌面前,手指轻轻的将九歌紧皱着的眉头撵开,“既来之则安之,毕竟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慢慢来,总能理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找到突破口的。” “那我们明日……”九歌急切的想将每一日的行程都安排妥当。仿佛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她离开云礼,与季云信来到此处心中的愧疚和不安。 “好了,好了!你现在的任务是休息,休息!”季云信说着,便将九歌向门口推去,“精神不济,什么事都做不好,到时候有了纰漏,怕是就要功亏一篑了!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好不好!” 九歌被推着,有些无奈,心中又有些暖意的道“好,侯爷莫推了!九歌去休息便是!”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季云信好男色,有龙阳之癖的事几乎在第二日便传遍了整个魁安朝堂。 康淼一脸凝重的看着眼前这座观音像,道“观音大士,现在一江之隔的应天对我们虎视眈眈,蠢蠢欲动,可朝廷偏偏派了这么一位公子作风的公子哥来,我魁安危矣啊!观音大士普度众生,可否给康某指条明路,让康某可以得保魁安百姓啊!” …… 魁安的官员们今日在郡衙等了大半天,以为这位心到的侯爷必定要来询问政绩,却不想等了大半天,结果连个人影都没有。不由得交头接耳起来,让那个传闻更逼真了许多。 “大人,我们也不能这么干等着呀!你看要不要派个人去,请信吉候来呀?”有臣工提出这个建议。 康淼点点头,确实,不能再拖了,便派了人! 结果没想到信使没多久便回来了,说信吉候不在驿馆之内。 康淼一时间蒙住了。这位大爷不在驿站也不派人来说一声,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无奈康淼先遣散了朝会,回到后堂的他心中实在气愤。早前同同僚们打听过这位信吉候的底细,都说是一位勤于政务侯爷,竟不想原来竟然是这般毫无章法的纨绔子弟。 康淼哀叹了一声,便拿出了之前准备的魁安粮册,继续计算若是开战,魁安现有的粮草能够持续多久。 。 第三百二十五章 交锋 云礼万万没想到司马良居然会如此直白的问出这个问题,一时僵在原地,一脸的匪夷所思。 官场里摸爬滚打多年的司马良见状自然明白了云礼的答案,神情由刚刚的谦逊随和即刻转为严肃,“不论大人怀疑什么,在下只能说司马这些年做事无愧于心。” “大人旅途劳顿,下官实在不易过多叨扰,告辞!”说罢,竟然不等云礼开口,便转身离去了。 “这司马郡守还真是有性格!”季子青看着扬长而去的司马良不禁脱口而出道。 “说不定是装出来迷惑我们的呢!”李尔插话到。 季子青看了看李尔,笑着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司马良将云礼等人安排在这行馆倒是合了好多人的胃口。这不第二天天刚亮,行馆外面便候着来给云礼送拜帖的各大族的人。 云礼看着桌上的拜帖,不由得感慨到“都说这落华郡几乎是由各世家大族维系起来的,我看着此话倒是有几分真了!” “上次我们来,那郡守还来相迎了呢!怎么没见人来送拜帖,这次明显那郡守冷落了我们,反而这些人倒上赶子来拜会了?”李尔有些不能理解,为何他们去灵县走了一圈,回来反倒比之前更受欢迎了。 “上次我们在郡守府,这些人如何能堂而皇之的见我啊!早就听说这落华郡各氏族大家和官府军队之间本就盘根错节,利益相通,表面上这番平和,私下里却斗的不死不休,想必这司马良维持这平静也下了不少心力,现在推行新政,自然有抵触情绪,再加上各利益势力阻挠,新政在此自然举步维艰。” “那这些人公子见是不见?” “见,自然要见的。正愁无处查起,这些人倒是送上门来了!这司马良不仅阻碍新政推行,还牵扯到胡丰之死和巨额贪赃,不除之实在不足以平民愤。” “王将,去回了他们,就说按这个次序拜见即刻!”说罢,云礼将拜帖排了排序,让王将拿着出去传话了。 云礼刚用毕午饭,离氏长老便登门拜访了。离氏在落华郡也算是第一大族,祖上几乎部是文人出身,家风严谨,风骨自存,依靠着祖上留下来的田产,几十年间兼并融合,落华郡几乎一半的田地都落到了离氏手上,光佃户便是有上千人之多。 “想不到御史大人竟然是如此年轻的少年郎,实在是令人佩服佩服啊!”那离氏此话自然是同云礼客气,谁不知这从乌苏城派来的季姓御史便是王上的儿子。 “离前辈莫要折煞了云礼。云礼不过是借着父辈的光,来帮些小忙!” “不知大人这小忙,可有离某能效力的地方?” “离前辈客气,只是云礼这小忙,怕是还得是你们司马郡守来帮了!” “司马郡守一向深明大义,最是体恤百姓,在整个落华郡那是人人称颂,想必定会助御史大人一臂之力的。” …… 离氏走后,便是靠贩卖私盐起家的王氏、向氏,掌管了一郡酒业的慕容氏,名下有数家酒肆歌坊的田氏,铁马镖局的莫氏,丝绒布匹的照氏,冶金挖煤的成氏,康氏、马氏…… …… 司马良被云礼气的着实不轻,回府便召来了长史王怀恩。 “既然有御史大人的信,为何不报之让我知晓!那些信现在何处?”言语间是有些生气的。 “臣见大人那些日子连日奔波在外,每日回来皆是深夜,又想着前些日子在这里时,那御史大人并无任何要事,不过每日找些茬。担心大人看了他的信,心情更不好,便没及时呈交!还请大人见谅!”说着王怀恩转身从案几之上拿起几封信,递交到司马良手上。 “难怪他会怀疑我!”司马良一边翻看信笺,一边自言自语到。“胡县令被杀,张参事逃窜,县衙府大火!这御史大人还真是到哪儿哪热闹啊!” “来人,传柴都尉,彻查胡县令被杀一案!郡广贴海捕文书,抓捕张鲁!” …… 这各大氏族的掌事的见下来,已是过了三天。云礼的嘴巴都要说僵了,车轱辘话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终于……都走了”待人走后,云礼伸了个懒腰。 九歌同子青先生从内堂走了出来,“这落华郡的势力还真是够复杂!” “可公子却发现了问题!”九歌笑着看向正在做拉伸运动的云礼。 云礼笑笑以做回应。“没错,我故意提及司马良,便是想探探他们的口风,不想还真是,有人满口赞誉,有的人却吱吱呜呜,可见在这落华郡定然还有一股势力是与司马良的势力旗鼓相当的。只是这股势力投靠的究竟是谁,却不容易知晓!” “照他们的反应看,离氏、王氏、照氏、康氏、成氏应该是司马良这一派的。向氏、慕容氏、田氏、莫氏、马氏应该是另一个利益集团。” “公子接下来想怎么做?” “我倒是想快刀斩乱麻,毕竟还有胡县令的一条人命在这摆着,索性直接点,先将落华郡的账册查个清楚。” “公子为何不从司马良的对手那着手调查,那样会不会更快些!”季子青有些难理解。 “我虽怀疑司马良,但还是希望能够查到真凭实据,如若从司马良的对头那里寻找突破口,我担心有人会借机公报私仇,假造证据。” 季子青和九歌听着连连点头。 既然打定了主意,翌日一早,季云礼便带着九歌等人赶到了郡守府! “什么?你们郡守又不在?”这次连王将都有些忍不了了,堂堂一郡之首,不在府衙办公,整日泡在外面,到底是在干什么。 “郡守大人的行踪小人确实不知。不过御史大人要是有事需要帮忙的话,下官倒是可以尽一份薄力。” “也只能这样了,不知如何称呼?” “再下是郡守府的主簿,徐开。” “我想查看近五年落华郡郡的税收账簿,尤其是灵县的。不知是否方便!” “自然是方便的。只是还请诸位稍后片刻,下官适才出来的及,并未带春暖阁的钥匙。” “也好!” 。 第三百二十六章 成见 新政战时为兵,平时为农,首先需要的是一个地区的财政底子。季云信当时来时,一眼便看出了这康淼和周围臣工的关系,若是急急推行新政,必定政令必反。所以这些日子,季云信才拉着九歌,四处闲逛。看似是在闲逛,其实二人是在打探消息,与这些小商小贩,田间地头的农民闲聊八卦,消息知道的多了,自然这魁安的民生之计便一清二楚了。 就在康淼与季云信和九歌三人商议着如何推行新政之际,一江相隔的韩亮早已经按耐不住了。原以为这魁安新来的这位侯爷是个难伺候的主,却没想到竟然也是个绣花枕头,纨绔子弟。根据他安排在魁安的细作近日来密集的汇报,这位侯爷似乎又与康郡守起了冲突,朝堂之上争吵不已。 韩亮几乎不太确信这个消息,毕竟以往季云信给人留下的印象都是勤勉谦和的,为何会变成这样,细作们给出的解释却也大致让人信服,说是季云信身边多了一个阴柔的英俊男子,便整日里想着享乐和游山水了。 经过几番确认,韩亮这才相信了魁安的朝堂内部出了争执,这个时候下手实在是天赐良机,再加上原本驻守北境擅长水军作战的司徒勋被征调到了张家湾与那里的江盗周旋,此刻北境只有一个还未站稳脚跟的蒙毅,现在自然是出手的最佳时机。 韩亮很快便决定了拿下魁安,以作为北魏南进的突破口,也不枉自己多年蛰伏在应天处。 …… 北魏在魁安安插了细作,益州自然也在应天有细作。季光收到细作发来的情报后,即刻命人日夜兼程的送到了魁安。 此时的魁安,季云信和康淼正在演一出将相失和的戏码,他们这么做就是想将这些年盘踞在郡守府里的各方势力搞个清楚。但是季光的八百里加急一收到,季云信有些犯了愁,现在魁安的政局还未肃清,那边北境的军队还在闹脾气,韩亮选择这个时候进犯,定是内部有细作通风报信。 原本季云信想着先肃清魁安郡守府,上下一心,而后再整顿北境军,但现在韩亮的这一举动,让季云信原本有条不紊的安排,一下子混乱了起来。 九歌看完快报后,亦是愁眉不展,原本季云信和康淼这一出双簧唱的已经到了,这些日子,各种势力已经开始悄悄打探了,此时突然来了一个北魏准备攻打魁安的消息,他们完没有准备,实在是有些措手不及啊! 三人苦想了大半夜,也没找到一个两其美的办法。最后季云信突然拍了桌子,“不论如何,明日我还是先去北境军营一趟吧!会一会这个蒙毅将军再说!” …… 九歌离开的时间越久,云礼心中的思念便越是浓烈。现在手下传回了消息,已经查到了当年追杀九歌的凶手,现在正在力追捕中。 云礼对这些人实在恨得牙痒痒,若不是他们,他的九歌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他和九歌生生被拆散,让自己现在思念成疾。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满腔的相思无处宣泄,满脑子都是恨意,这恨意让他心中如百虫抓挠,实在难受。 想了想,云礼终究是抓起了一旁的披风,冲着守在门外的王将李尔道“走!” 王将李尔有些莫名其妙的紧跟了上去,李尔小心翼翼的试探到“公子,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迎凤楼!”云礼此话一出,自己都能感觉到王将李尔在自己身后惊讶的目光,但此刻他已经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云礼熟门熟路的走进迎凤楼,径直朝着角楼走去。凤来娘瞅着了,也不吱声,转身吩咐下人备酒去了。 其实云礼自打上次醉酒在灵耀处过夜之后,原本下定了决心决不再来,但实在耐不住心中对九歌的相思之情,想找个人倾诉,便不由自主的又到了这迎凤楼。 那灵耀十分识趣,再也没有使用一般青楼女子对待恩客的伎俩,而是像朋友一般,听云礼倾诉,反倒让云礼好感倍增,算上今日这次,云礼已经是第四次来迎凤楼了。 程依眼睁睁的看着云礼离去,她的心在滴血,自从上次她嗅出了云礼身上的女人香气后,便没忍住,还是派人跟踪了云礼。她实在不敢相信,云礼这样一个清风霁月的人,竟然也会出入烟花之地。 但几次都是这样,云礼非但没有悔改,没有歉意,现在反而更是变本加厉。动不动就往迎凤楼里跑。夜里程依不止一次的反问自己,这么做究竟为的是什么。自己什么都不求,一门心思的嫁入这听竹院,难道便是受这般侮辱的吗! 程依心痛到不能自已。她不怕九歌,因为那是个令人尊敬的对手。但是眼下这个灵耀,身份不明的青楼女子,她实在不能让自己降下身段与这样的女子争风吃醋,那绝不是她程依的风格。 但她决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不论怎样,她求一个结果。 …… 第二日一大早,季云信和九歌赶到北境军营时,却被告知蒙毅去巡查北部边境线去了,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 二人就这样吃了闭门羹。王强想上去理论,却被季云信一把拉住。 “公子,这个蒙毅明显就是躲着我们,我们就呆在这里,我就不相信了,他能不回来!”王强愤愤不平的道。 “现在局势一触即发,蒙毅将军一定也收到了父王的加急信函,可我们若是如现在这般一团散沙的话,那韩亮必定很快便能拿下魁安。到时候便如一颗钉子一样,插入我腹地,北魏的大军一旦后来跟上,益州和北魏最终的殊死之战,很有可能提前开打。我没有多少时间来部署了。” “侯爷!”此时九歌发了话,“若是侯爷信得过九歌,那么九歌留下,定会劝得蒙将军放成见,赶至魁安城里与大家一同商议。” 。 第三百二十七章 战前 果然不出所料,朝歌城历经战祸,早已不堪一击。封将军率兵几乎毫无阻滞的便拿下了朝歌城。季光得到捷报,欣慰之余立刻命薛将军准备,待与封将军大军汇合,便发兵直取七星关。 只是近几日再也不见丹霞万里的好天气,天空阴沉的可怕,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 其间淮阳的使臣又来了一趟,不过是对上次益军所提的退兵条件前来讨价还价,季光鸿鹄之志,一心只想拿下淮阳,现朝歌城又已收入囊中,自然没必要再与来使虚与委蛇,派人一刀斩了来使,与王义之彻底决裂。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父亲为何执意要如此,难道就不怕受天下人耻笑吗!”云礼实在想不明白,即便是要宣战,为何一定要冒这天下之大不违。 “他何时在意过别人的性命。”季子青在一旁愤愤不平的自言自语。 …… “郡守,益军斩杀了我方使臣!看样子即日就要发兵七星关了。”七星关备守常庭静毕恭毕敬的看着堪舆图前站着的王义之,小心翼翼的禀告着。 “不过是个使臣,他自己应该也没想过能活着回来!堤坝那边都准备妥当了吗?”若是失了七星关这屏障,许都便岌岌可危,王义之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许都陷入险境,不久前便亲至七星关坐镇,这一仗他势在必得。 “准备是准备得当了,只是依钦天监所言,今年这汛期怕是比往年还要凶猛几分,到时堤坝一毁,百姓,良田几无所幸,七星关怕是要横尸千里了。” “我放低身段,假意议和,就是怕他不去取朝歌,反而先直接攻打七星关,错过了汛期。现在我丢了朝歌城,若是再保不住七星关,日后幽州我王氏一族哪里还有立足之地!”王义之看着窗外翻滚的阴云,一脸阴鸷。 益军汇合后,便向七星关进发,大军出发之日,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季光大喜,“贵人出门,清水撒路!这是大吉之照啊!”季光对身旁的嵇由说着这益州民间话语,一脸得意,可嵇由心里似乎另有所思,只是线索太多,一时间理不清楚。 在七星关关外扎营后,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大了起来,温度骤降,户外无法点燃篝火,兵士们窝在营帐之中,跳脚取暖,一时间将士们生了惰心,无人想在如此天气冲锋在前。 “州牧,这天气实在有些诡异,若是这大雨不停,将士们缺衣畏寒,怕是不愿上阵冲锋啊!”薛丁山凭着自己多年行军打仗的经验,察觉到了天气的异常,忧心起来。 “行百里者半九十,如今七星关近在眼前,连日阴雨,我们的将士不愿上阵,他们的兵士定也不愿意舍命。传我令,安营两日,开战赏银翻倍。”准备多时,好不容易顺利的来到七星关关口,一向自负的季光怎么可能愿意退守。 “禀报郡守,按照现在的雨势,我们之前故意破坏的堤坝怕是快要撑不住了!您看?” “组织关中居民,连夜加固堤坝,务必等到益军入城后再决堤!” “郡守,加固堤坝后,您看要不要提前安排百姓撤离?减少无辜伤亡?”来人小心翼翼试探着问了一句。 王义之听言微微侧身,斜着眼角打量着此人,虽无言语,眼神却凌厉凶狠。只见报信之人慌忙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大呼“小人多言,请郡守责罚!” 好半晌之后,王义之叹了口气,这才对着跪在地上,身体抑制不住抖动的报信人说道“你呀你,枉你跟了我多年,居然这般不了解!”王义之言语虽轻松,可熟知他的人都知他是真正的笑面虎,“让百姓都撤出去,那益军不就知道我这七星关就是座空城,就等着抓他们了不是!” “属下思虑不周,郡守请责罚!” “自己下去领三十大板吧!” “谢郡守!”三十大板总比命丧当场的要好太多。 “既然你谢了我,就顺便告诉衙役们,见不了红便是死罪!”报信人原本想着逃过一劫,可听了这后半句,当场吓瘫了,板子打在腰上,若是见了红,那人哪里还有命活着啊! …… “歌儿”云礼几日未曾见到九歌,心中有些不安,趁着今日刚刚安营,便从北搜着营过来。李尔替云礼遣尽帐中其余人后,便撑了把伞守在帐外。 “九歌见过公子!”云礼多少柔情,硬生生被这句话割断,令人抓狂。 “歌儿,你这是为何啊?难不成是我之前说的不清楚?” “不不不,公子说的很清楚。” “那你如此是为何啊?” “公子,九歌区区一介侍女,能得公子倾心已是三生修来的福分,若是因此便忘乎所以,有了妄念,才真的是害人害己!” “不,不是,我喜欢你,怎么就成妄念了!” “公子生在官宦之家,天生富贵,未来也定会有一桩门楣相匹配的婚事,只是这人绝不会是九歌。九歌虽是一介侍女,却也想只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不就是妄念嘛!”九歌说完,难掩脸上失落的神情。 云礼见状,上前抓住九歌的双臂,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她,“谁让你共侍一夫了?你这小脑瓜里一天到晚再想些什么?”说完竟用手指戳了戳九歌的脑门。 九歌一脸茫然的看着一会儿愁眉不展,一会儿满脸无奈的云礼,有些琢磨不透他。 “虽然未来的事还需努力,但好歹我们需要认清自己的真心啊?我只问你一句,你可在意我?”看来云礼今日势必要得到他自己想要的答案。 九歌看着云礼真挚的目光,心中升起热流,在这大雨降温的日子,这样一位翩翩公子恰如那旭日朝阳,带来温暖和希望。 九歌不敢去看云礼的眼睛,只是重重点了点头,一张小脸一时间红到了脖子根。云礼见状高兴极了,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何处。 “那你别躲着我了,行吗?见不着你,我心里空落落的!” 九歌突然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有些惊恐似的挣脱云礼的束缚,摸着自己额头上的疤,摇了摇头。“公子,九歌如今已破相,实在是……” “难道在你心里,我竟只是个贪图美貌的人吗?”云礼拉住九歌扶在自己头上的手,接着道“只是一道疤,等咱们回了乌苏城,定能治得好。到时我便向父亲禀明心迹,娶你为妻!”在这阴雨连天,云礼的眼神里的希望就是阳光。 一说到季光,九歌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这个野心勃勃的政治家,真的会让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娶一个侍女吗?!九歌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她没有说出口,而是转头看向外面瓢泼的大雨。 。 第三百二十八章 独战 “九先生多虑了,我北境一营上下一心,对于此仗,众志成城,绝不会任由北魏的铁骑南下。”九歌听的明白,蒙毅这话中的含义便是他决定只靠一己之力对抗北魏韩亮南下之兵。 九歌瞧着这蒙毅意志决绝,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是枉然,便起身告辞。临走时,蒙毅大声道“尔等不必再来,只待听本将军的好消息便是!” 九歌颓燃回到郡守府,碰到了正在商量战术的季云信和康淼,九歌进门便跪地拜到“再下无能,劝不动蒙将军,有负侯爷和郡守信任,还请侯爷责罚!” 季云信一边伸手将九歌扶起来,一边哀叹一声问道“怎么,蒙将军还是不肯原谅季某吗?” “依再下所见,蒙将军心中有气是真,但她并非想放弃抵抗,他真正想做的是凭一军之力,立克北魏大军。臣倒是觉得蒙将军对当初调兵换防之事心存芥蒂,他认定侯爷与裴将军有私交,故设计故意遣他离开。心中怕是对政客和侯爷早已有了戒心,他不愿沦为政治的工具,所以这次才想一力抵抗北魏。” “荒谬,他一军不过两万余人,没有妥善的布局,怎么对抗韩亮的数万大军!”季云信一听急了,即便是擅长水战的将军,也没有把握能只凭一军之力,硬抗敌军,更何况他一个铁骑将军,原本就未站稳脚跟,更别提对敌了。 “万万不可啊”康淼一听也是急了,“这北境一带,江域复杂,蒙将军刚来不久,若没有当地人引路,蒙将军如何能对敌啊!” “依我看,蒙将军显然知道此事,今日便是去练兵熟悉水路的。倒也不像是毫无准备就想打这场仗。”九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于季云信和康淼交代蒙毅这边的情况。 忽然季云信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转头问康淼“现在整个魁安的护城兵有多少?” “不到三千人!”康淼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季云信问这个究竟意欲何为。“这三千人也做不了什么啊!” 季云信忽然陷入了沉思。康淼试探着问道“此战非同小可,侯爷,要不然的话咱们向王上禀明情况,让他撤掉蒙毅吧。” “万万不可,战前换将实乃大忌。不仅不能换,若是蒙将军心中对朝廷有任何猜忌,都会影响作战结果。别说我们不能向王上请旨,即便是请了,王上也不会准的。换掉侯爷也不会换掉蒙将军的。” “那现在这样,到底该怎么办呀!”康淼急了,抓耳挠腮一般。 “说不定,我们可以利用蒙将军这事,来一招瞒天过海呢!”季云信突然有些信心,“康郡守,不知朝堂上的细作这些日子你可有眉目?” “算上侯爷之前给我的那几位名单,我命人去探查了一下动向,有三人极其可疑。正准备做进一步排查!”康淼说起这件事便是牙痒痒,若不是他与季云信合力出演的这场闹剧,还真是抓不出这背后对他下狠手之人。 “时间可来得及?”既然现在有了新的解决办法,那迫在眉睫的便是与时间争分夺秒了。 “我会尽快,但实在不能保证!毕竟这些人潜伏的很深,若不是侯爷与小的配合,小的恐怕再等几年也抓不出来!” “韩亮久居应天,能力也十分出众,以一己之力得以力保北魏西南边境,是位令人尊敬的对手。只是他对我们的事情知道的如此详细,这个细作必定是康郡守身边之人。” “这件事侯爷不说,我也隐约感觉到了。只是我这个朝堂,还有几股子当地的势力穿插,实在无法一下子辨明,若是着急冤枉了好人,错放了细作,那真是后患无穷啊!” 季云信知道康淼所说句句属实,这件事虽然急切,但却不能慌,一定要查有实证才行,否则打草了惊蛇魁安危矣。 “若是设计呢?设计引蛇出洞!”九歌对细作的事并不陌生,可以说她可能是九州最大的细作头子,但既然忆汐宫做的是天下的生意,不到万不得已,她决不能动用关系,否则信用一旦消失,如何来面对世人,所以琴宏这边的消息,只能是辅助,而决不能直言相告。 再加上九歌之前几次设计,将凶手骗了出来,她对这个法子倒是屡试不爽。 “九先生可有良计?”康淼一听到能抓出这只隐藏很深的毒蛇自然是喜不自禁,他恨不得第二日便能抓住这只蛀虫,千刀万剐,以泄私愤。 “计策倒是有一个,但还需要侯爷刚刚想到的作战计划!”九歌盯着季云信,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季云信倒是有些意外,他刚刚只言未语,九歌是如何知道他已经想到了对敌策略的呢?不由得带着惊讶的表情看向九歌。 九歌莞尔一笑,“王爷只管说来听听。” 康淼在一旁看着二人这眉来眼去,心中嘀咕道两个大男人,就你们这幅模样,说没有情谊,谁信。 “我刚刚想到的便是,用蒙毅的大军将韩亮的水军主力引至张家湾,到时候司马勋在那边恰好可以利用张家湾的地势,形成包围,瓮中捉鳖!”季云信起身,走到作战图前,指着张家湾的位置道,“这里水流湍急,成口袋状,四周山丘连绵,最适宜伏击。但具体如何引,我还没想好!” “这么说,我倒是有法子来抓出细作了。当然还需要侯爷和康郡守继续将这将相失和的戏码演下去喽!” …… 第二日一大早,郡守府正在进行朝会,正在众人针对目前这局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时候,季云信带着九歌大步走了进来。 众人自然是一时间皆闭了嘴。这位侯爷到魁安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这么早出现在郡守府中参与政事商议。早就听闻郡守与侯爷闹得不可开交,现在侯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此处,众人自然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不知道这位侯爷又要闹什么岔子。 。 第三百三十章 设局 钱三听季云信这般抱怨,连忙躬身作揖道“侯爷,真是冤枉啊!康郡守他一言堂,我等怎敢不听啊。其实我心里早已对他选在江林县一事,心中存疑。只是敢怒不敢言啊!” 季云信心中大喜,看来这鱼已经要上钩了。却装作疾言厉色道“可不是嘛,那江林县水域开阔原本就不适宜进行水战。真不知道这个康淼是怎么想的。不过你们也无需担心。” 钱三一听,心道难道这个二世祖有其他的法子? “父王原本派我来就是来监视他的,这个草包。我已经将这件事写成折子,即刻便命人送出去。不日,父王定有回话,绝不会让他这个草率的计划得逞的。”季云信扬了扬手中的信封。 钱三心中大有所动,连忙凑上去,略带讨好的问道“不知道侯爷心中所想的地点是哪里呢!” “自然是霸州,那里民丰物富,粮草充足,即便是真打起来,粮草供给充足,自然是省了很多力气。而且霸州浅滩较多,正好事宜蒙将军作战。”季云信仿佛心无城府一般,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结尾还没忘加了一句,“这事可是机密,你可莫要同他人讲啊!” 钱三喜上眉头,没想到这个二世祖竟然是这般口无遮拦。但心中又有所猜疑,这个样子的季云信究竟是如何混到朝堂上人们交口称赞的信吉候的。难道真的有太多他们不为所知的背后内幕? 钱三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事情,没呆多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看着钱三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季云信一脸阴沉,转身喊来王强,将手中的信拿起来,吩咐道“快马送去乌苏城,德勤院。” …… 康淼这里也迎来了不速之客,廷尉的手下参将王莽。 “你深夜来找本郡守,所谓何事啊!”康淼装作一脸不悦道。 王莽躬身作揖,一脸诚挚的道“大战在即,整军备战,臣这廷尉府自然不能拖了郡守的后腿,今日朝堂之上,那信吉候和郡守您针锋相对,臣实在不知该如何支持郡守您,是故这才半夜叨扰,想听听大人的应对之法,我也好安排廷尉府里的人早做准备才是。” “你们廷尉怎么没来?却让你这个参将跑一趟!”康淼故作谨慎的问道。 “大人您是知道的,我们廷尉大人一向是上面有什么政令,下面便如何施行,从不过问太多,但如今大战在即,自然还是上下一心的好,小的是想,郡守大人若有何妙计,不妨告诉小的,到时候小的做安排之时,也好有的放矢。” 王莽这话咋一听似乎没什么不妥,但是细细想来却暗讽了现在的廷尉无所作为,廷尉府靠他一人支撑之意。 康淼装作恍然不知,而是侧身问道“你该不会也以为我拿那个侯爷没办法吧!”说完一脸审视的看着王莽。 王莽连连摇头,“郡守在魁安县扎根已久,又怎么会毫无办法,只是今日这信吉候怒气冲冲,说的又那般笃定,臣担心……” “唉,不用担心!”康淼拿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扬了扬手中的密函,有些神秘的道“今天这出我早就料到了,所以我一早便去请了旨,王上的旨意都在这呢!有什么好担心的。” 王莽一副吃惊的表情,这位康郡守一直都是一个耳根子软的人,虽然一直想将魁安治理好,但是却缺乏强硬手段,政令推不下去就换个法子,虽然法子倒是不少,但是总是达不到效果。这次没想到这位郡守倒是强硬的很啊,“郡守这次倒是行事作风不同以往啊!”王莽一脸佩服到。 “我有什么办法!信吉候来了便事事针对我,你说我有什么办法!还不得早做打算,即便有个什么,我有王上的圣意,他也奈何不了我!” 说罢康淼注意看着王莽的神情,这个家伙将眼睛已经死死盯住了康淼放在桌子上的那封密函。 “行了,王参将,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这次绝不会让那个侯爷再奚落于我!你安心的回去等着安排便是!” 康淼这是下了逐客令。王莽虽然有些不舍,他还没有套出王上密信中的内容,但康淼这话里的意思很是明确,他没有办法强留,只能识趣的躬身作揖道“那再下便告辞了,若是郡守有任何事安排再下,可随时差人到廷尉府知会一声。” 康淼点了点头,一副感动的模样,“没想到这个时候,你们这些个老人却都选择站在我这边!” 随即起身,拉着王莽一道离开,还特意锁了房门,故意让王莽看到。 王莽走后没多久,康淼便安排郡守府护卫道“找几个身手好的,在书房门口的灌木丛中藏着,听我号令。” 果然夜深人静的时候,郡守府的房门口出现了一位黑衣人,蹑手蹑脚的用东西打开了书房的门,从其中拿出了一封信笺。就在他将这信笺揣入怀中的时候,康淼带着人送四面赶来,各个手中高举着火把,将这黑衣人照了个透亮。 黑衣人连连后退,企图躲回屋子里。却被康淼一句话打断了,“王参将这是刚刚不满意老夫的解答,想来自己找答案了!” 来人听后明显身形一顿,却并未说话,而是从怀中抽出一柄软剑直指康淼。 “你找的可是这个?”康淼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掏出一封密函,正是刚刚给王莽看得那封。 显然此时的黑衣人已经发觉自己上了当,于是他后腿悄然用力,想扑上来抢夺康淼手上的那封信。却不料被康淼提前看出了动向,他向后一步,退到了总护卫身后,扬了扬手上的信道“你想看看着密函里的内容对吗?” “好,我给你看!”康淼从容不迫的从其中抽出一张空白的纸,“你看到了,不过是张白纸而已!” “你阴我!”此时王莽已经知道,康淼这个局便是为了逮他而设。 。 第三百三十一章 急迫 新政战时为兵,平时为农,首先需要的是一个地区的财政底子。季云信当时来时,一眼便看出了这康淼和周围臣工的关系,若是急急推行新政,必定政令必反。所以这些日子,季云信才拉着九歌,四处闲逛。看似是在闲逛,其实二人是在打探消息,与这些小商小贩,田间地头的农民闲聊八卦,消息知道的多了,自然这魁安的民生之计便一清二楚了。 就在康淼与季云信和九歌三人商议着如何推行新政之际,一江相隔的韩亮早已经按耐不住了。原以为这魁安新来的这位侯爷是个难伺候的主,却没想到竟然也是个绣花枕头,纨绔子弟。根据他安排在魁安的细作近日来密集的汇报,这位侯爷似乎又与康郡守起了冲突,朝堂之上争吵不已。 韩亮几乎不太确信这个消息,毕竟以往季云信给人留下的印象都是勤勉谦和的,为何会变成这样,细作们给出的解释却也大致让人信服,说是季云信身边多了一个阴柔的英俊男子,便整日里想着享乐和游山水了。 经过几番确认,韩亮这才相信了魁安的朝堂内部出了争执,这个时候下手实在是天赐良机,再加上原本驻守北境擅长水军作战的司徒勋被征调到了张家湾与那里的江盗周旋,此刻北境只有一个还未站稳脚跟的蒙毅,现在自然是出手的最佳时机。 韩亮很快便决定了拿下魁安,以作为北魏南进的突破口,也不枉自己多年蛰伏在应天处。 …… 北魏在魁安安插了细作,益州自然也在应天有细作。季光收到细作发来的情报后,即刻命人日夜兼程的送到了魁安。 此时的魁安,季云信和康淼正在演一出将相失和的戏码,他们这么做就是想将这些年盘踞在郡守府里的各方势力搞个清楚。但是季光的八百里加急一收到,季云信有些犯了愁,现在魁安的政局还未肃清,那边北境的军队还在闹脾气,韩亮选择这个时候进犯,定是内部有细作通风报信。 原本季云信想着先肃清魁安郡守府,上下一心,而后再整顿北境军,但现在韩亮的这一举动,让季云信原本有条不紊的安排,一下子混乱了起来。 九歌看完快报后,亦是愁眉不展,原本季云信和康淼这一出双簧唱的已经到了,这些日子,各种势力已经开始悄悄打探了,此时突然来了一个北魏准备攻打魁安的消息,他们完没有准备,实在是有些措手不及啊! 三人苦想了大半夜,也没找到一个两其美的办法。最后季云信突然拍了桌子,“不论如何,明日我还是先去北境军营一趟吧!会一会这个蒙毅将军再说!” …… 九歌离开的时间越久,云礼心中的思念便越是浓烈。现在手下传回了消息,已经查到了当年追杀九歌的凶手,现在正在力追捕中。 云礼对这些人实在恨得牙痒痒,若不是他们,他的九歌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他和九歌生生被拆散,让自己现在思念成疾。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满腔的相思无处宣泄,满脑子都是恨意,这恨意让他心中如百虫抓挠,实在难受。 想了想,云礼终究是抓起了一旁的披风,冲着守在门外的王将李尔道“走!” 王将李尔有些莫名其妙的紧跟了上去,李尔小心翼翼的试探到“公子,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迎凤楼!”云礼此话一出,自己都能感觉到王将李尔在自己身后惊讶的目光,但此刻他已经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云礼熟门熟路的走进迎凤楼,径直朝着角楼走去。凤来娘瞅着了,也不吱声,转身吩咐下人备酒去了。 其实云礼自打上次醉酒在灵耀处过夜之后,原本下定了决心决不再来,但实在耐不住心中对九歌的相思之情,想找个人倾诉,便不由自主的又到了这迎凤楼。 那灵耀十分识趣,再也没有使用一般青楼女子对待恩客的伎俩,而是像朋友一般,听云礼倾诉,反倒让云礼好感倍增,算上今日这次,云礼已经是第四次来迎凤楼了。 程依眼睁睁的看着云礼离去,她的心在滴血,自从上次她嗅出了云礼身上的女人香气后,便没忍住,还是派人跟踪了云礼。她实在不敢相信,云礼这样一个清风霁月的人,竟然也会出入烟花之地。 但几次都是这样,云礼非但没有悔改,没有歉意,现在反而更是变本加厉。动不动就往迎凤楼里跑。夜里程依不止一次的反问自己,这么做究竟为的是什么。自己什么都不求,一门心思的嫁入这听竹院,难道便是受这般侮辱的吗! 程依心痛到不能自已。她不怕九歌,因为那是个令人尊敬的对手。但是眼下这个灵耀,身份不明的青楼女子,她实在不能让自己降下身段与这样的女子争风吃醋,那绝不是她程依的风格。 但她决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不论怎样,她求一个结果。 …… 第二日一大早,季云信和九歌赶到北境军营时,却被告知蒙毅去巡查北部边境线去了,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 二人就这样吃了闭门羹。王强想上去理论,却被季云信一把拉住。 “公子,这个蒙毅明显就是躲着我们,我们就呆在这里,我就不相信了,他能不回来!”王强愤愤不平的道。 “现在局势一触即发,蒙毅将军一定也收到了父王的加急信函,可我们若是如现在这般一团散沙的话,那韩亮必定很快便能拿下魁安。到时候便如一颗钉子一样,插入我腹地,北魏的大军一旦后来跟上,益州和北魏最终的殊死之战,很有可能提前开打。我没有多少时间来部署了。” “侯爷!”此时九歌发了话,“若是侯爷信得过九歌,那么九歌留下,定会劝得蒙将军放成见,赶至魁安城里与大家一同商议。” 。 第三百三十二章 攻己 季云信和康淼听完九歌的计划,愁眉紧锁,不得不说,九歌的计划实在过于理想,可就是因为太过理想,才让人听得血脉喷张。真的可以按照九歌的想法达成吗? “这计划好则好矣,但问题太多。别的不说,那细作从何而来?”季云信虽然并没有亲身上过战场对敌,但管理内政多年,谨慎善思则是他的强项。 “是啊,我整个郡守府,怕是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能够充当这个细作,将敌军引至张家湾。”康淼寻思了一圈自己手下的人,着实也找不出一个能担此大任,值得如此信赖的人。 “这个细作必须出现的时间和理由恰到好处,否则便会引得韩亮怀疑。其实这么看这个细作只可能是一人!”九歌心中叹了口气,终归是离不开他呀。 “谁?”季云信和康淼好奇极了,“九先生还请莫要打哑谜了。这人究竟是谁?时间可还来得及?” “蒙毅,蒙将军!”九歌双目如炬,坚定不已的说道。 “九先生可是糊涂了?那蒙将军不是当面拒绝了你和侯爷吗?”康淼想起之前的事,犹疑的问道“难道说又发生了什么?还有回旋的余地?” 九歌这个时候才面带难色的摇了摇头,“事情并无半分转机!只是我们有两个办法可以劝说蒙将军。” “你还有法子?”季云信一脸的惊喜,这个九歌,鬼点子就是多啊,“还是两个?快说来听听!” “其一硬劝。我和侯爷明日再去拜访北境军大营,无论如何也要令其答应。” 季云信听罢,连连摇头,“蒙毅上次给了你那么决绝的话,且不说我们硬劝的难度有多大,便是劝的成,谁又能保证他一定会听我们的安排,绝无差错的执行呢?!不行,不行,这个风险还是太大了!” “那便只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九歌说这个法子的时候,眼中的坚毅和冷漠,就像是久经沙场,见惯了流血牺牲的将军,“蒙将军的北境军主力离即墨县最近,我们只要设法让韩亮以为即墨县的防守最为薄弱,便一定会先攻打即墨,到时候蒙将军自然率兵阻拦,我们只需从中作梗,让韩亮攻下即墨,那么蒙将军必定心中愧疚。” “然后呢?”听了九歌的计策,季云信和康淼几乎是瞠目结舌。古来兵法都是如何攻击敌人,哪里来的如何攻击自己人的。 “然后就在蒙将军愧疚不已,想与城共存亡的时候,我们找机会潜入见他一面,说明我们的计划,到时候,蒙将军哪里还会因个人的喜恶再拒绝这个挽留他一世英名的法子!自然会力配合我们将韩亮的大军引入张家湾!” 季云信听完有些迟疑,“这么算计自己的将军,真的好吗?” “侯爷!”九歌躬身作揖,虔诚无比道“凡是大将必有自己的心性,这蒙将军与我们已有心结,若无外力重击,他怎可乖乖听令。再加上,原本我们的计划便是让出一城,引韩亮深入,到时久攻不下,自然会转战他处。此乃大功一件,说到底,也不算是算计自己人。” “可是!这……”季云信知道九歌所说的计策,乃是现如今无计可施的情况下的最佳法子。但一想到算计自己人,必定有所死伤,心中便有些下不定主意。 “侯爷,九某知道您在迟疑什么,但眼下大战在即,我们又错失了先机,再加上与蒙将军不和,几乎所有大战不利的因素我们占了。若此时犹豫不决,到时候一旦开战,死伤有何止那些,怕是整个魁安都要被韩亮拿下,威胁整个益州。如此关键时刻,切不能妇人之仁啊!” 九歌说的这一番话倒是让季云信很是汗颜,没错,只要开战便没有无伤亡的时候,如何将伤亡减到最低才是优秀的决策者们应该考虑的问题。 “那即墨的百姓怎么办?”康淼不愧是一方百姓的父母官。关键时刻,还是先想着自己手下的百姓们。 “自然是先行撤离,而后以廷尉府和护城的兵士假扮成百姓,到时候也好统一号令!” “撤离?”康淼一听便一个头两个大,“九先生可知,让百姓急速撤离这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和心力吗?” “耗费些心力怕什么,难道这些心力物力和财力还会比命更重要吗?”九歌有些不高兴了,她觉得这康郡守怕是在推脱责任。 “并非我不知道这些自然没有命重要。而是要让百姓安撤离,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完不成。除非你将实话说出口,那么百姓必定引起恐慌,而先生的计策也多半有可能提前泄露,到时候怕是要功亏一篑啊!” 九歌听完不由得有些汗颜,这康郡守说的乃是实情,亏得自己刚才还冤枉了他。 我们占了。若此时犹豫不决,到时候一旦开战,死伤有何止那些,怕是整个魁安都要被韩亮拿下,威胁整个益州。如此关键时刻,切不能妇人之仁啊!” 九歌说的这一番话倒是让季云信很是汗颜,没错,只要开战便没有无伤亡的时候,如何将伤亡减到最低才是优秀的决策者们应该考虑的问题。 “那即墨的百姓怎么办?”康淼不愧是一方百姓的父母官。关键时刻,还是先想着自己手下的百姓们。 “自然是先行撤离,而后以廷尉府和护城的兵士假扮成百姓,到时候也好统一号令!” “撤离?”康淼一听便一个头两个大,“九先生可知,让百姓急速撤离这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和心力吗?” “耗费些心力怕什么,难道这些心力物力和财力还会比命更重要吗?”九歌有些不高兴了,她觉得这康郡守怕是在推脱责任。 “并非我不知道这些自然没有命重要。而是要让百姓安撤离,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完不成。除非你将实话说出口,那么百姓必定引起恐慌,而先生的计策也多半有可能提前泄露,到时候怕是要功亏一篑啊!” 九歌听完不由得有些汗颜,这康郡守说的乃是实情,亏得自己刚才还冤枉了他。 。 第三百三十四章 见月 “是啊,丞相大人!既然已经提前知道了结果,自然便不必忧心了!有九歌在,可保益州安宁啊!”诸葛百里此时有些死皮的凑了上来,讨好般的说道。 “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被季光驳斥了的嵇由,原本就心急火燎的,现在看到这坏事的东西在这里说风凉话,自然是气急。“若这场战事有个意外,杀了几个人都没法挽回。” 嵇由这话说的严重,诸葛百里马上脸一转,看向季光,口气里有撒娇,讨好,更多的是卖弄,“王上,丞相他不相信臣的占卜!还说这里没臣说话的份!” 季光斜眼看了一眼撒泼打闹的诸葛百里,心中生出一丝厌烦,打发他一般到“天师莫要误会,丞相并没有这个意思!依本王看,刚刚丞相做法累了,还是去休息休息吧!” 几句话,季光便把诸葛百里打发了开来。嵇由看在眼里,心道王上总算没有太糊涂。 诸葛百里走后,季光脸色也黯淡了下来,“丞相何必和天师过不去呢!都是为了整个益州!” 季光将嵇由和诸葛百里一起做比,自然让嵇由气愤不已。“王上,臣说的乃是军师谋略,和那种哗众取宠之人实在无法做比!” 嵇由作为文人代表,身上自然有股子傲气在其中。季光对当年请嵇由出山的事至今都还记得,自然也不愿意再与嵇由在这种问题上过多纠缠。 “好好好,丞相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季光说完,也不理会嵇由,起身就要走。 嵇由一看只能耐着性子,拉下脸面追了上去,“王上,一定要给侯爷他们派援兵啊!” “丞相!”季光突然站住了。有些声色俱厉的道“难道刚刚本王的话,丞相没听明白吗?” 嵇由突然间也愣住了。自从季光费尽心力请他出山,到七星关嵇由下定决心追随到底,二人还从未因为一件事红过脸,闹过脾气。季光对嵇由的话几乎是言出必听。但是今日季光竟然冲着嵇由发脾气了。 季光瞧着愣在当场的嵇由,知道自己的话多少有些重了,连忙话锋一转解释道“本王说了嘛。一来调不到合适的兵,二来调兵需要做大量前期工作,若是仓促调兵,必定引发国内百姓的猜疑,引起不必要的混乱。三来嘛,诸葛天师都探听到了天意,云信他们一定可以顺利抵挡的。我们就不要再忧心了嘛!” “若是有个万一呢?”嵇由不甘心,追问道。 “怎么可能有万一呢?结果我们都知道了呀!放心吧,信儿天生福命,再加上九歌护卫天下苍生的命格,一定错不了的!不会有万一的!” 季光说完就像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一般,逃似的想要快速离开,转身就走。 “王上!王上!王上~”嵇由就像不放过季光一般,在后面大声呼叫,“那军饷总要多拨些啊!” 季光的声音从脑后传来,“好好好,丞相看着办吧!”说罢再也没有回头,逃也似的没了踪影。 嵇由站在原地,心中愤愤不平,他不由得捏紧了拳头。在这个诸葛百里没来之前,季光绝不会像现在这般,不问苍生问鬼神的。诸葛百里这个祸端,若是不除,益州何以完成大业。嵇由心中不由得下定了决心。 …… 季云礼这些日子过的是昏天黑地,只要一有空他便到迎凤楼去找灵耀。他饮鸩止渴一般不可自抑,其实他在迎凤楼什么都没做,只是和灵耀畅谈他的失意和对九歌的思念。 他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份,既休不了程依,又有了灵耀这样的存在,他打心里觉得自己再也配不上九歌了。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难过,迎凤楼便越去的勤快。 程依瞧着这样颓废的云礼,心中婉如刀割。她对于这个几乎在她心里占据了部空间的男人,是打不得骂不得。她派人查探过这个灵耀,表面上看这个姑娘身世倒是清白,不过是家道中落沦落风尘的可怜人。 但程依就是觉得这女子绝不像外表看起来的这般简单。 …… 这日云礼又来迎凤楼诉苦想将自己再次喝醉。突然灵耀一改以往只是深情安慰的做法,问了云礼一个问题“既然公子如此放不下那位姑娘,可又做了什么吗?公子在灵耀这里自然没问题,但是又有什么用呢?那位姑娘终究是离您越来越远了!” “你想说什么?”云礼虽然喝的晕晕乎乎,但神志却并不糊涂。他甚至有些警惕的看向灵耀,眼中的目光陌生而犀利。 灵耀莞尔一笑,别说她笑起来的神情竟与九歌有六分相像。难怪云礼会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只要公子拥有了绝对的权利,天下的女人有谁还敢不匍匐在你的脚下呢?再说了坐在云端的那个人,谁敢斥责他有多少妻儿呢!” 云礼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一直苦恼的不就是他已经娶了程依,与九歌再无可能了吗?若是他登上云梯,万人之上,那三宫六院便再正常不过。到时候谁还敢与他争?! 云礼就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一般,一把拉住灵耀的手,眼中透着光芒道“是不是只要坐在云端,便能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 灵耀忸怩的低着头,却又抬眼含羞一般看了云礼一眼,百转千回般道“当然了,自古帝王,江山都是他的,别说是个女人了!” 云礼就像突然开悟一般,嗖的一下,猛地站起身来,眼中放着精光,稍后低头看向灵耀,“多谢你,灵耀姑娘。” 说罢,云礼转身就走。是啊,以他现在的势力和实力足以与季云信在朝堂之上一较高下,父王年事已高,储位悬而未立。他绝对有机会。只要登上那个位置,他想娶便娶,想留住谁便留得住谁,到时候谁敢再说什么! 想到这里云礼心中兴奋极了。仿佛拨云见月般,豁然开朗。现在季云信不在朝中,正是他大展拳脚圈占势力的时候。 。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大战 自从王莽服毒自尽之后,韩亮安插在魁安的细作都暂时停了下来,毕竟谁也不想直接暴露自己。只有外围的几个还在时不时的向韩亮报告情况。 “你是说魁安有地方发生了瘟疫?百姓正在迅速撤离?”韩亮的职业直觉让他觉得此事似乎没那么简单。 “是!细作来报,瘟疫之事属实!百姓们已经撤离了大半!” “那益州的大军呢?有没有流动?”韩亮心中隐约有些不安,现在大军出征在即,他要保证万无一失,谨防这是敌方设下的陷阱。 “益州大军只是护住了沿江的几个县,却没有对这个即墨派兵!” 韩亮心里仔细盘算了半天,才微微一笑道“要是我,也不会在一个瘟疫之城安排驻军的。因为谁会在一个瘟疫之地登陆呢!” “将军!现在军粮和将士们都已经准备完毕,您还没有新的指令,我们这百艘战船究竟在何处登陆呢?” 韩亮沉默了半天,大手一挥,指向其中一个地点即墨。 …… “即墨的百姓大约什么时候能部撤走?” 现在离大战的倒计时越来越近了,韩亮随时可攻来。九歌已经私下里联系了琴宏,知道了在魁安隐藏的北魏细作的具体情况。所幸郡守府的那几位,季云信和康淼有所动作时就已经暴露了,现在康淼将他们派出执行任务。所以魁安具体的排兵部署隐藏的还算好。 “再有两天城便可以腾空了!”康淼第一次经历大战,虽有一腔热血,但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蒙将军那里还是适当要透一些口风的。”九歌沉思了一会儿,继续道“要让他们不早不晚,在韩亮的大军抵达之后,迅速到达!” “嗯,我这就去安排,让他们无意间将口风透给北境军。”康淼说完便去安排了,这些日子以来,这位文官倒是越来越雷厉风行了。 九歌看了看半天没有说话的季云信,凑上前去,“侯爷在担心什么?可否说出来让九歌解忧?” 季云信紧皱着眉头看向九歌,一脸的不确定道“我第一次出来推行新政,便恰巧遇到了新政,还有和我不太对付的蒙毅将军,照理说父王不可能什么都不管不问啊!要知道这场大战之后,益州的格局可是会发生变化啊!” 九歌也沉思了许久,的确这实在不像是季光一向的行事手段,“要不要去封信问问王上的意思?” “之前是我忽略了!现在写信问怕也来不及改变任何事了。若是父王还有事情安排,岂不是要坏了我们好不容易布下的陷阱?”季云信一脸惆怅,心情似乎很是不好。 “或者我们去信给嵇丞相?侧面打听一下王上的意见?” 季云信如今这幅模样,九歌知道决不能让他带上战场,否则心中有疑不定,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绝对是个隐患。 季云信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可季云信的信函还未发出,他们便收到了嵇由的密函。密函里只字未说季光不打算派兵支援的事,直说鼓励了季云信和九歌,同时告诉他们,给他们调拨了三十万两的军饷和十万担军粮,已经运送到隔壁郡待命。 “丞相这信里似乎有所隐瞒啊!”季云信还是不确定。 其实瞧了嵇由的信,九歌心中十有知道季光必定是不肯派兵,如此嵇由才没了法子,调拨了粮银给他们。但她也清楚,嵇由这般做的良苦用心,大战之前若知道自己孤立无援,必定有损士气。九歌不能拆穿。 “侯爷,现在乌苏那边给了如此支持,可见对王爷的信任!你我一定可以生擒韩亮,保住北境。”九歌给季云信打气。 说来也很莫名其妙, “再有两天城便可以腾空了!”康淼第一次经历大战,虽有一腔热血,但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蒙将军那里还是适当要透一些口风的。”九歌沉思了一会儿,继续道“要让他们不早不晚,在韩亮的大军抵达之后,迅速到达!” “嗯,我这就去安排,让他们无意间将口风透给北境军。”康淼说完便去安排了,这些日子以来,这位文官倒是越来越雷厉风行了。 九歌看了看半天没有说话的季云信,凑上前去,“侯爷在担心什么?可否说出来让九歌解忧?” 季云信紧皱着眉头看向九歌,一脸的不确定道“我第一次出来推行新政,便恰巧遇到了新政,还有和我不太对付的蒙毅将军,照理说父王不可能什么都不管不问啊!要知道这场大战之后,益州的格局可是会发生变化啊!” 九歌也沉思了许久,的确这实在不像是季光一向的行事手段,“要不要去封信问问王上的意思?” “之前是我忽略了!现在写信问怕也来不及改变任何事了。若是父王还有事情安排,岂不是要坏了我们好不容易布下的陷阱?”季云信一脸惆怅,心情似乎很是不好。 “或者我们去信给嵇丞相?侧面打听一下王上的意见?” 季云信如今这幅模样,九歌知道决不能让他带上战场,否则心中有疑不定,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绝对是个隐患。 季云信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可季云信的信函还未发出,他们便收到了嵇由的密函。密函里只字未说季光不打算派兵支援的事,直说鼓励了季云信和九歌,同时告诉他们,给他们调拨了三十万两的军饷和十万担军粮,已经运送到隔壁郡待命。 “丞相这信里似乎有所隐瞒啊!”季云信还是不确定。 其实瞧了嵇由的信,九歌心中十有知道季光必定是不肯派兵,如此嵇由才没了法子,调拨了粮银给他们。但她也清楚,嵇由这般做的良苦用心,大战之前若知道自己孤立无援,必定有损士气。九歌不能拆穿。 “侯爷,现在乌苏那边给了如此支持,可见对王爷的信任!你我一定可以生擒韩亮,保住北境。”九歌给季云信打气。 说来也很莫名其妙, 。 第三百三十七章 里应 “蒙毅将军,我是信吉候和九先生留在这里接应你的!你看这是信物!” 听到对方这有如蚊蝇的声音,蒙毅勉强撑起身子,借着窗外的月光,将眼睛贴在那缺了一块的砖上。 对方见蒙毅凑了上来,连忙向后退了几步,伸手掏出一件信物,是九歌当初见蒙毅时佩戴的发冠。因为很是特别,蒙毅自然记得。 现在这么看,季云信和九先生早就意料到了今日,早早在牢房之中安排了接应的人。难怪整座城百姓都逃走了,却留下了几乎满满的一牢房的囚犯。既然如此,那信吉候和九先生必定有所安排。 蒙毅吱吱呜呜的用尽身力气,也说不出半句话,急的自己将头连连撞在墙上。 “将军莫急!今日之事,侯爷和先生早已意料。留我等在此,便是有事关成败的重要之事交代将军。” 蒙毅此刻哪里还有之前的傲气,隔着牢墙,连连点头。心中暗暗下了决定,这次绝不会在一意孤行。 “侯爷和先生要将军假意投降,将敌军引至东北角的张家湾,到时候将军率军,与司徒将军一起,将敌军封进张家湾,让韩亮有去无回。” 这样的计划,自己这个假意投降的将军着实重要。难道侯爷和先生竟然连自己的这场败仗都算计在了其中!蒙毅现在着实有些哭笑不得,心叹,若不是自己对信吉候心有成见,拒不配合,就何苦逼的侯爷和先生舍弃这即墨城。活该自己今日遭此劫难。 但此事有太多细节要问清楚了,蒙毅吱吱呜呜的,想问又问不清楚。实在让人心急。 正在说话的档口,北魏的士兵过来巡查牢房。一时间牢房外面响起囚犯哀嚎的声音,恰好遮掩了他们这边的说话声。蒙毅这才惊讶的发现,这牢房中的犯人几乎都是季云信特意安排的,就是为了能够顺利将下一步的计划传达给他。 这下蒙毅不由得佩服起季云信和九先生来了。 巡查的士兵瞧着蒙毅瘫倒在墙边,上前踢了踢他,得到了蒙毅怨憎的眼神后,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对于这些当值的兵士,保证蒙毅活着便可。 巡查的兵士走后,墙上的那块砖再次被拿开。这次二人沟通的速度快了些,因为对方早就准备好了蒙毅不能说话的情况。墙那边的人说,蒙毅只需要点头摇头即可。 沟通的事情落定,蒙毅一颗心多少舒坦了一些。他亦明白了这场大战若想取得胜利,自己这个细作一定要扮演好,决不能让韩亮起了疑心。 此时的韩亮正陷在攻下一城的巨大喜悦之中,他丝毫没有发现,这次攻城似乎意外的顺利。阵营外的将士们正在疯狂的搜刮城中所剩下的物品。酒、布料,牲畜还有各种食品。 一开始韩亮并未察觉到危险,直到有人喝了找来的酒后,生了状如瘟疫的病,韩亮这才着了急,连忙下了命令,让把这些搜刮来的东西,集中起来焚烧。但此时已经有了数百人得了瘟疫,军中一时人人自危。 军医连日看病,却也说不上来这究竟是一种什么瘟疫。 说到这里,九歌此时倒是颇为得意,没错,这类似瘟疫的毒药,就是之前她在山越时,莫那达用过的那种毒药。易真当时配出解药后,九歌无意间留下了一些,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蒙毅将军,我是信吉候和九先生留在这里接应你的!你看这是信物!” 听到对方这有如蚊蝇的声音,蒙毅勉强撑起身子,借着窗外的月光,将眼睛贴在那缺了一块的砖上。 对方见蒙毅凑了上来,连忙向后退了几步,伸手掏出一件信物,是九歌当初见蒙毅时佩戴的发冠。因为很是特别,蒙毅自然记得。 现在这么看,季云信和九先生早就意料到了今日,早早在牢房之中安排了接应的人。难怪整座城百姓都逃走了,却留下了几乎满满的一牢房的囚犯。既然如此,那信吉候和九先生必定有所安排。 蒙毅吱吱呜呜的用尽身力气,也说不出半句话,急的自己将头连连撞在墙上。 “将军莫急!今日之事,侯爷和先生早已意料。留我等在此,便是有事关成败的重要之事交代将军。” 蒙毅此刻哪里还有之前的傲气,隔着牢墙,连连点头。心中暗暗下了决定,这次绝不会在一意孤行。 “侯爷和先生要将军假意投降,将敌军引至东北角的张家湾,到时候将军率军,与司徒将军一起,将敌军封进张家湾,让韩亮有去无回。” 这样的计划,自己这个假意投降的将军着实重要。难道侯爷和先生竟然连自己的这场败仗都算计在了其中!蒙毅现在着实有些哭笑不得,心叹,若不是自己对信吉候心有成见,拒不配合,就何苦逼的侯爷和先生舍弃这即墨城。活该自己今日遭此劫难。 但此事有太多细节要问清楚了,蒙毅吱吱呜呜的,想问又问不清楚。实在让人心急。 正在说话的档口,北魏的士兵过来巡查牢房。一时间牢房外面响起囚犯哀嚎的声音,恰好遮掩了他们这边的说话声。蒙毅这才惊讶的发现,这牢房中的犯人几乎都是季云信特意安排的,就是为了能够顺利将下一步的计划传达给他。 这下蒙毅不由得佩服起季云信和九先生来了。 巡查的士兵瞧着蒙毅瘫倒在墙边,上前踢了踢他,得到了蒙毅怨憎的眼神后,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对于这些当值的兵士,保证蒙毅活着便可。 巡查的兵士走后,墙上的那块砖再次被拿开。这次二人沟通的速度快了些,因为对方早就准备好了蒙毅不能说话的情况。墙那边的人说,蒙毅只需要点头摇头即可。 沟通的事情落定,蒙毅一颗心多少舒坦了一些。他亦明白了这场大战若想取得胜利,自己这个细作一定要扮演好,决不能让韩亮起了疑心。 此时的韩亮正陷在攻下一城的巨大喜悦之中,他丝毫没有发现,这次攻城似乎意外的顺利。阵营外的将士们正在疯狂的搜刮城中所剩下的物品。酒、布料,牲畜还有各种食品。 一开始韩亮并未察觉到危险,直到有人喝了找来的酒后,生了状如瘟疫的病,韩亮这才着了急,连忙下了命令,让把这些搜刮来的东西,集中起来焚烧。但此时已经有了数百人得了瘟疫,军中一时人人自危。 军医连日看病,却也说不上来这究竟是一种什么瘟疫。 说到这里,九歌此时倒是颇为得意,没错,这类似瘟疫的毒药,就是之前她在山越时,莫那达用过的那种毒药。易真当时配出解药后,九歌无意间留下了一些,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外合 蒙毅环视了一下四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五花大绑的身子,气冲冲的道“那你也要拿出想知道法子的态度啊!” 韩亮看着看着蒙毅忽然大笑起来,“是是是,是我不对!”随即呼来下人给蒙毅松了绑。 “现在能说了吧?”韩亮两只眼睛泛着精光,一脸揣摩的看着蒙毅。其实韩亮原本就不是真心相信蒙毅能真的说出治疗现在时疫的法子,一方面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一方面也想看看这个蒙毅这葫芦里究竟装的什么药。 “我口渴!”蒙毅叉着腰,有些没好气的活动着胳膊腿,“搬张椅子来!” 韩亮一挥手,对着身后的卫兵道“照他说的办!” 水倒好了,蒙毅连喝了几大口,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闭着双眼,也不说话,似乎在享受着这一切。 韩亮耐着性子道“现在总可以说了吧!”而后面目突然狰狞起来,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不要消磨我的耐性。” 正闭着眼享受现在这一刻的蒙毅突然睁开眼睛,大笑起来,“韩将军怕什么?蒙某又跑不了!” 这一推,让神情涣散的九歌一个不稳,双膝重重撞在了地上,九歌吃痛,不由得哎呀一声,神思去回归了本体。 抬眼看见正大踏步走来的云礼,九歌俯身便拜,连呼“草民拜见御史大人!御史大人,草民有要事禀告!” 九歌的连声疾呼,让云礼也冷静了下来,此时绝不是相认的好地方。可刚刚九歌那声哎呀,实在让他揪心不已,于是端起架子,一脸严肃道“王将,我想起有东西忘拿了,你将此人带至偏厅见我!”说罢转身走回堂后。 “请吧!”王将哪里看不出来这其中的玄机,便也装作不认识九歌,做了个请的动作。 那守卫不明所以,以为这事算是办成了,连忙趁着九歌起身的空档,冲着九歌耳语道“事成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九歌莞尔,“一定一定!” 九歌刚随着王将转身进了内堂,便被候在门口的云礼一把抓住。此刻的云礼哪里还顾得上理智和礼仪,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无论如何不能再让眼前这个人从自己身边溜走。 九歌似是从云礼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想法,可眼下虽是内堂,还是会有县衙的人随时出现,委实不是一个细细说话的地方。 好在王将是个遇事冷静之人,一双手附在云礼拉着九歌的手上,大声道“如此重要之事怎可在这内堂议论,这位小哥,还请随我来。”说罢硬生生的将云礼的手拉拽了下来。 九歌得了空,立刻掉头就走。云礼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诸多不宜,也便不吭声,跟着王将、九歌一顿疾走,这才到了县衙府给自己安排的大屋中。 “公子,我就守在门外,有什么事,知会一声即可!”王将知情识趣的退了出去,关上门,就这么守在门外。 这边王将的门刚刚关上,那边云礼便迫不及待的一把拉住九歌,想将九歌拥进怀中,畅叙相思之情。 “公子!还请自重!”九歌用力推开云礼,转身站在一旁。她仍然记着拱桥上,云礼和那程府千金的一抱,心中有些别扭。 “歌儿,我万万没想到居然能在此处遇到你。这次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你离开了!”云礼反手又抓住了九歌推搡他的手,攥在手里。 “公子已有家室,就不要再来招惹九歌了。我,我输不起!”九歌想将手从云礼手中拽出来,但奈何力气敌不过云礼,只能任由云礼握着,暖着。 听到这里,云礼却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我的傻歌儿,你就算不信我,也该信你自己啊!怎么,对你自己这么没信心啊!” “什么意思?不懂!”九歌其实听明白了云礼话中的意思,可她心中有气,不想轻易作罢。 云礼此时倒是好脾气,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没有,我没有娶程依,我这一生啊,新娘只能是你!” 九歌听着早已骐骥不已的情话,心中的防线溃不成军。看向云礼的眼神中,柔情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正在屋子里二人情谊渐浓之时,门口的王将大呼了一声子青先生!这一声将九歌的理智拉了回来,只见她硬生生从云礼的手中,将手抽了出来,连退三步,与云礼之间空出了距离。 一时九歌连连后悔,她此次前来可是有重要的事情,现在易真和香巧还等在县衙外,她竟在这里和云礼儿女情长,实在不该! “公子可在屋内?”还未等王将答话,季子青便敲了起来。 屋内的云礼虽然有些嗔怪,但此次是下了百分百的决心,不让九歌离开半步,既然如此,早些和子青先生摊牌便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云礼看了一眼旁边一脸悔意站着的九歌,转身去开了门。 “公子大白天关门做什么?!”季子青边说边进了屋,见到一旁站着的九歌,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盯着九歌看了半晌,身体僵直。 “子青先生,好久不见!”九歌率先打破了沉默。 “九歌?怎么会?”季子青看看云礼,看看九歌,实在不敢相信茫茫天涯,二人居然能在此重逢。 恰好子青先生问起,九歌晃了晃头,理了理思绪,这才开口回答道“今日相见实在是机缘巧合,九歌此次来找御史是为了一桩光天化日之下的谋杀案。我的两个朋友还在县衙外的胡同口望风,不知公子可否差人将他二人请进来!莫让他们为九歌忧心。” 云礼使了个眼色给门口的王将,王将心领神会,转身就走。九歌这才安下心来,将如何巧遇香巧,得知这河伯娶亲阴谋的事说了个明白。 “那你怎么会来落华郡?”云礼问道。 “此事若讲起来实在有些长,明日便是河伯娶亲的盛典了,盛典过后,若有机会,我再讲于公子听!”九歌看了一眼季子青,说的委婉。 九歌心意决绝,云礼知道再问也不会有结果。而且这河伯娶亲一事事关重大,牵连甚广,那县令,军长、世家大族、巫师一概脱不了干系不说,极有可能会牵扯出搜刮民脂民膏,受贿的问题,那就不简简单单是一县之风俗的事了。 说不定,靠着这件事,还真能在落华郡的铁桶边上撕开一道口子。 “九歌!你没事吧?”云礼愣神之际,易真出现在门口,见九歌跟两个男人站在屋里,易真一个健步便冲了上来,护在九歌身前。 见有别的男人同九歌如此亲近,云礼心中不由得醋海翻起,凑上前,盯着易真,眼神中满满的敌意。 九歌感受到了云礼带来的压迫感,连忙向云礼介绍到“这位是易真,我的救命恩人兼弟弟!”九歌故意将弟弟两个字加重。 “救命恩人?你怎么了?”听到那四个字,云礼心中一阵紧张。 “嗨,我两年纪差不多,弟什么弟啊!”易真仿佛没有听到云礼的话似的,往九歌跟前凑了凑,嬉笑着。 “那说说吧,明日打算怎么办?”云礼狠狠看了一眼凑在九歌身边的易真,转身端出御史的架子来,往太师椅上一靠。 九歌看看一旁人畜无害的易真,再看看坐在太师椅上虎视眈眈盯着易真的云礼,还有身旁看不出喜怒的季子青,九歌一时间头胀成两个大。 。 第三百三十九章 包围 河伯娶亲的日子是整个灵县的大日子,事关县人民的福祉。 自从前些年接连替河伯娶亲之后,之前常年泛滥的素河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百姓因此认定素河之所以泛滥是因为未给河伯娶亲的缘故,对巫师等人的话深信不疑。 所以河伯娶亲的盛典是越办越大,百姓们虽然银钱紧张,但此时也绝不抠唆,掏钱出力不在话下。每次选中的五位貌美姑娘的家人,哭哭啼啼,纠结难安,既舍不得送自家孩子去死,也不敢因此得罪巫师和县令大族,让县的人跟着遭殃,最为痛苦。 巫师们选好祭祀的女子,便会将他们关在一处,对外宣称是教导盛典当日的礼仪规范和沐浴熏衣以保河伯满意,实际上则是控制这些女子,毒打使其服从不敢反抗,盛典当日才会任由巫师将其放在凿出洞的婚船上,推入河中。 今年由于看守不当,以至那五位姑娘想办法逃了出来。县令胡丰一时气急,不惜动用军力追捕抓逃,最后擒获四人,就是那顾香巧逃过一劫。 香巧逃脱了,可她的家人却遭了秧,被胡丰关在大牢里,严加拷问,眼看他们实在是不知道顾香巧去了何方,为了补上那个空缺,便让香巧叔伯家的姑娘顶了上去。 都是穷苦人家,香巧的叔伯们除了将自己的女儿贡献出去外,别无它法,却是将怒火发泄到了顾香巧一家身上,兄弟翻脸反目,实在可叹。 胡丰一直未将河伯娶亲盛典一事告知云礼,一来是因为云礼来到灵县那日,正赶上选中的姑娘逃跑,胡丰心不在焉,自然是应付了几句后,便赶着抓人去了。二来胡丰打心里认为盛典约定俗成,只要当日邀请云礼参加即可,实在没必要拿出来讨教一番。所以直到九歌来报,云礼这才知道小小县城,竟然有这等事情。 盛典当日,素河上下十里红妆,红幡飘动,远远望去,红彤彤的一片,实在壮观。唢呐锣鼓也是从一大早便开始吹打,响声震天。一旁平静流淌的素河就像是一位不明所以的路人,仿佛此刻的喧嚣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河边地势稍高一些的地方,搭起了台子,台子四周围以柱子,而后用红纱缠绕,红纱帐幔俨然一座斋宫。 斋宫周围几乎围满了村民,上面停着五艘迎亲的船只,部以红纱装饰,布以鲜花,斋宫的地上洒满了白色的纸钱,红色白色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融合在一起,连耳畔吹来的春风亦觉得寒气渗骨。 巫师带着自己的女弟子们前前后后巡查着所需事物以及一会儿的娶亲祭祀事宜,县令和世家大族则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真的仿佛是替自己家的亲戚操办喜事。 “让一下,让一下!” 云礼昨夜好歹是收到了这胡县令的邀请,今日眼看着盛典要开始了,云礼这才姗姗来迟。 “恭迎大人!不知大人这兵士是要做……?”胡丰见云礼带了一大队的兵马来,一时惊讶,不知所谓何事。 “胡县令不必忧心,我不过是从未见过这河伯娶亲,心中有些胆怯,带些兵来防防身!再者,这些兵士们每日驻扎在外,今日既是盛典,我带他们来,也好让他们开开眼!”云礼这话说的俨然是一位富家公子哥的做派,倒是与前些日子的行为有些不同。 云礼见胡丰的表情便知道,这胡县令对他带来一大批兵马的事定是一肚子狐疑。可云礼偏不去管他,撇下发愣的胡丰,自顾自的同当地的那些大族、廷掾、长老们聊了起来。 没等了多一会儿,“吉时已到!”只见那巫师换了身黑底红花的长袍,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由八名壮汉抬着大轿子,将其一路送至斋宫上。 随即,丝竹管弦与唢呐声响起,五位身着红衣,头戴红纱,脚踏红鞋的女子坐在一面又二十人抬着的板子上,那些抬板之人上身,下着黑裤,浑身油亮,踏着迎亲曲,穿过人群,从远处而来,漫天飞起白色纸钱,人群中隐约有哭声传来,想必是这些新娘的家人在哭泣。 送亲的二十名精壮男子,将板子直接放置在斋宫之上,五位女子就那么安静的坐着。忽然一旁的乐曲变换了曲调,巫师开始在斋宫之上跳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安魂铃,口中念念有词。 跳了一阵后,那巫师将手中的安魂铃一挥,直指一旁坐着的新娘,哼了一声,那新娘便乖乖的站了起来,径直走到停放的木船里坐下。接着巫师又是一顿狂舞,而后依旧是安魂铃一指,新娘起身坐进了船里,如此,直到五位姑娘部坐进船里。 随后,巫师的女弟子们送上来几盏大的油灯,那巫师跪在地上,双手呈跪拜祈求状,口中继续念念有词。百姓们见巫师此举,知他是祭拜天地之意,也便跟着纷纷跪在地上,叩拜了起来。 几拜之后,巫师忽然起身,大声喊了句“起”。百姓们仿佛得了命令般,起了身。恰巧看到巫师向前面的油灯吹了口气,油灯上方便是火光一片,青烟袅袅,如幻如梦。百姓们见状,连声呼好。 “吉时到,迎河伯!”巫师喊毕,连忙退到斋宫的一侧,双膝跪地,高举安魂铃,极尽虔诚。刚刚抬板子的大汉,此刻有序的到斋宫上,四人一组,闷声喊着口号,合力抬起木船,向台下走去。 就在第一组抬着新娘的壮汉要将木船放置在河中时,忽然从一旁的素河中跳将出来一人,将凝神屏息看着这一切的众人吓了一跳,只见此人身着红衣,以红纱覆面,脸色透出惨白,身的。 祭祀仪式因为突然出现的情况,停了下来,壮汉们被一个湿漉漉的女子挡在身前,一时不知该如何进退。 一旁的巫师连忙起身,赶了过来。见巫师赶至,那湿漉漉的红衣女子开口道“我乃河伯仙使,特来传河伯旨意,连年祭祀已感尔等心意,但妻妾太多,后宫难安,实在令人心烦,加之天神悲悯众人,即日起河伯不再娶妻,以惠苍生!” 这女子一番话,却是惊呆了众人。巫师见状,一把摘掉脸上碍事的面具,几番打量后,指着这红衣女子道“她是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仙使,扰我法事,来人,把她抓住!” 。 第三百四十章 石桥 知道了这场病症并非时疫后,韩亮的心多多少少安定了些。既然是中毒,那只要在毒发前拿到解药,这些患病的将士们并不会殒命。想到这里,韩亮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现在的他只需要整顿好军务,静待蒙毅传来的捷报,便可挥师张家湾,拿下这块他心动已久的地方。 蒙毅逃离即墨后,先快马赶回到北境军大营,召回遣散在各处守卫的北境军。并叮嘱自己的副将率兵即刻赶往张家湾。 随后蒙毅便赶往张家湾与司徒勋汇合。 此次九歌等人说服司徒勋参与诱敌也是颇费了一番心力的,其中过程虽艰辛,但恰巧有嵇由书信为证,这司徒一家虽是武将出身,却仰慕嵇由大名已久。见嵇由都如此支持季云信等人,也便放下成见,同意了九歌等人的计谋。 果然没多久,韩亮便收到了蒙毅发来的飞鸽传书,讲明木桥已然被毁,需要韩亮即刻发兵,以免夜长梦多。 韩亮早已在即墨城耽搁太久了,即刻便下令,除了中毒的士兵和需要留下来照看这些士兵的百余人外,其他人速速登船。临走时,韩亮站在浮在江中的战船之上,朝即墨城后的岁首山看了一眼。 他知道,只要自己的大军一开拔,岁首山上的季云信必然得知。到时候自己留下的这些伤病患恐怕要沦落为阶下之囚。但他转念安慰自己,做大事者当不拘小节,若是凡事畏首畏尾,必定竹篮打水。 他暗自在心中立誓,等他攻下张家湾,转道攻下魁安后,一定要好好封赏这些将士。 韩亮虽然急于立功,但也并非莽夫。多年水战经验的他,又岂会让蒙毅几句话骗的团团转呢。 所以他没有直接要求所有战船力加速,而是先派出了几艘小船和自己的亲信打头阵,以急速先去张家湾的必经之路上打探详情。 果然没过多久,亲信传了信回来,在去张家湾的路上并没有遇到司徒勋的船只巡航。韩亮心中这才泛起喜悦,看来蒙毅是真的恨透了季云信,想要同自己联盟。 但即便如此,韩亮还是没有下令加速前进。这一晃便在江上晃了五日。 “将军,因担心那类似时疫的毒,没能在即墨补给,现在我们又继续在江上漂了五日,若是再不靠岸补充补给,将士们便要缺衣少食了,到时候若真是打起来,怕是没几个有气力的。” 韩亮多年水战经验,又怎么不知船上的补给已经不足,但此战他准备多时,实在不想轻易下决断,所以他还在等。 所有的战船又在江上漂了两日。补给告罄的消息他已经听过了三遍。韩亮几乎就不想坚持了,更何况这一路之上并没有益州水军的巡视,想来蒙毅是兑现了承诺。韩亮说服着自己,却迟迟下不了狠心。 突然派出的先遣船只传回了消息张家湾入口的那种巨型木桥已经拆除。 韩亮闻之,大喜过望,即刻下令部战船急速驶入张家湾。 韩亮似乎都能看到自己拿下张家湾,攻下魁安,砍下季云信的人头献给王丞相的情景,嘴角不禁上扬,脸上的神情不甚得意。这真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啊! 所有的战舰驶过木桥时,尚能看到木桥的残骸,驶过木桥原来的地点没多久,韩亮就看到了自己的亲信以及和亲信站在一起的蒙毅在冲着他们挥手! 战船上几乎已经饿了两天的将士们看到马上要靠岸时,心情异常澎湃。 “韩将军,你总算是来了!司徒将军已经早早的便让巡视船只回了港,为你扩宽了水域,我还说你这迟迟未到,该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差错了吧!” 蒙毅一上来便拉着韩亮的手,哪里还像是对阵的敌我双方,这分明便是许久未见的多年老友。 蒙毅这一顿客套,倒是让韩亮有些不好意思,他心中暗暗骂自己,该早些登岸来着,那样船上的将士们也不会饿了这些个日子。 韩亮一脸笑意,不知道该如何应答这蒙毅的客套之词,苦思了片刻,好不容易想到一个说得过去的说辞,刚刚准备开口,蒙毅便将他拉到一人面前,介绍到“这位便是……” “司徒勋!” “韩亮!” 这回换蒙毅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一个粗犷的汉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瞧我这脑子,你们两个自然是认识的,我还瞎介绍什么劲儿!” 司徒勋和韩亮当然认得,二人一个负责驻守南境应天,一个负责驻守北境魁安,在江上大大小小的战役没少打。现在冷不丁如此见了面,氛围倒是有些尴尬。 司徒勋点了点头,虽然面上看不出任何喜悦之情,但所说的话却是一下子化解了尴尬。“韩将军江上颠簸,将士们也定是饿了!奈何我这张家湾城中建筑如林,实在是一下子安置不了这么多将士,只能委屈将军在这浅滩之上安营,我们已经准备了食物和酒水替将军接风。” 韩亮想了想,城中有益州的百姓,之前与蒙毅的交易便是不能枉杀一个益州百姓,所以他们担心城中百姓的安危,让自己安营在这浅滩也是有情可原。 韩亮原本还想细细想想,究竟哪里有不妥的地方之时,食物的香气打断了他的思路,脑子就像短路了一般,再也不能思考。 蒙毅和司徒勋瞧着韩亮这幅模样,连忙将他按下坐在主座中间,众人便如此没心没肺的喝了起来。 韩亮开心,自然多喝了几杯,仿佛明天便是顺利接管张家湾的日子。 喝着喝着,韩亮便觉得头很沉,目光很是模糊,看什么都好像颠倒了一般,很快便没了意识。 待韩亮趴在桌子上以后,蒙毅和司徒勋抬眼看了一眼,北魏的将士们已经醉倒了一大片,但仍有些人还在吃喝。随即蒙毅和司徒勋使了个眼色,益州的士兵们又拿着一罐掺了药的新酒朝他们走去。 “石桥的事准备的如何了?”司徒勋问道。 “这家伙还以为那是木桥的残骸呢,其实那是石桥的地基!哈哈哈”这么多日,蒙毅还是第一次发出这样的笑声。 。 第三百四十一章 名扬 韩亮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了。他揉了揉疼痛欲裂的头,暗暗骂了自己几句,即便已经同蒙毅等人结盟,也着实不该喝的如此烂醉。稍后的计划一点都没谈,接下来该何时进城接管张家湾的事也没落实,想到这里韩亮便又对自己抡起了拳头。 狠狠砸了几下自己的头之后,韩亮缓缓起身,觉得身体实在是绵软无力,心中不禁有些生疑,自己之前也醉过酒,并无这般状况发生啊!难不成…… 心中不好的预感萌生,韩亮连忙环顾四周,只有不到一半的将士们醒来,却也都同他一样,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 看着走路都在飘的将士们,韩亮心中那个不好的预感越来越严重。 “蒙将军?司徒将军?”韩亮呼喊了几声,并未找到这两人身在何处后。突然身后传来巨响,“有人在关城门!”韩亮几乎下意识的便判断了出来。 手下的亲信有几个醒了的,反应快,操起家伙便赶了上去,却楞楞被门里的兵士刺成了刺猬。 此时韩亮突然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阴谋里。这里只有一块小小的浅滩,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自己带来的将士们,别说抡兵器了,便是有个小小骚乱,恐怕就会累及一大片。 而且现在城中是什么情景,他并不清楚。如此情况下究竟是该力攻城?还是退回到战船之上保命呢?韩亮一时拿不定了主意。 就在此时,张家湾城楼上突然站出来了一人,韩亮仔细一看,不是司徒勋是谁! 司徒勋卯足了力气大喊道“狗贼韩亮,妄图占我疆土!还不速速拿命来!” 司徒勋话音刚落,城墙上突然站起密密麻麻的将士手持弯弓,只看司徒勋令旗一挥,羽箭仿佛晴天的狐狸雨一般,落了下来。 韩亮此时只能抱着头,任由他的护卫用盾牌护着逃窜,边逃窜,边大喊道“快回战船,快回战船!” 北魏的水军此时只醒了一般多人,剩下的那些没醒的,自然在箭雨中被扎成了箭猪。韩亮来不及痛心,只是自顾不暇的跑回了自己的战船之上。 现在的他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他命令旗手挥舞着令旗,想要退出张家湾,到其他安些的水域里休整再战。 将士们得了令,连忙速开船。一时间江面上船只掉头,混乱成一团。哪里还有刚刚出征之时的淡定自若。 好不容易韩亮的战船们掉了头,韩亮下令,速前进。惊慌失措的北魏水兵还没从刚刚那一场惊魂箭雨中回过神儿来,便听得哄一声的巨响。 韩亮原本已经躲进了船舱,听到巨响连忙出来查看。 “这,这什么,什么时候,多,多了座石桥!”