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之红莲》 第一章 红莲业火 第一章红莲业火 从前,很多年以前,在人间与妖界之间有个天枢国。 天枢国与别处不同的是,别处人间寺庙供的是道家与佛家的神仙,朝堂讲的是儒家规矩,可天枢国从皇宫到平民皆以妖族为尊,皇室重地紫宸殿供奉的更是妖尊与十六大世家的家主。 今天天枢国上下张灯结彩,正是半妖叶容君登基的日子,其父妖界至尊叶芊语亲至。新君当众宣布罢朝三日大宴全国,一时间好不热闹。 是夜,华灯初上,满城灯火辉煌,五彩缤纷的烟花次第升空,礼炮轰鸣,响彻天际。与这份有些吵闹的热闹相比,天枢国皇城正中,九重高墙围住的所在,富贵华丽的紫宸殿显得相当冷清。 灯光如昨,三重宫墙外的华灯将这昔日辉煌的殿宇压得黯淡了些,烛影摇曳间长孙素娥扶额坐在几案前翻阅竹简。 一连三天,紫宸殿都不曾有宫人进出,亦不曾有人送来任何吃食与水。朱唇早已经干得裂开,渗出血丝,腿也已经因为腹中饥饿而有些发软,而眼前的竹简也因为常年累月的翻阅而被摩挲的异常光滑。可眼睛却不觉得有些朦胧了,这视物不明的恍惚,令她想起从前。她十四岁之前,是个天盲。 十四岁,想到这,她仿佛又闻到了那满园的梨花香气。今年,这院中的梨花似乎没有开。她暂且不知,这院中已经没有梨树了,又怎么会有梨花开呢。 当喧闹的礼炮声在殿外响起时,她算了下日子,是了,三天前宫人来告辞的时候说过,新君即将即位,长公主君玉蓉说人手不够用,将她这紫宸殿中伺候的宫人全调走了,连四个自幼跟随的琴侍也调去校坊编舞去了。 六十年了,二十岁时的誓言还响在耳边,当天的情形尚且历历在目,说好的生生世世只爱她一人,思及此苦涩的滋味在唇舌中蔓延。 最后一声礼炮响过,耀目的光华在天际闪过,一阵金色的雨在都城上空飘洒。 这熟悉的声响令长孙素娥侧目,透过窗,她在一片朦胧的光圈中依然清晰的看见那金色的雪花。这是妖界特有的烟花,名为漫天金雪,她曾经在她与叶芊语的订婚礼上见过。 金雪落地之后,是片刻的寂静,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长孙素娥理了理妆,算算时辰,是他来了么?不对,不是他,他都是一个人来。听这声音,来的人似乎不少。 脚步声停在殿前,接着钥匙打开铁锁的声音,长孙素娥微皱了下眉:她竟然被人锁在了这殿中,此时有人开门,她才发觉。 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身大红宫妆的君玉蓉拖着华丽的长裙迈过门槛,她在门口静静站了会。长孙素娥一直扶额微皱着眉头,只道是宫人回来,见周围依然安静甚至安静的有些肃穆,她才轻轻放下胳膊,抬起了头。 见她动了,一直望着她的君玉蓉立刻迈着大步向她走去,轻笑着说:“瞧你刚才那一动不动的样儿,我还当你死了呢。” 长孙素娥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就算是逃避吧,这些年来,她都不想再见她,更不想听到她的任何消息。或者,不知道便当做没有发生过吧。可是,她毕竟亲眼见过亲耳听过。 “知道今天登基的新君是谁么?”君玉蓉在她面前坐下,看见她憔悴不堪的面容时,脸上闪过几丝快意,语调中分外的得意,“你一定想不到,不同往例,今日登基的不是我的大哥,而是我的儿子!知道吗,现在坐在你面前的君玉蓉乃是天枢国的皇太后了!” 眼前是一片朦胧的光圈,可她依然能看清这个人艳丽夺目的面容。她轻笑一声:“是吗?可是纵然你做了天枢国的皇太后,在面见本宫时,似乎也要行三跪九磕的大礼,你身为皇亲,不会忘了面见妖族尊后时的礼仪了吧?” “你们不过是订婚,尊上根本就没有迎娶你!”君玉蓉的面容一瞬间扭曲,但她旋即又调整好了面容,依然是艳丽夺目的姿态,“是,尊上说过要迎娶你的。六十年了,尊上一定不会忘记与你的约定的。你在这继续做你的千秋大梦吧,我的妖后娘娘!看您这样子也熬不了几天了,对了,到时候用我给您收尸不?” 她听了微微一笑,唇上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楚,更多的血渗了出来,努力保持着得体的仪态,微笑着说:“他会来看我的。当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便是尔等的死期。” 君玉蓉听了回她以微笑,“啪”的一下一巴掌打在长孙素娥脸上,笑着说:“娘娘,本宫这一巴掌只是为了打醒你,不用谢我!”说完霍然起身,笑容如蜜:“他不会来看你的,因为,他根本不爱你。” 看着这袭红扬长而去的背影,她木然的将唇角的血痕抹去,在他面前,她是否太过隐忍? 厚重的殿门被推上,陌生的宫人在殿外按步就班的就位,殿内依然只有她一个人。 “可他不爱你。” “不过是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罢了。既然对方不爱,你何必强求?过好你自己的日子不好么?” “两情相悦能相守到老,固然是一段佳话。可这世间因果变迁,若所爱之人变了心,也无谓强求。放下便能心安,何必为了一个滥人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报复又能如何?杀了他又能如何?” 这温和的嗓音是谁的,这字字句句在心间敲打。身边没有人,可这声音这令人莫明熟悉的声音,来自何人? “记恨他,只是不想忘了他。你不懂,失去爱,我便失去所有。这种感情,你不会懂。”是谁的声音如此悲苦的在控诉。不,这不是自己的声音。可是心,却为何如此疼痛。 “所有背叛爱情的人都该死!”有人在耳边咆哮。 她撑着胳膊勉力起身,想要取一只檀香焚上。这六十年,每每心乱如麻时,她便会点上一枝檀香。 “感情是无用的东西,爱恨纠葛会使人心崩坏。如今,尔可曾后悔?”威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晃了晃头,将脑海中这个声音赶走,不,爱情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物。崩坏的人心是人的问题,与爱无关。 “难道你不恨么?”那声音问。 她皱着眉,心猛的缩紧,一丝血自唇角溢出,她,终究还是恨了。 梨花树下,朦胧的光圈渐渐清晰,叶芊语的身影、叶芊语的面容都那样动人,他问:“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怎么办?” 可惜,还没有等到她后悔,这个当着天下人当着妖族众家主宣布生生世世只爱她一人的却变了心。 “你终究还是后悔了。”那令她铭心刻骨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她勉强直立起的身子无力靠在香案上,四顾之下,周围没有人。 娘亲说过的,人在大限将至之时,会产生诸多幻象。 他没有来,没有人来。 手中紧紧握着檀香,视线渐渐在黑暗中沦陷。是灯熄了么?下一刹,眼前又亮了起来,在繁花飘落的半空之中,叶芊语执着她的手说:“我叶芊语生生世世只爱长孙素娥一人!” 可是耳边,她听见他说:“长孙素娥真的是太无趣了。” 太无趣了……一声声的在耳旁回响。 “难道你不恨么?”这声音在心中无限放大。 漆黑的时空变做了暗黑色,略有些阴冷的秋天变得炙热起来,在这炙热的红中,开出朵朵红莲,红莲朵朵上,却幻出另一个人的身影,是他的模样。今天,他为何没有来?为何,在生命最后一刻,在这一片鲜红之中,自己看见的是他的脸?那这痴痴枯等的六十年,她等的究竟是谁? 爱上叶芊语,真的是我错了么?轰的一声,红色的火舌席卷整个紫宸殿,将一切挟裹,令万物成灰。 天枢国新任皇帝叶蓉君登基第一天,国灭。据说天降红莲业火,令整座王城化为灰烬。大火整整烧了七七四十九天,因为国人大都宿醉,逃出者凡几。 第二章 姐第一天从良 一百年后,人间,靖州城。 四月中的初夏时光,绿意正浓,姹紫嫣红将谢未谢。将午时分,日头渐烈,城中心最繁华的街市上依然不乏行人。 路上三两卖花姑娘,斜挎着花篮,几枝山桃春杏正在篮子里争相吐艳,甜香四溢。 “卖花了,采自深山的千年桃花啦,贡在正堂可趋吉避凶,贡在道观佛院可求神许愿,百求百灵啦!”一身素雅绿色布衣的少女口齿清脆,若百灵鸟般好听的声音婉转,传遍街头。 一位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出身的妇人闻言停步,这妇人生得珠圆玉润,套在裁剪合宜的绫罗绸缎里,倒也不显臃肿,身后跟着的两个丫环甚是出挑。 听到小姑娘那句‘求神许愿,百求百灵’似是动了心思,妇人叫住这卖花的俏丽少女:“小姑娘,这花怎么卖?” “夫人生得好面相,您看着给吧。奴家本是上山玩顺手摘的,换些脂粉钱,卖着顽儿的。”卖花小姑娘脆生生的答。 “哟,要换脂粉钱啊,这上好的胭脂可不便宜。罢了,我正好要去观音庙,这一两银子与你,这花我就拿去供观音了。”夫人说着话,丫环便递过银子。 卖花姑娘一边接,一边含着笑说:“那感情好,这花啊,据说还能求子呢。保夫人您求个贵子!” 两下里告辞,刚分开没两步,迎面走来几个浪荡子,拦着少女的去路,其中一个尖耳猴腮的张开双臂将卖花姑娘拦住。 “哎哎哎,小模样长的不错,这小嘴也真是甜啊!”几个浪荡子嬉笑着,“来,叫哥哥尝一尝,有多甜!” 卖花姑娘皱了下眉头,说:“哎,不带这样的,说好买花人拿花供庙就算我师父赢,你这样可算作弊。” 头顶右后方传来一声轻笑:“他们跟我没关系,随便揍!” 浪荡子们询声望去,一身青衣的少年立在右近的屋顶上,长眉凤目,挺立的山根下红润的花瓣唇,不是女子,却分明比女子还要娇艳几分。立时把眼前这位含嗔带俏的卖花小姑娘给比了下去。完全忘了人家说的“随便揍!”。 “啊!”、“哎哟!”,倾刻间,这几个浪荡子便躺在了地上,折了胳膊断了牙。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惨叫个不停。 打完了,好看的男子身形一晃便来到少女身边,面色冰冷地问:“怎的,可是你师父输了?” 少女听了怒道:“俏阎王,你跟踪我?” “俏阎王”这三个字刚出口,刚刚还在地上哭爹喊娘的几个浪荡子连滚带爬的全跑了。街上“哐哐哐”一阵关门的声音。 这年头,但凡有耳朵的,都知道如今人间来了一只名唤“俏阎王”的大妖怪。有眼睛的都知道,他长得俏。被称为阎王,不过是,但凡被他看不顺眼的,不论是妖魔鬼怪,还是和尚道士,包括普通人,都被一指点在眉心,见了阎王。他得了这个名头,着实不冤。 只是既然来了妖怪,人间自然得有正道来降妖,眼下这位小姑娘,是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门下,第十九代嫡传弟子,崔玉儿。她师父正是月前放话要降伏“俏阎王”的玉虚道人。 大街上人跑了个干净,对街檐下一张算命摊,摊子上坐着个眼花耳聋的老道,这老道抬着花黄的眉毛,使劲眨着眼睛说:“这位小哥好相貌,来来来,老道给您算一卦。” 崔玉儿看了那老道一眼,心说:“不带师父这样玩的。” “俏阎王”看了那老道一眼,眼神无波]:“今次是你输了。我们的赌约还剩六次,看好你徒弟。”说着身形微晃,便去了。 一阵风过,崔玉儿师徒也跟着没了踪影。 半个时辰后,街上恢复如前,街角一处巷子里,前面出现过的富态妇人幻为一身紫衣的少女,典型的心型小脸,柳眉杏目,小巧的鼻子下一点樱唇。此时一双明眸正流光溢彩的闪着星光,正是妖族公主叶七七。 此时她伸手扯着身后的丫环巧灵:“怎样,怎样,我就说嘛,跟着玉虚那老道士,一定能见着他。” 没人回应,她又扯了几下,还是没有动静。巷子里别样的寂静,她直起身子,缓缓扭过头,两个丫头已经被定在了一旁,变做了木雕,难怪没有回应。 身后三步,站着令她双目充满光彩的对象。 “你,你不是走了么?”少女紧张的问,眼神中却有着隐隐的期待:他是发现我了,来寻我的么?哈,他还是不放心我吧。 “俏阎王”冷眼看着她,脸上有着隐忍,语气带着几分不耐:“公主若再跟着我,我就只好送公主下地狱了。” “没有,我没有跟着你。我不过是跟着臭道士罢了。”紫衣少女答。话刚说完,一阵无形的压迫向她袭来。迫于压力,她忍不住放出妖力与之相抗。 开什么玩笑,不过是想多看几眼意中人罢了,自己这两贴身丫环就被变做了木雕,这小子是越来越大胆了,完全不顾忌她的身份。她堂堂妖族公主,怎么能被意中人变成木雕?! 这边正僵持间,大街上又传来几声刺耳的惨嚎声,刺破刚热闹起来的街道。 方才那几个浪荡子本已经被玉虚道人顺手给医好了,还教导了一通做人的道理。不过一柱香的时间,这几个游荡子又故态复萌,围住了一位漂亮姑娘,然后又又被人给揍了。 这回揍他们的这位姑娘,街上的人都认得,这几个浪荡子也熟的很。这位姑娘,复姓杨柳,单名一个菁字,原本是在这城中最大的赌庄六福赌庄里弹琵琶唱曲的,人称靖州第一美。 这年头,但凡在外头抛头露面的姑娘,都有几分本事傍身。杨柳菁出了名的卖艺不卖身,赌庄老大一直想收了她做小,却也不知为何一直未能得手。昨儿个据说杨柳菁与这六福赌庄清了她祖上欠下的陈年积帐,赎回了卖身契,如今再也不用抛头露面唱曲儿了。 杨柳菁今儿一早上山去观里还了愿,无债一身轻,回来心情甚佳,本来就生得好看的面上更是春风满面,喜气盈人。这几个浪荡子刚挨完揍,原是收了心思的,可一见了美人,又是这位刚从了良的,心里就痒,心里一痒,脚就挪不开步,嘴里就忍不住唤着:“小娘子,可愿与哥哥回家,哥哥好好疼你!省得你抛头露面的,多可怜呀!” 哪知一向端庄的杨柳菁闻言抬起脚便踹飞一个,娇声喝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姐第一天从良,你们就来找打!”说话间,绿色身影轻晃这几个浪荡子便又哭爹喊娘的在地在嚎做一团。 第三章 叶芊语的意中人 临街酒楼上探出一略嫌肥胖的脑袋来,大声说:“菁儿,你还是跟了我吧!就你那出身,哪个好人家敢娶你!” 杨柳菁抬头瞪了一眼,毫不犹豫的骂道:“滚你妈蛋!姑奶奶如今不欠你钱了,再敢胡说八道,姑奶奶撕烂你的嘴!” 杨柳菁在赌庄弹琵琶唱曲儿的时候,歌声软糯,巧笑嫣然,实属温婉可人的佳人一枚。平日里谁调笑她两句,她也不过一笑置之。但除去赌庄,她平日甚少在外面露面。话说回来,你若被迫在赌馆卖唱还钱,你也不愿意出来见人。人人见她生得温婉可人,仪态端庄似大家闺秀一般,如今骤然见她如此凶悍,纷纷惊掉下巴。 许是大家看她的目光太过惊骇,杨柳菁虽说骂完心里痛快,觉得陈年恶气出得舒爽,但自己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这脸就红透了耳根,在街角潇洒转身,欲钻小巷子抄近道回家。 这近道一抄,就进了“俏阎王”与妖族公主叶七七僵持不下的那条小巷。 “俏阎王”不是降不住叶七七,关键是她大哥叶芊语是个大麻烦。 妖族这一代的尊主叶芊语百年前转了性,不爱佳人,偏好男风,是妖所共知的事情。“俏阎王”之所以跑到人间来,也是被一对活宝兄妹缠烦的很了。一个要立他做妖后,一个要招他做驸马,这两兄妹原本是情敌,在妖界闹了个天翻地覆后一商议,他做妖后,妹妹给他做妾。“俏阎王”得了信儿爆打了给这兄妹俩出主意的坑货,得罪了个不大不小的家族,才跑到人间来逍遥的。 虽然他不喜欢叶七七,可真要伤了她,惹来叶芊语,到时候明正言顺的把他抓回去关起来“治罪”,那才真的是自找麻烦。他一边压制着叶七七的妖气,一边在想: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方法呢? 他在这思考犹豫,叶七七可是拼命求生,虽然怀着一丝侥幸不会被他变做木雕,可是这小子前番被自己兄妹惹恼了是真,万一他真要下杀手,自己能有几分胜算呢?这僵持的妖气就有几分胶着了。 这巷子里妖力虽胶着,可附近的动静,都传入两妖耳中。脚步声近,一道浅绿色的人影便裹着风进了偏巷。 这边厢杨柳菁虽然红透了耳根,可对于自己的凶悍表现还是相当满意的。一脚迈进巷子,耳根立马清静,只是这清静有些静过了头。 呈胶着状态的俩位,看着这个无视封印结界直接闯进来的姑娘,叶七七瞪大了眼睛,“俏阎王”斜睇了一眼,虽是漫不经心,下一息却瞪大了眼睛:是她?不对,她不会出现在这里。听方才那动静,应当只是个长得相似的人吧。 只是这位平日里都是挂着一张冷脸的,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便已经收回目光,被他看的,和他对面那位都没发现他那一眼有什么不同。 杨柳菁对于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这位紫衣少女并没有什么反感,她在赌场唱曲儿多年,自有一些识人的经验。这姑娘眉目清秀,双目澄明,一看便是个天真活泼未尝涉世的少女。至于这位,生得好看得过了份的少年郎,看自己那一眼却让她有些不舒服,头皮禁不住一麻。想来,怕是上辈子有过什么瓜葛。话说回来,任谁见着个比自己还漂亮的男子,被人瞟了一眼后视若无物,都会心里不爽的。 杨柳菁一眼间打量完两人,转向“俏阎王”眉毛一挑,怒问:“看什么看,没看过泼妇啊!”怼完转头对少女说:“小姑娘,不好意思,打扰你会情郎了!” 叶七七听了她前一句,原本瞪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生平第一回有人竟然无视“俏阎王”的盛世美颜,不仅没有被迷倒,还直接开怼,不仅开怼,还在“俏阎王”面前自称泼妇。她艰难的咽了下口水,想起妖界那些个泼妇们的花样死法。口水还没咽完,就听见杨柳菁转过头这一句,立马心花怒放,一双杏眸笑成了弯弯的月芽儿,娇声说:“没关系的,姐姐慢行。” 她在这里心花怒放,有人的脸色已经泛青了,正要赏这不开眼的姑娘两巴掌,巷子口又传来嘈杂声,听得有人高声呼喝:“杨柳菁你个小蹄子别跑!老娘要活剥了你个小浪蹄子的皮!” 杨柳菁听了,也顾不上看这两个人,脚底抹油就要开溜,“俏阎王”一看她这面色,知道是她的对头到了。心想:因着与玉虚的赌约,这七七四十九天都不能开杀戒,姑且做壁上观吧。想到这,便收了结界。紧接着一个满面横肉的妇人带着一群执棍拿棒的家奴正好赶到巷口,都是老街坊了,杨柳菁光听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六福赌庄的老板娘了。 杨柳菁一看对方冲过来这架势,跑路肯定是不行的,毕竟家在这靖州城呢,人家是靖州出了名的母老虎,跑不掉的。得,正面迎敌吧。刚挽起袖子,那看起来天真活泼人畜无害的少女一扬手,一阵狂风刮起,将巷口的人吹了个干干净净。不等杨柳菁假装一下吃惊,那少女眉目弯弯直扑过来,一把抱住杨柳菁的肘弯,满眼惊喜崇拜的问:“你就是杨柳菁?”、“靖州第一美杨柳菁?”、“会弹琵琶唱小曲儿还能飞剑射天狼的杨柳菁?” 杨柳菁一连点了两个头,听第三个点到一半就怔住了:“飞剑射天狼?”,接着听着这小姑娘说:“未来大嫂你好,我是叶七七,那个,我哥是叶芊语!” 这回轮到“俏阎王”眉目轻颤了:“未来大嫂?”他深深的看着眼前这神情颇为凶悍的青年女子,眼前闪过一张温婉可人的脸,分明生得一样的五官,却无法将两人的身影重叠。心底喟叹,又看着叶七七看向杨柳菁那一脸甜美亲腻的笑容,手底下便收回了威压。 叶七七只觉身上一轻,也收回了妖力,妖盈盈的挽着杨柳菁对“俏阎王”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大哥现在的意中人,杨柳菁!听我大哥说,她很厉害的喔!” 杨柳菁莫明其妙的看着自称叶七七唤她做大嫂的少女,话峰变得太快了啊!自己什么时候许了人家?但一听到“叶芊语”三个字,一阵寒意自心底漫过,就像是寒冬腊月,一不小心,喝了一杯冰冷水。 叶七七原本自顾自的说着,见“俏阎王”那张冰山脸上有了细微的表情,只当是他为大哥终于恢复正常而松了心神,心下正得意,想着怎么赶紧帮大哥把这位凶悍异常的“嫂嫂”娶回落月宫去,冷不防腕上一痛,眼前这位人面桃花面上潮红褪去,已经寒了面色,眼神冰冷若刀锋的看着自己。 握着叶七七的手腕子,杨柳菁冷冷地说:“小妹妹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什么叶芊语,也不会什么飞剑射天狼,姐姐我从前是在赌馆弹琵琶唱曲儿的。今儿虽然从了良,怕也配不上尊兄。” 说完杨柳菁头也不回的走了,路过“俏阎王”身边时,“俏阎王”略略向一旁避过,一阵极淡的檀木香味飘过,这味道,很多年前,她曾经说过,这香味令她心静。 第四章 他乡遇故知? 六福赌庄一共四层。 最粗鲁、最寻常的赌局,在地下室。那里空间狭窄,挤满了底层的赌徒。寻常赌在一楼,二楼与三楼中间挑空,四周为雅间,招待贵。二楼挑空处突出一块不大不小的平台,上面放着一张木凳与一张贵妃榻。从前这里是董胖子坐镇的地儿,四年前,这块地儿改了用场。 七天前,二胡乐师老陈头便坐在那张木凳上拉着二胡,用他特有的沧桑嗓音唱着人间悲喜。而杨柳菁正端坐在那张贵妃榻上调着琵琶,低声与老陈头的女儿说话。 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四大悲,久旱逢甘霖两滴,他乡遇故知仇敌,洞房花烛夜隔壁,金榜题名时…… 当叶芊语踏着星光月华步入六福赌庄时,一位连赢了好几把兴奋的满脸通红的精壮汉子向台上扔了锭银子,不怀好意的目光斜着杨柳菁身旁将将发育的少女,满眼放光的说:“老陈啊,你快别唱了,老子赢了钱,你这唱的什么跟嚎丧似的,太败兴致。这人生四大喜,从你嘴里唱出来都快成人生四大悲了,去,让你姑娘说个洞房花烛夜来听听。” 汉子说着笑容猥琐的看向杨柳菁,他边上的一个摇着扇子的公子模样合起扇子打了他一下,说:“你调戏阿云就调戏阿云,这眼睛怎么滴溜溜看着杨柳姑娘呢。” 杨柳菁闻言浅浅一笑,示意绣云把银子捡了,柔声笑着说:“就由奴家为诸位贵唱一曲九张机来听听。” 随即十指拨弄,琵琶声如月光倾泻入室内,曲调柔和,樱唇微张,她柔声唱道:“一掷梭心一缕丝,连连织就九张机。从来巧思知多少,苦恨春风久不归。……” 叶芊语来处此是来寻人的。确切的说,他此次来人间,是来寻两个妖。此次驾云路过靖州城之时,远远见这城中妖气蔓延,便决定下来寻一寻。路上听着二胡声不错,有几分味道,也不知怎的就进了这六福赌庄。 他着一身绛紫色锦缎,似闲庭信步般进了赌庄,那二胡声却停了,扫了一眼一楼大厅中的情形,他便觉无趣。正要转身走人,那一把熟悉的嗓音,令他后脖一凉,琵琶弦动,温婉的声音响起,他的脚便再也抬不动了。 回首相望,抱着琵琶轻吟浅唱的人儿,三分柔情,七分羞色,恍若当年。只是那一张焦尾古琴换做了寻常琵琶。 ————————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尊上,你可曾尝过相思?”紫宸殿前,执剑闯宫的少女,一身素衣上点点殷红。 “尊上,你可敢与素娥做赌?”弃剑的少女昂着倔强的头,亮如星辰的眸光牢牢的锁住自己。 他问:“赌什么?” 她答:“就赌你妖尊叶芊语可会爱上我长孙素娥。” 风起,裙裾飘飞,一个眸光利如寒刃,一个眼波如水。两厢对峙里,她浅笑:“原来尊上并不曾真正懂情。” —————— 身形微动,风声婉转间,他已经上了二楼。“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他随口低吟,身子已经欺到近前,“素娥,好久不见。” 杨柳菁这一刻是懵的。她在这地儿弹琵琶卖唱算来也有四个年头了,登徒浪子她见过不少,但董胖子打明旗号要纳她做小,寻常浪荡子也不会在这地儿明着调戏她。更何况,她这一曲琵琶看似寻常,实是以音控心,基本上能把起了色心的听成清心寡欲的。六根不净控不了的不是没有,可眼前这位,分明是个妖娥子,而且还是只相当大的妖娥子。 十指将琵琶弦一按,兀自铮铮做响,她浅笑依旧:“贵好雅兴,只是若想偎红倚翠,怕是来错了地儿。此处出门右转便是万花楼,自有大把的才子佳人陪公子您谈诗说情,如何?” “不谈诗,不说情。”叶芊语又贴近了几分,柔声说:“素娥,我们谈谈婚事。” 琵琶向外一摆,一道剑气划破虚空,叶芊语不躲不避,生生受了,外衫破去,护体妖气与剑气相交,木制雕栏碎去碎屑四溅间,只见叶芊语一挥手时空在一瞬间停滞,赌庄的上上下下已经变做了泥塑木雕,目瞪口呆的立在原地。而老陈与他女儿保持着飞悬在半空的姿势。 如此明显的实力压制,杨柳菁深吸了一口气,硬打,是行不通的了。面容微缓,她浅笑:“公子贵姓?” 他答:“素娥,我不信你不知。” 杨柳菁双目微闭,强忍着没有翻出大白眼,一睁一闭见,她笑容更加柔和:“这位公子,小女子复姓杨柳,单名一个菁字。不知公子口中所称的素娥是何人?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没误会,”他笑着低下头,双膝微屈,目光与杨柳菁平视,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儿,柔声说,“素娥,是我。” 穿过久远的时空,轮回不息的时空洪流中,聚沙成海,一片烈焰炙过的荒芜中有什么在闪着耀目的红光,令眼前的一切变得朦胧。 朦胧光影中,那渐渐清晰的面容,那如阳光般灿烂的模样,是的,是眼前这个人了。她前世朝思暮想,相思刻骨的人。 叶,芊,语。 她笑,不觉间泪光点点:“素娥?在下杨柳菁,并非公子口中的素娥,也不知素娥是何许人,请公子自重。” “那你,为何落泪?”他伸出手,触碰上她的泪珠,似滚烫的水晶,瞬间灼痛了他的眼睛。 她含泪浅笑,任他手指拭去泪珠,柔声说:“公子深情,小女子非常感动,不觉落泪。可惜小女子并非公子所寻之人,还望公子自重。” “素娥,你是在生我的气么?”顶级大妖特有的魅惑气息扑面而来,他的声音他的气息,都那样熟悉。烈焰烧灼后的荒芜里有个魅惑的声音轻笑:“长孙素娥,真的是太无趣了。” 一片寒凉漫过,那在荒芜里跳跃的火苗被熄去,杨柳菁面容温婉,握着琵琶的手又紧了几分,在那魅惑的唇色靠近时,她狠狠一琵琶顶了上去。 是男人都懂,男人最痛的地方。这一记,叶芊语当然硬捱不住。 “我去你大爷的,姑奶奶在这里卖唱混口饭吃,装个温柔淑女罢了,你真当姑奶奶是小白兔?”杨柳菁一手琵琶指着捂着要害、脸都疼变了形的叶芊语,一手叉腰,泼妇姿态十足,“我不管你是人还是何方神圣,赶紧把这里给我恢复原状,否则姑奶奶一脚下去叫你断子绝孙!” 叶芊语瞪大了眼睛,当年的长孙素娥博学多才,出口成章,眼前这位活脱脱的泼妇,出口成脏! 他正要怀疑自己是否认错,头顶传来一声喊:“阿弥陀佛,师父救我!”嗖的一声,眼前抱琵琶的女子化为一条白练,自楼顶的天窗投向九天之上。 他一挥手恢复了六福赌庄被拘住的人,忍痛上了屋顶,便见九天之上一朵妖云,一只硕大的妖狼正追着一个和尚,和尚逃的狼狈,天狼追的凶悍。更凶悍的是那一条白练,直接洞穿妖云,自妖狼腹中穿入再自背脊处穿出。任天狼多么凶悍,也瞬间崩倒,那狼狈和尚袖子一甩,便将妖云与重伤的天狼收入袖中。 叶芊语捂着要害不觉得胆寒,若方才她也这样给自己来一下,当真是要断子绝孙了。身子一凛,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怀疑:一定是错觉,这泼妇肯定不会是素娥。 待看清天上那位,旋即将身形隐去。他堂堂妖族至尊,自己这狼狈样怎么见敌对? 身形刚隐,化为一朵海棠,那被他误认做长孙素娥的泼妇落在楼顶上,身形略狼狈的和尚原是个少年模样,只见他单掌揖首道:“师父,徒儿听闻你前生的对头到人间来了。” 泼妇将袖子一摆,不耐的说:“有话赶紧说,这楼里眼下就有一只。” 和尚说:“那个,你的未婚夫叶芊语到人间来了。” “滚!”泼妇喝了一声,和尚便真的滚了,秋风卷落叶般的滚了。 第五章 小的来求人 靖州城东,一栋简单的小院。院门左边靠墙种着一株梨树,右边靠墙搭着灶台与结实的木棚,便是厨房了。院子极小,却也摆了一张桌子并几条板凳。正屋三间,中间一间堂屋,左右各一,是两间卧房。靠院的窗下,种了几棵月季。这里便是靖州杨家了。 杨柳菁一阵风似的回了家门口,缓和了一下面色,推开院门。随她在六福赌庄卖唱的二胡师傅老陈正在院子里调音,他的女儿,年方十四岁的陈绣云正在厨房做饭。 见她回来,老陈笑着说:“姑娘回来的正是时候,阿云,烫壶酒,可以上菜了!” 杨柳菁吸了下鼻子,食物香气将心底的寒凉驱散许多,冲老陈点个头便去厨房帮阿云,听着阿云叽叽喳喳的说:“菁儿姐,爹爹说今儿就不用再去六福赌庄卖艺了,要送我去隔壁林家学女红呢。” 杨柳菁一边端菜,一边说:“是啊,你都十四了,转年就该寻户好人家了,嗯,这女红啊,是该学起来了。”阿云听了她这半带调笑的话自是不依,要挠她两下,两人一边嬉闹一边备饭,杨柳菁没忘了问自己爹娘去哪了,绣云说:“杨伯伯和柳姨去茶楼听说书了,说中午要请朋友吃饭,就不回来吃了。” 杨柳菁老爹姓杨,娘亲姓柳,就给这唯一的女儿起名杨柳菁。杨家原本是靖州城的大户,这城有三分之一的地产与铺面都是杨家的。杨家上一辈的家主杨老爷子过世后,六福赌庄突然拿出十几张欠条来,要收走杨家家产,杨柳菁他爹自然是不服的,两家就闹起了官司。 可杨柳菁的爹虽然是有功名在身的进士,却偏是出了名的老实人,不懂经营官场,否则当初也不会被贬回老家来。而六福赌庄那位,娶的正是靖州城司政家的亲妹子,这官司自然是打不赢的。官司一输,这杨家立时就败了。不仅祖产尽失,连唯一的女儿,也要被人拉去抵债。 也不知为了什么,那原本凶神恶煞要拉了杨柳菁做小或者卖了换钱的六福赌庄老板,突的就改了主意,让杨柳菁在六福赌庄卖唱抵债。 那一年杨柳菁十六岁,这一唱就是四年,如今杨柳菁也二十了,早过了嫁人的年纪。 老陈一边与杨柳菁吃饭喝酒,一边聊些家常。因为老陈的眼睛不太好,绣云在一旁伺候她爹吃饭,不时看向杨柳菁的眼神满是钦佩。 旁人不知道,杨柳菁被拉进六福赌馆的第一晚所发生的事情,这父女俩却清楚的很,只是大家秘而不宣罢了。总之号称靖州第一打手的阿祥,是绝对不会对外说,他们兄弟三十二人,被一个十六岁的姑娘揍的满地找牙。 用完饭食,三人在小院里晒着太阳,敲门声起,杨柳菁只道是她爹娘回来了,便让绣云开门。门刚开,靖州第一打手阿祥捧着一件锦盒抬脚进来,绣云一见是他,赶紧关门,一边关一边说:“哎,菁儿姐都说了,绝不会与你家主子做小,阿祥哥你是不是皮又痒了?” 阿祥原本在门口踟蹰了半晌,他当然不是皮痒。只要想起四年前那一晚,他便心有余悸。今儿他陪主子在酒楼用饭,见着那几个浪荡子的下场,心想这姑娘分明是靖州第一母老虎,大家竟然眼瞎了这么些年。主子也是个不怕死的,色迷心智,一心想纳人做小,被人当街骂了算小,如今,还得上门求人家。哎,谁让夫人娘家势大,这位也不好得罪。 他在门口犹豫了半天,才抬手敲门,没成想门一敲便开了,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小丫头给拦了,赶紧挪出一只手来,一边推着门板一边说:“姑奶奶,绣云小姑奶奶,你让我进去,姑娘,小的不是来求亲的,小的是来求人的。” 听他这样说,绣云也没有松手,用尚未发育完全的身子顶着门板,说:“求人也不行,你那劳什子鬼地方我爹也不会再去了的,快走。” 这要搁别人家,阿祥早大脚踹开了。可他不敢,毕竟他要求的那位正主儿,正坐在梨树下闭目养神呢。 “俏阎王”隐身在房顶上,看着院中的情景。 洁白的花瓣开满枝头,掩映在绿叶之中,院中有着淡淡的甜香气在空气中弥散。树下的长凳上坐着闭目养神的人儿,淡绿罗裳与那一树俏丽相得映彰。 梨花,从前,某人姹紫嫣红中独爱这一抹洁白,独嗅这一抹甜香。 叶七七隐在他身旁,低声说:“没有错啊,三天前我大哥刚跟我说过,他要娶这位杨柳菁,还说是个小辣椒呢。哎,你把她弄回去给我大哥,我大哥肯定不会再缠烦你。” “俏阎王”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看着院子里的人,面色冰凉。 院子里绣云使足全身力气推着门板,阿祥怕伤了她,又怕自个真被关在门外,嘴里一叠声的哀求:“小姑奶奶,绣云小姑奶奶,我真的是来求姑娘的,真不是来求亲的。”心里暗骂:这母老虎除了我们家那不开眼的主子,但凡是见过她凶悍相的谁敢娶? 老陈是个惯会看眼色的,斜了杨柳菁一眼,见她没有什么动静,便说:“阿云,放你阿祥哥进来,别一会把门给挤坏了。老杨家,可就剩这一幢宅子了。” 绣云听了她爹的话,这才松了手,开了门放阿祥进来,门一打开,门外整齐列着十多个家丁,都一脸谄媚的笑看着绣云,绣云虽然年幼,却也随她爹自幼在江湖上打混,心想:这又是演哪一出? 阿祥恭恭敬敬的把盒子放在了桌子上,低着头小声说:“姑娘,我家主人听说大夫人方才在街上冲撞了您,特意派我上门来向您赔理道歉。” 杨柳菁抬了下眼皮,眸光漫过,自屋顶上站着的两妖身上扫过。叶七七原本悄悄靠近“俏阎王”打算说点什么,被这目光一扫,心下一凛,差点没从屋顶上掉下来。 收回眸光,杨柳菁看向格外低声下气的阿祥,问:“她开罪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儿这话怎么说?” 阿祥忙低声下气的说:“老爷听下人说,大夫人带着家丁寻您的麻烦,被您一挥袖子全给刮没了。您看,这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了,连半个影儿都没有,姑娘您、您是不是帮忙把人给放回来?” 杨柳菁听了这话,才想起来刚才听着“叶芊语”三个字,就把来找自个麻烦的人忘了,那毕竟是十多条人命,这些凡夫俗子被妖族公主叶七七扇那一下子,应该,还能,活着吧? 想起“叶芊语”,又一阵寒意涌了上来,春末夏初的阳光,徒劳的晒在身上,不曾温暖半寸肌肤。 阿祥见杨柳菁若有所思,赶紧打开桌上的锦盒,排列整齐的银元宝露了出来,一锭百两,一排十锭,足有两千两。老陈不太好用的眼睛,盯着银子也亮了几分。 第六章 我们搬家吧 杨柳菁看着老陈略有些发亮的目光,唇角牵起自嘲的浅笑。任谁都知道,她杨柳菁在这靖州城什么都不缺,却唯独缺银子。 冲老陈点了下头,老陈眉开眼笑的将这沉甸甸的锦盒扒到自己眼前,抓起一个元宝便在手里摩挲起来,摩挲了几下,冲杨柳菁点头:成色纯,分量足 杨柳菁等老陈验了银子,便抬首冲隐在屋顶上的叶七七说:“叶七七是吧?去,把你刚才扇飞的那几个人寻回来。”叶七七闻声便现出身形来,正要领命,心头一亮:不对哎,我堂堂妖族公主,你凭什么支使我? 念头尚未转完,杨柳菁又提醒她:“那些人不是什么太好的人,却也不至于该死,你把他们活着送回来就是。还有,无论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要听,只当是王八念经就好!” 叶七七被她最后那句话逗笑了,嘴里想说不去,腿上却不由自主的就去了。等她寻到人,再将人活着送回靖州赌庄,已经是七天后的事情了。这七天她都没想明白,她怎么就这么听话了呢? 阿祥见杨柳菁收了银子,心下刚松了口气,这房顶上就突然多了位美若天仙的姑娘,他这魂就飞了一半,再见这姑娘灿然一笑,三魂六魄都丢了个干净。杨柳菁见他这样子,扫了“俏阎王”一眼,意味深长的说:“倒真个是个祸国殃民的主!”说完就打发老陈把阿祥架出去了。 重新关了院门,老陈咧着嘴笑着对杨柳菁半是高兴半是询问:“昨儿个杨老爷还发愁没个好营生,这下好了,有了这一千两银子,咱们盘两个铺子,也做个小本生意?” 杨柳菁没看老陈,她看着屋顶上未现出身形的那位。屋顶上那位面色赛雪,就那么冷冷的看着自己,看得她,原本就凉透的人,更加没有温度。 她站起身来,随手抓了个银元宝在手中,银子被下阳晒了会,也有了些许温度,却硬得硌手。 “哎,你的小情人都去了,你不去陪着她?就不怕她万一被人骗了?”杨柳菁对“俏阎王”说。 杨柳菁尚不知道自己是这千年来唯一敢使唤叶七七的活物,“俏阎王”没有要提醒他的意思。只答非所问的说:“我和她没甚关系。” 杨柳菁听了眉头微皱,低声说:“又是一个一厢情愿的。” 她说得极轻,不知是说给旁人,还是说给自己听。声音太轻,风一吹,便散了。“俏阎王”却依然听在了耳中。他倨高临下的看着她,原本冰冷的面色,突然有了温度,是更低的温度,锐利如勾的双眸盯向杨柳菁:“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也不管你为何要扮做长孙素娥的模样,只是你若想祸乱妖界,玩弄阴谋,我劝你还是另做打算。” 杨柳菁的眸光清澈,对上那锐利如勾的目光,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面上自嘲的笑意更浓:“喔?你也知道长孙素娥?放心好了,姑奶奶我呢,复姓杨柳,单名一个菁字。即非你嘴里说的长孙素娥,对你们家那位大王也兴趣缺缺。关于我是否祸乱妖界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一顿,她又说:“说到祸乱二字,方才那位,倒真的是可以祸乱九州,所以麻烦你,等这次的事了了,还请将她送回去,包括你自己。” 杨柳菁的语气不容质疑,“俏阎王”手指微动,这张一样的脸,原本只是讨厌,现在又多了几分面目可憎。可惜与玉虚老道的赌约又响在耳边,他冷眉一挑:“你可真敢说!罢了,让你再多活一个月吧!” 杨柳菁看着他转身的背影,灰暗记忆的深处,前世某个不知所在的节点上,突然亮了,温暖而耀目,她记起眼前这个人是谁,却不觉涌起更多的酸涩。她面上自嘲的笑容渐去,面容变得温暖了起来,她想起眼前这个妖,这个与叶芊语有着一样香气的大妖,他的名字,和他的模样一样好听。只是从前,那历历在目的从前,那样孤寂无助的六十年里,这唯一的温暖呵。 “慢走,幻璃长老!”她说。“俏阎王”转身的动作呆了一呆,面色突然变的凶狠,恶狠狠的说:“不论你是谁,有何目的,若再让我见着你,便是你的死期。” 杨柳菁闻言笑容越发灿烂,还带着些许促狭,眸光轻闪:“看来她们说的是真的呢,幻璃长老您,爱的是尊上呢!” “俏阎王”听了深吸一口气在心底暗骂自己:天杀的,为什么要和嗜赌好酒的牛鼻子臭道士打赌不开杀戒? 梨花的甜香入鼻,翻腾的思绪渐凉,仰面笑看自己的人儿灿烂耀目,心底的杀意却更浓了。为了避免自己真的动手杀人,他身形一晃便消失了。 杨柳菁目送他的背影,面上露出久违的轻松笑容,心中却泛起更多的苦涩,这天杀的缘分。 老陈和陈绣云对她们方才的对话恍若未闻,他仍然保持着咧嘴笑的模样,绣云也一直保持着关门的姿势。待“俏阎王”去了,老陈的笑容不减,一脸喜不自胜的模样。杨柳菁回头招呼绣云:“阿云,来,这两锭银子给你做嫁妆用。” 两锭银子,足足两百两,搁在靖州城郊乡下,能买上一栋独门独户的院子并十亩上好的水田。这份嫁妆,对于绣云来说,也算是丰厚了。 绣云看着这银子,面上害羞的说:“爹,你看看菁儿姐,又编排人家。”一边羞红着脸,一边伸手接过了银子。 老陈咳了一声,瞪了女儿一眼,才说:“虽说推辞也没用,但你怎么也要推辞一下的。姑娘不是旁人,可在外面,还是要知道进退的。” 杨柳菁顺手将绣云搂在怀里,大声笑着说:“哎,我啊,就喜欢她这不矫情的样儿。有钱就收着,省得哪天我就花没了。” 老陈听了,赶紧将锦盒盖起来,嘴里说着:“对对对,姑娘是个手松的主儿。这银子啊,得留着杨老爷回来,咱们晚上商量个营生,赶紧把铺子定下来,省得白忙活。” 杨柳菁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这方青天,这院中的梨树是乳母在她幼时种下的,四年前的种种涌上心头。世态炎凉,对于这座靖州城,她早没有了留念。 她看着腿脚有些不便,眼睛也昏花了的老陈,想起当年,就热了眼眶。手却按在了锦盒上,对有些愕然的老陈说:“陈叔,我记得早些年听我娘说过,您家以前是种过地的吧?” 老陈看着杨柳菁微湿的眸光,迟疑的点了下头,听见她说:“那您说,咱们家能去种地不?” 老陈这才领会过来:“姑娘是想去乡下种地?” 杨柳菁点了点头,含着笑说:“是啊,这靖州城除了脚下这方小院,再没有什么值得我杨家留恋的了。” 老陈见她说得伤感,叹了口气,心说:姑娘要是个少爷就好了。这老杨家,也能东山再起。可到底,是个女儿家。 心底想着,嘴上却故作轻松:“姑娘,种地没什么难的。原也不必咱们会,咱们啊,只用买好地,雇几个做工的就好。” 杨柳菁收回眶中的泪,心底又有了人间烟火的温度,她笑着对老陈和绣云说:“那我们搬家吧!” 第七章 小可来提个亲 听着杨柳菁说要搬家,老陈手中摩挲着银子,低声问:“姑娘可有中意的地方?”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院顶上方那渐暗下来的天色,轻声问:“您看那万花楼的李妈妈怕鬼不?” 老陈答:“但凡是干那营生的,手底下都少不了屈死的孤魂,大小姐您这是打算把祖上那块地要回来?” 老陈对杨柳菁的称呼姑娘变做了“大小姐”,杨柳菁捻了一下耳后垂落的发丝,笑着说:“您还是唤我做姑娘吧。”转向一直竖着耳朵在一旁听着绣云,对她说:“你这会去夜市给你爹买点下酒菜,顺便逛会子,找那些碎嘴的婆子打听下,这城里城外,有没有闹鬼的地儿。” 寻常姑娘听见“闹鬼”两个字,都要先唬一下,绣云却眉开眼笑,一脸兴奋的连连点头,从她爹手上接过二两碎银子就出门去了。 杨柳菁看着她雀跃的背影,面上笑容渐浓,随手将桌上的银子抛起一锭,银子在空中划个弧,落入她手中,分量忽的一轻,她眸光一扫手中的银子,面沉如水,自语的说:“这事还没完了!” 老陈听她语调有变,赶紧凑上前去,只见桌上的银子,但凡是杨柳菁碰过的,都变做了沙子,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随风消散。老陈忙不迭将剩下的银子装进匣里包了起来,说:“这,这,这这这……” 自打四年前杨柳菁入六福赌庄弹琵琶起,这但凡是经她手的银子,都会在日落之时化为飞沙,是以,杨柳菁所有的银钱都交给老陈经手,并且当晚必须存进钱庄,否则,第二天一早,必化作沙子。 如今杨柳菁已经还清了欠银了,赎回了卖身契,她今儿一早出去买三牲六礼去山上金龙观还愿时,拿的还是前一晚的银子,可这会儿到手的银子又化了沙,她原本还盘算着买回祖上的地,这银子忽的就没了,老陈怎能不急? 杨柳菁在渐浓的夜色中站着,春末夏初的风并不怎么冷,唇角啜着一点浅笑,看着有些慌了的老陈,笑着说:“陈叔,淡定。这钱嘛,本来就不是正道上来的,没了就没了。冯记钱庄是全天营业的,您这会去存了,存完拉着掌柜的聊会儿天,把咱们要在城郊买地的消息先放出去。” 老陈听了,捧着盒子就忙不迭出去了。等老陈出了门,杨柳菁看着桌上剩下的那点细纱,笑着自语道:“哎呀,忘了问绣云了,不晓得老爹跟老娘出门带没带银子。”她又看着这天色,“不晓得这回我又要被卖到哪里去。”这声调语气带着微恼,却半点看不出她有何烦恼。她随手取了张毯子出来,又在院里的藤椅上躺下,星空灿烂,没有点灯的院子,院中的景物都被街上的灯光将影子拉得老长,影影绰绰,似乎有许多人在这院子里走动,动作极轻,似是深怕惊醒了躺着的那位姑娘。 靖州城,城东最大的茶楼五峰茶馆,中午的时候便坐满了人,二楼视线最好那张桌子照例是留给杨老爷和柳夫人的。这两位一早在家门口的巷子里用完早餐,一边拌嘴一边逛街。从东街巡到西街,午饭前必然去到五峰茶馆听说书,听完说书再回家用晚饭。茶楼原本是柳家的产业,当年杨老爷一看这官司要输,怕把夫人的家产也赔进去,留了个心眼,一封休书把夫人休了,陪嫁悉还女方,五峰茶楼,便是陪嫁之一。 今儿个,杨老爷与柳夫人二人进了五峰茶楼,坐了惯坐的位子,随手掏出几个铜子来打赏了上茶的伙计。伙计都是老伙计,周围的也都是老熟人,一见杨老爷手上有了银子,掌柜的忙跟茶楼里那几个惯偷使眼色,惯偷会意,随时准备下手掏杨老爷的荷包。 原来杨老爷与柳夫人自四年前起,手上不能有半分银子,只要有了银子,就如滥赌鬼附身一般,势必要去赌上两把。靖州城的大小赌馆都知道,这两逢赌必输,越输越眼红,必然向庄家借钱,借到最后,必然拿那人称靖州第一美的女儿杨柳菁抵债。只是这城中大小赌馆都跟六福赌庄有些关联,这卖身契不论怎么签,最后都落到六福赌庄的董胖子手中。 最重要的一点是:杨柳菁已经被卖给了六福赌庄,她爹娘早无权卖她,这卖身契自然就是废纸一张。至于这恍若被滥赌鬼附身的夫妇,卖完了女儿,回了家,无事人般一觉睡到天大亮,前一晚的事,人家根本忘个一干二净,压根不记得有这回事。好在,杨柳菁通常都会认帐。不过她只认欠的银子,这卖身契嘛,既然无权卖,自然是做不得数的。至于柳夫人,她的借条通常都写着杨老爷的名字,她不论怎么输,都不影响她的身家,所以,好歹留下了些私产,也不至于将柳家给败进去。 大家对这二位的毛病知道的一清二楚,杨柳菁昨儿刚赎完身,她爹娘就拿着银钱上街,街坊邻居谁见了不急。各路惯偷跟了半天,和往常一般,统统失手。用靖州城里惯偷老六的话说:“能偷杨老爷东西的三儿,怕还没出生呢。”说归说,该偷,还得偷。 小二和惯偷老六交汇了下眼色,借给杨老爷上茶的功夫,正要将茶水错手淋到杨老爷衣服上,好给老六寻机下手,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喊:“杨老爷,杨夫人,大喜了,王婆子来给您道喜了!” 就见着靖州城出了名的媒婆王婆穿一身大红,涂脂抹粉的脸上因为大笑五官全挤做一团,只看见一张红艳艳的大嘴,头上戴着一朵红艳艳的花,手中捧着两张烫金的名贴,连呼带喊的进了茶馆,三两步蹿上二楼,直奔杨老爷的桌子,小二被她那肥壮却相当灵活的动作吓了一跳,这手下就忘了配合偷银子这回事了。 王婆跑到杨老爷的桌上大气也不喘的说:“杨老爷,杨夫人,恭喜了,有人向你们家小姐提亲了!” 杨老爷以为王婆又是来替董胖子说小的,水也不给人喝一口,大声说:“滚,我女儿不给人做小!” 王婆忙说:“不不不,人公子说了,要聘杨小姐为正妻!”说着拿手一指茶馆门口,一个身穿宝蓝色长衫,腰盘金丝玉带的公子便迈步进来。只见他生得玉面朱唇,挺直的鼻子上方剑眉星目,如黛的黑发披散,只将前额的发绾在脑后,身形挺拨,正迈着大步向二楼走来,一看气质与步态,便是位贵公子。王婆指着这位公子说:“杨老爷,就是这位叶公子,是他托婆子我来提亲的。” 叶公子先抬头向杨老爷看了一眼,明白这位是正主儿之后便揖首示意。待他徐徐上了二楼,又施了一礼,朗声道:“小可姓叶名玄,字芊语,特来向杨老爷提亲,想迎娶杨家小姐杨柳菁为正妻,还请未来岳父应允。” 杨老爷和柳夫人自叶玄出现在门口起,便一直暗暗打量,这会互相看了一眼,明眼人都明白,这对夫妇对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叶公子,甚是满意。他们是满意了,这茶楼里其他的小姐夫人们,可就有了几分妒意。 立时就有人“悄”声说:“这位肯定是外乡来的,那种就配做小的货色,竟然想要抬回家做正妻。” 第八章 婚事 杨老爷对这些恍若未闻,待叶芊语坐定了,问:“叶公子可曾见过小女?” 叶芊语答:“小可三日前在六福赌庄有幸见了小姐一面,实不相瞒,小可对杨小姐一见钟情,非卿不娶。” 杨老爷一听是在六福赌庄见的,心中的好感立时就打了折扣。他进士出身,又是个老实人,恪守规矩,再加上家产被占,对赌这个字深恶痛绝。只当叶芊语是去六福赌庄赌的,这种到外地赌的人,想来是个赌鬼了。 柳夫人也是这么想的,先瞪了王婆一眼,说:“我姓柳,以后叫我柳夫人。还有,我们家女儿复姓杨柳,不是什么杨小姐,以后搞清楚了再带人来提亲。” 叶芊语这三天来早把杨柳菁的身世翻了个底掉,对这两位的毛病知道的一清二楚。这里面有些蹊跷他也正派人在查,只是眼下,他却是故意这么说的。 见这两位冷了脸,叶芊语不紧不慢的解释说:“未来岳父岳母勿恼,小可家中有个奴才卷了钱财私逃,小可追到这靖州城中。因他好赌成性,小可才去六福赌庄碰运气的,没曾想遇上了小姐。小姐的身世在下也打听清楚了,小可有意替两位赎回家产,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叶芊语的话说到这就停住了,杨老爷和柳夫人一听自己误会了,就有了几分不好意思,又听着人家要帮他们赎回家产,这心忽的一下就热了。 王婆是擅于察颜观色的,见这两位面色来回变化,赶紧一脸谄媚的笑着说:“我说杨老爷,柳夫人,您看啊,您家杨柳小姐的人品相貌虽说都是一等一的,可咱们公子也不差啊。再说了,这愿意替您赎回祖产的女婿,您上哪找去?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啊!” 王婆将家产偷梁换柱改成了祖产,叶芊语听出味来,赶紧补了一句:“对,小婿不仅会将靖州城的产业赎回,还会将城外东郊的祖产一并赎回,交与岳父大人,不知岳父大人意下如何?” 听到叶芊语提到东郊祖产,杨老爷的心抽的疼了一下,他看向自己的夫人,柳夫人不看叶芊语,看向媒婆说:“这位叶公子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即然能夸口将我夫家的产业赎回,想必是一方权贵。不知家中可曾娶有其他妻房?” 王婆一边给叶芊语使眼色,一边答:“柳夫人,叶公子是按足规矩,要三书六礼聘为正妻,又不是纳为小妾,您这心操的,真是……” 却不想叶芊语打断她道:“小可家中眼下纳有十六房妾室。不过您放心,我即娶她为正妻,那十六房,都以她为尊,我家中长辈管的严,规矩大,定然是不是会让杨柳小姐吃亏的。” 旁人一听他家中有十六房妾室就乍了下舌,柳夫人面上怔了一下瞬间也露出几分不乐意的神情来,借口说:“那这事,我要问问我女儿的意思。” 王婆忙道:“婚姻大事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怎么还推脱上了呢。您看看叶公子,生得仪表堂堂、一表人才不说,也不在意杨柳小姐的出身,还愿意为您赎回祖产,您怎么还不知足呢?” 杨老爷原本是动了心思的,可这会王婆先是说他女儿的出身不好,又说他老婆不知足,这老实人的脾气一下子炸了窝,霍的起身指着王婆的鼻子骂:“我女儿怎么呢,她出身哪点不好?我是有功名在身的,我女儿从前也是大家的千金,我也是如珠视玉将她养到十六岁。她出身哪里差了?我家败了,我老婆对我不离不弃,怎么就不知足了?!滚,我家女儿不用你说媒!” 王婆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毫不示弱的还击:“您也知道是十六岁,那十六岁后呢?这四年您可是靠您女儿老婆养着!您女儿那可是在赌馆弹琵琶唱曲儿的,说得好听点叫卖唱,说得难听点叫伎!这要放在本地,做小就已经不错了,人家叶公子……”王婆说这话的意思,原本是想提醒杨老爷见好就收。想让叶芊语压一压杨家的意思,好促成婚事,说着话的时候,她给叶芊语丢了下眼色,但一看这位眼中锐光一闪,她这嗓子就攸的一下被掐住了般,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叶芊语冷着脸说:“你确实可以滚了!这媒,不用你说了!”说完他朝茶馆的天井处喊了一嗓子:“化雨,去请个会好好说话的媒婆来!” 满茶馆的人向那处望去,就见着有个一身短打的俊俏少年应了一声,飞檐走壁往别处寻媒婆去了。 王婆没法,只能灰溜溜的走了。叶芊语看着气得面红耳赤的杨老爷笑着说:“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家仆对此地不熟,这媒婆还要再寻一寻,不如小可先陪两位喝会茶,聊会天?” 不等两位拒绝,他拍了拍手,八个着青色短打的少年捧着瓜果茶盘鱼贯而进,四时佳果便摆在了桌上,向着柳夫人道:“小可打听到岳母大人爱吃岭南的荔枝,特意派人快马备来的,您尝尝,对了这芒果还有杨梅,也是极新鲜的。还有听说杨柳小姐爱吃龙眼,这是特意给她准备的。” 柳夫人看着叶芊语献的这份殷勤,对这位来历不甚明了的年轻人一时不好定夺。再看这满桌的新鲜水果,现下不过是春末夏初,这几样鲜果摆上来,便已经不是一方豪富所能做到的了。她问叶芊语:“你即已纳妾,可有儿女?” 叶芊语答:“当时年少,家中逼婚,又催的紧,一时意气,便赌气娶了十六房妾室,回头杨柳小姐若不喜欢她们服侍,便都嫁出去也是可以的。” 柳夫人听了唇角已是掩不住的笑意,杨老爷见她笑了,才问:“不知叶公子家在何处,是哪里人氏?” 叶芊语答:“小婿家在天枢国,乃是天枢国的皇亲。家乡离此处远是远了点,但二老如不嫌弃,可以随小婿前往天枢国定居。”叶芊语看着两人的面色,徐徐诱之。 杨氏夫妇此前并未听过什么天枢国,虽听他自称异国皇亲,到底离得远,又听他说可以随他迁居,杨柳两家世居于此,虽然家道败落了,要离乡背景,随女远嫁迁居,照理是要拒绝的。可这两位不知为什么,竟然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又聊了些家常,将叶芊语的家世扒了个清楚,夫妇俩越听越满意,等新请的媒婆一到,这婚事便定了。 黄昏时分,婚事定了,叶芊语的家世背景也立时在城中传遍,一时间满城称羡,都说杨家祖坟上定是冒了青烟,给这独女送了这么好个女婿来。 半弯月亮静悄悄的升了起来,杨柳菁在梨花香中醒来,月色如勾,凋落的梨花覆在浅绿色的长裙上,门吱呀一声开了,她爹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小婿”叶芊语。 见杨柳菁随意的躺在藤椅上,杨父赶紧说:“菁儿,你快进屋去梳洗一下,为父有人。” 第九章 姓叶的王八蛋? 杨柳菁早看见跟着进门的叶芊语了,心底忍不住冒起一股寒意,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不确定这位有没有隐身,所以暂时没有任何表现。夜风中嗅到些许酒香,又听他爹说有人,挑了下眉梢,心道:人?不会是这位吧?,嘴上却说:“爹,您今儿怎的吃酒了,可是遇上什么喜事?” 柳夫人一进门见女儿睡在院子里等他们,先心疼她担心她着凉,一边扯着她一边看向叶芊语说:“菁儿,这位是叶公子,我们方才在摘星楼用了些酒饭。喜事嘛,确实有一桩,娘进屋说与你听。” 她扯了一下,杨柳菁没动,反问:“叶公子?” 柳夫人有心告诉她婚事定了,这位是她的未来夫婿,又怕她害羞,或者生气她们事先未知会她一声,所以想先拉女儿进屋,再与女儿详细商议。这一扯,却未曾扯动女儿分毫。 叶芊语见状往前迈出一步,站在杨柳菁身前,揖首道:“小可叶玄,字芊语。拜见娘子大人!岳父与岳母大人方才已经准了小可的求婚,事前未知会娘子,还请娘子见谅。” 杨柳菁听着叶芊语的话,看着上辈子曾经朝思暮想过的面容,突然只觉得一阵恶寒。她面色冰冷,感觉自己脸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柳夫人见她面色有异,忙说:“菁儿,这位叶公子,你可曾见过?” 杨柳菁冷着脸答:“叶公子不曾见过,姓叶的王八蛋眼前倒是有一个!”说完,顺手抄起桌上的茶水直泼在叶芊语面门。叶芊语不躲不避,笑容不变:“正好酒后散步有些热了,谢娘子赏,这茶水真凉快!” 杨柳菁僵直了身子,盯着叶芊语一字一顿的道:“滚你妈蛋!” 杨老爷面色笑容未去,柳夫人扯着杨柳菁的胳膊姿势不变,对这两位的交锋视而不见,听而未闻。 叶芊语笑着说:“娘子,你要骂为夫,随便骂,但我娘亲她并不曾有负于你,而且她脾气不好,你就不要……不要!” 说话间杨柳菁已经抽下脑后的银钗抵在了自己喉间,冷声道:“是你现在滚,还是我现在死!” 叶芊语深吸一口气:“素娥,你就真的不能原谅我吗?” 杨柳菁手中的钗又握紧了几分,锐端入肉,鲜红的血涌了出来,比这血更红的,是她的眸光:“叶芊语,我他妈最后一次告诉你,姑奶奶叫杨柳菁,不叫长孙素娥!滚!” 叶芊语见着那渗出的鲜血,也红了眼睛:“你若不是素娥,为何屡次拒我于千里之外?!” 一道青色人影攸的一下掠入院中,正是化雨。化雨将这一切看入眼里,忙低声说:“殿下,娘娘性格刚烈,益徐徐图之。”说着附在叶芊语耳边低语了一句,叶芊语怒目问:“难道我还怕他个臭道士不成?” 化雨忙道:“殿下自然是不怕的,只是此处毕竟是凡间,殿下您若想按足凡间规矩娶娘娘为妻,咱们还是先避一避。”他又看了眼如木雕泥塑般的杨氏夫妇,说,“这婚事都订了,您岳父岳母都认了,他们自然会帮您劝大小姐的!” 叶芊语冷声道:“滚!”化雨忙滚到一旁,听着自家主子道:“你想死?好啊,你死!你就算是死了,我将你的魂魄拘回去,咱们一样拜堂成亲!” 化雨咬着牙道:“主子,您会说句软话么?” 门外一把声音道:“他会说,贫道听得真真儿的,可这位主儿不松口啊!”正是白天那位装瞎子算命的玉虚道人。 杨柳菁一见了门口的道士,怒问道:“降妖伏魔可是你道家的本份,你不赶紧驱妖,躲在一旁是何道理?” 叶芊语听了欺身上前,将杨柳菁看向道士的目光锁得死死的,说:“你若不是素娥,如何知道我是妖?” 老道士甩一下拂尘,单手揖掌:“妖尊叶芊语,你虽与长孙素娥有过婚约,可长孙素娥毕竟是死了。你俩缘分已尽,您这是何苦来哉?” 叶芊语背上又僵硬了几分,声调却软了下来,轻声说:“你说过会等我的。” 杨柳菁答:“公子认错人了,在下杨柳菁,虽未曾婚配,但与妖族素无往来,还请公子自重。” 玉虚道长又说:“义妹,你眼下已经被许了人家了,你爹娘将你卖给眼前这位主了。” 叶芊语忽的笑了:“对呀,我怎么忘了,你爹娘已经将你许与我了。按照你们凡间的规矩,你便是我的人了,娘子,为夫下个月便遣花轿来抬你。” 玉虚道人停了笑,故作高深的说:“人妖殊途,此处并非天枢国,还请尊上自重!” 叶芊语回以冷笑,幻为一阵轻风,没有踪影。那站在暗影里的化雨看了玉虚道人一眼,一扬手医好了杨柳菁喉间的伤,一脸怜惜的说:“我的娘娘,您上辈子等了他足足六十年,如今他好容易下定决心应诺娶您,您怎么又不愿意了?” 人生百年对于像叶芊语这样的大妖来说不过也是弹指一瞬,更何况是区区六十年?但对于长孙素娥来说,六十年足以让她从满怀欣喜等到心灰意冷,那是她的一生。更何况对于长孙素娥来说,一生只爱过一个人,哪怕一天,便已是一世。 前世种种情愫在脑海翻腾,明明都淡了的,明明喝过孟婆汤踏过忘川,昨日事当如昨日灭,她是杨柳菁。长孙素娥,不过是天枢国某个故事中的悲剧女主而已。 可还是忍不住连连冷笑:“这位小哥认错人了。”化雨扬扬眉锋,瞟了玉虚道人一眼,也没影儿了。 燃起三根檀香,玉虚道人在香炉前坐了,杨氏夫妇已经被送回房间休息,明儿一早醒来,今儿个所发生的事情,包括他们所挑选的那位佳婿,照例会被他们忘个一干二净。 其间绣云与老陈陆续回来,杨柳菁先问起两人打听的事情,老陈打听到靖州城东有一处田庄正要售卖。地点正好处于杨家祖地东二里地,离的不远不近。七亩水田,三亩旱地。房子在小土坡上,方位向阳,坐北朝南,坡后是一片竹林,占地七八亩。坡前是两亩洼地,与七亩水田相连。老陈去冯记那存银子兼放口风的时候,正好碰上。连屋带田,包括那片竹林,一起售价五百两,冯记的掌柜说这价格也是极公道的。 杨柳菁听说这块地离自家的祖地近,就动了几分心思。这块地儿值不值五百两,那还真不好说。见她意动,老陈说:“我也听着这地儿不错,价格嘛,姑娘回头见着人了咱们再商量商量,咱们先看看地,再看看房子情况,再定。” 等这件事议定了,绣云才笑眯眯的说话。据城东卖菜的朱嫂说,靖州城近期倒是没有什么人家闹鬼,但听说郊外有块地要卖,那块地听说有问题。说是上个月有几个拐子不知怎的淹死在人家的水田里了,据说那块地早两年闹过鬼。说是那几个拐子淹死后,这几天闹的凶咧。 绣云大概说完了,得意洋洋的看着她爹说:“爹,听说那房主已经全家都搬到亲戚家住了,正准备把地出兑呢。菁儿姐,你说我听说的,和我爹说的,是同一桩么?” 第十章 滥赌鬼堵门 杨柳菁听了阿绣的话,和老陈对视一眼,同时两眼放光,杨柳菁一脸奸笑:“哎,陈叔你说我若只给他一百两,算趁火打劫不?” 老陈答:“那不能算。”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玉虚道人捻一把花白的胡子说:“怎么不算?若请我老道顿酒饭,不过十多两银子,若是上最贵的醉香楼,也不过三五十两银子,我就给他把整个地界清理得妥妥贴贴。我说,几年不见,义妹你怎么就这般心黑了呢?” 杨柳菁没好气的瞟他一眼,看向绣云说:“听见没,人家这是问咱们讨酒吃呢。阿云啊,你去把我爹给我埋的女儿红再挖两坛出来,还有下酒菜热热。” 等阿云笑着去了,玉虚道人仍然搭着眼皮不笑,杨柳菁笑着一边问道人:“我给他三百两,成不?”一边为玉虚斟满一碗上好的女儿红。 玉虚道人露出个“这还差不多”的表情,欣欣然端起酒碗咂了一口,丢过来一句刀子:“天枢国第一淑女,如今怎的就这般市侩了呢?” 杨柳菁今儿个是真心心情不错。一早上山还了愿,打了登徒浪子,撒泼骂了地头蛇,又赶跑了叶芊语,所以玉虚道人这句刀子,对她而言,根本无关痛痒,她连回应都省了。只举起一碗酒,说:“妹子我今儿心情好,我干了,您随意!来,酒管够,肉管饱,喝!” 檀香宁神,月色静谧,酒已入骨七分,杨柳菁问玉虚道人:“你怎么突然来了这里?” 玉虚道人反问:“我不信你不知道我为何来这里。” 绣云支着有些瞌睡的脸,听到这两句稍有了点精神,杨柳菁见她突然精神了,说:“阿云,你说。” 绣云脆声儿道:“我知道,我知道,仙长和一只叫‘俏阎王’的大妖怪打赌,要连赌七次,赌什么由仙长说了算。若仙长输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仙长给那大妖怪磕头赔罪,若大妖怪输了,大妖怪拜入太乙真人门下,做个一心向道的修士。执掌一方风雨,佑一方土地。大家都说啊,这事若成了,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功德。” 玉虚道人眯着眼睛,咂一口酒,说:“执掌一方风雨,佑一方土地。连这个你都知道,小丫头消息挺灵通的嘛!” 绣云得意的飞了一眼,杨柳菁端着酒碗斜斜向藤椅上靠去,酒香甘咧,心中却似有什么滑过:了不得的大功德? 老陈的酒越喝越慢,话说得也慢:“小老儿还知道,今天赌第一场,就在这靖州城,仙长您输了。” 玉虚道人斜了杨柳菁一眼,说:“哎,我想着这靖州城有义妹在,这些个酒色之徒应当都被你调教过的,哪知道,哎,如此不堪!” 原来玉虚道人与“俏阎王”赌的乃是人心善恶。这第一场,便是他的徒弟上街卖花,若买花之人将花供在道观寺庙,便是人心向善,玉虚道人赢。若供在自家,或赠与旁人,便看这家中情况,或所赠之人的品行来判断输赢,当然,若这中间有登徒子捣蛋,说明人心向恶,便是玉虚道人输。 杨柳菁啜一口酒,冷笑道:“我不是神仙,没有那个调教人的喜好。”不等玉虚道人接话,柳眉一挑,话锋疾转,“还真不是我说你,这人心最是难断。你竟然要和妖怪赌人心善恶?” 玉虚道人自得的喝着酒说:“这有什么的。我输了,不过是磕个头。而且那位可是七七四十九日不得开杀戒,我便已经赢了一层。再说了,最后若我赢了,于人于己,都是大功德一件,我为何不赌?” 绣云与老陈听了同时露出钦配不已的神色,堂堂太乙真人门下,执掌一派,却将个人荣辱抛作一旁,只为点化一只大妖,这境界,怎不令人佩服。 杨柳菁却放下酒杯,问:“看来你并没有能赢的自信啊。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滥赌鬼!” 玉虚道人仰脖喝了一碗,抹一把嘴,才说:“若是十成十的能赢,哪还能叫做赌?赌,就是赌个未知,赌个天意!你说,天意这次是站我这边,还是站‘俏阎王’那边?” 玉虚道人平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训起徒弟来整日里啰里八嗦的跟个老学究似的,只有在提起赌时,瞬间就一副热血少年的劲头。只有在这个时候杨柳菁才觉得,他像个人,而不是个神仙。 她直起身子说:“好吧,姑且信你。只是,那‘俏阎王’如何肯与你做赌?还有,姓叶的那个王八蛋是你引过来的么?” 玉虚道人本来已经露出了“恕我卖个关子”的眼神,听到后面那一句,忙正襟危坐的说:“这个跟我真没有半点关系,他是来人间找幻璃的。” 杨柳听闻,放松身子往藤椅上靠了靠,说:“他和幻璃长老又闹别扭了?” 玉虚道人举着杯子装傻的问:“他?哪个他?姓叶的王八蛋么?”杨柳菁一眼瞪回来,他得意的笑着说:“对了,为兄忘了告诉你了,那个‘俏阎王’就是妖界掌事长老,幻璃。” “我去你大爷的!”这几个字刚到唇边,杨柳菁硬生生给咽了回去。目光似刀,飞向玉虚道人。玉虚道人装做躲闪的模样,悄声问:“前世的事,你都记得多少,又知晓多少?” 杨柳菁没有说话,起身,开门栓,送。随着门栓一响,一阵阴风突的扑面而来,她只觉得身上毫毛倒竖,手下却已经习惯性的拉开了院门,眼睛一扫前门身子一僵,嘴里喊了声:“老道!” 阴风入门,玉虚道人也发现不对,蹭的一下蹿到杨柳菁身后,定睛一看,只见院门口鬼影绰绰,挤满了鬼物,从院门一直到巷子里,一眼望不到边,全是鬼。但奇怪的是,这群鬼虽然将院门前的空地都堵满了,却没有一个人敢进院子。 见杨柳菁开了门,一看她那副神情便知道是看见了他们,有个长得不错的鬼一马当先站在门口,这人一脸青灰色,身上穿着也破烂不堪,隐在青灰鬼气之间的眉宇却透着几分清气,他嬉皮笑脸的问:“姑娘,要赌两把不?若赢了小爷给你做牛做马,若输了,你给小爷做个暖床的?”群鬼听了哄笑。 杨柳越过他往后看去,只见众鬼面色发青,双目通红,大多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豹子!”、“三个六”、“我买大”、“开、开!”,绣云躲在老道的身后数了数:“1.2.3……太多了,数不清。” 见是群滥赌鬼,玉虚道人松了口气,他小声问:“义妹,你这有骰子没?我这次出门太急,没带。” 杨柳菁回头狠银瞪他一眼:“你开什么玩笑,这夜半三更的你要跟一群都不知道有多少个的滥赌鬼开赌?他们若赌技精湛,又怎么会沦为滥赌鬼?” 玉虚道人赶忙解释:“义妹你误会了。你看啊,他们虽是滥赌鬼,但赌品都还不错。都是愿赌服输的主,我只要赢了他们,就可以收了他们。省得浪费法力。” 杨柳菁恨恨的看他一眼,前面那个说话调戏她的还等着她回话呢,她冲绣云使个眼色,说:“阿云,空酒坛子拿俩来!” 陈叔已经嗖的一声扔过来俩个空酒坛子,杨柳菁也不接,任那酒坛子飞过来,却在她身前悬空而立,坛口对着众鬼,在酒坛子飞过来的一瞬间她双手接印,嘴里念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收!” 第十一章 送上门来 “嗡”的一声,那乌压压一群数不清的鬼便全进了左手的坛子,独留下门口站着那长得还不错的男鬼,双眉微皱问:“姑娘与龙虎山张天师有何关系?” 杨柳菁听了一笑:“数千年前的老皇历你都知晓,不错哎。这样吧,你自己进右边的坛子,咱俩别浪费力气,成不?” 男鬼答:“不成!” 玉虚道人站在杨柳菁身后低声说:“义妹,这只少说有三千年道行,混在这群鬼里肯定有所图谋,先捉了再说。” 杨柳菁低声回他:“捉你个大头鬼啊!他少说三千年,妹妹我才几岁?还不帮忙?” 玉虚道人答:“难得你发威,我看看你的潜力,加油,为兄看好你!”说着竟然踱回酒桌旁坐下,施施然吃起花生来。 杨柳菁无法,只得又憋足了一口真气,男鬼笑着说:“小姑娘,在下暂时不想暴露行藏,这样吧,不如你告诉我为什么叶芊语要娶你,我呢,卖你一个消息,然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方,如何?” 杨柳菁原本见玉虚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儿就打算把这只放了,人家堂堂掌门都不动手,我一介凡人自然是乐得轻松的。结果一听见这位问叶芊语为何要娶她,一股子无名火蹿起,断喝一声:“收!” 男鬼原本一副猫逗老鼠的表情,他所忌惮的是她身后的那个老道,他才不相信老道会真的袖手旁观,见这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又发功,忍不住嗤笑一声:“哎,我说小姑娘……”“嗖”的一声,一阵白光幻过,这男鬼已经进了右边的酒坛子里。 白光漫过,坛子里的男鬼吸了吸鼻子:“二十年的女儿红?哎,小姑娘,给我点下酒菜呗!” 杨柳菁看了绣云一眼,将坛子递给绣云,绣云接过,轻轻拍了拍坛身,说:“先报自个来历,我看看将你放哪儿好!” 另一只一直发出嘈杂声音的坛子里突然冒出一声:“无理,休伤我家世子!小贱人,我劝你快快放了我家世子,否则……哎哟,哎哟,别挤,别挤。……”这是杨柳菁顺手抓了一把花生米扔进去了,群鬼抢食,那说话的瞬间被挤得苦不堪言。 杨柳菁和绣云交换了酒坛子,透过坛口看了眼里面,那男鬼已经幻成了一只狸猫的模样,紫色,身后拖着七条长长的尾巴,由浓渐浅的紫渲染一来,一看便不是凡物。此时这位正在开心的舔着坛壁上的残酒。 “七尾紫狸,贪酒好赌,嗜睡喜静,我知道了,你是紫凝世子!”杨柳菁一边笑,一边取了一碗酒过来,顺着坛口细细倒了进去,眉目弯弯的笑着说,“我这下酒菜不多,只有花生米啊猪头肉之类的,怕是要委屈你了。” 紫凝仰着脖子将一碗酒全接了,一滴不剩喝了个干净,伸出粉色的小舌头将嘴边的酒渍都舔了,才说:“聊剩于无,都给点吧!” 绣云忙重新装了两盘递给杨柳菁,一边递一边凑过来说:“哎,我菁儿姐捉了你,你不恼么,还有心喝酒吃肉?” 紫凝先吃光了猪头肉,才说:“你菁儿姐既然认得我,又会这龙虎山失传千年的拘禁之术,想来也不会为难我。哎,明儿能给我吃红烧肉不?” 杨柳菁笑着说:“我正在想呢,我记得您啊是只吃红烧肉的,正要怀疑您是个冒牌货呢!您这是怎么的?” 紫凝吃完了,在坛底盘做一团,说:“再来两碗酒嘛!”杨柳菁又喂了他两碗,才听见他一脸苦恼的说:“哎,天杀的叶芊语,逼我娶幻月。幻月那可是我天琊城出了名的母老虎啊!你说,我能不跑么?” 杨柳菁听了先是一惊,继而宛尔,不知想起什么,捂着肚子笑了个痛快,半晌才说:“幻月郡主生得绝美,你们又都惯宠着她,自然娇纵了些,你们像从前般让着她便是了。你至于要逃婚跑出来么?” 因着她放肆的笑,坛子里静默了一会,又听她说出这一句来,坛子里传来一声低问:“美则美矣,可她不喜欢我啊!” 杨柳菁听了他这句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看来叶芊语乱点鸳鸯谱的毛病又犯了。她说:“反正我也烦他,你正好跟我做个伴。要不这样,紫凝世子您先在我身边躲几天,帮我点小忙呗。” 紫凝酒意微熏,将头枕在自己漂亮的尾巴上,一边眯上眼睛,一边说:“一日三餐,每餐一坛陈年女儿红两盘红烧肉。还有,你都知道我是谁了,我还不知道你呢?” 杨柳菁一边应了,一边捧着坛子说:“酒管够,肉管饱,这些都没问题。至于我嘛,我叫杨柳菁,待字闺中母老虎一枚。记住了没?” 紫凝听到“母老虎”三个字吡了下牙,说:“随便,只要不是想嫁给我的就行!”含糊着说完,就睡着了。 玉虚道人一直安静的吃着花生米在一旁看着,见杨柳菁笑的甚是开心,问:“你方才那句,怎么有点撩拨他的意思?” 杨柳菁斜他一眼,娇嗔道:“想什么呢,你没见着这是只卖萌为生的妖么!要知道,紫凝世子可是十六世子中性子最可爱的。” “嗯,妖族十六大世子中最可爱的!”玉虚道人学着杨柳菁的语气重复了一遍,突的杨起左手,一爆粟敲在了杨柳额上,吹胡子瞪眼的说:“你是不是脑壳上有包啊!还卖萌为生的!这是绝世的大妖,随便发个威,别说靖州城,就是整个中州都能夷平了!你上辈子在天枢国投胎投傻了?!” 杨柳菁正要还手,突然见那一直嘈杂的坛子安静了,冒起一阵绿荧荧的光,杨柳菁赶紧说:“绿荧,这群赌鬼我留着有用,不许吃!” 绿荧是紫凝贴身的剑侍,早前他们为了不露行藏才躲在这群赌鬼中间,如今这会已经被鬼挤的耗尽了脾性,又听这外面一人一道聊得开心,想出又出不去,索性吃了这群鬼换个清静。 杨柳菁一说出言拦阻一边忙捻了根头发将他拎了出来,院子里便多了一个一身墨绿短长衫的少年,杨柳菁向他做了个噤声的示意,低声问他:“哎,你主子方才说的要与我交换的消息是什么?” 绿荧先看着一脸正气的玉虚道人,问:“你们打算将我主人如何?” 玉虚道人反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妖界?” 绿荧皱了下眉头,看向还等着他回话的杨柳菁,说:“小姑娘,你是不是得罪了此处的城隍?”杨柳菁听他问得奇怪,玉虚道人却露出个惊讶的表情来,听着绿荧接着说:“这些赌鬼都是从外地抓来的,被本地城隍趋使,似乎是要上你父母的身,带他们去赌的。” 院子里的人听了这话眼睛都瞪大了几分,杨柳菁与玉虚道人同时露出深思的表情,玉虚道人的神情更凝重些。 杨柳菁斜他一眼,说:“你现在可以脚底抹油了!”玉虚道人听了,真的脚底抹油溜了。他溜上半空驾云,还没忘回头传音给杨柳菁:“你这世的命数是不是又被人改了?” 杨柳菁没有理他,只冲他挥了挥手,随后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天,苦笑着对绿荧说:“我没有得罪城隍,只是曾经说过那么几句不爱听的话,给上面最大的那位听。” 绿荧冷笑一声,眼神轻蔑,分明写着:“我信你个鬼咧!你要真得罪上面最大的那位,还能站在这里才是个鬼咧!”,也不多说,嗖的一下飞进紫凝安睡的坛子里去了,化为一柄缀了七颗宝石的七星宝剑,就躺在紫凝的脚边。 第十二章 卖萌为生(一) 一百八十年前,天枢国。 长孙一族在天枢国位高权重,家族之中不少人担任文武要职。长孙家族的男儿有一个通病,便是惧内。这男儿惧内,女儿自然是强势,女儿外嫁,那自然是执掌后院,加上家族势力庞大,长孙家的女婿也是不好当的,所以长孙家虽然手握文武要职,家族之中却有一大缺憾,便是长孙家至今不曾出过一位皇后。 当然这缺憾只来自男性,长孙家族的诸位姑奶奶们,才不屑入宫为妃呢。我长孙家历来一夫一妻,不曾有人纳妾,你要本姑娘与人同夫,不存在的。 但这一历来,被打破了。长孙家,破天荒的出了一个纳妾的。不仅仅是纳妾,而且公然养在外宅,人尽皆知。并且在今年降下初雪时,当朝丞相长孙文豫入宫请旨,为自己刚刚诞下的女儿求封。 位高权重者,妻妾成群本是常事。长孙文豫身为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正妻只出一子,广纳美妾开枝散叶,本是寻常事。可他倒好,爱妾养在外宅,女儿,他想给个名份,还要进宫求一求皇帝。这其中的缘故,京中百姓都能说出一二来。他家后院那只母老虎,正是当今皇后的亲妹子。 长孙文豫当初娶亲,是皇后娘家石家看上了长孙家的权势。姐姐为后,妹妹为丞相正妻,皇后母族石家在天枢国已然权倾朝野数十载。他虽贵为丞相,却也只能被迫将心爱之人养在城外,别说迎进家门,连都城都休想踏进半步。 故而他得了女儿,便快马跑进宫去找皇帝报祥瑞了。说女儿出生时伴着梨花清香,而且天降瑞雪,勉强可以算得上是个祥瑞,故而特请皇帝赐名。 他这个算盘打得精,只要得了皇帝赐名,圣旨一下,母凭女贵,就算不能登堂入室,那也算是名正言顺了。男人嘛,总要给自己心爱之人一个名份的。这老婆再凶悍,总要听皇后的吧。皇后再尊贵,她母仪天下,要与后宫诸多妃嫔和平相处,总不能由着妹妹做出什么有损自己声誉的事情来吧。所以要解决眼下这点问题,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 他费了诸多唇舌,当朝皇帝君天行一副坐壁上观等着看好戏的神情,等他报完了祥瑞,才笑着说:“爱卿啊,孤觉得你还是应该先回府,孤担心你后院失火。” 长孙文豫笑得一脸坦然,试探着问:“陛下,我那小女儿生下来粉粉嫩嫩,又身带梨花香气,赐名梨香如何?” 君天行懒懒的支着肘,听了这句哧的笑出声来:“亏你自诩才子,起个名字恁俗,还不如叫……” “咳”,眼看着皇帝要掉入丞相的陷阱,身边的内侍首领德钦清了下嗓子,皇帝立时警醒。对上丞相大人丢过来的飞刀,德钦眼珠一转,低声说:“长孙大人,奴婢听说魅妖世子好酒,但凡京中有人摆酒,逢请必到。长孙大人何不在郊外摆下酒宴,若小姐与这位世子有缘,得赐一佳名,您再来请旨,圣上您觉得如何?” 君天行斜了德钦一眼,说:“德钦啊,依你所见,这林家能容忍那对母女活到一个月后?” 德钦恭敬行礼道:“回禀陛下,依奴婢之见应请长孙丞相速往紫宸殿供奉三牲六礼,再请圣女将请帖先下了。” 君天行撑了个懒腰,对面露喜色跳起身来的长孙文豫道:“这路都给你指明了,赶紧去吧。” 半夜,明月映雪,天枢国都天都城外东郊梨园,马嘶之声不绝于耳。林家的打手和长孙家后院的婆子刚闯入碧瓦白砖的墙内,一身绿衣短打的剑侍从天而聊,落入庭院之中。 一边是明火持杖的婆子打手,一边是手握钢刀的黑衣暗卫,魅妖世子贴身剑侍绿荧落在相峙的两派人马之间,冷着脸道:“魅妖世子受长孙大人之邀,将于月后来此参加长孙大人爱女的满月之宴。世子听闻此处梨花甚佳,二夫人酿就的花酿为上上之品,还请长孙大人不要藏私。” 帘幕之中,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声音:“回禀仙使,鄙夫人在城中,臣妾替鄙夫接法旨,谨尊世子法旨,必会备好佳酿,以待世子亲临。” 绿荧听了正要说话,冷不妨另一边冲出来一个凶悍婆子指着帘幕喝骂道:“大胆贱婢,世子特使在此,你不出来跪迎便罢了,竟然还敢躲……”不等那婆子叫骂完,绿荧一扬手,袖口鼓动,一阵狂风将那婆子并诸多打手刮了个干净,连院门都给关上了。 “她们太吵了。”绿荧柔声说道,“世子不喜欢聒噪,他日这等粗俗的不要让世子撞见。” “是!”帘内的声音勉强提高了几分,“臣妾刚刚生产,怕血光冲撞了仙使,不能出迎,还请仙使恕罪。”说着便命人去院中梨树下取酒,说是权且以酒赔罪。 绿荧道了声无妨,取了酒便化为一阵轻风去了。 魅妖族,红拂居。 世子紫凝正对着摆满桌案的三牲六礼直皱眉头,绿荧扫了他一眼,便知是怎么回事,这位,怕是在犹豫是先吃还是先睡。 将酒摆在桌上,绿荧开了泥封道:“这是前菜,先吃饱喝足了再睡一觉。等您一觉睡醒了,正好再去大喝一顿。” 紫凝露出个略有些懵懂的小表情:“可是我娘说我再这么吃睡下去,会变成傻瓜的。” 绿荧丢了个废话真多的表情,大马金刀的往紫凝对面一坐:“那我先吃了!”说着倒出一碗酒来。醇厚的酒香四溢,酒色恍若琥珀,落在碧玉雕就的碗中,酒花飞溅间,酒色入眼,酒香泌脾,未喝人便已经醉了三分。 今朝有酒今朝醉,何管明日愁上愁。绿荧醉了一个月。紫凝比他好一点点,就比他早醒三天。 醒来时他舔了舔唇边的酒渍,看着桌上摆着的细瓷酒坛,梨花香淡淡萦绕,见他愣神,贴身的侍女提醒他今天还可以再去饱喝一顿,但要先梳洗一番,毕竟要对得起那批仰慕者们嘛。 东郊外的梨园用层层帘幔围了起来,四处燃着火把,将整座梨园都烘得暖烘烘的。帘幔之外,寒冬腊月,瑞雪纷飞;帘幔之内梨花盛放,白雪纷纷,分不清是花还是雪。 紫凝世子踩风踏雪落入梨园之中时,梨园里正热闹。彼时长孙文豫与夫人石苑怡高坐主位,天枢国的达官贵人、淑女贵女济济一堂,纷纷来参加此次满月之宴。人人欲一睹长孙文豫那位如夫人的风采,还有他那位伴着初雪出生,据说带着梨花香气的女儿。其实吧,这些都是托词。虽然紫凝世子是妖族十六大世子中最容易见到的,但他仍然以魅妖一族特有的魅力成功令整个天枢国的人们着迷。 紫凝到之前,有人提议,这孩子由夫人抚养,也算是嫡出,被长孙文豫否了。他一心一意要将心爱之人抬上高位,怎会将她的骨血交由旁人抚养。石苑怡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比谁都要清楚。 紫凝世子到时,倾慕他的人们便安静了下来,包括天枢国第一凶悍的石苑怡。紫凝后来想想,他那天的梳洗打扮,纯属多余。 当紫凝高坐主位之上,酒过三巡之时,长孙文豫的外室,那文文弱弱貌似梨花不胜凉风的琼枝夫人抱着满月的女儿请世子过目。若这孩子合世子的眼缘,少不得赏些物件与她,就算不得赐名,也是一桩足以保命的信物。 长孙文豫等着这一刻,琼枝夫人等着这一刻,石苑怡也等着这一刻。她在心里冷笑,也得这孩子合世子的眼缘啊,就算合了,也不过是个女儿罢了,夫妻八十载,容他这一回又如何。想起姐姐的叮嘱,唇角的冷笑被石苑怡咽了回去。 第十三章 卖萌为生(二) 粉嘟嘟的小婴儿裹在轻软的锦缎里被抱到了紫凝眼前,他举着金杯品着佳酿心不在蔫的扫了孩子一眼,目光自琼枝夫人面上滑过,嗯,清丽可人的俏佳人一枚,难怪长孙文豫为了她求到自己名下来。这酒,是真不错。 琼枝夫人抱着孩子却是另一番心情,自己心肝宝贝的很,怎么看都看不够的孩子,世子不过略略扫了一眼,完全没有要抱的意思。周遭的夫人侍女们已经露出了嘲弄的眼神,一介外宅所生的庶女,如何能入尊贵世子的眼。 可为了这孩子的将来,她无论如何都要博一博的。在长孙文豫鼓励的目光中她将身子放低,鼓起勇气道:“启禀世子,臣妾斗胆,请世子为小女赐福。” 所谓赐福,不过请在坐诸们中身份最尊贵的宾将满月的婴孩抱在怀中,用朱砂在眉间点上红砂,再说两句长命百岁、百病皆消之类的吉祥话。但这话若从紫凝世子嘴里说出来,这份量可就不同了。天枢国中大小酒宴紫凝参加过不少,但敢请他赐福的,长孙文豫家这位如夫人,还是第一人。 长孙文豫见紫凝露出不解的神色,忙在侧桌起身,向紫凝讲解赐福的过程和用意。紫凝含笑听完,带着三分朦胧的醉意,看向琼枝夫人,笑着说:“看在你酿酒的手艺上,本世子就破回例吧!”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粉嘟嘟的孩子将将离开母亲的怀抱,紫凝的手刚刚触碰到襁褓,那一直安稳熟睡的婴儿突然扯开嗓子“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同时,睁开了眼睛。当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与紫凝世子对上时,原本酒意朦胧的紫凝立时清醒了。不由得他不清醒啊,他的妖力瞬间释放,将离得近的人冲击得东倒西歪,而他自己则现出七尾紫狸的真身。 那婴孩哭过一声之后,突然见着眼前出现一只憨态可鞠的紫色大狸猫,眨了眨眼睛,手脚在襁褓中一阵乱动挣开襁褓,伸出粉嫩嫩的小手,握住了一撮紫色的毛。那束毛毛色由浓到淡的紫,顺滑柔软,这奇异的触感令她止住了哭泣,看着眼前那张同自己一般肉呼呼的脸咧嘴笑了。 天枢国世代供奉妖族,为求长生历来注重修行,虽然受到妖力冲击,大多也只是晕过去了而已。当修行并不算高深的长孙文豫勉强睁开眼睛,便看见整梨园并房屋都已经化为了一片废墟。废墟之上蹲坐着一只巨大的紫狸,正在释放着强烈的妖气。在那个渲染的魅惑紫色中,有一抹亮色,正是他女儿的襁褓。一片死寂中,他听见女儿“咯咯”的笑着。 各位同僚正如临大敌的环伺在周围,见他醒来,无不一脸同情的看着他。有几个素来交情好的,还冲他摇了摇头。虽然眼前这只紫色狸猫看起来人畜无害,还带着点天真无辜的神情,可它现了真身,这天枢国中,尚没有见过大妖真身的人活着。在场的人,又能活几个? 紫凝用一只爪尖勾着襁褓,看着握住自己一小撮毛的婴孩。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盈满了笑意,穿过数千年的时光,亲切依然。只是这身量,还有这粉嘟嘟的模样,与记忆中的云淡风清不同,十成十的软萌可爱。 你竟然会落在我手里!你也会有今天!紫凝上下打量着这个经不起自己一只爪尖的小东西,伸出粉红色的舌头,下意识的在她那粉嘟哮的小脸蛋上舔了一下,心满意足的感觉。想这么干好久了!他想着,抬起了另一只爪子,他想掐掐那脸蛋,回想那厮当年每每掐完自己都是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情。嗯,手感一定不错。 眼看着另一只爪子抬起向自己的女儿去了,长孙文豫跃上半空,底下传来一声哀嚎:“请世子享用!” 声音的来处,是石苑怡。 这一声太过吵闹,他爪子微微动了动,石苑怡已经裹着三尺泥沙不知飞向何处。 雪花飘飘荡荡,落在婴儿红润的脸上,那笑容纯真无邪,看在紫凝的眼里,却有几分促狭的意味。他在心中无数次的默念着口诀想要化为人行,可在孩子纯真的眼眸中,他就是一只可爱的七尾紫狸,任他想尽办法,也只能以原形立在这里。 长孙文豫见他停下了动作,侍机立在一旁,琼枝夫人整个身子都在不停的发抖,不受控制。张了几次嘴,却喊不出一个字来。边上的侍卫低声劝慰她:“夫人,此时不宜惊动世子。若世子暴怒,不仅是小姐,只怕整个都城都会被夷为平地。主子一定会想办法保小姐平安的!”她听了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大妖一怒,生灵涂炭,焦土千里。这道理,她何尝不知。 再一次尝试化为人形失败后,紫凝转头四下里看了看,一眼看见琼枝夫人,想说什么,只觉得喉间僵硬,竟然连人声都发不出来,莫非自己这些年确实太过惫懒了? 他伸出爪子抓向琼枝夫人,长孙文豫见状不顾一切的飞身扑救,将琼枝夫人拦在身后,带着哭腔颤声说:“请世子享用小女,恳请世子放过贱内。”琼枝夫人听了尖叫一声,直接瘫倒在地,晕了过去。 其实吧,紫凝只是想让她给孩子喂奶,哄这孩子睡觉罢了。眼看着这当娘的首当其冲晕了过去,当爹的又笃定自己是要吃了这孩子,看来这哄孩子的任务,只能交给自己了。 他晃了晃尾巴,用软茸茸的尾巴将婴儿团起,在七条尾巴上来回颠着摇着晃着,婴儿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渐渐的笑声变轻变低。不一会,婴儿安稳平和的呼吸声传入耳中,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终于闭上。在一片瞠目结舌中,紫凝终于重新幻为人形,一只手将婴儿抱在臂弯,另一只手的食指微弯被熟睡中的婴儿双手捧着,正含在那粉嘟嘟的小嘴里,用力吸吮着。 紫凝一脸新奇的表情看着这软糯的婴孩,谁能知道,在这小小的身体里,那双眼睛竟然蕴含着如此强大的力量。只是,拥有如此力量却生在天枢国,对于她自身怕不是什么好事。 “这孩子起名字了没?”紫凝抱着孩子问匍匐在远处的长孙文豫。 长孙文豫到底是见过风浪的,连滚带爬的爬到近前回话,说:“恳请世子赐名!” “素娥!”一道素色身影自紫凝脑海闪过,眼中闪过狡黠的笑意,朗声道:“就叫长孙素娥吧!” 言毕,紫凝向身后唤了一声:“绿荧!” 绿荧老大不情愿的现出身形来,一边揉着自己宿醉未醒的脸一边偷偷打量着他怀中的婴孩,传音问:“那是天眼吧?这孩子你打算如何处置?还有她一会醒了怎么办?” 紫凝听了一笑:“你去宫中找两个上好的奶娘来。还有,派人重新修建一座别院,这规格嘛,就按照我的红拂居来吧。”吩咐完,他含笑看着已经懵在原地的长孙文豫和一脸忐忑的其他达官贵人们道:“这孩子与我有缘,我很喜欢。我想和这孩子住在一处,长孙大人您没意见吧?” 红拂居的规格在妖界之中仅次于妖尊的落月宫,自然是高过天枢国的皇宫的,自己的女儿要住在比皇宫更高规格的宫殿里,这其中所牵扯到的朝堂动荡,长孙文豫的脑袋瞬间嗡的一声,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回应。 紫凝此时根本没有考虑这些,他所操心的是另一件事情。他接着说:“小孩子都喜欢和小动物顽,我呢虽不介意在她面前显了真身,但并不希望被别人看到,所以别院里并不需要太多你们的人,到时候再另盖一处简单点的别院,供你夫人和你居住就是了。” 长孙文豫一听紫凝世子将他们自这别院里摘了出去,心中长松一口气,脑子冷静了下来。立时和在场的达官贵人们表明态度,要为世子建别院,设置供奉。结果紫凝世子只幽幽的说了一句:“这么个小东西我还养得起。”便把他们都打发了。只是他这句话让长孙文豫风中凌乱了许久…… 第十四章 一把定输赢 黄昏时分,华灯初上,靖州城南的商业街街市繁华,酒楼与各种铺面林立,白日里,这里是繁华的所在,到了夜里,华灯初上,巷子里亮起了红色的灯笼,脂粉香气袭人,靖州的花街正式醒来。 若问靖州城谁家的花楼最奢华,姑娘最年轻,姐儿最俏,当数城南第三弄里的万花楼了。 今儿个万花楼如往常一般似云来,莺莺燕燕们环绕在各位金主的身旁,满眼的偎红倚翠,满楼的娇声浪语,一看,便不是个良家女子该的地儿。但这会子,打正门还真进来位良家女子。 这位姑娘的身形往万楼前一站,便引得路人驻足,待她抬脚进去了,风声迅速传开:杨柳菁进了万花楼!此消息一出不仅引得全城逛花街的人全去了万花楼,连在酒馆茶楼的都往万花楼涌去,一时将万花楼挤了个水泄不通。 此时那位良家女子正站在万花楼正厅的中间,她对面的桌旁坐着万花楼的老鸨李婆子,桌旁座上坐着董胖子,两人十步开外,挤满了围观的男男女女。 李婆子脸上的脂粉比王婆的要薄些,她面前摆着张地契。一手拍在地契上,笑得还有些温婉:“姑娘到底还是进了我这万花楼,怎么没见您那位未婚夫呢?听说叶公子生得俊着呢,怎的,是怕被我这里的姑娘勾搭了去?” 杨柳菁听她提到叶公子,原本带着浅笑的面容一僵,伸手将一只酒坛子轻轻放在桌上,看着李婆子,朗声说:“明人不说暗话,李妈妈,我杨家祖坟的地契,您开个价吧!” 李婆子答:“姑娘是个爽快人,这样吧,如今你虽说二十出头了,但董老爷说你还是个雏儿,就按雏儿的价吧,你今晚就做了我这万花楼的头牌,开门迎三年,三年之后,这地契我还你。如何?” 杨柳菁听了在心里一叹:还真是不出意外,还真是了无新意!跟四年前一样的对话啊! 周围有人起哄:“李妈妈,可使不得,人家可是许了亲的!”、“李婆子,想钱想疯了吧!叶公子那可是异国的皇亲!” 一阵嘈杂听得杨柳菁又起了三分火性,唇角一勾,微微一笑,朗声对四周说:“各位街坊邻居还有漂亮姑娘们,在下得罪了!”说着,伸出纤手打开了酒坛上的布封,一阵绿光漫过,只见无数道绿影自坛口蹿出,纷纷撞入人体,首当其冲的便是离杨柳菁最近的李婆子和董胖子了。 杨柳菁一边满意的看着群鬼就近附身,一边继续朗说声:“既然六福赌庄的董老板坐在这里,今儿个咱们就按六福赌庄的规矩来,李妈妈你与我赌个大小,一把定输赢!我若赢了,李妈妈你归还我杨家祖产的地契,我若输了,便按你说的,就在你这做个头牌,开门迎,如何?” 这挤在前三排的看和姑娘们早被滥赌鬼附了身,一听说要赌,全来了精神,齐声说:“赌,赌,赌大小,定输赢!” 李婆子答的最响:“好,按你说的,就赌个大小,一局定输赢!你赢了地契给你!” 董老大自怀里掏出两只骰子,他这骰子乃是由白玉特制,六面分别用不同颜色的宝石镶嵌而成,便是这一只骰子便是价值连城,他靠这对骰子不知道赢过多少赌鬼。 杨柳菁见他掷出这对骰子来,笑着用手接过,场中见她拿起骰子,立时响起一阵:“大,大”、“小、小”的呐喊声。 杨柳菁看着李婆子问:“李妈妈,咱们先验验骰子!”说着就见她两手一捻,那对骰子喀的一声碎了。 只见她将碎掉的骰子放在桌上,一点银白色的液体自裂开的缝里流出,这些滥赌鬼都是见过出老千的,一看便知这骰子是叫人注了水银专门用来出千的。那这六福赌庄的老板手中有一对专门用来出千的骰子,这群滥赌鬼哪里还奈得住,早有人跳将出来喊:“董胖子出千,六福赌庄也好不大哪去,兄弟们,走,去六福赌庄,把输掉的钱要回来!” 万花楼的看立时就去了三分之一。 这闹哄哄的势头丝毫没有影响杨柳菁,她自袖中掏出一对普通的骰子递给李妈妈,笑着说:“好在我出门的时候备了一副,还请李妈妈亲自验看!” 李婆子一见骰子两眼放光,忙不迭接到手里晃了两下,吹了吹,又放在耳边听了听,确定无误后说:“我先!”说着将骰子捂在两只手里晃了晃,大喝一声:“开!” 骰子落在桌上,旋转不停,少顷,董胖子一直盯着骰子放光的两眼定格,大喝一声:“四六六!”众人听得清楚,也都探头去看。 这时外围有个小厮喊:“老爷,老爷,咱们快回去吧!”这是董家的家仆,不等他喊完,边上有个卖茶叶蛋的大叔赏了他一巴掌:“喊什么呢!没见你老爷给人做公证么!” 杨柳菁等所有人验看完了,捡起骰子也捂在手中晃了晃,手一松,骰子便落在了桌上,稳稳当当,三个六朝上。董胖子兴奋的大喊一声:“三个六,杨柳姑娘胜!” 李婆子把地契往杨柳菁面前一拍,说:“给你!来,接着赌!我就不信我赢不了你!” 杨柳菁一面笑着将地契收入怀中,一边说:“李妈妈,您这里没有什么我感兴趣的!” 李婆子答:“有有有,我这有钱,有姑娘!” 杨柳菁笑着转身,一抬眉似是想起什么,又转回身来,说:“那这样,咱们还是一把定输赢,但这赌注嘛,就赌你这万花中所有姑娘的卖身契,如何?” ———————— 万花楼楼顶,一片嘈杂呼喝声中,黄眉毛白胡子的道士在华灯的映照下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意味深长的看着身旁的“俏阎王”,说:“今次可是老道赢了?” “俏阎王”道:“你赢了!” ———————— 杨柳菁满意的拿着地契出万花楼,楼里一群赌鬼与姑娘们正赌得兴高采烈!她抬头瞟了屋顶上的一道一妖,手上捏着厚厚一叠卖身契,冲角落里喊了一声:“阿云,一会帮我把这群滥赌鬼收了给城隍送回去!” 绣云兴高采烈的自暗影里跳了出来,一边应声,一边指着她手中的卖身契问:“菁儿姐,这些你要怎么处理?” 杨柳菁一笑,手腕微微一动,那一叠纸无火自燃,她手一扬,这些纸片便似带火的蝴蝶一般在夜空中飞散,直至燃尽成灰,无声落下。目光追逐间,楼顶上两道熟悉的人影落入眼帘。玉虚道人飞身落下,竖起大拇指道:“义妹,干得漂亮!” “俏阎王”原本一直看不出喜乐的面孔冷哼了一声,杨柳菁却笑盈盈的看着他道:“幻璃长老,紫凝世子想见您!” 幻璃虚化的身影化实落在杨柳菁另一侧,问:“你可曾与这老道作弊?” “作弊?”杨柳菁面有疑问,一下子想起前一晚玉虚道人说过的那桩赌约,便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了。反问幻璃:“你们可是拿我赌了什么?” 玉虚道人笑着说:“我们赌你赢回地契之后,可会再与李婆子做赌,赢些钱财回来。” 杨柳菁听了突的想起什么来:“哎呀,我忘了,我应该趁机和董胖子赌一把,把我家的家产赢回来的!” 说着,竟然丢下这一妖一道,一个转身,飞奔进万花楼,去找董胖子做赌去了! 玉虚道人一听赶紧去扯她,哪里扯得住,幻璃斜了他一眼,正在这时,他俩身后传来一齐刷刷一声:“弟子拜见师尊!” 第十五章 挖个荷塘,种个梨园 城东郊外,一片向阳的坡地上。坡顶上是一个篱笆小院,一排三间砖瓦房坐北朝南。边上两间小耳房,耳房后面有一个谷仓。院后也是个缓坡,顺坡下去七八亩的竹林铺层开去。而院前斜坡下是一片水洼,水洼左近是三亩旱地,右边七亩水田。 站在山坡上向东望,掠过一片地势略低的呈凹字形的坡地,这是一片乱葬岗。隔着这乱葬岗远远能看见一处高大的牌楼,若再看近点,便能看见那牌楼上刻着“黄天厚土”四个字,这便是杨家的祖坟所在了。 杨柳菁坐在藤椅上,她头上顶着一个刚搭的竹棚子,四面透风,棚顶的叶还是青的,轻轻一嗅满鼻子都是竹子的清香。手里拿着一张图纸,正在与坐在另一张藤椅上的陈叔商量这院子要怎么设计布置,他们身前不远处架着柴火堆,按她的意思,晚上就在这露营了。没办法,那三间砖瓦房看着不错,可还没收拾出来呢。只勉强收拾出两间,分别给她爹娘和老陈住了。 玉虚道人拎着一坛酒自院子里踱步出来,说:“义妹,这地儿离义庄近,虽说有你家的祖坟镇着,可这阴气确实有些重,你确定要在这儿定居?” 听到这句话杨柳菁就皱了下眉头,当年李婆子得了地契就想让杨家迁坟,可杨家祖上历代都有功名,杨老爷虽然输了官司家产散尽,可到底功名还在。再加上董胖子突然转了性子护着杨家,李老婆子也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杨柳菁每年付一千两银子的地租,才算是保住了祖坟。 祖坟虽未迁走,但李婆子物尽其用,中间那块不大不小的凹地,就被她在盖了个义庄建了个义冢,专让收埋她那些个下九流行业过世的,连官府都把那当了乱葬岗。下九流行业的那些,有亲戚朋友出钱的,或者生前有点余钱的,钱多的,李老婆子命人挑个地儿备口好棺材埋了,没钱的,席子卷了,挖个坑埋了算数。至于官府那些牢里不知道怎么死了的,还有砍完头的,但凡是没人收尸的,也都给李婆子几钱银子,席子卷了扔那片地儿埋了。 就这么个地儿埋的那些个冤死的,苦命死的,被虐待死的,再加上死后多半是无人供奉的孤魂野鬼,说阴气重那算是好听的,那简直是怨气重的很。 杨柳菁皱完眉头斜玉虚道人一眼,对他说:“你自个去超渡一下,完了你给设个封印结界,送给你徒弟做个修行历练的地儿。” 玉虚道人一听这个打算就来了精神,笑弯了眼说:“行,为兄这就去安排,不过我那几个徒弟,你打算哪天放?” 杨柳菁扫了一眼正在前面洼地里捉水鬼的小道童一眼,抬眼说:“看心情。” 绣云端来一张藤椅给玉虚道人,没好气地说:“道长,还真不是我说您。您看看,我菁儿姐都和董胖子谈好条件准备开始赌了,您那徒弟呼拉一下子全冲进来,把那群赌鬼咣咣一通揍,愣把我菁儿姐的事给搅黄了。” 玉虚道人也没法子,他和“俏阎王”幻璃赌输了一场,人原本还在靖州城里盘桓,落脚在郊外玉皇山上的摘星观中。城隍丢了一群滥赌鬼,还以为是叫他给收着了,就派人上山请他去捉鬼,他顺嘴就应下了。 杨柳菁拿这群滥赌鬼有用,他知道的。他原想呢,等她拿回了祖地,他再去收回来。毕竟杨柳菁这辈子就不该有法力,更不该通鬼神,这事,知道的神仙越少越好。他原本和徒弟说好了,收到他的信号,就去靖州城捉鬼。所以等杨柳菁前脚刚出了万花楼的门,后脚他就给了徒弟信号,让崔玉儿带徒弟们下山,进靖州城捉鬼。这些个滥赌鬼虽然数量多,但本事并不大,唯一的难点是附在人身上,正好给小徒弟们开开眼练练手。这也是当时他生拉硬扯的想把杨柳菁给扯回来的原因。 而杨柳菁当时和董胖子谈好了条件正准备掷骰子呢,冲进来一群小道童,见人就打,准备把附身的滥赌鬼打离体了再收。这群孩子下手没个轻重,只想着捉鬼要紧,有的没的,都给打了一通。那些个已经是自由身的姑娘们也有不少的被打,挨打理由是妖气太浓。这群没下过山的小孩,把青楼的姑娘们认做了勾魂的妖。这也便罢了,几个没轻重的见她手上握着骰子,就冲过来要打她,这下就捅了马蜂窝了。 杨柳菁气不打一处来一扬手收了鬼,顺手就把这群小道童连同带头的崔玉儿都给拘了。滥赌鬼按原计划送还城隍庙,小道童们就弄到她新买的地儿来给她当苦力了。 这会绣云小嘴叭叭的正数落的起劲,一个小道童颠颠的跑过来,兴奋的说:“师叔,按您的吩咐,成了!” 玉虚道人抬眉看了眼,就见三四个道童在田梗上拖着一张网,网里面几个青幽幽的影子正扑腾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条大鱼呢。 老陈看着那张网的动静,对他们说:“哎,这地儿可怎么住人啊,就这么点小水洼,这水鬼竟然有十来个?!小仙童,昨儿跑的那俩你们捉住了没?” 小道童答:“困在最右边的水田里了,师姐正带人捉呢。师叔,这水鬼怎么处置?” 杨柳菁看绣云一眼,问她:“我记得你上回说这里淹死了几个拐子吧?去,问问那几个拐子的来历。”绣云听了昂首挺胸的就去了。 老陈点了袋烟,吸了口又问:“这块水洼不太干净,要不填了吧。” 杨柳菁看着手里的图纸又比划了两下,才说:“别啊,咱们就地挖口荷塘多好。让小仙童们再往下挖个三五米,取河土做河岸,再把这片坡给弄平整了,种片梨园,还有梅啊菊啊的不就是现成的景儿嘛。” 玉虚道人躺在藤椅上,摇着藤椅撇着嘴说:“景儿?什么景儿?” 杨柳菁眉目弯弯的笑着说:“春天里,杨柳绿了河岸,吹皱一池春水,到五月间荷叶田田,再过两月莲子青了,采些莲子做莲子羹也使得,秋日里,秋雨延绵,赏花听雨也是不错的,待得冬日,”杨柳菁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身前不远处已经多了一个“俏阎王”,已是夏日,那不经意看过来的眼神瞬间让她一寒,接着说,“义兄,冬日挖了莲藕,你来,给你做碗莲藕排骨汤如何?” “啊,师叔,您要给师父做莲藕排骨汤?这可使不得,我师父可是吃素的!”崔玉儿一手拎着一个精瘦的小鬼,一边如临大敌的看着幻璃,一边一脸错愕的说。 玉虚道人赶紧说:“你这话接的,你师叔随口一说,等她下厨,我得等到天荒地老去。”说着站起身来,看向幻璃,幻璃不等他说话,先语调如冰的说:“上次是你赢了。这都过去好几天了,咱们是不是该继续?” 玉虚道人甩一把拂尘,一副仙风道骨的范儿,嘴里的话却与仙风道骨毫不相干:“你这是手痒了,想开杀戒了?” 幻璃点头“嗯”了一声,眸光漫不经心的自杨柳菁面上掠过。杨柳菁一脸天真无邪的笑着,对上幻璃的眸子,心里却漫起一阵寒意:这位仁兄不会是真的想拿自己开杀戒吧? 玉虚道人一看这两位下一秒就可能开打的眼神,赶紧转开话题:“玉儿,我去义冢帮你师叔干活。幻璃,你且随我来,咱们顺手赌上第三局。”说完,玉虚道人一溜烟没了。幻璃的眸光还停在杨柳菁面上,杨柳菁在心里暗叹,那些个诗情画意还是留给长孙素娥比较好,自己,就适合做个骂街的泼妇。 第十六章 连输两局 见幻璃仍盯着自己,杨柳菁面上无邪的笑渐做花痴状:“幻璃长老不会是看上在下了吧?小妹待字闺中,尚未婚配,您看……” 幻璃听了不待她说完,眸光如刀狠狠飞过,对她说:“想不到姑娘年纪轻轻竟然如此健忘,据在下所知,您的父母已经将您许给了天枢国皇亲叶芊语。这位叶公子已经在为你建行宫了,下月十五他会亲自来迎娶你!”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待半分影儿都没了,杨柳菁看着如老僧入定的几个人,又打量了崔玉儿手中拎的那俩小鬼头,分明是还是俩个奶娃子,联想到那几个淹死的拐子,猜到七八层,心底叹一声:“真是作孽!”一挥手,解了幻璃下的禁术,就听见崔玉儿问如何处理这些小鬼,她压压心头那股寒气,挥挥手说:“这些个孩子的你送去玉皇山摘星观超渡,再烧些吃穿住用的给他们。” 说话间那边绣云也问完了话,一叠声的骂着“该死的王八蛋!”回来复命。这洼地里的孩子,多是拐子淹死的。有没来得急脱手的,也有闹得厉害的,再有药过了的。就这么一片小洼地,一连几年淹死了十多个孩子。再加上义冢那边怨气侵袭,就地化了厉鬼,等拐子再来,侍机将其拖入水中淹死了。 “那群王八蛋真不要脸,还说这些孩子是他们买来的,要送人去好人家享福的!大爷的!”绣云兀自愤愤的骂着,崔玉儿虽然在人世间也混迹过一段时日了,也见过泼妇骂街,可这骂个不停的小姑娘,她见着的确实不多。 老陈见崔玉儿看着绣云的叭叭的小嘴不说话,有几分不好意思,敲了下烟锅想要劝阻绣云,杨柳菁却说:“这该骂的骂骂也无妨。她还小,有关人世间的丑恶到底是见的少,骂一骂出了心中这口浊气,省得在心里憋着了。” 这样一说,老陈释然了,崔玉儿却有些自责。这人世间的丑恶,她见过的,确实是比这小姑娘多。连这拐子拐杀婴孩的事情,自己除了有几分怜惜,竟然也没有多少愤怒了。在人间降妖除魔这些年,自己是不是变得冷血了?她皱着眉想, 杨柳菁见她皱眉不语,挥挥手,打发她领着师弟们先去了。等绣云骂完了,出了心中的浊气,菁笑着问她:“那依阿云你的意思,要如何处置这几个该死的鬼呢?” 绣云听了咬牙切齿的说:“丢到十八层地狱,让他们刀山上滚,油锅里炸!” 杨柳菁听了点了点头,说:“这主意不错,那你把他们装袋里给城隍送去吧。”正说着,半空里突然掉下个衣衫褴褛的道士来,咚的一声砸在地上,抬头先说:“记得跟上回一样,说是我捉的,可半点不能提你菁儿姐的名姓。”正是前脚去义冢超渡的玉虚道人。 绣云和老陈忙不迭的将玉虚道人扶起来,杨柳菁装做漫不经心的问:“赌输了?”玉虚道人伸出两只手指,一边点头一边说:“连输两局。” 杨柳菁惊的自藤椅上站了起来:“两局?” 玉虚道人一边哼哼着往藤椅上坐一边说:“一局赌那义冢是否有妖,一局赌我能否超渡那些个孤魂野鬼。”一边说着一边打量杨柳菁,一脸的欲言又止。 杨柳菁看他这狼狈样儿本不想细问,见他这神情,直接开口问:“那幻璃长老呢?” “被困在里面了。”玉虚道人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看向义冢方向,“他说让我去请天师玉璃,那个王八蛋都失踪了一千多年了,义妹啊,你说我上哪请去?” 杨柳菁听了他的话一脸媚笑,直笑得玉虚道人后背发凉了,才笑着说:“天师玉璃那个王八蛋啊,这名字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对了,我想起了,摘星观后山的祠堂里好像供着一个牌位,那牌位上好像写的是祖师天师玉璃之灵位。对,对,那上面好像还有一副画,画上的人儿长身玉立,手持一把玉扇,生得可真是好看。哎,你说要真有位这么好看的天师,小妹我嫁与他倒也不错。” 玉虚道人蹭的一下坐直了身子,激动的脚上的鞋都掉了一只,问:“你当真见过?”杨柳菁甩出一个爱信不信的眼神,玉虚道人捡起鞋穿在脚上,边穿边说:“可幻璃那小子说,若我没有办法请来天师玉璃,就去十八层地狱找长孙素娥。” 他说的漫不经心,问的更加漫不经心:“你说这小子怎么知道你去过十八层地狱?”突的觉得周遭空气一凉,心脏猛的一抽,头也不抬的连声说:“为兄刚才什么都没有说过,你也什么都没有听见,我去搬救兵了。你,你自个小心。”说完又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正午阳光刚过,已是夏时,竹棚下冷风侵人,老陈打了个冷颤,绣云哆嗦着嘴看向杨柳菁,不知所措。眼前的这个人周身已经围绕起一圈红色的火焰,火焰分明应当是温暖的炙热的,可围绕在杨柳菁身旁的这圈火,却是冷的。 “啊欠!”老陈打了喷嚏,杨柳菁有些发红的眼眶慢慢恢复了几分,看见绣云浑身哆嗦牙齿打架的看着自己,从前那满是钦佩热爱的大眼睛中,闪着丝丝恐惧。她无奈的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满脑子却在搜索:玉皇山,摘星观?靖州!靖州,杨家,玉皇山?皇天厚土? “菁儿,仙长,吃饭了!”一声呼唤自院内传出,柳夫人自院内出来,招呼绣云过去帮忙布饭,杨柳菁一边想着一边缓缓睁开眼睛,业火已经消去,她神色如常,绣云的身子仍在轻颤,她回头对柳夫人说:“娘哎,我记得您早上说这地儿晚上阴冷,睡的难受,这城里嘛又开始热了。这样,您啊和我爹带上陈叔还有绣云上山去摘星观住上几天,等这里整理好了我再去接您。” 杨老爷听了出来说:“菁儿,我可是听说这地儿不干净,不会真有什么吧?” 杨柳菁听了抬出玉虚道人的名头来,一顿好哄又塞了些银子让老两口去城里用饭,才总算是把自个亲爹娘并老陈父女俩打发走了。等人走了,自己进了院子冲着桌上未摆好的碗筷,想起爹娘临走前不放心的眼神心中一阵发酸:自己这辈子可算是摊着一对好爹娘,舍出去祖坟也要留住自己,可自己,哎,想给他们几天安生日子都难。 一边想着,一边取过装着紫凝的酒坛子,将桌上的菜名一一报出来:“沔阳三蒸,蒸肉蒸鱼蒸莲藕,清炒藕带,醋溜白菜,酱肘子,红烧肉,辣子鸡,紫凝世子今儿要吃哪几样?” 紫凝听了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嘴,说:“我能像你一样,坐在桌边左手筷子右手碗吃饭不?” 杨柳菁看着他小可爱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左手筷子右手碗?原来紫凝世子您是个左撇子啊。行,今儿饭桌上就咱俩,你出来吃吧。” 第十七章 吃饱了才能打架啊 紫凝伸出前爪把剑一抓,一道淡紫的光自坛口射出,落地化为一身紫袍的清俊少年模样,身边立着一身墨绿色短打的剑侍绿荧,揖了下首施施然在桌边坐了,嘴里说着:“如此多谢了!”说着招呼绿荧在身边坐下一同用饭。 虽然杨柳菁这几天也没饿着这主仆二人,但她爹娘的厨艺实在是太好,再加上这俩这段时间在人间隐藏行迹,也没怎么好生吃过饭,一出来见了这一桌子菜,吃得那叫一个酣畅。 杨柳菁本来食欲全无的,看着这俩位筷子飞来荡去,两颊塞得鼓鼓的,说吃得狼相吧,可偏偏又没有半点声响,紫凝只是嘴巴塞得满一些,嚼咽得快一些。这什么样的主子带什么样的随从,绿荧和他主子一般吃相,虽然生得也算清俊,可到底差了紫凝好几层,但这吃相也不致令人厌恶。看着这两位倨案大嚼的模样,倒把她看饿了。等她犹豫着要不要吃些的时候,这满桌的盘子里就已经只剩下几片生姜了。 她脸上原本如看饥儿吃饭般老母亲的笑容就有些僵了,不等她感叹眼前这对活宝的饭量,一只空碗已经伸到了眼前:“世子没吃够,你去再弄些饭菜来!” 杨柳菁看了这碗一眼,唇角的甜笑已经转冷,看向竖在她眼前的剑侍玉荧,依然带着腻人的笑容:这货现在是拿姑奶奶当丫头使唤了么? 不等她发飙,绿荧倨傲的说:“不是要把我们主仆喂饱了去帮你救幻璃长老么?” 杨柳菁听了揉了揉笑得有些僵的脸,接过碗说:“幻璃长老生得那般好看,安了,在那红粉骷髅堆砌的地方,他应该会很好的,还是等我的义兄玉虚道人搬救兵去救他吧。” 紫凝咽下嘴里最后那口肉,吐出块骨头来,才含糊着说:“红粉骷髅?” 杨柳菁听他咀嚼这几个字,突然想到,这位紫凝世子虽然有七千年道行,但按他那一族的规矩,他似乎好像才将将成年……呃,自己刚才是不是说得露骨了点? 看着杨柳菁有些小尴尬的打量自己,紫凝脑袋灵光一闪,迅速飞了一眼过来:“小爷去年就已经成年了!”这语气神态,分明是个被伤了自尊的窘迫少年。 杨柳菁见了他的模样,就想起关于紫凝世子的趣事来,眉梢眼角都温暖了起来,笑着说:“既然成年了,就不要去打扰幻璃长老的好事了嘛。” 紫凝听了疑惑的看着她,感情人家把他主仆二人喂饱了不是为了让他们出来打架啊?一见没架可打,他就势瘫在了院中的木椅上,说:“那你要去救幻璃长老?” 杨柳菁丢给他一个想得美的眼神,说:“你妖界的长老当然是你们妖界的来救嘛!”一边说着一边上厨房去盛了碗锅巴出来,还好,老爹怕饿着那群小仙童们这饭照例做了满满一大锅,不过这两只也是真能吃啊,十多人的米饭,竟然只给她剩了点锅巴。 见杨柳菁就着剩下的菜汁拌锅巴吃,绿荧好奇的问:“你不是没胃口么?”她照实说:“看你们吃饭,看饿了!” 紫凝说:“早说啊,早说给你留点!真是的,我看那老道的狼狈样儿,还以为有大仗要打呢!”一边说着一边解开领子,粉嘟嘟的唇嘟囔着:“师父常说要吃饱了才能打架嘛!” 杨柳菁听了边嚼着酥脆的锅巴边说:“天师玉璃说得没错,确实是要吃饱了才能打架的!” 紫凝原本肆意舒展的四肢僵硬了一下,这世上知道他与玉璃关系的,活着的只有两个。他斜挑了一下眉毛,眼中有了杀机:“你究竟是谁?” 关于这个问题,杨柳菁早前已经思考过了,先是妖尊叶芊语,后是掌事长老幻璃,再是魅妖世子紫凝,自己确实需要有个说得过去的身份。她眉目弯弯的笑着说:“当年长孙素娥身边有个贴身侍女,叫杨春花的,您可有听过?” 妖族至尊叶芊语未婚妻,天枢国圣女,丞相嫡长女,皇帝义女,宣和公主长孙素娥生前四好:梨花、琴、剑、俏丫环。这俏丫环,各有千秋各有所长,最有名的是她身边的四位琴侍,分别是杨春花、夏青竹、李秋月、董蜜雪,这名字起的愣是给凑足了春花秋月夏竹冬雪,当初也不知道是哪位夫人的手笔。 杨春花擅琵琶,好酒,按她的说法,这弹琵琶唱曲,得就着美酒才有趣味,但生性古灵精怪,十句话有十一句话得猜,长孙素娥大小事情从不让她传话,她一旦传话,必出事故;夏青竹嗜玉,但凡有她看上的玉器,就算弄不到手,抱着睡上一晚也是可以的,否则必然三天吃不下饭;李秋月好茶具,擅制茶壶,一出手便值千金,天枢国上流社会,人人以拥有一套李秋月亲手烧制的茶壶为贵;董蜜雪贪吃,便生了一个怎么吃都不胖的肠胃,但凡看起来好吃的,都得先吃上一口,你若不让她吃,哎,这么粉粉嫩嫩的一个俏丫头以一脸单纯可爱贪吃的模样看着你,通常夏青竹绝食到第四天准得在她手上破功。 紫凝听了杨柳菁的话脸上一僵,突然露出不可抑的笑容,大笑的看向杨柳菁问:“谎话精?” 杨柳菁得意的点了点头,竖起食指示意他低声。不用说,紫凝也知道她是让他保密的意思,朗声笑着说:“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叶芊语那个大王八蛋的!你可别轻易放过他,逮着机会一定往死里整!”一边说着一边兴奋的搓着修长的手指,一脸准备看好戏的神情。 杨柳菁朝天丢了个大白眼,继续噶嘣噶嘣的啃锅巴去了。许是她吃得太香,紫凝到底没忍住,也去厨房的大铁锅里捞了点锅巴出来,捏成个锅巴团出来捧在手心里啃了起来。 日渐黄昏,不知道是杨柳菁故意收拾的慢,还是时间过得太快,或者,这厨房需要打扫整理的东西太多,等紫凝以为可以吃今天的第三顿饭时,杨柳菁空着手从厨房出来,毫无仪态的伸了个懒腰,说:“终于收拾完了,累死我了。” 说完拍拍袖子,说:“这天终于快黑了,好了,我走一趟义冢,看看幻璃长老想不想出来,您要不要……”她原本是要问紫凝要不要带着绿荧离开,但紫凝会错了意,只当是问他要不要跟着一块去,当即跳了起来,说:“我要去,我要去。” 绿荧自打杨柳菁说了“红粉骷髅”起,就一直很安静。他本是上任族长的佩剑,紫凝小时候曾经走失过三百年,后来是幻璃给送回来的,那时候幻璃还不是长老,叶芊语也还未称王。族长担心独子,便将绿荧送给了紫凝。紫凝自那次走失后,家族中一直将他看管的甚严,再加上他们那一脉成年甚晚,所以这些个“红粉骷髅”什么的,是完全不懂的。但绿荧早前在人间打混过,他却是懂的很。 第十八章 都是熟人 绿荧见紫凝跳起来说要去,忙插嘴说:“主子你不饿么?” 紫凝一脸理所当然的说:“就是饿才要去啊!她要是个会做饭的,刚才就不会啃锅巴了!听风跟我说过,住着红粉骷髅的地方,有着最好喝的酒,最香甜的蜜饯,还有最好吃的胭脂,只是可惜要晚上才开门迎呢!” 紫凝走丢那三百年,运气不错,跟着天师玉璃混了三百年,降妖除魔,并没有见过多少人世繁华。这些多半是从十六大世子里,最风流浪荡的听风处听来的。要说起这听风,妖界诸多大族都已经将他列入黑名单,谢绝探访了。 杨柳菁听了一脸暧昧的笑,在心里暗笑这终于长大了的单纯小可爱,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粉嫩好看还未褪去婴儿肥的脸上捏了一把,一边觉得手感真好一边说:“不行喔,你长得这么好看,可是会被那些红粉骷髅当点心吃掉的喔!” 绿荧正要喝一声放肆,谁知自个主子不仅没有躲,反而将被捏住的那半张脸蹭在了人家掌心,摩挲了几下,院子上空突的一黑,已经恢复仙风道骨模样的玉虚道人带着众道童无声落在了院子里,见了这两位的模样,一脸不忍卒看的神情。 杨柳菁只觉得掌心痒痒的,等他摩挲完了,听着那张粉嘟嘟的小嘴说:“听风大哥说过了,等我成年了,要带我去那见识一下的!” 堂堂妖界魅妖的世子,一点妖魅之气都没有,活脱脱的一副单纯无知的少年模样,还真是丢脸丢到家了。绿荧忍不住扶住了额头:等等,世子什么时候跟这个叫杨春花的琴侍这么亲近? 杨柳菁听了松开手,手指着紫凝主仆俩扭头对崔玉儿说:“玉儿,带这位小爷还有这位去万花楼吃酒。让李妈妈跟这位少爷解释一下什么叫红粉骷髅。”说完也不理瞠目结舌的崔玉儿和绿荧,大步走到玉虚道人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师侄们就在这打扫打扫院子,帮我把这后山成材的竹子给砍了,过两天咱们盖栋竹楼。我先跟你们师父去办点事。” 此时日已西斜,太阳的余晖照在义冢前的空地上,晚霞渐渐堆叠,在西天形成耀目的风景。风流云动,夜暮降临,一人一道就这么立在日影下,直到太阳收起最后一缕光线,落到地平线后,半弯冷月挂上半空,眼前的空地上,影影绰绰的立起一块牌楼的虚影,渐渐的,在越来越黑的夜幕中化为实质。 随着牌楼化实,眼前豁然一亮,无数华灯亮起,一条被金黄色的光晕包裹的青石板街出现在牌楼正中,道路两旁高楼叠起,宝蓝色的琉璃瓦,漆得红艳艳的大柱子,檐下扎满彩绸,四角挂着的风灯流光溢彩。彩绸随风舞动,探出几张芙蓉面来,夜风将醉人的脂粉香气送来,玉虚道人拂尘一甩,挥散香气,问:“义妹,咱们还要在这站多久?” 他们站得确实有些久了,自黄昏到日落,足足站了半个多时辰,这期间二人一直沉默不语。见玉虚道人终于开了口,杨柳菁又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指着牌楼上的三个金晃晃的大字说:“你说说,这好好一个闹鬼的义冢,为什么你和幻璃去了一趟,就变做了浮屠阵呢?” 据说当年魅妖浮屠在人间立浮屠阵,立意要给自己寻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但凡是进了浮屠阵的男女,非妻房夫家去求,否则必不得出。 玉虚道人扯了几下嘴角,似是欲言又止,杨柳菁又说:“哎,你就不打算跟我说点什么么?” “你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玉虚道人说出这句,长吁一口气。谁知杨柳菁把手一抬,边迈着步子踏上台阶边挥着手说:“我懒得问。你在这等着吧。” 这俩憋了半个多时辰,一个等着问一个等着对方说,话刚开了个头,杨柳菁走了。玉虚道人甩了下拂尘,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你自个都清楚,还非得我说么?”可杨柳菁要自个真清楚明白,她何必在那大门口吹那么长时间的阴风呢? 玉皇山摘星观后山那座祠堂里,确实供着天师玉璃的牌位,也确实有一副画像,画像上长身玉立的人儿脚下,伏着一只异常美丽的小兽,似狐似狸,只那两点漆黑的眼珠子,一看便是通灵之物。而人与兽身后的远景,隐隐约约是一处繁华的街市,笔墨浓淡间,隐隐看见那迎风招动的红袖与彩绸。画面留白处,朱砂为字:天师玉璃镇魅妖浮屠于玉皇山。 她一脚踩上青石板街,路面微湿,空气中是温润的香气,有几分杏花微雨后的味道。迈过牌楼,映入眼帘的是姹紫嫣红的花园,当先的桃红杏白,信步往前,黄色的迎春,红、黄、粉的芍药,而后是花瓣堆叠华贵夺目的牡丹,一小片魅紫色的牡丹花田后立着一栋六层的高楼,灯火通明,第三层上挂着一个牌子:长春苑。 地方是好地方,只是名字俗了点。杨柳菁一面想着,一面踏进那正飘出娇声笑语的大门,楼内高朋满座,座上男宾一副非富即贵的穿着,一眼扫过去,只有两个词:清俊、可人,令人眼前一亮。而最清冷最好看的那位,此时正站在二楼舞台正中,冷眼看着自己。 视线回移,姑娘们也都是个顶个的漂亮,穿着打扮虽然各有千秋,但无不与自身的相貌气质相搭,赏心悦目的很。杨柳菁一身素绿长裙,因尚未出阁,只简单在耳后绾了两个双垂鬓,余下的长发齐腰,被这些花团锦簇的姑娘们一比,就显得太过素净了。 见幻璃的目光落在门口,那围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们一齐看向门口,一个略年长的穿着更显富贵的妇人自二楼探出头来:“这是哪家的姑娘,是新来的么?” 楼下有个姑娘故做一脸轻佻的说:“胡妈妈,这可是我们靖州城的第一美人,城东杨老爷家的千金,人家亲爹可是进士及第,在京城当过官的呢。”这姑娘看着说得轻佻,实际上是在抬高杨柳菁的身份,杨家已经于四年前败落了,不止靖州,方圆百里人尽皆知,被送到这里来的,除去外乡的知道的或许少点,但其他人又怎会不知道她杨柳菁。 但她既然这样说了,旁的跟杨家又没甚仇怨,只轻笑着和身边的男子交头接耳几句罢了。那些男们在被女伴贴耳厮磨过几句后都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起杨柳菁来。 被称为胡妈妈的妇人生得和蔼可亲,五官并不出挑,却有一副怎么看都想与之亲近的气质,她听了温和一笑:“原来是官家的小姐,怎么来咱们这地儿呢?咱这可不接待女呀!”她说着暧昧一笑,楼上楼下一阵哄笑,有几个声音笑得尤其放肆。 笑声由远及近,自顶楼飞下一根彩绸,一身白衣的美丽女子自彩绸上飞身而下,似姹紫嫣红的花中飞来一只白色的蝴蝶,瞬间抓人眼球,翩翩然落在二楼的舞台正中幻璃的身旁,正是万花楼的前任花魁白纤蝶。 白纤蝶先绕着幻璃转了一个圈,长袖在幻璃的面上拂过,眼睛却看着杨柳菁,微微笑着说:“小杏儿你少给她脸上贴金了。什么官家小姐,不过是个破落户家的女儿罢了,她呀,眼下不过是六福赌庄谈琵琶唱曲儿的卖唱丫头,上不得台面的。”这话一出,又引起一阵哄笑。 先前说话的那个姑娘听了,一脚迈过来,一脸谄媚的笑,看向二楼的妇人,想来,是这楼里管事了。她说:“胡妈妈,杨家小姐卖艺不卖身的,这东边就是她家的祖坟,怕是她上坟迷了道,就让小的送她回去吧。” 她们说话的功夫,杨柳菁已经打量完了这楼中的情形,最后只将眸光掠在幻璃面上,唇含浅笑,淡淡立在那处,幻璃的目光仍冷,却被她那样含笑看得在心中生出几根刺来,那刺在心中慢慢生根发芽,然后开出红艳艳的花来。 第十九章 我来寻个夫 胡夫人温和的看着浅笑伫立在门口的杨柳菁,这素淡的身形,被身后的姹紫嫣红映衬着,被满室的华光映衬着,这五官慢慢在眼中破碎揉和,她微微晃了下神,又仔细打量了两眼,眼前确实只是个素淡清雅的姑娘。 “小杏儿,”似是思量完了,胡夫人对前面出言帮助杨柳菁那位姑娘说,“即是你开口,妈妈疼你,你送她出去吧。”几个深深打量杨柳菁的男子,听了胡妈妈的话,露出可惜的神色。小杏儿听了深深伏了一福,不等她起身,白小蝶道:“慢!”小杏儿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场中有几位漂亮姑娘露出嘲讽玩味的笑容。 胡妈妈在这常春阁一向说一不二,见白小蝶出言喝止,温和的面色未变,白小蝶心里却清楚自己今儿犯了忌讳,可话已出口,再无更改可能。也深深伏了伏了身子,向胡妈妈道:“妈妈,这杨柳菁人称靖州第一美,原本是要入万花楼做花魁的。小蝶是看前几位姐姐均败下阵来,不曾入了这位大人的眼,故而恳请妈妈留下她。妈妈,你看这位大人可是一直盯着她看呢,也许,大人就中意这寡淡无味的呢。” 小杏儿原本伏低了身子不曾说话,此时听了白小蝶的话,先急了。这常春阁等级森严,她不过是中等姿色,虽然生得娇俏,却也不过只在这一楼侍候,而白小蝶生前已是万花楼的花魁,在这常春阁中处在第五层,和她中间隔着整整四个阶层,换在平日她是绝计不敢与之为敌的。 “妈妈,杨老爷是靖州城的大善人,当初丢官也是一心为民得罪了权贵,实在是个难得的好人。而且他家祖坟就在左近,也算是个邻居,再加上杨家祖上世代出文人墨,妈妈一向欣赏有才的。可怜她不过是迷了道,您何不做个顺手人情,放她一马。”小杏儿说着便欲跪下。 对于白小蝶的妒忌,杨柳菁清楚的很。同样是家道败落,同样是债主逼迫,白小蝶被自个亲爹卖入万花楼,而杨柳菁的爹押了祖坟的地也要把她留在身边,两厢对比之下不妒怨是不可能的。而后关于这位的故事,她也有所听闻。这位姑娘在两年前的夏夜于子夜时分,披一身艳红嫁衣,妆容瑰丽,用一根七彩绸缎吊死在房中,按这死法,是立了志要做个红衣厉鬼的。 可眼前的这位小杏儿,杨柳菁在脑海中搜索,她爹为人良善,也不知是在何时何地帮过这姑娘。只是这处闹鬼的义冢已然变做了浮屠镇,这其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还当真不好判断。 怀疑归怀疑,却忍不住迈着步子走向她,在她身形伏低欲跪时伸手抓住了她的臂弯。小杏儿只觉得肘弯一暖,一只温暖紧紧的托住她的肘弯,将她硬生生给扯的站直了起来,杨柳菁含着浅笑的模样便温暖的映在她的眼中。 杨柳菁一手抓着她的肘弯,冲她浅浅一笑,又掠过那一身瑰丽红妆的白小蝶,“不好意思,各位姐姐,小妹这厢得罪了,我呀,来寻个夫。。”说着抬眉看向幻璃道:“相公,天色太晚了,您该回府了。” 她这话一出口,幻璃原本冰寒的面色瞬间青了,胡妈妈温和的脸忽的一愣,继而大笑着问:“杨姑娘这话怎么说?” 杨柳菁笑着说:“夫人误会了,在下复姓杨柳,确实是这靖州杨家的独女。此次来并非上坟迷了道,乃是为寻夫。不知夫君因何滞留此处?”说着她松开了杏儿姑娘,向着幻璃的方向又往前走了两步。 白小蝶听了“呵呵”的笑着,分外妖娆的飞了幻璃一眼才说:“哟,这一口一个夫君叫的,连我都替你害躁。你看看你身上那三分清气,这里但凡是个有眼睛的都晓得你还是个雏儿呢。我说杨柳菁,见过上赶着倒贴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跑到这儿来抢男人!” 杨柳菁面不改色的答:“小蝶姐姐此言差矣,小妹这不叫不要脸,小妹这叫不要命。没办法,谁教人家公子长得俊,小妹看在眼里拨不出来,就只好到这儿来跟姐姐抢一抢人了。” “你!”白小蝶把柳眉一竖,正要发做,杏儿已经急得上前扯住杨柳菁往门口推:“我的小祖宗,你成心的吧,知道这是什么地儿还来?你是色迷了心窍了么?” 杨柳菁听了杏儿粉粉嫩嫩的脸上掐了一把,抬头向胡妈妈说:“这位夫人,说来话巧,我五天前刚好买了您隔壁那块坡地,正准备盖房子呢。您看啊,您左边是我家祖坟,右边是我家田庄,您说咱们怎么算都是邻居,您要不抬抬手,把我这落跑的夫婿还给我呗?” 胡夫人的脸上又挂上了温和的笑:“落跑的夫婿,怎么说?” 杨柳菁脑子一转,现编的说辞张嘴就来:“哎,白日里与他同来的那位道长是我的义兄,这本是我那义兄保的媒,我的事情,各位身在靖州的姐姐也清楚,若非我爹宁愿拿祖地做押也不肯舍了我,我今日怕也是和各位姐姐一样,也得在这里和各位做个伴。七八天前吧,我是终于赎了自身,虽从了良,但也过了嫁龄。姐姐们也晓得我的情况,难得有人肯娶我,等那田庄建好了,我们便要成亲的,还请夫人与各位姐姐抬抬手,放他随我去吧。” 她说着这话时,语调高低起伏,声音婉转,带着点欣喜委屈期许,话说得虽简单清楚,却不知怎的就将在场的人的情绪调动了起来,那些知道她这几年遭遇的姑娘们,就起了几分怜意。这怜意刚起,白小蝶一声冷笑:“不愧是弹琵琶唱曲儿的,说段话还能说出好几个调儿来。喂,她真的是你的未婚妻么?” 幻璃铁青着脸紧咬下唇道:“她的未婚夫姓叶名芊语,乃是天枢国的皇亲,杨柳姑娘如今身份尊贵,绝非在下这种无名小子可以高攀得起的。” 杨柳菁听到叶芊语这三个字心头便是三分火起,可一听幻璃自称无名小子,在这群妖魔鬼怪之前也没有亮明叶芊语的身份,长睫毛一垂,长袖自面上拭过,两眼含泪说:“你个没良心的,明知道那婚事是我爹娘背着我应下的,我又没有答应,你不帮我想法子退婚也就罢了,还拿这种话来挤兑我。”说着竟然哽咽着落下泪来。 这满楼的宾里有几个见不得女人眼泪的,一见她哭了,看向幻璃的眼色就不太好了,白小蝶冷着脸说:“切,你也有今天!哎,你也不看看这地儿,就算他想跟你走,姐姐们也没打算放人。傻丫头,这不是你能掺和的事情,他不肯认你,便是心中有你。算了,我也不与你为难,既然你已经另许他人,你赶紧走吧,小杏儿,送她出去。” 白小蝶冲杏儿挥了挥手,转身在幻璃面前站定了福了一福,道:“小蝶为公子舞一回剑吧。”她起势欲舞,胡夫人却笑着说:“小蝶你先等等。杨柳姑娘,这样吧,看在你对这位公子情深一片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我们正在进行花魁大赛,谁赢了,这位公子便归谁。要不你也来比上一比,你若赢了,这公子便让你带走,如何?” 第二十章 比个泼妇骂街吧 小杏儿听了赶紧在杨柳菁胳膊上掐了一把,低声说:“别答应,快走!” 杨柳菁那话原是现编的,几滴眼睛不过是她藏在袖中的一小袋酒,杏儿掐她一下可不轻,差点真把她掐出泪来。又假装擦了下眼泪,才泪眼婆娑的看着胡夫人问:“我可不可以先问问你们比什么?”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使得。”五楼之上一个俊俏的公子哥儿扶着栏杆探出半个身子说,“你即是弹琵琶唱曲儿的,唱个曲儿跳个舞也使得。”又一个接口道:“你官家小姐出身,泡个茶,品个酒的,也行。”还有笑着说:“再不济,你在赌场唱曲儿的,想来也懂点赌术,你赌两把,也可以。”每有人说一句,便有人轻声附和,或浅浅笑出声来。 这若不明白的听了,只当是在挤兑她,但杨柳菁也不算傻,听到后面,便知道这些人其实是在提点她。这些要做比的姑娘,生前都是在青楼中打混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是人中翘楚,更何况,这都是成了精的。人家是提醒她,从旁门左道中巧胜。 她一脸认真的听完了,举起袖子又抹了一把脸,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样儿看着幻璃道:“相公,这就是你看上万花楼诸位姑娘的原因么?因我只会唱些粗浅的小调,对音律也不甚精通,所以你才喜欢上万花楼去听曲儿么?” 幻璃只觉得心里开的那朵花“嘭”的一声炸了,铁青着脸却又不能当场发做,听着杨柳菁转向胡夫人说:“这位夫人,对于姐姐们会的这些,在下甘败下风,而且才女淑女这些,想必各位公子看厌了,不如咱们比个新鲜的吧。” 六楼传来缓缓的一声令人酥麻的嗓音问:“新鲜的?说来听听,有多新鲜。” 杨柳菁答:“不如,我们比个泼妇骂街吧!” “卟!”楼上不知道是谁喷了谁一脸,却听得两声清脆的鼓掌声,前面那个酥麻的声音变得实沉,还带上了点磁性:“有意思,这泼妇骂街,我们这儿还真没比过,你们谁下去跟她比上一比?” 杨柳菁听了也是一愣,她原本是随口一说,袖中的酒袋都已经取了出来,准备掳了袖子开打的,结果人家竟然同意了……她愣了半晌,这满楼的妖魔鬼怪也愣了半晌,她迟疑了一下才看向胡妈妈说:“你们这是,同意比了?” 胡妈妈却说:“贵的话你们可听清楚了?” 白小蝶跺了下脚,刷的掳起袖子,对杨柳菁道:“小贱人,看清楚了,你姐姐我在这站着呢!你不是要比泼妇骂街么,你倒是上来啊!” 杨柳菁笑了,唇角上弯,白小蝶这骂人的架势若叫她生前那些仰慕者们见着了,不知道要惊掉多少眼珠子。她一撩裙摆,露出光滑结实的小腿,飞身上了二楼舞台,嘴里说:“小蝶姐姐,你生前要有这般泼辣,何至于要做个吊死鬼?对了,你那始乱终弃的仇,可曾报了?” 白小蝶本来那句骂的挺有气势的,泼妇架势十足,结果人家轻飘飘丢过这句话来,不曾带一个脏字,却戳了她的心窝子。毫不气冲到杨柳菁跟前,结结实实扇了她两个大耳刮子,杨柳菁唇角一热,血便顺着唇角流了出来。新鲜的处子之血飘香,幻璃看向她的眸光不觉红了两分。她伸出袖子抹了,倒了口酒在嘴里将血和酒咽了,才笑着说:“泼妇骂街可是动口不动手的,姐姐打了小妹,可是输了?” 她们比的是泼妇骂街,可不是泼妇打架。白小蝶动了手,自然是落了下乘。白小蝶看向胡夫人,楼上那人声音又道:“好歹也是相识一场,如此戳心窝子的话你也说?这位姑娘你还真是狠心啊!小蝶姑娘,你且退下吧。你们还有谁要与这姑娘比上一比的?” 楼上楼下一片寂寂。这些姑娘们也许在私下里也不晓得骂过多少回,可这撕了脸面跟人当众叫骂的,这些自诩才高八斗的姑娘们,还真不屑比这个。但顶层的那位贵发了话,胡夫人的眼光如刀自她们身上剜过,还是出来了三四个姑娘,自然是纷纷被杨柳菁一句诛心,输得干净彻底。 等到无人应战,这时间,也不过才过了一柱香。 见无人应战,幻璃青灰色着脸看向胡夫人:“夫人,如此在下可是要随这位泼妇去了?” 胡夫人迟疑的看着幻璃,这位公子生得端是好看,主人的意思是要留下他。可贵又让他们按人姑娘划下的道儿来比,按这情形看,是要放这位公子走么? 正说着,后门进来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蹭的一下跳上二楼舞台,一双虎目圆睁,瞪着杨柳菁问:“可是你要与这儿的姑娘们比泼妇骂街?”这人生得膀大腰圆,这一跳上来时震得杨柳菁差点没跳起来不说,声如洪钟,杨柳菁只觉得耳朵一阵嗡嗡做响,差点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她定了下神知道泼妇是不能跟蟒汉子气的,双手插腰壮了壮气势说:“姑奶奶是要跟泼妇比骂街。你一男的跳上来做甚么?” 汉子叉着腰瞪着眼,露出一口白牙:“爷来应战,爷,也是这长春阁的姑娘!” 杨柳菁听了只觉得整个人都僵住了,耳边听着胡夫人幽幽的说:“他确实是我们长春阁的姑娘,用来服侍一些有特殊爱好的人的。” 这话她根本没听进去,她脑子里想的却是这五大三粗的汉子搂着娇滴滴的幻璃长老的画面,瞬间破功,双手叉腰变做了扶腰大笑,一边笑得直不起腰一边指着幻璃说:“小没良心的,你说我要把你输给他,是不是什么仇都报了?” 六楼探出一张不输幻璃的男色来,一头紫发如瀑,一双锐利的眼睛在杨柳菁身上扫过,这眼光似会剥衣服一般,正是前面紫凝提到过的妖界第一浪荡子听风。他看着笑得直不起腰来的猎物,缓缓说:“忘了跟你说了,你若输了,今晚便是爷的人了。” 杨柳菁还是有些直不起腰来,抬首便对上那正在剥她衣服的眸子,毫不犹豫飞了个媚眼过去:“听风世子,那也得您有这个命才行啊!”说话间不等上面那位露出错愕的神色来,她把腰一挺,一只手指着面前的大汉快速的道:“呸,你也不回去撒泡尿照照镜子,就你这样子还敢叫做姑娘?你有胸吗,你有腰吗?再看看你那张脸,分明是个大老爷们。还服侍有特殊爱好的公子。那是那些公子没遇上姑奶奶我,分分钟给掰直了!就你这样的还敢出来见人?还好意思说泼妇骂街?知道什么叫泼妇吗?你一男的,是个爷们就应该掳袖子干仗,学泼妇骂街!你要脸吗?对,你没脸,你脸都让你自己丢了,不要了!滚滚滚,别在这现眼,赶紧滚回去照镜子去!” 这汉子听了完了这话,竟然真的灰溜溜的滚回去照镜子了。 第二十一章 口气好大?不存在的 见那汉子灰溜溜的去了,听风一迈腿自六楼翩翩然落在了舞台中央,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抬手指着杨柳菁问幻璃:“叶芊语当真要娶她?” 幻璃点头说:“是,婚期便定在下月十五。” 杨柳菁本来吵赢了心头舒畅,此时听叶芊语三个字就火大,再听到幻璃说到婚期,只觉得热血冲头,手中的酒袋子照幻璃脸上砸过去,接过话头对听风说:“在下杨柳菁尚未婚配,待字闺中小泼妇一枚。公子若有意,大可去向我父母提亲。至于眼前这位公子,在下也不甚相熟,方才不过是个玩笑,还请各位姐姐、奶奶、老祖宗们原谅则个。大家请随意取乐吧!”说完飞身下楼,甩开大步便向外走去。 幻璃伸手便抓着酒袋子,这袋上是她身上的香味,手中所握的地方,还留有她的余温。梨花香在空气中萦绕,琥珀色的酒溅了他一身。 “站住!”酒袋子在空中划过,直砸向杨柳菁身前,将汉白玉的地板砸出一个坑来,空气中弥散着陈年梨花酿的香气。幻璃大喝一声止住杨柳菁的去路,厉声喝问:“你假冒长孙素娥勾引叶芊语在先,口口声声自称本座的未婚妻在后,你如此做态,难道是想挑拨我们兄弟?” 杨柳菁听了霍地转身,瞪着幻璃如刀的眸子答:“第一我不曾假冒长孙素娥,在下杨柳菁,你最好听清楚看仔细了。第二,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勾引叶芊语那个王八蛋了?第三,我不过是想救你!第四,我对你没兴趣,谢谢!第五,这他妈是浮屠阵,只有妻房到场才能将主人留下的男子带走,你他妈是真没脑子还是真打算留在这里做男宠?娘的,当姑奶奶今天没来过,你爱走不走!” “我去!这还真是个实打实的小泼妇啊!”一声娇笑传来,奇异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散,将梨花的香味盖过。各色花瓣在半空中飘洒,一张花床凌空缓缓降下,落在舞台正中,花床上的人儿,一笑倾城。 “哎呀,你这小嘴骂的那叫一个痛快,听得姐姐我都想开荤口了。”这声音娇滴滴的,说不出的婉转好听。倾城绝色的人儿缓缓抬起手来,听风伸手扶了,她浑似无骨娇弱无力的任由听风掺起,将半边身子倚在听风肩上,眼波流转,一双桃花眼看向杨柳菁。 “你这妆容太素淡了!”打量完杨柳菁,魅妖浮屠推开听风,笑着冲她招手,“女孩子怎么能不会化妆呢?来,过来让姐姐好好看看你。这些个男人嘛,都是只看皮相的,他们哪里懂女人嘛。过来,跟姐姐走!姐姐疼你,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保准叫全天下的男人都挪不开眼!” 杨柳菁听了抬手掐了一把自己的下巴,疼!那令她头晕脑胀的香气微淡,她又掏出一只酒袋来,在嘴里倒了一口,浮躁的心思微定。浅浅一笑:“姐姐虽美,到底是个女的,拿什么来疼妹妹呢?这男人嘛,若不肯走便算了。今儿个得罪了,小妹先走了。” “姑娘好大的口气。即知我这浮屠阵的规矩,你划下道了,这还没比完呢就想走?”浮屠的笑容甜蜜。可杨柳菁已经没有了耐性,本来嘛,她早就想掳袖子开打了。只是,她突然没了救人的心思。一堆红粉骷髅,跟几个万年的妖怪,她不过是凡间靖州的一个略通鬼道的小泼妇,又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只要不伤她靖州的百姓,她管这闲事做甚? 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 “这地儿风水不错,姐姐要看着这块地儿好,大可在此逍遥,有幻璃和听风两位大人陪着,想必也不寂寞。小妹告辞了!”说完,她继续走向出口。 “还当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那倾国倾城的人儿已经挡在了门前,粟色的长发迎风飞扬,裙裾飘飞,似欲乘风而去,挡在了杨柳菁身前。“小姑娘好大口气,当我这儿是菜市场么?” “这话你方才说过了!”杨柳菁说,浮屠听了一愣,她接着说:“好大口气这话,你方才已经说过了。对了,姑娘我每天早晚刷牙,饭后漱口,还真没有一点口气,不信你闻闻。”说着,她冲浮屠呵了一口气。 醇厚的酒香扑面而来,浮屠不自觉的吸了下鼻子:“陈年一百六十年的梨花酿?”她又深嗅了一口,杨柳菁自她身旁走过,把自己喝了一半的酒袋子塞她手里,说:“只剩这么些了,地砖那里应该还有半袋子。” 说完就往外走了过去,浮屠忙不迭把酒送到鼻子跟前,深嗅了两下,一把抓住她的袖子,杨柳菁把袖子一甩:“你若喜欢,我明天给你送两坛来!” 浮屠美滋滋的捧着酒说:“好说,好说,妹妹,你明儿什么时候来?”杨柳菁留给她一个背影答:“明夜子时。” 心已经提到嗓子眼的杏儿听到浮屠大人唤出这声妹妹,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满楼的妖魔鬼怪都愣住了,这姑娘还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了。 等众人回过神来,就见浮屠自地砖中取出洒的只剩小半袋的酒袋子来,一脸喜滋滋的模样,原本高冷的倾城佳人此时已经变做了见着心爱美食的贪吃小美人,更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心思。 胡夫人等她抱着酒袋子回了花床,才俯低身子问:“主子,您看今晚还继续比吗?”依惯例,最后出场的必然是浮屠大人,这好看的小子,也必然是浮屠大人的囊中之物。只是今天还多了一位和他不相伯仲的贵。 谁知浮屠大人捧着酒袋子斜了幻璃一眼道:“如此不懂爱惜美酒的小子,也必是个不解风情,想想应是个无趣的,算了,我不要了。”胡夫人听了这话便看向听风,听风顺势给浮屠飞了个媚眼过去,哪知这浮屠大人身形一晃长身而起,化做了一个分外好看的少年郎,道:“这姑娘有些意思,好久没遇见这么有意思的人了。哎,小胡啊,你说这姑娘会不会迷上本尊呢?” 听风脸上的笑瞬间僵硬了,胡夫人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笑着说:“这姑娘刚被心上人拒绝,主人正好趁虚而入。只是这假凤虚凰终究是不太好的,她要当了真就可惜了。” 浮屠甩甩袖子说:“哎,她当真才好呢。她若当真爱上我,我就把她看上的这小子送与她!让这有趣的丫头与我做个伴才好呢!”说着便在一众花魁的簇拥中上楼去了。 等她走远了,听风踱到幻璃身边,低声说:“不应该啊,要说这丫头是长孙素娥,打死我都不信。可若说她不是,叶芊语难道还会认错了人?”幻璃没有说话,只皱着眉头,此刻他的心底布满了刺。见他不开口,听风接着说,“当年的长孙素娥倾国倾城,叶芊语那小子到底也没娶。眼前这个分明是个泼妇,他当真要娶进门?” 幻璃听了深吸了一口气,梨花酿的酒香还在,混着脂粉的香气渗入脾脏。听着听风兀自在那絮叨,突然问:“那个就是你苦寻了五千年的青梅竹马?” 妖族第一浪荡子听了竟然红了耳根,搓着手说:“怎样,值得我苦寻五千年吧。”幻璃见了这位难得纯情的模样,忍不住丢了他个大白眼,转身向外走去。 第二十二章 不得不怂 夜风微凉,郊野青草的气息中混杂着不知名的野花香气。杨柳菁不觉深嗅一口,身后是依然灯火通明满溢着妖媚气息的浮屠阵。 前后不过三柱香的时间,她入阵前天上还有半弯月牙,这会已经是乌云敝月,那牌楼前的老道也不见了踪影。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天上这朵遮天敝月的乌云隐隐的透着金红之色,怎么看都像是朵妖云。难不成这靖州城又来了大妖?幻璃、听风、浮屠、紫凝,眼下靖州这地界已经有了妖族掌事长老并两大世子和一只被镇了五千年的魅妖公主,再加一个据说下个月要来迎娶自己的妖尊叶芊语。 嗯,靖州这地儿,怕是不能再待了。她想。 要寻个什么好理由带着爹娘避到别处去呢?杨柳菁一边仰头看天,一边在心里思量这是哪一路的妖怪到了。 “义妹”、“义妹”,离她不远处的一蓬蒿草里传来玉虚道人的声音。杨柳菁转过头看了那半人多高的蒿草一眼,一边信步走过去一边低声说:“义兄,你堂堂太乙真人门下一派掌门,怎么就怂到这种地步呢?” 玉虚道人露出花白胡须低声道:“胡说八道,为兄这是静观其变!” 杨柳菁当然是胡说八道,她心底很清楚,一个正道掌门遇上一只惊世大妖,这要不打个天昏地暗就太不符合这两人各自的立场了。可是,若真要放开手了去打,别说这近在眼前的靖州城,这方圆百里之内,恐怕都得是一场浩劫。 杨柳菁浅笑一声:“你直接说你投鼠忌器不就结了!”说着也走到了蒿草跟前,准备藏身进去,玉虚道人却接连摆手说:“满了!”淡淡的酒香蔓延,万花楼特有的百花醉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散,玉虚道人伸手指了指天上,又指了指不远处那一蓬紫色荒草间的身影,说:“好似是你家那只卖萌为生的对头。” 杨柳菁冲那抹紫色晃了晃袖子,一道紫色的光弧嗖的一下钻进了她宽大的袖口里。她甩了甩袖子,正要旁若无人的走开,云开月出,天地明灭间她身后已经站了一群妖间绝色。 这群妖间绝色中有一位她前几日刚见过。美色足可祸乱九州的叶七七见了她便往前走了一步,两手迅速抓着打头的那位挽着高鬓的宫装美人臂弯,一脸甜笑。 只见这位宫装美人挽着贵妃鬓,鬓边插着深紫色的重瓣牡丹,牡丹之旁是一十二只衔着夜明珠的单翅凤钗,珠光宝气映衬之下的面容如美玉雕砌,端得似美貌逼人,一身玄黑色迤逦长裙,长裙上以金银丝线绣着金龙银凤,正是叶芊语的前任未婚妻,十六大世家中蛇妖家族的家主飞雪。 叶七七双手握在飞雪的肘弯,声音软糯的说:“飞雪姐姐,这个丑八怪就是我大哥吵着要娶回去的那个女人,人称靖州第一美的杨柳菁。” 玉虚道人在听了叶七七这句话在心底叫了声:“无量天尊!算完!”旋即气沉丹田,正要蹿出来与这群女妖见个高下,却被杨柳菁一个动作惊得又缩了回去。 只见杨柳菁原地向飞雪深深道了个万福,双膝弯屈,身子伏的低低的,就差跪地上了,轻声说:“靖州杨柳菁拜见飞雪娘娘。”行完礼,不等飞雪说话,杨柳菁站直身子飞快的说:“在下不过是蒲柳之资,搁大人面前也只配做个残花败柳。叶芊语是个出了名的混帐王八蛋,也不知怎的会看上我这水性杨花的主,八成这厮是已经瞎了。” 听着杨柳菁这一串自轻自贱的话,玉虚道人和藏在荒草丛里的小仙童们全都惊成了泥塑木雕,连呼吸都快忘了。 飞雪听了抬手理理了肩上的云鬓,唇角微弯:“叶芊语这个王八蛋确实是眼瞎了,你这种货色怎可能是长孙素娥?那丫头可是心高气傲的很!” 杨柳菁听了抿唇浅笑,轻声说:“娘娘所言甚是,在下靖州杨柳菁,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小泼妇,实在不知叶芊语那个王八蛋为何赖上在下,还请娘娘见谅。” 飞雪听了冷哼一声,手一扬:“你,还有你身后的那群废物都滚吧!”她另一边站着的是一位一身红色长裙的美艳少女,柳眉杏眼瓜子脸,一点樱唇鲜艳欲滴,挺直了身板,一看便是个性烈如火的倔强丫头,恰是紫凝此次的逃婚对象,妖族十六大世子之中唯一的女继承人幻月郡主。 杨柳菁见飞雪扬手放自己和身后的人走,便又伏了一伏,身后那群人中玉虚道人长吁了一口气,伏在他身边的崔玉儿一听到眼前这群女妖的头儿唤他们做一群废物,气不打一处来,正要跳将出去,玉虚道人哪里不知道这徒弟的脾性,一把扯住,摁在她腰上,却不防她一脚反踹回来,嘴里喝道:“师父,你太怂了!”说着崔玉儿便站直了身子,张了张小嘴正要喝骂,身子一麻,却是叫自个师父制住了,嗓子再发不出半点声响。 叶七七见了她出来,也猜到草丛里躲的是谁,她认识崔玉儿,可其它的妖们并不认得。她看着崔玉儿笑:“哎,我说小道姑,既然认了怂,就认到底。要不这杨柳姑娘的委屈可是白受了。” 杨柳菁连连笑着说:“公主说笑了,在下确实渺如尘埃,不当入各位的眼。” “哼!”红衣少女见了崔玉儿冷哼一声,向前走了几步,却被叶七七扯住了衣襟,她头发一甩便将袖子挣开,冷声对崔玉儿道:“方才紫凝是跟你在一块儿吧?” 这话一出,杨柳菁只觉得袖中一紧,妖界第一母老虎的威名果然令紫凝世子闻风丧胆啊。 “紫凝在里面,你要寻去里面找他姑姑要人就是了。”幻璃的声音在众妖身后响起,叶七七见着她立时两眼放光,幻月郡主听了已经化为一道红光蹭的一声撞入浮屠阵中去了。原来魅妖浮屠竟然是紫凝世子的亲姑姑。 飞雪见着幻璃微微一伏,行了一礼:“飞雪见过幻璃长老。” 幻璃冲她点了点头算是还礼,眼睛却钉向杨柳菁:“你即不曾出过靖州城,也不过是略通鬼道,如何识得我妖界蛇族的族长以及妖尊?” 杨柳菁听了浅笑着答:“回禀幻璃长老,在下有两位义兄,一位乃是玉鼎真人门下,人称孤灯真人,另一位乃是太乙真人门下,现任掌门之位的玉虚道人。两位义兄当年云游四海,四处降妖伏魔,在下虽未曾亲睹各位世子与家主的风彩,但素来耳闻甚多,所以识得诸位。长老若不信,可往乾元山金光洞寻我义兄求证。” “玉虚?”飞雪听了袖子一甩,冷眉一挑,“原来是这个牛鼻子在捣鬼。对了,幻璃你来这破地儿,也是他引来的?” 幻璃挑了下眉头算是默认,叶七七一看飞雪这面色,立马在边上添油加醋的说:“对,对。我听长老说,这臭道士最坏了,当年那个长孙素娥跟那道士关系也甚是密切,这次我大哥寻幻璃寻到此间遇上这个丑八怪,我看八成也是这臭道士搞鬼!” 飞雪玉容一凝,冷声说:“走,尔等随本尊杀上乾元山去。”只见数道妖影蹿天而起,往乾元山的方向去了。 杨柳菁见她去的远了,转身对伏在草丛里的玉虚道人说:“行了,不用装怂了,回去大杀四方吧。对了,路过九华山的时候别忘了去竹隐寺拉几个和尚当打手。” 玉虚道人起身冲叶七七揖首道:“今次多谢小公主了!”又向杨柳菁说,“这几个小的我先放你这了。”说着扯着崔玉儿驾云便走。 杨柳菁冲着他驾起的那朵祥云高喊了一声:“哎,吃穿住用的银子你倒是给我留点啊!” 第二十三章 究竟哪里得罪了 飞雪即出,人间必现枯骨。 其实飞雪很少到人间来,她总共就来过人间两次。第一次据说是为了寻她那位流连人间繁华的未婚夫。当时得罪她的是个什么人,已经没有人记得了。只知道,最后全城的人给那位陪葬。那个人是最后死的,因为飞雪一怒之下妖气外放,瞬间将方圆百里的活物灭了个干净,独留了那一个,她给那人的惩罚是给那些因他而死的生灵下葬。 那人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整整挖了一个月、埋了一个月。到后来,自己已经成了一具无意识的枯骨。他最后挖的那个坑,是给自己的。在失去所有意识前,这人没忘了把自己埋了。 至于他令飞雪发怒的那段话,再寻常不过。他说:“像姑娘这样的人物,何必去寻那薄情寡性的未婚夫?在下不才,愿意娶姑娘为妻,还请姑娘告知名姓,家住何方?在下这就请媒婆上门,三书六礼聘娶姑娘为妻,如何?” 这要搁人间,说不定能成一段佳话。就算成不了一段佳话,对方姑娘不愿意,也不过骂一句“多管闲事。”再刻薄点的,也顶就多骂几句难听的。可偏偏这位是妖界第一女妖飞雪,家族实力第一,单挑实力在妖界中排第四。寻常小妖能见她一面都难,对方不过一届凡夫,却故做姿态以一副拯救的模样说要娶她,这结果便是众所周知的惨烈了。 “飞雪姐姐若要杀谁,必然会先杀干净跟那妖有关系的,而且抓住这只妖后还会让对方先给前面被杀的亲友下葬。就算这只妖先被自己家的弄死了,也要看飞雪姐姐心情,才会考虑要不要放过那妖的族亲。记住了,我们妖怪杀生,只看心情。”叶七七半躺在竹制的摇椅上,一脸正经的跟那些个小仙童们上着课,“你们师父那不是怂,那是能屈能伸。我未来大嫂也不怂,她是不想牵累了这靖州城的生灵。” 幻璃躺在另一张摇椅上,闭目养神。至于杨柳菁,她在厨房。 此刻杨柳菁面前是一张大案板,案板上半袋面粉,一个大瓷碗,绿荧站在她的身边,紫凝在她对面。瓷碗里是半稀不干的面团,杨柳菁正握着一双大竹筷子在使劲搅拌。搅拌了一会,她甩了甩手,说:“不对啊,这面团是不是稀了点?” 紫凝听了二话不说舀了半碗面粉倒进去,杨柳菁搅了两下,说:“太干了。”紫凝第一反应是去拿水,绿荧已经闪身到水缸边上了,取了碗水说:“世子,这个水要慢慢加。”说着顺手将杨柳菁手中的筷子接过去,一边加水一边搅拌,嘴里突然哎呀一声,自言自语的说:“算了,再加点水,做疙瘩汤!”杨柳菁一看这位的姿势相当熟练了,应当是个熟练工,把两手一拍:“绿荧,那这做饭的活就交给你俩了,我就不在这添乱了。”说着一闪身就从厨房里出来了。 她前脚刚出来,一群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小仙童们围了过来:“师叔,师叔,饭好了吗?” 杨柳菁看着后院那砍了一半的竹林,再看看头上那已经近午时的日头,寻常这个时候已经在备午饭了,可这些小嘴连早饭还没尝着,可怜!感叹归感叹,只能指着绿荧这一对主仆了。 杨柳菁眉目弯弯的笑着对小仙童们说:“饭一会就好了,我们改吃面条,里面那位剑仙正做呢。我们先去听那位妖族小公主讲故事,再等一会的。” 叶七七在院外听见了就笑着说:“未来大嫂,你不会又把饭煮糊了吧?”杨柳菁叹了口气走了出来,一看自个的躺椅被人占了,索性在门槛上坐了,问:“哎,幻璃长老,你能不能让你的小美人儿换个称呼?” 幻璃没搭话,叶七七已经眉开眼笑的跳将起来,一把扯起她来,开心的说:“还是你最有眼光了!” 杨柳菁说:“嗯,你俩天生一对、地设一双,如此般配,凭谁看了,都得说你俩是一双绝世佳人!”叶七七听了喜滋滋的看着幻璃,面上却红了三分,说:“未来大嫂你真好!” 杨柳菁在她那吹弹可破的脸上掐了一把,留下两道沾着面粉的指痕,只觉得手感相当好了。将将咽下胸口的恶气,转开话题:“你俩赖这不走是什么情况?” 躺椅上的人还是没有动静,叶七七抢着说:“我听幻璃长老说你今晚约了浮屠大人,浮屠大人真的看上你了么?” 杨柳菁答:“她看上的是我的酒,跟我这人没半分干系。”说着她松开叶七七的胳膊,自顾自的在另一张躺椅上坐下,问:“你说我若就此离了靖州地界,靖州城会如何?” 幻璃听了缓缓张开双目,眸光如水:“你怕飞雪一怒屠了靖州城,就不怕叶芊语去阴间拘了你杨氏的列祖列宗?” 杨柳菁听了干笑了两声,她还真怕。做人真是个麻烦事,缚手束脚的……可我怕了,叶芊语就不这么干了? “那个,问你个事。”杨柳菁将椅子挪得靠近幻璃几分,寒意瞬间蔓延开来,叶七七已经准确的切入二人之间,低声说:“我们家这位不近女色,任何女人靠近他三尺范围之内,必死无疑。” 杨柳菁向她丢了一个“你现在已经在三尺之内”的眼神,叶七七得意的挺胸道:“我是例外,他最疼我了!”幻璃身子僵了一僵,眸光泠泠漫过。 杨柳菁朝天丢了个大白眼,硬着头皮又靠近了几分紧挨着这世间唯一的“例外”低声说:“幻月的弱点是什么?” 幻璃听了用略带嘲弄的表情看向她,夹在中间的叶七七道:“她喜欢我大哥,眼下她还不知道我大哥要娶你的消息,若被她知道了,这方圆百里都完蛋了!” 杨柳菁听了只觉得头大如斗:叶芊语这货还真不是一般的混蛋,为了摆脱滥桃花,竟然拉紫凝垫背!可转瞬她想明白什么,唇角溢出温暖的梨涡看向幻璃:“所以你昨晚把她诓进了浮屠阵?” 袅袅炊烟升起,幻璃眉目微动斜一眼过来说:“我想听风应该已经将此事告诉她了。”说着一脸看好戏的神情起身进院向厨房走去。 杨柳菁听完努力不让自己面部表情僵硬,可还是有种瞬间石化的感觉,叶七七也石化了一会,才小声说:“未来大嫂,你到底什么地方得罪幻璃长老了。” 杨柳菁揉了揉自己的脸,一脸生无可恋的瘫在躺椅上,哀叹一声:“我也很想知道呀!” 第二十四章 你就是我的了 是夜,月色温柔如水,杨柳菁精心梳妆打扮了一番,挑了件浅粉的儒裙,外套了件藕色的褂子,又在腰间系了串鸳鸯结,头发仍然是结的双垂鬓,长发过腰,垂在身后。略施妆粉后又在鬓角各插了两朵红杏,相比昨日的素淡端的是明艳了几分。 叶七七一边看她梳妆,一边问她:“未来大嫂,你大热天的穿这么多层不热么?” 杨柳菁答:“心静自然凉嘛!”其实她都快热死了。虽说才初夏,夜间暑气并不重,可任谁里三层外三层的,都不会凉快的。 院子里点着一堆篝火,地上铺着松软的稻草,稻草上铺着几床粗布床单,十多个小仙童在地铺上横七竖八的睡得正香。 杨柳菁看看月色,离子时尚早,招呼紫凝去外面竹棚下坐了,这里也点着一篝火,幻璃和叶七七一左在右的在躺椅上瘫着,两张绝色,说不出的闲散舒适,眉目间俱是惑人风情。 杨柳菁先赏心悦目的欣赏了一阵,才捅了捅身旁的紫凝,低声说:“哎,你不喜欢幻月郡主,不会是喜欢这位小美人吧?”不怪杨柳菁做如是想,紫凝自打叶七七出现起,情绪一直都很别扭,似是刻意避开她,眉目间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烟火气息。昨天太晚,她太累,又听几个小仙童吵闹了半宿,睡的时间太短,这脑子就不太好用。 白天嘛因为早饭做糊了还差点烧了厨房,再被幻璃刺激的,脑子一团乱。这会夜风一吹,她倒是清醒了不少。 昨晚回来之后,绿荧已经将他们在万花楼遇上飞雪和幻月的事讲给她听过了。紫凝压根没搞清楚红粉骷髅是什么,三杯百花酿下肚,一脸期待的等着看万花楼新请的花魁娘子登台表演,就赫然看见自己那位妖族第一母老虎之称的未婚妻站在台上,她身后站着的正是第三次踏足人间的飞雪娘娘。不等崔玉儿看清楚这是两只惊世大妖,他扯着崔玉儿落荒而逃。 绿荧的声音低低响在耳边:“世子不是喜欢,世子是怕自己忍不住杀了公主。”杨柳菁听了攸的瞪大了眼睛,紫凝不动声色的横了绿荧一眼,出口的却是:“你不觉得你挨得太近了么?”杨柳菁撞了紫凝肩头一下,一脸你想多了的神色轻声调笑:“拜托,他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剑侍,我一人间小泼妇,他哪里会想吃我豆腐。” 紫凝听了一把将杨柳菁扯离绿荧,挡在两人中间眼神肯定地说:“他喜欢泼妇。”杨柳菁听了卟的一声笑将出来,就将头枕在紫凝的臂弯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经过与幻璃的相处,紫凝已经得知叶芊语将杨柳菁认做长孙素娥的事,再加上前面她自称“谎话精”,这分明是叫她不用信她说的话的意思,他心底便已经有了计较。他上下打量着杨柳菁,眉目温柔的说:“你这样的。”杨柳菁眸光亮了几分,顺势勾上他的脖子:“那你娶我!” “好!”他答。 “不行!”装睡的叶七七第一个跳了起来。 “贱人找死!”紧接着幻璃的声音锋利如刀。 杨柳菁与紫凝当门互相搂着脖子挨在一起,同时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绿荧指了指院里酣睡的那群小仙童,跟着他俩一起无声走到幻璃身前。 杨柳菁低声问叶七七:“怎么就不行?他未婚我未嫁,我肯嫁他肯娶。” 叶七七答:“可你是我未来大嫂啊,你嫁给他我大哥怎么办?” 杨柳菁答:“凉拌。” 紫凝看着幻璃说:“你喊什么!” 幻璃答:“这丫头来历不明。” 紫凝露出不值一哂的神情,看着杨柳菁说:“来历不明有什么打紧的,只要不是幻月,谁敢嫁我都娶。” 叶七七听到这长出一口气:“原来是为了解除婚约啊,你俩别吓人家好不?” 杨柳菁揉了揉自己又石化了的面容,紫凝这小混蛋,哎,原本想着自己上一辈子欠他那么多,这辈子遇上了本想当真以身相许的。可惜啊,可惜,还好人家话说得清楚,要不又要痴心错付喽。 杨柳菁刚调整好面部表情,紫凝不等她想好说辞只伸出两手贴着她的脸一阵揉,生生把妆都给她揉花了,才心满意足的笑着说:“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了。我去见我姑姑。”说完当先往浮屠阵去了。 杨柳菁被紫凝揉着脸原本是要炸毛的,可不等她开始炸毛,紫凝冷不丁冒出来的话又让她石化了一会。“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了。”这算是明确关系了吧,可感觉怪怪的,没有那种酥酥的感觉,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她揉了揉自己的脸,完蛋,想砍了紫凝那双手,怎么办?呃,如果有这种想法的话,恐怕是不能嫁的吧! 当杨柳菁重新出现在浮屠阵前时,她已经又换了一身装束。脂粉洗去,露出一张白净秀丽的脸庞,脑后长发用蓝色锦缎束起,穿了一身深蓝色短打,手中拎了两坛酒便大步迈了进去。 杨柳菁打扮得英气,魅妖浮屠打扮得更是飒爽,这两位一对上,浮屠第一反应是:“小姑娘,你今儿怎么这身打扮?” 杨柳菁答:“来泡妞。” 浮屠问:“泡妞?你想泡谁?”杨柳菁答:“想泡你!”说着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没忘丢了记媚眼过去。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泼茶赌酒。浮屠阵上上下下的才子佳人们看着这两位一身男妆的俏佳人从子时喝到天光大亮,席间两人谈天说地,自天上人间、正邪两道,自古才子佳人,再跳到宇宙洪荒,俱是妙语连珠,相谈甚欢。旁观者完全跟不上这两位的节奏,连酒都忘了喝了,最后,杨柳菁道:“娘娘,这世间男子俱配不上您,您还是回妖界去吧!”说完头一歪,趴在桌上睡着了。 浮屠原本入骨的醉意,那透着朦胧星光的眼睛突然就亮了,一息之后又恢复微熏的神情,喃喃的说:“这话,五千年前有人对我说过。真是个,好看的男人啊!可惜啊!”、“可惜啊!”在醉梦中,她还在低低叹着可惜。 三天后,杨柳菁酒醒,自竹榻上睁开眼睛,就看见叶七七眨着大眼睛看着自己,嘟着樱桃小嘴说:“未来大嫂,你大难临头了!” 听到这话她撑了个懒腰,揉了揉宿醉未醒的眼睛,管他的大难临到哪了,先洗把脸清醒了再说。叶七七想说,自然会说。 叶七七说在她醉倒的这三天里,紫凝世子已经上报家族,要迎娶人间靖州人士杨柳菁为妻。此话一出,立时震动妖界,毕竟妖尊叶芊语为迎娶妖后杨柳菁的行宫正盖着——眼下叶芊语已经到浮屠阵了,正在浮屠阵替幻月郡主出头,说是替幻月出头,其实是自己打翻了醋坛子,这会也不晓得里面打成什么样了。 叶七七对她说:“你看啊,幻月姐姐的婚事,是我大哥赐的,虽然我大哥居心不良,但幻月姐姐是出了名的一根筋,紫凝逃婚就已经惹了她,如今他还要娶你,我大哥也要娶你,幻月姐姐一定恨死你了。” “你为了保命,肯定是要嫁给我大哥的。” “哎,你是真的喜欢紫凝么?” “你要是当真喜欢紫凝,我大哥你必是不能嫁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呢,妖界倒还真会有一番动荡。那倒是应了幻璃长老的话,你就是想祸乱]妖界。” ……………… 第二十五章 换个话题 在叶七七没完没了的念叨中杨柳菁一直自顾自的打水、沐浴、梳妆、洗衣服、晾衣服。 等她衣服都晾完了,坐在了门口凉棚的竹椅上了,连洗澡都在屏风外守着的叶七七还在喋喋不休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杨柳菁递给她一杯热茶,说:“你喝口水润润嗓子先。” 叶七七真的是有点嗓子冒烟了,她透露了各种信息,分析了各种可能,话间有软有硬,主意有好有坏,坑也没少挖。可听的这位该干嘛干嘛,她也有些闹不清这位到底是想干嘛了。 见她一气喝干了水,杨柳菁笑着说:“让你劳心了。说说你自己的想法吧。” 叶七七试探的说:“你就嫁给我大哥嘛。我大哥说你是长孙素娥,那长孙素娥可是和我大哥许了婚约的,就算你不记得前世的事情了,可我大哥他认下了这桩婚约,你就嫁了嘛。我大哥,其实也挺可怜的。” 杨柳菁听见长孙素娥这四个字就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心中升起几丝浮躁。嘴里随口说:“咱们能换个话题么?我听见这个就头疼。” 叶七七皱着眉道:“换什么话题!姐姐你逃避也不能解决问题啊。你跟紫凝三言两语就定了亲,你当时就应该想到我大哥啊!现在你头疼也没有用啊!你早干什么去了?你都有我大哥了,干嘛还要去勾搭紫凝?对了,你也太厉害了吧,紫凝到人间才几天啊,就被你一句话勾搭过去了?” 杨柳菁将她后面一连串的问题全都忽略不计了,直接说:“说说你吧,你和你的小情郎怎么样了?” 听了这个问题,叶七七那皱成一团的小脸立时变得明媚了起来,原本盘算着小心思的眼睛变得明亮清澈,她一脸甜醉的神色满怀希翼的说:“我当然是想早点嫁给他,希望他一心一意待我,就像我待他一样嘛。” 杨柳菁看着她这一脸纯真的小女儿情态,嗯,是个痴情的。她勾了勾食指,待叶七七靠近,低声问:“我可是听人说你大哥之前要立他为妖后呢!” 叶七七压低嗓音说:“所以我才让你嫁给我大哥啊,我大哥有了你,就不会和我抢幻璃长老了嘛!” 杨柳菁继续低声说:“幻璃长老这事的关键不在你大哥,更不在我这。关键得看幻璃长老喜欢什么样的啊!你与其在这里想办法让我嫁给你大哥,不如去想办法让幻璃长老喜欢你呀。你不是说你自己是特例么,那你应该有机会啊。” 叶七七明媚的小脸瞬间又皱成了一团,两手交握在一起,揉着杨柳菁的袖角,低声说:“这个,这个,他好像有喜欢的人了,飞雪娘娘说,要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杨柳菁露出个了然的表情“喔”了一声,听见叶七七用温柔好听的声音继续说,“飞雪娘娘说了,只要我继续保持现在的纯真和美好,他总有一天会看见我的。” “那他要是先喜欢上了别人,怎么办?”剑侍绿荧的声音冷不丁的传过来,杨柳菁菁狠狠的横他一眼,叶七七却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气息陡变。原本娇羞可人的小女人情态不见了,如小小太阳般温暖的脸瞬间变得阴冷,漂亮的眼睛中射出怨毒的光来。 杨柳菁见了她的这番变化第一反应便是不愧是妖界的公主,这变脸的速度不比叶芊语慢。等等,这般寒凉的气息,嗯,不愧是喜欢幻璃长老的,这种随时杀人的气息怕是跟幻璃学的。 不等她在脑子里漫无边际的想完,叶七七冷笑一声,怨毒的眸光敛去,笑得莫明的凄冷,用尖锐的声音道:“他不会有机会的,我大哥会替我杀掉那些女人的。” 闻言杨柳菁目光一冷,四处乱蹿的思绪瞬间清明,叶七七用的是肯定句。妖,毕竟是妖啊。任她再纯真无瑕,再天真美好,终究有黑暗的一面。万物习性本恶,在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里,任何事物第一要顾虑的便是自己的生存。人与牲畜与妖的区别在于,人用道德与法律来约束这原罪,力图将自私的心囚禁在道德的牢笼里,人类努力的宣扬文明、宣扬真善美,为的就是淡化原罪的力量。可是妖,他们不需要面对这些。 “若你大哥当真杀了幻璃长老的心爱之人,你以为幻璃长老放过你大哥和你么?”杨柳菁盯着叶七七的眼睛,一瞬不瞬的问。 叶七七眨了眨眼睛:“事实摆在眼前,你看我和我大哥不还是好好的。只是他对我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杨柳菁听了挑了挑眉毛,露出个“你分明知道他为什么对你没以前那么好”的表情,面容严肃的说:“你当真让你大哥杀了令他动心的姑娘?” 叶七七点了点头,面色已经变为了楚楚可怜的犯错的小姑娘模样,带着自我辩解的意味低声说:“反正我大哥说他都处理完了,让我不用担心幻璃长老会喜欢上别人。”说完叶七七手中一松,杨柳菁已经霍然站了起来。 此时杨柳菁的脑子里乱哄哄、闹哄哄的。情之一字,令人痴迷,令人迷失本性。可眼前这楚楚可怜的小姑娘究竟是迷了本性,还是本性如此?君若无心我便休,本是单相思,却偏偏要害了人家姑娘性命。 她又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翻腾的怒意才说:“七七,这,便是我不能嫁给你大哥的理由。” 叶七七听了呆愣在原地,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还露出几丝呆萌的感觉。如果不是刚才听了过她亲口说会杀了幻璃的意中人,杨柳菁是绝计想不到她会如此恶毒。本想甩手就走,可她那丝呆萌又不像是假装,或者,身为妖族公主,并不曾有人教过她是非善恶吧。 “七七,爱一个人并没有错。被你的意中人爱上,也不是对方的错。爱的最高境界是成全,而不是伤害,更不是去杀一个无辜的人!你大哥非但没有阻止你,反而帮你去做这样的事情,抱歉,这样的是非观我接受不了。”杨柳菁在脑子里喊了一千遍的冷静,才让自己清晰明确的表达清楚自己的心情。敦料叶七七听了一脸茫然的反问:“我这么好,他都不喜欢,旁人难道比我好么?若我大哥杀不了对方,对方自然是比我厉害的,纵如此我也断不会认输,我一定会争到底的!她要抢走我心爱的人,我为什么要和她气呢?” 听了叶七七的话,杨柳菁只觉得一股无明火从头烧到脚,一直在一旁做冷眼旁观状的绿荧将她愤怒的表情收在眼底,幽幽的说:“叶七七如此,叶芊语更是如此。他们哪里懂得什么是爱,不过是看中一件东西,他们看中了,便是他们的。对幻璃长老是这样,对你,还有当年的长孙素娥,亦是如此。” 第二十六章 挚爱是你 听了绿荧的话,杨柳菁心里的那片荒芜不知怎的着了火,有着什么在熊熊的燃烧着。 虽然不知道杨柳菁的怒点在哪里,叶七七还是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她嘟了嘟嘴,说:“情爱之争,本就是残忍的,不是她死,便是我亡!未来大嫂,你若这样天真,那还是不要嫁给我大哥了。要知道,我大哥有名号的妃妾就有十六位,连飞雪娘娘她们都敢算计,就你现在这样,怕是塞牙缝都不够!” “别转移话题!”杨柳菁菁立在夏日午后的阴影里,烈日灼天,她胸中也是怒意滔天,幻璃,自前世十六岁时初见,她记忆中的幻璃长老是那样温暖的一个人,此生重逢却寒凉至此,此中性情转变想来与叶七七所说的事脱不了干系。 “你大哥当真杀了幻璃的意中人?”杨柳菁问。 叶七七扯着自己宽大的袍袖,看着袖口精致的掐银丝绣,低头说:“嗯。” 听了这话杨柳菁只觉得心头一空,似胸中所有氧气都被抽离了般,那熊熊燃烧的焰都熄了,微凉的悲伤开始蔓延,却一时弄不清这悲伤是因了什么。 茫然中她微微空洞的眼睛转向绿荧,绿荧见她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忙说:“世子让我带你到别处去避避,叶芊语这次好像是来真的了。浮屠长老都压制不住他。” 叶七七听了正要露出一个不值一哂的表情,杨柳菁却双腿一软又坐了回去,面色煞白、嘴唇颤抖,叶七七见了她的模样僵硬的笑着说:“未来大嫂,你不会是被我吓着了吧?” 等了许久,杨柳菁才微微吐出几个字来:“她是个怎样的女子?” 叶七七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她?谁?我大哥的妃妾们么?” 杨柳菁菁的目光如刀,冷冷投向叶七七,此时她眼中的妖族公主依然纯真美好的模样,心中却再感不到她的美好,只感到一阵恶寒。 “幻璃长老的意中人。”她说。 “不知道,我没见过。这个啊,你要问我大哥。”叶七七一副毫无趣味的表情,懒懒的躺在竹椅上,冷声对杨柳菁说:“哎,你已经勾搭了紫凝,不会连我的意中人也想勾搭吧?先说好了,你不嫁我大哥也没关系,但你若想和我抢幻璃长老,你会死的很难看的。” 杨柳菁勾起唇角冷笑了一声,用嘲弄的眼神看向叶七七:“你大哥杀的怕只是个无辜的姑娘。若真是心中挚爱,换做是现在的我,我也会掀了整个妖界和你大哥拼命,更何况是幻璃长老!”她这话立时得到了绿荧的认同。 “哎!”叶七七跳了起来,却被绿荧一眼飞刀又弹回去坐下,眉毛一扬道:“我偷了他们的定情信物。” 杨柳菁和绿荧对视一眼,两人同时露出一脸凝重的表情,绿荧问:“即是定情之物,想必是贴身收藏,自幻璃长老身上偷东西?你偷一个我的随身之物试试!” 叶七七咬了下唇才不甘示弱的说:“这个还不简单,我趁他沐浴的时候给他下了点药,他裹个浴袍就跑去找解药了,随身的东西还不任我捡选。” 杨柳菁瞟了一眼过去,这姑娘还真做得出来。不对,眼前这个是妖族公主,不能拿寻常人间女子来度量。 “原来是这样,”绿荧说,“那是件什么样的定情信物?能送与幻璃长老的,想来是珍贵异常了。”。 “珍贵个鬼!”叶七七一脸嘲笑,“不过是一方紫帕,天枢国上贡的紫绸罢了。” “一方紫帕?”绿荧重复了一遍。杨柳菁的心却猛的一惊,整个心跳都停顿了似的,听着叶七七继续轻蔑的笑着说:“就是一方紫帕,上面还绣了三朵梨花。” 绿荧问:“可有落款?” “梨落。”叶七七答,“我想了三天,也没想出来这妖界十六大世族里面有叫梨落的,最后只好把帕子交给我大哥,让我大哥去把这个叫梨落的找出来。我大哥就去帮我找喽,过了几天,我大哥就说事情解决了,这个世上不会再有叫梨落的了。” 绿荧认真的听着,叶七七详细的说着,杨柳菁停止跳动的心却开始无限下落,坠向一个看不见的深渊,一直落,落不到底,停不下来。 “杨柳姑娘!”绿荧唤她,她没有反应。 “未来大嫂!”叶七七连唤了几声,忍不住抓住她的胳膊晃了晃,杨柳菁的心终于落到深渊的最底层,在那里,是一片赤红的火海,烈焰灼心,在火海中开出朵朵的红莲。 她冷不丁的反手抓住叶七七的手腕,冷声问:“你说,是你偷了幻璃长老的紫帕交给了你大哥,让他去找一个叫梨落的人?” 叶七七点了下头,迅速抓住重点,问:“你怎么知道梨落是个人?哎……”话未问完,身上一紧接着整个身子一轻,已经被杨柳菁用缚妖术缚住,紧接着她手一扬,叶七七身子腾空“咚”的一声落进了她家门前未挖完的那眼荷塘里。 “幻璃在哪里?”杨柳菁看向绿荧,绿荧一脸诧异的盯着她的眼睛,那双清明的眼睛中,原本如水的眸光此时泛着红色的火焰,那火焰跳跃的火苗似待放的莲。他下意识的指了指浮屠阵,说:“在那里面劝架呢。” 一阵热风刮过,杨柳菁没了踪影。 浮屠阵近在眼前,自跨过牌楼起,一步一顿,一步一停,当年,究竟是谁错了?烈焰灼心,一步一顿下,脚下朵朵含苞的红莲,自牌楼开始蔓延,一路婷婷立上阶前。 长春阁洞开的大门前,一身浅绿的杨柳菁,淡施薄妆的腮上有着妖媚异常的红,身后阶上一串红莲含苞欲放,大厅内分左右而对峙的叶芊语与紫凝同时看向她,而她的眼睛,那眼中跳跃的火焰只看得到二楼悬空处的幻璃。 “小姑娘,你这是等我家小凝儿等急了么?”高倨主座的浮屠笑着问她,她没有答话。身形一动飞身直上二楼,欺身在幻璃身前,身子悬空,眉对眉、眼对眼,双手捉住幻璃的臂弯对浮屠说:“借你的地方给我用用。”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她已经紧紧握住幻璃的臂弯,欺身在他怀中,将他带至六楼进了浮屠的房间,反手一挥袖子,便关闭了房门。 浮屠房内,幽香缠绵,幻璃与杨柳菁却都闻不到,他们只嗅到彼此的味道。幻璃浑身僵硬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一瞬不瞬,看着杨柳菁闭上了眼睛,细密的睫毛轻颤,欺身入怀,将头枕在自己的左肩上,耳鬓相贴间冰凉的右手抚上了自己的面颊,微凉的手指颤抖着自眉宇间睫毛鼻间唇畔轻轻抚过,一片微凉。 她的心在不停的颤抖,那个一直以为在十六岁时才初见的人儿,那个一直以为在后续六十年一直带给她温暖的人儿,其实她在八岁时就已经见过了,自八岁到十四岁,每个月都会准时来看她,无声护了她整整六年平安的人,是幻璃呵,而非她一直以为的叶芊语! 自见着那红莲开始,这浮屠阵中除了未曾经历过天枢国红莲业火灭国一事的妖之外,包括叶芊语都怔怔呆在了当场,幻璃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杨柳菁,连反抗都不曾,便被她带走了。等到房门咚的一声关上,叶芊语才忽的回过神来,飞身纵上了六楼,紫凝没有跟上去,他去到浮屠身旁,低声说:“姑姑,一会她自你房间出来后,你立时将整座浮屠阵移回妖界去,不要问我为什么。” 第二十七章 情劫 “嘭!”的一声,木屑四散飞溅,叶芊语冰冷如刀的眸光看着二人耳鬓相贴的这一幕,低沉着嗓音问:“幻璃长老,你抱着本尊的未婚妻,意欲何为?” 幻璃没有答话,只是轻启唇畔在杨柳菁耳旁低声道:“别告诉我说,你当初费尽心思令叶芊语答应娶你,不过是将他认做了我。” 杨柳菁没有说话,她张开口狠狠的在幻璃颈后咬了一口,顶级妖血的腥甜气息涌入喉间,某种藏在骨子里的快感迅速冲破理智,却又迅速令她清醒,在心中默念一声:“太上白星,光耀吾心!”将这股快意强压回去,她松开牙,转身对上叶芊语,唇角带血颤声问:“你第一次见到我时,我将你认错的事,你是知道的吧。” “我知道,”叶芊语说,“哼,你现在不会是要告诉本尊,你把本尊当成幻璃了吧?” “是又如何?”杨柳菁一字一顿的说。 叶芊语听了冷笑一声:“是吗?” “为何骗我?”杨柳菁问。 “骗你?”叶芊语凝目看向杨柳菁,又透过她看向她身后的幻璃,“跟我打赌会不会爱上你的人是你自己,我如何骗你?” 幻璃紧接着开口:“他只是去替我还帕子给你,被你错认后不忍你伤心……” “你闭嘴!”叶芊语厉声打断了他,“对呀,就是骗你。你当时那么纯真美好,那么活泼主动,这样送上门来的姑娘,本尊一向是不玩白不玩!” “你才应该闭嘴!”幻璃低声喝斥回去,“他对你是真心的,长孙姑娘,我只是答应了紫凝要照料你……” 杨柳菁立在原地,感觉到幻璃向后退去的温度,那气息,离她并不遥远,却在他替叶芊语辩白时,与她分做了两个世界。 他不爱她,他不曾爱过她。一切都不过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轰轰烈烈,自以为是的浪漫爱情,在他眼里,不过是费尽心机令叶芊语娶她。这,不是爱情。 终究,是不爱的。 “我知道了,”她凄冷地笑着说,“是我自己活该。” 空气一窒,幻璃一直紧皱着的眉头突然舒开,朗声说:“不论阁下是玉皇山哪一位神圣,还请阁下带话给神女素娥,妖尊叶芊语确实是真心待她,还请她不要心怀怨恨。” 杨柳菁听了只是轻笑,没有答话。对着叶芊语带着疑问的眸光,幻璃似是下定决心般对他说:“玉皇山神女素娥渡劫失败堕入魔道,以红莲业火灭天枢国,屠戮众生,罚打入十八层地狱,关押五百年。这罚,是你天界罚的,阁下若觉得不公,大可上天界鸣冤,如此挑拨我妖界,欲意何为?” 他连自己是真是假都认不出来,又岂止是不爱。若非因着紫凝的缘故,怕是连多看自己一眼都懒得吧。移形换影、飞身离去间,火海深渊的红莲开过,身形似要破碎,红色的火焰自身体那无形的伤口中溢出,痛吗?什么是痛? 快离开,不要开,不要开在他眼前,快载我离开。她在心底发一声狠,拥滞的灵脉寸断,却终令她身影消散,在朦胧的光影间穿梭,迅速掠向遥远的云天之间。只是那两人的视线,却不曾追随她。 这样,也好! 神识一松,身形极速坠下的瞬间,巨大的紫色影子飞扑过来,将自己挟裹在怀中。灵巧的粉色舌头在伤口上快速的卷过,将火焰吞噬,抱着她直冲往玉皇山而去,那阶前婷婷玉立的红莲俱都消失不见。 长春阁六楼,幻璃面上露出凝重的神色,叶芊语瞪着他,问:“你方才说什么?” “当年是我骗了你们,并非天降红莲业火。”幻璃答。 叶芊语的声音很低:“我问的不是这句。” 幻璃将脸别过去:“是,长孙素娥爱你入魔,渡劫失败,以红莲业火灭天枢国……”话未说完,叶芊语便飞身去了。听风紧随其后,丢下一句:“我随他去,浮屠你等我回来。”也走了。 浮屠理了理发鬓,懒散的捏了个法诀,瞟了一眼幻璃,笑着说:“后生仔,你若搞错了,这靖州城方圆百里,可就要遭殃喽。”说完一扬手把幻璃扔了出去,对胡姥姥道:“这地儿不安全,我们先回妖界去。这一个两个都跑了,妖界总得有个坐镇的,是吧!” 杨柳菁业火焚身,心却只有一阵麻木,紫色的狸兽卷着灵巧的舌头将她周身的红莲业火一次又一次吞噬。杨柳菁唇角带血,面上却兀自对他浅笑着:“你还真是个好宝贝。” 紫凝以七尾紫狸的真身护着她落在玉皇山的半山腰,按规矩,这剩下的路,必须由她自己走。他看着她,守着她,一如五千多年前。 鲜血将浅绿色的衫子染做墨色,脚下血红色的莲花开遍,朵朵如火焰,筋骨寸断的疼痛与烈焰灼心的疼痛交织在一起,爱与不爱的那些,似乎都远了。莲心之间,隐隐约约之间,那些身影闪动。 不要开,她在心底乞求,你们不要开。 捂着心口,她苦笑着对紫凝说:“好宝贝,这剩下的路,你是打算让我自己爬上去么?” 紫凝丢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说:“你忘了你上辈子多挨三道天雷的事了么?”是啊,上辈子是被紫凝背上玉皇山飞升顶的,就为这,被多劈了三道天雷。紫凝记得,可她,不知道。 她会错意,以为紫凝指的是长孙素娥那一世,苦笑依然:“忘了,上辈子的事我都忘了,要真能忘了多好。”说着她手脚并用的往上爬去。 沿途站满了道童,念诵着熟悉且陌生的经文。紫凝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手脚并用的爬着,终是不忍,低声说:“要不你就豁出去再挨三道天雷,这次还是我帮你?” 杨柳菁闻言笑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双眼睛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着紫凝,轻笑着说:“你说,你这么好,我为什么就把你给忘了,没有爱上你呢?” 紫凝被她这句话给堵住了,诸般心思都被堵在了喉间,一时突然就哽住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这是你的情劫。” “情劫?”她轻蔑的笑着,复述着这句话。 紫凝看着她,她今生的意志力还真不是一般的薄弱啊。 “你赖这不走是打算以红莲业火灭了玉皇山和靖州城么?”他问。她回以冷笑,手掐剑诀,捅了自己心口一剑,下一息,便飞身上了玉皇顶。 传说,在天界久远的传说中,玉皇山原名囚魔山,为天师玉皇白日飞升之处。世人为了纪念他的功绩,将此地命名为玉皇山,天师玉皇飞升之处,命名为玉皇顶。而在这玉皇顶上,除去曾经的天师玉皇,尚有另一位飞升的天师。便是天下剑术第一、道术第一、降妖伏魔第一的天师,天师玉皇的师弟,天师玉璃了。这位,据说,比师兄玉皇晚了整整一万年才飞升上仙。 而今的玉皇顶上,石碑林立,香火旺盛,今日并非初一十五,也非哪个道门神仙的好日子,无有善男信女朝拜。杨柳菁自残一剑,激发求生意志,一息之间落在玉皇顶上,落下的那一瞬间,红莲业火蔓延,将整个玉皇顶上的东西尽数焚毁,亏得是无人,否则又要多害几条性命。 眼见红莲业火蔓延,紫色的灵兽腾空而起,将红莲业火尽数吞噬,落在奄奄一息的杨柳菁身边半是心疼半是嗔怪:“哎,人家都是历劫飞升,你这是要历劫挂掉么?” 第二十八章 心魔是你 杨柳菁听了紫凝的话眉心微动,勉强睁开眼睛,唇角挂着淡然的笑意:“难怪我没有爱上你。你这个瓜娃子!”说着她跪伏在地上,自凌乱的发间拨下素银的钗,奋力在被烈焰焚过的焦石上刻画起来。一边画一边由衷的说:“今次还真是多亏了有你,否则我怕是又要去那鬼地方呆上几十年了。” 紫凝听了默默退守到一旁,她嘴里的鬼地方,他知道的。十八层地狱,确实是个鬼地方。他去过的。若非幻璃拼死相救,说不定他们倒还真能在那鬼地方聚上一聚的。 为何她不爱他?怎么爱?他离开时,她不过六岁。他亲手将她养到六岁,难道是为了让她爱上自己?这么变态的事情,他做不出来。他娘亲说的对,若真将她亲手养大,自己除了当爹,还能当什么?若能当爱人,那全天下养女儿的爹,想想就可怕。他想。当时离开她,是迫不得以,也是抱着这一点点的私心的。可惜,他没有等到她长成,她没有等到他回来。 自己,怎么就动了那样的心思?那朵似梨花不胜凉风般娇羞的女子,那早已淡了的身影,在眼前晃过,素娥长大了,会像她的娘亲么? 一点,不,半点都不像啊。怎么办呢,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啊。他苦笑。 良久,咒印画成,明月当空,再过几天,就是十五了吧。可惜,没有挑在十五那个好日子啊。紫凝抬头看天,半圆的月亮挂在夜空,今天是十二吧? 浓烈的血腥味在夜风中弥散,虽然明知道,这是布伏魔阵的必须步聚,以天师之血绘阵,可心还是如当年一般揪了起来,是爱吧,是他说过的大爱,而非男女之爱吧。 月上中天之时,那泛着莫明灵血香气的大阵终于绘就,紫凝吃红莲业火也吃撑了,脸与身子愈发显得圆润了。半山腰里,道士们呤诵经文的声音远远传来,杨柳菁挣扎着吐出一口浊气,在阵心坐定。朵朵红莲排列开去,影影绰绰间,金光笼罩,将她与朵朵红莲牢牢锁在阵中。 “哎,那个,我先走一步了。”紫凝幻为人形,依然是魅力无边的俊美少年一枚,杨柳菁挥了挥手,她知道,他只是不忍。 紫凝亦知。他是真的怕,怕自己在最后时刻冲进去。那样的惨烈,当年他曾经亲眼目睹过。当年的自己,对一切懵懂无知的自己,并不曾知道以剑证道对天师意味着什么,所有一切都是被动的承受,被动的接受。如今,自己依然被动的承受,被动的接受,却可以选择,不再亲眼目睹。 她木然的盯着阵中的朵朵红莲,那莲心之中有着什么,她很清楚。那是她前世的贪恋,是她的痴心,她的妄想。那花下相拥而眠的夜晚,那伏在他肩上,立意要用指尖将他模样描绘在心中的痴念,那在一片朦胧光影中想要为他绣一件贴身之物、让他时时贴身而藏的小小心思。此后六十年,他为她燃一柱檀香,对坐品茗相顾无言的时光,那些立在灯影花间,听她抚一曲相思的身影,那微微拂过的温暖眸光,那样的贪恋与不舍,如今,都要割舍了。 一切,本不该开始。一切,本就是错误。爱与不爱,爱对爱错,又有什么相干? 不要开,她说,你们不要开。 不要再让我看见那些。 红莲朵朵开过,她闭上眼睛,手捏法诀:“九天诸神在上,弟子杨柳菁愿以剑证道、斩情断爱、弃绝红尘飞身成仙!” 金色的光芒自玉皇顶升起,直达天际。 幻璃欲离去的身影被那金光所吸引,将身悬立云端随手抓住过一个过路的道士,问:“前面那金光是什么?” 过路的道士原本是来朝圣的,一脸虔诚的说:“那是天师一脉的以剑证道之境,应该是有道友要白日飞升了。” “天师一脉?”幻璃听了一愣,人间近千年来,虽也出过几个惊才绝艳的天师,但白日飞升的,倒还真没见过。只是这分明是半夜,算什么白日飞升? “那金光之中的红色是什么?”幻璃又问。 对方答:“那个啊,应该是心魔戾气。天师降妖伏魔难免造下杀孽,多有心魔困扰,以剑证道便是向天借道,借天剑诛魔心。”道士说着瞟了他一眼,“道友,贫道看你修行不低,怎的这般孤陋寡闻?” 幻璃听了不觉松开了手,当年天师玉璃将他带离琉璃境之时,那位已经是得道的上仙了,不知他当初可曾经过这以剑证道的过程。他想着,原本背离玉皇山的脚步,不觉加速掠了过去。天师一脉,天师一脉呵。 *** “幻璃,你回妖界去吧。天界,不适合你。”那长身玉立的身影,天界上仙玉璃轻描淡写的说,“你自去吧,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 *** “临!” 金色的大阵中,红光漫过,朵朵红莲开遍,皆是她与他的身影。 “兵!” 月下花间,那娇小的人儿伏在他肩头酣睡,林间嬉戏,那执意要用手指尖记录下他眉目模样的娇俏小人儿呵。 “斗!” 那闪着无神的眼睛,却面带羞色将一方紫帕塞与自己怀中转身跑开的少女。 “者!” 那富丽堂皇的宫殿中,自己为她燃起的那一柱檀香。 “皆!” 相对品茗却无须多言的时光。 “阵!” 立在灯影之下听她夜半抚琴时的身影。 “列!” 她十六岁,时别两年再见时,她双目清明,灿烂笑着自面上掠过的眸光。 “在!” 如果当初,如果,当初,她费尽心思,想要嫁的人是自己,自己是否会如叶芊语一般陷落? “前!” “这位道友,呀,这位道友,难怪瞧着这般眼熟,这位女天师的心魔是你啊!”那道人的声音响在耳畔。 天师么?竟然是位天师么?不是玉皇山神女么?! “不认识,我最烦天师!”他答。 “诛魔!” 随着这一声“诛魔!”话音落下,斩妖灭魔之剑自九天之上呼啸而来,穿过朵朵红莲,直抵阵心。 “看你薄情负幸的样儿,难怪这姑娘要拼死一试了。”道人不屑,又几道虔诚的人影围了过来,一人道:“道友还是回避吧。若那姑娘知晓你在此,一旦心志不坚对你尚有余恋,便是神形俱灭的结局。” 天剑呼啸而来,杨柳菁睁开眼睛,她心中最后的红莲开过,莲心之中是她狠狠一口咬在他的后颈,耳畔回响着他的声音:“别告诉我说,你当初费尽心思令叶芊语答应娶你,不过是将他认做了我。” 心火瞬间将心头种种焚尽成灰,不甘怨愤自心头漫过,将灵台紧余的清明淹没。 他爱的,是爱的吧?如若不爱,为何会有如此怨愤! 斩妖剑呼啸而至,她抬头:她的心,尚有痴恋,情爱不曾断绝,仍然心怀虚妄,如何,如何斩情断爱白日飞升? 要失败了吧?是会失败的吧! 天师一脉,斩情断爱以剑证道失败的天师,她是第一个吧! 只是,明知道会失败,却为何还那样高兴? 他动过心的吧。她笑着想。 那时常探视的六十年,那常常相顾无言而共度的时光,纵然他说:不过是受紫凝所托。 这样,也好! 第二十九章 天师第一人 “破!” 斩妖伏魔之剑贯穿朵朵红莲,将魔气荡涤,直抵眉心之际,无声风起,身前突然多了一堵肉墙,一身白衣,衣袂随风猎猎,抚在杨柳菁的面上,那气息,灵台的清明瞬间被红光淹没,她却只是痴痴的看着他被风拂过的长发。 被风拂过的长发,露出他的后颈,露出深深的两道月牙形的齿痕。红莲再起,刹那间开遍玉皇山顶。 妖力与九天之剑相撞,剑气飞溅,耀目的金光自他身上散发出来,将她淹没灵台的红光压下,那漫上额间的红莲妖印一闪即逝。 天剑落地,化为着一身青色广袖仙衣的剑仙,皱眉道:“幻璃神君,本剑仙奉师尊玉璃之命往此地诛魔,尔等无故阻拦,意欲何为?” 玉璃的眸光自身前的环绕的朵朵红莲莲心中掠过,一脸废话的神情。剑仙也扫了一眼,皱着眉头道:“幻璃,尔现乃妖族,她,”他看了眼他身后护着的人儿,心头狂跳了几下,才接着说,“她乃除妖伏魔的天师,与尔等注定有缘无份,且她已经下定决心斩情断爱、以剑证道以待飞升成仙,你何不成全于她?” “成全?”幻璃轻笑,“说的好听!她前世已经堕入魔道,今生再入,如何成仙?你去问问你那尊师,何时可以这么随随便便成仙?” 剑仙听了一愣,幻璃接着说:“你都说了是奉你师尊旨意诛魔,即是诛魔,又何来得道升仙?” 剑仙又看了他身后的女子一眼,没有错了。他一拱手道:“妖界掌事长老幻璃,我敬你曾追随家师千载才好言相劝于你,此女已入魔道,若不能飞升成仙,留在世间必是祸患。本仙奉师尊法旨诛魔,得罪了!” “得罪?凭你也配!”幻璃单手持剑,冷声道,“口口声声奉师尊法旨,叫玉璃来见我!” 仙妖魔三种气劲相交,眼见一场大战不可避免。一道紫色身影落下,“咳!”紫凝重重咳了一声,站在了幻璃的身侧,将杨柳菁挡了个严严实实。 这箭拨弩张的局势无声破去。剑仙收回剑阵,与先前对幻璃的拘谨不同,此次是恭恭敬敬做了个长揖,朗声道:“斩妖见过紫凝师兄!” 紫凝挥了挥手,说:“少来了,我几时说过是他徒弟了!替我问你师父好,你走吧。” 斩妖一脸为难的看向紫凝身后,紫凝将衣袍一挥,便将杨柳菁整个罩在了自己的衣袍里,笑着说:“你呢,确实是奉师命来诛魔,可这魔逃了,你上别处找找去。” “师兄,”斩妖正要说什么,几道金色光影落下,着金盔的山神落在了他身后,冷然道:“斩妖,在下领天帝法旨协助你诛魔,如今你诛魔失败,堕了你师父的威名事小,断不可留着这魔女祸乱人间,无论如何也要抓回去交与天庭处置!” 幻璃听了往前踏出一步,紫凝不等他开口冷笑着说:“哎呀,斩妖啊,我记得三千多年前,天界有位仙子看上了幻璃,非要捉他去做宠物,结果不小心弄伤了他,后来你师尊玉璃一怒,拆了,拆了什么来着?” “师尊拆了警幻仙姑的洞府。”剑仙斩妖答。 “还打伤了谁?”紫凝问。 “错手伤了劝架的武曲星。”剑仙斩妖答。 “后来怎么样了?”紫凝又问。 “警幻仙姑给我师尊赔理道歉,由玉皇大帝出面说和。”剑仙斩妖答。 “什么时候天师玉璃的徒弟诛魔需要区区山神协助?什么时候天庭的规矩难倒过天师玉璃?”紫凝问。 天师玉璃,人称人间天师第一人。当他的各位师兄弟们纷纷得道飞升之后,他依然留在人间捉妖伏魔。好赌贪酒嗜睡,人间第一逍遥快活之人。 这第一逍遥快活之人,为何做了神仙,一直是个未解之迷。天界也只当他在人间呆得厌烦了,可他在天界也呆得甚是厌烦,做了上仙了,还照样待在他的摘星观,做他的逍遥第一仙。 紫凝的问题无人出言回答。 (看热闹的道士和尚们未免觉得无趣,见这架打不起来,本想给剑仙助助拳脚,在天界赚个露脸机会的摇了摇头,正要各自走开,其中一个和尚说:“哎,听说乾元山这几天打得热闹,要不我们去凑凑?”) “现在天师玉璃的徒弟诛魔就需要区区山神的“协助”!,天庭的规矩,早在两千多年前就难倒过天师玉璃。”斩妖在心里答。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拱手道:“还请两位行个方便,让那位姑娘完成以剑证道吧!” “等下次吧!”杨柳菁终于开口说话了。在心底掐着嗓子喊了无数遍“太上白星、光耀我心”之后,灵台那被淹没的清明终于被护在了神魂之中。 她说:“我失败了,难道你要看着我灰飞烟灭么?我相信,这不会是你师尊想要看到的结果。” 斩妖的眼底露出震撼的神色:失败了?可他迅速低首掩饰过去,杨柳菁接着说:“既然你奉命诛魔,此次失败就暂时不要回去了。这靖州城内近期来了不少大妖怪,你随便捉一个也可以将功补过了。如果捉不到,就暂且住在摘星观吧。” 剑仙听了,竟然真的抬腿下山往靖州城中去了,山神伫在原地,幻璃做了个请的手势,他们便顺着台阶走了…… 东方发白,幻璃看着紫凝与杨柳菁,低沉着声音道:“她既然是真的长孙素娥,那我就将她交给你了。” 紫凝听了一愣,杨柳菁笑着问他:“你方才为何要冲出来阻止?” 幻璃看着她的眼睛答:“我答应过紫凝要保你平安。” 杨柳菁了然地笑着说:“看来,终究是我痴妄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幻璃没有说话,眸光自她身上掠过,飘然而去。 看着他随风消逝的背影,杨柳菁吐出一口血,最后的力气散尽,瘫在紫凝臂弯,听见紫凝笑着说:“恭喜你,成为天师第一人。” 天师第一人? 嗯,第一个以剑证道失败的天师,第一个成功两次堕入魔道的天师,还是为了,同一个男人!还能更丢脸一点不? 她将脸埋在紫凝臂弯,说:“别说话,我现在不想见人。” 紫凝笑着问:“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杨柳菁道:“去九华山。” “去九华山做什么?”、“出家做姑子去!”、“出家做姑子干什么?”、“由魔入道,重新做神仙!”、“做神仙有什么好?”、“不好,一点都不好!”、“不好你还要做?”、“总得有人做啊!” …… 幻璃远远的缀在他们身后,听着他俩的对话,不由苦笑:她竟然一心想要成仙?紫凝竟然要送她去九华山出家?那方才自己阻止了她以剑证道,究竟是救了她,还是误了她? 第三十章 卖萌为生(三) 天枢国,天历十月初九,妖尊叶芊语的生日。 天枢国上至皇族下至平民,凡是生有女儿的在孩子满一岁时均需登记在册,待养到十二岁便送入宫中由内庭拣选,挑选最优的十六名养在宫中,自她们十四岁起,便会在叶芊语生日这一天,由圣女亲自挑选最美的八名少女,焚香沐浴后送往紫宸殿供奉,由叶芊语任意拣选,叶芊语照往例会挑选最中意的女子留下来侍寝。这名被留下来侍寝的女子随后会被叶芊语带回妖界,至于是何结果,寻常百姓无从得知。他们只从那如云的赏赐里,看到可期许的荣华富贵。 而未选中的,于十七岁被放出宫时赏赐自然是少,但却足够她嫁一个好人家。这种分赐还家,嫁娶自由的,其实是这些少女里面最好的结局,因为另有一种,可能会做为礼物被送给叶芊语在妖界的臣属。 可惜的是,人人都对被选中的少女感到羡慕不已,人人都为未被选中的少女感到可惜,虽然可惜,但她们仍然可以嫁给上层,毕竟,是在宫中教养三年,曾经得见圣颜的。 而为了回报天枢国的供奉,叶芊语会在他生日那一天赐下长生水。十月初八当晚皇宫门前便开始排起了长队,不论是何人,只要是有女儿在册的天枢国臣民均可领一碗长生水,其功效消百病强筋骨,更重要的一点,可延百岁寿。 这年,天枢国,出了意外。有一位年满一岁的幼女,被明确指明,不允许登记在册。下达这道指令的是妖界魅妖一族的世子紫凝,而这位年满一岁的幼女,是当朝丞相的嫡长女长孙素娥。 有女儿,却不能登记在册,虽然长孙家族中除了长孙素娥,所有女儿均有登记,可出了这么一个特例,那今年的长生水,长孙文豫能不能领,立时就成了朝野争论的话题。 论身份,他身为长孙一族的族长,族中女儿众多,他应该领;同样论身份,他是长孙素娥的父亲,他女儿不在册,他不当领。 天枢国是妖尊叶芊语的属国,满国上下都是叶芊语的臣子,他长孙文豫身为丞相,莫非是要背靠着魅妖一族不臣? 其实这事很简单,只要天枢国上下君臣一心,将这桩棘手的事推给紫凝世子与圣女去解决,他们便可高枕无忧。可是原本和眭的君臣关系,似乎并不像外人所看的铁桶一般。前人不过是试探,后来者便纷纷开始落井下石。毕竟,天恩难测。 这种嘈杂的声音原本只是静悄悄的在私底下流传,随着数月发酵,终在临近十月之前爆发。再加上长孙文豫的那位如夫人,因为孩子年幼不得不住在明德居左近的暖香居里,紫凝隔三岔五的去城外新修的明德居小住几天,而长孙文豫本人却不可能日日在那守着,这坊间流言自然就更多了。 在紫凝眼中,这算不得什么事。可他低估了人心。叶芊语身在妖界,他在妖界如何奢华,也不过在每年生辰这一天才驾临紫宸殿,平时逢年过节的朝拜,都是由圣女代替皇帝进言,虽说是少见了圣颜,可这皇帝毕竟不用时时去逢迎跪拜。紫凝为了避免麻烦,虽免了皇帝朝见,也省去了长孙文豫的早晚叩拜,可这表面文章,还是有人抢着跳出来做的。这一年多,长孙文豫虽然背靠了魅妖世子紫凝这棵大树,却益发过得谨慎小心了。 “你长孙文豫究竟是谁的臣子?”这是十月初一一大早君天行单独招见他时,一脸意味深长说的话。不待他表忠心,不待他辩解,皇帝告诉他,会命圣女将他嫡女不曾登记的事情上报,此事,等妖界裁决吧。 长孙文豫回家后坐在后堂,支着脑袋发愁。那些被选中少女的结局,他是知道的。可是,这是等价的交换。他们借助对方的妖力获得长生,获得强健的体魄、不老的外貌。他们不过每年付出几个女孩,而这些女孩,不一定会是他们家族中的。对于知情者,对于上位者而言,这是相当值得的交换。与拥有长生拥有青春相比,这付出,根本不算什么。 傍晚时分,裁决来了。据说这裁决是妖族公主亲下的:长孙家族的女儿,以后都不必登记在册了,对整个长孙家族停赐长生水。 当晚,长孙文豫便去了紫宸殿外长跪,这一跪,便跪到了十月初九。十月初九一大早,琼枝夫人抱了女儿进宫,跪在了夫君身边。不一会,内庭便来了人,说是奉皇后命将长孙小姐送与妖界幻月郡主一观,若是合郡主的眼缘,郡主会替长孙家族求情。 幻月郡主为妖界十六大家族中最年幼的世子,也是为数不多的由女儿继承家主的家族,自幼深得各家家主宠爱,最为重要的是,她有一位不得了的师父,她的这位师父,是未来的妖后,妖芊语打正旗号许了婚约的未婚妻、妖蛇族族长飞雪娘娘。而皇后一族,暗地里早搭上了妖蛇族这条线,这也是石苑怡能请动幻月郡主的前题。 琼枝夫人在孩子脸上亲了又亲,想起石苑怡昨晚对她说过的话。现在能救长孙家的,只有交出这个孩子。紫凝世子救不了长孙家,毕竟这天枢国是妖尊的,除非,紫凝世子对妖尊有不臣之心。石苑怡打的一手好算盘,琼枝夫人也不傻。事到如今,她唯有一赌,赌紫凝世子能当众将这孩子要走,这样她夫君才可撇清关系,才能救得了长孙家族。 在内庭不耐烦的催促中,她将怀中的孩子交了出去,近两岁的孩子,早已不像先前般贪睡,孩子早被这番动静弄醒了,她没有哭,扑扇着长长的眼睫毛,只是不解的看着她娘亲有些哀伤的面容。宫人转身,她便看见了许久不曾见过的爹爹,父女天性使然,咧开嘴便笑了,糯糯的喊着:“爹爹,爹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欢快的冲长孙文豫挥动着,小肉粽子似的身体在宫人的怀抱中挣扎,嘴里糯声喊着:“爹爹,抱!抱抱!” 长孙文豫没有回应,她眼中高大的爹爹低下了头,在她的视线中越变越小,连娘亲的身影也越变越小。她眨了眨眼睛,想起一张和自己一般圆润的脸,那顺滑的触感,那美丽的梦幻色的紫,她原本已经开始哭了,可想起那双明亮的眼睛,想起与它的嬉戏,就安静了下来。 她没有发现,以前娘亲不会有这种面容,爹爹不会不看她,抱自己走的人会不停的哄着自己,说世子大人要陪小姐顽。眼前这两个宫人,什么也不说,只是像怕她会跑掉似的钳紧了她,将她牢牢的锁在胳膊中,一路疾行,将她带到了一处陌生的豪华宫殿。 这个宫殿很漂亮。到处都是亮晶晶的,她因为被夹在胳膊底下而挣扎委屈的眼泪也是亮晶晶的,那些亮晶晶的石头在眼前晃啊晃的。宫人抱着她磕头,她的眼睛在人群中搜索,她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脸上有着她惯见的不耐烦神色,她咧开嘴,露出没长齐牙的小嘴,糯糯的喊:“大~娘!” 石苑怡瞟了她一眼,跪在那宫人身旁,伏低身子冲上首道:“启禀郡主,这便是令紫凝世子爱不释手的孩子了。” 一个略带慵懒的声音答:“都说这孩子是紫凝哥哥的私生女,说得我都有几分信了。来,抱上来与我瞧瞧。若真是他家的,也不能让她搁这养着。可若不是,哼!”她冷笑了一声。 石苑怡忙伏低身子,以首磕地,道:“还请郡主娘娘为长孙家断了这祸根。” 第三十一章 卖萌为生(四) 幻月郡主慵懒的靠在软靠上,拨弄着发间长长的宝石流苏,抬眉斜了侧坐在下方的天枢国皇后一眼:“你们啊,惯会磨刀的,拿我当刀使么。” 皇后娘娘连忙起身平跪于地,虔诚的道:“贱妹与妹夫感情极深,郡主娘娘您是个心善的,最见不得有情人受苦。臣妾实在是无他处可求,才求到您这儿。都说娘娘您是尊上与紫凝世子最宠爱的,断不能叫尊上与世子因这孩子而生份了。” 在她们仨说话的功夫,长孙素娥在宫人的怀里奋力的拱了拱,仰起头,向上,再努力向上抬头,终于看清楚了上面说话的是谁,这人,她没见过,她眨了眨眼睛,宫人正要将她挣扎着抬起的小脑袋按下,她一眼瞟到了金光灿烂的琉璃宝座,那宝座上躺着一只老虎。 在她看清楚这只老虎的同时,突然一阵强劲的妖力冲击过来,瞬间将用力按着她的宫人和她一起击飞出去,在她飞出去的瞬间,皇后所居的凤仪殿同时化为飞灰,现场只留下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老虎。 突然现被迫现出真身,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幻月忍不住将妖力外放,瞬间将她周遭所有的事物击了个粉碎,包括离她最近的皇后。同时她忍不住“嗷!”的吼了一嗓子。皇城内外,都被这一声虎啸所摄,据说有胆子小的,瞬间肝胆俱裂,都城一下子吓死了好几百个。而皇宫里更是死伤半数,连那在紫宸殿待选的少女,都被吓死了好几个。 而整个凤仪殿,还活着的,就只剩下斑斓大虎与她身前三米处所站的一个白白嫩嫩的女婴了。这孩子的脚步不太稳,三步一跑两步一走,中间还跌两跤,看她那样子,似是正在努力靠近那头一只前爪便占据了整个宫殿的老虎。 小素娥扑闪着机灵的大眼睛,嘴里糯糯的说:“虎,大虎。” 幻月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危险的感觉仍在,可并没有敌人出现。眼前这个孩子太小,不够自己一个爪尖。看着这孩子不知死活的奔向自己,连跑带摔的样子莫明的觉得有几分可爱。这肉乎乎的笨拙样,确实像某只的真身。该不会,真的是那货的私生女吧? 她亮出了一只爪子,是不是那货的私生女,尝尝她的血是什么味道就知道了。她一面想着,一面想要幻为人形,同紫凝一样,她失败了。在她一再的尝试中,眼中的不耐渐渐化为疑惧,那拥有着明亮眼睛的孩子欢快的向自己靠近,越靠越近。亮出的爪子,像是突然不听使唤般袭向那女孩。 这番动静早惊动了正在紫宸殿中选人的叶芊语。待选的姑娘在他眼前被吓死了好几个,自然是无趣的很。只是幻月突然弄出这么大动静,怕是遇到了什么不小的麻烦。虽然在天枢国他相信自己有绝对的权威,但还是决定去看一看,以免回头不好和飞雪交待。 他跃上半空,就看见幻月现出了真身,盘踞在已成废墟的凤仪殿上,她的身前,有一个正连跑带跌的跑向她的小女孩,看身形也就一岁多点吧。 “那是谁家的孩子?”他问,没有人回答。周遭的人都快死光了,活着的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小素娥的爹娘早被那一声虎啸给震晕了,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自正殿连滚带爬跑过来的皇帝君天行,跪在一旁答:“回禀尊上,这个,这个好像是皇后要抱给幻月郡主看的一个孩子,长孙家的。”后面这四个字,君天行说的很轻。 叶芊语“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看着幻月冲那孩子挥出了爪子。看来,这孩子不是紫凝的骨血,如此,断了也好。在自己的属国里,未经允许建着紫凝的行宫,这事,也确实令他不爽好久了。 一阵风猛烈的朝自己刮来,利爪在秋日的阳光下分外耀目。小素娥像往常一样,准确的说像往常与紫凝嬉戏时一样,她跳了起来,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抓住了利爪下那一撮柔软的虎毛,色彩鲜艳炫丽,却和那魅惑的紫一样顺滑的触感。她习惯性的另一手抱上了虎趾,准备像往常晃动着身子荡起秋千,但幻月的虎趾与紫凝的爪子不同,她的虎趾间有倒勾,瞬间便刺痛了她幼嫩的肌肤,鲜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幻月那一爪子不受控制的挥出之后,原本是觉得有几分可惜的,可谁让她心情不好。但这孩子看似笨拙,竟然能灵巧无比的避开杀机,不仅避开了,还握住了自己的虎毛吊在了自己的爪子上,她吃了一惊。看着她开心的小模样,自己莫名烦躁的心也柔软了下来,但她的心并没有柔软太久,因为下一息,这个小家伙突然咧开牙都没长齐的小嘴扯起嗓子“哇”的一声大哭了起,看着人不大,却哭声震天直冲九宵,在她觉得浑身的虎毛都被哭声吵得竖起来时,莫明的香甜气息令她鼻息一凝。 不等她圆睁的虎目看清这小东西为什么哭,是什么东西这么香,眼前忽的一暗,覆天裹地的一团紫出现在自己眼前,五道利光自自己眼前划过,她下意识的将头一躲,原本沉甸甸的爪子一松,那席卷漫天的紫便散了,自己也忽的一下恢复了人形,立在一片宽大的废墟中。而眼前,立着紫凝硕大的真身。 小素娥还在“哇!哇!”的哭着,紫凝为了安抚她,粉红色的舌头在她脸上卷过,将苦涩的泪珠舔去,听着她哭的委屈,原以为她只是吓着了,下一息,便看见她滴血的手掌,心疼之余不由在心中暗暗叫糟。一抬眼,便看见幻月将右手举到唇边,显然,她的掌中,有素娥的血。 幻月迟疑的看着掌中的血迹,这香味,莫明的令她兴奋。有许久,没有尝过人血的味道了,更何况,是这新鲜的小孩的血。她犹豫着将手掌举到眼前,正要尝尝这血的味道有何不同。或者,当真是紫凝的骨血呢。她挑衅的看了紫凝一眼,伸出了舌头。 紫凝在那一瞬间做了决定,绝对不能让幻月尝到素娥的血,素娥的真实身份,绝对不能被识破,虽然在这天枢国被识破身份是迟早的事,但至少不应该是现在。不能是现在,不能是她还如此幼小的现在呵! “嗷!”紫凝吡着牙冲人形的幻月郡主长啸了一声,迫使幻月停下了挑衅的动作,调集全身妖力支起了一个防护结界,毕竟,紫凝比她多了两千年道行。只是紫凝它这一声喊,天枢国都城又吓死了上千人。 眼看着幻月落了下风,叶芊语不能再做壁上观了,他挡在了幻月身前,轻轻一挥袖子,便将紫凝的妖力卸去,低沉着声音道:“紫凝,够了!” 紫凝伸出舌头,丢给他一个“卖你个人情”的眼神,一爪护着小素娥便要转身离开,若换在平时,换在他处,他要去,便去了,叶芊语不会为难他。可此地,是天枢国,是他叶芊语的属国,他不能任由紫凝就此离去。 “紫凝,还不跪下参见本尊?”叶芊语的声音很冷,更冷的是他的面色。妖界以他为尊,天枢国,依然以他为尊。 此时的小素娥还在她怀中“哇!哇!”的哭着,没办法,她的手掌还在滴着血,这疼痛令她大哭不止。紫凝此时还没顾上哄她、安慰她,也令她委屈不已。不是他不想哄,他眼下更担心的是她的身份被识穿,她的天眼,被叶芊语发现。 所以,在叶芊语令他下跪时,他双膝跪下,用柔软的掌心将小素娥按在怀中,让她只看到自己,七条漂亮的紫色尾巴柔顺的贴在地上,姿态恭敬。 第三十二章 卖萌为生(五) 紫凝臣服的姿态令叶芊语满意,在皇宫尚存的人眼中,他们看见这漂亮的紫色巨兽,在看起来身形渺小的妖尊面前俯首称臣的模样,叶芊语的形像,叶芊语的威信,在活着的人眼中成倍增长。 叶芊语松了口气,这小子还算清醒。 “你不打算对我说点什么?”叶芊语问。 紫凝一副任君处罚的样儿摇了摇头。(虽然这一年他除了来看小素娥时,都有努力修炼,可他现在,和一年多前一样,照样说不出一句话来。若用传音之术,怕是要令叶芊语起疑。) 叶芊语见了他乖巧的样子,心头那些不快都散了,毕竟,他心智还未成熟,听说他当年被天师玉璃荼毒的狠了,只知道喝酒吃肉,旁的一概不会。后来玉璃实在养不起他了,才让幻璃把他送回魅妖一族的。 “要不你就原谅他这回,放他走吧?”叶芊语转头对幻月说,却见着幻月正舔着手掌,一脸凝重,不待他说完,幻月指着紫凝道:“我不。尊上,我要那个孩子!” 小素娥被紫凝按在怀里,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这韵律令她觉得安静,他掌心那软软的肉正轻轻的有节奏的拍打着她的后背,有种令她晕然欲睡的感觉。掌心的痛感也渐渐被耐受了,那柔软的舌头不时抚过,缓缓将伤口抚平。渐渐的,她闭上了眼睛,用心听着那心跳声。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小素娥乖,紫紫和你做游戏,咱们比赛,看谁的眼睛闭的时间长。赢了的,有肉肉吃。”她乖巧的枕在他的胸口,感觉到秋天温暖的阳光洒在自己背上。 紫凝此时已经是长身玉立的贵公子模样,他单手抱着长孙素娥,对于幻月的要求,他不予理会,恭敬地向叶芊语行了个礼,在叶芊语的注目中招来绿荧,向他吩咐:“去,查清楚为什么素娥会出现在皇宫。” “我吩咐皇后带来的。”叶七七好听的声音出现在皇宫上空。她翩然落在叶芊语身侧,声音不疾不徐的说:“这天枢国是我的哥哥的属国,臣民自然也是我哥哥的。任何人要动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要经过我大哥的允许。这行宫你未经允许擅自建了,拆了便是。这孩子,你若当真想要,等她长到十四岁,再求我哥哥送与你,也无妨。 若她当真是你的种,你给我大哥的臣子扣上一顶绿帽子,就算我大哥不计较,就算那可怜的长孙文豫不敢计较,可你明面上该做的还是得做,登门给人赔理道歉这种事,怕也得由你亲自来做。” 叶芊语侧目看着自己的妹妹,只见她眼光如针扎在紫凝怀中的孩子身上,原本打算放过紫凝的心,只能丢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紫凝听了叶七七的话,皱了下眉头,只冲绿荧挥了挥手,这是让他继续去查的意思,绿荧会意,便去了。紫凝知道叶七七吃硬不吃软,半是喝斥半是相哄的说:“胡闹,你哥哥在属国的权威几时需要你这个做妹妹的来维护了?是你哥哥太弱了,还是我有能赖把你哥哥欺负了去?好了,这孩子不是我的种。你想多了。” 听了紫凝的话,叶七七并没有觉得满意,她只知道,这一年多的时光,她都过得很不太开心。 “既然不是你的种,那就好说了。”幻月郡主见叶七七不说话,越过叶芊语对紫凝说道,“这孩子长孙夫人已经献给了我。让我替长孙家向尊上求情,好继续向长孙家族赐长生水。现在,你把她给我,我便不与你计较。” “计较?”紫凝听了怒及反笑,“她虽不是我的种,但却是我所看重的!此事别说天枢国,妖界妖尽皆知,你伤了她,还要与我计较?幻月,你当真要与我算一算么?” “听见没,不是他的种却是他看重的!”幻月转向叶七七。叶七七狠狠瞪了她一眼,说:“听见了,不用你挑拨!” 幻月被她这一句话把后面准备的话全给噎了回来,叶七七已经全然不顾在场还有旁人在,大声哭了起来,边哭边指着紫凝说:“对,你看重她,看重她就忘了我的生日。我不开心你不陪我,哥哥不陪我,你也不要我。你自己说的,明明是你自己说的,妖界最疼我的,除了我哥哥就是你了,你说话不算话,你这个大骗子!” 紫凝听了也怒目圆:“这事咱们掰扯不清了是吧?这样,你换未婚夫也不是第一回了,左右我现在也还未到成婚的年纪,你说,你这回又看上谁了吧,别拿这孩子说事。” “我!我!我!”叶七七被紫凝这段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她确实不是第一次换未婚夫了。她也确实是谁能压制得住她,她就会看上谁,但她此时并没有要换掉紫凝的意思。她一时气得接不上话,就转向他大哥,不等她说话,紫凝抢在他前面说:“叶芊语,你就看着你妹妹欺负我?” “我!紫凝,你又抢我话说!~哥哥,你看看他~”叶七七抓住了叶芊语的左袖晃了起来,幻月扯了他右边的袖子晃了起来,嘴里说的是:“尊上,人家就要那孩子嘛!” 叶芊语看向紫凝,紫凝将孩子往怀里护了护,语气肯定:“我的!” 君天行起初只是默默看着这一幕,看到后来便捂了耳朵跪伏在地上,将存在感降到最低,悄悄的带着身边的一干人等往后打算退出去。他不动还好,这一动,幻月立时用手指着他道:“君天行,你站住。” 君天行老老实实跪在一旁不动了,抬起头道:“郡主娘娘有何吩咐,臣跪领便是,在尊上面前,臣不敢站。” 叶芊语听了他这话,笑了。摆摆手说:“你站起来吧。说说,这事你怎么看。” 君天行理了理衣冠,站在不远处,抬头看了紫凝世子一眼,心头暗道一声“得罪”,才说:“启禀尊上,公主说得对,天枢国上下皆为尊上之臣子,这孩子本是长孙丞相的嫡女,按规矩,理应登记在献祭的名册上,成年之后由尊上拣选。” 叶芊语听了点了下头,紫凝没有说话。 君天行接着说:“但,紫凝世子亦为尊上的臣子,尊上将献祭的少女赏赐给臣属也是有先例可查的。尊上何不将这孩子赏赐给紫凝世子?” 叶七七听了没有说话,君天行这话表面上看是帮着紫凝,却判了那孩子死刑。即是献祭的少女,那自然是要用来献祭的。 幻月却将叶芊语的袖子晃的更加厉害了:“皇后已经答应把这孩子给我了,尊上,尊上,人家就要这孩子嘛!” 叶芊语叹了口气,紫凝抱着孩子兀自伫在那里,像一尊雕塑,安静乖巧的有些令他着摸不定。抱着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女子的原则,他说:“这样吧,紫凝,我把紫宸殿的圣女给你,你把这孩子让给幻月吧。” 幻月听了一脸得意的看向紫凝,紫凝正要说话,却感觉到自己怀里的小东西动了动,他低下头,对上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那眼睛一脸期待,分明在说:“我赢了,好吃的,我来了!”。 而叶芊语与幻月等人,只看见紫凝在一瞬间又现了真身,顺便把他身后的半座皇宫一后爪子下去毁了个干净。他那双一向看起来明亮可爱的大眼睛此时透着幽冷的光,别样阴森的自幻月面上扫过,最后冷冷地看了叶七七一眼,将小素娥叼在嘴里,身形一纵,投入秋日的蓝天之中,化为一朵紫色的云彩,消失于天际。 第三十三章 家不是这么好出的 青阳县城,云来栈,天字一号房。 杨柳菁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倚在窗前一边看晚霞,一边嫌弃紫凝给她挑的这身衣裳太过素净。确实是素净了些,如果不是上面掐着几朵银丝织的花,都快赶上孝衣了。 紫凝对她说:“你不是喜欢幻璃么,我看他天天这么穿,就给你找了件差不多的。”一句话将杨柳菁的埋怨给堵了回去。她恶狠狠瞪他一眼,探出头冲楼下院子里喊了一嗓子:“小二哥,上好花雕来五坛,五花肉再来两斤!” 紫凝听了眉开眼笑,这一路杨柳菁只管扯着他赶路,一连四天他们风餐露宿的,到了这青阳县城,杨柳菁才说要找个店住一下,说是要焚香沐浴了,明儿一早再上山,才算是终于能有张床睡了。这会即有酒喝又有肉吃,他当然要高兴一下的。 孰料等小二把酒菜摆上来了,杨柳菁把桌子一占、袖子一卷说:“刚才点的那些是我的,你要吃,自己再去点去。” 紫凝也不跟她气,和她一般把袖子一卷挤在她身边坐下,说:“你都要出家了,喝什么酒、吃什么肉啊?” 杨柳菁拧着眉头答:“就是要出家了,才想要穿得艳一点、好看一点,喝点酒了吃点肉了,没有念想了再去嘛!” 紫凝一边抢过一块肉拈进嘴里,一边抢着酒坛子说:“你这心不诚,这家十有八九出不了。” “放心,能出的。别抢”、“你别抢!”、“别抢,我的!”、“我先夹着的!” 幻璃坐在屋顶,听着房中的动静,听着这对话,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个画面。这画风,好像是那讨厌的神棍和紫凝小时候的情形。对了,当初紫凝带着长孙素娥消失了近五年,那五年,他怕是像臭道士小时候养着他那般,将她养到六岁的吧。只是这近五年的时光里,谁都不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只知道结局,一个重伤待死,另一个瞎了。 他依然记得紫凝奄奄一息将长孙素娥交给他时的坚定,当着叶芊语的面,当着众家主的面,他说:“她在,我在!她活,我活!” 这话当时带给幻璃的震撼,远远超过在场的所有妖。 曾经,在他们曾一起面临的生死抉择中,那一身素白的人指着紫凝道:“你在,我在!你活,我活!” 他后来曾经问过,为什么他想同生共死的是紫凝。 他答得轻巧:“因为,你必须活!” 因为他必须活,因为紫凝不能死。所以,在那次的事了之后,他托他将紫凝送回妖界。在紫凝的心中,她,竟然与他有着同等重要的地位。凭什么?他想问,却没有机会再问。 紫凝随后气绝,而那个瞎了双眼的女孩摸索着爬到紫凝身边,捧着紫凝的脸,将一颗仙丹吐入紫凝的唇中,证实了幻月关于此女乃玉皇山神女的指证。 随后他们一个被关在魅妖禁地闭关疗伤,一个失去所有神通,被关在了天枢国都城之外的明德居。 他放了她两年,任她自生自灭。 “喂!”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夜的沉静,一坛酒迎面丢了过来,他接了,顺手灌了一口,随即全给吐了出来,说:“这酒好难喝!” 紫凝在他身边坐下,闷了一坛子,才说:“难怪臭牛鼻子说你难养,这可是人间上好的花雕,二两银子一坛,寻常百姓一年都喝不到一杯。” 幻璃斜了他一眼:“他也不过将你养了三百多年,这都好几千年过去了,你这德性怎么益发像他了?” 紫凝听了凝目上下打量着幻璃,嬉笑着说:“要不咱唤个相识的来评评理,究竟是我益发像那牛鼻子的德性,还是你更像他?” 同样的发型,同样的一身素白,同样的握剑姿势,不知不觉间,就活成了他的模样。 幻璃没有回话,狠狠的闷了一坛酒。待他似发恨般扔了坛子,紫凝才问他:“哎,你为什么要阻止她以剑证道?” “她若失败了便会灰飞烟灭。”幻璃答,随即追问:“那你呢,不是要与她同生共死么?怎么任由她做这么危险的事?” “那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的信仰。”紫凝说,“最好的爱,是成全。他说的,你不会忘了吧?” “哪怕明知她会死?”幻璃反问。 “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失败?”紫凝再问。 幻璃没有回答,他答不出来。他只是看不下去,他只是身不由己的冲了过去,挡在了她的身前。他看着紫凝,说不出口。 他走了,紫凝坐在檐上,吹了一夜的长笛。 第二天一大早,杨柳菁焚香沐浴,仍然穿着紫凝给她备的那件素得像孝衣的素白长裙,站在了九华山莲台峰脚下。 “你来真的?”看着杨柳菁咚的跪在第一级台阶上,行起了三跪九磕的大礼,紫凝终于明白,杨柳菁说的那句一定能出得成是什么意思了。 一步三跪九磕,一级台阶一级台阶的磕上莲台峰,若这样的虔诚都不能收,怕是这世间,再没有能容得下她的庙宇。 在杨柳菁咚的跪下,三跪九磕完毕之后,紫凝也咚的跪了下去,嬉笑依然:“好吧,你出家,我便随你出家吧。” 杨柳菁横了他一眼:“你开什么玩笑,带着你这么大只拖油瓶,我就是磕到死,这山上也没有哪个庙敢收我的!” 紫凝温暖的笑着说:“我以后不喝酒了。”、“我以后不吃肉了。”、“我以后不赌了。”、“我陪你念经陪你化缘。”杨柳菁看着他一气说完,不觉就红了眼眶,顺嘴说:“那我不出家了,你娶我。” “你当真要嫁?”、“我当真敢嫁,你当真敢娶么?”、“我敢!”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跪在地上抬起杠来。 “你们俩就算要拜堂也要换个地儿吧,挡着后面人的道了!”幻璃的声音响起,一脸黑线的看着并排跪在台阶上的两人。 杨柳菁抬首看了幻璃一眼,笑了。 “你来的正是时候,帮我将他送回妖界去吧。”她说。 幻璃叹了口气,索性在她俩面前半蹲了下来,对杨柳菁说:“我看他脑子坏掉了,心智未开,根本不懂世间情爱为何物。”说完又转向紫凝,“她说要嫁,你就娶。她说要出家,你就陪着出家。那她心魔是我,她说她喜欢我,若她要跟我走,你是否也任由她随我去?” 紫凝眨了眨眼睛,心中暗笑:“来了。”面上神色未松,说:“如若娶她的是你,我勉强答应。” 幻璃闻言看着杨柳菁,对她说:“我娶你,你可愿随我去?” 杨柳菁看着他,心中千般滋味涌起,最后却全是酸涩。她面色如常的浅笑盈盈:“我记得你上次说过,叶芊语是真心待我。” 幻璃怔了一怔,看着她如常的面色渐渐苍白,唇角的浅笑变得苦涩,听她接着说:“我若嫁与你,叶芊语怎么办?” “叶芊语?”、“这时候管他干嘛?”、“你脑壳坏掉了?”紫凝在一旁恨铁不成钢般的连声发问。 幻璃看着杨柳菁,看着她眼中已然蓄上的泪,听见她问:“幻璃,叶芊语现在在何处?” 幻璃恍然大悟,叶芊语,叶芊语在听到他关于“玉皇山神女素娥以红莲业火灭天枢国”的断语后杀去了冥界。现下已经四天过去了,冥界此刻怕已经是乱成一锅粥了。 “等我回来。”他说。 杨柳菁唯有苦笑,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第三十四章 佛祖难求 待幻璃去了,杨柳菁起身,在他蹲伏过的那级台阶下跪下,继续三跪九磕,咚咚的磕头声,一声一声,声声见血,敲在紫凝的心头。面对紫凝不解的目光,杨柳菁笑着说:“前生的事,其实我都不太记得了,但我记得我好像曾经和地藏王菩萨打过一个赌。” “我记得我答应过地藏王菩萨,若我今生再入魔道牵动红莲业火,我便一步三跪九磕,磕上九华山剃度出家。” “你既然不肯离开,就陪着我吧,但不用陪我出家,咱们也不能白白便宜了佛门啊。” “你以后啊,肉照吃,酒照喝,就当是替我吃了的。我嘛,就当是替你消除业障的,帮你多抄些经书。” 她一边说一边磕着,许久,日影西斜,两人才上了三分之一的山,紫凝忍不住道:“不就是变着法子逼着你出家吗,何必搞得这么麻烦!” 杨柳菁一边继续磕头一边幽幽的道:“不麻烦,若家是这么好出的,那这世上岂不大把的佛爷?” 历时两天一夜,杨柳菁终于磕上了莲台峰,跪在了华莲寺的庙门之前。 守门的小和尚看了她一眼,没觉得什么,倒是对她身边的紫凝露出颇为忌惮的表情,说:“我家佛祖不在家,说若有人来,便让人在庙门前等着。” 杨柳菁听了点了下头,便在门前跪了下来,这时门前又转出来两个和尚,在庙门前的井里打了桶水过来,抬到杨柳菁身前,又看看紫凝,两桶水将他俩自头到脚浇了个通透,见他两都没有丝毫怒意,才说:“师父说了,华莲寺不便留女,请施主前往天柱峰的焚业庵出家。” 杨柳菁听了问:“你说什么?” 小和尚重复了一遍。 杨柳菁又连问了三遍,小和尚又一次不差的复述了三遍,杨柳菁自地上站了起来,冷不丁的觉得天悬地转,膝盖都直不起来,被紫凝眼疾手快捞到怀里,才半挂在他肩上,问小和尚:“你家佛祖上哪去了,离家几天了?” 先前说话的小和尚答:“回姑娘话,我家佛祖离开四天了,佛祖离开前交待,若姑娘来了,请姑娘在庙前等候。” 紫凝忍不住问:“哎,你们这俩小和尚好没道理,一个让在门前等,一个让去焚业庵,究竟是何道理。” 杨柳菁却扯了扯他的衣襟说:“走吧,我们回栈睡觉去吧。” 都说佛祖难求,求人不如求己。既然佛祖难求,那就不求了吧。 回去时就比来时快的多了,不过提气纵跃间,便已经回了云来栈,把一店的伙计吓得满院乱蹿,紫凝也懒得理会,只管抱了她挑了间上好的房先住下了。 云来栈有一眼温泉,原分做男女两间浴室,到杨柳菁和紫凝这只清空了其中一间,两人隔着一个架屏风就泡在了温泉里,泡了多半时辰,才将这两天一夜下跪磕头的乏累散去了些。 紫凝一边泡着一边问:“那两个小和尚是什么情况?你就这么回来了,那这两天一夜的罪不白受了?” 杨柳菁答:“没有啊,我尊守诺言了啊,可佛祖他不收我啊。” “不收?”紫凝问,杨柳菁点了下头。 紫凝游过来,背靠着屏风问她:“我走的时候你还醉着呢,怎么突然就入了魔?” 杨柳菁只好把那天她醒后和叶七七还有绿荧的对话讲了一遍,“我当时也不知道怎的,一听说是叶芊语拿了我送幻璃的紫帕去寻我,我一时气血翻涌,就什么都顾不得。”她说。 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去的时候满怀希望,却不过是证实自己爱错了,不仅错了,而且大错特错,人家幻璃压根没把她往心里放。 只是此时再提起这一段,那些心酸怨愤都淡了。幻璃说了:“我娶你,你可愿随我去?”时她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幻璃说叶芊语是真心的,那便是真的。不论他当初为何将她扔在一旁,也不问他因何要与君玉蓉生下叶蓉君。叶芊语即是真心,不论这真心有几分,他若不肯放手,他们仨便是死局。 紫凝将杨柳菁讲述的内容细细品味了半天,突然问:“你方才说绿荧也在?” “对呀,他说是你让他来带我走的。”杨柳菁不明白紫凝为什么突然问到绿荧,可紫凝问了,她头皮攸的一麻,一种不妙的感觉自脚尖漫上眉间发梢:叶七七还被她用缚妖束捆在荷塘里呢!如果绿荧有问题,那叶七七…… “可我没有派他去啊,他被我娘叫回去问话了。”紫凝这句话立时证实了杨柳菁不祥的预感。 她刚要从池子里跳起来,一道绿光划过,紫凝已经招来了绿荧。 “绿荧,你这几天在哪里?”紫凝问。 “这个不是重点,世子,妖界现在……”绿荧抢着说。 杨柳菁已经裹了一层厚实的浴衣自屏风那边转了过来,抢先说:“你先听我们说。我问你,你这几天人都在哪里?” 绿荧自他们面上扫过,一脸愤愤的咬牙道:“在夫人身边,汇报世子和你的情况。” “可有人证?”紫凝问。 “有!”绿荧答。 杨柳菁强忍着没跳起来,问:“那个,叶七七,你最近有没有她消息?” “有!”绿荧答的干脆。 不祥的预感持续影响着杨柳菁,绿荧一脸火大的看着她,对她俩说:“叶七七说她被我凌辱,又差点被红莲业火给烧成灰。” 杨柳菁听了觉得嘴里一阵发苦,看了紫凝一眼,紫凝只得问:“那个,你,有没有凌辱她?” “没有,我救了她!”绿荧铁青着脸答。救了人还被人倒打一耙,难怪他脸色这么难看。 紫凝与杨柳菁听了同时长舒一口气,两人抢过酒壶喝了一大口才异口同声的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绿荧慢条斯理的说:“是你们说,要先回答你们问题的!” 杨柳菁立时堆上浅笑,软软的声音说:“我错了。” 绿荧见好就收,忙将妖界此时的情形与他们俩说了一遍。 妖界现在,确实是不容乐观。飞雪娘娘率众攻打乾元山,这都打了有十来天了,据说是将乾元山给围了,他家掌门玉虚道人出门搬救兵去了;妖尊叶芊语带着听风世子杀入冥界,也去了有五六天了,据说前天幻璃长老也杀进去了,眼下都被困在冥界地狱,情况不明。 明着里大家说是不敢贸然派兵去救,万一人家正处于优势,他们杀过去,对方来一句你们打不过就搬救兵,依叶芊语那傲娇的脾性,那不是去帮他,是去杀他的。可暗地里,这十六大世家,哪一家是省油的灯?若叶芊语折在冥界,飞雪被困在乾元山,妖界立时就地重新洗牌,谁说了算便得看谁的拳头硬了。 听到叶芊语这个,杨柳菁又一阵头大,挥了挥手转头对紫凝说:“你去把帐结了,我们换身衣裳走吧。” 紫凝转头对绿荧说:“你去结帐,我俩换衣服?” 绿荧黑着脸一边结帐一边嘀咕:“酒是你俩喝的,肉是你俩吃的,床是你俩睡的,温泉还是你俩泡的,这钱却得我来掏!” 那躲在柜台后面发抖的掌柜小声说:“上仙若手头不方便,这饭钱酒钱小的请了。” 绿荧扫他一眼,笑着说:“这哪能占你的便宜,这锭银子给你,不用找了!对了,那酒给我留两坛,我回头来喝!”掌柜接过那锭足足有五十两的元宝笑开了花,杨柳菁在楼梯上见了,暗自庆幸,还好这散财贪酒的管家不是自个家的。 第三十五章 难道我不会跑么? 来九华山的时候,因为有诺在先,再加上紫凝吃了太多红莲业火,暂时还未消化,不能动用真气,两人不能行云,全凭一口真气撑着走过来的。回靖州的时候,有绿荧在,直接乘风而归,半柱香时辰便到了。 月上中天,明月当空。十五虽过,月色依然分明。眼前脚下,确如绿荧所说,化为一捧焦土。那还未盖起的竹楼,待收拾整理的砖瓦房、篱笆院,还有她最爱的躺椅,全化做了灰烬。 没等她开始感伤呢,四周风声微动,叶七七带着十六位仪态万端、资容各异,却又个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把她们仨给围了。 叶七七指着杨柳菁道:“紫魄嫂嫂,你捉你哥哥,我捉绿荧,其她的嫂嫂们捉这个小贱人!” 杨柳菁听了也不恼,眼前这些美人儿们看来是叶七七前面提到过的,叶芊语的一十六位妃妾了。她先浅浅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对叶七七道:“这话怎么说来着,前两天你还一口一个未来大嫂,求着我嫁给你哥哥呢,这才几天功夫,怎么就改了主意?” “你,你不要脸!”叶七七骂。 杨柳菁慢条斯理的卷着袖子,笑容浅淡:“小姑娘这是要跟姑奶奶比骂街么?” 不等叶七七回嘴,这十六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除了先前被叶七七唤做紫魄嫂嫂的被紫凝一眼瞪了回去,纷纷捋起袖子准备开打,杨柳菁抬头冲天喊了一嗓子:“斩妖!” 一把辉映着月光的仙剑应声而来,风声呼啸宛若龙吟,落地化为一仙气外溢的剑仙,先对紫凝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杨柳菁一边手捏法诀一边说:“她们太吵,你让她们安静点。” 斩妖没有动,他只需要往那一站,醇厚的仙气凝而未散,这些知情识趣的妖妃们俱都安静了。 只见杨柳菁双目微闭,凝神静气,手执剑诀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追影寻踪!” 追影寻踪之阵,在场的大多数妖妃都曾在百多年前亲眼目睹过。当时施阵的人,是妖界掌事长老幻璃。 幻璃之怒,倾族难息。十多双眼睛同时看向叶七七,一百七十多年前的罪魁,眼下还缺了一个。 “现!”随着杨柳菁一声低喝,刹时眼前光影变幻,时空交错间,眼前浮现出夏日的晴空下杨柳菁躺在竹椅上一脸头疼的神情,叶七七正围着她喋喋不休。 “你们谁会唇语?”杨柳菁分神问。 一身紫的紫魄向前踏了一步,张嘴道:“换什么话题!姐姐你逃避也不能解决问题啊。你跟紫凝三言两语就定了亲,你当时就应该想到我大哥啊!现在你头疼也没有用啊!你早干什么去了?你都有我大哥了,干嘛还要去勾搭紫凝?对了,你也太厉害了吧,紫凝到人间才几天啊,就被你一句话勾搭过去了?” 余下时间,仍然是当日杨柳菁与叶七七、绿荧之间的对话,杨柳菁一边维持阵法,一边分神打量当时在场的绿荧,不曾放过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动作。少顷,当一切在眼前重现,虽然此时至身事外,却依然能感觉到当时自己心海翻涌的戾气,一时气海翻腾,喉头一甜,忙收回心神,将这口血强压回去,全力施阵。 待阵法显示杨柳菁飞身而去之后,众人看见叶七七在水中卟腾。她因为手脚被缚妖术缚住,又冷不丁的被扔进水里,先连灌了好几口浑水,心下一慌连连呼救。 绿荧一直在原地冷眼旁观,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挣扎了半天,才半挑了下眉头,落在水面上,抓住她的衣襟将她扯的站了起来,她才发现那池水不过只齐到她的膝间。 若非叶七七此时黑着脸站在她们面前,这些原本出自十六大世家的妖妃们,早忍不住笑出声来。可此时,她们忍着笑,也忍得相当辛苦。 此时的绿荧,已经没有半点绿荧的影子。虽然身形衣饰包括发间眉梢依然一般无二,可那气势,已经全然变了。 已经成为“落汤鸡”的叶七七狼狈的立在烈日之下,此时尚未发觉这之中的分别,她瞪大眼睛盯着绿荧,娇声喝问:“绿荧,你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我告诉我哥哥……唔!”她的唇被封堵住了,对方给了她一个深长而又缠绵至极的长吻。 一吻终了,在叶七七愤怒到极点的眼神中,绿荧笑着指着杨柳菁方才躺过的躺椅说:“你看!”被摩挲的光滑的躺椅上,有一朵婷婷的红莲。 绿荧指着那朵红莲说:“你想不想看看,那红莲莲蕊之中有什么?听说爱可令人入魔,百多年前天降红莲业火灭天枢国,你猜,当年入魔的人与今日入魔的,可会是同一人?” 叶七七怔怔的看着那朵红莲,红莲婷婷而立,无风而动,摇曳生姿,在她的眼中跳跃。 “你猜,那莲蕊之中,会有谁?”绿荧附在叶七七耳边,眉梢眼角俱是惑人风姿,“会是你大哥?还是紫凝?又或者,是你最想要的幻璃?” “你想要我?”叶七七盯着那红莲,突然说。 绿荧一愣,惑人风姿退去,又恢复清冷模样,食指勾起叶七七小巧的下巴:“看来是我太低估你了。” “你敢要我?”叶七七继续问。 “想要,敢要。”绿荧朗声笑着答,“但不是现在。有二心的女人,我没兴趣。”说着又欺身吻了上去。只是这一次的吻匆忙了点,一点绿芒破空而来,他掌心妖力一送便将叶七七震晕过去,幻为一阵轻烟瞬间消散。在叶七七再次失重倒向水面的瞬间,那点绿芒落在她的身边,将她接个正着,正是绿荧。 待绿荧就地为她解了缚妖术,又注入灵力为她推宫过血,将她救醒,叶七七尚未来得急反手给他一掌,便看见躺椅上的那朵红莲开了。红莲绽放,花蕊之中那在高大的梨花枝桠间熟睡的女孩,幻璃悬空而立,伸手拾起一朵她发间的落花。 红莲过境,幻为朵朵火焰,令天地失色。 冷焰炙来,幻影散去,阵破,杨柳菁入魔。 一朵红莲,妖媚的印在她的额间,自眉心蔓延自发梢,莲芯之间,一点殷红。那一双有着别样妖媚的眸子此时正凝视着紫凝,唇含浅笑低语:“这是个圈套呢。” “铮”的一声,龙吟声声——妖魔现世,斩妖剑鸣! 绿荧急声道:“大小姐快走!”紫魄顺手抓起离自己最近的两个妖妃当先化为一道紫炼消失无踪。 按着腰间剑身,斩妖冷声向挡在杨柳菁身前的紫凝道:“剑仙斩妖奉师尊玉璃之命除魔,还请师兄行个方便。” 紫凝道:“我替她受你三剑,若三剑后侥幸不死,你就此回天庭付命,可好?” 斩妖摇头:“不可!” 紫凝赤红着双目怒道:“有何不可?” 斩妖亦红了眼,答:“师尊曾与师兄许下同生共死的誓约:师兄在,师尊在!师兄活,师尊活!” 紫凝指着杨柳菁,不待他说话,斩妖双膝跪地:“此乃师尊法旨,斩妖不可不尊!” 紫凝只觉得一口浊气自胸腔升起,直冲灵海,不等他发作,腰间一紧,一双素手环着他的腰,在他耳边娇笑连连:“真是个痴儿,他要尊师命杀,就任他杀呗,我难道不会跑么?” 一红一紫两道光华交缠在一起,投入广袤无垠的夜空中去了,瞬间消失不见。 第三十六章 小僧是来助拳的 明月高悬,映照云海。 沐浴在月光之中,杨柳菁在云上翻了个身,活动了下有些酸的胳膊,对紫凝说:“哎,你以后少吃点肉,太沉了!” 紫凝回给她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杨柳菁一眼飞刀扔回去:“敢说我比你吃的多,我下回噎死你!” 紫凝幽幽的收回眼神:“你比我胖!” 杨柳菁绷着的脸攸的破功,笑了。一笑,便不可收拾,躺在云间放声大笑。紫凝起初陪她干笑了两声,见她越笑越厉害,腮边笑出泪来便陪不下去了,最后,默默递给她一张帕子。 杨柳菁一边擦着眼角的泪,一边说:“怎么笑出泪来了?”擦了半天,索性不擦了,望着天上的明月破口大骂:“你爷爷的,别人入个魔,要么忘却前尘、神智不清大开杀戒,要么执着一事,专注此事。姑奶奶我入个魔,还入的这么清醒。我去你大爷的,不就是个男人么?他妈的都对我表明心迹了,我就是舍不得,我就是不想放,怎么就要入魔?”、“我去你大爷的!”、“这他妈是什么情劫!”、“你就是玩我是吧!” 紫凝原本因她笑出泪来而有些忐忑的心,听着她破口大骂就放定了。神色安然的侧卧云端,只在唇角含着一丝浅笑,看着眼前这个指天叫骂的女子。这般肆意,如此快意,纵是当年的天师玉璃,枉称世间第一逍遥人,也做不到如此。 *** 乾元山,金光洞前。 护山大阵已在三日前破去,山脚下教飞雪率众围了个结实,这山内却并非如外人想像般的狼狈,照样花红柳绿,仙气萦绕。乾元山被围,正道之中闻讯前来助阵的多半被拘了去,少半逃了。这山上,眼下安静的很。 此刻半山腰上山的唯一道口前,飞雪施施然斜卧在一张白玉制成的贵妃塌上,两个妖艳的举着芭蕉叶为她遮挡阳光,幻月在一旁为她打着扇子,一边扇一边低声笑道:“这乾元山也是道门重地,我还以为他的封山大阵有多厉害,还不是让师父给破了去。师父啊,您这阵也破了,臭道士也打跑了,什么时候跟我回妖界去啊?” 飞雪饮了口美婢献上的冰镇酸梅汤,去了几分暑气,才悠悠的说:“臭道士临行前说了,三日内必搬救兵回来,急什么,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幻月为难的说:“可是尊上都去了冥界好几天了,人家不放心嘛。”飞雪听到这就皱起一眉头,幻月连忙改口,“都怪长孙素娥那个贱货,不知道给尊上灌了什么迷魂汤,尊上竟然杀到冥界去了,师父啊,您这回可不能再放过她了。” 飞雪妙目一凝,这烈日当空瞬间飞起漫天雪花,幻月立时打了个冷颤,听着她师父冷声说:“你若看不惯,大可自己去料理,怎么,这是要拿为师给你当刀么?” 幻月立时跪下,不等她开言辩解,飞雪接着说:“幻月,你的心思,我清楚的很。我跟叶芊语那个王八蛋已经解除了婚约,再无半分干系。你若有意,大可自己去争去抢!我若真去争,断不会留他与旁的女人有半分干系,你可懂得?” “月儿错了!月儿懂得!月儿再也不敢了!”幻月连声答应,飞雪一挥袖子道一声“滚!”,幻月转身就飞一般的跑离了乾元山地界。 跑到一半路,云头上撞着请救兵回来的玉虚道人,幻月见他身后只跟了一僧一道,那僧人还是个年纪尚轻的少年模样,忙抚着胸口道:“臭牛鼻子,我有心还你个人情,可弄巧成拙了,不仅没有搬走我师父,还惹得她大发脾气。她这会正好在气头上,你识相就晚点回去。” 玉虚道人甩一下指尘,呼声道号,道:“郡主是个有心的,何不入我道门,修成仙身?” 幻月把头摇的跟波浪鼓似的:“当我没说,你自己珍重!”说着一阵风似的跑了。 玉虚道人身后的少年和尚望着她一阵风跑过的背影,笑着对身边的道人道:“孤灯真人,这位妖界郡主真真是个妙人儿。” 孤灯真人在他肩上撞了一记,一脸嬉笑道:“阿霍啊,你这可是动了凡心了?要不你还俗吧,或者还做个道士,反正在凡间道士也是可以娶亲成家的。” “阿弥陀佛!”被称做阿霍的和尚唱一声佛号,单掌做偈,道:“孤灯前辈,您这可是要犯口业了。” 来的这两位,一位正是玉虚道人的结义兄弟玉鼎真人门下的孤灯真人,另一位来自九华山天台峰脚下竹隐寺,隐僧阿霍,是位地仙,在俗世时人称禅隐居士。 玉虚道人看着这两个没正经的救兵你一言我一语的在那打起了秋风,忍不住吹胡子瞪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俩还有心情在这胡闹!蛇妖飞雪此番率众偷袭山门,你俩得了信儿也不来,竟然非等着我巴巴的去请!” 孤灯真人与和尚阿霍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说:“我们哪晓得你不在山上,又怎知你会败在她的手上?” 玉虚道人道:“我这叫投鼠忌器,你们是没见着,她拿着山下百姓性命威胁贫道时的凶煞样。” 阿霍一脸不信:“我早前听道友说飞雪乃妖间第一绝色,你却说她凶煞,来,说来晚辈听听,有多凶煞?” 玉虚道人也不知怎的,这妖魔鬼怪他见得多了,可一见了飞雪因发怒而冰封的面色,他就肝颤,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她什么。孤灯真人是知道他这个毛病的,笑着岔开话题,说:“阿霍啊,方才那位郡主,妙在哪里?” ……等这仨位在云头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到日暮黄昏,孤灯真人突然说:“哎,半日过去了,她的气头应该也消了,这要再不回去,你可就当真输了!” 玉虚道人这才恍然大悟般扯着两人风驰电掣般赶回了乾元山。 时间刚刚好,太阳还未收起最后一抹余晖,飞雪将将坐直了身子,见着两道一僧落在眼前,笑了。 这一笑,冰消雪融。 “阿弥陀佛!”阿霍道,“小僧听闻飞雪娘娘为妖间第一绝色,如今一见,前辈诚不欺我也。” 飞雪听了,准备捋袖子开打的心淡了几分,又施施然躺下了,扬着眉毛浅笑缓缓说道:“喔,小和尚嘴好甜啊。你嘴里的前辈是哪一位啊。” 阿霍挠了挠头,道:“小和尚记性不好,忘了。” 飞雪冲她身旁一位美艳的女妖丢了个眼色,那女妖媚视烟行的上前径直向阿霍走去,身段阿娜声音软媚:“小和尚,奴家见你生得眉清目秀、白白净净,这张嘴也甚是讨人喜欢,何不随奴家还家,与奴家做个伴,你我做一对神仙伴侣可好?” 阿霍见这女妖冲自己来了,忙捏了个佛偈,端正身形义正言辞的道:“飞雪娘娘会错意了,小僧是来为玉虚道人助拳的。” 女妖听了忍不住捂唇笑了,绕着阿霍走了两圈,将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个遍,才笑着说:“小和尚,你除了长得白净些、皮肉嫩些,我还真看不出来,你有什么能奈。” 阿霍单掌立在身前,唇角刚动,玉虚与孤灯两位道人同时捂上了耳朵。 第三十七章 我现在心情不好 “阿弥陀佛!”此句气出丹田,灵力充沛,乃佛门狮子吼,声震云霄,群妖听得心中一凛,纷纷放出妖力抵挡。阿霍身前的女妖首当其冲,现出原形,化为一条灰色的小蛇,瘫软在地,已是气若游丝之态了。 阿霍连呼“罪过!”、“罪过!”袖子一甩,便将小蛇妖笼在了袖中。 飞雪咦了一声,神色稍正经了几分,面上的笑容益发灿烂了,带笑的眼睛看向玉虚道人:“百多年不见,尔益发出息了。这救兵都搬到佛门去了。” 玉虚道人忙道:“道佛本一家。还请飞雪族长放了山下百姓,撤了冰封之阵,回妖界去吧。” 飞雪对他笑着道:“我偏不!” 阿霍道:“那小僧便依族长划下的规矩,挑战飞雪族长,若飞雪族长输了,还请族长……”不待他将话说完,飞雪身形微动,双手忽的变长已然攻到他的面门,电光火石之间,一双冰冷却又柔若无骨的手扣在了阿霍的脖子上,将他未说完的话全掐灭在嗓子眼里。 扣着他的脖子,看着他因为一时窒息而微凸的眼睛,飞雪得意的笑着对他说:“小和尚,你再吼一声我听听!” “当着我的面就敢抓我的人?你那位前辈怕是没有对你说过姑奶奶的威名吧!”说着手腕一翻,将阿霍头朝下脚朝上的吊了过来,一只手扣住他的脖子阻断呼吸,另一只手拎着他的两只脚腕子,将阿霍抖了两抖,狼虫虎豹之类的立时自他袖子、口袋里掉了出来,铺了一地。 孤灯真人见了这般情形立时飞剑出鞘,飞雪将腰一扭,腰间白绸飞出将飞剑弹回,她笑着道:“不急,他先挑战的,你后面等着。” 阿霍一眼看见地上团成一团的那只狼,鼓着眼珠子,动着嘴唇说无声道:“孽障,你看什么看,还不救我?” 那小狼摇了摇头,冲他吡了下牙,却在认主契约的催动下腾的一声,刹时妖气四溢,罡风起,天地一时变色,飞沙走石间一道灰白色的暗影迅速自阿霍与飞雪之间堀起。 飞雪一惊之下,便松了手,袖腕一翻,风沙俱净,太阳也终于恋恋不舍的落下山去,月亮挂在了天上,明月之下,小和尚阿霍立在一头天狼的头顶,那明亮的光头与明月交相辉印,一时令人不敢小盱。 玉虚道人与孤灯真人飞悬在他身后,孤灯真人忍不住赞叹道:“你什么时候得了这么个好宝贝?有名字没?” 见两位前辈同时露出一脸羡慕的神情,阿霍不好意思的挠着光头说:“前几天我师父帮我降伏的。” 两道互看一眼,立时开始盘算,怎么拖着杨柳菁再去帮他们降伏两只回来。 “天狼?你认主了?”飞雪凝目片刻,收起笑意,面若冰霜,“天狼为我妖界灵兽,小和尚,此次本座无论如何都要取尔性命了!” 天狼认主,一旦认主成功之后,除非故主身死,终其一生难获自由之身,飞雪若要解除两人的认主关系,势必杀掉身为主人的阿霍。 阿霍见着了飞雪面上凝绝的笑意,看着她绝美的面上升腾的杀意,勉力稳了稳心神,大声道:“孽障,此番若胜了,我亲自伺候你三天伙食!” 天狼仰天长啸一声,“嗷”的一声,便冲飞雪去了。 这边厢杨柳菁仰天叫骂,骂了半天,无人回应,她虽不觉词穷,但脖子酸了、口也干了,正觉无趣,听见远远传来一声狼嚎,听声音甚是亢奋,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儿。 不多会又一声惨嚎传来,接着便是连声哀嚎,听得人心颇为不忍。但杨柳菁却觉得这惨嚎的声音,有着那么一点点、一微微的熟悉。 紫凝起身道:“听这声音好像是我妖族的灵兽天狼,左右闲着,要不咱们去管管这桩闲事?” 杨柳菁此生的人生信条是:宁可闲着,也绝不管闲事。她正要否决紫凝却径直扯着她便去了。 乾元山半山腰,“唔!”天狼欲哭无泪。原本意气风发的神勇模样,此时已经变成了含泪欲泣的小可怜,伏在飞雪脚下,抱着飞雪的小腿痛哭流涕。 同样欲哭无泪的阿霍捂脸肿得老高,一双大眼睛都肿着了两条缝,被两个美婢拎着双脚倒吊在半空。 孤灯灵剑出鞘,剑阵护体,道:“两位胜负已分,族长该与贫道对阵了吧?” 飞雪冷面不敢,道:“不忙!”看着阿霍道,“小和尚,看在你曾经给这孩子治伤的份上,我准你自己挑一个死法。” 玉虚道人只得亮出拂尘,正要开口,飞雪眸光如电射向他,冷声道:“就这几分能耐,你还拖了他来送死。要怪便怪你自己!” 玉虚道人听了一脸愧疚正要说什么,突然面色一松,清风徐来,阿霍冲着风来的方向喊了一嗓子:“师父,救命啊!” 那原本抱着飞雪小腿含泪欲泣的小可怜双腿飞快的在地上扒拉出个洞钻了进去,全然不顾此刻眼前正站着它最大的靠山。没办法,上次杨柳菁太过凶悍,直接穿肚而入破背而出,那般疼痛它此生绝不敢忘,只想赶紧躲起来,远离这个可怕的女人。 紫凝一脸好奇的蹲在飞雪脚前,看着不停扒土的天狼,拎着它的尾巴提起来晃了晃,对飞雪问道:“这不是老九家的阿江么?什么情况,你都是奶奶辈的了,欺负它做什么?” 飞雪冷着脸答:“它认了那小和尚做主。那小和尚要替这乾元山的臭道士出头。” 紫凝拎着名叫阿江的天狼在它背上轻轻拍了三下:“那确实该打。就算认了主人,也该知道什么人可以帮,什么人不可以帮。敢跟飞雪娘娘对阵,你也不回家问问你爹去!”说着顺手把这小可怜放口袋里了,没忘了塞几块肉脯到它嘴里,脸上笑着说:“这样,我送它回去给它爹教训一顿,您就不要生气了。” “我没生气。”飞雪冷着脸。 紫凝冲她卖了个萌,露出个足可魅惑众生的笑脸:“那您笑一笑。” 飞雪白他一眼:“我刚才说‘它认了那小和尚做主’,哎,要不这杀戒你替我开?” 紫凝顺着飞雪的目光看过去,两名美婢将一名和尚倒吊在空中,这倒吊的和尚看着有几分眼熟。此时那和尚正瞪圆了眼睛看着悬空停在他身前、一身红衣一脸妖媚风情的杨柳菁。 玉虚道人原本放松的神情又凝了起来,腰间所佩的那枚软剑开始低声嗡鸣,孤灯真人身前的飞剑也齐齐调转了方向。 孤灯真人狐疑的看了看紫凝,又看了看杨柳菁,靠前一步,玉虚道人抢先开口:“义妹?” 杨柳菁看着阿霍说:“我现在心情不好!” 阿霍带着哭腔唤:“师父!” 杨柳菁问:“谁伤的你?” 飞雪扫了这对师徒一眼,她暂时只看到杨柳菁的背影,一时没能认出她来。扬声道:“本座打的!” 孤灯真人手捏剑诀,沉声道:“杨柳妹子?” 杨柳菁瞟他一眼:“我饿了,你去备饭买酒,一会打完了吃。”说话间转身面向幻雪。 第三十八章 你师父傻了 幻雪借着月光看清楚杨柳菁的模样,看着那一朵覆满她额间的妖媚红莲笑了:“哈哈,哈哈哈哈!枉你们自称正道,我说小和尚你一身正气怎的本领如此不济,原来拜在了魔道门下!”说着掩唇笑得花枝乱颤。 紫凝抱着小天狼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飞雪姐姐笑得这么妖媚,要完。他冲玉虚道人丢了个眼色,伸出两指做出跑路的意思。玉虚道人看了眼山下的灯火,摇了摇头。他又看了眼孤灯真人,孤灯真人身边的十二柄飞剑,柄柄剑尖都对着杨柳菁,剑意牢牢锁在她的身上。 “哟,我还当来的是谁呢。”天上一名美婢道,“原来是靖州第一美啊!” “姐姐你说什么呢,人家明明是靖州第一怂!”另一名美婢道,“小和尚,我看你一点都不怂啊,你这师父啊,可是个怂货啊。” 杨柳菁跟着笑:“在下分明是靖州第一丑,哪里当得起第一美的名头。不过,”她话峰一转,“在下虽然是靖州第一丑,却也比在场的诸位美上三分。但若要论靖州第一怂嘛,在下自然是第一怂。同样的,在下再怂,却也怂不过诸位。有本事,诸位原地待着不跑哎!”她的笑,分外明艳,比她笑容更明艳的,是她脚下幻出的一朵朵红莲。 紫凝第一个跑,他一头撞进飞雪怀里,与飞雪同声高喝:“众妖听令,撤!”