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米的日记》 第一章 放驴的小女孩 “嗒!” 小时候的唐小米和姑姑生活在大山里。这一天他和往常一样割了一箩筐野草,穿着一双不合脚的胶皮水靴,拽着她那头并不是很听话的驴,走在泥泞的山间小道上。 “哈!” 才八岁的小女孩,洪亮的声音,显示出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坚毅。 虽然衣衫褴褛,可她倔强的小脸蛋上却看不到一丝哀愁,不时晃动小小的肩膀,冲着那头驴大喊:“嗒!”“哈!” 伴随着她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她晃动着相对身体而言比较大的脑袋。 小家伙的手紧紧攥着驴的缰绳,不时因为驴的懒散,而发狠地拽一下。 装得满满的箩筐,还不时因为使力拽驴而从下面的窟窿里掉落几根野草。 真不知道等她把驴牵到家里,到底还要走多远的路,而她那破烂箩筐,到底要掉落多少草。 走着,走着,突然在连接山间小道的大道上驶来一辆车牌号辽kxx5八八的皮卡车,那是一辆唐小米经常见到的皮卡车,今天她又见到了。担心她的驴子不听话而被车撞到,她愣愣地站在路边,希望车过去以后,好牵着那只懒驴通过那里。 可是,不知为什么,今天那辆车竟然停住了,而且,恰巧停下在了她的身旁。 不知为何,唐小米突然觉得有点儿害怕。姑姑常说,弓长岭里开矿的老板都是很厉害的角色,是咱们惹不起的。以后你见到他们,都要躲开远一点。 “小姑娘,就你自己吗?” 真是害怕什么来什么,车门开了,从副驾驶的位置走下一个男人,他看起来年龄并不大,可他却留着看起来很干练的胡子。 “哦…我自己。”唐小米看起来有些胆怯,她很难看地笑着,还用她脏兮兮的小手挠了挠脑袋。 “你的爸爸妈妈呢?”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干净的白衬衫,留着三七分的头型。他微笑着走过来,并且蹲在唐小米的面前,和她平视着。近距离看着他,他的眉毛又直又浓,他的眼睛看起来很坚毅同时极具感情,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爸爸妈妈…”唐小米突然语塞。 “怎么?他们不管你?”男人的目光变得炙热,甚至淡淡的好像看到有些湿润。 “不,他们对我很好的。”唐小米突然挺起瘦弱的脊梁,把刚才那股牵驴的劲头又使了出来。 这时,那男人突然笑了笑,他笑起来很慈祥,他身上有一种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那就好。”他拍了拍唐小米的肩膀,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张红色的钱,“来,拿着。” “哇,一百元!”唐小米突然惊喜地叫出来,一只小手刚要伸出去,可马上她又缩了回来,并且背在了身后,一本正经地模仿着大人的口气说:“姑姑说了,不许小米随便拿别人的钱。” “呵呵,你叫小米?”男人笑了笑,“这是我主动送给你的,不是你拿别人的。” “不,那也不行,姑姑说了,不许随便收别人的礼物。”唐小米眼巴巴地看着那张钱,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 “姑姑?”男人皱了一下眉:“你不是说……爸爸妈妈对你很好?” “是啊,他们活着的时候,对我很好。”唐小米的话刚一出口,顿时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了。 这时,男人不说话了,他静静地蹲在地上,用最热情的目光看着唐小米。看起来,她还是太小,或许父母给她留下的印象并不深,而她口中的“好”或许只是她梦中父母应该有的样子。男人仔细看了看她以后,沉沉地道:“来吧,拿着。你收下它,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再次咬了咬嘴唇,唐小米突然笑了一下,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很快地伸出手接走了男人的钱。赶紧揣进自己的兜里,她红着脸,笑嘻嘻地抬起头… 就在她抬起头的一刹那,她突然愣住了:“大哥哥,你怎么哭了?” “呵,哪里有。”他不承认,可他还是站起来,侧过脸,揉了揉眼睛。 “你在说谎,姑姑说,不许小米和说谎的人交朋友。”唐小米脸色突变,看起来有些失落。 “真的,我真的没哭。只是被风沙迷了眼睛。”他揉了揉鼻子,又蹲了下来。虽然他这样说,可唐小米还是觉得他在说谎,因为他的眼眶依然是湿润的,而且还红红的。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吗?不知道小米能不能帮上你,”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笑了起来,她的笑很天真,很具有感染力,“哦对了,我有一个笑话,你听了一定会开心的。” “呵呵,好,那你说吧。”男人笑了。 “小明有两个哥哥,大哥叫大毛,二哥叫二毛,你猜,小明叫什么。”说完,她双手放在背后,得意洋洋的样子。 当然叫小明了,可是男人并没说出来,而是装作沉思和困惑的样子想了想,最后放弃地说:“不会是叫三毛吧?” “哈哈哈哈!”唐小米迫不及待地哈哈大笑起来,她跳着脚说:“小明当然叫小明啦!这你都猜不出来,哈哈哈哈!” 看得出来,她是一个急性子,她根本就没给男人留出更多时间去思考,也不给任何提示,便马上说出了答案。 这是一个性格直爽的女孩,现在如此,想必将来也是如此。 男人欣慰地笑了笑,再次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利落地站起来,向皮卡车走去。 “喂,大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唐小米。” “哦,我叫腊月笙!” “大哥哥,我家就在这座山后面,我姑姑叫唐苗苗。” “唐…”男人半个身子已经钻进车里,可他又突然扭回头,重重地皱着眉毛凝视着唐小米,过了几秒,他才沉重地道:“哦,我知道了。” “大哥哥,你怎么又不开心了呢。”唐小米思考的目光看着他。 男人上了车,放下车窗,脸上再次浮现笑容,可现在他的笑容不再那么轻松了,“哪里有不开心了,今天认识了唐小米小朋友,我很开心呢。” “哈,那就好,小米也很开心。腊……” “腊月笙。” “哦,腊月笙哥哥。” 随后,他们互相摆了摆手,车缓缓地启动了。开车的是一名身材非常魁梧的男人,一开始,唐小米还没注意到他,那个人其实一直在微笑,可他就是那么不显眼,好像完全被腊月笙给掩盖住了。 车渐渐远去… “唉!”唐小米蓦地回过神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把缰绳和箩筐扔到地上,撒腿就跑,冲着皮卡车开走的方向奔去:“大哥哥,等等我,我兜里有糖。” 后来,车停下了,腊月笙下了车,冲着她跑了过来,问她什么事。 当唐小米把一块皱皱巴巴的“大白兔”奶糖塞给他的时候,说,这是她的午饭,可她通常都会留一块,等晚上嘴馋的时候吃。刚才她收了腊月笙的礼物,那么,她也要送给腊月笙一样礼物,才算扯平了。 腊月笙瞬间崩溃了。 这是唐小米第一次看腊月笙哭,也是第一次见到男人哭,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等待他哭完。 他哭得伤心,很伤心,不过他恢复得也很快。在唐小米看来,简直就是变戏法一样快。他抬起头,看了看那驴,催促唐小米赶紧去把驴牵住。 这时唐小米才想起来她的驴还在散放着呢,那可是她上学的保障呐。 “大哥哥,再见啦,以后不许哭鼻子。” “嗯,大哥听小米的。” 他一直看着唐小米追上驴,才回到车子上。 这就是唐小米和腊月笙的第一次见面。这时他还不知道腊月笙其实也是一个孤儿。或许是命中注定,从此,他们之间建立了深厚的兄妹情义,对,兄妹情义。这种情义维持了一生。在唐小米的心目中,腊月笙就好像她的父亲一样,崇高,伟大,无论他做过什么错事,也永远改变不了,永远,永远。 楔:唐小米日记摘选 199八年11月22日,星期天,天气晴。 今天小米很不开心。大哥又冲我吼,说我字写得退步了。他好严历(厉,错别字),小米不开心,小米不开心,小米不开心。 2000年6月1日,星期四,天气多云。 今天小米第一次坐上旋转木马,哈哈,太好玩了。 我还玩了碰碰车,我和三哥一伙儿,把二哥和四哥都撞飞了,二哥还放了一个屁。哈哈哈哈,他以为我没听到,其实我听到了。 2002年2月12,星期二,鹅毛大雪。 真是羞死了,出去拜个年,大哥竟然给我定了一个娃娃亲。这都什么年代了。 林大疤长得好凶狠啊,一看就不是好人,他的儿子… 不过小林子长得还是蛮不错的…,有点儿像安七炫… 可是,我还是不喜欢他,对,小米不喜欢他。脾气那么臭,冷冰冰的,像谁欠他钱似的,看着就令人讨厌。对,小米不喜欢他。 差点忘了,昨天看春节联欢晚会,赵本山的小品简直把我笑死了,范厨师好傻,哈哈哈。 2002年4月12日,星期五,天气阴。 小米今天真的很生气,四个哥哥竟然都把我的生日给忘了。 他们最近为什么总跟别人打架呢,今天又有好多警察上山来找大哥谈话,他们谈了好久,看起来怪吓人的。 2002年4月13日,星期六,大雨。 那个张汉山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总领着人来山上闹事? 一脸大胡子的独眼龙,一看就不是个好人,难怪哥哥们总跟他打架,打死他才好呢!……不行,不能打死他,打死他哥哥们也要坐牢的。 唉,其实大哥昨天已经给我准备好了生日蛋糕,他本想给我一个惊喜来着,结果昨天小米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他和警察谈完话之后,就没叫醒我。 2003年7月4日,星期一,多云转晴。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呢,急死我了,班上女同学都开始来事儿了,为什么我不来呢?我是不是有什么病? 真讨厌,为什么四个哥哥都是男人呢。 我发现二哥越来越坏了,他总领着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上山,还剃了一个大光头,还戴着比我手指头都粗的大金链子,十根手指头全戴上了金戒指,这也太暴发户了。让同学看到,都笑话我。 2005年11月1日,星期三,雨夹雪。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大哥怎么可能是黑社会呢?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他那么好,怎么可以坐牢呢,他是好人,他是好人,他是好人!!! 200八年,八月14日,星期日,晴。 吃月饼的时候,我听到他们谈话了,虽然我进去的时候,他们都闭上了嘴,可我还是听到了。 原来哥哥们真的犯罪了,不过大哥并不应该被判那么久。 