韩亮站在指挥船的高处,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昨日他们赶来时,那座只剩下残骸的木桥,今日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石桥。 刚刚那阵巨响便是先锋的船只航速太快来不及停住,愣愣撞沉在石桥上的声音。 “这不可能!”韩亮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是这双眼睛昨日亲眼见到了被毁的只剩下残骸的木桥,如今怎么就突然变出了一座石桥。 “蒙毅,蒙毅,你给我出来!” 有前面的这座石桥,北魏所有的战船都不可能逃出张家湾。韩亮此时对当初那个说的一板一眼,欺骗他的蒙毅恨到了骨子里。连声疾呼蒙毅的名字。 “韩将军,你找我?” 忽然江面一侧的山林浅滩处涌出大量的益兵,蒙毅满脸焦黑的站在江边,一脸不屑的大声问道。 “你骗我!”韩亮瞧着整装待命的益兵,已经是气的五脏六腑都要裂开了。最后喊出了这句话。 “你妄图犯我益州!我是替天行道!韩亮你若是不想死的太难看,现在投降,我定保你留个尸!”蒙毅似乎是在故意挑衅韩亮。 此时的韩亮已然发了疯,他已经意识到今日怕是只有那些张家湾,他和这些将士们才能活着离开这里了。 韩亮下令朝着两岸沿江射箭,攻击蒙毅。蒙毅轻蔑的笑了笑,道了一句“秋后的蚂蚱。”便转身离开了。 “将军,他们走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副将过来请示韩亮,现在明眼人都知道,他们被困在了这张家湾。 韩亮强行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一番思索后,喊道“众将领随我回去,拿下张家湾。我们就还没有输!” 韩亮的船似乎有些狼狈的往回开。但没过多久,前面的船便停了下来。 “如何不近了?”韩亮没好气的问道。 “回将军的话,张家湾现在的江面上部是益州的战船!” 这才是真正水军之间的较量,韩亮突然想明白了这所有的圈套,刚刚司徒勋那羽箭,并非要真的射杀他,而是故意要让他离开。只有他们的战船离开,益州的战船才能重新出港,在这湾里排兵布阵,等着他回来。 韩亮明白原来自己被当做了傻子,被他们在这里溜着玩呢。此刻的他已经恼羞成怒,一把夺过令旗,自己疯狂的挥舞着,“力冲击,冲击!” 司徒勋可不像蒙毅,他可是地道的水军出身,手下的士兵多半常年泡在水上的,自然与韩亮势均力敌。但韩亮一开始便损失了很多士兵,而后混乱之中又死伤了不少,加上石桥那边的连环相撞,能用,好用的船只和士兵已经所剩没多少了。 现在又碰上司徒勋这位厉害的对手,韩亮自然讨不到任何好处。 …… 九歌和季云信就在韩亮走了没多久,便收复了即墨。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众人现在已经是军心稳定,信心倍增,此时康淼拿着刚刚传来的捷报,小碎步的跑进了县衙。 “侯爷,九先生,我们此战,怕是要扬名立万了!” 九歌笑着看着说话都不利索的康淼道“莫急,慢慢说!” “九先生,您真是料事如神啊!康某对您是万般敬佩,请受康某一拜!”说着康淼便要下跪。 。 第三百四十二章 大胜 巫师这么一喊,胡县令和廷掾随身带来的兵士护卫便涌了上来,人群中百姓们也开始骚动,河伯娶亲的盛典被迫停止。那些坐在船里不久将命丧黄泉的姑娘们眼中也开始出现希望的光。 “哈哈哈”。 眼看兵士们就要将自己捉了去,那湿漉漉的红衣女子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人群中的骚动即刻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盯着这似乎有些狂妄之人。 那湿衣女子见众人都在看着她,便推开愣在一旁的兵士们,信步跨上正中心斋宫的台子,“我乃河伯仙使,到人间自然要附着在人身上。我额头上的记号,便是证明。” 继而又指着一旁的巫师道“她不过是个凡人,你们尚且对之惟命是从,我堂堂仙使居然被你们几番怀疑,今日若不是我身怀河伯嘱托,就凭你?也配站在此处和我说话!” “你胡说,我虽是肉身,但灵识早已通神,娶亲乃是河伯的意愿,确认无疑,你究竟是何人,竟在此处破坏娶亲盛典,到底居心何在?” 巫师说着,对一旁的胡县令使了个眼色,胡县令虽对这凭空冒出来的仙使亦是将信将疑,但一想到日后若是没了这盛典,他便没了借口搜刮民脂民膏,人为财死,只见他把心一横,下令到“来人,把这个扰乱盛典的人给我抓起来。” 得了顶头上司的命令,兵士们自然不敢耽搁,一股脑涌上了斋宫。 “且慢!”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际,云礼的随身亲兵冲了上来,将胡县令的兵士推挤到一侧。而后云礼也踱至斋宫中央,极是虔诚有礼的建议到“本官倒是觉得,她二人各执一词,真假难辨,县令还是确认一下的好,若是把神棍错当做了仙使,仙使错当做了凡人,误会了河伯的心意,惹恼河伯,到时素河泛滥,岂是我等能承担的。” 胡丰当然知道那巫师不过是江湖骗子,会些奇巧而已,可现下御史一番话,已让不明所以的百姓纷纷点头应承,此刻若是硬来,必会激怒御史。胡丰看了一眼云礼带来的随身亲兵,知今日没了退路,转身换上一副讨好的神情,问道“那御史说该怎么办?” 云礼假意思索了一番道“河伯的旨意还是要确认一下的好。巫师大人自称通神,不如便去河中问问河伯的意思,今日这亲到底还娶不娶?” 巫师一听要去河中问河伯的旨意,自知必死,一时急了,大喊道“河伯早与我说过,娶妻之意,无须再去!况且为什么不叫她去?” 云礼佯装一脸为难的道“你也说河伯是早前告诉你的心意,可那仙使是刚刚才从河中而来,为了确认一下河伯的心意,自然该是你去问一问啊!来人,恭送巫师大人入河!” 王将、李尔得了令,带着兵便上前将一旁急的跳脚的巫师架了起来,任凭巫师一翻折腾,仍是不管不顾的将其丢到了河里。 巫师在河中一顿扑腾,不久便沉了下去。云礼见人沉下去了,便令王将搬了把椅子来,“巫师大人去请河伯旨了,我们安静的等会儿,等会儿”说着便闭目养神起来。 胡县令、廷掾以及大族的长老们见这御史大人是来真的,又自知有亏,现下也不敢说话,只能一起等在边上。 等了好半天,不见巫师上来,云礼缓缓睁开眼睛,满脸疑虑的道“这巫师难不成是忘了我们还等在这里啊?来人!派她的徒弟去催催,就说我们大家还都等着呢!” 话音刚落,王将、李尔又带人将一旁早已呆若木鸡的巫师徒弟举起来,扔进了河里。胡县令、廷掾以及大族的长老们此时瞠目结舌,心中不免戚戚然。百姓们私下里也开始议论,现场嘈嘈杂杂。 云礼似乎对现场的混乱茫然不觉,令人端了被茶来,细细的喝着。 等来等去,素河依旧,云礼放下手中的茶碗,看了看素河,对着胡县令有些为难的说道“难不成是那女徒弟不知道河伯宫殿的路?要不咱们派几位长老再去看看?总得明白了河伯的心意究竟是什么啊?!” 说着王将、李尔便冲着一旁候着的几位长老走去,几位长老心中害怕至极,连忙下跪,结结巴巴道“依我等看,那红衣仙使定是河伯派来的无疑,我们还是遵从,遵,遵从上神的旨意,不再,不再给他娶妻了吧!” “胡县令和廷掾的意思呢?不然你们也去……?”云礼的话还没说完,胡县令和廷掾的腿也是一软倒在了地上,疾呼“仙使所说确是河伯旨意无疑,即日起,我等决不再给河伯娶亲!” 云礼见状,一改刚刚那颓靡的公子作风,精神抖擞的来到那红衣仙使身旁,恭敬的鞠了一躬,道“我等凡人不识仙使,闹了如此大的笑话,还请仙使莫要同我等凡夫俗子一般见识!” “尔等切记,日后万不可再给河伯娶妻,扰河伯清幽!如此河伯定会保佑大家风调雨顺,子孙安泰!”说罢,那红衣女子双眼一闭,缓缓倒在了斋宫台子之上。 “恭送仙使!”云礼见状连忙俯身跪拜在地。 身后的官吏和百姓见状,也纷纷伏地,恭送仙使,不敢抬头。 许久后,云礼起身,对着王将、李尔道“来人,将仙使肉身抬回县衙处我的府邸,好生供着!” 而后又指着一旁坐在木船里的姑娘们,转身对胡县令道“将这些姑娘送回本家,日后再不得违背河伯意愿,若再有此事,惹河伯不高兴了,素河泛滥,我定将你参到益王那里,诛你九族。” “是是是,小的遵命!” …… 王将、李尔抬着红衣女子,走回县衙府邸,一路上李尔打趣到“九歌,好些个日子不见,你可真是胖了不少啊!” 那板上躺着的妙人虽未答话,但快速煽动的睫毛证明她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笑意。 回到县衙府邸,王将、李尔将板子抬入屋内,锁住房门。 那板上躺着的人忽然睁开了双眼,笑兮兮的坐了起来,“这一路真是颠死我了!” “九歌!你可算回来了!担心死我和师傅了!”早已等候在此的易真见九歌平安归来,一时激动不已,冲上去牢牢将其抱在怀里。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嘛!” 此时门外的云礼敲门而入,正巧看到易真拥着九歌,喜极而泣,原本兴高采烈的脸上即刻覆了一层寒霜。 。 第三百四十三章 戏子 九歌见云礼脸色微恙,连忙推开易真。此时一旁站着的香巧战战兢兢,惊魂未定的问道“办成了吗?没事了吗?” “嗯!”九歌笑着点点头,“成了,以后再也不会有河伯娶亲一事了!但你爹娘和幼弟现在还被关在大牢里,恐怕还得请御史大人再出马一次了!”说罢眼睛望向一旁正在生闷气的云礼。 一旁脸色铁青的云礼可没接九歌的话茬子,而是目不斜视的看着一脸笑意的九歌,猛然道“还不赶紧将你身上这湿衣服换了去,再这么穿着,生了病可该如何是好!” 听着这虽是嗔怪,但字字透露着关心的话,九歌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连忙解释道“是,御史大人倒是提醒草民了。还望大家统一口径,便说那仙使回到县衙后羽化而走了。”说罢看了云礼一眼,“我这就去换衣裳!” 待九歌换衣回来,只见香巧正在同诸位拜别。 “大人可帮你安排好了?” “嗯,大人让王侍卫亲自带我去大牢,提我爹娘出来。九歌姑娘!”说着香巧便欲俯身跪地,被九歌一把搀住。 “我替灵县的乡亲们,替那些今日你救下的姑娘们,谢谢你!你可真是菩萨在世啊!” “不必客气香巧,今日一事九歌可不敢居功,若没有大人和诸侍卫的帮忙,我一人哪里能成事!只是……”九歌看了一眼身后面色苍白,倚着床半躺着的萧晚白。 香巧心领神会,“待我接了爹娘出来,便让王侍卫将那红景天带来给你!放心,萧老的病定能治好!” 九歌感激的点了点头,送走了香巧。既然事情得以解决,易真和萧晚白自然也不宜继续呆在县衙府,便也起身准备告辞。 “九歌,我们走了!”易真搀扶着萧晚白,招呼九歌。九歌面上浮出一丝犹豫,不自觉的看着一旁一言不发的季子青。 “她不走!”没等九歌说话,云礼便冲了上来,一把将九歌拉在身后。 易真有些惊讶的看看九歌,看看季云礼,饶是他再笨,也看出这二人之间定有问题。 九歌忙不迭的道“易真你带萧老先回去,我等下拿到红景天即刻回去找你们!” 易真这几日在灵县四处凑够了那些药,就等着拿到红景天炼药了,见九歌如此说,便也不再磨叽,带着萧晚白先行回去处理草药了。 “公子,九歌有话对你说!”九歌看着一旁的季子青,转脸对云礼道。有些事,当断则断,不然反受其乱。 “可需要我这老头子回避?”季子青面无表情说道。 “无妨,九歌与公子也没什么是不可对人言的。” “算了,我在外面守着!”季子青心中思绪翻腾,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云礼竟然会与九歌在此种状况下重逢,除了命中注定的缘分,他实在想不出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今日亲眼所见云礼与九歌二人携手救下了五位女子,又巧妙的断了官吏贪赃的路子,即便是他,也不由得赞叹二人的默契。 …… “歌儿,你知道吗?我和柳帮主派去兴海镇找你的人,找了许久都一无所获,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了,心如死灰。上天悲悯我,让我重新遇到你,已经丢了你一次,决不能有第二次!”云礼有些激动的上前拉起九歌的手。 “公子!”九歌轻轻的将云礼的手推开,径自走到窗前,转身站定道“九歌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也知这乱世并非随心所欲的地方。子青先生说的对,公子生来便在是非之地,若无依靠,必定举步维艰。之前确是九歌误解了公子,现在误会解开,九歌心中也无怨了!” “你想离开?”云礼听九歌这么说,心中一痛。 “萧老先生医术卓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早请求他,追随他游遍四海,替人诊病,济世救人。在这乱世,尽自己微博之力,做些事情。公子亦有公子所该承担的职责和义务,九歌不论走到哪里,永远会笑着祝福公子,万事顺意的。”九歌眼中闪耀着星星,一片坦然。 “歌儿,你怎的如此狠心。我就连留住你都做不到,还谈什么万事顺意!” “如此乱世中,情爱只是小爱,公子能做的远比九歌要多!公子理应振作心神,为天下,为苍生尽应尽之责,也不枉费生在王侯将相之家!” “为什么一定就非要在你和功业之间做取舍呢?这二者明明可以兼得的啊!你看今日,我两不就联手从贪官手下救出了百姓,彻底解决了巫师和官吏勾结,草菅人命的事吗?歌儿,你在我身边,我只会做的更好!” 听到此处九歌沉默了,真的能这样吗?她连想都不敢想。 见九歌沉默,云礼继续说道“这落华郡积陋已久,父王此次派我来,就是要拿它明正典刑的。可到了才知,有多难。吏政、军政、乡绅大族朋比为奸,仿若一张大网,牵一发动身,不得不投鼠忌器。想要有所突破,力行新政,可我这一拳就像是打在棉花上,无力可发。” 说到此处,云礼再次上前抓起九歌的手,这次九歌没有推开,双眼深情的凝视着眼前这妙人,再也看不到他物般,“歌儿,你可能都无法想象我有多需要你!抛开朝堂的那些尔虞我诈,踏踏实实的为百姓做些事,让他们吃饱肚子,免受灾祸,难道就不比封侯拜相更有意义吗?” 九歌第一次听到了云礼的抱负和心中的想法,心中一番悸动。我可不可以任性一回,就这么一回。 …… “公子!红景天取来了!”王将还没进院子,抑制不住今日办成诸多事的激动,喊了出来。 门外的季子青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可房中的九歌却听到了。 “公子,还请准许九歌先行,萧老等着这药救命,万不能耽搁了!”九歌心中惦记着萧晚白的病,又多多少少想逃避自己当下无法做决断的事情。 “歌儿,答应我,不要逃避,好好想想,相信我!好吗?” “好!” …… “先生,我亦有事要找您!”九歌走后,云礼拦住了外面准备离开的季子青。 “我知道,您是要和我说,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九歌姑娘,对吗?” “子青先生,我从小视您为亚父,极其信任,您说的话,我从未忤逆过半分,可九歌这件事,我不想退让。大不了放弃所有,和她一起远走江湖。” “公子是真的不想做那云端之人,对吗?” “怎会真的不想。只是我不屑于用手段,诡计却挣,去抢!” “不去争抢,最后的结果可能是丢掉性命,牵连无辜,也无妨吗?” “若没有肆意的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未来之事尚无定论,可眼前的人却是我无论如何不想失去的!”云礼一脸坚定。 “好,罢了罢了!既然如此,就看看你们两个到底能走到哪儿吧!”季子青哀叹一声,走了出去,心情却轻松起来…… 。 第三百四十四章 愤怒 季云信和九歌刚一进城门,季光果然派了礼祭司带着百余人在城门口迎接。一时间锣鼓喧天,街头巷尾都挤满了来一睹这刚刚打赢了北魏名将韩亮的信吉候和谋士九先生的真容。 “唉,我说,你看那个九先生,像不像九歌啊?”有善民村的村民们认出了九歌。 “你们这么一说,还真是有八分相像啊,就连那额间的火苗都一模一样,会不会是?”村民们得出了与真相最相近的答案。 此刻身边的村民们听到了,连忙将头探了过来,“你们说的可是站在信吉候身边的那位眉清目秀的男子吗?” 紧接着众人一顿嘀咕。又一段传言便像模像样的传了出来。 …… 季光已经许多日未见过嵇由了。现在嵇由这个丞相是当的越发舒坦了。很多时候,他甚至找借口不出席每日的朝会。季光自然知道是为什么,但他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嵇由不说,他也不捅破。 今日嵇由倒是早早赶到了王府,等着凯旋而归的季云信和九歌。这次他们两个不仅击退了韩亮的进攻,避免了一场大战,至少给北境换来数年的安泰。还推行了新政,据说这新政一经实施,都是大声叫好的。所以关于那场大战,关于新政,嵇由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和他们二位畅谈,自然是早早便到了。 “咦?今日丞相倒是到的早啊!” 季光到了之后,见到已经等在此处的嵇由,倒是吃了一惊。 “见过王上。”嵇由向后退了一步,躬身作揖道。抬眼却瞥见了季光身后跟着的诸葛百里。一时间脸色大变,也不等季光示意,便直了身子。 嵇由的性子,季光是再清楚不过了,再加上今日是个高兴的日子,不想讨论这不开心的话题,也就权当没看到。 没想到那诸葛百里却不知死活的凑了上去,舔着脸向嵇由表功一般“丞相脸色不佳啊,哪天有时间,我给您起一卦?” 嵇由和原本走在前面的季光都是身躯一顿,季光有些不耐烦的转过头,对诸葛百里道“天师这些日子倒是空闲的很嘛!”言下之意是你知道嵇由与你不对付,为何还要招惹他。 诸葛百里能有今日自然不愚笨,当下就听出了季光的言下之意,连忙向后退了两步,躬身道“是百里逾越了!”说罢转身就想跟上去。 但嵇由是何身份,当年的大魏皇帝都要给他三分薄面,如今他有意避开已是退让,但现在让这小人在自己面前叫嚣,嵇由哪里还忍得下去。张口便道“世事变幻莫测,若事事都可占卜,天师也不怕触怒了神灵,遭到报应。” 此时诸葛百里若是识趣,便应该住了嘴,站在一旁。可偏偏这个诸葛百里恃宠而骄,仗着这些日子季光对他的依赖,竟然回了过去,“我益州有真神庇佑,不过是借我之口,将神明的旨意告知而已,不知丞相口中的报应指的究竟是在下,还是益州呢?” 嵇由此刻是真的生气了,“放肆,不过是个骗人为生的术士,谁给你的胆量在此同本相叫嚣。” 诸葛百里滑的像个泥鳅,此时眼瞅着嵇由生气了,转身看了一眼季光,只见季光低着头忙着自己手中的事,一副不予理会的模样,胆子一下子大了起来,“丞相莫要冤枉再下啊,微臣预测此次信吉候能够力克北魏的时候,您不也在场吗?要知道我这个骗人为生的术士,这次可是为益州省下了数十万两白银的军队调拨经费,还省了将士们的来回奔波。再怎么说,丞相也不能这么喊再下吧!” “你!”嵇由第一次被这样的小人逼的无话可说。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双拳紧紧攥着,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他瞥了一眼堂上的季光,显然季光并不想参与到他们的争执之中。 文人与生俱来的傲气,让嵇由实在在此待不下去了。他躬身向季光请辞,“王上,臣刚想到今日府中有要事要处理,还请王上准许臣先告退!” “丞相要走?可他们还没回来!”季光抬头,仿佛对刚才的事浑然不觉一般。 嵇由心中瞧着季光这幅神情,又生出几许怨气来,“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见面的!臣先告退了!” 说罢,不等季光发火,嵇由转身便走。从入世到现在,他还从未在朝堂之上受过如此的奇耻大辱。 诸葛百里瞧着嵇由走了出去,一脸媚态的凑到季光身边,“王上,你就任由嵇由他说我是骗子啊!” 季光哪里是没听到,他已经被这两个争锋相对的臣子弄得心烦意乱了,此刻诸葛百里还不知死活凑上来,季光瞅着他就来气,好好的日子,好心情没了。“你住嘴,嵇由嵇由,你可知他是满朝尊敬的丞相。他九州闻名的时候,你怕是连个名字都没有!你和他吵嘴,要不是本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觉得你今日能活着走出这议事厅?” 诸葛百里瞧着这态势,知道自己惹季光生了气,双膝一软,连忙跪了下来,“王上,臣知错了。臣就是觉得他不相信臣便罢了,居然还怀疑王上的选择,连王上都相信的话,他凭什么就不信呢!这不是打王上的脸吗!” 诸葛百里这话说的是字字珠心。看似是再向季光请罪,实则是在挑衅季光和嵇由之间的关系。果然不出他所料,说道此处,季光便不再说话了。在这一点上,嵇由确实与季光的理念不同。 诸葛百里虽然不学无术,但这观言察色的本事却是与生俱来,他一眼便看出了季光的心结,拿捏着季光的痛处恰到好处。看着季光不再说话,诸葛百里连忙再磕头道“虽然王上整日里天师天师的喊我,但这满朝文武怕都同丞相一般,瞧不起我,我受些委屈倒没什么,可冲撞了神灵,万一……” 诸葛百里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季光打断了。他是有些迷信眼前这个人,但他却并不糊涂,知道这诸葛百里绕着弯子的言外之意,“天师不必再说了,本王已然了解。此事日后再说,今日咱们还是先迎接信儿吧!” 季光这么说了,诸葛百里自然也不敢再说什么。连忙退到了一边。没过多久,大臣们便一个个到了。 。 第三百四十七章 发难 直到嵇由将这一连串的事情讲出来,九歌这心里才将这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 “有这个小人在王上身边,我益州如何图谋大业!”最后嵇由略带伤感的道了这么一句。 “这个小人可恨,但他背后之人更加无耻!”九歌之前是因为急着脱身,才与这个诸葛百里做了交易,原以为不过就是个江湖术士,翻不出多大的天来,但现在看来,这个假的诸葛百里和其背后之人,恐怕要的不仅仅是锦衣玉食这么简单。 “你说这个诸葛百里是假的?”嵇由一脸震惊。 九歌点点头,“确实!我当时为了不被封妃,不得以找江湖的朋友调查了这个诸葛百里,不想真正的堪舆大师诸葛百里,早于几年前身故了。这个乃是实打实的假货!” “岂有此理!”嵇由虽知道即便是江湖,想要调查一个连季光都没调查出来的人有多难,九歌这朋友怕不一般。但现在当紧的自然不是这个,盛怒之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近日来王上还要设置钦天监,请他坐镇天师!这个骗子日后岂不是更要目中无人了!” “我上次同他交易之时,知他背后有人,精通堪舆之术。但这个假货口风极紧,九歌套不出来!依我看,这背后之人才是心机深沉可怕!” “可我们现在连他背后之人是谁都不清楚,又能怎么办呢!”嵇由叹了口气,调查一个人可并非说的那般容易。就算真能查出蛛丝马迹,这个假的诸葛百里怕是早已坐稳了钦天监,而后如法炮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 “现在当下倒是有个机会,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九歌阴阴的来着这么一句。 嵇由忽然间有种陌生的感觉,昔年同他一起论道,听琴,畅谈忧情的那个小姑娘,现在已经变成了让自己都无法一眼看透的人,不禁哑然一笑。 “先生笑什么?”九歌有些困惑。 嵇由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刚刚说转机是什么?” “据说诸葛百里同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坤泰戏班的花旦萧飞飞的失踪有关系!”九歌瞧了一眼嵇由,顿了一顿继续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只要我们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即便查不出个什么,但总是能拖住王上让他坐镇钦天监的时间,到时候便有时间查清他背后之人。” 嵇由想了一想,重重点了点头。 …… 从嵇由的府里出来,坐在回陋室的路上。九歌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之前总觉得这个诸葛百里翻不出个花样来,但没想到他现在已经如此被季光所信任,都到了左右战局的地步,实在有些可怕。 但更令人可怕的还是这让诸葛百里三缄其口的背后之人。若没有这背后之人的运筹帷幄,就凭诸葛百里这个宵小之徒,怕是根本成不了气候。 九歌与嵇由约定,由嵇由向京兆尹府发难 第三百四十七章 直到嵇由将这一连串的事情讲出来,九歌这心里才将这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 “有这个小人在王上身边,我益州如何图谋大业!”最后嵇由略带伤感的道了这么一句。 “这个小人可恨,但他背后之人更加无耻!”九歌之前是因为急着脱身,才与这个诸葛百里做了交易,原以为不过就是个江湖术士,翻不出多大的天来,但现在看来,这个假的诸葛百里和其背后之人,恐怕要的不仅仅是锦衣玉食这么简单。 “你说这个诸葛百里是假的?”嵇由一脸震惊。 九歌点点头,“确实!我当时为了不被封妃,不得以找江湖的朋友调查了这个诸葛百里,不想真正的堪舆大师诸葛百里,早于几年前身故了。这个乃是实打实的假货!” “岂有此理!”嵇由虽知道即便是江湖,想要调查一个连季光都没调查出来的人有多难,九歌这朋友怕不一般。但现在当紧的自然不是这个,盛怒之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近日来王上还要设置钦天监,请他坐镇天师!这个骗子日后岂不是更要目中无人了!” “我上次同他交易之时,知他背后有人,精通堪舆之术。但这个假货口风极紧,九歌套不出来!依我看,这背后之人才是心机深沉可怕!” “可我们现在连他背后之人是谁都不清楚,又能怎么办呢!”嵇由叹了口气,调查一个人可并非说的那般容易。就算真能查出蛛丝马迹,这个假的诸葛百里怕是早已坐稳了钦天监,而后如法炮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 “现在当下倒是有个机会,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九歌阴阴的来着这么一句。 嵇由忽然间有种陌生的感觉,昔年同他一起论道,听琴,畅谈忧情的那个小姑娘,现在已经变成了让自己都无法一眼看透的人,不禁哑然一笑。 “先生笑什么?”九歌有些困惑。 嵇由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刚刚说转机是什么?” “据说诸葛百里同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坤泰戏班的花旦萧飞飞的失踪有关系!”九歌瞧了一眼嵇由,顿了一顿继续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只要我们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即便查不出个什么,但总是能拖住王上让他坐镇钦天监的时间,到时候便有时间查清他背后之人。” 嵇由想了一想,重重点了点头。 …… 从嵇由的府里出来,坐在回陋室的路上。九歌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之前总觉得这个诸葛百里翻不出个花样来,但没想到他现在已经如此被季光所信任,都到了左右战局的地步,实在有些可怕。 但更令人可怕的还是这让诸葛百里三缄其口的背后之人。若没有这背后之人的运筹帷幄,就凭诸葛百里这个宵小之徒,怕是根本成不了气候。 九歌与嵇由约定,由嵇由向京兆尹府发难 从嵇由的府里出来,坐在回陋室的路上。九歌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之前总觉得这个诸葛百里翻不出个花样来,但没想到他现在已经如此被季光所信任,都到了左右战局的地步,实在有些可怕。 但更令人可怕的还是这让诸葛百里三缄其口的背后之人。若没有这背后之人的运筹帷幄,就凭诸葛百里这个宵小之徒,怕是根本成不了气候。 九歌与嵇由约定,由嵇由向京兆尹府发难 。 第三百四十八章 引蛇 看着季云信恍然大悟的神情,山涛道“就算一个戏子的失踪真的与诸葛百里有关系,难道公子真的觉得,王上会因为一个戏子,而追究诸葛百里吗?” 季云信一屁股坐在了庭院中的石凳之上,不出一声。他作为季光的儿子,竟然从未关心过季光真正的需求,甚至他几乎要忘了,他的父王,这个受益州子民爱戴的人,也是一个担心自己时日无多的老人。 山涛看着季云信这幅失神的模样,走上前拍了拍季云信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公子,莫要被一时的情爱遮住了双眼,想想当初你与我畅谈理想之时所说的话,我们还是要想想如何让王上充分信任公子上,莫要将精力再放在这种小事之上了!” 季云信此刻抬头看向山涛,因为之前九歌的事,他的心里其实一直对山涛有些设防,现如今山涛这番话,却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点醒了他。原来他一直以来竟然忽略了很多身边的人,父王是,山涛亦是。 这个当初不求分文便跟着他的军师,默默无闻的在身后替自己做了这么多,将一切都看得通透,坚持着当初他的理想,想到此处,季云信一时有些汗颜。 季云信彻夜未眠,他认真思考了一夜山涛的话,最后得出了他自己的结论。 一大早,山涛开门见到门外的季云信,有些意外,“公子,这么早可是有什么事?”按照昨日季云信的反应,山涛以为他已经说通了季云信,现下没有什么比争储更重要的事了。 季云信一本正经的对着山涛躬身作揖道“昨日先生的话,让云信醍醐灌顶。确实一直以来,云信忽略了很多不该忽略的事。在此,谢先生大恩!”说完就是一拜。 “公子快起来,劝诫公子也是山涛的职责!”山涛连忙上前双手扶住季云信。 没想到的是,紧接着季云信抬头看着山涛道“但诸葛百里不学无术,若是由他继续蛊惑父王,那益州必定危矣。我想了一夜,诸葛百里决不能留,至于父王,接下来我会尽一个儿子应该有的责任,多多关心他,不是以臣子的身份,而是以儿子的身份。先生放心,云信一直记得我们的理想。” 山涛扶着季云信的手就这样僵在了那里,一脸的不可置信。转而眼神中的怒意像是山泉流淌出来,面无表情的问道“诸葛百里一个术士,能翻出多大的天去。公子不想办法对付怀善候,却偏要如此这般针对诸葛百里,还不是因为那个九歌!” “九歌不过是其中一个因素而已。先生又何必故意夸大呢!”季云信实在不明白,为何说到九歌,山涛便是这幅咬牙切齿的表情。九歌这样的姑娘,虽谈不上人见人爱,但至少不会让人如此反感痛恨吧! 山涛显然生气了,他后退了几步,转身关上了屋子的门,“臣这几日身体疲累,实在不适,怕是那些日常杂事,公子要先交给其他人暂为处理了!” 季云信哀叹了一口气,其实他心里是明白的,山涛在他的背后做了太多,他是心存感激的。平日里对山涛的话也是几乎部言听计从。但这一次,他不想后退。毕竟朝堂之上的蛀虫危害的是整个益州。 “先生这些日子过于辛劳,休息休息也应该。待云信铲除了诸葛百里,再来向先生讨问治世之法。” 山涛在门外听着季云信离开的脚步声,眉头紧皱起来。 …… 有了嵇由和季云信的两股势力明里暗里调查,照理说如果诸葛百里真的跟萧飞飞的失踪有关系,那他绝不会一点破绽和马脚也露不出来。但是他们追查了这么久,就是毫无音讯。 九歌也甚是惊奇,难道诸葛百里真的和萧飞飞这件事没有关系?那空穴来风的消息,是错的?! 但萧飞飞确实是失踪了,这些日子京兆府尹加强了人手搜寻,但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前几日京兆府尹对坤泰戏班的班主说“若是再找不到,便只能定为悬案结案了!” 但事情的转机出现在第十日,一位村民惊慌失措的来报官,说村外的那口枯井里发现了一具女尸。 京兆府尹林晨带人将尸体捞了起来,虽然尸身已经有些腐烂,但时值隆冬,面容尚可认清,正是那失了踪的名角萧飞飞。 一时间这桩迷案轰动了乌苏城。 而因为有马夫的证言,萧飞飞最后的确是去赴诸葛百里之约的,所以诸葛百里还是被请进了京兆尹府问话。 嵇由也趁此机会在朝堂之上提出了暂缓设置钦天监,一切等京兆尹府的最终调查后再说。 一个戏子,季光自然不放在心上,但若是诸葛百里真的牵扯人命,自然是不能再在朝堂之上,所以便首肯了嵇由的提议。并责令嵇由,加速此案调查的速度,务必调查清楚,决不可冤枉一人。 现在调查有暗转明,九歌料定,以诸葛百里那沉不住气的性子,现在一定惊慌失措,必定会与背后指使之人询问对策。 所以一连几日下朝后,九歌都找借口不是与季光探讨政事,便是借口探望故人,在花园中徘徊,其实眼睛盯着的还是诸葛百里居住的偏院。 等了多日,终让九歌等到了有些鬼鬼祟祟的诸葛百里。原本以为诸葛百里半夜要出府,却没想到只见诸葛百里蹑手蹑脚的走到花园处的一块岩石之后,九歌屏住了呼吸,藏匿在不远处。 岩石之后果然有人,九歌借着月光看了过去。只是夜色太黑,那人身披黑色斗篷,只看得出大致身形,却看不清面容。 二人在低头窃窃私语着什么,九歌已经极力伸长了耳朵,却只听见嘶嘶之声。就在九歌神贯注的听着对方交谈的内容的时候,背后忽然被人用力一拍。 九歌几乎是下意识的“啊”了一声,惊跳起来。回头看到是季云信带着笑意的脸。 九歌来不及平复心情,连忙伸手一把将季云信拽了下来,用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蛇已经出动了!” 。 第三百四十九章 出洞 季云信一下子心领神会,顺着九歌是手势向前望去,果然看到两个黑影。 但很显然那两个黑影已经听到了这边的响声,正在四下张望。而后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两个人便迅速分了开来,向不同的方向跑去。 “不好!”九歌意识到已经打草了惊蛇,现在只能惊动王府的侍卫,拦截住他们二人。“侯爷您去那边追,我来追这个!” 说罢,九歌不等季云信答复,便大声呼喊了起来,“来人啊,有刺客,来人啊,有刺客!”呼喊着向着其中一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季云信自然心领神会,也呼喊着“来人!抓刺客!”也跟了上去。 九歌追踪的那个人显然对王府的地形极为熟悉,就连九歌这个几乎是在王府长大的人,也被他三转五转的,虽然有随后赶来的王府侍卫,但还是被他成功逃脱,没了踪影。 “九先生!您可看清楚了那刺客的模样?”侍卫上前追问道。 九歌摇了摇头,“只是一个鬼鬼祟祟的背影,他应该是往那边跑了,快去看看!”九歌给侍卫们指的方向是诸葛百里的偏院。因为九歌在追踪的时候,约莫估计着看这身量应该是诸葛百里。她想将侍卫引到诸葛百里的偏院。 侯爷,那背后之人恐怕就要靠你了。 …… 季云信的身量比九歌要高大许多,自然步子身法也要大的多。虽然那个黑影东窜西窜跑的很快,但是并没有和季云信拉开太多距离。 黑影越跑越快,季云信紧追不舍,再加上四面引来的侍卫,手持着火把,几乎将整个王府的花园照的通亮,黑影有些惊慌失措,放弃了原本直线的逃跑方式,开始带着他们左转右转。 忽然那个黑影转身逃进了黑暗里,季云信连忙追了过去,却再也寻不到那黑影。季云信有些郁闷,沿着黑影最后消失的这条小路,追了过去。 这条小路季云信并不陌生,因为这是通往他德勤院的其中一条路,这条路上只有德勤院和尽头处的杂役房。 季云信皱起了眉头,很显然能够在背后指挥诸葛百里的人应该不会是隐藏在杂役房中的粗使杂役,难道是他德勤院里的人? 一想到这里,季云信整个人都不好了。德勤院里的几乎每一个人他都再清楚不过了,究竟是谁,隐藏的这么深,居然就在自己的身边。 季云信带着身后跟来的侍卫来到了德勤院,阴沉着脸道“守住出入口,给我一间间搜!” 他心中忐忑,若这黑影真的是来自德勤院,那他这些年岂不是与狼同处一室。一想到此,他心中的忐忑又强了几分,自责也又多了几分。 若是他对自己为了不同目的娶回家的几房妻妾多些关心,又何至于连自己这大院里究竟住了何人都茫然无知。 “王强,将德勤院所有的人都召集到院里来!”季云信怒气冲冲,他就不信了,今日这黑影能真的消失在他眼皮子底下。 很快德勤院里大大小小的人都被召集在了大院里。季云信就着火把开始挨个看,其实他心里有数,这些人都是多年打小伺候他的人,即便后来娶亲生子来了新人,也是身家清白,调查的清清楚楚的,所以那黑影不会是现在在院子里的这些人。 看了一圈,季云信突然好像想起了谁一般,转头问王强“先生呢?” 王强瞧着季云信此刻脸色凝重,知道此事重大,连忙道“我召人去的时候,先生的屋子里黑着灯,敲门也没动静,似乎并不在屋内!” “哦?”季云信一下子警惕了起来,满腹疑问的道“他不在?” 正在二人说话的时候,山涛一脸倦意的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提着鞋跑了过来,“抱歉啊公子,老夫刚刚睡着了,来晚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季云信没有说话,上下打量着山涛,眼神中满是猜疑。倒是季云信身旁的王强开了口,“公子追着一个黑影,那黑影到了德勤院便没了踪影!” “黑影?”山涛惊讶的看向季云信,“公子为何会去追黑影呢?” “先生今日倒是就寝的早啊?”季云信这话,便是再笨也知道是在怀疑对方。 “今日老夫去外面收账,回来早早的用过晚饭,便歇着了。丁香可为老夫作证。”既然季云信问的这般清楚,周围的人都知道他在猜疑山涛,山涛如此聪明之人,又怎会不知。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点了出来,丁香连忙战战兢兢的出来道“先生确实是用了晚膳便安寝了。确实是奴婢伺候的。” 如此一来,倒是证明了晚膳后,山涛确实于房中就寝了。所以刚刚敲门未开,也就合情合理了。 此时侍卫们已经将德勤院所有的房间部搜查了一遍,没有其他人。 季云信有些气急败坏的一屁股坐在石凳之上,他的那些妻妾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侯爷,要我说啊,那人定不会是德勤院的人,这些下人们,我们平日里管的紧,都是身家清白之人,绝不会有刺客混进来的。”季云信发妻陈氏站出来信誓旦旦的说道,其实是怕季云信怪罪下来,自己提前一步做个解释。 季云信没好气的看着鸡同鸭讲的陈氏,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下去吧,都下去吧!”说罢,起身带上侍卫去找九歌去了。希望九歌这边倒是能有个好消息。 …… 果然九歌带人赶至诸葛百里偏院的时候,他人确实不在。九歌让随在身后的侍卫们灭了火把,就这么坐在院子里等着。 果然没一会儿,有人回来了! “是谁!”显然来人被满院子的人吓了一大跳。 九歌却借着月光看清了诸葛百里,“天师这么晚,是去哪儿了?” 此时侍卫点亮了火把,诸葛百里穿着夜行衣,有些惊慌的站在院子中间。他满心以为甩掉了身后追击之人,却没想到这个九歌竟然在这里等着他呢。 。 第三百五十章 待兔 诸葛百里一时间慌了神,言语无措,强装镇定的道“我,我就是出去溜溜弯,对,遛弯,怎么难道这也不行吗?” 九歌站起来,语带讽刺的道“诸葛先生这穿夜行衣遛弯的习惯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诸葛百里瞧着九歌这张娇俏的脸,想到当初她手握自己的秘密来谈判,要改掉自己的命运,不想今日竟是这般难缠。 诸葛百里眼睛打了个转,紧着走了几步到九歌跟前,低声细语道“九歌姑娘,我当初放了你一马,如今为何这般纠缠于我!” 九歌笑着后退了几步,“天师怕是记性不大好,当初我可是也放了您一马呢!” 看着九歌这反应,诸葛百里有些恼怒了,“你这是打算彻底和老夫翻脸了,窝里反?” 九歌突然间声色俱厉道“天师怕是搞错了,九某该是从未和先生结盟过吧!” “你!”诸葛百里突然间面露凶相,此时的他已经离九歌很近了。九歌心中泛出不祥的预感。 就在诸葛百里想要有所行动之时,季云信突然率人赶了来。见站在九歌身边的诸葛百里,手已经伸到了袖子里,季云信连忙冲了上来,一把拽开诸葛百里,道“来人,把他给本侯拿下!” 诸葛百里怎么可能乖乖就范,他把心一横,怒斥道“我乃是王上亲封的天师,你们谁敢!” 别说,诸葛百里这么一喊,那些侍卫们纷纷停了手,看向季云信。诸葛百里仗着王上的宠信,在王府里横行众所皆知,现下这诸葛百里虽穿着夜行衣,但人家好歹也能通神明,万一将哪位神灵得罪了,王上怪罪下来,谁能担得起。 季云信瞧着止步不前的这些侍卫,一时怒从中来,从一个侍卫怀中夺过一把刀,上去就架在了诸葛百里脖子上,“难道你们不知道,这王府姓什么吗?” 刀架在脖子上,诸葛百里哪里还敢嚣张。 此时外面传来急促的声音,一大队侍卫整齐划一的冲了进来,各个神情严肃,高举火把。 季云信和九歌瞅着为首之人,正是季光的贴身侍卫,乌苏城城防统领宁策。宁策自从剿灭季子青立下大功之后,便更加深得季光信任,不仅成为季光的贴身侍卫,更是将整个乌苏的城防交给了他统辖。 “宁统领,可是……”季云信的话还没说完,宁策便冲他点了点头,而后看着一旁目瞪口呆的诸葛百里道“王上有令,召诸葛百里前去问话。” 说罢,身后的侍卫们,便一拥而上,将诸葛百里五花大绑起来。此时的诸葛百里早已吓得三魂去了两魄,耷拉着头,不知道在寻思着什么。 宁策绑了人便要走。季云信和九歌自然而然的跟在了身后,突然宁策回头,看了他二人一眼,道“王上并未召见侯爷和先生。二位就不必跟着了!” “可是,宁统领,诸葛百里他……”季云信执意想要跟上去,这话刚说到一半,宁策便道“我看侯爷和先生还是先想想如何同王上解释今夜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吧!其他的事王上已然知晓,侯爷和先生就莫要操心了!” …… 诸葛百里被带进了季光的寝室外堂,强按着跪在了地上。 季光从内室颤颤巍巍的批了件衣服走了出来,看着地上跪着的一身黑衣的诸葛百里,叹了一口气,转身坐在了椅子上。 拿起桌子上的茶碗想要喝一口,可杯子凑到了嘴边,却停了下来。仔细想了一想,忽然间将整个杯子朝诸葛百里砸了过去。 杯子正中诸葛百里的额头,霎时间鲜血直流,诸葛百里早已被这天子之威吓破了胆,疯狂的在地上磕着头。 “没用的东西!”季光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说说你,大半夜将这王府闹得鸡犬不宁,若是传言出去,朝廷何以自立。” “臣知错了!知错了!”诸葛百里一个劲儿的磕着头,但他的心里却缓了口气,听季光这语气,自己绝对有的救。 “你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云信和九歌,还有嵇由要追着你不放。你给我从实招来,若有半句假话,定要你身首异处。”昏暗的烛光下,季光这句话就像给了诸葛百里希望一般。 “王上啊!都怪臣一时糊涂啊!”诸葛百里眼睛骨碌碌一转,计上心来。“是那萧飞飞,不知怎的知道了微臣的身份,便几次威胁臣让臣将她送进王府,可那戏子命格本就不好,臣又如何能妄言将她送给王上呢!” 说着,诸葛百里还抽泣了几下,眼泪仿佛真的一般,滴答滴答掉了下来,“那戏子看臣几次拒绝了她,便扬言要将臣和她之事告到京兆尹府去,说臣拐带良家妇女!” “所以你便起了歹意?杀了她!”季光眼中寒光一现。 诸葛百里听闻,磕头如捣蒜般,“是意外啊,王上。臣与她拉扯之中,她不幸撞在了桌角之上,臣,臣,臣真的不是有意的啊!”说着,诸葛百里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地上。“王上,一定要相信微臣啊!” “既是意外,为何不一开始便向京兆府尹说明。遮遮掩掩这般惹人怀疑!” “臣的生死是小,但王上的圣名要紧啊,若臣真因为这等丑闻被众朝臣诋毁,那王上的圣名何在啊!” “呵呵”季光冷笑了两声,“你还知道顾及本王的名声啊!那你倒是说说,这深夜你穿成这样,是要做什么去!” “不瞒王上,臣,臣是想逃走!”诸葛百里现在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语带哭腔的继续说道“臣不能让王上蒙羞,就想着逃走。没想到碰上了院子里的侍卫,便只能先回到偏院,想等这些侍卫走了,再逃!没成想碰上了九先生和侯爷。” “说完了?” “王上,臣所说句句属实,王上定要相信微臣,绝无谋害王上的心思啊!” “废话,给你十个胆子,谅你也不敢。行了,起来吧!”季光忽然间话锋一转。诸葛百里心中大喘气,可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 第三百五十一章 包庇 “因为一个戏子,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了什么样子!”季光起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指点着诸葛百里。 “臣知错了。一时没有把持的住自己,被那戏子的唱功和容貌所诱惑,犯下这等天大的罪过,实在愧对王上!”诸葛百里扯着嗓子声泪俱下,着实让人看着生厌。 “你抛尸的时候,可还有谁看着了?” “应该没人,臣是趁着深夜,自己驾车去的。” “那你就咬定,此事与你无关!”季光这么一说,诸葛百里心中窃喜,连忙跪在地上高呼,“王上大恩,诸葛万死难报其一。” “行了,赶紧起来!擦擦眼泪,真是丢人现眼!”季光瞧着诸葛百里这模样,哪里还有半分仙风道骨的气质,心中就气的很。“明日你便去季县去监督季氏祠堂翻修的事宜吧!” 诸葛百里这么一听,知道季光这是打算放自己一码,自然感激不已。头磕的砰砰响。这一刻,诸葛百里心中对季光的感激是真的。 自古杀人者偿命,季光这一邦之主又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眼下这个诸葛百里对自己太重要了。相比之下,一介戏子的性命实在不足为虑了。 …… 第二日一大早,季云信便候在了议事厅内,他已经知道一早诸葛百里便起身履命的事了。现在一肚子的疑问想要向季光问个清楚。 “信儿为何来这般早啊?”季光昨夜似乎也没休息好,打着哈欠走了进来。如今的身体是越发不如从前了。 “父王,那诸葛百里今日一早去了季县。说是去监督季氏祠堂的修葺。” “哦!这事啊!”季光有些敷衍道“是我让他去的。他本就精通堪舆数术,有他在,这祠堂翻修一事倒可放心了。” “那父王可知道他现在可是身负一条人命啊!”季云信皱起了眉头,他几乎是一脸不信的神情,他不敢相信季光居然包庇诸葛百里到了如此地步。 “你说那戏子之事啊!不是查了半天,没有实证吗?信儿如何能笃定这人就是诸葛百里杀的呢?” 这话说到这里,季云信已经清楚的意识到了季光这是打算明着袒护这个诸葛百里啊!他不甘心,继续道“父王,据我与九先生所探查,真正的诸葛百里早已身故,这个诸葛百里就是个假货。而且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他背后之人所指使的,昨夜他便是与那人相会,让我与九先生抓了个现行!” “那背后之人呢?可有抓住?既然在王府里相会,那人应该跑不了才对啊!”姜不愧是老的辣,季光一下子便找到了问题所在。 “儿臣失察,让那人跑了!”季云信有些丧丧的,想起那人可能就隐身在自己的德勤院,实在是心意难平。 “既然没抓住,信儿又是如何确定,这诸葛百里身后有人呢?再说了,他们几个进府前的背景都是调查过的!信儿所说,实在是难以让人相信啊!” 季光这般好脾气的解释,自然也是因为心中多少有些愧疚。但诸葛百里这个人,他不想丢。 “父王!”季云信有些急了,还想辩驳。却被季光一句话拦了回去。 “好了,此事为父心中有数。为了一个戏子将朝堂闹得天翻地覆,你们几个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就没有比诸葛百里更重要的事了吗?”季光将手中的东西重重的拍在案几之上,厉声责问道。 季云信刚想顶撞,突然间想起了山涛先生的话。父王如此袒护这个诸葛百里,许是背后有他们不知道的缘由。若是自己平日里能够将心思多放在父王身上,或许今日之事便不会发生了。 想到这里,季云信没有作声,甚是乖巧的退到了一旁。他这一举动倒是让季光有些意外。自从季云信在朝堂之上有了一席之地之后,多半时间都是尽述自己的要求,以博得朝臣的支持。 …… 退朝之后,九歌瞧着季光丝毫没有提及昨夜之事的意思。便告了退,紧赶着追上了季云信。 “侯爷可知王上究竟是如何处置诸葛百里的?” 昨夜的背后之人没有抓到,但诸葛百里一身夜行衣被抓了个正着,只要严加审问,九歌笃定定是可以问出个什么来的。 “唉”季云信摇了摇头,他现在只要一想到那个黑衣人很有可能潜伏在他德勤院里,就寝食难安。“父王派他去季县,监察季氏祠堂的修葺去了!” “什么?”九歌亦是一脸震惊。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季光对这个诸葛百里居然包庇到了如此程度。“他可是很有可能身背一条人命啊!” 季云信突然站定,用一种陌生的神情看着九歌,“你我经历过战场,难道你还觉得父王会将一个戏子的命看得比江山还重要吗?” 九歌突然间不说话了。一个能预测吉凶的天师确实比一个只会唱戏的戏子来的有用多了。这个朝堂,不就是谁有用,谁得利吗? 九歌心情低落的回到陋室。一进门便瞅着白叔对他使眼色。 “怀善候来了!等了先生有些时候了!” 近来的云礼情绪越来越暴躁,但自从上次九歌拒绝他之后,他确实有段时间没来了。今日专程在这里等九歌,九歌心中竟有些忐忑。 “公子,您来了!”九歌甩了甩头,好让自己忘记了刚才的事情,强装欢笑的看着季云礼。 “怎么!我来你倒是挺意外的!”云礼这开口便没有好话,九歌眉头一皱,便知道今日一番争吵又在所难免了。 “公子是来找九歌吵架的?” “怎么?现在找到了信吉候这么大的靠山,九歌就连应付我都懒的应付了吗?”云礼言语间透露着怒意。 “我们一定要这样吗?公子与九歌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九歌一想到曾经生死与共的恋人,到了如今动辄争执的地步,心痛的便不能自已。 “怎么?我与九歌是什么关系?”季云礼继续这般追问道。 。 第三百五十二章 闹僵 “公子,你究竟是怎么了?原来的公子不是这样的!”九歌紧皱着眉头,她今天知道了诸葛百里的事有些心灰意冷,实在没心情同云礼再争吵。 “究竟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我对九歌的心意从未变过,倒是你……”眼看着云礼的话要越说越难听了,九歌再也忍不住打断了他,“公子!” 九歌这一声高喝让云礼不由自主的惊住了,一脸错愕。九歌瞧着云礼这表情,心又软了下来,言语也缓和了下来,带有些语重心长的问道“公子,你知道的,你对九歌来说意义非凡,即便……即便我们不能在一起,九歌的心意日月可鉴。公子又为何如此这般为难九歌呢!” 九歌这番剖白,也让原本暴怒的云礼冷静了下来,他有些委屈的说出了原因“那,那你抓捕诸葛百里的事为什么不来找我?却要找他季云信呢?” 九歌有些哭笑不得,“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信吉候他或许能解决此事。实在没有多想啊!” “你的意思是我连协助你抓诸葛百里这样的事都做不到是吗?”云礼最近确实有些喜怒无常,身边的人也很是苦闷,有时候说不定哪一句话不对他的脾气,他便要翻脸骂人了。 “公子!你一定要如此曲解九歌的意思吗?” “究竟我有没有曲解,你心里清楚。”云礼冷哼一声,满眼的轻蔑,“你以为他季云信是心意帮你吗?我告诉你,当夜季云信召了他德勤院的人查问,一无所获,这事他告诉过你嘛?” 九歌听着也愣住了,季云信只是和她说没有抓到那个黑影,这件事却是只字未提。以季云信的行事作风,深夜将院的人召集起来,定是有什么突发的情况。 难道……?突然九歌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虽然不可置信,却明白这恐怕是解释季云信这般行为唯一的解释。 云礼见九歌愣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瞧瞧,即便是现在,我在你面前,你心里也在想着其他的人!” 九歌正在为刚刚所想明白的事情震惊不已,根本就没听清楚云礼究竟喊了什么。只是看着眼前暴怒的云礼,一脸无辜的抬起双眼。 云礼要被九歌的心不在焉逼疯了。强烈的自尊心让他几乎无法再站在这里同九歌讲话。 云礼伤神的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原来我在歌儿心中竟如此不重要!” 直到云礼踉踉跄跄的离开了好久,九歌这才缓过神来。追出门外去时,哪里还有云礼的影子。 云礼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他不想回听竹院去,那里没有真正关心他的人。他就这么走在前面,王将驾着马车,慢慢的跟在后面。 突然云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冲着身后跟着的王将道“走,迎凤楼!” 王将心中实在是一万个不愿意,他知道公子去迎凤楼是去找谁,但他实在不知如何去劝说公子,只是哀叹,若云礼再这般下去,怕是要离九歌越来越远了。 “公子来找灵耀,不会只是为了让灵耀在身旁看着您喝酒吧?”灵耀俯身上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似乎充满了情谊。这让情场失意的云礼一个激灵,他就像是将要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一颗救命稻草一般,一把将灵耀揽在怀里。 紧紧的揽在怀里,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呢喃着“为什么?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我珍爱的人都要离我而去!” “公子,你还有灵耀呢!”灵耀拥着云礼的双臂稍稍用力以作回应。云礼抬起七分醉意的眼睛,与灵耀满是深情的双眸对视,一时间房间里一片旖旎~ …… 第二日,云礼在迎凤楼醒来,虽然依旧头疼欲裂,但他已经没了第一次的惊慌失措。他看着怀里的灵耀,镇定的起身穿上长衫。 “公子是要走了吗?”云礼回头,瞧着趴在床榻之上一脸失落的灵耀,点了点头。 灵耀没有再说话,而是将头深深的埋进了被子里,肩膀一抖一抖的再抽泣,却好像用尽力一般,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云礼一下子心软了,心中一直坚守着的堡垒在此时土崩瓦解。他轻声的问了一句,“你可愿和我走?” “公子说什么?”灵耀眼角挂着泪痕,一脸惊喜的抬起头来。 “我府中已有妻室,若你愿意,我可为你赎身,做个妾室!”云礼这话音刚落,灵耀便惊喜的从床上弹了起来,一个劲儿的点头,“愿意,愿意,我愿意的!” 云礼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稍后王将会来帮你赎身,你收拾一下吧!”说罢再没看灵耀一眼,便离开了。 …… 云礼回到听竹院的时候,程依正站在门口张望。这是云礼第二次夜不归宿。 虽然程依的心已经被这个男人伤的千疮百孔,但她还是牵挂着他,不由自主。 云礼经过门口,看了一眼程依,仿佛在对着空气讲话一般道了一句“我要纳个妾室,你知道一下!”说罢便走回了屋内,关上了门。 程依仿佛石化一般,站在门口,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妾室?她心目中那个霁月清风的季云礼竟然要纳妾?她如何接受的了。 她记不清自己是如何走回到屋内的。只知道她的眼泪已经湿透了衣襟,她的心在颤抖。 以前她只是埋怨为什么云礼不爱她。现在她的心里开始恨,恨自己为什么为了这样一个男人义无反顾,给了他无数的机会伤害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明明知道他心里只有九歌一人,还妄想能够挤进这个男人的心里。她更恨,这个男人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自己。 心中的爱意转变为恨意,点燃了心中的汹汹怒火。她,堂堂程家千金,绝不可以让人踩在脚下。 …… 诸葛百里的事,因为京兆府尹几番调查,人证物证仿佛都石沉大海一般,没了踪迹。无奈之下,只好草草结案。 结案之后,诸葛百里摇身一变,变成了修葺祠堂的有功之人重返朝堂。 。 第三百五十三章 战事 千里奔袭本就颠簸,青倌居然还惦记着给九歌带件披风,九歌心中感叹,人心终究是热的,数十年的倾心相待没被辜负,青倌她怕是也想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吧,只是生逢乱世,有太多逼不得已。 九歌抱着那件披风想起这数年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心中难受至极,她第一次开始痛恨这个战乱的时代。 攻下扶风之后,季光就现如今的局势与嵇军师彻夜研究,究竟是该攻南面的朝歌城,还是正前方的七星关。 朝歌城虽未被伊将军攻下,但经过战事,防御能力自然比不得之前,再加上许都的援兵已经回守许都,朝歌城自身兵力有限,拿下朝歌城只是举手之劳。 七星关横居淮阳郡中部,是由汉江冲刷出的大片平原,幅员辽阔,土地肥沃,城中民众以农牧为主,繁华虽比不上扶风城,可也算得上另一番富庶。 七星关与扶风城接壤,若是先拿下朝歌城,再返程攻打七星关,一则来回奔波,兵士疲累,二则担心七星关的守军会借此时机,攻打扶风城中的益军守军,届时好不容易夺下的扶风城,又将陷危机。 经过之前的连番战役,益州军兵士损伤亦不少,若是直接攻打七星关,也会是场恶战,胜负尚未有定数,此时若是朝歌背后偷袭,益军必定伤亡惨重。 季光与嵇军师、薛大将军商量了多日,迟迟拿不定主意,先攻打何处。 这一日,众人商议是否派一队人马先去剿灭朝歌城时。忽然门外兵士急报“报,淮阳使臣求见州牧!” 众人听闻皆是一惊,季光显然也没有料到,一向铿锵的王义之居然会在此刻派使臣前来。 现如今两军对阵,对方派来使臣,不用说自然是来求和的。 “这王义之一向自视甚高,如今竟然屈尊派了使者来求和,定然没表面这么简单!”季光一番思量,便打定了主意“告诉使者,不见!” “州牧!”嵇由出声阻拦到“微臣倒是觉得见见无妨!” “军师有所不知,这王义之平日里眼睛长在头顶上,年少时我与他同朝为官,也算了解,他绝不是一个肯纡尊降贵的人,此时派使臣前来必定有诈!” “接下来要攻打何处,我们尚没有主意,臣觉得倒是不妨听听这郡守的提议,陷阱若是用得好,可不一定困住的是我们自己啊!” 季光听明白了嵇由话里的意思,便也不再坚持,宣了淮阳使臣。 不出季光所料,这淮阳使臣确实是来求和的。只是这求和的条件与众人所想并不相同。 “你是说,由我们来开条件?”季光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堂下站着的使臣。求和的使臣季光见过不少,可这由对方提条件的求和,季光还是第一次见。 “不错,我家郡守说,他诚意求和,只要季州牧肯止步七星关,一切条件任开!”使臣说的笃定,并不像是玩笑之语。 季光当场错愕,不知该如何应答,只能先行安顿了淮阳使臣后,同众将领一起商议对解之法。 “会不会是他们淮阳内部发生了什么事儿?他王义之无暇分身对付我们,在这故意拖延时间?” “这王义之一向清高,如此低姿态实在惹人怀疑!” “这会不会是他的障眼法,趁我们不备之际,发兵袭击?” …… 众将领虽你一言我一语,但意思却大抵都是认为淮阳郡守此举背后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得不防。 只是季光想不明白,这王义之用了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问题的昏招,究竟想干什么! 同众将领商议了许久,还是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应对。众人散去后,季光愁眉不解,嵇由特意留了下来。 “军师可是有话要单独与我讲?”季光见嵇由不走,出声询问到。 “臣只是想,或许众将说的都对,只是与其花时间琢磨王义之这招背后的目的,不如想想该如何拆解他这一奇招更有意义。” “哦?”嵇由的话引起了季光的好奇,“愿闻其详。” “西南的朝歌城一日不纳入我军,一日如鲠在喉!之前我们担心对方会趁我军攻打朝歌城之时,背后袭击我军,可现在有了这议和一事,不正好可以利用此时间,派兵先拿下朝歌,再攻七星关!” “军师的意思是……假意议和,先取朝歌?” “不错!若是那王义之真议和,那我们如此正好迷惑对方,使之疏于防范。若是假议和,我们也利用这段时间拿下了朝歌。”嵇由的计策看上去只要议和拖住时间,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可季光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并未当场点头应允。嵇由见季光若有所思,便安静的退了下去。 …… “恭喜郡守,益州军将我军使臣留了下来,看来事情要成!” “我就知道季光此人猜忌心极重,一定不会令我失望!”王义之说罢,嘴角浮出轻视的微笑。 …… 季光连续想了两日,实在有些焦心,这种感觉就像是敌人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该出什么招式对付他一样,令人烦躁。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依着嵇军师的计策行事,以保万一。 他先是请来淮阳使臣,没头没脑的提了一大堆要求,送走使臣后,紧接着便派封将军率两万益州军火速赶往朝歌城。同时令薛丁山抓紧备战,只要朝歌一拿下,即刻发兵七星关。 这些日子九歌有意无意的躲着云礼,并非她忸怩作态,只是她实在不知,她一介侍女,如今这番情势下,该用如何的心境和态度与云礼相处。于是便托李尔背着云礼给她在伤病处寻了个差事,照顾大战中受伤的兵士们,一来二去学习到了不少药石医理! 这日凌晨,九歌出门不久,忽见天空霞光万丈,云浪翻滚,太阳虽还未升至头顶,整个大地却被照的通红,万里丹霞。众人都在惊呼天降祥瑞之时,九歌心中隐隐不安,只觉得此景象仿佛压在记忆的深处,熟悉又陌生。 …… “郡守,看此天象,慢则五日,快则一两日,必有天灾!”钦天监收起手中的账册,言语中满是笃定。 “好,宣夏缨、慕海两位将军!传令七星关体守军,备战!” 。 第三百五十四章 傲骨 “易真,我们还有多久能到乌苏城?”九歌心中焦急,今日便是初五,照公子的说法,王上的生辰就在今日,子青先生会有什么行动,他们一无所知,此时他们尚在城外,如何能不急。 “这已经是我们换的第三匹马了!已经是最快了!按照现在的速度,天黑之前,应该可以进城。” “师傅,我知您功夫高深,但等下我们要去的是王府,今时不同往日,便是您如何再恨子青先生,也请您一定,一定保持冷静,凡事交由王上发落就好!”九歌紧紧抓住洛怀峰的手,眼中一片诚恳。 九歌实在是担心,洛怀峰见到季子青便迫不及待的在王上面前打起来,到时候冒犯了圣颜,一旨降罪,便是谁也承担不起的。 …… 今日不仅整个益州王王府满府彩绸,张灯结彩,几乎大半个乌苏城的人都来贺寿了,更有益州各处的官员派遣的贺寿之人络绎不绝,就连乌苏城中也挂满了彩灯,绵延足足有十里。其景堪比过年。 王府里众人几乎忙的脚不沾地,迎来送往的好不热闹。木安站在门口,迎送各方来客,笑脸几乎没有变过,天知道他心里此刻是多么紧张。 季云康面若无事的走到木安身旁,轻声耳语道“都通知下去了吧?酉时动手!” 木安点点头,“公子放心,均已安排妥当!今日必定功成!” 季云康心中暗道“老东西,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 酉时前,季光一身暗红色的吉服出现在大殿之上,喜笑颜开,百官齐拜,齐声连贺,响声怕是王府之外也听得清清楚楚。 “众爱卿平身,平身!”季光环视了一圈众人,抬了抬手,一派帝王风范。随后丝竹管弦之声起,舞姬们鱼贯而入,舞一番太平盛世。 季光拿起筷子,向众人示意,身后的宁策喊道“起箸!”殿下众人这才拿起筷子,推杯换盏起来,一时大殿之内又恢复了刚刚的热闹。 “他果然选择在今日动手!”季云信环顾了一下四周,与身旁的山涛耳语道。 “公子难道就不怕?”季云信一派坦然,倒是山涛心中有些打鼓。 “怕?”季云信端起手中的酒杯,呵呵一笑,“怕的该是他!今日过后,恐怕这整个益州的军政就该是另一番局面了!” 说着,季云信手持酒樽站了起来,脸上堆起人畜无害的笑容,声音洪亮的说道“儿臣恭祝父王,寿比南山,福如东海。不知儿臣进献的寿山石父王可喜欢?” “哈哈哈,喜欢喜欢!吾儿有心!”说着季光拿起桌上的酒樽,与云信示意后,二人同时一饮而尽。 季子青推了推一旁发呆的云礼,拿头朝着季光所在的方向点了一点,云礼回过神来,知道子青先生是喊他敬酒,也知这是礼数,虽不喜欢,却不得不为之。心中的气松了半口,正准备拿起桌上的酒樽时,季光却说话了。 “怎么不见康儿啊?”季光面露不悦的问道,这种日子,就算不是他季光的儿子,季云康也是益军的中领军,怎么能缺席呢! 殿下众人虽各自聊天,敬酒,但人人却都像长着一双后眼一般,关注着季光的一举一动。现在季光面露不悦,众人哪里还敢再交谈喧哗,自然都如同见了猫的老鼠一般,回到座位正襟危坐。 季光身后的宁策听到季光这么问,哪里知道该如何回答,一时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胆战心惊。 正在此刻,忽然殿外走进一人,身着戎装,身后跟着两名同样着戎装的兵士。因身形挡住了从外面照射过来的夕阳,众人一时看不清他的脸庞,却惊呼,何人这般大胆,竟然敢在益王的寿宴上,带兵着戎装而来,这可是最不吉利,最招晦气的事情。 来人显然很满意殿下众人的神情和反应,有些洋洋得意的道“我在这呢!父王!” 此声一出,殿下一片哗然。益王季光的嫡子,堂堂益军的中领军,竟然在父亲寿诞之日,着戎装带兵而入,这是要谋反啊! 季光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略带玩味的死死盯着季云康,不发一声。身后的宁策见此情景,却站不住了。连忙从季光身后,疾跑至季云康面前,配刀出鞘,“中领军大人,您可知您现在是在做什么?” 宁策原本与甄氏便是旧相识,当年甄氏之父对他有救命养育之恩,后来甄氏之父身死,甄氏被季光带进了当时的季府,许配给了一直恋着甄氏的季云康,宁策自此也便留在了季府,后又因功夫出众,不喜言谈,被季光选中擢升为季府总兵。 此刻他这么问,多少是不合规矩的,但他心中念着甄氏,不想季云康一朝踏错,万劫不复。 “我当然知道!”季云康却抽出手中的配剑,剑锋直指季光,毫不领情的说道“我今日来是来找他要个公道的!” 季云康此话一出,殿下众人哗然,这是要兵变吗?有些没见过杀戮的文官,此时已经开始哆哆嗦嗦起来。 季光仿佛不愿看到眼前这一切,闭上了刚刚眯着的眼睛,一动不动。再睁开时,已经眼露凶光,“不知,你要讨什么公道?” “不要啊!”大殿外忽然传来女子的声音,此等场合,除了王上的正妻,其他女子是一律不得进入大殿的。此时有女子的声音传来,众人自然惊奇。 只见一面容绝美的佳人,面容憔悴,跌跌撞撞的跑进大殿,一下子跪在季云康的跟前,拽着季云康的铠甲痛哭到“云康,住手吧!现在住手还来得及!我甄氏以故去的族人起誓,我真的是清白的!你相信我!千万不要冲动啊,想想桓儿!” 听这话,殿下众人即刻便明白了,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季云康的嫡妻,甄氏。说起这个甄氏,大家倒是不陌生,是当年洛水河畔出了名的美人,后来家道中落,没了音信,不想今日得见却是这番情境。 可没想到季云康听了甄氏的话,却突然间发了疯,一脚将甄氏踹倒在地,“你是故意说这些来当众羞辱我的吗?你和他的丑事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有什么资格来劝我!” 。 第三百五十五章 桐城 甄氏却是听蒙了,顺着季云康的剑看向季光,“你在说什么啊?那是父王,是你的亲生父亲啊!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说着甄氏用手化拳,一下一下的捶打着季云康,季云康却仿若磐石,不闻不动,眼神犀利的看向季光。 季光哀叹一声,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季云康,“八年前你为了除去裴老将军,不惜以四座城池为代价,令数十万边境将士惨死,四城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而后又指使吉满骗取军功,成为你的党羽。后来你又如法炮制,为了压制薛将军,骗取军功,串谋早有降意的衮州守军,假意开战,屠一城百姓,霸占金银无数。你在军中结党营私,谋害忠良,顺你者昌,逆你者王;数次欲击杀你的手足兄弟,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件不是千刀万剐的死罪!你真以为我都不知吗?” 季光这一番话,说的在座之人心惊不已,不想一向以来凶猛无敌,军功无数的季府大公子,竟然是个阴险狡诈的黑心之人。 说罢,季光已经走至季云康跟前,宁策欲挡在季光前面,却被季光一把拽到一边,“那日我收到八年前的调查真相,真的想过放你一马的!不想你竟然真的如此不争气!” “那一切都是我做的又怎么样?!”原本以为瞒的很好的事情,没想过季光竟知道的一清二楚,季云康此刻心里开始打鼓,原以为胜券在握,现在想来,木安怎么还没有率兵攻来。 与淡定咄咄逼人的季光不同,此刻的季云康已经有些癫狂了,“我做一切都是你逼我的!你逼我的!” “哦?”你倒是说说,我如何逼你了? “你将甄氏许配给我为妻,不过就是为了掩人口目,暗地里你们两个早就勾搭在了一起,哼哼,你是不是以为到现在我还不知情啊?!桓儿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他是你和这个荡妇的罪证!”季云康这最后一句话,几乎是歇斯底里喊出来的。 此刻的甄氏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仿佛虚弱无比的站到了季云康面前,卯足了劲儿,挥手狠狠扇了季云康一巴掌,“你个畜生!原来这么多年你疏远我的桓儿,竟是因为你的猜疑!” “你干什么!”季云康的脸上浮出五指印,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甄氏。 “我打醒你这个畜生!那一巴掌,是替父王和桓儿打的!”说罢,甄氏又想抡起胳膊再打一次,“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 甄氏挥起的胳膊被季云康一把抓住,狠狠甩到一旁,“事到如今,你们两个还装什么?我当年带兵阻击卢州军的时候,你不是都住到了他的大院里了吗?现在在这里装什么无辜?” 甄氏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扭头眼中充满怨恨的看向季云康,“我何时住进了父王的大院,那时是我生了重病,差点性命不保,父王担心你在前线知道了消息,分神危险,便让我住进了三娘的院子将养。三娘和满府的丫头佣人皆可做证!” “来人,去请三娘和甄氏的贴身丫头来对质!”季光在一旁冷静的安排到。 “大公子,大少奶奶和王上说的确实是事实啊!卑职亲眼所见,当时王上去近郊巡查,满城百姓和将士都可作证啊!”宁策也在旁边出了声。 “罢了!他若是信,便不会怀疑,如今再说什么,有什么用!”说着甄氏抬手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冷笑着,步履不稳的走出了大殿,没有回头。 其实此刻季云康心中已是起了疑,当初木安将此事告诉他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真假,可心中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觉得季光处处待甄氏不同,心中便笃定了此事,或许他只是逼自己相信了此事,因为他所做之事,需要一个理由,而甄氏和季光的事便充当了这个理由。 此时木安带着一小队兵士冲了过来,满身血迹,于殿外的侍卫撕打在一起,季云康闻声回头,心中惊喜,看来木安他们是成功了,今日之后,一切便会恢复如常,自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夜不能寐了。 随即转头轻蔑的冲季光笑着“放心吧,父王!我不会杀了你的!我会在这王府里让你颐养天年!” “真的吗?”季光依旧面无表情,其实心中已是痛极,这是他季光的嫡子啊,季氏的长子嫡孙啊。 待木安和兵士们杀光了门口几个侍卫之后,冲到了季云康跟前,此刻殿内的其他人一下子惊叫着便往里殿里冲,各自找着能够躲藏的地方,一片混乱。 季云康笑着看向木安,胸有成竹,却不想木安冲到自己跟前后,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主子,不好,不好了!我们的人刚一起事便被大军包围,只有我们这些人侥幸突围了出来!主子,抓住季光,我们尚且还能有一条活路!” “什么?”季云康蒙了,他苦心经营多年,一招起事,不想竟如此不堪一击。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竟然还没出手,就败了! 而此刻木安已经等不及季云康下令了,他看着眼前的季光,不理已经呆在一旁的季云康,扭头对身后的亡命之徒道“抓住季光,活命!” 就在木安等人准备冲上来的时候,从大殿的内部突然冲出来大批兵士,瞬间将木安等人团团围住。 季光退到大殿之上。面无表情的疾声道“将逆贼一概杀光,一个不留!” 说着兵士们便涌了上去,木安等人早已疲惫不堪,没抵挡几下,便被刺成了刺猬。 季云康看着地上躺着的木安等人的尸体,手中的剑咣当掉在了地上。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此时季光再次走下来,兵士们自动让出一条通路来,“你是季氏的长子嫡孙,原本我还想等你自己回头收手,不想你竟自己自掘了死路!” 已经意识到自己谋反失败的季云康抬起通红的双眼,看向季光,冷笑道“别假装仁慈了,你何曾善待过我!” 说着季云康再也站不稳,瘫坐在地,“我从来就不是个受宠的儿子,我在战场之上拼命,几次差点就死在敌人的刀下,可到头来,不过是个骠骑营将军,而老二老三,不过是些嘴皮子功夫,便身居高位,我这江山不过是给他们打的而已。从来我想要的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与其将来匍匐在地上,对他们呼喊万岁,倒不如今日这般来的痛快!” 。 第三百五十六章 首城 桐城是益州东部边境的一座老城,因自建城一来从未被敌人侵扰过,城中百姓倒也安定。 至于为什么建城一来未被侵扰过,那还要从桐城独特的地理坏境说起。桐城坐落在一大块开阔的平原之上,四面有三面乃是丘陵地貌,城中北侧蓝江河穿堂而过,但奇就奇在剩下的那一面,因为地势的影响,在桐城南侧三百里处有一处高山,桐山,将湿润的气流截断,水汽无法南渡,干旱加上终年暴晒,以致在桐山以西出现了一大片沙漠地带。 沙漠地带时常有流沙触摸,不仅马匹在其中难以长时间行走,就连人也极容易迷失方向。所以这一大片荒漠便成了桐城先天的屏障。 幽州牧将两州的这场大战的首战地点定在桐城,一来因为这片沙漠,季光以往安排在桐城的护城兵马便不多,用来作为第一战,奇袭,再合适不过。二来桐城的事天下众所周知,季光绝想不到自己会自寻死路去攻打桐城。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孙乔手下的一位谋士做出来一种叫做沙靴的东西,将士们穿上之后,在沙漠上行走如履平地。有了这件神物,孙乔自然放胆将首战要地放在了桐城。 然而这一切远在乌苏的季光并不知情。益州在幽州所安插的细作远比幽州安插在益州的要少得多。再加上善用细作的幽州牧和各氏族长老,平日里就对自己身边的人所查甚严,关键要位细作很难靠近,所以益州应战的动作自然要慢半拍。 即便如此,益州在重回朝堂的嵇由的带领下,应战措施开始有条不紊的准备。季光瞧着嵇由能回来坐镇,心中安下半颗心来。 那接下来最重要的便是兵力部署问题,说道兵力部署原本就是对战双方的博弈,赌的就是谁能在对方察觉到之前,部署完毕先人一步发动攻击,一击即胜。 “丞相觉得他们会将主力放在哪里?”季光问道。 嵇由摇了摇头,“幽州几乎倾城而出,由何人领兵并不清楚,实在无法按照之前的行为逻辑确定,想要猜中实在有些难。再加上我们东境的界限原本就很绵长,很多地方百姓与幽州百姓互动频繁,人口流动原本就很大,实在无法探得先机。” “以王义之那小肚鸡肠的性子,还不趁热打铁,先收回扶风。这可是他们淮阳第一大城啊!有了这扶风,王义之再朝堂之上,怕是都要硬气几分。” “我倒是觉得想要大开杀戒,他们不一定会选扶风,毕竟那扶风城里还是他们幽州人居多啊,一旦开战,这不是逼着自己人去死吗?依我看东境的屠苏城也有可能成为他们首个攻击的地方。屠苏的地理位置和富庶程度都不亚于扶风城,里面又都是我益州子民,他们必定不会手软!” “若是不先拿下扶风,反而先去拿下屠苏的话,我扶风城中的将士难道不会侧面夹击吗?这危险性也太大了。我觉得他们未必想要先那些屠苏。建宁郡不远处的清风郡,我觉得可能性也很大。现在陈氏在朝堂势力与日剧增,若是能攻下这清风郡,与建宁郡划归一处,那陈氏的势力岂不是更大。” 朝臣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仿佛每个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一般,不论文武,都是侃侃而谈,每个人都是军师。但季光知道,这些人是知道不用对自己的话负责人才敢如此这般畅谈的。毕竟出出主意看似不会对战局有何影响。 “礼儿,信儿,你们两个有什么看法吗?” 云礼抢先一步道“儿臣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扶风的可能性更大些。如果孙乔他此战的目的是转移矛盾,那么现在王义之在朝堂之上势力渐微,他急需要拿回自己的地盘,向其他人证明,他王氏还能在幽州的朝堂之上叱咤风云。” 季光听了之后未置可否,反而转头看向季云信道“你也觉得是扶风城吗?” 季云信面色凝重,连忙躬身作揖道“没有足够的信息,凭猜测,那便是赌运气。若运气好,赌赢了,自然是一本万利,但若是赌输了,可是我益州热血战事的身家性命。儿臣不能妄言。” 云礼和云信讲的都有道理,但谁能保证结果一定是这样呢!季光一时间烦闷起来。 “我倒是觉得桐城的可能性最大!”九歌此时站在木帘背后,没头没尾的道了这么一句。 “九先生是说老城桐城?”嵇由不相信般的重复确认了一下。 “正是!” 九歌这两个字刚说完,朝堂便传来不屑和呵斥的声音。 季光抬了抬手道“诸位臣工们大家稍安勿躁,还是请先生讲明缘由!” 幽州牧将两州的这场大战的首战地点定在桐城,一来因为这片沙漠,季光以往安排在桐城的护城兵马便不多,用来作为第一战,奇袭,再合适不过。二来桐城的事天下众所周知,季光绝想不到自己会自寻死路去攻打桐城。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孙乔手下的一位谋士做出来一种叫做沙靴的东西,将士们穿上之后,在沙漠上行走如履平地。有了这件神物,孙乔自然放胆将首战要地放在了桐城。 然而这一切远在乌苏的季光并不知情。益州在幽州所安插的细作远比幽州安插在益州的要少得多。再加上善用细作的幽州牧和各氏族长老,平日里就对自己身边的人所查甚严,关键要位细作很难靠近,所以益州应战的动作自然要慢半拍。 即便如此,益州在重回朝堂的嵇由的带领下,应战措施开始有条不紊的准备。季光瞧着嵇由能回来坐镇,心中安下半颗心来。 