、“冰封百里!” 红莲现世,焦土万里,冰封百里,如何能封得住?情势直转而下,玉虚道人与孤灯真人顾不得其他,各自使出混身解术来阻止红莲业火蔓延。 “冰封万里!”随着这一声喝,飞雪身形暴涨,漫天冰雪倾泻而下,将整座乾元山覆盖在了冰雪之下,还有那在半山腰旋转开放的红莲。 杨柳菁放出红莲业火便跃上半空,左拳右脚将那两个吊着阿霍女妖打飞,右手拎起阿霍扔上云头,腰身一扭挥拳便直冲飞雪面门而去。而其他人,不管是妖界的、还是乾元山道门的、还有那些来助拳的、被抓的、跑了又回来看热闹的,但凡是手脚能用的,统统能跑多快跑多快,上天的上天,入地的入地,尤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跑得太慢。 阿霍脱困之后,自动自觉快速闪到一旁。只见明月之下,一条白练与一条红练战在一处,原本是万里无云的夜空,霎时乌云密布,惊雷闪电伴着冰雹将乾元山方圆百里搅了个天翻地覆。 这番动静一直打到第二天早上,云破日出,白练轰的一声砸在冰封的大地上,飞雪自崩裂的山石里勉强站起身来,连吐好几口鲜血,杨柳菁立在半空,赤足之下踩着一朵红莲,轻声笑着:“尔等可服?” “服!”早冲过来两个小妖,一个扶住飞雪为其疗伤,一个挡在飞雪身前连声道:“我们服了,心服口服!”。 杨柳菁听了冷笑一声,那个挡在飞雪身前的接着道:“妖后娘娘法力无边,小的们口服心服!” 杨柳菁听了,一股无名火起,直冲脑门。“找死!”妖异的红瞬间覆上她的眸光,覆天席地的紫色挡在了她身前,腰上一紧,紫凝在她耳边轻声道:“深呼吸,听我说,不可开杀戒,开了杀戒你便再不能回头了!”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冷冽,雪的味道。“雪后,当有梨花的香味。那是红泥小火炉上所煨的一壶上好梨花酿。我带你去喝酒,好不好?”紫凝的声音绵软的在耳畔缠绕,不对,这个声音不对。 她又深吸了一口气,清冷的空气令心缓缓沉浸,飞雪看着与她耳鬓相贴的紫凝,趁这功夫喘息了一会,提了口气,开口道:“看来你确实恨极了叶芊语。即如此,当初为何要与我抢他?” “认错了。”杨柳菁答。 “认错了?”飞雪发一声恨,气海翻涌,又一口血吐了出来,呛在喉间,呛咳连声。 杨柳菁道:“此事,确实是我欠了你,日后,我定当还你。”说完,一转头向远远站在一旁的阿霍道:“架打完了,阿霍啊,我饿了。这地儿也吃不成饭了,去你的竹隐寺吧。” “魔头休走!”十二把飞剑齐出,挡在了杨柳菁身前,杨柳菁兀自笑着:“两位义兄,看她的样子眼下是解不了这万里冰封之咒,这咒下的红莲呢,你们若解不了,可就枉费了这千百年的潜心修炼。还是等此处的危局解了,你们再来找小妹的麻烦吧!”说完,扯着阿霍的脖领子,挽着紫凝的胳膊扬长而去。 路上,阿霍开始絮叨:“师父,你不要伤心。两位前辈只是做做样子,毕竟那么多人看着呢。” “嗯!”杨柳菁应了一声,反问:“你呢,你不做做样子?好歹你也是佛门子弟。” 阿霍挠了挠光头:“我是你徒弟嘛!”杨柳菁丢给他一个“算你有良心”的眼神。 两个时辰后,阿霍煮好了饭,备好了素斋,他那精心梳洗后的师父、还有吵着要喝酒吃肉的紫凝都不见了。 他抱着小天狼阿江寻了一路,便寻到了莲台峰下,第一级台阶上,坐着他那精心打扮过的师父,眉目顾盼之间,带着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儿特有的娇羞之态。 紫凝站在一旁守着,阿霍递给他一条半路上买的鸡腿,问:“我师父这是在干什么?” “等人。”紫凝一脸感激咬着鸡腿含糊不清的说。 “等谁?”阿霍又问。 紫凝答一声“等幻璃”便没了下文。 日向西沉,霞光漫天,含情少女的面庞更加迷人。 杨柳菁坐在那等着,保持着同一姿势。许是等了太久,她站了起来。阿霍和怀中的小狼同时面上一喜:终于可以回去吃饭了!喜到一半继而一脸迷惑:杨柳菁跪在了石阶之上。 她微闭双眼,手捏法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追影寻踪!”、“现!” 眼前,是杨柳菁与紫凝并排跪着的身影,她跪在她当日跪过的地方。清晨的微风,清晨的阳光,清晨的花草香气,还有他身上,淡淡的熟悉香气。他的脚尖,他微动的裤角,皱折的下摆,还有下蹲的姿态。 “我娶你,你可愿随我去?”他说。 “我愿意,我随你去。”她说。 “在这里等我。”他说。 “我等你。”她说。 紫凝捂着眼睛,揉着太阳穴,嘴里连声说着:“完了,完了,你师父傻了!” 杨柳菁没有傻,她很清醒。这一世,从出生到现在,唯有此刻,她最清醒。 成魔之前成魔之后的区别,她终于懂了。 成魔前,她心情不好,可以喝酒吃肉乱弹琵琶,最不济,蒙头大睡一觉。可她现在,只想放火、杀人。 幻璃,飞雪受了伤,她会回妖界去的吧。 叶芊语该收到消息了吧。 我是真的长孙素娥,他会信你的吧。他会撤兵回妖界,你,也可以回来了吧。 你让我等你,我便在这里等你。 你说要娶我,要我随你去。你便嫁给你,随你去。我们再不管其他人,好么? 幻璃,你该回来了吧,回来寻我吧。我等你,你若再不来,我怕,我管不住自己。 第三十九章 是我虚伪 三天前,冥界阿鼻地狱,第九层。 妖尊叶芊语与十六大世子之首的听风世子横扫千军、一往无前的势头被阻在了此处。 即是地狱,困的当然是曾在世间横行一方的妖魔、恶灵。他们在地狱少说困了千载,多的数万载有余。罪孽未尝,魔心未熄,便只能在此地煎熬着、寂寞着。 这难得来了个搅翻天地的,有聪明的趁机往外跑,脑子关傻了关生锈了的见来了厉害的,势必要先要分个上下、争个高低的也不少。第九层这种关傻了尤其多,据剩下的说小的都跑了,只剩下他们这些个大的。 打头的是个万年的老妖魂,喝着地狱里的炎火,哑着嗓子道:“小子,毛都没长齐呢,就敢为妖界至尊?这样,也不说爷爷欺负你。爷爷与你赌一把:爷爷让你三招!你若赢了,爷爷们放你去下一关,你若输了,乖乖让出你的妖尊之位,迎爷爷们去妖界享福!”恶灵们齐齐拍手称好。 叶芊语一心只想闯到十八层地狱去,他有太多的疑问要问长孙素娥,哪里有心情跟他们赌什么高低胜负。凡是挡道的,一剑砍翻,拳脚打飞,前面八层,没逃走的,多半是被他打得半死的,眼前这群挡道的,他也没有心情废话,挥剑便砍。 对方说话算话,真让了他三招才还手。这一还手,便是全体一起上了。 第九层,叫得出名号的,正好有九个。各各名号响亮:盖天王、彻地虎、曜日龙、噬月凤等等,个个有名有姓,个个都有拿手的看家本领。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以二敌九。 时间越拖越久,叶芊语也被激起了凶性,不管不顾的接连打了三四天,直打得他妖力将要枯竭,退吧,不甘心,不退吧,眼下便是困兽之局。 听风也几处挂彩,原本迷倒万千少女的俊俏模样此时也已经狼狈不堪。他与叶芊语不同,叶芊语一心只想去到十八层,去见长孙素娥,而他原本只是来保叶芊语平安的。此时见势不妙想回去搬救兵的,可惜现在他有心回去,却发现回不去。进来的门,早没了踪影,此地,根本就是个死局。 “万剑朝宗!”、“破!”幻璃熟悉的声音响起,听风有些萎靡的心迅速振作起来,高唤一声:“幻璃长老,我们在这边!” 幻璃寻声而至,剑气护体,抢先抓住听风,一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扔向被刺破的结界,两人错身间,幻璃问:“叶芊语呢?”听风答:“在炎火里面斗老妖呢。” “你出去等我们,不要再进来了!也不要搬兵来!”听风落在结界封印外面,还能听见幻璃的嘱咐,想要回应,那封印结界已经封上了,他面前站着的,是满脸慈祥笑容的地藏王菩萨。 菩萨说:“他们有一柱香的时间,若一柱香之后不能出来,我等便会施法封印此地,还请世子见谅!” 听风问了边上看守的小鬼才知道,这地狱第九层,就锁了一个。至于同一层的其他妖魔鬼怪,早在三千年前就被那个无名妖魔吃了个干干净净。这四天来在里面一直和他俩交战的,不过都是那个妖魔所设下的幻境罢了。 自三千年前第九层发生异变后,但凡是被罚下地狱的,都绕过第九层,投往其他地狱了。他们是外人,不知就里,以为只要一层一层闯下去,便可以直抵十八层,根本没有想过要绕过去。 这数千年来想闯出地狱的不是没有,能闯出去的也有。可九层以下,没有一个能闯出去的。因为,他们都入了第九层,给人打了牙祭。 “百年前,倒出过两个特例,一个进去了,活着出来了,另一个,活着闯进了第十层,直抵十八层地狱。”鬼差幽幽的说着,一脸钦佩的看着结界,听风白了他一眼,只道这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鬼。 地狱第九层,叶芊语听见了幻璃的声音。他心中一喜,开口道:“幻璃,你来了!”却被另一声狂浪的笑声盖过:“哈哈哈哈!好小子,我以为错失了你,没想到你又送上门来了!” 鬼影翻腾,那原本围着叶芊语缠斗的刀枪棍棒全改了方向,俱往幻璃身上招呼过去,幻璃一边灵巧的闪身躲避一边大声道:“用拳脚功夫,别用法力!” 叶芊语听了恍然大悟:难怪这几天自己与听风越打越疲累,这家伙却越打越精神!想来是个能吸食妖力的精怪。只怪自己一时着急,竟然完全没想到这些。他迅速调整身体重心,收敛灵力,将身形晃为一个圆弧,纵到幻璃身侧将那些兵器与鬼影左踢右踹的打飞,喘了一口气,眉头一皱想到什么,边打边问他:“你来过?” “来过。”幻璃答。 “为了长孙素娥?”叶芊语再问。 若换做从前,幻璃会说:“为了紫凝。”虽然他当时来,也确实是为了紫凝。 红莲业火灭天枢国之时,紫凝出关之日,这也是为何他那天没有去看长孙素娥的原因。紫凝去了化为焦土之后的紫宸殿扫了一眼,便直奔冥界地狱,他来,他便跟着来了。只为了,对某人的承诺。 可是,他在第九层救了被困住的紫凝,他本不必更入一层,但紫凝说:“素娥在十八层地狱!”他便去了。 “嗯。”这一声,他答的有点低,却是肯定的回复。 叶芊语挥向身旁鬼影的拳头,冷不丁的一拳就挥到了幻璃脸上,一拳到肉,鲜血飞溅。 “香,真香啊!”贪婪的声音,“好久没有尝过这么新鲜的血液了!再来点,再多来点!” 幻璃硬捱了一拳后,便开始接连闪身躲避,听着叶芊语一连串的发问。 “你心里有她?”他问。 “有的。”他答。 “你当初不是一心要拒绝的么?”叶芊语横着扫过来一腿,幻璃避开,答:“是要拒绝的。” 左拳挥来,右胳膊挡了,叶芊语骂:“我去你大爷的,你口口声声为了紫凝,口口声声她是紫凝的,你真他妈虚伪!” “你骂的对,我虚伪!”幻璃答。 无名妖魔看不下去了:“哎,我说小家伙,你不挺厉害的么。拿出你当年揍我的劲头来啊,打啊,还手啊!” 幻璃没有理他,缓声对叶芊语道:“你先随我出去,有什么话,我们出去了再说,你要打,也出去打。” “你滚,我要去见素娥,我要当面问她一问。”叶芊语道。 幻璃突然就停了抵挡,叶芊语要问什么,他很清楚。“杨柳菁,便是长孙素娥。”他说。 叶芊语一拳狠狠砸在他胸口,双目赤红,厉声喝问:“你不是说她不是么?!” “她是。”幻璃答,“对不起。” “对不起!”、“这种时候跟我说对不起?!”叶芊语连声骂着一拳快似一拳,一拳狠过一拳。 幻璃除了应对他,还要应对那无名妖魔的偷袭,不仅要应对自己的,还要照顾此时完全不管不顾把自己所有弱点、缺陷全暴露在敌人眼前的叶芊语。他不再说话,亦无心分辩。 “敢爱就要敢恨,你这小子拖泥带水,不合我的胃口。”无名妖魔惋惜的道,“我看你的拳脚功夫应该是出自玉璃门下,你这样可不行啊,没有那小子生前半分洒脱。” “你说什么?”幻璃一直被动抵搞的手突然动了,持剑在手,一剑将叶芊语拦开,剑鞘指向重重鬼影之间的声音来处,“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小伙子,我很喜欢你,够血性、够汉子,留在这儿可惜了。”说着,叶芊语只感觉到有一股巨大的推力将他向外推去。 幻璃当心有诈,一面提气纵身直追叶芊语而去,一面厉声喝问底下:“我问你,你方才说的话可是真的?”随即幻璃只觉得脚腕上一痛,一根金色的丝线将他脚腕牢牢缚住,紧接着浑身一麻,那老魔道:“你给我下来吧!” 地狱第九层漆黑的穹顶上突然漫起一阵金光,有人高宣佛号,赤目金刚怒喝一声:“金刚伏魔阵!” 幻璃略感无力的手将将追上叶芊语的握住了他的脚腕,叶芊语回头看了他一眼,双目赤红,脚下那张曾经无比熟悉无比亲切的脸,第一次让他觉得无比恶心。他一脚踹了下去,不由自主高飞出阵的同时看着幻璃无声下坠。 冰冷的气息,死亡的气息,没有恐惧,没有害怕,却有着极浓极浓的悲伤。 “他死了,天师玉璃,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死了。”那冰冷的声音自他耳畔滑过,“你替我留在这里吧,我出去了!”那声音压抑着兴奋的说着。 身体无声下落,地狱本没有底,只有,烈焰。 第四十章 空洞 一连三天四夜,杨柳菁不吃不喝,等在那里。 满九华山听说过的父老乡亲们都暗道着可惜:挺好一姑娘,等情郎等傻了。 父老乡亲、大姑娘小媳妇们要上山进香,可杨柳菁就坐在第一级台阶上,端端正正坐在正中间,挡了人的道不说,她面前那级台阶,谁要敢踩了,她一伸手,就扯着人给扔下山去。好在只有两层台阶,也出不了什么人命关天的事。 阿霍和紫凝为了避免出乱子,一直在她身边守着,给那些香们解释、道歉,至于那些从第二层台阶上被跌下来、扔下来的,少不得赔些银子给人治伤。听说挨了打有银子可以拿,这十里八村的泼皮无赖也来了不少。 三天四夜过去了,杨柳菁有些累了、乏了、倦了,她不由自主打了个盹。不过是眼睛一睁一闭间,神情恍惚,眼前的一切都突然变得陌生。不远处围着的看热闹的,确实是陌生人。可自己突然就有了一种出离世外的感觉,眼前是盛夏时节明晃晃的阳光,可眼前这所有的一切,都仿若与自己没有丝毫干系。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间有摩挲琵琶留下的老茧,这双手,也是陌生的。 “师父!”、“素娥!”附近有人在唤着,这两个人看起来很亲切,是在唤她么? “杨柳!”有人喊,喊得她一愣,这一个恍神过去,对,我是杨柳菁,靖州第一美杨柳菁。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前的人,她认得了,一个是她的便宜徒弟,禅隐僧阿霍,另一个,是她的便宜饭搭子,上辈子欠了人恩情无数的魅妖世子紫凝。 她动了动腿,一阵刺麻的痛感传来,她站不起来了。 一脸无奈半带撒娇的冲那两张熟悉亲切的脸伸出了胳膊,紫凝伸出手将她拉起来,看着她有气无力的半挂在自己怀里,杨柳菁看着阿霍说:“徒弟,我饿了。” 阿霍先念了三声佛,才说:“师父,你可算是清醒了,你要再在这里待下去,我那家当都得赔光了。” 杨柳菁挂在紫凝肩上,抬头环视了周围那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泻不通的人群一眼,道:“你们谁讹我徒弟了?今晚日落之前自己都还回来,否则姑奶奶上门点了你们的房子!” 紫凝听了,忙捂了她的嘴,拖了就走,阿霍忙又一叠声的念佛,围观的见没热闹可看,三三两两的各自散去。 等回到竹隐寺,阿霍又重新生火造饭,待饭做好,杨柳菁都已经饿得瘫在了饭桌前。等见了吃的,她忍不住两眼放光。竹隐寺的素斋乃是九华山的一绝,她吃的比肉还香。纵然阿霍怕她久饿之下突然吃太多了肠胃受不了,拦了半天,她还是吃了三碗粥加两盘素火腿。 菜足饭饱之余,阿霍笑着逗她:“怎的,不等你的幻璃了?” “幻璃是谁?”杨柳菁反问。 紫凝听了,只当她是恼了,说的气话。接下来两天,她再不提幻璃,他与阿霍故意提起了来逗她,她还是没有反应,他也只当她是装的。直到第五天,她焚香沐浴了说要去出家,紫凝才发觉这其中有问题。 “你当真不等幻璃了?”紫凝问。 杨柳菁眨着清亮的眸子问:“你们真奇怪,幻璃是谁?我因何要等他?” 紫凝一下子就被噎住了,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的问:“那你因何要出家?” 杨柳菁答:“我此次投胎前和地藏王菩萨打过一个赌,若我再次入魔,便一步三跪九磕头,磕上莲台峰华莲寺剃度出家。我这不是输了嘛,愿赌服输,放心,我欠你的我会还你的。” “还你个大鬼头啦!”紫凝忍不住在她的脸上掐了一把,一手扯着杨柳菁一手拉着阿霍就到了莲台峰下,对阿霍说:“起阵!” 阿霍被他们闹的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的问:“起,起什么阵?” “追影寻踪之阵!”紫凝急道,“快点!” 阿霍挠挠光头:“这个,我不会啊!” 紫凝听了一脚踢向他的屁股,嘴里忍不住喝骂:“你堂堂地仙,连这个都不会?别人都飞升上仙了,同样是给人做徒弟的,你好好的道士不当,跑这做了和尚,做了地仙了,连个阵都不会?” 阿霍灵巧避开,三两下跳的远远的了,确定自己安全了,才说:“师尊他没传我,你不也跟着他混了三百多年么,你行你上啊!” 紫凝被他一激,无名火起,立时和阿霍就地打做一团。在他们打架的功夫,杨柳菁诚心叩拜,自第一级台阶开始,三跪九磕首。 磕完第一级,她跪在阶上停了下来,停了半天,好似是在等什么。 杨柳菁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三跪九磕首之后,这台阶比她想像的要硬一些,头磕在上面,也比她原先预期的还要疼。可这九下磕完了之后,似乎,似乎少了点什么。 她怔愣了半晌,想不起来少了什么,缓缓起身,在第二级台阶上跪下,缓缓叩首。 “杨柳!”那个声音,又来了。如穿云裂石之音,在心际一划而过。她茫然抬头,谁在叫我? 远远的,远远的,传来一声哭喊:“菁儿姐!”、“菁儿姐!”一声声摧人断肠。 杨柳菁在一片茫然中起身,声音渐近,身影渐近,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女直扑了过来,带着哭腔:“菁儿姐,我可寻着你了!” 杨柳菁眨了眨眼睛,在一片空茫的脑海中搜索着眼前这名少女的面容,许久,才在一片茫然中搜索出来,一张娇俏活泼的脸与眼前的惊慌失措的少女面容相重叠。 “阿云?”见杨柳菁迟疑的唤她,陈绣云点了点头。 “你这是怎么的?”杨柳菁看着她这一身血,目光不觉就热了。 阿云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见杨柳菁热切的看着自己,想起逃到这里之前的一幕,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当场泣不成声。 杨柳菁又柔声安抚了她半天,才自她哭哭啼啼、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听出个大概来。 两天前妖尊叶芊语兵发靖州城,城隍与城中太守率兵抵抗,不敌。未几城破,太守被杀,城隍土地被囚。 叶芊语,血洗靖州城。 “血洗靖州城?”杨柳菁只觉得心里那片茫然化做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血洗靖州城?”紫凝同声问,“不是,你别哭,你说清楚,叶芊语为什么要血洗靖州城?” 杨柳菁心中那片巨大的空洞里,突然幻出两张熟悉的面孔来,那样慈祥的面容,这世间,再不会有那样温柔、温暖的面容了。这两张面容填补了那个空洞,紧接着,脑海那茫然的空白被填满了,靖州城中的一切,那一张张面孔出现在她的脑海。 那些嬉笑怒骂,那些涎皮赖脸,那些明艳动人,那些尖酸刻薄,一张张生动的晃在她眼前。 第四十一章 血染靖州 “叭!”浓妆艳抹的媒婆将烫金的婚书拍在桌案之上,叶芊语藐视众生的看着对面站着的杨老爷与柳夫人,媒婆尖着嗓子道:“杨老爷,这婚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你将独女杨柳菁许与天枢国皇亲叶芊语为妻,有媒有证,你怎可抵赖?” 两人身后,是被绑缚的城隍与土地,地上殷红的血迹未干,血还在隐隐的自太守未冷的躯体里流出来。 “我不记得有这回事。”杨老爷答。 叶芊语听了冷笑连连:“你这是要与本尊耍无赖么?”他扫一眼被群妖拘在城中广场上的数万人群,一手指出茶楼的掌柜说:“掌柜的,当日你也在场,你来做个见证。” 掌柜的被点了出来,两股战战,叶芊语放声说:“本尊最见不得说谎的,但凡是说实话的,可活,若敢说半句谎话的,该杀!” 掌柜的低头看了东家柳夫人一眼,低声说:“对不住了。”低头道:“小的可以做证,这婚书,当时确实是杨老爷与柳夫人签下的。不仅小的,整座靖州城都知道,杨家得了个便宜女婿。” “胡说八道,我们说没有,就是没有!”杨老爷与柳夫人异口同声的道。 “有的,有的。”边上出来个讨好的声音,一个脸上堆着厚厚脂粉的婆子说,“回禀尊上,杨老爷和柳夫人一贯如此,这杨柳小姐都被他们卖了好几回了,可每回见了卖身契都不认帐。这是可以问董老、董胖子,那卖身契都在他手上了。” 董胖子拿着厚厚一叠卖身契出来,道:“她娘老子那是被滥赌鬼附了身,见着窑子肯出钱,就签字画押卖女儿。这世上哪有这样坑人的,这卖身契自然是做不得数的。” 叶芊语冷笑着问:“那你留着这些做甚?” 董胖子老实答:“留着做个念想,万一她哪天感恩了,就嫁给我了也说不定。” “无用的东西!”叶芊语说着冲杨氏夫妇一挥手,两人面上一凛,往日种种诸多不堪记忆涌上心头,一时老泪纵横,抱头痛哭。 董胖子听了一笑,说:“确实是无用的东西。”说着将那一叠卖身契塞在嘴里,满嘴金牙奋力大嚼了起来。 叶芊语表现得很有耐心,却也只任两人哭了约半柱香的时间,一挥手,媒婆上前道:“老爷、夫人,哭好了吗?这哭好了,我们可就要议正事了。” “呶,”媒婆一把抓起案上的婚书在两人眼前晃了晃,说,“婚书为凭,妖尊叶芊语前来下聘,三书六礼抬杨小姐过门,派人去寻小姐回来吧。” 柳夫人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都说了,我女儿姓……”话未说完,媒婆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手上快速做了个撕的动作,她做的极小心,只有与她面对面的柳夫人能看见。 柳夫人突然推开了夫君,冲过去,一把抢过媒婆手中的婚书,她有心撕烂了,又担心这妖怪神通广大给复原了,而且这婚是用上好的丝帛烫金制成,她连揉带撕,也不过是把里面包的牛皮纸给揉散了,一看撕不烂,当下也不管这许多,将那团上好的丝帛揉成一团了塞进嘴里,生生给咽了下去。 叶芊语唇角啜着冷笑看着,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低沉着嗓音说:“化雨,给岳母大人上茶,别噎着了,这要死了,按规矩得守孝三年,不划算。” 化雨真的恭恭敬敬捧了杯茶过来,被柳夫人一巴掌打翻了。 “你们这是明着要赖掉婚事了?”叶芊语问。 “是你使诈在先!”杨老爷道。 “喔,我怎么使诈了?”叶芊语耐着性子说。 “我,我将女儿许给的是天枢国皇亲叶芊语,不是妖尊叶芊语,你是妖,这婚事不算!”杨老爷梗着脖子说。 “尊上确实是天枢国的皇亲,天枢国的国君乃是尊上的亲子。”化雨在一旁说。 “那这婚事就更不能算了!”杨夫人连咽了好几口唾沫,终于将那团绢帛咽了下去,才开口说话,“当天在场的诸位听得清楚明白,你说你无有子女,如今,怎么又跑出来一个儿子?分明是你骗婚在先,这婚事,做不得数!” “对,小的做证,当时尊上说得清楚,无有子女。”掌柜仍然忍不住两股战战,说完之后又补充道,“尊上您方才吩咐了,说实话者可活,说谎话的该杀,小的不敢说谎,小的想活。” “小的也想活,尊上当日确实说过无有子女。”男女老少纷纷出声附合。 “哼!”叶芊语冷哼一声,“你们这是想将本尊绕进去么?” “各位父老相亲为证,妖尊叶芊语骗婚在先,在下身为吾儿的亲父,决定退婚。”杨老爷突的大声说。 “对,退婚!”董胖子将卖身契吃干咽尽了,第一个回应,“按我朝规定,若在成婚前发现被骗,可退婚!更何况,您三书六礼未下,这婚书也是欺瞒定下的,杨老爷这婚退的合情合理!” 杨老爷听了感激的看了董胖子一眼,董胖子被他眼中真挚的感激之情看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叶芊语冷冷扫了董胖子一眼,冲杨老爷道:“四年前霸占你家产的是他,逼你卖女儿的也是他,如今他不过是帮你说了句话,你就这般感激,那回头你可是要将女儿嫁与他做小?” 不等杨老爷回话,董胖子惨呼一声,就地萎顿倒下,整个身子似一句被掏空的口袋般无声无息的贴伏在地上,地上只剩下几层华丽的衣裳。 叶芊语冷冷指着董胖子的尸身道:“眼前这位,这一生穷凶极恶、坑蒙拐骗、欺男霸女,为敛财无所不用其及,仗着太守是他的大舅子横行靖州,本尊替你们除了此害,你们打算如何答谢?” “多谢尊上替小的们除此害!”媒婆领头,无数人异口同声的答。 环视众人一圈后,叶芊语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最后将目光缓缓落在杨老爷身上,问:“岳父大人,不知您打算将婚礼定在哪天?” “尊上言重了,如此尊称在下实在担不起。”杨老爷答,“更何况,这婚事已然做废,我女儿才疏学浅,还请尊上另寻良配。” “大胆!”叶芊语霍然起身,媒婆双膝一软,跪道:“回禀尊上,尊上既然要按我人间规矩三书六礼娶杨小姐为妻,那按现在的情形,这婚书确实得做废,不如您重新与杨家议婚?” “我不答应!”杨老爷说,“我杨家世代书香,我女儿自幼入的是道门、供的是三清上神!绝不可与妖邪为妻!此事无需再议!” “对,我们不答应!”柳夫人附和。 “你们都听见了?”叶芊语抬首问余下的人。 “都听见了。”其他人答。 “杀了!”两个字轻描淡写的从他嘴里吐出来。 快剑封喉,无意识的身躯沉重倒地,溅起染血的尘埃。 “看在他们是娘娘此生的父母面上,留个全尸吧!”化雨拱手,叶芊语颔首。 “我听说杨柳菁眼下在九华山,何人愿意做本尊的婚使,前去迎她回来与本尊成亲?”叶芊语问。 “启禀尊上,”人群里出来一位书生,“按照人间规矩,杨柳小姐需尊其父遗嘱,绝不可嫁与妖邪为妻,是以杨柳菁此生此世,断不可嫁与尊上。” “杀!”仍然是极其简单的一个字,又一具生命如空掉的口袋般贴伏于地。 “两情相悦本是人间至善,人妖相恋老朽也有耳闻,”发若银丝的教书先生中气仍然十足,昂然走出人群,“若小菁儿愿嫁,想来阁下也不必相逼至此。事到如今,敢问哪个姑娘家会愿意嫁给杀了自己父母的?阁下如此行径,实属禽兽!” “杀!”字刚出口,有人高声喊:“夫子说的是实话,你不能杀!” “一起杀!”叶芊语道。 眼见无辜者倒地,靖州城群情汹涌间,叶芊语挥挥手说:“也罢,都杀了吧!” 第四十二章 一笔难勾 “我爹让我假死,这些血,这血是我爹的血。唔……唔,菁儿姐,我,我是土遁了逃出来的。”陈绣云哭的极其伤心,一提到她爹,她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杨柳菁一边听着,一边轻轻抚着她的背脊。阿云哪里是土遁逃出来的,屠尽满城,独留了这一个活口土遁了出来,这分明是留了她来给自己报信的。看这情形,玉皇山上那群大小道士们怕也不妙。 待陈绣云将经过断断续续说清楚了,杨柳菁将陈绣云交给阿霍,扭头对阿霍道:“我将阿云交给你了,你将她收留在竹隐寺吧。紫凝,你随我去。” 她说着便要离开,被陈绣云一把扯住,陈绣云抱着她手腕子,跪在地上,颤声道:“菁儿姐,你,你一定要有个心理准备,玉皇山也被围了,都打了好几天了,铁定是指不上的。还有,老爷、老爷和夫人的尸身被吊在城门,那妖,那妖说你若不去,他还要去刨了杨家的祖坟……” 杨柳菁低声道:“嗯,我这就回靖州。” 陈绣云愣住了,她原以为杨柳菁是要跑路的,手上一松,又紧紧抱住:“菁儿姐,那妖甚是凶恶,连城隍爷都打不过他的。” 杨柳菁微笑着抚着她的刘海,说:“姐可是在十八层地狱待过的,任他是谁,怎会被姐放在眼里?” 陈绣云胆寒了一下,手下却不曾松开,将沾满涕泪的脸贴在杨柳菁手背上,说:“菁儿姐,我爹说过了,不论姐姐前生做过什么恶,姐姐今生是个好姑娘,我,我还是要尊敬你,还要,还要加倍与你亲密。这样,这样你才会记挂人世间的温暖,不会再走错路。” 杨柳菁听了,面色微温,耳旁响起老陈头苍凉的二胡声,还有那有些苍凉的嗓音,她不觉露出温暖笑意:“阿云,咱们都有一双好爹娘!” 少顷,靖州城头。 叶少芊高据城楼,面前的几案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微风拂过,覆天卷地的魅惑紫色化为俊美的男子与一身素白的杨柳菁一起落在城门口。 “你来了。”看着一身孝的杨柳菁叶芊语用笃定的语气说。 “来了。”她答。抬首看着城门楼上吊着的双亲尸身,红了眼眶却依然浅笑说:“为人子女一场,我总得来给我爹娘收个尸。”她这笑笑得孤寒,令她身旁站着的紫凝心中一紧。 叶芊语持着玉杯站在城头,锐利如鹰般的眼睛盯着杨柳菁,看着他的猎物:“你是长孙素娥?” “是,”杨柳菁答,“也不是。” “那我就当你承认了。”叶芊语说。 杨柳菁未答,叶芊语一挥手,便命属下收了她父母的尸身,打开城门。 城内广场,浮尸遍地,杨柳菁双亲的尸身被摆在最显眼最高的木台之上。 “好好的魅妖世子不做,偏生要给我的未婚妻做座骑,你说你这骨头是不是天生的贱?”叶芊语这话是对紫凝说的。 “你的未婚妻?”紫凝回他以冷笑,“我答应了吗?” “我亲自将素娥养到六岁,然后我将她交给幻璃照料,什么时候答应过让她嫁给你?”紫凝随在杨柳菁身边,陪着她走得极慢极慢。路上有太多的衣裳,太多的只剩下一层皮的尸体。杨柳菁走得太慢,那些面皮无法与她脑海中鲜活的面容重叠。她,须得仔细辨认。 “更何况,”她缓缓接下话头,“长孙素娥已死。” “死了?哼,”叶芊语冷哼一声,“那你是什么?” “前生事如昨日事,昨日事当如昨日灭。在下杨柳菁,我爹是靖州第一怂,我呢,靖州第一丑。这些,”杨柳菁指着那些辨不清面目的尸身,“需要在下为尊上一一介绍吗?” 叶芊语一手支肘,一手把玩着玉杯,高坐在龙椅上,倨傲的道:“说来听听。” “她,”杨柳菁指着那已经化成了泥的胭脂道,“城西的张妈妈,为人最是刻薄,做卖东西一向缺斤少两,买东西好占便宜。可她做的桂花糕尤其好吃,因为那是她亲娘最爱吃的糕点。她贪便宜占便宜,都是为了孝敬她娘家的爹娘。” 又一指那一身艳丽的衣衫:“这个,靖州城最有名的媒婆,眼明手快,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却痴心错付,虽看破世情终身不嫁,但却专爱为有情人说媒。” “还有这个,董胖子,贪财好色、胆大包天。我告诉他,若他今生肯做半分好事,下辈子便可投个好胎,重新做人,否则就只有为牛做马,供人驱策。”杨柳菁停在董胖子华贵非常的服饰前,“可你猜他对我说什么?”她问叶芊语。 “说什么,”叶芊语冷笑着说,“难不成是说你若嫁与他做小,他便散尽家财做个好人?” 杨柳菁温柔浅笑着看着那堆衣裳:“我虽没有答应,可他却答应我,从今后不再害人,他做到了。” “玉蓉也爱吃桂花糕,”叶芊语听了缓缓饮尽杯中酒道,“她曾经亲手给本尊做过,软糯香甜、唇齿留香。” 杨柳菁听了一怔,听他接着说:“君天行惧内,他在位时外戚为患,可他老婆死了,他便遣散了后宫,虽罢免了外戚,却对所有人即往不究;德钦位高权重,对本尊忠心耿耿;长孙文豫痴情,他与琼枝夫人又生了两儿一女;胡阁老好赌,将城外的三幢宅子输给了李侍郎;对了,李侍郎家娶了新妇,他重孙媳妇刚给他添了一对龙凤胎,五世同堂、其乐融融。 素娥,你以红莲业火灭天枢国,伤我数十万臣子,令无数臣子葬生火海,化为焦灰,永世不得超生,这其中,就有生你养你的父母和你的弟弟妹妹。”叶芊语一顿,接着说,“素娥,天枢国十五座重城俱化飞灰,你杀的人又何止百万?我不过杀了靖州城区区数万,此次你我两下相抵,一笔勾消如何?” “可长孙素娥已死,”杨柳菁冷笑着说,“她被天庭罚入十八层地狱以消罪孽,你为何要累及无辜?” “那是天庭罚的,”叶芊语的笑格外冰寒,“不是本尊罚的。你是本尊的未婚妻,本尊需给天枢国上下一个交待,也要给妖界一个交待。” “那你的意思,”紫凝插口说,“不论杨氏夫妇是否悔婚,这满城的人,你都杀定了?” “不错!”叶芊语起身掷杯,“他们不过是为我提供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杀意蔓延,群妖四现。 化雨持剑当先道:“妖后长孙素娥灭天枢国逃婚在先,勾引幻璃长老、紫凝世子以下犯上在后,吾等奉圣命将他二人拿下,带回妖界处置!” “你不亲自动手么?”紫凝负手而立,看了叶芊语一眼,又四下里找了一圈,“你刚才说到幻璃以下犯上,对了,幻璃在哪?” 叶芊语阴冷的答“他死了!”。言罢身形一晃,劈掌为刀直取紫凝要害。紫凝听了他这斩钉截铁的回答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整个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去看身边的杨柳菁做何反应,根本没有防到叶芊语会骤然偷袭自己。眼看着叶芊语蓄满杀意的手掌劈到面前,“铮”的一声,一点绿芒破空而来,与叶芊语的手刀交织在一起,气劲相交,靖州城灭。那些还来不及还未曾下葬的,全都被化为齑粉,与漫天飞扬的尘土一起扬向上空。 第四十三章 意难平 风声停,尘埃落尽。却是绿荧到了。因着前番有人假冒他,为了安全起见,紫凝让他跟在自己百里范围之内。非召不得出。这段时间若绿荧再出现在他身侧,那必然是个冒牌货。 绿荧替紫凝挡下致命的偷袭,目含杀意:“叶芊语,你堂堂一界之尊,施这种暗算偷袭的伎俩,未免太落下乘。” 叶芊语冷哼一声:“下作?方法只要有用,再滥的招,都是杀招。”言毕,“咦”了一声,眸光一转杨柳菁不知去向。 “逃了么?”叶芊语道,“看来你在她心中地位并不怎么样啊。” 紫凝没有说话,只凝目看着他身后的上空,叶芊语回身望去,杨柳菁左右两手分别执着一壶美酒并两只酒杯,腰上缠着两条白绫,将她双亲的尸身绑在身后。 “可否容我先送走双亲的尸身?”杨柳菁说,“这一世,做我的爹娘,他们太不容易。” “随你。”叶芊语答。 “绿荧,你带紫凝和我双亲的尸身走。”杨柳菁吩咐绿荧道,又看向紫凝,“替我挑个风水宝地好生安葬了,然后,你再回来。” “你要我放他走?”叶芊语冷笑。 杨柳菁笃定的答:“我在这里,他自会回来。” “笑话,有我在,世子想走便走,还轮不到你来置喙!”绿荧向叶芊语踏出一步,“我看这妖界,也是时候变一变天了!” “慢着!”紫凝一把扯住叶芊语,“听她的。” 接着杨柳菁交待完双亲的身后事,待紫凝与绿荧去了,才将手中的一双杯儿斟满,隔空扔给叶芊语,说:“这杯我敬你,多谢你为我双亲留个全尸。” “看来,这男人再好,在你心里,还是比不上你爹娘嘛。”叶芊语揶揄的对杨柳菁说。他原是想,听说幻璃死了,杨柳菁的心绪怎都该有些波动,她如此冷静的趁机抢尸,再安排后事,幻璃之死,似乎未伤她分毫,这情绪也看不出半点悸痛,还不如,紫凝的反应来得情深义重。他哪里知道,杨柳菁在九华山莲台峰出了变故,根本不记得幻璃此人。 叶芊语说完举杯,与杨柳菁隔空对饮。 “第二杯,”杨柳菁斟满,“敬我爹娘,此生受我所累,不得安稳度日,愿来生平安康泰,平凡度过。”说着,将杯中酒细细倾倒在地,划了小小一个圆。 “第三杯,”杨柳菁再次斟满,“敬靖州城的父老乡亲,这二十年对我杨柳菁关爱有加,愿你们来世,喜乐平安。” “来世?”叶芊语冷笑,“按冥界规矩,这种无辜枉死的,是要进枉死城的吧?是了,进了枉死城也还有出来的那天,还是比你上一世的亲友下场强啊!” 杨柳菁不答,一仰头将剩下半壶酒尽倒入口中,烈酒入喉,辛辣无比。 “天地昭昭,日月迢迢,九天诸神在上,弟子杨柳菁因前世孽缘情牵三生、累极无辜。在此以天地日月为证,我杨柳菁今日与妖尊叶芊语做个了断、不死不休!”言毕,掷壶于地,手捏剑诀:“临!” 金光大盛,斩妖仙剑疾飞而至。 “兵!”剑影晃过,杀意漫天。 “不死不休?”叶芊语笑,“好一句不死不休。你这是得了幻璃的死讯,要杀我么?” “斗!”杨柳菁手中剑诀交错,斩妖剑一晃为九,直取叶芊语。 叶芊语身形一晃,不躲不避,竟是直接冲斩妖仙剑去了,一记重拳狠狠击在斩妖仙剑剑身之上,竟然以蛮力生生将仙剑击飞。在群妖欢呼声中身形向前疾蹿,欺身至杨柳菁身前,双手似铁钳般握住她捏着剑诀的手腕,对着她瞪大的写满不可置信的眼睛道:“幻璃教我的,不用法力!” 杨柳菁听了一怔:这是他第三次提起幻璃,这个人,与她何干? “幻璃?”她想问幻璃是谁,仿若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处在绝对的下风境地。 “长孙素娥,你说他是你的心魔,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心上有什么?”叶芊语瞪着杨柳菁的眼睛,那眼中跳跃着火焰,有着出离的愤怒。 ***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紫宸殿九级玉阶前,持剑闯宫的少女身上是点点殷红,“尊上,你可曾尝过相思?” “尊上敢不敢与素娥做赌?”弃剑少女昂着倔强的头,眼中满是点点星光。 “赌什么?” “就赌尊上你,会不会爱上我长孙素娥!”少女满怀自信的说。 “原来尊上,并不曾懂情。”她说。 “情,是两情相悦。”她说,“你是我的独一无二,我,也是你的独一无二。” “情,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她说,“旁的人再好,都与我与你再无干系。” *** 碧空如洗,接天莲叶无穷碧,一叶扁舟荡开这无穷的碧波,素手采下荷叶荷花,她说要做一个花包。 “你看这荷塘,从前我来,就算有心欣赏景物,也不过是空有景物。可我与你来过之后,我再读‘凉风知我意,吹梦到西州’,这诗就有了别样的意境。”少女一边剥着莲子,一边看着他说。 “意境?”他问。 “对呀,从此这些诗情画意里,就都有了你。”她答,“这就叫睹物思人。” “又是相思?”他不值一哂。 “就是相思!”她答,“你看,若我明年再来这里,看见这荷,这花,还有这荷叶的清香,它们都是美好的,是香甜的,就像想你。” 此后经年,年年荷花开遍,他独自荡舟荷下,那荷花依然是香的,可在他眼中,却失了颜色。 *** 画面一帧一帧在眼前幻过,那些花前,那些月下。那些,长孙素娥费尽心思所造就的相处时光,那些风花雪月的浪漫,那用甜言蜜语编织成的情网呵,就那样铺陈开来,铺陈在这方已成废墟的天地里。 “叶芊语,”杨柳菁,“虽然对你来说这有些残忍。但,当着这数万冤魂的面,你可是要我与你谈情说爱?你自问配吗?” “那你呢?”叶芊语逼问,“当年是谁口口声声要教我谈情说爱?是谁口口声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到头来只取一瓢的是我!你呢,水性杨花么?” “就当,是我水性杨花吧!”杨柳菁老实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收了你,便自会去地狱领罚!” “你说,花是香的,一切都是香甜美好的,就像,想我。”他靠向她,在她耳边低声说,“可你骗我,没有你,一切都没了颜色,想你,分明是苦涩的。你当初,在紫宸殿等我的时候,心里也苦过的吧。 你说你错了!你说你认错了人!你说你水性杨花!我不信!你当初,一心一意,想要让我爱上你的心,是真的吧?” 杨柳菁凝视着她,他眼中跳跃的怒意,压抑的火焰在她眼中摇曳,广场中人的死状自她脑海掠过,有什么讯息自她脑海一闪而过。 他,叶芊语,闯过地狱,刚从地狱回来。 “叶芊语,”她说,“对不起!”说着她左膝狠狠的顶向他腰间气海,竖掌为刀,刀刃直击向他颈间,上下直取叶芊语身上两处大穴,她若击中任意一点,叶芊语不废也得损失多半道行。他不得不松开钳住的双手,闪身腾挪间身形疾晃,杨柳菁比他更快,几番纵跃间,叶芊语再想欺身上前,她手中锐芒一闪,已然多一了柄明晃晃的短刀。 叶芊语往前的身形在半空骤然停住,并非他怕她手中的兵刃,只因那把一看便知锋利无比的短刀正抵在她的心口。“你又来这招?”叶芊语冷凝着眸子,鹰目如电,恨声道,“你认为我会吃你这套么?我说过的,就算是你死,我也会把你抬回去的!” 第四十四章 天师伏魔阵 杨柳菁听了,一脸正色的说:“叶芊语,你血洗靖州,造下如此罪孽,我杨柳菁绝不能容你。万般杀心,皆由我起,万般恨意,皆由我生。”说着她抬头向天,右手执刀左手指天道:“苍天在上,千般错诸因我前世情错而起!我杨柳菁还妖尊叶芊语三刀!”说罢一抬手腕手中短刀一刀刺入自己心口,“这第一刀,错在不该明知不可为而为,闯宫逼你与我立下赌约;”刀出,血涌,血雨飞溅染遍胸襟的同时,点点滴滴落向她脚下的废墟,叶芊语脸色一白飞身上前夺刀。 “这第二刀,我,长孙素娥,错在不该费尽心机用甜言蜜语编下情网,令你爱上我;”杨柳菁一边提气躲避,移形换影迅速出现在废墟上空的东南角,殷红的血光点点,落了一路,叶芊语红了眼,提气纵身飞速掠向她,杨柳菁却没有了踪影。 “这第三刀,错在我长孙素娥因爱成恨,引红莲业火灭天枢国。”声落,身影现,利刃没入胸膛,废墟西南角,淋漓的鲜血洒了一地。 “众妖听着,我长孙素娥负情负义,罪当此罚!自刃三刀,与妖尊叶芊语了断情缘,恩断情绝,自此两不相干!叶芊语,你可满意?” “自刃三刀、恩断情绝?”叶芊语由茫然、心痛到愤怒至极,“凭什么?你说爱就爱,你说断就断?你当年想嫁,我现在愿娶。别说自刃三刀,你现在就是死了,我也会抬你回去!” “叶芊语,你要的,终究是我,”杨柳菁手中紧紧握住滴血的利刃,提气纵身挥刀直取叶芊语,口中厉声喝道:“前缘两清,有本事你就带着我的尸身回去!” 叶芊语不曾有丝毫躲避的意思,迎面而上,杨柳菁一击未中,双手再度紧紧被他钳住。淋漓的鲜血还在襟前流尚。空气中莫明的血液香气,围在场外掠阵的群妖因这新鲜的血液耸动,化雨警告的扫了它们一眼,压抑的气氛在妖众间蔓延。 “你是我的!”叶芊语恨声说,杨柳菁看见他眼中的火焰跳得更加欢快明亮了,“我的,属于我的!”他喃喃着靠过来,顶级大妖特有的魅惑气息,幻像再生。 “我叶芊语生生世世只爱长孙素娥一人!”漫天花雨下,执手相看的两人,相视的眼中,那无法忽视的甜蜜爱意。 “既然错了,你就给我错到底!”他说。 他俯唇过来,气息越来越近了,杨柳菁僵硬的身子渐渐变软,似是情动,唇瓣相交时,她闭上了眼睛,当半空中两人身影相叠的一瞬间,化雨露出了放松的笑容,群妖欢呼,掌声雷动。斩妖剑仙化为人形,瘫在地上,吐出一蓬血雨。 呼吸越来越困难,胸腔的氧气越来越少,叶芊语贪婪的吻着,吸着她口中的气息,她的香甜气息:我的,都是我的。他想,灵台突然一亮,闪过一道锐芒,他听见长孙素娥说:“叶芊语,对不起。” 身形微滞,杨柳菁左膝狠狠顶向他腰间气海,一击即中,叶芊语只觉得混身一震,一道黑色的暗影被从他体内击飞出去,与此同时,杨柳菁反为主,反握住叶芊语的手腕身形一转便将他甩向自己的身后,提气纵身追上那飞出来的暗影。 “天师伏魔阵!”、“天罗地网!”杨柳菁与斩妖剑仙同时作法。在众妖睽睽之下,那地上的点点血痕相连在一起,化做了一座金光闪闪的伏魔大阵,将一片混沌虚影困在其中,而斩妖掷出的天罗地网网住了尚在意乱情迷中的叶芊语。 “我的!”混沌虚影忽的涨大,与仍在阵中的杨柳菁对峙,“我的!” 杨柳菁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招来方才掉落的短刀,刀身化为一柄两指宽的长剑,听了这黑影喑哑的叫嚣,她不由冷笑:“入戏太深了吧,要我提醒你,你已经被打得脱体出来了么?” “我的!”混沌虚影忽的涨大,大有布满整个伏魔阵之势,杨柳菁往后一步退出阵外,冷眼看着那混沌虚影在阵内横冲直撞,兀自叫着:“我的!” 她回头看了唇角仍有残血的斩妖一眼,他手中仍然捏着法诀,勉力控制着那张网住叶芊语的法器,看这情形,指望斩妖诛魔是指不上了。 “放了他吧。”杨柳菁对斩妖道。 “妖尊叶芊语血洗靖州,论罪当诛!”斩妖冷然道。 “不是他杀的!”杨柳菁一指那仍然在伏魔阵中折腾的无名妖魔:“他干的!” “此事干系重大,请恕小仙无权发落。”轩妖提着网,摆出一张铁面无私的模样来。 “此事皆因我起,”杨柳菁捂着受伤的心口走向斩妖,“万事,由我一力承担。” “你一力承担?”斩妖黑着脸连退三步说,“你拿什么一力承担?别忘了,你自己眼下就是个魔头。再说了虽说叶芊语是被这老魔附在身上,你怎知他没有起杀心?” “他有。我方才说过了,万般杀心,皆由我起。”杨柳菁道,“万般恨意,皆由我生。” “由你生又如何,”斩妖道,“只要他心意难平,他此生必定与你纠缠不休,你能如何?这靖州城数万性命就白白没了么?叶芊语我必须带回天庭审问。” “素娥,你还是心中有我,对么?”叶芊语微弱的气息中依然带着期待与隐隐的欣喜之意。 “抱歉,尊上虽情深一片,但长孙素娥已死,在下靖州杨柳菁,还请尊上误要再错认了。”杨柳菁面无表情的答。 “那你,何必在意我的生死?”他苦笑。 “你再这样真的会逼死她的。”紫凝的声音响起,叶芊语狠戾的眼神扫向他,紫凝毫不气一记老拳揍在他脸上。一边揍一边说:“她对你而言,只是一件想要得到却失去了的物件,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还累她受这三刀。她心地仁善,你休要再自做多情,别给你点颜色,你就给我开染坊!”紫凝一边说一边打,这一顿拳打脚踢毫不气,打得叶芊语晕头转向,最后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紫凝见他晕了,不满的撇了下嘴,又踢了两脚,群妖眼见着叶芊语毫无还手之力的被紫凝世子暴打,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可化雨双手抱胸没动,他们更不敢轻举妄动。 扫了群妖一眼,紫凝才对斩妖说:“你都看到了,他的妖力都被那老魔吸干了,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了,放了他吧!” 斩妖看看杨柳菁,又看看紫凝,低声说:“他妖力都没了,我放了他,他不也是一死。” 紫凝答:“妖力没有了,闭关几百年就回来了。”说着顺手拿叶芊语的腰带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提着他走到斩妖身边,示意他松咒,斩妖松了。紫凝将一只脚踏在他脚尖上,低声问:“你下界伏魔,空手下来的。” 斩妖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没动。紫凝瞥了叶芊语一眼,又压低声音说:“这个妖力全无,回头妖界若真乱了,这天上人间不会比现在更舒坦。” 斩妖想说:舒坦?现在天上人间是真舒坦!乾元山被冰封了,冥界被掀了一半,人间的靖州城被血洗了,你跟我说舒坦? 紫凝没有给他说的机会,直接上下其手,将手伸进他的衣服里翻了起来,斩妖将一肚子牢骚全给憋了回去,赶紧自袖中掏了一粒九转金丹出来,一捏叶芊语下巴塞进他嘴里,送了一缕仙气帮他咽了,对紫凝低声说:“闭关个百来年这修为就可以恢复了。” 叶芊语在晕迷之中,突然感应到空空荡荡的气海一暖,有着一道温暖的金光正在自己的脉息中流转,不自觉的进入了龟息状态。 第四十五章 天师玉璃 剑仙斩妖此次下界伏魔,亏了。 魔没伏着,硬捱了叶芊语一记重拳,到手的罪魁妖尊被紫凝提走了不说,还倒贴了一颗上等的九转还魂金丹。金丹给了,叶芊语也救了,这个上辈子不晓得积了什么大德才被师尊捡回来熊孩子还是不肯放过他。 紫凝指了指尤自按着心口伤处在那疼的直抽冷气的杨柳菁,意思是让他再拿颗金丹出来,斩妖说:“她现在是魔,吃不了这个。” 紫凝这才冲他摆了摆手,说:“你走吧!”斩妖没动,紫凝推了他一把,嘴里说着:“难道你还想让我送你回去,我哪里走得开身!”话未说完,斩妖就势倒地,现出剑身来,进入入定状态。 紫凝一边骂他做神仙把脑子做生锈了,有仙丹不晓得先给自己吃一颗,一边把他收入袖中,一转身,就看见杨柳菁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密密麻麻的群妖。 紫凝手中拎着仍然处于龟息状态的叶芊语,扫了那群意图不轨的妖众们一眼,化雨当先站在第一个,离杨柳菁最近,持剑在手。 他把叶芊语往肩上一扛,吊儿郎当的指着群妖道:“世子我呢,会对尊上的娘亲说,你们,都被剑仙打跑了,我,只看到了晕倒的叶芊语,然后,我将受伤的叶芊语送回到她老人家身边养伤,你们懂了吗?” 听到紫凝世子抬出妖叶芊语的娘亲来,妖界太后叶纯心,化雨一马当先抱剑躬身道:“懂了!”第一个跑了。他是叶芊语心腹,贴身护卫第一妖,那些原本想着叶芊语死了,要趁机混水摸鱼的,见他都跑了,其他大小妖怪当然跑得也不慢。开什么玩笑,先不说妖界太后会否拿他们问罪,等叶芊语养好伤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被紫凝世子当众暴打,紫凝世子不一定会死,他们这些有幸目睹的一定小命玩完。 等群妖散了,杨柳菁捂着滴血的心口,对紫凝道:“你先送他回去。” “那你呢?”紫凝问她,眼睛从她捂着的胸口上掠过,攸的现出萌态十足的紫狸形态来,吐出舌头在她手背上舔了一下,按他这意思,他是要舔她的伤口,给她疗伤。 杨柳菁被他憨态可人的小模样差点迷的绝倒,脑子却还是相当清醒,在它头上敲了一记:“不行!这伤的不是地方。” 紫凝只好又化为人形,把叶芊语也塞袖子里了,睃一眼那片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却依然布满整个伏魔阵的混沌,说:“这个家伙的形态看着有几分眼熟哎!” “你想给她疗伤?”那片混沌中突然传出声音来,紫凝听了这声音两手一拍,道:“我想起来了,你是被关在地狱第九层那个!”随即转向杨柳菁说,“刚才那三刀你挨的真是不冤,叶芊语一定是在闯第九层地狱的时候被他附身的。” 杨柳菁白他一眼,一副“我早知道了,你别废话”的神情。“哎,我说,我有办法让你给她治伤。”那老魔见紫凝不理他,继续说。 紫凝丢给它一个“信你才怪”的眼神,把叶芊语扛在肩上,对她说:“那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旋即晃出覆天卷地的一片魅惑紫色,向天际滚滚而去。 待那抹紫消逝了,杨柳菁才连吸了两口冷气,忍着疼在心口急点三下,算是终于止住了自己的血。手捏剑诀悬剑于眉间三尺,喝一声:“血咒!” 衣襟之上斑斑点点的血迹俱化做点点血珠纷扬而起。无声风起,血珠滴滴旋转,包括那座天师伏魔阵。天地再次色变,一片暗红光影之中,听见一人低吟:“龙虎山例位祖师在上,弟子以血为咒、以身为剑,向九天诸神借道!太上白星,光耀星河,指引吾心,急急如律令,诛魔!” 那原本一副“纵然被困、你奈我何”心态的老魔见了那血珠先是一脸惊疑,待听得这一声喊,立时缩成紧紧一团在伏魔阵中暴走,把这几日吸收的妖气精血肆意放出来,在阵中击起惊雷闪电,狂乱的劈在伏魔阵的伏魔阵上。 他冲撞得看似狂乱,实则将所有实力集于一点,这伏魔大阵却未动分毫。待幕天席地的红中一线如火般的烈红迎面击来时,红色的烈艳之上,那跳跃的火焰似朵朵怒放的红莲。那缩成浑圆厚实的一团漆黑球体中露出一双惊诧的眼睛:“赤血红莲?你是天师玉璃?你没死!” “等等,我有幻璃的下落,”它慌乱的一边躲避一边道,“我有幻璃的下落,别杀我,别杀我!” 剑意临门,骤然而止,一身素白、墨发随风的清冷男子长身而立,手执剑柄,双目逼视着那苦苦哀求的黑色球状老魔。 “幻璃没死,幻璃他没死!”它抱着这仅存的生机,一连串的说着。 “他不会死。”天下第一天师道,“吾知!”言罢,剑身向前一递,那黑球道:“杀了我,他会死!啊!”惨叫到一半,那刺入实体有着将自己原神击飞的九天神力重又凝聚回去,缓缓、缓缓收回。 似烈火般鲜艳的剑身一寸一寸退出球体,玉璃左手一招,将不知落在何处的酒壶招来,手捏法诀,身形退出伏魔阵外,口中喝一声:“收!”将伏魔阵连同那魔物同时收入酒壶中。随即单手捏剑诀在空中疾指,凌空虚指,以血为阵,那玉制酒壶之上刹时布上了一个金光耀眼的封印之阵,玉璃喝一声封,便将那玉壶牢牢封印住了。 在玉璃收回剑身,以单手封印无名妖魔时,头顶雷声滚滚,九天神雷不期而至,而剑身上凝而未放的九天神力与之相呼应,轰鸣似龙吟。以他现在的情况,根本无法将这神力吸收,这靖州城虽然以化废墟,可靖州方圆百里尚有幸存之人,若神力外放,不仅脚下这方土地化为飞灰,方圆千里将再无生机可存。 雷声滚滚,天雷催令,这是令他执剑诛魔。可他,不愿拿幻璃做赌。 悬剑于眉心三尺之前,玉璃闭目念一声:“赤血红莲,收!” 轰的一声,九天神雷落下,直击在玉璃身上,而玉璃灵海此时无处宣泄的九天神力迅速反噬己身。他咬紧牙关,手捏剑诀,紧守住灵台清明,硬生生扛了第一道。 “轰!”的一声,天地炸裂,在玉璃灵海不受压制的九天神力与九天神雷相抗,灵海炸裂,任他修行万余载,也承受不住,他柱剑半跪于地,看着眼前那只被封印在阵中的酒壶,恨声道:“汝若敢欺吾,当知后果!” “轰!”第二道九天神雷以月落九天之势奔袭而来,玉璃抬头,看着那神雷,咬紧牙关勉力站起身来,他仰头的那一瞬间,风静雷止,时光仿若停滞,是谁在耳边问:“玉璃,你可知错?” “知错又如何?!”他反问。 “不如何。”那声音很轻,如微风拂晓。 九天之上,诸神所立的最高处,九十九级玉阶高耸,是谁轻挥衣袖,雷声隆隆而过,那一道劈面而来的神雷化做无数闪电,俱落在玉璃周遭,却不曾有半分半毫落在他身上。玉璃唇角凝起一勾微笑,心神一懈,颓然倒地。 *** “师弟,幻璃已成你最大的软肋,若继续留他在你身边,怕于你修行有碍。”师兄玉皇微皱的眉头,温柔的声音,曾经,年少时,他会伸手替师兄将那眉头抚平,但那眼神中透露出的威严,令他回以苦笑。 他看着他,说:“西华山神女有意与你结为仙侣,你可愿意?” “不愿。”他摇头。 他说:“我已经以你一心伏魔无瑕他顾为名,替你推掉了。” 良久,他低声说:“我知道了,我会送幻璃离开。” 第四十六章 没有今次了 待狂乱肆意的闪电消去,天地恢复清明。经过九天神雷的洗礼,已是满城废墟的靖州城再看不出半点曾经的痕迹。 一片焦土之中,一个白色的身影倒卧在其中,在一片焦黑之色中分外扎眼。比这白色身影更扎眼的,是她身前那被金光耀眼的封印法阵所封印的一个玉壶。 杨柳菁没有等来紫凝,紫凝也没有回来,她等到了崔玉儿。 崔玉儿在幕色沉沉中缓缓靠向那身影,高声问道:“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无人回应。 崔玉儿在心中暗叹倒霉。妖尊叶芊语兵发靖州城,消息传到正道之人耳中,乾元山与玉皇山首当其冲却分身乏术。乾元山还被万里冰封封着呢,玉皇山就在靖州城外,山上的神仙道士早跟群妖打破头了。而余下的只道这是道门杨柳菁与妖尊叶芊语的宿世孽缘,当由她自己去开解,师父便让她去九华山找师叔。 她一口气跑到九华山,没见着师叔,被阿霍扯着给一个叫阿云的小姑娘治伤。治完伤她又跑断腿般跑到靖州,一心想捉几个妖,出一出乾元山被冰封的恶气。半路上遇着一群妖怪,刀枪棍棒一顿打,捉妖道具不要钱的往外扔,捆妖符,捉妖铃抓了好几个大妖怪。听到雷声隆隆,有心来看看这传说中的度劫飞升,可一群妖怪和她缠斗起来,就来得晚了些。 等她到了,传说中的靖州城早没了踪影,只有眼前这方圆十多里的焦土。看眼下的情形,传说中的度劫飞升错过了不说,她还要给度劫飞升失败的道友收个尸。 日落西山,弦月高挂在淡蓝色的天幕上,崔玉儿终于看清了地上躺的那位是自己走火入了魔的师叔,又连呼了三声倒霉之后,试了下鼻息:有气!活的! 在心里连喊了三声“天不亡我师叔也!”她扛起杨柳菁,将那被封印的酒壶和捉妖的诸多道具放在一起,也不顾连日奔波劳累,驾起飞剑往乾元山飞去。 *** 杨柳菁在乾元山睡了整整七天。七天后,她醒了。 在她沉睡的这七天乾元山冰消雪融,那半山腰不知在何时多了一眼莲池,荷风摇曳,待放的红莲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好似睡了一个世纪。打量了一下干净朴素的房间,看房间布置,几案香炉布制蒲团,再加上墙头挂的太极八卦阵,看来是个道士的房间。 可不是个道士的房间,外面还听见玉虚老道那熟悉的声音。玉虚道人正在问守在外间的崔玉儿:“你师叔醒了没?” 崔玉儿守了七天,守得乏了,正在外间打瞌睡,听她师父来问,唬了一跳,正要转身进去看看,就听见杨柳菁有气无力的道:“醒了。义兄,我饿!” 在一顿毫无仪态加风卷残云加狼吞虎咽之后,崔玉儿对自己这位师叔又有了新的认知:师叔不是一般的能吃啊! 吃饱喝足、梳洗更衣完了,杨柳菁做的第一件事,找孤灯真人打架。 她额上的红莲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心境也回复了澄明,今生的大部分事都只记得一星半点、难连成线,玉虚道人只道她是受刺激过度,将前面所发生的事忘了个干净。他与孤灯真人原也是做这个打算,想将她今生所有记忆都封印掉的,这下,倒省了心了。 可杨柳菁旁的记不清楚,孤灯真人拿十二柄飞剑指着她,对她喊的那嗓子“魔头休走”她却偏生记得清清楚楚。孤灯真人被她缠的没法子,打就打吧,谁怕谁啊。顶多让她赢了,省得这丫头没事找事。 照理说,睡足七天,杨柳菁这养足了精神跟孤灯真人打一架也没什么。两人在金光洞前的广场前站定,摆好阵仗,一众小道童们聚精会神的准备开开眼界。 只见杨柳菁娇喝一声:“剑来!”风过,无剑。她一惊,手捏剑诀,凝神聚力,这一聚之下,只觉气海一片死气沉沉,周身灵脉剧痛,她一时不妨,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剧痛遍布全身,差点就地晕过去,肠胃翻涌,将刚吃下去的东西吐了个一干二净。 等重新收拾完了,杨柳菁爬上金光洞前的道观最高的建筑顶上发呆。将自己脑海中的诸多碎片片断仔仔细细研究了许久。十只手指的指甲都磨了牙,待俱都磨光了之后,她拍拍屁股,回崔玉儿房里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杨柳菁问崔玉儿讨要一只被封印住的玉制酒壶,崔玉儿自封妖洞中取出来给她,她拿了便走。玉虚道人追了出去,问她:“义妹,你这是要去哪?不先养好伤么?” 杨柳菁头也不回的答:“回冥界。” “回冥界?”玉虚道人在心中暗自叹气,扯住她的胳膊肘拦住她说,“你去冥界做甚?在为兄这里潜心修炼,先把伤养好。” 杨柳菁正色道:“去领罚。” “靖州城灭,数万人因我枉死,这罪名虽然有这老魔一份,可你觉得我能逃得了?”杨柳菁一边晃了晃手中的酒壶一边勉强挤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也好,我正好走一趟冥界,兴许赶得急去见一见我那枉死的爹娘。” 玉虚道人情知拦不住,只得说:“那我送你到丰都。”两人一路无话,临分别时,杨柳菁忍不住问他:“我此次闯下如此弥天大祸,你就不怕受我牵累么?” 玉虚道人甩一把拂尘,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老气横秋的说:“世人哪有不犯错的。你因情入魔,终非你所愿。只要好生修练,终有重返正道的一天,为兄还在乾元山等你。有机会……” “红泥小火炉,绿蚁焙新酒。晚来天欲雪,”杨柳菁笑着接道,“一醉解千愁!”说罢挥挥袖子,大步踏入丰都地界,对守门的牛头马面道:“去,报你家管事的,就说玉皇山神女素娥前来投案。” *** 奈何桥头,黑压压排起了长队,据说这是前几日靖州城枉死的冤魂,受玉帝开释,前往人间投胎,好再世为人。 杨氏夫妇站在孟婆身旁,诚心向每一个路过的老乡道谢致歉,见到董胖子时,董胖子大笑着说:“来生你们还要做夫妻,还要生个女儿,我,下辈子一定做个好人,娶你家小姐为妻!” 杨氏夫妇被这番话逗得一笑,杨老爷跺着脚说:“想得美,下辈子有女儿也不嫁你!”说着接过孟婆递过来的那碗琥珀色汤水,递与他,看他一口喝下便再不回头。 他身后跟着的众鬼依然在哄笑、打趣。队伍的最后,远远跟着一身素白的杨柳菁。 到最后杨老爷习惯性的低着头说:“今次对不住了,连累了老街坊……”,“爹!娘!”在杨柳菁轻唤声中,杨老爷的声音杳然而止,杨柳菁已经禁不住泪流满面,柳夫人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先抱在怀痛哭了一场。若非孟婆怕他们误了时辰,在一旁连声催促,还不知道要哭到什么时候。 柳夫人只道这孩子也死了,摩挲着杨柳菁的头发说:“好孩子,下辈子你还做我的女儿。” 下辈子?靖州城枉死的,人人都有下辈子,有来生可期。唯独她杨柳菁,她,没有来生。她笑,说:“女儿是不个祥的,身负孽缘情牵三生,若有来生,还是不要相见的好。” 杨老爷还要再说什么,杨柳菁盈盈下拜,恭恭敬敬给双亲磕了三个响头,亲手递上孟婆汤,目送他们投胎去了。 待这对夫妇投胎去了,孟婆递给她碗,说:“今次还是喝三碗?” 杨柳菁对她苦笑:“没有今次了。” *** “师父,师父!”玉虚道人刚回山上,就见崔玉儿迎面跑来,左手捆妖符、右手捉妖铃,一脸兴奋。 玉虚道人瞪她一眼:“稳当点,稳当点。大呼小叫做什么?” 崔玉儿道:“师父,铃铛里的小妖说、小妖说听那酒壶里关着的老魔说,我师叔,我师叔用血咒请来了天师玉璃。” “你说什么?”玉虚道人听了急得直跺脚,“你怎么不早说?” 第四十七章 我废了 杨柳菁怀里揣着封印的玉制酒壶,戴着手枷脚镣一路叮当响着,照例开始参观十八层地狱的事宜。身后鬼差高声宣读她的罪状,一边读一边介绍着每一层关押的是何种犯人,受的是何种刑罚。 “第一层,长舌司。”小鬼高声介绍,“专关人间长舌妇。搬弄是非,令夫妻失和,邻里不睦,婆媳相斗,罚在此受拨舌之刑。”所谓拨舌之刑,每个时辰拨一次,长舌鬼们互相拨,若不拨的话,这舌头一直长,那就要受割舌之刑了,割舌的工具是一把生锈的铁锯。相比之下,还是拨舌来得痛快一些。 杨柳菁前世为长孙素娥时已经走过一遭了,对这些十恶不赦的都不感兴趣,只管轻车熟路往前走。走到第九层时,扫了那金光耀眼的金刚伏魔阵一眼,自怀里掏出个被封印了的酒壶,一扬手扔了进去。绕路径直往第十八层去了。 那一心想吓一吓这个新来的魔头的小鬼乍了下舌:“原来这是个常啊!我道是新来的呢。” 十八层地狱。 熟悉的炙热气息,熟悉的烈焰焚身,熟悉的一派嘈杂。 杨柳菁站在入口,先挨个扫了一眼,阴阳双煞、黑白双雄、黑山老妖、啸月天狗……嗯,都是老熟人。双眉微颦:“真是,二十来年没见了,也不见你们有什么长进。怎么的还是这般没用。鬼嚎什么,吵死了!” 那些原本瞪着眼睛、闭着眼睛拼命哀嚎的妖魔恶灵们听了这声音浑身一凛,立时安静了下来,等看清眼前这个是谁,原本四散开来的立时挤做一团。在原本鬼满为溢的十八层地狱东南角生生挤出一块方圆三米的空地来,小声说:“这不是闲的嘛。若不喊上一喊,就显得太过寂寞了嘛。” 杨柳菁往那块空出来的地儿上盘膝一坐,浮在火焰之上,说:“我要睡觉,你们别吵我。” “别呀!”黑山老妖在鬼群出挤出一张脸来,“姑娘,你这出去了一趟,给我们讲讲呗。” 群鬼齐声附合:“对呀,姑娘,讲讲呗。”、“姑娘,千万年来这里就出去了你一个,你这次回来了,给我们讲讲嘛。”、“就是嘛,外面现在什么样,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杨柳菁眼皮也不抬,双目微闭道:“你们都是在世间活过千年万载的,人间什么新鲜的你们没见过?我又能说出什么花来。” 黑白双煞中的黑煞道:“这不是寂寞么,想听姑娘你说说话嘛。” 啸月天狗立时狗腿的附和:“对呀对呀,姑娘不在这二十多年,我们这耳朵都痒了,就想听姑娘您的声音呢。” 杨柳菁丢了个大白眼过去,正准备闭上眼睛,黑白双煞中的白煞挤站在黑煞肩头,细声说:“那给我们说说上次来找你的那个小伙子呗。叫什么来着?” 黑煞抬头说:“叫幻璃!”白煞喜得一拍黑煞天灵盖,说:“对,是叫幻璃,你看我,光记得这小伙子长得好看了,没记人名字。你这次出去怎么样了,和他,和他有没有,那个?” 幻璃?又是幻璃呵。杨柳菁心道。 她低垂的眼帘又抬起,唇边勾起一抹浅笑,说:“你们这是想听姑奶奶说荤段子?” 群鬼听了一凛,又往后缩了缩。杨柳菁心念一转,声音放软说:“你们说的那个幻璃,是何人?” 白煞见她面色放缓,忙抢出来说:“就是百年前闯到这来寻你的那个小伙子,天师玉璃家的。怎的,你这次出去了有二十载,你就没遇着?” 杨柳菁认真想了想,仿佛、似乎、确实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在她认真思考的时候,黑山老妖说:“人小伙子长得老好看了。高高的个子,大长腿,身材好,长眉凤目,鼻梁高挺,那小嘴跟花瓣一样,别提多招人爱了。你想想,有没有遇着长成这般的。” 杨柳菁菁缓缓摇头,肘支在膝上撑着下巴问:“他来过这儿?” “来过!”群鬼点头。 她坐直了身子,道:“那个,你们谁起个追影寻踪阵,我看看。” 黑山老妖正要起阵,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她看了杨柳菁的额上一眼,说:“姑娘,你这次回来,怎么和上次有些不同了。” 杨柳菁点头,说:“是有些不同了。” 黑煞谄媚的说:“姑娘瘦了,更好看些了。”被白煞狠狠拎住了耳朵,群鬼散开,逼近杨柳菁,黑山老妖问:“追影寻踪阵这种小把戏,姑娘不是会么?怎么不自己用?” 杨柳菁笑着答:“是会,但是我废了,现在用不了啊!” “我去,你废了你还敢……”不等黑煞捋完袖子,黑山老妖第一个冲到杨柳菁身前,张开血盆大口,正准备将她一口吞下去,“咚”的一声,一个粗壮的小妖正好重重砸在她头上,头顶传来鬼差宣读罪名的声音:“长白山黑熊精曾参与妖尊血洗靖州一案,现打入十八层地狱关押一百年。” 群鬼先狠狠瞪了新来的黑熊精一眼,再继续目露凶光的准备扑向杨柳菁。想当年长孙素娥被关在十八层地狱时,因为有红莲业火护体,这群妖魔恶灵们在她手上吃过不少苦头,她被关在十八层地狱那八十年,它们基本上都是看她的脸色喘气,如今听说她废了,哪里会想放过她。根本不去细想,她既然敢告诉它们,自然是有自保之力的。 谁知黑熊精见了杨柳菁,一马当先嗵的跪在了前头,粗壮的身躯立时将扑过来的恶灵们撞飞开去,磕头如捣蒜:“小的见过姑娘,小的愚昧,小的鬼迷心窍。” 杨柳菁挥挥手,说:“你好吵!” 黑山老妖狐疑的捅了那黑熊精一下,说:“老乡,这丫头废了,你怕她做甚?” 黑熊精煞白着脸,两股战战道:“魅影老祖说,这位姑娘用血咒请来了天师玉璃。” “轰!”这是群妖并恶灵夺路无门互相撞在一起所发出的声音。片刻之后,只见这些方才还凶神恶煞对杨柳菁一副啖其肉、噬其骨的恶灵们叠罗汉般叠在了一起,在杨柳菁面前足足留下了方圆十米的地方。实在挤不下了,还有几个被踩在了火海下方,惨叫一声便喂了地狱深处永世关押的老魔。 天师玉璃于五千多年前飞升上仙,而在此之前他曾于人间降妖伏魔万载。这一万多年来,降伏妖魔无数。十八层地狱深处所锁住的不少妖魔恶灵,便是他亲手捉住了关在此处的。而这些浮于火海之上的,不过是些徒子徒孙,关押个数千年还是有机会放出去的。眼前这丫头若真能以血咒请来天师玉璃,想来和天师玉璃必有瓜葛。再加上那位幻璃也是曾在玉璃身边跟过三千年的,他于百年前曾经闯入十八层地狱,只为来见这丫头一面。若真啃了这丫头,她拼着神魂俱灭放出血咒请来天师玉璃,以天师玉璃那护短的脾性,一想到可能发生的后果,在场的妖魔、恶灵立时胆寒。 “姑娘,我们方才错了!”这个歉白煞道的一脸虔诚。群妖齐声道:“姑娘,我们错了,请姑娘责罚!” 杨柳菁动了动灵活的手指,冲黑山老妖丢了个媚眼出去:“既然知道错了,那就起阵吧!” 第四十八章 浮光掠影 “咣当”一声,一个手抢狼牙棒的鬼差被一个白色的俐落身影踹的落了下来,砸向正一脸虔诚看着红莲火海中熟睡人儿的黑山老妖。 不等那鬼差吃痛“哎哟”一声叫喊出来,黑山老妖一把将他抱起,捂住了口鼻,“嘘!”示意对方噤声,将声音放得尽量低:“姑娘在睡觉,别吵醒姑娘。” 鬼差瞪大眼睛努力点头,黑山老妖刚松开手,“嗖”、“嗖”之声连绵不绝,十八层地狱上空,不断有鬼差和兵器落下来,砸得妖魔、恶灵们惨呼不绝。而落向长孙素娥的那些兵器和鬼差,在靠近她周身三尺范围之时,便被围着她的红莲业火化为了灰烬。 恶灵并鬼差们见了这情景又惊又怕,一边拼命挤着避免靠近红莲,一边奋力去接那些落下的鬼差和兵器,直到最后,头顶传来了利刃相交的声音。 “万佛朝宗!”那是被临时调来看守十八层地狱的怒目金刚,因为这新来的丫头,实在是太凶了。 “万剑朝宗!”那白色身影不躲不避,右手持三尺青峰剑,左手捏法诀,朗声道:“破!”声音坚定有力,直撞耳际。黑山老妖听着这动静,一时分神道:“这怕是个疯子吧,以万剑朝宗破万佛朝宗?” 下一息,黑山老妖艰难的咽了下口水:万剑朝宗真的破了万佛朝宗! “金刚伏魔阵!”怒目金刚身形一顿,手持法器,放出金光四射的伏魔大阵。 那一身白衣的男子不躲不避,悬剑于身前,手捏剑诀,依然只是简简单单道了一声:“破!” “我去,竟然真破了!”白煞骑在黑煞肩上,昂起的头满脸兴奋,“厉害了,连金刚伏魔阵被破了!” “你起来点,再把我扛高点,”白煞拍着黑煞的天灵盖,“我好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模样。” 黑煞抬头道:“急什么,他既然打到这来,肯定是要往咱们这来的,你还怕看不清楚?” 头上金光乱放,法器换了好几波,鬼差渐渐呈围观之势,那矫健的身影也越来越近了。 “来了,来了!”群鬼兴奋,“是妖哎!这是你们谁家的晚辈,好生厉害!” “呀,这倒霉催的,是天师玉璃家的幻璃!”一个眼尖的一脸懊丧的喊。 “天师玉璃?”黑山老妖扫了一眼,哪里有天师玉璃的影子。“不能,那都一千多年前的老皇历了,听说他两早分道扬镖了。” “哎,你们谁跟天师玉璃有关系?”黑山老妖不放心的问。 恶灵们纷纷摇头,其中一个道:“要真跟天师玉璃有关系,那也是有仇呀!”,另一个说:“管他呢,等他打进来了就知道了!” 它们昂头看着头顶上你来我往的斗法,一时兴奋,打到精彩处,忍不住放声喝彩,全然忘了身旁还睡着一尊煞神。 “打!”白煞挥着拳头兴奋的道,“小伙子加油,打赢了他,破了封印,我们一起来帮你!” “你们太吵了!”冰冷的声音自地狱东南角传来,恶灵们打个激灵,立时挤做一团。 “幻璃?”长孙素娥一抬眉便看见头顶上那正与怒目金刚相斗的白色身影,长袖一晃自袖中逸出长长一条红莲,层层相铺、朵朵相递,直往那怒目金刚而去。 “放他进来!”长孙素娥说。怒目金刚错身避开红莲,长孙素娥手腕一抖,便将红莲收回,幻璃趁势追着红莲落入地狱火海上方。 “长孙姑娘?”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幻璃的脸上依然写满了不可置信。 面对幻璃,长孙素娥心中微苦。当日因爱生恨,因恨入魔之时,那朵朵红莲之中,那莲心深处,那最想见、最不能忘的人,是幻璃啊。 “抱歉,让你看见我现在这副鬼样子。”长孙素娥说。她修长的身子端然站着,双臂屈在身前,双手交叠,一脸坦荡。 “无妨。”他答。 少顷,“你因何来此处?”、“你因何在此地?”两人异口同声问。 时间一窒,幻璃先解释说:“紫凝说你在这里,他来寻你,我来寻他。” 长孙素娥应了一声,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自己,早不该对他抱有幻想,这六十年来,他对自己的照料都是应了紫凝所托,他给自己所有的温暖,都不过是为了兄弟之义。 “我,那个,”长孙素娥迟疑了一下,决定隐瞒实情,“我因爱生恨入了魔道,以红莲业火灭天枢国,天庭罚我关在此处五百年。” 幻璃听了面色微凛,随即问道:“天枢国的臣民俱入了妖道,这对于天庭而说并不当什么事,为何罚你罚得如此之重?” 长孙素娥听了唇角发苦,面上笑容依旧坦荡:“重点是,我是历劫失败入了魔道啊。” “当神仙也没甚意思,失败便失败了吧。”幻璃说着便大步走到长孙素娥身前,“你随我去吧。” 长孙素娥往后退了一步,笑着摇头。 “你不用担心叶芊语,”幻璃道,“有我”他一顿,“和紫凝在,他为难不了你。”说着他向长孙素娥伸出手去。 “紫凝世子他还好吗?”长孙素娥问。 幻璃眼帘微垂,说:“不好,受了点伤。你出去了,正好亲自照顾他。” 听到幻璃这样说,长孙素娥的心中一凉,她努力控制着微微颤抖的声线,柔声说:“你替我传话给他,让他好好照顾自己,我这边刑罚满了自会去寻他。” “你不走?”幻璃一怔。长孙素娥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不走。” 红莲,悄悄的在她四周出现,婷婷立于地狱火海之上,恶灵们紧张的缩抱成一团。她心中的烈焰在燃烧,红莲开遍心田,朵朵都是他的模样。可她,不想让他知道。 不要开。她在心底祈求,不要开。不要让他看见,不要让他知道,不要,让他愧疚。 一挥手,红莲随袖而出,裹着幻璃将他扔出封印结界之外。在他无奈转身离去的背影之后,朵朵红莲开遍,俱是他的温暖笑颜。 *** 黑白双煞深情的演绎着当时的对话,杨柳菁没有再听。她整个人都痴迷了,痴迷于那朵朵红莲之中所映出的景相。 浮光掠影间,那是卧在梨树枝桠之上相拥而眠的景象;那是少女含羞带俏的双颊;那是经历过无数摸索于一片光影朦胧中织就的紫帕;那是花间月下,他于熟睡少女的发间拾起一朵梨花。那些相对无言却错失了的时光呵,如此美丽,却再难追回。她的心,缺了一块,缺失的,是这些酸涩又甜蜜的曾经么? 她痴痴的看着,耳边又变得嘈杂起来。杨柳菁挥了挥手:“你们太吵了,影响到我了。” “它们确实太吵了!”一把有些恶毒的嗓音响起,不等她看清来人,颈上钝痛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在晕过去之前,她看见的是一只华贵异常的衣角,令她想起前世的那位长公主,叶芊语说过,她做的桂花糕香甜绵软。 长白山来的黑熊精又当先第一个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来者示意它安静,令他扛起杨柳菁便在群鬼眼皮子底下消失无踪了。 第四十九章 近乡情怯 冥界阿鼻地狱,第九层。 一望无际的烈焰,两个闪着金光的点在炙热的炎火中浮浮沉沉。一个是被天师玉璃以独门封印封住的玉制酒壶。另一个,是一个金色的茧。 沉沉浮浮间,两个金色的点慢慢靠近,越来越近,到最后那金色的茧上奔出一根丝来,一把将那酒壶缚出,那根金色的丝竟然穿过了天师玉璃布下的结界,自那壶口穿了进去。 被长白山黑熊精称做魅影老祖的那团黑色球体一脸兴奋的看着那根丝,在心中暗道“好险!天不亡我也!”只见它在阵中快速旋转,那丝线越来越多,将它包裹成一个金色的圆形茧。这金色的茧是以通灵丝织成,是他贯用的伎俩,以丝线捕捉猎物,将猎物化为虫茧。 猎物通常有两个结果,一个被他吃干抹净,连渣都不剩。另一种,便是将灵力吸入这做茧的丝中,然后将肉身孵化成傀儡。眼下这个,明显是打算做第二种的。他想着以幻璃的修为炼成傀儡也需要些时日,不如先附在叶芊语身上出去,等幻璃被孵化了成傀儡了,自然会去寻他这个主人。 它原本满心的期待着,通灵丝将猎物的妖力传送过来,却在心里发出“咦”的一声:奇怪,幻璃那小子的妖力竟然没有通过丝线传过来。眼下虽然时日未到,可这通灵丝上也不至于半点灵力也无,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他自然要觉得奇怪一下的。 此时那金茧已经只剩下中间几圈,露出幻璃的头和脚来。他似陷入沉睡般,双目紧闭,脸上却尽是哀戚与痛悔神色。 “喂,小子!”魅影老祖喊了一嗓子,同时通过通灵丝线放出一阵闪电,刺激幻璃,意图令他苏醒。他的目的很快达到了。幻璃醒了,他睁开了眼睛,第一眼,便看见了那壶上的封印,双目一睁,眼中的狂喜与面上的狂怒之色交织,一时竟然分不清是喜是怒。 “你敢骗我?”幻璃的声音中所透露的寒冷与杀意通过通灵丝线传到老魔处,老魔暗自心惊。但它毕竟是修行数万载的老魔,虽然心惊倒也丝毫不惧。 “骗你?小子,你知道我跟玉璃多大仇么?”老魔道,“算了,你老实交待,你身上有什么宝贝?”按老魔的推测,幻璃身上必然有什么能护住他的东西,使他不仅没有被炼成傀儡,还连半点灵力都未尝失去。 幻璃眸光中寒意漫过,他原以为玉璃真的死了。当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想不到一千多年前那一面,竟然真的就成了永别?此时,见到玉璃独有的封印,心中自然做别想了。 “破!”虽然周身依然被捆住,但并不妨碍他手捏剑诀,心中默念咒法,怒喝一声,剑光一闪,老魔纵横数万年的通灵丝竟然寸碎。可他来不急心疼这通灵丝,幻璃的力量,他太想要了! “小子,你和玉璃究竟是何关系?”老魔问。这声音听着平常,却有着特有的询询善诱的效果,引人一吐心中秘辛。他想着趁机麻痹幻璃,再择机偷袭他的。 哪知幻璃冷冷吐出“不知所谓”四个字,转身便走。老魔察觉到幻璃这次没有受自己的影响,忙如上次一般,施行以声摄心之术,道:“幻璃,你不想知道玉璃现在的情况么?” 此次幻璃已经有了防备,哪里还会理会它,提气纵身,听得老魔的声音追在身后:“哈哈哈哈,幻璃,玉璃为了你可是把命都丢了半条,你竟然连多听一句他近况的心情都没有。” “破!”随着一声喝,幻璃自金刚伏魔阵中应声而出,身形似一条白炼冲出冥界直往九天而去。 当年一别,匆匆一千多年过去了。他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他说的,他做到了。竟然就那样,再没有相见过。 你说不见,我便当真不见。 九重天在望,幻璃却迟疑了。他还好吧?想来应是好的。有那位天上人间第一的师兄罩着,他怎会不好?自己竟然就信了那老魔的话,也当真是太大意了。 随即他在心中暗笑自己,竟然生出了近乡情怯的心态来。还是,不要见了吧。他想着,身形不觉往下落去。嗖、嗖、嗖,数位修行之人驾云自身边奔驰而去,他本不在意,也懒得过问。只是一时茫然,不知该往何处去。此前种种在意的,似乎一下子就淡了。 一个背负长剑的道士迎面撞了过来,急急在他身边刹住做个长揖,道:“龙虎山第十九代弟子无狂见过幻璃神君!” 幻璃神君?是了,这个称呼,已经一千多年过去了,龙虎山他那帮子无趣至极的徒子徒孙们见了自己还是要称自己一声神君,就如同见了紫凝必称师叔祖紫凝神君一般。 他没有说话,那自称无狂的天师看着他的面色小心询问:“神君可是要往靖州废墟去?” “靖州废墟?”幻璃没有答话,只在心里一惊,面色未变,丢给无狂一个询问的眼神,听他继续说:“晚辈听说玉璃仙师日前现身靖州废墟诛魔,正要亲去看看,神君可是要与晚辈同路?” 在天上人间已经了无声息一千多年的天师玉璃,终于露了行踪,这云天之上飞来遁去的,均是赶去靖州废墟朝圣的。 姑且,去看看吧。看看那老小子,现在什么德性。幻璃想着,没忘了问一句无狂:“你嘴里说的靖州废墟,可是玉皇山脚下的靖州城?”在得到肯定答复后,调转身形飘然往靖州城的方向去了。 此时的靖州城,废墟之上飘浮着各处前来朝圣的修道人士。乾元山金光洞的玉虚道人正在废墟之中起阵,他起的,正是寻踪现影之阵。 幻璃到的时候,正好看见紫凝当着数万妖众的面,暴打毫无还手之力的叶芊语。天师伏魔阵中的老魔张狂致极,那一团混沌布满整个大阵,一副静待而出的模样。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杨柳菁的身上,她捂在胸口的手上,依然有血在流着。心,猛的抽了一下。这副情形,无比熟悉。 从前,在她于花间枝桠上沉睡时,当她于案前静坐时,那时常令他黯然心动的熟悉模样,他忘了,忘了是因了什么。从前,他很少很少将两人联系在一起。以至于,他都忘了,当年天师玉璃捏制玉皇山神女素娥的泥偶时,是以他自己的模样为原型。(注1) 他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她的模样,看着紫凝远去,看着她点穴止血,听着崔玉儿大声模拟着当时现场的对白,听着她说:“血咒!” 血珠在她身前悬空凝结,天地变色,一片暗红笼罩了所有,令在场的人看不分明。幻璃耳边却是他的声音:“龙虎山例位祖师在上,弟子玉璃以血为咒、以身为剑,向九天诸神借道!太上白星,光耀星河,指引吾心!急急如律令,诛魔!”这是那年,他于危难之中所做的孤注一掷,而今,杨柳菁做了同样的选择。当年玉璃施血咒,来了他师兄玉皇,而今,杨柳菁以血咒请来的会是何人? 这声音在他耳畔回响,在场的其他人却于一片红光中什么都未曾看见,崔玉儿也无法解读。直到,那一柄闪耀着如朵朵盛放红莲般的赤炎之剑破空而来,众人纷纷惊呼出声:“赤血红莲?”、“是赤血红莲!”、“这就是传说中的赤血红莲?!” 时光飞速流逝,那阵中的混沌缩成一个圆形的实体,在阵中狂乱冲撞,意图突破大阵,众人屏息静待赤血红莲诛魔,在万众期待中,那一身素白于遮蔽天地的红光中显现出来。 “玉璃仙师?”、“是天师玉璃!”、“我的妈啊,我竟然见到传说中的天师玉璃了!”周围吵嚷着,有人虔诚叩拜。身边一时充斥着各种声音,而幻璃却表现的异常安静,那些声音,对他而言都不存在。他只是安然看着,他的眉梢眼角,他的墨发随风,神情肃穆。 第五十章 冲天一怒 一千多年过去了,他,还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 “他不会死!”崔玉儿终于又开始模拟对白了,“吾知。” 他?众人心中疑问纷纷。在一片疑问声中,天师玉璃已经递出去的剑,那眼看着就要将老魔斩断刺穿令其神魂俱灭的赤血红莲,缓缓收回。天地色变,九天神雷滚滚而来。追影寻踪之阵岌岌可危,老道勉力支撑。这,是他解开义妹杨柳菁修为被废的关键,也是天师玉璃下落的关键。 剑收雷落,那不可一世于万众期待中未曾灭魔的人儿,将老魔封印于玉制酒壶之中,硬生生捱了那自九天落下的神雷,终于以膝跪地,一身狼狈,眼中却有着前所未有的威喝之色:“汝若敢欺吾,当知后果!” “知错又如何?”崔玉儿艰难的复述着,心中怀着种种疑惑,而此时寻踪现影之阵已呈崩塌之势,玉虚道人吐出一口血雾,身形一滞,如断线的风筝般自阵中一头栽倒在地。“师父!”在崔玉儿的惊呼声中,幻影破去,废墟之上无风无雷,一切,皆是虚妄。 “怎么了?天师玉璃怎么样了?”有人忍不住追问。可一看老道面若金纸的样儿,又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幻璃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天地恢复常色,他的心起起伏伏如坐过山车一般。一把抓过方才于半途遇上的年轻天师,悄然问他:“若血咒失败,施咒的和请来的人会如何?” 幻璃记得,玉璃曾经说过:“血咒,乃我天师一脉的禁忌。”他曾经想学,在那次惊心动魄的生死经历之后,玉璃笑着指着地上说:“想学?行,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尊一声师父。我便教你!”他负气出走,一走,便是三年。待他回去,幻璃却托他将紫凝送走,至于原因,他绝口不提。而关于血咒,幻璃也不曾再提。 幻璃从不曾知道,血咒之所以为天师一脉的禁忌,那是天师一脉在除魔无望,明知必死时所用的最后杀招。抱着玉石惧焚的心态,燃尽毕生修为与血肉向九天借道诛魔,赢,则灭魔得道,飞升成仙,败,则与魔同归于尽。而当日玉皇之所以会在玉璃施血咒时赶至,皆因他推算出玉璃有难,恰巧赶上罢了,并非是玉璃以血咒请来了师兄玉皇。 年青的天师面有闪躲之色,低声道:“弟子修行尚浅,未到修习血咒的时候,不知其中原由,还请神君见谅。”见幻璃面露急怒之色,忙转开话题道,“依晚辈所见,玉璃仙师恐受九天神力反噬,再加上捱了那道九天神雷,恐怕,恐怕……”这恐怕二字,无狂在心中几番咀嚼,却终说不出那后果,而幻璃的面色,更让他无法将这两个字说出口。 幻璃神君追随玉璃仙师三千载,龙虎山天师人尽皆知,看那阵中情景,玉璃仙师怕是受了天罚。幻璃神君如何看不出来,他这面色,无狂艰难的咽了下口水,他不想劝。凭什么就要受天罚?玉璃仙师于人间修行万年,降伏妖魔无数,就因为他此次不曾诛杀老魔就要受天罚? 在场的修行之人也不瞎,他们来得早,也将靖州废墟之上所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起初他们还有心情八卦,那些怀着侠骨柔肠的女侠、仙子们还在争论,杨柳菁与叶芊语究竟孰是孰非,此时却难得意见一致:玉璃这罚,罚得太莫明其妙! “这不对啊!天师玉璃那是被天罚了么?”一人问。 “就是不对啊!就算天师玉璃没有诛灭魔头,那必然有他的原因啊!凭什么不问缘由就天降神雷!”一人肯定的说,随即附和者众。 议论纷纷中一道白练冲天而起,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急上九天而去。 九重天云霄殿前,那一团耀眼如星光一般冲到殿前的白色身影被阻住。 “大胆妖孽,擅闯云霄殿,意欲何为?”拦路的天兵神将们身穿金甲,手持金杖,一齐现身,将幻璃挡在阶前。 “滚开,云霄殿前何时多了你们这些看门狗?”幻璃毫不气的骂回去。 “大胆!”、“滚开!”双方一言不合,便战在一处,战局刚开,胜负便分。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一个才总角的仙童抱着个拂尘站在门缝处,眉开眼笑的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天兵天将门,笑着说:“幻璃神君,老早就听见您的声音了,一别千余载,您今儿个怎么回来了?” 地上抱着胳膊腿儿躺着的天兵神将们忍着疼没有叫出声来,在妖面前无论如何也不能堕了仙界的威风,哪怕是打输了。 小仙童和幻璃打完招呼,又笑着对地上躺着的天兵神将们说:“各位大哥,今儿没事了,都回去治伤去吧。这位是上仙玉璃座前的幻璃神君,不是什么妖孽。还有,回去别给上面告状,我家神君这已经是手下留情的了。” 天兵神将互相扶持着走开,幻璃抬脚迈上玉阶。心里却想着,离开多少年了?一千多少年? “一千五百二十四年过去了,想不到幻璃神君您还是来了。”童子道。 原来,已经是一千五百二十四年过去了。自己还以为,不过是昨日的负气出走。 停在殿门前,仙童却没有动,依然伫在原地,低声说:“那个神君,上仙在闭关。” 幻璃答:“我知道,他受了伤。” 仙童听了一愣,又迅速遮掩过去:“那您还是不要打扰上仙了。”幻璃将仙童的面色尽收在眼底,疑问丛生。 幻璃说:“我进去看他一眼,若无性命之忧,自会离去。” 仙童见他一脚要迈进门坎,忙伸出手拦了,低声道:“上仙不在殿内,亦未曾归来。” 幻璃做个手势,右手在左手掌中点了两下,意问仙童玉璃去了何处、身在何处?小仙童一边摇头说:“上仙闭关前有交待,此次闭关事关重大,不见任何人,还请神君见谅。”一边拿眼瞟着玉阶之下。幻璃知他指的是玉璃人在下界,可下界数十万凡尘,茫茫人海,该往何处去寻?偏偏他又身受重伤! “神君鞋脏了,我帮您擦擦!”仙童说着当真俯下身子,捧着幻璃迈在门坎上的那只脚擦起鞋来,嘴里接着说:“这好似是雷劫之后的焦黑。神君有道友渡劫失败了么?这事您来请上仙也没用,渡劫失败多半是落个神形俱灭的结局,若侥幸不死,怕也是要去阴司报道。这事,您得走趟冥界。” 说完这几句话,他将幻璃的脚推回去,关门落栓。幻璃若有所悟,身形一动,又往丰都去了。仙童在门后等了半晌,待确定他走了,才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门坎之上,扫一眼云霄殿内的满目焦黑,连声道着:“好险,好险!”一个与他一般无二打扮的仙童在另一边坐下,一脸不满的问:“逸晴师兄,你怎么不将实话告诉幻璃神君?” 被称做逸晴的仙童瞪了他一眼:“实情,哪来的什么实情?上仙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更何况,纵然告知实情又如何?幻璃神君一个还能斗得过这九重天上众神仙?上仙都不争了,何必拱着幻璃神君去打生打死。 “哎!”想到这个,逸晴长长叹了一口气,若上仙当初真能不争,就好了。 *** 小仙童在云霄殿哀声叹气暂且不提,这边厢丰都城内,冥界阿鼻地狱第九层。怒目金刚正在跳脚,他刚重新封上的金刚伏魔阵又又又被人破去了。还是,同一个人。 他气得大喘了一口气,泥菩萨都有三分火性,更何况是怒目金刚。正要举了降魔杵打将下去,地藏王菩萨在一旁慈眉善目的看着他,说:“让你受累了。”他胸腔那口浊气才渐渐消退了。 幻璃又站在了炎火之上,看着那寸断的通灵丝正在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修复、缠绕,大有将整个封印阵包裹成茧的趋势。 “玉璃在哪里?”他问。 第五十一章 本宫要罚你 感应到幻璃的气息老魔有些吃惊,听他直接问它玉璃下落,它心下暗想:这小子怎么又回来了,难道说,玉璃又失踪了? “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老魔传音说。 幻璃点头道:“你问。” 天师施血咒,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成功诛魔,得道飞升,一个,失败,神形俱灭,与魔头玉石惧焚。当时靖州废墟之上,九天神力反噬,神雷直落九天,老魔怕殃及己身,将所有神识全部封闭,对外界感知断绝,他只知道玉璃受了重伤,后面的事一概不知。可杨柳菁竟然在事后还活着,这事,倒确实越过了它的所知。 “那个叫杨柳菁的丫头,究竟是何方神圣?”老魔问。 “玉皇山神女素娥历劫转世。”幻璃答的简单明了。 老魔听到玉皇山三个字,心中半惊半喜: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竟然没在玉璃体内!幻璃见它突然没了声音,追问道:“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知道。”老魔答。 “不要以为躲在他的封印里面我就杀不了你!”幻璃怒道。 “在破除封印杀我之前你能否先告诉我,为何玉皇山神女素娥在血咒失败之后没有神形俱灭,反而还活着?”老魔继续说,“难不成是玉璃救了她?可是不对啊,玉璃当时也身受重伤,根本没有救人的能力啊。” “杨柳菁在哪?”幻璃终于换了个问题。 “下面,最下面那层。”老魔说。幻璃转身便走,心下有些郁闷:白白浪费了这么些时间,早去寻她不就什么都结了。只是,只是,他在心中只是了半天,又开始气闷:为何,你没有在九华山等我?为何你要去靖州城? 待幻璃的气息完全消失,炎火上方又传来“金刚伏魔阵”的声音,那金色的茧裹着酒壶沉了下去,越沉越低,越沉越低。这火海似是没有底一般,在火海的最下层,层层垒起的金茧之中,有一只红色的茧,那茧上,有半枝红莲印记。这,是老魔今次逃脱最大的收获了。 *** 妖界,妖尊叶芊语的住所,落月宫。 妖界此时正是午夜时分,一轮妖艳的红月高悬在落月宫上空,将所有妖的面部表情照得分明。 通常用来召开政务的乾坤殿前黑压压的或站或坐挤满了人,落月宫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上一次人到这么齐,是八十年前,妖界按例召开百年一度的红月庆典,即妖界太后叶纯心的生辰。再上次,便是一百七十四年前,紫凝世子被妖族公主叶七七逼入灭龙渊那回了。 此次十六大家族各家主并世子们按家族势力排位各据一方,妖族太后叶纯心高据在龙座上,往常侧坐在她一旁的叶芊语没有出现,叶芊语被无名老魔吸干妖力的事也在妖界上层悄悄流传。上座的人少了一个,十六大家族里,却多了一个。排位第五的魅妖一族势力里,主座上坐的不再是魅妖一族的族长,而是前魅妖公主浮屠,那个逃婚逃得消声匿迹导致妖界在五千年前暴发内战的红颜祸水。 自打她的身影在殿内出现起,太后叶纯心的面上分明挂不住。可她此刻的满腔恨意都在殿中另一个女人身上,与魅妖浮屠有关的那些恩怨,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算,她不急。 “弄醒她!”叶纯心冷声道。 “轰”的一声,雷电夹杂着冰雹呼啸着砸在大殿中心那看不清面目的女子身上。 当头发与衣衫焦糊的味道准确的传入鼻息时,杨柳菁醒了。在一片茫然中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叶七七,她正满脸恨意的看着自己,再然后她看见了带伤的飞雪娘娘。 “哪里着了?”她低声问自己,随即发现冒烟的是自己的头发与那不太能庇体的破败衣裙,她原本跳起来的心思立时打消了,老老实实蜷缩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如此寡淡之姿,竟然也妄想倾国倾城!”头顶传来女子七分威严三分忌恨的声音。杨柳菁询声望去,高坐龙台之上的女子妆扮艳丽、极尽奢华,可怎么看怎么一副怨妇神色。 看着那双曾经应当十分美丽过的眼睛射着怨毒的光看着自己,杨柳菁一脸无辜的想着:这位,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不记得有见过这位啊! “你可是长孙素娥?”那人问。 “算是吧。”杨柳菁一脸无奈的答,通过在场的熟人的分布情况和她的长相算是将这位怨妇的身份猜到了,八成是叶芊语那位脾气不太好的娘亲了。 “当初在天枢国费尽心机想要嫁给我儿的可是你?”叶纯心问。 “也算是吧。”杨柳菁答这句的时候,分明觉得自己理亏。 “以红莲业火灭天枢国的可是你?”、“悔婚不认的可是你?”、“移情别恋恋上幻璃的是不是你?”这三问,叶纯心一问快过一问,一问狠过一问,态度从怨毒化为暴戾。 面对这三问,前两个杨柳菁老老实实应了,再一次觉得自己理亏。可叶纯心最后一问,她想起在此之前,她在十八层地狱见过的幻影。那个自己再忆不起来的人,那些曾经在自己心中开出朵朵红莲来的温暖笑颜,怎么会,完全不记得。 她笑了,温暖的笑意在面上荡漾开去,那原本显得寡淡的姿容,如对着阳光雨露欢笑的花儿般绽放,瞬间满室生辉,令人挪不开眼睛。 “是啊,我爱幻璃。”她答。 “下贱!”叶七七一巴掌狠狠扇在她的脸上。先是紫凝,她一出生就抢走了紫凝。与紫凝绝裂后,叶七七恋上了幻璃。那个差点将她活活掐死的男人,她不知怎的就疯狂迷恋上了,从前,在他对自己和言悦色时,自己,为何就没有爱上?他这么好,自己怎么就没有发现?如果他像在意紫凝般在意自己,该有多好。而今,这个抢走紫凝所有的女人,又来跟她抢幻璃了! “七七,”叶纯心威严的叫住女儿说:“别忘了,你是妖界的公主,别脏了自己的手。”说完她看向杨柳菁道:“长孙素娥听着,你薄情寡恩,负情负幸,胆敢戏弄羞辱妖界至尊。本宫要罚你,替我儿出气,你可心服?” “你打算如何罚我?”杨柳菁道,“我与叶芊语已经斩断情缘、两不相欠了。你这又算什么?” 叶纯心将纤细的眉毛一挑,满眼怨毒的看向杨柳菁:“来人,把这个贱人送到妖界最下作的窑子里去,让她一刻不停的接!带下去!” 杨柳菁冷笑,一眼扫到意有所动的浮屠,又在她身后扫了一圈,才将视线收回来。两名宫婢模样的女子站在她的身侧,想要动手扯她,却又没有敢动。 眼前的这个人,是长孙素娥,是敢当众挑衅飞雪娘娘抢男人的长孙素娥啊!太后要如此凌辱她,若尊上知道了……见她们迟疑,叶纯心扫了一眼身旁的侍卫恨声道:“把这两个一起送过去!” 杨柳菁此时心中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她的心从那些柔情蜜意,从那些梦幻般甜蜜却又疼痛非常的爱而不得中缓缓收回关注。这一生的从前,她磨了大半天牙,才从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断中了解个大概。虽然很多事情她都不太记得了,可是紫凝扛着叶芊语对她挥挥手说“我去去就回”的模样,她还清楚记得。 杨柳菁看叶芊语娘亲这德性,一副替受了委屈的儿子出头的模样,那叶芊语定然是已经回到了她身边,那么,紫凝呢?以杨柳菁对紫凝的认知,紫凝是绝对不会允许她落到如此境地的。这位当娘的既然要处置她,看这在场的阵仗,十足的杀鸡儆猴的架势,那么,曾为了她当众暴打叶芊语的紫凝更应该在场。更应该让紫凝以臣服的姿态站在这里,看她受罚,才对起得这当娘的替儿子出头的决心啊。 可紫凝不在,那么,只有一个解释,紫凝出事了。 第五十二章 紫凝在哪? “叶芊语回来了?”她问。 “怎么,这会你想起吾儿了?”叶纯心冷笑着说。 “紫凝在哪?”杨柳菁紧接着问。 叶纯心听了这个问题再度冷笑:“你以为紫凝那混小子还能来救你?” “你对紫凝做了什么?”杨柳菁说着,已经不顾那一身狼狈霍然站了起来,双目如电盯着叶纯心。 “放肆!”叶纯心一拍扶手,大声喝道,“来人,拖她下去,送她去该去的地方!” “慢!”浮屠身形一晃,便挡在了杨柳菁身前,顺带把叶七七和那两个婢女撞飞出去,剑指叶纯心,道:“回答她的问题!” “大胆!”叶纯心站了起来。 魅妖族现任族长,世子紫凝的亲娘红颜向前跨出一步,道:“启禀太后,臣曾经听自靖州战场上返回的族人提起,说吾儿紫凝曾向杨柳姑娘允诺,在将妖力被抽干的尊上送回太后身边养伤后便会回去寻她。如今尊上已经回到太后身边,吾儿也不在杨柳姑娘身边,烦请太后问一问尊上,吾儿紫凝身在何处?” 红颜这话说得清楚明白,她的话透露了很多信息,第一个,杨柳菁的身份,是杨柳姑娘,而非太后嘴里说的长孙素娥,那件事已经翻篇了;第二个,妖力被抽干的尊上,是由紫凝护送回来的。如今尊上回来了,紫凝却不在,这人,自然是得问尊上要了。但大多数家主的关注点都在“妖力被抽干的尊上”上面。此事原本只在上层间悄悄流传,如今红颜当众说出来了,各大家主面上表情各异,精彩纷呈。 “是啊!”十六大家族中排行第二狼妖一族的继承人听风向前迈出一步紧跟着说,“臣也有听族人提起,紫凝世子自那受伤的剑仙处抢了一粒仙丹喂尊上服下,足见世子对妖界对尊上的忠心,还请太后不要迁怒世子。” “混帐!”叶纯心怒极反笑,“呵呵,你们不过听了这贱人质问本宫,就纷纷跟着她质问本宫,好像本宫真的把紫凝那混小子怎么样了似的。”说着,她缓缓坐下,将手搁在扶手之上,半是嘲弄半是威胁的说:“玄儿是自己回来的,本宫没有见过紫凝。若真见着了,哪怕是拼着得罪天师玉璃,本宫也会打断他的腿!” 此言一出,十六大家族纷纷倒吸一口冷气。人间关于天师玉璃现身靖州废墟且身受重伤的事暂时还未传至妖界。当年,紫凝在失踪三百年后被幻璃送回来时,幻璃曾当众宣布:“人间第一天师玉璃与魅妖紫凝定下了同生共死的契约,诸位自己看着办吧!”此话,令妖界内战后一直挣扎求存的魅妖一族在短短两百年内重新掘起。 谁敢不要命了去得罪天师玉璃?当年玉璃杀入琉璃幻境救走幻璃、诛杀妖尊黄泉的往事还在众妖脑海不曾散去,怎会得罪魅妖一族给天师玉璃插手妖界的借口?而眼下叶纯心这话,等于直接否认了红颜之前关于紫凝将叶芊语送到她身边的说法,此事他们毕竟没有亲见。听风与红颜对视了一眼,将目光转向杨柳菁,浮屠剑意未动,依然锁在叶纯心身上,听了她的话嫣然一笑:“如此,在下就只好去打扰叶玄疗伤了。” “尔敢!”叶纯心坐在龙座上怒目而视。 其他家族闻言纷纷交换眼色,只见浮屠笑的益发灿烂:“我不敢?当爹的我都不怕,我还怕这个废物儿子么?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侄儿紫凝在哪?” “放肆!”叶纯心暴喝一声,飞身而起直取浮屠。天师玉璃,杀夫之仇不共戴天,如今夫仇未报,这些不开眼的竟然妄图爬到自己头上来,简直该死!看来自己是太久没开杀戒了!玄儿,你真是太过良善了!一想到此,想到不肯听说听教的儿子,叶纯心盛怒之下决定必须给魅妖一族一个教训,就拿浮屠开刀吧! 眼见叶纯心挥爪而至,浮屠扫一眼被撞跌倒在一旁正准备找机会发做的叶七七,和杨柳菁交换了下眼色。“你对付妖婆,我抓小的。”浮屠说完身形急转和杨柳菁交换位置,化剑为鞭,鞭梢便捆上了叶七七的小蛮腰。杨柳菁不偏不倚正对上叶纯心挥过来的利爪,她手腕一翻,掌中便已经多了一柄锋利异常的短刀,正是她当日在靖州城自刃三刀的那把。 修为废了,法力不能用了,这些年当小泼妇练就的拳脚功夫还在,近身交战正好用上。只见她身形向后一仰,手腕灵活的一翻,那把明晃晃的短刀自叶纯心腕上划过,生生将那只蓄满奔雷之势的利爪给切了下来。利爪落地,雷电狂奔,在地面倾泻开去,在场的妖众能跳的跳上半空,反应慢的也条件反射性撑起了护身妖力,一时大乱。杨柳菁却在利爪落地那一瞬间,脚尖点地身形一翻,与叶纯心错身而过,一胳膊肘狠狠击在她腰间,“轰”的一声,叶纯心砸落在宫殿厚重的大理石上。 众妖皆惊,这,太不合常理。无视修为等级压制,无视护身妖甲,以单纯的武力,两招,废了太后的一只手,还当众将太后打的趴在地上,这……太匪夷所思了。 这里面唯一个没有惊讶的人,是化雨。当年长孙素娥持剑闯宫时,他也在。那是他担任叶芊语贴身侍卫以来,唯一一次也是丢脸丢的最惨的一次。修为等级压制,妖力压制,护体妖力,在长孙素娥的身手面前,似从来不曾存在过般。他不禁暗自庆幸,当年自己只是把脸丢在紫宸殿,而太后这脸,是丢在了落月宫,而且还是当着十六大家族的面。相较之下,太后这脸丢的怕是当真要不死不休了! 叶纯心趴在地上,她脑子一片空白,愤怒已经将她的理智烧成了灰。当她趴在地上看见自己那依然在倾泻雷电之威的手掌时,那原本还能勉强维持住美貌的脸迅速变得狰狞,她单掌撑地,自地上弹起,杨柳菁足尖点在支撑殿宇的粗壮大理石柱上,身形一掠,第二下肘击准确无误的再次击在叶纯心后腰上,叶纯心第二次砸在地上,这一次,比前次砸的更狠,大理石的地面迅速裂开,将地面砸出一个坑来,不待她再动,腰上一沉,杨柳菁单膝跪在她腰上,短刀比在她的脖子旁,厉声问:“紫凝在哪?” 叶纯心赤红着眼答:“你胆敢如此对本宫,吾儿一定不会放过你!唔!”后面这一声是浮屠拎着叶七七照叶纯心头踩了一脚,直接将叶纯心的头踩得埋进大理石地板里她所发出的声音,杨柳菁一看这个更狠,拍拍双手站了起来。浮屠掐着叶七七的脖子道:“交出我侄儿紫凝,否则今日便是你女儿的死期。” “咳!”眼见这事继续下去要无法收场,化雨清了下嗓子,正要出来开口劝阻,听得叶纯心的身体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声音:“紫凝死了!”声音刚出,浮屠收脚换剑,一剑刺向叶纯心的后背,杨柳菁眼见她真要杀了叶芊语的亲娘,身形微动手腕一抬便将浮屠隔挡开去,嘴里快速地说:“她毕竟是叶芊语的亲娘,有叶七七在手自然会有紫凝的下落,不必当真杀了她。” 浮屠说:“你不懂!”杨柳菁听了一愣,只觉得腰上一凉,浮屠的手臂已经挟着她的腰将她拦腰搂起身形一蹿便往后退开去,与此同时叶纯心的身体突然急速萎顿下去,一道绿光透背而出,那萎顿的身形分作两半,从里面飞出一只粉色的妖蛾子。 眼前的这只妖蛾子一身墨绿衣衫,依然是人的形态,只是多了一对粉荧荧的翅膀,随着它的出现,在场各大家主纷纷色变,这荧粉配墨绿的妖蛾子面无表情的说:“尔等以下犯上,太后有令:杀无赦!” 第五十三章 妖傀 不等杨柳菁做何反应,那变了面色的各大家主纷纷带着自己的族人疯狂向外奔逃,除了排名前五的五大家族,他们纷纷持剑露出严阵以待的神情。而那些四散奔逃的却都被无形的结界阻在殿内,更惨的刚触碰到那结界便化为一具干尸瘫倒在地。 “这,是个什么情况?”杨柳菁问。浮屠之前说杨柳菁不懂,她这会确实是没懂,只见浮屠一脸沉重轻声对她说:“这货有毒。”说着将叶七七举起挡在身前,“不过这丫头不怕这毒。” 杨柳菁见她答非所问,一边将身子往后缩了缩,躲在叶七七这个人形盾牌后面,一边问:“我问的是这个东西是个什么东西,还有叶芊语的亲娘呢?” “妖傀。”浮屠答。她这样一答,杨柳菁就清楚了。妖傀是大妖将其他妖怪肉身炼成的傀儡,以妖力相控,而妖傀本身没有丝毫的意识,一切只服从自己的主人,同时妖傀的厉害呈度与该妖之前的修为等级成正比。 杨柳菁又抬眉看着那对晶莹的粉色翅膀,与那一身墨绿形成鲜明的对比,那蛾子扑扇着翅膀,风起,晶莹的红色粉末随风飘荡,淡淡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散。在场的妖怪们识得厉害早撕了衣衫捂住了口鼻。杨柳菁奇道:“他们都是有修为的顶级大妖,支起个结界或者刮阵妖风不就结了么?”叶七七听了,扭过头极轻蔑的看了她一眼,杨柳菁被她看的相当不爽,但现在自己毕竟拿人家当了盾牌,就忍了,只一脸求教的看着浮屠。 不等浮屠为她解惑,两道身形一晃,却是听风与飞雪晃到了她俩身后。 “你还真是个祸水!”飞雪道,她这话是说给浮屠听的。浮屠媚笑一声,冲她丢了个媚眼才说:“这事有没有我,你们都会是今天这个下场!” 听风在浮屠身后问:“那你今天打算如何收场?” 浮屠转向杨柳菁道:“问她。” 杨柳菁面上一郁,看了浮屠揽在自己腰上的手腕一眼,分明是在提醒她:若不是你被你这么抱着,姐姐我早掉下去了。哪知浮屠会错了意,见她看向自己手腕,手一松,就这样把杨柳菁放了…… 杨柳菁瞬间掉了下去,一股奇香扑面而来,那点点荧粉都幻成朵朵梨花在风中绽放。眼前一片枝桠延伸,嫩绿的叶子间是朵朵洁白的花瓣,那花上,还有着点点的雨珠。头顶是湛蓝的晴空,眼前所见分明是雨后晴空下的梨园,耳边传来悠扬的叶笛声。 她立在乾坤殿广袤的空殿上,脚下是冰冷的大理石地板,置身身于一片浅粉晶莹的梦幻中。在她的意识世界里,她脚下是柔软芬芳的泥土,身边俱是高大的梨树,花满枝桠。悠扬的叶笛声,一声声响在她的心田,引着她向前走、向前走,一直走到那只妖蛾子脚下。 杨柳菁寻着笛声抬头,梨花满头、花枝交错间,垂下一缕素白衣襟,有人姿态慵懒的侧卧在那开满鲜花的枝桠上,看见她,扬眉浅笑。身形微动,风过花落,带动满树花雨向她而来。 “幻璃。”她声轻若雨后燕子的低喃,面上有着热恋中少女特有的娇羞与红润。花雨无声将她环绕、包裹,而眼前的人,那温暖温柔的面目突然变得冰寒,眼神中带着陌生的嘲弄神色,还有几丝讥诮,令她思绪一窒,随即便动弹不得。 浮屠眼见着杨柳菁无意识的朝妖傀走去,晶莹粉红的粉末在她身边环绕大有将她包裹之势,禁不住脱口而出:“糟糕,这丫头中招了?!” 飞雪与听风无声交换了一下眼色,正要动手,浮屠哪里会不知两妖的心意,单手一拦,低声说:“现在不能主动攻击它,要等。” 那弥散的梦幻色彩在杨柳菁周身越积越多,渐渐形成一个薄薄的茧,将她裹入其中,当杨柳菁的面目也将要被那片粉色所包裹时,那妖傀落下靠近她,与叶芊语生得有几分相似的面目变换为妖娥的形态,伸出长长的口器,笔直的往杨柳菁头顶插下来,浮屠喝一声:“趁现在!”三道身影如光般迅疾掠向妖傀,与此同时殿门“嘭”的一声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冲进来一个高阶女官装扮的宫婢,妖傀受惊身形一晃,放弃吸食杨柳菁,翅膀掀起一阵狂风,将准备侍机偷袭的三妖扇的四散退开。 那女官居直冲进殿内,双膝下跪满面喜色大声道:“太后,恭喜太后,太后大喜!” “喜从何来?”那妖傀别扭的开口,此时它又幻为人的形态,女官道:“人间传来消息,天师玉璃在靖州废墟现身,身受重伤后失踪!” “好!确实是个好消息!”妖傀继续传递叶纯心的话语,“看在这个消息的份上,免尔等一死!去,都去抓天师玉璃,谁家先抓到他,谁家的女儿就是新的妖后!”随即那布满宫殿的晶莹粉末全都往妖傀的翅膀上聚去,在场的大妖们齐齐松了一口气,妖傀甩出一根粉色的晶莹丝线吊起包裹住杨柳菁的茧,对浮屠冷笑一声:“至于你,一定要死!” 地上跪着的女官一脸谄媚的道:“启禀太后娘娘,老奴听闻尊上此次伤的颇重,是否向天枢国纳童女?” “纳!”、“破!”两声同时响起,紧接着“轰隆”一声,乾坤殿的穹顶结界被自外破开,一道白光如电般射落在殿前长老座前。妖傀听了这一声身形一动,甩起粉色的茧攻向浮屠,那茧上俱是吸食灵气的通灵丝,浮屠知道厉害忙侧身避过,顺手把叶七七扔了出去,妖傀左手叶七七,右手甩着粉茧直飞往天上那轮高悬的红月而去。 幻璃落地一眼扫到那只妖傀,那粉色的茧一晃而过,虽一时看不分明,却隐约猜到什么,拨剑便追,妖傀不躲不避直接将左手中的叶七七飞掷向他,幻璃收剑侧身避开,妖傀身形一抖旋即没了踪影。 下一息,浮屠眼见着叶七七被掷了下来,嘴里念一声:“倒霉孩子,爹爹不疼亲娘不爱的。”一抬手飞出一道白练将叶七七接了直扯往自己身边。谁知叶七七靠近浮屠时红光闪过,倾国倾城足可祸乱九州的叶七七不见了,幻为绿身粉翅的妖傀。妖傀狞笑一声,便将未曾提防的浮屠制住,反手扯着浮屠攸的一下,似钻入一个黑洞般在众妖眼前消失无踪。 当窒息感袭来时,杨柳菁自那一片粉红中恢复意识,迅速明白自己眼下所处的境况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真不该拦浮屠那一剑啊!姑奶奶此次若不死,以后绝不再瞎好心! 当幻璃的声音传来时,这声音,可比黑白双煞模拟时的声音要好听多少倍呢?上千倍吧。她痴痴的想,这人,是来救自己的吧?他会救自己的吧! 她抱着这样的期待,身不由己的随着茧颠来倒去,只觉得浑身乏力,胸腔越来越沉闷,再加上修为被废,内息断绝,到最后仅剩灵台的清明。就在她觉得自己将因缺氧而死时,眼前忽的一亮,面上的茧丝被剥去,弄出憋得青紫的面目,耳边听着叶七七的声音:“真丑!” 杨柳菁顾不上反驳,先狠狠吸了两口气,由于吸得太狠,胸腔不由自主的呛咳起来,“哗啦”一声,叶七七兜头盖脸的照她脸泼了一杯冷茶。她极力眨了眨眼睛,才在呼吸流畅后看清楚眼前的景像。 这是一间布置的相当温馨雅致的房间,那些多余的强调富贵权势的摆设一件都没有。粉色的帏幔,紫檀色的家具,斜塌上坐着叶纯心,与在大殿上所见一般无二的眉目,她的身旁,坐着那妖傀。 第五十四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今次辛苦你了!”叶纯心对妖傀说道,妖傀冲她点头又摇头,面上竟然露出了溺爱的神情。 “紫凝在哪?”杨柳菁喘匀了呼吸问。 “别急,”叶纯心扫她一眼,脸上的笑意很浓,像个慈祥的母亲,“一会就送你去与他团聚。”说着她转向妖傀,一脸温柔的说:“我记得你从前很喜欢浮屠的,她就在帐子后面,你去慢慢享用吧。” 妖傀依然一脸宠溺的看着叶纯心,摇了摇头,将头枕向她的肩上好一阵耳鬓厮磨。杨柳菁看这二妖的情态,只当这妖傀生前是叶纯心的姘头,忍不住嗤笑一声:“喂,老妖婆,你不会是想演活春宫给我看吧?我倒没什么,你这亲女儿可还在呢!” 哪知叶纯心似没有听到般,两人搂抱在一起一阵长吻,杨柳菁露出一个一脸做呕的表情。想她前世在第十八层地狱被关了八十年,在那地界什么样的丑恶没有听过见过?但这种自己啃自己演一出深情相拥的,若非亲眼见了,她还真不敢相信。这妖傀本就没有意识,所有行径皆听主人调遣,根本就不会主动去爱人,这一切不过是遵从叶纯心的心意。杨柳菁心想:这叶纯心要调情,关起门来那是她自己的事,偏偏当着她一介外人和自己的亲闺女演这一出,实在是,太变态了! 杨柳菁努力想要斜一眼叶七七,她被茧裹的死死的,除了眼珠子能动,能磨磨嘴皮子,哪里能看得见其他。而此时的叶七七低垂眉梢,过了一会,等斜塌上的两位终于分开了,叶七七堆着甜蜜的笑容带着女儿特有撒娇语气说:“娘啊,爹爹哪里会喜欢那只大花狸嘛!正好哥受了伤,不如一起送去给哥哥享用。”杨柳菁听了她这一声,才晓得,眼前这只妖傀,竟然是叶七七和叶芊语的亲爹…… 似是意乱情迷的叶纯心挥了挥手,粉色的帏幔放下,身影交织间,听见她媚声说:“那就一起送去给你哥吧!” 四个宫婢分别抬着杨柳菁与浮屠退出那间雅室,叶七七领着她们无声向前走着。穿过月形拱门,走进一片茂密的灌木,接着是高大的榕树与梧桐,最后抵达一片盛放的海棠花海盆地边缘。 因为杨柳菁只露出了面目,她活动不便,也看不清浮屠是个什么状况,起初她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绿叶与湛蓝的天空,因为宫婢行进的动作极快,她不觉眼花便闭上了眼睛,这会停了下来,感觉自己被人竖了起来,刚睁开眼睛,就看见叶七七幽幽的看着自己,听见她说:“我知道你觉得我娘恶心,但我娘她是个可怜人。算了,跟你说了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不会懂,也不配懂。” 杨柳菁抬了下眉,露出一个了解的表情:怕又是个情深错付的,正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啊,都是被男人伤过心的。没等她开始磨嘴皮子,一道热流自头顶上流下,带着腥味的妖血自上而下流了个满脸,待血布满了粉茧,割腕放血的宫婢抬起一脚便将她踢了下去。她身不由己骨碌碌滚了下去,一根丝线凌空而来,将她扯吊了过去,耳边风声呼啸,待身形放定,自己便被吊在了一棵巨大的海棠树上。那一片方圆里许的海棠花海,不过是一棵树龄不知道多少万年的海棠树,仅仅一棵而以,便开出了花的海洋。 “七七,是你来了么?”叶芊语的声音响在附近,“快放我出去!” “大哥,”叶七七的声音远远传来,“你最想要的人,娘让我带来了,你慢慢享用吧!等你伤好了,娘亲自然会放你出去的。” 海棠花海盆地不过里许,听叶七七这声音传来的距离,想来她已经走掉了。杨柳菁想着,一抬眼便看到了叶芊语。同样的一身墨绿,背后是一对如海棠花般漂亮的粉白相间的翅膀,在这海棠花海下乍一下见了,有着独有的非凡魅力。 只是可惜她的眼睛被妖血糊住了,看不太分明。她眨了眨眼睛,这样的叶芊语,太美,美得不太真实,美得像一只蝴蝶。然后,她的目光定格了,叶芊语的身后,那美丽的海棠花翅膀之后吊着一个紫色的茧。一只憨态可鞠似一只大肉粽子的七尾紫狸被倒吊在树上,正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冲她使劲眨眼。 下一息,日影西斜,那美丽非凡的蝴蝶改变了形态,这树上所挂的无数茧上纷纷抽出丝线缠上了叶芊语的四肢,向他输送妖力。 杨柳菁看着叶芊语,叶芊语看着杨柳菁,她修为全废灵力全无,倒不担心会被他吸走什么。“叶芊语,”杨柳菁瞪着他说,“你就是这样疗伤的么?快放了紫凝!” “怎么,你心疼了?”叶芊语冷笑着说,“若我当真放了紫凝,把其他的吃干净了,你也会认为我这是理所当然?” “不要,芊语哥哥,你冷静一点,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有办法可以想的,”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娇怯怯的身影出现在巨大的枝桠后面,是幻月郡主,她哭着说:“我正在想办法,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你再忍两天,我师父一定会来寻我的。” “你滚!”叶芊语喝了一声,幻月郡主立时娇怯怯的向盆地边缘奔去,远远的还传来她的声音:“芊语哥哥,你不要吃她,吃了你会后悔的!等我师父来,我师父一定会来的!”她哪里知道飞雪被入魔的杨柳菁打成半残了,就算想找她,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这里来。 叶芊语又冲那个方向吼了一嗓子,杨柳菁听到一阵巨大的骨碌声自叶芊语的喉间传来,他绿幽幽的眼睛正瞪着自己,一脸饥像。 “不要拿言语刺激他,他若真跟你赌气了,倒霉的是我家紫凝。”浮屠的声音自左近传来,“叶玄,是我看轻你了,你可一点都不废物!哎,你要跟心上人赌气也换个时候吧。天快黑了,月亮要升起来了。” 叶芊语没说话,红了眼,灵丝一扯,将杨柳菁扯到自己身前,吐出猩红的舌头,将她从额头到下巴还有茧外面的妖血舔了个干净,杨柳菁原以为这货要占自己便宜,谁知道人家将她舔干净了就把她扔回去。接着又把浮屠扯过来,当着她的面也给舔了个干净,杨柳菁总觉得叶芊语在舔浮屠的时候有挑衅的意味…… 浮屠被他舔完了还有心情调戏他:“叶玄,你完蛋了。你是第一个亲我的成年男子,看来我只好委屈自己赖上你了。” 幻月的声音远远传来:“浮屠姑姑,你趁火打劫!” 浮屠笑道:“你不赶紧消声匿迹了藏起来,难道等着它一会不受控制了来捉你么?” 杨柳菁此时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刚要开口问话,就听见浮屠接着说:“你现在不要说话,如果可以,连呼吸都省了。”随即浮屠再无声息,杨柳菁虽然不懂,情知浮屠不会害她,也依言放缓了呼吸,耳边出奇的静谧。 “素娥,”叶芊语凝视着她说,“我爱你!” 杨柳菁嘴唇动了动,此情此景,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若放话让叶芊语清醒,又怕当真刺激了他。 “你说不再纳贡,我便不再纳处子。”叶芊语喃喃的看着她道,“你说每一个生命都是珍贵的,都值得被善待,我便尊重生命、善待生命。” “你说的每一句我都记得,我答应过你的每一件事,我亦记得。”叶芊语说,“素娥,你信我么?” 第五十五章 我是个十足的混蛋 这样的叶芊语,长生素娥在世时没有见过。在他们相处时,他大多时候都是一副深思的神情,大多时候都仿若一脸好奇的观众,看一往情深的少女表演爱情。而他,只是被动的配合演出者。除了,他当众宣布允她为妻时。那召告天下时的话语,那是他唯一的一次表白。而后,便是漫长的六十年,度日如年般的等待与煎熬。 他娶妃纳妾,他生子封赏天下,而她,被困在紫宸殿中,等着他应诺娶她。直到最后,红莲漫过,她才发现,此后六十年,她日复一日所等待期盼的却是另一张温暖笑颜。只是那些曾经,她早已忘却,如今重提,唯有心下怅然。 “我信!”她说。叶芊语听了满意的笑了,他闭上了眼睛,似是进入沉睡。 夜幕降临,巨大的红色妖月升上天空,海棠花海下一片诡异的美。叶芊语美丽的翅膀颤动着,他的身子不可控制的抖动,似是正在承受某种不可控的痛苦,最终,人形退去,化为完整的妖娥形态,绿荧荧的眼睛盯向杨柳菁。 “我的!”它说。 杨柳菁没有睡,她睁大眼睛看着这诡异的月色,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这只巨大的妖蛾子,看着它挥动着翅膀向紫凝飞去。 “叶芊语!”她喊。 “咚!”的一声,一粒鸟蛋狠狠砸在了叶芊语的后背上,蛋壳碎裂,蛋里面已经成型的粉色幼雏掉落出来,叶芊语一转身,巨大的口器便刺入那雏鸟将精血吸了个干净。 幻月郡主出现在树顶,她手上捧着一个结实的鸟窝,手中握着一枚彩色的鸟蛋,高声说:“芊语哥哥,看我,看我!我这里有好吃的喔,你来追我,追上了我就给你吃!”说着又掷出一枚鸟蛋,“啾!”一声凄厉的鸟声传来,一只有着五彩羽毛的小鸟奋不顾身的接住那枚鸟蛋,静谧的夜立时变得喧闹起来,周遭全是翅膀扇动的声音,越来越多的五彩鸟出现,争相追着用尖利的鸟喙啄幻月郡主与叶芊语。 幻月郡主一边灵活的闪躲,一边捧着鸟窝在花枝上狂奔,叶芊语根本不惧那些五彩鸟,凡是靠近他的,皆被他的口器刺穿吸干精血。这充满自然灵力的活血令他妖力大增,迅速恢复活力,同时也刺激着他的妖性加倍不受控制,当五彩鸟放弃攻击他时,他扇动翅膀开始追赶那群五彩鸟。 “呵呵呵呵,”浮屠看着眼前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作孽啊,作孽啊。幻月丫头,你是怎么想出这主意来的?你这主意太坏了!” 幻月郡主终于寻机将鸟窝扔到了叶芊语怀里,将自己自你追我赶的队伍中摘了出来,悄无声息落在杨柳菁身旁的枝桠上,把自己也伪装成一个茧,低声说:“浮屠姑姑,不过是几只通灵的五彩雀而已,我这可是在救紫凝。” 浮屠听了直笑出泪来,道:“报应啊,报应啊,这五彩鸟是叶纯心她们家幸存的族人。你这是作孽啊!作孽啊!” 她连声叫着作孽,叶纯心哪里会想到,自己为了保护族人,将幸存的族人封印在这海棠花海中,它们将窝造在树顶,离太阳最近的地方。为了给儿子疗伤,她同样将儿子藏在了她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她哪里能想到幻月郡主会拿鸟去引开叶芊语。 浮屠笑了两声后,突然不笑了。花海一瞬间变得安静了,鸟叫声消失了,翅膀扑扇的声音,却越来越近了。巨大的翅膀阴影覆盖住整个花海,无声风过,海棠花瓣片片落下,一只巨大的粉色妖娥随着这花瓣雨落下,它的触手中拎着妖娥形态的叶芊语。 “废物!”它说,这声音不是叶纯心的。 “幻月快!……跑!”浮屠的声音尖利的响起,最后那个跑字被她无声咬在了自己唇上。一道红光漫过,幻月变成了一只真正的红茧,被绑覆在了海棠树干之上。粉翅妖娥将巨大的口器伸入其中,杨柳菁眼睁睁看着,想要大声喝止,却兀自睁大了眼睛,嗓子似被人狠狠掐住了般,不能发出任何声响。 “不要!”被扔在地上的叶芊语发出微弱的声音。 充沛的灵力,新鲜的血液,灵魂的光芒自茧上漫过,统统被粉色妖娥吸入腹中。 “不要!”叶芊语发出虚弱的声音,“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待我的女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爹,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喃喃的低语,脆弱的哭泣着。 “没用的废物!”粉色妖娥丢下这句话后,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一夜无话,海棠花海寂静的可怕,只有叶芊语喃喃的低语被夜风吹散。这样脆弱的叶芊语,当日血洗靖州城,诚然他确是心有杀意,纵然自己放了他一条生路,确也抱着此生再不相见的心态来了结的,可看着眼前的叶芊语,杨柳菁再恨不起来。他为何没有应诺娶她?当年长孙素娥不屑问,杨柳菁不想问,现在,她无颜问。初见时,她以为他不懂情。而今,她知道,他懂,亦是个有情的。只是可惜,他总是在失去后,才知道伤痛,才知道后悔。 日出东方,当第一缕阳光照在茧上时,树梢上无数粉色的茧破裂,一只只美丽的蝴蝶自茧中飞出,齐声对恢复成人形却依然瘫坐在地的叶芊语道:“属下拜见尊上!” 叶芊语没有说话,他两眼无神的望着头顶美丽无匹的海棠花海。花瓣层叠,花枝交错间,阳光落在脸上,只觉得一片冰凉。 “咔嚓”极轻微的破裂声传来,那只属于幻月的茧裂开了,一只漂亮的拥有虎纹的蝴蝶飞了出来,扑扇着翅膀说:“属下参见尊上!” 叶芊语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她,看着她扑扇着翅膀飞向远处的花枝。 “你还不动手么?”是浮屠的声音,这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意。 叶芊语无神的看着浮屠,杨柳菁也听见了,许久,没有人回应。 “丫头,你到底在等什么?”浮屠又问,杨柳菁才终于意识到,浮屠是在和她说话。 “呃,那个,浮屠姑奶奶,我废了。”她答。 “你废了是什么意思?”浮屠焦急的问。 “就是字面意思。修为全废,灵力全无。”杨柳菁答。 “你灵力全无这通灵丝怎么可能捆住你?”浮屠反问,“通灵丝只困有灵力的,借以吸收对方灵力。若你没有灵力,是完全可以脱身的!那老妖怎会将妖力浪费在没有半点好处的猎物身上?” “既然只能捆住有灵力的,那猎物只要收敛灵力不是就可以脱困了?你倒是脱困一个我看看哎!”幻月当面惨死,杨柳菁的心情也不好,她想也不想的怼了回去。 “我需要时间!”浮屠答。正说着,那团一直被倒吊着的紫动了,似一条润滑的泥鳅般自缚住他的通灵丝中落下,化为人形,靠近叶芊语道:“抱歉!”不等叶芊语猛然回头,紫凝自袖子里掏出一根绳子来将半妖形态的叶芊语捆了个结实,叶芊语看清是他表现出奇的配合,即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 紧接着紫凝手中锐芒一闪,杨柳菁与浮屠同时脱困而出,无数扑扇翅膀的声音传来,紫凝挥舞着斩妖剑,金色的剑光漫过,覆天卷地的紫色追着那片金色的剑光直冲出去,风声自耳旁呼啸而过,杨柳菁、浮屠、叶芊语都被紫凝柔顺温暖的大尾包巴裹着,三个人挤在一起,你看我我看你,片刻后同时出口骂道:“紫凝你个大混蛋/小王八蛋/混帐为什么不早点脱困!” 紫凝在云颠之上一路狂奔半晌后才幽幽的说:“是啊,我也觉得我是个十足的混帐王八蛋啊!” 第五十六章 你敢打我儿子? 一路风驰电掣般掠过诸多地界,杨柳向下界扫了一眼,看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城市,城市布局似曾相识。城市远方,是几座小城坐落在焦黑的废墟之间。 见她注目,叶芊语轻声道:“那是我替吾儿重建的天枢国。”杨柳菁听了心头一动,对紫凝说:“紫凝,我们去天枢国皇宫。”见叶芊语露出疑惑的神色,浮屠丢给杨柳菁一个大白眼,一脸无奈的道:“老妖婆要在天枢国纳童女给你疗伤。” *** 天枢国,紫宸殿,殿前广场。 衣饰华丽的宫庭女官红粉立在大殿十九级玉阶之上,一边满意的看着广场上站立的童女,一边大声道:“此次尊上圣体微恙,特招尔等入落月宫为侍,陪伴圣驾。他日尊上康复,尔等都是有功之臣,尊上必当厚赏。” 着一身明皇龙袍的叶蓉君站在女官身边,一副青春少艾的模样,正在低声恳求:“圣使,父尊身体抱恙,朕这做儿子当第一个近身服侍,这些童女,还请圣使发还回家!” 女官瞟了他一眼,满眼的蔑视与嫌恶:“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生的!还真拿自己当龙种了!你要当真有孝心,就下令多征下童男童女奉上来,不配合本座就算了,蔫敢在此阻拦本座?” 这女官是妖界太后叶纯心身边的,叶芊语道行万余载却只有叶蓉君这么一个儿子,叶纯心不太待见这个人类女子所出的孙儿,妖界是妖尽皆知。上行下效之下,再加上叶芊语如今据说是妖力被抽干了,这女官自然是不会把这个才一百五十来岁的娃儿放在眼里的。 叶蓉君知道奶奶不待见自己,这个女官是奶奶身边得力的,且有奶奶的旨意在,但他爹早在一百六十年前就废除了天枢国纳处子为贡的条例,如今重新施行,天枢国底层百姓虽然报着报恩的心态只当是真去服侍妖尊,但到底不愿意将女儿送走,上层知道实情的背地里少不得怨声载道,叶蓉君又有心违抗,这事一开始进展的本就不顺利。 对于近身服侍这事,叶蓉君自己也相当不满意:当爹的病了,当儿子的都不让去看,却弄一批童女去服侍,真当这天枢国满国都是傻子? 眼见这女官当众给自己难堪,叶蓉君心头火起。他虽年幼,但叶芊语因为他娘惨死,自己又是个早年缺失父爱的,故而对叶蓉君宠爱非常,不仅有求必应,在修行上更是亲传亲授。叶蓉君虽只有一百五十来岁,但毕竟有一半的人类血缘,妖力上虽有不足,但放在人类普通修士中也算是一等一的修为了。 他抬起一脚照那女官小腿上便踹了过去,喝骂一声:“贱婢无礼!”女官红粉原也是万年的老妖婆,叶蓉君在她眼里连小毛孩子都算不上,见他抬脚过来,身形一纵,反手两巴掌刮在叶蓉君脸上,骂道:“反了你了!老娘还治不了你个小奶娃子!小子,你要真担心你爹,就老实按老娘说的做!” 叶蓉君当众挨了打,心下火起,底下前来送女儿参选的官员百姓们也懵了:这圣使怎么打了皇上?皇上不是尊上的亲子么?不等他们想明白,叶蓉君捂着火辣辣的脸,跃上半空大手一挥朗声道:“天枢国众臣子听令,父尊曾有旧旨,天枢国不得纳处子为贡。朕谨记父命,不敢违抗!现废除圣使纳童女为侍的旨意,尔等各自领女还家,不得有违!”此话以千里传音之术传出,方圆数十里皆听得一清二楚。 “当真反了你了!”女官听了禁不住连声喝骂,跃上半空和叶蓉君战在一处。老妖婆毕竟是老妖婆,不过三两招功夫,起初叶蓉君尚有招架之力,渐渐便只有挨打的份了。叶蓉君虽然挨了打,这嘴上却不曾闲着,一边挨揍一边咬着牙说:“我父尊是不会要女童的,这女童分明是你假公济私要去的!你老了,丑了,想要年轻漂亮吧!”、“你又老又丑,吃了她们你也不可能变好看!” 这女官确实是老了,丑了,她此举确实是有私心。自天枢国停纳处子为贡起,妖界想要吃人,便只能自己偷偷去人间捉。按常理,妖族修行吸食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便可照常维持妖力保持不老之身。可她这种吃惯新鲜人血的,哪里肯戒。如今叶蓉君字字戳在她痛处,她怒从心头起,原本只是想教训这小子一二的,瞬时起了杀心:听说半妖之血尤为难得,尝尝他的血也无妨! “小子,老娘不让你见见血,你不知道老娘的厉害!”她阴惨惨的说着,化拳为掌,单刀直入,直取叶蓉君心口。 他俩在半空中打斗,城中民众原先听了叶蓉君突然下的指令不明所以,纷纷抬头看天,却见皇帝跟圣使打了起来。正不知所措间只见天边一片紫色的云彩远远飘过来,就在老妖婆起杀心时,抬头的百姓看清楚远远来的是谁,纷纷跪伏于地。 “喔,是吗?”凉薄至极的声音近在咫尺,女官侧目,看着叶芊语身后硕大的海棠花色翅膀,悄无声息的立在她左侧,锐芒划过,她直取叶蓉君心口的手掌腕上一痛,那只手被直直的切下,落在地上,化为干枯的树枝,冒起一阵黑烟。 叶蓉君被杀意锁定,心神一窒,原以为必死,结果突然落在一个又香又软的怀抱中,骤然看见他爹,不禁喜出望外。浮屠持剑将他拦腰搂在怀里,在他耳旁轻笑:“小孩子不错,比你老子都强!姑奶奶看好你!” 女官脸色煞白,凌空下拜道:“奴婢,奴婢拜见尊上!”原本来陪她清点人数,准备将童女带回落月宫的其他女官见了,也纷纷跪伏在地,同声叩拜。 叶蓉君看着叶芊语惊喜的道:“爹,你伤好了?” 叶芊语扇了记漂亮的翅膀,点了下头,旋即看到他脸上的伤还有那已经碎成了破布条的龙袍,脸色青黑的盯着断腕的女官,说:“你敢打我儿子?” 叶芊语那对翅膀女官看得清楚,若当真伤好了,怎可能当众露出如此花哨的翅膀。要知道,叶芊语自幼最讨厌的就是自己这对美丽的翅膀,绝不肯在人前显露,如今,分明是无力将妖的形态收起。她深吸了一口气,事以至此,只好将这对父子得罪干净了:“奴婢奉太后之命前来征女童……” 叶芊语哪里有心情听她辩解,身形一动,一脚踢在那女官后腰上,女官一时不妨,他这一脚贯足全身妖力,只踢的她惨叫一声,笔直的砸在殿前广场上,将广场砸出一个硕大的坑洞来,崩落的碎石就地将女官埋在了坑里,在场的妖族与天枢国臣民齐齐跪地,齐声道:“尊上息怒!” 落月宫的奴婢跪行出一个,颤声道:“奴婢等确是奉太后之命前来征女童好服侍尊上,少君不肯配合……”“呼!”一阵狂风迎面刮过来,如刀般削在这奴婢的脸上,立时将她周身的衣裳都割破了。处于狂怒状态的叶芊语道:“你们这是拿我娘来压我喽!太后旨意?有我娘的旨意,就可以欺负我的儿子?!” 群妖见他动了真怒齐声沉默,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第五十七章 克制一下 见叶芊语暴怒,浮屠搂着叶蓉君过来,低声对叶芊语说:“克制一下你的情绪!”说着把叶蓉君推到他身边。 她过来之前已经跟叶蓉君说过了,大妖一怒,尸横遍野!这个道理叶蓉君也是懂的。他虽然不太相信他爹真能发脾气暴走,但当年虎妖幻月郡主与魅妖世子紫凝在原天都城皇宫暴走,导致天都城皇城被毁、城中人死伤半数的事他还是听他舅舅提过的。 “爹,儿子没事。”他半是撒娇半是仰慕的说,“爹,您的翅膀真漂亮,儿子什么时候能有翅膀?” 叶芊语的手自叶蓉君略有些红肿的脸上抚过,一脸慈爱:“待你修行满一千岁时,便会有了。” 正在这时“轰!”的一声,碎石飞溅,那被碎石埋了的妖界女官脱困而出,瞬间沙石飞舞,狂风卷地而过,将离得近的女童卷起好几个,均被她隔空吸干精血,只留下干瘪的皮囊夹在沙石中落向地面。 女妖现出巨大的深灰色翅膀,厉声喝道:“竖子无礼!吾当年随尔父征战天下,你竟然敢为了这个小杂种对吾失礼!” 紫凝趴在云端升了个大大的懒腰,听着下面轰的一声,探头看了眼下界情形,对侧坐在自己背上的杨柳菁说:“哎,那货自幼缺乏父爱,我素来听闻他对这个儿子甚是宠爱。看这下面的情形一时半会完事不了,一会天黑了他发狂暴走,你这一时好心可就坑了这满城的性命了。” 杨柳菁听了只恨恨的磨牙:果然,还是不能瞎好心啊!宁肯闲着,也绝不多管闲事!这个信条一定要贯彻到底才行啊!她磨牙归磨牙,该管的闲事还是要管。拍拍紫凝的头,说:“我们下去!” 叶芊语听了那老妖婆的话正要发狂暴走,听得半空中传来一声温柔的浅唤:“芊语!”接着杨柳菁与紫凝携手出现在老妖婆上方,只听她说:“芊语,你重伤刚愈,这种小事,就由我替你处理了吧!” 魅妖世子紫凝七千多载的童子之身,妖族的老妖婆们暗地里磨牙好久了,只是苦于没有下口的机会。此时这老妖婆暴走状态,再加上得了紫凝最大的靠山天师玉璃重伤失踪的消息,心下再无顾忌,原本要暴打叶芊语的心立时转向紫凝,挥动翅膀直取紫凝而去。 叶芊语见妖婆子转向紫凝,好整以瑕的斜了浮屠一眼,说:“叫我克制情绪?一会紫凝那小混蛋挨了揍,我看你怎么克制!”浮屠闻言一笑,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表情。叶芊语禁不住一脸恨恨的:素娥还在那小子身边呢! 眼见着那妖婆子攻到身前了,紫凝不躲不避,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魅惑笑脸:“红粉大人好!”妖婆子对他足以魅惑苍生的笑容视若不见,他身旁那一看便无甚灵力的女孩子她也不曾放在眼里。早前听相好的说过,这丫头如今是个废的,索性两个一齐吃了吧!双爪齐出,袭向两人心口。 见她手爪到了,杨柳菁笑了。她身形急转如风,似一团旋风一般转动起来,手腕上下连翻。天都城中的人与妖都只看到一团旋转的风绕着暴走的妖婆上下翻飞,锐芒连闪,不多会,天下便飘落下整根的羽毛与碎裂的翅膀。 最后,轰的一声,暴走的妖婆再度砸在殿前广场上,那一对大翅膀早秃了,只剩几根零星的毛了,她腰上站着一位虽一身狼狈却神彩飞扬的姑娘。 “长孙尊后?”一名原天枢国幸存的老臣突然惊呼出来,跪行出一步,高声道:“臣长孙无悦拜见尊后,愿吾后青春永驻、福寿安康!”天枢国的民众跟着他齐声叩拜,叶芊语看向杨柳菁的目光在这呼声中热了:这,才是她应有的身份。 这些人一顿三跪九叩的不等杨柳菁反应过来,一道白练电射过来落在她身旁。妖界掌事长老幻璃出现在众人面前,底下又是一阵叩拜,幻璃没有理会,只用疏离的目光看着眼前的杨柳菁,全城叩拜的声音幻璃听得清楚,也正是听到天枢国这边的动静他才赶过来的。结果就见着了众人朝拜尊后的那一幕。 与幻璃的重逢,杨柳菁此前是满怀期待的。她的心上不知何故缺了一块,她此前心心念念想着的人儿,她忘了。此前在十八层地狱她见着了那些从前,虽然这心里到底是不记得,但女儿家天性对爱情充满幻想,再加上在乾坤殿前陷入的幻境,她对与幻璃的感情还是满怀期许的。 至于眼下这种始料未及的景况,她只好一脸尴尬的说:“那个,误会,误会。” “吾知!”幻璃答的简单明了,眸光自她前胸那一片雪白上掠过。杨柳菁此时才觉得自己有些冷了。前胸、腰上、腿上,俱有凉风拂过,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光着胳膊露着腰和大腿,前胸更是一片雪白,难以蔽体的衣裳露出隐隐的峰峦。 幻璃唇角抽了两下,似是想说什么,杨柳菁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姑娘们,红着脸硬挤出来一句:“你看什么看,她们穿的都不比我多!”话刚说完,身上一暖,幻璃脱了自己的外衫将她兜头罩下裹了个结实,才步向叶芊语,问:“你怎样了?” 叶芊语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正要发作,浮屠一把抓住他腕子,低声说:“凝儿还没急呢,你急什么?”他正要说话,听了幻璃这句问,将正在深深打量杨柳菁的叶蓉君往幻璃跟前一推,说:“她们欺负你干儿子!” 杨柳菁听了一愣,前世的记忆袭来,君玉蓉的面容浮现在自己脑海。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幻璃转瞬间手起剑落,如末日杀神般将在场的落月宫女官并奴婢杀了个干净。这深吸的一口气憋在她心里,久久不能吐出。 幻璃,也很疼爱这个干儿子啊。她想。长孙素娥,你输君玉蓉,输的还真是彻底! “你现在不能在这里待着。”幻璃道。叶芊语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看向紫凝,问:“我们去哪?” 紫凝捅了杨柳菁一下,她才略略回神,低声道:“九华山。” 一路气氛甚是低沉,杨柳菁沉着面色不说话,紫凝和浮屠莫明其妙,叶芊语也不知道她在恼些什么。照理她与幻璃重逢应该很高兴才对,看幻璃方才的情态,这两人郎有情妾有意的,她在不开心什么呢?难道是在担心自己?自己这是沦落到被人怜悯的地步了么?想到这些叶芊语的面色也很难看。 幻璃却渐渐回过味来。 当年,自十八层地狱回来后,他曾经回过天都城的废墟,在紫宸殿起过寻踪现影之阵。她与君玉蓉之间的种种恩怨,他均看在眼里。而今,自己为了君玉蓉与叶芊语的儿子大开杀戒,她这面色,怕是醋了吧。 幻璃无声靠过去,在她耳边低语:“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杨柳菁怔愣了会,紫凝轻咳了一声,生生挤到他俩中间,说:“你俩这是要刺激得这货暴走么?” 杨柳菁看向叶芊语,果然见他又红了眼,立时自动自觉的和幻璃保持距离,挪到正在驾云的浮屠身边,只嫌她驾云太慢,不能赶紧结束这尴尬至极的旅程。 又是日暮黄昏时分,炊烟袅袅升起。隐僧阿霍如往常一般正在厨下做饭,忽的妖风四起,听得院中传来阿云的惊呼声,心下叫声不妙,也顾不得锅里正翻炒的素火腿,拿着锅铲撞破厨房的土墙冲了出来,喝道:“何方妖孽胆敢在此撒野?!” 刚刚落在地上的杨柳菁并四只大妖一起转头看向他。“师父!”等看清来的是谁,阿霍旋即呆若木鸡,举着锅铲的手一时竟忘了放下来。 杨柳菁冲他摆摆手,一边摩挲着拦腰抱着她又惊又喜的阿云的头发,一边对他说:“去继续做饭吧,我饿了。对了,多做点。” 阿霍还是愣在那里,看着杨柳菁身后,妖尊叶芊语竖着一双炫丽的翅膀也冷眼看着他。紫凝一暴粟敲在他的光头上,道:“我们饿了,快去做饭吧!”浮屠妖媚笑着行出来,说:“小师父,要姑奶奶帮忙不?” 阿霍见了她身上魅光四射的妖冶样儿,吓得在心底连声念佛,赶紧逃进厨房继续做饭去了。 第五十八章 浮生一醉 “《清心善普咒》和《往生咒》你这有吧?”席间杨柳菁一面毫无仪态的快速扒饭,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阿霍。 “没有你让他现默一个!”紫凝同她一般快速扒饭,一边含着一嘴菜说,“他都当和尚了,还能不会背这个?” 浮屠听了忽的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四飞,杨柳菁与紫凝、阿霍三双眼睛六只手同时抢着接了,听着浮屠道:“你是玉璃那臭牛鼻子身边的道童!我说怎么瞧着这般眼熟!小子,你怎么当了和尚了?” 阿霍讪笑着说:“说来话长,说来话长,女施主请用饭!”浮屠一脸煞气的瞪着他:“你师父可关了我五千年!” 紫凝吐了下舌头,继续快速扒饭,表面上看一副深怕他姑姑暴走这饭吃不成了的样子,暗地里狂踢了阿霍好几脚。其实他更怕阿霍把他跟玉璃的关系说出来,她姑姑在暴走之前会不会先打他一顿还真不好说。 阿霍会意,一边捡好吃的菜色往浮屠面前摆,一边说:“女施主,道友,前辈,那是我师父他不开眼。您看啊,我呢不过是个小小地仙,也不能补偿您什么。但只要有我阿霍在一天,您什么时候想尝我的手艺了,您随时来!” 浮屠狠狠横他一眼,到底正事要紧,再加上确实饿了,随即端起碗愤愤的吃了起来。 这四个热闹的很,另外三个就是另一种情形了。幻璃拿着筷子端着碗慢条斯理的吃着,怎么看都好看。叶芊语在他身旁坐着,收着翅膀看着杨柳菁吃饭的模样,越看越觉得这和长孙素娥完全是两个人,可越看越看出旁的滋味来。而阿云她看着叶芊语,端着碗一口饭也吃不下,只红着眼不说话。 杨柳菁扒完一碗饭,一眼扫到这两的模样,先拿筷子在阿云手背上轻轻敲了一下,说:“你赶紧吃饭,你一会可是渡化他的主力!等把他渡化了,再让他去把那坑害靖州满城的老魔找出来剁了,给你爹报仇!” 幻璃听了她话里的意思怕是将靖州城最后发生的事情忘了个干净,面色微变。他几次想问关于玉璃的情况,可碍于浮屠与叶芊语在,他又暂时没有单独与之相处的机会,只好先将心中的疑问压了下去。 听到这话,阿云有了动力,抬起筷子发恨般的吃了起来。 杨柳菁又看了叶芊语一眼,见他也没动静,只好装了一碗饭菜摆到他面前,说:“赶紧吃,别矫情!回头你可得在阵中坐七七四十九天呢!别先饿死了!” “素娥,我们能重新开始么?”叶芊语看着眼前的饭,喃喃的问。杨柳菁听了抬起手想狠狠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最后却将手轻轻落下,一只胳膊枕在他肩头,低声说:“这样吧,等你这劫过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我再告诉你答案。” 叶芊语听了苦笑:“你这是怕刺激我了?看来,你是真的怕我暴走啊!” 杨柳菁对他一笑:“你想多了,我只是不好意思再打你一顿!你若非说我负了你,这样,等你过了这劫,思绪清明了,我允你,跟你好好算一算长孙素娥和妖尊叶芊语,到底谁负了谁这陈年滥帐,好不?” 叶芊语听了眸光一暗,说:“好!”端起了面前的碗,和幻璃一般,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饭毕,阿霍收拾残局,杨柳菁与紫凝布阵,阿云默写她前面提到过的两本经文。浮屠听说这竹隐寺后的竹林里有竟然有一眼温泉自去梳洗去了,而幻璃进了城,说是要给杨柳菁买衣服。杨柳菁身上裹着的,还是他那件外衫,在她支肘在叶芊语肩上说话时,略嫌宽松的衣襟露出满目春光,直看得幻璃眸光一紧,可其他人都没有注意,杨柳菁自己也丝毫没有察觉。 这次杨柳菁与紫凝布的是金刚伏魔阵,与常见的并无多少不同。只在阵中多摆了张几案,案上摆着笔墨纸硕等文房四宝,放着木鱼,燃着檀香。按照杨柳菁的安排,阿云凭记忆将靖州城中枉死的男女老幼的名字默写出来,交给叶芊语,由他挨个抄诵往生咒,以示诚心。每完成一个,便敲一下木鱼,再抄诵一遍清心善普咒,阿霍则在阵外捻着佛珠念他的伏魔咒。绣云累了便在一旁休息,待阿霍体力不支了,再改由紫凝或绣云来念咒。 要说这往生咒,是用来超渡枉死的怨灵的。靖州城枉死的那些得玉帝开释,早投胎去了。可他们投他们的,叶芊语渡叶芊语的,谁让叶芊语当时动了杀心,起了恶念了。这是他的业债,非得如此,才能消除。 等一切布置妥当,金色的伏魔阵支起,檀香袅袅,梵音佛唱响起,月光将竹影拉得倾斜,叶芊语在供案前安坐了,真个抄诵起往生咒来,杨柳菁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一边拖着疲累不堪的身子挪到浮屠正泡着的那眼温泉里,一边对浮屠说:“娘娘,一会那货如果在阵中暴走,你记得叫醒我,我好起来弹琵琶。” 说着,她解开幻璃裹住在她身上的外衫,将整个身子浸入温热的池水中,头枕在池岸上的软枕上,两眼一闭正要睡去,一阵醇厚的酒香传来,紫凝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坛酒,跳入水中,将酒坛子递给她,说:“先喝两口再睡!” 温泉并不大,刚够这两个人各据一方摊开四肢泡着。一下子进了三个人,这地儿就显得拥挤了些,紫凝就紧挨着杨柳菁坐下。她见了酒立时精神,接过坛子,揭了泥封与紫凝轻轻撞了一下,笑道:“知我者,紫凝也!”说完便和紫凝举着坛子喝了起来。浮屠挑了下眉毛,说:“两个小没良心的,我的呢?” 紫凝听了自怀里掏出牛皮纸包的肘子来,满脸讨好的笑着递到她面前。浮屠方才吃饭时吃得愤愤不平,虽然阿霍手艺不错,到底是全素,这会见了肉眉开眼笑,便开心的吃了起来。 等幻璃拿着一件灿若云霞的广袖流仙裙出现在竹隐寺竹林温泉时,就看见杨柳菁醉意入骨的偎在紫凝肩头,正两手捏着紫凝的脸颊,一下、又一下。杨柳菁捏着捏着,只觉得爱不释手,很有弹力,捏住,再松开,再捏。眼前的人,怎么都不恼的模样,只看着自己浅笑,是爱宠的感觉吧。 浮屠原本并没有在意这俩,紫凝刚刚成年,情识未开。魅妖一族与其他妖族不同,情识若开,便是另一种形态,此乃魅妖一族绝不外传的秘密。她自己就是个祸水,杨柳菁对紫凝的这种小亲昵更像是把紫凝当宠物了,她看得通透,只在心里感叹:这傻小子怎么还不开窍呢?难道是幻月惨死令他自责过头了? 这边厢杨柳菁正捏的起劲,腰上忽的一凉,身子一轻,已经被幻璃自水中捞了起来,幻璃看着她醉意朦胧的眼睛说:“先去把衣服换了,仔细着凉。” 杨柳菁看着幻璃,那曾经亲见过的温暖情态浮上脑海,那陷入幻象时所见着的模样,他的扬眉浅笑,那样的动人心魄,令人眼中再看不见旁人。 “你笑一个给我看看!”杨柳菁伸手捏着幻璃的下巴说,“我想看看你笑的样子。” 幻璃微微皱了皱眉头,将身形往后退了退,对浮屠道:“她醉了。”浮屠丢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紫凝见了他的窘迫样儿大笑起来,大声说:“泡着温泉喝酒最容易醉人的嘛!你忘了那臭牛鼻子每回都要睡上好几天的!”幻璃和浮屠同时拿眼斜他。浮屠的意思是:你明知道还给她喝酒。幻璃的意思是:你也醉了,这会不怕你姑姑晓得你和玉璃的关系了? “你喜欢我,对吗?”见他后退拿眼看旁人,杨柳菁又向前靠近一步,伸手搂上他的脖子,笑着说:“幻璃,你是叫幻璃吧?” 幻璃只当她是醉的太厉害了,紫凝听了心下一跳,眉头不由自主的紧锁起来:上次在九华山,她似是将幻璃给忘了。这次重逢自己一时还没来得急确认这事,看眼下这情况,这是还没有想起来么? 幻璃看着她醉意朦胧的样儿,下意识的想要避开与她的身体接触,勉强开口说:“等你酒醒了我再与你说。” 紫凝听了觉得这话里意思不对,一改之前的慵懒姿态:“哎,你小子不会是改主意了吧?” “他改什么主意了?”叶芊语的声音近在咫尺,尚且清醒的浮屠与紫凝心中同时一凉:完了,金刚伏魔阵被破了! 杨柳菁却只堪堪斜了叶芊语一眼,松开搂住幻璃脖子的手,道一声:“酒来!”嗖的一声,不知何处飞来一只酒坛子,她左手拎起坛子就口饮了,摇摇晃晃走到叶芊语身前停下,伸出右手食指戳着叶芊语的翅膀,笑着道:“芊语,你的翅膀,真美!知道吗,君玉蓉曾经向我描述过,你的翅膀和她描述过的一样美呢!” “她还对你说过些什么?”叶芊语低声问,神态已经变得温柔。 她笑着又饮了一口。有着什么冰凉的东西自面上滑过,她带着惑人的浅笑说:“君玉蓉说,你的翅膀上有她的眼泪。你永远,都是属于她的。” 第五十九章 一醉解千愁 “我是你的。”叶芊语说,“你亦是我的”。 杨柳菁听了只是笑,眼神愈发温柔,伸手搂上了叶芊语的脖子,轻声说:“不,你不是我的。而我,也不属于你。” 叶芊语听了将面色一变,杨柳菁一把扔了酒坛子,另一只手也攀上了他的脖子,她带着惑人的情态笑着对他说:“你属于你自己,而我,同样只属于我自己。与你爱不爱我,我爱不爱谁无关!”说完她松开双手,推了叶芊语一把,带着三分浅笑的说:“你我都不是一样物件,你我都是有心的人。心里装着谁爱着谁,并不妨碍我们忠于自己。” “先贤说,爱人十分,七分爱己。”杨柳菁笑着说,“叶芊语,你不爱我,你爱的,只是我爱你时的那种感觉。 你爱的,只是我倾尽所有,为了你挑战整个天枢国、挑战妖界众美时的一往无前,你爱的,只是我为你的不顾一切。当有一个人像我一样,像我一样为你时,你同样会陷落。” 比如说,君玉蓉。相比之下,我比她要无趣许多,对吗?她在心底无声发问,将幽怨写在眼底。 叶芊语沉默了,关于君玉蓉。她开始接近自己的目的,他一清二楚。他清楚的知道,她要对付长孙素娥;他清楚的知道,她会为了这个目标牢牢的抓住自己。当天,素娥在场,就在那重重帘幔后面,他亦知。 他说:“长孙素娥,真的是太无趣了。”如此这般故意激怒她的话语,她却没有出现,只是无声的站在重重帘幔之后。她为什么不闯出来,是怕坏了他的兴致,还是怕会失去他?她费尽心机,要的究竟是爱,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名位?或者,如君玉蓉所说,只是想成就一桩了不得的大功德? 毕竟,他许了她不再纳处子为贡。 可眼下,他不想解释。 她一开始就将他认错了,他是知道的。一别两年,她持剑闯宫,直诉相思,他才想起,当年自己曾经有过这么一段露水姻缘。而他,也很想知道,当她得知自己一直以来都弄错了时,她是会一错到底,还是会转身而去?这个答案,眼下他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她会毫不犹豫的转身,另投怀抱。 “得不到、已失去、不甘心!”杨柳菁继续含着醉意说道,“此乃人间至苦。芊语,你对于我的心态,这三种你能分得清么?你分不清!” “长孙素娥当初想嫁给你的心是真的。”她又说,“那些她一心一意编织的情网,也是因了真心想要给你完美的爱情。可是她不是一样物件,她有心,我很抱歉,很抱歉她变了心,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她不该爱上你最好的兄弟,”她说,“叶芊语,你知道吗?你是长孙素娥治好眼睛之后所看清的第一人,她当时确实以为你是她心心念念所期待的人。” “知道你当时在她眼中是什么模样么?”杨柳菁的眼中带着朦胧的泪光,腮边不觉有泪。 “什么模样?”叶芊语问。 她一脸陷入梦幻般的呓语着:“四月,杏花微雨后的午后,阳光耀目,满园的梨花清香,她终于看清楚了身边的一切,然后,在那碧空如洗的晴空下,在那花瓣随风落下的时节,站着眉目如阳光般炫目的男子,轻声唤她:‘梨落?’她便以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那一天,在你不过是一晌贪欢。在她,却是铭心刻骨。一别两年,她提剑闯宫,而你,却已经忘了她的模样。不过,”杨柳菁话峰一转,“这些都没有关系。那些怨恨,那些塾是塾非都没有关系。 我们彼此深爱过,彼此拥有过。这样就很好!我曾经犯过错,你不要犯我曾经犯过的错误!芊语,爱,是拥有,而不是占有。你既然享受过得到爱情的幸福,就应当坦然承受失去的痛苦。这便是成长! 你不再是三岁的孩童,不应该因为失去心爱的玩具而哭喊。成长的过程虽然痛苦,却是为了让你变得更加美好耀目。 叶芊语,知道你自己有多美好、多可爱么? 你不知道。 你值得这世间女子倾心相爱,可你,却总是在失去过才知道痛苦。 君玉蓉如此,长孙素娥如此,幻月郡主也是如此。 事到如今,你一往情深,我也很想心动。 可我,”她指着自己的心口,“可我这里太小,太小。这里已经装满了另一个人的影子,我没有办法把这个人自心里拨出来,更何况,我最开始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个他而已。” “他真的有这么好么?”叶芊语问。 “不好,他一点也不好。”杨柳菁面上那梦幻般的光芒退去,醉意又浮上她的双眸,“他不好。” “比如说?”叶芊语挑衅的看着幻璃,幻璃站在一旁,面上无波无澜。 “话太少。”杨柳菁醉意薰人的说,说着步态飘浮的行到幻璃身前,将手搭在幻璃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这点,你和他一样。话真他妈的太少了!” “你话太多了。”眼见她开始口无遮拦的暴粗口,幻璃打断她。杨柳菁凝目看向他,无奈醉得太过,眼前的人无论怎么努力都看不分明。 又努力眨了眨眼睛,确定眼前站着的人是幻璃,她松开肩膀,迈着微浮的步态重新走向叶芊语,边走边说:“是啊,我就是话太多了。叶芊语,幻璃,我觉得你们俩个,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啊,是个多余的,就像一个絮叨的老母亲般,教会你什么是爱情,然后看着你们相亲相爱。哈!” “可是芊语,我依然记得我初见你时的模样,所以,我爱不爱你,你爱不爱我,你都不要变。依然做你最初最美的模样。也许某天,还会有如我一般不顾一切的女子提剑闯宫,逼你去爱上,你到时候,不要再等到失去时才后悔!”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如燕子的低喃,最后将头靠在叶芊语的肩上,说:“你不要变,不要再变成上次那般模样。我不想,再捅自己三刀。” 叶芊语的心,那怒火灼过,寒冰刺过,热血浇过的心,听着她如梦呓般的低喃,渐渐柔软。最后,看着她似要睡去,他将她推到浮屠身前,说:“照顾好她。”说完转身步回金刚伏魔阵中,一心一意抄诵起经文来。 等他去了,紫凝赶紧过来将她自浮屠怀中捞了过来,他自个姑姑这忽男忽女的毛病他是清楚的,叶芊语一定是被刺激狠了,竟然敢把人往姑姑怀里塞。他刚捞过来,杨柳菁还没有睡沉,又抬手在他颊上掐了一下,笑着说:“还是你最好了,又乖又听话!”说完抬唇在他额上亲了一下。浮屠见了面色巨变,幻璃双眸微凝,紫凝却全无异常反应,只反捉了她的双手说:“那你也乖一点,听话一点,我送你回房去歇息。” 杨柳菁眼皮也不抬的答:“不要,我要睡在这里!”说着,身子往前一倾,径直往温泉倒下去。在场的同时一惊,紫凝正要去捞她,温泉池中华光一闪,开出朵朵红莲,将她堪堪接住,层层红莲堆砌,瞬间将她包裹在一片诡异红艳色中,再看不分明。 幻璃手中拎着那件灿若云霞的衣裳一时怔怔:他记得她说过,她想穿得漂亮点。她嫌弃紫凝给她买的衣裳太过素淡,可到底,她也没有穿上自己买来的这件衣裳。看来自己欠她的,并非自己想还就能还上的。 *** 阿鼻地狱第九层,金茧裹着的玉壶中一双眼睛满怀期望的看着那粉红茧上的半枝红莲,嘴里喃喃的念着:“我的!” 下一息,无声光影掠过,那半枝红莲越来越淡、越来越浅,最后竟然消失无踪了。那只原本透着生机的粉红茧光华攸的暗了下去,仅余下一点跳跃的火星。 老魔急的在封印大阵中上蹿下跳,嘴里不停喊着:“我的,是我的!”可无论他喊的多么大声,那仅余的一点火星,还是渐渐黯淡下去,消失无踪。 第六十章 我有话问你 转眼已是秋凉时节,秋风萧索,竹林依然萧萧。 杨柳菁于秋日清晨时分醒来,红莲褪去,为她留下一身的红艳衣裳,只是依然光着胳膊露出小蛮腰和白嫩的腿,前胸一片粉白,说不出的魅惑性感。妖异的红莲覆在额际,她睁开惺松睡眼,眼前景物陌生而熟悉,生出些恍若隔世的情愫来。 “你醒了?”紫凝在温泉池旁铺了个铺盖卷,守了足有三个月,才见这红莲褪去,伸直了胳膊撑了个惊世骇俗的懒腰,又补了一句:“你可算是醒了!”天可见怜啊,我在这是硬撑着多久没睡啊! 杨柳菁眨了眨眼睛,眼前这一切,与她有什么关系呢?眼前的这个人,又是谁呢? 见她看着自己眨眼睛,紫凝只当她是刚醒有些懵了,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杨柳菁小姑奶奶,你在想什么呢?” 杨柳菁听了这一声,才好似恍过神来,眉目微动间浅笑绽在唇边:“紫凝,若我说我把你给忘了,不记得你了,你信么?” 紫凝听了一怔,阿霍正好听见动静过来,见了她这模样只觉得跟那日清晨一个德性,念了一声佛,低声道:“完了,师父又犯病了。” 她扫了阿霍一眼,伸出两只手来掐在紫凝面上,又在他颊上亲了一下,才心满意足的笑着说:“傻瓜,我怎么会忘了你!”一阵彩色旋风冲了过来,狠狠扯着紫凝离开她双手可触及的范围,边扯边说:“杨柳菁,我可告诉你,你要再敢对我家紫凝又捏又亲的,我就把他嫁给你了!” 杨柳菁听了笑着说:“哎,浮屠娘娘,你这个主意真真是不错的狠哎!”阿霍在一旁连声道:“完了,这会病得更严重了,犯起花痴了!” 浮屠听了也不拉了,直接把紫凝拎起来往她怀里送过去,边塞边说:“你说的!”她俩说话这会功夫,紫凝已经幻为一只小巧可人的七尾紫狸,顺势盘在她臂上,枕着自己的尾巴睡着了。 杨柳菁抱着熟睡的紫凝自阿霍面前走过,笑盈盈的说:“小和尚,我饿了,你这有什么好吃的?” “没救了!”阿霍看着她一脸妖媚的样儿一边想着一边奔厨房去生火造饭,待杨柳菁去阿云房里梳洗打扮完出来,阿霍也摆好了清粥小菜。紫凝还是盘睡在蒲团上的姿势,难得的是这清香诱人的粥饭也没有令它动一动鼻子,看来是真困惨了。 杨柳菁在它身旁坐下,一手把它抱在怀里,一手拿起筷子碗开始吃饭,阿霍在一旁小心看着,等她和浮屠吃完了,才悄声说:“那个,师父,我跟您老人家商量个事情?” 杨柳菁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儿,忍不住抬眉看他,问:“你这是闯了什么祸了,话说得这般小心?” 阿霍一脸为难的说:“师父,您一会能不能也住到镇上的云来栈去。”见杨柳菁抬眉,他赶紧说,“不是徒儿不孝敬您,是徒儿这庙小,实在是架不住那些大妖啊。您这一醒,他们一会都得往我这赶,我这架不住啊!” 很快,在云来栈,杨柳菁就见着了阿霍嘴里的他们。他那地儿确实太小,这青阳镇上最大的云来栈都嫌太小太挤,妖界十五大世子加上妖尊叶芊语,把那地儿住了个满满当当。 掌柜的看样子早跟这群大妖们混熟了,一口一个仙长、道友,腿也不抖了,声音也不颤了。见她抱了紫凝跟在浮屠后面进来,忙笑着对浮屠说:“娘娘用过早饭了?那小和尚的手艺真有您说的这般好么?累您每天亲自去尝。” 浮屠道:“这个呀,若论做饭的手艺,你这还真比不了。” 杨柳菁眼睛先从听风面上瞟过,见他面有郁色,想来是浮屠惦记着小和尚的伙食,却没有带上他,故而心中不快。再和飞雪的眸子对上,在乾坤殿她不记前仇出手救她,这个情她还记得,含笑点头,算是见过。最后,落在二楼扶拦边站着的叶芊语身上,却见他依然似从前记忆中的阳光明朗模样,灿然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打完招呼,杨柳菁心说:这是青阳镇被群妖给占了么?不应该啊,九华山上寺庙众多,这里可是地藏王菩萨的地盘啊。自己这到底是睡了多久了啊? 片刻打量后,她先开口对妖尊叶芊语说:“叶芊语道友,境界提升了?可喜可贺啊!” “道友?”叶芊语听了露出个啼笑皆非的神情,眼睛从她怀中盘卧着的紫狸身上掠过,眸光在她裸露的香肩与前胸那片被艳红的衣饰衬得益发粉白的诱人处徘徊,嗓子一紧,不自然的收回目光,将眼光落在别处道:“也算是托你的福了。” 杨柳菁抬脚就上了二楼,直奔叶芊语身侧,笑意盈盈道:“你这是到了息心境界了呢!”大妖若到息心境界,便是清偿前孽,若能诛却心魔机缘到时便可悟道飞升。想不到为情所困的叶芊语竟然能到此境界,实在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呢。 叶芊语听了只浅浅一笑,柔声说:“素娥,你这是为我高兴么?”说话间笑容瞬间在杨柳菁面上凝滞,面上一恼,叶芊语旋即失笑:“我逗你的,杨柳姑娘。”她面上一郁,毫不气使足力气照脚踩过去,正要踩着,腕上一紧,幻璃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扯着她的手腕就拖着她往里走,边走边对叶芊语说:“你俩有话待会再说,我有话要问她。”说完也不理会在场的人、妖侧目,只扯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 杨柳菁被幻璃一扯,身不由己就跟着他进了房间,听着他关门落栓,只拿一双眼焦急的看着自己。此时,她才有时间细细打量幻璃。那个她曾在寻踪幻影阵中见过的温暖模样,她曾经在幻境中见过浅笑飞扬的幻璃,都不覆存在。眼前,只是是一个焦急憔悴的少年,这是为自己心焦了么? “玉璃在哪?”他直截了当的问。 玉璃?杨柳菁听了一愣。不仅是幻璃想问她,不仅是这整个云来栈的妖,包括妖界所有知道她曾以血咒请出天师玉璃的人们,都想问她这个问题。 叶纯心曾放话妖界:十六大家族,谁家先找到天师玉璃,谁家的女儿就是新的妖后。除了个别耐得住性子的,大部分家族倾巢而出,前往四海八荒、天上人间四处的寻找。不仅妖在找,正道之中也在找。这三个月,凡间这数十万红尘俗世被翻了个底掉,也没能找出玉璃的下落来。这其间,妖界还在不同的地点和不同的正道人士小打了几架,双方各有损伤不说,还莫明其妙新添了一些失踪人口。 “你着急找我就是为了问我这个?”杨柳菁一脸莫明的反问。她被他温暖的手扯着时,她只当他的焦急是等自己醒来等得急了。那原本小期待小雀跃的心,一瞬间就有了小小的失落。 幻璃被她这么一反问,瞬间理亏。再一看她这身穿着打扮,眸光又是一紧,将之前为她买的那件衣裳拿出来,说:“你先穿上衣裳再说话。” 杨柳菁只当他是害羞了,促狭的笑了,把紫凝塞他怀里,高高兴兴去屏风后把衣裳套上出来。在他身前掂起脚尖小得意的转了下身形,灿若云霞的衣裳开出炫烂的花来,她正要问他好不好看时,他接着说:“你现在能告诉我玉璃的下落了么?” 杨柳菁奇了,抬头看着他:“天师玉璃出什么事了么?” “嗯!”幻璃声音放低,语气中有着深藏的不安,“他今次伤的很重,我找了他许久都没有找着。而你,可能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 第六十一章 报应来得太快 在杨柳菁沉睡的这三个月间,幻璃一刻也没闲着。他甚至,再去了一次阿鼻地狱地九层,只为了解开心中一个疑问。 “当日,他因何没有杀你?”幻璃冷着脸问。 “他?”老魔好整以瑕的回以疑问,见他杀意凛然,才嘿嘿干笑了几声,“你小子可是要问天师玉璃么?”冷不妨封印中玄雷四起,直直击在老魔身上,将它击了个通透,忍不住“啊!”的惨呼出声。这是幻璃对它再没有耐性。当初他追随天师玉璃三千载,玉璃所下的封印阵法中有什么,他一清二楚,不过是按当日玉璃教他的法诀施法罢了,立时便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尔敢!”玄雷停下的空隙,老魔怒喝。 幻璃冷声答:“吾敢!” “哈哈哈哈!好!”老魔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我骗了他!我骗他‘若我死了,你也会死!’想不到,他为了你竟敢违抗天命!小子,你命真好!” “该死!”往日种种浮上眼前,心下巨震之余,阵中玄雷再起,老魔惨呼哀嚎之余尤不忘了刺他两句:“小子,你若真担心玉璃,就去找那对你一往情深的丫头,你纵是杀了我,也不过是在浪费时间罢了。”很快幻璃便走了。在杨柳菁不曾醒来的这段时间里,所有玉璃可能出现的地方,他们曾经到过的地方,他都去找了一遍,却依然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此刻幻璃话中的不安,还有眼中的担忧,杨柳菁都能明显感受出来。她知道幻璃早前曾追随天师玉璃三千余载,两人交情颇深。再看他这憔悴致此的模样,想来今次天师玉璃确实是落在了险境呢。 杨柳菁认真想了想,自己之前除了忘记他,是不是还忘了曾经见过天师玉璃。幻璃见她露出深思的神情,一脸紧张的在一旁看着她。若是让第三人见了,绝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显得患得患失的少年,会是妖界的掌事长老。 许久,她摇了摇头,对于天师玉璃确实没什么映像。她先柔声安慰他:“这个我不太有映像呢。不过没有关系,我会陪你一起去寻的。”说着,她自然而然的伸手挽向他的胳膊,如世间所有恋人般,想要给不安中的恋人以慰藉。幻璃不自然的把胳膊挪开同时向后闪躲,低声说:“你再仔细想想。” 幻璃今次的躲闪已经不叫疏离了,明显叫拒绝了。杨柳菁从来不是个迟钝的,她还是呆了一呆,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我去,这位到底是扭捏还是矫情,还是自己又表错了情了? “等下,玉璃的事放一放,先说说咱俩的。”杨柳菁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有耐心的,她索性挑明了问幻璃。 “他现在有危险,我没有心情想其他的。”幻璃看着她说,那眸光终于不再闪躲。 “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让我帮你找玉璃?只是因为我可能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所以甚至不惜买件衣服来讨好我?”杨柳菁连声质问,幻璃听了冷凝了面色看着她不说话。他这脸色,更加令她相信自己的猜想。 紧闭的房门外面,听风趴在门缝那听着,小声对叶芊语说:“里面吵起来了。” 叶芊语没理他,他自己有耳朵,会听。 “我没你会说,”幻璃终于开口了,“这次是我理亏对不住你。”杨柳菁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一下子是真个愣住了,眼前的人儿全然不像她曾经见过的那些浮光掠影中的温暖阳光,倒像是一个随时伤人的刺猬。 “是我的错,误会了自己的心意,以为自己心里有你,那天才会对你说那样的话,令你生出期待,确实不该,我向你道歉。”幻璃说,“但玉璃对我而言确实非常重要。而你,是找到他的关键。我并不想伤害你,我会说的话也不多。杨柳菁也好,长孙素娥也罢,这次是我搞错了。我心里最在意的人,并不是你。” 杨柳菁原本那满怀期待小雀跃的心瞬间不知该落向何处是好。眼前这一切,是报应么?这报应也来得太快了吧!她对叶芊语说她错了,她费尽心机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幻璃。然后,这个人站在她眼前说:他搞错了,他心底最在意的人不是自己? “你自己也跟叶芊语说过,爱情是拥有,而不是占有。拥有过对美好爱情的期许,就要坦然面对失去时的痛苦,这是成长。这成长,会令他更美好。”幻璃认真回忆着当天她醉后字句,她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自己想必也能有所觉悟吧。 但这话听在杨柳菁耳里,这哪里是劝慰,这分明是赤裸裸的讽刺。如果不是见他因为玉璃遇险憔悴至此,她怕是要想偏了以为幻璃是因为她伤了叶芊语,故意拿这话来伤她的。 “你说完了?”她终冷了声音问。 幻璃自觉理亏,再加上他素来话少,亦不曾与谁谈过情说过爱,见她冷了脸,便咬了唇不再言语。杨柳菁一眼扫到他怀里盘睡着的紫凝,伸手一把拎过来,放在一旁的软垫上,对他说:“紫凝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把你忘了。” 幻璃听了一怔,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杨柳菁接着说:“我说,我本来已经把你给忘了。我不记得曾经喜欢过你、爱过你。所以,你无需抱歉!”说着,她伸出手连推带搡把幻璃推出门外,再“呯!”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心下气闷得只想蒙头大睡一觉,大马金刀的坐到床沿上了,扫一眼屋里的东西:不对,这是幻璃的房间。 幻璃被杨柳菁连推带搡的推了出去,憔悴不堪的面上事带着一脸懵。原以为是件很难解释清楚的事情,结果她说她把他忘了,就轻轻松松揭过了。 “她说她把你忘了。”叶芊语看着还有些没回神来的幻璃说。幻璃扫了他一眼,答:“吾知。” 叶芊语看了他这样子气不打一出来,伸手抓向他的衣襟怒问:“你上回不要她,说她是玉皇山神女素娥,乃是紫凝之妻。可紫凝说你上回亲许婚约,这回又是为了什么?” 幻璃自觉亏了杨柳菁的,可并不觉得有对不起叶芊语的地方。上回地狱第九层那一脚的帐他还没跟他算呢。因了他已经决定对杨柳菁放手,才将那件事情按下。此时被他拎着衣襟当众质问,诸般情绪涌上心头,满腔忧思愤怒正要发作,身后的门吱的一声开了。 两人在门口的动静,杨柳菁抱着紫凝往门口走的时候就听见了,她打开房门一脚踏出来,伸手扯着幻璃的胳膊把他往自己房间里推,边推边说:“这是你的房间!”幻璃这升到顶的怒气就莫明的被她给推没了。 将幻璃推到房门里站定,杨柳菁看向叶芊语问:“你们都是来问我天师玉璃下落的?” 听风眼见形势不妙,露出倾城男色的模样来说:“可以这么说。” 杨柳菁直视着听风的眼睛,说:“给我个理由!” “你曾在靖州城以血咒请来天师玉璃诛魔,当时复阵的是乾元山的玉虚,我亦在场。”幻璃说。 杨柳菁扫他一眼说:“行,那我们去靖州废墟!”反手抓过幻璃胳膊,扯着他嗖的一声冲天而去,当先往靖州废墟疾驰而去。 幻璃被她那样扯着,见她冷着脸的负气模样,心中不知怎的生出别样滋味来。她说她把他忘了,不记得曾经喜欢过他,爱过他,是赌气的话吧。只是,她若能当真把他忘了,也好。 第六十二章 玉皇山摘星观 一路风驰电掣,秋日凉风刺面,杨柳菁有些沸腾的脑子渐渐冷却。她终于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幻璃给忘了。也终于明白自己心上缺的那块是什么了。她的挚爱,她的心魔,皆是幻璃。可他最在意的,最想要的,不是她。纵然,他心里有她。 她当初入魔,究竟是为了叶芊语还是幻璃,她自己怕也很难说清。但这心上缺了这块,怕是有人在她心里做了手脚,因是有人怕她再次因爱发疯吧。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是敌是友,只是若是对头,想来是个很可怕的对头。 忘了,就忘了吧。反正,这感情,他也不想要。她想。只是可惜了自己,那些小期待。 若以后都要面对的是这样憔悴的幻璃,她还是想面对那个她在浮光掠影中见过的温暖人儿,那抹她在幻境中见过的浅笑飞扬。那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令人无法自心中抹去。 若寻到玉璃的下落,能令他如从前般温暖,那就,帮他寻到天师玉璃吧。 她这走得快,叶芊语等跟得也不慢。一阵“嗖”、“嗖”声过后,偌大的一个云来栈立时走了个干净,掌柜的抹了一下脖子上的冷汗,看着瞬间空荡荡了的栈,突然想起诸位上仙、道友们忘了结帐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天井,抬头望天大喊:“诸位道友,这住店的钱忘了结了。” “让他们去吧,这钱,我替他们结了。这房间里的东西,你都别动,先留着。”一人在身后幽幽的说着,在柜台上铺上几片金叶了,铮的一声追着天上的人去了。掌柜看着他的身影,喃喃的道:这位上仙都醉了有三四个月了,今儿怎么突然就醒了? 片刻后,靖州废墟,群妖会即。 随着杨柳菁手捏法决喝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追影寻踪,现!”当日种种纷至沓来,当第二道神雷自天际滚滚而来,闪电纷落,却无一落在玉璃身上。他倒在一片暗红色的沌混里,天地一片混沌之后,红光散去,天地恢复清明,地上只躺着杨柳菁与那个被封印住的酒壶。天师玉璃似乎自那片混沌中消失无踪了。 杨柳菁收了阵,在自己原先躺着的地方蹲着呆了半晌,她脑子里有一个疑问:血咒,怎么会招来了天师玉璃呢?她明明是以血为咒、化身为剑,最后那把诛魔的剑应该是以自己的血肉化就,怎么就来了赤血红莲了呢?那当时的自己到哪去了? “我以血咒请来天师玉璃的消息,是通过玉虚的追影寻踪阵传开去的么?”她一直想不透这其中的关键,又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消息,关于自己以血咒请来天师玉璃的消息,自己之前,似乎在哪里听谁提过一次。究竟是谁提过的呢? 当时这话是在十八层地狱新被关进来的黑熊精说的,她当时的心思都在幻璃身上,对这句话并不曾在意。再加上见了红莲业火中的那些浮光掠影,满脑子都是那些温暖画面,就自动把这些不相干的过滤了。这会儿纵然她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 “长白山黑熊精说,是那只被封印在玉壶里的老魔对它说的。它当时被乾元山的崔玉儿用法器捉了,那丫头正好把它和那只玉壶放在了一起。”飞雪回答了她的疑问。 杨柳菁终于捕捉到什么,抬头问:“它是不是称那老魔为魅影老祖?” 此话一出,群妖色变,随即一齐看向浮屠,浮屠一脸错愕:“什么,你说那球一样的东西是我爹?” “你等下!”杨柳菁决定先放下这个惊掉她下巴的反问,玉皇山,玉皇山,玉皇?天师玉皇!她霍然跳将起来,左手叶芊语右手幻璃道:“我们去摘星观!” *** 摘星观坐落在飞升顶下,占了玉皇山玉皇峰大半个山头,自半山腰往上依山而建。 摘星观现任观主俗家姓柳,早前是个昼伏夜出的飞贼,因缘际会和乾元山的玉虚道人有些交情。玉虚道人说他有慧根,他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后就上山做了道士。他道士一做数百年,越做越得心应手,不仅做了摘星观的嫡传弟子,还在上任观主升仙后继承了观主的位置,白日飞升指日可待,心头对玉虚道人多少还是有些感激的。凭着他和玉虚的这段交情,往日里对靖州杨家少不得照拂一二,谁叫杨柳菁是玉虚道人的结拜妹子呢。 因着数月前妖尊叶芊语率众攻打靖州城,血洗靖州,后叶芊语与杨柳菁战于靖州,靖州城历劫化为焦土,成为废墟。玉皇山受池鱼之殃,摘星观上上下下也跟着打了个天昏地暗。待雷劫过后,正道中人齐至靖州,玉皇山附近的群妖才算是做鸟兽散了。随即万妖出世,寻找受伤失踪的天师玉璃。而世人只道世道不太平,还是修仙学道的靠谱。于是附近幸存的乡邻们多送孩子上山修习道术,不求能除魔卫道,只求能保自身平安也是好的。 今天摘星观的柳观主正带着新收的小徒弟们参拜后山崖上的祖师阁。祖师阁位于梨落院中,其实不过是个有着小小天井的院子,月拱门处种着两棵据说是当年天师玉璃亲手所植的梨树。历时数千年岁月,这两棵树根深叶茂,梨花四季长开。这树早已得道成仙,做了一方土地,眼下并不在这院中。 所谓的祖师阁呢,便是天师玉璃当年居住过的房间。左右各两间耳房,供着紫凝与幻璃两位神君的神像。当中那间主屋依山崖而建,三进的房间。前厅供着天师玉璃的塑像,左右两旁依次立着神女素娥、紫凝神君与幻璃神君。据传当年天师玉璃以自己为原型捏了神女素娥的泥偶,这两个塑像乍一看并不十分相似。神女素娥面容温婉,眉梢眼角亦嗔亦喜,一副娇羞的女儿家模样。天师玉璃神情清冷,五官稍硬朗,眉宇间云淡风轻,看不出任何情绪。可你若仔细看,看得再仔细些,你会发现,他们确实长得十分相似。 前厅四壁之间挂着数幅天师玉璃的画像,其中就有前面杨柳菁提到过的,天师玉璃镇魅妖浮屠画像。前厅之后,则是摘星观的禁地了,天师玉璃的内室并起居室早前被他自己封印了起来,据说除了这供桌上摆的,任谁也进不去。 参观祖师阁,跪拜玉璃仙师后便算是正式入了摘星观的门了。仪式完结之后,负责教课业的师兄们照例要给新来的小师弟们讲讲前辈们口耳相传的一些秩事。 比如说,紫凝神君。 紫凝神君乃是玉璃仙师飞升上仙后所收的第一个弟子,所以摘星观中,除去天师玉璃,便数紫凝最大。但紫凝一开始并不想当这个什么劳什子徒弟,也不想做道士。他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喝酒吃肉,玉皇山方圆千里范围之内,谁家的饭香,他就奔谁家去蹭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能跑个七八百回,回回都叫玉璃给拎着领子提回来。 可后来某天玉璃仙师领了幻璃神君回来,这紫凝师伯祖就转了性了。不仅不跑了,还天天守着玉璃仙师。从此这位当面卖乖,背地里就和幻璃神君打架。玉璃稍不留神,这两只就能天上地下的打上一架。 师兄们眉飞色舞的说着,柳观主眯着眼睛听着,看着小徒弟们一脸神往的模样。妖风四起,他双目一瞪,大徒弟嘴里的幻璃神君便已经落在了梨香院中,身后跟着的个个都是妖界有名的大妖。 杨柳菁落地先扫了瞪着她的柳观主一眼,说:“柳兄,这几个你招待一下。” 第六十三章 还真是报应 上回说到小徒弟们听着上天入地的两只神兽打架的事听得正起劲,忽的一下天地明灭间,传说中的幻璃神君就站在了眼前,而紫凝神君以七尾紫狸的真身被一名穿着艳丽衣裙的女子抱在怀里,那女子身边,正是近日来民间用来止小儿夜啼的妖尊叶芊语。 “叶芊语!尔等安敢来此处撒野!”柳观主见了叶芊语,也顾不上问杨柳菁怎么到了这里,她额上那抹妖莲他看清楚,哪里有心情和她叙旧,先拨剑砍了叶芊语再说。他拨剑直指叶芊语,杨柳菁腰身一扭将剑撞回剑鞘,堪堪将人给拦了,一把将紫凝塞他怀里,说:“抱好你家师伯祖,我们不是来打架的。” 她话还没有说完,小徒弟里有一个是靖州城幸存的,他父母在城中做生意,无瑕他顾,将他养在外祖家,故而留下一命。此时一见师父拨剑直指着幻璃神君旁的这个人,听师父唤他做“叶芊语”,顿时两眼血红抓起桌上一个烛台直奔叶芊语而去,嘴里喊着:“妖怪,还我爹娘命来!”烛台上滚烫的蜡油滴落在他手背,烛火兀自烧着,着了他的袖子,他似不知道痛般只以烛台的底部的锐利铁刺对准目标,直刺过去。 叶芊语站在原地,眼睁睁着看着这红了眼的孩子手持利器刺向自己。 当日在靖州城时,他确实是起了杀心的。旁人可以将他的残暴推给附体的老魔,而他不可以。杨柳菁当时替他开脱,说他虽有杀心,可万般杀意均由她起,她替他承担。她去十八层地狱领罚以及在乾坤殿发生的事情,在杨柳菁沉睡养伤的这段时间他已经知道了。 不过,凡人而已。在觉得负疚时,在被困在海棠花海养伤不得出时,这些鲜活面目曾令他愧疚。他如此安慰自己。直到再度置身其中。不过,凡人而已,却,是一条条曾经鲜活存在过的生命。 在杨柳菁起阵时这些生命在他眼前再一次被他杀死,此次以旁观者的角度重看当日情景,他能理解当日杨柳菁要与他不死不休的决心。那一张张鲜活的面目在他眼前浮现,却面目狰狞。“还我命来!”他们喊着,挥舞着腐烂的手臂,在耳边叫嚣,向他索命。诵过了往生咒,抄过了清心善普咒,纵是自己也无法坦然面对这杀戮。直到被杨柳菁抓着手腕子扯了那么一下,他才稍稍醒过神来。自己的异常,她看似一心关注在玉璃身上,其实还是在自己身上的吧?她的心里,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 红着眼的陌生小孩,这一声“还我爹娘命来的”怒吼,令他的心再次陷入茫然。伴着这吼声的是那一张张狰狞着、呼号着、痛苦着的面容又浮上眼前,他想躲,却似被无形的力量牢牢定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铁刺刺到近前。 杨柳菁刚把紫凝塞给柳观主,眼见着冲出个小孩,嘴里骂一声:“我去!”纵身回跃,堪堪抓着那孩子的腰带,给拎了起来,在他耳边吼一嗓子:“小破孩,你不要命了?” 哪知这孩子被她拎着腰带双目更红,一回手将那尚燃着的火烛照杨柳菁小腹捅过去,嘴里骂道:“杨柳菁你个千人骑万人踏的下贱货!”他这一句骂的杨柳菁一怔:靖州城外的幸存者们,是否也恨毒了自己?刹那失神间铁刺没入腹中,巨痛袭来,她手上一松,那孩子拨出烛台疯了一般的欲往杨柳菁身上扎去,“轰!”的一声巨响,却是柳观主怀中的紫凝醒了,一脚便将那孩子踹得直撞在院中的梨树下,将四季常青的仙树叶子震落了一地,立时踢出一个扶着腰直呼“哎哟”的土地公来。 紫凝一把将捂着肚子的杨柳菁捞在怀里,看着鲜血自她的指逢间汩汩流出来,一时火起,抬头对站在最前面的叶芊语和幻璃骂道:“你们都是死的吗?小爷我刚闭上眼睛还没睡踏实,她就成这样了?!” 叶芊语眼睁睁看着却动弹不得,此时听了紫凝的话只觉得心中一股无名火起,杀心立起。面上露出妖蛾的形态来,后背一痛,亮出他那双美丽的海棠花色翅膀,杨柳菁眼见他要暴走,忍着疼看着他说:“叶芊语,你不要变!” 院外一片嘈杂,传来一阵长剑出鞘的声音,紧接着跳进来一群道士,打头的黄眉毛白胡子,举着拂尘冲叶芊语叫骂:“叶芊语!老道我与你不死不休!” “行了!嘶!”杨柳菁听了这声音就不忍着疼了,“义兄,哎呀,疼死我了!” “师叔!”听了她的声音崔玉儿也跳了进来,也顾不上降妖了,穿过群妖身边直奔进前厅,见了杨柳菁的伤势扭头冲玉虚道人喊:“师父,我师叔又受伤了!” 杨柳菁吸着气对她说:“跟他们说,我们不是来打架的!” 从叶芊语遇袭,到杨柳菁解围,再到杨柳菁受伤,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幻璃一心只系在玉璃安危上,眼见她受伤,心中莫明的烦躁,又见跳过来了玉虚道人和崔玉儿,她还有心情劝架,烦躁更甚,冷着脸说:“你别说话了!紫凝,你先给她疗伤!你们想打架,吾奉陪。” “你闭嘴!”杨柳菁一见这位也起了火性,一句话给怼了回去。转向正满面怒容大踏步走过来的玉虚道人,忍着疼眉梢眼角俱是笑意:“义兄,叶芊语已经到了息心之境,眼下心魔暗生,你若替他除了这心魔,他便有机会悟道飞升。你看你俩谁愿意白捡这个上仙苗子的徒弟?” 玉虚道人听了一愣:即是息心境界,那是已偿前孽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柳观主已经从后面蹿出来直冲到叶芊语跟前站定,将他上上下下好一阵打量:“真的哎,当真是息心之境哎!来的巧了,我今天正好开门收徒……” 玉虚道人眼见这上仙苗子的徒弟要被人抢走,一把将他推开:“你走开,我先来的!叶芊语,你可愿意入我乾元山门下?” 叶芊语的眼睛一直看着杨柳菁捂住伤口的手,血还在流着,耳边是她的声音,她说:“叶芊语,你不要变。” 他不变。 她说,他已到息心之境,如今心魔暗生,若除了心魔,便可悟道飞升。悟道成仙?这,是你替我选的路么?你为我受伤,助我成仙,可是为了与我两清么? 杨柳菁见他只看着自己伤口不语,冲他笑着说:“叶芊语道友,你若不除了这心魔,怕还是要和我打生打死,我日后要受的伤,可不止这一处。” “嗯。”他低低应了这一声。玉虚道人听了心中大喜,连翻拍手道:“好,好,好,你现在就是我乾元山的弟子呢。” 柳观主听了连忙说:“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玉虚兄,他那话不是应的你的,是应的杨柳姑娘的!” 崔玉儿一看这两个掌门此时一心只管抢着收叶芊语做徒弟,压根没有要管她师叔伤势的意思,急了:“哎,你们就不能先给我师叔疗伤吗?” 杨柳菁听了笑着安慰她说:“伤的不是地儿,用不了他俩。再说我都习惯了,不疼!”说完她示意紫凝抱她内室,嘴里没忘了那挨了一脚的孩子,对崔玉儿说:“那孩子魔怔了,不能入道门。息了他的魔心、封印记忆,送他下山吧。” 紫凝在她耳边大声“嘀咕”:“都什么时候了还瞎好心!”杨柳菁苦笑着对他说:“嘶,这不叫瞎好心,我这叫活该、叫报应。” 明知道叶芊语来者不善,她第一次见到叶芊语时就不应该躲避脱推,若与他寻个地儿好好算清前债,再打生打死做个了结,又怎会有这日后的血洗靖州?再不济,她赎完自身之后当日就带着爹娘并老陈、阿云上九华山,直接落了发去做姑子,就算叶芊语杀上九华山,那也是佛门与妖界的事,怎会牵扯进这数万无辜凡人? 可她,为何没有走?她原先,是打定了主意要跑的啊。 她的目光,在转入内室时落在幻璃面上。当时,为什么要拐入那条小巷呢?为什么会想要知道这个与前世有关的人是谁呢?明明,投胎之前特意喝了三碗孟婆汤的啊……若真能将他、将那些浮掠影中的从前永远忘了,或者,靖州城,还会是从前的靖州城吧。 可惜这世间,终究没有如果。 感觉到她的目光,幻璃抬眉,她却已经转入内室,再看不分明。 第六十四章 叶芊语,你还等什么? 杨柳菁在内室打坐疗伤,紫凝盘睡在屏风外守着她,前厅,一片嘈杂。 幻璃早前回过一趟摘星观的,也已经再三确认过,玉璃不曾回到此地。他虽不解杨柳菁为何要来这里,但眼下她受了伤,他也只能等着。索性便在前厅盘膝打坐,闭目养神。 “你帮我除去心魔可行,但本尊不能入你门下,亦不想成仙,与你做个记名弟子,如何?”叶芊语正在与玉虚道人讨价还价。 他俩已经讨论了多半个时辰了,其他世子们见自家尊上要成仙,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可看叶芊语这样子,确实是有心魔。他这一脉妖族的隐患,妖族十六大家族中,排名前五的知道的最清楚。这后面十一家都是后来崛起的,五千年前的战事压根没机会参加,一万五千年前的就更不用说了。家主也不过万来年的道行,哪里知晓其中厉害。叶芊语要真能悟道成仙,浮屠、听风、飞雪等还是相当乐见其成的。 “叶玄,”浮屠在一旁说,“你要真能飞升上仙。那可是妖界古往今来第一妖,第一个飞升上仙的妖尊哎。” 在边上招待茶水的道童不满的说:“古往今来什么啊?我家紫凝神君和幻璃神君那才是妖界古往今来第一呢,他不过是个妖尊,这位置我家幻璃神君还不屑坐呢!谁不知道妖界是他和唔唔唔!”道童话还没有说完,这嘴就如叫人缝上了般,再张不开,只能发出“唔唔”之声。 柳观主从外面进来,说:“如此卖弄口舌之利,当心死后下拨舌地狱!出去!”赶完徒弟,他倚着门框看一脸挑衅的看向玉虚道人:“怎的,你还没搞定?你要实在搞不定,换我来。” 玉虚道人气的吹了吹胡子,将语气放软:“你做不做我的弟子都使得。我帮你除了心魔,息了杀心,本身就是一件了不得的大功德。但到时候天界要召你去做神仙,你还能不去?” 柳观主倚着门道:“哎,你要实在不想上天,你可以做个地仙啊。而且只要妖界众妖服你,你还是可以做你的妖尊的。就好比紫凝神君,依然还是你妖界的世子,再好比幻璃神君,还是你手下的掌事长老。这个并不冲突啊。” 玉虚道人听了气呼呼的拿眼瞪着柳观主,可柳观主这话听着又有几分道理,他前面说得口干舌燥,这会还真想不出话来反驳。柳观主见他没反驳看着他一脸奸笑道:“我说道兄啊,并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想飞升做上仙的。你看我家玉璃仙师这不飞升了上仙还照样回来做这天下第一逍遥仙么?而且啊,咱们道门是可以娶妻生子的,不比佛门,要断绝七情六欲。你自己一心向道,清心寡欲,你门下弟子不也一样成家过日子?” “你的意思是,可以只修道不做神仙?”飞雪奇问。 “可以啊,你眼前不就有好几个嘛!”柳观主答。他嘴里这好几个,他自己算一个,紫凝与幻璃也算。 柳观主的话其实已经算是混说了。所谓修仙问道,这修道的哪有不想做神仙的?只是身在红尘中,尘缘未了,机缘未到罢了。再说了紫凝和幻璃这两位神君,那是上仙玉璃坐前的两只大妖,不过是空挂了一个神君的名头,有些神威,并没有入仙籍,算不得正儿八经的神仙。 玉虚道人是个实在的,他苦修三千余载,门下弟子都飞升了好几个,结拜兄弟孤灯也修成了仙身,他自己勉强算个地仙,可到底是没有正式飞升成仙。太乙真人总说他机缘未到。他想着,怕是缺了件大功德,千年来大大小小功德做了无数,还未飞升,他就有些执著了。一心只想成就一个了不得的惊世功德,这样总能飞升了吧? “不能这么论。所谓修仙问道,这修到最后,不成仙便成魔。”玉虚道人苦口婆心的劝,“玉璃仙师在人间万年,天下逍遥第一人,最后不也还是飞升上仙了么?” 柳观主听了他这话禁不住牙痒,杨柳菁疗好了伤一打珠帘一阵叮铃做响,抱着紫凝从内室出来,说:“你们废话太多了。我说义兄啊,你引导他除了心魔,渡了此劫,便是你的大功德。他做不做神仙,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快别劝了,我听着都替你累的慌。” 玉虚道人听了一回头:得,眼前这还有个修仙没修成入了魔的。一拍大腿,问:“义妹啊,你怎么又入了魔呢?” 杨柳菁逗他:“这入了魔你才有机会渡我,才能成就你的惊世功德啊!”逗完了径直走到柳观主面前一伸手冲他道:“拿来!” 柳观主两手一摊问:“什么?” “玉皇山志!”杨柳菁说。 “开什么玩笑?你现在是魔哎!”柳观主瞪着眼睛说,“玉皇山志是本观镇观之宝,有降妖伏魔之功,非观主不可轻取。问我要玉皇山志,你是想神形俱灭啊?” “别废话,你给不给?”杨柳菁一边说一边用手顺着紫凝额上的毛,他在熟睡中露出一个非常惬意的表情,似是相当喜欢。浮屠看在眼里,在心里又倒霉孩子的骂了好几遍:这倒霉孩子竟然做了玉璃那不开眼的臭牛鼻子的徒弟? “不给!”柳观主拒绝的相当干脆,杨柳菁快速的说:“你给我,我让紫凝驼你女儿在天上兜一圈。”柳观主听了一愣,听见她接着说,“你不给我就告诉你女儿,说你不许紫凝神君和她玩。” 柳观主听完这话就真跳脚了,他的小女儿是他的软肋。杨柳菁上一世还是长孙素娥的时候,紫凝在她年幼时带她来玩过,正好和他女儿玩在一处。他女儿心心念念想要紫凝驼着她上天兜一圈,紫凝那是大她爹多少辈的前辈了,哪里肯。为此小姑娘还和小素娥闹过别扭。此时听杨柳菁拿他女儿来威胁他,掳了袖子就要先和杨柳菁先打一架,幻璃睁开眼睛说:“我带你去取!”说着起身迈脚进了内室,杨柳菁冲柳观主做了个鬼脸,得意洋洋的走了。 “身为一派掌门,也可以娶妻生女?”飞雪幽幽的问。她来人间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出来,关于道门的这些事也过问的少。 柳观主还在生气,一时未曾作答。崔玉儿在一旁说:“当然可以啊,我柳师叔不仅有女儿,还有儿子呢。我师叔母生的可漂亮了,就在山下的金龙观里修行,他们啊,可是道门有名的神仙眷侣呢。” “叶芊语,你还等什么?”飞雪听了崔玉儿的话说,“你息了心魔,该喜欢谁还喜欢谁,若两情相悦,照样娶了生儿育女。你若不息心魔,你喜欢的人,永远都只会被你逼到对立面,你还在等什么?” 叶芊语听了一怔,听风大力一拍手掌,道:“这就对了!你若飞升了上仙,说不定还能把幻月的魂识找回来,飞雪与你定下的生死之战,也可以免了!” 原来早前飞雪在得知幻月的遭遇后,曾与叶芊语立约:待她养好伤后,与叶芊语战于落月宫,一诀生死,替她徒弟报仇。 叶芊语此时听到幻月的名字,心下又是一痛。他欠飞雪的,又岂止是幻月的性命,禁不住凝目望向飞雪。飞雪见他凝目过来,知道他想多了。哼了一声,说:“别婆婆妈妈的,我最见不得这样的!” 叶芊语终于点头,对玉虚道人道:“如此有劳道长指引叶玄消除魔心,其他的事,一切随缘吧。” 玉虚道人见他允了,连呼“无量天尊”,环视众妖道:“尊上有心向善,此乃大善!正所谓万般皆随缘,半点不强求!还请尊上谨守初心,随贫道来吧!” 第六十五章 我们 进入祖师阁内室后,中厅是方才杨柳菁疗伤的冥想台,两张软硬适中的铺团放在太极图案上,这是他们当初打坐修行的地方。中厅左边供着龙虎山历代祖师的神位,右边是书房,是天师玉璃看书小憩之处。而冥想台之后,是天师玉璃的起居室,左边是卧室中间是茶室,右边是浴室。 进入起居室后,幻璃置身其中,一切如昨。连几案上长颈细瓷梅瓶里的那一枝梨花,都是从前的样子。从前,玉璃便坐在这张几案后,紫凝以真身盘在案上贪睡。当时紫凝不过两尾,紫狸如天狐一族一般千年一尾,当年才不过两千来年修为的紫凝,晃着两条大尾巴,真是难看。而玉璃左手执书,右手总是轻轻捻着紫凝额上的紫毛,习惯性的摩挲它几下。而他自己,则在案前打坐。 经年一别,当年相处的过往历历在目,案后的那个人,却踪迹全无。思及此,幻璃心下怅然,原本因为打坐养神稍放定的心,又提了起来。将手搭上细瓷梅瓶,启动机关。 杨柳菁四下打量着,这里的一切,莫明的熟悉感,许是上辈子小时候来过的缘故吧。前生的人和事,她所记得的确实不多,毕竟三碗孟婆汤下肚,便是大罗金仙也要等度劫飞升之后才能记起前尘。若非遇上叶芊语,再加上她心魔深种,哪里能记得起那些。更何况六岁之前的事,长孙素娥那一世也所记不多。关于和柳观主女儿争抢紫凝的过往,还是今生她上山之后听观主夫人拿她取笑时才知道的。 机关启动,挂着太极八卦图案的墙面转动,墙壁分开,凉风扑面,露出一溜向下的青石台阶,原来是条暗道。杨柳菁收回打量的目光,凝神向那暗道看去。只见暗道壁上镶嵌着硕大的夜明珠,亮如白昼,暗道内那一溜台阶似是看不到尽头一般。 幻璃向她点头示意她跟上,当先抬脚下去,杨柳菁将紫凝放在坐塌上紧随其后。 台阶很长,曲折蜿蜒间一路向下。两人一时无话,不远不近的走着,一时寂寂,只能听见极轻的脚步声,还有风声和她们彼此的鼻息。 别看杨柳菁此生走路平地里行走如风,平生却最烦也最怕下楼梯。皆因她有一个毛病,但凡是下台阶,十回有九回会一脚踩空,不是扭了脚脖子便是骨碌一下滚下楼去。所以她上楼基本是用跑的,下楼,通常是得有人扶着,若无人扶,必得扶着扶手一阶一阶小心翼翼慢慢下的。 幻璃不知道她这个毛病,长生素娥那一世也没这个毛病,故而他照常走着。杨柳菁跟在后面有心走慢点,又怕落得远了远远看着他的背影倒添出感伤来。更怕离得近了,令人生出尴尬来,毕竟几个时辰前,人家才明确拒绝了她。 走出去约半里左右的路程,杨柳菁有些跟不上幻璃的节奏。再加上眼前这一望无涯的青石台阶,令她想起自己自小到大的惨痛摔跤经历,不知不觉间便伸出手扶了墙壁,放慢了脚步。 幻璃在前面静静走着,听着她鼻息远了,就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一眼,便在原地等着。如此这般,走出里许。幻璃似是终于明白什么,当杨柳菁再次站在他身后时,他挪向左边,伸出手给她,问:“你可是伤了脚?” 杨柳菁见了他伸过来的手,那晶莹玉润的肌肤,应当是神仙才会有的吧。多想将手放在他的掌心,被他握住与他执手而去,心中渐渐涌起期待。可她清醒的知道,他并不想她有期待。 她扶着墙自他身边走过,嘴里说:“没有,是我不会下楼梯。”说话间心神一分,左脚踩在自己的裙摆上,右脚紧跟着下来,身子失重迅速前倾,她条件反射般的左脚向后用力,一如即往的扭伤了左脚,身子还是毫无新意的往下栽去。 当着幻璃的面,她真心不想丢这个脸。若要就这么骨碌下去,先不提会否受伤,只怕眼前这个一直冷着脸的人要被自己的狼狈逗笑了。思绪这么没边没际的跑着,身体还是记得要提气纵身,却似被人摁住了气海丹田般,使不出半分力气。眼看着要头朝下滚下去,胳膊上一暖,一只有力的手捉住了她的左肘,大力将她扯向后方,身不由己撞入对方怀中。这一切都只在一瞬间,她抬眸,便是幻璃略有些无奈的目光,听着他缓缓说:“你还真不会下楼梯。” 杨柳菁在心里磨牙:这情况倒像是我故意要占他便宜似的。在心里发了一声恨,不想说话,甩开袖子就要走,左脚踝一阵钻心疼痛传来,哪里走得了半步。 幻璃见她面上露出吃痛的神色来,叹了口气,伸长手臂揽上她的腰,将她捞在怀中,说:“我抱你下去。” 杨柳菁被他抱在怀里,虽然她对他说,那些从前她都不记得了。可是听着他胸膛传过来的心跳声,她还是红了脸。咬了咬牙,才找着一个开解此时尴尬的话题:“那个,我本来是想用提纵术的。” “这里有禁制,不能用法术。”幻璃见她红了脸,知她是羞了,眼下这情况,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得顺着她的话说,“别说是你我,就是玉璃自己,也只能一步一阶,用走的。” “咦,”杨柳菁奇问:“这是为什么呀?这么长的道,全是台阶,高低起伏的,还不让用法术?” “不知道。”幻璃答。“这地界,唯一不用一步一阶的,是紫凝。他从前总是现出紫狸的真身连跑带蹿的跑在我们前面,然后得意的摇着尾巴等我们,那个时候它只有两条尾巴,那尾巴摇得真叫一个难看!” “他太坏了!但也太可爱了点吧!”他素来话少,此时突然说这些,杨柳菁怎会不知他是怕自己尴尬。或者,更怕自己想偏了吧。 她继续话题:“紫凝当年没少欺负你吧?” 一路聊着他们的从前,听幻璃说他和紫凝当年的那些嬉闹、争吵。她发现,他每每提到玉璃时,用的都是我们,而紫凝在他嘴里,是一个单独的个体。她终于隐隐捕捉到些什么。前世在天枢国,人人都道妖界掌事长老幻璃不近女色。是确实不近女色呵,都说,他恋着的,怕是妖尊叶芊语了。 她抬眉看他,看他眼神注目着前方,思绪陷在从前的回忆中。嘴里依然在诉说着从前,诉说着,我们。眉梢眼角俱是温暖的惑人笑意,他又,是她在幻境中所见的那个浅笑飞扬的少年了。 他心底,最在意的人,她想,她知道是谁了。 眼前的这个人,此时散发着迷人的光彩,令人挪不开眼睛。她痴痴的想,如果,他爱她,该有多好。可她,拿什么去争呢?那是天师玉璃啊!一个他陪伴了整整三千年的人呵。他许她,不过一句:“我娶你。你可愿随我去?”连这一句,他都收回了,是争不过的吧。 若真能将他忘了,将那些浮光掠影都忘了,该有多好?明明就算见了,也不过是小期待一下的心情。却为何还要来影响她的心呢?是该放了他吧。 爱是拥有,不是占有。最好的爱,是成全。她自己说过的话,怎能忘了?此后经年,那些浮光掠影中所见过的温暖笑颜,他的浅笑飞扬,他眉梢眼角间的温暖,仍能温暖她余生吧。 若如此,足矣。 痴痴的想了许久,连幻璃什么时候不再说话,她都没有发觉。直到他停下了脚步,说:“到了。” 第六十六章 玉皇山志 杨柳眼前是一间石室,石室很高,仿若没有顶一般,穹顶之上镶嵌着夜明珠,如夏夜璀璨的星空。相较于高度,这宽度就显得窄多了,宽约十五米,边缘是高近三米的石架,架上竹简摆放得十分整齐。每一个竹简上都吊着一块竹牌,上面标着名目。没有石架的那面墙壁光滑,颜色质地似一整块晶莹的琥珀。 她置身其中,在刚踏入时有一种错觉,好像有许多双探究的眼睛自自己面上拂过。这里空寂无声,除了自己与幻璃,什么都没有。真的,只是错觉吧。 一张几案摆在石室正中间,几案上放着一盏精臻的风灯。这风灯上镶满了夜明珠,光华耀目,显是照明用的。几案两旁两张蒲团相对而放。想来,是他们坐过的吧。他们,她在心里咀嚼着这两个字,暗笑自己看不穿。 “你想查什么?”幻璃轻车熟路,自左边第一列上取出一卷竹简,放在几案上,他席地而坐,示意杨柳菁坐在他对面。 杨柳菁大马金刀的坐下,他俩之间的几案上摆着泛黄的竹简,上面篆刻着《玉皇山志》四个大字。 她伸出手,又收回,面带犹豫地说:“你帮我看一眼,这里面有没有关于魅影老祖的记载。” 幻璃见她犹豫,温和的笑了,他柔声说:“你自己打开看吧。” 柳观主说过,这《玉皇山志》是摘星观镇观之宝,有降妖伏魔之功,她现在入了魔道,如何翻阅?她看着幻璃,报以无声苦笑。 “无妨。你今生未开杀戒,手上亦不曾沾染无辜者的鲜血,它不会伤你。”幻璃柔声说着。 听到“不曾沾染无辜者的鲜血”时,她的心抽疼了一下。方才被那孩子刺的伤口已经痊愈,连半点疤痕都不会留下。可是,“杨柳菁你这个千人骑万人踏的下贱货!”这句话像一根毒刺,刺在她的心里,拨不出来。她的手上若不曾沾染无辜者的鲜血,那靖州城因她而枉死的数万性命,不算无辜么? “打开吧!”他的目光,温暖依然。 她很介意,十分在意那句话,他知道的吧。她想着,伸出手,打开了面前的竹简。第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师。一身素白衣裳,墨发随风,手持长剑,坚毅的面上一脸正气,与这一脸正气相配的,是一双温暖的眼睛,如初升的朝阳般,温暖却不炫目。 “哇!”杨柳菁看着边上那用小篆刻着的“天师玉皇”四个字,忍不住叫出声来。想不到,想不到,玉皇竟然生得这般好看。远非人间供奉的那样老气横秋又丝毫不尽人情的模样。 见她看着画像惊叹出声,幻璃扬了下眉,未置可否。杨柳菁查觉到他这细微的表情,将目光自天师玉皇的小像上挪开,抬眉看他:“你讨厌玉皇?” 幻璃的表情极细微的变化了一下,眼角微微向上挑了一下,若非极了解他的人是不会发现他这一细微表情的,看着杨柳菁八卦到底的目光,他低低“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杨柳菁看着他有些别扭的表情,在心底暗笑:一面惦记着人家师弟,一面讨厌人家师兄。这即矫情又别扭的小心思还真是令人难猜啊。 眼角瞟到幻璃对她小忍耐的表情,转开思绪,一本正经的开始文字。 “‘妖族幻魔老祖与魅影老祖乱于囚魔山,帝战于野,贰妖联手,帝力抗,后魅妖偷袭,帝不敌,玉璃率众奔至,与帝联手,帝以阵镇幻魔老祖于囚魔山。’这就完了?”杨柳菁将这短短数言读完,又将竹简打开了些,紧接着便出现了天师玉璃的小像。同样长身玉立,一身素白,同样墨发随风,剑意凛然,云淡风轻的脸上,无悲无喜。而后便是小小几片空白。 她抬头看幻璃,幻璃说:“他不喜欢别人对他说三道四。”她在心里向玉璃丢了个大白眼。什么叫不喜欢别人说三道四,只是个记载而已啊!大哥,我要查你的下落,得先弄清楚那片红色混沌是什么啊! 再往后,便是帝于某年某月封神,天师玉璃镇守囚魔山,将囚魔山更名为玉皇山。接着是关于摘星观的落成,历任观主的传承。关于前在提到过的魅影老祖再无只字片语。 杨柳菁一眼扫过后面的内容,又卷回天师玉皇那里,左手支肘,右手五指无意识的放在几案上,似乎想要摩挲什么,一手摸空,便随手抓起自己落下的发捻了起来。 她这个习惯性的动作,令幻璃微微皱眉。若座位相调,当年,玉璃也是这样的习惯。左手执书,右手一定会捻着某样东西,有的时候是紫凝额上的毛,有的时候是他自己的头发。再有的时候,是竹牌。总之逮到什么捻什么。 想到这,他笑了。记忆中的那个画面,他一身素白,云淡风清的面容上看不出悲喜。而眼前这个,穿着一身灿若云霞的衣裙,面上表情不停变幻,一看便知道她在细细琢磨什么。若再了解多一点,根据前因后果推想一下,便能知道她在琢磨什么。 对于幻璃想的这些,杨柳菁丝毫不知,她正在逐字逐句的推敲那些字句。 妖族幻魔老祖与魅影老祖乱于囚魔山。那么,便是先有囚魔山,后有天师玉皇镇幻魔老祖于囚魔山了。这囚魔山上有什么呢?囚的是什么魔?贰妖为何乱于此? 帝以阵镇幻魔老祖于囚魔山。那魅影老祖跑哪去了?是受伤跑了还是被捉了?若那片灰色混沌的无名妖魔当真是魅影老祖,他是怎么到的地狱第九层呢?又是谁抓了他把他关进去的呢?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又将竹简翻回到玉璃小像后的那几片小小空白,手指在那空白上摩挲,问幻璃:“这里面的内容你都看过的?” “嗯!以前看过,知道一些。”幻璃点头说。 杨柳菁下意识的摩挲着那竹简,幻璃看在眼里:这习惯,也和玉璃一样。那六十年,自己常常看着她的模样,便是因为她这些不经意的小动作吧。若自己早能发觉者,或许……没有或许,纵然自己早能发觉,又能如何?他不会去寻他,他不会见他。 看来无法自幻璃这里得到更多的信息。她叹了口气,小抱怨的看着幻璃说:“这该死的笔记是谁做的?还能再省点么?什么细节都没有,我怎么查?” “你想查到什么呢?”幻璃问,略下答案。 “比如说,这个幻魔老祖,他是个什么东西?他的师门传承是什么?有没有族人、后人?这个魅影魔祖又……”杨柳菁的小抱怨停住了。她的小嘴微张,睁大眼睛看着幻璃的身后,幻璃随着她的目光回过头去,他身后那片光滑似琥珀质地的墙面上开出显现出金色的字迹。 “天师玉皇镇幻魔老祖于囚魔山,魅影老祖重伤奔逃。天师玉皇于囚魔山占戈台飞升封神,天师玉璃镇守囚魔山。后开释幻妖一族,天师玉璃为幻妖族建琉璃境。” 这段文字突然显现,随即变小,变淡。杨柳菁见了这段金光闪闪的文字兴奋的站起身来,快步走近墙壁,字迹很快消散,杨柳菁将将来得急读完。念完后她高兴的对扭头看着她的幻璃说:“它能听到我的问题哎!这真是个好宝贝!这宝贝叫什么?幻璃?!” 幻璃听“后开释幻妖一族,天师玉璃为幻妖族建琉璃境”时面色一凝,目光怔怔的锁在这一行文字上,直到文字消失不见。杨柳菁一边问他,一边靠近这光滑的石壁,侧身唤他:“幻璃,要不你问问他,玉璃现在……” 她想说,不如索性问问这石壁玉璃的下落,话未说完,异变陡升。那若琥珀般光滑的墙壁后面两道红光一闪,一只利爪自墙壁中穿了出来,准确的刺入杨柳菁的后心,穿心而出,利爪之间一个缺了一块的心脏正在有规律的跳动着。 第六十七章 沉沦苦海 刺鼻的血腥味迅速弥散,那心脏被锋利的爪子握住后还在跳动,杨柳菁身后传来喉间压抑的低吼:“我的!” 异变发生时,幻璃回神暴起,已经迟了。这是她,第二次,在她面前受伤。方才是铁刺没入腹中,这次是利爪掏心。 他扭身出剑在奋力砍那只洞穿在她心口手臂上,剑过,未损分毫。 “万剑朝宗!”、“破!” 杨柳菁第一感觉是:疼!她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心脏仍在利爪之间跳动。那心上,真的缺了一块。许是太疼了,疼得大脑一片空白,像是已经灵魂出窍了般,看着那还在按一定韵律跳动着的心脏。脑中却有着一个荒唐的念头:这,就是我的心么,还真他妈缺了一块啊! 听到幻璃那一声“万剑朝宗!”,她稍稍醒过神来:不能就这样死了啊,若自己就这样死在他眼前,往后余生,他将如何面对紫凝与叶芊语的责难呢? 将银牙咬碎,忍着巨痛,手捏剑诀一剑刺在那爪间间隙上,同时喝一声:“临!”,利爪先后受幻璃与杨柳菁两记雷霆之击似是受创,紧握的五爪呈放松形态。幻璃见机行动快如闪电,抄上她的腰身形向前急纵,终令她脱离那只利爪。 “我的!”见她脱控,石壁后传来暴怒的吼声,红光大盛,利爪疯狂挥舞着向她抓过来。幻璃抱着她眸光自她露在胸腔外的那颗心上瞟过,她苦笑着抬手,将那颗心塞了回去,说:“你要不把这货大卸八块,就真的太对不起我了。” 一定,很疼吧。幻璃看着她勉强的笑脸,别过脸去,不知怎的竟然湿了眼眶。单手将她按在怀里,手中长剑肆意挥洒砍向那不知是何妖魔的利爪。 “我的,还给我!”声音在咆哮。石壁开始出现裂痕,隐隐的雷声传来,整个石室都开始震动。眼见这石室有崩塌之势,幻璃面上的表情更加凝重了。 “不能让它出去!”幻璃道,“你还能跑吗?”杨柳菁闻言虚弱的笑着点头:纵是不能跑,也不能留在这里拖累他。 幻璃将单掌覆在她后心,输了三分真力给她,为她护住心脉,前心与背后伤口以内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愈合,仿若方才的穿心一爪并不曾受过般。随后他身形飞跃在石室半空划过一个弧形,蹿到石室入口,扬手将她扔进了那条漫长的台阶。 利爪追至,幻璃转身执剑正面相迎。 “哗!”的一声,石壁碎去,露出披甲的肩膀,与此同时一片耀目的金光漫过,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临!” 那一身素白,墨发随风,赤血红莲在手,口吐真言:“兵!” “玉璃!”幻璃的目光,再也无法移开了。 杨柳菁轻轻落在最近的石阶之上,幻璃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避免让她再次受伤。身后,传来他惊喜的声音。她回过头,看着他挡在入口处的背影,那是发自他内心的呼唤。似阳春三月冰消雪融般的声音。竹简上,云淡风轻的模样,那是他陪伴了三千年的人呵。她想着,扶着墙艰难的站起身来,回首向前,忍着左脚传来的钻心疼痛抬脚向前,还是不要留在这里打扰他了。 有天师玉璃在,他当平安。 幻璃面上的惊喜并未持续太久。同样的素白道袍,同样的墨发随风,若杨柳菁此刻在,她见着活着的天师玉皇,那如玉简上小像一般无二的模样,怕是又要惊呼出声来。 “斗!”越来越多的身影在石室中出现,那些陌生却熟悉的面孔在幻璃面前出现:那是,供在摘星观祖师阁禁地中的龙虎山列代祖师。 他看着这一张张脸,看着他们持剑布阵,看着天师玉皇一马当先,看着他们前赴后继。有些明白,为何每次玉璃在跪拜这些神位时都会无比虔诚。 当身影布满石室时,看着满室素白,幻璃终于明白,眼前这些,是天师以分身布下的封魔大阵。 帝以阵镇幻魔老祖于囚魔山。短短数字,省去的那些,是书写者不愿提及的伤痛。 “万剑朝宗!”这声音听着有几分熟悉,一片素白中幻璃凝目过去,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身耀目的红衣,年轻的少女脸上还有着稚嫩的气息,那是,紫凝的亲娘,当今魅妖一族的家主,自己唯一的小姨——红颜。 “破!”他缓缓扭头,身后三尺处,一身素白,与自己七分相似的人儿若有似无的扫了自己一眼,持剑上前。 “娘?!”幻璃身形剧震,这是他的亲娘呵,是他于五千年前战死于琉璃幻境的亲娘啊! 天师玉皇悬剑于身前,划破手掌,以血祭剑,朗声道:“九天诸神在上,吾等愿折寿千载,以分身幻影镇守此地!” 众人的动作整齐划一,以血祭剑齐声道:“吾等愿折寿千载,以分身幻影镇守地此!” 天师玉皇喝一声:“阵起!”、“封魔!” 泪终湿了眼眶,当年的琉璃幻境,那样惨痛的战事,幻妖族长幻姬宁愿全族战死,也决不肯屈服于妖尊黄泉。他当时不曾明白,大家一起活着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可现在,他明白了。她娘亲,如何能在黄泉那样的大妖手底下苛活?那是曾与天师一脉联手封魔的人啊,如何能仰人鼻息苛活于世?! *** 当幻璃惊呼那一声“娘”时,风过,杨柳菁艰难前行的脚步在恍惚中听到这一声心下一滞,咚的一声跌伏在台阶上,脑子一片混沌,想的却是:娘?子?我去,这两只连娘子都叫上了?快走快走,搞不好还要再听到些什么,那就真的是,再也无法正视天师玉璃了。 趴在地上,她深吸了一口气,真他妈疼啊!只是,此时哪里更疼呢?是行动不便的左脚,还是刚刚被利爪掏过的心口? 深呼吸,她告诉自己,杨柳菁,爱,是拥有,不是占有。最好的爱,是成全。 她很努力的吸气,努力将思绪放在旁处。我的心上缺了一块,她想。方才那石壁后的妖魔想要的是我的心吧。“我的?”这情态,令她想起当日靖州废墟,被她困于伏魔阵中的那片灰色混沌。 我身上,有着它们想要的东西么?是我的心么?可我的心,缺了一块啊。这缺失的一块,装满了与幻璃的那些浮光掠影,将这块拿走的人,是想救我的吧。是要救我吧。看来,我还是有人爱的啊。 她想着,终于又有了向上爬的动力。昂首,抬起膝盖向上攀去。炫烂的长裙在台阶上拖行,这身形太过狼狈不堪。 风不知在何时变得阴冷,腐臭的味道传来。眼前不知怎的变做了一片血红,身前的台阶,已化做白骨累累的尸山血海。 这狼狈身形奋力向上攀爬着,不时有碎裂的肢体落下,随之落下的,是夹着碎肉的血雨。尸山血海之上,传来谁绝望的咆哮声。 心,为何这么痛? “给我!”、“给我!”耳旁传来微弱的声音。那些残破的肢体在身旁颤抖,是谁在乞求:“给我,救我!”、“救救我!” 她顽强的向上爬着,无视那些绝望的求救声,这尸山血海之上,有着她的信仰。 “你不要来!”那声音贴在耳畔,“你不要来救我!” “活下去!”他说,“若有来生,做你自己,活下去!” 金光漫过,尸山崩塌,他的声音消散在风中。“活下去!”一声又一声在她耳旁回响,身形急速下坠,坠向那无边血海。无数只残缺的手臂伸向她,撕扯着她的身体,“给我!”它们说。 “活下去!”他说,有什么灼过心间,似烈火般燃烧。 “你的伤还好吧?”这声音,穿过遥远的时空传到耳中,她坠下无边血海的身子突然有了重心,她睁开眼,似溺水的人终于获救般,伏地大口喘着气。阴冷的风没有了,眼前一片光明,那些疼痛,是幻像啊! 是幻像啊,可是心,为什么那么疼? 她捂着心口艰难起身,幻璃伸出手想要扶她,不料她错身躲开,冷声道:“别碰我!” 幻璃伸到出的手停在半空,看着她紧贴着墙站起身子,苍白的面色上,额上那朵妖莲显得更加艳红,看向他的目光写满防备。 “杨柳姑娘,”幻璃柔声唤她。 她眨了眨眼睛,又喘了两口粗气,低道轻声道:“抱歉,我方才有些魔怔了。” 幻璃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捞在怀里,低声说:“说抱歉的,应当是我。”言罢抱着她迈上台阶,开始原路返回。 第六十八章 幻璃你到底是条九尾狐还是头猪啊 “你,不用陪着他么?”杨柳菁问,“他的伤都好了?” 幻璃知道她问的是玉璃,灿烂的笑着说:“那不是他,那是他的幻影分身,是他们留在这里用来封印幻魔老祖的阵法。” 幻影分身封魔大阵。杨柳菁在心里咀嚼着这八个字,轻声说:“抱歉,未能帮你找到他。” “不用找了。”幻璃说,“我知道他平安便好。”(注2) 杨柳菁听了双目怔怔的看着幻璃。这一世,她也时常听人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为了他的行踪而焦急、憔悴,而今却以一句“我知道他平安便好”轻松揭过。 那些刻骨的相思呵,都被他锁在心间,不愿,向对方吐露半分。 “幻璃,”杨柳菁低声说,“我懂你。” 他低下头,耳朵因为羞涩而红了,在她耳旁低声说:“谢谢!” 一路无言,她靠在他的心口,踏实的听着他的心跳声,在那有规律的韵律中渐渐睡去。他的怀抱,真的好温暖。可我,不能贪恋啊。 若这便是此生的结局,我安然接受。 幻璃抱着杨柳菁回到起居室,室外一片漆黑,雷声滚滚而来,“轰隆”一声,一道粗壮的闪电撕裂天地,直奔摘星观而来。 这动静早惊醒了熟睡中的百姓,附近城镇的栈里跳出不少修行之人,齐声叫骂:“我去,玉皇山又有人历劫?这他妈今年都第三回了!” 隔壁房间的乍一下舌:“三回?” 旁边一人道:“第一回,靖州杨柳菁在玉皇山飞升顶以剑证道,失败。第二回,天师玉璃在靖州废墟诛魔,历雷劫,失踪。这第三回,不晓得是个什么情况喔!” 一道绿芒劈空而来,落在他们身边,扫了他们一眼,道:“这都第三回了,事不过三,总能成功一个吧?!” 听到这撕天裂地的一声响,幻璃迟疑了一下,看着怀中的杨柳菁。她的面色依然苍白,但神情安祥,原想将她放下,可想起她方才的模样,竟然生出几分不忍。索性继续抱着吧。 出了内室,珠帘叮当做响。已经幻为人形的紫凝倚在门扉上,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俩这是干嘛去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幻璃听了一奇:不过才三两个时辰而已啊,他只当紫凝是醋了,说:“才去了三两个时辰而已,你睡醒了?人还你。” “三两个时辰?”浮屠不满的反问。 “整整十五天啦!叶芊语都开始历雷劫了!”紫凝说着凑过来,却并没有要将杨柳菁接到怀里的意思,“什么叫人还我,你当是还东西啊?”嬉笑间一眼扫到杨柳菁苍白的面色,脸色一变,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微若不查。紫凝身子一僵忍不住连声叫骂:“幻璃,你到底是个九条尾巴的狐狸还是个猪啊!” 幻璃见他面色突变不似做假,心猛的抽了一下,紫凝已经跳到一旁扯开挂在四壁的画像手按墙壁翻箱倒柜起来。原来这些画像后面竟然全是暗格,他一边挨个翻拣一边连声叫骂:“玉璃你个臭牛鼻子王八蛋,放东西就不能有点谱么?小爷要用的东西你总是藏起来!” 幻璃将杨柳菁抱在怀里,看着他叮铃咣当一通乱翻,嘴里连声咒骂玉璃,心下虽恼此时也顾不上跟他争这些。抱着杨柳菁先盘膝坐下,将内息注入她体力,还好,自己当时护住她心脉的真力还在。只是,这心跳,确实是太缓了。 紫凝这是,关心则乱吧。 幻璃一边将内息持续注入杨柳菁灵海,一边沉声道:“她方才受了重伤,这会恐是龟息状态。你先别急,要找什么,你说,我告诉你在哪。” 紫凝一边继续翻找东西一边继续说:“你不懂!前世我俩被逼入灭龙渊的时候,她被那些残存的魔识吸过生机。” 微微的寒意自幻璃心中升起,眸光微寒。当年得知他俩一个半死一个半残是因了被叶七七逼入灭龙渊时,幻璃暴怒之下,不仅杀光了曾追随叶七七的妖族,还差点将叶七七当众掐死。若非当年幼小的长孙素娥将自己体内的九转金丹吐给紫凝救活了他,叶七七坟头的树都可以打好几套棺材了。 正倚在另一边门扉看热闹的听风听见他俩的对话扭过头来说:“要我说啊,你当初对叶七七的惩罚真是太轻了!”一眼对上他眸中的寒光,立时闭嘴,再不敢说任何煸风点火的话。回头这位要真暴走跑回妖界去杀了叶七七,这妖界怕是半分好日子也没有了。 “找到了!”紫凝惊喜的声音传来,掏出一只紫玉雕制的瓶子来。瓶身上刻着小小的三个字:“渡灵丹”。 见紫凝捧着渡灵丹在自己面前蹲下来,幻璃下意识的伸出了手,哪知紫凝直接将丹药倒在自己嘴里,一手捏法诀,将自己的生机与修为附着在丹药上,另一只手捏着杨柳菁的下巴,俯唇上去,灵活的舌头撬开她的齿关,便将裹了自己一千年修为的丹药帮她咽了下去。 这满屋子的七八个大妖原本都挤在门坎那看叶芊语渡雷劫,这下子纷纷扭过头来看紫凝给杨柳菁渡修为。 世子之一的云清扬小声的数着:“1、2、3、4,我去,紫凝你这是要渡死自己吗?”幻璃静静的看着,心底有着什么异样情绪滑过,一时说不清道不明。 “你当我跟幻璃一样是头猪么?”紫凝消耗完四千年修为的身子有些虚弱,依然不忘了夹枪带棍的怼人。抬头就对上姑姑那一脸要暴打他的凶相,撇了下嘴,浮屠黑着脸对他说:“你竟然吻了她?” 紫凝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两情相悦才叫吻,我这叫救人,不叫吻。姑姑,你这脑子太单纯了!”说完扭头对幻璃说:“我累了,你这回可给我看好了!”便化身为一只娇小的紫狸,晃着七条没有光泽的尾巴,跳上幻璃怀里,挤在他与杨柳菁之间盘成一团紫闭上了眼睛。 浮屠被他气了个半死,眼见他随随便便就丢了四千年修为,又心疼了个半死,叉着腰指着幻璃与杨柳菁之间的那团紫破口大骂:“红颜,你这个妈究竟是怎么当的?怎么教出这么蠢的儿子?还,还说我单纯?你这种光知道付出不知道要回报的破德性是跟哪个王八蛋学的?” 幻璃见浮屠来势汹汹,担心她气狠了真把紫凝拎起来暴打一顿,也顾不上替自个小姨辩解,毕竟,这世间知道他真实身份的,除了他自己就只有玉璃了。他求助的看了听风一眼,听风会意,斜开一步,隔在中间,抱着浮屠的胳膊道:“他娘这会又不在这,你骂她也听不见啊。走啦,先看叶玄的热闹,让小凝儿歇会的。” 祖师阁外,叶芊语双膝盘坐在院中的青铜香炉盘,雷声隆隆不绝,闪电在他头上撕裂天空,他端然坐着。 玉虚道人和崔玉儿在他身边站着,看着这雷,崔玉儿一边抬头看天,一边拍手道:“师父,厉害哎!” 玉虚道人道:“厉害你个鬼啊!没见这雷一直在这上面盘旋不肯落吗!今天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豁啦!”又一声劈天裂地之声,三道神雷齐聚玉皇山,均在祖师阁外徘徊,迟迟未落。 第六十九章 连中两元 过了许久,天雷继续翻滚,已到天光大亮的时节,天皇山上依然是漆黑一片,闪电在云空上翻滚。 等了许久都不见这雷电落下,玉虚道人终没了耐性,转头问守在月拱门处的柳观主:“柳老弟,你家是不是风水不好啊?这雷劫到底是来还是不来啊?” 柳观主倚在门口抬头看天,这雷已经来了半天了,迟迟不落,却又盘旋不去,确实令人心焦。他守在月门处,原是怕万一叶芊语历劫失败,玄雷之力外泻,毁了摘星观事小,若拆了这祖师阁,可就麻烦了。 等了这许久,他虽不能确定,心里却也猜出个大概。因为玉虚道人在他的地盘上抢走了叶芊语,他心下一时不爽,有心为难玉虚道人一下。这会见玉虚道人埋怨他这地儿风水不好,就笑着指了指天,说:“你叫我一声柳兄,我告诉你该怎么办。” 玉虚道人听了把眼一瞪,又看了一眼满脸黑色正熬着心魔的叶芊语一眼,把心一横,道:“贫道请柳兄指教!” 柳观主露出“这还差不多的表情”,见崔玉儿飞了两记眼刀过来,见好就收的指了指天说:“这天上最大的是谁?” “废话!”玉虚道人气哼哼的怼回去。 柳观主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那这院子是谁的?” “天师玉璃啊!”崔玉儿替她师父答。 柳观主两手一摊:“这就对咧!请问天师玉璃跟天上最大的那个是什么关系啊?” 天师玉璃是天师玉皇的师弟,且是唯一个还活着的师弟。这雷劫,怕是担心劈坏了玉璃的院子,惹恼了天上最大的那个吧。按柳观主的意思,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叶芊语移出这个院子。 “可他现在心魔在身,元神正与心魔交战,根本就不能移动分毫啊!”玉虚道人急的直跺脚。 “不过是个院子罢了。”幻璃听着这动静就抱着杨柳菁站了起来,紫凝还在他俩怀里蜷着,边往外走边朗声说:“这院中妖魔之气太重,这雷是怕劈错了,我们都出去。”说着又扫了柳观主一眼,对他说:“放心,这雷只会劈在该劈的人身上,若真劈在这院子上,也伤损不了这院子分毫。” 说话间他抱着紫凝已经跨过了门坎,“豁啦”、“轰隆”,两道九天玄雷同时直奔幻璃怀抱而来。幻璃一惊飞身掠走。结果这两道雷对他紧追不舍,柳观主直起了身子,飞雪与浮屠同时冲出门坎指天叫骂:“你瞎了吗?这到底是谁的雷劫?!”说着纷纷放出妖力与追着幻璃的神雷相抗。 她们急,幻璃更急。他怀里这两个,一个生死不明,一个刚损失了四千年修为,任谁都禁不起这一道九天玄雷,更何况还是两道!他自己更是有苦自己知。方才在石室内,他与那不知名的妖魔相斗时已经损耗了不少真力,再加上输给杨柳菁用来护住她心脉的三成,方才又一直为她注入内息,这会气海虚浮,根本就使不出多少灵力来。 玉虚道人一看这情形是真跳脚了,也顾不了这些,拨剑出鞘,身形直冲九霄:“贫道倒要看看今次是哪个瞎了眼的放的雷!”转瞬间身形冲上云端,眼前的人儿一身素白,墨发随风,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急急刹住身形,将出鞘的剑悄悄插回剑鞘,连礼都忘了行了。 他那已经例了仙班的大徒弟逍遥真人在那人身后远远站着,冲他做了个鬼脸,玉虚一拱手正要屈膝施礼,那人摆了摆手,算是免了他的礼了,逍遥真人招手示意他躲到一旁看好戏。 幻璃身形急转,颠来跳去的,紫凝在他怀中睡的不甚安稳,几次都差点跳出去,下意识的四爪齐出抓牢他的衣衫,勉强睁开了眼睛,小声嘟囔着:“你俩就不能让我安生会吗?” 耳边风声呼啸,一抬眼,一道雷电劈面而来,幻璃身形急坠,堪堪避过,紫凝脸上露出一脸懵的神情:这他妈不是叶芊语那混帐王八蛋的雷劫么? 眼见幻璃避的凶险,浮屠立时持剑补上,一剑斩在那玄雷之上,剑碎,神雷的威力将她直直震飞出去。听风飞身接了,冲其他世子吼一嗓子:“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 听风这一声喊,众妖界世子猛然警醒,纷拿出看家本领来:“烈日弓!”、“冰封百里!”、“烈火燎原!”、“血毒万里!”、“九天惊雷!”放出法宝的声音不绝于耳,云清扬的“九天惊雷”刚放出来,众世子齐齐侧目,叶芊语霍然睁开了眼睛,骂出了大家的心声:“你脑子进水了,这种时候还放雷?” 眼看着这道九天惊雷即将融入追赶幻璃的那两道玄雷之中,叶芊语飞身而起切入电光之间,生生受了这道惊雷,“豁啦”一声,盘旋未去的第三道九天玄雷落下,直直劈在叶芊语的身上。 一击过后,一阵难闻的焦糊味道在传来,半空中只留下一个模糊的炭黑色身影。“叶玄!”、“尊上!”众世子齐声惊呼。崔玉儿更是捂着嘴,惊得魂都要飞出去了:叶芊语是渡劫失败了吧? 而叶芊语本人只觉得如万蚁噬身般的疼痛在体内蔓延,经脉俱裂,意识泱散间看着幻璃继续在两道神雷的夹击下狼狈逃蹿的样子,暴喝一声:“幻璃,我还你上次那一脚!”身形如电,张开焦黑的翅膀,直扑往幻璃身后。 紫凝见他直扑出来,嘴里吼一声:“不能让他救!”笔直撞在叶芊语身上,将他撞飞出去。当然,是不能让他救的。在靖州城内,杨柳菁自刃三刀与他斩断情缘,不论他有多不甘,这缘份也算是尽了。此时若被他舍命救了,这孽缘如何能断?情牵三生,难道还要再纠葛一世么? 其实叶芊语想还的,不过是他在地狱第九层时踹他那一脚,并不是想救杨柳菁。紫凝这一下子撞出来,追着幻璃的那两道神雷弃了幻璃同时落向它身上,叶芊语身形急掠回来,一把将它抱住,与它一起受了这两道玄雷。 玄雷落下,云破日出,天地清明,两道金光自云端落下。一身素白、墨发随风的人将身形隐入云海。梨落院中,比那落下的两道金光更耀目的是抱在一起的紫凝与叶芊语,两人身上放出耀目的金光,叶芊语身后海棠花色翅膀散发着耀眼的金色光芒,紫凝化为九尾金狸。 降下云头的逍遥真人举着一张圣旨正要宣读,西天飘来一朵祥云停在他身旁,年轻仙人收起圣旨,恭敬一笑:“菩萨您先。”来者正是九华山的地藏王菩萨。 地藏王点头致意,冲叶芊语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叶施主,可喜可贺。正所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尔可愿入我佛门?” 叶芊语回首,看着幻璃抱着杨柳菁立在不远处,心下一时空茫,抬头看向菩萨正要下跪。“咳,咳!”那持着圣旨的年轻仙人奋力咳嗽了两声,冲他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 叶芊语虽不解,仍拱手道:“吾不愿。”地藏王菩萨扫了仙人一眼,双掌合什道:“善哉,善哉!叶施主,请珍重。”说完便在年轻仙人恭敬的“小仙恭送菩萨”声中施施然去了。 “叶芊语听封:今有妖界娥妖叶芊语,洗尽前孽,舍身救敌,现赐不死金身,封为金翼圣君!紫凝听封:紫凝神君修道五千载,克己守礼,今舍己救人是为大善,现赐金身,封为……哎!”不等仙人将封赏念完,紫凝已经幻为人形,一身金光灿烂,脱了鞋子照那仙人脸上掷过去,仙人边避边继续念道:“封为紫凝圣君!” 第七十一章 此生为君误 杨柳菁进入入定状态,对外界声音听而不闻。她的神识追着体内那一团灼热的火下去,追到丹田气海,那团火消失了…… 她将神识沉入气海丹田,预料中的天人交感的辩证同有出现,也没有心魔相战的幻像,心中那片被红莲业火灼烧过的荒芜仍在,可那粒仙丹就这么没了。她将神识自气海浮出,身子依然觉得痛,可又似乎没那么痛了,心口里依然有着什么在烧着。她睁开眼睛支着肘想了想,得出一个结论:公子笑这坑货又骗我玩的? 紫凝见她睁开眼睛,面色也渐渐平和了,一脸好奇的问她:“你不是说要吐出来么?” 杨柳菁答:“没了。” “没了?”紫凝重复了一遍,杨柳菁冲她点头,眸光掠到幻璃面上,想给他一个“安了”的眼神。可当幻璃的面目印入她的眼帘时,不知为何,泪盈满了眼眶,那些她只是在浮光掠影中见过的片断,那些听来的字眼片语,一瞬间全部涌上心头,诸般滋味万般情愫在心头萦绕。眼前人一时就看得痴了,她心上曾经缺失的那块,回来了。 见她痴痴的望着自己,幻璃温柔的笑着说:“若你还愿意嫁给我的话,我娶你。” 热泪滚落眼眶,她笑了。心中有烈焰灼过,她说:“我不愿意呢。我想要的,是全心全意的爱。你心中最在意的不是我,最想要的人不是我。我真的,十分介意呢。” 幻璃垂首,轻声道:“对不起,是我轻狂了。”她泪中带笑着说:“莫怨君轻狂,惟怨吾太过痴妄。” 紫凝在一旁看着这两人的情态一时竟看呆了,左看看右看看,眼睁睁看着幻璃起身告辞,看着杨柳菁含泪浅笑相送。 你们两个,还真是难弄啊!他在内心喃喃,只觉得情之一字实在是难懂!想不通,搞不懂,我还是睡觉要紧! *** 叶芊语暂时赖在了摘星观,他找柳观主借了几间耳房小住,说是要跟几大世子商谈事情。他要谈的这几件事情,确实相当重要。眼下他修成了金身,入了仙班,可玉皇让他仍然回妖界去做妖尊,那么就意味着,整个妖界要臣服天界。 天界众神以玉皇为君,他既然受了仙界的封,自然是仙界的臣属,那妖界必然就纳入仙界管辖了。事关六界安宁,柳观主从善如流,不仅借了耳房,还特意安排了厨子照看伙食。毕竟你不能指着妖界的世子都吃素吧? 浮屠一边玩着盘里的各色宝石,一边对柳观主说:“你家这位主上,真的是好盘算啊。” 柳观主一面讪笑,一面心疼她手里拨弄玩的各色宝石。那是她听杨柳菁提了一嘴这观中多珠宝,她以让天师玉璃赔偿她这五千年青春为由找紫凝讹的。修仙问道之人,钱财本是身外物,但摘星观家大业大,山下的靖州城没了,这香油钱自然就少了许多。柳观主原本手头再紧,也不会打主意打到玉璃仙师的私房上。结果紫凝随手翻了两个箱子,就给她姑姑弄了一箱子价值连城的宝石出来,他暗地里没少捶胸顿足,早知道他就弄出来花了,也省得落在这魅妖手里。 *** 相较于妖界的其他世子关于妖界臣属的争论,紫凝就轻松多了,魅妖有他姑姑在呢,怎么轮也轮不到他来表态啊。索性悠哉悠哉的做他的宠物,每天盘在杨柳菁臂上,抱着自己的九条大尾巴睡觉。至于杨柳菁,继续研究这囚魔山上到底有什么,为此她已经住在了摘星观的藏经楼中。 每每一目十行的自竹简上扫过,这后面的内容便自动在脑海中浮现出来,根本不用她细读。想来,是长孙素娥那一世读过的。纵然如此,她也仔仔细细的读着,夜以继日。唯有如此,才可以对那些从前不想不问,才可以无视那些心酸苦楚。 就这样过了三四天,紫凝在几案上撑了个大大的懒腰,似是终于补够了他在禅隐寺硬撑着守了杨柳菁三个月没睡的缺撼。他幻为人形后,依然是着一身惑人紫衣的俊美少年,只是眉宇间显得清冷了些。 “你睡够了?”杨柳菁目光依然落在左手的竹简上,那只一下子捻空了的右手转到了自己的头发上。紫凝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笔间随手翻看,边看边问:“怎的,这里面有错处么?” 杨柳菁起身又去拿了一卷,边翻边答:“没有,我查点东西。”答完顺便磨了下嘴牙,说:“这卷卷都是你家天师玉璃写的,我哪敢挑错!” 紫凝听了一把将她手中竹撞抢过扔在一边,问她:“你们那天去禁地都干嘛了?” 杨柳菁听了,简单明了把他们在禁地有魔物破封而出的事说了,略过了她被利爪穿心以及她在台阶上见到的幻像。紫凝听了将眉头皱成川字,一把将她捞在怀里直入祖师阁,杨柳菁一时不查,忍不住大呼小叫的样儿一路上惹得众妖侧目,浮屠看了露了满意的笑脸:这傻小子是终于要开窍了啊! 紫凝在暗道中现出九尾紫狸原形驮着她一路飞驰,杨柳菁连着几日都不曾睡过,被它颠得有些晕了,这明亮、漫长的台阶令她的心又生出诸多刺来。可惜那怀抱,终不是她能贪恋的。 不等她笑自己痴妄,紫凝驼着她进入石室,幻为人形后一把将按在几案前坐下。 *** 该去何方呢? 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她的嬉笑怒骂,他孤傲沉默的背影,她叉腰耍泼的模样。 “看什么看,没看过泼妇啊?”没看过呢,真没看过这么好看的泼妇呢。 她说,叶芊语爱的,是她深爱他时的模样,为他一往无前挑战天下的模样。自己,究竟爱或者是不爱呢? 靖州废墟在脚下渐渐远去,玉皇山也只剩下远远的一个小点,要去往何方呢? 茫茫数万红尘俗世,他在何方? 无意识的落下云头,云来栈在望,掌柜的见了他忙迎了出来,笑着说:“上仙回来了?房还给您留着呢。”他点点头,信步上楼,点了一壶上好的花雕,酒入愁肠还是一如即往的难喝。 楼下几个婆子正在家长里短的嚼着舌根,李家小姐因为被退了婚要上吊,张家少爷因为心上人嫁了人要投河。凡人为了情之一字寻死觅活,而他这种修行万载的,一样在这酒楼中用这劣酒浇愁。 “哎,你说这些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动不动就为了男人疯魔了呢?”邻桌的婆子兀自在喋喋不休,另一个婆子接口说:“你这话说的,好像你没年轻过似的。”旁人附合,上菜的小二端着盘子顺嘴说:“那修仙问道的为爱疯魔的多了去了,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凡人。远的不说,就说今年夏天,莲台峰不就有个修仙的姑娘在那疯了好几天么?” “对对对,我当时去上香,打她身旁过,不过踩了她面前的台阶一下,她一把就把我扯得扔了出去,累我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呢!”一个婆子说。旁边的婆子讪笑着:“你那是躲懒不想干活吧!那个姑娘可真好看啊,天仙下凡似的,天可见怜,就在那等情郎等了好几天,到底也没等来,让个和尚给架走了。” “啧啧,跟那和尚一起的紫衣公子可真好看啊!”婆子露出一脸艳羡的神色。风过,二楼上的素衣美男子没了踪影。 站在莲台峰下,他迈上第一级台阶,手捏法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追影寻踪!现!” 她一身明艳的红坐在那里,精致的妆容,脸上有着少女特有的娇羞。他看着她起阵现影,看着自己说:“我娶你,你可愿随我去?” 她虔诚的说:“我愿意,我随你去。” 自己说:“在这里等我。” 她温婉的笑着:“我在这里等你。” “对不起!”他轻声说,挥手撤阵。对不起,给不了你想要的全心全意,唯有负卿。 第七十二章 我本非我 石室内依然还是上次见过的模样,包括那面石壁。杨柳菁坐在案前,心下莫明的慌。仿佛那块琥珀色的石墙之后随时会还伸出一只利爪来把她洞穿一般。 紫凝以最快的速度取来《玉皇山志》摊开在她面前,抓住她的食指放在嘴里狠心咬破,她吃了一痛,不等她喊出声来,紫凝已经按着她手指将血涂在天师玉璃小像后的那几片空白处,金光掠过,紫凝说:“读吧,你要的答案在这里。” 金光耀目,无数讯息奔入脑海,二万多年光阴间所经历的一切在脑海中奔流。巨大的信息冲击险些令她晕了过去。片刻后双目澄明,她终于有了头绪,那些曾经中并没有她此次所想寻找的答案。但,关于天师玉璃的下落,关于玉璃与幻璃之间的情愫,她有了新的认知。 我去你大爷的,姑奶奶我竟然是天师玉璃下凡历情劫的?!王八蛋,师兄真会玩,有这么坑自个师弟的么?杨柳菁忍不住在心中狂骂。 金光耀目间,身后的石壁中亮起红光,她扬手便甩出一道金光射入壁中,壁后传来一声哀嚎,接着是不甘的声音:“是你!是你!” 杨柳菁回身浅笑:“是吾!”悠然起身,气势陡增,壁后红光愈盛,她凝目踏步向前。红光透壁而来,杀气盈面,她不避不退,昂然向前。琥珀色的石壁在她眼前变得透明,一具身披重甲的巨大魔影在她的逼视下向后退去,最后竟然转身而逃。看着那魔影逃走,她在石壁前停住,石壁重又变为琥珀色。 “那是什么东西?”杨柳菁问。 “不知道。”紫凝说,“这个不是现在的你该问我的吧?” 这个确实不应该是现在的杨柳菁该问他的问题,重点是,她孟婆汤喝多了。纵然看过了玉皇山志上的内容,奈何脑子里一时塞了太多东西,一下子还真梳理不出来。 她面露出无奈的苦笑,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石壁,质地非石非玉,仿佛真是块琥珀。记得上回来的时候,它分明是碎了的。她一面想着一面伸出手去,指间轻触间那石壁竟然荡起圆形的涟漪,壁上显现出《妖魔志》三个金色的大字。 杨柳菁目光一凝,字迹迅速消散。紫凝在一旁见发出“咦”的一声,也伸出手去触碰,他碰到的是一块温润的琥珀,没有出现任何字迹。杨柳菁见了伸出手又戳了一下,涟漪微荡,字迹再度出现,紫凝伸出手,没有变化。她退后两步,细细打量,又伸出手去触碰了一下,涟漪微荡,这次出现的字迹有了变化。 “有话问话,别玩!”六个大字在石壁上闪了闪,杨柳菁与紫凝对视了一眼,她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与这块石壁有关的记忆。此前确实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不过此前,似乎也不曾在意过这块石壁。当时天师玉璃觉得这块石壁颇有灵性,便将这块石头做为通灵界石镇在此处。却不曾想,这块石头竟然是活的。 “那个,我说话你能听得懂吧?”杨柳菁问。 紫凝听了一脸呆滞的看向她:完了,这会子跟石头说上话了,这回不是真傻了吧?这要放从前他早说出来了,这会也只能烂在肚子里了,毕竟人家现在不可同日而语了啊。 石壁上显出一个“能”字。 “你是什么?”杨柳菁问。 “妖魔志”三个字再次出现在石壁之上。杨柳菁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这块石壁是一本叫做妖魔志的书。她捻了捻发梢,在过去二万年的记忆里寻找,没有关于《妖魔志》这本书的印象。索性,直接问自己想问的问题吧。 “据《玉皇山志》载,一万五千年前,幻魔老祖与魅影老祖乱于囚魔山,那他们因何乱于囚魔山呢?”杨柳菁问。这个问题,是她前两天打开玉皇山志时所想了解的第一个问题,也是当年封印幻魔老祖的天师们百思不得解的问题。要知道魅影老祖可是幻魔老祖的死忠党,二妖乱于此,据当时的猜测是为了争抢某样东西,可究竟是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 妖魔志上现出简单一个“尔”字。 “尔?”杨柳菁低低读着这个字,在心中揣摩体会,叶芊语被老魔附体时、靖州废墟上那片混沌老魔、上次石壁后突然伸出的利爪,他们都重复着同一个词:“我的!” “我?”她反问。 “尔!”这个字坚定的挂在那里。她转了下眼睛,缓缓问:“我是谁?” 石壁上幻起一片极艳的红,一片鲜艳欲滴的红色火海之上,一朵孤傲的莲以含苞待放的姿态生长在火海之中。这画面自脑海一闪而过,脑中闪过那挣扎着向上攀爬的身影。“红莲”两个字出现在火海之上。 “红莲?”她在齿间咀嚼着这两个字,那岂非,我本非我? 听到她复述“红莲”这两个字,红光浮动,妖魔志上泛点涟漪,现出一个绝美的女子小像来,女子立于红莲火海之上,一身艳红衣裙,倾城绝色间一朵红莲覆在额间,与她额间所覆妖莲一模一样。 “红莲,魔族上古祭司,世尊妖言之女,得其相伴左右便可长生,拥有起死回生之能,可令魔识复生。”短短三行小注出现在画像边上。 长生、起死回生,原是大多修仙者的初衷。而今拥有此等神通的大罗金仙也不是没有,可能令魔识复生这一条,仔细想想就觉得恐怖。思及此杨柳菁打了个寒噤:眼下岂止是我本非我的问题…… 紫凝将一切看在眼里,说:“妖言之女?我看它是妖言惑众还差不多。” “妖言惑众?”杨柳菁重复着这个词,若这是有预谋来乱她心智的……不等她细想,画面一亮,红色褪去,一片洁白的五瓣花中显出另一位绝美的女子形态来,眉目与红莲有七八分相似,稍显素淡些。同样三行小注:“妖言,红莲之母,上古魔族祭师,魔界世尊,担任执法长老一职,可令时空逆转,改写宿世轮回。” 杨柳菁将眉头拧成“川”字,这回好,还给她找出个拥有通天彻地之能的亲娘来了。她狠狠掐了掐眉心,直掐出一片青紫来,百思不得其解,决定暂且抛开这个。既然是《妖魔志》想必有几分妖气,话怕是不能全信。 “那幻魔老祖是个什么东西?”她问。 白光褪去,一片莹光粉红,显现出一团灰色的混沌,小注为:幻魔老祖,娥妖,因食灭龙渊魔识成魔,被天师玉皇镇于囚魔山。 这段信息似乎是正确的。杨柳菁在心里暗想,瞟了紫凝一眼,说:“紫凝。” 紫凝的小像出现在妖魔志上,小注:魅妖紫凝,七尾紫狸,拥有一颗赤子之心,能吞食红莲业火,情识未开。天师玉璃宠物。 紫凝一看,指着这行字瞪大眼睛道:“宠物?我凭什么就是宠物?”说着现出原型,摆动着九条尾巴,冲那自称为妖魔志的石壁吡了下牙。琥珀光漫过,小注一下就变了,将七尾紫狸改成了九尾紫狸。 看来,可以继续问下去了。杨柳柳菁想。接着她问了幻魔老祖的传承,对方给出的答案有些出乎意料:妖尊黄泉。 “妖尊黄泉?”杨柳菁复问。画面上出现了一只硕大的粉色蛾子,一身墨绿,正是前次在妖界乾坤殿与海棠花海中见过的妖傀,叶芊语的亲爹。 紫凝看了小注一眼,与杨柳菁同呼一声“冤孽!”,只见那三行金色小注上写着:黄泉,上届妖尊,幻魔老祖之徒,被天师玉璃诛于琉璃境,传承人叶纯心。 这个信息看得杨柳菁头大如斗,硬撑着问了关于魅影老祖的问题,画面上出现的是一名玄色长袍的男子,眉目之间与紫凝生的竟然有七分相似。小注为:幻魔,情识已开,与幻魔老祖争于囚魔山,重伤奔逃,被天师玉皇所囚,传承人魅妖浮屠。 紫凝指着这段小注说:“开什么玩笑,我爷爷他是魔?你刚刚还说我是妖哎!” 看来这魅影老祖还真是浮屠的亲爹,紫凝的爷爷啊。现在问题来了:幻魔老祖是娥妖化魔,魅影老祖却是幻魔?还能再乱点么?杨柳菁暗想。待看到“天师玉皇所囚”这六个字,她脑袋一片眩晕,有着什么似乎在脑海翻腾,却又无从捕捉。又捡要紧的问了几个,决定先回去睡一觉,等脑子睡清醒了再来。 可惜,老天貌似压根没打算让她睡觉。 第七十三章 你们又是些什么东西? 玉皇山摘星观前一片嘈杂,围了不少人。均是靖州废墟之外十里八乡的百姓,这些人手中抄着刀叉棍棒斧子等家伙,有人还扛着锄头,你若仔细打量,就会发现这里面还掺和着十几个道士和尚,一看就是修仙问道的。看着这人人一脸愤恨、气势汹汹的样子,便知他们绝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是来烧香拜神的。 柳观主立在观前广场,身后观门紧闭,正在与这群人激辩。想当初靖州被困之时,众乡邻四下奔逃,躲的躲、藏的藏,摘星观也收留了不少百姓。而今也不过三个多月功夫,这些曾经受过摘星观恩惠的百姓执械堵在观口,高声谩骂,要求摘星观交出杀人妖怪叶芊语。 柳观主反复解释,叶芊语已经偿清旧孽,除了心魔飞升上仙了,请乡邻们各自还家。他这话说得气,但面对已经失去理智的群众,你越气,对方越横。原本是要求交出杀人的妖怪,这会连天师玉璃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上了。 玉虚道人和崔玉儿原本在门后看热闹,看了一会,崔玉儿看不下去了。她跳墙就出去了,拎起一个骂的凶的汉子直接砸往后方,砸倒一片。指着那汉子骂道:“当日妖兵围城的时候你在何处?靖州城被血洗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当时怎么不见你们冲进靖州城去送死?如今人家消除罪业得道升仙了,你们就打上门来了。怎么,妖怪你们不敢得罪,神仙就他吗好欺负了?” 听着崔玉儿这么一骂,有几个脑子还算清醒的,稍稍有几分不好意思了。出来个道士,喝道:“哪里来的小娼妇,滚一边去,有你什么事?叫叶芊语出来!” 他话音刚落,叶芊语就真个跳出来了。一身鹅黄色道袍,眉目清明,一身清气,但凡是有点道行的只要眼不瞎,都能看出这是个得道的。 叶芊语跳出来说:“叶玄在此,敢问道友有何指教?” 那道士见了他不由的往后退了两步,退完之后,指着叶芊语鼻子道:“叶芊语,靖州枉死的数万性命,你打算如何还?” 叶芊语听了眉头一结,此事,他心亏。见他沉默崔玉儿反问:“靖州城内可有你的亲眷?” 道士说:“无亲无故!但吾等修仙之人当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不待这道士说完,崔玉儿大步上前“呸”的一声,一口唾沫照脸喷在他脸上,骂道:“你眼瞎的吗!眼前站的是妖是魔是仙?凭你的修为难道看不出来?我看你分明就是心下不平,故意来找麻烦的吧?!” 道士被她照脸喷了一脸唾沫,又见她一脸泼辣相,长得又着实俏丽动人,一下子把她联想到杨柳菁身上,把眼一眯一脸奸淫的笑道:“嘿嘿,杨柳菁,你是被叶芊语睡爽了吧。我看你如此维护她,忘了你爹娘是谁人杀的了么?” 崔玉儿听他说得露骨正要反骂回去,红光一闪,眼前已经多了一个人影,不等她看清来者是谁,眼前那道士已经“啊”的惨嚎一声,被来人一腿扫上半空,以一个漂亮的抛物线砸在观前广场的石阶之下。 杨柳菁站在崔玉儿身前笑道:“诸位道友好,在下靖州杨柳菁,这位姑娘乃是乾元山掌门玉虚道人的亲传弟子,还请道友勿要认错了。”事后杨柳菁没忘了告诉崔玉儿,跟讲道理的人磨嘴皮了,跟这种下流的,直接痛打一顿就好,当然这是后话了。 其实崔玉儿那话还真骂到这些修仙的痛处了。他们确实是因为心理失衡才结伴上山的。想他们在人间苦修少的数十载,长的百多年,捉妖斗魔的未能得道。而眼下这血洗靖州的大妖不过三月功夫竟然直接得道飞升了?任谁也咽不下心里这闷气。而靖州附近十里八乡的幸存者听说这杀人的妖怪不仅没有被诛,反而升了仙,心下本就愤然,被这些个修道的一鼓动,也扛着家伙上山来了。当然,也有清楚的,讲些内情,可这些人哪里听得进去。 他们起初听崔玉儿骂的有几分道理,稍微生了些退意。此时一见了杨柳菁就红了眼纷纷指着她开始大声谩骂,句句诛心。 杨柳菁扫了一眼,只见群情激动,眉宇之间皆是煞气。靖州之事她本就觉得对不起人家,这会只得把袖子甩了甩,浅笑道:“今次确实是在下累死了数万性命,诸位乡邻骂一骂若能觉得心中舒坦,就尽管骂吧!”叶芊语听了一言不发,只凝目看她,一眼看到她眉间一片青紫瘀痕,眉目轻颤,终是忍了。 “我呸!”人群中跳出来一个大胖和尚,指着立在一旁的柳观主道:“姓柳的,这丫头一看便是入了魔了,是你们道家自己清理门户,还是佛爷我来?” 两个精壮的道士也跳出来道:“柳观主,你若舍不得,兄弟我们可就替你动手了!” 杨柳菁冷笑一声,扬声道:“诸位今日如此英雄,敢问当日叶芊语血洗靖州时诸位身在何处?当日我杨柳菁与紫凝神君奔赴靖州时,诸位身何方?天师玉璃伏魔时,诸位又身在哪里?”言罢她环视一圈,手指叶芊语继续说道:“当日靖州降魔的是天师玉璃,超渡靖州数万冤魂的是他自己,助他清赎罪孽达到息心之境的是隐僧阿霍,帮他除去心魔渡过雷劫的是玉虚道人,封他做神仙的是玉皇。请问诸位做了什么?你们什么都没有做过,凭什么在这里指手划脚?” “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德性,竟然质问起佛爷来了!”胖和尚抖了抖身上的横肉道,“姓柳的,你到底是什么立场,表个态。别一会我们真打起来不小心拆了你身后这破道观。” “铮!”杨柳菁对在场的情况也大致了解了,一扬手,手中已经多了一张琵琶。十指一拨,其音直冲云霄,直刺众人耳膜,那些正在高声叫骂的心中一震,她两指一捻,以音控心,在场的凡人心中一片空茫,不知为何身在此处,纷纷转身下山。待凡人开始下山,观前广场上已经只剩下放出护体真气对抗的修道之人了。 杨柳菁道:“靖州一案天庭已有定论,魔头收押,叶芊语悟道飞升,此事乃玉皇旨意,诸位道友纵是心中不服,也只能选择接受。若还是不服,大可告上天庭,质问玉皇,不必在这摘星观前无是生非!” 一个着一身赤色道袍的一甩手中拂尘,道:“放肆!你是个什么东西?区区魔女而已!摘星观乃我道门圣地,几时轮到你这魔女说话?叫天师玉璃出来!”同来的同声附合:“对,叫玉璃出来!” “你们又是些什么东西,敢直呼玉璃名讳?!”这声音冰寒至极,自众人头顶传来,杨柳菁不用抬头也知道这是谁的声音。她一脸同情的看了这些放着康庄大道不走偏要来这自找倒霉的修行者一眼,转身走了。 她走出好远,还能听见身后传来连声惨呼哀嚎的声音。想起方才那些凡人的眉宇间隐隐的黑气,她迈步疾行,直入祖师阁内室,对紫凝说:“你给我看好门户,别让人进来了。”紫凝挑了挑眉,幻璃的声音他听得真切,这祖师阁内室的门户若要看,自然是让他防着幻璃进来了。虽然不知道她搞什么鬼,他还是老实站在了门口。 