他把二哥,三哥,四哥的罪一并承担了… 小米好伤心… 大哥这样做虽然是不对的,可他永远都是我的榜样。 2013年10月1日,tues,淅淅沥沥的小雨。 今天兰兰告诉我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差点让我与她绝交。 不过后来我还是决定原谅她,并答应她帮她度过难关,让他离开那个罪恶的男人,让她摆脱小三的骂名。 我要帮她重新竖立三观。 她说我是她唯一的朋友。那么我就有挽救她的责任,我想大哥如果知道这件事的话,他一定会支持小米的。 希望老天保佑,打破那一句“别人是你无法改变”的格言。 第二章 唐小米长大了 唐小米的数学课真的很糟糕,她经常只能拿到选择题四分之一的分数,因为她都选。 自从腊月笙入狱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给她补习功课了,而她的学习成绩,除了英语和语文,都是一落千丈。 她刚刚过了叛逆期,可在叛逆的那段时间里,她好像一支断了线的风筝,她在学校里“立棍”,和同龄的男孩子打架,组成团伙欺负那些嘴巴欠儿欠儿的女孩子,她已经成了学校里的欺凌派小头目,不时就要被传唤家长。 可是她的家长早就不在了,父母老早离异,父亲杳无音信,母亲自杀。后来她跟着她的姑姑住在大山里,过着放驴的生活。当然,她的姑姑并不是虐待她,相反在心灵方面,她的姑姑非常照顾她,姑姑让唐小米知道了什么是善良,什么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她的姑姑在她碰见腊月笙之后的第七天就去世了。 幸好腊月笙提前了几天去过她们家,而且还给她们带去了大米。她的姑姑是肝癌晚期,痛苦不堪的时候,是腊月笙送来的“合法杜冷丁”,对,医院院长签字的那种。 她姑姑死后,腊月笙领养了唐小米,她的户口也迁移到了腊月笙户主的名下。这张户口本上,唐小米有四个哥哥,这四个人陪伴了她一生。 “我大哥有矿!” 这是唐小米叛逆期经常说的话,别人都以为她是在吹牛皮,可事实上,她并没有吹牛。腊月笙当年真的有矿,而且还是富甲一方的富豪,二十多岁的腊月笙领着他三名兄弟在铁矿山里创业,他们的江山是打出来的。 也因此,他进了监狱,呵,因果报应吧。 “我不管你家里有没有矿,唐小米,我今天必须见到你的家长!” “我没有家长。” “那天带你来找校长的人是谁?” “那是我二哥。” “好,那你就把你二哥给我叫来。” “他很忙。” “再忙也要来,否则就开除你。” “那你开除我好了。”鼻青脸肿的唐小米,刚和一名号称“古惑红毛哥”的男同学打架,她把那个男同学打进了医院,据说缝了十多针。 唐小米的班主任老师,已经被唐小米气得眼镜滑落到了鼻尖上。碰见如此叛逆的孩子,对于老师来说,也是一种无奈。不过这位老师其实是一位好老师,她是因为不想看到唐小米堕落,所以才这样生气的,难道这样的老师不值得敬仰吗? 这位老师姓张,张老师先是厉颜厉色地训斥她,然后又用好话安抚,就好像一个慈祥的母亲。 唐小米是一个顺毛的小毛驴儿,她最怕老师打亲情牌,不一会儿她就哇哇哇地哭了起来,并且如期找到了她的二哥。 …… …… 沈阳xx区,一趟热闹的小巷子里,那里有很多穿着暴露的女人,他们好像愤世嫉俗,和世俗的目光做着最无所谓畏惧的抗争。 就在这群女人当中,唐小米很快找到了她的二哥,那个花天酒地的墨彩礼。 百家姓里根本就找不到“墨”这个姓,不过这个姓却是观存在的,而且是一个很古老的姓氏。 “哎呦,咱家大漂亮来了。” 墨彩礼赶紧把他身边的两个“妖娆”女子推到一边,然后洗心革面的样子来到唐小米的面前。嘻嘻一笑,一张肥头大耳的脸,一对儿牛一样的大眼睛眯缝成了一道缝儿。 自从腊月笙服刑以后,唐小米的学费和日常开销都是三位哥哥出的,其中二哥出得最多。 “二哥,老师要见你。” “老师?”墨彩礼摸了摸他的大光头,咧了咧嘴,“哪个老师?” “张老师。” “哦,那个老娘们啊…”墨彩礼看起来有些烦躁:“我真受不了她啊,上次我去见你们校长,她就在旁边噼里啪啦没完没了啊,当时你们那个老校长,脸都耷拉道地上了,她也不收口。” 见二哥不愿意去,唐小米噘起嘴巴,“那怎么办,我都答应她了。” 唐小米的脸是瓷色的,就像白色陶瓷一样。不过现在,脸上有一些淤青。看到这些,墨彩礼瞪了瞪眼睛。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那个红毛欺负马尾辫,让我给揍了!” “好!揍得好!这才是我墨彩礼的妹妹呢。” 说着,墨彩礼站了起来,他又胖了,即使是裤腰和裤长相同的裤子,裤腰带也会深深地嵌入到肚皮里。他属于那种肌肉和肥肉都很多的人,看起来臃肿,不过力气也很大,曾经他也是一个打架的先锋。 也因为此,他才博得了二嫂的芳心,不过呢,至今为止墨彩礼也不肯和二嫂结婚,对于这一点,唐小米一直埋怨二哥,可她二哥总是会狡猾地躲开这个话题。 后来,二哥去了学校,和张老师“促膝长谈”,最后听说这么着,二哥还睡着了? “哈哈哈哈,二哥,昨天张老师在课堂上还说你呢,聊着聊着,你竟然还睡着了。”唐小米放了学,回到二哥家里,二嫂正在做饭,她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你二哥又没回家,小米,今天就咱们两个吃吧。” “哦…” 唐小米看着二嫂的脸色,蜡黄蜡黄的,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 “二嫂子,你这是怎么了?” “哦,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唐小米看到了一堆药,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见到这种药了。 二嫂睿甜甜,觉得再也隐瞒不住了,悲怜地说:“他不要这个孩子,我也没办法。” 一听这话,唐小米火了。 “他在哪!” “呦,小米,你这是怎么了呢。”二嫂是看着唐小米长大的,她太了解唐小米的性子了,这个小丫头发起火儿来,能把房盖拆了。 “告诉我,我要去给你出气!” “嗨~,小米,你还能怎么给我出气呢,别说孩子话了。”睿甜甜苦着脸,又说:“记住,以后你别像嫂子一样傻就好。” “哼,我才不会。”唐小米气鼓鼓地坐下来:“大哥说过的,不结婚就别睡觉,男人和女人之间只能好四个月,过了四个月,谁看谁都来气!所以,女人只能和结了婚的老公睡。” “这真是大哥说的?” “呃…,我只是稍微改了一下而已。”唐小米抹擦抹擦眼睛,又道:“你知道,大哥脑子里婆婆妈妈经很多的,还文绉绉的,谁记得住嘛。” 睿甜甜苦笑,“我早跟你说过,大哥其实是一个哲人。他是一心为你好,所以才会让你觉得絮叨的,你知道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被吓得浑身都打哆嗦。他身上有一种又高贵,又锋锐的气质,让人见了就害怕。” “嘻嘻,”唐小米就喜欢听别人夸她的大哥,好像比夸她自己还舒服,不过她又疑惑地问道:“折(哲)人?什么是折(哲)人?是能屈能伸的意思吗?” “算了小米,大哥的智慧不是你这个年纪能体会到的,来吧,你最爱吃的红烧鱼。尝尝吧。” 第三章 二哥认识人儿 初中快毕业了,以唐小米的学习成绩,根本考不上高中。趁着这次家庭聚会的机会,几位哥哥开始谋划她的未来。 “小米啊,想当护士不?二哥认识人儿,把你送卫校去。” “护士?成天看着那群病怏怏的人,心情都不好了。”唐小米打小儿崇拜白衣天使,所以为难地说。 “那你喜欢健身不?三哥认识一个健身教练,你也去学学,将来也当个教练。” 三哥武松,身高一米九六,体重三百多斤。他已经好久没上秤秤过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多少斤,他的体格看起来像一个参加大力士比赛的人,肌肉暴突,看着都瘆人。 “教练…”唐小米嘟着嘴摇了摇头:“怎么说人家也是女孩子嘛,不想弄得浑身肌肉块。” “小米,我看你唱歌不错,要不,四哥送你去艺校吧。怎么样?我有几个女朋友,她们和学校的系主任关系都不一般。” 四哥马富豪,比二哥墨彩礼高五厘米,正好一米八零,不过他的体重,却只有二哥的一半。他是一个典型的渣男,渣得没边的那种。老天爷瞎了眼,让他长得很漂亮,在唐小米眼里,她的四哥比鹿晗还要帅。尤其是他的眼睛,好像具有勾魂的能力。 “艺校…”唐小米挠了挠头:“那不得参加艺考吗?我什么也不会,能行吗?” 一听唐小米的口气,再看她的神情,三位哥哥都笑了笑。 “唉!”突然墨彩礼来主意了:“还别说,我还真就认识一个艺校的,是一个导演,那老小子有把柄在我手里攥着。怎么样,如果你想去,就算参加考试也都是走过场。” “噢!真的吗?”唐小米笑了,笑得羞涩。哪个女孩的心里没有明星梦呢,尤其像唐小米这样漂亮的女孩。 …… …… 唐小米去参加了几个补习班,恶补一下艺术。可闲暇之余,还是跑到了网吧里,和三哥,四哥腻在一起,和他们玩一个叫“反恐精英”的游戏。 唐小米角色扮演的是一名恐怖分子,她端着一只ak47步枪,在仓库里到处寻找不时发出阴险笑声的四哥。 听刚才的枪声判断,四哥一定是端着一只狙击步枪,撅着屁股躲在房顶上面。这是他的惯用伎俩了,唐小米有信心通过密道,打爆他四哥的屁股。 三哥武松和唐小米一伙儿,早就英勇牺牲了,他正帮着唐小米寻找他口中的老四。 四哥的新任女朋友,也坐在四哥的身旁,帮他出谋划策。 紧张的时刻到来了,唐小米已经来到了密道的门口,她偷偷摸摸地挨过去。游戏中的人物如此,捏着鼠标盯着屏幕的她也是如此。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两只大眼睛瞪得滚圆,好像这样做更能震慑住对手似的。 “吱呀”一声,推开门… “哎呀!四哥,你不许开枪!” 原来四哥已经堵在了门口,并用枪指着她,她顿时失声喊道。 “那你也不许开枪。”四哥马富豪说。 “那怎么办?”唐小米噘嘴。 “咱们玩刀,怎么样?”马富豪坏笑。 “好,那你先放下枪。”唐小米命令的口气说。 “你先放!”马富豪懒懒地说。 “不,你先放!” “你先放!” “你先放!” “你先…” “哒哒哒哒哒哒…”“哈哈哈哈哈哈!”唐小米开枪了,打死了她的四哥,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唐小米就是这样,被四个哥哥宠着长大的,她碰到的一切难事,最后都有人帮她兜着。可这并不一定是好事,而且还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尤其是在大哥腊月笙服刑以后。 曾经她在小学里被欺负,她最先找到的是大哥。 她哭着鼻子诉说经过,添油加醋地把自己说得好可怜,而那个欺负她的小男生好可恨,恨不得把他推进小学后面的臭水沟里。 本以为大哥一定会帮着自己说话,甚至会大发雷霆地怒骂几句,可是…,大哥反而给她上了一堂生动的政治思想教育课,大哥声色俱厉而又苦口婆心,搬出好多老道学,说得她似懂非懂,最后还把她说得哇哇大哭。 不过后来,大哥还是去了一趟学校,他找到那个欺负唐小米的小男孩,然后又给那个男孩上了一堂别开生面的思想教育课。从此,那男孩再也不欺负唐小米了,而且后来还总说:你们知道吗?我和矿主腊月笙是朋友,我是他的小弟。所以,唐小米也是我的妹妹,以后你们不准欺负她。 那个男孩的脸已经消失在记忆里了,大大咧咧的唐小米,老早就忘了他。 