那接下来最重要的便是兵力部署问题,说道兵力部署原本就是对战双方的博弈,赌的就是谁能在对方察觉到之前,部署完毕先人一步发动攻击,一击即胜。 “丞相觉得他们会将主力放在哪里?”季光问道。 。 第三百五十七章 惊觉 “以命解毒?”琴宏等人虽说早已做好了解毒必须付出代价的准备,可洛怀峰此话一出还是让在座几人吃了一惊。 “不错,这浮生之毒被雷傲加入了尸香,虽说药效同真正的浮生之毒一样,但药理已改,若梦对其并无效用。” 说罢,洛怀峰停了一停,四周观望了一下,确定无人后继续道“至于尸毒的解法,七重志中倒是有记载,现如今我只能尝试将尸毒和浮生之毒的解法融二为一,此术亦是我谷中的禁术,且最终能否解了诸位身上的毒,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一旦解毒失败,诸位旧毒未解,又添新毒,两种毒在体内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无人知晓,所以我才说是以命解毒!不过……” “不过什么,洛谷主但说无妨!”琴宏见洛怀峰有些欲言又止。 “其实我不应该此刻告诉你们,影响你们自己的判断的,只是利弊还是要同你们讲清楚。此种解法的弊端我已经告知诸位,但好处就是它会彻底解了诸位身上的浮生之毒!之后无需再定期服用解药。” 今后再也无需定期服用解药,就是说再也不会有人用这个药物控制他们了。琴宏等人心中自然欣喜若狂。 他们当初服下这浮生之毒,多多少少都是受人胁迫的,现在告知他们此后再也不会有人用解药威胁他们,要他们做自己不甘愿做的事儿了,如此巨大的利处,怎么会不心动。 难怪洛怀峰会说这个好处不应该提前告诉他们影响他们的判断。 琴宏转头看了看其余众人,其余几位冲着琴宏微微点了点头,表明几人现在心意一致。 “洛谷主其实不必为难,我等现在的情况,谷主一看便知,根本撑不了多久,若是谷主不给我等解毒,可能我们连五天都活不过去,现在知道有法子能永远解了身上的浮生,我等又怎么会不愿意呢!只是九歌姑娘既是现任宫主,照规矩我们还是应该求得她的同意的!” 如果说一开始琴宏是因为季子青留下的宫主令,不得不奉九歌为宫主的话,那么经过了这些事,现在琴宏心中早已视九歌为主,将这条命交给了她。此刻解毒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而且解毒后他们便不再受浮生之毒的控制了,于情于理确实需要征得九歌的同意才可以。 洛怀峰原本以为这些个忆汐宫的人要么欣喜的答应,要么胆怯的拒绝。却从没想过他们竟然想的是事先征得九歌的同意。倒是让洛怀峰对这几人另眼相看了几分。 …… “不行,我师傅呢?我去找他,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九歌听了琴宏等人的回报,连连摇头,挣脱一旁搀扶着的铁娘,就要去找洛怀峰。 她并不是着急琴宏等人要永远解开这身上的浮生之毒,从此不再受控制,而急的是他们为了解毒,可能会丢掉性命。琴宏等人看着九歌这番动作,心中感动的一塌糊涂。在忆汐宫多年,早已被训练成为只讲利益的冷血杀手,何时被人如此温柔以待过。 “宫主!”琴宏率领众人跪在地上,“难道您以为,以洛谷主的脾性,会明明知道更安的办法不用,偏要我等以命做赌吗?” 琴宏这一句反问让九歌静在了原地,不错,若真的还有别的法子,师傅又怎么会出此下策呢!“可,可是,万一……”九歌实在担心,他们会因此失了性命。 “宫主!今生能有机会摆脱这毒,绝对值得我等付出任何代价。”琴宏决绝的说道“还请宫主首肯!” 九歌看了看众人,皆一副不惧天地的表情,只能道“好!” …… “公子,你身子可有不适?”山涛看着骑着马走在前方的季云信,关切的问道。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季云信心中泛起侥幸之情,安慰山涛道“说不定,雷傲身上根本就没有毒药,他不过是吓唬我而已!” “希望如此!”山涛话锋一转,“只是此次我们就这么回去,且如何于王上交代啊?” “唉”说起这个,季云信便免不了一阵头疼,当初就是担心王上会疑心他与忆汐宫有关系,他才同意了雷傲的条件,服下了浮生之毒,原本想着剿灭了忆汐宫,立件大功,可现在他损兵折将而归,一无所获,该如何同王上交代,实在是令人头疼。“山先生可有什么办法?” “老夫倒是想着,其实王上怀疑倒也无甚要紧!现如今大公子已经再无翻身之日,三公子又与忆汐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不论王上是否怀疑公子,公子都是王上唯一可堪重用之人。” 山涛安慰季云信接着道“能剿灭忆汐宫,立下大功自然是好,可灭不了,老夫觉得也无甚要紧。回去实话实说便好!” 真的是这样吗?季云信心中不停的打鼓,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山涛看着沉思的季云信,竟觉得他的脸色有些怪异,双颊有些微微泛红。 …… 洛怀峰闭关为众人解毒今日已经是第三天了,也是最后一天。琴宏等人是死是活,等下待洛怀峰打开药炉的大门,便一清二楚了。 九歌在药炉外面来回踱着步子,两只手紧紧扭在一起,她知道现在忆汐宫里的其他人,必定已经奇痒难耐,忍不住抓挠起来,若是继续这么下去,创面越来越大,便是有解药也难以救得回来了! 就在九歌思绪四散之时,药炉的大门吱纽一声打开了,九歌等人欣喜的转头,死死的盯着药炉。 在瞧见琴宏等人面容憔悴不已,脸色惨白,却活生生走出来的时候,九歌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高兴地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了。 此时琴宏看着门外欣喜不已的九歌,心中一动,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上来,一把揽过九歌紧紧抱在怀里,劫后余生般的语气道“我还活着!今后可以真正的活着了!” 九歌兴奋的拍打着琴宏,此情此景之下,显然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对,你做到了,你们赌赢了!” “九歌!”忽然背后有人略带怒气的喊着九歌的名字。 。 第三百五十八章 请辞 “有劳子青先生跟公子把风”九歌担心敲击声过大引来狱卒,又体谅云礼和季子青,便请了二位过去把风。自己和王将、李尔在此处敲击石墙。 敲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不知道敲了多少下,也不知是不是触发了什么机关,轰一声,响声由内传来,不一会儿,九歌等人面前的这面墙便向内凹了进去。一座石阶梯出现在九歌等人眼前,除了这座石梯,还有一脸笑意的陈权。 陈权并未吱声,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先抬腿上了台阶,云礼等人见状,也不含糊,紧跟着走了进去。从石阶处走出,众人才发现这地道竟然连着一座大屋书架后的暗格。 “情非得已,还请季三公子见谅”陈权见一行人出了暗格,连忙躬身作揖,求已原谅。 “郡守既然要避开耳目,昨夜为何不与九歌说个清楚。”经过这一顿生死折腾,九歌心直口快,哪里还记得身份有别,一时气急,出声质问。 “怎么,只许九歌姑娘戏耍在下,就不许在下礼尚往来啊?”陈权一脸嬉笑着凑近了九歌,没个正经的继续说道“还是九歌聪明啊,我让敲墙,还就真的敲墙了,可是想我了?” 若不是他们身负重任,九歌便要回怼回去,无奈此刻也只能往后一退,抱拳躬身道“还请郡守自重。” 云礼不知怎的,见着这一脸色眯眯的郡守盯着九歌看,心里就像拦了一头发狂的野兽,一不留神,野兽便要逃脱,厮杀开战。 一旁的子青先生自是将这一切看在了眼底,只见他“嗯哼”一声,“陈郡守真是好计谋,差点真真儿要了我们的命。” 见一旁的长者说话,陈权收敛了色相,对着云礼一本正经的躬身作揖道“幽州局势复杂,我这小小建宁郡都不知被各势力安排了多少细作,一个不慎,上报给州牧,通敌的罪名,我一家老小如何担待的起。这才有了这下下之策,没有事先通报,就是怕各位有所准备,让隐藏在我府中的细作瞧出了端倪。陈某在此,再给季三公子赔罪了!”言罢,一揖到底。 “郡守言重了!”云礼当然知道,避开耳目的办法千千万,这郡守偏偏用了生擒这一招,除了是气九歌当日等凤楼戏耍一事,更重要的是要告诉云礼等人,现在这是在谁的地盘,要遵谁家的礼仪规矩,有了这一个下马威,接下来双方不论再谈什么,云礼等人都必定要考虑考虑眼前的局势,好生精明的一个人。 “这大屋是我郡守府的禁地,日常只有杂役婢女会进来侍奉打扫。我等商量的事情何等重要,今日一顿折腾,公子不免乏累,不如今日好生歇息,我这几日日日会来此处,我们再一同商议正事。” “如此甚好!郡守请走好!” 见陈权如此安排,九歌心下才觉得舒坦了些,虽过程有些曲折,但结果尚且差强人意。众人一番抵抗后,又是一顿折腾,早已累极,不等安排便找了地方歇下了。 次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这大屋时,早已起床的九歌看到了不知何时便已坐在门口的季云礼,迎着刺眼的阳光,不知在想什么!“公子”九歌轻唤一声,抬步上前与云礼并肩而坐。“身上的伤可疼?”云礼怔怔的看着她,此刻的云礼被阳光一照,浑身散发着金光,仿若那九天下凡的仙人,九歌不禁呆住了。 就九歌没有回答,云礼似乎也不着急,回过头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昨日你独自挡在我前面,可知我是多么害怕?!日后万不能再做如此危险之事了!” “呵”九歌抿着嘴苦笑一声“九歌并非逞一时之勇,只是此事由九歌而起,若公子有个闪失,害人害己,哪里还有脸面苟活于世!” 云礼似乎有些不甘心,追问“如若今日我不在,是王将、李尔,你可还会挡在他们身前?” “九歌一人的过失,让同伴遭殃,若是九歌一人的性命能换回大家的性命,自是划算的。” 似是没有听到想听的答复,云礼苦笑着摇了摇头。 没过一会儿,屋外传来淅淅索索的脚步声,想必是陈权口中侍奉的杂役婢女来了。云礼这才起身,回到屋内,正襟坐好。 这些杂役婢女低垂着头,走的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是缓慢,进屋见到云礼,也并未同云礼行礼,只是进屋后,熟门熟路的走至屋内各处,打扫,布餐。如此视若无物,九歌一时有些好奇,靠了过去,那杂役仿若不察,继续手中的活计。九歌弯腰将脸贴了上去,突然间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连连后退,摔倒在地。这些人的眼睛被厚厚的伤疤遮盖,显然是后天外力所残。 “九歌姑娘莫怕,我这大屋不能叫外人知晓,所以选出这些人,进屋侍奉!”刚刚那一幕,恰巧被站在门口的陈权看了去。 九歌没有吱声,只是点了点头,行了个福礼,便退到了云礼一边。听闻郡守来了,季子青等人也都从耳房出来,同这郡守互相行了礼,退到了一旁。 “来来来,季公子莫要客气,就当在自己家一样。”见一旁仆役已经将餐布好,陈权便邀云礼落座进食。九歌等人见公子落了座,便也在一旁坐下,由的这些仆役将饭菜摆放于前。 “季公子青年才俊,当日以一文名扬天下,今日得见,更是让人如沐清风,想来这世间居然有您这般天资卓然之人,陈某有幸一见,荣幸之至啊!”席间陈权对着云礼便是一顿猛夸,九歌等人实在不知这如此精明狡诈之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陈郡守真是谬赞,莫要羞煞了云礼。郡守镇守这建宁郡多年,想必阅人无数,云礼又岂敢在郡守面前托大。” “哈哈,那我也不客气俗套了,日后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一顿饭的时间,尽说了些恭维和家长里短。云礼深知此时不能急,谁先急,便是漏了怯,漏了怯便输了阵。 用餐之后又用了茶,用茶之后又用了点食,磨蹭了好半晌的功夫,这陈权才转入了正题“如今你们倾尽整个益州之力来攻打我淮阳一郡,不知此刻来建宁找陈某,可是另有想法?” 见这陈权终于说到了正题,云礼一改刚刚只答不问的态度,“或许我们是来救郡守于水火的~” “哦?~”陈权眯起双眼,眼中精光一闪。 。 第三百五十九章 仓惶 “郡守既知我们举整个益州之力攻打淮阳,又怎会不知自己已身陷二难险境呢?” “我建宁偏安一隅,物资既不富庶,百姓也不众多,弹丸小地,取之所用不大,向来也不是兵家必争之地,不知何来险境一说呢?” 以陈权的精明,自然知道云礼话中的险境二字的含义,此刻他揣着明白当糊涂,就是想让云礼继续说下去,不说便不错。 “幽州五大家族中,陈氏和王氏在朝堂之上斗的不可开交,虽说你们两族管辖之下的郡县数目差不多,但王氏多是富庶之地,兵强马壮,钱粮充足。反观陈氏,紧邻江河,常年饱受天灾,虽兵将骁勇,但军资不足,论实力实在无法与王氏一较高下。” “呵呵”陈权冷笑一声,“季公子远道而来,不会只是想提醒再下,我陈氏一族的势力远不及他王氏吧!” “当然不是,郡守莫急,且等云礼说完”被陈权出言讽刺,云礼倒也不急,“陈氏的势力多在朝堂政务,而幽州的军务则多由王氏子弟把持,如今淮阳郡一战,若王氏胜,朝堂之上必定声名更盛,幽州牧定会以军功而大加封赏,此时如若王氏提出接管建宁,郡守以为幽州牧会不会答应呢?!” “建宁并不富庶,他争去做什么!” “益州东侧与淮阳郡、建宁郡交界,若王氏大胜,求得建宁郡作为封赏,如此一来,边境连成一线,他王氏一族,以一族之力保西境之安,朝堂之上,可还会有陈氏说话的地方?” “州牧他还要仰仗陈氏的势力来制衡王氏,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一家独大呢?” “幽州牧当然不会,但王氏挣来了军功,求一个小小的并不富庶的建宁郡,州牧都不肯给的话,岂不是伤了王氏的心,心伤则行必异,幽州牧权衡多年,难道会为了小小建宁,让王氏硬生生生出谋反之心吗?即便幽州牧铁了心驳了王氏的面子,给陈氏保下这建宁,但必定会在其他地方给予更大的权利或封赏,王氏依旧独大。” 陈权此刻把玩着手中的杯盏,眼神凝重,显然云礼刚刚所言触痛了他。“听季公子的话,那不如我也起兵协助王氏抵抗你益州如何?”说罢,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云礼,让人弄不明白他此刻的真实想法。 “郡守好思谋,如此一来,建宁一郡也算有功,倒是便可一齐得封赏!郡守可是这么想?” 陈权硬是堆起脸上的笑意“当然”。 “封赏肯定会有,但幽州牧更加会认为,淮阳建宁应连成一线,才能更好的抵御外敌。到时候恐怕都无需王氏请赏,幽州牧便会将建宁划归王氏名下了。” 云礼这一顿剖白,无外乎讲的是两大势力之争,虽是外人之见,却所言非虚。陈权当然听得出来云礼这话中句句实情。其实两地之战一触即发,陈权虽偏安一隅,但终究无法避开,他近日里也着实在纠结,不知到底该不该与王氏联手。一时有些焦躁难安,起身在屋里踱来踱去。 “刚云礼兄说为兄我将面临两难之境,可还有后话?” 此刻陈权称呼的变化,他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的到,但云礼身后的子青先生和九歌却察觉到了,心下不由得一喜,此事怕是能成。 “若是王氏战败,我益州掌管淮阳郡,必不会容忍在北方留有一郡作为隐患,不日必会出征缴讨。届时陈郡守将会以一己之力对抗我整个益州,想来不会有胜算。”此话云礼说的含蓄,但陈权却打了一个机灵,确实,如若淮阳失守,他这建宁哪里是对手,不过是益州军举手之劳罢了。 见陈权不说话,云礼紧接着道“王氏虽败,陈郡守倒未必有性命之忧,且庙堂之上,陈王势力说不定会此消彼长,对于陈氏或许是个好消息,但对于郡守来说,丢了国土,便是留着性命,想来日子也不会好过。且不说王氏若有能言善辩之人,来个颠倒黑白,丢失淮阳郡的罪过,陈氏也难逃干系。” 陈权依旧没说话,踱了一阵子,便又坐了回去,连着猛喝了三大杯水后,用袖子一擦,直勾勾的看着云礼,一抱拳“云礼兄弟既然远道而来,想必是有法子,助我脱困的,对吗?” 直至此刻,九歌一直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她虽从小就跟在云礼身边伺候,所见皆是云礼温柔端方的样子,刚刚那一番唇枪舌剑,形势剖析,非胸无大志者不能为。九歌第一次见到什么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心下对云礼更是多了几分敬佩,昔日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正在成长为遗世独立的万世英豪。 见陈权抓耳挠腮的样子,云礼心中的把握更是多了几分,他略显调皮的对陈权招了招手,陈权便靠了上去,只见云礼拿手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静字。 “哎呦,我的好弟弟,你是叫我安静吗?我现在哪里静的下来,原本我是想益州幽州敌对,大战将至我断不能被按上这通敌的罪名。可你噼里啪啦一顿说,现在我这心里更是没了主意,哪里能静的下来!” “郡守不要担心,云礼既然来了,当然是有办法帮你化解这两难之境的!”云礼走上前去,拦住了走来走去的陈权,一把把他按在座位上。陈权一把抓住云礼的袖子,恨不得钻进云礼的脑子里,把他的想法一股脑看个清楚。 “方法我刚不给你写了吗?就是静!” “啊?” “两军交战时,只要郡守作壁上观。云礼可替益州牧承诺,等到我益州得胜,必不侵犯建宁。届时建宁是想脱离幽州自立门户,或是归顺我益州,皆由郡守做主。若是归顺我益州,不仅建宁,我方还可拿出淮阳两城,交由郡守管辖。按功封候。” 这陈权虽说偏安一隅,但身为男子,谁能没有建功立业,封侯拜将的心呢!只是他并非嫡子,功业上又没什么建树,被幽州牧派来安守这小小建宁,多年未见升迁,将来陈氏一族族长之位是绝对轮不到他的,眼瞅要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若再无机会,恐怕这封妻荫子的事就彻底跟他没了关系。 如今云礼抛出了这样的橄榄枝,要说不心动,当然是假的,只是要做一个叛国之臣,怕是要遗臭万年了。 “若我不归顺呢?”陈权眼睛一亮,刚刚云礼提出的条件虽然诱人,但细想之下,还是有诸多隐患,精明如他,又怎会轻易应允。 “不归顺当然亦可,淮阳是王氏势力的主要地区,我们帮陈氏拔了这颗眼中钉,虽幽州管辖郡县少了些,但陈氏势力却是有增无减,再加上我益州军保证,三年内绝不攻打建宁,百姓安居无所伤,到时候陈氏势力转盛,郡守说不定亦会升迁!” 按照陈权刚刚的反应,云礼如此说完,他应该欣喜若狂,点头答应才对。可此刻陈权眯起了眼睛,思谋了半晌才说道“不动到并非难事,只是若事后州牧怪我为什么不出兵相助淮阳时,我该如何作答!” “这……”云礼本以为如此丰厚的条件下,陈权必会答应归顺,却不想这陈权竟然如此精明世故,心思深沉,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 第三百六十章 两全 已经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异样的三人现在已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但调用其他地方的路探越界查探已经是先斩后奏,一想到有可能的结果,九歌便不寒而栗。十万大军,足以荡平任何一座城池。 …… 季光收到封将军的折子已经是第二日午后,拿着信的手一直在颤抖,他十分清楚,这样的判断失误,若是幽州的十万大军齐至,益州的东大门便会轻易被攻下,到时成了气候,益州根本不可能身而退。 现在季光想起嵇由临走前的提议,若是当时不是自己一意孤行,坚信自己的判断和诸葛百里所谓的天意,而是听从了嵇由的安排,现在又何至于这般惊慌失措。 现在自己是丢了夫人又折兵,嵇由请辞不说,前线还是这般景况,后悔不已的季光忍不住将案几之上的砚台拿起来丢了出去。 且巧不巧的正将一砚台的墨汁泼到了端着一碗汤药,刚刚迈腿进来的诸葛百里身上。“哎呦!”诸葛百里一个惊慌,墨汁溅了一身,汤药撒了一地,连带着砚台和汤碗砸在地上的声音,便是诸葛百里被烫着的喊叫声。 “行了!哭够了没有!”季光正是一腔气愤无处发泄呢,瞧清了来人正是始作俑者诸葛百里,更是没好气的呵斥道。 诸葛百里察言观色早已炉火纯青,看着季光铁青着脸,目光看在自己身上,仿佛要杀人,连忙跪倒在地,“微臣冲撞了王上,还请王上降罪!”说完,微微抬起上眼皮,偷偷看向季光。 季光看着堂下这个各个方面都差嵇由十万八千里,圆滑市侩的人,是又急又气又有三分无可奈何。 “看看你干的好事!还探听天意!”季光冷笑着,将封将军的折子丢在了地上。 诸葛百里连忙跪着向前走了几步,捡起折子看了起来。这一看脸色也跟着大变,当时他背后之人十分笃定的对他说,幽州攻城,王义之定会首战拿下扶风。他这才敢说探听上意啊,现在幽州没有攻打扶风,眼下他可要如何将这话圆下去啊。 “王上!”诸葛百里刚一想说话,怎料季光对他早已不耐烦了。“本王已经派人八百里加急送了战时文书去,你就不要再在这里说话了!烦!” 说罢季光起身,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诸葛百里,便信步走开了。 诸葛百里这跪在堂中,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继续跪在这里也不是。诸葛百里知道自己这次怕是摊上了大事,可究竟该如何化解呢? 想来想去,诸葛百里计上心头,只见他起身朝着一旁殿中的柱子上就撞了上去。 …… 就在季光的令函到达之前,边境各城派出去的路探有了回信,幽州大军正在桐城外的那一大片沙漠中。看样子,用不了几日,他们部人应该就可以顺利通过那片沙漠了。 “你刚说的是哪?”罗朴一脸震惊的看着封辰雨。 “桐城!” “怎么可能!桐城外的那片沙漠中常有流沙,他们那么多人是如何做到顺利通过的!”罗朴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封辰雨和九歌。 “我想现在当务之急不是讨论他们是如何通过那大片流沙的,而是我们应该如何迎战!” 九歌愁眉紧锁,她之前料想的不错,幽州若想取胜,定会出奇招。桐城因为有天险,原本守卫就最为薄弱。现在敌人已经近在咫尺,在扶风城待命的大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幽州军到达之前抵达桐城支援。难道现在败局就已定了吗? “九先生所言极是!”封辰雨点点头,“但即便现在整军出发,也绝不可能赶在幽州军之前到达!除非……” 九歌突然有些惊喜的看向封辰雨,这位经验丰富的将军,“除非什么?现在时间紧迫,将军有话还请直言。大家也可参详。” “除非彻底舍弃桐城,将重点放在桐城之后的襄城。如此才能保我益州边境不被迅速突破,一泻千里。” 罗朴在一旁重重点头,“将军此计可行!也算的是上现在最可靠的办法了!我这就去点兵,即刻出发襄城。” “且慢!”九歌出言打断了罗朴的脚步,“此计乍听起来可行,但满城百姓怎么办?难道我们也要舍弃他们吗?” “必要的时候,为保天下,牺牲一城也是无奈之举!先生就莫要犹豫了!”九歌知道封将军所说的大局,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以一城的百姓换益州的百姓,自然是值得的,只是…… 九歌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她现在需要冷静,再冷静。才能想明白究竟有没有法子能够救下桐城那些要被抛弃的百姓。 半夜,封罗二位将军要整军出发之际,九歌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拉住了封将军马的缰绳,“将军,给我一千人马,就一千人马,我有法子保桐城百姓。” “九先生,现在大军出发在即,你就不要为难老夫了!”说罢,封辰雨就要甩开九歌,继续前行。 九歌一把扑了上来,拦住了马头,就真么张开双臂站在战马前,“给我半柱香的时间,我的法子可以拖延时间,保证将军的大军能够按时抵达襄城,还能救下桐城的百姓。” 封辰雨听罢,转头看了看罗朴,而后叹了口气道“九先生,你可知若是你的法子无用,你便是整个益州的千古罪人!” 九歌用坚定的眼神看向封辰雨,信誓旦旦道“请将军给九某半柱香时间。” …… “你要去桐城?” “是!”九歌转身到达沙盘处,“将军请看,桐城城外南侧有一座高山,此山并不会阻碍幽州军前进,所以幽州军定然不会派人搜山。我现在率领一千人马赶至,协助桐城城主组织百姓撤离,而后想法子迷惑敌军,拖延时间。确保大军能够按时抵达襄城。” 封辰雨没有吭声,他知道九先生所说的这个法子,确实是个两的法子。但他有些拿捏不准眼前这个看着有些柔弱的白面书生,是否真的能够拖住敌军,保住一城百姓。 。 第三百六十一章 空城 九歌兀自坐在琴前,抬手一曲广陵散。眼中再无他人,只有这波动的琴弦,撩人心脾。这曲子还是当年请军师嵇由出世时,嵇由弹奏过的。长河落日,当年九歌不过还是公子身边一个天真的侍从而已,如今不过两年,却经历了仿佛一生。 这曲子并非是曲牌姑娘所教,也正因为不熟悉,大家听得便格外认真些。当九歌的手指落下最后一个音符,众人从慷慨激愤的情绪中缓过神来,一时暗暗惊奇,天下竟有如此曲调。 “何人教你的这等曲目?”琴宏知道,便是整个青州教坊里最有名的头牌,也绝弹不出这样的曲目,更何况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奴隶。 “大人可觉得好听?”九歌没有回答琴宏的问题,反而有此一问。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琴宏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姑娘背景不简单。会不会是手下的这些掮客哪里出了问题?琴宏满腹狐疑。 “大人究竟是客官还是考官?”九歌知道现在若是示弱,便是一败涂地。只能硬着头皮提醒琴宏知道,他现在只是一个客官。 “回答我的问题!”九歌几次闪躲和反问似乎触到了琴宏忍耐的底线,只见他有些愤怒的凑身上前,一把拉住九歌的胳膊,往身前一拽。 这些年忆汐宫的多少细作都是他这双火眼金睛挑选而出的。现在虽没有证据,但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子不简单。 看着琴宏这咄咄逼人的态势,九歌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怀疑。可现如今若是怯懦了,便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此刻即便是九歌的心快要从身体里跳了出来,她也只能佯装淡定。 只见九歌没有退缩闪躲,而是顺着琴宏的姿势往前一趴,整个人的半边身子几乎附在了琴宏身上,抬头迎着琴宏的目光看去,两人的脸近在咫尺。 琴宏被九歌这么盯着,脸竟然开始发烫,心跳莫名其妙的慢了一拍。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 “大人这么凶,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不妨说给牧云听听!”九歌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琴宏,他的那些小小的局促不安,九歌自然看在了眼里。 “离我远些!”琴宏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一把将九歌推到了一边。有些慌乱的站起身来。 被推倒的九歌顺势倚在了茶桌之上,侧着身子就这么看着琴宏,看似淡然,其实她是在稳定自己的心神,若是此刻被带下去,才真的是前功尽弃。可这琴宏明显对自己有了成见,现下实在不知还能怎么办了! 看着琴宏有些愤怒的双眼,无计可施的九歌把心一横,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悠然自得的抿了一口,眼睛盯着茶杯,手指在茶杯边缘细细摩挲着,言语满是不屑道“大人既然不是来看牧云的,那不妨说说大人的目的吧!也好痛快些!” 这一招以退为进,一下子便将琴宏陷入两难之境了。承认九歌说的对,便是承认了自己的偏见。不承认,便没有理由什么都不说的撵她走。 琴宏盯着一旁的九歌,心里暗暗道转眼间这女子便化被动为主动,实是一般寻常女子,这样的人到忆汐宫目的绝不简单,不能留。 “来人,把她带下去!”琴宏把心一横,做了决定,可话出口的时刻,内心竟觉得十分不舍。 “大人!您还没回答牧云的问题!”九歌在做最后的挣扎。而琴宏显然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异样,一时有些恼羞成怒。 “还愣着干什么!带下去!” “等等!”忽然殿外有声音传来,“琴司征何必如此动怒呢?!依我所见,这姑娘动静有法,临危不乱,极是不错呢!” 众人闻声,看向殿门口,只见一人负手而来。殿内坐着的众人连忙起身,躬身抱拳道“见过雷副宫主!” “雷副宫主?”九歌心中大惊,“难不成便是他们一直遍寻不到的雷傲?” 来人身高大约五尺六寸,身子挺拔,脸盘天圆地阔,看起来不怒自威。只是狭长的眼尾处有一痣,同时又有一种狡猾的奸诈之感。这两种感觉同时出现在一人身上,九歌亦是惊奇。 只见这雷副宫主抬了抬手,一脸戏谑的冲着琴司征道“难不成是这姑娘破了我们司征的防线,才让你这番恼羞成怒?” “自然不是!” “那是为何要踢她出局呢?”雷傲笑了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司征大人公报私仇呢!” “此女子不同寻常,这里不能留!” “来到这里又通过了甄选的女孩子,哪一个是寻常女子!司征此话怕是站不住脚啊!” “我既主管选拨试验,舍去一个可疑之人的权利总还是有的吧!”琴宏被雷傲逼的没了办法,只能抬出自己主管的身份。 “那琴司征的意思是,这事儿我管不了么?”雷傲平日里便与这琴宏不对付,此刻琴宏的话,更是让他下不来台。 本来他不过是想随意找个茬,让琴宏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可现在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雷傲是势必要保下眼前这个姑娘,让合宫上下也看看,在这宫里到底该听谁的。 “雷副宫主自然管的了!” “有你这句话就好办了!我做主,这个姑娘留下了!”雷傲盯着琴宏,手中的拳头紧紧攥起,若是今日这琴宏敢说半个不字,他绝不再忍让。 眼看着琴司征还准备说些什么,一旁的司征和司事以及其他管事再也坐不住了,冲了上来,有人拉住琴宏,有人拦着雷傲。 “依我等看,雷副宫主所言甚是有理,这女子确实极好,极好!留下便是!” 雷傲看了一眼拦着他的众人,知今日之事不宜再闹下去,便挥了挥手道“那便留着吧!你们继续!”说着转身扬长而去。 九歌待在原地,实在不知该如何进退。众人将琴司征带回座位上坐好,便有一个管事的出来,冲着原地发呆的九歌道“还愣着干什么!一边呆着去!” 一旁的嬷嬷看明白了形势,连忙上前一把把九歌拽了回来。“来来来,下一个,下一个!” 。 第三百六十二章 被俘 果然不出所料,朝歌城历经战祸,早已不堪一击。封将军率兵几乎毫无阻滞的便拿下了朝歌城。季光得到捷报,欣慰之余立刻命薛将军准备,待与封将军大军汇合,便发兵直取七星关。 只是近几日再也不见丹霞万里的好天气,天空阴沉的可怕,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 其间淮阳的使臣又来了一趟,不过是对上次益军所提的退兵条件前来讨价还价,季光鸿鹄之志,一心只想拿下淮阳,现朝歌城又已收入囊中,自然没必要再与来使虚与委蛇,派人一刀斩了来使,与王义之彻底决裂。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父亲为何执意要如此,难道就不怕受天下人耻笑吗!”云礼实在想不明白,即便是要宣战,为何一定要冒这天下之大不违。 “他何时在意过别人的性命。”季子青在一旁愤愤不平的自言自语。 …… “郡守,益军斩杀了我方使臣!看样子即日就要发兵七星关了。”七星关备守常庭静毕恭毕敬的看着堪舆图前站着的王义之,小心翼翼的禀告着。 “不过是个使臣,他自己应该也没想过能活着回来!堤坝那边都准备妥当了吗?”若是失了七星关这屏障,许都便岌岌可危,王义之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许都陷入险境,不久前便亲至七星关坐镇,这一仗他势在必得。 “准备是准备得当了,只是依钦天监所言,今年这汛期怕是比往年还要凶猛几分,到时堤坝一毁,百姓,良田几无所幸,七星关怕是要横尸千里了。” “我放低身段,假意议和,就是怕他不去取朝歌,反而先直接攻打七星关,错过了汛期。现在我丢了朝歌城,若是再保不住七星关,日后幽州我王氏一族哪里还有立足之地!”王义之看着窗外翻滚的阴云,一脸阴鸷。 益军汇合后,便向七星关进发,大军出发之日,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季光大喜,“贵人出门,清水撒路!这是大吉之照啊!”季光对身旁的嵇由说着这益州民间话语,一脸得意,可嵇由心里似乎另有所思,只是线索太多,一时间理不清楚。 在七星关关外扎营后,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大了起来,温度骤降,户外无法点燃篝火,兵士们窝在营帐之中,跳脚取暖,一时间将士们生了惰心,无人想在如此天气冲锋在前。 “州牧,这天气实在有些诡异,若是这大雨不停,将士们缺衣畏寒,怕是不愿上阵冲锋啊!”薛丁山凭着自己多年行军打仗的经验,察觉到了天气的异常,忧心起来。 “行百里者半九十,如今七星关近在眼前,连日阴雨,我们的将士不愿上阵,他们的兵士定也不愿意舍命。传我令,安营两日,开战赏银翻倍。”准备多时,好不容易顺利的来到七星关关口,一向自负的季光怎么可能愿意退守。 “禀报郡守,按照现在的雨势,我们之前故意破坏的堤坝怕是快要撑不住了!您看?” “组织关中居民,连夜加固堤坝,务必等到益军入城后再决堤!” “郡守,加固堤坝后,您看要不要提前安排百姓撤离?减少无辜伤亡?”来人小心翼翼试探着问了一句。 王义之听言微微侧身,斜着眼角打量着此人,虽无言语,眼神却凌厉凶狠。只见报信之人慌忙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大呼“小人多言,请郡守责罚!” 好半晌之后,王义之叹了口气,这才对着跪在地上,身体抑制不住抖动的报信人说道“你呀你,枉你跟了我多年,居然这般不了解!”王义之言语虽轻松,可熟知他的人都知他是真正的笑面虎,“让百姓都撤出去,那益军不就知道我这七星关就是座空城,就等着抓他们了不是!” “属下思虑不周,郡守请责罚!” “自己下去领三十大板吧!” “谢郡守!”三十大板总比命丧当场的要好太多。 “既然你谢了我,就顺便告诉衙役们,见不了红便是死罪!”报信人原本想着逃过一劫,可听了这后半句,当场吓瘫了,板子打在腰上,若是见了红,那人哪里还有命活着啊! …… “歌儿”云礼几日未曾见到九歌,心中有些不安,趁着今日刚刚安营,便从北搜着营过来。李尔替云礼遣尽帐中其余人后,便撑了把伞守在帐外。 “九歌见过公子!”云礼多少柔情,硬生生被这句话割断,令人抓狂。 “歌儿,你这是为何啊?难不成是我之前说的不清楚?” “不不不,公子说的很清楚。” “那你如此是为何啊?” “公子,九歌区区一介侍女,能得公子倾心已是三生修来的福分,若是因此便忘乎所以,有了妄念,才真的是害人害己!” “不,不是,我喜欢你,怎么就成妄念了!” “公子生在官宦之家,天生富贵,未来也定会有一桩门楣相匹配的婚事,只是这人绝不会是九歌。九歌虽是一介侍女,却也想只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不就是妄念嘛!”九歌说完,难掩脸上失落的神情。 云礼见状,上前抓住九歌的双臂,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她,“谁让你共侍一夫了?你这小脑瓜里一天到晚再想些什么?”说完竟用手指戳了戳九歌的脑门。 九歌一脸茫然的看着一会儿愁眉不展,一会儿满脸无奈的云礼,有些琢磨不透他。 “虽然未来的事还需努力,但好歹我们需要认清自己的真心啊?我只问你一句,你可在意我?”看来云礼今日势必要得到他自己想要的答案。 九歌看着云礼真挚的目光,心中升起热流,在这大雨降温的日子,这样一位翩翩公子恰如那旭日朝阳,带来温暖和希望。 九歌不敢去看云礼的眼睛,只是重重点了点头,一张小脸一时间红到了脖子根。云礼见状高兴极了,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何处。 “那你别躲着我了,行吗?见不着你,我心里空落落的!” 九歌突然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有些惊恐似的挣脱云礼的束缚,摸着自己额头上的疤,摇了摇头。“公子,九歌如今已破相,实在是……” “难道在你心里,我竟只是个贪图美貌的人吗?”云礼拉住九歌扶在自己头上的手,接着道“只是一道疤,等咱们回了乌苏城,定能治得好。到时我便向父亲禀明心迹,娶你为妻!”在这阴雨连天,云礼的眼神里的希望就是阳光。 一说到季光,九歌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这个野心勃勃的政治家,真的会让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娶一个侍女吗?!九歌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她没有说出口,而是转头看向外面瓢泼的大雨。 。 第三百六十三章 慕海 突然九歌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脸惊慌的拉住云礼的手,“此次出兵攻打七星关,军师他们可了解过当地天气?” 云礼被如此一问有些摸不着头脑,茫茫然看着九歌。 九歌急忙解释“小时候我与家人背井离乡到乌苏城投奔亲戚,当时就见过前些日子那样万里丹霞的奇观,当时听一同逃难的老人们说起过,朝霞不出门,不是吉兆是大灾,江河泛滥的预兆!后来便下了几日大雨!”说罢九歌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头,“我为何现在才想起来!” “那……”如此重要的情况,云礼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去找嵇军师,找州牧!快啊,公子!”九歌催促着。云礼这才像是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出去找人。 …… 云礼到的时候,嵇由也在愁眉不展的看着帐外的这场雨。 “嵇先生,嵇先生!”此刻云礼也顾不得那些虚礼,匆匆忙把人挤进帐中,将九歌方才所说复述了一边。 “唉”嵇由摇了摇头说道“我之前已经同州牧荐议过此事,州牧似乎并不忧心。” “七星关内大片平原皆由汉江冲刷而成,若是汉江泛滥,我军必定死伤无数,军师,不能任由父亲如此决断啊!” 嵇由一把拽住云礼的袖子,语气坚定的说“走,你我一道再去求见州牧。” 季光几乎是笑着听完二人的担忧,“哈哈哈,现在已是末秋,哪里来的汛期。爱卿还是莫要再忧心了。我就不信,老天不帮我,反而帮那王义之!” “父亲!若是汉江真的泛滥,江水倒灌入城,我军几乎毫无生路啊!”云礼继续劝说道。 “我军没有生路,难道他七星关的守军就有吗?我就不信他王义之真敢拿满城百姓的性命做赌?”季光连续发问,言语间已略显怒意。 “父亲!”云礼还想继续进谏,却被身旁的嵇由一把抓住,嵇由轻轻摇头,使了个眼神制止了云礼继续说下去。 “州牧,不知如此可好?明日我们派几个探子乔装混进城中,若是城中百姓一切如常,我们就按原定计划出兵,若是城中有百姓撤离的迹象,我们就退兵从长计议。” “好好好,就按你们说的办吧!”季光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 第二日嵇由派出的探子回报,城中一切如常,并未见百姓撤离。 “哈哈哈,你们看,不过是连日下了几场大雨,你们便这般谨慎!今后不要再提退兵一事了,违者按临战扰乱军心论处。”季光说完眼神坚定的看着窗外逐渐变小的雨,心中暗自下定决心,势必拿下七星关,包围许都,给王义之那老狐狸点厉害尝尝。 第四日凌晨,一直下的凶猛的瓢泼大雨突然间变小了,不一会儿竟然停了。季光大喜过望,连忙命薛丁山下令,即刻围攻七星关。 …… “禀告郡守,雨停了!益军应该马上就要攻城了!臣已加派了城门守军,只是万一钦天监所预测的……”来人的话没说完,便被王义之打断了。 “告诉钦天监的人,若是算不准,害我丢了七星关,便是他们和族人的死期,到时炮烙剥皮的刑罚让他们尝个够!”一想到成败在此一举,王义之眼中露出狠辣。 …… 与王义之不同,雨停了,季光心中欣喜异常,他心里暗自想着“连老天都站在我这边,王义之,今日我便拿下你这七星关!” 季光攻城心切,一上来便令让薛丁山动用部兵力大军压境,黑压压一片,七星关城楼上的守军,看着敌军如此阵势,头皮发麻,心中戚戚然。 随着薛丁山一声令下,益州军呼喊着冲了上来,此刻雨虽然停歇,但天空依旧阴沉,头顶上的阴云仿佛即刻便要砸在地上般厚重。益军兵士们疯了般冲击着七星关的守军,想要逃离头顶这阴晦的乌云。 益军几番进攻,眼看着七星关的守军们已经渐渐没了抵抗之力,拿下七星关近在咫尺,忽然一阵大风,卷着漫天的落叶,从天而降,摧枯拉朽。 大战开始之前,王义之便带着自己的亲兵来到了七星关外地势较高的嘉陵山上坐镇指挥。此刻钦天监跌跌撞撞闯进营帐中,大呼“郡守,洪灾来了!来了!”王义之大喜,即刻安排到“命七星关守军退守关内,引敌军进城,敌军进城后,死守城门,不得开,没有我的命令,擅开城门者诛九族!” 不一会儿狂风骤停,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嵇由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躬身作揖道“州牧,此雨来的诡异,实在不易再进,下令退兵保存实力吧!” “荒唐,眼下七星关守军败相已露,不多时便能攻下这七星关,此时退兵不是功亏一篑嘛!”季光明白嵇由一向谨慎,可现如今胜利就在眼前,他无论如何不想放弃。 “州牧,臣担心此刻不退兵,则会军覆没啊!”嵇由跪在地上,俯身不起,言辞恳切。 嵇由一身傲气,自从答应季光做军师开始,从未下跪过,此刻下跪,季光心中颇为动容,可他一想到即刻就能攻下七星关,又实在不想此刻收兵,功亏一篑。 思来想去,季光找了个折中的法子,“来人,传令给薛将军,体益军一个时辰内力攻下七星关。若一个时辰内还攻不下,便下令撤兵!”说罢走过来,扶起跪在地上的嵇由,“军师快请起,我这样安排,如何?” 虽是询问,但嵇由知道季光这是做了最大的让步,此时再说,只能激起季光的怒意,便也不再多言,点了点头,愁眉不展的看向帐外。 七星关守军得了令,边打边守撤到了城里,益军本就占着上风,此刻守军一退,自然高歌猛进,兵士们冒着大雨,冲进了城里,心中想着翻倍的赏银,高兴不已。 山上的王义之得了战报,瞅准了时机,下令“砸开堤坝,引洪水入关!” 。 第三百六十四章 旧怨 子青先生走后,九歌就拿着那张卖身契呆呆的坐到天空泛白。脑海中一遍遍的回忆过去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不觉潸然泪下,原来真到要走的时候,才知道心中竟是如此不舍。 直到天空的第一缕霞光出现,刺痛了她的双眼,九歌才意识到,是时候要做决断了,她提笔写了两封信,一封给云礼,一封给金师傅,她想无论如何还是要道别的。 “九歌,九歌?”云礼解决了眼下最要紧的难题,心情雀跃,想着已经多日未见到九歌了,心中惦念,已是不能再多等一刻,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便急冲冲的赶到九歌住处。 可敲了半天门,无人应答。云礼试着用手一推,门开了!屋内陈设一如往日,却不见九歌身影。云礼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正欲转身之时,发现了案几之上躺着的两封信。 展信只看了开头几句,云礼便向疯了般,冲出了屋子。 “王将、李尔!”云礼跌跌撞撞冲回听竹院,一进院内即刻大呼道。 “公子,这是怎么了?”王将听到云礼的声音,连忙从院内出来,却见云礼脸色铁青,神情慌张,也不禁吓了一大跳。 “安排人,越多越好,去找九歌!” “九歌?九歌不在后院吗?去哪里找啊?”王将一脸茫然,公子怕不是魔怔了? “她走了!走了!”突然云礼大吼了起来,吼完后,仿佛身力气被抽走般瘫坐在地,“她能去哪儿啊?” 见王将还愣在原地,云礼用尽身气力,“快去,快去啊!再晚了就找不到了!” “哦哦哦”王将几时见过云礼这样,连忙应承,匆匆忙忙的跑出去喊人了。 “九歌能去哪呢,能去哪儿呢!”云礼心中一遍遍问着自己,眼神掠过手中拿着的那两封信,金师傅,对,说不定他会知道九歌去哪儿了! 云礼心中腾起希望,转身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向后厨。 “金师傅,金师傅”云礼未进门,便大声喊了起来,金师傅在屋内听出了云礼的声音,好奇一向沉静守礼的公子,为何这般疯癫,连忙来迎。 见金师傅迎了出来,云礼张口便问“九歌这些日子可曾提起过什么地方?” 金师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听她提过啊!” “你看看,她信里说了什么?”云礼这才想起自己这没头没尾的,实在解释不清现如今的状况,想起九歌给金师傅的信,连忙递了过去。 金师傅见云礼这番情景,知事情定不小,也便不再啰嗦,打开了信。信的内容并不长,几眼便看完了,不过是几句寻常道别之言,但从信上被泪水打湿的痕迹,便知道九歌写信时心中定难过至极。 金师傅对着云礼摇了摇头,怕云礼不信,又将信递了过去。云礼显然也看到了那泪痕,心揪紧了,连呼吸都是痛的。 云礼走后,只见金师傅从衣襟处摸出一个药瓶,神情惋惜又有些悲伤的自言自语道“本来我是可以治好你的疤的!” 金师傅这没有线索,云礼不敢耽搁,不知九歌到底去了何处,就只能沿街打听了。想到此处,云礼强敛了心神,骑马狂奔到听竹院名下的铺面前。 下马便拉着店里的伙计问,“可曾见到过九歌?” 对店铺的伙计而言,公子就像是远在云端仙人一般的人物,如今活生生的站在自己跟前,拉着自己的衣袖,伙计们哪里听的进去公子问了什么,只剩下一脸的震惊,不可思议。 云礼问了几间店铺,均无所获。便只身来到大街之上,见着一个人,便一番描述九歌的样貌,拉着询问一番。样子几近疯狂。 冬季的天本就黑的早,昨日又下了大雪,如今大街上已看不到几个人了。可云礼还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大街上溜达,衣袍早已被雪弄湿,可他仿佛浑然不知。见到依然亮着灯的地方,便冲进去打听。 王将和李尔在大街上找到云礼时,他两眼涣散,三魂丢了七魄。王将、李尔吓坏了,二人齐齐使劲儿,才将云礼弄上了马车。 马车之上,云礼似是回过神来,冲着车夫一阵大呼,去城门,城门。 王将拦住云礼挥舞的手,说道“公子,公子!” “你别拦着我!我要去找她~” “公子,公子,你听我说!”王将使劲儿将云礼的身子固定在座位之上,大声喊道“我和李尔第一时间便赶去了城门,可守将说并未见到九歌姑娘。我们叮嘱了守军,若是见到她人,定会来报州牧府的。” 听到城门守军也没见到九歌,云礼一时间便不动了,众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便说道“公子,如今天色已晚,我们这么找也不会有结果的,不如回院里从长计议啊!” 云礼没有吱声,王将见状给李尔使了个眼色,二人默声将云礼带回了听竹院。 “公子如何了?” 云礼回到听竹院后,就将自己锁在屋里,不吃也不喝,任谁叫门也不应。王将李尔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请了子青先生来。 “具体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九歌走了,公子便是这般模样了!” 其实季子青料定云礼今日会是这般半疯半魔,一大早便出了府,入夜了方归,就是不想见云礼此番模样,在他心里,起初的这种状态很快便会过去了。 季子青听罢没有言语,转身轻敲房门“公子,是我!” 屋里没有回音,过了好一阵,门却开了。季子青仿佛早知道会如此般,摸出怀里的火折子,抬脚进了屋。 “这黑漆漆的,着实看不清,老夫给公子点个灯吧!”说罢也不等云礼应允,径直点亮了案几上的烛台。 “就点一盏吧,晃着眼疼”云礼见季子青还要去点下一盏,便出声阻止道。 既然云礼说了,季子青自然作罢。环顾四周,发现云礼瘫坐在地上的角落里,面部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是不是你?”云礼语气淡然,听不出喜怒。 “公子何意?”季子青装作一脸疑惑。 “九歌是卖身进府的,要走必然得有卖身契,不然便是逃奴。这听竹院里有本事给她拿到卖身契的,除了你还有谁!” “九歌是自己想明白要走的,我不过是帮了她。”季子青并不否认。 “她去哪儿了?” “臣不知!” “子青先生!”云礼语中已是气极。 “臣在!” “我一向视你如父,您当知我的心意,可这究竟是为何啊!”云礼从黑暗中走出,面带怒意。 。 第三百六十五章 援救 “子青为何,公子真的不知吗?”季子青言语间也很犀利。不等云礼接话,便又接着道“大公子,二公子早已不怀好意,名刀暗枪,将来立嫡争储,更是会无所不用其极。公子几次大难不死,难道还看不清眼下局势吗?九歌很好,可她什么都给不了你!” “原来在先生眼中,我竟是一个只能靠女人的软蛋!”云礼气愤起身,“云礼原本以为先生是懂我的,知我所图,现在看来是云礼妄想了。先生请回吧!” “你以为为民请命,就不需要计谋,不需要筹划了吗?没有足够的势力,没有权利的依附,你拿什么给百姓!心意能让他们吃饱肚子吗?”虽然云礼下了逐客令,可季子青并没有动。 “九歌走的如此决绝,公子还是想想有没有做什么让她误解的事吧!”说罢季子青转身就走,双手打开门时,顿了一顿,背对着云礼没有回头,“州牧称王是早晚的事儿,公子怕是早已卷入这场争斗之中了,不论你愿不愿意!” 季子青一出门,便听到屋内搬砸东西的声音,他心中暗道“痛吧,痛吧,痛过就好了!” 子青先生临走时的话,倒是提醒了云礼,难怪九歌信中屡次提及要他忘了之前种种约定,现在想来说不定九歌是见到了他和程依在后花园拱桥上那一幕。 “歌儿啊歌儿,就算你不信我,也要信你自己啊!” …… “你是说听竹院里的九歌走了?”季云康一脸不可思议,“她不是云礼的左膀右臂吗?怎么,主仆闹意见了?” “是季子青来我这拿走她的卖身契的。是不是闹矛盾不知道,但少了这个碍事的女人,怎么看对公子来说都是一件好事!”黑暗中走出一人,正是州牧府总管木安。 “那夜在扶风城,我听你的,没有出手,没想到他们竟然自己打了起来!” “对了,公子,与扶风城往来的信鸽都让下人处理了吗?” “听你的,当下便处理了,放心吧!不会有人知道我人在扶风还与益州有往来的!只可惜当日那一箭没有射中那老东西!”季云康这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公子也不必惋惜,当时季云信在益州这边坐镇,即便射中了,回来也难免一番艰难争夺,结局未必会如意!” 木安狭长的双眼忽然泛出精光,接着道“如今新拿下四城,益州版图扩大,这几日州牧整日里琢磨着该如何管辖,如何分派,公子得了空也想想,到时州牧问起来,也好能有个妥善应对。” 季云康点点头,若有所思。 …… “季云礼,你给我出来!出来!”柳若寒一边大声叫嚷着,一边大踏步进了听竹院。 此时云礼已是多日未出房门,整个人神情涣散,衣衫不整,仿若霜打了的果子,极是憔悴,听到柳若寒的声音,整个人仿佛看到了希望,来不及穿戴好,便急匆匆的打开房门,迎了上去。 柳若寒对云礼这番形态却视若不见,径直冲上去,单手抓住云礼的衣襟,用力往上一提,双目正对云礼,怒气冲冲的问道“你派人去告诉我,我妹妹走了,什么意思!” 云礼刚刚腾起的希望,被这一盆水浇了个透心凉,心下一沉,哪里还顾得上答话。 “问你话呢!我妹妹到底去哪儿了!”柳若寒见云礼这副模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手上不由得继续用力,吼到。 一旁的王将、李尔见平日里妖娆多媚态的柳若寒如今这般气势,着实也是大吃了一惊。惊魂之后,见柳若寒险些要将云礼勒死了,连忙上前拦阻。 好不容易才劝的柳若寒松开了手,只见云礼无骨一般,瘫了下去,自言自语道“我也想知道她究竟在什么地方啊!” 柳若寒见云礼这番模样,心中着实也有些不忍,便挑了院子角落里一处石凳坐了下来,平复心情。任由王将、李尔唤了下人们来,将云礼抬进了屋子里。 “到底怎么回事?”柳若寒知道若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这天大地大,根本不可能找到九歌。 云礼与九歌的感情,王将李尔多少是知道的。柳若寒既然是九歌的大哥,便不是外人,王将李尔也不犹豫,将自己所知道的,季光指婚、程府千金以及九歌走后,云礼是如何癫狂无序,一股脑讲了个遍。 “九歌是卖身进的季府,不赎身,如何敢走?”柳若寒抓住了关键。 “听子青先生说,是州牧念在九歌屡次立功的份上,给了恩典。” “那子青先生应该知道九歌行踪啊!便是不知道行踪,也总知道她打算干什么吧?” “公子当晚就问过了,子青先生说他确实不知,实在无从找起。” “我再去见见你们公子!”柳若寒起身抬脚,便准备推门而入。 “不行!”李尔一把堵住了门口。 “哎呀!放心!我不会再动他了!”柳若寒不耐烦的将李尔往边上一推,推门而入。 屋内漆黑一片,只在案几角上点着一盏灯,推门带起的风,将灯芯吹的动了几动,地上的暗影也模糊了起来。 柳若寒丝毫不注意自己的到来搅乱了给这间屋子原本诡异的平静,张口便问呆坐在床角的云礼,“我问你,你是不是和九歌说过要娶她?” 云礼不吭气,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床尾,点了点头。 “那我再问你,你可会守诺?” 说到此处,云礼才仿佛回过神一般,转眼看向站在亮光处的柳若寒,“我季云礼此生只娶九歌为妻,若违此誓,天诛……” “行了,行了,这些毒誓有个屁用!我且问你,你还记得你在花连山庄答应花娘的事吗?” “找到药王谷雷傲,替连庄主报仇!”云礼有气无力的答到,“怎会不记得,我早已传令下去,让听竹院所有的伙计暗庄,查访,只是暂时没有消息,而我又不得不随军出征。” “行,看来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云礼忽然呵呵苦笑一声,盯着柳若寒道“我连九歌都护不住,让她伤心失望离开,我哪里还有能力替连庄主报仇,怕终是要对不起花娘了!” “你如今这番模样,就算是找到了九歌,怕她也不愿意见你!”说罢柳若寒上前,连拉带拽的愣是将云礼从床上拉了起来,按在了椅子上。 接着柳若寒又从架子上取了云礼的衣裳来,强扭着给云礼穿,边穿边说道“大丈夫既许了诺,就不能轻言放弃。在这自怨自艾,顾影自怜能做什么?!除了耗垮你自己外,有什么用,你以为你瘫在这屋子里,九歌便能回来了吗?” 。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三鸟 季云信料定这么答话,父王必定会让其觐见。果不其然,内侍官回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季光便传了他前去问话。 屋子里沉闷的气味是季云信从未在季光的屋子里闻到过得。季光一向注重气味,现在看来的确是病的厉害。 季光半躺在床榻上,有气无力的问道“你在外面跪了三天,究竟想说什么啊!”语气有些不悦。 季云信瞧着这般病容的季光,并没有回答季光的问题,反而问道“父王究竟是得了什么病,怎的病得这般严重?” 一旁的大夫刚想要答话,只见季光挥了挥手,轻咳一声“尔等都退下吧!” 见众人都退了下去,季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哀叹道“为父老了,身子大不如前,前些日子时常咳血,还是那诸葛百里用了偏方压制住了为父的病症。” “父王,为何不早同儿臣们说啊!”季云信有些着急,难怪父王会如此偏袒诸葛百里,背后竟有这些原因。 “唉,和你们说了又能改变什么呢!”季光转头盯着季云信道“说正事吧,你说现在要攻打幽州?” “正是,父王!” “现在封将军带领五万兵马已经去了东境,我们如何攻打幽州呢?” “父王,正是因为此次幽州倾巢而出,必定留守的兵力不多,如果此时我们派兵偷袭,定可一举拿下他的老巢,到时候与封将军一起,左右夹击。幽州便是有二十万大军,也必定难以维持。”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益州不同于幽州,益州三面环敌,不能轻易动边境守军,否则敌人很可能趁机而动。现在封将军已经带走了部的可动兵力,我们上哪里去找人攻打幽州呢!” 季光说的这些浅显易懂,季云信怎么可能没有事先知晓呢。他敢提出这样的建议,自然是经历过深思熟虑的。 “父王莫不是忘了山越名将巴音吗?现下正好派的上用场!” “巴音?对啊!但是他们刚归顺不久,其心未必靠得住啊!” “儿臣愿意率兵前往,攻打幽州!”季云信起身,一本正经的躬身作揖道。 “你?率兵?”季光一脸不信,自己的儿子他再清楚不过,虽说季云信上次在北境击退张亮立下了大功,但他知道,季云信所擅长的并不是带兵打仗,而是政事管理,如今主动提出带兵攻打幽州,定有原因。 季光不过多想了一下,便已明白了季云信不惜折腾自己的身体跪在门外祈求,也要带兵去攻打幽州的目的。 “你想要救九歌?”季光不想与季云信绕弯子。 季云信显然没有料到,季光会如此直言不讳的将他内心真正想做的事说出来,愣了一会,但他知道季光阅人无数,他不可能瞒的过去的。只能点头,道“儿臣承认,确实是为了救九歌。但不能否认,这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还请父王准允。儿臣一定不负所望。” “唉,也罢!本王命你,不管为了谁,定要得胜而归!”季光知道季云信这一招可谓一石三鸟,还有一个目的他没有说出口,巴音曾得云礼的帮助,很多时候站在云礼这一边。他此次带巴音的人去攻打幽州,不肖多说,此战之后,怕是巴音也要站在季云信这一边了,真是好计谋啊。 出征前,山涛几次请求,要随军出征,季云信一开始想让他留在乌苏处理政事,但见他几次坚持,定要随军出征,也便答应了。 …… 九歌他们被关押的这些日子并不好过,显然幽州牧孙乔并不是十分在乎他们的死活,不仅喝的水是嗖的,就连饭食也是有一顿没一顿。 诸葛百里一开始还叫嚣着,哭闹着,这几日已经没了气力。只是奄奄一息的瘫坐在地上。 自从知道了九歌是女儿身之后,李肆便总是将自己的食物留给九歌,现在更是让九歌靠在自己身上,轻声道“先生,啊,不,姑娘,不对,我,我还是叫你九先生吧!” 九歌勉力撑起笑容,道“不过是个称呼,叫什么都一样。” “难道我们就要在这里等死吗?”李肆有些不甘心,“先生可有什么法子吗?可惜我并没有这牢房的钥匙,否则……” “否则我们也逃不出去,若没有内应,我们根本就走不出去这座牢房。不过……” 李肆忽然间仿佛看到了希望,“先生但说无妨,可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九歌看了一眼李肆,有些犹豫,“我也只是猜测,并无实证,只是如此一来,我们怕是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 夜半时分,李肆忽然大叫起来,“来人,来人啊,先生他不行了,不行了!” 没过一会儿李肆的喊叫声便将蒙面的兵士招了过来,“什么事,喊什么喊!” 只见李肆惊慌失措,前言不搭后语道“她,她,好像没气了!死了,死了!”显得十分害怕。 “哦?”兵士开门进来,踢了踢九歌,而后将手放在九歌的鼻翼之下,试探了一下,发现真的没了呼吸,便转头冲着门外的其他兵士喊道“快去禀告慕将军。” 九歌躺在地上,听着慕将军三个字,便知道自己猜的没错。 没过一会儿,慕海便赶来了,看到没了气的九歌,和蔫不拉几的诸葛百里,以及一脸惊悚的李肆,叹了口气道“你们把她抬到乱葬岗去吧,别有什么别的病传进来,我去请示州牧。” 就在慕海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九歌瞅准了时机,用手抓住了慕海的手。接着便继续装死。慕海身形明显一顿,不可思议的低头看着装死的九歌,默声了许久,而后大声道“还等什么,还不赶紧抬走!” 九歌被扯着胳膊腿抬起来,其中有个兵士道“将军,她还有体温,要不要等死透了再扔出去啊?” 慕海顿了一下,道“等什么,扔到乱葬岗去。”说罢转身就走。 九歌被扯着抬上了一辆手推车,一路颠簸,九歌悄悄的睁开眼睛看去,确实是往山上的乱葬岗去的。 。 第三百六十七章 劝降 柳若寒这一番言语,却是惊到了云礼。他猛然间看向九歌,只见九歌笑意盈盈的看着柳若寒,福了一福道“九歌先谢过大哥了。大家连日奔波,已是累极,不如早点回房歇着吧!明日还要赶路呢!”说罢便推搡着柳若寒出了门。 连日的心惊胆战和长途奔波,一行人再也坚持不住,不到申时便已吹灯就寝了。整个客栈里只有两个屋子隐隐透出亮光。 “公子,这一连多日,您怎么也不困啊?”今夜当值的李尔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催促云礼。 “你若是困了,便先去睡吧!”云礼有些心不在焉,拿着一本书看却好久了都没翻动一页。 “不困,不困,虽说是到了咱益州境内,可还是小心些好,下半夜王将来替了班,我再去睡。”突然李尔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有些神秘的凑到云礼跟前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心事?” “没,没有啊~”云礼像是小时候偷吃糖果被发现的小孩儿,目光闪躲,却一脸的无可置疑。 “我就知道!公子肯定是为了九歌!”李尔一副万事了然于胸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的?”见心事被李尔戳破,云礼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您看,您看,才说了两句,您就慌成这样。今日下午,自从那柳若寒说要替九歌姑娘赎身之后,您就一直愣愣怔怔,魂不守舍的。” “哪儿,哪儿有……”云礼躲躲闪闪,一时竟有些口吃。 “怎么没有,您这一副苦瓜脸,巴不得告诉所有人,您舍不得九歌。” “很明显吗?” “嗯!” “唉,我舍得舍不得又有什么用,她终究是要走的!” “公子可是喜欢九歌姑娘?” “喜欢?”云礼一脸的木讷“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只是,总想和她呆在一处,一日不见她,就想听听她的声音,见她有危险,我就想去救她,见她同别人一处,我这胸口就像被扼住了一般,喘不上气来。” “公子,你这是在思春啊~”李尔贱兮兮的凑了上了,表情甚是欠揍。 云礼这才反应过来,举起手中的书狠狠的拍在了李尔凑过来的脑袋上,“你最近是越发的胆大了!居然都敢揶揄到我头上了!” “公子!”李尔捂着头,神情甚是委屈。 “去换王将过来,下半夜你再来,懒得见你!”说罢云礼打开了门,似是想透透气一般,往外走了走,看向回廊深处,那间同样亮着灯的房间。 九歌此刻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琢磨这背后操纵一切的人究竟是谁,可思前想后,实在想不明白,便想起了今日大哥说要替她赎身的事。本来赎了身,她就再也不是奴婢,不用一辈子老死季府,原本应是件高兴的事,可她这心里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不舍,可究竟不舍什么,她又细说不上来。 第二日一大早,众人便收拾行李出发了,身边有了马帮的人同行,大家自然放松了许多,一路嬉笑着,便不觉得行程冗长乏味了。只是云礼一路上一直苦着脸,若有所思。 听说云礼回来了,季光从议事厅一路小跑着来到门口,正好看到云礼从马车上走下来,云礼见是父亲亲自出门迎接,有些措手不及,连忙躬身作揖道“见过父亲,父亲怎么亲自出来了?” 此时的云礼一身疲惫,神情憔悴,季光看着一阵心疼,便向前跨了几步,伸手揽过云礼,轻轻拥入怀中,拍打着云礼的脊背“吾儿这一趟想必艰难异常,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好久没有感受到父爱的云礼,压抑着哽咽的声音,回拥着季光,说道“不辛苦,幸而不辱使命。” 听到此处,季光推开云礼,一脸激动,这个他最宠爱的儿子,最让他骄傲的儿子,果然从不让他失望。“你说什么?” “建宁郡守陈权,已答应与我们结盟!” “哈哈哈,吾儿快随我来,我们去议事厅详谈详谈~”说着季光就要拉着云礼走。 “州牧,三公子连日奔波,面容枯槁,实在不宜出入议事正厅,不如,让他先去洗漱一下,换身干净衣衫,稍作休整,再去禀报!”子青先生站出来,拦住了他们。 季光一听,发现自己一时太过高兴,居然忘了体恤云礼,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对对对,吾儿先去歇歇,为父不着急,什么时候休息好了,什么时候来,为父在议事厅等你!” 虽说季光准了云礼好好歇息,但毕竟有如此重要的军情要汇报,云礼也不敢多耽搁,简单梳洗了一下之后,换了衣衫,便来到了议事厅。将众人如何被拒,又是如何见到陈权,再到后来斩了淮阳来使,扭转局,以及开战后,陈权如何配合的部署,详详细细说来。 季光听完,连忙起身,走到云礼跟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这陈权着实是精明的很,尔等能够令其答应结盟,实属不易!吾儿能一力促成此事,不愧是我季光的儿子!看来也是时候让你在朝堂之上历练历练了。先从侍中做起如何?” “父亲,使不得,纵使是二哥辅佐父亲多日,也只是个别驾,云礼怎能一开始便高居侍中呢!若是父亲真要封赏,我倒是想替此次与我同行的随侍们讨个彩头。” “可是你刚刚提到的那个侍女?” “正是,此次若不是九歌几次献计,儿臣怕是根本就无法见到陈权,莫说最后扭转局势,令陈权不得不与我们结盟。除了九歌还有我的贴身侍从和子青先生。” “好好好,赏赏赏,你想赏什么,去跟你二哥说一声便是。” …… 九歌进院找了一圈青倌,也没见着人影,“这个青倌,又跑哪儿去了!”九歌将此次外出所带的衣物收拾干净,放进柜中,却发现了柜中屉下压着一个小角的绣品。“这个青倌,又不把东西放好,万一要是再被瑞珠那样的人看着了,又是一番纠缠”。 说着,九歌便把那绣品拽了出来,细心叠好,“咦?”九歌一直以为这幅绣品是她从南安回来时见到的那副,此时再看却发现上面的赋换做了怜音赋,显然是另一幅。“这个青倌,一模一样的莲花怎么绣了一幅又一幅!”九歌心中好奇,心想着等见了青倌,定要好好问问。 。 第三百六十八章 反间 突然九歌话锋一转,“幽州十万大军虽胜,但都是各大氏族拼凑起来的军队,论战力和配合,将军觉得谁会更胜?益州的富庶,幽州内乱,以益州的战时储备对抗幽州的人心混乱,将军又觉得谁会更胜一筹?” “当然,战争之事谁都没有后眼,无法料事如神。但依旧有轨迹可循。即便是幽州打赢了,将军的日子和现在有何区别?依旧受人欺负,任人宰割!现在既然有机会,将军为什么不为自己博一个将来呢?” 慕海拿着剑的手不由自主的渐渐低了下去。 …… 云礼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往桐城的方向追赶,王将、李尔跟在后面。他们两个知道公子一旦赶到桐城,若是不慎被俘,对于整个战局便是致命的影响。但此刻云礼心急如焚,恨不得即刻便赶到桐城,哪怕身死,也要与九歌在一处。 李尔一路之上不停的对王将使眼色,王将皱着眉头摇摇头。李尔嗔怒的看了王将一眼,硬着头皮纵马赶了上去。 “公子,公子!” 云礼似乎知道李尔要说什么,仿若充耳不闻,速度丝毫没有减慢。 李尔瞧着云礼不搭理他,心中叹了口气,只能硬着头皮道“公子,我们这么莽打莽撞的赶去,不仅救不了九歌,若再有人认出了公子的身份,到时候恐怕幽州军还会以此为要挟,到时候益州军恐怕就算是打赢了,也会陷入被动。” 云礼的马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但他的脸色明显变了一变。是啊,冲动解决不了问题。 又向前疾驰了一阵,云礼突然勒住了缰绳,道“去襄城。” 季云信这边一拿到季光的军令,也没有耽搁。先是派王强赶往山越调动山越兵马,自己则和山涛先行赶往边境扶风城。 …… 封罗两位将军等在襄城中,过了之前约定的时间还没见九歌回来。便知事情恐有变。正在焦急等待的时候,季云礼却从乌苏赶了过来。 见到两位将军,不问缘由,劈头盖脸便是一顿痛骂。“接下来你们什么打算?难道就在这里等着敌人攻上来吗?” “侯爷有所不知,我们与九先生分开前,九先生确实是如是安排的。她说桐城这个空城一来给我们安防留下足够的时间,二来能泄掉敌军大部分的士气,只要守住襄城,到时候敌军挫败,士气自然一泻千里,这个时候我们再乘胜追击,方可大胜。” “这些我知道,我是说,现在她被困在桐城,难道我们就一点变数也没有吗?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连一个人都救不出来吗?”云礼很是急切。 “侯爷,我等自然知道九先生对朝廷的重要,只是这调兵打仗绝非儿戏,若是九先生知道,也绝不会让我等因为她一人,而错过了盘的安排,功亏一篑的。” 云礼看着丝毫不退步的两个人,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但说来说去,还是一样不肯现在就率兵去攻城。盛怒之下,云礼摔门而去。 封罗二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这位侯爷今日这是怎么啦,竟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半夜云礼偷偷溜出门,他做了决定,无论如何他要和九歌在一起,不论生死。 云礼溜出襄城城门,却见王将李尔两个人站在马旁边等着他。“你们两个?” 李尔笑兮兮的将手中的缰绳递了过来,“公子,您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一个人闯桐城啊!” 云礼像是一个做错事被发现的孩子一样,低着头,接过缰绳,黯然道“没理由让你两跟着一起送死啊!” “有我们两个在,谁说一定会死啊?”王将从后面探出头来,露出憨憨的微笑。 云礼顿了一顿,感动在心中蔓延,朝堂之上从来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何曾有过这般性命相托的情谊。 见云礼愣着,李尔在云礼面前摆了摆手,“公子上马吧!再不走该天亮了。到时候便是我两武功再高,也潜不进桐城去啊!” …… “州牧,听慕海来报,说是那个女谋士死了?”入夜时分,孙如仲急急赶到孙乔的寝室,张口便问。 “嗯”孙乔也有些惆怅,女子作为谋士一定有其特殊的用处,孙乔原想借由这个突破口打探清楚,但可惜慕海说担心有时疫,便连夜将尸体丢到了乱葬岗。孙乔虽然生气,但这慕海已经是鼠军了,做着军中最苦最累的活,若想再治他个看护不力的罪名,那便只能砍他的头了。 现在大战在即,孙乔还需要他和他的鼠军冲锋陷阵,只能暂且作罢,留待秋后算账了。“现在处置他还不是最佳时机。如仲,我们这些日子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吧?襄城什么时候能打?” “将士们倒是早已休整好了。只是这敌军唱了一出这个空城计,我担心他们早已将兵力转移到了襄城,若真是如此,我们攻打襄城,必定是一场恶战。” “那怎么办?我们现在已经在桐城了,若是后退且不说军心不稳,到时候若是敌军追来,怕是很被动了。若是转攻其他城池,路途远不说,还很容易被前后夹击。这可如何是好?” “臣这些日子,倒是想了一计,不知是否可行,还请州牧定夺!” “如仲快说!” “臣想用反间计!” “反间计?” “不错!牢里关着的那个钦使,看样子是个软骨头,只要拉拢他,带着慕海的鼠军假意投诚,到时候待我们攻打襄城的时候,慕海从中策应,大开城门,可保我们顺利拿下襄城啊。” …… 云礼三人一路狂奔,途径树林时,突然看到里面蹿出来一个人,黑漆漆的看不清面容,只见那人身披斗笠,跌跌撞撞的跑着。 “大胆!前方何人,在我益州地界?”王将大喊一声。 那人影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一个机灵,猛然抬起头,云礼借着月光看清了这斗笠下的脸,心中一顿狂喜,“九歌!” “公子!”九歌也看到了一身黑衣坐在马上的云礼。云礼几乎是从马背上跳下来的,三步并两步冲到九歌面前,一把抓住九歌的双肩,看着九歌消瘦苍白的脸颊,脏乱不堪的衣服,浑身细小的伤痕,他的心几乎都要裂开了。 “是你?真的是你吗?歌儿?” 。 第三百六十九章 归降 “公子,是你嘛?你怎么跑这来了?”九歌不可置信的用手抚摸着云礼的脸颊,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 “听说你被幽军抓住了,我,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啊!”云礼说完,将九歌一把揽进怀里,“反正我这辈子是栽在你手上了,你若不在,我一个人绝不独活!” 在这一刹那,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人心动的情话了。此时的九歌什么都不想去想,她只想紧紧的抱着眼前这个愿意同她一同赴死的男人。 “咳咳!”李尔机警的瞧了瞧四周,极不识相的凑上前,说道“公子,内个,你们要不要换个地方说话啊。这里不是很安啊!” 云礼和九歌这才回过神来,“对对对,先回襄城!” …… 封辰雨和罗朴见到九歌的时候,一脸的不可置信。眼前这个与怀善候十指相扣的女子,竟然就是运筹帷幄的九先生! “二位将军,一切可都安排好了?”九歌对二人眼中的惊讶仿若不见,张口便问襄城的派兵布阵情况。 “部兵力已经安插好了,就等鱼儿上钩了!”罗朴一副自信满满的神情。 “那就好,我这次还给大家带了鱼饵来!”九歌神秘一笑,接着道“我已经劝服了幽州的大将慕海,他会带他手下的将士们在进攻时倒戈!” “天啊,若这是真的,必定引起敌军混乱,我方大有胜算啊!”罗朴有些激动,平日里他们都是和敌军拼硬实力,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计谋的厉害。 “不仅如此,他还告诉我,这幽州大军中其实各个心怀鬼胎,愿意真正出力者并不多,只是若等他后面的大军赶到,数量上我们并不占优势,所以还是要快!” “先生,哦,不,姑娘,不对,不对,呃,我该怎么称呼您呢!”罗朴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九歌,有些不知所措。 九歌嘴角浮起笑意,“还是叫先生吧!我还是谋士九先生!”说完眼睛看了看一直舍不得松开她手的季云礼,眼睛里是爱意。 “好,先生的意思是我们要尽快攻打桐城?”罗朴继续追问。 “再等一两日,慕将军已经派人偷偷溜回去去救他的父母妻儿了。等救出来,便是我们连手之日。” …… 九歌说完这些消息,就已经累瘫在衙门的椅子上,睡着了。云礼舍不得叫醒她,就这么让她靠着呆了一夜,这一夜大家都睡的无比安心。 第二日军医给九歌看了伤口,上了药,如花似玉的年纪,九歌却落下了浑身伤病,身上一个伤疤接着一个伤疤。听着屋子里上药时九歌忍住疼痛的声音,云礼便将拳头狠狠砸向了墙。 其实九歌同慕海分开之后,便用鸽笛召回了忆汐宫的鸽子,字条上写明,要琴宏出手相助,救出慕海一家。鸽子放出去,九歌便安心了,忆汐宫人的功夫她是早有耳闻的,救几个人出来,自然是小菜一碟。 日落时分,襄城的访哨突然间响了起来。九歌一个机灵,披着衣服便走到外面。 此时封辰雨和罗朴已经到了。见到九歌点了点头,便接着道“先生,城下这些将士说是来投降的!” “投降?”九歌不知道这些孩子心理到底是如何盘算的,不是说好了,待到攻城之日在反叛吗?为何如今如此轻而易举的投降? “你们看,城楼下还有一人,是天师,天师!”封辰雨一掌打在了罗朴的后背,“天什么师,不过是个术士而已!” 罗朴瞧了眉头拧在一起的封辰雨,知道自己刚刚言行有失,便不再说话了。 倒是九歌盯着下面的这些人,看得很是仔细。虽然夜色朦胧, “公子,是你嘛?你怎么跑这来了?”九歌不可置信的用手抚摸着云礼的脸颊,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 “听说你被幽军抓住了,我,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啊!”云礼说完,将九歌一把揽进怀里,“反正我这辈子是栽在你手上了,你若不在,我一个人绝不独活!” 在这一刹那,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人心动的情话了。此时的九歌什么都不想去想,她只想紧紧的抱着眼前这个愿意同她一同赴死的男人。 “咳咳!”李尔机警的瞧了瞧四周,极不识相的凑上前,说道“公子,内个,你们要不要换个地方说话啊。这里不是很安啊!” 云礼和九歌这才回过神来,“对对对,先回襄城!” …… 封辰雨和罗朴见到九歌的时候,一脸的不可置信。眼前这个与怀善候十指相扣的女子,竟然就是运筹帷幄的九先生! “二位将军,一切可都安排好了?”九歌对二人眼中的惊讶仿若不见,张口便问襄城的派兵布阵情况。 “部兵力已经安插好了,就等鱼儿上钩了!”罗朴一副自信满满的神情。 “那就好,我这次还给大家带了鱼饵来!”九歌神秘一笑,接着道“我已经劝服了幽州的大将慕海,他会带他手下的将士们在进攻时倒戈!” “天啊,若这是真的,必定引起敌军混乱,我方大有胜算啊!”罗朴有些激动,平日里他们都是和敌军拼硬实力,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计谋的厉害。 “不仅如此,他还告诉我,这幽州大军中其实各个心怀鬼胎,愿意真正出力者并不多,只是若等他后面的大军赶到,数量上我们并不占优势,所以还是要快!” “先生,哦,不,姑娘,不对,不对,呃,我该怎么称呼您呢!”罗朴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九歌,有些不知所措。 九歌嘴角浮起笑意,“还是叫先生吧!我还是谋士九先生!”说完眼睛看了看一直舍不得松开她手的季云礼,眼睛里是爱意。 “好,先生的意思是我们要尽快攻打桐城?”罗朴继续追问。 “再等一两日,慕将军已经派人偷偷溜回去去救他的父母妻儿了。等救出来,便是我们连手之日。” …… 九歌说完这些消息,就已经累瘫在衙门的椅子上,睡着了。云礼舍不得叫醒她,就这么让她靠着呆了一夜,这一夜大家都睡的无比安心。 第二日军医给九歌看了伤口,上了药,如花似玉的年纪,九歌却落下了浑身伤病,身上一个伤疤接着一个伤疤。听着屋子里上药时九歌忍住疼痛的声音,云礼便将拳头狠狠砸向了墙。 。 第三百七十章 有诈 原本还胜券在握的孙如仲一下子坐立难安了,这与他们走之前谈好的不同,不是说大举攻城的时候,从里面策应吗?怎么现在就突然打开一道缝呢?难道情况有变,他们无法通知?只能这样引起注意? “既然已经打开了缝,想来是发生了变故,我们只管大举攻城吧!我们其余的大军已经快赶到了,到时候就算城中有异,也拿我十万大军奈何不得。”孙乔最终下了决定。 很快天渐渐暗了下来,襄城的守军似乎并没有发现城门已经不知不觉间被人打开了一道缝。