第七十四章 云霄宫之乱(一) 观前广场正打得热闹,来者众多,也确实有些真本事,但在实力上也并未占据多少优势。无论是幻璃的身手还是修为,叶芊语和其他人都放心的很。柳观主还呼了一声:“无量天尊!还请幻璃神君手下留情,勿要开杀戒。” 正打得热闹时摘星观上空突然浮现出一口金色的大钟,“当!当!当!”敲了三下,幻璃听了身形一震,手下微缓,一道士见机偷袭,一片金光自观中漫出,将前来闹事的修行者全部横扫在地,瞬间躺倒一片。 “尔等放肆!”天师玉璃的声音准确无误的传入在场者耳中。“柳五听令!玉皇山魔气外泻,方圆百里已经不适合凡人居住,即刻起通知人间帝王,将居住在此的凡人迁走。着玉皇山各道观观中弟子协助百姓迁离,百年之内禁止凡人出入,不得有误!” “弟子谨尊仙师法旨!”柳五恭敬道,立时便着手去办理此事。幻璃站在原地稍迟疑了一下,抬脚迈向观内,路过叶芊语身边时对他说:“你娘捉了你儿子,限你三日内回去向她磕头请罪,否则她就要把你儿子炼成妖傀。今天是第二天。” 叶芊语闻言面上一白,紧跟在他身后进入观中,冷笑一声说:“若我捉了天师玉璃,我想我这头就不用磕了。”幻璃冰寒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两人同时迈向祖师阁。 众人各忙各的,至于那些不开眼来找麻烦的就无人过问了,天师玉璃动了真怒,谁敢去扶他们起来?直躺到第二天早上才互相掺扶着下山去了。 叶芊语与幻璃同时迈进梨落院,站在了祖师阁门前。其实幻璃在心中是有些感激叶芊语的,若非有他在旁跟着,他还真没有这么好的借口去见他。 叶芊语在门前道:“在下妖尊黄泉之子,为报父仇特向天师玉璃发起生死之战,还请阁下应战!” 杨柳菁盘膝坐在冥想台上,支着肘撑着下巴正在想,一会见了幻璃得是什么个景况,听了这一声叹了口气,只得自地上爬了起来,出了内室和紫凝对了一眼,同时伸手指天对叶芊语说:“他人没在这儿。” 叶芊语听了招来听风世子,对他道:“你先回去告诉我娘,说我去九重天挑战天师玉璃了,让她不要为难君儿。”交待完这句,没忘了吩咐其他世子先回去探探各家主的口风,至于妖界臣服天界的事,待他此战了了之后回去再议。说着他身形一纵直上九天去了。 幻璃的脚钉在门口,将怅然若失写在脸上:他如此,是为了避开自己么? 杨柳菁见他如此,心中一痛。走到他身边,心头百转,也没想出自己此时此刻该说什么。幻璃见了她,却突然笑了,问她:“你方才怎么不撒泼了?” 杨柳菁听了一愣,就听见幻璃接着说:“你这不打不骂一本正经讲道理的样子都不像你了,我看着都不习惯。”杨柳菁眨了眨眼睛,还没有想好说辞,幻璃靠近她轻声说:“你不撒泼的样子太像玉璃。”她听完一言不发,抬胳膊狠狠在他肩上撞了一记,冲紫凝招呼一声,说:“紫凝,你随我来。” 紫凝从他身边走过,促狭的笑笑,在他另一边肩上也撞上一记,跟在杨柳菁身后就走了。两人驾云上了云头,紫凝才问:“去哪?”杨柳菁答:“去看你爷爷!” *** 待他们俩走远了,幻璃失神的走入前厅,在蒲团上坐下,抬头看着天师玉璃的塑像,又扫一眼神女素娥的。脑海中突然有了一个极荒唐的想法:若玉璃着女装,当是何种情态?这一想,一时竟然就想得有些痴了。 一柱香之后,叶芊语便回来了,幻璃瞟了他一眼,他面上一脸玩味的神情看着自己,也不像是挑战被拒的样子,问道:“怎的,你俩定下生死战的日子了?” 叶芊语听了随手将一本烫金的丝帛扔到他怀里,丝帛上烫金的小楷写着《云霄宫志》,一脸看好戏的神情对幻璃说:“玉璃根本不在云霄殿,你翻到第九页,倒数第二段,自己看。” 幻璃一脸狐疑的打开,一段烫金小楷映入眼帘:帝制新规,璃与帝争于殿,帝斥璃,璃与众仙辩,帝怒,掷砚伤璃面,帝悔。帝至宫探璃,璃与帝争,帝复斥。璃持剑对帝,帝进,璃退,璃与帝争,帝劝慰,璃恃宠而骄,帝怒困璃。璃与帝战于云霄宫,璃重伤后剖心自裁,帝削其仙藉,贬下凡间。 *** 九重天,凌霄殿内。 玉皇颁布新规:即日起,禁止仙凡、神妖相恋。凌霄殿内一时议论纷纷,月老出,持礼问:“启禀陛下,三生石上、姻缘薄中早有定论,陛下如今下旨,这红线早系情牵三生的当如何?” 玉皇沉声道:“剪了!”月老听了一愣,玉璃出列,道:“启禀陛下,吾有一言。” 玉皇扬眉冲他道:“你给我退下!” 玉璃听了一笑径直行致殿中,朗声道:“爱是万物之初心,是这个世间最美好的事物。仙凡恋也好,神妖恋也罢,恕臣愚见,所谓情之所钟、心之所系,并非断了红线便可以勾销的。” 玉皇沉声道:“情爱是这世间最无用的东西,除了令人心忧思激愤再无半点益处。近百年来天上人间为爱疯魔的还少吗?” 玉璃浅笑道:“为爱疯魔,那是人心的问题,是神仙修为不到家。爱本身并没有错。” “上仙此言差矣。”警幻仙子出列道,“神仙大多单纯善良,而人心善变、妖心难测,若只因情爱生烦恼便也罢了,若生心魔,恐堕魔道,受苦的可是世人。” “爱是拥有,不是占有。最好的爱,是成全。”玉璃柔声道,“世人不识教化,我们应当承担教化之责,而非一禁了之。” 武曲星出列道:“玉璃上仙,凡人疯魔,所伤者不过数人;你我若疯魔,所伤者必当无数。你身为陛下师弟,难道不理解陛下的良苦用心吗?” 玉璃道:“陛下仁善,此举确属用心良苦。可若真颁下此令,那些心怀大爱,并不曾想伤害谁,甚至完全不会防碍到旁人的恋人当如何?” 警幻仙姑言:“可结为道侣,潜心修行,飞升之后自然可为仙侣。” 武曲星紧随其后:“仙姑所言甚是,纵然是神妖相恋,只要妖受仙家教化,修成仙身照样可以结为仙侣。玉璃上仙如此懂情,想必知道爱是相互付出、互相成全。若为对方修仙飞升都不肯,又如何称得上情之所钟、心之所系?” 玉皇高坐在金阶玉座之上,在双方争论之时一直看着玉璃,听完武曲星的话,他眉头微皱。玉璃抬首看他,坦然问:“可若有妖不愿意做神仙呢?”他听了面色一变,随手抓起案上的玉砚掷向玉璃,怒道:“冥顽不灵!”未料玉璃不曾躲避,玉砚砸中他眼角,血溅当场。玉皇见此起身,面有痛悔之意,甩袖离去。 玉璃立在当场,以手拭血,苦笑中不顾众仙劝慰掩面返回云霄殿,方进殿门,便看见那熟悉的背影,轻声执礼道:“臣拜见陛下!” 玉皇听了转身,冷声问他:“你今日在殿上如此,可是为了幻璃?” “不为他,”玉璃答,“只是实话实说。陛下何苦为难有情人?” “这个问题我们暂且不论了。”听他这样答,玉皇声音放缓,伸手覆在他眼角,为他疗伤,柔声道:“阿璃,你已飞升三千余载,是时候更进一步了,你闭关修行,努力飞升上神吧。” 见他亲自为自己疗伤又缓和了语气,玉璃心中的委屈稍稍平复。诚恳的道:“师兄,我不想做上神,也不喜欢做上仙,你贬我回摘星观吧!” 玉皇听了叹气,语调又缓和了几分:“阿璃,听为兄的话,为兄是为了你好。你只需要潜心修行便好,即日起不用再上凌霄殿议事了。”说完抬脚要走,“师兄,”玉璃似下定决心般伸手拦住他,道:“若吾答吾方才是为了幻璃,师兄会如何?” 第七十五章 云霄宫之乱(二) 玉皇顿住脚,扭头看向他,玉璃道:“若我坦言我想见他,并打算去见他,师兄会如何?” 玉皇抬眉,眸光中惊怒交加,胸腔起伏间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玉璃低沉声音唤他:“阿璃,幻璃已成你的软肋,你若不潜心修行,他日他必成你的心魔。” 玉璃踟蹰的道:“是因为他是男的?” 玉皇面露无奈之色,面色微缓:“性别不是问题,是人是妖都不是问题。你喜欢谁喜欢什么样的都可以,唯独幻璃不行。” 玉璃抬眉问:“因何?” 玉皇将他扯着袖子的手拿开,眼前的这个,哪里是什么上仙玉璃,更非那个在人间叱咤风云的天师玉璃,分明是仍是那数万年前扯着他袖子问为什么不可以吃太多糖的孩子。 玉皇道:“你修成上神,我给你答案。” 玉璃听了这句话面色陡变:师兄这意思是,纵然他修成上神,他依然不能和幻璃在一起。 “给我个理由!”他收回了扯着袖子的手,绷直了身子,此时,他不再像个孩子了。 玉皇面上无波无澜,刚要开口,玉璃道:“师兄是这天上地下第一人,不可欺吾。”玉皇叹气道:“不可说。”玉璃听了一窒,心头也起了三分火性,怒道:“那吾现在就去寻他!” “你!”玉皇也怒了,“胡闹!”玉璃抬脚便走。他们师出同门,自幼一起长大。玉皇较他年长,自幼对这个心无城府、为人通透的师弟犹为宠爱,现如今只怕心下暗怪当初对他宠溺太过。 玉璃抬脚便跨到殿门,玉皇已经挡在门前,殿门呯的一声关上了,他冷声道:“阿璃,你若去了,幻璃必死。” 玉璃看着自己的师兄,这个他自幼爱戴、仰慕的人,沉声道:“给我答案!” “不可说!”玉皇说着向前进一步,玉璃退,眉梢眼角俱是冷意:“那我可就要硬闯了!” “你闯给我看看!”玉皇双眉一挑负手继续向前,玉璃停。赤焰红莲在手,剑指玉皇:“要么给我答案,要么放我下界。” 玉皇不言,双眸牢牢锁住玉璃的眼睛,稳步向前,玉璃又退,唇角轻颤:“师兄!”玉皇继续向前,玉璃再退,退至无路可退时,收剑垂首低声道:“师兄,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因何你要逼我至此?” 玉皇走到他身前,伸手抚着他前额道,似劝慰倔强的小男孩一般:“我没有逼你,我是真心要为你好。阿璃,相信为兄。你不是只有幻璃,你还有我,还有你嫂嫂和侄儿们。放下他,好吗?” “可他并没有要和你们对立,他只是不愿意做神仙罢了。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选呢?”玉璃低声反抗。 玉皇依然抚着他的额,柔声说:“阿璃,不是他不可以。是幻妖不可以。总之我答应,你飞升上神之后,我会给你答案。” “为什么幻妖不可以?你刚才还说……”玉璃猛然想到什么,声音突然停顿,整个身子泛起寒意,玉皇抚在他额前的手一僵,眼前这个是一身杀意的天师玉璃了。他抬手将玉皇的手打开,冷声说:“我只问你一次。” 玉皇内心一沉道:“你问。” 玉璃问:“当日妖界内战,黄泉攻打琉璃境,我一直没有收到消息,是否为师兄所阻?” 玉皇抬首看天,心中长叹一声,回视玉璃答:“若我说此为我无心之过,你信吗?” “我不信。”玉璃答。 玉皇转身,边走边说:“只要幻璃能维持现状,我答应你,我不会伤他。”凝视着玉皇略显疲惫的背影,玉璃听到这句话后暴起,玉皇头也不回的沉声道:“拦下他!” 殿内忽然出现了无数天兵天将,赤血红莲在手,玉璃冷笑一声:“就凭他们?”玉皇无言行至殿门,身后一片哀嚎之声。两息之内玉璃杀至身后,他霍然转身,直视玉璃:“那是为兄平生唯一有愧之事。也确属为兄无心之失,你为何不信?” 玉璃持剑怒劈向玉皇左肩:“就因为她们和魅影老祖同出一脉,所以你见死不救?!” 玉皇向右闪躲,道:“妖界内战,我若插手,势必引起仙妖两界相争,吾如何救?” 玉璃第二剑削至,指其右肘:“你不去可以告诉我,我自会去救!” 玉皇侧身再避,厉声喝问:“你当时刚刚受劫飞升不久,灵根受损、内息不稳、伤重未愈,你如何救?” 玉璃平刺一剑直抵玉皇面门,道:“如何救是我的问题,你为何隐瞒?” 玉皇疾退,以指尖点剑,道:“为兄方才说的还不够清楚么?” 玉璃骤然收剑:“许君一世情牵,允卿一句承诺。当幻妖一族出现危难之时,吾必救之。这承诺,师兄知道的吧?” “知道!”玉皇答,“正是知道才不能让你去!她对你有情,你对她无意。你若去了,不过徒惹孽缘上身,情牵三世如何是好?” “那幻璃呢?”玉璃怒问。 玉皇答:“另当别论!” 玉璃举剑再砍,怒道:“尔欺吾太甚!”玉皇以指弹剑,剑身上红莲明灭,忽的红光大盛,玉璃的眼中泛起朵朵红莲。九重天上,玄雷滚滚而来,卫道诛魔。 *** 幻璃手捧帛书双目赤红,经不住混身颤抖,一眼扫到最新的记载:“今见幻璃神君暴打封锁云霄殿的天兵神将,爽!”读到这一行,再不疑有他。将那段记载重又读了一遍,奈何满眼满脑子都只看到“剖心自裁”四个字。双目赤红身形急纵快若闪电,直上九天而去。 叶芊语拾起落在地上的帛书,吹了吹沾在上面的浮灰笑着自语道:“对不住了玉皇,你诓了我做臣属,我也只好坑你一回了。” *** 九重天,云宵殿内。殿内一片雷劫之后的焦土,一千多年过去了,仍是寸草未生的模样。当年的云霄宫布置精美,遍植奇花异草,亭台水榭间步道迂回,每一个折转处都是景致。而今只剩下雷劫之后的破败殿宇,那随风而动的帏幔泛白,早看不出颜色。 破败的正殿之后,仙童逸晴正在其中幸存的一座偏殿书房里翻箱倒柜,嘴里念叨着“奇怪,哪里去了”,另一仙童在一旁絮叨:“那位今天又来了,咱们真不出去侍奉?”逸晴头也不抬的道:“要去你去。”仙童端了个茶盘子行到窗前看了一眼,他口中的那一位一身素白,墨发随风,将一管长萧送到嘴中,悠扬的萧声奏响,略显凄切。看来这茶是不用奉了。 逸晴听了这惹人伤感的萧声忍不住腹诽:当年人都差点教你给逼死了,却年年都来此次吹萧,吹给谁听呢? “万剑朝宗!”殿外传来一片喧哗声,略显凄切的萧声杳然止住,一阵金铁交加之声之后,“轰”的一声,云霄殿紧闭的大门破开,幻璃的身形出现在门洞内。 两仙童互看一眼,脸上只有一个表情:幻璃神君今天要完! “玉璃在哪?”幻璃剑指玉皇,声音凄厉。 “你自去吧,我不与你计较!”玉皇背对着他,沉声道。 “他一心敬你爱你,你竟将他逼至剖心自裁的地步!”幻璃颤声道,“你即容不下他,何不放他走?” “若非为你,何至如此?”玉皇转身,眉目忧思之中隐含怒意,“你退下吧。” 见他不曾否认剖心自裁一事,幻璃一声暴喝:“万剑朝宗!”剑光一闪,数道锐芒直取玉皇。 玉皇见他出手抬眉冷笑:“你这是想用我教他的剑术来对付我么?” 第七十六章 我带你去见玉璃 紫凝驾云与杨柳菁一路疾飞,她心情不太好,眼下的情况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跟幻璃解释。而且幻璃方才见她的态度,她怎么都觉得有撩拨自己的意思,可为什么这么生气呢?至于紫凝今次没有驮着她而是改用驾云,原因很简单:他不想再做宠物。而且他如果继续这样驮下去,怕是要从宠物变成座骑了。 片刻后丰都在望,两人正要按下云头,一点绿芒破空而来挡在两人身前,一身绿衣短打,分明是绿荧。杨柳菁双眉一挑,紫凝持仙剑斩妖在手,奉上魅惑众生的笑容:“你的本来面目见不得人么?要一直用我家绿荧的模样?你实在要用,你挑个好看点的,比如爷的?” 扮作绿荧的来人答:“不行。我怕我太帅了,你身边这位会爱上我。”紫凝听了持剑便砍,这人负手侧身避开,笑着说:“你若还想手中这把剑能修回人形,最好不要再用他。”紫凝听了一愣,杨柳菁一抬手抓住他的手腕子,斜他一眼:“斩妖需要养伤,你回头把他送回云霄殿去。” 杨柳菁问:“敢问阁下是何人,有何见教?” 这人答:“特来卖你个消息。”杨柳菁凝目看向他,竟然无法看清此人,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天眼好像在前世的时候丢了。那人接着说:“云霄殿丢了样东西,你现在若赶去那里,应该还来得急。” 她欲细问,对方丢下一句:“对了,你最好换个样子去。” 杨柳菁抱着“去就去,谁怕谁”的心态和紫凝去了云霄殿,至于对方让她换个样子的建议,她懒得想。算上今天她已经四天四夜没合过眼了,还能睁着眼睛听明白对方的字面意思就不错了。至于话内意思什么的,管他呢,船到桥头自然直。 等他们到了,只见云霄殿内一片狼藉,那仅存的几座偏殿又塌了一处。幻璃正举剑狂砍,玉皇持萧单手对敌,胜负简直毫无悬念,玉皇没有吊打幻璃已经是很给他留面子了。 一看双方都没有危险,她索性一屁股直接坐在了一片破败殿宇的屋顶上,看着殿内情形,还有心情问紫凝:“他俩这是什么个情况?幻璃抽风了?他抽风了也不至于弱成这样吧?” 紫凝斜了她一眼,问:“你是因为他撩拨你,然后醋了,才说这话跟自己怄气的?”自己吃自己醋,嗯,这醋吃得新鲜。 殿内幻璃似乎完全不曾注意前来观战的是何人,只卯足了劲劈砍削刺对阵玉皇,后来见实在是伤不着对方,扔剑换拳。拳头刚动,身前晃过一片红霞,腕上一暖,便教一双素手按住了,再使不出半分力气。 杨柳菁看着他说:“咱别白费力气了成不?这是天界!九重天上你的妖力能发挥出平常的十分之一就不错了!”幻璃扫她一眼,问:“你来这做什么?你还是个魔道中人呢!” 她听了满脸堆笑:“我这不还没开杀戒,还有渡化的可能嘛。”随即转身玉皇,按人间规矩福了一福,算是见了礼。嘴上没闲着,问:“这打不还手的,可不像您。” 玉皇抬眉瞪她一眼,说:“你说呢?” 杨柳菁答:“小惩大戒打他一顿赶下界去算了。” 玉皇怒目,传音入耳:“你把天师神甲给了他,他能挨得着打?”杨柳菁听了捻着头发冲他心虚一笑:这还真是,忘了这茬了。当初囚魔山之战后,玉璃重伤,玉皇封神。玉皇封神后得了一件神甲,水火不侵,不受世间任何法器伤害。玉皇心疼玉璃就给了他。而玉璃当年为了隐藏幻璃的真实身份,就把天师神甲封印在了他的元神里面,五千多年过去了,经过这两世轮回他早忘了这事了。 眨了眨眼睛,她露出个讨好卖乖的笑容,说:“左右云霄殿也让你俩拆的差不多了,要不这事算天师玉璃倒霉,人我带走?”当年发生在云霄殿的事情,玉皇早下旨封锁,连玉璃关于那天的记忆也被他封印了。她只道眼下云霄殿这副遭劫后的情景是因为幻璃和玉皇造成的。听她这样说,玉皇心下有愧大度的挥挥手,示意她带幻璃走。 她不提天师玉璃还好,一听到天师玉璃这四个字,幻璃咬牙道:“我要带玉璃走!” 一团紫落入院中,冲玉皇揖了一礼,魅力无边的笑着道:“师伯,弟子心中有几桩疑惑想请教师伯,还请师伯移步。”玉皇是玉璃的师兄,紫凝是玉璃飞升上仙后收的第一个徒弟,他叫玉皇这一声师伯叫的也不算失礼。玉皇点点头,又看了杨柳菁一眼,身形一飘就带着紫凝出去了,没忘了顺手把封印给重新封上。 幻璃提剑欲追,杨柳菁抓着他的手腕子道:“我带你去见玉璃。”幻璃听了狐疑的看着她,见她一脸笃定,再加上因为天界等级压制,他确实也伤不了玉皇,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见着玉璃再说。 杨柳菁将他领入一间完好的偏殿内,嘱他在门内等着,她去请人。 片刻之后,一身素白、墨发随风的天师玉璃出现在帏幔之后,低声轻唤:“幻璃,你又来惹事?” 幻璃原本在屋内等的已有几分不奈,“剖心自裁”这四个字依然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半是心疼,半是心酸。自己对他如此在意,他却自轻自贱至此。若非听魅影老祖处得知玉璃为了他不惜违背天命,他当真没有勇气再来见他。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来自身后,他霍然转身,身形向前一纵,便穿过帏幔直抵来人身前。玉璃出现在他的眼前,依然还是一千多年前的模样。眉目清冷,眸光清澈。 “玉璃。”他停在他身前,轻唤,“你可愿随我去?” 杨柳菁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天杀的历劫!师兄你就坑我吧!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说。 幻璃听他并没有明确拒绝心中一喜,随即又怒道:“他都将你逼到如此地步,你还要留在这无情之地?” 玉璃浅浅一笑,柔声道:“幻璃,能力越大所需承担的责任越大。师兄肩担三界苍生,自然有他的苦处,那些儿女情长你我暂且放一放可好?” 他听了欺身上前,眼对眼鼻对鼻的看着玉璃,玉璃欲退,幻璃伸出手扯住他前襟,将他一把扯进自己怀中,随手便解开了他腰上的玉带,意欲替他除去外袍。见他如此,玉璃面上一红反手点在他的肋下脱去控制,掩好衣服低斥道:“放肆!” 幻璃见了他面红耳赤的样儿笑了,随即半是疼惜半是恼怒的低声道:“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如何了。” 伤?什么伤?杨柳菁脑子一片糊涂,玉璃什么时候受的伤?对了,靖州废墟外自己确实是受了些伤。只得单手掩着衣袍,低声道:“幻璃,你益发放肆了!我的伤已无碍,你若不信,大可为我把脉。” 刚将手腕伸出来,杨柳菁就后悔了:万一他把脉发现自己现在是个女儿身,自己要怎么跟他解释? 幻璃向前一步,道:“我说的是你胸口上的伤。”他听了连连后退,退得急了一点,直接退到坐塌上坐下,心道:我去,那可是姑奶奶我好不容易才勒平的,你这要看了不得认定我假扮玉璃骗你。那才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幻璃见他沉着脸面上越来越红,无声迫近,轻声说:“从前共浴时也不见你脸红,一别千余载,我不过是要看一眼,你怎的这般扭捏?”眼中眸光一闪,立时想偏。 杨柳菁此时还不知道他想偏了,抬眉看他对上他温柔的眸子,只见他眸光中尽是如水深情,一时竟看得痴了。幻璃双手扶在塌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柔声说:“玉璃,我心中有你,你心中可有我?” 第七十七章 又输了 四目相交,他的眸光中清楚的映出自己此时的模样,“有的!”玉璃答。得了这肯定答复,幻璃眼中一喜俯首便吻了下来。唇瓣相交,他的气息萦绕在鼻唇之间,令人流连贪恋。幻璃沉浸在长吻之中,念恋着追逐着。双目微闭间手指轻轻抚上她的心口,那里似乎有一道疤痕,他喉间有着诱人的轻喘,柔声问:“还疼吗?” 见他的手指在布条边缘游移,杨柳菁心头狂跳,又不敢做出太突然的动作惊动了他,只得别过头去,低声说:“不疼。”幻璃索吻的唇紧随而至,疼惜的吻在她的唇上。他吻的那样专注,完全没有发现那原本推拒他的双手此刻正疾点虚空,不等幻璃继续摸索弄清楚那条疤痕是什么形状,他只觉得眼皮一沉,昏昏然睡去。失去意识之前,他只有一个念头:下回,我一定会先把你弄晕了! 玉皇山摘星观祖师阁,天师玉璃起居室内。 已经恢复一身红妆的杨柳菁看着被自己用一段白凌捆成粽子扔在床上的幻璃叹气。这小子,确实是不近女色,男色当前,便丝毫没有要把持的意思了…… 看他睡的那般香甜,她轻轻坐在床沿,方才发生的事情越想越气闷:姑奶奶我这豆腐被人吃的太不明不白了!想着便伸出手,在幻璃的面上掐了一把,心道:掐你一把,算是先收点利息。手指间嫩滑的感觉,忍不住又捏了一把,见他唇角微弯,似是正在甜梦之中,心下更加气闷。顺手收了白绫:算了,我也去睡觉吧。 身形刚起,一只有力的胳膊自身后伸了过来,一把将她揽着抱到床上,将她挤在床内侧,眼也不曾睁开的在她耳边喃喃地说:“玉璃,别走,我下回不放肆了。”说完将头枕在她的颈窝,继续睡觉了。她仰头看着头顶的床帐子,帐顶绣着水墨青山,一叶扁舟入江。她推了推幻璃,幻璃抱得更紧了些。 她心头突然起了个坏坏的念头,如果明天幻璃睡醒发现身边睡着的是个姑娘,他会是何反应?她抱着这个促狭念头低声道:“酒来!”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她闭上了眼睛,带着满意的笑容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秋日的阳光温暖和煦,碧空如洗。杨柳菁原本以极舒服的姿势窝在一个相当暖和的被窝里睡觉的,但这被子突然就似被掀开了似的,她觉得有些凉。接着,感觉到彻骨的寒意。她睡的太沉,一时没太反应过来,条件反射性的往身边的温暖处挪了挪。 幻璃寒着脸瞪着眼睛看着她,见她在香甜的睡梦中又往自己怀里挪了挪,露出一脸的心满意足模样。当日在莲台峰脚下见过的,又晃在他眼前。眼中的寒意渐退,再打量着眼前的环境,分明是玉璃位于摘星观的起居室内。昨晚,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怎么会和她睡在一张床上? 杨柳菁终于又挪到温暖的地方了,她满意的翻了个身,纤手不经意间揽在了幻璃的腰上,光滑的衣绸之下是温暖的的弧度。她下意识的来回摸了摸:这个被子,暖暖的,还有弹性。只是好奇怪,怎么会跑? 顺手向上摸了一把,大条的神经终于反应过来,猛然睁开眼睛,幻璃正寒着脸看着自己,而自己那只手,已经摸到了他的胸前。嗯,这下好了,什么便宜都占回来了。想归想,还是一脸尴尬的收回了手,两腮驼红。 “我怎么会在这里?”幻璃问她。 她支起身子答:“我若说你昨晚喝多了,把我当成了玉璃,你信不?” 幻璃把冷眉挑了挑,自己身上和床上确实是有股子梨花酿的酒香味,一时茫然:昨晚一切,难道是梦么?见他露出思索的表情,杨柳菁露出满意的笑容,伸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柔声说:“不好意思,姑奶奶昨晚占你便宜了。”说完翻身起床,欲直接从幻璃身上翻跃过去,塾料身子刚刚腾空,幻璃伸出胳膊一把将她拦住按在了床上,贴近她,冷声问:“你昨晚可曾去过云霄殿?” 她原是想要捉弄他一二,此刻对上他眼中的痛楚神色,一时不忍,只得模棱两可的说:“去过,我还在那睡着了,然后紫凝把我们俩送回来的。” 幻璃听了心下大定,面色露出温和的浅笑,宽厚的手自她腰上松开,看着床上的酒渍笑问她:“你不会是想讹我吧?” 杨柳菁听了在心里磨了下牙:完了,这次又输了。 直起身子,她看着幻璃说:“你昨晚睡觉不老实,我给你松绑的时候你真把我当成玉璃了,也确实是你把我抱上的床。这酒嘛,是我心情不爽,想要教训你一下的。”见幻璃面色放缓,嘴唇一动,她便知道他又要说抱歉。丢给他一个干巴巴的假笑:“别,对不起之类的话你以后不用再说了,离我远点就行。你出去,我还没睡够。” 幻璃起身下床,柔声看着她说:“可这是他的卧房。”他这是,让杨柳菁出去别的房间睡的意思。 杨柳菁听了在心里又骂了好几声:我去,占了姑奶奶的便宜还要占姑奶奶的床!姑奶奶我竟然被人从自己的床上赶走了…… 她抬脚就出了房间,刚出内室,就见浮屠黑着脸坐在前厅,一双美目狠狠剜着自己。另一边坐着飞雪娘娘,露出一脸探究的神情,看向她身后。 浮屠问:“你昨晚和幻璃睡在里面?”杨柳菁看浮屠的表情语态怎么看都像是捉奸在床的意思,为了避免麻烦,她的一抬手就把幻璃卖了:“娘娘想多了,他不好女色。” 飞雪听了噗嗤一笑,道:“浮屠姐姐,我早说了,幻璃长老不近女色,你偏不信。” “可你喜欢幻璃!”浮屠说,“我记得那晚在浮屠阵你可是放过话的,纵然是喜欢男的,你也会给人掰直了的!” 杨柳菁听了一脸正色的答:“哎,娘娘这个主意不错,我还真可以考虑一下!”见她敢捋浮屠的虎须,飞雪轻咳了一声,提醒她不要太过口无遮拦。杨柳菁心下觉得奇怪:上回咱俩都打成那样,你先是不计前嫌救我,这次又站在我这一边,娘娘你是个什么情况?不觉将狐疑的目光落在飞雪面上。 浮屠顿了一下,又说:“我问你,玉皇山神女是紫凝神君之妻吧?”见浮屠说到这个,杨柳菁在心中哀叹:早知道当初会给自己惹来眼下这个麻烦,当时就应该随便捏个样子,让紫凝去惹桃花好了。 想归想,她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浅笑着柔声说:“这样,娘娘,只要紫凝他肯娶我,我一定嫁。要不,您现在唤紫凝过来问问?”紫凝从始至终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他要真想娶她,长孙素娥就没有幻璃什么事了。 浮屠听她这样说,端起茶碗,悠悠的抿了一口,飞雪忍不住笑着说:“你们这两个猴子,猴儿精。紫凝可是说了,只要你肯嫁,他就肯娶。浮屠姐姐的意思是,我做媒,她做男方家长,你这方嘛,就请你义兄玉虚道人做主,给你们把这婚事定下来。” “等下,”杨柳菁听了这话,差点没跳起来,看向浮屠,问:“不是,你明知道我喜欢的是幻璃长老,还敢让紫凝娶我?” 浮屠看着她笃定的说:“我是为了你好。若幻璃喜欢旁人也就罢了,你呢,也还有机会。可他不好女色,你惦记也是白惦记。既然你爱的人你爱不了,何不找一个爱你的人呢?我看你品性不错,也不会坑害紫凝。我更相信,放眼神妖人三界,这世上怕是再找不到一个像紫凝般对你好的男子。” 飞雪附合道:“我也觉得浮屠姐姐说得有理,那日紫凝在这前厅给你渡修为和生机,一渡就是四千年,姐姐我看得都有些羡慕了。” 杨柳菁无奈的揉了揉眉心,随口说:“既然这样,怎么不见浮屠娘娘您嫁给听风世子,飞雪娘娘您嫁给我义兄?” 第七十八章 被虐了 浮屠听了一拍茶几,先转首问飞雪:“乾元山那个牛鼻子喜欢你么?”又看向杨柳菁问,“对了,听风什么时候对我有意思来着?” 幻璃原本想继续睡觉的,听着外间说话,就拿起杨柳菁用剩下的酒喝了起来,有心等她们走了再睡。听了浮屠这话就“卟”的一声,把嘴里的酒全喷了,一打珠帘,拎着酒坛子笑着说:“我说浮屠长老,您连听风喜欢您都不知道,还有心在这乱点别人的鸳鸯谱?” 浮屠听了这话正要拿话怼他,一眼自幻璃面上扫过,又在杨柳菁面上扫了一眼,一拍几案站了起来,指着杨柳菁道:“你,你不是说他不好女色么?你们俩个都亲过了还在这装模作样的?你,还有你,幻璃,你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两人听了浮屠这话,幻璃看着杨柳菁,杨柳菁看着幻璃。她此刻心里想的是:这个是什么情况,连亲过了浮屠都看得出来?而幻璃看了她两眼后眸光一紧,面色微寒,斜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进屋去了。那一眼,不言自明:你还真占我便宜了。 杨柳菁现在真的是后悔,不该说那句“对不起,姑奶奶昨晚占你便宜了”。一句说错,句句都是话柄!这下真的是输惨了!人没有捉弄到,给自己惹了一身骚。 冲天扔了个大白眼,把师兄玉皇又在心里凌迟了一遍,去紫凝房间蹭床了。 推开紫凝房门,就见紫凝被五花大绑的吊在了檐上,一挥手帮他解了禁制,往他床上一躺,问:“你姑姑什么个情况?” 紫凝捂着脸说:“我姑姑说以你的实力,若做下任魅妖族长的话,应该可以和叶纯心相抗。” 杨柳菁支着头说:“所以她想让你娶我?”见紫凝点头,杨柳菁看着屋顶道:“可我现在没有多少实力啊!我这经脉才刚续上,还没顾上恢复修为呢。这要真打起来,我连你都打不过。对了,妖界现在什么情况?” 紫凌往她边上一躺,说:“听说叶芊语领着人回去了,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 “喔,”杨柳菁说,“那睡觉吧。等睡够了先去趟冥界。对了,我的天眼丢哪了?” 紫凝答:“灭龙渊。”杨柳菁转身看他:“我去,怎么会去这个地儿?”灭龙渊在她还是天师玉璃的时候带着紫凝和幻璃去过,若非玉皇来得及时,怕是得把她和紫凝的命扔在那里。紫凝半闭着眼睛说:“这个说来话长。” 杨柳菁说:“长话短说。”紫凝转身侧躺着面对面斜她一眼:“还真短不了。我昨儿回来就被我姑姑捆到现在,要不这样,你让我先睡会,等睡醒了,咱们去冥界的路上我再跟你解释?” 正说着话,门前一暗,幻璃站在门前,堪堪挡住了阳光,看了她俩肩靠肩躺在一张床上,面对面的在说什么,脸瞬间一黑,径直走进来说:“你若真不打算嫁他,就别坑害他,和他保持距离。”杨柳菁想都不想看着他就丢出来一句:“要你管!” 腰上一沉,整个身子一轻,幻璃将她拎起来就走,径直走回自己房里,紫凝冲她挥了挥手,露出个“你自个珍重”的表情。进屋幻璃一把将她放在床上,看着她问:“你还能再随意一点吗?就算你把紫凝当宠物,他也成年了。你和他睡一张床,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跟你有关吗?”杨柳菁说,“我昨晚不也跟你睡过一张床了吗?你也是成年男子,我们有怎么样吗?再说了,紫凝他根本……唔!”唇被封住了,他的吻又凶又狠,和昨晚的温柔缠绵不同。杨柳菁一下懵了,这位,是个什么节奏? “你很想我对你做点什么么?”幻璃放开她微肿的唇,在她耳边低声问。他的气息贴在身上,眼神凶狠,自尊心受措的感觉袭来,羞愤、委屈还夹杂着不明的情绪瞬间令她落下泪来,一膝顶向他的要害,幻璃侧身避过,她趁势跳起,劈手赏了他一个耳光,泪光点点间看着眼前这张脸。这张脸,如此陌生,这当真是幻璃么? 看着她强忍着泪一路飞跑出祖师阁,飞雪坐在屋顶上质问幻璃:“你若当真不喜欢她,便离她远一点,日后不再相见便罢,何苦如此伤她?你以为你这样伤了她,她就可以不再爱你了?” 幻璃沉默,阴着脸缓缓走回前厅,飞雪从屋顶跃下,挡在他身前,一副咄咄逼人的语气问:“若她当真的放下所有自尊,问你要一夕之欢,你给么?”他听了一怔,反问:“飞雪长老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么?” 飞雪道:“你几时见我管得宽过,但她的事,我管定了。你就说,你给不给吧。” 幻璃答:“她不会。” 飞雪听了摇头,低声说:“那是你不了解她。她是那种为了爱一往无前的人。为了心中的那份爱,她可以放弃所有,她把爱当做信仰。你可以不爱她,但你不可以伤害她,更不可以粉碎她的梦想。这便是我当年对叶芊语放手的原因,也是我成全她的理由。幻璃,你日后若敢再伤她分毫,休怪我与你翻脸!”飞雪说完便化为一条白练去了。 杨柳菁忍着泪一路小跑,进到崔玉儿住的那间耳房,崔玉儿正在打坐,见她含着泪进来了,不等她开口相询,杨柳菁一把抱着她,把头枕在她肩上咬着唇低声饮泣。崔玉儿听她哭得这般压抑,吃了一惊。忙一边轻抚她上下起伏的后背,一边柔声说:“师叔,不哭,咱不哭。要不这样,你实在要哭,你就放开声了大声哭一场,别憋坏了。” 杨柳菁听了哭得愈发伤心,胸腔中原本压了一块大石头,压得喘不上气,这会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可到底不肯大声哭出来,怕被旁人听见,只将崔玉儿抱得更紧了,一口咬在自己前臂上,直咬出深紫色的瘀痕来,才觉得心中那种要被撕裂的痛转移了些。 崔玉儿又柔声将她一顿哄,再加上她连日来不成好歇,哭着哭着,竟然抱着崔玉儿睡着了。这一觉的并不安稳,梦境纷繁。梦里是他温柔缱绻的模样,梦里是他凶狠的模样,他一会扬眉浅笑,一会在唇边挂着冷冷的讥诮,就那样目光冰寒的看着她,看得她整颗心都寒了。就在这半寒半热间,身子被崔玉儿一阵猛摇,刚睁开眼睛,就听见崔玉儿一脸惊魂未定的说:“师叔,师叔,不好了。” 她揉了揉眼睛,先深吸了一口气,被冷汗浸湿的后背透着丝凉意,说:“别急,你慢慢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崔玉儿瞪大一双忧愁的眼睛说:“美女蛇把师父弄走了。”美女蛇?杨柳菁听了脑子一转,呃,莫非,可能,是飞雪娘娘听了我的话立刻就采取行动了? 见她一脸懵的在那眨巴眼睛,崔玉儿忙说:“就是上回跟你打架的那个,蛇妖族那个,她把师父抓走了。” 杨柳菁听了,两眼一闭,身子往床上一躺说:“安了,你师父若不想被捉,飞雪哪能把他捉走?放心吧,义兄他不会有事的。” 崔玉儿见她要睡,又死命摇她:“师叔,我师父身上有伤,他伤没好。他肯定不是自愿的!”杨柳菁骨头都快被他晃散了,对她说:“给你一盏茶时间,我给你讲个故事,故事讲完了,你让我睡觉。”崔玉儿这才松了手。 第七十九章 如梦初醒 ***玉虚道人小番外 只听杨柳菁说:三千多年前,飞雪娘娘到人间来寻她那流连人世繁华的未婚夫,遇上了一个书生。那书生对她一见钟情,得知她是来寻未婚夫的,立时大胆表露衷情,希望可以上门求娶。可当时的飞雪娘娘心情不好,只当这书生拿自己寻开心,一怒之下妖气外放,方圆百里再无一个活物,独留了那书生。 飞雪令那书生挖坑埋葬无辜的死者。书生没日没夜的挖了一个月,才埋了不到一半,已经只剩一具枯骨的身体全凭一口意志撑着。飞雪原本吩咐完就离开了,一个月后想起来这些人若不埋了也挺可怜的。结果回来后发现那已经成了枯骨的书生还在挖坑。 飞雪靠近了问他:“你在做什么?”书生答:“吾应承过你,会替你将这些无辜者下葬,吾不敢失信。” 飞雪听了默默,施术帮他将其他人葬了。最后书生挖了个坑留给自己,对她说:“若来生我修成上仙,可否与姑娘生同衾死同穴?” 崔玉儿听了瞪大眼睛问:“那飞雪娘娘怎么答?” 杨柳菁闭着眼睛说:“当时飞雪娘娘说,‘若教尔修成上仙,尔可敢来妖界抢婚?’” 那书生空洞骇人的眼神里立时充满了希望,答:“我来,你等我!”然后就躺进坑里,把自己埋了。 崔玉儿听到这儿就猜到了,那个倒霉的大胆又痴情的书生,八成就是自己的师父了。玉虚道人今生一心修成上仙,可惜他只记得自己要修仙,压根就忘了这修仙是为了什么。 但凡是上了奈何桥,喝过孟婆汤跨了忘川,前世允下的这些诺言他哪里还能记得?空有一腔执念,结果用错了地方。 崔玉儿又忙不迭的紧跟着问了一句:“师叔,你怎么知道这事?”杨柳菁已经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睡着了。这事,是当时的天师玉璃亲眼见着的,她起初也不知道,不过是自满脑子的记忆里现拣出来的。 *** 幻璃在祖师阁玉璃的床上躺着发呆,这床上有着淡淡的香味,他躺着,鼻间轻嗅,是她的气息。要如何才不能辜负?我知道这样很疼,可若不如此,如何迫你将我放下?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玉璃呵。 他侧身躺着,莲台峰下见着的那幕又在眼前幻动。她浅笑着说:“我愿意。我随你去。”只觉得一阵心酸,身形一纵就上了九重天,他现在,迫切的需要见到玉璃。 殿内无人,玉璃不在。幻璃满云霄殿找了一圈,只见着两个仙童。逸晴奇怪的问他:“神君昨晚不是刚来过么?这才离开多大会怎么又来了?” 幻璃问他:“玉璃呢?”逸晴扑扇着长睫毛一脸呆滞的说:“神君,我上回都说得那般明白了,您上冥界去问啊!孟婆跟咱们家上仙是什么样的交情你不是不知道啊!” 但凡是下界投胎的,都得去孟婆那领完孟婆汤了再去。孟婆是玉璃难得的几个有交情的女仙之一。据说她原本是人间的一个小妖,后来死了要入轮回司受苦,玉璃飞升上仙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冥间去把她提上来做女仙。结果这姑娘觉得在天界太无所事事了,正好冥界初立,缺人手,孟婆一眼看中了忘川那的风景,就留在那发忘情水了。 幻璃想说“我昨儿刚见过玉璃”,可昨儿玉璃是杨柳菁去帮他请来的,怎么请的,哪请来的,他也忘了问人家了。这会若要再去问人玉璃下落,那才真是太欺负人了。他从善如流的冲逸晴仙童点了点头,转身往冥界去了。 已是黄昏时分,忘川河水倒映着西天的晚霞,整条河似烧着了般。比晚霞更加艳丽的,是忘川彼岸那一眼忘不到边际的蔓殊沙华。 孟婆不放汤时,便坐在奈何桥头静静的看着那一抹红,唇角微弯,似是在想着什么心事。可惜这心事,无人得知。 “孟仙子,”幻璃落在她身边,执礼相问,“还请借一步说话。” 孟婆回头看他,笑着问:“神君可是要问我上仙下落?” 幻璃道:“有劳仙子,还请仙子据实相告。” 孟婆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轻声道:“其实他一直都在你的身边啊。”幻璃听了一愣,心跳都慢了半拍。 孟婆见他表情呆愣,掩唇轻笑着说:“玉璃仙师被罚历七世情劫,第一世为天枢国丞相长孙文豫嫡长女,第二世为靖州第一美,”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现在是第二世。” 这个答案,对于幻璃来说不亚于五雷轰顶。他风中凌乱了许久,转念一想:玉璃有赤血红莲,而她有红莲业火,怎么会?怎么会!呆愣了半晌才问:“那她要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变回天师玉璃呢?” 孟婆有问必答的说:“这个简单,完成历劫,飞升上神就可以了。”这里孟婆会错了意,其实幻璃想问的是杨柳菁在什么情况下会以天师玉璃的面目出现。他整理了一下略凌乱的思绪,又重新表达了一下:“我是想问,杨柳菁要在什么情况下会以玉璃的面目出现。” 孟婆做个了然的表情,笑着说:“两个可能。一个是在生死关头,遇上以凡人之躯降伏不了的妖魔,仙师可以显圣。另一个,是给她一碗醒神汤,她可以暂时恢复为上仙的形态,拥有做神仙时的神通和记忆,但有效时间不长,且会使凡人之躯受损,不到万不得以,是不可以用的。”(ps:如果杨柳菁听到这段对话,一定会对自己昨晚在云霄殿的做法非常后悔。她直接喝碗醒神汤不就结了?) 幻璃听了,顿时明白,靖州废墟那次出现,是玉璃显圣。而昨晚在云霄殿,想来是有人给她饮过了醒神汤。想到这醒神汤对她身体有损,他心酸更甚:今天自己着实将她欺负得狠了。只是,自己,长吁了一口气,苦笑之后却是满脸的欢喜。孟婆见他一会苦笑一会又笑得这样欢喜,泼了盆冷水给他:“您别高兴的太早,她这次投胎可是喝了三碗孟婆汤,可是立意要将长孙素娥那一世的事情全部忘掉的。这里面,可也包括你。而且,在飞升上神之前,她是不会记得关于天师玉璃的那些曾经的。” 幻璃听了谢过孟婆便一阵风似的跑回了摘星观,已是秋夜,弦月挂在半梢,他在梨落院前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踏步进去。然而她不在,紫凝也不在。满道观的找了一圈,没有知道她在哪里。挨个抓人问到半夜,才问到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是崔玉儿。 敲开崔玉儿的房门,被人扰了清梦的她黑着脸说:“师叔睡醒了就跟紫凝圣君出去了,她俩没和我说要去哪。” 见他一脸焦急,崔玉儿在心里磨了下牙:快中午那会把我师叔欺负成那样的八成是你吧?这会想起来找人了,早干什么去了。活该! 崔玉儿一脸无辜的说完之后,就做个请的手势很有礼貌的把人请出去了。幻璃退到门口了,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崔仙子当真不知杨柳姑娘去了何方?” 得幻璃如此礼遇,崔玉儿爱莫能助的看了他一眼,磨着牙说:“幻璃长老,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师叔上午来我这的时候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听得我这心肝儿都快碎了。八成是紫凝圣君带她去散心了,这一时半会啊,说不定不回来了。您啊,上别处寻寻去!”说完“呯!”的一声把门重重给关上了,心下暗爽了好半天。 第八十章 失而复得 杨柳菁睡醒就和紫凝去了丰都,在幻璃去奈何桥头找孟婆的时候,他俩去了地狱第九层,幻璃满摘星观寻她的时候,她正在第九层那和魅影老祖磨牙呢。 此时那只玉壶已经被包裹在一个金色的茧里,玉璃当时施的封印大阵仍然在,魅影老祖见到杨柳菁出现的第一句话是:“这里太危险,你不应该来。” 杨柳菁听了露出个你这句话颇有趣味的表情,问:“怎么个危险法,说来听听!” 魅影老祖道:“它想吃了你。” 它?杨柳菁挑了下眉,笑着说:“不是你么?” 魅影老祖答:“不是我,我宝贝你还来不急呢。想吃你的那个是幻魔老祖那只死蛾子。” 见这位睁着眼睛说瞎话,杨柳菁冷笑一声说:“你怎么不干脆说你就是幻魔老祖呢?” 魅影老祖嘿嘿干笑两声:“我不是他,我只是把它吃了一半。” 这个话题让杨柳菁一阵毛骨耸然,紫凝在一旁听了,一时犯了痴念,问:“你当真是我爷爷?” 魅影老祖这回笑的好听点了,他说:“我若不是你爷爷,你上回能活着出去?好了,长话短说,你得赶紧走!” 可惜杨柳菁心里有太多疑问,他们又磨了会嘴皮子,对情况有了个大致了解。被天师玉皇镇于囚魔山的,是幻魔老祖的一半躯体。至于另一半,魅影老祖当时重伤,被幻魔老祖吃掉了。他为了保命,在里面一阵反噬,反把幻魔吃了一半,跑了。这两位现在是共生关系,谁的灵识强,外人见到的就是谁。她们这次之所以能见到魅影老祖,一半是因为在靖州废墟它被赤血红莲捅了一剑,另一半得归功于幻璃,他上回来的时候把幻魔老主虐得太惨,这会还躲在混沌里修养,否则那老魔早跳出来施展攻心之术了。 杨柳菁此刻为情所困,浑身上下都是破绽,确实极易中招。老魔不断催促她快走,她听得直皱眉头:上回在靖州这货也没能把自己怎么样啊!紫凝继续犯痴的问:“爷爷,那个,老魔被你吃了一半,为什么他比你还厉害呢?” 老魔嘿嘿笑着说:“第一呢,我将所有神通传承给了你姑姑,而他吃了圣物红莲啊!”紫凝又问:“那圣物红莲是什么?” 这个问题纯属多余,杨柳菁已经明白他嘴里的圣物红莲多半指的是自己,扫了紫凝一眼,打断了这个问题,双手叉腰,问:“你说的圣物红莲是指我么?” 魅影老祖答:“是的。你乃我族圣物,被供奉于囚魔山禁地沉沧苦海,我们魅妖与幻妖两族世代守护在那里。每年都会去朝拜你,而你会保佑我们长生。” 眼看着这两个不弄清楚不肯走,魅影老祖以最快的速度最简洁的词汇讲了当初发生在囚魔山的事情。 只要是妖魔,若未修成仙身,便有大限。幻魔老祖因为吞噬囚魔山的怨气而入魔,大限到的比别的妖要早一些。魅影老祖与他是至交好友,为了救他,说服幻姬,在朝拜圣物时将他带上。结果这老魔突然暴走,当场一口就把红莲给吞了。吞下之后他功力大增,幻姬率族人与他力战,一时惊动三界,惹来了天师一脉。 杨柳菁听了叉着腰反问:“你口口声声说我被他吃掉了,那我怎么还站在这里呢?” 魅影老祖被她问得一愣,说:“当年发生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你确实是被他吃掉了。但你现在站在这里可能和天师玉璃有关。具体的情况你最好去问玉璃,当初我们被天师玉皇捉住的时候,他一直跟玉皇说他师弟已经死了,说活着的那个是魔,但玉皇一直不肯相信。可一千多年前他又改了口,说玉璃才死。但最近他又改了一次口,说玉璃没死。这其中的关键,我也不太清楚。” 杨柳菁待要再问,魅影老祖突然语调惊惶地说:“你呆的时间太长了,快走,他要醒了!” 紫凝听他语调不对,现出真身,叼起杨柳菁就跑出去了,还好他们跑得快,刚跑到阵外,一阵红光漫起,玉璃所施的封印竟然被破掉了。还好他们这次进阵的时候相当有礼貌的恳请怒目金刚开阵,所以封印一破,怒目金刚为保她俩安全立时设金刚伏魔阵,将那老魔困了个正着。 杨柳菁站在阵外看着那片红光里肆意滚动的混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的独门封印它竟然给破了?没理由啊!”当初在靖州玉璃所设的封印虽然被破,但老魔此时因为与魅影老祖共生,没有实体,只是一片混沌,金刚伏魔阵专克这种没有实体的混沌,故而它逃不出来。 怒目金刚听了只说了一句:“姑娘你脸色不太好。”说完就闭口不言了。 紫凝看了她一眼:脸色确实不太好。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一脸生机被魔物吸食殆尽的面相。他叹了口气,说:“我爷爷说的对,你不应该来这里。”说完现出真身驮着她回了摘星观。 彼时幻璃正在屋顶上吹着叶笛,笛声悠扬,只是听着太过忧思苦闷,若不是打不过他,崔玉儿早跳窗出来揍他了:大半夜的吹的什么伤心曲调,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覆天卷地一抹紫落在地上,化为风资俊美的紫衣少年,怀里抱着面色苍白的姑娘。这回不用紫凝翻箱倒柜了,也不用他渡生机和修为了。来不急问发生了什么,幻璃一阵翻箱倒柜,找渡灵丹,渡生机和修为他抢着全做了。做完了把人一抱,放到起居室床上了就打发紫凝出去。紫凝看着他干笑了两声,问:“你这是良心发现了?白天将人都欺负哭了,这会子才想起来补救是不是晚了点?” 幻璃这会才有空想起一件事来:紫凝这小子是不是老早就知道她真实身份了?想到这,他面色一冷,冷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紫凝一时没有会意过来,随口怼回去:“知道什么?”幻璃听了面色更冷,看了杨柳菁一眼,那目光立时变得温柔,再转到紫凝这儿,又变得冰寒。紫凝悟出味来,丢下一句“这不废话吗!”转身就要走,幻璃身形一晃将他挡在身前,沉声问他:“你明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紫凝若这会告诉他,当年玉璃投胎之前曾特意交待此事不可以让幻璃知道,回头等杨柳菁醒了,这俩估计还得别扭好几天。他面不改色反问幻璃:“我没有告诉你么?我说的还不够明显么?我当时都快死了,那么多对头围着呢,我当众告诉你她是玉璃转世?” 当时紫凝确实是说了,紫凝说的是:“她在,我在;她活,我活!”幻璃听了怔怔站在那里,站了半晌,才想起紫凝当时说的这句话来。等他回过味来,紫凝早回房间睡他的大头觉去了。 他在床边坐了,满嘴满心的都是苦涩滋味。当时他光顾生气了,紫凝这小混蛋竟然拿一个小女孩跟玉璃相提并论,还差点把自己命丢了。他压根没往素娥是玉璃转世这方面去想。其实这也不怪他,谁能想到天师玉璃下界历情劫,呃,他师兄让他以女儿身历劫…… 他想到她被他扔在明德居的那两年,当时她瞎了,被他扔在那里不闻不问整整两年。多少人想要杀了她,以报复他因为紫凝重伤暴怒之下所开的杀戒。若非绿荧时常去照拂,她怕是活不过那两年。 他又忆起她送他紫帕时的模样。她那空洞无神的眸子,是怎样绣出那张帕子的?然后他想到了叶芊语。她与叶芊语前世的种种纠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一手促成的。当初叶七七偷了帕子就给了叶芊语,叶芊语拿着帕子来逼问他。他正好不知道要怎么拒绝,就顺手让叶芊语替他走一趟了,而当晚他却去了一次,那次之后他刻意回避了她两年。两年后,她已经与叶芊语定了赌约。 太多的从前,太多的过错,令他错过了她整整一千多年。他侧卧在床沿,看着杨柳菁熟睡的模样,那眸光似若守着一个失而复得的稀世之宝。 他轻轻抚过她额前的长发,颀长的手指自她额上的妖莲上抚过,轻声说:玉璃,不管你是神是魔,是男是女,我都爱你。 第八十一章 左右为难 杨柳菁一整晚都睡的很沉,她习惯性的找被子,窝到温暖的被子里,嗯这个被子很好。“被子”暖暖的,香香的,嗯,很有弹性。她翻了个身,准备抱着被子继续睡,手一摸,手下的被子温暖而富有弹性,里面似乎还有东西在怦怦跳动。 她第一反应是她又蹭紫凝的床了。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件素银色的底衣,衣服下面是结实的胸膛。她转过脸看了一眼帐子顶,呃,是她的自己的床。虽然对紫凝一直心无邪念,可幻璃说的话有一定道理,毕竟自己现在是个女儿身,紫凝又确实是个成年男子。自己再这样无所顾忌,怕是当真要误了他。 一个吵着要娶媳妇不肯成仙的成年男子,抱着一个大姑娘睡了一晚上,自己这样确实是过份了点。她又闭上了眼睛,一脚踢在身边人的膝盖上,嘴里说着:“紫凝,你以后不可以再爬我的床了。”说着便背过了身子去。结果后腰一暖,便被人按怀里了,耳边有把好听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恼意问:“紫凝经常爬你床么?” 杨柳菁听了立时想要暴起,幻璃双臂似钳子将她紧紧困住,顺便将右腿压在她的膝盖上,立时令她动弹不得。杨柳菁挣扎了两下没有挣开,幻璃低声在她耳畔说:“紫凝爬你床你不过是轻轻踢一下。”说完一脸委屈的看着她,潜台词不言而喻:到我这你就改拳打脚踢了? 杨柳菁见他还有脸委屈气得拿头撞他,连撞好几下之后,听见他极温柔的在耳边说:“我错了。”杨柳菁听了一怔,他松开了对她身体的压制,放松胳膊将她环在怀中,低声说:“你昨天回来的时候又生机断绝了,我守了你一晚上,你再陪我睡会吧?” 这怀抱宽厚温暖,是她曾经期望的,但这个人,她咬了下唇,问:“我告诉过你的吧,如果不能给我全心全意的爱,就离我远远的吧?” “嗯,”他低低的回应在这耳边,带着丝丝魅惑气息,轻声说:“我会全心全意只爱你一人的。”有着丝丝寒凉自心底滑过,不知该悲该喜。 “那玉璃呢?”她问。他的唇齿轻轻的咬在耳垂上,低声说:“我也会全心全意去爱的。”天知道他多想告诉她,她就是玉璃。可他想逗她一下,故意要等一会再告诉她。 听到他的回答,她红了眼眶,抬头狠狠一口咬在他唇上,幻璃冷不防吃了一痛,对上她红似火的眸光,听她冷声问他:“幻璃,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好欺负吗?难道就因为我……唔!”他俯身给她一个极温柔的长吻,品尝着她的气息与味道,这,是那天晚上的味道。不会错的。 她反抗、推拒,他都视若不见。只想把她紧紧拥在怀中,予取予夺。等他掠夺够了,才促狭的看着她柔声说:“若我告诉你,你便是玉璃,是我心底最在意的、最想要的那个人,你还生气么?” 原来,是因为这个。心底那片着火的荒芜渐渐平熄,杨柳菁想,原来他已经知道了。笑意渐渐荡起,唇边刚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的吻细密的落下,在她耳旁魅惑的吹着气息:“玉璃,我想要你。” 玉璃?可我当真是玉璃么?魅影老祖的话响在耳边:你是红莲,乃我族中圣物。老魔告诉天师玉皇,他师弟天师玉璃死了,他现在是一个魔。这话像一根毒刺扎在心里,若她不是玉璃,如何接受幻璃所付出的这份全心全意?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她低垂下眼睛,意图推开他,轻声说:“若我不是玉璃,你当如何?” “傻瓜。”他低低叹息,更加温柔的吻她。杨柳菁说:“可我,若当真不是玉璃呢?”他不回答,再度以吻封唇。温柔缠绵,整个房间里都是魅惑的气息。杨柳菁很想沉醉在这种温柔里,也确实是有些迷醉了。她不得不努力的保持清醒,若她当真不是玉璃,日后幻璃当如何面对她和玉璃? 可只要她想向幻璃否认她是玉璃,他就吻她,极尽温柔缱绻之能。她被撩拨的狠了,也起了三分火性,手捏法诀连点幻璃三处大穴,幻璃堪堪避过两处,身子一麻便失去了主导地位,反被她压在床上,如他昨日般又凶又狠的吻在他唇上,将他的唇吻成深紫色,没忘了再咬上一口,才算是出了胸中这口闷气,翻身下床,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从祖师阁出来,杨柳菁直闯紫凝房间,一把将他拎起来,架云便往九华山去了。等泡在了竹隐寺后院的那眼温泉里,紫凝才感觉暖和了点。没办法,这一路上杨柳菁的气场实在是冰封千里的冷啊。他在心里哀叹:幻璃你个死狐狸又犯什么错了?你俩闹别扭能不能别带上我啊! 泡了有多半个时辰,杨柳菁一直没有说话,她在梳理思绪,却越梳理越乱。紫凝原想提醒她他饿了,该吃饭了。但这位皱着眉不说话,紫凝实在是心中忐忑的很,低声问:“哎,你再继续苦着个脸,没两天就成满脸菊花的没牙老太太了!”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杨柳菁眉毛一抬,说:“你告诉他的?”紫凝迟钝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可能是玉璃那件事。 “不晓得,我没说。”紫凝答。他有些想不通,这个知道了应该是好事吧?他不太明白他们究竟为了什么别扭。就听见杨柳菁说:“你以后搬张塌子睡我屋里,不许幻璃进我的房间。” 紫凝刚要问为什么,杨柳菁对上他询问的目光,想都没想就丢出四个字:“他思春了!”紫凝眨了眨无辜的眼睛,一脸呆萌加单纯可爱的神情:思春是什么?是一种病么? 见紫凝那张俊美无匹的脸上露一脸懵懂的天真表情,杨柳菁意识到自己一时口无遮拦了,忙软了语调说:“我错了。你当没听见。” “没听见什么啊!”阿霍从一旁出来,端着食盘酒饭,就地搁在紫凝面前,在一盘席地坐了,指着紫凝道:“你就装吧。当年跟山下的野狐狸争配偶争的毁了半座山的不是你?” 紫凝眨了眨眼睛:“你是说交配么?”杨柳菁闻着饭本也有些饿了,正想看一眼有什么吃食,先听了阿霍的话觉得好笑,又听紫凝突然冒出这句话来,一闪神就咬了舌头,拿眼看他,紫凝依然一脸纯真的说:“我那时候小,分不清是同类还是异类,还好打完架后我没心情了,要不回头就麻烦了。” 杨柳菁听了蹭的一下子从水里跳出来:什么?说好的情识未开的纯情小少男呢? 紫凝见她从水里跳出来,竟然笑了:“你跑什么啊。我们魅妖只跟同类交配。这个是为了养育后代,我娘说啊,等我这次回去了就会给我安排。” 杨柳菁一边裹着阿云送过来的毯子,一边打发阿云先回去,这么露骨的话题,不适合阿云在场。等阿云走了,她大马金刀的往紫凝边上一坐,问他:“紫凝,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孰料紫凝笃定的答:“知道啊。”杨柳菁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下子想偏了,略带艰涩的看着紫凝,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第八十二章 被卖了 紫凝见了她的模样,笑了:“你想偏了。我喜欢的是你娘。” “我娘?”听完了这话,她差点炸了,还好这次只炸到一半,她突然省悟过来,紫凝指的是她上一世的亲娘,那似梨花不胜凉风般娇羞的女子,绝对不是她这泼辣的小泼妇可以相较的。 想到琼枝夫人葬生于红莲业火,连投胎转世的可能都没有。“那个,可是”,她可是了半天,愣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最后咬了唇憋出来一句:“你若不喜欢人家,却只是为了去生儿育女,这样是不是对你家族的姑娘不太公平?” “姑娘?”紫凝笑了,唇角荡出好看的梨涡,“你想多了,我们魅妖一族同性之间也是可以生儿育女的。” 听了他这话,现场两人表现各自精彩。阿霍托着自己的下巴,以免下巴掉下来,而杨柳菁又咬着了自己舌头,好疼!她又下水泡着去了,小心翼翼的看着紫凝,对他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遇上一个令你心动的姑娘,你可不可以为了这个如果,不要为了生儿育女去和并不喜欢的人交配?” “好啊!”见他笑着欣然应承。杨柳菁总觉得,紫凝心中或许有着她所不知道的情伤。妖魔志上说他情识未开,他又不肯做神仙。究竟是为了什么? 阿霍见他们聊得差不多了,把食盒揭了,摆上酒菜,唤了阿云过来,两人席地坐了,另两个泡在温泉里,一起用饭。 席间阿霍小声说:“师父,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杨柳菁这回吃得比较优雅多了,毕竟最近没有饿过肚子。抬眉看着阿霍,示意他说。阿霍笑得有些腼腆,还有些扭捏,说:“那个,师父,我想还俗。” “那就按规矩还吧。”杨柳菁答,“怎的,和尚也当够了?” “那个,”阿霍又迟疑了一下,扫了阿云一眼,阿云已经红了脸,捏着筷子的指节有些发白,机械的往嘴里小口扒着饭。“是这样的,我,我想娶妻。” 杨柳菁把筷子碗放了下来,她这次没有咬着舌头,她一嘴饭菜忘了嚼了,直接吞了,差点没给噎死。她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就着紫凝的手饮了一大口酒,才把那口卡在嗓子眼里的饭给咽了下去。 “阿霍,食不言,寝不语,咱们吃饭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讨论人生大事?”装模作样说完这句话,看着阿霍略焦急的神情,她笑了,语调轻软:“说来听听,这是看上谁了?” 阿霍低声答:“你认识的。”杨柳菁满脸笑:“你小子,竟然敢跟我卖起关子来了?”说完她眨了眨眼睛,在脑子里转了转,第一个跳进脑海的是崔玉儿那张娇俏动人的脸。阿云已经羞红了脸,“崔玉儿”三个字正要脱口而出,紫凝在水下踢了她一脚。她吃了一痛,一眼扫到阿云的神情,一双眸子在两人脸上来回巡梭:玉帝有令,禁止仙凡恋,阿霍是地仙,而阿云,顶多算个居士。阿霍若是当和尚当厌了要还俗便也罢了,如今是要为了一个凡人还俗……难怪他说得如此谨慎,还真是棘手啊。 “师父,我想娶阿云,你看行吗?”阿霍终是朗声说了出来,大有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杨柳菁吸了一口气,看着阿云那一脸幸福的娇羞,说:“那就还俗了娶!你吃完饭了就上山,明儿个一早咱就去办还俗仪式!后天你俩就拜堂成亲!” 紫凝凑过来,低声问:“他这是要娶媳妇么?”杨柳菁笑答:“对啊,回头让他们多生几个小娃娃管你叫师叔。” 紫凝眨了眨一略有些懵懂的眼睛,低声说:“喔,原来娶媳妇和生儿育女在人间是一回事。难怪你刚才说的那么严肃。这在我们魅妖一族是可以分开的。”杨柳菁看着这个一会明白,一会又糊涂了的“成年男子”一脸头大。 魅妖一族,实力相当的生儿育女,钟情一世的,互为妻房。无论是种族繁衍、还是实力的保存与扩充,还有与挚爱相守,他们都分得十分清楚。如此理智,她杨柳菁自问做不到。难怪,他们要分为情识已开与情识未开。若是个懂情的,自然是想与最爱的人生儿育女。 如此说来,这魅妖一族,还真是变态。可如此变态的妖族,竟然养出了像紫凝这么纯良的情场小白,她想着就伸出手在紫凝脸上掐一下。掐完这一下,刚想再掐,紫凝眨了眨眼睛,将脸在她掌心摩挲,与此同时她身后一凉,幻璃的声音响起:“你在做什么?”紫凝一脸纯真无邪的笑着说:“刚才她说你思春。”这回不等杨柳菁跳起来,幻璃先出手,她只觉得身子一软,就已经被幻璃制住了。幻璃先兜头给她罩上自己的外衫,才把她捞在怀里,一脸揶揄的看着她说:“如此私秘的事,你怎么可以说给外人听?”。 杨柳菁刚想令他放开,耳边听着他魅惑的声音说:“你敢说话,我就吻你。”她咬了下唇,还是忍不了!“幻璃你个小王八蛋赶紧把姑奶奶放下来,否则姑奶奶一定把你绑了卖窑子里去!”杨柳菁这段话刚骂完,“哗啦”一声,紫凝跳出水面先跑了。他承认刚才有挑衅幻璃的意思,也不过是逗弄他一二,但杨柳菁当着他们仨让幻璃难堪,嗯,杨柳菁她自己都说过了,她现在连他紫凝都打不过啊!他不跑难道等着看幻璃暴走? 紫凝可以跑,现场还有俩个不能跑的。这竹隐寺是阿霍的家啊,他欲哭无泪。见幻璃的一张脸从青到白,再由白到紫,一眼瞟到阿云,先清了下嗓子,才说:“幻璃,我过两天要与阿云成亲,正要去采买一些喜服喜烛等成亲用的东西,要不要替你和我师父也备一套?” 眼见这就被徒弟给卖了,收徒不甚,夫复何言?杨柳菁可不是会在心里仰天长叹的主,她正要叫骂,结果幻璃把她往怀里一按,张到一半的樱唇,直直印上他的心口。隔着并不算厚的衣裳,幻璃身子轻颤,他脸上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对阿霍说:“这个主意不错,备完之后帮我送到云来栈来。” 看着幻璃抱着杨柳菁扬长而去的背影,阿霍长舒一口气,他这竹隐寺终于是保住了。 云来栈,天字一号房内。这个房间店老板一直给幻璃留着在,因为他给设了一个封印结界,除了他旁人谁也进不去,老板不得不留啊! 杨柳菁还被外衫裹着,幻璃一脸心满意足的把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说:“一会等你徒弟把东西送来,我们就在这里拜堂成亲,如何?”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说:“若你娶了我,玉璃来寻你,你待如何?” 自己吃自己的醋,这个醋吃的,实在是妙啊!幻璃在心里把玉皇凌迟了一遍,眉目温柔的说:“我只知道,不论你是玉璃还是杨柳菁,是神还是魔,我都想要你。”她听了有些怔愣,下意识的咬了咬唇,看着眼前这眉梢眼角俱是柔情蜜意的男子,就有些痴了。如果是错了,可以将错就错么?她突然想起了叶芊语,有些明白叶芊语当年的心情了。 可惜,她不是叶芊语。她不能因为自己喜欢,先不管不顾的得到再说。那种知道真相之后的痛苦……若她当真并非玉璃,幻璃要如何面对玉璃?而自己又要如何面对幻璃?毕竟这是她最在意最想要的人呵。 见她只是怔怔望着自己不说话,幻璃俯唇过来,绵长的一吻,将唇在她耳畔轻轻摩挲,轻声说:“你不说话,我可当你允了。你回头可不许斥我放肆。” 她正沉浸在矛盾心情中,想得到,却又清楚的知道,这份得到比失去更痛苦。幻璃的手已经灵活的替她除去外衫,扣上了她腰间的玉带。 “等下,”她一边躲闪一边道,“你,你不是不好女色,喜欢男风的么?我现在是女的,你,你就算想,也要等我变回玉璃了的。” 他笑提极尽魅惑:“你好像跟浮屠说过,要把我掰直的吧?”说着,那只不安份的手已经解开了她的腰带,探入衣隙,抚上了她的小蛮腰。 第八十三章 答疑解惑 “放肆!”她到底还是将这话喝了出来,幻璃一怔,后颈突的一痛,一只宽厚的大手迅速拣起他剥去的外衫将他捆了个结实,不等他回头看清来人是谁,来人伸出手指连点他气海两处大穴,直接将他封印了。 杨柳菁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眼前的这个人,一身墨绿色短打,把幻璃制住后正一脸坏笑的冲她眨着眼睛。他手指在虚空疾点,便解了她身上的束缚,伸出手给她,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交到来人手中,被人扯着凌空自幻璃身上跃过跳下床来。 整理好衣衫,坐在屏风之外,这人竟然还提前备好了食盒。她已经猜到,眼前这个人不是绿荧。支着肘看着这人极为优雅的摆放酒菜,再殷勤为她布菜,拿起筷子前,都不见这人有先说话的意思,她终先开口说:“就不能给我看看你的本来面目么?” 他听了一本正经的说:“我说过的,你若看了我的本来面目,一定会爱上我的。” 面对如此自恋的男人,杨柳菁觉得还是端碗吃饭比较好。虽然前面饭只吃到一半,但她现在其实也完全没有想吃饭的胃口。只是跟一个不知道本来面目,又暂时判断不清敌友的人坐在一张饭桌前,她除了吃饭,也确实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不要以为谈过恋爱,当过几天小泼妇就很了解男人,”看着她扒饭,这人扫了屏风内一眼,沉声说,“男人远比你想像的复杂和危险。”杨柳菁知道他言下之意指的是什么,跟着这么一个非亲非故而且还坑过自己的男人谈这种话题……这不是应该妈妈级的长辈们说的话么? 等等,她脑子灵光一闪,想到妖魔志上给她编排的那个拥有通天彻地之能的娘亲,瞪大眼睛看过去,哪知对方似知道她想法似的,笑了:“我不是妖言长老。” 还真有妖言长老啊?!她无意识的将嘴里的饭咽了下去,又噎着了。连灌了三大口温水之后,杨柳菁深吸一口气:食不言,寝不语,老祖宗的话有道理啊。 放下筷子碗,她问:“你是魔?”来人点头。又问:“如何称呼?”对方答:“你若知道我的名姓,我怕你会爱上我。”听得她又开始在心里磨牙。 见她一脸愤愤的样儿,他收起调笑,双手放在自己膝上,对她说:“现在换我问你。”杨柳菁眨了眨眼睛,这样也好,左右自己问了白问,先听听这位问什么吧。于是,有了如下问答。 他问:“你喜欢他?”她点头,算是回答。疑惑出现在他面上:“既然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你为什么如此抗拒和他亲热?” 这个问题就问得,就太直白了点。如果是有点交情的浮屠来问,都有交浅言深之嫌,更何况,这是个完全搞不清楚自哪里冒出来的男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先尴尬的一笑,想要略过这个问题,结果对方一脸诚心求教的神情,她只好老实说:“他喜欢的是玉璃。而我,可能不是。” “你很介意给人做替身么?”他问。 她答:“很介意,十分介意,非常介意。”见他又露出一脸请解惑的神情。杨柳菁耐着性子说:“我要的是全心全意的爱,我也可以为所爱的人付出这份全心全意。相对于得到部分而言,我宁愿失去。而且,就算我现在得到了,日后,纵然他能坦然面对玉璃,我却做不到坦然相对。” “受教了。”他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替代玉璃。” “不能。”她想也不想的否决。对方说的替代,绝不是说让她替代玉璃在幻璃心目中的位置。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两次引动她的心魔。而且两次都是在靖州东郊之外。眼下,又怎知他不会是想让她更加疯魔。 可来人面上表露出的疑惑不像是装的,他继续问:“为何?若你替代玉璃,便可以得到完整的爱,难道你不想得到么?” “爱是拥有,而不是占有。最好的爱,是成全。”杨柳菁答,“若这个世间再没有玉璃,我怕他会活不下去。” “还是爱他?”对方面上露出释然的笑容。可这个笑,看在杨柳菁眼里,却有着隐隐的忧伤。 顿了一顿之后,此人似是平得了下情绪,复问:“若你和玉璃只能择其一而存呢?” 因为一直防着此人的攻心之术,杨柳菁努力将这句话对自己的冲击降到最低,反问:“为何我俩只能存其一呢?” “虽然我也不太清楚为何你会出现这种状况,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当玉璃飞升上神之时,便是你元神俱毁之期。”说完这句,来人起身,“在下言尽于此,还请……”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杨柳菁出手。因为离的太近,加之她现在修为未恢复,在有限的空间内用的自然是贴身肉博的招式。她的动作快,对方动作也不慢,快速闪身避过,两息间两人已经拳来脚往了五六个回合。男子一边快速招架一边低喝:“我一心帮你,你怎可暗算于我?” 杨柳菁懒得回答:管他是谁,先制住了再说,到时候有什么话还怕问不出来? 半柱香之后,被制住的人是杨柳菁。被制住的招式,过于暧昧,若叫她义兄玉虚道人看了,一定会掩脸靠墙合羞走。对方将她两只腕子交叉制住,自后背紧紧抱在怀中,这人还有心情揶揄她:“怎的,知道我为你好了,这就开始投怀送抱了。” 她压低嗓音低骂:“废话真他妈多,你说那么多,难道不是为了撺唆姑奶奶我对付天师玉璃么?” 他垂首在她耳边道:“我是你我就好好想一想,为什么他认定是玉璃,而你却自认为不是。” 这气息弄得她耳朵痒痒的,男人还真是!她骂:“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姑奶奶没心情猜!你若真心帮忙,就把你知道的都说了!” 耳边传来一声低叹:“我知道的其实并不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是红莲,也是玉璃。你二人眼下只能择一而存,我暂时还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 听他说得真诚,她只得又问了一次:“你到底是谁?”低低的叹息响在耳边:“我不想说。”这答案听得她一脸无奈:“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若要人信你,你至少应该取信于人么?我连你是谁,跟我有何关系都不清楚,我如何信你?” 他答:“这些都不是重点。关于我是谁,我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子,与你有何关系,对于现在的你而言,都不是重点。” 杨柳菁把牙一咬,道:“那这样,我给你起个名儿。” 时空瞬间一窒,有着什么在轻颤,他低声说:“随你高兴。” 身后的那份轻颤,让她到嘴边的那句“小王八蛋”给生生咽了回去。也许,真的是个有宿世瓜葛的人吧。既然她是魔女红莲,而他,也是魔。 床上被捆住的身影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手腕上一松,屏风后刺来迅疾一剑,身后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她下意识的出手,侧身抬腕,紧紧扣住了幻璃持剑的手腕,对上的却是幻璃出离愤怒的眼睛。 “他是谁?”面对幻璃的压抑的怒意,杨柳菁现在才明白,什么叫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他醒的还真是时候啊!正好看见她被人环抱在怀中的样儿,听见那句“随你高兴。”她扶着额揉着眉心,气压冰寒,在心底轻笑自己。 “你不是玉璃。”、“你是我族圣物红莲”、“玉璃,我想要你。”、“不论你是玉璃还是杨柳菁,是神还是魔,我都想要你。”这些话像一根根毒刺,刺在心底,拨不出来。 漫长的沉默之后,她抬头,看着将要在沉默中暴发的幻璃,他还是美得令人心醉,连掀翻醋缸的暴怒模样,都如此令人着迷。将那些刺生生咽下,她笑了,如实回答:“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知道,我可能真的不是你的玉璃。” “铮”的一声,幻璃势若出鞘之剑去了。 第八十四章 囚魔山之乱(一) 杨柳菁扶着桌子无力坐下,桌上摆着佳肴美酒,俱是那人带来的。那些被她强按下的刺又一根根冒了出来,大有生根发芽之势,她苦笑着拎过酒壶,准备借酒浇愁。 拨过瓶塞,酒是好酒。正要一口饮下,宽厚温暖的手按在她腕上,绿衣短打的人又出现了。苦笑着说:“看在你方才出手的份上,我卖你个人情。” 杨柳菁看着他挑了下眉,来人继续说:“你为何不去查一查云霄殿丢的那样东西是什么?怎么就没有想着去问一问幻璃,他那晚因何去云霄殿?” 杨柳菁放下酒,情情爱爱果然是相当误事的。她的诸多心思全在幻璃身上,虽然这两天分别从妖魔志和魅影老祖处知道了一些,可她根本没有时间去分析和应证。而她现在,竟然还有心情准备借酒浇愁。 “谢谢!”她诚恳致谢后飞身离去。 摘星观,祖师阁内室冥想台,杨柳菁面前摊着《玉皇山志》。所有纠结挣扎,都从紫凝咬破她指尖,按着她将血涂在那几片空白竹简上,使她获得玉璃被封印的记忆开始。既然要梳理,就先从这里开始梳理吧。 *** 一万五千多年前,囚魔山。 一身素白道袍、墨发随风的天师悬剑于眉心三尺前,他身前是一只覆盖了大半个山体的妖娥。 “临!”三道飞剑立在他身后,娥妖笃定的笑着:“雕虫小技,蔫能伤吾?天师玉皇,待本尊将尔等全部炼成妖傀!” 他扫了眼前的妖娥一眼,笑了:“尔自问配么?” “嗡!”巨大的翅膀扇动,狂风卷地,玉皇巍然不动。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魔!”、“万剑朝宗!”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出现在妖娥头顶,同时出招。这是他们早定好的计划,玉皇、幻姬为饵,玉璃与红颜偷袭。 蓄满玄雷之力的剑直奔妖娥头顶大穴而去,妖娥抬头“嗷”的吼了一声,玉璃持剑紧守灵台,红颜应声而落,幻姬飞身扑救,玉皇出剑,直刺妖娥心窝。 “轰”一道无形的结界将妖娥实体护住,将玉皇的蓄满万均雷霆的一击堪堪阻住。 玉皇执剑与之结界相抗的同时,吩咐玉璃:“师弟,开天眼!” 玉璃手捏法诀,凝目看去:一朵含苞待放的红莲在妖娥心口,阻住玉皇攻击的正是此物。 “幻姬,你所说的圣物在它的心口处。”玉璃传声于幻姬。她听了长身而起,暴喝一声:“破!”剑影漫天而来直取妖娥眉心,妖娥伸出一只触手将漫天剑影挡住,露出了肋下的空档。 “趁现在!”玉皇丢给玉璃一个眼色,收剑回身直刺对方肋下,玉璃执剑斩向它身后那双巨大的翅膀。 蓄满威势的长剑刺入肋下,没至剑柄,玉皇心中一喜,腰上忽的一痛,妖娥的肋下又长出一只触手,一把抓在了他的腰际,触手上满是粘滞的浆液,一旦接触到便会被粘住,直到灵力精血被吸食殆尽风干而逝,通灵丝便是从这种浆液中提炼出来的。 “好香啊!”妖娥狞笑着,将玉皇举了起来,他手中牢牢的握着长剑,看着那被雷霆之力破坏的表面正在迅速愈合,正在此时,一道白光闪过,幻姬迅疾的身影冲入那道伤口,没入娥妖体内。 娥妖仰天大笑,“哈哈哈,幻姬,你与玉皇一起成为我的妖傀吧!” “临!”玉璃挥剑斩向抓住玉皇的那只触手,竟然将触手斩为两截。本已是万宝难侵之体的妖娥一惊,迅速想到什么:幻姬是幻妖一族族长,红莲即是她族中圣物,或者她真有克制它的方法。 通灵丝迅速在体内游走,寻找幻姬的下落,而幻姬此刻正悄无声息潜向它心口。玉璃一击得手,暗想:成了!放出事先约定的信号,数十道白色身影跃来。 玉皇落地后暴起:“天师伏魔阵!”众天师以血祭剑,按阵形各据一方,将娥妖团团围住。妖娥见此却并没有要逃避的意思,嘿嘿干笑两声:“很好,既然都来了,就一起做本尊的妖傀吧!” 玉皇正要反驳,身上一麻,金色的通灵丝自那落地的触手上射出,快速的在他身上缠绕,瞬间将他裹成一个金色的茧。 “卟!”娥妖张嘴,吐出另一个金色的茧,它得意的笑着:“一双了,下一个是谁?!” 众天师惊疑,“破!”玉皇朗声施咒,茧在瞬间胀大,却并没有如众人所期待的那样破开。妖娥张大嘴肆意的笑着:“哈哈哈哈!哈!”笑声杳然而止,玉璃持剑跳入了他的口中。 “红莲?”他想着,幻姬说过,此乃她族中圣物。被封印在禁地沉沦苦海中,由她们世代看守,距今已经有五万个年头。他执着剑在妖娥食道内迅速掠过,冲向右方。 眼前的情景却令他愣住了,幻姬正在前方,轻轻吹奏叶笛。红莲将她护在结界中,花枝轻颤,正随着那叶笛轻轻起舞。就在他愣住的瞬间,后心一痛,一根尖利的骨刺痛穿了他的心口,巨大的痛楚袭来,他“啊”的惨呼一声,滚烫的鲜血飞溅,溅向那轻轻舞着的红莲。幻姬同时回眸,叶笛在她手中无声粉碎,热血染红了她白色的衣裙。 玉璃此时始知上当:娥妖吐出来的根本就是个空的茧。红莲即是幻姬族中圣物,自会保她平安。 “不要!”幻姬惊呼出声,身后盛放出一片艳红。玉璃的热血自红莲花苞上滑落,似水滴在平静的湖面,一圈圈的涟漪如水波般向外扩散,在幻姬惨痛的呼声中,一片花瓣悄然绽放、凋落,落向湖面。 她只是个单纯的少女,爱是她的信仰。可她,也是灭世的恶魔。若她醒来,这世间没有她想见的人,她会以红莲业火灭世。 当日幻姬说过的话历历在目,玉璃看着眼前悄然绽放的红莲,沉声说:“毁了她!” 幻姬看着玉璃痛苦的模样,又回身看向那朵红莲,幻魔老祖的声音响在耳侧:“要开了,她要醒了!她一定会是这个世上最强大的妖傀的!” “我要杀了你!”幻姬厉声喝道,“啊!”又一声惨嚎自玉璃的嘴里发出,那是他心脏被那骨刺生生震碎。幻魔老祖阴惨惨的笑着:“幻姬,看着心上人惨死,你很恨吧。你变啊,你变给我看看,让我看看幻妖成魔后到底有多厉害!” “不要变,”玉璃紧紧盯着她,“它只是想获得更强大的妖傀。你快毁了它!” 红莲将开,幻姬咬牙出剑:“万剑朝宗!”不等万剑出鞘金色丝线似巨浪将她淹没,挟裹着她将她吐出体内。 洞穿玉璃的骨刺收回,耳边是幻魔老祖的阴惨惨的笑声:“玉璃,你的天眼,我收下了。” “剑来!”他喊,已经落在地上的剑重又回到手中,他的眼中只看到花瓣轻颤的红莲,在他的眼中次弟绽开。 “玉璃,你已经死了!”幻魔得意的笑着,“这是我的躯体,你们都不过是我的食物罢了。” 他仿若未曾听见般,双手握剑,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向那朵红莲,艳丽的红光穿过他的身体,穿过他心口的空洞。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毁了你,这老魔必死,师兄他们就有救了! 花瓣轻轻颤抖着,摇曳着,又一片花瓣掉落,幻魔老祖的笑声响在耳际:“一片花瓣一万年的修为。好啊,好啊!玉璃,你可是要等你师门所有人都变成妖傀了,才肯甘心去死?” 他举剑,刺向红莲。莲花绽放,露出闪着红色光华的莲蕊,一抹亮粉迅速掠过,直冲莲蕊而去。利剑落下,直中莲蕊,使莲蕊与花身分离,那一抹亮粉化为一张巨口,啊唔一口将莲蕊吞下。高喊一声:“得到了!” 第八十五章 囚魔山之乱(二) 玉璃见状双目赤红身子向前疾冲,张嘴咬在那抹亮粉上,准确无误的将莲蕊咬在口中,一梗脖子咽了下去。喉间似有烈焰焚过,接着整个身体都燃烧了起来。有声音在耳边笑着:“烧吧,烧吧!都是我的,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烈火在熊熊燃烧,眼前是一片赤红火海,火海之上,坐着一身红衣的绝美女子,极妖艳的红莲覆满她的额际。她看着他问:“尔因何伤吾?” 玉璃看着眼前的绝美女子,这世间他所知的所有词汇都不足以描述她模样。尔因何伤吾?她问的仿若一件很寻常的小事。这,便是幻姬所说的那个以爱为信仰的少女红莲了。 红莲看了他一眼,又问:“尔心安在?” 玉璃没有回答她,问她:“你可有未了心愿?”她眨了眨眼睛,柔声说:“吾等故人。” “抱歉,我必须毁了你。”玉璃答。化灵为剑,刺向这幻影。红莲将长袖轻轻舞过,朵朵红莲开过,将剑身挡住。 “轰”的一声,那没有了莲蕊的莲花着了,红莲业火迅速在蔓延。 “红莲业火!”、“哈哈哈哈!”、“得到了!”、“得到了!”老魔高喊着,金色的通灵丝快速在火焰边缘缠绕,层层包裹,竟丝毫不怕这业火。 红莲避开玉璃的灵剑,“咦”了声,启唇道:“尔可有死的觉悟?”长袖一甩,将玉璃灵识所化的灵剑掀得撞在老魔心脏上。 “我的,都是我的!”娥妖喜不自胜的浑身颤抖,裹着玉皇的茧越收越紧。红莲业火开始在它体外蔓延,它叫嚣着:“得到了,得到了!” 玉璃捂着心口那片空洞立起,幻魔老祖的笑依然阴冷,他说:“玉璃,你的师门已经死光了,你师兄死了!你看,我把他炼成妖傀了!” 一个金色的蛾子靠近过来,玉皇的面目出现在玉璃眼前。红莲立在原处未动,看着他渐渐低落下去的意志,冷声道:“尔因何不刺它心脏?”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天际,玉璃灵识所化的长剑狠狠刺穿了娥妖的心脏,无数闪电在它心脏间游走。 “不可能!这不可能!”幻魔老祖不可置信的惨呼着,红莲浅浅一笑:“尔丑,吾不喜。”说完她的身影变淡,消失不见,随即一股强大的吸力将玉璃的灵识吸回残破的肉身之内。 灵台之上,这妖艳的女子问他:“汝可知爱?” 他摇头:“不知。”见她凝眸过来,他赦然道,“世间男女之情,在下确实不知。但我师父说过,修仙者当知大爱。能力越大,所需要承担的责任越大。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等当谨守初心,以拯救天下万物为己任。” 她眨了眨眼睛,学着玉璃的语气道:“爱便是万物之初心,是这世间最纯真最美好的事物。爱是拯救,是拥有,是付出。而这世间最好的爱,是成全。尔可知?” 他点头揖礼,答:“如此受教了。” “吾可救尔师门,但尔的灵识会被吾反噬,躯体亦会为吾夺舍,这个世间将不会再有尔,尔可知?”女子问。 他稍稍迟疑,揖礼问道:“那姑娘你可会灭世?”女子嫣然一笑:“不,吾只是想去寻找吾的爱人。” 玉璃恭敬答:“只要姑娘守诺救我同门,在下愿意奉上灵识及肉身。” 泛滥囚魔山的红莲业火突然转了方向,全部飞向正在惨嚎不止的妖娥。“破!”随着这一声,玉璃自娥妖心口冲出,悬剑与眉心三尺之前,手捏剑诀:“临兵斗者皆正列在前,诛魔!” 原本宽仅两尺的窄剑上覆上赤色的火焰,那火焰似朵朵红莲开过,直取娥妖气海大穴。娥妖不敢硬扛,跳起身来,身形迅速变小,钻入囚魔山中。 娥妖逃走,玉璃并未追赶,他将手中长剑疾挥,落下漫天剑雨,茧上的通灵丝全数被他斩断,接着他劈开金茧救出同门。 当玉皇的茧被劈开时,玉璃如释重负的笑了。玉皇拍着他的肩膀道:“多亏了你小子!”他笑着向后仰倒,轻声说:“再见了,师兄。” 原本明澈的灵台之中,此时是一片艳红。无数人在喊着他的名字:“玉璃!”、“玉璃!” “他们都很爱你!”她说,“你也很爱他们。” 他微笑着点头。她支肘在膝,微微嘟起樱唇:“吾要等的人不在这世间。” 玉璃听了一愣:“那,你可会灭世?” 她笑了:“暂时不会。” 玉璃听了一怔:那以后还是会的? “吾平生最不喜辜负,但尔那一剑确实将吾伤的很重,若不将尔夺舍,吾又无法夺回吾的花身。若将尔夺舍,这些人追着吾找吾拼命,也是个麻烦,吾若伤了他们,便是负了尔的初心。仔细想想,遇上个好人,还真是不大不小的麻烦!”她的模样并不像是真的恼了,也不像是真的觉得麻烦,面上亦嗔亦喜的说着。 玉璃为人通透,天性不会拐弯抹角。他应承她在先,此时也知她并不想真个反噬自己。便笑着揖礼道:“在下多谢姑娘。” 她受了这礼,挥挥手便要去。玉璃追问:“姑娘要去何方?” 娥妖虽丑,可她的莲身还在娥妖的茧中,不如索性回到那茧中去安睡好了。左右她要等的人也不在。“回吾的莲身中去,纵然被他炼成妖傀,万年后,吾必觉醒。”她答。 玉璃略一沉吟,道:“在下愿将姑娘养在灵海,日后亦帮姑娘夺回莲身,避免姑娘变成妖傀。” 她眨了眨眼睛,疑惑的看着玉璃,玉璃笑着说:“卿本佳人,何必做那老魔的附庸?” 玉璃尚且不知道,他这句话,救了他的命。他的心脏已经碎去,此时活着,全靠红莲的长生之力支撑。若红莲离去,他必死无疑。 红莲听了掐指推演了一下,只觉得前路茫茫,未来或未可期。眼前这个人,纯真可爱,就此死掉未免可惜。左右她也要养伤,回到莲身中去,倒不如在他的灵海沉睡,好过对着那只丑陋恶心的死蛾子。 她眨了眨眼睛,说:“那吾就做尔的心吧!”玉璃听了一时怔愣,这时才想起自己的心已经被幻魔老祖粉碎了。精神为之一懈,神识差点飞体而出,被她长袖一舞,紧紧扯住。 她笑着摇了摇头,说:“先说好了,吾是魔,留吾在尔灵海,尔终其一生都难登仙界。” 玉璃浅笑着说:“无妨。”她又眨了眨眼睛,问:“吾不喜世间丑恶,若吾怒必以红莲业火灭世,尔当如何?” 玉璃答:“在下会潜心修行,束缚姑娘的杀心。”红莲听了这话挑了下眉毛,支着下巴道:“有意思!可尔若起了杀心呢?” 玉璃答:“在下必剖心自裁,还姑娘自由。” *** 杨柳菁睁开眼睛,这,是玉璃的记忆。而她,确实是妖魔志上所说的红莲。 将《玉皇山志》卷上,她托着腮的纤细手指无意识的拍打着自己的脸颊。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了。幻璃爱的是玉璃,而她,不是。剩下的,便是解释了。只是,玉璃那小子跑哪去了?难道自己以红莲业火灭天枢国之后这货当真剖心自裁放自己自由了?那如此说来,自己心上那些情啊爱啊的,都是玉璃的记忆?根本与己无关?可若当真与己无关,那些心痛与挣扎又是因了什么? 呃,玉璃不会真的是剖心自裁了吧?她又想了一遍,可靖州废墟里出现的确实是玉璃本尊啊。想到这个,她悬起的心又放下。 那个绿衣服的小王八蛋,是骗自己的吧?二者存其一?明明自己说过玉璃终其一生难登仙界,人家不仅在五千年前做了上仙,现在还开始历飞升上神的情劫了。七世情劫,也恁多了点。玉皇啊,不带这样玩自己师弟的! 她就这么下意识的拍打着,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着,身旁一暗,幻璃一言不发的在她身边坐下,手里拿着一只精致的紫玉坛子。 “这个是仙界的醒神汤。”幻璃低沉着声音说,“可以让历劫的神仙暂时恢复本来面目。但若饮下此汤,会对你现在的身体有损。你可愿一试?” 第八十六章 相见欢 莫明的情绪从杨柳菁心底滑过,眼前这个人,确实是自己深爱着的,并非臆想中的受玉璃的影响。无望的感情最是伤神,她想。 也罢,既然你恋玉璃成痴,成全你一次又何妨?她看着他,在心底轻声说着:幻璃,我爱你。很可惜,你爱的那个人,不是我。虽然可惜,但我还是祝福你们。好好享受这久别重逢的时光吧。 揭开泥封,琥珀色的液体倾入喉间,淡淡的甜香蔓延,她的神识渐渐睡去。金色的光芒掠过,冥想台上出现了正在盘膝打坐的玉璃。 他缓缓张开双眸,扫了幻璃一眼,道:“幻璃,你又胡闹!我正在闭关疗伤,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未等玉璃说完,幻璃笑着扑了上来,将他压倒:“那你现在应该不是我的对手吧?”片刻后听得玉璃道:“放肆!” 人间第一天师,上仙玉璃,被妖界掌事长老幻璃扑倒了。此处和谐,诸位自行体会。 *** 杨柳菁饮下醒神汤,天师玉璃回归第一天,下午。 祖师阁起居室内,左侧为卧房,右侧为一间宽大的浴室。自玉皇山后山引来的温泉注入其中。玉璃靠坐在一端,双目微闭,幻璃坐在另一端,与他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温热的泉水令肌肤放松,也令略疲惫的身子感觉到舒畅。幻璃睁开眼睛,看着闭目养神的玉璃,萦浇的蒸汽令眼睛朦胧,却依然能看见他心口之上有着一条狰狞的紫色疤痕。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伤口?以玉璃之能也不能痊愈?他又想到云霄宫志上的记截:“璃重伤后剖心自裁”。 幻璃悄无声息的靠过去,抚在那道难看的疤痕上,玉璃身子轻颤,将他的手腕捉住,缓缓睁开眼睛,带着揶揄的笑意说:“你腿不软了?” 幻璃咬了下唇,内心相当不爽。嗯,放肆,放弃抵抗的是自己,肆意征伐的是他。果然是放肆!腹诽归腹诽,他还是靠了过去,将整个身子覆了上去,把头埋在他的肩上,颀长的手指自那疤痕上抚过,低声说:“当时一定很疼吧。” 玉璃没有说话,低低叹息一声。幻璃俯身吻在他耳垂上,缠绵缱绻一路向下,最后落在那道疤痕上,一路开出浅粉淡紫的花来。 魅惑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散,玉璃喉间发出略压抑的低吟,听在幻璃耳中却愉悦至极。他轻喘出声:“嗯。幻璃,枉你修行万余载,怎可如此贪恋肉体之欢?” 幻璃仍然痴迷的亲吻着。他们,错过了那么多年的时光,而今他不想再错过,只想贪恋。 一声“放肆!”自玉璃嘴里再度低喝出声。少顷,幻璃靠在池壁边缘,身子一阵颤粟,喉间发出令人沉迷的低吟,耳后,是他微微的低喘。灯光将交错在一起的身影拉长,投在屏风之上,他半闭的眼睛看着纠缠在一起的身姿,心底升起异样的快意感觉。 *** 杨柳菁饮下醒神汤,天师玉璃回归第二天,中午。 玉璃坐在起居室的蒲团上打坐,幻璃赖在床上,单肘支首,探头看着在床前打坐的玉璃。忍不住再度腹诽:这真的是受伤了在疗伤么? 想起昨晚他说他贪恋肉体之欢这句话,他忍不住爬起来,扶着仍然酸痛的腰身盘膝坐在了玉璃对面,一双眼睛灼灼看着他。察觉到他的目光,玉璃睁开了眼睛,淡淡的目光自他面上扫过:“我要打坐疗伤,你再歇会吧。” 幻璃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唇角动了动,终是忍了。见他这样,玉璃收起功法,将肘撑在膝上,问:“你这是怎么了?” 幻璃支着肘,满脸柔情的看着玉璃,笑着说:“我本来是觉得有点不爽的。但一想到等醒神汤的效用过去之后,你就可以任我揉捏,我这心情啊就好多了。” 玉璃听了唇角微弯,又恢复打座的状态,双目微闭。幻璃磨了下牙,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耳边却听到玉璃轻声说:“她不是我,你不要再欺负她。” 幻璃原本臆想的心一滞,玉璃已经进入入定状态,任他双眉紧锁,也不再吐露半个字。 日影西斜,夜幕照常降临。玉璃睁开眼睛,看见幻璃仍然坐在原地守着他。看这情形,在自己打坐的这段时间,幻璃根本就没有挪动地方。 “解释。”幻璃说。 玉璃低叹一声,柔声说:“你是我的心魔,而她是我的魔心。” 玉璃此生,本无情。他不知世间情爱为何物,万般情缘、诸多烦恼皆因有了这颗魔心开始。以剑证道飞升上仙为息魔心,入世历七世情劫,为诛魔心。 他简单扼要的说着,幻璃听了一怔,心头莫明狂跳:“你要除了她?” 玉璃答:“我不愿。”说完他深深的看着幻璃,对他说道:“在我养伤的这段时间里,你好好守护她。若她不愿意,你不要再碰她。” 幻璃听他说不愿,心中升起诸多疑问,听玉璃嘱他守护,他点了下头,听到后面那句,他跳了起来。“若她不愿?”,什么叫若她不愿,这是若她愿意,他就可以碰她的意思了?莫明的怒意充塞在心间,他跳起来就走。移目的瞬间看到玉璃唇角微弯的笑意,已经跳到起居室门口的身形停住。 他猛然转身看向玉璃,大步走了过去,心中有一片着摸不定的情绪,停在玉璃身前,他居高临下的问道:“你醋了?” 玉璃浅笑着答:“嗯。”幻璃心中那片荆棘开出了炫丽的花,一片甜蜜的感觉。他复又坐在玉璃对面,说:“你道歉。” 玉璃看着他的眼睛,浅笑着说:“我道歉。幻璃,我爱你。” *** 杨柳菁饮下醒神汤,天师玉璃回归第五天,子夜。 杨柳菁失踪已经有好几天了,紫凝多方查找无果,只得返回祖师阁。 祖师阁内有人,迈过内室,进入起居室,浴室传来莫明的声音。他听了略有些迟疑,一时无法确定发出这声音的人是痛苦还是兴奋,他眨了眨眼睛,这个声音,有点像,那天在万花楼听到过的声音。然后他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这相当熟悉的声音低斥了一声“放肆!” 是玉璃回来了?他冲了进去,在感受到他气息的一瞬间玉璃随手招来底衣将自己与幻璃环住,紫凝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看着他们裸露在外的身体,张口结舌。幻璃对他道:“你出去!” 玉璃见他呆了,促狭的笑着说:“我和幻璃在做游戏,你要不要共浴?” 紫凝眨了眨眼睛,听刚才那莫明的声音这个游戏应该不好玩。他摇摇头,出去了。 走到门口才想起一个问题:玉璃回来了?那杨柳菁呢?他飞升上神了么?不对啊!没听说玉璃飞升上神回归天界啊…… 浴室之内,空气中依然弥散着魅惑的气息。炙热的温度却降到冰点,幻璃恼怒的将玉璃压在池壁之上,问:“你跟紫凝共浴过?” 玉璃听了露出个啼笑皆非的神情,失笑之余见他愤怒依然,只好柔声说:“紫凝当年才多大啊?再说了他情识未开,根本不懂世间情爱。你就算要吃醋,也要换个对象!” 塾料幻璃不依不侥的说:“那他现在长大了!” 玉璃答:“我对他是爱宠,是长辈对小辈的那种。对你,却与这世间诸多生灵都不同。”而后,不要钱的肉麻情话说了一罗筐,幻璃依然冷着脸:“你这些话跟谁学的?” 玉璃笑着答:“跟你。”幻璃听了一噎:“玉璃,你可知,我对你,却与这世间诸多生灵都不同。”这话,确实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荆棘上的刺无声掉落,心变得柔软,面上却仍有郁色,玉璃哄他无果,问他要怎地才肯揭过此次。幻璃答:“你让我赢一次。” 嗯,和谐。 第八十七章 不可太贪 许是杨柳菁醒神汤喝得太多了,她一口气干了一整坛,天师玉璃回归了整整一个月。但在这一个月之内,他只在摘星观露了一次面。 玉皇山魔气外泻,方圆百里之内都有生灵化魔。乾元山的玉虚道人原本在摘星观上养伤,这养伤的运气着实不错,收了叶芊语这个便宜徒弟,虽然只是个记名的,但人家飞升上仙了。若有他坐镇,这百里之内本能消停点。但他被美女蛇扛走了,门派之内诸多事情就全落在他徒弟崔玉儿肩上。玉皇山的事情,崔玉儿依柳观主所请,带了十二位同门师弟过来。人手仍嫌不足,玉璃便出面让柳观主去龙虎山召集天师,来玉皇山伏魔。 按理有天师玉璃本尊坐镇,这伏魔的事轮不到旁人,可玉璃说总得给后生小辈一个历练的机会吧。这人世间的妖魔本就被他除的差不多了,厉害的都守在妖界轻易不来人间,这些小辈们要出人头地,总得有个机缘吧。各大修仙门派听了,立时从善如流,龙虎山更是一气将这一代最负盛名的十八名弟子全送了过来。 为何送这么多过来呢?皆因玉皇山乃修仙飞升的风水宝地啊!半年出三次雷劫,前面两次虽然失败了,可第三次连中两元。这下一个的机缘说不定就在这几个孩子身上呢? 等龙虎山天师的弟子们到了,他身为祖师之一,自然要出面供人朝拜一番的。出现这一次以后,他便一直呆在祖师阁起居室之内。白天打坐练功,晚上和幻璃贪一时之欢。两人心里都很清楚,一旦玉璃飞升上神,怕是再不能像今时这般如此咨意。 这晚两人相偎而眠,玉璃看着帐顶的水墨青峰,轻声说:“幻璃,若我除去魔心之后不能再对你的感情有所回应,你可愿意继续留在我的身边?” 幻璃将胳膊环在他的腰上,柔声道:“嗯。” 玉璃听了随手捻着他的发,唇角俱是温柔笑意。当年,为了结束神人妖这三界的混乱,师兄玉皇飞升封神,而自己在人间降妖伏魔万载,当初他们对妖界所做的布局已有成效。而今叶芊语飞升绶封,已经返回妖界。据最新收到的消息,妖界正在举行擂台,名为重新选举妖尊,实际上,这娇界能与叶芊语一争高下的,不外乎那十六大家族。而最有竞争力的那个,是自己的枕边人。 “幻璃,”他低声道,“妖界的事情,你暂时不要插手。” 幻璃在他颈窝蹭了一下:“妖界如今的势力分布,摆明了是你们俩的手笔,我又不傻。”玉璃被他蹭得直痒痒,心中微波荡漾。“幻璃,愿你我此生不负彼此。”他低语,若雨后燕子的低喃。 *** 两人相拥夜话互诉衷肠的第二天一大早,窗外麻雀喳喳叫着,已是初冬光景。玉皇山上的冬天来得比别处要早一些,天光时分,初雪扬扬洒洒的下着。玉璃照例起床,自幻璃身旁掠过,落地,身形一跌,现出一身红妆的杨柳菁来。 幻璃若有所觉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在地上蜷缩着一团的身影,生出诸多愧疚。孟婆说过,这醒神汤的功效只是暂时的,且对她现在的身体有损,可玉璃回归了整整一个月,这身体有损会损到何种程度,他无从估量。 起身将她捞在怀中,在床前犹豫了会,幻璃将她抱入起居室隔壁的茶室,放在了软塌之上。 看着杨柳菁沉睡的模样,幻璃盘膝坐了下来。玉璃对他说过的话响在耳际:她是我的魔心。眉头不觉皱成川字。(注3) 此时的杨柳菁神识仍在灵海,一副慵懒姿态,侧卧在一片绯色之中,一脸调笑的看着玉璃,学着他的语调道:“尔等修行数万载,却如此贪恋肉体之欢,实在是……” 玉璃赦然笑着在她身前盘膝坐下,听着她话锋一转:“实在是暴殓天物啊!”如此倾城男色,如此令人着迷的一双完美肉体,嗯,他俩凑成一双了。多少姑娘欲哭无泪?她杨柳菁首当其冲,左拥右抱,半点好外没捞着。 玉璃听了一笑,低声说:“你这是醋了。” “打住!”她露出一脸求放过的神情,“你俩的事,我不掺和。” 玉璃又笑,柔声说:“既然幻魔老祖的另一半肉身已有下落,你的莲身应该也能寻回。我允你,在我飞升上神之前,一定帮你寻回莲身,令你自由。” 杨柳菁丢给他一个“算你有良心”的眼神。玉璃继续说道:“若你恢复自由之后无处可去,又或者你仍然愿意留在我身边,你能继续留在我身边么。” 杨柳菁眨了眨眼睛,伸出手在玉璃脸上掐了一把,说:“虽然你是个上仙,但也不能太贪。你已经有幻璃了。留我在你身边做什么?” 玉璃没有说话,只是扯着她的手腕子将她搂在怀中。柔声道:“天大地大,这世间可还有你的去处?” 天大地大,这世间,已无杨柳菁的去处。 他对她心无邪念,她知,他亦知。抱她在怀,不过是想用怀抱的温度来温暖她心中的孤寒。 五千多年前,玉璃飞升上仙,为息魔心,皆因她起了灭世之念。他拼尽全力,六道玄雷加身,他以二万余载修为相抗,豁出去神形俱损也要保全她的神魂,而今,他终走到飞升上神之路。而他们寻找万余载的莲身,却极有可能在地狱第九层。魅影老祖为天师玉皇所封,而此事玉璃却无从得知,足见玉皇除她之心再无转寰余地。 留着一个随时可能以红莲业火灭世的魔女,或者,这是玉皇为了天下苍生所不愿冒的险。师兄玉皇可以,可他玉璃不行。可若有一日,她当真再起灭世之心,他又如何对得起天下苍生。唯有将她留在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其实幻璃心中有你。”玉璃说。杨柳菁白了他一眼,听见他接着说:“若有一日,我师兄容不下你们,我们仨去做个遁世的隐修,如何?” 相较于迷恋肉体之欢,精神上的高度契和更加令心愉悦。杨柳菁在他怀中侧头看他,嘟嘴说:“我不要,我有爱人。” 玉璃听了一时默然,只是将她搂在怀中,一心想要温暖她心中的孤寂。当初以剑证道,虽然保住她神识不灭,可她的那些从前,她心心念念痴痴等着的那个爱人,终成过往,她再忆不起半点。 他爱幻璃,她知道。而这一世,她恋上幻璃,他亦知。他知道这样对她不公平,可他,再无他法可保她平安。天大地大,这十万红尘俗世,这天上人间容不下一个随时可灭世的女子。 第八十九章 幻璃虐 初雪过后,玉皇山又飘过几天雪花。此时户外很冷,呵气成冰。虽然幻璃把她整个人裹在怀里,一息之间就回到了祖师阁,她还是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冷战,而后身子一暖,被幻璃扔进了浴池里。 裹着幻璃的素色外衫,杨柳菁又把身子往水里沉了沉。一半是因为冷,一半是因为这素色沾了水,不仅透,还全裹在身上。像幻璃那样当面脱衣,毫不避讳的跳水里,任她如何泼辣,她当真做不出来。而且幻璃此时的气压,那一脸煞气太过可怖。 她此时已经压根忘了她刚醒那会是怎么虐幻璃的。她和玉璃是一体,玉璃舍不得伤她,她舍不得玉璃受伤,玉璃的都是她的。幻璃能忍到现在,也是极限了。 见她咬着唇,缩在一角发抖,幻璃满脸的煞气渐渐散了。 “你是他的魔心,可这是他的历劫。这肉身,是他的吧?”幻璃问。 杨柳菁抬眉看他,露出不解的目光,还好她尚且了解幻璃的为人,否则此情此景当真要想偏。 “从前那些就算了,从今天起,不管男的女的,你的身子不许人看,更不许人碰!”他说完便转身走了,把杨柳菁一个人留在了浴室。其实这里杨柳菁只需要怼一句回去就全扳回来了。那便是:“长孙素娥化魔之时,这世间便已经没有天师玉璃了!”但她还是不够狠,不够不要脸,强烈的羞耻感将她淹没,让她把这事给忘了。今生,哪来的玉璃历劫?从头到尾都是她杨柳菁自己呵! 冰冷的泪自眼角滑落,她委屈的在水里抱成一团,咬着胳膊低声饮泣。做人真的不可以太好心。那一坛醒神汤的后遗症真的是坑,她现在功力全失,除了嘴巴上厉害点之外,若跟人动手,并无一合之力。更何况,她面对的是幻璃。 幻璃坐在茶室,听着这极低的饮泣之声,心乱如麻。他只是不想不愿,不要和任何人分享玉璃。她要的是全心全意的爱,他想要的又何尝不是?他大可不必如此对她,可她的话句句在耳,他本想一笑置之,可就是笑不出来。 她说得理所当然,就仿若玉璃当真是她的一样。可她从前,不是口口声声说爱他的么?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掐灭了。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玉璃而已。你又何苦,夹在我们之间? *** 自浴室出来后,杨柳菁整整两天没有说话。除了到前厅用饭,其他时间都待在书房里打坐练功。 第三天,照例在外厅味如嚼蜡的吃饭,她吃的慢,幻璃吃的更慢。两人都无声无息,也无任何交流。若换从前,杨柳菁八成会闹绝食,摔桌子砸碗。可现在不行。第一她打不过。第二,人家说了这具肉身是玉璃的。她若敢饿着,捏着她下巴往她嘴里灌食这种事,幻璃应该也做得出来。何必让自己如此难堪? 崔玉儿到祖师阁来过两次,都被幻璃挡了。她是真心担心自个师叔,没奈何,给在外寻找阿霍的紫凝送了消息。旁的话她不敢多说,就说了一句:我师叔被幻璃欺负了。 紫凝赶饭点回来的,前厅一暗,接着耀目的雪地里便着一身魅惑的紫。彼时杨柳菁正一粒米一粒米的往嘴里喂饭,一见着这身紫,诸多委屈袭来,眼中就掉下泪来。 紫凝刚收到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往心里去。杨柳菁能让幻璃欺负了去,打死他也不信。玉璃不是刚回来过么?这两人应该正好着呢。嗯,他把妖魔志和他爷爷指认杨柳菁是红莲的事给忘了个干净。这么复杂的事情,他想得脑袋疼。再加上,玉璃回来了,就没有什么可烦恼的了,左右天塌了有玉璃在呢。 他刚站在门口一抬眉就见着了杨柳菁这副委屈模样,再看幻璃那边也是面无表情,挠了挠头。硬着头皮进了前厅,笑着说:“这外面雪刚放晴,屋里怎么就下起雨了?” “让他滚!”杨柳菁捏着筷子指节发白,两眼发红盯着幻璃。 紫凝听了转身就想滚,一想不对,也看向幻璃。幻璃挑了下眉冷冷扫了她一眼,看向紫凝,眼神不言而喻:想找打手,他配么? 幻璃这一眼看得紫凝相当不爽。自打幻璃进了摘星观起,紫凝就一直在玉璃面前跟他争宠,当初他在摘星观那会架没少打,若要真打起来,他也不怵。 “你出去。”幻璃说。紫凝没动,问杨柳菁:“你说真的?” 杨柳菁放下筷子碗答:“真的!” 紫凝和幻璃同时动了,幻璃化为一条白炼直上天际,他正好也憋着一肚子气,准备打一架顺顺。那覆天卷地的一抹紫却直上云霄在天际划个漂亮的圆弧之后往南而去。幻璃暗骂一句怂货,落下云头。眸光一凝,前厅哪里还有杨柳菁的身影。身形一动,追着紫凝遁去的方向去了。 紫凝温暖的大尾巴将她裹在怀里,放开四爪一阵狂奔。天上风流云动,地上雪泥鸿爪。跑出去没多久,紫凝就抱着她进了一片竹林,就近躲进了竹林里的一处土地庙中,把正准备午睡的土地公唬了一跳。见落了地,杨柳菁俯在他怀里就想放声大哭,紫凝示意她噤声,以免被幻璃听见了。 她忍着憋着,只觉得一口浊气闷在心中吐不出来:活得如此窝囊,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玉璃正在灵海盘膝打座,对外界之事不察不闻。待他发现她竟萌生了死志之时,已然迟了。 少顷,幻璃追踪而至。竹林前后是几户人家,已是农闲时分,几个顽童不惧寒冬,在家门口堆了好几个雪人。他自农户门前一晃而过,四下里寻了一圈,半点行踪也无。 幻璃虽有些神通,到底还是个妖。土地公看着是个不经打的小神仙,可他执掌一方,若有心藏匿,自然会让纪璃半点也寻不着。 左右看了一圈,幻璃进了竹林,一眼扫见土地庙,冷笑了一声:“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砸了这破庙。” 杨柳菁听了自紫凝怀里跳了下来,一把将脸上的泪痕抹了,对土地公说:“给我盆水洗把脸。” 幻璃等了两息,拨剑指向土地庙,正要说话杨柳菁出来了。她看着幻璃,眸光清冷疏离,这眸光看得他心里一颤。紧接着她手中锐芒一闪,鲜血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散,她的心口插着一柄短刀。她一言不发,只用这清冷疏离的眸光冷冷看着他,拨刀,等鲜血喷涌而出,她低声说:“你要玉璃是吗?行,我把玉璃还给你。” 紫凝在土地庙里听了一怔,终于省过神来:她,当真是爷爷嘴里说的红莲? 化刀为剑,悬剑于三尺眉心,她手捏法诀:“血咒!”以血咒化身为剑,再以此剑证道,诛杀自己。 魔心伏诛,玉璃应当能永远回来吧?你们俩的事,从此我绝不再掺和! 幻璃心里有什么在莫明的撕扯着: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并不想迫她至此。他想说这是玉璃的肉身,你无权伤害。可对着她清冷的眸光,他竟然再说不出任何字句。 这清冷而疏离的眸光呵,是当年他与他诀别时的眸光。当年他因何送他走?对于他的感情,他的依恋,他不能回应,不可回应。而今,她用同样眸光看着他,这目光若凌迟。与她有关的诸多往事在眼前浮现。眼前的人儿依然一身艳红,额上那朵妖莲明艳非凡。你是玉璃的魔心,可我,并不想迫死你令玉璃飞升。并不想。 诸多念头在脑海中闪现,话到嘴边也只有低低的一句:“你走吧。” 她闻言未动,前襟喷涌的血化为血珠凌空点点绕在她的周身,她吟咒:“龙虎山列代祖师在上,九天诸神做证,弟子杨柳菁愿以剑证道自诛魔心!自今往后斩情断爱,断绝尘缘!” 阵起,红光乍现。她断喝一声:“临!”金色的光芒将她周身笼罩,一点绿芒破空而来,铮的一声落在她身前,这绿芒一闪即没便带着她消失不见了。 第九十章 玉璃哄 紫凝自土地庙里出来,冷冷看着幻璃。他冷冷地道:“我在等你出手阻止,可你做了什么?若这便是你说的爱,还不如恨来得痛快!你与叶芊语有何区别?” 幻璃冷冷扫了他一眼:“即如此,方才你为何不直接与我打一架?你即有帮手,你跑什么?” 紫凝冷笑一声:“那不是帮手。幻璃,她不会再爱你。恭喜你,你可以一心一意去爱你的玉璃了。”天地明灭间,一朵紫色的云彩随风而去。天大地大,白雪翠竹,只留幻璃一人。 *** 绿芒落地,怀中的人儿一身素白道袍,墨发随风。 两人互看了一眼,玉璃道:“你不是绿荧。”墨绿衣衫的人同声道:“你是天师玉璃?” 一顿之后,绿衣人问:“红莲呢?” 玉璃听了一怔:“你是何人?” 绿衣人道:“回答问题。” 玉璃眨了眨眼睛,快速在脑海里翻拣了一下关于此人的记忆。虽敌友难辨,但他来的终究及时,只得如实答道:“事情有些棘手,她萌生了死志。” 绿衣人听了道:“解释!” 玉璃听了揉了揉眉心,他解释不清。幻璃现在的心态太过微妙,极易生变。如今玉皇山魔气外泻,他得赶回幻璃身边,以防不测。 “日后我再与你解释。总之,我不会让她死!”说完玉璃化为一道白练去了。 *** 风声哽咽,幻璃还立在原地,他眼前是斑斑血迹。她不是玉璃,他在玉璃面前是透明的,心思千百转,玉璃一眼便可看穿。可她看不穿。他并不想,在玉璃说让他守护她时,他明明点头答应了的。却为何就让事情变做了如此地步? 她不是玉璃。若他在玉璃沐浴时闯进去,玉璃会喝一声“放肆!”再把他扔水里,然后自己扬长而去。可他,却当着她师侄的面把她捆了。她不是泼妇么?她不是豁得出去说她要脱衣沐浴让他出去么? 幻璃迈着步子,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靠近雪地里那样明艳的血迹。“嗡”的一声,一道金色丝线破空而来,他回身,眼睁睁看着这丝线袭到自己面门。 “临!”熟悉的声音响在身后,金光漫过,身子一轻,下一息,便回到了起居室。幻璃咚的一声被玉璃扔进了浴池,他站在池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眸光清冷,低低一叹。 他咬了下唇,想问什么,终究是没有问出口。玉璃扫了他一眼,说:“她暂时还没死。”幻璃听了,面上神色几番变幻,玉璃均看在眼里,又是一叹,轻声说:“幻璃,外面凉,你先暖会身子。眼下你心中破绽太多,如无必要,暂时不要外出。” 见玉璃转身离去,幻璃问:“你要去哪。” 玉璃柔声答:“哪也不去,先搞清楚你俩的状况!” 片刻后幻璃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见玉璃盘膝坐在茶室,以肘支首,见他出来冲他抬了下眉,示意他过去。幻璃在他身边坐下,玉璃低低叹了口气,道:“因何如此欺负她?” 见幻璃垂首不语,玉璃低低叹息了一声,柔声道:“寻常女子受如此屈辱尚且无法忍辱偷生,更何况她是上古魔神,有毁天灭地之能,怎可受如此委屈?幻璃,你被她的一往情深所惑,我知,你亦知。感情没有对错,任何一个被她爱上的人,都会被她的一往无前所感动。这并不是你的错,亦非她的错。这也并非是对你我的背叛。你可以一直将她放在心里,若无法从此一别两宽,那就善待她,保持最起码的礼节与尊重。关于情爱,她远比你我清醒和理智,你无须做任何多余的事来迫她放手。我亦并不需要你与她断个干净,毕竟你我终此一生都会与她相伴。你懂了吗?” 幻璃怔怔的坐在原地,玉璃平日里虽然道理讲得多,但对他如此长篇大论尚数首次,竟是为了她?这个念头刚起,“不要吃醋。”玉璃说。 “你为何对她如此之好?她不是你的魔心么?”幻璃问。 玉璃看着他的眸子缓声答:“我欠了她数十条性命。”见幻璃侧目,玉璃接着说:“一万五千年前,我的,我师兄的,我天师一脉满门性命,还有你娘的,你小姨的。这数十条性命,都得益于她,才能在囚魔山之乱中活下来。” 幻璃听了露出震撼神色,胸口剧烈起伏,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呆愣的看着玉璃,半晌才道:“为何现在才告诉我?”话问出口之后,又明白了。玉璃,醋了。玉璃知道他对她的心思,又怎会推波助澜让他俩更近一步。 问完这句话,幻璃咬了下唇,玉璃失笑:“如此说来,倒成我的不是了。”说完低低一叹。两人各自盘膝打坐,再无他话。 红莲出世,若由爱生恨,当以红莲业火灭世。他多想能给她全心全意的爱,令她再无遗憾。可他本是无情之人,遇上她时更是无心;而她,亦有要等的人。待他飞升上仙之后,重塑仙身,她也忘却前尘,在他灵海沉睡,原以为一切重新开始,而他自琉璃境带回了幻璃。 终究是有缘,无份,永远的错失彼此。而今更是成了三个人的爱恨纠葛。幻璃伤她至此,这份伤,要如何化解? 玉璃灵海,杨柳菁抱膝坐在灵海之上一言不发。玉璃看着她,将她搂在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道:“幻璃年少逢变,家族灭绝,独留了他一个,故而心思深重,最是难猜。说到内心孤寒,他与你,不遑多让。你为情所困,所以无法将他的心思一眼看穿,才会令事情演变到如此地步。你回头养好了伤只管打他一顿,我保证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幻璃心中有她,她知道。他只想全心全意爱玉璃,她亦知。可幻璃他自己无法正视这感情。而她与玉璃一体,在他觉得自己辜负玉璃的同时,更恐慌的怕是同时被她与玉璃遗弃。心思千百转,玉璃一眼看透,可她,看不透。她也很心疼啊,她也很努力的劝服自己去放手了。幻璃若觉得难受,虐他自己便罢了,凭什么如此待我? 可话又说回来,看着自己在意的人,被自己迫到萌生死志,当面一刀没入心口,幻璃也被她的决绝快虐疯了。 她不言。玉璃亦不再说话,只抱着她,如哄一个委屈的婴孩一般,在她耳边低低吟唱着舒缓的曲调。许久,那憋在胸中的一团浊气终化为断线的泪珠落了下来。她哭着说:“我不想再见他。最好从此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玉璃见她哭了出来,悬着的心稍稍放定,柔声浅笑道:“你这是要我做个始乱终弃的负心人么?” 杨柳菁哭着道:“这天上地下的男人,就数你最坏了!做个负心人亦如何?” 玉璃浅笑:“你上回还说这天上地下再没有比我师兄更可恨的了,我什么时候就成了最坏的?” 她啜着泪说:“早知今日,还不如去做妖傀呢,你个小王八蛋骗子!说好的帮我抢回莲身呢!” 玉璃眨了眨眼睛,念头一转就一脸正色的说:“我记得你嫌那只妖娥丑的。你想想,你若死了,你的莲身一定会被那只恶心的蛾子夺舍,如此也便罢了。你的元神也会被它吞噬……” 两人相对万载,对她的脾性玉璃最是了解。想到莲身会被那只恶心的蛾子夺舍,她已经不能忍,又听玉璃说元神要被吞噬,只感觉周身所有的毫毛都开始恶心了。她嘟着樱唇强忍着恶心一脸豁出去的说:“那又怎样?也好过跟着你受这份罪。你除了长得好看点,简直是一无是处!我这心软瞎好心滥好人的毛病哪一样不是跟你学的?” 玉璃当初为了束缚自己,也为了不受她的喜怒影响,一直努力遵守本心,加之他心性通明,为人纯善,故而一直未出什么乱子。但这心软瞎好心滥好人的毛病,他还真没有。当初滥好心和玉璃达成救人交易的是她自己,心软放弃夺舍的也是她自己。如今把这心软瞎好心滥好人的毛病全推在玉璃头上,嗯,这个锅玉璃决定背了。 第八十八章 完败 杨柳菁缓缓睁开眼睛,先撑了个惊天动地的懒腰,活动了下筋骨。捂着嘴哈欠打到一半,就看见幻璃皱着眉头看着自己。 她调整了一下姿态,稍显文雅了一点。盘膝坐下,挑衅的看着幻璃道:“怎的,我不是你的玉璃,你可确认清楚了?” 幻璃点了下头,苦笑着说:“他说你是他的魔心。”杨柳菁丢了个眼色给他,一脸“你知道就好”的模样,正要绕过他出茶室,幻璃坐在原地抬头看她,问:“玉璃飞升上神,为的是除去魔心,你可会有性命之危?” 这种关心,还不如就此陌路来得痛快呢。杨柳菁想着,毫不犹豫的怼回去:“放心,你家玉璃舍不得我死。”幻璃听了思绪一滞,神色微变,略有不爽。此局杨柳女侠小胜,她得意的抬腿便走,小腿一紧,却是被幻璃伸手握住,若非她及时收住,怕是要一个狗啃泥摔倒在地。 对上她将要爆怒的眸子,幻璃问:“那你,可会害他?”杨柳菁在心里把幻璃凌迟了一遍,包括自己。人家压根没有要关心自己的意思,他所在意的,由始自终,都只有一个玉璃罢了。 “你放心好了,我比你更爱玉璃,比你更贪恋他完美的肉体。所以姑奶奶我绝对舍不得他有损半分的!”杨柳菁咬着牙答。幻璃挑了挑眉毛,终是没有再说出一个字来。他跟着玉璃这么些年,除了对玉璃说过许多撩拨情话,在外人面前一向言简意赅。敢当面捋他虎须还活在世上的,第一个玉璃,他打不过,第二个紫凝,他随便打打也就算了,眼下有了第三个,杨柳菁。 见幻璃憋红了脸,愣是没吐出一句话来,杨柳菁心下暗爽。再胜一局。第一局赢在出奇不意,第二局,赢在她豁得出去,把姑娘的那些羞耻心全不要了。也算是对自己够狠了。 “松手。”她抬了抬腿,幻璃松开,却见杨柳菁抬脚就往浴室去了。他身形一晃,挡在她身前。 “让开!”在喝下醒神汤之前,她抗拒,她挣扎,她纠结痛苦,那一往情深非要她不可的男人,转眼就成了陌路,不撒撒泼,还真散不了这心中的委屈。有委屈,别憋着,憋久了就成了心中毒刺。杨柳菁是相当懂这个道理的,所以一见了幻璃,她便肆无忌惮的开始撒起泼来。 幻璃没让,他说:“既然你不是玉璃,这是他的起居室,你不能用。” 杨柳菁听了差点气结,柳眉一挑,口无遮拦的道:“他的就是我的!麻烦你出去一下,姑奶奶要沐浴更衣。” 幻璃没动,顺着她这意思吐出来一句:“我不属于你。”好吧,这句话剜心了好吧!此局幻璃胜。 杨柳菁开始磨牙,磨牙归磨牙,她还真找不出比这句更有杀伤力的。把心一横,道:“你再不走,我可要脱衣服了。” “哗!”的一声,幻璃脱了衣服,跃入水中,露出他完美背脊。低声说:“你可要脱了下来一起洗?”此局幻璃再次完胜。她狠狠咬住下唇,直咬出血来,转身走了。 照例是崔玉儿的房间,没顾上哭。崔玉儿见了她先跳起来把她一把抱住了,接着说:“师叔,你可算是出关了,你那便宜徒弟出事了!” 心中诸般委屈都被这话给炸没了,到眼边的泪也给忍了回去,她叹了口气说:“能先容我洗个澡么?我冷。” 泡在温热的浴桶里,将心中的寒意驱散了些许,杨柳菁闭着眼睛开始听崔玉儿讲述阿霍出事的经过。 “师叔,阿霍师兄要还俗娶妻之事,你可知?”崔玉儿一边舀水帮她洗着头发,一边柔声说。 这事她还真知道。当时她满心纠结脑子一团乱,只想找个地儿泡个澡,理理思绪。在竹隐寺后山那眼温泉里,阿霍请示过她:他要还俗,娶阿云为妻。阿霍要还俗并非难事,他本就是道士,后来出家做了和尚,而今也修成了地仙,做不做和尚,不过是个形势而已。 但娶阿云为妻这件事上,却有点悬。一千多年前,玉皇有明确旨意,禁止仙凡恋、神妖恋。在这件事上各显神通的不是没有,可他这种为了凡间女子要还俗的,尚是第一个。 当初阿霍请示她,说白了是找她背锅顶雷的。若东窗事发,阿霍大可以全推到她头上去。杨柳菁当时就已经想好了阿霍说“我师父知道,我师父同意了的啊。有我师父在呢!你要罚我?可以啊,先找我师父去!”这话时的表情语调。 难道,这么快就出事了? “我闭关了多久?”杨柳菁问。崔玉儿掰着手指算了一下,说:“一个月零九天。” 一个月零九天,足够发生太多事故了。 那天杨柳菁听了阿霍的决定就让阿霍当天上山去报备还俗之事,第二天举行还俗仪式,第三天就拜堂成亲,为的是快刀斩乱麻,好先斩后奏。阿霍一切照办,可到成亲那天,他这用来背锅顶雷兼主持婚礼的师父不见了。 好在为了以防万一,他还请了几个好友。玉虚道人,背锅第一候选人,妖界至尊金翼圣君叶芊语的挂名师父,可玉虚道人已经被美女蛇飞雪娘娘扛走了,他徒弟崔玉儿可顶不起这个雷。第二人选,紫凝圣君,紫凝圣君找他师父杨柳菁下落去了。第三人选,孤灯真人。 孤灯真人按时到场参加婚礼,也毅然而然给他做了婚礼主持人,大家兄弟一场,有锅大家一起背呗。当时在场的还有乾元山的崔玉儿、魅妖浮屠和妖族十六大世子之首的听风,后面这俩是来蹭饭的。 别人成亲,新郎在门口簪花披红迎。阿霍成亲,提前一晚在厨房制备酒席。酒席摆好,人入座,新郎进内室更衣换裳,穿上全套礼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杨柳菁支着脑袋,奇问:“你是说阿霍失踪了?” 崔玉儿说:“对啊,失踪了。”她听了蹭的一下坐直身子,想说“你们这么多人在呢,怎么就能给失踪了?”不防崔玉儿还替她梳着头发呢,一时吃痛,忍不住“啊”的叫了一声,着急往后一靠时被扯得又在桶沿上撞了一下,“啊,嘶!你是认真的么?你们全都在,阿霍就……”她这句话正说着呢,门栓一响,凛冽的寒风灌了进来,屏风处一暗,幻璃那俊美的身形就出现在俩人眼前。 崔玉儿坐在浴桶后面正把梳子插进她的长发里,准备伸手给她揉揉后脑勺再答话呢,手还未揉上,一眼看见满脸煞气的“俏阎王”幻璃站在了浴桶边上。 杨柳菁第一反应是夹紧双腿两臂交叉捂胸。他来得太快,根本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就算她想招来衣服把自己裹上,也得有时间从水里跳出来啊。人家现在已经守在你眼前了,无论怎么跳,都会被人看光的。更何况,她现在根本就没有自水里跳起再穿衣的能力。 她不由自主往水里缩了缩,咬了咬唇,在脑子里搜罗了一遍,实在没明白幻璃怒闯进来的怒点在哪里。身上一凉,幻璃脱了自己的外衫把她兜头罩了捞怀里就走了,将表情石化的崔玉儿留在了原地。 她想喊来人,可师叔这会是光着的,虽然幻璃给她裹了一层,经水湿了也等于没裹啊。这若让旁人看见了,师叔这一世英名尽毁。她咬了自己手指一下,是真的。她那泼辣无匹的师叔被人当面光着拎走了…… 石化了好半天,她才想起,阿霍的事情她还没有跟师叔汇报完呢! 杨柳菁饮完醒神汤苏醒后第一天,幻璃完胜。 第九十一章 我师叔才不会去劝呢 玉璃见了她这副半是撒娇半是无赖的小模样,忍着笑又把她往怀里搂紧了几分,温声软语的道:“你说吧,今次只要你能出了这口气,我什么都依着你。” 她挑了挑眉毛:“你说真的!”见他点头,她在心里磨了会牙:嗯,要报复就报复个狠的! 她说:“那这样,待我寻回我的莲身之后,你当着幻璃的面这样抱着我让我亲你一次。” 玉璃听了眨了眨眼睛,他这眨眼睛的毛病是跟她学的。对她说:“这个诛心了吧?” “行,那换一个。待我寻回莲身之后,你当着幻璃的面这样抱着我,吻我一次!”她说。玉璃不敢再眨眼睛了,这个更狠了!顿了一顿,他问:“真的?” “假的!我才不想被一只臭狐狸追着咬!”她嘟着樱唇一脸愤愤。玉璃又眨了下眼睛,他浅笑着拖长语调说:“啊,这个画面相当令人期待呢。可幻璃,不是狐狸呢。” 这下轮到杨柳菁眨眼睛了,知她心下已经无碍了,玉璃笑着松开环抱她的手,盘膝坐下,一边运气一边低声说:“你沉睡这五千年间发生了不少事情,你抽空好好看一看。对了,我师兄封印的那些你就先别白费力气了,待我养好了伤,我们先去地狱第九层把莲身抢回来。还有,幻璃若再敢气你,你就拿笔记上,等夺回莲身了,我在边上看着,你挨个打回去。” 切!杨柳菁听了在心里又开始磨牙,真要夺回莲身了,哪还用你看着?你这哪里是看着他,你分明是看着我,怕我把他打残了! *** 雪后晴空,白雪覆盖了整座玉皇山,满山银妆素裹,如水晶堆砌般。负责洒扫的道童照例去梨落院中扫雪,一进院门就先呆了一呆,丢了手中的扫帚就跑去找柳观主了。 只见皑皑白雪之上,正对着祖师阁的大门跪着一身素白衣裳的幻璃。落了一夜的雪,直没到他的腰身,上衣系在他的腰间已经被雪埋了。裸露美健美的背脊,双手高举过头顶,手中举着一根全是尖刺的荆条。看这情形,至少一已经跪了一夜了。 柳观主听到汇报就去了,一看这情形,心道:莫不是幻璃神君犯了什么错,玉璃仙师罚他? 玉璃仙师护短的脾性四海皆知,当着他的面,别说是说他手底下这两只两句难听的,便是当着他面敢给幻璃或紫凝脸色看,轻则甩袖走人,重则一袖子掀翻,眼下竟然罚幻璃跪在这冰天雪地中?柳观主有心进去相劝,给玉璃仙师找个台阶下,可他惦量了一下自己在玉璃仙师心中的份量,怕是不够。这事,还得紫凝圣君或者神女素娥来。(注4为了避免麻烦,除了幻璃和紫凝,在其他人眼里,杨柳菁还是玉皇山神女素娥。) 片刻之后,除了外出寻魔镇妖的,各门派送来修行历练的弟子们也都知道了,纷纷过来看热闹。一看这情形,人人乍舌。虽说幻璃是有万余修行的惊世大妖,可,可这到底是令人不忍,一时围在院外指指点点,却无一人敢进院中相劝。龙虎山的天师们凑过来一看:这不是看我家玉璃仙师的热闹么,把脸一冷,围成一圈就把祖师阁外给围了,这热闹啊,就不让人看了。 又过了一会,在外围伸着脖子看热闹的崔玉儿被柳观主拉到了梨落院门口,小声跟她商量:“哎,看这情形少说跪了也有一夜了,你进去找你师叔,让你师叔给说说情呗。”崔玉儿听了把嘴一撇,心道:活该!让你欺负我师叔。这会被罚了吧!见柳观主正满脸期望的看着她,她说:“挨罚的是他,你心疼什么?” 柳观主道:“这你就不懂了。玉璃仙师对幻璃神君最是看重,这会如此罚他,自己心里怕也不好受。咱们啊,找个能说话的去劝一劝,给人个台阶下嘛。” 崔玉儿道:“我师叔才不会去劝呢!”柳观主想问为什么,崔玉儿把脸一撇,一副你说什么我都懒得听的表情。 她当然不能给柳观主机会问了,她总不能说:我师叔被欺负了。那人家要问你师叔如何被欺负了,她怎么答?说她师叔洗澡时候,光着被幻璃套了件衣服捆了拎走了?那师叔这辈子英名算是完了,绝对没脸出去见人。若不解释,那这个被欺负就更容想偏了。话又说回来,幻璃个天杀的就那样把师叔捆走了,天晓得他有没有对师叔做什么?想到这儿,崔玉儿又恨恨的在心里骂一句:活该! *** 杨柳菁睁开眼睛,先撑了个懒腰。心口的伤早没影儿了,她心想八成是玉璃给治的。抬头一看帐顶,水墨青山,大江东流。她一看到这张床就郁闷:拜托,这是你俩抱一起睡过的床!竟然把我放这张床上面,我才不要睡! 起身下床便往外走。听得外面略嫌嘈杂,准备去洗把脸。她虽然泼辣,但姑娘家出门见人这基本的仪态还是要讲究的,好歹也是书香门弟养到一十六岁的啊。 梳洗完毕,想想最近心情不太好,嗯,化个妆,赏心悦目心情才会好嘛,万一门外有看顺眼的美少年呢? 等化好了美美的妆,眉目精致,樱唇一点,耳后垂着长长的双鬓,一副青春少艾的模样。身上穿着的依然是一身艳红打底,随手拎了件白色的斗蓬正准备披上,又嫌弃的看一眼,扔一边去了。 然后她满衣柜倒腾了一遍,除了素白还是素白。看着这素白就想起玉璃和幻璃这一对来,又恨恨的在心里磨牙,顺便把玉皇凌迟了一遍。张嘴喊了一声:“紫凝!”边喊边往外走。 醒来这么久,紫凝和幻璃两个都没有见着,她只当是幻璃被玉璃教训了,以为他在自个屋里反省呢。外面天冷她知道,她唤紫凝也是想问紫凝要件保暖的斗蓬好出门去寻崔玉儿。上回阿霍的事两人说了一半,这又过去几天了,总不能放着这个便宜徒弟不问生死吧? 喊了两声没人应,她又嫌弃的看了那件素白斗蓬一眼,裹上出去了。没奈何,她那天被幻璃从水里捞出来,冻怕了,再加上她前两天夜以继日运功,也不过恢复了一两层功力,总不能浪费在御寒这种事情上吧? 走到门口,就见着冰天雪地里跪着具完美的肉身,心中一寒:这是不怕冻死么?寒意刚起,四目一对,便看清楚这完美肉身的主人是幻璃。 *** 听她叫紫凝那一声,幻璃的心便微微颤了颤。听这声音,语调活泼,中气十足,看来心口上的伤应当是无碍了。抬眸便见着她自内室出来,四目一对,他垂下双目,朗声道:“千错万错都是幻璃的错,请姑娘责罚!” 杨柳菁听了紧了紧领口,迈步站在祖师阁门口,冷声道:“你有何错?” 幻璃答:“幻璃愧对姑娘,其罪难书,万死难辞,请姑娘责罚。” 杨柳菁听着这话怔了一怔。心思千百转,诸多念头自脑中冒了出来。她此刻,最解恨的,便是无视幻璃,他即有愧,便任他去愧疚,任他一辈子愧对自己,一辈子在自己面前抬不起头来。想想就觉得解气,可她终究是个心软的。 见她凝眸不语,幻璃又道:“幻璃愧对姑娘,万死难辞,恳请姑娘责罚。” 院外围着的人听了这动静,只当是有八卦可看,有心往里挤,可天师们在那拦着呢,有几个年少好奇心跳起来扫了一眼,一个少年剑道:“哎,摘星观的祖师阁里住着个女魔!”崔玉儿听了立时跳起来劈头盖脸先把这搞不清楚状况的给揍了一顿。看着这人鼻青脸肿的模样,再也无人敢跳起来偷看。 第九十二章 两不相欠 杨柳菁听幻璃说得真切,把眸光一冷,伸出手便要去接荆条。柳观主见她伸出手来,忙喊:“杨柳,你打几下意思一下就行了。” 幻璃听了把手又举高了几分,道:“姑娘只管狠狠打,纵是打死在下,在下亦绝无怨言!” “好!”她应了一声,迈前一步,右手紧紧握住荆条,照着幻璃的背就咬牙抽了起来。当那绝美的躯体上布上细密深红的鞭痕时,人人面露不忍神色,崔玉儿却只冷着眼看,暗道活该。再往后,那鞭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幻璃那光滑绝美的背脊上全是密密麻麻赤红一片,已无一块好肉,崔玉儿也别过了脸去,柳观主捂着脸,想劝,却怕越劝这位会抽的越狠。 这是有多大仇啊?!柳观主在心里暗叹,不可得罪女人,一定不可得罪女人! 那年轻的天师们终扔了剑,齐刷刷跪了一地,道:“玉璃仙师在上,弟子恳请仙师,免了幻璃神君的责罚吧!” 覆天卷地的一抹魅惑深紫落入院中,扫了这院中情形一眼,一把抓向她的手腕子,低声道:“你这是疯魔了么?”一把抓空,又一鞭子狠狠抽在幻璃肩上,随即她将手腕高高举起,指尖一抖,那即将抽到幻璃背脊的荆条化为一串红莲瞬间没了影踪。 她俯身,捏着幻璃的下巴,与他四目相对,幻璃看着她,清亮的眸光中写满心事,她冷然道:“你记住,从今往后,你幻璃都不再欠我杨柳菁分毫,自此起你我一别两宽,各不相干。”说完她松开手,对紫凝道:“你送他回房。”然后头也不回的迈进内室去了。 她在茶室盘膝坐了许久。左膝支肘,怔愣的看着自己的右手,右手之中,沁出了点点血珠,那是荆条上细密的尖刺所刺伤的,好疼,真的好疼,一直疼到心底。 他有万余载修为,寻常兵刃难近他身。他有天师神甲护体,万宝难伤。可他,奉上了这根荆条。一定很疼吧。是疼啊,是如血肉活生生剥离般的疼呵。从此,你幻璃不再欠我杨柳菁分毫。从此,你我一别两宽,各不相干。你要我放手,我便放手。你不要亏欠,我便不许你亏欠。 自此,两不相欠,各不相干。 她抬首,将在眼眶中打转的泪,生生忍了回去。情情爱爱最是恼人,玉皇说的对,情爱当真是无用的东西,我还有徒弟要去救呢。抹一把眼泪,却有更多的眼泪落下。后来索性不抹了,一扬手砸了茶室里所有的茶具,而后坐在塌上发呆。还是,先等等吧,等等紫凝吧。 天色已晚,莹莹白雪映照着檐下的风灯,院子里依然是一片雪白。雪地上还有着斑斑血迹,杨柳菁裹着斗蓬站在这血迹边上,怔愣了半晌。抬脚走向紫凝的房间,紫凝不在。 起初她只是略略的心慌,却知无论如何不能去看他。而现在,她站在紫凝的房门口,看着对面房间里透出的微黄灯光。想着:就悄悄的去看上一眼。就一眼,确定他无碍,我便离去。 房门是虚掩着的,她轻轻推开,无声迈入,冷风灌了进来,她忙悄然掩上。迈过前厅,转过屏风,伤痕累累的背脊触目惊心。空气中是淡淡的中草药味道,他的背上却没有任何治疗过的痕迹,紫凝抱着自己的尾巴盘睡在他身旁。抬脚,脚下微痛,被什么狠狠硌了一下,她低头,地上是碎裂的瓷片,药草洒了一地。 他,不想治疗。 一路慢慢走过去,深怕惊醒了他,碎裂的瓷片将脚底硌的生疼。她无声踩碎,他心里,怕是比这背上的伤更疼吧。当初真不该拿那两句话来怼他。 将紫凝抱到一旁,轻轻在床沿坐下,就这么痴痴的看着他。他心中的那份疼痛,不比自己轻吧。幻璃若有所觉,抬头看她。她低叹起身,轻声说:“让紫凝给你治伤吧。”身形一滞,一双冰冷的手握住了自己的肘弯,一把扯入怀中,冰寒依然。 “为什么你们是两个人?”他喃喃的看着她说。他只有一颗心,他只想一心一意爱玉璃。为什么,你们是两个人?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把心分成两半?我很想将你自心里摘出去,可好疼,真的好疼。 “幻璃,这不是我和玉璃的错。”看着他眼中的痛苦与狂热,她说,“更不是你的错。你可以一生都把我放在你这里。”她温热的指尖指着他的心口,柔声说,“爱,是拥有,而不是占有。你拥有过我对你全心全意的爱,我也拥有过你的真心。这便很好。你记得我的美好,我记得你的温暖,这样就很好。我们,都是有故事的人。而后,你我可以用这内心的美好与温暖去爱值得你爱的人。你有玉璃,而我,终会有属于我的爱情。我们三人目前的纠葛并非是我们的错误,亦非丑恶,你无须自责。虽然放掉想要得到的人过程很辛苦,但这是成长必须经历的痛苦。人生的聚散无常,就如花开花谢,实属寻常事。” 她温暖的笑着,将手指指在自己心口:“我这里,亦永远有你,有你的温暖笑颜。幻璃,放过自己吧。我理解你想要全心全意只爱一个人的心,但你对自己太过苛刻了。”说完她自他怀中起身。将温暖的手指自他背上的伤痕抚过,淡淡的红色光华在她指尖凝结,手指抚过,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全都消失了。 幻璃只觉得一片酥麻,而后痛楚全消。杨柳菁“咦”了一声,看着自己的手指怔愣发呆:我方才,做了什么? *** 冥界地狱第九层。无边火海之下,在那不可探底的地方,层层堆叠的金茧之间,有一个红色的茧。这茧突然暴动起来,搅动得火海颤动,搅起巨浪,灼向封锁它的大阵。 沉睡的一片混沌中传来一声暴喝:“休想逃走!”金色的丝线牢牢裹缚在红色的茧上,茧中红光一闪,便又安静了。老魔围着它暴走,嘴里只反复念叨着:“我的!我的!” 九重天,凌霄殿,地狱第九层的动静迅速被上报到玉皇处。玉皇捻着腰间玉萧的指节泛白:玉璃,若她当真觉醒灭世,你当如何? *** 杨柳菁坐在祖师堂前厅,在坐的除紫凝、幻璃,还有柳观主崔玉儿等。厅中站着个鼻青脸肿的,正是被昨天刚被崔玉儿揍过的少年剑。经过昨晚的坦露心声,幻璃的心结终于解开。他试着坦然去面对杨柳菁。毕竟玉璃说过,他们三个终其一生,都要长伴在彼此左右。 这个少年剑晚上出去巡夜的时候被魔化的狼妖伤了右臂,骨肉分离露出阴惨惨的白骨。虽封穴止了血和疼,但看得人牙疼的慌。他一脸警惕的看着杨柳菁道:“你这魔女当真要给我疗伤?” 杨柳菁挑了下眉头笑着道:“我也不确定,权当做个试验呗。我若把你治死了,那我便是功德圆满的女魔,我若把你治好了,嗯,看来我这魔还不是无可救药,对吧?” 少年剑见她说话语调婉转好听,担心她用惑心之术,自做多情的道:“兀那魔女,休得勾引本少!”杨柳菁听了勾勒精致的眉眼分别扫了幻璃和紫凝一眼,幻璃与紫凝相视一笑,那意思不言自明:现放着这两个妖间绝色我不勾搭我去勾搭你?姑奶奶又不瞎。 崔玉儿听他浑说上前一脚踢在他腿弯,那少年剑咚的一下跪倒在地,杨柳菁抬手,指间极淡的红自那伤口上抚过,她没有用真力,也没有用灵力,只是轻轻抚过,用着十二万分温柔的心意抚过。伤口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愈合了。 崔玉儿奇问:“师叔,你当真没有用法力?”杨柳菁看着自己的右手,她当真没有用任何法力呵!幻璃看着眼前这一幕,脑海里有着什么呼之欲出,却一闪而过,无从着摸。 第九十三章 师父,我被抢亲了 七日后,九华山,莲台峰下,关于失踪新郎阿霍的下落终于有了眉目。 掐指算来,这位新郎倌失踪了也有近两月了。因为人是当着孤灯真人、崔玉儿、浮屠和听风的面丢的。两个正道叫得出名儿来的,两个妖界的惊世大妖,当着他们四个的面儿,新郎没了,听风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丢脸,浮屠就更不用说了。 崔玉儿因为有玉皇山的事要助拳,剩下的三个把九华山方圆百里翻了个遍,半点踪迹也无。 听风和浮屠已经在九华山这片地界混熟了,修行的也好,平头百姓也罢,包括山神土地,都知道这两是妖,也都知道这两妖在帮孤灯真人找人。这两个一个美艳动人,另一个,一举手一抬足便迷得姑娘们满眼星星,故而这两只满九华山随便走,那些个和尚尼姑看见了只有一个念头:这若渡化了可是功德无量啊! 当年浮屠虽说来人间就是为了勾搭美少年的,可浮屠阵刚起,美少年选进了后宫,还没来得及享用呢,就不小心把天师玉璃给勾搭进去了。所以她这双手啊,还是干净的很,并不曾沾染太多的罪业。至于听风,他那满头风流业债,都是在凡间寻浮屠寻出来的。谁让人家有一张好皮相呢。 满山的和尚尼姑都等着渡化这俩呢,他俩饿了就送上门去蹭斋饭,人家不仅不赶,还好饭好菜款待。饭食用完,请他俩跟着上一段午课,听听佛经,敲敲木鱼,便算是了结了。两人觉得有些意思,也想看看这些个出家人有何手段渡化他们,故而这满山的寺庙他俩蹭饭蹭了个遍。 这天浮屠找了一圈,饿了,又想起阿霍做的素斋来,一抬头华莲寺近在眼前,就进去问小和尚蹭素斋吃。小和尚一见是他俩,就笑着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两位施主今天有口服了,山下的修士新送了两盘糕点来供奉佛祖,师父嫌颜色太过鲜艳,觉得过犹不及,禀报过佛祖后刚赏下来呢。” 另一个小和尚手里捏着半块红艳艳的玫瑰糕,咧嘴笑着说:“嗯,又香又甜,快来,就剩这半碟子了。” 浮屠的眼睛自那半块糕点上瞄过,取了一块放到嘴里,细细品了,满口馥郁的花香,倒有点像阿霍做过的百花糕,细细嚼过,错不了,是阿霍的手艺,虽然没有他从前做的可口,但在百花糕里掺绿豆粉,除此一家,别无他户。 她一边顺手将吃剩下的塞听风嘴里,一边问:“小师父,送这供点上山的是哪一位修士,你可知家住何方?” 小和尚指着山下竹隐寺的方向答:“这位修士原是莲台峰上一只成了精的狐妖,名唤胡卿,被仙师点化后入我佛门,她就住在竹隐寺左近,与阿霍师叔祖尚有几分交情。” 浮屠一听这修士也是位佛门弟子,就不再问了。先拉着听见进去蹭完了饭,吃完了饭听完经之后,这两只商量了一下,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他们佛门内部的事,咱俩就不掺和了。于是传信给紫凝,拍拍屁股回妖界去了。 竹隐寺左近是一块平整的土台,土台四周用青石堆围固定住,高约两米。台上坐落着一处篱笆小院,院内淡淡炊烟自一片雪白中升起,给这雪后的清冷添上几抹暖色。 杨柳菁此刻领着崔玉儿站在这篱笆院前,身后跟着幻璃和紫凝。她捏着自己下巴,在心头盘算:是直接打进去抢人呢,还是有礼有貌的进去请人放人呢? 要搁从前,杨柳菁早打进去了。可阿霍犯了佛门戒律在前,虽然已经按规矩还了俗了。可这事若真追究起来,还是阿霍理亏。事情闹得越大,对阿霍越不利。 她轻轻推开院门,院门虚掩,“吱呀”一声便开了。自正升着炊烟的厨房里出来一位一身浅粉的清丽女子,立于这满目莹白之中,天地为之一亮。看着这养眼却无半点轻浮之态的模样,哪里像个小妖,分明是某个上仙家里的小仙娥。 胡卿见了杨柳菁也不见外,微微笑着迎了上来,道:“师父来得正好,阿霍正在厨下造饭。外面天冷,咱们先上屋里说话去。” 杨柳菁挑了下眉,估且看看,也不答话就跟着她进了厅。厅里烧着炭火盆,将房间烘得暖融融的。房梁上披红挂彩,内室的门还贴着大红的喜字。进门一看这情形,她原只道是阿霍被佛门内部悄悄的拘了,可看这房间布置,屋内披红挂彩贴喜字,屋外什么都看不出来,这分明是静悄悄的把喜事办了。她心道:我去,我们家阿云是真好欺负啊!你小子在这里艳福无边,我家阿云可是憔悴不堪两眼望穿等着你呢。真当姑奶奶死了啊! 杨柳菁打量完之后就一马当先坐在座之上,这位清丽佳人含笑为他们一一奉上茶汤,最后双手捧茶站在她跟前笑着说:“本想等天气暖和了再与阿霍去给师父磕头的,没曾想师父先寻过来了。” 杨柳菁看着她那双手,十指嫩如葱笋,好标致的一个人儿啊。阿云那双手,粗糙的狠,确实比不得。唇角啜着一抹冷笑,靠坐在椅背上问道:“这话怎么说?” 胡卿面上一赦,正要说话,门开了,阿霍拎着食盒进来,对房中其他人看也不看,只温声软语的那胡卿道:“娘子,饿了吧?” 杨柳菁一看他这面色,便知是中了失魂咒了,一挥手扫飞了茶碗,热茶飞溅,泼了阿霍一身,他身子打了个激灵,一见着杨柳菁,立时蹿到崔玉儿身后,说:“师父,我被人抢亲了!”一看她那冷凝的面色,又赶紧补了一句:“师父,师父,你相信我,半点对不起阿云的事我都没做。” 杨柳菁一挑眉毛怒道:“这话你回头跟阿云说!” 胡卿听了面不改色,依然面带微笑,眉目温柔的对阿霍道:“放心呵,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情的,你只需要留在我身边,便好。” 杨柳菁站起身来,冷眼看她,问:“姑娘打算如何留?” “我爱他。”她说的相当坦然,“自然会用满腔真情将他留下。” 杨柳菁扫了阿霍一眼,不等她开口询问,阿霍已经跳到门口说:“胡卿姑娘,我一心只当你是个同道中人,对你并无半分他想。你抬抬手,就放了我吧!若真惹怒了我师父,你这条命可就玩完了。” 胡卿听了含着浅笑,眼中盈满似水柔情,轻声道:“即关心我的安危,便是心中有我的,你还是在意我的,对吧?” “他不爱你!”杨柳菁道,“这不是爱,只是出于义。君子无情,却须守义。他尊重你这份感情,也珍视你这份真心,所以不敢亵渎欺瞒于你。你即是修行之人,如此简单的情感也看不穿么?”这段话自她嘴里吐出,脑海一片红光隐隐浮动,心底有着什么在蠢蠢欲动,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这突然冒起的莫明烦躁强压了下去。 “师父,我听说你也是个因爱入了魔的,我的心情,你想来能比旁人更懂。”胡卿面色仍然无有变化,柔声道,“若论感情,我与他相伴千余载,相识相知,趣味相投。我们一起寻仙问道,一起参悟佛理。我一心待他,只盼着修成仙身之后与他结为仙侣。可他竟然为了一个凡人还俗,弃绝修行要去成亲?既然他可以为了陈绣云放弃一切,我为何不可以为他放弃一切?若论模样,论修为,我哪一样不比陈绣云强呢?既然要与人成亲,因何不娶了我?” “他不爱你!”杨柳菁听了一声长叹,又是个痴心错付的!只得一脸无奈的道,“因为不爱,所以纵然你胜过全天下的女子,他的心思也不在你的身上。他的眼睛虽然能看到你的好,但却终是不爱,所以无法回应你的一片真心。” 第九十四章 君子无情,却须守义 胡卿听了她的话神色一滞,杨柳菁又道:“若按你说的,你样样比陈绣云强,那你看看在座的这两位,哪一位不比他强?你可动心,你可是想嫁?” 胡卿摇头道:“我对阿霍的感情,并非如此肤浅。” 杨柳菁冷笑:“对,你比陈绣云强,所以你认为他应该娶你,旁人比他强,你不动心,若动心就是肤浅,这话都让你说完了,道理有这么讲的么?” “我,胡卿只知一心痴恋于他,心中再无旁人。”胡卿面色终于微变,怒道。 杨柳菁正要说话,幻璃站起身来道:“废话太多了。”按他这意思,是让杨柳菁不要再和她废话了,直接打一顿抢了人回去算完。孰料杨柳菁扫他一眼道:“同病相怜,下不去手啊!”幻璃听了一怔,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想当年长孙素娥剑挑天下,当着众妖的面挑战叶芊语当时的未婚妻飞雪,一心只想嫁给叶芊语为妻。她以为她赢过所有,叶芊语便应爱她疼她怜她。她确实做到了,叶芊语也确实允了她婚约,可叶芊语,到底没有应诺而娶。个中缘由,怕是只有叶芊语清楚。而杨柳菁经过与幻璃的纠葛,这其中的微妙心理,她大概能够理解。越是在意,越怕失去,反而越不敢去付出。这份患得患失呵。 想想当初幻璃常常来探视长孙素娥的那六十年,叶芊语又是以怎样的心情来冷眼旁观的呢?如今时过境迁,当时那些委屈怨愤都淡了。她却明白一个道理:为爱一往无前没有错,追求所爱也没有错。可若君子无情,不若放手。所谓一往无前,有的时候其实只是一种勉为其难。 想到这,她叹了口气,心中突然一下钝痛,疼得她捂住了心口,闷哼出声来。强忍着胸中翻腾的烦恶,冲崔玉儿挥了挥手,将此事交与她与幻璃处理,被紫凝捞在怀中抱回祖师阁去了。 *** “君子无情,却须守义。”玉璃笑着对眼前的绝色佳人道,“浮屠娘娘,这世间男子俱配不上您,您还是回妖界去吧。” “我不信你是个无情的。”浮屠媚然笑道。 “娘娘休要逞强,”一身湖水蓝的小妖静静立在一旁,她是这玉皇山脚下静泊湖的一只水妖,名唤九儿,“您眼前的是我玉皇山的天师玉璃,可不是寻常男子。您还是听劝,回妖界去吧。” “九儿,我的事你少管!”浮屠面上微怒。随即转向玉璃道:“你即对我无意,便不要管我的闲事。我啊,就要在这些美少年中挑选一个最好的,今晚就与之成亲!” 玉璃笑道:“不可!” 浮屠佯怒道:“让你娶我你不肯,我要嫁旁人,你又不让。你这是为何?” 玉璃浅笑着答:“在下说过,君子无情,却须守义。在下虽对娘娘无意,但亦不忍心看看娘娘自误。更何况情之一字最是微妙,并非像娘娘这般挑个最好看的或最合意的便是爱了。这种爱,太过肤浅。” 浮屠白他一眼:“要你管!总之,要么你娶了我,要么我嫁给旁人,今晚必须成亲。” 玉璃道:“如此,在下便得罪了。”据玉皇山志载,天师玉璃封魅妖浮屠于玉皇山。 “君子无情,却须守义。”红莲坐在灵台,咀嚼着这几个字,问他,“此话何解?我看这姑娘挺不错的啊,你何不娶了?” 玉璃听了失笑,对她说:“姑娘当然是好姑娘。只是我本无情,如何回应她的一枉情深呢?” 红莲追问:“那你干嘛要给她好脸色看,还要管她的事情?你把她镇在玉皇山下,分明是为了帮她逃婚嘛!” “是你说的,爱是万物之初心,是这个世间最纯洁最美好的事物。她将一片真心予我,我虽无法回应。但应该尊重并珍惜她这份真心,因此我礼待于她。”玉璃道,“至于说到帮她,我确实是在帮她,但我帮她并不代表我爱她。我只是守义,只是单纯的想帮助她罢了。她已经为了我逃婚了,我怎可对她不管不顾?可我明明不爱,却接受了,那才当真是误了她。” 红莲听了一怔,瞬间明白什么。 “你不要来,”这声音在心湖回响,“你不要来救我!” “活下去,若有来生,做你自己!活下去!”这声音响彻耳际。这漫长的无边岁月呵,我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为何你没有回来? 君子无情,却须守义。我为爱不顾一切,为爱放弃自我,宁愿活成你的影子。而这最后的告别,我以为是你的真情回应,却原来,只是为了不再误我更多。 若有来生,做你自己,活下去!这看似情深实则义重的话语呵。我竟自误了这么多年。原来,只是不爱。那这漫长的岁月,我等的又是什么?若这世间不再有你,这世界还有何存在的意义? “啊!”锥心的疼痛令玉璃闷哼出声,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起了灭世之心? “玉璃仙师!”九儿紧张的看着他,玉璃道:“快跑!”九儿没有听,反而想上前扶住他,却见玉璃的肌肤突然裂开了,炙热的红莲业火自破碎的躯体内奔涌出来,而他的脚下,他的脚下出现了朵朵红莲。 “快跑,让所有人离开玉皇山,快离开!”玉璃忍着身体被反噬而产生的巨大疼痛,这疼痛似要将他全身都撕裂成碎片般,他开始艰难的往玉皇顶爬去。 “红莲,”他喊她。可他的灵海已经被一片红莲火海所包围,无论他如何呐喊,她亦听不见。君子无情,如何回应深情?你即付出一片真心,我自当尊重与珍惜,礼待于你。而最后,他说让她活下去,并不是因为爱她放她不下,他只是守义,只是不想再误她良多。 *** 杨柳菁坐在茶室喝酒,紫凝已经喝醉了,现了真身在一旁抱着尾巴睡觉。她一个人喝了一整晚,却越喝越清醒。事不过三,一个两度因爱疯魔生了灭世之心的女子,她浅笑,又喝了一口。 枉她以爱为信仰,自以为为爱不顾一切,却不过是在误人误己罢了。 “好一个‘君子无情,却须守义’!爷爷的,还不如直接拒绝来得痛快呢!”她笑着骂道。竟然一傻傻三生,那已经湮灭在滚滚时光中的过往,玉璃以长孙素娥历劫那一世,那不顾一切的去追求叶芊语的行为,那岂是玉璃的个性?分明是他转世之后受了自己的影响,才做出这样的不顾一切吧。 玉皇说的对,情爱果然是无用的东西,徒增烦忧而已。若玉皇知道她此时做如此想,不知道除她之心,是否会有松动。 雄鸡唱晓,天光大亮,幻璃处理完阿霍的事情回来,一脚踏进起居室就闻见醇厚的酒香味。禁不住眉头微皱:昨儿看她面色分明不好,怎可饮酒? 寻到茶室,紫凝睡的正酣,杨柳菁迷朦着眼睛还在往嘴里灌酒。他一眼扫过茶室里那横七竖八的酒坛子,抢过了她手中的坛子,她就势往他怀中一倒。若非俩人此前已经说得通透,幻璃得认为杨柳菁是在故意碰瓷占她便宜。 他叹了口气,将她捞在怀中,准备把她送进卧室。杨柳菁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了。她此时半醉半醒之间,只当是在灵海又被玉璃抱在怀里了,她说:“玉璃,你因何不告诉我?”幻璃听了一怔,听见她接着喃喃的低语,“他不爱我。君子无情,却须守义。为何,你不早点告诉我?” 幻璃没有回答,轻轻将她放回床上,为她裹好被子。坐在床沿久久凝视着她,她说:“玉璃,你因何不告诉我?他不爱我。” “你的心里,究竟还有谁?”他低喃了一声,却想到一个更加苦涩的问题:她在他的怀里,自动自觉的窝成最舒服的姿势,然后唤着玉璃。再想想从前那难得的与她相安的共塌时光,她总是自动自觉的找着他的怀抱,然后以最亲密无间的姿势贴在他的怀里。想到这,他真想狠狠咬她一口! (祝天下有情人,都成姐妹。嗯!没错,都是姐妹。哈哈哈哈。) 第九十五章 巡山 一个月后,玉皇山,祖师阁暗道下的石室内。 杨柳菁在那面自称为《妖魔志》的石壁前来回踱着步子。半柱香前,她问它如果她想回魔界,要怎么回去。《妖魔志》上只显出两个浓黑的大字:后面。她眨了半天眼睛,才悟过来:《妖魔志》的后面就是魔界! 魔界?果然不愧是囚魔山啊!好吧,等莲身抢回来了,我就回魔界去。去寻我那拥有通天彻地之能的亲娘去,什么情啊爱啊的,都是坑人的!还是亲娘最靠谱。她想着。 “那这里因何魔气外泻?是魔界要攻过来么?”想到上回看见的那个巨大身影,还有偷袭她的那个,她问。 《妖魔志》答:“不是,只是幻魔老祖的封印松动了。” 看来离开之前,我有事情做了呢?那恶心的丑娥子将我坑的那么惨,抢回莲身之后,要怎么惩罚它呢?或者,我应该先把这边封着的半只先处理了?水煮?油炸?火烤?咦,一想怪恶心的。这段时间受紫凝影响太大,满脑子都是吃的。不能再这么在祖师阁里待下去了。 想到这她捏了下自己略圆润的下巴,再这么被紫凝养下去,就成肥痴了!姑奶奶我无论如何都要找点乐子才行啊! 她披了件浅紫色的斗蓬出了祖师阁,刚要迈出院子,幻璃侧卧在梨树枝桠上问她:“你要去哪?” 杨柳菁答:“出去走走!” 幻璃道:“不行!等你灵力恢复的。” 她叹了口气。等她灵力恢复,说白了就是要等灵海那只名叫玉璃的上仙养好伤的。这位仁兄从夏天一直疗到冬末,这眼见着春节都要到了,她那枯竭的灵海也不过恢复了一两层。自从上次她在九华山突然心口钝痛,回来后又喝了一夜酒,幻璃便不再允许她踏出梨落院,美其名曰为了她和玉璃的安全着想。 她正好情绪低落,也懒得出去,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结果一不小心就被紫凝当宠物喂了一个月,嗯,从前的衣裳眼看着是瘦了。 她哪里会想到,之所以会造成这种后果,皆因她在幻璃怀里喊了一声:玉璃。 一个心思千百转,一个心思虽细腻,却没有用到地方的,她哪里会晓得幻璃已经闷了一个月的心事。 她听了纵身跳上了枝桠,院中这两棵梨树早已得道,树上四季常青,她一上去,便将枝上的积雪震落,露出凝碧的叶子来。她看向幻璃:“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幻璃拿眼瞄了她一眼,听见她小声着扭捏着说:“你看啊,从前我上这树,这树枝可是连颤都不带颤一下的。” “嗯?”幻璃等着她的下文,她只得把心一横,豁出去不要女儿家的脸面了,说:“人家胖了,你没发现吗?”幻璃抬了下眉,心道:这也算问题? 见幻璃的表情没有丝毫松动,她只得叹了口气道:“你看这样,我也和那些弟子们一样,下山去巡巡山,捉个把妖怪,活动活动筋骨。呶,我这衣服都瘦了。” 幻璃瞟了她露出来的半截藕腕一眼,肤若凝脂,晶莹幼滑,那腕上的窄袖确实是显紧。“知道了。”他答了这一声,就走了。杨柳菁当他是答应了,兴高采烈的去找崔玉儿去了。其实幻璃是去给她买衣服了…… 片刻后崔玉儿跟在杨柳菁身后,两人一紫一粉,走在雪地中煞是惹眼。一个妖媚动人,一个活泼俏丽,立时引得山上那些年轻弟子移不开眼睛。看归看,但这两个一个是入了魔的玉皇山神女,另一个是乾元山未来的掌门,当初杨柳菁当众毒打幻璃,崔玉儿暴打看热闹的,他们仍然记忆犹新,也就是看看而已,半点旁的想法都不敢有。 “师叔你慢点!”崔玉儿一路紧跟着杨柳菁,她是知道杨柳菁走路这个毛病的,平地没事,但凡有个坡而坎啊的,稍有不慎不是崴了脚便是跌一跤。可杨柳菁在祖师阁闷了一个月啊,好容易出来了,心情好着呢,让她慢点走,她能听得进去才怪呢。 “玉儿,这山周围哪里的魔气外泻的最厉害?”杨柳菁问。 玉皇山方圆百里,不时有新的裂缝出现,化魔暴走的生灵也与日俱增。若要问何处最厉害,崔玉儿还真答不上来。而杨柳菁问这个,不过是想判断一下幻魔老祖那具残躯的方位。怎么也不能便宜了那老魔啊。当年若不是它,自己还在沉沦苦海沉睡呢,哪用受这诛心情劫?还要被玉皇盯上,几欲除之而后快? 崔玉儿在脑子里搜罗了一下,她对自己这位师叔还是很有信心的,就拣了个难的来说:“师叔,您这个问题我还真不好说,不过啊,我知道件怪事。” 玉皇山南侧有座灵龟峰,峰顶块高约百来米直径约六七十米的巨石,这块石头似一只抬首望天的灵龟,首尾龟甲俱全,被称灵石龟。前两天有修道者在那发现了十来只暴走的猴妖,这猴妖身手相当灵活,已经被发现了好几次,都不曾被捉到。当然这个并非崔玉儿所说的重点,重点是那座灵龟峰上并未发现任何外泻的魔气。 “会不会是在别处感染了魔气,然后才上的灵龟峰?”杨柳菁问。 崔玉儿答:“此事也不是没有可能。”杨柳菁一边在崎岖的山道上走着,一边顺手摘了路边树上的冰凌砸半山腰的积雪玩,脑子想着:暴走的猴妖?有意思,她脑子里倒真想起两只猴子来,嗯去捉了那两只猴子回来问一问它们因何暴走,不就什么问题都清楚了?看来崔玉儿她们不是想不到,是捉不到啊! 想到这顺手又砸出一根冰凌,“蓬”的一声激起一层雪浪,突然听见哎哟一声,脚下一滑,崔玉儿眼疾手快将她腰带一把拎住,笑道:“师叔,我们还是御剑吧。” 杨柳菁道:“你就让我走两步吧!我都被紫凝喂胖了!”崔玉儿卟的笑了,道:“师叔,这世上也只有你拿巡山捉妖当减肥的了。灵龟峰离的可不近!”说完抓着她的腰带就和她御剑跑了。那不小心被一蓬雪埋了少年剑自雪堆里爬出来正要骂,一看见这两位,马上闭嘴,自动自觉的跑路了。这两个女人,一个心狠手辣,一个不讲理。不能惹,不能惹。 片刻后灵龟峰在望,却见那块巨大的灵石龟背上黑压压一片,站了上百来只猴子。杨柳菁奇了:这怕是整个玉皇山的猴崽子们都上这块石头上来了。 她们压下剑身,只见猴群分为五层站立,年幼的猴子在最里面,其次是母猴,而后是年老的猴子,紧接着是健壮的成年猴子,十几只成了精的猴妖站在外围。严阵以待,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杨柳菁自飞剑上一跃而下,落在其中一只相识的猴子边上,问:“姑奶奶听说你们这两天暴走了?跟谁抢地盘么?” 崔玉儿见她跳下去了正要心焦,结果一看她跟猴子说上话了,便放下心来:也对,师叔是玉皇山神女,这山上的妖多半都归她管。再说了她在靖州城生活了二十年,认识个把妖怪也不足为奇。就安心在飞剑上站着了。 猴妖一看是她,示意她噤声,然后她发现每一只猴子都似是在侧耳听着什么。她也学着它们的样子,侧耳凝目仔细倾听,山顶之上,寒风灌耳,在呼啸的风声中,确实有着极细微的声响,但这声响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她正侧耳听着,众猴妖突然暴喝一声:“吼!”一起将妖力外放,杨柳菁被它们吓了一跳,数道金色光芒向众猴直射过来,杨柳菁一眼扫过去:我去,竟然是幻魔老祖的通灵丝!你们这群蠢猴子还能再蠢点么?通灵丝专吸妖力和精力,你这妖力外放的,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你们在这么! 第九十六章 误了卿卿性命 眼见这群猴子要遭殃,杨柳菁手腕一翻,短刀在手,嘴里冲猴妖道一声:“跑!”身形急转,跃上半空,化刀为剑,暴喝一声:“临!”通灵丝来势一滞,群猴立时趁机四散逃走,她凌空而立,环视四周,此处的的通灵丝竟然多达十数根! “玉儿,立即回去通知你柳师叔,将所有门派弟子撤回摘星观,并清点人数!”杨柳菁朗声吩咐道,身后的崔玉儿未曾回应,她扭头道:“走!”下一息便红了眼:崔玉儿的腰上正缠着一根通灵丝。 话说当时崔玉儿的注意力都在她师叔上面,群猴一喝,她也是一怔,妖力外放,她自然而然放出灵力与妖力相抗,一时不察就着了道了。通灵丝缠上她的腰际,便迅速向她缠裹而来,而她外放的灵力毫无保留的被通灵丝吸走。 “我去你大爷的!”杨柳菁红着眼睛骂道,身形一转,将全身真力贯注于剑身之上,拼尽全力斩向那根通灵丝,与此同时那些被阻住的通灵丝一齐向她袭来。 剑身砸在通灵丝上,气劲相交,直接将所吸的崔玉儿的灵力放出,“轰”的一声,通灵丝来势不减,反而加速裹上崔玉儿。眼见救人无望,杨柳菁把心一横,割腕放血,而后将快速变换身形躲避追捕她的通灵丝,只绕着崔玉儿打转。 片刻后,那裹着崔玉儿的通灵丝速度变慢,似是做出取舍:杨柳菁此时的肉身,毕竟是玉璃转世历劫的肉身。如此仙力,那老魔怎会不想要?崔玉儿脱困后,直撞向杨柳菁怀中,两人单手互相搂腰并肩立在一起,金色的波浪一齐向她们袭来。见此她们蹿向上空的身形骤然而止,崔玉儿嘴里娇喝一声:“着!” 她周身三尺无火自燃,放出灭妖的三昧真火,通灵丝一滞,交织成网意欲连火带人一起网走。崔玉儿焦急道:“师叔,这是什么东西,竟然不惧三昧真火?” 杨柳菁苦笑:它们连红莲业火都不怕,又如何会怕这三昧真火?“玉儿,师叔对不起你。”她轻笑,内力一送,便将崔玉儿向下按去,错身向上,引得这金色的网追着她而去。 “师叔!”崔玉儿惊声尖叫。一道墨绿色的身影自远处急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搂住,喝一声:“止!”结成网的通灵丝突然全数停住,金光漫过,这网竟然被来人收了。来人身后扑扇着一对金色的漂亮翅膀,正是好久不见的叶芊语。 “叶芊语?”杨柳菁怔怔的看着来人。叶芊语听了抬头看了半空的紫衣人儿一眼,又看了看怀里的粉衣人儿,看着崔玉儿一脸痴愣的模样,他对着她淡然一笑道:“你师叔胖了?你俩这衣服穿的我认错了。” 崔玉儿听了也不顾还被人揽腰抱在怀里,先狠狠在他小腿肚上踢了一脚。叶芊语吃了一痛刚想把她就地扔下去,杨柳菁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的想法,道:“你要敢把她扔了,我跟你没完!” 若搁从前,叶芊语肯定直接扔了,然后蹦她面前问一句:“我就想看看你怎么个跟我没完法。”但现在,她吃软不吃硬的性格他已经了解的相当清楚了,他不仅没扔,还搂得更紧了点,将崔玉儿整个身子搂进了自己的披风之内,跟在杨柳菁身后回摘星观去了。 柳观主听了她们的汇报立时将前来历练的各派弟子紧急招回,清点人数。还好,一个没少。 多半个时辰后,紫凝支肘坐在主座,杨柳菁揉着眉心坐在柳观主身边,她眼下是个入了魔的神女,是不能坐主位的。眉心已经被她掐出一片青紫:玉璃真不该招这些孩子来历练,这要是折在这里,可怎么好? 抱怨归抱怨,该做的事还是得做。确定无人失踪后,她扫了安坐在座首位的叶芊语一眼,眼前的人儿满脸阳光的温暖气息,俊美男子一枚。嗯,看来妖界的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啊,还有心情跑这玉皇山来凑热闹。 见她掐着眉心看自己,叶芊语挑了下眉头,他只当是她见着自己就头疼。却听见她说:“芊语,你帮我挨个看一眼,看有没有被炼成妖傀的。”杨柳菁这话说得相当自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叶芊语听了面色微凝,在心中咀嚼着从她嘴里吐出的“芊语”这两个字,只觉得俩人亲昵非常,整颗心都变得柔软,欣然道:“好啊。” 听说在场的修行者有可能已经被炼成了妖傀,各派弟子都有些心慌,各门派为首大弟子的更是焦急:自己带着同门前来历练,若有人无声无息折在此处,日后如何向师长们交待? 又过了两个时辰,叶芊语自肃立在观内三清殿前的弟子中扯了七个修行者出来,有男有女。余下者人人色变,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这七人中,有三个是龙虎山的年轻天师。龙虎山此次带头的正是上次幻璃遇到过的无狂,见叶芊语直指他们为妖傀,当场向紫凝行礼提出质疑:“启禀师叔祖,这几位师弟近日并无异常,且身上也无半点妖气,敢问金翼圣君,为何将他们指认为妖傀?” 紫凝偏头看了杨柳菁一眼,他实在懒得磨嘴皮子。杨柳菁只得起身走到无狂身边,看着眼前这一张张年轻稚嫩的脸庞,她执着无狂的手腕行到其中一个被指出的弟子身前,握着他的腕子将他的手掌贴在那少年的心口,眼前的少年神色如常,呼吸如常。温热的掌心贴上,还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健壮的胸腔。下一息,无狂面色便变了:胸腔虽有起伏,但里面,是空的,没有心跳,没有内脏,什么都没有。 看着眼前这年轻的首领一脸伤痛后悔的模样,她一扬手,红莲业火幻过,将这些正当风华的弟子焚为灰烬。 “即刻起令所有弟子在观内闭关,不得外出!鸣响金钟,将其他道观的人全数接到摘星观来!空出来的道观用来供山上小妖们藏身用!”柳观主起身道,“传信各大门派,玉皇山方圆百里,严禁任何人踏入半步!此地现为修行者禁地,有进无出!” 无狂听了怒道:“柳观主可是要将我等困在此处么?”柳观主道:“降妖伏魔来我辈职责所在,诸位即修仙问道,当有此觉悟。留尔等在此,并非等死!而是为了保命!” “我等来此便为降妖,观主让我等留守不出,是何道理?”一白衣道人出列问道。 柳观主答:“待玉璃仙师出关,一切自会解决。” 无狂道:“玉璃仙师?若玉璃仙师不出关,我等就要在此困守么?我等修行自是不如玉璃仙师,但愿舍命一试!”龙虎山余下的天师一齐响应,更多的声音响了起来:“弟子愿舍命一试!” 看着这些年轻稚嫩的面容,感受到他们因同伴惨死而沸腾的热血,“你们太吵了!”杨柳菁把袖子一甩,大声喝止,手指叶芊语,道:“你们眼前的这位金民圣君便是那老魔的传承人之子,你们掂掂自个份量,群挑他够格么?”众弟子一时默默,虽心下不服,但叶芊语就含笑在那站着,放出上仙的威压来,确实是群挑不过啊! 杨柳菁道:“群挑不过,就都他妈给我安静。你们愿意舍命,可你们这舍命不外乎是做了老魔的口粮和傀儡。你们不惜命,姑奶奶我舍不得,可以不?按柳观主说的做!”说完她转身回祖师阁去了。 “还真是,误事啊!”坐在祖师阁前厅,杨柳菁还在揉着眉心,情啊爱啊的,当真误人性命。若自己早早去查问了魔气外泻的原因,玉璃又怎会招人前来,又怎会误了那七条性命。他们正是如花年华呵,她忍不住自责。 叶芊语协助柳观主安排了一些防范事项,便进了前厅来看她。见她满脸苦恼自责的模样,柔声道:“这并非你的错。要怪就怪玉璃那个臭牛鼻子,不该招了这些孩子来历练。”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杨柳菁脸色又白了两分,抬头看着房梁,将到眼眶的泪强忍下来,才问他:“你妖界的事情都了结了?” 第九十七章 师叔,我想以身相许 叶芊语见她强忍着泪的样子,心中疼惜,将手扶在椅子的扶手上,蹲在她面前,抬头看她,浅笑着说:“还没有了结了。但总得允许我中场休息几天吧。天天对着讨厌的人,心很累的。” 他话里字间的意思,杨柳菁明白。那眼中的情义,她亦懂。低低叹息一声,顾左右而言他的说:“你爹是那老魔的传承,你娘传承了你爹的,眼下这老魔封印松动,你娘可有异动?” 叶芊语抬首看她,说:“菁儿,我们不谈论这个,好么?” 厅前一暗,门口已经多了两个人,幻璃与崔玉儿前后脚迈进前厅,幻璃的手里,拎着一个不小的包袱,他扫了这俩人一个坐着一个半蹲的情态一眼,说:“给你半柱香的时间。”说完就拎着包袱进去了。杨柳菁看着他一脸抓奸现场的青黑面色,忍不住在心里磨牙。这次实在不知道该凌迟谁了,只好把自己凌迟了一遍。 崔玉儿一见这情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要退出去,杨柳菁灵光一闪冲她招手,说:“玉儿,那个,方才芊语仙长救了你,你还未曾致谢是吧?” 崔玉儿心知师叔是拉她解围,立时三步并两步过来,立在二人身前,叶芊语无法只得立起身来,看着崔玉儿眉目恭敬的向他致礼:“乾元山崔玉儿多谢芊语仙长救命之恩!” “芊语仙长?”看来这曾经的专属昵称,马上就会名满天下,日后这些晚辈们见了他,岂不是人人都要称他一声:芊语仙长? 他大度的一笑,依例还礼,说:“无妨!” “那么,”杨柳菁抬眉看向他,“你娘可有异动?” 见她不肯放过这个问题,叶芊语道:“我娘让我来迎回师祖。” “我去!”杨柳菁被这个问题冲击了一下,忍不住暴粗,破口大骂,“你家那个老妖婆是不是脑子有病?还有你,什么师祖?他教过你还是养过你?你是上仙,他是老魔!你知道这坑货出世后会做什么么?” 见她撒泼,叶芊语柔声道:“我会将师祖迎回妖界,余下的事是我妖界的事,你大可不必为此忧心!” 杨柳菁听了一窒,怒道:“若我说他会把你妖界上下、包括你全部练成妖傀,你还要迎回他吗?” 叶芊语继续保持良好的耐性与修养,唇边挂着浅笑,道:“我娘亲说过了,当年师祖大限将至,一心只想获得长生,才会犯下诸多过错。而今玉皇山封印松动,师祖想破咒而出,自然要汲取力量。若我将他迎回妖界,玉皇山之危自解。” “他大限已至,你打算如何保他长生?你又怎知他会甘心在妖界做个有名无实的太上皇?”一片叮当声中,幻璃掀了珠帘出来,倚在内室的门上冷声问叶芊语,见叶芊语面色微变,继续道,“吾为妖界掌事长老,你若想迎回他,是否要先与吾、还有众家主商议?” 叶芊语一时语塞,迎回师祖这是他娘亲的想法,他也一直在内心权衡此事。玉皇令他以上仙身份执掌妖界,他若想兵不血刃的解决此事,确实需要他亲娘的支持。可这其中的后果,在他看来,并非不可规避。 见他思量此事,幻璃继续道:“看来此事你还未与其他家主商议,这样,你先回去召开庭议,与其他家主定下结果了,你再来此处与我们商议此事,如何?” “我们?”叶芊语将幻璃想表达的意思直接略过,浅笑,“这么快就成我们了?幻璃,你不会真是吃素的吧,眼下她分明还是个处子呢。” 杨柳菁原听着幻璃的意思,这两位一个妖尊一个掌事长老,谈论妖界的事情,她暂时不用插嘴。而且按幻璃的思路,便可以直接把叶芊语打发走,她便和崔玉儿在一旁坐下,为她把脉,查看可有其他内伤。听叶芊语当着崔玉儿的面冒出这句话来,思绪为之一凝,这,这怎么又跳到她身上来了?偏偏这话说得直白露骨,她纵是个泼辣惯的,在幻璃面前也几次豁出去过,可眼前骤然听了叶芊语这话,一时又羞又恼,满脑子似煮沸了的开水般,一时竟然找不到话来怼回去。 崔玉儿听了叶芊语的话,心下一奇:呃,那天,那天幻璃什么都没有对师叔做啊?再一看师叔这吃鳖的模样,幻璃面色已经黑了。赶紧往师叔面前一站,笑着说:“芊语仙长,你和我师叔早断绝前尘了。您放心,我师叔和幻璃神君好着呢,不信您回去问浮屠长老,我师叔可是放过话的,纵是吃素的,她也会让对方吃荤的。所以啊,您啊,就省省力气吧。” 叶芊语听了也不恼,颊边绽开一个好看的酒窝,笑容更浓的说:“我笑话的是幻璃,又不是你师叔,你这么着急着跳出来,莫不是也看上这俏阎王了?” 崔玉儿面不改色,坦然道:“俏阎王我还真没看上,毕竟比我还漂亮的男人我实在爱不起来。” 杨柳菁听了直揉太阳穴,她今天不在状态。那七个无辜丧命的,她只觉得因为自己与玉璃耽于情爱,才会误了他们性命。哪里有心情跟叶芊语谈情辩爱?有幻璃在此,他是断然不会允其将老魔迎回妖界的,想到此,她起身准备回内室。 叶芊语见她要走,身子一斜,拦下她,看着崔玉儿道:“哎,丫头,我方才可是救了你和你师叔。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怎么还怼起我来了呢?”见杨柳菁拿眼瞪自己,立时软下声音道,“我是忧心你的安危才来的,并不是为那老魔。你问我娘的意思,我便如实做答,并没有要和你对呛的想法。我刚刚才救了你和你的师侄,你是不是应该对我好一点?” 幻璃听了,面色凝绝如冰:竟然不听话跑出去了?还遇险被叶芊语给救了!清冷眸光在杨柳菁面上扫过,察觉到这位压抑的怒意,杨柳菁勉强冲叶芊语干笑了一下,真真是笑得比哭还难看,笑完便冷了脸道:“大哥我拜托你清醒一下成吗?咱俩的事你就此翻篇了成不?这样,你方才救了我俩的命是不假,那个,我让崔玉儿替我好好谢谢你,成不成?” 叶芊语扫一眼崔玉儿,问:“你打算让她怎么谢?”杨柳菁回头看向崔玉儿,道:“玉儿,大恩不言谢,你打算怎么谢芊语仙长?” 崔玉儿一看这情形,暗想:我师叔一直待我不错,不如,我就帮她挡一挡这朵滥桃花吧。随即面上露出妖盈盈的笑容,走到她身旁,贴近叶芊语三尺以内,温声软语吐气如兰的道:“师叔,我想以身相许。” 杨柳菁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看向崔玉儿,崔玉儿冲她眨眨眼睛,丢给她一个安了的表情。她只见着叶芊语对自个师叔的痴情,只当是他会怕被自己缠上,哪里知道叶芊语从前是个万花丛中过的,叶芊语听了她这话失笑:“此话当真?” “当真!”她笑得愈发妩媚,“仙长生得英武不凡,阳光俊朗,玉儿倾心相许。还请仙长思量。” 叶芊语扫了杨柳菁一眼,杨柳菁正要说不可,他身子往前一倾,快速在崔玉儿唇上点了一下,道:“那今晚在你房中等我!” 崔玉儿一愣,两颊滚烫,直烧到耳根,不等叶芊语把话说完,她捂着脸跑出去了。 “你这师侄不行啊,装泼辣大胆装的不……”“啪!”颊上一痛,已经挨了杨柳菁一巴掌。 只听得她怒道:“玉儿自幼生在道门,长在道门,从不曾经历过男女之情,她能对你说出此番话来,想来是当真心里有你,你怎可如此轻薄?!” 叶芊语待要辩解,幻璃凉薄的目光自他面上瞟过,一伸手扯着杨柳菁进内室去了。他抬步要追,金光漫过,将他堪堪定在珠帘之外,一时竟然动弹不得。 第九十八章 我不会起章节名了 杨柳菁被幻璃大力一扯,一时不防,进了内室身子一轻,便被幻璃捞进了怀里,她脑子略有些懵,只得小声说:“幻璃,你这是又发的什么疯?” 幻璃不答,只阴沉着脸将她大力摁在床上便痛吻了起来。吻得又凶又狠,两中手铁钳一般钳住她的手腕避免她做任何抵抗。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幻璃,可是前次不是将所有的话都说清楚了么?心结不是都解开了么。 杨柳菁徒劳挣扎了几下,后来索性不挣扎了,任由他亲吻。见她停止反抗,幻璃突然停住了,阴沉着脸看着她。她心道:玉璃说过,你心思深重,最是难猜,我是真心看不懂你的心事啊! 见杨柳菁只瞪大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眼中浮现的不是厌恶而怜爱,他松开手,在床沿坐直了身子,胸口起伏,却终是吐不出一个字来。她缓缓直起身子抬起手,若凝脂的腕上是清晰的五指握痕。 面上微微一暖,她的掌心贴上他寒凉的面颊,柔声道:“幻璃,玉璃说你心思千百转,最是难猜。他可以将你所有心思一眼看穿,可我不能。你若有什么话想问我,便问吧。不要如此折磨你我,可好?” 幻璃听了抬首看着起居室上粗大的横梁,他不知道该如何问。杨柳菁看着他这模样,益发相信了自己的判断:这位还真有心事啊! 她更加温柔的靠近他,以十二万分的温柔,轻轻在他耳畔道:“幻璃,我们不要如此折磨对方,你有心事,大可以对我说。” “幻璃。”她的声音响在耳际,那如何也吐不出口的问题,突然就自嘴里说了出来:“玉璃和你可曾睡过?” 杨柳菁听了这个,一愣,继而失笑,而后,她怒了。 “幻璃,你可知道,就在方才,在三清殿前,有七个被炼做妖傀的弟子,被我火化成灰?”她冷声道,幻璃听了一怔,但他更震撼的是,方才自己似乎中了她的惑心之术?那原本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诉诸于口的话语呵。 “幻璃,玉璃在靖州废墟因玄雷加身、九天神力反噬而身受重伤,无瑕他顾。而我一心只在你身上,近段时间诸般精力都为情所误。你可知道,若非我能将这心思分出分毫用来查探玉皇山,这七个孩子本不必死?”看着她一脸痛惜的样子,幻璃心中渐渐涌上愧意。 幻魔老祖残躯被封印在玉皇山下,传承人黄泉被玉璃于五千年前诛于琉璃境,黄泉的传承人为其妻叶纯心,叶纯心将黄泉肉身炼为妖傀。而杨柳菁曾经在海棠花海亲眼看着这妖傀吃了幻月的精血与妖魂,将她炼成了妖儡。 自妖界逃出之后,虽然发生了诸般事情,她都没有时间来好好分析一下这其中的危险。更不曾与玉璃沟通过此事。而她萌生死志那天,在玉皇山附近,幻璃曾被通灵丝偷袭,当时玉璃无瑕他顾,一心只在她们俩人身上。这两个,一个浑身破绽,一个心生死志,他无论如何也顾不上其他。 可而今,幻魔老祖破封在即,玉皇山上的小妖们化魔暴走,这些一心前来助拳的孩子已经折损了七个。那是七条鲜活的生命呵。你我,怎可仍然醉心于情爱纠葛?叶芊语放下暗潮汹涌的妖界来此,就算他当真是想来探望于她,又怎知他此行确无其他目的? 叶纯心让他迎回老魔,当年老魔在囚魔山的所做所为,是叶纯心不知还是叶芊语无知?若这半残的身躯逃了与地狱第九层的合二为一,这后果怕是无可预期! 杨柳菁将这诸般情况一一道与幻璃听了,幻璃听了一时无言,胸中涌起愧意。见他面现愧色,杨柳菁道:“玉璃爱你,他只爱你。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并非你想的那样。君子无情,却须守义。他对我只有义,没有情,我对他亦如是!幻璃,我们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应对,而非专注在情爱二字之上,你懂吗?” “我错了。”幻璃面色微赦的说,“你一本正经讲道理的样子和玉璃还真是像啊!”。杨柳菁听了伸手在他脸上狠狠掐了一把,凑近他一脸坏笑的说:“方才的事若再有下回,我就当着你的面抱着玉璃啃!”说完她起身欲往外走,幻璃一把扯住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她一时不查,侧身照了下床头的镜子,双唇红肿,正要抬脚去踢幻璃,幻璃已经一脸坏笑着跑了。 看着幻璃跑出去的背影,杨柳菁心下略感怅然,旋即摇摇头,将脑中的惆怅晃走,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呢。随即盘膝打坐,恢复修为灭了那老魔抢回了莲身才是首要啊!届时天大地大,何须和你们纠葛不清? *** 摘星观,三清殿内。 柳观主布道坛,郑重其事的请出《玉皇山志》,当众宣读:妖族幻魔老祖与魅影老祖乱于囚魔山,帝战于野,贰妖联手,帝力抗,后魅妖偷袭,帝不敌,玉璃率众奔至,与帝联手,帝以阵镇幻魔老祖于囚魔山。 随即,柳观主取出一只紫檀木的长匣,里面是一卷绢帛。柳观主道:“此乃天师玉皇镇幻魔老祖图。”接着画卷展开,当年种种在杨柳菁面前一一呈现,她是局内人,她亦是局外人。柳观主便为在坐的弟子开始详细讲解当时发生的事情,当然,关于圣物红莲乃不宣之秘,他无从得知,亦无法讲与在坐的人听。 除了五个人,人人都睁大了睁大了眼睛张大了耳朵听着柳观主的讲述,如身临其境般,个中凶险非常人可知。这五个心不在蔫的,第一个是紫凝。他的目光落在魅妖红颜的身上,那是他的亲娘。呃,是不是该回去看看娘亲了?他想着便瞄了杨柳菁一眼。 杨柳菁支着肘,无聊的捻着自己的头发玩。她身旁的崔玉儿,目光飘忽,时不时自叶芊语面上瞟过。而叶芊语只注目在那只巨大的妖娥之上,心中漫过一片寒凉:这老魔竟然想将幻妖与魅妖两族都炼成妖傀?娘亲为何要让自己迎回它? 最后一个心不在蔫的是幻璃。他则注目于画轴最右角,一行绢秀小楷:幻妖族长幻姬赠天师玉璃,贺摘星观落成。 他脑海中浮现起娘亲温柔的形像,在心中低喃:娘,你当初把自己交给玉璃时为自己取名幻璃,这个璃字,是为了玉璃吧。他在心中轻笑,若娘知道玉璃恋上了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呢?娘啊,儿子在这里,在你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地方。我会与他比肩,并会为你们寻回族中圣物。待我寻回圣物红莲,你们,都能回来吧?只是当年你一心想嫁的人如今做了你的儿媳。想到此幻璃一时失笑,杨柳菁抬头看了他一眼,只道他是因想到玉璃而犯痴。白了他一眼:这个无药可救的情痴啊! 眼见着柳观主还要再讲一会,杨柳菁一脸的昏然欲睡,紫凝起身一把将她捞在怀里,边抱走边对她说:“你想不想去看看我娘?”她眨了眨眼睛,头摇成波浪鼓,道:“不要,你跟着我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我实在是无颜见她。”她更怕红颜和浮屠一样,让紫凝娶了她。她现在可无心去惹任何是非呢。 第九十九章 怀壁其罪 紫凝当众抱了杨柳菁就走,叶芊语双目一凝,扫了幻璃一眼,却见他接着起身紧跟在紫凝身后,他亦起身,身形一晃,跟在幻璃身边与他并肩而行,问:“你俩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幻璃听了直接把话题岔开:“你现在也了解了当年发生过的事情,你觉得你娘想将你师祖迎回妖界的想法有几分可信?五千年前,你爹究竟为何要攻打琉璃境?他灭幻妖一族,可是为了这老魔?” 转眼祖师阁在望,叶芊语道:“进去说。” 紫凝抱着人正准备进内室,一见这俩都跟过来了,就回身说:“我见她困了就送她回来休息,你俩跟过来做什么?” 叶芊语道:“我有话说。” 进去坐定之后,杨柳菁已经自动自觉换了个最舒服最暖和的姿势窝紫凝怀里睡着了,幻璃原本扫了一眼她那个姿势,嗯,跟上回窝他怀里那姿势一模一样。还真是不挑人啊!思绪刚开始发飘就听到叶芊语道:“幻妖一族当年全族被灭,这件事你们都知道吧?”他心下为之一寒,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叶芊语这里,静等下文。 紫凝听了眸光一凝,冷声道:“哼,这事你还有脸提?” 五千年前,妖尊黄泉看上了魅妖公主浮屠,下旨纳其为妃,旨意刚出落月宫,浮屠就逃婚了。她这逃婚,自然是有人给她送了消息。送消息的不是别人,乃是叶芊语的亲娘叶纯心。浮屠万想不到的是,她前脚刚逃出妖界,叶纯心即率众攻打魅妖一族,理由是:魅妖公主浮屠抗婚,对她夫君不敬! 魅妖一族为幻妖族族长幻姬的母族。母族遭难,焉有不救之理?幻妖族刚决定参战,妖尊黄泉所率领的大军已经抵达琉璃境外,令幻姬交出族中圣物。幻姬与黄泉战于琉璃境外,不敌。后退守琉璃境内。琉璃境为天师玉璃为幻姬所建,外设封印,固若金汤,幻姬坚守不出,拒绝称臣。 黄泉久攻不下,便大肆屠杀被俘的魅妖一族,紫凝于战乱开始前便以往人间寻找姑姑为由跑到人间去玩,故而躲过此劫。 眼见母族被杀,幻姬依然坚守未出。后不知为何琉璃境封印突然被毁,黄泉率军攻入其中,幻姬率全族与之相抗。战至最后,一族死绝,自己也身负重伤,却仍然不肯交出黄泉嘴里所说的圣物。 黄泉暴怒,放话要将幻姬与战死的幻妖全族全数炼做妖儡,当时幻姬道:“纵然你将我们全部炼化,你也休想得到她!黄泉,她若回归,便是尔等死期!而我等幻妖族人,将会重生!” 黄泉听了当场暴走,以其妹红颜及夫为质,红颜不忍姐姐受其挟制,亲手刺死夫君云林后欲自裁,天师玉璃至,剑斩黄泉,幻姬重伤不治,玉璃依若吩咐将其与族人尸首封印于琉璃境内,以免被黄泉的传承人炼为妖傀,幻妖就此灭族。 此事是玉皇的心之所愧,若非他有意隐瞒消息,何至于此?玉璃心下愧疚更甚,若他能早到一步,红颜何须刺死亲夫?虽事出无奈,可活着的人,要如何才能笑着活下去? 黄泉死后,妖界连年混战,叶纯心得了黄泉传承后,将黄泉炼为妖儡,凭借此终在千年后重掌妖界,将其子扶上妖尊之位。而魅妖一族,因为有天师玉璃做靠山,亦重新崛起。双方实力悬殊,加之黄泉已死,叶芊语为人纯善,再加上两百年前叶七七恋上了紫凝,并与之订婚,魅妖一族便也一直隐忍未发。 见紫凝瞬间红了眼,叶芊语咬了下唇,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叶芊语欲言又止,幻璃沉吟了一下,开言道:“紫凝,他即提起此事,必有话说,何妨一听?” “听什么?”紫凝朗声道,“玉璃当年就说过,黄泉下旨纳妃根本就是个幌子!那只是他攻打魅妖一族与琉璃境的借口!刚才在三清殿柳观主说的你们也都听到了,你敢说你爹当年的所做所为不是为了报复我娘和我大姨协助玉皇封印幻魔那老货的仇?” 杨柳菁睡的正香,突然觉得周遭一寒,耳边传来的声音冰寒刺耳,这冰寒气压她第一反应是幻璃,睁开眼睛一看,却是自正抱着自己的紫凝身上发出来的。难得啊,紫凝竟然也有这么强的杀气!她自紫凝怀中起身理了下头发,趴在紫凝肩上,以防他突然暴走,抬眉问叶芊语:“你什么情况,怎么把我家小凝儿惹成这样?” 叶芊语叹了口气,索性把五千年前发生在琉璃境的事情对她简要讲述了一遍。杨柳菁听了,搂着紫凝的脖子道:“这样啊,那这老妖婆确实是太该死了!这样,等这边的事情解决了,咱俩杀进落月宫,杀了这老妖婆烧了那妖傀,给你爹、你姨还有你死去的族人报仇,如何?” “当着我的面,你说要去杀我娘?”叶芊语面色一青,大步向他们走过去,杨柳菁后脖子一凉,幻璃已经提着她领子把她从紫凝这人肉沙发上拎了起来,放在了另一张椅子上,先对她说:“我上回跟你说过的话,你又忘了是吧?” 杨柳菁一脸无奈,她习惯了把紫凝当宠物,嗯,这个毛病,要改。她赶紧堆上乖巧的笑脸:“我错了!”紫凝同时说:“我俩的事,你管不着!” 其实见幻璃过来拎自己,她就猜到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叶芊语父母灭了幻妖一族还迫死了紫凝的亲爹,他即在这个时间提起此事,必然是有话要说。她赶紧拦住紫凝,说:“打住。继续你们刚才的话题,叶芊语,我刚才的话你当没听见。你捡要紧的说!” 此时叶芊语已经完全没有了要说的心情,纵然他接受天庭绶封做了上仙,他爹对他再不好,他娘将他迫的再狠,那也终究是他的爹娘呵。无论他们曾犯下怎样的杀孽,他这做儿子这些年也尽力在补偿了。为何紫凝心中仍有如此深的怨恨?为何你,他愤愤看了杨柳菁一眼,咬牙转身。 杨柳菁见他咬着牙转身要走,身形一晃,掠过幻璃身侧,挡在了叶芊语身前,快速的说道:“我的错。我不该不考虑你的心情、你的立场。你既然提这事,必然有提的原由。紫凝一时气愤,我不应该只顾着顺他的气而不考虑你,我道歉。” “让开!”叶芊语冷着脸道。杨柳菁忍着心底那要撒泼的小脾气,努力使自己面部表情温柔、再温柔一些,柔声说:“芊语,咱们先说正事好么?” 双眸相交,叶芊语缓缓说:“我爹当时想要的,乃是幻妖一族的圣物红莲。” 杨柳菁听了一怔,叶芊语看着她的面色骤冷:“你竟然对我用惑心术?”她想说她没有,叶芊语大力推开她便要往外走,这次拦住他的是幻璃。 幻璃挡在他身前道:“她没有,这个是她天生的神通。你忘了么,长孙素娥原是有天眼的。” 叶芊语听了一窒,当年紫凝与她被幻璃救回来时那幕又浮上眼帘。当年,她瞎了。事后幻璃查明她被幻月与叶七七逼的剜目自残,而后紫凝暴走,在重伤幻月之后,紫凝被叶七七迫入灭龙渊。他深吸了一口气,眼前是年幼的长孙素娥的模样。当时的她如此弱小无助,当幻璃暴怒欲活活掐死叶七七时,自己可是以长孙家族全族性命相胁才保下了叶七七的命。这交易,时至今日,她尚且不知。 看着她漂亮的眼睛,天眼,她的天眼。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缓缓平复心境。重又坐回椅子上。将一切娓娓道来。 这枝红莲,传说来自上古魔界,能打开通往魔界之门。得此物相伴,便可长生不老。若将此物吞噬,可与天地同寿、共日月同辉。且此物身怀红莲业火,寻常人休想靠近她。而幻魔老祖原是娥妖,在灭龙渊吞食上次神魔之战中所残存的魂识而入魔。自那些被他吞噬的残存魔识中,他得知世上有此物存在。后经多方查证,他无意中查到红莲被封印在囚魔山的沉沦苦海中,由幻妖与魅妖两族看守。 而后幻魔老祖故意与魅影老祖相交,意在红莲。千年后,便有了囚魔山之乱。事败之后,黄泉接受了幻魔老祖的传承,他只知道师父失败了,加之当时天师一脉风头正盛,幻、魅两族与之关系密切,才一直隐忍不发。待到一切准备妥当,便以浮屠逃婚为借口,分别发兵两族。 第一百章 悲剧的叶芊语 杨柳菁托着腮一面听一面想着:还真是,怀壁其罪啊。姑奶奶我安安静静在沉沦苦海睡个觉,我招谁惹谁了? 她撇了下嘴,听着叶芊语接着道:“事后我娘得了我爹的传承,据她分析,若此物当真有如此神通,且真在幻姬手中,幻妖一族又岂会灭族?”说着他眸光低垂,不敢看杨柳菁,接着道:“但,我娘此前刚查问清楚关于你的事情,你前世以红莲业火灭天枢国,加之你出自玉皇山,她怀疑幻姬将红莲交给了玉璃。而你,则是那朵红莲所化,玉璃为了掩人耳目,对外称你为玉皇山神女。而你之所以入世历劫,应该是玉璃为了帮你飞升上仙,以防你为他人所觊觎。” 叶纯心的分析,不无道理。这个女人的心思之缜密,实在是不一般啊。杨柳菁心想,可她仅凭红莲业火与玉皇山神女便能猜到她身上,这不应该啊!地狱第九层那一半应该已经确认了自己就是红莲,按魅影老祖的意思,幻魔老祖应该是知道自己神魂被玉璃吞下的事情,毕竟当初它可是被玉璃截了胡的啊!可眼下这幻魔山下的只是残躯而已,怎么能出来捕食呢?难不成这具残躯能重新修出神魂来?又或者,两边的神魂都是残缺的? 想到此,杨柳菁心中一亮,对,应当是残缺的。那家伙只会喊着“我的”,虽然实力强悍,可这表现不是一般的智障啊!可这残缺的神魂之间,是否有办法维系并通传消息呢?前两天那些通灵丝的表现,这具残躯应该不知道自己便是他想要找的莲芯呀! 杨柳菁在心里盘算,面上却是一脸无奈的眨了眨眼睛,看着叶芊语道:“与天地同寿,共日月同辉,你觉得我有这个能耐?再说了,我家玉璃还有赤血红莲呢!你怎么不直接说玉璃是那朵红莲变的?” 听到她嘴里说“我家玉璃”,幻璃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因为叶芊语接着说:“我娘这次放我出来,是想让我将你和老祖都带回去。” 杨柳菁捻着发问:“还有呢?”叶芊语的眸光攸的一亮,道:“你若不是红莲,她允我立你为后,你若是红莲,她会拿去喂我的父尊,好令我父尊重生。”此话吐出后他如释重负的看着她继续说道:“可是菁儿,就算你当真是红莲所化,我也会守护你。你可信我?” “我信!”杨柳菁笃定的答,“这样,我们先联手诛灭了老魔,然后再一起回落月宫,去杀你娘,如何?” 叶芊语面色一变,杨柳菁将手抵在他唇上,说:“芊语,你仔细想想,既然幻魔老祖要破封而出,那便意味着他没死。而前两天在灵龟峰你也看见那些通灵丝了,虽然被你收了,但这意味着那老货神通未失。那么,没死,神通还在,请问你爹的传承是怎么来的?你娘又怎么会得了你爹的传承,而你娘还将你爹炼成了妖儡?”一顿之后,她又说,“你确定你娘当真还活着?” 按杨柳菁的想法,当初叶七七所说她娘是个可怜人,那叶纯心便是当真爱着黄泉的。黄泉即被天师玉璃所诛,正常人的做法,都是将其超度,送其往生以待来世。可叶纯心把他炼了,那就意味着,他的妖魂被叶纯心吞噬了啊!若无深仇大恨,谁能如此丧心病狂对待自己两个亲子的亲父? 叶芊语听了低声道:“你不知。我爹当初灭了我娘全族,我娘是他强抢的。我娘虽然爱他,亦恨毒了他。所以在得了他的传承后,便将我爹炼做了妖傀了。而且我爹的妖识也被我娘拘在了妖傀体内。” 杨柳菁听了他的话真想狠狠咬自己一口:这是什么相爱相杀的节奏啊!被灭了全族还能与之生儿育女,实在是够变态的了!她这纯情的脑袋理解不了。 见她又开始狂掐自己的眉心,幻璃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子,将她捞在了自己怀里,对她说:“权谋这种事情你并不擅长,就无须为此费神了。这件事情我会处理,你无须再想。” 她眨了眨眼睛,不等她表达意见,也不待叶芊语再说什么,幻璃就抱着她进内室去了。往床上一放,她条件反射性的往后退了退,幻璃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发笑,道:“第一,玉璃是我的,不是你家的。第二,我说过的话,你最好牢牢记在脑子里。你要忘了,我现在可以用嘴巴提醒你一次:和紫凝保持距离,他现在是成年男子,还有你的身子,无论男女,都不许看更不许碰。记住,没有下次了!” 杨柳菁听了想扶额:这个情痴,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手还没碰着自己额头,便被幻璃握了腕子,掏出张帕子来仔细擦她的掌心,她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拿手掌碰叶芊语嘴了……只见幻璃低首擦了一会,犹不满意,索性去打了盆水来与她洗手。 看着他眉梢眼角俱是温柔的专注,杨柳菁暗想:这个,算是感情洁癖吧?她眨了眨眼睛,努力回想了一下,玉璃在长孙素娥那一世,有没有和叶芊语亲热过?好像,有的吧…… 随即她轻咬了自己舌尖一口,事关生死,自己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八卦上了呢?不应该,不应该啊!男色果然误人!这情痴可是会传染的! 幻璃随即出去与叶芊语定计,他俩合作千余载,对彼此脾性都相当了解。先定下个缓兵之计:老魔现在封印虽然松动,但也绝非叶芊语可以破解的,所以他尚须观察。至于杨柳菁是不是叶纯心推测中的红莲所化,更需要时日查证。为了搞清楚此事,他会想办法弄到杨柳菁的血液送给叶纯心来查证此事。当然,因为幻璃看得严,所以他需要找机会。就自然而然的在玉皇山耽搁了下来。 其间杨柳菁又去了一趟石室,这次幻璃和紫凝都陪她一块下去的。因为上次的惨痛教训,幻璃挡在杨柳菁身前,不允许她靠石壁太近。 杨柳菁一脸无奈,只得站在他身后,对《妖魔志》道:“幻魔老祖若神形俱在,且神通未失,如何传承于妖尊黄泉?” 片刻后《妖魔志》上漫过一片红光,金色的光线在其间快速晃过,约半柱香后,红光消去,妖魔志上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小字,杨柳菁扫了一眼,面色沉重,这行小字上写的都是:幻魔老祖吞噬xxx于地狱第九层,幻魔老祖吞噬xxx于魔界边境。密密麻麻虽然看得他们仨眼睛疼,但却确定了一件事:幻魔老祖的残躯被镇压的地方为魔界与人间交界处,这些年没少祸害魔界边境啊! 得到这个答复后,她又问了第二个问题:“叶纯心还活着么?” 又一阵金光漫过,《妖魔志》先显出一行小字:抱歉,我上回搞错了。紧接着显出如下字句:叶纯心为黄泉夺舍,而非传承。 看了这行文字,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杨柳菁先开口:“我们要怎样令叶芊语相信,他爹杀了他娘?” “不能让他知道。”幻璃看着杨柳菁的眼睛道,见她面露疑惑,幻璃对她说:“我没你会讲道理,但你仔细想想,这对于他而言太过悲惨,我担心他承受不起。” 悲惨?确实是很悲剧很凄惨啊!黄泉杀了叶纯心全族,独留了她一个,强娶为妻。他自己都说了,叶纯心爱黄泉,亦恨黄泉。而他自幼缺失父爱,得有怎样坚忍的心,才能长成日后那般阳光开朗的模样?想来他那位脾气不太好的娘亲功不可没。若得知这最后的温暖也已经失去多年,这么多年来一直守着自己的杀母仇人进孝,他怕是要入了魔道了。自己是天生的魔种,入个魔也不过是回归本性,可若换了叶芊语,怕是要当场暴走。 想到这,她扫了紫凝一眼。紫凝的娘亲同样亲手杀了他的父亲,紫凝心中对她娘亲,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而这所有悲剧,似乎,都是因了自己而起呵!嗯,还是赶紧抢回莲身回魔界去吧,我若继续留在此处,除了会遗害无穷之外,当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啊! 第一百零一章 情惑 大年初一,摘星观的几百号人热热闹闹守完了夜,每人从紫凝师叔祖处领到一封厚实的红包,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摘星观眼下除了崔玉儿所居的耳房与梨落院内,其他所有房间都铺了大通铺,供人休息用,连三清殿内靠墙的地方也铺上了暖和的褥子。 也多亏了原靖州城的百姓历年来没少往摘星观捐东西,这些物资原本是摘星观留存的,以待灾年用来赈济灾民的,如今倒还真用上了,留在这山上的几百号人也不至于挨饿受冻。 至于舍命巡山这种事,自打柳观主详细讲了一万五千年发生的事情后,就没有人再说这种傻话了。当曾经并肩做战的人变做了敌人攻杀同门时,那种惨痛,虽非三言两语可以表述,但同理之心他们还是有的。他们都很明白,眼下他们只需要老实待着,不添乱便是帮忙了。 等那些来给紫凝拜年的孩子们散完了,紫凝也回房睡觉去了,杨柳菁窝着一肚子火坐在祖师阁前厅打着瞌睡,让她窝火的事情有两件。 大年夜他们原是在院中架了篝火,赏雪守夜,不时有小辈进来敬酒。敬到她这,幻璃直接接过碗替她喝了。这是让他窝火的第一件事。她真的,好久没有喝过酒了。自那晚喝了一夜之后,这祖师阁就连半点酒星子都没见着过了,更别说喝了!可她除了在心里磨牙,顺便把玉璃拉出来凌迟一遍,也只能望酒兴叹了。 第二件可以算是她自找的。她勉强撑到子时过后,歪歪点点的眼看要睡着了,紫凝见了要伸手捞她,被幻璃抢先捞怀里去了。想当初偎在他怀里听这心跳声时,她可是想过,此生若就此结束便也罢了。而现在,哪里还有这种心情。更何况叶芊语还在边上拿眼瞄着呢。算了,就当是为了绝了他的念头,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了幻璃怀里,刚要闭上眼睛,叶七七到了。 叶七七一见这俩看起来如胶似漆粘在一起的样儿,一脸小幽怨的说:“这大过年的,你俩好意思虐我哥?” 杨柳菁上一次见着叶七七,还是被裹成茧了扔海棠花海喂叶芊语,这次见着她,哪里会给她好脸色看。见她要自讨没趣,正要开口怼回去,幻璃把她往怀里搂了搂,她那半张的樱唇就又又贴在了他的胸口,咬了一嘴衣衫,她心下不爽,隔着衣衫就咬了下去。只觉得抱着自己的身子瞬间紧绷,幻璃俯身在她耳边“小”声说:“你想亲热也等回屋的,这有外人看着呢。” 叶七七听了慢悠悠在叶芊语身边盘膝坐下道:“切,当我瞎吗,明明还是个雏儿!” 这兄妹俩还真是!感觉到她要跳脚,幻璃浅笑,柔声说:“你是书香门弟之后,不要与这种不知检点的一般见识。” 叶七七听了立时跳脚:“你俩当众就抱在一起,竟然有脸说我不知检点?” 幻璃一笑置之,杨柳菁心知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无声胜有声。她换了个姿势,伸出右手揽住了幻璃的后腰,以更亲密的姿势贴在了幻璃怀里。然后耳边那原本稳健的心跳声,换了节奏。心底升起异样的感觉,幻璃低首与她对视了一眼,似是无力抗拒这亲密姿态笑着说:“要不我们明儿就成亲吧!” 她忘了幻璃不是玉璃。玉璃对她心无杂念,可眼前这位据说是不好女色的,可就难说了。若此时从他怀里出去,自然是败了。她把眼睛一闭,给自己找到一个完美的借口:“等我守完孝的!” 叶芊语听了抬了下眉,幻璃俯在她耳边魅惑的道:“你若再乱动,我可就不忍了。”叶七七立时跳脚走了,叶芊语担心她有危险,追着去了。这两只一走,杨柳菁立时从幻璃怀里跳出来,幻璃比她先冲进内室,她站在内室门口听见里面“哗啦”一声似是溅起无数水花,双颊如着火般一直烧到颈根:他不会是真的想,呃。刚才自己很过火么?紫凝看着他俩的模样笑的直拿拳捶地,崔玉儿也扶着肚子狂笑不止。 然后,她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玉璃。而幻璃自打进了内室就没出来,不晓得是睡着了,还是又在进行自我灵魂拷问。她也觉得对玉璃有愧,也不好意思进去。而叶芊语挤了幻璃的房间,紫凝和崔玉儿这边,她记着幻璃说过的,男的女的都不行。所以她便只能枯坐在前厅钓鱼了,这个,便是让她窝火的第二件事了。 她这正瞌睡来如山倒的不停钓着鱼呢,前厅一暗,叶七七跳进来,身后跟着叶芊语。叶七七扫她一眼,扭捏着说:“其实我这次来,一个是来陪我哥,怕他被你们欺负了,另一个,另一个我来道歉。” 杨柳菁听叶七七说要道歉,昏沉沉的头就更大了。她现在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应对这位表面纯美实则内心难测的妖界公主啊! 叶七七见她不说话,接着说:“其实这个歉我也并不想来道的,但我娘说呢,虽然你对不起我在先,可你毕竟帮我大哥修成了仙身,所以我得先给你道了歉了,才能再跟你抢幻璃。” 杨柳菁听得头大,这个不是应该道谢么?怎么就成道歉了?可若要从叶七七那论,叶七七还真没有必要给她道歉。幻璃她算是横刀夺爱吧?把她捆了丢进池塘令她差点被假冒的绿荧凌辱,想到这,杨柳菁突然想起来,那个敌我未明的家伙,最近没怎么出来哎! 见她眼神飘忽,叶七七往她眼前凑了凑,杨柳菁很努力把思绪扯回来,反问叶七七:“你这个歉打算就用嘴巴道?” 叶七七听了,立时接过她哥叶芊语手里拎的食盒来,笑盈盈的说:“我听大哥说幻璃不让你饮酒。你看,这是我们在云梦泽换的,桂花酒酿丸子,里面还卧了四个鸡蛋,是当地人用来招待拜年的小孩儿的。你要不要尝尝?” 萦萦的热气自食盒中冒出,桂花的馨香浮动,甜酒的香味弥散,杨柳菁忍不住凑过去看,一只粗瓷大海碗里盛着满满一碗酒酿丸子,色泽清润,醪糟份量放的也不少,还真的有四个鸡蛋。她早前也听人说过,云梦泽确实是有这个风俗,以前做官家小姐的时候也没少吃,立时口舌生津,食指大动。 叶芊语见她这模样,就笑了,柔声说:“我们一起吃吧,一人一碗,剩下的留给紫凝。”她欣然应了。叶芊语怕她疑心叶七七,亲自取的碗和勺子,再亲手盛了分在三个细瓷碗里,一人一个鸡蛋。 叶七七露出一副小得意的模样说:“那你吃了这个,就跟我前嫌尽释了。先说好了,我要跟你抢幻璃,我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你可自个小心着点。”叶七七这话说得倒坦荡,不矫情不扭捏,对她的胃口,她笑盈盈的接过碗就吃了起来。 一碗酒酿丸子下肚,叶芊语才吃了一半,叶七七面前那碗都没有怎么动。杨柳菁拿眼扫她,叶七七一脸甜蜜的说:“我这碗啊,要留给幻璃的。我哥不想给幻璃,你也只顾吃自己的,这剩下的是紫凝的,那一会幻璃吃什么?” 杨柳菁听了面上浅浅一笑,心下暗道:等你被幻璃虐过两回,你就知道了! 第一百零二章 原来幻璃才是最大的坑货 杨柳菁忍不住探头看一眼那只大海碗,里面圆糯糯的小丸子看着就可口,酒酿丸子是真心好吃,一碗不够吃呢! 叶芊语见她瞄着那只碗,笑着说:“云梦泽十五有灯会,你若喜欢,我们十五的时候同去,让你吃个够。紫凝的你就别惦记了,这吃的若不给他留,他能甩你三天脸子。” 杨柳菁听了就嘟着小嘴看着叶七七留给幻璃的那碗,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忽然帘子一响,幻璃一掌就把叶芊语手里的碗打落在地,顺手将桌上的和食盒里的全扣地上了。叶芊语与杨柳菁一怔,叶七七一脸委屈。 却听幻璃对叶七七道:“叶七七,你当年给我下过情惑,你是不是忘了?”叶芊语听了一脸石化的看向自己妹妹,叶七七脸上的委屈没了,她浅浅笑了,道:“幻璃,我自飞雪姐姐和浮屠长老那都打听清楚了,你啊,是个吃素的!而且你把她狠狠虐了一回,她对你啊,早没了那个心思了。昨天你俩说白了就是演戏给我大哥看呢。既然你对人家无意,我大哥又惦记着她,我呢,自然是要帮我大哥的。眼下她和大哥都中了情惑,情惑之毒无药可解,不如就把你的房间让给我大哥做婚房吧!” 杨柳菁初时听了还在那边一脸莫名的看着叶七七:情惑之毒?什么毒?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啊。扫了一眼叶芊语,叶芊语看她的目光就有点抓人了,她眨了眨眼睛:情惑?呃,难道是春药?她扫了一眼幻璃:叶七七确实说过她给幻璃下过药,可这药既然无解,幻璃当年是怎么解的呢。 见她一脸懵的自三个人脸上扫来扫去,叶七七笑的愈发甜了:“还真是个雏儿呢,这懵懂的小模样啊,真招人疼呢!大哥,你”“啪”叶芊语狠狠一巴掌打在她面上,幻璃冷冷看着他说:“你回去找你的妃妾解决!”说完扯着仍然一脸懵的杨柳菁进内室去了。 叶七七眼见着他们进了内室,面色微凉,伸手拭去唇角的血迹,对叶芊语道:“大哥,娘说,这是你不肯听话应得的惩罚!你跟我回去吧!”叶芊语扫了叶七七一眼,冷声道:“你真是疯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叶七七站在前厅喃喃的道:“我确实是疯了!我早就疯了!”门厅一暗,紫凝站在门口,做个请的手势道:“多谢你玉成好事,你可以走了!”叶七七幽幽扫他一眼,道:“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便飞身走了。 叶芊语出了梨落院,只觉得口干舌躁,心痒难耐,妖界是断然不能回去的。一眼扫见崔玉儿住的那间耳房,闪身进去,顺手结了个封印结界。崔玉儿凌晨才睡的,但她毕竟自幼修习道术,也有两百多年道行了,叶芊语的动静立时将她惊醒,睁开眼睛,就看见叶芊语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惑声问她:“你上回说要以身相许的话,还算不算数?” 崔玉儿看着虽年少,却也是常年在江湖上走动的,见了他这模样,已经猜着了七八分。可他并不提中毒的事,只问她还愿不愿意以身相许,叶芊语这个人,确实是有趣的很啊。她嫣然一笑说:“不算数怎么说,算数又怎么说?” 叶芊语知她愿意,欺身过来,四眸相对,惑声道:“若算数,你以身相许,若不算数,我以身相许。” 崔玉儿含羞笑道:“那你以身相许吧!” *** 杨柳菁被幻璃扯进了内室,还是一脸懵,半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只是看着幻璃一脸焦急的样子,呃,好像有点渴了。她眨了眨眼睛,一边倒水喝一边还有心情八卦:“叶七七说情惑之毒无药可解,情惑,是春药么?” 幻璃坐在她身前,见她还有心情八卦,看着她说:“仍是童子或处子之身的药性发作起来会比较慢一点。你现在只是口渴,要过几个时辰才觉得难受。” 她听了又灌了一口,奇问:“你不会是忍过来的吧?”眼看着她要八卦到底,幻璃只得如实答:“我实在忍不了了就去找了素娥。” 杨柳菁握在手里的杯子差点被她捏碎了:“什么?” 幻璃红着脸字斟句酌的解释:“事后我觉得对不起她和紫凝,也不确定自己对她究竟是何心意,就把她这段记忆抹去了,想等紫凝出关后,再和紫凝谈论迎娶她的事。谁曾想我小看了她,可她只有个模糊的概念,以为是白天来还帕子的叶芊语。我当时正好有事要去人间,也确实是想避开她两年,等我自人间回来,她已经和叶芊语定了赌约。我以为她是当真看上了叶芊语,就将这件事隐了下来……” 后面的话也不用他再解释了,等他遇上杨柳菁,他一心只道是有人想利用长孙素娥的事玩什么权谋之类的,毕竟在他的印象里,长孙素娥因爱叶芊语而入魔,还在十八层地狱关着呢!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在搞清楚之后在九华山向杨柳菁允婚,毕竟人家由始至终想要的都只有一个他,而他也确实对不起人家! “等等,”杨柳菁瞪大眼睛看着他,问,“那当初叶芊语与她订了婚约之后,却一直不肯娶她,莫不是因为知晓了此事?” 幻璃听了摇了摇头。当初叶芊语没有应诺迎娶,是因为幻月强烈反对。她重提长孙素娥为玉皇山神女转世历劫,而玉皇山神女为紫凝之妻,两人若要成亲,必须要等到紫凝出关之后,由紫凝确认与长孙素娥再无瓜葛,长孙素娥才可以嫁给叶芊语为妻。她这说法,立时得到了魅妖一族的支持,再加上长孙素娥当年剑挑天下,将妖界的美娇娘们得罪的可不是一个两个,这婚事自然而然就搁下了。 见幻璃摇头,杨柳菁笑了:“完了,玉璃若知道此事,你死定了!”前世坑长孙素娥最惨的实不是叶芊语啊,是眼前这个啊!那叶芊语这个锅背的有点大啊! 幻璃听了直皱眉头,道:“你还笑得出来?”杨柳菁想说我有什么笑不出来的,可是眼神不自觉得就飘飘忽忽了起来,眼前的这个人,是她心尖上的。杏花烟雨后的晴空,碧空如洗,梨花落满头,那自树上一跃而下奔至身前的少年冲她扬眉浅笑,自此刻在心间,再抹不去。她伸出手,抚在幻璃面上,幻璃垂下眼帘:“别闹,你就算要发作,也不是今天。” 她听了一笑,轻声说:“那我先睡了!”咚的一声,栽在幻璃怀里当真睡着了。 杨柳菁灵海,一片悱红。她一脸惊奇的看着这悱红一片,坐在了仍在盘膝打坐的玉璃身前,在他耳旁道:“着火了!” 玉璃睁开了眼睛,正要说“别闹”,一抬眼就看见了在情海跳跃的情火,眨了眨眼睛:“你中招了?”杨柳菁满意的点了点头,玉璃突然睁大眼睛看着她,道:“你恢复到通明之境了?” 通明之境,即看透世情,直抵人心。杨柳菁听了眨了眨眼睛,道:“没有啊,我若能直抵人心,怎么会看不透叶七七要坑我?” 玉璃解释道:“因为你的心在看别处啊!”她当时的心思确实是在别处,她在看酒酿丸子! 悱红色的情火越烧越旺,玉璃不好意思的笑着问:“那个,我上回跟你说的,我这五千年来的记忆,你看了没有?”杨柳菁斜了他一眼,知道是怕她在灵海偷看,她一脸嫌弃的说:“嗯,我去翻看你从前的记忆,你去找幻璃灭火。对了,”她一把扯过玉璃,没忘了把当年幻璃坑长孙素娥的事说给玉璃听。说完,她眨了眨眼睛,“哎,我现在真心觉得叶芊语太无辜了,你可别轻易原谅幻璃。” 玉璃眨了眨眼睛,问她:“那我可不可以用现在这具肉身?”杨柳菁一抬手答:“这本来就是你历劫的肉身,随便你用。” “真的?”玉璃再次确认了一下,他一旦用了这具肉身和幻璃在一起,虽然可以很好的捉弄一下幻璃,但她到时候要解释清楚就有点困难了。杨柳菁在灵海盘膝坐下,道:“我最近好似恢复了两个神通,所以我啊决定从现在起由我在灵海打坐练功,你呢,继续历你的情劫、练你的功,然后调教你的幻璃!” 玉璃听了一脸疑惑的问:“当真?你当真恢复了两个神通。”杨柳菁一边点头把自己凭意念给人疗伤和操控人心的事说了,一边把他赶了出去,毕竟这情火烧得还真不是一般的旺!奇怪,幻璃不是说今天不会发作的么? 第一百零三章 灭龙渊之殇 玉璃睁开眼睛,便看见幻璃坐在床沿皱着眉头,一脸苦恼。他启唇唤了一声:“幻璃。”满目柔情似水,他原是要扮做中招了的杨柳菁勾搭幻璃,结果幻璃迟疑了一会,继而两眼一亮,盯着他道:“玉璃?” 玉璃原本是想好了要虐一虐他的,毕竟前世他把自己坑的如此之惨,用始乱终弃来形容也不为过!但他只看了人一眼就叫人识破了,他心中一荡,便承认了。而幻璃之所以一眼认出,毕竟我们杨柳女侠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用过如水般温柔的眸光看过幻璃了。 幻璃脸上的苦恼瞬间没了,侧身躺在他身旁,看着他眼前的女儿身,早前他看着玉皇山神女素娥的泥塑就想过:若玉璃着女装,会是什么模样。大年初一就全实现了,不仅是着女装,还是个女儿身,而且,还中了情惑的毒,真是,天不负我啊!想到这,他心下暗爽,唇角微勾,笑看着玉璃:一会,就等着你求我吧! 见他笑得有些奸诈,玉璃眨了下眼睛,幻璃立时就发现他这个毛病和杨柳菁如出一辙,问:“能不能先跟我解释一下,你俩是怎么换过来的?” 玉璃简短解释道:“她虽是我的魔心,但拥有自己的神魂,我把她的神魂养在我的灵海,所以只要我愿意,我们的神魂实际上是可以互换的。” 两人又聊了会,玉璃将脸枕在幻璃颈窝,蹭了蹭。幻璃知他药效发作,笑着学着他的语调道:“放肆!”玉璃原本是想要虐他一下的,这次反被他嘲笑了,心头火起,翻身就把他按住了。 杨柳菁在灵海扫了一眼,在心中腹诽:幻璃啊幻璃,每次到我这,我就被你欺负得跟什么似的,怎么一遇上玉璃,无论男女你都只有被欺负的份呢?算了,不看了,少儿不宜,我还是练功先! *** 正月初五,玉璃(注5)内穿一件绣着彩蝶穿花的对襟棉袄,外披一件素白斗蓬出了祖师阁。这是杨柳菁和崔玉儿巡山那天,幻璃特意去买的。他并不想穿,可幻璃坚持,他只得忍了。虽然着一身红装,但她额间的妖莲已经隐去,眸色清澈,面容清冷,较杨柳菁以前的模样已大有不同。 叶芊语自幻璃房间出来,冷不丁见了差点以为认错了人。玉璃扫了他一眼,淡然一笑,点了下头就径直去叫了紫凝起床,领着紫凝便出去了。叶芊语犹豫了下,终是没有跟上去。他这几天跟崔玉儿怎么过的,想来幻璃就怎么跟她过的。只是,幻璃怎么没出现呢?难道幻璃这个吃素的,被她掰直了之后不想出来见人了?他哪里想得到,幻璃长老此时还被天师玉璃捆在床上呢,谁让长孙素娥被他坑惨了呢? 一个时辰后,妖界灭龙渊。此地为上古妖魔战场,方圆百里为丘领地带,覆盖着各种喜食怨气恶灵的植物,原入口在两山之间,为两座巨石山岗之间的一个巨大深谷,呈倒锥型,越往下空间越大,为妖界进入魔界的入口。但一百七十五年前,魅妖世子紫凝与妖族公主叶七七、虎族幻月郡主战于此,将两座巨石山岗夷为平地。这入口便扩大了一倍不止。 深谷内俱是当初在此地战死的妖魔残骸,还有那些因为怨恨未散执念未去而游离于此的妖魔之识。而谷内游离的妖魔之识会吸识生者的生机,一旦生机被吸食殆尽,便成一具枯骨。此处为妖族三大禁忌之地之一,寻常妖族连靠近此处都不敢,更遑论进入了。 此时谷口站了一紫一白两个身影,两人比肩而立,玉璃问道:“便是此处了?”紫凝点了点头,当日种种在他脑海翻腾,他转首看向玉璃,目光热切,笑着说:“若没有往后那些事,当年我娶了你也不错。”玉璃似笑非笑的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灭龙渊小番外 一百七十五年前,妖界,灭龙渊附近。 一抹覆天卷地的紫落在地上化为一个绝美的少年,他身边立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女孩儿,额上系着一条浅粉色的抹额,额上缀着七星宝珠。此时的小素娥已经在龙虎山学会了控制天眼的法诀,而此条抹额便是用来封印她的天眼用的。 紧接着一红一粉两道人影落下,身姿婀娜,正是妖界公主叶七七与幻璃郡主。她们身后冒出了披甲持戈的兵将。紫凝双眉紧锁看着她们,道:“叶七七,你还没完了是吧?” 叶七七道:“你亲手杀了她,我就原谅你!” “原谅?”紫凝冷哼一声,“事到如今你跟我说原谅?” 幻月道:“七七,你还跟他废什么话啊,直接上去打,男的归你,孩子归我。等捆回去,还不任由你处置?” “理由?”小素娥问道,她问的是幻月与叶七七对她和紫凝紧追不舍的理由。 叶七七盯着她日渐甜美的眉目即妒且恨的道:“要你死便是最好的理由!” 小素娥听了,皱了下眉,取下了额上的抹额,“轰”的一声,眼前的群妖纷纷不受控制的放出妖力,现出真身来,妖力低的受妖力强的冲击,不待紫凝动手,便自己先折了一半。 紫凝冲眼前的一娥一虎冷哼一声,扯着长孙素娥的肩膀直上云天而去。 “嗡!”的一声,巨大的妖力漩涡在上空悄然形成,叶七七化为的粉色妖娥突然出现在己方阵营的上空,众妖不受控制释放的妖力俱被它吸了个干净。侥幸未被自己人杀死的那半,瞬间被吸干精血。 “叶七七,你简直是丧心病狂!”紫凝冷然道,粉色妖娥傲立在他身前,凌空而立,背后漂亮的粉色翅膀“嗡”的一声,瞬间将方才吸的妖力外放,攻向紫凝。 “嗷!”紫凝现出七尾紫狸的真身,小素娥立在它的额间,悬剑于眉心三尺前,手捏剑诀道:“临!” “轰”!的一声,气劲相交,瞬间将方圆百里的丘岭地带夷为平地。彼时小素娥到底年幼,紫凝虽有七千年道行,终究不敌刚刚吞噬了众多妖众精血而实力暴涨的叶七七,完败于灭龙渊,两人自云端笔直砸落在地面,紫凝犹自将同样伤重的小素娥护在怀中,不肯放手,而身后,便是妖界三大禁忌之地其一的灭龙渊入口。 叶七七展开双翅缓缓落在他身前,幻月吐着鲜血自地上爬起来,柱着剑道:“七七,你疯了么?你差杀了我!” 叶七七双眸紧紧盯着眼前的紫凝,冷声道:“啰嗦!你不有我未来大嫂给的保命符么?一会把那孩子给你吃了,你得了她的肉身和神通,可是赚了?” 幻月听了在心里暗道:“这个疯子,以后绝不可与她一道!”面上却兀自冷笑道:“哼,看在可以得到天眼的份上,勉强原谅你!” 叶七七回首扫她一眼,幻月心头一寒,她回头向着紫凝道:“紫凝,我还是那句话,你亲手杀了她,我原谅你!” 紫凝听了浅笑,他此时七窍流血,身上的衣袍也是血迹斑斑,可他的笑,依然那样魅惑人心,他将小素娥又往怀里搂了搂,身子突的一僵,那被他护在怀中的人儿制住了他。 小素娥自她的怀中挣出来,看着幻月道:“你吃了我,便可以得到我的肉身和神通?” 幻月笑道:“自然是啊。若非如此,我何必将他迫到如此地步?” 小素娥看向叶七七道:“若我把自己给你,把这肉身与神通俱都给你,你可否放过他?” “小姑娘,你搞错了,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你!”叶七七道,“我要的是紫凝亲手杀了你!” “素娥!”紫凝艰难的挪动着嘴唇,他此时实在是太虚弱了。 “那我,偏不让你们如愿!”小素娥凛然道,伸出双指戳向自己的双目,双指一勾,便将一双眼珠子生生勾了出来,一扬手便扔进了身后的山谷,“叶七七,你永远都休想得到他!还有你,幻月,你也休想得到我!”言罢身子往后一栽,便直直的掉入灭龙渊中。紫凝凄厉的惨叫了一声,自残一剑,冲破束缚,追着小素娥的身影跳了下去。 第一百零四章 叶七七之死 玉璃与紫凝在谷口巡梭了一会,收敛起全身的精力与灵气,身影在谷口一晃便消失不见了。山谷远处的一块巨石后面,小心翼翼探出两个头来,一身土褐色的肌肤与山体完美的合二为一,是这山上的两上山怪。待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之后,其中一个道:“快去汇报公主,世子带着那丫头回来了。” 玉璃与紫凝屏住气息放开双足沿着山谷向内倾斜的谷壁狂奔,在每一处石缝中寻找。玉璃的这双天眼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旦离开肉体,落地便会化为一棵普通的仙植,而当年的小素娥并不知此事,她只是单纯的不想令幻月如愿罢了。紫凝却是知道的,毕竟他是玉璃飞升上仙后正式收的第一个徒弟,玉璃还曾想过要将这双天眼传给他。结果,人家不要。至于理由,再简单不过,对于当时的紫凝来说,不能用来吃喝的东西,都是无用的。 两人环着谷壁快速寻找,不时闪身躲开无意识飘浮在空中的残魂。越往下,残魂越多,周遭的空气越污浊不堪。两人以内息维持奔跑所需的消耗,不多会,玉璃体力不支,他毕竟还未完全恢复,与紫凝对视一眼,紫凝拎着他的胳膊,“忽”的一下晃出覆天袭地的一抹魅惑深紫,与他回到谷口。 眼前,依然是持剑而立的叶七七,她身边是竖着一双虎纹翅膀的幻月,再往后,是黑压压的兵将。 叶七七道:“月儿,我怎么有种往事重演的错觉啊?”幻月木然的道:“七七,那丫头说你永远也得不到他。你看,他这不自己送上门来了么?” 玉璃与紫凝对视了一眼,道:“你幻月,我叶七七!”说完一白一紫两道身影快如闪电分别冲向幻月与叶七七。叶七七亮出粉色的翅膀,与幻月同时飞上半空,身后的群妖如水泻般攻向二人。 两人身形交错,同时跃向对方目标,待紫凝靠近叶七七时,叶七七笑了,她的身影无声分开,幻为两个,一个是叶七七自己,另一个是妖傀黄泉,二者呈左右挟击之势攻向紫凝。 紫凝见状疾退,玉璃身形在半空扭转,划出一个白色的光弧往施援手,手中短刀攻向妖妖傀黄泉。幻月猛的一扇翅膀直冲过来堪堪将脱困的紫凝挡在半空,叶七七娇喝一声:“幻月,拦的好!” 紫凝知道此时的幻月已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纵然当年幻月为了得到长孙素娥的肉身曾经将他们逼落灭龙渊,可在海棠花海,幻月确实全力以赴的在救他。若非有她在一旁守着,紫凝早被失去理智的叶芊语吞噬。若非为了他,幻月更不会惨死。面对这样的幻月,他下不去手。身形一滞,便叫叶七七追上。 晶莹的梦幻粉色在风中飘浮,叶七七道:“紫凝,你放心好了,我会让你和幻月姐姐做一对恩爱夫妻的!”紫凝眼前此刻是一片荧光粉红,不等他陷入虚幻之中,“呼!”幻月大力扇动着翅膀,将环绕在紫凝身边意图包裹成茧的粉末扇开,双臂往前一探便抓着紫凝的腰带扯向自己怀中,在他耳旁轻声说:“紫凝,我忘了告诉你,我一直想要的人,其实是你!” 说完她大力将紫凝甩飞,身形向前一纵笔直撞入叶七七怀中,紧紧搂住她的腰身道:“你忘了告诉你家的老妖婆子了,我幻月从不受人摆布!”说完她挟抱着叶七七以头下脚上的姿态猛坠入灭龙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紫凝只觉得脑子里一片“嗡嗡”做响,那个当着他面惨死,他亦能忍着悄无声息的人儿,她说:“紫凝,我忘了告诉你,我一直想要的人,其实是你!”心底那片混沌未开的情识,豁然亮了。灵台之上,有着什么在缓缓凝聚,一阵刺目的金光将他紧紧裹住,他化为九尾的金狸,但灵台之上那片凝白越来越亮,越来越高,终刺破那道金色的封印,耀目的白色光芒将金光破去,九尾金狸的形态消散无踪,他仍然是魅力无力的俊美少年,周身沐浴在耀眼的白光之中,眉间映出一道若虎纹的妖印,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下一息他化为一道白色的光弧直追着幻月与叶七七下落的身形去了。 玉璃与妖傀黄泉看了这道光弧同时奇道:“幻妖?!”(注6)身形一错,玉璃扔下对手追下灭龙渊。黄泉在上空犹疑了片刻,身形一动,以更快的速度坠向灭龙渊。两白一粉,同时抢向抱在一起急速下坠的幻月与叶七七。 急速下坠中的幻月媚然冲叶七七一笑,张开嘴狠狠一口咬在了叶七七脸上,立时鲜血淋漓,含着充沛灵力的鲜血瞬间引动灭龙渊的怨灵与残魂争相抢食,幻月道:“他永远都不会属于你,你永远也休想得到!” 叶七七惊惶的道:“我不要他,我不要紫凝,我想要的是幻璃!”幻月笑着道:“我不信!”心口处突然传来一下钝痛,一只触手自胸口穿出,手中握着一道金色的符印,那是她师父飞雪给她的护命神符。符上附着她残余的妖识,那是她所有的执念,是她那深藏在所有面具背后的小小心思呵! 黄泉狠狠将这神符纂在手中,意图粉碎这残存的妖识,“啊!”她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喊。“太上白星!”玉璃手捏法诀怒喝一声,“轰”的一声,那道护命神符无火自燃,黄泉被迫放手,神符瞬间消失出现在玉璃掌心。在被符上封印攻击的瞬间黄泉放出妖力与之相抗,他一时情急忘了此地乃妖魔上古战场,留在此地的怨灵与魔识数量多不可计,嗅到他所释放的妖力,沉睡在下层的魔识立时觉醒,群起而攻之。 而那神符上所放出的火将幻月被炼为妖儡的身形瞬间化为灰烬,连带着点燃了被她挟抱住的叶七七。白色的光弧追到身前,堪堪看着幻月的身形消散,叶七七痛苦的在烈焰中挣扎着对他说:“紫凝,救我!” 他没有动,静静看着烧着了的叶七七坠向谷底。她周身围满了抢食她生机的残缺魔识,对她身上的烈火似是毫不畏惧,纷纷围上来吸食她的生机与灵气。他就那样悬立在谷中,看着这团火越来越小,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一对粉色的翅膀,被火烧为焦灰,与谷中污浊的空气混在一起,在污浊的风中流转。 相较于妖傀黄泉身上的所释放的强烈妖力,紫凝此时是魔,而玉璃因为修为并未恢复,他收敛灵力呼吸奔往紫凝身旁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攻击。残存的魔识纷纷绕过他,直奔正与怨灵相斗的魔识而去。 玉璃来到紫凝身边,将一道神符塞在他手中,道:“回去找个灵力充沛的地方供养起来,若有机缘,应当可以修复妖识。”紫凝木然收了,指着谷中心层层堆叠在一起的妖魔残骸道:“玉璃,你看那是什么?” 他顺着紫凝的手指看过去,那残骸之间有一只黑白相间的小兽,形似浣熊,却有一只松鼠一般的大尾巴,正瞪着一双清澈明亮的漂亮眼睛看着他们。玉璃无声靠过去,伸出手掌对那小兽道:“吐出来,我带你出去!” 小兽似懂人言,听了乖乖将两个红彤彤的果子吐在玉璃掌心,伸出尖利的爪子抓着他的袖子与玉璃、紫凝一起离开了灭龙渊。 他们离开谷口时,还能看见黄泉与那些魔识缠斗不休的狼狈模样。看这情形纵是不死,怕也难全身而退! 紫凝回到摘星观前又幻为了从前的模样,他先去寻了崔玉儿,毕竟那道保命神符,据他所知是当年玉虚道人打赌输给飞雪娘娘的。 玉璃将小兽扔给幻璃照料,便去施法净化天眼了。三天后,紫凝自崔玉儿房中出来,将一个锁灵香囊贴身放置在自己心口,玉璃自祖师阁起居室内出来,俩人一齐站在正在与幻璃逗小兽玩的叶芊语跟前。 紫凝道:“恭喜你,你妹妹死了!”玉璃道:“恭喜你,你爹没死!”(注7)叶芊语闻言当场暴起,三个人痛痛快快的在玉皇山上打了一架,拆了半座摘星观,塌了整座灵龟峰,平了玉皇山东南面的丘岭地带。 幻璃在云头站了会,心道:看来今晚得好好问问,紫凝的情识怎么突然就开了?想完便躺在云端百无聊赖的看着他们仨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任由柳观主在他身旁跳脚,也半点没有想去劝的意思。 叶七七,确实是早该死了。 第一百零五章 恶人还需恶人磨 自三天前那场大战之后,摘星观安静了许多。当然,这份安静里时不时能听到一两声惨嚎,还有叶芊语不时发出的咒骂声。 此时的叶芊语双目赤红,面色狰狞,被玉璃用捆仙绳、缚妖术加捉妖符给捆成了粽子扔在了幻璃房间里,他挣扎不开便高声咒骂:“小凝儿,你个小王八蛋!”、“幻璃你个大混蛋!”、“杨柳菁你个小混蛋”。并时不时的放出妖力,幻为妖娥形态,每当他幻为妖娥,玉璃便放出玄雷砸他一下。等他清醒了,他再继续开始破口大骂,紫凝心情不好的时候赏他阵冰雹,心情好的时候就倚着柱子对他说:“你要骂,你就换两句新鲜的。” 叶芊语每每听了就吐口水喷他,他也不恼。就靠着柱子道:“来,你跟我学!我去你妈的,黄泉你个王八蛋,你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玉璃每每听了就拿眼瞪他,他继续教叶芊语:“黄泉,小爷我要扒了你的祖坟,将你祖上三代挫骨扬灰。” 如此闹了三天,叶芊语张嘴便骂:“黄泉,你个老王八蛋,本尊要将你扒皮拆骨、挫骨扬灰!”如此这般仰天叫骂了一个多时辰,紫凝喂了杯温水给他,问:“你现在清醒点了没?” 叶芊语喝完水,斜了他一眼,问:“七七怎么死的?是不是那个老王八蛋害死的?” 紫凝答:“她是咎由自取。”叶芊语听了心中一寒,对上紫凝的眸光。眼看着这两只又要打起来,已经了解清楚了事情经过的幻璃慢悠悠的道:“你只继承了黄泉一半的血脉,而叶七七继承的是他全部的血脉,当初黄泉的传承没有传给拥有他一半血脉的你,也没有传给拥有全部血脉的叶七七,而是传给了与他毫无血脉关联的你娘,你当真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吗?叶七七在这其中承担的角色,是否真如你想的如此无辜?” 叶芊语沉默了许久,他才艰难的道:“当初是七七将父亲的残骸自琉璃境内抢出,她告诉娘,说爹误了娘一生,临终前颇有悔意,如果娘亲愿意可以将他炼成妖傀,让爹长伴在娘的左右。”叶纯心对黄泉又爱又恨,诚如叶七七所说,她是个可怜的。但她向叶七七提出了一个要求,她要黄泉的传承,叶七七当时痛痛快快的便给了。叶芊语想到此,双眸泛上泪光:当时的七七,应当是不知情的吧。 可叶芊语永远不知道,他的这个妹妹,远不像他所看见的那样,不过是单纯、刁蛮、任性了些。她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当真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龙虎山钱家村某夜,一十八条人命;云梦泽某年十五灯会,三百条人命;靖州城某年七月初七,四十二条人命;徐州城某年三月初一,八条人命;青阳县某年四月,八十六条人命,”紫凝缓缓说道,“还有好多,时间过去太久,我都记不太清了。但我都清楚的记得,这些人之所以会死,不过是因为我带着小素娥经过那里。叶芊语,当初在靖州城你确实起了杀心,但你扪心自问,你当真会将那些人全部杀死么?” 叶芊语不会,他会将那些人圈养起来,等着杨柳菁回来自投情网。这也是他重返靖州废墟之后会在追影寻踪之阵中产生心魔的原因。因为不忍,所以愧疚,所以种下心魔。可叶七七,她没有这些。对于无辜者,她一杀再杀,无所顾忌。 良久,叶芊语咬牙道:“可她终究是我妹妹!” 紫凝好整以瑕的道:“正因为她是你妹妹,我才会与你说这许多。你继承了你母亲的纯良,而她继承了你父亲的冷血与恶毒。当然,你的骨子里也有着这份冷血与恶毒,你良善也好,恶毒冷血也罢,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们能做的,也仅此而以。” 玉璃在一旁适时道:“芊语道友,你现在已是孤身一人,若再失去他俩,往后余生你怕是要孤军做战了。” 叶芊语答:“孤军做战又如何?” 崔玉儿一直在前厅待着,听了他这话转入内室,指着叶芊语对玉璃道:“师叔,你把他束缚解了,再把他衣服脱了,然后呢你们把他扔回妖界去。等他被他爹弄死了,或者弄成傀儡了,咱们就把他这身衣服供起来,做个衣冠冢,初一十五的上柱香再给他拜两拜,也不枉你们相识这一场了。” 玉璃听了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当真就把他束缚解了,紫凝捋了袖子就去扒叶芊语的外衫,叶芊语当时是打得精疲力竭了才被玉璃捆起来的,又被这俩从精神和肉体上折磨了三天,他想要挣扎躲避,紫凝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当着另外三人的面三下五除二把他给扒的只剩一层底衣,露出宽厚的胸膛来,玉璃正要笑着说什么,后背一寒,幻璃把他拎走了。毕竟他现在是历劫的女儿身啊,这有便宜也是不能乱占嘀,更何况是用眼睛吃叶芊语的豆腐,当然,玉璃压根没有这个想法,但我们幻璃长老是个情痴啊。 见走了俩,叶芊语嘴上也不服输,一边继续挣扎一边道:“小凝儿你个小王八蛋,再敢脱我可就扒你的皮了。” 紫凝斜了崔玉儿一眼,见她没有丝毫要回避的意思,他俩以身相许那一出,他也是略有耳闻,索性拿床单把叶芊语裹了,包成一个大包袱,只露出头在外面,拎给崔玉儿道:“我是没有辙了,你看着调教吧。” 崔玉儿挑了下黛眉,扛了包袱就回自个房间去了,叶芊语头朝下被她扛着走了一路,人人侧目可又不敢仔细看,毕竟看崔玉儿的八卦很危险,上回她在梨落院外暴打看热闹的,大家还记忆犹新呢。扛进房之后,崔玉儿把他放床上就问了一句话:“我记得你还有个儿子的吧,若我现在放了你,你自己一个人能救得回来么?” 叶芊语听了一怔:对啊,我还有蓉儿呢。又听着崔玉儿接着道:“这样,你身上可有你儿子的贴身之物?若你们父子俩都死了,我给你建衣冠冢的时候在你边上给你儿子也建个小的。” 叶芊语听了,张嘴就在崔儿下唇上咬了一口,在她吃痛掩嘴的时候说:“别了,我还等着你给蓉儿添个妹妹的。”崔玉儿听了将叶芊语狠狠掼倒在床上,在他肩上咬了一口,道:“我脑子有坑我才给你生女儿!亏你还是个得道的上仙,脑子一热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的,我要给你生了女儿,你回头没了,谁养我们母女啊?” 叶芊语吃了她这一下痛,紧紧环住她的双肩,低声道:“我错了,我改!” 事实证明恶人果然还需恶人磨啊! *** 祖师阁起居室。 幻璃抱着玉璃穿厅过堂直接进了浴室,“咚”的一声将玉璃扔进了温热的池水里,玉璃抹了一把脸,刚将面上的水抹去,幻璃脱了衣服跃入水中,站在他对面问:“叶芊语好看么?” 玉璃听了一脸懵的眨了眨眼睛,幻璃迫近他,眉对眉眼对眼的看着他道:“你先是和紫凝去了趟灭龙渊,回来后和叶芊语打了三天,然后又和紫凝守了他三天,我呢?” 玉璃没有回答,他不过轻轻抬了抬下巴,便将幻璃的那些小小心思都封在无言中。 “我待世人均无邪,唯独思君,有邪。”耳边是他魅惑的声音,幻璃心头一热,回给玉璃一个更绵长的深吻。 两人情到浓时,院外传来滚滚雷声,两人对视一眼,正要充耳不闻间院内传来一声怒喝:“玉璃,你当真是疯魔了么?” 第一百零六章 幻影大阵 摘星观内,不知何人何时布了一座幻影大阵,将整座道观都罩入其中,而方才那雷声与那一声喊,早将所有人都惊醒,纷纷出了房门,一脚便踏进这幻境之中。 只见眼前是一座云雾缥缈的宫殿,殿前主道两旁亭台水榭,水道蜿蜒、扶拦曲折,每一转折处或假山或修竹,营造出别样精致的景致来。 只是此时道观中人都无心赏景,只因那殿门内持剑而立的两个人,人人都识得。一个是此地的开派祖师,天师玉璃,另一个是此地天上人间第一人,天师玉璃的师兄天帝玉皇。 殿顶之上雷声滚滚,玄雷盘绕,殿内玉皇持剑怒斥:“玉璃,你当真是疯魔了么?” 玉璃,此时的玉璃确实是疯魔了呵。赤血红莲在手,双眸赤红,一朵妖媚的红莲覆在他的眉心,凛然道:“疯魔的是师兄你,你口口声声天下苍生,幻妖一族的性命为师兄你一时私心所误,难道她们就不是生灵么?你以幻璃性命相胁,又怎称得上磊落?” 玉皇一脸痛心疾首的劝慰道:“阿璃,为兄最后再说一次,当年琉璃境之事实非我愿,你信或不信,为兄一切都是为你好。眼下你心魔已生,若不能飞升上神诛掉魔心,必入魔道!阿璃,你我当年同入师门二十九人,如今仅余你我,为了一个幻璃,你当真要与为兄反目成仇么?” 当年天师一脉,他们师兄弟二十九人,少年意气,何等英姿,如今仅余玉皇与玉璃俩个,两个天上人间第一人,却孤寒至此。玉璃终究是个重情的,见玉皇软语相求,自己也放缓了语调:“师兄,成全我对你来说就这么难么?你眼里容得下天下苍生,为何就容不得小小一个幻璃?” 此时摘星观中的弟子与龙虎山的年轻天师们内心是崩溃的,当着别派精英弟子的面,在幻影大阵中看自己家俩个祖师提剑相对也就罢了,玉璃仙师竟然恋上了幻璃?!看玉皇仙师的模样这分明是要棒打鸳鸯啊!许是这个消息太过劲爆,在加上有崔玉儿暴打八卦多舌者的前车之鉴,在场人人色变,却无一人敢出声,只管伸长了脖子支起了耳朵听这两位继续争吵。 玉皇见他痴迷至此,急道:“为兄并没有容不下他!为兄说过,只要你一心修炼,飞升上神,为兄必然会给你答案!只要你不再见他,为兄自然容得下他!阿璃,放下赤血红莲,为兄送你去紫竹林,为兄答应你,只要你诛灭魔心、修成上神,你与幻璃或者未来可期。” 玉璃听了冷然道:“你竟然要送我入佛门?师兄,师兄,好,你果然是我的好师兄!”言罢眸光一凛,悬剑于眉心三尺,手捏剑诀:“万剑朝宗!” 一片红光晃过万千剑影浮现,以玉璃为中心,形成一个无任何破绽的剑阵。玉皇见事已至此,将唇轻抿,道:“剑来!”三尺青峰斩破殿顶密布的玄雷破空而来,悬于玉皇身前,玉皇手捏剑诀,喝一声:“破!” 阵中旁观的人只觉和满目剑影交错,饱含杀意直袭面门而来,现场围观者瞬时危矣。玉璃见状在祖师阁门前断喝一声:“全部退回房间去!”听了这一声喝众人皆如梦初醒般各自退回房间,被杀意锁定的感觉立去。而后,人人都挤在门口、窗棂房顶处继续观看。 “玉皇以一剑破玉璃万剑朝宗,果然不愧是天上地下第一人啊!”一修士道,刚说完这句话,便被龙虎山和摘星观齐齐飞过来的眼刀秒杀了,人家那意思很明显:我家祖师关起门来自己打架,何时轮到你们这些外人置喙?旁观的人一见这气氛不对,八卦是不能八卦了,这点评招式也是会挨揍的,都闭紧了嘴,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眼前的场景,对于祖师阁门内的玉璃而言,熟悉而陌生,自己有段记忆被师兄封印了,他清楚的知道。可这记忆里是什么,师兄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也许,眼前这个会给出答案。只是,不知布这阵的,是出于何种目的。见他露出思索的神情,幻璃立在他身旁,喑哑着嗓子问:“你当年与玉皇争于云霄殿,是为了我么?” 玉璃瞟了他一眼,未置可否。当年,她明明已经在自己灵海养了五千年,为何此次觉醒竟虚弱至此?看来此次来的有心人,不简单呵。 万剑朝宗破去,漫天剑影均化做虚妄,玉皇收剑,以同样的姿态手捏剑诀,道:“万剑朝宗!”刹时间三尺青峰布满整坐云霄殿,杀意凝绝,玉皇道:“玉璃,你可知错?” 玉璃唇边浅浅一笑,赤血红莲悬于身前,同喝一声:“破!”撞破层层剑影,直取玉皇而去。玉皇右腕一转,手捏法决,喝一声:“临!”玉璃面色微变,“豁啦啦”盘旋于殿顶未落的玄雷突然拧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雷电旋涡,狠狠砸在赤血红莲上,雷光飞溅,将赤血红莲剑身上的红莲业火生生砸得熄灭了,露出两指宽的窄剑剑身来,玉璃灵海一阵红光涌动,喉头一甜,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阿璃,”玉皇手捏法决道,“既然你不愿意入佛门,那为兄就助你提前历雷劫!为兄答应你,只要你飞升上神,届时天到地大任尔逍遥,为兄绝不再苛责于你!” 此时玉璃终于明白,关于红莲的存在,其实师兄一直都知道。他捂着心口,冷声道:“师兄,你要的不是我飞升上神,你要的是她的命!” “阿璃,”玉皇暗含真力怒喝一声,“五千年前在玉皇山,你以剑证道难道不是为了诛灭她么?为兄这是在帮你!” 这一声蓄满真力的惊喝如九天惊雷,直抵人心,正在玉璃灵海静修的杨柳菁睁开了眼睛,透过玉璃的眼睛看过去,眼前的一幕,看得她心中一惊。 “你错了,师兄,我以剑证道是为了救世,并非为了诛灭于她。”玉璃冷然道,将本命飞剑招回,横于身前,此乃守势,他继续道:“师兄,当初在玉皇顶我受了六道玄雷,如今我再受你六道,之后无论生死,你放我自去,如何?” 玉皇怒道:“你当真是冥顽不灵!”左手剑诀划过,一阵锐芒浮现,右手法决引动九天玄雷,雷声滚滚而来,均往玉璃身上砸下。玉璃仍持守势,喝一声:“守!”金光漫过,一道金色的圆弧将他护在阵中。 玉皇闭上眼道:“撤!”那护住玉璃身形的金色圆弧忽的消失了,眼见万剑穿身而过,群雷在一瞬间直直砸向他的头顶,耀目的红光闪过,玉璃的身侧已经多了一名女子。只见此女一身妖媚的艳红,五官生得绝美,以世从之所知,无可描述其美。妖媚中却又透着几分娇俏,眼睛神迷离之间又透着几丝纯真,面上神情亦嗔亦喜,一朵妖艳的红莲自眉间覆到发际,当她出现时,时空恍若停滞,雷停剑歇,她向前踏出一步,雷与剑便跟着她往前一步,任谁看了都明白此女便是玉皇嘴里所说的天师玉璃之魔心了。 而红莲现身的同时,玉璃持剑喝道:“破!”随即身随剑动,直取玉皇而去。红莲面上微露讶异,她抬了抬手似要说什么,可玉璃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快速投射出去,玉皇放出的飞剑与玄雷均锁在突然现身的红莲身上,待玉璃袭自身前时,他侧身堪堪避过要害,长剑回收,玉璃的整个后背都暴露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内,他心微沉手上不觉一缓,“卟”的一声,玉璃的窄剑刺入他的左肩,鲜血喷涌而出溅了玉璃满脸。 第一百零七章 君子当重情守义 一股寒意自玉璃的心头袭遍全身,他怔怔的站着祖师阁前,看着自己一剑贯穿了师兄玉皇的左肩,只差二指,这剑贯穿的便会是玉皇的心脉。在场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这一剑将玉皇贯穿,接着便听着幻境中玉璃如梦初醒的凄厉呼声:“师兄!”玉皇倒在玉璃的怀中,听着玉璃喃喃的说:“师兄,师兄,你为何不躲,你为何不躲。”玉皇没有看他,他的眼睛看着立在万剑之中雷霆之下的红莲,艰难的抬起左臂,手指着她道:“杀了她!” 玉璃面色焦急的道:“师兄,你听我说,我先给你疗伤!” 红莲看着眼前这一幕,轻移莲步悄然靠近,停在玉璃身后,奇道:“咦,玉璃,你方才可是动了杀心?” 玉皇听了指着她对玉璃道:“魔女惑心,你还不动手?”玉璃急得泪红双眸,道:“师兄,你先让我给你治伤。” 玉皇道:“你杀了她,你杀了她我就让你给我治伤。你若不杀,我便自绝心脉而亡!” 红莲听了嫣然一笑,惑声道:“要不我成全你?”话音未落,便被玉璃大力推开,“你走!”玉璃双眸更红,看向玉皇到:“师兄,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唯独这桩事不成,我答应你,此后所有事我都依着你,你让我先给你疗伤。” 玉皇冷声道:“你杀了她!”玉璃看着自玉皇伤口不断涌出的鲜血,面色惨白,玉皇见他不动,一手按在剑柄上,又往里送了几分,玉璃面色更白,他缓缓应了一声好,将玉皇的玄雷剑拾起,赤红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红莲,红莲看着他,想要说什么,终是没说,她咬了下唇。下一息,玉璃回手一剑刺入自己胸膛,剑锋在自己胸膛划过左手猛的一掏,自胸腔内掏出一颗血红的心脏砸在红莲面前,冷声道:“你的心还你,你滚!” 九天雷动,穹顶之上似被撕裂般,无数闪电奔涌而至,红莲呆愣在原地没动,她的心落在她的脚边,仍然在有节奏的跳动着,她却只是呆呆的看着玉璃的心口,那里只有一片空洞。他已经以剑证道飞身成仙,理应重塑仙身,为何那里仍是一片空洞?她想。 “我叫你滚啊!”见红莲愣在原地,玉璃喑哑着嗓子又吼了一声。雷电奔流,狂乱而肆意,径直砸进云霄殿内,云霄殿的封印结界破损了。 “傻瓜!”红莲轻声说着,这声音很轻,却在这一片嘈杂的雷电声中清晰的传入所有人的耳中,“玉璃,你这个不会骗人的傻瓜呵。” 她说着手捏剑诀双手交环抱于胸前,双眸微闭嘴里吟诵着晦涩难懂的咒文,崔玉儿只听懂两句:“穿梭时空的风儿啊……时空逆流!” 一片赤红色的混沌将眼前一切包裹,一息之后红色混沌散去,眼前的一切又回到女子突然出现时的情景,只是此时她站在了玉皇与玉璃之间,在玉璃喝一声“破”时,她手捏剑诀,两指点在玉璃腕上,堪堪截住了玉璃直取玉皇心窝的窄剑。电光火石之间,玉璃瞬间明白什么,红莲挑了下柳眉,给了他一个明媚笑颜,如三月春风拂过花叶之间,满目明媚春色。 神魂为之一夺的瞬间,红莲身后传来一声“破!”,玉璃神色微变间只来得急将红莲拉向自己怀中,“哧”的一声,声音极轻,似是有什么刺入一团棉花之中,心口传来一阵刺痛,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他来不急感受这剧烈的痛楚。眼前的红莲面色更是灰白,来不急做任何反应便被玄雷剑自内向外击了个通透,瞬间神魂涣散,失去意识。而玉璃在承受穿心之痛后,随即是五脏六腑受到波及的刺痛。透过红莲的肩,他看见玉皇捏着剑诀的双手往回收去,心口剧痛之余,眼睁睁看着师兄的玄雷剑贯穿着红莲的神魂与自己的心脏,将整颗心自胸腔中剖出,扯离自己的身体。 他没有了心,他的心应该不会痛了。当年在囚魔山时,心脏被幻魔老祖碎去之时,他也不曾觉得痛过。可此时,这痛他无法形容,他宁愿死,也不愿意受这份疼痛的折磨。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魔!”玉皇快速的念动着法咒,九天玄雷聚集缠绕直往玄雷剑上锁住的神魂与魔心砸去,若被砸中,纵是上古魔神也断无生还之理。 玉璃见状手捏法诀,厉喝一声:“去!”神魂脱体而出身形变大堪堪将红莲护在怀中,玄雷落下,金色的光华自玉璃的神魂中散发出来,将玉璃与红莲均包裹在其中。 玉皇一脸肃然道:“阿璃,此次就算你耗损神魂,也休想救她!” 玉璃没有回应,他手捏剑诀,一脸肃然以四指拈在玄雷剑上,口中默念着咒语,缓缓、缓缓将贯穿红莲神魂的玄雷剑抽离。待剑抽离后,他快速的自自己的神魂中抽离出金色的丝线,补入红莲涣散的神魂中去,红莲的神魂越缩越小,越来越亮,最后变成一个红色的小点,附在那颗仍然在跳动的心脏上,玉璃紧张的看着,依然在不停的抽着自己的神魂,那护着他们的金色光芒渐渐淡去,直到那颗心脏攸的亮了,重又现出红莲的神魂来,红莲脸色苍白的看着玉璃,道:“玉璃,你这个小混蛋!” 玉璃听了浅浅笑了,如杨柳拂风,随即在她额上印上一吻,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含着笑意的眸光看着玉皇坦然道:“你即要杀,便将我们一起杀了吧!” “陛下!”一名天将跃入云霄殿中,持礼道,“上仙玉璃为魔女所惑,已入魔道,还请陛下早下决心!”玉皇听了广袖一挥,将天将打出殿外,道:“罚入下界历三世情劫!”,有人应了一声“是!”,之后一切寂寂,再无半点人声。 玄雷未曾歇,玉皇在现场来回踱着步子,似是在做着什么艰难的抉择。 红莲窝在玉璃怀中,扫了玉璃一眼,突然道:“玉璃,你这个大骗子,你红鸾星动了?!” 玉璃面上微赦,低声道:“这个我回头再跟你解释,你会喜欢他的。”红莲听了这话面上一窒,正要再说什么,玉皇停下踱步,剑指玉璃,道:“玉璃,你爱的究竟是幻璃还是她?” 玉璃正色道:“对幻璃是情,对她是义,君子当重情守义!师兄教诲,玉璃从不敢忘!” “情义两难全,阿璃,”玉皇面色肃然,冷声道,“既然你舍弃不了,那此次为兄替你选择!” 玄雷再聚,盘旋在玉璃神魂之上,只听得玉皇道:“阿璃,你已是得道的上仙,此雷只会助你飞升上神,你不会有事!”言罢玉皇怒喝一声:“雷落!” 九天雷落的一瞬间,玉璃紧紧搂住怀中的人儿,神识忽的一暗,金光散去,只见怀中的人儿两唇快速闭合之间似是说了一个“封”字,玉璃的神魂忽然化为金色的一点,以比九天雷落更快的速度弹回了自己的肉身。 红色混沌再现,九天雷落停滞,堪堪停在那片混沌之上,随即混沌散去,别样妖媚的红莲立在玄雷之下,她周围的时空仿若凝滞,她的身前悬空立着一个透明的粉色小球。 “通灵!”红莲启唇轻声道。接着一片明灭光影在红莲身前闪烁,在一到二息之后渐渐清晰明朗,她对面出现了一张极其雅致的卧塌,卧塌之上侧卧着一位绝美的男子,一头紫发如瀑,额间三朵火云魔纹。寒意再次自在场的人心中升起,玉皇的面色也变了:这是数万年前与上古诸神占于囚魔山的魔尊——囚风! 第一百零八章 玉皇从不受人危胁 “拂风!”红莲轻唤,那似是在沉睡中的绝美男子眉头微颦,突然睁开了眼睛,抬着头满脸即惊且喜的看着红莲:“莲儿?” 红莲双眸微凝道:“风魔尊者听令!” 囚风面色焦急的看着眼前的人儿,她的状况似乎很糟糕,他反问:“莲儿,你在哪?”红莲将幻境中的一切在众人眼中转了一圈,她道:“拂风,你记住这地方,记住你眼前站着的这个男人的模样,你听我说!” 拂风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方道:“你说,我听着。” “拂风,”红莲一指因被她封住神魂而陷入昏迷中的玉璃道,“这个人叫做玉璃,你记住他的样子。你记住,若我的神魂湮灭,除了这个叫玉璃的男人还有他的爱人,我要这天上人间十万红尘俗世给我陪葬,你记住了吗?” “好!”拂风咬牙道,“若你神魂湮灭,除去这个叫玉璃的男人和他的爱人,这天上人间十万红尘俗世,我誓必为你杀光灭绝,给你陪葬!” 听了这一段对话,在场的人一起摇头,包括站在祖师阁内的玉璃,他的头摇的极缓,他应该跟她多说一些关于他师兄的事情,他应当告诉她,应当让她知道,天师玉皇从不受人要胁。 玉皇没有令他的臣属和仰慕者们失望,他一脸郑重的看着囚风道:“好,本座等着你来!”。言罢手腕一转,九天雷落生生砸在红莲的神魂之上,瞬间令所有化为尘埃,红莲的神魂消失无踪。 “不要!”幻影之中的玉璃自一阵无法用任何言语描述的痛苦中醒来,他眼前是雷劫过后所留下的焦土,玉皇站在他的身前,柔声道:“阿璃,你以自己的神魂为她修补神魂,所以这玄雷会波及到你,但应无大碍,你且在此处安心养伤吧!”言罢玉皇抬脚,步履沉重的走向殿门处,待沉重的殿门自动关上,玉璃飞快的爬到那一片焦土之中,在满目焦黑里疯狂的扒着。 在他疯狂的在那片焦土里翻动着残存的飞灰时,玉皇去而复返,手中握着一只紫玉制成的药瓶,那里面是上好的金丹,他看着玉璃有些颠狂的模样,将手中的玉瓶握了又握,无声立在阶前。良久,他觉得是该阻止他继续疯下去的时候,玉璃停住了。 人人注目在玉璃鲜血淋漓的手指上,很多人都如崔玉儿一般将心悬到了嗓子口,即希望他找到,又希望他什么都寻不到。 玉璃静静的站在那里,他看着无声立在玉阶之上的师兄玉皇,看着他眸光中的隐忍,冰寒的身子忽的一暖,幻璃自后将他整个环抱在怀中,让他此时略显得娇小的身子紧紧的贴在自己的心口,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她没有死,你找到她了,对么?”幻璃的声音温暖的响在耳边。 一块黑若焦炭的椭圆形物体出现在他手中,那上面还有她残存的气息,他紧紧握住,如获至宝。 “玉璃,你手中握的是什么?”玉皇的声音威严的响在玉阶之上,玉璃回身,当着玉皇的面一口将那块物体塞入嘴里,玉皇身形一飘迅疾而至,单手掐在玉璃的喉间,道:“你给我吐出来!” “你杀了我!”玉璃艰难的道,“你杀啊!对了,你可以再剖心一次,看你这次还能不能把她挖出来,你挖啊!” “玉璃!”玉皇砸了手中一直紧紧握住的玉瓶,耀目的上等金丹落在焦土之上分外显眼,他怒道:“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此魔女有令魔识复生之能!若她彻底觉醒,必会打开封印之门,届时神魔之战再起,你可有想过这天下苍生?” 玉璃浅浅一笑:“天下苍生?师兄啊,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要她死!”玉璃眸中并没有泪,可在场的人听了这话大多心中一酸,不自觉的滚下两滴泪珠来。成全他,放过她,真的就这么难么? 四眸相交,玉皇看着玉璃眸中的笑意心越来越冷,面色越来越难看,他终松开手,冷声道:“将他关入玄冥山!” 玉璃笑道:“她不会死,除非你连我一起杀了,师兄啊,你舍不得杀我。”泪自他眼中落下,“我犯下如此大错,你依然舍不得杀我,为什么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的心呢,她是我付出所有也想要守住的人,你为什么就容不下她?” 为何就容不下?玉皇容不下自然有他容不下的理由,玉璃呵,你为何就不体谅一下你师兄的良苦用心呢?