后来她上了中学,这个阶段是她最能惹事的阶段。而这个时候,腊月笙也已经坐进了监狱。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唐小米才会被放养。 虽然其他三个哥哥也很照顾她,可他们照顾的是她的身体,而不是她的心灵。这个时期的她,是生活在回忆里的,她的回忆都存在她的日记本里,那里有大哥的很多话。记日记的习惯,是她八岁开始养成的,是大哥让她这样做的。 可是,日记里的那些话不能与时俱进,也不能具体事情具体分析。缺少了耳提面命,这个时候的唐小米撒欢了。 初一的时候,她还没那么锋利,可以说是一把未出鞘的小刀。她风风火火的性格,很容易招惹麻烦,不久后就被人欺负了。据说是被人拽了辫子。 她连课也不上,就去找他的二哥。二哥墨彩礼二话不说,开着路虎就来到了学校,薅住那个欺负唐小米的男孩,就是一顿大耳雷子(东北方言,耳光)。 大哥不在,比大哥小一岁的二哥就是天。受到二哥的影响,唐小米能好吗? 初二的时候,唐小米的小刀出鞘了。 开始和人发生激烈冲突,这个时候她自己反抗,自己出头打架,可是那次她打输了… 她没有手机,兜兜转转了一上午,没找到花天酒地的二哥,于是去找三哥武松。 武松是铁血的汉子,双臂一挥就是几百斤的力量,他的脾气比二哥还暴躁,听说妹妹被欺负,他咆哮一声就冲了出去。 ……这次可惹了大祸。武松一个人撂倒了七八个歪戴帽子斜瞪眼的社会青年,最后被警察带走了。 因此,唐小米还留了一级。 经过留级的打击,她老实了两年,可在初三的时候,她又爆发了。她打倒了号称“古惑红毛哥”的问题青年。本来是那小子见色起意,欺负马尾辫,结果还赔偿他五千元? 这事儿让唐小米觉得憋屈,她说她被人讹了。 这次她没找二哥,也没找三哥,而是找来了只比她大七岁的渣男四哥。 四哥果然“了不起”,他竟然在短短三个月时间里,给那个“古惑红毛哥”连续戴了两顶绿帽子,而且还发了图片给他。这件事,估计成了那个人铭记一生的痛点。 可是,当唐小米看清了四哥的卑劣手段,她算是彻底服了。 原来夜店的饮料不能乱喝;对你甜言蜜语的人,说得全不是真话;表面笑呵呵的人,会背后捅你一刀;你的秘密不要轻易告诉别人,同样你也最好少打听别人的秘密… 在三位“好”哥哥的影响下,她度过了叛逆期,可身上却养成了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带有偏激意味的成熟。这时候她的三观正在建立,她的偏激会走向极端吗? 谁来帮助她?这三位哥哥行吗? 或许,只有腊月笙那样的人,才能看到现象,想到实质,拿出办法,解决问题。 第四章 大学篇 入学考试 沈阳xx音乐学院。 别人都是高中毕业来的,而唐小米却是初中毕业就来了。虽然她在初中留过级,不过现在,她却成了报名人当中年纪最小的。 在参加艺考之前,唐小米恶补了三门课程:一个是流行音乐,对她来说就是唱《后来》;一个是舞蹈表演,就会跳几支韩舞,还是从网络上学的;一个是影视表演,她下大功夫练习掉眼泪,据说还颇有心得。她说,她一想起大哥,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 其实用墨彩礼的话说,学哪一门都一样,这就是一次镀金,如果将来你想拍电影,二哥给你找人儿(人儿,东北话是:银儿)。 很糟糕,唐小米参加了两门考试,很快就落榜了。没办法她只能去找二哥给她安排的那个:影视表演专业。 因为在那个考场里,有一个倒霉的导演马成功,马导。 马导到底有什么小辫子被开洗浴中心的二哥给逮住了? 唐小米并不知道。不过看二哥信誓旦旦的样子,唐小米觉得这事儿靠谱。 穿着松松垮垮的杂牌子牛仔裤,和洗得掉色的网购高仿hristian dr t恤,蹦蹦哒哒就来到了考场,刚来到门口,她就一皱眉。 “呀!我是不是来晚了?刚才我记得这里挤了不少人呢。” 小步快跑,来到门口,突然她惊呆了。 在门口的阴影处,站着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她很瘦,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她有一张迷人的脸,一双迷人的眼睛,她的脸几乎美到了无法挑剔的地步,不对,不是无法挑剔,因为她美得让人妒忌,辩证地讲,这本身就是一种最可怕的挑剔。那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漆黑的瞳孔,长长的睫毛,白里透红的皮肤,简直就像是果冻,用吹弹可破来形容她再贴切不过了。当她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好像空气中都飘着蝴蝶,而她则是一名仙女。 她孤伶伶地站在那里,脸上泛起一抹惆怅。 “喂!你为什么站在这里?” “哦,我…我在等一个人。”南方口音,听起来蛮有趣的,面对风风火火的东北女孩唐小米,她显得有些瑟缩。 “等什么人呢?”唐小米好奇地问。 那个女孩苦涩地笑了笑,她的目光很快地在唐小米的五官上扫了扫,道:“或许,你也要等。因为现在检查得很严,但凡整过容的,学校都不录取,所以,刚才已经走了一大批学生了。” “哦,原来如此…”难怪刚才这里人最多,可现在却没几个人了,唐小米歪了一下头:“看样子,你肯定是没整过容的,否则你也不会在这里等什么人。” “可老师们不信。” “那你还在这里等什么呢?” “等一个专业美容师来,本来她应该在考场里的,不过她今天迟到了,所以我只能在这里等。” “哦,是这样啊,那你继续等哈,我进去试试。” “祝你成功。” “嗯,谢谢。”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唉,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叫尤兰。兰花的兰。”笑了笑:“你呢?” “唐小米!”唐小米灿烂一笑:“小米粥加糖!好记吧!哈哈哈哈哈哈!” 说着,唐小米已经跑进了考场,她爽朗的笑声大老远就传了过来,顿时让考官们一愣。 空旷而安静的考场里,一排考官的目光都落到了门口,大家的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当唐小米闯过光幕,来到考官面前的时候,考官们同时点了点头,然后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激赏,或许,这就是他们一直在等待的人。 其中一张桌子上,赫然立着一块写有“副主任马成功”的牌子,他竟然还坐在了正中间,他第一个说话了:“这个女孩不错,正是我们下一步要重点培养的那种类型。咱们学校现在实行教学和实践一体,下一部戏里,正好需要她这样的演员,本色出演,是我一直所提倡的教学理念。” “嗯,我也很看好她。”一个头发花白的女教授,她推了推眼镜,好像话剧演员的腔调说道:“多么青春的一张脸,多么清醇的一张脸。清清爽爽,笑起来很自然,甜甜的,好久没见过这么自然美的女孩子了。在我们年轻的时候,这样的女孩一定是主角。” “而且你发现了没有,她可是一点儿也没化妆。” “哦?姑娘,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唐小米笑嘻嘻地跑过去,老教授捧住了她的脸,眯了眯眼睛,伸出手指在唐小米的下眼睑上揉了揉,再仔细看了看,立刻感叹道:“哎呦,可不是嘛!天生的卧蝉线,我还以为你是化妆来的呢。哎呦,这姑娘好啊,这大眼睛,这长睫毛,唉,你们看,她长得像不像阮玲玉?” 阮玲玉是谁,唐小米根本就不知道。虽然她是民国四大美女,不过那个年代的照相技术,简直能把美女拍成妖精。后来唐小米去网上搜索的时候,很不开心,她觉得老教授的比喻并不恰当。 就这么神奇,别人千辛万苦进来的学校,唐小米连表演都没表演,就稀里糊涂地进来了。她回忆说,当时我就在那里站着,听几位考官互相扯皮,他们扯完了,我的考试就通过了。 可是尤兰却遭到了极其严格的审查和考核,最后,她也被录取了。 她被录取的整个过程,唐小米都看到了。她由衷地佩服尤兰的真才实学。她的各种表演都让唐小米感到震惊,她甚至以为尤兰已经不需要通过什么学习了,她本身就是一个完美的演员。 等尤兰被录取,卸下千斤重担,美滋滋地走出来,然后她跑到了门卫,说她有行礼放在那里。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唐小米问。 “嗯,一个人。” “你是从南方来的吗?” “哦,我是在湖南长大的,不过我家现在长春。” “哇哦!跨度好大。不过,长春到沈阳也挺远的呀,你的爸爸妈妈呢?” “爸爸病了。妈妈照顾爸爸。” “哦…”唐小米好奇了,心无城府地问道:“什么病?” 尤兰犹豫了一下,小声说:“肾病。” 唐小米没说话,不过她脸上却泛起一丝奇怪的神色。 “尿毒症。”尤兰补充什么似的说。 唐小米知道那是一个绝症,顿时她的脸就垮了下来,她同情的目光看着尤兰,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这时唐小米还不知道,就在尤兰跑来参加考试的时候,她的父亲正在进行一次换肾手术,肾源昂贵,拖累了整个家庭陷入到水深火热当中。 她的父亲是一名老电影演员,今年已经六十岁了,而她的母亲才四十岁,是一名话剧演员。母亲并没有把父亲做手术的消息告诉尤兰,不过她也没陪着尤兰一起来沈阳,而且临走的时候,还把最后一点积蓄掏出来,给她买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后来唐小米才知道,她那巨大的包裹里,全是旧衣服,很旧很旧。 “我的天!”唐小米看到了尤兰的行李,是一个巨大的包裹。“你一个人带来的?” “是呀。”她费力地背起来。 “你是怎么背下火车的?你能挤出来?”说着,唐小米伸出友谊的手,帮着她一起抬。 “当然是有好心人帮我了。”她笑了笑,一语双关地说。 第五章 又高又贵的室友 唐小米惊醒了正在车里戴着墨色蛤蟆镜睡觉的二哥。 “喂,二哥,你没有其它车了吗?你的路虎呢?” 墨彩礼不情愿地醒过来,扔掉眼镜,抹擦抹擦牛一样的大眼睛,瞅着唐小米说:“那路虎本来也不是我的啊,那是康青的车。现在你二哥我连油都烧不起了,只能开这台小面包了。”他色迷迷的眼睛好像自带雷达,很快就看到了唐小米身边的尤兰,顿时他愣住了,就好像猪八戒看到了嫦娥,“这位是…” “我的新同学,尤兰。” “哦,幸会,幸会!”墨彩礼下了车,很绅士地伸出合情合理的咸猪手。 墨彩礼很社会,穿着笔挺的黑西服,虽然臃肿了点,可他身上的气质还是很唬人的,如果不是这台破得掉渣的绿色微型小面包碍眼地“耸立”在这里,别人一定以为他是开梅赛德斯大吉普的。 他身上带着本属于成功人士的自信,配上他笔挺的西装,和浓眉大眼的相貌,属实带着一抹成功大叔的魅力。虽然唐小米经常诟病他的二哥,可不得不说,他身上的这股气质,还是能迷惑一些懵懂少女的。甚至有偏激女孩扬言,专门喜欢他这一款的。面对这些女孩,唐小米经常会一缩肩膀,咕哝一句:“好像缺乏父爱似的。”唐小米也偏激,但她的偏激和她们不一样,因为她更喜欢欧巴,喜欢鹿晗和吴亦凡,还有…“哼,小林子,别以为长得帅我就会喜欢你,死德性,我才不喜欢你。” ※※※ 来到西宿舍区,三号楼,102寝室。 