只是在城楼上巡查着。 就在城楼上的巡防换防之际,突然从林中涌出大片的幽军,他们没有点火把,更没有声张,如同鬼魅一般,身着黑衣,只在额头之间记上了一根红绳,以作区别,低着头,猫着腰,溜了过来。 涌在城门处,为首的将士偷偷的喊了一句“慕海将军?” 只听门后有人道“你们怎么才来!”说着便有人探了头出来,也是身着黑衣,额间记着红绳,这是慕海与孙如仲约定好的记号。 “你们为何不暗约定的来?攻城时大开城门?” “我家将军现在正陪着那些人喝酒呢!时间太短,无法取得足够的信任,只能我等在这里,大开门缝,告诉你们!” 这样的理由听起来实在是合情合理,门外的将士们再也没有怀疑,跟着数十名自己人便往里走。 “州牧让我等告知你们,三炷香后,我军将趁夜色发动总攻,我等从内策应!” “好!” “我们这是去哪?不是先干掉城楼上的那些守军吗?” “不,将军说,我们要先拿下衙门里那些人,敌军自然群龙无首,到时候反而会受制于我们。他们现在正在喝酒,我们直解冲进去,杀个措手不及!” 幽州军有些犹豫,但奈不得催促,大批人马便跟了上来。 慕海的人带幽州军走到衙门的后面,转身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轻声道“等下我们先进去,你们没听到呼救声,就跟着冲进来!” 原本跟着的人还觉得有些狐疑,现在这番话彻底打消了疑虑,轻声应道“知道了,万事小心!” 说完,慕海的人便将门推开,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没一会儿便听到了里面桌子撞翻的声音,没有呼救声。幽州军相互看了一眼,喜上心头,觉得这下立功的机会来了,便一个个握紧手中的刀,嗵的一踹门,涌了进去。 里面只有一处亮着灯,众人大喊起来,“杀呀!”带到冲到跟前也发现,脸上刻着字的慕海,正端坐在一把椅子上,其他的人站在他的身后,哪里有刚刚拼杀过的痕迹。 众人心中一叹,莫不是…… 此刻前面的人已经看到了这一幕,但人数不在少数,后面的人只管向前涌,一下子,整个后院里,站得满满当当,人挤人。 正当后面的人惊讶于前面的人为何不动手,听不到拼杀的声音的时候,整个院子的屋顶上一下子亮起了火把,密密麻麻。 幽州军大惊,抬头看去,是密密麻麻的益军,手持弓箭,正瞄准了这个院子。幽州军最后面的人此时想去拉开院门,却发现门已经在外面被反锁了! “慕海!你敢反叛!” “哼,我有何不敢!你们何曾把我们鼠军当人看待过!”慕海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将身后的椅子甩在前面,摔成几截。 “难道你不知道,军师已经派人去拿下了你的家人?你若是反叛,你的家人一个都活了不!” 慕海听罢,两眼恨的发光,从怀中掏出孩子的手绳,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谢谢你让我确定了,他们真的想要用我的家人作为要挟!来人,杀!” 说完,慕海和他身后的将士们一齐躲进了屋子里,关上了木门。房檐上,羽箭划破天空的声音,拉弓的声音,中箭喊叫的声音,因为人数多,这些人连转身都不容易,更别提要逃了,几乎是直愣愣的被射成了箭猪。 待所有人倒地之后,慕海从里面拉开门,看都没看这成堆的尸体,面无表情的踏着这些昔日的同僚,走了出来,见到了等在院子外面的九歌等人。 “这下你们不用再怀疑我了吧!” 九歌没有辩解,不管她的心里有多少是真的想救下慕海的家人,她的所作所为和孙如仲又有什么区别。 “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慕海继续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知道!” “可真的信任我?” “你没有回头路了!” 九歌这话说完,慕海便提起手中的刀架在了九歌的脖子上,九歌身旁的云礼等人脖子上也被架了刀子。“那走吧!” 慕海等人架着九歌和云礼,还有几个人,直接登上城楼,放出鸣镝,让守卫点亮火把,越多越好。而后就站在城楼之上,等着! 孙乔听到鸣镝的声音,大喜过望。虽然事情与他们设想的不一样,但还是成了。“列阵,列阵!” 原本孙乔是想列阵直接进攻的,但孙如仲却在阵前摆了摆手,大军暂且停了下来。 “州牧,封罗两位将军,谋士九歌,怀善候季云礼都已经被我们拿下了!他们已经下令不再抵抗了!”城楼上,慕海向下面大声喊道。 孙如仲并未与封罗两位将军打过照面,那些被抓住的人里,他只认得九歌。但现在看九歌衣衫褴褛的站在城楼上,与抓着她的慕海较劲,孙如仲终于笑了,心里踏实了。 “好,大开城门!”孙如仲率兵在前,喊道。 没一会儿,城门便被慕海的人从里面大开,道路两边站着的是高举双手,丢兵弃甲的益军。 慕海连忙从城楼上下来,对孙如仲行了一个军礼,“让军师担忧了!” 孙如仲正想摆摆手,道一句做的漂亮,突然慕海邪恶的一笑从眼前掠过。 带他回过神来,只见慕海手中多了张弓,从身后的随从腰间抽出一支箭,抬手便射了过来。 “有诈!” 。 第三百七十一章 披靡 孙如仲一个弯腰想躲过这只箭,却无意间看到了遍城楼上涌出的益军和弓箭手,刚刚还是投降状的益军忽然间捡起地上的兵器,抬手就是一顿砍杀。 幽州的将士们一直以为他们的人已经拿下了襄城,放松了警惕,很多人知道临死前都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城楼上的弓箭手也开始向城楼下的幽州军射箭。带着火球的羽箭,划破了夜空的宁静,一时间襄城内外,一片火海。 大批的益军从城中冲了出来,从原本关着门的地方冲出来,带着弓箭和火把,幽州军措手不及,匆匆应战,哪里还有还手的可能。 外面的将士们不知缘由,不清楚现在到底是该退还是该进,但奈何后面的大军又涌了上来,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 孙乔站在营地的外面,老远便看到了冲天的火光,和震天的喊杀声。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大军在缴杀益军,心中竟有些洋洋得意。直到浑身是火的兵士回来报,说慕海反了,他们中了埋伏,孙乔竟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孙如仲一向警惕,从来都是再三确认,这次怎么会就中计了呢!孙乔接连派了三人去前线打探消息。 直到第三人带回了相同的消息,孙乔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怎么会这样!” 但孙乔毕竟是一州州牧,多年来还是有些临危不惧的王者风气的。当场便连下三道命令,一体幽军回撤。二现在营地和桐城的守军,即刻出城,拦下追击而来的益军。三剩余兵力回防,警惕四周出现的。 孙乔并非白目,他知道一个襄城并没有多大,益军定然不会将部兵力集中在城中,此时孙如仲中了埋伏,显然是对方精心策划的,那么四周说不定还会有埋伏。 正想着,果然从四周的矮丘,树林中传来了喊杀声。孙乔掉头,纵马便跑。他虽心痛,却也不甚惊慌。他知道他的后续大部队很快便能赶来了。 剩余的将士们收到回防的指令,又见孙乔纵马逃走,便也什么都不要了,紧跟着往桐城里跑。 这一战自然是以益军的大获胜收尾,整整厮杀了一夜,幽州军死伤大半,地上的尸体堆积如山。 慕海怔怔的看着那些躺在地上,还没死透的幽州军,神情有些恍惚。这一战实在是太过血腥了,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料到,最后竟然是这样一番景象。昔日他的战友就这样躺在他眼前,或断手断脚,或浑身烧如炭黑。 要说他心里没有半点波澜是不可能的。现在的慕海就这样靠在城墙边上,谁来说话都不理,就这么站着,太阳晒在头顶上,汗滴答滴答的掉下来,早已分不清是是汗水还是泪水了。 九歌哀叹一声,走了过来。没说话,也这么站在慕海身边。 慕海转头看了一眼九歌,继而冷声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这场仗你赢了!是来欣赏你的战果的吗?” “不,我们都输了!”九歌亦冷冷的回答。从她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看到战后血腥不堪,满目苍夷的画面作呕,到现在十几年过去了,她依旧没能习惯将这一切视若无睹。 “哼,我们都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难过,不过都是刽子手!”慕海冷笑一声,看向九歌,“现在能把我的家人放了吧?” “不,我们不一样。”九歌起身,站在慕海的对面。严肃无比的告诉他,有些人是为了自己一己私欲发动的战争,而她,是为了让百姓不要再经历动乱。若九州一统,天下便再没有战事,到时候百姓亦可安居,天下大同。 慕海匪夷所思的看着眼前这个男装的女子,眼中充满了钦佩。 “行了,走吧!”慕海起身,准备离去。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九歌追问道。 慕海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的看向九歌,“你不打算用我家人的命要挟我继续给你们卖命?” “孙乔要挟你了,结果呢?”九歌紧了几步,站在慕海身侧,“若将军日后愿同益军一起实现天下太平的宏愿,我们王上自然无限欢迎。但若是将军不愿,我们也绝不勉强。” “当真?”说真的,慕海做这个四处杀戮的将军已经做的太烦了。他想安静的和家人在一起,没有权力的倾轧,没有尔虞我诈的算计,没有背叛,没有猜疑,就这么淡然过一生。即便,即便他的脸上烙着永远无法洗掉的耻辱。 “自然是真的。若是慕将军信得过九歌,我还有位朋友,应该能洗去你们脸上的字!” “你说什么?”慕海一把抓住九歌的双肩。 “我说,你们脸上的字,洗的掉的!”九歌微微上扬嘴角,她已经给易真去过信了,昨日易真的回信便到了。虽无药石可用,但这刺青可除去,再用生肌膏重生腐肉,除了面色的颜色略有不同外,与常人无异。“只是可能要忍些疼痛。” “我的兄弟们也可以?”慕海虽一直在王义之手下,却是个重情义的人。现在有了这重生腐肉的机会,自然不会只想着自己。 “当然!” “姑娘大恩,慕海无以为报!请受一拜!”慕海说罢,便要下跪。被九歌一把拦住,九歌机警的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将军,我是九先生!” “对对对!是我糊涂了!”慕海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 …… 襄城一战,九歌用计,益军大获胜。第二日,封辰雨便同罗朴一起,准备乘胜追击,夺回桐城。 “你确定消息准确?”九歌再三确认,她的耳朵没有听错。 “确定!王上专门派小人前来通知诸位将军。信吉候已经攻下了淮阳,现在正以不可阻挡之势,攻取幽州之都。” “真是太好了!没想到二公子经过上次一战,竟然这般有谋略,知道我们在这里牵制住了幽州的主力,便可趁虚而入,攻下幽州的都城。如此一来,孙乔的大军没了后方供给,撑不了多久的!” 一想到这里,九歌忍不住激动起来,双手拉住云礼,“公子,我们要攻下幽州了!天,我都不敢想象,这一天竟然如此之快!” 。 第三百七十二章 伤人 孙乔自然也收到了淮阳被攻破的消息,此时的他没了孙如仲,又丢了淮阳,心情实在是低落到了极点。 出兵前他计算过兵力的,这次他幽州倾巢而出,益州自然该举国之力抵抗,哪里会有多余的兵力来攻打幽州本地呢。但显然现在讨论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襄城一战,他先带来的五万大军损失惨重,再加上慕海那一军的反叛,所剩将士已然不多。 而且益军的追兵很快就要兵临城下了,虽说剩余的五万幽州大军很快便能抵达桐城,但失了后方补给,他带着这么大的队伍只会是累赘,待到现有的粮草用光,那些将士们哪里还会跟着他拼命呢! 孙乔现在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地步。等待后面的大部队,再次攻打襄城,但缺少补给,他不知道能坚持多久。若是现在抓紧时间班师回朝,恐怕也来不及阻止季云信拿下幽州都城,反而会与攻打幽州的益军半路相遇,到时候,前有敌军,后有追兵,他不就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嘛。 孙乔左思右想也实在是难以下一个决断,手握重兵的他,原本可以所向披靡,但现在竟然毫无办法。孙乔想想便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乌云压顶,仿佛生命正在一点一滴的流逝。 他将头深深的埋进臂弯里,痛苦不已。 此时他手下的大将隋武看到州牧如此难过,便出言安慰道“州牧何事烦忧,虽然襄城我们吃了败仗,但那都是因为慕海那个叛徒,等到我们后面的大军赶至,末将愿意身先士卒,拿下襄城,杀了慕海,为众兄弟报仇!” 孙乔抬头看了看这个一身忠勇的大将,屏退了左右。将现在的境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隋武。他知道,这一举必定会引起军中大乱,但现在孙如仲身死,他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他一个实在难以支撑这般噩耗。 而且如果断了补给,怕是手下的这些将领也不会再奉他为主。 令孙乔有些意外的是,隋武倒是没有多想,反而直接道那我们就用这桐城作为据点,末将以为藏在山上的那些桐城百姓倒是正好可以为我们所用。 “那些百姓?你们可知道他们藏在哪儿?”若是有这些人质在手,倒也算是不错的谈判条件。孙乔仿佛从黑暗中看到了突然射来的光。 “属下并不确定,但这桐城三面环山,按照我们攻打的速度,他们定然跑不远。依属下所见,他们定藏在这山上。只要我们紧盯着水源,定然能有所收获!” 孙乔大喜,连忙下令道“那就抓紧时间,一定要给我找到人!” …… 连日来,季云信几乎不眠不休的率兵攻占有幽州,仿佛不要命一般。 虽然连胜了多场,但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边山涛刚刚整顿完军务,回到大帐之内已是深夜,却看见季云信的大帐依旧亮着灯,便让守卫通报。进去的时候,正看到季云信站在沙盘前琢磨这什么。 “公子,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明日我们和巴音将军还要赶路!”山涛问道。 “先生来的正好,您快来看看,我们如果直接翻过前面这座山,会不会更快到达幽都?” 山涛没有看向沙盘,反而有些心神不宁的盯着季云信,半晌才道“老夫有一事不明,这幽都已然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公子为何还要这般着急?” 季云信看了山涛一眼,转身又站在要略图前,一边看图一边道“父王那里可有襄城的消息传来?” “襄城?并未收到。”山涛想了一想,觉得有些不对,“襄城有封罗两位将军率重兵把守,那孙乔又听到了我们攻打幽都的消息,哪里还有心情进攻,襄城得保自然不成问题。” “那桐城呢?可有收复?桐城中的人质可还安?”季云信说道这里,山涛恍然大悟。 “公子是为了九歌?”山涛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原以为季云信这次主动请缨,带兵荡平幽州是发现了战机,想要在朝堂之上立威。没想到最终还是因为这个原因。 “公子,九歌不过是个女子,倘若公子将来继承大统,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必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呢?若真到了公子与怀善候一争天下的时候,您觉得九歌姑娘是会帮你,还是会帮他?” “先生,现在何必讨论这些呢?”季云信明显有些不快,他是想救九歌,但也没有像云礼那般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跑走,他殚精竭虑想到了这么个法子,又说服了父王,这才有了今日这般战绩,他实在不明白,自己这个两之法究竟有何不妥。 “公子,你不眠不休就是为了一个女子,这般不珍爱自己的身体,你让老夫如何放心。”山涛据理力争。 “是不是在先生眼里,只要是对我争储没有帮助的,都是废物呢?”山涛的话激怒了季云信,他将埋在自己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难道老夫这般在公子眼里,只不过是为了争储吗?”山涛心痛,虽然他知道,因为九歌的事,与季云信已经有了隔阂,但是从他跟着季云信开始,二人还是第一次像今日这般争吵。 “难道不是吗?先生一心想让云信登上储位,再登上王位,一统天下,究竟是为了云信,还是为了先生自己?”季云信被山涛的话将在了那里,自然接下来的话也没进过大脑。 “原来公子竟是这般看待山涛的!既然如此,山涛也实在不易继续留在这里。”说完,山涛再无他话,躬身作揖,便退了出去。 季云信一时有些沮丧,心中痛恨自己刚刚那番话为何说的如此残忍无情。 山涛走后,季云信想起了相伴的这十年来,山涛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深觉自己这话说的实在是过分了些。懊恼自己怎么一心急起来,竟然出口伤人。 他承认,他的确是为了九歌,才想出了这般主意,但他同样想要军功,想借此将巴音等人笼络到自己身边。他只是不明白,这与救九歌并不冲突,为什么山先生要这般抵触呢。 。 第三百七十三章 筹码 罗朴将军建议未免夜长梦多,应当乘胜追击,封将军则认为既然现在孙乔的后方失火,断了补给,那自然是等敌军自己退去的好,少牺牲些将士的性命。 二人争执不下,同来问九歌的意见。九歌笑兮兮的道“依照现在的局势,二位将军的法子,我倒是觉得都可行,不过既然封将军挂帅,自然还是要听封将军的。” 封辰雨冷哼一声,小声嘀咕着,“早就听说罗朴是个冒失鬼,今日还真是领教了。” “你说什么?”罗朴自然是听到了,一股子不服气的站在封将军面前。 “二位将军,难道是打赢了仗,觉得过于兴奋?才这般敌对的吗?”九歌连忙站出来,横在二人中间。“二位将军,我已经打算同侯爷一起先行押着诸葛百里返回乌苏。若二位将军这样,我如何放心的下呢!” 封罗二位将军,有些惊讶,异口同声道“先生要回去?可,可还没打完啊!” 九歌笑着点点头,“现在这般战局,不论怎么打,孙乔必败无疑,我自然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性。而且我答应了侯爷,要同他一道回去。”说完九歌脸上浮出红晕娇羞。 这倒是让封罗两位将军看呆了。一直以为九歌虽为女子,却是一身铁骨,冷静非凡,现如今这般小女子的模样,自然是让人看得称奇。 九歌送二位将军出门的时候,再三叮嘱“战前最忌将帅失和,想必二位将军比我更懂这个道理。莫不要因为意见不合,便心存芥蒂,影响了战局,便是万死难辞其罪!” 九歌话音刚落,只听门外急急传来令报“二位将军,大事不妙。那孙乔不知怎的发现了桐城百姓藏身的山头,现在正派兵围剿呢!” “你说什么?”九歌不禁有些自责,原以为孙乔定然忧心后方,必定会班师回朝,以解幽都之困,没想到,他竟然想用桐城的百姓作为要挟,占据桐城。 “可恨,就该一鼓作气,拿下桐城!不给孙乔这个机会!”罗朴一拳砸在桌子上,懊恼自己该早些提出这个想法。 封辰雨此时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此事都是我这个主帅的主意,罗将军还是不要自责了。事已至此,我们不如想想该如何拿下孙乔的大军,救下桐城百姓。” “封将军说的对,现在孙乔以一城的百姓作为要挟,我们实在被动,与其悔恨发生过的事情,倒不如打起精神想想怎么办才好!” “先生可有高见?”封辰雨问道。 九歌没有说话,找了地方坐下,沉思了半晌道“我想孙乔不赶回去救幽都,是因为他知道,即便他赶回去了,也救不了幽都,反而会让自己和自己的十万大军成为无主之军,到时候前有追兵,后有围捕,就算他手握几万大军,也无济于事。” “所以他……”罗朴插了一句。 “所以他想以桐城作为据点,如此一来至少粮食供给便不愁了。只不过桐城太小,不可能放的下他十万大军,所以等他大军一到,襄城自然免不了再战一次。只是……” “只是这次未必就有上次的运气了。”云礼见九歌迟迟不回来,便寻了过来,正好听到了几人的对话。 九歌一脸凝重的点点头,“他以一城百姓作为筹码,我等自然处处被掣肘。” “若是不让他奸计得逞,就这么率军打过去呢?”封将军这一问,其实是明知故问,他当然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只是他不敢做这个决定。 毕竟百姓死在敌手,和死在自己手上结果必然不同。若是有人将此事传了出去。那么益州便会落得一个草菅人命的下场,必定会为其他诸侯所不齿,而且此事也会成为益州的污点,百姓心中的死结。 试问若是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那么还有谁愿意当兵拼命呢! 九歌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了看问出此话的封辰雨。九歌知道,这不能怪他,如若战事真的到了那个份上,为了保住襄城的百姓,桐城还是会不得不沦为牺牲品。 “那说来说去,我们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呢!”罗朴是个急性子,现在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自然是不能再有之前的优柔寡断了。 “打!”九歌突然正色道“打,现在就打!” 封辰雨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紧接着安排到“传我令,整军即刻发兵桐城。” …… 自从捷报传来,季光的病自然好了一大半,加上官医的悉心调养,没多久就痊愈了。 只是一连多日上朝,都没有见到云礼,云信的去向季光是知道的。只是这云礼一声招呼都没打,便这一连多日连个人影都没见。季光心中自然气愤,没想到这云礼还是没改以前的毛病,如此任性。 在季光心里,对未来的继任人选,渐渐有了偏向。 …… “他们攻来了?”自从将桐城的百姓从山里抓出来以后,孙乔原本那颗担忧害怕的心慢慢变得坚定起来。他认定只要他将这些百姓绑在阵前,益州军绝对不会上来厮杀自己的子民的。 只要他熬过这两日,剩下的大军就会赶到了,到时候守下一个桐城,还是做得到的。虽然挤是挤了些,但总算是有个补给之地,可稍作休整,再图后进。 随即,孙乔登上城楼,看着压境而来的益军,不慌不忙的对身边的隋武说道“帮上三五百人,先到阵前,让将士们看着!” 所以九歌等人赶到时,阵前是桐城的百姓,身上被绑着绳子,牵在幽州军的手里。 九歌心中难忍剧痛,眼看着泪珠就要落下来。 “孙乔,你现在无非是强弩之末,我劝你放了桐城百姓,你有什么需求,大可说来,用手无寸铁的百姓做阵,即便你赢了,还是要被天下戳脊梁骨!”罗朴站在阵前大喊。 “我?强弩之末?哈哈哈哈”孙乔站在城楼上,高喊“我的大军明日便可赶到。怎么会是强弩之末!你们莫要欺人太甚!” 。 第三百七十四章 挡阵 罗朴将军瞅着精神过于亢奋的孙乔,一挥手中的长矛,直指敌军“用满城的百姓做屏障,就算是赢了,也是颜面扫地。若还是男人,就拿起兵器与本将一决高下!” “就凭你!也配得上对我们州牧用激将法?”原本站在孙乔身后的隋武此时站了出来,用剑指着罗朴,一脸不屑。“告诉你们,这些人是你们益州的百姓,不是我们幽州的,他们的死活与我们何干,我们同情他们,那谁又来同情我们的百姓呢!” 隋武这番话自然说到了城下那些将士们的心坎里,他们现在在这里冲锋陷阵,谁不是为了身后的家人。隋武这话一出,城下的幽州军连声高呼“保我幽州百姓!” 九歌对罗朴使了个眼色,罗朴继续大喊道“你们的州牧没有告诉你们,你们的幽都已经保不住了吗?幽州已亡,你们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在为谁拼命吧!” 显然孙乔并没有军通知到所有将士幽州不保的事。罗朴这话一出口,就像是在一片湖水中投下一块石子一般,刚刚还群情激奋的幽州将士,此时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不时看向城墙之上的孙乔,哪里还有心情对战。 孙如仲战死之后,孙乔所做的事便少了些周,现在将士们的这些反应是他之前没有考虑到的。他的确没想到敌方会将这个消息直接抛出来。一时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此时隋武让身后的兵士抓了一位桐城百姓过来,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对城下的将士们喊道“将士们,我们现在只有先拿下他们,才能活命,才能返回救我们的家人,否则的话,我们便是腹背受敌。为了我们的家人们,他们……必须死!” 说罢,便毫无征兆的刺向了手中的百姓,那百姓一脸不可思议,甚至都没来得及喊出声,便被了解了性命,死前眼睛睁的大大的。 隋武用了身力气,用剑挑起刚刚死去的百姓,从城楼上抛了下来,与尸身一起抛下来的还有如雨的鲜血。 这些鲜血仿佛让城下的大军着了魔一般,纷纷躁动起来,站在最前面的兵士们,更是纷纷效仿,用剑直直刺向身前绑着的百姓。 场面极其血腥,混乱,惨不忍睹。桐城百姓的呼救声,大喊声,哭声,吵嚷声,刺激着站在对面的益军的心。 他们每个人咬着后牙根,眼睛通红,手紧紧攥着手中的兵器,仿佛就在等将军们的一声令下,便要冲上去,为这些枉死的百姓报仇雪恨。 这些血腥无比的场面,刺激着九歌的大脑,她几乎不能思考,看着眼前这些无助的百姓,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能无力。挫败感涌上心头。 这些百姓原本有些是可以逃跑的,是她,是她劝说大家躲在山里,给了孙乔一举抓住他们的机会。归根到底,是她,是她的谋略出了问题。 就在益军整体陷入悲伤的氛围之时,谁也没料到,诸葛百里从阵后冲了出来,直直奔向幽州军。 诸葛百里是挣脱了绳索,趁看守他的护卫不注意,打晕了他们逃出来的。他知道,自己叛了益州的事若是回到乌苏,以季光的性子,定然性命难保。他更怕九歌他们在回乌苏的路上动私刑,早早处置了他。 被关押的这几日他早就想明白要趁机逃走。今日大军部列阵在前,他便趁着看守心神不宁之际逃了出来。 “我知道益州朝堂很多秘密!”诸葛百里高举着双手,不要命的往幽州军这边冲去。 随着诸葛百里的冲入,幽州军的列阵出现了混乱,百姓们趁着混乱挣扎了起来,阵前的几位将军为了重新稳定局面,不得不抓起几位百姓,杀之以儆效尤。 封辰雨命人拿来长弓,挽弓瞄准,就在诸葛百里以为马上自己就要安了的同时,一只羽箭穿破长空,直直扎入诸葛百里的心脏,他几乎都没来得及回头看清楚是谁射的箭,便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这一只羽箭不仅射死了诸葛百里,还让原本就剑拔弩张的两军阵营,真正拔刀相对。 幽州军见益州军率先发动了攻势,便驱赶着阵前的数百名百姓,往前走,冲向益州军。益军见冲过来的幽州军,没了办法,只能咬着牙,架起了羽箭。 大战一触即发,但无论如何,阵前的这些百姓怕是性命不保。呼喊声,哭声,尤其是百姓中孩子的哭声,让九歌几乎癫狂。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举起手中一块亮堂堂的东西,冲了上去。 大家没想到她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云礼一把没有抓住她,待云礼想要不管不顾冲上去的时候,却被身旁的王将李尔一把抓住了。 “你们放开!”云礼怒吼。 “公子!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若你被他们抓住了,丢的可不仅仅是这些人的性命,你真的要让这些将士为你一个人丧命吗?”王将从来没有用今日这般严厉的语气同云礼讲过话。 但现在两军对阵,若是活捉了云礼,以孙乔现在的丧心病狂,必定会以云礼作为要挟,到时候益州所损失的又何止这些。 所以不论云礼如何厮喊,王将和李尔几乎是铁了心的抓住他。 九歌冲到阵中,举着手中亮堂堂的令牌对桐城城楼上的孙乔喊道“我有办法可助你夺回幽都。看见了吗?我有办法助你夺回幽都!” 城下一片混乱,孙乔并没有听清楚九歌喊得是什么,但他知道九歌手上拿着的那个亮堂堂的东西是军令。虽然他不知道九歌手上为何会有不知什么军队的军令,但这个女子竟然敢只身闯进来,为了这些百姓背叛益州,孙乔倒是有些意外。 封罗两位也没意料到九歌会冲到阵前去。但看着孙乔下了令,幽州军没有再前进,而是将九歌下了马,拉了进去,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现在是益州的子民挡在阵前。 。 第三百七十六章 被耍 “那末将也就知无不言了!”隋武后退了一步,行了个军礼道“现在桐城的这些将士们都是跟着州牧一路而来,对现在我们身处的局势,虽不是十分了解,但多多少少是知道些的。但后面赶来的这些兵士,并不清楚幽州的局势,难保他们知道后会有所疑虑。” 隋武这番话看似是在替孙乔所想,但孙乔自小便看透了这些说话里透露着玄机的把戏,对隋武这番话背后的含义,一清二楚。 “那隋江军的意思是我让后面到的这些将领们把守桐城?你与我一道攻回幽都?”孙乔故意试探的问道。 隋武见自己的意思被孙乔极佳的理解,并做出了自己期待的回复后,自然是喜笑颜开,却强装镇定道“一切单凭州牧决定!” “好,那一切就等明日与大军汇合之后,再行定夺!”孙乔当着隋武的面表态,话说的铿锵有力,让隋武错误的以为所谓的再行定夺,就是要带着他们攻回幽都! 隋武转身辞行时,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傻子才会坐镇桐城,与益州的军队日日相对,每天提心吊胆的。万一孙乔拿回了幽都,却不想来救他们,那他们不就成了先锋敢死队!一想到让自己的军队做以前鼠军做的事,隋武心里自然一百个不愿意。 孙乔虽然在用兵谋略之上有所欠缺,但是在断识人心上还是很有一套的,毕竟打小便是在这种环境中,摸爬滚打出来的。 …… 云礼被王将李尔强行拽回大营。云礼狠狠将自己手中的马鞭摔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厮喊道“你们凭什么帮我做决定。是谁给你们两个这么大的胆子!难道你们两个都活腻歪了吗?” 王将李尔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丝毫不为自己辩解,“我两的贱命不值一提,只是请公子想一想后果!九歌这次去生死未卜,但您若跟着去了,益州便会沦为筹码。难道这就是公子想要的吗?” 李尔用一种自己从未有过的沉稳的语气,劝解云礼。他和王将对云礼和九歌的感情再清楚不过了。眼看好不容易他们两个最终解开了心结,坦诚面对彼此,却再次又来了大转弯。 所以他们理解云礼现在所做的一切。可即便如此,益州百姓在后,云礼身份实在太特殊,不能犯险啊! 云礼也知道,他们两个说的是实情,这件事还是自己考虑欠佳。九歌举着的那块令牌,他见过的,是山越的令牌。九歌想要做什么,他大致猜得到。但他心里的担忧,快要将自己折磨疯了。让自己心爱的女子去犯险,而他却留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这样的无力感,让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窝囊。 满腔的心绪无法排解,云礼进退两难,只能拿起桌子上的杯子,一个个狠狠砸在地上,以此来排解心中的烦忧。 王将李尔看着如风暴一般疯狂了的云礼,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他们相信他们的公子终究能冷静下来。 …… 第二日一早,孙乔便登上了城楼,看着自己的五万大军浩浩汤汤的到来。一连多日笼罩在自己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去。 他没有去迎接大军。反而去找到了九歌。九歌虽说并没有被关进牢里,但还是被派人密密监视了起来。即便九歌想要同外面联络,也找不到丝毫可乘之机。 孙乔推门而入的时候,九歌正在屋子里面团团转的想办法。 “州牧今日红光满面,看来是大军进城了!”九歌看到孙乔这幅模样,当下便猜到了缘由。 “我决定接受你的提议!”其实昨夜孙乔都拿定了主意,没有什么比收回幽州更让他心动的了,现在他大军在手,又有九歌这个法宝,他觉得无论如何都可以一拼。 “好,那州牧打算何时放了桐城的百姓?” “急什么!”孙乔转身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有些吊儿郎当的看着九歌,眼睛里满是戏谑,“等我夺回了幽都,他们自然会撤兵,到时候桐城的百姓自然就安了!” 这与九歌之前设想的不同,原本九歌想着,左右不过牺牲她一人而已,即便她真的无法脱身,救下桐城百姓也算功德圆满。但现在孙乔并不打算当下便放了这些人质,九歌心中一下子有些慌乱。 “这与我之前所提的条件不符!”九歌不甘心,她想再试试。 “虽然略有调整,但目的是一样的嘛。九先生又何必如此较真的呢!”孙乔满口不在乎,他笃定九歌太过在乎这些百姓,拿捏住了九歌的七寸。 九歌显然注意到了孙乔对自己的态度,心中知道,她此次冲出来的太过突然,并没有周的计划,现在这般被孙乔牵着鼻子走,也算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好,那只要我帮你夺回幽都,你便会放了桐城百姓?”九歌确认到。她想从此处回到幽州,还需要几天的路程,她可能还有机会。 “我说到做到,只要你帮我夺回幽都,你便是我孙乔的座上宾。益州容不下你,我幽州奉你为军师!” 孙乔说这个话,多少有些识人用人的真心。这个九歌的能力他是见识过的,若是真的能引以为己用,自然是最好的。 “好!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便走!” …… 直到第二日所有大军在城外聚齐,准备反攻之时,隋武才明白,他是被孙乔耍了。这个昔日高高在上的州牧,原本就没打算带着他一起回幽都。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隋武又不能发泄心中的不满。只能看着孙乔带着九歌和大军扬长而去。将自己留在了这里,独自对抗益军。 隋武心中起了恨意,“我心意帮你,你竟然这般对我,既然你对我不留情,也别怪我不客气。” 孙乔的大军几乎马不停蹄的往幽都赶。一路上所见,都是战败的各种痕迹。流离失所的难民,破败的房屋,杂乱的街道。原来的一座座繁华的都城,现在都变成了人间炼狱。 因为兵力不足,季云信并没有在所有拿下的城池中安置打量守军。孙乔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直接通往幽都的三座城池。 一时间心中得意起来。 。 第三百七十七章 证明 季云信并没有料到桐城这边的战局会陷入胶着。原本想着趁机拿下幽都,到时候再与封将军的大军合围孙乔,但桐城这边迟迟不发兵,季云信自然知道,事情定然有变。 这些日子,因为九歌的事,山涛与他明显生分了很多,虽然一应事物,山涛都还是照着规矩在做,但却是尽量避免与季云信相遇。 季云信也知道那日他与山涛争吵,实在是多日来积压在心中情绪的发泄,虽然山涛一直在他与九歌的事情上多番阻挠,但若没有山涛在他背后,为他运筹帷幄,他季云信绝没有今日的地位。 那日过后,季云信冷静了下来。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同山涛先开口讲话。 虽然他们这一路之上所向披靡,几乎没遇到什么强有力的抵抗,就连富庶如益州的淮阳,也是徒劳抵抗了几日,便投降了。 王义之在幽都坐镇,自知现在州的兵力都已经被调到了前线。他不过是暂代孙乔处理州内政事,调兵的事他并无权利相机而动。现在幽州几乎以迅雷之势失掉了大半的江山。 就连幽都也急急传来报告,敌军日近。若再无良策,怕是幽都不保,幽都不保,剩下的那些郡县,自然是不攻自破。想到这里,王义之如热锅上的蚂蚁,进退无法。 不得以他提前早早安排了自己的家眷,在城破前逃命。 今日已经是王义之坚持抵抗季云信的第三日了。城中的护城军和百姓,已经部出动,但显然季云信的兵力也不是很多。所以季云信采用的并不是强攻,而是守住了幽都的所有城门,截断了幽都的水源,他想就这么困死王义之。 城中的井水和百姓的存水想要供给所有人和将士,实在是捉襟见肘。王义之又无法突围,有一种被人闷在罐子里,想要活活闷死的窒息感。 王义之甚至做好了投降的准备。他原本也没有标榜自己是什么忠义之士。现在兵临城下,王义之的心里没什么比活命更重要了。 就在王义之以为这次在劫难逃的时候,却有人在城楼之上看到了熟悉的幽州军旗。 “大,大人,我看到了幽州军旗。州牧,州牧他回来了!”看到军旗的守卫激动的要说不出话来。 “可是真的?”王义之激动的抓起守卫的衣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甩开兵士,纵马前往城楼。 果然看到了幽州的军旗。再也没有什么比绝处逢生更令人欣喜若狂的了。 王义之看到了幽州的大旗,季云信自然也看到了。 “就目前的形势看,幽州的大军应该在五万左右,比我们多了一倍。若是硬拼绝对没有十足获胜的把握!”巴音久战沙场,他几乎同一时间便估算出了对方的人数和实力。就连他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取胜,季云信便知道此仗难打了。 “依将军看,他们还有多久能到幽都这里?” “看他们这不要命的行进速度,臣估计,明日下午可达!” “先生可有何妙计呢?”季云信看向一旁的山涛。关键时刻,山涛还是他心中最值得信赖的那个人。 山涛看了看沙盘,看了看季云信道“老夫同侯爷所想一样!” “来得及吗?”季云信问。 “不管是否来得及,只能一拼了!”山涛答道。 一旁站着的巴音一头雾水,这二人是在说什么暗语吗?为何自己一句都听不懂呢?只见他一脸茫然的拦住了二人,“侯爷,先生,可否将话说的明白些!我听不懂啊实在!” 巴音此话一出,山涛和季云信这才意识到二人的默契,不由得哑然而笑。似乎之前的矛盾在此刻烟消云散。山涛依旧是与季云信最有默契的那位谋士。 “我们唯一得胜的路只能是趁明日幽军赶至前,拿下幽都!以幽都作为据点,防守!” 巴音点了点头,“好!这怕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出路了!” 当夜,巴音派了一小队人马去阻拦幽州大军前进。其他部兵士,大军压境,想要在极短时间内,拿下幽都。 …… 孙乔现在春风得意。虽然日后幽州怕是要从此消失在九州之中,但他孙乔只要拿下幽都,便有了都城,到时候凭借他手中的兵马,重新自立为王也是易如反掌。而到时候,他再也不是受制于大家世族的那个傀儡,而是朝堂被重新洗牌之后的真正的王。 孙乔自然是乐意之至,这么看来,此战虽然劫难重重,但却与他当初发兵的初衷不谋而合。 所以他要求大军,几乎是不眠不休的赶路。大军中的将士们已经是身心俱疲。劳累不已。 原本的夜行已经是让将士们抱怨不已,突然间有人从暗处偷袭。一时间大军陷入了惊慌之中。 “有人偷袭?”孙乔现在是人逢喜事胆子大。此刻即便被人偷袭,但他离幽都已经很近了,所为家有靠山,他并不十分担心。 “是,这些人藏在暗处放冷箭!我们也实在是难以还击!” 这放冷箭的人并不难猜测,定是益州军。他们这么拦着,肯定是现在还没有拿下幽都。孙乔不怒反喜,心中一下子便有了计较。 “州牧半夜召九某来,可是有事?”九歌知道大军突然间停了下来,必定有所变故,如此一问,自然是想证明心中所想。 “你不是说你手中的令牌是真的山越军令吗?”孙乔有些阴鸷的看着九歌,“那现在正好是证明你手中军令真假的时候了!” 看来是益军在拦阻他们。九歌心中有了答案。但此刻她究竟该如何做呢? 孙乔见九歌没了声响,便道“九先生是怕了吗?” 一把刀即刻便架在了九歌的脖子之上。九歌轻蔑的笑了一声,轻轻推开了架在脖子上的那把刀“州牧着什么急。我只不过是在想该怎么样证明而已!” “哈哈哈”孙乔有些猖狂,眼神中透露着算计“不用想了,我帮你想好了!” 。 第三百七十九章 找打 “你说什么?拿着这个军令的是谁?”季云信死死盯着巴音,不可置信。 “九歌!”巴音亦是一脸担忧,“这个军令是我当时感激她救下整个山越,给她的。这个军令可调动山越部兵马!” “你不会搞错了?”季云信不死心。 “不会!听昨夜拿回这个军令的兵士说,应该是位女子!” “那她人呢?”季云信急了。看巴音这神情,明显就一定没有好事。 “被幽军抓走了!” “怎么会呢!她不是好好的在襄城嘛,怎么会跑了来!”季云信一把拉过一个椅子坐了上去。直到现在他都不相信巴音口中的女子会是九歌! “我们现在恐怕要担心的还不止是九歌!我们现在夹在幽都和幽州五万大军之中,虽说幽都即刻便能攻破,但一旦我们发兵,必定背后受袭。但现在敌军长途必定比我们疲累,此时又是最好的进攻时机!” 巴音后面说的话,季云信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的脑子里现在满脑子都是九歌,九歌被俘。 …… 孙乔这次的战术倒很是清晰,他知道季云信的两万多大军,必定不敢与他的大军正面相抗。他要做的,就是等自己的将士们恢复体力,到时候一举拿下幽都即可。 九歌知道现在战事胶着,孙乔当着自己的面同将领们商议战术,那便意味着孙乔不会让她活着离开。 她究竟该怎么做,才能保得住自己的命呢! …… “公子,我们还在等什么?为什么还不发兵?难道等孙乔他们休整好了,一举将我们拿下吗?”山涛见季云信按兵不动,气冲冲的冲了进来。 “先生,并非如此。我们如果现在继续攻城,即便城破,我们也守不住的!”巴音替季云信解释道。 “那将军之见呢?”山涛即刻冷静下来,便知道巴音所说是事实。 “依末将之见,我们应该力突围,反向攻击!让孙乔攻进城去!而后我们再与其他益军汇合,拿下幽都并不难!” “可是九歌她……”季云信知道,一旦反向突围,那定然是不会有机会救九歌的。 “九歌?她在幽军?”山涛也是一脸不信。 “是!看样子,怕是被俘了!” “那公子打算如何做?”山涛经过上次与季云信的争吵,知道但凡九歌的话题,都不能再正面与季云信争执了。 “既然我们救不下她,便去找能救下她的人!” …… 孙乔走后,隋武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坦。虽然益军大军在前,但他手上这些数量不少的百姓可不是闹着玩的。 给别人卖命的日子太久了,一下子做了主子。隋武很是得意。当然他这么得意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去他的孙州牧,在他抛弃自己,带着齐威那些人打回幽都的时候,他的心里就不打算再奉孙乔为主了。 他的如意算盘便是,若是孙乔攻回幽都。一切顺利,那他便有了多个选择。若是孙乔有所意外,他便占着桐城这个山头,占山为王,说不定他也会成为下一个州牧呢。 心里有了这份算计,自然对孙乔传回放人的命令不屑一顾。隋武的如意算盘打的乒乓响,有这些百姓,自然能帮他挡住益军,到时候若是孙乔有个万一,这些百姓便是他的第一批子民,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走呢! 话说这边季云礼和封罗两位将军已经商议过多个方案了,但苦于阵前的这些百姓,实在没有轻举妄动。 而九歌也没了消息。云礼自然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你们有没有发现,近来没发现孙乔的身影!”封辰雨找来众人商议接下来的部署。 “这么说来,确实很久没见他露过面了。只有那个隋武每日里到城楼上望一望!”罗朴细想之下,也觉得奇怪。 “若我猜的没错,他们应该已经回去解幽都被困之难去了!”封将军不愧是老将,三言两语便想到了孙乔若是不再,必定是回幽都去了。 “那九歌呢?” “先生走的时候,举着的可是山越的令牌?” “正是!当初还是巴音将军给九歌的,我见过!”云礼说道这里,眼中亮起精光,“九歌被当做人质了?” 封辰雨点点头,“若我猜的没错,先生确实被他们带走了!” 这一句话,让云礼更坐不住了。他究竟该做什么才能救下九歌呢。 …… 孙乔看着一旁被五花大绑瘫坐在地的九歌,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本来可以拿下季云信的,现在说不定他已经坐在幽都自己的寝殿内了。 都是这个女人坏事。孙乔想到这里,气就不打一处来,冲上去便又是两个耳光。这些日子,九歌已经被打坏了,孙乔只要想起来,便是一顿毒打。九歌原本的身子便不大好,现在更是有些奄奄一息。 九歌看着不断拿自己出气的孙乔,知道,他现在迟迟未下狠手,是他还没拿下幽都。她说不定还有用处。 “你不知道吧!我在益州可以家喻户晓!”九歌有气无力的说道。现在她必须要为自己保命了。 “哦?一个谋士,这口气也太大了些!” “州牧可听说过,得九歌者,可安天下的传言!”这个传言孙乔自然不陌生,益州传出来的,说的天花乱坠,说是有天师断言,这个叫九歌的女子,有护卫天下苍生的命格。 “你是说你就是那个九歌?”孙乔知道九歌是个女子,却一直都以为她只是女扮男装的谋士九先生,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现在想来,恍然大悟,难怪季光要把她留在身边,竟然是这个传言。 “你想活命?”孙乔一脸不屑的笑着捏起九歌的脸。“那就要看你还有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此时,门外兵士来报“州牧,敌军向我军驻扎方向冲来!” “什么?”孙乔一把甩开九歌的脸,“向我军驻地冲来?你们没看错?” “千真万确。齐威将军已经组织兵力去了!让我替他向州牧禀报!”孙乔有些惊讶,这个时候,最佳的选择不是应该先拿下身后没什么抵抗力的幽都吗?益军为何要直直冲过来找打呢? 。 第三百八十章 投降 孙乔一直笃定季云信会先攻下幽都,作为据点与自己对抗。却没想到季云信竟然反其道而行之,冲过来攻打自己。 兵力实在悬殊,孙乔不明白,这明显是自杀之举。这季云信如此扑来,难道是有什么自己没想明白的地方? 留给孙乔细想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即刻先做出了应对策略,“迎战,组织力迎战。” 季云信之所以同意率军直接冲击孙乔的大军,除了这是唯一合理的路,还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想试试看能否趁乱救下九歌。 巴音的大军虽然人数不如幽军,但山越男儿各个英勇善战,从不畏战,很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幽军,便被冲出了一条血路。 孙乔在大帐之中听着门外不断传来的战报,知道自己的将士拦不住季云信的大军了,一时有些气急。兵力如此悬殊,对方竟然还可突围。孙乔想想气就不打一处来。 此时瞥眼看见一旁的九歌,孙乔阴笑一声,一把将早已没了生气的九歌拉起来,“我看看到底是令牌好使,还是你好使!” …… 孙乔拖拽着九歌一路疾走,站上瞭望塔,冲着塔下正在厮杀的巴音等人喊道“你们看看这是谁?” 还是哈尼萨率先听到了孙乔的声音,顺着瞭望塔看去,只见一个人被搭在了瞭望塔上,生死不明。但看身影却极为熟悉。 “将军!”哈尼萨冲着巴音喊道。凭借着默契,巴音瞬间便明白了哈尼萨的意思,抬眼望去,手中的刀不由得抖了一抖。 那人正是九歌。 看样子,九歌已经被折磨许久,现在奄奄一息的搭在瞭望塔上,哪里还有意识。 这可是自己的妹子。巴音不敢再不顾一切的往前冲,他劈开了几个拦着的幽兵,便纵马赶到季云信身旁。 季云信被众兵士环绕,正在跟着杀出的那条路狂奔,见巴音纵马回来,便知有了变数。 巴音甚至来不及行李,季云信便问道“是不是九歌?有了九歌的消息?” 巴音有些惊讶,重重点了点头,“她现在在孙乔手里,我们救不下来的!” “那也要救啊!”季云信突然间声嘶力竭的喊道,整个人纵马便要往前奔,却被一旁的山涛先生率先一步抓住了缰绳。 “你干什么?”季云信怒视山涛。 “你若是能救下她,老夫不会拦着。但你看看现在,你真的觉得你能救下她吗?”山涛身旁是一涌来的幽军,由于放慢了冲击的速度,围着季云信的将士们死伤惨重。 季云信看着身旁的兵士为了他挡住了一的进攻,沉默了。 “看看这些为了你拼命的将士们。难道他们的性命就不是命吗?!”山涛急了,大声吼起来。 季云信怔怔的看着发狂的山涛,没有说话,只是冲着身边的将士喊道“力突围!” 此时山涛握着缰绳的手才渐渐松开,手心里是汗。 巴音见状没有再说话,双腿一驾,马匹飞奔而去。论君臣,他是臣,要听令行事。论道理,九歌被困在那个地方,若无奇迹,根本不可能救得出来。 巴音心中暗道对不住了妹子,哥哥愧对你。 季云信经过塔楼的时候,看到了奄奄一息的九歌被扼住苍白的面部,强扭着被孙乔压着双臂。季云信的心突然揪的生疼。 只见他猛地勒紧缰绳,转头冲着塔楼上正望下来的孙乔大喊“若是九歌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身首异处,不得好死!” 说完纵马侧身奔去。心中暗暗立誓“九歌,等等我。待我与封将军汇合后,一定救你出来!” 孙乔看着突围而去的季云信,将一腔怒意发泄在了九歌身上。这个女子几次三番坏自己的好事,原本自己可以拿下桐城,势如破竹的,就是这个女子,让自己沦为今日这番可笑的模样,更过分的是,自己竟然信了她的鬼话,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她欺骗。 直到九歌眼看着只有进气,没有出的气了。孙乔这才住了手。 刚刚季云信的那番神情,孙乔自然看得明白,这个九歌,在季云信的心里,怕是地位非凡。 他倒不是怕了季云信最后对他的威胁,而是眼前的这个女子,日后绝对是一个筹码。想到这里,孙乔又在九歌身上补了几脚后,对身旁的兵士道“让军医好好看看她,别死了!” …… 隋武做梦也没想到会祸从天降。他还在做着他占山为王的美梦的时候,突然有兵士来报,有益州大军从侧路来袭,气势汹汹。 隋武一下子懵了,黄粱美梦一朝梦碎,竟是这般戚戚然。他慌慌张张的登上城楼,看到西南面黄沙飞扬,下楼之时,竟然脚步微颤。 他之前一直以为有孙乔牵制着季云信的大军,自己用桐城百姓牵制住益州的大军,其他的城池根本就不会有如此多的兵力,敢对自己发动攻伐战。 天知道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大军是从何处来。 除非,隋武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莫不是孙乔的五万大军败了? 现在留给隋武的时间不多了,他赶回衙门里,坐在案几之上,用颤抖的双手仔细计算了自己的兵力,越算心中越是苦闷,他的兵力不管如何分配,都不能同时守住两个门。 隋武拿起案几之上的杯子,狠狠砸在地上。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打一场注定没有胜算的仗,一败涂地;要么投降保命,夹着尾巴做人。 隋武,走到院子中抬头看着冰冷的月亮,哀叹了一声。 封辰雨等人自然已经提早收到了季云信传来的信报。原本还以为这两位朝堂之上水火不容的侯爷不会相互配合,但没想到季云礼听到消息后,竟然激动不已。接受了季云信部的作战安排。 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没想到第二日一早,隋武便提前释放了桐城为质的百姓。亲自脱下战甲,站在阵前,手持降书。彻底投降了益州。 桐襄两城的百姓鸣金庆祝。两城一派喜庆,犹如新年。 。 第三百八十一章 人质 胜利的当夜,季云信找到了城楼之上凭栏远眺幽都的季云礼,上一次两人并肩谈心,想来还是年少之时。 “对不起!”季云信没有看云礼,反而学着他的模样,盯着幽都的方向,心中满怀心事。 “可曾见过她?”云礼的声音悠悠的传来,听不出喜怒。 季云信摇了摇头,轻轻的叹气道“不好!”接着便哽咽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这是她的选择,我相信她。”季云礼说完,二人同时沉默了。 过了好久,季云礼这才张口道“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拿下幽都,去救九歌!”季云信毫无迟疑的答道。 “谢谢!” 听到这声谢谢,季云信转头看向云礼,“你不是她,这声谢谢留着她对我说罢!”说完季云信转身就走。 …… “你说什么?隋武那孙子降了?”孙乔气的将手中的卷宗仍在地上。 他回到幽都有些日子了,现在的幽都千疮百孔,整个幽州版图已经就剩下幽州以及周边的一些小城池了。 虽说随着版图的减小,世家大族的势力被拆分打散,王权空前集中起来。孙乔倒也心安。本想着召回隋武,还可以收服周边的一些城池。但没想到自己刚刚回到幽都没几日,便传来隋武降了益州的消息。他怎能不气,这一下子少了至少三万兵马,孙乔是万万没想到,看着勇猛的隋武,竟然是个草包懦夫,连与益军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 此次季云信和季云礼竟然放弃了彼此之间的成见,看着二人一道商议接下来的战术要略,众人皆是称奇。 最终决定,封罗二位将军看守隋武的降兵,返回乌苏。其余的将士由二人分率三万大军,兵分两路围攻幽都。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攻下幽都,救回九歌。 孙乔没想到益军会这么快反扑过来,他安排齐威前去探查,但得到的消息都不甚乐观。 此时因为坚守城池有功的王义之站了出来,“州牧现下可有主意?” 孙乔摇了摇头,“虽说我有五万兵马,但对方双线夹击,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只是对于本州而言,丢了这幽都,怕是便再没有栖身之所了。” “既然如此,州牧何不趁机想一个退路?”王义之近一步道。 “爱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现在这个节骨眼了,孙乔自然知道,此时讲这些虚礼毫无用处。 “放眼天下,益州若是攻下幽都,青州不过是囊中之物,到时候能与益州相抗衡的还有谁?” “北魏王世聪?” “没错!北魏势力庞大,兵精粮足,又有前朝留下的诸多隗宝和发明,臣大胆推测,若是在臣有生之年能得见一统九州的,那必定是北魏。” “你想让我降了北魏?”孙乔一脸阴鸷的看向王义之,王氏乃是幽州第一氏族,掌管幽州的政务和重要产业已久,但此刻孙乔不得不怀疑起王义之来。 王义之是怎么样一个老狐狸,他看着孙乔变了脸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呼“州牧明察,臣一心为了幽都,绝不会和北魏有什么关联,只是现在被逼到了如此绝境,不得以想的法子而已。” 孙乔没有说话,他怔怔的看着王义之,仿佛不认识一般。但很快他便将猜疑的情绪隐藏起来了,他知道在没有击退益州的大军之前,任何的猜疑都是自我力量的消弭。 九歌已经被关在幽都的大牢里有些日子了,虽说经过军医的治疗,她暂时性命无虞,但身体却是极端虚弱。被关在这监牢中,九歌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九歌就这么窝在墙角里,任思绪飘远,她仿佛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这么放松了。现在的她,可以任思绪飘远,想起自己心底最柔软的那些时光在听竹院里,与金师傅,子青先生,王将李尔,和云礼在一起的那些快乐,无忧无虑的日子。 心中苦涩,嘴角却不由的上扬。 “看来我们运筹帷幄的九先生这是想到了美事啊!”孙乔这个时候出现,带着胜利者嘲笑的神情。 “州牧怕是有大祸了吧?”九歌瞥了一眼孙乔,云淡风轻的说道。孙乔把她压在瞭望塔上要挟季云信的时候,虽然九歌已经神志不大清楚,但还是听得清楚季云信最后喊出的那句话。 季云信正面突围!九歌不肖多想便想明白了季云信和云礼这么做的目的。他们单个兵力拿出来谁都无法和孙乔正面相抗,唯有两军合二为一,才能将孙乔彻底逼入死路。 九歌的这句话却是激怒了孙乔,他冲进牢里,一把抓住九歌的衣领,将她拎起来,“别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九歌却笑了,有些轻蔑的看着孙乔,“你不会的!我是你手上的一张王牌,怎么能轻易打出去呢!” 孙乔把九歌甩在一旁,恶狠狠的道“你现在还有利用价值,等你无用了,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 季云信和季云礼两兄弟第一次合力攻城,竟然默契十足。幽都的将领们其实一早便看出了风向,心中担心着自己的安危,心力无法集中,自然比不得势要拿下幽都的益州将领。 眼看着幽都就要破城了。孙乔怒气冲冲的一把抓起九歌,将她半个身子退出城外,高喊着“你们若再敢前进半步,我就把她推下去!” 季云信和季云礼当即便号令停下来。九歌强撑起头,看向城下,茫茫人海中,居然一眼便看到了城下云礼焦急的目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给你们一天时间,退兵十里。若是做不到,明日便来替她收尸吧!”孙乔喊完,便将九歌连拖带拽的拖下了城墙。九歌眼里留着泪,心中悔恨自己,没有力气吼出最后那句话。 “妈的,若是我抓到他,一定将他五马分尸!”季云礼回到大营,一把扔掉自己手中的马鞭。看着九歌的那半死不活的模样,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恨不得现在被孙乔压在手中的是自己。 “九歌一定会没事的!”季云信走过来,手搭在云礼的肩上。“我们兵分两路,一路佯装退去,一路背后偷袭!” “那九歌会不会有危险?” 。 第三百八十二章 隐士 “以孙乔的脾性,即便我们真的退了兵,孙乔也不一定会信守承诺放了九歌。” “可我们如果让孙乔发现我们阳奉阴违,九歌怕是没有活路了!”九歌被孙乔压在手里,云礼投鼠忌器,他实在是不敢冒险,救不出九歌还好,万一那孙乔急眼了,难保不会杀掉九歌,以泄私愤。 “或者我们可以找江湖人士帮忙?潜入幽都?先救下九歌?”季云信对江湖上的势力所知不算太多,但他知道有些功夫极高的人,攀岩走壁不在话下。 “对啊,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季云礼一拍脑门,“九歌有结拜的义兄,或许可以帮忙!我这便去修书,令人八百里加急送到。” …… 柳若寒收到季云礼的信已经是三日后晌午了。敢拿我妹子做人质,柳若寒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 连续两个月没收到九歌报平安的书信,柳若寒多多少少察觉到了不对,正准备将手头上的事情料理了之后,去乌苏跑一趟。 果不其然竟然还是出了这档子事,虽然云礼信中所言还属镇定,但从内容看,数万大军都做不了的事,自然急切异常。 柳若寒当下便准备带着自己的几个贴身高手去幽都,走到门口突然停下了脚步。这些高手虽然功夫不错,但说道只身潜入幽都救下九歌,柳若寒却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等他赶到,最快也是三日后了,这三日里若是发生什么变数,恐怕到时候他要追悔莫及了。 自己这个妹子实在是没有过过一天舒心日子。柳若寒不想冒险。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比他更适合救下九歌。 于是柳若寒命人抓来上次通信所用的信鸽,提笔写到琴宫主…… …… 九歌知道自己的存在已经成为益军拿下幽都的绊脚石。她也清楚的知道,孙乔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了她。 现在恐怕只有忆汐宫的隐侍可以救她了。但鸽笛已经数次被折磨的过程中遗失,实在是再无他法。九歌突然心灰意冷起来,如果逃不脱被杀的命运,那不如早些离去,省得再牺牲平白将士的性命。 九歌正想着究竟该如何做的时候,被兵士粗鲁的从狱中带了出来,像往常一样,掷在地上。 孙乔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气急败坏的冲到九歌身边,一把抓起她的领子,“四天了,他们还没有退兵,我看你也没那么重要啊!” 九歌冷哼一声,“九歌不过一个谋士,自然没有江山社稷重要!” “你个死女人!”孙乔听罢,猛然转身,用足了力气一个巴掌呼了上来。九歌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叫,一时间天旋地转。 “我告诉你!”孙乔继而捏起九歌的双颊,恶狠狠的道“不会让你好死的!” “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我押着。我倒要看看,城下的那两位对她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孙乔安排到。 兵士们过来押着九歌,途径一道城墙拐角之际时,突然从拐角处,冲出几位黑衣人,身手极为利索,只见抬手的空隙,九歌身边的兵士们便已经倒地了。 九歌看着地上熟悉的飞镖,心中惊叹道琴宏! 黑衣人很快便将九歌护在了中间,其中一人道“宫主,我等来迟了!” 再次确定了九歌的猜测,“不打紧,这城中有五万大军,尔等小心!” 黑衣人围着九歌,快速向城门方向移去,突然间,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挽弓搭箭的声音传来,乌央乌央的幽军向这边涌来,很快便将九歌等人包围了。 “想不到吧?”孙乔站在一旁的瞭望楼上,一副胜利者的神情向下喊道。 “我就知道,他们迟迟不退兵,就是想潜进来救你!果然如此!”说完,孙乔便抬手一挥,“给我捉活的!” 幽都的将士们一窝蜂的涌了上来,黑衣隐士现在没了遮挡,只能冲进人流之中,与他们近距离拼杀起来。 九歌没有料到,这孙乔竟然在关键时刻有这样的城府。幽军黑压压的冲了过来,隐士的身手自然是极佳的,但双拳难敌四手,人一多,几名隐士自然暂时顾及不到九歌。 九歌小心翼翼的躲避着人潮,但多日以来,她早已筋疲力尽,体力不支。现在虽解开了身上的束缚,但长时间的毒打早已消耗了她的体力。 隐士们显然察觉到了九歌的异样,纷纷回防,想再次将九歌围在中间。察觉到了隐士意图的羽林军,自然不会让他们得逞,很快羽箭便嗖嗖的落下。 隐士们却丝毫不为所动,继续向九歌靠近,很快便有人中箭,九歌知道若不是他们要带着她,本可以很快的突围而去。即便她知道,隐士的使命便是完成任务,但她却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她不停的嘶喊着,眼眶通红,就是希望这几位隐士能够放弃她,逃生。但这几位隐士却仿若不闻一般,对插在自己身上的箭毫不在意。 眺望楼上的孙乔看着这一切,有些不可思议,九歌不过一介女子,这几位黑衣之人,为何会如此舍命救她? “这女子和忆汐宫有关系!”王义之对忆汐宫不陌生,他之前没少同忆汐宫合作,启用细作,收集情报,对忆汐宫的功夫和诡异莫测倒还算了解,现在他在孙乔身后,看着黑衣人的武功路数,又看到他们掷出的飞镖,便笃定定是忆汐宫的隐士无疑。 “忆汐宫不是早已绝迹了吗?”孙乔虽没有亲自接触过忆汐宫,但他对于忆汐宫却并不陌生。当年季子青死后,忆汐宫便似乎一夜之间绝迹江湖了,这些年很少听到忆汐宫的消息,而忆汐宫的细作们也仿佛一时间归于平静。 “这么看来,这个九歌姑娘同忆汐宫定有不同寻常的关系!”王义之笃定的说道。 就在此刻有人来报,益军绕过了东南两个方向,现在正从西侧攻城。 “什么?”孙乔没有料到一直安兵不动的益军,会突然选择这个要紧的时候进攻。难道益军和忆汐宫有关系? 。 第三百八十三章 逃窜 若是如此,那么楼下这个女子,便更不能让她离开了。孙乔并没有下令让这些将士收手去支援,而是选择了继续攻击这些黑衣隐士,誓要活捉九歌。 此刻云礼怒气冲冲的冲进云信的大帐之中,“为什么?为什么没有通知我便偷袭攻城?” “孙乔根本就没有放了九歌的打算,你给九歌结拜大哥所写出的信,现在也没有回信。若是再拖下去,那孙乔看出了端倪,到时候九歌的命更保不住了!” 季云礼知道季云信的话是对的。但是他却不能看着九歌冒险。他更气,季云信在没有等到柳若寒回信前,便背着自己调兵攻城。 “若是九歌有个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季云礼恶狠狠的说完,摔门而去。 季云信在后面神情凝重的自言自语道“我比你更不想看到九歌出事。” …… 这一战足足打了三天,整个幽都的上空始终乌云密布,城墙上几乎每一寸都被鲜血染红。 城内更是残垣断壁,焦尸遍野。没走几步,便能看到成堆的尸身,季云信终于攻下了这座最为艰难的都城。但显然益州军也付出了有史以来最惨痛的代价。 就在城破的那一刻,季云礼冲在前面,他几乎是毫无停滞的冲到了殿内,但一日下来,他几乎找遍了整个幽都,始终都找不到九歌。 云礼几乎已经癫狂,他疯了一般冲进正在大殿内听报的季云信面前,一把抓起季云信的衣领,声嘶力竭的喊道“九歌呢!说好的救下九歌呢!” 季云信也是一脸的落寞,这场战争的惨烈是他之前没有预料到的。他没想到将这批幽军逼进绝路,反而激发了他们强烈的求生意念。若不是仗着巴音将军旗下的将士们的勇猛,今日站在这里的胜者怕不一定是他。 他进城之后,虽不及云礼癫狂,但也是命人仔细查找了各个角落,已经先云礼一步,知道了结果,孙乔和九歌都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云礼疯了一般在幽都内分拣着尸身,他的想法只有一个,不能将九歌一个人留在这里。 “公子,公子!”王将上来想要拉住云礼。 却被云礼一掌推倒在地,云礼疯了一般厮喊“不要动我!”王将擦了一下手上刚刚被推倒,擦伤的血迹,说道“我们找到了孙乔的内侍官。” “你说什么?”云礼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双眼通红的看向王将。 “我们找到了一个自称是孙乔内侍官的人!”不等王将话音落下,云礼爬下来,一把拽住王将道“快带我去!” 季云礼到的时候,季云信已经再审问了。 “可审出了什么?”季云礼死死的盯着内侍官,目不斜视的问道。 季云信没有答话,而是一脸落寞的走到了一边。 云礼冲上去,抓住那内侍官的胳膊,眼睛里是期待的小心翼翼,问道“孙乔,孙乔去了哪里!” 内侍官被抓的痛极了,想赶快摆脱这个束缚,挣扎道“哎呦,疼死我了!州牧,州牧他早在城破前便带着亲兵逃出去了。” “那九歌呢?”云礼重新用劲儿,并没有想让他挣脱的意思。 “哎呦,疼,疼!” “快说,不说我杀了你!”云礼被内侍官的态度气急了,一把抽出王将的配剑,架在了内侍官的脖子上。 这内侍官以为云礼要杀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你们怎么都问同样的问题啊!我真的不知道,这九歌是谁啊!” 王将上前一把按住季云礼的剑,“公子,别急,我来问!”说着便把云礼的剑挪了开来。 云礼没好气的走到一旁,眼睛还是死死的盯着这个内侍官。 “你仔细想想,孙乔走的时候,有没有带走一个大概这么高,眉目清秀,额头中间有一抹红色的人。”王将比划着,尽可能描述清楚九歌的样貌。 “你是说那个囚犯?”内侍官听到王将的描述这才想了起来。 “对,她去哪了?”王将继续追问。 “唉,你们早说啊!”内侍官如释重负一般,一屁股坐了下来,“她,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大家都要抓她啊!” “你说不说!”云礼见这内侍官絮絮叨叨的就是不开口,气的再次冲了上来。 内侍官被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人吓了一跳,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现在又一屁股跌坐在地,结结巴巴的说道“听听,听,州牧说,要去,去北魏。” …… 九歌被架着随着大军一起逃了出来。只不过现在九歌的眼里没有半点生机,看着忆汐宫的隐士倒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恨不得死的那个人是自己。 逃了一夜,孙乔将水壶递给九歌,九歌别过头去,不理他。孙乔强行拽过九歌,硬生生的将壶里的水灌了上去,恶狠狠的道“你想死?没那么容易!我告诉你,若不是看在你和忆汐宫的关系,你以为你还能活命?现在你这条命,是我留着谈判的条件,所以你最好给我乖乖的!” 九歌死死的盯着孙乔,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不过显然沦落至此的孙乔并不在意,冲着身旁的亲卫喊道“把王义之给我带过来!” 王义之是被五花大绑绑过来的。九歌也吃了一惊。 “州牧,我殚精竭力,一心为了幽州,为何这般对我啊!”王义之不明所以的大声痛哭到。 “行了,行了,别演戏了!”孙乔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没想到藏在我幽州最大的细作,竟然是你!” “这么多年,我和父亲竟然没有发现,你可真是藏得好啊!”孙乔看王义之不说话,继续道,“没想到吧,你不过劝了我一句,便露了马脚了吧!” 这事若是搁在这一连串的事情之前,孙乔未必能够怀疑王义之,但自从桐城之战后,孙乔的心里已经是谁也不信了。 他怀疑着一切露出蛛丝马迹的人。别说,还真让他碰上了。当然他也是万万没想到,在幽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王义之,竟然是北魏培养了十几年的细作。 想来他这么多年在幽州运筹帷幄,搅乱整个朝局,就是为了向北魏复命吧。 。 第三百八十四章 降魏 “没想到一向精明的王家,竟然会栽在你手上,你在我幽州也算是德高望重,大权在握,为什么会甘愿做一个细作呢?” 孙乔想不明白,王义之管理整个王氏家族,在幽州可谓要风得风,难道他幽州的二把手,还比不上北魏的一个细作? 既然事情说到了这个份上,王义之知道自己的事孙乔一定是调查清楚了的。也便不再装傻充愣了,只见他直了直身子,将手臂上的衣服往上一卷,手腕中央有一条细细的黑线,“看到了吧!这就是原因。若不定期服用解药,等黑线蔓延到心口,就是神医在世,也是无力回天。” 王义之说完,甩开了架着自己的两个兵士,清了清嗓子,整了整衣衫,这才站定继续道“你以为我在幽州有今日是靠自己吗?官场势力,商场险恶,若没有王世聪背后的打点和帮助,你以为我一个文官庶出的小儿子,凭什么一步步走到今日?怕是当初还没有争斗,便先被自己的那几个哥哥弄死了!” “那你可以和我说啊!难道我举一州之力,还帮不了你找一个解药吗?”孙乔也有些懊恼,但很明显,他早已经没了刚才的杀机。 “你以为你身边的北魏细作就我一个人吗?哈哈哈”王义之仰天长啸,“难道你就没想过,为何幽州的官吏都这么爱用细作吗?” 王义之说完,孙乔陷入了沉思。的确,幽州的各级官吏都善用细作,这也是为什么幽州与忆汐宫的合作是最多的。他们不仅仅需要查探敌方的情况,更重要的是他们需要保护自己。想到这里,孙乔摇了摇头,哀叹了一声,心道罢了罢了,现在追究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九歌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心中一惊,原来她一直以为九州的细作多半出自忆汐宫之手,现在才发现并不其然。北魏这么长时间渗透在各个诸侯国之间的细作也许并不比忆汐宫的少,再加上自己接手后,细作们都归于平静,难道这些年北魏也有类似的组织? 只听孙乔闷闷的哼了一声,语气软了下来,“现在我也已经是个失了城池的寡人,还说这些干什么呢!你之前说,要是降了北魏?”孙乔拖长了音调,他知道其实自己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益州的追兵在后,他必须为自己求一个庇护之所。 王义之是何许人,自然听出了孙乔的画外音。即刻道“州牧,去北魏尚且能有一线生机。丞相之前就说过,但凡诚心投靠他的,他定不嫌弃,还会委以重用。总比现在我们东躲西藏的日子要好过啊!” 王义之自然算的清楚,若是孙乔凭着这几千人的队伍占山为王,当起了草寇,自己便没了价值,到时候定会杀之后快,倒不如劝他降了北魏,他仗着自己的身份,孙乔定然不会为难他。 “可,除了,这几千人的军队,我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呢?”孙乔仔细考量着自己现在的处境,即便是要投降北魏,他也要确保这王世聪不会卸磨杀驴。 想到这里,孙乔的眼睛瞥向了一旁蜷曲着的九歌,王义之见状连忙道“对,这个九歌同忆汐宫定然有联系,否则忆汐宫的隐士又怎么会连命都不要的救她。莫不要说,这个女子同季光的那两个儿子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有比这个更好的降礼吗?!” “呵呵,呸!”地上的九歌听了王义之的话,发出了怪笑,那几名黑衣隐士为了救她,惨死在她面前,她当下便发誓,若是有朝一日她能回去,定让这些人不得好死。 “你笑什么!”孙乔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九歌。 “笑你啊!”九歌冷冷的看着王义之,又转头看着孙乔,“他是怕你杀了他,才劝你投降北魏呢!难道你没看出来?既然是投降,降哪里不是降,你去降了益州,结果是一样的。” “放肆,何时轮到你一个阶下囚来说话!”王义之听着有人要坏他的好事,自然急了,也不顾自己刚刚还被兵士架着,便想上前给九歌几脚。却被身后的兵士一把抓住,拦下。 “州牧,亡国之恨,怎么可能咽得下去,若是有一日北魏一统九州,州牧说不定还可以回到幽州,但若是降了益州,恐怕不掉脑袋都算是好的了!”王义之连忙劝说道。 就在孙乔犹豫不决之际,探路的兵士回报,益州的追兵已经追了上来。 “什么?”孙乔惊慌的站起身来,他并没有料到益军会来的这么快,显然还是为了这个九歌。 只见孙乔一把拽起瘫倒在地上的九歌,便冲着身后的亲兵喊道“快走!”说罢,眼中神情复杂的对王义之道“去北魏,投靠王世聪!” …… “什么?他们渡江了?”云礼气的将手中的卷宗一把掷在地上,声色俱厉的对来人喊道。“一群废物,连区区千人的军队都追不上!你们,你们还能做什么!” “云礼!”季云信上前拦住大发脾气的云礼,“现在重要的不是谴责他们。而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给我派兵,我去把九歌救回来!”云礼猛地看向季云信,眼睛里满是坚定。 “你以为北魏是另一个幽都?不做任何筹谋,几万大军便可轻易拿下吗?冲动容易,但前提是你要想清楚,这样究竟能不能救出九歌!”季云信此刻比云礼冷静多了。 “那怎么办?若是他们真的到了北魏,九歌还怎么回得来啊!”云礼眼眶红透了,心中的焦虑显露无疑,他这半辈子,基本上都是求而不得,这样空前的无力感,深深挫败了他。 “我们现在不能乱,若我们现在乱了,还怎么能救的回九歌?”季云信这话既是说给云礼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就在二人愁眉不展之际,乌苏城派了信使送来急报季光病了! “什么?父王生病了?”二人不约而同的喊出声,在他们的心里,季光虽然年纪大了,有些气弱,但身子还算得上康健。这次特意在他二人征战的途中命人来报,显然不仅仅是病了这么简单。 。 第三百八十五章 争储 季云信、季云礼二人惊讶之余,不得不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简单安排了人收拾战后的残局,便纵马往回赶。 临行前,云礼对着北魏的方向,迟迟不肯动身,一边是挚爱相守之人,一边是养育抚养的父王,他心里矛盾极了,仿佛整个人被劈成了两半,拉扯着,把整个人揪的生疼。 季光确实病了,二人马不停蹄的赶回季王府,季光已经卧床几个月了,并不见好转,近来还有咳血之症,找了不知多少医者来看,都是摇头。 “怎么会这样?”季云信拉着苏先生问道,他不明白几个月前季光身子还算得上爽利,怎么这会子便突然变得这般严重了呢。 苏大夫摇摇头,叹了口气道“王上一直在喝诸葛百里给他调养身子的补药,是药三分毒,现在有了这咳血之症,许多药材都没了效用,实在是难办啊!” “父王再喝诸葛百里的药?”季云信和季云礼都惊讶极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苏大夫叹了口气道“老夫也是近来才得知的消息。看王上的症状,喝那些乱七八糟的调养药怕是有段时间了。” “那父王他……”季云信欲言又止。 苏大夫看了季云信和季云礼一眼,知道他二人最关心的事是什么,只是这话不可轻易断言,只能摇摇头道“此乃天命,我亦说不好!只是二位侯爷还是多多陪陪王上才好!” 兄弟二人连连点头,转身便去陪季光了。 正好赶上季光睡醒,睁眼便问道“诸葛百里呢?他回来了没有?” 云信,云礼听着便是一肚子气,这个诸葛百里不学无术,滥用药物,竟然将父王蛊惑至此,都到现在了还惦记着他。 季光见他二人不说话,有气无力的继续道“问你们呢!人呢?快把他给我找来,我,我再喝,几幅他的药,便能好了!” 听到这里,季云礼再也忍不住了,“父王,那诸葛百里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难道御医们没和你说吗?你现在的身子就是他……” 云礼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季云信一把拉住了。季云信转头对躺在床上的季光道“我们这就安排诸葛先生给父王开药!父王静心等等就好!” 说完季云信便连拖带拽的将一脸不情愿的云礼拉了出来。 出了门,云礼挣脱季云信道“为什么不告诉父王真相!为什么要瞒着他!” “看样子,这个诸葛百里俨然已经成了父王的支柱,想来还是我们这些为人子女的失职,现在若是揭穿诸葛百里的真面目,我担心父王怒极攻心!倒不如谎称他还在世,给父王弄些无害的糕点来,让父王也有个寄托!” 季云信这番话后,季云礼沉默了,他知道现在这个法子对父王而言是最好的。 之后,云信和云礼便来到诸葛百里生前所居住的偏院,想搜搜看,他平日里给季光吃的究竟是什么,可有什么方子留了下来。 二人搜的仔细,倒也是奇怪,这诸葛百里的屋子里虽然不少金银,却鲜少有书籍。都是一些装神弄鬼所用的器具。 季云信不小心撞翻了一个烛台,低头捡起来的时候,眼角瞥到了桌脚下的一个暗格,季云信留了个心眼,看云礼并没有朝自己这个方向看来,便将手伸了进去,摸出了一物,急忙揣到了怀里。 夜晚的时候,季云信拿出那个物件,仔细打量起来,那是一只鸽笛,季云信认识的。思来想去,季云信还是批了件衣服走到院子中,吹响了鸽笛。 事后出现的事,是他无论如何不愿意见到的。两只鸽子听到了鸽笛的声音,擦着他的头顶飞向了德勤院内部的偏院。 果然,一直和诸葛百里私下联络的人就是德勤院的人。事实摆在眼前,就算季云信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他追着鸽子的痕迹,往偏院走去。搜查了几个院子都没有发现鸽子的痕迹。前面只有一个偏院了,是山涛先生的院子。 季云信站在院子口,有些犹豫,若真的是山涛先生,他可该如何面对呢?!正在季云信犹豫的时候,山涛走了出来。 “公子?你找我有事?”山涛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哦,哦,没事,没事!就是随便溜达溜达,到了这里!”