这个声音很轻,在众人耳边萦绕,挥之不去。 “我会告诉你为什么,我会给你答案。”看着玉璃虚弱的背影,玉皇喃喃的道,“但不是现在。” “为何不告知他真相?”同样一身素白道袍的王母娘娘出现在玉皇身侧,柔声道,“你为何不让他自己选择?何必将他迫到如斯境地?” “我不想他死!”玉皇轻声答。同入师门兄弟二十九人,如今只余下他们俩个,为了这至高无上的神位,他们已经失去太多太多,他不能再失去玉璃了。 无声风过,幻境在玉皇那句“我不想他死!”的轻声回答中,在王母娘娘低低的叹息声中消散。冷月高悬,莹白的雪光倒映在诸人面上,挤在屋里的人纷纷冲入梨落院中,崔玉儿冲在第一个,叶芊语比她慢一点。她看着被幻璃环抱在怀中的玉璃,问道:“师叔,你究竟是玉皇山神女,还是上仙玉璃的魔心?” 杨柳菁入魔时,额间那一朵妖莲,人人亲眼见过。崔玉儿不过是替大家问出了心中的隐忧。玉璃面露苦笑,道:“吾乃天师玉璃!” 听了玉璃这句话,除了紫凝和幻璃,在场的人瞬间石化,其中石化最严重的当属叶芊语:长孙素娥乃天师玉璃转世?!杨、杨柳菁也是天师玉璃转世?!思绪勉强正常之后他想的下一个问题是:玉璃的魔心是谁? 崔玉儿恢复的比其他人稍快一点,她迅速揉了下自己有些僵硬的脸,问:“那,她,她还好吗?” “目前还好,除了对自己眼下的长相不太满意之外!”杨柳菁单肘支在玉璃肩上,踮着脚挂在他的肩上,笑着答。 表情石化的弟子们迅速恢复正常,“哇!”的一声,做鸟兽散了,现场只留下各派弟子的领军人物以及柳观主和叶芊语等。杨柳菁冲他们慌乱逃跑的背影挥了挥手,正准备继续回灵海里去打坐,听见崔玉儿迟疑道:“那个,你们俩,究竟哪个是我的师叔?” 两人同声道:“都是!”崔玉儿听了眨了下眼睛,幻璃发现这个眨眼睛的毛病还真不是一般的传染人啊。他适时出声拦住了崔玉儿继续八卦的心:“此幻境出现的蹊跷,崔少掌门还是应当先和柳观主商议摘星观的安防问题。紫凝你负责四处探查一下,芊语兄你进来!”说完他拥着玉璃在前厅坐下,杨柳菁冲崔玉儿抛了个媚眼,示意她一同进来。 “你究竟是谁?”待几人坐定,叶芊语劈面便将这个问题甩给了杨柳菁。杨柳菁看着他慢悠悠的道:“当然是你爹想找的幻妖一族圣物-—红莲。” “准确的来说,只是一部分,”玉璃补充道,“她眼下只是神魂,莲身在幻魔老祖手上。”说完他双目凝着叶芊语,等待着叶芊语的反应。 叶芊语微皱着眉头,但那双眸子渐渐有了神采,沉声问:“你确有起死回生之能?” 第一百零九章 七天后出发 杨柳菁与玉璃交换了一下眼色,关于叶芊语的想法,他们同时猜到,玉璃斟酌着答:“理论上是有。”杨柳菁苦笑道:“我确能令魔识复生,但你想要的,我恐怕做不到。” 叶芊语眼中的神采渐熄,旋即又燃起希望,满脸希翼的看着杨柳菁道:“那若我帮你夺回莲身,并帮你恢复神通,你可否令时空逆流,让我回到七七将黄泉的肉身带回来时的那个时间节点可以么?” 方才红莲令时空逆流,改写了玉璃刺向玉皇的那一剑,这是众目所睹的事情。可是他们都忽略了,她虽然令玉璃避免了刺玉皇那剑,却不曾避免玉璃剖心这一事实,同时更将自己搭了进去。 玉璃没说话,他看向杨柳菁,杨柳菁看着叶芊语,柔声道:“改变时间的法则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第一,我现在很弱,第二,纵然我恢复所有修为,对于你的要求,我恐怕也很难办到。” 叶芊语急道:“若我愿意付出这个代价呢?”杨柳菁一脸肃然的轻轻摇着头,旋即她似下了极大决心,一脸郑重的对叶芊语道:“这个代价是由施术的人来付出。叶芊语,我很想帮你,但你所想要的我做不到,不过,我可以净化妖识,令你娘亲重入轮回。” 叶芊语听了怔怔的道:“你的意思是,你可以令我娘亲被吞噬的妖识得到净化并重入轮回?” 杨柳菁的神情变得更加严肃,她说:“若我诛灭吞噬者,并使之净化,那么所有被他吞噬和操控的妖识都可以得到净化,被操控者会回复自由而被吞噬者可重入轮回。现在的问题是……”她想说我要杀了你爹才能令你娘重入轮回,她是个心软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将这话说出来,叶芊语快速的道:“好,我帮你夺回莲身,你帮我杀掉黄泉,令我娘还有那些被他吞噬的生灵重入轮回!” 杨柳菁听了一怔,想不到叶芊语如此干脆果断的做出了抉择,看来黄泉这个爹当的真的是很差啊!不待她说话,叶芊语接着道:“我现在去休息,七天后我们出发!先杀了此处封印的那个!”说完他起身要走,杨柳菁突然道:“你等一下。” 叶芊语一脸紧张疑惑的看着她,在她的示意下又重新坐回座位上。她左手支着下巴,右手捻着自己的头发,看着玉璃,问:“你觉得方才幻境中的情境可信度有几分?” 此事不仅是她,玉璃自己之前也没有丝毫印像,只是当他听到玉皇说“我不想他死”时,心底的某些什么被揭开了,他所想要的答案渐渐接近了。玉璃沉吟道:“应当是真的。”她听了面上一时露出着摸不定的神色,崔玉儿小心翼翼的问:“那个,师叔,你方才说要魔尊囚风杀光这里所有生灵给你陪葬的想法,是真的吗?” 这倒是杨柳菁所担心的一个问题,但她担心的并非是拂风会杀光三界生灵给她陪葬,她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情。她没有回答崔玉儿的问题,而是接着问玉璃:“眼下距离方才所见的景象,过去多久了?” 幻璃道:“一千一百八十一年。”见杨柳菁与玉璃同时侧目看向自己,他看着叶芊语对他们道:“他给过我一本云霄殿志,上面有记录时间。”叶芊语从随身的百宝袋里取出云霄殿志,递给玉璃。当日幻璃正是看了这个记录才会闯入云霄殿与玉皇对质。 杨柳菁皱着眉道:“此物可是一个假冒成绿荧的人给你的?”面对叶芊语瞬间瞪大两分的眼睛,她想她猜对了。毕竟这个敌我未分的家伙曾经两次将她引向云霄殿,第一次她去了,自做聪明的假扮玉璃,被幻璃吃了豆腐。第二次她忽略了,并没有追查当时发生在云霄殿的事,而是改去追查此事的起因了。 玉璃问她:“可是那个假冒成绿荧的魔族?”杨柳菁苦笑着点头,随即摇头道:“他不是魔族,顶多只能算是一个魔物。但他似乎了解许多与我有关的事情,包括我已经不记得了的那些。”她心底此时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但她没有说出来。 “这段时间妖界可有魔族的踪迹?”她看向叶芊语,叶芊语摇了摇头,别说近千年,纵是这一万多年来,妖界也只出了一个因吞噬魔识而化魔的幻魔老祖,魔族在数万年前那场战争中已经彻底从此处消声匿迹,除了留下许多传说再无半点行迹可寻。 对于他们前面说的,崔玉儿一时搭不上话,此时见杨柳菁问到魔族,她轻声道:“已经一千一百多年过去了,师叔,这好看的男人都靠不住啊,那个魔尊囚风怎么没有来找你?” 拂风啊,你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啊。杨柳菁在心底默默念着,面上却仍在微笑,解释道:“囚风并不是魔尊,他只是是风魔尊者,是我们这一辈的九大尊者之首,而且囚风和风魔尊者一样,是他的名号,就像红莲尊者是我的尊号一般,但我并不叫红莲。”崔玉儿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了,她问:“可他叫你莲儿啊!”杨柳菁一笑置之,那是因为她不喜欢拂风在外人面前叫她的名字。而拂风嘛,他不喜欢自己这个名字。 她眨了眨眼睛,道:“名字不过是个代号罢了,但也是一个专属的称谓,总之呢,关于魔界的事情,我只能给你解释这么多,而且你放心,我现在活得好好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有哪个魔族会跑到这边来大开杀戒。因为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打开封印之门。”说着她丢了个媚眼给崔玉儿笑道:“我要去练功了,我们七天后出发。”说完她便消失无踪了。 待她回到玉璃灵海,紫凝查探回来,告之一无所获,大家确定了七天后出发的行程,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玉璃坐在冥想台上,幻璃坐在他对面,柔声问:“你在玄冥山被关了多久?”玄冥山乃天界执行雷刑之所,一想到他可能在此地遭受雷刑,幻璃便觉得心痛难安。玉璃简短的答:“那件事情我没甚印象了。”见他不答,幻璃便不再问,二人相对无言良久。 曾经,幻璃以为是她掺和在他们之间,如今看来,倒更像是自己掺和在她与玉璃之间。玉璃虽近在眼前,可她是他付出所有也想要守住的人呵!那自己,自己在他心底究竟占了几分?耳畔是玉皇的质问:“玉璃,你爱的究竟是幻璃还是她?”玉璃给出的答案是:“对幻璃是情,对她是义,君子当重情守义!” 幻璃看着凝神未语的玉璃,玉璃也在看着他。幻璃忽然笑了,在唇边荡出一个好看的梨涡:“君子重情守义!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玉璃听了身子往前一倾,便将他摁在地上,道:“究竟谁是妻,你给我说清楚了!” 杨柳菁在灵海看了这俩的情态一眼,在心里同情了幻璃一把:这位是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自己的真实地位么?前途堪忧啊!少儿不宜,我真没眼看,你俩继续,我修炼去了! 许久,杨柳菁自入定状态中睁开眼睛,便看见玉璃漂亮的眼睛近距离闪在自己眼前,唬的她立时往后退了两尺,玉璃一手扯住她的腕子,道:“我以前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我师兄玉皇从不受人威胁?” 杨柳菁听了勉强笑道:“我现在知道了。那个,如果我说当初我那个不是威胁呢?”玉璃听了眉头一动,不等他说话,杨柳菁赶紧岔开话题,“对了,你骗过我么?为什么我总叫你骗子?” 玉璃听了一脸无辜的说:“这个要问你自己啊!话是你说的,我怎么晓得!”杨柳菁听了眨了眨眼睛,玉璃也一脸懵的眨了下眼睛,杨柳菁想了想,玉手大度一挥道:“算了,看在你拼尽一切也要守住我的份上,我决定了,无论你骗了我什么,我都原谅你!” 第一百零一十章 何不放下她 紫凝正在房中打坐调息,一阵醇厚的酒香传来,他鼻翼微动便睁开了双眸,抬眼便看见杨柳菁坐在他的塌沿上开着酒坛了闻酒香。他先迟疑了一下,才问:“你是玉璃,还是红莲?” “杨柳菁!”她答,旋即解释:“我心情不好,想喝两杯,但幻璃不让玉璃喝酒,所以我只好跑你这来闻两下了。” 紫凝听了起身取杯斟满给她,道:“想喝就喝,想那么多做什么?”杨柳菁苦笑着道:“毕竟肉身不是我的,还是要尊重主人家的心意。” 听着她这话里有些自怨自艾的意思,紫凝道:“看来你心情真的很差?”紫凝说着先自己饮了一杯,杨柳菁看着他,闻在空气中弥散的香甜气息,点了点头,捧着酒坛子深嗅一口,点头浅笑着说:“我心情真的很差。” 玉皇所担心的事情,不仅是她,那些旁观者,此时怕是都已经猜到。眼前的紫凝,也一定想到了吧。她以爱为信仰,玉璃以长孙素娥历劫那一世,受她的影响因爱生恨而入魔,以红莲业火灭天枢国,皆因那些藏在心间无法诉诸的爱而不得的痛苦呵。 若她爱上玉璃,而玉璃想要的人是幻璃,她会如何?她与玉璃相处共生的状态想来会失去平衡吧,届时她可会生灭世之心?以天下苍生为赌,玉皇赌不起。他不是玉璃,他不了解她,也不懂得她那些心思。 一个男人肯为她付出所有,甚至肯为了她去死,可这个男人不爱她,他对她只有义。她又开始捻自己的头发,他不爱她,也好。毕竟,她爱上了幻璃。是啊,她爱上了幻璃呵。若她想要得到幻璃,最好的选择就是将玉璃夺舍吞噬。这,才是玉皇更担心的吧。 杏花微雨后的四月,碧空如洗,梨花开满头。谁家少年倚在枝桠上吹一曲悠扬的叶笛,引动她寻声而往。他扬眉浅笑奔向她,带动满树花雨落在她身前。 “尔是何人?”她问。“无名。”他浅笑着答。 “吾为尔赐名可好?”少女带着微微的心动,轻声问。他浅笑依然:“随尔。” 她明媚的笑道:“梨落!尔可欢喜?” 他微愣之后欣然应允:“然!” 这世间再不会有那样的四月,再没有那么蓝的天,那么香的梨花,还有那样如他般印在心间再抹不掉的笑脸。 她不会爱上玉璃,她想,纵然她明白,梨落待她并非为情,他不爱她。君子当重情守义,玉璃对她为义,梨落对她,当得上是磊落君子。成长总是需要付出代价。她已经不再是数万年前那个懵懂的少女,以为为爱付出一切就能得到爱,就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情感。前生的长孙素娥是玉璃的历劫,而今生的杨柳菁则是她的成长。 她不再是那个想要得到,就不顾一切的少女。她不应再是那个失去喜欢的玩具就哭闹不休的小孩。这是成长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生命成长蜕变所需要经历的苦痛。虽然很疼,可成长历来都是充满磨难的。她唯一能做的是,是迎着风雪霜刃努力活成更美的模样,才能不负初心。 微凉的身子一暖,紫凝将一张轻柔的毯子裹在了她身上,看着她眸中落下的珍珠,低声问:“是舍不得么?” 她努力眨了眨眼睛,想把这些珍珠眨回去,却越落越多,低声饮泣着说:“是啊。可无论多不舍也终就要舍。小凝儿,你可愿随我回魔界去?” “当然愿意,”紫凝柔声说道,“你忘了我爷爷说过的话么?”在地狱第九层,魅影老祖说过,幻妖与魅妖两族世代守护于她,紫凝的情识已经觉醒,她既然要回魔界,自然是要跟着她的。 她听了心中微酸,将面上的珍珠抹去,轻声说:“可是,可是你若随我回魔界,幻月,怕是不能带上的。” “我会将她交给飞雪娘娘。”紫凝说,“而且,等黄泉死了,她的妖识被你净化后,也该重入轮回了。” 她怔了怔,一脸疑问:“可是,你不是因为幻月的死才开情识的么?若你以后再见不到她,那你们岂不是……” 紫凝打断她,道:“我确实是因为幻月的死才开情识,但并不代表我爱她。我只是突然对爱有了新的理解。你现在心情不好,等取回莲身了、心情好了,我们先大醉三天,然后我再慢慢告诉你。”说着飞了个媚眼给她。 杨柳菁看着他突然魅力无边的样儿破涕为笑道:“对着你这个样子,我才觉得我这个女人当得不算太失败。”紫凝露出个愿闻其详的神情,她接着说:“你看啊,玉璃长得好看吧?” 紫凝答:“好看!” 杨柳菁:“我从前的样子好看吧?” 紫凝肯定的说:“比现在好看!” 杨柳菁笑着说:“哈,我也这么看。你看啊,玉璃长得那般好看,而且这个好看的男人为了我不惜去死,可是他不爱我,他竟然是为了义?更搞笑的是,我看到他的样子,心疼的要死,感动的要死,我差点就以为我爱他爱得要死了,结果他喜欢的是幻璃?!他竟然宁愿喜欢一个男人也不喜欢我?姑奶奶这么美他看不见吗?你说他是不是眼瞎?他眼瞎也就算了,我为什么还要再喜欢上幻璃这个小王八蛋?你说说,姑奶奶亏不亏?我现在真心的觉得我做女人做的实在是太他妈失败了!” 紫凝听了正要说什么,屏风处一暗,玉璃与幻璃一前一后进来。玉璃一把将仍在絮絮叨叨的杨柳菁捞在怀里,幻璃低声说:“你屋里的梨花醉少说也有上百年了,神魂光闻味道也是会醉的!” 紫凝看着玉璃怀中的醉态可鞠的人儿道:“我知道啊,我就喜欢她醉的样子,多可爱啊!” 玉璃听挑了下眉抬脚就走了,杨柳菁在他怀里蹭了蹭,自动自觉窝成最舒服的姿势,贴在他心口轻声说:“玉璃啊,你觉得我抢回莲身后做个男人好不好?” 玉璃答:“不好,你那么爱漂亮,怎么能做得了臭男人?” 杨柳菁含糊着答:“做了男人就不用再爱上男人了,我就可以去喜欢漂亮的大姑娘了!” 玉璃反问:“那我为何会爱上幻璃呢?”杨柳菁窝在他怀里笑着说:“因为你瞎,幻璃也瞎。你们俩个瞎到一块儿,正好天造地设配成一双!”玉璃听了忍不住笑,幻璃只黑了脸跟在他们身侧,亦步亦趋。 回到起居室,幻璃一脸醋意看着女儿身的玉璃搂着醉薰薰的神魂,问他:“你还要这样抱着她多久?” 玉璃见他又打翻了醋缸子,浅笑着反问:“她方才说喜欢上你时,为什么用了一个再字?”话音刚落,紫凝冲了进来,正好听到这句,指着幻璃道:“对,我也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幻璃没好气的说:“问她!我上哪知道去!” 幻璃一万一千岁,琉璃境被灭时他刚好六千岁,而杨柳菁的神魂一直都在玉璃体内,在此之前他们不可能有任何瓜葛。 紫凝柔声问:“菁儿,你以前和幻璃很熟么?” “不要和我提这个小王八蛋!”杨柳菁愤愤的答了一声,就窝在玉璃怀里彻底睡着了。任紫凝再问什么,她都再无回应。 待紫凝出去之后,三人又恢复相对无言的状态。沉默良久,玉璃字斟句酌的道:“幻璃,如果,她愿意留在我身边,你能否接受我们三人行?” 幻璃冷着脸扫了他一眼,学着他的语气反问:“玉璃,如果,她不介意我有你,仍然愿意嫁给我,你能否接受我娶她?” 玉璃听了恨得咬了一下自己的唇,没有回话。他做不到,又怎能苛求幻璃? “玉璃,”幻璃靠近他,柔声道,“你何不放下她?她要和小凝儿回魔界去,那么你便没有必要把她留在身边、看着她,对吗?” 玉璃没有回答,或者,幻璃是对的,他应该放下她,既然她要回魔界去。那么再无须担心她会起灭世之心,再无须将她绑在自己身边。既然自己对她只有义,没有情。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太过顺利了 七天后,玉皇山脚。 玉璃、幻璃、紫凝、叶芊语一行四人,找了处魔气外泻最厉害的地方潜入其中。此地似是某种大型生物挖出来的地道,足够两人并排通行,幻璃在前,叶芊语断后,一路畅通无阻,直抵当初玉皇所设的封印处。 金色的封印大阵确有破损,正中是一具巨大的残骸,一动不动若焦炭一般。魔气源源不断自这具残骸上散发出来,再通过破损的封印处逸出。 紫凝问其他人:“咱们是先修补封印,还是直接上?”玉璃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 囚魔山原为上古神魔战场。按照《妖魔志》的说法,此地为魔界与人间交界处。当初玉皇将幻魔老祖的残骸就地封印在此处,多半是为了利有幻魔老祖的残骸来守住边界封印。毕竟《妖魔志》上记载的密密麻麻,均是这老魔于魔界边境吞噬魔族与魔物。既然残骸在此处,那魔界边境的封印应当也在附近。若他们贸然出手,损坏了魔界入口的封印可就麻烦了,毕竟那唯一可打开封印之门的人的神魂此时正在玉璃灵海。 玉璃仔细观察了眼前的情况,封印周围均是黑色的岩石,一时还真不好判断魔界的入口在哪里。他正在仔细查找时,身边一亮,一身红妆的杨柳菁出现在他身侧,浅声道:“你师兄真是打得好盘算啊!” 不待玉璃相问,那看似生机全无的焦黑残骸忽的亮了,开始不可抑制的颤动起来,外泻的魔气迅速回收。杨柳菁扫了这残骸一眼,对这些魔气视而不见的道:“那丑货吞了那么多魔族,眼下看来应当是你师兄默许的,你师兄啊,应该是把他当成不要钱的边境守护了。然后呢,你这个天下第一天师下界历劫,生在靖州城,入在道门,再赶上封印松动,魔气外泻,正好是你觉醒诛魔的时机。而后诛掉魔心,飞升上神!啧啧,你师兄为你想的还真不是一般的周道啊!” 对于杨柳菁的话玉璃只答了三个字“有道理!”,而后手一扯就把她扯回自己灵海去了,顺便丢了个缚神咒,不许她再跑出去。毕竟肉身有可能在这残骸内呢,万一这老魔比他们想的棘手,莲身没抢回来,反被对方把神魂吸回去了,这事可就真的是难办了! 杨柳菁在他灵海磨了会牙,本来想跟他说肉身不在此地的,但一见了老魔放出去的魔气,想到被它吞噬的魔族,还有收到消息一千多年都没有来找她的囚风不晓得出了什么状况,就恨得牙痒,这会见他去得快,索性懒得说了。 “我的!”残骸动了,如焦炭般的外壳纷纷落下,现出一只晶莹玉润的翡翠魔蛾来,额间一缕火焰魔纹,看这情况已经是完整的魔族形态。杨柳菁在玉璃灵海皱了下眉,道:“你现在打不过,让你师兄来。” 玉璃没理她。玉皇要肯来,早来了,他摆明了是逼玉璃再次以剑证道。玉璃看了幻璃一眼,冲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四人立时在阵外脚踏八方,按东南西北的方位围在封印阵外,翡翠魔蛾盯着玉璃,道:“我的,吐出来!” 玉璃道:“我就在这里,有本事你就自己过来取!”翡翠魔蛾听了幻为一道绿色的闪电直取玉璃而去,但就在它撞出封印之时,众人头顶传来一声暴喝:“临!”,一身素白道袍、墨发随风的少年天师,手持三尺青峰出现在封印大阵的上空。翡翠魔蛾立时被逼回封印之内。 “幻影分身伏魔大阵!”叶芊语喃喃道。“芊语,你在阵外守着,我们入阵去杀它!”幻璃对他说道,叶芊语点头。两白一紫立时进入阵中,同时越来越多的白色身影出现在这幽暗的空间里,纷纷放出兵刃攻击老魔。 “玉璃,你枉称天下第一,简直无耻!”魔蛾一边躲闪一边用难听的声音道。玉璃闻言浅浅一笑,他方才故意激它出来,便是为了引动幻影分身大阵,魔蛾此时发现上当,也无力回天。他也懒得多废唇舌,一番激斗之后,在幻璃与紫凝天衣无缝的配合之下,玉璃取剑直取魔蛾左心要害,一剑贯穿,拨剑回刺之时心头升起不妙的预感:这,也太顺利了吧?虽然说有师兄当初留下的幻影分身大阵在,但还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红莲业火!”杨柳菁在灵海默念一声,红色的火焰自玉璃脚下的残骸中熊熊燃烧了起来。下一息,杨柳菁再次出现在他身侧,示意他噤声。 接着她双手环抱于前胸,双眸微闭,嘴里吟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红莲业火越烧越旺,无数粉红色的光影飞向她,在她身边环绕,这些是被此处残骸吞噬的灵识。这些灵识形成一个粉红色的结界将她护在其中。待结界形成后,她示意他们四个都进入结界之中,残骸在烈焰中成灰,一切消散,显出一个巨大的封印阵来。而红莲业火正在这阵纹上燃烧着。 杨柳菁道一声“走吧!”,粉红色的结界向下坠去,没入封印之中。四周是依然在燃烧着的红莲业火,一片炙热的红。叶芊语问道:“这火在烧什么?” 杨柳菁答:“维系。在烧所有和那老魔残骸有维系的生灵。”此处杨柳菁描述的并不准确,她又补充道:“准确的来说,是被老魔残骸吞噬过的魔傀。就好像方才那只翡翠魔蛾一般。” “魔傀?”玉璃用疑问的语气重复的问了一声,杨柳菁点头,大家睁大眼睛在火焰之中仔细辨认,确实看到了一个又一个金色的茧正在火焰的熔炼中化为灰烬。每当一个茧消失,便有一团粉色的光点融入到结界中。见他们不解,她转而提醒幻璃道:“幻璃,你还记得在石室攻击我的那只魔物么?” 在石室,杨柳菁第一次见到《妖魔志》时,曾经有一只魔族突然洞穿妖魔志,贯穿了她的心口,想要掏取她的心脏。所幸当时她的心脏缺了一块,那个魔物并没有如愿。她从前不曾考虑过这个问题,而现在一切均由点成线,一览无余的展现在她眼前。 这世间,她是唯一能打开魔界封印之门的人,这也是魅妖、幻妖两族滞留在此地数万年不去的原因之一。若这些年来都不曾有魔族踏足此地,囚风在收到她以通灵术所传的消息后也并未出现,那么这只能意味着,他们过不来。可那个魔物轻松就洞穿了《妖魔志》袭击了她,只能有一个解释,那是幻魔老祖的魔傀。她的肉身在幻魔老祖体内,一万多年过去了,不论幻魔老祖将她的肉身炼化到何种程度,凭借此穿越魔界封印想来已非难事。它当初逃到封印结界处,现在看来可能是想借着肉身逃到魔界去的。却不想,靠近封印之后,被他吞下的魅影老祖魔识加强,对他进行了反噬,才会被玉皇将残骸封印在那里的。 “我们现在是在魔界么?”幻璃问她。她笑着答:“此处为魔界边境,被称为混沌炼狱。”混沌炼狱,故名思意便是一片灰暗色的混沌。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土地,没有空气,没有花草,没有水,没有食物,在魔界但凡是犯有重罪的便会被放逐入其中。但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生还的可能,若能熬到罪行满了,自然会有魔族凭借留下的本命信物将他们捞回去。若有穿越结界的神通,更是可以直抵边境逃到人界或妖界去的。 “你怎么知道那只翡翠魔娥是魔傀?”紫凝问。杨柳菁笑而不答,紫凝不满的扫了幻璃一眼,将小心思很明显的写在脸上:他的问题你就答,我的问题你就不说。玉璃将他心思看穿,浅笑着道:“可能是因为这只蛾子太漂亮了。” 杨柳菁听了大笑,结界在红色的火海中飘流,渐渐升高,穿过耀眼的白色缝隙,眼前一亮,他们出现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 第一百一十二章 百思不得解 眼前是覆盖着茫茫白雪的靖州废墟,雪地之上无数披盔持甲的魔傀正在燃烧,结界升高,一只丑陋的黄粉相间的蛾妖飞了过来,冲他们喊着:“我的!”说着它双颊一吸,便将炙热的业火吸入腹中,而后喷向杨柳菁他们的结界。 杨柳菁“咦”了一声,面有讶异之色的道:“奇怪,我的肉身并不在他体内,他是怎么穿过结界并把这些魔傀运到这来的呢?” 下一息,幻魔老祖自己给出了答案:一击未中,眼见着魔傀还在继续烧烧,他深吸了一口气,身形忽的涨大数倍,便将上数千魔傀全部吞入腹中,身形立时像一座小山一般伫立在他们跟前。 杨柳菁悬结界立于它头前,看了眼脚下,冲玉璃笑道:“这丑货是不是对大有什么执念?”旁人听了没觉得什么,叶芊语一时想偏顺嘴说道:“我听说他不能人道。” 杨柳菁听了一脸懵的眨了眨眼睛,想问不能人道是什么意思,玉璃哪能不知她想问什么,一把将她嘴掩了,搂在怀里问:“你确定你的莲身不在它体内?” 若非现在是神魂状态,她真想当众咬他一口,幻璃那瞬间打翻了醋缸的酸臭味啊,我也很想赶紧取了莲身离你俩远远的啊!她点了点头,玉璃松开手,听见她说:“这个现在应该只是残存的妖识状态,可是穿越封印结界,它是怎么做到的呢?” 叶芊语道:“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靖州城会建在封印裂缝之上?”这不摆明了,若哪天有魔族由此地出世,靖州城便是活靶子?纵然没有他当日受影响血洗靖州之事,这满靖州此时怕也是被老魔吃干抹尽了。 杨柳菁答:“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个缝隙应该是留给那些被放逐的魔族的一线生机。”叶芊语丢给她一个算你们狠的眼神:这是完全没有把靖州城的生灵放在眼里啊。可在杨柳菁看来,能活着找到此处缝隙的都不傻,得了这线生机自然是要好好活下去的。就算要祸害也换个地儿啊,万一遇到惹不起的对头,还可以逃回魔界去的。谁脑子这么抽风没事把自己的底牌全亮出来?想到这,杨柳菁扫了眼前这只又大又丑又恶心的蛾子一眼,嗯,眼前就有一个抽风的。 她冲玉璃抬了下手,做了个“你动手,我看着的”招牌表情。玉璃抬眉浅笑,身形一纵便出去了。然后她又开始后悔了,因为这个太过默契的表情,幻璃的眼角微不可察的向上提了一下,很明显,幻璃现在已经开始讨厌她了。嗯,就像讨厌玉皇一样了。杨柳菁在心里暗叹:玉璃啊,你还真是个坑啊,姑奶奶我在他心里竟然沦落到和玉皇一个待遇了! “临兵半者皆阵列在前,诛魔!”玉璃悬剑于眉心三尺,快速念咒,催动飞剑,赤血红莲挟着雷霆万均之威攻向老魔,老魔张口“嗡”的一声喷出一团红莲业火袭向玉璃。幻璃见状道:“你能不能先把业火熄了?” 杨柳菁瞟了他一眼,道:“不能。”她正在以红莲业火荡涤魔傀,若这业火停了,那些魔傀全部冲过来打他们,想想都觉得堪忧。 玉璃错身避开业火,一道微不可查的通灵丝向他卷来,叶芊语对此物最是熟悉,身形一晃出了结界,喝一声:“止!”便将通灵丝握在掌心,手腕一转,念一声:“收!”,无数通灵丝俱往他身上飞去。 这情形令杨柳菁想起当日在海棠花海所看到的情形,当时叶芊语化为妖娥状态,正是以此法通过通灵丝吸收猎物的灵力来恢复功力。可是他能通过此物吸收功力,反之亦然。这徒孙能抢得过老祖宗么?想到此她手腕一转,将紫凝扔了出去,喝道:“小凝儿,把叶芊语拉回来!” 紫凝撞在叶芊语身上,堪堪将他撞飞,两人互相扯着,同时出剑,直取老魔心窝。通灵丝一下子落空凝聚成网骤往他们追过去。杨柳菁扫了幻璃一眼,道:“你还不出去帮忙?” 幻璃的眼角又微不可察的向上提了一下,道:“他让我看着你!”这个小动作看得杨柳菁无比恼火,她毫不犹豫的往幻璃屁股上踹过去一脚:“你有天师神甲,这里只有你不怕通灵丝!”幻璃没想到她竟然会拿脚踹他,等反应过来时屁股上已经吃了一脚,劈手扬起一巴掌正要打回去,掌到脸边,被自己的反应愣住了:原来从心上有这个人到厌烦这个人,竟然如此之快! 杨柳菁看着他冲自己扬起的手掌,先是一怔,继而凄冷一笑,别过脸去,再不愿与他多说半个字。幻璃心下有愧,收了掌飞身出了结界,奔到玉璃身边与他联手。 玉璃原本要提醒他回去看着杨柳菁的,可见他面色不善,到唇边的话咽了回去。 又有几个粉色的魔识融入到结界之中,杨柳菁在球形结界中端坐着,看着四人联手也未讨着半分便宜的战局,陷入沉思:这老魔将魔傀搬到靖州来做什么呢?如果说留在封印内的那只翡翠魔蛾是用来诱敌的,那么它要用这诱敌的时间做什么呢?难道说是要去攻打玉皇山么? 玉皇山上年轻的修仙者众,若他想要炼妖傀,到确实是个好选择,想到这个杨柳菁眨了眨眼睛,对哎,若它把眼前四个都炼成了妖傀,金身,魔族,天师神甲,还有上仙之体,它就都有了。可话又说回来,它一个半残加智障的妖识这么能吃,究竟是怎么吃掉那些魔族的呢?照理说魔识的意志力应该很强大才对啊。难道是被放逐在混沌炼狱意志被消磨了? 这丑货究竟是如何保护自己不被魔识反噬的呢?杨柳菁怎么想也想不通。当年她自己是因为觉得它太丑,才没有对它进行夺舍和反噬,反而借助玉璃逃离了它的体内。总不能其他魔族也和自己一样嫌弃它丑吧?没有理由啊! 杨柳菁捧着自己因神魂多次遭受重创而有些混乱的脑袋,怎么也理不清这里面的因由。试想,若魔族如此容易被吞噬,世人又怎会将偏执成狂的人称为入魔?万魔皆有执念,难道这些被吞噬的魔族执念都被吃掉了? 她在结界里捧着脑袋捻着头发百思不得其解,外面四个与老魔相斗的却险象环生。虽然紫凝能吞噬红莲业火,叶芊语能止住通灵丝,可是叶芊语还要防着被通灵丝反噬,另外俩个虽然配合的天衣无缝,但玉璃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如此消耗下去,结局难料。 眼见着这样下去占不着半分便宜,玉璃喝一声:“撤!”随即回身飞撤,紫凝扯上叶芊语便往后退去,幻璃留在原地,持剑喝道:“万剑朝宗!”瞬息间幻出漫天剑影,全数刺向老魔,老魔不躲不避,任由飞剑扎入身体,剑气却并没有如他们预想般的穿体而出,而是如泥牛入海,再无消息。而被飞剑洞穿的地方迅速愈合。 玉璃回到杨柳菁身边,正要向她再一次确认她的肉身是否在此处,杨柳菁跳了起来,指着老魔破口大骂道:“我去你大爷的,你占了姑奶奶的莲身!” 想通这点,所有一切杨柳菁都明白了。她的肉身确实是在地狱第九层,她上回去了一次之所以会差点被吸干生机,皆因为这老魔的妖识占据了她的肉身。而眼前的这具显得弱智的残骸,还有上回附在叶芊语体内的,皆是由那妖识所操控。怎么可能,纵然自己神魂受损,可是自己乃上古魔神,自己的肉身怎么可能被妖识占据?这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嘿嘿嘿!”老魔干笑,“现在明白尚不算晚。你是我的,他们也都会是我的!”说完他一张嘴,吐出一个魔傀来,只见此魔傀的身上已经再没有红莲业火的痕迹。接着越来越多的魔傀被它吐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若我爱你 杨柳菁见状眉头紧锁,一扬手,红莲业火再起,叶芊语正要出声阻止,提醒它这火没有用,红莲幻过,却变了颜色,化为朵朵白色梨花,充塞天地。 梨花落下,杨柳菁两手柔若无骨似水波轻轻舞动,在微凝的空气中荡开一圈圈涟漪,樱唇中快速念动着晦涩难明的咒语。花瓣在风中沉浮飘荡,将她周围围着的红色结界化为白色的光点,那些沾染到魔傀的花瓣瞬间消散成风,到最后漫天白色的点点荧光俱落回她们出现的缝隙处,越来越多的白色光斑自老魔体内逸出。 这画面,这洁白的花瓣飘飞的画面,有什么着什么快速自玉璃和幻璃的心头掠过,眼前此幕如此熟悉,自记忆的洪流中一闪而逝,无从着摸。 “封魔咒!”当白色的光影越来越少老魔越来越弱时,她手腕一翻,断喝出声,充塞在天地间的花瓣忽的连成细密的网将老魔网在其中。杨柳菁阴沉着脸,脚踏虚空行向老魔,玉璃紧紧跟在她身旁,听着她冷然道:“幻魔老主本属蛾妖,因吞噬灭龙渊残存的魔识而化魔。丑货,你究竟是吞魔识而化魔,还是被魔识夺舍,眼下便见分晓!” “啊啊啊!”痛苦的声音自封魔阵中传出,老魔浑身颤抖,捧着丑陋的脑袋痛苦哀嚎,杨柳菁一脸嫌弃的道:“说,你究竟是谁?为何追着姑奶奶不放?” “救我!”、“给我!”痛苦的呻吟声自老魔的嘴里发出,杨柳菁听了一怔,眼前幻出一片尸山血海中的幻影,无数受伤的魔族痛苦哀嚎,向她乞求:“救救我!”、“求你!”、“给我!”这尸山血海白骨累累之上,有她全部的信仰。而她,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拼着最后一口气,只为了爬上占戈台,将自己最后这口气给他,执意要令他长生不死的少女了。 “抱歉,我也只有一条命,我也只剩下一口气,”她低声道,“我有我自己最想救的人,当时没有救你们,我真的很抱歉!”说完她一扬手,梨花过境,天地间忽的一暗,一张看不见的血盆大口突然将他们同时吞入其中。封魔阵中无数的声音在悲号:“我们不会原谅你!” 天地明灭间,靖州城的废墟不见了,他们置身于一片红莲火海之中。耳边是那些痛苦悲苦的声音,他们向她乞求着救命,他们怨毒的诉说着怨恨,诉说着诅咒,诉说着绝不原谅。 心越缩越紧,玉璃紧张的将她环在怀中,幻璃已经第一时间奔至他们身侧,与叶芊语、紫凝形成夹角之势,将他们围在其中。炙热的火海无边无际,一时看不清身在何地。玉璃的心莫明的揪了起来,眼前这一幕比方才梨花过境时更加熟悉。 果然,眼前出现一个幻影。一身艳红的红莲立在火海之中,满脸泪痕,唇中喃喃的低语:“他不爱我。” “莲儿!”玉璃的声音穿空而来,随即,一身素白的玉璃出现在火海之中,这是玉璃的神魂,那么此地,当是玉璃的灵海。 此时的玉璃狼狈不堪,好在他当时尚有天师神甲护体,虽然肉体无比痛苦,但神魂仍得以保全。他冲到红莲身边,看着她痛苦不堪的模样,双手紧紧搭在她的肩上,焦急的问:“莲儿,莲儿,你怎么呢?” “他不爱我。”她双目无神的答,这无神的眸光中红莲闪烁,显得迷茫而痛苦。“他?”玉璃听了一顿,“哪个他?” 她不答,只是喃喃的念着:“他不爱我,他如你一般,君子无情,却须守义。我对他有情,他待我却只是义。”略凄冷的笑挂在她唇边,“他不会回来,无论我等多少年,他都不会回来。玉璃,若他不爱我,这世间将不再有他,那我,那这世间因何而存在?” 玉璃看着她的模样,一脸痛惜,抬手将她眼中滚落的珍珠轻轻拭去,低声道:“这世间,并不因何人的存在而变得更有意义。但这世间有你,对我而言才变得更有意义。他不爱你,没有关系,还会有旁人来爱你。” “莲儿,知道你有多美么?”他温声劝慰,“莲儿,知道你有多好么?” “可我不要旁人,我只想要他。”她糯糯的答着,唇边挂上浅笑,“玉璃,为什么要惊醒我?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些?”她不要觉醒,她应仍是在沉沦苦海中怀着最甜美的梦境沉睡的红莲。她的爱人,会来寻她。她的爱人,很爱她。他留给她最后的话语是:活下去! “那我呢?”玉璃一把将她搂在怀中,抬着她的下巴,看着她失神的眼睛问,“你看着我,若把这旁人换做我呢?若我说我爱你呢?” 红莲失神的表情一下子凝住了,玉璃低头吻了下去,一脸深情的专注。看着熊熊业火中这一幕,叶芊语与紫凝同时瞪大眼睛看向玉璃,玉璃没有反应,他怔怔的看着,幻璃的眸光渐冷。杨柳菁怔愣了会,旋即回神,对于这种狗血剧情一脸无力接受的扶了下额,突然朗声笑了:“会诛心之术,能窥他人隐秘,抱歉,我脑子不太好用,还真看不出来你是谁。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聊?!你弄出这个幻境来,问过玉璃么,问过我么?他会吻我,我会被他吻?是他脑了有病还是我脑子有坑?我他妈最烦你这种故弄玄虚的!” 说着手一挥,一身杀气腾腾,手中已经多了一根看不见的两条细丝线向仍然在幻境中拥吻的人儿卷去。“净化术!”幻境立时破碎,将真实景况暴露在众人眼前。眼前是不太光滑的肉壁,绿色的血液在壁内的血管中流通,恶心的粘液在他们附近流淌,已经淹及小腿,还好杨柳菁及时击碎幻境,否则若继续看下去,怕是被这粘液活埋了都不知道。 幻璃冷声提醒道:“别用灵力!”玉璃手中剑光一闪,抱着杨柳菁当先跳了出去,叶芊语紧随其后,紫凝第三,幻璃垫后。身后破碎的幻境重聚,熊熊烈火中,玉璃轻声道:“我会学着爱你!莲儿,你也试着爱我,好么?”幻璃回首,看着他的模样,这当真是幻境么?未及深思,腕上一紧,被紫凝连拉带扯的拽了出来。 眼前依然是玉皇山,只是这青山并苍松,都化做了累累白骨。白骨为阶,热血为泉,头顶之上是一望无际延绵不绝的以残缺尸身堆砌而成的占弋台。 头段传来绝望的纳喊,应是囚风的声音,这声音令她的心一阵狂跳。可她当时,没有听见。她当时只听见梨落的声音,听见风远远送来他的声音,他说“你不要来”、“你不要来救我”。 “这是你们对我的报复么?”杨柳菁冷笑,“尔等安敢放肆致此?!” “是吗?”幽喑难听的声音汇聚在一起,连绵不绝的传递过来,“是吗?”、“是吗?”,“你想要的,你都得到了吗?”一声声延绵不绝的传来,这声音空洞,没有温度,“你想等的,你等到了吗?”。 在这延绵不绝的声音传递中,阴冷的笑自四面八方传来。杨柳菁眉目微凝,冷声道:“雕虫小技,蔫敢在姑奶奶面前撒野!当真以为占了莲身就能吞噬姑奶奶么?你哪个爹告诉你惑心之术比的是声音多声音大?简直是愚不可极!” 声音一滞,片刻后传来一片“呵呵”、“呵呵”的阴冷笑意,杨柳菁笑意孤绝,启唇又道:“你笑的这么难听你妈知道吗?” 眼前原本是极恐怖的画面,杨柳菁如此简单直白的骂出来,“卟!”的一声,紫凝第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紫凝这一笑,叶芊语也有点忍俊不禁,可眼前这尸山血海,这白骨累累,令他想起妖界的灭龙渊。当年的妖魔之战,他身为妖尊自史料中参看过不少。这只怕,是当时的真实写照吧。她,竟然参加过如此剧惨烈的战事?想到此,他不觉凝目向杨柳菁看去。却见着搂着她的玉璃指节发白,看他这神色,杨柳菁应当不如她嘴上所说的那样轻松。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听我数一二三 “怎么,而今尔只会逞口舌之利了么?”阴惨惨的声音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杨柳菁道:“姑奶奶我口舌利不利害,你怎么知道?你尝过了?”她这话是当初听的六福赌馆里的一个撒泼的赌婆子的,这会顺嘴就学了出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骂的有什么不妥,四个男人听了同时一窒。 “喔,说到这个,我啊还真尝过,你的小嘴啊又软又香又甜,可一点都不厉害。真可惜啊,上回没有借机睡了你!”阴惨惨的笑声变做了淫邪的笑声,叶芊语一扬手扔了一道飞剑出去,怒道:“你是上回附在我体内的那个?” “嘿嘿嘿!”阴惨惨的声音又起,“小伙子,爷爷喜欢你,舍不得伤你,你自……”在他说话的同时,杨柳菁在玉璃灵海低声道:“玉璃,一会听到我数一二三,你把他们全扔出去!记住,是你身后的方向!”说完一伸手自玉璃心口掏出一样东西便电射出去了。玉璃心口瞬间一痛,定定怔在原地,欲言难言,欲动难动。 “我去你大爷的,姑奶奶生平最烦你们这种要死不死、纠缠不休的!”随着这一声喝,那未说完的声音被掐灭了,杨柳菁自玉璃心口掏出来的那件东西瞬间化为两枝交缠在一起的红莲,狠狠的插入这尸山血海之上。 “你们想活、想重生是吗?行,姑奶奶今天就成全你们!”言罢她启唇念咒:“穿梭在遥远时空的风啊,吾以风魔尊者的名义召唤尔!尔应召而来,当从吾心!风魔之怒!”轰的一声,烈焰自红莲所插的地方开始燃烧,无声风自四面八方而来,火借风势,迅速幻出一片火海。她快速催动咒语,烈焰瞬间将眼前所有全部包围。 “嘿嘿嘿”三声干笑传来,幻境消失,眼前变为青松翠柏环抱的玉皇山,烈火炙烤之下,山上未化的白雪纷纷化为流水,半山腰上的摘星观冒出滚滚浓烟,不断传来凄历的惨叫声。 “老王八蛋,你藏在幻境之后做缩头乌龟,你爹知道么?”杨柳菁又骂,“这火可是用姑奶奶的本命神魂所化,你若再不出来,待我的本命神魂耗完,你就算夺舍了我的莲身,也不过是得到一件死物而已!你可想清楚了!” 紫凝与幻璃听了只全神贯注静待变化,叶芊语开始莫明的心慌。眼前的,是真实的玉皇山,还是又一个幻境?可玉璃没动,他只有等。 摘星观中的惨呼之声不绝于耳,仿若听到崔玉儿高喊:“师叔,救我!”杨柳菁站在神魂所化的红莲旁,道:“姑奶奶数一二三,你若不出来,就等着姑奶奶神魂散了,你抱着那枯萎的莲身炖莲子汤吧!” “一!”幻境再变,一片赤红火海之中,玉璃强撑着支离破碎的身子正徒步走在玉皇山的石阶之上,烈焰在他周身流淌,他捂着心口艰难的爬着。 “二!”“招妖!”一声娇喝自他唇中发出,这是红莲的声音,绝非玉璃的。一只紫色的两尾小兽应声而来,似狐似狸落在他身旁,玉璃似乎说了什么,这小兽立时伸出粉红色的舌头在玉璃周身上下快速的舔了起来,他身上的红莲业火均被这紫兽吞噬,玉璃拍拍它的头,以红莲的声音道:“好宝贝!”随即紫兽驼着玉璃直上玉皇顶。 “三!” 那声音低声吟诵:“九天诸神在上,弟子玉璃愿以剑证道,自此斩情断爱、弃绝红尘,惟愿飞身成仙!” 杨柳菁喝了一声三,身后没有丝毫动静,她回眸便见玉璃的眸光盯在玉皇顶上,看着眼前以剑证道的自己。红光幻过,“玉璃!”一声暴喝如穿云裂石之音响在灵海,玉璃浑身一震,手捏剑诀,道:“临!” 火光未熄,幻境未去,斩妖除魔的玄雷剑自九天呼啸而来,笔直刺入他的心窝,轰的一声,将他砸得支离破碎,而后金色光芒耀目,这支离破碎的神魂在耀目的金色光芒中缓缓重聚。他只记得自己当初以剑证道,是为了救世,却从不曾得知这是红莲当初为了熄掉自己的杀心所做的选择。 她放弃了灭世,放下了执念,也甘愿为他牺牲自己。可他,不愿意。 “他是神,你是魔,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玉皇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不对,这不是师兄,师兄从不会这么说话。 “玉璃!”杨柳菁这一声直接喊破了嗓子,他失神的眸光终于回过神来,落在她的身上。她的模样,变得与我一样了,是因为用了我的神魂修复么? “送他们走!”这个声音好遥远,就像遥远的曾经,遥远的五千年前。他向她表白,说会学着去爱她。可她,替他选了以剑证道的成神之路。太多的曾经,湮灭在一次又一次的雷劫之中。他终于有情,她终于忘却前尘,而他自琉璃境带回了幻璃。天意,当真如此弄人? 肩上忽的一痛,幻璃的牙狠狠的嵌入他的皮肉,他回头,便对上幻璃悲怆压抑的眸光。他一直以为,是她掺和在他们之间,那现在,究竟是谁掺和在谁之间?对着幻璃,他彻底清醒,伸手抓向幻璃的腰带,另一只手将紫凝与叶芊语扯在一起,抡开双臂将他们仨大力往后贯去。 幻璃只觉得脑袋一阵嗡嗡做响,脚下是雷劫过后的焦黑大地,头顶是冬日的暖阳,身侧站着紫凝与叶芊语,而眼前,是一片透明的灰色混沌,混沌之中累累白骨堆砌如山,杨柳菁站在那如山的白骨之中,玉璃置身其中,背对众人。 叶芊语松了一口气,玉皇山的一切,不过是幻象。他看向幻璃,听着紫凝低声道:“若他们这次不死,你能否退出成全他们?” “若玉璃不肯回头呢?”叶芊语问。紫凝听了凝眸看着玉璃的背影,未曾多语,叶芊语接着说:“爱情或许永远不会改变,但时间,会慢慢将事情变坏。哪怕是最好的爱情,也只能是活在曾经。有些人和事,一旦错失,便永远无法回头。” 三人同时默然,静静看着里面的一切。“我们能做什么?”幻璃问。“这是她的业债。”紫凝答,随即他耐着性子解释,“我刚刚化魔,还未获得任何传承,所知甚少。但我们现在,最好是什么都不要做!” “他会死!”那声音阴惨惨的笑着,“他会来陪我们。而你,会孤单单留在此地。”无数的声音加入进来,无数声音齐声笑着,“你想救的,你永远都救不了。”、“你想得到的,永远都休想得到。”、“这是我们的报复!” “这是吾等的报复!”、“尔放弃职责”、“尔放弃吾等”、“尔注定孤身一人!”、“永生永世等在沉沦苦海之中!”、“长生不死,是吾等对尔的惩罚!”这声音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她耳边不停碎碎念着。 “长生不死?我呸!”杨柳菁冷笑着骂道,“你们自问配么?处罚?放肆!尔等蝼蚁,安敢称罚?”说完风声呼啸,将这些纠缠不休的声音吹散,旋转不停的风将她护在中心,火焰猛的爆燃起来,令一切成灰,可死灰迅速复燃,无休无止! “你当年究竟做了什么,令他们如此怨恨于你?”玉璃的声音缓缓响在耳际。 “我方才说过了!”她答,她指是方才在那老魔体内时所说过的那段话,当时她说过抱歉。见玉璃忆起那段话,杨柳菁扫他一眼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出去!” “为何要以剑证道?”玉璃问。杨柳菁瞪着他道:“不要问这些我根本不记得的事情!我叫你出去!” “他出不去!”声音再起,如魔音穿耳,“他很快就会来陪我们!” 杨柳菁一脸不耐烦的骂道:“我去你大爷的,为了吞噬姑奶奶的神魂玩出这么多花样,姑奶奶回头写个大写的福字烧给你!你知不知道诛心之术是姑奶奶小时候就玩腻了……唔!”玉璃抓住了她的下巴,吻了下去,吻得又急又凶又狠。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可我,已经许过了誓约 “为什么要让我忘了?”他问。她满心委屈:“我都说了别他妈问这些我根本不记得的事情!”玉璃再吻,再问,她再骂:“你对幻璃是情,待我是义,你他妈自己说过的话你当放屁啊!”玉璃这次吻得更狠更凶,再问:“为何要以剑证道?” “我不记得!”她答,他再吻,再问,当年以剑证道的幻境仍在继续。雷声滚滚而来,砸向他的灵海,她浑身颤抖着躲在其中,他紧紧抱着她,将她包裹在自己的神魂之中,承受着一次比一次更加猛烈的雷击,斩情断爱,重朔仙身,可他的心早已经空了一块,那一块永远空在那里,只用来盛放她,只可用来感受她的律动,怎么可以用其他来替代?怎么可以任她魂飞魄散?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他表白后,替他选择以剑证道,斩情断爱?你怎么可以?! “你怎么可以?”他复问。 “你会死,会陷入永远的混沌,我所爱的人会成为他们的目标,他们会杀了你!”她梦呓般的颤声道,“我当时太弱,斗不过他们。”唇再一次被封上,温柔缠绵缱绻。 “你想得到的,永远都休想得到。”、“你想救的,你永远都救不了!”群魔咆哮,在他们耳边呼啸,玉璃充耳未闻,一手揽住她的腰,继续与她吻在一起,另一只手将她化的那两枝交缠在一起的红莲连根拨起,异变再生。 一团浓如墨色的混沌附在根上,如附骨之蛆,正卖力的吸食着这红莲上的灵力。白骨之上伸出无数只残缺的手臂来,散发着腐臭的味道。幻境开始坍塌,两人似是正从高阶上狠狠坠下,无数只残肢断臂撕扯着他们:“给我!”、“给我!”、“我的!”,这声音在咆哮着。 金光乍现,玉璃手中的红莲化做三尺长剑,剑身赤红如血,朵朵如红莲的烈焰开在剑身之上,那是他为了防止再度被剖心而采取的防范措施,却不想用在了此地。 “以后,休要再替我做任何抉择!”玉璃看着她的眼睛恶狠狠的说着。她咬着唇,默然无语,只在心中低低道:再没有以后了,你现在所爱的终是幻璃。而我,不过是曾经属于你的浮光掠影罢了。 玉璃将她扯向身后,冷笑着看着剑上这浓黑如墨的混沌,道:“今次你自己送上门来,可是算好了保命的本钱?” “玉璃,它占了我的莲身。”杨柳菁轻声道。玉璃不为所动,冷声道:“那就毁了莲身,我用自己的血肉为你重塑一个!”她听了一怔,轻轻咬唇,她曾经的执念,那愿以自己的血肉为祭,只为令意中人永生不死的痴念,她轻声道:“可我,已经许过了誓约。” 玉璃听了一怔,杨柳菁将左掌附在他后心,低诵咒语,将自己的心,那一块不起眼的泛着红光的黑色焦炭握在掌心,低声说:“玉璃,年少时候的我们很容易为爱而不顾一切,也很容易便轻许誓言。人类的誓言总是易变,可魔族的誓言永世难消。”说着她将木然呆立的玉璃扔了出去,赤血红莲在她的手上。 她看着剑上附着的那抹混沌,摊开左手掌心,笑道:“你想要的就在此处,有种你就过来拿!”眼前幻境层层崩塌,地动山摇间有着什么闪着赤红的光,瞪着似饿兽的眼无声张望,杨柳菁冷笑道:“尔思永生?可配?” 言罢悬剑于三尺眉心之前,低声吟诵:“九天诸神在上,龙虎山列代祖师在上,弟子杨柳菁向九天诸神借道,愿化神为剑,诛灭此魔!!” “临!” 那年少时曾轻许的誓言呵:吾身不灭,尔魂永存!怎么能灭了莲身,怎么能看着他神魂消散? “兵!” 若君有情,吾身未灭,君当重生。 “斗!” 他不爱她,她苦等了整整五万年,他没回来。 “者!” 若当真不曾爱过,他因何重生?梨落呵,你重生究竟是为了谁? “皆!” 我会学着去爱你,莲儿,你也试着爱我,好么? “阵!” 曾经我也以为我不会爱你,可我也同样爱你,甚至比你爱得更多呵,但你出现的时间不对,我早已经失去了爱你的资格。 “列!” 那我为何会爱上幻璃? “在!” 因为你瞎,幻璃也瞎。你俩瞎到一块,正好天造地设配做一双! “前!” 玉皇是对的,他洞悉了一切,却不忍告诉你真相。 “诛邪!” 爱,是拥有,而非占有。最好的爱,是成全! “轰!隆!”玄雷剑携九天雷落轰然落下。 爱,是成长,是迎着风霜刀刃也要努力活下去,活成自己最美的模样! 玉璃,请原谅我再次不告而别! *** 幻境之外,仍是女儿身的玉璃在阵外伫立,见她悬赤血红莲于眉间三尺前,他夺了幻璃的剑刺入心口,幻璃唇角微颤,终是默默退向一旁。 “血咒!”他轻诵,淋漓的鲜血随着剑出划出完美的弧度,点点滴滴飘浮在他身前,化为一片红色混沌将他包裹:“龙虎山列代祖师在上,九天诸神为证,弟子玉璃今以血为咒、以身为剑,向九天诸神借道!太上白星,光耀星河,指引吾心,急急如律令,诛魔!” 混沌散去,血剑在手,玄雷未落,他眼睁睁看着九天雷落冲她而去,眼前是她挑眉一脸不屑的模样:“雕虫小伎,焉敢夸耀!”她瞧不上眼的他的这些雕虫小伎呵,她在什么时候,用的比他还好? 雷落第一声,砸在赤血红莲剑身上,那浓得化不开的黑色混沌轰然碎去。她横剑身前,纵身劈向那不断坍塌的尸山血海。 “九天诸神在上!”他执剑,再次轻吟,“龙虎山列代祖师为证,弟子玉璃愿以剑证道,斩情断爱,弃绝红尘!”雷声起,轰隆不绝。紫凝嗖的一声化为一道紫练冲入万均雷霆之中,紧接着一道白练跟着冲了上去。 雷声隆隆不绝,雷落第二声,砸在她一往无前冲入的地方,幻境坍塌,那闪着红光的巨兽张大了嘴,将她与九天雷落一口吞下。 雷声响彻天地,雷落第三声,砸在以剑证道的玉璃身上,金光耀目,破碎的神魂重生,他持剑在手,冲入混沌幻境之中。 “临!”时空凝滞,天眼之中所见一点红魄立于巨兽心脏之中,雷落第四声,叶芊语张开了金色的双翼,飞身迎上了那雷,厉声喝道:“将她取出来!” 玉璃出剑,直取心脏,赤红色的巨兽突的张开了腹腔,这腹腔似张开的巨口将他吞入其中,巨兽赤红着眼嚷道:“我的,都是我的!” 叶芊语承受着万雷穿身之痛,苦苦支撑,一道亮眼的光弧划过,年轻的天师狠狠撞入他的怀中,将他撞向一旁,九天雷落迅疾落下,在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中,无狂含泪道:“你这样非但救不了她,还会害死玉璃仙师!” 叶芊语听不见,他满耳都只听到轰隆隆的雷声,眼前是她提剑闯宫的模样,她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尊上,你可知相思?”若有情懂情,却苦痛若此,他宁愿他仍是那个万花丛中过,肆意摘取的多情者。 “成全他们就真的那么难吗?”他咆哮,九天雷落,一下又一下连续不断的砸在巨兽身上,年轻的天师含泪数着:九,十,十一,十二。 十二声了,已经十二次玄雷加身了,还不够么?是怎样的执念,究竟是怎样的怨愤,为何还不能平熄?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要的答案 “玉璃,你不该来。”看着被恶心的粘液包裹的玉璃,看着他徒劳挣扎,她却浅笑着对他道,“这是我的业债,是对我放弃职责的惩罚!” “我,远比你想像的可怕。”她缓缓的说着,她的模样,又变回了他最初所见的模样,她自己的模样。 “玉璃,你的神魂我还给你!”她俯身亲吻,在玉璃的记忆里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却是将一团金光耀眼的魂识喂入他的嘴中,逼他咽下。 听着她在他耳边轻诵着灭世的咒语,以灭世业火引动九天灭魔神雷,最后,她说:“对不起,玉璃,我不能爱你!” 第十八声,“轰隆隆”这滚滚惊雷还在耳际回响,云开雷散,一片金光耀目。玉璃浑身沐浴在这刺目的金色光华中,这金色光芒若刺,道道光芒都刺痛了人的眼睛。 他低首,看着左手中所握的那一块如莲蕊形状的焦黑石头,这其中生机断绝,再无她的气息。他狠狠的纂在手心,似要将此物烙进自己的血肉,他一张口,将这块石头吞下,一如千年前。昂首提剑,直闯九天。 九天之上,早已经乱作了一团。一白一紫两道锐芒与那些披着金光灿烂盔甲的神仙们战在一起,眼看着便闯至凌霄殿前,下界雷声突然停止,一身金光刺目的上神玉璃如入无人之境杀上凌霄殿来。,一扬手劈碎了凌霄殿前九十九级玉阶。玉皇独自一人高坐在玉座之上,目光冷冽,手一扬劈面扔给他两张泛黄的绢帛,道:“你想要的答案在这里。” 玉璃一把接住,其中一张大意如下:约七万年前,妖魔两界开战,战于妖界裂天谷。魔界有人向妖界出卖此次主帅,魔族遭受重措,魔族领军者魔龙世子将离重伤,上古魔神红莲尊者赶至,救将离于水火,不知何故弃余下的魔族于不顾,带着重伤的魔龙世子离去,魔族战败,魔识盘桓于灭龙渊不肯离去。 另一张上大致写着:幻、魅两族为魔尊囚风臣属,时魔尊囚风与诸神战于占戈台,有人向囚风汇报裂天谷军情,囚风率众奔往裂天谷,遇袭重伤,被臣属救回魔界。幻魅两族被阻于占戈台,率众苦战不休,红莲尊者赶至,令群魔复生,打开封印之门,欲送众魔归去,迎接她们的,却是混沌炼狱中的放逐者。 此役腹背受敌,红莲尊者重伤至残,神魔两族战死无数。泛黄的绢帛上最后的记载为:占戈台化为尸山血海,怨灵丛生,惑乱军心,尊者以红莲业火焚之,招来业债缠身,尊者重伤坠落占戈台。魔族终战至全军覆没,尊者心上人梨落战死,尊者以红莲业火灭世,将怨灵囚于沉沦苦海,以不死之身许下永生不灭的誓约:“吾身不灭,尔魂永存!若君有情,吾身未灭,君当重生!” 她早就,许过了永生不灭的誓约。泛黄的绢帛了无声息落自他手中滑落,幻璃轻轻拾起,一目十行扫过,最后落在“尊者心上人梨落战死”上,脑际有流星划过,有着什么在隐隐浮动。他一时心烦意乱无声将绢帛揉碎,跟在玉璃身后,跟着他踉跄的脚步,随着他走回云霄殿。 云霄殿不知在何时已经恢复了从前满目锦绣的模样,有人在跟他打着招呼,有人在跪拜相迎,他看不见亦听不见。只觉得冷,彻骨的冷,他无意识的走向偏殿的温泉,将整个身子浸入温热的泉水中,心中仍然是一片冰寒。 他不爱她,她等的人没有回来。他对她无情,他没有重生。可她,仍然不愿意毁掉莲身。“吾身不灭,尔魂永存!”,是怎样的深爱,才会许下如此永生不灭的誓约。她宁愿死,宁愿神魂俱失,也不要失去那莲身,不要他以血肉为她重塑新身。 玉璃仰头,烈酒呛喉,将身子浸在温热的池水之中。他想付出的一切,原来,她根本就不想要。梨落,难怪她如此偏爱梨花,难怪,她要在摘星观中种上两棵梨树,难怪那院子,她要命名为梨落院。原来,她心心念念想要的人,叫梨落。 他一脸凄苦,取酒再饮,身前水波微荡,幻璃无声站在他的对面,陪他对饮。他抬眉,喑哑着嗓子道:“幻璃,为什么她会这样?” 幻璃没有说话,只俯身痛吻在玉璃的唇畔,柔声道:“你还有我,玉璃,你还有我!”起初玉璃只是任他吻着,他突然身子一僵,拂过幻璃脑后的长发,他的颈后,有两道月牙形的齿痕,那是她留下的印记。颀长的手指自那疤痕上轻轻抚过,他低声道:“她会爱上你,是受了我长生素娥那一世的影响。天意,还真是误我!” 幻璃不答,回他以更温柔的长吻,而他,回以霸道凶狠的深吻,温柔水面破碎,难连成面。幻璃任他肆意宣泻,在他倦了后,柔声吻在他耳畔,低声道:“我们离开这个无情的地方,回摘星观去吧!” 玉璃微喘,眸光攸的一亮,道:“现在还不行,她的莲身,我还没有抢回来!”幻璃听了直勾勾的看着他,听着玉璃继续道,“她答应过的事情从不食言。我们还要去妖界帮叶芊语,纵然救不了他娘,也要帮他杀了黄泉!” 玉璃看着幻璃绷得僵硬的表情,一脸愧疚的道:“她说,她不能爱我。可我,放不下她。幻璃,幻璃,原谅我好吗。我这里永远都有她的位置,你容我将她放在这里,好么?”他指着心口,喃喃的低语,幻璃无言,只是将头埋在了他的颈窝,若他此时再失去自己,不能呵,纵然觉得受伤难过,也要在这个时候守在他身边啊。 冥界阿鼻地狱,第九层。 金光耀目的金刚伏魔阵已经了无终际,一片寂寂。日前这里突然着了,红莲业火自下而上铺满整个火海,而后九天雷落,在天师玉璃飞升上神的同时,这里被雷劫荡涤干净,只留下一片未熄的红莲火海。 崔玉儿与叶芊语立在火海边缘,此时的叶芊语身形依然狼狈,他还未曾来得急梳洗更换。崔玉儿连续数次催动灵力,均无法穿透这红莲业火,两人立在一旁,满脸焦急神色。 玉璃与幻璃、紫凝到时,便看见崔玉儿仍在做无用的尝试。看着这炙热的火海,她的莲身应当在这片火海之下了。神识俱毁,莲身不灭,这业火是为了保护莲身吧。他想着。 “我答应过帮她抢回莲身。”面对幻璃面上的疑问,叶芊语如是解释。幻璃没有说话,他看向玉璃,玉璃蹲伏在火焰边上,伸出手自火焰上轻轻抚过,红莲摇曳,似是在他的手指嬉戏。手指轻抚间,这火焰却是冰冷的,那炙热的感觉是假象。 玉璃起身,正要一脚踏进去,一点绿芒破空而来,以绿荧的面目落在他身前。 “上神玉璃?”来人问。 “你是何人?”玉璃反问。 来人不答,只将右手摊开伸到玉璃身前:“把她的神魂吐出来,我能救她。” “铮!”又一点绿芒落地,绿荧立在来人身侧,冷声道:“阁下可敢以真面目现身?” 此人一脸无奈的笑道:“待我救醒了她,自然会给你们看我的真面目。玉璃,我是这世间唯一可以救她的,你可愿信我一次?” 玉璃看着眼前人,透过这双眼睛,他看见一张绝美的男人的脸,这张脸,他前几天刚刚见过。他将手插入心口,自一阵金光耀目中掏出一块小小的似莲蕊形状的焦黑石子。男子并未伸手去接,而是示意他将石块扔入红莲火海之中,他照做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觉醒 在石子抛出的一瞬间,男子双手交抱与胸前,嘴里快速念着晦涩难明的咒文,朵朵红莲汇入石子之中,一点耀目的红自石子中心亮了起来,越来越多的红莲汇入其中,男子悬空而立,立在火海上方,朵朵红莲汇聚,最后凝成一朵盛放的红莲自火海之底升起,将这石子纳入其中。莲瓣层层闭合,男子的声音越来越高亢激昂,红色的光芒大盛,九天雷动。 玉皇持剑悄无声息落在一旁,只凝目看着施咒的男子。叶芊语道:“玉皇,你若敢轻举妄动,本尊就地反了!”崔玉儿道:“我乾元山亦反!”玉皇抬眉斜了他俩一眼,并未言语。 红光渐渐收敛,男子自袖中取出一枚凝碧的叶子,放在唇边轻声吹奏,含苞的红莲在悠扬的叶笛声中轻轻起舞,这如梦似幻的画面,玉璃曾经见过。当时轻奏叶笛的是幻姬,而他当时,一心只想毁了她。 叶笛声了,一瓣莲瓣悄然凋落,落在虚空荡起圈圈涟漪,男子轻声低语,唇动却无声:“杨柳,该醒了!”红光漫过,红莲已无影踪,眼前亭亭立着一位娇媚动人的少女。一袭艳红,眸光妩媚却透着天真,面上表情亦嗔亦喜,看着眼前的男子,少女问:“你是谁?” 见了这一幕,绿荧当先跪下:“臣绿荧拜见红莲尊者!”少女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 男子浅浅一笑,淡淡的梨花香气萦绕,将那一身墨绿衣衫幻去,化为一身素白,只在衣襟与衣角处各绣了几枝银丝掐就的梨花。那一张面目竟然与幻璃生得一般无二。他扬眉浅笑,少年一如当年模样,冲少女伸出手道:“莲儿,是我,梨落。” 看着眼前此幕,玉璃的心在不断下坠,看着红莲尊者巧笑嫣然伸出素手交握在此人掌心,看着他覆上她的手掌,将她扯入怀中,覆唇欲吻。两道白色身影同时动了,同声喝道:“他不是……” 刺目红光漫过,红莲尊者巧笑依然,那欲将她扯入怀中的男子瞬间被布满红色细刺的荆棘缠住,玉皇与幻璃同时收住,愕然立在她身后,被荆棘牢牢缚住的男子痛苦的扭曲着身形,她娇笑道:“尔唤错了吾的名字!”她杨柳菁名号为红莲尊者,可不叫红莲!只是她的名字,鲜少有人知道罢了。在魔界,够资格唤她名字的,除了她娘那一辈的,同辈就只有一个拂风了。而梨落,从来都是唤她为小菁儿。 玉皇扫了幻璃一眼,幻璃低眉,未语,玉璃看着三人的背影,似有所悟。最终将眸光落在幻璃身上,幻璃回眸看着他咬唇未语。 杨柳菁言罢素手一扬,荆棘上的刺又长出几分将男子牢牢锁住,男子满脸如梦初醒一脸愤恨的道:“囚风,安敢欺吾!”杨柳菁听了眉目一扬,喝一声:“找死!”两指一握,眼前的男子终现出粉色的妖娥形态,却是前面见过的妖傀黄泉。它奋力挣扎,可它越挣扎,妖力流失的越快。它继承了幻魔老祖的传承,这一万多年来凭借通灵丝它也吸食了不少生灵,而今风水轮流转,它这些年积攒的妖力瞬间便被吸了个干净,终在无望的挣扎中化为一具石像。 见它化了石像,杨柳菁一招手,荆棘退去,她笑道:“这下好了,不用废神去找你了!叶芊语,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娘的神魂还在,能活!”说着她双手交抱于前胸,美眸微闭,嘴里快速吟诵着咒文,白色的梨花瞬间充塞于天地之间,在她与石像之间交缠环绕,一朵又朵的梨花开过,每一朵花上都含着一个白色的妖识,花瓣载着这些妖识在风中流转纷纷自地狱涌往六道轮回处,径直往妖界投胎去了。最后,风过花散,她捧着一朵五色的花瓣立在叶芊语身旁,双手捧在了他掌心,眸光似有若无的瞟了崔玉儿一眼,道:“我家玉儿有了,你可得照看仔细了。” 在崔玉儿含羞带俏的眸光中,杨柳菁挥了挥手,示意叶芊语先带崔玉儿回去复活他娘亲。她将身形退回到玉皇身边,浅笑着道:“我要先去趟琉璃境,有什么帐我们到琉璃境了再算,如何?” 玉皇将手中剑握紧了几分,杨柳菁扫了他发白的指节一眼,道:“红颜刺死云林这件事,你一直都很愧疚吧?尔乃此天上地下第一人,若怀此愧疚被有心之人利用,可是会引动心魔的喔!怎的,你可是打算便宜我么?” 玉皇闻言抬眉,紧握的指节松开,突然道:“我想我有点明白为何玉璃不肯杀你了。”杨柳菁听了吐出“无聊!”两个字,塞了朵紫色的梨花给紫凝,告知是魅影老祖的神魂,随即便令绿荧带路与玉皇一同往琉璃境去了。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过玉璃或幻璃一眼。 琉璃境内,断桓残壁,当年战死的幻妖族人依然保持着当初战死时的形态,仿佛时光就此凝滞一般。玉璃看着幻姬,她面目苍白灰败依然,那是她将幻璃交给他时的最后的模样。他依她嘱托将琉璃境封禁,却不曾想,她以此等姿态在此地已过五千年。 杨柳菁在高高的祭台上站定,扫了紫凝一眼示意他过去,紫凝幻为完整的幻魔形态,立在祭台之上,她上下打量了他两眼,道:“道行太低,不够。”言罢她回头,将眸光落在幻璃面上,道:“幻璃,卸去天师神甲,过来。” 玉璃听了扬手,将封印在幻璃神魂内的天师神甲取出,转手欲交与玉皇,玉皇在他耳旁低声道:“你留着吧,否则我怕你日后降服不了她。”玉璃斜了师兄一眼,玉皇接着道:“幻璃便是重生的梨落,你打算如何?”玉璃听了眸光微黯,面色一时凄冷。 幻璃站在紫凝身旁对杨柳菁浅声道:“我不记得什么红莲尊者,也未曾应允过你什么。”杨柳菁浅笑着答:“如此最好!”一挥手,掐指推算了一下,转向玉皇道:“妖界如今可有年纪很轻,却实力非常强劲的小破孩?” 听风不知从何处转过来,浅笑着道:“要多小?六七千岁的可以不?”杨柳菁道:“卸了伪装滚上来!”听风自颈上取下一块狼型玉佩,跳上祭台,冲杨柳菁执礼道:“臣幻姬长老次子听风,拜见尊者!” 杨柳菁白了他一眼,道:“你们就没有一个用功修练的吗?”紫凝刚刚化魔,修为七千年,幻璃一万一千年道行,跟着玉璃后改修了道门,听风一直留在妖界,修为不够七千岁,再加上早年一直在人间流连寻找浮屠,他这修为,也达不到她的要求。 “我可以吗?”妖间第一绝色飞雪娘娘领着一个清俊非常的年轻道士落在了祭台之上,杨柳菁先抬了下眉,对少年道士笑道:“义兄,真看不出来,你长得竟然这般好看!”玉虚被她如此打趣,面上一赦,飞雪拿胳膊捅了她腰间一下,道:“别闹,你义兄脸皮薄的要死。”杨柳菁覆在她耳边低声道:“说他脸皮薄?你是认真的?”想当年书生玉虚见飞雪第一面便要求亲,见第二面便要修仙与人生同衾死同棺,这会竟然脸皮薄了? 幻璃见她俩竟然还有心情在那说笑,面色一郁,道:“你到底施不施法!”杨柳菁凝眸扫了他一眼,眸光凌利,他心中一惊,不自觉的咬了下唇。 杨柳菁对飞雪道:“你修行虽够,可你只有一半的幻魔血脉啊!”飞雪笑道:“我前段时间化魔了,被你义兄用金丹镇住了。”杨柳菁一时未解,一眼扫了在她的肚子上,横了她一眼:“你这种时候凑什么热闹!” 飞雪道:“可是当年若非我说漏了嘴,幻魔老祖……”,杨柳菁冲她摆手打断她:“什么当年,从前的事我多半都忘了。”说完她苦着一张小脸说:“真是倒霉,就这三个凑合着用吧!姑奶奶我的修为啊!” 说完她令紫凝、幻璃、听风呈三角之势站在祭台之上,自己立在三人中心,双手环抱在胸前,柔声呤诵:“穿梭时空的风啊,吾以风魔尊者的名义召唤尔。尔应召而来,当从吾心。沉睡在时空长河的魔灵们啊,吾以主从的名义招唤尔等,吾已觉醒,尔当归来。魔神觉醒!”随着她轻柔的低诵,她的身形渐渐升高,耀目的白光自三人身上散发出来,再汇聚到她身上。淡淡的梨花香气弥散开来,花瓣随风布满整个琉璃境,那些在战场上惨死的,魂魄散去的,影影绰绰间无数身影化虚为实,幻姬苍白灰败的脸色渐渐转为红润,身上的累累伤痕也消失不见,她起身,拨下心口插着的长剑,率先拜倒:“臣幻魔长老幻姬拜见红莲尊者!”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即刻启程(第一卷终) 流光飞逝,幻璃站在高台之上,梨花依然在缠绕在他身上,玉璃也被这洁白的花瓣包裹着,似水流年悄然而逝,此时却如决堤之水,那些浮光掠影般的曾经,轰然而来。透过层叠交错的花瓣,祭台上立着的那抹艳红身影,熟悉而陌生。 杨柳菁素手轻挥,花瓣逝去,再无半点踪迹。她对幻姬道:“幻姬,派人去传红颜长老,令所有族人打点行装,即刻起程,本尊要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魔界,不得有误!”幻姬立时领命去了。 幻璃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她的侧颜,看着她倔强转身,绝不肯再多看自己半眼的模样,天意当真误人如此?叶芊语说过的话又响在耳边:“爱情或许永远不会改变,但时间,会慢慢将事情变坏。哪怕是最好的爱情,也只能是活在曾经。有些人和事,一旦错失,便永远无法回头。”。 眼前的这个人,是他亏欠良多的。可如今,就算他想还,她怕也是不肯要了吧。他除了继续亏欠,再无他法!他看向玉璃,玉璃看向她的目光冷淡而疏离,她不能爱他,她最想要的梨落,是他的幻璃呵! 杨柳菁令人支了个茶具,与玉皇相对坐了,浅浅笑着柔声道:“玉皇,你觉得我即刻带着他们返回魔界这个决定如何?想来也算是去了你的一桩心病了,这妖界你也大可以放心去收伏了。” 玉皇听了微微颔首,并未答话。她接着道:“对了,因为将我的神魂在灵海养了一万五千载,受我所累,玉璃纵然飞升上神,亦难免化魔。为避免日后麻烦,不若让他随我们同去魔界,不论是幻璃娶他,还是他入幻魔族为婿,”说到这她一顿,站在玉皇身侧的玉璃道:“我娶幻璃。”幻璃听了怔怔的看着玉璃,玉璃抬眸看他,他别过脸去,却没有拒绝。 杨柳菁不用看也能知道幻璃此时的情态,露出一脸无可奈何的苦笑,看向玉皇接着说道:“有天师玉璃在魔界,你当放心。就算有魔族想对付天界,估计也会先去找他的麻烦,这样对你而言不可谓不省心啊。” 闻声而来的红颜与幻姬为首的幻魔族人纷纷交换眼神,满脸的不可置信:梨落世子和尊者这回是真的闹掰了? 听了杨柳菁的话,玉皇失笑道:“他若真有出息,混个魔尊当当,我才真的是省心!”杨柳菁听了灿然一笑,道:“你还真是怕我太寂寞了啊!我还没回魔界呢,你就给我找麻烦!放心,我不会让他当上魔尊的!”说着她极不文雅的打了个呵欠,倦意来袭:刚觉醒就耗损了这么多精力,刚才吸黄泉的那点妖力完全不够用啊!净化妖识果然是件极不上算的事情呢! 见她神情困倦,玉璃下意识的走到她身后伸手将她捞入怀中,柔声道:“方才令魔识复生消耗了你太多精力,你先好好休息几天,有什么话不急于这一时。” 杨柳菁被他捞在怀里,并没有像从前般窝成一个舒服的姿势,而是一扬手便放出了一道红莲,护在自己周身,玉璃一时不察,护体仙力立时放出,与红莲业火相抗,他一脸不解的看着她,她回眸,目光冷淡而疏离,抬手收起业火便自他怀中跳出,浅声道:“第一,姑奶奶不喜欢勾引有妇之夫,第二,姑奶奶喜欢男人,尤其是好看的男人!”说完她笑着重又坐在了玉皇对面。 玉璃听了一时怔怔,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她的后脑勺,听着她对玉皇道:“方才玉璃说到不急,我觉得玉皇你现在心里一定很急。留着这么多魔族在妖界,对你而言怕是如梗在喉,我们还是即刻起程返回魔界去的好。” 玉皇听了淡淡的扫了面色微凝的玉璃一眼,心下喟叹,沉声道:“好!” “紫凝!”在玉璃的注目下,她抬手唤来紫凝,半挂在紫凝肩头,柔声对他说:“我累了,你大姨收拾完东西了,你就抱了我领着大家去摘星观,到那了你再叫我。”说完便挂在紫凝身上睡着了。紫凝刚想抄手将她抱起来,手上一轻,人已经被玉璃抱在怀中,丢下一句:“我们先回摘星观等你们!”便走了。 幻璃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咬了下唇,跟在玉璃身后也走了。 玉皇将杯中微温的茶水饮了,冲皱着眉头的紫凝道:“小凝儿,你觉得像他们那样的三人行,在魔界算正常么?”紫凝听了露出一脸懵的神情来,玉皇自袖中掏出一个瓷瓶给他,附耳道:“此药须以魔界千年桃花酿为引,但我五千年来只炼得一粒,你看着办吧。”紫凝听了将瓶子紧紧纂着手中,抿紧双唇一言不发。 红颜与幻姬携手过来,听着玉皇前面的问题,笑着道:“你情我愿的,哪有什么正常不正常的。不过这三个,我看难!当年尊者为了梨落可是把风魔宫都拆了,尊上气得肝疼,在塌上可是躺了一个月呢!” 幻姬跟着笑道:“是啊,这回再领回个天师去,还不晓得尊上会气成什么样呢。” 玉皇原本不太明朗的心情听到这突然就放晴了,心情舒畅之余又连饮了三杯茶水,才问幻姬:“你觉得玉璃能在魔界打下一片江山么?” 幻姬闻言笑了:“你这个当师兄的就不能盼着他点好么?他是个没野心的,你何苦为难他?” 玉皇听了故做高深的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 玉璃抱着杨柳菁走到半路,她突然睁开了眼睛,抬眉扫了玉璃一眼,也没空和他闹别扭,一边示意他停下来,一边揉着太阳穴,嘴里自言自语的道:“光惦记我拂风哥哥了,差点忘了那小破孩了。”旋即她站在云端四下里似乎在寻找什么,又闭目思索了半晌,掐着手指努力推算,最后白了玉璃一眼,道:“我们走趟龙虎山。” 进了龙虎山,唬的一群天师出来跪拜玉璃仙师,杨柳菁看也不看,便径直往后山走去。玉璃与幻璃一左一右,亦步亦趋的跟着。 年轻的天师行完礼退向一旁,互相丢着八卦的眼色,满目惊艳:到底是玉璃仙师啊,飞升了上神,美人在怀、玉人在侧。这天上人间十万红尘俗世,夫复何求? 龙虎山后山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瀑布,瀑布之下是一口深潭。杨柳菁到了之后便跳入水中,手捏法决,瀑布倒流,水珠晶莹纷纷飞上半空,露出池底一个金色的封印法阵来。她置身于封印之中,将掌心贴在阵中,玉璃静静看着,已经料到她要找的是什么。撇了撇嘴,一眼扫到幻璃皱着眉的模样,在心中暗笑。 一样纯白色的椭圆形的物什贴在杨柳菁的掌心被拎了出来,她面上一喜旋即一脸狐疑,她掌心之中此时握着一个成人男子三四个拳头大的蛋壳,蛋壳并不完整,缺了巴掌大的一块,里面是空的。紧接着便听见杨柳菁骂出声来:“将离你个小王八蛋不老实在里面待着竟然跑出来了?” 玉璃听了在心里暗自磨牙,幻璃行到他身边,低声道:“那个将离是她的未婚夫婿,不过她自己还不晓得,魔界当时没人敢告诉她。”玉璃抬眉嗯了一声,问:“你可是醋了。”幻璃白他一眼:“我看醋的是你吧!”两人互白了一眼,跟在了一阵风冲进龙虎山天师阁的杨柳菁后面。 只见她以最快的速度把天师阁内供奉的列代祖师牌位看了个遍,再顺手把天师阁列代天师名册翻了一遍。抱着那个蛋壳又掐指推算了半天,心道:完了,这小破孩竟然破封出来了?看这命数应该是还活着,不过这感情运数太差!情劫缠身,真是悲惨!哎,落在这龙虎山,飞身证道、历劫成仙是免不了的。算了,先不找了,回去救拂风哥哥要紧!若非情势紧急无法脱身,他断然不会借妖娥之手来救自己,将离你就自求多福吧!姑奶奶解决了魔界的事再回来找你。 想到这个,她又把手中的蛋壳看了看,把牙一咬,提气纵身又往妖界去了,玉璃与幻璃立时化为两道白练飞身跟上。 片刻后,妖界灭龙渊。 杨柳菁捧着蛋壳立在谷口,当年,若时光当真逆流,自己救了将离后,还是会扔下这群人去占戈台的。魔龙一族内斗,将离败局已定,她能于那样的景况中救走将离已属不易。想到此,她将心中愧疚放下,持决诵咒:“穿梭时空的风啊,以汝之名,为浪迹在他乡的魂识指引方向,引魂咒!沉睡在此地的魔龙氏族啊,以尔等世子的原魂为引,以主从之名,回归故土,待将离回归之时,便是尔等觉醒重生之日!”。 风声萧萧,白色的蛋壳破碎,化为闪着点点星光的白色旗帜,落入灭龙渊中,沉睡的魔识觉醒,在这面巨大的白色旗帜上缠绕徘徊盘旋,旗帜落入大地,打开一个黑色的虚空,无数魔识随着这面白色旗帜没入黑色虚空之中。 看着这些魔识呼啸着没入虚空,她面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笑容,心神一懈,身形失重未待坠下,一直紧随在她身旁的玉璃将身子往前一探,便将她捞在了怀中,见幻璃冷着一张脸,浅浅唤道:“幻璃!”幻璃听了心下一软,叹了口气便跟着他往摘星观掠去。 第一章 她要回来了 魔界,风魔领地,风魔宫承欢殿。 承欢殿位于整个风魔宫的最高处,为风魔尊者囚风的居住地,此时殿前一片残破,杂草丛生。一圈红莲呈半圆形将整座承欢殿罩在中间。红莲之下,是数十级白玉高阶,彰显着主人曾经的辉煌与荣耀。 此时几个宫装的婆子正在台阶上声嘶力竭的叫骂着。等她们骂累了,又换了一拨人来骂,满口污言秽语,难听至极。 承欢殿内,殿内布置依然干净雅致,只是过于干净了些,理应摆着糕点果茶的小几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就连那名贵的紫玉壶内也是空的。阳光自殿顶上破败的琉璃瓦缝隙中落入,其中有一个洞破得尤其厉害。 一头紫发如瀑,生得绝美的男子斜卧在塌上,正是魔界上任风魔尊者囚风,他唇中快速念着什么,最后他唇动无声道:“杨柳,该醒了!”这句话念完,一口热血自他嘴里喷出,他伏在塌上,连声呛咳,又咳出好几口血来。 “卟嗵”一声,一只身形干瘦的九尾白狸自屋顶最大的洞中落入房间,它的背上负着一个裹的相当严实的包裹,将包裹解下之后,化为一身白衣的少年,只是那原本清俊的面上,一道丑陋的疤痕似蜈蚣一般自左额穿过眉心划到右颊。此人乃是前风魔尊者囚风的贴身剑侍幻魔柒弦。 见他咳血,柒弦微怒:“你还不死心?红莲尊者在一千年一百多年前就死了!神魂都灭了,你再这么耗费神魂找下去,当真是要永远废掉了!”边说着边取出洁白的帕子为他仔细清理血渍,又将包裹中的食盒与衣物取出。细心的将帕子叠了放在垫在他领间,将他扶坐起来令他靠在自己肩上,手腕微动,食盒在眼前铺陈开来。拣了几样拂风素来喜欢的菜色,细细喂与拂风吃了。 柒弦手里一边喂一边忍不住絮叨:“再说了她当年奔赴战场为的是梨落那小王八蛋,又不是为你!”话刚说出口,拂风将到嘴的食物“卟”的一声全吐了出来,双眸凝绝道:“滚!” 承欢殿外,骂声依然。当柒弦幻为一道白光进入红莲结界时,有人眼尖一眼看见,跳着脚骂:“柒弦,你个不开眼的小畜牲,仔细尊上打断你的腿!”早有狗腿的去报了,不多时,一身红色锦衣与囚风生得有七八分相似的成年男子站在红莲阵外,此人为拂风同父异母的兄弟,为魔界新任的风魔尊者惜风,他下令道:“布弓箭手,备阵!今次绝不可让柒弦那小子逃了!” 柒弦见他全吐了,面色发青,一扬手将食盒内的东西全部掼倒,连声骂道:“你就不能清醒点吗?为了这么个负情负义的弄成这副德性还不够么?” 拂风听了梗着脖子道:“你滚!”柒弦紧咬着唇,最后叹了一声,软下声道:“是我不对,不该骂她,更不该气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你看啊我好容易来看你一回,你就不能与我说些别的么?”拂风听了闭上眼睛将脸别了过去,忍不住腹诽,明明是你不会与我说点好听的! 见他这脸转的艰难,柒弦将手伸入他的肩与膝下,帮他转过身去,将被自己打翻的东西收拾了,才坐在塌前,柔声道:“囚风,我带了些疗伤的丹药,我喂你吃了,帮你运功疗伤可好?” 拂风答:“留着修为保护好自己,她会回来,待她回来,我自无事。” 柒弦听了只觉得气海翻腾一阵血涌,红莲尊者,红莲尊者的尊号都已经被捋夺了,世尊已经返回禁地沉睡,再不管此间事,她若当真活着,世尊岂会不闻不问?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这个消息,怕是不能让他振作,反而会让他失去求生意志吧。一声长叹,柒弦化为一条白练穿过空洞出去了。 眼见一道白练自红莲阵中穿出,惜风一招手瞬间万箭齐发,将他又压回到红莲阵中,九尾白狸看着阵外箭拨弩张的人群,幻为幻魔形态冷笑一声:“怎么,你们这是想与本将军动手么?” 惜风冷哼一声:“将军?手下败将犹敢言勇?放箭!”万箭再发,柒弦将身形融入红莲阵中,那些射下的利箭毫无悬念被红莲所阻,惜风见状大骂:“怎的,我大哥做了六万多年的缩头乌龟,你这过街老鼠也要学我大哥做缩头乌龟么?”他骂声刚落,满阵红莲攸的红光大盛,原本半开未开的红莲呈盛放之姿,那些原本被红莲所阻的箭尽数化为火箭凝结在阵中。 红莲盛放,朵朵红莲中俱是她娇媚的容颜,眸光如水般波澜不惊,只幽深的看着执弓搭箭的人们,随即她的影像散去,惜风刚要松一口气,带着红莲业火的箭雨瞬间落回,箭无虚发,俱落在包围承欢殿的人身上,现场除了惜风,再无一个活口。 柒弦立在红莲之上,看着满脸惊骇的惜风,唇角一勾,落回承欢殿内。他将背对着自己的拂风抱了起来,令他正面对着自己,笑着说:“恭喜你,你是对的,她要回来了!”接着他便把方才的景况说给拂风听了。 拂风听了只是浅笑,这是他早已经知晓的事情,故而面上并无多大情绪起伏。柒弦自怀里掏出两张饼子来,小心撕了喂到拂风嘴里,笑着说:“你就装吧,明明高兴的要死!”拂风眉梢眼角藏不住的笑意,细细嚼着,品味良久问道:“你平日里就吃这个?” 柒弦瞟他一眼道:“也不看看眼下是什么光景,我现在可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说着又捡绵软的地方撕了一块给他,“我一定是脑子有坑,每回来了都要因为她和你吵架,一吵架你就绝食,想想真是浪费!” 拂风听了只是笑,柒弦又絮叨说了些,两人相互偎依在一起,眉目间俱是温暖笑意。饼子吃完了,柒弦面色扭捏的道:“那个,我在你面前骂她那些话,你日后可不兴告诉她?”拂风白他一眼:“我舌头长吗?” 柒弦看着他好看的薄唇咬了下唇,将眸光飞到别处,旋即飞回来,道:“那我现在可以帮你运功疗伤了吧?毕竟你也不想她看见你如此凄惨的模样吧?” 拂风点了下头,欣然道:“然!” *** 所有魔族齐聚摘星观后,玉璃撤去封印,杨柳菁带着幻、魅两族进入石室。只听她对《妖魔志》道:“打开幻境之门,直通风魔属地!”琥珀石壁化为一道厚实的玄黑色石门,自中间无声打开,门内是满目星光,幻姬领着听风当先进去,两族人人面有喜色,故地一别数万载,如今终于要回去了! 待两族人全数进入其中,玉皇立在石室之内,看着杨柳菁,笑道:“如此我就将师弟交付于你,承蒙关照了!”杨柳菁白他一眼,道:“他是入幻魔一族为婿,娶的是幻魔世子,与我何来半分干系?”说完头也不回迈入石门,幻璃紧随其后,紫凝回头看着玉皇,玉皇冲他点一点头,算是别过。 玉璃走在最后,他与师兄拜别,玉皇执着他的右肘,低声道:“阿璃,这次你一定要混个魔尊当了,方不坠我龙虎山的威名!” 玉璃浅笑点头算是应了,便去了。玉皇看着他的背影,眼前浮现出玉璃小时候的模样。龙虎山,玉璃啊,你可知你便是龙虎山那条龙呵! 第二章 我回来了 穿过布满星空的时空幻境,一脚踏入风魔属地,正是夜间时分,杨柳菁吩咐安营扎寨,令绿荧、幻姬、红颜、浮屠就近将边城从上到下所有头领掳来。 多半个时辰后,十六名衣饰华贵的男女老少便被绑着一字排开跪在营前。杨柳菁自他们身旁慢慢踱着步子挨个看过,只见大多数身形颤抖,哆嗦着嘴,却不敢说一个字。将这十六个头领挨个看过后,杨柳菁指着当中那个最年老的道:“解了,赐座!”立时有人照吩咐办了。 她又指向最边上跪的一个生得妖冶非常的女子道:“这个杀了!”绿荧将这女子拖出,就地砍了。再指着第三个,那是个年轻的白净少年,道:“这个剁去右手!” 少年怒道:“尔是何人?安敢欺吾?”杨柳菁抬眉道:“舌头割了!”锐芒闪过,半条腥红的舌头与一只右手同时落在了地上,白净少年立时痛得满地打滚,欲喊却喊不出来,只在地上“唔唔”痛苦的哀嚎。面对如此血腥杨柳菁眼也不曾眨一下,看向第四人,道:“双足砍了!” 玉璃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她说过的,她远比他想像的可怕。幻璃已经忍不住迈前一步道:“如论罪当诛,杀了便罢了,你这是做何?”杨柳菁扫了他一眼,道:“妇人之仁!”幻璃听了一窒,面上由红到白,再由白到红,终铁青了脸,锁紧双眉站在一旁。 她停在第五人身前,问:“弹剑在哪?”此人是一名外貌斯文的中年男子,身子抖得如筛子般,几次启唇,“臣”、“臣”、“臣不敢言!”,杨柳菁道:“尔即称臣,因何不敢?”此人跪伏于地道:“请尊者赐臣一死!” 将手紧握成拳,杨柳菁道:“解了,赐座。除去城主之职,回城后择贤任之。”如此这般,一十六人,解缚赐座的四个,就地处决的五人,砍手剁足割舌的六人,现场仍然跪着的,便只剩下杨柳菁一开始略过的第二人了。 这是一名身形健壮的汉子,五官浓眉大眼生得粗犷,看似莽撞实则精明,正是风魔属地边境处最大城镇关城的守将野狼。杨柳菁最后立在他身前,问:“给你主子的消息可是已经送出去了?” 野狼听了那不停抖动的身子便停下了,抬头瞪着杨柳菁道:“你已经被魔尊捋夺尊号,拂风那个王八蛋也已经成了废物,只敢躺在你当初布下的封印里面做缩头乌龟,难道你还妄想翻天不成?” 杨柳菁听了只是浅浅一笑,那似娇媚似天真的双眸变得幽深,对着这双眼睛野狼背脊一凉,眼前幻境丛生,触目皆是斗大的蜘蛛向他爬来,他看似胆大实则最怕蜘蛛,此刻满目都是巨大的蜘蛛向他围过来,近前了便张开锋利似锯齿的口器撕咬他的皮肉,他嘴里瞬间发出恐怖的惨叫声,紫凝在一旁捂住了耳朵。下一息他一边喘息着一边道:“我,我给你弹剑的下落,你,你留我个全尸?” 杨柳菁面容未变,眨了眨眼睛,恢复那亦嗔亦喜的神情,道:“当年的占戈台之战你可有参与?”男子突然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艰难的道:“求求你!” “你求我?”她唇边挂着冷笑道,“卖主求荣之辈、背信弃义之徒安敢求吾?” 玉璃在一旁浅声问幻璃:“弹剑是谁?”杨柳菁扫了他一眼,道:“你若问他,他只会告诉你,弹剑是我手下第一打手。但若问我,我会告诉你,当年裂天谷之战,拂风率兵赶往裂天谷救援,途中遭遇埋伏重伤,是弹剑拼死将他救回魔界。” “啊啊啊啊!”野狼仍就掐着自己嗓子惨叫不休,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了从帐蓬里跳出来骂道:“你们这里大半夜的抽什么风,这鬼嚎鬼叫的影响胎儿你不知道吗?”待他一眼看清了现场的场景,立时露出一副不忍卒看的神情来,道:“义妹啊,这也恁惨了点!” 杨柳菁见是他真心笑了,也对,这里还有一个怀着孕的呢,差点忘了。“不过是几个死有余辜的,义兄你让嫂子支个结界就听不见了。”玉虚道人皱了皱眉头,有心劝她两句,可这现场全是魔,没一个好人,算了,他们魔族打魔族的,他一个正道的掌门操的哪门子闲心,还是胎教要紧!哎呀,我那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的小宝贝啊,可千万别学你师叔这么硬的心肠啊! 那男子足足又嚎了半个时辰,最后竟然两眼一翻,气息全无,绿荧摸过脉息,道:“吓死了!” 杨柳菁轻轻点头道:“幻姬长老,自今日起,尔等昼伏夜出,半个月之内将沿途的城主都给我王城去集合!玉璃、幻璃、紫凝、绿荧你们四人随我先行。” 见她要走,最先获释赐座的老者起身道:“尊者,臣听闻尊上最初只是经脉受创,去了趟魔龙宫后就成了废人,最后靠着尊者留下的封印结界只身逃回承欢殿,还请尊者替尊上讨回公道!”杨柳菁道:“这天下是他的,我替他讨什么公道?要公道,他伤好了自己去讨回便是了!”老者听了喜不自禁道:“是!若尊上身体康复,臣定披盔持剑,与尊上再征天下!” 杨柳菁道一句:“好,那我就跟在你们后面杀人放火!”言罢化为一道红练直投虚空而去,两白一紫一绿立时跟上一同去了。 路上紫凝好奇的问她:“那个人怎么就被吓死了?”她答:“他怕蜘蛛。”紫凝眨了眨眼睛,一时没明白蜘蛛怎么就吓死了风魔边境最大的边城守将。 片刻后,杨柳菁落在一处宽大的营房马厩旁,马厩内数万匹矫健的战马正在安眠,偏西北的方位传来一阵嘈杂声,在寂静的夜色里分外刺耳。她当先掠了过去,玉璃等紧随其后。 到达声音传来的地方他们便看见十多个持着盔甲的士兵围成稀稀拉拉的一个大圈。圈内三五个精壮的汉子光着膀子正摁着一个缺了双足双手的精瘦男子暴打。男子看似落在下风,身形却滑似泥鳅在这几个精壮的汉子下盘游走,他时而用缺了手掌的胳膊击在对手的脚掌、小腿,或者直接张嘴咬向对方,一旦咬上便撕咬下一大块血肉来。那围着的士兵每每见他偷袭得手,就拍掌叫好,场中的汉子们越打越暴躁,下手更狠。 杨柳菁无声站入圈中,低声问幻璃:“你现在还觉得我残忍吗?”幻璃一言不发一抬手便将眼前的壮汉扫飞了出去,她轻轻蹲下,看着红着眼瞪着自己露出兽性凶光的男子。柔声道:“弹剑,我回来了!” 弹剑看着她,一张嘴狠狠咬在她虎口处,随即露出没有了舌头的嘴“呜呜”的笑了。她笑着落泪,道:“我先寻个地方给你疗伤可好!”弹剑摇头,抬起没有手的手臂,指了指南方,她答:“不急,总得先医好了你,我才有打手可用啊!” 听了这话,弹剑温婉的笑了,眼中那血色的兽性光芒散去,绿荧忍着泪将他挟抱起来,边上围着的士兵原本莫明看着,可眼前的这五个人各各气度不凡,呆了一呆后迅速反应过来将他们合围起来。 杨柳菁对幻璃道:“幻璃,将此处兵寨收了!”说着便跟在绿荧身后就近去了马厩之旁的草料仓,开始为弹剑疗伤。 合围他们的那些兵士本就不够一击之敌,幻璃飞身跃上虚空朗声道:“众将士听令,幻魔世子梨落归来,重迎旧主,何人愿陪吾勤王?!”其声直震九霄,准确无误的传入所有兵士的耳中。 第三章 红莲尊者 杨柳菁在马厩内为弹剑疗伤疗了三天,绿荧将自己的修为渡了三千年给弹剑助他断肢重生。三天后,被绿荧包裹成木乃伊的弹剑终于自行破开了那将他缠的似茧的绷带,满目惊喜的看着自己新生的双手双足。 马厩外已经打了三天,按照魔族规矩,幻璃即要收服此处兵寨勤王,先得收服这其中的大小头目。此时距他们当年离开已经过了六万五千多年,对于梨落这个名字他们都未曾听过,又哪里肯服,自然是要凭实力说话。打服的,站在他身后,不服的,持兵器上。 弹剑出去的时候,幻璃身后已经站了大小近百个头目,他此时身前所站的是此地的先锋军头目,名唤清扬。他扫了清扬一眼,跳到幻璃身前手一伸,喝道:“剑来!”承欢殿中,一道锐芒破窗而出,往东而去,拂风扫了一眼柒弦,道:“从今后你又有对手了!”柒弦露出爽朗笑容道:“我还道这小子早死透了!竟然没死?!” 半柱香后,清扬奉剑投降,弹剑道:“我瞧着你小子根本就不服啊?” 清扬道:“服了,在下唯左使马首是瞻!甘愿率众兄弟随世子进王城勤王!” 幻璃听了笑道:“这个倒不必了,你们只需要将王旗换回来便好!” 清扬一怔,看着营寨上方迎风飘荡着的风魔王旗,那上面是三道火云形的魔纹:更换王旗?弹剑回到草料场里一处柱子下方取出一面泛黄的紫色旗帜,三道火云魔纹下方衬着一朵盛放的红莲,一扬手便将王旗换掉了。清扬见状,率先拜倒:“臣虎魄军追云之后清扬拜见红莲尊者,恭迎尊者回归魔界!”接着一连串的声音响起:“臣虎魄军xx之后xx拜见红莲尊者,恭迎尊者回归魔界!” 风魔属地按例有四大兵寨,分别为龙威、虎魄、铁胆、雄风,兵寨首领之职按历代军功世袭罔替。幻璃收服了此处虎魄军,便还剩下三处,幻璃便与虎魄军中首领询问其他三军情况。 杨柳菁运功为弹剑疗伤,虽然绿荧借了三千年道行给弹剑恢复,本是事半功倍之事。但她替人疗伤,损耗的是自己的神魂之力,此次距她在琉璃境施术令幻、魅魔族重生不过数日,难免会觉得力不从心,弹剑出去后她还在闭目养神,绿荧和紫凝留守在她身边。 玉璃原本一直在外面替幻璃掠阵,见没他什么事了转身进了草料仓。一眼看见她正在休息,习惯性的走到她身边坐下,将她捞在了怀里。她确实是有些倦了,一时未察,自然而然的在他怀里蹭了蹭,窝成最舒服的姿势。绿荧一看这情态扭头出去,紫凝拧了下眉,只觉得怀中的瓶儿滚烫,踟躇地说:“那个,那个,一会幻璃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玉璃扫他一眼,低声笑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紫凝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想说我都开情识了!又怕吵到了她,瞪了玉璃一眼,出去了。 “我究竟该唤你什么?”他俯在耳边低声问,“若莲儿不是你的名字,那你的名字是什么?” “杨柳!”她糯糯的答,只觉得耳边一阵酥痒,抬手欲揉,便碰上一双又柔又软的唇畔,瞬间惊醒,看清眼前的玉璃,坐直了身子一脸恼怒的对玉璃道:“我说过了姑奶奶不勾引有妇之夫!”玉璃一脸满意的看着她的反应,笑着说:“可你刚才睡我怀里时明明一副很舒服的表情。” 杨柳菁一边在他怀里挣扎一边快速的怼回去:“你喜欢男的,我也喜欢男的,我们俩抱一起这算什么?”玉璃听了笑意更甚,道:“不算什么,就是喜欢这样抱着你!” “变态!”她愤愤然吐出这几个字,想挣扎又挣不出,玉璃听了这两个字面色微凝,俯唇吻了上去,将一团金光灿烂的神魂吐入她唇中,如她那日般,强逼她咽下,再运功融入她的神魂之中,才在她耳边促狭的笑着说:“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你别想多了,我并不想占你便宜!”说完把杨柳菁原样放下,拍拍衣裳上沾着的草料,准备转身出去。 杨柳菁眼前不自觉得就浮现起以前被幻璃虐的时候,只觉得心中发酸唇中发苦,玉璃突然转身,又把她抱了起来,搂在了怀里,在她耳畔道:“对了,你上回问我那句话,我收回。杨柳,我没有骗过你,当时我是真的想爱你。”她听了初时一愣,旋即明白他指的是她上回问他可有骗过她什么那回。 “可是,你现在已经有了幻璃,对吗?”她问。玉璃点头,在她耳畔轻声说:“天意误我,杨柳,对不起。”她笑了,这是她早就知道的结局,她点头道:“我知道了,放下我吧。” “放不了,放不下,这辈子都只能把你放在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心口,“杨柳,我,我将你与幻璃一同娶了可好?” 她温婉的笑了:“玉璃啊,我说过的,纵然你是上神也不能如此贪心啊。按魔族规矩,以我的身份是可以纳男宠的,不若我将你和幻璃都纳了?” 玉璃扫了她一眼,她此时的眸光冷淡而疏离,虽然仍然以最舒服的姿态窝在她的怀里,可她的心,他再看不透。见他看着自己,杨柳菁柔声道:“珍惜眼前人,玉璃!我也有我想要珍惜的人!”言罢自他怀里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见过了诸位头领,杨柳菁原先的打算是让幻璃和玉璃继续去收服其他三座兵寨的,结果绿荧听了幽幽的道:“您这也太偏心了啊,四大兵寨总不能都给幻璃吧?你怎么也得给我和小凝儿一人留一座啊!”她挑了挑眉,道:“有道理,不能全便宜他。那你和小凝儿一路,回去把浮屠听风叫上,给她俩一座。” 弹剑听了立时跳出来反对,道:“我呢,我呢?你这么轻松就把四大兵寨分了,我呢?”杨柳菁、绿荧、幻璃同声道:“你有最大的边城,还要什么兵寨?!”弹剑答:“那本来就是我的!” 三人对视了一眼,也对哎,那座最大的边城本来就是弹剑的势力范围。杨柳菁想了想,这要不给浮屠一座兵寨还真可惜了她和听风俩个好苗子了,见她皱眉,一直负手不曾发言的玉璃道:“你把风魔与魔龙交界处的那处要塞给浮屠不就结了?”杨柳菁打了个响指,道:“如此甚好!那你们仨一路去收服剩下的兵寨。玉璃提到的那座要塞,”说到这个她顿了一下,一脸狐疑的扫了玉璃一眼,接着道,“等风魔宫内部的事情平定了之后,再议!” 就此别过之后,杨柳菁领着玉璃、幻璃直奔风魔领地王城。日夜兼程,终在五天后的子夜时分到达王城之外。 阔达里许的护城河将固若金汤的王城环绕在其中,杨柳菁站在巍峨的城门前,城门之上镶嵌着硕大的夜明珠,将城门周围映衬得亮如白昼。而城门之上的那面王旗她远远的便看见了,那是一面崭新的紫底红莲衬三朵火云魔纹的王旗。 “哼!”三人同声冷笑,杨柳菁纵身而起,双手环抱于胸前,口中轻诵咒语,只见原本灯火辉煌的城市突然变暗,那些原本明亮的夜明珠都变得黯淡无光,最后彻底黑了下来。 杨柳菁扬声喝道:“挡我者死!”言罢率先跃过城楼,直奔城中最高点而去。当她越过城楼时,城中万火齐明,玉璃担心有诈紧随其后,幻璃叹了口气,也跟在了后面。城楼之上挂出了两只莲花灯,披金盔的守将躬身跪在城楼之上,高声道:“臣王城守将曲别拜见红莲尊者,恭迎红莲尊者回归魔界!” 第四章 我的话,你们可听? 连绵不绝的跪迎之声传来,玉璃原本悬着的心稍定,身形依然紧随在她身后,幻璃只得提速跟了上来,在他身旁道:“见过了她在边城的手段,你还担心这里有人敢暗算她么?” 玉璃听了抬了下眉,浅声道:“这便是你当年不爱她的原因么?”幻璃听了沉声道:“我没有不爱她,从来都没有!”玉璃听了一怔,他们已经掠到那片红莲所包裹住的结界外,她素手一挥,便收了阵法,殿门无风自开,她披着星光月光华跃入殿内。两人停在殿外,幻璃低声道:“等你见过了里面的那个人,知道了他为她所做的那些,你便明白,你我为她付出的那些,根本算不上什么。” 拂风倚在塌上,看着她带着满目光华跃入殿内,双眸神彩弈弈的道:“你回来了?”她看着他斜卧在塌上的模样,竟然是连起身都不能,心下一酸径直扑入他怀中,颤声道:“对不起!”他想伸手轻抚她的发,奈何根本动弹不得。幻璃看着他的模样,将心沉到谷底。单膝跪地,行礼道:“罪臣梨落勤王来迟,请尊上降罪!” 拂风看着他浅浅一笑,明媚如三月暖阳,柔声笑道:“回来就好,你起身吧!”随即将狐疑的目光落在玉璃身上,玉璃揖手道:“吾天界上神玉璃,乃是梨落的未婚夫婿。” 拂风挑了挑眉,眼前的这个人,他有映象的,天界上神玉璃?上回情况未明,自己无瑕他顾,此刻见他如此自称,想来他的景况还未明朗,只是,这梨落的未婚夫婿?!柒弦原本闲散立在一旁的姿态瞬间绷直了身子,玉璃一脸坦然的看向拂风,拂风唇边啜着一点浅笑点头致意,算是见过。 在他们说话与眼神交流时杨柳菁只管扑在拂风怀里将他紧紧抱住。他的腰身,他的腰,太过纤细,仿佛自己一用力便会勒断似的;他的身上,还有着淡淡的臭男人味道,他那样洁癖的一个人;若非他睁着那双明亮的漂亮眼睛,他的身上根本没有任何生机。在人间时,那一声声如穿云裂帛之音传来的低唤,他经脉断绝修为全废,却不惜损耗神魂寻她。如果当初,她没有那般任性,如果当初,她知晓母亲那句怜取眼前人究竟是何意,自己与他又何须受这许多苦痛折磨?想到此,她只管将头埋在他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莲儿。”他低唤,她兀自哭个不休,“小柳儿,这些年累你受委屈了。”她听了哭得益发大声,拂风想要做些什么安抚他,他奋力抬了抬头,终是无用。柒弦在一旁见了,只道她是和梨落彻底闹掰了伤心,柔声劝慰道:“小尊者,你哭得这般伤心,他倒是想去替你出一出气,可你看他现在连帮你擦眼泪的力气都没有,你是不是也等他能哄你了,你再哭?” “哟!”一把柔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尊者,这好容易回来了是喜事,怎么还哭上了呢?”不知何时两队士兵举着莲灯列在了高耸的石阶之上,衣饰华丽的两男一女出现在殿门处。 神态威严的中年男子率先迈步踏入殿内,正是拂风的生父倾风,上任风魔尊主,紧跟着他进入的是一名生得极为柔媚的女子,乃是他的淑妃,方才那声音正是她发出的。而他们的儿子惜风紧跟在倾风身侧,一双眼睛只在杨柳菁身上打转。 淑女道:“小尊者,拂风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也难怪您伤心。快别哭了,到淑妃娘娘这来,娘娘哄哄您。” 见来了外人,杨柳菁吸着鼻子抬起了头,深吸了两口气平复心绪,抬起手指将脸上的泪拭去,正着身子坐在了拂风塌沿,正色道:“这话怎么说?” 淑妃道:“小尊者,娘娘知道您心疼拂风,可这孩子啊是个没福气的。娘娘听说您在人间受了不少苦,神魂多次受创,若让您耗损神魂替拂风疗伤,娘娘有些不忍心啊。” 杨柳菁问:“听谁说的?” 淑妃道:“是听魔龙尊者将休说的!他说啊,啧啧啧,小尊者为梨落所累,在人间可是遭了罪了,这好容易回来了,先好好养养。拂风的伤啊,也不急在一时。” 听了这句回答,拂风唇角带笑,看向她。玉璃微微皱了下眉,没有说话。 “喔。”她吸着鼻子应了一声,做出一副娇怯怯的表情来,将手叠放在拂风掌心,缓缓将灵力注入他的经脉,柔声问道,“我拂风哥哥的伤,伤了多久了?” 淑妃脸色微变,道:“六万五千多年了吧,自人间回来就这样了。这还多亏了柒弦,若没有他啊,怕是连神魂都要俱碎了。” 她将交叠的左手拿开,右手仍然贴在他掌心,向倾风道:“拂风哥哥眼下的情况确实是很棘手,我的神魂也受损严重。这样吧,倾风,你将王城中最好的接续筋骨的丹药都送来。我先为拂风哥哥接续筋骨修复受损的经脉。至于恢复修为,慢慢来吧。” 听她这样说,倾风面上一松,抬手道:“如此老朽便按小尊者的意思去办了。” “嗯!”她点头道,“再过几天各城城主便会陆续抵达王城,届时你昭告天下,恢复我拂风哥哥的尊位吧。” 她这话一出,惜风立时变了面色,想说什么,被倾风一记警告眼色压了回去。依规矩,风魔属地至尊替换,新任尊者需要接受不臣者的挑战,胜了方能继任尊位。倾风斟酌着道:“若依规矩来,拂风修为尽废,怕是不能服众。” 杨柳菁柔声道:“没关系,谁不服便让谁来挑战好了,吾接着!” “这……”见倾风沉吟,淑妃柔媚笑道:“小尊者,这个使不得。不是我们不想听您的,可您现在说话在魔界不当数,您的尊位啊,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被魔尊捋夺了。” “我的话在魔界当不当数,这是我的事。”听了淑妃的话,杨柳菁一脸肃然,“我的话,你们可听?” “哎呀!”淑妃露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道,“小尊者啊,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您要扶一个废人上位也没什么,可拂风他就算接续筋骨,修复了经脉,可他,他不能人道,我们也没法立他做继承人啊。” 不能人道?杨柳菁眨了眨眼睛,这回没人拦她,她直接问了出来:“不能人道是什么意思?” 淑妃见她问得坦然,眼睛在梨落和柒弦身上扫过,道:“就是字面意思。小尊者,您看,要不这样,我们惜风生得也是一表人才,长得也像他哥哥,要不就让他替了他哥给你做男宠吧?” 这话,倒真把杨柳菁逗笑了,她看向拂风,拂风看着她,面容依然温暖明媚,柔声道:“这些不好听的话,你就当没有听到吧。” “男宠?”她站了起来,将手自拂风掌心拿开,笑容凝绝:“原来在你们的眼里,拂风不过是我的男宠?他这么优秀这么努力你们全都瞎了么?”见殿前三人都凝眉不语,她将话锋一转道:“也罢,你是说要让惜风给我做男宠,让他替代拂风的位置,你觉得他配么?” 淑妃见她怒了,忙柔声道:“祭司与风魔两族历代结盟,结为夫妻者不在少数,可,可拂风他不能人道了,我们总不能委屈小尊者您啊。惜风确实是不如拂风,所以就委屈您,将他做为男宠收下。如果您对他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在风魔属地内捡选俊美少年服侍您,毕竟我风魔一族出美男,梨落世子不就令小尊者您倾心相许么?” 眼见她越说越露骨,越说越难听,杨柳菁厉声道:“幻璃,把不能人道这四个字给我好好解释一下!” 第五章 心狠手辣与纯真无邪 幻璃听了抬首看向拂风,咬唇不语,惜风在风魔尊者的尊位上坐了也有六万多年了,这会眼看着尊位要没了,他娘还让他给红莲尊者做男宠,见她当着众人的面问“不能人道”是何意,他扫了他大哥一眼,大哥你还真是没种!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懂,看这样子根本就没有被男人调教过啊! 想到这,他心里有些痒了,跳出来道:“小尊者,太监您听过么?”太监杨柳菁不仅听过还见过,她在靖州城的六福赌庄里什么人没见过?在十八层地狱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方才淑妃将话说得文雅,她反而没听懂。 杨柳菁冷笑:“你们说拂风哥哥太监了?你们怎么知道,你们谁试过了?”她这话也是跟着六福赌馆的赌们现学的,压根不明白这里面的内涵,只知道这话一出来,立时令对方哑口。她这边的几个男的面上都是一窒,拂风听了抬眼看着殿顶的破瓦,忽的就“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直笑出眼泪来。 惜风被拂风的笑激的愠怒,面色讥讽的道:“我大哥的确是太监了,我亲眼见着的,他被人阉了!” 杨柳菁问的快:“谁阉的?”惜风答的也不慢:“魔龙尊者阉的!”杨柳菁再问:“你当真亲眼所见?”惜风一脸得意的答:“当真亲眼所见!” 倾风原本只是旁观的面色就变了,他抬眸看着自己一向娇宠的次子,眸光攸一寒:这是眼见亲兄被人阉了都没有任何动作么?回来更不曾告诉过自己这个亲爹!惜风眼里究竟有没有自己这个父亲,有没有兄弟之义?见自己爹用从来没有过冰寒的眸光看着自己,惜风急急辩解道:“爹,您看我干嘛啊!是魔龙尊者干的,那家伙那么变态,我又打不过他!” “啪!”淑妃一巴掌打在惜风脸上,在心里骂一声“蠢货”,虽然惜风不止一次向她描述过当时的情景,她每次听完都内心舒畅,相当快意,可他当众说出来,就真的是愚不可及!淑妃打完惜风,不等他反应过来,又一脚踹在他腿弯,将他踹得单膝跪下,颤声道:“惜风眼见亲兄受难,却无能为力,确实有违兄弟情义,请小尊者责罚!” “好!”杨柳菁道,“很好!”,道完这两声好,她身形快速掠向惜风,手中寒光一闪,惜风只觉得跨下一凉,却是杨柳菁一剑将他的裤裆挑了,接着更是被杨柳菁狠狠一脚踹在丹田气海,手中红光一闪,一道带刺的荆棘鞭甩出,瞬间将他毕生修为吸尽,而后他的身形直直跌在殿前玉阶之下。 “曲别!”听着她高声喝道,王城守将曲别立时闻声而来,跪在殿前道:“曲别参见红莲尊者!” 杨柳菁道:“命人把惜风拖下去阉了,挂城门示众三月。三个月后,将他送入王城之中用来服侍有殊嗜好公子的青楼里去!”曲别立时领命令人去办了。淑妃急了跪在殿前道:“小尊者,惜风虽有违兄弟情义,可拂风已经残了,惜风再受此刑罚,尊主,尊主眼下得力的儿子就这么一个啊!” 倾风冷声道:“我的儿子有很多,却唯独没有他这样的儿子!”淑妃听了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淑妃娘娘!”杨柳菁柔声道,“别忙着给惜风求情啊,您先给您自个求一个的。” “我?”淑妃跪在地上,看向她,颤声道,“你,你待要怎样?” “想拿我拂风哥哥给你儿子做踏脚石是吧?”杨柳菁柔声道,“柒弦,把她修为废去,灵力炼丹留着给拂风疗伤用,肉身并神魂锁在承欢殿前的玉阶之下,让她给我拂风哥哥做踏马石!”淑妃听了面色陡变,狰狞道:“我跟你拼……”话未说完,柒弦迎面赏了她两巴掌,将人拖出去处置了。 处置完淑妃母子,杨柳菁看向倾风,问道:“倾风,我如此罚你的儿子与妾室,你可心服!” 倾风答:“小尊者处置的很好,颇有世尊风范!” 杨柳菁扫他一眼,微微侧身又在拂风塌沿坐下,将他眼角笑出的泪珠拭去,柔声问道:“我可以骂你爹不?” “不可!”拂风笑道,“轻轻打他一顿便罢了!” 倾风听了他俩的对话揖首道:“启禀小尊者,此乃世尊旨意,老朽不过是尊旨行事。” “我娘?”杨柳菁回眸看向倾风,“我娘让你把我拂风哥哥扔在这里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世尊说拂风与您都过得太过顺遂,所谓月满则亏,必受劫难。他身为风魔尊者,自名囚风,试问这风可是能囚得住的?老朽以为,拂风太过骄狂,着实该受些磨难!” 杨柳菁听了慢条斯理的说:“那我娘可有让你把他扔在这六万多年?可有允你不给他疗伤?” 倾风道:“有柒弦在,他顶多是气闷孤苦些,却也正好磨一磨他的傲气!” 杨柳菁凝眸看着他继续问:“那我娘可有允你宠妾灭妻,允你无视淑妃母子对他还有他身边那些忠臣的欺凌?” 倾风执礼道:“拂风骄狂,挑起神魔之战,累小尊者葬身占戈台,流落人间受苦,这些做臣子的理应陪他受罚!” “谁说要罚的?”杨柳菁听了一掌拍在塌上,震得拂风浑身一颤,听着她连声问道,“我罚他的?我娘罚他的?问过我了么?姑奶奶没回来就当姑奶奶死了么?!” 倾风无奈,只提一撩袍子单膝跪下,道:“小姑奶奶言重了!” 玉璃见了倾风的模样挑了下眉,听着他那句小姑奶奶觉得有趣,忍不住想笑。幻璃在他脚上踩了下,横了他一眼,他才将唇边的笑强忍了回去。风魔与祭司两族世代结盟,历代长老或尊主都有与祭司族人互为夫妻。而杨柳菁为世尊妖言最年幼的女儿,初入世时年龄虽小,可她论辈份在魔界眼下活着的人当中排第三辈,当时风魔族的尊主倾风见了她,确实得称她一声小姑奶奶。如今时隔六万五千年,她在魔界那些后人面前辈份怕是又高出去好几辈了。 见倾风单膝跪下了,杨柳菁也不好将他迫的太狠,挑了下眉,道:“你出去,我现在很生气,不想看见你!”倾风立时起身道:“那老朽这就去安排拂风恢复尊位的事!”说完抹一把额前的冷汗便要退出去。 “等一下,”杨柳菁将他唤住,“你去挑两个身体健壮,身形好看的美少年过来。” 倾风听了一脸狐疑的抬眉看向她,她咬着唇红着脸说:“那个,我,我,我要给拂风哥哥疗伤,总得有个参照吧!我让他自己挑个满意的!”见了她这又扭捏又娇俏的模样,拂风忍不住又大笑了起来,玉璃和幻璃互看了一眼,同时冲对方丢了个白眼,旋即也忍俊不禁的想笑,可又怕惹恼了她,不敢像拂风那样大声笑出来,故而忍笑忍得相当辛苦。 倾风听了她的话抬眉看了梨落一眼,却见梨落在那一脸难过的拼命忍着笑。见倾风抬眉看幻璃,杨柳菁恼了,道:“我跟梨落没半点干系了,还有他名儿也改了,现在叫幻璃!” 倾风露出个了解的表情,正要领命去办,玉璃一面忍着笑一面唤住他,道:“风魔尊主,我和幻璃的身材都很好,从我们俩个里选就好,不用找旁人了。” 倾风忍着笑应声退了出去,顺手把殿门掩上了。抬首看天,天上群星闪烁,不觉心情大好,魔界确实该变一变天了。 待门关上了,玉璃与幻璃同时站在塌沿,幻璃道:“请问尊上,是要我,还是要玉璃?” 拂风心情很好,还有心情调侃他俩:“这话问的,我若是个好男风的,自然是要将你俩都要了的!” 第六章 想多了 玉璃听了拂风的话与幻璃对视一眼,他笑道:“那我们俩个一起脱了?”说着就开始解自己的衣襟。 杨柳菁听了他俩的对话一脸懵的眨了下眼睛,见玉璃当真解开了上衣,一把将他手扯住,道:“你想多了!”说罢大力扯着他蹲坐在塌边,将他的腕子与拂风扣在一起,盘膝坐在塌上双手快速结印,手中低诵着古老的咒语。 梨花香气在空气中弥散,微风拂过,朵朵梨花开在她手中,将他们三人环在梨花阵中。不多会,包覆住玉璃身体的花瓣散去,尽数逸入拂风体内。杨柳菁将他们扣在一起的手腕松开,玉璃坐在塌下看着她额间魔莲正中明灭闪烁的魔纹,知道她已经开始用神魂为拂风疗伤,眉梢微动:还好自己提前将神魂融给了她,否则怕是撑不下来吧。想到此,他抬眉看了眼双眸微闭的拂风一眼:眼前这个,可是她想要珍惜的人? 幻璃见玉璃坐在地上,俯身过去,轻声道:“我们去外面守着吧,这里有柒弦便可。” 玉璃抬眉看他,笑着将手伸给他,幻璃将他扯了起来,他在一旁几上坐了,柔声道:“她神魂不稳,我终是不放心,还是在这里看着吧。你与我一起先闭目养神会,万一等会要用我呢?”说着便支肘倚着小几闭上了双眸。 幻璃原想说你留在这没用,突然想起那日在摘星观所见的幻境中,他曾以自己的神魂为杨柳菁修补受损的神魂,再想起她此前神魂所受的种种重创,低低一叹。在另一旁盘膝坐下,看着在梨花阵中一盘膝一侧卧的两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拂风的面上,黄泉当日那句“囚风,安敢欺吾!”将一切揭开。 红莲尊者,为上魔界世尊妖言幼女,祭司一族长老,确有令魔识起死回生之能,但在魔界所知者甚少,吞噬之可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更是无稽之谈。想来,定是拂风做了什么,才会诱使幻魔老祖去寻她。最后幻魔老祖被封印的地方正好是魔界边境封印之地,怕是拂风想将她寻回魔界吧,可他最终还是失败了。囚魔山,有她的罪业。业债未清,那些不息的怨愤与诅咒如何肯放她去? 他又看向玉璃,她的莲芯便是他的魔心,那她应当一直与玉璃在一起了。那她,他抬眉,不愿再想,眸中泪光微闪,印着殿顶破洞上漏下的星光月华。靖州废墟,紫凝问过自己:“若他们此次不死,你可否退出成全他们?”此次?那他们究竟受过几次天罚? “他是神,你是魔,你们不会有好结果。”当日幻境内所见的景象所听的声音,那些怨灵想要的无非是玉璃的命罢了。它们要令她痛苦,要令她孤苦终生。令她长生不老,永失所爱。她心下最爱的,是玉璃,可自己要如何来成全她? 爱,是拥有,而非占有,最好的爱,是成全。 幻璃努力将泪光收回,又咬紧了下唇,猛然惊觉自己这个咬唇的动作,是跟她学的。祖师阁起居室内,自己将他误认做玉璃时对她做的种种在脑海翻腾。玉璃,你总道天意误你,天意误的又岂是你一个?玉璃,我们俩个你都不肯放,就算我肯,她怕也是不肯的,而我,亦不忍眼看着拂风再一次失去她。 他最后又看了梨花阵中的拂风一眼,筋骨寸断、经脉全碎、修为被废、遭受阉刑、身陷囹囵,却仍未放弃寻回她。当年她为我不顾一切,而拂风为她所做的令我无颜相对。我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你将她自拂风身旁带走?你可知你眼前的废人当初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傲视苍穹?思绪如煮沸的水般翻腾,当他做出最后的决定后,那一直艰难呼吸的心,终于稍稍放松了几分,幻璃才勉强将心思放定,闭目养神。 十天后,风魔属地共八十六位城主并四大军寨新任首领齐聚王城,准备参加五日后的新任风魔尊者继位大典。由上任风魔尊主倾风亲自主持,拂风亲母云贵妃负责安排人手打点一切,一切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承欢殿内外一派生机盎然。那原本孤零零的一座孤殿此时已幻为一整片青砖碧瓦的宫殿群,由上往下共分九级,每一级都有三到四座殿宇,而每一座的殿宇景致都不相同。桃红梨白,海棠鲜艳绿柳拂风,芙蓉满园,魏紫花田在各殿宫墙内外开遍,甚是赏心悦目。 而那荒凉衰败布满荒草的前殿,此时化出一片荷塘,荷塘边上遍直垂柳,几株梨树错落在青石道旁,抄手游廊曲折,廊上垂下深紫的紫藤花藤。玉璃睁开眼睛,透过大开的窗户便看见这般景象。幻璃为他解释,此乃以主人神通所化,看这情形拂风修为恢复的很快,她也应当无碍。虽不用幻璃解释玉璃也知其中缘故,但他还是一脸耐心的听着,点头一笑表示明了。 当天绿荧与弹剑来替了他二人护法,紫凝与二人汇合,幻璃说要单独带玉璃去喝酒,便要将他打发掉。紫凝听到这个酒字,一脸心事,这两个见了都只当他是恼他们喝酒不带上他,顽笑了他两句便去了。见这俩人形影相随的模样,紫凝看得头疼,索性现了真身,盘在绿荧的胳膊上睡觉去了。 董大酒馆,并非风魔王都中最大最豪华的酒馆,却是最有味道的。店不大,前庭遍植玉兰花树,树下是用上好的水彬木铺就的露台,台上摆着画有棋盘的小几与软垫。后院桃花满园,一眼冷泉,冷泉之下的地窟里藏着魔界最好的桃花酿。前庭后院之间,三幢四层高的小楼便是用来待的。当中一座,一楼是厨房与大堂,二三四楼挑空,大堂正中间一株万年生的紫藤顺着柱子攀沿,一直长出楼顶,将紫色的花枝铺满屋顶,吊满扶栏。 玉璃一脚踏进便道:“确是个好地方!”幻璃轻舟熟路领着他便径直往四楼去了。这是间布置得极为清雅的房间,店主董风也是个极为风雅的文士,酿得一手好酒。见来的是幻璃,亲往冷泉取了三坛千年桃花酿出来,命人送了上去。 泥封开去,醇香满鼻,未饮酒意已入骨三分。幻璃先取了一双杯儿斟满,递与玉璃道:“此乃魔界最好的桃花酿,寻常人别说是喝了,纵是魔尊到了,若想闻上一闻也要看董大老板心情的。” 玉璃道一声“有趣!”,接过杯儿细细品了,酒味绵长入喉回甘,桃花的香甜气息在唇齿之间萦绕未去。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了几句,三杯两盏下肚,一坛桃花酿见底,幻璃看向玉璃正色道:“玉璃,我有话对你说。” 玉璃又开了一坛,笑道:“这酒确实不错,这一坛带回去给紫凝吧,省得他回头闻着咱们俩身上的味了又跟你闹。” 见他岔开话题,幻璃浅浅一笑,在唇边荡出两个好看的梨涡,柔声道:“玉璃,你是天师,虽不曾做过何人臣属,但你为你师兄所做的一切,就我所知你是个忠义的。我就将我与尊上的关系比做你与你师兄的关系如何?这样或者有助于你理解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尊上是君,我是臣。我敬他爱他,如你敬爱你的师兄。玉璃,尊上对尊者的感情,从来都不是兄妹之情。她爱我,我知,我亦爱她,可她不知。君子当重情守义,我不可横刀夺爱!你对玉皇说过,她是你付出一切也要守住的人,你宁愿和她一起死。当时你说你对我是情,对她是义。如今,是情是义,你心里怕是早已经分不清。” 第七章 本上神照单全收 玉璃听着幻璃的话,沉默不语,幻璃接着说道:“可是玉璃,尊上早已经为她付出了一切,为了她也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当年尊上奔赴裂天谷援手魔龙世子将离,只因收到了她去裂天谷救将离的消息。半路上尊上遇袭被弹剑拼死救走,她丢下一切来救我。你知道当我看见她来时,我是何心情么? 纵是负君,此生绝不负卿!”说到这,他眸中泪光再现,“玉璃,我们败了。她业债缠身为情所累,心魔丛生跌下占戈台重伤自残。我原本想着,就此与她战死在一起,真的,就此与她战死,也算是全了她要与我在一起的心思。可是,可是他来了,他拼着一身伤穿过层层封锁来了,幻境之中,占戈台上那声绝望的声音,你也听到过的吧?最后我们拼尽一切令柒弦将他带回魔界,那是他被迫离开时所发出的绝望吼声,之后我亦战死。临死前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嘱她活下去,唯有活下去,方能不负尊上深情。” 玉璃一脸凝重的听着,轻声道:“吾身不灭,尔魂永存!若君有情,吾身未灭,君当重生!”这是她为他立下的永生不灭的誓言,“幻璃,既然你爱她,为何累她在沉沦苦海空等五万载?” 幻璃将杯中酒饮了,道:“当年占戈台的惨烈你也看到了。”当年杨柳菁初到之时,为了挽回战局,耗损神魂令战死的魔族复生,令魔族对她产生空前的热爱与崇拜,此乃第一错。当她神识损耗无力再战时,她以红莲业火梵尽怨念丛生的恶灵,令那些狂热的崇拜化为恐惧,此乃第二错。它们在战场上绝望的死去,故土难归,轮回无望,满怀怨念与恶意,终形成她的业债。 “那些陷入绝望中的怨灵诅咒她,要令她永失所爱。我的神魂虽不灭,却被它们牢牢缚住,无法逃出。直到,”他抓过玉璃手中的坛子,仰脖灌了一口方低声道,“直到,她变了心,直到,她不再爱我,它们方放了我。他们放了我,令我与她重逢,也不过是为了令我与她继续爱而不得。” 玉璃坐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幻璃,幻璃的修为一万一千多年,当时她已经在他灵海四千余载,若当时她已经不再爱幻璃,那她爱上的是何人?他隐隐约约捕捉到什么,可若爱的是他,那五千多年前的飞身证道又是为了什么? “玉璃,你不了解魔族。虽然九天雷落灭了那些怨灵,可那是刻在我与她神魂之内的诅咒。我与她永远都会错失彼此,我只要不再爱她,便可解脱。而她,她所深爱的,所期待的,终将失去,永远活在得不到与已失去的苦痛之中。”幻璃低声说着,手中酒杯无声碎去,锋利的边缘立时将掌心刺破。玉璃抢出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将碎片为他清理干净,以治疗术为他止血治伤。 幻璃任由他,喑哑着嗓子继续说:“玉璃,我不想知道你们曾经经历过什么,也不想知道你有多爱她。更不想知道,她对你究竟是爱是怨。玉璃,放了她,成全尊上!只要她不对尊上动情,她便能无悲无痛的活着。她不能动情,亦不可再动情,你懂吗?” “你又怎知她不会对拂风动情?你又怎知这不会是下一个悲剧?”玉璃坐在他身侧,柔声道,“既然注定要痛苦,何不痛痛快快爱一次?” 幻璃听了玉璃的话,便知玉璃丝毫没有放手的打算,冷眼看向他:“那你是打算将她带走么?”腰际一暖,玉璃的手已经揽在了他腰上,倾身在他耳畔道:“既然这诅咒是刻在你们神魂之上的,那我便将你们俩个都收了吧!”幻璃侧身躲避未及,便被玉璃摁倒,玉璃看着他道:“不论我与她之间曾经经历过什么,也不论你的出现是天意弄人还是那所谓的业债使然,本上神照单全收!”说完他俯唇痛吻了上去。 幻璃这次是真的恼的狠了,张嘴咬他,玉璃再咬回去,两人便扭打在一起,酒楼内的酒们听着这房内喧闹的动静纷纷侧目来看,不多会便听见里面传来幻璃吃痛传来的低声惨叫,早有人拿着兵器撞了进去,撞塌了靠扶栏的门窗,道:“何人在幻魔世子专属的房间内行凶?” 而后满酒馆的人都看见幻璃被玉璃摁在墙上,双唇红肿,正满目凶光的与一身白色道袍的男子对峙。见有人闯了进来,玉璃回头扫一眼围观者道:“看什么看,没看过两口子吵架?” 董大酒馆的老板董风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数万年前,梨落世子每每带了小尊者来此饮酒,多半都会打起来,不过当时打架的多半是弹剑与绿荧,有时候还会带上柒弦。通常是他们打他们的,小尊者和梨落世子喝酒谈天。只是今天,有些不同,这打架的变成了世子自己。梨落世子带了位身为天界上神的未婚夫回来,此事在这七天之内早已经传遍风魔属地,看眼前这情形确实是小两口在闹别扭。 他起身行礼道:“世子,桃花酿后劲大,两位不如回世子府了再打,打完正好睡觉。”撞倒半堵墙的那个也赶紧笑道:“是啊,是啊,这小两口打架,床头打架床尾合嘛,两位还是回屋打去!” 幻璃听了两记眼刀飞过去,吓得那人立时住了嘴。玉璃笑问:“世子府在哪?”旁人忙出指路道:“承欢殿左下梨落院。”玉璃听了双眉一凝揪着他的领子化为一道白练便去了,当然,没忘了把酒给紫凝带上。 梨落院,梨花开满园。刚落入院内,水榭之中便迎出来四位衣着清凉的美娇娘,齐声道:“恭迎世子。” 玉璃道:“全部滚出去!”幻璃喝道:“慢!”随手指着其中一个生得娇艳的,道:“你今晚给本世子侍寝!”这姑娘听了即惊且喜,刚喜上眉梢就对上玉璃杀人的目光,娇艳的姑娘立时低下了头,道:“世子已有婚约在身,奴婢不敢!” 玉璃听了一脸揶揄的笑:“看来我得想点办法,让你没有力气招人侍寝!”说着便将幻璃扛走了。 两人进了屋关好门窗又打做一团,美娇娘们在院中站着,听着屋里面的动静不时低声私语,一个道:“这位上神生得这般好看,怎的如此粗鲁,似是半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另一个道:“我看他俩分明是闹了别扭,小尊者对世子的心思大家都知道,虽说六万多年过去了,但万一执念更深了呢?这要搁我也要拈点酸醋闹上一闹的。” 再一个道:“小尊者这次回来分明是为了尊上,你呀,就省省心思吧。世子明花有主也是好事儿!” 最后一个道:“好什么好呀,这王城里未婚的姑娘谁不想爬世子和尊上的床?这小尊者啊,怕是以后再也不会赏赐姑娘给世子或尊上侍寝了!” 两人虽然在里面闹的凶,可到底都是耳聪目明的,将外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玉璃压在幻璃肩上道:“你被人爬过床?” 幻璃答:“没有!”答完就后悔,我干嘛要否认?玉璃再问:“她赐姑娘给你俩侍寝又是怎么回事?” 幻璃冲屋顶扔了个大白眼,他本不想解释,奈何玉璃不过稍微用些手段,他便心痒难忍,只得低声道:“她身份尊贵,按规矩不能以肉体取悦心怡的男子,有人跟她说我年少气盛、血气方刚的,怕把我憋坏了,建议她赏赐貌美的姑娘给我侍寝,她竟然就同意了!” 玉璃生气的道:“谁说的?”幻璃答:“尊上!”拂风这招,还真是耐人寻味啊!不过很明显杨柳菁没忘了她这位拂风哥哥,赏人的时候一块赏了。玉璃挑了下眉旋即失笑,便封唇深吻了下去。 四个美娇娥在外面又听了会,不多会便听出异样的动静来,旋即全红了脸,交换了一下眼色后统统躲到院外站着去了:感情这两位的前戏是先打架啊?一个是天界上神,一个是幻魔世子,难道是打架打出来的感情?嗯,祝世子与上神相爱相杀,错了,是相亲相爱,白头到老! 第八章 这两个杀了 五日后,在万众瞩目中,承欢殿殿门大开,万钟齐鸣,众臣子跪伏在第七级宫殿的玉阶之下,恭迎新任风魔尊者登位。 梨花与紫藤花在风中交缠着飘散,承欢殿中那张古朴雅致的紫檀木床在漫天花雨中缓缓落在玉阶之上,拂风依然斜倚塌上,眉目妖媚容色倾城,身上盖着一件浅粉色的轻裘,看情形,他此刻怀里分明还窝着一个人。 玉璃侧立在玉阶一旁,目光微凝,立时想到拂风怀中此刻躺着的是谁,难怪她每次窝在自己怀里都睡得如此自在。他在心里磨了会牙,很努力才将目光移开。幻璃对此早已思空见惯,立在他身边当先单膝跪地道:“臣幻魔世子幻璃恭迎吾主囚风重掌风魔属地!” 拂风浅抬左腕,打断他柔声道:“以后还是唤吾拂风吧。”说完将右手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众人低声,众臣属齐齐低声道:“臣xx恭敬吾主拂风重掌风魔属地!”因玉璃并非臣属故而不用行礼,只需按朋友礼仪揖首以示尊重即可。 礼毕,拂风先给自己的亲父赐座,再为亲母加封,命众臣属免礼之后便将柒弦招上玉阶,笑道:“你的大将军之位,是打算自己打回来,还是本尊给你封回来?” 柒弦斜了他一眼挨个从幻璃、弹剑、绿荧、紫凝身上指过,说道:“尊上你现在才想起来不嫌太晚了么!四大兵寨已经被他们四个瓜分完了!”拂风看着他笑道:“那就委屈你留在我身边做个贴身侍卫吧!” 柒弦道:“切,我才不要!我要风魔属地与魔龙属地交界处的那座要塞。”绿荧道:“这个你也没戏了,那是给我家浮屠和听风留的!”柒弦听了道:“叫那俩个出来,咱们仨现场比划一下?” 弹剑跳出来道:“别啊!咱们直接打到魔龙地界去,上他们家抢地盘去!我们给你当打手,抢到的都归你,成不?”柒弦双眉一扬道:“这主意不错!” 台下众城主听了纷纷表忠心,表示愿意率兵加入,协助尊上讨伐魔龙属地。拂风听了只是浅笑,似有若无的瞟了玉璃一眼。 正一片请战之声中,一把如黄莺般好听的声音响起:“呀,拂风哥哥,你真的好了呀!”一身明媚紫色的美丽女子自天而降落在了玉阶之上,又一个一身艳红、生得娇艳的紧跟着她落了下来,第一眼便落在了梨落身上,随后一双眼睛便在玉璃身上巡梭。来者一身明媚紫色的,是现任魔尊娇楚的异母姐姐,名唤娇媚儿,一身艳红的是娇楚一母同胞的亲妹,名唤娇艳艳。 拂风听了娇媚儿的话眉都未抬,先扫了幻璃一眼,幻璃眸光微凉。紧接着两队共十六名美婢落了下来,当先一名女官模样的喝斥道:“拂风,魔尊最疼爱的两位公主到了,你还不赶紧起身迎接?!” 她这一声喝的突然,台下的臣子们原本是跪着请战的,可这玉阶上的人并没有起身恭迎的意思,臣子们一时跪着也不知该不该向两位公主请安,齐齐抬首等待拂风示下。 拂风的眼睛此时却看着自己的怀中,只见一只柔若无骨的玉手自那淡粉色的轻裘里伸了出来,衣沿被稍稍扯低,杨柳菁将头自拂风怀里拱了出来,拂风的衣襟被她拱的一松,便露出他诱人的锁骨,而他唇边此时正挂着惑人的浅笑,看着怀中的人儿,这模样立时倾倒了众生,一身紫的娇媚儿立时便想替了他怀中的人儿。 见怀中露出一头瀑布般的紫发,众人见了皆是一惊,待那张妖媚却透着天真的面目转过来,大家看清她额上的红莲魔纹,倾风当先起身跪倒:“恭喜小尊者境界提升!”随着倾风这一声贺,众臣子跪伏在地,幻璃先怔愣了一会,不等他单膝行礼,杨柳菁皱了皱眉头,嘟着嘴小委屈的道:“让他们平身!他们好吵,人家还没有睡够!” 拂风听了浅笑着在她额上印上一吻,柔声说:“有到了,我处理一下再带你回去继续睡,可好?”她听了勉强睁开眼睛扫了玉阶前的两位姑娘一眼,两女被她不过略略扫了一眼,心下却只觉得似有寒风掠过,心下皆惊。 杨柳菁扫完了胳膊一抬,随手指着幻璃道:“幻璃,将这两个杀了。肉身湮灭,修为炼丹,神魂放逐到混沌之地,其他的放了。”说完将胳膊缩回到被子里去,转过脸又窝回到拂风怀里去了。 “放肆!”不等女官喝斥完,娇艳艳立时高声喝骂不绝:“红莲你个不知深浅的小娼妇!拂风哥哥惯着你罢了,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身份!还小尊者,我呸!你的尊位早被我哥哥捋夺了,你家那个老妖婆子也已经有千多年没音信了,没准都老死在祭司禁地了!” 在场的人听着她破口大骂纷纷皱眉,倾风气白了脸正要说话,被拂风用眼神制止了。 杨柳菁这会是真醒了,她揭开轻裘,露出拂风结实的胸膛、完美的腰身,令在场服侍的姑娘们纷纷亮了眼睛,嗓子发干,而她无事人一般自人怀里坐了起来,随手将轻裘披在肩上,将完美的赤足悬在塌沿,单手托腮,眨了眨眼睛,道:“娇艳艳,你还是不行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看你修行不行,这骂人的功夫也未见长。你巴巴的赶过来送死,你大哥知道么?哎,不会是你大哥也厌了你,听说我回来就立时让你过来送死?” 娇楚此次其实只派了娇媚儿来查探消息,并未让娇艳艳随行,是娇艳艳自己闹着要来的。听杨柳菁这样说了,娇艳艳上前一步指着她骂道:“小娼妇,”拂风扫了她一眼,眸光锐利如刀,她吓得心跳慢了半拍,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退到娇媚儿身后,柔声说道:“拂风哥哥,都是你太惯着她了。就她这种不知羞耻的货色,也只有你才会把她当宝!” 当众赖在拂风怀里睡觉,在不晓得她情况的人眼里确实是不知羞耻的很。但在熟悉她的老臣子眼里,那就另当别论了,早有老臣跳出来道:“我家小尊者纯真无邪,公主你自己心思肮脏,强纳男宠,怎好意思当众辱骂我家小姑奶奶?” 杨柳菁一抬手便制止了这眼看要无休止的口水战,抬眉扫了被娇艳艳用来当人肉盾牌的娇媚儿一眼,将目光扫向玉阶之下:“你们谁愿意替姑奶奶来执行刑罚?”众臣子听了大眼瞪小眼,尊上没发话,小尊者要杀了两位公主,这,这是要反? 弹剑往前踏出一步,持剑在手道:“替你杀她们没有问题,可你先给我把坟地选好了!”杨柳菁笑着倚在拂风怀里道:“安了,要死也是我死在你前面!”随即手一抬道:“动手吧!”弹剑身子立时弹了出去,直取娇媚儿,娇媚儿身形疾退,扯着娇艳艳退入身后的宫女阵中,十六名宫女齐齐亮出兵刃,紧接着一道白光划过,幻璃加入战圈,两人斗十六名宫女。 一柱香后,弹剑并幻璃并未在这十六名宫女手上讨着任何便宜。杨柳菁与拂风对视一眼:娇楚这次派来的人还当真是不俗啊! 娇媚儿在阵外道:“小尊者,艳艳与您有旧怨,她是个记仇的,所以才会言行无状,您何必跟她这样一个心无城府的小孩子一般见识!” “玉璃啊,”杨柳菁听了转向玉璃道,“她嘴里心无城府的小孩儿啊在六万七千年前被我废了右手,还差点被我割了舌头,你想知道为什么不?” 玉璃凝眸道:“愿闻其详!” 杨柳菁笑道:“她啊,看上了当年的梨落,也就是你现今的未婿妻,让我把梨落送给她做男宠,我啊,当时懒得搭理她,结果她命人将梨落架到了她住的行宫,你说我砍她一只手不算过份吧?” 玉璃朗声道:“太过份,这处罚简直是轻得太过分了!”阶下跪的众臣子听了暗道:这位上神还真是不怕事大啊! 第九章 当真要反 “是啊,我也觉得太轻了点!”旋即杨柳菁朗声道,“这姑娘当年当众说过,若等她哥哥做了魔尊,一定会让我亲眼看着梨落为她侍寝,然后她再把我送到最偏远的兵寨里去做军妓,当时啊她的这位好姐姐也在!刚才她姐姐说了,她是个记仇的,可本尊者的记性也不太差啊!玉璃啊,我倒没什么,我有拂风哥哥在,他断然是不能允她对我做什么的。可是你家的幻璃啊就悬了,要不你替我去看你家幻璃给她侍寝?” 她故意大声说着,所有在场的臣子都听得一清二楚。此事除了当事者,知道当年内情的也少,六万多年过去了,知道的更少。如今听她说了出来,底下立着的城主们各自交换眼色仔细思量。 有心劝阻者想:这要当真杀了,那便是就地反了!打魔龙属地没什么,毕竟当日惜风在承欢殿中所说,曾亲见魔龙尊者对拂风处以阉刑,此事因为有心人的推波助澜早已在王城中传遍。当时拂风尚在尊位之上,受此羞辱风魔属地上下自然是同仇敌慨,出兵攻打魔龙属地也出师有名。可这犯上作乱,总得有个名目吧?我们不能跟人魔尊说:因为小尊者跟你家亲妹子算旧帐,我们啊要造反?! 有几个稳重的单膝跪下刚要劝,嘴还没有张开,只听得半空中有人喝了一声:“万剑朝宗!”幻璃世子家那位未婚夫婿天界上神玉璃手捏剑决,万剑齐发,瞬间将那十六名宫女并两位公主全部刺成了筛子,神形俱毁!他一招手将十八枚内丹收了,递与绿荧道:“拿去炼丹吧!” 幻璃和弹剑收了剑便退回一旁。弹剑轻轻撞了一下幻璃的肩膀,低声道:“你家这个不赖哎,回头约出去过两招?”幻璃白他一眼,退回到玉璃身侧。 杨柳菁一见玉璃把人全杀了,略带嗔怪的瞄了他一眼,道:“你好夕给我留个送口信的哎,你全杀了,我造反的消息谁带过去啊!”玉璃道:“该知道的,迟早会知道的。” 魔尊的姐姐妹妹当众被秒杀了,倾风却露出轻松的笑容:如今众目睽睽,倒是不担心这个反造不成了! “刚才是谁喊的要打到魔龙属地抢地盘去的?”杨柳菁理了下耳际后的长发,习惯性的捻在手中。弹剑出来执礼道:“是臣!” 杨柳菁扫他一眼,点头道:“行,那你回去操练三军,等魔龙世子将离回来了,我们起兵去攻打银海雪原。” 倾风听了奇道:“将离还活着?”杨柳菁点头道:“当然还活着啊,要不然我当年干嘛巴巴的跑裂天谷去救他?若不是为了救这个小王八蛋,哪里有后来这么多事?想起这事我就生气,姑奶奶我拼命救了他,将休那小王八蛋倒好,在我背后捅这么多暗刀子!娘的,等姑奶奶平了银海雪原,再去找将休这个大混蛋算帐!” 倾风骤然听着杨柳菁泼妇姿态十足骂不绝口,瞬间呆住了,一时讷讷的完全没有接上话来。拂风听了扫了一眼玉璃便纵声笑了起来,道:“小柳儿,你这泼妇情态是跟谁学的?” 杨柳菁听了斜了他一眼,心中暗道:嗯,当年在靖州当了四年小泼妇当爽了,这会子顺嘴就骂了出来,忘了要注意身份了!哎,形像俱毁。手中捻着的头发不觉就重了,直起身居子怒道:“谁允你当众叫我名字了!” 拂风听了笑得更甚,伸手将她揽抱在怀里,眸光自阶下站着的众臣子面上扫过,道:“娇楚获得魔尊之位,是在六万四千年前,即在我与将离同时出事一千年之后。请问,放眼整个魔界除去我与将休兄弟,当年魔界还有何人可与娇楚一争高低?” 当年拂风与将离分别在人间与妖界落败之后,魔龙一族内乱,将休平乱后插手风魔内部事物,扶持惜风登位,风魔属地不觉间便成了魔龙属地的附属。此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六万多年,但魔族谁甘愿做他族附属?自然是耿耿于怀的。这也是此次杨柳菁归来拂风便能如此顺利归位的原因。 而身居高位者,自有城府,拂风将话说得如此清楚明白,再听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那就当真不用在那站着了。拂风接着说道:“当年小尊者百岁庆典,娇楚在祭司禁地酒后乱***对祭司族人用强,世尊欲处死他,他父亲当众将他阉了,向世尊言道‘吾儿娇楚已死,从今后只有吾女娇楚楚!’,而银海雪原三公主娇楚楚痴迷魔龙世子将离为其殉情而死的凄美爱情故事,相信诸位都有听说过吧。” 拂风此话更是直接点明了当年的事实属现任魔尊娇楚的阴谋,故他们若放着娇楚不反而去攻打魔龙属地,才当真是本末倒置了。至于他和魔龙尊者将休的帐,在解决了银海雪原的问题之后再算也不迟。 杨柳菁听了拂风的话,心中恶寒:拂风哥哥是我娘唯一的徒弟,当年娇楚他爹为了保他性命当众将他给阉了,将休这个小王八蛋对拂风哥哥做的事,想来也是受了娇楚的授意吧。她看向拂风的眸光不觉就暖了几分,心中愧意更深。 见她眉目温柔的看向自己,拂风浅浅笑道:“此刻应当不用本尊再过多解释了,是非恩怨诸位心下自明!即刻起全城警戒进入备战状态。魔龙一族的眼线各自回去向你们主子汇报吧。当然,你们想怎么报都可以,本尊不俱四面为敌!”言罢他手一挥带着杨柳菁自众人眼前消失了,包括他们身下那张紫檀木床。 玉璃眸光微凉抬首看向承欢殿,幻璃扯了他的衣袖,低声道:“她的心意,想来你已明白,玉璃,放手吧!”玉璃将袖子自他手中扯出,抬脚正要迈上前往承欢殿的玉阶,宫人飞身来请,道:“上神,尊上在群芳殿内备了酒席,宴请上神与幻璃世子并几位新任的兵寨首领,老尊主与几位长老也请同往!” 片刻后,承欢殿前殿,众人分宾主坐了。拂风高坐主位,杨柳菁侧坐在他身旁,将头枕在他膝上,仍旧盖着那件粉色的轻裘,一副瞬间秒睡又去找周公去下棋的模样。玉璃虽心知她恐是神魂耗损太过的缘故,但见了这情态心里到底是不舒服。有心伸手去捞,但眼下不是和她闹的时候,忍不住瞟了好几眼,幻璃将一切看在眼里,一时无言。 拂风先向众人敬酒致谢,酒过三巡,宾主尽欢,杨柳菁还没有要醒的意思。紫凝将自己怀里揣了好几天的千年桃花酿拿出来放在了桌上,刚倒了一杯,杨柳菁立时醒了,睁开眼睛就问他讨酒喝。她娇声笑道:“小凝儿好福气,这陈酿千年的胭脂桃花酿是幻璃给你的吧。来,匀我半坛呗!” 紫凝只听幻璃说这酒是极难得的好酒,原是想着等她一起的,故而一直没舍得喝,此时听到陈酿千年这四个字只觉得怀中瓷瓶儿烫的慌,强自稳着心神给了她一杯,拂风见她醒了话峰一转,柔声问道:“对了,你当年为什么要跑去裂天谷救将离?”听了他这一问,所有人都抬眉看向杨柳菁,特别是知晓她与将离婚约的老臣,幻璃投向她的眸光也深了几分。 第十章 那我现在嫁你 杨柳菁当年啊,自己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是个宝宝控,特别喜欢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在为她举行百岁庆典上见过随父兄前来贺礼的将离。当时的小将离生得粉粉嫩嫩,声音软软糯糯特别招人喜爱,杨柳菁一见了便爱不释手,哭着闹着要把人留下给自己当宝宝。嗯,没错,是给自己当小宝宝,每天和人一起玩一起睡,给人穿衣打扮,到人要走了她跳着脚非吵着让人家爹把儿子送给她做宝宝,若非后来将休出了事,估计将离还真就被她留在祭司一族了。 见人人都看向自己,杨柳菁捻着头发道:“我小的时候见过将离一回,他生得粉粉嫩嫩的特别惹人爱。当时我娘说他命中有一劫,非上古魔神不可救,就问我到时候愿不愿意去救他,我当时确实是特别喜欢他,就将我的本命法宝锁在了他的神魂里,所以等他出事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赶过去了,正好救了他一命。”见她这样说,倾风与各位长老纷纷含笑,这倒确实是小尊者能干得出来的事情,毕竟小尊者那可不是一般的喜欢漂亮人儿啊! “就这样?”拂风又问。杨柳菁点头,又怕拂风吃醋,说道:“就这样了啊。拂风哥哥,你当年到的太晚了嘛,我要先见着你,肯定不那么干了!” 拂风听了看了坐第一位的玉璃一眼,笑着问她:“那你还记不记得将离长什么模样?” 杨柳菁眨着眼睛答:“就记得他小时候的样子,在裂天谷他伤的太惨,我没看清长相!” 她成年后确实还惦记过将离的,还跟着拂风去过几回魔龙王城,但将休对她小时候想拐走他弟弟的怨念颇深,为了避免她再见到将离,索性自己也称病不见,她后来在倒是遇到过两回将离,可他戴了副魔龙面具,将脸遮了多半,虽然一看便知是个好看的人儿,可究竟长成什么样儿,她也确实没见着啊。 而六万五千多年前,杨柳菁赶去裂天谷救将离的时候,将离伤的太重,浑身是血,都已经被当时的妖帝烤得半熟了,哪里还有小时候那粉雕玉琢的样子,若非魔龙面具下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她都要以为自己救错了人。想到那双眼睛,杨柳菁下意识的扫了玉璃一眼,嗯,将离的眼睛倒是和玉璃的一样漂亮啊。 至于后来嘛,魔龙一族兵败如山倒,后路被退,她一边为将离治伤一边率众苦守了几天,因到拂风援兵未到,危急时刻她只得把将离打晕了带走。紧接着便是拂风遇袭重伤,她正好遇上,令弹剑将重伤的拂风救回魔界,而她前往占戈台寻梨落。为了以防万一,她寻了处灵力充沛的地方,便是道家重地龙虎山后山,她把将离封印成魔龙族的原始形态龙蛋,设好禁制后便直奔占戈台了。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否则将离就当真死翘翘了。要知道纯正的魔龙之血,那可是怨灵们的最爱了。 “那你救他的时候,没细看他长成什么模样么?”拂风继续问她,见尊上执着于小尊者有没有见过魔龙世子成年后的模样,在场的不论了不了解内情的都只当他是醋了。 杨柳菁眨了眨眼睛,也当他是醋了,虽然觉得当着众人的在被他这样审很没面子,但考虑到要照顾下拂风现在的心情,便照实将当时的情况解释了。 见拂风听完了似还有话要问,她掐了拂风一把道:“喂,你就算吃醋也可以了,你要再当众审我,我可就生气了!”她说话的情态娇媚动人,话语之中似是有情,玉璃与紫凝同时心中一凉。 拂风听了她这话中的情态,面上倒有几分怔愣,随即一脸郑重的柔声道:“对了,我有件事一直忘了告诉你!”杨柳菁见他说得如此郑重,在坐的又都是风魔族各族长老,以为他要和自己谈婚事,眨了眨眼睛,面上就有了几分羞色,谁知拂风扫了众人一眼,最后自玉璃面上移回到杨柳菁面上,道:“那个,世尊当年将你许给了将离!” “什么?”杨柳菁这下是真跳了起来,站直身子对拂风道:“你再说一遍!” 倾风见她跳了起来,赶紧补了一句道:“此事当时魔界人尽皆知!”杨柳菁瞬间哑口,大脑直接混乱,破口大骂道:“怎么可能?我,我跟将离那个小王八蛋差了多少辈你知道吗?我娘怎么可能把我许给他?” 拂风听了慢条斯理的道:“论辈分他确实差了你好几辈,可若要真论年龄,将离好像还长你两岁!”杨柳菁这回回来是打定了心思跟着拂风的,她前思后想怎么都觉得对不起他。而且她小的时候也确实许过拂风,若她长大了,拂风喜欢她,她也喜欢拂风,她就嫁给拂风。所以突然跳出个未婚夫来,而且拂风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自然是无法接受的。 “那,那我娘也不能不问我的意思就把我许了人吧?”她怒道,又指着倾风道,“你刚才说魔界人尽皆知是什么意思?” “就是除了你,谁都知道的意思!”幻姬在一旁笑着说道,“可是您当时啊恋上了吾儿梨落,所以没人敢告诉您。” 杨柳菁听了这话下意识的看向幻璃,玉璃也扫了幻璃一眼,默默饮酒,没有说话。 “我不嫁!”杨柳菁怒道,“等将离回来,立刻给我退婚!” 柒弦深深看了拂风一眼,道:“这个婚啊,当年尊上随世尊亲自上门去退过的。就您为了梨落和娇艳艳打架拆了风魔宫那回,可人家不肯退啊!” 杨柳菁瞪他一眼道:“凭什么不肯退?” 柒弦道:“您瞪我也没用啊!当年是您自个亲口说的,要人家把儿子送给你做小宝宝,您要一个跟人儿子一样的宝宝,这事您忘了,人家魔龙尊主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听柒弦这样说,她一时哑口,旋即拿眼看向拂风道:“你当时怎么不当场怼回去,我还说过等我长大了,若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就嫁给你的!你怎么不说?” 拂风听了苦笑:“可你当时想嫁的人不是我啊,我要怎么去争呢?” “我!”杨柳菁见他苦笑,拿出撒泼的劲头来,一把将拂风自坐塌上扯了起来,道:“那我现在嫁你,你娶我!” 拂风听了一脸啼笑皆非的道:“那也得先把婚退了吧!”杨柳菁扯着他的胳膊怒道道:“就凭将休那个大混蛋对你做的事情,将离这个小王八蛋的婚我是退定了,不用他同意!你就说你娶不娶!” 倾风见她倔劲上来了忙起身劝道:“小尊者,婚姻大事岂非而戏?您要退婚,老臣不拦您,可您若要赌气嫁给拂风,对拂风怕是不公平。” 杨柳菁听了就松了手把拂风袖子给捋平了,面上微赦,柔声说:“若我说不是赌气是当真想嫁呢?”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紫凝悄无声息的自怀中掏出一个紫玉瓶子,倒出一粒丹药放进自己的酒杯里,他已经猜到杨柳菁接下来要说什么,所以在玉璃定着眼睛看着杨柳菁的背影时,他将自己的酒杯递到了玉璃唇边,低声在他耳边道:“先喝一杯了再打架!”玉璃不疑有他就着他手饮了。待觉得有个什么东西滴溜溜落入喉间时拿眼看向紫凝,就听见拂风道:“那我娶你!今晚我们就圆房!”说完将杨柳菁扯入怀中便飞身回承欢殿去了。 玉璃欲要起身,只觉得气海翻涌,灵海沉浮不稳,一个踉跄跌坐在地,喉头一甜哇的吐出一口血来。他睁大眼睛瞪着紫凝强忍着钻心痛楚道:“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第十一章 两相忘 “解药,”紫凝道,“两相忘的解药。你师兄给的,他说这五千年来他只炼得一粒!” “两相忘?”玉璃重复着这句话,挣扎着站起身子,喉头再甜,哇的又吐出一大口血来。 两相忘,历来为修行之人两相忘情所用。这天上人间十万红尘俗世,总有那么些不容于世的恋人。不管因何原因不容于世,一杯两相忘,同唇共饮,忘情断爱干脆俐落! 连吐好几口鲜血之后,玉璃只觉得心痛难忍,以手捂心,只觉得掌心一空,那里分明是一个空洞。 紫凝沉声道:“去找她吧,不必顾忌什么!” 幻璃听了劈头一掌打向紫凝,紫凝伸手接了他的腕子,凛然道:“他们成过亲,在他飞身证道之前!幻璃,我说过的吧,若他们不死,你就退出成全他们!” 余下众人听了纷纷大眼瞪小眼,这满殿坐的都是经年的老魔,听了这三言两语便能将其中关系猜个大概。幻璃上前拦住玉璃,对紫凝怒道:“我不管他们之前有过什么,我可以放了玉璃。但她不能辜负尊上!”紫凝听了挥拳便打,这两人立时大打出手。 倾风看了满脸痛苦的玉璃的一眼,他的心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了一个贯穿的拳头大小的空洞,他道:“从这里出去,顺着玉阶往上便是承欢殿。柒弦,你送他去!” 柒弦听了一僵,仍伸出手去扶玉璃,玉璃将他手躲开,踉跄着向殿外走去。 *** 幻璃说,他被怨灵所缠不得出,故而一直未能重生,直到,她变了心;直到,她不再爱他。那时她已经在他灵海四千载。四千载,四千载那年,发生了什么? 他当时应当是要去降伏了一只为祸一方的狐妖,正好赶上云梦泽的七月初七。她吵着要出去玩,他便为她备了斗蓬遮了身形容貌,带她去看七夕灯会。 灯火辉煌,行人如织,她玩得不亦乐乎,令他决定将行程推迟。因她为神魂只能闻不能吃,为了满足她小小的贪吃欲望,他允她以他的肉身大吃特吃,将云梦泽各色小吃吃遍,最后吃到一碗加了料的汤圆。 初时他并未在意,他心中无邪无欲无求,小小媚毒而已,当时他想。顺手掀了那有问题的摊子,那摊主却是他要降伏的狐妖所化。那狐妖直言要与他做一对神仙伴侣,将他引入城中设法捉他,当时她只在一旁赏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直到,那媚毒在狐妖的催发下入骨,他用全部修为镇住媚毒发作,眼看着在斗法中落入下风,她冷笑着执着灯笼挡在身前,当时,当时她怎么说来着? 对了,当时她掀了披风,露出倾城绝色来,亦嗔亦喜的道:“姑娘啊,你要抢他回去做个压寨夫人本也没什么,可他已经有了我了啊。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你拿什么和我争呢?” 狐妖自然是争她不过的,可惜嘴巴太臭,她一扬手就把狐妖打残了,灭了狐妖的妖识,占了人家的肉身和修为。将他就近拎到一家栈,要了间上好房看着他说:“真没用!”说完便凑唇上来,帮他将媚毒自体内吸了出来,卟的一口便吐了出来。 吐完之后,她却笑着说:“这个毒当真好厉害!”,然后就地晕了过去,而他灵海熄灭的情火又着了,那是她的神魂为媚毒所侵。当时他未尝懂情,她一直都浑浑噩噩,神魂滚烫。他将她抱在怀中,运功为她疗毒,却不知烈火烹油反而令她更加难受。明明是她要为他吸取媚毒,最后以身伺毒的,是他自己。 他们在他灵海合二为一。而他,记得她有爱人。事后他上天庭去找师兄要两相忘,玉皇当时问他要此物何用,他答:“不小心惹上了个善良的小妖精,师兄知道我是个无情的。”这是他第一次说谎骗师兄,玉皇不疑有他就给了。 那装着两相忘的小瓷瓶他在掌心摩挲良久,最终将她附在狐妖体内,他又犹豫了。而她醒来口渴,顺手就饮了他倒下的那一杯两相忘。一杯忘却前尘,她再次睡去,醒来便将那几天的事忘了个干净,他也当作自己忘了。直到六千年后,她要以红莲业火灭世。他向她表白,她倾心相许。 囚魔山的累累白骨,那沉沦苦海中不肯放过她的怨灵呵。他们怎会放了她?他们怎会放了他们?她在他体内,师兄一直都知道的。只是一个不说,另一个,不说破,直到囚魔山生变。 “他是神,你是魔,你们不会有好结果!”师兄取出了他六千年前用过一次的两相忘,对她道,“我已经容了你们七日,你若当真对他有情,便该将他放下!”她含泪喂他饮下,却陷入得而复失的痛苦中不可自拨招至业火焚身,最终替他上了玉皇山飞升台。 他们成过亲,当时,她是记得的吧,而他,而他将诸多前尘全都忘却,只知道要守住灵海这个人。在云霄殿,她说:“玉璃你个大骗子,你红鸾星动了?”她记得的吧,她记得的才会那样说的吧,把以她才会把他的神魂封印了扔回去吧。他不爱她,他忘了她,这是她自己选的。可他爱上了旁人,她便不要他救。可她却嘱拂风记住他的模样,是为了让拂风放过自己。 当时他说,他对幻璃是情,对她是义。君子当重情守义,说得如此坦然。他对幻璃说过,他思世间众生皆无邪,唯独思君,有邪。说得如此深情,只因,他都忘了,她替他选择了断情绝爱,永不相欠。 他捧着那空洞洞的心口向上爬着,四千多年前在灭龙渊,鬼影瞳瞳之中他差点葬身魔龙渊之中,当时所见的惨烈景象,他不曾疑过。师兄赶到的如此及时,他亦不曾惑过。现在想想,他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解惑,却都被他忽略了。为何,因何,会对幻璃动情? 他昂着头,大口喘着气,夜风拂过他的脸,穿过他心口的那片空洞,他踉跄着上前,眼前浮现的是占戈台上,她一身狼狈往上爬的景象。这身影,他以为自己只在灭龙渊见过两次,上仙玉璃一次,长孙素娥一次。却忘了他在五千多年前,在囚魔山早已经见过了。 他费尽心力向上,一如她当年,玉阶之上,有他不愿意放下的人儿。飞升上仙如何,飞升上神又如何?他心口永远缺失的,只有她可以填补。 *** 承欢殿,拂风说完“今晚就圆房”便扯着杨柳菁回到了他那张紫檀木塌上。将她压在身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拂风看着她道:“小柳儿,你现在后悔还来得急。” 她将皓腕揽上他的脖子,令他俯首,抬高下巴便主动吻上了他的唇。拂风极尽温柔,而她的脑海却如煮沸了水般翻腾起来。玉璃问她:“为何要以剑证道?”她破口大骂,他再吻,再问。她闭上眼,努力将玉璃的影像自脑海赶走,无论如何努力,却都挥之不去。 拂风停了下来,极温柔的倚在了她身侧,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在她耳畔说:“小柳儿,你忘了,我曾经说过的,有二心的女人我是不会要的。” 杨柳菁听了猛然睁开了眼睛,看着拂风,拂风挑了下眉,她瞪大眼睛指着拂风道:“你,你,上回为什么要吻叶七七……” 拂风看着她的反应满意的笑了,柔声解释:“那是我和黄泉的交易,我答应他,助他修成妖帝,而他帮我攻打魔龙属地,事成之后他把女儿嫁给我。做戏总要做足全套啊!怎么,你有没有一点吃醋?”这句话成功惹来她一个大白眼。 拂风笑着说:“喂,我刚才吻你的时候,你在想谁?玉璃还是梨落,喔错了,是幻璃?” “我,”她佯怒,“我没有。” 拂风笑着将她额前的乱发拂向一旁,柔声道:“小柳儿,你若心里没有我,只是单纯的想补偿我的话,你大可以像从前一样赏女人给我,而不必以身伺我,懂了么?” “可是,可是,”她可是了半天,才有些委屈的说,“你不想要我么?” 第十二章 不能便宜外人 拂风被她的小模样逗得心湖微漾,看着她的眼睛惑声道:“我其实一直都很想,说真的,我如果哪天真的不能人道了,一定是抱着你憋出来的。”她听了下意识的瞄了他的被衣衫遮住的敏感部位一眼,瞬间烧透了脸,弱弱的说:“可我,可我愿意和你,和你一起。” “傻瓜,你不愿意!”拂风继续笑,换了个姿势趴在她身边,道:“我只知道你再这么勾引我,我肯定忍不了。”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愿意,她移过去,轻轻吻在他的耳畔,道:“我愿意!” “若哪天你心里只有我一人,我一定非常乐意,但现在不行。小柳儿!”拂风忍着冲动答,“我全心全意待你,若你三心二意,便是对我不公。纵然我现在与你在一起,可某天你若后悔了,我怕我到时候不肯放手。” 她听了一脸懵的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咬了下唇,拂风似是被她撩拨的不行,伸手探入她的腰际,喘声道:“如此,我可就不忍了!”说着欺身上来,俯身便吻。当他手滑入她的衣襟摩挲在她腰际时,她尖叫了一声,一把推开扶风自塌上跳起来跑了出去,身后是拂风肆意的笑声。 拂风看着她像受惊的小兔子般跑出内室,肆意的笑过之后,满心酸楚,趴在了塌上,俯首在枕头上,那里还有她残存的气息。今夜注定又将是一个难眠的漫漫长夜,他是真的很想,很想。可他不想她后悔,他很想将她继续呵护在怀中,可她,终要长大。他舍不得她受伤,可有些感情总要受过伤后才会明白。她回来了,她终明了自己对她的感情,可是她心底最想要的不是自己,自己何必挟恩思报? 傻瓜,我要的,只是你幸福罢了。至于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是不是我又有什么关系?若某天你心无他念时,我必不放手。玉璃与幻璃,便已经令你很为难了吧?又何苦再搭上一个我? 这十九级玉阶,玉璃仿若走了一世,他停在殿门口,柒弦跟在他身后,殿内传来一声尖叫,他心下一沉,待要冲进去,被柒弦一把扯住,道:“晚了!”他僵在当场,身心俱寒。心道:是我的错,我原谅你这次! 在他身心俱寒的时候便听见“咣当”一声,内殿的门被人大力扯开,在一众宫婢的侧目中,杨柳菁披散着头发光着脚衣衫不整的从内殿跑了出来,一直跑将出来打开殿门,直接撞在玉璃怀里,把他变冷僵硬的身子差点撞飞出去。杨柳菁眼见着眼前的人要被自己撞飞,伸手扯了对方腰间一把,抬眉便看见了狼狈不堪的玉璃。她疑惑的扫了他一眼,玉璃笑了,他心上空的那一块,瞬间圆满了、充实了,那个洞消失了。他解下外衫,为她裹上,他不问,她亦不说。 随后,她看见了柒弦,似是想到什么,扯着柒弦便往内殿走,柒弦被她扯得莫明其妙,玉璃紧跟在她身后,陪着她停在了内殿门口。 “那个,那个,拂风哥哥说,说有二心的女人他不要。”她简短的解释了一下,旋即红着脸踟蹰着说,“他还说,说他回头如果当真不能人道,一定是被我憋出来的。” 柒弦和玉璃听了同时忍着笑看着她这又可爱又磨人的小模样,玉璃道:“所以,你和我们俩个说这些做什么?” 杨柳菁没有看玉璃,她在看柒弦,明媚的灯光之下,柒弦脸上那条丑陋的疤痕尤其明显。她糯糯的束声成线,仅他们三人听见,说:“我,我是觉得他今晚一定忍不了,与其便宜别的女人,不如便宜自己人。” 柒弦听了便明白她的意思,同样束声成线说:“我才不要!”见他要走,杨柳菁一招手无声的风便将他拽了回来,手捏法决自柒弦面上抚过,他面上的疤痕立时不见了,眼前不再是面上有疤的清俊少年,而是容颜清丽的俏佳人一枚,只是身形单薄了点。 解开了封印,杨柳菁道:“你脑子有坑啊?明明喜欢他喜欢得要死,为了留在他身边装男人都装了这么些年了,这六万多年他什么样儿你没见过?我亏欠他的,他亏欠你的。现在他不要我,正好便宜你,你给我进去!” “我不去!”柒弦和她闹别扭,“你们俩的事,我才不掺和!你不想要他,就把我搭进去,这算什么?” “你当真不肯?”杨柳菁问道。柒弦倔着脖子只说不愿意,杨柳菁道:“那我可要派人进去侍寝了!真是可惜了我拂风哥哥那么好的身材,你白看了那么多年,竟然都没有享用过!侍候了六万多年,竟然便宜那些个不相干的狐媚子!哎,我真真是替你不值!” 在杨柳菁那句“替你不值”的尾音中,柒弦拉开殿门大步走了进去,杨柳菁为她锁了殿门,顺势就在内殿前的玉阶上坐了下来,瞟了正含笑看着自己的玉璃一眼,道:“我们是不是很有趣?” 玉璃道:“是很有趣。说实在的,我很羡慕你拂风哥哥,身边的人个个都这么有情有义。”她听了一脸与有荣蔫的笑了。 殿内,听见殿门又响了,拂风又忍不住笑了:这个丫头应当是又派人来侍寝了。果然屏风外站了一名女子,俯身行礼道:“启禀尊上,尊者令奴婢前来侍寝。” 拂风看了屏风外略单薄的身影一眼,不对啊,这丫头审美什么时候变了?他记得她以前总是喜欢软软的香香的糯糯的完美肉体,从前臣属们献上来的美女,总会被她顺回去先抱着睡上两天,今天怎么送了个扁平的过来?是的,杨柳菁喜欢抱着香香的软软的完美肉身睡觉,从小到大皆是如此。不过男的,目前魔界还没有比拂风更漂亮的,所以在魔界她只抱过拂风和将休。至于梨落嘛,这个另当别论。 他一脸疑惑,还是闷声道:“委屈你在屏风外歇一晚吧,明儿个我会给你个名份。待她将这事忘了,我便给你份嫁妆,放你出宫。”他说完便原样趴着了,将头埋在枕中,却听见极轻极轻的碎步声悄然移了进来,他头也不抬的道:“你若敢放肆,当知后果。” 来人站在塌前答:“小尊者说尊上今晚一定忍不了,怕把您憋出毛病来了。”拂风的这张紫檀木塌,除了杨柳菁、将休就只有柒弦靠近过了。见来人不知死活的进到内室甚至欺身到塌前,他正要扭头喝斥,腰上一麻,竟然被制住了。随后便被来人抄抱过来,面对着来人。 待看清来人,他迟疑的道:“柒弦?”柒弦点了下对,他一脸无奈的苦笑,柒弦对他的心思啊,他不是完全不知,但是,但是他不好男风啊。他忍着笑道:“柒弦,你知道我的,我不好男色!” “嗯!我知道。”柒弦一边说着知道,一边将手伸进自己后领,当着拂风的自前襟掏出一团洁白的布团来,她那扁平的身材便有了起伏。 “还有别的要求吗?”柒弦看向拂风。拂风瞪大眼睛道:“你,你是女的?” “嗯。我知道!”柒弦还是这句话,拂风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身上一凉,上衣已经被柒弦剥了个干净,他冲开封印坐直了身子解释道:“柒弦,我喜欢的是小柳儿,你一直都知道的啊!” “嗯,我知道!”柒弦又说了一遍,这次多说了一句,“她说不能便宜外人!”手指凌空一点,便又把拂风制住了。拂风再冲开,她再制住,奈何拂风毕竟是刚刚养好的伤啊,离全盛时期还差得远着呢,所以,纵然再不甘愿,他还是被柒弦成功推倒了。 第十三章 两相忘何解? 杨柳菁在殿门外一边看着星星一边听着里面动静,这里面会打起来,她是知道的,否则她也不会在这殿门前守着。良夜过半,里面的动静渐渐变了,声音变得很奇怪,她一脸疑惑的看向玉璃,玉璃用眼神示意她有问题就问。 杨柳菁就小声再小声的问了:“那个,我听人说男人都很喜欢这种事情,可我拂风哥哥的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这么痛苦?” 玉璃有问必答:“因为他忍得很辛苦。”她听了只掩了唇轻笑,笑了一会又道:“那为什么柒弦的会发出这么奇怪的声音?” 他继续有问必答:“可能是因为她没有经验,然后又把你拂风哥哥强推了。”她听了挑眉,露出一副你倒是很有经验的样子。顺嘴说:“你这么有经验,不会被人强推过吧?” 谁知他听了点头答:“确实被人强推过。”堂堂天下第一天师竟然被人强推,她想想就觉得好笑,问:“是个很厉害的妖精么?” 他如实说:“是,是个很厉害的女妖精!”她听了强忍着没有大笑,在他肩上撞了一下:“你要不说是个女妖精,我都要以为你是被幻璃强行掰弯的。” 他笑着说:“不是,我们是互相吸引的,自然而然就想在一起。但是你后来知道的,在明确自己的心意后,我把他送走了。” 是啊,等她知道时,三人早已经纠葛不清。她笑,笑得天真无邪,浅声道:“那要不先给你们安排婚事吧。” 玉璃岔开话题道:“杨柳,你不问我那个女妖精是谁么?”她笑着说:“问了也白问,那个女妖精下场一定很惨!” 玉璃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有点惨,但她还有未来。”她听了奇道:“你和幻璃没有杀她?” “没有。”玉璃道,“当时还没有幻璃,更何况一夜夫妻百日恩,我怎么会那么做呢?” 她眨了眨眼睛,道:“是孟婆么?”玉璃失笑摇头:“不是,是一个非常令人着迷的女妖精,我给她喝了两相忘,令她忘却了当时发生的事情。” “两相忘?”她道,“玉璃,你究竟是重情还是薄情呢?” “我听人说两相忘无解,”玉璃避开她的机锋,接着说,“但幻璃说你们祭司一族尤其擅长治疗与解毒,我想问你,两相忘何解?” 她眨了眨眼睛:“你后悔了?” 玉璃答:“一半后悔,一半好奇。” 她冷了面色问:“那幻璃怎么办?” 他答:“我不会负他,但亦怕误了她。你说我贪心也好,轻狂也罢,痴妄也可。我玉璃一生,从不做选择题。” 她又眨了眨眼睛,说:“如果幻璃同意,我便告诉你解法。” 他听了道:“那你命人安排我与幻璃的婚礼吧。”见她不解,玉璃笑道:“为了避免他回头恼了把我踹了,我得先把他娶了啊!再说了,我看你现在看我这眼神真是相当不顺眼,你回对如果赐两个美娇娘给他侍寝,我光想想都不能忍。” 她听了一脸正色的说:“你不愿与人分享他,却让他与人分享你,你不觉得这样对他很不公平么?” 他看着她答:“爱情里从来没有公不公平,只有爱与不爱,只有甘不甘愿。而且,幻璃也会很喜欢她的。”见她挑眉,他补充道,“别误会,仅限于精神上的欣赏。不是你理解的那种喜欢。” 她还是挑了挑眉头,说:“那好吧,若幻璃同意,带上他一同来问我。”玉璃听了笑着坐在她身边,将头倚在了她肩上,她想将身体躲开,殿内的声音令人听得人一阵耳热,想来那两人已经渐入佳境,他伸手将她捞在怀里,说:“夜凉了,我送你回房去休息吧。” 她想说去找你的女妖精找你的幻璃去吧,却在起身时觉得一阵旋晕,终老实被玉璃抱在怀里了。殿内又传出令人双颊飞红的动静,玉璃找了个宫人指路抱着她飞身往她的青云殿去,路上揶揄的问她:“我和幻璃在一起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她当然知道他所说的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冲他丢了个大白眼道:“当然是在练功了,我又不是变态,没那种听墙根的爱好!”玉璃眉梢眼角都是惑人笑意,瞟了眼身后的承欢殿,杨柳菁这话说的打脸不要太快啊,你刚才不就是在听人家墙根么? 她狠狠咬着唇道:“我,我那是怕他们真打起来,我好劝架的!”他没有说话,只是笑看着她将她抱进殿内。 她的青云殿内都是各色漂亮的美人儿,少年男女个个都美艳不可方物,玉璃扫了一眼,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她恼了,随手唤来一个宫人道:“去群芳殿通知幻姬长老,让她立刻安排幻璃世子与上神玉璃的婚礼,日子就定在七天后!” 玉璃笑着说:“如此有劳费心了!” 她一抬腿想从他怀里出去,脚刚落地,身形一跌,再度被他捞在了怀里。 玉璃说的对,爱情里,从来没有公平可言,只有甘不甘愿。他和她说这些,是终于要放了自己吧。也好,一个幻璃自己便应对不来,再加上一个女妖精,玉璃啊,你心里到底还有谁?还好,我早已经决定要放了你。 *** 此时的群芳殿内酒宴照常进行,只是宾们各自端酒拿盏,上梁的上梁,占据一角的占据一角,都拿着酒杯碗盏看幻魅两族世子打架。这两个现在毫无花架的拳来脚往、你来我挡的打做一团,均未用法力,所以并未造成什么太大的破坏。 不多会,两人便都见了血,倾风原想命人上前拉开,结果幻魔长老幻姬和魅魔长老红颜同声道:“别呀,让他们打!”这当娘的都这么说了,旁人就只有干看的份了。 等到好酒都喝完了,眼看着紫凝落了下风,幻璃出手又快又狠,绿荧上前挡了幻璃两拳,道:“你要心里不舒服,揍你的天师玉璃去,我家小凝儿还有气没地儿出呢,我告诉你,别拿我家小凝儿撒气,否则爷可要动手了!!” 幻璃不理他,瞪着紫凝道:“她当时不过是被他养在灵海的神魂,你说他们俩成过亲,怎么成的?!” 紫凝答:“你还记得孟婆么?”孟婆之前原为下界一小妖,在玉璃飞升上仙之前死的,玉璃飞升上仙之后便把她提到天上做了小仙娥。见幻璃一脸疑惑,紫凝道:“她错手杀了九儿,但九儿原谅了她,并把自己的肉身给了她,只为了成全他们!幻璃,你就不能放手么?” 幻璃道:“我说了,我可以放了玉璃!”话音刚落,宫娥前来传信:“幻姬长老,小尊者令您安排幻璃世子与上神玉璃的婚事,婚礼定在七天之后。” “什么?”紫凝听了第一个不可置信的喊了出来,“玉璃个臭牛鼻子呢?”宫娥答:“上神刚刚抱着小尊者回房去了。”见人人瞠目,宫娥连忙解释道,“上神说小尊者神魂损耗过度,他要给小尊者修补神魂,命紫凝世子和幻璃世子前去护法。” 幻姬长老听了怒道:“你下回能不能先拣重要的说?”宫娥听了一脸小委屈,还是老实应了一声:“诺!” 紫凝和幻璃互相瞪了一眼,便一起去了杨柳菁的青云殿。 第十四章 祭司来人了 此次修补神魂,玉璃整整耗费了三天。他睁开双眸时已经是晨曦时分,他看着她仍在盘膝打坐的模样,将手递给幻璃,一脸虚弱的笑道:“我如今不可以离她太远,还好你的梨落院就在她的宫殿隔壁。” 幻璃原本是打定主意不要理他的,但看着他一脸虚弱仍然强撑着笑的模样,终是伸出手,将他扯了起来,结果玉璃顺势就挂在了他的肩上,道:“今次辛苦你了,抱我回去吧。” 他临走之前没忘了吩咐紫凝:“你看着她,别让她宫里的爬她的床。”紫凝没好气的道:“你自己怎么不看着?”玉璃瞟了幻璃一眼,笑着说:“若她回头赏两个美人儿给我,我怕我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 这事,没准杨柳菁还真干得出来。幻璃眸光一冷,揽了玉璃的腰就走了。 回到梨落院,幻璃原本是打算将玉璃扔到偏殿的,可是玉璃虚弱地说:“幻璃,去你的房间,我有话跟你说。”他们终回了他的房间。 幻璃随手将玉璃扔在软塌上坐着,玉璃似是虚弱至极,顺势靠在几案上,姿势极为别扭。幻璃见了跳了两下眉,招来两个软靠,扶着他的腰,想令他舒服点,结果他顺势就靠枕在了他的膝上,柔声说:“我们各喂对方喝过一回两相忘。” 幻璃恼道:“我说过,我不想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 玉璃浅笑着看向他,眉目温柔:“你若不想听,我从今后便不再提。” 幻璃咬着唇问:“婚礼是怎么回事?” 玉璃听到这个笑容惑人:“就是我娶你的婚礼啊!” “那她呢?”幻璃问,“你放下了?” 玉璃轻声说:“不放!” “你!”幻璃面上怒意刚现,玉璃看着他,眸光温柔似水的道:“幻璃,你不要我了么?” “不要让我做选择,”他以媚惑人心的声线柔声道,“幻璃,不要让我做选择。我从不做选择,你知道的!”他在他身边三千载,他从不做选择,他知道。可是,可是,幻璃在心里可是了半天,愣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玉璃坐直身子将头埋在幻璃颈窝,蹭了蹭,声音媚惑:“幻璃,她说你若同意,让我带你去问她要两相忘的解法。” 幻璃身子一僵,冷声道:“我为什么要同意。”腰上却是一片酥麻,玉璃惑声道:“幻璃,我若能放了你,便不会有当年的云霄殿之乱;幻璃,我若能放下她,便不会有玄冥山的千年雷狱。幻璃呵,我说过的,愿你我不负此生。但我亦不想负她。我在意的我从不做取舍!你知我心,幻璃!”他温声软语的在他耳畔呢喃,一如在摘星观的那晚,他们于塌上相拥谈心。 玄冥山千年雷狱,虽说是不肯舍了她,但到底因幻璃而起。若非玉璃要弃了上仙之位去寻他,玉皇怎会迫他至此。他从不做选择,宁愿玉石俱焚,也绝不在在意的人或事中做取舍!幻璃一直都是知道他的。如今他软语相求,幻璃坚硬的心渐渐软了,身子却越来越热,一把抓住他点火的手,道:“你不累了?”他惑人一笑:“我怕你不累,背着我去找别人。”幻璃一咬牙就把他扛起来扔床上去了,一把撕了身上衣衫扑上去,道:“你自找的!”。 殿外守夜的美娇娘们又红着脸躲到了殿外,窃窃私语:“世子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啊,上神都虚弱成那样了,真是一点都不体谅人啊。” *** 杨柳菁缓缓自入定状态中睁开眼睛,便见着眼前对坐着一身素白祭司长袍的俊美少年,她挑了下眉,细细打量。额间一朵粉白相间的梨花形魔纹,剑眉,双眸微闭看不清眼睛,只看见颀长的睫毛,挺直的鼻子,漂亮的花瓣唇似玫瑰花瓣一般,下巴线条分明,五官与梨落倒有六七分相似,只是梨落因为身为幻魔族人的关系,生得俊美一些,而眼前这个介于硬朗与柔美之间,反而模糊了五官的优点。 她打量了半天,眼前人儿漂亮的耳朵微微红了,修长的玉颈,露出诱人的锁骨线条。香香的富有弹性的完美肉身,她眨了眨眼睛。发现他的脖子已经红了,哈,是个害羞的人儿呢。“明知道我在看你,就不要装了!”她说。 少年睁开了眼睛,一双星眸如天上繁星点点,清澈无波,还真是天生的尤物啊! “你是谁?”杨柳菁捻着自己的头发问,“祭司族人?” 少年人答:“回禀师叔祖,在下乃新任的祭司十二大护法之一,名为明璐,领世尊法旨前来贴身保护师叔祖。” “明璐?”她听了眨了眨眼睛:“我娘让你来的?那我娘呢?” 明璐答:“世尊尚在闭关,离出关时间怎么也还有个八九百年呢。” “啊?”她乍了下舌道:“不是,我娘都已经魔界第一了,她又闭死关?”明璐听了温婉一笑,她颦着眉嘟着樱唇委屈的道:“那我师祖呢?” 明璐答:“师祖说小孩子打架,她不好管。”杨柳菁听了眉毛一挑道:“人家没有要她们来帮我打架的意思。”她还惦记着跟将离的婚约呢,怎么也得先把这个婚约退了啊。 明璐只笑着看着她,不说话。她撑了个懒腰,伸直了双腿想要爬起来,只觉得酸麻的厉害,腰上一暖,整个身子便轻了,已经被明璐揽腰抱了起来,柔声说:“我抱你去泡会子温泉,放松一下筋骨。” 杨柳菁一脸懵:不对啊,这个是我家的,我家的男女之防比风魔一族严多了,这位上来就抱是个什么情况? “放下!”她低声道,她挣了下胳膊,明璐低首看着她笑道:“师叔祖神魂受损,此时最好不要和明璐用强。”她又用力挣扎了下,结果身子一软气得她直喊:“你放肆!”明璐恍若未闻,抱着她转过屏风,便示意候在内殿外的美娇娘们带路。 转过屏风杨柳菁便看见外面还候着着同样素白祭司长袍的一男四女,看修为应该和明璐不相上下,不愧是亲娘啊,一下子派了六个护法出来了……眼神一错,便看见紫凝被绑在了柱子上面,正瞪大眼睛看着她被明璐抱在怀中。 杨柳菁道:“放开他!”立时便有人去解了,紫凝动了动胳膊,杨柳菁唇角一勾道:“小凝儿,陪我泡温泉去!” 明璐面上始终保持着温柔的浅笑,直到将杨柳菁放入加了特质药材的水中,见紫凝松了衣襟当真要跟着进去,浅笑着道:“祭司一族男女之防较风魔一族严谨一些,世子若要沐浴还请还家。” 杨柳菁皱着眉,道:“你究竟是来贴身保护我还是来气我的?” 明璐答:“世尊说师叔祖该长大了,也应该守男女大防了!” 杨柳菁横她一眼,在心里腹诽,什么男女大防?你刚才还抱我了呢!到底现在打不过人家,只得黛眉一挑道:“你中间摆个矮几,我和他都不脱衣服,他一边我一边,我要与他饮酒谈心,有问题么?” 明璐收起笑容:“有!”杨柳菁在人间那几年感情上虽然过得多灾多难,可这种当面捋她虎须的从她出生到现在,当真是头一个。她眨了眨眼睛,面色微僵之后一脸妩媚的笑道:“你是皮痒还是欠揍?”明璐听了就地蹲在她身旁,身子向水面微倾将脸凑到她跟前,浅笑道:“你打吧。” 这么好看的人儿啊,还真是下不去手啊!我的亲娘哎,您可真会挑人啊!她眨了眨眼睛,一伸手捧着明璐那张好看的脸就在颊上亲了一下,不等明璐反应过来,她手上掼足力气将人大力扯入水中。 男女大防是吧?不怕打是吧?行!看谁厉害过谁!杨柳菁得意洋洋的看着明璐红透了的脸,媚眼一抛,道:“小凝儿,下来!” 边上站的那五个祭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紫凝松了衣襟敞了怀一脸挑衅的看着明璐,坐在了杨柳菁的身边。杨柳菁横他一眼道:“怎么就让人给绑了?” 紫凝刚要说话,明璐自水里走过来,径直走到紫凝跟前,道:“坐过去!” 紫凝扫了明璐一眼,道:“四个娇娇弱弱的姑娘一起上,你觉得我能怎么着?”杨柳菁上下扫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合着你是束手就擒的啊? 第十五章 三连懵 明璐见眼前两人自顾自说话一脸无视他的模样,叹了口气。伸出手径直把杨柳菁扯到自己怀里,看着她一脸柔媚的释放危险信号,柔声道:“师叔祖如此任性,明璐会很为难的。”说完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下,道:“好了,这下扯平了。”他亲完了把杨柳菁放下径直上了池岸走了。近身伺候的宫人齐齐傻眼:小尊者被人当众吃豆腐了…… 杨柳菁看着明璐湿身后轻薄衣衫贴在身上的完美背影僵了半天脸,直到看不见了才眨了眨眼睛,问紫凝:“他刚才亲了我?”紫凝原本僵硬的脸瞬间笑了,道:“你现在才反应过来?” 明璐一走,近身伺候的宫人立时按杨柳菁的喜好送来矮几、托盘,摆好茶点。杨柳菁瞪大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茶,道:“酒呢?” 青云宫的掌事女官俏稍笑着说:“明璐长老吩咐了,泡温泉饮酒易醉,而且小尊者觉醒之后神魂损耗太过,需要仔细调养。这个酒嘛,暂时先戒了。” 杨柳菁怒问:“你们究竟是谁的人?”俏稍答:“我们当然是小尊者的人。但明璐长老是为了小尊者好,等您养好身子的。这身子养好了,什么气出不了?”说着在她脸上摸了一把,丢了个媚眼,这是让她先忍气吞声的意思了。 “不是,”杨柳菁一脸小委屈,“在我的地盘,你让我忍气吞声。你们就不能帮我出出气么?” 又一个名唤吟袖的女官过来,在她脸上香了一个,连哄带劝的道:“他是祭司长老,我们有心想打,也得打得过啊!” 祭司长老,他不是护法么?杨柳菁眨着眼睛想,十二大护法,只有护法之首才是长老啊,难不成明璐是十二大护法之首?我的天啊,这个位置历来是由脾气最古板、言行最守规矩的人来坐的,我的亲娘哎,您派他来贴身保护我,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吧?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您要这么对待我?我真的是亲生的么?杨柳菁从出生到现在八万多岁了,第一次开始怀疑魔生…… 见她瞬间苦了脸,俏稍附耳过来道:“小尊主,这位长老如此在意男女大防,不如您赏两个美人儿给他!”吟袖听了也连连点头,杨柳菁眉开眼笑,剩下的守在一旁的祭司早听见这边的话掩了唇直笑,生得娇俏唤茉香的凑过来说:“小师叔祖,您要当真送了,今晚就有热闹瞧了。” 杨柳菁眨着眼一脸期待道:“真的?”另一个生得水灵的唤做涟漪凑过来道:“嗯,明璐长老会打您的屁股!”见她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五个祭司护法一头,齐声道:“世尊说了,若您不服长老管教,长老可以打您屁股!” 杨柳菁冲他们五个勾勾手指,比明璐生得硬朗的那个叫做明枫躲在一旁,不敢过去,其他四个姑娘凑了过来,分别唤做涟漪、茉香、慕莺、莲悦。她低声问:“不是,我娘为什么要弄个人来管教我?” 茉香答:“旁的都不管,只管男女之事。”她听了呆掉了,眨了眨眼睛,问道:“我都没有乱来过,没理由啊,我娘都不管我这些的啊!而且我的事一向不都是拂风哥哥在管的么?”四女听相视一笑,俱掩唇笑着退到一旁去了。 她在这正眨着眼睛,幻璃抱着玉璃进来了,紫凝漂亮的大眼睛直接瞪圆了,幻璃一脸无奈的说:“他说的他心口疼,喘不上气。”说着抱着玉璃下了温泉,示意紫凝让开,然后把玉璃放她边上了。见了这两位的举动,祭司族的那五位护法一起注目过来。 玉璃的面色看着着实是虚弱,杨柳菁眨了眨眼睛,搭手在他腕上,脉像虚浮,灵力一探灵海充实,气海清澈,没问题啊。可这脉象确实是弱,一脸不解的看着他,玉璃只是看着她浅笑,她避开这惑人的眸光问幻璃:“他怎么了?” 幻璃幽幽的道:“给你补了三天的神魂,累着了。” “喔。”她低低应了一声,她入定前的景象,她还记得,玉璃,确实是在为她修补神魂。见他脉像着实是虚,她心下有了几分愧疚,看向玉璃的眸光不觉不暖了几分。见她面色变暖,玉璃凑了过去,将头枕在她肩上,声音绵软的道:“我靠着你睡会。”她反应迟钝的看着玉璃,又抬眉看向幻璃调件反射性的想躲,结果幻璃面无表情在她另一边坐了下来,学着玉璃的样儿道:“我也累了,我也靠着你睡会。”说着头一歪,枕着她的肩便闭上了眼睛。 左玉璃右幻璃,嗯,两个人间绝色美男,完美肉体!嗯,你们俩故意的吧?!杨柳菁在心里磨了会牙,正要跳出去,玉璃将身子微微侧过,左手越过她的腰身搭在了幻璃的手腕上,算是彻底把她困在两人中间了。紫凝眨了眨眼睛,看着她一脸懵的不知道究竟做错了什么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她咬着牙道:“小凝儿,你敢再笑一个试试?!”玉璃在她肩上绵软的说道:“不要吵,人家要睡觉。”幻璃道:“你小点声,人家也要睡觉。”两人分明是学她在拂风登位那天的表现。当时她从拂风怀里钻出来,说的便是“他们好吵,人家还没有睡够”。女官俏稍瞬间笑到扶墙,从前这风魔地界,除了梨落世子的话小尊者勉强听得进去之外,基本没人能治得了她。这回好,一下来了俩:一个上神玉璃,一个明璐长老。 吟袖并其他宫人皆笑弯了腰,耳听得他们笑得如此欢畅,杨柳菁的小委屈劲来了,就听见脑门上有人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来人声音听着陌生,此人初进来时,幻璃玉璃知道这里多进了一个人,修为高深。但他们进来时已经听说来了六个祭司护法,进来后看到五个,这个想来便是第六个了。两人同时抬头,分别与明璐四目相对,各自浅浅一笑,分别说:“幻魔世子幻璃”、“上神玉璃”。 明璐道:“祭司长老明璐。”他此时已经换了一身祭司长老服饰,想来方才是去换衣服了。 幻璃与玉璃同时点头,算是见过,同时把头一歪继续枕在杨柳菁肩上闭目养神去了。明璐起初微怔,旋即眸光变冷,剑气外放,玉璃将杨柳菁揽在怀里身形疾退,幻璃出剑,一息之间两人过手十数招“哗啦啦”连声响,青云殿的浴室便被拆了,两人直接打上半空去了。 见这两人一照面便动手,一动手便互出杀招,杨柳菁此时也顾不得脉相虚浮的玉璃了,唤了一声“紫凝”将玉璃留给他,扯了件外衫裹在身上就跃上半空,断喝一声:“住手!”两人同时收手,执剑凌空对峙,拂风应声而来,看着这两人剑拨弩张的情况一脸莫名其妙。 明璐一眼扫到拂风,率先收剑,向拂风揖礼道:“在下祭司护法长老明璐,见过风魔尊者。”幻璃只得收剑,向自家尊主行礼。四人落回青云殿中,明璐撩起长袍与其他五名护法一起单膝跪地抱剑行礼:“弟子明璐拜见拂风师叔祖!” 明璐行礼之时,不论是在半空以祭司长老身份向他族尊者行礼,还是跪地以晚辈身份向长辈行礼,动作姿态如行云流水,配着他的五官身形像是会发光一般,光彩耀人。杨柳菁先眩目了一会,随即想到他一下子行了两次礼,我的亲娘啊,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守规矩…… 一想到要被人管教,纵然明璐再好看,她也着实高兴不起,赶紧抓着拂风的袖子苦着脸说:“拂风哥哥,她们说我娘让他来管教我!” 第十六章 又犯错了 拂风看着她还在滴水的头发衣衫一眼,道:“你先去换衣服,仔细着凉了。”明璐看着二人的情态浅浅笑道:“拂风师叔祖,世尊有旨意让我带给您,还请您选个正式的场合,明璐好当众宣布!” 拂风看向青云殿女官俏稍道:“俏稍你去通知柒弦,让她在承欢殿正殿设宴,为六位祭司护法接风洗尘,把我父尊、母妃还有诸位长老都请来!”俏稍领命去了。 杨柳菁听说她娘有话让明璐带给拂风,还得在正式场合说,心底升起强烈的危机感,紧紧抓着拂风的胳膊,低声乞求道:“我被人坑的仇还没有报呢!我还要跟在你后面去杀人放火呢!我不要回祭司一族去!” “师叔祖暂时不用回祭司一族去,”明璐笑看着她道,“您还是先回房去换衣服吧。” 杨柳菁斜了他一眼,故意低声说:“拂风哥哥,他刚才偷亲我!”话刚说完,身子一轻,玉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身旁,抄手把她捞怀里走了。幻璃扫了明璐一眼,跟着玉璃去了,接着紫凝也跟着去了。幻璃问紫凝:“你跟进来做什么?”紫凝答:“和你们一样,换衣服啊!”明璐脸上的笑容见此是真的再也挂不住了,看向拂风道:“拂风师叔祖,您就由着师叔祖如此任性么?”。 拂风少年时候跟着杨柳菁在祭司一族住了五百年,对祭司一族的规矩清楚的很。祭司一族只接受一对一的情爱关系,君若无心我便休,即不会拖泥带水,更不会形成多角关系。而且小柳儿身边这些好看的男人,搁谁眼里看了都不像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啊。拂风也觉得头大,在心里道一声:小柳儿,你自求多福吧。 “你师叔祖生性单纯,那三个呢个个都是谦良君子,所以你无须担心。”拂风柔声道,“小人入不了她的眼的。” 明璐闻言正色执礼道:“拂风师叔祖所言甚是,是明璐多虑了。” *** 玉璃抱了杨柳菁进内殿,杨柳菁低声道:“你不装了?”玉璃赶紧给她使了个眼色,将她放在了塌上,便转到屏风外面,一副脱力的样子,挂在了幻璃肩上,说:“我们也回房换衣服去?” 幻璃冷声道:“你还装?”玉璃听了冲他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宫人早送来了热水和更换的衣裳,将他们迎到内殿旁的小浴室里去更换衣裳了。 不多会四人换好衣裳在青云殿前殿坐了,拂风与杨柳菁主坐。杨柳菁此时换上了一身祭司长袍,浑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规规矩矩的坐在佛风身边,更惨的是,在两只脚踝上给她各栓了一串红线金铃。她每动一下脚,金铃便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每每这个时候,她就觉得明璐在斜眼看自己,其实人家一直在很有仪态的饮茶,半眼都没看她。 见她浑身不自在的样儿,明璐放下茶碗笑了,道:“我不管你言行举止,你高兴什么样儿就什么样儿。”见她不信,明璐笑道:“我以我的剑保证。”祭司护法爱护自己的剑胜过爱护自己的生命,听他这样说了,杨柳菁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是全身放松了下来,一脸小开心的品尝起茶点来。 “嗯!是师祖亲手做的桂花糕?”见她捧着糕点一脸满足的甜蜜姿态,明璐看着她笑容明媚的道:“方才还一副深怕被我抓回去的样子,看看,一块桂花糕就开心成这样!”她做出一副我懒得你理的样子,身子一歪倒拂风怀里顺手将自己咬了一半的桂花糕塞拂风嘴里,看着拂风吃东西也能迷倒万千少女的样儿道:“好吃吧,我记得你从前最爱吃的!” 紫凝见了第一反应是看玉璃,他方才在小浴室内已经把自己昨晚被绑、明璐守了杨柳菁一夜,还有,刚才在浴室是杨柳菁先动的嘴这事都说给玉璃听了。结果玉璃这会没事人似的接着喝茶,幻璃同他一般,也端着茶碗喝茶。明璐见了则直接起身,走到二人身边,一伸手拎起她的胳膊把她拎到自己身旁坐下了,一脸正色的道:“小师叔祖,据我所知,拂风师叔祖已经封了柒弦为侧妃,且小师叔祖已经成年,不可以再与拂风师叔祖如此亲昵。” 杨柳菁打第一眼看见拂风起,就不会走路了,而后但凡是拂风在身边她便跟没骨头似的,小姑娘心无杂念,只一心喜欢漂亮人儿,人人都道她天真无邪,也没人跟她教导过这些。后来她稍大点,拂风继承了尊位就将她直接带回风魔一族来养了。魔界民风开放,未婚男女是可以互相爬床的,拂风与将休并称魔界第一美男,据说将休从来不敢在自己宫殿休息,足见民风之开放了。她占了拂风,正好绝了那些个想爬拂风床的男女的心,拂风是乐得清闲。等他想起来她也长大了,是不是索性把亲成了的时候,她看上了梨落。 想到这些拂风就心塞,现在见明璐当面把她拎走,当众教训她,有心开口管,可一看那边三个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索性也端碗喝茶:人家是祭司一族正儿八经的长老,不到真打起来,这事儿不能管。 见他们四个全都端碗喝茶,她又一脸懵的眨了眨眼睛,不觉想起当初她还在玉璃灵海没事就跟紫凝蹭床时,幻璃对她说过的话。确实是该收敛了啊,她心想着,老老实实坐端正了,道:“嗯,我错了,我改。” 见她如此温顺乖巧的样儿,紫凝第一个喷了茶,殿内随即响起一连串的呛咳之声。明璐立时觉得自己刚才过份了,不应该当众如此对她。面色立时放暖,柔声道:“小师叔祖言重了,是明璐太心急了。”说着将自己面前那盘菊花糕递给她,声音如水般温柔,“我娘的手艺,你尝尝。” 杨柳菁低着头听着前后左右连绵不绝的呛咳声愤愤的拿起明璐递过来的糕点,咬了一口,金秋时节的香气在唇齿间缠绵,她两眼一亮,道:“你娘是茹茵长老?” 明璐笑容明媚,道:“好吃吧?”她两眼放光的又塞了块到自己嘴里,方才那些不快瞬间一扫而过。见明璐眉目温柔的看着她,为她斟茶,她一脸天真满足的惑人情态,至始自终都没有看向自己,玉璃深吸了一口气,放下茶碗道:“多谢小尊者款待,在下有点私事先告辞了。” 杨柳菁听了一脸莫明其妙的抬眼看玉璃,下意识的点了下头,结果玉璃说了告辞却径直走到她面前道:“我为你修补神魂可是耗费了好多精力,你也不亲自送我一送?” 杨柳菁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玉璃的思路,但一看他面色不善,立时从善如流的起身,刚才明璐莫明其妙就和幻璃打了一架,拆了她的浴室,玉璃若跟明璐再动手,这拆的可就不止是她的青云殿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前殿,她原本只是想将玉璃送出前殿的,结果玉璃在前面一言不发的走着,气势也越来越不对,她在一旁跟着,明显察觉到他的气海在翻腾,紧走两步握住了他的腕子,灵力一送便查控到他脉像紊乱、气海杂气丛生,灵海灵力如浪滔般上下翻涌,颤声问:“玉璃你怎么呢?” 玉璃喘了一口气,想要甩开她的手,她紧紧握住软声问:“你怎么呢,刚才还好好的?”玉璃指着心口说:“我心里不舒服。”她摊平手掌贴了上去,正要感受他的心脉,身子一紧,玉璃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在她耳畔道:“我没事,我只是醋了!”她没有挣扎,只是静静感受着他的心跳,若有似无的感觉。就这样被他抱着,感受到他的心跳渐渐强劲,呼吸与灵力都渐渐平复,气海的那些杂气也都收敛了。她才轻声说:“玉璃,你好像要走火入魔了。” 玉璃贴在她耳畔咬牙惑声道:“我不是要走火入魔了,而是快要疯魔了。” 第十七章 心魔陡生 在他俩一前一后出了殿门时,幻璃与紫凝也起身告辞,与明璐约好晚宴一起喝酒之后他们便出来了。二人将玉璃的情况看在眼里,他们静静立在一旁,良久,待玉璃平复了,幻璃靠过去问她:“两相忘何解?” 杨柳菁此时还被玉璃紧紧搂在怀里,见了幻璃她微微挣扎了一下,玉璃丝毫没有要放松的意思,明璐跟出来将一切看在眼里,走过来道:“两相忘的解法其实并不难,只需要将两人定情时的情景再现即可。” 幻璃和玉璃同时扭头看向明璐,同声道:“多谢长老告知!” 明璐点头指着玉璃怀中的杨柳菁道:“现在,两位可否放开师叔祖呢?” 玉璃沉声对明璐凝眸道:“不放!”明璐浅笑道:“在下观上神的情况并不乐观,上神确定现在要与在下动手么?” 玉璃的脾气在场的都很清楚,明璐说的是实情,他现在状况确实不容乐观,见明璐意图激怒玉璃,杨柳菁冷声道:“明璐,天师玉璃从不看人脸色,你最好现在立刻给我收敛点!” 明璐听了面色一郁,听见杨柳菁接着冷声道:“你口口声声唤我师叔祖,究竟有没有真将我放在眼里?玉璃救我护我多次,纵是我娘见了他,也要先向他致谢!谁给你的胆子当着我的面一再羞辱我的朋友?姑奶奶现在半残了,就当姑奶奶好欺负了是吧?” 玉璃本来是立时要动手的,此时见她出声维护自己,心情突然就好了,看着她一本正经撒泼骂人的样子,只觉得她那张小嘴迷人非常,一时情不自禁,俯首就捧着她的脸吻了起来。幻璃原本听她骂人也觉得相当气顺的,虽然在玉璃软语相求的时候,他就想过会有今天,虽然玉璃也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吻她了,可是再多的心理建设都立时溃不成军,仿如瞬间被决堤的洪水淹没,他终是看不下去,转身便走。 “啪!”的一声,玉璃的面上已经印上了一个五指印,幻璃转身,看着杨柳菁红肿的嘴唇,听着她冷声对玉璃道:“你要三人行,那是你的事。玉璃,纵是我欠你再多,你若负了幻璃,我也绝不会原谅你!还有,我不管你心里还有谁,也不想知道在你的心里我究竟占了几分,也不管你对我是情是义,姑奶奶说过,姑奶奶绝不勾引有妇之夫!” 玉璃面色铁青怔怔的看着她,脑海如沸水一般翻涌:你更在意的是幻璃吧,因为怕他受伤,竟然不惜当众掌掴于我!想到此,他再不想看她一眼,强撑着要走,脚刚迈开两眼一黑,就地向后仰倒,幻璃与紫凝同时抢了过去,杨柳菁见他面色铁青直接晕了过去,顿时痛悔难当,幻璃一把将玉璃抱了起来,冷冷看着她道:“你明明知道他都要走火入魔了,就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他一让吗?” 她想说:那你刚才为什么一副心伤难忍的模样?她深吸了一口气:姑奶奶忍了!你们俩个冤孽!跟在幻璃身后一起去了梨落院。明璐站在他们身后静静看着他们的背影,一言不发:祭司一族崇尚的是一对一的恋爱关系,这种多角的关系超过他的理解能力,他纵然想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幻璃抱了玉璃径直进了梨落院内殿,杨柳菁与紫凝在他身后紧紧跟着。待幻璃将玉璃放在塌上,她便坐在塌沿将内息注入玉璃的气海帮他净化杂气。约一个时辰之后,气海的杂气被她净化完成,他脉息渐稳,但灵海依然翻滚不休。她此时因为神魂连番耗损,加上觉醒之前神魂也曾遭受过重创,对于他灵海的状况根本无能为力。只能退坐在一旁,低声问幻璃与紫凝:“玉璃出现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的事?” 紫凝刚要答,玉璃突然睁开了眼睛,血红着眼瞪了紫凝一眼,紫凝立时噤声。他看着她,她咬着唇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声道:“对不起,方才是我不好。” 玉璃听冷声道:“如果你觉得欠了我的,我说过的,我不需要你还!你走吧。”她咬唇坐在塌沿不语,玉璃闭上眼睛,似是不想再见她的样子。良久无语,她终是轻声说:“我走了。” 玉璃,你纵是要我还,我又拿什么还你?我如何面对幻璃?离开你,离你和幻璃都远远的,这样对我们三个才是最好的吧! 幻璃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回眸看向玉璃,低声道:“你这是何苦?” 玉璃道:“既然她不愿,我又何必勉强。也许,那位明璐长老能斗得过她的业债呢?” *** 是夜,明月高悬,承欢殿前殿内宾主分主次落座。明璐携五位护法与众位长老见礼,礼仪得当,言行举止如行云流水,怎么看怎么顺眼。家里有女儿待嫁的纷纷向人打听这位祭司长老如今在何处安寝,得知住在青云殿内之后,纷纷派人给青云殿的掌事女官俏稍递口信,这是准备让女儿半夜去爬人床的意思,俏稍收礼立时收到手软。 杨柳菁坐在拂风身旁的侧坐上,看着离她最近的左侧空位发呆,那里是留给幻魔世子幻璃的,他没有来,那个位置便空着在。这规矩好像还是她自个定下来的,梨落要坐在离她最近的地方,他若来不了,他的位置任谁也不许坐。他没有来,想来,玉璃的状况并没有好转吧。 她捏着杯子,无意识的饮了一杯又一杯。拂风将一切看在眼里,温声道:“忧思饮酒最是伤身,你用些旁的吧。”她不答。 待众人祝酒完毕,明璐举着酒杯立在前殿中央向拂风道:“拂风师叔祖,世尊有令,令您将我此次带来的四位祭司护法纳为妃妾。” 四女一齐起身,向拂风行礼。杨柳菁此前还以为这六个都是来贴身保护她的,原来这四个美娇娥竟然是给拂风哥哥做妃妾的。可她此时也没有心情想这些,对于拂风求助的目光也没有收到,最后坐在另一侧的柒弦直接拿了颗葡萄砸她,“小”声提醒她:“小尊者,你娘给你拂风哥哥送了四位妃妾过来,你怎么说。” 杨柳菁扫了她一眼,看她冷了脸,只得顺着她的心意答:“这个看拂风哥哥意思,若喜欢就留在身边,若不喜欢,就送回去!”她这话便给拂风留足了后路,哪怕是当众拂了世尊的意思,有她这个当女儿的背锅,当娘的能拿这上古魔神转世的小女儿怎样? 明璐听了一笑,道:“世尊并没有要用四位师妹换回女儿的意思,尊者不必担心此点。世尊只是担心尊上再次被人暗算了,所以想让四位师妹做您的妃妾。一来呢可与您双修,二来也好贴身保护您。” 祭司一族的双修之术最为隐秘,世尊妖言一次性给拂风送了四名护法级别的来,足见对这唯一的徒弟的宠爱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对他这六万多年所受磨练的一个补偿了。拂风沉吟了一会,道:“那就先留在身边培养一下感情吧!”四女听了齐声欣欣然道:“然!” 见拂风允了此事,明璐道:“其实明璐此次前来还有另一要事需要与两位师叔祖商议。”说着明璐抬眉看向杨柳菁,杨柳菁提着杯子又浮了一大白,举着空杯向他示意:“说吧!” 明璐看着她道:“半个月前,魔龙尊者将休派使者持节传书族长,直言师叔祖已经觉醒重归魔界,故而他想请祭司一族履行两族当初定下的婚约,由他代替弟弟将离迎娶师叔祖!” 杨柳菁听了一怔,道:“我娘怎么说?”满大殿一时鸦雀无声,紫凝原本心不在蔫的也立时挺直了背脊。 明璐道:“世尊的意思是,拂风师叔祖重伤方愈,还需要调养,而且与银海雪原的战事在即,不益出战。命在下前往魔龙属地挑战魔龙尊者,用以废除婚约。” 第十八章 一夕之欢? “你要去挑战将休?”杨柳菁把玩着手中的杯子,道:“你以什么身份去挑战将休?”风魔属地所有长老都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齐齐注目在明璐身上。 明璐红着脸答:“自然是以师叔祖未婚夫的身份!”杨柳菁的眸光冷了:难怪这位行为如此反常,原来是在宣示主权?她看向明璐,冷冷的道:“未婚夫?我几时许了你?” 明璐坦然答:“只是个借口罢了,若师叔祖不愿意,待明璐得胜归来后再与明璐解除婚约便可。” 她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眼睛上下打量着明璐,怎么看都是个天生尤物,男色倾城。将休,将休,与拂风并称魔界第一美男子,可他,好的是男风啊! 她问:“你败了会怎样?” 明璐道:“我不会败!” “明枫!”杨柳菁将眸光转向一直沉默的明枫,眼神凌利,她此时已经不再是那个撒娇撒痴的小女孩,而是那个对阵杀敌手段狠辣的红莲尊者了,“回答我问题。” 明枫被他看得心中一凛道:“留在将休身边为奴千年。” “嗡”的一声,杨柳菁身旁所有瓷器俱化为粉末,众人拜倒道:“小尊者息怒!”她一甩袖子,示意众人噤声,将目光牢牢锁在明璐身上,明璐坦然迎着她凌利如刀的目光,听着她问:“为了我,要在将休身边为奴千年,值得么?” 明璐答:“在明璐看来凡事只有甘不甘愿,并无值不值得。” “可这婚约,是我与将离定的!”杨柳道,“你们定的时候没有问过我,现在将休要替将离娶,他凭什么替代将离?你又凭什么以我未婚夫的身份去挑战?” 明璐听了道:“可是他们说将离死了。” 拂风听了一笑,道:“将离还活着!” 明璐道:“可是,可是世尊说将离眼下天劫在即,怕是过不了此劫!”拂风听了眸光一紧,眼光迅速自幻璃空着的坐位上扫过。 杨柳菁道:“将离不会死,他此时应当在人间历劫飞升。他的魔识不晓得被哪个王八蛋天师封印了,我回来得匆忙,没顾得上找他。我明日便会起程去魔龙属地亲向将休说明此事,有将休帮助,应该能很快将他寻回,魔龙属地你不用去了。” 明璐听了道:“那师叔祖可是要履行婚约?” “不嫁!”杨柳菁轩钉截铁的道,“我和将离曾并肩共战过三天,他虽然为人别扭的很,但品性不错,应是个讲理的。而且他还欠我个人情,解除婚约并非难事,你就不用操这个心了。” “那,那明璐可否做师叔祖的未婚夫?”说完这句话明璐便红了脸,继续道,“师叔祖可否应允明璐求亲?” 明璐这是当众求婚了。这孩子还真是死板的够可以,这种时候求婚,就不怕被当众拒绝么?她挑了下眉,这货要的就是当众拒绝吧?算了,再背一次锅吧。我娘你们统统都不敢得罪,我这锅可真好背啊。 “抱歉,我心里有人了。”她坦然道。说完起身,径直往殿外去了。明璐看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唇含浅笑:就是要如此被你当众拒绝了,我才能再没有任何理由任何借口去接近你,才能对你就此放手,既然你已经全然将我忘了。 *** 梨落院,灯火通明。紫凝急匆匆从院门内进来,直冲到幻璃房内,幻璃与玉璃正在盘膝调息,见他突然闯进来,玉璃扫了他一眼,道:“我又没死,你如此慌张做什么?” 紫凝以最快的速度最简短明了的句子把承欢殿现场的情况说了,玉璃抬眉道:“你说明璐当众求婚被她拒绝了?”紫凝道:“嗯,她说她心里有人了。” 玉璃听了冷笑着抬眉正要说什么,屏风处一暗,杨柳菁进来了,对幻璃道:“幻璃,你的玉璃借我用一晚上。”说完也不管他答不答应顺手封了玉璃的穴便将人扛走了。 青云殿内,暗香浮动,她窝在他怀中,在他耳畔轻声道:“玉璃,吾心悦君!可我,不能跟幻璃争。”说着她解开了他的衣襟,将唇吻在他诱人的锁骨之上,柔声道:“你允我一夕之欢,可好?” 玉璃道:“不好,我不愿意!”她在他耳畔轻笑:“我觉得我可以参考一下当年推倒你的那个女妖精,但你休想给我一杯两相忘。而且,你觉得以你现在的情况,你有反抗我的能力么?” 说着她随放出一个红莲封印,将整座内殿封印在里面,算是彻底绝了玉璃想要见机跑掉的心思。 “杨柳,”玉璃笑道,“你说过的你不勾引有妇之夫。”她答:“下不为例!” 玉璃见她如此也动了真怒,低吼道:“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说喜欢就喜欢,说不要就不要,说要就要,你究竟当我是什么?” 她听了默默无言,只揽着他的腰将头埋在他怀中,任泪打湿了他的衣襟,终是未做半点逾矩之事。玉璃抱着她,犹豫再三,终搂着她,无言到天亮。 你问我要一夕之欢,可在你的心中,我与幻璃,你究竟更想要哪个? *** 杨柳菁走后,玉璃在她塌上睡了三天,其间一直浑浑噩噩,神魂不稳,拂风派了明璐过来给他疗伤。经过仔细探查了他的情况后明璐向幻璃道:“他身为上神,照理说应该不会堕入魔道,可他这迹象又确实是要入魔了,堵不如疏,不如我们助他修成魔神吧!” 拂风道:“若要助他修成魔神,除非我们有纯正的魔龙之血。他现在情况不稳,不一定能撑到我们寻回此物,而且,他的情况准确来说并非入魔而是魔识觉醒,但他现下缺了一样东西。”他踟躇再三,看向紫凝道:“小凝儿,不若你随我走一趟天界,去会一会你那位师伯吧。” 紫凝眨了眨眼睛,杨柳菁这个毛病他自从学来了后就戒不掉了。道:“可,可我师伯那个性,见了尊上怕是得先拨剑砍您。” 正犹豫间,俏稍来报:“尊上,小尊者的义兄,乾元山掌门玉虚道人说有事要见幻璃世子。” 拂风听了笑道:“来得正好,小凝儿,你一会随这位掌门人去一趟天界,问你师伯要一样东西。”他这正说着,玉虚道人进来,看了玉璃的情况一眼,从怀里掏出个锦囊来,当众解了,露出一块血色的玉佩来。他双手捧了放在玉璃胸口,看着那玉佩上红光大盛,对拂风等道:“龙虎山老祖师给我家祖师爷的,我家祖师爷又传给我的,说如果这佩儿发红发热了,就让我拿出来给天师玉璃。” 明璐奇道:“赤血璃龙佩?”此物乃杨柳菁的本命法宝,当时被她封印在将离的神魂内,用来供将离保命用的。这枚玉佩当年在将离的神魂里封印了两万余载,龙魂气息深厚,有了此物便是没有纯正的魔龙之血也可以助他魔识破封了。见到此物,玉璃的真实身份已经呼之欲出。明璐面露苦笑:所谓缘份,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他人半点强求不得。 拂风喜道:“我越来越好奇,龙虎山的天师究竟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了!”紫凝心道:你可千万别去龙虎山,去了准没好事! 明璐笑道:“那就请诸位一起出力,助他魔识破封吧!” 七日后,青云殿内一道红光冲天而起,直冲霄汉,王都中人见了纷纷奇道:“竟是魔龙王族的觉醒之力哎!” 第十九章 时间尚来得及 承欢殿前殿,风魔属地诸位长老立在正殿左右,风魔尊者拂风高居主座,其父风魔尊主倾风居于副座。 曾经的上神玉璃而今的魔龙族的世子将离立在大殿中间,揖首道:“魔龙世子将离代替其兄魔龙尊者将休向风魔尊者拂风就六万五千年前的事致歉!”言毕一撩白色锦袍,双膝跪倒,以首叩地,恭恭敬敬给拂风磕了三个头。将休坑了拂风数万载,拂风却不计前嫌帮了他,他这个头磕了,便算是替他哥把与拂风的恩怨了结了。但他毕竟为小尊者的未婚夫,双膝跪地的礼仍嫌重了。 倾风亲自将他扶起道:“世子礼重了,请上坐!”拂风宣布摆酒,众人依次入坐,将离被安排在了拂风侧坐,幻璃坐在他的身边。 席间众人寒喧,一时宾主尽欢。有人提及小尊者十天前便已经携魅魔浮屠、听风去往魔龙属地了,问将离做何打算。 将离问道:“她们到哪了?”拂风答:“顺利的话今夜应当到达星河平原,不顺利的话,应该已经被抓到魔龙王都去了。”将离听了浅浅一笑道:“无妨,我父兄应该已经感应到我觉醒了,她尚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魔龙地界应当无人敢为难她。” 拂风听了自袖中取出一张绢帛来,递与他,笑道:“我是怕你回得晚了。”只见绢帛上一行潦草字迹:“若我一去不回,不要寻我,忘了我吧。”将离唇角微勾,两指将这绢帛勾了放入袖子,道:“时间尚来得及,我想先与幻璃完婚,不知拂风兄意下如何?” 拂风执着杯子瞟了幻璃一眼,幻璃咬唇不语,他道:“将离,你娶了幻璃,小柳儿怎么办?” 将离浅浅笑道:“她要取消婚约,我同意。”幻璃听了缓声说:“若她改主意了呢?” 将离将眸光转向他,浅笑依然:“那我退婚。”拂风摩挲着掌中的杯子,凝眸看着将离,将离坦然与他对视,众位长老现在反而不觉得将离那三个头磕的礼重了:这小子是当真打定了主意要退婚! 见众人等着自己示下,拂风问他:“那你那晚因何吐血,又因何去承欢殿?”拂风指的是群芳殿夜宴他当众说要与杨柳菁圆房并将她带走那晚。将离反问:“那为何拂风兄不曾与她圆房?”不待拂风说话,将离继续道:“拂风兄不想要有二心的女人。其实我并不在意她心中有旁人,可若她心中的旁人是幻璃,这我便不能忍了!” 拂风听了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将目光落在将离腰间挂的那块赤血璃龙佩上,道:“这赤血璃龙佩乃是她的本命法宝,对她意义非常。既然你要退婚,你回头到魔龙属地见了她,亲手还给她吧。”将离颔首,拂风转向柒弦道:“爱妃你去安排一下,明日为两位世子完婚!” “等一下,”一直沉默的幻璃突然出声,“我有个条件。”将离一双眸光温柔如水,笑道:“现在才想起来提条件啊,不嫌太晚了么?”见他冷着脸不说话,只得将声音放软,温声说:“你提吧,只要不是让本世子入赘,其他什么条件都好说!” 幻璃答:“我可以与你成婚,但我不会随你去魔龙属地,我依然是尊上的臣子,依然当我的幻魔世子,婚后你我分居两地。”将离听了柔声道:“这样啊,那等我们扫平了银海雪原,我搬过来和你同住便好了!”他这是没有入赘之名,却有入赘之实,将离为了幻璃已经做到了这份上,足见情深,只是可惜了杨柳菁了。 幻姬和红颜两位长老是了解一些内情的,此时在一旁大眼瞪小眼,两双眼睛恨不得把将离烧出四个洞来,终也无可奈何的被柒弦派去张罗婚礼了。 当晚梨落院前殿堆起了篝火,一对准新人被送去沐浴更衣后,各自换上洁白的素裳,被簇拥在篝火旁,一群未婚的少男少女围着他们唱歌跳舞,就这样唱着跳着,在甜蜜的歌声中,两人相看无言,一直到天将明未明时分,少男少女们退下,留二人独处。 幻璃问他:“当年为何要允婚?”将离早知他会问,答:“为卿!”见幻璃不解,将离浅浅笑道:“其实我一直不太理解,为何我大哥会偏好男色,直到那日在梨园我见到你。”当时的幻璃还是梨落,他在梨园的花树上浅眠,被路过的将离一眼看见,如当日杨柳菁一般,自此烙在心中,再拨不出来。 “当日世尊问我,可是路过了梨园,说她的女儿看上了一个在梨园遇见的绝美男子,”将离道,“我当时就想,这是有人要和我抢你了,不如我索性认了,先把情敌弄成未婚妻了再说。” 幻璃面色微凉,道:“你不觉得你太过自私了么?”将离看着他笑道:“怪你太会招蜂引蝶!再说了,当时我并不了解她。你是不晓得,她当年的名声在我们这些世子耳里有多臭了。上回娇艳艳来你也看到了,世尊不过是闭关未出,她肆无忌惮当众骂的那句小娼妇,已经算是很轻了。” 幻璃冷声道:“你明知道她不是。”将离答:“是啊,我现在知道了。所以,我很抱歉。可是,我还是会那样做。如若我没有认下那门婚事,纵然你没有横刀夺爱的心,我怕也是没有机会与你坐在这里了。” 幻璃唇角抽了又抽,心思千百转,他心中所想,将离如何看不出来。浅声道:“幻璃,我知道,你此刻只觉得我自私得可怕、无情的可恨。可是幻璃,爱情本就是自私的。天意误我良多,我如今也将她放下,你,是否也该将她放下了?从今往后,只有我们,再无旁人好么?” 幻璃一把将他环在肩上的手打开,冷然道:“你究竟是想让我放下她,还是为了迫自己放手?玉璃,什么叫做当年她的名声臭了?你明知道她不是,却将话说得这般难听,究竟是为了安抚我,还是为了说服你自己?” 将离挑眉道:“唤我将离!”幻璃冷声道:“我不认识什么将离,我只知道我爱的是玉璃,要与我成婚的也是玉璃!”将离愣了愣,才道:“你这是为了她而恼我么?” 幻璃摇头,轻声说:“玉璃,方才那样说话的你,自私的可怕、无情的可恨。我不知道要如何接受如何面对那样的你!”将离的眼睛眨了半下,他又努力将眼睛抬起,他真的很努力很努力想要戒掉与她有关的一切,终垂了眸,将头无力的枕在幻璃肩上,喃喃的说:“幻璃,我的心好疼。我不想放,可我不能不放。” 见他如此情态,幻璃的神色也松了下来,与他揽腰抱在一起,柔声道:“还记得我将她迫得生了死志那回吗,那回你对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当时玉璃说幻璃被她的一往情深所惑,对她动心并非幻璃的错,他并不需要幻璃与她断个干净,幻璃若心里有她,可以一直把她放在心里,当时玉璃说过,他们三个要相伴终生。 见将离若有所思的点头,幻璃柔声道:“玉璃,我亦不需要你与她断个干净,我知道爱情是自私是独占,她心里纵是有我,也不过是觉得亏欠了我、怕误了我。我会学着去包容你们,玉璃,你不需要硬迫自己把她从心里摘出来。再给自己一点时间,若你当真放不下,我会努力去学着包容你,你别再这样伤害自己,好么?” 他听了无声浅笑。现今的自己,多像当初的幻璃,深恐自己做了多余的那一个。当时自己不懂,大度的可以。而今,身份互换,他若不将她自心里摘个干净,他便放不了。他太了解自己,只要自己不想放,纵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会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可她,说她不能和幻璃争。他并不需要她去争,他只怕她心里幻璃比他还要重要,他只是怕她惦记着他的枕边人,他除了放手还能如何? 第二十章 终于,婚礼 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正式的婚礼开始了。在十对未婚男女的陪伴下,一双新人被簇拥着出了梨落院,踏上承欢殿前的玉阶,此处已经布置好了举行婚礼仪式用的祭坛。在悠扬的乐声中,飞花满天,未婚的少女们站在玉阶上轻歌曼舞,两两相对着从梨落院门前一直排到祭坛之前。 他们携手自少女高低起伏的挽着的双臂下穿过,这是常规的捉弄新人的项目。少女们穿得清凉,妆扮美艳,两人目不斜视,时而低首,时而弯腰,更时不时被这些少女们吃上一把豆腐,摸下脸吹下小耳朵的,那更是常规的不能再常规的了。 更有几个胆大的,将手中的花瓣塞到了两人的脖子里。谁让这一双倾城男色成婚了呢,你不让这些小姑娘们捉弄一下,如何安抚人家心中的小怨气呢?没当众把手伸进两人怀里就已经是很给这两位面子了。 拂风亲自主持婚礼,祭司长老明璐担任司仪负责祝祷,幻姬与红颜担任双方家长。幻璃还有心情调戏他娘亲:“娘哎,孩儿娶了令你心动的男子,你可醋了?”幻姬道:“不要以为你今天结婚你娘我就不敢揍你!”红颜凑过来道:“别以为你娘现在打不过你,我这个当姨的可以一起帮着打!” 将离将一切看在眼里,在他耳旁低声道:“你又忘了谁是妻了是吧?”见他二人确实登对恩爱的很,虽然心里觉得对不起小尊者,幻姬与红颜这心情也算是稍稍晴朗了些。 整个婚礼过程繁复而冗长,婚礼结束,宾进入群芳殿入席,一对新人原路被送回充当喜房的梨落院。只是欢送他们的队伍,换成了两两相对的俊美少年。嗯,美少年比美少女们玩得开啊,两人被吃了无数次大小豆腐。 回到梨落院,等少年们嬉闹着将他们推进喜房关上了门,两人一脸无奈的对视了一眼,此时内殿门外并墙角贴满了听壁角的少男少女。将离看着幻璃下巴上的唇印,用手指拭去,幻璃没好气的看着他,让他自己去照镜子,将离面上的唇印只能用多得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幻璃微酸的道:“想不到你如此招人喜欢啊!”将离扯着他就势滚到小浴室里,听着殿外一堆小鸟似的声音:“下水了,下水了。”两人相视一笑,将离随手放了个封印结界出去,瞬时安静了许多,准备听壁角的那些少男少女们只好一脸扫兴的去群芳殿喝酒去了。 红绡帐暖,良人如玉,世人常叹春宵苦短,柔情难尽诉。良夜过半,幻璃斜卧在将离怀中,将离拨弄着他的头发,一脸满意的看着他额间的幻魔纹上浮现出自己的魔龙纹来,只觉得腹中饥饿,一脸疑惑的问道:“你们这边的婚礼好生奇怪,都不用我们去敬酒的么?” 幻璃听了笑着说:“要敬酒的。”将离奇道:“现在?”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若非腹有几分饿了,他都忘了他们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用过饭了。 幻璃点头:“嗯,现在!”将离瞟了他一眼,道:“你刚才不是说累了么?”幻璃忍着笑,柔声说:“无妨。”说着起身穿衣,将离跟着起身,幻璃道:“你在这房里等着我就好,我去敬酒,再给你带些酒饭回来。” 将离到底是参加过婚礼的,通常都是新郎在外敬酒,新娘子在喜房内等着的,按幻璃这意思,他成新娘子了?将离立时跳起来将幻璃摁倒,两人对彼此的弱点都已经相当熟悉了,将离只在他肋下轻轻挠了几,幻璃立时笑得爬不起来,将离道:“把规矩给我说清楚!” 幻璃原想忍过去,忍了几番,实在是忍不了,只好一边笑着一边朗声说:“我族规矩,若同性成婚,为夫的出去敬酒,要敬族中所有未婚的少男少女,被他们为难。令他们满意了,方能带酒饭回来给妻子享用。你别恼啊,我只是不想你出去被人占便宜。” 将离听了似笑非笑的说:“你的意思是,方才你便宜还没有被占够?”幻璃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道:“我只是觉得我脾气比你好一些,我怕你忍不了。” 将离将被子一扯,说道:“睡觉,今儿这饭不吃了。”幻璃一边揉着自己笑酸了的下巴,一边问他:“你确定不吃了。”将离摁着他腰身道:“不吃了,吃你!” 两人又嬉闹了会,将离搂着幻璃问:“你从前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 幻璃反问:“奇怪的梦?”“嗯。”将离点头。幻璃眨了下眼睛,将离精神一恍,立时收回,柔声道:“很久以前,你从梨园回来后。” 幻璃面上露出扭捏的神情,道:“梦这个东西虚无缥缈的很,再说了六七万年前的梦,谁还记得啊。” “真的不记得?”将离的手又开始不安份,幻璃一边躲一边笑道:“有的,有的。”将离看着他,示意他说。他一脸无奈,只得说:“我当时日日入梦,都梦见自己变做了一个美娇娥,被一个少年搂在怀里,陪他喝酒赏月,我当时想啊我是不是喜欢上哪个好看的少年郎了。”话末四个字,他加重了语调。 将离听了却无半点醋意,露出一脸满意的笑容,见他笑得如此满意,幻璃眨了眨眼睛,道:“你做的手脚?”他很努力才将幻璃眨眼睛的小动作忽视掉,将唇落在他耳边,惑声道:“嗯,我对你下了咒。我当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近你,而且你当时不好男风,所以只好用这种方法了。” “你还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啊!”他面上微怒却又绷不住笑了,抬首吻在了将离唇上,缠绵缱绻,一夜如春燕细语呢喃至天明。 这一双新人直睡到第二日日影西斜方起床沐浴更衣。等两人换好衣裳了,才解了封印结界,负责近前侍侯的宫女们鱼贯入内,人人忍着笑,看着将离。 因着杨柳菁不在,梨落院中历来又都是由青云殿中的女官打理的,所以这次领头的女官还是俏稍。她领着人进来,笑着道说:“恭喜世子!贺喜世子妃!尊上在承欢殿等着两位去敬酒。” 将离不疑有他,与幻璃携手相行。彻夜狂欢的人们似是不知疲累般,看着他们都掩着唇附耳相谈。幻璃唇角一直挂着浅淡笑意,将离也一脸轻松的含着笑,直到进入正殿,女官高声宣布:“幻魔世子幻璃携世子妃魔龙世子将离前来给尊上敬酒!” 将离面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幻璃扬眉浅笑的看着他,道:“夫人请!” 拂风坐在上首,含笑看着一脸吃鳖的将离,道:“我昨晚可是疑惑了一晚上呢,难不成你打不过幻璃?你说你昨晚怎么就没出来敬酒呢?果然是男色误人啊!” 将离站在阶前想了又想,昨儿幻璃明明白白说了,夫君要出来敬酒的,是他自己说这饭儿不吃了的。可是,自己没出去,怎么就成妻了呢? 见他恼了站在殿门处不动,幻璃扯了扯他袖子,柔声道:“就当你让我一回?”男色误人,将离若让了他这一回,可就是让了一辈子出去的,别的他都可以,唯独这个他忍不了。将离抬手,扯着他腕子,径直行到拂风坐前,道:“魔龙世子将离,携新婚妻子幻璃前来向尊上敬酒!” 众人听了皆笑,看着将离制住了幻璃,幻璃见他真的恼了,磨了磨牙,终是没有当众捋他虎须,与他一同敬酒。 酒饭用完,将离低声向幻璃道:“一会回房了我再收拾你!”拂风在主座坐着,慢悠悠的道:“今晚怕是不行了。”见两人同时抬头,拂风看着将离道:“你名义上的未婚妻,因在星河平原遇袭失踪了,你怕是要即刻启程赶回魔龙王都。” 将离闻言看向幻璃,幻璃道:“三个月后,我率大军在银海雪原入口与你汇合。”将离应了一声好,当众附唇深吻,看得在场的姑娘们全红了脸,男人们只觉喉间一紧。深吻终了将离一脸不舍的看着幻璃,在他耳畔低声道:“你若敢让人侍寝,回头我一定打断你的腿。”说完便化为一道红光直冲天际,往东南方向而去。紫凝扫了他娘一眼,说:“娘我出去玩几天。”便化为一道紫光跟着将离去了。 拂风浅浅笑着将眸光落在幻璃微红的唇上,道:“世子大人,用本尊给你赏几个美人儿降降火不。”幻璃横了他一眼,道:“我回虎魄军练兵去了!” 第二十一章 被晾了五天 星河平原,乃魔龙属地内的一片广袤平原。严格意义上来说,杨柳菁的表姐,祭司一族上上上任族长,曾经是这片平原上的王后,可惜那是个悲剧故事。 彼时正值魔界夏末,平原上草色正盛,入夜,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抬首星光漫天,再纷繁的心境也融入这静谧的夜色中。 杨柳菁在浮屠怀中睡觉,听风负责值守。凌晨时分,三人换防,微风忽然化为猎猎狂风,数十只黑色的大鸟自西北天际飞来。浮屠奇道:“这是什么东西?”她自幼在妖界长大,关于魔界的生物虽然幻姬也有教导过,可她当时哪有心情学这些啊。 杨柳菁答:“娇艳艳的黑魈护卫队!”这已经是十天来袭的第十五波了,若非清楚的知道此地是星河平原,杨柳菁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跑到娇家地界上去了。待近了,浮屠才看清这些鸟生得颇为巨大,双翅展开阔达十余米,嘴尖爪利,每一只鸟背上都立着两名黑衣人,一个负责操控巨鸟,另一人身负劲弩,手持长鞭,鞭梢上密布细刺,在晨曦微光之中隐隐能看见黑色的液体。 杨柳菁沉声道:“那鞭上有毒,你们千万仔细着点。” 巨鸟飞到三人近前并不急着攻击,一只鸟头上有金冠的看来是个头目,居高临下喝道:“红莲尊者,还我家公主命来!” 杨柳菁笑道:“哎,我可是听说你家尊上把我的尊号给捋夺了,你如此称呼可是要抗你家尊上的旨么?”男子听了挥鞭便打,她轻盈避过,右手一挥,两指微勾,一根红色的荆棘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她掌中,她一边挥动着鞭子,但凡是被她鞭梢扫到的不论是鸟还是人,立时被她吸尽功力,一边肆意笑道:“你是娇艳艳哪一级的男宠啊?她啊,样样都学我,可样样都学不到家。这鞭子若淬了毒,可就是不入流的东西了。可惜了你们这些上等的魔族,要用这种不入流的武器,真真是暴殓天物啊!” 黑衣男子见状一边躲避她的攻击一边重整队形喝一声:“一起上!”浮屠娇笑着跃起,道:“呵呵呵呵,堂堂魔界至尊,尽干这些偷袭的事儿,枉你们身为公主的护卫队,竟然出来干这种偷鸡摸狗加以多欺少的事,确实是不入流的很啊!难怪我们家尊上要反!” 听风不怎么爱磨嘴皮子,在他看来这甩嘴皮子的是女人干的事,他啊,就负责动手就好。以最快速度劈砍下两人,一剑剁了一只巨大鸟头下来。黑色巨鸟落地立时化为黑色火焰,肆意肆放出毒烟来。 杨柳菁左袖一招,便招来一阵狂风将毒烟吹散,与两人汇合,低声骂道:“你们俩个小王八蛋没学过怎么对付黑魈么?”两人同声道:“废话!”她只得改口快速道:“我的错!这货不能杀,杀了便会起火冒毒烟,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她话音刚落,头顶传来一声龙吟,一股黑色的旋风将他们三人卷入其中,一条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魔龙瞬间将他们带离星河平原。下一息,便落在一座金碧辉煌的魔龙宫殿中,那黑色魔龙落地化为别样妖媚的男子,明明生得俊朗非凡,却偏偏一副柔媚入骨的模样,正是与拂风并称魔界第一美男的魔龙尊者将休。他斜斜躺在玉塌上,两眼试看非看的自三人面上掠过。 他冷声道:“你们若要和娇家开战,自去银海雪原上打就是了,别祸害我的地界。”他的目光并未落在三人任何一人面上,杨柳菁往前踏了一步,骂道:“将休你个小王八蛋!”不等她把后面的话说完,将休一甩袖子便自三人眼前消失了。 浮屠和听风见这人突然没了,齐齐转首看向杨柳菁,便看见杨柳菁骂人骂到一半人跑了一脸抓狂的模样,浮屠怕她在人家地盘暴走,只好柔声问道:“小尊者,要不咱们先在这休息一会?” 这时宫门外进来一名生得俏丽的女官名唤银红,她带着一长溜宫女进来,齐齐拜倒:“奴婢拜见小尊者!”打头的女官道:“启禀小尊者,尊上说您连日奔波劳碌辛苦了,让奴婢伺候小尊者去偏殿休息。” 杨柳菁想要发作,但人家女官只是个奉命办事的,再加上这女官深知她的脾性,眼前这一溜见不着尾的小宫女个个都是娇娇怯怯的美娇娥,一起温声软语的上来哄她。她小时候除了喜欢赖着拂风,第二喜欢的事情,就是抱着软软香香的完美肉体睡觉。嗯是的,特别是这种香香甜甜的小姐姐,她见着就跟没骨头似的赖人怀里起不来了。如今她倒是不会往人怀里赖了,可若要她拿人散气,她做不出来。 没办法,她只好带着浮屠、听风住进了偏殿休息,将休晾了她足足五天。第六天,宫女送来新的衣饰,每人脸上俱是喜气盈盈,看着她的眼睛都跟会发光似的。浮屠与听风坐在一旁看着宫人们给她盛妆打扮,“低”声道:“哎,丫头,那个将休不会是真想替他弟弟娶了你吧?你上这来送将离的消息,他先是避而不见,这会又派人来打扮你,你是什么时候把他掰直的?” 这话,浮屠三天来打听了无数遍,她每次都回复“没有!”,但浮屠偏生刨根问底,她一句“将休不想看到我!”便又成功引出浮屠无数个问题,她是真心后悔带了浮屠出来,这位娘娘怎么就这么爱八卦了呢? 一个弯了的魔界第一美男,一个爱美成性的魔界小尊者,再加一个被阉过的不好男风的魔界第一美男,这八卦当然值得深扒了。听风虽然不说,却也一直竖着耳朵听呢。若非怕这俩被人半夜爬床,闹起来不好看,杨柳菁早打发他们去别的宫殿睡了。她这几天说是在休息,哪里有清静的时候。 如今将休是终于要见她了,她不管多不乐意,也老实任人摆弄。最后终于将那身足有六层的大红曲裾穿上,耳后垂着长长的双鬓,发上插着名贵简约的珠钗,远山长眉,粉面桃腮一点樱唇似火,浮屠见了不满的道:“我家小尊者皮肤白,你们这妆太艳,恁俗了!”于是杨柳菁被人白摆弄了半个多时辰。女官立时打来温水,给她洗了。 她深恐宫人化的妆再被浮屠给否了,让浮屠来给她上妆,结果女官在一旁小声道:“这个,万一尊上对小尊者的妆不满意,奴婢们可就要倒霉了。”杨柳菁咬牙道:“他敢!” 她平素见人向来素面朝天,穿的衣裳更是怎么舒服怎么穿。脚上基本上就没穿过鞋子,这会被人严严实实裹了六层,脚上也套上了一双金丝绣的绣花鞋,这脸也让人摆弄了半天,将休若真敢再挑她的不是,她怕是拆了魔龙宫的心都有了。 浮屠三下五除二给她画了个淡妆,黛眉浅唇,眸光明媚,极淡极浅的一抹桃粉晕开在双颊边,娇而不艳,媚而不俗。她深吸了一口气,端着步子,带着浮屠和听风,身后跟着一长排望不到头的宫女莲步轻移迈着规规矩矩的步子进了魔龙宫的主殿承恩殿。 浮屠看着这殿名心下就更痒了:拂风的是承欢殿,将休的是承恩殿。这还真是令人不得不浮想联翩啊。 一路上杨柳菁目不斜式视,双手交叠在身前,行走如风悄无声息,径直走到将休王座前,对于两旁或坐或立的男女连半眼都不曾瞟下。规规矩矩按照拜访他族尊者的礼仪福了一福道:“祭司一族红莲尊者杨柳菁见过魔龙尊者!问尊者安!” 将休满意的扫了她一眼,将目光扫在阶下首座上坐着的白衣男子面上,浅笑道:“这还像个样子。起来吧!” 将离的目光缓缓自她身上掠过,当她初进来时,他以为自己看错了。那个欢脱跳跃的杨柳菁不见了,眼前俨然是一个循规守矩的大家闺秀了。看她这副端庄的模样,这是当真要嫁给自己大哥了么? 第二十二章 我们的婚约解除吧 杨柳菁应言起身,正要直言寻找将离之事,却见将休将眼睛看在别处,移眸过去,便看见了将离。她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他起身,浅笑着走到自己,“玉璃”两个字呼之欲出时,她看见他头上的魔龙一族特有的魔龙纹,眸光下移,便见到他腰上挂着的那块赤血璃龙佩。 玉璃便是将离,难怪他要拒了我的一夕之欢,我那天是真的将他伤的狠了吧。她想,她那天向他要一夕之欢本就是做了永不再见的打算,在被他拒了一夕之欢之后,她更是真心无颜再见他了的。此时见了,只知道怔怔的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将休的眼神还落在自己弟弟面上,带着一脸满意的笑容道:“既然你回来了,正好把你俩的婚事办了吧。” 将离看着杨柳菁,一眼将她心思看穿,却不敢细究她心中最想要的究竟是谁。转身冲将休道:“不必了!大哥,我已经娶过亲了,我娶了幻魔世子幻璃为妻。”说着他解下腰上的玉佩递与杨柳菁,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们的婚约解除吧!” 心里有什么无声破碎,那早已经荒芜了的心田啊,那早已经碎了千百次的心呵,坠向着了火的无底深渊。浮屠对她的心情最是了解,正要发作,被听风一把紧紧扯住,暗暗摇头。 她面上浅浅笑着,伸手接过玉佩:“好!”手腕微转,玉佩便凭空消失,融入了她的灵海之中,正好镇住了她即将要发作的魔心。 她转向将休,柔声道:“将休哥哥,我娘有话让我带给你和将离,劳烦你屏退左右。” 将休挥了挥手,宫人悉数退去,浮屠与听风也退出殿外,她一挥手将殿门闭了,将休沉声道:“有什么话你说吧。” 她转向将离,眸光一红,顿时杀气腾腾,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柄利刃直取将离要害,将离不防她突然偷袭,侧身急避,虽然避过要害,但这刀怕仍是要入骨三分。正在此时,将休身形凭空消散,下一息出现时便堪堪抓向杨柳菁的腕子,她似是早防到将休般,身形错开,手腕一转,那把利刃化为一条白练,周身凛然的杀意尽去,她双手捏着法决身形飘忽疾转两手如穿花蝴蝶般上下翻飞,以一敌二,瞬间将这两兄弟的手腕扣在了一起。 感觉到她的杀气没了,将离心下一缓,这双腕扣在一起的姿势:她上回便是这样给拂风疗的伤,他一怔便停了手看向她,接着便见着自己大哥红透了的耳根,而她那一双素手不过是扣在了将休的腕子上,一触即收。梨花的甜香在空气中弥散,花瓣纷飞将三人包裹在阵中,不多会,玉璃身上的盘绕的梨花尽数进入将休体内,杨柳菁收了法诀,对将离道:“三天后你大哥身上的隐疾便会痊愈,你为他护法吧。”说着转身便走。 将离目光怔怔的看着她离开,她心里一定深恨自己。可是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立意要如此干脆的了断,要你这样恨上了我,我才不能再去纠缠你,我才可以只一心一意对待幻璃,我才能彻底将你放下。 出了殿门,杨柳菁一挥手将殿门关上,喉头一甜,她咬紧牙关咽了回去,浮屠见她面色有异赶紧将她扶住,覆天席地的一抹魅惑深紫落了下来,将她捞在了怀里,她笑了,道:“你来的可真是时候。”一张嘴,未咽尽的血便漫了出来,他用衣袖仔细给她擦了。 魔龙尊主将英听闻将离当堂退婚匆匆赶过来,正好看见紫凝将她抱在怀中的这一幕,见她吐了血正要问,杨柳菁道:“我和将离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随即转向浮屠道:“浮屠你和听风住在宫内,留下来和魔龙世子商谈两军攻打银海雪原之事,不得有误。” 将英听了道:“小尊者可是要走?”杨柳菁答:“我等他们一起的。”转向小凝儿,笑道:“小凝儿,我带你去魔龙王都最好的酒馆去喝酒啊?” 殿内将离一直看着那扇紧闭的宫门,感应到紫凝的气息,听着她那句“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有什么自心中滑过:她总是这样,总是随时可以投入别人的怀抱!将休的声音响在耳边:“去追她,我不需要你守着!” 他听了抬腿就出来了,听着她说要带紫凝去喝酒,紫凝正要应了,看着殿门开了,便见着将离自殿门口径直向自己走来。紫凝刚想告诉将离她受了内伤,却听见将离道:“红莲尊者,我素闻祭司一族最重男女之防。你刚与我解除了婚约,便当众勾搭我的徒弟,就不怕世尊又派个长老来管教你?” 紫凝听他这话里连捎带打,句句都是羞辱她的意思,面上一急,腰上一麻那句“你眼瞎看不出她受了伤”生生被掐灭在喉咙里,杨柳菁将头往他心口贴了贴,解了禁制,惑声道:“小凝儿,我们走吧,不用理会他。记住,你师父是上神玉璃,不是魔龙世子将离!” 将离听了迈前一步,浮屠侧身挡了,扬眉冷声道:“天师玉璃,呵,我错了,是魔龙世子将离!不好意思哈,这儿呢是魔界。在你魔龙地界未婚男女互相爬床也是常有的事。我家小尊者如今已经和你解除了婚约,小凝儿别说是抱她了,就是今晚爬了她的床,也不过是一桩风流佳话,凭谁也轮不到你来置喙!” 将离被她怼得立时风中凌乱,听风在一旁冷眼旁观。浮屠怼完了将离便幻做个风流标致的少年郎,撞了紫凝怀中的杨柳菁一下,道:“小娘子,爷帅不帅?” 杨柳菁那着了火的心,如被漫天黄沙覆过,她转首在浮屠颊上香了一下道:“岂止是帅,姑奶奶简直要爱上你了!”浮屠就势把她接到怀里,招呼听风跟上,抬脚就要走。 老尊主将英风状赶紧上前拦了,道:“这位长老,小尊者似乎不妥,不如先在宫中歇下,老朽立时派人前来诊治?” 浮屠道:“我家小尊者好得很,我看老尊主您是老眼晕花了吧。我们啊,要陪小尊者去风花雪月,喝酒!谈心!您这宫里规矩太多,不方便!听风、小凝儿,走!” 将离那被浮屠怼得心火旺盛的耳朵勉强听见了他爹说关于她不妥当的话,沉声道:“就在宫里歇着吧,我去招人来诊治。” 谁知浮屠听了笑道:“还真不方便。将离啊,我家小凝儿虽说成年了,这情识也开了,但天师玉璃是个无情的,没教过他男女情事,我这个做姑姑的得赶紧好好教教他,否则他怎么给小尊者当男宠呢?” 将离听了冷冷道:“紫凝,那你今晚就好好为小尊者侍寝!”说完转身进殿去了。浮屠抱着杨柳菁径直去了。她是当先去了,紫凝在原地没敢动。玉璃的脾气他最清楚,眼下虽说换了身份,这脾性可是换不了的。他本不想认怂,可她受了重伤是实情,见他进了殿锁了殿门,只得去拍殿门,软声唤道:“玉璃!”没人回应。 听风在一旁恼了,扯着他道:“我们走!”紫凝说:“你要不怕我姑姑英年早逝你就跟着去!”说完接着在那拍门,道:“天师玉璃,我替我姑姑认个错还不行吗?”见还是没动静,只好一屁股在殿门前坐着了,看向在一旁傻了眼的魔龙尊主,道:“我说老尊主,您这当爹不行啊,这儿子完全没把您往眼里放啊!” 魔龙尊主道:“你们小孩子打架,按规矩,我们这些老的不好插手啊!”紫凝抬眉道:“那你倒是派两个人去跟着啊,我姑姑对这地儿又不熟,那个又是个半残的,这两个长这么好看的在你这地界喝酒安全不?” 第二十三章 灭世杀神 魔龙尊主听了倒没什么,下面的女官纯银立时派了八路人马出去追,心道:这两个这么好看的,可千万别落在那个混世魔王手里,否则纵是天王老子怕也是保不住那小魔头了。 浮屠抱了杨柳菁出了魔龙宫,在云端上四下看了眼,挑了间最大最豪华的酒店落下,她身形修长,生得绝美,此时换做男儿装,颜色不输将离,怀中抱着的人儿也是娇媚可人,立时引动满楼宾注目。 浮屠以男声唤道:“小二,给爷备间上好的包房,还有,我家小娘子累了,挑间清静点的。”她这声音如镀了磁一般,立时抓人耳朵,那些注目于她的姑娘们纷纷意动。 掌柜的见他们身上衣裳不俗,又见面生的很,只道是哪个魔族世家新出的世子郡主出世来玩儿的,忙迎了上来,道:“爷,楼上请。” 浮屠抱着杨柳菁便跟着掌柜的去了,迎面遇上一身杏黄衣裳的娇俏娘子冲她送秋波,她回了个媚眼,便径直往包房去了。那娇俏娘子冲掌柜点了下头,掌柜的脑门浮上一层冷汗,心道:小郡主,您至少要打听下来历啊!见掌柜的犹豫,娇俏娘子美目微凝,掌柜忙点头应了,照规矩办了。 包厢确实是个清静的,放眼窗外,几杆修竹,竹下一丛月季开得正艳。浮屠要了十坛上好的百花酿,拆了泥封,与杨柳菁举坛儿碰了。两人先各自干了一坛,待要再开时,浮屠按住了杨柳菁的手,柔声道:“我听闻他将你在灵海养了一万五千载,听爷句劝,爷早前也曾迷恋过他一段时间,可男人这东西,他心里若没有你,你纵是陪在他身边一万五千载又如何?把他忘了吧!” 杨柳菁看着浮屠笑着点头应道:“好!”两人又各自干了一坛,漫无天际的聊了几句。欲开第三坛,杨柳菁猛然觉得两眼发花,浮屠也觉得气海虚浮,灵海似突然被抽空了一般,暗道一声不好!勉强起身,门悄然开了,掌柜的进来一看这两个还是清醒的,满脸堆笑道:“恭喜爷,我家小郡主看上您了,请您过府一序。” 浮屠回首冲杨柳菁笑道:“看见没,爷的魅力大吧!”说完一脚踹向掌柜的道:“我去你大爷的,在你大爷面前装黑店!”脚刚踹出去,心底升起异样感觉,猛的将身形收住,退回到杨柳菁身边,道:“你赶紧跑!”掌柜的朝门口使了个眼色,立时进来两个汉子,一脸淫邪的笑看向位于浮屠身后的杨柳菁,掌柜的道:“男的我带去给小郡主,女的便宜你们了。” 杨柳菁听了勉力支起下巴,惑人一笑,手中便已经多了一枚血玉璃龙佩。掌柜的虽不识这是什么东西,但东西名贵还是看得出来的。暗道倒霉,面上阴笑道:“姑娘,如今这事已经做下了,任你是谁,今儿个也是个死!”她听了笑而不语,朵朵红莲悄然开在她周身,她将浮屠揽在怀里,轰的一声,炙焰冲天而起,瞬间染红天际。 彼时紫凝已经改拍门为砸门了,在殿门口破口大骂:“玉璃你个死牛鼻子快给我滚出来,一会她出事了你可没地儿后悔去!” 将休传声道:“你若再不出去,我可是会被吵得走火入魔的!” 轰的一声,冲天红光映染天际。“红莲业火!是红莲业火!”殿外连声惊呼,紫凝与听风立时往红光闪现的地方掠去,魔龙尊主将英和将离比他们跑得快一点。到了现场便看见方圆数里化为一片红莲火海。火海之中,杨柳菁抱着浮屠缓缓走出,眸光清澈,面无表情。她这一路走出火海,惨嚎之声不绝于耳。不时有着了火的自火海中冲出来,轰然倒地只留一团焦黑痕迹。 将离看着她如灭世的恶魔一般静静自火光中走出来,竟然连火都忘了灭了。也有道行高的,跑得快的,躲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双,暗叹倒霉,一不小心就惹上了末世杀神。 她走得很慢,很努力的控制着内心的莲火。当将离出现时,她一再祈求:你们,不要开,不要开在他的眼前,这是我能留给自己仅存的最后的自尊。 她终于守着自己最后的自尊踏出火海,行到了他们身前,将怀中气息不稳的浮屠递向听风道:“浮屠中招了,你带她即刻回偏殿去吧!”听风一见浮屠满脸春色顾不上问旁的,抱在怀中便回去了。 听她这样说,魔龙尊主揖首请罪道:“请小尊者息怒,老朽立时令人追查原凶!” “慢着!”将离冷声道:“就算浮屠中了招,你杀一人便可,因何伤我城中无辜?” 看着他眸中陌生的眸光,看着他一脸冰寒,听着他对自己毫无半分关心的句子,她再忍不住,一口血“卟”的一声喷了出来,双腿微软身子向前倾时无意识的抓住一只腕子,正是魔龙尊主将英的腕子,将英见了她再次吐血也顾不得这许多,揽腰低首将她扶住了听得她抬唇附在自己耳边低声道:“不想王都被灭就送我去黑水寒潭!” 将离原本见她突然吐血是要冲过去的,但他爹离的比他近一些,被她一把抓个正着,接着将离便看见自个亲爹将人捞在怀里抱走了。他怔在当场,一转身青着脸回魔龙宫去了。紫凝左右看了一眼,只好跟着他回去了。而这城中的灭世莲火还在烧着,众人各自逃命,无人敢管。 这回没等将离进承恩殿,近卫前来通传道:“世子,尊主请您速去黑水寒潭!”他黑着脸便去了。 人刚到黑水寒潭边,寒潭之中红莲开遍,朵朵俱是他的模样。他怔在那里,将英怒斥道:“退婚两个字我亏你说得出口?!没良心的东西!”说着一脚将他踹进黑水寒潭。 “咚”的一声,他应声落入水中,潭水寒凉刺骨,她整个身子都浸在这冰寒刺骨的水中。他向她游过去,游过那些浮光掠影,游过那些曾经。 娥妖体内,她笑着问他:“尔可想救他们?”。 他向前游,玉皇山飞升顶,他将她护在神魂之内,六道玄雷加身,他咬紧牙关,只为护住她神魂不灭。 他向前游,云霄殿之乱中,他说:“对幻璃是情,对她是义,君子当重情守义!” 他向前,拨乱这绝美的红莲火海,看着自己将她搂在怀中说:“如果把这旁人换做我呢?”,看着自己吻她,问她:“为何要以剑证道?”看着她破口大骂,看着自己不依不侥的吻下去。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看着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腰身,俯在自己心口饮泣,泪湿衣衫。他看着自己冷声斥她:“你勾搭我徒弟”,看着自己面目可憎的冷言冷语“你杀一人便可,因何伤我城中无辜!” 他无声靠过去,她那深藏在心底的红莲里朵朵都是自己的模样,哪里有旁人的影子?他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她的身子如寒潭水一样冰冷,他搂得更紧一些。轻轻在她耳畔低语:“杨柳,对不起!”、“杨柳,我无意伤你!”、“杨柳,我错了!”、“杨柳,是我不好!”、“杨柳,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杨柳,你看我一眼!”一声又一声如细雨淋漓,她却始终没有睁开紧闭的双眸。 三天光阴流水般过去了,红莲悄然消散,他紧紧搂着她,抱着她回到自己的内殿,跳入热气萦绕的汤池之中,只想尽快温暖她冰冷得可怕的身体。她似是异常难受的轻吟了一声,他听得喉间发干,瞬间将她绵软的身子松开,怔怔的看着她腮上浮起的陀红,一时竟然不知所措。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放了她,他已经将她伤到如此地步,此时,他该做什么?他能做什么? 正不知所措间,屏风外宫人来报:“禀世子,此次的罪魁已经抓到了。是您表姨家的齐媚郡主,她看上了浮屠长老,给长老与小尊者下了媚毒,老尊主说交给您处置,人已经带到殿外了,请您示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她自温热的泉水中抱出来,放在一旁的塌上,为了以防万一,他将她制住了,便来到殿外。 第二十四章 这便是榜样 殿外站着的正是那位给浮屠送秋波的杏黄衣裳的女子,名唤齐媚,此时被缚了双手跪在殿前。见他出来了,齐媚一脸喜出望外的道:“二表哥,你快叫他们把我放了。今次真倒霉,竟然不小心惹到这个荡妇手里去了。” 一旁的押着齐媚的女官见齐媚不知死活的满嘴浑说,喝骂道:“放肆!小尊者身份尊崇,岂是你可随意辱骂的!” 将离扫了女官一眼行到齐媚身前停下,道:“掌嘴!”女官听了立时噼里叭啦赏了她十数个耳刮子,直打到将离示意停止才停手。 将离看着她问:“解药在哪?”齐媚挨了打,老实了些,小声辩解:“二表哥,这媚毒无解的啊!您,您要嫌弃她,顶多我把我最好看的两个男宠送给她,给她解毒,也算是便宜她了!”将离听了心火直冲脑门,不待他发作,一把冷硬的声音传来:“拖出去当众活剐了!”将离听了一惊,便见自己大哥如分花拂叶般的径直走了过来,头也不回的越过自己,待他回过神来,一道封印便罩在了内殿之上,将他罩在了封印之外。 他伫在原地没动,齐媚听到判决之后绝望的挣扎求救,他耳旁却只嗡嗡响着大哥那句“拖出去当众活剐了!”,他要当众活剐了齐媚? 齐媚奋力挣扎哭喊,女官也怔在当场,早有将休的近侍过来将齐媚拖走,齐媚大声叫道:“你们不可以杀我,我娘是太后的堂妹,你们不可以杀我!”他回头看着仍在近侍手中奋力挣扎的齐媚,轻声道:“我大哥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女官见他面色不善,一时愣在那里,他道:“你们还不出去?”众女官立时省悟:世子是让她们去看齐媚郡主被活剐,齐齐应诺退了出去。 宫人退走后,他仍站在殿外,一个人静静立在原地。大哥说要替他娶了她,可大哥他不好女色。方才在承恩殿她突然出手攻击自己时,大哥出手用的也绝非杀招。从前她每次随拂风来的时候,大哥都把自己藏起来,说是会被她拐走。当年拂风随世尊来退婚,大哥曾经问过自己意思,当时自己斩钉截铁的说不退。那时大哥的意思,是想让自己退了么?几天前她说大哥有隐疾,大哥有隐疾自己这个当弟弟的不知道,她却知道! 他就那样在殿门前着着,听着殿外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听着侍卫来报齐媚之父平凉城主率众闯宫,他听了放了个结界出去,将自己的骄阳宫封印了起来。片刻后将休身旁的近侍闯进来又报王太后在宫前哭求他出去,他似未曾听见般,只是静静站着,一直站着。站到艳阳西沉,站到繁星满天,站到东方发白,再站到日上三竿,魔龙宫外已经杀得血流成河,直到他大哥将内殿结界撤去,他方似无意识般的迈动着麻木的双腿进入内殿,听见将休的声音:“你累坏了吧?先好好养几天,其他的事不要烦心,尤其记着,不要和人动手。” 他径直往里走,看见她斜卧在自己床上,大哥坐在床沿握着她的手,他一直走到将休身前,铁青着面色看着将休。想要质问,却不知该如何质问。 将休扫了他一眼,将他面上压抑的怒意看在眼中,似是很随意的解释道:“我已经帮她将媚毒压下,但也耗尽了她的功力。眼下她不能跟人动气,更不能跟人动手。你给我看好了!” 他听了那眼看要火山爆发的怒意立时就消散了,苍白无血的面色渐渐恢复,看见他大哥满眼揶揄的笑意。看见将离,她下意识的将手自将休掌心抽回,将休在她脸上捏了把,道:“我又不是拂风那小子,才没有心情吃你豆腐!” 说完将休起身扫了他一眼便径直出去了。他无声坐在他大哥方才坐过的位置,她别过脸,不肯看他。 *** 魔龙宫外,巨大的降龙木上绑着一条独角的蛟龙,近一日夜过去了,这条蛟龙已经被剐了多半,近侍仍在尽职尽责的剐着,齐媚早已经气若游丝,早喊不出来了。其父平凉城主被绑在一旁,他身旁黑黑压压的跪着将休的母族,而在他们周围横躺着无数死士中,齐媚的母亲平凉夫人便晕倒在这些尸体当中。王太后齐灵铁青着脸在一旁看着自己的长子,看着他踱着缓缓的步子出来。前来围观剐刑的人看他出来了,立时跪地行礼。 将休道:“齐媚郡主以下犯上,羞辱红莲尊者,引动尊者心火,置王都于险境,本尊判她剐刑,尔等可服?” 王太后“啪”的一掌拍在桌上,起身道:“是那个祸胎该死!她生性放荡,媚儿不过给她放了点药罢了。火是她放的,人是她杀的,你不杀了这个祸胎,竟然当众活剐媚儿?休儿你!”将休听她说得不堪面若寒冰,眸光如刃凝向齐灵,她看着将休眼中的寒意,心下一寒,那堵到嘴边的句子再说不出来,听着将休道:“魔龙一族王太后,因对红莲尊者出言不逊,以下犯上,罚禁闭五百年!即刻执行!” 王太后怒目道:“休儿,我可是你的亲娘!妖言那老妖妇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如此维护她的女儿?”将休冷哼一声,道:“娘,您当众对世尊出言不逊,再加五百年禁闭!您确实是我的亲娘,我判了刑定了罪,您竟然带着娘家人来造亲儿子的反,若非亲娘还真干不出来!” 王太后道:“我没有,我只是要救媚儿!”将休冷眼扫了被五花大绑绑在殿前多位城主一眼,其中包括自己的舅舅与外公,又看着地上那尚未来得急清理的血迹与尸首,他道:“将我舅舅外公并姨娘们全部解了,诸位先回去好好冷静反省!”手一指平凉城主道:“你们的女儿干了些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你们的女儿是命,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命了么?”手一挥道:“平凉城主夫妇纵女行凶,论罪当诛,斩立决!” 王太后齐灵怒道:“凭什么?就凭她娘是世尊么?她就可以为所欲为?这魔界好看的姑娘和男人她睡的少么?” 将休看向她道:“你好像忘了她亲爹是谁了!就因为她继承的是世尊的血脉,你们就无视她的另一个身份了么?”原本一脸不忿的王太后听到将休提起这句,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怎么能忘了她亲爹是谁呢?将休见他娘软了腿,接着道:“姑娘她睡过多少我还真不知道,但男人,她就睡过两个,一个是拂风,一个是本尊!”现场的人听了齐齐惊掉了下巴,听着将休眉目温柔的道,“那都是她小时候的事了。红莲尊者纯真无邪,尔等心思肮脏且心怀嫉妒才会如此中伤于她,眼下她所中的媚毒也已经用自己的修为压下了,待她与将离完婚之后,媚毒自解!” 媚毒无解,能将所中媚毒压下,除非她还是处子之身。平凉城主怒道:“纵然她仍是处子之身,也不能说明什么!此女天性淫邪!”一道白光划过,平凉城主的头颅落在了地上,将休冷声道:“若本尊再听见有关红莲尊者的半个脏字,这便是榜样!”说着转身回魔龙宫去了。 浮屠此时倚在听风怀中,见将休去了,磨了下牙,冲紫凝道:“小凝儿,我看你这回是彻底没戏了。就算她不肯原谅将离,这个哥哥她回头怕也是要嫁的。”紫凝听了抬头看天,道:“我又没有想要娶她,我只是想看着她好好的便罢了。”浮屠丢他个“你当真是怂到家了”的表情,拍拍听风的肩,示意他抱她回偏殿去休息。 第二十五章 好一个重情守义的人儿啊 在黑水寒潭,他游向她,她是知道的。可她,无言相对,无颜相对,无心相对。他将她搂在怀中,在她耳畔反反复复低唤她时,她是听见了的。 见她别过脸去不肯看她,他微微坐了会,身子一歪径直往她身上砸下去,她听见动静要躲,哪里躲得过。将离砸在她肩上,便似睡着了般,她刚动了动,听见她闷声说:“我已经八天九夜不曾休息,你容我睡会吧!”说着便收了腿合衣去挤她的被子,她想动,他伸出手紧紧搂着她的腰身,低声戏语道:“方才我大哥说了,你不能动气。你不会想故意引动媚毒,逼我以身饲毒吧?” 她听了他这句话,只觉得分外的委屈,奋力挣着想要自他怀里挣出来,将离自己说完这话也后悔了,他狠狠在自己唇上咬了一口,一翻身将她摁住,与她四目相对,惑声道:“杨柳,我最近心很乱,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我想放了你,可我又放不掉。我想抓住你,可你又不肯。我真的很乱,那些伤你话,我承认我是故意的。可你也当众打了我一巴掌,我当时真的是要疯了!杨柳,杨柳,你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办?” 她听了面色微微一红,屏风外人影微动,她道:“你下去,你这样成什么样子!”他听了浅笑着侧身躺下,在心里腹诽:从来最没个样儿的是你,竟然好意思说我成什么样子? 屏风外宫人来报,说是王太后有话传给世子,将离听了仍然侧身面向杨柳菁躺着,简短说道:“你去问问我娘,为何我爹不管此事,让她想仔细了,再重新看我大哥的判决!”宫人领命便退出去了。 她原本是平躺着的,见他只侧着躺在一旁看着自己,将身子冲向内侧,低声道:“你不是说累了要休息么?”他笑着贴了过去将人搂在怀里,把头埋在她的发间便闭上眼睡了过去。 天晓得他是有多累,他自风魔王都出来,日夜兼程赶到星河平原,看到被黑魈毒焰灭掉的百里荒原只当她是被娇家的偷袭掳了去,顿时心凉了一半。后来在附近发现了他大哥的气息,他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了魔龙宫。刚落地,便被大哥安排去换衣服,接着便见着了被摆弄成大家闺秀的她。