墨彩礼是一个闲不住的人,颇显应付而又“力所能及”地帮着姐俩收拾一下寝室,他就急匆匆地离开了。走之前,还戴着墨镜撸着大光头对尤兰说:在沈阳,没有二哥我解决不了的事儿,黑白两道儿,有事儿尽管找二哥。啊,不要气。 “吹牛皮!”唐小米翻着白眼儿送走了二哥。“一天天就知道吹牛皮,一点儿正经事儿也不干。” 南方小姑娘尤兰,有些害怕墨彩礼,不过她还是偷笑着说:“二哥其实挺幽默的。” “是,幽默,成天跟他在一起,能把你笑得肚子疼,不过他这个人太狡猾,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虽然他是我的二哥,可我还是要提醒你,以后少和他这样的人来往。这种人最不适合给我们女人当丈夫。”唐小米想起了可怜的二嫂,赌气地说。 尤兰不笑了,闷头收拾她的包裹,那里面全是衣服,不过一眼扫过去,没一件是值钱的。 “你为什么要带这么多衣服?”唐小米皱了皱眉毛,好奇地问。 “哦,我打算把这些衣服放到咸鱼上去卖。”尤兰淡淡地说。 “咸鱼?”唐小米刚刚学会网购,还不会网售,她甚至觉得咸鱼这个名字很好笑,或许更适合她家里养的那只高冷的小狸花猫。 “是啊,你不知道吗?专门买卖二手东西的。”尤兰眨巴着大眼睛说。 她的眼睛漂亮极了,真是让人羡慕到了恨的地步。为什么我没有她那么漂亮的眼睛呢,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 “可是…你这些衣服也太旧了呀。”唐小米拿起一件s号的洗得泛黄的大鸡心领白色t恤,放在自己身前试了试,忽而皱眉说道:“咱们两个差不多高,这衣服你穿不漏肚脐吗?而且,你的胸那么大,不会漏沟吗?” 尤兰并没回答她后面不着调的问题,而是说:“我卖得挺好的,关键是我卖得便宜。你手上那件,我五块钱就卖,当初我是花二十五元买的呐。” 二十五元很贵吗? 毕竟唐小米曾经是“我大哥有矿”的人,虽然现在大哥的几亿资产被法院冻结,可她一直没穷过,而她身上节俭的习惯,是她姑姑造成的。她姑姑对她的影响,深刻到了骨子里。 “来,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卖的。” 唐小米老早就想赚钱了,可她却苦于没有办法,因此现在她看起来兴致勃勃。 当唐小米打开尤兰的手机时,她才弄明白,这些看起来很不起眼的衣服,被尤兰穿上以后,就闪耀起明星效果,看来,她是一个天生的平面毛豆(del)。 这时,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烫着大波浪的高挑美女,她的个子比唐小米还要高一寸,应该在一米七二左右。能走进这个宿舍门的,当然是她们的同学了,而且她也必然是这个寝室的一员。她是自己走进寝室来的,不过刚才她好像刚和一个颇显有钱的年轻的杀马特发型的男人分别,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还是一个吻别,因为她的姨妈红唇膏已经飞出了嘴唇的轮廓,看来那还是一个很用力的吻别。 “我的天,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她是一个自来熟的性格,一进来就开始大惊小怪地感叹,好像突然看到了大千世界的百分之九十九那样惊讶。 “哦,我们在收拾东西呀。”唐小米手里拎着脸盆,瞪着大眼睛,上下打量这个女孩,一身价值不菲的名牌,不说别的,就她手里的lv小包包,最起码也是一万元起。“我叫唐小米,你叫什么名字。” “哦,唐小米!”那女孩也在打量唐小米,虽然她还是微笑着的,可她的笑意中却充满了挑剔,“我叫颜子晴。”说完话她已经不笑了,她好像因为什么而感到失落。当她的目光扫向尤兰的时候,一开始也是惊艳的目光,可当她的目光落到了那堆衣服上时,她却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我的天,你们这是……,唉,这样可不好,把寝室弄得像旧货市场似的。而且,还全都是低档货。” 唐小米眨巴眨巴眼睛,愣愣地看着这名新室友,她在考虑,将来应该如何和这个时髦的小妞儿处好关系,她又高又贵,浑身散发着高档和时尚的气息,人家是活在时尚杂志里的,而自己却活生生被落下一个时代。 尤兰沉着脸,继续收拾她的低档货,她什么也没说,不过她的眼神里却充满了难以掩饰的落寞。 第六章 文艺范儿 三天后才会正式上课,今天她们被导员叫去开会,唐小米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梯田式的课堂,一阶比一阶高,视线一定很好。 很快她就跑到了最后面,一副登高望远的模样,美滋滋地坐下。 新同学们刚一见面,大家都保持着新鲜感和为了迅速融入新环境的和煦笑容,与此同时,各种审视的目光在空中扫射着,不时也有瞟向唐小米的目光,而唐小米也在用审视而和煦的目光回应着他们。 以前,唐小米都觉得自己是大姐大,用看待小屁孩的目光看待她的同学,可现在,她却成了这里的小屁孩。从初中一步跨越到大学,这里的同学看起来都好成熟,环境的变化让她感到有些不适应,可精力旺盛的她愿意接受这种环境的变化,而且显得有些兴奋。 不得不说,表演专业同学们的颜值都很高,任意一个扔到大街上都是回头率的刷新者。不过唐小米并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只是自己的衣服看起来比较土而已。心中暗暗比较,如果我穿上颜子晴身上那件ihael krs黑色v领紧身连衣裙和alentin铆钉低帮靴,会不会比她还好看。 看看自己身上的冒牌货和尤兰身上的地摊货,顿时唐小米的脸沉了下来,作为室友,颜子晴竟然嫌弃和她们坐在一起,而是和一个开aserati来上课的男同学坐到了一起。看她故意梳拢头发露出漂亮侧脸的抚媚样子,唐小米不屑地瞥了她一眼。 他们的导员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三十岁出头的男子,他个子足有一米八三,这种身高在沈阳并不少见,可他身上那种傲人的文艺气质,真的会让人眼前一亮。别说他,就连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他们身上也有那种艺术气质,人们管这个叫文艺范儿。 这种环境熏陶下,唐小米走路的时候也不禁挺胸抬头,目不斜视。唐小米认为,这种范儿不是高傲,而是科班人的骨气。她偏激地认为,如果不被肮脏的金钱权力欲望世界所污染,让这种骨气保持纯净,那应该是多么高贵的气质,多么文雅的气质,多么脱俗的气质。哦当然,请原谅唐小米的偏激。她现在还是个初中刚毕业的孩子。 会后,她牵着尤兰的手跑了出去,她风风火火的,说自己要出去透透气。这种课堂实在是太压抑,让她觉得胸闷。 可刚出去不久,尤兰就尝试着反过来领着她到处走。 这个小姑娘好温柔,而且胆子不是很大。在不能自觉排队的场合,她显然会成为一个被挤在外面的人。但是,有唐小米在,那就不一样了。唐小米认为,既然你们都不排队,那你们就都给我靠边站! 尤兰先去办理了助学贷款,又急匆匆跑去报名勤工俭学。这时唐小米才惊喜地发现,原来在学校里其实是可以赚钱的。 “噢!兰兰,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其实我在艺专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勤工俭学了。” “哦…” 当尤兰填写个人资料的时候,她才惊奇地发现,原来尤兰只比自己大了一个月。尤兰还说自己是双鱼座,而她是白羊座。星座对唐小米来说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词,一开始她显得很兴奋。 “哈哈,我是白羊座。咩~咩~” 瓷娃娃一样的唐小米,最喜欢逗别人开心,同时她自己也很开心。 “咯咯咯…”尤兰忍不住笑着说,“你们东北人真好玩。” “兰兰,不对劲儿啊,既然你上了艺专,那你就不应该和我同龄呀,你在小学的时候跳级了吗?”唐小米突然疑惑地问道。 唐小米上小学就晚了一年,初中的时候又留级一年,可即使如此,尤兰也不应该和自己同岁。尤兰说,她小的时候,小学是五年制,初中是四年制。可后来搬家,新地方的初中是三年制的,因此她的九年义务就变成了八年义务。 “八年义务,哈哈哈哈…”唐小米大笑不止。 唐小米日记中回忆,尤兰和她的性格完全不一样,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会成为朋友,而且还是亲密无间的那种。 刚认识尤兰的时候,唐小米觉得自己的人生经历比尤兰丰富,她有资格当尤兰的姐姐,可事实是,尤兰懂得东西比她多。于是她失去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觉得自己是这群人里,唯一没上高中,而且最幼稚的人。不过这并不能打倒唐小米,因为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价值。这个漂亮的尤兰,看似坚强,其实独立性很差,她是一个容易受伤的小猫,她需要我这样独立性很强而又热心助人的好朋友照顾她。 如果没猜错的话,尤兰应该是个既有表演欲而又腼腆的人,就好比范伟老师一样。知道吗,范伟老师可是一个典型的内向的人,可在影视屏幕上,谁能看得出来?这就叫演技,唐小米认为尤兰也是这样的人才。 不过人的性格是会变的,尤其是在她们这个年纪。 虽然唐小米总能听到那些梳着油光发亮大背头发型的成功学大师信誓旦旦地说,“你不要试图改变别人,因为你根本就改变不了任何人”这样的伪心理学伪哲学格言(毒鸡汤),但在她的日记里,在大哥腊月笙的面前,会被他“辩证看问题”的思想击得粉碎。 “大哥,什么是辩证?” “粗浅地说,不同的角度看待同一事物,然后把不同角度的观点拿出来,再经过分析,综合,判断,总结,这个过程,就叫辩证,这种思维方式叫做辩证思维。你站得角度越多,判断越准确,总结得越精炼,你就越接近于智者,如果你反其道而行之,那么你就会是一个杠精!通常一个人的辩证能力,和一个人的头脑,学识,阅历,修养,甚至是性格都有关系。而且,如果你还能在这个过程中增加道家的捭阖思想,那么你就是一个纵横家;如果你能把儒家思想渗透进去,那么你就是一个儒士;如果你用佛家思想看问题,那么你就是一个小尼姑。”说完,大哥慈祥而又不乏狡黠地笑了笑。 “唻~~~,我才不要当尼姑。”唐小米做了一个好大的鬼脸,不开心地说。 在唐小米眼里,大哥就是一个婆婆妈妈经的编撰者,一脑子的老道学,总说一堆让人听不懂的话,真是烦死了… 而且,大哥的话也并不全都是对的,随着她知识的积累,阅历的增加,她已经可以拿出足够强硬的证据驳倒日记里大哥的话。…不过,大哥的错误,只能叫百密一疏,而在她厚厚的日记本里,真正能被她驳倒的话,并不是很多。 因为大哥说话时总喜欢两头堵,这真是很要命。 有的时候,“两头堵”在唐小米的心里就是“和稀泥”,一大堆心灵鸡汤,刚听的时候感觉心灵受到了洗礼,可到了现实中,其实并没有什么用,甚至还会让人变得神神叨叨的,好像被什么意志洗脑了一样。或许大哥也知道是这个结果,可不知为何他就是乐此不疲。 当这个乐忠于教育妹妹的大哥在身边的时候,真的是很令人难受… 可是,她最挂念的人,还是大哥… 那个在她放驴时候认识的男人。