季云信一面有些慌张的解释,一面朝院子里瞥了一眼。 山涛转了转身子,堵住了季云信的视线,道“老夫倒是有要紧的事同公子讲。” “哦?”季云信回过神来,“什么事?” 山涛环顾了一下左右,有些神秘的道“此处并非说话的地方,还是回公子的寝室吧!”说完,便搀扶着季云信往回走。 走回寝室,山涛看了看周围,而后有些神秘的将门一关。 “先生究竟要说何事?为何这般神秘?”季云信见山涛这般神神叨叨的,好奇心倒也被激发了起来。暂时放下了心中刚刚的猜疑。 “现在王上病重,但我朝尚无储位。若是王上一旦驾崩,公子,天下必然大乱啊!”山涛这话一出,季云信猛的一下子是生气的,“你瞎说什么!父王洪福齐天!” 山涛没有说话,紧紧的盯着季云信。 半晌后,季云信才真正反映过来,“先生继续说吧!”他知道,山涛所说是事实,并不是避讳便不存在的。 “如若公子针对这天下之位无意,就当山涛没有说过!若是公子有半分意思,现在如若还不早做打算,那便是要一步慢,步步慢啊!”山涛怔怔的看着季云信,并不急于等季云信的答复。 “那依先生的意思,我现在该做什么呢?” “争储!” “父王这个样子,我若是在他面前争储,必定会惹他心烦,到时候怕是储位没争到,反而让父王起了反感之心,就得不偿失了!” “不,公子以为以王上的睿智,他会不考虑现在的储位吗?不过是王上在纠结而已,一面是公子,一面是他从小最喜欢的季云礼。” “可这些我又能做什么呢?” 。 第三百八十六章 黑暗 “现在九歌被孙乔掳到了北魏,此事我们倒是可以加以利用!”山涛一脸试探,神情上虽波澜不惊,心里却是直打鼓。 他知道九歌在季云信心中的位置,当然也了解九歌与季云礼之间的纠葛。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这样的纠葛正是绝佳利用的机会。 “先生打算如何利用?”最近季云信和山涛之间所有的分歧,几乎部围绕着九歌。换句话说,季云信并不反对利用现成的机会,但九歌仿佛他的禁地,他心里不愿也不忍利用。 “老夫瞧着九歌被孙乔劫持,怀善候已经是心神不稳,如果现在找个借口,说是发现了九歌的行踪,老夫料定怀善候此刻必定心急如焚。只要将他支走,王上身边便再没有能与公子相争之人。” 原本山涛以为他这话一出口,必定会与季云信有一番争执,原本就做好了打算的。但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季云信倒显得有些冷静的异常,只是他眼中的目光竟让山涛觉得有些陌生,仿佛不认识一般,冷酷。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借九歌的事支走云礼,而后让父王立我为储?”季云信淡淡的反问道。 “正是!原本一个人生病的时候就是极度虚弱,意志力最为薄弱的时刻,别提现在王上这种情况,老夫觉得若再不下手,恐怕会失了先机!”山涛自然是尽力解释,想尽力的让季云信了解此时的情况究竟有多逼不得已。 季云信听罢,点点头,继续面无表情的道“好,我知道了!先生,我累了,想先歇息了!” 山涛听出了季云信这送客的含义,心中哀叹一声,宾主之间的信任怕是再不回不去了。便躬身作揖道“夜深了,公子早些歇息吧!” 季云信看着山涛落寞的背影,人虽没有动,但心里却波涛翻腾。现在父王的日子眼看着一天天减少,这病来势汹汹,谁都说不好王上还有几日好活。这个时候,以季光的性子,心里必定在衡量后世继位的人选,以季云信对季光的了解,他迟迟没有发话,那必定是有所犹豫。 山涛所说的的确确是最好的法子。若此时能让云礼离去,季光必然寒心。储位不争也必定会落到他头上。如此兵不血刃的法子,恐怕错过了,便不会再有第二次。 只是这个法子要以九歌为借口。他不愿也不想,用九歌作为自己输赢的赌注。 季云信一夜未眠,第二天天空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季云信寝室的门从里面猛然打开,季云信一脸憔悴的站在门口,神情却格外坚定。只见他唤到“来人,洗漱,去听竹院。” 季云礼对季云信一大早便站在听竹院的门口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可有九歌的消息?”季云信见云礼出来,张口便问。 云礼摇摇头,神情为难的摇了摇头。一面是病重的父亲,一面是终于放下心结的爱人,云礼早已忍受着这种内心的撕扯,痛苦不堪。 “算算日子,孙乔那厮恐怕已经到了北魏的地界了,九歌在他手上,不知道要受多少折磨,也不知道会不会已经……”季云信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即便这样云礼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不可能!”云礼急着打断了季云信的话。“九歌或许对他们还有利用的价值!” “价值?我们都没有因为她而退兵,难保……” “不会的,若九歌对他没有价值,孙乔又怎么会带走她呢!”云礼笃定的说道,他绝不会,也不愿相信,九歌已经…… “唉!”季云信一脸担忧的坐在院中的石凳之上,用手肘拄着头。仿佛痛苦无比道“若是现在我们能让孙乔知道,九歌对我们的意义,会不会让孙乔觉得九歌还有利用的价值,不会对她太残忍!” 季云信的话说到了云礼的心坎上。原本他就已经被折磨的心痛不已。现在季云信这几番撩拨,更是让云礼坐立难安了。一想到孙乔可能对付九歌的手段,云礼现在巴不得孙乔伤害的是自己。 “是我没用!我连她都救不了,还能做什么!”云礼一拳狠狠砸在石台之上。拳头早已被磨破了,云礼却仿若不闻。 “我们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一定要告诉他们,护好九歌,便是护好自己的命!”季云信信誓旦旦的说道。 “二哥说的对!可现在父王这个样子,我们……”季云礼一句话吞了半句在心里,苦不堪言。 “看父王的样子,一时半会儿倒也无妨。这样,我带一些人偷偷渡江去看看有没有九歌的踪迹可寻,也好对她的状况心中有个数!”季云信说完,便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起身就走。 “不,要去自然也是我去!怎么好劳烦二哥!”季云礼一把拦住季云信。他虽然可以放平心境同季云信商量九歌的事,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子所搭救。 说他心眼小也好,占有欲强也罢。对于九歌,这块他心灵里的净土,他不想退让。 季云信怔怔的看着季云礼,仿佛心中再做斗争,一脸的为难。 “你守在父王这里,我把九歌的行踪探明后,便回来,就算救不出她,心里也有个数!”季云信继续坚持道。 “不!你守在父王这里,我去寻九歌!”季云礼坚定的说道。 “这……”季云信还想坚持。 “就这么定了,我收拾收拾即刻便出发!查明了九歌的行踪,即刻便回来照顾父王!” “好,那你多加小心!” …… 季云信从听竹院回来,一脸的闷闷不乐。现在好了,云礼被他支走了。但他的心里对云礼,对九歌却生出了很多愧疚之情。 他失神的坐在寝室里,谁也不想见。他的心里不能原谅自己。但他却真的这么做了。整整一天,他坐在屋子里,一动不动,直到黑夜,他没有命人点灯,就这么坐在黑暗里,仿佛他的人生。 。 第三百八十七章 降礼 季云信走后,云礼便喊来了王将、李尔准备出发。他并不打算去向季光禀明,虽说季光这病凶猛,但云礼觉得父王现在身边有苏先生,还有众多御医,又有各位世子在身边,一时必定无虞,他只需要探查清楚九歌的踪迹,便可通知柳若寒,到时候他在赶回来,应该来得及尽孝。 自从云礼从外面回来,灵耀便找了他几次,但都被云礼置之门外。此刻云礼准备出门,好巧不巧,正好在门口碰到了灵耀。 “夫君,你这是要去哪儿啊?”灵耀见云礼带着王将、李尔急着要出门。赶紧扑上去,一把拦着腰将云礼抱住。“夫君,你看看灵耀嘛。我都多久没见到你人了!” 云礼一脸嫌弃的想要挣脱开,但拉扯了几次,都不行。又不能用蛮力,云礼尝试着耐着性子对灵耀道“有什么话到屋里说,现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这般行为于礼不合。你不会想让别人看笑话吧!” 灵耀听罢,娇嗔着起身,拉起云礼的手,就往屋里走。 进了屋,灵耀便一下子挂在了云礼的身上,撒娇道“夫君,近来辛苦了,让灵耀伺候伺候你吧!” 云礼有些不耐烦的将她一把提起来,按在另外一张椅子上,一脸严肃的看着她道“我现在有急事,没时间和你说这些。你好好在听竹院里,别去正房那边找麻烦,听到了吗?” 云礼的心里多多少少对程依还是有些愧疚的。自从上次大吵之后,程依便像死了心一般,对他爱答不理了。当然这样的结局,云礼倒也是乐意见到的。 “人家朝夕都惦记着你,你却惦记着东厢的那位。是不是灵耀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啊夫君,我改!”灵耀似乎没有听明白云礼的话的意思,指东打西的逼问到。 云礼此刻已经显露出几分不耐烦了,“没有,只是我有急事,你们在家好好呆着便好!” “夫君!”灵耀还想栖身上来,揽住云礼的脖子。云礼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拉扯下来,将灵耀推到椅子上,“我说了,我要出门办事,你们在听竹院最好安分守己!不要惹事。” 说完云礼就开门准备离开,“夫君!”灵耀今日仿佛没开眼一般,就是不识时务,一把上来拦住季云礼的腰,就是不撒手。 云礼心中急切,现在又被这妾室弄得心烦意乱,不免手上的力气大了些,一把拉扯开灵耀,灵耀一个不稳,身子向旁边倒去。 云礼眼角斜看了一眼,见她不过是跌倒在地,便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灵耀此时起身,眼中闪过精光,有些凶狠。她顿了一顿,便打定了主意向内院东厢走去。 …… “你来做什么!”程依看着这不速之客,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听竹院里就他们两个女人,即便程依再心如死灰,也按奈不住灵耀几次找茬。 “我是来告诉你,夫君他又急急忙忙出门了!”灵耀白眼翻过,这个不受宠的正室,她自然也不需要放在眼里。 “出门了?”程依大惊,现在这个节骨眼他要去哪里。 “带着王将、李尔,看样子很是急切呢!依我看,夫君怕是在外面又有人了吧!”灵耀一脸娇媚得意的看着程依,“你别以为我失宠了,你就能有翻身的机会了!瞧着没,夫君这是在外面……” 灵耀话没说完,程依便派人取了马鞭来,径直出了门。 灵耀看着出门的程依,嘴角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 …… 程依是在城门口堵住季云礼的。季云礼见程依纵马急匆匆的赶来,倒是有些意外。自从上次,程依便不怎么搭理他了。他有些搞不清楚,一向对他行踪漠不关心的程依,今日为何有些反常。 “侯爷,要去哪儿?”程依没有废话,眼神中以前的那些崇拜和爱慕之情,似乎一时间烟消云散,再也看不见了。 “呃,九歌被孙乔劫持去往北魏了,我去找找看就回来!”面对这样的程依,云礼并没有说假话,他与九歌的事,程依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实在没有必要瞒着她。 “侯爷可知现在朝堂是何局势?”程依并没有接着刚才的话题,反而转问到朝堂局势。 云礼虽然心急,但心中对程依有所愧疚,也便耐着性子答道“父王病重,朝堂……” “原来侯爷知道父王病重啊……”程依没等云礼说完便接着道“父王病重,朝中无储,多少人现在等在父王榻前,想博一个机会,侯爷可知,你这一去放弃的说不定就是整个江山了。” 云礼突然有些感动,这个屡次被他伤了心的女人,却还在真心实意的为自己着想,想来自己身边,也不是没有贴心之人。 看云礼有些愣神,程依急了,“侯爷,等这边朝局大定之后,您再去找九歌如何!不然您之前的努力怕是一朝要付之东流了!” 程依的一番话,季云礼突然有些感动起来。他柔声道“父王身边有诸位御医,一时半刻定然性命无虞。但九歌被孙乔掳去了北魏,生死未卜,我去只要发现踪迹,便交给王将李尔他们,赶回来。想来不会耽误的。” “侯爷!”程依发自内心的喊了出来,“若真有万一,侯爷可愿意用整个江山换九歌一句安然?” 云礼眼睛低了下来,不过片刻,便抬起来坚定的对程依道“我愿意。而且我相信,不需要舍弃,我会尽我自己的力,两的。” 程依看着坚定的云礼,眼眶红了,苦笑一声,“我真羡慕九歌啊!”说罢神情黯然的勒马转身,“侯爷多多保重。” 孙乔带走的两千人的军队,一边与追兵相抗,一边渡江,最后成功抵达北魏的已经剩下不到一千人。 即便如此,孙乔也没把九歌丢掉。现在九歌可是他献给王世聪的降礼。连路的颠簸,浑身的伤口,九歌早已坚持不住了,若不是他们一直给她服用着一种药丸,九歌怕是早已坚持不住了。 “我们什么时候去面见王丞相?”过了江,孙乔便对王义之是另外一番态度了。毕竟接下来的日子,他要仰仗王义之才可见到王世聪,为自己谋一番后路。 。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为储 “子青为何,公子真的不知吗?”季子青言语间也很犀利。不等云礼接话,便又接着道“大公子,二公子早已不怀好意,名刀暗枪,将来立嫡争储,更是会无所不用其极。公子几次大难不死,难道还看不清眼下局势吗?九歌很好,可她什么都给不了你!” “原来在先生眼中,我竟是一个只能靠女人的软蛋!”云礼气愤起身,“云礼原本以为先生是懂我的,知我所图,现在看来是云礼妄想了。先生请回吧!” “你以为为民请命,就不需要计谋,不需要筹划了吗?没有足够的势力,没有权利的依附,你拿什么给百姓!心意能让他们吃饱肚子吗?”虽然云礼下了逐客令,可季子青并没有动。 “九歌走的如此决绝,公子还是想想有没有做什么让她误解的事吧!”说罢季子青转身就走,双手打开门时,顿了一顿,背对着云礼没有回头,“州牧称王是早晚的事儿,公子怕是早已卷入这场争斗之中了,不论你愿不愿意!” 季子青一出门,便听到屋内搬砸东西的声音,他心中暗道“痛吧,痛吧,痛过就好了!” 子青先生临走时的话,倒是提醒了云礼,难怪九歌信中屡次提及要他忘了之前种种约定,现在想来说不定九歌是见到了他和程依在后花园拱桥上那一幕。 “歌儿啊歌儿,就算你不信我,也要信你自己啊!” …… “你是说听竹院里的九歌走了?”季云康一脸不可思议,“她不是云礼的左膀右臂吗?怎么,主仆闹意见了?” “是季子青来我这拿走她的卖身契的。是不是闹矛盾不知道,但少了这个碍事的女人,怎么看对公子来说都是一件好事!”黑暗中走出一人,正是州牧府总管木安。 “那夜在扶风城,我听你的,没有出手,没想到他们竟然自己打了起来!” “对了,公子,与扶风城往来的信鸽都让下人处理了吗?” “听你的,当下便处理了,放心吧!不会有人知道我人在扶风还与益州有往来的!只可惜当日那一箭没有射中那老东西!”季云康这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公子也不必惋惜,当时季云信在益州这边坐镇,即便射中了,回来也难免一番艰难争夺,结局未必会如意!” 木安狭长的双眼忽然泛出精光,接着道“如今新拿下四城,益州版图扩大,这几日州牧整日里琢磨着该如何管辖,如何分派,公子得了空也想想,到时州牧问起来,也好能有个妥善应对。” 季云康点点头,若有所思。 …… “季云礼,你给我出来!出来!”柳若寒一边大声叫嚷着,一边大踏步进了听竹院。 此时云礼已是多日未出房门,整个人神情涣散,衣衫不整,仿若霜打了的果子,极是憔悴,听到柳若寒的声音,整个人仿佛看到了希望,来不及穿戴好,便急匆匆的打开房门,迎了上去。 柳若寒对云礼这番形态却视若不见,径直冲上去,单手抓住云礼的衣襟,用力往上一提,双目正对云礼,怒气冲冲的问道“你派人去告诉我,我妹妹走了,什么意思!” 云礼刚刚腾起的希望,被这一盆水浇了个透心凉,心下一沉,哪里还顾得上答话。 “问你话呢!我妹妹到底去哪儿了!”柳若寒见云礼这副模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手上不由得继续用力,吼到。 一旁的王将、李尔见平日里妖娆多媚态的柳若寒如今这般气势,着实也是大吃了一惊。惊魂之后,见柳若寒险些要将云礼勒死了,连忙上前拦阻。 好不容易才劝的柳若寒松开了手,只见云礼无骨一般,瘫了下去,自言自语道“我也想知道她究竟在什么地方啊!” 柳若寒见云礼这番模样,心中着实也有些不忍,便挑了院子角落里一处石凳坐了下来,平复心情。任由王将、李尔唤了下人们来,将云礼抬进了屋子里。 “到底怎么回事?”柳若寒知道若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这天大地大,根本不可能找到九歌。 云礼与九歌的感情,王将李尔多少是知道的。柳若寒既然是九歌的大哥,便不是外人,王将李尔也不犹豫,将自己所知道的,季光指婚、程府千金以及九歌走后,云礼是如何癫狂无序,一股脑讲了个遍。 “九歌是卖身进的季府,不赎身,如何敢走?”柳若寒抓住了关键。 “听子青先生说,是州牧念在九歌屡次立功的份上,给了恩典。” “那子青先生应该知道九歌行踪啊!便是不知道行踪,也总知道她打算干什么吧?” “公子当晚就问过了,子青先生说他确实不知,实在无从找起。” “我再去见见你们公子!”柳若寒起身抬脚,便准备推门而入。 “不行!”李尔一把堵住了门口。 “哎呀!放心!我不会再动他了!”柳若寒不耐烦的将李尔往边上一推,推门而入。 屋内漆黑一片,只在案几角上点着一盏灯,推门带起的风,将灯芯吹的动了几动,地上的暗影也模糊了起来。 柳若寒丝毫不注意自己的到来搅乱了给这间屋子原本诡异的平静,张口便问呆坐在床角的云礼,“我问你,你是不是和九歌说过要娶她?” 云礼不吭气,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床尾,点了点头。 “那我再问你,你可会守诺?” 说到此处,云礼才仿佛回过神一般,转眼看向站在亮光处的柳若寒,“我季云礼此生只娶九歌为妻,若违此誓,天诛……” “行了,行了,这些毒誓有个屁用!我且问你,你还记得你在花连山庄答应花娘的事吗?” “找到药王谷雷傲,替连庄主报仇!”云礼有气无力的答到,“怎会不记得,我早已传令下去,让听竹院所有的伙计暗庄,查访,只是暂时没有消息,而我又不得不随军出征。” “行,看来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云礼忽然呵呵苦笑一声,盯着柳若寒道“我连九歌都护不住,让她伤心失望离开,我哪里还有能力替连庄主报仇,怕终是要对不起花娘了!” “你如今这番模样,就算是找到了九歌,怕她也不愿意见你!”说罢柳若寒上前,连拉带拽的愣是将云礼从床上拉了起来,按在了椅子上。 接着柳若寒又从架子上取了云礼的衣裳来,强扭着给云礼穿,边穿边说道“大丈夫既许了诺,就不能轻言放弃。在这自怨自艾,顾影自怜能做什么?!除了耗垮你自己外,有什么用,你以为你瘫在这屋子里,九歌便能回来了吗?” 。 第三百八十九章 再遇 季光连忙扶起嵇由,想起刚刚千钧一发之际,嵇由竟然舍生救他,心中暗暗将此恩情记下。 云礼上步,捡起地上掉落的羽箭和暗器,端在手中细细打量,羽箭虽是赤铜白羽箭,却并不稀奇,又没有任何标记,实在无法推断出使箭之人。但是那暗器,云礼是认得的,当初在许都亲兵大营中救出他和九歌的黑衣人使的正是这雪花状暗器,难道这次也跟黑衣人有关? 季光见云礼愣神,从云礼手中接过暗器,翻来覆去看了几看,念叨了一句“据传言,这雪花暗器是神秘组织忆汐宫所使,只是不知真假,也不知为何要救我!” 略微等了片刻,季子青便返了回来,“州牧,并未发现偷袭之人。可见此人应是只身偷袭,身法极快!” 季光沉默了片刻,便收了心思,“好,子青辛苦,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边走边说!”他心里清楚,此刻还在敌人的包围圈中,实在不是一个思量畅叙的好时候。 众人得了令,收拾心神,向山下赶去,一路之上,又两次遇到搜山的淮阳军,一场恶战之后,终是赶在日落前下了山。 季光和嵇由连日来几乎粒米未进,久未合眼,渡河后又一路藏匿,担惊受怕,后虽遇云礼,可连场恶战,已是到了极限,下山之后,二人心情一时放松了下来,竟昏倒在地,呼呼大睡起来。 “什么?废物!如此都能让季光跑了!我要你们做什么!”王义之随手抓起案几之上的茶杯便冲着跪在地上的慕海扔了过去。慕海不敢躲避,硬生生任由杯子砸在额头之上,血滴顺着眼眶流了下来,却不敢抬手擦拭。 “臣发誓,那太室山被臣围的牢如铁桶,他们派出去请援兵的人也被我们抓获斩杀,实在不知他们的援兵究竟是从何而来!”慕海追随他多年,此刻所言信誓旦旦,王义之知他所言非虚。 沉默了许久,王义之抬头看了看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慕海,语气软了下来,“罢了,也是他季光命不该绝。”堂下跪着的慕海听罢,长长呼出一口气,知他的命算是保住了。 不过很快王义之话锋一转,语气犀利了起来“但大好机会,被你浪费了,着实无用,念你跟我时间长,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 “郡守开恩,郡守开恩啊!”王义之的手段慕海是知道的,此时除了疯狂磕头,他别无他计。 “放心,不会要你命的!带着你的兵,去刑部受黥刑去吧!” 面上刺字,虽是轻刑,却极是屈辱,从此他慕海的军队便要如同幽灵一般,昼伏夜出,不能以正常面目示人,一股子怨恨从慕海心中腾起,可他知道但凡他今日显露半分恨意,失了性命的便不再是他一人。 慕海强忍下这份屈辱,再次俯身磕头“谢郡守开恩!” …… 季光和嵇由醒来时已是在扶风城的府邸之中,看着周围熟悉的人和事物,恍如隔世。 见季光转醒,季云康一个健步上前,俯在季光的床前,轻声问道“父亲,您醒了?身体可有不适?”眉目间尽是关心。 同在一旁候着的云礼,倒了一杯水,凑上前想递给季光润润喉咙,手刚伸出去,便被季云康截了去,云礼倒也不以为意,乐呵呵的候在一旁。 季光喝了水,喉咙舒服了些,开口便问“军师和薛将军可安好?” “托父亲的福,都安然无恙。我率兵引开敌军时,恰巧遇到被敌军围住的薛将军。” 听到嵇由和薛丁山都没事,季光一颗心落进肚子里。又连饮了几大口水后,询问起这整个事间缘由,他实在是有太多不明白。 季云康一脸父慈子孝的神情,开口便尽数将功劳揽在了自己身上,季光也不说话,就这么微笑着看着一旁表功的季云康。 待季云康言罢,季光将目光转向一旁的云礼,问道“礼儿,你是何时逃出去请救兵的?为父竟毫无察觉!” 云礼此刻忽的跪在地上,俯身磕头道“当时暴雨又至,臣一出大帐,九歌和子青先生便言明情况是何等凶险,儿臣来不及再请父亲谕旨。还请父亲治儿臣假传军令之重罪!” 季云康在一旁听着,心中恨的牙痒痒,他这三弟平日里看着老实,居然敢假传军令,骗自己为他卖命,实在可恨。 季光听罢,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倚在床头,若有所思的念叨着“九歌!”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听到这个名字了,不由得生了些兴趣。“这九歌可是女子?” “正是儿臣的近身侍女!”云礼跪着答话。 季光寻着云礼答话的声音,瞥见他正跪在一旁,便随意般招了招手,示意云礼起身“事权从急,若不是礼儿,你大哥远在扶风,怎能知我等陷入生死险境,发兵支援!” 云礼见季光没有怪罪自己,心中落下一块大石,没了原有的担忧。可他刚起身,就看到季光一脸严肃的盯着他,眼神凌厉的说道“不过没有下次了,知道吗?”云礼连忙点头应允。 这边季光问清事情来龙去脉之后,便遣了众人去休息。云礼回到屋内,拿出那个雪花型的暗器,翻来覆去查看,想从其上找到关于黑衣人的蛛丝马迹,但这暗器除了形状极为特殊之外,没有任何标记,云礼想来想去,只是依稀就得当时父亲看到这暗器时说了一句忆汐宫! “忆汐宫”云礼忽然想起,似是李尔闲聊传闻时提起过,是个专门训练细作的地方。“我与这忆汐宫并无交集,他们为何要救我,救父亲呢?!”心中重重疑虑,云礼再一次失眠了。 此次七星关一役就像是试卷上抹不掉的污迹,以致于季光连想都不愿去想,自然也不愿待在扶风这个不断勾起他回忆的地方。 于是休整几日之后,季光便召来了众人,商议返程事宜。众人就到底该留多少兵马,又该留下谁看守此次出征攻下的四城时有了异议,一时争论不休。 。 第三百九十章 驾崩 说到这里,巴音仿佛痛苦至极一般,蹲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你以为我不想吗?但是现在根本就见不到大王啊!” 九歌看着这几个月忙于应付各类突发事情的巴音,有些同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写到将军,莫要气馁。大祭司的根本目的,我猜测还是军权。只要握紧了军权,才能扼住莫那达。 九歌这几个字,如醍醐灌顶般的点醒了巴音。对,莫那达之前还是盖着遮羞布,私下里同他较量。自从上次大王将调兵换防的大权交到他手上之后,没过多久山越就爆发了疫症。莫那达真正在意的是兵权,是与他交好,受他摆布的五大氏族的兵权。 那么莫那达的真正目的,想到这里,巴音有些惊恐的看向九歌,难道莫那达他想…… 我想,莫那达污蔑赛雅的真正目的是令将军分心,察觉不到他的真实目的。今日这一切,一直都在莫那达的意料之中。九歌写到。 …… “现在时间紧迫,赛雅被绑在祭坛,我怕她撑不住啊!”现在千万条思路,似乎正在汇聚成一条清晰的线索。但想起自己这个疼爱有加的妹妹,巴音心中就是剧痛。 九歌点点头,确实啊,盛夏被绑在祭坛中央暴晒,正常男子怕是都受不住,别说一个受伤娇滴滴的姑娘。 九歌写到对了,我们还有一人可用! “是谁?” 啼婆族长老亲信契缇可。 “那个买通布克族兵士杀鹰的人?” 九歌重重点了点头,写到莫那达看来已经布好了局,破局的关键,还是兵力。 九歌同巴音在军帐之内探讨了许久,巴音从军帐内出来后,怒气冲冲的喊道“我就这一个妹妹,我不救她,谁救她。她绝不会是恶魔,绝不会。” 说罢,巴音就大声命令到“哈尼萨,清点一万人,同我杀到祭坛去!” 哈尼萨即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军,莫要冲动啊!没有大王手谕,残杀平民,到时大王责难,谁也不能承担啊,将军!莫要冲动啊!” “那就随我去见大王!”巴音转身就走。 果然不出莫那达所料,巴音在王帐门口各种闯,冲,均被莫那达早早安排在彼处的王帐护卫拦了下来。瞧着巴音失望痛苦的离开,莫那达眼中闪耀着胜利的喜悦。 从王帐处出来的巴音,颓然的来到了祭坛,此时的赛雅已经没了气力,软软的瘫在地上,头低垂着,双手和身子被绑在祭坛的柱子上。周围都是百姓们投掷过来的杂物,垃圾,在太阳的暴晒下,腐烂的臭气熏天。 巴音几次要冲上祭坛,不是被自发的百姓拦住,就是被莫那达安排在那里的弟子所拦阻。现在这个地方,明显成为百姓们誓死守卫的地方,因为只有杀死恶魔,天神才会赦免山越,大家才能活命。 莫那达几乎是跟着巴音,直到他黯然离去,莫那达一脸阴鸷的对着自己的弟子吩咐道“告诉那几个老家伙,抓紧时间部署兵力。” …… 巴音回到军帐,即刻找来了哈尼萨,昆布,尼满等心腹与九歌一道,与刚才失神颓废的模样判若两人,“王帐周围至少有几百名负责保卫王帐的贡嘎士兵,想来莫那达定是骗大王下了什么命令,不然贡嘎的人是不会死死守着王帐,不让我进去的。” “那我们岂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哈尼萨双手叉着腰,有些着急,“总不能同贡嘎氏的卫兵直接起冲突吧!贡嘎各个都是高手,真要开战,我们的兵士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不,不能硬闯,只能智取!我故意在门口闹的时间久了些,傍晚时分,便会有侍女进去送吃食和酒水。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侍女?我们军帐之内哪里有女兵啊!”昆布脱口而出。 九歌上前拍了拍胸脯,眼神坚定的看着巴音等人。巴音显然有些犹豫,但是能够知道这件事的人中,确实只有九歌一个女子,除了她,他们根本就没得选。“你可以吗?万一被发现……” 九歌摇了摇头,转头写到山越与我有恩,义不容辞。 “好,牧云,你派出去的人还要几天?” 九歌伸出四根手指,她算了算,即便是路上一刻不歇,药王谷和天一局往返也要六天,别提还要让他们看看她搜集到的那些东西,查出究竟是毒药还是时疫。 “好,哈尼萨你安排下去,每隔几个时辰,便去祭坛那边闹一闹。” “昆布,死士可去过隔离区了?他们怎么说?”巴音他们似乎在布很大一局棋。 “您下午去祭坛的时候,我便派了几个人乔装太医署的医者,接洽了患病者的头目,他们同意了我们的提议,要求就是不要杀死病患,想办法医治他们到最后一刻。” 巴音一脸严肃,郑重的说道“告诉他们,我不仅会医治他们,还一定会查清这疫症究竟从何而来,还他们一个公道。” “尼满长老,你同三大长老一起,按照这张图,安排我们现有的兵力。我们与其他五部族之间,怕是终有一战。” 此时军帐之内谋划的不仅是一场拯救行动,而是一场粉碎敌对势力的终极之战,任何不周,都会影响到战局。 …… 第二日,九歌在巴音担忧的目光中,换上了侍女的服装,众人将被打晕的侍女,手脚绑住,关在大帐之内。 “牧云,千万小心!”。巴音嘱咐道。 九歌低着头,端着盘子,走在队伍的最后,说心中不紧张,那是假的。侍卫在挨个审查侍女们的令牌。九歌依样画葫芦,拿起身上的令牌给侍卫看了一眼,便被放了行。 九歌呼出一口气,可就在九歌准备进入大帐之时,忽然门口的侍卫似乎发现了什么,“等等!” 九歌一个机灵,差点跪了下来,低着头不敢去看究竟是何人在叫她,此时心中忐忑,双手颤抖不已,端着盘子不知如何是该逃还是该战。 身后护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脚步声越来越大,九歌能清晰的听到侍卫身上铠甲片互相敲击所发出的声音。心中憋了一口气,不敢抬头,不敢喘气,一时气氛紧张到极点。 。 第三百九十一章 狱友 九歌端着盘子的手微微颤抖着,她用尽力才使得盘子不要抖动的过于厉害,双手紧紧掐着盘子的边,将头埋的更低,此时已经能看到侍卫的鞋子。 心脏疯狂的跳动,几乎就要跳出嗓子眼了,九歌闭上眼,做好了随时逃脱的准备。 “你的东西!”侍卫弯身捡起地上的香囊,交到九歌手中。 一瞬间,天朗气清,九歌猛地呼出一口气,郑重的点了点头,算是谢了对方。便随着大家,进入了王帐。 送餐食不能耽搁太久,九歌一面要摆置自己手上盘子里的东西,一面还要尽最大的可能扫视王帐里的一切。 王帐里虽然异常奢华,摆设陈列冗杂,但九歌还是很快便发现了大王。只见他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榻,神情有些呆滞,身旁一位女子在给他捶着背,但他们二人没有交流。 九歌还想盯着再看一会儿,但是被同行之人轻轻推了一下,示意九歌不能专注自己手上的事情,其他的不能再看。九歌低头躬身,紧着将手上的事情完成。 不过短短时间,送餐的侍女们便退了出来。虽然时间很短,但九歌却得到了他们一直想要的答案大王还活着! 想办法溜出来的九歌,将这个消息带给了巴音他们。 “太好了!”巴音拍案而起,“那我们就只需要想办法见到大王即可!” 九歌写到恐怕不能如我们所愿。大王似乎神志有些不清。 一盆冷水从头浇了下来,巴音愣在了原地,“怎么会!牧云,你可看清楚了?” 九歌点点头,低头写到“虽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大王确实言行异常!” “言行异常?!会不会和莫那达一直给大王吃的长生不老药有关?!”现在的问题并不会比之前预测的好多少,大王虽然活着,但没了清醒的意识,恐怕还会被莫那达所控制。 “大将军,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出动了!”昆布此时上前提醒,今夜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夜晚的祭坛被篝火照的通亮,莫那达的爪牙们围绕在赛雅周围,拎着酒壶,嬉笑着,很多百姓自发的坐在祭坛前,诵经,看守这恶魔之神。 与祭坛情景相反的是此次疫症的隔离区,一条尖刺栅栏,将区域里的人与外面的人隔离了开来,栅栏外有百名兵士持刀枪把守。隔离区里黑压压一片,没有一点烛光。 忽然一声哨响,数十名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人从身后的林子里,大树上窜了出来,手持短刀,与把守的兵士们打了起来,显然这些夜行人的身手几位利索,不过几个来回,为首的兵士们便被打趴了下来。 后面的兵士再次涌了上来,此时刚刚还是黑压压一片的隔离区,点起了火把,一把,两把,随着火把数量越来越多,隔离区的病患们涌了出来,兵士们一时腹背受敌,招架不住,再加上对疫症的恐惧,纷纷惊叫着,丢掉手中的兵器,逃走了。 “现在怎么办?”隔离区的头目对为首的夜行人道。 “按计划,在祭坛那边制造混乱!切记莫伤了人!”为首的夜行人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茫茫夜色,不知道此举能不能顺利救出赛雅小姐。 隔离区的病患,原本就病得有些东倒西歪,再加上发着烧,又呕吐,浑身无力,能冲出来是凭着一股子怨气,他们气愤莫那达等人几乎不给医治,便将他们投进了这隔离区中自生自灭。 现在他们配合着昆布等人,只是想反抗莫那达,同时给自己求一个医治的机会。毕竟谁也不愿意毫无还手之力的死去。 守在祭坛的那些百姓瞧着从远处涌来的病患,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病患眼眶发黑,眼神犀利,走起路来因浑身无力而绵软迟缓。这所有的一切凑在一起,不由得令人毛骨悚然。 “鬼啊!”百姓中不知是谁先回过了神,跑了起来。这一喊不要紧,其余的人看去,这大半夜也被吓得半死。 “快跑啊,患病的人跑出隔离区了!快跑啊!”有人认出了这正是隔离区关着的病人,可这似乎比鬼更令人害怕。 百姓啸叫着四散而逃。身着夜行衣的昆布等人瞅准了机会,从人群中一跃而出,直奔着捆着赛雅的柱子而去。 可眼看他们就要到达赛雅身边时,赛雅身后忽然冲出大队兵马,将昆布等人团团围住。莫那达从其中缓缓走出来。 冷笑着看着昆布身后的人,不屑一顾的说道“你的演技实在太差了!我早就在这布好了陷阱等着你呢!大将军!” 可昆布身后的人仿佛没听到一般,并不理会莫那达。昆布一看眼前这情景,一咬牙,提刀冲到赛雅跟前,一刀划一下,捆着赛雅的绳子松了开来,昆布扶起意识涣散的赛雅,走回中间。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打算摘掉你脸上的布吗?”莫那达再次言语刺激昆布身后之人。 昆布扶着赛雅,确定了赛雅能不能走路之后,便将赛雅往身后一推,往前一站道“你这阴险小人,有本事就放马过来吧!” 莫那达嘲讽的表情道“就凭你?”说罢大手一挥,身后的兵士们便冲了上来。 此时昆布身后的兵士和病患一起涌了上来,将赛雅等人推向身后,一片混战。此时祭坛周围看不到半个老百姓,只有兵士和病患们的混战。 其他人护送者赛雅与人潮相向而行,很快躲进了林子里。 莫那达这边的兵士虽然人多,但是看到涌上来的病患还是不敢冲上前去,他们其中不少人见过这些病患发作时候的样子,他们害怕自己被传染上这可怕的疫症。只能挑着身着夜行衣的人下手。 而这一切给赛雅逃跑留足了宝贵的时间。一旁看着的莫那达很快发现兵士们与病患交手时,畏首畏尾,定是害怕这疫症。可是即便他知道这疫症实则并不会传染,却也不敢再这个时间揭露真相。 他只能安排一小队士兵,冲着赛雅他们逃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 第三百九十三章 对谈 九歌对刚刚这个救了她的人心存感激。但牢房里光线昏暗,就算九歌再怎么睁大眼睛,也实在看不出此人的相貌。一时心中惊奇。 但从刚刚此人的言谈和众牢犯对他的态度来看,此人必定在狱中有一些威望。按照惯例,有如此威望,说话又众人皆听,要么是狱中呆的时间久了,熟知各项事宜;要么便是此人武力不凡,打遍无敌手。 九歌看着眼前这人瘦弱的身板,即刻便打消了第二种想法。这样瘦弱的身板,想来必定没什么武力可言。 九歌光顾着想心事,猜测眼前此人的身份,一时忘了答话。那人看九歌愣了神,呆了一会儿便继续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果真有王丞相需要的秘密?” 九歌心中恍然大悟,哪里有什么救世的英雄,不过是此人刚刚听到了自己慌乱之中说出的威胁之语。一下子,九歌便心安下来,如若只关利益,那不过是筹码多少的问题。 “是,我有!”想通了这一点,九歌便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什么秘密?”那位被称作王哥的人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现在主动权回到了九歌手上,她捡了个稍微干净些的地方,坐了下来,小声道“既然是秘密,怎么可以轻易告人!” 王哥脸色一暗,“别忘了,刚刚是谁救了你!”言语中满是威胁。 九歌却嘴角上提,轻轻一笑,“从来交易都是相等的!我这个秘密可保命,自然不能轻易说出口!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有同样保命的秘密告诉我!”九歌笃定,此人既然能通过她刚刚的话便判断她对自己有用,从而救下了她,那么此人必定是熟悉王世聪的人。 “你刚不还说你有许多秘密,都是王丞相想要的吗?”那人似乎并不放心就此救下九歌。 九歌低下头细细想了一想,现在她是砧板上的肉,一个不慎,便是肉渣都不会剩下。倒不如先给此人一点甜头,也好让他忌惮自己的背景,继续帮助自己免受侵害。 “好,既然你刚才救了我一命,我便告诉你一个,以免你认为我说谎诓你。”九歌此话一出,一直坐在她不远处的王哥转头,冲着她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九歌一慌,吓了一跳。 “怎么?老夫这样子很吓人吗?”对方看出了九歌心中的恐惧,出口问道。 “啊,不,不,不是!只是再下一直看不清王哥的模样,刚刚见到王哥露齿有些意外!”九歌慌乱之中只能如此解释。 “哦,许是我在这监牢里呆的时间太久了,面容被污泥遮盖住了。姑娘莫要见怪!” “是,王哥!” “呵呵,以你的年纪就不要喊我王哥了。尊呼一声先生吧!想来这一声,杂家,不,老夫也是受得起的!”这位王先生一时间说漏了嘴,虽然他已经很快改正过来了,但还是被九歌敏锐的听到了。 杂家,能自称为杂家的。那一定是内侍官出身。看来自己刚刚的推断没有错,这乃是一位宫里的内侍官。 “好,先生。您可唤我九云。”九歌猜测既然是宫里的内侍官,那一定会宫中的事极是了解。而王姓,一看就是化名。既然如此,九歌便决定称自己为九云。 王先生点了点头,言下之意就是九歌可以讲她的秘密了。 九歌这才忍住鼻子的不适,往王先生这边凑了凑,细语道“我乃是忆汐宫的人。现在忆汐宫的宫主去世了,现在乃是琴宫主当家!” “你说什么?忆汐宫易主了?”九歌虽然意料到这王先生会惊讶,却没想到他会如此惊讶。 “是,现在的宫主名叫琴宏!” “那益州州牧季光呢?”王先生似乎并不在乎忆汐宫易主的事。转而问到了季光。 “季光称了王,现在在江南一带势力雄厚,刚刚攻下了幽州,将幽州州牧孙乔赶到了这里!” “没想到他居然称王了!”王先生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极不易察觉的微笑。 九歌敏锐的捕捉到了这王先生口中的他的含义,显然这位王先生与季光应该是旧识。 “是,称王已久了!” “对了,你刚才说幽州牧是谁?” “孙乔!” “可是孙秋意的子孙?” “不好意思,孙秋意九云并未听过。但孙乔这个州牧,的确是从其父手中接过的!”九歌惊觉,眼前此人虽然看不清相貌,但从谈吐和所知看,该同季光等人相识。 细想之下,对上一辈的事如此了解,又能直呼两位州牧的名字,显然眼前这位王先生必定在大魏朝中地位不低。 那么他究竟为何会被关在此处呢! “你刚说忆汐宫易了主,那你是忆汐宫的什么人?”这位内侍官显然并不想与九歌遮遮掩掩的说话,出口的问题都是准,狠,直接! “忆汐宫宫主!” 听到这个答案,那人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看向九歌,此时夕阳射进了窗子,九歌终于看清了污泥之下的这张脸,竟也是个老人。 “不可能,看你的年纪超不过三十岁,年纪轻轻又是个姑娘,怎么可能是忆汐宫宫主,而且你刚刚不是说忆汐宫现在是在一个叫琴宏的人手上吗?” “九云句句属实,琴宏乃是再下的副宫主,不过日常代为管理忆汐宫而已!” 王先生看着九歌一脸镇定自若的神情,觉得九歌并不像是在开玩笑。毕竟这样的谎话,只要一说出口,大多数都以为是假的。 “你堂堂一个宫主,竟然会成为北魏的阶下之囚?你觉得我怎么信你?” “我说的句句属实,被孙乔抓住,是因为他拿整个桐城的百姓做饵,挡在阵前。我为了……” 九歌原本想解释一下自己被擒的前因后果,但没想到这位王先生却根本就不关心,直接打断她,“忆汐宫的人可知道你被俘?” 九歌有些诧异的点了点头。 “不曾救你?” “救过!不过中了当时孙乔的奸计,隐士们身死也没救出我!” 。 无题 要说到北魏的王世聪,即便是说书人也很难三言两语讲个清楚。他原本就是大魏王朝的重臣,金陵之乱后,更是仗着自己外戚的身份,与后宫勾结,一步步独揽大权。 后来更是借机辅佐幼主,变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独裁者。小皇帝变成了傀儡。但王世聪有两块心病,一个是王世聪虽然大权在握,但因为没有兵符,每次调动大军之际都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且军队的大将们虽然尽心护佑北魏,但却不是他的兵马。这也是为何多年来,北魏只专注自身发展,都不敢轻易南下的原因。 第二个心病便是眼下这小皇帝。数十年前他挟天子令诸侯的时候,皇帝年幼自然事事听话,现在小皇帝一天天长大了,对于他所做之事开始抵触,反抗。二人意见常常有分歧,闹得不欢而散。 “没消息,没消息,还是没消息!”王世聪将手上的折子摔在地上,眼角露出深深的恨意。“一圈饭桶!无能鼠辈!” 底下的人知道每次有黑色折子递进来后,王世聪便会大发一顿脾气。眼看自己年纪大了,王世聪也不免有英雄迟暮之感。对于权力,对于一统,他也越来越看重。 所以这几年他才不惜重金收揽各路人才,助他谋事。 …… 九歌之前虽然也被关押过,但都是单独被关押,从未与其他犯人挤在一处过。现在被丢进了这个地方,没想到第一脚便踩到一人,跳出来大喊大叫。 九歌当下自然也吓了一跳。紧紧的背靠着牢栏,双臂环在胸前,眼中机警异常,实在是她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器,显得样子狼狈可怜了许多。 继稻草底下的人跳起来后,陆陆续续又从其他地方涌出来三四个人。一个个没精打采的,揉着双眼,一脸不悦的想看看究竟是谁打扰了他们的美梦。 九歌也没想到北魏的天牢里竟然关押着这么多犯人,看着小小牢房里,一个个站起来的犯人,心中惊慌急了。 “哎呦,是个女的!”一般的良家妇女怎么可能犯了重罪被投进这天牢之中呢,是故这监牢之中,都是男子。 如今九歌一个姑娘被投了进来,自然让这些难得见到雌性活物的犯人们欢欣雀跃。 再加上九歌的样貌并不倾城,但经历的事情多了,眉宇举手间自带了一股子超凡脱俗的气质,犯人们一见,便犹如那闻着鱼腥味的猫,寻着便走了过来。 “小娘子,你所犯何事啊?来来来,让哥哥好好疼疼你!”和九歌关在一起的那几个人瞧了清楚,自然胆子大了起来,脚步不稳的便想往前扑。 隔壁牢房的犯人们更是听见了声音,起哄起来。这一起哄不要紧,仿佛更是给了这些犯人胆子,只见他们搓着身上的泥,挠着头皮,不紧不慢的向九歌走来,仿佛驯兽师一般,要先将小兽的惊恐激发到极致,而后再享受那捕获的乐趣。 九歌看着犹如禽兽的几人向她走来,心脏几乎要跳出心口,她一边大喊“衙役,衙役,衙役!”一边向后退。可身后是牢栏,一旁便是墙,她已经退无可退了。 看守牢房的衙役根本就听不到九歌的呼救,其实就算是听到了恐怕也不会来。毕竟这是天牢,投进这里面的人,有几个是能活着出去的。 九歌看着一个个逼近的牢犯,恶臭传来。九歌紧皱着眉头,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宁可撞墙而亡,也绝不受辱。 “你们,你们,别过来……别过来,我,我可是他们敬献给王丞相的,我身上有许多秘密,都是你们丞相好奇的。你们,别过来!啊……” 此时,那四个囚犯已经围了上来,几个人把九歌团团围住,正在用手指戳着九歌,挑着九歌的头发,还有更为变态的,将头蹭在九歌脸附近,闻着多少年未曾闻到过的女儿香的。 “我告诉你们,若我死了,忆汐宫不会放过你们的。定让你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九歌说完这句话,眼中神色已经陷入绝望。 她心里哀叹道“爹娘,大哥,九儿来找你们了!云礼,此生为与你相伴,来世……” 九歌心中的愿望还没数完,牙齿刚刚将舌头夹在中间,便听得一声,“行了,几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弱女子,你们真的是都不想出去了吗?” 这声音极是细润,高调之处又有一丝妩媚,九歌突然间睁开双眼,正好看到刚刚被她踩了一脚的人,站在了她的身边。 监牢之中几乎有不成文的风俗,在牢里呆的时间越久的人,越是有发言权。一众牢犯对于他也越是尊重,毕竟初来乍到的时候,都希望被关照。 刚刚还油腔滑调,手脚不干不净的几个人即刻停了下来。稍稍向后退了一步。 “王哥,咱们这多少年了,第一次见个母的,兄弟们忍不住啊!要不然您看,我们保证不玩坏了怎么样?”其中一人堆起笑脸,想和这位王哥商量商量。 “你们没听她说嘛?她身上有秘密是丞相要的。你们要是不怕死,就继续。当我没说!你们谁要是忍不住,就上一边去,要死别拉着兄弟们!” 这人的声音明明是男声,话音却轻柔细软,隐隐有点妩媚,九歌心中称奇,想来想去难不成此人是内侍官? 这被称作王哥之人,虽然声音轻柔,但是话的力度却很足,众人看来对他也很是信服,自从他说了这句话之后,刚刚还耐不住的几个人,虽然一脸的不情愿,但还都是退到了一边。 九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连忙向一旁低头数着手中稻草的人道“王……哥,谢谢你!” 听到道谢声,这位王哥抬起头,看向九歌,眼神满是试探,九歌被人盯着,自然是一脸的不自在,但奈何这人刚刚救了自己的性命,九歌也不能突然将脸躲开,只能这么有些尴尬的杵着。 许久后,或许是感受到了九歌的尴尬,这人才扯着极细的嗓子道“你到底是谁?” 。 第三百九十四章 新王 说到此处,九歌双眼神情一暗,当时的情景仿佛出现在眼前,那一场惨烈无比,又无能为力的营救,她哭哑了嗓子,哭红了双眼,嘶喊着让这些隐士退走,退走,只要没有她,这些隐士集中力量或许是可以突围的。 但这些和他素昧平生的隐士,却倔强的坚守着忆汐宫的宫规。宁可身陨,也绝不退缩。九歌的记忆仿佛在那一刻停滞了,她强行勒令自己将那段记忆放在深处,不轻易拿出来,因为只要拿出来,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王哥见九歌的神情黯然,仿佛了解一般。主动转换了话题。“你想出去吗?” 九歌原本还在同内心的那段记忆挣扎撕扯,此时被王哥强行转换了话题,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不是废话吗?整个监牢里谁不愿意出去呢! “难道先生不想出去吗?”笑出声后,九歌便觉得有点诧异,听这话的意思,这位王哥并不想出去。 “他们还会来救你吗?”王哥并没有直接回答九歌的问题,而是继续发问道。 九歌摇了摇头,她已经与所有人失联太久了。他们知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又会不会来救自己,她真的一无所知。甚至在她心里,有些不大希望再来救她了,因为营救便意味着受伤和牺牲,这是她绝不会在想看到的。 看着九歌又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绪中,王哥也没有再说话,懒洋洋的向后一躺,双手放在头下,“这里的伙食很差,环境很脏,还有跳蚤虱子和粗暴的衙役,以及做不完的苦力”说到这里,王哥用眼角瞥了九歌一眼,“姑娘,做好准备啊!” …… 云礼跌跌撞撞的闯进了季光原来的寝室。寝室的外面挂着白色的挽联,一派灵堂的装饰,云礼看到了这一切,却仿佛看不见一般,转身就跑,嘴里喃喃自语道“父王不在这里,一定就在议事厅!” “侯爷,王上正在里面召见重臣,还请您在此稍等片刻!”议事厅外的护卫将云礼拦了下来。 “你说,王上?”云礼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惊又喜,刚刚的护卫说的是王上,那么意味着父王还在,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但是护卫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深渊,一盆凉水从天而降。“是,新王是三天前登基的。” “新王?是谁?” “新王登基前乃是信吉候!” “季云信!”忽然脑中一片黑暗,云礼只觉得脚下不稳,身子直愣愣的向后倒去。幸好王将李尔追了过来,连忙扶住了他。 感受到后背支撑力量的季云礼,神志似乎也渐渐回来了。沉默了片刻后,他一把推开了刚刚拦着他的护卫,就往议事厅里冲。 “怀善候,怀善候”护卫没有拦住云礼,想要冲上去,却被云礼身后的王将李尔拦住了,“里面正在商议的事情,你认为你可以听?”李尔冷冷的说道。 护卫闻言,停下了脚步。怀善候在朝中什么势力,他自然是知道的。但现在新王上在议事厅会见重臣,他却是无论如何不能闯进去的,万一听到什么不应该听到的,小命休矣。 所以这小护卫挣扎了一下,还是垂着头重新站回了门口。 “季云信!你出来!”云礼边往里冲,便大声喊道。“季云信!” 议事厅中央,季云信,山涛,蒋遥正在商量着什么。闻声,停下了对话,看着季云礼怒气冲冲的冲进来。 “季云信!”云礼脚下生风,三下两下便冲到了季云信跟前。怒目圆睁,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季云信,目光仿佛一把利刃,明晃晃的架在季云信的脖子上,再不说一句话。 而这一切好像都在季云信的意料之中一样,他挥了挥手,对身旁的山涛和蒋遥道“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此事我们稍后再议” 山涛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云礼,上前一步想阻拦季云信,“王上……” “放心,没事!”季云信看了一眼山涛,一副让他安心的神情。 山涛和蒋遥看了一眼季云礼,相互对视了一眼,还是退了出去。 “怎么,你做的龌龊事还怕人知道啊?”云礼出口便毫不留情。 季云信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转身走向厅上高处,自己的座椅处,缓缓坐下,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水,又缓缓放下,这才抬眼看向季云礼,“九歌可还安好?” “哼”云礼冷笑一声,“九歌好不好还轮不到你来操心。如若九歌现在站在这里,定也会对你的行为不齿!你这个窃国贼,你竟然趁父王……” “够了!”季云信在堂上大喝一声打断了云礼,“本王是父王早在半月前神志清醒之时,亲封的太子,父王仙逝,本王顺理成章继位,一切合情合理!” 云礼呆住了。他刚刚以为的是季云信趁季光弥留之际,篡位登基的。却不想季云信竟然是先被父王封为的太子。 不对,自己走时,父王尚未有立太子的想法,那…… “你算计我!”不消片刻,云礼便想通了这其中的缘由。 “算计你?我原本说的是我要去找九歌,是你,是你自己执意要去,拦下了我!我可有说错?”季云信一连串的发问,咄咄逼人。 云礼哑然,的确,是他执意要去的。云礼被季云信逼的一口气堵在胸中,喘不上气来,“你敢说你没有用九歌这件事,算计过我?” “算计?那也得你配合才行!”季云信冷笑一声,从堂上站起来,慢慢的踱至季云礼身边,伸手拍了拍云礼的肩头,“朝堂之争,何止算计这么简单。若不是你感情用事,我纵然计能通天,又能耐你何呢?” 季云信继位之后,连日来处理季光的丧事,又将孝期的国事处理的妥妥当当,已经是疲累至极。言行间也不自觉的有了帝王之气。 云礼被怼的无话可说,的确,季云信不过是抛出了饵,咬钩的还是他自己! 。 第三百九十五章 齐心 别看季云信的气势咄咄逼人,这一切不过是掩饰他内心愧疚的面具。他利用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将自己的弟弟骗了出去,得到了这王位。只有他心里知道,这王位他得的并不心安理得。 但现在他既然坐在了这宝座之上,便再没有回头路。这宝座之上的人,这王位的由来,绝不可以有半分不清不楚。 看着云礼这幅悔恨的模样,季云信心软了一下,双手抓紧季云礼的双肩,目光深沉的道“回去吧!你还是怀善候,一切都没变!” 季云礼看着眼前身着金丝姜黄团云龙袍的季云信,又看了看堂上的那把龙椅。突然猛地一把拽紧了季云信的衣襟,使劲儿将其推到了柱子旁,砰一声,季云信狠狠撞在了上面。 “你最好……” 云礼的话没说完,一柄剑便从身后架在了云礼的脖子上。银雪浑身冒着寒气站在云礼身后,室温骤降。“放开王上!”银雪冷冰冰的话语,不容置喙的语气。 “救驾,救驾!”角落里的内侍官冲着门外大喊,不过片刻,便有大队的兵士从四处涌了出来。 议事厅的屋顶上,羽林军羽箭上弓的声音传来,一时气氛极其紧张。 “谁让你们进来的,退下!”季云信一把打掉了云礼的手,站直冲着四周的兵士们喊道,兵士们闻言,又速速退了下去。 “把话说完!”季云信盯着季云礼,眼中是不容推却的命令。 云礼突然间有种大势已去的无力感,看着眼前颇有帝王气势的季云信,冷笑了一声,便一步一晃的向外走去。 “他很危险!”季云信看着云礼离去的背影,双眉紧皱,此时银雪在他身后,悠悠的说了一声。 突然季云信觉得头痛异常,几乎站不稳身子,双手死死的按着两边的太阳穴,“扶我去寝室!” …… 金陵城作为大魏的王城,有天下繁华无出其右的美称。城中的大路宽且直,容得下两架并行的四轮马车,商铺林立,人们衣着华贵,尊儒求礼,言行得体,教坊琴房门前宾客络绎不绝。传统的街市上更是人来人往,异族商贩随处可见。市场井然有序,商品琳琅满目。繁华可见一斑。 此时远处有一驼队远道而来,走的极是缓慢。看驼队中的人浓眉大眼,续着长胡须,衣着皆是狐皮貂氅,裘衣缎裤,仿佛从北方匈奴而来,与中原之人甚是不同。 也亏得这金陵城的繁华,如此装扮的异域商贩见的多了,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所以这样一只驮着货物的异域驼队在繁华的金陵城中并不引人注目。 只见这驼队叮叮当当的走到一处大宅前,领队与管事聊了几句,驼队的人便纷纷下来,搬运货物进宅。 没多久,货物搬完了,管事的照例请驼队的人进宅子里歇脚。 驼队的这些人鱼贯而入,进了宅子,路过会客厅却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里走,左拐右拐仿佛熟门熟路,大约又走了半柱香的时间,驼队的首领在一处石山前停了下来,一顿摸索后,石山内部空响了起来,驼队的人机警的左右环顾了一下,待响声停止,石山下便出现了一个密道。 驼队的人毫不犹豫的向里走去,经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再出来时,则身处一处普通的农家院子里。 “哎呦,这身装扮着实热死个人啊!”驼队里的一人在见到等候在农家院子里的众人后,一屁股便坐在了石凳之上,可是脱卸身上这些厚重的物件。 其他人也纷纷开始脱卸。 “怎么样?没人认出你们来吧?” “怎么可能!我们都捂成这样了!还怎么认啊!” “怎么可能捂,我这些可是货真价实的千金裘好吗!一般人我还不给他穿呢!”柳若寒看着一脸嫌弃正在脱衣的众人,愤愤道。 “怎么样?有消息了吗?”驼队中一位年纪稍长的人道。 原本傲气十足的柳若寒脸上即刻便愁云弥补起来,垂着眼帘,摇了摇头,“已经进宫了,其余的我马帮实在无能为力了!要看你们了!” “那还等什么,快商议一下,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此刻柳若寒郑重无比的起身,冲着围坐在一起的其他三人以及身后站着的那些人便是深深一鞠躬,而后良久没有起身,“我在这里替舍妹拜谢各位冒险相救之恩!” “柳帮主快请起,九歌算的上我忆汐宫的宫主!我救她义不容辞!您这一拜,琴宏受之有愧!”琴宏连忙起身,将柳若寒扶了起来。 “就是,我与九歌乃有过命的交情,你这套省省吧!”易真还是一如既往,喜欢怼人。 “九歌喊我一句师父,论亲疏,我不一定比你这哥哥差啊!”洛怀峰虽未起身,确是一脸严肃的打趣道。 听到此处,柳若寒嘴角不由得上提,边笑边摇头“这丫头也不知道前世做了什么好事,竟然能劳得忆汐宫,天一局,药王谷和我南安马帮放下旧日恩怨一齐出手!这件事若是传出江湖,那必定石破天惊啊!” 众人但笑不语,对此话倒是颇为认同。 …… 三日后,王世聪最小也是最得宠的儿子王峥突然一夜间得了癔症。不犯病时犹如正常人一般,但只要一犯病便如同猛虎下山,力大无穷,见人便撕咬不停,七窍流血不止,即便是五个壮汉齐齐围攻,也讨不到半点便宜。一顿撕咬之后,仿佛累极般的瘫软在地,再醒来时对之前的事茫然无知。 凡是金陵城中能请到的大夫,上到御医,下到赤脚医生,但凡稍许有些名气的,都被请进了相府,但结果都是无能为力。 这消息在金陵城中不胫而走,闹得满城风雨,有的说王峥乃是因为平日里跋扈嚣张,得罪了人被下了降头,也有的说是因为王氏摆弄政权,天降不祥,警告王氏。其他的谣传便更是离谱。 王世聪在朝堂之上罕见的大发雷霆,责令护城军城戒备,凡是背后嚼舌根妄议的,直接抓起来杀头。 。 第三百九十六章 悬赏 宁策见状,早已喊停了屋顶之上埋伏的羽林军。转头看向一旁的季光,等待季光的旨意。 赢了的季光并没有显露出半点喜色,只见他缓缓将那块雪花白玉重新放进贴身的衣服里,两眼几乎无神的从殿上走了下来,一步一顿,仿佛中箭受伤的人是他一般。 他穿过稀稀拉拉的士兵,没有看站在一旁的宁策,就连经过季子青的尸体旁时,眼皮都不曾翻动一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之外,程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仿佛他只是一个旁观者,这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王上没有交代该如何处理这后事,宁策不过一个王府统领,哪里敢随意替主子下决定,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到了季云信身上。 季云信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环顾四周,死的死,伤的伤,雷傲杀了,云礼晕了,九歌抱着季子青的尸体傻傻的坐着一动不动,其他人更是傻傻的愣在原地,不知接下来究竟该做什么,才符合当下的情景。 季云康知道现在也只能他来发号施令了。于是强行敛了心神,安排到“宁策,先派人将三公子送回听竹院;雷傲押至天牢,择日审问;至于季子青,找好的木匠打一口好的棺木,随处葬了吧!” 九歌就这么抱着季子青,上来敛尸身的兵士们试着拖走季子青的尸身,却被九歌死死的盯着,手上使劲儿将季子青的尸身抱得更紧。 “九歌,九歌,放手吧!他已经死了!”易真蹲下,找了个舒适的姿势,一只手拍着九歌的背,一只手试图拽开九歌的手。 九歌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向易真,手却暗自使劲儿甩开了易真。 易真同洛怀峰面面相觑,二人亦不知现在拿这姑娘怎么办!一旁的季云信见状,只能来到九歌身边,言语极尽温柔的说道“九歌,我知你现在悲痛不已,可云礼还躺在那呢!是不是应该先将云礼送回听竹院,让苏大夫给瞧瞧,可别有个什么闪失。这里交给我,故去的人始终要入土为安的呀!” 说道云礼,九歌的神志这才清醒了些,终是松开了手,季云信一个眼色,兵士们这才将季子青的尸身抬了出去。 …… 算上季光生辰当日,已经五日了,云礼还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苏大夫和易真翻遍了医书,也弄不明白,这一点毛病没有的人,为何躺在床上就是醒不过来。 “苏大夫,公子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再这么睡一下去,这人都要消瘦的没形了!”李尔看着正在诊脉的苏大夫,一脸的担忧。 “公子确实什么事儿都没有,我也实在是搞不清楚,这怎么就还不醒呢!”苏大夫也实在是搞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或许,是他自己不愿意醒来吧!”洛怀峰站在门外,突然这么插了一句。 “师傅!您见多识广,可有办法?”九歌见洛怀峰来了,连忙出门相迎。季子青走了,原本井然有序的听竹院立刻乱套了起来,似乎一切都不在原位,这让九歌实在有些抓狂。 洛怀峰摇了摇头,“这是病人的个人意志,我想云礼可能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最亲近的子青先生居然是背后指使之人的现实,而选择了逃避。” “那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着?” “对,什么时候他想通了,能有勇气面对众人了,我想他会醒过来的!”洛怀峰这话虽说的像模像样,但他心里也实在没有把握,云礼究竟何时会醒。 九歌听了洛怀峰的话,陷入了思索,自从那日后,她的话明显变少了很多,大多时间都是在自己发呆,易真几次想开导她,逗她开心,可九歌似乎依旧陷在悲伤的情绪中。 “内个,九歌……”洛怀峰实在拿捏不准现在提这件事是否稳妥,可铁娘、花娘和李大胆已经到了两日了,一直住在客栈里,等待下一步的安排,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只能硬着头皮问道“花娘他们已经到了,你看要不要安排一下,让他们见见雷傲?” “哦,对,云礼曾经答应花娘,一定帮她抓住雷傲,查问清楚当年连庄主的死因!”说罢九歌便起身,面无表情,波澜不惊的道“我这就去问问,雷傲被关押在何处,是否可提审!” “九歌,九歌”一旁的王将追上她,手中提着九歌的鞋子,“你刚刚鞋子掉了,怎么都没发现”说话间,已经弯下腰,替九歌穿好了。 “哦?是吗?我竟一时不查!真是糊涂!”九歌明明数落着自己,可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僵硬的挥了挥胳膊,佯装用力般打了打自己的头。 …… 自从那日后,季光也一直躲在房间里,未曾上朝与众人一道商议过国事。日常的事项便交给了秘书处商议将结果报于嵇军师,军师首肯后下发。其他一应重要的突发事故,便是季云信与嵇由商议,拟定一个暂时可行的方案,递到季光的屋子里,碰碰运气。 其实以听竹院现在的处境,明哲保身尚且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再跟忆汐宫扯上半点关系。九歌虽有些恍惚,但这些事还是能想明白的。她想来想去,现在能帮忙的也只有季云信了。 九歌站在德勤院的门口,犹豫着究竟要如何开口,便见着山涛先生从里面急匆匆的走了出来,“九歌姑娘?” “见过山先生!”九歌连忙躬身作揖道。 “是来找公子的?” 九歌点了点头,并未多加解释。 “二公子不在德勤院,他在议事厅同众人商议要事呢!要不,你随我一道去?” 九歌有些犹豫,那议事厅是何等重要的地方,岂是她一个侍女能够随意出入的地方?但她也知道,雷傲在牢里生死未知,还有几件事必须要审问他才能清楚,这件事确实不能再拖下去了。 于是九歌一咬牙,一跺脚随着山涛来到了议事厅。 “混账,当初定新政之时,你们几个言之凿凿,经过准确核实,数目不会有错,现在你们跑过来告诉我,有五个县的纳税标准算错了,你让我如何同父王交代?”季子青站在议事厅中,狠狠盯着面前这几个闯祸之人。 “二公子莫生气,肯定是有解决办法的!”其中一个试图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故意如此说道。 “解决?怎么解决?现在人家县令按照你们的要求收上来了纳粮,我们总不能跑到人家地盘上告诉人家,我们算错了,你们重新收缴吧?”季云信是越说越气,急的直在地上踱来踱去。 九歌和山涛候在室外,自然不敢出声。季云信却突然看到了九歌,“九歌?你怎么来了?” 。 。 第三百九十七章 神医 突然被点名,九歌抬头看了看厅中各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现在开口说话是否合宜。 盯着九歌的季云信察觉到了九歌的顾虑,扭头不耐烦的厅中各人道“你们都先下去,好生想想该如何弥补,明日带着答案来给我!” 厅中各人得了令,心中喘出一口气,略带感激的看向九歌。 待众人走后,季云信冲着门外,言语极是温柔的说道“九歌,你和山先生进来吧!” “是找我有事?”季云信看着眼前这个憔悴的姑娘,实在不忍心将话再多说重一分。 “嗯”九歌点点头,抬头正视云信看着自己的双眼,道“九歌有一事,可能有些为难,但除了公子,现如今九歌也实在不知该去找谁了!” “哦?”其实季云信听到九歌这么说,心中满心欢喜,从前九歌一直都是跟在云礼身边,从未用今日这般语气同自己讲过话,“别担心,我定会帮你,究竟是什么事啊!” 话说着季云信将九歌按在一旁的椅子上,倒了杯水给她。九歌见状,也不磨叽,三言两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你要提审雷傲?”季云信一时有些为难,九歌可是给他出了一个好大的难题。现在季子青已死,这雷傲身为忆汐宫的副宫主,自然是重犯。没有父王的命令,谁敢私自提审雷傲啊! 九歌见季云信不置可否,便说道“九歌也知道,这件事自然应该是王上下决断的。现在让二公子担下这责任,确实是九歌强人所难了。” 说罢九歌就起身,准备离开了。 “我帮你!”季云信一把拉住九歌,言辞恳切道。 九歌有些惊讶的回头,看向季云信。 “你刚说雷傲的亲生父亲也来了?”季云信抓住了九歌话中的重点。 “是,一并都在城中的客栈里!” “好,那你先回听竹院,等我的消息!”季云信信誓旦旦的保证,“最快今晚,最慢明日一定让你见到雷傲!” 九歌走后,山涛凑了过来,“公子,你为何非要淌这趟浑水啊!您难道不知道,现在谁和雷傲沾上关系,便是和忆汐宫沾上了关系吗?” “我自然是知道的,先生莫要着急!我自有办法!”季云信似乎有些把握。 …… “父王,儿臣有要事求见!父王!”季云信跪在季光的屋外已经一炷香的时间了。季光却仿若听不见般,没有任何动静。 季云信不着急,也并不催促,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朝着屋内喊一嗓子。 眼看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季云信耐着性子再喊道“父王,儿臣找到了雷傲的亲生父亲,让他们父子相见,定能套出忆汐宫部的细作部署。还请父王首肯。” 季云信此话说完没多久,季光屋子里的门便从内打开了。“信儿,进来!” 待季云信进到屋内,站定,便看到了季光卧房的案几之上画了一多半的九州图,想来父王这几日将自己关在屋里,就是在绘制这图。 季光转身坐在椅子上,略带玩味的看着季云信,问道“信儿如何知道这雷傲之事,又是如何找到的雷傲生父?” 季云信心中连呼“不好,怕是要让父王生了误会了!”便急忙一五一十的解释道“并非儿臣找到的,乃是云礼院中的那个侍女九歌来找儿臣,称他们找到了雷傲生父,想提审雷傲。” “哦?可是那日恰巧救了你一命的那位女子?看似确实有些眼熟!”季光想起当日手持云礼进府令牌闯进大殿的那位姑娘,是令人印象深刻。 “正是她。九歌,原是三弟院中的侍女,后来据说立了战功,得了父王的恩令,出了府,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手持云礼的令牌出现了。” “这一介女子,竟然还能立下战功!”说道此处,季光似乎想了起来当初确实有位女子同云礼一道救了七星关一战中的自己。 “你刚说这女子带回了谁?”季光问道。 “雷傲生父!” “你想……”季光故意将话的后半句留给了季云信,等着他继续说完。 “儿臣是想,既然这忆汐宫如此神通广大,若是能收为己用,实在是再好不过。不过现在季子青已死,这雷傲便是唯一的办法了!儿臣是想……” “你想用雷傲的生父,逼他开口?”季光问道。 “正是!” 季光借着烛光,双眼眯成一条线,盯着季云信看了许久,才出声“好,既然如此,那信儿便着手去办吧!” …… 季云信连夜将此消息送至了听竹院,只是并没有据实已告,只是说他说动了父王,准许九歌等人见雷傲一面。九歌听闻,自然是千恩万谢。 “不必如此,以后还有什么事,亦可来找我!”季云信看着九歌,言语很是温柔。 “九歌再谢二公子!” 送走季云信,九歌回头,便见到立在云礼门外守着的李尔,“九歌,你今日是去求的二公子吗?”李尔问道。 九歌点了点头,哀叹一声,“现如今雷傲被押在大牢中,公子又这番模样,实在不知还能去找谁!” “他绝非是我们听竹院的朋友!你可别忘了,当初他还陷害过你和公子!” 刚才季云信和九歌谈话的那场景李尔看在眼中,实在有些担心九歌会敌友不分。 “我知道的。只是这次求他也实在是无奈之举,现如今公子躺在床上还不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必须先一步了解忆汐宫的部信息,否则如何能保住听竹院众人啊!” 李尔哀叹一声,他和王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忆汐宫的宫主居然是那个朝夕相伴多年的子青先生,更想不到他和王上会有这番旧日恩怨。现在子青先生所做的一切曝光,不论众人再如何辩白,也实在很难让人相信,这一切听竹院事先并不知情。 夜里,九歌从腰间掏出季子青殒身当日塞进她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块非金非银,非铜非铁像是石头的令牌,虽然不大,但上面清晰的刻着忆汐宫宫主令。 。 。 第三百九十八章 阴人 云礼看着一旁忙碌的柳若寒,一把抓住他的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用骐骥的目光看着柳若寒。 “来人,给你们主子,打盆洗脸水来,再弄点吃的!”柳若寒冲着门外喊完,扭头又给云礼收拾头发,边收拾边说“她没来南安找我,一则是知道你定会找来,二则以我的暴脾气,知她在这受了委屈,定不会善罢甘休。可见她也并没有被悲伤扰了心智。既然她是清醒理智下作的判断,那行动轨迹便不难猜。只是你这般要死要活的模样,哪里能静下心来分析,实在是愚不可及。” 柳若寒的一番话,让云礼突然燃起希望,“对对对,我真是笨,真是笨!”说罢,云礼用手化拳,猛的敲打自己的脑袋。 柳若寒一把抓住他,“行了,让你外面的亲随看到了,不得杀了我!”然后,柳若寒扭身坐在了另一边的椅子上继续说道“你好好想想,她可是有什么事,想做却一直没做成的?或者是有什么人是她几次提及的!” 云礼陷入了沉思,此刻下人们已经将洁面的水,和吃食摆好,柳若寒示意云礼吃点东西,云礼摇摇头“我没胃口!” 柳若寒叹了一口气,拿起筷子,给云礼碗里夹菜“你如今茶饭不思,哪里有气力和脑子去找九歌。多少也要吃些。” 见云礼别过脸去,柳若寒嗔怒道“唉,我说你这个人,我可是第一次伺候人吃饭穿衣的。你再这样,我不管了啊!”威逼利诱,这才像柳若寒的做派嘛。 云礼好不容易抓住个明白人,怎么敢得罪他,怯怯的张口吃下了柳若寒递过来的菜,呆呆的看着柳若寒一举一动,突然灵光乍现,“九歌几次提到乱世中的家人,你说她会不会是回老家找她的爹娘去了?” 柳若寒猛的站起来,眼神放光,“那还等什么,派人去她老家找啊!” 云礼看着柳若寒的举动,心下也一阵惊喜,仿佛明日便能找到九歌。正欲长长呼出一口气,便听柳若寒问道“九歌老家在什么地方?” 云礼突然僵在了当下,这么多年,他竟然从未问过九歌的家乡在什么地方。不由得暗自悔恨。 “子青先生,子青先生定然知晓,当初便是他买下九歌的。只是……”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是!”柳若寒见云礼吞吞吐吐的,实在着急 “只是他不愿让我和九歌在一起,未必会坦诚以告!” “我就不信,他宁可脑袋搬家也不说!”柳若寒一拳砸在桌子上,这个妹子他是无论如何也要找到的。说罢,便怒气冲冲的出了门。疾步走到院门口,突然又停了下来,有点不好意思的问后面追来的王将“季子青在什么地方?” “子青先生现下不在,一大早他便去善民村了。” “故意躲出去!”柳若寒一张妖冶的小脸已是气的铁青,“那到底谁还知道九歌老家在什么地方啊!”柳若寒着急的直跳脚。 “九歌的老家?”王将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你知道?”柳若寒眼放精光,一把抓住王将。 “之前聊天时,我记得她好像说过,是兴海镇边上的一个村子,至于是什么村,我就不知道了!” “还是你最靠谱!”柳若寒一拳砸在王将肩头,笑兮兮的跑了出去。 跟着出了门的云礼显然也听到了,连声安排到“王将,传我的令,派人去兴海镇,挨家挨户找,一定要找到九歌!一定!” …… 九歌知道自己不见了,云礼定会派人来寻,所以她离开州牧府便不停脚的出了城。自然也知道不能去找柳若寒。她心中明白,即便没有程依这件事,此番局势之下,她与云礼的结局定然不会如她所愿。与其纠缠在无望中,不如断的干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不能去找柳若寒,九歌站在城外岔路口犹豫了一会儿,想着双亲可能找不到表叔,极有可能回到兴民村,便下定决心回兴民村去碰碰运气。 一连走了多日,直到见到村口那块石碑时,九歌儿时的记忆一时间部涌了出来,想起那时候的莽撞和无畏,九歌不由得会心一笑,排遣了些许连日的抑郁之情。 “这是我的,你不能抢!当心我叫我爸爸来!”九歌刚进村,便见着两个小男孩儿在那里争抢一把木枪。 两个人一拉一拽不分伯仲,那枪在手里推来推去,枪尖直指着一个年纪稍小孩子的眼睛,可那小孩儿身心的都在抢夺枪上,压根儿就没在意那枪尖几乎是要捅在了眼睛上。 九歌看着一顿心惊,连忙冲上去,一把将枪握在手里,出声道“小朋友,这么抢来抢去,会捅到眼睛的。太危险了!” 那个差点被捅到眼睛的孩子,趁着九歌说话,对方愣神之际,狠狠一脚踩在了对方的脚背上。稍微大些的男孩吃痛,手松了开来,小男孩趁机一把将枪夺了过去。“这是我爹给我做的,你不能抢。”说罢虎视眈眈的将枪头对准那个稍大的男孩,一脸警惕。 稍大的男孩还想冲上去,突然间瞥到九歌额头的伤疤,寻思了半天,吼道“今日算了,改日别让我碰到你!” 九歌看着那神情畏怯,言语稚嫩的小娃娃在自己面前放狠话,不由得笑了出来。她知道定是自己额头这疤,让这孩子以为是恶人,这才放弃了争抢。 念及此处,便从包袱里摸出了云礼相赠的那根发带,几番摸索,还是将它系在了头上。如此这般,应该可以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吧。 此时忽敢衣角被人拽着,九歌低头一看,正是刚刚抢到了枪的小男孩儿,“姐姐,谢谢你帮我!” “不客气,你这小娃娃倒是很有礼数!”九歌弯下腰,抚摸着小男孩儿的头。 忽然九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眼睛盯着小男孩儿的脖颈处出了神,小男孩儿见状,连忙伸手捂住胸前挂着的东西,“你干什么!别打我护身符的主意!” 九歌心中大喜,连忙笑着说道“你那个小木刀上可是刻着一朵格桑花?” “你怎么知道的?”小男孩儿不由自主的反手去看,然后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九歌。 九歌神秘一笑,“因为这小刀是我做的呀!” 。 第三百九十九章 恨意 “你骗人!我爸爸说这小刀是他的好朋友送的,可我从未见过你。” “真的!不信你看!”九歌翻了半天包袱,才从一个小布袋子里拿出了那把一模一样的小木刀。 “哇,你也有一个!真的一模一样!”小男孩儿一脸惊奇,拿着两个小木刀翻来覆去对比着。 “你叫什么名字啊?”九歌摸着小男孩儿的头,仿佛看到了从前的那些玩伴。 “我叫豆包,姐姐!” “要叫姨母!” “啊?可是姐姐你看着一点都不老啊!”豆包扬起稚嫩的小脸看着九歌。 “能带我去找你爹爹吗?” “嗯!”豆包点点头,拉起九歌的手,向村里走去。 十几年了,整个兴民村一如往常,大槐树依旧屹立在村口,山上流下来的泉水依旧叮咚,那口枯井还是当年的模样,一时间九歌记忆中那个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兴民村就这般生动的出现在眼前。 九歌心中烦闷尽去,一时间心情放飞了起来,童年的山童年的水童年的小伙伴,让九歌自动忽视了村子里的满目疮痍,破败不堪。 豆包在一座石砖大屋前停了下来,九歌有些诧异,这石屋和旁边的残破的茅草屋比起来,实在是显得太过突兀。 豆包挣脱开九歌的手,欢脱的跑进了小院里,“爹,娘,你们快来看看,这是谁!” “哎呦,小祖宗,你跑哪儿去了!”屋里一位妇人手中抱着一个小婴儿,忙不迭的跑了出来。 这妇人面容姣好,身着酱蓝色棉服,倒是显得身形有些臃肿。见到九歌,有些吃惊的问道“姑娘,您找谁?” “娘,这位姐姐说是爹爹的朋友,你看她也有一把小木刀呢!”豆包说着凑到妇人身前,垫着脚,拉着脖子上挂着的两把小木刀给妇人看。 妇人低头扫了一眼,脸上堆起笑意,一边抖动哄着怀中的婴儿,一边冲九歌招手,“冬日天寒,姑娘别在外面站着了!我家内口子出去办事了,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会不会太麻烦了?!”九歌见这妇人一面要照顾两个孩子,一面还要招呼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一看你就是外地来的,不打紧的!”妇人面容极是和善,九歌也便不再推辞,随那妇人进了屋。 屋里设施虽简陋却收拾停当,干净整洁,如今战乱四起,民不聊生,能过得上这般日子,想来这一家之主定有一份不错的活计。 趁着九歌环顾四周的空档,那妇人到厨房给九歌倒了一杯水来,“姑娘,来,快坐,快坐!” 九歌一笑表示感谢,便委身坐在了矮凳上。妇人转身,将怀中睡熟的婴儿放回了屋内,又走出来,给了豆包一把豆子,豆子嬉笑着跑了出去。 九歌看着妇人熟练的做着这些琐事,心中竟生了许多羡慕,“我本名陆老九,当时小伙伴们都喊我九哥,我走的时候,做了几把小木刀送给大家,不知道您的夫家是?” 妇人一副了然的神情,笑的极是和善“马冬生!” “冬生?!”九歌大喜,竟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忽然又觉得自己的反应过大,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挠了挠头,坐了下来。与冬生过往的点点滴滴,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大嫂如何称呼?” “丁蕊心”妇人有些娇羞,想必出嫁之后,便再无人喊过她的闺名了。“九歌姑娘,想必已是许久没回来过了吧!” “是啊,有十几年了!当时收成不好,我便随着爹娘大哥一起去投奔亲戚了。” “是啊!这些年灾祸连年,收成也一直不好,兴民村好多村民都外出找活路去了。”丁蕊心说起世道来,也是一脸愁云,“倒是也有很多外地逃难的人在这里落脚,倒也热闹。”