他以为,他当真以为,她这是要嫁给旁人了。哪怕那个人可能是自己,可她,毕竟不知道自己便是将离呵! 第二天一早,将离醒了,他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动了动,“玉璃”,她轻轻唤着,他以为她醒了,却见怀中的人儿仍然闭着眼睛,将脸转了过来贴在他的心口,窝成她最喜欢的姿势,蜷在他怀里,发着低低的梦呓。他惑声道:“我在。”她在他怀里蹭了蹭,唇角含笑,便又睡着了。 看着她酣睡的模样,他笑着在她额上浅浅印上一吻。屏风外珠帘轻晃,是宫人候在一旁待他起身。他转眸看向屏风外,更漏已残,已是第二日早晨,想来大哥等着自己去上早朝吧。 他刚挪了下身子她下意识的往他身边挪了挪,看着她依恋的模样便生出几分不忍来。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拂风会直接让她睡在怀里上朝了。是真的不忍惊醒了她,又不舍就此将她放在一旁。可他,毕竟不是拂风。他又命宫人取来几床被子,用柔软的云被将她围住,以确保她不会因为在床上找他,找得掉下床去。 见她伸手抱着云被继续安睡,他笑着蹑手蹑脚的退到屏风外,将休坐在外殿的茶几上,扫了他一眼,看着他眉梢眼角俱是温暖的笑意,浅浅开言道:“解释!”将休要的,是关于婚约的解释。 将离坐在将休对面,思量再三,决定老实交待,便把自己当初怕她跟自己抢幻璃才答应订婚的事说了出来。祭司一族是他大哥绝对不可触的逆鳞,他心底一向很清楚。老实交待也是做好了被暴打一顿的准备,哪些谎可以撒,哪些谎是绝对不可以撒的,他心里很清楚。 将休听了扬了一下手,又轻轻放下,一脸正色看着将离道:“你的意思是,以世尊的修为会看错了女儿的姻缘?”将离听了一愣,与杨柳菁的种种过往在脑海掠过,旋即起身郑重向大哥施礼,沉声道:“将离错了!” 将休皱着眉头道:“好好待她,若再敢惹出个好歹来,信不信我当真替你娶了!”将离听了唇角抽了一下,虽知道他大哥是说着玩的,还是老老实实应了。将休见他装乖,在他额头点了下,起身道:“我要离开几天,短则三五日,长则七八日便回来了。” 将离问:“大哥你要去哪?”将休道:“我当年将他虐成那样,而今他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不趁他打不过我的时候去道歉,难道要等他伤好了来打我么?”将离知道他大哥指的是拂风,当年将休与拂风同在祭司禁地住过五百年,两人感情非同一般,他问道:“当年为何会将事情闹到如此地步?” “还不是为了你?!”将休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坐下道:“当年你重伤失踪,我误信了他人,以为是因为你不肯退婚,他们合伙谋了你的性命。阿离啊,你以后断不可如此任性了!” 将离理直气壮的道:“任性也都是大哥你惯出来的!”将休在他肩上大力拍了一下,将离立时疼得直哼哼,把将休气笑了,道:“明日有朝会,记得叫上父尊一起上朝,有处理不了的,找外公和舅舅们来处理。” 将离抬着眉毛道:“合着这几天你得罪完人了躲出去,让我来请人?”将休听了浅笑道:“那是为了谁啊?人可是在你房里睡着呢!”说完身形一转一声高亢龙啸响彻魔龙王城,一条闪着金属光辉的黑色魔龙直往西南方向而去。 见他大哥去了,将离心情轻松,世尊怎会看错了自己女儿的姻缘?是自己自以为聪明,却自误至此!他在屏风外站了站,原本准备往外走的步子又迈了回来:明儿个才有朝会呢,再去睡会吧!转身进了屏风,床上云被高堆,哪里还有人的影子。他以为是她睡觉不老实,被埋到被子里去了,轻轻翻了下被子,床上确实半个人影也无。 他怔在当场,一阵心慌之后又迅速冷静下来,这世上能从他和他大哥眼皮子底下将人偷走的,除了世尊,怕再无旁人。可是,可是,世尊不是还在闭关么?可是,若她是自己走掉的,那她,那她什么时候醒的?将离努力冷静了一下,决定先去找人。 见他一阵风似的出去了,隔壁小浴室的帘子动了下,杨柳菁确定他出了殿门,舒了一口气便自小浴室跳窗出去了。当她的耳旁不再有着安稳的心跳声时,她便醒了。将离说的字字句句她都听在耳里:好一个重情守义的人儿啊!她冷笑着跳了骄阳宫的宫墙,便大步向承恩殿走去。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世子,竟然会惊异失措的跑了出去,吓坏了一众宫人,人人小心谨慎,见了红莲尊者出来,立时躬身退到一旁行礼,深恐出错,毕竟宫前齐媚的剐刑还没有执行完。按照规矩,要执行三天,一共三万六千刀,分三层剐,并且保证最后一刀剐完的时候,人还有气在。而后再赐最后一刀送犯人归西,实乃魔界最残酷的刑罚之一。 杨柳菁大步走着,径直走进承恩殿偏殿。浮屠并听风、紫凝正在用早膳,她见了立时挤到浮屠身旁坐下,拿了盘碗施施然用起早饭来。 将离出了殿门,四下里找了一圈,正不知要往哪里去寻,宫内女官急急遣人来报,说红莲尊者跳窗翻墙走了,往承恩殿偏殿去了,他心下更慌,身形一幻便到了偏殿,将将见着她斯斯文文用早饭的样子。 第二十六章 小凝儿,你是真的怂啊 杨柳菁看见将离,扬眉浅笑,道:“将离世子,您要一起用早膳吗?”如此斯文的模样,如此气疏离的语调,她果然,什么都听见了。将离立在她身旁,只看着她不语。 “纯银,给你家世子添副碗筷!”她唤那一旁随侍的女官,女官一看这俩的样儿就觉得不对付,立时摆好碗筷,又添了几样早点。 浮屠扫了这俩人一眼,道一声饱了,扯了紫凝和听风迅速躲开这两个祸害,去后花园玩耍去了。 待其他人都去了,将离在她身旁坐下,杨柳菁道:“你家厨子手艺见长,你也几天没吃东西了,先用饭吧!” “你都听见了?”他问。 她道:“我没有听壁角的习惯。”见将离直直的看着自己,她放下筷子碗,咽尽了嘴里的粥饭,浅浅一笑:“我醒了听见你们兄弟俩在说话,我觉得偷听不好,正好我也饿了,我就跳窗翻墙出来了。对了,你家的宫墙太矮了,以后修高点,否则跳起来太没意思。” 说完她又端起碗来,道:“好了,你也多年没回过家了,想来也想念这宫里的吃食吧,一起吃吧。” 她不发脾气,她不哭,她不闹。她跟没事人似的,邀请他同桌用饭。将离坐在那里,这样的她,他没有见过。最终,他拿起筷子味同嚼腊般的吃了起来。 她吃的极慢,像是故意在等他。等他终于用完了一碗粥饭,她吩咐女官收拾桌盘,命人安排布置魔龙属地、风魔属地与银海雪原及三地相交的血魔、月魔属地共五地的沙盘,令五日内完工,五日后她要研究地型,与魔龙地界执掌兵寨的人讨论作战计划。 眼前的这个她发号施令简单明了,这是曾与他在裂天谷并肩做战的那个红莲尊者了。他在一旁干坐了会,就静静的看着她,最后听到她说:“对了,忘了贺你和幻璃新婚了,我出去和浮屠娘娘逛会子去,去挑件礼物送你俩。” 她在前面走着,他在后面跟着。不一会,浮屠与她在前,他和听风、紫凝在后。杨柳菁走魔龙宫正门出去,其他人没有这个资格,走的侧门。殿前广场,剐刑还在执行,她一脸无视走过,走到那降龙木前时,手一扬,红莲幻过,将齐媚就地焚成了灰,围观者齐齐跪倒,她微微抬手,示意平身。然后她巧笑盈盈的挽了浮屠的手道:“娘娘,你说这贺人新婚送什么礼好?我这没经验啊!” 听风一边跟着一边看着将离的面色,问道:“你今次又做错了什么?”将离没有说话,他当初错的太离谱。可若当真让时光倒流,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贪心也好,轻狂也罢,痴妄也可。这两个人,他都不会放手。 她俩一家店子一家店子的逛着,杨柳菁似乎怎么挑都不合心意。听风让紫凝跟着,扯了将离落后了点,道:“你是不是对女人没感觉了啊?”将离听了白了听风一眼,听风又道:“你脑子坏掉了?她现在中了媚毒,不能生气,不能跟人动手!你这种时候当什么正人君子?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你总听过吧?” 这话他当然听过,说的就是他和幻璃。将离摇头道:“现在不可。” 听风听了问:“为何不可?”将离道:“你大哥幻璃是我的妻子,若我要与旁人在一起,需要先经过他的许可。” 听风听了差点气晕过去,低声骂道:“我去你大爷的,按你这意思,是让她给做妾了?!你发什么春秋大梦呢?!你凭什么让她如此委屈自己?是,你是救了她很多次,是为了她连命都豁出去了,她大可以赏一堆的美女给你,为什么要委屈自己给你做妾?!而且我大哥给你做妻子,还是你抢的人家的心上人吧!” 听风骂完一脸无可救药的看着将离,道:“你当真是无可救药了。哪怕你是当真想两个都娶了,至少两个也应当是平等的关系啊。你在心里就已经把她当做妾室来对待了,这要换我是她,我能立时提刀砍你!” 将离听了在心里磨了磨牙,若她当真是因为这个而恼了他,当真提了刀来砍他,他让她打一顿,也心甘情愿。或许,当真只有眼前这个法子了。他看向听风,轻声道:“你能不能帮我布置一个房间?” 话音刚落近侍来报:“世子,您麾下的黑甲魔龙军抵达王城了!”将离听了道:“让他们城外驻扎,明日朝会时进城!”近侍便按吩咐去办了。 听风一脸疑惑的问道:“我听说你的黑甲魔龙军当年都战死在灭龙渊了啊!不是全军覆没了么?” 杨柳菁回魔界之前曾经特意去过一趟魔龙渊,以将离的龙蛋蛋壳为引,将他们的魔识引回了故土,根据主从契约关系,只要将离活着回到魔龙地界,他们便能重生。听风一千多岁的时候琉璃境便被灭了,此后伪装成狼妖的身份在妖界颠沛流离,魔界他也是刚回来不久,故而不懂此中缘故。将离便细细解释与他听了。 听风听了眸光闪烁,问道:“可他们当年全军覆没,在灭龙渊绝望的挣扎了六万多年,如今重生了便立时赶来,你不先去见他们,就不担心他们心生怨忿么?”将离听了一怔,他想起囚魔山,想起她的业债:幻魔老祖因吞噬灭龙渊残存的魔识而入魔。他心中陡的一寒,面色未变,道:“正是要晾他们一晾,若当真生了怨忿,也得给人家一个暴发的机会,我好借机疏导!”听风露出个有道理的表情,便算是将此事揭过了。 五个人就这么两前三后的在街上逛了整整一天,连午饭都没吃。到晚上时,杨柳菁终于想明白她想送什么新婚贺礼了,她想送人一尊送子观音,可这魔界没有这个东西啊! 天色将晚,她想起来该喂小凝儿吃点东西了。就近挑了间酒馆坐了邻街的位置,浮屠倚在听风身旁低声抱怨脚都走大了。她就看着俩人小甜蜜的情态一脸向往的甜笑,然后将脸转向将离,道:“我有心送尊送子观音给你俩,可魔界没这个东西卖。等战事了了,我去人间请一尊回来给你俩?” 紫凝是真担心这俩再闹出个好歹来,抱着宁得罪杨柳菁绝不得罪将离的心态,一脸天真的道:“这个礼物真心可以哎。幻魅两族同性生子,异性得女,回头你把这尊观音像送给幻璃,他战事完了正好可以一心一意给我生个小师弟玩。” 将离听了这话,那原本板着的脸突然就笑了,他认真想像了一下幻璃当娘的模样,眉梢眼角俱是温柔甜蜜的笑意,浮屠在桌子底下狠狠踹了紫凝一脚,却见杨柳菁唇角的浅笑微酸,她转过脸去,眸中已经有了泪光,唇中依然笑道:“小凝儿,你还真是怂到家了!” 一抬手浮了一大白,将泪光憋了回去,接着道:“吃饭吧,我也饿了。”将离心知是自己方才的神情伤到了她,知她心中终是放不下自己,心下稍定。她的性格,吃软不吃硬,但眼下又不可迫她太狠。左右日子还长,慢慢来吧。 用完了饭,因着浮屠累了,听风抱着浮屠先飞身回魔龙宫了。杨柳菁逛了一天也腿软的厉害,紫凝有心捞她,可一看将离的面色,他又怂了。他想走,又怕这俩闹起来无人相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左右为难。 最后,他转向将离,道:“玉璃,要不你先回去,我陪她再喝两杯,然后我送她回宫?”杨柳菁听了,就捧着他的俊脸在颊上香了一口,道:“小凝儿,我收回方才说你怂的那句话!” 紫凝被她亲的一呆,继而直接跳窗出了酒馆,道:“你就不能老实点吗?非得刺激得他跳脚?”说完也飞身跑回魔龙宫去了。他身后杨柳菁“咯咯”的笑声不绝。 将离在一旁坐着看着她肆无忌惮的笑着,看着她笑着笑着那眼泪终如断线的珍珠般落了下来。他给她倒了一杯酒,她一口干了,他再斟满,她再干,就这样一直陪着她,直到她头一歪,倒在了桌上了。他起身将她捞在了怀里,她在他怀里蹭了蹭,酒意熏然的低声唤他:“玉璃。” 他答:“我在。”她轻声言道:“玉璃,我是不是真的很贱?你都这样了,我还放不下你。我为什么要这么贱?”她在他怀中喃喃的说着,将离只抱着她大步流星走向魔龙宫,不时附在她耳旁柔声道:“杨柳,是我不好。”“杨柳,我以后都会宠着你。”“杨柳,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路人纷纷侧目,只见自家的魔龙世子抱着他那喝醉了酒的未婚妻眉目温柔,时不时附耳低语,足见宠溺非常。 第二十七章 吾思卿有邪 魔龙宫与风魔宫的布局不同,风魔宫分为九级,每一级都有数十米高,像一座小山矗立在王城之中,而魔龙宫为一片方圆数十里的宫殿建筑群,普通宫殿比王城其他建筑高出十数米,但主殿承恩殿依然同拂风的承欢殿一般,笔直的矗立在宫殿群正中。跨进魔龙宫的大门,便可顺着青石板街径直登往承恩殿。 将离替他大哥主持完朝会,便宣布在承恩殿前接见他麾下的黑甲魔龙军。众将士按品阶自侧门入宫,自承恩殿前广场一直排到宫门口,品级最低的,便在魔龙宫殿前广场上,待将离出现在玉阶上时,众将领齐齐单膝跪地,齐声道:“末将/xx拜见主上!” 将离挥手,请众将士平身,数十万将士动作整齐划一,一齐起身。将离眸光众将士面上扫过,道:“累诸位受苦了!将离在此向诸位致歉!”说着双手交握平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向所有将士躬身施礼,众将士再次单膝跪地,齐声道:“主上言重,能追随主上是我等的荣耀,我等甘为主上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将离仍旧躬身,朗声道:“如此将离多谢诸位!众将起身,来人,赐酒!”端着酒盘的宫人如飞燕般自宫内四面八方出来,将盛满玉液琼浆的美酒分赐给所有将士。就在将离取了酒杯准备与众将士共饮的时候,这整齐划一的黑色阵营中出现了一点艳红。 杨柳菁换了一身明艳的红,着一身窄袖束腰的长裙,长裙迤逦,长长的下摆拖在高高的玉阶之上,她将满头青丝束起,似一个长长的马尾垂在脑后,径直自满阶的黑甲将士中赤足走了上来,面容坚毅。 将离站在玉阶之上怔怔的看着她,他起身的时候她睡的仍酣,他原想着她这酒怕是要醉到晚上的,却不想她竟然会在此时出现在此地。看着她抬着脚一阶一阶的行到近前,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她在囚魔山幻境中于尸山血海中不停向上攀爬的景象。 众将士目不斜视只执着酒碗等着将离示下,将离捧着碗却只是怔怔的看着她,看着她迈着坚毅的步子踏上玉阶,立在了自己身侧。如自己方才一般,双手交握于襟前,朗声道:“魔龙一族契约守护杨柳菁,错估形势在前,阵前弃守在后,累数万将士葬身异地,忠魂难归故土,在此向众将士谢罪,请诸位将士责罚!”说着如将离方才一般双手交握举过头顶,躬身向阶前众将士行礼。 难怪大哥要当众活剐了暗算她的齐媚,原来,原来她竟然是我魔龙一族的契约守护?!将离回头,看向众将士,众将士寂寂无声,他们,对她是有怨恨的吧。 “这是吾等的报复!”、“尔放弃职责”、“尔放弃吾等”、“尔注定孤身一人!”这阴森怨毒的声音在将离脑海中回荡,囚魔山所有的不仅仅是她的业债,还有战死在灭龙渊的魔龙一族对她的怨恨。 见台下寂寂,将离将手中酒碗递与一旁的宫人,行到她身前,与她般执手过顶,对着她躬身道:“将离身为主帅,轻敌冒进,累尊者身陷囹囵,令数万将士魂识流离异乡,此乃将离之过,尊者无须自责!” 见将离将所有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他身后玉阶下一老将高举酒碗道:“尊者地位尊崇,吾等不敢苛责!”众将齐声道:“吾等不敢苛责!”此话便是心中仍然有怨恨了。将离听了转身,眸光如刀自众将士身上剐过,一抬手砸了宫人手中所端的酒碗,一把扯过她的腕子,当众将人捞在怀中,扔下满城兵士飞身回骄阳殿去了! 魔龙尊主将英听见动静自殿内走了出来,迈着沉重的步子,沉声道:“尔等数十万儿郎,遭人算计打了败仗,不想着怎么去找背后之人报仇,却在此怨恨一个不惜奔驰万里前去救尔等的小姑娘?!本尊真是替尔等感到羞耻!”众将听了心中一凛,齐刷刷双膝跪倒,道:“老尊主息怒,臣等一时被怨念所蒙,多谢老尊主当面棒喝!” 将英道:“本尊罚你们在此跪上三个时辰,尔等可服?”众将士齐声应“诺!”,就此跪在了地上。 *** 他们,不肯原谅她!在玉阶之上,她不觉心寒。腕上一暖,便被他当众扯到了怀里,下一息便回到了骄阳殿,她不解地看着他问:“你这是做什么?”他看着她的眼睛道:“我昨晚说过了,我不会再令你受委屈!” 她听了只怔怔的看着他,看着他的眼角眉梢,在心底细细描绘他的模样:玉璃呵,你待我如此之好,让我如何离得开? 见她这样痴痴的看着自己,他有心吻她,又怕勾起她的媚毒,强压下这个念头,将她放在床上,为她解开头发盖上被子,然后侧身躺在她身侧,搂着她道:“我们再睡会吧。” 杨柳菁看着他连被子一起抱着自己的这个姿势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将离道:“要不我派个人去风魔属地把幻璃请来,我们提前完婚吧?”她听了一脸懵的又眨了眨眼睛,将离看着她一脸纯真可爱的小表情一时没忍住,附唇便吻了过去,缠绵温柔,末了在她耳畔道:“吾思卿有邪。” 她被他吻得心火旺盛,唇干嗓紧,听了这话立时耳热,掀了被子直接跳进了小浴室的汤池里。将离看着她的模样失笑出声,从床上跳下,在汤池边蹲下,看着她满脸飞红的样子笑容满溢。 见他过来,她指着他道:“你别过来!你若敢过来就是趁人之危。”将离道:“嗯,我不趁你之危!” 杨柳菁又连声道:“我提醒你,我和你的婚约已经当众解除了的,我跟你没关系了!”将离听了面色一变就跳进了汤池,道:“要不我再当众求个婚?” 她又一脸懵将眼睛眨了眨,最后挤出来一句:“姑奶奶不……”将离已经料到她要说什么,替她道:“知道,你不勾引有妇之夫,本世子勾引你!”吵架吵不过,打架打不过,她咬了唇,道:“我,我怕我做不到!” “做不到什么?”将离柔声问,又靠近分,她满面通红了道:“我,我知道我现在这样很虚伪。玉璃,我只想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也只想得到全心全意的爱。可你已经有了幻璃了,你就守着你的幻璃,我呢,你若实在放不下,就把我放心里。然后你就此放手,哪怕我自己碰得头碰血流,我也终会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好吗?” 将离又迫近几分,都能感觉到她的炙热的呼吸,他道:“那你,能将我放下吗?”杨柳菁指着自己心口抬头道:“我,我将你放在我这里好么?”将离道:“然后呢?”她眨了下眼睛,听着他继续说:“然后让我看着你嫁给别人?和旁人爱得死去活来。我心里有你,你心里也有我!他拂风可以封妃纳妾,我不过是要你们俩个,我也只想守着你们两个,就如此之难么?”将离说完,又觉得不可将她迫的太狠加之见她情动的样儿又委实是觉心火烧得难受,转身上岸去了。 待他去了,杨柳菁站在汤池里又忍不住落泪,他身为魔龙世子,封妃纳妾实属寻常,可他只想守着她与幻璃。可她,怕她守不住他。她的业债未清,他们不肯原谅她!她如何守住他?两次以剑证道,多次神魂受损,我已累你如此,我怎可继续拖累于你? 将离出了池子,换了身干净衣裳便倒床上闭目养神去了,为了怕人又跳窗翻墙跑掉,他布了个封印结界。他方才差一点就没有忍住,现在是真心同情拂风了:这么多年是怎么忍过来的? 一觉睡醒,日影西斜,见怀中无人,他暗自磨了下牙。小浴室,茶室,书房满内殿转了一圈,人没在。抬手收了结界,女官立时进来禀报:“禀世子,小尊者留了口信给您,说她去千秋殿静室呆两天,让您不必寻她。” 第二十八章 要如何原谅? 魔龙宫千秋殿供的是魔龙一族上古尊主的牌位,牌位上这些上古尊主大多在魔龙祖地以原始形态——龙蛋的形态沉睡。毕竟魔族长寿,修为高的活个数十万年是常有的事。这天下都丢给小的去照料了,他们养老养的实在无趣了就去睡觉,哪天有心情了,再从龙蛋里出来,还是个小娃娃的形态,可这修为旁人就望尘莫及了。但这种小祖宗搁谁家,谁家都得头疼。 旁的不说,单说杨柳菁,她乃上古魔神转世,在她娘世尊妖言的肚子里都懒得出来,她娘恼了就把她放在一朵红莲里养着,养了千年,不知怎么又起了历世的心情,总算是化做一个小姑娘出来了。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妖言都常常感叹这哪里是养了个女儿?分明是给自己养了个活祖宗。但若当真有需要管教的地方,妖言也不跟她气。重点是妖言她自己也是上古魔神,她能打,杨柳菁常常打不过她,不服管教不行啊。搁旁人家就只能是小祖宗,好好好,随您高兴了! 杨柳菁在静室之中盘膝坐了,单手支肘,抬头看着静室墙上挂着的一副画像出神。画上的男子丰神俊朗眉目如画,身旁的白衣女子姿容绝美,与她自个有七八分相似,正是她那同为上古魔神的亲娘。妖言侧坐在男子一旁,倚在他的肩上,两双眼睛含着浅笑,共同注视着一汪小池。小池中只有一枝红莲,她看着那枝红莲,浅声道:“坑人的亲爹哎,我当初真不该答应你出来做魔龙一族的契约守护。你若继续在祖地沉睡下去,就不怕我娘被别人拐跑了么?” 听着她小声念叨,画上那男子动了,径直自画中走了出来,侧坐在她身旁,道:“爹上回伤得太重了嘛,你娘不是还没想出来令我重生的办法嘛,你乖呵,累你再辛苦几年!”见她皱着眉嘟着嘴不高兴,男子道:“这样,亲爹我教你一个魔龙一族的秘术,不用魔龙血脉也能用的!”她这才眨了眨眼睛,高兴的道:“成交!” *** 风魔宫,承欢殿。 月朗星稀,拂风百无聊赖的在前殿把玩着酒杯,女官俏稍进来执礼道:“敢问尊上,今晚是宿在承欢殿,还是要去群芳殿?”因柒弦封了侧妃,便就近安排住在了群芳殿,他师父送来的四个祭司护法,也住在了群芳殿里。 他听了揉了揉太阳穴,不太想去啊!跟柒弦这么多年的兄弟感情,突然就做了夫妻,虽然他怕伤了她的心给了名份,可到底不是自己最想要的那一个。他自己将杨柳菁养得不拘小节,自己也是个随性的很的,却深恐情多误美人,眼下已经误了一个柒弦了。他叹了口气,道:“就说我在打坐练功!”见俏稍掩着唇轻笑着退出去,又嘱咐了一句:“哎,你可千万别给我放人进来!” 话音刚落,一声高亢的龙吟响彻风魔王都,拂风听了双眉微皱,一道分外挺拨的身影便落在了眼前,接着俏稍拨剑便刺向来人。 将休一抬手便震断了俏稍手中的剑,冲拂风道:“她身边的人我不想伤,你让她出去。” 拂风抬眉冲俏稍道:“你出去,把门关上!” 门刚关上,拂风冷声道:“你给我站在原地别动!” 将休看着他道:“我不动!” 拂风稍绷紧的身子放松了些,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将休原地着着他答:“我来道歉!” 拂风快速道:“不必了,你弟弟替你道过了!” 将休沉声道:“他替不了,是我做得过份了。” 拂风冷了脸,道:“小柳儿阉了你的惜风,也算是和你打平了。他人还在城门上晾着了,你自己去拎走。” 将休听了他这句,往前迈了半步,拂风抬眉,想说什么强忍了,将休见状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道:“我和他其实没什么。” “你俩的事,不用跟我解释。”拂风挑眉冷笑,唇角微勾,“这话要落在旁人耳朵里,还道我与你有什么呢!” “拂风,”将休轻唤,放软了声音,道:“是我的错,不该误信人言!” 听他唤自己名字,拂风手背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又听他说不该误信人言,立时就自坐塌上跳了起来,正要说什么,宫门齐齐开了,柒弦持剑站在最前面,身后跟着那四个留下来培养感情的祭司护法。 将休回眸扫了她们一眼,人人皆露出惊艳之色,他一眼扫完,看向拂风,道:“她便是你新纳的侧妃?我还道你转了性好男色了。”拂风听了太阳穴上青筋直跳,看着柒弦道:“带着她们退出去,关上殿门,不准进来!” 柒弦瞪了将休绝美的背影一眼,依言退出,关上了殿门。 门刚关上,拂风厉声道:“将休,你错的不是误信人言!你错的是你不信我!你我多年兄弟,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你竟然疑我伤我?” “我道歉!”将休径直走到拂风身前,看着他的眼睛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吗?” “不原谅!”拂风冷声道,“我当初去求你的时候,我当初那样恳求于你,你不仅不信我,还疑我坑害了你最疼爱的弟弟?甚至当众将我阉割!将休,六万五千多年过去了,你站在这里说一句你错了,你道歉,就想让我原谅你?!” 将休柔声道:“你在她的红莲封印内,我进不来。拂风,事后我亦痛悔难当,可我进不来!我甚至曾经想过,拼去修为尽毁,毁了她的封印将你带回魔龙宫去照料,可我,可我身上还有魔龙一族的职责!” 拂风听了面上更怒,沉声道:“纵然你拼尽修为毁了封印又如何,难道我会跟你走么?”将休咬紧了牙关,软声求他:“拂风,你原谅我好吗?我当时真的是疯魔了,才会做下那样的事情,你原谅我好不好?” “将休!”拂风冷着脸,向后退出一步,退出他魅惑人心的范围,道:“单凭一个你不信我,我便无法原谅你!带着你的惜风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听他又提起惜风,将休也恼了,怒道:“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做了什么样的事情令我不信你?咱们说好的将她当女儿养的吧?结果呢?你爱上了她!想要睡了她!想要娶了她!拂风,你为了让我帮你说服将离答应退婚,甚至不惜提出与我一夕之欢为我侍寝!你为了她如此自轻自贱的事都做得出来,你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你让我如何信你?更何况当时我真的以为将离死了! 拂风,你为什么不站在我当时的情况下替我想一想!我最疼爱的弟弟死了!我最好的兄弟背叛了我!我当初付出一切不惜守护的人谋害了我的弟弟!这世上我比生命还在乎的两个人同时背叛了我!我一下子失去你们三个!你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想一想!!魔龙一族内乱,将离生死不明,你竟然还要我出兵去攻打天界?惜风说你与她夜夜同塌而眠,世人皆道她淫荡,你让我拿什么信你?” “哐当”一声,殿门再次大开,明璐、绿荧、弹剑、幻姬、红颜执剑闯了进来,拂风怒喝了一声:“出去,关上殿门!”五人持剑,不动。 将休见了一抻手抓住拂风手腕子怒道:“你这破地方太没规矩,关起门来吵个架都不得消停,上我那接着吵去!” 拂风大力将他手腕甩开,指着自己心口道:“将休,是,我是为了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但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不问问你自己,你在我心中是什么位置?我纵是为了她再做得出来,我又如何会为了她而伤了你视若珍宝的将离?我说的话你半句不肯听,惜风说什么你都信!你受他挑唆不惜当众羞辱我,将休,你要我如何原谅你?” 第二十九章 谁敢? 殿门口执剑的五人听了拂风的话人人瞠目,立时收剑退了出去,正好魔龙尊主倾风收到消息赶来,五人一字排开挡在门口,明璐道:“老尊主,里面正在吵架,您等他们吵完了的!” 倾风哪里肯等,乓的一声,将殿门再次撞开。将休听了拂风的话面色苍白,心中痛悔难当,他红了眼,正要说什么,便见着门要开了,转身骂道:“滚出去!”一眼看见是老尊主,立时安静了下来。 倾风冷眼看着他,冷声道:“将休,你见着老夫可有话说!” 将休迈步走到倾风身前,恭恭敬敬跪在倾风脚前,以首叩地,道:“将休一错再错,任凭老尊主责罚!” 倾风道:“来人,把他给我绑出去,当众鞭鞑三千!”他身后跟着的老臣正要上前,拂风暴喝一声:“谁敢!” “出去!”拂风咬着牙看着他爹道,“现在是我当家!我和他的事情,你们管不了也管不着!”将休听了笑着起身,面上明媚惑人的浅笑着,分花拂叶般的走到拂风身前,道:“你原谅我了?”塾料拂风冷声道:“滚!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将休面上笑容僵在当场,整个身子一僵,气海翻涌,喉头一甜咬牙咽了化为一条一身金属光泽的黑龙便往东南方向去了。 见他就那样去了,他突然苍白的面色,他黯下去的眸光,还有那僵在唇边的浅笑,拂风的心也开始疼了起来。倾风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脸悔意,脱了脚上的鞋当众砸了过去,道:“嘴上比谁都硬,心里比谁都软,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他身后老臣道:“尊主,魔龙尊者情况似是不妥,要不要派人暗中保护?”话音刚落,拂风化为一道紫色的华光追着那条黑影去了。倾风抬头喝道:“你自己还是个半残的!混帐东西!”接着嗖嗖六道白光划过,却是那六位祭司护法跟着去了。倾风深吸气抚了抚胸,在心里暗骂:将英你个老东西,到底是让你儿子把我儿子拐走了!拂风你真是太没用了!到底没忍住骂将出来:“拂风你个没用的,有本事你把将休给我拐过来啊!” 幻姬在一旁提醒他:“老尊主,咱们不亏,幻璃不拐了将离么?”倾风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你是不亏,我亏!” *** 将休一路驾云狂奔,发了恨似的任凭灵海决堤,灵力在经脉内奔涌,经脉内灵气奔流如洪水过境,浑身俱痛,可他仍自觉得痛得不够,怎么都不够听到拂风那句“永远不会原谅,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时来的心痛。他一夜之间直奔出数千里远,仍觉得不够。拂风重伤方愈,将休此时虽然忧思吐血,可他此时发了恨的,拂风一时之间哪追得上他?忙托了明璐先行,他和明枫等落在后面,勉力狂奔。 天色渐亮,将休一路狂奔,却兜头撞进了浓重的一团黑雾之中,风声呼啸似有利刃破空而来,他被这团黑雾所阻,一时怒从心头起,劈手便要夺了这利刃,掌心一阵痛麻触感传来,心知不妙,却暗笑道:也好,左右你此生也不想再见着我。 “风魔之舞!”狂风自身后袭来,轰然将黑雾冲开,露出一队黑魈卫队,明璐执剑到的正是时候,手捏剑诀喝道:“祭司一族护法长老明璐在此,何人胆敢在此放肆!”为首的见只到了一个,正要整队再袭,又见着拂风带人远远掠了过来,互相使了个眼色,望风而逃了。 将休听了那一声“风魔之舞”只道是拂风到了,勉强提生机,待听得到的是明璐,一颗心再度下沉。腰上忽的一紧,一根长长的藤蔓不知从何处卷了过来缚在腰上,将他扯得飞将过去,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拂风一看他面色青黑,也顾不上和他吵架置气了,先输送灵力为他护住心脉,就地落下云头,为他检查伤势。 祭司一族擅长疗伤治毒,随身都有携带治伤解毒的药物,明璐立时先喂了两颗具有清心镇毒效果的清心丹给他,明枫则打开了随身携带的乾坤袋开始就地配药。涟漪与另外三女则持剑护在外围承担护防职责。 将休见拂风真的到了,只拿一双眼睛痴痴看着他,拂风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嫌弃的扫了他一眼。正气闷间涟漪指着天边道:“尊上,他们又回来了!” 此地是一片山凹地带,只见天上浓黑一片,明璐抬眉扫了一眼道:“数量明显比方才多!”看来方才那些人不是逃了,而是去通知同伴了。 拂风正好窝着一肚子火,站了起来,看着那数十只黑魈,明枫道:“黑魈卫队十二只为一队,看这情况,少说有五队。魔龙尊者,为何在魔龙属地之内会有如此之多的黑魈卫队?” 拂风听了立时白他一眼:“你疯了吗,没见他都成这样了,还拿这种问题刺激他?”明枫忙解释道:“在下只是心怀疑问,并非质问,请师叔祖恕罪!” 将休冰冷的唇边就有了明媚笑意,星光满眸的看着拂风。拂风被他看得心烦意乱,道:“你就算要发花痴,能不能等换个时间的?” 将休浅笑道:“然!”负责守护外围的四女听了齐声笑将出来。互相扫了一眼,面色齐齐泛上桃花又一阵轻笑。 明璐知道她们四个正在暗中传语,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八卦!涟漪,布阵御敌!” 涟漪领命,四人执剑,漫天浅粉淡紫的李花飘落,把七人护在其中。阵刚布完,黑压压的黑魈护卫队便将他们团团围住了。为首的正是那天偷袭杨柳菁的那个,冷哼一声道:“哼,堂堂魔龙尊者也不过如此!” 拂风听了冷笑道:“暗算偷袭者安敢称雄?”对方立时恼怒,道:“很好!你们是束手就擒还是要我们动手?” 涟漪手捏法诀嫣然笑道:“鸟上站的那小子,你家长辈没有教过你打架靠的从来都不是人多么?”说着她手一扬,娇喝道:“净化之光!”随着她的手挥出,花阵无声括大,但凡是被花瓣触碰到的地方,都化做了透明的荧光浅粉,如梦似幻一般,那原为死灵怨气所化的黑魈被净化消失了。 敌方时重整队形,将脚下黑魈送走,纷纷跃下地来,各持兵刃攻将过来。明璐道:“师叔祖与尊者在阵中休息,明枫继续配制解药,我和四位师妹出去御敌!” 拂风听了道:“你觉她们四个姑娘在外面迎敌,本尊好意思站在这里看着么?”明枫听了百忙中抽出来一句道:“师叔祖您站在这里,有助于尊者呼吸稳定,可以减缓他体内毒素扩散的速度。” 将休听到这句话就“卟”的一声笑了出来,同时喷出一口青黑色的毒血来。拂风见了冲天扔了个大白眼,单膝跪在他身边,捧着他中了毒的手便为他吸起毒血来。将休见他为自己吸取毒血,勉力将胳膊往回挣,拂风牢牢握住,道:“你给我老实点!我百毒不侵,你忘了?!” 将休听了幽幽的道:“我没忘。”怎么会忘了,怎么能忘了,他百毒不侵。拂风被他语调又激起一身鸡皮疙瘩,道:“没忘你躲什么?”将休道:“我怕你嫌脏。”眼见他又要开始犯病,拂风被他气得一时哑口,只恨恨的大口为他吸了起来。 花阵之外,五人斗六十余人,祭司族人皆修剑术,世尊常言剑乃百兵之首,修为若到家,则可以一剑破万法。场外那五个属祭司一族同辈中最杰出的十二人之列,祭司一族的护法百年一选,皆是靠实力打出来的。虽说是以少敌多,明枫仍是放心的很。 一柱香之后,战局将见分晓,对方明显不敌。为首的眼见要无功而返冷声笑道:“将休,我家尊上问你,你八万多年前以身饲**,如今这身子可好干净了没?”话音刚落淫邪的浪笑之声四起。 拂风此时已经为将休把伤口中的毒液吸出来了,正在将明枫配好的解毒药给他洒上,听了这话立时出了花阵,喝道:“风魔之刃!”瞬时放出满天风刃,一息之内将这六十余人秒了个干净! 将休见拂风出去了,勉力自地上站起,暗自运功想要离开,拂风秒杀完了之后身形疾退回到将休身边,一把将他拦腰抱了,道:“我先送你回魔龙宫去!”化为一道紫色光华当先去了,明璐扫了余下五人一眼,余下五人齐声道:“我们什么都没有听见!”同时化为六条白练紧紧随在那紫色光华之后。 第三十章 噬心小兽 将离站在千秋殿门前发呆,千秋殿为魔龙宫重地,有特殊封印结界加持,只有历代尊主和现任尊者可入。杨柳菁有血玉璃龙佩,可无视封印加持自由出入。她在里面一呆就是五天,将离惴惴不安在门口等了五天,实在没扛住,只得派人请自个老爹过来帮忙,帮他进去把人请出来。 将英见着自个儿子这副患得患失的德性就来气,冷声问道:“你不是已经娶了幻魔世子为妻么?去寻你的妻去呀,在这柱着做什么?” 将离讪笑道:“爹,是这样的,我大哥您是指不上了,除非他像我一样娶幻魅两族的。我呢把这个也娶了,回头啊给您多生几个孙儿孙女,您觉得如何?”将离这番话立时对上将英的胃口,当下老怀大慰的指着将离说:“你说的?” 将离浅笑道:“孩儿说的,多多益善!一年抱两,两年抱四!”两人正说着,心下突然同时一慌,暗道不好!一道红光已经自千秋殿出来直奔承恩殿去了。 承恩殿中,拂风抱了将休回来,刚把他放塌上,将休一脚便踹向拂风腰上,喝道:“滚!”拂风侧身避过,六道白练同一道红光紧跟着落下。 杨柳菁一看将休青灰的面色,再看他赤红的眸光,心直往下沉:姑奶奶我不是刚给治好了么? 将休见了她,立时神色慌张地拉过被子将自己整个包了起来,道:“滚,都滚!” 明璐当先冲杨柳菁跪了下来,道:“请师叔祖赐尔等一死!”杨柳菁的抬手便将他扯了起来。拂风见了将休这副模样,又气又急,跳到他塌上一把扯开他身上裹着的被子吼道:“你给我出来!” 他越扯将休越躲,拂风急了,索性整个身子压了上去,把将休摁在塌上,看着他的眼睛道:“将休,你看着我,你看看我!你看清楚,是我,是我,是我!” 将英父子冲进殿门看到的便是这副画面,将英眸中有泪抬头看向宫殿上空高高的横梁,将离一时呆住了,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大哥。 将休凄惨的冲拂风吼道:“你走,你走!” 杨柳菁无声走了过去,也坐在了塌沿,柔声道:“将休,是我!”说着她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柔声说:“你看着我,将休,你看看我,是我!” 将休赤红着眼睛看着他们,杨柳菁道:“我们没有可怜你,没有同情你,更没有瞧不起你。将休,我们都爱你,都很爱很爱你!” 将休将脸转过去,躲开她靠过来的脸,她将脸贴在了将休的面上,轻轻摩挲,惑声道:“将休,你看着我。”将休闭上眼睛,拂风对她道:“你出去!”她抬眉扫了拂风一眼,道:“你把他脸给我扳过来!” 拂风冲他喊:“我让你出去!” 她听了深吸了一口气,冲明璐道:“你们六个给我过来,两个把拂风给我架走,四个把将休给我摁在床上!”明璐立时领命过来,见拂风怔怔的看着她,杨柳菁道:“拂风哥哥,你信我一次好么?” 拂风沉声对明璐道:“你们别碰他,我听小柳儿的。” 见她又将脸靠了过来,将休狂怒,拂风差点摁不住他。她伸出双手捧住了将休的脸,看着将休或惑声道:“将休,你看清楚,是我,我是小柳儿,你最疼最爱的小柳儿,你看着我,将休!”将休血红的眼睛稍稍有了点清明之色,她立时将唇凑了上去,吻在了将休唇上。 将离看着这一幕眸光微沉,他曾经问过她:他大哥的隐疾是什么?她只避而不言。如今她当着他的面,当着所有人的面,亲口对他大哥说爱他大哥,很爱很爱,甚至当着他的面覆唇便吻,纵是知道她必有原由,可他还是看不下去。他转身想要离开,手腕上一紧,却是被他亲爹紧紧拽住,将英道:“睁大眼睛给我看清楚,没有看到最后,不要离开!” 这一吻吻了许久,将休颤粟的身体渐渐平复,双唇分离,一点紫黑色的似雾非雾、似兽非兽的丸形物体被含在她的双唇之间,那是魔界特有的用来寄身在人内心深处,制造阴暗的噬心兽!她灵力暗吐狠狠一口将那小兽吐到地上,小兽立时化为一滩黑臭的血水。 将离腕上紧紧握着的那只手松开了,将英沉声道:“将离,你记住,你若当真爱一个人,你就相信她、信到底!若做不到,便放了她!”将离怔怔的看着他爹,浅声道:“爹,孩儿不是不信她,孩儿只是醋了!”将英白了他一眼,去将休床塌旁看了一眼,见他气息稳定面色如发常,松了一口气,冲拂风道:“风魔尊者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老朽在此谢过。”拂风起声揖首道:“老尊主言重了!” 将英意味深长的笑道:“那我就把休儿交给尊者照料了!”又冲杨柳菁道:“此事便将给小尊者和离儿处理了。”杨柳菁听了点头,将英便出去了。 杨柳菁此时眼波柔如春水两腮桃红,将离将她面色看在眼里,这明显是媚毒发作的征兆,他刚想近身过去,她冲明璐伸手道:“清心丹给我!”明璐见她面色有异,赶紧掏了出来。她一仰脖子倒了两颗,将瓶儿还给明璐后,“纯银!”她高声唤着承恩殿女官的名字,纯银应声跪在了阶前,她寒着脸道:“从此刻起,全魔龙宫开始挨个排查!但凡是将休近身的东西,全给我严查!”纯银领命便出去了。 她又扫了明璐一眼,道:“明璐、明枫,你们俩个守在这里照应将休和拂风,涟漪你们四个携助纯银去查!” 将休已经沉沉睡去,拂风一边给他掖被子,一边低声对她说:“对不起,拂风哥哥方才不应该凶你。”她眸光如水,灿然一笑,道:“我没事。把事情经过详细给我说一遍!” 拂风当下便把两人吵架的内容略过不提,只简短说了将休来找他道歉,他不肯原谅他,结果将休怒火攻心,他不放心追出去,然后将休在魔龙境内遇袭的经过,略过了对方最后那句诛心的话。 她听完抬首看向将离,道:“将离,命人暗中去查你大哥的近卫,还有,将当年魔龙属地内乱之事重新筛一遍。权谋的事我不擅长,具体的事你和拂风哥哥商议吧。”说完她便退到侧室去静心打坐了。将离便请明璐将承恩殿内外封锁,又派人先把他大哥遇袭重伤的消息放了出去。 将离与拂风简短讨论分析了一下眼前的情况,随即将离抱了杨柳菁,拂风抱了将休,避开所有耳目去了骄阳殿。由明枫假扮将休在内殿养伤,明璐负责贴身照顾,随后把将离遇袭重伤的消息放了出去。 一整晚,承恩殿偏殿不时有人进出,长明灯一直点到第二日天亮。 *** 骄阳殿内,将离把将休和拂风藏在了内殿密室之中,杨柳菁在茶室静坐到第二天天光大亮,才感觉心火稍熄。扫了一眼内殿,见将离尚在安睡,便径直去小浴室的汤池内沐浴更衣。刚出来,便见将离将耳朵贴在内室的墙壁上听他大哥和拂风的壁角。她一脸好奇的凑了进去,里面两个人竟然又在吵架! “你别碰我!”这把明媚的声音一听就是将休的!拂风沉声道:“我不碰你,我站着不动!你躺好了!” 密室之内,将休躺在卧塌之上,衣襟大开,露出诱人的锁骨和富有弹性的胸膛,将风就站在塌前,手里捧着一碗用以补灵养气的汤药。温声软语的道:“将休,你气血攻心再加上经脉受损,这碗灵药对你的伤有好处,你先喝了!” 将休阴着脸道:“你不是不肯原谅我么?”拂风柔声道:“我原谅你,你把这碗药喝了,我立刻原谅你!” 将休冷哼一声,道:“我不要你原谅!”拂风听了他这句,把药往边上一放,坐在塌沿道:“好,那咱们先来好好算算帐!算完了再吃药!” 第三十一章 不能再等了 将休也自床上坐了起来,道:“你算!” 拂风音调也高了:“将休!不要以为我刚才跑去救了你就表示我原谅你了,我还真不爱伺候你!”谁知将休听了道:“可我想伺候你、想照顾你,想了六万五千年。” 拂风听了立时哑口,将休痴痴的看着他。将休当时是真的疯魔了,魔龙属地内乱,他最宝贝的弟弟生死不明,而疑凶是他重过性命的两个人,他当时只觉得自己被他们彻底背叛抛弃了,再加上惜风在一旁推波助澜,哪里能将拂风的话听进去半个字? 拂风想到杨柳菁自他体内吸出的那只噬心小兽,轻轻坐在了塌沿,看着将休与他四眸相对,沉声说:“没有及时发现你身上的问题是我的错。没有好好维护她的名节令你生疑,亦是我的错。我毁诺在先,令你心生怨怼,种种过错皆在我身。将休,可我,可我当真不好男风。” 将休沉声道:“拂风,当年你为了帮她解除婚约向我承诺一夕之欢时,我的心情你有考虑过么?”他为了他们共同珍视的女孩,向他允一夕之欢。明知道,将休爱他入骨,他却拿自己的身体与他做交易。将休当时的心情,他当时的心情呵,怕是如万蚁噬心了吧。 “对不起,”拂风苦笑着低声道,“我当时也很难过。将休,我以为她终于长大了,我可以娶了她了,结果她爱上了旁人。而我,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那样伤害你,我真的很抱歉。” 将休凝着他的眸子柔声道:“我原谅你!”拂风松了一口气,向他一笑,端过碗来喂他将药喝下。 石室内一时寂寂无声,杨柳菁无意识的将手指放在唇间磨着牙,眸光中点点晶莹。将离伸出手将她捞在怀里,束音成线,惑声道:“杨柳,这不是你的错。”她抬眸看他,忽的听见密室内传来将休魅惑的笑声,听见他说:“拂风,其实你心里一直都有我,对吗?” 将休此时已经喝完了汤药,拂风听了立时从塌上跳下来,道:“你别动!”将休看着他明媚的笑着:“我不动!” 拂风看着将休道:“将休,是这样的,我,我当真不好男风!”将休看着他笑:“我知道,你不用一再强调!” 拂风道:“好吧,我承认我心里有你。纵是你那样对我,我亦不曾恨过你。将休,你说我不曾体会你的心情。我若当真不曾体会过你当时的心情,我伤好第一件事就是先冲过来和你拼个你死我活,完了我再去平了银海雪原。可是我半点这样的念头都没有,我对你一点都恨不起来。” 将休听了起身,拂风忙道:“你别过来!”将休笑颜明媚道:“我不过来!” 杨柳菁和将离听壁角听得一脸痛苦,很努力的憋着不敢笑出声来,怕被里面两个发现他们在偷听。 将休一脸明媚的看着拂风,拂风将声音放低放沉,道:“其实我心里早原谅了你,但我真的只是拿你当兄弟,不是你理解的那种感情!” 将休听了起身,走向拂风,道:“何种感情暂且不论,先解释一下你纳妃这件事。我记得柒弦是男的吧?”拂风见他岔开话题,长松了一口气,抬眉道:“你前两天不是见过了吗,她是个姑娘家!” 杨柳菁听到柒弦,她又开始拿指甲磨牙了。这件事是她一手促成的,她们仨当时在一块时她还小,哪里晓得将休对拂风的心思。 将休想说什么,忽然双腿一软,向前倾了过去,拂风眼疾手快迎上去,将他接在怀里,将休在他怀里媚然笑着,伸手揽住拂风的脖子抬首便封在了他的唇上,缠绵悠长的一吻,拂风整个身子都绷紧了,眼帘悄然下垂,眼神中露出迷醉的神色。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无论是将休,还是小柳儿,他都拿对方一点办法都没有。而将休,确实是他误了对方。 “将休,”他低声道,“我有多喜欢小孩你知道的吧?”将休看着他,听着他接着说:“可我们俩个,是你能生还是我能生?” 将休道:“柒弦和世尊给你的那四个祭司,不能再多了。”拂风喁喁的道:“你不介意吗?”见将休点头,拂风又道:“纵你不介意,可我心里还有小柳儿,我还想着,万一,万一她跟将离成不了,我等着她的!” 将休惑声道:“若她当真和将离成不了,我允你娶她,然后你和她多生几个,我们三个一起养!” “将休!”拂风低唤,他的声音渐低,鼻息渐浓,最后他低声急道:“将休,你身上还有伤!嗯~!”。密室之内惑人的声音令人耳热,杨柳菁只觉得口干喉紧,赶紧悄无声息的自塌上下来,正要跑到小浴室去镇媚毒,身子一轻已经被将离捞在了怀中,将离看着她似春水的眸光,沉声道:“看来真不能再等了!” *** 将离带着杨柳菁转去了骄阳殿偏殿后的一间隐室里,顺手布了个封印结界。 她一进了这隐室,面上更红,恼声道:“玉璃,你趁人之危!”将离见她微恼的样儿便笑了。 这间隐室并不大,前厅后室,只是所有的家具雕花雕的都是若隐若现的完美肉体。当年他中了媚毒,她打残了狐妖占了人家的肉身,就把他拎进了这样一间上等房。当时的她未知情事,见着这些雕刻眼睛打量个没够,连声夸赞匠人技艺不凡。而今,她到底是长大了,第一反应便是骂他趁人之危了。 见将离只是看着她发笑,她想自他怀里跳出来跑掉,将离将她搂得更牢,转身进了内室。内室屏风上赫然是几对颠鸾倒凤的春宫图。一眼瞟过,将离都能感觉到她炙热的呼吸,她恼得想拿头撞他,却被他轻轻放在了床塌之上。她瞪大眼睛正不知道该如何化解眼下这局面,将离却往后退了过去,在塌前盘膝打坐起来。 当年,他便是在此地打坐,用全部修为镇住体内的媚毒,她四处欣赏完了,便指着屏风上的春宫图问他:“他们在做什么?”当时他云淡风轻地答:“他们在修习房中术,修道中人采阴纳阳方可阴阳调和。”她似有所知的点了点头。 他们隔壁住着一对热情如火的男女,不时传来耳热的声音,她皱着眉头问:“这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到底是痛苦还是愉悦?”他看着她一本正经求教的小模样只觉得体内媚毒再压不下去,勉力忍着面容无波的解释:“他们在调和阴阳,用以种族繁衍。”她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的问:“是生小孩么?” 他听了浑身一僵,有心放个结界却无力施展,鼻息渐重,沉声说:“要不我们换个房间,或者我们回摘星观去吧?”她不依的扑到他身前撒娇道:“不要,我好容易弄着个长得还不错的肉身,你陪我在外面再玩两天嘛,就两天!不误你降妖伏魔的正事。” 他身子僵直紧绷,直憋得满脸通红,她似是终于查觉到他的异常,将神魂自狐妖体内脱出,回了他的灵海,便见着灵海之内烧得通红的情火。她自灵海出来,抬着他的下巴道:“喔,原来你中的是媚毒啊!” 她手指的触碰令他心痒难耐,她看着他的反应轻笑:“真没用!”说着便俯唇过来,如今日为他大哥吸取噬心小兽般,为他将体内媚毒吸了出来,一口吐在了地上,笑着说了一句“这毒还真厉害!”便倒在了他的怀中,他灵海刚熄的情火又起。 第三十二章 坐胎汤药 杨柳菁坐在床上,听着将离一边打坐一边一本正经向她道:“此乃房中术,修道中人采阴纳阳方可阴阳调和。”她眨了眨眼睛,脑海中有某种残存的画面晃过,一时呆在当场。 “玉璃,”她在他怀中轻唤他,他答:“我在。”“玉璃,我好难受。”她将头轻蹭在他的衣襟上,他紧紧抱着她,柔声道:“别怕,有我在。” 他起身,走向她,俯唇吻在她唇上,轻唤:“杨柳,你不想知道当年那个女妖精是谁么?” 她媚声说:“玉璃,我好难受。”他不答,只俯身吻得加倍温柔,惑声道:“别怕,有我在。” 心里有着什么东西在无声噬咬,将所有思绪都噬咬成虚空,他吻她,她却只想要更多,他的吻,他的气息,他的味道。这空虚似是怎么都填不满似的,她不停索取,他全力以赴。当心中的虚空感渐渐充实圆满,她倦及了,在他怀中安睡,他揉着她的发,亲吻在她额间发际,吻在她眼角的泪滴上。听见她说:“玉璃,我爱你。”他惑声答:“我亦如是。” 次日她在一片朦胧微光中起身,玉璃仍在原地打坐。脑子晕晕乎乎的,床前小几上有一杯晶莹水润的液体,她口干舌躁抬手便取来喝了,喝完只觉得头更晕了,倒身继续睡了下去。玉璃睁开眼睛,看着她熟睡的模样,低声对她说:“抱歉,我不能爱你。” 杨柳菁蹭的一下自塌上坐了起来,如梦初醒般的看着玉璃,玉璃只觉得怀中突的一凉,心知不好。一伸胳膊将她揽腰抱住,又摁回了自己怀里。她初时只是挣扎,后来便开始无声饮泣,他柔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当时我不懂情。杨柳,杨柳,你原谅我!” 她不答,他温柔的唇落在她委屈的泪珠上,极尽温柔。此次换他向她索取,她想要拒绝,只换得他加倍温柔的呵护。听着他在耳边柔声道:“杨柳,我爱你,一直都爱。只是当时的我不能。”当时的他,身负替师兄荡涤人间妖魔的职责,他不能,不能与她相爱相守。唯有将一切深藏,才可以守住她,留她在身边。 他给了她一杯两相忘,自己却从来没有打算忘却,他将一切深藏。若非六千年后,她突然起了灭世之心,也许他会藏得更久,更深。 她终是倦了,再一次被他的柔情攻陷后,在他怀中沉沉睡去。他将她紧紧裹在怀里,看着云被上那抹殷红,他终于拥有了完完整整的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圆满。她从来都只是他一个人的,从前没有旁人,此后再不会有旁人。 *** 杨柳菁将面冲着帐内,以光滑的背对着将离。将离又贴身靠过去,她恼声道:“将休不在,你不用去上朝会么?” 将离惑声道:“正是要我不在,那些蠢蠢欲动的才好做小动作,我方能寻着蛛丝马迹揪出来。好了,你不擅权谋,此事有我与拂风即可。我们再休息会。” “我饿了!”她瓮声道。魅惑的声音响在耳畔:“是吃我,还是出去用饭?”她愤愤的转过身子瞪着他,将离知她是羞了,怕惹出她的倔劲来,在她唇上点了一下,柔声道:“不逗你了,我们出去用饭。” 两人沐浴更衣,将离又缠烦了她一会,才与她勾着手儿去骄阳殿前殿用饭,宫人见着他俩出来人人面有喜色,一路之上贺喜之声络绎不绝。杨柳菁心下奇怪,将离无事人一般,只管勾着她的手儿进了前殿。 殿内浮屠、听风、紫凝三个正在用饭,她眨了眨眼睛,问:“你们怎么没在偏殿用饭?”三人扫了她一眼,紫凝一言不发便埋头吃饭,浮屠一脸不满的看着将离道:“承恩殿从前儿个中午一直打到现在,我们仨当打手当累了,只好躲这来蹭饭!” 她一听说是前儿个中午,方省到自己已经睡了好几天,将离闷着头只管笑,见她又一脸小懵的表情扯着她坐在主坐上,宫人立时添上碗筷,又传了些他俩爱吃的佳肴过来。她举了筷正要吃,一名宫女飞快的跑将过来,呈上来一碗汤药,说是调养身体用的。她一脸懵的眨着眼睛,将离把汤药接过,先验了毒才递与她,道:“无妨,喝了吧。不苦的。” 杨柳菁实在想不通自己好好的为什么要调养身体,嘟着樱唇道:“我身体好好的,不需要调养,我不爱喝药!” 宫人笑着道:“回禀小尊者,此药有坐胎之效,能令小尊者早日坐胎,辛苦小尊者了,还请饮了,也好早日为世子添丁。” “不是,”她听了红透了耳梢,急了转向将离道,“我,我,我”了半天,终于挤出来一句,“是,姑奶奶就算是跟你睡了,你也不用昭告天下,搞人得人尽皆知吧!” 浮屠听了“卟”的一声将嘴里的饭喷出来,道:“那个,小尊者,你去照照镜子就知道了!”她听了,只道是将离在哪里落下了什么痕迹,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宫人立时取了镜子来照给她看。她一眼便看见自己额上那朵覆盖到发际的妖莲正中新添了一条魔龙纹印记,与将离额上那条一模一样。哪里需要人家昭告天下,但凡有眼睛的一看便知她是将离的女人。 此乃魔族倾心相爱的恋人相合后在对方身上所留下的印记。她咬了咬唇,宫人柔声道:“小尊者,您小时候不是一心想要一个和世子一样的小宝宝么?”此话说得她心念一动,接过碗来一口干了。 见她饮了坐胎用的汤药,宫人欢天喜地的回去给老尊主汇报了。拂风悄无声息自内室出来,扫了他俩一眼,坐在紫凝身边一同用饭。将离一见他,忍着笑问:“拂风兄,我大哥身子好点没?” 拂风云淡风轻的道:“无大碍,我已经替他将受损的经脉接续好了,再调养三五个月便可完全恢复。” 其他人看着将离一脸憋笑的表情,同时扫了一眼拂风,听风第一个“卟”的喷了出来,杨柳菁在一旁小声道:“那个,拂风哥哥,你要不要照一下镜子。”拂风看了她额间的魔龙纹一眼,道:“不用照了,我这几天暂时不想出去见人。” 拂风如杨柳菁一般,他额间那三道火云魔纹正中间那朵,一条魔龙纹隐浮于其中,正是将休那道黑龙魔纹。听风举着筷子好奇地问道:“那我大哥额头也有这个东西么?”将离听了面上一僵,看向杨柳菁,她与拂风同声道:“用完饭后你去找幻璃吧。”、“幻璃在虎魄军练兵。”他听了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后一瞬不瞬的看着杨柳菁。 杨柳菁一边帮他布菜,一边柔声道:“我要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也白在你灵海养了那些年。吃饱了去找他吧,我没那么多事。”将离开心的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拂风敲了下桌子故意说道:“我还在这坐着呢,你给我克制一下!” 将离飞了他一眼,六人谈笑风声的将饭用完。将离又与拂风单独商量了几句才出来与杨柳菁话别。杨柳菁一脸不耐烦的道:“别废话,你赶紧走,省得我一会改主意了把你捆了。”将离笑着将她捞在怀里,与她缠绵一吻,在她耳畔警告道:“我只是怕你跑了。先说好了,你若敢跑,纵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将你捉回来!”说完化为一道红光往西南方向去了。 第三十三章 骄阳殿生变 向晚时分,杨柳菁与浮屠泡在汤池里有一句没有一句的聊天,浮屠饮酒,杨柳菁饮茶,没办法,坐胎药忌酒,她能怎样?中午刚喝下去了这会就给吐出来?浮屠瞟了她一眼,笑道:“你不会是真打算怀了孩子就跑吧?” 她听了眨了眨眼睛,问:“浮屠,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总能一眼看透我呢?”就好比那回,在摘星观,她假冒玉璃安抚幻璃,她被幻璃吃了豆腐,浮屠竟然一眼能看出来他俩亲过了? 浮屠笑道:“我继承了我爹的传承,你要知道我爹是魅影老祖,虽然他老人家还要再修练个千八百年才出来,但这传承可不是白传的。而且呀,这个是秘密!”说着她抛了个媚眼给她。 修行之人到达通明之境,稍用心便可将人心一眼看穿,但若对方修为高深,则不那么容易了。而祭司一族修为达到一定境界,比如世尊妖言,只需要看对方一眼,便能将眼前人的过去未来断个干净。但经过多次惨痛教训之后,祭司一族早已经拒绝为任何人做出预言。杨柳菁虽然也知此术,却也绝不轻言。魔界每个族类都有不可外传的秘密,所以浮屠说这个是秘密,她只好表示理解一笑了之。 她确实是打定主意了要跑的,回头生个软软糯糯的小娃娃,乖乖巧巧的哄着,带着四处去玩儿,想想就美,要这些男人干什么呢?除了会拈酸吃醋惹动情债,凭添烦恼之外实在是半点用处也无,她想着。 浮屠游到她身旁,倚在她肩上低声道:“丫头,我能跟你商量个事不?”论年岁,杨柳菁足足大了浮屠五万岁,但她习惯了浮屠这么叫她,有着别样的亲昵,她笑着道:“娘娘请讲。” 浮屠沉声道:“日后无论听风做下何种错事,你都原谅他,留他一命,如何?”杨柳菁看着浮屠眨了眨眼睛,问:“娘娘您发现了什么?”浮屠道:“我若能发现我早阻止了。他心里有什么东西,我看不透。我琢磨了许久都没有参透。而且,将休这次出事,你懂的!” 听到这里,杨柳菁确实是懂了。听风呵,听风。她咬了咬唇,道:“哎,娘娘,把你修为借我个三五千年呗!”浮屠道:“我统共才三万多年修为,你好意思问我借?” 杨柳菁低声道:“哎,我一觉醒就跑去复活幻魔一族,连带着你哥哥和你老爹,回来又给拂风哥哥疗伤,你觉得我还能剩下几年修为?若我修为还是满的,你觉得依我的脾气能在这泡着?我早杀上银海雪原去了好不!”见浮屠只看着她不说话,她又软声道:“你若真担心听风,就把修为借我,你看不透的东西,我有办法看。” *** 浮屠与杨柳菁在小浴室泡汤池,紫凝与听风为避嫌在茶室打坐休息。纯银派人来向拂风汇报承恩殿眼下的情况,前来行刺的刺来了一波又一波。总算捉着两个活口,目前查问出来的结果是魔龙一族旁枝与银海雪原的娇家相勾结,不仅如此,还勾连了血魔一族的一个小世子进来,目前主犯皆在逃,至于那条噬心小兽暂时还未查着来源。 当年他们出事之前,拂风为魔界新任的九大尊者之首,依次之下为魔龙尊者将休、魔龙世子将离、雪域尊者娇楚、血魔尊者傲云、蓝魔尊者蓝岚、风魔世子惜风、月魔尊者红月、红莲尊者杨柳菁。排最后一位这事不赖杨柳菁,有拂风在她基本没什么出手的机会。若不是拂风顶着她的封印自魔龙宫逃回承欢殿,大家还真当她这个尊者是个摆设了。 当时魔尊之位悬空,约定千年后自九人中大比,谁打赢了谁做魔界至尊的。然后将离折在了灭龙渊,拂风和杨柳菁折在了囚魔山,将休要平定内乱,惜风要和他哥哥抢风魔尊者的位置,这魔尊之位就毫无悬念的落到了娇楚手里。 拂风听了纯银的汇报,听说勾连出一个血魔一族的小世子,只觉得真实情况恐怕远比已知的要更复杂啊!因为牵涉到血魔一族,事关重大,他命人去催请杨柳菁出来示下。 杨柳菁得了浮屠的修为换了衣裳出来坐在拂风身旁,刚坐下,不等她开口,浮屠将她扯到一旁,道:“你俩以后保持安全距离,那俩兄弟没什么,别让有心人再算计点什么出来!”两人同时一脸无奈看向骄阳宫殿上的房梁,最后各自分开,各坐在了一张软塌上。 杨柳菁捻着头发,道:“这个我早前也想过了,娇楚同时谋算我们四个,若没有足够的实力,他是不敢轻举妄动的。血魔族那边先暗中追查,暂时不动他们,其他的不要放过,看看这往后还能勾连出谁来。” 拂风点头,传音与她:“恭喜你,境界又提升了!”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传音回去:“境界提升有什么用,神魂没恢复,姑奶奶我还是个半残啊!”她揉了揉太阳穴,唤紫凝道:“小凝儿,你们可以出来了!” 紫凝伸了个懒腰应声出来,杨柳菁向他身后看了一眼,因没见着听风出来,问他:“听风呢?” 紫凝揉了揉还有些惺松的睡眼,道:“他说他休息好了,又回承恩殿揍人去了!”杨柳菁心猛的一沉,与浮屠对视了一眼,浮屠面色微白,杨柳菁冲拂风道:“你进去把将休弄出来,我们准备跑路!” “轰”的一声,骄阳殿外的结界碎去,魔龙族王太后齐灵提剑率众闯殿,她身后跟着将离的黑甲魔龙军。齐灵提剑冲杨柳菁道:“小贱人,交出休儿,本宫留你个全尸!” 拂风听了浅浅一笑,道:“魔龙一族王太后,本尊尚且在这站呢!” “吱呀”一声,密室的内开了,将休似是刚刚正在沐浴,如瀑的黑发披散在肩上,身上贴的衣服还是湿的,勾勒出完美的身材。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自个亲娘,道:“娘,您就不能让儿子省点心么?” 齐灵见了他,一脸痛惜的道:“休儿,你突然好了男风不爱美娇娘的原因,为娘的已经清楚的知道了!你喜欢拂风,为娘给你留着!但这个祸胎,必须死!”说着剑指杨柳菁,杨柳菁听她话里有话,心道不妙。将休当年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当娘的当众这样说,莫非是要逼死将休么?她眉头一沉,喝道:“废什么话!直接打!”身形往前一递,直接夺剑杀人。 将休裹着湿衣服出来了,听了他亲娘齐灵的话,只觉得五雷轰顶,五脏俱焚,立时引动心魔,“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拂风随手抄起一床薄被将他裹了,浮屠与紫凝拨剑护在他身边,立时跳出骄阳殿来到魔龙宫上空,却见骄阳殿上空已经叫黑魈护卫队给围了。 杨柳菁提剑一阵快攻,招招直取齐灵性命。边上围着的众将虽然将她俩围得密不透风,却半点插手的余地都没有。倾刻间她手中的剑直取齐灵喉间,全身杀意瞬间将齐灵牢牢锁住,她一声暴喝:“全部住手!”正全力围攻拂风的黑魈护卫队立时停手,将离的黑甲魔龙军也提剑后退,包围圈无声扩大。 她两眼微眯眸光瞬间将眼前之人看穿,剑意牢牢锁定对方冷声道:“尔非齐灵!齐灵安在?”此人答:“不愧是上古魔神!红莲尊者,齐灵的命在我手上,想要她活着,就拿你自己上银海雪原来换!”她听了举剑便刺,一点锐芒突的自假齐灵身上暴起,她离的太近,避无可避间一阵白光晃过,“划地为牢!”周身一暖,耳旁传来剧烈的爆炸声,骄阳殿被夷为平地,只留下中间一道白光。待她回过神来,明璐星光满眸的看着她道:“好险!”说完揽着她直上云天与拂风汇合。 第三十四章 诛心之阵(一) 片刻之后,满宫便传遍了“红莲尊者诛杀王太后,不要让她跑了”的声音,明璐带着她们五人迅速与承恩殿防守的明枫等五人汇合,涟漪启动“通灵之阵!”,他们一行十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自魔龙宫半空消失。 将休被拂风扛在肩上,眼睛牢牢的看着她,问她:“那人和你说了什么?”她道:“当然是拿你娘当人质嘛!对了,你们魔龙一族是不是都傻?没事自个内乱自己人打自己人就算了,这挑拨离间的计怎么用一次中一次呢?” 将休听了不怒反笑,道:“说的好像你不是魔龙一族似的!”她道:“姑奶奶我还真不是!”说完两人忍不住都笑了。拂风问她:“我们现在去哪里?” 此时她们身在上次拂风遇袭的地方,此乃祭司一族隐秘,凡是她们站斗过的地方便会留下特殊的痕迹,如有需要,可以用通灵之阵进行远距离传送。杨柳菁看了脚上这片山凹上被风刃劈过的痕迹一眼,道:“我们先去虎魄营找玉璃他们汇合。” 拂风奇问:“不先回风魔宫么?”杨柳菁道:“怀壁其罪,我现在到哪,哪里就得成片死人,你还想回去不?”拂风听了挑了挑眉毛,祭司一族的通灵之术可预知未来他素来知晓,这也是他向她征求意见的原因,听她这样说当即带头向风魔属地虎魄营方向掠去。 *** 将离在第三天中午抵达风魔属地虎魄营,他一路顺利,不曾遇袭更不曾收到任何与魔龙宫内乱有关的事情。再加上他们最初定计便是制造混乱不堪的假象,更何况将英明着虽说小辈们打架老的不好管,可若真想动摇他魔龙一族的根本,他也不会跟这些小辈们气,所以将离走的相当放心。 他到的时候幻璃正在练兵。一身素白衣裳立在沙场正中,他抱剑于胸接受全军单挑,四周围满了跃跃欲试的兵士。是的,是他单挑全军,但凡能近身他十步范围以内的,皆有赏!能迫他动手的,重赏!令他出剑的,官升一级! 前锋将清扬在一旁看着,笑道:“主帅,您这升官发财的奖励对弟兄们没什么吸引力啊,要不这样,您换一个新鲜点的!” 他在阵中抱着剑一边闪避将士们的攻击一边笑着问:“来,你说个新鲜的我听听!” 清扬道:“赏个美娇娘做媳妇怎样?”清扬的副将取笑他道:“老大,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想媳妇想疯了?”中锋将卓云道:“就是!我们只想睡主帅!”众兵士齐声哄然道:“对,我们只想睡主帅!” 不待幻璃发作,在这一片哄闹声中,一声高亢的龙吟声在上空响起,同样一身素白的将离落在幻璃身旁,冷声道:“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说想睡我老婆?” 众将士一看他这模样,哄的一下全做鸟兽散了,沙场上立时只留下他们两个。将离似笑非笑的看着幻璃,佯怒道:“你就是这么带兵的?”幻璃正要说话,后腰上一暖,他身不由己向前倾向将离,两人的唇瓣便已经粘在一起。远远偷看的将士纷纷捂眼,跑了。 清扬对卓云道:“不行,我必须马上立刻去娶个媳妇,否则我怕我会弯。”卓云郑重点头,表示同意。 将离当众将幻璃扛回了主帅居住的府邸,幻璃对于他这种宣示主权的行为哭笑不得,只得软声道:“我好歹是一军主师,你给我留点面子行吗?”将离置若罔闻,原本准备来看热闹的将士们哪里还敢再看,身为下属看到这种情况是应当自动自觉堵做人墙不让人看主帅丢脸的。于是幻璃满意的看着自己训练有素的兵士们齐齐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 进了房间将离便将他摁倒在塌上,紧紧抱着,嗅着他身上轻微的汗味,道:“幻璃,我好想你。”幻璃轻笑道:“怕不是好想我,而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将离听了立时心虚,幻璃的眸光落在他散开的衣襟内,诱人的锁骨线条上一朵玫粉。将离道:“呃,她中了媚毒。我本来是想先取得你允许的,真的,不信你问你弟弟听风。” 幻璃将头撇向一旁,冷面道:“我说过,我不想知道你们之间的事。”将离见他泛着醋意的模样,内心微酥,浅笑着将他扑倒,幻璃一边挡着他一边道:“别乱动!” 将离略显紧张的看着他道:“你还是生气了。”幻璃眸光微微闪烁道:“没有,我只是怕你纵欲过度!”说完便忍不住哈哈哈笑了起来,学着他当年的语调道:“枉你修行数万载,却如此贪恋肉欲之欢!”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同声失笑,旋即又情不自禁的抱着吻在了一起。 是夜,明月高悬,幻璃伏在将离怀中,将离抚着他的头发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儿子?”幻璃听了立时在他肩上咬了一口,摩挲着他心口上的深紫色疤痕道:“我不要!让她给你生去!”将离听了心下又一阵酥麻,无声笑了:余生如此,夫复何求? “梨落世子,世尊命您为小尊者侍寝!”俏稍的声音响在房外,两人身子同时一僵,立时披衣起床,推开房门,眼前已然是一片惨烈的尸山血海。 只见尸山血海之上,那狼狈的背影仍在向上攀着。影影绰绰之间,华灯满院与地上的皑皑白雪相映成辉,梨落院出现在众人眼前。幻魔世子梨落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来传令的俏稍,满脸愕然道:“什么?” 俏稍重复了一遍:“梨落世子,世尊命您为小尊者侍寝!” 幻璃的身子僵在了当场,将离疑惑的扫了他一眼,他没有看将离,也没有看那幻境,高声唤来清扬道:“全军即刻撤离!将方圆百里的活物尽数迁走!” 清扬持剑道:“主帅,此乃怨灵所化的诛心灭魔之阵,来者不善,请主帅容我等在一旁御敌!”将离冷声道:“你们留着除了给他做口粮并无其他用处,去吧。留着你们的性命,回头攻打银海雪原还要用你们呢!”清扬无奈,只得领命去了。 幻境之中,当时的梨落双眉微颦下意识的迈着步子踏入杨柳菁的青云殿。宫人行礼如仪,将他迎入内殿,旋即行礼全数退出,将他留在殿内。隔着屏风,他隐隐看到一袭艳红斜卧在床塌之上。他犹豫再三,终于抬脚踏入屏风之内,杨柳菁正侧卧在床上等着他。 见他来了,她眉开眼笑,用手拍了拍床塌,他怔怔看着她,看着她明媚的笑脸,下意识的解开了衣襟。她微微张开了小嘴,看着他解开上衣,露出诱人的锁骨曲线与完美的双肩,她柔声问:“梨落,这房里热么?” 他脱衣服脱到一半的手停住了,她拍了拍床沿道:“不要脱衣服,脱了会冷!你过来!”他一脸尴尬的将衣服掩上,坐在了床沿上,她一脸小开心的往床里挪了挪,示意他躺上来,他乖乖照办合衣躺在了床塌之上。 见他躺下了,她如得到最爱食物的小孩一般满目欢喜,将头枕在了他的心口,一双腕子紧紧的抱在了他的腰上,贴成最亲密无间的姿势,闭上了眼睛。他身子绷得略略有些紧,他努力深呼吸,看着她一脸满足幸福的模样在他怀中安睡。 原来,这就是她所谓的侍寝。他无声笑了,笑着笑着眼中落下泪来,颗颗落在襟前。他轻轻抚过她额前的发丝,无限温柔的看着她安睡的模样。在唇中喃喃的说:“菁儿,卿可知,吾恋卿成痴?” 第三十五章 诛心之阵(二) 将离一脸肃然的看着眼前的幻境,沉声道:“幻璃,站到我身后,他们此次的目标是你!”幻璃深吸了一口气,站在了他的身旁,低声道:“玉璃,他们不会放过我们,你走吧!”将离一伸手,将他揽到怀中,沉声道:“幻璃,如果你当真想救她,就硬起心肠!想一想,为什么这座阵会出现在这里!想一想,是何人布了这座阵!” 幻璃道:“我,我只是怕你接受不了我当时对她的感情。”将离冷面道:“无妨!顶多事后我把你吊起来打一顿!”幻璃被他面上的乐观感染与他比肩而立。 画面渐渐变暗,却并未消失。明媚的雨后晴天,梨花满枝头,他在一片碧绿粉白之中轻轻吹奏着叶笛。一身红的明艳少女闻声而来,生得媚而不妖,面上带着天真欢喜的神情,满眸星光的看着自己。他扬眉浅笑的落在她身前,她问自己:“尔是何人?” 他浅笑着答:“无名。”她眨了眨眼睛,问:“吾为尔赐名可好?”他道:“随尔。” 少女明媚笑道:“梨落。尔可欢喜!”他微愣之后欣然道:“然!”随即向她伸出手,她迟疑的将手交到他掌心,他掌心轻轻一带将她带入自己怀中,搂着她飞身上了梨花树。 看到此幻璃下意识的转过脸去,只见他搂着怀中人儿落在粗壮的枝桠的上,俯唇便吻。天真的少女瞪大了眼睛,一掌将他推开,翻身落地,他面上一愕,旋即落在她身前,将她拦住,少女一脸恼怒的问他:“你,你为什么要咬我?”他听了一愣,旋即笑道:“抱歉,我,我以为你是风魔一族的姑娘!是在下轻狂了,请姑娘见谅。” 风魔一族民风开放,未婚男女一见钟情便可互许鸳盟。少女见他道歉,一脸天真的问他:“你,你是想吃风魔一族的姑娘么?”他一脸啼笑皆非的笑道:“是啊,可惜你不是,否则真想好一好尝一尝味道。” 她听出他话中的调笑意味,转身就走。他赶紧上前拦了,笑道:“好了,是我轻狂了,我道歉!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在风魔地界乱跑是很危险的,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为什么会很危险?”少女问他。他笑道:“呃,这个我以后教你。走吧,我送你回家。”说着他伸出手将她捞在怀中,笑问道:“你家人在哪,怎么放心你就这样一个人跑出来。” 她被他捞在怀里,眨着眼睛看着他,问:“你究竟是谁呀?”他答:“我是幻魔一族的梨落世子,将成年不久,随我母亲来王都任职。” 将离在幻璃腰上掐了一把,低声道:“一见面就又搂又亲的!老实说,你这样哄了多少个?”幻璃赦然道:“就哄了这一个,没等哄到手就没了!” 画面暗去,重回青云殿,殿外传来俏稍的声音:“尊上请停步,世尊有令,今晚任何人不可入内打扰梨落世子与小尊者!” 他感受到拂风压抑的气息,咬了咬唇,轻轻将她的胳膊自腰上松开,缓缓、缓缓往外挪去,她跟着他的温暖气息挪了过来。他极小心极小心的往外挪着,极小心极小心的把自己散乱的衣襟自她身下抽出来。悄然退到塌沿,准备无声退出,她小不满的嘟起嘴唇,伸出手在他身上摸索着,终于又摸到他的腰身,唇角挂着惑人的甜笑,又将身子倚了上来。他重心一落,咚的一声掉到了床下,她跟着掉了下来。 将离看着眼前这一幕,想起她每每睡觉总要紧紧偎在她怀中的小模样,“卟”的一声笑了出来。幻璃白了他一眼,他忙收住笑,道:“对不起,在这种剥人旧伤口的时候,我不应该笑,我应该陪你一起哭。”见幻璃微恼他忙一把扯住,道:“我错了,我改!” 幻璃道:“咱们就在这这么看着?”将离道:“这种诛心之阵不外乎是为了勾起你我的情伤,得不到、已失去乃有情人至苦,令人因爱而不得的痛苦而陷入疯魔。你只要保持通明之心,他便无机可乘。” 幻璃瞟了他一眼,低声道:“你现在左拥右抱圆满的很,当然不会有破绽,可是玉璃,我有破绽。”将离听了微愣。 幻境之内,拂风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便冲了进去,接着便看见梨落前襟大开的躺在地上,杨柳菁栽在他怀里,然后一脸莫明睁开了眼睛看向梨落,旋即趴在梨落的怀中笑道:“梨落,你怎么比我睡觉还不老实,竟然掉下床来了?” 他一脸尴尬的看着拂风,拂风扫了他裸露出来的结实胸膛一眼,一脸玩味。“拂风,谁允你进来的?”世尊的声音响在门外,她一脸睡意的看着世尊问:“娘,为什么拂风哥哥不能进来?” 那站在她身前与她犹如一双姐妹花的魔界第一人扫了她一眼,转向俏稍道:“俏稍,你今晚陪菁儿睡!梨落你与拂风随我来。”她一脸不舍的看着梨落,问:“那您明天还能让梨落来陪我吗?”世尊道:“只要他愿意,可以日日来陪你!”她开心的跳了起来,在梨落的颊边亲了一下,欢欢喜喜的上床继续安眠去了。 殿外,梨落将拂风隐忍的表情看在眼里,世尊道:“梨落,若我说你爱她便会因她而万劫不复,你还敢爱么?”梨落躬身道:“臣甘之如饴!” 世尊道:“好!记住你的承诺。拂风,你随我去魔龙属地退婚!” 将离看着幻璃道:“幻璃,我现在真的是相当相当庆幸我当初没有同意退婚了!” 幻璃红了眼看着他道:“若你当年同意退婚,便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情,我与她都不会痛苦!你误了我们,却在此洋洋自得!将离,你真的有心吗?”他的心,他的心呵,他的心何尝不是千疮百孔,他不是玉璃,他满心破绽,只是他强压了下去而已。 将离看着他发红的眼睛,听着他诛心的字句,怎么会,他怎么就忘了,当初他的挣扎,他的不舍,他的痛苦。为何,你们不是一个人? 幻境依然在继续,世尊带着拂风在魔龙宫提出退婚,将离坚决不允。老尊主在一旁笑道:“世尊,您道小尊者有了意中人,这样,小尊者还没有见过成年后的离儿呢。您把小尊者送过来住两年,让两个孩子培养一下感情。我向您保证,一旦小尊者见着了离儿,她一定会改主意的!” 她现在,确实是改了主意了!喉头一甜,一蓬黑血自幻璃唇中吐出,将离见了深吸一口气,拨剑便欲入幻境,一道黑影从天而落,挡在身前道:“主上,红莲尊者杀了主上生母!”他闻之心神一失,杀意袭人,他身形疾退,险些中了暗算。他一边闪避,一边扫向幻璃,他仍然红着眼,怔怔的看着幻境中的一切,满心破绽。 幻境之中明灭变换,那些曾经,他与她的曾经,那些浮光掠影快速掠过,最终将画面定格在了占戈台。 占戈台上他率众苦战不敌,并肩做战的族人相继倒下,他心神不稳,遭对方神将一记重击,眼看避无可避之际,一点艳红破空而来:“划地为牢!”一道结界瞬间将他们包在了其中抵挡了那记重击,她笑脸明媚的唤他:“梨落!” 他看着她,那颗不安的心,那颗冷了的心,又有了温度。 在董大酒馆的包房内,他曾经亲口对玉璃说过,他当时想的是:此生宁可负君,绝不负卿!可她,先负了他呵。她负了他呵,她许下了永生不灭的誓言,可她负了他! 你一定很恨吧!心底有个声音在回响,这回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杀了他,都是他的错,杀了他,所有一切都能回到原点! 第三十六章 诛心之阵(三) 幻璃红着眼冲将离举起了剑,将离正与那假扮的黑衣人斗在一起,此人修为并不在他之下,他冷声道:“来者何人?”来人狞笑一声,道:“将璃,若你死在最想要的人手上,对你来说也算是一种圆满了!” 将离一怔,幻璃的剑劈面砍了过来。“幻璃!”,幻璃不言,他听不见,他只听见她的声音。 天光渐亮,九华山莲台峰出现在幻境之中,她以玉璃的面目跪在石阶之上,他说:“我娶你,你可愿谁我去?”她眉目温柔的笑着说:“我愿意,我随你去。”他转身前道:“在这里等我!”她虔诚的道:“我等你!” “幻璃,飞雪受了伤,她会回妖界去的吧。 叶芊语该收到消息了吧。 我是真的长孙素娥,他会信你的吧。他会撤兵回妖界,你,也可以回来了吧。 你让我等你,我便在这里等你。 你说要娶我,要我随你去。我便嫁给你,随你去。我们再不管其他人,好么? 幻璃,你该回来了吧,回来寻我吧。我等你,你若再不来,我怕,我管不住自己。” 她的声音一句句、一声声在风中流转,他的心越来越疼,越来越紧。那声音不停在心中回响:杀了他,杀了他,令一切回到原点!回到你们依然相爱的时候! 玉璃凄厉的声音响在耳边:“幻璃!”滚烫的热血喷了他一脸,他蓦然觉醒,手中的剑砍在将离的左肩之上,通红的眼睛渐渐恢复清明:怎么会怎么会伤了玉璃?他在琉璃境重生,将前尘皆都忘却。他听着天师玉璃的故事长大,看着她娘亲对玉璃满心爱慕。琉璃境被灭,玉璃破空而来,以一剑破万法剑斩妖尊黄泉,重设封印将他带走。当时,他满心倾慕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他满心倾慕的恋上了这个人!为何,为何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风魔之怒!”半空传来一声娇喝,数道人影落了下来,狂风如刀般刮了过来,将那些浮光掠影那些令人着迷令人痛苦的曾经化为泡影。 杨柳菁一袭深红率先落地,先吐了一口血,她那一身红早分不清衣裳的本色,不知是她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紧接着拂风、明璐等都落了下来,人人身形疲惫。杨柳菁扫了这两人一眼,幻璃手中的剑还砍在将离的肩上,她回头看了眼前那座诛心之阵一眼,走向二人。将手腕放在幻璃面上,柔声道:“幻璃,这不是你的错!”幻璃听见她的声音如梦初醒,松开了手,剑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她看着幻璃道:“明枫,给玉璃疗伤!”明枫立时过来,她将脸转向将离,道:“你忍耐一下。”将离听了一愣,便见她将唇附在了一脸痛悔的幻璃唇上,良久,粘合在一起的唇畔分开,一只噬心小兽含在她的唇中。她灵力暗吐“卟”的一声将那小兽吐在地上。 将离任由明枫摆弄,当她回眸看向自己说出那句“你忍耐一下”,再附唇在幻璃唇上帮他吸出噬心兽时,他心里五味杂陈,却由衷的高兴:眼前的这个人,是当真如此的在意自己呵! 取出噬心兽之后,幻璃就地晕了过去。拂风过来帮她将幻璃扶到将离身边坐下,她一脸小不满的对将离道:“早告诉过你了,纵然你修成了上神了也不要贪心,这下好了吧,遭天遣了吧!”将离笑着将她一把扯过来,一吻封唇之后便放开了她。 她满脸无奈的白了他一眼,道:“你以后对幻璃好一点!”将离听了伸出仍在淌血的胳膊,将幻璃揽在了怀中,令他的头枕在自己右肘肘弯之中,笑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杨柳菁见了忍不住暗暗磨牙。将休一脸疲惫却由衷的笑着背靠背坐在了将离的背面,拂风坐在了他的身边,浮屠站在阵前,沉着脸看着眼前的诛心之阵。 将离问道:“方才那人说你杀了我娘,我娘还好吧?”将休替她回答:“是个简单而又老套的阴谋。娘还活着,等着我们去救她!” 将离听了便闭上了眼睛,杨柳菁靠向他低声道:“我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上神玉璃比魔龙世子要好用。你最好想办法把魔识封起来!”他点了下头,没忘了趁机啄了她一口。 她一脸无奈,转身对涟漪吩咐道:“你们四个为这几个半残的护法,明枫负责协助他们疗伤,明璐你负责为我掠阵,我入内破阵!” 幻境再起,祖师阁内室之中,她以玉璃的面目在幻璃怀中安睡。幻璃悄然挪向一边,她追着这会跑的被子猛然睁开了眼睛。 杨柳菁唇角微勾,朗声道:“爱是万物之初心,也是这个世间最纯洁最美好的事物。爱是拥有,而非占有。最好的爱,是成全!每个人的感情之路都不会是一番风顺的,我们在这世间注定要承受磨难,不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肉体上的。这些磨难在强者的眼里不过是磨练!不论曾经经历过怎样的痛楚,我们都要迎着风霜刀刃长成自己最美的样子,听风,这才是成长!” 幻璃听着她的话睁开了眼睛,听着她接着道:“往日难追!不论昨日负我、负幻璃、负君何多,我们都尚有余生可期!有得,必有失!你只看到玉璃而今左拥右抱的圆满,却忽视了他曾经所受过的磨难,也忽视了他为了得到所做的付出。 听风,我很抱歉,我觉醒的太晚。累你与心爱之人分别五千载,累你在妖界颠沛流离,我真的很抱歉!琉璃境被灭时,你不过一千多岁,你要在妖界生存下来一定很辛苦!我知道你一定经历了外人感受不到的艰辛,可你不仅活下来了,还做到了妖界十六大世子之首,你真的很优秀! 听风,我们都为你感到娇傲!如果没有那些磨难,你或许依然可以迎风傲立。可正是有了那些磨难,才有了现在如此优秀且强大的你!听风,相信自己,你可以脱离他们,你不需要他们。回到我们中间来,你的亲人你的爱人都在等你!” 一道疲惫的身影渐渐自幻境之中走了出来,他走的很慢,一步一挪,浓烈的怨气自他身上散发出来,他赤红着眼道:“凭什么?凭什么他想得到,就可以如此自私?” 杨柳菁道:“爱是独占、是自私。爱也是付出、是拥有。他为他的任性付出了足够的代价。灭龙渊全军覆没,在人间被封印四万余载。在道门觉醒,魔识被封。他在世间降妖伏魔,多次死里逃生。为了救他最敬爱的师兄,将肉身与元神献舍与我。玉皇山两次以剑证道,为我而多次遭遇雷劫。靖州废墟九天玄雷加身,灵海受九天神力反噬,只因了对方一句‘幻璃也会死!’,云霄殿与玉皇决裂,只为了去见幻璃一面。错手伤了他师兄之后,他剖心自裁,只为了放我自由! 听风,将离确实自私。但他至情至性,为所在意的甘心付出一切!他一旦许诺,便绝不辜负。琉璃境被灭,他当时为了救我承受了六道神雷,神魂未稳。可他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便赶去了。是,他到的太晚,只救了一个幻璃。可他封印了琉璃境,最大程度的保存了幻魔一族的神魂,才使我有机会令他们重生。 听风,他救完你大哥之后,为了保护你大哥,将最重要的护甲给了他。而后他自己在塌上躺了三年。听风,为何不问问你大哥当年因何爱上他?你如果不服,大可以明刀明枪的来和他对着干,大可以向他挑战。而不要被有心之人利用!” 听风沉默不语,杨柳菁执剑入阵,径直行到他的身边,冲身后的浮屠喊了一嗓子道:“娘娘,对不住了!”说着她负剑在背,双手捧住听风的脸便附唇上去,他身上散发的怨气迅速汇聚,汇入他的体内,明璐执剑守在一旁,许久之后双唇分离,一团浓黑如墨的混沌被她含在唇中,她转首,正要暗吐灵力将之吐出,那团浓黑的混沌突然攸的一下钻进了她的唇中。 第三十七章 我只学了这一个 杨柳菁只觉得喉间一紧,眼前幻象丛生。初见幻璃时,他扬眉浅笑带动满树梨花迎风而来。梨花树上那一吻,那是她的初吻,也是她懵懂情识初开之时。 心好疼,真的真的好疼!明明许下了永生不灭的誓言,可自己生生负了他!不仅如此,自己还要抢走他的玉璃。幻璃,我负你在前,如何能再欺你?无边的黑暗漫了上来,眼看便要淹没灵海。 眼见那点黑雾突然进了杨柳菁的嘴里,明璐面上一慌,正要出手,一道白色锐芒破空而来,一掌击在杨柳菁后背上,她张口便吐出一口黑血来,那片黑色混沌落地便忽的涨大,来人手指一弹便将这团混沌弹回到眼前的尸山血海之中,这座大阵忽的碎去,一只巨大的幻娥现出身形自半空坠落下来。 “小小幻魔怨念也敢欺负我女儿?”来者正是魔界世尊妖言,她冷眉一挑道:“欺负我女儿很好玩是吧?”杨柳菁捂着心口看向恨不得比自己还要年轻漂亮的亲娘,撒娇道:“娘,您就不能轻点打吗?好疼!” 妖言看也没看她一眼,一抬手,半空中掉落两个黑衣人,落地便连吐好几口鲜血,其中一人挣扎着道:“妖言,你不守规矩!”按魔界规矩,小孩儿们打架抢地盘,她确实不应该插手。 妖言闻言媚然一笑道:“那按你的意思,我应该等着我女儿被你们坑死了,来给她收尸,然后再灭了你们全族给她陪葬,就叫守规矩了?” 不等来人辩驳,她袖子一甩,妖娥并黑衣人都化为了劫灰,半点踪迹也无。明璐等正要行礼,她抬手制止,一把将杨柳菁搂入怀中,在她额上点了一下,道:“你自己小心!娘先走了!”临行前附耳道:“要不你把这两个都收了做男宠吧!”说完便立时消失无踪了。杨柳菁听了立时呆在了原地:果然是亲娘啊! 世尊妖言的身影刚刚消失,虎魄军前锋将清扬见诛心阵没了便率兵回来了,单膝跪地行礼道:“末将恭迎红莲尊者!”杨柳菁挥挥手道:“布防护剑阵吧,我们都需要休息调养,这段时间恐要累你们辛苦了!”清扬领命,立时传令全军备战,设防护剑阵用以御敌。 听风还呆立在原地,浮屠移步过去,扯了他的袖子将他拉到众人面前,他看着杨柳菁低声道:“你要处死我吗?”杨柳菁听了挑眉摇头,听风又道:“你那要如何罚我?”杨柳菁看着他一脸沉痛地道:“你女人我惹不起、你大哥我得罪不起、你大哥的男人我更惹不起,这三个我一个也惹不起,你说说我除了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我还能怎样?” 听风听了一怔,幻璃抬眉看着他,招手让他过去,他怯怯地去了,跪在了幻璃的脚边,幻璃张开双臂将他搂在怀里,柔声道:“抱歉,大哥一直都没有过问过你那些年的遭遇,是大哥忽视了你,大哥向你道歉!” 将离在一旁抬了下眼睛,说:“你不考虑先哄一下我么?”两兄弟齐声道:“你活该!”旋即众人哄笑,唯独浮屠没有笑。将离怕给这对兄弟气出个好歹来,索性先收了功,就听见浮屠走到杨柳菁跟前问她:“你祭司一族净化心魔只有上嘴亲这一个法子么?” 杨柳菁眨了眨眼睛答:“有很多啊!”所有被她“亲”过的同时瞪大了眼睛,她一脸坦然的道:“可我只学了这一个啊!”见浮屠一脸郁闷,她不知死活的补了一句:“就是为了占美人儿便宜我才只学了这一个啊!丑的我就留给别人救了!”同时飞了个媚眼给浮屠。 浮屠丢给她一个“算你狠”的眼神,将离抬眉看向明璐,问:“这净化之术你们可都会?”明璐到嘴边的“会”字强咽了回去,将离又问:“除了嘴对嘴,还可以用什么?” 明璐只得道:“世子,师叔祖确实只学了这一个!”幻璃扫了他拈酸吃醋的样儿一眼,拎着自己个弟弟回房间去了。将离立时跟了上去,跟上去之前没忘了看杨柳菁一眼,她笑着冲他点头,他便去了。拂风紧跟着起身,抱了将休紧跟在他们身后,五人一起进了主帅房间。 甫一进房间拂风眼疾手快,先冲进内室抢了床了,把将休往床上一丢,道:“我们累了,先睡一会。”幻璃便领着听风打了地铺,将离一看听风紧挨着幻璃的样儿,就挤着躺到两人中间去了。听风道:“你跟她现在可是有实无名,按规矩未婚男子是可以爬她的床的,你可想好了!” 将离转向幻璃道:“我可以打他一顿么?”幻璃道:“不可以!”他转身抱着幻璃便闭上了眼睛,听风往两人身边挤了挤,他反手就去掐听风的腕子,听风一脸委屈的道:“大哥,你男人吃我豆腐!” 门乓的一下开了,浮屠大步走了进来将听风拎了起来,扯着他的耳朵道:“这屋里住着两个好男色的,你竟然敢睡在里面,你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将离一脸满意的看着浮屠的表现,冲听风摆了摆手,看着听风被浮屠拎走了,安心搂着幻璃睡下了。 一觉睡到午夜时分,将离怀中的幻璃动了动,浅声道:“玉璃,对不起。”将离在他耳旁惑声道:“我原谅你!万事皆因我起,我一心只想得到,也一心只享受着对你的拥有,却忽视了你内心的破绽,是我的错。幻璃,我觉得我魔识破封之后太容易受情绪左右,而且太过在意自己,我们是不是先想个办法把我的魔识重新封印?” 幻璃听了点头,转过身子面对着他,道:“我记得紫凝也修成了金身的……”说到这,他突然醒觉:这一行人之中没有紫凝啊!忙冲拂风问道:“尊上,紫凝呢?怎么没见着紫凝?” 拂风慵懒的抬了下眼睛,道:“喊什么啊。他为了救小柳儿被打成半残了,小柳儿把她收在袖子里了,这会儿那几个祭司应该是在给它疗伤吧!” 两人同时起身,径直往杨柳菁住的隔壁房间里去了。 杨柳菁住的那个房间为右厢房,原先是住的担任护卫的亲兵,外间茶水间,里面便是两个对着的大通铺。此时两边通铺上都已经铺上了上好的云被,换上了柔软的丝枕。左边通铺上涟漪和茉香正在为紫凝疗伤,慕莺和莲悦在打坐调息。杨柳菁在右边的通铺上打坐,明璐和明枫分别在她的对面和外侧打坐。 虽然杨柳菁当众拒了明璐的求婚,可明璐当众求婚是事实,将离一见了她俩在一张床铺上就心火上扬。幻璃见他面色微凉,瞟了他一眼,径直走到紫凝身前,低声问涟漪:“小凝儿还好吧?” 明枫听见他俩动静便自床上跳了下来,先向将离解释:“师兄在与师叔祖双修,正在为师叔祖调理修补神魂,在下担任护法一职。”见将离只是冷着脸不说话,又转向幻璃道:“紫凝世子经脉受损伤及心脉,师妹正在为他接续经脉,到今日晚间应该能结束,此后需要好生休养。” 幻璃又细细问了受伤的经过,待明枫解释完了紫凝的情况,将离看着明璐那张不输幻璃的侧颜问道:“你方才说他们在双修?因何要双修?又是如何在双修?” 明璐听到这两人的动静已经缓缓收了功法,浅浅一笑道:“师叔祖心神不稳,不如今日就到此吧!明璐告退。”说着便和明枫退到外间去了。 杨柳菁也收了功法,抬眉看了他一眼,道:“我跟他连衣裳边都没有沾着,这你都能吃醋?幻璃啊,咱俩看男人的眼光是不是有问题?” 幻璃大笑在在她身旁坐下,道:“深有同感!”将离挑了下眉毛,这两人还真是默契啊!他抬腿上了通铺,盘膝坐在了杨柳菁对面,道:“要不要我提醒你,你的神魂在我灵海养了一万五千年这件事?你俩双修,是通过神魂吧?否则他如何修补你的神魂?” 第三十九章 魔尊信物麻烦出示一下 待明璐回房后,杨柳菁顺手将胳膊搭在涟漪肩上一脸痛惜的道:“我们家没人了么?这么好的男人,你们为什么就不先收了呢?”涟漪听了幽幽的道:“师叔祖,您小时候可是把祭司禁地所有好看的男人全勾搭了个遍!世尊才让拂风师叔祖把您带到风魔属地来养的啊!” 杨柳菁糯声辩解道:“可我那个时候小啊,我只是一心喜欢漂亮的人儿,而且我也只是看看啊!怎么就能这样了呢?涟漪,你跟在明璐身边多久了?” 涟漪道:“打住,师叔祖你若再给我乱点鸳鸯谱,我可就不气了。”杨柳菁眨了眨眼睛:“你心里有人了?”茉香走了过来,指着主帅的房间笑道:“我们四个啊,这辈子只想守着里边那一双。不一定要能侍寝,光是天天看着,我们这心情啊都很美!”说着冲她丢了个媚眼,四个丫头又跑去听主师屋里拂风和将休的壁角去了。 浮屠在一旁看着她一脸小懵的样子笑到扶腰,她左右看看,右边厢房里住了一双,主帅房间住了一对,左厢房住的全是男的,自个今晚住哪?紫凝自左厢房出来,扫了右厢房的封印结界一眼,问:“你今儿个打算睡哪?”她把路过的浮屠往怀里一拉,道:“跟听风说句对不住了,我今晚只能拉着浮屠睡了。” 浮屠抬眉道:“你确定?”紫凝已经一脸无奈笑意将她扯走了,边扯边说:“我姑姑忽男忽女的毛病你忘了?”杨柳菁一脸莫明的道:“你姑姑就算变成男儿身又不能把我怎么样?”浮屠在后面跟过来一脸坏笑道:“你确定你要跟我一起睡?”听风已经黑着脸出来了,杨柳菁一见情况不妙,忙道:“我错了,你们两位请!” 听风立时扛着浮屠进了左边厢房,然后明璐和明枫全红着脸出来了。四人大眼瞪小眼,最后决定在院子里点了一篝火,三男五女八人坐在院中饮酒聊天。她们的头顶的星空之上,凌空悬浮着数万把飞剑,剑光耀目与天上的群星相映成辉,正是虎魄营众将士所设的防护剑阵。 杨柳菁看向明璐道:“再过三两个月,将休的伤应该能全好,拂风哥哥的修为也能恢复的差不多,届时我们是先打回魔龙一族,还是去打银海雪原?” 明璐问:“此话怎讲?”杨柳菁道:“两边的战事都会很惨烈,我左右权衡,都无法把损伤降到最低,所以想问问你的意见。” 明璐道:“先打银海雪原。雪域尊者倒掉之后,魔龙境内与他勾结的势力自然会受挫,届时魔龙一族的损伤应该会减少很多。” 杨柳菁听了抬眉浅笑道:“然!”酒后八个人在院子里支起两个帐蓬打了地铺,因为她从小睡觉不老实,涟漪她们四个把她挤中间睡了。 *** 玉璃闭关结束五天前的风魔王都,风魔宫承欢殿。 风魔尊主倾风一早替儿子招开朝会,人刚在王座上坐定,半空传来一声鸟鸣,有人高声喝道:“魔尊驾到,众臣跪迎!” 倾风听了冷冷一笑,将身子放松,侧坐在王座上,看着漫天黑紫色的牡丹花瓣飘落,一身玄黑色大氅的魔尊娇楚斜倚在由十六名俊美少年扛着的七宝金床上,缓缓落在承欢殿殿前广场。紧接着一身玫红色紧身长裙姿容艳丽的月魔尊者红月徐徐落在娇楚怀中,与此同时数千禁卫落在娇楚后方,立时将承欢殿殿前广场及玉阶铺满。 见无人跪迎,红月面容妖娆媚声道:“尊上,我看这里的人都该死的紧啊!”领头的将官喝道:“风魔尊主,魔尊亲临风魔王都,尔因何不率众跪迎?” 倾风坐在王座上没动,剑眉微挑,右手一抬冲两人道:“魔尊信物麻烦出示一下!”他这话一出承欢殿中正在商议政事的长老们纷纷浅笑,娇楚的脸立时就黑了。当年他虽然在千年后的大比中胜出,但世尊妖言以魔尊信物——魔龙权杖被红莲尊者封印了,需得红莲尊者回归魔界后才能取出进行魔尊试炼,按照魔界规矩,要通过魔尊试炼,获得了魔龙权杖的认可才是真正的魔尊,才能接受整个魔界所有臣子的朝拜。 妖言一句话就想把他打发了,娇楚自是不服,立时煽动被他打败的挑衅世尊妖言。眼看着妖言要跟这群小的动手,还多亏了血魔至尊傲天出面解围,道他确实是这一辈孩子中的翘楚,不如先让他担任魔尊之位,只要他能令这些小的们服众,他们这批老的也不干涉。他这魔尊之位才勉强坐下,但每隔千年便得接受新出世的魔族世子挑战,而各族的那些老的见着了他顶多虚应一下礼节,到倾风这可是连虚应礼节都懒了,毕竟,他手上缺了那样东西。 察觉到娇楚压抑的杀意,红月媚声道:“哟,当年这尊位我们可是凭拳头打出来的!老东西,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倾风听了道:“月魔尊者确定要和老朽动手?”红月听了正要起身,一把好听的男声响起:“红月姐姐,可别小看风魔尊主喔,您若贸然出手可是会吃亏的!”一身宝蓝色锦衣与一身深红色的锦衣的一双俊美男子落了下来,宝蓝色锦衣的为蓝魔尊者蓝岚,深红色的为血魔尊者傲云。两人落地后先揖首冲倾风行礼同声道:“晚辈蓝岚/傲云拜见风魔尊主,问老尊主安!” 倾风满意的点了点头,面容稍缓,吩咐宫人给两位尊者设坐上茶。傲云摆了摆手道:“老尊主,我等这次随尊上来不是来喝茶的,此次前来实是为了两位公主无端殒命以及惜风兄尊位被夺之事!” 倾风听了剑眉微拧,道:“吾儿惜风的事,乃吾家事,不劳诸位费心。至于两位公主殒命的事,雪域尊者怕是得去寻红莲尊者商讨了!” 娇楚听了坐直身子冷声道:“老东西,本尊给你两条路走,第一,交出弹剑与幻魔世子,你风魔属地全城替本尊姐妹披麻戴孝百年!第二,恢复惜风的尊位,本尊只认他这个风魔尊者!否则本尊立时平了你的王都!” 弹剑原本只在一旁站着,听了这话不待倾风发话手腕一转,“铮”的一声剑已在手,骂道:“我刁你老母!”持剑当先攻向娇楚去了。 倾风冲坐在侧坐之上的柒弦使了个眼色,柒弦身形一晃,持剑为他助攻。蓝岚与傲云对视了一眼,身形一飘便将二人截住,道:“看在两位是故人之友的份上,吾等留两位一命,退下吧!” 弹剑与柒弦是战场上打出来的交情,在他们的字典里就没有认输这两个字,身形微错,持剑再攻娇楚。傲云与蓝岚面色微恼,同时出手,这前殿立时就打了起来。 倾风在王座上看了在心中微微摇头,拂风不在,人家四个尊者欺上门来,弹剑与柒弦领兵打仗可以,但若论单打独斗在实力上确实差的太远。难道真的要他这个老的下场?若他当真下了场,对方那些老的怕是该坐不住了。 一柱香之后弹剑与柒弦多番抢攻也不曾越过傲云与蓝岚组成的防线,而这两位到目前为止尚未真正出手。傲云与蓝岚不觉在心中感叹,想当初拂风在时,风魔一族笑傲群魔,如今六万多年过去了,竟人才凋零至此。 幻姬与红颜对视了一眼,同时抬眉看向倾风,倾风正要颔首,血魔尊者傲云突然出手,手捏剑诀双手快如闪电分别连击在弹剑与柒弦剑身之上,两人虎口一麻立时弃剑吐血,跌倒在地。娇楚厉喝一声:“就地处死!” 第四十章 釜底抽薪 侍立在一旁的禁卫得了娇楚的命令立时冲进大殿,正在此时,一身梨花素白的女官俏稍身姿袅袅的自内殿掠出来堪堪将禁卫拦下,道:“诸位请回吧!若再如此吵嚷,惊醒了内殿的贵,休怪在下不气!” 俏稍是杨柳菁的贴身女官,整个魔界人尽皆知。自她到风魔地界起,俏稍便一直跟在她左右。听她如此说,娇楚厉声喝道:“来人啊给本尊闯进去,本尊倒要看看内殿待的是何贵!” 娇楚话音方落,两道白光自内殿掠出,两名着祭司长老长袍且生得俊逸非凡的青年男子立在俏稍身后,分别为祭司至尊长老明月与风魔至尊吟风,两人修为早至帝君级别,众人见了心中一凛,立时将内殿之人身份猜中。明月朗声道:“世尊妖言召见魔尊娇楚!” 倾风初时面上微愣,旋即省悟立时自王座上起身,那空出来的王座上便歪了一位睡眼惺松的绝代佳人,着一身浅粉淡紫的素雅长裙,紫发如瀑般铺陈在王座上,浅浅道:“你们啊,就不能让人家多睡会么?”风魔至尊吟风的身影闻言消散在殿门下一息便立在了王座之旁,冲她浅浅一笑,算是安抚。 傲云与蓝岚立时迈步进殿,一撩锦衣下摆,单膝跪地道:“臣傲云/蓝岚参见世尊!晚辈拜见风魔至尊、祭司至尊长老!”妖言与吟风同时冲他俩摆了摆手,微微抬眉凝眸看向仍然高坐在七宝金床之上的魔尊娇楚。无形的危压自妖言身上释放出来,已经冲到殿门口的禁卫首当其冲,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接着那十六名美少年也单膝跪下,娇楚与红月沉着脸自七宝金床上飞身进殿,单膝跪地道:“魔尊娇楚/臣红月拜见世尊,见过风魔至尊。”数千禁卫齐齐跪地,齐声道:“末将参见世尊!拜见风魔至尊!” 妖言一脸慵懒的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平身,随后转向倾风道:“倾风啊,你这王城之外脏东西太多,我和你家至尊前两天替你清理了一下,弹剑你跟着明月去善后一下。” 娇楚听了面色泛青,立时悟道暗中潜入风魔王城附近的已经被世尊收拾掉了。暗算偷袭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妖言说得坦然,他总不能认下是他自己要趁机偷袭占了风魔王城吧?但指责世尊妖言插手后辈之事,还是可以的。 见娇楚要说话,傲云与蓝岚对视一眼,同时冲他暗中摆手,他只得将不满按下。弹剑听了妖言吩咐捡起剑便领命与明月长老去了。倾风立时便听明白妖言话中的意思,目光如刀自娇楚面上剐过,冲妖言执礼道:“有劳世尊与至尊了!”妖言冲他扬眉浅笑,傲云上前一步道:“世尊,臣听闻您还要闭关个八九百年呢,您这是提前出关了么?” 妖言看着他笑道:“是啊。小柳儿回来了,我这当娘的有六万多年没见着她了,怪想她的,就提前出关了。结果这丫头不晓得野哪去了,我就只好在这等着了。” 蓝岚听了道:“启禀世尊,臣听闻小尊者月前身在魔龙宫,而且,臣听闻将离当堂退婚,敢问此事世尊可有听闻?”娇楚听了心中冷笑:将离我看你如何将此事揭过! 妖言听了将眸光递向幻姬长老,道:“幻姬,你家梨落可回来了?” 幻姬立时躬身执礼道:“启禀世尊,梨落现更名为幻璃,已经与魔龙世子将离在月前成婚!” 娇楚听了立时道:“启禀世尊,将离与小尊者有婚约在身,如今毁诺娶妻在前,当堂退婚在后,本尊认为此乃小尊者的奇耻大辱,请世尊允本尊替小尊者讨回公道!” 塾料妖言听了缓缓道:“娇楚啊,此事你不适合出面,毕竟你跟我家小菁儿可是半点关系也没有。我看这样,倾风,你把族中所有愿意娶我女儿的未婚世子拟一个名册来,咱们啊,重新给菁儿选一个未婚夫婿出来!” 傲云与蓝岚听了同声道:“启禀世尊,我血魔/蓝魔一族愿意派人参选小尊者的未婚夫!”妖言听了道:“如此最好!这回啊,咱们可得挑仔细了,可别再挑错了!” 众人齐声应道:“是!” 月魔尊者红月在一旁妖笑一声,道:“启禀尊者,臣日前听闻,魔龙一族郡主齐媚给小尊者下了媚毒,这将离啊以身伺毒替小尊者将毒给解了。您要重新议婚,恐怕小尊者不答应啊。” 妖言似有若无的瞟了她一眼,红月此话等于将杨柳菁与将离有实无名的关系昭告天下,虽然身在魔界民风开放,但放眼魔界,又有谁家的天之骄子愿意娶她这个二手货呢?妖言眸光自傲云与蓝岚面上瞟过,笑意温柔:“菁儿答不答应就得看这些求婚者的本事了!本尊也不能强逼着自己女儿成婚吧?”傲云、蓝岚齐声道:“然!”红月见了这两人的表现,方知眼前这两人便已经在择选范围之内了,将银牙暗咬,生生将胸中的浊气憋了回去。 娇楚眼见妖言将此事轻松揭过双眉紧皱,妖言看向他,正色道:“娇楚,你在魔尊之位上坐了也有六万多年了,如今菁儿也回来了,这魔尊试炼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娇楚听了大喜过望,道:“本尊多谢世尊!” 妖言将手轻轻摆了一摆,伸出手来,一直侍立在她身旁的祭司长老吟风立时伸出腕子,让她扶着坐起,她一脸正色的自殿中众人面上扫过,道:“娇楚,你这个谢啊谢的早了点。我听闻拂风要造你的反,这样吧,你若能守住雪域王都不被攻破,这魔尊试炼便由你来进行。反之,若你兵败,打败你的那个便有资格参加魔尊试炼!” 妖言这是釜底抽薪了。不等娇楚出言反对,妖言喝道:“傲云、蓝岚、红月,你们同样有机会!”三人面面相觑后齐声行礼道:“是!”妖言满意一笑,冲倾风道:“去城门把惜风给我解回来,令俏稍为他疗伤,伤好之后由吟风负责教导!”说着便示意吟风将她抱入内殿继续休息。 娇楚抬步道:“启禀世尊,若臣率兵攻打风魔属地,世尊与风魔至尊可否会插手?”妖言浅笑道:“这风魔地界是拂风的天下,你能打下来那是你的本事!本尊不管。”风魔至尊道:“本尊也不管!”说完便抱着妖言进入内室去了。 吟风将她轻轻放在床塌之上,为她掖好被角,笑道:“魔龙属地内乱之事,你当真不管?”妖言抬眉道:“不管!没良心的,一睡睡那么多年,怎么唤都唤不醒,我才懒得管!”说完闭上眼睛便当真睡觉去了。吟风看着她一脸宠溺的笑了,便在塌沿盘膝坐下守护在一旁。 眼见在风魔王都这讨不着半分便宜,娇楚当下率众离了风魔王都,傲云看他面色冰寒,笑道:“还请尊上休要中了世尊的釜底抽薪之计。拂风与小尊者一个是世尊的徒弟,一个是亲女儿,世尊偏帮一下也是正常的。我与蓝岚并无心魔尊之位,方才不过是做给世尊看的,让她以为我们中计,您不必介怀。” 娇楚道:“你俩的心意我自是明白。拂风眼下不过是个半残,将休有把柄在我们手上,自顾尚且不瑕,我倒还真不担心这点。不过,你俩不会真想娶她吧?” 蓝岚跟着道:“这个自然是真的,当年若不是将离把她坑了,我们又怎么会帮你对付将休?我看这样,不如我们索性杀到虎魄营去,先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介时我俩直接将人劫走,剩下的人你自己看着处理?” 红月媚声道:“不错!平不了风魔王都,平他一个虎魄营我等还是绰绰有余的!介时女的归你俩,男的归我俩!” 娇楚道:“有道理,既然出来了,就去会一会他们,活捉两个回去血祭艳艳和媚儿!” 第四十一章 无事不要乱放电 良夜过半,幻璃侧身躺在玉璃身旁,笑道:“良夜过半,你当真打算把她丢在一旁不管?你就不问问你闭关这段时间,她和明璐进展的如何了?” 玉璃笑道:“她不会。”幻璃笑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安排我俩?我单她双,还是她双我单?”玉璃浅声道:“看她。”幻璃挑了下眉,玉璃知他会错意,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若她不主动找我,我不打算主动找她。其实我与她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契合,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幻璃转身躺平,将头枕在自己手裳之上,看着屋顶的横梁道:“你确定?”玉璃道:“我一直都知道她心里有我,可我怎知她不是被我的付出所感动?我不想放手,亦不想捆住她。我前段时间太在意得失,而现在我想多给她点时间。” 幻璃问道:“玉璃,听风受琉璃境怨气影响布下诛心阵那回,她说的话你都忘了么?” 玉璃苦笑道:“我记得,我记得她当时说过的每一个字。听了她的话我才知道原来我在她心里那般好!可我已经有了你,无法像她那样全心全意只爱一人。幻璃,你说我真的有她所说的那般好么?” 幻璃瞟他一眼道:“玉璃若你封印魔识之后对她的感情便松动了,我觉得你还是继续做魔龙世子比较好一些!”玉璃道:“你又想偏了,我只是说要给她时间,可没说我要放手啊!” 幻璃听了起身披衣斜他一个“你就作吧”的眼神,笑道:“我觉得你要无药可救了!”说着便要出去,但他们被杨柳菁封印在结界之内幻璃哪里出得去? 玉璃躺在床上冲对封印结界束手无策的幻璃笑道:“幻璃,她的封印结界你破不开的,你不如索性与我再睡一会,等她明天放我俩出来吧。” 幻璃推开窗户看向房外,见院中一篝火燃得正烈,两个账蓬搭在内院,这不到第二天杨柳菁睡醒还真出不去。他正要转身,忽的黑影疾闪,头顶传来轰然嗡鸣连声,数声高亢的鸟鸣传来,他面色微变玉璃自床上一跃而起,抓了衣服便冲破结界跃上半空去了。 明璐比玉璃慢一点,他先丢了个结界把杨柳菁睡的帐蓬罩住,涟漪、茉香立时退到主帅屋内去保护拂风和将休了。 “万剑朝宗!”随着玉璃这一声喝,三尺青锋出鞘,原本防护剑阵被娇楚率众破去,剑阵之中那数以万计的飞剑摇摇欲坠此时立时以玉璃为中心聚拢,当真是万剑齐发直取来犯的劲敌。 娇楚、红月、傲云、蓝岚见状同时支起防护结界护住,他们四个身为一族尊者勉强避过剑上的杀意,那随身的数千禁卫可没有那么好运气了,多半遭玉璃一剑毙命,红月一看情势不妙,立时扯着娇楚跑了。傲云和蓝岚跑得原也不慢,但跑得方向不对,被拂风和将休一人一个挡了。 将休一见来的是他俩,将跑的那俩身份猜着,一抬手对玉璃道:“阿离,穷寇莫追!”然后便与明璐、玉璃四人一起将两人围了。以他俩一族尊者的实力若力敌或许可以突围,但玉璃放的那一招给两人造成了空前的压力,如果战败而逃确实太丢脸了点,傲云与蓝岚只得执礼道:“血魔尊者傲云/蓝魔尊者蓝岚见过风魔尊者与魔龙尊者!” 拂风抬眉浅笑道:“原来是云儿和岚儿啊,数万年不见,你俩都长这般大了。小柳儿正好也在,你们也多年未见了,正好见一见吧!”俩人听了立时从善如流随着他们四人落下云头,进入内院。 其实此次玉璃如此轻松便将他们击溃,还多亏了虎魄军众将设的防护剑阵。但剑阵确实是被娇楚带人破了,布阵的将士损伤半数,明枫立时便带了慕莺和莲悦前去负责救治,清扬也正在安排人手替补,重设剑阵。 待六人进入内院,幻璃命人将内院的篝火又燃起两座,杨柳菁仍然在帐中安睡,涟漪与茉香一左一右盘膝坐了,守在她身旁。 拂风也未与傲云二人多说什么,只揭了帐子,柔声唤道:“小柳儿,云儿和岚儿来探你!”杨柳菁醉意熏然的抬了下眉扫了拂风一眼,嘟着嘴撒娇道:“你们好吵,人家要睡觉!” 傲云与蓝岚靠过去刚要说什么,玉璃抬脚过去一把将她捞在怀里,冷然道:“她累了,两位要叙旧等明儿她睡醒的!”说完抱着人便当先回右厢房去了,幻璃唇含浅笑跟着他进了右厢房,玉璃随手便放了个封印结界将其他人挡在了结界之外。 傲云和蓝岚互看了一眼,同时倒在了杨柳菁睡过的云被上,冲拂风道:“拂风哥哥,我们也累了,有什么话儿您明儿一早再问!”拂风冲涟漪丢个“看好他俩”的眼色便和将休回房继续休息去了。涟漪与茉香一左一右仍然盘膝坐着,看着眼前秒睡的一双俊美男子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又细细打量了,俩人一副纯真无邪的睡相立时萌倒两人。两女又用眼神交流了会,不觉都红了脸,相视一笑。 杨柳菁似有所觉的在玉璃怀里抬了下眉,便将头靠在了他的心口,低声道:“玉璃!”见了她这副依恋的样儿,他浅浅一笑应道:“我在!”便与她一起在通铺上合衣躺下了,幻璃正要自动自觉的躺到对面通铺上去,玉璃把杨柳菁往里挤了挤,伸手扯着幻璃衣襟道:“你睡我边上!” 幻璃在床沿坐着笑道:“你不是要等她主动找你的么?”玉璃横他一眼,他含着笑在他身侧躺下,玉璃问:“我记得傲云和蓝岚当年跟你打过架的吧?”幻璃道:“打过!” “为她?”玉璃问。幻璃笑道:“他俩好像还因为你不肯退婚去魔龙宫找过你麻烦吧?”玉璃挑挑眉,这俩小子当时还是俩粉嘟嘟的少年郎儿,情窦初开,一副为心上人敢上刀山下火海的势头,也不晓得当年杨柳菁给他俩灌什么迷魂汤了。 他俩在这低语,杨柳菁在玉璃怀里拱了拱,将身子贴得更紧了些,似梦呓般的惑声道:“玉璃,我好想你!”玉璃与幻璃听了如触电般身子同时一绷,立时红了耳根。幻璃起身要走,玉璃伸长胳膊将他紧紧压住,所幸杨柳菁梦呓完这句就继续睡着了。 幻璃躺在玉璃身旁附耳道:“人家这会主动了,你倒是让我走哎!”玉璃又伸出一条腿将他死死压住,幻璃在他耳畔道:“活该!”玉璃也觉得自己是真活该了,靠着一团火,再抱着一团火,嗯,努力静心息心睡觉吧! 天光大亮,杨柳菁还在玉璃怀中安睡,她这一醉醉到下午傍晚时分才醒,玉璃索性就抱着她睡到了日影西斜,幻璃本是虎魄军军中主帅,有心让他俩独处,一早想以处理军务为借口出去,结果玉璃装睡,他有心硬闯,又怕回头闹起来有外人在不好看,只得忍了,倒头继续睡下了。 当杨柳菁醒来睁开眼睛先看见玉璃时觉得有些奇怪,然后她起身便看见了躺在玉璃身侧的幻璃,一脸懵的眨了眨了眼睛,怎么也想不起来昨晚是怎么进的这儿,怎么上的这张通铺。见二人似是都在熟睡,她只当是自己喝多了因为太想玉璃所以爬了他的床,蹑手蹑脚的下床似受惊的小兔子般跑了。 第四十二章 给玉璃点教训 待她出了结界,看着她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跑出去的背影,幻璃与玉璃同时忍不住笑了,幻璃道:“玉璃,你这样太坏了!”玉璃道:“你不也在装睡么?”幻璃斜了他一眼,又等了会,玉璃才收了结界,两人披衣起床,去外院的浴室沐浴更衣去了。 杨柳菁出了右厢房第一件事情便去闯了被拂风与将休占了的主室,把其他人打发走,令明璐把门,她便涟漪等四人一起泡在了主室的汤池之中,先冲涟漪道:“涟漪,以后我喝酒你拦着我点,不能再这么喝了。” 涟漪一脸疑惑的看向她,她面上一红道:“我昨儿喝多了,半夜好像去爬玉璃和幻璃的床了!姑奶奶我一世英名尽毁啊!你们几个昨晚干嘛去了,也不把我看牢点,太丢人了!” 涟漪听了先是一脸懵,继而明白过来,四女哄然而笑,抢着把昨晚的事对她说了。她自床上起来的时候,只当他俩怕她尴尬所以在装睡,现在反应过来这俩个是故意装睡捉弄她,立时火大。慕莺道:“玉璃昨儿动作太快,尊上他们一时忘了拦了。你们三人同房确实不合适,师叔祖,你要不要给他个教训?” 杨柳菁听她说三人同房不合适,问:“三人同房为何不合适?”四女知她不懂,只得解释道:“比如说,您和幻璃同时为他侍寝……”杨柳菁挑了下眉恼道:“你觉得可能吗?”莲悦道:“那比如,他俩同时给您侍寝!”她道:“这就更不可能了!”。 涟漪道:“我们当然知道不会!不可能!但这事传出去毕竟不好听哎!而且昨儿血魔尊者和蓝魔尊者都在哎!”杨柳菁那挑起的眉头就拧成了川字,道:“那确实是该给他点教训了!” 四女会意一笑,立时附耳过来给她出起主意来。末了,涟漪低声道:“师叔祖,傲云和蓝岚两位尊者,您觉得如何?”见她没有呼尊号而是直呼其名,杨柳菁眨了眨眼睛,又见茉香在一旁微微红了脸,她会意过来,先在涟漪脸上掐了一把,道:“昨儿个好像有人说你们四个守着里屋那一双就可以了吧,打听这俩孩子做什么?” 茉香答:“那双我们是看在眼里,可昨儿人家一不小心就看到心里去了。”慕莺与莲悦同声道:“真不害躁!”四女立时在汤池里嬉闹起来。杨柳菁又看向慕莺道:“那你俩可要改主意啊?” 慕莺与莲悦同声道:“不改,我俩啊可是看到心里去了的,死都不改!”涟漪听了忙道:“呸呸!祭司是能轻易说这个字的么?”两人立时各自在自己唇上拍了一下,道:“打嘴!请师叔祖恕罪!”祭司有通灵预言之能,“死”这个字确实是个大忌,轻易不能出口的。 杨柳菁笑着道:“无妨,死都不改,活着就更不能改了!”话刚出来,四女连声“呗呗!”一起扬手各自以掌心在她唇上轻轻拍了一下,同声道:“师叔祖,回头明璐师兄会罚我们的!”她一脸无所谓的答:“不让他知道不就结了。好了,涟漪你先出去按计划行事。” 幻璃在兵寨宴厅设宴接待傲云与蓝岚两位尊者。众人分宾主坐下,拂风与将休并排坐了主位,傲云、蓝岚为坐了左手首座,幻璃与玉璃坐了右手首座,四人正好面对面坐着。明璐与明枫居左二,浮屠听风居右二,紫凝一人占了右三,余下的左三留给涟漪等四女,兵寨之中暂时不担任职守的将领也各自入席。 众人入坐后先互相寒喧了几句,傲云与蓝岚此次银海雪雪原之战涉及魔尊历练的事先说了出来,幻璃听了挑眉道:“如此一来,只怕魔界局势会更乱。” 拂风听了道:“是人是鬼、是神是魔总要见个分晓。真正沉的住气的人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从现在起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吧!”幻璃率先应诺,众将齐声响应。 随即话题便再次扯开,拂风问了一下血魔与蓝魔两族族中长辈们的近况,两人依礼相答,只是眼睛不时瞟往门口。夜幕降临,杨柳菁还没有出现,涟漪与茉香先进来执礼道:“启禀尊上,小尊者说两位尊者身份尊贵,她依礼应好生妆扮方能出来见,怕是还要再耽搁一会才能出来,请尊上与贵先用酒饭。” 傲云与蓝岚听了相视一笑,傲云道:“无妨,我们等着姐姐就是了。”旋即便把世尊要为女儿重新择婿的事说与拂风听了。拂风执着酒杯儿无声浅笑,眸光似有若无的自玉璃面上扫过,玉璃端起茶碗浅浅饮茶,似无事人一般。 一个时辰之后,杨柳菁着一身浅粉祭司长袍,将长发在脑后绾了个单螺鬓,在耳后简单簪只凝碧的玉钗,淡眉素唇的出现在入口,显得俏丽非凡。一进门她便不依的扫了浮屠一眼,冲拂风道:“抱歉,我是真心想妆扮一下的,结果慕莺不擅梳妆,我们一连换了好几个妆大家都不满意,只好这样不伦不类的出来了!” 傲云与蓝岚已经自动往两旁移开了些,将两人中间空出一人的位置来,冲她道:“哪里,分明美的很,姐姐又乱说了,过来,到云儿身旁来!” 杨柳菁先扫了他俩一眼,她原本的打算是径直去挤拂风和将休的主座的。幻璃已经自动自觉往右移了移,把玉璃扯到坐位中间,示意她坐玉璃身侧。她先冲傲云摇了摇头,对幻璃的小动作视若未睹的径直往主位走去,将休见状把拂风挤到一旁,这是压根不打算给她留位置的意思。她一怔便停在了紫凝坐前,紫凝轻咳了一嗓子,提醒她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坐在他的身旁。 她扫了拂风一眼,示意他跟将休挤挤,她没道理坐坐的次坐啊!将休在桌上掐了拂风大腿一把,他没敢动,傲云唇含浅笑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她扫了他一眼,心中起疑径直走入傲云与蓝岚中间坐下,同时伸出两手,一手拧住一只耳朵沉声道:“说,你们俩个分明是帝君修为,装成普通尊者修为是何道理?别告诉我说他们两个半残的帝君、一个上神加一个至尊能将你们俩留下。” 蓝岚一叠声道:“姐姐,痛,你轻点。”傲云只笑着柔声道:“因为想见你啊!”她听了这俩人撒娇的声音心中一软,便松了手,傲云顺势就将头横入她的怀中枕在了她的膝上,蓝岚将头枕在她右肩,拂风见了立时头疼的捏了捏太阳穴,瞟了将休一眼,将休开始有点后悔方才没有给杨柳菁留位置了。将眼神瞟向自己弟弟,无声道:“你又做错了什么?”却只换来玉璃浅浅一笑,与他举杯饮了一杯。 蓝岚倚在她肩上轻声道:“姐姐,我俩是个没甚心机的,娇楚为人阴毒,红月心思缜密,依我俩的实力又不能完全将他俩灭了,为了身边人的安全我们就索性装做普通尊者,给他俩当当打手,这样即省事又省心嘛!” 杨柳菁听了先甩给他一个警告的微笑,咬牙道:“你俩给我坐直了,都没长骨头么?”傲云道:“长了的,见着姐姐就没了。”她听了咬了下唇,拂风和将休同声笑了。六个祭司护法人人暗笑:这对白如此耳熟啊!当年杨柳菁便是这般赖着拂风与将休的,她娘喝斥她,她便是如此答的,不过是将“哥哥”换做了“姐姐”罢了。 明璐与紫凝笑着同时扫向玉璃一眼,玉璃冲他俩举了下杯子,两人只得举杯共饮。见杨柳菁一脸“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的表情,侍立在一旁为拂风、将休布菜的涟漪与茉香冲她丢了个媚眼,她稍稍回神。看向枕在自己怀中的傲云道:“魔龙属地内乱,你俩可都有插手?” 两人同声答:“有呀!”声音软糯好听,将休微凝的面色转寒,杨柳菁道:“你俩最好给个拿得出手的理由,否则纵是修成了帝君,姑奶奶我也照样令人打你俩板子!” 第四十三章 热眼旁观 蓝岚理所当然的答:“第一回自然是因为将离不肯退婚嘛,令你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且裂天谷之战又把姐姐你和拂风哥哥坑在了妖界,我们坑他哥一回不算过份吧?”傲云接着道:“将离今次毁诺成婚在前,当堂退婚在后,我们再坑他一回,也不算什么吧?” 幻璃听了在桌上暗暗掐了玉璃一把,玉璃横了他一眼,继续自斟自饮。 杨柳菁听了这两人一副理所当然的话将眸光扫了将休一眼,将休冲她点头,表示此事由她处理的意思。她扯着膝上的傲云的耳朵道:“谁告诉你是将离把我和拂风坑在妖界的?”蓝岚赶紧双手捂了耳朵道:“娇楚说的!”她立时厉声道:“你方才刚说娇楚为人阴毒,他的话你也敢信?” 傲云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悟道:“行,那上回的事算我俩错了。我俩给将休哥哥下跪赔罪!”蓝岚又将头靠了回来,在她耳旁轻声道:“可是姐姐,这回将离当真是欺人太甚了!”杨柳菁道:“我与将离的事是我俩的事,此事就此揭过,以后不许再提。你俩把人手撤回来,准备等值的礼物给将休哥哥赔礼道歉。” 两人听了立时从席上跳了起来,举了杯儿行到将休席前,单膝跪地高举酒杯道:“傲云/蓝岚处事不当,请将休哥哥责罚!”将休扫了杨柳菁一眼,道:“下不为例!再有下回,我一定让小柳儿拧掉你俩的耳朵!” 两人敬完酒,又双膝跪地恭恭敬敬给将休磕了三个头,将休见他俩诚心认错,只得露出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儿挥了挥手,算是将此事揭过了。两人当即如获大释回到杨柳菁左右坐下,但两人此时的气势与气度都已经变了,立时释放出帝君的实力来,正襟危坐的坐在她两旁,同声道:“我们的问题解决了,现在是否应该解决一下姐姐的问题?” 杨柳菁回到魔界之后有过两次境界突破。一次是为拂风疗伤之后突破到至尊,另一次是与将离和好之后,因为祭司一族与魔龙一族的契约关系突破至帝君,但她神魂未稳,修为一直不曾真正恢复,不过是个空架子,被这两个帝君同时挟制她皱了下眉头,道:“看不出来姑奶奶我还是个半残吗?你俩放出帝君威压就不怕伤了我!” 两人听了立时将威压收到无害范围,蓝岚先道:“姐姐,我们当年说好的,等我俩成年了,你若仍是单身你就嫁与我俩的!”杨柳菁眨了眨眼睛,刚想否认,傲云道:“姐姐眼下跟将离的婚约也解除了,世尊要为姐姐重新选夫媚,姐姐何不索性嫁与我俩?” 杨柳菁听了揉了揉眉心,这种心思单纯又痴情的漂亮人儿啊,自己当年怎么就会招惹他俩呢?我的亲娘哎,您要为我重新选夫婿是不是先问问我的意见啊? 见她揉眉心,幻璃又掐了玉璃一下,玉璃不解的扫了他一眼,浮屠与听风也同时看向玉璃,玉璃抬眉看向对面坐着的三人,蓝岚见他看过来,看着他道:“对了,姐姐,将离如今成了上神,而且也已经与幻璃完婚了,你们三个昨晚怎么可以同房而睡?你们仨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玉璃听了便将眸光落在了杨柳菁身上,杨柳菁见他看着自己,并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字斟句琢的当众道:“幻璃和玉璃是夫妻,这个你们都知道了。我现在呢,严格意义上来说,和他们并没有什么正式的关系。玉璃呢,是我喜欢的人。幻璃呢,是我亏欠的人。目前我们三个便是这样一种关系。” 玉璃听了浅笑,收回眸光,继续饮酒去了,幻璃见他这般反应已经懒得掐他了。浮屠与听风同时露出可惜的神色,一同将眸光扫向紫凝,紫凝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傲云听了杨柳菁的笑肃然道:“姐姐,纵是你再喜欢他,也不可自轻自贱至此。他毕竟是娶了亲了!难道姐姐你要去给他做妾么?而且三人同房,毫不避讳我等,足见他根本不曾尊重姐姐。” 杨柳菁此前已经明了三人同房是何意,此时听了冷声道:“玉璃和幻璃都是谦良君子,你的话太过不堪了!不尊重我的不是他,是你!”玉璃听了她的话唇含浅笑,心下大定,幻璃见他还有心情在那笑,当真觉得他无药可救了。 傲云听了一怔,迅速道:“我错了,我道歉!”蓝岚立时在一旁补救道:“姐姐,云儿为了你一直守身如玉,他一时醋了口无遮拦,你不要和他生气!”听了蓝岚的话,杨柳菁一脸懵的眨了眨眼睛,傲云已经红透了耳根,看着她道:“姐姐,是云儿想偏了,你不要生气!” 杨柳菁看着他乖巧的模样在他脸上掐了一把,道:“我此次若不对你严厉一点,回头若再有旁人在你面前挑拨两句,你还不晓得要做出什么错事来呢!”傲云听了点头,又做出小无赖样儿来滚进了她的怀里。 不多会酒过三巡,宾主尽欢,将领纷纷告退,蓝岚与傲云仍旧伴在杨柳菁左右,待旁人都去了,蓝岚道:“姐姐,我们还和小时候一样三个人一起睡好不?”杨柳菁听了一脸懵的眨了眨眼睛,玉璃已经起身往外走了,她只得道:“你们已经长大了,姐姐也是大人了啊!” 傲云面有郁色的道:“那你昨晚都和他俩同房了,他俩是谦良君子我俩就不是么?”她一时哑口,看着玉璃事不关己的背影道:“那好吧!”玉璃听了背影一僵,抬腿便迈出了宴厅。他走得太快,没有听见杨柳菁后面说的话,她接着说:“昨晚负责照看你们的两个姐姐也和我们一起睡,好不?”两人同声应道:“好啊!” 蓝岚扫了涟漪与茉香一眼,道:“这两个姐姐人真好呢,昨晚我们睡的可香了。好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生的觉了!”傲云也道:“是啊,你不知道,我每次为了防止被人爬床,都得换好几个睡觉的地方!这几天和红月在一起,我俩都快被她和她的手下烦死了!”说着两人起身,傲云顺手就把杨柳菁捞在了怀里,对涟漪道:“两位姐姐一起走啊!” 拂风揉着太阳穴看着涟漪与茉香给了他一个满怀歉意的眼神跟着去了,等他们一行五人走了,他将头转向幻璃,道:“玉璃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方才一言不发究竟想做什么?” 幻璃斟酌着道:“他可能是觉得这件事情小尊者自己能解决,所以没打算插手!”拂风听了连连摇头,将休道:“我晚上去找阿离谈一谈。”拂风道:“晚了!现在纵是小柳儿再喜欢他,我也绝不答应他俩的事!” 确实是晚了啊,杨柳菁被人当众盘问三人关系,他身为男人一言不发,连杨柳菁明确说了他是她喜欢的人,他也未曾有所表示,这搁在谁眼里,都是杨柳菁痴心错付,他玉璃和人没有半点干系了啊!她的心,纵然是再明了玉璃心中有她,可他此番表现,确实是有将她推向旁人的嫌疑。哪怕她深信玉璃,对于他的袖手旁观也难免会觉得委屈啊! 当晚五人住在了位于宴厅旁的贵宾室内。五人睡在一张大床上,杨柳菁在中间,蓝岚在左,傲云在右,茉香与涟漪盘膝各居最左与最右。三人共话别情,蓝岚与傲云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想说与她听,她一直含笑听着。良夜过半,见她面有倦色便各自伸出一只胳膊放在她脑后,同时面对着她,各将一只手环过她的腰间,将她环在两人中间睡着了。 不多会两人鼻息渐稳,似是已经进入酣睡状态,杨柳菁眨了眨眼睛,仔细回想当年,唇含浅笑,当年这两个还是俩粉嘟哮的小男孩,可爱的不得了。俩人当年的身量还小,正好一左一右枕在她的胳膊上睡觉,如今竟然都高她一个多头了,蜷着身子都能将自己环抱在怀了。拂风是深恐情多误美人,她杨柳菁是唯恐情少误美男啊! 四十四章 后知后觉 见她睁着眼睛凝神不睡,盘膝坐在两盘的涟漪笑着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同时捋了根头发在蓝岚与傲云下巴下捻了捻,两人先后翻身,松开胳膊,杨柳菁狐疑的扫了涟漪一眼,涟漪传音道:“莲悦说玉璃一直在房门外站着,您要不要出去看看?”她听了眨了眨眼睛,觉得还是出去一下比较好。 门悄无声息的开了,玉璃站在门口,看着她蹑手蹑脚的出来,一脸狐疑看向自己,玉璃伸手就将她捞在了怀里,恨声道:“下不为例!”抱着人转身便要走。杨柳菁一抬脚便自他怀里出来了,轻声道:“玉璃,既然此事你一开始便不打算插手,那么你就旁观到底吧!”说罢她转身要走,玉璃一把将她扯住,一脸不解。她看着他浅声道:“我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幻璃有感情洁癖。” 玉璃听了微愣,她道:“当年在摘星观,我一时轻狂用手指堵了叶芊语的嘴,事后幻璃用手绢擦了又擦,仍觉得不够,又打来水细细清洗了好几遍。”玉璃听了怔在当场,听着她接着道,“我方才将我俩这段时间的事细细想了想,其实自你回到魔龙一族的时候,便已经打定主意要放了我的。我身中媚毒,你当时也是犹豫再三,其实若非因为媚毒在身,你怕是早已经放手了吧?” 玉璃听了她的话当真是傻眼,当时杨柳菁身中媚毒,他最开始确实是手足无措,后来他大哥进去了,那一晚怕是他此生最难熬的时光了,再到后来是她一直说他趁人之危,现在竟然成了他的错处。他唇角抽了两抽,这下要怎么解释? 见他唇角微动,她浅浅一笑道,“不用急着解释,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如我心里有你一般。我承认我很爱你,玉璃,你现在已经恢复通明之境,应当能坦然面对眼下的局面。我想你我都需要时间好好考虑一下你我究竟应当是个什么关系,你回去吧。”说完她转身进了房间。 玉璃在门前怔了一怔,转身便去找幻璃了。彼时幻璃正与拂风、将休一起和自王城派来的使者商议军情,玉璃进去当着众人的面把幻璃制住扛走了。进了屋,他把幻璃摁在塌上问道:“她说你有感情洁癖!”幻璃低低“嗯”了一声,反问道:“如果旁人爬我的床,你能忍么?” 玉璃道:“我会打断你的腿!”幻璃听了一笑道:“可如果爬你床的是她,我勉强能忍!”玉璃听了挑了挑眉,道:“我说过了,我只想守着你俩!”幻璃又问杨柳菁还说了什么,玉璃便将她的话全说了,幻璃看着他道:“玉璃,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犯了很多错误!” 玉璃一脸懵的看着幻璃,听着他道:“你既然没打算放手,在她遭人当众质问与你我的关系时,你就应当站出来直言她是你的女人!在她当众说你是她喜欢的人时,你应当当众回应,而不是任她一个人去应对!玉璃,你知道你当时一言不发的表现令她有多委屈吗?我掐你那么多下,你就不能给点反应吗?” 玉璃喃喃道:“我,我只是一心信任她,觉得她能处理好!”幻璃一脸无奈的柔声道:“玉璃,她是女人!不是说她的魔纹上有了你的魔纹,所有人就自动自觉默认了她与你的关系!你不在这种时候告诉所有人她是你的女人,难道要等着她昭告天下你是她的男人?就算她豁出去不要女儿家的脸面了,那她至我于何地?要不你还是把魔识破封吧,我宁愿你自私一些独占一些,也受不了你如此理智!”结果玉璃眨了下眼睛道:“就算我现在是将离,我可能也会如此处理。毕竟我知道她心里有我,再不疑心她会与旁人有何干联。” 幻璃道:“那我心里有你,你也应当再不疑心我与旁人有何干联,我一会出去抱着别人的姑娘家睡一觉,你能忍么?”玉璃道:“不能忍!”幻璃道:“那你就看着她和那两个睡一张床上?” 玉璃确实是对她不疑,他知道她一定会出来,所以才一直在门口等着她,塾料杨柳菁一出来就跟他说了这番莫明其妙的话。幻璃对于他这种该吃醋的时候一副大度信任的态度,明明应该大度的时候一副拈酸吃醋的模样实在是不能忍,狠狠在他唇上咬了一口,问:“若将那两个换成明璐呢,你能忍吗?”玉璃自床上跳了起来,这个他当真不能忍!蓝岚与傲云看在他眼里和当年紫凝差不多属纯情少年罢了,但明璐显然不是。 杨柳菁回来没多久就当真睡着了,睡着睡着便不老实蜷成一团拱傲云怀里去窝着去了。蓝岚睁开眼睛满脸笑意的看着傲云,道:“你赢了!”涟漪和茉香同时眨了眨眼睛:这俩方才是装睡的啊! 接着蓝岚挤了过去,与傲云头挨着头将胳膊搭在傲云腰上,两人搂着窝成一团的杨柳菁继续睡着了。玉璃闯进来时便看着这三如此搂做一团的情况,有心想把人捞出来,两女同时给他使眼色,涟漪束声成线道:“您早干嘛去了?”未等她把话说完,玉璃伸手便去蓝岚与傲云怀里捞人。 两女见状同时出手去拦,哪里拦得住。玉璃避开两女欺身近前,蓝岚突然睁开眼睛一抬手便点向了玉璃的腕子,剑气凌利杀意凛然,玉璃身形疾闪,傲云睁开眼睛扫了他一眼,眸光若刀,将熟睡的杨柳菁又往怀里搂了搂,随手放了道封印结界将自己与杨柳菁包裹了起来,玉璃深吸了口气决定先教训蓝岚。 第二天杨柳菁在一片嘈杂声中醒来,彼时天光大亮,她听着外面嘈杂不堪的动静一脸疑惑的睁开眼睛,便见着傲云看向她的眸光温柔似水,见她醒了,柔声笑道:“岚儿正在和将离打架。”她一脸懵的眨了眨眼睛,傲云笑着以唇在她额上点了一下,道:“姐姐不必担心,谁若小看岚儿,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杨柳菁一脸莫明的道:“可是他们俩个为什么要打架?”傲云道:“他昨晚闯进来想把你带走。”她听了扶额:还真是……,叹了口气便想起床,傲云伸长胳膊将她搂住,将她的头埋在怀里低声道:“再让我抱会。一会他如果跟你道歉认错,你还是会原谅他的吧?” 杨柳菁听了伸手在他腋下挠了挠,傲云到底是没忍住,笑弯了腰,她在傲云颊上亲了一下,道:“是姐姐不好。但姐姐以后一定帮你找一个合心意的好姑娘,好不?”傲云笑道:“不好!盯着我的姑娘太多了!”两人相视一笑,便一起出去了。 兵寨校场之上此时站满了人,人人都仰着头伸长了脖子看天,各院房顶上都站满了人。只见天上一蓝一白两道光影疾闪,不时有凌利的剑光划过。傲云扫了一眼抬头向天道:“岚儿可以了,下来!” 蓝岚避开玉璃劈面一剑,身形疾闪便落在了傲云身前。杨柳菁一见了蓝岚的样儿想笑,又忍了。只见他那一身名贵的宝石蓝色锦衣此时已经成了碎布条子挂在身上,裤子上也破了好几个洞,虽然如此,但露出来的麦色肌肤上并无一丝伤痕,明眼人看了便道是玉璃留手了。玉璃跟着也落了下来,相较于蓝岚一身的狼狈,玉璃显得好一些,不过是袖子与衣角上多了十来个洞罢了。 傲云脱了外衫将蓝岚裹了,冷声道:“玉璃你这是何意?” 玉璃道:“我怕打坏了不好跟你俩的好姐姐交待!”蓝岚道:“我也怕把你打坏了,我姐姐心疼!”杨柳菁听了凑过去在蓝岚颊上亲了一下,道:“真乖!去吧,跟着茉香去沐浴更衣,换身衣裳先。” 第四十五章 吾心悦卿 玉璃见她又当众肆无忌惮乱亲人,双目一凝往前踏出一步正要行到杨柳菁近前,傲云一脚踏出来,道:“傲云向上神讨教几招。”杨柳菁赶紧滑步过去将傲云挡了,道:“你若真跟他动手,这方圆百里还能有活物么?听话,别闹!”傲云道:“姐姐,你不觉得他太过份了么?岚儿长这么大还没有这么丢人过!” 杨柳菁道:“他衣裳上不也有十好几个洞么?他在人间号称天下第一、剑术第一,岚儿和他打成这样一点都不丢人,真的!”玉璃听她夸赞自己,就浅笑着站在一旁,一双眸子看着她说话的模样,心里那点火气竟然就没了。 幻璃见他又站一旁不动了自房顶上施施然下来,道:“傲云尊者您就算要讨教也要换个时间啊,毕竟我家玉璃跟蓝岚尊者也打了半宿了,您这败了倒没什么,若是胜了,岂不要教人说你二人胜之不武?” 不待傲云说话,杨柳菁把双眸一沉,道:“幻璃,这种时候你添什么乱?”幻璃却转向明璐道:“明璐长老,我记得你是专门来管教她的吧?她昨儿个跟两个成年男子搂一块睡了,今儿个当着众人面又亲上了,怎么不见你说半个不字?”他这段话说的得杨柳菁一脸懵的眨了眨眼睛。 怎料明璐执礼道:“两位尊者乃是谦良君子,且全心全意待师叔祖,而且昨晚有涟漪、茉香相陪,故而在下觉得并无不妥!”这会是个有耳朵的都能听出明璐的言外之意:你俩分明是一对,围在我家师叔祖身边算怎么回事? 蓝岚听了心下大快,裹了傲云的衣裳便要去,玉璃收了剑便一撩袍摆当众单膝跪在杨柳菁身前道:“杨柳,我错了!”不仅杨柳菁懵了,众人齐齐愣在当场。将休扫了一眼,冲拂风道:“我觉得我这个弟弟还有救!”拂风横了他一眼,没说话。 只听玉璃朗声道:“我因他俩纯真痴情,便将他俩如小凝儿一般对待,不曾当作情敌对待,是我的错!在他俩当众质问你与我的关系时,我不曾当众承认你是我的女人,亦是我错!当他们提及你我婚约已经解除时,我不曾当众重许婚约,是我一错再错!当你当众说你喜欢我时,我不曾当众向你表明心迹,是我大错特错!”说完他将手中的剑双手奉道:“杨柳,吾心悦卿!玉璃身无长物,只有此剑相伴多年,现以此剑向你求亲,待平定银海雪原之后,我们三人重新举行婚礼,我将你与幻璃一同娶了,可好?” 魔界尚武,上神玉璃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且他当着这数万将士的面单膝下跪认错,以佩剑求亲,虽然多了一个幻璃,可他对幻璃不离不弃却也足见此人是个重情的。立时便有将士在旁大声起哄道:“小尊者,应了他吧!”将休也在一旁道:“小柳儿,你就应了吧!玉璃是身无长物,但我魔龙一族还是出得起聘礼的!” 杨柳菁听了只觉得整个脸都是滚烫的,怔怔看着玉璃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下这桩婚事,傲云在一旁道:“那你回头还会再娶旁人么?”玉璃答:“生生世世得他二人足矣!”傲云见杨柳菁懵了,抬手拐了她一胳膊,问:“姐姐,你应是不应给个话啊!你若应了,我俩再想别的辙,你若不应,我可抱了你就走!” 杨柳菁只觉得眸中滚烫,抬手接了剑浅声道:“吾应了!”玉璃起身抱了人在怀里,在她耳畔柔声道:“我昨儿一整晚没睡,你陪我回去睡会。”她羞红了脸垂眸算是应了,玉璃便在震天的欢呼声中抱着她回院里去了。 蓝岚看着这俩的背影一脸小委屈道:“合着咱俩是来帮他俩和好的啊?”傲云道:“无妨,日子还长着呢!你困不困?”蓝岚点头小声道:“困!” 茉香在一旁看着他小可爱的样儿笑道:“那蓝岚尊者回房去沐浴更衣后再睡一觉吧。”蓝岚道:“嗯,那你得在我一旁守着,别人我不放心。”茉香笑着应了,蓝岚似是倦及,直接将头枕在矮他一个头的茉香肩上,被她半扛着回房去了。傲云也撑了个懒腰,冲涟漪道:“姐姐,我昨晚也没有睡好,累你再看我会!”涟漪含笑跟着进去了。 *** 玉璃进了房便放了个封印结界出来,将那些个想听墙根和壁角的全挡在了外面,众人连道扫兴,只得悻悻去了。 杨柳菁被玉璃当众抱进了房便红透了耳根,玉璃见她面有羞意便将她搂在怀中合衣躺床上了,她红着脸小声道:“我,我刚睡醒,不困,要不你睡你的吧。” 玉璃浅浅笑道:“你当真不困?”她眨了眨眼,他想起她前晚贴他怀里说想他了,心头微酥俯唇便吻了过来,一双手肆意四处点火。她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立时紧张的绷紧了身子。因为前次她是中了媚毒的,身不由己,而且在她看来,虽然将离对明璐的醋意相当明显,可他当时确实是犹豫再三,也不怪她想偏。且眼前这个男人毕竟是幻璃的夫君,虽然也当着幻璃的面被他吻过无数回了,虽然他当众求了婚,但她还是无法做到坦然相对。 玉璃见她绷紧了身子,加倍温柔的吻她,却见她仍然一脸紧张,俯身在她耳畔惑声道:“你昨儿个还当着幻璃面贴我怀里说想我了,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她听了面上羞意更甚,恨不得立时找个洞钻进去。 玉璃见了她的样儿,捏着她的下巴面带疑惑的看她,道:“你可是还在生气?”她避开他情动的眸子嚅嚅的道:“你,你好的不是男色么?上回我中了媚毒你,你是迫不得以;我,我,我怕你对我不满意!”玉璃见了她这小天真可爱的模样抱着她失笑出声,附耳道:“傻瓜,吾心悦卿,与卿是男是女、是神是魔皆无关!” *** 又到日暮斜阳时分,主帅所居的院子里又点上了篝火、支上了帐蓬。蓝岚与傲云似是终于睡饱了,与幻璃、紫凝等坐在院中围着火烤肉,一边吃肉喝酒一边聊天。 因着那封印已经支了一白天了也不见两人出来,蓝岚一脸好奇的对幻璃说:“梨落,我问你个问题,你别介意。”幻璃道:“唤我幻璃。”蓝岚只好改口道:“幻璃,这个问题我纯属好奇,我问了你不生气成不?”幻璃猜到他要问什么,道:“你问吧。” 蓝岚立时小声问道:“你不觉得你们三个人太奇怪了么?若你也是个女的,他娶你俩,我觉得没什么,或者小尊者也是个男的,他娶了你俩,我也觉得能接受。可你们一男一女,而且还是被他拆散了的,这个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幻璃笑着答:“我爱玉璃,与他是男是女、是神是魔无关,玉璃爱我、爱她,亦如是!” 傲云道:“我就奇了怪了,当年你对姐姐的情意我们都看在眼里,你怂不敢认便算了。现在怎么就甘心跟了他呢?” 幻璃抬眉冲小凝儿道:“小凝儿,要有没有兴趣跟他们讲讲故事?”小凝儿把手一伸,道:“一人让我两坛好酒,我便讲。” 军中原本禁酒,但自打来了玉璃等人,幻璃便时常命了人去采买,可好酒数量毕竟有限。这几个年少的上了桌子先抢,紫凝不过七千多年道行,还是个情识觉醒化魔不久的,勉强称个世子,虽然前次因为受伤,在涟漪等的帮助下境界有所提升;而蓝岚与傲云看着天真年少,少说也有近七万岁了,他哪里抢得这两个帝君修为的?两人听了立时将自己方才抢到手的好酒匀了两坛出去。紫凝接过坛子,先灌了一大口便口若悬河的讲了起来。 待他一气将玉璃与杨柳菁、幻璃在人间的过往捡重要的仔细讲了,自玉皇山玉璃表白,两人倾心相许后成亲,到业债觉醒杨柳菁被迫喂玉璃饮下两相忘后代他以剑证道,而玉璃为了护住杨柳菁的神魂甘受六道玄雷,玉璃重塑金身飞身上仙,杨柳菁神魂受损在他灵海沉睡;再到玉璃恋上幻璃,因为玉皇担心杨柳菁觉醒后加害于他导致云霄殿之乱;再讲靖州杨柳菁的业债令玉璃醒觉两人曾经的感情,玉璃为救杨柳菁不得已再次斩情断爱、以剑证道飞身上神,这其中种种错失与爱而不得听得人人心酸,一时纷纷嗟叹。 第四十六章 求婚大军到了 听完了紫凝的讲述,傲云道:“如此说来,当年娇楚确实将你们坑的太狠了!拂风哥哥,不如我俩出兵帮你吧。” 拂风点头道:“如此甚好,不过你俩的兵要在暗处!妖楚为人阴毒,你俩对小柳儿的心思,他不可能不做防备,你俩对他要小心,不可大意。” 蓝岚听了扫了他俩一眼,道:“你们俩家是内忧外患,我们俩家啊,那可是只凭实力说话的!至尊说过,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属枉然。我家若有人想内乱,不用我俩动手,至尊自己就动手处置了!” 浮屠听了在一旁道:“难怪俩位养成如今这副纯真的模样,我倒有兴趣见识一下你家那位至尊了!”蓝岚听了一脸与有荣蔫的向浮屠道:“血魔至尊才是真正的魔界第一!他们俩个,光长得好看罢了!”说完瞟了拂风与将休一眼,拂风挑了挑眉道:“怎的,如今修成帝君了,就不把我这个老大放在眼里了。” 傲云蹭了过去,道:“当然放在眼里了,我俩去承欢殿帮惜风可是为了帮你守住风魔属地哎!”拂风丢出一个算你有良心的眼神,蓝岚道:“拂风哥哥,要不今晚我们一起睡啊?”将休立时冷了脸,然后在蓝岚与傲云愕然的眼神中,拂风被将休扛走了。两人一脸懵的面面相觑,浮屠被他俩可爱的模样萌倒,笑倒在听风怀中,涟漪小声道:“尊上如今和魔龙尊者是一对。” 蓝岚听了一脸小可爱的疑惑对傲云道:“他们怎么一个二个都好了男色?男色有这么好么?”浮屠逗他俩道:“你俩这么登对,要不你俩自己试试?”两人同时撇嘴道:“切,才不要!兄弟就是兄弟,做夫妻多别扭!” 涟漪在一旁掩唇一笑,冲茉香递了个眼色,茉香柔声道:“左右两位尊者下午才睡醒,这会应当也不渴睡,不如由我们姐妹为两位弹唱一曲如何?” 傲云听了立时有了精神,笑道:“素来听至尊说祭司一族擅乐舞,吾从前听姐姐弹过一回琵琶,涟漪姐姐要弹什么?”涟漪听了自乾坤袋中取了张焦尾琴来,笑道:“那我姐妹二人就为大家乐舞一回吧!” 琴声空灵,美人如玉轻舞翩跹,人人皆露出迷醉神色。紫凝捅了幻璃一下,道:“你今晚打算睡哪?”幻璃道:“我跟听风睡!”见紫凝一脸小失望,道:“怎么你想跟我睡?”紫凝挠了挠头道:“我也好久没和你们一起睡过了,我想和你们一起睡!”听风道:“大哥,那我们今晚搂着小凝儿一起睡!” 浮屠不满的扫了紫凝一眼,道:“哎,你说这四个护法原先说是要给拂风的,这会她俩倒看上这俩个了。我们家小凝儿这么好,人家怎么就看不上呢?”慕莺在一旁低声道:“不一样,那两个虽然也是个痴情的,但还有救,你家这个没救了!” 紫凝听了面上微赦,低低对幻璃道:“我没有,我只是想能常常看着她,看着她过得好便觉安心!”幻璃笑着将他搂在怀里,轻声道:“小凝儿,我懂你!”听风胳膊一横连他大哥一块搂了低声道:“大哥,我也懂你!” 繁星满天,琴声潺潺若流水,只听得涟漪柔声唱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浮屠听着曲子,无意识的打着拍着,只在心里道:“小尊者你当真是瞎,舍了玉璃跟了小凝儿多好!他有赤子之心,纵是业债也奈何他不得。非得跟着这两个掺和,你们仨再如此纠葛下去,纵是世尊也救不了你啊!难办,真真是难办!” 杨柳菁在玉璃怀里突然“啊切”一声打了个喷嚏,玉璃只当她是受了寒凉,将她又往怀里搂了搂,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亲密无间的贴在一起了,她还是羞红了脸。见她脸又红了,玉璃在她耳旁惑道:“为夫今天的表现,小娘子可还满意?” 她听了只觉得耳热的厉害,面上羞意更甚,在他怀里推了一把道:“你不害躁!”玉璃看着她害羞的模样心头发酥,笑道:“从前天天抱着你也不见你脸红,怎的现在如此害羞。”说着便俯唇又吻,吻毕她喁喁的道:“你,你以前也不这样啊。”玉璃听了又失笑出声,惑声道:“吾思卿有邪,卿思吾可有邪?” 她只觉得心头发酥忙将头躲过去,道:“天色不早了,你是不是该起床了?”玉璃道:“索性睡到明儿早上吧!”她想问“那幻璃怎么办?”,玉璃又凑过来道:“杨柳,我们生个女儿好不好?” 她嚅嚅的道:“我,我想要个儿子,和你小时候一样可爱的。”玉璃闻言惑声道:“好啊,那就先生儿子,再生女儿,哥哥好照顾妹妹!”见她眨着眼睛,玉璃将她心思一眼看穿,笑道:“我答应过幻璃,不在他面前提与你有关的事情。所以,你与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也不许问他。省得你们俩个啊醋海翻波!至于小孩子嘛,儿子我不介意多几个,女儿你至少要给我生一个!”她听了面色潮红,含羞点头算是应下了。 *** 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了,众人各自相安无事。杨柳菁到底脸皮薄,且有蓝岚和傲云在,她也没好意思再进右厢房,只每天和那几个单身的一起在院内按男女分睡帐蓬,不过这酒嘛她如今是真个戒了。 当然,晚上玉璃有时候会出来捞她,有时候半夜,有时候凌晨。不要想偏,不过是怕她睡觉不老实睡帐蓬着凉罢了,幻璃也习惯了搂着玉璃、玉璃搂着杨柳菁,三人便如此安睡一会罢了,毕竟他身为主帅,还有军务要处理,不似这两个,可以睡到日上三竿。但我们杨柳女侠每回醒的都不晚,每次都跟个小兔子似的跑掉。玉璃和幻璃每每见她如此,都要笑到在捶床,尤其是幻璃,毕竟当年他是见过她在靖州的泼辣样儿的。 接下来一连几天天色都很不错,秋高气爽,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的,这几个清闲的除了练功便是饮茶聊天,好不逍遥,但主帅幻璃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几天虎魄兵寨外不时有人捧着重礼求见,幻璃在议事厅内看着桌上堆成小山似的拜帖揉着太阳穴不语。拂风、将休、傲云、蓝岚在他身旁,正在挨个翻看拜帖。但凡是看到血魔族人、蓝魔族人的便拣出来,不多会便拣了十好几本出来,两人一脸无奈,互相看了一眼,冲清扬道:“这样,清扬将军,劳烦您出去一趟,将血魔与蓝魔两族此次来的全迎到校场上去!” 不多会校场之上便站了数十人,皆是血魔与蓝魔属地内的未婚魔族世子及随从。风魔尊者拂风与魔龙尊者将休同坐了王座,虎魄军主帅幻璃侍立一旁,血魔尊者傲云与蓝魔尊者蓝岚坐在座首位。 众人行礼如仪,礼毕,不等拂风开口,傲云便起身对众人冷然道:“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你们可以走了!” 来的人当中有一个是傲云的堂兄,名唤傲杰,生得与傲云有五分相似,面相阴沉,不似傲云般阳光明朗。当先出来执礼道:“启禀尊上,我等此来乃是应世尊旨意向红莲尊者求亲,纵是要走,也得让我们见一见正主儿了,由正主儿打发我们离开才对啊!” 傲云道:“世尊确实曾在承欢殿当众宣布要在未婚世子中为红莲尊者择婿,本尊亦曾提议血魔与蓝魔两族可怕族人参选!不过本尊所提议的族人仅限于本尊和岚儿,你们退下吧!” 傲杰道:“正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世尊既然下了旨意,我等皆单身,且皆愿意求娶红莲尊者。而且世尊也说了,红莲尊者嫁与不嫁那得看求婚者的本事,尊上怎可以权威相压?” 蓝岚听了慢条斯理的道:“傲杰,你这是要和我们动手么?” 傲杰执礼道:“在下不才,于月前突破至尊,向两位尊者挑战一下不算过份吧?” 第四十七章 凭实力劝退 傲杰话音方落,两道白练伴着一团艳红落在了傲云身侧,杨柳菁娇喝一声道:“明璐、明枫把这些小王八蛋全给姑奶奶打出去!” 两道白练立时冲入世子群中,明璐双手疾如闪电飞快点选众人周身大穴,但凡被点中的双腿一软就地仰倒,明枫抬腿一接一踢,立时便有数条人影躺向校场两旁。清扬便带人将这些被打出来的禁制解了,一旁稍侯。像这种上门求亲被打出来的在魔界实属寻常事,毕竟魔界靠的是实力说话,连家门都打不进还要想娶人家女儿?那当真是痴人说梦了!所以这些挨了打的也不恼,只在一旁站了继续看场中战局。 傲云与蓝岚见杨柳菁来了,同时往两旁挪了挪,她在两人中间坐了,低声对傲云道:“这个人你解释一下。”傲云道:“此人城府颇深,唯一缺点是心高气傲了些,和娇楚素来交情不错,倒是一早想替我的尊者之位,不过族中有至尊坐镇,故他一直没敢玩什么手段。此次跳出来,怕不简单!”杨柳菁道:“和娇楚交好,这人品怕是不行吧?若我把他打残了你面上挂得住不?” 蓝岚和傲云交换了下眼色,道:“他既然上门来求亲了,自然是由你拿捏。但我俩若不动手,岂不显得我俩太无能?”杨柳菁道:“你俩都装这么久尊者了,也不差这一回。再说了他即是个有算计的,咱们何必给他机会算计咱们?”两人同时点头道:“然!” 片刻之后这场中尚有还手能力的便只剩下三五个人了。首当其冲的便是傲杰,在其他四位世子的协助下,被明璐、明枫两人夹攻尚有还手之力。杨柳菁见了高举双手击掌两下,明璐与明枫立时退到她身后站定,她自傲云与蓝岚之间站起身来,将手撑在案上,一指傲杰高声道:“这个留下,其他人请退到一旁,涟漪给诸位世子送谢礼!” 涟漪立时按魔界规矩给被实力劝退的求婚者承上厚礼。傲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拱手执礼道:“血魔族世子傲杰见过红莲尊者!” 涟漪放声喝道:“放肆!尊者身份尊贵,便是血魔尊者见了也需单膝下跪见礼,尔不过区区世子,至尊修为胆敢如此无礼!”傲杰听了面上一愣,傲云低声道:“他比姐姐年长。”杨柳菁唇含浅笑双眸微凝看向傲杰,傲杰一撩袍子,单膝跪道:“臣血魔世子傲杰拜见红莲尊者!”立在两旁看热闹的也省觉尚未向红莲尊者见礼,立时就地单膝下跪向杨柳菁见礼。 杨柳菁见他带头跪了,抬手道:“世子请起。听云儿说论年岁你还较我年长,以后见了不必如此多礼,行平辈之礼便可!”傲杰闻言沉声道:“多谢尊者礼待!”幻璃冲清扬使了个眼色,立时便有两名将官上前将他扶起,杨柳菁才免了其他人的礼。 杨柳菁复又坐下,看向立于校场中的傲杰道:“你要向我求亲?”傲杰抬眸与她直视,似是对她颇为满意,阴沉的面色渐缓,笑道:“正是!”杨柳菁道:“世子来的不巧,半个月前,我刚应下了一桩婚事。” 傲杰扫了她额上的魔龙纹一眼,道:“可是魔龙世子将离?”杨柳菁挑了下眉,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傲杰沉声道:“小尊者,将离虽然以身伺毒替您解了媚毒,却有趁人之危之嫌。且将离毁诺娶亲在前,当堂退婚在后!如此奇耻大辱,纵然小尊者能咽下,世尊怕是咽不下吧?” 杨柳菁闻言浅笑,道:“你这话确有一定道理。既然如此,我便给你个机会。”言罢转向明璐道:“明璐,既然傲杰世子执意要求婚,你便给他个机会。记得手下留情,别回头打死了,云儿不好给血魔至尊交待!” 明璐领命便跳到了场中,傲杰不解的道:“小尊者,在下即有心求娶,便当向将离挑战!”明璐代答道:“明璐两月前曾当众求婚,为小尊者所拒,按规矩,世子若要挑战小尊者的未婚夫,怕是要先过明璐这一关!” 拂风坐在主位上道:“傲杰啊,你若连我家小柳儿拒了的都打不过,又如何挑战她心尖上的人呢?”傲杰听了冷笑道:“那小尊者打算如何谢明璐?可是要将他纳为男宠?”若要不相干的男人替自己打败求婚者,确实是要给对方个身份的,傲云与蓝岚同时一脸不满的看向杨柳菁。 明璐早前曾与杨柳菁定约,若她想一生一世一双人,他等她,所以此时明璐出战一点问题都没有,杨柳菁与明璐相视一笑,明璐道:“明璐所求并不在此!”她微微抬手示意可开始了,明璐持剑便攻向傲杰。 明璐持剑,傲杰亮出的兵器却是一把长枪,杨柳菁看着这把长枪的时候双眸微凝,似是想起什么,她眨了眨眼睛,用胳膊肘拐了傲云一下,问:“这个傲杰从前可是唤傲兰?”傲云眨着眼道:“傲兰哥哥早前走火入魔殒身了,我听人说姐姐得了信儿还好一阵伤心呢。这个啊是他家庶出的,年龄似乎和傲兰差不多,因为有傲兰在所以一直没有出头的机会,傲兰死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方出来的。”杨柳菁听了一脸狐疑。 场中两人剑来枪往,起初傲杰以守势,明璐执剑攻,以短克长。片刻后傲杰抬手起个护身封印,无视明璐攻击,手腕一抖,长枪似游龙出海与明璐手中的剑斗在一起。两人皆是至尊修为,彼此势均力敌,双方均有数次险险被对方将兵器搅飞。傲杰的招式路子杨柳菁越看越疑,双眉紧皱,手指下意识的轻轻拍打自己的脸颊。 傲云见她看着傲杰出神,心下不爽,索性当众滚她怀里,把头枕他肘弯上了,蓝岚趁势也将头枕她肩上了,道:“姐姐,傲兰哥哥在世时那可是清雅如兰的人儿,这个阴沉的狠的,和他也是两个性子怎么可能是傲兰哥哥嘛!”她听了只是凝眉不语。 玉璃今儿起的晚了点,幻璃起床后他又搂着杨柳菁睡了会。杨柳菁醒了见自己又被他捞到一间房里去了一恼就咬了他一口,然后自己跑去沐浴更衣了,他有心一起,可明璐把门,五女同浴,他只好等她们完事了才去,故而出来的晚了。等他得到消息出来的时候,便看见杨柳菁左拥右抱的凝神看着场中比斗的两人。 玉璃一出现,便有人低声道:“将离出来了!”前来求婚被拒的皆侧目看向他,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向杨柳菁坐的地儿,准备去把她自左拥右抱的人儿手里捞出来。 傲杰原正与明璐酣斗,一眼瞟到玉璃,双眸微红立时长枪一挑格开明璐的剑意,身形疾转弃枪化掌为爪径直往玉璃后背抓去。明璐身为祭司护法长老哪里肯让他走脱,见他弃了自己去攻玉璃,身形飘忽化实为虚、再化虚为实持剑挡在了玉璃身后,一剑便挑在了傲杰的手腕子上,将他衣袖挑开,立时在他腕上划出一条血痕。哪知傲杰不躲不避生生捱了这一剑,身形凌空一翻再次袭向玉璃。 杨柳菁的眸光一直凝在傲杰身上,眼见明璐划破他的衣袖伤了他的腕子,一眼便看见他腕上一朵兰花形状的黑紫瘢痕,心中一沉,抬眸凝向傲杰。傲杰此时早红了眼,不管不顾一心只攻向玉璃,玉璃原本并不在意,但脑后风响,一抬手便往后放了一道金光直击向傲杰眉心。对于敢偷袭暗算自己的妖魔,天师玉璃出手从不留情。 金光方现,坐在傲云与蓝岚处的那团艳红动了。“划地为牢!”这一声娇喝响在玉璃脑后与明璐眼前。玉璃转身,便看见在一片白色的光影之中杨柳菁挡在了傲杰身前,将他放出的剑气与明璐的剑齐齐挡在防护结界之外。 第四十八章 醋的狠了 傲杰眼睁睁看着杨柳菁欺身到身前,前胸一片刺痛,他奋力伸开双手想要将她推开,“时空凝滞!”时间在一刹那停滞,拂风惊得自王座上站了起来。在一片耀目的白光中,傲杰的胸口出现了一点耀目的红,停滞的时间将他面上的震惊痛悔一览无余的展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杨柳菁手指在傲杰胸口疾点,最后五指插入一片红光之中,自他心口掏出一个红光耀目的儿童拳头般大小的魔爆弹。当时在魔龙宫,那名假扮做齐灵的魔族体内便有这样一枚魔爆弹,看情形这枚魔爆弹已经启动,只是杨柳菁令时间停滞,暂时令其停止爆炸而已。知晓其中利害的瞬间如坠冰窑:傲杰竟然想拉在场的人全数垫背?他和将离到底有多大仇? 杨柳菁看着凝滞在傲杰面上的表情,冷冷看着他道:“傲兰,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死!”说完一脚把他踹出防护结界,喝道:“明璐,你给我看好他,要是死了姑奶奶要你偿命!”说着一道化为一道耀目光斑直上九天而去。 玉璃初时并未将她手上的东西认出来,拂风见她去了,正要往天上掠去,被傲云和蓝岚飞身扯下,道:“姐姐既然去了,自然有保命的法子,拂风哥哥若真搭进去了,我们怎么跟姐姐交待?” 玉璃听了他俩的话一惊,看向幻璃,幻璃道:“相信她,她不会有事!”远远的云天上传来沉闷的“轰隆”一声,万里无云的碧蓝晴天立时云翻雷滚,轰隆之声不绝于耳,玉璃心直往下沉再顾不得其他飞身直上云天,在这轰隆不绝的雷声之中,一抹明艳的红极速落了下来,玉璃飞身堪堪将她接了,只见她衣衫虽破烂不堪,所幸并未伤着己身,她看着他浅笑,见他面色阴沉忙柔声道:“玉璃,你不要生气!” 玉璃抱着她落地,看着她周身狼狈的样子,心中一片疼惜,面上却恨恨的道:“若有下次,我打断你的腿!”她抬眉浅笑,玉璃见了心下恨得张嘴便要当众咬她,她却将身形错过,径直走到半挂在明璐身上痴痴看着她的傲兰身边。明璐已用灵力将傲兰心脉护住,保他不死。杨柳菁扬起手便噼里叭啦赏了他十数个耳刮子,打完了扯着他的领子道:“傲兰你个小王八蛋,你知道你当年诈死,姑奶奶我哭的有多伤心么?” 傲兰听了只看着她笑,道:“我以为你早把我忘了!”杨柳菁听了拎着他的领子令明璐扛着他进了早前傲云他们住的那间房,把人往床上一扔,对明枫道:“给他疗伤!”完了对傲云道:“把你随身的衣物拿两套出来给他换上,把他的随侍全给姑奶奶关起来!明璐你去给我挨个检查一下!拂风,你传话下去就说姑奶奶已经订了婚了,所有来求婚的一律不见,全打发走!” 玉璃一直在她身后跟着,一脸莫明的看着她有些焦躁的模样。这个傲兰,他当真没甚印象。拂风却铁青了面色,将休的面色也着摸不定。杨柳菁吩咐完了转身欲走,又走到床边,俯身看着傲兰道:“姑奶奶去换身衣服了再来找你叙旧,你给姑奶奶老实待着!”傲兰凝眸却声音虚弱地道:“好,我等你!” 杨柳菁一脸愤愤的去了,明枫立时着手为其疗伤。拂风与将休在一旁放了两张软塌躺下了,看样子是要守在一旁了。傲云冲立在一旁的玉璃低声道:“你完了,到手的老婆要丢了!”拂风与将休听了同时拿眼斜他,他立时闭上了嘴不再出声。玉璃冲挑了下眉,便出去了。幻璃则去执行杨柳菁方才的命令拂风将她与玉璃婚约昭告天下的事去了。 杨柳菁直接回了主帅的院子,进了主屋的浴室,便将整个身子浸在了温热的汤池里。她虽然将魔爆弹封印在防护结界中尽可能的送上了万里高空,表面上不曾伤及己身,但以她现在的情况使有时空凝滞的法术,虽然已经是极小范围的了,却依然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负荷,她看似无事,其实浑身经脉俱痛,方才因为心头火起,一直压着,这会泡在水里了,剧痛来袭,直痛出一身冷汗来,看来得想办法尽快恢复修为啊! 她一边想着,一边狠狠掐着眉心,与傲兰有关的一切在脑海翻腾。当年她听到傲兰走火入魔殒身的消息,表面上并没有任何表示,暗地里却在拂风怀里哭过好几回。明明他们当年只是怄气,明明是可以解释清楚的事情,却偏偏闹到死生不复相见。如今,如今,他竟然身负魔爆弹要与玉璃同归于尽?甚至不惜拉上这数万无辜来垫背!傲兰,想当年君子如兰,如今怎么就阴沉到了如斯地步? 想到此她狠狠掐着眉心,身后屏风微动,一道人影便咚的跃入池中,水花溅了她一脸。不等她将面上的水抹开,腰上一紧,唇便已经教来人封住了,吻得凶狠霸道,玉璃的气息萦入鼻息,她狂跳的心渐安。这样的玉璃,那是当初那个逼问她为何以剑证道的玉璃。知道他是当真恼了,她抬起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任他如何凶狠掠夺都只以温柔回应。 此次守在门口的是慕莺与莲悦,玉璃要进,她俩哪拦的住,见这俩个缠抱着吻在一起,面上一赦,立时设了个结界退到门口继续守着去了。 玉璃搂着她,两手将她身上衣襟撕去,她身上一阵寒凉,随即他滚烫的身子整个的覆了上来,吻的依然又凶又狠,腰上一紧,整个人被他悬空托起,他将腰身一挺便进入她的体内,肆意冲杀片伐,她的身子无处可支,只得将双腿紧紧盘在他的腰上,立时痛呼出声,低声道:“玉璃,痛,好痛!”。水面破碎,波光闪烁,他的独占与霸道都令她将将受过内伤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她忍不住吃痛连声告饶,玉璃见她如此强压下旺盛的心火,将她抵在池边,狂放的律动渐渐变得温柔。双唇轻柔的吻在她的敏感地带,当耳边她吃痛的闷哼化为似水的低呤,他又开始变得疯狂。 许久,肆意晃荡的水波才渐渐恢复平静,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逼问她:“你方才想救的究竟是我,还是他?”她倦及了,窝在他怀中浅声答:“我都想救!不仅是你和他。还有明璐,云儿,岚儿,幻璃、拂风还有你大哥。”玉璃凝眸看着她,她接着说:“玉璃,我知道本可以不必救他。但我不能不救!我有很多疑问要问他。我承认,这也是我的借口。”说到这,她面露苦笑,将头偎在了玉璃怀中。 “玉璃,我一出生便与傲兰定了亲,可我只当他是个哥哥,我对他也确实有孺慕依恋之情,但也仅止于此。后来我在百岁生辰时遇上了你,再遇上了扶风和你大哥,但当时我太过年幼,并不懂情,而他却已成年。” 当时的杨柳菁,还一心想着要把将离留下来给做小宝宝,还想着若成年后拂风喜欢她,她也喜欢拂风,她便嫁与拂风。待她长成少女之时,她依然赖在拂风身边,更随拂风去了风魔属地,傲兰便以她言行不端、不知检点为由提出退婚。她当时年少且并不知道这婚约对傲兰意味着什么,便应允了退婚之事,此后没多久她便收到了傲兰走火入魔殒身的消息。她虽不懂情,但身为祭司如何推算不到傲兰走火入魔是因她应允退婚之事。她当时心中内疚万分,却也回天乏术。 杨柳菁将一切细细讲与玉璃听了,俯在他耳旁道:“玉璃,你方才可是醋的狠了?你应当知道,我心里只有一个你,再无旁人。”玉璃沉着脸没有说话,又如方才般凶狠霸道的要了她一回,她无力支撑,他却只想要得到更多,只想霸占她的全部,直累得她精疲力尽他才在她耳旁道:“我不想知道你之前还曾经许过谁,也不想知道你与他们都有过怎样的纠葛。但下回你若敢再为了救旁人以身犯险,哪怕是为了救我,我也当真打断你的腿!”她赦着脸微微点头,只觉得整个人都似散架了般瘫在他怀里。玉璃为她更衣换裳,便抱着她向外走去。 慕莺与莲悦看着他二人出来,飞红了脸掩着唇轻笑,她心知这两个将里面动静听在耳中,只羞得将头整个埋在玉璃怀里,只恨玉璃走得太慢,玉璃见了她羞恼的样儿那布满细刺的心渐渐柔软,唇含浅笑抱着她回房休息。 第四十九章 幻璃之怨 幻璃处理完事物回房,便见杨柳菁窝在玉璃怀里睡觉。此时的杨柳菁窝在玉璃的怀中安睡,只是原本白皙幼嫩的肌肤上皆是青紫痕迹,玉璃看着这些痕迹,满心懊悔:方才自己当真是疯魔了。幻璃原本准备出去的,见他神色有异,他带着一脸疑惑靠近,一抬眼便看见她露在被外的脖颈与裸露出来的腕上皆是青紫痕迹,随即面带疑问扫向玉璃。 玉璃面有悔意的低声道:“幻璃,我此次醋的狠了!”幻璃听了面上一怔,随即悟到他做了什么,面上一凛一伸手便把他自铺上拖下来,两人滚着在对面铺上打了一架,玉璃心中有愧,并未曾多格挡,幻璃打了两下也觉得没甚意思,只摁着他道:“她方才将将死里逃生,你纵是醋了也需体谅她,怎可如此待她?” 玉璃一脸后悔的道:“我一想到她方才为了救旁的男人奋不顾身,我便忍不了!”幻璃沉声道:“你忍不了你可以找我!她的身子娇弱你又不是不知道!”玉璃眨了眨眼睛,道:“你这是醋了,还是心疼她。” 幻璃忿忿的道:“跟你一样,醋的狠了!心疼她,也心疼你!”玉璃道:“幻璃,我错了。”云被之内的人儿微微动了动,幻璃松开了玉璃,示意他过去继续搂着,玉璃去了。幻璃在他边上侧身躺下,冷声道:“再有下回,这辈子都不许你碰她!”玉璃听了这话怎么都觉得怪怪的。 杨柳菁这一觉睡得很沉,睡到第二天正午方醒,醒了之后只觉得浑身酸痛,起初她只道是昨儿强行使用“时空凝滞”引起的,一抬眉便见玉璃正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再看幻璃冷眼看着玉璃便有些懵。而后便听见玉璃道:“杨柳,我昨儿醋的狠了,我错了!”她眨了眨眼,他昨儿确实是凶狠霸道的可以,令她很吃不消,但当着幻璃的面道歉,她立时红了脸。 见她先是一脸发懵,然后又羞红了脸,幻璃无奈的递了面铜镜给她,她瞬间便见自己脖颈间一片青紫痕迹,她又懵了一下才省悟过来,玉璃看着她一脸懵的神情只觉得眼前的人儿可爱可怜,心下又酥了,但幻璃在一旁坐着,他不敢动。杨柳菁面色一沉一抬腕子,便见着两边腕子胳膊上全是齿痕。她瞟了幻璃一眼,道:“幻璃,你出去一下。” 幻璃冷眼道:“你咬吧,我帮你看着他,省得你咬不过!”杨柳菁听了抬嘴就在玉璃脸上啃了一口,玉璃想躲,幻璃伸出双手将他脸捧住,她狠狠咬了一口,却又留着分寸没将他脸皮咬破,松了口满意的看着他脸上那排整齐的青紫牙印,冲幻璃道:“不许给他治!”说完抓了玉璃的外衫将自己牢牢裹了,便去了主屋。 拂风和将休还在房守着,主屋只有慕莺和莲悦在,她便嘱慕莺悄悄去帮她拿些化血散瘀的药来。慕莺听了便掩唇在她耳旁道:“晓得的,药浴早给您备下了,去泡会子吧,泡完了就散了。”她立时飞红了脸,莲悦抄手便将她抱了放进池子里。 莲悦在池边低声道:“当时校场的情形我事后也听人说了,这回不怪人醋的狠了。我的小祖宗,亏得是无事,您回头若当真有个三长两短,在场的人纵是被你救下来了,回头也是诛心之罪!我等以死谢罪事小,你让拂风师叔祖怎么面对世尊?让玉璃如何活?还有那几个小的,不得立时疯魔了?” 见着自己最在意的人在眼前粉身碎骨,确实是诛心之罪呵!她咬唇点了下头道:“我错了,我改!”莲悦听了在她脸上捏了一把,道:“乖!”说着便和慕莺一人在她颊上亲了一口。 多半个时辰后她散完了身上的瘀痕换完衣裳领着慕莺和莲悦自右厢房附近过的时候,觉得玉璃昨天的心情还是可以体谅的,决定还是跟他说一声原谅,便转到右厢房门口。三人穿过外间进到内室门口时便听到房内传来吃痛的闷哼之声,与平时她们贴壁角时传出的耳热声不同,慕莺和莲悦立时垂眸停在了门口,杨柳菁反应慢点一掀帘子便进去了。 只见里间衣衫散落一地,玉璃裹了云被将幻璃按在了怀里,正一脸尴尬的看着她,他脸上的咬痕还在,裸露在云被之外的脖颈与肩、诱人的锁骨还有胳膊上俱是青紫咬痕,再一看幻璃露在被外的那条胳膊上也全是同样的青紫咬痕,她一脸懵的眨了眨眼睛,旋即明白什么,立时捂眼转身,红了脸打帘子出去。 慕莺与莲悦看着她捂着眼脸红到耳根的样儿强忍着笑忍到扶腰,玉璃见她退出去了,便松开了手,幻璃自他怀里钻出来与他大眼瞪小眼,正要说什么,杨柳菁退着又进来了,背对着他俩丢下一句:“那个,主屋浴室里有药浴,你俩一会没事了可以去泡一泡。”说完便跟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跑了。 慕莺与莲悦头回见了她这似受惊的小兔子似跑开的背影这笑再忍不住,一边掩着唇笑一边在她后面追着跑,三人直跑出院子,杨柳菁才停下来,满脸绯红,她俩再忍不住放声大笑,直笑到扶墙。杨柳菁见她俩笑成这般模样自己也觉得好笑,索性趴慕莺肩上狠狠笑了一场。 玉璃和幻璃都是耳聪目明的,起初本是尴尬,但见了她那受惊的小兔子样的背影又想笑,而后便听见她们仨相续跑出院子后放声大笑的声音,两人略感无奈随即同声道:“有这么好笑么?”玉璃一本正经的道:“她俩笑的应该是她。”幻璃瞟他一眼道:“我知道!”说完他上下扫了玉璃身上的青紫痕迹一眼,玉璃也扫了他一眼,两人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玉璃肃然道:“我承认这次是我不对,我道歉。但幻璃,你不觉得你的反应有点过了么?”幻璃看着他一本正经的道:“正宫有管理家主与其他妃妾关系的资格,你不知道么?” 玉璃听了微愣,幻璃看着他这犹如复刻杨柳菁一脸懵的表情旋即笑到绝倒,玉璃对他的话回过味来,旋即浅笑。幻璃是他的妻,确实有资格管理他与旁人的关系。见他对自己的反应笑到绝倒俯在他耳畔轻声道:“我知道了,不会再有下次了。”旋即将手环在他的腰上,柔声道:“昨晚我们都没有好睡,我们再睡会吧。”幻璃浅声应了,两人搂在一起便闭上了眼睛。 幻璃,你的心里,并未曾将她真正放下吧?幻璃,你若放不下,我当如何应对你? 玉璃,我知道我不该争,也不当争,我们选择了彼此。可你不肯放手,我当真很努力的去接受了这一切了。我看着你拥有了我曾经视若珍宝的人儿,也把我最想拥有的你分了一半与她,可你,怎可如此轻贱她? *** 房之内,明枫将注入傲兰灵海的灵力缓缓收回,向拂风禀报道:“启禀拂风师叔祖,此人的命是保住了,但他心脉中曾被人植入魔爆弹,心脉受损严重,怕是终身不能再与人动手。” 拂风听了自软塌上支起身子,挥了挥手,示意明枫退向一旁。傲云与蓝岚、紫凝早前撑不住便在隔壁睡下了,此时听见这边屋里有动静,一齐挤了进来,拂风扫了他们仨一眼。步到塌沿坐下,看着仍在盘膝打坐的傲兰,冷声道:“当初退婚的是你,诈死的也是你,今日因何要与将离同归于尽?” 傲兰抬眸看向他:“这话我倒是要问你了,你因何还要留着他!” 第五十章 东窗事发 见拂风面上露出不解的神色,傲兰唇角啜着冷笑道:“当年将离之所以允婚,压根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梨落!”拂风听了一怔,问:“此话何解?” 傲兰道:“字面意思,你听不懂吗?”将休听了侧卧在塌上,闲闲道:“按你这意思,以世尊的修为会将自己女儿的姻缘看错?”拂风面上忽的一沉,回头冲将休怒道:“你闭嘴!”将休见拂风变了面色,知他动了真怒,心中暗道不好,此事终是自个弟弟理亏,正要说什么,拂风面沉如水转向傲兰道:“解释!” 傲兰一字一顿的冷声道:“当年将离路过梨园,一见钟情的是梨落,不是她!他之所以允婚,是怕世尊将她许给了梨落,他便再没有得到梨落的机会了!他当初不肯退婚,也不是因为对她情根深种,而是怕梨落会娶了她!你当初为什么率兵攻打神界?是为了让梨落拥有足够的军功好为他分封,好让他拥有挑战将离解除婚约的资格!他拆散了他们,误了他们半生。令她陷入业债,令她俩永生永世错失彼此!而做下此等恶事的罪魁如今却想左拥右抱同时娶了他俩!难道他还不该死吗?我如此解释你可听得清楚明白?” 将休自软塌上坐直了身子,诚恳的说道:“拂风,傲兰,此事小柳儿应当已经知晓,当日诛心阵外小柳儿说的话拂风你也听得一清二楚,将离也为他的自私任性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拂风冷冷的回身看向将休,眸光冰冷看得将休心中一寒,再吐不出半个字,拂风冷声道:“小凝儿,传听风过来!”将休一看拂风面色铁青,便知此事他断不肯就此揭过,只得软下声音道:“拂风,此事已经尘埃落定,你何必再起波澜?” 拂风起身冷冷走到将休身旁,居高临下的道:“此事你是否早就知道?”将休如实答道:“事前不知,是阿离与幻璃成婚之后回来告诉我,我方得知。”拂风听了拎着将休的领子冷声道:“你弟弟做下了这样的事情,你还有脸来见我?还有脸来求我原谅?还敢将中了媚毒的她留在你弟弟身旁?将休,你们当真是好兄弟!你当真对得起我!” *** 紫凝得了拂风的命令快步跑回内院去寻听风,杨柳菁正好领着慕莺与莲悦过来,见他面色泛青,一把将他拦了,紫凝立时将傲兰所说的话复述给她听了,末了紫凝问她:“玉璃当真做下了如此、如此无耻的事情吗?” 杨柳菁颦着眉,道:“此事我稍晚再给你解释。紫凝,你记住,你信一个人便要信到底!你现在去唤听风过来,但需容他更衣换裳的时间。”紫凝明白这是让他拖延时间的意思,旋即她转向慕莺道:“你去通知玉璃与幻璃,令他二人即刻去泡药浴,瘀痕散尽之后便换衫来这里见我们!” 言毕杨柳菁深吸一口气,对眼下情况迅速做了决断,而后疾步进了房。一进屋便见拂风与将休扭打在一起。傲兰盘膝坐在床上冷眼旁观,傲云与蓝岚在一旁手足无措,明枫与涟漪只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 将休对于拂风的攻击不过是防守格挡,拂风却是拳拳到肉毫不留情,她见了立时怒喝一声:“都给我住手!”拂风扫了她一眼,继续拳脚如风的攻向将休,眼见拂风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她喝道:“傲云、蓝岚把拂风给我架开!你们俩个要是连一个半残的帝君都架不住,我他妈以后便不认你们这两个没用的弟弟!” 傲云和蓝岚立时冲过去想将拂风架走,拂风急怒攻心手腕一翻便放出数道风刃攻向他俩,众人纷纷错身避过,唯有杨柳菁立在原地面色如常,眼看着风刃攻到她面门,众人惊呼,拂风将手腕一转便收了风刃,身形便自将休身前消散,下一息便出现在她面前,将她一把紧紧搂在怀中,揉着她的头发道:“小柳儿,我的心真的好疼,真好心疼!” 杨柳菁在他怀中沉声道:“拂风哥哥我知道你的心很疼,我也知道你现在心里恨毒了他,可你方才是恨得要连我一块杀了么?”拂风只紧紧搂着她,眸中一热便落下泪来,道:“我绝不允许你嫁给他!” 杨柳菁朗声道:“好,我答应你,我不嫁!”见她答应的如此干脆,众人皆惊,拂风如沸水般的心稍定,听得她沉声道:“拂风哥哥,我们现在可以做正事了么?”拂风听了一时发怔,听得怀中的人道:“松手!”他立时松手,杨柳菁抬首便在他颊上吻了一下,柔声道:“拂风哥哥,此事是我事先未曾与你商议便擅做决定,是我处理失当。只是你纵是要与他俩兄弟算帐,也等平了银海雪原的,否则不晓得会有多少人在背后偷笑了!” 言毕,她看着明枫道:“明枫、涟漪,傲云、蓝岚,还有慕莺,今日这房中所议之事,严禁外传!”明枫道:“臣可以尊师叔祖令不将此事外传,但师叔祖可否允臣与将离一决生死!”杨柳菁扫了他一眼,道:“打完银海雪原,平了娇楚之后,你们随意!”明枫立时应声而起。 拂风依然气得发抖,杨柳菁紧紧握着他的腕子,扯着他在傲兰所在的塌沿坐下,道:“傲兰,将离当初允婚并非为我,而是为了梨落,你如何得知?” 傲兰道:“月魔尊者告诉我的。” 听到月魔尊者这四个字,拂风颤抖的身子顿了一顿,杨柳菁仍然紧紧握着他的腕子,凝眸看向傲兰道:“月魔尊者如何得知?你又是如何会听信她的话?” 傲兰咬唇道:“她用通灵术给我看了将离与幻璃成婚那天的情景,此话乃是将离亲口说与幻璃听的!”“通灵术?”杨柳菁听了冷笑,拂风听了傲兰的话身体又绷直了几分。 杨柳菁凝神思索了一会,拂风犹自气得发抖,不多会紫凝便领了听风进来,拂风凝眸看向他,道:“你那日因何在此地布下诛心灭魔之阵,你身上的怨灵又是从哪里来的?” 听风如实道:“当日琉璃境被灭,我受伤进入假死状态,苏醒后吸食了族人惨死的怨气疗伤。此怨气与囚魔山的业债同出一脉,故而我可与他们相融。我大哥神魂之内有怨灵所缚下的诅咒,怨灵在探知当年发生的事情后,便将此事传导与我,所以我才会对将离下手,我确实是恨毒了他,也确实是想杀了他。但上回听了小尊者的话后,既然我大哥也原谅了他,我便将此事放下了。” 杨柳菁此时正狠狠的掐着自己的眉心:通灵术?月魔一族如何会通灵术?又是如何能将当日两人在婚礼上的私语传给傲兰的?当她听到听风说到幻璃的神魂之内有怨灵所缚下的诅咒,故而可探知所有发生在幻璃身边的事情时,她立时悟到什么。她转向听风道:“听风,你确定怨灵可以通过缚在幻璃神魂上的诅咒知晓发生在幻璃身边的事?” 听风点头,她又问:“那怨灵是如何将此事传导给你?”听风答:“在梦里,给我看当时的情景!”杨柳菁听到这里,她略乱的丝绪瞬间清明:红月,真正与怨灵有维系,在她与幻璃神魂之内种下诅咒的,令他们永生永世错过彼此的,正是月魔尊者红月!她转向拂风,拂风却红着眼冷冷看着将休,将休垂眸避开他充满敌意的目光。她扶了下额,道:“拂风哥哥,你能先冷静一下吗?” 拂风正想说:“你让我怎么冷静?”时里屋珠帘掀开,莲悦领着幻璃与玉璃进来,拂风立时将手腕自杨柳菁手里挣出来,直冲到幻璃身前道:“他当初允婚是为了你,而非为了小柳儿,你可清楚?”幻璃一怔之后旋即垂眸点头,拂风面沉如水立时拎了他的领子,玉璃见了正要出手,不妨将休过来一脚踹在他腿弯上,喝道:“你先跪下!” 第五十一章 无情之人 拂风拎着幻璃的领子道:“梨落,你可知我当年为何率众攻打天界?”幻璃一脸愕然的看向拂风,听着他道:“我当年攻打天界是为了让你立下足够的军功!让你拥有向将离挑战的资格!让你可以废除了他们的婚约娶了她!你竟然如此轻易就原谅了他?你对得起我么?对得起战死在占戈台的数万兄弟么?” 当杨柳菁自紫凝嘴里得知当年拂风发动天界之战的真正原因,她便知道此生她绝不可嫁与将离。纵是他为她付出再多,她亦无颜去面对当初战死在占戈台的风魔族人,更无颜面对拂风。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成全她,成全她与梨落。此后六万五千多年,他经脉修为俱废,身陷囹囫,却从不曾放弃寻她。她负他至此,又如何能厚颜嫁与将他坑的最惨的人? 幻璃听了拂风的话双腿一软,当年占戈台上的惨烈一幕幕在眼前晃过,这一切,不过是君主为了成全臣子所做的安排,却葬送了数万性命甚至差点葬送了拂风自己。见幻璃面色悲怆,拂风指着玉璃对幻璃冷声道:“你现在可还要与他在一起?”玉璃抬首看向幻璃,当他听到拂风的话之后,他便知道,他怕是要失去幻璃了,他满脸痛悔难当的看着幻璃,可幻璃没有看他。 “够了!”杨柳菁一拍床塌,怒声道,“拂风你他妈现在能不能给我冷静一点?!”拂风见她当众斥骂自己,一时急怒攻心,双目赤红,杨柳菁见状身形一转立时投入他怀中,左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将右手抚在他面上,心中默念:“息心咒!”眸光牢牢将拂风眼睛锁住,柔声道:“拂风哥哥,是小柳儿不好,小柳儿不该凶你。但你现在真的不是生气的时候!你相信我,我应承你,我会与他一刀两断,我不会再与他有任何瓜葛!你给幻璃点时间,你不要逼他。你听我说,此事的关键在怨灵之上!红月可以操控逝去魔族的怨灵,那我们所有的战斗计划都需要重新拟定!” 拂风双眸略略回神,看向眼前的人儿,杨柳菁抬首,将唇印在他的唇上,素淡的梨花将在他俩身上缠绕徘徊,旋即尽数收入拂风体内,拂风的眼神终于恢复清明,似脱力般的后退,蓝岚与傲云立时拖了软塌过来将令他坐下。拂风扶着额,道:“小柳儿,这种时候你究竟是怎么冷静下来的?” 杨柳菁偎在他身旁道:“因为生气并不能解决问题啊!人在越愤怒的时候越要保持冷静与神识清明,我小时候你教我的,你忘了?”她话锋一转,冲众人道:“好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先解决制造问题的敌人,然后再关起门来打制造问题的自己人。” 见众人不语,她先转向幻璃道:“幻璃,你无须着急做决定。你若觉得有愧,更应该与将离精诚协作平了银海雪原!将休,傲兰,拂风,你们都是心有城府之人,也都深谙兵法,权谋之事我不擅长,而你们个个都执掌一方,对方却将你们俱都算计在内,你们是否应该好好反省一下,眼下该如何一致对外?” 说完她转向傲兰道:“云儿说你城俯颇深,你怎么就被人拱了来做刀呢?你可曾想过,你今日若成了此事,这魔界将是何人的天下?是,傲云与蓝岚将我护在中间,他们绝不允我受伤。可你把他们全灭了,以后谁来保护我?难道靠着这两个毫无心眼的和我这个不擅权谋的去和娇楚、红月两个变态斗?” 傲兰听了她的话,嚅嚅的道:“你,你不生我的气?”她瞟了傲兰一眼,浅笑道:“生气!气你无故退婚?气你诈死?气你被人拱了来做刀?气你放着如兰的君子不做,偏要做个阴沉的小人?我若生气早气死八百回了!”傲兰听了深吸了一口气道:“其实我当时并非诈死,是至尊救了我。”当日血魔至尊将他救下后,便对他说傲兰已死,是以他便更名为傲杰了。 杨柳菁挑了一下眉,冲他摆了摆手便将此事揭过了。随即转向拂风道:“此事将休哥哥并无任何过错,你回头自己跟人道歉!”然后她放开拂风,行到玉璃身旁将他扶起来,道:“玉璃,并非我不能原谅你,但你我眼下唯有将儿女情长暂时搁下,我很抱歉,你我的婚约会在平定银海雪原之后废除。”见玉璃怔怔的看着自己,杨柳菁道:“玉璃,你现在认真听我说。我方才说过了红月可以操控魔族死后所化的怨灵,那么,你那重生的十数万黑甲魔龙军便不可再用,你麾下可还有可用之兵?” 玉璃听了她的话一脸诚恳地道:“杨柳,我承认此事一开始是我错了,但我们仨个好不容易才走今天,你怎么可以如此冷静、如此理智的应对这一切?你怎么可以如此轻易的就废除掉婚约?”杨柳菁道:“因为我刚刚把我的情识封印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暂时帮你将情识封印,让你拥有足够冷静的心来应对眼下的情况。现在,你需要我帮你封印么?” 幻璃在一旁迟疑着道:“你,能帮我先封印了么?”杨柳菁干脆果断的拒绝道:“不要!他封印了情识,他仍然是上神玉璃,你封印了情识,你们俩便彻底完了。幻璃,占戈台的事并非你的错,也并非将离的错。占戈台的重点是我们战败了!我们为什么战败?因为将离的裂天谷之战被人坑了,因为拂风的援兵被人灭了!因为我们的退路被人堵住了!你懂吗?姑奶奶我决定成全你俩这对苦命鸳鸯,至于我,玉璃,放手吧!”说着她抬首吻在了玉璃唇上,柔和的微光闪过便将玉璃的情识封印了。 玉璃看着她,眼前的这个人,比他还要无情。她曾经说过的,她远比他想像的要可怕。她可是纯真无邪的欢脱少女,她可是泼辣无匹的靖州第一美,她可以是为情所苦的痴情姑娘,她可以是杀伐果决的红莲尊者,她亦可以是这天底下最冷静最无情的女子。 双唇分开,杨柳菁一脸轻松的冲众人道:“好了,现在擅权谋的去算计谋略,擅带兵的,去谋算兵力。姑奶奶我累了,小凝儿,抱姑奶奶回房休息!”紫凝应声过来将她捞在怀中,她在他怀里便自动自觉窝成最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当真睡着了。 明枫在一旁解释道:“前次师叔祖使用时空凝滞的法术已经是超负荷了,今天无论是封印情识还是净化拂风师叔祖身上的戾气,都消耗了她太多修为,她需要好生修养,还请诸位静心息心应对眼下的局面,不要再让她劳神了!”言罢他便告退了出去,留着满屋子男人大眼瞪小眼。 紫凝抱了杨柳菁去左厢房,将她放在温暖的云被之中,隔着云被抱着她,只凝眸看着她,许久,垂下泪来。那日在摘星观,她的神魂来找她讨酒喝,他问她:“是舍不得吧?”她直言舍不得,可如今,无论她有多不舍,终需要舍,终不得不舍。 不多会蓝岚与傲云两兄弟便过来了,一见了他的样儿也是心里发酸,一齐滚在另一边躺了,隔着杨柳菁问:“你这是怎么了?”紫凝道:“我眼睁睁看着他们仨个终于走到眼前绝裂这一步,叫我如何不伤心?玉璃是我的师父,也是我最崇敬的人,他竟然做下此等无耻之事,叫我如何不心伤?” 傲云与蓝岚道:“此事疑点颇多,依当日情形来看,将离不可能对姐姐无情,我总觉得这件事里面有什么问题。咱们最好还是将此事告知世尊,也许世尊会有办法解决!” 第五十二章 跳梁小丑(一) 明璐已经自明枫处得知了消息过来探视,听到他二人如此说,问道:“此话怎讲?”傲云道:“字面意思!明枫长老,你能把世尊请来吗?”明枫一脸郑重的看着俩人道:“两位尊者确定要将此事闹到世尊那里么?世尊若知真相,恐起雷霆之怒!届时祭司一族兵发魔龙属地,两位尊者打算如何应对?” 蓝岚道:“将离当时又不瞎,我承认梨落确实很招人喜欢,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你们信我俩一回,请世尊来!再说了,世尊怎可能把姐姐随便许人!”明璐与明枫交换了一下眼色,见他俩言之凿凿,当下便以祭司一族的秘法将此事传信与明月长老。 *** 待那两个小的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拂风、将休、傲兰、玉璃、幻璃,涟漪与慕莺等四女在现场看着,防止他们再打起来。 众人起初皆沉默不语,幻璃沉吟良久,招来纸笔,道:“写休书吧。”玉璃冷眼看着他,待幻璃刷刷连笔将休书写完递与他,他一言不发便撕了个粉碎。见幻璃拿眼瞪他,玉璃冷声道:“就凭她现在半残的情况,你以为她当真能封印我的情识?” 幻璃听了面上一僵,不待他发作玉璃却将脸转向将休道:“我麾下那十数万黑甲魔龙军不能用了,那么眼下我并无可用之兵,大哥你手下的兵马可否借调给我?” 将休道:“我方才已经通过契约招唤五弟将语,他不日便会带兵赶来此地与我们汇合。拂风,你这边是否应当将其他兵寨的将领调过来商议用兵之事?”拂风阴沉着脸坐在软塌之上,道:“此事我要好好想一想!” 傲兰沉声道:“拂风你若如此便是要将我就地逼死!我被人拱了来做刀,你们若当真就此反目,届时趁了小人心意,我又有何颜面去面对她?” 拂风扫他一眼道:“当年因何退婚?”傲兰垂眸道:“醋了,醋的狠了。想着不如索性一刀两断,一了百了。”拂风听了拧紧眉头,咬唇道:“眼下你打算如何?” 傲兰诚恳的道:“我出兵给你,听你调遣!”将休接着道:“拂风,此事纵我兄弟有万般不是,咱们平定了银海雪原,回头你要打要骂,我兄弟二人任你处置好吗?” 拂风起身冷然道:“你们确实是好兄弟,但你我不是。”说完他甩袖出去,涟漪给慕莺递了个眼色,慕莺立时跟在拂风后面去了。 涟漪道:“魔龙尊者,尊上确实将你兄弟二人看得很重!您当年失心疯了那样待他,他也不曾真正记恨过您。但尊上重情,此次两位伤的不是他的心,还累了他数万族人葬身异地,因埋骨他乡故土难归而化为怨灵。事到如今我们及可能还要与那怨灵两相对阵,还请两位体谅尊上的心情,再容他些时日冷静想一想!涟漪告退!”幻璃紧跟着退了出去。 将休拍了拍软塌,示意玉璃过去坐下。将休看着他沉声道:“阿离,此事你一开始便错了。但小柳儿那日将话说得清楚,你也确实为你的自私任性付出了足够的代价。所以此次你只需全力以赴助拂风平了银海雪原即可!小柳儿和幻璃并非不能原谅你,他们只是无颜面对拂风和那些战死在占戈台的风魔族人,你需要再给彼此一些时间,你可明白?” 玉璃浅声道:“大哥不必担心,我知道的。我去与幻璃商议军务了!”言罢便转身出去了。傲兰看着他的背影,对将休道:“你这是怕他生了死志么?”将休道:“我自幼将他惯的狠了,凡是他喜欢的、想要得到的从未错失过,他从未在喜欢的事物中做过抉择。事到如今,我是真的对他放心不下。” 傲兰听了冷声道:“他总要长大,总会明白取舍!带兵之人若不知取舍,如何行军打仗?”将休听他这样说坐直了身子道:“你这话我倒不同意了,他的性子,哪怕是战到全军覆没也绝不会退缩!”傲兰道:“身为将领,在取胜之余难道不应当尽可能的令大部分将士平安还家么?”将休反问道:“若贪生怕死,又何须上战场?” 傲兰挑了下眉,知道彼此均难以说服对方,道:“换个话题!”将休闭目道:“咱俩各自睡觉吧!等我的兵来了,你和阿离商议带兵。”傲兰听了知道将休在心里还是认同他令大部分将士平安还家的想法,他看着将休一笑,便开始闭目养神。明枫说他心脉受损严重,此生不可再与人动手。此次他如此轻易被人坑了来做刀,无论如何也要令对方付出同等代价,不能与人动手,怎么可以? *** 二天后的一大早,浮屠把赖在被窝里的杨柳菁抓了起来,给她梳了个相当明媚的妆。将如瀑的紫发绾起,云鬓高叠、黛眉樱唇,着一身白底掐丝着七色彩绣的迤逦长裙,长袖上窄下宽,似一个大大的喇叭,同样的,这袖子上也是七色彩绣。 她穿了一这身冲浮屠笑道:“娘娘,你把我打扮成一只花蝴蝶做甚?”浮屠笑道:“这姑娘家心情若不好呢,就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样才显得精神,才有力气去跟那些嘴碎的磨牙!”她眨了眨眼睛便被男装的浮屠领去了校场,立时见着了此次需要磨牙的对象:魔尊娇楚与月魔尊者红月。 浮屠此时又幻为一个绝美的少年男子,与杨柳菁拖着手儿将她送到拂风身旁坐下,自己则负手立于一旁,尽心尽力扮演一个护花使者的角色。血魔尊者傲云、血魔世子傲兰、蓝魔尊者蓝岚居左首座,将休、玉璃居右首座,幻璃负手站在拂风身后,其他人分居左右。 校场正中,魔尊娇楚高坐在十六名美少年扛着的七宝金床上,身后站着数百抬着重礼的禁卫,月魔尊者红月站在一旁,身旁站着位生得阴柔的俊美少年,身后也站着数百名抬着重礼的兵士,另有约两千金甲禁卫被挡在校场之外。 见杨柳菁来了,立时有个礼官模样的自队伍里出来,拿出一长串礼单,先说了一堆滥美之辞将杨柳菁夸赞了一翻,而后便开始念长长的礼单。杨柳菁一脸懵的眨了眨眼睛,扫了拂风一眼,拂风绷着脸没说话,她再左右扫了一眼,个个都紧绷着脸。 浮屠看她一脸懵,便迈出一步用她那踱了磁的嗓子朗声道:“不好意思哈两位,在下昨晚将小尊者缠烦的紧了,她昨晚过于劳累,此时还未睡醒,能不能麻烦两位直接说重点?说完了我好与小尊者回去继续睡觉!”杨柳菁听了她的话眨了眨眼睛,她此时已不再是那个未通情事的少女,见浮屠这样说了,立时配合的红了双颊,道:“你怎的如此口无遮拦,你若再如此,我便再不用你服侍了。”浮屠抛给她一个媚眼,便安静退到一旁去了。 杨柳菁这两天除了吃喝打坐就是在被窝里睡觉,左边躺着紫凝,右边滚着傲云和蓝岚,哪里有浮屠什么事。听她俩这一唱一和说得真真儿的,傲云和蓝岚在桌下互掐了一下,才忍着没笑出来。 娇楚面上立时挂不住了,道:“拂风,本尊此行的目的,你想来已经清楚了吧?” 拂风冷然道:“本尊不清楚。” 月魔尊者眼见着这两个立时就能打起来,忙迈出一步道:“拂风,世尊曾在你的承欢殿中下诏,要在未婚的世子中重新为红莲尊者择婿,我等四天前便已经将拜帖奉上,意在替族中世子求娶红莲尊者,三天前诸位召见了血魔、蓝魔两族的世子,却不曾召见雪域与我月魔两族世子,故而本尊与尊上特亲自前来。” 杨柳菁听了媚视烟行的扫了娇楚一眼,又看了红月身旁那个少年一眼,看着两人道:“幻璃啊,我与玉璃订婚的事,你可是忘了昭告天下了?” 第五十三章 跳梁小丑(二) 不待幻璃答话,红月抢着道:“红莲尊者与上神玉璃定婚的事是在日前方才昭告天下的,可我们这拜帖礼单一早就下了,尊者就算是订了婚,也得给我们个机会来抢上一抢!尊上,您说对吧?” 娇楚听了冲红月点头,两人身后众人齐声高呼:“红莲尊者纵是订了婚,也得给吾等机会来抢上一抢!” 杨柳菁眨了眨眼睛,道:“那好吧,姑奶奶……”她话未说完,便较拂风当众吻唇将她后面的话堵了,她立时一脸小懵,拂风道:“纵是要抢,也是本尊!尚且轮不到尔等!梨落,打发他们走!” 幻璃踏出一步,抬手道:“诸位请!”杨柳菁听着拂风唤他梨落,便知拂风还在气头上,一脸头疼的掐了掐眉心。 见他们直接下了逐令,娇楚坐在七宝金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幻璃俯身道:“梨落,本尊身为魔界至尊,如今亲向红莲尊者求亲,岂是尔等三言两语便可打发的?” 听了娇楚的话杨柳菁算是明白为何个个脸色都这么难看了:娇楚竟然亲自下场求婚来了?她笑了,先是浅笑,继而大笑,最后索性卧在拂风怀里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来。见她笑的如此肆意,娇楚面色阴沉,冷声道:“红莲尊者,你这是要当众羞辱本尊么?” 杨柳菁听了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笑意忍回去,抬起手指把眼角笑了来的眼泪拭去,道:“雪域尊者多虑了,只是本尊实在是想不到您会亲自来求娶。您能给我个求婚的理由么?” 娇楚道:“本尊看上你了,想要你!”杨柳菁听他说得直白浅笑道:“那你爱我么?可曾想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曾想要把我放在心尖上疼?可曾想过为了我上刀山下火海哪怕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娇楚道:“本尊乃一界至尊,你想要的自然都会给你!”杨柳菁浅笑道:“可本尊没看上你呀!你纵是一界至尊,纵是将你所有给与本尊,可本尊也不想要啊!娇楚,本尊一回来便杀了你的异母姐姐与亲妹子,已经就地反了!本尊要夺了你的魔尊之位、平了你的银海雪原,你却跑这来求亲?抱歉,本尊实在是理解不了你的心态。咱们啊战场上见,诸位请回吧!” 娇楚道:“诚如红莲尊者所说,你我之间已经结下深仇。但魔界在本尊的治理下已经休战万载,你我何不化干戈为玉帛,结为夫妻共同执掌魔界?即省却了流血牺牲,亦保全了数万将士性命,岂不是一桩美事?” 杨柳菁扬声道:“众位将士,魔尊娇楚要求娶本尊平息战事,令尔等可安享太平,你们可愿意啊?” 幻璃揖首道:“臣不愿!臣甘愿为尊者战死他乡!”清扬与卓云等虎魄军将领道:“臣等不愿,臣等甘愿为尊者战死他乡!” 拂风起身将手一扬,道:“两位请回吧!三个月后,我等与两位在银海雪原决一死战!当然,欢迎两位的大军前来我风魔属地送死!” 娇楚听了冷笑连连道:“拂风,天师玉璃便是魔龙世子将离。当年将离允婚为了是梨落而非为她,此事想必你已经清楚!若他当年答应退婚,你又何须为了成全他二人率众攻打天界?他们两个一个在沉沦苦海沉睡,一个被怨灵封印,而你自己修为全废,更被将休当众处以阉刑,如今你竟然还将这两兄弟奉为上宾,甚至同意她与玉璃订婚!这俩兄弟欺你至此你都能忍,本尊与你并无仇怨,你因何本末倒置?莫非是怕你风魔主族斗不过他魔龙一族么?” 拂风面沉如水的看着娇楚,磨嘴皮子一向不是他擅长的。杨柳菁站起身来,朗声道:“娇楚,枉你自称一界至尊,如今为了令兄弟反目、爱侣成仇,不惜亲自下场挑拨离间,在姑奶奶面前当跳梁小丑,你可知道会有何后果?”她将手一扬,朵朵红莲铺陈开来将她环住,她迈步向前,每行一步,便有一朵红莲开在她的脚下。 杨柳菁步向娇楚朗声道:“娇楚,你今日可是打算将命留在此地?”娇楚听了凝眸看向她,传音于她道:“齐灵的命,你不想要了么?” 杨柳菁听了转首看向将休道:“将休哥哥,娇楚方才传音与我,若我不答应他的求婚,他便处死你的亲娘。你说回头你娘若因此事没了,你是会怨恨我,还是会深恨娇楚?” 将休自座上起身道:“娇楚,你若放了我娘亲,本尊放你平安离开此处!” 娇楚冷笑道:“你不提这事我还当真忘了!月前红莲尊者在众目睽睽之下手刃魔龙一族王太后齐灵,此事本尊派出的黑魈护卫队与将离的黑甲魔龙军亲眼所见。将离啊,手刃亲母之人你都敢娶,本尊对你当真是感到由衷的佩服啊!” 玉璃起身,行到杨柳菁身前,剑指娇楚道:“上神玉璃向魔尊娇楚发起生死之战。你若胜了,本上神引颈就刎,你若败了,须将我的母亲安然送回!” 娇楚冷笑道:“将离啊,她杀你亲母乃是众目所睹,你不肯信便罢了。她空口无凭说本尊抓了你的母亲,你便要与本尊拼命。你当真如此在意她么?” 玉璃朗声道:“家父曾经教导过,若爱一个人便须信她且信到底。红莲尊者乃本上神心中挚爱,她说的话本上神不疑!”杨柳菁听了玉璃这话,心头一怔,面色依然清冷。 红月听了道:“玉璃,若她是你心中挚爱,那幻璃是什么?可也是你心中挚爱?”玉璃冷眼扫了她一眼,道:“正是!”红月冷哼一声,缓缓道:“可是玉璃啊,当日若非你将她养在灵海,你觉得梨落会爱上你么?” “他会!”杨柳菁用怜悯的目光看向红月道,“红月,你真可怜。枉你空活了九万余载,尚不曾真正理解情为何物,更不懂爱是何滋味。我与玉璃是俩个独立的个休,他虽将我养在灵海,但他并没有变成我,我亦不曾成为他。而幻璃,因为深爱玉璃,在离开他之后,相思入骨生生将自己活成了玉璃的影子。红月你连情爱是何滋味都不懂,也敢在姑奶奶面前玩弄诛心之术?”玉璃听了她的话将眸光自幻璃身上掠过,幻璃仍是不曾看他。 红月冷哼一声道:“贱人找死!”杨柳菁扬眉冷笑,突的两眼一黑,耳旁俱是怨灵的哀告哭求之声,心神一失便捂着心口吐出一口黑血来。身形向前倾倒的瞬间一道白光落在她身前,将她堪堪扶住,洁白的五瓣花开在来人指间,将她周身环住,她的神魂立时便在一片明媚春光中睡去。 玉璃见她突的吐血正要抢过去,见了来人只得揖首执礼,拂风也立时跳下主座当先拜倒:“臣拂风拜见世尊!” 妖言满脸怜爱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身形消散,下一息便已经抱着杨柳菁坐在了主位之上,接受众人朝拜。她的眸光自揖首执礼的玉璃身上瞟过,柔声道:“也是,如今做了天界上神了,确实不能跪拜我这个魔界世尊。玉璃啊,你先上一旁站着去吧!”玉璃知她这是要亲自处理此事的意思,便应声执礼退往一旁。随后妖言将目光落在垂首下拜的娇楚与红月身上,柔声问道:“娇楚啊,你当真要娶我的女儿?” 娇楚朗声道:“臣诚心求娶!” 妖言抬了抬手,示意其他人起身,校场之中便只跪了娇楚一个,妖言一脸审视的看着他,清冷的笑意挂在唇畔,道:“可尔在吾儿百岁生辰的庆典上教乃父亲手阉了,尔如何娶妻呢?” 娇楚道:“本尊突破至尊之境时便已经重塑肉身,已经治好了!” 妖言听了垂眸浅笑道:“可本尊几时允尔治的?” 第五十四章 月魔灭族 娇楚面上一怔,面色铁青着站直身子,道:“妖言,尔欺吾太甚!”红月在一旁手捏法决手腕微转,那沐浴在一片明媚春光中的杨柳菁立时被怨灵包围,瞬间又吐出一口血来。妖言冷眼看向红月,红月朗声道:“世尊,九大尊者共争魔尊之位乃是魔界传统,我等争位,世尊不应插手!红莲尊者技不如人,败在我手上便是我的臣属,您若要替她出头,恐怕世人不服!” 红月话音方落,红光乍现,一身红衣烈如火的男子站在了她的身前,狠绝的杀意将她牢牢锁住。不待她看清是何人,来人一伸手便掐在了她的脖颈之间,立时将她捏得七窍流血。娇楚待要出手,来人眸光锐利扫了他一眼,冷声道:“尔等九大尊者争位,本尊不过问!但尔等胆敢对世尊不敬,便是死路一条!” 娇楚咬牙跪下,道:“请血魔至尊放月魔尊者一条生路!她确实胜了红莲尊者,至尊如若因此将她处死,不若废掉九大尊者争位,本尊愿将尊位让与拂风!” 妖言听了轻笑出声,柔声道:“傲天啊,这俩个孩子怪会耍心眼的,你放了她吧!”血魔至尊傲天听了冷哼一声,身形自二人面前消散,下一息便出现在妖言身侧,扫了她怀中的杨柳菁一眼,道:“魔龙属地内乱,我在那耽搁了两天,小菁儿这是怎么了?” 妖言不答,只看着怀中的人儿附耳道:“流光啊,人家月魔尊者说你是她的手下败将,说你是她的臣属,你可心服?”一团金色的神魂自杨柳菁心口逸出悬浮在她心口,正是玉璃给她的神魂。浓烈的红色混沌将她包裹住,她自妖言怀中起身,缓缓睁开双目,眼中红莲似火,看向面色苍白的红月道:“小小月魔,安敢称雄!”说着她抬手拭掉嘴角的血痕,那血凝结成珠,襟前点点血珠汇聚,她一扬手这血珠便凭空消失不见了。 妖言见这血珠消散了,冷笑道:“娇楚,尔身为魔尊,便由尔昭告天下:自此起月魔一族灭族!”不待娇楚反应过来,一声惨嚎自身旁的红月唇中发出,红莲业火自她体内逸出,瞬间将她化为灰烬。接着四周惨嚎之声不绝于耳,跟在红月身旁的月魔族人俱化飞灰,独留下那个长相阴柔的少年。 身处于红色混沌中的杨柳菁扫了此人一眼,道:“尔善,留尔性命!”言毕悬浮于她心口之前的金色神魂复又没入体内,红色混沌消散,杨柳菁重又侧卧在妖言怀中闭上了眼睛陷入沉睡。 妖言上下打量了眼前那个少年一眼,问道:“尔是何人?”少年道:“臣星河平原后人星晴。”妖言听了转首对拂风唤道:“拂风,派五万精兵给这个孩子,将领由他自己挑选,助他回去收服月魔属地,让他做你的臣属!”拂风领命立时将此事派给清扬,将这少年带往兵寨挑选将领去了。 见红月瞬间惨死娇楚一脸愕然站在原地,娇言看着他冷声道:“娇楚,尔等既然敢挑战上古魔神,便应当料到会有今日的下场!尔自去吧,三个月后,拂风会率兵与尔在银海雪原一决高下。尔若得胜,本尊自会尊守承诺,请红莲尊者取出魔龙权杖,令尔可以进行魔尊试炼!”娇楚听了面色苍白,起身执礼便告退了。 待娇楚率众退去,拂风在宴厅给世尊与血魔至尊接风洗尘。妖言居主座,杨柳菁侧卧在她怀中,洁白的五瓣花依然在她身上流转不息。拂风陪坐,血魔至尊并傲兰、傲云、蓝岚居首,将休玉璃居次,其余人等按职务依次入坐。 待众人落坐,妖言道:“上古魔神红莲尊者最擅长的乃是毁灭与杀戮,爱与救赎并不适合她。”众人称是。旋即妖言将眸光落在玉璃与幻璃身上,道:“玉璃、幻璃出列!” 幻璃躬身执礼道:“世尊还是唤臣梨落吧!”妖言扫了他一眼未应,转向玉璃道:“你如今修成了上神,回到魔界意欲何为?”玉璃执礼道:“自然是为了幻璃与令爱。” 妖言凝眸看向玉璃道:“如今她的业债已然种下,你们三人已经成必死之局,你还要坚持么?”玉璃听了一怔,不待他说话,妖言冷然道:“我听闻你当初允婚是为了梨落,可有此事?” 玉璃听了面色苍白,双手交叠高过头顶正要躬身施礼,拂风在一旁轻笑道:“师父,您这是打哪儿听来的无稽之谈?”妖言瞟了他一眼,笑容凝结道:“明明已经气得吐血了,还要在这里硬撑!梨落,此事你最早得知,因何不曾上报于我?” 幻梨立时双膝跪地,道:“臣,臣”,终是没有说出任何辩解的字句来。妖言媚然笑道:“你这是心疼他,怕我将他处死么?你对他倒真个是情深意重的很呀!”幻璃咬唇道:“此事皆因臣起,是臣的过错,请世尊处置!” 玉璃抢道:“此事是玉璃年少轻狂,世尊若要罚便罚玉璃吧!”妖言扫他一眼,一抬手道:“起阵!” 明亮宽敞的宴厅立时幻为四月晴空下的梨园。戴着半副魔龙面具的魔龙世子将离出现在梨园上空,他着一身玄黑锦衣,自花间掠过,梨落叨着一枚凝碧的叶子正在花间浅眠,他见了心生欢喜,满眸星光自梨落身上扫过,唇含浅笑驻足打量。 风过,琵琶弦动铮铮做响,将离寻声翩然而去。梨园左近,花树之下一名红衣少女席地而坐,正在拨动琵琶,两个粉嘟嘟的小男孩儿一左一右将头枕在她膝上听她素手弹拨。她弹的简单、肆意,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似是信手拈来,但却也这梨花与这头顶的蓝天相映成趣。人在乐中,身在景中,心在轻松愉悦中。 少女生得娇而不媚,面上神色亦嗔亦喜,正是当年在梨园初见梨落时的杨柳菁。见将离驻足于梨花枝桠之上,她抬眉向他浅浅一笑,将离躬身执礼,她颔首还礼,唇含浅笑继续信手弹拨。他听着这曲子,想着在此遇上的一双人儿,在心中道:若此生得此二人相伴,足矣! 将休催促的声音响在耳际:“阿离,你怎的还未到,再不到可是要挨罚了。”他再次躬身向少女执礼,踏枝而去。少女膝上的两个孩童突然起身道:“姐姐,至尊唤我们,我们先去了。”说罢便没了影踪。少女一脸无奈,收了琵琶起身,却听见梨园内传来叶笛的声音,与她方才的琵琶声相和,她寻声而去,便见着了那扬眉浅笑带动满树梨花向她而来的人儿,自此种在心间,再抹不去。 见梨落执意要送自己回家,少女笑着自怀中掏出一张素净的帕子递与梨落,示意他将唇角的胭脂擦去后便再无影踪。 时空转换,高大的殿宇出现在眼前。将离立在承欢殿前,他因为迟到被罚站在宫外等候。百无聊赖之际便看见一抹红正自阶前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之下蹦跳着上来,那身影甚是活泼欢脱。 他心道:“静若处子,动如脱动。一静一动之间俱是风景。”正想着,那少女似是一不小心踩着了自己的过长的裙摆,“哎哟”一声身子便向前倾去,他心念一动便已经幻至少女身前,将将把她捞在怀中,他唇含浅笑的看着她道:“爬这么高的台阶,就不会把裙子拎起来么?” 她抬眉问:“尔是何人?”他不答只抱着她上台阶,反问她:“尔是何人?” 她答:“不告诉你!”他也说:“那我也不要告诉你!” 少女笑着在他未曾戴面具的颊上掐了一下,道:“你很好看,为什么要戴面具呢?” 第五十五章 若我,宁愿死呢? 将离抱着杨柳菁一边上台阶一边答:“说一个男人长得好看,并非夸赞!更何况我要带兵打仗,如果对方将领来一句:哎,你那小子,长得比娘们还好看。你说我这兵还能带么?” 她听了在他怀中咯咯笑个不停,道:“你真好玩!” 两人说话间便到了承欢殿的玉阶之前,他将她放下,他问道:“你是这风魔宫中的何人?” 少女站在门口反问道:“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呢?”他笑着再问:“若我问拂风要你,你可愿随我去?”少女听了笑着跳起来在他未戴面具的颊上吻了一下,道:“这个算是奖励,够胆你就去问他要我!”说着蹦跳着进了承欢殿。 将离失笑立在殿门,约一柱香后,他罚站完毕便由宫人领进殿内。妖言高居王座,那欢脱的少女正在她怀中安睡。他见了面上微怔,眼中再看不见旁人。妖言向他问道:“你今日可曾去过梨园?”将离点头应是,妖言看着怀中睡着的人儿笑道:“我女儿说她今日在梨园见着个绝美的男子,一见倾心。说的可是你?” 将离微微颔首,抬眸注目在她怀中的人儿面上,妖言见他意动,唇含浅笑道:“那你可愿娶吾儿?”将离躬身执礼道:“然!” 妖言挥了挥手,光影散去,众人如梦初醒,玉璃怔怔站在原地,妖言凝眸审视着他,道:“你做何解释?”玉璃道:“我,我不记得曾经在梨园见过她,亦不记得曾经在承欢殿前与她相遇。” 妖言转向将休道:“将休,你配合明璐,即刻派人去查,查他离开风魔属地之后都遭遇了什么,因何会将那日与小菁儿有关的事俱都忘了。”将休立时应了。吩咐完此事,妖言转向梨落道:“梨落,因为你那日表现实在是太过轻狂,我当日并不看好你,故而将小菁儿许给了将离。但小菁儿当时确实倾心于你,事后我观你也当得上君子如玉,所以才决定往魔龙宫去退婚。而今看来,倒是我当初误了你们。” 血魔至尊傲天听了道:“言儿,若非将离将她忘了,他们怕也早已成婚,此事还需再查,你无须苛责自己。”拂风也在一旁附和道:“此事确实还需深查。还好师父您到了,否则此事还不知道要如何收场呢!师父,此事梨落与将离虽有过错,但他们也是遭人设计,您便原谅他俩吧。” 妖言瞟他一眼,浅笑道:“你心不疼了?”拂风苦笑了一下道:“心自然还是疼的!师父啊,您是半点没想过要把小柳儿嫁给徒儿啊!”妖言道:“她对你只有孺慕依恋之情,再说了她刚回来时不是想着要嫁与你的么,怎么没见你娶啊?”拂风听了挠了挠自己耳朵,算是将此事揭过了。 玉璃躬身致礼道:“世尊方才言我仨人已成必死之局,还请世尊明示!”妖言以肘支首道:“既然你一开始也确实看上了梨落,梨落对你也确属有情,事以至此,你俩婚也成了,便继续做一对夫妻吧。梨落,你也起来吧。只是小菁儿你们须暂且放下,事关生死,这些情啊爱啊的都是小事!”玉璃听了待要争辩,幻璃起身后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示意他不可争辩。 妖言冲紫凝招手道:“你可是小凝儿?”紫凝依礼起身行到玉璃身旁欲单膝跪拜,妖言一抬手便放出灵力将他扶住,道:“我听涟漪说你上回为了救小菁儿差点把命给丢了,我理应礼待于你,以后你见了我,不需行跪礼了。”紫凝听了道:“启禀世尊,玉璃当初在人间为救小尊者数次以身犯险,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世尊是否能再给玉璃一个机会?” 妖言闻言瞟了玉璃一眼道:“他啊,糊涂得连自己当初究竟因何允婚都不记得了,一条道走到黑。你听听他那话说得多理直气壮,为了怕小菁儿跟他抢梨落他才允的婚!我纵是想原谅他,也得等我这口闷气消了的。”紫凝听了沉默不语,妖言继续道:“小凝儿,你拥有一颗赤子之心,正是她业债的克星,从今往后你便留在她身旁贴身守护,可好?” 紫凝揖首应诺,妖言收起花阵,对紫凝道:“抱她回房去休息吧!记住,切不可让她独睡,必须有人在她身旁相陪!”紫凝抬眸看向玉璃,见玉璃向自己颔首,便起身上前将杨柳菁捞在怀中,抱她回房休息去了。 玉璃待他俩去了便向众人辞行,妖言凝眸看向他,问道:“可是为了你母亲?”玉璃应道:“正是!杨柳说家母在娇楚手中,吾身为人子,不得不救!” 妖言掐指推算道:“玉璃,你救不了你母亲。此事可暂缓,待你们踏平银海雪原后便见分晓。”说完她转向将休道:“将休,我将小菁儿交给你与拂风看顾。你母亲的事,日后我会帮你。”将休立时起身执礼相谢,妖言冲他微微摆一摆手算是免礼。众人用过饭后,世尊妖言在血魔至尊傲天的陪伴下返回承欢殿去了。 *** 是夜,月色撩人,紫凝侧躺在杨柳菁身旁,凝眸看着她熟睡的模样。世尊说,她最擅长的是毁灭与杀戮而非爱与救赎,明明是这样纯真可爱的人儿,却是灭世的杀神。若当真让她放开了去杀,她还会受这许多伤么? 杨柳菁微微动了动,似梦呓般的低唤道:“玉璃!”他又泪湿了眼,却听见耳旁传来低低一声:“我在!”他微一抬首,玉璃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立在了塌沿。玉璃抬腿便上了床塌,对紫凝道:“我抱会就走!”说完便合衣紧挨着杨柳菁躺下了。紫凝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幻璃紧跟着进来,道:“我也抱会就走!”说着躺紫凝旁边把紫凝搂了。 不多会傲云和蓝岚也凑了过来,紧挨着玉璃躺下了。浮屠有心留紫凝与杨柳菁独处,便拉着听风在外面晃了会。等他俩回来一看,左面通铺上已经挤满了:杨柳菁在正中间盖着云被,玉璃搂着她,幻璃搂着紫凝,傲云搂着蓝岚在玉璃身旁,涟漪和茉香在傲云和蓝岚身旁,明璐和明枫在右边通铺上盘膝打坐。 浮屠一看眼下这情形,立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扯了玉璃的腕子便把他自铺上扯了起来,压低声音道:“世尊方才已经将话说的那般明白了,你们仨眼下是必死之局,你还在这赖着?你就不能放过她吗?”玉璃听了道:“我想先和她解释。” “解释什么?”浮屠道,“解释你把她忘了?解释你忘了你的初心便是两个都想要?你解释了这些有用么?玉璃,你是天师玉璃,是上神玉璃!你本是无情之人!你拜托你清醒一点,当舍须舍!当断须断!” “可我,若宁愿死呢?”杨柳菁的声音嚅嚅的响在众人耳中,众人皆睁开眼睛看着她,几个祭司护法听了立时便要跳脚,杨柳菁伸出手在自己唇上轻轻拍了两下道:“呸呸!童言无忌,你们当我没说过!”说完她拍拍方才玉璃躺过的地方,软声道:“过来躺下,一起睡吧!” 玉璃站在塌前看着她,她方才说她宁愿死,可他,如何能让她去死?见他只是痴望着自己,杨柳菁问道:“你方才说要向我解释,要解释什么?” 玉璃向她道:“你听错了,抱歉,是我轻狂了。”说完抬腿便要走,紫凝和幻璃同时起身,将他摁到塌上,两人同声道:“纵是要死,我们也死在一起,左右有我们俩个垫背,你怕什么?” 第五十六章 浮生尽欢(一) 浮屠听了气的连声道:“你们这一个二个,全都疯魔了!明璐,借根棍子给我,我要打人!”明璐却笑道:“业债最怕的便是赤子之心。若我们人人都不惧生死,或许尚有一线生机!”说着他行到杨柳菁身前,摊平手掌道:“那就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诸位意下如何?”紫凝第一个将手叠了上去,杨柳菁笑着将手覆上,幻璃将手覆在她手上,傲云和蓝岚抢着伸手过来,众人纷纷将手叠在一起,最后只剩下玉璃。 见众人皆看向自己,玉璃将手轻轻叠在最上方,沉声道:“对于在意的人和事,我玉璃从不做抉择!有生无死!”众人应道:“好!有生无死!” 起完誓后众人又依前次般合衣躺下,杨柳菁窝在被子里,问:“你方才要与我解释什么?”玉璃道:“抱歉,我,我把你忘了!”杨柳菁听了眨眼,傲云和蓝岚抢着说:“谢我,谢我!”接着这俩便把世尊妖言起阵的内容说与她听了。末了傲云得意的说:“我分明记得,当日姐姐弹琵琶时,将离闻声而来,当时他看姐姐的模样便似有情,怎么可能只为了梨落嘛!” 浮屠道:“我怎么觉得我们这些人都这么多余啊,这种不应该只留他们俩个人单独说么?”杨柳菁听了道:“不多余,我喜欢热闹。你看,左拥右抱全是漂亮人儿,多好!”玉璃听了立时恨的牙痒,知道她小时候见着漂亮人儿便挪不动腿的立时笑倒在铺上再直不起腰来。 *** 第二天众人起床后各自梳洗毕俱往宴厅用饭,拂风与将离等早早到了。听闻他们这么些人昨儿个挤在一张通铺上睡了,傲兰执着茶碗与众人笑言道:“还好我早与你退了婚约,否则我一定被你气到七窍生烟!” 杨柳菁听了在他对面坐下道:“傲兰哥哥君子如兰,便应当配一个知书识礼的淑女!”傲兰听了暗暗磨牙,道:“嗯,我有心将你娶回去了调教成淑女的。后来一想,算了,我还是惜命吧!要把你变成淑女,真是太难了!” 幻璃笑道:“多亏你退了婚,你要回头见着她在人间那泼辣样儿,你肯定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傲兰凝眸道:“真的?”幻璃立时站了起来,道:“你知道我今生与她在人间相遇,她冲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么?” 见人人侧目,杨柳菁掩着脸道:“幻璃,你若敢学,我让玉璃打断你的腿!”玉璃道:“我也想看,你学一个!”幻璃便学着杨柳菁当日的模样单手叉腰指着玉璃这着她当日的语态道:“看什么看,没看过泼妇啊?” 幻璃生得好看,平日言行也甚有度,此时乍然扮出这副泼妇样儿来,众人见了他的样儿皆笑道绝倒,幻璃自己也笑倒在玉璃怀中,玉璃趁机在他面上啄了一下,众人皆捂眼,玉璃看着幻璃浅笑道:“你当时心里的想法一定是:是啊,确实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泼妇,对吧?” 紫凝听一撇嘴道:“真不要脸!直接说她当时用的是你的肉身不就得了!”众人听了再次笑到绝倒,明璐一时不察,笑到喷饭,边掩唇边道:“食不言寝不语,你们再这样,这饭我可让人收了!” 杨柳菁立时坐端正了道:“用饭,用饭!”将休在主位上冲玉璃奇道:“你的肉身?阿离,你当时是女儿身么?”紫凝嘴快的道:“是啊,还是两世都是女儿身呢!”玉璃立时岔开话题道:“那个大哥啊,方才明璐长老说了,食不言寝不语的!” 听风斜他一眼,道:“他第一世的女儿身可不得了,情挑天下!把娇界尊者叶芊语迷的神魂颠倒,把我们妖界执事掌老幻璃大人迷得直追到十八层地狱去了!”傲云听了眨着眨眼道:“当真?”杨柳菁道:“当真!你们知道他那一世坑的我有多惨!他因情入魔,结果被关在第十八层地狱的是我,他跑灵海静修去了,姑奶奶我被关了八十年!天啊,你不知道那个地儿有多无聊!” 玉璃冲她眨了眨眼睛道:“你当时很无聊吗?我怎么觉得你当时虐地狱十八层的那些个恶灵虐得挺开心呢?”杨柳菁听了随手抓起一块馒头要砸他,明璐道:“师叔祖若敢浪费,明璐便只好罚你三天不许吃饭了!”她听了只得将手收回来,愤愤的将馒头掰了,拂风与傲兰过来同时抢了,傲兰叹道:“这才真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明璐见他俩过来抢了馒头,傲兰对他道:“她不爱吃馒头。回头你让厨房给她备些小点心。”玉璃听了扫了他一眼,傲兰一眼扫回去道:“哎,你可别醋。她当我是哥哥,我当她是妹妹。你可小心点,回头你若待她不好,我可是会提棍子过去揍你的!”拂风与他撞了一下肩道:“算我一个!” 将休扫了他俩一眼,道:“傲兰,你今晚还是跟我同屋睡么?”傲兰顺嘴道:“好啊!”拂风立时搂了傲兰的腰道:“你可想好了,我怕你贞节不保!”傲兰道:“他对我又没兴趣,我怕什么?”拂风磨了下牙,恨恨的吃馒头去了,众人听了皆暗笑。 不多会陆续有将士前来辞行,紫凝奇道:“三个月后不是要决一死战么?他们怎么全来辞行啊?”杨柳菁解释道:“正是要决一死战,所以才放他们还家。该尽孝的去尽孝,未成家的去娶亲,总得留下后代才好啊!” 傲兰朗声道:“所以我们这些执掌一方的才责任重大,做任何抉择都需取舍,务必要将我方伤亡降到最低,好让手下将士能够安然还家!”玉璃道:“既然上了战场,众将士不应当同生共死么?十人是命,百人亦是命。若舍十人而保百人,这样的取舍对那十人是否不公?”傲兰听了道:“所以你是天师玉璃,而我是血魔一族最厉害的指挥官。玉璃,战场上须知共死易同生难!以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平安,才是主帅应该做的!” 见玉璃一时哑口,傲兰接着道:“我知道,在裂天谷之战前你未尝败绩。我也很佩服你一往无前的勇气,但是玉璃,如果我们可以以最小的牺牲保全更多人的安全,这牺牲便是值得的。” 玉璃听了沉声道:“那此役由你来指挥吧!”傲兰道:“此役还得由拂风来指挥,我给你们当参谋。我若指挥,你们手底下的兵不能服我。届时纵有取舍,反成内讧。” 玉璃听了深深看了傲兰一眼,扫向杨柳菁道:“这么好的未婚夫,你怎么就丢了呢?”众人听了一齐拿手中的馒头砸向他道:“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明璐沉声道:“涟漪,把饭菜撤下,罚他们禁饭三天!” 见人人侧目看向自己,明璐灿然一笑道:“若玉璃把他面前这些馒头吃了,便不算浪费了。”拂风听了抬眉道:“哎,玉璃,你穿回女装给我看看,我便替你向明璐长老求个情。” 玉璃冲明璐道:“你这算公报私仇了吧?馒头是他们砸的,为什么挨罚的是我?”明璐一本正经的点头道:“正是公报私仇!”言罢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傲云凑过来道:“玉璃,你给我们看看你的女儿装扮呗,我们帮你吃!” 第五十七章 浮生尽欢(二) 杨柳菁听了在一旁强忍着笑,抓了两块点心在手里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我也什么都没有看见,我先走了!”幻璃同声道:“我也什么都没说过,我也什么都没有看见,我也先走了!”玉璃道:“站住,这事是你俩起的头吧?!”两人同声道:“赖你自己,是你自己要看泼妇的!” 玉璃挑了下眉,还真是他自己起的头。他转向听风,沉声道:“听风!这些馒头得分你一半!”听风立时跳到一旁拦住杨柳菁与幻璃,幻出在浮屠阵初见杨柳菁的模样来,正是玉璃的女装面目,身量窈窕,凹凸有致,站在幻璃身前一脸幽怨的道:“相公,你可是因为我只会唱些粗浅小调,所以才会舍了我去逛那万花楼的么?” “卟!”瞬间人人喷饭,玉璃把筷子往桌上一搁,冲杨柳菁与幻璃道:“你俩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你叫他相公是怎么回事?” 听风立时把腰一叉,学着杨柳菁当时的语态道:“第一,我不曾假冒长孙素娥,在下杨柳菁,你最好听清楚看仔细了。第二,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勾引叶芊语那个王八蛋了?第三,我不过是想救你,第四,我对你没兴趣,谢谢!第五,这他妈是浮屠阵,只有妻房到场才能将主人留下的男子带走,你他妈是真没脑子还是真打算留在这里做男宠?娘的,当姑奶奶今天没来过,你爱走不走!” 杨柳菁见了听风这副模样立时捂脸想跑,浮屠将她一拦,道:“玉璃啊,你现在若被她这泼妇样儿吓着了,改主意尚且还来得急!”玉璃也笑到扶腰,道:“幻璃啊,我是当真同情你!” 浮屠道:“还有个更经典的,你们要不要看!”幻璃知道浮屠指的是哪一段,想起当时情景趴在听风肩上再直不起腰来。众人皆拍掌让浮屠学,玉璃也一脸好奇,幻璃笑出泪来道:“玉璃,你若当真看了一定会后悔!”浮屠听幻璃这样说了,道:“哎,那我一定要学!” 说着便幻为与听风一个模样,立时有两个女装的玉璃出现在众人面前,浮屠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面前的一根柱子道:“呸,你也不回去撒泡尿照照镜子,就你这样子还敢叫做姑娘?你有胸吗,你有腰吗?再看看你那张脸,分明是个大老爷们。还服侍有特殊爱好的公子。那是那些公子没遇上姑奶奶我,分分钟给掰直了!就你这样的还敢出来见人?还好意思说泼妇骂街?知道什么叫泼妇吗?你一男的,是个爷们就应该掳袖子干仗,学泼妇骂街!你要脸吗?对,你没脸,你脸都让你自己丢了,不要了!滚滚滚,别在这现眼,赶紧滚回去照镜子去!” 杨柳菁原本是捂着脸的,这会自己也笑到扶腰,拂风直笑到脸快抽筋,玉璃一边揉着自己笑僵了的脸一边道:“这样,我许你们一人一个愿望,这件事你们就此忘掉,绝不外传如何?” 紫凝慢条斯理的道:“我听闻当年长孙素娥情挑天下,曾经舞过一回剑舞,玉璃我这个愿望你觉得如何?”杨柳菁听了眨着眼睛道:“真的吗?”她这潜台词很明显:她想看!玉璃听了立时自饭桌旁逃开,边逃边说:“我错了,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说完他顺手把幻璃扛走了。 玉璃扛了幻璃便走,前来辞行的将领立时自动自觉的背过身子组成人墙,幻璃恨声道:“玉璃你若再不把我放下来,我可真恼了!”玉璃听他似有恨意,心中微软便把他放了下来,刚放下,腰上一麻便着了幻璃的道儿。幻璃把玉璃扛回右厢房去,随手放了个结界便把他摁床上了,道:“我只解释一次。当时我以为她是你!”说完便扯了玉璃的衣服俯身吻了下去。(此处和谐了,请自行脑补。) 宴厅内听风和浮屠立时幻回自己本来的形态,同声道:“完了,这家伙又打翻醋坛子了。”杨柳菁道:“无妨!就是要醋一醋了才和好的快嘛!” 浮屠听了瞟她一眼,低声道:“说得你好像很有经验似的!”结果她话音未落,杨柳菁已经快步溜回去坐到拂风身旁了,往他怀里一赖道:“拂风哥哥,我们也好久没一块睡了。要不今晚我和小凝儿还有傲云、岚儿,我们一起睡呀!” 明璐和傲兰同时咳嗽了一声同时瞪向她道:“没规矩!”她听了起身,一脸诚恳的道:“喔,我错了,我改!”紫凝在一旁扫了她这受气小媳妇似的神情道:“哎,你这个时候不应该直接摔板凳拍桌子砸碗喊一嗓子:‘姑奶奶我就这样,你不服?’” 杨柳菁听了一拍桌子道:“紫凝你个小王八蛋,你再敢学一句试试!”众人立时又想起方才听风与浮屠学她撒泼的样儿来,统统笑趴在桌上,拂风道:“完了,这顿饭注定要浪费了,我笑饱了!”杨柳菁也扶着腰道:“不行,我都好几天没吃过饱饭了,我要吃饭,你们不许再逗我笑!” 将休道:“我们不逗你,你吃!”说完又忍不住大笑出声。 *** 时光便在这样的气氛中悄悄溜走。一晃十来天过去了,众人除了吃睡便是各自打坐练功。将休还和傲兰在一屋同吃同住,杨柳菁还和紫凝、傲云、蓝岚、涟漪等十来人挤在左厢房同睡,玉璃和幻璃时不时去蹭床,其间拂风还去蹭过一回床的,结果将休一整天没和他说话。 两人这样闷到了第十一日,午膳时众人齐齐聚在宴会厅用饭,清扬前来辞行,道是家中给他相中了一个不错的姑娘,他要回去完婚。拂风与幻璃执杯相送道:“相完亲了你让人姑娘等着你,待得胜还朝了再回来娶人家!届时我俩为你主婚!”清扬听了一愣,继而饮了欣然道:“然!” 待清扬走了,杨柳菁扫了傲云和蓝岚一眼,道:“你们俩个是不是也该去相个亲啊?”拂风听了道:“对哎,我怎么把你俩忘了,也该给你俩安排个相亲会才对啊!” 两人听了同声道:“别!可千万别让我俩回去!那些姑娘们疯起来连至尊的床都敢爬!”杨柳菁瞟了涟漪一眼,道:“那我在祭司族人里面给你俩挑呢?” 傲云听了立时道:“那不用了,姐姐你把涟漪姐姐赏给我做个随侍呗!”蓝岚接着道:“对哎,姐姐你把茉香姐姐赏我!”拂风道:“那可不行,涟漪和茉香原是世尊赏给我做侧妃的,我原打算留在身边慢慢培养感情的,赏给你俩做随侍岂不太委屈人家了?” 两人眨了眨眼睛,道:“那确实是委屈两位姐姐了。你容我们商量一下的。”杨柳菁在一旁浅笑看着,他俩眼神交汇了一会,同声道:“那不如我们各自娶回家做侧妃如何?” 明璐抬眉道:“我堂堂祭司一族的护法若要与人为妾须得世尊首肯。”两人一听涟漪与茉香乃是祭司护法,同声道:“那两位姐姐能打不?” 明枫笑道:“我祭司一族的护法历来都是打出来的,自然是能打的。”两人听了同声道:“那便省事了,直接娶了做正室正好!” 傲云站到涟漪身前道:“血魔尊者傲云求娶祭司护法涟漪为正妻,天地为证,风魔尊者为媒,以傲云本命法宝血玉珠为聘,请姑娘下嫁!”,蓝岚立到茉香身前,同时躬身执礼道:“蓝魔尊者蓝岚救娶祭司护法茉香为正妻,天地为证,风魔尊者为媒,以蓝岚本命法宝蓝血珠为聘,请姑娘下嫁!” 第五十八章 浮生尽欢(三) 涟漪与茉香同声道:“我祭司一族历来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与人共夫,你二人要求娶,可想好了!”两人同声道:“傲云/蓝岚唯求与姐姐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相负!”两人含羞接了信物,拂风道:“幻璃,你去替他二人将订婚的事昭告天下!” 杨柳菁道:“明璐,你立时传信祭司禁地,让他们挑几个能打的给涟漪与茉香做随侍送过来,越快越好!”明璐立时便着手去办了。紫凝等不解其故,傲兰向他解释,血魔一族历来有抢新郎的习俗,只要是未婚的,谁家抢到了,便是谁家的女婿。蓝魔一族历来为血魔一族的臣属,两家规矩相同。这两个尊者在外订了亲,血魔一族的那些未婚的姑娘们肯定会上门来抢亲的。 紫凝听了一脸好奇的问傲兰:“那你当初可有被人抢过?”杨柳菁笑道:“当然有啊!我刚出生那会,一群漂亮姑娘打上门来要抢他回去做夫婿,我娘直接把我往那些姑娘们面前一送,说‘人在这儿,你们打吧!’”明璐笑道:“结果人家姑娘一看,说:‘这也太过份了吧,等她长大了我们再来!’” 傲兰笑道:“你们若敢再揭我的旧疮疤,我可就不气了!”拂风一拍桌子道:“你不气一个给我们看看!”傲兰将身子越过隔在他与杨柳菁之间的将休,探头在杨柳菁颊上轻轻啄了一下,道:“你们还要继续不?” 将休一看玉璃那面色,起身把傲兰扛走了,拂风看着他俩的背影立时僵在当场。杨柳菁则是一脸“我又做错了什么”的神情。紫凝扫了玉璃面色一眼,笑道:“活该,谁让你以前逮人就亲!”说完在她另一侧颊上也啄了一口,跑了。于是人人如法炮制,皆在她脸上啄了一口后纷纷跑了。 杨柳菁保持持续一脸懵的状态,最后宴厅里只剩下了她和玉璃,见他面色不善,杨柳菁看着他撒娇道:“你若吃醋吃饱了,我还饿着呢,你有什么话等我先吃饱了的。”玉璃见了她这副小吃货的模样心头那点火气竟然就散了,蹭到她边上给她布菜,柔声道:“最近练功很辛苦么?我瞧着你饭量见涨。” 杨柳菁道:“对啊,我也觉得是饭量见涨,总是饿的慌!”玉璃打量了她一眼,看着她白皙的脖颈、若凝脂的腕子,心头微酥,待她把饭用完了,又喂她喝了点消食的山楂汤,才柔声道:“杨柳,你最近有没有想我?”她一边擦嘴一边一脸莫名的道:“天天都能见着你啊,为什么要想?” 玉璃听了在心里暗自磨牙,只得柔声道:“那你今晚可不可以只和我一起睡?”她听了眨了眨眼睛,道:“你不是一向和幻璃一起睡的么?”说完便悟道他话内的意思,立时飞红了脸连声解释道:“那个,玉璃,祭司一族婚前是不可以同房的,你我已经坏了规矩了。而且我娘明确说了让我们暂时不要在一起,我,我怕我娘回头拿明璐他们置气。” 玉璃道:“那我只像从前那样抱着你,行么?”她眨着眼睛道:“那你今晚来左厢房蹭床不就好了?”玉璃柔声道:“可我只想和你两个人一起待一会儿。”她对上他似水的眸光,只觉得空气都是热的,咬了咬唇,道:“你,你若实在是想的厉害,你还是去找幻璃吧。你不了解我娘,更何况我现在打不过我娘!” 玉璃听了失笑道:“你想偏了,我刚开始是想你,但现在真的只是想和你独处一会。”说着便将她捞在了怀中,紧紧搂住,道:“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最近都没有时间跟你单独说会话。我,我把你忘了,你当真不生我的气么?”她听了微微笑着点头,便将头乖巧的贴在他的心口,听着他熟悉的心跳声,只觉得安稳非常。 门口人影微动,幻璃抬脚进来,面上生涩的道:“玉璃,我只是想提醒你,你最好不要忤逆世尊。”玉璃抬眉笑道:“我只是好久没有和她独处了,你想偏了!”幻璃听了挑了挑眉,杨柳菁一抬腿便自玉璃怀里出来,正要说什么,只觉得双腿发软,两眼发花双手下意识的去找东西扶,玉璃见状起身将她捞在怀里,幻璃已经冲出去找明璐了。 片刻后,众人齐聚在左厢房,明璐将手指自她腕上移开,听得明璐浅笑道:“恭喜师叔祖,恭喜上神玉璃,师叔祖有身了。”杨柳菁听了眨了眨眼睛一脸懵的道:“你什么意思?”众女同声笑道:“就是字面意思,你要当娘了!” 杨柳菁听了一脸懵的眨了眨眼睛,瞬间红透了双颊,嘴里喁喁道:“真的有了?”玉璃听了先是一惊继续而狂喜,见她一小脸小懵的模样,有心将她捞怀里长吻,可她方才分明是晕了过去的,他只敢老实在身她旁坐了,一脸惊喜的看着她。紫凝轻“咳”了一声,向幻璃道:“明明是你俩先成的亲,怎么她倒先有了?”幻璃扫他一眼,冷声道:“仗不用打了吗?” 浮屠道:“好酸!”杨柳菁见他打翻了醋缸,面上更红,明璐却正色向二人问道:“玉璃,这孩子是魔龙世子时期有的,还是上神玉璃时有的?”玉璃见他神情严肃,只得反问:“你能看出来怀了多久么?” 明璐道:“两个多月。”玉璃答:“那便是魔龙世子时期有的了。”明璐听了双眉微皱道:“这样的话便有点小棘手。”魔龙血脉与祭司血脉不能相融,若孩子遗传的是祭司血脉,这事便简单了,对母体不会有任何影响。但若是魔龙血脉,则需要以修为压制魔龙血脉反噬,而且还需要拥有纯正魔龙血脉的给孩子补修为,因为母体要压制反噬,所能提供给孩子的灵力势必会减少,这便是杨柳菁日渐虚弱的原因。 明璐将此尽量详细的解说给众人听了,玉璃听了想起傲兰来的那天自己待她的种种在心中不停懊悔:当日她分明已经有了,自己虽不知但待她也确实太过粗暴,怨不得幻璃因此事跟自己翻脸。听明璐说这孩子对她身体有碍,他满是心疼的看着杨柳菁。幻璃看着他满是心疼的表情,也想到那天她的模样,眸中也起了三分火性。 将休道:“这个不用担心,左右还有我呢。我每天与小柳儿双修两个时辰便好。”说完他转向玉璃道:“阿离,你看啊,你这孩子回头出生了,你俩是否考虑送给大哥养?”杨柳菁眨了眨眼睛道:“我们一起养不好么?而且你现在自己也能生啊!”将休在她脸上捏了一把,道:“如果只是为了生孩子便去找人家姑娘,这样多不好。”杨柳菁道:“可若有姑娘心甘情愿愿意为你生儿育女呢?” 将休听了掐着她的鼻子道:“小柳儿,你若敢给我乱点鸳鸯谱,我可不帮你了!”说着将休盘膝坐在了她身前,准备与她开始双修。明璐与明枫留下护法,其他人便纷纷退了出去。幻璃出去后抬腿正要往议事厅去,腰上一麻,玉璃将他扛回右厢房去了。 玉璃将幻璃放在塌上坐着,自己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正色道:“幻璃,那天的事是我错了。我,我其实也没想到她这么快便会有了。”幻璃垂眸道:“我说过了,我不想听你俩的事情。” 玉璃将他用扳过来,看着他笑道:“你不想听,也得听这一回。”接着他便将在魔龙王都时,杨柳菁无意中听到了他当年允婚的真相那天,她拉着浮屠在街上逛了一天,要寻一尊送子观音送给他俩做贺礼的事情说了,末了玉璃道:“幻璃,当时紫凝说我们可同性生子,我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你,都是你以后当了娘会是何模样,我们的儿子会是何模样。幻璃,等战事了了,你便为我生个儿子好么?” 幻璃扫了他一眼,道:“你先把我解了!”玉璃伸出两指便真把他“解”了,他身上一凉,上身的衣服便较玉璃给扒了,玉璃顺手放了个结界在他耳畔道:“你上回说的,让我忍不了就找你的。”幻璃恨声道:“你就不能让我一回?”玉璃听了心下微软,当真让了他一回。 幻璃只在他身上肆意征代,玉璃都只由他,他一边喘息,一边听着玉璃喉间的低呤,心下却依然觉得心意难平。末了,他紧紧抱着玉璃的腰身,将头埋在他的心口。玉璃说他们仨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可他,当真怕自己坚持不下去。 第五十九章 宿敌(一) 秋月妩媚,傲兰等仍在内院支了篝火搭了帐蓬品茶赏月。因为是备战时期,这满兵寨的除了玉璃,酒都早禁了。紫凝叫苦连天,却也只能认了,谁让他天天隔着被子睡在杨柳菁身旁呢。他的心事,尽人皆知,纵他再君子如玉,可谁敢给他酒喝。 弦月挂上树梢,将休还在左厢房内与杨柳菁盘膝对坐了双修,明璐和明枫也还守在屋里。拂风一个人早早回了主屋,慕莺侍立在一旁。良久,拂风看着慕莺道:“慕莺,你愿意为我生个孩子么?” 慕莺听了浅浅笑道:“慕莺自是愿意的,但不能是现在。”拂风斜倚在塌上,问她:“为何?”慕莺道:“尊上有心事,而且这心事的正主儿也有心事。你俩还未能开解,慕莺若在此时应承尊上便是趁虚而入了。”拂风苦笑着道:“我,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事。”慕莺听了柔声道:“越是在意,便越害怕失去,越无法接受被欺骗。尊上的心思慕莺懂,可尊上既然在乎,为何不主动去找人说清楚呢?” 窗外传来将休的声音,听得他对傲兰道:“傲兰,我们回房去休息吧。”拂风听了挑了下眉,转身面冲塌里裹着被子装睡去了,慕莺见了他的样儿一脸无奈。 片刻后,房门轻响,却是莲悦进来了。慕莺见了莲悦面有异色,却见莲悦向面冲里的拂风执礼道:“尊上,将休尊者命我来给您侍寝!”拂风听了立时自床上翻身坐起,坐在塌沿,看着莲悦道:“你说什么?” 莲悦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拂风眸光微凝,冷声冲二女道:“脱了衣服上来,慕莺,你退下!”慕莺拱手应是,躬身往外退去,路过莲悦身旁时手上锐芒连闪直击莲悦身上三处大穴,莲悦似是早有防备,身形疾晃,二女立时打在了一起。 原本拂风见慕莺突然出手,只道她是醋了,一息之后,他便发现眼前这个莲悦不对劲。他是见过莲悦出手的,眼前的这个虽也用剑,但出手狠辣刁钻,与从前那个大相径庭。拂风喝道:“尔是何人,胆敢在本尊面前放肆?” 内院仍在品茶赏月,听着屋内突然传来利器相交之声,先是微愣,继而听得拂风怒喝,纷纷拿起兵刃,紫凝更是第一时间冲入了左厢房,却见杨柳菁的身影一晃而逝,消失无踪。 假莲悦眼见不敌,跳窗便走,教傲云拦了,傲云轻抬两指将她手中的剑粘住,灵力暗吐,便将来人震的吐血倒地,倒地瞬间化为一缕黑气欲钻入地下,莲悦见了手捏剑诀执剑疾刺,将那黑气斩为两段。拂风见了这缕黑气暗道:“糟了!”他正要幻往将休所在的房,明璐等自左厢房抢出来同声道:“师叔祖突然不见了!” *** 半柱香前,宴厅旁的房之内,傲兰仍然在床上打坐疗伤,将休侧卧在软塌上闭目养神。房门轻响,拂风的身影出现在房中,他冲傲兰道:“傲兰,你出去!”傲兰抬眉看了眼前人一眼,唤道:“将休,起来!” 将休听见这声音却将身子转了过去,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傲兰自床上下来,行到他身旁沉声道:“将休,起来!”拂风见了他俩的样儿笑了:“傲兰,你出去。我俩的事,你不要掺和!” 将休起身扯着他的衣襟道:“傲兰,你别走!”傲兰横他一眼道:“他不是拂风!”说完拨剑便刺向来人,来人双眉微挑,唇中发出妖盈盈的笑道:“呵呵,有趣,你是怎么看出我不是的?” 将休听了这个声音身子一僵,面色无血色迅速自软塌上跳了起来,避向傲兰身后,禁不住浑身颤抖。傲兰一见将休这个样子,忍不住心酸,沉声道:“将休你别怕,傲兰哥哥在!” 来人轻轻抬手,露出本来面目,倾城颜色却生得娇而不媚,面上神情亦嗔亦喜,竟然与杨柳菁生得一般无二,连额上那朵红莲魔纹都是一模一样的。她身着一件朱红色的大开领深v的对襟迤逦长裙,露出白嫩的细颈、诱人的双肩与锁骨曲线,她的双肩之上正好各有一道红色的月牙印记,显得娇媚异常。此女迈步过来,胸前一片粉白的深沟与峰峦在薄如翼的衣衫下微颤,若隐若现。 来人声若黄莺,娇声道:“将休啊,本宫听说你又能人道了便来寻你。怎样,你今晚可是要好好侍奉本宫?”说完已经行至软塌之旁,傲兰持剑挡于将休身前,握剑的指节苍白,他身后是将休压抑幽寒的气息。 傲兰沉声道:“将休,银月八万年前便被世尊灭了,你不要怕!”来人听了双眸自傲兰面上瞟过,勾魂夺魄,他便再也动弹不得。此女径直走到傲兰的剑前,一抬手将他的剑弹飞,妖媚笑道:“傲兰啊,待我与他重温旧梦了,便来品尝你的味道,如何?”说着她步态妖娆的行到傲兰身边,在他耳旁惑声道:“小伙子,身材不错啊!姑奶奶可喜欢呢!你还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吧?别着急,姑奶奶疼完了他,再来疼你!” 此时将休面上再无半丝血色,他握紧了拳头狠狠盯着眼前的女子,可浑身仍在颤抖不已。女子靠近他惑声道:“你们俩兄弟啊,我都想得慌。原本打算先享用了你再去找你弟弟的。但看你这样子,你怕是不行了啊。要不我还是去找将离吧!虽然我对你当时的表现更满意!” 将休那不断颤抖的身子在听将离时终于稍稍稳定了些,他沉声道:“你对将离做过什么?”来人笑着将身子贴向他的怀中,媚声道:“你可是醋了?” 被制住的傲兰忽然动了,径直将身子撞向将休,意图将女子自将休怀中撞出,女子一抬手便将他勾入怀中,道:“小伙子,你如此迫不及待,可是看上了姑奶奶?” “呲”的一声,一根遍布细刺的荆棘凌空射来,直击向此女扣住傲兰的腕子,女子抬腕侧身避过,下一息着一身素白祭司长袍的杨柳菁出现在房中,她的眸光牢牢的锁在对方身上,一扬手将一样东西扔进傲兰怀中,道:“傲兰,你带将休出去,严禁任何人进来!” 傲兰看了手中的物件一眼,正是杨柳菁的本命法宝血玉璃龙佩,把牙一咬,拖着双腿无力的将休便出去了。女子想拦,杨柳菁哪里会给她机会,一招手道:“剑来!”玉璃随身的三尺青峰应声而来,立时出现在她身前堪堪将此女袭向傲兰与将休的身形击回。傲兰面有犹豫之色,杨柳菁冷声道:“走!” 女子身形疾转,杨柳菁将手自剑上划破,以魔血祭剑,剑身上瞬间附上如血般艳的火焰,朵朵似盛放的莲。红光大盛,剑意立时将女子牢牢锁住,此女只得弃了傲兰与将休,转向杨柳菁冷笑道:“大肚婆,肚子里的小娃娃你不想要了么?”杨柳菁冷笑不答,手捏法诀喝道:“临!” 傲兰扛着将休立时跳窗出去了,窗外一片绯红色的结界,此时结界之外已经站满了强闯无果而束手无措的人,他一抬眼便看见拂风等人,立时扛了将休出去,冲拂风道:“小菁儿在里面。” 玉璃与幻璃原本正在安睡,他的佩剑突然破窗而去,他收了结界便与幻璃披衣来到此处,当先见着的便是傲兰扛着他大哥冲出结界。他见了面色微怔,拂风已经脱了外衫把将休包住,紧紧搂在怀里,在他耳旁连声道:“将休,将休,是我,是我。我是拂风!” 将休只咬紧了牙关不应声,僵硬的手足不时抽搐两下。知晓内情的个个心酸,不知的见着这结界也猜出几分,傲云道:“这百丈红尘的结界你们谁能破?” 第六十章 宿敌(二) 玉璃看着眼前这个结界依稀有几分印象,道:“我试下!”将休听了突然自拂风怀里坐起身子,一把扯住他的衣角,道:“不要去!”玉璃一脸不解的看向将休,将休冲拂风颤声道:“你带他们走!”拂风搂着他狠声道:“将休,你如今已经修成帝君!是,我们是曾经败给她,但你我早已今非昔比!你无须惧她!你若不能战胜自己内心的恐惧,你今生今世都休想摆脱这个噩梦!” 将休听了身子轻颤,喁喁的道:“你别碰我,我脏!”拂风听了眸光一凝,当众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下去,吻完了与他四目相对道:“将休,你看清楚,是我,我是拂风!”将休将手抵在他的面上,满脸绝望的低吼:“别碰我,你别碰我!” 明璐在一旁急道:“师叔祖,你这样不行!”说着他手捏法诀将手指附在将休额间念道:“清心咒!”玉璃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他忧心大哥,又不知道杨柳菁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见明璐出手替他大哥息心,手捏剑诀,喝一声:“破!”径直冲向结界。 “嗡”的一声,剑气径直撞上结界,结界却未曾有任何损伤。玉璃心下一惊,傲兰冷声道:“玉璃,小菁儿说了,严禁任何人入内!”玉璃瞪了他一眼,手捏剑诀正欲再次作法,突的红光大盛,一红一白两道人影冲出结界,月光之下的夜空中出现了两个杨柳菁。 一个一身朱红性感惑人被裹在绯红色的结界之内,另一个一身素白手持赤血红莲。傲云奇道:“岚儿,这不是上回假冒姐姐想要爬我们床的那个么?”拂风听了立时看向他们俩个,傲兰沉声解释道:“幸亏我发现的早,被我和至尊联手打跑了!至尊将她重创,不曾想她竟然又跑出来作乱!”将休喁喁的道:“傲兰,你骗我,你方才还说她被世尊杀了!”傲兰听了立时咬唇不语。 性感的那个惑声道:“红莲,你看男人的眼光真的是很不错,尤其是那个将离,本宫对他简直是满意极了!”杨柳菁不答,悬剑于眉心三尺前,周身的红光敛去,额上的红莲忽然消退,眉目清明,手捏法决喝道:“天师伏魔阵!” 金光耀眼的伏魔大阵凌空出现,将对方连同结界封印在其中,性感的终于微微色变,随即扫了地上的众人一眼,冲玉璃丢了个媚眼,才看向杨柳菁道:“本宫睡过的男人你也敢要?” 杨柳菁似未曾听见一般,手捏法决快速念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魔!” 金光大盛,九天玄雷在伏魔阵中轰然形成,赤血红莲脱手而出,带动九天雷怒直击往女子心口!赤血红莲穿心而过,此女血溅当场,身形却未能消散。剧烈的疼痛自心口传来,杨柳菁手捏法决稳住身形,那人立在阵中连声妖笑:“这一剑很疼吧!红莲,我有多疼,你就有多疼!你想杀我?我再问你一次,你肚子里的孩子不要了么?” 玉璃面沉如水,看着天上这两个杨柳菁,这绯红色的结界,这性感妖媚的人儿,他终忆起,他为何会忘掉当天的事情了。他低声问道:“明璐,她会有事么?”明璐答:“世尊曾言,此乃师叔祖宿敌,非师叔祖不能诛。”玉璃冷声道:“我问的是她会不会有事!”明璐答:“应当不会!” 杨柳菁听了来人的话把唇角微勾,眸光清冷异常,朗声道:“银月,本尊流落人间数万载,最有用的便是学了这身本事!”自刃一刀,再度以血祭剑,冷声道:“龙虎山列代祖师在上,弟子杨柳菁以血为咒,化身为剑!向九天借道,卫道诛魔!太上老君,光耀吾心!急急如律令,诛魔!” 金光大盛之时,“啾!”一声凄厉的鸟声付来,数道黑影向她掠来,赤血红莲挟九天雷怒迅疾攻向伏魔阵中被困住的女子,却终是迟了一步,一片巨大的暗影似无底的深渊将她们一起吞没。众人立时持剑跃上虚空,风声呼啸,再无半点痕迹。 眼前忽的一黑,杨柳菁喝一声“破!”,“铮”的一声,眼前虚空撕裂,一道红光破空而出,直往院中坠去,众人见了跳到嗓子口的心立时一阵狂喜,纷纷落下地来。红光落地,一身素白的杨柳菁手持赤血红莲被立在原地的傲兰一把扶住,她先接连吐了好几口鲜血才勉强稳住身形。 玉璃第一时间冲到她身旁,正要将她捞在怀中为她疗伤,杨柳菁身形一转,扔了剑,扯着他的领子噼里叭拉先当众赏了他十数个耳刮子,旋即眸光凌利的看向玉璃道:“玉璃,你之所以会把我忘了,是因为你把她当成姑奶奶跟她睡过了吧?你一定觉得姑奶奶淫荡非常,便把姑奶奶自心里摘出去了,对吧?所以当初姑奶奶万里奔赴去裂天谷救你时,你当时才会如此的别扭的吧?!” 骂完了她把手一松,冲明璐道:“立时昭告天下,姑奶奶要和这个王八蛋解除婚约!拂风,这孩子姑奶奶回头生下来了送给你和将休养!”说完头也不回的回左厢房去了。明璐连忙示意拂风抱了将休跟上,明枫和慕莺、莲悦紧跟着也进去了。 傲云看着被杨柳菁十多个耳光扇懵了的玉璃道:“玉璃,你当真把淫1魔银月认做了姐姐?”傲兰听了在傲云肩上大力拍了一下打断了他的八卦,道:“玉璃你此前并没有听过淫1魔银月吧,你跟我进来。”说着大家都挤进了左厢房,涟漪与茉香守在外间。 杨柳菁已经在左边的云被上盘膝进入入定状态,明枫与她盘膝相对而坐,正在为她疗伤。傲兰看了仍处于晕迷状态的将休一眼,冲拂风道:“拂风,你看好将休。”旋即他看向玉璃道:“淫1魔银月乃是上古魔神红莲尊者的宿敌。” 据魔界传说上古魔神红莲尊者最擅长的是毁灭与杀戮,天地初开之时,六界混乱,神魔之战频发,而魔界自己内部也是混战不休。在某次神魔之战中,红莲尊者自堕魔山的红莲火海中出世,带领魔族在最终之战中战胜天界,避免了向天界臣服。此后她致力于魔界一统,成为战争机器。为了心无旁骛,她斩七情绝六欲,将这些不必要的情感与欲望都弃绝了。她弃绝的部分被她所杀死的怨灵所噬,便诞生了一个新的魔种,淫1魔银月。 银月为怨灵所化,加之当初红莲要斩情断爱,结果银月便一意淫毒,残害了不少魔族男子。红莲尊者决意除去银月,与之战于堕魔山,后银月战败,肉身湮灭,神魂被永世放逐入混沌炼狱之中。而红莲尊者化身为莲,在堕魔山山腹火海之内沉睡。 十万年前,淫1魔银月破封而出,初时世人未察。只当是个放浪的姑娘,魔界之中这样的姑娘并不少。待世尊察觉之时,已难诛灭,世尊推算后得出结论此女非红莲尊者不可诛。世尊无奈,便请红莲尊者出世。塾料红莲尊者转世之后赖在她肚子里不肯出来,妖言一怒之下便把她化为红莲养在了祭司禁地之内,她又在祭司禁地沉睡了千年方出。 甫一出世,银月便赶到祭司禁地去找红莲尊者算帐,立时被世尊妖言与魔龙至尊情心打到半残后逃了,上届魔尊魔龙至尊情心为保红莲尊者也在那一次的争斗中受到重创,至今仍在魔龙禁地沉睡未出。 傲兰说到这里,看向玉璃,沉声道:“当年因为你大哥的事情,我们封锁了有关淫1魔的消息。而银月因为吞噬了她前世所斩断的欲念,若非提前知道的,确实很难将她二人识别开来。玉璃,你无须太过自责。银月是她的逆鳞,你再给她点时间吧。” 玉璃听了扫了仍在入定状态中的杨柳菁一眼,将眸光落在面色依然苍白的将休身上,问道:“我大哥当年出了什么事?”傲云听了立时冲其他人道:“他们几个要疗伤,我们几个出去巡防吧!”旋即拉了紫凝、听风等出去。 第六十一章 东风误 待房内只剩下几个知情的时,傲兰艰难的道:“她百岁生辰之时,银月偷入祭司禁地,一眼将你大哥看中,便将你大哥悄悄拘走。事出突然,她来不及通知众人,便寻迹追入百丈红尘之中,奈何根本不是银月的对手,你大哥,你大哥当时为了救她,以身伺银月。待我与拂风赶至之时,你大哥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玉璃听了傲兰的话面沉如水,冷声道:“我知道了。我先平复一下心绪,你们照顾我大哥!”明璐听了立时将他拦下,道:“你,你能不能将你与银月当年的事情讲给我们听。”玉璃冷眼看着他,明璐道:“银月甚少留活口,但凡是与她一起的男子,不死也残,但你,她似乎并没有害你。” 玉璃垂眸冷声道:“或许她确实对我比较满意吧。”说完一打帘子出去了。 他当年允婚之后曾经去过梨园,误入百丈红尘,也确实是把银月当成了她,只一心一意待她,两人很是恩爱了一段时间,他抛下所有在她结下的百丈红尘之内流连不去。银月当时不曾伤他,怕是因了他那毫无虚假的满腔爱意吧。再加上他因为拂风的缘故与她拈酸吃醋狠狠闹过几场,银月或许在骨子里一心只想取代她,觉得与他的交锋颇为有趣,便留了他。 而他又爱又恨之余,终不告而别。从此厌烦了女人,只将一腔心思放在梨落身上。纵是她当年奔赴万里去救他,他也只当她是余情未了,表面与她别扭,却还在心里想着要原谅她,而后他才发现,他当初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被封印之前的那一幕又涌上脑海,她吻在他的额上,俏皮的对他道:“将离啊,姑奶奶要去救梨落,先把你放在这里,你乖乖等着姑奶奶,姑奶奶一定会回来寻你!” 