他长得很像陈永仁,他半蹲在那里和自己平视,眸含浓情,眼眶微红的样子,深刻在唐小米的梦里。 第七章 热情的宴会 作为一名半吊子沈阳人,唐小米觉得自己应该尽一下地主之谊,才会感到心安。 于是她邀请尤兰和颜子晴去她二哥家里作。 一开始颜子晴带搭不理地应了一声,可为了等她,唐小米已经在寝室门口站了二十多分钟,她竟然还没出来。 以为她还在化妆,马上就会出来。可过了一会儿,一台扁扁的aserati开了过来,只是轻轻地一按喇叭,身穿一套hug bss ag黑色紧身皮裙和皮夹克拎着lv小包的颜子晴就喜笑颜开地出来了。 当她见到还在外面苦等她的唐小米和尤兰时,只是抱以稍显歉意的微笑,然后用抑扬顿挫的声调说:“哦,我忘记告诉你们,我不去了。” 随后她打开车门,一撩细长的大白腿便钻了进去。直到那台玛萨拉蒂走远,她都没再多看唐小米她们一眼。只有她耳垂上晃动着的pandra连珠圆环耳坠,好像还在与身穿高仿货的唐小米和身穿地摊货的尤兰打着炫耀的告别挥手。 唐小米真想冲着远去的小跑车爆一声粗口,可她觉得自己已经是大学生了,应该成熟了,不应该再那样做了。 可她的不愉快,还是写在了瓷色的脸庞上,尤兰小心地看了看唐小米,不禁抿了抿嘴唇。 “其实我觉得,她的活泼和兴奋都是装出来的,小米,你不要太生气了。” “什么?装出来的?”唐小米眯了眯眼睛说:“对,没错,她就是在装,装大半蒜!她瞧不起我,不需要我这个朋友。哼,有什么了不起,我还不需要她呢!以后咱们走着瞧。” 她们是在沈阳xx音乐学院南校区的戏剧影视学院里,地处沈阳浑南新区,距离浑河不远。走路到滩地公园,也就是十多分钟。 唐小米的二哥家在皇姑区,本来唐小米是打算打车去的,不想让那个又高有贵的小妞儿跟她一起挤地铁。可尤兰却说,她没坐过地铁,很想去坐一次。于是她们先做329路公交车来到地铁站,再坐地铁二号线来到二哥家。 没过门的二嫂子睿甜甜,很热情地招待着尤兰,不久后,满面春光的肥壮二哥回来了,今天的二哥显得格外帅气,连二嫂都愣住了。 “喂,墨彩礼,你要相亲啊,穿这么立整(东北方言,干净利落)?”二嫂打趣地说。 “呃…”墨彩礼摘下墨镜,顿了一下说:“小米的两位漂亮女同学第一次来家里做,作为东道,我当然要立整一些。”看了看已经娇羞站起来打招呼的尤兰,墨彩礼爽朗地笑了笑,并热情地说,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不必拘谨,一会儿还会介绍你认识两个好汉,都是他的弟弟。 一听说其它两位哥哥也要来,唐小米心中一惊。 一想起肌肉暴突的三哥武松,和嬉溜溜的渣男四哥马富豪,唐小米担心起来。于是拉着尤兰的手说:“一会儿看到三哥和四哥的时候,你不要害怕,其实他们都是好人。” 如果唐小米不说这句话,尤兰还不会很紧张,可现在她已经开始有些打哆嗦了,心道:难道你另外两个哥哥比你二哥还可怕? 尤兰长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很快就被二嫂睿甜甜读懂了,她立刻安抚道:“我已经和他们相处十年了,有二嫂在,他们都是乖乖的。” 常言道“老嫂如母”,看着睿甜甜成熟而和煦的笑脸,尤兰讪讪地笑了笑。 不久后三哥拎着一大袋子熟食回来了,他是一个冬天都不穿棉服的人,总嚷嚷热,今天干脆光着膀子回来的。 当尤兰见到虎背熊腰的武松前青龙后白虎的大片纹身时,吓得好悬没叫出声来,眼前这位大汉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梁山好汉! “你好!”三哥是出了名的大嗓门子,这一声喊出去,好像要吵架似的。 “你…你好!”尤兰几乎是跳起来说。 “坐下!别拘谨,别气,就跟自己家一样!你看,我特意买的徐记酱肉,尤其是他们家的猪蹄爪儿,好吃着哩。”武松也没洗手,直接伸手掏出一个大号的猪蹄,递给尤兰看了看。 “哦…”尤兰沉吟着,目光扫了扫那飘着酱香味的猪蹄。 “好了老三。”二嫂子站起来,抢走了武松手里的那个猪蹄,埋怨地说:“你也没洗手,就直接碰。这个猪蹄爪你自己吃,其它的我来弄吧。” “好!” 尤兰的耳膜让三哥的声音震得嗡嗡响,她甚至有些后悔参加唐小米的邀请了。她双手合十,夹在大腿里,绝美的小脸儿上,看起来就挺苦涩。 唐小米面带无奈地安慰着她,把刚削好的苹果递给尤兰,尤兰伸出两根手指,掐着两头把苹果接过去了。她的目光一直没离开放在茶几上的那把水果刀,折叠水果刀的刀根处,看起来有一层黑色的包浆。唐小米眨巴眨巴眼睛,心道:兰兰是个小洁癖。 不久后,笑嘻嘻的四哥回来了,他光着膀子穿西服,腿上穿着吊吊腿儿的九分裤,脚踩锃光瓦亮的哈韩大头皮鞋。 四哥的眼睛很亮,好像总闪着光,不过他身上的社会气质一点儿也不比二哥差,一眼瞅去就是一个帅气小流氓,二流子。 看着流里流气不伦不类的马富豪,尤兰瑟缩着站起来,和他打着招呼。 “嗨,美女,头次见面,幸会。”马富豪的嗓音就好像加了糖似的,和他的气质完全不符,瞬间让尤兰放松了许多,他浓情的眼神飘着电光奔向尤兰,却被唐小米突然拦住了。 “去去去,别握手了,你洗手了吗你!”唐小米和四哥没大没小的,把四哥推到了洗手间里。 看着唐小米和哥哥们好亲热,尤兰羡慕的目光在空中扫了扫,不禁一笑。 不知道那顿晚餐是怎么吃完的,尤兰只是觉得大家都没把她当外人看。这家人很热情,很豪爽,她还生平第一次喝了半杯啤酒,她觉得啤酒一点儿也不好喝。 她们是被三哥开车送回来的,虽然他喝了最少一斤的白酒,可三哥的酒量惊人,而且那个时候还没有查酒驾一说。不过唐小米还是埋怨三哥,说以后不许酒后开车。 回到寝室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推开寝室门,见到了颜子晴,她正在洗脚。她先一步回来了,白皙的手腕上,多了一个金灿灿的tiffany手环。 唐小米白了颜子晴一眼,脸上还有淡淡的怨色,而颜子晴听到她们回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拿着香皂在脚丫缝里蹭来蹭去。 那个香皂盒是红色金边儿的,看起来好熟悉啊… 唐小米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脸盆架,果然架子上的香皂盒不见了。 “喂,人家香皂是用来洗脸的!” “洗脸?”颜子晴惊讶地说:“y gd!你用香皂洗脸?” 第八章 香皂 祁琪 最伤害唐小米的不是颜子晴拿走了她的香皂,因为唐小米还是有那个度量的。 不过颜子晴惊诧中满含鄙夷的表情,和最后不屑一顾的摔打动作,才真正伤害到了唐小米。 “我从小就是用洗面奶洗脸的,谁知道你用香皂洗脸啊。我都好多年没用过香皂了,你至于嘛你,还冲我瞪眼睛。你把你的香皂拿回去吧,以后都不用你的东西了。”颜子晴一摔香皂盒,尖声说道。 “噢!你好神气啊!你用了我的东西,你还冲我吼!”唐小米的眼睛本来就大,现在气得滚圆。 “不就是一块香皂嘛,明天我赔你两块!你这什么牌子的香皂,我赔你最贵的,总行了吧?”说着,颜子晴竟然把香皂和香皂盒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发出重重的“咣当”一声。 瞬间,唐小米火了。 可她刚要发作,就被尤兰死命拽了出去。 那一夜唐小米几乎气得没睡着觉,他在不停地翻看日记,最后恨恨地写下了一篇日记。蓝色钢笔的尖锐笔尖重重地划在日记本上,发出簌簌的响声。 唐小米的内心正在纠结,按照她以前的行事风格,无论尤兰怎么劝她,都是没用的。她一定会和颜子晴好好吵一架。她不认为自己会吵输,大不了动手擂她!(不服就擂她,二哥常说的话) 可唐小米走进大学的那一刻,就暗暗发过誓,再也不和人动手打架,除非是自卫反击。而且她再也不搞小团伙,她认为在成人的世界里,道德和法律才是最重要的。 颜子晴这种人是唐小米以前经常见到的,因为二哥身边有很多妓女,她们发脾气的时候,脸上经常泛起类似颜子晴这种难以相处的凝重神色。这种人看似洒脱其实内心是细腻的,她们只是感受太深刻,反而麻木了自己而已。 不过那怎么可能呢,颜子晴是一名大学生啊,她那么漂亮,那么优秀,怎么可能是妓女呢。一定是自己疑心生暗鬼,泛小人之心了,自己应该好好检讨自己,大哥经常说:看不惯别人,是你自己修养不够。 大哥还说过:如果你和疯子打架,别人会认为你也是疯子;如果你和妓女当街撕打,只能拉低你自己的格调和身份。 “对,大哥说得对,我要听大哥的,不和她一般见识。” ※※※ 第二天的上午快过去了。 颜子晴并没有给唐小米买香皂,她好像忘了她的承诺。 她闭目养神倒在床上,覆着丝绸睡衣的肚子上放着最新款的sny随身听,耳朵里塞着耳机。她好像陶醉在自我当中,认为自己就是一个高贵的女皇,而从她身边走过的高仿货和地摊货都是空气中的尘埃。 她看似安详,可不久后,她还是尖声埋怨道:“尤兰,你能不能别总在寝室里弄你那些破衣服啊,弄得屋里乌烟瘴气的。真搞不懂,你那些衣服还能穿吗,你留着干什么!” 尤兰刚在咸鱼上,十块钱卖了一件白底蓝条涤纶衬衫,她兴奋极了,可当她起身去脚下翻找的时候,竟然突然找不到那件衬衫了,于是才把那个巨大的包裹又翻了出来。 “我一会儿就好,我刚卖了一件,不知道放哪里了呢?”尤兰急急地说。 “卖?去哪儿卖啊?”颜子晴诧异的目光。 “网上啊。”尤兰继续翻找。 颜子晴愣了一会儿,受惊的样子拍了拍胸口,说:“哦,我的天,你真是让我感到吃惊,这些破烂有人买?喂,你不是个骗子吧,欧呦,这可不好,如果将来被人找上门来,我都跟你丢人。” “我不是骗子!”尤兰突然仰起头,温柔的声音中淡淡地飘出一丝委屈,“这都是我自己穿过的,我照相发过去,我还写明了这是旧衣服。” 看着比自己美的尤兰,颜子晴好像受伤了,这个女人真可恨,素颜都这么美,生气也这么美,真该死。“哦,算了,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欧呦,真是倒霉,怎么跟你们两个住在一起,真是拉低了我的档次。” 此时,唐小米躺在上铺,盯着颜子晴的表情变化,她好像看透了颜子晴的心思,颜子晴脸上表露出的恨意,反而让唐小米开心了起来,心道:就比你好看,气死你。 随后,颜子晴穿上一套性感的深黑色泛亮片的紧身露肩连衣裙,拎着小包,扭腰扭屁股地走了。 望着她妖娆的背影,唐小米恨恨地骂道:“我看她怎么像个妓女似的。” “小米,咱们不要那样说吧,毕竟都是同学撒。”尤兰脸上泛起急色,她真的找不到她的衣服了。难道,那件衣服丢了?十块钱呐! “哈哈,刚才你说啥?”唐小米的情绪变化真的很快,甚至让人有些不适应,“还什么撒!撒是哪里的口头语儿。” 被唐小米感染了,尤兰笑了笑说:“那不是口头语,是我们湖南人说话的习惯,就好像你总说的‘啊’‘呀’,还有韩剧里总听到的‘思密达’。其实并没有什么含义,就是一种习惯。” “康桑思密达!”“哈哈哈哈!”唐小米大声喊了一句,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笑翻在床上的唐小米,尤兰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脸上也泛起无奈的笑。 “咚咚” 突然传来清脆的敲门声,不久后门开了,走进来一个大女孩,是一个长脸女孩,不过她也很漂亮。她一走进屋里就微笑着说:“你们好,我叫祁琪,以后我就是你们的新室友了。” “噢!