言罢,丁蕊心的脸色暗沉了下来,若有所思。 九歌见状,连忙转开了话题,聊了些当年同冬生一起玩耍时的趣事,惹的丁蕊心大笑不止。 “豆包他娘,我回来了,家里有吃的吗?” 聊得正酣的二人,听闻皆是一顿。丁蕊心应答的话还未出口,马冬生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九歌恍惚间连忙起身,打量着这个刚刚进来的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挺拔的鼻子,身形健硕,哪里还有当年小胖子的影子,若不是这番巧合,走在路上碰到了,九歌定然认不出来,想到这里,不禁鼻头一酸。 “哦,有客人在啊!”冬生似是有心事,有些闷闷不乐,瞧见了九歌,略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看着丁蕊心继续道“厨房有吃的吗?我饿了!” 丁蕊心就这么笑而不语的看着他,冬生觉得诧异,自己的媳妇,今儿这是怎么了?! “你真认不得她啊?” 听丁蕊心这么说,冬生忽然也觉得,身旁这女子看着确实面善,转头有些诧异的看向九歌“我们……” 冬生话未说完,便被九歌打断了,“冬生,我是老九啊!陆老九,九哥!” 眼看着冬生把刚刚未说完的话咽进肚子里,双眼瞳孔急速扩大,嘴巴不自觉的咧了开来,一把抓住九歌,惊喜的大呼“九哥?真的是你呀!” 九歌一把扯下自己的发带,指着自己额头中间的胎记,一脸狡黠道“这个还记得不?如假包换!” “哈哈哈,你这丫头去哪儿了这些年!”冬生一拳轻捶在九歌的肩膀,二人相视大笑起来。 见冬生拉着九歌畅谈往事,丁蕊心识趣的走开,去厨房张罗去了。 没一会儿,四菜一汤便端上了桌,“你小子这些年混的不错啊!”九歌看着这些菜品,不禁感叹道。 冬生听着这话,脸上的神色似是变了一变,见九歌吃的正香,没有在意,便重新堆起笑脸,“这不是你来了,款待你嘛!” “对了,可曾见过我爹娘大哥?”九歌忽然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想到她回兴民村的正事。 冬生摇了摇头,一脸关切的问道“你和他们走散了吗?” 说到此处,九歌脸色笑容渐去,言简意赅的将自己是如何卖身给大哥治病的前因后果讲了个清楚,只是她没有提及季府一切相关之事,只是说自己被卖到了大户人家。 这一顿饭吃到后来,竟是生出了许多伤感来。 饭后,九歌想去自己家的老房子处看看,“我陪你去吧,村子里现在有好多空屋都被流民占了,你一个人不安。” 九歌笑了笑,点了点头,冬生现在显然已经是个能扛风雨的大男人了。 。 第四百章 无机 “你说能破阵的阴人在哪儿?”王世聪紧紧盯着无机道人,这个即将从无机道人口中说出的名字,更加确定了他的推断,这处心积虑要害他之人,就在这皇城之中。 “依据这罗盘指示,这阴人便在皇宫之内。只是这人究竟是谁,贫道还需要亲往寻找!” “那阴阳交汇处呢?” “在皇城东的城隍庙内!” “好,那就待本相明日请示了陛下,获得准许之后,再做行动!”王世聪笑意盈盈的看着无机道人,显得信任有加,毫无疑虑。 但转脸在无机道人退下之后,王世聪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对身边的内侍官道“找几个道人去打听一下,可有这麒麟八卦阵一说。” 天下人尽皆知,王世聪才是北魏实际的掌权人。说是请示陛下,其实是因为他一向小心谨慎,此事又事关朝堂,他自然不能单凭一人信口雌黄。 找来的道人倒是不少,其中不乏听说过麒麟八卦阵的,但却因其年久失传,已经鲜有人知道此阵的破解之法了。 “丞相,臣倒是觉得,一个道人而已,翻不出什么天去。既然此阵蹊跷,倒不如先看看这无机道长找来的阴人是谁!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借机,搜查一下整个皇宫,一来看看皇宫之中有没有其他不干净的东西,二来也敲打敲打那些背后使绊子的小人。” 说话这人,便是王世聪的头号心腹,谋士钱首仁。 钱首仁这一番话说的甚和王世聪的心意。的确,即便这无机道人信口胡言,装神弄鬼,也无妨,只要派人看着他,想来他一个人能做什么出格的事呢!反倒是他可以借着这个由头,来一出敲山震虎的好戏。 …… “王哥,王哥,我刚刚听狱头们说明日要来一个道长,找什么阴人做法!” “哦?来狱中找人?这是为何?” “听说是有不要命的给丞相设了什么阵,现在皇宫中正大肆搜捕呢!” “设阵?什么阵?什么效用?”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这道人倒是有些法子,治好了世子的癔症。” “哦?”王哥听了听,眼神无意之中瞅了瞅在角落里打盹的九歌。 …… “你醒了?”夜半时分,九歌朦朦胧睁开眼,瞅着王哥正对着牢房中唯一一个小窗户发呆。 听到细微的响动,王哥转头,目光恰好与九歌对上。九歌礼貌的点点头,摸着咕噜噜响的肚子,心里盘算着还得有多久才能挨到早上放饭。 “给你,吃吧!”王哥仿佛察觉到了九歌的心思,从袖口口抖出一个略黑的馒头,扔了过来。 “谢谢王哥!”这段时间,九歌与王哥也算是老相识了,自然也懒得客气。 王哥此时走了过来,坐在正在狼吞虎咽的九歌身边道“可能来救你的人到了!” “你说什么?”九歌虽然听得清楚,但还是问了一句,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来与你谈笔交易吧!”王哥似乎知道九歌的心思,并没有直接回答。板着脸看了看九歌,眼神转向他处,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九歌说道。 九歌便更是诧异了,呆了半晌,才回到“什么交易!” “一个惊天秘密!” “怎么换?” “让前来救你的人,救我出去!” 九歌看着一本正经的王哥,笑道“王哥对我有大恩,若真是有人来救我,自然一定救下王哥。只是……”说道此处九歌冷哼一声,“只是这里是北魏的天牢,我又与他们失联已久,他们……怕是不可能来救我的!” 王哥倒也不急,慢吞吞的道“那便说好了,只要来救你,就一定带我出去!” “好,一言为定!” 其实九歌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能出去,现在她被关在这天牢之中,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外面的人更是无从得知她的去处了。 果然,没过多久,九歌还真见到了传说中那位仙风道骨的道长,只见那道长拿着一只卦盘,在监牢之中一间牢房一间牢房的做法,等到九歌这间牢房时,九歌看清了这位道长的脸。 九歌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张了张口,一个字也没说出口,心底却燃烧出巨大的感动。 站在角落里的王哥,冷眼盯着九歌,几乎没有错过九歌与这白衣道长眼神交互中的任何一个小细节。 …… 白衣道长走后没多久,九歌便被提了出去。不出所料,九歌还是被带进了大殿,此刻的王世聪身边,立着的正是那位白衣道长。 “道长确定此女便是破阵的那位阴人?”王世聪盯着九歌,却向身旁的无机道人发问。 “依卦确实如此!”无机道人一脸严肃的正色道。 “道长之前可认识此女?”王世聪这才将眼神从九歌身上移开,扭过头来盯着无机道长。 无机摇了摇头,“从未谋面!” 王世聪没有说话,上下打量着无机道人,和一旁一脸茫然的九歌。 “好,你退下吧!去准备你破阵的事项吧!” 无机道人走后,王世聪起身,走到九歌身边,逡巡着,上下打量这个被折磨了一个多月,狼狈不堪的女子。 半晌才道“你认识忆汐宫的人,对吗?” 九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这些话早在她第一次见王世聪的时候,便是承认过的。现在更不能否认。 “你和他们什么关系?” “不过与他们的宫主有些渊源而已!” “有些渊源,便能调动隐士来救你?”王世聪突然间像没了耐心一般,上前一把抓起九歌的双颊,用力,“你真当我傻吗?” “我,说,的,是,真的!”九歌被捏着,说不清话,只能吱吱呜呜道。 王世聪看着九歌这般痛苦的模样,将手甩开,指着九歌道“你们最好别给我有什么花样!” “我被关在监牢里,能耍什么花样?若我真的那般重要,想来忆汐宫的人早就该来营救了吧!何苦受罪到今日,生不如死!” 。 。 第四百零一章 破阵 云礼看着一旁忙碌的柳若寒,一把抓住他的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用骐骥的目光看着柳若寒。 “来人,给你们主子,打盆洗脸水来,再弄点吃的!”柳若寒冲着门外喊完,扭头又给云礼收拾头发,边收拾边说“她没来南安找我,一则是知道你定会找来,二则以我的暴脾气,知她在这受了委屈,定不会善罢甘休。可见她也并没有被悲伤扰了心智。既然她是清醒理智下作的判断,那行动轨迹便不难猜。只是你这般要死要活的模样,哪里能静下心来分析,实在是愚不可及。” 柳若寒的一番话,让云礼突然燃起希望,“对对对,我真是笨,真是笨!”说罢,云礼用手化拳,猛的敲打自己的脑袋。 柳若寒一把抓住他,“行了,让你外面的亲随看到了,不得杀了我!”然后,柳若寒扭身坐在了另一边的椅子上继续说道“你好好想想,她可是有什么事,想做却一直没做成的?或者是有什么人是她几次提及的!” 云礼陷入了沉思,此刻下人们已经将洁面的水,和吃食摆好,柳若寒示意云礼吃点东西,云礼摇摇头“我没胃口!” 柳若寒叹了一口气,拿起筷子,给云礼碗里夹菜“你如今茶饭不思,哪里有气力和脑子去找九歌。多少也要吃些。” 见云礼别过脸去,柳若寒嗔怒道“唉,我说你这个人,我可是第一次伺候人吃饭穿衣的。你再这样,我不管了啊!”威逼利诱,这才像柳若寒的做派嘛。 云礼好不容易抓住个明白人,怎么敢得罪他,怯怯的张口吃下了柳若寒递过来的菜,呆呆的看着柳若寒一举一动,突然灵光乍现,“九歌几次提到乱世中的家人,你说她会不会是回老家找她的爹娘去了?” 柳若寒猛的站起来,眼神放光,“那还等什么,派人去她老家找啊!” 云礼看着柳若寒的举动,心下也一阵惊喜,仿佛明日便能找到九歌。正欲长长呼出一口气,便听柳若寒问道“九歌老家在什么地方?” 云礼突然僵在了当下,这么多年,他竟然从未问过九歌的家乡在什么地方。不由得暗自悔恨。 “子青先生,子青先生定然知晓,当初便是他买下九歌的。只是……”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是!”柳若寒见云礼吞吞吐吐的,实在着急 “只是他不愿让我和九歌在一起,未必会坦诚以告!” “我就不信,他宁可脑袋搬家也不说!”柳若寒一拳砸在桌子上,这个妹子他是无论如何也要找到的。说罢,便怒气冲冲的出了门。疾步走到院门口,突然又停了下来,有点不好意思的问后面追来的王将“季子青在什么地方?” “子青先生现下不在,一大早他便去善民村了。” “故意躲出去!”柳若寒一张妖冶的小脸已是气的铁青,“那到底谁还知道九歌老家在什么地方啊!”柳若寒着急的直跳脚。 “九歌的老家?”王将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你知道?”柳若寒眼放精光,一把抓住王将。 “之前聊天时,我记得她好像说过,是兴海镇边上的一个村子,至于是什么村,我就不知道了!” “还是你最靠谱!”柳若寒一拳砸在王将肩头,笑兮兮的跑了出去。 跟着出了门的云礼显然也听到了,连声安排到“王将,传我的令,派人去兴海镇,挨家挨户找,一定要找到九歌!一定!” …… 九歌知道自己不见了,云礼定会派人来寻,所以她离开州牧府便不停脚的出了城。自然也知道不能去找柳若寒。她心中明白,即便没有程依这件事,此番局势之下,她与云礼的结局定然不会如她所愿。与其纠缠在无望中,不如断的干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不能去找柳若寒,九歌站在城外岔路口犹豫了一会儿,想着双亲可能找不到表叔,极有可能回到兴民村,便下定决心回兴民村去碰碰运气。 一连走了多日,直到见到村口那块石碑时,九歌儿时的记忆一时间部涌了出来,想起那时候的莽撞和无畏,九歌不由得会心一笑,排遣了些许连日的抑郁之情。 “这是我的,你不能抢!当心我叫我爸爸来!”九歌刚进村,便见着两个小男孩儿在那里争抢一把木枪。 两个人一拉一拽不分伯仲,那枪在手里推来推去,枪尖直指着一个年纪稍小孩子的眼睛,可那小孩儿身心的都在抢夺枪上,压根儿就没在意那枪尖几乎是要捅在了眼睛上。 九歌看着一顿心惊,连忙冲上去,一把将枪握在手里,出声道“小朋友,这么抢来抢去,会捅到眼睛的。太危险了!” 那个差点被捅到眼睛的孩子,趁着九歌说话,对方愣神之际,狠狠一脚踩在了对方的脚背上。稍微大些的男孩吃痛,手松了开来,小男孩趁机一把将枪夺了过去。“这是我爹给我做的,你不能抢。”说罢虎视眈眈的将枪头对准那个稍大的男孩,一脸警惕。 稍大的男孩还想冲上去,突然间瞥到九歌额头的伤疤,寻思了半天,吼道“今日算了,改日别让我碰到你!” 九歌看着那神情畏怯,言语稚嫩的小娃娃在自己面前放狠话,不由得笑了出来。她知道定是自己额头这疤,让这孩子以为是恶人,这才放弃了争抢。 念及此处,便从包袱里摸出了云礼相赠的那根发带,几番摸索,还是将它系在了头上。如此这般,应该可以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吧。 此时忽敢衣角被人拽着,九歌低头一看,正是刚刚抢到了枪的小男孩儿,“姐姐,谢谢你帮我!” “不客气,你这小娃娃倒是很有礼数!”九歌弯下腰,抚摸着小男孩儿的头。 忽然九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眼睛盯着小男孩儿的脖颈处出了神,小男孩儿见状,连忙伸手捂住胸前挂着的东西,“你干什么!别打我护身符的主意!” 九歌心中大喜,连忙笑着说道“你那个小木刀上可是刻着一朵格桑花?” “你怎么知道的?”小男孩儿不由自主的反手去看,然后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九歌。 九歌神秘一笑,“因为这小刀是我做的呀!” 。 。 第四百零二章 眷顾 王世聪原本在去城隍庙的路上,他派了那么多大军把守整个城隍庙,照理说这城隍庙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可突然间看到城隍庙方向四散的人群,王世聪心中一惊,连忙勒令加快步伐。 等他赶到之时,只看到一脸茫然在搜索的卫兵,而城隍庙中一片混乱,哪里还有半点九歌和那无机道人的影子。 王世聪捏起倒在地上的法器,狠狠往地上一掷,城戒严,给我搜。 没多久,还是发现了城隍庙祭坛下面的那条地道,可当他们顺着地道找到那户农家院的时候,里面早已人去楼空。 王世聪坐在大殿上,阴沉着脸,一向谨慎小心的他竟然能让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救出人贩,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这口恶气,让他如何能咽的下去。而地上扔着第四只被他砸碎的茶碗。 现在的王世聪犹如一头发怒的野兽,浑身散发着危险的信息。内侍官早已经在殿下跪做一团,却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 此时钱首仁急匆匆的赶了进来,瞧着状况,还是硬着头皮道“城已经戒严,罪犯的画像也已经张贴完毕,丞相消消气” “消气我怎么消气都骗到我头上来了真是欺人太甚”王世聪叫嚣着,手上没了东西,不能扔,只能紧紧抓着座椅两边,指节隐隐发白。 钱首仁眼珠子一转,连忙转移了话题,“这次我们借麒麟八卦阵的由头,倒是抓了不少人,臣觉得丢了一个不甚要紧的犯人,倒是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可让丞相大权在握,再无后顾之忧” 钱首仁自然极是了解他这个主子的脾气的,原本这个九歌并非是个多重要的犯人,不然也不会扔在地牢里这许久,真正让王世聪大动肝火的,是自己竟然被骗了。 听钱首仁这么一说,王世聪倒是计上心来,的确,丢了那个九歌,想来也没什么,若是借着这个由头,彻底肃清小皇帝身边那些蠢蠢欲动居心叵测之人倒也算的上物尽其用。 “好,那就好好的审审那些抓来的人,务必审出点什么来” 其实在王世聪封锁城门,张贴画像前,九歌和易真已经被柳若寒等人马不停蹄的转移出了城,到了城郊一处看似废弃的村屋之中。 这一个多月来的提心吊胆和布置计划,让所有的人都面有倦容。九歌瞧着这些不顾自己安慰,冒死前来营救的人,心中愧疚无比。 只能正身,躬身作揖,深深躬下身道“九歌何德何能让诸位舍身相救,只怕此生亦不能报以万一,实在心中愧疚”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洛怀峰虽疲累,还是上前一把把九歌拉起来,找了个石凳子按了下去。“我们都是你什么人,还用得着你说这些” 九歌眼睛泛了红,看向一旁的易真,满脸愧疚道“日后,你恐怕很难再踏足金陵了” 易真换下了身上那身扎眼的白衣,满不在乎的道“不来就不来,我在我的天一局不知道过的多舒坦”说罢,嘴角一歪,调侃道“只要你不来,我怕是也没什么机会再来吧” 九歌苦笑一声,倒是缓和了不少她心中的愧疚之情。“对了,谁能告诉我,你们究竟是如何办到的呀”静下心来细想,能在整个金陵城中找到她,还能如此兵不血刃的救出她,如此周的计谋,实在令人惊叹。 “厉害吧有我柳若寒在,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柳若寒上前将胳膊搭在九歌肩膀,面色洋洋得意。 “单凭你那你之前怎么不动手啊”易真一边整理自己身上的衣物,一边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柳若寒。 “唉,你这臭小子,就不该拉你出来”柳若寒纤眉一挑,装作冲动的样子,要去找易真,却被九歌笑兮兮的拉住了衣袖。 柳若寒回头,没个正经的看着九歌,“好妹妹,你可别袒护他啊,我今儿就得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尊长” 九歌瞧着柳若寒这副模样,强忍着笑意,没有松手,“大哥,你和易真就不能一会儿不吵啊”说着便把柳若寒压在了石凳上。 “此次确实要仰仗柳帮主在金陵查探的消息和马帮的势力”洛怀峰解释道,“不过嘛,易真这无机道人,我瞧着扮演的倒是入木三分呢” 洛怀峰作为几人中的长者,他既然张口了,众人自然不敢插话,由着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 “你们胆子可真大,竟然敢给王世聪最宠爱的小儿子下药。就不怕这毒被别人解了吗” “你真当药王谷的毒药是说说玩的呀”易真一脸得意,“我看也就我们天一局有办法喽” “切,还不是洛谷主给你的解药”柳若寒毫不留情的拆穿了易真,一时间众人笑作一团。 琴宏一直站在一旁不做声,忆汐宫与天一局和药王谷的恩怨,他是知道的。虽说现在九歌的事让大家聚在了一起,但他终是不敢像其他人那般自在,不想让九歌因为他为难。 九歌自然注意到了一旁有些尴尬的琴宏,忙走了过去,鞠了一躬。琴宏有些吃惊,连忙还礼,“宫主,你这是做什么”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啊在幽都的那次,还有这次” 琴宏刚想再说什么,却被一旁的易真打断了。“你们忆汐宫何时这么谦虚了”易真这话半真半假,情绪更是有些复杂,原本还想再说两句的易真看到一旁九歌有些为难的脸色,即刻转了话题,“行了行了,这次有惊无险,好赖人是救出来了” “内个”九歌此时有些吱吱呜呜,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 “怎么了有事”柳若寒看着九歌这幅吃了苍蝇般的难受劲儿,就知她一定有什么事要说。 九歌顿了半晌,仿佛下定什么决心道“若我说,想再救一人,不知道会不会太麻烦诸位” “你还要救谁啊” “在金陵的狱中时,我曾答应过一位对我诸多照顾的大哥,若是有朝一日能出去,必定会来救他。” “现在整个金陵城必定都已经封城了,你现在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嘛”易真是真的急了,“你真当你自己是猫,有九条命啊” “可我确实答应过他了”九歌实在有些为难,“在狱中若不是他,恐怕我都没命再见到你们更别提如今这般康健了。” 。 第四百零三章 一诺 “就算是救命之恩,日后再还便是,现在整个金陵城已经戒严,别说去救人了,我们能不能安回去,都是问题!” “我知道的,知道的!”九歌既为难,又有些委屈,“我只是……” 瞧着九歌这番语无伦次的模样,琴宏站在一旁颇有些心疼,只能躬身作揖道“宫主,忆汐宫上下听候差遣!” 九歌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动的回头。对于忆汐宫而言,她其实做的实在太少了,而忆汐宫对她却付出的太多了,足够多了! 她何尝不知道此时回去意味着什么,但君子一诺,以命践之。她心底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要回去救王哥。 “我们不妨听听,九歌所要救的人是谁,再看看能不能救,如何救,可好?”坐在一旁半天没有言语的洛怀峰开了口,他心里能够明白九歌所坚持的到底是什么,“歌儿,你觉得如何!” 九歌心怀感激的看了一眼洛怀峰,重重点了点头。 “就是,就是,就算要救,咱们也得好好商量商量不是!”柳若寒自然也舍不得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子这般委屈,一把拽过九歌,拉过一个石凳做了下来。 “好好好,你们都是好人!坏人就是我!”易真说罢,又闹了脾气,径直回了屋子呆着去了。 九歌想追上去,却被柳若寒一把按住,“他那个性子你还不知道啊?嘴硬心软,让他冷静冷静,一会儿就好了!” 九歌回头看着柳若寒眼中满满的宠溺,心中感叹,虽然她早年便于父母兄长分离,但老天还是眷顾着她的,她有哥哥,有师傅,有患难与共的至交,也有生死不离的爱人,她现在觉得自己无比的满足。 柳若寒看着九歌满眼含泪的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怎么,感动啦?”九歌这才回过神来,瞅着柳若寒这副娇俏的模样,这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仔细想了想,若想营救王哥,也许没那么难!”九歌想了一会儿,才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牢犯们隔日便会到采石场劳作,我们完不必在皇宫的天牢出手,只要在采石场附近埋伏,到时候只需救走他一人即可!” 众人听了九歌的话,一番商议后,便做了决定。由忆汐宫的隐士和马帮的高手带着九歌和药王谷的毒药粉在采石场埋伏,一旦认准,即刻出手营救。 人倒是出其不意的救了出来,但问题也摆在了眼前。金陵城现在城戒严,只可以进,要想出去的话,没有王世聪的亲笔手谕是绝对出不去的。 琴宏和手下的隐士几次尝试是否可以趁夜间放松之时翻出去,却连逃跑的缝隙都找不到。显然这次王世聪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誓要将九歌这群人困死在这金陵城中。 这位王哥倒也是极为清奇的一个人。九歌等人将他救出来之后,他非但没有一句谢谢,反而像位大爷一样,指挥着琴宏手下的那些隐士做这做那。 今夜是琴宏他们出去找出路第四次失败了,九歌看着垂头丧气的众人心中实在愧疚,原本是她欠下的恩情,现在却拉着众人替她一起还债,陷入险境,她心中的自责和内疚与日俱增。 “把你的脚拿开!”柳若寒看着一旁瞧着二郎腿倚着墙角像大爷一样坐着的王哥,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原本最是看中自己的形象,现在这样灰头土脸已经几日了,真真儿是到了他忍耐的极限。 现在他哪里还有好脾气,再去招呼这位王哥。 “要我把脚拿开,就要客气点!”这王哥却不是个好惹的主,他叼着一根稻草站了起来。与柳若寒争锋相对。 “别忘了是谁救你出来的!”柳若寒喊道“再在这里充大爷,我就把你丢回你们采石场!” “哼,把我丢回去,你们也出不了城!”王哥有些轻蔑的看着柳若寒,“有什么区别吗?” “你什么意思?”柳若寒将手中的折扇一叠,心中怒意翻腾。柳若寒的手下,哪里肯让自己的帮主受这等委屈,直接冲上去抓住了王哥的衣领。 “有什么事,好好说!难道你们现在要窝里斗吗?”九歌看不下去了,站了出来,“出不去,大家心中都烦闷,你们都静一静,一人退一步可不可以!” 九歌说话,众人自然还是要听得。柳若寒的手下松开了王哥的衣领,不情愿的站到了一边。 王哥边整理着自己的衣领,边说道“谁说我们出不去啊!” “你说什么?”九歌显然听到了他这一声小声嘀咕。 “我有办法啊,可你们也没人来问我啊!”王哥这话说的着实欠揍,九歌一把拦住忍不住的柳若寒,耐着性子道“王哥,照理我救你出来,就算还了你的恩情,若你现在有办法,就说出来大家参详一下,若是没有,就不要这般冷嘲热讽了。大家现在心烦气躁,难保会做出什么事来,下一次,我未必就拦得住了!” 九歌这话有些举重若轻的意思,既警告了王哥,也说清了用意。 谁知这王哥却道“谁让你还我恩情了?你我之间是交易,交易!” “好好好,是交易,交易行了吧?”九歌今天心情也不佳,实在不想再多费口舌。 瞧着九歌这幅敷衍的神情,王哥道“明日,你随我去个地方!” 第二日天蒙蒙亮,王哥便喊醒了九歌,带其来到城边的一处大树下,用力刨了起来。 “别愣着呀,赶紧帮忙!” “你一大早带我来这里,究竟要挖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两炷香后,两人终于挖到一个手掌大小的木质盒子,看盒子的样式,明显是旧款。这位王哥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拍掉上面的泥土,很显然这盒子在地下埋了有些年头了,很多缝隙中的泥土都嵌在了里面。 王哥见实在拍不掉了,便用自己的衣服擦拭,直到将其擦了个干净。这才打了开来,里面是一句有雕刻的铁块,看样子像个令牌。 九歌手快,一下子拿在了手里,垫了垫,还是有些分量的,一时好奇“这什么呀?” 王哥冷冰冰的答道“大魏兵符!” 。 第四百零四章 威力 九歌听到这四个字,身边一僵,呆在当场。她怎么可能想得到这个说话有些娘娘腔,身材并不魁梧的人居然是手握传说中失传已久的大魏兵符之人。 见九歌呆呆的看着自己,王哥一把夺过兵符。拽着九歌,回到了藏身之处。郑重其事的将这块兵符交给了九歌。 “我说过,拿我的命与你做一场交易!” “那你是……”九歌这才稍稍缓过神来,眼前这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究竟是谁,又究竟有什么样的经历,他的手中怎么可能有大魏失传已久的兵符,他又为何会在天牢之中度过这许多年? 九歌心里满满的是问号。此时天已经大亮,其他人也开始陆陆续续起床了。王哥机警的看了周围一眼,一把将九歌手中的兵符按在盒子里,低声道“此物不可轻易见人!切记,切记!” “可,你昨夜所说的办法?”的确,他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从这铁桶一般的金陵城中逃出去。如今看来,这王哥所谓的办法,自然是与这兵符有关。 “等会儿把他们都找来,部署一下接下来的行动!”王哥从今天早晨到现在的言行举止,在九歌眼中就像换了一个人。再也没有之前的颓废和满不在乎,反而隐隐有一种大将之风。 …… 王世聪这几日虽然闹心,但好消息却是一连传来,首先是他们趁着破阵的由头所抓的那些可疑人物,在严刑逼供下,竟然招了不少内幕和参与背后倒王的人员名单。其次这次发范围搜查,还查获了不少违禁物品,几乎将整个金陵查了个底掉,虽然将钱首仁等人忙的几乎是脚不沾地,但所查出的银两足以充盈整个国库。 如此一来,王世聪自然也就不把丢了九歌这个人质当做多么重要的事情了。反而抓紧时间,肃清朝堂,大肆打压异己,逼的小皇帝禅位。 所以驻扎军队虽然每日依例巡查,但时间久了,大家似乎都不太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 一日夜里,几个身着军服的人怒气冲冲的赶往金陵驻军处,几乎是看都不看这些将士一眼,指着大帐便要往里冲。 “何人如此大胆,擅闯军营!”最后还是被军营前的守卫拦了下来。 “放肆,也不看看我是谁!”为首的一位军爷说话有些娘里娘气,但气势却丝毫不输。 守卫听闻,又定睛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定不认识此人,才道“你是哪个营的,还懂不懂规矩?” 这守卫话都没说完,脸上便狠狠挨了一耳光,直接把这守卫打蒙了。等守卫怒气冲冲的抬起头,准备还手时,为首的军爷手中拿着一块令牌,几乎要堆到守卫的脸上。 不过惊鸿一瞥,那位军爷便收进了怀中。“我乃奉上意而来,要见你们将军,还不赶紧让开!” 虽是一撇,但守卫仍看了个大概,的确,这是一枚兵符。连忙往后退了几步,道“您请!” 帐中的将军听到帐外吵吵嚷嚷,正准备起身询问,此时见一小队人冲了进来,一下子抽出剑,道“来者何人?” 为首的军爷再次掏出怀中兵符,“传上意,已经有人犯从西城门逃窜,立刻组织部兵力,向西追捕!抓不回逃犯,犹如谋逆!” 帐外的守卫好糊弄,这将军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只见他没有急着领命,而是起身走进,仔细端详着军爷手中的兵符,看看不要紧,一看着实吃了一惊。“这,这是……兵符!” “不错,吾等乃是奉了丞相口谕,以此为证,尔等还不赶紧去追。丢了这个重要逃犯,我看咱们谁也别想活。” “可,可兵符不是失传已久了吗?”虽然这兵符货真价实,但这将军却有些迟疑,毕竟之前都在传,兵符遗失,王世聪的身上并没有兵符。每次的调兵都需要他和皇帝的联名诏书。 虽这样也行得通,但军营里的诸多将军早就对此颇有异议,不甚心服。 “胡说,兵符一直在相爷手中,只是不到紧要关头不拿出来而已。更何况相爷的部署,也是我等可以妄自揣测的?”为首的军爷很是不快,言语极快,显得有些急切。 将军想了一想便下定了决心,毕竟行军打仗行军令,还是要靠兵符。现在虽然众人都知道王世聪携天子令诸侯,但他还是扶持着大魏的皇帝,并未废弃,这么想来,按照这兵符行事,定然不会有假。 将军从一处拿出了枚异形兵符,扣在军爷手中的兵符之上,严词合缝!将军再无疑虑,当下便派了人出去,调回所有驻军,整军向西门出发。 而这群传令者看着众人离开,却并没有回到皇宫,而是几次隐身闪躲,换下了身上的衣服,正是王哥和琴宏等人。 “快,他们的人都去了西门,现在南门必定防守松懈,我们这就打出去!”王哥安排到。 众人赶到南门一看,果然,之前围的水泄不通的将士们尽数不见了,只有数名守卫。二话不说,琴宏和柳若寒的人便将这些人三下两下撂倒在地。 一行人就这么出了金陵城。 他们知道王世聪很快便会反应过来。于是出了城门,一刻不停,趁着夜色,一顿赶路,终于第二日正午时分赶到了江边。 江边已经有大船在此处等候多时。正是易真和洛怀峰。见到人赶了来,一行人连忙上船,南渡长江。 看着离岸越来越远,九歌这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一转身,琴宏却将剑架在了王哥的脖子上。 “琴宏,你做什么?” “宫主,此人身份有疑?不可轻信!” 此时虽然刀架在身上,但王哥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害怕的神情。 九歌顿了一顿,还是走上前,对着王哥道“王哥,现在我们已然安。还请将您的身份据实已告!” “好说好说,再下李纪!” 李纪这个名字对九歌等人倒是十分陌生,但洛怀峰听罢倒是愣在了一旁。 。 第四百零五章 李纪 “你说你是谁?”洛怀峰愣了愣神后,站起身来,逼近王哥确认到。 “李纪!” “可是当年同大魏兵符一起失踪不见的宠臣李纪?” 李纪嘴角向上一提,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你怎么会?”九歌也有些纳闷,李纪的事她还是当年和云礼一起在学堂听学的时候听黎老夫子讲的。 “九歌想问什么?”李纪笑笑,接了话,“想问我为什么会在北魏的监牢里?” 九歌点点头,匪夷所思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不敢相信在狱中随便结识的一个人,居然是各个诸侯都在寻找的李纪。 李纪此时气定神闲的轻轻推开了架在脖子上的那把剑,一转身坐了下来,慢悠悠的看着九歌道“我若是说真的是个误会,你们信吗?” 九歌摇了摇头,嘴角上提,“您不会是想告诉我,把兵符埋在树下也是误会吧!” 李纪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丫头,我一看便知不简单啊!”说罢,正了正身子,严肃道“当时我带着兵符去请救兵,救兵还没到,便有了金陵之乱。我带着兵符往回赶,未进城却听说了王世聪挟持了幼帝的事,原本想着将兵符交还给幼帝,助他夺回政权,却没想到天下诸侯起义反了王世聪。我担心自己被抓,兵符落入不良人手中,便将其埋了起来。原想着乔装成普通百姓,在金陵城伺机而动,却不想当年灾荒,无数百姓涌入金陵城,王世聪为了维稳政权,命令兵士上街抓人,我和我的那些部下,便这般被抓了起来!” 李纪顿了一顿,看了看周围,确定安后,继续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的地方。原想着躲在监牢之中,关键时刻再站出来,却不想那王世聪将监牢做了区分,因为关押了大量的难民,我们衣食不足,很快便爆发了瘟疫,我的那些部下不幸身死,我侥幸活了下来,却再无能力左右时局了!” 说到此处,李纪的神情暗淡了下来,似乎在悼念那些他回不去的岁月。 “所以你迫不得已被滞留在了监牢之中?”九歌问道。 “对!原本我以为我就要在监牢中度过下半辈子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将你送了进来!”李纪眼中一闪而过的忧郁,紧接着便又换上了一副无所谓的神情。 “那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你们以为我还有心力折腾吗?”李纪苦笑一声,“在监牢里过了这么多年,有什么是没见过的!还有什么想不通呢!既然逃了出来,我想下半辈子好好游历一下这大好河山!不虚度时光了!” 说罢李纪将手中的兵符冲着九歌丢了过来,“答应你的。这个给你!度了江,咱们便后会无期吧!” 九歌仿佛手上拿着什么烫手的东西一般,有些不自在。之前她并不清楚这块兵符的力量,今日见到只要手持兵符便可调动天下兵马的威力,自然清楚,这块兵符意味着什么。 强大的威力伴随着极致的危险。他们出城的时候已经用过了这块兵符,不管那位将军说不说的清,王世聪必定都会怀疑兵符现世,必定会用尽手段,得到或者彻底毁掉它。 那么拥有它的人,便无疑是众矢之的。 九歌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紧紧握在了手中。她想云礼日后若是想开疆辟土,这块兵符怕是用处极大。倒不如先收着再说。 收好兵符,九歌的目光落在了船头站着的柳若寒身上。不得不说,这次这般天衣无缝的营救,众人的鼎力相助,多亏的还是自己这结拜的大哥,若不是他这般奔忙,自然也不会有众人齐聚的时刻。九歌觉得不论亲疏,还是该好生谢谢自己这结拜的大哥。 “想什么呢?”九歌凑到船头,眉眼具笑的看着柳若寒,后者正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这可不像平常的柳若寒。 柳若寒避开夕阳的亮光,看清来人是九歌,一下子便换了脸,换成了平日里那副妖娆不可一世的傲娇面孔,嘴角微微上提,说不出的自负,“我还能想什么,想我这妹子啊,什么时候才能安生的找个好人家嫁了!别再过这样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了!” 谁也分不清当初结拜,柳若寒是几分真心,几分戏谑,但事到如今,他是真的将九歌看作了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看着九歌遭这般的罪,便心痛到不行。总觉得女子的正途还是嫁人生子,安稳度一生。 以往柳若寒说这话,九歌要么环顾左右而言他,要么就是说她心中的理想和报复,不急着嫁人。但这次柳若寒说完,九歌却并没有反对,反而低下头,有些害羞的道“自从在桐城,云礼什么都不顾来救我,我便下定决心,只要活着,就一定要与他在一起!” 说罢,九歌抬头,眼中满是坚定的看向柳若寒,“我要陪着他,助他一起完成我们的心愿。” 柳若寒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九歌被当做人质的这些日子,益州的政局已经发生了变化,九歌定然还不知道现在季云信已经登基称帝了。 九歌敏锐的察觉到了柳若寒的失落,问道“益州……还好吗?” 柳若寒抬眼看向九歌,知道这事九歌早晚是要知道的。心中叹了口气,道“益州好的很,但现在我们该称其为南楚了!” “南楚?益州建国了?”九歌有些惊喜,转念一想也对,收了幽州的大片领地,也唯有国家的建制才能好好管辖。 柳若寒点了点头,言语暗淡的道“不过益王季光薨逝了!继位的是……” “什么?王上他?去世了?”九歌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样一位当代枭雄,就这般逝世了。脑海中是自己眼中这位枭雄的过往,可九歌没来得及回想,便想到了更为重要的事,“那,那云礼他……” “我只在金陵城见过他一回,他当时也是想来营救你的。现在推算当时应该是季光重病之时!” 九歌当下便听明白了柳若寒的言下之意,“你是说,云礼为了救我,错过了……” “说真的,云礼已经很久没与我联络了!我想,季云信继位后,云礼定然是有什么事羁绊住了,不然不可能对你不管不问的!” 。 第四百零七章 救我 看着九歌狼吞虎咽的吃饭,季云信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一样,喘不上气来。 但九歌现在这副模样,季云信实在担心她随时可能晕倒。即便他知道现在九歌呕着气,也必须狠下心来让她吃饭。当然他心里更多的是拒绝,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孩终于回来了,他丝毫不想把她再放给他人。 九歌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口,然后站起来,鼓着腮帮子,胡乱抹了一把嘴,急吼吼的道“我吃好了,能带我去见云礼了吗?” 季云信点了点头,斜眼看了一旁的内侍官。内侍官自然心领神会,对着九歌道“请吧,九歌姑娘!” 九歌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季云信,现在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保持了怀疑。 季云信自然看得懂九歌眼神中的犹疑和不确定。叹了口气道“我与你一起去!” 皇帝出行,即便再不让跟着,也少不了多少随从,一行人浩浩汤汤的到了天牢门口。 “你居然把他关进了天牢!”九歌忍痛,眼眶含泪的小声嘀咕了一句,“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季云信听到了,却假装听不到。径直走了进去。 监牢这样的地方,九歌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昏暗的灯光,潮湿腐烂的气息,混合着犯人血腥味的牢房,九歌一辈子都不想再有第二次。 侍卫们带着九歌一行人,一直往里走。突然一个身着白色轻衣的男子正背对着他们,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没有回头,而是淡然的道“不要再来劝我了,你们就回去说,我季云礼拒不认错!” 九歌张了张口,却发现哑着发不出声音来。一行清泪从眼眶里落下,九歌咽了咽疼痛的嗓子,这才哑着说出了一句话“云礼,是我!” 云礼仿佛被什么定住了一般,僵在当场。半天才猛然回头,瞪圆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监牢外,“九歌!” 话语一出,云礼的人便随即扑了上来,他抓着监牢的栅栏,一脸的不可置信,伸出的手停在了九歌的脸颊旁,露出胆怯的神情,他不敢触摸,好像眼前的这个人,一触碰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九歌看着云礼这副神情,连忙上手抓住了云礼准备落下去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泪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公子,你看,是我,我回来了!” 这时候云礼才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双手摸着九歌的脸,试图想要将她揉进怀里,但隔着天牢的栅栏,二人显得很是悲情。 “太好了,太好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云礼的泪水含在眼眶里,反复叨念着一句。 “你瘦了,公子!太瘦了!”九歌几乎是泣不成声,她没想到再见居然会是这番情景。 一旁的季云信看着这幅场景,心中就好像吞了苍蝇般难受。他别过脸去,转身,对着侍卫们吩咐道,“把九歌姑娘带回德勤院!”说罢,逃也似的,大踏步走了。 “陛下,陛下!”九歌慌了,连忙大声呼喊着。但季云信仿若不闻,径直走出了天牢。 “九歌姑娘,请吧,别让我们为难!”季云信身边的内侍官知道九歌对季云信意味着什么,自然是得以礼待之,不敢用强。虽然如此,但侍卫们还是围了上来。 “公子,你等我,我一定救你出去!”九歌从悲情中缓过神来,擦了擦脸庞上的眼泪,坚定的说。然后转身看了一眼内侍官道“走吧!” “九歌,九歌!你什么都不要答应他!不要答应他!”云礼很清楚季云信想要什么,他也清楚九歌是绝对不会看着自己深陷囹圄的,那么九歌会与季云信做什么样的交易,便再清楚不过了。 看着坚定离去的九歌,季云礼没有办法,只能在身后大喊“九歌,九歌,不要答应他,我很好,我没事,你什么都不要做。不要做啊!” …… 回到德勤院,九歌便被内侍官带到了浴房,“九歌姑娘,圣上有旨,您长途奔劳,仪容不整,不易见驾,待您沐浴更衣后,杂家这边带您过去!” 九歌知道现在的主动权并不在自己手上,想要救出云礼,只能季云信开口。即便她现在再心急如非,还是不得不按照季云信所说的来。 其实季云信就等在一旁自己的书房里。他并不是嫌弃九歌蓬头垢面,他只是没想好,要怎么样才能留下九歌。或者说让九歌心甘情愿的留下来。 他需要时间,所以才随便找了个借口,让内侍官以仪容不易见驾为由,让九歌沐浴更衣,给自己留出时间。 但显然九歌心急,并没有给他留了太多时间。但即便如此,季云信也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陛下究竟如何才肯放了怀善候?”九歌清洗干净,站在季云信眼前,季云信早已挪不开眼,其实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明明眼前的这个人的相貌并不出众,但为何却总是能轻易让自己心乱无比。 季云信缓了缓心神,半晌才道“云礼已经是忠勇公了!” “好,那陛下究竟如何才肯放了忠勇公?”显然九歌并不想和他纠结称呼的问题。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季云信答非所问。 “那陛下也该知道,您得不到!”九歌不想再和季云信虚与委蛇了,她看到云礼那个模样,真的是一刻都等不了了。“陛下已经富有天下,为何一定要执着于九歌呢!” “是啊!为什么非你不可呢?”季云信眼中含泪,深情脉脉的看着九歌,他心中的痛苦和挣扎,又有谁知呢? “陛下!”九歌重重的喊道,“他是您的亲弟弟啊!是益州建国的有功之臣!您这么做,难道就不怕非议吗?” “非议?”这个词好像戳中了季云信的要害一样,他突然疯了一般,伸手抓住九歌的双臂,用力摇道“多少个日夜,我一想到你在北魏的日子,便辗转难眠,心焦如焚,几乎呼吸不上来!我现在手握江山,你觉得我还会怕非议吗?” “九歌,你好残忍。你可怜他被关在监牢之中,却为何不曾可怜可怜我,救救我呢!” 。 第四百零八章 纠葛 “那敢问陛下,云礼他身犯何罪?” “有违圣命令!” “是何圣令?又为何违抗?”九歌这话说的咄咄逼人,她心里清楚,现在的季云信贵为天子,若不是仗着季云信对她的感情,她的这番态度和话语,砍头亦不为过。但云礼现在被关在天牢,她脑子一片空白,所有的事情部放诸脑后。 季云信看着眼前九歌这般不顾一切,咄咄逼人的模样,心痛至极后,仿佛自暴自弃般,冷笑道“还能为何,自然是为了你们两个这伟大的爱情!” 九歌明白了,她才是所有的症结所在。只见她抹了一把早已被泪水浸湿的脸道“那还请陛下一并把九歌投进监牢吧!” 季云信听罢,愣了一下,随即逼近九歌,恶狠狠的道“你觉得我不敢吗?” “新帝继位,就谋害肱股之臣!陛下还有什么是不敢的呢!”九歌冷冷答道。 “九歌!”季云信厉声喝止,看着九歌的眼神满是复杂,委屈,倔强,伤心,悲愤。 九歌仿佛铁了心一般,就是要彻底激怒季云信,让他把自己关进天牢。 季云信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九歌这么做的目的,他凝视了九歌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许久才拂袖道“此事,你冷静冷静再说。” 说罢,径直拂袖而去。独留九歌一人站在大殿之上。 “九歌姑娘,请随杂家走吧!”没多久内侍官走了进来。 九歌几乎记不清她到底是怎么离开的大殿,她只记得等她神志清明的时候,已经坐在了德勤院的内院里。 “九歌姑娘,我可以进来吗?”门外传来一位女子的敲门声。 九歌缓了缓心神,起身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位身着明黄色金凤刺绣裙褂,妆容十分高贵的妇人,“你是?” “大胆,见了皇后娘娘还不快行礼?”妇人没有啃声,却是妇人身后的婢女看不下去了,出声指责。 “春桃,你和青鸾都在这里。”妇人转头嘱咐完,继续上前一步,温婉的笑道“九歌姑娘,我可以进去吗?” 九歌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此人究竟是谁!却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了门口。 妇人转身关上门,笑意盈盈的看着九歌,却信步走到了桌前,坐了下来,“九歌姑娘肚子可是饿了?要不要让人送些吃食过来?” 九歌的神志似乎这才回来,连忙躬身行礼道“九歌不识皇后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快起来,快起来。”妇人连忙欠了欠身子,将她一把托住,“姑娘都并未对皇上行礼,本宫自然也受不得!”话语中,似有一股酸意。 九歌站定,却并未解释,她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应付这女子之间的争风吃醋,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才能让季云信放云礼出来。 见九歌不说话,有些尴尬的站在一边,皇后秦氏道“姑娘不必觉得不自在。本宫只是听闻你的大名已久,知道你住进了德勤院,想来看看你!” 九歌报以礼貌的微笑,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 “你知道吗?我十六岁便嫁入了这德勤院。这么多年,皇上对我一直礼敬有加,极是客气,从未红过脸吵过架,发过脾气,就连见到他的次数也不多。”秦氏的神情有些落寞。 “本宫还是第一次在后宫,见到皇上这般震怒!”秦氏瞧着九歌一脸漠不关心的模样,继续道“我就想来见见你!也是我的一点私心,想看看能让皇上这般上心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子!” 说到这里,九歌才算听明白了这秦氏所说的意思,连忙躬身道“皇后娘娘您误会了,我对陛下没有任何其他想法!” “说真的!九歌姑娘,我是打心里羡慕你!你可知道陛下他这些年为了你都做了什么吗?他一心在你身后护着你,替你着想,为了你,他放弃了多少你知道吗?” 见九歌不说话,秦氏继续道“我一直以为就算是块冰,被陛下这么捂在心口,也该捂热了。九歌姑娘”秦氏说着便上前拉起了九歌的手,“九歌姑娘,你回头看看他的心可好,至少,至少别再刺激他,伤他了!” 九歌看着这个地位至高的女子,心中满是感动,“你一定很爱他吧!” 秦氏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双颊嫣红。 “皇后娘娘尚且为了你爱的人,屈尊来找九歌,九歌亦如是啊!”九歌看着秦氏眼中满是虔诚,“九歌也有自己所爱的人,只想让他平安而已!” 秦氏的手搭在九歌的手上,拍了拍,正声道“或许你有没有想过,正是你的存在,才让他陷入了危险啊?” 九歌闻言,呆住了!恍然大悟,是啊!若是她不在了,云礼就安了,季云信也能放下心结。原来,一切竟然是因为她。 “皇后娘娘,九歌有一事相求,还请您务必答应。九歌来生必当衔环以报。”九歌跪地请求到。 …… “啪!”季云信将手上的奏折狠狠摔在地上,“是谁这么大的胆子!传令下去,若是她跑了,你们谁也别想活!” “是我,你别为难他们!”秦氏从门外走来,显然并不打算推卸责任。 “为什么?”季云信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 “陛下,放下您的执着心吧!”秦氏几乎要哭了出来,“您这个样子是在为难你自己啊!” “关你什么事!” “陛下!……”秦氏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季云信打断了,“来人!把皇后娘娘带回去,一个月不得踏出德勤院!” “陛下,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值得吗!”秦氏被拖出去前,都还再大呼。 …… 不出所料,九歌和柳若寒的快马在城门口被拦了下来。九歌拦住了柳若寒,她实在不想因为自己再有任何伤亡。 看着站在殿下的九歌,季云信原本平息的怒火,又被激了起来,他走上前去,狠狠捏住九歌的双颊,“我警告你,若你再敢离开朕,第二日便是云礼的死祭!” “你不会!”九歌冷冷道。 “哼哼”季云信松开了九歌,冷笑着转身,“你可以试试!” 。 第四百一十章 听政 这是一场战争,季云信赢了。但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他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空旷的大殿中,看着桌上的王印,突然间反问自己,他苦心孤诣得到的东西,真的是他一直想要的吗? 从那天起,季云信便再没有见过九歌。听内侍官说,九歌只是窝在德勤院内,整日里看书抚琴,再无一话。 季云信沉思了许久,吩咐道“即日起在朕的身后,设屏障,让她随朕一起听政!” 内侍官听了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连忙跪地,俯身磕头道“陛下,万万不可啊!自古以来帝王若非年幼,怎可让女子垂帘听政,干政摄政呢!此例一开,有损陛下威名啊!” 季云信不耐烦的瞥了殿下跪着的内侍官道“话多!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 其实季云信心中何尝不知道让一女子在自己身后听政定会惹来朝中非议,但他现在一心想让九歌开心,实在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 九歌的日子不好过,云礼又何尝轻松。那日九歌走后没多久,便有人来放了云礼出去。云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公爵府的,只是他再醒来已经是三日后了。 不顾跪了一地的奴才丫头,云礼倔强的执意要去找九歌。却被进门的程依怒扇了一巴掌,“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你确定你回去能见到她吗?” “我要去问清楚!”云礼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外走。 “若是当真有办法,你真的觉得九歌会这么做吗?”就在云礼抬脚准备跨出门的时候,程依吼道。 云礼一滞,收住了脚步。回首“你说什么?” 程依借机上前,一把抓住云礼的衣袖,言辞恳切的道“你是臣子,纵使你有三头六臂,又如何能与天子一争呢?你若是再执意如此,不仅是你自己,九歌,程家,整个忠勇公爵府,哪一个能逃脱覆灭的危险!你以为九歌这样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保住你的命!” “我连自己最爱的人都护不住,这样的命要来有什么用!”云礼双手捶着自己的头,身子渐渐蹲了下去,痛苦无比。 程依轻轻走过来,紧紧握紧云礼的肩,言语间满是怜惜,“想想你们共同的愿望,放过九歌,也放过你自己吧!” …… 九歌和云礼再次相见,已经是一个月后的朝堂上。九歌坐在帘子后,看着云礼一身白衣,信步走来,脸上没有半分表情,绞在一起的双手几乎要将裙摆扯出一道口子来。 整个朝会,云礼始终都不朝九歌的方向看一眼。九歌心痛的快要疯掉了,朝会刚散,便不能自已的从后门仓皇而逃。她怕在和云礼呆在一处,自己心中崩了好久的这根弦便会彻底断掉。 大口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想起云礼刚刚在朝堂之上的身姿,想来他是健康的。九歌心中稍觉安慰。 …… “臣有事要单独奏禀陛下!”退朝后,山涛并未离开,一直等到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这才说话道。 “丞相请讲!” “陛下,九歌姑娘已经垂帘听政月余,不知陛下何时打算迎娶九歌姑娘!” 山涛这么一问,倒是把季云信问住了。这一个多月,他是想尽了法子想让九歌展颜,但不论他做什么,说什么,九歌的回答都是好。他心里知道,九歌对他心有 怨气,不过他不急,他不愿意勉强九歌,他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自己终有一日能让九歌看到自己的好。 “丞相倒是很关心朕的家事嘛!”季云信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山涛被封为丞相,所辖之事越来越多,但于季云信之间的信任却不复从前。季云信似乎心中有什么隔阂,却不宣之于口,山涛不由得有些怀念起当年在德勤院中,季云信与他事事商量的时光。 “臣不敢!只是这女子垂帘听政原本就有违祖制,长此以往,必定惹朝中大臣非议!” “九歌当年便是先王身边最看重的谋士,亦在谋士位听政,几次为益州百姓出生入死,她坐在这帘子后面,朕觉得并无不妥!”紧接着季云信话锋一转,语带不悦道“不过丞相,你有时间操心朕的家事,可是幽州的降兵都安顿好了?” “臣办事不利,只因幽州降兵数目巨大,尚未完安置好!” “这都过去多久了!你有闲心操心朕的家事,倒不如好好将心思放在这些政务之上!”季云信把笔一搁,再也不理山涛,怒气冲冲的走出了大殿。 山涛看着愤而离场的季云信,心道公子啊公子,莫要叫九歌那个妖女,误了国啊! …… 大局已定,时光飞逝,几个冬去春来,转眼间两年过去了。 九歌站在漫天的大雪里,静静的看着不断在眼前飘落的雪花,一动不动,头上,身上已经被覆盖了细细的一层薄雪,九歌却浑然不知般。忽而一件红貂绒的缎锦大氅盖在了她的身上。 极是温柔的声音从九歌的身后传来,“这么冷的天,也不说多穿一件衣服!冻坏了可该怎么办!” 九歌闻言转身,看到身后的季云信,面不改色的道了一句“不碍事!有劳陛下忧心了!” 季云信一把抓起九歌的手,双手合掌,捂在掌心,语带几分嗔怪的道“还不碍事啊!你这身子,一到冬日便剧咳不止,你算算你今年都喝了多少驱寒的汤药了!” 九歌自然而然的将手从季云信手中抽出来,依旧面无表情道“陛下教训的是。九歌这便回屋!” 屋子里季云信早已命人点好了暖炉和炭火,与外面的寒冷相比,简直就是暖春。九歌接过女使递过来的汤婆子,抱在怀里,随意的往椅子上一坐,开头问道“陛下今日来,可是有要事要与九歌商议?” 季云信咽下刚想说出口的那些亲密的话语,转而道“不错,今年大旱,各州郡缴纳的银粮原本就不如之前,没想到这冬日比以往寒冷不说,不少地方竟然都下了暴雪,难民的数量剧增,不少地方已经爆发了骚乱,但赈济的银两,早已如数拨下去了,但为何还有这许多暴动呢!” 。 。 第四百一十一章 贪腐 面对季云信,九歌的身子一直都绷着一根弦,只有每每谈到政事之时,九歌才会放下心扉,流露出前些年才有的神情。 季云信了解九歌,在她心里有一个家国。只有让她多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时间一长,便能渐渐忘了前尘那些羁绊。他在等。 自从让九歌听政后,季云信便有事无事总拿些政事询问九歌的意见。时间一长,反而倒是习惯了,下朝之后,总是先来九歌这院子里,二人针对政事讨论一番。有的时候,即便是在朝堂之上,季云信也会时不时的看向九歌这里。对此,即便朝臣之间再有非议,季云信也仿若不闻,一力压了下来。 听到灾民和暴乱,九歌脸上显出明显的惊慌之色,“对啊,前些日子在朝堂之上,陛下不是已经下令拨款救济赈灾了吗?怎么会?” 季云信点点头,双眉紧皱,“刚刚蒋遥来报,因为发动了暴乱,好几处的救灾银两被洗劫一空,甚至有人还打砸了粮仓,疯抢了粮食。他们请奏要派兵镇压这些暴乱!” “暴民劫持救灾银两?”九歌皱起眉头,言语间满是疑虑。 “怎么?可疑?” 九歌看向季云信,神情凝重,稍稍有些迟疑道“这其中恐怕没那么简单!” 见季云信盯着自己,九歌继续道“若暴民聚乱是因为饥荒,又怎么会劫持赈灾的银两呢?赈灾的银两都是官银,乃是发派各州的,就算他们劫持了,也花不出去啊,要来有何用!反倒不如劫持官粮,但官粮并没有遭到劫持,反而是当地的粮仓被打劫,细想想恐怕这其中有猫腻!” “你是说……” “嗯,有人想李代桃僵!事近年关,陛下不是让御史中丞去各州审查政务吗?九歌想,或许有人想趁着浑水摸鱼!” “岂有此理!”季云信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朕登基以来,自问为政清明。满朝上下也是为廉是举,究竟是谁,胆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做出如此事来!” “原本朝廷发下去的官银也会被各级官吏克扣,其实真正到百姓手里的就没多少!但现如今他们冒险,假借暴乱之名,克扣赈灾的专项银两,九歌大胆猜测,怕是有巨额亏空!” “来人,摆驾!”季云信看了九歌一眼,冲着外面的内侍官吼道,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一国之君如何能忍。这件事必须一查到底。 …… 深夜,忠勇公爵府内,云礼正在伏案写着什么,程依从外面端着一碗汤羹进来。 “时候不早了,夫君还是早些休息吧!”程依将汤羹放下,自然而然的走到云礼身后,替他捏着肩颈。 云礼回头,看了程依一眼,道“多谢!夫人先就寝吧!” 程依瞥了一眼云礼案几之上的信笺,抬头是度支二字。便问道“可是赈灾的事宜出了什么纰漏?” 云礼没有抬头,眉头皱了皱,有些不悦的道“都是些政事,夫人还是莫要过问了!” “夫君,并不是程依想打探什么。只是我近日总见你与哥哥在一起,似乎有什么要事商议,随口一问而已。” “莫要担心,不过是寻常政务而已。夫人还请早些休息吧!”云礼这话比之前的话已经多了些许不耐烦,有逐客的意思。 程依自然知情识趣,福了福身子道“那妾身便退下了!” 正走到门口,忽然便听到一串肆无忌惮的笑声,程依皱了皱眉,还是踏步走了出去,迎面正碰上笑的花枝乱颤的灵耀。 “灵耀见过姐姐!”虽嘴上说的客气,但这灵耀的动作和神情却极是敷衍。 “爷在忙,别去打扰他了!”程依扭头看了一眼依旧埋首写着什么东西的季云礼,耐着性子劝到。 “哦?姐姐怕是不知吧!我可是爷叫来的!”灵耀说完,再也不看程依,摇摇摆摆的径直向里走去。 程依看着灵耀的背影,双拳紧握。 自从两年前,云礼从狱中回来,大病了一场之后。程依便觉得云礼似乎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他再不去纠缠九歌,也似乎不再记恨季云信。反而兢兢业业,攻于朝政。皇上也似乎想要有所补偿一般,很多重要之事,权交给云礼去办,时间一长,云礼的政事办的漂亮,众朝臣也都对他一致交口称赞。 对外仿佛不知疲倦的精于政事,对内也总是笑脸相迎,对程依和程家更是温声细语,照拂有加,在外人看来,云礼与程依乃是相敬如宾的一对楷模夫妻。 程依心中感叹,许是云礼想明白了,想通了,知道怜取眼前人了。她心里对目前的状况是知足的。 只是这个灵耀,整日在她眼前晃悠,找茬。但偏偏云礼还是袒护于她,程依一开始,还将与灵耀的事拿来让云礼裁断,但久而久之便发现,云礼并无意解决他们二人的纠纷,反而是明面上维护程依,私下里却哄着灵耀。 程依虽然心里难过,但还是忍了下来。她想守护自己家里这来之不易的平静。 …… 灵耀走进屋子里,云礼冲她使了个眼色,灵耀便笑意盈盈的关上了门。再转身之后,云礼递过来一封信。 “安排人将这封信送给王睿!” 灵耀结果信笺,揉着身子道“爷把灵耀找来,就为这事啊!”说着便将身子凑了上来。 云礼有些嫌弃的将她推到一旁,自己往身边一躲,有些嫌弃的道“不然你觉得会是什么事呢!” 灵耀丝毫不介意一般,笑着将信笺塞到自己的内衣之中,又凑了上来,“我不介意爷对灵耀做些什么呀!”说着灵耀的手便附在云礼的手上,手指在手背上游走! 云礼有些厌恶的一把把她推开,“咱们不过是各取所需,你又何必在我这里卖乖呢!” 听到这里灵耀笑兮兮的起身,神情恢复了正常,嘴角一侧上扬,有些得意的道“你心里那位九歌,若是知道你为了她,几乎要把自己熬成和尚,你说她会不会回心转意啊?” 灵耀这么一说,云礼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没等灵耀反应过来,用手掐住灵耀的脖子,“你没有资格说九歌!若是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她的名字,我就不会再撒手了!” 。 。 第四百一十二章 追查 忽然蕊心像是疯了一般,放下碗筷,抓起桌子上的钱袋一把塞进九歌怀里,用了极大的气力把九歌往门外推搡,“谁要你的钱,赶紧走,赶紧走!” 九歌一时呆住了,不知为何蕊心会有如此大的反差,就这么被她推着跌出了门。接着蕊心啪一声将门关住,对着门外呆着的九歌喊道“赶紧走,赶紧走!”后面的话已经是语带哭腔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九歌来不及细想其中的缘由,心中有了强烈的不安情绪,既然如此,还是先离开再说。 九歌抓起银袋,刚跑到冬生小院的门口,便被数十名健硕的男子堵截了回来。这些男子将九歌团团围住,九歌被逼的没了办法连连后退,此刻院外传来咳嗽声,这些男子听了自觉让了条路出来。 一个身披黑色狐裘大氅的光头男子走了进来,站在九歌对面,有些轻蔑的打量着九歌,身后的跟班忙不迭的递了把椅子过来,光头男子双臂一抖,甩开大氅,气势十足的坐了下来,一派江湖气息。 “九哥?”那人盯着九歌看了半晌,悠悠的来了一句。 九歌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回避光头男子的盯视,战场上的历练,让九歌面对危险时多了些镇静和勇气,相反她也在打量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光头上有块疤,兴民村附近,江湖大哥,堵截她,冬生! 忽然间,九歌灵台一阵清明,进入季府之前,她只有一个对头,兴海帮、万有玉。想明白了这里,这一切事情一时间便都串了起来。那让马冬生欲言又止的活计,恐怕正是万有玉的手下吧! 想到这里,九歌心中一寒,昔日的好友变成了敌人,昔日的被害者摇身一变变成了今日的施暴之人,想想真是讽刺。 “万帮主?”九歌反问道。 万有玉伸手摸了几摸自己油亮的头顶后,双手把玩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眼皮半抬不抬的说道“没想到九哥竟然是个女的!枉我找了这些年!” “万帮主真是好记性,十几年了,都不曾忘记九歌!” 说道此处,似是触到了万有玉心底的伤痛,他双手一拍扶手,站了起来,走进九歌,带着莫大的压力。 “怎么能忘,我堂堂一帮之主,竟然被一个娃娃玩弄于股掌之间,害我在兄弟们面前丢了脸面,让镇上的百姓看了笑话,好久了,真的是好久了”万有玉抬手摸着自己头上的那几块疤,漫不经心的说道“至今说起这件事,我都还能听到他们的嘲笑声。” 说着万有玉凑到九歌面前,恶狠狠的说道“我说过,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九歌当年救友心切,只为不牵连无辜,可能思虑不周,行为欠妥,实在没想到会令帮主蒙羞,还请万帮主原谅九歌当年的无心之失。” “哈哈哈,姑娘真是能言善辩啊,如今你这几句轻描淡写的道歉,便指望着能抵消对我的羞辱吗?天下何时有这等便宜事了!” 看万有玉的模样,九歌知道,今日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那帮主到底想怎样?” “我想要你死!”万有玉上前一个跨步,将九歌的衣襟紧紧攥在手里。 “那随帮主便吧!”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九歌见服软道歉并不能化解万有玉心中的仇恨,便也不再与他虚与委蛇。 万有玉平常吓唬弱小,吓唬惯了,没想到这边遇到九歌,碰了钉子。“带走,带走!”万有玉转身,有些不耐烦的对着手下安排到。 九歌被押走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丁蕊心不知何时悄悄打开了门,看着这边,哭得像个泪人。 九歌被押进了万有玉府邸的私牢之中。 万有玉第一次面对一个姑娘,没有哭喊,没有叫嚷,任由手下将她绑在柱子上,这与他心中所想的跪地求饶,痛哭流涕的场景相差实在太远。没了报复的快感,万有玉百爪挠心,开始变着法的折磨九歌。 被爱人抛弃,被同伴出卖,九歌心中含着一口怨气,她实在想不明白,昔日情同手足的小伙伴,究竟为何要突然治她于死地。 这口怨气让她忍住了几番折磨,她有太多疑惑,不得解,死不瞑目。 今晚又一顿鞭子后,新伤加旧伤,九歌实在没抗住,昏死了过去。看守他的人见人昏了过去,也就歇了起来。 九歌迷迷糊糊中,看到一道黑影走了进来,抬手打晕了旁边歇着的看守后,就这么坐在凳子上看着九歌,似是在犹豫什么。 忽然间那人冲到九歌跟前,双手握住九歌双肩,大力摇晃“九哥,九哥,醒醒,醒醒!”说罢,竟开始解她身上的绳子。 九歌被晃得勉力睁开了双眼,一阵晕眩传来,努力了几次,才压制住体内几欲泛起的呕感。 “冬生?”九歌惊奇。 “什么都别说了!你赶紧跑吧!”冬生不敢抬头看九歌,说话之际,手脚利索的解开九歌的绳子。 “到底是为什么?”九歌身上的束缚已解,可她盯着冬生,誓要一个答案。 冬生愣在了当下,眼神中满是无奈和痛苦,“活着太难了!”冬生说着蹲了下来,捂着自己的脸,抽泣着。 九歌也蹲了下来,看着他。冬生感受到了九歌的目光,双手从脸上移开,这才三言两语将当年之事,道了出来。 当年九歌走后没几年,兴民村遇到了大旱,整个庄稼地几乎颗粒无收,这让原本就难以为继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兴民村的人死的死,走的走,马冬生一家眼瞅着要饿死了,无奈之下,冬生只能投靠了兴海帮。 跟着兴海帮作威作福,冬生活了下来,日子也渐渐有了起色,回家看着妻儿,冬生心里的负疚感也少了些。 不想,兴海帮不断壮大,万有玉起了组织一只军队占山为王的念头,可冬生不愿当兵残杀百姓,但又摄于万有玉的淫威,不敢提出来,直到遇到九歌。 他知道当年的事儿是万有玉心头的一根刺,他用九歌的消息换来了脱离兴海帮的自由,可蕊心不同意他这么做,二人这才夜半之时争执了起来。 “那你就该走的远远地,现在这是在干什么!”九歌含着泪,一脸嗔怪的看着冬生。事情果然如她所料,她现在释然了,不怨了。 “这几日,我每天都活在痛苦中,夜不能寐,日日遭受良心的谴责,蕊心说我是恶鬼,要带着孩子走!九哥!对不起!”说道此处,冬生已是泣不成声。 九歌一把拉起蹲在地上抽泣的冬生,“看着我,冬生!我不怨你了,真的!可我不能走!我若走了,你和嫂子便要遭殃了!你还有两个孩子!” 。 第四百一十三章 北燕 “何嬷嬷,您还记得小雷吗?”这何嬷嬷年过古稀,眼瞅着便是活一天算一天了。 “傲儿,傲儿来看我了!”何嬷嬷有些激动的,一把拽过站在身边的李尔,就往怀里抱。 李尔欲挣扎,却被众人的眼色吓得退了回去。任由何嬷嬷这般抱着揉着。 “小雷,你好久都没来看嬷嬷了!你都瘦了!来来来,嬷嬷给你拿糖吃,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糖了!”何嬷嬷说着就往枕头底下翻找。“疑?糖呢!” 众人见要是任由这何嬷嬷发挥下去,今日怕是磨蹭到天黑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雷傲,你不是有事要问嬷嬷吗?”云礼出声给李尔提示,众人在旁边指手画脚。 “哦哦,对对对,嬷嬷!我小时候有半个小银锁,你还记得不?长啥样?”李尔连忙顺势问道。 “小银锁啊?喏,在那呢!”何嬷嬷指着窗边桌子上的小筐子。 众人一时惊喜又迷惑,难道雷傲将那银锁真的放在何嬷嬷这了? 易真和铁娘连忙上前查找,可找了半天,只有几副鞋垫和剪刀等工具,哪里有银锁的影子。 “嬷嬷,我是说银锁,我小时候那个银锁!”李尔瞅了瞅易真和铁娘,又再次抓着老人家问道。 “可不就在那个筐里呢嘛!那个,对对对,就是那个!”何嬷嬷说的确定,可众人却不免失望,看来在何嬷嬷这里怕是问不到什么了! 查穆对众人使了个眼色,准备离开,临行前九歌神使鬼差般拿起那几幅鞋垫又看了看,忽而像是发现了什么般,叫停了众人。 “你们看,这鞋垫的花底子像不像是个锁?” 九歌的话点醒了众人,大家围了上来,细细辨认,可不嘛,这就是一副银锁图,不过是被七彩的棉线绣成了花花样子。 一时间众人高兴了起来。问何嬷嬷讨要了一副鞋垫,便退了出来。 眼瞅着要到晚饭时分了,众人便围坐在一起,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柳若寒也趁着这个机会,将今日在藏书阁中的发现通报给了众人,一时间迷雾迭起。 “现在雷傲这边似乎也有些眉目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柳若寒的性子可早就想着尽快调查清楚,他堂堂马帮帮主,不能总是跟在九歌他们身边啊! “师傅这边还需要几味药材炼药,我还得在这药王谷住上些时日,恐怕不能再跟着你们了!”易真这一整天了,气的也没个笑脸。此刻却还惦记着萧晚白快吃完的药,这当师傅的一颗心已是被感动所占满。 九歌点了点头,“确实萧老的病要紧,在这药王谷里好好调养调养,到时候我们弄清所有事,抓到雷傲,说不定便有法子解了萧老体内的毒。” “我们现在只有一副银锁的样式,却有一大堆解不开的线索,现在想想都头大。”李尔在一旁急的抓耳挠腮。 “其实我们也不必气馁,毕竟我们知晓了雷傲的身世,现在又有了这银锁的式样。这个式样看着挺特别的,我想去首饰工坊去打听打听,说不定还真能有所收获!” “即便这雷傲的身世搞清楚了,照目前这么看来,他和王府也没半点关系。”云礼在一旁忍不住出了声。 “并非如此,公子细想从忆汐宫几番相救来看,这雷傲定有相熟之人藏身在王府。说不定搞清了他的身世,便搞清了他背后之人!更何况我总觉得,那女刺客刺杀王上,和雷傲被洛谷主收养之事并不是巧合。” “那这雷傲又为何要给我师傅下毒呢?他可和你们王府八竿子扯不上关系啊!”易真在一旁有些急切的问道。 “也是,雷傲,益州王府,天一局,药王谷这四者之间,到底能有什么事呢?”照理这药王谷对雷傲有养育之恩,不论如何都不会恩将仇报,九歌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九歌,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一直沉默的萧晚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严肃。 “我说,雷傲,益州王府,天一局,药王谷,四者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九歌再次重复了一遍,看向旁边的萧晚白。 只见萧晚白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变,而后满是不可思议的抬头看了看云礼,连连摇头,“难道真的和当年的那件事有关?” “萧老,您可是想到了什么?您说的那件事究竟是什么事?”云礼见萧晚白刚刚看向了自己,似是触碰到了记忆深处的什么事一般,急忙追问道。 忽然萧晚白一脸魂不守舍的站起身来,推开椅子,“诸位,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歇歇!诸位慢用!”说完也不等人来搀扶,自己拄着拐杖就这么离席了。 九歌有些愧疚的看看易真,又看看诸位,担心是不是自己刚刚说错了话,引出了萧老的伤心之事! “没事的,以萧老的大智慧,定能想得通的,说不定他明日便能告诉我们这其中的缘故了!”云礼拍了拍九歌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那我晚些时候再去看看他!” 这一顿饭众人各有所思,心思然没在饭菜上,一顿饭吃的极是寡然无味。 …… 今夜的药王谷居然下起了秋雨,萧晚白身上的衣衫实在有些寒凉,可依旧凉不过他的心。秋风吹着秋雨,拍打进屋子里,萧晚白连忙去关窗。 走到窗前,忽而三个黑色的身影飘了下来,从窗口而入,萧晚白连连后退,直到后背顶到屋里的柱子。 …… 九歌听着窗外的雨声,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想着萧老晚间一口饭都没进,便带了两块点心,撑着伞到萧老的屋里看看。 就快到萧晚白歇着的屋子时,听到一声凄惨的叫声,九歌知道那是萧老的声音,惊恐间拔腿就跑,带她冲进屋子里时,正看到黑衣人的身影从窗口飘出。 “来人啊,来人啊,有刺客,抓刺客了!”九歌惊慌失措的大声喊道。 此刻易真也拿着食盒进了院子,听九歌这么喊道,吓得丢了食盒,冲了进来。只见萧晚白的心口处中了一刀,正在往外汩汩的留着鲜血。 照理他们这些行医之人最是不怕这鲜红之物,可现在的易真替萧晚白捂着伤口的手却在打颤。 。 第四百一十四章 变数 “听说这次忠勇公不光镇压叛乱,还四处查找官银的下落,不知道屠二找没找到王睿!” 蒋遥一面瞥着山涛的脸色,一面嚼舌头道。 山涛却没看他,半晌才嘀咕了一句“你注意到了吗?今日九歌似乎并没有来听政!” “丞相你也注意到了?小的猜想,会不会是这个九歌姑娘又和皇上闹了别扭,索性都不来听政了!”说起这个八卦,蒋遥的嘴角微微上翘,大有一番看好戏的架势。 季云信为政一向清廉,也甚少有什么风流艳史传出来,唯一能让朝臣们当八卦,闲暇之时拿来打发时间的谈资,也就是这个坐在殿上帘子后面的九歌了。 山涛看着蒋遥这般八卦的表情,哀叹了一声,无语至极。蒋遥得意了半天,不见山涛说话,又小心翼翼的跟了一句,“莫非丞相可有什么内幕?” 山涛有些不太确定的摇头,“九歌并非一般女子,撒娇闹情绪实在不像她,但从未听说九歌和北燕有什么关联!” “丞相是怀疑?……”蒋遥听罢,惊讶的猜到。 “以防万一,还是将九歌的画像送到屠二手中,安排屠二多加派人手,在通往隋城的路上注意拦截!” …… 季云信不放心九歌一人前往,便派了银雪随身护卫。二人纵马一路狂奔,离隋城越近,银雪的脸色越难看。 “银护卫,可是有什么不对劲儿吗?”九歌注意到了时刻保持警惕的银雪,离隋城越近,脸色越发凝重。 九歌话音刚落,只见银雪嘘的勒停了马匹,“有人来了!”说罢,便一剑打在九歌的马身上,对九歌道“你先走,陈将军府宅汇合!” 银雪话音刚落,便从林间飞出数十名黑衣人。显然这些黑衣人在一路紧追他们。眼看就要到隋城了,不得不出手。 九歌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会成为银雪的负累,只说了一句,“要活口!”便纵马狂奔,先行离开。 虽然跑的有些狼狈,但九歌的脑子并没有停下来。有人不想让她去北燕,那也就意味着隋城和北燕的这场冲突绝不是偶然,且在云礼带兵镇压暴乱之际,两件事相连,显然南楚的朝中有势力想要掩盖灾民暴乱的真相,那么也就是说灾民暴乱的背后另有隐情。 想到这里,九歌一个机灵,不论她此行能否成功化解两地干戈,南楚朝中的这股势力都必须想办法清缴,否则祸国殃民。 九歌没有直奔隋城,去找云礼,而是选择直奔北燕都城,晏城。一来是此事的重点在于搞清楚北燕对两地争端的态度。二来九歌确实不知该如何面对云礼,即便见了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贴合二人现如今的身份。 北燕位于西北,与北魏,南楚,青州,山越均有边界接壤,照理北燕是众多小诸侯国中最为平庸的一个,但却因其民风淳朴彪悍,执政者的怀柔善交之政,与周边邻国都保持了很好的邦交,再加上其独特的物产乃是中原少见,多地地贸易往来密切,各诸侯国也都乐意与北燕保持良好的关系。 照理说一直偏安于西北的北燕,绝对不会主动发起战争。如今这般,想来背后绝对没那么简单。 北燕的衣着与南楚极为不同,九歌这身异域装扮,在晏城行走,极为不便,九歌只能找到一间铺子,买了一身北燕的短装皮袄换上。就在换衣的档口,听到店外有人在轻声交谈。 “听说了吗?陈燃老将军病重了!今天的城防军居然包围了大将军府!” “岂有此理,陈老将军是北燕的第一功臣,如今人还健在,他们怎么敢!” “唉,可别这么说,小心隔墙有耳。到时候岂是你我这种普通人能担得起的!” “对对对,莫论国事,莫论国事!” 说话的不过是两个普通人,但这一番八卦般的言论却躲在帘子后的九歌懵了,陈燃大将军病了,还被人围了府邸。 对于陈燃将军的印象,九歌一直停留在小时候,那个剑眉星目,意气风发,坦荡敞亮的男子时候,却不想几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大将军早已迟暮。 九歌从帘子后面走出来,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怎么?最近大将军府有事发生吗?” 衣料店的小伙计听闻,急急忙忙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才凑近了道“姑娘,这些日子你就别打听这大将军府的事了,小心引火烧身啊!听江湖传闻,是因为与大司丞政见不合,这才遭了陷害。唉,现在这世道啊!” 九歌装作一副八卦的模样,“哎呦,是呀是呀,官家的事还是莫管莫管呦!” 走出衣料店,九歌在街上溜达了好一会儿,这才随意选了家客栈落脚。 “不知道银雪那边怎么样了!”九歌从怀里掏出那块玉珏,用手指细细摩挲着。 事情突然有变,是她始料未及的。现如今看来,原本的计划要暂且搁一搁了。眼下怕是连陈燃将军的面都见不到,更别提想让陈燃大将军相助,弄清楚边境冲突的真相了。 