他乖乖等了她四万多年,破封出来之后,听闻她为了旁的男人战死在占戈台,又爱又恨之余满心酸楚,他便恳请那将他降伏的老天师道:“吾愿做个无情之人,只一心守护尔,尔可允?” 当年那老天师问他:“做无情之人易,做有情之人难。你确定要将她们都忘了吗?”当时他心灰意冷,执意将她摘得一干二净。见他执意如此,老天师便为他清除掉与她们有关的所有记忆。数千年后,老天师白日飞升之前将他魔识封印,令他以凡人婴孩形态重生,将他交由玉皇抚养,玉皇以他身上的血玉璃龙佩为他命名玉璃。 她们?确实是两个人呵!玉璃负剑出了左厢房,当先便见着等在门口的幻璃与紫凝,他看向紫凝道:“她醒了,你便去唤我。”说完他一言不发进了右厢房。幻璃见他面色沉重,一脸狐疑的跟着进去,玉璃看他一眼,道:“幻璃,你为我护法!”言闭盘膝于榻上,手捏法决,手指凌空虚点。 一个黑白相间的太极图案出现在玉璃盘膝而坐的地方,贪嗔痴恋怨愤等金色大字依次凌空立在他身前,他俱一指戳灭,如是这般一直到每二日早上,天光大亮,金色的光束自那黑白相间的太极图案上升起,他周沐浴在这金色的光芒之中,面容无波,缓缓睁开的双眼中眸光清冷。幻璃怔怔的看着他,露出不解的神色:玉璃这是恢复了神识了么?这个,是他当年在琉璃境初见的以一剑破万法的上仙玉璃么? 玉璃看向他道:“幻璃,我如今已是无情之人,你可还愿意留在我身旁?”幻璃的心头涌起阵阵寒意,眸光坚定的冲他点了点头,道:“我应承过你,与你不负此生!”玉璃点头,道:“那我们走吧!”说着抬腿下床出了房间,直入左厢房。 “红莲尊者!”玉璃站在左厢房入口沉声唤道,众人皆惊,明璐连声道:“玉璃,师叔祖现在的状况抵挡不了你身上的神光!”玉璃恍若未闻径直走到她身前,杨柳菁缓缓自入定状态睁开双眼,凝眸看向玉璃。 玉璃冷声道:“红莲尊者,你我的婚约就此一笔勾消!当年我大哥何等意气,为了救你以身伺魔,而你却左右逢源四处招惹相思!银月本身更是你的罪业,你无力消除罪业累及无辜!自己不思反省一味只知责怪他人!肚子里的孩子你拿掉吧,我不要!” 杨柳菁抬眉看向他,朗声应道:“好!”玉璃清冷的眸光最后扫了她一眼,化为一道金光冲天而去。幻璃怔在当场,他绝不料不到玉璃恢复神识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与杨柳菁一刀两断,甚至连那未出世的孩子也不要了。 杨柳菁看着幻璃柔声道:“你随他去吧!他一个人在魔界是行不通的。”幻璃仍然怔怔的看着她,杨柳菁柔声道:“去吧,有拂风和明璐在,我不会有事。他此时心中孤寒,唯有你可以慰藉。”幻璃听了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离去。 见满屋子的人都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杨柳菁轻笑道:“我灭不了她。以我现在的情况,要真正诛灭她很难。唯有飞升上神了的天师方能将她诛灭,而这魔界之中的天师,除了我便只有玉璃了。”若不能逼玉璃割舍情爱,他如何恢复清明神识,又如何诛灭银月?她的罪业,又何止一个囚魔山? 当年她尚在玉璃灵海之内时,虽然对天师一脉的技艺不屑一顾,却在心里清楚的知道,天师一脉确实是怨灵的克星。或许,她真的可以凭此技艺彻底将银月诛灭。只是可惜,这孩子她终舍不得。 想到此,她抬眉看向仍然被拂风抱在怀中安睡的将休,她确实亏欠将休良多,将休想要这个孩子,便将这孩子送给他与拂风养吧。众人见她如此清醒,纷纷长吁了一口气,拂风道:“你就不能用和缓一些的语气与他分析厉害吗?非得与他弄到无可挽回吗?” 她摇头道:“他若不恨毒了我,又如何能对银月下杀手?”拂风迟疑的问她:“若他当真诛灭了银月的神识,你会如何?”杨柳菁冲他丢了个媚眼道:“吾乃不死之身!安了,把将休抱过来,肚子里的这个饿了,要吸他的魔龙之息。”拂风听了一脸无奈,把将休抱到她身旁放下。 傍晚时分,将休缓缓醒来,睁开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这房中的所有动静他都听得清楚明白,可他身不由己。杨柳菁见他瞪着自己,柔声问了一句废话:“将休哥哥,你醒了?”将休看着她道:“阿离的话,你不必往心里去。我当年救你,只是为义。”杨柳菁点头表示了然。当年的将休与拂风并称魔界第一美男,为人风光霁月,品性高洁。当初若没有她,他当是宁死不屈的。 她轻轻将手自他额上抚过,轻声道:“可我终究是误了你。将休,当年的事情你并未做错半分。原谅自己好么?”将休道:“我知道,可是我只要一想起那天的事情便身不由己的厌恶自己。”厌恶自己当时的弱小,厌恶自己当时的无能。 “可我们终会成长!”读懂他未曾说出口的话,她道,“将休,只有真正的强者方可直面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黑暗!不论命运带给我们什么,也不论我们遭受多少磨难,都是为了收获一个更美好的自己!以你我的身份,无论如何都要迎着风霜刀刃成长!唯有傲视群雄才能守护心中所想要守住的一切!你说对么?” 将休道:“我总是说不过你!你啊,有的时候任性的可以,有的时候又懂事的可以。”拂风在一旁补充道:“这大道理说起来啊,恨不得比世尊说得还多!”三人相视一笑,正好傲兰送了晚饭进来,道:“将休,你麾下的将领到了!” 第六十二章 我不想和你讲道理 将休扫了自己身上被虚汗浸湿的衣裳一眼,对他道:“我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召见兵将,你让他们先休息一晚,明儿个你先和他们熟悉一下。阿离和幻璃都不在,这军中主帅的位置怕是要重新任选。”傲兰道:“那这样,我嘱他们今晚好生休息,明天你再召见他们,而后亲自宣布重新任选主帅之事。” 拂风点头道:“如此甚好,绿荧和弹剑、柒弦明天也该到了。”他转向紫凝道,“紫凝,你要贴身守护小柳儿,此次率兵你便不参与了吧。你军中事务由柒弦负责如何?”紫凝点头应了。杨柳菁冲明璐道:“明璐,为了防止有人在其中做手脚,你和明枫暗中把所有将领都探查一遍。”明璐立时领命去了。 众人各自奔忙去了,房中便只剩了一个紫凝陪着她。拂风为了以防万一,扔了个封印结界将他们罩在里面了。紫凝一直无声守在她身旁,沉默良久,他方道:“你若想哭,便放声哭吧,这会外面没人了。”她听着便笑了,眼中珍珠便落了下来。紫凝拿云被将她裹了,搂在怀中,道:“一定要逼自己逼他到如此地步吗?” 她哭着道:“小凝儿,我怎知,我怎知他第一次与我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将我当成了她?我怎知他心中所爱的究竟是我还是她?他当年与我毕竟不过两面之缘,对她却是又爱又恨,我怎知他爱的不是她?” 低低一声叹息传来,傲兰掀帘子进来,将血玉璃龙佩放在她掌中,轻声道:“银月残害了那么多,独留了他一个无恙,想来对他确也有情。而他,对她想来是又爱又恨的。小柳儿,你与他之间再无转寰可能,你舍了他吧。”她哭着应下,傲兰坐在她身旁,将她与小凝儿一起搂在怀中,轻声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若我当年没有退婚,你也不会与他有这般纠葛。” 她哭着道:“不关你的事,纵是你当初没有退婚,我,我恋上梨落之后,也还是会,会和你解除婚约的。”傲兰轻轻在她额间印上一吻,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一定会成全你们。”她听了再忍不住,只伏在他怀里放声痛哭,紫凝听她哭得伤心,心中一片酸楚也陪着落了不少眼泪。 将休与拂风去而复返,将这段对话听在耳中,他只觉得脑子里一片嗡嗡做响,向后仰倒,拂风见了立时将他扶住,拦腰抱回主屋去了。慕莺早早备了药浴,见他二人进来立时将他们迎进了小浴室。拂风将他放进温热的汤池中,亲手为他按摩僵麻的四脚与关节。将休一直沉默,良久方道:“拂风,你说当年阿离不肯退婚,是当真心中有银月么?” 拂风听了一顿,将休这些年来从来不曾提过那两个字,如今,他既然说出她的名字,这或者意味着他终于能正视当年的事情。拂风反问:“将离之前有过旁的女人么?”将休听了缓缓摇头。 拂风在他耳旁仔细斟酌的道:“男人对于自己的第一个人女人多少都会有些执念。阿离与你当年的情况不同。在你是受辱,而阿离当初只将她当成了小柳儿,少年心性怕只是当做一场风花雪月的浪漫情事,想来他当时亦是真心相待。而银月我们都知道,她虽然是由怨灵组成的罪业,可她毕竟是红莲尊者当初舍弃的部分。有一个像阿离那样的少年将她视做红莲真心相待,想来她亦是有几分情动的,这或者是她当年没有残害阿离的原因。” 将离听了缓缓点头,沉声道:“那阿离去追杀她,能成么?”拂风道:“他如今已经修成天界上神,心性通明,再不会为情所惑。更何况有幻璃跟着他,应当无碍。将休,就昨日情况来看,救走她的应当是娇楚,关于此次的作战计划,我们应当慎之又慎。” 将休听了道:“嗯,那你今晚早点休息,明天开始我们都会很忙的。”拂风听了凝眸看向他问:“你今晚还要和傲兰同睡一屋?”将休听了挑眉,道:“是!”见他面有郁色,将休道:“我上回说过,世尊不会看错了自己女儿的姻缘。冲上来打我的是你吧?说跟我不是兄弟是你吧?你说我疑你、不信你,可你信我了么?” 拂风怒道:“你从前哄过那么多男人,你说句软话哄我不行吗?你们一个理直气壮说当初允婚只为梨落,一个说已成定局,谁考虑过我的心情?” “我考虑过的。”将休看着他道,“正是考虑过,才不敢让你知道!拂风,你知道我当初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有脸再次站在你面前向你道歉吗?” 慕莺与莲悦候在屏风之外听着这里面又吵起来,两人互视一眼,同时转进屏风里道:“我的将休尊者,我家尊上说的重点是:您从前哄过那么多男人,您就不会说句软话哄哄他吗?”说完两人又同时退出去了。 拂风听了正要发飙赶人,结果人家已经自动自觉转出去了,他那个“滚”字生生憋在嘴边,愣是没有吐出来。将休看着拂风泛黑的面色,道:“我从前没有哄过男人,只哄过女人。”拂风听了转身便要上岸,将休一把将他扯住,道:“你昨儿是不是当众占我便宜了?” 拂风此时面色更沉,将休手上用力一扯把拂风往后一歪,他身子前倾唇便覆在了拂风唇上,温柔缠绵,直吻到拂风眼中现出迷醉神色,他才抱紧他略紧绷的身子,将头倚在他肩上,在他耳旁惑声道:“拂风,我从来都没有过旁人,除了被迫的那回,无论男女,从来都没有过!” 拂风喃喃地道:“可我不想听你和我讲道理,我不想和你讲道理。我只想你什么都听着我的,事事都想着我的,信我,不疑我!”将休听了紧紧抱住他,在他耳旁道:“好,以后你不需要和我讲道理,我事事都想着你,事事都依着你。信你,不疑你!” 惑人的气息在小浴室内弥散,拂风扛了将休进入内室,两女红着脸退守到门外,听着里面传来两相愉悦的声音。互相交换了一下神色,莲悦一抬手放了个结界将那令人耳热的动静隔绝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轰的一声,柒弦一剑砸在莲悦设下的结界之上,两女此时已经宿在主屋外间,听了这动静只当是有强敌闯来,出门一见是她,立时面面相觑。慕莺道:“尊上尚未起身,侧妃娘娘这是做何?”柒弦沉声道:“放我进去!” 浮屠倚在左厢房将这边动静看在眼里,冲二女道:“放她进去吧!既然要闹,就让她闹个痛快!闹完了也好一拍两散!”柒弦扫她一眼道:“一拍两散,你当我不敢么?”转向二女娇喝道:“让开!” 杨柳菁也被这动静闹将了起来,紫凝将她打横了抱在怀里,她一看柒弦这动静,立时涌上愧疚之色。柒弦扫她一眼,道:“你把这结界给我撤了!”杨柳菁咬了下唇,柒弦扫了紫凝一眼,道:“你这换人换的也太快了吧!不是一去不回的么?这就又抱上一个了?” 慕莺听她口无遮拦也起了三分火性,一抬手撤了结界,道:“娘娘请!”柒弦提剑便闯了进去。 彼时拂风与将休睡得正香,将休因为前日犯病,故而睡得更沉一些。有拂风在,他分外的感觉踏实,并未受到任何惊扰。拂风倒是听见柒弦的动静了,但他一看将休睡的这般踏实,倒不想将他吵醒了。 该来的总会来,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第六十三章 不想舍 柒弦提剑进来,拂风将被子又往上提了提,为将休把身形遮住,侧卧在塌上,以首支肘沉声道:“你来了?”柒弦看也不看他,一巴掌将一张绢帛拍在案上道:“拂风,这是我的休书,从此刻起,我将你休掉,你我自此一别两宽,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拂风听了柒弦的话倒怔住了,他原以为她是要闹一闹的,他原想着等她闹一闹了,散散脾气了,再哄哄她的。毕竟当年说不好男风的是他,虽然那晚他一半是被迫,另一半却也是甘愿的。她一片痴心与他,为了他不惜女扮男装,甚至以丑陋的面貌守了他六万多年,他并不想负她。 见他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柒弦道:“你床上躺的可是将休?”拂风听了默然不语,柒弦道:“我并没有想和他争,也没有想和你闹。我知道我争他不过,我放你自由,你把这休书大印给我按了!” 将休自他身后探出头来道:“你若不想休,便把这休书撕了!”柒弦听了他的话,把剑往脖子一横,道:“你若敢不签,我就地死在这里!” 拂风看着她沉声道:“可是柒弦,我并不想负你!”柒弦哭道:“可我想要的你给不了。一夕之欢,余愿足矣!你把这大印给我盖了!” 傲兰听见这动静立在门口,道:“拂风,盖了吧!这姑娘想要的并不是名份!”拂风咬唇以契约招来大印盖了,柒弦将休书收入怀中,道:“半个时辰之后校场集合商议军务。你若敢迟了,本将军当众赏你一百军棍!”说完提剑转身便走。 待柒弦的身影出了房门,将休低声道:“哎,这姑娘有意思,你若与她生个女儿,应该也不错!”拂风听了一倒肘击在将休胳膊上,傲兰抬脚进入内室道:“你俩就不要误人家姑娘了。小菁儿都说了,她肚子里的那个给你们养。”慕莺与莲悦也跟了进来,同声道:“别,我俩可还是等着要给尊上生孩子的!她不愿意她的,我俩愿意我俩的!” 傲兰听了揉了揉眉心道:“当我没说,我出去!那个,你俩快起床吧!否则我看那位女将军当真会赏你俩一人一百军棍的!”说完傲兰便施施然出去了! 待傲兰出去了,慕莺与莲悦分别侍候拂风与将休穿衣裳,将休笑问她俩:“你俩当真要给拂风生孩子?”莲悦一边帮他穿衣服道:“慕莺给尊上生,我给您生!”两人听了互看一眼,听着慕莺道:“要么就终生不嫁。要嫁,就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没关系啊,以后时日还长,我俩可以等!” 拂风听了道:“你们祭司的想法都这么……”慕莺抬眉道:“我们四个是奇葩,否则世尊也不会把我们四个送给尊上了!”拂风点头,确实是难得啊。一向信奉一生一世一双人、君若无心我便休的祭司一族,竟然出了这两个愿意与人共夫,而且还是只单纯想给人生孩子的,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当然,杨柳菁自幼便跟着拂风,另当别论。 拂风道:“好吧,我俩认真考虑一下!”将休扫了他一眼:“他答应了,我可没答应!”莲悦了不理他,只轻轻在他颊上啄了一下,人便跑了!这会换拂风拿冷眼看他了。慕莺笑着在他面上也啄了一下,也跑了。两男互瞪了对方一眼,迈步向外走去。 杨柳菁回房坐下了,又开始掐眉心。柒弦与拂风的事是她一手促成,如今闹成这样,她难辞其咎。见她又大力狠掐眉心,紫凝抬手将她手捉住,用云被将她裹了搂在怀中,柔声道:“这并非你的过错,你不要凡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杨柳菁喁喁地道:“可是柒弦是当真很喜欢拂风哥哥啊,我以为,我以为他们可以一起的。我当时还不晓得将休哥哥对拂风哥哥的心思啊。”紫凝哄着她道:“你都说了你当时不知道,你又何必苛责自己。好了,你昨儿睡的不踏实,再睡会!” “咳!”浮屠的声音传来,一伸手便拎着紫凝的耳朵道:“你这样抱着她是要做甚?她现在是个大肚婆你不知道么?”紫凝被她拎得整个头都向她怀里倾过去,嘴里吃痛的道:“姑姑,疼啊,你想偏了!”杨柳菁见了只在一旁“咯咯”直笑,笑完了对浮屠道:“娘娘,我错了,我改!” “你又做错了什么要改啊?”一把婉转好听的声音传来,一名生得清丽可人的青年女子着一身祭司长老长袍一掀珠帘出现在门口,扫了房中三人情形一眼,杨柳菁惊唤道:“茹茵长老?” 明璐的亲娘,祭司十大长老之九茹茵长老冲浮屠与紫凝颔首浅笑,算是与二人见过,径直行到杨柳菁身旁坐下,将她搂入怀中,她身后跟过两排约十六名祭司族人,八男八女,个个背负长剑,进来后便齐行礼道:“臣见过红莲尊者!”杨柳菁抬手道:“诸位不必多礼,起来吧,以后不必行跪礼。”众人齐声应诺。 茹茵长老先一脸满意的打量了紫凝一眼,继而将手隔着被儿抚在她肚皮上,道:“想当初啊你可是在我怀里抱大的,这会竟然自己都要当娘了。可惜我家明璐是个没用的,怎么就让人抢了先呢?” 她听了含羞在茹茵长老怀里轻轻撞了一下以示不依,茹茵一脸宠溺的看着她,道:“世尊说你这一胎怀的不易,你身子骨娇弱神魂又不稳,嘱我过来看着你。”说完指着侍立在一旁的十六名祭司道:“这些是给涟漪和茉香做随侍的剑侍,各四男四女,你瞧着如何?” 杨柳菁一眼扫过去,道:“您挑的人准错不了!我困了,要再睡会儿!”说着她便将头靠茹茵长老怀里秒睡了。于是左厢房里蹭床的人又多了一个祭司长老茹茵。 一连半个月无事,杨柳菁除了极度渴睡,便是饿的厉害。将休照例每日午后与她盘膝打坐双修两个时辰。眼见她精神益发不济,拂风一日来探她三五回。这日将休与她双修完了,见她又睡着了,为她掖好被子这后沉声道:“敢问茹茵长老,小柳儿这一胎,于她可有大碍?” 茹茵听了道:“这自古做娘的哪有容易的?无妨,再等上一段时日,你先别急。”将休见她说的笃定,心中疑虑渐消。茹茵见她睡得踏实,低声问道:“我听说你弟弟和梨落去追杀银月了,可有消息传来?”将休答:“日前已经抵达银海雪原边境,正准备向冰晶之城进发。” 茹茵听了问道:“银月在冰晶之城么?”见将休点头,茹茵又道:“若她当真在冰晶之城,你们的银海雪原之战需慎之又慎!生死事小,若被化做了怨灵,那才当真是个大麻烦!”将休听了点头,肃然道:“若银月当真参与其中,祭司一族是否会出手?” 茹茵长老道:“这事我听小尊者的。但银海雪原之战终须拂风自己去打,如此他的魔尊之位方能得的名正言顺。”拂风正好进来探视,听了这话便道:“名正言顺这事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魔尊试炼终须我自己去。若银月真的参与其中,我这兵啊出了便是个死!我可舍不得我那数十万族人!” 茹茵长老道:“我知道了,此事我会上报世尊,等世尊决断吧!”待拂风与将休出去了,茹茵盘膝坐在杨柳菁身旁,将自己的灵力缓缓注入她的灵海,浅声道:“小菁儿,这孩子你当真不想舍么?”她听了缓缓睁开眼睛,将头枕在茹茵膝上,轻声道:“不想舍,也当真舍不得。而且我怕他日后后悔,想起我便会心生怨恨,他在人间降妖伏魔万载,若有怨恨极易令他心生破绽,到时候招惹罪业怕是险矣。有这个孩子留着,他方能圆满一些。而且拂风和将休看着这孩子也能有个念想。” 第六十四章 抢婚大军到了 茹茵抚着她额前散落的发丝,轻声道:“她怕是不想让你将这孩子生下来。”杨柳菁道:“无妨!若当真到那一步了,我再请母亲替我将这孩子封印后养在魔龙禁地,也不枉我这段时间受的苦了。” 茹茵满脸怜爱的看着她,低低问道:“你当真下定决心要诛灭了她么?”杨柳菁低声道:“嗯!玉璃说的对,这是我的罪业!我不能再留着她祸害这世间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听风冲了进来道:“小尊者,外面打起来了!”她听了一脸狐疑的眨了眨眼睛,傲云和蓝岚冲了进来,道:“姐姐,我家的抢婚大军到了!” 茹茵长老听了示意傲云将她抱起,笑着道:“那感情好,左右你在这里躺着也是躺着,一起出去看看热闹哇!”听风听了有点小懵,明璐是个相当守规矩的,这个当娘的似乎有点欢脱呢。 茹茵长老让紫凝抱了杨柳菁在怀坐了副座首位,紫凝担心她受凉,取了披风将她裹怀里了。因为当日给傲云、蓝岚证婚的是拂风,故而拂风侧坐在主位之上,其他人分立两旁。只见校场之上站满了或娇媚、或清丽、或温婉的各色美丽少女,竟然有数百人之众。此时已经是深秋,姑娘们穿的依然是清凉非常。听风一眼扫过去,只看见一片嫩白的胳膊、粉白的大腿,还有那深深浅浅的沟早晃晕了虎魄营众多兵将。听风怕浮屠吃味,立时收回目光,再不敢乱看了。 紫凝只将眸子落在怀中人面上,对旁人懒得多看。唯有浮屠和杨柳菁两双眼睛上下左右看个没够,浮屠还有心逗杨柳菁道:“你说爷要不要把这些姑娘全收了?”杨柳菁道:“娘娘,您这个主意真真儿是好!但我怕您家后院不保!”果然听风已经冷了脸,道:“要不今晚我让这些姑娘爬一回床?”浮屠警告的扫了他一眼,她身旁站着的立时都忍不住笑了。 按照魔界规矩,既然是来抢女婿的,当然是要用打的。第一个出场的是血魔族的一个小郡主,蓝岚的表妹蓝欣。蓝岚一见了她,便道:“欣儿,你来凑什么热闹?你又不喜欢我俩!” 蓝欣道:“本来是不喜欢的,可怎么也不能便宜了外族啊!我先抢了傲云哥哥回去了再说!”紫凝原本看着杨柳菁的,听她这话说得可笑,便“卟”的笑出声来,抬眉看了她一眼,道:“你这姑娘好没道理。即不喜欢你来抢什么?”此时的紫凝眉梢眼角仍是温柔笑意,他身为魅魔世子,虽然修为差点,这皮相却也是一等一的。只此瞟了一眼,便立时令不少姑娘飞了魂儿。 蓝欣乍看了他一眼,又细经打量了一番,越看越觉得好,眨了眨眼睛,立时冲蓝岚道:“哥哥,我改主意了,我要这个!”杨柳菁靠坐在紫凝怀里,笑道:“哎,他怀里还坐着个大活人呢,姑娘你这眼神太过不济啊!” 蓝欣扫了她一眼道:“你个大着肚子的凑什么热闹?你有身又不能伺候他?”杨柳菁听了奇道:“单身的你们抢抢也就罢了,这老婆有身的你们也抢?”蓝欣一撇嘴道:“看你头上那魔龙纹你这肚子里的就不是他的种,我们抢抢怎么呢?”一句话怼得杨柳菁一脸懵的眨了眨眼睛。她跟紫凝本没有什么,她只是觉得好奇,紫凝怀中分明抱着她呢,这姑娘竟然还直言要抢? 见她竟然被人怼到一脸懵,浮屠对她道:“姑娘,虽说胎教很重要,但你这撒泼的本事也丢的太快了吧?”她听了立时自紫凝怀里抬脚下来,道:“还有谁看上了我家小凝儿想抢的?” 她话音刚落,立时出来五个娇俏可人的少女,齐声道:“这里的只要看上了就可以抢么?”傲云连声道:“可以可以,只要是你们看上的,都可以抢!”涟漪见了他这一副甩锅的模样只掩着唇笑。 姑娘们听了立时分好了阵营,看上紫凝的七个,看上听风的十二个,看上浮屠的九个,看上明璐的十五个,看上明枫的八个,而傲云和蓝岚被丢在一旁没人抢了,拂风倒有几个想动手的,但一看慕莺和莲悦便立时放弃了,至于理由:祭司护法姑娘们打不过啊! 傲云等姑娘们分好阵营了,笑道:“哎,你们平时不是成天要爬我俩的床的么,怎么这会全怂了?”蓝欣道:“你俩是靠不住的。第一呢这两位未来嫂嫂我们打不过,第二嘛,就算抢赢了,日后还要和旁人抢,太累。倒不如抢个旁的回去,一生一世一双人倒省心了!” 杨柳菁听了觉得这群姑娘真真是可爱的紧,一点也不骄揉造作,这撒泼的心也没了,扬眉道:“姑娘这话说的好哎!我祭司一族历来一生一世一双人,你们若抢个祭司回去以后就不用担心会被人抢走了。”明璐听了她这话径直把她从紫凝怀里捞起来,丢下一句“无聊!”抱着人抬腿走了。 紫凝原本是打定主意先看明璐和明枫的热闹的,一时不察,蓝欣见杨柳菁被捞走了立时冲过到他身前道:“你划下道来吧,咱们这个亲怎么抢?”紫凝扫她一眼道:“我是红莲尊者的男宠,姑娘若要抢,找她要人去!”说着跟在明璐身后去了,浮屠立时跟了一句:“爷也是红莲尊者的男宠!”听风跟在浮屠身后道:“爷是红莲尊者男宠的男宠!” 校场上立时跑了个干净,留下一群风中凌乱的漂亮姑娘们,拂风坐在主位上直笑趴了腰,道:“这样,我这里未婚的将领多的是,你们要看上谁了,自己去抢,能抢走的都是你们的本事,本尊绝不干涉,诸位公主郡主娘娘们意下如何?”姑娘们听了立时应了。 明璐抱着杨柳菁回了左厢房,一抬手扔了个结界,对她说道:“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你若胡闹我是可以打你屁股的?”杨柳菁听了道:“我错了,好困啊,我要睡觉!”说完当真秒睡了。明璐暗暗磨了下牙,抬手收了结界,把人放进云被里裹怀里一起躺了。紫凝进来瞪了他一眼,只得合衣在另一旁躺下了。 第二天一早紫凝出门去宴厅用早膳,出门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顶着一个口红印子回来了,杨柳菁睁开眼睛看着他的模样先扶着微隆的肚子笑了半天,明璐忙道:“你现在不能大笑,对胎儿不好!”她一边看着入口笑一边道:“你赶紧先给我点穴吧!”明璐抬手给她点了,一回头便看见听风顶着满脸胭脂印子跑进来了,傲云和傲岚在一旁立时笑到绝倒。 听风道:“乖乖,你们血魔族的比我风魔族的姑娘还放得开啊!”傲云听了正色道:“不一样,你们那是一见钟情互许鸳盟,不一定能长久到老。我们这个可是抢回去做夫君的,那可是奔着长相斯守去的。” 杨柳菁听了傲云这话若有所思,她想起当年,梨落带动满树梨花乘风而来,对她一见钟情,想来是想与她互许鸳盟的,可惜她当时不懂。也正因为了他当时的轻狂,她娘将她许给了将离,天意当真误人。 见她突然凝神,紫凝自袖子里掏出一屉包子来递给她:“饿了吧,你先吃这个!”她回过神来,随手取了包子便用了起来,刚放到嘴里,浮屠娘娘满面春风的进来,笑道:“姑娘,你家昨儿有两个剑侍被人扛走了!今儿一早在茹茵长老那许婚约呢!” 杨柳菁听了凝目看向紫凝,柔声道:“小凝儿,那个蓝欣郡主我瞧着怪可爱的!”紫凝把脸一沉道:“你喜欢你去娶!”她听了立时哑口,老老实实用起早饭来。浮屠往她身旁一坐,在她肩上轻轻撞了一下,道:“左右那两个你都指不上了,我家小凝儿现在可是抢手的很,你当真不考虑?” 明璐听了轻咳了一声,浮屠扫他一眼捋起袖子道:“明璐长老,咱们出去讨教两招?”明璐听了道:“你确定?”浮屠点头道:“确定!” 第六十五章 一家三口? 银海雪原,方圆数百里,触目皆是莹白一片。雪原边缘驻有几座土黄色的堡垒,那是驻边的兵士驻扎的兵寨,再往里茫茫雪原一望无际,内有暗堡无数,雪原之中除去驻兵用的,另有几座高耸的彩色城寨错落有致的坐落在其间。 雪域物产较少,来往运送物资的商队进出频繁,那些彩色的城寨便是各族商队的据点了。如今这里的物资大都运送到了雪原后方的其他城寨之中,毕竟银海雪原即将成为战场。 玉璃与幻璃追着当日黑魈留下的气息一路追入银海雪原,两人趁着夜色刚踏足雪原,立时有一队黑魈卫队迎了上来,打头的是位一身雪白衣裳的少女,冲玉璃执礼道:“上神,在下冰月城城主侍卫长白绡,我家城主有请!”两人对视一眼,抬脚便跟着这对黑魈护卫队往冰月城而去。 数个时辰后,巨大的冰晶结界之内,一座宛若整块水晶雕琢而成的城堡出现在眼前。城堡置于巨大的封印结界之内,结界之外冰封千里,结界之内却是四季如春。城中最高的建筑便是冰月城的城主府,高约近百米,最高处立着一枚红色水晶雕就的弦月,阳光通过法阵向这弦月中汇聚。玉璃扫了这个阵一眼,识得此阵乃是汇聚天地之灵气,用以保存生机所用。 白绡将他俩径直引到那枚红色的弦月处,着一身明艳红色迤逦长裙的冰晶城城主便立在那枚高约两米的弦月旁,戴着半张银白色的面具,静静立在那里。 玉璃一眼便看见她裸露出的双肩上所镌刻的红月魔纹,幻璃也立时将此人身份猜出。虽然她戴了半张面具,可那露出的半张面目,那眼那眉那唇,分明是杨柳菁的模样呵。 “将离,”她挥手令卫队退去,揭下面具,柔声对玉璃道:“来,看看我们的女儿!”两人听了同时一怔,玉璃的面上更露出复杂的神色。 红色的水晶弦月之下,是一副冰棺。冰棺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阵法,均是用来保存生机用的。棺内,一个五官肖似玉璃神态又似酣睡的杨柳菁的女孩儿平躺在其中,年约十四五的模样。 玉璃迟疑上前,听着银月柔声道:“将离,我知道我从前做过许多错事。但自遇上你之后,我都改了。你说希望我为你生个女儿,你看,我们的女儿好看吗?”幻璃听着这番话,身在这温暖如春的结界之内,却犹如仍在冰原之下:玉璃,你与她,当真已经到这一步了么?那我算什么?她又算什么? 玉璃怔怔的看着那孩子,纵然恢复了神识,纵然他摈弃了七情六欲,纵然他对杨柳菁说出那样绝情的话来,连那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想要了。可看着眼前这一个,他的心开始一阵阵紧缩,似乎被无形的手挤压,渐渐呼吸困难。 见他面露痛苦神色,幻璃的心沉到谷底。银月接着满含深情地说道:“关于我的来历,还有我与她的关系,你想来已经知道了。我承认,从前都是我的错。可是将离,我真的改了!我本是怨灵吞噬了她当初斩断的欲念所化,我体内生机有限,要孕育这个孩子真的太难了。我当初想过去找你,可我,可我万没想到你竟是将休的亲弟弟。万般错皆是我的错,我,我无颜见你。” 银月面有愧疚之色,一脸痛惜的接着道:“后来我便到此地,占了这座城池,只一心想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你看,这座城市是雪域生机最足的城市,多亏了这座雪地春城,我才能看着她长成如今这副模样,老天已经待我不薄,可是她先天不足,不过活了一千来岁,将离,我不求你旁的,只求你救救我们的女儿。千错万错皆是我的错,孩子是无辜的,你救救她好吗?” 说着她珠泪满眶双膝跪倒在玉璃足前,抱着他的小腿低低饮泣。玉璃整个人都怔在当场,良久,他开言道:“你容我先看看她的情况。”她听了立时自地上跳了起来,满脸惊喜的道:“真的,你真的肯救我们的女儿?”幻璃看着她这副即惊且喜的模样,杨柳菁的面目一晃而过。不怪玉璃认错,这神情分明是一模一样的。 银月满脸惊喜的扯着玉璃的胳膊,拉着他离冰棺更近一些,她将手探入冰棺,轻轻抚在这孩子的面上,柔声道:“小月儿,爹回来了。别怕,你爹如今修成了上神,他一定能救你!” 幻璃听了冷声道:“等一下,玉璃你先问问她,那日上虎魄营干什么去了?因何去找你大哥。” 银月听了一副深恐玉璃改主意的模样,连声解释道:“我,我听说你回来了,要,要娶她,我就醋了。我原本立意不去见你的,可我听说你修成了上神,我真的太想救我们的女儿了,我就想把你引过来,可我不知道该如何去见你,更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解释这一切。我知道,你,你若知道我当年对你大哥所做的事情,你一定会来追杀我。对不起,将离,我真的不是要故意引你大哥犯病的。要不你打断我两条腿,你打断我两条腿,你救我们的女儿好不好。” 幻璃听见她这样说,玉璃说“再有下次就打断你的腿!”时的模样在他面前晃过,他咬紧牙关别过脸去,不想再看。玉璃深吸一口气,将她的手自胳膊上扯下来,道:“我救了她之后你待如何?” 银月听了一怔,道:“将离,我知道我从前错的厉害。我改了,我真的都改了。我,我保证我以后都离她远远的,我不跟她争。我只带着小月儿,我只守着小月儿好不好?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小月儿自出生起便没有爹,你,你救了她之后是要令她失去娘么?我不敢奢求你原谅我,也不敢奢求你能接受我们,我应承你,你救了她之后,我便带着她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隐居起来。我一定离你们远远的,我一定不来打扰你们,好不好?好不好?将离,我求你!” 玉璃听着她低声祈求的话语,她的妩媚她的动人都在他脑海掠过,他终低低道:“等我救了她,我们一家三口去妖界生活吧。”银月听了他的话怔在当场,满脸震惊的看着玉璃道:“将离,你,你肯原谅我?” 玉璃道:“那是你遇到我之前所发生的事情,我原谅你!”旋即他转向幻璃道:“幻璃,我知道你定然接受不了眼下的局面,你回去吧,替我把我的决定告诉我大哥。”幻璃听了怔怔的站在那里,他说过的:若我修成上神,当不能再回应你的深情,你可愿继续留在我身旁? 如今,玉璃要舍了他?他笑了,看着玉璃将手探入冰棺,当真摸起那孩子的脉息来。他抬眸深深的看了银月一眼,银月的眸光中珠泪未干,只痴痴的看着玉璃,面上露出微微的犹豫神色。幻璃见了眸光一闪,突然悟到:她是怨灵吞噬了红莲尊者舍弃的欲念而成的魔种,怨灵乃是死物,欲念更是蛊惑人心的东西,她,如何能孕育胎儿?一念至此,幻璃断然出手,喝道:“破!”剑气直击冰棺,将那冰棺击碎,灵力激荡,那棺中的少女立时化为一团黑气,铺陈在碎棺之中。 银月见了双目赤红瞪向幻璃道:“你把我女儿还给我!”说着疯了一般扑下幻璃。玉璃一愣之后身形疾转,两手一抬将银月隔开,冷声道:“银月,尔安敢欺吾至此?!”银月赤红着双眸悲泣道:“你不信我?他杀了我们的女儿,你却护着他!将离,将离,那是我们的女儿,是我怀胎百年方生下的唯一的孩儿啊!”言罢她坐在地上一脸绝望的嚎啕大哭。 第六十六章 决绝 玉璃听着这哭声只觉得心中一片悲苦,心脏被挤压的感觉再次袭来,“卟”的一声一口鲜血自他唇中吐出,幻璃抢过去扶住他,听着他低声道:“幻璃,你快走!”银月仍在一脸绝望的哭泣,幻璃道:“玉璃,她在骗你!玉璃,你振作一点,你听我说,她是怨灵,她不可能孕育胎儿!你看看她额间的魔纹,那魔龙纹是假的!” 银月听了自地上立起,指着幻璃颤声道:“好,你喜欢他,我知道你喜欢他。他杀了我们的女儿,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替你大哥报仇!你杀了我啊!”玉璃满脑子都充斥着这声音:“他杀了我们的女儿,报仇,报仇!”他看向幻璃的眸光渐红。 幻璃见此再不犹豫,执剑在手,攻向银月。银月站在原地不躲不避道:“好,好,好,你杀了我,你湮灭了我的神魂,我随我女儿去!”玉璃见状忍着剧痛抬手将幻璃手中的剑隔开,道:“幻璃,我此时已经知道她在骗我!你快走!否则我护不住你!”幻璃听了面色一变。转攻为守,扛了玉璃在肩上便要离去,无数黑影掠过,自四面八方将二人包围过来。 *** 明璐和浮屠这一架打了三天。自天上打到地下,剑来剑往,将兵寨校场刮地三尺,平了校场附近半厦军营,恨得弹剑和柒弦牙痒,却也奈何不得,只能等他俩打完了的。 其间杨柳菁出来看过几次,后来索性不看了,看得眼睛疼。最后这两人斗法,把校场轰了出个直径里许的大窟窿,茹茵长老以一句:“你俩再这样打下去就要惊了小尊者的胎气了!”立时将两人止住。 拂风在一旁拍掌对浮屠道:“能和祭司护法长老打成平手,浮屠啊,本尊允你以后在我这风魔地界横着走!”浮屠听了给拂风丢了个媚眼,拉了听风去主帅外院的浴室泡澡去了。明璐比她动作慢了点,顶着汗湿了的衣裳被傲兰拉去室沐浴更衣去了。 杨柳菁一觉睡醒便见着将休守在自己身旁,明璐沉着脸在一旁盘膝坐着,浮屠在对面铺上盘膝,面有得色。她冲浮屠道:“哎,你这是得了你老爹的传承才能与他打个平手的,别太过份哈!”浮屠听了冲她丢了个媚眼道:“哎,那也得让他晓得,我们家小凝儿不是好欺负的!” 紫凝听了正要说什么,忽的身上金光大盛,杨柳菁此时怀有魔胎,体质本虚,受不住他的神光,立时吐出一口鲜血来。紫凝道:“玉璃要死了!”说完便晃为一阵金光消失无踪了。茹茵长老见了立时凌空虚点,虚空破碎瞬间追着紫凝的金光而去。 冰月城最高处,尸横遍野黑气遍地游走,幻璃执剑面色苍白与他抵背相依的玉璃面如金纸。他的心,他的心似被一只无形之手握住了一般,疼痛异常,濒死的感觉一再来袭,种种幻象在眼前浮现。银月冷冷站在黑气之上,看着一波又一波的战士冲上去,再倒下。她站在那里,看着越聚越多的黑气道:“将离,你因何不信我?你因何要骗我?” 玉璃道:“我方才说要与你一家三口一起的话,是真心的。银月,银月,你当真对得起我?!”银月听了眸光微寒,道:“那你站到我身边来,我们一起,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将离,你舍了他!” “玉璃!”幻璃听了喝道,“不要信她,她惯会蛊惑人心!”喝完飞身而起,手捏剑诀袭向银月:“万剑朝宗!”玉璃见了绝望的道:“幻璃,不要杀她!”说着提剑挡在银月身前,喝道:“破!”幻璃见了立时红了眼,再不理会他,提剑便向银月砍去。 玉璃身形错过,持剑与他相斗。心中的窒痛感渐渐减轻,银月一脸悲怆的道:“将离,我,我只是想将你留在我身边,唯有如此才可将你留在我身边。你原谅我,你原谅我!” 玉璃道:“够了,不要再装了!你放他走,你放了他,我便留下!”银月听了他的话,面部表情瞬间一僵,旋即笑道:“哈哈哈,将离,你这是要为了他留在我身边么?将离,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为我!你为了旁人留下,我不要!”她话音方落,无以言状的窒痛感再次袭来,他“卟”的连吐数口黑血。幻璃将他接在怀中,剑指银月道:“银月,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银月看向他道:“我没有对他做任何手脚。他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当初与我倾心相爱。一旦他想要背弃我,他便会心痛而死!梨落,喔不,幻璃。他最爱的,自始至终都是我,银月!”幻璃听了一怔,黑气突然的化虚为实凝为数道黑影向他袭裹面来,一道金色的光芒突然凭空出现,紫凝落地一身金色神光专克眼前这些黑色怨气。 银月见了笑道:“很好!又送上门来一个!这个更好!”虚空忽的破碎,伸出一双素手,一把抓住紫凝的肩,一个声音道:“小凝儿,将他们抓住!”银月见了手腕翻转执剑攻向抓在紫凝肩上的那双手,幻璃将玉璃塞到紫凝怀里,一把将他撞向半空,喝道:“玉璃,我梨落当初欠你的,而今全数还给你!”说完劈剑砍向银月。 耀目的白光幻过,茹茵长老扯着紫凝回到左厢房之内,杨柳菁一看玉璃的面色只觉得心惊肉跳,却听得紫凝道:“茹茵长老,幻璃,快去救幻璃。”茹茵道:“先救了玉璃,找他问一问方位!” 杨柳菁立时将唇俯在玉璃唇上,将他当初放入自己体内的神魂吐入他的唇中。金色的神魂没入灵海,玉璃自濒死状态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她,低声道:“幻璃在冰月城。”杨柳菁听了一抬手道:“起阵!”冰月城中的情景迅速自众人眼前幻过,幻璃最后冲玉璃喊的那声在杨柳菁脑海掠过,茹茵长老道:“此乃雪域王都冰晶之城!” 杨柳菁挥手撤阵,启动守护契约,祭司一族十大长老之首至尊长老明月立时应约而来,她道:“明月,你立时带领此地所有祭司攻打冰晶之城,务必救出幻璃!”说完她转向明枫道:“明枫,你留下给玉璃疗伤。”玉璃的眸光自她微隆的肚皮上瞟过,艰难的道:“杨柳,你不可杀了银月!” 杨柳菁看了他一眼,眸光清冷而疏离,冷声道:“她这次死定了!”说完身形一晃便消失无踪了。紫凝冷眼看着玉璃,若不是看他快死了,怕是会当众将他扔到地上去,玉璃一脸乞求的看着至尊明月,明月道:“解释!”玉璃艰难的道:“银月与她神魂相通,她的神魂在人间多次受损,若你们现在杀了明月,她必死!”明月听了微微颔首,冲茹茵道:“起阵,直抵冰晶之城!” 紫凝听了玉璃的话道:“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吗?她本就疑你心中有的是银月,听了你方才那句,怕又是诛心之罪!”玉璃道:“可我心中,确实曾经有过银月!”说完面如金纸,又吐出一口黑血来。紫凝听了又气又急,只得把他交给明枫救治。 风魔宫承欢殿,妖言正侧卧在塌上闭目养神,眼前红光一闪,女儿便立在了塌前。她抬眉道:“你不刚唤了明月去么,怎么自个回来了?”杨柳菁道:“母亲,你能帮我将这孩子封印了么?就像当年您将我养在祭司禁地一般?” 妖言听了道:“可以是可以,可你那神魂本就受损严重,若再分出部分用来封印这孩子,你当真是不想活了么?”杨柳菁道:“没有,女儿正是想活,才要将神魂分出部分来,娘亲,银月我不得不除!银海雪原之战在即,若不提前除了她,怕是会引起更大的灾难!” 第六十七章 你休想骗我 妖言道:“那银海雪原之战便不打了!让明月替你平了雪域便好!”杨柳菁听了眨了眨眼睛,妖言又问她:“那你现在是留在这养胎啊,还是要去救幻璃啊?” 杨柳菁道:“幻璃生了死志,我,我想去救他!” 妖言听了手腕微微抖动,晦涩难明的咒语自她唇中吐出,洁白的五瓣花开在她的指间,逸入杨柳菁的腹中,随后一个由五瓣花结成的龙蛋自她腹中逸出,杨柳菁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龙蛋,俯唇在上面印上一吻,道:“小心肝,并非娘不要你。但娘误了他一生,也负了他半生。娘要救他,你乖乖的让外婆照看。娘答应你,娘救完了人,如若不死,一定回来好好养着你!” 妖言听了凝眸看了她一眼,道:“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她听了娇嗔一笑,在妖言颊上印上一吻,便消失无踪了。 *** 雪域王都冰晶之城。 幻璃执剑攻向银月,银月身形疾转,避开剑锋,径直撞入他与怀中,将他持剑的胳膊怀在胸前,道:“幻璃,我和她本属同源,她会的,我都会!”幻璃正要挣脱腰上忽的一麻,娇楚的声音响在耳畔:“银月,这个便宜你了,你先享用吧!”银月嫣然一笑,扯着幻璃的腕子将他直接负在背上便自众人眼前消失了。 下一息,他们便置身于一间布置成喜房的房间之内。银月将幻璃放在床上,捏着他的嘴便给他灌下了一杯琥珀色的液体,轻声笑道:“幻璃,你睡姑奶奶的男人睡的很爽吧!”幻璃想要将口里的东西吐出来,奈何他被娇楚制住,根本动弹不得。 银月看着幻璃,轻声笑道:“红月是本宫的嫡传弟子,那贱人杀了她,更令她灭族,本宫无论如何都要替她报这个仇!而你和将离,不过是本宫收取的利息而已!”见幻璃只瞪大眼睛看着自己,银月媚然笑着,将自己肩上的红月印记蹭在他脸上,轻声道:“你不用这样瞪着我,一会你就会很喜欢我的!” 银月说完便解开了幻璃被制住的穴道,幻璃立时将手指伸出喉间,奈何只发出一阵干呕声,半点东西都没有吐出来。银月见状妖笑连连的道:“幻璃啊,你可知本宫身上这两枚红月牙的来历?” 幻璃看着她,只觉得心火渐渐旺盛,唇干舌燥。银月将自己的外衫解下,露出薄如蝉翼的底衣,微颤峰峦上的蓓蕾若隐若现。她看着幻璃道:“当年啊,我不过是多看了路过的少年两眼。将离醋的很了,立时便将我扛了回去,将我扔到床上,在我肩上分别留下了两道半月形的齿痕。说真的,我方才差点就想和他去过一家三口的生活了。我得感谢你,感谢你拆穿了我的骗局,才让我没有在一个男人身上吊死!”说着她又饮了一杯。 幻璃看着她吞咽水的动作,咽了下口水,道:“水,给我水!”银月听了将手中杯儿斟满,向前一步道:“来,本宫喂你!”幻璃听了往后退开,冷冷道:“你不要碰我!” 银月唇含浅笑,道:“放心,我不会碰你,本宫啊,一向喜欢主动生猛的男人!我啊有的是时间等你!”说话间头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隆声。祭司至尊明月立在冰晶之城结界之上,高声喝道:“娇楚,交出幻璃,本尊留你满城性命!” 银月听了微愣,招来白绡道:“把他送到大街上去!”白绡听了立时袭向幻璃,幻璃见有人迫近,立时躲避道:“不要碰我!”白绡扯了他的胳膊便将他带出房间扔到了大街上。 娇楚听了明月的声音立时跃上半空,冷笑道:“至尊明月,您这是亲自下场替拂风打头阵么?”明月冷冷看着他,道:“本尊没耐心和你多废唇舌,交出幻璃!” 娇楚听了奇道:“幻璃?他不是在虎魄营练兵么?何时来的我冰晶之城?至尊明月,眼下正是两军交战前夕,他身为敌方主帅之一未经通报擅入,本尊纵是抓了他,也是他技不如人!不知至尊以何名目来向本尊要人?” 明月手捏法决喝道:“十方寂灭!”数道白光在半空疾闪,一道耀目的大阵立时从天而降,自上而下压了过来,冰晶之城最高的建筑立时化为齑粉。娇楚见了面色铁青,涟漪执剑喝道:“娇楚,你可是要与我祭司至尊硬杠?” 娇楚面色铁青正要说什么,白绡出现在他身侧,道:“禀尊上,臣发现风魔尊者麾下幻魔世子梨落正在东城大街上发狂,请尊上示下?” 明月听了的抬手收了法阵,冷声道:“娇楚,本尊从不妄开杀戒!限你三日之内将城中老幼妇孺尽数迁出,三日之后,本尊要平了你的冰晶之城,你自行备战吧!”说着身形一晃领着众人往城东而去。果然见幻璃正在城东大街上拨足狂奔,一边跑一边喃喃的念道:“别碰我!别碰我!”明月见了扔出一条白练将他裹了,旋即率众凭空消失了。 祭司一族将营地扎在冰晶之城右近二十里外的一片冰雪荒原之中,共设了三道结界五道隐形法阵。杨柳菁离了承欢殿,便启动祭司法阵,远距离瞬间传送到了营地之中。 结界虽然已经设好,除了三座主帐之外,其他营帐都在搭建之中。冰雪荒原苦寒,虽然修行者可以灵力御寒,但他们三日后便要攻打冰晶之城,为了以防万一,灵力还是要省着点用的。 杨柳菁到时,明月正在一处帅帐外双眉微颦。杨柳菁一见了他,便笑道:“明月大叔,您要再皱眉头,这祭司第一美男子的名声可就要让给你儿子了!”明月听了扫了她一眼,笑道:“你若看了里面那个的情况,你也会发愁的!” 杨柳菁知道他指的是幻璃,抬手掀帘子便进去了。幻璃仍然被一段白练裹成粽子,嘴里喃喃的念着:“别碰我,别碰我!”明月浅声道:“银月的媚毒,你说吧,他是个好男风的,我找谁给他解毒?”她听了笑道:“这个简单。我给他把媚毒吸出来,吸完了我就去找银月,你说银月会不会喜欢被女人生扑?” 明月听了狠狠白了她一眼,她笑道:“说笑的,你给我准备一瓶清心丹吧。”说着她便行到幻璃身前,捏了幻璃的下巴便要去帮他净化媚毒。幻璃只觉得心火烧得旺盛的厉害,整个脑袋都是浑浑噩噩的,可他尚还记得,不能让银月碰他。杨柳菁的脸甫一靠近,他便似受惊的兔子般向后退缩躲避。 她只得柔声道:“幻璃,是我,我是杨柳。”他看向她,恨声道:“银月,你休要骗我!”她急道:“不是,幻璃,你睁大眼睛看看,银月会穿这么多衣服么?” 幻璃瞪大眼睛看着她:“你休想骗我!我不是玉璃,我没他那么瞎!”她有心将他打晕了拉倒,结果幻璃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噌的一下挣脱了身上的白练,直扑向她将她扑倒扯着她的领子道:“银月,我跟你拼了!” 明月一看这样子,正要伸手去制住他,幻璃突然松开了手,他泛红的眸光落在杨柳菁光滑的双肩上,那皮肤细滑幼嫩,没有任何疤痕。他猛的松手,突然将她搂在怀中放声痛哭:“小菁儿,你是小菁儿!”明月伸到一半的手缩了回来,扫了一脸莫名的杨柳菁一眼,一掀门帘出去,顺手给她扔了个防护结界。 第六十八章 唤我梨落 杨柳菁被幻璃猛的抱在怀中,听着他哭的着实伤心。“小菁儿”这个称呼,他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唤过她了。“幻璃,”她柔声唤道,幻璃将她抱的又紧了几分,道:“唤我梨落!” 她低低唤道:“幻璃,你这是怎么呢?”“唤我梨落!”他恨声道,“他不爱你,他不爱你!小菁儿,我真的好后悔!我为何要爱上他?我为何要眼睁睁看着他把你留在身边,看着你左右为难!可他不爱你,他心里的那个是银月!小菁儿,我真的好悔!我看着他作践你,我却毫无办法。” “幻璃,”她轻唤,滚烫的泪珠自他眼中滴落,一滴一滴顺着下巴落在她的发上、她的颊间,她的唇上,微微的咸。 “唤我梨落!”他又道,说着俯唇吻在她唇上,温柔缠绵,那舌头灵活的撬开她的齿关,与她唇齿相缠,他汲取着她唇中的一切气息,舌头扫过她的贝齿,追逐着她的气息,她的甜美,缺氧窒息的感觉令她的大脑一片混沌,良久,幻璃才松开她的唇,两眼迷离的看着她。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将手抚在她微隆的小腹上,轻声道:“你没有舍了那孩子,对吗?” 她略混沌的大脑听了这话答道:“我怕来不及救你,为了打架方便我让我娘把孩子封印起来了,就跟我小时候我娘把我封印在莲花中一样。你放心,那孩子很好!” 幻璃听了看着她喃喃道:“那我不会伤到孩子,对吗?”她听了一脸懵,问道:“你怎么会伤到孩子,唔!”唇再次被封住,幻璃一抬手便撕了她身上的衣服,她只觉得身上忽的一凉旋即一暖,他的整个身体都覆在她绵软的身上,将她死死压在自己的身下。 他的吻温柔缠绵,自她的唇角到略圆润的下巴,白皙的脖颈。他一脸沉醉的吻着,眼中露出痴迷的神色,浅紫淡粉的花开在她诱人的锁骨上,一路向下,吻在她的峰峦之上。她想要挣扎,他用两只手将她的手腕子紧紧扣住,腰腹以下都被他压制的死死的根本使不出半点力气。 她唯有低唤:“幻璃,你清醒一点,我是杨柳!你起来,让我给你解毒!”他不理,只将她的蓓蕾含在唇中,灵巧的舌头轻轻舔过,坚硬的牙齿轻轻粘在上面,再松开。她身形轻颤,忍不住低吟出声,颤声唤道:“幻璃,我是杨柳,我不是玉璃,你别这样!你清醒了一定会后悔,你快给我放开!”他听了松开唇齿,又一路细密的吻了上来,将唇落在她耳畔,惑声道:“小菁儿,唤我梨落!”说着他单手将她压制住,一手扯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与她毫无阻隔的相贴。 她这下是真的急了,拼命扭动自己的身子,道:“幻璃,你别这样!你这样你会后悔的!”她越挣扎,幻璃喉间的喘1息越重,他浑身的细胞都在他脑海呼啸着叫嚷着:“我要!”他深吸一口气,将她挣扎不休的身体压制住,看着她似春水的眸光道:“小菁儿,我今生最后悔的事情,便是眼看着你跟了玉璃!”说着他俯唇再吻,直吻到她双颊绯红,吻到她整个身子都绵软似无骨,吻到她唇干舌躁心火上扬,吻得她双眸迷离。 他将手抄在她的后腰,她抬眸看他,低唤:“梨落,我们不要这样。”他覆唇上来,单手托住她与她紧紧贴合,一道闷哼自她唇中发出。不可抑制的快感袭遍周身,他肆意冲撞,任意征伐,将头俯在她肩上,听着她唇中发出令他欢欣鼓舞的低吟。 时间若静止般,却又若飞逝般,她只觉得身在云端,一直在云端间飞翔,开始身不由己的追随着他,下意识的贴合他,感受他,感受他滚落在自己肩上的滚烫泪珠。当云收雨歇,身上微微一寒,他扯过被子将她紧紧裹在怀中,眸光似水看着她,颤声问:“小菁儿,我这样要了你,你恨我么?” 她面上仍是满目春光看向他喁喁道:“我,我只是怕你会后悔!左右我和他已经断干净了,我倒没什么。”幻璃听了眸光渐黯,她喁喁的道:“其实,其实在摘星观和云来栈的时候,我都很想把自己给你,是真的很想,可你当时想要的人并不是我。”幻璃听了眸光微凝满脸怜惜,又温柔的覆在了她的唇上,吻得更加动情,更加专注。 她为之情动,低唤:“幻璃。”幻璃道:“唤我梨落!”她低唤:“梨落!”他专注的吻她,只吻到她所有的思绪都被噬咬成虚空,糯糯的低唤他:“梨落!”他再次与她合为一体,开始新一轮的征伐。 她的身子终是娇弱,再加封印孩子又损耗了她不少神魂,纵然幻璃已经尽量温柔了,可她还是吃不消,如此三番两次之后她终是倦了,便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他抱着她,只凝神看着怀中的人儿。第二天她醒了,似乎睡了很长的一觉。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微微动了动,梨落身子紧绷,略红的双眸看向怀中的人儿,她睁开眼睛,感觉到他炙热的眸光,知道他的媚毒尚未尽裉,轻声道:“梨落,你忍的很辛苦么?” 他看着她浅笑,又覆唇吻了上来,将唇落在她耳旁,她喁喁的道:“你,你要真忍不了,可以不必忍。”幻璃笑着她耳畔道:“我忘了告诉你,男人当真爱一个女人是绝对舍不得拿她泻1欲!小菁儿,吾恋尔成痴,怎舍得如此待你!” 她听了心中微微一动,有点明白幻璃的心情。傲兰来那天,玉璃对她做的事情他都知道吧,他是当真心疼的狠了。“你,你不嫌弃我吗?”她低声道,她记得他有感情洁癖。 她的唇再度被封上,他这次吻得更加动情,一路向下,灵巧的舌头舔在她的肌肤上,以行动证明对她的热爱。她忍不住一阵颤粟,只觉得整个身子似融化了般,任由他拿捏。这身体已经不是她的,是他的,只为了他而存在,只为了与他相合而存在。 事毕她窝在他怀中,听着他惑声道:“小菁儿,你知道吗,我只怕你把我当成他。”听懂他言下的意思,她的面色绯红,喁喁的道:“梨落,我,我怎么可能会那样。我,我从前有多喜欢你,你是知道的!”他看着她面上的绯红,又想起她那似受惊的小兔子般逃走的背影,浅笑出声,道:“嗯!小菁儿,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她羞红了脸道:“嗯。” 他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恨不得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柔声道:“你累坏了吧,我们睡吧!”她一边点头一边道:“还好,不是很累。”幻璃听了挑了挑眉头,道:“真的不累?”她听了一愣,他宽厚温暖的手已经扶在了她的腰间,再度以吻封唇。她低声求饶道:“梨落,梨落,我错了,我累,我真的很累!”他听着她求饶的声音,只觉得心火更旺,对她的告饶不理,只满含深情的吻着,吻得她再度动情,吻得她主动向他索取,将双腿盘在他的腰际,他扶着她的腰深入她幽深的秘境,只想更深入一些,再深入一些。他微闭双眸侧耳倾听着她唇中的求饶声化为令他血脉喷张的惑人低吟。 心中那些被恨意所噬咬的虚空终于圆满。他们还拥有彼此,尽管他们曾经错过,可他们终于完整拥有了彼此。 第六十九章 回头无岸(一) 第二天他们睡了许久,再次醒来已经是半夜,她睁开眼,看着他星光满眸的看着自己,眸光温柔似水。见他眉目清明,知道他媚毒已去,她面上微赦,将眸光错开。他看着她泛红的面色,浅笑道:“你这是恼了我了,都不想看到我了么?”她喁喁的道:“没有,梨落你,你的身子可有不适?” 他听了面露疑惑,她低声道:“我,我担心你累坏了。”他听了将眉头一挑,一侧身便将她压在身下,看着他眸中突然露出恼怒的模样,她一脸紧张的道:“我,我又说错了什么么?”他道:“嗯,说错了!”说完俯唇又吻了下来,齿间在她的唇上摩挲,宽厚的手掌在她柔软的身体上肆意揉搓,搓得她满脸春色,唇间不由自主的发出邀约的低吟。他满意的看看着她的反应,在她耳畔轻笑,问道:“小菁儿,你想要我么?” 她喉头微动,媚声道:“你,你都做了这么多次了还不累么?而且,你媚毒不是已经解了么?”他将身子覆在她绵软的身上,唇齿贴着她的耳畔摩挲,惑声道:“前面那是为了解毒的做的,不算,重做!还有,问男人做这种事情累不累,那是对男人的侮辱。”她听了道:“梨落,我,我,我错了不行吗?”他轻笑道:“小菁儿,你不喜欢和我做么?”她听了一怔,被他吻出的空虚再度被他盈满,身心都随着他飞上云天,再无力思考任何事情。 *** 玉璃在晕迷了二天一夜之后,终于清醒过来。被紫凝救走之时幻璃冲他喊的那一句“玉璃,我梨落当初欠你的,而今全数还给你!”,令他仍然钝痛的心如撕裂般痛了起来。他终于失去他了么?这一切,当真是他想要的么? 见他醒了,紫凝一直铁青的面色终于微缓,递给他一碗汤药,他不接,看向明枫道:“至尊救下幻璃了么?”明枫缓缓睁开双眸,看向他道:“救下了!”他听了长吁一口气,将苦涩的汤药一口饮下。 待他将药喝完了,紫凝将碗接下,递给他帕子将唇角药渍擦掉,一脸不满的道:“我听他最后喊的那一句似是生了死志。你们在那里究竟遭遇了什么?” 玉璃道:“我犯了一个错误,令他对我心灰意冷。可我当时有不得已的苦衷。”明枫听了看着他道:“虽是不得已的苦衷,那这苦衷还请上神就此咽下吧。” 玉璃听了只怔怔的看着明枫,听着明枫一字一顿的道:“至尊救下梨落世子之时,他已身中媚毒,师叔祖以身伺毒眼下已经替他将毒解了。至尊会在明日率众攻打冰晶之城,待银月伏诛后,梨落世子与师叔祖会随至尊回祭司禁地,届时他们会在祭司禁地择日完婚!” 玉璃听了只觉得如坠冰窟,忍不住浑身颤斗,他终于,终于彻底失去了他们。他咬紧牙关,努力保持神识清明,冷声道:“我前次说过了,若银月伏诛,她也会死!你们因何不信我?” 明枫道:“我们并没有不信你,我们只是更相信师叔祖的判断。她执意如此,世尊也奈何不了她。而且,她既然决定要与梨落世子完婚,必然有保命的方法,我们也唯有信她!”玉璃听了唇角轻喁,却终是再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想问那孩子,可他自己当时亲口令她拿掉那孩子。幻璃,幻璃便是这样被自己生生逼疯了吧?将休为了救她以身伺魔,自己待她如此绝情。可那个真正害了将休的人,他却信了她的话,想要救那个假孩子。 是他自己将幻璃一步一步推向深渊,是他自己令幻璃生了死志。幻璃说过的,他从来没有不爱她。在诛心之阵中,他亲眼见幻璃为她落泪,亲耳听他说“吾恋卿成痴!”。当他发现自己那样待她之时,他对自己的愤怒,怕更多的来自对自身的愤怒。那是他那样疼惜的一个人,是他抱在怀中因痴恋而落泪,却也绝不犯她秋毫的一个人。而自己,竟然那样轻践了她。试问幻璃如何能将此事咽下? 无声的泪自他眼角滑落。他得到了他们,他们也曾拥有过他。他以为曾经为他们付出过一切,他以为自己已经为自私与任性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却不知,却不知他对她的伤害,令他连幻璃也失去了。 见他无声落泪,紫凝咬着唇不语,末了轻声道:“玉璃,只要你以后不再犯浑,我跟着你!我看着你!你把他们放了吧!”玉璃默默无言,侧身卧在塌上,闭上眼,任眼泪肆意奔流,却终是无声。 将休与拂风过来探他,见了他的模样一阵心酸,问过明枫后两人同时黯然。最后将休道:“阿离,我们是来告知你,世尊将你们的孩子封印成了龙蛋,血魔至尊已经将孩子送回魔龙禁地去养着了。”他听了立时自塌上坐了起来,眸光微闪,问道:“她,她可有话留给我?” 拂风道:“她说她实在舍不得这孩子。也怕你日后后悔忆起她会心生怨恨,担心你会生出心魔,所以她为了你留下了这孩子。但是,但是她误了梨落一生,负了梨落半生,她必须先救梨落!”玉璃听了再度默然,那如死灰的心终于有了微微的生机,他还有他们的孩子。 将休一脸心疼的将他揽在怀中,柔声道:“待那孩儿长成了破封出来,我们一起养着这孩子,好吗?”他将头埋在将休怀中失声痛哭道:“可若这孩子某天问我要娘,我怎么办?大哥,我并不想,我并不想伤他们至此,我当真有不得已的苦衷。”将休听了紧紧揽着他,柔声道:“阿离,你终要长大,终要学会取舍,学会成全!我知道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可事以至此,你唯有放下。若你当真放不下,便学会隐藏,把一切深藏在心中,这样对你们都好!” *** 帐前有人轻咳了一声,两息之后厚重的门帘被掀开一角,寒意浸人,梨落(注9)将她又往怀里搂了搂。至尊明月身后站着茹茵长老与两名女剑侍,众女均掩唇看着他们浅笑,剑侍将两身干净的祭司长袍与冒着热气的饭菜放在了火盆旁。 明月看着二人笑道:“梨落,虽然你中了媚毒,但是年轻人还是要知道节制的。”她本已经醒了,听了这话又羞又恼,只得缩在梨落怀里装睡。梨落见她在怀中微动,只含笑点头应了。等茹茵长老放下衣裳后便与至尊明月退出去了,梨落先自己起床穿衣,替她将衣裳放在火堆边烤暖和了,见她缩在被子里只一脸恼羞的看着自己,他心头微酥,忍不住又在她唇上印上了一吻,她看着他眉梢眼角的柔情蜜意又想偏了,糯糯的道:“我,我饿了。” 梨落听了知道她想偏了,一脸忍俊不禁的笑意,取过衣服为她穿上。她只觉得浑身酸软,恨不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梨落替她穿好衣服后便直接歪在了梨落怀里。见她这娇弱无力的样儿,他心下微酥,却也生了几分懊悔:这两天是要得太狠了些。 见他面有愧色,她微懵的眨了眨眼睛,道:“你,你是觉得对不起他么?”梨落听了一怔继而失笑,道:“我是觉得对不起你,累你受累了。”她一听立时双颊飞红,梨落取了饭食来与她分用。 她摸着自己略圆润的下巴道:“这段时间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我又胖了!”梨落听了便想起她当初跟自己撒娇,闹着要巡山,说自己衣裳瘦了时的模样。只是她当时还是玉璃的女儿身模样,他浅浅笑着在她耳畔惑声道:“有点肉好,手感好!”她听了初时微愣,继而两颊烧红,羞恼的道:“你,你太坏了,我,我今晚不要和你一块睡!” 第七十章 回头无岸(二) 梨落见了她这恼羞的小模样笑容更甚,心头微荡之余门帘再度掀开,至尊明月进来,浅笑道:“你俩先用饭吧,用完饭我有话和你们说。”两人听了一脸狐疑,她勉强打起精神自梨落怀中端正坐了,斯斯文文用起饭来。梨落见了剑眉微挑,道:“喔,原来你怕明月至尊啊!” 至尊明月道:“食不言,寝不语!”梨落面色微怔,见他一脸严肃的模样,立时学着她安静的模样也斯斯文文用起饭来。饭后,剑侍过来收拾残局的空档,杨柳菁悄悄对梨落说:“至尊明月是明璐长老的父亲。”明璐是个相当守规矩的,而且也是个能管教人的,他这亲爹想来更甚,梨落盘膝坐的更端正了些。 至尊明月看着二人正色道:“我率众来此之前,玉璃与我说起一事。”两人听了同时涌起异样感觉,至尊明月接着说道:“他说银月与你神魂相通,而你的神魂在人间时多次受损,若此时除了银月,你必死!”她听了浅笑,将唇角微勾,道:“就这个?那没什么了,此事我自有分寸。明月大叔,你知道我的,我这个人没什么耐性,最烦跟人纠缠不休,银月这次我杀定了!” 至尊明月听了微微颔道,继而转首看向梨落道:“梨落,我们会在明日攻打冰晶之城,你是返回风魔属地,还是随我们一起?”梨落道:“我随你们一起,待战事完结后,我娶小菁儿!” 至尊明月听了含笑扫了杨柳菁一眼,抬腿出去了。待他出去了,杨柳菁立时放松了身形,侧卧在云被之上,黛眉微颦柔声道:“梨落,方才明月大叔说了,他,他不肯杀银月是担心我也会死,我觉得,你是不是给他个向你解释的机会?” 梨落听了立时青黑了面色,道:“你后悔了?”她听了微怔,见他面色青黑,急声解释道:“不是!我,我只是觉得你心里毕竟那般爱他。而且,而且我虽是不死之身,但此次怕是要沉睡好久。我,不忍你就此孤身一人。若你与他之间的误会能开解的话,我也能去的安心一些。” “你这是要舍了我么?”梨落面色泛青的看着她,眸光冰冷。她见了知他当真被自己伤了心了,见他唇角微抽,知道他肯定要说什么诛心的句子出来,立时将身子偎了过去,捧着他的脸,便将唇堵了上去,学着他模样,与他唇舌相交。而后将甜美的吻落在他的下巴上,他健美的肩上,诱人的锁骨曲线上,他那富有弹性的胸肌上,最后将吻落在他的乳1头之上。 一声难抑的闷哼自他唇中发出,他腰上稍一用力便将她压在了云被之上,仍然青黑着面色,恼道:“谁允你轻贱自己以身伺我?”她听了一脸懵的看着他,喁喁的道:“我,我看你那么生气,以为,以为你喜欢这样……” 见他黑着脸瞪着自己,她轻轻咬了咬唇与他眸光相交,喃喃地道:“梨落,我喜欢你。”、“梨落,我舍不得你。”、“梨落,我只是舍不得你孤身一人。”、“梨落,我爱你,很爱很爱!”在她温柔的低语中他的面色终于放缓了下来,将头埋在她的肩上,覆身在云被之上,在她耳畔道:“你去多久,我便等你多久。千年万年,我都等着你!从此,我只有你!”说完他趴在云被之上抱着她再不出声。 他此时抱着她的姿势,她怎么都觉得有点怪怪的,令她想起初回来那天,拂风说他如果哪天不能人道了一定是抱着她睡觉憋出来的。她忍不住浅笑出声,在他耳畔惑声道:“其实,你很喜欢我刚才那样,对吗?”说着她不知死活的将手探入他的腰际,轻轻捅了一下。 他转头看她,见她一脸小淘气的表情,眸光微动,道:“你休息好了?”她心知不妙,一边用力自他胳膊下挣出一边道:“呃,我出去活动活动筋骨,顺便,唔!”唇已经将他封住,刚刚穿好的衣服也较他大力扯开,此次梨落表现的益发温柔,颀长的十指在她身上拨弹,弹奏出更加惑人的乐章。 *** 三天休整完毕,祭司营地的众人整队出发,茹茵长老看着两人满面春风的样儿,故意拈酸道:“哎,我家明璐是个没福气的。要早知道这样,我应该早早给他下个药,再把你扔他屋里去!”杨柳菁听了面上微赦,见至尊明月回头扫了茹茵长老一眼,她立时附在梨落耳畔道:“完了,茹茵长老今晚要被明月大叔打屁股了!” 梨落听了“卟”的笑了,在她耳旁惑声道:“你日后若胡闹,我也打你屁股!”她斜他一眼道:“没羞!”两人同声笑了,拖着手儿跟着至尊明月向冰晶之城进发。 此时的冰晶之城笼罩在一片暗黑色的混沌之中,至尊明月道:“银月出手了,你们各自小心。”杨柳菁听了点头,至尊明月手捏法决,喝一声:“十方寂灭!”,耀目的白光自九天落下,杨柳菁与梨落突然同声道:“等下!”至尊明月见了立时将法阵收了,看向两人。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道:“这里面有玉璃的气息。” 明璐双眸微闭,立时与仍在虎魄营中照看玉璃的明枫交换了一下信息,抬眸道:“玉璃仍在虎魄营中养伤,伤势不容乐观。但明枫说,玉璃当日曾经说过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杨柳菁听了双眉紧皱,道:“你们先在此次防范,我进去探一下。”梨落一把将她扯住,深吸一口气道:“我与你同去!”她听了面有忧色,玉璃已经修成上神,更有天师神甲护住神魂,但他那日伤的如此之重,怕是银月手上当真有什么东西可以要了他的命。 她对梨落道:“你把那天的事再细细说与我们听一遍。”梨落听了便捡重要的讲了。杨柳菁与至尊明月对视一眼,至尊明月冲她微微点了一点头。眼前突然一暗,天地明灭间一声悲愤的龙啸直上九天,眼前的浓黑一片立时化做了尸横遍野的战场。 在一个倒锥型的山谷中,身披黑甲的魔族正与一身银白月甲的妖族作战。九天之上炙热的烈焰闪过,一条红色的魔龙被妖帝以妖火击退,那悲愤的龙啸正是自这条魔龙口中发出。 眼见红龙受伤自九天坠落,两只金翅大妖自妖族阵营中直掠过来,意图活捉他,一道艳红色的光华破空而来,堪堪挡在红龙身前,“画地为牢!”、“风魔之怒!”,娇喝连出,耀目的白光闪过,将红龙揽在怀中,立时现了将休的面目来,继而狂风四起,将那两只大妖吹得身不由己,急速坠向己方阵营。 风过,一身艳红的杨柳菁出现众人眼前,她朗声道:“魔界上古魔神红莲尊者在此,尔等安敢放肆!”言毕,手捏法决喝道:“风魔之刃!”立时放出无数风刃,群妖溃退,她揽着将离落地扬手丢出个封印结界,将陷入连番苦战中受损严重的魔族罩入其中。 此时的将离浑身是血,衣甲破碎,半张面目都较污血糊住了,面上依然戴着半张魔龙面具,双眸似是无意识的看看着将自己揽在怀中的人儿,眸光之中似有无限心事。杨柳菁看着他,掌心自他面上抚过,洁白的梨花开在指尖,将他周身环绕,他似是终于回神问道:“你来做什么?”她扬眉笑道:“姑奶奶自然是来救你啊!” 这,是当年的灭天谷之战了。至尊明月皱眉,道:“银月犹擅惑心之术,她布下此阵,怕是要将你诛心。”杨柳菁听了道:“无妨,左右我已经将他摘干净了。姑且看看她搞什么鬼!” 他道:“我不要你救!”她笑道:“将离你个小王八蛋,姑奶奶奔赴万里腿都跑粗了你就不能说句我愿意听的么?” 说着她把将离交给他麾下的大将黔林,飞身而起,手指若流水般轻轻波动,梨花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散,她将双臂环抱在胸前,嘴里念着晦涩难明的咒语,梨花充塞在这一方天地之间,奇迹在众人眼前展现。 那些伤重难治的,那些只离破碎的身体在众人眼前重生,那失去了生机的生命,又重新活了过来。 第七十一章 铺垫(一) 见人人用震惊的面色看着自己,她傲视群雄朗声道:“魔龙属地内乱,尔等退路已断,眼下之计唯有决一死战!尔等先静休三日,三日后吾率尔等与妖帝一决生死!”众将被她一往无前的气势所震撼,低落的气士为之一振,齐声应“诺!”。 她一脸满意的落在将离身旁,见他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笑道:“将离,我知道你此前未尝败绩,但姑奶奶来救你,真的不丢人!”说完吩咐大将黔林扛着受伤的将离进了帅帐,嘱咐黔林也去休息,明天一早再来见她。 待黔林退出去,她精神为之一懈,立时歪倒在塌上,一脸疲惫,勉强盘膝坐下,开始调养精气。将离一直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面色晦涩难明。梨花还在他的周身旋转,他那被烈焰所炙留下的伤痕正在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快速恢复。 “你因何要来救我?”良久,他沉声问。她不答,已完全进入入定状态。光影飞速掠过,她结束打坐,将离身上的梨花也早已尽数散去,他依然维持着半躺的姿势靠在床塌的另一端,看着她。 她见了他,灿然一笑,道:“你不会是被姑奶奶感动到了吧?”他咬唇不语,她笑着顺势躺在了床塌之上,低声道:“将离,我很累!我跑了六天七夜才赶到这里,我要先睡一觉。” “你因何要来救我?”他又问。她答:“因为你是将离啊!”见他面上有愠怒神色,她直起身子,不解的看着他:“你怎么呢?被我救了很伤你的自尊心么?” “你,不是喜欢梨落么?”将离咬着唇终于问出这句话来,她一脸不解的道:“我喜欢梨落,跟我来救你有什么关系?”将离怒道:“你既然喜欢梨落,为什么要睡在我的床上?” 她一脸懵的看着他,道:“你不喜欢我睡你的床么?好吧,我去地上睡!”正要迈腿下床,将离一转身将她摁在塌上,覆唇吻了上去,她一脸懵的瞪大眼睛看着他,见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他的心中滑过异样的感觉,他直起身子,将头别向一旁。 杨柳菁看到这里,紧紧握住梨落的腕子,道:“你,你不要生气!”梨落扫了她一眼,就看见幻境中的杨柳菁一脸委屈的看着将离道:“你,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我好心好意来救你,你竟然咬我,还想吃了我!” “卟!”祭司阵营中人人掩唇轻笑出声,杨柳菁面上一赦。梨落挑了挑眉,还真是她的风格啊! 将离听了面色狐疑的看着她,一眼扫到因为被他摁住而大开的衣领之上,左肩微微裸露出来,露出一片晶莹粉白的肌肤,细嫩光滑的刺痛了他的眼。他怔怔看着她的肩冷声道:“你究竟是何人?”她眨了眨眼睛,道:“我是红莲尊者啊!你不知道么?”他听了咬紧下唇眸光闪烁的审视着她。 梨落覆在杨柳菁耳畔道:“银月曾与我说过,说她肩上那两个红月魔纹,是当初玉璃醋的狠了在她肩上咬出来的,她便纹做了魔纹以做纪念。”杨柳菁听了扫他一眼,道:“她骗你的!她自怨灵里重生之后,我为了让世人能将她与我分辩出来,在她身上打上了这两个烙印!” 梨落听了轻轻咬唇,杨柳菁低低叹息道:“你是不是又冤枉了人一回?”他听了道:“行,我在心里给他道个歉,成不?”她瞟他一眼笑道:“切,你俩的事,与我无关!” 幻境之内,见将离皱紧了眉头不语,她将衣领拢好,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道:“你,你是不是遇上过银月?”他抬眉扫向她道:“银月是谁?你又是谁?” 她听了喁喁的道:“没有遇上就好!”将离瞪着他带着七分火气问道:“我问你是谁!”她一脸懵,眨了眨眼睛,似是悟到什么,小声道:“你是因为我上回没有告诉你我是谁,而我却知道你是将离,你才跟我别扭的么?”将离阴沉着脸,她只好柔声道:“将离,我是红莲尊者,世尊幼女,我叫杨柳菁,你可以唤我杨柳!” 他听了她自称杨柳,扯着她的腕子又将她摁在床上,瞪着她道:“你即是杨柳,你即喜欢梨落,你即夜夜与拂风同塌而眠,你因何要来救我?” 她一脸懵的眨着眼睛,道:“这些跟我来救你有关系么?”将离又用力了几分,她吃痛道:“嘶,将离你个小王八蛋,你弄痛我了!你快给姑奶奶放开!” *** 看到这里,杨柳菁看不下去了,高声道:“我说银月啊,你能不能有点长进?我知道将离是你的男人了,我也知道他心里有你了,你能痛快点出来打吗?” “嘘!”一把妖媚的声音传来,道:“别急,精彩的还在后面!故事总要有铺垫才好看!诛心总要诛到痛处!你看啊,你不过是感应到他的气息,便不敢冒进,这说明你还是很在意他生死的,既然在意,便不妨多看看。有助于增进你俩的感情!”银月的声音飘忽不定,说完便消失了,她扫了至尊明月一眼,至尊明月冲她摇了摇头,没能捕捉到方位。她叹了一口气,看玉璃那日面色,估且再等等看吧。 *** 见她喝斥自己,将离眸光更冽,压着她的身子更加用力,这两个,一个万里奔赴方才又耗损神魂令众魔复生,另一个苦战多日,方才受过重伤,眼下也不过是个空架子。她初时怕伤了将离,这会也顾不得许多,奋力挣开手腕子扬手便照将离脸打了过去,手扬到一半,又落了下来,道:“将离,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莫名其妙?我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将离见她手扬起又落下,眸光中有了异样情绪,俯低身子想要说什么,一眼扫到她方才抬起的右臂上,肘窝之上一点蔫红,那是她的处子之证。他一怔,面色僵硬的看着她,终放了她,无声坐在塌沿。 杨柳菁也坐了起来,靠着软靠柔声道:“将离,你不要与我别扭。我们三天后还要带兵打仗,你现在这样满心破绽,很容易为敌所趁。”将离听了看向她,道:“你,你当真很喜欢梨落?” 她听了微怔道:“嗯。”旋即道:“不是,将离,你总纠结这个问题做什么?我都说了,我们要带兵打仗,你又不喜欢我,我喜欢谁和你并无干系呀?”将离听了侧目看着她,她眨了眨眼睛,想起他曾经说过会问拂风要她。她道:“那个,是,你是说过会问拂风哥哥要我,可你并没有去呀!而且,我承认我当时是有一点喜欢你,可我,还是更喜欢梨落多一些。” 见他仍然黑着脸,她只得继续柔声道:“不是,你这人怎么这样,我统共与你见过两回!现在大敌当前,你别别扭扭的跟个娘们似的……”话刚出口,她忆起他说过的,不喜欢别人说他像娘们的。见将离的面色更加着摸不定,她咬了下唇道:“我的错,我去地上睡,你先冷静一下。” 她说着便要下床,他却一把将她捞在怀里,搂着她道:“你现在还经常和拂风一起睡么?”她被这个问题弄的一脸懵,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拂风哥哥最近政务繁忙,已经很少和我一起睡了。我最近都是和俏稍一起睡。”女官俏稍,她的贴身女官,风魔王宫身份最高的女官,他听了点了下头,又问:“你和梨落睡过么?”她眨了眨眼睛,见他面有忧色,一脸莫名的道:“睡过半回,他睡觉不老实,掉床下面去了。还害得我也掉下去了。” 第七十二章 铺垫(二) 幻境之外祭司阵营又传来笑声一片,梨落道:“你怎么什么都跟人说啊?”杨柳菁答:“你自己看看他面上的模样,他又受着内伤,我还想在要和他带兵打仗,自然是想先消除了他的别扭的啊。我看他这会啊,怕是在吃你的醋!”梨落听了恨恨的将她扯入怀中,当众便痛吻了起来。涟漪笑骂道:“真酸!” *** 将离听她这样说忍不住笑了,问道:“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为什么总要和男人一起睡?”她眨着眼睛问:“不可以么?可是拂风哥哥说我可以一直和他一起睡啊!”将离听了一窒,道:“你就不能自己睡么?” 她有些倦了,窝在他怀里小声道:“是这样的,我有个宿敌,她和我生得一模一样。白天尚没有什么,可她晚上会出来害人。我娘说了方便辩认,便让人整晚抱着我睡,这样便能分清楚哪个是我,哪个是宿敌了。” 他听了眉头微拧,柔声问道:“宿敌?”她接着道:“就是那个银月。我和她有宿世纠葛,至尊明月说她一意淫毒,专门坑害高阶魔族。可惜她强我弱,我现在打不过她,便只好让拂风哥哥守着我了。” “为什么一定要是拂风呢?”将离柔声问。她将头枕在他心口似梦呓的答:“因为我很想我爹啊!”“你爹?”将离再问,她低低的答:“我爹当初为了保护我被银月打残了,你知道吗,我爹是魔界第一美男啊!”说到这里,她突然精神了,支起脑袋道:“拂风哥哥也是魔界第一美男啊!我拂风哥哥很好看,对吧?” 他眸光微闪,点头道:“是很好看!”她笑着又将头枕在他心口,听着他继续问:“你每回和拂风睡在一张床上都做什么?”她答:“就睡觉啊!”他听了眨了眨眼睛,轻声道:“杨柳,我犯了个很严重的错误,你能原谅我吗?” 她答:“能!”将离垂眸看她,她已经闭上了眼睛,他问:“你不问我犯的是什么错么?”她低声答:“无论你犯的是何错,我都能原谅你!”他怔怔看着她,问:“因何?”她于半梦半醒之间道:“因为你是我小时候最最喜欢的将离啊!” 他听了心中一酸,抬眸看向帐顶,眸中泪光点点,见她竟然当真在自己怀里窝着睡熟了,听着她安稳的呼吸声,他伸手轻轻为她将散落在颊边的发抚走,喃喃的道:“可我,怕你不能原谅!可我,要如何告诉你,我究竟犯了怎样的错?” 流光交错,画面变亮,她自他怀中醒来,他依然保持着半躺在床上的姿势,见她动了,他睁了眼睛,看着她,问她:“昨晚睡的可好?”她揉了揉眼睛,将手按在他的小腹道:“你肚子上这是什么,硌得慌!” *** 祭司阵营中,最持重的至尊明月看到这也“卟”的一声笑出声来,梨落把她捞在怀里,她此时已经无颜见人,只把头埋到梨落怀里,传音道:“梨落,你,你一会镇定一点!”梨落听了恨恨的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 *** 将离咬了下唇,一翻身将她摁在床上,她一脸懵的看着他,眨着眼睛道:“你,你又做什么?你压得我好痛!”将离看着她天真单纯的模样,突然笑了,将头埋在她的肩上肆意的笑出声来,她一脸嫌弃的往边上挪了挪,道:“将离,你这次是遭人出卖才会败的这么惨,你冷静一点好不?你这一会阴沉一会笑的,你情绪如此不稳究竟怎么带兵啊?” 见她又会错了意,将离趴在床上支着身子看着她笑道:“呃,等我们成婚后,我告诉你我肚子上的是什么。”她听了把眉毛一扬,道:“不要,我喜欢的是梨落,我要嫁给梨落!你这话简直莫名其妙到家了!”说着她起身抬脚,刚抬到一半,被将离拦腰搂了,他看着她道:“我也很喜欢梨落,要不我把你俩一起娶了?” 她答:“不要!梨落是我的!”他听了挑眉道:“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我还说他是我的呢!你喜欢梨落,那梨落喜欢你吗?”他这句话将她怼的一怔,立时心中发酸,怒道:“我就是喜欢他,就是想嫁他,他不喜我就不喜欢我,轮不到你来管!” 见她突然哭了,将离柔声劝慰道:“对不起,是我的错。你,你这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呢。”她嚅嚅的道:“他不喜欢我,他一直都在躲着我。”说着她咬了咬唇,一抹眼泪道:“将离,你现在不要跟我提梨落,你一提他我的心就乱了,咱们这仗回头该没法打了。” 将离听了道:“提不提他,这仗我们都没法打!退路被断,前路茫茫,决一死战也不过是多拉几个妖族来垫背。此战败局已定,杨柳,要不你先走吧。”她听了眨着眼睛看着他,道:“那你,可愿意放弃此战?” 将离听了冷道:“你是让我扔下这近十万将士临阵脱逃么?纵然逃了,我将离有何颜面独活?”见他冷了面色,她挑眉道:“你急什么!是这样的,你和你的将士都有主从契约,这仗咱们还是往决一死战的方面去打,纵然全军覆灭,只要魔识不灭,只要你活着回到魔龙属地,他们就能在魔龙属地重生。”将离听了怔怔的看着她,她接着道:“现在的问题是,若到了最后关头,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他怔怔看着她,帅帐之门突然被掀开,进来了五六位黑甲军的高级将领,齐齐单膝拜倒在地,道:“臣等恳请红莲尊者在最后关头将主上带走!” 将离听了赫然起身,道:“出去!”众将跪地不起,杨柳菁道:“没关系,只要你们肯,我到时候会把他打晕了带走!不过,你们也不用太绝望,风魔尊者正在占戈台攻打天界,他此时应该已经收到我来此的消息,他一定会率军前来。如果我们能多撑一会,也许拂风哥哥可以帮你们把魔识送回去,使你们免于流落异域!”众将听了皆喜,轰然应诺之后全体退了出去。 待他们都出去了,杨柳菁又头一歪躺在了塌上,道:“我昨晚没有睡好,你不要吵我,我要接着睡觉!”将离在她身侧躺下,低声道:“杨柳,战后我娶了你好不好?”她答:“不好,我要嫁给梨落!”将离软声道:“可你说了他不喜欢你啊!”她恼的转过身过背对着他答:“不好!他不喜欢我就等着他,他什么时候肯娶什么时候算完!” *** 梨落看到这里,只将她又紧紧往怀里搂了搂,轻声道:“等处理完了银月,我们回去就成婚好不好?”她伏在他怀里道:“好啊!可我就怕我要睡个千八百年才醒呢!”他搂着她道:“不过千八百年嘛,五万四千年我都等了!”她听了心下又升起愧意,他轻笑道:“傻瓜,我不怨你!”说着又她额上落下一吻。 *** 将离听了挑了挑眉梢,捻着她的发道:“杨柳,我觉得梨落应该会更喜欢我一些。要不这样,我先娶了你,然后我再把梨落也娶了,这样你就能天天看着他,好不好?”半晌没有人回答他,杨柳菁又进入入定状态睡着了。 他一脸无奈的坐了起来,失笑之余又落下两行清泪,抬手拭去后为她把被子掖好,低声道:“杨柳,我知道我这次错的离谱。我答应你,此次回去之后若你当真不愿意嫁我,我答应退婚。可是梨落,我真的不能让给你,我不能,不能同时失去你们俩个。” *** 梨落看着这样的将离,他的心微微的疼了起来,杨柳菁看着他颦眉,看着他咬着自己的下唇,梨落呵,你终是放不下他吧。 第七十三章 她的选择 幻境之中的帅帐门帘被掀开,一身黑甲的黔林抱剑立在帐中沉声道:“主上不必灰心,咱们魔界向来是抢亲的,届时我们可以先把世子妃抢回去!而且,臣观世子妃天真无邪,这样的人儿最是心软,您回头软语求她几回,卖几回惨世子妃肯定能回心转意的。”将离听了心中欢喜却拿手掩了脸道:“你能不能先把你这听壁角的毛病改了!”黔林听了满脸笑意垂首退出帅帐。 妖媚的声音忽起,银月高声道:“黑甲魔龙军的将士们,如今你主上最想要的人儿正在城外,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去帮主上将两人都抢了!” 幻影攸然逝去,浓黑的混沌中跃出无数黑甲魔龙军径直往祭司阵营冲来。杨柳菁道:“至尊明月,结封印结界!”明月抬手便放出一个耀目的白色封印结界将所有人护在其中。她高声道:“此次由我对阵银月,明月大叔为我掠阵!其他人严禁轻举妄动!” 梨落听了将她又搂紧了几分,正要说什么,她以吻封唇,传音道:“梨落,你原谅玉璃吧!他待你是真心的!”旋即便化为点红光自他怀中消散了,他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杨柳菁将他制住了。他立时闭目运气,想要冲开封印,涟漪在他身旁道:“别白费力气了,你有这个功夫,不如睁大眼睛看她对敌!” 梨落无法,只得一脸乞求的看着涟漪,涟漪道:“你别看我,心软瞎好心这个毛病姐姐我当真没有!” 只见杨柳菁所化的那点红色锐芒出了结界直接投上半空,伫立在黑色云颠之上,喝道:“红莲业火!” 艳绝的莲开刹时开遍冰晶之城,将黑色的混沌包裹吞噬,一片混沌中有个暗哑的嗓音高声道:“臣听闻尊者有毁天灭地之能,尊者因何不率我等大开杀戒?”杨柳菁的声音答道:“我不能轻易开杀戒。”黔林的声音响起:“难道尊者要眼睁睁看着我等落败?” 杨柳菁的声音道:“我知道受伤会很疼,我也知道纵能重生,但在此等绝望之境中死去你们会很痛苦。可我一旦开了杀戒,那么你们这数万将士的痛苦与罪业将由我一人背负。我背负不起!” 妖媚的声音再起:“可你在占戈台开了杀戒!你身为魔龙一族契约守护,不肯为了魔龙一族的将士开杀戒,却为了一个男人开了杀戒!吾等不服!” “吾等不服!”这声音渐渐扩散,不断回响。 银月的声音自黑色混沌中传出:“将离,这个女人为了救旁人开杀戒,为了救旁人背负无边罪业,为了救旁人置十数万将士于不顾!这样的女人难道不该杀么?” “破!”锐芒闪过,绝美的红莲火海破开,一身玄黑战甲的将离出现在黑色混沌之中,他身后是十数万黑甲魔龙军。 虎魄军主帅院落左厢房之内,玉璃“卟”的一声又喷出一口黑血,心脏再次被无形的手握住,明枫见了立时起阵为他疗伤。 杨柳菁看着眼前的将离,只见他面上带着半张魔龙面具,与方才幻境中所见的一般无二,连气息都是相同的。将离看着她道:“杨柳,你当日为何弃我而去?” 杨柳菁见了笑道:“银月啊,你前面铺垫太多了!你方才应该直接放他出来打的!这样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封印梨落!你无非是想提醒这些怨灵,我负了他们,我抛弃了他们,我辜负了他们的君主!可是有些事情啊,说多了反而模糊了重点!而且你真正想要的,不过是扰乱梨落的心神,想利用梨落与他一道对付我罢了!” 将离道:“你我可以不要,但梨落是我的!”杨柳菁道:“不错,这不要脸的模样倒当真是模仿的微妙微肖啊!”说着她手一抬,喝道:“剑来!” “铮”的一声,玉璃身旁的剑匣忽的开了,他的佩剑化为一道锐芒立时消失无踪。紫凝初时微怔,立时想到发生了什么:她要再次以剑证道! 窄剑悬于眉心三尺,以血祭剑,剑身立时化为赤血红莲,她将浑身魔气全数敛去,紫发如瀑,白衣飘飘,手捏法决道:“九天诸神在上,龙虎山列代祖师为证,弟子杨柳菁愿以血为祭、化身为剑,向九天诸神借道!太上白星、光耀吾心!急急如律令,诛魔!” 金光耀目的神光冲破魔界界限,自天界直落而来。玉皇立在玉阶之上,抬眉奇道:“玉璃这是怎么呢?这都第二回用血咒了,魔界的那些老魔这么难打么?”见他皱眉,王母娘娘在一旁笑道:“看把你急的,要不你提剑过去帮他?”玉皇道:“我不能去,我若去了神魔两界就地开战,不上算!” 杨柳菁将周身沐浴在耀目的金光之中,整个神魂都融入眼前赤血红莲之中,赤血红莲忽的变大,一声娇喝响彻天地间:“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魔!” “轰”的一声,赤血红莲携九天玄雷直直砸向将离所处的那片黑色混沌之中,混沌立时破碎消散,眼前是晶莹耀目的冰晶之城,露出银月的身形来,她的手中捏着一颗正在艰难跳动的心脏。 赤血红莲荡涤魔气之后,携九天雷落之威直击向银月,银月将手中握着的心脏往前一递道:“幻璃,玉璃的命你当真不要了么?”梨落听了双目赤红,可他一早被杨柳菁封印了,赤目的红光自他身上发散出来,他却半点动弹不得。心上有着什么在无声噬咬着,整个身子都在被人撕扯着,似要四分五裂般的痛楚袭遍全身,耳旁是玉璃的声音,他喃喃的低语:“幻璃,愿你我不负此生!” “啊!”的一声惨叫自银月唇中发出,赤血红莲径直将她的心脏贯穿,她咬牙吼道:“杨柳菁,我死了玉璃也会死!” 耀目的金光中现出杨柳菁的一身素白的身形来,她牢牢握住剑柄道:“银月,这一招,你在靖州城外已经对玉璃用过一次了!”说着她将手覆在银月手中所握的心脏之上,道:“这颗心脏早就已经破碎了,他早已经修成了上神重塑了金身,他用不着了!” 说着红莲晃过,那颗心脏立时化为灰烬。银月绝望的喊道:“不要!”眼见着手中一空,银月瞪着杨柳菁道:“你疯了,你疯了!你竟然要杀了他,你当真杀了他!你可知他为了你,为了你……啊!”赤血红莲又往前送入几分,杨柳菁眸光清冷的看着她,道:“我说过的,你这次死定了!” 说着她将双手伸入银月肋下,抱着她直上云天,嘴里念道:“九天诸神在上,龙虎山列代祖师为证,弟子杨柳菁愿化身为剑自诛魔心,自此断情绝爱!斩绝红尘!”耀目的金光再起,九天玄雷轰然再落,以赤血红莲为引,直砸在银月与杨柳菁身上。 梨落见了凄声道:“快阻止她,她会死!你们快阻止她!”至尊明月冷然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非如此银月不得灭!”明璐道:“非我等不救,你方才也见着了,银月手中有玉璃的心脏,若此次不能令她服诛,玉璃必会为她所用!这十数万黑甲魔龙军足以祸乱魔界。” 梨落道:“你们一个个不都是至尊、是帝君么?你们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她赴死?”至尊明月道:“她最想要的是你,能与你完整的拥有彼此,她此生已无憾事。梨落,你应当明白,当无可选择时,你唯有选择接受!” 九天雷落第三声,梨落喝道:“你让我接受?让我和你们一样眼睁睁看着她死?”涟漪叹息道:“梨落,这是师叔祖当年自己造下的罪业!她听闻拂风遇袭,便绑了受伤的将离,弃了黑甲魔龙军赶赴占戈台,令十数万黑甲魔龙军在绝望中战死!她与弹剑救了拂风之后,只身赶赴占戈台,为了救你造下无边杀业!更在你战死后以红莲业火灭世,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梨落,需知这世间万物物极必反。若她此次不能诛杀银月,以剑证道平了这无边罪业,她终此一生都将受此所累。更会累死数万无辜!你于心何忍?” 梨落听了只觉得浑身如遭火焚,她所受的这一切,均是为了他!若非为救他,她怎会犯下这无边杀业。若非因他身死,她怎会怒极犯下这不可挽回的过错? 第七十四章 卿道来日方长 九天雷落第六声,梨落向众人哭求道:“你们放了我,你们解开我,我愿意和她一起死!你们放了我!”至尊明月道:“玉璃已经修成上神,纵然没了那颗心脏,他依然能活。梨落,你想一想玉璃,你还有他!你不必陪她一起死!” 九天雷落第九声,一直沉默不语的慕莺道:“启禀至尊,弟子愿以神魂为祭保师叔祖一命,请至尊应允!”至尊明月听了道:“若以神魂为祭便可将她保下,本尊难道不会舍命去救么?”众人听了齐齐一窒,慕莺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只凝目看向九天之上。 雷落声声砸在那片耀目的金光之中,银月的身形渐渐消散,她一身素白勉力支撑。雷落第十七声,她素白的身形前属于银月的那一点红光终于消散,明璐喜道:“银月伏诛了!爹,她扛住了!” 众人面上一喜,第十八道玄雷轰然而落,狠狠砸在她身上,她身形一晃便要消散,“去!”两道白色的神魂自慕莺与莲悦的体内分出,直上云天冲入她的神魂之中,紧接着第十九道玄雷轰然落下,立时将慕莺与莲悦的神魂轰散,雷住风止,至尊明月扬手放出封印结界将她罩住,涟漪抬手解了梨落的禁制,梨落身形急纵而去,堪堪将她接住,她看着他灿然一笑,道:“梨落!”他答:“我在!” 金色的光芒突然自冰晶之城中迸射出来,整座冰晶之城都沐浴在这耀目的金光之中,梨落抱着她缓缓落地,看着她道:“小菁儿,我们回去就成婚好吗?”她笑着答:“好!”旋即化为一枝闪着耀目金光的红莲,耀目的金光四射之后,那光芒渐渐敛去,只留下一抹艳红。梨落一脸愕然的看着怀中渐渐敛去光芒的红莲,将将稳住的心神迅速涣散,泪若断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至尊明月看着他沉声道:“无妨,命保住了。你用灵力将她养护住即可!”他听了立时转悲为喜,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将红莲紧紧搂在怀中。 至尊明月颦眉扫了他的模样一眼,转向依然手捏法诀立在原地的慕莺与莲悦,人人面露悲色,他挥了挥手,道:“将她们的肉身一并运回祭司禁地,看世尊可有救治之法。”说完转向明璐道:“传信给明枫,将此地的情况告之与他。通知拂风,娇楚不在冰晶之城,让他提高警惕,以防娇楚率众偷袭!” *** 虎魄军主帅院左厢房。玉璃不时发出痛苦的低吼声,越来越多的鲜自他唇鼻中逸出,紫凝见了紧紧抱住他,在他耳旁道:“玉璃,玉璃,你是天下第一天师,你是天下第一逍遥仙!”、“玉璃,你坚持住!”、“玉璃,你师兄是玉皇,是这天上人间十万红尘俗世第一人!”、“玉璃,你听我说,你还有孩子!”、“玉璃,你还有孩子!孩子已经没有娘了,不能再没有爹了!” 将休与拂风在一旁束手无策,只咬紧牙关坐在一旁,傲云和蓝岚急的满地走来走去,拂风扶着脑门道:“你俩能不能给我坐下!” “铮!”的一声,赤血红莲破空而来,还剑入鞘。剑上朵朵红莲逸出,逸入玉璃的心口,一阵红光闪过,那痛到极致的心脏碎裂感消散了,他猛的睁开眼睛,紧紧抓住明枫道:“她怎样了?她怎样了?” 拂风与将休同时望向明枫,明枫扫了他们一眼,道:“命保住了!”玉璃听了,立时脱力无力的倒在了卧塌之上,云被之上血痕斑斑触目惊心。明枫接着道:“梨落世子将与红莲尊者七日后完婚,他请诸位去参加婚礼!” 将休看向玉璃,玉璃冲他垂眸,他道:“好,我们去!”明枫听了闭上双眸,旋即睁开又道:“拂风师叔祖,慕莺与莲悦两位师妹为救师叔祖以神魂为祭殒身在冰晶之城了。” 拂风听了一怔,立时呆在当场,双眸失神半晌他方喁喁的道:“她们,她们可有话留给我?”明枫摇头道:“事发突然,两位师妹皆未曾留下遗言!”拂风听了无力坐下,大脑一片浑浑噩噩,无力向后平躺在云被之上,耳旁是慕莺的声音:“要么就终生不嫁。要嫁,就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没关系啊,以后时日还长,我俩可以等!”他喃喃的道:“卿道来日方才,君怎知来日实无多!” 两滴清泪自他眼角落下,他忽的一跃起道:“明枫,替我传话给至尊明月,我恳请他,恳求他,求他出手替我杀了娇楚,替我降伏银海雪原!”明枫听了迟疑道:“可,可若至尊出手,那么这魔尊之位你便得不到了!” 拂风道:“不过是个名位罢了!若是强敌来犯,男儿上阵杀敌理所应当。可我们争的不过是个名位,为了争这个名位让这些大好男儿去送死,我于心不忍!听风,传令下去,在风魔宫承欢殿前设擂台,三个月后本尊开始接受全魔界单挑,最后胜出者无论是何人,均可参与魔尊试炼!” 此令刚出,柒弦又提剑闯了主帅院,众人阻拦不住,皆跟在她身后,听着她剑指拂风骂道:“不过是死了两个贴身随侍罢了!拂风,你怎的就软弱无能到了此等地步?六万多年前谁坑的你?你堂堂七尺男儿,帝君修为,执掌一界,竟然连自己报仇的勇气都没有?你怕死我不怕!给我兵符,我率兵去与娇楚决一死战!” 弹剑听了出列道:“臣弹剑请战!”绿荧躬身站在一旁,默然无语,将休亲信将语在一旁道:“启禀尊上,臣请战!” 拂风揉着太阳穴,坐在正厅之上,苦笑道:“你们的命是命,银海雪原那数万男儿的命,也是命!错的不过是娇楚等人,灭他及他心腹足可!柒弦啊,咱们这么多年一直干不过天界,是因为天界一直在收编,而我们一直在竖立死敌!一直在互相攻讧残杀!” “是,慕莺与莲悦在你眼里不过是两个随侍!可她们殒身,我当真很心疼!你说你要上阵杀敌,不惧生死,可你若当真战死沙场,你让我如何活?我误了你六万多年,却要累你为了一个所谓的名正言顺,一个所谓的名位去豁出性命?我拂风自问做不到如此厚颜!”旋即他转向弹剑道:“是,乱世之下当用铁腕,可冰晶之城已经被灭,银海雪原的兵将此时要么士气低落,要么便是一往无前抱着必死的决心来作战。我不怕死,可我舍不得我手下那数十万男儿!” 见众人仍然一脸不解的看着他,他道:“六万多年前我一时狂傲,以为攻下天界便可建下不世军功,可全了梨落与小柳儿的心思。可是柒弦啊,占戈台的尸山血海至今都在我脑海中盘旋不去!你说我懦弱也好,骂我无能也可!可我舍不得这些大好男儿去为我拼命!傲兰说的对,真正的首领应该竭尽所能的保全自己下属的性命,令他们能够安然还家!他们皆是别人的儿子,别人的丈夫,也是孩子的父亲!柒弦啊,你若当真咽不下这口气,你打我一百军棍!我认了!” 柒弦听了提剑径直走到他身前,赤红双目看着他,冷声道:“就你这样的还想当魔界至尊?还是老实在家当个奶娃儿的娘们吧!”拂风听了一愣,柒弦的扔了剑捧着他的脸当众吻在了唇上,众人面上一窒,双唇分离后柒弦道:“可我,为什么觉得这样软弱无能的你更加可爱了呢?”说完,她扔下一众人等跑了。 拂风张口结舌的愣在当场,绿荧持剑道:“臣会如实将尊上的心意传达给众位兄弟的!”说着他第二个出去了,弹剑与将语还想说什么,一看将休的面色,全跑了。傲兰在原地站了会,整理了下思绪道:“那个,拂风啊,我觉得这位姑娘还是不错的!但,你还是放过人家吧!”将休扫了他一眼,他抬脚要跑,拂风唤住他道:“傲兰,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傲兰只得停下,看着拂风转向将休道:“将休,我想立慕莺为后,将她的灵位奉入风魔禁地,你觉得如何?”将休道:“那我便立莲悦为后吧!”然后两人同时转向傲兰道:“这个事情魔界没有先例,我家那些老的肯定不干,你帮我们想个辙吧!”傲兰听了拧眉,两人同声道:“傲兰哥哥!”他扶了下额,道:“此事我来想办法!” 第七十五章 孤绝终生? 祭司一族的婚俗相较风魔一族要保守庄重的多。 红莲尊者与梨落世子婚礼当日,祭司禁地百花齐放,未婚少女们均抽了花签,裸露出左肩,自脖颈到裸露的左肩上绘上所抽的花样,而后少女们围着新人载歌载舞跳足三日方休。但此次这双新人不过露了一下面。 梨落世子怀抱着一枝鲜艳的红莲立在祭台上接受祭司姻缘长老,如今魔界辈份最高的人,世尊妖言的师父桂香长老的祝福。玉璃立在将休身旁,原本一直静默的神情,当看到梨落抱着一朵红莲出现时,他的身子忍不住一阵轻颤,将休见了将他紧紧抱住,梨落怀抱红莲无声自他身旁走过,眉目温柔接受众人礼贺。半个多时辰后,他便怀抱着红莲离开了。 玉璃看着他孤绝的背影心中悸痛,喉头微甜,一口血艰难咽下。将休将他背回骄阳宫,当晚他大醉一场,足足醉了三个月。 *** 一百年后,祭司禁地梨落院。 满院高大的梨花四季常开,梨园正中一间三进的木屋,屋前一片露台,露台之前一眼清亮的小池,池水凝碧,不时有珍珠似的泉水自池底冒出。一条蜿蜒水道在梨园中迂回蜿蜒,几尾红色的小鱼在水中嬉戏。 红莲尊者的夫君梨落着一身素白锦衣,手捧绢帛坐在屋前的平台之上,檀香袅袅,他面前摊着一面棋盘,正在与自己对局。未几,黑子落败,他回头扫了一眼正厅玉瓶内供的那枝红莲,红莲之后是她与他的一副小像。那画像之上,梨花满枝桠,她卧在他的怀中,一脸小懵的看着他。他冲红莲道:“小菁儿,你又输了!”说完他转首,复盘。 三道白光无声落在院中,拂风与将休抱着一个约岁半的孩子进来,玉璃跟在他们的身后。他手拈黑子抬眉扫向三人,拂风道:“知道你不喜人打扰你们,但这孩子破封出来后日日唤娘,我们特带他来看一眼她!” 他起身扫了那孩子一眼,额上一朵未开的红莲,半露的莲蕊之上一朵魔龙纹,眉目倒像玉璃更多一些。他抬手道:“去吧!” 拂风抱着孩子便与将休进了正厅,他对孩子道:“小慕莲啊,你看,你娘在这里!”小慕莲见着那朵红莲,糯糯的唤道:“娘亲!” 玉璃立在阶前,他看着梨落,梨落未曾看向他。他终抬足,迈上台阶,踏上木制露台,看着那朵红莲,一步一步行至他身边。梨落不曾看他,却冷声道:“出去!” 玉璃转首看出梨落,他清冷的眸光似玉璃当年,梨落看着他冷声道:“你不爱她,你没有资格来看她!”玉璃听了咬紧齿关,转身离去。 将休将一切看在眼里,对拂风道:“你抱着孩子在里面待着,我要去和他吵一架!”拂风听了抬眉,只抱着小慕莲看着那朵红莲道:“小慕莲,你看到了没,你娘啊在这朵莲花里睡觉呢,等她睡醒了就能出来抱你了!”说完他指着画像道:“你看,这就是你娘,你娘好看吧!”小慕莲糯糯的道:“娘亲,好看!” “叭!”的一声,门外响起重重的巴掌声,拂风回头,抬手捂了孩子的眼道:“大人打架,小孩子别看!”房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梨落捂着火辣辣的左颊,鲜血顺着他的唇角落下,将休指着他道:“梨落,本尊想揍你很久了!”见梨落冷眼看着自己,他道:“你凭什么如此待阿离?” 梨落道:“你问我凭什么?当初坑害你的是银月,他得了消息却与她一刀两断,甚至连她腹中的孩子都不要了!可是银月呢,他见了银月,银月拿出一个假孩子来,他便信了!他竟然还要原谅银月,要带着银月去妖界过一家三口的生活!将休!坑你的是银月,他要恨应该恨银月,凭什么如此伤她?” 将休听了揪着他的领子道:“他当时已经是恢复了上神的神识,如何看不穿那孩子是假的?梨落,枉你自以为聪明!他一眼便看穿银月与她神识相通,若他诛杀银月,小柳儿必死!他不过是想假装中计,将银月诓离魔界!若银月跟了他去了妖界,他便请玉皇替他将银月永世镇在地狱!届时小柳儿之危立解!是你,是你自作聪明毁了他的计划!” 梨落听了怔怔的看着将休,将休见他眼中出现懊悔神色,冷声道:“他当日之所以如此,因知道你对他已经生了嫌隙,他知你们再回不到当初,有心成全你与小柳儿,才故意伤了你的心赶你走!梨落,你可知他看到你抱着小柳儿的莲身成亲时他有多心疼吗?他回去后醉了整整三个月,醉梦里他说的最多的便是:早知如此,他宁愿当日诛了银月,也不过令她多受些苦楚,也不致于伤了你的心。更不至于让你守着她的莲身孤绝终生!” 梨落听了怒道:“你闭嘴!她没有死!至尊明月说过,她的命保住了。我只需要用灵力养护她,她终会回来!”将休听了扯着他的领子道:“梨落,你修道万余载,这莲身是死是活你当真看不出来吗?那是至尊明月见你生了死志,要保你一命才说谎骗的你!” “你骗我!我不信!”梨落听了冷声道,“你一意替他开脱,纵是她有千般不是,她也无半点对他不起的地方!可他呢?他玉璃是如何对她的?” 将休听了道:“梨落,我说过了,当银月出现时,他便知道自己当初错得太过离谱,他当时立意要成全你们才会如此伤她!银月残害无数男子,却独留了一个他!他便知道,他不能再留在你们身旁!梨落,你冷静下来想一想,你因何不信玉璃?因为你与他之间生了嫌隙,因为你再不信他!因为你的心里放不下小柳儿,他有心放了你们,有心成全你们才会如此!” 梨落听了一时垂眸,将休扯着他的领子逼他与自己对视看着他道:“梨落,你可知他这一百年是如何过的?他日日买醉,夜夜醉宿街头!你今天见着他,觉得他风彩依然吧?那是我跟他说可以带他和小慕莲一起来看你们,他特意戒酒七日,好生梳洗之后才来见的你。为的什么?为的不过是不想你忧心他罢了!可你呢,你是如何待他的?” 梨落道:“事到如今,你希望我如何待他?我与他生了嫌隙,我心里放不下小柳儿,你怎么不去问问他,我因何与他生的嫌隙,我因何又将她放不下?你敢问,他敢告诉你吗?”将休听了微愣,紧闭的房门中忽的红光大盛,轰的一下将门击开了。 这熟悉的气息使梨落心神皆颤,他与将休抢着进入前厅之中,却见一点红色的神魂自小慕莲额上的魔纹上逸出,缓缓、缓缓融入那玉瓶中供奉的莲身之中,红光更盛了几分之后悄然收敛,朵朵红莲铺陈开来,径直幻入屋前的莲池之中,开出一片红莲花海,旋即红莲汇聚,最后汇成一朵孤傲的莲,在莲池之中摇曳生姿,随着微风轻颤。 梨落见了双膝一软,跪坐在地上,喜极而泣:“她回来了!她活了!她活了!至尊没有骗我,将休,至尊没有骗我!”将休与他一般喜极而泣,道:“对,是我错了,至尊不会骗人,是我的错!”他喜极转身,拂风抱着小慕莲,他的额间那抹半开的红莲印记已经消失了,他大笑道:“小慕莲你真棒!你看,你一来你娘就活过来了!来,给爹香一个!” 第七十六章 幻璃,对不起 玉璃离了梨落院,在祭司禁地内漫无目的走着,眼前一座质朴的茶肆,茶香袅袅。他无意识在小二的招呼下抬脚步入其中,小二热忱的问道:“世子要用些什么茶点?” 他垂眸问道:“有酒吗?”小二听了一怔,面露为难,隔壁桌坐着一位身着祭司长老长袍的俊美男子,正是明璐,他道:“取两坛神梦引给他!有事吾担着!”小二听了立时取酒去了,明璐走到他桌前与他对坐,又要了两碟糕点与他,沉声道:“忧思饮酒最是伤人。你用点吧,她从前最爱这家茶肆的点心。” 他听了下意识的拈起一块放入唇中,糕点软糯香甜,桂花的香气在唇齿中萦绕,眼前浮现了她当日小满足的神情。她当初说过的,她宁愿死也要与他在一起。早知今日,早知今日,自己便不会说那些伤人的字句。 小二取了酒来,明璐替他满上,他一满杯饮了,明璐再斟,他抬手再饮。两坛神梦引下肚,他道:“你不恨我么?”明璐道:“自是恨的!玉璃啊,你当初亲口说的:她肚子里的孩子你不要,如今你是如何有脸和你大哥抱着那孩子来看她,来伤梨落的心呢?” 玉璃听了一怔,明璐剑气外放,他想要提气抵挡,只觉得灵海一阵虚浮,立时晕了过去。 *** 将休又哭又笑了一番,突然转向梨落沉声道:“梨落,就当是我求你,不论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你允阿离来,允他来看一看她好么?”梨落道:“不允!她为了他宁愿死,我们说好了一起死!可他做了什么?” 将休听了面现急怒之色,正要拎起梨落领子揍他,拂风抱了小慕莲道:“哎,你在人祭司领地打人家女婿,就不怕世尊回头罚你?”说着他飞了个眼色,他看向梨园入口,两个祭司剑侍扛了玉璃进来,将他平放在露台之上,其中一个年长的道:“魔龙尊者,魔龙世子在祭司禁地酗酒行凶,世尊要罚他!这人我们先扣下了!” 将休听了瞪大眼睛,来人说完转向梨落道:“梨落世子,魔龙世子饮下两坛神梦引,怕是要醉上三五个月方能醒,世尊说您平素与他要好,令我将他放在您这里,交由您照料!”不等梨落表达意见,来人便执礼告退了。 拂风扫了躺在地上的玉璃一眼,冲梨落道:“梨落啊,我知道你看见他便诛心,但当日的事情若较世尊知道了,他纵是有一万个理由也是个死!不过三五个月嘛,左右他都是醉着的,你就勉为其难忍了吧!我和将休还要养孩子,还有诸多政务要处理,先告辞了!”说完拂风冲将休使了个眼色,两人抱着孩子便走了。 梨落看着玉璃神情复杂。他盘膝坐在那里,看着玉璃。将休的话在脑海中回响,她当日说过,他对他是真心,让他原谅。可他,不想回头,不想原谅! 他在原地坐着,扫一眼小池中的红莲,再扫一眼玉璃,静静坐到侍剑送来饭食,他回房自用了。幕色四合,他关起了房门,任由玉璃露宿在露台之上,半夜,雷声隆隆,下起淅沥的小雨来,他在屋中静坐半晌,终是不忍,披衣开门,将依然睡倒在露台之上的玉璃扛入房中,将人置于软塌之上。 此时玉璃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多半,他皱了下眉,一招手便用法术替他将衣服烘干,正要睡下,听得他喃喃道:“幻璃,对不起!”他听了起身,铁青着脸径直行到他身前,却见他仍然在醉梦之中。 梨落深吸了一口气,听着他兀自喃喃的道:“幻璃,对不起!我真的不想杨柳死!”梨落听了只觉和心下烦闷不以,索性执了把素纸伞出了房间,撑着伞在雨夜中陪红莲坐了一夜。 玉璃醉了五个月,醉梦中时常低语,他说得最多的便是:“幻璃,对不起!”“杨柳,我不想你死!”梨落初时只觉得心烦意乱,那些如浮光掠影的曾经,刚漫上眼帘,便被他生生咽下,到后来听多了便听之任之,只将他与软塌一起移到了正厅,当他是这屋里多出的一件摆设,也算是清静了耳根了。 这天玉璃终于说了句旁的,他说:“水!”梨落听了一怔,知道他要醒了。行到塌旁,听他又低声道:“大哥,我渴!”梨落忆起将休的话,将休说他日日买醉,夜夜醉宿街头,想来,每次都将休照顾的他吧。酒醒之后,他潜意识里找的便是将休了吧。 他有心不理他,他顺手扯着他的袖子微晃:“大哥,我好渴!”梨落将眉头拧成川字,终在塌沿坐下,倒了杯水与他,一边喂了三次,都自他嘴角流了出来,将襟前打湿了一片。他一咬牙将人扶得坐起,靠在自己怀中,将水喂到玉璃嘴边,玉璃浅浅抬眉,微一恍神,又闭上眼睛喃喃的道:“大哥,你为了哄我也太做得出来了吧,变成他的样子你是怎么想的?” 梨落执着杯子道:“这水你还喝不喝了?”他听了打了个激灵,想要跳起来,奈何浑身仍然乏力非常,他微微动了动,一探首就着梨落的手儿把水饮了。待水饮完之后,梨落起身,他只觉得后背一凉,梨落将房门打开,阶前小池上那枝孤傲的红莲堪堪印入眼帘。 梨落肃容转身向他道:“你的道歉我收下了!她没有死,她会回来!你可以走了!”玉璃怔怔的坐在塌上,痴望他良久,方才唇角微勾,执礼道:“如此在下多谢了!”说着抬脚便走,刚走出房门,梨园内进来两个剑侍,高声道:“魔龙世子,你在祭司禁地酗酒行凶,拆了茹茵长老家的小雅茶舍,打伤了明璐长老,世尊罚你在祭司禁地做五百年杂役!” 来人说完转向梨落道:“梨落世子,祭司禁地人手充足,向来不缺杂役,世尊说您这里太清冷了些,就罚魔龙世子在梨落院中做个杂役了!”说完又转向玉璃道:“魔龙世子,梨落世子素来爱静,世尊命我等为你在红莲小筑旁建一栋茅屋给您居住,请您稍候!” 梨落听了将眉头拧成川字,道:“这房子不用建了,我去见世尊!”说着抬腿走了,留下一脸莫名的玉璃。他分明记得是明璐把自己揍了,怎么成了自己酗酒行凶?还要罚做五百年杂役?他宿醉方醒后的脑袋有些懵,听梨落说道歉他收下了,又见着杨柳菁平安后喜的心花怒放,虽然梨落立时对他下了逐令,可他还是觉得欢欣异常。 剑侍见他不在状态,打了盆水与他,低声道:“您先洗把脸清醒清醒。切记不要和梨落世子闹别扭,否则世尊会把您扔到茶铺去当店小二。”他洗了洗脸,理了下思绪:世尊这是变着法子把他留在此地了么?可是,世尊为何要这么做呢? 梨落到幽篁小筑的时候妖言正坐在勿忘我花丛中晒太阳,见他来了抬眉问:“你今儿个怎么有心情出院子呢?”梨落执礼道:“母亲,您因何将玉璃留下?” 妖言浅笑道:“玉璃曾经将她的神魂养在灵海一万五千载,并且曾经为她修补过神魂,两人的神魂已能共生,留他在附近便能滋养她的神魂,怎么这五个月你都没有发现么?”梨落听了沉吟片刻后道:“母亲,若我不愿意玉璃为她滋养神魂呢?” 妖言笑道:“你这醋吃的还真是!”说话间她的身旁出现一身深红的俊朗美男子,血魔至尊傲天看着他笑道:“梨落啊,她当初为了保下孩子,将自己的部分神魂用来封印孩子,而小慕莲年幼,负担不起她的神魂,所以小慕莲才会日日唤娘。现下送走了玉璃,她的神魂失去滋养事小,怕是立时要神魂湮灭,你有胆试么?” 第七十七章 小葱拌豆腐 梨落听了血魔至尊的话将眉头拧成川字,低低应诺后便返回梨落院了。在他所居的房子左近,几名剑侍正挨着高大的梨树盖树屋,这便是给杂役玉璃居住的茅屋了。他面色铁青的进入院中,玉璃正端坐在露台之上,以肘支首看着红莲发呆。他自玉璃身旁停下,深吸一口气道:“你日后待在你的房间里便好,如无必要,我并不想与你碰面!”说完头也不回进入房间,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玉璃看着他的背影,面色微僵,他脑中此时所想的仍是:世尊因何要将我留在此处?“吱呀”一声,房门又开,梨落又立在了他的身前,半蹲在地与他平视,将他打量红莲的目光隔断,冷声道:“那是吾妻,尔最好将眼睛放到他处!”玉璃听了面容无波,立时转身背对莲池坐着,将脸转向一旁。梨落原是有心与他打一架的,见他如此听话,一咬唇起身,摆了棋盘在露台上坐下,又专心下起棋来。 不多会树屋盖完,是真个给盖了个茅屋,除了主体胡乱搭了几块木板外,屋顶并地板上铺上一层茅草便算完,四面透风不说,躺在茅草上还能看见满天星光。剑侍搭完便告辞退下了,露台之上便只留下这两个。一个盘膝闭目,另一个执子自己和自己下棋。 日升日落,三天时间便过去了。梨落每日于东方发白之时起床,坐在露台上吹一会叶笛,看着红莲在他笛声中轻轻摇曳,而后开始盘膝练功,至午时方歇,下午便在在露台上下棋。而玉璃每天当真只在他的茅屋里待着,也确不曾出来与他碰面。两人互不干扰,也互不说话。第三天黄昏时分,玉璃来到露台之上,在他棋盘前坐下道:“你不用吃饭的么?” 梨落扫了他一眼,这三天都没有人送饭过来,他平日里用的饭也少,三天不吃他没觉得什么,可玉璃醉了五月方醒,到现在也不过喝过几口水,这一连三天水米未进,着实是饿了。梨落抬眉正要唤剑侍过来,进来一个生得俏丽活泼的少女,带着两名剑侍拎着食盒进来,行礼如仪。而后一叠声的至歉道:“启禀世子,负责分管杂事的长老听说您这儿派了杂役,以为您会派杂役到小厨房去取饭,故而不曾派人来给世子送饭,累世子受饿了!” 梨落听了将眼睛落在玉璃面上,合着这三天没饭吃是这个杂役没有去干活啊!玉璃听了冲他挑眉,转首向少女道:“在下记下了,稍后还请姑娘带在下认一下路。”这姑娘看着她巧笑道:“好说,你用完饭后便随姐姐去吧!小厨房的姐姐们一定会好好关照你的!” 听她这话中似有撩拨之意,梨落冷眼斜了她一眼,她立时正襟危坐,肃然坐在一旁,不敢再有任何逾矩之言。剑侍取来小几将饭食为二人摆上,祭司禁地向来茹素,但梨落世子例外,故而他的饮食由小厨房单独供给。只见他的小几上摆着一碟五花肉,一碟酱牛肉,一碗清炒芦笋,一碟水嫩嫩的小萝卜,还有一碗乳白色的鱼汤,一碗白米饭,另有两碟糕点,两碟果脯,供他闲时打发无聊时食用。 而玉璃几上,只有一碗白米饭,一碟小葱拌豆腐。玉璃扫了一眼,他着实饿了,风卷残云的吃了。梨落用的极慢,少女并剑侍便一直在一旁跪坐着,见玉璃用完了那碗豆腐,唇含暗笑。未几,梨落将饭用完,少女并剑侍收拾完残局,替梨落将糕点与果脯摆上,便行到玉璃身前道:“小哥你请随我们来。” 玉璃听了立即起身,少女打量了他一眼,掩唇道:“小哥你这是几日不曾梳洗了?这衣裳也脏了,嗯,都有味了。世子最爱干净,你这样可不行。这样吧,姐姐先带你去杂役房沐浴更衣。对了,你可有替换的衣裳,要不要姐姐替你做一套?” 玉璃听了正要应下,梨落面无表情沉声道:“不必了,他在我的小浴室沐浴即可!衣裳也可以穿我的!你先带他去认路!”少女听了面露失望神色,却也老实应了,领着玉璃向外走去。玉璃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梨落看着他沉声道:“你一会出去了,不要乱吃乱喝别人姑娘家的东西!老老实实干好你杂役的活便可!” 半柱香后,玉璃逃也似的回来了,梨落一抬眉,便见他颊上俱是胭脂印,指着左边的耳房冷声道:“去小浴室里梳洗吧!”玉璃唇角微抖了一下,似是想说什么,终咽了下去,抬脚进浴室沐浴更衣去了。 浴室里是一眼温泉,不知从何处引来的泉水。水气温润,玉璃将身子泡入其中,只觉得疲惫的身子一阵舒畅。想起方才在小厨房发生的一幕,揉了揉太阳穴。祭司一族乃是魔界男女关系最保守的一族,虽如此,但并不防碍姑娘们追求中意的男子。他一去,便有好几位少女围上来逗弄盘问他。可就算他现在身份不过是个杂役,可他身上上神的神光难道是摆设么?姑娘们见他默然不答,竟然纷纷对他上下其手,他剑气外放,把人放倒了就跑回来了。这会他泡在水里想起方才那一幕,纵是在男女之防最小的风魔地界也不见姑娘们这么对他啊? 他泡在水里正暗自奇怪,明璐的声音响在院内,只听他对梨落道:“启禀世子,杂役玉璃方才在小厨房轻薄祭司族人,还将人姑娘打晕了好几个,按律理应杖责!请世子将人交给在下去处理。” 梨落听了皱着眉看向他沉声道:“明璐,你捉弄他也得有个度!他若当真轻薄祭司族人,需要将人姑娘打晕吗?能留下把柄给你来找他麻烦吗?”明璐听了抬眉,梨落道:“出去!”明璐扫了莲池中的红莲一眼,唇含浅笑,执礼道:“打,打不得,杀,杀不得,总得让我们出出气吧!”梨落抬眉凝向他,面色泛青,他见梨落变了脸心中暗笑只得执礼告辞了。 玉璃将一切听在耳中,心中滑过几丝异样情绪,唇角不觉就挂上了浅笑。从前,都是天师玉璃护着幻璃(梨落)。如今,轮到梨落来护着他了。他抬眉,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他堂堂上神,竟然沦落至此。想归想,心下却觉得莫名的高兴。精神一松,加之几天不曾好歇泡在温热的池水中竟然睡着了。 梨落在院中又坐了会,日影西斜,漫天星光升起,见玉璃还不曾出来,他有些奇了。突然想起,他没有替换衣裳,自己方才说过要把自己的衣裳给他用的。深吸了一口气,进屋去取了身衣裳,心中暗想:这是将脑子醉坏了么,纵是不送衣裳与他,自己不会将衣裳用法力烘干了穿么? 抬脚进了小浴室,硕大的夜明珠将浴室照得亮如白昼,玉璃靠坐在池壁上,头歪向一侧,竟是睡着了。他有心将衣服放下便走,一眼扫到水波之上他心口那条紫色的丑陋疤痕,那些他强咽下去的浮光掠影漫上眼帘。那日在摘星观小浴室中,他曾经那样痴迷的亲吻那瘢痕。“璃重伤后剖心自裁”,这触目惊心的句子漫过脑海。这伤,是因了他们两个。 风自开着的门户间灌了进来,玉璃打了个激灵,睁开眼便看见梨落痴痴的看着自己的心口,看着他痴愣的模样,玉璃的眸光中也浮现出几分痴意。良久,梨落终将眸光自那疤痕上挪开,见他凝目望着自己,梨落将衣裳轻轻放在一旁,沉声道:“祭司规矩,若穿了姑娘家亲手做的衣服,便要娶人姑娘为妻。”说完转身离去。 玉璃听了微怔,想起方才那姑娘撩拨他时梨落的反应,“卟”的一声笑出声来。梨落在门外将他笑声听在耳内,思绪纷繁,抬脚进屋早早歇下了。 第七十八章 玉璃,杀了她们 一连四五日,玉璃一日三餐都按时去取饭,梨落的饭食花样常新,每日必有两碟剥好削切好的四时鲜果,而他,餐餐一碗白米饭加一碟小葱拌豆腐,只是早餐将白米饭换做了白粥。 他每日出门遇上的姑娘们见到他都尤为热情,他每天都要制住好几个,却还总要每天顶着一两个口红印子回院,梨落每每看了都只拿眼睛扫他。他每回被梨落那样扫过之后,心下都觉得暗爽,总是要被他那样扫过一眼后,才一脸惊觉的去他的小浴室梳洗。 第六天中午,他将饭食在小几上摆好,梨落一见他面前还是一碟小葱拌豆腐便凝了眉,玉璃扫了一眼,说真的,他这几日吃豆腐吃到恶心。有心不吃,但在虎魄营的时候他记得明璐严禁他们浪费粮食,虽然上回梨落护着他他心下暗爽,但若当真让梨落继续护着他,他觉得这个惨还是不卖了。毕竟惨卖多了,便没有效果了。 见他抬了筷子又要去拈豆腐,梨落一筷子打在他腕上,冷声道:“你这几日豆腐还没叫人吃够么?”他听了微微一愣,梨落已经取了那碟小葱拌豆腐原样放回去,将自己几上的菜色捡了两样他平素爱吃的重重搁下,便再不看他,端碗用起饭来。 玉璃抬了下眉:合着这小葱拌豆腐吃了,是让别人吃他豆腐的意思?!难怪他那天特意嘱咐自己不要乱吃乱喝人家姑娘家的东西。 饭食用完后玉璃将东西送了回去,这次果然没有人再对他上下其手,更没有人占他便宜,他倒觉得有些遗憾,毕竟这意味着他没办法顶着胭脂印子回去给梨落上眼药了。 刚进了院子,便见院中立了五名绝美的少女,皆是幻魔族人。一名体态婀娜的艳丽少女立在露台之上,向梨落行礼道:“世子,族长命我前来侍奉您,您依例该为我族留下继承人了!” 梨落听了抬眉冷声喝道:“滚!”艳丽少女道:“如此属下便得罪了!”她冲另外四女一使眼色,五女一起扑向梨落,梨落也不与她们气立时拨剑,六人便在那平台上斗起剑来。玉璃揉了揉眉心:幻姬这是想孙儿想疯了么? 他飞身上了一旁的梨树,专心看他们六人打斗。这几位姑娘不仅长得不漂亮,修行似乎也不低。而且五人以剑阵相结,竟然专克梨落剑法。玉璃看得直皱眉头:这分明是有备而来啊!可是这五个姑娘纵然赢了梨落,也不可能从这祭司禁地将人女婿架走啊! 玉璃正皱着眉头想着,梨落身形一掠,掠向莲池边,五女五剑相交,放出一道飞剑,梨落抬剑击飞,这剑气一歪,竟然直向莲池中的红莲而去。梨落双眸一红立时飞身疾扑过去,将红莲护在怀中,剑气劈至身后金光一闪,“临!”那剑气便被玉璃隔挡开了。 玉璃冷声立在梨落身后道:“你们这是失心疯了么?若伤了那红莲,尔等丧命是小,纵是全族覆灭,也换不回她的命来!谁允尔等在此持械相斗?”少女扫了他一眼,道:“在下奉命行事,顾不得这许多。你若真心想帮他,便让他即刻与我们五人圆房。只要我们一人得孕,我们立时离了此地,绝计不会再有人来烦他!” 梨落听了深吸一口气,冷声道:“玉璃,杀了她们!”玉璃听了转首看向他,道:“她们方才是无心之失,若伤了她自是万死不足惜,可我们毕竟护下了。梨落,她会有今日皆因当初为你造下万般杀业,你若真爱她,便应当替她宽恕!”随即他转向五女道:“你们自去吧!告诉幻姬长老,孩子会有的,但不是现在!让她再等等!” 为首的少女道:“你是何人?”玉璃道:“在下上神玉璃!”少女听了立时执礼应诺告退而去。待众人皆去,梨落方松开怀中护着的红莲,莲身轻轻摇曳,他心神稍安,看向玉璃冷声道:“想不到你在我族人心目中尚有如此地位!” 玉璃听了不知道他这话是夸赞还是暗讽,只冲他浅浅一笑,抬脚便要回自己的树屋,梨落看着他的背影道:“你给放个封印结界!”玉璃听了抬眉,梨落冷声道:“你的封印术比我的厉害!”玉璃听了立时放了个封印结界将莲池罩住,随后道:“谢谢你不会说么?” 梨落扫了他一眼,在他的封印结界之内又结了一个结界,他这是,不让玉璃的结界碰着红莲的意思。玉璃一脸啼笑皆非的看着他,人家已经一脸无视他的抬脚进小浴室梳洗去了。玉璃咬了下唇,回房休息了。 半个月后的某天夜里,“哗啦”一声响将梨落惊醒,接着他便听到有人声自玉璃住的方位传来,隐隐有女子的娇吟之声,他听得心火一旺。披了衣服便出去,却见那间树屋已经塌了半厦,一名娇俏可人的少女正与玉璃在半塌的地板上扭打在一起,两人俱裹了一身的茅草,高大的梨花枝上花枝轻颤,下起一阵花瓣雨来。 他见了这般模样,只觉得好笑,竟然倚在一旁的树上看二人滚在一起扭打,冷眼旁观!玉璃一眼扫到他,叫道:“你不过来帮忙,在一旁站着做什么?”梨落道:“你若不想,何至于和人抱着滚在一起?” 玉璃道:“祭司一族最擅催眠之术,你要再不过来帮我,我一会失身了你可是要负责?”梨落听了一脸狐疑,飞身过去,刚刚落在地板之上,那茅屋似是不能承其重,竟然全部塌掉了。那姑娘落在地上,身上衣饰竟然与他一般无二,他一怔之下那姑娘尴尬一笑,立时掩面跑了。 梨落回过神来,便见着玉璃面色潮红,似是浑身绵软,当下拎了他的腰将人扛起,转入小浴室之中,“咚”的一声便将他扔进小浴室之中。冷声道:“解释!” 玉璃道:“那姑娘说夜凉,来给我送被褥!”梨落听了道:“玉璃,你纵然不是情场老手,当初在这魔界也是风流快活了一段日子的吧!姑娘半夜给你送被褥是何意,你不懂么?” 玉璃用温热的池水洗了把脸道:“第一,我当初在魔界,除了把银月当成她,还有勾搭过你之外,还当真不曾风流快活过;第二,像这种含蓄的我也当真没有遇到过!这两个解释你满意了吗?”梨落听了抬眉,冷声道:“你若再敢在我面前提起银月这两个字,我立时让世尊把你派到别处去!” 玉璃听了怒道:“好啊,我明儿一早就去报与世尊,请她派我到别处去当差!”梨落听了只觉得气闷异常,转身回房间去了。第二天梨落照常早起,坐在露台边缘吹奏叶笛,红莲摇曳,似她浅笑,他心中的郁闷之气也消退了不少。一眼扫向那坍塌了的木屋处,玉璃便躺在那塌了的地板上裹着一身茅草安睡。他见了玉璃这副样子,心中涌起百般资味,谁能想到这个曾经的天下第一逍遥人,竟然会在一处破败的树屋里裹着茅草睡觉。 当天玉璃醒后,简单梳洗了一下便出去了,按时拎了食盒过来,他此次的饭食换成了白粥,小菜换成了一叠萝卜干,为了安全起见,他将饭食原样放回,径直分了梨落的饭食来用。梨落抬了下眉,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许了。 第七十九章 惟愿常伴君侧 关于那晚的事两人都没有再提。平日里玉璃除了给他取饭外,其他的时间便在那彻底塌了的木屋处盘膝打坐。唯有两次夜里下雨,梨落听见动静出去看他,见他在树桠上躲雨,便也忍下了。 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月,祭司禁地的雨季到了,天气阴冷潮湿,明璐过来给梨园放了个封印结界,和他二人打了个照面便走了。这一晚,玉璃照例在茅草丛中躺下,梨落站在他身前道:“跟我来!” 玉璃一脸莫名的跟着他便去了,进了正厅向左绕过屏风隔断便是内室。卧塌之旁放了一张软塌,梨落道:“你以后便睡在这里吧。”见他一脸莫名,梨落道:“明璐今天放话出去,因你是外族,且是个得道的上神,让族中但凡是心怡你的未婚姑娘均可各展手段将你留下。” 玉璃听了在心中暗暗给明璐道谢,梨落已经侧身背对着他躺下了,道:“你抽空给明璐道个歉,把当年的事情向他解释一下,省得他总找你麻烦!”玉璃看着他的背影浅笑道:“你原谅我便好,其他人我不曾在意。” 梨落听了身子微僵,紧咬下唇,不想理他。玉璃抬腿在软塌上躺下,只痴迷看着他侧卧的弧度,良人近在咫尺,他俩尚能如此相对,已是老天待他不薄了。他想着,那些从前在眼前掠过,一时竟然有些痴了。 梨落躺了一会,见身后没有了动静,听着他鼻息安稳,只当他已经睡下了,悄然转身,便对上他痴痴望着自己的目光,眸光似水,心念微动,立时转首。玉璃自软塌上跳起,便翻到了他的塌上,与他眼对眼、鼻对鼻相对,惑声道:“梨落,你并未将我真正放下,对吗?” 他冷声道:“下去!”玉璃双手将他肩摁住,俯唇上去便与他吻在一起,梨落被他吻起三分火性,张嘴便咬在他唇上,俩上滚在塌上咬在一起,最后玉璃怕当真伤了他,假装失手被梨落狠狠摁住,梨落看着他冷声道:“玉璃,纵是我从不曾将你放下,你我也再回不到从前,我有妻子!” 玉璃柔声道:“幻璃,我不要名份,我也不和她争。你允我常常伴着你,可好?”梨落恨声道:“我是梨落!幻璃早死了!”玉璃听了柔声道:“梨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敢求你原谅,但你何必如此自苦!” 梨落继续恨道:“玉璃,我心中究竟放不下的是何事,你心中最清楚!我当初对她何等珍爱,可你是如何待她的?你不爱她,却要了她!你一再伤了她的心!玉璃,你当初对她做下的事情,与强暴何异?” 玉璃听了吸气沉声道:“梨落,她而今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你当真要听我告诉你我有多爱她么?是,那日如此待她,我承认我确实是粗暴,可是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后怕吗?她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纵是她有不死之身,可她也会疼!我是真的醋的狠了,心疼的狠了,我不知道该如何让她知道我对她有多在意!” 梨落听了红着眼道:“你闭嘴!她是我的妻子!”玉璃听了沉声道:“是,她而今是你的妻子。无论我对她有多爱,我都可以按下,可以深埋在心底。她有你,你们选择了彼此。可是梨落,我不过想常伴君旁,我不过是不忍见你孤身一人。她上次在沉沦苦海一睡五万年,是,千年万年你等她便是。她是你的妻,我不敢等她,我陪着你行吗?” 梨落见了他眸中的泪光,终是不忍。她说过的,玉璃待他是真心,她让他原谅。那些曾经,那些刺痛皆令他心酸,让他心疼。玉璃见他面色伤痛,柔声道:“梨落,你心疼她,我知道,我知道你未曾将她放下。是我不对,是我太过贪心,一心只想得到你们两个。如果我肯放手,你纵是将她放不下,你我也不至于至此。我知道你不想听到我提银月,可当我见到银月时,我便知道,我不能再留在你们身边了。纵然是她愿意死,纵然是你们愿意陪我一起死。可我不愿,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你们因为我的错误去死。梨落,你允我陪在你身边可好?” 梨落紧紧摁住他的手松开,背过身去,道:“你废话太多了,睡觉!”玉璃听了微怔,试探着伸出胳膊环在他的腰间,他没有再反抗,玉璃拉过被子覆在他身上,将头俯在他脖颈之后,深嗅着他的气息,安然睡去。 两个月后,拂风与将休带了小慕莲一早来看他们。两人先看了那塌得丛生了杂草的木屋一眼,抬眉进屋见两人抱在一起睡得正香,相视一笑。小慕莲看着玉璃糯糯的唤道:“亲爹!”玉璃一脸睡眼惺松的睁开了眼睛,梨落立时自床上跳起,也不与他们两个见礼,只红了脸冲到小浴室去了。 拂风看着玉璃笑道:“看来我得禀报世尊,她这纯属引狼入室,你这么快就勾搭上人家女婿当真好么?”玉璃听了浅笑,伸长胳膊把小慕莲接到怀中,问他:“小心肝,你起这么早呀?要不要再和亲爹睡会?”小慕莲听了乖乖巧巧的钻他怀里便秒睡了。 片刻后梨落坐在露台前吹奏叶笛,笛声清越,莲花轻颤,在晨风中摇曳。他眉目温柔的看着她,她曾经说过的:我要的是全心全意的爱,如果你给不了,便离我远一点。可她,为何接受了玉璃,明知道,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全心全意。 当初在摘星观,她当众责罚他,那一鞭一鞭抽打在他的身上,事后她坐在茶室看着自己掌心的血珠发呆,他看着她砸了茶室,看着她强忍着不哭。他便知道,要强舍了自己她的心多痛。可她,终是舍了。当他猛然惊觉,玉璃与她曾经相爱过之后,纵然知道自己是梨落,纵然知道自己是她的心上人,可他当时,又何尝不曾伤过她?那些伤害,皆因为他太过在意玉璃。他知道自己再回不了头。可他,终于还是回了头。如今,他们三个还要继续纠葛么? 听出他的笛声中满腹心事,拂风冲玉璃道:“玉璃,你不要将他迫得狠了。他纵是能原谅你,在心里怕也过不了小柳儿这一关。虽然我不明白世尊将你留下是何意,但你若当真不肯舍了他,那你从此心里便只可有他一个!对于小柳儿,断然不能再有半分非分之想!” 玉璃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那是他的妻子!我只是想陪着他,待她觉醒之后,我便会离开!”拂风听了眸光微闪,却也不曾再说什么,只出去陪梨落下棋了。 似水流年转瞬而逝,百年又过,将休与拂风每月都会带小慕莲来看他们,傲兰、傲云、蓝岚与紫凝时常抱团来蹭饭蹭床。傲云与涟漪、蓝岚与茉香婚后恩爱幸福,这两对两百年来孩子没少生,各有三男两女,只要是他们抱团来了,露台上便是满满的小粉团子。梨落常常坐了主位,便凝目看着这些小粉团子们在露台上连滚带爬的玩闹。 紫凝见梨落看着小孩子出神,百年前幻姬派人来闹过一回,他也有所耳闻,他笑道:“梨落,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小慕莲添个弟弟?”梨落听了横了他一眼,黑着脸道:“我俩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紫凝见他把面色微沉,饮了杯中酒道:“我还有政务要忙,先走了!”他一抬脚,傲兰等抱着一堆小粉团子便要跟着同去,梨落唤住他道:“小凝儿,你如今做了魔尊了,打算几时立后啊?”紫凝回望他一眼,凝眸道:“我是红莲尊者的男宠,此事人尽皆知!没有她的首肯,我啊,不敢娶!”说着当先走了。 梨落被他怼得心火旺盛,拂风笑道:“他也就嘴上说说,心里惦记惦记罢了。梨落啊,你现在可打不过人家,不要惹他。若当真惹急了,他抢了红莲便跑,你可没地儿后悔去!” 第八十章 你我的关系 是夜,拂风等宿在了院外舍之内,玉璃知他白天被紫凝怼了心中气闷,也没敢惹他,早早躺软塌上了。梨落看了他一眼,坐在塌沿道:“玉璃,你去把小凝儿打一顿!”玉璃有心装睡,梨落软声道:“你去打他一顿,令他立时娶妻!” 玉璃见他是说真的,只得睁开眼睛,看着他满面郁色道:“梨落啊,不是我不帮你。可是我若替你出头去教训他,我总得有个名目吧?我如今和她没有半分干系,她是你的妻!是,小凝儿心中惦记着她,可小凝儿的品性你我都清楚,他不过是见你与我在一起,替她不值,故意气你罢了。可你我并没有当真在一起啊!我回头见了他替你解释一回。” 梨落听了暗自气闷:浮屠竟然把自己的传承给了小凝儿,世尊道他心智坚忍,品性纯良,破例允他进行了魔尊试炼,结果他竟然通过了并得到了魔尊的传承!他初得了这个消息,并未在意,但魔界众多世家全涌到魅魔去提亲时,紫凝以“本尊是红莲尊者的男宠,她而今在沉睡之中,未得她允许,我不敢娶妃纳妾!”便将所有人都打发了。他得了消息,很是气闷了几日。 想当初梨落与紫凝在玉璃面前争宠,紫凝经常挑畔他,他因着紫凝是表弟的关系,有心让着他,随便打打也就算了。而今,竟然打不过了?更过份的是,人家昭告天下惦记着他的妻,他如何不郁闷? 玉璃见他心中气闷背对着他睡在对面床塌之上,有心哄他两句,蹑手蹑脚上了床,环抱着他道:“要不你这段时间加油练功,我看你已经到了至尊境界,回头修到帝君了也可以跟他打一打的!” 梨落闷声道:“他因何突然想要做魔尊?”玉璃听了反问:“你还记得幻魔老祖么?” 当日囚魔山之乱,杨柳菁最初的猜测是拂风为了寻回她而做的手脚。但是在冰晶之城之时,她见着那片黑色混沌便知做手脚的是银月了。银月为了吞噬她,完全取代她,早在六万五千多年前便开始谋划了,而她做这一切,据娇楚说不过是为了彻底得到将离(即玉璃),以红莲尊者的身份与他成婚。 当一切真相揭开之后,紫凝跑到魔龙王城要揍玉璃。当时玉璃夜夜买醉,醉宿街头,他有心暴打他一顿,又觉得胜之不武。而玉璃那天喝多了之后,对他说了一番诛心之话,当时玉璃说:“我错在太过贪心,幻璃(即梨落)错在太过软弱,而你,错在太过信任我,错在太怂。你明知道我们陷入三角死局,你要真是个有心的,就应该抱了她走,带她逃的远远的!当初在魔龙宫,我是当真要放了她的!可是你呢?是你自己把她扔下了!你明知她身中媚毒,你却把她留给了我!是,我们是曾经成过亲,可我们已经当众解除婚约了!你要有种你抱了她走啊!” 紫凝听了当众拎着玉璃的脖子与他叫骂:“你他妈不是上神吗?你他妈不是能护得住她的吗?我他妈要是能护得了她,我会认怂吗?” 玉璃当时答:“小凝儿,你连自己喜欢的女子都要交给我来保护,那你自己是干什么吃的?”事后紫凝便陷入了执念,后来拂风劝慰紫凝,说:“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枉然!而我们都缺了这个绝对实力!小凝儿,你不要自责。”结果紫凝听了拂风的话执念更深,执意要参加魔尊试炼,当时世尊曾经问他:“小凝儿,你因何想要获得魔尊传承?”紫凝当众答:“我只一心想要保护自己心爱之人,哪怕毁天灭地、背负无边罪业,我也只要她一人平安喜乐即可!”结果世尊听了他这句话深有同感,竟然同意了! 玉璃将这些细细讲与梨落听了,梨落转首看向他,面色阴沉。玉璃见他沉了脸,怕他翻旧帐,忙解释道:“梨落,她之所以会成为我的魔心,是因为当初在囚魔山我的心被幻魔老祖捏碎了,而这颗心一直在银月手中。”他当初飞升上仙,重塑仙身之时,他的心并没有被重塑,他当时以为是因了她的缘故。可真相在冰晶之城揭开,他纵是修成了上神,可这颗曾经无情的心在银月的手中被污染,有了得失之心。 他没有被银月所操控,没有迷失本性,皆多亏了他在回到魔界之前已经修成了上神。也多亏了杨柳菁与幻璃(梨落)提醒他,他太过反常,太多破绽,必须封印魔识。否则他怕是早已经做了银月的傀儡,会犯下更难挽回的过错。 他又前前后后细细与梨落分析了一大堆,梨落冷着脸说:“你废话太多了!”玉璃听了立时闭嘴,正准备闭上眼睛睡觉,梨落摁着他双肩将他压倒,道:“你对紫凝说我太过软弱?”玉璃听了看着他坦然道:“梨落,你当时确实是太过心软。如果你当时对我狠一点,对自己狠一点。或者你不要脸一点,自私一点,你们俩可能早同时把我踹了。毕竟我们三个当中,我一开始便是最多余的那个。” 梨落听了面沉如水,狠狠一口咬在他的唇上,立时脱了自己的上衣,再把玉璃扒了个干净,玉璃一下子愣住了,梨落将他压在身下,俯在他耳边恨声道:“我当时为什么狠不下心来舍了你,难道你不知道原因么?”不等玉璃反应过来,他又凶又狠的吻在玉璃的唇上,细密的吻落在玉璃的肩上、锁骨上,落在他富有弹性的胸肌上。 两人对彼此的身体都已经相当熟悉,对各自的敏感部位,也早已得心应手,玉璃初时只道到他是一时怒极了,只是狠狠咬他几口泻愤,后来被他撩拨得心火旺盛,微喘出声,见他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那双手便不安份的在梨落身上撩拨,魅惑的气息在内室弥散,两人互相征伐,彼此都只听到对方的喘息与欢畅的低吟。直到精疲力尽紧紧搂抱在一起之后,才知道这一百年他们彼此都忍得太过辛苦。 窗外红光微闪,一袭红衣的绝美女子侧耳听了听内室的动静,面上泛红,心道:这好像没我什么事了?算了,继续睡觉去了! 又一百年,众人再聚,将休对梨落道:“梨落啊,我听小凝儿说你们幻魔同性生子,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给小慕莲生个弟弟啊?你家那幻姬长老可是找过我好几回麻烦了!她给拂风送了一堆美娇娥,我俩是真的扛不住了!” 梨落冷声道:“你不会把人还回去么?”将休道:“哎呀,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她以小凝儿的名义赏的!”梨落冷眼看着紫凝道:“那你俩联手把小凝儿打一顿便好!” 紫凝斜了他一眼,道:“我看你俩这春风满面的样儿,又何必在我这装呢?生一个又如何?也省得她醒了还要再给你生孩子!”他这话一出,人人觉得有理。众人皆劝,梨落烦了便道:“她是妻,玉璃是妾,我是夫。这天下哪有当夫的给妾生孩子的道理?” 玉璃听他当众这样说便冷了脸,这要搁从前他定忍不了,可他现在把这些心都淡了,左右梨落当众认了两人关系,他有什么不爽,等人走了再虐回来就好。待众人走后,他当真狠狠虐了梨落几回,对他道:“她是你的妻,而你,是我的妻,你在心里最好给我搞清楚了!”梨落自然是不爽的,两人在梨落院中打了好几回,梨落回回都输。后来明璐看不下去了,道:“这由来只有求着老婆生孩子、哄着老婆生孩子的,这打着老婆逼着老婆生孩子的,我当真是头回见!” 第八十一章 你不是要生孩子么? 梨落听了面沉如水,直接把玉璃关了门外。玉璃被明璐点醒:梨落的性子与杨柳菁一般,向来吃软不吃硬的,他因为被梨落当众说他是妾心中暗恼了,可他若当真很梨落来硬的,梨落怕是要和他硬杠到底。见梨落关门落栓把自己关在门外,他也当真豁得出去,在露台上给梨落跪了三天。 三天后梨落开了门,玉璃低声下气的说:“梨落,你说的对。她是妻,我是妾,你是夫!可我这个妾生不了孩子啊!你看啊,傲云和蓝岚他们家孩子都成堆了,小慕莲呢给我大哥和拂风在养。左右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纵是醒了她身子娇弱,你也舍不得让她立时给你生孩子。不如我俩先生了,也省得她日后辛苦!” 梨落没理他,只说:“你也当真豁得出来!起来,去取饭,我饿了!”见他没有明确拒绝,玉璃顺势躺地上了,无赖道:“腿麻了,没力气!”梨落见了恼得在他膝上轻踹了两脚,他顺手抱着人的脚腕子把梨落拽倒摁地上狠狠亲了一回。池中红莲轻颤,他一眼看见,立时松了手,怔怔望着池中的莲花,梨落起身,也见着那莲花微颤的模样。 梨落狠狠横了玉璃一眼,道:“你下回再当着她的面乱来试试!”玉璃挑眉道:“她是不是要醒了?”两人当晚各睡各的床,等了三个月,红莲一如即往,再没有半分动静。三个月后,玉璃又滚梨落床上去了,在他耳旁软语相求:“梨落,你就给我生一个呗!” 梨落有心不理他,他成天缠烦着,终于某天黄昏,梨落道:“你把软塌搬到正厅睡去,一个月不许烦我,我就给你生!”玉璃见他说得郑重,老实搬床挪到正厅去睡了。 梨落每天照例起的很早,每日东方发白时起床吹会一叶笛,红莲在笛声中轻轻摇曳,而后他便在房中打坐,整一个月连饭都没有出来用。玉璃有心问他,他都只在内室避而不见。 一个月后,梨落照常在露台吹奏叶笛,红莲轻颤,他吹了一会,只觉得红莲像是在不可抑的大笑,索性放下叶笛,道:“你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有这么好笑么?”红莲微不可察的颤了颤,便又安静了。 玉璃听见动静出来,一边走向他一边说:“她又怎么呢?你……”声音杳然而止,眼前是一身素白衣裳的绝美女子,身形纤长,凹凸有致,眉目间依稀有梨落的模样,却生得更柔媚一些。 见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梨落冷眼看着他凝声道:“你不是要生孩子么?”声若幽泉,冰冷异常,可听在玉璃耳里就别有一番滋味了。浮屠忽男忽女的毛病,他是知道一些的,眼前的梨落竟然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女儿身?他眨了眨眼睛,梨落见他一脸犯痴的模样,面上立时有了三分恼色,不待她发作,玉璃拦腰将她捞在怀里,直接扛回内室去了,两人三天没出房门。 一个月后,梨落有喜。紫凝、拂风、幻姬、听风竟然同时来探,玉璃看着梨落突然就圆了的肚子一脸莫名:这也太快了点吧!拂风见了梨落的模样先笑,道:“哎呀,我怎么觉得我今次亏大发了?早知道你是如此绝色,我真应该将你扛回去的!”梨落冷冷扫了他一眼,可这一眼在旁人看来怎么都是妩媚异常、撩人心魄。 幻姬道:“她在孕中,你要和她闹,也等她生完孩子的,你俩上边上打去,我不管!”拂风听了只是暗笑,玉璃在一旁心中有些忐忑:上回杨柳菁怀小慕莲的时候,因为祭司与魔龙血脉不能相融,令她身子好一阵虚弱;这回梨落是怀上了就直接肚子圆成了一个球,他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见他面有忧色,幻姬道:“知道担心她,还是算是你有点良心!小凝儿、听风啊,你俩随便打他一顿算完。”玉璃听了一脸懵,梨落扶着肚子侧卧在床上道:“幻魔规矩,同性成婚,生子的那位,娘家人要把另一位揍一顿!”见他不懂,幻姬解释道:“这天下娘哪有那么好当的?更何况他一个男儿身,要化为女儿身再怀胎生子,其间自是辛苦非常。打你一顿,也是让你记住这孩子来得不易,让你好好珍惜他的意思!” 玉璃扫了紫凝和听风一眼,紫凝一直想揍他,这他是知道的。他问:“如果他们打得太狠,我可以还手不?”幻姬听了笑道:“可以!”梨落抬眉道:“你们上别处打去,别伤着了小菁儿。”紫凝听了浅笑:“都怀上别人的孩子了,还担心她做甚?你还是先担心你这孩子的亲爹吧,回头打坏了我可不负责。” 梨落听了扫了一眼玉璃,道:“我是爹,他是娘!”玉璃听了有心反驳,转念一想:自己不能和孕妇置气。笑着道:“娘子说的有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梨落听了柳眉一挑,玉璃已经当先飞天上去了,紫凝、听风立时跟上,为了避免损坏祭司禁地,三人跑堕魔山痛痛快快打了一架。 三人打架打到第二天,听风便回来了,对梨落说:“大哥,不是我不帮你,小凝儿是真心要揍他,我插不上手。”梨落听了面容无波地道:“玉璃若当真打不过小凝儿,他这个上神也不用当了!”幻姬听了只在一旁暗笑。 第六天俩人还没有打完,拂风没忍住跑堕魔山看热闹去了。一看看了三天,第九天,两人终于打完了,同时灰头土脸满面焦黑的回来了。梨落看着这俩似是被火烧了眉毛、烧焦后似被狗啃过的衣裳扶着肚子笑了半天。玉璃面有郁色,紫凝倒是眉目温柔的很。拂风在一旁道:“梨落,你不问他俩谁赢了?” 梨落一看玉璃面色,拧眉道:“他俩应该打了个平手吧?”拂风道:“错,你家玉璃赢了,小凝儿输了!”梨落的眸光自两人脸上扫过,这两的面色不应该调过来么? 紫凝见她一脸疑问看着自己,回眸看向窗外,眉目温柔的看着窗外的红莲道:“梨落,你还记得傲兰上回说过,她将银红放逐到混沌炼狱后自己在何处沉睡么?”梨落一脸莫名的答:“堕魔山炎火炼狱。” 紫凝笑道:“等你生完了孩子,有机会跟玉璃去那看看,那片炎火炼狱真的很美!”说完他抬腿去舍沐浴了。玉璃一言不发也去了小浴室,见梨落一脸懵,幻姬和听风一脸好奇的模样,拂风低声解释了一下,梨落立是拧了眉一言不发。 紫凝确实是败了,他得了魔尊传承后一心要揍玉璃。但对于一个日夜买醉的醉鬼,他打了也胜之不武。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名正言顺的机会,他自然不会跟玉璃气。但徒弟始终是徒弟,他虽有魔尊传承,但和玉璃对阵不到生死之时是不能用魔龙权杖的,更何况玉璃本身便是魔龙世子,所以他这架打得就有点悬了。 两人势均力敌斗了九天,最后紫凝以半招落败,被玉璃打下堕魔山。玉璃怕他有个闪失,追着他落入堕魔山山腹,山腹炎火炼狱中一片绝美的红莲火海,这两个一掉下去,那红莲铺陈开来,将紫凝接了个正着,然后放出红莲业火把玉璃烧了,若非有天师神甲护着神魂,若非紫凝立时醒觉将他扛出来,他怕是要被烧得只剩神魂了。当然紫凝为了救玉璃,也被红莲业火给烧了。 第八十二章 管生不管养 玉璃闷声了三天,粒米未进。紫凝每天都来看梨落,见他那副气闷的样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得解释:“玉璃啊,你现在是上神,而我是魔尊。堕魔山是魔界禁地,红莲业火护着我是出于本能,攻击你也是出于本能,与她无关的。”玉璃冷哼道:“我知道!” 拂风与幻姬在一旁同声笑道:“你都知道,你还气闷什么?”玉璃皱眉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们现在把她移回那片红莲火海里去,她是不是立时就能醒了?”拂风听了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情。他早前对拂风说过,若她觉醒,他便立时离开梨落,从此不再在他们面前出现。可现在梨落有身,他不舍离去。可若他明知道可能令她立时觉醒却不说,又担心梨落会心生怨怼,故而郁郁。 拂风听了笑道:“你多虑了,她现在不醒,皆因神魂太弱,你若当真把她放回去,她降伏不了那片红莲火海事小,闹不好自己还要被吞噬掉的!”玉璃听了长吁一口气,立时将这桩心事放下。梨落扫了他一眼,拧眉道:“若如此便能救她,世尊不早做了,还用得着你我么?”听风笑道:“大哥,他是身在局中,患得患失罢了!你想啊,你这有着孕呢,若小尊者觉醒,他怎么跟人交待?再说了,小尊者怕是并不想见到他吧。” 玉璃听了面上又是一郁,当年说过的那些诛心字句又响在耳边,梨落扫他一眼,道:“小菁儿当年飞身证道之前对我说过,说你对我是真心,让我原谅你。而且她最烦与人纠缠不休,她即已将你摘干净了,想来,对你也并无多少怨恨。”玉璃听了这话,面上浅浅一笑,心中却滑过几许伤痛。可他,毕竟还有梨落,还有他们的孩子。 梨落这一胎怀的时日并不长,整六个月。这六个月里,紫凝、拂风、幻姬、听风白天在他这梨落院中守着,晚上在院外舍休息。而梨落惫懒至极,除了每天清晨按时吹奏叶笛,大部分时间用完饭便是在睡觉。玉璃其实只想搂着自己的娇妻过小日子,见这四个天天赖在这不走,只觉得碍眼的很。 玉璃问紫凝:“你魔界政务不需要处理么?”紫凝答:“有傲兰他们处理呢,我当放假了。”见玉璃拿眼斜着自己,他改每天蹭完饭便走。 玉璃问幻姬:“幻魔族中你不用去看看么?”幻姬答:“梨落怀着孩子呢,我这当娘的哪能放心啊!”这个玉璃便不好说什么了,他只好用行动每天当幻姬面抱着梨落进出,抱着人在露台晒太阳,人家当娘的啊看着只觉得两人恩爱非常,半点没觉得不适。 玉璃问听风:“你无事可干么?”听风道:“我可是要当叔叔了,我等着看我小侄儿出生呢!”玉璃再问:“你不会自己去找浮屠生啊?”听风道:“按我族规矩,我要打赢她了她才能给我生呢!要不你教我几招,左右她当年是你手下败将!”…… 至于拂风,不等他问,拂风自动自觉的道:“我家政务有我老爹呢!小慕莲有你大哥看着呢!”玉璃道:“要不我给我大哥送两个美妾?”拂风笑道:“你送好了!你敢给他送俩,我就敢给你送四!” 玉璃只得忍着,六个月后,清晨,梨落没出来吹叶笛,而是冲门外大喊:“娘,这孩子要出来了!”他一听喜出望外:终于可以把这几尊大神送走了!结果四人立时进了内室把他赶出房门,一齐在里屋帮梨落生孩子。玉璃被关在房门外风中凌乱了许久:他老婆生孩子,他被人赶出来了。屋里除了幻姬是梨落亲娘他能忍之外,这拂风、紫凝、听风都在里面,更何况拂风在他看来还和自己一样是个男女不忌的! 这孩子生了约三个时辰,听见一声婴儿啼哭,紫凝抱着孩子出来的,粉粉嫩嫩的一个小婴孩,生得眉目清秀,额间一条魔龙魔纹神似玉璃。紫凝一边把孩子给他,一边道:“哎,你这基因真是强大哎!小慕莲像你也就算了,怎么这个小东西也像你?”玉璃立时没好气地怼他道:“不像我难道像你?” 紫凝听了扫他一眼,对他道:“你以后对梨落好一点,万不可负他!”玉璃听了面色一凝,怼道:“这话还用你说?”紫凝听了也面色微凝,看向他身后的莲池,道:“她你可想好了没?”玉璃道:“她是梨落的妻,我心里有数,不会再有半点念想!”紫凝凝眸看着他道:“如此最好!” 孩子生出来没久多便饿了,好在将休早有准备,早早送了四个奶娘来住在梨落院外的舍中,玉璃立时招了人来喂孩子。其后,紫凝陪玉璃抱着孩子在露台上守了三天。三天后,第一个从屋里出来的是梨落,一身俐落的素白衣裳,又是剑眉朗目的俊美少年一枚了。他扫了玉璃和他怀中的孩子一眼,道:“管生不管养,这孩子你以后负责教养了!”说完便坐在露台边吹起叶笛来。 玉璃抬了抬眉,心道:早知如此,让你晚点怀上好了!腹诽归腹诽,见另外三个没出来,问道:“你娘他们呢?”梨落扫他一眼没答,紫凝道:“他娘不是你娘么?人家孩子都给你生了!” 玉璃立时改口,道:“母亲和弟弟呢?”拂风从房间出来道:“他们太累了,已经睡着了。玉璃啊我们还要在你这里休养两天,你再多忍耐几天!”玉璃左右看了一眼,似乎悟到什么,低声问拂风:“幻魔生子很艰辛么?”拂风扫了梨落的背影一眼,道:“这自古当娘的都不易,更何况是男人生子。我回头让你大哥送些灵力充沛的丹药过来,给梨落好好补补便好。” 玉璃听了看着梨落的背影眼神中爱意更浓烈了几分,心中那些腹诽全化为无限柔情,梨落待他,当真是全心全意了。越过他的背影,他看见莲池中的红莲,若她觉醒,自己是否当真舍得离去? 见他眉目温柔,片刻又笼上了心事,拂风在他耳畔低声道:“这孩子都给你生了,就算你舍得走,人家也不一定放你走嘛!”玉璃听了浅笑道:“无妨,我好好养着我们的孩子便好!”拂风凝他一眼,又扫了侧身在露台上闭目养神的紫凝一眼:看这情况,这俩回头还得再打几架啊! 七天后,四人陆续告辞,紫凝是第一个走的。他若没有第一个走,估计梨落能先和他打一架。因为人家每天啥也不干,就侧身躺在露台上看红莲,后来幻姬说要走,他跳起来就走了。 *** 梨落说到做到,孩子他当真管生不管养,每天顶多抱着玩一个时辰。没错,就抱着玩会。好在这孩子初时也没什么可操心的,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吃吃睡睡又过了十年,孩子会满地爬了,夜里蹬了被子冻醒了会哇哇大哭了。通常这种时候梨落都会扫玉璃一眼,玉璃立时自动自觉起身,饿了便将孩子抱到舍交给奶娘,喂完奶之后抱回来,冻醒了,便直接抱怀里暖睡着了,再放下。 没有把孩子交给奶娘带,因为魔族孩子娇弱,需要留在亲父亲母身边汲取父母的灵力,以父母的灵力供养。而梨落和玉璃又都是喜欢清静的,故而奶娘一直住在院外。 每回见玉璃毫无怨言,梨落都眉目温柔的暗笑。玉璃见了他这样儿,心下也酥了,受这么点小累也认了。只是梨落生完孩子后身子骨似乎变娇弱了,每天自午后便开始睡觉,一睡便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玉璃偶尔撩拨他几回,见他似是精神不济的厉害,也不勉强他,再加上他还要看孩子,心思也稍淡了。 孩子满百岁后,夜里睡觉似乎老实多了,玉璃再没有在夜里起床过,梨落的身子似也养好了,两人又能时不时滚着在床上打架了。纵是两人闹出再大动静,这孩子都在邻屋睡的乖巧的很,即不起夜,更不吵闹。一觉睡到天大亮,人人都道这孩子乖,好养!等孩子满三百岁了,梨落依幻魔例给孩子起名,名为思柳,至于姓氏,自然是姓将了,毕竟头上的魔龙纹在那摆着呢。 第八十三章 当真醒了的 时光若流水一去不回,杨柳菁已经沉睡了八百年了。梨落时常坐在露台边发呆:你说睡个千八百年就醒的,而今八百年过去了,你可要回来了?玉璃每每见他如此,就带着小思柳在一旁玩,并不吵嚷他,只是看向他的背影有了更多不舍。 这天众人齐聚梨落院,露台上粉嘟嘟的小娃儿带着满地爬的小粉团子,年龄最大的是傲云家的傲漪,生得似寻常八九岁的孩童般,在那指挥着小他几岁的娃儿们爬树上房,玩得不亦乐乎。 梨落坐在主座,看着小慕莲领着小思柳逗蛐蛐玩,这是傲漪送给他俩的。两人玩了一会,小慕莲突然举着装蛐蛐的笼子就跑,小思柳追在他身后“哥哥”、“哥哥”的叫着,无奈他现在还是个小短腿,哪里追得上。追了几圈,没追着,索性一屁股坐地上“哇”的一嗓子大哭起来,没忘了糯糯的投诉:“哥哥坏!” 小慕莲见他哭了,便停下来,道:“好没意思,人家弟弟都跟着哥哥玩的挺好的,到我这你怎么就哭上了呢?喏,给你!”席地而坐的大人们皆笑,小思柳听了大家的笑声,不知道哪来的自尊心受措,气不打一处来,一抹脸上的眼泪,一把接过笼子道:“不要了!”说着便把那笼子照莲池砸了过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向池中的红莲而去。 梨落见了立时跳了起来,满面怒容,将休第一个跳起来将他拦了,“小孩子不懂事”这话还未说出口,红光一闪即没,紧接着两道白光自红莲中分出,落入莲池化为两朵白莲,白莲迎风见长,立时晃为两名娇俏动人的少女,踏水而来,径直上了露台。慕莺手中拿着蛐蛐笼,在小思柳额上弹了一下,道:“哎,你若下回再敢如此,娘娘可不陪你玩了!” 小思柳见了她,嘟着嘴却忍着泪,大气也没敢出一下。莲悦在小慕莲额上弹了一下:“你好歹是个哥哥,逗他玩可以,也稍微让他一让的。”小慕莲听了委屈道:“我把亲爹都让给他了,我还有什么没让的?你俩真过份!以后晚上不来找你们玩了!” 众人一看她俩从红莲里出来了,面面相觑,梨落只觉得浑身冰冷,双腿一软直接坐倒在地,慕莺与莲悦一看他这面色,忙道:“师叔祖在睡觉,您可千万别想错了!”梨落听了捂着心口大口喘气,玉璃初时也呆了一呆,见他这般模样立时过去将他扶起,涟漪忙道:“差点教你们俩个吓死!”慕莺和莲悦面上一红,立时致歉,又挨个给众人行礼,算是赔罪。行礼到将休和拂风面前时,这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看出些滋味了,却也暂时隐了下去。 等罪赔完了,涟漪与茉香立时过来将这俩个抱了,四人抱着先哭了一场,把一群孩子都唬了一跳。四人哭哭笑笑了一会,涟漪问二人:“我记得当日你俩神魂被轰散了的,当时世尊只让我们将你二人肉身封印起来,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慕莺笑道:“我们当时确实是死了,但是师叔祖在最关头将我们各自的神魂收了一缕在她的莲身之中,我们将养了四五百年,这神魂就恢复的差不多了。”玉璃听了奇问:“四五百年?” 慕莺道:“对啊,这后面三百多年都给你俩看孩子了,要不这孩子哪能这么好养?”莲悦揉了揉眼睛道:“就是啊,白天睡觉晚上给你俩看孩子,可累死我们了。”说着打了个呵欠,对小思柳道:“小思柳啊,你若再敢往这莲池里砸东西,娘娘可就再也不给你讲故事、陪你看星星了!”说完她转身要回莲身里去睡觉,涟漪一把抓住她,道:“你俩神魂不都恢复了么,为什么不赶紧觉醒了回到肉身里去?” 慕莺道:“这不要给他俩看孩子嘛,再加上师叔祖一个人也怪无聊的!”这话刚说完,她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忙接着说道:“我俩恢复是恢复了,但不能离开师叔祖太远,再等等吧!” 梨落听了黑着脸道:“等什么等,你俩立时回你俩的肉身去!”见他变了脸色,慕莺那句“师叔祖一个人怪无聊的”人人都听在耳中,知他定然揭不过去,拂风立时去找明璐接了俩女肉身过来,结果明璐言慕莺说的是实情,俩人当真不能离开红莲太远。而后立即下令,在梨落院左边,即以前玉璃倒了那处木屋处,盖了一间两进的木屋,供慕莺与莲悦居住。 是夜,众人皆去了院外舍,连玉璃也抱着小思柳去院外舍居住了,慕莺与莲悦回到肉身后便在新盖的房中盘膝打坐,一时寂寂。梨落沉着脸坐在露台之上,星光漫天,莲池中映着满天星光,她的面目、他们的曾经在他脑际划过,梨落一夜无话枯坐到天亮,发梢上皆是晶莹的露珠。慕莺与莲悦回复了真身之后,立在他身后小心解释道:“那个梨落啊,师叔祖上回醒是三个月前,她每回醒的时间不定,这两天不一定醒。要不这样,你先回房间去休息,我俩帮你看着,醒了便去叫你!” 梨落只如老僧入定般坐那看着,面容清淡。这俩暗道不好,梨落性子不似玉璃,他心思深重,最是难猜。不多会,早膳送来,蹭饭大军到了。拂风一看他那样子心中不忍,在他身旁蹲下道:“梨落啊,小柳儿应该是确实没醒,并非不想出来见你。” 梨落冷声道:“我怀孕那会儿,照理我娘并听风来便可,你与紫凝因何日日来守着我?”拂风听了一怔,只得柔声道:“她不放心你,让我们来的!”他听了起身,转向紫凝:“你见过她几回?” 紫凝端着一碗清粥,慢条斯理的道:“也就二三四五六七八回吧。”见梨落面色凝绝,忙改口的道:“我逗你的,我就见过她一回!真就一回!就我和玉璃在堕魔山打架那回,我俩掉红莲火海里,她先救的我,那个玉璃不是有天师神甲嘛!她救完我之后就附我身上了去捞玉璃。玉璃一见红莲火海就懵了,没发现她来了,而且她当时神魂太弱,差点被反噬,你当时大着肚子呢,我才没敢跟你说!” 梨落听了凄冷一笑,难怪那日紫凝眉目如此温柔!见他笑的凄冷,玉璃暗叫糟糕,正要开解他两句,紫凝放下粥碗先开口了:“梨落表哥啊,小尊者现在确实没有完全恢复。她不出来见你,可能是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处理你们三个的关系。” 毕竟她从前跟过玉璃,还为玉璃生下了小慕莲。就算她与玉璃摘干净了,梨落也按照祭司规矩娶了她,可梨落和玉璃到底还是在一起了。虽然梨落说了,她是妻,玉璃是妾,这要放在热情奔放的魔界确实不成问题。全关键在于,我们杨柳女侠在人间那一世,她在靖州当小泼妇之前,那可是书香门弟养到一十六岁的,她在人间的爹是个有功名的老实人,家大业大也只娶了她娘一个,或多或少对她的择偶和婚姻观都有一点影响吧。她当初跟着玉璃的时候,也是把自己放在不争的位置上,这会儿怕是连不争的位置都不晓得怎么放了。 第八十四章 我很想你 梨落听了冷冷看着紫凝,紫凝只得起身道:“那个我还有政务要处理,我先走了。”梨落抬手将他拦了,冷声问:“你说她为了救你和玉璃被莲火反噬了,那你当时赖在这里不走,可是在帮她养伤?” 紫凝听了垂眸道:“不过是在我灵海将养了几日,我渡了三千年修为给她,她便又回莲身去沉睡了。”梨落慢声问道:“我的妻子受伤了,难道我不应该知道吗?要渡修为难道不应该我来吗?” “梨落,”紫凝深吸了一口气柔声道,“好吧,此次是我错了,是我处理失当。我道歉!”梨落有心拿他撒气,这会只觉得捏了一团绵软的棉花,紫凝对杨柳菁那点小心思,他们心里都清楚的很。梨落一把扯住他的腕子,道:“你不用走,你愿意留多久便留多久,等她睡醒了,咱们把话说清楚!”说完他一抬脚进屋去了,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紫凝眨了眨眼睛,当真不走了,索性坐下来专心用起饭来。拂风与将休同时斜他一眼,道:“小凝儿,你不会当真想抢人吧?”紫凝端起粥碗先喝了一口清粥,才施施然道:“看她!” 梨落将紫凝的话听在耳内,一抬手便掀了放着诸多珍贵玉器的架子,屋里传来“哗啦”一声,接着便是一叠声的玉裂瓦碎的声音,把几个小团子都吓懵了,慕莺和莲悦互看了一眼,同时伸出手去狠狠掐小慕莲,“哎哟!”一声,立时把他掐出泪来,带着哭腔道:“他发脾气,你们俩掐我干嘛!娘亲,她们欺负我!” 他刚哭喊完,红光一闪,杨柳菁一身明艳的红出现在众人眼前,她看了在场的众人一眼,一脸懵的抬腿上了露台,慕莺与莲悦同时指了指房间,低声道:“里面那个快要委屈死了!” 她先扫了玉璃一眼,玉璃原是痴痴的看着她的,见她一眼扫过来垂眸道:“不是为我。”接着道:“他应当是吃小凝儿和拂风的醋了,毕竟你分明是醒了,却没有出来见他。”打翻了醋缸的梨落啊,杨柳菁在心里暗暗挑眉:太有挑战性了。 她想着便穿门而入,地上一已经碎了一地珠玉,她赤着足完全没有下脚的地方,梨落察觉到有人穿门进来了,他心火旺盛的很,也没有分辨是谁,顺手抄起一方砚台便砸了过去,待砚台扔出去后便他便看呆掉了,手腕微颤那方砚台便凝在半空未动,她柔声浅笑道:“那个,我现在还很虚弱,你能不能先把这地上的东西清一下,我没有能下脚的地儿。” 梨落听了只凝眸看着她,踩着一地碎玉行到门前,一抄手便将她抱在了怀里,转向内室去了。她确实很虚弱,在他怀中轻若无物。梨落抱着她进了内室自个先怔了一会:软塌与床塌相对而置,两张床都是玉璃睡过的,一时竟然不知道要把她放在哪里。见他犹豫,她便想起他在摘星观那会,但凡是玉璃碰过的东西都不让她碰的。她撒娇笑道:“你和别的男人睡过的床,人家才不要睡呢!” 梨落原本不太好看的面色,听到她这句话后只当她是醋了心情突的就放晴了,柔声道:“那就不上床!” 屋外个个耳聪目明,一听他俩这对话,紫凝第一个抬脚走了,玉璃抱着小思柳也走了,傲兰等立时领着小团子们全出去玩儿了。 拂风给丢了个封印结界,在露台上看了将休一眼,两人各扛了慕莺和莲悦回左边那栋房间去了。 梨落抱着她在坐塌上坐了,将人紧紧环在怀中,问她:“你可是醋了?” 她答:“有一点!” 梨落听了狐疑的扫她一眼,她窝在他怀里道:“我吧,原本是让你原谅玉璃的。原本也是觉得让你一个人孤单单等着我怪惨的。可他当真来了吧,我这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可是呢,看着你们俩挺好的,我也不晓得我到底应该是个什么心情了。” 梨落听了将吻落在她的唇上,极尽温柔,灵巧的舌头与她唇舌相缠,竭尽全力汲取她的一切,吻得她面色潮红,才惑声在她耳畔道:“难道你就不想我吗?”她红着脸小懵的道:“我天天都能看见你啊!”话刚出口又立时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她垂眸道:“你、你、你,你脑子里都装的什么啊!” 梨落答:“自然都是你!”她听了抬眉道:“那玉璃呢?”梨落笑道:“你是妻,他是妾!谁让他从前贪心不足的!”她听了眨了眨眼睛道:“可,可你从前不是一心一意只想要爱玉璃一人的么?” 梨落浅笑道:“第一呢,从前啊,我的魔识虽然并没有觉醒,但我心里一直有你,也从未将你真正放下,我当时有多痛苦你是知道的。” 当年他在幻璃时期确实是痛苦过一段时间的,听他这样说,她心下微酸。 梨落接着道:“当然,知道你和玉璃曾经有过过往后,我因醋了对你变了态度伤了你的心,是我的错呢。第二呢,我试过一心一意只爱他一人呢,但是天意弄人,我们终走到如今这局面。我不贪心,我只想与你长伴今生。至于玉璃,他想我时便可来探我,我念他时便去探他,你意下如何?” 她听了眨了眨眼睛,柔声道:“可我觉得吧,你俩确实是倾心相恋,而且我觉得你对我应该还是感动多过感情。我只是担心同时误了你们俩个,生生把你俩拆散了不太好。而且我们仨个现在这种状态我觉得挺好的,你俩相亲相爱,我呢睡我的觉,醒了就帮你们看会孩子,和孩子玩一会,这种日子也挺好的啊!” 梨落凝眸看着她道:“可我一直都很想你。” 说着贴着她白皙的脖颈吻了下去,她娇嗔道:“梨落,你容我再想想。” 梨落道:“再想你就被小凝儿拐走了!” 她听了眨了眨眼睛还要再说什么,便被梨落将唇封住了。腰上一暖,他的手便已经探入衣隙抚上了她的腰际,旋即灵活的解开了她的腰带,剥了她的衣服,身子微寒,梨落解开衣襟将她整个搂在怀里,令她微凉的身子贴在自己滚烫的怀中,两人毫无阻隔的贴抱在一起。 他痴迷的吻在她的细嫩幼滑的肌肤上,吻在她细嫩的肌肤上,她轻喘:“梨落,我现在还很弱。” 他道:“可我真的很想你!”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畔忍不住低吟出声,梨落眼神迷离的喘息着道:“小菁儿,我想你,很想很想!”她情难自抑的在他耳畔道:“其实,我也很想你。但,我不能拆散你们。梨落!” 她此时忘了梨落是个情痴,他当初待玉璃当真是全心全意,现在待她也自是一心一意。 梨落是个绝对的行动派,从来都是用行动来表达爱慕的,是绝对的贪恋对方的一切。 梨落在心中已经将三人的关系分得相当清楚,而且他为玉璃也做出了绝对的付出,甘冒奇险为其生子,故而他心中并不曾觉得亏欠了玉璃什么。 他眼下只想贪恋她的一切,所以对她的话自是半句也听不进去的。 少顷两人便渐入佳境,梨落对她的反应相当满意,将她搂得更紧一些,恨不得与她融为一体,微喘道:“待你养好了身子,你为我多生几个吧!” 只可惜当时她已经无力思考,否则一定会想:这孩子你不是生过了么?为什么我还要生?! 第八十五章 自作自受 梨落院中新盖的那间房子相对简单,左中右结构,左边卧房,中间厅,右边小浴室。 拂风与将休分别扛了人进屋,慕莺与莲悦红了脸道:“你们俩个好没道理,没羞没躁的这是要做甚?” 拂风与将休互看了一眼,同声道:“当初说给我俩生孩子的是你俩吧?” 慕莺红脸道:“那也得定了名份的,你俩这青天白日的闹什么呢?” 拂风笑道:“名份啊,有啊!” 莲悦红着脸道:“当时是说了要给你做妃妾,可我,可我当时说的是要给将休尊者生孩子。” 将休道:“慕莺给拂风生,你给我生!” 慕莺听了立时道:“按照我族规矩,行礼之前不可同房!更何况哪有你俩这样青天白日乱来的!” 拂风笑道:“你俩已经不是祭司族人了!而且这礼啊,八百年前就行过了!” 将休道:“你俩的灵位还分别供在魔龙与风魔祖地里呢!”见二女一脸愕然,拂风放了个封印结界把整个房子都封印住了,冲慕莺行了个礼道:“我的王后娘娘,咱们今儿就房圆了,你也好早日为为夫诞下麟儿啊!”说完扛着慕莺进房去了。 这俩去了,将休看着莲悦面上先红了,抬手将莲悦抱进了小浴室,与她在软塌上同卧了,柔声道:“抱歉,我怕是要委屈你了。” 莲悦浅声道:“无妨,我来!”将休一怔,便被莲悦摁住了,他虽然心下觉得抱歉,但还是条件反射性的抗拒与女子亲热。 孰料莲悦不知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他立时觉得整个神经都前所未有的兴奋,身体开始不听使唤的任由她拿捏,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欢畅。 莲悦俯身在他耳畔道:“您放心,等这孩子怀上了,您就是求我,我都不会再主动碰您!” 见他眼神迷离,她惑声浅笑道:“我有一半的魅魔血脉。您晓得的,幻魅两族最擅房中之术,这也是当初世尊将我赐给拂风的原因。她深恐拂风被您掰了无后,所以才出此下策。您即当真想要孩子,便忍过这几回的。” 将休勉力集中精神,抬手去推拒她,莲悦见他还是抗拒,便俯在他身上,魅惑笑道:“这样,如果您不想要孩子呢,您就眨八下眼睛,如果您想要呢,您就眨九下眼睛。” 将休精神涣散,很努力的眨了六七下眼睛,然后他有点分不清自己眨了几下,思绪小混乱的又多眨了几下眼睛。 莲悦冲他媚然一笑,便俯在他身上调教起他来。 此时拂风与慕莺正躲在小浴室门外听壁角,听着里面的动静,拂风传应与慕莺道:“你们这样对他不太好吧?回头他清醒了万一暴走怎么办?” 慕莺传音与他道:“我明白将休尊者是怕尊上无后,才会演这一出。可是尊上啊,他一日过不去心里那个坎,终生都将背负着当年的阴影。总得让他明白女人不可怕吧!他堂堂帝君修为,若是克服不了这个心理阴影,如何在修为上更进一步呢?” 见拂风拧眉,慕莺道:“您这是醋了?” 拂风传音道:“醋是难免的,但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慕莺冲他抬了下眉,传音道:“那您去房间休息吧,我出去了。” 拂风一把扯住她,低声问:“咱俩不圆房了?” 慕莺斜他一眼道:“您都醋了我跟您圆什么房?” 拂风见她走了也没追,只在小浴室门口听了足足一上午的壁角。 中午时分,屋内动静停了,拂风一脸忐忑在门口站着,不知该不该进去。 片刻后传来淋漓的水声,拂风背靠在墙上,心中滑过异样情绪:这事成了,我究竟是应该高兴还是生气?这事若不成,我要如何才能抚慰将休呢? 淋漓的水声停了,小浴室的门开了,将休披散着一头湿发出来,一脸看见拂风晦暗难明的面色,苦笑道:“你我还真是自作自受!” 拂风唇角动了动,将休道:“她倦了,睡着了。” 拂风知道他终过了心中那一关,可心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将休一眼看透他心事,一抬胳膊把拂风背进卧房去了,将人摁在床上道:“你躲在外面听得很爽是吧?”说完便把拂风剥了。呃,和谐。 *** 梨落倚在坐塌上睡到日落时分怀中忽的一空,立时警醒。 抬眼便见坐塌之旁的小几上写着一行潦草小字:“我认真考虑了一下,虽然我已经把他摘干净了,但我真的没有办法和他在一个屋檐下,更遑论共侍一夫了。你可以按照你的想法,你想他的时候自去寻他,但我不允他来找你。 还有,我这次至少要睡三个月,在我沉睡的时候你大可以去找玉璃。 另,你若再敢有别人,我就送一堆美女给玉璃!”他拈着纸条浅笑,寻了一个漂亮的玉制锦盒慎之又慎的装了,抬脚便往外走去。 露台之上,坐着拂风与将休,将休看向他道:“你这会可是要去寻玉璃?” 见他点头,拂风道:“那我随你去吧!” *** 魔龙宫骄阳殿,小思柳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的上下打量个不停,小慕莲领着他满宫逛了个够。 玉璃独自坐在内室,看着小浴室的门帘发呆。 这里,留下她太多的味道,太多的曾经。 日影西斜,小慕莲与小思柳早被老尊主接走了,玉璃侧身躺在床上,他躺着的弧度,刚好在怀中窝下一个她。 他的手无意识的在那块空着的地方抚过。 纵然知道她是梨落的妻,可是当他亲见她与梨落在一起的时候,他那颗仍有得失的心,又开始撕裂般的疼了起来。 他不舍梨落,他亦不曾想伤她至此,可事已至此,当真再无转寰余地。 两滴清泪自他眼角落下,屏风前一暗,现出拂风与梨落的身形来。 拂风笑道:“我在前厅等你。”梨落向他致谢后便进了内室。 玉璃感应到他的气息,没有动。有些事,总是要面对的。 梨落见他侧卧的背影,似是神伤,便轻轻坐在了他的塌沿,浅笑道:“她允了!” 玉璃将脸埋在丝枕上,不想让梨落看见他的眼泪。 梨落笑着说:“她允我,想你时便可来看你。你可愿意与我保持这样的关系?” 玉璃听了红着眼转首看向他,道:“可我不愿意。” 梨落听了一怔,玉璃道:“梨落,我深爱你,亦深爱她。我曾经说过,我从不做抉择。而今她既然已经回来了,你便全心全意待她好了。你我,就此放手吧。” 梨落听了一时默然,轻声道:“你确定这便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玉璃看着梨落的眼睛坦然道:“梨落,我,我放不下她。我没有办法面对她和你,你是男人,你也懂的!所以,我们就此分手吧!” 梨落听了咬唇轻笑道:“好,我懂了,是我轻狂了。我走了,你保重。那个,小思柳如果想我了,你可以带他去探我。” 说完他抬脚出了内室,拂风扫了他一眼,将一道符塞在他手里,道:“启动咒语便可立时传回祭司禁地,他此时心态太过微妙,恐生意外,我留下来开解他一下。” 梨落听了点了点头,启动咒语便立时传回祭司禁地去了。 待梨落去了,拂风进了内室,便见着玉璃如当日在得知俩人将举行婚礼时般瘫倒在床上,任泪水肆意奔流,却无半点悸哭之声。 拂风坐在床沿,轻声道:“幻魔同性结婚,可生子。可幻魔若想生子,需要消耗一万年的功力,才能化为完整的女儿身并受孕怀胎。玉璃啊,梨落重生之后到现在,他统共才多少年功力?” 梨落自重生到现在,不过一万一千八百多年功力,一下子便去了一万年,尚剩不足两千年功力。 玉璃听了一怔,抬眉看向拂风,听着拂风继续说:“梨落是个男儿身。他生子之后若不能在十二个时辰之内重新化为男儿身,那他便将永远停留在女儿身的状态,而他的生命也将永远停在那一刻,这便是当日紫凝与听风要揍你的原因。” 第八十六章 时光倒流 “玉璃啊,你拥有梨落对你全心全意的付出。 幻魔一族虽然看似轻狂,但他们骨子里其实痴情的很。一旦种上情根,便永世不更。 这便是梨落嫌紫凝碍眼的原因。我知道你仍放不下小柳儿,你当初即确实有成全他俩的心思,那么就将这份深爱放在心里。 你我皆是男人,我也看不得她跟梨落在一起亲热。而你应该比我更甚,你的心情我都能理解。 其实吧,我倒希望你和梨落能成。 梨落若当真能放了小柳儿,小柳儿跟着紫凝应当是不会错的,绝对好过夹在你们俩个中间左右为难。 只是,当年小柳儿对梨落执念颇深,你我皆知她当年为了梨落一往无前,种下无边杀业。 如今这些她俱都偿还了,却让她和梨落分开,似乎也颇不公平。而且,看梨落这几日的表现,他是断不会放下小柳儿的。” 拂风说完看向玉璃,玉璃拿被角把脸上眼泪抹了,道:“你就不能让我痛快伤心一回,安静哭会么?” 拂风笑道:“你上回都伤心一百年了!梨落如此深情待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他挂念你了,便来会你。你挂念他了,便抱了儿子正大光明去看他,谁还能赶你?只是啊,需得在小柳儿不在家的时候。” 拂风说完冲他丢了个媚眼,拿了道传送符,回祭司禁地去了。 待拂风去了,玉璃又瘫在了床上:这世间哪来的什么圆满? 他错在太过贪心。他拥有了幻璃时期的梨落全心全意的爱,也拥有了成婚后的梨落全心全意的付出。 若他当初将银月当成她时不曾轻狂,又怎会轻易上了银月的当?他与她一开始便错过了,可惜他尚不自知。 美人在怀,玉人在侧,终是一场虚妄! 可他,终获得过她的真心,也得到了梨落全心全意的付出。 爱,是拥有,而非占有。最好的爱,是成全。 在囚魔山初见时,她便告诉过他。而他,太贪。 他曾经说过,若时光倒流,他仍然会选择允婚,仍然会选择不退婚。 心又开始撕裂般的疼起来。已经很久不曾这样过了。上次这样疼痛尚是在梨落与她的婚礼上。 此后他日日买醉,唯有醉了,才能麻木自己的神经,才能令这心痛稍缓。 他的泪肆意奔流,那似要撕裂般的心内红光涌动,有着什么在无声噬咬:你即得到过,便安然去吧。 这个声音缓缓、缓缓滑过心底,玉璃的意识越来越弱,神魂越来越黯。 心口之中红光漫起,大有将他整个吞噬的势头,五瓣花破空而来,一道白光划过,正击在他心口上。 白光漫过,将玉璃罩在一片炽白的光影之中,“可若当真让时光倒流,若给当真给你改写一切的机会,你可愿意改写?” 他含泪点头,在一片耀目光斑中沉沉睡去。 杏花微雨后的四月,碧空如洗,满园梨花胜雪。 高大的枝桠上侧卧着一名异常好看的少年,唇中含着凝碧的叶子,一脸安然的酣睡,他一见倾心。 琵琶声声传来,他不舍的再看了花枝上的少年一眼,飞身掠过前方,掠过那花满枝桠的梨园,扫了一眼正在弹着琵琶的少女。 少女明媚动人,乐声欢畅入耳,他深深、深深的看了一眼:这是梦么?深吸一口气,心中涌起强烈的不舍,却未曾驻足,径直往风魔王城中最高的承欢殿而去。 他准时赶到承欢殿,行礼如仪,安静乖巧的坐在了将休的下首。 一柱香后,阶前传来一声痛呼,拂风的身影应声消失,不多会便抱了一身红的少女进来。 只见她嘟着小嘴,一脸委屈的捂着自己的额头道:“娘亲!这风魔宫就不能用法术么?为什么我只能用爬的!” 世尊妖言听了,扫了将离一眼,看她笑道:“这里有禁制,你身上没有可破除禁制的法宝,自然是用不得法术的!” 她听了一脸不满,直接自拂风滚到她娘亲的怀里了。 世尊扫了她一眼,道:“你这唇上的胭脂被谁吃了?” 拂风听了面上微怔,将离握着茶杯的指节微微发白,她红着脸自她娘怀中坐起,偎在妖言耳旁掩着嘴说着什么。 妖言听了微微凝眉,轻声道:“太过轻狂了些!”她听了扯着妖言的袖子小声撒娇,那娇俏可人的模样不觉就印在他的眸中,再抹不去。 妖言深深看了他一眼,转向她道:“那这样,给他个机会,观察他一段时间先。” 她听了便高高兴兴躺在她娘怀里睡着了。待她睡着了,妖言看向他道:“将离,小菁儿说她在梨园遇上一个绝美的男子,一见倾心,说的可是你啊?” 他放下茶杯起身执礼道:“应当不是。臣确有路过梨园,也确实见着了一个绝美的男子,纵是臣见了也甚觉心动!” 妖言听了扫了将休一眼,道:“一个二个的,都不学好!拂风,你回头替将休好好管教将离一二!” 拂风含笑扫了这两兄弟一眼,执礼应诺。 当晚,拂风在群芳殿设宴席,将休不知怎的就醉了,醉后便被他与拂风扶进了内室,正巧杨柳菁也乏了来找拂风蹭床,直接窝在了将休的怀里睡了。 他看了也不觉有异:她这爱“睡”美男的毛病,还真真是没得救了啊! 拂风在塌前摆了张棋盘,与他对弈。 待塌上的两个人都传来均匀的呼吸之声,拂风道:“将离,你可曾听过淫1魔银月?” 他听了面上一怔,心道:是梦吧,是梦吧! 拂风见他怔然不语,便低声将银月与杨柳菁的关系讲了,连将休当年那桩隐秘也一并告诉了他。 他阴沉着脸,一语不发。拂风道:“银月是她当年舍弃的部分,为了证明她当初舍弃那些是错误的,一意与她对着干。也一意想要吞噬她,取代她。 银月上回出来是两万多年前,被世尊打残了,但毕竟二万余年过去了,怕是又蠢蠢欲动了。银月最爱高阶魔族,尤其是像你我这样血脉纯正的美男,你要尤其小心!我有心设个局,替小柳儿除了她,也替你大哥报了此仇,你可愿意?” 将离看着拂风,沉声道:“愿闻其详!” 拂风道:“我想令你与小柳儿订婚,以你为饵,引银月出来勾引你,你可愿意?” 他沉吟良久,有心拒绝,问道:“你风魔族中多的是血脉纯正的俊美世子,我今儿在梨园中遇上的那个就很不错,不如让他与小柳儿订婚,到时候我暗中保护他,如何?” 拂风摇头道:“不行,梨落的修为尚低,他将将成年,不过七千余年道行。而你是魔龙世子,更是将休的亲弟弟,相对来说,你这个猎物比梨落要诱人的多。” 他执着黑子,未发一言,当他落败之后,他似是下定决心般道:“姑且一试吧!” 当夜他与拂风累了,便在靠着那张紫檀木塌打了地铺,每二日天光大亮,将休忽的醒了,一眼看见自己怀中躺着的人儿,一脸惊慌的跳了起来。 杨柳菁一脸懵的看着表现得惊慌失措的将休,一抬眼看见他,冲他道:“将离,你上来!” 他眨了眨眼,不知她因何识得自己。却还是老实跳床塌上去了,落在了她与将休的中间。 她伸出两只手,便将他与将休的腕子扣在了一起,梨花的甜香味在空气中弥散,如当日一般将他们仨人包裹住,环遍他周身后的梨花全数逸入将休体内。 将离看着他大哥的模样,突然转首提醒她道:“我觉得我大哥的隐疾应该不仅仅限于此,你是否考虑用净化之术查探一下?” 她听了一脸狐疑,将脸贴在了将休心口,侧耳倾听,旋即俯唇上去,唇齿相交,片刻后便自将休体内吸出一只噬心小兽,“卟”的一声,灵力暗吐,那小兽落地便为化一滩黑臭的血水。 她眸光轻闪的看着他,道:“将离,你真厉害!” 他回避着她眸中青睐迷人的光采,浅浅一笑。拂风在一旁微酸的道:“完了,小柳儿,你这是把初吻给了将休了么?” 第八十七章 一见钟情 杨柳菁眨着眼睛问道:“初吻是什么?”拂风一脸无奈的起身,道:“当我没说!” 片刻后,外殿开始朝会,幻魅两族依例送了十八名处子过来,供拂风选妃。 拂风扫了她一眼,道:“便宜你了,你去选吧。” 她听了一脸兴高采烈,扯着他道:“将离,幻魅两族历来出美女,走啊,我们去挑两个美女今晚侍寝啊!” 他听了面色一僵,拂风看着他的面色暗笑道:“那个,小柳儿,将离不好女色!” 她扫了将离一眼,道:“那好吧,给你选个美男!” 他一脸啼笑皆非的被她拉到了前殿。殿前立着幻姬长老,她身侧立着幻魔世子梨落,而后是三排一字排开共计十八名倾城绝色。 她当先一眼便看见了梨落,径直走到梨落身前道:“是你啊!” 梨落看着她扯着一名戴魔龙面具的俊美男子自内室出来,眸光微黯,幻姬立时率众行礼道:“臣幻魔族长幻姬,拜见红莲尊者!” 梨落忙随母亲行礼,那眸间的星光愈加黯淡了几分。她抬手命人起身,细细打量了梨落一下,梨落只垂眸一言不发,她冲将离道:“将离,这个梨落你可满意?” 不等将离回话,她对梨落笑道:“将离是个好男风的,这样吧,我令你今晚为他侍寝,你可愿意?” 梨落听了微怔,眸光清冽的看向将离,将离也被她跳跃的神经弄懵了,正要拒绝,拂风自内室转出来道:“将离,按规矩你不能拒绝。” 说完小声在他耳畔道:“她并不曾知晓侍寝的真正含意,你俩晚上同处一室就可以了。” 幻姬也在梨落耳边低声嘱咐:“小尊者不通男女情事,你俩晚上同处一室便可。” 两人互看了一眼,梨落了然一笑,应道:“诺!” 他挑了挑眉,在心中暗自磨牙:你这个惯会磨人的小妖精呵! 此时的杨柳菁正兴高彩烈的在一十八名美女身前来回转悠,高兴完了皱着眉头一脸苦恼的道:“拂风哥哥,她们个个都好美喔,我今晚到底跟哪个一起睡呢?” 拂风听了一笑:“那你就全留下,点兵点将随便点一个吧!” 她听了正要点,将离忽然想起浮屠忽男忽女的毛病来,开言道:“不可!” 见她回首一脸莫名的看着自己,将离道:“这些姑娘是送给拂风做妃妾的,日后是要为你拂风哥哥生儿育女的,你不要胡闹。你若喜欢美女,我回头送你俩个魔龙一族的,你今晚还是和你的女官一起睡吧!” 她听了眨了眨眼睛,看向拂风哥哥,问道:“拂风哥哥,她们是要给你生小宝宝的么?” 拂风传音给将离道:“将离,你小子敢坑我?” 将离听了立时垂眸,却见她上下打量着这诸多美女,一脸疑惑的道:“可是拂风哥哥,你的小宝宝是怎么到她们的肚子里的呢?是从脚底板塞进去的么?” “卟!”的一声,却是梨落忍不住笑了,拂风与将离同时看了他一眼,两人自己也忍不住暗笑,幻姬在一旁忍着笑道:“启禀小尊者,男女居于室而有孕,这个等您将来成婚了之后,便会懂了。” “男女居于室?”她一脸天真的问,“是指男女住在一间房子里么?可我跟拂风哥哥还有将休哥哥都在一个房里睡过啊,为什么我没有小宝宝?” 众人听了再忍俊不禁,皆笑出声来,拂风警告的扫了幻姬一眼,幻姬含笑不再解释,岔开话题道:“那还请小尊者为尊上选妃吧!” 拂风听了狠狠凝了幻姬一眼,道:“不必了,将休在内室,他昨夜太过劳累,这几晚怕都要赖在我床上了,你们退下吧!”幻姬听了面色微妙变化,只得带着众人退下了。 是夜,将离与梨落共浴。其实将离当真是很努力的去避免这一切了,但我们梨落世子大人当时还是多情少年一枚,两位同为魔族世子,虽然论实力将离要高出他许多,但在待遇上俩人是相同的,所以待将离被侍女引入浴室时,我们的梨落世子大人已经穿着素色浴袍泡在了汤池里,见着他微一扬眉,笑道:“抱歉,今晚要叨扰您一晚了。” 他若此时退出去,在礼节上是极为不妥的。只得宽衣解带,下了浴室。在他解下面具的那一瞬间,梨落扫了他一眼,眸光微闪,笑道:“早前听闻魔龙尊者与尊上并称魔界第一美男子,如今看来当非虚言了。不过在下有一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他往脸上抹了一把水,努力稳定心神,道:“你问。” 梨落笑道:“为什么你们生得好看的都好男色呢?” 他听了反问道:“你也生得很好看,你也好男色么?” 梨落听了浅笑,在他的注目下不知为何竟然微红了耳根,赦然道:“世子真是个有趣的人儿!” 他戏谑道:“你也当真是个妙人儿!” 梨落听了剑眉微挑,径直自汤池中走向他身侧,道:“你当真如此认为?” 他看着眼前的人儿,这个为了他不惜耗尽修为化为女儿身冒险为他生子的男子,柔声道:“是!”梨落听了扬眉浅笑,俯唇便吻了上来。 他努力克制自己,努力告诉自己:不可贪恋,不要贪恋。 他努力的想要拒绝,可心底有个声音在说:“这个是梦,不过是个梦罢了!贪恋一次又何妨?” 他将滑进自己唇中的舌头轻轻咬了一口,梨落吃了一痛,立时将唇挪开,他大力掐着自己的大腿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沉声道:“你怎的如此轻狂?纵是我心怡于你,你也不可如此自轻!” 梨落听了,“卟”的一声笑了,长叹一声道:“我昨儿遇上一位妙人儿,天真浪漫,可惜她的身份高不可攀。这会遇上你,一见倾心,你分明是个懂的,却道我轻狂。” 见将离面色泛白,他道:“抱歉,风魔一族历来民风开放,男女一见倾心便可共许鸳盟。你们魔龙族据我所知未婚男女也是可以互相爬床的,看来是我想多了。” 说着他黯然退到一旁。 他看着梨落黯然的神色,知道梨落此时尚未对她种下情根。 他深吸一口气,柔声道:“即是一见倾心,更当珍惜这份相遇。你若轻狂,反而不能长久。” 梨落听了一怔,看着他浅笑道:“梨落受教了!” 见梨落想偏,他心知只会越描越黑,在心里把杨柳菁凌迟了一遍,终于熬到梨落先行去更换衣裳后,才自浴池里出来,换了衣裳便快步到床上躺了。 当晚,将离被梨落爬了床。 梨落在他耳畔惑声道:“你即许我长久,我便倾心相待,许君生生世世!” 心很疼,疼到似要撕裂般。他想拒绝,却根本没有拒绝的能力,他纵是再有心推拒,奈何身不由己,任梨落予取予夺。 第二天一大早,拂风昭告天下:红莲尊者与魔龙世子将离订婚!这个消息是进来准备服侍他俩起床的宫女告知他俩的,女官在屏风外笑道:“依规矩,梨落世子一会见了小尊者,需要亲自向小尊者奉茶致谢!” 毕竟,你睡了人家的未婚夫呵! 将离听了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冷声道:“她不懂这些,你们也无须教她!我俩还要再睡会,你们姑且先退下吧!” 女官听了立时行礼退出去了。 第八十八章 鱼目混珠 梨落单肘支首睡在塌内,侧身看着他,唇角微弯道:“这还真是!”将离听了斜他一眼道:“是你昨儿自个扑的我,这么快就后悔了?” 梨落浅笑道:“后悔倒不至于,只是,我昨儿说的高不可攀的妙人儿正是她!我刚把你睡了,你俩竟然就订婚了?” 浅笑之后露出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 将离抬眉扫了他一眼柔声道:“想不明白就别想了,我们再睡会吧!”,说着便将人揽入怀中,梨落此时心态微妙,有心撩拨,在被子里动手动脚,他恼道:“你若再如此,我可就不忍了!” 梨落挑畔的在他的禁区掐了一把,他立时将梨落摁住,一阵肆意杀伐之后,梨落倦极了,只将头枕在他肩上,笑道:“你俩日后成婚,可是要拿我去做个陪嫁的侧室?”。 将离此时也懒得疑心这究竟是梦是幻,只在他耳畔惑声道:“吾许卿为妻!” 梨落听了一脸狐疑的看向他,正在此时,门外传来宫人高声道:“启禀小尊者,两位世子还未起床!” 杨柳菁的声音传来,糯声道:“喔,我进去看一眼,他俩要是醒着我和他俩说会话,要是睡着的,我正好再和他俩睡一觉!” 宫人听了立时挡在门前有心阻拦,对上她清澈无辜的眸子哪里又拦得住。 将离明白宫人如此大声是特意提醒他俩的意思,立时招了衣裳过来,正要手忙脚乱的穿上,宫门开合,一身红的身影便已经现在了屏风之外,将离双眉一颦,索性又和梨落躺了回去,用被子将两人全身裹住。 一身艳红的人儿转眼进来,一脸明媚动人的甜笑,见两人盖着被子比肩躺在床上,一脸可惜的道:“原来你俩醒了啊?我还倒你两还没起床,想和你俩再睡会的。” 将离听了道:“没规矩!我俩要换衣服,你先出去!” 她听了眨了眨眼睛,道:“好吧!对了,我有个事要和你说!” 将离抬稍稍坐身子,露出半开的衣襟和结实的胸膛,她扫了他一眼道:“你解了衣服睡觉不冷么?” 梨落听了将头自被子里探出来,道:“不冷,而且还睡的很舒服!” 她一脸莫名的看向梨落道:“可是我娘说不能解了衣服睡啊,说会着凉。拂风哥哥也从不解衣服睡啊!” 将离心道:他要敢解,你要敢脱,早没我们什么事了! 嘴上却说:“你身子娇弱,你拂风哥哥怕冷,故而你俩都要合衣睡的。” 梨落在一旁听了只得将头又埋进了被子里暗笑出声。 她听了将离的话,见梨落在被子里暗笑便蹦跳着过去坐在塌沿,看着将离道:“晓得了!对了,我听拂风哥哥说,你要娶我?” 将离听了挑了下眉,正要解释,一阵似有若无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散,他心中立时警觉,面上却带着温柔笑意道:“你什么时候不跟拂风睡一屋了,我便什么时候娶你!” 话刚说完,梨落在被子里掐了他一把,他反手将梨落手腕握住,在他手心写了一个“假”字,梨落颦着眉便不再说什么了。 她听了拧着眉毛道:“这个啊,我要好好想想!对了,我不是来和你说这个的!” 说着她解了开了自己的衣襟,当着两人的面露出自己的双肩来,双肩之上,细嫩幼滑的肌肤之上各有一个半弯的红月牙儿,在嫩白的肌肤衬脱下有着别样的诱惑。 将离见了将心一沉,冷声道:“放肆!你怎可在旁的男子面前随意宽衣!” 她听了立时将衣襟合上,嘟着小嘴道:“你怎么比将休哥哥规矩还多!我只是想让你记住我的记号!是这样的,我有个和我生得一模一样的对头,名唤银月,我俩神魂相通,唯一的区别便是她的肩上没有这对月牙儿。这是我娘为了分辩我俩,特意为我打下的印记。你即与我订了婚,她怕是要来缠烦你,你回头遇上了可一定要当心!” 将离皱道:“我记下了!你记着,你若再敢在旁的男子面前宽衣,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她听了惑然一笑,当着梨落的面在他颊上落上一吻,巧笑着道:“知道了,你个大醋缸,我出去了,你俩赶紧更衣吧!”说完她蹦跳着跑了。 待她去了,将离只觉得紧张的浑身出汗:银月来的竟然如此之快?他分明记得当年他当众允婚之后,拂风在君芳殿设宴,宴毕他有心去寻她,却被宫人告知她宿在了承欢殿。他听了之后急怒攻心,甩袖便走。 当夜便露宿在梨园买醉,凌晨时分,他倚在枝桠之上,却依然清醒的很。银月踏月而来,他只当是她得了消息来寻他。故意跟她恼了,怒问她:“你不是和拂风宿在一块么?” 她听了笑着落入他的怀中,眼神妩媚的道:“你可是醋了?” 将离当时年少气盛,再加上三分醉意,将她按倒在怀里便吻,她似是情动、情难自以,他于幕天席地中便要了她,而后更抱着她进入了梨园深处的小院,两人在此日夜缠绵,他为情所惑,不舍离去。 眼下看来当时银月与他相遇应是一早针对她所进行的阴谋。可惜,可惜当年因为将休的缘故,所有人都对他隐下了与淫1魔银月有关的事,否则也不至于弄到日后那般田地。 对上梨落不解的目光,他看着梨落沉声道:“梨落,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你先暂时与我保持安全距离。” 见梨落面色微郁,他附唇深吻,柔声道:“勿要疑我!你即爱我,便当信我!那个银月相当棘手,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梨落见他一脸郑重,点头应下了此事。 将离换了衣裳便去寻拂风,拂风听了他的话奇道:“当真?” 将离冷声道:“当真!银月已经混入风魔王宫了!” 拂风立时命人去寻杨柳菁,宫人却报:“小尊者方才与幻姬长老去城外玩去了!” 两人面上皆惊,立时着人去寻,片刻后俏稍急急来报:“尊上,幻姬长老说她今日并未曾见过小尊者!” *** 一柱香前,杨柳菁正在她的青云殿内用着茶点,拿点心末喂小鱼儿玩,幻姬长老匆匆进来,见礼之后附在她耳旁轻声笑道:“小尊者,梨落想请您到梨园去玩儿,您可要去?” 她听了抬眉道:“不要,他吃我的胭脂,我娘说他轻狂!” 幻姬听了掩唇一笑,柔声道:“那是他喜欢你啊。小尊者,你觉得吾儿如何?” 她听了眨了眨眼睛,那扬眉浅笑带动满树梨花迎面而来的人儿呵,早已烙在心间再抹不去。 她微红了脸,浅声问:“他,当真喜欢我么?” 幻姬见她面有羞意,笑得格外慈祥,道:“您随我来,他要给您个惊喜!” 她听了便起身随幻姬去了。 城外细雨婆娑,幻姬送给她一把宫伞将她送至梨花树下,低声道:“去吧,梨落在梨园最深处的小院子里等您!” 她撑着素色的宫伞,行走在娑婆的细雨中,花瓣随风飘荡,细雨生寒,雨丝与花瓣一起,落在她的发间、沾染在明艳的红裳之上,更添了几分妩媚风情。 梨园深处,一间篱笆小院,院内布置的相当雅致,她推门而入,石几上放着她爱吃的茶点,她一眼扫过去,温柔浅笑。便在那院中支着伞儿坐了,品茶赏雨,只觉得人在画中,别有一翻滋味。 第八十九章 将计就计? 时间缓缓、缓缓流逝,午时已过,梨落却不曾寻来,她似是倦了,觉得眼皮渐渐沉重,眼前的细密雨丝,那弥散的花香都恍然若梦。 “铮!”的一声,将离化剑而来,落入院中,一见了她,心便立时放定了。从前,他只将银月当成了她,从前他只道两人神魂相通生得一般无二,绝难分辩。可眼前一见了她这般模样,便知她是杨柳菁了。 接着红光微闪一道绯红色的结界将房子围了起来。将离知做戏要做足全套,既然银月立意要鱼目混珠,他也只能暂时装瞎一回。杨柳菁见了他来,奇道:“咦,将离,怎么是你啊?” 将离冷声道:“那你希望是谁?”杨柳菁对他莫名的怒意一脸莫名,面上却涌上几分羞意道:“那个,我约了梨落。就昨晚为你侍寝那个!”他听了立时大步行到她面前,恨声道:“你今儿一早不是见过他了么,因何又来此处寻他?”她听了一怔,将离一把将他拽入怀中,俯唇在她耳畔便吻,却传音与她道:“银月在此附近,你我姑且先做戏与她看!” 她听了眨了眨眼睛,微熏的思绪在听到明月这两个字时瞬时清醒,却没明白这个戏要如何做。将离知她不懂,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将她扛进了房间。一扬手,便在房内重又布了个封印结界,低声道:“我们先暂时在这待一会,你拂风哥哥会查清楚银月的下落。” 她听了传音奇道:“咦,你是怎么将我认出来的?”他温柔浅笑,传音回去道:“我在你身上下了咒,故而能一眼将你认出。”她眨了眨眼睛,只当他说的是真的,糯糯的道:“好吧,可我们现在在这里做什么呢?”他答:“睡觉!”说完便将她捞在了怀里,盘膝坐了下来,道:“我们先养精蓄锐,待收到拂风的消息后,再出去找银月算帐!” 她被他捞在怀里,便将头倚在他的心口,听着他心脏有规律的跳动声,只觉得分外踏实。将离问她:“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她面色微红道:“幻姬长老说梨落约我来的啊!” 将离见她面有羞色,唇中泛起酸涩滋味,笑道:“你喜欢梨落?”她听了眨了眨眼睛,点头又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我只知道我见了他便心生欢喜!” 将离微微点头柔声道:“可他若已经许了别人呢?”她听了抬眉看向他道:“这样喔,可是幻姬长老说他喜欢我啊!”旋即她会意过来,“早上那个幻姬长老有问题么?”他用凝眸点头,道:“还算聪明!” 她微一咬唇,一脸小失望的道:“那好吧。那他若有爱人了,我也只好先把他藏在心里了。”将离听了道:“这么乖?不哭不闹么?”她抬眸奇道:“为什么要哭闹呢?这个也不是说我哭一下闹一下他就能喜欢我的啊。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看着她乖巧可人的模样,将离心中涌上小小的不安:我并不想和你争他的,我原是立意要成全你俩的。可是,杨柳,是你自己把他推到了我这边。 两人又在结界内坐了少许时间,杨柳菁道:“将离,你说银月冒充幻姬把我骗这来是为了做什么呢?”将离听了也抬了抬眉,依银月今天上午的表现来看,她应该是立意要让他把真的杨柳菁当做假的,是想令他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举动吧。可现在他守着杨柳菁,那么那个假的在做什么呢? *** 午间时分,梨落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梳洗更衣,扶着仍有些酸痛的酸身,唇角却挂着甜蜜的浅笑,他说:“吾许卿为妻。”谁是妻谁是夫还不定呢,梨落想。推门出去,转角候着清秀的小宫人,见左右无人一溜小跑到他面前,轻声道:“小尊者不想嫁给魔龙世子,约您去梨园!”说完又快速退下了。 梨落在原地怔了怔,她的身份,他知自己高攀不起。尊上对她的感情,他于坊间早有耳闻。尊上等了她整整五千年,整个风魔一族都在等着她长大,等着尊上封她为后,可今天一早,尊上竟然亲自宣布世尊将她许给了魔龙世子将离,那是他昨晚才刚刚招惹上的男子,那是他前日一见钟情的人姑娘,缘份还当真是磨人。 他一路想着,在娑婆的细雨中来到梨园,她一袭艳红,坐在前日他们共处过的那株高大梨树之上,见他来了,如他前日般,扬眉浅笑,带动满树落花迎着漫天丝雨奔向他,径直奔入了他的怀抱。将整个身子贴到他的怀中,轻声道:“梨落,吾心恋君。” 梨落整个人都呆住了,思绪略有些凌乱,却依然握着她的手腕令她脱离自己的怀抱,柔声道:“小尊者言重了!梨落已经有了意中人了!” 她听了眨了眨眼睛,一脸懵的看着他道:“你,你前天还吃过我的胭脂,今、今天就告诉我你有意中人了?梨落?!” *** 将离仔细想了想,可让他对她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举动,他又着实做不出来。他已经伤害她够多了,怎忍心再伤她分毫?他柔声笑道:“无妨。我只需要保你平安即可!” 她听了抬眸,将右手附上他面上的魔龙面具,浅声道:“将离,能让我看看你的模样么?”他听了微怔,却看见她那若凝脂的右肘窝上凝白一片,却没有他曾经见过的处子之证。他心下一惊,将她的手腕握住,凝眸看向她,她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怔,有点不明白方才还温暖的人儿,怎的突然就绷紧了身子变得如此阴寒。 耳畔的心跳变得狂乱,对上她不解的目光,将离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食指咬破,将一滴鲜血滴在她的肘窝之上,鲜血立时没入她的肌肤,凝而未散形成一点嫣红。他那颗狂乱的心立时安定,旋即紧紧将她搂在怀中:还好,他没有认错,他当真没有认错! 杨柳菁被他的忽冷忽热的情绪弄得有点小懵,可是这个怀抱,这个紧紧抱住她的怀抱,她有点模糊的概念:眼前这个人,是很在意自己吧?她眨了眨眼睛,道:“将离,你从前见过银月么?”他笑道:“见过,今天早上刚刚见过,她冒充你来找我。但当时因为有梨落在,所以我没有立时向她出手。” 话到这里他嘎然而止,那一次银月来找他,是因为他是红莲尊者的未婚夫,可是如今这事整整晚了两天才昭告天下,而梨落在梨园吃了她胭脂的事,有心人若要追查,怕是早已经知道了。想到这里,他立时抱着杨柳菁起身,道:“糟糕,她这次的目标恐怕是梨落!我们需要立刻离开这里!” 她见了他这慌乱的模样,笑道:“无妨,银月一般晚上才出来害人,白天不妨事的!她啊是怨灵构成,夜晚是她最强的时候,白天她不敢乱来的。”将离扫了她一眼,沉声道:“今天是怨灵最喜欢的阴雨天!”说着便扯着她出了百丈红尘。 杨柳菁抬头看了看天,细雨淋漓,她四下里看了一下,将离传音与拂风,询问梨落下落,得知人已经出了风魔王宫,心下暗暗焦急,正要与她商议,她竖起食指,示意他噤声。她将自己的食指抹上唇上的胭脂,手捏法诀,无形的风环绕在她身旁,旋即这风便向前而去。她一面追着那风,一面含羞浅笑道:“梨落这人啊,有几分轻狂。他前儿吃过我的胭脂,我的胭脂是特制的,我可以凭胭脂将他寻着。” 第九十章 诛心之剑 片刻后,一身素白与一袭艳红出现在两人面前。眼前的那一袭红,双眸含着泪光,一脸凄惶:“梨落,你待我怎可如此薄情?”梨落似是被她缠的不耐,大力将她的手挣开,一抬眉便看见她肩上那弯红色弯月,旋即四人八道目光相遇,两袭红同声喝道:“银月?!”随即同时拨剑刺向对方。 梨落身旁的那袭红一把将梨落推开,道:“梨落你先带将离离开,我对付她!”梨落身不由己被她推开,眼睁睁看着她因为这一推的动作便落了下风,他看向将离高声提醒道:“将离,你身边那个是假的!” 将离扫了他一眼,道:“梨落,你先退下,此事我会处理!”说着在杨柳菁的剑被银月格挡开时,他递剑补上,银月身形疾退,衣襟被将离挑破,露出她光滑细嫩的肌肤,双肩之上的那一双红色月牙分外妩媚。银月见梨落怔在原地,一边招架一边快速喝道:“梨落快走,将离已经被淫1魔迷惑了,此地凶险,你快离开!” 杨柳菁听了立时火大,横剑格挡银月攻击,抽空转向梨落道:“梨落,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赶紧走!”梨落看着现场相斗的三人,这三人都唤他离开。可他早上明明才见过了小尊者,她肩上的红月牙儿错不了的,他想着:将离,你是眼瞎了么? 杨柳菁说完便不再理他,只与将离配合,联手攻击银月。淫雨靡靡,天光微暗,确实是怨灵们最喜欢的阴雨天呵。银月以一敌二,依然游刃有余。两条彩练狂舞,惊起漫天落花,身形动作,美得如在画中,而杨柳菁与将离身上只有凛然的肃杀之气。 梨落深吸一口气,终于做了判断。他起身直撞向杨柳菁,杨柳菁担心伤了他,立时撤剑回身梨落却径直撞入她的怀中,手中锐芒一闪,“卟”的一声,一道玄黑色的铁剑穿心而过,鲜血瞬间自她的心口喷涌而出,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怀中的人儿。前天,就在此地,微雨后的晴空,他扬眉浅笑带动满树梨花迎风而来,他一时轻狂还吃了她唇上的胭脂。可他,将一把蓄满了玄雷之力的法器刺入了自己的心脏。无可言喻的痛楚袭遍全身,梨落身后,是将离凄厉的吼声:“杨柳!” “卟!”下一息,一把普通的长剑洞穿了将离的心口,梨落在听到将离凄厉的吼声中回首,手中的铁剑忽的松开了,一把长剑自将离的心口穿了出来,那肩上有着一双红月牙的女子灿然的笑着,将剑狠狠贯穿过,接着化指为爪生生将他的心脏掏了出来,狞笑着道:“魔龙一族的心脏啊!将离,你的心,本宫收下了!” 将离捂着已成空洞的心口,这痛来得太快,快到来不急疼,他的眸光仍然锁在梨落与杨柳的面上:这,便是结局了么?我明明,是要改变这一切的! 杨柳菁手捏法决,忍着剧痛将那蓄满玄雷之力的剑自心口拨了出来,将剑掷向银月,同时身形疾转,堪堪将身形萎顿将要坠地的将离扶住,俯唇上去:“九幽魔神在下,吾以上古魔神红莲尊者的名义应承尔:无心可活!”红色的光芒自二人身上闪过,破碎的胸腔依然,可那无可言喻的痛楚就此停住。 渡完生机,杨柳菁身形一动,便往银月扑去,一掌格在她的腕上,与她抢夺那枚心脏。梨落在原地怔怔的站着,当银月对将离掏心时,他便知是自己错了。他想出手,想帮忙,可身体似不听使唤般,被牢牢的定在了原地,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将离看着他,无声唇动:“梨落,这并非尔错!”说完身形扭转,疾疾撞向银月,一把将她抱在怀中,直上九天而去。任她剑气外放,任她杀意凛然,任她执剑对着自己狂插,他咬着牙紧紧忍着。杨柳菁紧紧随在他身旁,大声唤他:“将离!”他听而不闻,只紧紧抱着银月,眼睁睁看着她将自己的心脏捏得粉碎,那鲜红的心脏瞬间化为劫灰洒落下去,他依然不曾松手。九天之上,魔界的界限“流光之界”近在眼前,他抱着银月冲出这界限,杨柳菁的身形被格在了界限之内:赤血璃龙玉此时还在将离的灵海之内! 出了界限,他在银月耳畔道:“九天诸神在上,龙虎山列代祖师为证,弟子玉璃愿以血为咒、化身为剑,以此剑诛去魔心!以剑证道、斩尽七情、断绝红尘!” 杨柳菁在界限之内眼睁睁看着他周身溢出的鲜血将他与银月包裹住,一片红色的混沌之中,忽的有耀目的金光自他受伤的肌肤处逸出,九天雷动,卫道诛魔。 她睁大眼睛看着,咬牙在界限处守着,看着将离身形突然消散,化为一把二指宽的窄剑自银月的头顶百会穴插入,九天玄雷应声而来,一下又一下砸在那剑与银月的身上,她的心越收越紧,那未曾来急处理的伤口越来越痛,每一声雷落都似砸在那被雷剑击过的心上,令她的心一阵悸痛。 一十七声雷落,银月烟消云散、神魂俱毁,第一十九声雷落,银月神魂终于散去,她自己也神魂受创,“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自界限之内跌落。她的眸光依然锁在界限之外,看着第二十、第二十一声雷落,砸在那把窄剑之上,看着那剑身涣散,化为漫天刺目的金光,她的眸光迅速涣散,在陷入一片黑暗之时最后印入眼帘的,是梨落痛悔的神情,耳旁是他焦急的声音:“小尊者!”可她再听不见。 待银月的神魂消散后,梨落便能动了。他看着一抹艳红自九天之上跌落,飞身而起堪堪将她接住便看见她痛不欲生的晕死在自己怀中,接着刺目的金光自界限之外快速落下,那金光之中有着什么正在快速凝结、绘聚,接着便幻出将离的身形来。 魔龙王宫骄阳殿之中忽的金光大盛,所有的一切都幻为虚影,时光的洪流杳然而止,那滚滚前行从不曾停过的时间齿轮啊,在一片耀目的白光中轰然崩溃,自一个新的节点重新开始向前奔流。 梨落抱着杨柳菁下落的身影见着那一抹身影换气再跃,伸手将沐浴在耀目金光中的将离揽入怀中,将离睁开眼睛看着他面上的痛悔神色抬眸浅笑,道:“无妨!” 她在一片浓重的黑暗中走了许久,这是一条漫长的路,这路仿若没有出口,眼前是一片混沌,混沌边境,是径渭分明的黑与白。 风魔宫,承欢殿,杨柳菁已经晕迷了整整半个月,拂风日夜不停的守在她身旁。梨落与上仙将离跪在前殿:捅她那诛心一剑的是梨落,跪在边上替梨落求情的是将离。 两人将晕迷不醒的杨柳菁送回承欢殿后,梨落跪在殿前,求拂风赐死。已经飞升上仙的将离跪在他一旁,替他求情道:“是我不想将梨落卷入其中,故而未曾将银月假冒小尊者的事告知与他,才会令银月有机可乘,此事实属无心,将离愿意一同受罚!” 拂风冷声道:“你们俩先在这跪着吧!” 这条路很黑很冷,她走了很久,走得很累。心口一直在痛着,骨肉剥离般的疼痛,立意要将什么自她的心里、她的记忆中剥离。她忍着这痛楚,将那些过往皆珍藏在那荒芜的心田之中,她不愿忘记。既然我已经做了最后的决定,便允我保有这虽然痛苦但亦曾被他们珍爱过的回忆,我不想忘记! 她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就在这一片混沌中漫无目的走着。直到耳畔有个声音在低唤她:“杨柳!”这个声音太低,低得她想不起这声音的主人。“杨柳!”一声凄厉的声音直穿云海而来,她忽的坐起,唤了一声:“将离!” 第九十一章 轮回 承欢殿外,将离听着这一声唤立时起身,冲进内殿,她面色苍白坐在紫檀木的床塌之上,他应声而来直奔到她身前,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沉声道:“我在!” 她看着他身上沐浴的神光,那莫名悸痛着的心便安静了。见她无事,众人皆长吁了一口气,再观二人情态,拂风暗暗磨牙,将休却是喜上眉梢。 将离轻轻将她松开,柔声道:“你能不能先赦了梨落的罪,他一直在外面跪着,求拂风赐死呢!” 她听了眨了眨眼睛,冲拂风道:“你唤他进来,我不要罚他!” 拂风立时唤了梨落进来。梨落眸光黯淡,迈着麻木的膝盖进入内殿。 她方才唤着“将离”,而他立时跳起冲入内殿,他们,有婚约!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他们才是一对。 梨落进入内殿,欲下跪行礼,杨柳菁抬手便将他制住,道:“梨落,这并非你的错!而且,自九天跌落时是你救了我,功过相抵,你无需自责。” 他听了仍然要跪,被拂风一把扯住了道:“此事并非你的过错,是我无能,未能及时赶到,你无须苛责自己!” 梨落听了默默退向一旁,将离坐在塌沿转向拂风道:“好了,如今银月伏诛,我与杨柳的婚约取消吧!” 众人听了皆愣,杨柳菁怔怔的道:“婚约?我几时许的你?” 将离道:“呃,半个月前,是我和你拂风哥哥定的计谋,为了的是引出银月令她伏诛!” 她听了眨了眨眼睛,问道:“你,你不想娶我么?” 将离听了一怔,继而失笑道:“你也看到了,我已经重塑金身飞升了上仙。飞升之前我已经斩断七情、灭绝尘缘,我现在已是个无情无心之人,如何能与你成婚呢?” 她听了微微咬唇道:“好吧!那就解除婚约吧!” 将休看向将离,眉间有着微不可察的愁绪,拂风听了心下一松,当天宣布二人婚约解除。 当晚,梨落又去爬了将离的床。 将离躺在床上慵懒笑道:“梨落,我,我白天不是已经与杨柳说的很清楚了么?你这是要做什么?” 梨落道:“‘吾许卿为妻’,这话是你说的吧!” 这话确实是他说的,而且还是在同一张床上说的,前后不过半个月,一十五天而已。 将离听了一脸苦笑,道:“可我现在已经绝了七情、断了尘缘,纵是我愿意应诺娶你,可我拿什么回应你的深情呢?” 梨落掀了他的被子上床,道:“无妨,你只需要说到做到便好!”旋即便将他的衣裳剥了个干净。(呃,和谐。) 三个月后,杨柳菁参加了一场空前盛大的婚礼。魔龙世子将离迎娶幻魔世子梨落为世子妃。 世尊妖言亲自为两位世子主持婚礼,她的女儿在那一场婚礼上打扮得绝美,始终挂着甜美的笑容看着这一对新人。 婚礼结束后,红莲尊者随世尊返回祭司禁地。 当晚将休醉了,又被拂风扛回了承欢殿。 将休侧卧在拂风的床上,两腮陀红,带着微熏的醉意问他:“幻姬来给你选妃那天,我似乎听见你当众对幻姬说,说我晚上太过劳累,要在你床上赖几天?” 拂风坐在塌沿道:“难道我说错了么?你自己算算,你在我床上赖了有,唔!” 醇厚的酒香味在两人的唇齿间流转,拂风瞪大的眼睛中渐渐出现迷醉的神色,将休将他扯上床,按在身下道:“那我们今晚就看看,究竟是谁累的起不了床!” 内殿侍候的女官们听见这般动静,纷纷面上飞红,齐齐掩唇退出了内殿。 青云殿内,彩绸高挂,红色的莲灯高悬,杨柳菁把自己的宫殿送给二人做了婚房。 将离与梨落饮过交杯酒之后,他一脸歉意的道:“梨落,日后我怕是会冷落了你,令你受委屈。” 梨落听了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委屈我自己!你若不能回应,我便主动一点,令你有所回应便是了!” 说着他冲他飞了个媚眼,将离一脸无奈的浅笑,被他剥了个精光,任他拿捏下身不由己的回应。 满室魅惑气息,令人耳热的声音令偷听壁角的少男少女们红了脸,不多会俱跑了个干净! 三千年后,魔龙属地内乱,将离出面平叛,运筹帷幄、算无遗策。 与此同时妖帝率兵约其战于裂天谷,其以妖帝大限将至,不愿欺负他这老弱病残之身为由坚拒。 同年,妖帝病逝,据说是被魔界魔龙世子将离活活气死的。 而魔界以九大尊者共同执掌,拂风居首,杨柳菁居末,她千八百年才从祭司禁地出来一回,更何况有拂风在,根本没有她的用武之地,她被拂风保护的很好,天真浪漫、活泼依然。 魔龙王城此后她去过两回,一回是梨落生子,她赐名慕莲,再一回还是梨落生子,她赐名思柳。 四万多年的光阴轰然而逝,时光似乎从不曾在她身上留下过什么。将离突然带着梨落来找她辞行,说要去人间一趟,也许要呆上一段时间才能回来,问她可有兴致同去,她眨了眨眼睛道:“我才要不去呢,你看看你们俩个,一个拒了我的婚,一个抢了我的未婚夫,我才不要跟着你们俩!” 知她在说笑,两人相视一笑。 梨落道:“我啊,对着他这块大木头都快有些腻了,我现在倒当真有些后悔当初要嫁给他了!” 明璐在一旁执着茶碗道:“分明恩爱的要死,俩位这眼药是上给谁看呢?快走快走,酸死人了!” 四人说笑着便往魔界过境去了。 杨柳菁将二人送到魔界边境,笑道:“将离,我的赤血璃龙佩在你的神魂之中,你若在人间呆得腻烦了,通过它便通知我,我自会安排人接你们回来。” 四人就此别过。 *** 龙虎山天师阁,将离领着梨落甫一踏入,立时引动无数天师出来,他身上分明沐浴着上仙的神光,可他身边那个,分明是个修为高深的魔。 玉皇持剑挡门,喝道:“来者何人?” 将离持礼道:“弟子玉璃,携妻拜访恩师!” 玉皇听了一怔,一脸狐疑的看向他,天师阁内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道:“可是阿璃回来了?来,进来给为师看看!” 玉皇听了立时收剑,领着二人进往天师阁禁地,老天师发白如银缎,眉目明朗,满脸希翼的看着他道:“可算是来了,我还道你不来了呢!” 将离听了双膝下跪,道:“弟子承蒙恩师指点迷津,深恩无以为报,恳请恩师准许弟子留在龙虎山,侍奉恩师!” 老天师道:“我飞升在即,倒是不用你侍奉了。只是这龙虎山我放心不下,你师兄正好缺一个帮手,你跟在他身旁,听他差遣便是!” 玉皇平白得了一上仙师弟倒没觉得什么,师弟怎么看怎么顺眼,只是见着梨落尤其不爽,将离只在一旁笑道:“阿离拜见师兄!师兄,我令梨落敛去魔气,化为妖侍,如何?” 如此修为高深的老魔化为妖侍,也算是能屈能伸了,玉皇勉强应了,这一仙一魔便在龙虎山待了下来。 又五千年,囚魔山蛾妖做乱,玉皇前往降妖,绶封为神,上仙玉璃将囚魔山更名为玉皇山,建摘星观。便与其妻梨落神君移居到摘星观中。 四千年后,玉璃携妻往云梦降妖,七月初七,城中正在举行灯会。 两人携手同游,将离推荐了不少当地小吃给梨落,梨落吃了一路,最后两人停在一个卖汤圆的小摊前。 梨落笑道:“你当我是猪啊!哪里还能吃的下?” 将离听了浅浅笑了,一扬手掀翻了小摊,便与那化为小老头的狐妖斗在一处。 梨落拿着一个颜色分外好的看石榴在一旁看他与狐妖斗法,一边掰着石榴籽儿一边在心里道:上仙毕竟是上仙啊,那狐妖我都没有认出来,他竟然一眼就看穿了!我这个至尊修为是不是停顿的有点久了? 嗯,这孩子是绝对不可以再生了!他想着,生一回孩子消耗一万年修为,还得耗费精神好好养回来,左右已经生过两个了,够本了。老尊主若再想抱孙子,让他去烦将休和拂风好了! 第九十二章 最好的结局? 降伏了狐妖,玉璃拉他去住店。店是好店,酒是好酒,只是这房间…… 梨落一进门便笑了,道:“你不是说你是个断了七情绝了尘缘的无情无心之人么。这么有情趣的地方,你是怎么知道的?” 玉璃眉梢眼角俱是绵软笑意,眸光自那若隐若现的完美肉体雕塑上扫过,落在那些颠鸾倒凤的春宫图上,惑声道:“误打误撞,或许上辈子来过!” 梨落扔了石榴便将他压倒在床塌之上,唇齿间俱是石榴的香甜气息,两人唇舌相缠间香甜沁入心脾。 梨落贴着他的耳畔下巴脖颈一直吻到他结实的胸膛之上,他喉间传来惑人的轻喘,这声音令梨落欢欣,将吻落在他耳畔,惑声道:“你啊,分明很享受这鱼水之欢,却偏要嘴硬说自己是个绝了七情的!儿子都生了两个了!” 玉璃听了低低叹道:“我只是不忍负卿!嗯!” 听着他喉间传来这难耐的声音,魅惑的气息在室内弥散,空气炙热,玉璃的脑海划过她的模样,一闪即逝。 他迷离的眼神看着梨落俯在他身上一脸痴迷的模样,或者,这便是最好结局。 *** 时光飞逝,万年光阴流转。 靖州城内今日分外热闹,家家张灯结彩,世居此地的杨家今日嫁女。 杨家独女杨柳菁人称靖州第一美,正是二八年华,据说与一过路的剑侠一见钟情,招为夫婿,挑了黄道吉日,便在城东与城南最热闹繁华的街区摆了流水席。 此地城东与城南的大半铺面都在杨家名下,全城涌至,一睹新人风彩,而玉璃与梨落今日便敛去了全身灵力化为两个普通人在在五峰茶馆喝茶。 三个月前乾元山的掌门人玉虚道人跑妖界抢亲,抢了妖尊叶芊语的新娘子蛇妖族长飞雪娘娘便跑。他跑得倒快,人间可就遭了殃。 飞雪被称为妖间第一绝色,然后妖界这位至尊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专抢人间各种第一。 比如江南第一名妓,徐州第一淑女、长安第一才女、九州第一剑侠之类的,三个月内满人间抢了个遍。 今日靖州第一美出嫁,不晓得那位会不会又来起什么妖蛾子,毕竟抢走叶芊语新娘子的乃是实打实的正道人士,而靖州正在玉皇山脚下,山上的摘星观可是实打实的名门正道,保不奇叶芊语会来此地给道门上眼药。 吉时将至,簪花披红的新郎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迎亲队伍自城门进城。 玉璃扫了一眼便凝了眸,下意识的将身子往茶馆里缩了缩,梨落见他这模样向外扫了一眼便“卟”的喷了茶:“你确定这个不是祭司护法长老明璐?” 两人的眸光追随在那分外俊美潇洒的人儿身上。不多会,迎亲队伍接了新娘子自杨府出发,准备前往城外的新宅,轿子行到五峰茶馆附近,妖风四起,那顶八人抬的花轿打横儿飘起,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 叶芊语的身形出现在半空,他凌空朗声道:“本尊倒要看看靖州第一美比之江南第一美如何?” “嗡!”在妖风中肆意打转的花轿四分五裂,露出一袭大红嫁衣的新娘子,身量略瘦,妖风将盖头掀起一角,只露出一点樱唇与精致的下巴。 新郎即是剑侠,自然是第一时间抢入半空,将新娘子抢在怀中,不待他发作,一点锐芒爆起,一蓬剑雨直袭向叶芊语,众人眼前已然多了一个年约十七八的俏丽少女,一边持剑打叶芊语一边怒道:“叶芊语,你疯够了没有?” 叶芊语一边侧身躲过这姑娘的攻击,一边慢条斯理的道:“崔玉儿,疯的是你家的掌门大人,不是本尊!” 崔玉儿见剑攻无效,改放符咒、法器,乾坤咒、捉妖铃、捆妖绳不要钱似的往叶芊语身上扔,一边扔一边骂不绝口:“叶芊语,枉你身为一界至尊,抢你新娘子的是我师父,有本事你找我师父去啊!你成天跟这些个凡人过不去,你好意思吗?” “呵呵”好听的轻笑声自新人的唇中传出,随即化为“哈哈哈哈”的大笑声,新郎怀中的新娘子抬脚落在了地上,取下了头上的盖头看向叶芊语。 众人皆惊:眼前确实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但这位不是咱靖州第一美啊! 眼前的这位五官身形无一不美,媚而不妖,妩媚的眉目之中顾盼生情却带着那么几丝天真浪漫,面上神情亦嗔亦喜,看着二人浅笑道:“在下龙虎山天师杨柳菁,素闻妖尊叶芊语是个不懂情的,万花丛中过,见花摘花、无花攀枝,你那新娘子被个懂情的抢跑了,着实是她的福气呢!” 叶芊语一见了她也愣了愣,大笑道:“好!很好!你岂止是担得起靖州第一美!本尊决定了,就你了!” 杨柳菁笑着倚在冷着脸的明璐肩头娇俏道:“不行喔,人家可是名花有主了嘀!叶芊语,我且问你,你即要抢亲,你可知何为情、何为爱?” 叶芊语听了抬眉道:“你只需跟了我回去,与我把那亲成了,这情啊爱啊的,日后我都依着你便是了!” 杨柳菁凝眸看向他道:“叶芊语,情之一字,玄之又玄。比如,我若喜欢一个人,我见了他便心生欢喜。你见了我,可有心生欢喜?” 叶芊语凝眉道:“你长得还算符合我的心意,勉强算是有几分欢喜吧。”杨柳菁掩唇笑道:“那你见了我,可有爱意!”叶芊语答的就坦然多了,他道:“有,我想要你!” 听他说得如此直白,明璐冷着的脸瞬间便黑了下来,罩上了一层寒霜。 杨柳菁依在他的肩上笑意宴然,继续道:“叶芊语,爱是万物之初心,爱是这世间最美好的最纯洁的存在。爱,是拥有,是付出,而非占有。最好的爱是成全。你即不懂情亦不识爱,纵是你抢再多的美人儿回去,你依然还是会失去!” 叶芊语听了微怔,她的声音有着别样的魅惑,听着平常,却字字都敲进他的心窝直击心脏。 她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有相思知不知?尊上,你可曾尝过相思?” 他怔在当场,听着她接着说:“叶芊语,你连相思都不曾尝过,又如何做个有情人呢?” 崔玉儿在一旁听了急道:“师叔,你跟他废什么话啊!赶紧出手,帮我把他降伏了,我把他关起来拉倒!” 熟料杨柳菁听了却向她道,“崔少掌门,叶芊语此次来人间作乱,实在是你乾元山掌门惹下的。叶芊语,你看啊,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玉虚道人抢了你的新娘子跑了,可乾元山还在啊!你啊,正好抢了他最宝贝的嫡传弟子回去! 他这个嫡传弟子是个知情识趣的,你若不懂情,大可以让她教你,什么时候将你教得识情懂爱了,你再让她领着你来寻我,你意下如何?” 崔玉儿听了眨了眨眼睛,变色叫道:“师叔,不带你这样坑我的!” 叶芊语见崔玉儿变了脸色,不知怎的便觉得杨柳菁的话特别有道理,一招手收了崔玉儿扔出的诸多符纸道具,对崔玉儿说:“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我抢了你回去,便将前面抓的那十多个都送走,你意下如何?” 杨柳菁立时冲崔玉儿道:“玉儿啊,你看啊,你好歹是一派少掌门,你师父闯下的祸自然是你来背锅的。更何况你这一去还能救十数条人命呢!怕是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买卖了!” 不等崔玉儿表示异意,叶芊语将崔玉儿捞在了怀里,看向杨柳菁道:“你身边的那个,本尊现下打不过,但你若想赎了你这位师侄女,自己到妖界来寻本尊!本尊要你!” 杨柳菁听了冲他丢了个媚眼道:“那感情好,叶芊语,你可得好好照看我这师侄女,回头若瘦了姑奶奶可跟你没完!”说着她冲崔玉儿挥了挥手,崔玉儿瞠目结舌的便被人扛走了,石化了的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位姑娘当真是她师父的结拜义妹么?不是说好了,来帮她降伏妖尊叶芊语的么?怎么,怎么就把自己给卖了? 当叶芊语扛着崔玉儿的背影消失时,杨柳菁与明璐相视一笑,两人身形一晃,便晃为素衣白裳的天师模样,明璐高声道:“杨老爷,可以请新人出来拜堂了!”说完他将杨柳菁捞在怀中,柔声问她:“累不累?” 她眉目温柔的将头靠在他心口之上,微笑着轻轻摇头,道:“无妨!” 第九十三章 玄雷诛心 玉璃坐在五峰茶馆内,握着茶碗的指节微微泛白:这便是她的选择了么?她最终选择的是明璐呵! 梨落一直注目在他们身上,低声问:“他俩到人间来做什么?玉璃,咱们是不是离开魔界太久了?他俩不会是来找我们的吧?” 玉璃听了努力笑得自然,低声道:“应该不是。” 明璐抱着杨柳菁进了五峰茶馆,在她耳畔低声道:“来的路上你念叨了一路,说要吃这家的茶点,一会呀咱们吃一些,再带一些回去,可好?” 靖州民风淳朴,一个剑侠抱着一位天师,两人一看便是天生一对,虽然当街这么抱着于礼不太相合,但人家严格了来说都算方外之人了,一路侧目的也不过是被皮相所惑,多看几眼罢了。 待两人上了二楼,便对上一脸闲散表情看着二人的玉璃与梨落。一见了他二人,杨柳菁立时自明璐的怀中跳了下来,执礼道:“弟子杨柳菁见过玉璃仙师,呃,我俩还有事,先走一步!” 不待他俩相询,明璐冲二人点了下头,捞了杨柳菁便化为一道白练跑了。 玉璃与梨落互看了对方一眼,面露苦笑同时冲天扔了个大白眼:明显是穿邦了的,竟然还要脚底抹油跑掉?想起明璐方才说的话,玉璃冲小二道:“小二,各色糕点打包两份,我们要带走!” 小二立时一脸讨喜的笑着道:“好嘞,两位公子,可是要打包带回去给两位夫人用啊?小店的花茶不错,要不要也给两位夫人带点?” 梨落听了瞟了那小二一眼,道:“行,那就来二斤吧!” *** 明璐抱着杨柳菁落在靖州城外,她喉头一甜,便有血丝顺着唇角溢出。明璐立时取出淡香的素净帕子为她擦了,一脸疼惜的道:“你可还扛得住?” 她微笑着点头,一脸可惜的道:“我原想吃点好吃的再回去的,看来不行啊,我们先回去吧!”明璐刚要抬脚,一阵耀目的金光将他二人困在阵中,杨柳菁挑了下眉道:“天师伏魔阵?” 大阵方现,两道同样素衣白裳的一对人儿出现在阵中,其中一个墨发随风,生得端是英俊的狠啦!杨柳菁一见了这俩位,暗叫不妙。 玉皇扫了她一眼,道:“你即然自称龙虎山门下,方才又拜过了玉璃仙师,见了本师尊,因何无礼?” 杨柳菁听了只得忍着胸口悸痛自明璐怀中下来,双手交叠在襟前执以平辈之礼道:“弟子杨柳菁见过玉皇仙师、师母!” 明璐听到“玉皇”这两个字心下一怔,立时拨剑出鞘,那生得眉目温柔、端庄无双的女天师身形微晃,便挡在了他身前,柔声道:“我们并无恶意!” 玉皇的目光落在她那双枯瘦的手掌上,柔声道:“得罪了!”探手便点了她身上两处大穴,解了她的衣襟,令她的整个右肩都裸露出来,在她的心口之上,有一个极为复杂的封印,封印之中一团黑色的玄雷正在封印内肆意奔走。 她心中的悸痛,那自嘴角溢出的鲜血都是因了这封印之内的玄雷。 玉皇将掌心附在那封印之上,低喝一声:“收!”那黑色的玄雷立时凝结成一个黑色的闪电球,缓缓脱离她那数万年都不曾愈合的创口。 不可言喻的痛楚自心口转来,身后是王母温柔的低语:“红莲尊者,你再坚持一下!” 是很疼啊,真的很疼呵! “剜心之痛”不过是简单的四个字,“痛彻心扉”更是轻得不能再轻的四个字了! 她咬牙忍着,那玄雷脱体而出,玉皇一松手,天地之间传来一声巨响,天地忽的一暗,无数雷电在云端肆意游走,下一息齐齐砸在这座金色的大阵上,却不曾有一丝闪电落在阵中的人身上。 五峰茶馆内,玉璃仍在与梨落品着茶点,桌上是堆成小山般的糕点包,小二哥每样给他打包了二斤,叫得出名儿的茶点一共一十八样。 他俩每样尝了点,正细细品着,城外金光漫过,梨落道:“天师伏魔阵?哎,今儿这靖州城也太热闹了吧!”玉璃抬了下眉,未置可否。 数息之后,九天雷落,玉璃一惊,扯了梨落的腕子便往城外跑,梨落没忘了扔下一锭银子和一句话:“东西我们回头来取!” 见玄雷落了下来王母松了口气,一抬手将痛到脱力的她扶在怀中,为她将衣裳系好柔声道:“成了!这六万八千载,你受苦了!”她听了苦笑道:“我这纯属‘自作孽,不可活!’,多谢两位出手相助!” 玉皇听了道:“你即认了龙虎山门下,我自不会袖手旁观。只是,你当年因何没有与阿璃成婚?需知……” 他声音突然止住,金色的大阵外,现出玉璃与梨落的身形来。玉璃站在阵外,他一时怔怔:眼前这个阵竟然是师兄所设的!难道师兄还要除掉她么? 杨柳菁浅声道:“此事还请两位替在下保密!” 见玉皇面有不解神色,她苦笑道:“当日诛灭银月后,他便飞身上仙。他说他已是无情无心之人,所以不可与我成婚。我觉得吧,他与梨落就此相伴也挺好的!” 玉皇露出惋惜神色,王母听了浅笑道:“亏你还是个上古魔神,你与他二人即是真心,何必拘泥于这些形势?再说他当年美人在怀、玉人在侧何其逍遥,你怎么就不行呢?” 杨柳菁听了笑道:“所以他是天下第一逍遥仙,而我不过是个魔头。” “破!”大阵应声破开,阵中的情形立时出现在两人眼前,玉璃带着梨落冲入阵中,见师嫂竟然抱着她在与她说笑,顿时呆了一呆。 杨柳菁一脸尴尬的看着俩人道:“那个,我俩来此玩的有些久了,我母亲恐要挂念,我们先回去了!”说着如前般向玉皇执了一礼。 明璐执剑向两人躬身行礼,又转向玉璃道:“我俩和你师兄叙个旧,你别紧张。我们先走了!”说着把杨柳菁捞怀里就走了。 玉璃一脸狐疑的看着明璐所化的白练径直投往玉皇山,转向他师兄玉皇,急道:“解释!” 王母与玉皇互扫他一眼,道:“起阵,自己看!” 他执决起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追影寻踪,现!” 当玉皇替她将心口的玄雷取出时,看着她心口那未曾愈合的伤口以及暗黑色的玄雷两人同时怔住了。 梨落颤声道:“六万八千载?这,这是我当年刺入她心口的那一剑么?”话音未落,玉璃的身形已经化为了道白练投往摘星观而去。 心,开始撕裂般的疼了起来。六万八千载,日日受玄雷诛心之刑。 难怪她一直都在祭司禁地甚少外出,难怪那么些年来从不曾再见她出手。 难怪那两次来魔龙王城,她都来去匆匆。难怪在那为数不多的相见里,她日益消瘦,他竟然从不曾怀疑过! 前世玄雷山那千年雷刑,他将她护在灵海,不忍令她受伤分毫,而今生,她却生生受了六万八千载! 身形落在梨落院内,梨花胜雪,他“卟”的吐出一口鲜血,鲜红刺目。 梨落与玉皇、王母紧随其后,见他吐血,玉皇一把将他扶住,沉声道:“玉璃,你在人间降妖伏魔一万五千载,难免造下杀孽,你此时需得坚守本心,以防心魔暗生!” 玉璃听了张嘴,话未出口,又是一蓬鲜血:“为何不早告诉我?” 玉皇听了神色微黯:玉璃怕是已经生了心魔了。 他抬起脚无声追入内室,三人紧随而至。 极轻的脚步声敲在石阶之上,她微弱的声音传来:“好可惜,我还想着要去云梦泽吃米酒糍粑的。” 明璐满是宠溺的声音传来:“无妨,待你养好了身子,我们再悄悄的来。” 她糯糯的道:“嗯!” 第九十四章 历劫? 玉璃的脚步无声止在入口,良久,听得明璐道:“打开幻境之门,直通祭司禁地!”他脱力地靠坐在墙边,大口喘着粗气,泪无声滑落。 梨落怔怔的看着他,玉皇见了他的模样着实心疼,蹲坐在他身旁,搂着他道:“阿璃,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你若当真心疼的狠了,你就大声哭吧,在为兄和你嫂子面前不丢人!” 玉璃唇角抽了几次,半天才带着哭腔吐出一句:“为何要如此折磨她?”这句话说完,他心疼的泪流满面却再吐不出任何字句。 王母见了与他并肩靠墙坐了,柔声道:“阿璃,我知道你很心疼。可是阿璃啊,你须知但凡是令时间轴发生偏离的法术都会反噬己身。魔界世尊妖言已窥天道,时间法则奈何不了她,却会将反噬加诸在她最疼爱的幼女身上。玉璃,你先振作一点!她之所以会如此,皆因不愿看到你殒身。” 玉皇道:“虽然我不知当时在魔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你的神魂确实差点被邪魔吞没,我欲赶去救你,时间却在最后关头将一切重新开始!玉璃,你先振作一点!你若实在心疼的狠了,实在舍不下她,你可再回魔界去寻她!” 玉璃听了无言落泪:她,已经跟了明璐,我纵是回去又能如何? 他又哭了许久,直到眼泪流干,视线发红,待他眼中落出的泪为血红色之时,梨落蹲在他身前给了他狠狠一巴掌,怒问:“你即对她情深至此,你当初为何不索性娶了她?” 他看着梨落道:“我已经误了她一世,怎可再误她今生!” 玉皇听了扫了梨落一眼,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玉璃,听师兄一劝,你的心此刻生了破绽,眼下最重要的是飞身证道除去这破绽。你必须拥有上神的实力,才能重返魔界!” 梨落听了道:“飞升上仙之后便是无情无心之人,飞身上神之后,岂不更加无情?” 王母听了笑道:“那是阿璃自己的问题,我俩可是有情有义的很!” 玉皇听了浅笑,与王母一起把玉璃架起,对梨落道:“二十年后他会在此地应劫飞升,你记得下山去寻他!” 待他们仨去了,梨落同样脱力的坐在了地上。那久远的已经淹没在了时光洪流中的记忆,初见时她的天真浪漫,再见时她天真依然却已与他分作了两个世界,而后,便是那诛心一剑。 他原是立意要保护她的,他抢了她的未婚夫,他左思右想只有如此才能还她,却不料生生坑了她六万八千载!满腹心酸无声漫起,唇中俱是苦涩滋味,玉璃心疼至吐血他又何尝不心痛? 八年后,一名八岁的小女孩随母亲上山进香,梨落多看了两眼:粉粉嫩嫩的肌肤,漂亮的眼睛,挺直的鼻子,好看的花瓣唇,很好,女儿身的玉璃! 玉皇还真是、真是个有趣的人儿啊!自个师弟飞升上神的历劫,竟然让他做了个女儿身? 又八年,梨落坐在祖师阁的内室,恍惚之中看见小尊者坐在茶室之中,抬眸看着自己掌心沁出的血珠甚是神伤。 他看着她强忍着不哭,看着她痛彻心扉,看着她一抬手砸了茶室所有的一切,心里疼痛莫名。 而后幻像越来越多,这满内室影影绰绰间俱都是她的影子,还有玉璃的。 他听见玉璃对他说:“幻璃,愿你我不负此生。”幻璃?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熟悉的名字。 他看见玉璃盘坐在冥想台上,笑着对他说:“我道歉。幻璃,我爱你。” 那种疼到无声悸哭的心疼,他终于懂了。 这天他立在小浴室,脱了衣裳准备沐浴,却见着玉璃泡在在其中一侧,他心口上一道紫色的狰狞瘢痕,那是她心上六万八千载不曾痊愈的伤口,他看着玉璃,看着自己痴迷的吻在那瘢痕之上,脑子里划过的却是:璃重伤后剖心自裁。 泪无声自梨落眸中滑落:难怪玉璃当日见了那伤便心疼至吐血,难怪玉皇说他生了心魔。 她的伤,都是为了玉璃。那他,他梨落在他们之间究竟算什么?想到此,心底那些疑问与心伤再按捺不住,湿着发披着衣裳便去了靖州城。 那玉璃转世的少女年满十六岁,已至适嫁之龄,家人已经开始为其议亲,连议好几次,都不顺利。 生辰八字错了三回,相中的人家失火的两个,落水的一个。这回据说总算是有点眉目了,梨落到的时候,她正在花墙之后偷眼打量前来提亲的少年。 花墙之后的人尚未看清,眼前一花,已经多了一位湿身的俊美男子,赫然是师门的梨落神君。 她一怔,道:“梨落神君大驾光临……唔!” 梨落俯唇便吻,吻得这姑娘心慌意乱,一脸呆滞:这个,这个梨落神君不是玉璃仙师家的…… 不等她想明白,身子一轻,梨落把人捞怀里带走了。这亲啊,是彻底不用议了。 两人回了祖师阁,梨落径直将人扔床上,摁着双肩怒问她:“玉璃,你究竟有多少事瞒着我?” 她一脸懵的看着他,扑闪着漂亮的大眼睛,一脸疑惑:“梨落神君,弟子、弟子……” 不等她将话说话,梨落冷着脸扒了自己上衣,露出健壮结实的完美肉体,将一脸懵的姑娘唬的满脸绯红,直接大脑停止思考。 他再抬手将姑娘身上衣裳剥了,因为搞不清状况而大脑思路已经完全打结了姑娘条件反射性的吓得直往床角躲。 梨落见她往后躲闪的样儿,当年的她的幻像又涌上眼前,这幻像令他心火烧得旺盛,将缩到床角的人又捞了回来,摁在床上便封唇吻了上去。 柔软的唇在唇畔上摩挲,灵活的舌头撬开齿关,扫过贝齿,唇齿间俱是少女香甜的气息。 他深深的吻着,姑娘初时还在挣扎,后来便双眸迷离,被覆在他阴影间的身子轻颤。 他贪婪的吻着,汲取着她的一切。见她身子放软,便将唇落在了她的耳畔,吻在精致的下巴上、唇齿在纤细的颈上轻轻噬咬,浅粉淡紫的花瓣自细嫩的肩、诱人的锁骨一直开到她酥软的峰峦上,她轻喘道:“梨落,我,我现在在历情劫,你把我抢了,我这劫还怎么历?” 梨落抬眸怒道:“不管!不听!不行!” 随即将唇齿粘在她诱人的粉色蓓蕾上,她似是情动,喉间发现令他欢欣鼓舞的低吟。 他将身子贴覆在她身上,结实的肌肉在她细嫩的肌肤上摩挲,唇贴在她耳畔道:“我听说你家人在为你议亲?”她惑人的低喘,似告饶般唤道:“梨落!” 他恼怒的道:“所以你这历劫的女儿身就是为了和别的男人亲热么?” 她无奈的低唤:“梨落!” 他将叠在一旁的云被塞入她的腰下,她痛哼一声,眼角立时落下泪来,颤声道:“梨落,痛!” 他温柔的唇畔吻在她腮边的泪滴上,动作尽量温柔,在她耳畔惑声说道:“你忍着点,以后做多了就不痛了。” “啊!”她还是忍不住痛呼出声,“梨落,你、你、你……” 梨落的唇又附在了她的唇上,将她后面的字句全都淹没。 在他温柔的安抚下,痛楚稍减,两人渐入佳境,梨落低声喘息,摁着她的肩居高临下的道:“玉璃,你可曾想过,你若当真与人成婚,我会如何?” 她双眸微垂便看着两人交和在一起的行态,满脸绯红的将眸光抬起,对上梨落的眸子,柔声道:“根本就不会与人成婚!会被妖怪抢亲,然后收妖!一直收,收到二十岁功德圆满了,便可以飞升证道了!” 第九十五章 我恍若曾经爱过她 梨落听了眨了眨眼睛,看着她面上因为疼痛而挂着的泪珠立时便有了悔意。 玉璃见他这微微懊悔的模样,伸出一双皓腕揽住了他的脖子柔声道:“眼下已经这样了就随你高兴吧!” 他听了唇角微弯,眉目间俱是温暖笑颜,吻着她的唇却想要得更多。 她低呼道:“痛,梨落,你,你温柔一点!” 梨落在她耳畔惑声道:“你也不想想,当年我怀慕莲、怀思柳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儿!” 她听了绯红着脸道:“当时是你主动的,我都是身不由己任你拿捏,你怎的还赖起我来了!” 梨落听了用实际行动打断了她的话,肆意求欢,痛得她将身子上移,想要脱离他的掌控。 她越跑,他越是想要得到,却又怕真的令她痛得狠了。只得又放低了身段,覆在她身上,在她耳边软语相求:“玉璃,我想你!你迎和我,不要跑!” 她听了怒道:“我现在是个女儿身,你不是不好女色的么?” 梨落听了笑道:“玉璃,不论你是男是女,是神是魔,我都爱!” 将唇辗转吻在她唇上,将她的整个身子再一次覆在自己的阴影之下,颀长的手指在她嫩滑的肌肤上游移,听着她告饶的声音化为情惑的媚情之声,与她一起共赴巫山。 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日午时,玉璃睁开眼睛,便见梨落睁大一双眼睛看着帐顶的水墨青山,一脸的若有所思。 昨日的种种在眼前晃过,多了点什么又似少了点什么。 他抱着怀中因为他恣意求欢而倦及了睡去的人儿一夜无眠,才发现这女儿身的额上少了一朵红色的妖莲魔纹,而多出来的那一段,他又认真想了想。 他确实与这样的玉璃欢好过,只是当时的她似是要积极主动的多,而自己倒像是被迫的那个。 那亦是她的初夜,她亦痛过,痛得双眸溢出泪光来,俯在他的身上,泪湿了他的眼睫。 当时他的心,是何等的痛惜,为何昨日,为何昨日他会只想要得到,而一点不知道怜惜了呢? 她的手轻轻的覆在他的颊上,低声问:“你在想什么?” 梨落垂眸,从前,他在玉璃跟前是透明的。 而眼前的她,不过是个转世历劫的天师,他的心思,她再看不穿。 “玉璃,你,究竟有多爱她?”他垂眸低问,看着她的眸光化为痛惜,低低的一声长叹自她唇中吐出。 她道:“梨落,我深爱你,亦深爱她。可我,已经与她永远的错失了彼此。” 梨落听了道:“可我,仿若也曾经深爱过她。” 她听了微怔,将眼下娇小的身子轻轻上移,攀上他的脖子,将头枕在他的肩上,柔声道:“梨落,眼下纵是你我心中有她,怕也是再无机会了。” “那我,确实深爱过她?”梨落惑声问,她柔声答:“爱过的,与我不遑多让。” “那我们三人,因何没有在一起?”梨落一脸困惑,“以她的身份、以你我的实力,她同时嫁与我二人、或纳我二人为夫应该都不是问题啊!” 她听了瞠目结舌的道:“你,你是说你要与我共妻?” 梨落反问:“既然你我都深爱她,你我也深爱彼此,我们三人因何不可在一起?” 对于崇尚自由的风魔一族来说,共妻共夫从来都不是问题,只要彼此深爱互相体谅便可。 毕竟纵然是崇尚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祭司一族,也有一女嫁二夫或一男娶二妇的,更何况是风魔? 她眨了眨眼睛,梨落覆唇又吻了上来,在她耳畔惑声道:“你一会把你要降的妖列个清单出来,咱们赶紧降完了回魔界去。我一想到她和明璐在一起我便不能忍!” 她被他吻得意乱情迷,颤声道:“你,你要回去做甚么?” 梨落肯定的答:“抢亲!抢回魔龙宫去,咱俩给她做夫君!” 不等她表达任何意见,梨落将她紧紧搂在怀中道:“就这么定了!我现在要睡觉,睡醒了咱们列单子去捉妖!” 此后两年,流落在人间的大小妖怪们倒了血霉了,大小妖怪被两人抓了个干净。 有些根本没来得急犯任何事,两人把没犯事的抓了送九华山去给佛门的渡化,喜得九华山的大小和尚眉开眼笑。 初过莲台峰时,幻像幢幢,梨落又在那呆立了半晌:她,竟然是深爱着自己的? 此后每每玉璃抱怨太辛苦时,梨落便直接用行动将人摁床了,在人耳旁惑声道:“你猜她现在和明璐在一起做什么?” 玉璃每每听了都会恨恨的咬他,若换从前,梨落肯定咬回去。可玉璃眼下是历劫的女儿身,嗯,娇小玲珑的美娇娥一枚。 每每被人咬了他都异常兴奋,不将人折腾到第二天中午决计不放人下床。(诸位自行脑补!) 终于熬到功德圆满,临行之前,玉璃道:“想当初你生子,两个加起来也不到一年多的功夫,我这任你享用了二年多,怎么算都有点亏啊!” 梨落听了道:“你若不赶紧飞升了上神回魔界去,她怕是孩子都为明璐生了好几个了!” 玉璃听了恨恨的在他肩上咬了一口,又被人摁床上了:她完全一点都不长记性啊! *** 魔界,祭司禁地,梨园。 梨园花谢花开又是一年,杨柳菁侧卧在露台之上,手里执着一杯茶,看着梨树之上所结的累累硕果。 从前她只贪爱那花,满园梨花胜雪,世尊却道太过清冷,道:该结果的还得让人结两个果儿才好!于是她这四季常春的院子就分明了四季。 此时夏末秋初,池水中倒印的蓝天风流云动,她歪在那有些乏了,两道素衣白裳的人儿便自梨园门口远远的走了过来。 她只扫了一眼,便抬眉浅笑道:“这才几年功夫,怎的就飞升了上神?” 玉璃与梨落各拎着一个食盒在她面前坐了,梨落摆上小几,玉璃将食物一一取出。 他笑道:“你上回来去的匆忙,我想着这几样点心和地方小菜你爱吃,便给你送了些来,你尝尝。” 她见了微微直身子,看着眼前这些各地的特色小吃:云梦泽的米酒糍粑,五峰茶馆的一十八样糕点,沔阳的藕丸子,华莲寺的素斋等等,一时摆满了小几。 心中不觉升起万千感慨。 眸光朦胧间一碗热腾腾的米酒糍粑递到了她眼前,玉璃道:“秋凉了,你这露天贪凉的可不好。你先尝尝这些!对了,我特意问云梦泽的老乡要了酒引子,学了人家酿米酒的技艺,回头我给你酿几坛。” 她眨了眨眼睛,笑道:“你这飞升了上神倒是逍遥了,竟然还学会了酿米酒的技艺。嗯,梨落,你以后可是有口服了。” 梨落笑道:“我啊,那是沾你的光。你先尝尝。” 她端起碗,浅浅尝了一勺,甜香醇厚的酒味在唇齿间流转,未等她咽下,身后的房门“呀”的一声开了,明璐自房间里大步走了出来,劈手便将她手里的碗和勺子夺了,拧眉道:“我不过铺个床的功夫,你怎么就饮上酒了!” 说着他转向玉璃与梨落正色道:“她身子娇弱,不可沾酒!点心留下,但凡是与酒有关的,你们都带走吧!” 她闻言浅浅一笑,冲二人道:“抱歉,明璐一向看管的严,让你们见笑了。” 玉璃抬眉看着明璐淡然笑道:“无妨!” 便将酒酿丸子收起,正要推荐她用几样别的,明璐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看着玉璃道:“她正准备去午睡,这些甜食吃了容易起腻,等她睡醒了我再陪她用些。” 明璐说完径直将桌上的东西收入食盒中,她面上有了几分尴尬,一眼扫到那树上结的果子,道:“你们远道而来我这也没有什么可招待的,这梨园中的梨正好熟了,明璐,你摘一些与他们。 玉璃你带回去给两个孩子尝尝吧。对了,那两个孩子都大了,我听说老尊主正在为两人议亲,你俩这一甩手便是二万余载,回去也该上上心了。” 第九十六章 面首三千? 玉璃听了微微垂眸,浅声道:“好!” 不等两人再说些什么,明璐已经弯腰将她捞在怀中,径直抱回房中去了。 梨落见状扫了玉璃一眼,道:“天师玉璃几时是个好脾性的?我怎么不知道?” 玉璃却道:“梨落,她说让明璐摘一些梨给我们。” 梨落听了微怔:梨、离,这是要分离的意思么? 玉璃将她尝了一口的米酒糍粑端了起来,细细品了,没忘了喂梨落几口,道:“甜而不腻,酒香醇厚,糍粑的味道软糯可口,确实好吃!” 梨落一边尝着一边道:“哎,你倒是给我留点哎!别自己全吃了!” 用完米酒糍粑,明璐依然不曾从房中出来,两人起身各摘了一个梨便往院外走,刚出院门,剑侍道:“启禀上神,我家世尊请两位叙话。” 待两人去了,明璐坐在塌沿,看着她背对着他蜷缩成一团,低叹一声,道:“师叔祖,你这又是何苦?”她咬着唇忍着泪不答。 *** 祭司禁地,幽篁小居。 世尊妖言坐在一片蓝色勿忘我花海之中,见远远过来两道素白的身影,抬眸扫了一眼,便出现在两人身前。 她先扫了玉璃一眼,道:“玉璃啊,这魔尊之位悬空了八万余载,我这儿有心开启魔尊试炼,你俩回来的正是时候,你俩可有心参与啊?” 玉璃躬身执礼道:“晚辈如今已经修成了上神,现下已在天界绶封。若要做魔尊,世尊可是要率领整个魔界臣服天界?” 妖言瞟了他一眼,目光犀利,随即一笑道:“本也不指望你!梨落,你意下如何?” 梨落行礼如仪单膝跪地道:“启禀世尊,臣对于权势并无多大兴趣,还请世尊恕罪!” 妖言听了慢条斯理的扫了二人一眼,道:“即如此,那便罢了!你二人还没回魔龙宫吧,也该回去看看了!先回去吧!” 见世尊直接下了逐令,立时有剑侍过来将二人径直领到祭司与魔龙王宫的传送阵处,阵中还放了两麻袋新摘的鲜梨。 剑侍侯在一旁道:“这梨是小师叔祖梨园里结的,小师叔祖命人给二位备下的,还请两位带上吧!” 玉璃闻言苦笑与梨落一人扛了一袋梨,启动传送阵走了。 是夜,秋月凌空,月朗星稀。 杨柳菁坐在月下,沏了一壶玉璃给她带的花茶,玫瑰的香气在夜空中萦绕,花香满齿,微苦。再尝了一口五峰茶楼的桃花酥,泪不自觉就落了下来。 一道淡紫色的人影自暗处晃了过来,见着她落泪的模样,一时竟看得痴了。 她用手背轻轻拭去泪光,抬眸看向来人。一身紫衣的少年生得俊朗不凡,见了她的样儿,喁喁的道:“那个,姑娘,打扰了。” 她笑:“无妨。你来此处有何事?” 少年红了脸踟躇的道:“是这样的,姑娘,我是随谁我姑姑来参加魔尊试炼的,祭司一族茹素,又禁酒,我闻着您这有酒香和肉香,一时没忍住,就想来蹭点吃的!” 她听了笑意温柔,将食盒中剩下的米酒糍粑取出,玉璃和梨落提来的这两个食盒看似简单,实则暗藏法阵,装的东西足够她吃一年的。 她在里面翻拣了一下,翻出一盘五花肉、两盘酱肘子并一碗粉蒸肉来。紫衣少年见了立时两眼放光,她笑道:“我们一起用一些吧。”他高兴的点头,一脸甜蜜的小满足。 酒饭用完,紫衣少年道:“我是魅魔世子紫凝,敢问姑娘是哪一位?” 她笑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见他面有不解,她道:“祭司禁地禁酒,一会你从这出去被人抓了,你若知道我的名姓,他们立时便能发现是我破戒!可你若不知道我的名姓呢,他们纵是抓了你,也问不了个所以然来!” 紫凝听了眨了眨眼睛,道:“那个,犯禁了罚的厉害么?” 她道:“不严重,打三十下棍子而已。”他听了温柔的笑意溢上嘴角,道:“若我替你挨那三十下棍子,你能否告诉我你的名姓?” 她嘟嘴道:“不要,你把我这里能吃的肉全都吃光了,我可不打算你再来找我蹭饭,我蹭不起。” 紫凝迟疑的道:“那,那我明儿带好吃的来给你好么?”不等她回答,紫凝道:“你笑的样子真的很好看!”说完他一溜烟跑了。 看着紫凝那一溜小跑的背影,她掩唇轻笑,笑过之后,暗骂一声:还真是冤孽,明儿个得让明璐丢个封印结界让这小吃货进不来才是! 她想着,自食盒里取出一碗酒酿丸子来,香甜的酒味沁入心脾,一口软糯,下一口还是软糯,刚刚好的温度将微寒的心烘得暖融融的。 不知怎的,这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身后传来一把好听的声音道:“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啊,我瞧着怪可心的,你怎么就不动心呢?” 她转过脸,眼中尚挂着晶莹的泪珠,却笑道:“娘,您这听壁角的毛病跟谁学的?” 魔界世尊妖言大人扫了她一眼,道:“跟你学的啊!”说完便将她一把搂在了怀里,柔声道:“小心肝,这魔界好看的男人多的是,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现在这步田地呢?” 她偎在她娘怀里,小撒娇的道:“那这世上好看的有实力的男人那么多,血魔至尊那般好,怎么不见你舍了爹爹与他凑成双?” 妖言听了道:“哎,说着你的事呢,怎么扯我身上来了?” 她将头埋在妖言怀中,忍着泪道:“娘,我是不是很坏?” 妖言道:“哪有,我的女儿这般好!”她喁喁的道:“可我,可我两个都很爱,两个都舍不得。我,我这样还不算坏么?” 妖言道:“小心肝,你现在要学会的是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这世上一心一意的爱不是没有,全心全意独爱一人的也确实很多。但也有贪花折柳的,比你身份低的封妃纳妾实属寻常,你若要养三千面首更属寻常,你又何须在他二人里左右为难?那个小凝儿我瞧着是真心不错,要不你先纳了他做男宠?”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自己的亲娘:当真确实是亲娘哎!