我叫唐小米!”唐小米快速地从上铺翻了下来,趿拉着海绵宝宝拖鞋,热情地迎了上去。 唐小米笑起来很甜,对面女孩看着她,也是一脸的喜欢。 祁琪个子也蛮高的呢,和唐小米不相上下,这女孩穿得并不高档,但也绝不便宜,都是清一色的国内名牌,李宁的白色旅游鞋,小魔鱼的浅蓝色高腰上紧下松牛仔裤,红豆的浅蓝色窄袖休闲小西服,这女孩身上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看起来就好像一个女兵或者女警。 “哇,你看起来好帅!”唐小米赞美地说。 祁琪笑了,看了看只有一个空铺,她也没气,就把自己的包扔到了上铺去,扭回头笑着说:“你们是哪儿的人,是沈阳人吗?” “哦,我本是辽阳人,不过已经搬来沈阳两年多了!”迅速拉住微笑着走过来的尤兰,“她,她叫尤兰,是一个爱吃辣椒的湘妹子,不过现在她也搬来东北快一年了,家在长春,你知道吗,她爸爸就是一个老电影演员,我还看过他爸爸的电影呢。” “哦,真的吗。”祁琪惊喜的样子。 在唐小米眼里,祁琪才是一个正经八百的大学生,她很快就喜欢上了祁琪,她决定要和祁琪做要好的朋友。 第九章 擦过皮鞋的白衬衫 不久后,祁琪的妈妈走进来了,她拎着好多水果,大包小包一大堆。 她是一个典型的沈阳人,一走进来就热情地和两个陌生女孩打着招呼,唐小米和尤兰都礼貌地回应着。 这位妈妈精明而又端庄,高挽的发髻和大方得体的衣服,都符合中年时尚女人的标准,她手上的皮肤细腻,一看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后来唐小米才知道,原来祁琪的父亲是省公安厅xx办公室的干部。而这位仪态端庄的干部夫人,也是极有素养的,身上带着一抹不可侵犯的高贵。她的这种高贵并不令人讨厌,而且让人不自觉地敬畏起来。 虽然她气质很好,可在女儿面前依然改不了话多的毛病,直到她认为安排妥当了,才肯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女儿,看她的样子,好像总也不放心似的。 看着祁琪有这样端庄而慈祥的母亲,老早就失去母爱的唐小米由衷地羡慕起来。 那些在祁琪听来是絮叨的话,唐小米都觉得是满满的爱,她好羡慕别人都有母亲… “哦,祁琪,你妈妈真好。”唐小米望着女人微微发福的背影,目光里充满了憧憬。 祁琪看了看她,笑着说:“呵,还说呢,可算离开她了,以后我就可以享受自由了。” 唐小米双手捏在一起,定定地望着母亲走远,愣了好一会儿。看她的样子,就好像走的不是祁琪的母亲,而是自己的母亲,而她是一个离不开娘的小女孩儿,眼巴巴地望着母亲走远。 据说后来,唐小米的这个表情被祁琪告诉了她的妈妈,她的妈妈听了很开心,还埋怨祁琪生在福中不知福。当她听说唐小米悲惨身世的时候,她甚至还想认唐小米当个干闺女。可当她深入了解了唐小米的背景,却又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竟然是腊月笙的妹妹? 这种情况下,认她当干女儿,绝不可能。 并不是她瞧不起腊月笙,而是担心腊月笙的坏名头给自己的丈夫添麻烦。 ※※※ 唐小米说,要请大家喝冰镇可乐,于是她兴冲冲地离开了。 这时,祁琪说话了:“咦?这是谁的衣服呀?” 祁琪的床头是衣柜,她在整理完自己床铺之后,才看到衣柜上放着一件白底蓝条涤的纶衬衫。她伸手拿了起来,仔细看了看… “呦!这是擦过皮鞋的吧,上面还有鞋油呢…,哎呦,真倒霉,上面全是灰。把我的床都给弄脏了。” 祁琪当然不知道那是尤兰的衣服,否则浮躁但不乏圆滑的她,绝不会这样伤害尤兰的。她只以为那是已经毕业了的“前室友”丢下的。 “我的,那是我的!” 祁琪绝没想到那会是尤兰的衣服,所以她直接就把那件脏兮兮的衣服扔到了门口,并说一会儿她会扔到外面去。可这时,尤兰突然惊恐地站了起来,她美妙的大眼睛里,充满了辛酸。 “什么,是你的,”祁琪突然愣住了,她马上爬了下来,然后抱歉地说:“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尤兰的眼泪迅速滑落,她咬了咬嘴唇,受伤地坐了下去。她知道这件事是谁干的了。 尤兰并没说话,祁琪还以为是自己伤害了她,于是祁琪抱歉地说:“没关系,你那件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 “不,不用你赔…”尤兰抹了抹眼泪,站了起来,径直走到门口,捡起衣服,拎着脸盆和洗衣粉走了。 祁琪觉得好过意不去,不过她也觉得一阵委屈和费解。突然她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结束了,于是她从背包里掏出一百元钱,拽开门就跑了出去。这时唐小米正好抱着几瓶冰镇可乐跑了回来,她一边跑还一边嚷嚷着:“来喽,凉爽的冰镇可乐来喽!哈哈!……唉?祁琪,你去哪?” “哦,回来再跟你说哈!” “呃…比我还风风火火的。” 祁琪跑到水房,正见到尤兰咬着牙狠命地搓着那件已经被鞋油污染的白底衬衫,鞋油是很难洗掉的,此时尤兰绝美的小脸儿上,泛起一抹让人心碎的倔强。 看着尤兰着急的样子,祁琪更过意不去了,她走过去,一把扯住尤兰的手说:“这衣服你多少钱买的?” “我都说过了,不用你赔。” “不,我一定要赔给你!” “不,不要你赔。” 甩开祁琪的手,尤兰又开始使劲搓,可她的洗衣粉好像并不是很强力,上面的一大片鞋油,眼瞅着还留在上面… 顿时尤兰崩溃了,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你叫尤兰是吧。这一百块钱给你。如果够,你就留下,如果不够你就直接说,差多少钱我一点儿也不差你的。”伸手拉起湿淋淋的衣服,祁琪生气地说:“好了,现在这件衣服是我的了。你也不必洗了。” 说着她扭头就走,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她又心软地扭回头说:“我不想刚来到这里就和别人闹得不愉快,如果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的话,咱们就还是朋友。” “哦,”尤兰的手里是祁琪塞给她的一百元,她走了过来,委屈地说:“你把钱拿回去,咱们就还是朋友。” 噗呲,祁琪被尤兰气笑了,她真搞不懂面前这个温柔的小女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拉着尤兰的手问道:“怎么,有人欺负你吗?是那个唐小米欺负你?” “不,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哦,那你怎么这样委屈呢?” 尤兰突然扭过头,露出一个绝美的侧脸,凄凄道:“我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祁琪不想再问下去了,但她也没收那个钱,而是拍了拍尤兰的胳膊说:“晚上,你用这个钱请大家吃饭吧,好吗?” “不,你拿去吧,要请也要让大家知道是你请的才对。”尤兰可怜兮兮的小脸儿上,满是倔强。 祁琪无奈地耸了耸肩,接过钱,并把衣服还给了尤兰,玩笑地说:“好吧,我的小宝贝,听你的。不过你还是别哭了,看着都让人心疼。” 她们两个形成了默契,竟然谁也没和唐小米说起这件事儿,因为她们之间已经还算完美地解决了这件事。不但没因为一个误会而变成敌人,反而增进了信任和友谊。不过尤兰还是损失了十块钱,她无奈地把那件洗不干净的衣服扔到了垃圾桶里,而且她还故意避开了大大咧咧的唐小米的视线。 通过昨天的晚饭,尤兰更深入地了解唐小米,在她心目中,唐小米是“纹身大哥”的妹妹,是那种惹不起的人。不过还好,她不欺负人,而且还很照顾自己,有她在身边的时候,感觉很安全。 第十章 小毛病 唐小米睡着了,她入睡的速度让尤兰感到羡慕,因为她才躺下没两分钟的功夫,就听不到尤兰说话了。 爬到上铺,抻着脖子看了看,唐小米真的睡着了,这时,尤兰才默默地打开手机,退掉了那个订单,并向户道歉。 为了不损失这个户,她还向户推荐其它衣服,并允诺降价,可是用户并不买账,因此尤兰失去了这个用户。 后来,背着唐小米和祁琪,尤兰私下里找颜子晴要十块钱,结果被颜子晴恶狠狠地给拒绝了,而且她好像还一肚子理由,“就十块钱你还好意思跟我要吗?”“你那件破衣服,谁看了不当抹布?”“你是不是看我好欺负?”“我可告诉你,我认识的社会人多着呢,收拾你这样的都不用我亲自出手!” 尤兰又哭了鼻子,可她却没告诉任何人,自己把苦水吞了下去。 祁琪和颜子晴大不相同,她和任何人都很合得来,包括颜子晴。 颜子晴也不会让自己在寝室里完全树敌,所以她也和祁琪保持着微笑的态度,尤其当她听说祁琪的父亲是省公安厅官员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就更多了。 面对这个谄媚的女人,祁琪并没有和她靠得太近,或者说她和谁也没有走得太近,只是保持着一个合理的距离。 上课的时候,她会选择和唐小米尤兰坐在一起,下课的时候,她也会去交往一些和自己身份背景差不多的同学。 ※※※ 开学一个月了,渐渐的,同学们开始分成几类人。 有两个人要好的,两个人聚在一起;有三个人要好的,三个人聚在一起;有一群兴趣相投的,一群人聚在一起;当然,任何时候都不会缺少独行侠,他们并不是漠视友谊,而是找不到和自己性格相投,兴趣相投的人。 唐小米视乎是想找更多的朋友,可此时她却发现,除了这个柔弱的尤兰以外,别人都很独立,是不需要她帮助的,而且好多人都觉得她太小,不愿意和她靠近。 真的,唐小米长了一张瓷娃娃脸,再加上她风风火火的性子,别人都总觉得她没长大。于是乎,她就和尤兰成了二人组,成天形影不离,一起学习,写作业,逛公园,逛街,去浑河边儿上走走;一起去舞蹈专业大楼里擦地板,擦玻璃,还有擦镜子、把杆、功放、音箱等器材,勤工俭学。 她们越来越熟悉了,刚认识时身上的伪装开始慢慢卸去。 这时唐小米发现,尤兰身上有许多小毛病,比如:小洁癖,小财迷,小抠门,小贼偷! 随之,她拥有了四个外号,分别是洁癖兰,财迷兰,小抠兰,和小偷兰。 这些外号都是唐小米给她起的,但唐小米从来不当着外人叫。 觉得小偷兰这个外号可不好听,于是尤兰引导着说:“人家都管这叫书签控!” 尤兰偷的可不是钱,而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小书签。其实说她偷,是有点儿勉强的,因为她只是在图书馆里,捡走了别人落在书里的精美书签。那些小书签也不值钱,一块钱能买好几个。 不光是书签,后来唐小米还神奇地发现,尤兰还是“烟盒控”“邮票控”“袖珍娃娃控”! “以前,我还有好多火柴盒呢,不过妈妈总觉得不安全,便都给扔了。其实以前我的娃娃比现在多,不过我的包里实在是装不下了,所以就带了这一盒来。” 烟盒大多是她爸爸剩下的,而其它的都是她自己积攒的。尤其是邮票和袖珍娃娃,她最为宝贝。不时拿出来秀一秀,甚至还要送给唐小米几个。 唐小米看着这些东西就头疼,她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有密集恐惧症。 “算了兰兰,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尤兰有一整版(32套)印有猴子的邮票,她要送给唐小米16套。 “哦,你别看不起哦,这些猴票可值钱的撒。” 唐小米眨巴眨巴大眼睛看了看,不就是一些印有猴子的邮票嘛,有什么值钱的?还用塑料袋密封上了,看把你宝贝的。 尤兰看懂了唐小米的眼神,笑着说:“你知道吗,这一整版猴票,是我在文玩市场从一个老大爷那里求来的,我求了他好几天,还给了他好几张别的,才肯给我呢。可惜我这版不是庚申猴,否则就更值钱了,单枚猴票值几千元,一整版要几十万呢!” “几十万?什么猴儿?金丝猴儿啊?”唐小米对邮票是一窍不通,她劈手夺过来看了看,“这不就是一堆普通的猴子嘛!一些邮票而已,我都好多年没见过了,怎么会值钱?” “你不懂,我这三十二套算作一整版,现在也能卖200元呢。” “哇哦!那么贵吗?”唐小米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不信,我带你去沈阳文玩市场看看去,去了你就明白了。” 看着尤兰一脸认真的样子,唐小米觉得不应该再拒绝尤兰的好意了,于是她拥有了半版壬申猴的邮票。后来她把那些邮票都夹在了自己日记本里,成为了她永远的回忆。 就在她放好邮票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身材修长,一身名牌的女人,她醉醺醺的,一头藏青色的大波浪头发乱蓬蓬的。 这一个月以来,颜子晴给唐小米留下的印象越来越差,她竟然和一些社会人出去,夜不归宿。 刚来到大学就谈恋爱的人虽然不止她一个,可她表现得视乎也太不矜持了,唐小米突然觉得她其实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孩,难道没有人跟她说一些深刻的道理吗? 这时她脑海里又冒出了大哥腊月笙的婆婆妈妈经,不过现在她越来越觉得,那些经文其实是有深刻道理的。 大哥说:并不是所有以自由开放为口号的行为,都适合现在的时代。(这是在唐小米探监的时候腊月笙对她说的,他故意这样颇显偏激而又保守地说话,是有目的的。因为他不能长时间陪在妹妹身边,不能对她因势利导耳提面命,因此采取了“矫枉过正”的手段,当时他已经发现唐小米身上的非主流行为观念和价值观念存在问题,有向坏方面发展的兆头,因此才如此说。)既然生活在这个时代,就不能把目光放到几百年以后,也不能放到国外去,因为你逃脱不了你所处社会的道德框架。当你成为冲破道德框架的排头兵,你即将迎来谴责和讨伐的利鞭。 大哥还说:顺势而为,不是消极,而是智者的选择。智者能看清势,并且能利用势,就会走向成功。而有些人,看不清形势,好似开放,好似自由,其实那是自甘堕落,被别人玩弄。他们表面的欢乐和光纤掩饰不住他们内心深处的痛苦和丑陋,他们是迷茫而无知的,在智者面前,他们永远渺小;在自律者面前,他们永远肮脏。 大哥的话相当激烈,不过作为唐小米心中的偶像,他却挽救了唐小米。在唐小米心里,腊月笙就好像是自己的父亲。 “你需要热水吗?”唐小米冷冷地说。 她们已经一个月没说话了,对于这种冷战,唐小米是极不适应的,每次想起来,都觉得窝火。 “哦,不…,不,我不要再喝了…”颜子晴倒在床上的时候,看起来已经烂醉如泥。这时从她兜里掉出来一个一寸见方的铝膜小塑料袋,上面印有durex的字样。 唐小米没见过这种东西,她好奇地捡了起来,捏了捏,没搞懂。于是她推了推颜子晴问道:“喂,这东西你还要吗?刚才掉地上了。” “哦…,什么?是我的tiffany金手环吗?”她费力地睁开细长的眼睛,看清了唐小米拿在手里乱晃的东西,立刻她惊呼起来,“h!y gd!那…那不是我的,你少栽赃了!” “噢!我明明看到是从你兜里掉出来的!” “你别胡说了,明明是你自己的!” “好,你不要了是吧!”唐小米把塑料袋恨恨地摔到了地上,还踩了两脚:“狗咬吕洞宾,不要拉倒!” 第十一章 冒牌货 这次算是彻底掰了,唐小米决定,再也不理颜子晴,这个女人竟然说自己栽赃她,你这明明是栽赃我! 尤其当唐小米弄明白那个小塑料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她心中的火儿就更大了,不过当时颜子晴睡得像一个放荡的妓女,她真的无心再和她争吵什么,省得拉低自己的人格。 打开印有hellkitty的日记本,她写下了这样的狠话: 小米今天很生气,气得简直要发疯。 这个可恶的女人,我要跟她划清界限。 我是一只可爱的小鲤鱼,只和兰兰祁琪这样的清水交朋友。 ※※※ 一天晚上,寝室里四个人都在。 唐小米的企鹅形诺基亚手机响了,这是三哥送给她的。三哥并不是很有钱,眼瞅着快三十来岁的人了,也没个正经工作,也没女朋友。以前,他是腊月笙手下第一猛将,后来腊月笙倒了,曾经有人要给他介绍新大哥认识,可武松却说:在我心里,只有一个大哥,那就是腊月笙。别人给我多少钱,多么漂亮的女人,也打动不了我。 武松的忠诚让唐小米感动得流眼泪,这个户口簿上的五个人,全是孤儿,虽然都有不同的姓氏,可有大哥在,他们就好像一家人一样。永远不分开的一家人。 “喂,小林子,找我干什么!” 林峰,是唐小米的娃娃亲对象。 对于这段由长辈和兄长做主的婚事,唐小米打心眼儿里反对。凭什么,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给我定娃娃亲!我才不干! 林峰的父亲是林崇阳(外号林大疤),是大东林集团的创始人之一,后来成为大东林集团控股51%的第一大股东。不过他身上的经济纠纷很严重,直接导致合伙人之一(独眼龙张汉山)反水,他们都是绿林道的出身,谁能服谁?谈判不成直接动手,张汉山拿着枪把林大疤给毙了。林大疤手下第一猛将张潘,拿刀直接把张汉山给劈了。这件事后来被称作八.13事件,也叫八.13案。 因此引发了一场轰动全国的扫黑行动,作为林大疤的拜把子兄弟,腊月笙跟着吃瓜。其实如果没有八.13事件,仅凭腊月笙的所作所为,还够不上那么严重的后果。不过他也有错,但他的错大多是他手下的几个弟弟干出来的,尤其是墨彩礼。他经常顶着腊月笙的名头在外面胡作非为,比如和竞争对手抢车道(运送铁矿石的山路,通过遏制道路,增加对方的运营成本,大家都是混山头的,谁服谁?因此没少打仗,流血事件曾频繁发生,这期间武松差点摊上重伤害官司),要高利账(腊月笙有一个毛病,借出去的钱不往回要,这事儿让墨彩礼觉得窝火,于是他领着兄弟们私下里去要,而且还加了高额利息。不给?给我干他!卖房子卖地卖媳妇你也得给我还钱!),等恶性违法行为。 作为事件的中心,林大疤已经死了… 而他在死之前,已经做好了资产转移,就好像他已经预感到张汉山要杀他似的。 因此现在林峰继承了父亲的大部分遗产,是一位刚刚获得驾照就撞废三台豪车的二十岁超级纨绔。 不过林峰和普通纨绔不一样,他六岁时娘跑了,十四岁就跟着他爹在廣州街头巷斗,耍过刀,见过血。张潘、李亮两个虎背熊腰的家伙,是他干爹。这样的遭遇和环境造就了他玩世不恭的性格,而且这小子看起来一身的杀气,眼睛亮得出奇,脸冷得要命。因此唐小米十二岁见到他的时候,觉得他好牛气。唐小米曾经说过:牛皮哄哄的,像谁欠他钱似的。 “米小姑,你跟我说话能不能气一点?”林峰冷冷地说。 唐小米比林峰小,可林峰却管唐小米叫小姑,其中缘由不必解释,当然林峰口中的“小姑”也有戏谑的成分。 “你找我什么事,我很忙的!”唐小米躺在床上,抱着一米长的棕色瞌睡熊公仔。 “你能有什么忙事?”林峰的口气听起来糟糕极了。 “你到底找我干什么?”唐小米火了。 “劳力士喜不喜欢?” 之所以唐小米能认识那么多名牌,都是这个林峰导致的,这个浮夸的富二代,多次嘲讽唐小米是个土鳖。唐小米是能吃亏的性格吗,因此她开始恶补各种时尚杂志,甚至要把名牌记在日记本里。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难倒那个瞧不起自己的人。打他的脸,气死他。 “带着你的臭钱给我滚远点!你再跟我炫富,我敲碎你的脑袋!”咣的一声,摔断了电话。 以前,唐小米会说,我大哥有矿,我不稀罕你的钱,少来我面前跟我装大瓣儿蒜,想当年你爹还跟我大哥借钱呢,现在你小子能耐了? 不过后来,腊月笙的一半资产被没收,一半资产被冻结,唐小米变成了没钱花的可怜虫。可即使如此,她也不稀罕别人的钱。 说来也怪,对于林峰来说,女人多得简直推都推不开,可他好像对唐小米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就好像一名登山者,明知道这大雪覆盖的雪山很高,自己很疲惫,环境很恶劣,可他依然要背负着沉重的登山设备,顶着冽风,冒着严寒,登到山尖儿一样。 唐小米在摔电话,他也在摔,而且摔得稀碎。 “噢,小米,你在和谁发火?”尤兰小心翼翼地爬了上来,她不敢弄出声音,就好像一只无声无息的猫,突然出现在唐小米的上铺床沿儿上。 “哎呦~,让你吓死了。”唐小米埋怨一声后才说:“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总骚扰我,让我给骂跑了。” 尤兰突然眯笑着说:“你谈恋爱啦?” “恋爱?”唐小米瞪大了眼睛:“我和他谈恋爱?没门,下辈子都没门!他以为用劳力士就能打动我,幼稚!” 这时躺在对面下铺的颜子晴说话了,她用别人能听到的小声咕哝道:“切,装什么装,谁能给你买劳力士。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值不值一个劳力士的钱。别不是和你身上的衣服一样,冒牌货吧。” 第十二章 小巫婆的宿命论 “小米不生气,小米不发火,小米不跟她一般见识…” 寝室内断电了,唐小米闭着眼睛自己劝慰着自己,她已经气得发抖,真想跳下去薅住那个贱婢女人的头发,往墙上撞,可她忍住了。 “哦,小米不骂人,大哥说过,詈[li]夷为跖搬弄是非者,小人也,与之多笑对而少交往,可利用,不可大用。” “对,大哥说得对,小米不和小人一般见识…” ※※※ 唐小米的学习成绩一如既往地差劲,好多字她都不认识,好多词她也不理解,于是乎,一本厚厚的新华字典成了她的朋友。虽然她的手机能上网,可她却还不认识度娘到底是谁的娘。 “兰兰,这道题老师为什么说我答得驴唇不对马嘴啊?我觉得我答得很好啊!” 尤兰走了过去,低身看了看,是一道台词发挥题。 题目是,根据《编辑部的故事》里的一段台词,改编成自己的话。 原台词是: 你说咱长这么大容易吗?打在胎里就随时有可能流产,当妈的一口烟儿就可能长成畸形。长慢了心脏缺损,长快了就六指儿。好容易扛过十个月生出来了,一不留神还得让产钳把脑袋夹瘪了。都躲过去了,小儿麻痹,百日咳,猩红热,大脑炎还在前面等着呢。哭起来呛奶,走起来摔跤,摸水水烫,碰火火燎。是个东西撞上,咱就是个半死儿。钙多了不长个儿,钙少了罗圈儿腿儿。总算混到会吃饭,能出门了,天上下雹子,地上跑汽车。大街小巷,是个暗处就躲着个坏人,你说赶上谁都是个九死一生,不送命也得落了个残疾。 唐小米的答案是: 我长这么大容易吗?打小儿就听爸爸妈妈吵架,看他们动手打架,当妈的生气,一根绳儿上吊死了。再找妈,成盒子了,再找爹,找不到了。好容易被姑姑收养了,成天过着上山放驴的生活,那不听话又懒散的毛驴子,一尥[lia]蹶子我的小命儿就没了。你们知道吗,我背的箩筐都快比我高了,还被那可恶的驴子给咬漏了一个大洞。等我回家的时候,就剩下那么几棵青草了,你说这驴子可气不可气!