想来想去,九歌觉得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想办法见到陈燃将军。但她现在只身一人,又没有帮手。身后还有不明的人要抓她。九歌叹了口气,看来这次又要只身犯险了。 深夜,九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换了身夜行衣。偷偷溜出了客栈。白天的时候,她已经熟记了大将军府的位置,现在趁黑偷偷溜了过去,倒也顺利。 果然夜间包围大将军府的兵士比白日增加了不止一倍。如此看来,想趁着月色溜进去的法子彻底行不通。 有些心灰意冷的九歌绕到相府的后门,果然这里亦是灯火通明,四周有侍卫把手。 九歌哀叹一口气,心中念叨九歌啊九歌,早知道今日这般景况,当初就该好好学学忆汐宫的功夫,总比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的强。 就在九歌垂首,暗自神伤的时候,后院的门突然吱的一声开了。九歌连忙敛了心神看去,两个推车蒙面的人推着马桶车,走了出来。 门口的侍卫因为嫌弃这味道,便用刀尖大致搜查了一下周围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这夜郎们便连忙推着这车走远了! “对啊!夜郎!”九歌一拍脑门,想到了一个法子。 。 第四百一十五章 夜探 第二天夜里,两位夜郎刚出来不久,准备前往大将军府,便被一黑衣女剑客拦住了去路。 “大,大,大侠,女侠,女大侠,我……我们……饶命!”两位夜郎前言不搭后语,跪在地上一个劲儿求饶。 女剑客拿出一锭银子,扔在地上,哑着嗓子对他们说,“收下银子,留一人。” …… 虽然浑身恶臭,但到底是进了大将军府。九歌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她必须赶在夜郎离开之前,跟着一同离开。 叮嘱好之后,九歌便蒙上了脸,开始行动。 大将军府很大,还时不时有人巡查,也许是外面被团团围住的原因,府内的动静并没有很大,丫鬟仆人脚步匆匆,各行其是,倒也看不出有何异常。 九歌不认识路,只能挨个房间查找。每天只有一炷香时间,所以这来来回回一折腾,便是三天。整个将军府,就剩下东南角的这个院子了,但很显然,这个院子要比其他的院子把守的更严一些。 九歌隐了身子,藏在院子外面的假山洞里。想伺机找个机会溜进去。但等了有一会儿,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没办法,九歌沉了沉心,脱下自己身上这身夜郎的衣服,从怀里掏出火折子。 “唉,每次都得用这一招!” “不好了,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九歌跌跌撞撞的撞到院子外的护卫身上,结结巴巴的指着远处扬起的火光道。 同时府里已经有人看到了火光,知道起了火。护卫们面面相觑,一个对另一个说“你去看看,这里我守着!” “对呀,快去,快去!一会儿就要烧过来了!”九歌大喊着,同时惊动了院子里的其他人,众人拿工具的拿工具,担水的担水,一时混乱起来。 九歌趁着混乱,溜进了这院子里。 院子是三进三出的大院,深夜了,只有偏院一处亮着灯,九歌蹑手蹑脚走近。将耳朵附在窗户上,听到了里面下人们的说话声。 “大将军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还能挺多久!” “现在整个将军府都被围的水泄不通,又不让找大夫,可怜了将军。” “唉,若不是大公子在朝廷上撑着,恐怕咱们这将军府早被他们拆了!” “咱们大公子好歹也是将军,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唉,谁让咱们得罪的是大司丞呢!大公子早就被监视上了!” 果然不出九歌所料,北燕的朝政生了变故。陈燃将军被害。 “嘘,小心隔墙有耳啊!我们弄完快走吧!” 待侍女们走后,九歌偷偷进了屋。屋子里没有灯,借着月光,九歌看清了床榻之上躺着的一个人,正在瞪大了眼睛,用惊悚的表情盯着自己。 正是陈燃大将军。将军垂暮,白发华生躺在床榻之上,动弹不得。几十年不见,九歌亦知道,陈燃将军定是认不出自己了。 眼看,陈燃将军在床榻之上惊悚的挣扎,想要出声,九歌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从怀中掏出那块玉珏,举到陈燃大将军面前。 陈燃一下子不动了,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我是九歌,将军可还记得我!”九歌抓过陈燃将军的手,附在玉珏之上,虽然大将军的手不能动,但熟悉的触感,还是通过陈燃的眼神传达了出来。 “如果将军记得,就请眨眨眼!” 陈燃一顿猛眨眼后,眼眶湿润了。 “将军,我时间有限,不能多做停留!我现在问您问题,如果是,就请眨眨眼!” 陈燃眨了眨眼,以示同意。 “您可是被人下了药?”,陈燃眨眼。 “可是这药让您动弹不得?”,陈燃眨眼。 “可是大司丞派人动的手?”,陈燃眨眼。 “此药可有解药?”,陈燃没有动。 “除了身僵硬,不能言语外,可还有其他症状?”,陈燃眨眼。 “看来他们是想要你的命,还想伪装成是生了病的自然死亡”,陈燃继续眨眼。 九歌还想问,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九歌知道,自己那把火没有放多大,想来是扑灭了,那此地她不易久留了。 九歌抓紧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手中的玉珏,可否调动将军的亲军?”陈燃眨了眨眼睛。 “您的亲军驻扎在何处?”已经没有时间了等九歌一一细问了。 陈燃转动眼珠,看向左上方。九歌会意。 “将军,我一定会回来就您!您挺住!” 九歌知道,她现在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先回去,从长计议。 九歌趁着众人回院的混乱之机,倒是轻松便混了出去。 “哎呦,您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也不能再在这里久呆了!”夜郎一边埋怨她,一边推起马桶车,准备走。这几日,每日一锭银子,又没做什么坏事,这夜郎虽没看清九歌的容貌,却知道应该不是作奸犯科之人,也便塌下了心来。 九歌回到客栈,思前想后,此事之大,已经超出她自己的能力范畴。还是得找人帮忙。 九歌写了两个条子,拿出了鸽笛。 现在要带大夫进去医治,定然困难重重。最佳的办法,就是将陈燃将军,神不知鬼不觉得带出来。能做到的,恐怕还得是忆汐宫的隐士。 九歌这两封信,一封写给了琴宏,一封写给了易真。 九歌刚刚把鸽子放走,门外突然有人敲门。九歌大惊,这深夜究竟会是谁。 “九歌姑娘!” “银雪!” 九歌连忙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银雪。 “抱歉姑娘,那些人着实有些难缠,原本抓到了一个活口,银雪不查,让他服毒自尽了!” 能让天下闻名的剑客银雪这般礼待的,除了季云信显然没有第二人。而银雪之所以这般对待九歌,想来出发前,季云信该是着实好好叮嘱了一番。 “银雪不必说这些。平安回来就好!反倒是我应该抱歉才对,也没法留个消息,想来定让你一番好找!” 银雪原本就不是话多之人,自然也不会多加解释,他这几日为了找九歌费了多少心力。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这次恐怕我们有些麻烦了!”九歌将这几日探查到的情况详详细细的告诉了银雪。 银雪听罢,沉默了许久,道了一句“姑娘,此事万难,我们要不要先回禀陛下知道啊!” 。 四百一十六章 玉珏 九歌摇摇头道“此事万万不能让陛下知道。否则一定不会让我们这么做的!但这件事既能救陈燃将军,又可解边境困局,我不想错失这次机会!” 出乎九歌的意料,银雪并没有怎么阻拦,反而很痛快的答应了。九歌猜想在银雪的心中,怕是也有一份家国情怀在。 打定了主意,二人便在客栈之中,商议具体该如何操作。若是单单潜入大将军府,银雪一人足矣,但若想将身僵硬的陈燃带出府,却是千难万难。想来没有一番苦战,是绝不可能的。 九歌并没有说出忆汐宫的事,只是说过两日会有江湖上的几位朋友来帮忙。银雪并没有细问,这人狠话不多的脾气,倒是很和九歌的胃口。 自从上次大将军府中起火之后,整个将军府加强了巡查。银雪几次查探,都险些被发现。 “姑娘,或许我们可以想办法联络陈将军的家人?” 九歌摇摇头,“现在整个陈府的人都在监视之中,而且还需要时间说服陈将军的家人,恐怕对方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那怎么办?我们这几个人就算武功再高,也奈何不了里外三层的兵士啊!” “硬抢!” …… “来者何人?” “再下九歌,求见你家将军!” “去去去,一边去。哪里来的野蛮女子,张口就想见将军,我还想见皇上呢!行吗!” 九歌举起手中的玉珏,在兵士眼前晃了晃,“这个你可认得?” 兵士虽未见过这玉珏,但仔细观察这女子的容貌和神情,淡然笃定,实在是不像来找茬的疯子。便定了定道“你等着,我去通报一声,若是将军肯见你,再放你进去!” “有劳!”九歌躬了躬身子,道了谢。 那兵士显然有自己的猜测,瞧着女子的气质容貌,又拿着是枚玉珏,以为是自家将军在民间的风流债找了上门,这才松了口。 “你可看清楚了?那女子确实拿的是玉珏?” “瞧清楚了,白玉珏,看样子有些年头了。上面刻着的乃是卷云青面图!” “那女子人在何处?” “就在大帐外!” “快,快带我去见她!” …… “你是……?” “再下九歌,有要事要同将军商议!”九歌环顾了一下四周,面露难色。 “你们都退下!” 待众人退下后,将军看着九歌道“再下刘辰令乃是大将军的属将。可是我家将军派你来找我的?” 九歌躬身作揖道“见过刘将军。实不相瞒,老将军现在身陷困局,求将军救援!” “大将军不是病了,在府中调养吗?怎么可能身陷困局呢?” “不瞒将军,大将军乃是中了毒,若再不去救,恐怕到时药石无医了!” “可是,怎么会呢?谁敢给大将军下毒呢?” “具体缘由,还是等我们救出大将军后,由他老人家告诉我们吧!” “好,但凭姑娘吩咐!” “刘将军第一次见九歌,竟然如此信任?”九歌见刘辰令答应的实在是太过痛快,不由得生了疑。 “姑娘有所不知,你手中的这枚玉珏之前可算的上是我们陈家军的兵符。见玉珏,犹如见将军,持玉珏者便可如同将军发号施令。虽然后来将军不再用此玉珏,但我等作为将军的亲信,自然知道这玉珏所为何意!所以姑娘尽管吩咐!” “好!既然如此!就等我们将大将军救出后,让他和大家详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甚好!” …… “祁将军,我等追查的叛军,现在逃进了大将军府!还请将军行个方便,让我等进去将叛军抓出来!”刘辰令带兵与大将军府外的将士们对峙。 “刘将军,现在进入大将军府必须有陛下或者左司丞的手令,没有手令,恕我等不能放行!” “祁将军此话可有陛下手谕?” “我乃奉的是大司丞传达的陛下口谕!千真万确!刘将军还是莫要为难我等了!” “难道你没看见吗?刚刚有黑影飞进了大将军府!若是叛军挟持将军府的人,这罪责你可承担的起?” “恕祁某不能放行!” “姓祁的,你是真的打算为难我吗?” “刘将军大可进宫去向陛下讨一份手谕,我等自然放行!” “祁兵,你我官阶一样,又都没有手谕,凭什么拦着我!若是你再执意如此,别怪我不客气了!” 刘辰令冲着后面的将士们一挥手,乌拉一大群人便涌了上来。祁兵手下自然也不肯示弱,也一下子围了上来,双方剑拔弩张。 “今天这相府我是搜定了!你这般拦着我,莫不是对大将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你试试,姓刘的,我好心相劝你不听,到时候吃不了你兜着走!” “将军,别听他们的!将士们,冲!”刘辰令身后一位副将忍不住了,振臂一呼,身后的兵士们即刻抽出了手中的兵器,祁兵手下一看不好,即刻出招还记,也不记得人群中是谁先动的手,总之双方一下子便打了起来。 刘辰令带来的兵不少,祁兵眼看示弱,便冲着身后的副将使了个眼色,副将连忙冲进将军府,把正在四处巡逻的人喊了出来,加入了争斗。 此时埋伏在东南院子屋檐上的银雪和隐士们瞅准了时机,巡查的人刚走,他们便飘然而落,打晕了伺候的几个丫头和门外的两名守卫之后,将人带了出去。 刘辰令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大喝一声,怒气冲冲的对祁兵道“你给我等着,明日我便去问陛下讨个说法!” “哼,敬请随意!”祁兵被这莫名其妙的攻击,打的郁闷不已。但好歹守住了将军府,没让这些人进去搜,也算是完成了任务。见刘辰令主动退去,虽然气愤,却也没有阻拦,便想着日后到了陛下那再参他一本。 …… “怎么样?大将军他究竟中的是什么毒?”九歌和银雪把陈燃救出后,直接带到了天一局在北燕所设的医馆中。 很快陈燃不见的事就会被发现,到时必定满城搜捕,那么此时给陈燃解毒,让他恢复意识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 第四百一十八章 苏醒 九歌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银雪早已一柄剑架在了军官的脖子上,冷冷的道“拿开你的脏手!” 那位军官神情一愣,明显呆住了。九歌突然有种要坏事的感觉,连忙轻轻推开银雪的剑道“不好意思军爷,我弟弟没别的意思的!” 为首的军官显然被银雪刚刚的动作气到了,原本想沾些小便宜的想法,一瞬间变成了愤怒,只见他冲着后面的人一挥手,“给我搜!” 银雪见状,持剑指向冲上来的官兵们,冷冷道“谁敢!” 现在的情况可是和刚刚的有所不同了,一个身形冷峻的剑客,持剑挡在医馆门口,任谁都看得出这情况明显有问题。 “他们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兄弟们,给我冲!找到大将军,王上可有重赏!” 官兵们显然被这话鼓动了,纷纷抽出兵器,就要往里冲,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住手!都给我住手!”忽然一阵沙哑的声音传来。众人皆是一愣。只见医馆里,被人搀扶着走出来一位老者,正是陈燃。 虽然走路颤颤巍巍的,但显然陈燃体内的毒已经被压制住了。 “大将军,是大将军!”官兵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围了过来。 陈燃站在九歌身边,看了九歌一眼,便道“你们这是在闹什么!都给我回去,老实的待着,我们手中的剑决不能指向北燕的百姓!” 官兵们闻言,利利索索的将剑收回。此时那个为首的将领又站了出来,一脸谄媚的笑着道“大将军,您这是好了?可真让我们好找啊!” 陈燃斜眼看了他一眼,不屑的道“就凭你也配合本将军说话?!去找你主子来!” 陈燃双目如炬的盯着领头的军官,只需一眼便知此人并非真正的将士。定是那萧厉安插在军中的眼线,趁势出来为虎作伥。 “是是是,小的这便回去找人来救将军。”说完那领头的军官竟然拍拍屁股跑的飞快。 剩下这两三百人的队伍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进退。 陈燃看这些兵士东张西望,不知所措,安排到“别看了,你们自行回到各自的军营去吧!此事一概不纠!” 待众人离去后,陈燃这才一下子瘫软在旁人身上,医官一看,背面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显然用了很大的气力。 “将军,您没事吧!”九歌关切的问道。 陈燃一把抓住九歌,眼中满是感激,缓了缓气,这才道“我没事,九歌,你是北燕的恩人!” 医官瞧着陈燃这状况,忍不住插话道“咱们还是进屋里说罢。大将军的毒这才刚刚压制住,实在不宜吹风啊!” 一行人这才扶着陈燃,进了屋。医官刚想再给陈燃把把脉,却被陈燃拦住了。 “现在时不我待,我的身子已经是这样了,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医官看了九歌一眼,九歌点点头,道“你们都去忙吧!我和陈老将军聊聊!” 待众人退后,九歌连忙问道“将军,可是北燕的朝政出了什么问题?” 陈燃有气无力的点点头,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原来数月之前,陈燃将军的长子陈魁将军外出巡视,捕获一名细作和他随身携带的通敌文书。细作当场自尽,通敌文书上并没有写明给何人。此事重大,他父子二人原本想着要将此事尽快呈报王上,但那封文书却不翼而飞。 根据文书中的内容,陈燃猜测通敌之人应该是一直与他政见不合的大司丞,于是便派陈魁去暗中调查,却不想此时正逢云礼率兵镇压叛乱。大司丞萧厉认为南楚镇压民间暴乱是幌子,实则是想大兵压境,此时必须主动出击。 就在陈燃反应过来这便是通敌文书上的内容之后,没过多久,他便在自己的府内中毒了。紧接着萧厉以大将军病重的消息呈报了王上,说为了大将军的安着想,怕有人趁机对大将军府不利为由,派兵包围了将军府。明是保护,实则是监视。 “九歌,若不是你,恐怕我北燕便再难有这般安稳的日子了,只要一卷入九州之争,想来以北燕现如今的实力,被覆灭不过顷刻间。”陈燃说着便想起身对九歌行礼,以示感谢。 却被九歌一把拦住。“将军不必如此,九歌此次前来也正是因为边境冲突一事。按照将军所言,那萧厉贵为北燕的大司丞,为何要通敌呢?他通敌的人又是谁呢?” “现在天下早已不是九州争霸的格局了。你们南楚与北魏隔江分庭抗礼,而北燕和青州不过是在角落里残喘而已。数十年的变化,北燕早已不是那个能同益州一争的诸侯国了,这个时候,若是想要自保,自然卖你们南楚一个人情,是再好不过的了!” “您的意思是,与萧厉勾结的乃是我南楚之人?”九歌震惊。 陈燃点点头,“虽没有可靠的证据,但是依照现在的推断,与萧厉勾结的应该就是你南楚之人。” 自从九歌听政伊始,从未察觉到朝堂之上有任何奏议有通敌的嫌疑,那么这个与北燕大司丞勾结的人又会是谁呢?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只要抓住萧厉的把柄,就可以让他松口?” 陈燃点点头,“我需要进宫面圣!只要是我说的,王上总归还是要信几分的。等到时候我拿到魁儿暗中调查的结果,那萧厉必然不会逃不了!” “那需要九歌做什么!”陈燃将军这话说的犹疑,显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九歌猜想定然与局势有关。 “今日这些官兵们回去,不一会儿我安然无恙的消息便会传遍晏城,到时候,你猜萧厉会如何?” “若真的是他通敌,那么必定会想方设法阻拦你进宫面圣!” “对!”陈燃不由得高看起眼前这个姑娘,当年不过是个会耍小聪明的姑娘,一转眼已经懂得了谋划人心。 “我懂了,这就叫银雪等人进来安排!”陈燃并没有说话,九歌却已经会意。也许忘年之交,便是这样来的。 。 第四百二十章 对错 “哈哈哈,我错?你一介莽夫,除了这满口的仁义道德,还会做什么!难道现在天下的形势你看不出来吗?”萧厉厉声质问。 牢房的火光映衬着萧厉满是血的脸庞更加狰狞。陈燃被这么一问,一下子有些懵了,看着恍如恶鬼归来的萧厉,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迟疑了一下。 但他仿若不闻,双手将萧厉的衣襟抓起来,吼道“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不知悔改!” “悔改?我是悔啊!我后悔没有早些出手!给了你机会!” 萧厉这番话,好像触痛了陈燃的痛楚一样。陈燃突然泄了气一般,将抓着萧厉衣襟的手放了下来,在他胸口拍了拍,就像许久未见面的老朋友一般。 “说吧!同你联络的人究竟是谁!” “是谁真的重要吗?现在天下,北燕和青州不过是蜗居在角落苟延残喘,北魏,南楚为了壮大自己,势必要侵吞我们。我们两个弹丸小国,如何能与之相抗!通敌?陈燃啊陈燃,你悲壮一辈子,充其量就是个只会动武的莽夫,现在国难当头,你睁大眼睛看看,究竟何人是友,何人是敌!” 萧厉这一番言语,说愣了陈燃。他不是不明白萧厉所说的内容,但这些话与他一直以来奉行的忠君爱国不一样,他不能忍受任何一个不同于自己接受到的正义的标准。但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告诉他,他说的是对的。 乱世之中,实力悬殊,如何才能最大限度的维护自己的国民,难道真的只有兵刃相见吗? 萧厉看着愣了神的陈燃,冷笑一声。待陈燃回转视线,只见萧厉嘴角渗出鲜血。陈燃一下子扼住萧厉的下颌骨,用力强迫萧厉张开嘴。萧厉一口浓浓的鲜血即刻从嘴巴里涌了出来,气息也渐渐微弱。 “你干什么!”陈燃有些慌了。 “不说,才得太平!”萧厉最后嘟囔着在陈燃的耳边说了这最后的一句话,头便重重的一栽,再没了生气。 萧厉死了。陈燃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快感。他一向信奉的便是是非黑白分明,从来没想过还有灰色的地带。但他也清楚的知道,确切的说是冷静下来,不带任何政治立场的仔细想想,萧厉所说的难道就真的不对吗? 在乱世之中,背地里向强大的敌方示好,以此来换取一统天下后,对自己国家臣民的优待和保,是不是真的错了呢! 陈燃想来想去,既说服不了自己然接受萧厉的观点和做法,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犹豫了,开始去怀疑他一直接受的是非黑白终有定论的观点。 走出大牢,陈燃拖着疲惫至极的脚步,走的跌跌撞撞。在朝堂之上,他一直以来的政敌就这样死在了他的眼前。用他的死守护了一个秘密,敌方不会因为败露而加害北燕,而北燕也不会因此有朝堂政变。 这一场生死争斗中,看似陈燃是笑到了最后的人,殊不知却是两败俱伤的结局。陈燃脑海中一片茫然,就这么一步一顿的从皇宫一个人落寞的走回了大将军府。 第二日一早,陈燃便等在了天一局的医炉外,神情依旧黯然,说不出的落寞和彷徨。 “大将军!”九歌开门,看到站在医炉外的陈燃,有些惊讶。 陈燃抬头,一双一夜未眠的通红双眼,像是溺水之人救助般的看着九歌,轻轻呢喃了一句“萧厉自尽了!他至死也没有说出口,通敌之人是谁!” 九歌瞧着陈燃这幅表情,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只是有些心疼的看着眼前这个征战沙场大半辈子的花甲老人。 “好孩子!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陈燃突然开口问道,眼睛里满是委屈。 九歌连忙上前,一把抓住陈燃略微有些颤抖的手道“将军,都过去了!不论如何,都过去了!你莫要自责!” “我虽与他政见不合,却从未想要害他的性命,我是应该恨他的。我这么做没有错!通敌就是错的,他再怎么说也是错的!”陈燃这些话就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喃喃自语。 说着说着,突然一滴泪从陈燃的眼角滑落。 在这个时候,九歌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有些人选择做恶人,并非是他想作恶,而是为了一个更宏远的愿景,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一件事,也许是一个国家。 季云信利用自己和云礼之间的感情,打消了季光最后的犹疑,得到了江山。也许在他心里,也曾无数次瞧不起这样的自己,但在他心中一定有一个关于南楚的梦想,关于一统天下的梦想。他想实现它。 战场之上,利用敌人的软肋击敌制胜就是得行正义,大加颂扬;在朝堂之上,利用对手的漏洞达到自己的目的,便是胜之不武,几经鞭挞。如果这番想来,便也觉得十分不公。 易地而处,九歌都不能说服自己会不会做出和季云信同样的决定。 想到这里,她突然就释然了,只要能让天下的百姓过上好日子,这个人是谁重要吗?重要的是停止战祸,百姓便能过上好日子,不再颠沛流离,骨肉分离。 至于自己和云礼,两年多的时间,九歌早已想明白了,或许这一切都是天命,缘分的事,少一点都不行。但她和云礼都知晓对方的心意,既然如此,能不能在一起似乎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知道他安好,就好! 自从突然想明白了这些,九歌心里便不再害怕与云礼相见。既然弄清了北燕与隋城冲突原因,陈燃大将军事后也下了令,停止了边境的冲突。九歌等人也不便再在晏城呆着。九歌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一趟隋城。 她心中还有些疑问,她想当面向云礼问个清楚。 走的时候,陈燃送九歌到城门口,“大将军,莫要担心,天一局掌门易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他到了定然会想尽办法,为你解毒!” 陈燃淡然一笑,摇了摇头道“我这一生!够了!剩下的时日,是一个月,还是一年,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了!倒是你,孩子!一个女子搅入这天下时局,所承受绝非常人,不要为难自己!” 。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为你 九歌和银雪拜别陈燃,便纵马疾驰到隋城。银雪跟着九歌,并没有问九歌为何事情已经解决了还要去隋城。 九歌并没有叮嘱银雪不要将她去找云礼的事告诉季云信,在九歌看来,现在她已经可以坦然的面对她与云礼之间的事。 云礼是在城门口遇到的九歌,显然他已经收到了北燕撤兵的消息,正在城门处巡查布防。 时隔两年多未见,两个人面对面站在一起,双目紧盯着对方,眼波流转,一眼万年,有太多的话哽咽在心头,突然见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两人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对方,一动不动,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要凝滞,周围的人说什么,做什么,两人仿若听不到看不到,他们贪婪的享受着这许久未见的静谧,心里自己的情绪早已波澜澎湃。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九歌先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周围一脸不解的将士们,有些不自然的低了低头,暗自清了清嗓子,依着朝臣见面的礼节,躬身作揖道“见过忠勇公!” 直到九歌躬身作揖,云礼这才反应过来,回过神来,僵硬的躬了躬身子,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九歌。 九歌看出了云礼的为难,紧接着接话道“北燕现在确已退兵,还有些事情想同忠勇公了解清楚。” 云礼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众人一路无话,回到了城守府。 回府后,云礼安排了些许边境冲突后所应该重新布置和善后的事宜,这才屏退了左右,看向静静候在一旁的九歌。 许是路上云礼缓过了神,又许是现在四下无人。云礼大踏步走向九歌,伸手似乎是想将九歌纳入怀中,九歌却是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云礼看到九歌的反应,一时止住了步伐。 “你怎么知道北燕退兵的?”九歌的动作让二人之间的氛围略显尴尬,为了打破这僵局,云礼定了定心神,问道。 “我来之前,先去的北燕,见到了陈燃老将军!这其中缘由,实在说来话长!”九歌指了指一旁的座位,云礼会意,二人落座,九歌这才将她与银雪这一路的遭遇,大致讲了个清楚。 “难怪北燕会突然退兵,不想竟然是你!”九歌说完,云礼恍然大悟,看向九歌的眼眸中又多了些化不开的情谊。 “这次边境冲突,乃是萧厉勾结南楚内臣所为,但萧厉已死,无法问出此人是谁,目的为何!” “目的?恐怕就是这个!”云礼听完九歌的话,起身从身旁的储物架上拿出一卷卷宗,递给九歌,“你看看就明白了!” “王睿?”九歌展开卷宗,大致翻开了一番,“他不是失踪了吗?” 云礼摇摇头,“他知道了太多的秘密,想要害他的人实在太多了!我把他藏起来了!” “所以……”九歌不敢置信的欲言又止,“所以,你知道赈灾银两被截的真相?” “嗯!”云礼点了点头,“确切的说我很早便开始,想要把这个朝中腐蛀抓出来了!” “你认为与萧厉勾结的就是这个腐蛀?”九歌已经察觉到了,这其中隐藏的恐怕不仅仅是勾结番邦这么简单。 “与萧厉勾结的恐怕不止一个人!他们把我困在边境的目的也很明显,给他们留足充足的时间,销毁证据!” “你知道他们是谁?”九歌惊讶的看着云礼,看来这朝堂并非她亲眼所见的那些,背地里的纠葛和黑暗远比她想象的要多。 朝堂之上争锋相对的两个人未必就真的那么不对付。而和颜悦色,笑脸迎人的人未必就真的与世无争。九歌突然觉得心好累,庙堂之上坐着的看似高高在上的那个人,才是那个机关算尽,谋划人心的可怜人。 “证据只能指正蒋遥,在任尚书期间所作所为。但蒋遥背后,定然还有人,这个人会是谁,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得到吧?” “你是说山……” “不错!只可惜我没找到足够的证据!原本萧厉就是最好的证据,现在功亏一篑!”云礼一拳砸在案几上,很是可惜。 “他已经贵为丞相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九歌实在不明白,季云信对山涛一向礼遇有加,登基后,即刻封为丞相,朝堂之上更是说一不二,山涛为何还要这么做! “谁会嫌手中的权利太大呢!”说着云礼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卷宗,“蒋遥是他的心腹,他不惜勾结北燕,也要拦着我,保蒋遥,这个蒋遥定会知道很多事!” “你打算怎么办?” “明日便启程回乌苏,将王睿交给皇上。这已经是我能够做的极限了!”说完云礼满含深意的看了一眼九歌,悠悠道“你呢?还打算回去吗?” 九歌怅然若失,原本看着云礼的眼神,开始左右闪躲,却只能微微点点头,“我,我答应过皇上,事情办妥必定回去。” “所以,你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救我而来?”云礼这句话虽说的平静,但满含失落,辛酸,心痛就像一块扔进湖水中的巨石,砸起的涟漪,一圈圈泛滥着。 九歌未置可否,她垂下眼帘,不敢去看云礼。她知道这个时候必须控制自己,心门一旦再次打开,想要关上怕是再无可能,到时候免不了是一场更大的腥风血雨。 见九歌低着头不说话,云礼忍着心痛,叹了口气,缓缓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窗外初春的寒气扑面吹来,让人不禁一个哆嗦,云礼就这样把脸伸到了窗外,任由寒气落在自己的脸上,脸的热气与窗外的寒气相交,在云礼的脸上凝结成一层浅浅的水雾,像极了泪水。 九歌看着云礼的背影,几次伸出手,又几次强忍着收回,眼底泛红,鼻子发酸,“若是明日启程,我先去知会一下银雪,让他早些做准备!”说完九歌不等云礼回话,便冲了出去。 她一刻不敢停留,仿佛只要慢一拍,便再也无法逃离一般。直到奔出很远,九歌这才回头望向那处开窗闪灯的地方,伸手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心中暗道“从一开始,就是为你而来。” 。 第四百二十二章 回来 听说九歌回来了,季云信兴奋的搁下手中的笔,一顿疾行至门口,恰好赶上九歌从马背上下来。 看着九歌萧飒的背影,季云信的胸中如擂战鼓,一万个声音在脑海中轰鸣不已,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她没有骗他,她回到了他身边。 来不及等九歌走向他,就在九歌下马转身之际,季云信几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把将九歌拥在了怀里,就像是怀揣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既心潮澎湃又小心翼翼。 九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弄得浑身僵硬。周围的将士官兵早已将目光移开,或低垂着头,或环顾四周。她感受着季云信微微颤抖的身体,犹豫再三还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陛下!” 这一声陛下将季云信的理智唤了回来。季云信虽然松开了九歌,但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和事。 “陛下,臣有要事禀奏!”一声厉声随后传来,是云礼。只见他站在旁边,脸色铁青,握着一卷卷宗的手指骨节隐隐发白。 九歌连忙退后了几步,附和道“九歌也有要事禀奏陛下!” 季云信看了看他们两个,有些悻悻然。还是点了点头,“去书房吧!” …… 在书房,季云信看完了云礼拿回来的卷宗,气急,大声斥道“王睿在何处?” “为了防止被人迫害,臣将其安排在城外驻军处了。” “好,明日朝会,你将他带来!我倒要看看这个蒋遥背后还有谁!” …… 走出书房,九歌快步赶上云礼,轻声问道“为什么不告诉陛下我们的猜疑?” 云礼头也不回的道“王兄原本疑心就重,我没有直接的证据,说出来也无济于事。” 九歌见云礼这番脚步匆匆,丝毫没有为她停留的意思,便识了趣止住了步子。云礼又往前走了几步,没听到身后的声音,便停下了步子。突然转过身子,眼中有些生气的看着九歌,大踏步走了回来。 双手抓着九歌的双臂,手指用力,目光紧紧的锁定九歌,就像是一张大网,让九歌避无可避。“我今后是不是要改口唤你一句王妃了!” 九歌吃痛,挣扎了几下,“你在说什么啊?放开我啊!” “回答我!”云礼双手继续用力,目光有些凶狠,九歌忍受不了疼痛,大力挣扎“你是不是决定要和他在一起了!回答我!”九歌越挣扎,云礼越用力,仿佛想把九歌揉进怀里。 “你们干什么!”冷冷的声音从九歌身后传来,也将云礼的理智唤了回来,一瞬间松开了手,向九歌身后看去,正好看到铁青着一张脸,气愤不已的季云信。 云礼松开了手,九歌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正好撞在怒气冲冲冲上来的季云信胸口,九歌连忙往一旁闪了闪,道了一句,“陛下,我们……” “臣正在问九歌姑娘关于北燕的一些问题!”云礼脸上憎恨的表情转瞬即逝,说话的时候,脸上已经堆起了笑意,仿佛刚刚气急攻心,怒火冲天的神情不过是错觉而已。 九歌看季云信瞪着云礼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连忙向左跨回一步,正好拦在二人中间,道“确实如此,忠勇公想知道萧厉死前究竟说了些什么!” 季云信看着一脸为难的九歌,心中一软,冷冷的道“那萧厉说了什么?” “并没有交代勾结者的姓名。” “这个刚才你说过了!” “萧厉只是说他是为了北燕才选择勾结南楚朝臣的!” “就这些?” 九歌点点头,“忠勇公只是猜测……”突然九歌意识到,这句话并不可随意说出口,否则便是并无实证的挑拨。 云礼察觉到了九歌的口误,接上了九歌的下半句话“臣猜测这与北燕勾结的定为朝中重臣,否则他如何能给北燕以承诺!” 云礼这话可谓说的圆滑至极。其实就算他不说,季云信自然也猜得到。现在这番圆场倒显得刻意了许多。 见季云信不说话,云礼向后退了一步,眼神似有若无的瞟过一旁站着的九歌,躬了躬身道“若是陛下没其他的事,那臣便告退了!” 季云信虽点了点头,心中却不大痛快。云礼转身的那一霎那,一阵狠辣的目光飘过。 云礼走后,季云信看向九歌的目光也柔和了下来,轻声问道“这些日子你都瘦了,朕是想问,想问,你,你要不要,搬到德勤院里来住。” 说这话的时候季云信的眼神飘忽,不敢直视九歌,心里小鹿乱撞忐忑到不行,好像担心九歌会拒绝一般,紧接着又快声说道“你搬过来我也好,照顾你!对,照顾你!” 这话的意思实在是太过明显了,这不就是变着法的问九歌愿不愿意同他在一起嘛。季云信这话怕是从刚刚九歌一进门就在酝酿,直到现在才不得不说出口。 九歌自然不会不知道季云信这话的含义,一下子便慌了神,连连挥手道“不,不,不必了陛下。九歌现在的那处居所挺好的。” 九歌这般下意识的拒绝,彷如一盆凉水,将季云信从头到脚浇了个透。之前看到九歌如约回来时的激动瞬时间荡然无存。 汹涌澎湃的情谊瞬间化为一潭死水,季云信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薄雾,就像灿烂的烟花瞬间归于平静,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九歌更是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之前拒绝的狠话她不止说过一次,她在犹豫是不是要再一次的同季云信划清界限,她不清楚如果这个时候,她再狠心的说一次,会不会还像之前那般能够身而退。 季云信看了看眼前这般局促的九歌,心中暗暗嘲笑自己,季云信啊季云信,何时你竟然变得这般胆小了。你既没有勇气强要了她,又不肯放她自由,说归到底,你到底在骐骥什么,难道真的是在期盼她能够爱上你嘛? 想到这里,季云信从胸腔内发出几声冷笑,转而看向九歌,“你不必为难。当我没说便是!” 说罢便转身回了书房。九歌愣在原地,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五味杂陈。没多久,内侍官便匆匆跑了来,躬身道“姑娘,陛下已经安排了步撵送您回去,还请姑娘稍候片刻!” 。 第四百二十五章 撇清 九歌一愣,并没有急着回答季云信的问题,反而抬眼怔怔的看着面前有些疲惫的季云信,“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季云信没想到九歌会这么回应他。一时间出了神,魂游天外,眼前的九歌与当年那个站在他身边,因为做好了水车,而欢呼雀跃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季云信的心里仿佛再次响起了当年那砰砰砰的心跳声。 一时间季云信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对九歌竟在那时候便已种下了情根。他的心底隐隐生出些恨来,即便他现在坐拥半壁江山,却终有一憾。那便是眼前这心细如丝,沉稳如尘的女子。 九歌见季云信不说话,有些憨傻状的盯着自己,心里一沉,知道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便又紧接着问了一句“陛下?陛下?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被九歌这话惊醒,季云信这才缓出一口气道“蒋遥自尽了!” “他怎么敢!”九歌右手成拳,一下子砸在石台之上。 九歌这话里的他并没有明确所指,她也从来没有在季云信面前表现过对山涛的怀疑,这句不经深思的话一出口,季云信猛地便察觉到了其中的含义,略微有些惊讶的道“你早就怀疑他了?” 九歌这才惊觉自己刚刚言行有失,表情甚是懊恼,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见九歌这副罕见的吃瘪的神情,季云信自然心领神会,悠悠的道了一句,“原来你早就怀疑他了!” 事已至此,九歌也不想再继续隐瞒下去,点了点头道“蒋遥若是不死,恐怕他还有机会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现在蒋遥自尽,他反倒是说不清楚了!” …… “混蛋,真是混蛋,临死竟然算计我!”山涛回到相府,刚一进门,便将手里的东西,狠狠摔在地上,大发雷霆,几乎要跳脚暴走。旁边的随从见了,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山相,将满腔的怒气发泄在自己身上。 接连在地上跺了几次脚后,山涛这才稍稍冷静了下来。 原本山涛认定他手上有蒋遥的把柄再加上蒋氏家族里的人,蒋遥必定会舍弃自己,扛下所有罪责。但他千算万算,却没料到蒋遥真的会自尽,这一招算是釜底抽薪。 以山涛对蒋遥的了解,以蒋遥的脑子和做事作风,这一招实在不像是蒋遥自己能想得出来的。 但看守蒋遥的都是他精心安排的自己人,照理说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才对。现如今这般,那便证明了,有更高的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蒋遥的尸身正在由仵作尸检,现在还不清楚蒋遥真正的死因。一切都还是谜团。山涛踉踉跄跄的走回书房的路上,却想清楚了一件事,不管蒋遥是怎么死的,在朝中定然有一股别的势力,试图离间他和季云信之间的关系。 山涛不由得分析起来,现在位高受宠的宠臣无非就那么几个,还有几个更是以他马首是瞻,这些人在政见上并非与他事事相悖,几番合作也甚是愉快,实在不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旧日恩怨,一定要拉他下马,置于死地的仇恨。 剩下的几位位高者,那便是季云信的那几位亲兄弟们。自从季云信登基以来,那几人自知与皇位无望,便坐起了闲云野鹤,平日里没有一个醉心政事的。要说真的怀疑,那还就剩下那个因为九歌就差与季云信翻脸的季云礼了。 如果真的是季云礼,那么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山涛不禁想的头痛欲裂。不管怎么说,现在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撇清自己与这桩最大的贪腐案的关系,其余的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与山涛的郁郁寡欢相比,云礼这几日倒似乎是心情不错。每日下朝回府后,便是同程依一起下棋,品茗,兴致来了,二人便作画赋诗,一派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模样,倒是让李尔等人不由得放下心来。 也许自己公子这般,便是真的放下了九歌。说真的府里的上上下下都被程依管的服服帖帖,秩序井然,坊间说起忠勇公爵的夫人,皆是一片称赞,不仅将其的才情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就连她管教下人的雷霆手段,也被冠上了继承程家家风的帽子。 除了一个人,几乎所有人都盼着这对璧人早日开枝散叶,给公爵府里添几个小公爷和小公主,也好加入到氏族联姻的阵营中来。这个人便是灵耀。 “夫人,夫人!”李尔已经是再三阻拦了,但灵耀仿若不闻,不见一般,怒气冲冲的便想冲进云礼的寝室。 “你算是什么混账东西!也敢来拦我!”灵耀一把推开李尔拦着她的手,神情极是不屑。 “夫人,爷正在和大夫人商量事情,嘱咐了不见任何人,夫人还是莫要为难属下了!”府上下都知道,这灵耀不过是季云礼在勾栏中的露水情缘,仗着的不过是她那几分略像九歌的神情,论家事,学识,气度,各个方面自然是没法和程依相提并论的。 但说来也是奇怪,季云礼对这灵耀不咸不淡,却又有些骄纵。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是按照大夫人的例份下发,这灵耀在府中犯了什么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含混而过。 正是有了云礼在背后的撑腰,这灵耀在公爵府里倒很是横行,平日里随意管教下人,嚣张跋扈。所以现在即便是李尔,也不想随便开罪与她,只能好言相劝。 “我这也是要紧事。李尔,你给我让开!”灵耀见李尔还挡在自己面前,再也忍耐不住的将李尔一扒拉,径直冲向了寝室。 恰在此时,寝室的门开了,程依站在门口,一脸怒意的看向灵耀,眼神不怒自威,灵耀一时间刹住了脚。程依盯着她看了半晌,面露惋惜的看了一眼坐在屋中的云礼,识趣的走开了。 灵耀见自己一来,季云礼便把程依撵了出来,顿时心花怒放,哪里还管身后的李尔,只见她大跨步冲了进来,转身关上了房门,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蹭到云礼身后,将手搭在云礼的肩上,做捏肩状,“爷还是惦记着我的,你说要我怎么报答你好呢!” 她的手顺着云礼的胸口正欲往下时,云礼一直闭着的双眼此时睁了开来,一把抓住灵耀不安分的手,顺势往前一带,灵耀一个趔歪恰恰好坐在了云礼身旁的凳子上,见她坐好,云礼这才收了手,有意无意的将手掌在衣服上抹了一把。 “现在没人,你实在不必这个姿态!” 。 第四百二十六章 针对 灵耀却仿佛没有听到云礼说话一般,猛地一下子把脸堆在了季云礼的面前,二人间的距离近到可以清晰的看清对方的每一根睫毛,鼻尖几乎就要碰到,彼此身上的味道涌入鼻腔里。 灵耀见云礼不躲,反而用一种极为淡然的无所谓神情看着自己,莞尔一笑,更加肆无忌惮的伸出双臂,攀上了云礼的脖子,双手在后交叉紧握,语带撒娇,眉眼含笑的说道“怎么,翻脸这么快啊!这才刚刚利用完人家,转脸就不认人了吗?我可是心心念念惦记着你呢!” 说罢,竟腾出一只手来,在季云礼的下巴上狠狠掐了一下。云礼有些轻蔑的看着她,终是忍不住了伸手打开了依旧攀在自己脖颈之上的手,往后一退,旋即起身,冷冷的道“你主子派你来接近我的时候,可有也让你这般纠缠于我?” 云礼的言语间尽是压抑的怒火和不屑。这样的语气,灵耀怎么会听不出来。只见她并没有丝毫气愤,反而笑意盈盈的往身后的椅子上一靠,“我的爷,当初我不过是变了个身份见你而已,我们之间可是你自己往我的床榻之上躺的。” 灵耀这句话就像是裸的解开了云礼一直贴在身上试图隐藏伤疤的那块布,将他最不愿意公之于众的事情袒露给别人看。此时的云礼一时间失去了刚刚还在的好脾气,眼底微微有些泛红,神情却是激动了起来,“当初以为你的眼角眉梢是有几分像她,却不知当时我是如何瞎了眼,有了这样的错觉,你这般无耻的女人,怎么能和她相提并论!真真是玷污了她的名字!” 灵耀气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眼神中透露着凶光“我告诉你季云礼,我现在手上可都是你的把柄,我劝你最好对我好一些,否则的话,我真的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忍不住将这些部抖露出去。” “好呀,那到时候就看看你背后的主子会不会轻易放过你!”云礼不甘示弱的回声呛到。 这个灵耀当初扮做青楼名妓诱惑了云礼,更是在云礼情场失意的时候,如愿以偿的嫁到了当时的季府。虽说是做妾,但因为云礼对正室程氏颇为厌恶,在听竹院也算是独宠过一阵时间。 直到九歌认清了自己的心意,一门心思与云礼生死与共时,云礼便再也无法面对这位妾室。这个灵耀一开始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的闹过,生死相逼过,原本云礼心中带着愧疚,想着任她闹些日子,做些补偿,就会对自己彻底死了心。 却是没想到,就在九歌为了救他不得以留在季云信身边的后,一天夜里,灵耀身着一身夜行衣,微笑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和一个印鉴,云礼这才知道这位灵耀哪里是什么勾栏名人,而是一个民间反南楚组织派来的细作。 …… 自从蒋遥自尽的事情后,季云信在朝堂之上便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起山涛来。先是否定了其关于灾年重修赋税的提议,紧接着便是再次驳回了大军换防的请求,甚至连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季云信也有意无意的。 灵耀却仿佛没有听到云礼说话一般,猛地一下子把脸堆在了季云礼的面前,二人间的距离近到可以清晰的看清对方的每一根睫毛,鼻尖几乎就要碰到,彼此身上的味道涌入鼻腔里。 灵耀见云礼不躲,反而用一种极为淡然的无所谓神情看着自己,莞尔一笑,更加肆无忌惮的伸出双臂,攀上了云礼的脖子,双手在后交叉紧握,语带撒娇,眉眼含笑的说道“怎么,翻脸这么快啊!这才刚刚利用完人家,转脸就不认人了吗?我可是心心念念惦记着你呢!” 说罢,竟腾出一只手来,在季云礼的下巴上狠狠掐了一下。云礼有些轻蔑的看着她,终是忍不住了伸手打开了依旧攀在自己脖颈之上的手,往后一退,旋即起身,冷冷的道“你主子派你来接近我的时候,可有也让你这般纠缠于我?” 云礼的言语间尽是压抑的怒火和不屑。这样的语气,灵耀怎么会听不出来。只见她并没有丝毫气愤,反而笑意盈盈的往身后的椅子上一靠,“我的爷,当初我不过是变了个身份见你而已,我们之间可是你自己往我的床榻之上躺的。” 灵耀这句话就像是裸的解开了云礼一直贴在身上试图隐藏伤疤的那块布,将他最不愿意公之于众的事情袒露给别人看。此时的云礼一时间失去了刚刚还在的好脾气,眼底微微有些泛红,神情却是激动了起来,“当初以为你的眼角眉梢是有几分像她,却不知当时我是如何瞎了眼,有了这样的错觉,你这般无耻的女人,怎么能和她相提并论!真真是玷污了她的名字!” 灵耀气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眼神中透露着凶光“我告诉你季云礼,我现在手上可都是你的把柄,我劝你最好对我好一些,否则的话,我真的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忍不住将这些部抖露出去。” “好呀,那到时候就看看你背后的主子会不会轻易放过你!”云礼不甘示弱的回声呛到。 这个灵耀当初扮做青楼名妓诱惑了云礼,更是在云礼情场失意的时候,如愿以偿的嫁到了当时的季府。虽说是做妾,但因为云礼对正室程氏颇为厌恶,在听竹院也算是独宠过一阵时间。 直到九歌认清了自己的心意,一门心思与云礼生死与共时,云礼便再也无法面对这位妾室。这个灵耀一开始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的闹过,生死相逼过,原本云礼心中带着愧疚,想着任她闹些日子,做些补偿,就会对自己彻底死了心。 却是没想到,就在九歌为了救他不得以留在季云信身边的后,一天夜里,灵耀身着一身夜行衣,微笑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和一个印鉴,云礼这才知道这位灵耀哪里是什么勾栏名人,而是一个民间反南楚组织派来的细作。 …… 自从蒋遥自尽的事情后,季云信在朝堂之上便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起山涛来。先是否定了其关于灾年重修赋税的提议,紧接着便是再次驳回了大军换防的请求,甚至连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季云信也有意无意的 。 第四百二十七章 焚尸 朝堂格局,风云变幻莫测。云礼仗着此次镇压暴乱和惩治贪腐的大功坐稳了当朝第一把交椅。再加上季云信对山涛的猜忌和打压,以云礼为首的大氏族集团开始掌控朝堂,形成了与山相集团的当庭抗礼。 季云信虽然并没有对云礼部放下戒心,但现在这样的朝堂局势却是他乐意见到的。两大利益集团,相互掣肘,很多政令的推行得以监督施行,倒也相安无事。 在接下来的这一年中,北魏屡次侵扰南楚北境均被蒙毅拦了下来。南楚自身经历了灾荒后,局势算是稳定了下来。西方的青州自知实力不足,不敢贸然东征,龟缩在一隅,苟延残喘,时不时地侵扰一些边境的个别城池,不过也都是掠些粮食和日杂便跑,构不成威胁。 北燕自不必再说,陈燃将军上次中的毒被压制后,原以为充其量最多只能活一年,却不想九歌找来了易真,虽未能彻底解毒,但好歹是再次压制住了毒性。季云信更是在九歌回来后,亲自手书一封,告知北燕国主,愿结两邦永久之好,惠泽苍生。 边境少战事,民众安康,朝局稳固,民间百姓自然是爱戴这位难得一遇的明君。甚至他与九歌的故事,都被编成了画本子,在民间传唱,将其刻画成一位专情的明君。 泽城乃是南楚北境的一座大城,隶属徽州。与北燕,青州接壤,与北魏隔江而望。可以说泽成乃是边境防卫的重中之重。南楚在泽城驻扎了五万大军,更有巡逻军日夜巡逻。 临水乡,自然民丰物富,泽城民众以捕鱼为业者甚众。 因地处南方,时值盛夏,蚊虫皆盛,泽城的军民担心北魏大军会以城外枝繁叶茂为阻挡,悄然南下,便将整个城外的树木尽数伐光,以测敌情。 盛夏炎热,水雾渐盛。 “唉,这个懒婆娘,昨日叫她把这渔网再织织,怎得还有个这么大的洞,一会儿可该如何捕鱼!”渔民王栋一边收拾着手上的渔网,一边抱怨的往停靠在江边的渔船处走去。 盛夏清晨,暑气还未盛起,混杂了水汽的薄雾还笼罩在城外,能见度不足五米。王栋显然对这样的天气习以为常,丝毫未觉得不妥的他,只是专注的撕扯着自己手中的渔网,并未察觉到不对劲儿。 突然,脚下绊了一下子,险些将其绊倒。王栋踉跄了几步,这才没让自己手中的渔网绊倒,站稳后,看清了脚下的东西,原来是个人。 因为靠近水域,时常有喝醉的渔民醉卧在岸边,所以王栋一开始并没有觉得反常,一边拉扯着刚刚散落在地上的渔网,一边用脚踢了踢地上躺着的那位“醉汉”,“喂,起来了!天亮了!喂!” 连踢了几脚后,王栋这才缓过神来,察觉到不对劲儿。地上躺着的这位身子似乎极是僵硬,他后面跟着的那几脚已经用了气力,即便是醉的不省人事的人,也该有个反应,断然不会这般任由踢打。 一股寒气顺着王栋的后背窜了上来,但现在正是白日,日头已然高悬。王栋装着胆子,弯下腰仔细打量起这位“醉汉”来,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眼下这哪里是个活人,明明是个脸色惨白,眼下铁青,嘴唇发紫的死人。 王栋一个老实巴交的渔民,哪里亲眼见过这等死状的死尸,惊骇之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腿蹬着向后退去。不知是向后退的速度太快,还是他原本就没有注意,退了几步,身子被什么东西拦住了,王栋此刻已经意识到了问题,心胆俱颤,但还是没忍住回头确认。 “啊!”身后拦着他的是又一具尸体。此时王栋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尖叫,在大雾中慌不择路的一阵乱跑。但总是没跑几步,便传来再一次的失声尖叫。 此时大雾已经渐渐散去了一些,让人可以大致看得清楚,这片江岸上散落的尸体,几乎每隔几米便有一具。 日渐清晰的视野让王栋渐渐安静了下来,他再也顾不上地上掉的他用来捕鱼为生的渔网,仓惶的向城门口跑去,边往回跑边大声喊道“死人了,死人了,好多,好多死人!” …… “近来可有人来衙门报案,家里有人失踪的吗?”泽城的城主魏斌看着这满地的尸身,一脸愁容。 现在大雾已然散去,日头正浓,江岸所有的一切都看得真切。虽说仵作还在尸检,但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些人绝不会是普通的寿终正寝。 惨白的脸,铁青的眼眶,泛紫的嘴唇,都在提醒这些人的非正常死亡。且这些人看着虽然双手老茧,皮肤黝黑,蓬头垢面,但身上穿着的衣服倒是都不错。 此时岸边已经围观了大量的民众。众人谁见过这样的排场,自然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报,城主,清点后,尸身一共一百零三具,我们该如何处置这些尸体?要不要等仵作的验尸情况出来后,再做打算?” 魏斌看了看周围围着的百姓,又看了看地上堆起来像小山一样的尸体,沉了沉心,仿佛做了一个什么大胆的决定般,紧紧攥紧了拳头,“就地焚烧!” 自古以来,国人都讲究入土为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毁伤。焚烧尸身自然是有悖传统,有悖信念的。一般发现无名尸身,都会在原地停留个几日,静待其家人前来认领。 魏斌哪里不知道这层关系在其中。只是现在盛夏炎热,原本疾病就容易侵扰,再加上这些尸体的特征,一看便知绝非正常死亡,这样的尸身留在这岸边,如若引起其他传染疫病,则是万万得不偿失。 周围围观的民众见城主迫不及待的要焚烧尸体,一下子便炸了锅。这在以前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举。众人不敢大声叫嚷,便小声嘀咕,似乎对魏斌这样的决定蜚声颇多。 。 第四百二十八章 瘟疫 即便如此,魏斌还是坚持一把火将堆如小山的尸体烧了个干净。又叮嘱手下的兵士们回家务必沐浴更衣,这才放心。 但这世间的祸事要来,还真不是你百般防御便可安然度过的。在清理完江边的群尸后没多久,先是衙门里负责上次清理的一位衙役在家中得了重症死亡,很快,他家便得了同样的病症,陆续死亡。 魏斌一开始并没有多想,只是以为那位衙役身子不好,得了病。却不想接下来,疫症如气味般迅速蔓延开来。先是衙役家周边的邻居,后来扩大到街市,再后来如狂风般席卷了整个泽城。 魏斌见瞒不住了,硬着头皮上报朝廷。 “什么?你是说泽城发生了什么?”九歌不可置信的看着双眉紧锁的季云信,显然被他刚刚的话震惊到了。 “瘟疫!”季云信紧紧盯着面前的这封信,言语表面上平静,内心却早已翻腾不已。 “太医署的人前段时间不是刚刚巡查过嘛?并未发现疫症发作的征兆啊,这么短时间怎么会?” “折子从泽城到乌苏,再到层层审批,怕是至少有七日了。七日,泽城恐怕已经犹如一座废墟了!” “太医署的人呢?赶过去了吗?泽城是否已经围城?” 说到这里,季云信仿若想到什么痛苦不已的事情,双手紧紧抱着头,浑身都在抖动,“已经安排了,但即便太医署的人赶过去,怕是也已经于事无补,泽城终究要废了!泽城地理位置特殊,恐怕这场瘟疫已经散播开来了!拦不住了……” 九歌听出了季云信话语中的颤抖和惊悚,瘟疫,足以让一城在顷刻间倾覆,其力甚于雄兵。 看着颓燃的季云信,看着他透露出从未有过的惧怕和担忧,九歌不由得伸出手,覆在了季云信的手上。 温暖和绵柔的触感传来,季云信的心跳几乎慢了一拍,他愣愣怔怔的抬起头,看向九歌。“别害怕,办法总会有的。”九歌看着季云信犹如被云雾笼罩的双眸,柔声说道。 “眼下最当紧的是弄清楚疫症真正的起因,同时保持对周边的惊觉!” 不知道是不是九歌给了季云信力量,只见他用手肘随便在脸上抹了一下,对身旁的内侍官道“赶紧去把山相和忠勇公找来,越快越好!” 因为九歌听政的事,山涛之前没少向季云信进言,更没少给九歌好脸看。平日里在府中实在没办法了碰到,山涛也总是向九歌投来不屑一顾的一个白眼。现在山涛和季云礼一起来,这两个人都是九歌不想打照面的。于是九歌附耳对季云信道“那九歌便先退下了!” 说罢,九歌便向转身就走,却被季云信一把抓住了手腕。季云信手中一用劲儿,九歌一个不稳,竟然向季云信身上倒去。 电光火石之间,九歌为了不砸在季云信身上,愣愣是把脚撇成了一个奇异的姿势,勉勉强强算是站住了。但啪的一声,清晰的骨裂声音传来,“哎呦!”巨大的疼痛袭来,九歌终究是没站住,缓缓的倒在了一脸担忧的季云信怀里。 不过片刻,九歌便犹如被蛇咬一般,忍着痛跳着站了起来。季云信看着如避野兽一般躲着自己的九歌,神情一下子黯淡了下来。仿佛刚刚撞在自己怀中的那个软玉温香,不过是黄粱一梦,如此那般不真实。 见九歌有些尴尬,又扭伤了脚,却还是急着要走,季云信站起来,左手顺手揽过九歌的肩膀,接着身子微弯,右手顺势抄起九歌的双腿,腰间用力,一把将九歌抱了起来。 九歌忽然间身僵硬,愣愣的看着季云信,还没等她想要挣扎,季云信便一把将其放在了身后的座椅上。 “脚疼的厉害吗?如果不是特别厉害,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说罢,季云信深情而又坚定的目不转睛的看着九歌,“说来也很是奇怪,只要有你在,我便觉得凡事可安!”说到这里,季云信才将眼睛移开,嘴角微扬,发出了一声冷笑。 “能在我面前袒露自己的怯懦,想来他是信任我的!”这个念头一经在脑海中闪过,九歌便点了点头,“好,我陪着你!” 季云信感激的看了一眼九歌。没多久,山涛和云礼二人便匆匆赶来了。 “两位爱卿可有什么主意?”山涛刚刚一进门便看到了坐在议事厅殿上与云礼并肩而坐的九歌,心中的火气便不打一处来。刚刚季云信那一番言简意赅的解释,根本就没听进去。 “丞相?丞相?”季云信见云礼和山涛都不回应,尤其是山涛,很显然是在走神,便轻声唤到。 唤了几声,一声比一声高,山涛这才猛地回过神来,躬身作揖道“陛下,臣以为当以救治为主。毕竟民生最重嘛!” “丞相的意思是原因不重要吗?泽城虽毗邻三国,地理位置特殊,但这么多年从未发生过大规模的疫症,此次疫症来的凶猛,之前毫无预料。难道还不够引起我们的重视吗?” “忠勇公又何必曲解老夫的意思,老夫只是觉得民生社稷当先以民生为先而已。难道看着疫症肆意蔓延吗?”山涛面对云礼的指责毫不示弱。 “莫急,莫急!二位说的都对,又何须争论呢!只是朕已经派太医署的医官前往救助了,现在多事之夏,不得不防啊!” 季云信见二人剑拔弩张,不得以再次充当了老好人。“忠勇公,北境边防的换防如何了?” “回禀陛下,北境边防换防刚刚完成,裴愿将军带兵回防京畿,罗朴将军率兵前往北境重镇,协助蒙毅大将军!” “罗朴将军遇事沉稳,倒也妥帖!”季云信不由得自顾自嘀咕起来。“那么你二人觉得,派何人去调查此次疫症为妥?” 未等山涛和季云礼争执,季云信身旁一个声音响起“我想,去泽城,我比较合适!” “九歌……” 季云礼和季云信二人同时出声阻止。 。 第四百三十章 风云 “你是说我吗?”季云礼脱口而出问了一句。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这是多此一问,现在朝堂之上,除了内侍官,就是他和季云信,九歌与山涛,皇室血亲除了季云信,还能有谁! “怎么?忠勇公不会告诉我,你怕了,不想去吧!”山涛得意的笑着,刚刚还气急败坏的他,现在一时春风得意,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这朝堂之上的事还真是瞬息万变。 云礼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云礼,你是不想去对吗?”季云信盯着云礼,故此一问。眼神却瞥向了一旁,早已将手紧紧抓紧座椅把守,紧张无比的九歌。 “陛下,臣并非不想去。替百姓做事,一直都是云礼的梦想,过去是,现在仍是!只是……”云礼吱吱呜呜的,一看便知他不想,不想去。 “说真的,若论起放心二字,云礼,众兄弟姐妹间,为兄自然还是最放心你的!你若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大可说出来,为兄定为你解决!” “陛下,臣……”云礼一时间不知道该找什么样的理由,既能让他不用去,还不用落一个贪生怕死称号的理由。不管理由如何,很明显,他不能走,倒不是他贪生怕死,不肯与百姓站在一起,只是现在朝堂之上,他与山相的势力刚刚势均力敌,不相上下,若在此时他离开,那山涛那边自然会趁势拉拢,分化他的势力,他努力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让之前的努力白费。 九歌看出了云礼的为难之处,转头看向一旁眼中闪着光亮的季云信,右手轻轻的点了点季云信的手背,这个动作太轻微了,除非站在他们身侧的内侍官,殿下之人绝不可能察觉。 季云信却清晰的感觉到了,他知道九歌这是有话要对他说。季云信看了看殿下犹豫不决,吞吞吐吐的云礼,这才收了目光,道“既然忠勇公有话要单独对朕说,那今日便散了吧!泽城的事,就按照山相的安排来吧!” 原本以为大获胜的山涛,此时有些幽怨的看着季云信,他几乎不相信季云信这么做的理由,很显然只要再逼一逼季云礼,他不是答应去泽城就是吐露他的真实目的,可季云信这么一放水,给了云礼思考的时间和机会,怕最终去泽城的人便不会是他了。 眼看自己这一招连消带打,便能有机会削弱云礼在朝中的势力,到时候趁云礼不再,他再好好表现一番,重获圣宠也未可知。可现在好好的机会就这么擦肩而过了。山涛怎可善罢甘休。 “陛下……”山涛刚一出声阻止,季云信便如了解他一般,道“山相不必再执着,明日一早,朕定给你一个人选,你且下去安排皇亲出行事宜即可!” 既然季云信这么说了,山涛哪里还敢再多说半个字,只能向后退了两步,抬手作揖道“是,臣遵旨!” 待山涛退下,季云信转头看向九歌,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九歌知道,季云信这是在告诉她,他这么做,是因为她。九歌即刻回以感激的一眼。 云礼看着殿上的二人眉来眼去,心中实在不痛快。可他的事没有完,现在又不能走。 幸好季云信注意到了气愤又尴尬的云礼,起身对身旁的内侍官安排到“忠勇公站了这么许久,想来是累了,命人在花园里准备些茶点,我稍后便过去!” “云礼,你先去喝喝茶,吃点点心,朕去换件衣服,去去就来!”说完这句话,季云信看了一眼九歌,蹲下,一手揽过九歌的臂下,一手抄起九歌的双腿,就这么将九歌打横抱了起来。 紧接着看也不看下面站着的云礼,踏步下来,走出了议事厅。不得不说季云信这番举动炫耀多过实际的意义,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想在云礼面前这么做。大抵是想故意气他,宣誓主权吧!第四百三十章 九歌自然清楚季云信这么做的意图,只能挺直了僵硬的身子,在季云信怀里一动不动。直到走出议事厅,到季云信的偏殿的时候。九歌这才结结巴巴的说道“陛,陛下,可,可以把九歌放下了!” 第四百三十章 “你是说我吗?”季云礼脱口而出问了一句。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这是多此一问,现在朝堂之上,除了内侍官,就是他和季云信,九歌与山涛,皇室血亲除了季云信,还能有谁! “怎么?忠勇公不会告诉我,你怕了,不想去吧!”山涛得意的笑着,刚刚还气急败坏的他,现在一时春风得意,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这朝堂之上的事还真是瞬息万变。 云礼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云礼,你是不想去对吗?”季云信盯着云礼,故此一问。眼神却瞥向了一旁,早已将手紧紧抓紧座椅把守,紧张无比的九歌。 “陛下,臣并非不想去。替百姓做事,一直都是云礼的梦想,过去是,现在仍是!只是……”云礼吱吱呜呜的,一看便知他不想,不想去。 “说真的,若论起放心二字,云礼,众兄弟姐妹间,为兄自然还是最放心你的!你若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大可说出来,为兄定为你解决!” “陛下,臣……”云礼一时间不知道该找什么样的理由,既能让他不用去,还不用落一个贪生怕死称号的理由。不管理由如何,很明显,他不能走,倒不是他贪生怕死,不肯与百姓站在一起,只是现在朝堂之上,他与山相的势力刚刚势均力敌,不相上下,若在此时他离开,那山涛那边自然会趁势拉拢,分化他的势力,他努力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让之前的努力白费。 九歌看出了云礼的为难之处,转头看向一旁眼中闪着光亮的季云信,右手轻轻的点了点季云信的手背,这个动作太轻微了,除非站在他们身侧的内侍官,殿下之人绝不可能察觉。 季云信却清晰的感觉到了,他知道九歌这是有话要对他说。季云信看了看殿下犹豫不决,吞吞吐吐的云礼,这才收了目光,道“既然忠勇公有话要单独对朕说,那今日便散了吧!泽城的事,就按照山相的安排来吧!” 原本以为大获胜的山涛,此时有些幽怨的看着季云信,他几乎不相信季云信这么做的理由,很显然只要再逼一逼季云礼,他不是答应去泽城就是吐露他的真实目的,可季云信这么一放水,给了云礼思考的时间和机会,怕最终去泽城的人便不会是他了。 眼看自己这一招连消带打,便能有机会削弱云礼在朝中的势力,到时候趁云礼不再,他再好好表现一番,重获圣宠也未可知。可现在好好的机会就这么擦肩而过了。山涛怎可善罢甘休。 “陛下……”山涛刚一出声阻止,季云信便如了解他一般,道“山相不必再执着,明日一早,朕定给你一个人选,你且下去安排皇亲出行事宜即可!” 既然季云信这么说了,山涛哪里还敢再多说半个字,只能向后退了两步,抬手作揖道“是,臣遵旨!” 待山涛退下,季云信转头看向九歌,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九歌知道,季云信这是在告诉她,他这么做,是因为她。九歌即刻回以感激的一眼。 云礼看着殿上的二人眉来眼去,心中实在不痛快。可他的事没有完,现在又不能走。 幸好季云信注意到了气愤又尴尬的云礼,起身对身旁的内侍官安排到“忠勇公站了这么许久,想来是累了,命人在花园里准备些茶点,我稍后便过去!” “云礼,你先去喝喝茶,吃点点心,朕去换件衣服,去去就来!”说完这句话,季云信看了一眼九歌,蹲下,一手揽过九歌的臂下,一手抄起九歌的双腿,就这么将九歌打横抱了起来。 紧接着看也不看下面站着的云礼,踏步下来,走出了议事厅。不得不说季云信这番举动炫耀多过实际的意义,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想在云礼面前这么做。大抵是想故意气他,宣誓主权吧! 九歌自然清楚季云信这么做的意图,只能挺直了僵硬的身子,在季云信怀里一动不动。直到走出议事厅,到季云信的偏殿的时候。九歌这才结结巴巴的说道“陛,陛下,可,可以把九歌放下了!” 。 第四百三十一章 蔓延 九歌并没有依照季云信的话坐下,反而踉跄向后退了两步,躬身作揖道“陛下,九歌还有一事!” 季云信有些不自然的往后退了两步,坐了下来,其实九歌要说什么,不用说他也知道。但还是点了点头选择让九歌说完。 “陛下,此行九歌愿意代替各位爵爷,前往泽城!” 九歌话音还没说完,季云信就按奈不住自己胸口的怒气,大声斥责道“为什么?为什么九歌?你为什么一定要如此作践自己!难道你就不想好好活着吗?为什么!难道他季云礼的命就比你的珍贵吗?” 季云信一边嘶吼,一边用手狠狠砸向一旁的桌面。咚咚咚的声音让九歌突然间心惊肉跳起来,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看着肆意怒吼的季云信,这是季云信第一次在她面前爆发了这般的天子之威。 屋子外面候着的侍从和内侍官们早已惊恐的跪了一地。九歌一直没敢出声,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实在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才能平息陛下的怒火。 季云信不管不顾的大喊了一通之后,冷静了下来,看着低头站在一旁的九歌,心中一软,言语间三分生气七分关心的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坐下,让朕好好看看你的脚!” 九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呆的抬起头看向季云信,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朕说,你坐下,给朕好好看看你的脚!”季云信瞧着九歌这幅呆傻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悔,只能一字一顿的将刚刚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句话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让九歌不自觉的坐在了另一边的椅子上。直到季云信蹲下身子,抬起她的腿来的时候,九歌这才缓过了神来,匆忙间起身站立,却不成想用错了力度,那只崴了脚再次传来揪心的痛感,“哎呦!”九歌不由得喊叫了一声,站立不稳,再次跌坐在座位上。 季云信这次可不管她的那些不好意思,自顾自的再次抓住九歌的腿,手指翻动,很快便将九歌的鞋袜退了下来,即便如此,季云信还是注意了,自己的手指并没有触碰到九歌皮肤,垫着袜子在红肿的地方按了一按,看着九歌痛苦的神情,季云信的眉头霎时间皱了起来,“都这样了,还想着去泽城,我看你这只脚是不要要了!” 说罢,还是有些气愤的站起身来。踱步到窗前,自顾自的看着窗外的郁郁葱葱的绿色,当年的季府经过这些年的扩建,已经初具了皇家宫殿的气派,就连季云信最喜欢的荷塘,也多造了几处。在这偏殿的外面,就有一处,每当季云信心思烦躁的时候,就喜欢在那里坐一坐,很快灵感便来了。 见季云信望着窗外的莲塘,九歌自然知道季云信的习性,定是现在心中烦乱,亦不敢出声,过了许久,季云信才悠悠的道了一句“你现在的身子极易感染时疫,朕万万不能让你去冒险!若你,若你实在担心泽城的百姓,大可修书给易真,或者什么你信任的人,让他们代你去,如何?” 如果九歌现在还坚持,那便真的是太不知好歹了。九歌心中其实满满都是感动。此时实在不好再纠结,道“那忠勇公的事……”。九歌这话实则是在试探季云信,她怕直接替云礼求情,会激其季云信更大的怒意,到时候反而坏事。 季云信听完这句话,没有回头,身子确是明显的往下一顿。过了好半晌才道“我若是当真派他去,你一定会怨恨我的吧!” 这句话并非问句,九歌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在九歌思索到底该怎么回答才能保得住云礼,又让他不必去以身犯险的时候。季云信突然间转过身来,脸上带着释然的神情,但眼神却没有看向九歌,而是信步走出了偏殿。 声音从殿外传来,“你放心,不会派他去的。你就呆在这里,会有太医署的人来!” 没人知道当天季云信和季云礼兄弟二人在凉亭里谈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季云信便颁了一道旨意,命四弟清玉侯季云智与年轻大将马岭前往泽城,平息事端,并在泽城以南的临西郡设防,组织疫症南下。 九歌亦手书一封给易真,求他设法绕路去看望一下泽城的百姓,查找出病因,救治百姓。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该告一段落了,却没想到一个多月以后,南楚各地传来急报,在不同地区爆发了疫症。 慌忙间,季云信派人去设防的临西郡查探,才知道早在一个多月前,季云智刚到达临西没几日,便发现了时疫已然南下的情况,季云智怕承担责任,愣是假装没事发生,继续设防。 但季云智不过是个整日里游山玩水的纨绔子弟,哪里肯真的站在疫区同泽城的百姓一起,让百姓安心。一到临西便缩在府里,整日里不是逗猫遛狗,便是打麻将逛窑子。马岭将军几次谏言,都被他否定了,还指责马岭将军无能,日积月累,早已引起众怨气。 虽然易真赶到了泽城,但研制解药需时,整个泽城的人已经几乎死绝了。为数不多的几人,想逃到临西郡中,结果被季云智下令拦在了外面,那几人心有怨气,将死之时,冲击了设防的大军。 很快马岭用来设防的大军便先后被感染了瘟疫,一时如燎原之火,临西郡亦没有保住。马岭的一万大军,病的病,死的死,逃的逃。季云智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巨祸,准备跑路,却被马岭手下染了病的将士一刀刺中,死在了临西。 季云信这些日子天天听着各地传来的疫情,心中是又急又怕。九歌知道此事若不是自己当存有私心。真的派云礼前去,定然不会是这样的结果。心中内疚不已,自然也没脸站在季云信身旁。 …… “陛下,陛下!”季云信见着九歌从外面冲进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恰好一缕阳光照在九歌的脸上,季云信清楚的看到是喜悦,是喜悦之情。这样肆无忌惮的欢喜,季云信不知道已经多久没见过了。 。 第四百三十二章 劝说 “陛下,你看这是什么?”九歌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季云信脸上的疲惫一般。张开手,在右手手掌中握着的是一枚褐色的小药丸。 “这是?”季云信疑惑的看着满脸笑意的九歌。 “能治时疫的药,易真研制出来了!终于研制出来了!”九歌将这粒药丸,和一张配方交到了季云信的手上。“陛下,赶紧让太医署赶制吧!这下子时疫有救了!” 季云信看着九歌明亮的双眼,缓缓扭头,将药丸和药方放在桌子上,叹了一口气道“唉!恐怕有些来不及了!” “为什么?”九歌惊讶,刚刚还兴奋的神情一瞬间变成了担忧,难道这些日子她没有跟着上朝,朝堂之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疫症肆虐,朕的大军赶去镇压包围,现在四处都有暴民。更……”说到这里,季云信只是吐露了一个字,九歌的心一下子便提到了嗓子眼,难道还有比疫症更难以解决的难题? 此时九歌才恍然大悟,难怪刚才季云信的脸色铁青,愁眉不展,看来更字后面的这件事绝对是比时疫更棘手的事情。 季云信说不下去了,手指蜷曲,微微用力,指节因为用力已然发白。紧接着,季云信的面部微微抽动,一拳头砸在了案几之上,“北魏的大军已经在长江江面集结,不日便要攻打我南楚了!” “什么?”九歌睁大了眼睛,这个消息确实是晴天霹雳啊。 “据青州的细作回报,北魏早已偷偷派了使团到青州,现在南楚已经是腹背受敌。如若再加上北燕,哼,哼哼”季云信冷笑了几声,将头埋在了自己的臂弯深处,“我就要保不住南楚了!” 先是时疫暴动,接着便是大军压境,还联络了南楚周边的几个小国。这样的动静和安排绝非一朝一夕便可安排妥当的。那么照这么推算,在时疫爆发之前,北魏就已经有了攻打南楚的打算,真的算得上是一环套一环的连环计。 九歌想到这里已是心惊不已。调查当初泽城时疫发病的缘由,最终发现是因为当时参与处理江边突然多出来的尸体的衙役偷偷拿走了尸体身上的银两导致。这么看来,引发泽城的那些尸身,想来就是来自北魏,好一个可怕的计谋。 九歌看着痛苦不已,颓燃倒在桌子上的季云信,强行压制下自己心中的震惊和无措,将桌子上的药丸拿起来,故作镇定的对季云信说道“解药,陛下,事情虽多,但还没到绝路。一件一件解决,未必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九歌的手附在季云信的肩膀之上,温暖的触感传来,季云信缓缓抬起头,已经湿润的双眼看着九歌,“陛下,不能放弃啊!”九歌继续说道。 过了好半晌,季云信才将目光移开,坚定的说道“好!”将九歌的药方紧紧攥在了手里。 “来人,宣朝臣们觐见!” 九歌听罢,默默退了出来。她摸了摸怀中的那枚玉珏,心道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我来做。 这一次九歌没有同季云信禀报,而是借口到集市散心留给季云信一封信,只带了一位随身婢女,便出了宫门。九歌料想,若她是王世聪,定然会去拉拢北燕,三面包击,如此才能让南楚再无翻身之力。她要去找陈燃,劝说北燕王,与南楚结盟。 所幸上次九歌出晏城的时候,陈燃等几位位高权重的将军前来送行,此次进城们,九歌依例出示了玉珏,很快便来了专人,将其带至陈燃的大将军府。倒是比之前不知省了多少时力。 “将军,恐怕这次我不说,您也知道我所谓何事吧?”九歌见到陈燃,还没等陈燃说话,她便急着说道。 陈燃点点头,神情有些凝重,似乎有些欲言又止道“不瞒你说,前两日北魏的使者刚刚抵达晏城,现在正在王上的宫中做客。想来和你要做的事是一样的。” “那王上可答应了?”九歌的一颗心一下子便揪了起来。 见陈燃摇了摇头,九歌这悬在嗓子眼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还好,还好,还有机会!” 陈燃接着道“燕国乃边境小国,常年与世无争,只想率领百姓安居乐业,我国君主一直都在各国争霸的时候保持了中立。