三千面首实属寻常!嗯,娘哎,您倒是先把血魔至尊纳入后宫给我看看! 妖言自然是知道她心里想什么的,瞟了她一眼道:“我这两天要操持魔尊试炼的事,会有些小忙,你呢就专心在院子里调养身体,等继任魔尊选出来了,你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给我主持魔尊就位典礼,然后放心大胆的去选男宠!” 不等她撒娇拒绝,妖言大人在她额间印上一吻,她立时进入安稳的梦乡,睡着了。 *** 骄阳殿的一切,都久违了,却又一切如常,如他二人二万多年前刚离开一般。先将两袋梨交与迎上来的女官,差人送去给老尊主。两人直言乏了,要早早歇息,有什么事明儿睡醒了再论,便将蜂涌而至前来请安的人尽数打发了。 两人先在小浴室里泡了会,梨落问道:“咱们不是说好抢亲的么?”玉璃听了突然欺身过来道:“梨落,我飞升上神之前那二年多你是不是过得太爽了点?”梨落不由自主的眨了眨眼睛:他这是要岔开话题么? 不等他反应过来,玉璃附唇与他吻在了一起,欣长的手指自他的肋下抚过,他浑身轻颤,少倾便被玉璃撩拨的不能自已,喉间轻喘道:“你,你不是无情无心之人么?” 玉璃道:“我自今日起便改了,你可欢喜?” 他目光迷离的低低“嗯”了一声,全身心的沉浸入这久违的欢情之中。 第九十七章 面首三千! 两道白色的身影在门前晃过,听着房间里传来令人耳热的声音,稍稚嫩的那个道:“两个爹的感情还真是好哎,大哥,要不我们明天来吧!” 大的那个扫了他一眼,道:“废话,当然只能明天来了!” 两人一边勾肩搭背的往外走,稚嫩的低声道:“大哥,要不我们直接去外祖家选妃成么?” 年长的道:“你我的名字已经上了魔尊试炼的名单,世尊要给小尊者选三千面首,小尊者没选完你敢纳妃?别说祖父了,亲爹都保不住你!” 这两位正是玉璃与梨落家的慕莲与思柳。 思柳苦着脸道:“小尊者都八万多岁了,太老了!我俩的名儿还是她赐的呢,这要给她选面首,怎么能把我俩放进去呢?” 慕莲道:“我五万二,你三万整,咱俩算大的了,我跟你说,听外祖说咱们俩那才六千多岁的叔叔、还有姨祖家刚成年的表叔都在应选之列呢!” 思柳听了乍了一下舌头:世尊这次是来真的了!看来小尊者若再不嫁出去,世尊当真会给她三千面首做后宫的! 魔界世尊妖言大人月前下令,要甄选各族世子少主参与魔尊试炼。但凡是被选中的不仅可以参与魔尊试炼,还可以为红莲尊者侍寝,若尊者满意,便聘其为夫。若不满意,便做个面首,即男宠。世尊放话出来,要为红莲尊者选满三千面首! 魔界的各位世子不管是未婚的还是已婚的全加起来也不过三五百人,为了世尊这三千面首的数量,不少世子均在族中甄选美男,以备为红莲尊者充实后宫用。 关于面首这件事情,妖言在昨晚算是正式通知了自己的幼女。而玉璃与梨落才将将回来,并不曾知晓此事。他俩若知道自己当面拒绝了为杨柳菁侍寝的机会,嗯,这个心态怎么想都有些复杂啊! 第二天一大早,梨落醒了,双目赤红看着赤身与自己搂在一起的玉璃,玉璃察觉有异睁开眼睛看向他。 梨落见他醒了,狠狠一口咬在他的唇上,玉璃吃了一痛,对上他赤红的眸光怕伤了他,没敢真还手。 任梨落狠狠摁着自己的双肩,梨落咬完了见他没有还手,恶狠狠的看着他说:“你昨儿没好意思动手,是因为她是吾妻,对么?” 玉璃紧咬下唇,在梨落的逼视下艰难的道:“梨落,那恐怕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梨落听了松开双手,道:“我不管!起床穿衣服,随我去祭司禁地!” 玉璃愕然道:“你当真要去抢亲?”梨落丢给他一个废话的眼神,落地去抓衣服穿。 玉璃侧身倚在床上道:“好吧,就算你要去抢亲,你带上我算什么?她是你的妻,我以什么名义去?” 梨落道:“她是妻,你是妾!你给我起来!” 玉璃听了朝房顶扔了个大白眼:“你说要与我一同娶了她,这话你说了至少有两年半了吧!我怎么又成妾了?” 梨落一边恨恨瞪他,一边往腿上套裤子。玉璃看着他穿衣服的模样,没来由觉得心头发酥,道:“梨落,你考虑过你我当真去抢亲的后果么?纵然我俩抢了,我,你让我如何看着她与你在一起?” “废话真多!”这四个字刚从他嘴里出来,殿门一响,门外传来老尊主将英的声音:“你俩起床了没?” 梨落这会刚套完裤子,上身还是光着的,他一听见这动静,立时“嗖”的一下蹿到了床内侧,玉璃赶紧拿被子将他给盖了。 要说当年对他俩这桩婚事最不满意的,当数魔龙尊主将英了,但梨落甘冒奇险,为玉璃连生两子,而且这两子都是魔龙纯正血脉的,他心头的不快才算是没了。虽说都是男儿身,可人家毕竟顶着儿媳妇的名头,这嫌啊还是要避的。 屏风外人影一闪,玉璃看着梨落又窝回被窝里,心中暗笑,高声道:“爹,我们醒了,您进来吧!” 将英立时领着慕莲与思柳转进内室,一看玉璃光着肩膀倚在塌上,身上还裹着丝被,便猜到里面怕还有个没起的,眉毛立时就拧在了一起,道:“你俩两个,一个管生不管养,一个管养不管带!合着这孩子是给我这个老家伙生的么?” 慕连与思柳一看两个爹前脚刚回来,后脚就挨爷爷骂,立时同声道:“爷爷!您要嫌了我们,我们立时搬回骄阳殿来随爹爹同住,您大早上的骂我爹干嘛?好容易才回来的!” 将英听了瞟了两个孙子一眼,道:“嗯,老子回来了,立刻就不要我这个老头子了!” 梨落将头从被子里钻出来,枕在玉璃腰上道:“爹,您有话直说,我俩一会要出门!” 将英听了斜了梨落一眼,沉声道:“你俩当初成亲,一个一万七千岁,一个八千多岁,如今思柳满三万岁了,慕莲都五万二千岁了,他俩的婚事,是不是该订下来了?” 两人互看了对方一眼,前世这俩孩子还是奶娃子,现在都这么大了,确实是该订亲了。 玉璃道:“那就在魔龙一族与幻魅两族中选几个他们可心的女子婚配吧!封妃纳妾可行,一生一世一双人亦可!随他俩中意便可!” 慕莲与思柳听了同时挑了下眉毛:到底是自个亲爹,全向着他俩。 将英听了冷哼道:“晚了!世尊月前下令,开启魔尊试!我听说你俩昨天刚从祭司禁地回来,没听说过这事?” 开启魔尊试炼这事玉璃和梨落都清楚,而且这俩昨儿还当面拒绝了世尊的邀约,两人互看了一眼,没明白这事跟两个儿子的婚事有什么关联,故而俩人同时沉默了,静待将英的下文。 将英见他俩互看了一眼不说话,猜他俩八成不知此事,冷声道:“昨儿小尊者梨园的梨你俩都摘回来了,就没问问小尊者到底想嫁个什么样儿的?” 两人又互看了一眼:她不是跟了明璐了么?看二人在靖州城还有昨儿见那情态,明璐对她还当真是一如即往的痴心。 见他俩又用眼神交流不说话,将英恼怒的道:“世尊要借此次魔尊试炼的机会,为小尊者纳面首三千!但凡是被选中参加魔尊试炼的,都可以为小尊者侍寝,若小尊者满意,便可聘其为夫!别跟我说你俩不知道这事!” 梨落将身子又探出来一点,问道:“爹,您是说小尊者还未婚配?” 将英冷冷看他一眼,恨声对玉璃道:“自从当年在承欢殿被你当众退婚后,小尊者至今再未许亲,更未婚配!你个冷心冷肺的东西!今次试炼名单,你与梨落排在第一二位,你大哥与拂风居三四位,慕莲和思柳居八九位!你们俩想好了,这人,究竟是你自己娶,还是让你俩个儿子去娶?或者让你大哥娶了?” 思柳一听他爷爷这话里的意思,这小尊者他们家是非娶不可的。 立时撒娇道:“爷爷!小尊者都八万多岁了,比梨落爹还老!我才不要娶!要娶让大哥娶!” 将英听了狠狠瞪了他一眼,门外宫人俯首来报:“启禀老尊主,世尊令人传令道,说,说世子与世子妃拒了魔尊试炼,现将他二人自名单上除名!尊上与风魔尊者已经即刻启程赶往祭司禁地去了!” 听了宫人的汇报将英的脸瞬间便涨红了,继而泛青,玉璃一见他爹的面色能立时把骄阳殿给拆了,赶紧道:“爹,这事有误会,我俩立刻换衣服去祭司禁地!” 将英听了面色愈黑,梨落道:“爹,我确实是要去祭司禁地抢人,您先别生气,您先出去,我俩换完衣服就去抢人!” 第九十八章 我绝不能答应 将英听了面色稍缓盯着玉璃道:“梨落说的可是真的?” 玉璃点头道:“梨落要去,孩儿还未曾想好。”见将英脸色又黑了,他道:“她昨儿给我俩一人一袋梨,爹,您觉得孩儿还有戏吗?” 慕莲看着桌上摆的梨一眼,顺手拈了个在手里咬了一口,道:“送梨有什么问题吗?小尊者每年都要送梨给我们的啊!要不这样,爹,您要实在不想娶,您帮儿子吧,儿子想娶!” 玉璃听了扫了梨落一眼,梨落的脸色比他爹的面色还要黑:这是妻子要变成儿媳妇的节奏么? 玉璃转向将英道:“爹,麻烦您出去,我俩要换衣服!” 将英听了只沉着脸看着他俩,玉璃道:“我去把儿媳妇给您抢回来!”而后转向慕莲道:“你俩准备管小尊者叫娘亲!” 将英听了依然面沉如水,冷然道:“那你俩究竟谁娶?” 玉璃道:“人先抢回来了再说,她愿意嫁谁,就谁娶!” 梨落听了横了玉璃一眼,将英眉头一挑,甩袖子出去了。 慕莲和思柳互看了一眼,道:“两个爹,我俩可以去凑热闹不?” 梨落冷然道:“不可以,在家等着!” *** 片刻后两人出现在祭司禁地举行祭典的广场。 广场上竖着一块巨石,表面光滑如镜,此时那这光滑的巨石上挂满了一块又一块的玉牌,每一块玉牌上都对应着一个名号。最当先的两个被圈上了红圈,分别魔龙世子将离、幻魔世子梨落,往后便是魔龙尊者将休、风魔尊者拂风,而后是血魔世子傲兰、血魔尊者傲云、蓝魔尊者蓝岚。 玉璃与梨落在巨石前一眼扫过去,打头的全是熟人,后面其他人自动略过,熟人里最匪夷所思的竟然还有魅魔郡主浮屠,幻魔二世子听风,最后两人同时将目光落在“魅魔世子紫凝”上面。 梨落道:“我这回可以先揍他一顿不?”话音刚落,脑后有人高呼:“大哥?” 梨落一回首,听风便冲进了他的怀里,一脸天真求抱抱的神情,道:“大哥,真的是你啊!我还怕我认错了呢!” 听风出生时梨落还和玉璃在人间降妖呢,他不过是凭血脉的牵绊将梨落认出,这会见了这个年长了自己足有七万多岁的大哥,自然是萌的不行的。 梨落看着眼前这个稚嫩天真的弟弟,虽然已经开了情识,但仍然是一副未成年的情态,与他前世在妖界所见的妖族十六大世子之首的情态确实差距不少。 或者,该让听风受些历练吧!他想。浮屠与紫凝跟在听风身后,再往后便是幻姬与红颜两位长老。众人过来互相见礼,礼毕,浮屠扫了那块巨石一眼,道:“我听说你俩昨儿方回来,怎么昨儿傍晚就被除了名儿?” 梨落先扫了她一眼,才看向听风与紫凝道:“你俩也要参加魔尊试炼?” 听风道:“我不想,我有意中人了!” 紫凝听了道:“我,我也有意中人了。” 玉璃与梨落同时扫了他一眼,有心不想让他参加魔尊试炼,可他毕竟是未来的魔尊,他俩也不好搞什么小动作,只得同声说:“这个随缘吧,你俩不一定有戏呢!”说完玉璃把手一抬,他和梨落名上的红圈就散了。 魔尊试炼在七天后举行,祭司禁地早为各族世子分配了营地,玉璃与梨落既然已经除名,当然是没有地儿可住的。 当晚两人便去梨园外的舍蹭将休、拂风的房间。甫一照面将休先把玉璃打了一顿屁股,没错,上神玉璃被他大哥揍了一顿屁股。至于理由,当然是拒了世尊关于魔尊试炼的邀约。人家当娘的都拉下脸来,相当委婉的说了:我想把女儿嫁给你!结果玉璃给拒了,将休要不揍他,就太对不起世尊大人了! 至于梨落,这几天来每每想到他当天拒绝世尊时所说的话,就后悔的想撞墙。 挨完揍后,玉璃和梨落打算翻墙去看人,嗯,明璐长老刚好加强了梨园的结界,梨落进不去,玉璃进去了,他身上还有赤血璃龙佩呢。 夜色静谧,月光如水,裹着一床丝被醉卧在露台上的人儿眼角还挂着泪珠,桌上摆着七八个酒坛子。玉璃见了心中微酸,将人自露台上捞在怀里,大步进入房间。 房内四壁上挂着的,俱是他与他的画像。梨园时初见的种种,大婚时的种种,还有那在五峰茶馆的偶遇。 她微闭着双眸,低低叹声道:“明璐,你这又是何苦?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我听我娘说这段时间你会很忙的。” 他听了把她又往怀中搂了搂,她眉目微颦,又是一声低叹睁开了眼睛,便对上了玉璃的眸光,她笑道:“明璐,抱歉,我喝醉了。” 玉璃惑声道:“你没有醉,醉的是我!”说着他将人儿抱入内室,轻轻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她看着他浅笑:“怎么说?” 玉璃坐在塌沿,柔声道:“杨柳,吾心悦卿,你可还愿意与我在一起?” 她听了怔怔看着玉璃,一探手便将封印在他神魂中的赤血璃龙玉取了出来,背对着他道:“玉璃,我很抱歉,我不能。” 明璐的身影出现在内室,致礼道:“上神玉璃,请随我出去吧!” “因何不能?”、“为何不能!”玉璃连身发问,他僵直着身子坐在塌沿未动,她叹息道:“只因我和你一样,我即深爱你,也深爱梨落!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我们三个人的关系。爱是拥有,是独占。你的独占忍爱不了我心中有梨落,而梨落的感情洁癖也断接受不了我心中有你。而我,我两个都想要。我不知道该如何才能令你二人不心生嫌隙,也不知该如何才能不误了你们其中一方。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和接受这样的我。我原本只想一心一意爱一人,玉璃,你走吧!” 玉璃听了怔在当场,旋即失声笑了:她竟然,她竟然直接告诉他,她两个都想要?!她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他更接受不了这样的她! 不是说想要全心全意的付出,不是想要一心一意只爱一人的吗?若与梨落共妻,虽然当初梨落跟他念叨了两年多,可他当真不能忍!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明璐一直面无表情跟在玉璃身旁,与他一同出了梨园。 梨落爬墙失败,还在结界外等着,将休与拂风被迫起床,准备帮他翻墙。一见二人出来了,正要问,明璐亮出佩剑道:“明璐想向上神玉璃讨教两招!” 玉璃冷声道:“你这意思,是觉得我方才的态度错了?” 明璐朗声道:“六万八千载,日日玄雷诛心的痛楚,难道不值得你为她做这点牺牲么?玉璃,你身为上神如此高贵,难道我祭司一族的公主不配纳你为男宠么?” 梨落听了亦冷声追问道:“他今次又做了什么?” 不待明璐回答,玉璃笑道:“她亲口告诉我,我们两个她都爱,她两个都想要!梨落,你当真要与我共妻么?” 将休听了笑道:“阿离,世尊要为小柳儿纳面首三千!你若现在动手抢了,也不过是全了她的心意。你若现在放手,以后再想后悔,后悔药可没地儿卖!” 玉璃听了看向明璐正色道:“那六万八千载,那日日玄雷诛心,是我玉璃欠她的,我可以还!但此事我绝不能答应!” 梨落扫了他一眼,道:“我答应!只要她高兴,只要她愿意让我照顾她,我不在乎这些!” 玉璃听了面色一变怒道:“你!”不等他再说旁的,明璐扯着梨落的腰带便将梨落扔进了梨园,旋即拨剑出鞘直取玉璃。 第一百章 激狠了 台下众魔齐道:“听清楚了!恭喜世尊,恭喜梨落世子!” 妖言听了面露满意微笑,玉璃静立在一旁,拧眉不语,却听见妖言接着道:“即听清楚了,那么自此刻起,魔尊试炼筛选正式开始。但凡是能打赢幻魔世子梨落的,便可有机会成为魔尊试炼的参与者,并且可成为吾儿红莲尊者的面首!” 梨落听了面上一僵,不等他露出愕然的表情,妖言单肘支首看向梨落道:“吾儿身份尊贵,尔等寻常世子封妃纳妾实属寻常,我这个当娘的替她多寻几个可心的人儿也好!你们这些男人啊,靠不住。还是多选几个侍奉她比较好!” 台下有人见梨落刚被允婚便被世尊当众打脸,笑道:“梨落世子,听说您是个好男风的,和魔龙世子恩爱了好几万年,有道是铁杵磨成针,怕是不能令红莲尊者满意吧?”话音刚落,懂得此中内涵的立时笑声一片。 妖言抬眸看向明璐道:“方才说话的拉下去杀了,笑的杖责三十赶出去!” 明璐执剑在手立时便照办了。 众人心下皆惊,随即了然:梨落是世尊相中的女婿,别说是丈母娘当众打女婿脸,纵是世尊当面打任何一个人的脸也使得,毕竟人家魔界第一的实力在这摆着在。当众取笑人女婿的在世尊眼里自然是不知死活了! 梨落此生,年岁满七万七千岁,因替将离(玉璃)生子,耗费了两万余年道行,实际仍有五万余年修为,再加上他与玉璃在人间这二万余载一心降妖伏魔,最后那两年修为更是突飞猛进,已至帝君修为。 待世尊将那些不知深浅的打发了,他往试炼台中间一站,便放出帝君修为的威压来,底下众世子一看,只能是望梨兴叹了:打不过啊! 约一柱香后,雪域尊者娇楚跳上台来,冲世尊执礼,道:“请世尊恕臣斗胆,臣有一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妖言扫他一眼,笑道:“问!” 娇楚道:“敢问世尊,此次如此大张旗鼓替小尊者选夫,可是为了扶自己女婿上位?” 此言一出,不少人意动:世尊此举,确实有扶梨落上位的嫌疑! 妖言听了笑道:“娇楚,魔界历来以实力论输赢。我女婿人便在那里,你若想要魔尊之位,先去打,打赢了他再说!想在我祭司禁地玩心眼,先回去问问你爹他敢不敢!” 浮屠在台下众人间立时高声应和道:“娇楚,别他妈废话,是个男人就该有种!世尊已经立下了规矩,有种你就动手!” 听风与紫凝双手环抱前胸,跟着道:“对!是男人就动手!别他妈耍嘴皮子!” 同样的声音越来越多,娇楚双手执礼,冲梨落道:“如此本尊得罪了!” 玉璃有心想走,但世尊划下的道儿又令他对梨落颇不放心。只沉了面色在他大哥将休身旁坐下了,将休横了他一眼,低声问道:“知道她因何不肯嫁你么?” 玉璃扫了自个大哥一眼,拂风道:“梨落对她对你都是真的很爱,他可以为了你们而放弃自我,那些自尊啊地位啊名份啊在他眼里屁都不是!而你,始终爱你自己多一些!换我,我也选梨落!” 玉璃听了抿唇未答。我可以为你们付出我的一切,甚至可以去死!但我不愿,当真不愿与任何人分享你们。你们说我自私也好,痴妄也可,轻狂也罢。我玉璃一生从不做选择!我想两个都拥有,可你们,可你们若想两个都拥有,我自问做不到如此大度! 幻魔世子梨落之战与雪域尊者娇楚之战在祭司至尊明月所设的结界内进行。 两人同为帝君修为,实力相当。梨落为风魔一族,擅长操控魔界植物,同时剑法精湛,拳脚功夫亦深得玉璃真传;娇楚为雪域魔族,擅长操控怨灵,因为生存环境的关系,皮厚防高扛打!两人在至尊明月所设的结界内,因为禁制关系,操控植物与操控怨灵之术皆不可用,只能靠最真实的拳脚功夫来取胜。 三日后,娇楚以半招落败,被梨落打下试炼台,至尊明月宣布:梨落世子胜! 世尊妖言随即宣布:“休战三日,这三日内诸位可自族中重新选择参与试炼的人员,三日后再战!” 战毕,梨落看了玉璃一眼,含笑行到他身前,低声道:“玉璃,你现在改主意还来得急!傲兰我勉强还可以应付,傲云和蓝岚那俩小子怕是要一起上的!” 玉璃横他一眼,道:“你是疯魔了么?你当真要与我共妻?” 不等梨落回答,将休道:“哎,梨落,你算漏了我和你家尊上!我俩商量好了,回头辛苦小柳儿多生几个,给你、我还有拂风各生一个继承人,你意下如何?” 梨落听了挑了下眉:眼下这两个,他当真是打不过的! 玉璃已经面色泛青,抬脚要走,梨落一把将他拉住:“你留下当个垫背的吧。你要实在不愿意,当个挂名的也好!你难道忍心让我对着这些男宠和她过日子?” 玉璃闻言急的“我”了一声,还未来得急说旁的,将休道:“梨落啊,你还能再不要脸一些么?阿璃怎么也是你的夫君,你竟然要他帮着你娶旁的女人?你当真是太过厚颜无耻了!” 梨落听了扫了将休一眼,道:“厚颜无耻的是你们两个吧!按规矩,你俩若当真做了她的男宠,依你俩的身份,她每个月都必须要招你俩侍寝的!竟然好意思说我不要脸?”说完梨落抬脚走了,回梨园沐浴更衣去了。 玉璃听了梨落的话太阳穴青筋直跳,怒目看着他大哥道:“你是当真想要她?” 将休听了一边挽袖子一边慢条斯理的道:“哎呀,小柳儿好歹也是我魔龙一族的契约守护,你即不肯娶,那便只有我自己来了。虽然还有慕莲和思柳做后备,可他俩是梨落生的啊!这哪有当儿子的和老子抢娘亲的道理?”他话音刚落,玉璃一记老拳直挥到他面门。 世尊妖言本来准备走的,一看将休俩兄弟动起手来了,又施施然坐下了。台下那些看原本等着世尊走了再散的,这会全聚精绘神看这两兄弟打架。 一问原由:玉璃自己娶不到小尊者,又不肯让他大哥给人当面首。 浮屠在台下面道:“我说上神玉璃啊,这事只要小尊者愿意,怕是轮不到你来管吧?” 拂风在一旁时不时参一脚,这个拦一拳,那个挡一脚的,嘴里还有空笑道:“玉璃啊,你与其在这操心我和你大哥,不如操心下梨落,傲家那两兄弟还有蓝岚他怕是当真打不过。哎呀,那三兄弟的身份也不低啊,我方才仔细算了算,我们五个算上梨落,一共六个,小柳儿每个月会不会太过操劳了?” 玉璃听了这话直接扔下自己大哥不打,招招狠辣全冲拂风招呼了。 将休见玉璃恨上拂风了,自战局中抽身,施施然道:“哎呀,我得去看着小柳儿,可不能再便宜了梨落那小子!拂风,你轻点打,他可有十来天没休息了!” 玉璃听了将休的话,不知怎的两眼一黑,咕咚一声就地晕过去了。拂风一愣,妖言招手道:“把他抬到幽篁小筑来,我给他看看!”将休和拂风扛了人就走,台下的一看没热闹可看,三三两两的都退走了。 第一百零一章 如何还 玉璃浑浑噩噩晕睡了一天一夜,一片光影朦胧中依稀听见世尊的声间在数落谁。 世尊道:“你们明晓得他的魔心已经没了,还变着法子激他!若要当真激出个好歹来,小菁儿那六万八千载的罪不白受了么?她受那么多苦还不是因了舍不下他?不肯让他殒身!舍不得梨落伤心!不忍拆散了他俩么? 他不愿意与人分享小菁儿,这也说明他确实爱她!他在人间二万余载,受的是道家最正统的教育,你们如此迫他,当真将他迫回人间去了,死生不复相见,最难受的不还是小菁儿和梨落吗?” 玉璃听了心中微怔:她舍不下他,纵然她做了梨落的妻,可她还是放不下他,就如同他玉璃放不下她一般。她不肯让他殒身,她舍不得梨落伤心,她也确尽了全力来成全他们了。那天在承欢殿,她看似天真无心的将梨落推到了他的身前,梨落对他一见倾心便爬了他的床,他以为是天意,却原来仍是她的成全。 她终舍不得他孤身一人,在人间两人最初万余载,他虽看似孤身一人,可灵海一直有她相伴。若一切重来,他当真孑然一身,他玉璃会否仍是天下第一逍遥人? 可她,六万八千载,日日受玄雷诛心之刑,孤身一人,明璐对她再好,终不是她心里那个!她把所有的伤都咽进心里,那为数不多的相见呵,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面对他们? 那六万八千载,他当着明璐的面当着大哥、拂风和梨落的面说还她,他玉璃如何还?拿什么还? 将休听了妖言的话低声道:“臣错了!”拂风附声道:“徒儿知错!” 妖言柔声道:“不可再对他用激将法!好生劝慰他,他与小菁儿的事,让他自己想清楚!他若当真不愿意与梨落共妻,或者与小菁儿共享梨落,就随他去,不要再迫他!此事不是你们想的如此简单!” 将休听了道:“可是世尊,您不让我们激他,那您给小柳儿选面首是为了什么?这个,怕是更刺激他吧?” 妖言低叹一声,簇眉道:“玉璃和梨落始终都是深爱着对方的,小菁儿在他俩之间总是左右为难,我担心她最后还是会两头落空。小凝儿和傲兰对她始终不离不弃,有他们在,或许尚有慰藉她情伤的机会。而且此事未到最后时刻,你们无需做多余的事情!” 将休与拂风听了同时黯然,最后拂风道:“师父,我,我娶了小柳儿如何?” 妖言道:“依玉璃的性子,他若放不下,纵是天涯海角他也会将人抢回去。旁人或许可以跟他可以死生不复相见,你和将休可以么?” 将休道:“那梨落怎么可以娶?”妖言答:“他爱梨落,故而他愿意成全梨落!” 将休和拂风互看了一眼:这要真嫁了拂风,回头玉璃要放不下,当真会打上承欢殿抢人,怕是没法收场啊! 拂风道:“将休,听见我师父的话了没?你以后可得对我好点!” 将休一边走到塌前将玉璃抱起,一边低声道:“嗯,知道了!加倍对你好!只要你高兴,我怎样都依着你!” 片刻后,玉璃那仍然酸痛的身子便被放到了温热的汤池里。将休与拂风与他一起泡在汤池中,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将休看着仍似在晕睡中的玉璃道:“我们后天一起帮梨落吧,先把傲家和蓝家那三个解决了的。” 拂风道:“也只能如此了!” *** 梨落故意在玉璃面前卖惨,演了一出不要脸的戏码之后就回了梨园。泡在小浴室里梳洗,想当初玉璃为了让他同意三人行,没少在他面前卖惨。他纯属有样学样,只是尚未学到精髓罢了。 待他休息完了,便将仍在床上云被高卧的杨柳菁捞在怀里,环抱着道:“哎,咱俩双修吧!你现在境界如此之低,我怕是连带你出去玩的勇气都没有。上辈子你还跟人为了抢我打架呢,这辈子要真有人来跟你抢我,你怕是只有将为夫拱手让人的份!” 杨柳菁听了眨了眨眼睛,道:“好吧!” 梨落听了立时将唇附在她嘴上,将自己的内丹精元渡入她的唇中,任内丹在她体内游走,收集净化杂气,再为她注灵,而后再将内丹精元收回。如此徇环往复,十二个时辰后,两人方双唇分离。 她赦然道:“你,哪有你这样双修的,你这分明是占人家便宜!” 梨落听了学着她当年的样儿道:“可我只学了两个,一个是嘴对嘴的,还有一个”说着他附在她耳边惑声道:“合体双修!” 她听了羞恼的拿头在他心口撞了一下,梨落笑道:“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人家说姑娘家见着心上人便心如小鹿乱撞了,合着是这样撞的啊?” 她抬眸恼道:“你,你尽会贫嘴欺负人家!” 梨落惑声道:“等成婚后,就不贫嘴欺负你了!” 她听了微懵,旋即明白他话中的内涵,面上更红,梨落不肯放过她,故意悲叹道:“哎呀,我那天真无邪的小菁儿哪去了?怎么我说什么她都听得懂呢?” “我,我,我!”见她又开始恼得结巴了,梨落在她唇上点了一下,道:“我的错,明知道你这两天心火旺,不该逗你!” 她听了又连声道:“你,你,你,我没有!” 梨落清浅一笑,道:“我乏了,睡吧!”说着吻在了她的额上,令她陷入香甜的睡梦之中。 看着熟睡中的人儿,梨落唇角挂着惑人的浅笑:“我知道你很想把自己给我,但不是现在。傻瓜,你现在如此虚弱,我怎么舍得让你以身伺我?” 说完又不由自主的吻在她的唇上,吻在略尖的下巴上,吻在她纤细的脖颈上,最后将头俯在她颈后浓嗅了一口。 他强抑着冲动自语道:“完蛋了,把人弄睡着了,自己睡不着了!尊上啊,您上辈子和这辈子抱着她睡的那些年究竟是怎么过的?” 念叨完了又自我解嘲的笑了,没奈何把人放在身侧盖好被子,自己趴着睡了。 *** 三天后,玉璃的身子也调理好了,他仍旧坐在将休下首。 梨落站在试炼台正中,一身素白锦衣看下去神彩弈弈,这皆是因为他这两日与杨柳菁双修,两人相得异彰各有增长之故。但搁在某些人眼里,就只当他是春风得意的很了,比如说上神玉璃。 毕竟梨落在感情里是个绝对的行动派,丙人成婚六万多年玉璃一直深有体会。哪怕他做上仙时是个无情无心之人,他也照样被他撩拨的身不由己、甘之如饴,更何况是彼此心有所属的两人? 这个念头令他的心莫名的不快,可这个不快对他的冲击力,似乎较前世小了许多。毕竟眼下他只是猜测,并未亲耳听见亲眼看见。 想到此,他心头又开始微微的动摇了。 要与她分享梨落,要与梨落分享她,这混乱的三角关系,当真要如此么? 如果只是精神上的契和,他或许可以接受,毕竟他最初所设想的与她便是精神上的契和,可一旦涉及到肉体关系,纵然他修成上神,纵然他知道一切皆为皮相,可他,还是无法坦然相对。 此次第一个上台的是傲兰。 世尊妖言问道:“兰儿,你因何要参加魔尊试炼啊?” 傲兰答:“回禀世尊,以臣的能力,怕是无法通过魔尊试炼,故而臣并不想参加魔尊试炼。” 台下众人听了皆一脸莫名,听风在台下道:“那你上台挑战我大哥做什么?” 傲兰看向梨落,正色道:“本世子想向梨落世子要一个承诺!” 梨落问道:“是何承诺?” 傲兰答:“若某天红莲尊者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你又确实做不到,在下希望世子能放她自由!” 梨落听了笑道:“请恕在下不能应承世子!” 见傲兰面色微怒,梨落坦然笑道:“我幻魔世子梨落在此当众立誓:生生世世,哪怕她不要在下了,在下也会缠着她、跟着她!她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也好,她要面首三千也罢,吾都会在她身旁不离不弃!” 第一百零二章 因何试炼? 傲兰听了赞赏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个拎得清的,如此我便放心了!”说着径直下台去了。 傲云和蓝岚互相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跳上了台,道:“世尊不用问我俩了。当年姐姐亲口许过的,待我二人长大了,便嫁与我二人为妻!这架,我们打定了!” 世尊妖言听了看了梨落一眼,梨落一脸无奈,点了下头,妖言正要抬手示意比斗开始,玉璃起身迈着坚定的步子行到梨落身旁。 台下一片哗然,只听玉璃道:“敢问世尊,玉璃身为梨落世子的夫君,既然有人要做他未婚妻的男宠,不知玉璃可否为他助拳?” 妖言浅笑着慢声道:“可以!” 梨落扫了玉璃面无表情的脸一眼,在听到妖言说可以后,当众在他面上啄了一口便率先向傲云发难,玉璃被他啄的一愣,落后他半拍攻向蓝岚。 梨落与玉璃携手多年,彼此配合默契,傲云与蓝岚心性相通,配合起来更是无间,一个魔族帝君加一个上神,对阵两个魔族帝君,双方实力对等。 在至尊明月所设的封印结界内四人身来剑往,打得眼花缭乱、精彩绝纶。旁观者不时爆出阵阵喝彩之声。 五日后双方胜负难分,傲云与蓝岚在魔龙尊者将休与风魔尊者拂风的逼视下弃剑认输! 这是摆明了他俩如果敢赢,回头得被将休和拂风联手揍的结果! 他俩仔细想了又想:不划算啊!再说了看这两人的样子,姐姐这婚不一定能结呢!没准婚礼上玉璃来抢新郎呢! 此次架打完了,双方各自退回原地,世尊妖言却并未宣布休息,而是转向傲云与蓝岚道:“方才你俩没让我问,我现在问问你俩,你俩可是想做魔尊?” 傲云与蓝岚互看了一眼,道:“我俩心性单纯,不擅权术,魔尊之位当然还是傲兰哥哥坐合适啊!” 傲兰在一旁座上听了,冷声道:“你俩的事,别带上我!” 妖言听了一笑,道:“也罢,你俩把血魔和蓝魔两地治理好了也好,傲兰啊,他俩就辛苦你调教了!”傲兰起身应诺。旋即妖言扫了一眼台下,道:“你们可还有谁想做魔尊啊?” 台下有个紫色的身影犹豫了一下,便跳了上来,玉璃和梨落同时干瞪眼:只见紫凝站在台上冲妖言双膝下跪施礼道:“回禀世尊,臣想做魔尊!” 妖言见了紫凝眸光微闪,玉璃的面色立时便青了,当日妖言所说的话他听得清楚明白,小凝儿是她的备选女婿,他们这些与杨柳菁有纠葛的人当中,世尊妖言最看好的便是紫凝了。 妖言冲紫凝抬手道:“免礼,你起来回话!”紫凝执礼起身,妖言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道:“这是谁家的孩子,今年多大了,倒是生得一副好皮相!” 紫凝执礼道:“臣乃风魔尊者麾下魅魔世子紫凝,年方七千岁。”他刚报完年岁,那些本就瞧着他年轻觉得他修为低的立时议论纷纷:七千岁?这搁魅魔一族不才刚刚成年么? 妖言笑道:“魅魔?你可开了情识?” 紫凝答:“开了!” 妖言满意笑道:“方才血魔世子傲兰为至尊修为,年许便可突破帝君修为,尚且认为无法通过魔尊试炼。你如此年轻,纵然我允了,你又有何能力通过魔尊试炼呢?” 紫凝朗声道:“回禀世尊,臣情识开了之后便得了我爷爷魅影老祖的传承,实际实力已经超过帝君修为!” 妖言笑道:“原来是魅影啊,你爷爷还当真是疼你!” 紫凝虽年幼,可他爷爷魅影老祖是与妖言同期的老魔。众人听说他得了魅影老祖的传承纷纷艳慕不已,忍不住回首看自己家的老祖宗,均被后者一眼瞪了回来:魅影老祖绝对是老糊涂了!活得好好的把毕生修为传承给孙子了,这小孩子又年轻又没见识,回头惹出事来了,看他拿什么能力给人善后? 梨落与玉璃互看了一眼:人家上了一个,虽说是超帝君修为的,玉璃再帮手,说不过去了吧? 妖言扫了他俩一眼,眉梢眼角俱是温柔笑意看着紫凝道:“小凝儿啊,那你因何想要做魔尊啊?” 紫凝答:“臣,臣想见意中人!”众人听了又哗的议论开了,梨落和玉璃苦笑了一下:他那位意中人,八成还是红莲尊者杨柳菁。 “喔?”妖言奇道,“你可知若参加魔尊试炼,可是要做我女儿红莲尊者的面首的?” 紫凝回道:“回禀世尊,臣不想做小尊者的面首,臣有意中人。” 妖言听了转向梨落道:“梨落啊,这个孩子既然不想做小菁儿的面首,便没你什么事了,你和玉璃去休息吧!” 梨落一脸懵的眨了眨眼睛,可世尊妖言已经发了话,当众捋妖言的虎须他不敢,毕竟他还想娶人家女儿呢。只得退到一旁,挤在拂风下首坐了。 妖言又看向紫凝笑着问道:“你即已得了你爷爷的传承,修为都超过帝君了,因何还要做魔尊呢?你那意中人又是怎么回事?” 紫凝老实答:“她被结界困住了,臣,臣进不去,也见不着她!我姑姑说,若我得了魔尊传承,这世上便再没有我去不到的地方了。” 众人听他话说得痴,纷纷在底下摇头叹息:幻魅两族历来出情痴,可这两族宁愿族内同性通婚也甚少嫁娶外族。 六万多年前出了个梨落世子,先是嫁了血魔世子将离即现在的上神玉璃,眼下又要娶红莲尊者。 梨落嫁人那会,也不过七八千岁,这位更年轻,刚满七千岁,为了见意中人一面,竟然要进行魔尊试炼? 要知道,就算是有帝君修为伴身,也不一定能通过魔尊试炼的,这历来参与魔尊试炼一旦失败便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身死,一个是永远失去自由,成为下一个试炼成功者的契约守护。 妖言听了露出一副饶有趣味的表情,眸光自梨落、玉璃面上扫过,这两个正一脸无可奈何的瞪着紫凝,她含着笑意注目于紫凝,道:“若当真令你做了魔尊,你打算如何?” 紫凝道:“臣,臣只想一心一意护着她,令她平安喜乐,不再孤身一人,不再月下垂泪!”他这话听在多情的耳中个个心中发酸,梨落与玉璃各自想起那日见着她的情形,心中酸意更甚。 梨落随即抬脚便回了梨园:不行,小凝儿太具威胁性了!当年,当年他对她何止是痴心一片!这三人中唯一没有伤过她的,唯一坚定站在她身旁始终不离不弃的便只有紫凝了! 妖言原本慵懒的模样听了这话立时坐直了身子,笑道:“你这话倒甚得我心!本尊允了!”说着一招手,试炼台上空现出一根黑色的权杖,长约两米,以魔龙一族祖地的降龙木制成,质地看起来非金非木非玉,从上至下由粗到细,最粗的地方如成年男子的胳膊,最细处如婴孩的手臂。 权杖朴实无华,若非那纯黑之中有着隐隐的龙纹,不识之人纵是见了也绝认不出这便是魔界至尊信物魔龙权杖了。 权杖凌空出现,立时有数道人影袭向试炼台意图抢夺。年轻的魔族面上微惊,年长的魔族却摇头道:“又是这些没见过世面新出的魔种!” 浮屠一眼将抢往魔龙权杖身旁的几道身影认出,喝道:“娇楚、红月,这是我侄儿的魔尊试炼,你们当真是不要命了么? 第一百零三章 我原谅你 听风看着浮屠道:“他们自己找死,你提醒他们做甚?” 浮屠扫了他一眼,不等她说话,抢到魔杖身前的数道身影突然全数停滞,似若被无形的手握住一般,凝若实质的黑色在魔龙权杖周围形成,攸的一下立时将那些身影吞噬。 一个似遥远却又近在耳畔、似苍老却又生机勃勃的声音道:“魅影老祖传承之人、魅魔世子紫凝允许开启魔尊试炼!” 话音未落,那凝若实质的黑再现,吐出破碎的身影:“雪域尊者娇楚、月魔尊者红月强闯魔龙权杖失败,殒身,不可开启试炼!”那破碎的身影随着这句话便消散无踪了。 浮屠看着这些身影破碎,暗道:算完,这死仇又结下了! 那声音又道:“紫凝,你可准备好了?” 紫凝向前踏出一步道:“在下准备好了!” 虚空破碎,一道暗黑色的月门凌空而立,魔龙权杖立在月门之内,道:“随吾来!” 紫凝身形一纵,便跃入其中,月门与魔龙权杖随着他的跃入立时自众人眼前消失了。 妖言看着略有些忧心的拂风道:“慢则七日,快则三日,便有结果。”众人听了便都原地打坐,安心等待结果。玉璃见此悄然起身,回房去了。 *** 梨落快步回到梨园,杨柳菁正在小浴室梳洗,慕莲带着四名侍女正在帮她洗发,见梨落径直推门进来,掩唇轻笑着俱都退出去了。 杨柳菁听见门响,便将遮住身子的浴袍往肩上扯了扯,满面绯红。 梨落径直跳下浴池,见她又飞红了脸,捧着她的唇便深深吻了下去,两人甚是动情,他将人紧紧搂在怀里后,却又犹豫了。 他现在因为深感紫凝的威胁而就此要了她,会否对她太不公平? 此时的自己,不过是害怕失去,不过是想要得到。他深吸一口气,在她耳畔笑着道:“我又孟浪了。” 杨柳菁眨了眨眼睛,明白了他的意思,带着微微的小失望,垂眸浅声道:“我,人家,人家现在的手感真的很差么?” 声到最后已经细若蚊蝇,梨落听了失笑,招来轻软的浴袍将她裹了泡在水里。 在她耳畔惑声道:“傻瓜,我对着你都快忍出内伤来了。眼下是在祭司禁地,我不过是为了尊重你和祭司一族,我们留到大婚那天吧。” 她咬唇红着脸轻轻颔首。 梨落坐在池边拿起涟漪用了一半的花露开始为她洗发,动作极其轻柔。 明璐抱剑站在半掩的浴室门口,静静看着这一幕,在梨落抬首时,轻轻为二人带上了门。 他颀长的手指揉在发间,再轻柔的按在她的头皮上,力道拿捏的刚刚好。 池水温热裹着身体,她感觉自己舒服的快要睡着了。梨落在她脑后轻声说:“小菁儿,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她低声问:“什么事?” 梨落笑道:“我当日初见你,虽然轻狂,却是有着想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心思的。只是再见时,你的身份高不可攀,而后当晚我对玉璃一见终情,便爬了他的床。 那个时候我正年少,幼稚心思做祟。前世玉璃说我软弱,其实我确实是软弱。 前生是因了尊上,我爱你,却不敢让你知道,亦不敢对你有所回应。而 今生,在发现你的真实身份之后,我却连坚定的站在你身旁的勇气都没有。” “嗯,”她回眸将头枕在梨落膝上,“我原谅你!” 梨落笑着在她唇上落上一吻,四眸相对深情道:“你原谅的太早了,我现在要说的才是重点:我一直忘了告诉你,前世,当你出现在占戈台时,我当时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宁可负君,绝不负卿。 小菁儿,我爱你,不是因为被你感动,不是因为被你的一往情深所惑,仅仅只是因为我爱你,一直爱着你!可我太过软弱,你能原谅我的软弱吗?” 她抬起下巴回吻他,以实际行动诉说她的原谅。 梨落与她吻到忘情处滑下池中,不由自主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刚脱一半,她红着脸道:“你,你,你,你不是说要等到大婚那晚的么?” 此时的梨落感觉自己当真是要内伤了。 只得拿更厚的浴袍将人裹了,送上小浴室内的软塌,立上屏风,唤来涟漪为她更衣换裳,自己又在浴池里磨蹭了会才出去。 一进内室,直接趴床上,冲卧在丝被中的人儿道:“我这几天和傲云、蓝岚两兄弟打架累着了,我就不抱着你睡了。” 她一边点头,一边看着他趴着的模样心中暗笑,只裹了被子侧身躺在一旁,柔声道:“你想当魔尊么?” 梨落摇头,她奇道:“你不想当魔尊为什么要参加试炼。” 梨落剑眉一挑,猜到面首那事她八成不清楚。只得低声道:“可能是世尊想考验一下我对你的心意。” 她听了低低应了一声,道:“那我回头和我娘亲说一声,让她不要总为难你。对了,云儿和岚儿没伤着你吧?” 梨落听了她这个问题,移了过去,隔着被子将她搂在怀里,低声说:“玉璃出手帮我打赢的!我觉得他啊,怕是要转过弯了。” 她听了喁喁的道:“我,我只是放不下他,挂念他罢了。不是,不是你想的那种。” 梨落笑道:“那种?哪种?” 眼见着她红了脸又要开始“你你你,我我我”的结巴,他大笑,道:“傻瓜,我不在意这些的。毕竟我拥有你俩,对了,我,我今次真的忍不了,我怕不小心伤了你,我可以去找玉璃不?” 她听了一脸懵的瞪大眼睛看着梨落,梨落看着她道:“你若不说话,我可当你允了。” 关于梨落的行动力,她前世是深有体会的。 她轻轻咬着唇道:“那你,你去吧。” 梨落在她颊上落上一吻,轻声道:“多谢娘子!” 为了避免她胡思乱想,他又在她额上落上一吻,令她直接进入梦乡,再为她掖好被子,抬腿便出了房间。 房门口,明璐抱剑等在露台之上。 梨落见到明璐微微吃惊: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明璐的气息。 明璐对上他面上的惊讶,柔声道:“经过上回与玉璃一战,我境界突破了。” 这个答案并不能解除梨落的疑惑,但明璐显然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做更多纠缠,他直白的问道:“你真的打算要和她还有玉璃三人行?” 梨落见明璐抱剑而来,便知此事自己需要谨慎处理。 他与明璐在露台之上盘膝坐下,一脸郑重的看着明璐道:“我们仨人之间的事,想来明璐长老已经了解的相当清楚了。我深爱她,亦深爱玉璃。 我前世曾经痴心妄想过,娶了她,仍与玉璃保持恋人的关系。 但我却忘了,她亦深爱玉璃,而玉璃除了爱我亦深爱她。 即如此,我们何不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 我们互相拥有彼此,彼此深爱,我想这便是我们仨人最好的结局。” 明璐迟疑的道:“可你们三人之间,若有人嫉妒、吃醋,甚至因此生了心魔当如何?” 梨落肃然道:“我不会,小菁儿不会,玉璃这个人独占欲强一点,再上身为上神自尊心也要强一些。 我即爱他,适当让他一下便好。总之,我不会再允玉璃令她受伤便是了。” 明璐一直面容无波的听着,最后道:“那你可曾想过,彻底退出成全她与玉璃呢?” 梨落听了一怔,面色微微不悦,明璐道:“若有一天你死了,这个世间再没有你,玉璃与她会如何?” 梨落怔怔的听着明璐的话,周身发寒。 明璐抱剑起身执礼道:“明璐言尽于此,还请世子慎重考虑与她的婚事。” 第一百零四章 魔尊试炼(一) 祭司一族独有的预言能力,可以直断一个人的将来。梨落看着明璐的背影:这,是明璐在提醒他,提醒自己将要死亡了么?难道自己的大限将要到了? 他在一片茫然中起身,难怪世尊坚持要让紫凝参加魔尊试炼,难怪世尊最看好的人是紫凝!玉璃的脾性在世尊眼里是个靠不住的,可若自己殒身而她又跟了紫凝,那玉璃会怎样? 他透过半开的风窗,不舍的扫了内室一眼,无意识的迈着腿去了梨园外的宿。他想去找拂风尊上,找拂风尊上问一问此事。 宿里没有什么人,他此时满心破绽,深知自己最好的便是在房内等拂风回来。 推门而入,玉璃的气息充塞在鼻间,水声轻响,他随手掩上门,转入屏风之后,玉璃光着身子泡在浴池之中抬眸看向他。 他与玉璃对视片刻,便将身子滑入池内,边走边随手脱了衣裳,衣裳落在池边、池水中。他迎向玉璃,将头枕埋在他的颈窝,轻声道:“玉璃,我好想你!” 玉璃想说:“你不天天美人在怀么?”,见他情态又不似有假,到唇边的话咽了下去,眉毛一挑:“你不会是被人赶出来了吧?” 梨落一抬手放了个防护结界道:“没有,就是突然很想你,她允了我才来的。” 玉璃听了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梨落已经抬首覆唇吻在了他的唇上。双唇粘在一起相互摩挲,分开不过十来日,却好似过了一世,那是久违了的熟悉气息,房间里的空气立时炙热了起来,魅惑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散, 梨落颀长的手指落在玉璃的小腹上,玉璃喉间轻喘,道:“你,你天天与她在一起还没闹够么?” 梨落听了覆在他身上惑声道:“她现在身子太弱,我舍不得碰她。” 玉璃听了身子一僵,怒道:“你舍不得碰她,就来找我泄火?”眼见玉璃要脱离自己的掌控,梨落摁着他的肩与腰身轻笑道:“瞧你这活脱脱的打翻了的醋缸样儿,我是当真想你想得厉害。” 玉璃哪里理会他,抬掌便要将人推开,梨落一边躲避一边道:“玉璃,我们仨人一起好不好?我不是说要三人居于室,她虽说了是两个都想要,真要对着我们俩个,她敢要才怪!” 玉璃原本莫名的火在听到梨落这句话时渐渐回落了些:前世,她每每一觉睡醒,总是蹑手蹑脚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般逃掉的身影在眼前交错。 她所谓的两个都想要的,怕也仅限于此吧。 梨落见他失神,趁机出手将人制住,按在池边自后环抱着玉璃,柔声道:“我觉得以她现在身子根本就吃不住我俩,还是容她再将养几年,咱们再考虑同房的问题,你觉得如何?介时让她为我生两个继承人,再为你生个女儿,你意下如何?” 玉璃正要回答,身子一颤双腿微软,一边禁不住低吟一边道:“梨落,我当真做不到!” 梨落听了喘息着叹息了一声,道:“那我便不与她同房,可好?”玉璃听了一惊,梨落双手扶着他的腰身加大了动作,他整个身心都浸入到梨落肆意的情动之中,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 眼前是一片灰色的混沌,混沌左边是恍若实质的黑,右边是耀目的白。紫凝走在这片灰色的混沌里,在他身前不远处,有一袭红色的背影正在蹒跚前行。 眼前的背影着有莫名的熟悉感,隔着遥远的时空,恍若隔世。 他勉力追赶,可眼前的人儿就那么不近不远的行在前方,脚步踉跄。 他不知道自己尝试了多少次,最终决定放弃使用灵力,气沉丹田,突的拨足狂奔,径直向前面的身影跑过去,终跑到她的身旁,待看清那张脸,他一抄手便将人捞在怀中,柔声道:“你怎么会在此处?” 眼前的人儿,分明是那夜他在梨园中亲见的女子,只是一身素白的祭司长袍换做了一袭红妆。 她怔怔的看着他,低唤:“小凝儿?”他听着这即亲切又熟悉的称呼展颜一笑,将她搂的又紧了几分,问道:“此处是何处?” 她答:“此处乃是我的歧途,你怎么会进来?” 紫凝答:“我在进行魔尊试炼。对了,你上回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她听了眨了眨眼睛,笑道:“我的名字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紫凝听了挑眉咬唇,斜了她一眼,道:“你倘若是要欲擒故纵,就不怕我直接放手走掉?” 她听了瞪大眼睛,继续而失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与我的关系也并非你想的如此。” 紫凝问道:“好吧!那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她笑:“我并不需要你帮我做什么,你掠过我往前走吧。” 紫凝听了奇道:“可我是来进行魔尊试炼的。对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苦笑道:“可能我今天身边没有人守着,所以我才会来到此处。无妨,你不用担心我。待爱我的人守在我身边了,我便会自动脱离歧途。八成啊是你心中记挂着我,所以才会被引到这儿来。你快走吧!” “他自己可走不出去呢!”一把好听的媚惑嗓音响起,着一身素色祭司长袍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前方,此女与她的面目生得一般无二,连额上覆的那朵红莲都一模一样,这是他那晚在梨园见着的月下独酌的女子。 穿白衣的女子道:“吾乃世尊幼女红莲尊者,奉命来接尔去试炼,尔随吾来!” 紫凝看了怀中的红衣女子一眼,灿然一笑,纵身而起,抱着怀中人径直掠往后方,朗声道:“雕虫小技,安敢欺吾!”语毕,足尖在凌空虚点,直上云天而去。 歧途之上的灰色混沌之上,仍然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深灰。紫凝抱着她几番换气,那名白衣女子始终执剑在他俩前方。 他双眸微闭,右手将揽腰令她贴在怀中,右手捏法决断喝一声:“破!”耀目金光漫过,将灰色混沌破去,碧蓝的云天出现在眼前,眼前的白衣女子仍在,紫凝笑看着怀中的红裳人儿道:“抱歉,今生我将你给忘了!” 她听了浅笑道:“无妨!” 一片耀目的金光中,有人高喝:“流光,你可知错?” 她浅笑着对紫凝说:“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必须立刻回到方才的混沌中去!”见紫凝不解,她道:“此事我无法向你解释,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做便好!” 紫凝将身子微沉,抱着她又极速往下堕去,身后有人高声呼着佛号: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上神流光,时至今日你仍不肯回头么? 她朗声道:“回头无岸,何须回头?”凛然的杀气追致,两人又重新落入她所说的歧途中,白衣女子依然还在前方等着他们,冷声道:“紫凝,尔可愿随吾去?” 紫凝看了怀中人一眼,沉声道:“银月,你今生在六万八千年前便已经伏诛,因何在此处做乱?” 她在他怀中轻笑道:“她不是银月,她是魔尊试炼的接引使。魔尊试炼实为诛心之炼,接引使会幻化成你心中最记挂的人的模样,你只要谨记初心即可!随她去吧!我无碍的。” 紫凝看着身前这片混沌道:“我,我不放心她在此处,我可以带上她一起么?” 眼前的人儿冷冷看着他俩,道:“不可,她会死!” 紫凝听了终将她放下,柔声道:“待我回去了,我便日日守着你,再不让你独自入睡。” 紫凝此去九死一生,她断然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断了他的念想的,她听了浅笑着柔声道:“那你可要快点出来!” 紫凝随即便跟着那一身白裳的人儿去了,一道白光闪过,明璐的身形出现在歧途之上,看着她带:“我带你出去!” 她一脸愕然:今儿怎么一下子进来了俩?不等她反应过来,明璐将她捞在怀中,径直融入那如有实质的黑暗之中。 第一百零五章 魔尊试炼(二) 紫凝的眼前此时豁然开朗,眼前是一片荒芜的上古战场。 眼前此暮与他前世所见过的不同,他分明记得当年的试炼并非如此。 白衣素裳的人儿依然是她的面貌,沉声道:“试炼即将开始,请世子小心!”不待紫凝回应,她的身影随即消散。 遗迹之中影影绰绰人影闪现,现出两个同样的红色身形来,而他的脚下是一片炙冷的红莲火海。 这片红莲火海的厉害他前世经历过的,立时将身形提纵,跃上半空,凌空持剑对立的俩人均生得一模一样,一个是他记挂着的杨柳菁,另一个是银月。 “流光!”银月怒道,“你即已斩七情灭六欲,因何还要留在此地?此地是我的天下,我才是此地至尊!” “流光?”紫凝听了一愣,方才,他分明听到有人唤她“流光”,可她不是唤做杨柳菁么? 杨柳菁道:“尔不过是被怨灵所噬的怨念,竟然妄想取代本尊?笑话!”言毕右手微抬,脚下的红莲火海立时升高,层层叠叠直向云天而去。 银月道:“我便是你,你会的我都会!区区红莲业火能奈我何?” 杨柳菁听了笑道:“你确定?”炙冷的火光忽然变得热烈,一声惨嚎自银月的唇中发出。 杨柳菁哂道:“怨灵始终是怨灵,纵然你吞噬了本尊舍弃的欲念又能如何?” “轰”的一声,眼前的火海突然爆燃起来,巨大的黑色阴影在火海中不断燃烧渐。 紫凝静静立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人儿,她的目光淡淡自他身上扫过,笑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因何来此?” 紫凝看着她答:“我,我是魅魔世子,来此参加魔尊试炼。” 她听了挑眉道:“妖言还是不肯死心啊!” 紫凝听了眨了眨眼睛,听着她浅笑着说:“你暂且在此处站着吧,静观其变即可。” 紫凝便听话安静在一旁站着了。不断有凄惨的声音自那燃烧着的巨大阴影里传来,“明璐,你背弃职责、舍弃族人!”、 “流光,枉你身为上神,竟然阵前倒戈!”、 “明璐,你不得好死!”、“ 流光,本仙诅咒你永堕轮回!生生世世为情所苦!” 耀目的金光漫过,方才听到的声音在高空响起:“上神流光,尔可知错?” “啰嗦!”她一抬手便有数道金光向上空飞去,直透云宵而去。旋即她身形向前疾纵,闯入那漫天火海之中,少倾便捏着一颗红色的神魂出来,奇道:“竟然还真的生出了一颗新的魔种?” 随即她手捏法决将此神魂封印,冷声道:“银月,本尊已经在你的神魂中打下烙印,你若有机会脱出桎锆,需珍惜生命,或者未来可期!千万勿再造杀孽!” 燃烧的阴影中有人在咆哮:“流光,造下无边杀孽的是你自己!”她答:“不错,是本尊!本尊的杀孽,本尊自己背了!至于她,你们放她去吧!”旋即将这颗神魂弹入一个未知的虚空。 “放?”灰影之中传来喑哑的笑声,“我们不会放过你!她便是你!你以为斩情断爱便可以将此事了结了么?明璐和你,我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轻笑着看向紫凝道:“你小心,后面的事情,我帮不了你!” 紫凝听了一愣,火焰越发炙烈,一道恍若实质的黑将他护在其中,天顶响起滚滚雷声,金光漫过,威严的声音高喝道:“上神流光,斩情断爱,归位!” 她昂首向九天笑道:“本尊拒绝!” 言毕她支起防护结界,顶着这护身结界径直撞入燃烧着的红色火焰之中,金色的雷光自九天而落,那是迎上神归位的神光,与玉璃飞身证道的黑色玄雷不同,若被此雷砸中,纵是大罗金仙也要魂消魄散。 紫凝眼睁睁看着,看着金色雷光落下的瞬间红莲尽去,她顶着防护结界置身于一片黑色的混沌之中,雷光轰然而落击入这片混沌之中,混沌之中电闪雷鸣,刺耳的惨呼声之混沌之中发出。 有人在颠狂的呼号:“上神流光!仅凭这点代价就想令吾等消饵?” 她手捏法决,端然立于阵中,金色的雷光自九天再落,连落九声,惨呼之声不绝于耳,可这黑色凝而未散,而她位于防护结界中的神魂却渐渐变弱。 这是她的罪业。红莲尊者将银月肉身湮灭,元神放逐入混沌炼狱。 紫凝拧眉看着眼前的情形:她分明是救了银月,为何世人都道银月是她的宿敌?她分明天真无邪,与她神魂相通的银月为何会一意淫毒? 雷声突然停了,威严的声音道:“上神流光!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你即已断绝尘缘,因何不肯回归?你若再不弃暗投明,便将永堕沉沦苦海!” 她似是不支,喝一声:“破!”便斩开那黑色混沌飞身而出。 她高声喝道:“难道本尊要留着这番罪业去祸乱他曾经想要守护的一切么?本尊说过了,本尊已经堕身为魔,誓不回头!” 说完手捏法决,道:“既然尔等不肯安息,那么便陪本尊一起永堕沉沦苦海吧!” 说着红莲再起,将这黑灰色层层包裹,她扫了一紫凝一眼,便扯着这团黑灰色的混沌径直沉入红莲火海中,红光漫过,充塞天地,她化身为一枝孤傲的红莲镇于红莲火海之上。 紫凝见此忽然明了:当年的传说有误! 与红莲尊者战于堕魔山的实乃她的业债,而银月是被她放走的! 红莲尊者于堕魔山并非沉睡,而是以己身为封印,封印她当初的罪业! 紫凝怔怔愣在当场,眼前一片白光漫过,他置身于一片梨园之中,竟然是他今生与她初遇的地方。 世尊妖言侧卧在露台之上,正轻轻摇晃着小小的摇篮,轻声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这调子,紫凝依稀记得在遥远的前世,他曾经听玉璃哼唱过。 那是他们的新婚之夜,玉璃说他以后天天都要将此曲哼唱给她听,用来哄她入睡。 他当时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两人肉麻的可以。此时听了,却觉得分外的亲切。 妖言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你来了?”他怔怔的迈步踏上露台,执礼道:“弟子参与世尊。” 妖言颔首,轻抬手示意他起身,随即招手令他上前。他抬步上前,摇篮里是个粉粉嫩嫩的女婴,额头之上覆满一只艳绝的红莲,睡得香甜。这便是她幼时的模样么?他怔怔看着。 妖言道:“喜欢吗?”他赦然点头。悠扬的叶笛声传来,俊朗非凡的男子出现在露台之上,小小的摇篮随着乐声轻轻摇晃,那孩子似是醒了,睁开眼睛,咧开没牙的小嘴笑了。“咿咿、唔唔”的不知在说着什么,妖言满脸怜爱的笑着。 “破!”一声娇喝传来,一袭艳红衣裳的女子执剑闯入其中,径直攻向摇篮。 妖言抬脚一勾,便将摇篮勾飞,高声对紫凝道:“小凝儿,带小菁儿走!”随即便与那俊朗非凡的男子一同迎上那袭红裳。 紫凝将摇篮中的孩子抱入怀中,心中突然一怔:这个孩子不是她!再见妖言与男子攻向红衣女子,他霍然起身,挡在红衣女子身前道:“等一下,你们弄错了!红莲尊者当年并没有想过要杀银月!” 众人听了一惊,他身后的人儿收剑,道:“你说什么?” 他抱着怀中的孩子转首道:“红莲尊者当时降伏的是她的罪业,而银月只是被她的罪业吞噬后所诞生的一个新的魔种。她将银月放逐,是为了令银月未来可期,并非为了封杀她!而且,她当日在堕魔山也并非为了沉睡,而是为了封印自己当年所造下的杀孽!她说过,她绝不会让这些杀孽来祸乱他曾经想要守护的一切!” “紫凝!”他身后的人儿抬剑道:“你看到的均为幻像!眼前这个也是!你怀中的是银月本尊,你若能在此地将她诛杀,此后与小菁儿有关的种种悲剧都不会发生!” 第一百零六章 魔尊试炼(三) 紫凝听了将怀中的孩子又搂紧了几分,脚踏七星身形一晃便斜往一旁,道:“你们三个皆为幻像,只有我怀中的这个孩子是真的!她说过,要令她珍惜生命,我不会让你们杀了她的!” 妖言听了怒道:“紫凝,你这是疯了么?淫1魔银月坑害了多少无辜?!你立时将她杀掉,便可通过此次魔尊试炼!” 紫凝冷笑道:“笑话,若堂堂魔尊试炼是以此等卑劣手法来杀死一个如此幼小的婴孩来获得通过,魔尊之位本世子不要也罢!” 顶着杨柳菁面目的女子道:“很好!那你就与她一起永远留在此处,等待下任试炼者来吧!”紫凝听了冷声道:“笑话!难道本世子不会打出去么?”他抱着孩子手捏法决高喝一声“破!”,身形一纵便欲脱了此地而去,俊朗非凡的男子挥剑将他堪堪阻落,冷声道:“紫凝,你休要一错再错!” 他单手结印,起一个护身结界,将孩子牢牢缚在怀中,冷声道:“我只信她!你们其他的,本世子一个也不信!”言毕出剑,立时与三人战在一处。 此处即为幻境,幻境中的人物却拥有于本尊相等的实力,紫凝以一敌三,片刻便告不敌。见他执意护着这个孩子,妖言道:“紫凝,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小菁儿与她神魂相通,而她却是自那怨念中诞生,她与怨念本为一体,若不将她诛杀,那些怨念誓难相除!否则当年在堕魔山,那金色的雷光因何不曾将她的罪业湮灭?” 紫凝冷声道:“虽然我不了解其中内情,但那罪业并非她一人的,还有祭司长老明璐的!既然要背,这罪业便当大家一起背!你们凭什么要让一个无辜的婴孩来承担过错?” 俊朗的男子道:“可这孩子若活着,她要么永堕沉沦,要么被无边罪业纠缠,紫凝,你当真忍心么?” 紫凝冷声道:“我只知道,她说过的:未来可期!她不过是个婴孩,怎可将尚未发生的灾祸算在这孩子的头上?而且,我信她!她既然放了银月,便会将这后果一力承担!” “这孩子你当真要护到底?”顶着妖言面目的女子问道。紫凝答:“我方才说过了,我只信她!她既然说这孩子未来可期,我自然要护这孩子到底!” 眼前的幻境消散,他怀中忽的一沉,眼前是一个媚眼如丝的妖媚女子,眸光若水的看着他道:“你说的可当真?”紫凝看着怀中的女子,清楚的知道她是银月,是货真价实的银月! 他道:“当真!”银月仍然半挂在他的怀中,浅笑道:“她并不想除掉我?” 紫凝道:“并不想!严格来说,她不仅没有除掉你,反而还救了你!令你脱离怨灵!并为了你和她嘴里某人所想要守护的一切将怨灵封印在了红莲火海之下!”接着他便将此前幻境中所见到的一切说与她听了。 银月妖媚的笑道:“紫凝,多谢你,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也多谢你坚定的站在她那一边!令我终于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她爱我,从未将我抛弃!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说完这些,银月抬首在他颊上轻轻点了一下。 紫凝面上微红,怀中的身影消散,隐隐约约有着什么声音自遥远的地方传来,有谁在轻声诉说:谢谢你,曾经真心爱过我。 试炼台上红光漫天,一把威严的声音自遥远虚空传来:“魅魔世子紫凝,魔尊试炼通过!获得魔尊传承!” 试炼台上突然传来这一声威喝,众人皆惊,仅接着漫天红莲飘过,一片红光自将休身上漫过随着这漫天的红莲径直往堕魔山而去,将休身形微颤双拳紧握眸光落向祭司禁地中的梨园。明璐原本抱着杨柳菁侧卧在塌上,一阵红光自他身上漫起,他附在她耳畔轻声道:“小师叔祖,我去了。”旋即随着这红光消失无踪。 五天后试炼台之上,紫凝一身玄黑锦衣自黑色的月形拱门中出来,手中握着比他稍高一些的魔龙权杖,妖言眉目轻颤,竟落下泪来道:“成了?当真是成了!”旋即起身,当先将双手交握执礼道:“魔界世尊妖言迎新任魔尊紫凝归位!” 众人不论心下做何想,魔界第一的妖言竟然当众认了,各人皆依身份躬身的躬身,下拜的下拜,齐声道:“臣等拜见新任魔尊!恭迎尊上回归魔界!” 一声高亢的龙啸忽的响彻九天,一条通体玄黑的龙自东破空而来,瞬间落在试炼台上,面目竟然是他在试炼之境中见过的那位生得俊朗非凡的男子,他扫了紫凝一眼,微微颔首便算是与他见礼,径直走到妖言身前,将人揽抱在怀中道:“言儿,我回来了!” 将休与拂风等识得此人的立时上前执礼,同声道:“臣参见前任魔尊至尊情心!” 情心道:“不必拘礼!”一眼扫到面色泛黑的血魔至尊,道:“傲天啊,小凝儿登位的事,就辛苦你去操持了!” 傲天正要说话,一道红光划过,杨柳菁直扑入情心怀中,喜道:“爹,你重生了?” 妖言一见了她,忙指着紫凝对她道:“对对对,你爹重生了,多亏了小凝儿!你这几天对他好一点,好好照顾他,可不许欺负人家!”说完一探手扯上傲天,对拂风道:“拂风,小凝儿登位的事就交给你和将休负责了!”不等杨柳菁和其他人反应过来,这三人便一齐走了。 杨柳菁一脸懵:那个,她爹回来了,她还没顾上说句话呢,她娘把她打发走了?不应该等哥哥姐姐们回来一起庆祝的么?就算两人要一述相思,可拉上血魔至尊是什么情况? 见她一脸懵,拂风朝将休丢了个眼色,将休立时与风魔至尊吟风去安排新任魔尊即位的事。 拂风扯着杨柳菁将他推到扔握着魔杖站在原地一瞬不瞬看着她的紫凝身边,在她耳畔低声道:师父有身了。 杨柳菁被推到紫凝身旁,依然一脸莫名:我,我娘有身了?等等,我爹不是刚回来么?那,那那,她张口结舌看着拂风,半天才吐出来一句:“那个,血魔至尊爬我娘床了?” 见她瞠目,拂风在她耳旁道:“血魔至尊是你三姐素兰的亲爹!”说完冲紫凝使了个眼色,紫凝会意。 趁她脑子一团乱的功夫,紫凝单手将人捞在怀中便回梨园去了,顺手,丢了个封印结界。嗯,魔尊封印,纵是上神玉璃想破,也要废一番功夫啊! 梨落与玉璃交颈而眠睡的正香,突然察觉到封印结界波动,两人同时警醒,一抬手收了封印结界,听得房外纷纷议论紫凝通过了魔尊试炼,两人互看了一眼,梨落想动,玉璃一把将他按住:“梨落,我知道我欠了她的,可,可你不觉得她跟着小凝儿比跟着我俩强么?” 梨落一翻身将他摁倒,冷声道:“你觉得我都舍不得碰的人,我会让紫凝碰么?”说着翻身下床穿衣,玉璃躺在床上未动,低声道:“即是你自己都舍不得碰的人儿,你舍得让我碰么?你方才还跟我说你可以不与她同房。” 梨落回眸看他,笑道:“若她愿意,你可以碰她,旁人我不允。” 玉璃侧首道:“你怎知她不愿意紫凝碰她?”梨落狠狠咬了一下唇,玉璃道:“我们一起放了她,好吗?她对你我的贪恋,不过是因了前世的种种,既然时间已经将一切改写,何不成全小凝儿?” 梨落怔怔看他一眼,旋即一言不发转身离去:玉璃,不是我不愿意成全小凝儿,我若当真殒身,我怎舍得你孤身一人? 第一百零七章 成全小凝儿? 明璐执剑独占了一桌,桌上摆着一壶茶与一壶酒。 见梨落自二楼房间出来,冲他颔首,梨落满腹疑问,径直行到他桌旁坐下,问道:“你可是有答案了?” 梨落面露苦笑,明璐为他斟了一杯,他端起杯子待饮,手腕上一沉,玉璃的身影出现在他身侧,笑道:“不知长老给梨落饮的是何酒?” 明璐笑道:“普通的梨花白罢了!”玉璃听了将手松开,坐在相对的两人中间,问道:“你俩怎么会坐在一起喝酒?”梨落眸光微垂,浮了一大白。 明璐看着玉璃笑道:“我知他今天心情肯定不好,所以来找他喝一杯。”玉璃听了一脸狐疑,明璐接着道:“紫凝的意中人自当还是小师叔祖了,眼下他已经抱了人回梨园去了。梨落,你待如何?” 梨落扫了窗外一眼,笑道:“依我现在的实力,应当破不开这个结界。” 明璐饮了一口茶,悠然道:“若我帮你破了,你待如何?”梨落答:“抢了人走!” 玉璃扫了明璐一眼,道:“纵然你境界提升,能破了这结界,但你俩身为臣子,对于手执魔尊权杖的紫凝,你俩又能如何?”两人同时看向玉璃,这是摆明了让他负责断后的意思。 玉璃道:“紫凝对她痴心一片,而且是我们诸人中唯一不曾伤过她的,对她一直不离不弃,我们何不同时放手,成全小凝儿?” 明璐道:“玉璃,你是不是算漏了一个我?我不会成全他!若你们俩人当真放手,我会将人抢走!”梨落郑重道:“我不会放手!玉璃也不会!他现在是脑子有问题,你不用理他!” 明璐低声道:“时间不等人,紫凝是知道他可以成为她面首这件事的,我不认为他今晚还会做君子,你俩最好快点做决定!” 玉璃皱眉道:“依小凝儿的品性,就算他不想做君子,他也会尊重她!除非她愿意!” 梨落斜眼瞟着玉璃,低声道:“幻魅两族最擅房中术!依我对她的了解,就算她不愿意,若小凝儿坚持,她怕也是会身不由己。” 玉璃听了不悦的扫了明璐一眼,恼声道:“梨落,你疯了吗?怎么可以当着明璐的面说这种话?” 明璐看着玉璃道:“老实说,前面那六万八千载她日日受玄雷诛心之苦,我也忍得很辛苦!” 明璐说得如此直白,玉璃心火蹭的一下起来,低怒道:“你!” 明璐抢断他的话道:“我惦记着她,这事你一早便知道。再说了我嘴上说说你便不能忍,那小凝儿今晚要睡他,你却想要成全?你样对我可是公平?” 三人正在说话,进来一名剑侍,向明璐行礼道:“启禀长老,小师叔祖让我送两坛神梦引进去。” 明璐挑了下眉,道:“送进去,有问题吾担着!”剑侍立时去了。 明璐看着剑侍的背影笑道:“看来紫凝有些着急了,迫得她用神梦引去对侍他了。” “神梦引?”梨落一脸疑惑,这种酒他此前好像听人提过,明璐笑道:“普通的酒你我顶多醉上半日,而神梦引醉的是神魂,少则三个月多则五个月。” 梨落听了冲明璐露出个安心的笑容,玉璃见他对着明璐笑得如此惑人,立时火冒三丈。 明璐扫他一眼道:“酸味溢出来了!玉璃啊,你是不是搞错吃醋的对象了?” 不等玉璃说话,明璐手腕微动,他杯中的茶渐渐升起,形成一面椭圆形的镜子,明璐道:“我们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玉璃面色不悦,却也忍不住注目其中。 *** 杨柳菁被紫凝捞在怀中抱回了梨园,脑子还在纠结:我娘和血魔至尊竟然一直是一对?我,那,那我爹和血魔至尊没打过架么? 边想着边狠狠掐了下眉心,紫凝将她放在露台之上,握住她掐眉心的手腕,柔声道:“你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想啦。” 说着单手解了自己的玄黑色外衫,想将人裹在怀中,杨柳菁伸手阻止道:“等等,这件是魔尊的玄龙袍,非魔尊不可穿的。” 紫凝道:“我无所谓,我啊,只想把最好的都给你!” 杨柳菁在他怀里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她入梦时这位仁兄闯进她的幻境是对她说的话,她当时因为怕断了他的念想令他生出破绽,这会儿自然是没有这个忧虑了的。 一抬腿正想从人怀里下来,紫凝一抬手用衣裳把人裹怀里了,低声在她耳畔道:“世尊已经允了我做你的男宠。你可不许赖。” “什么?”她瞪在眼睛惊呼出声,不等她再发表意见,涟漪领着一队俏丽少女鱼贯而入,人人手上都捧着大红色的起居之物。 涟漪道:“小师叔祖,我等奉世尊命为您布置新房,今晚会由新任魔尊紫凝为您侍寝!” 杨柳菁瞪大眼睛,这下才终于相信自个亲娘嘴里那句三千面首的意思了。 涟漪已经领着少女们去布置房间了,她只得转向紫凝道:“小凝儿,我已经许了梨落了,这个涟漪知道的!” 紫凝道:“我知道,我不跟表哥争,我不过是想做个男宠罢了。” 杨柳菁连眨了好几下眼睛,眨得自己都有些眼花了,才喁喁的道:“那个那个,我,我,梨落一直没舍得碰我,我,答应他等到大婚之夜的,你……” 紫凝听了眸光一闪,笑道:“那我可要好好谢谢他了,明儿一早我备份厚礼给他!” 她听了脑子瞬间呆滞,一脸懵的看着紫凝。 紫凝见她一脸懵的样子,甚觉可爱,附唇在她耳畔轻声道:“不用担心,如果梨落有心,会和玉璃打进来抢你的。如若他们不来,你便舍了他二人跟着我好不?” 她听了眨了眨眼睛,抬眼扫了头顶上的结界一眼:若玉璃手上还有赤血璃龙佩,倒确实是可以打进来,可眼下,怕是集玉璃、梨落、将休、拂风四人之能,也打不进来啊! 小凝儿你是当真不知魔尊封印的厉害,还是…… 见她眨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封印出神,紫凝笑道:“你想什么呢,涟漪都可以进出,更何况是玉璃。” 她轻轻笑道:“你是想气气玉璃么?” 紫凝将人又往怀里搂了搂,让她的身姿清晰的贴在自己结实的肌肉上,惑声道:“不是,我是真的很想,哪怕是一夕之欢也好!你可允我轻狂?” 听紫凝这样说,杨柳菁打结了的脑袋终于清醒了点,不着痕迹的将身子避开,没有办法,她现在虚弱的顶多算个半残的尊者,怎么可能是新得了魔尊传承的紫凝的对手。 更何况幻魅两族天生魅力迫人,此时的紫凝在她眼中简直是光彩夺目,她还能脑子清醒的避开就已经是很不错了。 她换了个较舒服的姿势窝在紫凝的怀里,即保持距离,又不令他生疑,笑道:“我还饿着呢,要不我们先用些饭吧!” 紫凝开心道:“好!我也饿了有几日了!我可以喝酒吃肉不?” “涟漪!”她冲屋内唤道,涟漪应声而出,她道:“我和小凝儿要用些酒饭,你令人取两坛神梦引来,另让拂风哥哥的小厨房备些下酒的菜色!” 涟漪听了眉目微不可察的轻漾,立时便令人去办了。 不一会酒菜便布好了,杨柳菁自紫凝怀中道:“小凝儿,把衣裳解开,你抱着我,这饭我可没法吃!” 紫凝笑着浮了一大杯,道:“我喂你吃!” 杨柳菁咬唇看着他不语。 明璐打开玄光镜时看见的正是这般情景,明璐摇头道:“完了,又是这个表情,她是完全不知道这个表情代表的不是拒绝,反而是鼓动男人,梨落,你就不能教教她吗?” 梨落一直都觉得她这个表情很诱人,玉璃也深有同感。 可问题是她现在这个表情在紫凝怀里,两个男人互看了一眼,同时默然,两人饮了一大杯。 第一百零八章 小凝儿当真要用强? 杨柳菁见紫凝当真没有要将她从怀里放出来的意思,恼得将身子一转恼怒道:“小王八蛋,你要再不把姑奶奶解开,这饭姑奶奶我就不吃了!” 紫凝听了立时眉开眼笑的将她解开,抱到对面坐下,笑道:“哎,我还是喜欢你撒泼的样子,那种深闺怨妇的表情我看着都累!” 杨柳菁冲他挑了下眉,一脸愤愤的捋起袖子,两人毫不气的抢起菜来,筷子上下翻飞,紫凝不知不觉就将两坛神梦引喝光了,喝完了才想起来,问:“你今儿个怎么没有和我抢酒喝?” 她道:“明璐说我身子太弱,不让我喝。” 紫凝听到明璐两个字努力自然的道:“你怎么这么听他的话?”话音刚落,头一歪便砸向几案之上,杨柳菁眼见着他的头要磕在碗碟之上,一招手便将摆满饭菜的换做了两个高低合适的软靠,将将把紫凝的头接住。 她看着紫凝熟睡的模样笑道:“小凝儿,对不住了。我的心呢其实不大,真的再装不进旁人了。我只想要梨落和玉璃,我知道我这样很不好。可我啊,是当真两个都很爱很想要。明璐呢只适合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应承过他,若哪天我真与这两个丢开手,我就跟着他。对于你,我真的只能说抱歉。你还小,才七千岁,刚开情识,人生际遇才刚刚开始,就不要在我这儿吊死了!” 梨落和玉璃听了她这番话似是将明璐与他俩等同的意思,同时将眼睛投向明璐,明璐笑道:“六万八千载毕竟不是白陪的。我说过了,你俩要是真放手人我带走!” 玉璃狠狠盯了他一眼,明璐又取了只杯子出来继续饮茶。 杨柳菁说完招来床丝被给紫凝盖上,一眼看见放在地上的魔龙权杖,随手拾了起来,手腕一翻,魔龙权杖便幻为了一根朴实无华的玄黑色木簪,她随手将木簪插入紫凝发间,她这个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可注目于玄光镜的三个男人都明确知道,魔龙权杖非魔尊不可触碰,可她不仅碰了,还将权杖收成了木簪替紫凝簪上了! 梨落与玉璃同时瞠目,明璐解释道:“红莲尊者乃上古魔神,曾经参与过上古神魔之战,战后她担任过一段时间的魔尊,能用魔龙权杖应该是她潜意识的举动。”两人听了同时点头,表示了解。 杨柳菁抬脚进了房间,看着眼前布置得一片红的房间揉了下太阳穴,喃喃道:“我的亲娘哎,您到底想做什么?”一挥手,令房间恢复原样,取了床厚被子便准备躺下,一摸手上的被子,她想:紫凝那床丝被是不是太薄了点?他那睡露天会不会受凉呢? 玄光镜等她进了房间,画面便停在紫凝那儿未动。玉璃道:“你俩现在是否可以放心了?” 梨落听了正要起身,玄光镜中的紫凝动了,他一脸苦笑,道:“菁儿,我当真只是想做个男宠罢了。你嫁给梨落也好,跟着玉璃也罢,明璐,是当真不行!抱歉,我只能对不起你了。” 三人同是一怔,明璐凝眉未语,玉璃怒道:“小凝儿,你竟然敢对她使诈?” 三人正要起身,玄光镜中极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紫凝立时原样躺下,门“吱呀”一声开了,杨柳菁赤着足出来,扫了紫凝一眼,一把手招来一片红莲托着紫凝的身子将人引入内室。 床塌之前此时已经多了一张软塌,嗯,正是前世玉璃睡过的那张。明璐冷眼看着玄光镜道:“引狼入室这个词用这里当真是恰当的很!你俩决定好了,是放还是不放?” 玉璃道:“紫凝新得了魔尊传承,他既然说你当真不行,那么我俩就算放手,也不会让她跟了你!” 明璐道:“那你们是要放了?” 梨落冷声道:“不放!小凝儿敢算计她,我绝不会放!我忍着秋毫无犯,可不是为了留给他去算计的!” 明璐抬眼看向梨落道:“他要放,你不放,他又忍不了你俩在一起,那你可是要放了玉璃啊?” 梨落道:“我可以先不和她同房,他什么时候想通了,我们再成婚。” 明璐道:“这便是你的答案?”梨落点头道:“是!” 两人此时说的是此前明璐问梨落,若他殒身,玉璃和杨柳菁当如何。而他现在给出的答案,便是想令玉璃与杨柳菁在一起。可惜玉璃此时对一切浑然不觉。 在三人压低声量争论时,紫凝已经被杨柳菁放在了软塌之上,为他盖上了厚实的云被,见他一脸甜美的酣睡忍不住在他颊上掐了一把,手感依然。她露出个调皮的笑容,抬脚上床,盖上被子,面对着紫凝闭上了眼睛。 眼睛刚闭上,腰际突然一软被子轻轻掀开一角,紫凝已经光着上身露出结实健美的肌肉钻进了云被,她睁开眼睛怔怔的看着紫凝,紫凝惑声道:“我说过了,我不和他们争,我只想做你的男宠。” 杨柳菁瞪着他道:“小凝儿,你敢!我已经许了梨落!” 紫凝将她搂在怀中道:“我原是不敢的,但你方才提到了明璐,菁儿,这个险我是绝计不会冒的!” 幻境之中他听得清楚明白,那些怨灵念到的两个名字,一个流光,另一个便是明璐!魔界之中,后世之人是绝对不可起前人的名字的。哪怕获得传承,也不会引用前者的名号。 前生杨柳菁遭银月算计受业债所累所受的诸般苦楚他都忆起,幻境之中的银月不论是出于何种原因出现,但看幻境情形,银月已经放下所有怨念而消铒,可那些怨灵,可会放过她与明璐? 这世间诸多爱恨皆有缘由,他绝不允许她重蹈覆辙,哪怕她就此恨上自己! 杨柳菁眨着眼睛道:“关明璐什么事?你起来,把话说清楚!” 紫凝道:“我说不清楚,总之,我明儿备份厚礼给梨落便是了!” 梨落一见了二人这模样便冷眼看着玉璃道:“玉璃,你到底去不去?” 玉璃咬紧牙关道:“她若不想,自有拒绝之法!” 梨落听了恨恨的看着玉璃,明璐道:“很好,我也想看看上神玉璃能忍到什么时候!” 杨柳菁见紫凝来真的,立时运功想要冲开被制住的穴位,紫凝立时欺身将她压住,顺手解了她的衣襟,见她瞪眼又笑着抬手解了她的腰带,双眸凝向她动怒的眸子道:“菁儿,不论我今日如何对不起你,我都是为了你!你可信我!” 她道:“我信!但你可不可以先不要对不起我?” 紫凝听了俯唇便吻,她奋力挣扎,她愈挣扎扭动紫凝愈是觉得动情。 将休的声音忽然响在冷脸看着的三人耳旁,道:“都这样了,你们还看得下去?” 玉璃沉声道:“我信紫凝,也信她。” 紫凝的舌头灵活的撬开她的齿关,侵入她的唇舌之中,唇舌交缠,他独有的气息令她魅惑,她心知这是他成为魔尊之后所具有的能力,虽然不忍心伤他,但还是狠下心来,在他舌上稍用力道咬了一口。 紫凝吃了一痛,松开了唇,满脸受伤的看着她,道:“同样是一片真心,为何玉璃可以!梨落可以!甚至明璐都可以!为何我不行?” 杨柳菁拧眉道:“第一,我和明璐清白的很,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第二,你能不能先冷静一点,至少让我知道你突然如此是为了什么吧?第三,那两个就已经够难弄了,你再掺和进来,是当真想让我坐拥三千面首么?” 紫凝听她这样说便笑了,覆在她耳旁惑声道:“那就不提明璐。有我与梨落,何用面首三千?至于玉璃,让他自己后悔去好了!”说着便将轻柔的吻落在她的耳垂上,将耳垂含在口中,舌尖轻轻舔拭,她立时双颊飞红,怒唤道:“明月!” 屏风外人影一暗,察觉到至尊明月的气息紫凝身子一僵,至尊明月在屏风外道:“启禀小尊者,此事世尊不让臣等插手!” 第一百零九章 玉璃犯错 紫凝听了立时眉开眼笑,道:“你看,你娘是真心想让我娶了你,菁儿,你为何不听你娘的话?” 杨柳菁怒道:“明月,你看不见他在对我用强么?” 明月在屏风外道:“小尊者,他是君,吾是臣。更何况你俩有名有份,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是常有的事,臣着实无法插手!” “你,你,你,你,你当真是明璐的亲爹么?”杨柳菁一急就又开始结巴了,“还有我俩什么时候有的名份?” 紫凝将整个身子放软覆在她身上,笑道:“至尊明月,你且退下吧!” 至尊明月应了一声诺,便当真走了。 紫凝放松了面色微笑道:“世尊早前放过话的,只要是有资格参加魔尊试炼的,都可以成为你的面首。” 杨柳菁听了黛眉一挑,正要说我没答应,紫凝俯唇又吻了上去,直吻得她双眸迷离方将唇移开,凝眸看向她柔声道:“这样,若你不想要我,你便眨九下眼睛,若你想要,你便眨八下眼睛。” 她听了将心一沉,紫凝的唇落在她的下巴上,缓缓向下游移,强烈的危机感袭来,她闭上眼睛急声喊道:“玉璃!” 原本端坐在坐位上的玉璃身形立时便化为一道白光去了。 “破!”随着这一声断喝,魔尊封印颤了颤,白色的身影被阻在结界之外,玉璃双眉微拧,手捏剑诀,再喝:“破!” 梨落持剑立在玉璃身侧同声喝道:“破!” 明璐手持玄光镜拧眉看着房中情形,此次封印依然只是颤了颤。 将休与拂风负手立在一旁,将休还有心情刺他:“哎,你不是信紫凝的么,你不是信她有办法拒绝的么?你这会急什么?” 玉璃面沉如水,他原本确实是信的,可她既然向他呼救,自然是要先救她的! 他凝眸再刺一剑,魔尊封印纹丝未动…… “明璐!”一声娇喝突然刺破结界传来,明璐手中的玄光镜化为冰箭刺入魔尊封印之中,“嗡”的一声,魔尊封印轰然碎去。 一道白光随即冲入内室,紫凝立时自床上弹起,单掌攻向明璐。 明璐身形微错,一抬手便解杨柳菁的禁制扯了自己外衫将人裹了单手抱了便走。 紫凝哪里肯让,玉璃执剑将他拦下,两人立时打出房间,梨落与将休、拂风同时赶至,紫凝亮出魔龙权杖道:“明璐,你意欲何为?” 明璐看着他手中的魔龙权杖道:“新任魔尊,魔龙权杖不是用来抢女人用的!”说完将人护向身后,冷声道:“她若愿意,我绝不拦你。她即不愿,你敢犯她分毫试试!” 紫凝深吸了一口气道:“此事是我轻狂了,明璐,她当真不能与你一起!” 明璐抬眉笑道:“她若不愿,我绝不迫她!” 玉璃同声喝道:“明璐不是你轻狂的理由!”说着转向杨柳菁道:“你先跟梨落去吧!” 梨落听了抬眸瞪向玉璃,却听明璐道:“玉璃你方才不是很淡定的么?这会急什么?” 玉璃听出他这话里有挑拨之意,沉声道:“我只是信紫凝不会对你用强!此事我处理失当,你先跟梨落去,我替你揍他!” 杨柳菁听了拧眉,明璐听了继续对杨柳菁道:“他确实有错,你先不要和他怄气。你身子尚弱,无须为此事劳神,交由我与他处理便可,你随梨落去!” 她听了玉璃与明璐的话松开明璐的手径直走向梨落身旁。明璐看向紫凝道:“紫凝,纵使你有千般理由,你对小师叔祖用强是事实,不要以为你做了魔尊本长老就不能罚你!” 梨落知道此事绝难善了,她身子弱,留在这里并无用处,将杨柳菁捞在怀中大步向外走去。 紫凝立在原地未动,待梨落抱着人走了,明璐沉声问道:“可否给在下一个合理的解释。” 紫凝道:“明璐长老可否向本尊解释一下,为何本尊的魔尊威压到了你这里,便无用了?” 明璐剑眉微挑,笑道:“不为什么!”说着他上前抓过了紫凝手中的魔龙权杖,双眸微闭,一息之后便将魔杖还给紫凝,笑道:“我知道了,你当真是为她好,可你不该妄图对她用强!至于我,我与她的事尚轮不到你来过问!” 说完他转向一脸肃然的玉璃,玉璃道:“你,你是上古魔尊还是上古魔神?” 明璐恍若未闻,道:“我觉得现在还是先揍他比较重要!”说完一抬手恢复了封印结界,便出剑直取紫凝。 前世紫凝成为魔尊后一心找机会揍玉璃,两人打了九天九夜,此次明璐、玉璃联手揍他,再加上将休和拂风时不时插两脚,片刻后紫凝便直接被四人摁在露台上狠狠打了一顿板子。 板子打完了,明璐看向玉璃道:“玉璃,你去追梨落吧,他现在的状况不太好!你这段时间须得好好照顾他!” 玉璃听了心头一怔,莫名的有些慌:祭司一族的预言术非同小可,明璐既然如此说,他怕是得即刻赶到梨落身边。 梨落抱了杨柳菁立时前往传送阵,启动阵法,瞬间传送到魔龙宫,将人抱进骄阳殿内殿,在她耳畔软声道:“你今儿乏了,先休息一晚,有什么事我们明儿再商量。” 杨柳菁看着他道:“可,可我和玉璃已经两清了,我住他的内殿不太好,要不我们去住将休哥哥的偏殿吧?” 梨落将她带到骄阳殿,自然是为了玉璃。见她如此说,自嘲道:“我在此住了数万载,习惯了回这里。不过你确定你和他两清了?” 杨柳菁见他如此说,面上绯红,梨落搂着她道:“你有危险先唤的玉璃救你,玉璃没闯进去,你喊的那声明璐怕是将整个禁地的人都吵醒了!” 对上他泛酸的眸光,她将身子往上抬了抬,原想吻他一下的,可想起自己身上都是紫凝的气息,便将身子又缩了回去,小声道:“我,我知道你闯不进来,怕,怕你被魔尊威压反噬。” 梨落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附唇吻在她唇上,缠绵绯彻一吻后对着她迷离的眼神轻笑:“这不是你的错!”说着抱着她向小浴室走去。 玉璃听了明璐的话立时赶回来,迈脚进了内殿,便听见小浴室传来淋漓的水声,还有低低的惑人声音,他身子微僵,立时定在原地。 梨落坐在浴池边上正在替杨柳菁治疗肩与胳膊上的青紫痕迹,察觉到他的气息,知道他又想偏,唤道:“玉璃,你进来!” 玉璃沉着脸迈步进去:既然你立意如此,我倒要看看你当真能当着我的面与她……待看清浴室内情形,他面色旋即转缓,但眸光立时又沉了。 浴室内杨柳菁裹了一身厚实的浴衣坐在池壁的暖阶上,梨落坐在她身后的池壁上,她露在外面的肩与胳膊、腕上皆是青紫一片,梨落正在为她抹药。 杨柳菁见他进来了原本被水汽湿润的面色更红,梨落对他道:“我对配药不太熟,她这样子也不可让旁人见了,你再去找几味药来!对了,干净衣裳拿两身来,我与她要换。” 他听着梨落的话一脸疼惜的看着她,前世他醋狠了曾经做过的事浮上脑海,事后他痛悔难当。今次若她没有唤自己的名字,自己是否当真会不插手此事? 抹完药,玉璃又运功替她作了一些治疗,梨落与她同浴更衣时他便避到了外殿。 不多会梨落抱着换好衣裳的人儿自小浴室出来,杨柳菁看着眼前的床道:“你们俩睡过的床,我才不要睡!” 玉璃的声音在梨落身后响起:“那我把床铺为你换过,你俩睡内殿,我睡外殿!” 杨柳菁听了一抬脚便自梨落怀中出来,道:“我,我睡外殿,你们睡里面。” 第一百一十章 麻烦 梨落一把拦住杨柳菁,抬眉冲玉璃道:“等会,先把帐算清楚了!” 杨柳菁听了一愣,梨落一手扯着她一手指着玉璃道:“方才紫凝对你轻狂时,他都在一旁看着,若非你唤了他的名儿,他怕是还要继续站到天亮!” 她听了面色一白,扫向玉璃的眸光就啜上了泪光,咬唇道:“玉璃,我,就算你觉得我两个都爱有些下贱了,你!我,我以后的事,你再不必管!”身子一倾便被拥入一个微凉的怀抱,唇被狠狠的封住,她心头一跳双唇却在一息之后分离,玉璃紧张的看向梨落,梨落垂眸,恍若未见。 玉璃紧紧搂着她沉声道:“此事确实是我处理失当,我当真以为小凝儿不会也不敢对你用强。” 梨落听了站在一旁冷声道:“所以你就在一旁站着,什么都不做?等着她呼救了才想起要出手?你让她一个人去应对拥有魔尊威压的紫凝?玉璃,前世的时候我对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是吗?她是女孩子,她需要的是呵护与照顾!若什么事都让她自己去面对解决,要你我男儿何用?” 玉璃紧紧搂着她道:“是我的错。我总忘了你需要被我保护,是我不好!杨柳,我,我知道你绝然将此事揭过,要不这样,你先在此暂住,然后你慢慢处罚我!” 梨落听了仍不肯放过他,火上浇油的道:“玉璃,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若紫凝当真用强成功,这件事要如何收场?以她的性子与绝决,她和小凝儿还会有活路么?你不能一开始就出手阻止么?你想等什么?等紫凝中途收手,还是等着她突发神威,她现在有多弱你当真眼瞎了看不出来么?” 玉璃只无言搂着她,怀中的人儿确实虚弱的可以,难怪在人间的时候明璐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他深吸一口气,道:“我,我其实是想清楚了要给你当男宠的,可我又怕我做不到。想着如果你当真跟了紫凝也好。杨柳,我错了,我忽视了的你的感受,啊!” 杨柳菁听着他的话,张嘴便隔着衣裳在他胸膛上狠狠咬了一口,当然,玉璃是故意叫的这么惨的,只是他此次卖惨卖的相当失败。 杨柳菁恨声道:“松手!你当我是什么?你认为我跟着谁好,我就该跟着谁?你想不娶就不娶,想娶就娶!你认为我跟着紫凝好,哪怕他想对我用强,你也可以在一旁看着!再说到男宠,我几时说过要你做男宠来着?” 这要搁玉璃以前的脾性,且没有梨落在,估计他早把人摁床上用实际行动说话了。可现在,他只能一脸诚恳的说:“我错了!你说吧,你要如何才肯揭过此事?” 杨柳菁见他不肯松开,恼得又咬他一口,道:“揭不过!你给我放开!” 玉璃只能一脸求助的看着梨落,梨落恨恨的扫他一眼,一抬手将塌上的云被丝枕全换了新的。 他只能一脸痛苦的被杨柳菁又狠狠咬了好几口,咬得他心火旺盛。梨落换好了床塌上的用品,站在玉璃身前道:“放手,你也去沐浴吧!” 玉璃听了如获大释立时松手,杨柳菁身子一轻,便被梨落捞怀里搁床上睡觉去了。 其实梨落如此,不过是怕日后此事为两人埋下阴影,不如当面吵一架说清楚,把话说开了,日后纵然是有心人再提此事,玉璃也好顺利揭过。 *** 紫凝跟着将休与拂风出了结界一脸的垂头丧气,拂风瞟着他道:“你今次不会是真想用强吧?” 紫凝喁喁的道:“我一下子没忍住!”拂风听了挥拳便揍,紫凝立时将身子灵活避开,听着拂风骂道:“我抱着睡了一万多年,我都忍过了,你小子怎么就没忍住呢?” 紫凝一边躲着一边道:“尊上,你当时没有任何威胁,我这边又是梨落又是玉璃的!这俩个倒算了,再加上一个明璐,明璐是只认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你让我怎么办?” 将休斜踹过来一脚道:“你前世脑子不是很清醒的么?今生怎么就这般拎不清?她选谁,只要是她心甘情愿的,你我皆只能看着!这是对红莲尊者最启码的尊重!” 紫凝眼下虽然做了魔尊,可将休与拂风他自打出身起就跟着亲娘奉其为尊,也是在他俩眼前看着长大的,此时自然是不好用魔尊威压来压他们的。 紫凝只能一边躲一边道:“我错了,我确实知道错了!我改还不行吗?” 拂风一边揍他,一边道:“神梦引我都替你换了,你争点气,忍一忍,把感情培养起来。她这个人心软的很,你就不能有点耐心吗?” 紫凝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听到明璐两个字就忍不了。” 将休听了一愣,道:“那个,会不会是明璐对他下咒了?” 拂风道:“那拎过去给至尊明月瞧瞧!”说着俩人一抬手挟着紫凝便直奔至尊明月所居的凭栏阁了。 至尊明月与茹茵长老正冷着脸在院中坐着呢,见拂风挟了人来,一看便知三人来意,冷声道:“他好的很,半点事都没有!” 拂风听了道:“小凝儿,那我只能继续揍你了!” 至尊明月道:“且慢,让他先说说,此次魔尊试炼都发生了什么?” 紫凝道:“我说不清楚!” 至尊明月听了,示意拂风把人送到跟前来,抬手起了个封印结界,紫凝手执魔龙权杖站在结界之中,明月站在他对面,沉声道:“魔尊之匙,在下祭司至尊明月,想重现新任魔尊紫凝的魔尊试炼过程,恳请诸位先祖并上古魔神允许!” 来自遥远的古老声音道:“无妨!此事,你需早做准备!” 接着便将幻境中紫凝所遇一一展现,包括他最初直接跑到杨柳菁的歧途梦境之中那一幕。一切幻过,拂风一头雾水,将休与茹茵长老面色发白。 明月沉着脸道:“麻烦当真是一桩接一桩。如今小尊者无碍,魔龙至尊回归,银月安息,他的麻烦倒来了!” 茹茵长老颤声道:“那璐儿可有性命之忧?” 明月道:“此事他已有决断,你我暂且旁观。不到万不得以,不可插手!” 茹茵长老听了急道:“你,你,你是亲爹吗?” 三个小辈听了同时捂上耳朵闭上眼睛,至尊明月一把将人捞怀里,先吻了一下,才道:“我是不是亲爹,你心里不应该最清楚吗?时机未到,你我插手只会坏事!” 随即他转向三人道:“此事万不可再对旁人提起!你们各自去休息吧!对了,紫凝,你先去魔龙宫找小尊者至歉吧!此事她绝难揭过,你先把她哄好了!” 三人听了立时告辞出去,紫凝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去魔龙宫,腰上一软,紫凝被将休偷袭制住,拂风照他脸揍了几拳,道:“记住,一会到了魔龙宫装做很惨的样子!” 随后将休与拂风挟着紫凝便往传送结界去了。 左右这会已是深夜,祭司禁地里的人因为守着等魔尊试炼结果都不曾好歇。紫凝在幻境内呆的时间短,但外面的人等了足足有六七日,这会都各自梳洗睡下了,再加上三人刻意避开,故而这新任魔尊的丧气样儿没被人看见,除了浮屠娘娘。 浮屠娘娘看着三人的背影心道:“小凝儿,你当真是没救了!这么好的机会,你白白浪费了。姑姑也帮不了你啊!不过,姑姑没有令人教你调教女人啊!是哪个不开眼的王八蛋教的你这些?回头姑姑查出来了一定打断他的腿!” 听风原本已经歇下了,突然觉得寒意袭来,一下子连打了三四个喷嚏。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是想要如此 将休听了看向明璐,知他指的是杨柳菁重生之初那两万多年,谢他与拂风一直守在她身边。而关于银月,在紫凝通过魔尊试炼当天,当红莲自他体内幻过时,他便忆起前事,而那天在至尊明月的院中,他见着紫凝所经历的幻境便将一切知晓。 他一脸沉痛的看向明璐道:“这并非你的错,是怨灵误导了你,你无须道歉。若当真要道歉,这事一开始便是我的错!” 明璐苦笑道:“这话方才一开始我们不就说过了么?即如此,便丢开吧!” 将休听了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子道:“我,我要如何方能救你?” 明璐将眸光落在腕上的那只过份漂亮的手上,低声道:“阿休,你逾矩了!” 将休紧紧握住明璐的手腕,急切道:“如果当年我能更坚决一点,或者你不会是那个下场!” 明璐将手腕往后扯,将休紧紧握住不放,道:“告诉我,要如何方能避免你再次殒身!” 明璐一脸无奈的道:“阿休,此事并非你我能左右!你即已觉醒,便当清楚的知道,我当年欠下的业债,还有她当年为了重新统一魔界所造的杀孽是绝对不会允许我们在一起的!更何况,更何况那九天之上还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她!” “所以,你是打算以死来平息那些怨念么?”一道白色的身影攸的出现在结界之内,拂风若有所觉,一转身便看见祭司至尊明月出现在了结界之中,而将休的手正紧紧握在明璐腕上,指节泛白。 他怔怔看着,抬脚进了结界,听见至尊明月道:“你以为你死了,那些怨念当真就能平息了么?”拂风怔愣在一旁,眸光自将休与明璐身上扫过。 将休紧紧握住明璐的腕子不觉就松了,明璐浅笑,看向拂风道:“故人而已,你无须挂心。” 拂风冷冷道:“你们在说什么?”明璐看和至尊明月道:“爹,您今晚可是要歇在此处?” 他这话无异于对至尊明月下逐令了。见儿子当众对自己下了逐令,明月注目于明璐道:“我只是来提醒你,你须谨记你此生是我的儿子!做任何决断之前记得你还爹娘兄弟便可!” 明璐听了一时默然。 当玉璃的身影出现在承恩殿前时,至尊明月的身形隐去,玉璃身至偏殿对着眼前的结界一脸狐疑的看着结界之内的三人:他这是被自个大哥挡在了结界之外么? 将休微抬手腕收了结界,玉璃大踏步进来,将休问道:“你来做什么?” 玉璃看了拂风僵硬的身影一眼,径直坐在明璐身旁道:“给他们留点独处时间。拂风兄,你也过来坐!” 拂风虽不了解其中详情,但当日至尊明月说的话委实奇怪,此事确实牵涉进去了明璐与小柳儿,看知情的这几个的意思,是不打算让玉璃知道的,也只能先忍下了此事,坐在了将休身旁。 待拂风坐了,玉璃转向明璐一脸肃然的对明璐道:“玉璃可否请教一下明璐长老,梨落究竟有何不妥?” 明璐浅笑道:“你身为上神,想也身负神通。关于身边在意的人应当也能推算一二,何必追问于我?你即不放心,何不陪着他?” 玉璃听了凝眸道:“明璐,你不会是不想让梨落和她独处吧?” 明璐听了笑道:“他已经决定成全你俩,所以他俩独处我倒还真不担心!” 玉璃听了一愣,见他要恼,明璐继续道:“祭司一族不可轻易下论断,此事想必你大哥曾经教导过你。你即不放心便用你上神的神通去探查。明璐言尽于此!” 拂风听了在一旁道:“那在下身为梨落的君主可否问一问,我的臣子幻魔世子梨落有何不妥?” 拂风今生依然还是明璐的师叔祖,此时他自称在下,足见他在心中已经恼怒至极,明璐见他如此,起身执礼道:“拂风师叔祖言重了!” 玉璃追问道:“你究竟是上古魔尊,还是上古魔神?与红莲尊者究竟有何纠葛?” 明璐笑道:“不可说!” 玉璃缓缓起身沉声道:“不知明璐长老可否容玉璃讨教两招?” 明璐看了将休一眼,将休起身道:“不可!”将休既然听明璐说了他大限将至,自然是不会允玉璃再与他动手的。 玉璃面色更沉,拂风也站了起来,道:“那在下与明璐长老过两招如何?” 明璐听了心中喟叹,看向将休笑道:“阿休,你家这位醋性太大!你怕是吃他不住。”旋即转向玉璃道:“好吧,我便如实告知你:梨落大限将至!” 话音方落,轰的一声,结界塌去,涟漪、茉香、傲云、蓝岚、慕莺五个皆闯了进来,同声道:“师兄/明璐长老你说什么?” 明璐一见他们全闯进来了,冷面道:“胡闹!你们五个全部在此罚跪!” 傲云与蓝岚正想问“凭什么罚我俩?”,双膝一软,一时失声竟然就地跪倒了。 玉璃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明璐:“此话当真?” 明璐肃然道:“祭司一族从不说谎!”玉璃心下一慌,直奔骄阳殿而去。 待他背影消失,结界重支,至尊明月的身形又出现在结界之中,玉璃去而复返,手捏法决将身形隐在结界之外,听得至尊明月冷声道:“此事不得再议,严禁外传!你们全给本尊退出去!” 傲云一见这位面色更难看,赶紧起身,左手涟漪右手蓝岚,蓝岚扯着茉香,慕莺跟在后面一溜烟全跑了。 明璐一脸无奈的看向至尊明月,道:“爹,您这听壁角的毛病跟谁学的?” 至尊明月冷冷看着他,沉着脸道:“你和梨落究竟是什么情况?” 明璐长叹一声道:“不能说,不可说!” 至尊明月沉声道:“是他死你活,还是你活他死?”玉璃听到这句心头猛的一沉:至尊明月这是对梨落起了杀心么? 明璐听至尊明月如此说便知他起了杀心,怒道:“爹,此事您不要插手!” 至尊明月听了迈步逼视他道:“你让我不要插手?那你给我说清楚了,你和梨落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璐拧眉道:“此事不可说!爹,此事尚未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您先不要着急!” 至尊明月怒道:“我儿子要殒身了,你让我不要急?!你娘都快疯了你不知道吗?” 明璐听了立时黯然,身形不觉向后退开一步,明月迫近道:“梨落由上神玉璃守着,有小尊者护着,你说他大限将至,如何能至?此事与你究竟有何干系?” 眼见明璐再退,将休隔在二人中间道:“至尊明月,我断然不会看明璐殒身便是,此事我会与世尊商议,您何必如此逼迫于他!” 至尊明月道:“魔龙尊者,此事与你又有何干系?” 将休正色道:“有!与我有很大干系!若他当真要殒身,我便把我的命续给他,您意下如何?” 明璐斩钉截铁地道:“吾不愿!”话音方落心念微动,查至玉璃在此,心知此事断无回头之路,身形一纵便消失无踪! 至尊明月立时便追了上去,将休待要追,眼前道有身影闪过,玉璃将他堪堪截住,他待转身,拂风紧随在他身后,两人同声道:“解释!” 将休看向玉璃道:“你不走了么?” 玉璃冷声道:“我若连至尊明月在此都发现不了,我这上神便白修了!别转移话题,解释!” 将休深吸一口气道:“梨落的事情我不清楚!你若真担心他,便与小柳儿守好了他!” 将休又转向拂风,柔声道:“拂风,我当真不能眼睁睁看着明璐殒身,此事我日后向你解释!”说完径直往祭司禁地的传送阵去了。 拂风扫了玉璃一眼,道:“听你大哥的!”紧跟着将休去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婚约我收回 梨落看着在被子里努力缩成一团的杨柳菁忍不住发笑,伸手在她腰上挠了一下,玉璃也是一脸坏笑,与梨落同时伸出手去挠在她的肋下,她忍不住在被子里两边躲了一下,被子立时晃动起来,她只好一脸无奈的自二人怀中钻出脑袋来,道:“老尊主好!” 杨柳菁脑袋刚钻出来,便觉得肩上微凉:她的衣服让梨落给解了,还没有顾得上系呢。 眼见她春光要露,玉璃立时抬手给她裹在了怀里,冲目瞪口呆的三人道:“叫娘亲!” 慕莲与思柳立时躬身执礼道:“孩儿慕莲/思柳,见过娘亲,问娘亲安!” 老尊主见了眸光疾闪,玉璃深知自己老爹的脾性,赶紧解释道:“爹,您儿子是谦谦君子,秋毫未犯,不是您想的那样!” 将休沉着脸道:“那你们仨个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梨落回眸笑道:“爹,不好意思了。我是夫君,玉璃是男宠!外面跪着的那个想爬她的床,被玉璃揍了!” 将英听了挑了挑眉头,杨柳菁只好一脸无辜的道:“人家还要睡觉!” 玉璃道:“是啊爹,人家昨晚和新任魔尊打完架好累的,人家也还要睡觉!”说着将人摁回被子里,将头枕下了。 梨落什么也没说,继续将头枕玉璃胳膊上了。 将英听了只得领着两个孙儿大步出去,站在门口一把将仍然鼻青脸肿的紫凝扯了起来,道:“跪什么呀,不就是爬床让人揍了嘛!男未婚女未嫁的不妨事!慕莲、思柳,你俩领着新任魔尊去你大伯偏殿梳洗休息去,有什么事晚膳的时候再说!” 紫凝听了一愣,慕莲和思柳架着他便走了。 慕莲还有心情调笑,道:“尊上,我娘和我两个爹的渊源深着呢,您抢不过也不用气馁,左右世尊旨意在那呢,这事慢慢来,不急。” 紫凝听了眨了眨眼睛,在心中暗道:慕莲你确定是他俩的亲儿子么?再一想不对哎,前世这俩个明明是自己的师弟,现在比自己大出好几万岁去了,自己岂不是又成最小的了? 黄昏时分,杨柳菁缩在被子里赖到最后一个才起床,待梨落和玉璃梳洗完去了外殿,她才红着脸自被子里钻出来。 将休派了纯银带着四名娇俏的美少女来贴身服侍她,见她面红似要滴血的模样人人抿唇低笑。 沐浴时纯银看着她肘窝上的处子之证浅笑,低声问:“小尊者,您的红丸是打算给哪位世子?” 她听了一怔,一脸莫名的看着纯银。 纯银见她不懂,只得附耳说了,她面上更红,最好后喁喁的道:“我,我应承了梨落,等待与他大婚那日的。” 纯银听了道:“可以我对我家世子的了解,他纵是心里放不下您,怕也是不可能与梨落世子共妻,更不可能给您做男宠的。世子的性子与梨落世子不同,或者他可以为了梨落世子和您豁出命去,但若让他与人分享您,恐怕着实是为难了呢。” 杨柳菁听了眨了眨眼睛,低声问:“这话是将休哥哥让你和我说的么?” 纯银摇头道:“是老尊主。” 她认真想了想,道:“那,那我和他们保持精神上契和的关系,不和他们任何一人同房,可好?” 纯银听了微怔,笑道:“如此也可,只是怕世子忍不了。” 她听了低声笑道:“忍不了让他们找各自去,再忍不了,就一人送一双美人儿给他们!” 纯银见她笑得淘气,提醒她:“那梨落世子那边怎么办?毕竟您已经允婚了。” 这个问题杨柳菁也考虑过了,但梨落深爱玉璃,应当不会舍得让玉璃伤心,她觉得这也是她自己比较能接受的关系,左右继承人他自己也生了俩个了。 晚宴在承恩殿正殿举行,将休与紫凝居主位,虽然登位大典还未举行,但紫凝毕竟是世尊妖言认可了的魔尊,该给的尊重还是要给的。 杨柳菁与拂风居首,梨落与玉璃居次,傲云和蓝岚来凑热闹,居末席。 席间杨柳菁一直冷着脸一言不发,紫凝偷眼打量她几次也没敢和她说话,玉璃和梨落时不时瞟他一眼,他着实是不自在的很。 傲云、蓝岚一看这情况也没敢说话,这顿饭便以最快的速度在无声无息中吃完了。 饭毕,杨柳菁搁下筷子抬着看了紫凝一眼,道:“小凝儿你留下,其他人出去!” 除了梨落和玉璃,其他人如获大赦,立时抬脚出去了。梨落与玉璃坐在原处没动,她扫了这俩一眼,情知赶不走,也只得当他俩不存在了。 昨晚紫凝的态度着实奇怪,他莫名其妙的提到明璐,莫名其妙的拿明璐做枪,实在是令她相当不爽。 杨柳菁姿态慵懒往软靠上靠了,柔声问:“昨晚你怎么回事?” 紫凝道:“太想你,没忍住。”杨柳菁听了眉毛一抬,随手砸了个软靠过去,紫凝没避没躲,老实被砸了,梨落不快的道:“你不能扔个有点杀伤力的东西么?” 她没理,继续问:“狗屁!你是什么样的我不清楚?谁教你的那些?” 紫凝听了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扫了梨落一眼道:“那个,那个开了情识就会了,不用旁人教!” 这会他要是敢把听风卖了,保不其梨落立时冲回风魔属地去揍自个那看起来幼稚可爱的宝贝弟弟去。 杨柳菁听了又砸了一个软靠出去,再问:“你出去鬼混过了?” 紫凝又老实挨了一下,道:“没有,就跟听风去喝过两回花酒,真的,就光喝酒了,什么都没干!” 杨柳一抬手,又扔了一个出去,这次她扔的酒壶,泼了紫凝一身,梨落和玉璃互相扫了一眼:“这问的问题有点偏离主题了吧?这是在管教宠物的节奏么?”就听见杨柳菁接着问:“明璐是怎么回事?” 紫凝听了一怔,杨柳菁举着个酒杯子就要砸,“至尊明月不让说!”瞬间脱嘴而出,她执着杯子斟了满满一杯,饮得极缓慢,才凝眸看向紫凝喝道:“说!” 紫凝被她眸光锁住,仍就吐出一句:“至尊明月不让说!” 玉璃扫了一眼紫凝,道:“我说小凝儿,你这个魔尊不行啊!至尊明月的禁制你破不了,她的惑心之术你也扛不住,你这个魔尊传承是当真的么?” 紫凝不满的道:“红莲尊者乃是上古魔神,参与过上古神魔之战,就算我得了魔尊传承,在她面前也是个废!” 杨柳菁听了支着肘一脸小懵道:“我这么厉害你昨晚还敢对我用强?” 紫凝眨了眨眼睛,这个认知他也是刚刚有的,他仔细想了想,应当是源于魔尊传承了。接着更多与她有关的信息自他脑子里冒了出来,他看着杨柳菁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梨落想起在玄光镜中曾经见过她使用魔龙权杖,当时明璐有说过,她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魔尊,他便将此解释与杨柳菁听了。 杨柳菁听了眨了眨眼睛,昨天她和玉璃吵架的时候,当时脑子还在一团乱的情况里,这会听梨落说了,才明白这几个昨晚是当真看着紫凝欺负她啊!若她不喊那嗓子“玉璃”,这三个还得继续在外面磨蹭? 杨柳菁的面色这会儿就当真冷了下来,眸光冷冷的看着玉璃,又扫了梨落一眼,道:“我决定了,婚约我收回!我不会嫁给任何人,也不会和任何人同房,你俩可以继续喜欢我,我也继续把你俩放心底,我们仨就这样吧!” 梨落听了立时沉了脸,玉璃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杨柳菁说完这话便转向紫凝道:“小凝儿,去,给玉璃磕三个头,拜他为师。你现在这种情况虽然得了魔尊传承,但实战太弱!太丢我魔界的脸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可说 将休听了看向明璐,知他指的是杨柳菁重生之初那两万多年,谢他与拂风一直守在她身边。而关于银月,在紫凝通过魔尊试炼当天,当红莲自他体内幻过时,他便忆起前事,而那天在至尊明月的院中,他见着紫凝所经历的幻境便将一切知晓。 他一脸沉痛的看向明璐道:“这并非你的错,是怨灵误导了你,你无须道歉。若当真要道歉,这事一开始便是我的错!” 明璐苦笑道:“这话方才一开始我们不就说过了么?即如此,便丢开吧!” 将休听了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子道:“我,我要如何方能救你?” 明璐将眸光落在腕上的那只过份漂亮的手上,低声道:“阿休,你逾矩了!” 将休紧紧握住明璐的手腕,急切道:“如果当年我能更坚决一点,或者你不会是那个下场!” 明璐将手腕往后扯,将休紧紧握住不放,道:“告诉我,要如何方能避免你再次殒身!” 明璐一脸无奈的道:“阿休,此事并非你我能左右!你即已觉醒,便当清楚的知道,我当年欠下的业债,还有她当年为了重新统一魔界所造的杀孽是绝对不会允许我们在一起的!更何况,更何况那九天之上还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她!” “所以,你是打算以死来平息那些怨念么?”一道白色的身影攸的出现在结界之内,拂风若有所觉,一转身便看见祭司至尊明月出现在了结界之中,而将休的手正紧紧握在明璐腕上,指节泛白。 他怔怔看着,抬脚进了结界,听见至尊明月道:“你以为你死了,那些怨念当真就能平息了么?”拂风怔愣在一旁,眸光自将休与明璐身上扫过。 将休紧紧握住明璐的腕子不觉就松了,明璐浅笑,看向拂风道:“故人而已,你无须挂心。” 拂风冷冷道:“你们在说什么?”明璐看和至尊明月道:“爹,您今晚可是要歇在此处?” 他这话无异于对至尊明月下逐令了。见儿子当众对自己下了逐令,明月注目于明璐道:“我只是来提醒你,你须谨记你此生是我的儿子!做任何决断之前记得你还爹娘兄弟便可!” 明璐听了一时默然。 当玉璃的身影出现在承恩殿前时,至尊明月的身形隐去,玉璃身至偏殿对着眼前的结界一脸狐疑的看着结界之内的三人:他这是被自个大哥挡在了结界之外么? 将休微抬手腕收了结界,玉璃大踏步进来,将休问道:“你来做什么?” 玉璃看了拂风僵硬的身影一眼,径直坐在明璐身旁道:“给他们留点独处时间。拂风兄,你也过来坐!” 拂风虽不了解其中详情,但当日至尊明月说的话委实奇怪,此事确实牵涉进去了明璐与小柳儿,看知情的这几个的意思,是不打算让玉璃知道的,也只能先忍下了此事,坐在了将休身旁。 待拂风坐了,玉璃转向明璐一脸肃然的对明璐道:“玉璃可否请教一下明璐长老,梨落究竟有何不妥?” 明璐浅笑道:“你身为上神,想也身负神通。关于身边在意的人应当也能推算一二,何必追问于我?你即不放心,何不陪着他?” 玉璃听了凝眸道:“明璐,你不会是不想让梨落和她独处吧?” 明璐听了笑道:“他已经决定成全你俩,所以他俩独处我倒还真不担心!” 玉璃听了一愣,见他要恼,明璐继续道:“祭司一族不可轻易下论断,此事想必你大哥曾经教导过你。你即不放心便用你上神的神通去探查。明璐言尽于此!” 拂风听了在一旁道:“那在下身为梨落的君主可否问一问,我的臣子幻魔世子梨落有何不妥?” 拂风今生依然还是明璐的师叔祖,此时他自称在下,足见他在心中已经恼怒至极,明璐见他如此,起身执礼道:“拂风师叔祖言重了!” 玉璃追问道:“你究竟是上古魔尊,还是上古魔神?与红莲尊者究竟有何纠葛?” 明璐笑道:“不可说!” 玉璃缓缓起身沉声道:“不知明璐长老可否容玉璃讨教两招?” 明璐看了将休一眼,将休起身道:“不可!”将休既然听明璐说了他大限将至,自然是不会允玉璃再与他动手的。 玉璃面色更沉,拂风也站了起来,道:“那在下与明璐长老过两招如何?” 明璐听了心中喟叹,看向将休笑道:“阿休,你家这位醋性太大!你怕是吃他不住。”旋即转向玉璃道:“好吧,我便如实告知你:梨落大限将至!” 话音方落,轰的一声,结界塌去,涟漪、茉香、傲云、蓝岚、慕莺五个皆闯了进来,同声道:“师兄/明璐长老你说什么?” 明璐一见他们全闯进来了,冷面道:“胡闹!你们五个全部在此罚跪!” 傲云与蓝岚正想问“凭什么罚我俩?”,双膝一软,一时失声竟然就地跪倒了。 玉璃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明璐:“此话当真?” 明璐肃然道:“祭司一族从不说谎!”玉璃心下一慌,直奔骄阳殿而去。 待他背影消失,结界重支,至尊明月的身形又出现在结界之中,玉璃去而复返,手捏法决将身形隐在结界之外,听得至尊明月冷声道:“此事不得再议,严禁外传!你们全给本尊退出去!” 傲云一见这位面色更难看,赶紧起身,左手涟漪右手蓝岚,蓝岚扯着茉香,慕莺跟在后面一溜烟全跑了。 明璐一脸无奈的看向至尊明月,道:“爹,您这听壁角的毛病跟谁学的?” 至尊明月冷冷看着他,沉着脸道:“你和梨落究竟是什么情况?” 明璐长叹一声道:“不能说,不可说!” 至尊明月沉声道:“是他死你活,还是你活他死?”玉璃听到这句心头猛的一沉:至尊明月这是对梨落起了杀心么? 明璐听至尊明月如此说便知他起了杀心,怒道:“爹,此事您不要插手!” 至尊明月听了迈步逼视他道:“你让我不要插手?那你给我说清楚了,你和梨落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璐拧眉道:“此事不可说!爹,此事尚未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您先不要着急!” 至尊明月怒道:“我儿子要殒身了,你让我不要急?!你娘都快疯了你不知道吗?” 明璐听了立时黯然,身形不觉向后退开一步,明月迫近道:“梨落由上神玉璃守着,有小尊者护着,你说他大限将至,如何能至?此事与你究竟有何干系?” 眼见明璐再退,将休隔在二人中间道:“至尊明月,我断然不会看明璐殒身便是,此事我会与世尊商议,您何必如此逼迫于他!” 至尊明月道:“魔龙尊者,此事与你又有何干系?” 将休正色道:“有!与我有很大干系!若他当真要殒身,我便把我的命续给他,您意下如何?” 明璐斩钉截铁地道:“吾不愿!”话音方落心念微动,查至玉璃在此,心知此事断无回头之路,身形一纵便消失无踪! 至尊明月立时便追了上去,将休待要追,眼前道有身影闪过,玉璃将他堪堪截住,他待转身,拂风紧随在他身后,两人同声道:“解释!” 将休看向玉璃道:“你不走了么?” 玉璃冷声道:“我若连至尊明月在此都发现不了,我这上神便白修了!别转移话题,解释!” 将休深吸一口气道:“梨落的事情我不清楚!你若真担心他,便与小柳儿守好了他!” 将休又转向拂风,柔声道:“拂风,我当真不能眼睁睁看着明璐殒身,此事我日后向你解释!”说完径直往祭司禁地的传送阵去了。 拂风扫了玉璃一眼,道:“听你大哥的!”紧跟着将休去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无是生非的梨落? 玉璃在亭中呆若木鸡的怔愣了半晌:梨落当真是大限将至了么?此事与明璐又有何关系?为何至尊明月会对梨落起了杀心?明璐和梨落唯一的关联便是梨落为她的未婚夫,而这两个前世已经成过了亲了,明璐纵是再不死心难道还敢对梨落起杀心么? 他仔细回想前生,前生梨落与明璐第一天照面就莫名其妙打了一架,后来两人再无纠葛。梨落住入祭司禁地的梨园后,明璐对他也是恭敬有加。虽然找过自己几回麻烦,但怎么看都是为了故意将自己与梨落送做堆,难不成是成心让自己与梨落在一起,好拆散梨落与她么? 可是今生明璐一直守在她身边,整整六万八千载,他若当真是个下作的,有大把的机会可将生米做成熟饭。可是在人间时,梨落亲口说过,他一想到她和明璐在一起,他就不能忍,这两人分明天生便不对付的模样,这两日竟然突然有说有笑了究竟是因了什么呢? *** 梨落抄手将杨柳菁抱回骄阳殿,随手便放了个封印结界将内殿罩住了,将人扣怀里又狠狠打了一下屁股,再将人摁在床上冷眉冷眼看着杨柳菁道:“紫凝和莲悦的房听着有趣不?” 杨柳菁一看便知他想偏了,而且这醋缸打翻的不是一点半点,而且梨落打这一下是半点没留力气,屁股火辣辣的疼,她苦着脸恼道:“梨落,你不讲道理,你欺负我!” 梨落差点被她气笑了,道:“婚约你说取消当着紫凝与玉璃的面你就要取消,行,我依着你!你说担心玉璃接受不了,不与我同房我也由着你!你跑去听别的男女同房,你让我如何能忍?” 她听到这里一脸懵的眨了眨眼睛:这两件事情有关系么?而且刚刚不是已经和你解释过了么?再说了说到听壁角,你和玉璃我前生都不晓得被迫听多少回了。 见她一脸懵的眨眼睛,梨落瞪着她道:“不要装听不懂!”她听了垂眸道:“那个,那个婚约那个事我没有提前和你商议是我不对。可刚才已经说清楚了,不带这会儿便翻旧帐的!而且,而且你打我真的打得好疼!” 梨落冷眼看着她道:“不要岔开话题,回答问题!”见她还是一脸莫名,梨落深吸一口气道:“你知道我现在多想咬你么?” 因为打翻醋缸而虐她的梨落,她前世可是深有体会。强烈的危机感令她立时大脑清醒,喁喁的道:“你是吃紫凝的醋了么?” 梨落这回耐性到极点,直接把上衣脱了,露出健壮完美的身形站在床边对她道:“紫凝好看吗?” 她眨了眨眼睛,“卟”的一声笑了,道:“不是你想的这样!那个莲悦前世是许给了将休哥哥做王后的,方才将休哥哥把她推给了紫凝,我怕她委屈了,去听一下两人说什么!而且两人不过在聊天,什么都没有做。” 见梨落不信,她坐直了身子道:“真的!祭司一族从不说谎!你不信可以去问涟漪她们啊!你到的时候我们正准备去揍将休哥哥呢!” 梨落一听确实是误会了立时抄手把衣服穿身上了,拿床丝被把人儿裹成了个粽子心满意足的抱在怀里道:“那也不行,万一人家要做什么呢!以后不许听别人壁角!” 杨柳菁嘴里答:“嗯,我错了,我改,我以后再也不听别人的壁角了。”心道:专听你和玉璃的,哈。 梨落见她答应的痛快,一抬手把结界收了。杨柳菁在他怀里转过脸道:“那你冤枉我了,你给我道歉!”梨落的唇绵软的落在她的唇上,再落在她的耳畔,惑声道:“我错了,我道歉!” 玉璃满腹心事回到骄阳殿,一抬眼便见内殿去着个结界,正要转身走掉,那结界已经收了,接着便听见梨落跟人道歉的动静,这哪里是道歉,这声音分明纯了心要去勾搭人的。 他那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就听见梨落唤他:“玉璃,进来!”他抬眼冲房梁丢了个大白眼,迈脚进去便见杨柳菁被梨落用丝被裹的只露出头来,跟个粽子似的被梨落塞在怀里,不由得就笑了。 梨落对玉璃道:“你说说,咱们怎么治一治她这听壁角的毛病!”玉璃将心中诸多疑问压下,抬着下巴笑道:“你打算如何治?” 梨落听了抬腿下了床,径直走到玉璃面前,捧着他的脸便缠绵的吻了起来,吻得玉璃喉咙发干身子紧绷,杨柳菁一看这模样有心捂脸不看,但她整个被裹着,实在是腾不出手来,只得将脸别过去。 梨落吻完了对仍被裹成粽子的没手捂脸杨柳菁道:“我决定了,以后你若再敢听壁角,我俩就当着你的面亲热!” 她听了实在忍不住想笑,但她现在打不过梨落,可不敢捋他虎须,决定忍了,道:“我晓得了,我错了,我当真改!” 玉璃看她表情,想起前世和她听拂风壁角的事来,扫了梨落一眼道:“你这招对她没用。再说了,前世在祭司禁地的时候,她都不晓得听我俩多少回了!” 梨落听了一脸愕然的看着她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杨柳菁在心里把玉璃凌迟了一遍:梨落有感情洁癖,而且还是个大醋缸,你就坑我吧。 见她不说话,梨落只当她认了,坐在塌沿连声恼道:“我俩在里面同房,你在外面偷听?一个是你的夫君,一个是你以前的男人,你就在外面听着?你不破门而入?你怎么就这么大度呢?!” 她有心先骂玉璃,但眼前这个她真心不敢惹,前世在人间时被他虐心虐的可当真是心碎欲裂,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梨落,我只解释一次。第一,当时你们俩并没有避开我,我倒是想不听,问题是你俩倒是动静小点哎!第二,我,我是吃醋,可我吃醋又能怎样?你爱他,他爱你,我,我本来就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我以什么立场去闯?” 说到这里她心里一阵委屈,眼眶中便蓄上了泪意,索性道:“你,你最近只会欺负我,你把我解开,我要去外殿睡!” 梨落见她要哭心微微疼了,却也硬起心肠使性子道:“不必,我出去睡!”说完抬脚就走,杨柳菁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他还委屈呢?怎么想都觉得梨落今天有点无事生非的意思,难道自己刚才说要解除婚约那句话他心里当真揭不过去? 要搁往常玉璃也会觉得梨落闹脾气闹得莫名其妙,可他想起方才明璐说过的话,梨落怕是故意和她找不痛快,好让玉璃去哄她的,他心中暗叹,只得冲杨柳菁道:“你方才当我和紫凝面说要收回婚约那话他一时怕是揭不过去,你先睡吧,我去哄他!” 她见玉璃也这样说,心中有些懊悔,真不应该一时意气,应当先和梨落商量好了再说的,眼下也只好点了点头,目送着玉璃的背影离去。 梨落狠心闹完脾气转身出去迈步如风径直往东暖阁走去,心下却好一阵心酸,暗道:小菁儿,我是为了你好!你若能对我淡了心思,回头我若去了你也能好受些。 他进了屋正要关门玉璃抬脚把门给挡了,他微愣。不等他说话玉璃径直进去伸手将人搂了直接抵到床塌上摁住了,先把梨落腰间玉带解了,梨落只当他是心火旺盛,索性时日无多,也便由他。 但此次玉璃待他分外的温柔,弄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得一边轻喘一边道:“玉璃,你不必特意这样安慰我,你这样我怪别扭的!”玉璃听了将身子覆在他身上,在他耳后道:“那今次可是你自找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先恢复点修为的 杨柳菁今儿赖床赖到下午才起,这会又被梨落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哪里睡得着,闭目凝神仔细去研究紫凝说的关于明璐的事。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若半夜三更若把至尊明月叫来也不太好,不如明儿一早回去一趟。 毕竟她也算是被梨落和玉璃抢回来的,怎么也该回去见一见自个亲娘的:这不依不侥要把紫凝塞给她,总得有个理由吧!想到此,大半夜的找至尊明月不方便,去见自个娘还是可以的!她迅速启动传送契约,身形便自那团粽子中消失了。 世尊妖言自孕后日夜颠倒,白天贪睡,晚上精神,这会正歪在塌上看魔龙至尊情心和血魔至尊傲天下棋,风魔至尊吟风执着杯子在一旁冷眼旁观。 杨柳菁到的时候,血魔至尊傲天正好要输,见她到了趁机拨乱了棋子笑道:“小菁儿,你怎么大半夜的跑回来了?”她一脸懵的先看了自个亲爹一眼,决定先给众人见礼。 妖言往床塌内挪了挪,示意她坐塌沿去,她立时坐过去了,先扫了一眼她娘亲的肚子,月份看起来还小,暂未显怀。嘴里道:“娘啊,您干嘛非把紫凝塞给我?他挺好一孩子,你让他找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不行么?” 妖言抬眉道:“你把那两个舍了,跟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就结了?”杨柳菁嘟着嘴道:“您明晓得我前世已经许了明璐了的!再说了,他今生陪了我这么些年,我已经误了他了,怎好意思再误一个!” 妖言对杨柳菁笑道:“你这话说的,你要真觉得对不起人家,怎么没见你嫁给人家啊?要不你和明璐成亲!” 她听了下意识的道:“不要,我不能坑明璐。”至尊明月的声音传来:“不能坑也没见你这辈子离他远点!” 妖言见他未经通报便闯了进来,这会语气如此不善怕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凝眸看向他道:“明月,可是明璐出事了?”明月没好气的道:“问你女儿!” 血魔至尊傲天听了立时站了起来:“哎,明月你小子长脾气了啊!走,咱俩出去打一架,不带和孕妇吵架的!” 魔龙至尊情心狐疑道:“明月啊,你突然闹的什么脾气?” 妖言似笑非笑的看向至尊明月道:你小子竟然敢冲我发脾气?我最近是不是脾气太好了点? 风魔至尊吟风在一旁道:“我说明月啊,当年小菁儿伤得那般重,我分明记得是你家明璐天天跟在人身前守着的,人家拂风和将休可是想凑都凑不进去,你这会怎么倒赖起小菁儿来了?” 眼看着四大至尊要在世尊妖言房中打口水战,杨柳菁立时道:“等等!爹,大叔们别吵!”也转向至尊明月笑道:“明月大叔,关于明璐我也有话要问您:明璐与我,究竟有何问题?为何紫凝在得知我与明璐许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之后便要对我用强?我问他原因,他跟我说‘至尊明月不让说’,您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妖言岔开话题道:“你不是来问小凝儿给你做男宠的事的么?” 杨柳菁一眼横过去道:“别岔开话题!” 妖言听了她的话就笑了:“哎,小菁儿,就算你娘我现在有身了不方便管教你,你对我这个态度,你爹还在那坐着呢!” 她爹听了就笑:“好了,你别跟她生气。我这刚回来,哪舍得揍她!这样,傲天你和明月去堕魔山打一架,让明月撒撒气;吟风你领她去看看堕魔山腹那片红莲火海,看看可是那里生了什么变故。我在这守着孕妇!” 四人抬脚就走,除了杨柳菁,一人给幽篁小筑扔了一个封印结界。杨柳菁心下狐疑,丢给三位美男子大叔一脸莫名的表情。 见她一脸莫名,吟风向她解释了紫凝进行魔尊试炼那天发生的事情,娇楚和红月抢夺魔龙权杖被反噬了,怕是雪域尊主与红月家的那月魔老祖要跑出来作乱,她娘妖言正好有孕若动起手来不方便,他们仨个便在幽篁小筑守着了。 她听了一脸懵的看着吟风,问道:“那个月魔老祖不是被废掉了么?” 吟风道:“前世他俩确实是早废掉了,但今生银月死的早了点!” 她听了微愣,旋即转过弯来:合着前世这俩个是废在银月手上的?银月啊,我对你还真是又爱又恨啊!我一出生你就跑来打残了我爹,后来又害了将休,今生这两桩事是无论如何都没能避开,结果你还给我留了这两个祸害在! 牢骚归牢骚,她只能道:“那看来我只能尽快恢复修为了!” 四人到了堕魔山,至尊明月和血魔至尊傲天凌空立了正准备开打,杨柳菁立时将主意打到他俩身上,蹦跳到两人中间道:“明月大叔,要不这样,你还有傲天和吟风大叔每人借五千年修为给我,我下到红莲火海里去恢复一下功力,如何?” 明月听了眉头一挑,心道:这倒是个主意,她若能在此恢复所有神通,倒也是桩好事。三人互扫了一眼,分别吻在她额间的红莲妖纹上,各渡了五千年修为给她,傲天和吟风冲明月摆摆手道:“明月,那你在这守着,我俩先回去了!”说完便走了。 明月是杨柳菁的契约守护,别人可以走,他此时绝计走不了的,此时也懒得和他废话,只丢了个封印将堕魔山罩住,人在堕魔山半空打坐。 杨柳菁此生已经残了六万八千多年了,比拂风上辈子残的六万五千年还多出三千来年。自上回玉皇与王母出手帮她将玄雷除了,虽然过去了十八年多,可她这修为半点长进没有,眼下还是个半残的至尊,别说是跟已窥天道的四大至尊比,单是比涟漪都比不过。紫凝之所以怵她,那完全是因为前世的记忆作祟,否则前晚哪里还会跟她废话那么多,早直接抱回房去了。 杨柳菁这会打劫了一万五千年修为,先盘膝打坐用祭司一族的净化之术将这些修为净化了,而后融入自己的灵海,立时觉得灵海激荡,原本萎靡的神魂迅速一振,竟然直接突破了至尊修为,直奔帝君而去。 她心中一喜,让灵力游走全身经脉将经脉中的杂气趋逐,又在气海中设了个防护,以防突破时心魔暗生,而后左手起了个护身结界,径直往堕魔山腹中的红莲火海中沉了下去。 她刚下去,朵朵红莲铺陈开来将她接住,任她融入其中。接着越来越多的红莲汇聚起来,通过护身结界汇入她的灵海。灵海之中红莲越聚越多,神魂愈来愈亮,额间的红莲魔纹也开始发光,在暗红色的火海中如天上的群星般璀璨。“轰”的一声,一道金色的雷光在九天凝结,有人高声喝道:“上神流光,尔可知错?” 至尊明月睁开了眼睛,看着在结界之外悄然凝结的雷光,奇道:没有理由啊!这神雷又不是她招来的,不可能穿过流光之界!他正想着,雷光轰然而落,砸在红莲火海之上,火海纹丝未动,接着越来越多的雷光形成,纷纷落入红莲火海之上,一时间竟然将整个红莲火海之上都铺上了一层金色的雷光。 一把好听的嗓音道:“本尊已经堕身成魔,绝不回头!” 一身玄黑衣裳的女子自红莲火海中钻出,赫然是杨柳菁的面目,她身上穿着玄黑色的魔龙长袍,手执魔龙权杖冷声道:“明璐,尔舍弃的职责,尔因恋吾而欠下的业债,吾今日替尔接下了!九幽诸魔在下,当日魔尊明璐在此造下的所有罪业,本尊一力承担!尔等有何怨忿,尽管冲吾来!” 她冲出红莲火海带起布满火海之上的金色雷光手捏剑诀道:“去!”那些原本攻向她的雷光径直向九天而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你家明璐借我用一下(第三卷 至尊明月见此便知此乃上古神魔之战的幻境,立时叫糟:杨柳菁来此怕是要自投罗网了!正要有所动作一道白光破空而来,他那早前负气走人的儿子明璐出现在堕魔山腹,先扫了自个老子一眼,冷声道:“为何带她来此?” 见儿子面色不善,至尊明月脸色更难看,道:“这就是你身为人子应有的态度?” 明璐心知此时不是与至尊明月争吵的时候,只得软声道:“爹,孩儿错了!此事您不宜插手,容易招惹业债上身,您先去吧,我一会带她回去!” 至尊明月见他如此说了,面色稍缓,道:“我在一旁给你掠阵!”明璐深知他爹个性,但凡是涉及到子女的,绝不会任子女涉险,一脸无奈好言相劝道:“爹,您还有娘呢!再说了我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呢,您听孩儿一句劝,行吗?”明月哪里肯听,自己先把自己当空气了。 明月父子俩还在堕魔山腹上的红莲火海磨嘴皮子,杨柳菁整个浸在红莲火海中却并无半点不适,对头顶上这对父子的对话也完全没有听见。到于神魔之战的幻境,她早前给自己扔了个禁制,更是听而未闻,半点影响都没有受到。 幻境之中,堕身成魔的红莲尊者正率领魔族与九天诸神相斗。杨柳菁此时若睁开眼睛看了,便会惊觉这战场像极了当年占戈台之战,只是少了那残肢断壁垒砌而成的尸山。而且征战双方明显比占戈台之战要高出好几个等级。 当年占戈台之战,修为最高的便是魅影老祖,拂风留了他坐镇占戈台之后便率直奔妖界裂天谷而去。而此时战局之中,随便拎一个魔族头领出来便是魅影老祖级别的,而九天之上那些神光耀目的,基本都是上仙,带队的上神竟然有十数位之多。 明璐和自己老爹磨了会嘴皮子,一见她这半点影响未受的模样,扫了他爹一眼抬脚要走,听得红莲火海之下传来一声喑哑的声音:“魔尊明璐!好久不见,一别数十万载,别来无恙否?”随着这声音的出现眼前诸多幻象立时消散了。 明璐听了迈出的脚步瞬间凝滞,一个巨大的黑色暗影渐渐自红莲火海中浮了出来,而杨柳菁正在结界之内安然盘坐,不觉被这巨大的黑色暗影顶出了红莲火海,于明璐父子二人瞠目中瞬间没入如有实质的黑色暗影中。黑色的暗影渐渐下沉,整个堕魔山腹都传来阴森的冷笑声:“魔尊明璐,你的挚爱我等收下了!” 明璐的心瞬间直往下沉,明月道:“让你爹先打头阵!”说着明月执诀道:“十方寂灭!”耀目的白光幻过,法阵在堕魔山山腹形成,径直往那团黑色阴影压下去。 杨柳菁原本修为迅速突破至帝君,正想更上一层的,突然觉得眼前一暗,那些融入灵海的红莲停止了,周身经脉一时凝滞,她一脸茫然睁开眼睛便看见眼觉是一片宛若实质的黑,她眨了下眼睛,手捏剑诀喝一声:“破!”斩破黑暗应声而出,直接穿过了明月所放的法阵,立在明璐身旁奇道:“这个是什么?”接着她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片浓黑的暗影将至尊明月所放出的法阵生生吞噬了。 明璐在她耳旁浅声道:“这是上古时期神魔大战之时那些不肯安息的怨灵所形成的罪业!”她听了笑道:“正好,试试修为!”明璐凝眸未语,她身形一晃立在那黑色暗影之上,手腕一翻道:“剑来!” 玉璃与梨落搂在一起在床上打完了架正准备去沐浴了好回内殿陪杨柳菁睡觉,他的随身佩剑又一次“铮”的一声没了,两人立时冲进内殿,床上只有一床丝被,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三尺青峰应声而来,杨柳菁以血祭剑,敛去一身魔气化为一身白衣的天师模样,只在额间留了一朵半开未开的红莲。悬剑于眉间三尺,她喝道:“临!”剑身之上金光大盛,赤血红莲出鞘直取脚下这团蠢蠢欲动的黑暗。 在一片金红色的耀目光华中赤血红莲径直穿透这团浓黑的暗影,将金红耀目的光华留在暗黑色的球体之中,喑哑的声音传来:“上神流光,你即已堕身成魔,安敢用我神族法术?” 杨柳菁听了骂道:“我呸!你不过是团不开眼的怨念,惹了姑奶奶竟然还敢冒充神族?神族都是些断了七情六欲的坑货,怎么可能留下怨念在此?姑奶奶又不是没有打过神魔之战!”骂完了收回剑,继续持剑道:“兵!”又一剑穿透球体而去。 明璐听着她撒泼叫骂,想起自己初遇她时的模样,眼前的人儿依然分外可爱,他禁不住唇角微弯看着她笑了。玉璃飞身赶至时,便见着明璐看着她笑的模样,看着他眉梢眼角的柔情蜜意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明璐扫了玉璃一眼,见梨落并没有跟来,心下稍定面色已经幻为常见的慎重之色。玉璃自然是不会带梨落来的,找了个借口让梨落在骄阳殿等着,明璐也已经猜到玉璃怕是找个借口让梨落留在了骄阳殿,毕竟玉璃已经得知了梨落大限将至的消息,想来是不肯让他出来冒险的。 杨柳菁一连又放了好几剑,球体中的种种怨灵对她骂不绝口,但口口声声骂的都是上神流光,左右叫骂的也不是她的名儿,她也懒得理会。待玉璃到了,这黑色的球体骂了会忽然安静了,片刻后嘈杂一片:“天界上神?你过来,你过来杀了她!杀了这个天界的叛徒!” 玉璃听了一怔,他初时听着这黑色球体一边挨打一边对上神流光骂不绝口只觉得莫名其妙,眼前这个俨然是另一个囚魔山的业债了,但实力似乎要强很多。可这只骂不还手的,他也着实是头一回见。待他们唤自己杀了她,冷然道:“上神流光早已身归混沌,你们骂我家师祖骂的很爽是吧?!” 玉璃说完径直站到杨柳菁身旁,手捏剑诀道:“万剑朝宗!”万剑齐发“卟卟”之声不绝于耳俱径直穿破暗影,在暗影之中留下金色的光影,却也不曾将这团暗影击散。明璐见此心下又沉了几分。 玉璃刚放完剑,身上的上神神光四溢,红莲火海立时卷裹而来,直往他身上烧去。杨柳菁一挥手将他扔将出去,明璐抬手将他接住,她看着他衣服糊了、眉毛也焦了的狼狈样儿呵呵直笑道:“你,你是当真不长记性啊!” 明璐接住玉璃对杨柳菁道:“小师叔祖,你眼下是降伏不了它们的,不如先将他们封入红莲火海中,待您修为更进一步了再来?” 杨柳菁听了觉得有道理,左右她放的那几件也够这些怨灵消耗好一段时间了,手捏法决,喝道:“天师伏魔阵!” 金色的大阵悄然形成,将这若实质的黑暗裹住,而后她眼睁睁开着这暗影裂开将她放的封印法阵一口吞了。杨柳菁眨了眨眼睛,手腕微动,晃过一片红莲火海,将这团浓黑裹住,她唇中快速念着晦暗难明的咒语,终以祭司一族封印恶灵之术将这团浓黑的暗影重又封入红莲火海中。 见这团暗影被她重新封印,至尊明月心下大定,杨柳菁已经跃到明璐与玉璃身边,道:“玉璃,我去人间偷个师了便回来,你先回去!”说完扯着明璐便走了,半空丢下一句:“明月大叔,你家明璐借我用一下!”留下一脸阴郁的玉璃,至尊明月瞪了他一眼,道:“你倒是跟过去抢啊!” 玉璃没好气的道:“我回去守着梨落!”正在此时,异变忽生,眼前一片金光耀目,天光立时大亮,玉璃与至尊明月立于披盔执甲的玄黑色魔军军团之中,当先带队的一身玄黑魔尊龙袍,手持魔龙权杖,五官身形正是明璐的模样。而九天之上众神立于云端,傲然道:“魔尊明璐,尔可愿意臣服天界?” 明璐持杖道:“啰嗦!”在他飞身直奔天界诸神而去的瞬间一条有着金色光芒的黑龙与他同时起身,径直攻向天界诸神。玉璃瞬间凝眸:明璐边上那个是他大哥?他旋即看向至尊明月,明月纵身上前,扯了他的腕子道:“走吧!”旋即带着他离去。 他转首的瞬间,看着那九天之上有一双美丽而又忧伤的眼睛正注目在明璐面上,那绝美的人儿啊,她的额间那朵明艳的红莲被上神的神纹所取代。他看着她,仿佛听到她心中那深深的一声叹息。 第一章 到人间去 魔龙宫,骄阳殿内殿,小浴室之中。 玉璃去后,梨落将身子浸入温暖的池水之中,取了酒坐在水中饮酒,酒意微熏,深深的叹息了一声。玉璃此次将他独自留下的借口是:他想独自去救人,而后想和人独处一会。 若搁在从前,梨落自然是不愿的。可而今,他只怕她不肯留在玉璃身边,纵然她心里有玉璃,可他们俩个的脾性,两个任性妄为的人儿,若当真闹将起来,怕还是会两败俱伤吧。他又想起前世玉璃醋狠了所犯下的过错,她一向吃软不吃硬,但玉璃却似是个不会哄人的。 梨落之所以会有这种认知,皆因为没有见过当初玉璃在灵海是如何哄她的。若见过了,断然是不会有这些担心的。 不过话说回来,当时玉璃心中对她无欲无求,到“吾心恋卿”、“吾思卿有邪”时,他这脾性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也确实是令人费解的很。 梨落一边想着,一边饮着酒,那些从前生出诸多不舍的念头来。 “吾身不灭,尔魂永存!”前生,她为他许过永生不灭的誓言。而今生,他即将殒身她会如何? 好在,她再不会犯下前生那般错误,再不会因为他身死而以红莲业火灭世。 小菁儿,小菁儿,吾当真不舍!可我,要如何继续留在你身边?我和玉璃让你很为难了吧。如果我就此殒身,我永远活在你俩心间,这会否便是我们仨人最好的结局?毕竟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都一直在享受着你对我无条件的付出。我,是否也该对你做出些许牺牲呢? 玉璃带着满心疑问一身狼狈回到骄阳殿,闻着些许酒味,知道梨落怕是心下难受,大步进了小浴室脱了衣服便跳了进去,梨落一见他满身狼狈先愣住了,随即问道:“你不是跟我说你打完了架要和她单独相处会的么?怎么一身狼狈一个人回来了?” 玉璃不答,只把他紧紧搂了,道:“她和明璐走了,说要去人间偷个师。” 梨落听了一怔,反问:“明璐?” 玉璃搂着他道:“对,就是明璐。梨落,我觉得她最近太过反复无常了,要不这样,咱俩索性冷眼旁观,看她到底是想要你我还是要跟着明璐,省得她事后后悔!” 梨落听了一把将他推开,道:“穿衣服,去人间!我忍这么久可不是为了便宜明璐的!” 玉璃见他这般动静,泡在水里暗笑道:“你方才见着人不是还和人有说有笑的么,这会怎么又不能忍了!” 梨落听了横了他一眼,玉璃一边快速洗去一身狼狈,一边说:“我也正好想去趟人间,但咱俩没有信物,怎么过去?” 梨落一怔,旋即道:“你偏殿不住着个货真价实的魔尊么?”玉璃听了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就和梨落去敲沐阳殿的殿门了。 此时东方发白,紫凝打着地铺睡的正香,冷不防这两个着急的直接推门进来,莲悦侧卧在床上看着他俩一脸莫名,梨落道:“对不住了,我俩有急事要去趟人间,借他用一下。” 莲悦听了忙道:“不可!他现在是魔尊不可随你们去人间,你们若当真要去,我带你们去!” 两人听了立时抬脚出去等着了,莲悦原本便是合衣睡下的,这会掀了被子就走,紫凝知她心中伤情,怕她这一去会出什么意外,一起身扯了人腕子搂在怀里,低声道:“你好歹顶着我侧妃的名儿,出门在外小心点,可别丢了我的脸。” 莲悦听了心中微暖,笑道:“知道了!”在他额上用唇点了一下,紫凝一惊便松了手,莲悦一阵风跑了。 *** 杨柳菁扯着明璐直接回了祭司禁地,来到原先魔尊试炼的那块巨石旁,道:“打开幻境之门,直通玉皇山底。” 臣石之上便出现了一座月形拱门,门内星光漫天,杨柳菁此时仍然是素衣白裳的天师模样,两道白色人影立时跃入门内,门无声关上。 片刻之后,莲悦领着玉璃与梨落来到此地,莲悦高声道:“打开幻境之门,直通玉皇山底。”便领着玉璃和梨落没入那星光漫天的通道之中。 杨柳菁与明璐出了通道,依然回到之前摘星观祖师阁内的密室内。 她四下里打量了一下,前世种种漫上脑海,明璐见她四下打量知她勾起心事笑道:“你可是又和玉璃闹别扭了?怎的扯了我来此?” 杨柳菁道:“梨落最近好像有些别扭,我不放心他一个人,索性留着玉璃陪着他罢了!” 明璐听了故意露出委屈的神情来:“我还道你想通了呢,原来是拉了我来垫背。” 杨柳菁横了他一眼道:“真酸!”说着便立在那名为妖魔志的石头前,道:“妖魔志,上神流光是何人?” 妖魔志上漫过一片红光,最后出现一行金色的字迹,玉璃等在妖魔志的背面,看着那行小字上写道:“吾只记载妖魔,若要问与神族有关的,请上天界查阅《诸神札记》。” 她听了扫了明璐一眼,道:“明璐!” 明璐听了心中一惊,红光漫过,一身玄黑魔尊长袍手持魔龙权杖面带魔龙面具的男子出现在妖魔志上,边上一行金色注解:上古魔尊明璐,祭司一族,上古神魔之战中于堕魔山腹红莲火海殒身,妻上神流光。 妖魔志前的杨柳菁与妖魔志后的玉璃同时心惊,杨柳菁回头看了明璐一眼,明璐见她面色微白笑道:“《妖魔志》这东西在魔界都丢了数万年了,怕是记载有所残缺,你无须在意。” 《妖魔志》听了他的话漫过一片金光,杨柳菁只当他和上回见着紫凝一样要更新一下内容,结果金光漫完之后一处空白,索性什么都没有了。 她眨了眨眼睛,明璐也露出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她待要再问,明璐道:“你不是说要来人间偷师的么?难道是要找他偷?” 杨柳菁听了道:“自然不是,不过嘛,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你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另一个,我去天界找玉皇仙师借《诸神札记》!” 明璐道:“好,等你偷完了师的,我陪你上天界找玉皇借阅《诸神札记》!”杨柳菁听了再不疑有他,抬脚便走,突然想到什么,又退了回来,道:“上神玉璃!” 玉璃的小像出现在光滑的石面上,一行小注:魔龙世子将离,于龙虎山封印魔识,历次飞身证道后修成上神。 明璐意识到她下一个要问什么,抬脚走向门口,道:“你若再不走,今次我可不抱你上去了!” 杨柳菁一想到那蜿蜒不休的石阶就腿软,却也知明璐不会真个不等他,冲他吐了下舌头,道:“梨落!” 红光漫过,《妖魔志》上一片空白,她见了一愣,径直走过去,道:“幻璃!” 这回《妖魔志》有了反映,一身青衣的幻璃出现在光滑的石面上,注解的小字为:九尾白狐,妖界掌事长老。 杨柳菁听了怒道:“你是不是傻,这是他前世的了!” 画面即刻消逝,露出梨落的身形来,边上注解道:幻魔世子梨落,妻红莲尊者。 明璐站在第一阶台阶上因过头见了“哧”的一声笑了,道:“这家伙应该是当真傻了!这不也是前世的事么?要不你索性打他一顿?” 他话音刚落,一个分外潇洒英俊的白衣男子自妖魔志中走了出来,道:“你个小没良心的,爷爷我在此处护了她前世数万载,你竟然挑唆她揍我!” 明璐见了这白衣男子立时将杨柳菁捞在怀里,连声讨饶道:“书魔爷爷,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俩还有正经事,我先带她走了!” 明璐抱着杨柳菁快步往上跑去,留下一了连串即轻又急的脚步声还有一连串若银铃的笑声,这笑声自是杨柳菁的。 第二章 落荒而逃 白衣男子整了整衣袍,冷哼了一声,道:“看在这声爷爷份上,我不揍你了!”正要回到妖魔志中去,幻境之门打开,玉璃与梨落带着莲悦缓缓出来,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莲悦一脸莫名的看着他,四人对峙半晌,待通道里明璐的声音渐远,玉璃确定明璐与杨柳菁听不见这边的动静了,梨落躬身持礼低声道:“在下幻魔世子梨落,有一事想请教阁下。” 白衣男子扫了他一眼道:“我不喜欢太好看的男人,故而懒得将你记录在册!”说完闪身便要走,莲悦一闪身将他挡住,道:“我师兄明璐可是上古魔尊明璐?” 白衣男子道:“你跟着他俩瞎掺和什么?赶紧回去!”莲悦正要追问,门忽的一下又开了,涟漪出现在通道口,冲莲悦道:“世尊说你天劫将至,让我来带你回去!”说完扯了人便走,把玉璃和梨落丢在了原地。 玉璃正要问我俩回头如何回去,白衣男子道:“我是你就立即去追那两个,还在这站着做甚?他俩绝计不可上九重天借阅《诸神札记》!” 玉璃深吸一口气,幻境中最后的影像浮上眼帘,他扯着梨落道:“走,我带你去翻阅《诸神札记》!” 白衣男子听了抬了抬眉,掐指算了一下,道:“也好!这事总该有个了结。”说完径直没入光滑如琥珀的石块之中。 杨柳菁被明璐捞在怀里看着明璐一溜小跑的样儿,头回见他如此慌张模样,忍不住在他怀中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待两人出了通道来到祖师阁起居室,明璐将杨柳菁放下,杨柳菁就势半挂在他怀里,扶着腰笑得直不起腰来了,一边笑一边道:“明璐,这书魔是个什么人物?你,你怎么如此怕他?” 明璐见她毫无顾忌半挂在自己怀里,虽然今生这六万八千载自己时时刻刻都守在她身边,但她毕竟不曾有过如此明媚动人的情态,他道:“小师叔祖,你若再如此,明璐可要轻狂了。” 杨柳菁原想说他不敢,前世的记忆涌上心头,知道他当真敢。将倚在他怀中的胳膊收开,扶着腰又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心绪道:“你这话打哪学来的?” 明璐眸光若水看向她笑道:“此地有床有被,我若当真想,你可允我轻狂?” 杨柳菁眨了眨眼睛凝眸道:“姑奶奶会揍你!狠狠的揍你!” 明璐一笑置之,道:“这就对了!”说着当先迈步往前走了,她一脸莫名的跟着明璐身后,方才明璐说话的情态,怎么有点像梨落啊? 也对,她前生初见明璐时,也是觉得明璐与梨落有几分相似。但明璐大多时候都一本正经的模样,轮廊介于硬朗与柔美之间,反而将他的五官特征模糊了。 而梨落生得俊美,虽然比女人还好看,却是半点都不阴柔的,是分外阳光温暖的男子,可梨落是个情痴啊!可为何方才会觉得两人有一点相似呢? 杨柳菁带着这个疑问追在明璐身后,玉璃扔下那句话便扯着梨落快速跑上来,将他俩最后的对话听在耳中,唇角微勾,看向梨落道:“左右她前世第一次是给了我的,要不你找个机会与她把房圆了吧,省得明璐总惦记。” 梨落听了冷眼道:“你脑子里就不能装点别的?她都说了要保持单纯的关系!我看你和明璐一样,满脑子颠鸾倒凤!”怼完了抬脚追着杨柳菁去了。 玉璃被他怼得风中凌乱: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你先扑的我,今生我飞身上仙之后任你拿捏了六万多载,这会子竟然说我满脑子颠鸾倒凤?看在你现在状况不稳的情况下我忍了! 杨柳菁刚追在明璐身后出了祖师阁,柳观主正带着一队新入观的小道童参拜玉璃仙师,就见跑出来两个修为高深的来,第一个是个剑侠模样,第二个是个天师,正要问是何人,紧接着见着梨落神君自后面追了出来,一把将第二个天师扯了捞怀里抱了,当先走着的那个剑侠回头看了一眼,最后出现的是玉璃仙师。 柳观主立时上前执礼,玉璃道:“吾等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你们自便吧!”说着大步上前扯了明璐四人化为四道白练径直往靖州城而去。 下一息,四人落在五峰茶馆前,梨落抱着杨柳菁道:“你饿了吧?咱们先去用早饭,好容易刚养出点肉,你这一晚不睡的回头再饿上半天,不又得瘦了?” 杨柳菁听梨落如此说,就想起他说的那句“太瘦,手感不好”来,立时绯红了脸,再加上这会确实是饿了,乖巧点头身子却往外挣扎道:“吃饭是可以,但你把我人先放下来了,我这气还没消呢!” 明璐被玉璃扯着胳膊瞟他一眼道:“你扯着我做什么?难不着你看上我了?”见她自梨落怀里往外挣,明璐笑道:“难得哎,梨落还能把你气着?” 她听了拧着眉不语,梨落俯首在她耳旁惑声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回头回去了我让你气回来。咱俩别当着他面吵架,省得他不肯死心。” 明璐见了抬眉浅笑越过二人往里走边道:“要论哄姑娘家的本事,我着实不如你!”梨落听了暗自磨牙,抱了人也往里走,玉璃瞪大了眼睛:明璐刚才那话着实是酸,可酸的不对味儿啊!这话不应该他来说么? 上了二楼,梨落将杨柳菁放下,四人点了些早点粥饭来用。明璐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一言不发细嚼慢咽。玉璃与梨落前世在虎魄营都被他虐过,杨柳菁今生更是被他虐了六万八千年,在他面前当真是食不言寝不语,梨落有心逗她说话,问:“玉璃说你要到人间来偷师?” 杨柳菁把嘴里饭粒咽尽了方道:“嗯,找我上一辈子的便宜徒弟学金刚伏魔阵!”说着便把前世在地狱第九层中,怒目金刚以金刚伏魔阵专克混沌怨灵的事说了。 梨落听了就想起她前世要上九华山莲台峰华莲寺出家那回,道:“你并非佛家弟子,怕是偷学不来吧!”杨柳菁一边夹菜一边道:“那你俩帮我把徒弟扛回去。” 明璐瞟了她一眼,她看向他笑道:“本来是抓了你来扛人的,毕竟我是个女儿身不好扛人一小和尚。”明璐对上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儿道:“无妨,我习惯了。” 片刻后九华山莲台峰下竹隐寺,四人行到寺前却见这寺庙已经改做了道观,名为竹隐观,现任观主为禅隐道人,先拜见了玉璃仙师。听说他们四人要寻他爹,直言禅隐居士已经携妻归隐于倚剑山庄,早不问人间事了。 杨柳菁揉了揉眉心:携妻归隐,寺庙都改成道观了,这金刚伏魔阵八成是放不出来了。左右到莲台峰了,去探望一下老朋友地藏王菩萨吧。明璐稍犹豫了一下,但玉璃与梨落已经抬脚先走了,他也只能跟着。 刚上莲台峰半山腰,佛光大盛,一个金光四射的“卍“”字法阵临空出现,四方八方响起威严的广宣佛号之声,杨柳菁尚不觉什么,毕竟她此时收敛了魔性,依然还是天师形态。明璐与梨落立时觉得寸步难行:梨落忘了幻为妖侍形态了,至于明璐仍然是祭司护法长老的形态。 半空出现几尊威严的金刚法相,怒喝道:“魔尊明璐、红莲尊者,安敢来我佛门净地撒野?”话音方落,佛门护法韦陀尊者立时持降魔杵照明璐砸过来。 明璐此地已经被佛门法印制住,欲避难避,杨柳菁持剑将法巨大的降魔杵架住,玉璃挡在梨落身前,杨柳菁道:“玉璃你带明璐和梨落先回摘星观!” 玉璃有心让她先走,但她没办法同时扛走明璐和梨落啊!只得左明璐右梨落挟着两人纵身欲跃出法印,法印竟然呈无限扩大之势,仍将三人锁在其中。 杨柳菁见状放出红莲业火,身上魔光大盛,手捏剑诀对阵韦陀尊者,红莲业火直取半空中的金刚法相。 佛门法印立时收拢牢牢锁向她,明璐对玉璃道:“我俩已经脱困,可自行回摘星阁,你回去帮她,记住万不可让她落入天界手里。” 玉璃听了正要抬脚,半空中怒喝一声“天罗地网!”金色的巨网将杨柳菁网在其中,庄严法相道:“上神流光,尔可知错?” 杨柳菁挑了下眉,冷笑道:“雕虫小技尔!”手腕一翻赤血红莲在手,持剑喝道:“万剑朝宗!”、“破!”法阵应声破去,她冲出困境直奔明璐,揽上明璐的腰扔下一句“快跑!”便铮的一声当先跑了。 第三章 愿闻其详 玉皇山,摘星观,梨落院,祖师阁起居室内。 杨柳菁拿着剑鞘瞪着被倒扣捆在一根条凳上的明璐,道:“你把话给姑奶奶说清楚了!”明璐抬首一脸无奈的笑道:“小师叔祖,你已经打了我三十板子了,我是当真不清楚!” 梨落与玉璃原本只是在一旁冷眼看着,听他如此说,玉璃道:“杨柳,他若早知道会这样,怕也不是跟着我们上九华山的,此事我们还是回去问至尊明月吧。” “上神流光?”杨柳菁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自言自语道:“姑奶奶我是上古魔神红莲尊者啊,跟上神半点边都沾不着啊!” 玉璃听了凝眸道:“你前世跟着我遭遇数次雷劫,虽然都是我护着你,但我飞升了上神,按理你清偿业债之后应该也能飞升成神!你在魔界最近诛灭银月那次,照理如若不死便当重塑仙身飞升成神的,可你为什么就剩下一个莲身呢?难道因为你是上古魔神所以天界不收你?” 杨柳菁听了把明璐解了,一拂袖子把他屁股上挨那三十板子疼痛治了,捻着头发道:“应该不会吧,上回我跑出来开解叶芊语的时候,你师兄还出手帮我,还让我认了龙虎山的师承,我觉得他还是很讲人情的啊。” 梨落想说那是因为你今生没有打占戈台神魔之战,也没有以红莲业火灭世,人家当然会帮你。他刚想到,玉璃顺嘴把这话说出来了:“那是因为你今生没有打神魔之战,也没有以红莲业火灭世!”,杨柳菁叹了口气:“有道理。”旋即她扫了梨落一眼:前世她为了梨落曾经许过永生不灭的誓言,而今生他们一面之缘后便错过了,缘深缘浅,还真是难说呢。 见她凝眸看向梨落,明璐施施然泡了一壶茶,给三人各斟了一杯之后,才看向玉璃道:“玉璃,你不问我们前世因何改写时间的轮回么?” 玉璃记得当初在这起居室内,师兄玉皇说过,说他神魂即将被邪魔吞噬,最后关头时间在一个新的节点重新开始,而那个节点便是他成年后与梨落、杨柳菁相遇的那一天。听了明璐的问题,他道:“愿闻其祥!” 明璐的眸光落在杨柳菁与梨落身上,柔声道:“你前世确实爱过银月,她亦对你动了真情,你的心在她手上一万五千载。而银月是当初被红莲尊者所杀的怨灵吞噬掉她舍弃的欲念而诞生的一个新的魔种,她因爱恨而生,只要诸世之中有人心中爱她念她,有人心中恨她怨她,她便可永生不灭。” 明璐缓缓说着玉璃握着杯子的指节瞬间发白,杨柳菁揉了揉眉心补充道:“我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对你进行夺舍。你当时意志力太过薄弱,我不敢拿你冒险,所以只好央求我娘去救你。” “美人在怀,玉人在侧,原来只是一场虚妄。我拥有过梨落全心全意的付出,也拥有过她的爱。如今也算是圆满了。”“你即得到过,你便安心去吧!”前世留在意识里最后的念头与声间在脑际划过,玉璃怔怔的看着杨柳菁,当日他在世尊妖言房内听世尊说过:她今生所受的这诸多苦楚,确实因为不舍他殒身。 他看着看着眸光若水,伸手便欲将人扯过来,杨柳菁将身错开,笑道:“别,我可没打算让你感动到以身相许!” 明璐清了下嗓子,不着痕迹扫了梨落一眼,梨落将身子斜倚在软靠之上,将玉璃当真爱过银月这一事件带来的冲击强压下去,道:“我就说嘛,我始终都是多余的那个。” 杨柳菁听了坐在他身旁,柔声道:“你说,玉璃若有事,你半点不伤心,半点不难过。你若敢说这句话,我便当真当你是个多余的!” 梨落浅笑着看向她,若玉璃当真在与他分别后遭夺舍而殒身,以他当时的心境,怕是无法独活。她爱他,亦懂他。思及此梨落学着她的语调道:“我错了,我改!”玉璃见着他这如复刻的模样也笑了。 明璐将三人扫了一扫,道:“咱们还继续方才的话题吗?”玉璃忙正色道:“长老请讲!” 明璐一脸郑重道:“我们昨晚在堕魔山山腹见着的那团暗影便是当初吞噬银月的怨灵。但今生银月已经在六万八千年前伏诛,而紫凝在进行魔尊试炼之时无意中闯入了银月的怨念所构成的诛心之炼,他成功化解了银月的怨念,使那些曾经被银月伤害过的人得到痊愈,这世间再不会有银月,但那团怨灵仍在。” 杨柳菁听了道:“那团怨灵不是上古神魔之战中所遗下的罪业么?并非是我的罪业哎!” 明璐看向她道:“他们互相引诱吞噬,你当初为了重新统一魔界所犯下的杀孽也在其中。” 梨落听了心下伤神,前世她为了诛灭银月而以剑证道的一幕又浮上眼帘,柔声道:“这便是你当初在冰晶之城以九天玄雷诛灭过的么?” 明璐苦笑摇头:“前世她诛灭的乃是当初在裂天谷与占戈台之战,还有当初以红莲业火灭世所造下的杀业而行成的罪业。而这个便是当日想要借助玉璃心中对银月的爱恋将他吞噬的邪魔。” 梨落听了噌的一下子跳了起来,径直走到玉璃身前站定道:“你当年当真放不下银月么?” 明璐见他立时打翻了醋缸当面恼了,笑道:“梨落,你还真是,难怪小师叔祖总说你是个情痴!年少时的恋人最难相忘,更何况他前世与银月相遇时只将她认错,且一心一意与之相恋了一段时间,他当时刚跟你分了手,与小师叔祖也再无转寰余地,在心中想起银月也是人之常情!而今时过境迁那已是前世的孽缘,你就将此事揭过吧!” 杨柳菁已经见多了梨落打翻醋缸的模样,每回见了都觉得美得勾人心魄,这会听了明璐的话也含笑倚在软靠上道:“这事儿咱们还能不能议了?” 玉璃一把将梨落箍怀里,与他挤一块坐了,道:“能议,能议!”多亏这会有着杨柳菁与明璐在,否则这俩立时得滚在地上打一架。 明璐一脸郑重的看向玉璃道:“玉璃,你乃天界上神,此次看来佛门是无法求助的,关于此怨灵,你可有行之有效的建议?” 杨柳菁也望向玉璃,她原是指望着金刚伏魔阵的,实在是灭不了,先关着呗,结果害得明璐和梨落差点让佛门给收了,想到这个她就头大。 玉璃听了道:“我今生诛灭银月,是将她引至流光之界外以九天神雷诛灭的。” 话说到这儿,他突然顿住了,杨柳菁当初在魔界曾经两次将九天玄雷引入魔界,他当时心情太乱并未在意,而此时他猝然道:“你,你当初是如何将天界的玄雷招到魔界去的?” 杨柳菁疑惑的问道:“九天玄雷落不到魔界么?” 天界的玄雷当然落不到魔界,若能落进去,魔界早被天界灭了。魔界有流光之界加持,妖界有妖帝之印护持,若非有这两样东西,妖界早被玉皇收编了,至于魔界早跟天界打破头了! 见她如此问,梨落也奇道:“你,你不知道么?” 前世杨柳菁在冰晶之城以剑证道之时,他心心念念都是愿她能平安,哪里会去想到天界玄雷因何能落入魔界这个缘故。 明璐眸光微闪,对于这个问题甚是头痛。杨柳菁突然想到了,她笑道:“我身上有赤血璃龙佩啊,可以自由穿越任何结界,不受任何禁制影响哎!” 玉璃今生诛灭银月时,赤血璃龙佩还在他的神魂之内,可他当时下意识的将银月引出了流光之界,在流光之界外完成以剑证道飞升上仙。 他凝眸看向杨柳菁:流光之界,上神流光!可妖魔志上说上神流光乃上古魔尊明璐之妻!他道:“杨柳,你即为上古魔神,可曾知道魔尊明璐与上神流光之间的过往?” 第四章 当真是有缘的很 杨柳菁丢给玉璃一个“纯属废话”的表情,她要知道,方才就不用让他们把明璐捆了打明璐板子了。 明璐一看这话题又引回到这个上面了,当先一步跨到密室机关处站定了道:“你们若再继续逼问我这个问题,我可就只好先跑了!” “玉璃,”梨落仍被玉璃搂在身边,他瞟着玉璃道:“去,找你那位天上人间第一人的师兄借《诸神札记》去。”话音方落,摘星观顶上金钟齐鸣,远远的传来悠久绵长的钟声:这是龙虎山招集门人回归师门的钟声。 玉璃听了起身奇道:“今天什么日子,怎么突然招集我们回山?” 明璐一脸凝重,“铮!”的一声,降妖剑龙鸣声声,玉皇持剑进入祖师阁,扫了他们四人一眼,道:“佛门护法韦陀尊者传信师门,说你今日带着上古魔尊明璐与红莲尊者闯了九华山,现下人已经在山门外了,让师门交出你与上古魔尊,你跟我走,让她带着这两个先回魔界去。记住,上神流光早已身归混沌,今日之事抵死不认!” 杨柳菁听了追问道:“玉皇仙师,上神流光和龙虎山有何渊源?” 玉皇扫了她一眼冷声道:“上神流光乃我派开派祖师之一,于数十万年前的神魔终战中殒身,葬身于堕魔山红莲火海,肉身湮灭,神魂为红莲尊者吞噬!”说完扔下一脸错愕的仨人扯着玉璃便走了。 杨柳菁喁喁的道:“我,我什么时候吞噬过上神?”旋即又转向明璐,“我若吞噬了她,你怎么没找我拼命?” 明璐浅笑道:“当年神魔终战留下诸多悬案,但上神流光殒身是事实,魔尊明璐在开战之初殒身也是事实。还有我是我,你别把我俩扯一块!” 方才玉皇让玉璃抵死不认此事,玉皇也对明璐视而不见,而明璐眼下也是摆明了抵死不认,杨柳菁也没办法,玉手托腮道:“这样,明璐,你先带梨落回去,玉璃现在没有赤血璃龙佩自己回不去,我在这等他!” 明璐道:“你可是想趁着玉皇不在上九天去偷《诸神札记》?” 杨柳菁见被他拆穿,只好露出一个分外娇俏的笑容,道:“你帮我带梨落回去呗!”话音刚落,明璐瞬间出手将她制住,而后直接将她捞在了怀里,对梨落道:“我们仨先回去,我派明枫来接玉璃,省得她闯祸!” 梨落深以为然,启动机关,三人便径直往密室里去了。 杨柳菁被明璐抱在怀里,梨落与明璐并肩而行,梨落的气压低的吓人,她原是恼梨落方才眼看着她被明璐制住都不帮她,不要和这两个说话的。 这会见他气压着实低的怕人,只得开口道:“明璐,你把我放下来,我跟你们回魔界去。” 明璐知她是怕梨落醋的狠了,对她浅浅一笑,侧身将人塞梨落怀里当先一步径直往密室走去。 看着明璐的背影,杨柳菁咬了下唇,心道:这回怕是当真伤到明璐了吧。 梨落见她拧眉,低声道:“活该,谁让你没事去招惹他的!” 三人回到祭司禁地,明璐吩咐明枫去玉皇山等着接应玉璃,自己径直往梨园走去,再没有多看杨柳菁一眼,梨落抱着杨柳菁跟在他身后,梨园之上的魔尊封印仍在,明璐径直走了进去,梨落被挡住了。 明璐回眸一伸手把他俩扯了进来,道:“咱们仨暂时先住这里,有什么事等玉璃回来的。”说着把杨柳菁身上的禁制给解了,杨柳菁立时从梨落怀里跳下来,道:“我去找我娘问魔尊明璐的事,你俩先在这待着!” 她抬脚就跑了,这回明璐倒没拦她。 梨落与明璐在露台上相对坐了,明璐又沏了一壶茶,用的是上回他俩给杨柳菁带回来的花茶。 玫瑰芬芳,茶色浅红。 梨落道:“她和上神流光是何关系?” 明璐浅笑道:“别问我!” 梨落听了微恼的飞了他一记眼刀,明璐反问道:“我听说你娘当初怀你时是梨花入怀而得孕?” 幻姬长老当初怀梨落时,确实是梨花入怀而得孕。 风魔祖地之中有一棵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梨树,其来历已经很难说清了。 当年幻魔族长幻姬尚未成婚,原是拂风内定的侧妃人选。有一次随风魔尊者拂风带着小尊者去风魔祖地参拜历代先祖。 当时杨柳菁一万来岁,正闲不住的时候,见着这棵树喜欢的不得了,非要摘了那树上的梨花去酿酒,拂风拗不过她,幻姬便领了命去摘花。 幻姬刚上树,无声风过满树梨花入怀而没,数月后,她以处子之身产下一子,族中长老为其命名为“梨落”。 而当时去替她接生的,正是祭司长老茹茵。 梨落听了一怔,此乃族中隐秘,明璐笑道:“当初替你娘接生的是我娘。” 梨落旋即释然。明璐接着道:“你还记得你是如何开得情识么?” 梨落扫了眼前的梨园一眼,道:“仿若便是在这一样一片梨园中,我记得我当时方一千多岁,我娘带我去拜访世尊,我当时年幼,被人带出去玩儿,而后便是在梨园之中的一棵梨树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硕大的花苞,而后那花苞开了,花蕊之间便坐了个粉粉嫩嫩的婴孩……”说到此他怔住了,看向梨落眉心那朵梨花魔纹:“你,你是当初那个婴孩?” 明璐将泡好的斟了一杯递与他道:“如何,咱俩有缘吧?” 一个,梨花入怀而得孕,一个直接从梨花中化身而出。 梨落颔首旋即失笑道:“我记得当初茹茵长老和至尊明月提着剑满梨园追你,说你这儿子他俩要定了,若再敢跑就把你捆起来!” 明璐笑道:“是啊,我当时太过淘气,着实惹了不少祸事,令我爹娘受不了少累呢。” 梨落饮完含着馥郁花香的浅红色茶汤,笑道:“那为何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每回看到你都觉得相当不顺眼?我分明是因为见到你而开的情识。” 明璐打断他道:“别,你这话回头若让玉璃听了,他得立时提剑追着我砍。我惦记着小师叔祖,若非我今生守了她六万八千载,他怕是早忍不了。若再以为我与你有什么,他怕是当真要立时翻脸!” 梨落听了点头,前世,重返魔界之初,玉璃因为杨柳菁当众掌掴而对她心灰意冷,说到底,也不过是怕了杨柳菁仍然惦记着当时的梨落,为了怕伤梨落的心而不顾他的感受。 想到这些,梨落低低叹了口气。明璐道:“我觉得在玉璃心中,他是断不肯将你舍弃的,你不想继续留在他身旁么?以他的上神之能,理当有办法避免你殒身。” 梨落放下杯子,轻声道:“你的意思,是想我俩同舍了她,而后你好与她继续一生一世一双人么?” 明璐端着杯子冲他浅笑道:“我的大限也将到了。” 梨落怔怔看着明璐,半晌吐出一句:“咱俩还真是有缘的很!” 明璐浅浅笑道:“是啊!可千万别是孽缘才好!” 两人同声笑了。 *** 杨柳菁连蹦带跳的跑去了幽篁小筑,世尊妖言一见了她便道:“你这两天上哪去了,这是几天没洗澡了?” 不等她将诸多问题问出口,便被俏稍带人哄到幽篁小筑外的温泉沐浴更衣去了。 她泡在温热的水里认真想了想:怕是得有个二三天没洗过澡了,不过她娘至于这么大反应么?还有俏稍不在风魔宫呆着,跑这来做什么? 见她凝眸看向自己,俏稍道:“我陪老尊主来给慕莺姑娘下聘啊,顺便留下来侍候世尊几天!” 她这才想起来,原来是为了慕莺与拂风的婚事,老尊主这回手脚是真快! 再一想也是,将休和拂风凑一堆都有近七万载了,这回拂风终于肯娶妻,将休也允了。 倾风虽然早已儿孙满堂,但堂堂风魔尊者还是要有嫡出的孩子,这样才能避免儿孙因继承人之争而生乱,想来风魔尊主这回也总算是了确了一桩心事了。 第六章 相见恨晚 “阿弥陀佛!”地藏王高宣佛号出现在龙虎山上空,道:“众佛门弟子听令,速将这些冒牌的金刚与护法拿回九华山治罪!”他身后立时出现数位宝相庄严的护法与金刚,执着佛门法器向包围龙虎山的这些冒牌货打去。 地藏王菩萨落下云端与玉皇见礼,玉皇还礼道:“不知韦陀尊者安在?” 地藏王菩萨笑道:“无妨,受了点小伤,已经救治回来了!”言毕菩萨抬眸看了躲在玉皇身后的将休一眼,道:“尊者即有慈悲心肠,何不入我佛门修行?” 将休在玉皇身后道:“我一看见这些四大皆空的就手痒,你赶紧把东西借我了我好走人!” 菩萨听他如此说,宝相庄严道:“尊者,你当年受怨灵引诱铸成大错,如今还未放下执念么?” 将休听了立时拧眉,玉璃收剑立在玉皇身侧执礼道:“魔龙尊者在魔界已有妻房,如何出家?” 菩萨道:“上神玉璃,美人在怀、玉人在侧,终是一场虚妄,你前生已有此觉悟,因何不入我佛门?” 王母听了笑道:“菩萨,出世为修行,入世亦为修行。您若强行渡人,恐入我执。” 菩萨笑道:“王母所言甚是!” 少顷,那些冒牌的佛门护法金刚俱被地藏王菩萨所带来的擒拿,菩萨便领着人走了。 玉皇扫了玉璃一眼将仙剑降妖递与他道:“去吧,将此剑交与她便可。” 玉璃低声问道:“师兄,她当真是明璐之妻?” 玉皇眸光微闪道:“当年还没有我,我绶封成神也不过一万五千载,我上哪儿知道去?我只知道上神流光确为上古魔尊明璐之妻。师兄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 梨落与明璐饮茶对谈,谈笑宴然。 照理,梨落随性,明璐严守规矩,这两个应该并无多少共通之处,可就这样两个人聊起天来,却颇觉默契。 梨落与他相谈甚欢,两人不觉自星光漫天聊到东方发白,梨落笑道:“若你我都没有大限将至,或者我就此放手,让她跟了你也不错。” 明璐笑道:“我晚了整整一千多年,她心里最在意最喜欢的始终是你。玉璃与她虽颇多纠葛令她放不下,但与对你的感情却并非相同。” 梨落听了一怔,明璐笑道:“你与她,都是她主动靠近你。而她与玉璃,均是玉璃主动。她虽放不下,但绝不会勉强玉璃。但对于你,她多少都有点强求的意味在里面。” 梨落笑道:“我真的有这么好么?” 明璐道:“所谓一见衷情,便是如此。她当日初见你,你便在她心中打下了难以抹去的烙印,梨落,此事暂未至最终时刻,你当真要放弃么?” 梨落道:“我亦深爱玉璃。前世世尊便说过我三人已成必死之局。” 说到此,他深吸了一口气,她心中惦记的是他们俩个,若她能将自己放下,只爱玉璃,或者此局可解。 明璐将他未说出口的句子理解透彻,淡然笑道:“你当真要放手?” 见他颔首,明璐道:“可这并非我想要的结局,亦非她所能接受的结局。梨落,你不明白,她对你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不会放手。你若为了玉璃迫她放手,只会将她推上必死之路。我是让你选择,但并未有令你迫她放手之意。” 梨落听了怔在当场,明璐笑道:“前生玉璃在明了银月与她的关联后,为了成全你们,分别伤了你与她,最终差点殒身。” 明璐当年曾经说过,怨灵最怕的便是赤子之心,若他们齐心协力,死局或者可解。 梨落愕然道:“你,你这是让我以必死之心坚持下去的意思么?” 明璐笑道:“然!” 梨落怔然问道:“那你……” 明璐执杯道:“我自打第一眼见到她起便抱了此心。梨落,我对她从未放手,亦绝不会放手。但我始终都会尊重她的选择! ”梨落听了低叹,道:“你还真是奇怪,你对我不应该有敌意的么?” 明璐道:“我对你并无敌意,只是一心想揍你罢了!她那么好你竟然眼瞎了爱上玉璃,陷入这三人死局,真真是欠揍的很!” 梨落被他这句话怼的张口结舌道:“行,你们仨个都能说,我说不过!” 明璐听了将身体放松,悠然斜倚在软垫之上,单肘支首看着梨落戏谑道:“嗯,吵架你不在行,甜言蜜语着实是会说的很!”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示意,又饮尽了杯中茶汤。 将休与玉璃持着剑进入梨园时,看到的便是两人这般模样。 明璐侧卧举杯那一笑的风情立时映入将休眸中,再抹不去。他怔怔的走过去,道:“你,你这是在勾引梨落么?” 明璐笑道:“阿休,你又逾矩了!”旋即起身径直回屋去了。 梨落看着将休的面色,尤自笑道:“我俩确实是相见恨晚,但不是你们想的那种。而且明璐是绝计不会好男色的。” 梨落看向玉璃道:“玉璃,我决定了,我,幻魔世子梨落,会抱着必死的决心与你与她纠缠生生世世、永生永世,绝不放手!你可做好必死的觉悟?” 玉璃听了梨落的话一怔,原本打翻的醋坛子瞬间变成了打翻了的蜜罐子,可是梨落当真做如此想,眼下怕也不是他二人能左右的了:上神流光实为上古魔尊明璐之妻!那他二人对她而言究竟算什么? 将休一脸肃然道:“此次就算你们做好了必死的决心怕也很难将此事解决!小柳儿人在何处?” 梨落扫了他手中捧着的斩妖仙剑一眼,道:“她在幽篁小筑,大哥,这把剑前世一心要诛灭了她,你,你拿着这把剑回来做什么?” 将休冷着脸道:“不可说!” 梨落见他当真恼了自己,向他身后看了一眼,道:“大哥,我家尊上来了。” 拂风抱着已经进入梦乡的杨柳菁大步走来,俏稍随侍在一旁,见到将休先行礼道:“将休尊上,臣奉老尊主命前来为我家尊上议亲,您这边对于婚礼可有要求?” 拂风抱着杨柳菁道:“此事不用过问他,他现在没心情管我的事!”说完抱着人径直进屋去了。 他刚进屋,便见明璐睡在内室床上,两人打了个照面他转身把杨柳菁塞进俏稍怀里,挥拳便去打明璐。 明璐侧身避过,穿墙出来,对将休道:“阿休,你能不能先管管你屋里这个?” 拂风见他一口一个“阿休”叫得着实亲切,火冒三丈,梨落在一旁道:“明璐长老,你就不会换个称呼么?” 拂风挥拳落空,闪身抬腿便踹,俏稍一看这几个打起来了,索性抱了杨柳菁跳上屋顶,笑道:“哎,这会天光大亮的,看看热闹也不错!” 明璐将身子一斜堪堪错开,将休立时上前隔在两人之间,道:“拂风,你别闹!” 见将休当众护着明璐,拂风面沉如水眸光冷凝如冰,梨落道:“尊上,我与明璐大限将至,明璐现在不可能和你动手!您能不能先冷静一下!” 拂风怒道:“你有小柳儿和玉璃护着,他有将休护着,将休要把自己的命续给他!这种时候你跟我说冷静?!” 明璐在将休身后道:“我都说我不愿亦不允,你到底吃的哪门子醋,我又不是个好男色的!” 眼看着这几个绝色美男子醋海翻波,俏稍还有心情呵呵直笑,边笑边道:“尊上,明璐长老确实不是个好男色的。你着实冤枉了他了!将休,软话儿你会说两句么?” 将休扫她一眼道:“你把人给我抱好了,别一会掉下来了!” 俏稍正要说话,杨柳菁在她怀里突然喊了一声:“阿休,你不要过来!”身形一歪便脱出了俏稍的怀抱轰的一声自屋顶滴溜溜滚了下来。 众人皆惊,明璐身形疾闪将她接在怀中,她睁开眼睛便看见明璐,眸光深远,恍若隔世。 耳畔是他轻柔魅惑的声线:“吾以江山为聘,迎卿为妻,卿可允?” 第五章 龙虎山之战 玉皇提了仙剑斩妖与玉璃奔回龙虎山,此时已是日向黄昏,满山之上凌空悬挂起了硕大的灯笼,天师们也设下了照明用的法阵,整座龙虎山亮如白昼。 天师阁前的广场上闹哄哄吵做一团,年轻的天师与年幼的小沙弥们正吵得不可开交。待这两人到了,乱哄哄的龙虎山立时安静。众人先拜见天帝玉皇,龙虎山众弟子再与两位仙师见礼。 礼毕,伸门护法韦陀尊者执礼道:“启禀玉皇,你师弟上神玉璃今日带着三个魔头闯了我佛门清净地,还请上神玉璃给个解释!” 玉璃负剑迈到韦陀尊者对面,道:“在下今日确实有去过九华山,乃是上竹隐观访友未遇,不知护法尊者所说的三个魔头乃是哪三位?” 韦陀尊者法相庄严,道:“一个乃魔界上古魔尊明璐,另一个是你家那堕身成魔的上神流光,另一个本尊者不识!” 不待玉璃答话,玉皇提剑迈到玉璃身前道:“韦陀尊者,本座敬你乃佛门护法礼待于你,但不代表你可以在我龙虎山肆意诬蔑我开派祖师!” 玉璃道:“不错,上神流光乃我龙虎山开派祖师之一!于神魔终战时殒身,肉身湮灭,神魂为上古魔神红莲尊者吞噬,此事天界诸神早有定论!韦陀尊者,你身为佛门护法,如此诬蔑我开派祖师意欲何为?” 怒目金刚道:“胡扯!上神玉璃,你架了魔尊明璐与那不知名的魔头便跑,你家祖师垫后,那分明是堕身成魔后的上神流光!你龙虎山上下包庇天界叛徒,意欲何为?” 玉皇怒道:“放肆!上神流光是身归混沌还是堕身成魔,终究是我天界之事,此事天界早有定论,与你佛门何干?” 韦陀尊者道:“天帝玉皇!当年神魔终战,我佛门之中也有多位金刚及护法应天界邀请前往助阵,你家上神流光阵前倒戈至我家多位尊者殒身,你如今抵死不认,是何道理?” 一把明媚的嗓音道:“呵呵,当年红莲尊者吞噬了上神流光之后,为了挑拨尔等关系,故意假冒堕身成魔的上神流光,尔等竟然信了!本尊每每思及当日情形,都觉得分外可笑!你佛门当初究竟是去助拳的,还是准备去捡现成的,眼下还真不好定论啊!” 一身玄黑长袍的将休慢悠悠的自半空落下,手持一把白玉雕就的玉扇,端的是风流潇洒的很。 “魔尊将休!”韦陀尊者立时喝道,“将他拿下!” 将休扫了他一眼,道:“此乃道门重地龙虎山,本尊闯的是龙虎山道场,就算要拿本尊,也得龙虎山的天师出手,恐怕轮不到你佛门中人置喙!” 他这话挑拨意味明显,韦陀尊者深吸一口气,看向玉皇,但玉皇暂未表态,玉璃眸光清冷也未说话。 将休随即落在玉皇身前三米处,躬身执礼道:“魔界现任魔龙尊者将休,见过天帝玉皇!” 将休身后站着与众天师呈对峙之势的佛门金刚与护法尊者,众天师见他神色自若向玉皇施礼一时莫名。 玉皇抱剑还礼道:“魔界早已自我封闭数十万载,不知阁下来此有何贵干?” 将休道:“数十万年前,神魔战于魔界堕魔山,造下无边杀孽形成罪业。我上古魔神红莲尊者将此罪业所化的怨灵封于堕魔山腹,而今封印破损,怨灵即将破封而出危害魔界,在下特来向玉皇借一样法宝用以修补封印。” 不待玉皇说话,玉皇身后年轻的天师道:“笑话!你魔界之危,为何要我龙虎山出手相助?” 玉璃听了冷声喝道:“放肆!师兄与我在此,何时轮到你说话!” 那名年轻的天师立时被人扯到后山关禁闭去了。 玉皇沉声道:“魔尊将休,本座因何要助你?” 将休凝眸看向玉皇道:“在下听说阁下为重情守义之人!此怨灵既然能危害魔界,自然也能危害神佛两界!须知当初战死在堕魔山的可不止我魔界众将士!” 韦陀尊者听了立时喝道:“玉皇,当年若非你家师祖上神流光临阵倒戈,我神佛两界怎会损失惨重!” “够了!”玉璃怒道:“师兄,师弟想向佛门护法韦陀尊者讨教两招,不知师兄可允?” 玉皇扫了他一眼,道:“等先送走眼前这个的!”旋即转向将休道:“不知阁下要借何法宝?” 将休道:“借贵师弟天师玉璃与斩妖仙剑一用!” 玉璃听了微愣,一道白光落下,同样一身素白道袍生得端庄万分的王母缓缓落下,道:“玉璃,你且随这位魔界尊者走一趟,龙虎山的事由你师兄与我坐镇!” “慢着!”怒目金刚喝道,“上神玉璃,你前世为飞升上神曾于人间历两世情劫,曾于妖界属国天枢国堕身成魔,以红莲业火灭世!你与魔界那位红莲尊者究竟是何关系?” 玉璃冷然道:“魔界红莲尊者乃是吾妻!” 他此话方出,怒目金刚立时向他出手,玉皇见了冲王母叹气道:“我是不是当真将他惯得太狠了?” 王母道:“他说的是事实啊,前世他俩确实成过亲啊!” 将休道:“他俩前世成过亲吗?几时的事,我怎么不知?” 两人同时斜他一眼,道:“你当真是来借法宝的?” 将休答:“自是当真!她今生太弱!话说前世你跟失心疯似的一直想灭了她,你能给我个解释吗?” 王母道:“你若再敢废话,东西我们可不借了!” 将休挑了下眉,口水战以一敌二,不划算索性不吵了。 玉皇却道:“先有占戈台之战,后有红莲业火灭世,她又与玉璃有夺舍之约,你让我如何敢留她?” 将休听了立时理亏,躬身执礼道:“此事是我们理亏了!” 玉皇身后的大小天师们,看着自家玉璃仙师和佛门护法一言不合便打起来了,自家玉皇仙师和师母竟然和一个大魔头貌似在吵架,而后这大魔头貌似吵输了,又向玉皇仙师躬身致歉。 互相扫了一眼:到底是我天上地下第一人啊,和大魔头不用动手动动嘴就让人认输了!难怪我龙虎山屹立不倒! 怒目金刚与天师玉璃打了约摸一柱香的时间,便收手不打了。 想当年身为幻璃时期的梨落强闯十八层地狱他拦不住,更何况是天师玉璃。 玉皇见他收了手,飞身将玉璃扯回来道:“上神玉璃前世之事早已经湮灭在时间法则之中,此事地藏王一早便知,尔等今日来此,究竟意欲何为?” 韦陀尊者道:“还请龙虎山天师阁交出堕身成魔的上神流光!我等要将她带回佛门,待当年的罪业消除之后,自会将她放出!” 开什么玩笑,不论上神流光是堕身成魔还是遭红莲尊者夺舍,那都是他天界的事,更遑论直接闯到龙虎山令他们交人? 玉皇怒喝道:“放肆!阿璃,不必与他们气!” 玉皇这是让玉璃随便揍的意思,他有天师神甲护身,万宝难伤其身,玉皇既然让他打,他求之不得。 玉璃飞身上前,喝道:“万剑朝宗!” 韦陀尊者挥舞着巨大的降魔杵迎面攻上,万剑齐发立时将韦陀尊者洞穿打成了筛子,玉璃面上微怔:佛门护法什么时候这么不经打? 余下的佛家弟子见了立时高声喝道:“玉皇你纵弟行凶,我等跟你拼了!” 玉皇拧眉,将休凝眸看了那成筛子一眼的韦陀尊者,那气息似曾相识,他喝道:“慢!它不是韦陀!”说着化身为龙,一声高亢的龙吟响彻九霄,九天雷动,金光耀目的玄雷从天而落,径直砸向韦陀那正在逐渐破碎消散的身躯。 众目睽睽之下耀目的金色雷光砸在身躯之上,瞬间将一切粉碎,将休避开雷光落到玉皇身后,道:“它们已经来了!” 第七章 命犯桃花(一) 近百万年前妖魔两族边界,裂天谷。此时裂天谷是一条真正的沟谷,沟壑纵横交错,宽约里许纵深约数里,妖魔两界以此谷为边界。此时裂天谷两边妖魔两军对垒,正严阵以待。 左侧为妖帝芊语领兵的妖军阵营,身批月白色铠甲,手持通灵丝,他身后是十数万妖族精锐,皆着白色铠甲。与之对阵的是全体着玄黑色铠甲的魔族军队,领军之人为魔尊明璐与魔龙尊者将休。 妖帝芊语朗声道:“明璐,你我今日在此一决生死,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何?” 魔尊明璐冷然道:“不如何!” 妖帝芊语双眸冷凝,怒喝一声:“明璐,你个无胆小儿!”声波激荡直取魔尊明璐而去。 明璐正要接招,那若恍若实质向魔族阵营震荡开去的声波在两族边界正中的上方停滞,撞上无形的结界,灵力激荡,一个透明的结界出现在两军所有将士的眼前。 结界之内是一棵高约五米的梨树,满树梨花胜雪,最粗壮的枝桠上,素衣白裳的女子正抱剑在那花枝上安睡。 她缓缓睁开眼睛,坐直身子,浓黑的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 她似是被惊醒般,抬眸先扫了妖帝芊语一眼,再转首看了魔尊明璐一眼,一脸无奈的自袖中掏出一个酒袋子来,开言道:“人家还没有睡够。你们改天再打!” 其声恍若空谷黄莺,娇俏动听,其色,实乃人间绝色,娥眉微耸,眸光若天上星月,唇含娇嗔,神情娇而不媚,妩而不妖,眉目之间带着些许天真神色,她的额间覆着上神的神纹。 说完她拨开酒封饮了一口,继续而当真横臣在那枝桠之上,继续睡觉去了,结界缓缓在众人眼前隐去。 魔尊明璐笑道:“在下魔尊明璐,不知是阁下是天界哪位上神?明璐有礼!还请上神换个地方休息,在下要与妖帝芊语在此一决生死!” 那结界又显露了出来,她微微晃了晃手,那树便不见了。她安然立于裂天谷上方,于两军阵前浅笑道:“本座上神流光!” 上神流光为九天诸神之一,为光明与热爱之神,与信奉黑暗的魔界天生便不太对付,魔界上下对她早有耳闻,但大多数魔界中人尚是头一回见着她,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娇俏动人的一名女子,魔尊明璐听了她的话看向她的眸光不觉深了几分。 妖帝芊语对上神流光无甚印象,毕竟他前几万年都跟在魔尊明璐的屁股后面当小兵呢,有魔族在他前在挡着在,诸神暂且没空去找他麻烦。他一听眼前这姑娘是位上神,立时向魔尊明璐使眼色道:“明璐,不如咱俩先合作,拿下了这个臭娘们?” 上神流光听了唇含浅笑,斜了他一眼,反问道:“臭娘们?你确定?”不待妖帝芊语回答,数道金光闪过,上神流光随手便向他放出九道金色玄雷,妖帝芊语手捏法决喝道:“妖帝之印!” 耀目的月色白结界支起,堪堪将金色玄雷挡在结界之外,上神流光眸光微闪,道:“倒还有几分本事,难怪敢骂本座!本座决定了,自今日起,我龙虎山上下的天师们别的事暂且放下,专职捉妖!”说完便放了道法谕回龙虎山去了。 妖帝芊语看着那道金色的法谕直上九天而去,面色瞬间转为青黑色:这女人好小家子气! 魔尊明璐见妖帝芊语吃鳖,浅笑道:“流光上神,妖帝是个不识女色的,自然不识上神实为绝色,您不必介怀。” 上神流光在他面上扫了一眼,眼睛自他面上那半张魔龙面具上扫过,面带浅笑软语道:“你比他会说话,我不打你,你走吧!” 魔尊明璐听了继续笑道:“流光上神,在下约了妖帝芊语在此决斗,还请上神行个方便,让一让如何?” 上神流光轻蹙娥眉道:“你们啊,吵了我睡觉便已是不该!还要让我挪地儿?实属不该!” 妖帝芊语道:“明璐,你跟这臭娘们废话什么,难不成你看上她了?” 话说如果此时的妖尊叶芊语看到自己当年如此欠揍,不晓得会是何种心情呢! 上神流光眸光微凝扫了他一眼,心想:反正我那些徒子徒孙会收拾你,我就不跟你做无用的口舌之争了。她抬眸道:“既然是你俩要一决生死,那你俩过来打吧,让你们的那些个兵啊将啊的,各自后退五十里!” 妖帝芊语与魔尊明璐听了同时一愣,魔龙尊者将休道:“流光上神,我等敬你为信奉光明之神,追根究底与我魔族同出一脉,尊上对您礼待于前,您因何插手我两军战事?” 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光明,亦无绝对之黑暗。有光明的地方必然有黑暗存在,而有黑暗的地方必然有关。所以将休才会有两者实乃一脉相承之意。 上神流光一脸不解的看了将休一眼,眸光又自魔尊明璐与妖帝芊语面上扫过:“你们俩才真是奇怪,以你俩的修为若要一决生死,随便放个法术出来便横扫对方几万兵将,你们俩要打打去,好端端的拉这些无辜生灵垫背做什么?” 妖帝芊语与魔尊明璐听了同时一震,将休道:“热血男儿当保家卫国!妖帝来犯,我魔族自当同仇敌慨,我等誓与魔尊共进退!” 妖界那边立时有大将呼应道:“怕死便是怂包!我妖界没有这等怂货!” 上神流光听了唇含浅笑道:“那你们打吧!只是切记不要吵着本座睡觉便是!”说完一招手,方才的结界重现,她又安然卧在那株梨树之上,当真闭目睡觉去了。 而后这结界忽的化为一片梨园,将整个裂天谷上空覆住,堪堪将两军阻的死死的。 将休怒斥道:“你算是哪门子上神,分明是个无赖!” 魔尊明璐却笑了,道:“她说的有理,此事我与妖帝一决高下便可!阿休,你令大军后退五十里,为本尊掠阵!” 十数万大军耗在两军边界,若空耗下去势必影响军心,而军队损耗补给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将休抬手道:“魔界众将士听令,后退五十里,为尊上掠阵!” 玄黑色的军队立时整齐划一的向后方退去,不多不少,当真退了足足五十里。 见魔尊明璐退了兵,结界彻去,对面的妖界阵营纹丝未动,上神流过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妖帝啊,本座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知珍惜,就怨不得本座了!” 她话音方落,裂天谷下地动山摇,那交错纵横的沟壑之中无数黑气冒了出来,她垂眸看了一眼道:“好丑!” 旋即似受到惊吓般向上跃去,无声风过,魔尊明璐已经掠到她身旁柔声道:“上神小心!” 明璐随手便为她放了一个防护结界,解释道:“此乃在历次妖魔之战中战死的妖族与魔族所化的罪业形成的怨灵,像您这种供奉光明的神祗是它们的最爱,它们啊热衷于将最单纯善良的人化为最最邪恶丑陋的人!” 上神流光扫了他一眼,一脸无奈的簇眉道:“这正是我觉得它们好丑的原因呵!”说着她似自语又似自嘲的道:“人家真心不愿意和这种东西打交道!” 一抬脚出了结界,冲妖帝芊语道:“对面那个,这怨灵出来了,你还不带着你的兵将跑,可是打算将子民送与它做口粮啊?” 妖帝芊语自打见着这黑气起便面色凝重,此时见她如此说立时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宣布大军后退。待大军退远了,沉声向上神流光问道:“不知上神来此可是为了降伏此物?” 上神流光听了眉目间俱是惑人笑意,扬声道:“你俩造下的杀业本座因何要管?” 第八章 命犯桃花(二) 前面妖帝芊语还一口一个“臭婆娘!”呢,这会唤声上神就想让她当免费的打手,试问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买卖? 魔尊明璐立于上神流光身侧,柔声道:“还请上神指条明路!” 上神流光斜他一眼笑道:“你自己就是明璐,让我指什么明路?” 魔尊明璐听了失笑,妖帝芊语飞身掠了过来,看着沟壑中越聚越多、越积越厚的黑色混沌道:“臭婆娘,别以为自个是上神就有什么了不起!爱帮不帮!” 上神流光听了娥眉微挑,笑道:“你俩不是要一决生死么,我这有个提议,你俩谁解决了这暗黑混沌,谁便做老大,如何?” 妖帝芊语挑衅的看向魔尊明璐道:“可以!” 魔尊明璐正色道:“不可!我魔界绝不向其他族类屈服!此罪业因我等而起,清除它本尊自是责无旁贷!芊语,不如你我先解决眼下的麻烦,你我之战改日再战如何?” 上神流光听了面容转淡,眸光清冷而疏离的看着两位一界至尊,肃然道:“你二人即要择日再战,那眼下这东西纵然清除了又能如何?” 她未说出口的话语是:干戈未止,杀孽未歇,如何息止怨灵? 魔尊明璐听了面色肃然,双眸微凝注目于她道:“还请上神示下!”她的眸光清冷依然,看向妖帝芊语:“你怎么说?” 妖帝芊语道:“笑话,难道我堂堂妖界至尊还要听你这个臭娘们的!” 这回任上神流光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了,她看了明璐一眼道:“你设个结界护住自己,我先揍他一顿再说!” 随即两道白练划过天际,噼里啪啦数十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一声脆过一声,而后两道白练凝为一道,上神流光拖着鼻青脸肿的妖帝芊语回到魔尊明璐身旁,清冷的眸光看向妖帝芊语道:“尔可服?” 妖帝芊语此时已经被打得头晕脑胀,对方没有用灵力,没有用法术,只是单纯的一招制敌,而后拎着自己的领子赏了自己十数个耳刮子,他堂堂妖帝修为,难道是白修了的?芊语头一回怀疑妖生。 将休见他挨了揍,立时跳过来凑热闹,笑道:“芊语啊你谁不好惹偏惹上神流光?哎呀,我看你也不用和我家尊上一决高下了。赶紧回家去吧!” 上神流光扫了他一眼,道:“我要的是解决问题,打这种口水战有意思么?” 将休听了立时住嘴,上神流光拎着妖帝芊语的领子道:“妖帝芊语是吧?你看这样,本座呢看你方才放出的那个妖帝之印着实不俗!你呢这会回去先放个封印在那里,防止怨灵向你方逃蹿,魔尊明璐和这漂亮的不像话的放个封印在你家那边,我呢在这把怨灵诛了,你们双方停战万年,如何?” 妖帝芊语原不想允,但对上她那清冷的眸光,立时觉得心魄为之一寒,只得点头应了。 她见他乖觉,便松了手,替人将衣领捋平了,一抬手,指尖凝着微寒的白色流光,温热的掌心覆在他面上,她柔声道:“乖,听话,本座是为了你和你的臣民着想!你退兵回去吧!” 妖帝芊语对上她此时眼中的温柔眸光,那鼻青脸肿的面容立时恢复为阳光俊朗的模样,他的眸中便有了迷惑之色:眼前这个姑娘分明是香的狠,哪里臭了? 他不觉点头,她一脸满意的松开了手,妖帝芊语便当真退回到边界处,手捏法决道:“妖帝之印!” 一个巨大的封印立时将妖界那一方封印起来。 眼见对方支起了封印结界,魔尊明璐和将休尚没有要退回的意思,她凝眸道:“你俩可是有其它意见?” 魔尊明璐笑道:“我只是觉得在下身为男儿,还是应当守护在上神身边方是。” 她露出个不值一哂的表情扫了他一眼,明璐扫了将休一眼,将休拧着眉头立时后退,在魔界那一方也放了一道封印。 待两边结界封印都设好了,那恍若实质的黑暗也悄然形成,缓缓上升,凝成一个实体一分为二,恍然便是妖帝芊语与魔尊明璐了。 上神流光扫了身边的人儿一眼,笑道:“你若再不走,我可分不清谁是谁呢!” 明璐释然一笑,道:“我若此时走,你才是当真分不清,总之我站在你身后便是了。” 说着当真立在她身后与之双背紧贴,喝道:“风魔之怒!” 无声的风在裂天谷中激荡,上神流光一脸无奈的道:“你这种法术对他们无效的!” 她解下脑后的发带,将魔尊明璐的衣襟与自己的衣袂系在一起,低声道:“你老实待着别添乱就成!” 明璐看着她的这个动作眸间涌上满目星光,此时的她尚不知衣袂相接在魔界意味着什么。而远远在一旁观望的将休见着她这个动作,瞬间面若寒霜,待要发作,明璐一个警告的眼神便将他制止住了。 相对而立的两个怨灵身后已经幻出万千兵马,一个傲然道:“芊语,不若我们联手先杀了眼前这个碍眼的如何?”另一个凛然道:“好啊,杀了她,吃了她,再把其他的全杀光吃光!” 上神流光扫了眼前这群怨灵一眼,腹诽道:“真是自作自受,我干嘛要跑到这个破地方睡觉呢?”腹诽完了手捏法决娇喝道:“剑来!” “铮!”的一声斩妖破魔之剑裂空而来,三尺青身剑身宽约两指,长约二尺七分,剑穗之上堪堪缀着七彩流光所制的丝绦。 悬剑于眉间三尺前,上神流光道:“天师伏魔阵!” 金色的大阵迅速将仍在制造更多幻像的怨灵困住,怨灵明璐道:“雕虫小伎耳!”稍一纵身便脱阵而出。 上神流光笑道:“不错!有点本事!”旋即手捏剑诀快速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 九天之上轰隆雷声不绝,数道金色玄雷落下,径直砸往裂天谷中的怨灵,但凡被砸中者立时烟消云散。 魔尊明璐暗暗心惊:他身为魔尊,虽然不惧玄雷,但金色玄雷数量如此之多,不由得他不惊。 上神流光见他气息微凛,反手扯了他的手腕子,与他以背相贴道:“你紧跟着本座,回头若被雷劈了,本座可不负责!” 两人化为一白一黑径往九天而去,上神流光悬于九天之上,手捏剑诀道:“万剑朝宗!”瞬间万剑挟裹着万道雷光轰然而落将裂天谷内的怨灵尽诛。 待玄雷落尽,云开月明,上神流光径直倒向魔尊明璐怀中,道:“你们魔界的酒怎么这么烈,我又困了!”说完一个透明的结界悄然将她罩住,堪堪将她与魔尊明璐隔开。 可他二人的衣袂还系在一起,明璐看着她熟睡的模样笑了,抄手隔着结界将她抱在怀中,刚要抬脚,妖帝芊语追了过来,道:“魔尊明璐,你趁人之危!” 魔尊明璐笑道:“流光之界,万宝难侵!芊语啊,你还是先回去治理你的妖界吧!” 明璐抱着人扬长而去。 上神流光所饮的酒,正是神梦引。她也着实是喝醉了没有来得急回去便寻了个无人之处睡觉。一睡睡了五个月,正好赶上魔尊明璐与妖帝芊语开战。她被吵醒后喝的那一口,依然还是神梦引。 上神流光这次醉的时间短点,半个月后便醒了。 上神流光睁开眼睛,身下是一张漂亮的紫檀木床,云被丝枕,一应俱全。 她在一片茫然中起身,明明是在裂天谷中睡着的啊,怎么会跑到别人的床上去?她正想着,左近传来淋漓的水声。她听着这水声便觉得:我是不是该洗个澡了? 她循声而去,水气熏蒸的汤池出现在眼前,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完美的背影,她的脚旁放着半张魔龙面具。 那完美背影的主人转身,看着她扬眉浅笑道:“你醒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四位美人 紫凝初时听她说婚约收回,心头一喜,但一看梨落的面色,又有点心疼,再听她说不嫁任何人也不和任何人同房,就知道自己彻底没戏了。又听她说继续把他俩放心底,自己那点小心思就冒出无限委屈来。 最后她说让他拜玉璃为师,他只得拧眉解释道:“我前世给他做徒弟本就是被迫的,我是被你招妖招过去的!今生我已经做了魔尊了,他是上神,我怎么拜他做师父嘛?” 杨柳菁听了把玩着手中的玉杯笑道:“你不是要给我做男宠么?这样,我先让拂风哥哥替我赏八个美人儿给你,再每个月赏一双给你,你看如何?” 按照魔界传统,杨柳菁若要拒绝紫凝给她做男宠的要求,确实是要送份厚礼给紫凝,美人儿自然是厚礼的组成部分之一。 紫凝听了只得随手拾起个软靠行到玉璃面前跪在软靠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道:“弟子紫凝叩见师父!” 玉璃抬手递给他一只酒杯,亲手为他斟满了,道:“如此,那我还是按前世那般调教你了!只是梨落怕是不能给你当陪练了,就让慕莲和思柳给你当陪练吧!” 玉璃与紫凝说话的功夫,梨落自座位上起身,径直走到杨柳菁身旁,抄手将人捞在怀里,抱了就走。 一息之后两人回到骄阳殿内殿,没等杨柳菁开口解释,梨落把她头朝下放在腿上,“啪”的一声,狠狠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她只觉得屁股火辣辣的疼,脸瞬间红到似要滴血般:梨落竟然打她屁肌? 梨落打完了将人拎过来,冷着脸问:“疼吗?” 她想好的话到嘴边,对着他的面色,咬了咬唇,梨落见了覆唇便吻了过来,将她的双唇啜在齿间,吻得她大脑缺氧一片空白,双手下意识的攀在了梨落的颈上,梨落得了她的回应心中一惊猛的松开了她,冷声道:“为何连我也不要了?” 她只得喁喁的将方才与纯银交谈的内容讲了。 梨落听了剑眉微挑,心道:如此倒省事了,原还担心要找借口拖延婚期的。 继而面上一笑:“原来是为这个啊!那就先不同房吧!此事暂且放一放,婚约不许取消!省得被明璐惦记跑了!” 她听了面色绯红的道:“你,你当真不生气?” 梨落在她耳旁惑声道:“我气得要死!可没办法,玉璃的脾性着实是难弄。那就先这样吧!”说完冲她丢了个媚眼,道:“小娘子,你确定你对着我们俩个你能忍得了?” 杨柳菁此时胳膊还挂在人脖子上呢,这回是真的想找个洞钻进去了。 梨落担心她羞恼得狠了,岔开话题道:“关于明璐,要不我陪你回去问问至尊明月?” 她听了正要点头,屏风外传来纯银的声音:“启禀小尊者,祭司护法长老明璐带着四名祭司美人过来,说是世尊让您赏给魔尊至歉用的!” 杨柳菁听了在梨落怀里眨了眨眼睛:“这事,这事我娘还没完了?” 依紫凝新任魔尊的身份,给她做男宠被人揍了,她确实是要慎重处理的这事的。可世尊送来四个美人儿致歉,不是应该直接送份厚礼谢绝了么? 她立时自梨落的怀里跳了下来,正要出去,梨落一把将她扯回来,指了指她的双唇:双唇泛红微肿,任谁都知道这是被人吃了胭脂了。 她只得让人先在前殿候着,先用治疗术使双唇恢复原状,再重新上妆。梨落一直在她身后看着,笑容满溢。 待她重新梳了妆出来,前殿已经挤满了来看热闹的。慕莲和思柳都挤了过来,毕竟按世尊这旨意,紫凝给杨柳菁当男宠那是真当定了!至于紫凝,按规矩被迎去沐浴更衣了。 杨柳菁刚出来,一眼看到明璐带着涟漪她们四个站在殿前,未等开口玉璃扫了梨落一眼,冷着脸道:“你俩的婚约说清楚了没?” 毕竟她将将可是当着紫凝说了婚约收回的,这会世尊就上赶着送人来致歉,那她可还是要跟着紫凝? 梨落听了凝眸扫了杨柳菁一眼无声提醒她:嗯,这还有个隐忍未发的! 杨柳菁只得道:“咱们仨个人的事,咱们待会私下说。” 玉璃听了这话,径直过去把人捞怀里坐了主座,看着明璐道:“那世尊致歉的大礼都送过来了,你这男宠是养定了啊!” 明璐未搭话,只含着浅笑扫了梨落一眼。梨落径直走到明璐身旁,吩咐纯银设座奉茶,玉璃一看两人站在一块,他的醋坛子不知怎的又翻了:早知道让梨落抱人不完了? 梨落坐在明璐上首,将休与拂风也来凑热闹,纯银一一奉茶,杨柳菁被玉璃箍在怀里,浑身不自在:她和梨落说清楚了,还没来得急和玉璃说呢。 只得咬着唇看向梨落,梨落视若未见,和明璐聊起了家常,竟然还有心情问了至尊明月和茹茵长老的安,以及明枫最近在忙些什么。 不一会沐浴更衣完了的紫凝被请了进来,紫凝浅笑着对明璐道:“辛苦明璐长老了!” 明璐冷脸坐在位置上没动,道:“无妨!” 杨柳菁拧着眉掐着眉心道:“明璐,那四个美人儿,你领哪去了?” 明璐抬手指了一下涟漪,道:“就她们四个!” 杨柳菁这眉头拧得更狠了,她扫了明璐一眼。关于前世的事,明璐一直都知道,她也记得:涟漪她们四个前世原是赏给拂风做侧妃的,后来涟漪嫁了傲云,茉香嫁了蓝岚,慕莺和莲悦殒身后被拂风、将休迎回牌位以王后之名分别供在风魔、魔龙两族祖地。 这会世尊妖言又把四人赏了出来,赏给紫凝…… 见她拧着眉狠掐眉心,明璐轻咳了一声,冲她使了个眼色,扫了在一旁看热闹的傲云和蓝岚一眼。 她抬眉看向紫凝,紫凝也是一脸懵的看着这四个:他关于前世的记忆也已经觉醒了,毕竟他是魔尊,要被抹去记忆是有一定难度的,我们妖言大人也就省了这份力气,觉醒了就觉醒了呗,又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杨柳菁略一沉吟,道:“小凝儿,要不这样。这四个美人儿虽好,但你还小,怕你吃不消。不如见者有份,赏给你的臣属吧!” 紫凝听了立时道:“本尊正有此意!此次本尊继位还得辛苦诸位尊者,不如由小尊者分赐给诸位尊者吧!” 杨柳菁立时抬眉看向傲云方向,高声道:“涟漪,你以后就跟着傲云,茉香你跟着蓝岚,你俩先给他俩做个随侍,不用侍寝,留在身边培养一下感情。日后如果彼此看着顺眼,再做夫妻吧!” 傲云和蓝岚原本是一脸懵的,正要反对,但一听说是先做随侍又不用侍寝,这等于白捡两个祭司护法做随侍,立时应了。 旋即她将眸光落在慕莺和莲悦面上,不待开口,将休道:“小柳儿,你总得给紫凝留一个,不如把莲悦赏给紫凝吧!你看啊,紫凝昨儿被揍的着实惨,今晚怎么着也得让人好好抚慰他一下,我看着莲悦不错,你觉得如何?” 记得前世之事的几个人同时一脸懵的看着将休,杨柳菁更是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莲悦听了柔声道:“莲悦多谢魔龙尊者厚赏!”说着径直站在了紫凝的身后。 紫凝唇角抽了抽:将休这是摆明了要毁了前世的婚约啊!但毕竟是将人推给身份更高的他,尚不算太难看。若他再拒了,这姑娘怕是当真无颜见人。 他到底是个心善的,见杨柳菁的脸色难看,知道将休此时已经是将她得罪了,只得向莲悦执礼道:“祭司护法身份尊贵,紫凝不敢轻狂,但世尊旨意本尊不敢拒,就委屈姑娘给本尊做个侧妃吧!” 莲悦听了一怔,心知紫凝是怕她难堪,有心抬高自己身份,道了个万福应道“然!”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限将至 杨柳菁的目光落在慕莺面上,前世她俩为了救她以神魂为祭,方才将休已经是拒了莲悦了,那慕莺,慕莺她该如何安排?她凝眸扫向拂风。 将休见她黑着脸,心知自己一时心急处置失当,但话已出口紫凝人也收了,他只冲紫凝丢了个感激的眼神,便站在一旁沉默不语了。 拂风坐在座首位,见杨柳菁凝眸扫向自己,他施施然道:“我那承欢殿到底是缺个女主人,而且我总往承恩殿跑也确实缺个坐镇的,慕莺姑娘,您可愿意上我那做个女主人?” 慕莺听了一怔,抬眸问道:“风魔尊者不是已经有了将休尊者了么?” 拂风一脸为难的道:“可我俩不能生孩子啊!将休这边有慕莲和思柳呢,我那老爹还等着我给他多生几个孙儿孙女呢,回头辛苦你帮我多生养几个!只是妃妾什么的可千万别给我纳!” 慕莺听了眸中便有了泪光,抬眸看向将休,将休一脸愧意的扫了莲悦一眼,才对慕莺道:“允了!先说好了,就她一个,你若敢再纳旁人,我便打断你的腿!” 此事到此便算是尘埃落定,完美解决了。 纯银按照规矩在骄阳殿侧殿为紫凝与莲悦准备新房,杨柳菁有心跑去听壁角,但玉璃没有要放她的意思。 将休扫了他俩一眼,方才他们在殿内的话,他与拂风早听过了,立时找了个借口冲明璐道:“明璐长老,今晚月色不错,长老如不嫌弃不若随本尊往承恩殿偏殿饮茶赏月,不知长老意下如何?” 明璐欣然应了。 慕莺因为被拂风求做了王后,自然是要下聘迎娶的,在此之前是不用侍寝的,所以她跟在拂风身侧随着将休与明璐去了。 待旁人皆去了,玉璃冷脸看着杨柳菁道:“我们俩个,你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这婚约,你说允就允,说不允就不允!杨柳,我们俩在你心底到底占几分?” 她有心把与纯银交谈的内容说与他听,又怕他想多了。 只得喁喁地道:“前面是我将话说得不清楚,我是两个都喜欢,两个都爱,两个都放不下。可若当真两个都要,我,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而且,梨落嘴上说愿意,其实,其实我觉得他心里也还是委屈的,而你的性子怕是更接受不了的。所以我想,与其我们三个为难,不如我都不嫁,即不和你也不和梨落同房,我们就保持这样单纯的关系,好么?” 玉璃听她这样说看向梨落,梨落浅笑道:“婚约不许取消!省得被别人惦记跑了!她不愿同房便先不同房吧!” 杨柳菁听了眨着眼睛看向玉璃道:“呶,那我们仨个就保持单纯的精神契和关系,好吧?” 玉璃听了只得松开了手,杨柳菁立时从他怀里出来,道:“我,我去找涟漪她们玩!” 等她一阵风跑出去了,玉璃扫向梨落:“你还委屈了?” 梨落道:“原本她是妻,你是妾,你说我委不委屈?” 玉璃听他这样说直接动手点向他肋下,梨落早有防备侧身躲过,玉璃知道梨落心里委屈,梨落也知道玉璃心下难受,索性打一架发散下火气。 两人在前厅你来我往打了约一柱香互不相让,纯银推了殿门进来,一看两人正拳来脚往打得起劲便愣在了门口。 见来了人两人同时住手看向纯银。纯银道:“外面这会起风了,我来给小尊者取件披风。” 梨落听了转身进内殿去取了件厚薄合适的披风,边递给她边道:“看着点,别让她喝酒!” 纯银笑道:“没喝酒,她们在听新任魔尊和莲悦姑娘的壁角。” 梨落听了微怔旋即冷了脸,拎着披风径直往偏殿去了:这是不要和他们同房,却跑去听别人同房的节奏么? 完全忘了是他自己先跟玉璃说不跟人同房的! 玉璃见他冷着脸便去了,心里低低叹了口气:梨落这次怕是真忍不了!正好他心中有一些疑问要去问一问明璐,倒不如就此成全梨落吧,大不了,他以后不碰她便是了! 纯银见这两个一个黑着脸越过自己出去了,一个冷着脸往承恩殿去了,猜到问题八成出在她跑去听别人同房的壁角这事上,心下暗恨自己坏事,也只得跟着梨落去了。 *** 骄阳殿偏殿沐阳殿内,红烛高悬,满目红艳艳的喜气盈人,老尊主命人照足规矩布置成婚房。 桌上铺着大红的桌布摆着双颈的杯儿,大红的鸳鸯盒里摆着红枣、花生、龙眼、瓜子,连帐幄垂幕都是明艳的红。 床上更是铺着鲜艳的龙凤锦被,莲悦已经换了一身大红的锦衣披发赤足坐在塌沿,紫凝坐在桌旁看着她,笑道:“今儿怕是要委屈姑娘了。” 莲悦笑道:“得尊上礼待,莲悦不委屈!” 紫凝沉吟道:“那个,我的意思是……” 莲悦笑着打断他道:“莲悦明白,尊上不用与莲悦同房!” 紫凝听了将目光落在床塌内侧那张白色的喜帕上,微微凝眉。 莲悦见他看着那喜帕,咬破食指将指血抹在喜帕上,浅笑道:“如此便可!” 紫凝见她如此,心下愧意更甚,陡的想到什么,柔声问:“莲悦姑娘可是有了意中人?” 莲悦道:“本是有的,但事到如今我已放下了。” 杨柳菁贴着窗户听着她这句话,心头火蹭的一下冒了起来,扫了身旁同贴壁角的涟漪、茉香一眼,两人冲她点了下头:三人这是要去揍将休的意思! 她一回头便撞着一堵结实的肉墙,梨落正冷着脸站在她身后,她一心只顾着听里面二人对话,压根没发现梨落站在她身后。对上他冰寒的气息,难怪她方才觉得身后冷得厉害。 见她眨着眼睛看向自己,梨落一探手便把人拎走了。 涟漪和茉香各自扫了对方一眼,同时向身后的傲云与蓝岚道:“我们姐妹要去揍将休,你俩去不?” 两人一听要去揍将休,觉得这个热闹一定比听里面那两个伤情的聊天要有趣的多!两人立时同意,四个人一阵风往承恩殿去了。 *** 承恩殿偏殿,亭台水榭、花木扶疏。时值金秋,殿内两株高约十来米的丹桂开得正盛,满院都浸淫在馥郁的花香之中。 将休等在桂花树旁的小亭内坐了,待茶点摆上,将休看向拂风正色道:“拂风,我有几桩事要单独和明璐长老谈,你带着慕莺帮我把门,如何?” 拂风听了虽然面色狐疑,但将休面色郑重便依言领了慕莺真个去把门了。 将休先扔了封印结界,深吸了一口气才凝眸看向明璐,问道:“你,几时回来的?” 明璐执着杯子笑道:“我一直都在。” 将休听了一怔,旋即低声问道:“你,你可是因了当年的事恼了我,所以才不一直不曾与我相认么?” 明璐无奈苦笑道:“那并非你的过错!” 将休听了眸光更热,看着明璐道:“那她因何没有与你在一起?前世你出现的太晚,今生你在她身边整整六万八千载,为何她不曾与你在一起?” 明璐笑道:“不为什么。好了,你别究根这个问题了,唤他们回来吧,我们饮茶赏月便可。” 将休听了追问道:“你当真能放下?” 明璐浅笑道:“我从未放下过,我只是尊重她的选择。” 将休听了一脸痛惜的看向他,明璐浅浅饮了一杯茶,自嘲的笑道:“我大限将至。” 将休听了怔在当场,明璐道:“此事晦涩难明,暂未到最后时刻,你无须挂心。我只是怕护不到她,你替我看着点。” 将休急道:“你,你这是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再次殒身么?” 明璐听了低低一叹,向结界外看了一眼,拂风坐在一片花廊之下,完美的身形在花叶掩映间显得更加夺目。 他道:“你的眼光很好!选人也选的很好,那最初的两万多年多亏了你们。关于银月的事情,将休,我很抱歉!” 第九章 命犯桃花(三) 上神流光的眸光自魔尊裸露的肌肤上扫过立时转身遮眼道:“你,你洗澡不穿衣服的么?你出去,本座要沐浴更衣!” 明璐听了失笑道:“上神脚下此处乃本尊的梨落院,虽说您远来是,但这样对待主人似乎不太礼貌。”见她以手遮目,他唇角挂上惑人的浅笑,一扬手抄来衣物换上,行到她身旁浅笑道:“明璐知道了,明璐以后在上神眼前沐浴都会穿上衣服的。” 他将话说的轻佻,她抬脚便要踹,孰料明璐身形微错将她扯入怀中与她一起落入浴池之中,别样俊美的眉目间俱是似水柔情注目于她眸间惑声道:“明璐已经沐浴更衣完毕,实在不敢陪上神共浴,还请上神自便。”说完便幻为一阵轻烟消失了,留下一脸莫名的上神流光呆立在水中,不觉就红了耳根。 上神流光红着耳根在汤池中呆立片刻,一扬手放了个结界:左右这身衣裳也湿了,索性洗完澡了再说! 沐浴完毕,她将身上的衣裙蒸干,收起结界,便见着屏风之上放了一套崭新的白色长袍,屏风外有个颀长的身影侧立于一旁,一把好听的嗓音道:“启禀上神,尊上命臣替您准备了更换的衣裳,还请上神勿要嫌弃!” 她眨了眨眼睛,身上这身衣裳穿了也确实有好几个月了,这身衣裳一看便是有心之人用满怀热爱之心所织,她感受到那织布制裳之人的满腔热爱,眉目间俱是温暖笑颜,欣然将这身衣裳换上了,墨发随风,依然是素衣白裳的俏丽模样。 更换衣裳后,只觉得腹中饥饿,这女官自称俏稍,是魔尊明璐居所梨落院的首席女官。 俏稍见她换好了衣裳心中暗喜,一边引领着她行出浴室,一边浅笑道:“上神这会可是饿了?”她面上微赦,心道:明璐有些讨厌,这女官倒是个妙人儿,模样身段生得不俗,甚是贴心,不如把这个女官顺回吧!就当是收了上回帮他降伏怨灵收的利息好了。 出了浴室,眼前便是一片原木制成的露台,眼前赫然是一片梨园,满园梨花胜雪令她心生喜悦。而身后的房子,不过是一幢三进的木屋。 此处,便是当世魔尊明璐的居所梨落院了。 露台之前一眼小小的莲池,莲池之中几枝红莲随风摇曳,满园梨花胜雪,花随风落落英缤纷,她心道:“百闻不如一见,倒还真是个有情趣的人儿呢。” 俏稍见她注目于红莲之上笑道:“梨花与红莲均为我尊上挚爱。”而她满眸星光似乎对这梨园爱不释眼,俏稍心下暗喜道:“上神若喜欢可以这园中四处逛逛,俏稍这就去为上神备饭。” 待俏稍去了,上神流光唇含浅笑信步走在梨园之中。 这片梨园间无杂树,花叶繁茂。此时正值雨后,天空碧蓝如洗,雪白的梨花与凝碧的幼嫩叶子,颜色分外的明澈干净,空气中俱是梨花的香甜气息。 上神流光在其间信步走着,心情愉悦。 悠扬动听的叶笛声忽的响起,她忍不住伫足细听,笛声清越甚是不俗。 循着笛声,在梨园的鹅卵石小径上漫行,渐渐深入梨园深处,梨花的香气越发浓郁,声音渐近,她驻足。不过在三五棵树开外,抬眸间一身素白衣裳的男子横卧在枝桠上吹奏着叶笛,吹叶笛的人儿心情甚是愉悦,她安静注目,心道:魔尊明璐这叶笛吹的倒是不错。 一曲清越的笛声终了,枝桠上的人儿坐直身子,对着她扬眉浅笑,身形微动带动满树梨落逆风而来落在她身前,那模样便在她心中悄然生根,再抹不去。 他落地后笑道:“上神此时不应该在露台用饭么?” 她浅笑道:“笛声不错,循声而来罢了。” 明璐笑道:“上神不嫌明璐鸹噪便好。” 她听了凝眸道:“尊上这话倒有自轻之嫌!” 明璐听了凝眸道:“那明璐陪上神一起用饭可好?” 随即她在明璐的引领下回到露台,俏稍正侍立在一旁,露台之上已经置上小几,摆好了精致可口的饭菜。 祭司一族茹素,她常年云游四方,对于饮食倒也不拘。与明璐相对而坐,每样菜色都尝了一下,味道虽偏清淡,但都最大限度了保持了原食材的鲜香本味,倒也颇为可口。 不觉便将温柔笑意挂在了眉梢眼角,明璐见她心中欢喜,唇含浅笑,道:“祭司禁地禁酒,若上神要饮酒,倒是可以破例。” 他还记着他初见她时的模样,便是拎着个酒袋子先饮了一口。 上神流光咽尽了嘴里的吃食才放下碗筷,簇眉道:“不要,你家的酒太烈,我喝一回醉一回。我可不敢再喝了。” 明璐听了微怔,旋即想到什么,失笑道:“不知上神饮的是何酒,可否给明璐验看。” 上神流光听了便将乾坤袋中剩下的酒拿了一袋出来,明璐拨开木塞放到鼻间轻嗅,失笑道:“此乃我祭司一族独有的神梦引。” 旋即明璐向她解释了神梦引醉的实为神魂,短则三月长则五月。 她听了凝眸道:“那我睡了多久?” 明璐笑道:“今次您醉了整整十五天,当日明璐着实不放心把您扔在裂天谷,便将您带了回来,还请上神恕罪。” 上神流光尚还记得她当时曾将两人的衣袂系在一块,想来是凭此将她带回。 她道一声“无妨!”一边说着一边咬着筷子凝眸细思:那我上回是睡了多久?现在是何时日,我是不是该回趟龙虎山去了? 高亢的龙吟之声忽的在梨园上空响起,将休的身影旋即出现在梨园之内,一眼扫见她身上那件祭司长袍,立时色变,径直走到明璐身旁道:“你弃朝这十数日,便是日日守着她么?” 上神流光一见将休这明显打翻了的醋缸模样便“卟”的一声笑了,冲明璐笑道:“有趣,这醋都能吃到本座身上来了!” 将休听了抬手指向她身上的衣裳,不待他说话,她笑道:“本座今儿个刚醒酒,你若要吃醋也换个日子!”旋即转向明璐笑道:“你命真好,身边有个如此贴心的女官,还有个如此在意你的挚爱,你这个魔尊当的着实是不错呢!” 将休听了一脸莫名,旋即问道:“你,你不知道?” 上神流光反问道:“知道什么?” 明璐唇边浅笑逝去,眸光隐忍的扫了将休一眼,冷声道:“阿休,你逾矩了!” 上神流光见明璐面色不善,凝眸道:“过分了哈。他这会即已醋了,你还当着我的面给他脸色看,就不怕伤了他的心么?” 明璐听了一怔,解释道:“我与阿休并非上神理解的那种关系。” 她将身子放松,斜斜向后靠去,以肘支首示意俏稍给她斟了杯普通的酒,一边晃着杯儿一边笑道:“本座看你俩分明登对的很。再说了,魔尊明璐与魔龙尊者将休的关系这四海八荒谁人不知?只是将休啊,你这醋吃得急了点!他好的即是男色,你若要吃醋也要找个美男子来吃才对!” 她将酒一杯饮了,堪堪对上明璐眸中的郁色。她嫣然一笑,心道:还真是孽缘!索性先回去看看月老吧,看看这老小子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想到此,她悠然起身,向明璐执平辈之礼道:“本座在此叨扰数日,先行告辞了!” 见她要走,将休侧身将她拦住,迟疑道:“上神,上神似乎并不在意在下与尊上之事?” 她听了眨了眨眼睛,笑道:“你俩之事,我因何要在意?” 明璐面色更沉,将休甚是神伤,她立时会错了意,笑道:“爱为万物之初心,亦是这事间最纯净最美好的事物。有情人最重要的是精神与心灵之上的契合,神人妖魔相恋者数不胜数,更何况是如此登对的一双?再说了,我道门之中同性结为道侣的亦大有人在,你身为魔族因何不能坦然面对呢?” 第十章 命犯桃花(四) 明璐拧紧眉头,起身道:“在下与魔龙尊者并非恋人关系,上神想歪了!” 上神流光听了微愣,连眨了好几下眼睛,再一看将休甚是受伤的面色,簇眉道:“就算你俩不是恋人关系,你又何必当着我一外人解释?他即真心待你,你多少都要留几分余地与他,怎可如此伤他?” 说着她行到将休身旁,在他肩上撞了一下道:“抱歉,此事因我而起,我赶着回天界,下回我坐东请你喝酒。对了,这世间惹人青睐的男女多的是,他即如此不知珍惜,你又何苦为他伤情。”说完身形一纵,直上九天而去。 见人径直走了,明璐为自己倒满一杯,看向俏稍道:“俏稍,你说,阿休是不是比本尊更吸引她?” 俏稍垂眸道:“尊上,人都在您床上睡了半个月了,您早干什么去了?”他斜了俏稍一眼,将休看着他青黑的面色“卟”的笑了,道:“这位上神还真真是个妙人儿!” 明璐不满的扫了他一眼,道:“你突然跑过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将休在方才上神流光坐过的位置上道:“没有,我只是突然想你了,很想很想!” 明璐握着杯子的指节泛白,冷然道:“阿休,你若继续如此,本尊怕是得在你我之间设上一个界限了!” *** 九重天,月老阁。 上神流光仍着一身素白的祭司长袍出现在月老阁内。鹤发童颜的月老一见了她,立时上前贺喜道:“恭喜师叔红鸾星动!” 上神流光立时扯着月老的胡子道:“我说呢!你老小子又给我乱牵红线了是吧!剪子拿来,赶紧给我剪了!” 月老被她径直扯到姻缘殿内,掏出剪刀问她:“这红线当真不是我牵的,我哪敢啊!您看,您自个看,剪,剪哪一根?” 上神流光看着自个人偶身后那三根红线,分别系着妖帝芊语、魔尊明璐、魔龙尊者将休。 一个如阳光般俊朗,但着实欠揍的很。另两个男间绝色,却分明是不好女色的一对璧人! 她面若寒冰,眸光清冷的看着月老,冷声道:“月老,本座没得罪过你吧?” 月老垂眸道:“没!纵是得罪了,师侄也不敢啊!” 上神流光听了,一把夺过剪子咯嚓连声把三根红线全剪了,心道:“还真是孽缘!这酒以后是当真不能再喝了!坑,实在是太坑了!” 剪完红线,她把剪刀塞月老手里,自乾坤袋里掏出一壶桃花酿来,道:“给你,魔界千年桃花酿,便宜你了!对了,红线的事,不许对任何人提及,回头把本座的名字和人偶俱藏起来,本座不可动情!” 月老一边接过酒一边愁眉苦脸道:“流光师叔,您一信奉光明与热爱之神,您都不能动情那谁还能动情?” 上神流光指着月老怀中的酒坛子道:“这酒您还喝吗?” 月老连声道:“我藏,我藏!”上神流光听了立时眉含浅笑,道:“乖!下回一定再给您带几坛好酒回来!”说着扬长而去。 月老叹了口气,揭了泥封,香甜醇厚的酒香立时在空气中弥散,酒未入喉却已入骨三分。他心中感叹确属好酒,一坛酒下肚,醉眼朦胧间一抬眸便看见流光上神身上的那三根红线竟然又重新系上了,不仅如此,她原先剪过的那一根红线与这三根红线纠缠在一起,竟然结成一个死结,任他如何作法也解不开! 月老看着台上的剪刀唇角微颤,有心再剪,可他担心越剪越纠缠不清,心道:孽缘,孽缘!流光上神啊,您好自为之吧! 说着将手一挥,便将这五个人的名字全数隐去。 *** 梨落院中将休听了明璐的话不怒反笑:“你设吧,左右你我之间均是你说了算。我还有政务要代你处理,先走了!”说着化为一条黑龙径自去了。 明璐拧着眉又倒了一杯,俏稍上前将杯儿夺了道:“到手的老婆跑了,您喝什么酒啊?去追!” 明璐掐着眉心道:“怎么追?你说个有效的出来听听!”俏稍当真立时给他说了一个! 数月后,魔界魔龙属地有一片阔达近千里的草原,一条宽阔的河流似白练自草原中间蜿蜒而过,此草原最初被命名为长河平原,即后世的星河平原。 彼时正值盛夏,草叶茂盛,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不知是何人点了一星篝火。篝火旁几星流莹飞舞,倒有几分画意。 点那星篝火的人是个姑娘,着一身素白的祭司长袍,黑发如瀑随意的披散在脑后。这姑娘生得绝色,令过路的魔族心动不已,但也仅限于心动罢了,人家额间覆了一抹上神的神纹,谁敢轻易去招惹? 上神注此前身下垫了一床厚实的软垫,随意仰躺在垫子上,昂首看着漫天的星光。俏稍给魔尊明璐说的便是上神流光每年七月都会往长河平原欣赏流莹,此习惯已持续一百多年。 无声风过,身边已经多了一身青衣墨裳的俊美男子,眉目间俱是如阳光般明朗却不耀目的神色。悄然坐在了篝火之旁,将手中一样物什架在了火堆之上,柔声道:“在下向姑娘借个火,烤几只山鸡如何?” 上神流光扫了来人一眼,正是上回一口一个“臭婆娘”被她暴打过一顿的妖帝芊语。她微凝眸,芊语在火上洒了些调味料,诱人的香气在夜空中弥散,她那准备赶人的心便淡了几分,道:“火借你可以,山鸡给我留两只!顺便再来两壶酒!” “他的酒怕是不能喝!”将休的身形无声出现,径直坐在她身旁,挡住了芊语投向她的目光,朗声道:“不知妖帝大驾光临我魔界有何贵干?” 芊语道:“自然是来陪上神流光欣赏流莹!”听他答的理所当然,上神流光心道:“那三根红线本座不是都剪了么?还真是冤孽啊!” 将休笑道:“那感情好,本尊正好也要在此盘桓两日,两日后方是长河平原流莹最盛的时候,本尊也想相陪,不知上神意下如何?” 上神流光自乾坤袋中掏出几坛酒来,笑道:“正好,上回许了请你喝酒,我出酒,妖帝出烤山鸡,你出地方,咱们三个喝酒赏流莹,着实不错!” 魔尊明璐到的有点晚,因为他那位天生劳碌命的代理魔尊突然转了性子先他一步跑路了,他原想着赶在长河平原流莹全盛之期时来也来得急。 当夜他着一身玄黑魔龙长袍循着酒香寻到上神流光时,便看见妖帝芊语与上神流光之间坐着他家那提前一步跑路了的代理魔尊,三人把酒相谈,甚是欢畅。 将休扫了明璐一眼,浅声道:“上神,世人皆道腐草为莹,您说是先有腐草还是先有流莹呢?” 上神流光同扫了明璐一眼,笑道:“自然是先有流莹!”说着衣袖微动,他们周围的草丛似流浪般向外无声波动,藏在草丛中的流莹似受到惊吓,俱自草丛之中飞了出来,一时流光飞舞,漫天星光交相辉印,美得如梦似幻。 见明璐沉着脸立在自己身前没有要动的意思,她笑道:“抱歉,魔尊明璐,你家这位漂亮的不像话的好像看上本座了!” 将休听了笑道:“我才刚刚对你起了点念头,你便当众说出来了,看来我只好把这小心思给掐了!” 她笑道:“因何?难道本座不值得你倾心相许么?” 将休看了明璐凝绝的面色一眼,起身拍拍屁股径直走了。 她看向明璐笑道:“他走了你不追么?” 明璐依然注目于她,眸光沉若深潭,无声无息。 第十一章 吾以江山为聘 将休走了,妖帝芊语立时蹭过来,坐在方才将休坐过的地方,笑道:“姑娘,我妖界也有许多绝美的所在,您可有兴趣前往一游?” 她浅笑道:“我还要在此地盘桓几日,待我呆够了自去寻你。” 明璐沉着脸在她身旁坐下,道:“妖帝芊语虽说是个不识女色的,却是个好攀花折枝的,上神确定要跟着他去妖界?” 上神流光听了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道:“此话怎讲?” 妖帝芊语坦然笑道:“本尊看上了姑娘,想睡姑娘,不知姑娘可愿做本尊的女人?” 此话一出,上神流光一脸懵之后眨了眨眼睛,笑道:“妖帝芊语,本座当真很好奇,你是如何能活到现在的?” 妖帝芊语听了一愣,她手腕一翻娇喝一声:“天师伏魔阵!”立时便将妖帝芊语锁在了伏魔阵之内,而后又放了两名娇俏的剑侍出来,道:“把他送回妖界去,记住好好调教,让他从今往后听着本座的名字便绕着走便可!” 两名剑侍立时将一脸石化表情的妖帝芊语连人带阵扛走了。 打发走了妖帝芊语,她扫向仍然黑沉着脸的明璐道:“明璐,本座虽为信奉光明与热爱之神,但本座命犯桃花不可动情,若动情便是万劫不复!你我之间的红线我已经剪除了,你自去吧。” 明璐听了那沉黑的面色转为惑人的浅笑:“那你的意思,你对我动情了?”她将壶中的酒又饮了一口,缓声道:“明璐,你我到此为止,不要开始。” 一连串爽朗的笑声自明璐嘴里发出,他大笑道:“堂堂上神,竟然害怕命犯桃花?可本尊偏生不怕!” 她凝眸看向他,一气将壶中酒饮完,才浅笑道:“乖,听话,本座当真是为了你好!” 明璐凝眸笑道:“流光,这招你曾经当着我的面对芊语用过,对我已经无效了!” 上神流光听了明璐的话一脸无奈的笑道:“好吧,本座已经喝了三天了,有些醉了,本座要先睡一觉,你不要吵扰本座!”说完她便当真睡去,淡淡的微光笼在她身上,流光之界,万宝难侵。 明璐看着她无邪的睡颜深吸了一口气,对于她这种随时随地都能睡着的性格实在是无奈的很。随即探手将她捞入怀中,抱着人回了梨落院。 两天后的夜晚她自熟睡中睁开眼睛,抬眸便看见身侧躺着熟睡的明璐,自己身上的结界仍在,她眨了眨眼睛,看着身下的紫檀木床,一脸莫名:上回醉的那十五日,明璐便是如此与自己睡在一张床上么? 见她醒了,明璐起身注目在她眸间道:“草原风大,我怕你着凉。”说完径直起身去了小浴室。她凝眸透过屋顶看了下天色,星空璀璨、繁星闪烁,她的心中那悄然生根的模样已经长成了一棵苍天巨木。 他身上,有着什么东西能破出她的结界,否则如何能在触碰自己的禁制之后不仅安然无恙而且还能将自己随意带走?可他对自己的言行举止,倒当得上君子二字。不过,确定是因为君子,而不是因为不好女色?关于明璐与将休是一对,此事在她心中早已根深蒂固,皆因为某人常在她耳边念叨,也不怪她此时做如是想。 明璐沐浴更衣回来,本以为她已经走了,却不料人还躺在床上,他站在塌沿的身子便微微僵住了。晶莹的水珠自他微湿的发上滴落,她凝眸看向他,问道:“你身上可是有无视界限的法宝?” 见她如此问,他无声失笑:“有!” 原以为她是动了心舍不得走,却原来不过是在意这个。 明璐答的老实,她抬脚起床道:“我要去沐浴更衣,我上回的衣裳落这了,你找出来,我要替换!” 明璐看着她径直越过自己去了浴室,唇角微勾,笑意蔓延,看着她的背影眸间俱是柔情蜜意。 少倾,一套崭新的祭司长袍挂在了屏风之上,明璐隔着屏风道:“上神,我魔界风景绝美之地不少,您可愿与在下一起游历魔界四方?” 水声淋漓间她浅声笑道:“我发现了,你比妖帝更不怕死!如此那便去吧!” 明璐与她自祭司禁地开始,以脚步丈量着魔界的土地。 跨过沧海,看过波滔万顷;路过银海雪原,在那雪域春城盘桓数日;去过星月之城,看日月同升的奇景;到过沧澜山下的香雪海,赏梅品酒;去过风魔祖地,欣赏那九重结界之内的奇花异草,上神流光将她封印结界内的那棵梨树留在了风魔祖地之内。 历时一年,两人的最后一站为祭司禁地相思海。 其间将休会时不时出来凑两天热闹,理由充分:代理魔尊总有一些事情需要向魔尊汇报和请示吧。他每每来,明璐都要阴郁好几天,因为阿休在她的嘴里只有一个名字:你家那位漂亮的不像话的。 在相思海明璐轻轻扬手,相思海轰鸣的瀑布倒流,瀑布后那光滑的石壁上镌刻着苦老的文字:“当相思老去,我爱过的每一个人都像你。” 她心念为之一动,却笑道:“本座该走了。” 明璐凝眸看向她,笑道:“上神觉得我魔界风光如何?” 她笑道:“自是绝美。” 明璐道:“那上神可愿与我同享这万里河山?”她听了正色道:“明璐,你太贪心了!爱是拥有,而非占有,你我已经拥有此等逍遥光景已是幸事,因何贪心不足?” 他听了迈步向前迫近她,径直将人搂入怀道:“可我不舍!可我想要更多!”她在他怀中低声叹息:“明璐!” 明璐在她耳旁惑声道:“吾以江山为聘,迎卿为妻,卿可允?” 她低声笑道:“我记得魔尊明璐不好女色。” 明璐道:“那是阿休!吾心悦卿,卿可允?” 她凝眸笑道:“哪怕万劫不复?” 明璐搂得又紧了几分,沉声道:“纵然万劫不复!吾心系卿一人尔!” 她被他紧紧搂着,对着这个宽厚温暖的怀抱生出不舍的心思来。他说他不舍,想要更多。自己当真舍得? 隔着两人的衣衫感觉到他的心跳,这心跳惶然不安。 她低声道:“放手!”他身躯微僵,猝然放手,无声退开一步。 她立于原地抬眸,眸光若水,而他眉目间俱是柔情蜜意,目光深遂的看着自己,她拧着手指垂眸咬紧下唇低声道:“那,那成亲吧!” 明璐面色微变,旋即露出狂喜神色,她的身子骤然一轻,下一息两人便已经进了梨落院,“咚”的一声落入了小浴室的汤浴之中。 她一脸懵的看着明璐,问:“你,你要做什么?” 水气蒸薰间她面上已是绯红,明璐将她又往怀里搂紧了几分,使她的肌肤紧紧贴在自己结实的肌肉上,惑声道:“先沐浴更衣,而后圆房!” 她瞪着眼睛看向明璐:“不,不是应该先举行婚礼成亲么?” 腰上一松,明璐已经为她将外衫除去,衣衫经水之后身子在水中若隐若现,她的眸光自他诱人的锁骨与结实的胸膛上扫过,不觉红透了耳根。 明璐将她面上的羞色收入眼底,眉目间俱是促狭笑意的道:“已经成过了!” 她听了一脸懵的眨了眨眼睛:“成过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唔!”明璐的唇覆了上来,吻得深情而缠绵。 他捧着她的双颊,眼对眼、鼻对鼻的低声道:“就你上回喝神梦引醉的那回,我们回来后便成了亲!” 她听了神色微怔,在她微怔的时候明璐将两人身上的衣衫褪去,两人在水中袒呈相对,她又羞又恼,他却捧着她的脸吻得愈加动情,她大脑缺氧后思路有些打结,明璐招来浴衣将她裹住抱回了内室,她始反应过来:“你,你当时凭什么娶我?” 第十二章 魔尊明璐之妻 明璐看着她微恼的模样笑道:“你当日将我的衣襟与你的衣袂结在一起,你可还记得?” 她眨了眨眼睛,一脸疑问:“这和你擅做主张与我成婚有何关系?” 明璐抬手先放了个封印结界出去,看着她微懵的表情只觉得怀中的人儿可爱非常。 他将身子覆在她身上,惑声道:“在魔界,若在战场上如此,便是互许终身、同生共死之意!卿即有此意,在下自当迎娶!” 她闻言张口结舌的想骂他无赖,他火热的唇贴了过来,灵巧的舌头扫过她的贝齿与她唇舌相缠。 身上微凉,明璐扯了她身上的浴袍两人便毫无阻隔的紧紧贴在了一起,她面色潮红,低声道:“明璐,你,你使诈!” 他将唇落在她耳垂上,自耳后一路向下,开出浅紫淡粉的花来,见她绷直了身子,他在耳畔惑声道:“流光,吾心恋卿,卿可允我轻狂?” 她低声骂道:“你无赖!” 他浅笑着吻着她,紧紧贴着她凹凸有致的身子,以十二万分的耐心一寸一寸征服她的领地。直到她的眸光媚若春水,身子绵软,他在她喉间惑人的低吟中也她紧紧相合。 疼痛的感觉袭来,身体相合的地方传来似撕裂般的痛楚,他以深吻将她的痛呼封住,极力温柔相待,可他的动作仍然惹得她连声呼痛:“明璐,痛!”、“明璐,停下!”。 他一脸无奈的忍住冲动,覆在她身上,在她耳畔惑声道:“唤夫君!” 她喁喁低声道:“夫君,痛!”他扶着她因为疼痛而扭动的腰身,学着她魅或人心的语调道:“乖,迎和我,而不是反抗,这样你便会好受些。” 说着他温柔的吻在她的唇上,双唇摩挲着她柔软的双唇,托着她的腰身令她迎和自己,缓缓动作引领她与自己一体。 听着她唇中的痛呼减轻,却依然道:“明璐~”他惑然笑道:“唤夫君!”她媚然低唤:“夫君!停下!”他一脸无奈轻笑道:“请娘子暂且忍耐,为夫当真已经尽力温柔了!” 她在他身下羞恼道:“你,你若再不停下,我,我可要动手揍你了!”他听了一脸懵的眨了下眼睛,随即失笑出声,紧紧覆在她身上,听着她喉间传来痛楚与愉悦相和的声音,魅然道:“那为夫为了避免挨揍,只好令娘子起不来床了!” 呼痛的唇再度被深吻封住,满室春光,嗯,和谐。 *** 祭司禁地梨园之内,杨柳菁看向明璐的深远眸光渐渐幻为如水深情,明璐苦笑道:“小师叔祖,你若再以此等眼神看着明璐,明璐怕是会被揍的很惨!”她将眸光收回,浅声道:“我只是一时眼花。” 明璐柔声笑道:“小师叔祖连日不曾好歇,不如明璐送您回房去歇息。”见她微微点头,明璐抱着她进房,顺便唤了一声:“梨落,你进来!” 梨落听了这一声唤不觉就迈腿跟了进去,满脸狐疑。 进入内室,明璐将杨柳菁放在床塌之上,用丝被儿裹好,看向满脸狐疑的梨落道:“她不可独睡,必须有真心爱她的人守在她身旁!”说着便在床塌前正对着的软塌上躺下了。 杨柳菁侧卧在床上,眸光怔怔的看着明璐,微垂双眸道:“梨落,你,你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她方才看向明璐的眸光,梨落看得清清楚楚,那眸光中分明有情。听她让自己出去,他深吸一口气坐在塌沿,看向杨柳菁怒道:“你俩这算什么?我梨落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梨落腰间一暖,她的胳膊扣了上来,她看向梨落,眼前的人儿仍是当年的模样,她再看向明璐,不敢相信自己会将人认错,低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梨落,我需要一些时间!”说着她松开手喁喁道:“我困了,要睡觉!你,你和玉璃先回魔龙宫去吧!” 玉璃握着剑在露台上站了半晌,面色由黑到青再由青到白,而后听到屋里梨落唤他:“玉璃,你进来!”他苍白着面色进屋,将休仰头看天,在心中破口大骂之后跟着进去了。 玉璃站在内室的屏风之内,看着明璐合衣侧身对着床铺睡在了软塌之上,梨落坐在床沿,杨柳菁垂眸咬唇不语,梨落道:“玉璃,我扛人,你揍明璐!” 杨柳菁听了抬眸看向梨落,梨落冷眼看着她道:“你似乎忘了,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说着便伸出手欲将人搂入怀中,红莲幻过将两人之间竖起一个界限,她看着梨落将他眼中的伤烙在眼底:怎么会?我怎么会将你认错? 梨落与她四眸相对眸光忽的一红,释放灵力强闯红莲结界,红莲业火一触即发她旋即收手,整个人便被搂进了梨落的怀中,梨落看着她恨声道:“你说,说你不爱我!说你不要我!说你要解除婚约!你说啊!” 将休站在屏风处,看着这房中四人情形,冷声道:“玉璃你随我出来,他们三个的事让他们三个解决,你不要掺和!”扯了玉璃便走。 杨柳菁在梨落怀中那颗曾受尽玄雷诛心照理早该痛到麻木的心开始痛了起来,那种撕扯着要被活活分成两瓣的心,原来是如此之痛。 前生,幻璃发现她与玉璃并非一人时,他所受过的痛楚,她终于感同身受。 “梨落,上神流光乃上古魔尊明璐之妻,在神魔终战之时堕身成魔,成为上古魔神红莲尊者。我,我是明璐的妻。”她看着梨落低声道,眼中的泪似断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 低低的一声长叹自明璐处传来,明璐道:“那你前生在人界觉醒之初,明明记得自己与玉璃成过亲,却为何假装忘却,任由玉璃娶了他?” 她含泪回眸,明璐满脸凄苦的笑:“我们一开始便不被祝福,若你能得到幸福我自会放手。流光,我不想用曾经的夫妻关系来束缚你。遵从你自己的本心,我不想亦不会迫你做任何选择。” 梨落紧紧搂着的怀抱缓缓松开,他看着怀中的人儿,怀中的人儿同样凝眸看向他,玉璃去而复返,站在屏风处道:“梨落,随我去吧!” “他们不能在一起!”紫凝的身影无声出现在床塌之前,他看向梨落道:“梨落,将她带走!”旋即转向杨柳菁道:“你若想再害死明璐一次,你就继续留在他身边!红莲尊者,这并非你第一次对他变心!你不值得他再次为你付出生命!” 她听了怔在当场,眸光自明璐面上拂开,那混乱的红线呵,她唇角啜着冷笑,身形一纵径直自紫凝手中夺过魔龙权杖,化为一道红光消失于天地之间。 明璐色变,正要去追,将休闻声而来,冷冷的注目于紫凝道:“紫凝,你留在这里看着明璐,我去追她!”说着便径直去了,明璐冷眼看着紫凝,道:“魔尊紫凝,你都知道些什么?” 紫凝冷笑道:“我都知道些什么?明璐,你可知你为她死了方十年,她堕身成魔后不过三年便嫁给了将休!” 他原以为她一生为爱痴迷,痴恋于一人,虽然他心心念念想着要做她的男宠,可她竟然是个水性扬花的?他一脸痛心疾首的看着明璐。 而玉璃只觉得周身冰寒:难怪前生大哥总是说要替他娶了她,原来,原来他早娶过了?! 明璐听了深吸了一口气,先看向玉璃沉声道:“玉璃,不要怪你大哥!”旋即对外道:“拂风,俏稍你二人进来!” 拂风捏紧拳头立在露台之上,面沉如水,听得明璐唤他抬脚便向相反的方向走,俏稍依然坐在屋顶之上,见他往外走径自落在拂风面前,扯着胳膊揽着腰道:“尊上,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先去听听人家明璐长老怎么说嘛!” 第十三章 情路凶煞(一) 待俏稍扯了拂风进来,紫凝抢先道:“明璐,你当年为了她倾尽天下,可她是如何待你的?若她一早便坚定的站在你身旁,魔界又怎会败的如此之惨?你又怎会为了救她而殒身?” 明璐听了沉声道:“紫凝,正是因为有像你这样对事情一知半解便开始责怪她的人,那些怨灵才永远无法消除。你当日经过魔尊试炼之时尚能坚定的站在她身旁……”明璐的声音嘎然而止:眼前的紫凝不对!那,那她拿走的那根魔龙权杖岂不有问题?! 见明璐变色知他洞穿陷阱眼前的紫凝忽然出手,快如闪电将手中利刃刺向明璐心口,他快,现场有一人比他动得更快。 “临!”玉璃一声断喝,金色的光芒闪过,玉璃的剑堪堪挡在明璐身前,将利刃隔开,道:“拂风你去追我大哥,我对付他!你们俩个别动手!” 前生玉璃将紫凝养在身边三百余年,虽说是当宠物养的,但紫凝的秉性他素来清楚,今生虽说仅见过数面,但世尊怎会看选错了魔尊? 以紫凝对她的深情,又怎会如此待她?他一眼将来人看穿,隐忍不发便是想知道对方下一步的动作,既然对方意在明璐,虽然他早有揍明璐的心思,但他亦断然不会令对方如愿的! 梨落和明璐各自明白,玉璃嘴里说的你们俩个别动,指的是他们俩个。两人互扫了对方一眼,面露苦笑。 玉璃与假紫凝贴身相斗立时便打到了房子外面,“破!”一身红衣的杨柳菁立在露台之上,手中长剑立时将假紫凝洞穿,一道恍若实质的黑现出在玉璃眼前。 听到她的声音房内的人立时冲了出来,一齐看向她。 那恍若实质的黑忽的在众人面前又幻做了杨柳菁的模样,同声喝道:“破!”手中剑光立时向对面的人儿而去。 “金刚伏魔阵!”嗡的一声,金色光华闪过,一身青衣墨袍的剑仙斩妖立于露台之上,金光四射的大阵之内现出两团浓黑之气:两团怨灵立时在阵中合二为一,声音喑哑的道:“魔尊明璐,你的挚爱我们收下了!” 明璐笑道:“这话,你们上回说过了!” 怨灵喑哑着嗓子道:“是吗?”这声音一声叠着一声,化为阵阵回音最终化为虚无。金刚伏魔阵之内这浓墨之气渐渐幻为混沌形态,夏夜的星空下,长河平原之上一星篝火明亮耀目,草原之上飞舞的流莹与天上漫天的星光交相辉映,构勒出如梦似幻的画面。 一双男女安坐于篝火之旁,女子一身素白天师道袍,墨发如瀑布般随意披散在脑后,五官生得绝美,额间一点上神神纹,左手执壶右手执杯正与身旁的红衣少年浅声笑谈。她身旁安坐的少年一身大红锦袍,额间一条红色的魔龙魔纹,眸光间星光漫天的注目于她,注目于她的浅浅笑颜,眉梢眼角俱是惑人的笑意。 梨落与玉璃看着眼前的这一双男女瞬间呆掉了,而明璐的嘴角挂上了无奈的苦笑:这于漫天流莺飞舞中把酒笑谈的分明是上神流光与少年时期的魔龙世子将离! 红衣少年执杯与流光碰了一杯,两人各自浮了一大白,少年将身子放松侧身卧在倒伏的草丛之上,眉梢眼角俱是惑人情态的笑意道:“姐姐,你每年都要到此处来赏流莹,可是看上我了?” 流光凝眸笑道:“阿离,酒可以乱喝,话不可以乱说!”红衣少年听了一脸小失望的看着她,将额头枕在自己的臂弯道:“怎的,难道人家生得不合姐姐心意么?” 流光见他小失望的模样在他额上轻轻弹了一指,一脸无奈的苦笑道:“你姐姐我呢,命犯桃花,情路凶煞,不可动情。”少年吃了一痛,坐直身子听着她说完一本正经的道:“若我偏要你动情呢?” 流光在心底把月老和他那倒霉催的师父星神若风凌迟了一遍,正色道:“万劫不复!”红衣少年眸光微震,在心底仔细咀嚼着“万劫不复”这个四个字,最后灿然笑道:“那阿离跟在姐姐身边,陪着姐姐可好?” 流光上下打量着他道:“我龙虎山正好缺个镇山的护法,阿离,你可愿意入我山门?” 少年听了一脸阴郁的道:“我才不要!本来是叫姐姐的,这要入了你的山门,立时比你小了一辈!” 流光笑道:“那吾以何名目将尔带在身旁呢?” 少年眨了眨眼睛道:“那我依然管你叫姐姐,不叫师父,还有,我不要对你家的那些个长辈们行礼!” 流光一脸爱宠的看着他笑道:“我家没有长辈,只有一个大师兄乃是上神天璇,纵是天帝见了也要让他七分,你管他叫声师伯,他绝对是担得起的!” *** 魔界堕魔山腹,一半为炙热的红色炎火,另一半为冷炙的红莲火海,冷热交替中一个黑色的混沌球体浸润在火海之中,球体正中一身玄黑魔龙龙袍的俊美男子手持法决被困在其中。 “破!”火海自中间分为两半,炙冷的火焰随着那一身白衣的女子冲入混沌之中,她手中所握的正是魔界至尊的象征魔龙权杖,来人正是自假紫凝手中夺走魔龙权杖的杨柳菁。 玉璃能看出紫凝为假,她又如何认不出? 黑色的混沌见她送上门来那喧嚣的声音迅速吵闹起来,那声音一叠声的叫嚷着:“上神流光,你这个天界叛徒!” 她充耳未闻径直冲到紫凝身前,将魔龙龙杖塞入他手中。而后敛去周身魔气手捏法决道:“临!”金光大盛间她扯着紫凝自混沌中脱身而出,冲出红莲火海。 将休的身形堪堪停在堕魔山腹,见着她揽着紫凝出来的身形,心中一沉:“梨园那个紫凝是假的?那,那明璐岂非有危险?” 杨柳菁将他眼中的隐忧看在眼中,浅声道:“有玉璃在,他应当能将来人看透。你先送小凝儿去找至尊明月,我留在这里处理一些事情。” 将休唇角微动,想说“我留下来陪你”,杨柳菁看着他笑道:“将休哥哥,你此时心中破绽太多,不是它们的对手,你随拂风哥哥去吧!” 拂风的身形远远掠了过来,停在他们对面不远不近恰到好处的冷漠而疏离的距离,先扫了一眼紫凝略苍白的面色才冷声问道:“你们当真成过亲?” 杨柳菁看向拂风浅笑道:“拂风哥哥,关于上神流光那一世的事情我都不太记得了,我只记得我是魔尊明璐的妻!你替我送他们去见至尊明月。” 堕魔山腹光影变幻间三人眼前流莹飞舞,一把好听惑人嗓音响起:“你说你都不记得了,那由我们来负责令你想起,可好?” 她揽着紫凝撞向将休与将休一起撞到拂风身侧,对拂风笑道:“拂风哥哥,上一世与银月有关的事情你当真忘了么?这堕魔山的罪业是我的业债,非本人不得诛!” 杨柳菁将紫凝塞到拂风怀中,俯在他耳畔道:“你即爱他,便当信他信到底。给他一次解释的机会,原不原谅、接不接受全在你!”她说完右手悄然结印,将三人困在封印之中径直通过传送阵送走了。 红衣少年玉璃的面目在点点莹火中显现出来,如梦似幻。她看着这温暖的面目,唇含浅笑道:“银月的怨愤消散后,你们似乎弱了许多,只会做这些毫无杀伤力的事情么?” “上神流光,你斩情绝爱之后依然是魔,仍然为情所苦,六万八千载日日玄雷诛心之刑,滋味如何?”喑哑的声音过后,是一连串嚣张至极的笑声,笑声的主人似乎极为痛快。 第十四章 情路凶煞(二) 杨柳菁在唇角啜着冷笑,沉声道:“本尊受此苦楚,受的心甘情愿。六万八千载,明璐陪在我身边寸步不离,悉心照料。本尊原以为此乃时间法则施加给我的反噬,原来竟得益于诸位,看来本尊要多谢诸位,让我与明璐能在足够漫长的岁月中相依相守!” 喑哑的声音恼道:“此为尔破坏时间法则的反噬,并非我等罚你!我等不过是看你们对面不识,想到明璐眼见着你心心念念想着旁的男人就异常解恨罢了!”肆意的笑声又起,气势明显弱了许多。 她听了笑道:“看来你们当真是弱啊!怎的,将那个假紫凝放出去,消耗了你们许多力量么?” “丫头,”喑哑的声音道,“休得逞口舌之利,我们不吃这一套的!” 她听了在面上挂上惑人的浅笑道:“那我们换个新鲜的。让我看看若我将你们当年吞噬的部分取回,会如何?”说着她纵身径直跃入眼前凝若实质的黑暗之中。 *** 一片浓如墨的黑暗中时空悄然流转,黑色的混沌渐渐有了浅淡浓黑的层次,钟灵毓秀的龙虎山在眼前若隐若现。 山门之前一片嘈杂,着一身素白天师道袍墨发随风的少年天师玉璃持剑立于山门前,山门前与他对峙的乃水神工共、火神祝融。 只见水神工共手中举着一道天帝法旨,他二人身后跟着十数名着金盔持金戬的天兵神将。 少年玉璃剑指二神朗声喝道:“水神工共、火神祝融,尔等安敢在我龙虎山放肆?” 火神祝融道:“放肆!天师玉璃,我等奉天帝旨意来此,速速宣你师父上神流光出来接旨!” 与玉璃同样装束的天师玉皇持剑立于玉璃身侧,执礼朗声道:“两位上神,家师上神天璇与师叔上神流光均不在山门,在下为龙虎山大师兄,领师尊法旨全权负责龙虎山事务!天帝此旨我龙虎山恕难从命,两位请回!” 上神流光的声音自半空传来:“什么旨意,说来听听!” 身随话落,一身素白祭司长袍的绝色女子落在玉璃身侧,她的身后跟着两名着玄黑色龙袍的魔族男子,玉璃与两人打了个照面,眸光闪躲间一脸晦暗难明的神色看向上神流光,轻声问道:“姐姐,他们说你嫁给了魔尊明璐?” 她微笑着冲他点头,见他面色难看,在他额头轻弹一记道:“乖,这个我回头解释给你听。”随即便将身形立定在二神面前。 水神工共扫了与她同时落下的魔尊明璐、魔龙尊者将休一眼,高举手中法旨道:“水神工共奉天帝法旨:上神流光擅自婚配,嫁于邪魔,于天规不合!令上神流光立时将魔尊明璐休弃!改嫁于火神祝融为妻!” 流光听了注目于水神工共面上,浅笑道:“工共,本座近三千年来是不是脾气太好了点?” 水神工共听了皱眉道:“天帝此旨确实有待商榷,但,但您身为九天诸神怎可嫁与魔界至尊?” “本座喜欢谁便嫁与谁,但凭本座自己高兴!任何人均无权干涉,更轮不到他天帝说三道四!”她一字一顿的说着,“麻烦水神将原话一字不差的带给天帝!” 水神共工听了眉头拧得更紧,冷声道:“流光,天帝有旨:你若抗旨,便命我二人将你带回天界问罪!” 流光听了浅笑着看向火神祝融,笑道:“火神祝融,你想娶本座?” 火神祝融道:“并不想!但于其让你嫁与邪魔,本神也只好免为其难娶了你!” 流光听了唇含浅笑退回到玉璃身侧,自袖中掏出一枚赤血璃龙佩来,看向玉璃道:“为师亲手做的,贺你出关的礼物。”随即将此佩亲自挂在玉璃腰间,笑道:“怎样,让为师看看你闭关百年的成果啊?” 玉璃满脸阴郁的道:“早知道你会在我闭关的时候嫁与他,这关我便不闭了!” 他扫了明璐一眼身形急纵直取火神祝融而去。 明璐与将休将玉璃的话听在耳里,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明璐行到她身侧,低声问道:“这个便是你最宝贝的徒弟?” 她一脸得意的答:“对啊,在长河平原捡回来的一条红龙,又好看又能打!迷倒我龙虎山满山女天师。可惜他情路坎坷,哎,我只好让他和我一样,暂时不要对人动情了!怎的,比你家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如何?” 将休听完唇角动了动终是无声。 片刻后,胜负即分:火神祝融落败。上神流光朗声笑道:“祝融啊,你连我家的一个小辈都打不过,安敢在此放肆?水神大叔,将你的对头还有这些孩子带天界回去找天帝复命吧!” 幻境切换,天师阁鸿雁阁内,须发皆白的上神天璇高坐在主座,魔尊明璐与魔龙尊者将休居座,上神流光居次坐,天师玉皇与天师玉璃负剑分别立于天璇与流光身侧。 天璇仔细打量了明璐几眼,转向流光道:“师妹啊,你当真嫁给了魔尊明璐?” 流光嘟着小嘴道:“嗯,嫁了!不过师兄啊,他这个人无赖的很,你帮我教训他几句!” 天璇听了眉目含笑道:“只让我教训几句啊?你这是怕我揍他了?” 流光垂眸含笑,面上微赦,天璇转向明璐正色道:“流光命犯桃花、情路凶煞,你即娶了她,可有万劫不复的觉悟?” 明璐起身行到大厅正中,向天璇执礼神色肃然道:“有!”简简单单一个字省却千言万语。 天璇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正要认下这桩婚事,玉璃迈步走到明璐身前道:“你纵有万劫不复的觉悟又如何?你凭什么让她因动情而受苦?又凭什么将她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你娶她之前可有问过我的意思?” 上神流光眨了眨眼睛,与将休同声道:“阿离/阿璃!” 明璐听了一瞬不瞬的看着玉璃,一脸理亏神色黯然的道:“我,我并不知你当初出逃是为了她!” 玉璃道:“那你现在知道尚未晚矣!你俩这门婚事,我龙虎山不认!” 明璐沉声道:“阿璃,我与你师父已然成婚,此事你认与不认我魔界上下皆已经尊她为后了!” 玉璃无声迫向明璐,气势陡增道:“‘万劫不复’此四字意味着什么,以你祭司一族的修为难道你看不穿么?明璐,我不肯让她涉险!我若舍得她万劫不复,她如何轮得到你来娶?而且你身为魔尊将自己置于险地,可曾想过我大哥会如何?” 明璐听着玉璃的话深吸一口气方道:“阿璃,我与流光倾心相爱!我相信不论未来如何,我与她均能无怨无悔!” 上神流光掐着眉心看着自己最宝贝的徒弟与自己的夫君针锋相对,天璇扫了她一眼,她心道:该死的月老,你又给我闯了什么祸?玉璃对我明明是孺慕依恋之情,怎么这会就变成了爱慕之情?! “吾不愿,吾不舍!”玉璃厉声喝问,“明璐,本尊的话你是当真听不懂吗?” 将休眼见明璐面色暗沉,眼看着这两个要立时打起来,只得侧身挡在两人之间道:“阿离,你好像忘了当初是你自己跑掉了的!明璐才是现任魔尊!你无权对他发号施令!” 天璇听了扫了自个的宝贝师妹一眼,流光一时怔愣的看向玉璃,玉璃面色冷然对明璐道:“我为了她弃了魔尊之位,只愿伴在她身旁护她平安!你怎敢引她动情,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流光听着玉璃的话狠狠掐着自己的眉心,心道:当真是情路凶煞的狠!一下子惹到两个魔尊!可,可我记得我与阿璃的红线早已经被自己剪了啊? 第十五章 情路凶煞(三) 天师玉皇见师叔上神流光掐着眉心,执礼道:“师叔,阿璃当初为了您弃了魔尊之位,要论至情至性,阿璃似乎强过眼前这位!师叔,要不这桩婚事,您作废掉?” 流光听了玉皇的话省觉不能再任这两人继续吵下去,起身大步行至玉璃身侧软声道:“阿璃,你对我一向是孺慕依恋之情,并非爱慕之心。我知道你是不舍得我受苦,但此事我已有决断,你何须强求?我,我喜欢明璐,我不想与他分开!” 玉璃听了恨恨注目于她,一道金光自天而落,小仙官立于云头朗声道:“龙虎山上神流光抗旨不遵,纵徒行凶!现令上神流光交出其徒天师玉璃,绑缚上天界听候发落!” 玉璃正愁没个出气的地儿,一听天帝旨意冷声对流光道:“你俩给我在这等着!我上去打完了那群不开眼的再回来和你俩算帐!”说着身形向上一纵直上云端扯着那小仙官的脖领子直往九天而去。 上神流光注目于他的背影,招来两个剑侍道:“去,看着你师兄,别让人伤着了!”立时数道白练相继往九天而去。 幻境随着玉璃的身动而变幻,九天之上凌宵殿前众神严阵以待,玉璃率数位男女天师立于凌霄殿前,天帝怒道:“天师玉璃,你可知罪?”玉璃一言不发,三尺青峰出鞘,喝道:“万剑朝宗!” 万剑齐出,杀意凛然直取天界众神。 此时凌霄殿前的众神,有一半是来看热闹的,一小半是来劝架的,另有几个是来给火神祝融助拳的,这其中最有分量的当属上神曦和与女娲大神。 孰料天师玉璃根本不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出剑便打,上神们自恃身份的退往一旁,女娲大神起了个封印结界,将玉璃放出的飞剑尽数困在结界之内。 围观者中有心教训的立时抢上前去,将玉璃围住,奉命前来保护玉璃的几位天师见状拨剑出鞘,凌霄殿前立时战做一团。 水神工共在一旁扬声道:“各位仙友,随便打打就行了!玉璃乃是上神流光最宠爱的徒弟,若打坏了,依她的性格怕不好收场!” 天帝玄朗坐在玉座之上听了此话怒道:“放肆!工共,难道我天界还怕了她龙虎山不成?” 水神工共听了立时敛眉垂眸立到了女娲大神的身后,女娲大神低声道:“工共啊,你说流光嫁人后脾气会不会变好点?” 工共低声道:“我若打了您的徒弟,再逼您休夫改嫁,您当如何?” 女娲大神笑道:“姑且看看。” 片刻后一道金光落地,上仙玉沁落入鸿雁阁,向上神天璇执礼道:“启禀师尊,小师叔的宝贝徒弟玉璃带着几个师弟师妹们在凌霄殿和天界众神打起来了!” 天璇眉梢微抬,花白的长眉毛轻颤,慢条斯理的道:“打起来了?你可知是因了什么啊?” 上仙玉沁看向座上的那两个魔头,沉声道:“徒儿听说是火神祝融不满师叔嫁给了魔尊明璐,挑唆天帝下旨,逼师叔休夫另嫁,在咱们山门口被玉璃师弟给揍了!” 