我拿柳条打它,它还不服,冲我啊哦啊哦地乱叫,惹得姑姑骂我虐待动物、不够善良、云云。后来可算遇到了大哥,成天看着比房子还高的大卡车拉着一大堆比驴还沉的大石头,从我身边呼啸而过,一会儿爆胎崩得整个山都跟着乱颤,一会儿断轴连车带人滚下悬崖。别说车了,就是飞出来一个石头子儿,我的小命也没了。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又来了一个独眼龙的家伙,领着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拎着铁锹,扛着洋镐,上来找事儿,眼瞅着几位哥哥和他们往死里打,看得我心惊肉跳的。 “哈哈哈哈哈…”尤兰看完,突然一阵大笑,笑了老半天,最后在唐小米冰冷的乜斜目光中才站直了身子,她强忍着笑说:“都是吐槽,可你吐得也太离谱了吧?咯咯咯…” 其实唐小米的答案一点儿都不离谱,完全是她童年生活的真实写照。可是谁信? 不过后来,尤兰还是信了,不光信这些,她还信命。 在唐小米眼里,尤兰就是一个小巫婆,这家伙的宿命论一套一套的,中国的《易经六十四卦》《推背图》《称骨》《相面》等,外国的《星相学》等,都被她说得头头是道,让人感觉她就是一个被学业耽误的江湖算命大师。 “我说你是五两六的命,你不信,那咱们试试这个,你自己来看!”尤兰手里捏着一张写满小楷字的纸,一边用手指划过一行小字,一边神神叨叨地念着:“白羊座脾气很倔,冲动,但平静得很快,有点爱哭,动不动就发脾气。” “噢!”唐小米好奇了:“这不就是在说我吗?吼吼,挺好玩的,你拿来我看看。” 唐小米差点儿就上了尤兰的鬼当,不过后来,唐小米拿出了她大哥的辨证论和尤兰分析起来,唐小米也拿捏不准到底哪个角度的看法是正确的,于是乎,她列出八种可能,最后把她自己都说糊涂了。不过呢,她还是成功避免了宿命论一说,而是说道:“我大哥说了,人要想成功,智者需要七分努力,三分命运;普通人,五分努力,五分命运;愚者三分努力,七分命运。命运和努力缺一不可,既然命运是不可控的,那么我们只有努力了!” “哦,你大哥说得挺有道理的。”尤兰看了看时间,“走撒,吃饭去撒。” “哎呀,兰兰,一提吃饭我都头疼。”唐小米噘嘴说,“咱能不能别总吃土豆啊,上顿土豆片儿,下顿土豆块儿,我都快成土豆了。” 尤兰父亲的肾换完了,可还是需要透析,每个月高额的医疗费,让她家里入不敷出,尤兰是一个知道心疼父母的人,于是她决定在所有的地方都要省钱,包括饮食。 她其实也是一个极馋嘴的女孩,不过这也不奇怪,哪个女孩不馋嘴呢,只不过她更馋一些而已。 唐小米经常会买一些冰镇饮料,她总给尤兰带一瓶,时间久了,尤兰怎么好意思总伸手呢,于是她就说她不爱喝。 唐小米这个大大咧咧只爱喝凉的家伙,时不时就会剩下小半瓶扔到桌子上,然后她滚到床上要么睡觉,要么看专业书籍,翻杂志,玩手机等。放了老半天,饮料也不凉了,这时尤兰都会问唐小米,你还喝不喝了,如果不喝,我就把瓶子扔掉了哦。 唐小米的答复多半是:康桑思密达。 然后尤兰拎着瓶子跑到唐小米看不到的地方,把剩下的饮料美美地喝进自己的肚子里,然后再把饮料瓶攒起来,将来好卖废品。 恰巧这时,颜子晴回来了,她看尤兰刚才急匆匆地喝着饮料,然后又把饮料瓶藏起来,冷哼着说:“穷酸的自私鬼,竟然避着你最好的朋友自己偷喝饮料,不舍得给别人买?看来唐小米在你心里也不过如此。还总跟我装什么清纯!也是一个心机鬼的烂货!” 因为喝得仓促,还没来得及擦去嘴角一滴液的尤兰,被气傻在了一堆空瓶的旁边。 一阵剧烈的委屈冲上她的鼻腔,让她的眼泪瞬间滑落。 担心被唐小米看到又引发一场与颜子晴的战争,她没敢回寝室,而是跑到学校的小树林里,捂着脸哭了一场。 第十三章 隔门有耳 星期六,颜子晴照例不在寝室,祁琪也回家了。 今天下了雨,小雨淅淅沥沥,湿润的微风带来一阵温馨的清凉。 美丽无比的尤兰双手支着天然形成的尖下巴,看着如风的唐小米大步流星跑去食堂,刚才她们猜拳,唐小米输了,她去食堂打饭。 唐小米刚洗完头,披散着浓密的过腰长发就跑去食堂了,她的头发很浓很黑很粗,自带离子烫效果,二哥墨彩礼曾经戏谑道:你瞅瞅,咱家大漂亮这头发,像马尾巴毛似的,一根儿是一根儿的[di]。 面对二哥的亲切和他独有的墨式幽默,唐小米通常回敬他的是一个大大的鬼脸,然后大家在一片笑声中结束这段和睦的闹剧。 可笑声并不会总陪伴着唐小米,毕竟她也有犯错和倒霉的时候。 风一样飘进食堂,然后拎着两个饭盒急匆匆往回赶,结果在食堂的门口撞到了一个女孩,她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扭头就跑了。 多大点儿个事儿,谁会放在心里呢,可偏偏,她撞的那个人是一个叫童珊珊的女孩,是一个舞蹈专业的大高个儿,身高竟然达到了一米七五。 女孩子一米七五可是很高咯,真的很让人羡慕,可她自己却觉得,个子太高反而是一种困扰。最起码有好多人品与才华俱佳而个子不高的男生,会羞于追求她,一种年轻人才有的自卑会让那些男孩子沉浸在痛苦当中。 可偏偏她喜欢的男生,真的就没有她高,而那个男生又特别介意她的身高。当她鼓足勇气去和男生表白的时候,男生的一句话,让她的心直接沉入冰凉的海底,他说:你已经优秀到了我无法企及的程度,每当我仰望着你,会让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渺小,所以…实在…对不起。 刚被拒绝了,童珊珊感觉很失落,恰在此时,被风风火火的唐小米撞了一下青春的腰。按理说她个子高,体重大,不应该撞不过唐小米的,可那唐小米简直是天生神力,竟然把她撞了一个趔趄,好悬没一屁股坐到台阶下面去。 “你眼睛瞎吗!” “呃…”唐小米已经跑出去几步了,却听到了这句话,顿时她站住了,抱歉的目光里稍显埋怨,“我都说过对不起了,还要怎么样嘛。” 童珊珊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于是摆了摆手,没说话地走了。 唐小米见对方不再纠缠,她也走了。 回到寝室… “咣!” 唐小米把两盒饭重重地放到桌子上,拢起浓密的过腰长发胡乱地在脑袋上扎了两个大丸子,然后坐到椅子里生闷气。 见唐小米笑嘻嘻地走,气呼呼地回来,尤兰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呢?又和谁生气了?” “那个童珊珊,一点儿度量都没有,不就是撞了一下,有什么了不起的,哼!”唐小米气得腮帮子鼓鼓着,脑袋上的两个大丸子晃晃着,看起来像一个愤怒的哪吒。 尤兰眯笑了笑,打开饭盒,拿出筷子,安慰的口气说:“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吵两句嘴也没什么,我看那童珊珊其实也蛮好的,就是嘴巴快了点,你别放在心上才好。” 良言相劝好似春风送暖,唐小米的火气消了一半。 她们两个在舞蹈专业大楼里勤工俭学,倒也和那些身材几近完美的舞蹈天使们熟络了,除非特别不爱说话的,她们基本都能叫上名字来。那童珊珊本是一个热情的人,想一想今天她厉颜厉色的表情,唐小米突然觉得其实还是自己不对导致的。 “哦,也对。”唐小米很快就把坏情绪丢到一边了,然后打开饭盒,面无表情地说:“兰兰,我看你也太瘦了,今天我打了两份红烧肉,给你补一补。” 看到那肥而不腻的红烧肉,尤兰易感的小脸儿上突然红了,每次她打饭都是土豆片豆芽菜,而唐小米却每次都有肉,这种反差会让她不自觉地脸红。 唐小米虽然大大咧咧,可她也有女孩子细腻的一面,看到尤兰的表情,她突然觉得好心塞,心道:何必呢,我又不和你计较。 她们吃着饭,小洁癖的尤兰又在挑肉皮上的猪毛,她动作好慢,慢得让唐小米着急。 在唐小米眼里,尤兰有些消极,活得很被动,她很自律,也很温柔,很容易满足,可是她胆子太小,总是不敢面对问题,但凡能隐藏的事儿在她这里总会深埋在心里。 “兰兰,你应该像我一样,活得自在一些。”唐小米拍了拍自己的兜说:“其实我也很穷的,不过呢,我总爱笑。可我发现你除了在我面前,基本是绷着脸,那哪儿成,岂不是成哭丧脸的林黛玉了。再说,人家林黛玉嘴巴多厉害呀,你连林黛玉都不如。” 尤兰刚把一块肉塞进嘴巴里,撅起一筷头饭,声线极低地说:“一个人一个活法嘛,其实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 “咦~~”唐小米模仿着河南人的腔调儿,玩笑道:“兰兰,我不喜欢你现在这样,我希望你的内心能强大起来,像我一样强大,嘻嘻!” 尤兰吃得很慢,唐小米半盒饭都下去了,她的饭盒里只少了一个窝儿,她不疾不徐地说:“人生何必那么认真呢,就几十年的事儿。” “噗!”唐小米好悬没一口饭喷到尤兰脸上,一甩筷子,豪爽地说:“兰兰,你这样可不行,要我看啊,你就是一个没主见的人,以后,你就跟着姐混,姐儿罩着你。不过呢,有什么话,你可要对我说哦,不许对我隐瞒。” 其实唐小米就是一时兴起,说了两句无心的话,可敏感的尤兰却好像突然被负罪感笼罩住了。尤其想起颜子晴说的那句话:穷酸的自私鬼,竟然避着你最好的朋友自己偷喝饮料,不舍得给别人买?看来唐小米在你心里也不过如此。 如果这句话断章取义地钻进唐小米的耳朵里,凭唐小米这性格,尤兰真的没什么自信拉回她们的友谊,唐小米爱恨分明嫉恶如仇,简直就是一个女侠的性格,她实在是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可是,自己应该如何向唐小米解释呢? 直接和唐小米说,我把你剩下的饮料喝了,结果被颜子晴撞见了,然后她说了那段话? 忽而脸上泛起愁容,像林黛玉似的多愁善感起来。 想了半天,最后她红着脸说:“小米,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别笑话我。” “哦?什么事儿?” “我攒了许多空瓶子。” “空瓶子?” “嗯,那些瓶子大多都是你喝剩下的,我把空瓶子攒起来,等以后卖破烂。” “哦…”唐小米怎么可能笑话她呢,而且莫名的一阵心酸袭来,她拍了拍尤兰瘦弱的肩膀说:“以后我再有瓶子,都给你。” 尤兰苦笑了笑说:“人家收空瓶子的时候,都要把瓶子踩扁的,省得占空间而且还重。我也那样做的,不过有的时候我看里面还会剩下好多呢,我觉得倒掉浪费,我就喝掉了。” “咦~~~,这还是我认识的洁癖兰吗?” “嘘,你别总给人起外号,怪不好听的。” “咦?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起这些?” 尤兰突然顿住了,抿了抿嘴唇才鼓足勇气地说:“那天我在喝你剩下的饮料,却被颜子晴撞见了,她…她说我背着你自己喝饮料,没把你当朋友。” “哼!”一听这话,唐小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那个多事鬼!一天天就她嘴巴欠儿欠儿的。兰兰,这是现在,如果这事儿搁在以前,我高低揍她一顿,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嘴欠!” “呦,小米,你快别生气了,都多大的人了,还总打架,让人笑话。” 尤兰怎么知道,此时颜子晴就在门外。她听到了尤兰的话,也听到了后来唐小米大放“绝”词。顿时,她恨恨地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