此次不论是北魏还是南楚,北燕若是贸然与其中一国结盟,那么便意味着要打破一直以来秉承的中立态度,大战的实力和可能的结果,都是我们要考虑的。毕竟,我们不想得罪将来可能获胜的战胜国。” 九歌完能够明白陈燃这话里的含义。不论和北魏还是南楚,都是北燕不想招惹的存在。北燕虽并不想参与混战,但他更想保自己。若是对敌双方实力过于悬殊,并不排除北燕会投靠胜算更大的一方,以求获胜后,能够保自己。 任何人在危急时刻,都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人是如此,国之亦然。 九歌看着有些为难的陈燃,闭上眼睛,下了下狠心般道“将军的毒可压制住了?” 陈燃有些惊讶,又有些生气的看着九歌,显然他没想到九歌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先问这个问题,但转念一想,又十分释然。问出这个问题,也许事情才有商量的余地。 陈燃没有直接回答她,转而道“九歌,你救过本将军的性命,本将军答应过你,你有任何要求,只要拿玉珏来,本将军一定尽力帮你办到。只是这件事事关我北燕一国的国运,陈某……” “将军!”九歌没等陈燃把话说完,便抢过了话头子,“九歌说过绝不会为难将军。现在这话依然有效。” 九歌明白陈燃这么说的原因,试问易地而处,九歌也不会为了个人的人情,便搭上了整个国家的命运。 “既然如此,九歌也不便多做停留,大将军,告辞,后会有期!”九歌说罢转身欲离开。 “九歌姑娘,且慢!”陈燃接着道“我不能做出与北燕国利益相违背的事,却可以为你争取一个当堂论辩的机会。” 仿佛山穷水尽处看到了隐藏在花间的那条一路一般,九歌惊喜的转身。只听陈燃将军继续说道“只要你能说服我朝所有官员,力保南楚,或许此事还有的商量!” 。 第四百三十三章 舌战 九歌站在殿外,虽身板挺得直直的,双手负在身后,看起来从容不迫,但其实身后紧紧攥着的手心里还是渗了汗水出来。 不论之前在南楚作为谋士,亦或者后来在朝堂之上听政。她这还是第一次,站在朝堂中心论辩。而此次论辩的结果,直接可以决定南楚是多了一个敌人,还是多了一个朋友! 等了许久,有内侍官出来唤他。九歌正了正自己的衣衫,这才踏步进入了内殿。 九歌一出现,满朝文武一时间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是位女子?南楚难道竟已这般开放,竟准许女子参政吗?真是奇事,奇事!” “听说这位可是救过陈老将军命的人,没想到竟然是位女子!” “这女子看起来也并无特别之处,怎么能让陈老将军为她说话!” “听说了吗?这位女子便是在南楚大名鼎鼎的那位得之可安天下的九歌,听说她会巫蛊之术。” …… 这些嘈杂的非议不断传入九歌的耳朵里,但她仿若不闻。只见九歌信步走到殿前,顿了一顿躬身作揖道“南楚九歌见过燕王。” “你就是九歌?”燕王显然也同众人一样,听说过这位女子的大名,今日一见只觉惊奇,这般女子竟然不是天姿国色,样貌只可以说的上清丽,但与民间她的那些传闻而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正是再下!” “想不到南楚竟然会只派了你一个女人来当使臣,倒还真是不把我北燕放在眼里!”燕王这话暗含了三分怒气。 倒也不怨这燕王生气,同样是派使臣来结盟。南楚只派了一人,而且还是位女子,相比之下,北魏的明显要显得有诚意的多。 九歌再次躬身作揖道“回禀陛下,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 “哦?”燕王的脸上浮出好奇和探究的神情。 “九歌并非是我国陛下派来的使者!也并非来求两国结盟。”九歌神色严肃,声音冷冷的,听不出一丝多余的情感。 九歌这一番话不仅让燕王一愣,就连站在旁边的陈燃也是愣在了当场,搞不清九歌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周围的私议声更是此起彼伏。 “那你托了陈燃将军的救命之恩情,站在这里,莫不会是想看看寡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吧?”燕王这话虽是玩笑,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凌厉之色,放在扶手上的双手已经微微曲起。显然若是九歌接下来的话有任何的不妥,那恐怕随之而来的便是杀身之祸了。 “王上见笑了。九歌乃是为了救北燕而来!”九歌这话一出,朝堂之上私议的声音已到达鼎沸。 大多数朝臣都用手指冲着九歌指指点点,“真是蜉蝣撼树,不自量力,就她这么一位弱女子,竟然也敢说来救北燕。” “王上就不该在这里听此女废话,竟然散播谣言,必定要拖出去斩首才可。” 燕王抬了抬手,示意下列的群臣停止私议,在安静了之后,这才哈哈哈大笑起来。半晌后才道“九歌姑娘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我倒要听听,你打算如何救我北燕!” 九歌第三次躬身作揖,一揖到底道“感谢王上不怪罪九歌的狂妄,但九歌所说句句属实。敢问王上,现在北魏和青州结盟,想要攻打南楚,王上觉得谁的胜算更大?” “自然是北魏了,人家兵精粮足,南楚近来爆发了瘟疫,内忧外患怎么可能打得过北魏!” “就是,竟然能问出这样的话来,真是滑稽!此女无脑,不知道王上为何还要再次浪费时间!” “看样子,王上定然要与北魏结盟了。南楚若都是这样的人,不覆灭还等着什么!” 九歌听着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没有急着反驳,而是缓了一缓,才将目光看向燕王。见燕王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微笑的看着自己,就像是看着一条垂死挣扎的鱼儿一般。 “王上没有回答,那是因为王上也说不好究竟谁会赢,九歌说的可对?”你不回答,我只能逼你了,九歌心中暗道。 燕王此时才发觉,殿下站着的这女子,似乎有些能耐。便顺势点了点头。 得到燕王回应的九歌继续道“为何这么说,天下的战局从来就没有绝对。当年三国,曹操势力足以踏平整个荆州,可结果呢,却被刘备等人一拖再拖,愣愣拖成了三分天下。古往今来,以少胜多,哀兵必胜的例子不胜枚举,想来不用九歌再在这里赘述了。” “你说的轻巧,战前能衡量的,不就是那么几项吗?虽无定论,却是有迹可循啊!”殿中一位武将实在忍不住了,出声质问道。 “没错,战前衡量的不过是那么几项,那么如今就让我来斗胆,将这些明明已知的事情再掰开细数一遍。论军队数量,我军与魏军所差无几。论军备,北魏六朝古都,从无祸事,自然要比我们更精良些。论军粮,我南楚更为富庶天下皆知。论地理位置,北魏进攻属异地作战,我国分期抵抗,自然是主方。论民心,北魏百姓确实要比现在深受瘟疫所害的南楚百姓更加安定一些。” “哼,你这说来说去,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刚刚那位武将不屑的冷哼一声。 “对,就是白说!”九歌话音一落,私议再次响起。不过这次九歌没有再给对方时间,“这几项诸位想必在心中衡量的时间不会比我短吧。但结果有了吗?既然没有结果,那就意味这在这场战争中,取胜的因素还有其他。” 话说到这里,仿佛才有了点意思。燕王在殿上正了正身子,开始聚精会神的听九歌说起来。 “现在的局势就像是在赌坊,押大押小,在诸位的一念之间。但往往看上去稳赢不赔的那个就是最后输的彻底的一方。今日这番局势亦是如此,也许明眼看上去,北魏确实站了上风,但且不说论军力等事项,实则我南楚并不弱。但就一点,我南楚便好过北魏千万!” “切,这牛未免吹大了些吧!” “就是,口出狂言!世人谁不知,北魏一直都是兵精粮足,怎么在她口中,到一文不值了!真是猖狂啊!” 。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一篑 周围的北燕群臣现在大抵都觉得眼前的这位女子该是疯了,不然怎么可能脱口而出那样狂妄自大的话来。 一时间群臣热议,竟听不到九歌说话的声音。燕王再次抬了抬手,冲着九歌点点头。 九歌会意,继续道“我所说的就是国君。一国之君!” 九歌这话一出,北燕的朝堂之上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九歌自然察觉到了他们的惊讶,但她没有多停留,继续道“众所周知,北魏的国君是谁?可是他王世聪吗?不,王世聪迟迟没有罢黜幼帝,因为什么?众所周知,是因为他没有兵符。” 这些话虽然大家都知道,但是从九歌口中说出来,还是让在场的所有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名不正言不顺,即便得了天下,这天下也未必姓王吧!更何况王世聪年老,手下的儿子也是纨绔成性,即便王世聪得了天下,这天下最终是谁的,现在谁能说得好!” 九歌说到此处,故意看了一眼殿上坐着的燕王。燕王脸上的神情已经由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静心听她的话,再到现在若有所思,九歌知道,她已经说中了燕王的内心。 “若是被日后的君王知道北燕当初算得上是王世聪的人,你们说,他们会不会还让北燕好好存于世上呢?” “这些都是日后的未知之数!”群臣中有见不惯九歌这般危言耸听的,出言呛声道。 “难道你们认为的北魏会得胜就不是未知之数了吗?既然要分析利弊,谁又能说不存在这样的可能呢?但这样的结果可是北燕能承受的吗?”九歌言之凿凿,却又气势汹汹。 哪里还有刚刚进来时,一身势弱的模样。现在北燕的这些群臣有谁还敢小看这样一位女子。恐怕在他们的内心,早已对就这么只身闯入北燕朝堂之上的九歌心生敬佩了。 “就算你说的这些是事实,但说到底,你不还是来劝说我们北燕和你们南楚结盟的吗?刚刚竟然还说是来救我们北燕的,实在可笑至极。” 此时朝臣们的心里越是浮出刚刚那些念头,下意识的抵抗便越是明显。毕竟没有谁真的愿意承认一个女子比自己强的。 “不!”九歌突然提高了声量,转头看向刚刚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怒目而视。“我说过了,我并非只为南楚而来!” “那你不是来劝说我们与你们结盟的?” 九歌听罢,嘴角微微上扬,有些骄傲又有些轻蔑的道“当然不是!我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希望北燕能在北魏与南楚之战中保持中立。” “保持中立?” 这下就连坐在殿上的燕王也实在拿捏不准九歌的真实意图了。按照刚刚那番言论,就算九歌真的提出来要北燕与南楚结盟,以刚才的形势,朝堂之上恐怕定有一部分人会支持。但她却没有这么做,反而只是希望北燕在这场战争中明哲保身,保持中立。 九歌似乎意料到了在场众人的反应。高声道“我说过了,我是来救北燕的。北燕的子民亦是活生生的人,若是因为九歌一时的私心,他日招来祸事,自然并非九歌所愿。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见九歌故意停顿了一下,朝臣们有些人急了,但更多的人听了九歌刚刚的话,心中升腾而起的已经不仅仅是钦佩,而是尊敬了。 一个没有国界之分,悲天悯人的政客,一个一视同仁,真正以天下百姓的福祉为己任的政客,足以让众人躬身行礼,以最高之礼待之。 “更何况你们刚刚招待了北魏的使臣,恐怕他们现在心中已然认定结盟之事十之,若此时反悔,上报给王世聪,以王世聪的谨慎,会不会提前联合青州灭了北燕也未可知。那么如此一来,遭殃的还是北燕的百姓。” 燕王听罢,脸上的神情从刚刚的看好戏,已经转变为欣喜。满朝的百官们也传出啧啧的敬佩之声。 “看不出来啊,这女子能想到这一步!” “是啊,看来那传闻竟是真的。得九歌者,可安天下!” “一个女子孤身前来,却为我北燕百姓思虑良多,实在是让人钦佩钦佩啊!” 刚刚反对和质疑的声音有多大,现在赞叹的声音便有多大。 “你这般,是你们国主让你来说的?”燕王的考虑似乎更加面。既然这位九歌是为南楚来当说客,那自然弄清楚南楚国君的想法更为重要。 听到这个问题九歌一下子有些为难,瞧着她吱吱呜呜欲言又止的模样,北燕的朝堂之上即刻炸开了锅。好多指责和诋毁之词,充盈着双耳。 此时陈燃出声了,只见他径直走到中间,与九歌并肩而立,单膝下跪,行了一个北燕的军礼,这才起身道“臣以性命担保,这位九歌姑娘出自季府,当年已经在听竹公子手下随行,现如今在南楚新任国君身边侍奉定然可信。” 朝堂之下有朝臣也站了出来,“老将军,你莫要因为她救过你,就盲目相信啊。我等可从未听说过,这南楚新任国君的身边有一个叫九歌的女朝臣。” “是啊,从未听说过!” “那这女子又是哪里来的胆子,为什么非要淌这趟浑水!” “她真的是南楚人吗?会不会是北魏派来试探我们的细作!” 眼看着就要达成目的了,现在却被自己的身份弄得功亏一篑。但自己与季云信之间剪不乱理还乱的情感,又怎么可能在此时宣之于口呢。总不能解释,季云信不想让她来,是她自己硬要来的吧! “诸位!能不能先别管我的身份,想一想我刚刚的提议。我的身份也许有可疑,但是我刚刚所说却是真的。保持中立,是北燕在这场混战中,保留自己的最好的路。” “王上,此人不可信啊!” “王上慎重啊!” 陈燃此时还想站出来说些什么。却被北燕王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诸位,既然大家对九歌姑娘的身份有疑惑,那此事我们就先按下,日后再议!”说罢燕王看了一眼陈燃道“就请九歌暂时屈尊暂时留在宫中做客吧!” 。 第四百三十五章 绯闻 说是屈尊留在宫中做客,其实实则为扣押。当初燕王肯让其上朝论政是因为陈燃老将军在自己面前的一力力保,但现在当着群臣的面,没想到这位姑娘竟然连个诏书都没有,身份实在不能不让人怀疑。 原本九歌以为自己至少能有六分的胜算,毕竟没有人会真正拒绝对自己有利的事。但没想到就在快要说动众人的时候,败在了这个最根本的问题上。对于自己的鲁莽,九歌自然有些懊恼,心中连呼九歌啊九歌,你这时间长了不问政事,竟然连这个准备都忘了。 九歌在王宫中坐立难安,几次将手放在内襟贴身的衣服处,那块有些烫手的北魏兵符上。但随即还是摇了摇头,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拿出这个的时候。 就这么被关了两天,九歌几乎都没怎么吃东西,她现在被监视在这个屋子里,虽然行动并不受限制,但到哪儿都有人跟着,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就算九歌有鸽笛在身,也实在做不了什么。 却没想到,第三天一早,燕王突然派人来请了她。再次来到大殿之上,九歌的心还在砰砰砰的作响,说实话,她这些天她净想着究竟如何才能逃离这北燕宫城,却压根就没想过若是再一次回到大殿,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 不过很快,她的不安便烟消云散了。因为大殿之下站着的两个背影,其中一个浑身散发着寒气,生人勿进,银雪,九歌嘴里喃喃道。心里却生出片刻的安宁。 九歌有些不自然的走到银雪身边,站定,歪着头看向一旁目不斜视的银雪,银雪仿若不察般,身子纹丝未动,显然也并不想同她在这种场合下打招呼。九歌有些尴尬,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咧开嘴角,道了一句“你来了?” 银雪依旧目不斜视,嘴里却回了一句“嗯,来救你!” 九歌被银雪毫无情面的戳破了目前的处境,言下之意,自然有嗔怪的意味在其中,仿佛在说“你一个人有本事出来,怎么没本事别闯祸呢!” 许是银雪从未和身边的人说过话,此时出声,银雪虽仍未回头,但银雪另一侧的人却是转头看向了九歌,即刻探了探身子,十分恭敬的道了声“见过九歌姑娘。” “罗将军,你也来了!”九歌悻悻的笑了笑,化解了眼下的尴尬。 罗朴对九歌还是十分尊敬的,自然不会像银雪那般,笑兮兮的回到“来了来了,陛下着实担心坏了。发现你不见了,即刻便差了我和银雪赶来,没想到还是让九歌姑娘受苦了!” 罗朴虽是武将,却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平日里能在前辈和战功卓著的那些武将之间还说得上话,便知道其为人是多么的有一套了。想来季云信和九歌的那些风流韵事,他早不知听过多少遍了,现在这话经他这么一说,自然是让九歌乘了这季云信的情。 只是这样的状况九歌不知道应对过多少遍了,到现在早已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随他们调侃了,知道这快刀斩乱麻的法子,就是不理他们。只见,九歌咧着嘴傻笑了片刻,便站定了身形,再无一句话。 银雪虽未说话,胸口却是有起伏,仿佛压抑着什么情绪。索性九歌没看到,不然定会好奇的拉着他再看上一遍。 片刻,北燕国主便来了。刚一落座,内侍官便扯着嗓子喊道“南楚使者觐见!” 罗朴听罢,正了正衣襟,这才跨步上前,行礼道“南楚使臣将军罗朴,银雪,见过燕国国主!” “二位使者远道而来,快快请起,请起!”北燕国主顺势抬了抬手臂,接着道“不知南楚帝君可有什么话或是书信请二位使者转达?” 罗朴指着一旁内侍官端着,盖着一层红布的物件道“这件乃是南楚珍宝夜明珠。算是我国国主向燕王赔罪的礼物。” “赔罪?这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南楚帝君给自己赔罪?北燕王可真是想都不敢想,南楚究竟做了什么事,需要派大将军来给自己献宝赔罪啊?南楚更关心的不应该是现在一触即发的战局吗? 罗朴见北燕王一脸的莫名其妙,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九歌姑娘此次出来的匆忙,陛下没来得及赠她信物或是书信,这才闹了这番乌龙,陛下说,自然是该献宝赔罪的。” 竟然是因为这女子,难不成那些传闻竟然都是真的?!北燕王心里震惊非常,只能佯装淡定的随手打开了那装有夜明珠的盒子,原本只是想象征性的看上一眼,没想到盒子一打开,一时间流光溢彩,照亮了前半个大殿。竟然是颗至少百年的夜明珠。北燕王一时惊讶到嘴巴都合不拢了。 “那不知二位使者突然造访北燕所谓何事?”问出这句话后,北燕国主竟然懊恼,懊恼自己被刚刚那颗百年以上的夜明珠弄得一阵眩晕,问了这么一句明知故问的话。他们能为什么而来,自然是为结盟一事而来呗。 “我国国主只有一句话要我二人传达!”此时罗朴没有说话,银雪冷冷的声音响彻大殿。 “什么话?”竟然不提结盟,这北燕国主也是被这一连串的反常弄得有些迟钝了。 听到北燕国主这么问,银雪向前一步跨出,一只手指着身旁道“九歌的意思就是我南楚帝君的意思!” “啊?”北燕国主显然还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朝堂下不乏反应快的朝臣,银雪话音刚落,便嘈杂声一片。 零星的只言片语传来,九歌听的清楚,此时的她一定满脸通红,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心中直直嗔怪银雪,就算季云信原话如此,那他应该换个说法啊。 燕王此时也有些尴尬,只能用连声的咳嗽掩盖,“原来竟是误会,误会。九歌姑娘在我这里过的很好,对吧九歌姑娘?” 燕王给了九歌一个台阶,九歌自然得接着,毕竟她可没忘此次来北燕的目的。 。 第四百三十六章 暗袭 “自然,现在想来,九歌还不曾谢谢燕王如此盛情款待呢!”说罢,竟是福了一福,行了个江南女子的福礼。刚刚起身,九歌便接着道“那不知九歌之前的提议,燕王考虑的怎么样了?” 九歌再次将之前的话题就这么裸的再次抛了出来,眼神犀利的盯着燕王。此事决不能再拖下去,而且银雪和罗朴既然到了北燕,那么南楚意图拉拢北燕的消息便决计是瞒不了多久的。所以事情,还需要快刀斩乱麻。 其实现场最郁闷的当属北燕王。一手好牌愣是被自己打成了这般希糊。这边北魏的使臣还未走,南楚真正的使臣便到了。这种事情,燕王也知道瞒不了多久,心道这南楚的使臣也真来的是时候。 “这个……这个……好说,好说!”燕王原本想的是当场拆穿这个九歌的真面目,当然也给陈老将军一个交代。结果没想到这两位使臣根本就不是冲着结盟来的,看着架势,根本就是冲着九歌而来。“使臣长途劳顿,还是先请休息休息,等二位休息好了,不论结盟与否,我北燕都将给诸位一个明确的回复。” 燕王如今能有这番承诺,九歌倒是打心里佩服的。毕竟北魏和南楚的使臣都在,他竟没有曲意逢迎的想法,倒也算得上光明磊落。也难怪北燕能够在这数十年间保持中立,与各诸侯国都保持贸易往来。 终于能够走出皇宫,九歌开心的在马车上便忍不住跳了起来。 “姑娘还是慢些高兴吧!”罗朴看着一脸兴奋的九歌,忍不住劝了一句道。 九歌察觉到了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一下子沉了下来,严肃的盯着银雪和罗朴问道“南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陛下可安好?” 罗朴张口欲说话,却被一旁的银雪抢了先,“姑娘若真是惦记着陛下,就不该在这个时间惹这些祸事出来!”银雪抢话实在是百年难遇,罗朴一下子呆在了一旁。 “我……也是想帮忙的!”九歌猛的一听,觉得甚是委屈。连忙辩解了一句,但是这话越说越觉得自己没什么底气,声音也是越来越小。 银雪似是还在生气一般,将头转向了另一边,不去看九歌。罗朴瞧着这气氛实在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九歌姑娘,您这一走,可把陛下吓坏了。现在眼下这局势,陛下本来就够心烦意乱的了,还要操心您的事,把银雪派来,您也别生他气,他也是急的!” 九歌看了一眼还在生气的银雪,愣是让自己歪起嘴角,笑了笑道“没事,没事,我知道他的。” 突然九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疫症的药都发下去了吗?怎么样?扼制住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九歌的错觉,她总觉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银雪的脸色似乎更加难看了。 罗朴重重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我和银雪原本是打算去筹药去的,半路上却被陛下叫了回来,命我二人先到北燕救你!所以疫症的事,陛下最后究竟是派给了谁做,我们就不知道了!” “筹药?为什么要筹药?易真在信里说的清楚,都是常见的药材啊!”九歌心中有些急了,显然她并没有料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易掌门的方子没错,确实是常见的药。只是其中的一味杜仲,南楚也没有多少,调查说在疫症爆发前一个月,有人重金大量收购了这味药材!” “可是北魏的人?”九歌这话虽问的平静,但是蜷起来的手指还是暴露了她现在是有多么紧张。 罗朴摇了摇头,无奈的叹道“原本我和银雪到这附近,正准备继续调查。就接到了陛下新的调令!”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境的疫症仍在肆虐?”九歌几乎要抓狂了,她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等疫症稳定下来些再离开。现在疫症肆虐,自己帮不上忙不说,反而拖了后腿,耽误了银雪二人筹药。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陛下在调令中说了,你的指令便是他的指令!” 九歌愣住了,季云信将银雪派给了她,在北燕的朝堂之上救出了她,却并没有下一步的指示,九歌越想心里不好的感觉越胜。隐约猜到了季云信的意图。银雪和罗朴跟着身为使臣的她留在北燕,再加上陈燃的关系,北燕定然会善待九歌。 这么一想,那南楚的时局定已是相当危险,想到这里九歌几乎要疯了。 “银雪,银雪,我们现在回去,现在回去!”九歌一下子按住银雪握剑的手,眼神中满是祈求。 银雪回看了九歌一眼,冷冷的道“我只听陛下的旨意!” “这都什么时候了!要么我们带药材回去,要么我们回去!否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我只听陛下的旨意!” 九歌见银雪实在是有些冥顽不灵。便不再吭声,一屁股坐了回去。 回到驿站,九歌闷不做声的回到自己屋子里,坐定。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想了个遍,渐渐把这几件事情理出了一个头绪。思前想后,九歌还是觉得找到银雪和罗朴商量一下。 但九歌走到房门口,里面已经熄了灯。唉,想来他二人这般赶路,定是困极了。让他们好好歇歇吧,明日再讨论也不迟。九歌心里这般想着,便转身往回走。 走到屋门口时,九歌察觉到了现在的屋子里有些不大对劲儿,她隐约记得她刚刚出来的时候,只是随手带了一下房门,照理说,不可能这般紧紧关着。屋子里有人? 以她现在所站的位置,若真是屋里有人,三步之内也必定会落入敌手。思谋了一会儿,九歌果断啪的一声,推开了门,但人却没有动。 风将屋里的蜡烛吹得东倒西歪险些吹灭,九歌站在门口,向屋里张望,没有人,难道真的是自己记错了? 九歌笑着哼了一声,摇了摇头,心中哀叹道定是这些日子在宫里被人监视惯了,所以神经才会如此紧张。想到这里九歌又再次笑了笑,坐在了门口的凳子上,拿起茶壶准备给自己倒一杯茶。 可九歌刚刚拿起茶壶,便感觉到自己背对着的屋内有一阵凉风刮来。不对,屋内怎么会平地生风。 。 第四百三十七章 隐瞒 说是迟那是快,九歌本能的向下弯身,刚刚弯下身子,便听得噹一声,一把匕首几乎是擦着她的头皮,直直插在了地上。 时间实在是太快了,九歌一边叫喊着,一边微微侧身就地一滚,所幸坐的地方离门不远,这一滚恰好滚到了门边,九歌不敢也没有时间回头查看,只能不要命了一般,伸手去开门。 手刚碰到门闩,九歌便能感觉到有一个坚硬的物体正试图穿破自己的肌肤,痛感即刻来袭。今夜怕是要死在这里了,九歌的手停止了动作,闭上了双眼,缓缓吐出刚刚提到嗓子眼的那口气。 就在九歌认命准备迎接自己生命终结的时候,突然从屋顶处传来巨响,九歌下意识的睁眼转头,响声未绝,便有一道白影飞了过来,与自己身后的黑衣人撕打了起来。 待九歌看清那白影,一颗心霎时间安定了不少,正是刚刚未寻到的银雪。那黑衣人的功夫并不弱,面对银雪这样的强者,竟然招招相抗,不落下风。但显然黑衣人的目标不是银雪,而是九歌。 几个扑打之后,九歌显然意识到自己站在原地不仅帮不上忙,还累的银雪时常要先救她,给了对手可趁之机时,连忙大开了房门,想要冲出去。 房门刚打开,九歌就愣住了,门口守着的竟然罗朴。“罗将军?你这是……”九歌下意识的脱口问道。 罗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尴尬的笑着道“银雪让我在这守着,怕有同伙接应!” “你的意思,你们早就料到今晚有人会来袭击我?” 罗朴摇摇头,“非也,是陛下交代的!” “陛下知道会有人袭击我?”九歌吃惊,心中暗暗惊奇,季云信怎可能这般料事如神? 罗朴似乎是想打消九歌的疑虑,道“陛下只是说,两国结盟,事关重大,北魏定然不会坐视不理。所以让我两务必保证你的安。” 这番解释看似合情合理,但九歌知道,这不过是季云信给银雪和罗朴的说辞而已。她此行来北燕,一路化作寻常妇人,北魏根本不可能知道她来了北燕。如若说北魏知悉她的到来,也必定是在朝会之后,但照时间推算,那时银雪和罗朴已经在路上了。 难道季云信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九歌的心升腾出一丝不妙。季云信这些年对她可谓真心诚意,即便朝臣如何反对,还是坚持让她听政,如若季云信真的有什么事瞒着没有告诉自己,那一定是要不得的大事。 想到这里,九歌一把拉住罗朴,急吼吼的道“别看了,银雪搞的定的。我们现在就回去!” 罗朴愣在了当下,心道这九歌姑娘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啊。里面银雪还在和黑衣人打斗着呢!怎么能说走就走呢!还有北燕结盟的事,好歹得有个结果啊。 说是迟那是快,九歌本能的向下弯身,刚刚弯下身子,便听得噹一声,一把匕首几乎是擦着她的头皮,直直插在了地上。 时间实在是太快了,九歌一边叫喊着,一边微微侧身就地一滚,所幸坐的地方离门不远,这一滚恰好滚到了门边,九歌不敢也没有时间回头查看,只能不要命了一般,伸手去开门。 手刚碰到门闩,九歌便能感觉到有一个坚硬的物体正试图穿破自己的肌肤,痛感即刻来袭。今夜怕是要死在这里了,九歌的手停止了动作,闭上了双眼,缓缓吐出刚刚提到嗓子眼的那口气。 就在九歌认命准备迎接自己生命终结的时候,突然从屋顶处传来巨响,九歌下意识的睁眼转头,响声未绝,便有一道白影飞了过来,与自己身后的黑衣人撕打了起来。 待九歌看清那白影,一颗心霎时间安定了不少,正是刚刚未寻到的银雪。那黑衣人的功夫并不弱,面对银雪这样的强者,竟然招招相抗,不落下风。但显然黑衣人的目标不是银雪,而是九歌。 几个扑打之后,九歌显然意识到自己站在原地不仅帮不上忙,还累的银雪时常要先救她,给了对手可趁之机时,连忙大开了房门,想要冲出去。 房门刚打开,九歌就愣住了,门口守着的竟然罗朴。“罗将军?你这是……”九歌下意识的脱口问道。 罗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尴尬的笑着道“银雪让我在这守着,怕有同伙接应!” “你的意思,你们早就料到今晚有人会来袭击我?” 罗朴摇摇头,“非也,是陛下交代的!” “陛下知道会有人袭击我?”九歌吃惊,心中暗暗惊奇,季云信怎可能这般料事如神? 罗朴似乎是想打消九歌的疑虑,道“陛下只是说,两国结盟,事关重大,北魏定然不会坐视不理。所以让我两务必保证你的安。” 这番解释看似合情合理,但九歌知道,这不过是季云信给银雪和罗朴的说辞而已。她此行来北燕,一路化作寻常妇人,北魏根本不可能知道她来了北燕。如若说北魏知悉她的到来,也必定是在朝会之后,但照时间推算,那时银雪和罗朴已经在路上了。 难道季云信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九歌的心升腾出一丝不妙。季云信这些年对她可谓真心诚意,即便朝臣如何反对,还是坚持让她听政,如若季云信真的有什么事瞒着没有告诉自己,那一定是要不得的大事。 想到这里,九歌一把拉住罗朴,急吼吼的道“别看了,银雪搞的定的。我们现在就回去!” 罗朴愣在了当下,心道这九歌姑娘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啊。里面银雪还在和黑衣人打斗着呢!怎么能说走就走呢!还有北燕结盟的事,好歹得有个结果啊。 这番解释看似合情合理,但九歌知道,这不过是季云信给银雪和罗朴的说辞而已。她此行来北燕,一路化作寻常妇人,北魏根本不可能知道她来了北燕。如若说北魏知悉她的到来,也必定是在朝会之后,但照时间推算,那时银雪和罗朴已经在路上了。 难道季云信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九歌的心升腾出一丝不妙。季云信这些年对她可谓真心诚意,即便朝臣如何反对,还是坚持让她听政,如若季云信真的有什么事瞒着没有告诉自己,那一定是要不得的大事。 想到这里,九歌一把拉住罗朴,急吼吼的道“别看了,银雪搞的定的。我们现在就回去!” 罗朴愣在了当下,心道这九歌姑娘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啊。里面银雪还在和黑衣人打斗着呢!怎么能说走就走呢!还有北燕结盟的事,好歹得有个结果啊。 。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不安 第二日一大早,九歌便同罗朴和银雪赶到将军府与陈燃老将军拜别。 陈老将军对于没有一力促成北燕与南楚的结盟心中愧疚。九歌笑了笑安慰道“国之存亡乃大事,实非儿戏。燕王慎重,我完能理解,老将军莫要放在心上。” “希望我王能慎重做出决定!” “他一定会的!” …… 往回赶路的路上,罗朴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出声问道“九歌姑娘,我们这下子可是什么事都没办成啊?回去如何同陛下交代?” “谁说什么都没办成?” “啊?”罗朴和银雪都稍稍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的看着九歌。 九歌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转头看向窗外,她心中越来越泛起不安的预感,乌苏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越是临近乌苏,九歌便越是能感受到罗朴和银雪的焦虑和不安。二人在九歌注意不到的地方,互相使着眼色。终于还是罗朴开口说话了,“内个,内个,九歌姑娘,那个杜仲真的很是着急,要不我们先去别的州郡?筹一筹?再回宫里,不然我两没法和陛下交代啊。” 罗朴话音刚落,银雪居然罕见的点了点头。感受到九歌转过来的目光,银雪又将头别向一边,装作聚精会神的向外看去。 九歌强打起笑脸,略微有些看戏的神情道“我已经给药王谷去信了。他们的杜仲已经在路上了,算算时间,我们回去,那批杜仲也该到了。” “啊?药王谷!呵呵!”这样的回答显然出乎罗朴的意料,他苦笑一声,显然已经语无伦次,“没想到九歌姑娘的师傅竟然同药王谷有交情,真是想不到,呵呵,想不到啊!” 九歌笑了笑,不再说话。心中却多了一份了然,罗朴和银雪绝对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果然没过多久,罗朴又借口肚子痛,喊停了马车。与银雪一道下了车,二人在车前嘀嘀咕咕了许久,九歌恍若不知。 待银雪和罗朴再上车,银雪罕见的主动开了口,道“我突然想起来,昨夜那个黑衣人的招式在西境见过,我们现在赶到西境去查一下吧,也许和这次北魏南下有关系!” 银雪毕竟从未说过假话,一旦说出这般自己都不相信的言论,神情必然有异,眼神不敢直视九歌,不自然的打量着自己的剑。 九歌紧紧盯着银雪,没有说话,过了好半晌,银雪实在挨不过去了,这才抬头看向九歌,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银雪,你们二人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九歌郑重其事的问道。从二人在北燕王宫第一次见到她开始,九歌就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现在九歌已经几乎能够确认,这二人在想办法拦着她,不让她回到乌苏去。 如果银雪都是这般为难的模样,那定然不会是季云信出了事。如果不是季云信,那只能是……云礼!九歌一下子被自己这个推测惊到了。 她一把抓住银雪的肩膀,道“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陛下要对忠勇公做什么?” “哎呀,九歌姑娘,你这都是想哪儿去了!”罗朴嬉笑着上来,一把拉开九歌拽着银雪肩膀的手,“刚刚银雪真的是想到北魏细作的事,现在两国交战在即,我国又有瘟疫横行,陛下怎么可能对付忠勇公呢!实在是你想多了!” 虽然罗朴的这番解释并不能彻底打消九歌的疑虑,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现在两国交战在即,季云信无论如何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云礼的。 想到这里,九歌的心稍稍安定下来些。但仍然催促马夫加快了行程。 为了赶路,直到天黑,一行三人这才赶到了镇里,找了件客栈投诉。九歌心中有心事,什么都没说,便睡觉去了。 许是在北魏天牢的那一年养成了习惯,九歌睡觉总是睡得特别浅,稍稍有些动静,便会习惯性醒来。今夜九歌恍惚间听到了有人小声说话的声音,幡然坐起,精心一听,是银雪和罗朴的声音。他二人已经压低了声音,但奈何房间相邻,又是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刻,所以凝神听来,断断续续还是能猜到大概的意思。 “她已经起疑了!怎么办?” “这样吧……” “这样行吗?” “嗯!” 九歌听的断断续续,紧接着便听到吱纽一声,隔壁房间的门开了。许久都没有关上。九歌就这么坐着等了一夜,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便收拾好了行装,去敲隔壁的门了。 显然银雪并没有料到九歌会起的这么早,打开房门的那一刹那,还是愣了一下。“九歌,啊,早!” 九歌对于银雪这反常的反应早有了心里预期,点了点头,径直走了进去。银雪悻悻的关上房门,此时九歌已经注意到床榻上正在小声呻吟的罗朴。 “罗将军这是怎么了?”九歌伸手摸了摸罗朴的额头,好烫。 “昨夜受了凉,发烧了!”银雪这话说的简练,却有些心虚。 九歌恍若不查,继续道“罗将军身子一向强健,这一病还是要找大夫来看看,莫要留下什么病根才好!” 床榻上的罗朴这时候不知道是烧的糊涂了,还是听了九歌这番话激动了,总之有两行泪流了下来,试图起身道谢,被九歌一把按了回去。 九歌从自己的包袱里摸出一锭金子,放在床边,对微微有些吃惊的罗朴道“有银雪看着你,我倒是很放心。我还有些急事,要先赶回乌苏去。这金子应该够找一个镇里顶好的大夫了!你别着急,好好养着!” 说完九歌就冲着罗朴点了点头,起身就准备走。罗朴急了,从床榻上扑起来,伸手抓住了九歌的裙摆,“九歌姑娘,你,我!” 九歌回头看向罗朴,“将军放心,我会小心的!” “可是,可是,我……”罗朴原以为以九歌的心性见他生了病,定然会想办法照拂,没想到九歌好像一眼便看透了他们的目的似的,坚持要走。罗朴和银雪自然急了。 。 第四百三十九章 互咬 突然被点名,九歌抬头看了看厅中各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现在开口说话是否合宜。 盯着九歌的季云信察觉到了九歌的顾虑,扭头不耐烦的厅中各人道“你们都先下去,好生想想该如何弥补,明日带着答案来给我!” 厅中各人得了令,心中喘出一口气,略带感激的看向九歌。 待众人走后,季云信冲着门外,言语极是温柔的说道“九歌,你和山先生进来吧!” “是找我有事?”季云信看着眼前这个憔悴的姑娘,实在不忍心将话再多说重一分。 “嗯”九歌点点头,抬头正视云信看着自己的双眼,道“九歌有一事,可能有些为难,但除了公子,现如今九歌也实在不知该去找谁了!” “哦?”其实季云信听到九歌这么说,心中满心欢喜,从前九歌一直都是跟在云礼身边,从未用今日这般语气同自己讲过话,“别担心,我定会帮你,究竟是什么事啊!” 话说着季云信将九歌按在一旁的椅子上,倒了杯水给她。九歌见状,也不磨叽,三言两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你要提审雷傲?”季云信一时有些为难,九歌可是给他出了一个好大的难题。现在季子青已死,这雷傲身为忆汐宫的副宫主,自然是重犯。没有父王的命令,谁敢私自提审雷傲啊! 九歌见季云信不置可否,便说道“九歌也知道,这件事自然应该是王上下决断的。现在让二公子担下这责任,确实是九歌强人所难了。” 说罢九歌就起身,准备离开了。 “我帮你!”季云信一把拉住九歌,言辞恳切道。 九歌有些惊讶的回头,看向季云信。 “你刚说雷傲的亲生父亲也来了?”季云信抓住了九歌话中的重点。 “是,一并都在城中的客栈里!” “好,那你先回听竹院,等我的消息!”季云信信誓旦旦的保证,“最快今晚,最慢明日一定让你见到雷傲!” 九歌走后,山涛凑了过来,“公子,你为何非要淌这趟浑水啊!您难道不知道,现在谁和雷傲沾上关系,便是和忆汐宫沾上了关系吗?” “我自然是知道的,先生莫要着急!我自有办法!”季云信似乎有些把握。 …… “父王,儿臣有要事求见!父王!”季云信跪在季光的屋外已经一炷香的时间了。季光却仿若听不见般,没有任何动静。 季云信不着急,也并不催促,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朝着屋内喊一嗓子。 眼看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季云信耐着性子再喊道“父王,儿臣找到了雷傲的亲生父亲,让他们父子相见,定能套出忆汐宫部的细作部署。还请父王首肯。” 季云信此话说完没多久,季光屋子里的门便从内打开了。“信儿,进来!” 待季云信进到屋内,站定,便看到了季光卧房的案几之上画了一多半的九州图,想来父王这几日将自己关在屋里,就是在绘制这图。 季光转身坐在椅子上,略带玩味的看着季云信,问道“信儿如何知道这雷傲之事,又是如何找到的雷傲生父?” 季云信心中连呼“不好,怕是要让父王生了误会了!”便急忙一五一十的解释道“并非儿臣找到的,乃是云礼院中的那个侍女九歌来找儿臣,称他们找到了雷傲生父,想提审雷傲。” “哦?可是那日恰巧救了你一命的那位女子?看似确实有些眼熟!”季光想起当日手持云礼进府令牌闯进大殿的那位姑娘,是令人印象深刻。 “正是她。九歌,原是三弟院中的侍女,后来据说立了战功,得了父王的恩令,出了府,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手持云礼的令牌出现了。” “这一介女子,竟然还能立下战功!”说道此处,季光似乎想了起来当初确实有位女子同云礼一道救了七星关一战中的自己。 “你刚说这女子带回了谁?”季光问道。 “雷傲生父!” “你想……”季光故意将话的后半句留给了季云信,等着他继续说完。 “儿臣是想,既然这忆汐宫如此神通广大,若是能收为己用,实在是再好不过。不过现在季子青已死,这雷傲便是唯一的办法了!儿臣是想……” “你想用雷傲的生父,逼他开口?”季光问道。 “正是!” 季光借着烛光,双眼眯成一条线,盯着季云信看了许久,才出声“好,既然如此,那信儿便着手去办吧!” …… 季云信连夜将此消息送至了听竹院,只是并没有据实已告,只是说他说动了父王,准许九歌等人见雷傲一面。九歌听闻,自然是千恩万谢。 “不必如此,以后还有什么事,亦可来找我!”季云信看着九歌,言语很是温柔。 “九歌再谢二公子!” 送走季云信,九歌回头,便见到立在云礼门外守着的李尔,“九歌,你今日是去求的二公子吗?”李尔问道。 九歌点了点头,哀叹一声,“现如今雷傲被押在大牢中,公子又这番模样,实在不知还能去找谁!” “他绝非是我们听竹院的朋友!你可别忘了,当初他还陷害过你和公子!” 刚才季云信和九歌谈话的那场景李尔看在眼中,实在有些担心九歌会敌友不分。 “我知道的。只是这次求他也实在是无奈之举,现如今公子躺在床上还不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必须先一步了解忆汐宫的部信息,否则如何能保住听竹院众人啊!” 李尔哀叹一声,他和王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忆汐宫的宫主居然是那个朝夕相伴多年的子青先生,更想不到他和王上会有这番旧日恩怨。现在子青先生所做的一切曝光,不论众人再如何辩白,也实在很难让人相信,这一切听竹院事先并不知情。 夜里,九歌从腰间掏出季子青殒身当日塞进她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块非金非银,非铜非铁像是石头的令牌,虽然不大,但上面清晰的刻着忆汐宫宫主令。 。 第四百四十一章 质问 “当年的事闹得那样大,臣知道不算稀奇啊。陛下此人若真是当年追杀九歌姑娘的凶手,那他现在为了活命,栽赃老臣自然也不算稀奇啊。”山涛说的声音哽咽,神情委屈,猛地一看,活像一个蒙受了不白之冤的可怜人。 “山相还真是能言善辩啊!”云礼见这山涛巧舌如簧,事实摆在眼前,都可以装傻不认,心中委实佩服的紧。 “忠勇公还请你注意言辞,莫要干扰了陛下的判断!”山涛厉声指责道。 “哈哈哈,山相不愧是山相。那你看看这个如何!”此时季云信已经走回到了案几之前,抓起桌上的一封奏折,丢到了山涛面前。 山涛不敢起身,跪着走了几步,捡起地上的折子,不看则以,一看便是心惊肉跳不已。 见山涛看了一会儿,双手哆哆嗦嗦,似乎拿不住那折子一般,季云信这才开口道“王贞,山相总该认得吧?” 山涛低垂着头,没敢说话,现如今这番状况频发,他哪里一时间能想到那么多对策。 “当年隋柳镇的暂代镇守?”一旁的云礼倒是一脸探究的模样,接着季云信的话道。 “没错。只不过前不久过世了!”季云信刚说到过世,山涛心里便再咯噔一下。“这是他临死前,给朕递进来的折子。” “陛下,他人已……”山涛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季云信打断了,“山相是想说,他人已死,此折子不足为信?” 山涛低着头,没有说话,因为他猛然间发现,这似乎又是一个季云信给他设计好的陷阱。 季云信怎会不知道山涛现在所想,他冷哼了几声,道“实话告诉你吧,这是他临死前特意给朕发的密函。途中并无人知晓,也无人可伪造。那么现在便说说,这其中的事吧?” 听着季云信这语气,山涛心中猛然有了一个想法,今日若无意外,看来他是很难身而退了。 既然如此,与其事事被动,不如尝试化被动为主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想到这里,山涛主动坦白道“王贞奏报中的事属实,确实是老臣的安排。但老臣却想为自己辩解一二。” “你让王贞做了什么?”季云礼发现,九歌当年只身在山越,原来不仅仅是杜昱,还有王贞。 山涛哪里还顾得上季云礼,只是瞥了他一眼,继续道“当年先王好不容易重新信任了陛下,政事上多番倚重,陛下前景一片大好,可就是这个九歌,就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动摇陛下夺储的心,我怎么可能不急。” “所以你便要杀她?”季云信反问,“你难道不清楚,她在我心中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清楚!”山涛接话道“但是陛下,江山与一个女人相比,孰轻孰重啊!” 季云信看着山涛的神情,不由得闭上了双眼,心中哀叹,“山相啊山相,说到底,你还是不曾心意的信任过我啊!” “陛下,老臣自问以真心相待,这十五年替陛下做了多少事,陛下难道不清楚吗?这般说来,倒真是伤了老臣的一片忠心啊!”山涛一副痛苦不已的神情。 “那山相的意思就是朕辜负了你嘛?”季云信瞧着山涛这副我有理,我委屈的神情,气就实在不打一处来。但今日之事,不能急进。季云信只能稳了稳马上就要暴躁的情绪。 “陛下”山涛突然间提高了音量,“陛下,即便此事老臣未同你商量,有悖于你的心意,但九歌毕竟安然无恙,老臣也并未铸成什么大错!还望陛下开恩,看在老臣多年陪伴的份上,原谅老臣这一次吧!” “好!”季云信想都没想就这么答应了,季云礼站在一旁有些吃惊,搞不清季云信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依着他对自己哥哥的这个了解,今日之事,自然没那么简单。 结果季云礼还没想明白,这边山涛正准备谢恩的头还没有磕下去,季云信便接着道“那这件事呢?”说着朝山涛的面前又扔了一物。 叮当一声,那东西是个小物件,打眼看不清楚的。但山涛却是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一时间早已忘了仪态,瘫坐在地上,那东西他自然是认得的。 见山涛不说话,季云信冷哼了一声,道“怎么?山相这是不认得了?要不然我们去外面吹一下?试试看?” 山涛还是没说话,照理说,那人已死,鸽子也已经处理掉了,只剩一只鸽笛,应该没什么吧! “哦,对!山相一定在想,诸葛百里已经死了,鸽子已经处理掉了,一只鸽笛而已,能翻出什么波浪!”季云信这话虽不重,但说起来阴阳怪气的。一旁的季云礼,将双手抱于胸前,等着看一出好戏。 “陛下!”山涛没再继续说下去,他自然知道,今日季云信找他前来,就是算账的,既然是算账,那季云信必定抓了确实的证据,否则今日怎会是这番言语。 “这只鸽笛是从当年你房里找到的。但是它却和诸葛百里留下的一模一样。当年我与九歌追查诸葛百里身后之人,那黑衣人正是逃到了我德勤院,当年你有太多的遗漏了,若不是我当年对你毫无警惕之心,你又能如何安然度过这些年。间接害死我父王的凶手!” “陛下,这样大的罪名,老臣着实担不起啊!”山涛连连叩头,“众所周知,先王死于寒疾之症,并非中毒啊!” “哈哈哈,先生,我从未说过,先王是中毒啊!”季云信的声音哽咽了。 山涛心中一颤,真巴不得扇自己一个大嘴巴,今日事发实在突然,他早已慌了心神,现在被季云信连番质问,哪里还能想的周。 “怎么,你承认了吧!那诸葛百里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乡野村夫,若不是你在背后指点,他怎么能凭借玄术,得到父亲的赏识,又怎么可能有机会给先王调养身体,每日让他喝下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丹药!” “陛下,你在说什么?父王之死难道,难道是诸葛百里所为?”季云礼不可思议的看着季云信,当年他没有赶回来见季光最后一面,已经是生平最痛之事,现在听闻父王是被人毒害之死,怎么可能不激动呢。 。 第四百四十二章 罪证 “最重要的是,王上现在一心要为三公子安排婚事,三公子如果一再推拒,难保不会触怒龙颜,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莫非九歌姑娘真的觉得,王上会让公子娶一个侍女为正妻?” 不得不说,程又轩最后这一番话压中了九歌心中一直故意忽视的问题。王上绝不会让有可能是未来储君的人取一个侍女做正妻,未来母仪天下的。 想到此处,九歌心伤不已。 “我也问过程依的意思了,她并不介意与三公子大婚后,纳你为妾,一切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于你于三公子而言,这都是最佳的选择!” 不得不说,程又轩这一番话说得是层层递进,滴水不漏,先将难题摆在你面前,让你为难,纠结,最后给出一个你不愿意却不得不接受的办法,心思缜密的让人佩服! “我不明白,以程小姐的千金贵体,怎么会同意这样?”同样身为女子,九歌不明白,程依怎么能忍受自己的丈夫心中爱的不是她呢! 程又轩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情爱之事是这世上最变幻莫测之事。更何况一辈子这么久,只要三公子娶了程依,朝夕相伴谁能保证他不会发现程依的好呢?若是将来有机会一统天下,三公子的身边只能是她。这对于程依来说,就足够了!” 九歌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位老者,第一次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根本就无从反驳。 九歌都记不清自己是如何下的马车,又是如何回到的听竹院。她的脑海中一直回想着关内侯和她说的每一句话。 刚进院子,就听见砸杯子的声音,刺耳的声音将九歌的神志唤醒,抬眼望去,李尔和王将小心翼翼的候在门外,屋里的云礼正在大声斥责一位新来的婢女。 “怎么回事?”九歌凑上去问李尔。 李尔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拔过九歌的耳朵道“公子上朝回来,就不高兴。我们也没敢问!” 屋里的云礼应该是听到了李尔和九歌的说话声,从屋里走出来,后边跟着一脸泪痕不知所措的婢女。 “你退下去吧!下次若是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决不轻饶!”云礼怒气汹汹的对着身后哭哭啼啼的婢女说道。 婢女下去后,云礼的目光转向九歌,一时间温柔起来,“歌儿,你回来了!” 九歌点了点头,跨步上前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毛手毛脚的,端个茶水都端不好,可惜了我那副字画!”云礼愤愤的回道。 九歌看着眼前的云礼,似乎有些陌生,耳畔又回响起关内侯的话,云礼确实变了。 “公子最近可是有什么事不顺心的吗?”九歌这么问希望云礼向以前一样向他们倾诉,可往往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没有啊!都挺好的,你放心吧!”云礼脸上挤出笑意。 九歌的心一下子跌落谷底,心中有个声音在呐喊公子啊,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解开心结,做回从前的云礼呢?! 云礼见九歌默不作声,担心会不会是自己刚刚敷衍的态度惹的她伤心,便转移话题道“你的事呢?可还顺利?那些掌柜的们没有为难你吧?” “公子醒了,他们怎么还敢为难我!”九歌苦笑着答道,“哦,对了!米铺的掌柜干活把腿砸伤了,过两日我要替他去边境的隋柳镇收账,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为什么是你去?其他人去不行吗?”九歌瞧着云礼焦急的表情,心伤得以安慰,至少公子对她从未变过。 九歌轻轻摇了摇头“其他人怕是不了解情况,若是有个差错,反倒更是麻烦!”继而像是安慰云礼似的道“不过五六日,收完账即刻就启程回来,公子放心吧!” 云礼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九歌再离开他身边,只是见九歌对听竹院府外的各项营生这般上心,实在又不愿驳了她的决定。只能犹豫着,点了点头。“那你带上铁娘和李尔,有他们护你周,我才安心!” “我怎么能带李尔走呢?到时候听竹院只剩下王将一人,若真有个什么事,如何能护公子周?不行,不行!”九歌的头摇的像拨浪鼓。 “我在王府里能有什么事?!你出门在外自然要更周些!” “铁娘我带走,李尔绝对不行!”九歌想起这些日子里朝堂之上的敌意,那些敌意很有可能随时会变成陷阱、甚至暗杀,决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 “我一个普通人,不过是去收账,不会有事的!公子!反而是你万不可再有差池,不然我们几个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 云礼心知九歌倔强,再说下去也是无用,只能嘱咐道“你带着我的令牌,若是有什么情况,可向当地府衙求助!” 九歌笑着点了点头。 夜里九歌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刚刚进府时第一次见到公子的场景,当时心中是何等震惊,这世上竟然有这般仿如谪仙的人儿,许是那时心底便有了一份悸动吧!想到此处,九歌不禁咧嘴笑了,一想到这样的人心里也有她,是何等的幸福。 只是这样的人,真的能如愿和自己在一起,携手百年吗?他们之间的鸿沟又何止一个程依。在这重重阻拦之下,公子真的还能够坚守初心吗? 可如果放弃自己曾经的坚守,她真的能够做到与其他的人共侍一夫吗? 九歌越想越乱,起身批了件衣裳,写了一张字条,用锦囊装起来,心叹道希望不要有打开它的那一天。 …… 几日后,九歌带着铁娘出发了,云礼一直将她送至城门口,九歌看着不舍的云礼,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趟行程怕是不会太平。 隋柳镇是益州的边镇,出了隋柳镇便是连绵的群山,群山中生活着与中原百姓习性完不同的山越人,山越人平时居无定所,却又异常凶猛善战,因为隐蔽,世人对他们的了解实在不多,九歌也只是在落华郡的时候知道八年前山越人因为天灾受了灾荒,没办法只能发起战争,却打败了益州名将裴离墨,连下四城,一时益州人心惶惶。 虽说后来知道当年乃是因为季云康的阴谋才导致的军覆没,但时至今日提起山越人的威名还是让益州的将士们心中一颤。 。 第四百四十三章 到你 此时的灵耀被王强像垃圾一般丢在地上,双手被绑在身后,头发散乱,脸色惨白,神情憔悴,一看便是被用了刑了,哪里还有寻常在王府作威作福的嚣张模样。 灵耀见到季云礼,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在地上挣扎着,蠕动到云礼的脚旁,用令人鄙弃的语调嚎哭道“爷,救救灵耀啊,救救我!” 季云礼此时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灵耀虽说常日里在王府作威作福,故意欺负程依,但好歹也算是季云礼公候府的内宅之人,季云信虽贵为一朝天子,但也不能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随意抓人,严刑拷打啊。 季云礼瞪了地上的灵耀一眼,身子有些嫌弃的往旁边挪了一挪,躬身作揖,语气不善的试探道“陛下,这灵耀虽嚣张跋扈,但好歹也算臣的内宅之人,陛下这么做会不会不大合规矩啊?” “不大合规矩?”季云信倒是没有因为云礼的语气而对他有所恼怒,反而起身笑着重复了一遍刚刚季云礼的话。只是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就像是天上的乌云一下子遮住了灿烂的太阳,变化的太快,让人有些猝不及防,“忠勇公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谁啊!” 季云礼站在原地,心里咯噔一下,眼神下意识的看下身下卷曲着的灵耀。灵耀此时求生心切,连忙哭诉道“爷,我什么都没说,都没说啊!” 季云礼有些心虚,但很快便重新镇静了起来,自从他知道了灵耀的真实身份后,早就意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缓缓的呼出一口气道“陛下可是说灵耀是山匪后人这件事?” 季云信听云礼这么一说,愣了一下,皱了皱眉,未置可否,倒是一旁跪着的山涛噗嗤一声,笑了出声。 “山相别忘了,您自己现在的身份,跪在地上发出这等声音,那可是有藐视圣上之嫌吧?”季云礼有些隐隐察觉到,似乎有些事和自己所了解的不同,但现在被一个劣迹斑斑的罪人嗤笑,让他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原本是想奚落山涛一番,没想到山涛听了突然阴阳怪气的说道“忠勇公,你与她合作了这么久,你别告诉我,你真的不知道她是北魏的细作啊!” “什么?”季云礼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继而低头疑惑的看向地上蜷缩着的灵耀,不可置信的摇头,“怎么可能,这,这不可能!” 说罢季云礼蹲了下来,一只手拎起了灵耀,抵在自己脸前,气急败坏的道“你说,你告诉他们你究竟是谁!你说,按照你当初告诉我的说,胆敢瞎说一个字,我便即刻要了你的命!” 灵耀被他这么拽着,眼睛看着云礼,又瞟了瞟远处的季云信,一句话也不敢说。 “你说话呀!按你当初和我说的再说一次!”季云礼似乎处在崩溃的边缘,他疯狂的摇动着灵耀,眼看着她渐渐坐实了所有的怀疑。 “她现在说不说,都是死路一条。你别问了!”季云信在殿上冷冷的开口了。 季云信此时的话,无疑正面回答了云礼刚刚的问题。只见云礼仿佛受了什么打击一般,跌坐在地,手松开了灵耀,一边向后退,一边摇着头,眼神里满是不可相信的神情,嘴里呢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可置信之后,是幡然醒悟的愤怒,季云礼好像回过神来,再次一下冲到灵耀面前,逼问到。 “自然是为了挑拨你与山相的关系!”季云信在殿上,冷冷的话语传来,听不出喜怒。 季云礼和山涛此时有些心虚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其实他们两个不合,在朝堂之上,明里暗里的划分势力,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季云信有的时候甚至希望看到他们相斗,因为只有这样,朝堂才能平衡。 只是这样的话谁也不曾说出口过,仿佛约定俗成,又仿佛这是一个忌讳。即便季云礼和山涛争斗这么些年,也从未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此时季云信点破这层窗户纸,一切变得清晰起来。 季云礼愣愣的还在等着殿上的季云信说些什么!但季云信此时偏偏住了口。饶有兴趣的看向了一旁的山涛。 山涛感受到来自季云信的目光,二人主仆多年,一下子便明白了季云信这眼神里的意思。他想让自己揭发灵耀的真实身份。 其实在蒋遥的事件曝光之前,他便已经怀疑当初那些所谓的暴动,不过是有人背后故意谋划,早早便张罗了人去调查。果然让他调查到了季云礼这位二娘子的身上。 原本山涛的计划是想将这件事当做季云礼的把柄,他日特殊关头,用来要挟季云礼的,却不想季云信今日竟然先他一步,将这件事捅了出来。 现在自己身上的这些罪状,虽然说罪不至死,但想要好过,不脱一层皮是不可能的。那么既然季云信想让他说,在山涛看来,就是季云信给了他一个台阶,一个想让风平浪静的台阶。 山涛不过顷刻便想明白了季云信的真实意图。他感激的冲着季云信点了点头,便厉声道“此女真名魏玲,王世聪的家婢,早已被其驯化,她接近你只有一个目的,分化你我,离间整个南楚朝堂,让他们北魏的势力有机可乘!你真以为她弄来暴乱的那些人是山匪吗?那些不过是些北魏的细作,各处煽风点火的杰作!” 季云信在殿上闭上了眼睛,心中其实一阵惊讶,山涛果然早早便有所动作,去调查了灵耀,却因为利益关系,任由这么一个细作,留在了季云礼的身边。这就是他一直信赖的丞相,以天下相托的丞相。 季云礼没想到山涛竟然连这些都调查的到,如今这般堂而皇之在季云信面前揭露,不恰恰证明了自己组织暴动,目的就是让季云信和山涛相互猜疑? 云礼此时也不甘示弱,厉声指责道“你一个罪人,有何权利指责我!若不是我用灵耀的人去发动小规模的暴动,又怎能调查清楚你与蒋遥这些年贪污亏空的银两,那些可是赈灾银两啊。你们怎么能下得去手!” “忠勇公,你莫要冤枉人。贪赃枉法之人乃是蒋遥,他已经认罪伏诛。你可不要随意栽赃嫁祸!” 。 第四百四十四章 新证 “我栽赃嫁祸?山相,你不会不清楚,蒋遥究竟是怎么死的吧?” 季云礼一下子被山涛戳中了要害,即刻变身斗鸡,二人争相想证明,对方才是那个处心积虑,以权谋私,贪赃枉法之徒。 殿上的季云信则紧闭着双眼,在这双眼睛背后,是痛彻心扉的波澜壮阔。这就是他以为的肱股之臣,这就是他一直以来以性命以家国相托的权臣。看着二人在殿下争锋相对,互揭老底,季云信的心从未有过这般寒凉。 “蒋遥这件事陛下心知肚明,忠勇公该不会真的以为在那般情景之下,我还能做什么吧?”蒋遥已死,他的家眷也早已发落,家产抄没,除了蒋遥自杀这件事,让山涛隐隐有些不安之外,整件事情他几乎做的毫无破绽,任谁看来都是朝堂的巨贪蒋遥被发现,不堪忍受重刑,在狱中自杀身亡。 说完这句话,山涛转头用眼神瞥向站在高处的季云信,季云信的神情放空,仿佛一切都没有放在心上。但一旁被踩住了痛脚的季云礼却不会轻易放过他。 “山相,若我不拿出些证据来,看来你是无论如何不会承认蒋遥和你之间真正的关系了吧?”季云礼的眼睛轻蔑的看着山涛,这一局他有十成的把握。 “忠勇公,若你真有证据,早在一开始便拿给了陛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山涛表面上一副淡然的神色,心里却开始有点打鼓,难不成是他自己何处留下了把柄? “好!陛下,蒋遥之死,臣有人证,还请陛下准许将他带来,与山相当面对质!”既然话赶话赶到了这里,季云礼连忙正了正身子,躬身道。 “陛下,事情过去这许久,突然冒出来什么人证,实在难以取信,陛下莫要……”山涛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季云信抢过了话头。 “哦?还有人证?那朕倒是有兴趣见见!”季云信这话说的有几分戏虐,却让人分不清楚他的真实情绪。 但殿下站着的山涛心里却是掀起了飓风。对于季云信他实在是太了解了,季云信现在这般态度,那么可能只有一个,他怀疑他了,甚至,甚至有可能,今日他就是要和季云礼兄弟二人演这么一出大戏,目的就是要把他这些年做过的事查个底掉。 如果说前面的两项,山涛都可以以并未的手,为你好的借口搪塞过去。那么如果坐实了他与蒋遥的死有关,那么他便与赈灾银两的失踪有关,便会引起一连串的问题,如果真的清算家产的话,他实在不敢想象,季云信会允许查到哪一步。 这边山涛两股颤颤,根本就站不稳。那边的季云礼却又一种旗开得胜之感,险些都要忘了地上倒着的灵耀。 提取云礼所说的证人需时,季云信见大家站得时间有些久了,竟然赐了座,还命人准备了茶水糕点,让二人果腹。 自季光开始,这议事殿上还从未有过这番场景,季云礼和山涛心里一阵嘀咕,难不成今日这是要唱一出大戏? 过了好一阵,按照季云礼的指示,从天牢里提出了一人,此人并非囚犯,而是一名衙役。显然此名衙役已经知道召他前来所谓何事,一进议事殿的大门,便咕咚一声,跪了下去,俯身便拜,拜完后抬起头,慌里慌张的瞥了一眼,发现自己竟然跪错了位置,心下更是一慌。 此时季云信已经从殿上再次走了下来,言语平静的对他说“莫要怕,朕不是暴君。你只需将你所知道的事说清楚,这殿上的人谁也不敢为难你!” 这话说的,明摆着就是要给他撑腰的意思。山涛不好的预感传来,今日怕是不留下半条命,恐怕走不出这议事殿了。 既然得了圣谕,殿下跪着的人仿佛刹那间有了胆量一般,再次俯身磕头,后结结巴巴的道了出来“卑,卑职名叫魏五,是,是是,天牢的一名衙役!蒋大人,不,不,罪人蒋遥自杀前,曾给,给了,卑职一张字条。” “哦?”季云信一时间产生了兴趣。“那条子呢?” 魏五低下头,扣扣索索的用眼角的余光看向一旁坐着的季云礼。季云礼这才连忙说道“条子在臣这里。”说罢,一个眼色,刚刚随同魏五一起进来的侍卫便将拿在手上的东西,上前递给了王强,送到了季云信手里。 是一本账簿和一张极小的字条,字条上的字若不是仔细辨认,几乎一个字都看不出来。但那账簿却是新新的,一看便是被人好生保存,并非时常翻动的。 “看来,还得劳烦忠勇公给朕解释解释这其中的由来了!”季云信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季云礼,语气甚是客气。 季云礼自然是听出来了,但此刻他没有退路,只能起身,道“禀陛下,那字条便是当时蒋遥临死前给的,仔细辨认是一处大宅的名称,城郊梧桐苑。臣也是派了家臣在里面搜寻了数月,终于于一处暗格之内找到了这本账簿,上面记载着山相这些年与蒋遥狼狈为奸,贪污亏空,收受贿赂的证据和他们的分账明细。” “忠勇公,你找来的这些证据未眠太牵强了些吧!”山涛听罢,倒是听出了一丝生机,紧接着道“现在人死了,你怎么说都行了!” “倒也不是无处可查!”季云信一下子合上了手中的账册,悠悠的说道“大致扫了一眼,这其中提及的朕知道的官员大致有二十几人,只要将这二十几人抄家,便可知真相。” “陛下!这……”山涛瞪大了眼睛,如果真的查抄这二十几人的家,恐怕南楚的朝堂一时便荒废了,现在这个关键点,朝堂废掉是什么概念,放弃抵抗吗? 山涛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季云信一抬手打断了,“当然这么一来,朝廷便要荒废了!” 山涛激动的在一处疯狂点头。季云礼却是不慌不忙的道“陛下,其实只要查抄几位涉事位高权重的人,便可推测这账簿的真假。” “不!我想还有一种更快的法子!”季云信说着,便走上前,一把抽出王强身上的配剑,抬手架在了魏五的脖子上。 。 第四百四十五章 大戏 魏五本来就哆哆嗦嗦,战战兢兢的,现在被天子一把剑架在脖子上,当场便尿了裤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朕问什么你便答什么,若有迟疑,王强的这把剑可是削铁如泥的!” “是是是……是” 季云信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将手中的剑一下子扔给了站在一旁的王强,转身退了几步,站在季云礼和山涛中间,目光盯着魏五道“这个字条是蒋遥何时给你的?可有人证?” “回禀陛下,没,没有人证,是,是趁着卑职给,给他喂水的时候吐在卑职手里的!并无第二人证。” 季云信眼神亮了一亮,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么,你一个普通衙役,突然收到这样的字条,为何不报于你的上级,却反而去找忠勇公呢?就凭你?恐怕连忠勇公府的门都摸不着吧!” 此时的魏五显然没料到季云信会问道这个问题,没有准备的他一时抖动如筛糠,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能感受到王强捏在手中的剑摩擦着自己的脖子,实在是进退维谷,说是死路一条,不说便是一条死路。唯一的办法,只能是颤颤微微的仰起头,看着前方的季云礼。 季云礼又怎会不知季云信这话根本就不是冲着魏五问的,他真正问的是自己。现在魏五那般没有骨气的瘫软在地,他若再不说话,那边跃跃欲试的山涛恐怕就要张口了。决不能让机会溜走。 云礼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躬身作揖,道“陛下,这魏五原本就不是普通的衙役。而是臣的安排在狱中的家臣!” “哦?你的人?”季云信脸上装作惊讶的模样,背在身后的手却是紧紧攥成了拳头。 还没等季云礼继续说,一旁的山涛仿佛抓到了什么机会一般,跳了一起来,指着季云礼道“忠勇公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在皇家天牢里安插自己的人,究竟意欲何为!” 季云礼看了一眼脸色暗沉的季云信,第一次跪了下来,俯身叩首道“陛下,臣弟绝无任何悖逆之心,只是当初臣弟带人清除叛乱,碰到了逃跑的王睿,知道了整件事,臣弟担心有人暗中作梗,便提前安插了一个眼线进去,还请陛下明察。”说完又是一拜。 “忠勇公,你这话听着好听,但现在蒋遥已死,你说什么都行了!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掩盖什么!”山涛多年为相,自然知道有的时候必须抓住时机,好的时机真的转瞬即逝。 “哼”云礼听后,直起身子,眼睛望向山涛,“山相又有什么权利说这句话,难道以家人的性命威胁蒋遥的不正是您吗?” 说罢季云礼再次冲着季云信一拜,道“陛下,臣安插眼线在天牢确实有失妥当,但臣的的确确是为了抓出最大的这个朝中腐蛀,否则的话,臣与整件事并不直接关联,又何必非要冒着天下之大不违呢!” “忠勇公真是巧言令色啊,难道你唆使灵耀,动用北魏在我们南楚的眼线,制造假的暴乱,也是为了朝廷吗?我现在怀疑王睿真的是你偶遇的吗?会不会他原本就是你安插在我身边等待随时反水的眼线!忠勇公这么说来,先有灵耀王睿,后有魏五,您这一步棋可真是好棋啊,好棋!” 不得不承认,山涛不愧在季云信身边已久,这前前后后几番事情,愣是被他这般串联了起来。借助灵耀假暴动,偶遇王睿,揭开惊天贪腐,听起来似乎顺理成章。 但季云礼在朝堂之上与山涛明里暗里争斗这么些年,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瞧着山涛将这一切串联起来,想给自己一记实锤,即刻回道“山相真是好记性,难不成您忘了,暴动之前发生了什么吗?是灾情,是赈灾官银被截!难道灾情也是我安排的?被截的官银在何处,我想山相应该更清楚吧!” 没错,这才是这一连串事情的起因,因为官银被截,震惊了朝廷,王睿失踪,季云礼为了能引出山涛这条线索,暗中保护王睿,借灵耀的力量组织了假的暴动。 “打劫官银的事,蒋遥早已认罪,忠勇公为何要栽赃在我头上呢!” “那我们与北燕的冲突,难道山相也要扣在蒋遥的头上吗?他恐怕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吧!”季云礼显然还有后手,他暗中调查山涛这么久,自然不会只有一个把柄。 “北燕与你们在泽城的冲突,自然是因为北魏的故意挑唆啊!忠勇公不会连自己做过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此时季云信已经坐回到了龙椅上,他似乎有些懒洋洋的瘫在椅子上,这场他精心准备的大戏唱到现在才渐入佳境,他就像是一个观众,看着殿下的两个戏子,精心演出自己准备了许久的大戏。 山涛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殿上懒洋洋坐着的季云信,转身道“忠勇公,若是有证据,你拿出来便是,若是没有,就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 “好!”季云礼仿佛就在等山涛的这句话,只见他一抖手,冲着殿上的季云信拱手作揖道“陛下,当年泽城与北燕的冲突,实情泽城城守魏斌最是了解,王上可宣他进宫,真相究竟如何,自然一问便知!” 听到这里,季云信突然坐直了身子,点了点头,用一种谁也不敢相信的神情,从案几之上拿出了一封信,冲着下面扬了一扬道“不必了去找魏斌了!这是朕在北燕的密使传来的。你们自己看看吧!” 说着便将这信丢了下来,砸在了山涛脚下。山涛自然知道,这是让他先看的意思。捡起来,整封迷信中只有五个字通敌者山涛。 看过之后,山涛扑通跪了下来,俯首道“陛下,老臣对您的中心您是知道的,这,这这”结巴了很久,才说了一句完整的话出来,“这究竟是谁想要栽赃老臣啊,老臣实在不知啊!” “山相!此人乃是朕放在北燕的细作,山相不会是怀疑朕作假害你吧?”季云信冷冷的眼神看着山涛。 “臣不敢,臣惶恐!”山涛跪下连磕响头。 “所以,你承认了?”季云信继续逼问。 “我……”山涛哪里想到会有今日,自然一时想不到应对之法。 “或是山相以为萧厉已死,就不会有人知道你曾经做过的事情了?”季云信咄咄逼问道。 “陛下啊……”山涛磕头,俯身不敢起来。 此时季云礼仿佛知道了什么一般,狞笑着看着山涛道“山相,现在证据确凿!你勾结北燕大臣,利用边境冲突来帮你遮掩罪行,你可知当年边境冲突造成了多少人流血,多少百姓无辜身亡吗?” 。 第四百四十六章 于尽 殿下的山涛窘迫无比,同时感受到了来自季云信的杀意。从他和季云礼刚进来的时候,他就能感觉到今日季云信是冲着他来的。原本以为九歌和诸葛百里的事已经过去了,却没想到季云信真正的目的并非如此,而是秋后算总账。 如若这证据是季云礼提出来的,他尚可反驳,但这是季云信丢过来的证据,就算是他想要找破绽为自己申辩,也实在不敢质疑皇权啊。 季云礼将季云信想说的话说出来后,山涛吱吱呜呜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已经惶惶然意识到今日怕是难逃一死了。想到这里,山涛看了一眼一旁有些得意的季云信,猛然间抬起头来,心里打定了一个主意,如果今日真的是他的死期,那么临死前无论如何也要拉一人垫背。 于是山涛一改刚才唯唯诺诺的神情,反而直起了腰背,拿出了一朝丞相的气势,看向一旁的季云礼,语气变得从容缓和,道“我承认,我是与萧厉有过往来,但我发誓绝没有示意过他挑起边境冲突,我只是提及忠勇公此次剿匪并非真正的匪,若可拦截最佳!” 说完山涛转脸面向,深鞠了一躬道“陛下,老臣承认与萧厉往来之事,但此事若真是要论一个黑白曲直,忠勇公必不能置身之外,毕竟若没有他所为的暴乱,剿匪一说,便没有之后的边境冲突!” 季云信嘴角一歪,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山涛,将视线转向了季云礼。季云礼感受到了来自季云信的注视,又看了看地上倒着的灵耀,其实就在魏五进来前,他便想明白了今日的局势。 今日季云信气势汹汹,明显针对的人就是山涛。至于自己,可能是因为灵耀,或者季云信笃定自己手中握有山涛的罪证,找他来助他一臂之力的。毕竟灵耀的事,并不算很大,也没有巨大的百姓伤亡,若是能在扳倒山涛上立一功,他完可以将此事以一句失察带过,想来最终不过是些象征性的处罚而已。 想到这里,季云礼迎着季云信的目光,略微点了点头,便厉声指责山涛道“山相不愧是山相,真是好口才啊!通敌卖国的罪证这么明显摆在面前,竟然还能被山相说的这般云淡风轻,再下实在是佩服佩服啊!不过山相,为了扳倒我,你竟然利用北燕,那就说明,你心知肚明你这些年所贪污受贿的银两究竟有多少,能治你什么罪吧!” 山涛用愤恨的眼神看向季云礼,凶狠的神情是季云信等人从来未曾见到过的,像狼盯着食物一样凶狠的眼神。 季云信在殿上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暗自惊叹,季云信啊季云信,这样凶狠的饿狼一直在你身边隐藏这么多年,亏你还眼瞎的认为他博学多才,温文尔雅,是不可多得的治世之才,实在是眼拙至极啊。 山涛知道,若是季云信真的开始按照刚才蒋遥私藏的账本开始搜查他的府邸和相关人等,那他贪赃的事情必瞒不住。原本季云礼的事是他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拿出来,但眼下被季云信和季云礼联手逼到这个份上,山涛觉得是时候将那件事拿出来了。 虽然那件事还有些细节需要敲定,但山涛现在已经是被逼近了悬崖,若再不出手,恐怕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只见他看了季云信一眼,厉声道“老臣即便是有罪,也从未想过动摇国之根本,在心里也从未动摇过一丝一毫对陛下不敬的心思。但忠勇公,你恐怕就不同了吧!你心里肯定不止一次的想过,若不是当年你一意孤行去救九歌,现在坐在这庙堂最顶端的应该就是你了吧!” “山涛!”季云礼突然有些惊恐的瞪大了双眼,看向一旁大放虎狼之词的山涛,神情惊讶隐约透露些害怕。 “怎么?是不是我刚才的话让忠勇公想起了些什么?”山涛对于他亮出这张最后的底牌产生的效果还是很满意的。季云礼肉眼可见的慌乱,更加深了他一番恶作剧的得意之感。今日他不能活着走出去,那么季云礼你也不行。 “你刚刚的话意有所指,其心可诛,离间我与陛下的君臣情谊,离间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山涛可恶至极!”季云礼怒了,他仿佛被戳中了心事的孩子一般,奋起反扑,也开始不那么注意用词了。 “哦?究竟是我其心可诛,还是你其心不正呢?要不要我们找薛丁山出来问一问啊!”山涛又爆出了一个人名,满脸得意的看向季云礼,他现在的神情就像是一个亡命狂徒一般,自知死路一条,便抬刀乱刺一通。 “薛将军乃是先王亲封的大将军,也是你这等小人随意便可传唤的?” “哦?说的也对,他是先王亲封的,并不是陛下封的。所以你要不要自己把你们做的好事说一说呢!” “山涛,你莫要污蔑!薛老将军一生征战,为国为民,岂是你一句话便可令陛下与其离心的!” 季云礼的话还没有说完,殿上一直坐着的季云信倒是站了起来,就像是看市集上表演的那些人一般,挑了挑眉,一脸的戏虐道“云礼,你和薛将军到底商议了什么啊?我看倒真不如请他来一趟,问个清楚的好,不然这般不清不楚,将来说出去对你不利啊!” “陛下!”季云礼连忙躬身作揖道“薛将军年迈,现在在府中静养,臣觉得今日不早了,恐怕不大适宜请他出……” 季云礼的来字还未出口,季云信便笑着摇摇头道“无妨无妨,这么着吧,朕派王强和你一道前去大将军府,请薛老将军来一趟,有你二人路上护送,我也放心些。” 季云礼听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反应了一会儿后,这才缓了神情,同王强一起退了出去。 待他二人退出去,季云信命侍卫将魏五和灵耀押了下去。此时天色已晚,华灯初上,山涛一整天在这大殿之中又跪又拜的,实在疲惫不已。 季云信看了看几乎站不稳的山涛,笑着道“山相必定已经疲累不已了吧,还是坐下歇歇吧,一会儿恐怕还需要些体力的。” 山涛有些惶恐,但还是颤颤巍巍的坐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