天璇听了放松身子,继续慢条斯理的道:“阿沁啊,你说火神祝融该揍吗?” 上仙玉沁看了自个大师兄天师玉皇一眼,道:“自是该揍的!” 天师玉皇沉声道:“那你还站在这里做甚?”上仙玉沁听了立时持礼化为一道金光直奔九天而去了。 明璐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心念微动,向流光道:“流光,将你这位师侄唤回来!” 流光的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对玉皇使了个眼色,玉皇化为一道白练追着去了。 九天之上的凌霄殿,原本天界龙虎山飞升了上仙的诸位弟子只在一旁观战,上仙玉沁得了师尊上神天璇的法旨后通知诸位师兄弟道:“师尊说了,随便揍!有事他担着!” 众位上仙立时拨剑,同声喝道:“破!”那将玉璃飞剑困住的结界无声破去,万剑齐发,立时将凌霄殿刺了个通透。 天帝怒喝道:“放肆,尔等身为天界上仙,安敢放肆自此?” 天师玉皇现身于凌霄殿前,先扯住了上仙玉沁,低声道:“师尊令你回山!”而后挡于玉璃身前,躬身执礼道:“回禀天帝,姻缘一事冥冥之中自有命数!天帝强令我师叔休夫,又下旨令我师叔下嫁火神祝融,请问这又是何道理?” 火神祝融抱伤立于上神曦和身后道:“启禀天帝,臣以为此乃魔界阴谋!上神流光定是被魔尊明璐所惑!魔尊明璐娶流光上神为假,意在挑拨龙虎山与我天界关系为真!臣建议天帝讨伐魔界,捉拿魔尊明璐!” 玉璃听火神祝融建议天帝发兵魔界正要说话,被玉皇以手势暗中止住,玉皇抬眸看向天帝道:“启禀天帝,天界若想向魔界发难,令魔界臣服于天界,大可派火神祝融前往魔界开战!但天帝若拿我师叔的婚事做饵,我龙虎山上下恕难从命!另,我师叔即已嫁与魔尊明璐为妻,已为魔界之后,诸位若想轻启战端,怕也得先问问我师叔的意思!” “放肆!”火神祝融怒道,“玉皇,你不过小小天师,这九天之上尚无你说话的资格!你龙虎山自诩正道,上神流光身为九天诸神竟然下嫁邪魔为妻,尔等不以为耻反而多加维护,你龙虎山上下可是要堕为魔修?” 玉皇面色依然,执礼如初向天帝道:“天帝,我师叔三千年前曾于九天诸神定约,我龙虎山天师一脉婚嫁自由,任何人不得干涉,天帝如若忘了,在下不介意提醒天帝!纵然天帝贵人多忘事,相信诸位仙友之中总有人记得!” 天师玉皇为龙虎山天师一脉同辈中实力最为强横的天师,早已修成仙身,却一直未能飞升天界,皆因三千年前西海有位公主看中了他,欲招他为驸马,遭拒后请动天帝旨意,令他入赘西海。 此举当时惹怒了上神流光,上神流光在凌霄殿设下流光之境,将整座凌霄殿拆了个干净,此事终以天帝撤消旨意,女娲大神出面说和,上神流光与九天诸神定约而宣告结束。 此时天帝听玉皇提起此事,怒火中烧,怒道:“天师玉皇!回家告诉你家那位上神流光!她若休夫,本座允她婚嫁自由,她若执意不肯,本座立时发兵魔界!届时本座到要看看,你龙虎山上下,是立于我等身后共诛邪魔,还是阵前倒戈帮助魔界攻打我天界诸神!” 玉皇面色如初,执礼道:“在下立即下界将天帝旨意转告家师与师叔,还请天帝稍安,静待家师回复!” 见他要走,上神曦和道:“玉皇且慢!”旋即转向天帝道:“天帝,本上神倒觉得流光此次的婚事是件好事!” 天帝听了微愣,面色缓和道:“上神此言何解?” 上神曦和肃容道:“龙虎山天师一脉历来以降妖除魔为己任。此次流光既然做了魔界尊后,龙虎山既为我天界臣子,那流光在魔界的臣子理应臣服于天界!本上神觉得理应让流光带着她的夫君上天界绶封。如此一来,天界不费一兵一卒便收服了魔界,实乃大善之事!” 玉皇怒道:“上神曦和,在下方才已经说过:天界若要收服魔界大可向魔界宣战,休要拿我师叔的婚事做饵!” “哼!”火神祝融冷哼一声道,“玉皇,我听说龙虎山如今俨然已是你当家做主!但这天界,尚轮不到你说话!”而后祝融转向天帝道:“启禀天帝,臣以为曦和上神此言甚是有理!臣愿意代天帝传旨上神流光,令她携夫上天听封!” 玉璃立于玉皇身后,与身旁的众位天师、上仙眼见着众神皆认为此事甚合情理,心知此旨若当真下了,将立时使流光身陷情义两难之境。 第十六章 情路凶煞(四) 玉璃心道:还真是命犯桃花,情路凶煞!嫁个人都能惹出这么多麻烦!嫁谁不好,偏生嫁给明璐!那货分明是我让给大哥的!你已经自我大哥身边拐走了我,怎么就好意思抢走我大哥的心上人呢? 火神祝融话音方落,立时有诸位上神表态,愿意承担说和一职,前往龙虎山劝说上神流光携夫上天听封。 玉皇面色暗沉,冲玉璃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前揍人!玉璃会错了意,斜踏出一步,持剑立于玉皇身前,朗声道:“如此便让本尊看看,诸位有何本钱,能令我魔界臣服!” 悬剑于眉心三尺前,玉璃喝道:“破!”耀目的红光幻过,一声高吭的龙吟响彻九天,一条巨大的红色魔龙落于凌霄殿前幻为一身红衣的少年,眉目清冷沉声道:“魔界至尊将离挑战九天诸神!” 玉皇见他魔识破封在心中叫糟,火神祝融当先持杖打了过来,玉皇立时挡在玉璃身前执剑相抗,同时有数位龙虎山的上仙上前将玉璃围在中间。 上仙玉娆向他道:“九重天有禁制,妖魔两族在此只能发挥原有实力的十分之一!你,你直接用你天师的身份打架不行吗?” 玉璃听了冷然道:“纵是十分之一的实力,本尊打这些废物也绰绰有余!”言罢纵身跃出保护圈,直取天帝。 玉皇瞠目看着,欲阻已来不及。曦和见他直取天帝,怒道:“邪魔好大狗胆!”手中金光漫过,一掌直取玉璃后心。龙虎山众仙抢至,凌霄殿前混战再起。 火神祝融眼见龙虎山众天师与上仙们与上神曦和战在一起,情知插不上手。继续在一旁鼓动唇舌道:“启禀天帝,龙虎山天师之中暗藏魔族,还请天帝下旨,将龙虎山上下彻查!” 水神工共闻言朗声道:“启禀天帝,上神流光驯服魔族,将魔族引入正道,实乃至善!还请天帝三思,不要受火神鼓惑!” 火神祝融冷笑道:“水神工共,魔族作乱近在眼前!我看此魔分明是潜伏于龙虎册的魔族奸细!诸位上神眼见魔族与龙虎山天师作乱,此时不出手平乱,更待何时?” 女娲大神道:“此事恐怕有所误会,天师玉璃禀性纯良,对他师父甚是爱戴。怕是你们此次将他迫的狠了,他方会将魔识破封。天帝,本座以为,此事最好请流光上天界说明情况!玉皇,将你师弟拉住,待此事说清楚之后,再由天帝发落尔等!” 火神祝融道:“女娲大神此意,是我天界无人能降得住此魔,得他龙虎山出手方能降得住么?” 眼见诸神打起了口水战,曦和下手一点不慢,趁玉皇分神与女娲对答之记,一腿扫在玉皇腰际,将玉皇踢的横跌出去,血溅当场。 龙虎山的师兄弟们立时红了眼,纷纷拨剑放出杀招,一时之间满殿飞剑挟着凛然杀意直取上神曦和,玉璃只将满身杀意锁在天帝身上,连破好几堵天兵天将构成的人墙,感受到他的威胁天帝怒道:“难道我九天诸神就无人能制得住龙虎山此等犯上作乱之辈么?” 曦和听了心道若就此缠斗下去必然生乱,手捏法决扬眉道:“天罗地网!”金色的法阵漫过,将玉璃与众天师放出的飞剑困住。 火神祝融手捏法决道:“雷霆之怒!”金色的雷光立时聚集在天罗地网所布成的金色大阵中。 众天师、上仙立时向玉璃身旁靠拢,同声道:“金刚伏魔阵!”数道大阵将玉璃护于阵中,令他避开雷击。 上神曦和见此怒道:“好胆!尔等如此维护魔族,本座今日倒要看看,你们能护他到何时!” 鸿雁阁,一道金光落地,现出鹤发童颜的月老来,月老向上神天璇执礼道:“启禀两位师伯,师弟玉璃魔识破封,被天罗地网困住,大师兄玉皇身受重伤,众师兄弟们在天界苦战,请两位师伯示下!” 上神流光听了指着明璐与将休道:“你们俩个在此待着,哪也不许去!”言毕身形立时消散无踪。 待流光去了,上神天璇深深看了明璐与将休一眼,笑道:“让两位魔界至尊看笑话了。我师妹脾气不太好,尤为护短,明璐啊,你以后多担待!” 明璐唇角含笑执礼应了。 月老回首看了两人一眼,抚着胡子道:“两位果然是万里挑一的人物,流光上神的眼光当真是不错啊!” 天璇听了注目于月老,一脸无奈的道:“说到这个,你流光师伯的姻缘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玉璃好好的因何对她生了爱慕之意?” 月老坦然道:“启禀天璇师伯,魔尊将离当初与流光师叔的姻缘线是她亲手剪了的。但不知为何这红线纠缠不清,竟然自动续上了,眼下已经成了一个死结,无解!” 明璐与将休听得此方交换了一下眼色,同时在心中暗叹。天璇听了冷然道:“你师父还有多久出关?” 月老心道:师伯这纯属聪明反被聪明误,她当初不剪掉与将离的姻缘线,直接认了将离,就算打破头也比惹来这后面三个强啊!当着天璇的面他可不敢,只得执礼沉吟道:“这,师伯,流光师叔当初将我师父得罪的太狠,我师父怕是不会出手帮她的。” 天璇听了冷声道:“他若不帮,本座就拉了他给流光垫背!” 月老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道:“师父早料到师伯有此一说,师伯,这事徒儿可管不了!徒儿告退!”说着当真跑掉了。 九天之上,“破!”一声断喝响彻天地,天罗地网立时破去,上神流光持剑立于玉璃身前,她先扫了受伤的玉皇一眼,一眼扫到玉璃苍白的面色,将手紧紧握在他腕上将灵送入他灵海。 一边为其疗伤一边朗声道:“龙虎山众弟子听令!天上人间所有龙虎山门人撤回山门,自今日起,我龙虎山上下闭山不出,不再过问天上人间诸事!玉枫,将你大师兄和其他师弟们带回去!” 此言一出,众神皆惊,得到消息赶来其他出自龙虎山的上仙立时领命去了。 流光执着玉璃的腕子,冷笑连声道:“哪位仙友能为本座解释一下,我这好好的徒弟,因何在天界破封了魔识?” 火神祝融道:“上神流光,你这弟子分明是魔族奸细!”流光冷冷看了火神祝融一眼,祝融对上她眼中凝绝的杀意心中一寒。 上神曦和道:“流光,你即嫁了魔尊为妻,又收了魔族为徒弟,你究竟是我天界的上神,还是他魔界的魔神啊?” 流光看向曦和道:“曦和,此事与你何干?” 曦和沉声道:“小小流光,安敢与日月同辉?你即已身伺魔,本座便当你是为了感化魔尊,实乃至善!本座已替你向天帝求情,你只需领着你那夫君来此受天帝封赏,令他率魔界臣服天界,天帝便恕你无罪,你意下如何?” 流光道:“不如何!”单手执剑诀喝道:“九天雷落!”话音方落便引万雷齐发,瞬间砸在凌霄殿上将金碧辉煌的凌霄殿化为天劫之所,上神流光扯着玉璃径直下界去了。 女娲大神在她手捏剑诀的瞬间道:“走吧,不用再看了!”旋即与水神工共消失无踪。 天帝一边支起护身结界一边道:“哪位上神愿意担任先锋,捉拿上神流光?” 上神曦和凝眸道:“天帝,我们若在此时攻打龙虎山捉拿上神流光,岂不正衬了魔界的心意?本座觉得,我等应当即刻率兵攻打魔界!” 第十七章 万劫不复(一) 流光扯着玉璃落入鸿雁阁,整座龙虎山已经支在了封印山大阵之内,她看向明璐道:“明璐,你与将休即刻返回魔界备战,天界要令魔界臣服,此次找我麻烦纯属幌子!” 明璐的眸光落在她握住玉璃的那只手上,柔声道:“娘子身为魔后,神魔开战,难道不考虑与为夫并肩作战么?” 流光肃然道:“明璐,抱歉,我首先是九天诸神,其次才是你明璐之妻。我已令龙虎山众弟子返回,我龙虎山上下不会参与此次神魔之战。但必要时,我会出面调停此事!” 明璐听了将眸光落在玉璃身旁,沉声道:“阿离,那你是留在龙虎山,还是随我与你大哥返回魔界备战?” 流光紧紧抓着玉璃的腕子道:“天师玉璃乃我上神流光关门弟子,天界人尽皆知。他不可参与此战!明璐,我与你成婚,与龙虎山上下无关!我不能拿我满门弟子的前程与你绑在一起!你去吧,必要时我自会助你!” 将休听了冷声道:“上神流光,难道我堂堂魔界要靠你一介女流来护佑么?明璐,既然她不愿意站在你身边,你又何须将她放在心上?倒不如给她一纸休书,将她龙虎山上下摘个干净!” “上神流光接原始天尊法旨!”一道金光自天而落,“师尊有令,令上神流光率兵攻打魔界,务必令魔界臣服,不得有误!” 流光听了齿间冷声喝道:“本座并非原始天尊门下,不想死就快滚!”,见她直接开口赶人,天璇身形一纵便将那金光之中的道童擒拿住,冲玉沁道:“玉沁,远来是,将这位仙童带到后山去好生招待!” 明璐眸光复杂的自流光面上拂过,天璇道:“传法旨的人我已经替她扣下了,此事我们可以当做不知!玉枫,送你师公离开龙虎山!” 玉枫执礼道:“师公,请随我来!” 明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后的眸光落在她那依然与玉璃扣在一起的手上,看着玉璃紧咬下唇不曾吐露半字的花瓣唇,眸光微黯径自去了。 待明璐与将休的身形消失,流光精神微懈,玉璃始将喉间的一口黑血吐了出来,天璇凝眸看向玉璃。流光向他道:“曦和出手伤了他的神魂,我要先为他疗伤!玉皇伤的似也不轻,师兄你仔细点。还有那些趁机来找麻烦的,师兄你先挡了!”说着便将玉璃扛回了自己的房间。 进屋后她先将玉璃上身扒了个精光,令他将身子浸入微烫的汤浴之中,快速在一堆丹药中寻找着药材,不时将丹药扔入汤浴其中。 半个时辰之后,玉璃的后心窝处一个暗金色的掌印显现出来,掌印之上一连串复杂难明的灭魔咒文。见了这咒文流光长舒了一口气,旋即怒道:“曦和,这笔帐本座记下了!” 屏风外无声风动,玉枫的身影出现在屏风内,扫了一眼玉璃背上的掌印,沉声道:“师尊,上神曦和令门下童子传话,说师尊若想保玉璃师弟的命,便须亲自领兵攻打魔界!” 玉璃听了冷声道:“天无二日,曦和为太阳之神,与你同为信奉光明之神,你这次趁了他的心意,蔫知他不会以别的法子将你拿捏在手中?” 玉枫又道:“师尊,我听说天帝已经将此事告到师祖老君座前去了,您打算如何处理?” “切!”流光道,“我巴不得他们告到老君座前去!你去给我把着门儿,别让任何人闯进来!”玉枫听了立时执礼退出。 流光脱了外衫下水,将手掌覆在玉璃后心窝掌印上,在心中轻声诵咒:“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万法消除!破!” 咒印破去,玉璃连吐三口黑血,那将心脏挤压得喘不上气的窒息感立时消除。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怒问道:“你因何要嫁与明璐?” 流光垂眸软声道:“我的错,我错了!乖呵,姐姐我先为你修补神魂,要吵架也等恢复了的!”玉璃听了咬唇,流光的手自他面上抚过,他便闭上双眸进入了入定状态。 时光飞逝,屏风处光影变幻。画面渐渐幽暗,烛光微晃,月亮的光芒透过风窗将光透入浴室之中。流光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旋即拭去,不留半点痕迹才将玉璃唤醒。玉璃抬眸所说的第一句话仍是:“你因何要嫁与明璐?” 流光一脸无奈的道:“我喜欢他!” 玉璃怒道:“那你因何要年年跑去长河平原看流莹?为何在我闭关这一百年,你亦从未间断过?” 流光眸光一滞,字斟句琢的道:“阿离,我承认我心里有你,可有些事一旦错过便无法回头。我若动情便会万劫不复,这一点你是知道的,我知道你一心护我,不舍我堕入沉沦,我亦不想坑你。” 玉璃冷声又问:“那你因何要坑明璐?你不是喜欢他吗?” 流光继续字斟句琢的道:“我和明璐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异常安心,我想,我想或许他能守得住我。” “流光姐姐,”玉璃听了眸光黯淡,沉声道:“我为了你弃了魔尊之位,只想陪伴在你身旁!我知你心中有我,我知你不敢动情!我亦不敢令你动情!可你,你怎么可以嫁给同样身为魔尊的明璐?你这样待我是否有失公允?” 流光听了一脸小懵,见他对此事不依不侥,知道此事多说无益,只得小声道:“此事确实是我不对。可是阿璃,你怕是要立刻返回魔界去了。” 玉璃见她岔开话题,恼道:“你那天不是当着明璐的面说我乃你龙虎山门下,令我不可参与此战么?” 流光拧着手指道:“我,我刚刚下令将你逐出师门了!”玉璃听了怔怔的看着她,眸光似火般灼烧着周遭的空气,她垂眸躲避这目光,低声道:“阿璃,我很抱歉!我,我无法再将你留在我身边。但,但我为你改写了宿世轮回,你应该不会再为情所苦。你,你自去吧!” 玉璃听了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身形微晃,一道耀目的白光晃过,眼前的玉璃消失了,一个足有成人男子两个拳头大的白色龙蛋悬浮在汤浴之上,流光的掌心有着一团红光耀目的神魂,而龙蛋腰间以密密匝匝的红线缠系着赤血璃龙佩。流光抬手将手中这点神魂封印于随身携带的玉魄之中。 她看着手中的龙蛋低声道:“阿璃,如果可以,我当真很想爱你。请原谅你我当年的怯弱。爱上明璐,我真的很抱歉!”随即持诀诵咒,低声道:“穿梭在时空长流的风啊,请你遵遁吾的心意,将他送走,送去一个再没有上神流光的时空。” 同样的声音在龙蛋中响起:“穿梭在时空长流的风啊,请你遵遁吾的心意,令我终可与她再相逢!” 白光幻过,龙蛋的身影自暗黑的月形拱门中消失。门外传来一把明朗的嗓音:“徒儿,给为师开门!”流光眨了眨眼睛,一晃手便将暗黑的月形拱门挥去,重整了衣衫之后便去开门。 门外,站着手持拂尘的太上老君,老君一见了她便在她额上弹了一指,道:“徒儿,你又给为师闯祸了?” 流光抚着额间撒娇道:“师父,分明是他们欺负徒儿!” 太上老君听了道:“你嫁与何人都没有问题,可你为何偏偏要嫁给魔尊?” 流光一边把太上老君让进外厅,一边掰着手指道:“第一喜欢,第二小贪心,第三舍不得!” 太上老君道:“那既然这样,你何不上门做个说,替令明璐率魔界臣服,接受天界绶封,省得大动干戈!” 第十八章 万劫不复(二) 流光拧着眉头恼道:“师父,曦和打伤了玉皇!还伤了我家玉璃!” 太上老君道:“这笔帐先记上!对了,玉璃呢?他为你弃了魔尊之位,你因何没有选择他,反而选择了明璐?” 流光无法,只得把玉璃拒了她求婚,而后她在裂天谷与明璐等相遇的事情经过说了。 太上老君听了扯着拂尘道:“徒儿,你闯祸了!”干戈不息,杀戮未止,怨灵不灭,而怨灵所形成的罪业非本人不得消,流光以金雷强行趋灭便是惹祸上身。 老君凝眸道:“天地之初,实为混沌。这因杀戮所生的怨灵便出自混沌之力,此乃妖帝与魔尊的罪业。他二人未尝清偿杀孽,你强行驱除,怕是未能除尽,这些东西眼下已经缠上了你!” 流光听了垂眸慢声道:“徒儿已经发现了,所以徒儿先把玉璃送走了!” 老君问道:“那明璐呢?”流光捻着头发道:“他毕竟娶了我,有所得必有所失,如果他实在守不住我。师父啊,我身归混沌之后,你可不可以帮我保住他的命啊?” 老君愤愤的横了她一眼,道:“你劝他绶封成神,不比你身归混沌强吗?” 流光撒娇道:“魔界因何要向天界臣服呢?徒儿并不觉得魔界应当向天界称臣呢!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光明或黑暗。两者本就是相互依存的关系,为何一定要降伏另一方呢?明璐并没有进犯天界的念头,可天界却想要令魔界臣服,在徒儿看来不过是信仰不同罢了,有必要斗到你死我活么?” 同样是信奉光明之神,曦和为太阳之神,望舒为月亮之色,而流光若这世间璀璨群星间的光华,若那星河平原上微弱流莹的微光,光芒耀目也罢,星火燎原亦可,如梦似幻,充满了对这世间万物的热爱,这热爱与日月光华不同。 同为自然万物,可天地日月生生就分出了高低。连带着曦和、望舒、流光、祝融也要分出高低顺序。可偏偏这三位降不住她流光。 不过,是信仰不同罢了。魔界也好,妖界也罢,各过各的自在日子,不好么?可惜,三界之中都不乏好战分子。妖界与魔界以裂天谷为界,征伐不断。而天界与妖界魔界暂时似乎相安无事,实则暗潮涌动。 老君道:“你令妖魔两界停战万年,你有没有想过这万年的时间两界若继续开战反而无事,若他们当真不再开战,那些好战份子会往何处去?” 流光唇角啜着无奈的苦笑道:“天上人间十万红尘俗世!” 老君道:“那神魔之战与神妖之战皆是迟早之事。难道要等他们祸乱了人间再去打?徒儿啊,天帝若能将六界统一,这世间便会少许多杀戮,你何不去阵前劝上一轻?若明璐肯接受天界绶封,此事或许尚有转机。” 流光喁喁的道:“他不会接受天界绶封的。” 老君恼道:“若他不肯为你做出半点让步或牺牲,你到底爱他什么?” 流光正色道:“师尊,明璐首先为魔界至尊,其次才是徒儿的夫君!就如同徒儿首先是上神流光,其次才是他的妻一样。我们均有各自需要肩负的职责,也均有各自需要守护的人,师尊,此事徒儿当真无法应承您!” 老君听了甩着手中的拂尘道:“你当真做好了身归混沌的准备?” 流光笑的一脸妩媚,点头道:“此乃天道轮回,徒儿大限将至,能在大限前痛快爱一回,徒儿余愿足矣!师父啊,您以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老君横她一眼道:“你乃信奉光明与热爱之神,大限将至、身归混沌,你说得到轻松!” 流光娇俏一笑,吐了吐舌头,道:“此事虽有转机,但其中变数太多,徒儿也暂未推算出来。” 玉枫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先拜见了师祖,才执礼对流光道:“启禀师尊,妖尊芊语带着妖界大军将龙虎山围了。” 禀完后小心看了眼老君面色,沉声道:“那货说要强抢师尊为妻。”流光听了眨了眨眼睛,旋即笑出声来:妖帝芊语当真是欠揍的很! 老君扫她一眼问道:“我看你灵海虚浮,需要为师替你出手么?” 流光笑道:“不必!师父啊,要不您索性闭关一段时间,替玉皇炼几颗疗伤的丹药呗?” 流光的意思,是让她师父闭关不出不理此事,任他们闹个天翻地覆的意思。 上神曦和伤了玉皇,天帝强令流光休夫下嫁此事本已惹怒了老君。老君此前以大局为重,故而隐忍未发。如今见妖界也欺到他徒弟这来了,不如索性由着徒弟性子,他倒要看看曦和与天帝有何本事欺负他最得意的两个徒弟! 龙虎山山门前,金光耀目的封山大阵将整座龙虎山封印在其中。 阵外数万妖兵披盔持甲凌空而立,两队各约万名玄黑色的魔族军队分立在妖军左右两侧,呈三面环抱之势,将龙虎山上下围了个严严实实。 玉皇受伤,玉璃被送走,龙虎山这一辈中最有权威的便是天璇名下的二弟子玉沁了。 玉沁率众立于阵内,玉枫将妖帝此来目的报与流光后便回到玉沁身旁,向妖帝执礼朗声道:“妖帝,师尊流光令我传令于你:我师尊说,我师尊说她要好生梳洗打扮一番,才能出来见你,请你稍安勿躁!” 妖帝芊语原本等的有几分不耐,听得玉枫如此说面色微怔,继续而浅笑:她竟然要特意梳妆打扮了之后再来见自己? 妖帝芊语心情立时好了不少。接着玉枫率着七八名剑侍出了封山大阵,在山门前布上了桌椅茶点,邀请妖帝及随行大将稍候。 片刻后流光换了一身流光溢彩的广袖流仙裙出来,仍将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黛眉浅唇当真是好生梳洗打扮过的,清纯与妖媚结合的恰到好处,迈着轻柔的步子行到山门处,看向妖帝笑道:“芊语,你来了?” 妖帝见了她温柔浅笑的模样身子便酥了一半,微微颔首。她径直走到他身旁的主位上坐下,柔声问道:“我龙虎山的茶点如何?可合你的胃口。” 妖帝朗声道:“你准备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流光浅笑,扫了那侧立于两旁的魔族军队一眼,笑道:“这两路人马是哪冒出来的?你怎么和魔族搅在一块来了?” 妖帝看向她坦然道:“左边那个是雪域的,右边那个是月魔一族的,他们来帮我抢你为妻,回头我帮他们劫杀明璐和将休。” 那两队魔军原本疑心有诈,并未落下云头,此时听妖帝坦然将二人算计说出,心中暗骂,面上神色却是未松,雪域尊主道:“不错!妖帝,我俩帮你抢了此女,平了龙虎山,你眼下可是要应诺替我们去杀了明璐与将休?” 流光听了斜睇了一眼那一脸冰寒的雪域尊主,笑道:“本座与芊语分明是郎情妾意的很,哪里需要诸位协助他来抢?更何况若要平我龙虎山,诸位怕是不够看啊!”说着她转向妖帝道:“芊语啊,本座先把这些个看着不顺眼的打发了再继续与你饮茶谈天,可好?” 不待妖帝回话,她身形稍纵,那一声流光溢彩的衣裙立时将诸人眼睛晃花,只听得半空喝了一声:“流光之境!” 璀璨的群星立时出现在三路敌军的头顶之上,流光手捏剑决默默诵咒,星空化为流星降落完美的避开了中路妖军,尽数砸向两路魔军。半柱香之内在中路妖军与妖帝芊语的瞠目结舌中,除去雪域尊主与月魔尊主舍身逃走外,群魔尽没。 流光收诀撤阵,落回到妖帝身侧,笑道:“芊语,本座此杀招名为流光之境,你瞧着如何?” 第十九章 万劫不复(三) 妖帝抿唇笑道:“芊语自愧不如!” 流光笑意盈盈的道:“你上回还只是说想睡我,我记得我分明派了两个剑侍好生调教于你,你怎的又起了强抢我为妻的心思?” 妖帝坦然道:“我听说你嫁了明璐?”见她点头,妖帝一脸小委屈的道:“那他既然娶得,我缘何娶不得?” 流光看着他小委屈的面色笑道:“那这样,你把兵撤回去我今晚便和你睡!”妖帝听了张口结舌的看向流光,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妖帝手下的几大将领听了面部表情比妖帝还精彩,见自个尊上喜得呆掉了,同时起身执礼道:“恭喜尊上,贺喜尊上做了上神流光的入幕之宾!臣等即刻率兵返回备礼,明日臣等便会将大礼送至龙虎山!” 流光笑道:“你们想多了,大礼就不需要了,把兵好生带回去便是了。对了,天界要攻打魔界,你们可别便宜了那些个着急建功立业的!” 妖帝听了强抑着激动的心情手捏法诀道:“妖帝之印!”将自己带来的数万妖兵置于封印结界之内,令众妖先行返回妖界去了。 流光随即领了妖帝进龙虎山山门,将上次负责调教妖帝的两个剑侍招了出来,令玉枫领了妖帝芊语去沐浴更衣。 玉沁与那两名剑侍交换了一下眼色,慢步跟在流光身后,后面跟着的一众弟子齐在心中暗笑:“可怜妖帝芊语倒了大霉尚不自知,真不知他哪来的自信,认为堂堂上神流光会纳入幕之宾?” 流光坐在自个院子的前厅里,先问了玉皇的伤势,玉沁簇眉道:“师尊还在为师兄疗伤,情势未明。” 流光听了以首支肘,道:“无妨,玉皇的运势非常人可比,你们不必过于忧心。”说完她扫了一眼身旁的剑侍青玉笑道:“我记得上回派你送妖帝回去的时候,分明让你们好好调教他的,他怎么不仅没有绕着为本座走,反而还不要命的扑了过来?” 剑侍青玉唇含浅笑道:“启禀师尊,徒儿觉得这妖帝性子爽直可爱,只是不懂情为何物,而且一味贪花攀枝怕他惹下祸事,故而教导他:情之所钟、心知之系,当唯一尔。他当时似乎颇为受教。此次他如此怕是受了那两个魔头的挑唆。” 流光听了瞟了她一眼,道:“喔,合着你对人动了心了,就把为师坑上了?”青玉执礼侧立一旁,笑而不答,众师兄弟见此皆笑着退了出去。 *** 日暮昏沉时分,妖帝芊语自朦胧的睡意中醒来,便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张特别舒服的床塌之上,水墨青山的帐子,素白的床单,云被丝枕上有着淡淡的香气。 他眸光微转间便看见流光笑意盈盈的坐在塌沿,正软声问他:“怎样,本座的床睡着舒服不?” 妖帝将平躺的身子侧过,看着流光道:“你说要和我睡,是骗我的吧?” 流光笑道:“嗯,这不过是我将你留在龙虎山的一个借口。” 妖帝问道:“因何要留我?” 流光解释道:“我不喜欢有人拿我做刀!” 妖帝知她指的是魔界的那两个老魔,浅笑道:“那你因何要替明璐杀了他们?” 流光道:“明璐是我的夫君,替他除掉不臣魔族,乃是理所当然之事尔!” 一道凝炼的白光晃过,收到消息的魔尊明璐出现在流光身侧,面沉如水看着眼前一侧卧一侧坐的两人,冷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流光一见了他的模样,便知他打翻了醋缸,笑道:“如你所见,正在聊天!” 妖帝故意将身子往前挪了挪,凛然的杀意瞬时自明璐周身袭向妖帝,流光抬手间便将他袭到妖帝身前的手腕握住,浅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妖帝扫了明璐一眼,对流光道:“他对你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缘何要嫁他?” 流光扣着明璐的腕子笑道:“他不是不信我只是想揍你罢了!若有人去找你的妻子,想要强抢为妻,你难道不揍么?” 妖帝听了撇了撇嘴,道:“大家分明是一起遇上的,因何要嫁他?” 流光正色道:“情之所钟、心之所系,唯一人尔。芊语,我喜欢明璐!你对我一片真心,我收下了。但我即已嫁人便失去了为你所爱的资格,你缘何不将这一片真心用去善待愿与你倾心相许的女子呢?” 明璐原本黑沉的面色听了流光的话渐渐缓和,却依然面有郁色,任她握着自己的腕子,侧立在她身旁,垂眸不语。 妖帝道:“吾情之所钟为卿,吾心之所系亦为卿,如何去与旁人倾心相许?” 明璐听了怒意再起,流光笑容未变:“芊语,得不到与已失去为情之至苦,你若陷入其中,将终身为情所苦。” 妖帝听了拧眉,道:“我说不过你!” 流光笑道:“芊语,本座为信奉光明与热爱之神,我许你一场幻梦引你出此陷阱如何?” 妖帝听了微怔,她倾身低首将吻映在他眉间的妖印上,妖帝立时闭上了双眸,进入甜蜜的梦乡。 明璐眼见她当着自己的面吻在了妖帝的额上,心中醋海翻波,不待他发作,流光一指弹在他额间,问道:“你可是受了有心人鼓惑特意来捉奸的?” 明璐教她一语说中冷眉不语,流光笑道:“甜言蜜语说起来跟不要钱似的,一到吵架的时候就成了闷嘴的葫芦。”说着便拖着明璐转去了外间的室。 待进了室,明璐恼道:“你许他的幻梦是何幻梦?”流光看着他打翻醋缸的模样笑道:“自然是与人倾心相恋的幻梦啊!” 明璐立时会错了意思,只当是令妖帝在梦中与她倾心相恋,纵是如此他也不能忍,瞬间红了眼,流光见他红了眸光,心知再不解释怕是要形成心结,笑道:“不是与我!” 明璐眸光仍红,她只得道:“当真不是与我。你还记得上回那两个剑侍么?唔!”不等她将话说完,明璐径直将她捞在怀中大步走到床边将人摁在了床上俯唇痛吻。 她那双柔软香甜的唇瓣被他啜入齿间,唇齿相缠间吻得她目光迷离,才恨声道:“缘何当众宣布要和他睡?缘何要让他睡你的床?缘合要吻他?” 她眨了眨眼睛:原来你的怒点在这里? 院内传来玉枫的脚步声,她扬声道:“枫儿,为师在室!你找为师何事?” 明璐见她此时尚有心情管旁人,心口怒意更甚。玉枫听了她的话立时推门进来,面有喜色道:“启禀师尊……”正好见着自个师尊被师公压在床上,立时捂眼转过身去。流光将明璐推了推了,明璐将她腰身压得更紧瞪眼看着她,她只得道:“有话快说!” 明枫一边说一边往外走道:“大师兄脱险了,徒儿特来回禀。”禀完了立时低首带上房门,房门带到一半,猜到明璐铁定是收到消息赶过来的,低声笑道:“那个师公,我师尊一向吃软不吃硬的,您可别把我师尊惹急了。”说着“呯”的一声为二人关上房门跑了。 流光看着明璐柔声道:“知道我的人自然信我的为人,所以不曾在意过旁人的毁誉。我从前不曾在意过这些,我向你道歉,我以后不会再如此了。” 明璐听了她温声软语的解释,想起她从前那随时随地都能睡着的习惯深吸了一口气,强将妒意按下,将头埋在她颈间深嗅一口气,才道:“你可知我快要醋疯了?” 第二十章 万劫不复(四) 流光听着他恼怒的声音,心底却有着异样的甜蜜的感觉。他的唇落在她的颈间、诱人的香肩之上。她羞红了脸道:“你,你不应该赶回魔界去备战么?” 明璐抬首将唇瓣在她耳畔摩挲,惑声道:“备战的事有阿休。”她将首侧过,柔声道:“你家出了两路叛军,我已经替你清理了。” 见她还有心思说旁的,他一时恼恨便解了她的腰带,将手探入她衣襟,道:“嗯,为夫正要谢娘子!”他的手指在她腰间摩挲缓缓上移,惹得她浑身酥麻,惑声道:“你,你要如何谢?” 明璐听着她齿间的媚音,在她耳畔惑声道:“自然是以身相许!”随即放了个封印结界出去。 玉枫在院中不远不近的听着壁角,正好听到这句,而后听见自个师尊说了句:“你这个无赖!”再无半息声响,只得摇头苦笑心道:玉璃啊,你若有明璐一半无赖,我等早改口管你叫师公了! 雨敛云收,明璐意犹未尽的看向怀中一脸倦容的人儿,柔声道:“今次怎的如此容易就倦了?”说着往她灵海探了一下,灵海虚浮,讶然道:“你怎的虚弱至此?”旋即开始懊悔眸光温柔的道:“早知道你身子如此弱,我方才便不该轻狂了。” 她瞟他一眼,将“得了便宜还卖乖”几个字写在脸上,明璐低首道:“为夫错了!”又道:“可用为夫替你疗伤?” 流光轻笑道:“我没有受伤,只是连续施行了两个禁咒,灵力有些透支了。” 明璐浅声道:“可是九天雷落与流光之境?” 流光在他怀中轻轻摇头,笑道:“是时空传送与流光之境。” 明璐听了面色微黯,流光坦然道:“明璐,我与你说件事情,你莫要生气。” 他微微颔首垂眸看向她,她缓声道:“其实我最开始喜欢上的人是玉璃。可他只想长伴在我身旁,而我不想令他为情所苦,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我将我与他的情缘斩断后,将他诓到了龙虎山,放在身边看着。” 上神流光为信奉光明与热爱之神,玉璃为人通透,对她的心思也单纯,她心疼他舍不得他为情所苦也是理所当然。 明璐听了道:“那你心里可是有他?” 她咬唇点头,轻声道:“有的。听月老说我与你和他之间的姻缘线打成了一个死结,为了避免陷入纠葛我用时空传送将他送走了,他会在一个不再有我的时间节点重生。这样他便可以完美的避开与我的感情纠葛,未来可期。” 明璐凝眸道:“以阿离的性格,他若不想放手,纵是天涯海角也会将你绑在身边。你将他送走,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他若忆起前事,恐生怨恨。” 流光笑道:“不会。他只会记得与心上人倾心相许,而他会带着满腔爱意重生。只是他的神魂太过强大,要将与我有关的部分分离消耗了我太多灵力,所以我才会如此虚弱。” 明璐捻着她额前的发,凝眸看向怀中的人儿,惑声道:“流光,我是该吃醋你心中有他,还是该庆幸你终究爱我多一些?” 流光看向他眨着眼睛道:“你不生我的气么?” 他将唇附在她耳畔道:“生气,所以为夫要罚你!” 一倾身便将怀中的人儿压在了身下,她羞恼道:“你,你方才还说不该轻狂的!” 他惑声道:“我醋了!” *** 次月,上神曦和率兵攻打魔界,令魔界交出混入龙虎山的奸细魔龙世子将离,向天界臣服。 魔尊明璐率兵应战,双方战于魔界堕魔山,九天诸神前往观战。 开战当天双方陈兵于堕魔山天地两端,明璐与将休身为主将,当先攻向天界主将上神曦和与火神祝融。 上神流光立于云端,侧立于女娲大神一旁,水神工共立于她身侧,低声道:“你神魂如此虚弱分明是大限将至,怎敢来此?” 流光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掉!我也很想知道,我这个万劫不复是如何个不复法!” 她说完捅了捅女娲大神的胳膊,软声道:“娘娘,求您个事呗!” 女娲道:“护你龙虎山上下没问题,魔族那个你只能自求多福!” 流光嘟了下嘴,水神道:“娘娘,她若当真身归混沌,您直接把魔族那个擒了,关个千八百年不什么事都结了?” 女娲沉声道:“魔尊若能舍得了他魔界的臣民,她又因何不肯说服他上天界绶封?纵然我为保他性命将他擒了,他怕是宁愿和你和他的那些臣民一起死!” 水神道:“魔族之中苟且偷生之辈多了去了!” 女娲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流光,流光笑道:“他若当真是个苟且偷生的,你觉得我能嫁?” 水神听了一脸无可奈何的道:“那你还求我们做甚?左右鱼死网破,我回头给你俩寻块好坟地?” 女娲与流光同时瞪了他一眼,水神只得噤声。 魔界魔尊明璐与魔龙尊者将休对战天界上神曦和与火神祝融,双方战至酣处,一点锐芒破空而来,来人一身素白天师道袍,墨发随风,正是天界此次要捉拿的对象天师玉璃。 玉璃手持三尺青峰喝道:“破!”金色的剑影划过,直取上神曦和。 观战的诸神皆惊,纷纷侧目于立在云端的上神流光,明璐见了来人心中亦惊,堪堪与玉璃打了个照面,身形气质一般无二,不待他问话,玉璃破去上神曦和杀招后冲将休喝道:“大哥,我来助你!”便自明璐身旁掠过执剑直取火神祝融,喝道“万剑朝宗!”。 上神流光身形自云端消失,当玉璃凝绝的杀意将火神祝融锁定时,她的身形出现在祝融身前,手腕微抬,喝道:“破!”瞬间将来人放出的万千剑影破去,火神祝融面上一惊心下却泛起莫名的喜悦:她终究还是向着他的。 将休怒道:“流光,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流光高声道:“此玉璃乃邪魔假冒,我负责抓他,你们继续!”说着身形微纵,直取玉璃。 玉璃见了身形微错,悬剑于三尺眉心,喝道:“破!” 一声高吭的龙吟响彻天地,玉璃魔识破封化为魔龙世子将离,怒道:“流光,你即已嫁与明璐为妻,你我之约便废!此神魔之战本尊打定了!” 玉璃说完旋即舍了流光直取火神祝融,流光察觉到玉璃的气息神色错愕:怎么会,我,我明明将你封印送走了的! 眼见火神祝融招架不住,流光无奈再度出手,挡于玉璃身前,道:“阿璃,你且退下!” 玉璃红了眸光道:“上神流光,你若当真顾念往日情义,便给我让往一旁!若再阻我,我便与你恩断义绝!” 流光沉眸心道:“他不是阿璃,阿璃不会如此待我!”沉吟间手捏剑诀直取假玉璃。 将休将二人对话听得清楚,持剑将流光手中长剑挑开,怒道:“流光,你即已嫁了尊上,便为我魔界之后!纵然你不肯站在明璐身边与我等共进退,因何阻拦我的弟弟?” 流光扫了他一眼,身形微错避开将休,手中杀招未减,仍是直取假玉璃。 火神祝融眼见这两兄弟联手斗起了流光,索性弃了将休身形一纵喝道:“九天雷落!”直取明璐。 明璐原本对阵上神曦和稍嫌勉强,因玉璃突然出现引动流光出手不觉搅动了心神,避无可避间只得撑起结界硬扛此招。 流光见他守的勉强便弃了假玉璃欲援手明璐,将休同时放弃攻击流光往救明璐,高声道:“流光,你还是安心观战吧!我魔界至尊不需要你来救!” 第二十一章 堕身成魔(一) 流光听了回眸,缀在将休身侧的玉璃看着她浅浅一笑,手中锐芒一闪直取将休。她将身形堕下径直撞向假玉璃怀中手捏剑诀喝道:“破!”一剑正中假玉璃心窝,假玉璃七窍流血似断线的风筝般自半空堕下。 将休眼睁睁看着流光当着自己面杀了玉璃,不待流光错身解释,他手中的长剑回转,径直刺入了流光的后心,“卟”的一声猩红的热血溅了将休满脸。流光心神俱损,眸光掠向将休,透过将休看见明璐不顾一切奔过来的身影。 将休这一剑满怀憎恶与痛恨,流光为光明与热爱之神,最怕的便是这种憎恶与痛恨,立时心神俱碎。这一剑同样刺在了明璐的心间,他弃了护身结界不顾一切向她奔来,却被上神曦和阻住,他此刻完全放弃了防守,只想尽快到达她与将休的身边。 心神破碎间流光对着将休血红的眸光道:“阿休,他不是玉璃!” 将休听了怔怔看着她唇角的血,透过她的面容假玉璃的身子径直坠往堕魔山腹,他眸光更红劈掌将流光打落,身形急坠追着假玉璃去了。 火神祝融眼见流光身子似断线的风筝般落下知她再无活路瞬间暴走喝道:“将休,我要杀光你魔族上下给流光陪葬!” 流光吃了将休一掌后身形急坠,眼见着火神对将休放出杀招,在将休追自自己身侧时手捏法诀道:“流光之界!”堪堪将他围在结界之中,令其避过火神祝融的杀招。 流光心知自己必死,旋即抬掌手持法诀道:“龙虎山诸弟子听令,本座今日身归混沌,龙虎山上下闭山万载,不得出山寻仇!” 一道金色的法旨径直往龙虎山而去。 水神立在女娲身后道:“娘娘,您可打算出手?”话音未落,明璐硬捱了上神曦和三剑两掌后终于出现在她身侧,一把将人捞在怀中,浅声道:“为夫并没有允许你身归混沌,你怎么敢有此念头?” 她在他怀中浅笑道:“你这是不要命了么?”旋即扯着他的腰身与他将身形错过,堪堪替他受了上神曦和的第三掌,金色的掌印印在她的心窝,她在明璐怀中笑道:“若死在你怀中便是我此生的结局,我安然接受!明璐,活下去!” 曦和持剑追着二人下坠的身形双眸赤红道:“流光,我送你俩一起上路!” 将休身在流光之界中不得出,怒喝道:“明璐,她杀了阿璃!” 明璐搂着流光身形急速下坠闻声回眸间假玉璃的身形出现在他左近,曦和再放一掌,电光火石间流光伸手扯了假玉璃回身将他挡在身前,假玉璃看着她冷声道:“流光,我不会原谅你!” “卟!”假玉璃替她二人受了曦和一掌后一口热血吐在流光面上,他憎恶的面色为浅浅笑容所取代,他道:“姐姐,谢谢你帮我解脱。我,我很后悔,当年没有答应和你成亲!” 流光闻言心神巨震间,眼前的人儿身形破碎,一片灰色混沌悄然逝去,一团金色的神魂握在她手中。她怔怔看着,元神悄然涣散,她当真杀了玉璃! 那是她自玉璃神魂中分离出来的与她有关的部分:她分明将此部分封印在了她随身的玉魄中!她无神的眸光看向明璐,明璐紧紧搂着她,将灵力注入她体内,使她神魂不散,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歉声道:“抱歉,我盗走了他。” 曦和见她手中握着一团神魂高声道:“流光,亲手杀了自己最疼爱的弟子,是何感受?” 将休及在场魔族俱将此言听在耳中,他呲目欲裂再次冲明璐吼道:“明璐,她杀了阿璃!” 魔族将士之中立时传来喊杀声一片:“尊上,杀了流光给魔龙世子报仇!” 上神曦和听了冷笑道:“流光,事到如今你还不悔悟么?” 明璐抱着流光将身形微错,高声道:“众将士听令,休要中了上神曦和的离间计,将离被本尊封印在魔龙祖地,待将休返回禁地查探便知真假!” 上神曦和笑道:“魔界小儿,尔等世子的仇,本上神替尔等报了!尔等安心去吧!”手持法诀高喝:“大光明灭魔神咒!” 耀目的金光瞬间照亮神魔战场,明璐抱着流光坠入堕魔山腹。神魔战场之上,除去被困在流光之界中的将休,半数魔族俱化劫灰。 流光与明璐坠入堕魔山腹的瞬间,听见将休绝望的嘶吼声:“明璐,救人!” 明璐在她耳边喃喃道:“对不起,我有最想救的人!” 流光怔怔的看着他,“轰”的一声炙冷的烈焰将她二人包裹住,流光的肉身瞬间湮灭于红莲火海之中。 九天之上金钟齐鸣,有人高声喝道:“上神曦和,我龙虎山上下与你拼了!”是玉枫的声音,随着她的肉身湮灭,将休身上的流光之界立解,眼前败局已定,他深吸一口气启动契约返回魔龙祖地查探亲弟玉璃情况。 堕魔山腹红莲火海之中,流光的神魂被明璐紧紧护在怀中,红莲在他周身燃烧噬咬,想要将她夺走,他将她紧紧护住,在她耳畔柔声道:“对不起,我不该吃阿璃的醋。” 她看着他笑道:“明璐,我神魂破碎,你救不了我。放下我去救你的臣民吧!为了他们活下去!”她错手杀了深爱过的人,哪怕是假的,也足以令她虚弱的神魂涣散,断无生还之理。 明璐凄然笑道:“流光,我祭司一族能直断眼前人的过去未来,我第一次见到你便知道了你我的结局!” 她闻言一震,他将唇吻在她的神魂之上,一瓣艳绝的莲瓣自他体内逸出,将她的神魂包裹,接着越来越多的莲瓣将她裹住。 那不断噬咬着他的红莲业火在她眼前将他渐渐吞没,她破碎涣散的神魂根本无力反抗,当那红莲终将她层层包裹住令她不再受红莲业火所伤时,他的神魂在她眼前破碎消散,他留在她耳畔最后的话语是:“流光,我把不死之身给你,为了我活下去!” 她那颗信奉光明与热爱的心瞬间如火般烧了起来。 相遇时,他便预知了结局。可他,安然接受!他为了她放弃了所有,安然将自己的不死之身奉与她,只为令她活下去,可这并非她想要的结局! 她只是想痛快爱一场,纵是身归混沌,纵然万劫不复她甘之如饴,可明璐替了她,他明了她所有的心思,甘心替了她,带着对她的满腔热爱而去,将她留在这世间,孤身一人! 心中的烈焰滔天,深重的无力感噬咬着她的内心。 他说:“为了我,活下去!” 堕魔山之外,有着他所有的职责。他为了她倾负了天下,这是他早已预见的结局! 明艳的红融入她的神魂,火海之中朵朵红莲向她汇聚:“向吾臣服,吾便赐尔永生!” 这惑人的声音在她耳畔萦绕,她听之任之。 她的眸光仍注目在自己身侧,那破碎消散的身影永远留在了她的眸光之上,黑色的魔龙权杖静静卧在她身旁,她身下是一件依然完好的魔尊龙袍,那龙袍里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却不再有那令她心动的男子。 第二十二章 堕身成魔(二) “向吾臣服,吾可救尔于万劫不复!”惑人的声音变幻着内容,不停的引诱着她,只是永远以“向吾臣服”开头。 最终流光轻笑出声道:“小小邪魔矣,亦妄想成为本尊的心魔?” 她抬手,莲火炙过,她将魔尊龙袍与魔龙权杖握在手中,古老的龙吟来自未知的时空,苍老的声音问道:“上神流光,尔可愿堕身成魔继承明璐的传承与职责?” 流光抬手结印,将二物护在封印之中,笑道:“本座要先去处理一件俗事,待本座处理完此事,便会来寻你!” 苍老的声音道:“吾等尔,三日为期!” 流光浅笑,将身形完全的浸入红莲业火之中,莲火迅速将她包裹住,她启唇道:“你们想要本座是吗?来啊,让本座看看,明璐当年犯下的杀孽究竟有多厉害!” 她手捏法诀,于红莲业火中喝道:“临!”耀目的红中金光漫过,直破云霄。 玉枫等持剑与天界神将仙兵战在一起,见此耀目金光漫过心下大喜,紧接着一道红光直冲天际,上神流光傲立云端道:“龙虎山众弟子听令,立时随本座返回龙虎山,不得有误!” 无数道白练划破天际,紧随着这一道红光往龙虎山方向而去。 二天后,响誉道门的龙虎山上下连同那座仙山都自此失了踪。而魔界陷入连番苦战,此战之初魔尊明璐殒身,当时参战的魔族多数死在了上神曦和的“大光明灭魔神咒”之下,将休返回魔龙一族重整兵士后率兵再战。 因魔尊身死,魔界迅速分裂,祭司与魔龙两族主战,血魔与风魔两族将族人撤回,另有其他旁枝主张向天界臣服,阵前倒戈,加入天界阵营。 战火延续了数月,将休独木难支之余,堕魔山腹异变突生。 金色玄雷无召自来,齐聚堕魔山顶,一把明媚的嗓音响彻九天:“太上老君在上,弟子流光今日为情堕身成魔,自逐门墙无怨无悔! 明璐,尔舍弃的职责,尔因恋吾而欠下的业债,吾今日替尔接下了!九幽诸魔在下,当日魔尊明璐在此造下的所有罪业,本尊一力承担!尔等有何怨忿,尽管冲吾来!” 刺目的红光漫天而过,紧接着一声娇喝:“破!”那覆满堕魔山顶的金色玄雷尽数调转反向九天而去。 随着惊心金色玄雷直上九霄的身影,着一身玄黑色的魔尊龙袍手持魔龙权杖的女子,墨发随风傲立云端,冷眼看着万千雷光直取天界诸神。 九天诸神看着眼前的上神流光各自躲避间不觉齐声怒喝:“上神流光,你竟然堕身成魔?!” 流光笑道:“上神流光已死,死在上神曦和手中,本尊乃魔界魔神红莲尊者!” 她凌空傲立,手腕微转,堕魔山腹的红莲朵朵铺陈开来,将此修罗战场化为一片红莲火海。 曦和指着她覆满额间的红莲魔纹正中那条上神的神纹道:“上神流光!”不待他将话说完,朵朵红莲开过,莲蕊之中俱是魔尊明璐的模样,他眸光清冷,他眸光热烈,他眸光微红的看着眼前众生。 她轻笑:“尔等令吾永失所爱,吾又怎会轻易放过尔等!”炙冷的火焰迅速吞噬众生,眼见天界众将败走,原本观战的诸神立时出手相救。 清冷的月华漫过,月神舒望出现在上神曦和身后,冷声道:“流光,枉你为信奉光明与热爱之神,怎可为邪魔堕身为魔?” 流光向她冷笑道:“同样是满身杀戮,两手沾染鲜血,魔界凭什么就要向天界臣服!” 上神曦和执诀:“大光明灭魔神咒!”金色的神光漫过,流光轻轻扬手冷笑道:“流光之界!” 她此时已获得魔龙权杖的认可,在魔族属地范围之内,她的力量得到魔龙权杖的加持,无形的透明结界将整个魔界罩住,将灭魔神咒挡在结界之外。 上神曦和耗损神魂所放出的禁咒无功而逝,流光纵身便出了结界,傲立于结界之外,浅笑道:“上神曦和,本尊允你选一个死法!” 曦和道:“放肆,本座乃……”流光持诀诵咒:“破!”魔龙权杖应咒而出,径直将上神曦和心脏洞穿,将黑色的玄雷留在了他的心间,留下一个不可修复的黑色空洞。 流光笑道:“尔不会死,但尔不配有心!” 活着,才是对你最好的惩罚! 旋即她抬眸看向立在另一端观站的水神工共,笑道:“工共,烦请你带句话给天帝,本尊限他三日之内派仙使前来乞和,承认天界战败,否则本尊必将杀上凌霄殿去!” 将休率众魔族立在结界之内,看着她缓缓落在自己身边。她手腕微晃间朵朵红莲消散,明璐的模样消逝无踪。 她立于他身旁,缓声道:“吩咐就地安营休整,等待天界乞和。” 将休道:“我魔族死伤无数,难道天界送一纸乞和书,我们便要休战么?而且你虽受了明璐的传承,但你毕竟不是魔族,你凭什么代表魔界?” 流光闻言浅笑道:“说得有道理!”又补充了一句“我指的是你前面说的那一句。”说完她身形微纵,化为一道流光径直往九天之上而去。 许久,九天之上传来一声娇喝“流光之境!”将休听着这声音,看着九天之上无数光华耀目掠过,隆隆之声似雷声不绝于耳。 片刻之后一袭黑衣的人儿乘着风横卧在天地之间缓缓落在他身侧,额上那朵红莲间的一朵梨花形状的魔纹替代了她原先的上神神纹,她凌空侧卧对将休笑道:“我刚刚弃了我的神位,阿休,如今我是魔了!”说完她浅笑着将双眸微闭,朵朵红莲漫过将她裹在红莲之中,听得她慵懒的声音道:“我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觉!” 将休怔怔注目于她额间的魔纹之上:她继承了明璐的所有,明璐,你当真不会再回来了么? 三个月后,流光自神魔战场上睁开眼睛,将休依然伫立在她的身侧,一如她闭上眼睛所见的模样,流光之界之外,一名仙使持书向上神流光乞和,乞求她收去布在天界的流光之境。 流光持魔龙权杖立在将休身侧,问他:“流星雨好看吗?” 将休答:“蔚为壮观!” 流光又问:“你同意乞和吗?” 将休问身后肃立的众将与族人:“你们同意乞和吗?” 众将齐声道:“我等唯红莲尊者与尊上马首是瞻!” 将休看着她沉声道:“那你同意吧!” 流光笑道:“你怎的如此心软?” 天界进犯的是魔界,流光令天界向魔界乞和,但天界却是令人向上神流光乞和,可这世间,早没有了上神流光。这便是她说将休心软的原因。 将休垂眸道:“我只是怕你杀戮太过,你那龙虎山的徒子徒孙们不好过罢了!”她浅笑着手捏咒印,在心底轻诵着解咒。 待天上那隆隆的雷声停了,那流光溢彩的光华消去,流光笑着对将休道:“这世间,再不会有龙虎山了。我把他们送走了,送去了一个没有上神流光的时空。毕竟,有个堕身成魔的祖师,对他们而言太过艰难了。” 见将休听了凝眸,她略带歉意的道:“因为要将他们送走,损耗了我太多灵力,所以我堕身为魔花了不少时间。抱歉,累你受苦了!” 将休白她一眼:“知道对不起我,就老实干活吧!” 流光笑着颔首:“但请阿休吩咐!” 将休掰着手指道:“第一、复活在战场上战死的魔族,第二,随我征战四方,重新统一魔界!第三,等统一了魔界再说!” 流光笑着应道:“诺!” 第二十三章 错失 祭司禁地梨落院内,玉璃等怔怔看着金刚伏魔阵中的幻象,那是天师玉璃与上神流光的曾经。 似水流年间,红色锦衣的魔族少年,早已经化做了眉目明朗的少年天师。同样的一身素白道袍,同样的墨发随风,背负三尺青峰剑,两人云淡风轻的过往一帧一帧快速翻过,最终定格于人间的一场正月十五花灯集会。 满城灯火辉煌,金狮火龙在满街喝彩声中满城游走。两人立于城楼最高处饮酒,玉璃道:“姐姐,这灯会无趣的很,太过吵嚷了!” 流光笑道:“人家又不是来看灯的。”见玉璃扬眉,她笑道:“饿了!”玉璃听了叹气道:“知道了!走吧,我们去吃东西!” 边逛边吃的情形,像极了前生某年的七月初七,只是没有需要降服的狐妖,亦没有加了料的汤圆,而夜风微寒。 子时将过,热闹的街市渐渐安静,灯火依然通明。她倦意来袭,玉璃将她捞在怀中,径直抱去了最近的栈,要了间雅致的套间,进到内室刚准备将人放在床上,她簇眉道:“这衣衫上尽是烟火味,我不喜欢,我要沐浴更衣!” 玉璃一边笑道:“真难侍候!”一边抱着她转到内室屏风之后,手腕晃过,浴桶里热气萦绕,他将人放入桶中,浅笑道:“你可别睡着了!到时侯我来捞你,你可不许斥我放肆!” 她笑着应道:“切,你敢!” 玉璃听了转身出去,径直侧靠坐在床塌之上,闭目养神。 片刻后,淋漓的水声渐渐安静,流光换了一身流光溢彩的广袖流仙裙,披散着长发自屏风后转了出来。见着玉璃安睡的模样,浅浅一笑,身形消散,下一息便出现在床塌之内侧裹了被子径自睡去。 烛火摇曳间,三道金光晃过,上神曦和、月神舒望、火神祝融出现在房间之内。玉璃立时睁开了眼睛,眸光微凉自三神面上漫过,低声道:“家师正在安睡,在下要守护家师,未能全礼,还请三位见谅!” 上神曦和扫了仍在熟睡的流光一眼,道:“她又喝多了?” 玉璃笑道:“此事怕是轮不到曦和上神您来过问!” 月神舒望道:“天师玉璃,我等不过是来看看流光上神如何与她最宠爱的男弟子共宿一室!玉璃,虽说清者自清,可你二人也该知避讳!” 玉璃冷声道:“敢问此事与月神何干?” 月神舒望面色微怒,火神祝融正要说话,玉璃道:“各位既然已经看过了,想必也可以走了吧?” 火神祝融道:“天师玉璃,本神若打算留在此处,你待如何?” 流光将眼睛缓缓睁开,道:“那本座就将此房间送与火神住宿吧,只是你千万不要嫌弃本座睡过的床才好!”说着将手覆在玉璃腕上便自三神眼前消失无踪了。 下一息,城郊之外,透明的结界之中伫立着一棵高大的梨树,流光侧卧在最为粗壮的枝桠之上,姿态慵懒。 玉璃看向她微恼道:“又不是打不过,因何要跑?” 流光对他笑道:“我只是不想和不喜欢的人浪费时间!” 玉璃听了心念微动,他将身子微悬侧坐在她的身旁枝桠上,满树梨花胜雪,月华似水映射着两人的容颜,四眸相对间,玉璃将眸光错过看着这满树的梨花突然笑道:“哎,对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大哥的意中人明璐他有一片绝美的梨园?” 流光听了坐直了身子,嗔怪道:“说过太多次了,你若再提他,我都要以为他不是你大哥的意中人,而分明是你的意中人了!” 玉璃扬眉浅笑:“喔,那姐姐你可是醋了!” 流光看着他道:“嗯,着实是有几分醋了!要不你回魔界去呆几天,看看你大哥,还有你大哥的这位意中人,省得你相思成灾!” 玉璃听了失笑,迎着她的眸光笑道:“姐姐当真要撵我走?” 流光浅笑道:“走吧走吧!赶紧回去看看人家去!万一人家也正想你想得厉害呢!” 玉璃微微凝眸,知她笑的勉强,一把将人捞在怀中,柔声道:“当真是醋了?” 她垂眸低声道:“你又放肆!”听她低斥,他又把人往怀里搂了搂,低声笑道:“好好的这是怎么呢?” 流光拧着手指抬眸看向他,眼中娇羞情态一览无余。他怔怔看着,一时情不自禁俯唇吻了下去,她攸的瞪大了眼睛,在他温柔缠绵的攻势中将双眸微闭显出迷醉神情,显是对他动情。见她动情,玉璃心中一惊,双唇瞬间分开。 他有些手足无措看着怀中面有羞色的人儿,流光看着他面上的惊慌之色,拧着手指低声道:“玉璃,要不,要不我俩成亲吧!” 玉璃听了身子僵直,将眸光错过,苦笑道:“阿璃对姐姐只有孺慕依恋之情,并无男女之意。方才是阿璃轻狂了,还请姐姐见谅!” 流光在他怀中怔怔的看着他,随即灿然一笑道:“也对,我方才不该勾引你!”说完她的身形连同这结界与梨树便无了踪影。 玉璃怀中一空便落在地上,他面上神色几番变换,深吸了一口气手捏剑诀,飞身回了龙虎山。 光影流转间天光大亮,流光之界罩在龙虎山后山的一片梨园之上,玉璃身形刚落地,玉枫便自暗处冲了过来,一把将他扯住,问道:“你和师父此次外出可是被人欺负了?” 玉璃一怔,反问道:“怎的?”玉枫扯着玉璃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师父昨儿半夜突然回来的,据看守梨园的师妹说,师父回来眼眶都是红的,从昨儿到现在都哭了好半天了!” 他听了满腹心酸漫过心间,将身子立在结界之外,眼前漫过的却是她当日正色吐出的“万劫不复”四字。 上神天璇的身影出现在结界之外,看着玉璃道:“阿璃,上神曦和今儿一大早来向你师父提亲,人我刚打发走。你们怎的突然招惹上他?” 玉璃听了面色微怔,踟蹰的道:“师伯,我师父若动情当真便会万劫不复么?” 上神天璇听了正色道:“自是当真!”旋即笑道:“不过凡事皆有变数,阿璃啊,你也无须过份担心。你师父为信奉光明与热爱之神,只要这世间有人真心爱她恋她,她便不会死。” 玉璃听了低声道:“为情所苦乃人心至苦,纵是不死也会很痛吧!” 天璇笑道:“你知道心疼她是好事,但凡事不可勉强。她若当真遇上倾心相许的,宁愿万劫不复也要爱一场,你我纵是想挡也挡不住。” 玉璃执礼应“诺!”,将万般心事尽数按下:“流光,我怎舍得令你因我而动情,因我而万劫不复?”旋即转身大步离去。 *** 那心声在阵中激荡,一声声回响在玉璃心间,围绕在明璐耳畔:玉璃说过的,他舍不得,他若舍得,哪里轮得到他明璐来娶!可是玉璃,你可知她当时因何要向你求婚?玉璃啊,如若你知道真相你会如何? 幻象逝去,那浓黑的一团渐渐幻出一个红衣少年的形态来,满脸幽怨之色看着阵外的玉璃。冷声道:“这种三心二意的女人究竟有什么值得你爱的?” 玉璃看着阵中的红衣少年听着他的质问不觉抬脚行至阵内,明璐紧随其后,手捏法咒,梨花过境环绕在那红衣少年的身上,他低声道:“净化之光!” 耀目的白色光华晃过,一团红光耀目的神魂被洁白的梨花所环绕,融入玉璃体内。玉璃微闭双眸,盘膝坐于正中,在洁白的梨花包裹中,那没入体内的神魂渐渐融合。 明璐施完法咒后径直出了伏魔阵自梨落身旁走过步往内室,梨落扫了玉璃一眼,紧跟在他身后,却见他直接侧身躺在了软塌之上,裹了被子闭上眼睛便睡。梨落坐在他对面的塌沿,唇角抽了半天,愣是没想明白此时自己是该质问还是该安慰于他。 正心乱如麻间,听得明璐道:“我消耗了太多灵力,需要好生休息!你也一样赶紧睡吧!等那几个回来还不晓得是什么景况呢!”梨落觉得他说的有理,索性倒在床上扯了被子蒙头大睡。 第二十四章 将休之过(一) 此时的堕魔山腹红莲火海,朵朵红莲紧紧环绕在那恍若实质的浓墨一团中,不时有一朵红莲悄然融入其中,融入浓墨一团中的一点嫣红。随着红莲的融入,浓黑一团中不时有或粉或紫的细末微光融入其中。 时光缓缓流逝,“破!”一袭艳红衣裳的红莲尊者破开那浓如墨的黑暗纵身出现在红莲火海之中,喉头一甜,便吐出一口鲜血。 心中诸多悬案均在此时解开,杨柳菁回眸,看向眼前这恍若实质的浓黑一团,冷声道:“尔等不过怨灵尔,本尊若不再憎恶自己,尔等又如何能伤本尊分毫?”言毕她招手道:“剑来!”梨落院中的降妖仙剑应声而至。 悬剑于堕魔山顶,浑厚的声音高喝“金刚伏魔阵!”金色的大阵将这恍若实质的黑堪堪罩住,斩妖仙剑看着她苍白的面色,持诀将她带回梨园。 甫一落地,杨柳菁先看见盘膝坐于金光伏魔阵中融魂的玉璃,满腹心酸漫过,当前情尽知她便知他与自己再无可能。 侍立一旁的俏稍正要向她述说情况,她道:“我,我想先沐浴更衣,你一边陪我一边讲与我听吧。” 杨柳菁除去衣衫将整个身子浸入水中,水温而不烫,雪白的茉莉与浅粉的槐花在水面上飘荡。她低声说:“水太凉了。” 俏稍用手试了试,水温刚刚好,但她即如是说,俏稍手指在水中轻轻拨弄,水温渐烫,令她苍白的肌肤微微泛红,她的四肢百骸却依然是冷的。 俏稍取了花露,坐在阶上为她洗发,将方才在露台发生的事情、还有幻境中的情景一一说与她听了。她只是安静听着,在水中洗了许久,每用毛巾搓一下,俏稍都觉得她幼嫩的肌肤会渗出血来。 这一幕,数十万年前,俏稍曾经见过。洗了约一个时辰,她终于从水里出来,命俏稍为她取一件新衫。那是一套素白的祭司长袍,她摇着头说不喜欢,一如当年。 “明璐当年为我做的衣裳,还有么?旧的也行。”她低声道。俏稍听了便打开了自己的乾坤袋,从里面取出两个精致的木箱子来,在里面挑拣出一套素锦织就的广袖流仙裙,笑道:“这件还是新的呢!” 她笑着穿上,低声道:“俏稍,以后无论我到哪,你都跟着我好不?”俏稍笑着点头,一如当年,她便抬脚进了内室。 明璐侧卧在软塌之上,似乎睡的香甜,杨柳菁将手搭在他的腕上,气海充实,灵海灵力充沛,虽然神魂稍显虚弱,应当无碍,她将心稍稍放定。将微凉的五指自明璐腕上松开,坐在了梨落蒙被躺着的塌沿。 她轻抬手将梨落头上蒙的丝被悄悄扯开,梨落睁大一双眼睛看着她,眸光中似有万般情愫。她浅笑着将唇附在他耳畔,唇中吟诵着复杂的咒文,梨落呆呆的听着,听着那晦涩难明的咒文在最后立下永生不灭的誓约:“吾身不灭,尔魂永存!”他微凉的眸光似火般烧了起来。 立完誓约,她低低的在他耳畔道:“梨落,我爱你,但,很抱歉,我们,就此别过吧!”她起身,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又松开,眸光追逐着她头也不回的步出内室的背影,只觉得诸多苦涩滋味充塞在喉间,吐不出咽不下。 明璐抬眸看向梨落,低低一叹,复又睡去。 此时已是深夜,朦胧的月华罩在露台之上,剑仙斩妖坐在金光伏魔阵旁盘膝打坐,玉璃依然安坐在阵中。洁白的梨花在他周身缠绕,映衬着月辉,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在心底轻声告诉自己:就看这最后一眼吧。 俏稍寸步不离的跟在杨柳菁身后,跟着她出了梨园,去往至尊明月的居所凭栏阁。只见院落之中灯火通明,一道光华耀目的净化之阵立在院中,紫凝盘膝坐在其间,明月的光华自阵顶注入,光华流转将紫凝身上的邪魔煞气悄然净化。至尊明月见杨柳菁来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过去。 杨柳菁悄无声息的立在至尊明月身侧,至尊明月道:“小凝儿魔障了,满脑子都是杀戮之念,方才差点捅了将休伤了拂风。”她听了微微点头,低声道:“此事我来处理!您和茹茵长老退到院外为我把风。” 至尊明月听了微怔,她说的是把风而不是掠阵,那么,便是此事她不希望旁人知道。他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抬手放出个封印结界将院子罩住,自己与茹茵长老退到了院外。 她抬脚迈入净化之阵,径直坐在了紫凝怀中,将胳膊插入他的腋下,双手贴在他的后背之上,将头俯在他的耳畔,双眸微闭低声道:“小凝儿,是我。小凝儿,你在哪?我来寻你。” 在一片灰暗的混沌中,紫凝置身于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那是承恩殿的内殿。殿中的地板上散落着红色的衣裳,紫凝红着眼站在那里,看着同样红着眼的将休,听着“嘶拉”一声,那是贴身衣物被撕裂而破碎的声音,耳畔是她焦急的声音:“阿休,你别过来!”、“将休,我求你,将休你快清醒过来!”、“将休!”。 紫凝很想去帮她,可他动不了,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不停在他眼前上演,逃不开抹不去。心底有几个声音在反复回响着,一个在怒吼:“杀了将休,毁了他,毁了这所有的一切!”另一个在尖刻的嘲笑:“你真怂!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什么也做不了!”最后一个声音在低低、低低的说着,那是将休的声音:“你,也很想这样吧?你也很想将她压在身下为所欲为吧!” 眼前忽的一黑,那些声音俱都消去,极淡的光线罩在自己身上,那条自己曾经无意中闯进去的歧途出现在他身前。眼前是一只手,一只略嫌削瘦的手,极淡的茉莉香气中混和着槐花的味道,他血红的眸光微黯,眸光不由自主的顺着那只手看过去,仍然是削瘦的腕子,素锦制成的广袖,银线压着金丝绣成的梨花形状的暗花,这手这衣袖的主人眸光温暖的看着他。 将整个身子偎入他的怀中,头枕在他的肩上,她柔声说:“小凝儿,谢谢你。帮不了我、救不了我并非你的过错!醒来吧,自我的噩梦中醒过来吧!我在等你!” 紫凝将她紧紧搂住,恨不得将怀中人嵌入自己的骨肉之中,耳畔听得她低呼一声:“疼!”他猝然惊醒,月光下她的眉目温柔,月华清辉在净化之阵中流转,他看着怀中的人儿,紧紧搂住继而痛哭失声。 她在他耳畔轻声道:“没事的,小凝儿。都过去了,你不要被那些怨灵所引诱。” 紫凝听了搂得益发用力,她低声呼痛,他却不想再放手,她只得将手交替拍在他的后背上,似哄着伤心难过的小孩。良久,紫凝心绪渐渐平复,他缓声道:“菁儿,从今往后我都守着你,我再也不会对你轻狂,从今往后我都守着你好不好?”她在他耳旁深吸一口气,一脸无奈的道:“我先申明,明璐是个超级大的醋缸,这事我可不敢轻易答应!” 紫凝听了咬牙道:“你当年为何要嫁与他?他根本就护不住你!”杨柳菁先用帕子为他将面上的眼泪擦净,边擦边笑道:“小凝儿,你已经开了情识,当懂得情这个东西是最没有道理可讲的。” 紫凝听了一脸忿忿,她笑道:“小凝儿,明璐当年因了我而万劫不复,殒身在堕魔山的红莲火海,连他的不死之身都给了我。你还想要他怎样呢?”见他仍然面色阴郁,她微簇眉头,笑问道:“你现在可否以平和的心态去见将休?我要带你去见他和拂风。” 紫凝怒道:“我要杀了他!”杨柳菁一脸无奈的道:“你所见到的并不是将休,严格意义上来说,那是被怨灵引诱了的将休!同样的事我不想解释两次,所以,我想你陪我一起去见将休与拂风。你答应我,一定站在我身后,保持理制与克制,好么?”紫凝听了勉强放松身子抱着她起身,俏稍紧随其后三人便辞了至尊明月在他狐疑的目光中往梨园外的舍去了。 第二十五章 将休之过(二) 三人刚到舍,便看见一道封印结界将整个舍罩住,慕莺站在结界之外面若寒冰,见紫凝抱着杨柳菁到了,飞身落在她身前,低声道:“拂风师叔祖和将休尊者失心疯了!” 她听了微微拧眉,一问之下,这两个确实是失心疯了。 拂风招了四名随侍侍寝,将休就在内室摆了酒桌看拂风连御四女。拂风又是风又是雨的折腾了大半夜,毫不避讳,连这结界都是慕莺收到消息后赶来放的。舍的主人并酒们都早早吓跑了,连房都没人敢听,万一将休和拂风打起来呢? 紫凝听了问道:“你怎么不进去揍他?” 俏稍在边上横了他一眼,道:“慕莺是拂风未过门的妻子,纵是要管此事,也得明儿早上他睡醒了再管。这种时候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好进去管?” 杨柳菁听了眨了眨眼睛,问:“那个,俏稍,那你说,我能进去管这事么?” 紫凝搂着她道:“万一里面正在颠鸾倒凤的,你怎么好进去?” 杨柳菁在他怀中问道:“你这词打哪学来的?” 紫凝抬眼望了眼头顶的房梁,旋即低眸道:“我是你的男宠哎!” 她斜了他一眼,抬脚自人怀里出来,左手紫凝右手俏稍扯着两人一起步入结界,令人耳热的声音立刻传入耳中,女子难抑的呻1吟声与男子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她面上微赦,高声道:“拂风哥哥、将休哥哥,我和紫凝还有俏稍要进来了!” 说着也不管里面什么动静,径直扯着两人穿墙而入。甫一进屋,刚看见粉白一片,紫凝的便转过身子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紧接着便是屏风移动的声音,杨柳菁回眸,便看见将休当真摆了张小几在塌前饮酒。 见他们三径直进来了,还有心情冲她举了下杯子,笑道:“你可是要与我一起欣赏活春宫?” 又一道屏风移过,遮在将休身前,紫凝挡着杨柳菁的视线,与他同时移向将休。 俏稍在屏风外道:“几位姑娘辛苦了!尊上,还请您移步沐浴更衣,小尊者有要事找您!” 拂风的声音伴着粗重的喘息声,魅然道:“有什么事非得现在说?没见本尊正在兴头上么?” 杨柳菁在将休下手盘膝坐下,取了只杯子,紫凝立时冷着脸挤在她与将休之间,冷声道:“你心还能再大点吗?” 她睇了将休一眼,长叹一声道:“你我当年的事情,小凝儿一知半解,此时若不与他解释个清楚明白,他此生怕是都得与你不死不休了。” 将休持杯道:“让他杀吧!” 杨柳菁眨了眨眼睛,苦笑道:“你当年可不是这样想的,你当年可是一心将错就错要娶了我的,这会儿怎么倒想起来寻死了?你若寻死,那我岂不更加该死?通常这种事情,不都应该女子以死明志的么?” 将休听了一时语塞,道:“那你现在杀了我吧!” 屏风后的声音终于停了,拂风光着身子径直出来,紫凝立时抬手以宽大的袍袖将她的视线余光遮了个严实,俏稍捂眼道:“尊上,您别这么幼稚行吗?” 拂风一言不发径直往小浴室去了。淋漓的水声响起,杨柳菁浅声问道:“你怎么跟我拂风哥哥解释的?” 将休瞟了她一眼,道:“你能不能给我点脸色看?” 杨柳菁答:“不能,我不喜欢怨妇!更不想做个怨妇。你忘了,我是信奉光明与热爱之神!” 怨恨与憎恶会使她虚弱,那来自曾经热爱过她的心的怨恨与憎恶足以将她杀死。 将休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没有解释,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杨柳菁听了长长叹了一口气,将休,他不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而是不知,该如何将当初的事情启齿。 听她叹气,将休沉声道:“他问了我几个问题。” 拂风问的这几个问题分别是:“你当真与她成过亲?”将休答:“没结成,大婚那天她跑了。” “你跟她睡过了?”将休点头,拂风若无其事似的笑着问:“怎么睡的,什么体位?舒服么?对了,你当初跟银月在一起的时候,当真是被迫以身伺她么?” 杨柳菁听了心中若有利刃剜过,拂风在感情面前着实是相当的幼稚。 一个难以启齿,另一个伤了心只想狠狠的伤回去。 将休对明璐的心思这会瞎子都能看出来,再加上她杨柳菁是拂风放在心尖上一心想娶的人儿,也不怪拂风此时疯魔。 可是拂风若只想伤害将休也就罢了,却偏偏拉了无辜的人儿进来,比如说现在床上躺着的那四名随侍。 她扫了俏稍一眼,俏稍立时去了屏风后面查看了一眼,便转了回来,低声道:“好像都累坏了,怕是没有力气自己出去了。” 杨柳菁听了轻轻颔首。 说话间将休将休手中又一坛酒见了底,杨柳菁示意紫凝夺了过来,浴室内淋漓的水声停了,拂风在腰上围了条浴袍径直坐在了杨柳菁对面,健康的肤色完美的肉身似会发光般在四人眼前闪耀。 杨柳菁一脸无奈的看了俏稍一眼,在心底把自己凌迟了一遍:姑奶奶干嘛要管你俩的闲事?!我去你大爷的!骂完了,冲紫凝颔首,示意他放出魔尊封印,将五人罩在封印之内。 杨柳菁给自己满上一杯,先浮了一大杯,看向拂风,对上他阴郁的眸光,浅笑道:“关于第一个问题,你已经知道了,现在我来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她顿了一顿,看了将休一眼,将休与紫凝的身体同时绷紧,紫凝身上凛然的杀意不自觉得便释放了出来,她将左手放入紫凝掌中,指间冰寒。 “那天,应该是魔界终于结束内战后的第五天,我将明璐的魔尊之位传给了将休。我那天很高兴,感觉终于替明璐完成了一件大事,喝了很多酒,将休便将我抱进他的内殿去休息。对了,拂风,关于我与明璐当年的事,稍晚俏稍会详细讲与你听。” 她娓娓说着,语调缓慢,吐字清晰,仿若说着旁人的故事。 魔尊明璐于堕魔山腹殒身后第十年,因为当初神魔之战是战是降而四分五裂的魔界终于重新统一。 因为当初明璐殒身是为了救其妻上神流光,弃当时战场之上的魔族与不顾,导致神魔之战开战之初魔族便大败,故而魔界之中很多人对他心怀怨恨。 而这场战争一开始便是因为明璐娶了上神流光而起,虽然这只是个借口,却是个漂亮的借口,红莲尊者虽然继承了魔尊明璐的一切,虽然魔龙权杖也认可了她,可诸多魔族并不想承认她。 所以最终战争以她将魔尊之位传给将休为终结,而她选择回到明璐的梨落院中隐退。 临行之前,不少人暗示将休:立红莲尊者为后。 将休踟躇再三,终是没有采取行动。 那一晚,她很高兴,喝了很多酒,他将她抱进了内殿休息。见她气海虚浮,将休知她经年征战损耗过多,便想为她注灵疗伤。 当他浓厚的魔龙之力注入她的灵海之时,醉意熏然的她把将休当成了玉璃。 她当时微侧在塌上,低低抬眸,唤道:“阿璃,是你回来了么?”那眸光分明有情,将休听了微怔,灵力微滞,眼前的人儿轻抬手微凉的指尖抚在自己面庞,喃喃的道:“为何当年你不敢娶我?若你娶了我,便不会有后面这诸多苦楚,明璐也不会为我而死!魔界上下也不会死伤无数!” 那微滞的灵力瞬间逆流,他一口热血喷了出来,心魔陡生。 “将休现今有多爱你,当年就有多爱明璐。当明璐与我成婚后,他选择了尊重与隐忍。当我将他认成阿璃时,你可以想像一下他当时的愤怒。”她低声向在坐的人道。 第二十六章 将休之过(三) “明璐因她而死,而她却在心里惦记着你的弟弟!将休,这个女人如何对得起你?他抢了你最心爱的人,拐走了你最亲的人!明璐殒身,你的弟弟还不晓得要在祖地沉睡多久!她抢走了你的所有,令你孤身一人!难道你不应该狠狠惩罚她吗?!” 惑人的声音在他心底盘旋不去,他看着眼前的人儿,眸光渐红,俯唇便痛吻了上去,她立时酒醒,却无力回天。 “他在盛怒之下迷失了心智,对我用强,将我强暴了。”她说着,又干了一杯,看向拂风的眸光微凉,拂风怔在当场,裸露在外的肌肤毫毛倒竖,阴晴难定的眸光注目在将休面上,将休看向他坦然道:“你若想杀我,便动手杀吧!” 她饮完杯中酒,浅浅笑道:“他当时失了心智,所以,你后面的问题,用的什么体位、舒不舒服,他恐怕回答不了你。至于我,我当时醉的太过厉害,而且时间过去太久,我也不太记得。我唯一记得的是很痛很想死。” 说完她浅浅一笑,又饮了一杯。紫凝欲夺她的杯子,俏稍抬手拦过,示意他:让她喝吧,若没有酒,她怕是没有勇气去说。 事后将休亦痛悔难当,深感对不起她,决定给她以最盛大的婚礼,迎娶她立她为后。可她,终于在大婚那天寻机逃走了。 “至于银月,他和银月在一起舒不舒服,是被迫还是自愿,你如果不相信他的话,不相信当时在场的我的话,你可去问明璐。”她说到这里,眉梢眼角俱是苦涩滋味,拂风听了一脸莫名怔在当场,紫凝也禁不住凝眸看向她,但身上凝向将休的杀意分毫未减。 她当时痛苦万分,事后对自己更是无比的憎恶。 她逃走之后便回到当时的梨落院,狠狠洗了个澡,可无论如何清洗,都无法将心中那无力与憎恶感洗去。 将休追到院外,跪求她原谅,向明璐起誓会一心一意待她,会好好照顾她。可她,却连面对将休的勇气都没有。 在绝望的痛苦中,她去了堕魔山,斩尽七情六欲,成为无情无爱之人,回到梨落院隐居。 一坛酒迅速见底,她唇含浅笑说道:“当银月出世以我的面目四处勾引高阶魔族时,我起初并未在意。后来她勾引了将休,差点把将休杀死,令他重伤不得不返回魔龙祖地自我封印,我应魔龙一族长老所请,出关降伏银月。” 俏稍又取了一坛酒出来,为她将杯儿斟满,她一气饮了,继续说道:“当我自怨灵所构成的混沌中将银月的神魂取出时,我才发现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当年,在堕魔山腹,明璐将自己的不死之身给她时,他的神魂在红莲火海破碎,但却并没有全部消饵。 当她在三日后入红莲火海堕身成魔之时,明璐的一片残魂因为深恋于她,藏在了她的灵海之中。但这片神魂太弱,而她当时连年征战,灵海虚浮,神魂并未得到多少滋养,她为将休所辱时内心深重的憎恶与无力感便来自明璐的神魂。 那些怨灵们所吞噬的,何止是她所抛弃的欲念,还有那深藏在欲念之中明璐的残魂。 当时那片残魂眼见她把将休认做了玉璃,听着她亲口说“如果当初阿璃娶了她”,深恋着她以爱她为全部信仰的神魂瞬间崩溃:“她所爱的,究竟是我还是阿璃?我明知道结局,却依然不顾一切娶了她,是否是我做错了?” 而接下来将休对她所做的一切,他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他痛恨这一切,却无力改变。而后她因为痛苦难当而斩情绝爱时,他以为,她连对他的爱,连与他的所有过往都要抛弃。 他以为,她后悔动情,后悔嫁与他为妻。他终恨上了他不顾一切也要爱上的人呵。 “明璐的残魂在怨灵的滋养下迅速壮大,因为带着深爱与憎恨出生,所以他变做了我的模样。”杨柳菁苦笑着说道,“当我将她取出来时,我才发现,她是明璐。”为了令明璐能够重生,也为了令他能够摆脱怨灵的控制,她化身为莲与怨灵一起永陷沉沦苦海。 “可我,还是失败了。”她笑得凄冷,“将休重生后,银月亦随之重生,她要报复将休,后面的事情,你便都知道了。” 说到这,第二坛酒见底,她带着微薰的醉意,笑着对拂风道:“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与你说清楚了。我与将休都是怨灵的受害者。而银月在得知我深爱她并从未放弃过她后已经消饵,那片残魂也已经回到了明璐体内。 所以,拂风,现在只是你和将休之间的问题。你们还要不要相爱,你们自己选择。但我请求你,不要伤及无辜。更不要将我与将休当年的事公之于众,除非,你当真要逼死我与将休。”说着她伏在紫凝怀中,低声道:“我困了,俏稍你在这看着他俩,紫凝你抱我回梨园去找明璐。” 她当年从将休处所受到的伤害,明璐所化的银月已经尽数替她报了。难怪当日银月的怨念自紫凝处得知她一开始便从未放弃过爱她之后,便释然消散。想到此,紫凝身上的杀意悄然敛去,他抱着她起身,大步走出舍。 天光微亮,已至秋时,半弯月牙似半弯镜子挂在云端。当紫凝抱着她步入梨园之时,露台之上的金刚伏魔阵已经撤去,一身素白墨发随风的上神玉璃立在露台之上,远远的看着那一袭紫怀中抱着一抹素白渐行渐近。 堕魔山之战,玉璃的神魂脱困而出却被怨灵所惑,他当真只是想去帮他大哥。当那偷袭的刀举起时,他始知自己的无力。她的剑直刺过来时,他从未想过,她会如此待他,虽然她救了将休,可她毕竟刺杀了自己。满腹心酸漫过,明璐为了她甘心万劫不复,在堕魔山腹殒身,甚至将自己的不死之身也给了她。而她,为了明璐堕身成魔! 前世,自己不肯放手,生生误了她与明璐,而今,明璐大限将至,而自己也已经有了梨落。如今唯有放手,与她断个干净,成全了明璐方是最好的选择。 待两人步上露台玉璃径直将他们拦住,冷声道:“小凝儿,她是有夫之妇,乃是明璐之妻!你以后还是与她保持距离的好!” 在紫凝的认知里,当晚若非她把将休错认做,她也不至于为将休所辱,玉璃,你可知她的万劫不复全是因了你!眼下听玉璃如此说,紫凝冷声问道:“与你何干?” 听见玉璃对紫凝所说的话,她便知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玉璃,他对她终于放手。明璐,毕竟为她付出了所有。她抬眸浅笑道:“无妨,紫凝与我不是你所想的那样!阿璃,我困了,麻烦你让一让,我要回房休息!” 玉璃听眸光微凝,退向一旁。此时的她虚弱至极,她需要一个颗坚定的信任她不疑有它的赤子之心守在她的身边。他虽然明知如此,看着紫凝一如自己当年将她护在怀中,心中酸楚,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自处。 紫凝进到内室,梨落听到动静先抹了一把脸,蒙头继续装睡去了。明璐睁开眼睛道:“你这种时候就不要再刺激阿璃了!” 她听了抬眸,道:“难得,夫君大人您竟然也有不吃醋的时候!” 明璐听了她的话面上一窒,紫凝在她的示意下将她放在软塌之上,软塌只够睡一人,她揽着明璐的腰身挤在他怀中低声笑道:“趁着你不吃醋了,我跟你商量个事,我要纳小凝儿做男宠,你应了吧!” 明璐眸光渐冷:“你我成亲已经是你上上世的事情了!你若要与紫凝在一起,又何必挂着你与我的名份?” “假的!”见被自己搂住的人儿身子都泛着寒意,她笑道,“只是挂个名儿的!他被怨灵缠上了。” 紫凝在梨落躺着的那张床沿上坐下,道:“我可当真的!” 第二十七章 摘清关系? 她打了个哈欠,将头埋在明璐心口笑道:“小凝儿,把你为什么去堕魔山腹,还有如何被怨灵引诱以及怎么被怨灵污染吃掉的事情告诉明璐,对付它们他和梨落比你有经验。” 说完她冲明璐撒娇道:“我真的很累,我要睡觉,你们小点声,不要吵醒我。” 明璐见她面色微白,将手搭在她的脉息上,气海虚浮,杂气丛生,灵海更是到了枯竭边际,对上他疑问的眸光,她浅笑道:“我把我当初抛弃的那些全取了回来,耗尽了灵力还惹上了心魔,以后的日子就有劳夫君照顾了!”说完便将头埋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明璐面色微震的看着她:那便意味着当年她因为痛苦不堪而立意要抛弃的那些情感全都回到了她体内。痛惜的神色立时出现在明璐眸间,而她当真枕在他心口睡去,在确定她睡沉了之后,他看向紫凝,道:“紫凝,你的事一会再说,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梨落!”玉璃的声音响在屏风处,人已经悄无声息的进来,半眼也不曾看向明璐与紫凝。梨落蒙着被子侧身,用背对着他。明璐抬眸,对一脸郁色的紫凝道:“小凝儿,你想不想揍玉璃?” 院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喝:“阿璃,你个小王八蛋给我滚出来!”,紧接着将休与拂风的身影出现在内室,并不宽大的房间瞬间挤了个满满当当,紫凝与明璐同时将食指竖在唇边,看向怀中安睡的人儿,梨落扯了被子看向拂风,将休抢先道:“俏稍方才与我二人说,说当初她曾经亲口向你求婚,我问你,可有此事?” 玉璃听了咬牙道:“有!”将休听了扯着玉璃的腕子便要出去,玉璃反手将他腕子抓住,梨落见状立时下床挡在玉璃身前道:“当年龙虎山那位上神将话说得清楚明白,她若动情便是万劫不复!大哥,玉璃不是不想娶,是舍不得她为情所苦!” 明璐听了将怀中人儿搂了搂苦笑道:“事以至此,你们何必再纠葛前事?放眼当下,放眼将来不好么?阿休,放下前事,珍惜眼前人!何必执着?” “可是!”将休与拂风同声说出这两个字,却无法将真实的心情说出。如果当年玉璃允婚,她嫁了玉璃。无论是怎样的万劫不复,她不会牵扯上明璐,更不会堕身成魔,亦不会被将休所辱。可这世间,没有可是没有如果。时光的洪流已经为她改变过一次,已经为她改写过一次轮回,无论他们有多不甘心,此事,绝无再改的可能。 见二人同时噤声,明璐猜到拂风已经知道当年的事情,他深吸一口气,低低一叹道:“阿休、拂风师叔祖,她曾为信奉光明与热爱之神。纵然堕身成魔,无论过去如何、未来如何,只要你们发自内心的热爱她,想要爱护她令她幸福,她便能一直阳光开朗的活下去!所以,从前那些你们都放下吧!执著那些遗憾与伤痛只会令她痛苦!” 紫凝听了凝眸道:“那你方才还问我想不想揍玉璃?!”明璐看着怀中人儿苦笑道:“只是一时心疼的狠了。”玉璃听了他们的对话,便知他们有事情瞒着他!他眸光微闪,抬腿上床侧身道:“我困了要先睡一觉,有什么事,等她睡醒了再说。梨落,你也一起睡!” 梨落扫了他一眼,明璐听玉璃如此说径直起身抱着人去右边室了,紫凝和梨落紧跟在他身后同去了室。玉璃见梨落跟着明璐去了,面色阴郁蒙头便睡。将休与拂风互看了一眼,同时转身出了内室径自回舍去了。 当然,将休新要了间上好房,与拂风尊者分房住了。当晚拂风又招了昨儿那四女侍寝,仍是毫无顾忌,甚至有着变本加厉的意思。将休看着风魔尊主泛青的面色,替拂风扔了个封印结界,自个闭门睡觉去了。 玉璃这一觉睡得深沉,自天光大亮直睡到星光漫天。掀了被子抬眸,空落落的怀抱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胸中浊气吐出。虽然心知梨落为她再如何豁得出去,也断然不会跑去跟明璐共妻,而明璐的个性,自然也是绝不会允许此等事情发生的,他还是抬腿向位于右侧的室走去。 右侧的室乃是一个小小的套间,小小的门厅,放着泛黄的木桌与四张腰凳,内室的珠帘用上好的紫玉与剔透的水晶串成,比那间清雅的主卧显得要富贵几分。珠帘之后,右手为一张小小的坐塌,中间放着小几与软靠,而左手一米后是一张宽大的屏风,屏风之上钟灵毓秀的龙虎山若隐若现,屏风后放着一张软塌,软塌对面是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床,木床与软塌旁竖着一扇宽大的屏风,这座屏风上画的是一树梨花,而后是一间小小的浴室,浴桶、马桶等物什一应俱全,显然是供人沐浴更衣用的。 紫凝此时正侧卧在软塌之上,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发呆。玉璃轻卷珠帘转过屏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紫檀木床上躺着的三个人,然后他的眸光如紫凝一般一脸疑惑的扫在了那靠首依偎着的两人身上。 梨落在外侧,明璐在里侧,两人靠首而卧,而杨柳柳菁抱着明璐的腰身,被两人挤在怀中。但此时玉璃与紫凝都没有空去管睡在两人之间的杨柳菁,他们注目的是梨落与明璐。两人此时熟睡的模样,若非明璐额间有着一朵粉白相间的梨花形魔纹,若非梨落额间那朵风形的幻魔纹中间尚有一道玉璃的魔龙纹,若非玉璃与紫凝对梨落了解甚多,此时怕是会将两人认做同一个。 同样的剑眉,微闭的双眸间欣长的睫毛在温和的夜明珠照耀下在面上投下剪影,挺直的鼻子,好看的花瓣唇,硬朗的轮廊,连发际与耳廊分明都是相同的。 “难道她前世竟是将梨落认错了?”玉璃在心间暗道,审视的意味浮上他的眸光,目光下移,终于看见偎在明璐怀中的人儿,瞬间无名火起。 冰寒的气势陡的升起,微冷的错觉令她往明璐怀里又挤了挤,明璐与梨落同时抬眸,两人模样瞬间便有了不同。梨落眸光热烈,生得俊美,而明璐介于硬朗与柔美之间,眸光微凉。 “梨落!”玉璃沉声道,“她是明璐之妻!你若不肯放了她,那是你们三的事,我管不着!可你仍是我的妻,你与明璐如此抵首睡在同一张床上,你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梨落轻笑道:“听你这意思,你是要完全与她撇清关系了?” 玉璃耐着性子道:“梨落,他二人并无你我可插手的余地,你随我回骄阳殿去吧!” 梨落听了扫了明璐一眼,抬脚将被杨柳菁蹬到床脚的被子踢过来,为三人盖上,浅笑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想留在她身边照顾她,且等他们过了这一关的。” 玉璃听了微恼,立在梨落身前,他的身影覆在三人身上,莫名的阴寒,紫凝立时起身,坐在了塌沿,低声道:“玉璃,你就算要吵架也等她睡醒了的!” 玉璃沉声道:“我与她没什么可吵的!梨落说的对,我确实要与她撇清关系!梨落,你眼下神魂虚弱,大限将至,留在这里对她并没有任何帮助,而且明璐的个性是绝对不会与你共妻的!” 梨落唇角泛起苦笑,扫了明璐一眼,明璐垂眸看着怀中的人儿,轻抬手为怀中人儿加上了一个结界,道:“无妨,你们吵吧!” 梨落立时道:“玉璃,你想多了!我并不曾想与明璐共妻!前世我曾被她的业债困过五万四千载,关于那些怨灵,我远比你了解。你的神魂在此时出现绝非偶然!既然你当年错失了她,而你现在也说了要与她撇清关系,那么你便走吧!我要留在她身边,确定她过了这一关,我自会回你身边去!” 第二十八章 我不会再爱你了 在梨落的认知里,玉璃的残破神魂所化的怨灵在此时被捕获,绝对是怨灵们的阴谋。这残魂当时扮做紫凝的模样,指摘杨柳菁对不起明璐在先,偷袭刺杀明璐在后,就算仙剑斩妖困住了它,明璐净化了它并使之与玉璃的神魂相融,但这其中必然有着他所不知的变数。 玉璃身为上神,前世正是这些怨灵所化的邪魔想要将他吞噬夺舍,此次又怎会如此轻巧将与他息息相关的神魂奉上门来? 玉璃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如你前世所说,我只要放弃爱她,舍了她,这怨灵便会与我无碍!梨落,我现在更担心的是你!但凡是她所深爱的,都会成为怨灵的目标!你大限将至,我怎可任你留在她身旁?” 梨落将他话中的深情听在心中,略萎顿的心田开出绚烂的花儿,与她就此结束的那些心酸苦楚都淡了些。他垂眸浅笑道:“玉璃,关于大限将至这点你无须担心,她已经为我许下了永生不灭的誓言,所以我不会有事。玉璃,我只想……” 孰料未待他把话说完,玉璃面色忽的一变,眸光凄冷道:“‘吾身不灭,尔魂永存’,可是这个誓约?”梨落见他面色不善,心中警铃大响,扫了明璐一眼,明璐低声道:“阿璃,此事我已知道,你回魔龙宫去吧,待我们过了这一关……” 玉璃霍然抢断对他冷声道:“明璐,你当初为了此等三心二意的女人殒身当真值得吗?”说完又转向梨落道:“好一个吾身不灭,梨落,你可知她的不死之身,乃是当初明璐为了救她舍身给她的!明璐为了她万劫不复,她却拿着自他那里得来的不死之身来对旁的男人许下永生不灭的誓言!明璐,如此齿寒之事她都做了,你难道不心寒么?!” 紫凝听了他的话突然道:“玉璃,你这是在替明璐鸣不平么?”玉璃闻言面色微僵,明璐抬眸电射向他,深吸一口气之后才道:“玉璃,我早间说过的,来自曾经深爱之人的怨恨与憎恶足以杀死她!请你牢记此话!你走吧,我和梨落要守在她身旁!待我们过了这关,我们的关系自会明朗,就不劳你费心了!” 明璐说完便闭上了双眸,在玉璃铁青的面色中忽的坐直身子,将杨柳菁身上的结界撤去,失声道:“小师祖!” *** 眼前是她的歧途。明明她睡在明璐的怀中,在这个爱她入骨因她万劫不复、甚至把不死之身都给了她的爱人怀中,她却依然踏入这样漫长的歧途之中。她漫步在灰暗的混沌之间,左边是耀目的白光,右边是恍若实质的黑暗。她融不进这若深渊的黑,亦回不到那太过耀目的白,她缓缓走着,步履蹒跚。 臂弯微微一沉,熟悉的气息袭来,心中有冰泉漫过,一身红衣的少年立在她的身侧,紧紧将她拥入怀中,她知道,她已经永远错失了玉璃。她知道,她已经永远失去了他。若当年,没有剪断那根红线,就此认了爱他,就此万劫不复又能如何? 这个念头刚刚冒起便被她掐灭,她不能如此对明璐,更何况她爱明璐。她心中有玉璃,明璐知道。可是明璐醋了,将锁着他与她所有过往的玉魄盗走了。可是纵然明璐没有盗走,想来那早已埋好的伏线,仍然会将他俩推到万劫不复的境地。如何能不醋?她想。 眼前的少年面目如昨,那眸光中映出的自己的影像,却有几分陌生。他的微凉的手指自她面上拂过,当年自己是如此依恋他的温度,如此贪恋他的温度,想着,纵是万劫不复,若能就此与他相依相守痛快爱过一段,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可那已经剪断的红线,岂止是再难相连?命运的红线在她与明璐的那根姻缘线上打上了一个死结,肆意纠葛,再解不开。 少年温柔的眸光渐渐清冷,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因何要嫁与明璐?”、“你这样对我可是不公?”“因何要坑明璐,你不是爱他么?”。玉璃为她舍了魔尊之位,只想长伴在她身畔。而明璐因为娶了她,差点倾覆了整个魔界。那些战死的人怨恨她,是理所当然的啊,她想。 “我不会再爱你了!”他的声音很低,无形风过便将这声音连同这人儿都吹散了。心空了一块,前生他护她爱她的种种在脑海掠过。如果当时知道珍惜,应该会有更多的甜蜜往昔才对。她为了梨落不顾一切,在囚魔山的沉沦苦海中沉睡五万载。他惊醒了她,当时他一心只想除了她,却失去了自己的心脏。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舍弃那些,也许再相逢时,自己不会如此懵懂,不会累他至此。一次又一次的以剑证道,一次又一次的玄雷加身,玄雷山的千年雷狱之刑,他将她护在心尖,不舍她受损分毫。可自己,终究还是负了他。 就此放手,就此不爱,或者对他而言是最好的结局了吧!至少,他还有梨落。她浅笑抬眸间眸光晶莹若水晶,颤声道:“好啊!”他猝然松手,抬脚便步入眼前那耀目的一片白光之中,终将她独自留在原地,前路漫长,她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 “杨柳!”明璐焦急的唤她,怀中的人儿心跳渐缓,气息微弱,他瞬间苍白了面色:怎么会突然就断绝了生机? 紫凝伸手在鼻下探了一下,立时看向梨落道:“梨落,玉璃,你二人身上可有渡灵丹?”玉璃听了面色微怔:她的状况竟然糟到了如此地步么?前世她也曾几次断绝过生机,只是他不曾得知过。 见玉璃一脸茫然,紫凝看着梨落,看着他自随身的乾坤袋中掏出一只紫玉瓶子,听着他自嘲的道:“竟然还真用上了!”说着倒出一粒丹药,正要喂到嘴里,明璐一把抓住他的腕子道:“你个神魂虚弱的渡什么生机!”紫凝立时探手去抓。 玉璃在一旁怔怔的看着,渡生机要以唇相渡,他想到此眸光微寒的落在杨柳菁面上,明璐怀中的人儿突然低低唤了一声:“玉璃!”后便睁开了眼睛,眸中盈满的泪珠晶莹欲滴。 朦胧泪水中她看着横在自己襟前的明璐的手掌,那摊开的掌心上放着一枚渡灵丹,探到眼前的手是紫凝的,她浅笑着抬眸,眸光晶莹的道:“哪里就需要渡灵了,我只是有些虚弱罢了!”紫凝讪讪的将手收回,明璐将渡灵丹还给梨落,抬袖为她将泪拭去柔声问道:“可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杨柳菁听了无言,眼前的玉璃已经与自己分做了两个世界,只垂眸低声道:“嗯,做了个噩梦,出了一身冷汗,我想去热水里泡会子。”说完抬眸看了侧卧在塌沿的梨落一眼,柔声道:“梨落,你随玉璃去吧,不要再跟在我身边了。” 明璐搂着她道:“让梨落留下吧,你此时赶他走,他满心破绽反而容易生变。”她听了紧咬下唇,明璐接着笑道:“我们一起去汤池里泡会吧!”梨落听了抬眉便先下了床,道:“好啊,一起!” 玉璃立在原地,在明璐抱着她下床时错步挡在了她身前,冷声道:“因何要在他的怀里唤我的名字?”她垂眸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不会再爱你了!”玉璃冷声道,“杨柳,明璐前世已经因你万劫不复,你纵是三心二意将我与梨落放不下,你也只能放!纵是我与梨落舍不得你,我们也必须舍!” “我知道了!”她抬眸浅笑,这句话她在梦中已经听过了。他神魂相融之后,那些她刻意分离出的过往,他不曾纠葛,他选择就此放手,她应当道谢! 第二十九章 一念之间 杨柳菁满眸星光的笑着对玉璃道,“玉璃,谢谢你!”玉璃看着她面上的浅笑,这笑容与眸中的星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沉声道:“杨柳,我提醒你、警告你,除了梨落,魔界怕是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要一个有二心的女人!但我麻烦你离我的人远一点!” 心中幽咽的冰泉还来不及被心酸淹过,手腕上一痛,便被径自扯得撞入梨落的怀中,梨落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覆唇吻在她耳畔道,滚烫的唇令她心间微颤,梨落略瓮的声音响在她耳畔:“不用理他,他现在有毒!还有,我爱你!不要怀疑!”说着抱着人径自去了。 玉璃的面色瞬间黑沉的似要滴出水来,明璐立在原地沉声道:“阿璃,我最后提醒你一次,来自曾经深爱过的人的怨恨与憎恶足以将她杀死!”说着他大步离开,玉璃的声音追在他身后:“明璐,你可真大度!竟然让人当着你的面拥吻你的妻子,还与她共浴!” 等三人都出去了,紫凝挡在玉璃身前,道:“玉璃,你当真可以不爱她了么?当真恨她恨到希望她就此死掉么?”玉璃向他失笑道:“三心二意的女人,哪里值得我去记恨!” 紫凝怒问道:“玉璃,明璐的话你是理解不了么?你要亲手杀了她么?” 心弦不知为何被拨弄,微痛的感觉。玉璃看向紫凝,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小凝儿,此事我不知该如何向你解释。总之,我当年做错了几件事,令我相当后悔!” 玉璃这句话令紫凝一脸小懵,他眨了眨眼睛道:“即是你当年做错的,后悔也无用。你为什么要拿她撒气呢?就我所知她并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啊!” 见玉璃簇眉,紫凝将声音放软,“玉璃,不论前世今生她都不欠你什么!相反,她宁愿死也想与你守在一起!前世你舍不得她死,而做了旁的选择,终令你失去了她与梨落。可她也拼了命为你改写了命运的轮回!那六万八千载日日受玄雷诛心的痛苦,在你眼里当真就如此不值一提么?玉璃,你现在如此憎恶她,总得有个理由吧!” 玉璃长长叹了一口气,那六万八千载,明璐守在她身旁,看着她因旁的男子受苦,将诸多心事都藏在心底,她受玄雷诛心之苦,那明璐所受的又是何苦?可是这一切,不都是因了他玉璃么? 他黑沉的面色稍稍缓和,轻笑道:“小凝儿,你说的对,我确实不该憎恶她!” 紫凝见他面色和缓,又道:“玉璃,前世你差点被邪魔夺舍,那邪魔正是当年被她镇在堕魔山腹的怨灵所化!我听梨落说你已取回了被污染的神魂,我与梨落之前一直担心你不肯放手,会将人抢回骄阳殿去。可你刚才的反应也太奇怪了吧!玉璃,前世你总说我怂,可我前世确实护不住她!你是我最信赖的人,我觉得把她交给你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玉璃,你当初拒婚可是想好了把她交与旁人?” “没有,”玉璃轻笑出声,“我从没有想过要将她交与旁人!”他当年闭关百年,为的便是破除她的诅咒,可惜现在看来,他当年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他又何必再多费唇舌?明璐已经为了她万劫不复,她爱明璐,前世她将梨落错认做了明璐,才会有了前世为梨落的一往无前,才会有了前世在占戈台造下的无边杀孽,他又如何能将这一论断说出口? 紫凝的声音响在耳畔:“不论从前如何,玉璃,你有梨落,她有明璐!你们就此各自安好,不好么?”玉璃听了霍然笑道:“小凝儿,你长大了!可是,你打算将她放了么?” 紫凝坦然看向玉璃道:“没有,从来都不曾想过要将她放手!但我亦不需要得到,我只要看着她好好的便好!”玉璃听了眸光微闪,旋即失笑道:“你倒是与我当年一般无二!”说着抬脚出去了。 小浴室内,隔着一扇屏风,俏稍与杨柳菁在内侧,梨落与明璐在外。四人俱合衣泡在温热的汤池里,粉紫色的刺槐花在水波中沉浮。 浴室门“吱呀”一声开了,微寒的夜风蹿了进来,门快速被掩上,一白一紫两个人儿出现在门口。玉璃对上梨落不耐的眸光,笑着脱鞋下水,高声道:“俏稍,把屏风撤掉,我有话说!” 屏风应声撤去,杨柳菁合衣坐在池中的高阶之上,俏稍正在用花露为她洗发。紫凝也脱了鞋袜下水,紧跟在玉璃身后。 小浴室的汤池并不大,装四个人正好,装六个人便显得拥挤。玉璃径直站在明璐身前笑道:“为了避免麻烦,最坏的消息总是要从最依赖的人嘴里说出来才好。梨落,关于当年,有一件事,我必须提前告知你与杨柳!” 梨落与杨柳同时注目于玉璃,水波微荡,明璐已经自汤浴中起身,玉璃一伸手便扯着明璐的肘弯,大声对众人道:“杨柳,你当年分离掉的那部分神魂,并不仅仅藏有我与你的过往!那段神魂里藏着我所有的感情!在你之前,我曾经爱过一个人,但我在最后做了错误的选择!将他推向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明璐听了立时向玉璃出手,但浴室太小,杨柳菁此时太过虚弱,他不能用法术,故而用的是最快的贴身擒拿术。两息之内两人在水中快速交手十数回合,水花飞溅间明璐落败,他毕竟有所顾忌,相对而言玉璃要无所顾忌的多。 “阿璃,闭嘴!”明璐被玉璃制住,低喝出声。玉璃深吸一口气,道:“从我这里知道,总比从怨灵那里知道要好!” 明璐低喝道:“我的事,尚轮不到你来管!”玉璃看着他眸中的倔强与抗拒,微一错身便将唇封在了明璐唇上,旋即分开,沉声道:“我爱明璐!若我当年没有被上神流光拐走,我会成为继任魔尊,而他,会成为我的尊后!” “你根本不是被她拐走!你是自愿跟她走的!”明璐朗声道,“阿璃,自从你决定逃婚并把我让给你大哥开始,你与我便再无半分干系!我的事,轮不到你过问!” “那你因何要娶她?”玉璃紧紧制住明璐的灵脉,冷声道,“你明知道她动情便会万劫不复!当年我让你放手,你因何不放?!若你当年肯听了我的话,你不会殒身,她也不用堕身成魔!更不会在前世和今生均为情所苦、受尽折磨!” 他们的争吵,杨柳菁并没有听见分毫。她的心在听见玉璃说“他爱明璐,说他当年若没有被自己拐走,他会成魔尊,而明璐会成为他的尊后”时便再也收听不到任何讯息。她怔怔的坐在那里,耳边只有风呼呼吹过的声音。玉璃经常提起他大哥的那位意中人,那位如她一般挚爱梨花的,拥有一眼小小红莲池的魔界至尊。 “缘何要嫁与明璐?”、“因何要坑明璐?你不是爱他么!”、“我为你弃了魔尊之位,你却嫁给身为魔尊的明璐,你如此待我可是不公?”,他为她弃了魔尊之位,他为了她而万劫不复,皆因为她于长河平原飞舞的流莹中拐走了将离! 确实是令人念念难忘的一个人儿呵!那带动满树梨花逆风而来的模样在心中早已生根,可为何还是会再度恋上玉璃?原来自己当年醋的可是半点也不冤枉呵!他们,才是一对!那自己,究竟算什么?为何自己就将他拐回了龙虎山呢?若他们从不曾与自己相遇,该有多好!在他们之间自己分明是多余的那一个呵! 我是神,他们是魔,我堂堂上神为何要掺和到魔族的痴恋之中呢?明明他们才是一对,自己,自己究竟在执著些什么呢?已经误了许多人了,只要自己舍了他回归神界那怨灵便不攻自破,那自己因何还要留在此地? 第三十章 诸神归位 “都闭嘴!”俏稍的断喝声响在脑后,俏稍低唤:“小尊者!”她不答,玉璃松开手,看着明璐径直奔向杨柳菁身前,看着她无神的眸子落在明璐身上,看着她唇动却无声:“若没有遇见我,你们会很幸福吧!那么从今往后便当这世间不再有我吧!” 红莲破碎于无声风中自她体内快速逸出尽数没入明璐体内,一道金光耀目的神魂直上天际,梨落与紫凝立时追在她身后却堪堪被阻在了她当年所布的流光之界之内,眼睁睁看着她的神魂径直穿过了流光之界径向九天之上而去。 上神流光的神魂直抵凌霄殿前,玉皇高坐在九十九级玉阶之前,看着凌霄殿前的神魂微怔之后迅速反应过来,立时跃至她身前,执礼道:“弟子见过师叔!师叔,你可是要归位?” 她微微颔首,笑道:“但凭你做主吧!随便给我安排个地儿吧,眼下我只想好好静一静!” 玉皇一边立时命人宣告天地:“上神流光!历三世情劫,现功德圆满归位!”一边安排师叔上神流光入住云霄殿。 “上神流光!历三世情劫,现功德圆满归位!”高亢的声音响彻九天。 堕魔山流光之界外,天界的仙官高举神谕,一字一顿的高声念着,末了一队天将敲鼓鸣锣道:“堕魔山诸神历劫结束,诸神归位!” 耀目的金色流光自九天而落,尽数穿过流光之界落入堕魔山腹,泛着各色神光的神魂随着这下落的金色流光逆行向上,重返九天。 云霄殿内,她坐在王母怀中,听着王母轻笑道:“师叔啊,您这神魂不太稳当,您看这肉身用什么好呢?”玉皇道:“瑶池有两株万年金莲恰巧开了,您若喜欢,我亲去向瑶池圣母求一朵来,如何?”她恍若未闻。 “这肉身用什么好呢?”她在心底低声问自己。分明是被王母抱在怀中,耳边却幻过他的声音,他说:“那便毁了那莲身,我用自己的骨血为你再造一个!”她轻轻摇头,将这惑人的声音自脑海晃去。 我不能再如此了,一定要将他们都放掉! *** 明璐坐在梨园的露台之上,面色阴沉的听着莲悦的汇报,她终究是舍了他。玉璃坐在他身侧,面色同样阴沉:“她竟然就此回了天界?这三世苦楚在她不过是三世情劫,情劫之后她旁若无人的回去继续做她的上神?” 梨落与紫凝背靠背教人捆了扔在露台之上,两人自目睹她神魂归位之后便一直一言不发,返回祭司禁地之后便要通过当初试炼台上的那块石头回玉皇山去,好上九天去寻她。 紫凝眼下是魔尊,把他捆了不让他去自是理所当然。至于梨落,捆他的是玉璃。而梨落自浴池开始未曾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七天后,风魔尊主倾风闯入梨园,冲俏稍执礼道:“烦请诸位请出小尊者,替老夫劝一劝将休与拂风!魔界内战在即,银海雪原与月光之城都等着他俩去平定!他俩再这么闹下去,他俩的尊者之位我们可只能易主了!” 玉璃听了道:“让他们闹吧!晚辈替他们平乱便是了!”倾风扫了眼被捆着的魔尊与梨落一眼,道:“玉璃,你如今是天界上神,魔界内乱的事,不到万不得以你不能插手!对了,我听说数十万年前战死在堕魔山的天界诸神都归位了,小尊者人呢?这万一再打神魔之战,世尊有孕,魔界没有她在,这战还怎么打?” 玉璃听了簇眉道:“老尊主,天界不会轻启战端,您多虑了!”倾风道:“行,老朽信你!你先把小尊者给我请出来!” 明璐起身道:“我去劝将休!”说着他站在梨落身边,对玉璃低喝道:“你把他们俩个给我解了!” 玉璃一抬手将紫凝给解了,梨落依然被捆着,明璐扫了玉璃一眼,径直扛起梨落去了舍,紫凝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玉璃抬脚不远不近的跟着,他刚到舍门口,紫凝放了道魔尊封印结界出来,堪堪将玉璃挡在结界之外。 玉璃面色阴郁稍立片刻正要强闯,俏稍悄无声息站在他身边,递给他一样物什,道:“她落下的!”俏稍手中所持的正是她当初贺他出关的礼物,她说是他亲手所制。细密的红线编成的红绳上坠着赤血璃龙佩,能闯世间所有结界。 俏稍道:“我知你当日说出这一切,只是怕她被别有用心的邪魔伤了心。可是玉璃,你低估了你在她心目中的份量。你去吧!”玉璃听了不疑有他,持着玉佩便闯了进去。 俏稍站在结界外低声道:“既然他最不愿让她知道的事情你告知了她,那么,玉璃啊,麻烦你也去面对这残酷的现实吧!” 妖言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俏稍身侧,低声道:“你送他这一程是不是送的太狠了点?”俏稍愤愤的道:“那是因为您那天没有在场,没有听到他说的那些个混帐话!” 按玉璃那意思,他当初是被她拐走的!分明是他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大哥对明璐的感情,是他自己想要成全将休自动自觉选择退出,是他自己对人动了心、心甘情愿跟人跑了!俏稍越想越生气!你自己嫌弃人三心二意,你走就是了!偏留下来搅风搅雨!我倒要看看,你一会如何面对你大哥! 舍之内,将休坐在自己的房间内打坐,看似心无杂念,实则憔悴不堪。另一边,拂风风流快活的很。明璐抱了梨落进屋,先扫了拂风一眼,又扫了那四个****别样妩媚的美娇娘一眼,将梨落竖在自己身侧才对拂风道:“这几个怨灵我替你杀了!” 拂风听了微怔,眼见着明璐手腕微转,一片红莲晃过堪堪将那床上的四女围住,无声花开炙冷的火焰立时将尚带着他气息与余温的肉体化为劫灰,黑色的浓烟在红莲业火中纠缠渐渐汇做一团。 明璐手捏法诀道:“净化之光!”梨花的香气充塞在鼻间,朵朵红莲俱化为清甜的梨花,那似有若无的黑烟在梨花的光环中净化消逝,随即梨花尽没入拂风怀中。 明璐对紫凝道:“小凝儿,把他扔到浴室里去!”旋即明璐向隔壁高声道:“阿休,拂风被怨灵吸干精血了!”话音方落,轰的一声,将休撞塌隔墙立时闯了进来。 对上将休苍白的面色,梨落咬唇未语,紫凝站在浴室屏风处道:“明璐长老把怨灵净化了,尊上正在沐浴!”将休苍白的面色渐渐有了血色,却憔悴依然。明璐把梨落往他身旁推了一把,道:“玉璃设的禁制,我现在太弱,解不了!” 将休听了一脸狐疑,仍是抬手替梨落解了,明璐紧紧握着梨落的腕子,站在浴池边上,冷声对拂风道:“拂风,若当年的事情你当真无法接受,你说,是我杀了将休替她报仇,还是她自杀以死明志,你但凡能说出一个令你解恨的法子来,我与梨落立时去做!” 玉璃收敛起身形气息,静静立在拂风房间门口,他们有事瞒着他,他知道的,否则紫凝也不用放一道他破不开的结界将他挡在外面。 拂风冷声道:“当年将休强暴她的仇,你不是都替她报了么?明璐,不对,银月,顺便问你一句,将休和将离,他们俩谁的床上功夫更好?不对,我问这话纯属多余!前世的时候银月说过的,他更喜欢将离一些!” “轰”的一声,舍靠门的墙全塌了,玉璃眸光清冷的出现在众人眼前,梨落那似被缝上了花瓣唇终于张开了:“尊上,你方才说什么?” 拂风扫了梨落一眼,又看向玉璃,冷笑道:“没说什么!”明璐紧紧握住梨落的手腕,沉声道:“你们没有听错,淫1魔银月乃是我的残魂所化!而我之所以会如此,皆因当年阿休为怨灵引诱对她用强!而后阿休将错就错想要强娶了她!我被她抛弃后恨毒了她与阿休,被怨灵吞噬后重生,一意淫毒,但凡是她给过笑脸的男子都被我毁了!拂风,你说,你要如何才肯揭过此事?” 第三十一章 悲喜难测的拂风 拂风闻言冷声道:“揭不过!明璐,你说她是你的妻,可将休强暴了她!你因何不杀了将休?她因何没有杀掉将休?而你,前世将她坑的如此之惨,她竟然能原谅你!还要继续做你的妻!你们仨个竟然还能旁若无事的坐在一起!我呸!” 明璐沉声道:“那我杀了将休,再自裁,此事你可否揭过?”拂风冷声道:“揭不过!除非她亲手杀了你俩!” 凛然的杀意在魔尊之界中流转,玉璃脚踏七星行到将休身前,沉声问道:“他们说的可是真的?”将休垂眸道:“你杀了我吧!” 见将休引颈就刎,紫凝叹息道:“你大哥当年替她疗伤时,她将你大哥当成了你。你大哥如你前日般,认为她三心二意配不上明璐对她的深情,认定她负了明璐!为心魔所乘对她用强。而当时明璐的一片残魂因为深恋她,留在了她的灵海之内,明璐亲眼目睹了你大哥所犯下的过错,却无能为力,因此生了魔障。”接着紫凝详细解释了关于银月的一切。 末了,紫凝道:“你前几天说你和明璐才是一对,看来当初银月想吞噬她取代她与你在一起,也是不无道理的!你们俩个当真是真爱!我猜她也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弃明璐而去吧!” 明璐听了冷声道:“我说过,我与玉璃早无瓜葛!玉璃你可要动手?你若不动手,我还有要事去办!”玉璃听了怔怔看着明璐,明璐竟然便是银月,那她当初一意替代她嫁与他……他身上凝绝的杀意渐渐消散:他大哥当年因疑她三心二意为怨灵所惑对她用强,而自己,方才又做了什么? 一口鲜血自玉璃唇中喷出,将休见状欲伸手服他,他冷冷避开,冷声道:“你当真对她用强?”将休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阿璃,你若当真揭不过此事,你便杀了我吧!” 明璐见将休口口声声一意求死,扫了拂风一眼,道:“她如今已经回归天界,我要去寻她回来,你们三个慢慢商量,商量出个结果了去梨园找我便是!”说着扯着梨落径直出了舍,而梨落从始至终都不曾再看玉璃一眼,自他当面扯着明璐说出他爱明璐,当着他的面吻了明璐开始,他便不想再与玉璃有任何瓜葛。 拂风听了面色微怔:她,竟然回归了神位? 玉璃身上凛然的杀意又起,看着将休道:“大哥,小凝儿方才所说,说她将我认做了你,你便对她用强!可是当真?” 拂风冷声道:“你听错了,不是用强,是强暴、淫辱!否则当年银月因何如此折磨你大哥与你?” “你闭嘴!”玉璃怒道,“大哥,我要听你说!”将休看着他的眼睛道:“她对你有情,她爱的分明是你!可是她却嫁给了明璐,累明璐因她而死!你让当时的我如何不恨?” “那你呢?”玉璃而若寒霜道,“你既然如此爱明璐,当初我抽身而退之后,你因何没有娶了明璐?你因何眼看着明璐娶了她?”心底有个声音在反复的提醒着他:她对你有情,却嫁与了明璐,将休因此而恨毒了她。那你自己,那你自己方才对她做了什么?那字字句句若淬毒的匕首投向她的心间,难怪她要舍了他们回归神位。 他颓然收手间听得将休道:“因为明璐不肯!因为他当时爱的是你!” 魔尊明璐原为魔龙一族的契约守护,按常约,他应与魔龙一族中的公主或郡主成亲。可他们兄弟偏偏看上了明璐,将休爱而不得,他与明璐许下婚约,却在大婚继位前夜跟流光跑了。他当年只是单纯的觉得,他还能爱上旁人,他还有流光,而他大哥怕是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他怎么忍心他大哥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弟弟与自己最爱的人相亲相爱?为情所苦乃人心至苦,他怎么忍心如此对待自己的大哥?一念错则步步错,终致今日这般无可挽回的田地! 玉璃无声转身,将喉间涌起的热血勉强压下。纵是万般懊悔,也知当她亲耳听见他当初爱过明璐,亲眼看见他当面吻在了明璐唇上时,他二人再无转寰余地。紫凝看着他面若金纸、脚步踉跄的样子,将将休阻在身后,示意自己会跟着玉璃,便跟在他身后随着他无声往梨园去了。 房内只剩下拂风与将休,拂风把将休的憔悴看在眼中,眸光冰冷依然。将休目送玉璃与紫凝一前一后离去,转向拂风,四眸相对,沉声道:“拂风,我承认,我玷污了你心中最冰清玉洁的人儿,我确实该死,你若当真揭不过,你便杀了我吧!” 拂风嘲讽的笑道:“我以何身份、以何立场来杀你?她都原谅你了,她的夫君都替她将仇报了,我算什么?我凭什么?” 将休继续道:“拂风,当我得知明璐即将殒身时,因为愧疚而想将命续给他,不曾向你解释,不曾考虑过你的感受,令你伤了心,亦是我的错!” 拂风听了面上嘲讽的笑意渐渐隐去,旋即冷笑道:“现在才想起来道歉,不觉得晚了么?你与我究竟是何关系?我在你心中究竟是何分量?在你心中,怕是不及明璐万一吧!” 将休看着他缓缓道:“在觉醒之前,我心中只有你一人。在觉醒之后,我对明璐满怀愧疚,才会想将自己的性命献舍于他!拂风,此次伤了你的心,我当真很抱歉!” 拂风咬牙道:“抱歉?你一句很抱歉就完了?”将休苦笑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拂风,我今生不该恋你成痴!不该一心只想得到你!不该在你为她忧心伤神时趁机勾引你,不该……” 拂风听了冷声打断道:“前面那句话重新说一遍!”将休微怔,只得重说道:“我今生不该恋你成痴!”拂风眸光锐利的盯着将休,将休被他眸光中的杀意看得微凛,终是悟到他的意思,惑声道:“拂风,我今生恋你成痴,一心只想得到你!”拂风听了身子紧绷,冷声问道:“还有呢?” 将休三两步迈到拂风身前,揽着他的腰将他扛上床,摁着拂风的肩将缠绵的吻落在他唇上。拂风冰冷的唇瓣渐渐有了温度,将休缠绵悱彻的吻令他眸中有了迷醉神色,长吻终了,将休的吻落在他耳畔,将他的耳垂轻轻噬在齿间,魅然道:“我此生只想勾引你!” 拂风此时浑身毫毛尽竖,旋即将休火热的吻落在他渐滚烫的身体上,自诱人的锁骨一路向下,拂风喉间的低吟令他无比欢欣,衣衫褪尽,滚烫的身子紧紧相贴,将休覆在他耳畔,惑声道:“你先还是我先?” 拂风低喘道:“你先!”将休俯身再吻,拂风唇中不自禁的发出快意的轻喘,一边喘息道:“将休,在床上我永远都可以让着你!但你能不能在旁的地方永远将我放在第一位?”将休惑然道:“拂风,我答应你,从今往后我永远将你放在第一位!不论是在床上还是在朝堂上,我永远都让着你!” *** 明璐执着梨落的手去了梨园,招来明枫,对梨落道:“你可有勇气去天界寻她?”梨落奇道:“你,你自己不去么?” 明璐闻言苦笑摇头,将额抵在梨落额间,意识与之相通,两道画面通过意识传递到梨落脑海,梨落面上露出惊谔神色,明璐苦笑道:“去寻她吧!明枫会送你去!” 梨落面上泛起更加苦涩的笑容,旋即释然,灿然一笑道:“等我回来!”说着扯着明枫的胳膊立时往通道去了。 少顷,玉璃步态踉跄的进入梨园,走到明璐身前,静静看向明璐,问道:“若她最爱的人是我,她因何会嫁与你为妻?” 第三十二章 后悔无路的玉璃 “因为,她爱上了我!而我,在遇上她之前,便已在心中爱上。”明璐低声道,说话间手中已经多了一壶酒,神梦引的香气在空气中淡淡弥散,他饮了一大口,轻声道:“当年祭司一族的族长乃是沁言,春日的某个午后她为我讲了一个关于一位痴情的上神的故事。” 这位上神,乃是信奉光明与热爱之神。但她身怀诅咒,命犯桃花、情路凶煞,若动情便是万劫不复。 她生得绝美,若得她一笑,花见花开,佛见佛喜。可她,从不吝于微笑。偏偏是这样引动人心的一个人,不能动情,可她偏偏动了情。她恋上了最不该恋上的人,她剪断了那命定的姻缘之线,将令她心动的人儿诓回山门做了关门弟子,只因她舍不得他陪她万劫不复。 强行逆天改命的后果加速了时间的轮回,千年后她大限将至。她开始后悔,后悔因为害怕那诅咒而剪断了那根红线。分明信奉热爱,却不曾真正谈过恋爱,成为她心中一大憾事。 她最宠爱的关门弟子,一心只想长伴在她身侧。她很担心在她身归混沌之后,那痴情的人儿了无生趣。她犹豫再三,向他求婚。她原想着,至少爱过一场,哪怕时日无多,为他留下一个孩子,至少为他留下生念。 可是,他拒绝了她,他说他对她只是孺慕依恋之情。而后,他为了避开她的感情,选择了闭关百年。 明璐的眸光凝在玉璃面上,玉璃痴痴的望着他,明璐接着道:“玉璃,她很后悔当初剪断那根姻缘线。深恨自己当初太过懦弱,纵然是万劫不复又如何?如果让她重新选择,哪怕是两人立时死在一起,她也会选择与他倾心相恋!” 玉璃的心中有冰泉漫过:前世,她怀着慕莲时,她曾经亲口说过:“若我,宁愿一起死呢?”她宁死也不要再与他错过,不想再与他分开,可也,终究做了旁的选择。 可是时光无法回头,她听那位关门弟子提起过,魔界的祭司一族有可令时间回溯的禁术,于是她前往魔界,闯入祭司禁地,向族长询问学习此禁术的机缘。 而时光回溯的禁术,非祭司长老不可修。当时的族长问她:“纵然使你学会了此禁术,时间的走向一旦被强行更改,必将反噬施术者己身!你就算回到当初,也不过是与他应验了万劫不复的诅咒,又是何苦?” 她想了又想,喁喁的道:“我可否将他与我有关的记忆封印,然后将他送到一个没有我的时空中去?你这里可有这样的法术?” 可她那位徒弟的神魂太过强大,封印记忆并不可行,除非她强行将他的神魂分离。至于时空传送的法术,祭司一族还真有,但若施行此法,非祭司血脉不可用。 她当时听了只是哭,足足哭了三天,明璐在门外听见了她的哭声,只觉得心中悲苦。族长便将这个故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他为这痴情的上神所感动,暗想:若自己是她那徒弟,哪怕是万劫不复也定陪她爱这一遭! 明璐感动之余便将自己的精血封印在神梦引之中,让族长转交与她。而神梦引虽然醉的是神魂,却有滋养神魂的功效,明璐将自己的精血封印在其中,便使她的神魂中有了祭司一族的血脉,而令她可以施展此术。而时空传送的禁术若要施行,不仅需要祭司血脉,还需要燃烧施咒者的神魂。她那虚弱的神魂若想施行此术,便需要先滋养神魂。而神梦引便有着滋养神魂的功效。 祭司族长破例将此禁术传给了她,告知她,饮下手中这坛酒,酒醒之后便可施行此术。末了族长善意的提醒她,她大限将至,神魂虚弱,这酒有滋养神魂的功效,可以多赠她几坛,令她能够撑到她徒弟出关。 明璐手中的神梦引渐渐见底,他苦笑道:“她不知道神梦引的厉害,喝完酒后便离去了,醉倒在裂天谷,便将自己封印在了流光之界中沉睡,酒醒之时正好赶上我们与妖帝开战!” 因为那三滴融入她神魂内的精血,明璐一眼将她认出,不可自拨的迷恋上了这痴情的人儿。知她虚弱,他寸步不敢离的护在了她的身边。当她将衣袂与他系在一处时,他便知眼前此人是他命定的人了! “万劫不复又如何?”明璐苦笑道,“吾甘之如饴!玉璃,我当初醋的狠了,将藏有你神魂的玉魄偷走,始知你当年的心思!我原本想着,我将不死之身予她,你俩终会有个好的结局。可我,却在前世生生误了你们!” “你还爱我吗?”玉璃喃喃的问,明璐苦笑道:“银月只是我的一片残魂,她因爱恨而生,故而有些智障,你无须介怀!”说着醉意袭来,明璐道:“我要好好睡一觉,辛苦你和小凝儿守着我了!记住,魔界此次内乱你不宜插手!”说着明璐起身径直往室去了。 玉璃看着明璐的背影,终知自己同时失去了她与明璐,或者,还要再搭上一个梨落。银月因爱恨而生,自是爱他的。明璐,自然是爱自己的。否则,他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去争,可他,都选择了尊重与成全。而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玉璃垂眸转身,事以至此,既然魔界的事不允我插手,我留在此处,只会徒惹人烦忧而已!只是世间万千凡尘俗世,天大地大,该往何处容身呢? *** 天界,九重天,云宵殿内。 上神流光着一身流光溢彩的广袖流仙裙坐在主座之上,上神曦和、月神舒望、火神祝融、水神工共连同月老等齐济一堂。人人手上俱都捧着一个紫檀木制的锦盒,盒中装着各色绝品的天才地宝,用以为她重塑肉身所用。 她此时高盘着发鬓,发上插着一对衔珠的紫金凤钗,有镇魂作用,用来护住她并不太稳定的神魂。 玉皇与王母坐在她下首,王母浅笑道:“诸位仙友的好意我师叔心领了,选择仙才重塑肉身虽然重要,但眼下机缘未到,诸位有心了!还请回吧!” 上神曦和闻言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她神魂不稳,再拖下去,恐生意外!”上神流光看向上神曦和浅笑道:“曦和上神过虑了,此事我还没有想清楚,容我再想想!诸位请回吧!” 上神曦和待要说话,流光远远的便看见凌宵殿门之外站了一身白衣,面部表情微凝。眸光清冷的人儿正好看见她向上神曦和浅笑的模样,心底原本想好的话语瞬间被烧了个干净,径直越过阻拦的童子直入殿内。 殿前仙童追过来待拦,玉皇微抬手止住了,火神祝融抬眸冷声道:“魔尊明璐,上神流光如今已经重回神界,你追到此处意欲何为?” 玉皇听了笑道:“火神认错了,此乃道门龙虎山梨落神君!” 梨落对这一切充耳未闻,也未向任何人见礼,他径直行到她座前。流光看着他冷着脸面无表情的径直行到自己面前,微微起身正要开口问他因何来此,梨落伸出双手将她双肘捉住,俯唇便吻了下去。 王母一脸无可奈何的看了玉皇一眼,玉皇挑眉在心中暗骂:玉璃你个混帐东西,你又做错了什么? 月老见了这般景况立时捂脸当先跑了,他是主管姻缘的,此次流光身陷情劫不可自拨回头若恼了寻他麻烦,他不跑快点怎么行!余下的几路神仙纷纷大眼瞪小眼。 流光被梨落吻得面上绯红,欲待挣扎,双唇分离,梨落眸光微红恨声道:“做错事的是玉璃!伤你的,惹你的都是他!我可有做错什么?我有说不爱你么?我有说不要你么?你一言不发便舍我而去,你当时眼中可半点有看到我?你口口声声说爱我,我在你心中究竟算什么?” 第三十三章 再返魔界 流光怔怔的看着梨落,听了他的话心中涌起愧疚:她当时只看到玉璃与明璐,确实忽略了梨落。当梨落听到玉璃的话,当梨落看到玉璃吻明璐时,他爱伤失落的心情怕是比自己更甚! “对不起!”她低声道,“我,我不该只顾着自己伤心!” 梨落听她道歉,语调减缓,微恼道:“你口口声声你是明璐的妻,口口声声不可负了他!可你当时可曾想过明璐?明璐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为了你万劫不复!为了你倾负了天下!连不死之身都给了你!你却因为玉璃一句话就弃了他!小菁儿,你嘴里的情爱,如此不堪一击么?还是在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们?” 殿中暂未来得急告辞的诸神听着梨落的话,月神舒望竖起两根手指,而后又竖起一根,这是上神流光同时招惹上三个情痴的意思。她丢给上神流光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抬脚走了。水神工共听得在一旁扶额:看这情形,她怕还是要堕身成魔!毕竟天界容不下一妻三夫啊!也抱着锦盒扶墙走了。 流光张了张嘴,低声道:“我,我爱你自是真的!我当时,我当时……”不等她将话说完,梨落将唇又覆了上来,她忙伸手挡了,对上他恼怒的目光,她小声道:“梨落,我现在只是神魂,你,你若再如此吻我,我会被你吃掉的!” 梨落听了当众将人捞在怀中,坐在主座上,看着怀中人儿柔声道:“那我将肉身献舍与你!你住在我的灵海,自此我们便可永远再一起,再也无人能将我俩分开!” 流光听了眸光微黯,玉皇与王母同时浅笑,梨落立时省悟:前世玉璃正是将她养在灵海一万五千载。他恨得想咬自己一口,深吸一口气将胸中浊气吐出,惑声道:“那我用自己的血肉为你重塑肉身,如何?”流光眨了眨眼睛,眸光微垂,暗笑自己太痴。旋即起身向玉皇道:“玉皇,诸位仙友,本座将肉身落在了魔界,要回去取一遭。” 玉皇笑道:“那师叔随梨落神君自去吧!”她旋即与诸神告辞,梨落将人抱在怀中径直去了。 上神曦和看着梨落的背影,看着锦盒之中那株万年金莲,眸光黯淡:为何自己没有想过将肉身献舍于她?为何自己没有想过以血肉为她重塑肉身? 他颓然起身,玉皇将他的模样看在眼底,起身将他扶住,浅声笑道:“上神修为浑厚,若将肉身献舍与我师叔,怕反而会将她吞噬。更何况,师叔眼下神魂虚弱,也着实受不起上神的血肉贡奉。” 上神曦和看向玉皇,前事涌上心头,微微愧疚的道:“多谢你宽慰于我!”便与火神携手去了。 王母看着二人背影道:“是个长情的!只是当年不该因爱成恨!”玉皇扫了火神祝融的背影一眼,笑道:“他二人相互扶持倒也不错!”王母浅笑道:“就数你最乐观!” *** 梨落抱了人儿听她吩咐便往位于风魔属地禁内的风魔祖地去了。 “那你现在是上神流光,还是红莲尊者杨柳菁呢?”梨落抱着她低声问,她笑道:“我喜欢你唤我小菁儿!”梨落惑然一笑,忍不住又在她唇上点了一下,道:“那你就仍是红莲尊者了,那个上神我才不认呢!” 流光只含笑看着眼前的人儿,耳畔是他安稳的心跳声,他魅惑人心的声音又起:“小菁儿,不论是魔是神,不论旁人如何看你,我爱你!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眼前的人儿,眉梢眼角都是浓情蜜意,如会发光般,令她那因为憎恶与心伤而不稳的神魂迅速得到滋养,神魂为之一亮,放出耀目的光华。 风魔祖地近在眼前,梨落抱着一身光华耀目的流光进入其中。风魔祖地由下而上共分九级,每级高约数十米,如一个梯田般,布局与拂风的风魔宫相似。只是每一级上均为各有特色的院落,居住在其中的多为风魔一族退隐的经年老魔及各族长老、历代老尊主。 最顶层为风魔禁地,殿名与拂风的风魔宫群芳殿相同。迈步进入一道月形拱门,高大的玄关石立在其中,将殿内景物遮得严严实实。玄关之前是一座古朴的石质香炉,两人按规矩上香,梨落持香行双膝跪礼,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流光持香躬身行礼,做了三个长揖,而后两人一齐将香插入香炉,方转过玄关,进入风魔禁地。 玄关之后,眼前霍然开朗。方圆数十里的宫墙内回廊曲折假山错落,各种奇花异草、珍稀灵植便种植在这错落的假山与亭台之旁。梨落在流光的指引下径直往左近一片高大的树林中掠去。几株海棠并桃树植在一片小小的坡地之上,坡地上方一株高大的梨树迎风傲立。 魔界此时已至深秋,可这殿内花草繁茂,海棠似霞、桃花似火、梨花胜雪。梨落抱着流光悬空立在高大的梨树之前,他看着眼前这株梨树,此前每逢他千岁生日时,他亲娘幻姬长老都会带他来叩拜这棵梨树。自上次他随玉璃去了人间,回来这段时间一直诸事缠身,他也有两万多年不曾来过了。 风过,缤纷的花海飘扬起花瓣雨,梨花在风中缠绕,香甜的气息入鼻,莫名的亲切感。流光示意他松手,他双臂微松,怀中的人儿飞身立在梨树粗壮的树杆前,伸出右掌将掌心贴在树杆之上,双眸微闭。 耀目的光华自她身上迸发出来,无声风起,半树梨花在风中飘荡缠绕将她环绕在其中,渐渐汇入她的神魂。梨落在一旁看着眼前这绝美的景象,笑意无声在眸间蔓延。他们最终仍在一起,虽然诸多过错,可他们依然站在一起,他笑着想。无论他与明璐最终的结局如何,她始终会有一个与她倾心相爱的人伴在身旁。夫复何求? 时间持续了约半个时辰,她的身子稍沉,风过,花落,她悄然立在树下,向梨树鞠躬至谢,梨落立在她身旁,随她一起做了三个长揖。流光嗔怪地笑道:“你这是作的什么揖?” 梨落朗声笑道:“自然是替我娘子谢它,为你重塑肉身!” 流光娇嗔的扫他一眼,浅笑道:“哪里有你这样的,还没有成亲呢!” 梨落捉着她的腕子将人捞在怀里,低声道:“别赖,前世已经成过亲了!”不等她说话,俯唇吻了下去,将她的唇瓣啜在唇齿之中,温柔缠绵,直吻得她双颊绯红,才将人儿放开,一脸坏笑道:“这回不用担心会被我吃掉了!”见她面有羞恼神色,梨落抱着人身形向上提纵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群芳殿内最高处是一片狭长的约三里多的莲湖,莲湖最宽的地方阔约里许,殿宇依湖岸而建。深秋时节,若搁在别的地方早满池萧索的残荷断梗了,但这里仍如夏时般,如碧的莲叶远远望去直接天际。 渐近了,随风如微浪般翻动的莲叶间俱是各色的荷花。粉的、白的、红的,即有纯色,也有粉白相间的,即有单瓣更有重瓣的。有的亭亭立于若碧波的莲叶上,随风摇曳,有的藏于墨色的莲叶下方,若隐若现。 梨落怀抱着流光坐在一片小小的柳叶形扁舟之上,此时已近日暮时分,红艳艳的落日将金色的余晖铺陈在水面上,波光鳞鳞却并不炫目。小舟在莲叶间穿梭,直入莲叶深处,流光倚在梨落怀中,对于眼前的美景目不瑕接,只觉得朵朵莲花各有姿态分外可人。 梨落一边用灵力御舟,一边顺手摘了几个饱满的莲蓬塞到流光怀里,笑问道:“饿了没?”见她颔首,梨落道:“先剥几粒莲子吃了,一会办完正事了我给你煮莲子羹!”她糯糯的应着“好!”只觉若时光就此停留,也是不错。 第三十四章 你这样便是在勾引我了 将清如水的莲子剥去外衣,她修长的手指将莲子塞入梨落唇中,梨落莲子带手指一起啜入唇中舔舐,惹得她满目娇羞,他又坏笑道:“完了,我的小菁儿太经不起勾引了!看来我得看牢点啊!” 流光听了恼得一叠声“你你你”,见梨落一脸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索性不理他了,自己剥了莲子吃起来,如此吃了几粒,梨落稍露不满微一俯首便将头低至她怀中,将她手中的莲子啄走了。她微微嘟嘴,梨落凝眸看向她,俯唇吻了过来,唇齿间莲子的清香莲芯的苦涩两人舌尖缠绵。梨落一时兴起解了她的领子,剥了自己的外裳,寒风入怀身上微凉,两人猛然惊觉。 梨落自嘲般低声笑道:“小菁儿,你将我饿了太久了。”她双颊红的似要滴出血来,将头埋在他怀中,悄声道:“你,你太坏了!”他扬手将散落在水面上的外衫招回,放在小舟扁舟上,正色道:“我来此当真有正事要办,你可不许再勾引我!” 流光一脸懵的看着他张口结舌的道:“我,你,我什么时候勾引你来着?”梨落看着她的模样心头微酥,笑道:“你这样便是在勾引我了。” 流光一脸懵的眨了眨眼睛,咬了下唇,看着眼前越来越密的莲叶与莲花,抬手为他将湿衣蒸干替他披上,转开话题道:“你带我来此做甚?” 梨落故意卖个关子,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愈往里莲梗愈密,舟行愈慢。梨落一手将人搂的更紧些,另一只手持剑不时将横逸斜出的莲梗拂开。莲池之上,一白一红两道靓丽人影悬空而立,红衣的佳人道:“姐姐,似乎有人闯入禁地来了呢。”白衣的丽人道:“红颜,我怎么感觉到梨落那臭小子的气息?”正是梨落的娘亲幻姬长老与紫凝的亲娘红颜长老。 红颜凝眸,自那晃动的莲叶上漫过,笑道:“还真是你家那个。哎,他怀里抱的那个是谁啊?怎么像是一位上神?” 幻姬问道:“不是玉璃么?”红颜丢给她一个废话的眼神,若是玉璃还用问吗?幻姬挑眉,道:“哎,你家小凝儿抢小尊者抢不过梨落,你也不用给我脸色看啊!” 红颜露出一个好没意思的表情,道:“算了,梨落闯进来也没什么,他若能得了那样至宝,也是桩极大的好处,咱们啊继续去外面巡防吧!” 幻姬哂道:“百万年一出的东西,若如此好得,魔界早打破头了!”两人同时耸肩,同声道:“你我命苦,只能在这守着喽!” 落日收起最后一抹余晖,一轮满月当空,流光在莲叶下探头看了眼天上清冷的月光,笑道:“今儿莫不是十五么?”梨落道:“还差一天!” 流光看着天上那轮满月眨了眨眼睛,梨落笑道:“你不用理会这个,地方要到了!”说话间眼前一片错乱的莲梗交缠在一起,清风拂过,莲梗下几枝并蒂莲若隐若现。 流光抬指一数,惊呼道:“哇,竟然有九枝并蒂莲?!”并蒂莲寻常难现,一枝已是难得,此处竟有九枝之多,难怪流光要称奇了。 梨落低声道:“咱们要找的不是这个!”说着执着她的腕子,和右绕过这九枝并蒂莲,沉声道:“幻魔世子梨落携妻小菁儿来此,打扰诸位尊主隐世,还请诸位恕罪!”一边说着,一边将舟儿调转九十度,绕过这密集的莲梗,结果小舟在原地绕圈,连绕了三圈,还是回到那九株并蒂莲前。 梨落一脸无奈的道:“诸位尊主,晚辈得罪了!”流光一脸莫名的看着他,他抬起手中剑自交缠在一起的莲梗中拨过,自右边第四枝并蒂莲旁穿过,眼前流莹飞舞,影影绰绰间听得有人在低声说:“他俩登对的很,不像不容于世的样子啊!”声音若镀了磁一般。 另一把娇媚的声音笑道:“他怀里那个分明是个上神,神魔之恋当然是不容于世的嘛!”又有低沉的声音道:“那咱们难道要便宜这个上神?” 梨落笑道:“老祖宗们,她都已经堕身成魔了!上古魔神红莲尊者,您几位总该听过吧!” 嗡嗡的低语声在渐渐嘈杂,小舟在密集的莲梗中行的异常缓慢,因为梨落只能将莲梗拨开,却不能弄伤它们,所以异常小心。 嘈杂的声音渐渐消退,有把若顽童的声音道:“还当真是红莲尊者哎!不过,她的莲身呢?” 梨落低声道:“正是没了,才要回来取嘛!”又一片嘈杂的低语漫过,水面微升,莲梗间的间隙变大,小舟行的轻快了些。流光贴在梨落怀中,感觉到他身上有汗水浸出,眸光微凝,抬手放了道灵力出去,灵力波动间,层层环绕在一起的封印结界一现即逝。 流光低声道:“九幽诸魔在下,本座今日到此一游,何人胆敢阻拦?” “哟,脾气这么臭,还当真是红莲尊者!”一把分外明媚的声音笑道,“不是我们要拦你,是此封印不能硬闯。丫头,不信你问问抱着你的这个!” 梨落冲她点头,笑道:“乖,听话!此乃我风魔祖地,你可别用强!回头惹出倾风城城主来,那才是大麻烦!”流光眨了眨眼睛,又一把爽朗的声音道:“姑娘家再厉害,在婆家还是要给男人留点脸面的,否则岂不显得人太无用?”各具风格的浅笑声与爽朗的笑声夹杂在一起,充满善意。 流光的眼睛笑成了弯月,糯声道:“梨落,你家的这些老祖宗们可真好!”梨落冲她扔了个媚眼。 半个时辰后,终于穿过最后一重结界,眼前是一个方圆约三米许的水面,层叠交错的宽阔莲叶将这片水域遮得严严实实,但月华的光仍然透过莲叶的缝隙落下,堪堪落在水波正中的那一枝红莲上。这枝红莲便是梨落此行的目的地,风魔祖地百万年一出的可使拥有者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的魔界红莲。 梨落低声道:“我没多少力气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记住,有缘它自会与你相融,若无缘则不必强求!”流光眨了眨眼睛,问梨落:“可是,可是这红莲对身为魔族的你应该更有用吧?!” 梨落笑道:“我挚爱为你,自然愿意将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奉予你!再说了,你都许下永生不灭的誓言了,若没有这莲身,誓言不白许了吗?你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数啊!”流光看着他满怀深情却还要一副无赖的模样,一时情动,情不自禁的抬首在他唇上点了一下,双唇一处即分。 流光亲完梨落便横飞着径往那红莲而去,低声吟道:“九幽诸魔在下,本座上神流光今日为情堕身成魔,无怨无悔!但请诸位成全!”红光悄然漫过,朵朵红莲铺陈开来,径直汇向她的灵海,交错的莲叶层层退去,月华自九天而落与灵海的红莲相融。额间的神纹悄然隐去,一朵艳绝的红莲魔纹覆满她的额际。 待红莲与她完全相融,莲叶重新汇拢过来,只在水波中央留下一枝只有小拇指大小的花苞,静待百万年之后的有缘人。 流光飞回到梨落怀中,梨落抱着怀中人儿撒赖道:“诸位老祖宗,晚辈当真累了,送我俩一程呗!” 嘈杂声渐起,一阵笑意漫过,一把明媚的声音笑道:“我看你分明是要留着力气办别的!”流光听了眨了眨眼睛,一时没明白过来,一阵白光漫过,两人便置身于一间宽阔的汤池之上,水气蒸熏,屏风、帘蔓无一不显得贵重却又不失精美。 第三十五章 你又勾引我了 流光一脸莫名中身子一歪便被梨落搂着落入了汤池之中。梨落在她耳畔笑道:“此乃风魔祖地内的灵泉,灵力充沛,最适合我这种耗力过多的人浸泡了。” 流光闻言点了点头,见梨落将那柳叶般的小舟儿收入袖中,正要说:“那你在这里打坐,我给你护法。”话未出口颊上一暖,梨落温暖的手掌贴在她的双颊上将她的脸捧起,火热的唇便覆了过来。 梨落吻得甚是动情,她不觉便攀上了他的脖子,他有力的胳膊下移到她腰间,两人身子紧紧相贴。长吻终了,梨落已经褪尽了自己的衣衫,流光立时捂眼道:“你你你,你不是说要留到大婚当晚的吗?” 梨落笑道:“是你先勾引我的!”她一边往池边躲避,一边推开他道:“我,我什么时候勾引你来着!而且我们说好了保持精神契和的!” 梨落将她搂在怀里,隔着湿透的薄衫贴着他富有弹性的完美肉体,她满脸绯红却对上梨落微恼的面色,听着他沉声道:“你不会还惦记着玉璃吧?”说着胳膊上又搂的紧了几分,身躯相贴处能感觉到他紧绷着的身体与禁区,她又羞又恼,梨落凝眸看向她道:“也对,你回天界了住的还是云宵殿呢!你上那住莫不是等着玉璃回去寻你?” “我我我,”流光听了微恼,但见梨落冷凝的眸光中有伤心神色,知道此时不能和他强辩,放软了声调道:“不是,那云宵殿本就是我和我师兄在天界的府邸!” 梨落冰冷眸光未减,沉声道:“那你方才提精神契和想说明什么?”这个当初确实是和玉璃定下的,而且他梨落自个还跟人玉璃说过不会与人同房的。 流光眨着眼睛道:“你,你是不是忘了明璐了?”梨落听了将眉峰微挑:对哎,还有明璐呢!上天界去找人吵架将人哄回来时还提醒人明璐没有做错任何事呢,自己还替明璐叫屈呢! 他脑子一转,立时道:“明璐和你成婚那是你上上世的事情了!我前世还是你夫君呢!今生还是你未婚夫呢!你和明璐的事,我认下了!”说完冷着脸又吻了下来,这次就吻得有些凶悍了。 她一边躲一边低声骂道:“你无赖!”他不依不侥的吻着,强抑着冲动,在她耳畔惑声道:“小菁儿,你难道不想要我么?” 她听了垂眸,纠结道:“我,我,我承认我确实是想要你。可是,可是我,我觉得我这样对不起明璐。 梨落!”她托长尾音低唤,梨落在她耳边轻笑道:“那我原谅你!”她心中微松,腰上一松,腰带便被梨落解了,梨落将她覆在自己的阴影里,对着她微懵的表情笑道:“那我以后不让明璐碰你,你与我仍是一对一的关系,这样你便不矛盾了吧?” 流光一脸懵的眨了眨眼睛,没搞明白这样怎么就不矛盾了!梨落将她挤到池边,她似想起什么,恼声道:“我不要!” 梨落听了身子微僵,面部表情复杂的看着她,流光感觉到他心中莫名烦躁的情绪,心知梨落是个情痴,若自己再拒绝怕是会将他伤的狠了。她那颗心立时软了,糯糯的道:“你,你最喜欢和玉璃在水里那样了,我,我不要在水里!” 梨落僵硬的表情凝结了几秒,迅速失笑出声,将人儿自水中抱起,拖着一地水渍往浴池屏风外的软塌上走去,将人放在塌上,整个身子覆在她身上,四眸相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俩最喜欢大水里那样?” 梨落特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语调。 她红了双颊道:“那个,前世在梨园听见的啊!”梨落咬了下唇,挑着眉峰道:“还有呢?你偷看过几次?” “没有!”流光羞恼的道。梨落听了深深吻在她唇上,将她的思绪俱都吻做虚空,覆在她耳畔道:“你若不说实话,我可当真要生气了!” 她眨了眨眼睛,一脸懵的道:“祭司一族从不撒谎!”梨落将她柔软的耳垂含在唇中,在舌尖轻轻舔舐,灵活的十指在她腰际轻轻抚过,她只觉得周身的毫毛都竖了起来。 梨落笑道:“你上哪里知道的,我们那样?” 流光一脸懵的眨了眨眼睛,梨落低声道:“别跟我说,你天生便知道两个男子如何亲热?你究竟偷看过几回?” 她听了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垂眸道:“就一回!就前世在摘星观,你给我喝下醒神汤那回,我,我觉得好奇,就偷偷看了那么一眼!” 彻骨的寒意自梨落身上散发出来,他恼道:“你当时喜欢的分明是我吧!你躲在玉璃灵海偷看我俩亲热你是怎么想的?” 当时的杨柳菁是完全没有任何想法,如她所说纯属好奇,就如无意中偷看了春宫图一般。如果一定要说有何想法:嗯,两人身材都很好! “没有!没有!”流光急忙解释道,“我,我看到你把玉璃扑倒,然后扒了他的衣服,我就没好意思看了!” 这会纵是打死流光她也绝对不会说她看见当时的梨落被扒光了的玉璃反扑了,她才捂眼看不下去的! 眼见梨落凝眸冰寒气压未减,她糯糯的道:“真的!”怕梨落气得狠了,因为毕竟当时被她看光的是玉璃啊! 她赶紧抓了浮屠来背锅:“后来浮屠给我看的春宫图。你,你若不信,可以去问浮屠!” 见覆在身上的身子紧绷,阴冷的温度透过湿冷的衣衫传来,她伸手捧在梨落的面上,低声道:“梨落,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他只是黑沉着脸垂眸不语,她将手攀在他的脖子,将唇吻在他冰冷的花瓣唇上,如雕刻般的下巴上,再落在他诱人的锁骨上,如前世般吻在他富有弹性的胸膛上,最后将他的肌肤含在唇中,轻轻噬咬。 梨落的喉间发出压抵的闷哼,恼道:“你这是跟谁学的?” 流光红着脸喁喁道:“前世跟你学的……”梨落眨了眨眼,继而失笑,确实是前世跟他学的,还在他身上试验过一回。冰寒的气息渐渐消散,梨落起身招来干软的宽厚浴衣将自己裹了,同时将她身上那湿透了衣衫扒了个干净,将冰冷的人儿整个搂在怀里,在她耳畔惑身道:“吵架归吵架,你哄哄我就好,可不许自轻以身饲我!” 两人袒呈相贴,她经透了脸,糯糯的道:“我,我不太会哄人。你知道的,我,我只会撒泼!” 梨落笑道:“那你就撒泼和我闹!我最喜欢你撒泼的样儿了!” 流光听了一脸懵的眨着眼睛:梨落是不是被自己刺激过头了? 见她一脸懵的眨着眼睛看着自己,他心中微酥,将怀中人儿用力往身上贴了贴,令她玲珑的曲线贴在自己富有弹性的身体上,惑声道:“你又勾引我!” 她想说我没有,但对上梨落温暖的笑颜,她觉得若再惹恼他,怕是纯属给自己找虐了。 她顺势贴在他怀中,低声道:“梨落,我爱你!我,我想要你!” 梨落眸光微亮,对上她满眸的星光眸光下移到她红透了的耳垂上,覆唇吻过,才笑道:“还好你连耳垂都红透了,否则我当真要以为我抱错了人了!” “你你你!”流光难得拉下脸一回,却得了梨落如此的回应,又羞又恼的要从人怀里挣扎出来,身上一紧便被梨落顺势压在了塌上,身下被浸湿了的床塌此时又干又暖,原来梨落方才是在用灵力烘干烘暖床塌。 梨落将唇覆在她耳畔惑声道:“应娘子所求,为夫自当全力以赴!” 两人前世便已是夫妻,梨落对她得心应手,自然是水道渠成。令他都忘了这是她此生的初次了,所以当二人相合时,对上她吃痛的表情还有眼角溢出的眼泪,他心中微紧。 眼前有幻像浮过,那是在人间历劫飞升上神前的玉璃,当时他满腹疑问直接将人抢入祖师阁来,将人扒光了睡了。 心中有幽咽冰泉漫过,梨落在心中将自己和玉璃凌迟了一遍,便省过神来怜惜眼前人。 他低首将唇落在她眼角,将她微咸的泪珠啜在唇中,咽入喉间。加倍的温柔与小心,有力的胳膊托着她腰身俯首在她耳畔惑声道:“乖,迎和我,便不会那么疼了。” 她低声应着,却忍不住想要躲避,低声道:“梨落,痛!”梨落在她耳畔惑声道:“小菁儿,我爱你!” 第三十六章 明璐分身 雨敛云收,梨落一脸意犹未尽的搂着怀中的人儿,她的红莲魔纹正中有一朵属于梨落的幻魔魔。而他欣长的五指在她小腹间轻柔按摩,以减缓她的痛楚。 流光一副晕晕然欲睡的神情,梨落将缠绵的吻落在她耳畔,低声道:“我以前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娘当时怀我的情形?”流光眨了眨眼睛,微微摇头。 梨落低声道:“那明璐有没有告诉过你,他有一半的风魔王族血脉?” 祭司一族与风魔一族渊源颇深,两族长老之中互为夫妻者不在少数。远的不说,单说世尊妖言,她的母亲为祭司族长,父亲则曾为风魔一族的执法长老。是以上古魔尊明璐拥有一半的风魔王族血脉一点都不奇怪。 流光一脸小懵的道:“明璐有一半的风魔王族血脉么?”旋即又问道,“他有风魔王族血脉跟你娘当时怀你的情形有何相干?” 梨落搂着怀中人儿笑道:“我娘当年因梨花入怀而得孕!你不会是忘了吧?”流光一脸莫名的眨着眼睛:梨花入怀而得孕?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梨落促狭的笑道:“你一万岁时,拂风带你去风魔祖地玩,当时你非要摘你自己的那棵梨树上的花做梨花酿,你可还有印象?” 听梨落如此说,流光倒有了点印象。当时拂风令幻姬上树去摘梨花,半树梨花随风而落,少数没入幻姬怀中再无踪影,多数被当时的她拿回去酿酒了。想到这个她眨了眨眼睛,好像没过多久,幻姬便向拂风告假,三年之后方出。再出来时,便已经是孩子他娘了…… “你是说你娘是因为那些梨花入怀而得孕?”流光一脸讶异的看着梨落,脑子没转过弯来,问道,“那你,你可是我那株梨树成精了?” 梨落听了将头埋在她颈间失笑出声,流光一脸懵的看着梨落,注意力被彻底转移到这件事情上去。梨落笑了会抬首便看见她一脸懵似是想不明白此中关键的模样,将唇摩挲在她颈间,笑道:“我是明璐的分身。” 流光的眼睛立时瞪大了几分,心念电转之间连声道:“你你你!”,完了又急道:“我,我,我,你,你当初因何爱上玉璃?你心里,你心里最爱的是不是还是玉璃?” 梨落对她反应过来便立时打翻了醋缸的反应相当满意,有力的胳膊将人往怀中贴了贴,道:“这个着实不能赖我。你是不晓得,前世玉璃于琉璃境被灭时破空而来,我见到他是何等的震撼,而且他事后在床上躺了三年,我与紫凝寸步不离的守了他三年。你自己都说了,无法不去爱他啊!” 流光一脸懵的看着梨落,他们之间有着太多的错失。而今生,最初是她自己要成全俩人,故意把两人送做堆的!她不禁暗暗磨牙。 梨落见她磨牙,吻在她耳畔,流光用力推开他,撒泼道:“你闪开!既然你是明璐的分身,那玉璃也还爱着你,你俩自去寻你的玉璃去,你俩守着玉璃便好,又来招惹我做什么?” 梨落任她如何用力推自己都只将她紧紧搂着,满眸星光的笑道:“傻瓜!我与明璐若做如此想,我干嘛跑天界去寻你?”流光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道理归道理,这种时候流光哪里有心情和梨落讲道理? 明璐一个残魂银月前世处处与她做对,坑得她辛苦不已,此事毕竟因为她当年不察令他受苦,故而她也原谅了。分身梨落令她爱而不得,于人间占戈台犯下无边杀孽,惹上业债,这个她便有些揭不过了!更何况当初幻璃在摘星观将她虐得着实是惨! 她恼道:“前世的事我不和你计较,那你今生呢?你,你因何要跟玉璃在一起?”依流光这会的意思,她当初是有心成全两人,可你梨落完全可以拒绝哎!你干嘛爬人的床? 梨落见她当真恼了,四眸相对诚恳的道:“当晚的事,我上回和你解释过了的!”梨落确实解释过了的,而且她当初还亲口原谅过人家的。 梨落继续解释道:“而且我也是临去天界寻你前方知我是他的分身!”说着便把当日明璐通过意识传递的画面告知给她。 一个,是当初明璐预知结局后,将自己拥有的风魔王族血脉分离出的分身藏在了梨花之中。另一个,是百万年前明璐前往风魔祖地的禁区内取得红莲获得不死之身的过程。 流光听了神色微缓。梨落见她神色缓和了,将火热的唇覆过来,缠绵热吻。而后附在她耳畔低声道:“我前世今生和明璐都不对付,我吃了他多少醋你又不是不晓得!” 流光眨了眨眼睛,没太明白分身与主体不相识是什么原因,梨落火热的唇已经落在了她酥软的峰峦上。她身子微软,羞怯道:“你,你不许再碰我!”梨落覆在她身上笑道:“小菁儿,你又口非心是了!” “等下!”她急道,“你,你先把你和明璐的情况给我说清楚了!你,你方才怎么不说你是他的分身?你是他的分身,你俩缘何对面不识?” 梨落一脸无奈的笑道:“我虽然是他的分身,但眼下与他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依梨落的个性,自然是不会愿意被她当做明璐的!他要的,是她爱他,而不是因了明璐的分身这一缘故。 流光凝眸道:“那你俩大限将至是怎么回事?”梨落只得彻底将心中绮念压下,低叹一声,将人儿裹着丝被抱在怀中,软声道:“正所谓分久必合,我与他终是一体,怕是要融魂了!” 所谓融魂,便是如玉璃那日般,将两个分开的神魂融为一体,此举即意味着明璐与梨落在这世间只能独存其一。最终结果,便是一方被另一方所吞噬。 流光眨着眼睛道:“那,你会被明璐吞噬么?”梨落苦笑反问道:“难道你希望我吞噬明璐?”流光听了将黛眉拧成麻花,狠狠掐了自己眉心一下。 见她苦恼梨落沉声道:“此事暂未见分晓,对你而言,我仍是你的夫君,你便不需再左右为难了!”流光看着梨落,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梨落被明璐吞噬的可能性比较大。思及此,她不觉垂眸,可若不使二人融魂,刚是两人都魂飞魄散的结果。 可自己,终究是爱梨落多一些还是爱明璐多一些呢?即是俩个都爱,这两个本就是一人难道不好么?可,可梨落毕竟深爱着玉璃呵!那玉璃,还有他为玉璃生的两个孩儿该如何?难道玉璃要以明璐为妻?慕莲与思柳要以明璐为母?那自己,自己要如何自处呢? 梨落此时尚不知她将心思想到玉璃与他的关系上,见她苦恼的很,他促狭的笑道:“我一想到我前世今生都差点被银月给睡了就觉得……呃,你懂我的意思!” 前世银月给梨落灌下媚毒之后,被迫将梨落放了,成全了梨落与当时的杨柳菁。而今生银月勾搭梨落时被他拒了!自己的残魂想睡自己的分身,着实是!此心情很难以言语描述啊! 流光本来拧着的眉毛听着这句话“卟”的笑了,梨落斜她一眼,道:“你还笑?”流光笑道:“看在你自己折磨自己的分上,我原谅你!” 梨落听了挑眉,道:“你既然笑得如此开心,想来也不疼了!”不等流光再说什么,她腰间一软便较梨落制住,梨落封了她的唇,将裹着她的丝被扒了,满室春光中俩人如春燕般呢喃。 幻姬与红颜趴在门外听着殿内动静,四眸相对,绯红了双颊放轻手脚走了。待走远了,红颜低声道:“姐姐,要不你再与人生一个?” 幻姬白了红颜一眼,道:“明璐的分身又如何?还不是我风魔王族之后!”说着便招来一个娇媚的丫头,道:“去,立刻熬坐胎药去!” 第三十七章 想要继承人,自己生去! 娇媚的丫头闻言一脸狐疑的看向幻姬道:“族长,现在正是战时,您若有孕怕是不方便带兵打仗吧?” 红颜听了小丫头的话笑得花枝乱颤道:“你听听!这继承人啊,你自己再多生几个便是了!” 幻姬白了红颜一眼,冲小丫头恼道:“再敢废话,我便把你送给听风去做小!”娇媚的丫头听了,立时敛了神色应道:“诺!属下这就去熬药!”便一路小跑跑掉了。 小丫头心道:开什么玩笑,放眼整个风魔地界,谁敢跟浮屠娘娘抢男人?那是得有多缺心眼! 第二天中午,梨落抱了流光自灵池沐浴,为她更衣换裳了方抱着人出偏殿,径自往最尽头的殿宇行去。流光在他怀中仍是一副未睡醒的模样,梨落对上她慵懒的模样眼中自是无尽的柔情。 最尽头的那间青石板为主材的房间乃是一间厨房,袅袅炊烟自烟囱中升起,梨落浅笑道:“不晓得今次负责轮守祖地的是何人,咱们啊先去蹭饭!” 饭菜的香气飘来,流光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她嘟着嘴道:“大骗子,还说要给人煮莲子羹的!”梨落一脸歉意的惑声道:“为夫的错,娘子原谅则个!”流光听他声音肉麻,将脸埋在他胸口,糯糯地道:“你,你能不能正常点说话?” 梨落笑着抱着人进入厨房,便见着听风一脸开心的模样看着他,笑道:“大哥,你当真在此处啊!”流光立时将头抬了起来,厨房里绿荧正在炒菜,幻姬在给他打下手,红颜负手坐在听风对面,冷眼看着梨落。 梨落抱着流光硬着头皮坐在空着的腰凳上,红颜不待他坐稳,便恼道:“梨落,世尊可是命了小凝儿给小尊者做男宠的!我听说玉璃上回把他给揍了,你这回直接连人都抱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幻姬一边往灶里塞柴火,一边回眸道:“红颜,等小尊者先给梨落生三五个继承人了的!小凝儿的事,跑不了!” 梨落听了笑道:“娘哎,您自己这十多万年来统共就生了两个,怎么好意思让人生三五个?”一边说着接过听风盛过来的粥,取勺子吹凉了喂到流光唇边,笑道:“你不用理会,我娘啊因着慕莲与思柳都只继承了魔龙王族血缘,都恨了我好几万年了!” 流光笑着张嘴,心道:自古婆媳难处,你们娘俩吵吧,我吃东西,不说话!省得说多错多! 幻姬见她只吃东西不说话,挑了下眉,绿荧见她要发作,轻咳了声,拿着勺子朗声道:“臣绿荧见过小尊者!臣要看火作饭,未曾全礼,还请小尊者恕罪!” 毕竟流光此世仍是红莲尊者,仍是魔界第一人世尊妖言与前任魔尊魔龙至尊情心的幼女。幻姬光惦记孙儿一时忘了,绿荧等可不能忘! 梨落听了扬眉看着自个亲娘,幻姬心道:“没心没肺的小混蛋,白养了这么些年!”,腹诽归腹诽,还是与红颜、听风一齐起身,单膝跪地向梨落怀中的流光见礼道:“臣拜见红莲尊者,问红莲尊者安!” 流光浅笑道:“两位长老与听风免礼,以后若无外人,可不必行此大礼。”三人谢恩起身。梨落又喂了她一口,她咽完后柔声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吃,你也吃点!” 梨落这才将她自怀中解开,幻姬取了个暖垫垫在腰凳之上,她面上微红梨落唇含浅笑,低声笑道:“娘子昨晚辛苦了!”流光在众人低笑中着实不好发作,只得忍了。 不多会,两人各自用完一碗粥饭,四方桌上摆好了碗筷与冒着热气的菜肴,绿荧宣布开饭。娇媚的丫头飞一般的跑过来,端着托盘将一碗汤药递到幻姬跟前,道:“启禀族长,坐胎药熬好了!” 幻姬白她一眼,一脸和谒可亲的笑容看向流光,道:“辛苦小尊者了!”流光一脸为难的看着幻姬:坐胎药?可,可梨落是要和明璐融魂的,若我在这时候怀了孕,到时候万一有什么意外我难道干看着? 见流光一脸为难,幻姬道:“小尊者,您也知道,梨落给玉璃生了两个继承人,我这可是半个都没捞着!我只能指着您了!”听幻姬提到玉璃,流光心中又开始发愁:无论如何,玉璃是她始终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不待流光说话,梨落附在她耳边道:“不要喝!”她抬眸看向梨落,梨落低声道:“怀孕了便不能同房。再说了,我娶你又不是为了生孩子!”她一脸懵的眨着眼睛:你,合着你是怕不能同房? 梨落不高不低的声音继续说:“再说了,怀孩子生孩子多辛苦!我可舍不得你受这个罪!” 幻姬那和谒可亲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梨落将流光往怀中搂了搂看向幻姬道:“娘哎,我俩好不容易在一块,刚和好才一天,你就着急让人生孩子,不带您这样的!您想要继承人,听风若实在打不过浮屠,您自己再生两个呗!” 幻姬恼道:“胡闹!你,你若舍不得小尊者辛苦,那你纳妾,我让旁人来生!”梨落立时想起前世那五个姑娘来,凝眸道:“娘您说真的?” 眼见这娘俩要动手打起来,红颜“咳”了一声,软声道:“姐姐!我统共只得小凝我兄妹俩!小凝儿一心系在小尊者身上,虽说纳了侧妃,也是个没谱儿的事。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再说了,小尊者还在这坐着呢,你当人面让人夫君纳妾,回头传世尊耳朵里去,不得把世尊气出个好歹来?” 绿荧将一盘子糖醋鱼推到流光面前,知她喜欢,使眼色让她吃鱼不说话。老脸微红转向幻姬道:“幻姬长老,这样,您看我也单身了十多万年了,无儿无女。要不您心疼下我,纳了我,给我生个儿女如何?咱俩的后代应当实力不俗!” 幻姬凝眸看着绿荧,流光在吃鱼,自然是不能说话的。听风也夹了块鱼放嘴里,也是不能说话的,梨落一脸感激的看着绿荧,红颜掩唇轻笑道:“绿荧,你,你明知道我姐姐不喜欢男的!” “卟!”流光嘴里的鱼全吐了出来,多亏是吐了出来,否则她若不小心咽了才是个大麻烦。她眨了眨眼睛,一脸懵的看着幻姬:不对啊,前世幻姬还看上过天师玉璃的啊!转念一想:幻魅两族同性生子,异性生女,那,那听风…… 梨落知她想偏,低声解释道:“幻魅两族是同性生子,但异性生男生女者皆有知,还有,若是两个姑娘,生的自然是姑娘喽!小凝儿当时还小,他自己一知半解,说的不当数的!”不过自个亲娘不喜欢男的?他也一脸懵的看向幻姬:前世您看上天师玉璃怎么算? 幻姬恼道:“别听你小姨胡说八道!”听风揉了揉自己的脸,才把嘴里那块鱼刺吐了,看向绿荧道:“那,娘,我那亲爹是哪个,您现在是不是可以说了?” 幻姬道:“闭嘴,吃饭!”梨落见她娘真恼了,赶紧卖乖的给她娘夹了一满碗平日爱吃的菜色,听风则一脸小委屈的继续吃饭去了。 用完饭,幻姬与红颜去到祖地外巡防,娇媚的小丫头负责收拾残局,梨落等四人回了偏殿。 隔着一道屏风,流光与他们三人合衣泡在灵池里,灵池灵力充沛,确实是恢复修为的好地方。梨落看着听风仍是一脸委屈的模样,前世他也不晓得听风的亲爹是哪个,今生他照样不清楚。他凝眸看向绿荧,问道:“绿荧,我娘不喜欢男的是什么原因?” 第三十八章 你几岁? 绿荧道:“你娘当初原本是要给尊上做侧妃的,结果来了一趟风魔祖地就莫名其妙怀了你,尊上自然是不能嫁了的,然后又莫名其妙生了有王族血脉的你。当年都说她是叫哪位老祖宗给看上了,风魔地界自然是无然敢娶。”绿荧纯属答非所问,梨落问的是幻姬因何不喜欢男人…… 听风簇眉道:“那我和我大哥,我娘是怎么生出来的?”梨落扫了他一眼,搂了他肩头一把道:“我和你的情况不同。”说着他又看向绿荧,问道:“你成天守着我小姨,就没听过些什么?” 绿荧把两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小姨父在了?我上哪成天守着你小姨去?”流光在屏风另一边眨着眼睛道:“哎,绿荧啊,你当真喜欢幻姬长老啊?” 绿荧沉声道:“自是当真!”流光道:“那就简单了,你去求亲,我让我娘赐婚。你先把名儿挂上,不过你可不许胡来。等把感情培养起来的!” 梨落听了放开听风径直绕过屏风,恼道:“他俩都十万来年的交情了,还怎么培养感情?”流光一愣,不知他因何就恼了,就听见梨落道:“你和小凝儿也挂着名呢,那你是不是也打算和他继续培养感情?” 流光对于梨落行走的醋缸属性相当无奈,随时随地都能打翻醋缸啊!听风笑道:“大哥,你也太酸了!” 流光赶紧转移话题道:“照理说,有听风在,就算你不肯让我生,你娘不至于这么着急啊。要不,你请明璐给听风验下血脉?”祭司一族的血源追溯之术,可以通过血脉追溯查找至亲下落。 听风喜道:“小尊者,您不能帮我查么?”流光道:“这么简单的法术我当时懒得学啊!”流光说的自是实情,她上古魔神转世,这种简单的法术她当时自然是懒得去学的!梨落听了在心中腹诽道:嗯,光学占人便宜的了! 商议了将听风生父之事拜托明璐之后,流光与梨落在灵泉中打坐恢复灵力,绿荧与听风分别在殿内与殿外为两人护法。 日暮时分,梨落缓缓收回功法,只觉得灵海充沛,想来昨日消耗的灵力俱都恢复,心情大好。再看流光那边,她此时已经整个被红莲包裹住,看在情况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便起身去换衣服。他身形刚动,半空传来一声暴喝:“放肆!何方妖魔胆敢闯我风魔祖地?” 梨落抬手放了个封印结界将流光罩住,留了听风在殿内照应便与绿荧往声音的来处去了。 风魔祖地,莲池半空,蓝发玉颜的男子持剑凌空而立,他身后站着重伤吐血的幻姬,扶住幻姬的红颜亦是一身狼狈。与三人凌空对峙的乃是一身红衣的美艳女子,额间魔纹为一弯月,正是此前风魔至尊吟风向流光提到过的月魔老祖月光,其身后站在黑压压数百名月魔族人。 梨落与绿荧纵身至幻姬身侧,听得红颜低声向身前男子道:“我姐妹修行不到家,惊动老祖,实在惭愧!”来者正是风魔祖地倾风城城主风倾城。风倾城回眸扫了幻姬一眼,眸光微凉冲月光道:“尔等何人?” 月光妖媚的笑道:“本尊听说倾风城城主乃万中无一的美男子,今日一见着实不凡!本尊想与您做对神仙眷侣,共享魔界万里河山!”风倾城听了月光的话未置可否淡淡一笑,看向幻姬问道:“可是她伤的你?” 梨落与绿荧待要见礼,幻姬点头沉声道:“梨落,去,杀了那个贱人!打完了再回来向老祖见礼!”风倾城听了微凉的眸光自梨落面上漫过,梨落执礼道:“是,娘!” 风倾城挑眉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放胆去杀,旋即将狐疑的目光落在幻姬面上。绿荧见幻姬伤的着实不轻,上前扶她道:“听风在为小尊者护法,要不我扶你去灵池疗伤?” 梨落身形稍纵越过风倾城,周身泛起凛然的杀意出剑持决道:“万剑朝宗!”,漫天剑影充塞在众人所立的这一方天地中,却凝而未发。 月光笑道:“怎么,入了道门,自家风魔一族的法术便不会用了么?梨落啊,你家上神玉璃没一起来么?对了,本尊提醒你,此乃风魔祖地,你用道门法术就不怕伤了此地的根基?” 梨落听到对方提起玉璃微微簇眉,半空响起一阵娇喝:“破!”凝而未发的剑影尽数往月光而去,流光的身形缓缓落在梨落身侧,笑道:“放心,风魔祖地风水好的很,伤不了!” 月光抬手,喝道:“流光之界!”流光听了眨了眨眼睛,还真见着月光身前出现了一道灵力波动的结界,堪堪将万千剑影挡在结界之外,她手捏剑决,万千剑影汇为一剑,再喝一声“破!”,结界应声而破,三尺青峰直取月光。 月光身形微纵,悄然避开,喝道:“红莲尊者,你有不死之身,还来此处做甚?” 流光笑道:“本尊高兴来便来,何时轮到你来置喙?”身形向前一掠,喝道:“剑来!”斩妖剑穿过虚空应声而至,流光持剑直取月光。至于月光身后那黑压压的月魔族人,梨落得月光提醒,手捍法决喝道:“风魔之刃!”,漫天风刃席卷而置,倾刻间被灭了个干净。 梨落一击即中之后退回到幻姬身侧,道:“娘,那个,让您儿媳妇给您出气可好?”幻姬白他一眼,风倾城问道:“你几岁了?”梨落随口道:“七万六千多岁!” 风倾城听了凝眸,面上愈发狐疑。底下又蹿上来一个少年,道:“大哥,你废什么话,赶紧帮小尊者打架去!”听风出来的晚,不曾知晓眼前这蓝发玉颜的男子是何人,哪里知道这位是风魔地界负责打理王族事务的长老,地位比风魔至尊吟风还要尊崇。 风倾城不以为忤,将狐疑的目光落到听风面上,满眸星光笑道:“你几岁?” 听风看他一眼一脸不奈,红颜赏了他一暴粟,道:“回禀老祖,此乃家姐次子,六千多岁,暂未成年。听风,赶紧向老祖至歉!” 风倾城笑道:“无妨!听风,你先扶你娘去灵池疗伤!”转首看向绿荧道:“你去殿外看看,可还有旁的人闯进来了!”绿荧有心去照料幻姬,但又不敢违逆风倾城的旨意,立时化身为剑,往殿外查探去了,听风扶了幻姬便往灵池去了。 梨落站在一旁,关于流光对月魔老祖月光的战局,他放心的很。放眼魔界,一心以红莲尊者为榜样的各族公主、郡主们不要太多,学偏了更是数不胜数!前段时间被将休废了的魔龙郡主齐媚便是典型。而眼前这个竟然还放出个“流光之界”来,想来也是个学她的。什么时候见过高仿打赢过正主儿的?他既然放心,自然把心思放在自个亲娘的伤上。 只是眼前这位老祖有些奇怪,怎么关心起自己与听风的年纪来?那眼神是不是热烈的过头了?听人说风倾城城主是棵万年不开花的老铁树,男女都没兴趣……奇怪! “铮”的一声,绿荧去而复返,道:“启尊老祖,殿外教月魔族人给围了!老尊主们各自闭门不出,说留给昨儿得了便宜的那对去收拾!”绿荧嘴里的昨儿得了便宜的那对自然指的是梨落与流光了。 梨落灿然笑道:“臣下这便去处理!”说着提剑便往殿外去了。 第三十九章 打架打习惯了 月光一边与流光激斗,一边扬声喝道:“风倾城!红莲为魔界百万年一出的至宝,有缘者得之!凭什么只有你风魔族人可取用?” 流光笑道:“红莲喜欢的是至情至性之人,你无情无爱、贪婪成性,怎会有缘?”流光此时若说红莲已经被她取了,魔界立时能打破头!毕竟魔界至宝让她一堕身成魔的上神取用了,无论怎么想,那些个经年老魔都不能答应啊! “呸!”月光骂道,“论淫1荡、论贪婪,本尊不及你之万一!红莲尊者,你勾搭过多少男人,睡过多少男女你是不是忘了?” 流光被她骂的立时火大,殿外梨落喝道:“风魔之刃!”放出漫天风刃后倾刻间便回来了,听见月光对她骂上了,冷声道:“废话真多,直接杀了!” 流光原本挨了骂,立时想到银月身上去了,毕竟她那淫1荡的名声多半是银月给自己招来的。这会梨落一来嫌她废话太多,她似笑非笑的斜了他一眼,身形疾转如风,持剑直取月光心窝。 “哧!”的一声,利剑穿心而过没至剑柄,流光手捏剑决喝道:“临!”月光的身形破碎,一点微若星火的神魂自一片黑色混沌中缓缓升起,直上九天而去,这个月魔老祖竟然是个假的!流光凝眸抬手喝道:“净化之光!”梨花过境,将追着那神魂而去的黑色混沌净化干净,奇道:“方才那个,是哪个上神破碎的神魂么?” 她有心追上去看一看,梨落一把将她袖子扯住,问道:“你不先给我娘疗伤么?”她眨了眨眼睛道:“你不觉得你对我的态度很差么?” 梨落一愣,立即道:“我忧心我娘伤势,语态急了点,小菁儿,你不要生气!”流光沉着脸道:“行,那我治好你娘的伤了我再跟你置气!”说着径直落往灵池所在的偏殿去了。 绿荧自梨落身旁掠过,道:“你方才确实语态很差!”说完飞身往殿外继续去巡视了。红颜落在他身侧与他同时落地,道:“莫不是因了对方提起上神玉璃?哎,玉璃呢?他不是一向跟你寸步不离的么?”红颜说着扫了灵池内的流光一眼,低声道:“不会是为了小尊者闹掰了吧?” 梨落抬眸道:“他自找的!”说完便将身子浸到池中准备盘膝打坐。风倾城坐在他身边,暖声问:“你亲爹是谁?你因何有我风魔王族血脉?”风倾城专门负责打理风魔王族事务,所以他自是有资格过问梨落此事。 梨落一边盘膝,一边恭敬道:“晚辈乃上古魔尊明璐的分身。我娘因梨花入怀而得孕,我纯属借腹重生罢了。”风倾城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道:“那当时为你娘接生的可是祭司一族?”见梨落点头,他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看向听风一脸满意的笑了。 听风被他笑得一脸莫名,梨落认真打量了一风倾城一眼,呃,和听风貌似似乎有那么五六七八分相似?……娘哎,您这真的是被老祖看上了的情况么? 片刻后绿荧进殿来报:“启禀老祖,祖地内余下的月魔族人已经退去。边城递来急报:银海雪原的玄甲军攻打边城!边城城主弹剑正率众抗敌,请问老祖,可否直接率兵攻打银海雪原?” 风倾城奇道:“咦,此事你怎的来请示我?风魔尊者呢?”梨落道:“尊上在祭司禁地,暂未归来!”风倾城扫他一眼道:“那此事你来处理!” 梨落只得看向红颜道:“小姨,你去虎魄营调兵率军前往边城助弹剑迎战,击退敌军后以坚守为主!绿荧,你回去告诉弹剑,不许贪功冒进,守住边城便可!” 风倾城听了讶道:“我风魔一族无人了么?怎的不可去平了雪域?”梨落只得老实道:“数十万年前,神魔战于堕魔山,双方死伤无数。天界败走后,魔界内乱,红莲尊者与魔尊将休平乱之余造下杀孽形成业债。月魔一族与雪域与此业债形成的怨灵相勾连,旁人不宜插手!” 风倾城道:“那言儿可是打算出兵?”梨落微怔,这个他还真不清楚,只得低声道:“世尊有身,目前四大至尊都在世尊身边守着,听老尊主的意思,世尊应当是打算让尊上带兵。” 风倾城听了抬手对绿荧与红颜道:“那你俩立时按他吩咐去办吧!”绿荧化剑而去,红颜听了梨落的话扫了正在替幻姬疗伤的流光一眼,道:“红莲尊者不在那坐着么?既是你俩的事,你俩不去当打手?” 梨落无奈道:“去!等替我娘疗好伤的!”红颜这才露出个“总算没白养”的表情,领命去了。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幻姬的伤情稳定,流光收了治疗术,梨落前面的话她均听在耳中,抬眸对听风道:“你娘心脉受损,需要好生调理,此地灵力充沛,你请示过老祖便陪你娘在此地修养吧!我与你大哥先去雪域。”说着抬腿便走。 梨落追在她身后,知她还在生气,探手将人捞在怀中,道:“小菁儿,我方才语态不好,我道歉!”梨落是真心觉得没有必要和对手废话,他对于不对付的一向是直接动手,能打则打该杀则杀。前世在九华山梨落当时还是幻璃时也曾经说过她废话太多,但当时的语态和方才却有天壤之别。 流光别过脸,一脸我懒得你理你的样子。梨落只得将人搂得又紧了些,道:“我方才有些心慌意乱,令你受委屈了!”流光白他一眼,道:“可是因了对方提起玉璃?”梨落咬唇,道:“嗯!我一听她提到玉璃就心火旺盛!” 流光在他怀里恼道:“你心火旺盛,你打她去!你打玉璃去!给我脸色看是什么意思?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合着你爱我就是拿我撒气的?”梨落听了顺势停在云上,垂眸看向她道:“我错了,我真错了!我改!” 流光恼道:“我那淫1荡强纳男宠的坏名声不都是银月给招的!这事你怎么算?”梨落想说这事你找明璐去!可这事若细算,就得算出将休那件事来。他自是舍不得引出这件伤心事来惹她难过的。他软声道:“银月不过是个残魂,她脑子智障了!这事赖我重生的太晚!” 梨落跟玉璃前世今生但凡是吵架,都是抱在一起打做一团,可对着怀里这个明显是不能打的,他除了服软也没有别的办法。更何况流光吵归吵,人还在他怀里靠着呢,半点没有要真跟他闹掰的意思。他若不服这个软,就不晓得怀里的人儿会不会立时跑了。 “为什么给我脸色看?”流光又道。梨落动了动嘴唇,心道:话又绕回来了!他软声道:“我以后但凡有脸色都给旁人看,绝对不会冷着脸对你。” 流光道:“切,你哪回打翻醋坛子没有给我脸色看?”梨落认真想了想,还真没有……他惑声道:“那我以后吃醋了就吻你!”说着俯首便要吻,流光将头往他心口一埋,小委屈的道:“你只会欺负我!换玉璃你敢这样么?” 梨落顺嘴道:“换玉璃我早跟他打破头了!小菁儿,我真错了!你原谅我!我跟他一吵架就打架打习惯了,我当真改!”这个是事实,流光是晓得这两个但凡是不顺心就抱着打做一团的毛病,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打倒最后,总会有一个被摁倒,诸位自行脑补。 知道归知道,流光继续小委屈的道:“那你再犯怎么算?”梨落吻在她耳廊上,软语道:“再犯,就罚我抱着你睡觉,只许抱着不许碰你!” “你不要脸!”流光红着脸在他怀里低骂,梨落笑道:“不要脸也只搁你面前!”流光将滚烫的脸又在他怀里埋得更深了些,道:“废什么话,赶紧走!” 梨落对上她撒泼却又有几分害羞的模样,心中微酥。在她裸露的脖子上又吻了一下,留下一片浅粉色的花瓣才驾云往西北方向而去。 番外一 姑娘,你为本座生个继承人可好?(一 ***幻姬小番外(一) 1)灵池里只剩下幻姬、听风与风倾城。 听风对风倾城执礼道:“启禀老祖,晚辈想陪母亲在此地修养一段时间,还请老祖恩准。” 风倾城笑道:“无妨!对了,你爹是何人?”听风听了眨了眨眼睛,摸着后脑勺道:“我娘没告诉我!” 风倾城扬眉扫了幻姬一眼,对听风道:“本尊有些饿了,你可会做饭?”听风见风倾城即不追问也不好奇,心中对他好感大增,笑道:“会的,我去厨房给您做!”说着就走了。 待听风去了,风倾城缓缓移到幻姬身侧,盘膝坐下,幻姬见他过来,睁开眼睛道:“不知老祖有何指示?”孰料风倾城一伸手便勾在幻姬腰间,将人捞在怀里问道:“你可是对本尊那晚的表现不太满意?” 幻姬被风倾城捞怀里了心头狂跳又听了他的话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对方,一脸踟蹰的问道:“老祖何出此言?”风倾城讶然道:“你当真不记得了?”说着手腕上又用了几分力道,将人往怀里又搂紧了几分。 幻姬凹凸有致的身子隔着并不厚实的衣衫紧贴着对方富有弹性的胸膛心跳得更快,她认真看着风倾城持续一脸懵的状态。心道:倾风城主据说是棵不开花的万年铁树啊! 风倾城见她一脸懵仔细想了想,便将头上束着的发拆了,蓝色的长发若瀑布般披散下来,他又解了自己的衣襟,前防大开,露出诱人的锁骨与白晰的肌肤。幻姬瞪大一双眼睛继而双颊飞红道:“臣下委实不知,那天,那天晚上遇上的人是老祖您。” 风倾城簇眉道:“本尊长得很像姑娘家么?”幻姬扶额道:“臣下那晚赏月,月色着实太美,臣下醉眼看错了!” 风倾城将身子前倾,令她与自己紧紧相贴,恼声道:“那你的意思是,你那晚喝多了把本尊当姑娘睡了,而后你又始乱终弃了?” 2)六千多年前那晚的月色确实很美!幻姬正好轮值值守祖地。她独有梨落一个儿子,但梨落把自己嫁进了魔龙宫,又跟着将离跑人间去了,一去一万多年,虽不时有音信过来,她终是孤家寡人一个! 当晚她看着那轮高挂在半空的满月心情不太好,不小心就喝得多了。 然后风魔地界那位万年不开花的老铁树那天正好来灵池沐浴,披散着如蓝色锦缎的长发,半散着衣襟倚在殿顶上喝酒赏月。结果半空中突然掉下来一位白衣翩迁的姑娘,一身香甜醇厚的梨花酿气息,他闻着这酒不错,有心问人讨一坛,顺手将人接了。 结果姑娘落在风倾城怀中,媚眼如丝的看着他道:“姑娘,你生得好美!”风倾城听了眸光微凝,但在魔界不和醉酒的人置气是基本修养,所以他笑道:“姑娘,你手中的酒不错,分给本尊两坛如何?” 幻姬举起手中酒坛笑道:“姑娘,本座观你修为不俗,不如你替本座生个继承人吧!”说着她将酒倾在唇中,抬手勾着风倾城的脖子,一抬首双唇相碰,她将唇中的酒尽数喂入对方唇中。唇齿相依,唇舌交缠,满唇香甜的梨花与处子的清香。风倾城那张俊俏的脸攸的便红了。 “轻狂!”他暗道。怀中突然一重,身下一空,幻姬单手击碎了殿顶,压着风倾城径直落到了偏殿的塌上,勾着他的下巴道:“姑娘,你意下如何?” 风倾城瞟着她醉态可人的模样笑道:“姑娘,你如何让本尊替你生继承人?”幻姬魅然笑道:“今天是不行了,赶明儿本座酒醒了的!” 风倾城抬眉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笑道:“喔?好啊,那本尊就等你明天酒醒了的!” 言下之意待你酒醒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幻姬双眸妩媚的自他面上扫过,妖媚的笑道:“不行,你生的这般好看,迟则生变!姑娘,如此良宵美景,正是人月两圆之时,不如咱们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吧!” 风倾城听了唇角笑意更浓,道:“好啊,你把生米煮成熟饭给本尊看看!”而后幻姬勾着他的脖子,又如方才般喂了他一口梨花酿,淋漓的酒顺着唇角落在下巴上,流在颈间,落在锁骨上,滑过胸膛,她的唇舌追逐着吻着,风倾城的眸间浮上迷醉神色。待身微寒惊觉自己已经被人扒了上身衣衫时,他半倚在床塌上,任由幻姬拿捏,唇间轻吟道:“姑娘,你可想清楚了!再脱你可就要吃亏了!” 幻姬笑着又覆唇吻了上来,笑道:“没关系,姑娘,你莫怕,很舒服的!”说着手在他富有弹性的胸膛上摸了一把,摸完觉得不对,揉了揉惺松的醉眼,风倾城唇角微勾,道:“你现在收手还来得急,本尊不怪你轻狂!” 幻姬听了眨着醉眸道:“你自己说的!允我轻狂!”风倾城一愣,腰间微暖继而一松,床帏放下,她顺手将人扒了个干净,脱了自己的衣服。她脱衣服的模样,她脱衣服的模样令风倾城眸光微紧喉间莫明的干痒。 风倾城知道自己动情正要出手制止时,她娇嫩的身子整个覆在他身上,扫了他健美的身体一眼,道:“不对,姑娘,你生得怎么与我不同?” 风倾城凝眸道:“姑娘,这次可是你自找的,日后你可不能怪罪本尊!” 幻姬恍若未闻的冲他丢了个媚眼道:“左右你方才已经允了!算了,你和我生得不同我也认了!”覆唇吻了下去,风倾城挑眉又任她拿捏了会,结果她一心撩拨半点没有实际行动,他忍无可忍之下一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番外一 姑娘,你为本座生个继承人可好?(二 ***幻姬小番外(二) 3)幻姬艰难咽了下口水,一脸媚笑道:“臣,臣下不敢!臣下是当真喝多了,忘了!”风倾城逼视着她道:“纵然你要始乱终弃,可儿子总得有爹吧!因何不带孩子来找我?” 幻姬低声道:“我,我一直以为我是被人始乱终弃了!”风倾城冷声道:“分明是你扑的本尊!分明是你勾引的本尊!分明是你始乱终弃!本尊一觉睡醒,你连个人影儿都没了!合着你还委屈了?” 幻姬软声道:“臣,臣下只道是不小心睡了个多情的姑娘,但臣自己也是个姑娘,所以,所以臣跑了!臣下错了!”风倾城恼道:“睡姑娘和睡男人什么区别你不知道吗?”幻姬听了微愣,继而红透了耳根,风倾城想起当日云被上的点点嫣红,失笑道:“本尊究竟哪里像姑娘了?” 幻姬解释道:“您,您当时长发遮了半边脸与喉结,臣下只看见浓密的睫毛、秀挺的鼻子、魅人的嘴唇,实在是生得过份美丽,令臣下自叹弗如,而且您的背影着实是诱人,臣下,臣下刚睡醒,一时眼花,就吓跑了!”风倾城听她夸赞自己美貌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那你确实是打算始乱终弃了?” 幻姬道:“我,我一气跑回家后又睡了三天……”幻姬事后是想过要回去看看人家姑娘的,万一人家姑娘想不开呢?毕竟她也不记得自己跟人到哪一步了。可三天后,风倾城早走了……等他发现突然多了个不在册的王族血脉出来,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查来查去都对不上。昨晚梨落与流光来取红莲惊动了他,见是个王族血脉的也没在意,见着幻姬了,才发现这个多出来的王族血脉,是自己的亲子! 风倾城道:“喔!那然后呢?”幻姬垂眸道:“臣下错了!” 风倾城冷声道:“你强睡本尊在前,始乱终弃在后,一句错了就完了?” 幻姬听了一副任君处置的表情道:“臣,臣但凭老祖处置!” 风倾城低首看着怀中的人儿道:“那挑个日子把亲成了!”幻姬听了猛的抬头,差点撞着风倾城的下巴,结结巴巴道:“成,成亲?可,可臣下……” 风倾城恼道:“可是什么?你睡了本尊,就是本尊的人!儿子都生了,你还想赖不成?”幻姬立时红了脸,一脸理亏的道:“话虽这样说,可臣下自打以为被人始乱终弃了以后,就对男子绝了心思……” 风倾城听了幻姬这话笑道:“行,你若有看上眼的姑娘,本尊都娶回来做妾,本尊替你睡了,你意下如何?”幻姬一脸求生的表情柔媚笑道:“没有、没有,臣下虽不喜欢男子,对姑娘也没有丝毫意思!” 风倾城抬眸笑道:“行,本尊对男女之事原本也不太上心!那你自今日起便老实守着本尊好了!”幻姬使劲点了点头,柔声道:“臣下谨尊老祖……”话说一半,被风倾城眼中的飞刀打断,她改口道“夫君的指示!” 风倾城面上微微露出满意表情,搂着怀中人儿笑道:“你也不想想,纵是有外人闯进来了,何需本尊亲自出手拦下对方?”风倾城这话是看重她的意思,幻姬如何听不出来?她在人怀里笑得十分乖巧。 见她卖乖,风倾城柔声问道:“身上的伤可严重不?”幻姬忙道:“不严重,只是心脉受损,聚灵有些困难,暂时不太能跟人动手罢了!” “喔!”风倾城拖长尾音,问道:“那于别的可有防碍?”幻姬只当他是关心自己,垂眸道:“无碍。” 4)风倾城听了,抱着人自水中起身,惑声道:“我这六千多年来为了你可是守身如玉,你打算如何补偿我?”幻姬听了一脸石化的看着风倾城:这个,自己六千多年前一回醉酒,竟然不小心睡了风魔地界最、最厉害的处男? 对上幻姬石化的表情,风倾城道:“怎的,睡姑娘可以,睡本尊不可以?” “卟哧!”一声,殿外传来听风失笑的声音,风倾城道:“听风,你不去做饭,在这偷听我和你娘的壁角做什么?” 听风在门外道:“启禀老祖,”话说一半,风倾城冷声道:“我与你娘的话你没听清楚没?你这偷听的毛病可是随的你娘啊?”毕竟昨儿幻姬和红颜听梨落他们壁角,他可是亲眼看见的! 听风改口改得干脆果断,他道:“爹!孩儿只是回来问您可有忌口!”风倾城听了朗声笑道:“只要是吾儿做的,吾都爱吃!”说完放了个封印结界,看着怀中似熟透了的蕃茄的幻姬道:“你想好如何补偿本尊了没?” 幻姬低首道:“想好了,臣,臣妾以身相许!”风倾城露出个“这还差不多”的表情,一挥手将偏殿内所有布置换过,立时将原本精致的偏殿布置成了喜庆的婚房。再顺手将两人身上湿衣剥了个干净,抱着人钻进了温暖的云被,对着怀中那枚熟透了的番茄浅声笑道:“看你如此害羞,要不本尊灌你两壶酒?” 风倾城,男色倾城。可幻姬清醒的时候不敢下手啊!但风倾城此次表现得相当积极主动了,毕竟对于风魔一族来说床上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 请各位自行脑补,谢谢!至于听风那饭做给谁吃,拜托听风既然能拿下浮屠,自然不是个痴的。饭他自然是会做的,自己喂饱了先。至于爹娘那一份嘛,嗯,坐胎药放一晚了还有效么?要不要再令人熬一碗?还有,娘受了伤,调理期间怀孕好么?话说他想问题想得太入神,一不小心,饭糊了! 第四十章 星神若风 五日后,边城在望。 只见巨大的防护剑阵罩在风魔边境之上,弹剑立在边城高耸的箭楼内,一筹莫展,绿荧站在他身旁正与他说着什么。 梨落抱着流光径直落到他面前,对二人点首便算是见礼,流光在他怀中睡的正沉。梨落低首问道:“目前什么战况?” 弹剑瞟他一眼,一脸不满意的道:“世子大人,我倒是想有个战况!你看我这像是有战况的样子吗?娘的,大爷我竟然当起了缩头乌龟!” 梨落凝眸扫了一眼阵外情况。阵外黑压压一片玄甲骑兵营地,半空对方几队黑魈护卫队似在巡逻,阵前一队蟒汉撸着袖子正在高声叫骂。 绿荧解释道:“城我们是守住了,但我方战死的将士均被怨灵吞噬,所以我们只能守城不出了!” 梨落点头,扫了满腹怨气的弹剑一眼,笑道:“此处可还有能指挥的将领?”一把抓耳的若镀了磁的嗓音在梨落身后道:“他单挑实力顶多尊者,还是留他指挥吧!” 听见浮屠的声音,流光立时醒了。她自梨落怀中探出头来,看了浮屠一眼,道:“娘娘,他们在这守城便可,你怎么不过去打打哎?” 浮屠媚笑道:“我家小凝儿被揍的恁惨了点,你说爷为何要帮你呢?”流光丢给她一个好没意思的眼神,冲弹剑和绿荧道:“我出去杀人放火,你们跟在后面捡漏!” 浮屠拦在她身前指着梨落对她道:“你把他俩舍了,还有那个明璐也扔了!跟了我家小凝儿不行么?爷当真是为你好!” 流光知道她如此说必有缘故,冲她丢了个媚眼道:“爷,姑奶奶知道你是为我好!心意领了,但感情事总得两情相悦吧!小凝儿很好,当真很好。应该有比我更好的人来留给他去爱!”说着身形微晃,掠上半空,手捏剑决,喝道:“万剑朝宗!” 随着她这一声娇喝,布在风魔边境上的数万飞剑应声而出,径往阵前对方营地而去。黑魈应声堕地化为黑色毒烟,梨落见状喝道:“风魔之怒!”风猎猎,黑色毒烟尽数落入敌方阵营,倾刻间惨呼之声不绝于耳。 流光回眸冲梨落丢了个媚眼,接着她抬起双臂于胸前交叉十指若流水般波动,唇中念着晦涩难明的咒文。纷扬的梨花花瓣自她如玉的指间不断开出,瞬时布满眼前这方天地,她高声喝道:“净化之光!” 耀目的白光晃过,延绵不绝的惨呼声化为凄厉的哀嚎之声。灰黑色的混沌自敌方阵营中升起,迅速被随风飘散的梨花所裹挟。敌方主帅骤然被袭正要整兵迎战,耳听着凄厉的哀嚎之声,又亲见了被梨花裹挟而后净化的灰黑色混沌,面色几番变换,突的双膝跪地道:“臣下多谢红莲尊者出手!恳请上古魔神大发神威,令我族被怨灵吞噬的族人复生!” 弹剑听了高声骂道:“我刁你老母!你们自己甘心和怨灵勾结,这会打不过了就求我家小尊者帮你们,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事?!” 弹剑骂得痛快,其声随风送出,传入敌人耳中,敌将面色微愕间颈上忽的一痛,立时身首分家。一个隐在一片墨黑中的男子立在其后,高声喝道:“上神流光!尔堕身成魔罪无可恕!” 一把明媚的嗓音高声喝道:“上神流光于半月前历三世情劫、功德圆满回归天界!眼前这个分明是我家世尊幼女红莲尊者!敢问阁下是何方神圣?若要寻上神流光的晦气,大可上天界去寻!在此祸乱我魔界,可是欺我魔界无人?”正是将休与拂风携手到了。 “将休?”浓黑如墨的人道,“很好!上神流光,你不认得本神,本神却识得你和将休!怎的……”不待对方将话说完,杨柳菁收手,右手拂过半空,洁白若雪的梨花忽的幻为漫天红莲映染天际,炙冷的莲火立时将敌方阵营所有吞噬。 黑衣人纵身躲避间流光身形消失出现在黑衣人右侧,冷声道:“天界诸神怕是没有此等藏头露尾的!小小邪魔而已,焉敢冒充神邸?”黑衣人躲避不急,心念微动间手中便已经多了一柄三叉铁刺,绿光荧荧,分明是淬了毒的。 流光身形微错,两人立时短兵相接,耀目的红莲火海将一切吞噬后向流光包裹而来,黑衣人毫无悬念的淹没于层层包裹的红莲之中。流光捏诀诵咒,约半柱香后一点耀目的金色神魂自红莲中逸出,直上九天而去,红莲散去,凝而未散的黑色混沌以高大的男子形态静静置于流光身前。 她凝眸却无法将这黑色混沌看穿。微微抬手,穿过如有实质的黑,触到一具冰冷的躯体,她眸光微动。俯身向前,梨花再开,环绕在黑色混沌之旁,她贴身靠近,梨落在一旁看着,只觉得不妥,想要阻止,却被浮屠一把扯住,道:“无妨!” 她又靠近了几分,温热的手抚上男子的脸庞,在指间描绘此人的模样,那是一张俊美非凡的面孔。心念微动间她将脸贴了过去,低唤:“若风,是你么?” 黑色的混沌凝而未散,向她包裹过来,她抬手探入其中,揽着对方的腰身,手下却是一空,她心中微寒。黑色的沌突然升出无数触角将她紧紧包围住,她轻笑道:“你们想要本尊?很好!”说着身子前倾立时与这黑暗融为一体,将火热的唇贴上冰冷的嘴角,在心中低唤:“若风师兄,是我,我是流光!徘徊在深渊的神邸啊,迷途的幽灵呵!听从吾的招唤,九幽诸魔在下,星耀九州、华光万里!诸神汇聚,若风归来!” 耀目的金光自浓墨的黑中迸发出来,无数道金光划破虚空掠过天际汇入将她包裹的黑色混沌之中,在耀目的光华中那如墨般深重的混沌缓缓消散,片刻后一名身着一件白色道袍身形高大的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流光正揽腰封唇倚在此人怀中。 而男子的面目赫然是拂风的模样,他缓缓睁眸,双唇分离,流光看向他笑道:“你怎会被邪魔捕获?” 若风对她灿然一笑道:“为兄没坑你就不错了!我先回天界去述职,你呢?”流光一探他灵海虚浮,六识不稳,在心中暗骂道:你就强撑吧!此前都不晓得被人卸成多少块了,还回天界述职! 流光娇嗔道:“人家在此地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若风反手揽着她的腰径直掠上箭台,扫了梨落一眼,道:“星神若风!上神流光三师兄!”说完眸光若即若离的自拂风与将休面上扫过,暗自磨牙。将休和拂风被他扫的一脸不自在,两人对看了一眼,同时给了对方一个大白眼。 见众人一脸莫名的看着自己,而梨落盯向他揽在流光腰上的手臂微凝,若风大方的道:“我少时被她拒婚,受了刺激从此不好女色,你无须介怀!” 流光斜他一眼,道:“你还有脸提这件事?”若风回她一个白眼,道:“一个巴掌拍不响!想打架是吧?”流光磨牙,知他此时情形不过勉强恢复个人形而已,忍了,姑奶奶不跟你一般见识! 梨落见若风一言不和就要和流光打架,可她竟然忍了,而且人家那只胳膊还在腰上揽着呢!一脸不悦。流光见他样儿便知眼前这只行走的醋缸打翻了,踮脚抬着在梨落唇上印上一吻,柔声道:“我要随我师兄回一趟天界,你千万小心。我回头去梨园寻你!” 梨落听了拧眉,若风一用力便将流光身子又搂了回来,道:“我用你跟随了么?” 流光冷眼唇中却是娇嗔语调道:“没有!是我喜欢跟着你!”若风失笑,道:“看不出来啊,这臭脾气还有改的一天?” 流光哄他道:“只为你一个人改!”若风笑道:“你若再跟不要钱似的往我这灌好听的话,我怕是不能活着回到天界了!” 流光扫梨落一眼,又倾身偷吻了梨落唇角一下,梨落心头微酥,不快淡去少许,她低声道:“我俩的关系就跟我和浮屠的关系一样,我们是姐妹!你可以吃醋,但得等我回来你再跟我置气!”随即反手揽在若风腰间顶着结界径自往流光之界外去了。 第四十一章 躲不过,避不开 出了流光之界,流光揽着若风在云头站了会,若风一双眼四下巡梭,流光知他有事瞒着自己,觉得此时还是先去摘星观比较靠谱,随后径直去了摘星观内的祖师阁。她先把人扔进浴池,令若风在水里先泡会,自个在祖师阁内一顿翻箱倒柜,将内室翻了个乱七八糟。 虽然隔了一世,玉璃放东西的习惯没变,但流光记不太清楚,她从里到外翻了个底朝天,也总算是将需要用到的天才地宝找齐了,心道:“嗯,还是回这儿最靠谱!省事省心,等养好了伤再领回龙虎山去,省得惹出一堆事来!”想完又找了身玉璃的干净衣裳挂在屏风上。 流光怀抱着天才地宝刚绕过屏风,便捂眼转身,恼道:“若风,你就不能老实一回么?” 若风光着身子泡在水里,笑道:“你见过谁洗澡不脱衣服的?”流光深知若风的脾性,这会儿是坚决不能和他吵嘴的,抬手抓了件浴衣扔给他,若风也懒得接,道:“哪个臭男人穿过的衣服,你也敢给我穿?” 流光不理他,将手中捧着的那些个天才地宝跟不要钱似的往汤池里扔。扔完了跳进水中,道:“姑奶奶我洗澡就从不脱衣服,你不服?” 若风见她下水,立即抓过浴衣裹在腰间,抬手指着她道:“哎,刚还说为我改脾气的!” 流光斜他一眼,道:“你不是说不穿衣服的么?”若风往角落里缩了缩,道:“为兄最怕被女人生扑,你忘了么?” 流光一边捏诀起阵,一边笑道:“喔?不怕被男人生扑了!”若风凝眸道:“你纯心是吧?” 流光灿然一笑,糯声道:“人家错了!”若风恼道:“不原谅!”流光顽皮一笑:“行,待你恢复了仙力,你再打回来!”说着探手将若风抓到自己身前,两人盘膝坐下,一边继续布阵一边道:“哎,方才飞出去的那道残魂,你晓得谁的不?” 若风没好气的看她一眼:“我哪里晓得!”流光又道:“那你是栽在谁手里了?” 若风继续没好气的道:“我若晓得,你觉得我还能在这坐着?眼前现成的打手我难道不会用么?”流光眨了眨眼睛,对于若风吃定自己的表情相当无奈。 她抬手决定停止这个话题,道:“我错了!咱们先疗伤!”说着将复杂的聚灵修复阵布下,左掌向上右掌与若风右掌相贴,道:“你今次欠我个人情哈!” 若风撇了下嘴,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虽然祖师阁有玉璃的禁制在,流光还是放出了一个小形的结界,将浴室罩住,以防万一,随后两人同进入入定状态。 当晚,酒意微熏的上神玉璃自山下饮酒归来。他一脚迈进内室,内室此番乱七八糟一片狼藉的模样立时令他酒醒,他微抬手诵咒,自己布下的禁制还在,除了师兄玉皇旁人怕是闯不进来,这是,这是招了贼了么? 他一边想着,一边挥手令一切复原,也懒得去查验丢了什么东西,决定先去沐浴令自己清醒一下。而后他看见自己的衣裳挂在屏风之上,他的脚步微顿,屏息转过屏风,便看见熟悉的结界之内熟悉的背影合衣盘膝坐在水中,水中与她单掌对立的人儿有着一张与拂风相同的面目,只是那额间分明是上神的神纹。 玉璃一眼认出那与拂风生得一模一样的上神乃是上神流光的三师兄星神若风,一等一的吃软不吃硬,一等一的护短,一等一的任性妄为,一等一的谎话连篇。平生对男女老少、功名利禄均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事只有两件:第一,打赢他师兄师妹占了龙虎山当老大,第二,娶师妹上神流光为妻。 要说当年的将离跟上神流光去了龙虎山,收敛魔识入了道门后,前六百年拳脚功夫加修为突飞猛进,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摊上这么一位一天要和他打个三五十回的师伯。 若风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便是打架,至于打架的对象,不是师妹流光便是师侄玉皇和玉璃。论年岁,若风其实比流光还小个一二百岁。可人家在家排老三,出门了死活不肯排在后面。流光让着他,让他在师门排老三,自己当老四。 至于老二上神星云,只因她名字里有一个星字,被星神若风缠烦的狠了,直接离家出走,一走数十万年,只晓得还活着,至于跑哪去了,估计太上老君自己都忘了要去寻了。 玉璃怔怔的立在浴池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分明记得怕醉酒后去寻她与梨落故而不敢多饮。他深吸一口气,蹲在池边,捧起温热的水洗脸。池水之中灵力充沛,显是加入了不少恢复灵力修为的天才地宝。 玉璃抹一把脸上的水,又打量了师伯若风一眼:六识不全、神魂缺失,状况相当的不妙了。他又仔细回想了前世今生,无论天上人间还是师门龙虎山,都没有这位胆大妄为的三师伯的消息。回想神魔之战那一世,当时三师伯应当闭关未出,难道是事后受到了波及? 想到此,玉璃看着仍着一身流光溢彩的广袖流仙裙的背影一眼,满唇苦涩:我已经下定决心放了你、放了梨落。我已经躲到了这里,为何,为何你还是会来? 苦笑过后,继而失笑:既然躲不过,那么我便留在你身旁,守着你!你万劫不复,我跟着你万劫不复!你幸福甜蜜,我便看着你幸福甜蜜!万般都随你便是了! 玉璃起身,拿了衣裳去茶室换过,情知此等恢复修为的法术耗时耗力,又设了道封印结界,径直下山采买食物与衣衫去了。 *** 此时不得不提一下星神若风其人其事。 若风如流光般为天地混沌初开之时便存在的九天诸神之一,少时心智开得缓慢,其单纯无邪和紫凝有一拼。同样的赤子之心,同样的只恋一人。他自幼跟着流光身后,管流光叫师妹。流光当时年少,和他打着架斗着嘴儿一同长大。 待若风长成一个俊美的少年郎,天上人间惹来无数倾慕,他终于有了男女之识时,他径直跑到流光房里,说要娶她为妻。至于理由: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我们自然是要在一起的! 流光当时对若风只有同门之谊、兄弟姐妹之亲情,并无半点男女之意。可任她如何解释,少年郎不依不侥,将从小到大流光让着他对他好的例子举了个遍,问她:“若你不爱我,因何要这般对我好?” 流光当时眨了眨眼睛便反问他:“那合着你的意思,但凡是个姑娘,和你一起长大,如我一般对你,你便会爱上对方想要娶了对方?”若风一时语塞,两人便开始吵架。 若风吵架吵不过便开始撒赖,撒赖没撒过便开始撒泼。最后,两人话赶话,流光就说了一句:“本上神对男对女均无半点兴趣,任对方生得多好修为多高,也绝不会动情!” 若风急了,倔劲上来,指着流光鼻子道:“你赌咒发誓,发誓你生生世世绝不动情,我就信你!我,我就不逼你嫁给我!” 流光当真赌了个咒发了个誓,她的原话是:“九天诸神为证,上神流光今日立誓,此生绝不动情!如若动情,势必万劫不复,死无葬生之地!” 若风恼道:“好!此誓不可违,如违此誓,星河崩落,日月同坠!” 两人赌咒发誓完了,顿时天地变色、日月无光,群星摇摇欲坠!天上人间慌做一团,太上老君掐指一算,他这两个宝贝徒弟若下了祸事! 老君查着此事因若风而起,一怒之下把若风仍人间历了三世情劫!一世比一世虐心,一世比一世凄惨,老君原话是:“你令你师妹许下如此毒誓,很好!为师就让你先尝尝情劫是何滋味!” 第四十二章 星神若风二三事 三世情劫之后,若风回到龙虎山,性子较从前聪慧洒脱了许多,虽不再顽劣,但痴心不改,心心念念要娶流光为妻。 至于理由:若要万劫不复,吾陪你便是。可流光会理他才怪! 两人饭照吃,酒照喝,架,照打不误。 流光打烦了就满天上人间去晃荡,数万年间她晃荡够了、晃荡烦了,就晃荡去了魔界,捡回了关门弟子天师玉璃。 玉璃被流光领回龙虎山第三天,若风得到消息便自九天回了龙虎山。两人一言不和天上地下打了三天三夜,打得流光都睡着了,而后流光一觉睡醒,见这俩还在打呢。 流光一闪身拦在两人中间,若风长剑追至,流光抬腕隔开,问玉璃:“累不累?”玉璃落到她身旁道:“累了!”她便对若风道:“三师兄,你饿了没?”若风恼道:“没饿!” 流光笑道:“那我去做饭!”若风低喝:“不吃!”流光笑得娇媚:“乖,我给你做红烧肉可好?”若风恼道:“只喝鸡汤!”流光便高声唤道:“青玉,去后山给你师伯采蘑菇!” 玉璃当时目瞪口呆的听着他俩的对话,流光在他的脸上捏了一把,道:“阿璃,你和若风同浴可好啊?”两人同声道:“不好!” 流光笑道:“玉沁,领你师弟去我院里沐浴!”又转向若风道:“师兄你先去沐浴,沐浴完了饭也做好了!”若风拦住玉璃瞪着流光道:“不洗!接着打!徒弟累了换师父!” 流光在他脸上也捏了一把,才道:“水里可是放了上好的灵植喔,正好恢复你这几天消耗的灵力!”若风瞟一眼玉璃,问:“他可有?” 流光扫玉璃一眼,笑道:“自然是没有!”若风听了一言不发回自个院子沐浴去了。 玉璃不满的神色刚露出来,流光低声对他笑道:“若风比我年幼,心智开的晚,又被师父罚了三世情劫,被虐的狠了,你不要和他计较!”见玉璃仍是不开心的模样,流光低笑道:“趁他洗澡,我们现在就跑!”玉璃微怔,听得玉沁来报说若风脱了衣服下水了,流光当真扯了玉璃便跑到人间去逍遥了。 等若风洗完澡出来,对着一桌子可口的饭菜,咽了下口水,心道:“先吃饱了再说!我还怕你俩不回来!有种你和他把亲成了!”流光自然是没种的!玉璃有种,但他舍不得! 转瞬六百年过去,若风和玉璃打打跑跑的也打出了些惺惺相惜的感情,玉璃对若风的脾性也了解透了,只当他是个痴心的少年郎,单纯无邪而又不谙世事。 当然,流光因何不能动情的缘故,除去两个当事人,再算上大师兄上神天璇,恩师太上老君,旁人是断然不会知道的。两个天地混沌初开的上神,因为一次争吵赌咒立誓,拉了日月星辰垫背,此事自然是不会让旁人知道的。 而后某天,若风一时兴起,拉着玉璃和玉沁去人间玩。 恰逢三月初三,云梦泽花魁大赛。三位素衣白裳的俊美天师,持了酒坛子坐在城中最高的宝塔上喝酒看花魁们赛诗斗舞。 玉沁常在人间捉妖,青楼勾栏他都晓得是干什么的,若风在人间历了三世情劫自然也是知道的,可玉璃不知。 玉璃在魔界时,不需要知道这些个东西,也没有机会去参观这些个地方,毕竟他堂堂魔龙世子,未来魔尊,想要什么没有?而流光领着玉璃满天上人间逍遥的时候,名山大川、品茗赏酒、美食小吃一样也没落下,唯独青楼勾栏不曾去过。 第一,流光自己就没去过,虽然晓得勾栏是干什么营生的,但她对那个营生也没啥概念,只晓得是卖肉的。第二,那地方她远远扫上一眼,便道是红粉骷髅窝,各有各的前尘旧因,她自然也是不会去理会的。 玉璃扫了几眼,甚觉无趣,道:“一群凡夫俗子,拥着一群庸脂俗粉,几个不少经事的在那伤春悲秋,恁酸!无趣,太过无趣!” 若风斜他一眼,知他不懂,笑道:“到晚上就有趣了!”玉璃知他没安好心,拍拍屁股道:“师父该酒醒了,我要回去了!” 若风拦着他道:“别啊!晚上我带你去个地儿,有最香的酒、最可口的饭菜,还有最好的胭脂!”玉璃对前两个没兴趣,流光的喜好他已经知道了,若当真如若风所说,流光早带他去过了,但最后那个,最好的胭脂,他心念微动,便允了。 玉沁巴不得玉璃早点开窍,扛了他那分明喜欢得不得了却只闷在心里的师父回屋去,是以只含笑跟着二人。 是夜,华灯初上,三人去了云梦泽最大的花楼。若风先要了间上好的包间,玉沁在桌上铺陈开数十枚金叶子,老鸨发光的眼睛立时派了最漂亮的姑娘来侍奉酒饭。 玉璃对此一概不感兴趣,这地方他清楚的知道,便是流光嘴里提过的住着红粉骷髅的地儿。他拦着那年岁最大的红粉骷髅问道:“老板,你这儿可有上好的胭脂?” 花楼里上好的胭脂有,叫胭脂的美丽姑娘也确实有,只是价钱不便宜。在老鸨发光的眼神中,若风在桌上摆上了数锭金元宝。 姿容艳而不俗、身姿绰约的胭脂姑娘在众人倾慕的目光中,袅袅婷婷的进了他们所在的包间。玉璃见着人姑娘的第一句话是:“姑娘,你唇上的胭脂怎么卖?” 姑娘见了眼前这三个俊美出尘的天师立时迷了眼,听玉璃问她唇上胭脂怎么卖,身形微转便落向玉璃怀中,一双皓腕刚要揽上玉璃的脖颈,身下一轻,玉璃已经悄无声息离了坐位,姑娘直接一跤跌在地上,玉沁笑道:“姑娘,我师弟问的是你唇上的胭脂在何处买,并非想占姑娘便宜!” 在玉璃看来是躲避红粉骷髅,在玉沁看来是玉璃不解风情,在若风看来这姑娘心急了点,但在胭脂姑娘看来,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姑娘忍着疼娇笑着起身,道:“南大街正街上第一家,红粉胭脂铺便有卖的!”玉璃听了,扔下两片金叶子径直去了。玉沁扫了若风一眼,无声提醒他:“怎样,玉璃不好算计吧!”若风似笑非笑扫了他一眼,跟着玉璃去了。 片刻后三人在红粉胭脂铺挑了些上好的胭脂水粉,掌柜的因着他们付的价钱不菲,殷勤请他们喝茶。喝完茶,掌柜的喊了一声:“倒、倒、倒!”三人应声而倒。 云梦泽所有青楼勾栏的幕后老板,一只道行万余载的雾妖看着倒地的三个天师,搂着一脸委屈的胭脂姑娘道:“小美人,爷这就替你把仇报了!” 茶馆老板小心的问:“东家,这三个您打算如何处置?” 雾妖媚笑道:“这么好的货物,当然是拿来赚钱!” 当晚,云梦泽的销金窟,最大最豪华的相公馆,半夜加场,三个被剥掉外衣光着上半身的俊美少年被摆在了拍卖场上。货色着实不俗,相貌端得是英俊,身材更不用说,该瘦的地方瘦,该有弹性的地方富有弹性,立时看热了不少公子夫人的眼。 一时众金主竞相加价,黄澄澄的金子立时摆满了几案。竟争正激烈时,天光微亮,玉璃醒了。 雾妖见他睁开眼睛,对自己下的药相当有把握了,他安抚地笑道:“认命吧,纵是得道的上神中了我妖界的神仙倒也要倒上三天,你小小天师,就算有些避毒的法宝,也是个废!” 玉璃听了微微一笑,向天喊了一嗓子:“姐姐,救命!” 雾妖听高兴的笑道:“看你生得这般好看,你那个姐姐想来也是个不俗的!很好,很好,有你们仨个在我手上,任她是何方神圣,也得乖乖就范!” 一把柔媚的嗓音在雾妖身后响起:“喔,你打算如何令本座就范?”那媚而不妖、艳而不俗的姑娘一袭白裳、墨发随风,只拖长尾音道了一声“喔”便立时颠倒了在坐的男女,她后面那句话多半没人听见。 第四十三章 玉璃,你出来吧! 雾妖听着这把嗓音身子便酥了一半,一回身和上神流光打了个照面,立时腿软! 流光手微抬,剑气外放,相公馆里所有生灵俱化劫灰,独留了雾妖一个。 她招来几件衣服先把光着膀子的若风等裹了,对赶来的城隍爷道:“去,把雾妖送十八层地狱锁着去,一条人命一百年,全算它头上!还有此地所有魂识全扔进畜牲道去!” 说完扔下面色苍白的城隍爷去了。 相公馆里死的上百号人里,有没有无辜? 自然是有的! 但上神流光动了真怒,任城隍有再大的胆,也不敢去替这几个凡人叫屈。 不仅不能叫屈,前因后果查明白了,他也只能咽到肚子里。 毕竟一个上神加一个上仙再加上一个天师,在云梦泽被三杯毒茶放倒了,如此丢人的事,任谁也只能咽下! 当然,玉沁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赶回云梦泽善后。 若当真有无辜的,他也得赦免一二,以免累及流光名声。 若风最后一个醒的,不为别的,只为他喝的最多! 至于玉璃因何第一个醒?他压根没醒,醒的是他的魔识! 他没当场把人全杀了,多少是想给师门留点余地,结果流光来了直接全秒了。 他愣了会神,觉得还是继续睡觉比较好,毕竟若教人看出来他是魔族,简单的事情就要变复杂了。 若风事后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扒的只剩底裤吊在流光的院子里的一棵梧桐树上。 流光坐在树下的斜塌上,一边饮茶一边笑着问他:“丢人不?” 若风第一反应是:“流光,你又想打架是吧,你放我下来!” 流光没理他这句话,她接着问:“你堂堂上神,带着两个师侄出门,被人一杯毒茶放倒,脱光了摆在相公馆竞价拍卖,你自己说说,丢人不?” 若风听了一脸莫明,玉璃便在一旁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他听了火冒三丈,道:“流光,你给我松开!我要去捉妖杀人!” 流光抬眸道:“人我早杀光了,扔畜牲道去了!”若风恼道:“那妖呢?” 流光自斜塌上站起身道:“锁了,扔十八层地狱去了!” 若风听了嚷道:“谁让你多事?人我自己不会杀吗?妖我自己不会捉么?” 流光白他一眼道:“平日里我让着你就算了。这次你是当真不知好歹了! 若非我到的及时,你都不晓得被多少个男人睡过了!竟然还敢怪我多事? 玉沁不是我的徒弟么? 玉璃不是我的徒弟么? 我因何不能出头? 我是你我就回去闭门思过,省得给师门丢人! 竟然还有脸怪我多管闲事!” 两人自幼吵架惯了,她把若风捆起来也是想给他个教训。 若此事只有他俩,本也无妨,若风说不定还要口花花问她一声:“可是醋了?”或者再来一句:“我不穿衣服好看不?” 可偏生玉璃在一旁站着,这两人若即若离的关系,整个龙虎山的人都看在眼里,若风无论如何都拉不下这个脸来! 而流光此生并不曾与任何人谈过情说过爱,平日里与若风直来直去惯了,哪里懂得若风此时的心思。 若风此时经脉阻滞,灵力不曾恢复,听得流光当着玉璃的面责怪他,一咬牙燃烧神魂挣脱了束缚,径直撞到流光怀里,抓着人就在嘴上啃了一口,流光一愣之下自然是毫不气一膝盖顶他私处。 若风啜着流光的唇狠狠咬了一口,两人之间似有电流蹿过,若风在她抬膝时后撤,指着她道:“你等着,我这就去闭关,等我闭关出来了我一定能打赢你!你若输了就要依诺侍候我一天!我就不信了,我堂堂星神比不上一介天师!” 流光听得一头雾水,若风已经化为一道流星回天庭去了。 她掐着眉心一脸无奈的看向玉璃,听得他笑道:“姐姐,三师伯醋了!” 流光听了一脸莫明,玉璃浅笑道:“姐姐你当着我的面责怪他,他怕是失了面子,醋的狠了!” 流光奇道:“丢面子归丢面子,吵架归吵架!跟你有什么关系?” 玉璃索性一把将人揽过来,在她的樱唇上点了一下,道:“我也醋了!”点完他也跑了。 *** 往日种种浮上脑海,玉璃立在屏风之外,不时为汤池内补入有疗伤续灵功效的灵植。 他因若风强吻了流光而醋了,占完人便宜便追上了九天,直追入若风的星辰宫。 他耐心解释他与流光并无男女情事,他只想长伴在流光身边,看着她守着她,不敢令她动情,更不想令她万劫不复。 若风听完了冷声道:“废话真多!行了,我知道了!我去闭关,先修成万毒不侵之身再说!”说着便当真去闭关了。 这位打死都不认输的师伯呵,玉璃想着,是否应该上天去翻一下《诸神札记》,好搞清楚当年发生在若风身上的事情呢? 转念又一想,算了,还是先守着他俩吧,等疗完伤的。 *** 七天后,流光将结界撤去,刚自水中起身,便看见屏风上挂了一件以西天晚霞织就的霓裳与一件簇新的墨色道袍。 她微微凝眸看着眼前的霓裳,织布的人应当倾注了全心的热爱与赞美,令她心生欢喜。 她拿起衣裳,听见耳后风动,笑道:“若风师兄啊,你觉得我穿这件衣服好看不?” 若风跑到一半被结界弹了回来,一脸尴尬的道:“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流光露出一脸满意的笑容,将墨色道袍扔给若风,道:“你在这里换衣裳,我去外面换!记住,你没有逃跑的机会!” 茶室里的器具似乎都被人移动过了,里面铺着簇新的云被与丝枕,放着厚软的浴衣。 她唇角含笑,想着左右不是梨落便是明璐,也未深想。 更换完衣裳,她细细描了个淡妆,以配这件过份华丽的衣裳,推开移门,便见着若风惊艳的目光。 若风一脸玩味的笑道:“哎,你打扮的这么漂亮不是为了给我看吧?” 流光白他一眼,扯着他的胳膊向外厅走去,饭菜的香味传来,她的肚子又不争气的咕咕响了起来。 若风斜她一眼浅笑道:“你还是如此不扛饿啊!” 流光不说话扯着他径直走到前厅,前厅桌上摆着清炒竹筝、醋溜藕带、酱鸡肝、炸辣椒炒鸡杂,还有一砂锅色香味俱全的鸡汤粉丝,浮油被捞得恰到好处,重点是里面的各种蘑菇一看便鲜嫩可口,令人垂涎欲滴。 若风已经第一个冲到桌旁坐下,先盛了一碗鸡汤粉丝给她,而后直接把砂锅端到一旁,一边拿筷了一边道:“对不住了,为兄饿了几十万年了,先吃了!” 流光听了眸光微闪,静静在他对面坐下,眼角余光自祖师阁内外漫过,高声道:“玉璃,你出来吧!” 如果布置这些的是是明璐或梨落,人早跳出来了。 明璐肯定要虐若风的吃相,梨落个醋坛子见着她扯着若风的胳膊出来早沉着脸过来了,能进得了祖师阁,又能布置下这几样小菜的,知道若风爱喝杂菇鸡汤的就只剩下一个玉璃了。 玉璃闻声自门外进来,眸光清冷,面部表情有些僵硬,先向若风见礼道:“玉璃见过三师伯!”。 若风扫他一眼,眸光微动:“不错哎!阿璃,你修成上神了!” 说完这句话,他微绷的身子明显放松了不少。 流光扫若风一眼,对玉璃道:“坐下一块吃吧!” 她说着盛了一碗米饭,单手抢了若风手里的砂锅,将整晚米饭倒进去,道:“你空腹不可吃太油太硬的,这鸡汤虽说刚刚好,你也不可空腹吃这么多,吃一半留一半!” 若风哂道:“真啰嗦!” 双手抢了回来,看了一脸莫明的玉璃一眼,道:“你也吃!” 说完便拿了汤勺就着砂锅吃将起来。 第四十四章 闯了什么祸? 流光给玉璃也盛了一碗米饭,将若风盛给自己那碗鸡汤米丝推给他道:“吃饭!” 玉璃接过碗无声吃饭。 她垂眸,在心中低低叹息了一声,眼下不是追问玉璃因何在此地的时候。 她扫了若风与自身形像极不相衬的吃相一眼,打起精神用饭。 若风将那只砂锅吃了一半,是真的刚吃完一半的最后一口,腕上一酸,砂锅自动蹦回桌上去了。 若风咽完嘴里的蘑菇一脸委屈地道:“师妹,不带你样的!” 流光递给他一张帕子,一脸甜宠笑容的哄道:“乖,少吃多餐!” 若风擦干净嘴巴,道:“没劲,每次都用这招!”说着便要起身,流光喝道:“你要敢踏出房门一步,我立时将你捆了吊在院子里!” 若风不着痕迹准备冲向大门的身子立时回转,灿然笑道:“吃太饱了,我要睡一觉!” 流光一边继续扒饭,一边道:“主卧的床是玉璃的,茶室的床铺是我的!玉璃好男色,我不打算跟你睡!” 玉璃听了嘴角微抽,若风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拿了凳子在她身边坐下,扫了无声吃饭的玉璃一眼,低声道:“玉璃小心肝怎么好男色了?” 流光白他一眼,道:“食不言、寝不语!” 若风一脸不满的道:“想打架是吧?” 流光簇眉道:“我把茶室的床铺让给你睡!” 若风道:“不用,好男色正好!你不要便宜我了!我睡主卧!”说完便进内室去了。 若风去了,流光看着玉璃阴郁的面色道:“你一会看着你师伯,我回一趟天界。记住,他六识不稳,不可和他置气,他要惹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绝对不可以和他动手!” 玉璃沉着脸道:“知道了!” 流光见他答的勉强,传音道:“他不可能好男色!你把他当个活祖宗供着就行。” 玉璃面部表情僵硬的看向流光,不太能理解她特意强调若风不可能好男色的意思。 流光似若未见继续传音:“我要上九天去借《诸神札记》,你守好他!” 刚传完音,若风从里面跑了出来,站流光边上道:“你不是说主卧是玉璃的房间么?那床跟帐子分明是你的!你俩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你当着我面亲了又亲的那个小子是怎么回事?” 若风这会才想起来吃醋,怎么想都不对啊! “废话真多!”流光一脸不奈的道,“玉璃是我的关门弟子,我殒身后他继承了我的一切,我的床是上好的紫檀木床,帐子是万年冰蚕线所织,床上设有息心安神的阵法,我传给他不可以吗?你到底睡不睡?” 若风道:“我睡!可你能抱着我睡吗?” 流光听了“啪”的一拍桌子,震得一桌子盘碗跳将起来,压低声音喝道:“别他妈废话!你堂堂上神被人卸成无数块,你是真不知道对手是谁,还是怕我晓得对手是谁?还是对手太过厉害,你觉得我斗不过?” 若风垂眸答:“你斗不过!加上玉璃也斗不过!” 流光揉着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吃痛的手掌道:“你是闯祸了还是被人谋算了?” 若风听了魅然笑道:“没闯祸!” “啪!”流光又拍了一下桌子,结实的黄梨木应声粉碎。 玉璃端着碗,听着她喝问道:“闯了什么祸?” 若风垂眸道:“就跟九天诸神打了一架!” 流光问道:“你伤了多少个,时至今日,两个上神加起来都保不住你?” 若风道:“没伤人!” 流光问:“那你杀了多少个?” 流光问的快,若风答的也不慢,他答:“就杀了一个!” 流光问:“故意无意还是失手?” 若风道:“都不是!他自爆了!” 流光道:“谁?!” 若风垂眸迟疑道:“那个,我原本是要宰天帝的,结果那老小子自爆了!” 流光听了一愣,眸中蓄上了晶莹的泪光,若风因何要宰天帝,其中的原由不言自明,怕还是为了她。 若风见她眸中有泪,连忙摆手道:“别,你可千万别哭,你晓得我的,我最见不得姑娘家哭的!” 玉璃听着他俩的对话听得一头雾水,当听到若风宰了天帝,差点从板凳上掉下来。 若风当真是一等一的任性妄为!他当年在凌霄殿时一时意气破了魔识,也是一心要宰了天帝的,万想不到若风竟然当真将天帝给宰了。 玉璃在心中喟叹,流光哽咽道:“所以,你落到今日这般田地,是因为天帝自爆时伤到了你?” 若风道:“嗯,还好星影跑得快,否则我铁定死得连渣都不剩了!” 流光起身擦嘴道:“进屋,我陪你睡!” 若风喜道:“当真?你当真陪我睡?” 流光头也不回的道:“玉璃睡中间,你左我右!” 若风撇了下嘴,扫了玉璃一眼道:“你快一点!” 玉璃只能黑着脸抬手将前厅被流光毁掉的物什复原,跟着若风进入主卧。 虽然明晓得流光搭上他是为了避嫌,毕竟若风对流光的心思龙虎山人尽皆知,可他还是心里很不舒服。 心道:回头若让梨落看到这般情景,我看你如何收场! 片刻后,三个人当真玉璃在中间,流光在左若风在右的挤在了床塌之上。 流光隔着伸手握住若风的腕子,两人的胳膊放在玉璃腰上,流光问道:“你可还有话要对我说?” 若风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回天界去看《诸神札记》?” 玉璃听到这句话,总算明白流光是打算回天界查阅《诸神札记》,若风又跑出来,其实是为了阻止她去。 流光对若风的脾性太过了解,猜到他定是闯了什么祸怕被她知道才会出来阻止。 流光笑道:“乖,你把该说的都老实说了,我再回去翻阅。若没有假话,我带好吃的回来给你!” 言下之意是,若有半句假话,就不晓得要吃什么果子了。 若风听了只得老实道:“那个,我去宰天帝并不全是为了你,你不用太感动!” “所以?”流光问,若风答:“我娶了魔界的红莲尊者为妻!不是你堕身的那个,是你的分身,双肩各有一个红月牙的那个!” 若非有两人的胳膊压着,玉璃能从床上跳起来,但流光已经先坐了起来,手依然扣在若风的腕上,一边继续为他注灵一边问道:“你,你当真娶了银月?” 见若风垂眸点首,流光沉声道:“你,你把事情经过详细给我说一遍!” *** 流光当年在堕魔山堕身成魔的时候,星神若风还在自己的星辰殿闭关未出。 他这次关闭了足有一千年,等他闭关出来了已经神魔之战六百年后了。 星神若风平日里没事也会闭关个三五十年,多半是因为在师妹流光手底下吃了亏、没打赢。 他往日闭关出来,必定鸣奏金钟,诏告九天。 这回他闭关千年出来,不知时日,只觉得自己的星辰殿气氛不对。 熟悉的气息都没了,龙虎山的徒子徒孙一个没有。 殿外还罩了个不大不小的封印结界,属于一触即发,告知布阵者有人闯入、闯出的禁制。 一看便是他在哥上神曦和的手笔。 好歹闭门苦修了一千年,若连这个禁制都闯不过,当真是白修了! 他悄无声息的出了星辰殿,只见殿外明盔持甲的天兵神将个个精神抖擞。 若风一脸狐疑,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先去龙虎山找流光和玉璃打架。 流光早年和若风立过一桩约,但凡是若风能打赢她,哪怕是半招,她都认输,给若风当一天的贴身剑侍,好生伺候他一回。 少顷若风兴冲冲的跑到龙虎山,哪里还有龙虎山的影子? 原地只剩下一片迷雾,他掐指推算半天,愣是没算出个所以然来。 坐在迷雾里拧眉想了半天,天上地下神游了一圈,半个龙虎山门人也没寻着。 拍拍屁股,决定回天界去找自己好个未老先衰的宝贝徒弟:月老。 第四十五章 孽缘难解 流光堕身成魔之前,花了两天时间,将整座龙虎山及门下数千弟子通过时空传送尽数送到了一个没有上神流光的时空,比当时晚了整整好几十万年。除了龙虎山门人晓得自家有个开派祖师叫上神流光外,天上人间数十万红尘俗世,都再无人提起上神流光。 所以若风闭关出来之时的天界,除了三十三重天上一心闭门炼丹不问外间任何事的太上老君,偌大的道门龙虎山只剩下一个三师伯:星神若风!,还有一个天都不晓得跑到哪里避世去了的二师伯上神星云。 若问为何没有人去闯星神若风的星辰殿将他抓起来,第一上神流光堕身成魔的事人家压根没参与,虽然就算他没参与等他出来,他肯定会找事,可第二,星神若风上有大哥上神曦和,下有三十六路星君、七十二门仙徒,谁敢造次? 再说了上神流光堕身成魔了,龙虎山从上到下包括上神天璇都没了影踪,龙虎山开派的祖师是上神天旋和上神流光,星神若风不过在那挂了个混吃混喝兼陪练的名头,此事无论如何都攀咬都扯不到他身上去的。 若风悄无声息摸到月老阁的时候,上神曦和、火神祝融和月神舒望正在月老阁那审月老。三位想起来便闯一次月老阁,六百年来从未间断。月老那未老先衰的白发,都已经快变成透明的了。 彼时上神曦和坐了上座,身后立着火神祝融与月神舒望,三人一起怒目看向月老,曦和恼道:“月老,六百年过去了!流光已经被镇压在沉沦苦海六百年了!她的人偶与红线,你到底交不交出来?” 月老道:“启禀上神,我师叔的人偶和红线被我师叔藏起来了,小神本领低微,着实寻不着!” 祝融怒道:“笑话!那红线是你的独门法器,你会寻不着?你给我跪下!” 月老撸着袖子笑道:“小神虽然本领低微,但师尊教导过,令小神只可跪拜天地君亲师,小神实在是不敢跪三位仙友啊!” 曦和凝眸道:“月老,我是若风的大哥,你跪我总可以吧?” 月老笑道:“不可以!小神已经按规矩向三位仙友施过礼了!” 舒望簇眉道:“月老,你总得听本神的吧!这六百年来,你软硬不吃、油盐不浸!你就眼看着流光被镇在沉沦苦海不得出?你把东西给我们,我们替她解了那孽缘,断掉那情根不好吗?你好歹也管她叫一声师叔!” 月老听了冷声道:“人是你上神曦和杀的!你们现在纵是说破了天去,小神也只有三个字:不知道!”若风顶着这句话的尾音踏进了月老阁,先扫了自个大哥一眼,抬手放出一道金光,九天之上九道金钟齐鸣,有人朗声道:“星神若风出关,众星君迎候!” 放完法谕,若风站在月老身前,对舒望道:“舒望,站我身后来!”舒望微愣,还是抬脚走他身后站着去了。 上神曦和道:“阿风,这里面有误会!”若风凝眸道:“无妨!”又转向月老,问:“东西给我!” 月老听了立时自神魂内掏出一个锦盒来,锦盒内流光的人偶包括纠结红线那头系着的四个人偶一块便呈现在若风眼前。若风拍了拍月老的肩,这是辛苦他的意思。随即拿着五个人偶摆在了几案上,眸光自天师玉璃、魔尊明璐、魔尊将休、妖帝芊语四个人偶上扫过,笑骂道:“我去,还真是万劫不复啊!”说着问道:“我此次闭关了多久?” 月老答:“一千载!”若风听了眼睛盯着那一团糟的红线,拨下一根月老的头发,立时化为一枚细长的银针,浅浅插入纠缠的红线中拨弄起来,一边拨弄一边低声笑问:“还真是,你师叔死多久了?” “人没死!”月神舒望缓声道,“她堕身成魔,于神魔之战中阵前倒戈,如今被镇在沉沦苦海了!算来已经被镇压了六百年了!” 若风手中拨弄红线,面上笑容明媚,抬眸看向舒望道:“是我傻还是她傻?我徒弟说了,人叫我大哥杀了,便是杀了!堕身成魔这种事,我才不会认!” 舒望对他话里明显的袒护意味置若罔闻,柔声道:“随你怎么说都行!你慢慢解吧,我们不打扰你了!” “别呀!”若风笑着说道,“我一会要和他们俩个打架,你走了我不少个帮手吗?二打二才公平嘛!” 舒望听了恼道:“是她自己甘心嫁与邪魔为妻,也是她自己为了夫君堕身成魔!若风,阵前倒戈的事她都做了,众目睽睽之下你如何替她开脱?” 星芒一闪,妖帝芊语的人偶身上的红线自流光人偶身年脱开,若风笑道:“好,解决了一个!”说着将人偶摆在姻缘阵中,那红线连向流光剑侍青玉的人偶上,若风道:“这个不错,有个好结果!” 说完他低首继续拨弄,见他对月神舒望的话置若罔闻,上神曦和走到他身旁蹲下,道:“你若早出关,她何至受诸多苦楚?”若风扫他一眼,抬手扯开他的衣襟,眸光疾闪:只见上神曦和的心口有着一个黑色的空洞,那是当日流光以魔龙权杖洞穿一道金色的神符堪堪将空洞中的黑色混沌封印住,使魔气不至外泻。 若风笑骂道:“都黑透了心肝了,还知道关心她受没受苦楚?”曦和听了面色微变,若风左手两指捏剑诀,径直插入曦和心口,一道金色的圆弧将曦和心口的魔气包裹起来,他信手掏出,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掏了一把耀目的星云被他随手塞入了曦和心口的空洞中,化为一颗温暖的心脏有力的跳动起来,曦和一时微愣,旋即一脸感动的看着若风:到底是自己的弟弟啊,无论何时都会先救自己! 若风对他大哥满脸感动的神情视若未见,只注目着手中那团意欲反向吞噬自己的魔气,脑海中快速映入当日所发生的事情,有个声音在心中呼啸冲撞:“杀了他!杀了他!” 他冲曦和笑骂道:“大哥你当真是个坑啊!早晓得这魔气这么厉害,我就先不治你了!合着我这闭关修炼全是给你闭的!”说着持诀诵咒道:“临!”那意图吞噬他的魔气立时被他凝聚在手中。 “星光净化!”他在心中默念,耀目的白光自他身上散发出来,那团黑气化为一团明亮的星尘,在他手中跳跃。 他将这明亮的星尘置入眼前那纠缠的红线中,笑道:“若是此至情至性之物都解不开,师妹啊,你就自求多福吧!” 月老看着自个师父一直如沐春风般笑着,看得心惊肉跳:若风最放松的时候,便是吵架斗嘴和动手打架的时候。他若笑容魅人,对方肯定要倒大霉,他若一直挂着灿烂的笑容,那表示他此时一定相当紧张,而这相当紧张的后果便是他随时会暴起杀人。 片刻后,那点星尘融入纠葛的红线之中,若风拿着银针手指若穿花蝴蝶般上下翻飞,不多会,星尘渐渐消散,将休人偶的红线自流光身上解开,天师玉璃、魔尊明璐的红线依然系在流光人偶上,最要命那即将消散的星尘凝成了一根蓝色的细线,将魔尊明璐与天师玉璃牢牢缚在了一起,三人再解不开。 若风一脸笑容明媚的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偶,笑骂道::“我去,招惹一个玉璃就可以了,怎么招惹了人家一对呢?分明是天定的姻缘怎么就让你给拆了呢?流光啊,你是发花痴了眼瞎了么?”骂完了,将三个人偶交给月老,吩咐道:“藏起来,不许让旁人瞧见了!” 月老立时将三个人偶原样装入锦盒,藏入自己的神魂之内。 第四十六章 师叔战死了! 一直不曾说话的火神祝融走过来看着几上将休的人偶道:“若风,将休你一定不可以轻饶了!当日若不是他,流光根本不会死!”若风听了把将休的人偶揣入怀中,伸手握住火神祝融的手腕默默诵咒道:“星光净化!” 耀目的星光再亮,火神原本黯淡的神魂攸的一亮,淡淡灰色混沌自他体内逸出,若风笑道:“亏得你们是在天界,有神魔禁制在,否则我看你和我大哥堕身成魔倒是一点都不冤枉!”火神祝融赦然道:“多谢星神出手相助!” 若风一边笑骂:“娘的,今次关真的白闭了!”一边冲舒望伸出手,柔声道:“手腕递过来,我看看你有没有事!” 舒望冷着脸将手腕递过来,浅声道:“我能有什么事!”若风将手指扣在舒望的手腕上,片刻后放松神色道:“嗯,你没事,当真无事!不愧是我心中最纯洁无瑕的女神!”舒望反手拍在若风的腕子上:“少来,你心里最在意的是何人,你自己清楚!” 见师父面上不再有魅惑人心的笑容,月老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师父得了师叔的死讯没有暴起杀人,真的,真的是太好了! 若风听了舒望的话一笑,扯着月老身形消散便往自己的星辰殿去了。 星辰殿前,三十六路星君、七十二门仙徒躬身侍立,见他扯着月老自外间进来,齐齐做了一个长揖:“臣下、弟子拜见星神!” 若风抬手道:“众位仙友免礼!”三十六路星君执玉圭而立,七十二门仙徒未动。 若风一个眼神示意,月老立时搬了张太师椅来供他坐下。他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自己的七十二门仙徒,施施然道:“徒儿们啊,为师方才下界了一趟,龙虎山上哪去了?这事你们谁知道?” 上神曦和、火神祝融、月神舒望远远过来,听见他问起此事,叹了口气,心知此事若风定然揭不过。 众仙齐声道:“徒儿不知!”若风听了支肘沉声问道:“那我那万中无一的宝贝师妹,你们的师叔上神流光上哪去了?” 众星君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一名仙徒出列道:“启禀师尊,上神流光堕身成魔了!”若风指着那名仙徒道:“扔他下界,历五世情劫!” 又有一仙徒出列道:“启禀师尊,师兄所言属实。上神流光于神魔之战时阵前倒戈,堕身成魔了!” 若风眼皮也懒得抬一下的道:“拉下去,罚入畜牲道,十世之后方可归!” 前面被罚五世情劫的那个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情劫!虽然据说很虐心,但总比做畜牲强啊!两人前后脚被仙童拉走了。 众仙徒垂首交换了一下神色,深知若风脾性,其中一个踟蹰道:“启禀师尊,师叔,师叔战死了!” 若风听了高声道:“好,终于有个说实话的了!来人啊,赏金丹一粒!”月老听了立时自袖中掏出一粒金丹来赏给了那名仙徒。 若风满脸疑惑道:“不对啊,我师妹如此厉害,连我都打她不过,她是如何战死的?” 一名星君持玉圭道:“启禀星神,上神流光于六百多年前的神魔之战中战死在魔界堕魔山,被魔尊将休偷袭!其夫君魔尊明璐为了救她,与她一起殒身在魔界堕魔山腹,此乃我等亲眼所见!” 星神若风当众如此便是摆明了不认流光堕身成魔之事,此事若细究起来,终是天界理亏。神魔之战已然是输了,魔界有流光之界罩着,也打不得。他们若不改口,那便是坐等着星神若风暴走?无论怎么算都不上算!所以星神座下的星君立时改口。 “夫君?”若风看向月老如沐春风般笑道,“我师妹嫁人了?几时嫁的?我怎么不知道?” 月老侧立在若风身旁,躬身道:“回禀师尊,小师叔去魔界历情劫去了!即是情劫难免招惹几个情痴,魔界盛产情痴,怕是被魔族男子缠上了!” 若风听了笑道:“他即可为流光而死,流光也算没白嫁他。此事便以此为定论吧!”月老见了他的笑,又开始在心里发怵。若师父当真暴走杀人,怕是只会加重流光的罪过。 众星君与仙徒们齐齐听了若风的话抬眸看向已经走到近前的上神曦和,见他没有任何要反对的意思,只当这两兄弟已经达成统一意见,遂齐声应道:“诺!” 若风冲月神舒望道:“舒望,你替我走趟三十三重天,将此事回禀给我师尊。就说我师妹上神流光战死在魔界,重生后在魔界历情劫。我这个当师兄的不放心她,要去魔界寻一寻她!” 月神舒望轻轻颔首柔声道:“好的,此事我会上报老君!我听说她,她被魔界红莲尊者吞噬,此魔甚是厉害,你多加小心!” 若风将她眸中的关切看在眼里,笑道:“晓得了!你没事就多陪陪我师父,离那些因爱而不得心生怨恨的臭男人远点!”星辰殿前众神齐齐一怔,上神曦和面色泛青之后微微发白。 舒望听了微愣,若风看向她道:“还有,等我回来!”说完化为一颗耀目的流星划过天际,径直往魔界去了。 舒望的看着他的背影,耳畔仍然回响着他说的那声“等我回来!”,淡淡一笑,径直往三十三重天去了。 若风前脚刚走,便有仙使来报:“天帝招见星神若风!”月老似笑非笑的扫了仙使一眼,径自回月老阁去了。 三十六路星君与七十二路仙徒齐声道:“烦请仙使回禀天帝,星神去魔界寻历劫转世的上神流光去了!” 凌霄殿前,天帝听得仙使回复怒掀桌案,喝道:“上神流光分明是天界的叛徒,她嫁与魔族在先,阵前倒戈在后!星神竟然妄图颠倒黑白?” 水神工共在一旁劝道:“回禀天帝,星神此举虽然有包庇袒护之嫌,可若以此为定案,老君与星神面前方能揭过此事啊!” 天帝怒道:“老君的徒弟堕身成魔了,难道还要本座给他交待不成?来人,即刻点兵,将星神若风捉拿回天界!以免他和堕神流光相勾结!” 凌霄殿前众神听了这一命令心中愕然:这,有上神曦和在,谁敢去捉他的亲弟弟?更何况星神手底下那三十六路星君哪一个是吃素的? *** 堕魔山腹的红莲火海与炎狱之上一枝红莲傲然而立,如水的月华透过大开的洞口映在红莲之上,分外耀目。 洞口之上,坐着一袭凌乱红裳的女子,衣衫脏乱破碎,身形瘦弱,油头垢面,满面乌黑,都看不出肤色。 一身素白道袍的星神若风趁月色进入流光之界直抵堕魔山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眼前这位姑娘。两道熟悉的气息,一浅淡一浓烈,均属于流光。 浅淡的是眼前狼狈不堪的女子,浓烈的是那封印于红莲火海之上的红莲。若风落在女子身旁,簌簌的脚步声响起,女子回眸,乌黑的面上看不清是淤痕还是污迹,但那覆满额间的红莲在月光下妖媚非凡,而那一双星眸乍然一亮。 “红莲尊者?”若风带着疑问的语气询问。 银月看向若风,与若风有关的一切映入脑海,两人年少时置气所赌下的咒誓在她脑海回响:“九天诸神为证,上神流光今日立誓,此生绝不动情!如若动情,势必万劫不复,死无葬生之地!”、“好!此誓不可违,如若违此誓,星河崩落,日月同坠!” 咒誓在脑海回响不绝,而星神若风竟然是上神曦和的亲弟弟,当日堕魔山种种快速自脑海掠过,滔天恨意涌上心头,银月面色如常看着眼前俊美非凡的上神,晶亮的眸子迟疑着道:“师,师兄?” 若风听了这一声唤,深深、深深的看了眼月光下的那枝红莲一眼:流光啊,你可是打算让我替你照顾她么? 他想着便解下了外袍,罩在银月身上,将人整个捞在怀中,柔声问:“你是分身?”银月在他怀中微微颔首,将满心愤恨强压下去。 第四十七章 太经不起勾引了 若风以唇在她额上点了一下,将她一身魔气敛去,额上红莲幻为一朵深红色的指甲般大小的花苞,似一个胎记。 他柔声道:“你可愿随我去?” 银月心道:“你亲都亲了,魔识都让你封了,还用问我愿不愿么?” 她面上却在眸光中缀上晶莹的珍珠,微微点首。 彼时正值江南初春,天光微亮之时星神若风怀抱着银月进入了姑苏城内。 他们径直去了最雅致的栈,若风包下了最清幽的院子,对殷勤的小二沉声道:“我娘子饿了,你准备些可口的饭菜,摆在一楼外间即可!”小二垂首眯着眼便去了。 银月听了在他怀中一副微恼的模样,低喝道:“谁是你娘子!” 若风笑道:“不是娘子我这样抱着你,岂不招人话柄?” 银月一时语塞,吵架本不是她的强项,哪里比得上常年和流光吵架斗嘴互相置气的若风。 进了二楼的卧房,屏风后一只并不大的椭圆型浴桶,洗一人有余,洗两人稍嫌拥挤。若风指尖微动,浴桶里便装满了温热的浴汤。 刺槐花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散,若风抱着人径自坐在了浴桶里,低声笑道:“姑苏哪点都好,就是洗澡的池子太小!若要洗温泉便得去山上。可这个季节江南湿冷,山上更冷。” 银月在他怀里冲他扔了个大白眼,心道:想占便宜就直说,哪来这么多理由?先给你点甜头,回头有你求我的时候! 见银月冲自己扔白眼,若风眉梢微桃,勾着唇角笑道:“嗯,这模样倒像是被我占便宜了,你左我右,我不看你!”说着把人自怀中放开,推到浴桶左边,自己背抵着右边桶壁,抬手解了衣服瞬间脱了个精光。 脱完之后若风觉得当真是冷,立时招来两个火盆,幻出两盆炭火来,温暖的火焰在炭盆里跳跃,湿冷的空气被烘暖,他立时感觉好了许多。 银月在英风脱衣服的瞬间捂眼转首,低声喝骂道:“若风,你不要脸!” 若风一边放置炭火盆一边奇道:“这就奇了,难道你洗澡不脱衣服的?” 银月听了索性将手拿开,双眸一错不错的投在若风面上,刚要说话,若风将一捧水泼到她面上,笑道:“把脸好好洗洗,我都不嫌弃你脏,你还好意思嫌弃我不穿衣服?” 银月唇角抽了两抽,轻咬下唇,把心一横,松了衣襟解了腰带,也脱了个精光。 她此次重生自然是舍不得流光才守在堕魔山的,也是想好了要原谅她,守着她的,结果老天突然给她送上门来一个始作甬者,心底盘算着要报复个狠的!眼前这位既然如此不要脸,她也无需和对方气!你爱而不得是吧?行啊,姑奶奶让你全部得到后再失去,悔恨一辈子! 若风见她把心一横脱了个精光,眸光微凝立时投在房梁之上,心中一时愕然随即转念一想:“她现在是个绝世魔头哎,自己这种脱光衣服的做法在她面前只能算小儿科吧?”想到这,他便觉得自己幼稚了。 他迅速自浴桶里跳出来,弯腰屈腿以桶壁遮着自己的私处,笑道:“我突然想起我忘了给你带衣物了,我这就出门去给你买,你多洗会!”随手在浴桶边放了道封印结界,将自己方才脱下的衣服复又穿上,跑了。 银月见他跳出浴桶找了个借口跑了,一时愕然:竟然有男人在她脱光了衣服后跑掉……她微一低首,顿时对自己干瘦扁平的身材与空虚的灵海满腹怨言:没有家世背景、师门传承,脱离了怨灵的自己实在是太弱了!流光,你把我扔出来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如何让我活下去吗? 空有一身拳脚功夫,但修为灵力基本为空。出众的外貌,战五渣的实力,如果不想以身伺魔,她若想寻点天才地宝来恢复修为与灵力,在以拳头论天下的魔界实在是太难了! 她在水里先发了会呆,决定先好好洗个澡。因为一直担心外貌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信奉了一个原则: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又脏又臭的姑娘的!总之她自己当年是绝计不会去想睡一个又脏又臭的姑娘的,所以她现在自然是又脏又臭的! 想到又脏又臭这四个字,若风先脱衣服给自己,又亲了自己额头,然后还和自己泡在一个浴桶里,他是真不嫌弃自己脏啊! 银月一边愤愤的想着,一边恨恨的腹诽:流光,你这是个什么师兄啊?除了会跟你吵架打架占你便宜外,简直是一无是处!一无是处算轻的,这是个混蛋、十足的混蛋!难怪你会看上玉璃,玉璃跟他一比之下简直是对你好太多了! 想到这里,她思绪稍滞,暗骂自己该死:想玉璃干嘛?全天下再没有比玉璃更混蛋的男人了!她愤愤的想。手中不觉加大了力道,将全身肌肤都搓红了,然后开始嫌弃浴桶里的水脏,是真心脏,成了一桶浑浊的泥水!其浑浊程度比之黄河水都不遑多让了! 银月有心出去,可若风在浴桶外设了结界,不知道是怕她跑掉,还是担心有人进来暗害她。银月在心里骂道:这个智障!要放结界,你放在卧房就好,放浴桶边缘得是有多脑残?! 话说星神若风其实是个相当聪明伶俐的人,凡事拎得清。但一到了上神流光面前,他便智商为负、情商为零了,变成了个幼稚的为情所困的少年郎。 若风离开一个时辰后,就在银月觉得自己再泡在渐凉的水里得感冒了的时候,星神若风扛着一只木箱子回来了,扫了一脸不悦的银月一眼,将箱子放边上道:“我一时兴起,给你买得多了点,便回来晚了!” 银月眼皮也懒得抬的道:“换水!”若风听了一脸揶揄的眼神,指间微动,浴桶里的水已经换为一桶清亮的热水水。然后他拿着一小瓶花露对银月道:“我帮你洗头发吧!” 头发确实是又油又打结,想起方才那桶浑浊的水,头发想来也是白浸了,她嘟着嘴道:“你会洗吗?” 若风搬了个凳子在她身后坐了,取了葫芦瓢舀水浇在她的发上,温热的水温浇到头上时微烫,银月只觉得头皮微微的痒。 若风一边为她抹上花露,一边浅笑道:“会呀!我历三世情劫时,有一世经常给我那娘子洗头。” 银月听到若风如此说,心绪微微一滞:三世情劫?转念一想:活该!你随口一句话坑得流光如此之惨,三世情劫的惩罚实在是太轻了! 若风哪里知道银月的想法,见她背肌微微僵硬却不曾说话,心念微转也不再说话了。他熟练将她的湿发拢在脑后,十指恰到好处的按压在她的头皮上,指头在她头皮上摩挲,许久不曾洗过的头皮在被若风按压抓挠后从微痒不觉到难耐的痒。 “左边!”银月道,若风的手指便揉到左边,“右边!”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了右边。“上边,下边,对对对,这里,再重一点!” 若风一直唇含着浅笑,听着银月的指挥,浑圆的指尖在她头皮上按压,听着她唇齿间似有些快意的呼吸声,不轻易间发出的低吟,异样的情绪划过心田,腰腹之间似有电流涌动。他忙压下绮念,暗笑自己定力太差,这才哪到哪,实在是太经不起勾引了! 就这样又揉又按洗了约半个多时辰,若风不时取新水淋在银月发上,末了淋漓的水声中他低声问:“舒服不?”银月小满足的道:“嗯!好舒服呢!”简短几个字,糯糯拖长的尾音,若风只觉得自己又酥麻了身子。 他起身,取了件厚软的浴衣放在浴桶边缘,为银月将浴桶中的水又换过了一次。垂眸笑道:“你这次洗完了就换了衣服出来,我去楼下取吃的!” 银月丢给他一个半纯真半魅惑的笑容,道:“嗯!师兄真好!”若风感觉又被她微拖的尾音酥到了,强自镇定出了卧室下楼取饭去了。 第四十八章 你几时会照顾人的? 银月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弯勾:什么嘛,分明是个纯情的幼稚鬼,装什么情场老手?!想当初她和怨灵一体的时候,可是在魔界祸害了不少经年老魔,若风跟他们比起来,实在是太少不更事了。 想到前世,银月微暖的心又冷了下来,流光之所以会有今日,都是这个坑货害的!“若违此誓,星河崩落,日月同坠!”,这是要毁了天上人间才能破除此咒,试问谁能答应? 不多会银月穿好衣服出来,若风剑眉微挑,道:“你太瘦了,这衣裳完全撑不起来啊!” 银月此时穿着一件浅粉配淡紫的抹胸长裙,胸前一片扁平,纤细的腰身,干瘪的屁股,活脱脱一个上下差不多粗的细竹竿,再好看的衣衫套她身上也跟竹杆上套了个麻袋似的。 银月听了恍若未闻径直在饭桌前坐下。因为洗得太久,已经快到午间,只能早饭午饭一块用了。只见桌上摆着一海碗白米饭,一尾清蒸鲈鱼,一碗鲫鱼豆腐汤,一盘腌笋炒肉,一盘烫菠菜,还有一只叫花鸡。 她眨眼睛的功夫,若风殷勤的盛了一碗汤递到她手里。若风柔声道:“小二说鱼是渔家一早新送来的,你身子太弱,好好补补!” 炭火盆已经移到了餐桌之下,恰到好处的热度温暖着湿冷的春日。银月手中是一碗乳白色的鱼汤,若风递过来勺子,软声道:“汤我已经晾了会了,不烫。鲫鱼刺多,你喝汤就行,想吃鱼肉就吃这道清蒸的鲈鱼。” 银月捧着碗,温暖自掌心传来,她笑道:“你几时会照顾人的?” 若风着她丢了个媚眼,笑道:“在人间历劫的时候学会的!”银月听了浅浅尝了一口鱼汤,鲜美无匹!一气喝完了一碗,将空碗递与若风,笑问道:“从前你都不提在人间历劫的事,今儿可是提了两回了!” 若风接过碗帮她盛上,笑道:“是啊!怎样,鱼汤好喝吧?”银月将美眸笑成一弯月牙,用力颔首道:“嗯,此次重生一百年来头一回喝到这么好喝的鱼汤。你是不晓得,人家这一百年过的有多惨!” 若风听了,心中有着莫明情绪漫过,心酸疼惜交织在一起,看向她的眸光更热烈了几分。为她又盛了半碗鱼汤,柔声道:“好喝也不可贪多,先喝这些的,再用点饭。” 银月乖巧的点头,任他安排。待一碗米饭下肚后,银月才省道:“师兄,你不用饭么?” 若风听了笑道:“秀色可餐!”银月眨了眨眼睛,旋即媚然笑道:“少来,我看你分明就是不喜欢吃鱼!不行,不许挑食!一起吃!” 若风一半是不喜欢吃鱼,皆因为幼时被流光荼毒的狠了。他心智开的晚,流光不知道从哪一位老神仙那里听来的,说吃鱼的孩子聪明,于是每顿吃饭必然有鱼。起初流光和他抢着吃,小孩子嘛,只要是有人抢,东西必然是香的!而后他腻了便哄着吃,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而另一半,眼前的人儿,瘦得跟竹竿似的,主体还在沉沦苦海那镇着,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出来。虽然当初玉璃说了,不舍得令她动情,可流光对玉璃有情他自是知道的。 他当时想着竟然被只小小雾妖一杯茶放倒了,不行啊,修行不到家!怕是守不住她,还是好好修炼一下。若早知道她后面还会再招惹上旁人,他赌什么气闭什么关?老老实实守在人身边不就结了?他此时满心懊悔与心疼,哪里吃得下饭? 银月实为明璐残魂与被流光抛弃的欲念相融所生的一个新的魔种,因爱恨而生。但生活习惯与脾气秉性,仍是以明璐的为主。祭司习惯,不可浪费粮食。见若风只痴望着自己,又自流光的欲念中知道他不爱吃鱼,哪里会放过他? 说话间银月起身,夹了半尾鲈鱼到若风碗里,柔声道:“师兄,鲈鱼很鲜喔!”若风一脸无奈的苦笑看着碗里的半尾鲈鱼,听见干瘦的人儿柔声哄着自己道:“吃鱼的时候不可以说话,乖,有什么话把饭吃完了再说!” 在若风吃完鲈鱼后,第一时间把汤里的鲫鱼掏出来给他了。 而后两人当真默默无言把所有饭菜给吃光了。小二进来收拾餐具时,看着光滑如镜的盘子与半粒米都没有剩下的饭碗,还有那啃得异常干净的鸡骨头在心中感叹:这两位是得饿了多久?! 饭完,若风捞了银月在怀,将人放入内室的床塌之上,没忘了把火盆也给移到了床塌边。银月侧卧在床上娇嗔道:“刚吃完就睡?”言下之意:你当我是猪啊? 若风坐在塌沿看着她笑道:“不睡,你躺着,我陪你说会话!” 银月笑道:“你要与我说什么?说你当初在人间历劫的故事么?” 若风笑道:“不说这个,说你的!”银月听了微愣,若风捏诀诵咒,在心中低声唤道:“文曲星何在?” 一袭青墨色长衫做书生打扮的文曲星应诏而来,站在火盆旁执礼道:“臣下见过星神!”若风摆手道:“此处并无旁人,星君不必拘礼!”说着在火盆前置了软垫与几案。 若风示意文曲星在软垫上坐下,径直坐在几案对面,执手研墨,柔声问道:“星君啊,我师妹上神流光六百年前于神魔之战中战死在堕魔山,其夫魔尊明璐为了救她与之殉情而死的事,你知道多少?” 银月侧卧在床上,见他忽得招来了文曲星,又听得若风如此说,一头雾水:自己为了救流光殒身是真,可是流光分明为了自己堕身成魔了,怎么就成了战死了? 自己,自己竟然成了殉情的了? 若流光当真战死,自己纵然要殉情,也得把这天上人间全杀光了垫背再殉! 文曲星见若风研磨,立时明白了他的心意,浅笑道:“此事臣下知道的并不太清楚。但臣下听仙子们私下提起,说那魔尊明璐对流光上神是及上心的,当日上神被将休偷袭重伤后,明璐硬捱了上神曦和数掌方才抢到上神身旁,他原本救下了上神,但您大哥上神曦和为了诛杀明璐,措手将上神一块给杀了!” “他不是措手,他是生了恨心,存了心要两个一起杀的!”若风沉声道,“此事你不用替我大哥开脱!” 文曲星听了心头一窒,银月的心情也十分复杂:倒是个拎得清的,既然如此,我找你报仇,你便安心接下吧! 若风看了银月一眼,见她垂眸,只道她想起明璐心伤,柔声道:“师妹,把你当初和明璐相遇的经过,说来听一听。” 银月听了眨了眨眼睛,看向文曲星,文曲星垂眸,对她一脸视若未见的模样,她一脸疑问看向若风。 若风笑道:“让文英星来写话本,虽然有些大才小用了。但这种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历来是天上人间的最爱。你捡重要的说一说,我让他写个话本传唱出去。届时世人对你二人起了宽恕同情之心,一旦形成念力或许可以助你主体早日脱离沉沦苦海。” 若风前半段话银月听得都是一脸莫明,但听到最后那句,她心中也升起了小小的期待。沉沦苦海的一切,皆缘于诸多杀孽所造就的罪业。而罪业最怕的便是慈悲与宽恕之心,若真能天上人间一心形成念力,说不定真能令她脱出苦海。 她眨了眨眼睛,便将初遇之时流光在裂天谷偶遇妖魔之战,令魔尊明璐与妖帝芊语停战万年,以一己之力平去裂天谷怨灵的事说了。 若风听她说完了便对一脸赞赏的对文曲星道:“文曲啊,我师妹制止了妖魔混战,平了怨灵,拯救了万千生灵,应当算是一件大功德吧?” 第四十九章 都是我的错 文曲星道:“上神流光心怀仁善,此举于妖魔两界而言自是一件大功德。” 言外之意是:这件功德与天上人间并无半点益处!见若风笑得微妙,他补充道:“但上神此举震撼到妖帝与魔尊,令魔尊明璐一见倾心,令妖族与魔族对上神生出爱戴之心,却是可以记录在话本内的。” “喔?”若风面露疑问,文曲星补充道:“星神不知,当初上神流光与魔尊明璐战死之后,妖帝芊语为替上神报仇,率兵攻打天界,欲解堕魔山之危,战争失败独自前往堕魔山协助将休抗敌,后战死在堕魔山。” 若风听了道:“妖帝为人不错哎!” 银月听了神色微怔:妖帝竟然为了他们挑战天界?而后竟然也战死在堕魔山了!可此事将休从来不曾提起过。莫不是,莫不是怕她生了感激之心,在心中记挂妖帝么? 想到此,她眸光微闪:将休,你当真是觉得她对我三心二意配不上我的么?想到此,当初被怨灵控制时没能把将休杀死,现在想来怕是得遗憾一二了! 文曲星道:“此事不宜记录!”若风簇眉,回首看向银月,见她眸光微闪,宽慰道:“你不必担心,妖帝已入轮回,时机合适时自会重生。而且,我给他寻了一段好姻缘,你不必挂怀!” 银月听若风如此说,一脸懵的眨了眨眼睛:这个若风,办事当真如此牢靠?这画风和流光记忆里的半点对不上啊! 她哪里知道星神若风在流光跟前与在臣下面前完全是两副面孔,若他在三十六路星君、七十二门仙徒跟前也是一副痴情少年郎的模样,人家哪里敢站在他身后陪他一起和天帝硬杠? 见她一脸懵的眨着眼睛,若风的心微微一酥,柔声问道:“怎的?”银月笑道:“没怎的。只是没想到你办事如此稳妥。” 若风听了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文曲星提笔将相遇事件记下,问道:“相恋相知的过程,可有要说的?” 银月扫了若风一眼,若风对流光的心思她知道得清楚,若当真要说,怕是要伤了若风的心了。若风见她看着自己,浅笑道:“说吧!亲都成了,就差没生孩子了,我还有什么受不起的?” 银月便将流光在战场上下意识将两人衣襟系在一起,此在魔界为互许终身、同生共死之意,而后明璐便以此为由将仍在醉梦中的流光带回了祭司禁地,于三日后成婚的事情说了。 若风听了恼道:“下流!”银月娇嗔的看了他一眼,道:“秋毫无犯,我睡床,他睡床前地板!再说了我身上还顶着结界呢,你想什么呢?” 文曲星见若风打翻了醋坛子,有心想笑,强憋回去了。 “后来呢?”若风不满的问。 银月道:“成婚的事我又不知道!我醒了之后沐浴更衣自然直接回龙虎山了啊!” 旋即便把那天在露台上吃饭,将休吃了飞醋,她便就势告辞走人的事说了。 若风恼道:“那后来怎么还是跟了人家?”银月瞪他一眼道:“算了,不说了!” 文曲星眼见着这俩要吵起来,浅笑着开解道:“魔族民风开放,对方毕竟是魔界至尊。虽说此举有些无赖,可到底也未曾逾矩,而且对方也未告知已经举行婚礼之事,此事做为二人关系进展的伏笔倒是不错。” 若风只得收起性子继续研墨,银月也耐着性子便把两人在魔界长河平原重遇,而后相约共游魔界,最后她同意成婚的大致经过以及神魔之战的前因后果,最终结果自然是顺着若风的意思,以上神流光战死,其夫魔尊明璐为了救她,殉情战死的经过说了。 为了避免牵扯进玉璃,她把与玉璃有关的事情全部略去不提。 文曲星将事情大至经过记录下来后便起身告辞,若风将他送至房门,文曲星在他耳畔道:“您的心思我等都清楚,但此事急不得。当年的事情,我们也觉得天界做的不妥!对上神流光心怀同情的大有人在。但您最好不要让她在天界露面!” 若风听了频频点头,文曲星又小声道:“还有,此时最重要的是宽慰于她!记住,眼看,手勿动!” 若风一愣之后随即会意,低声道:“你觉得我像是那种拎不清的人么?” 文曲星深深看了他一眼,丢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幻为一道星光走了。 待送走文曲星,不过刚过末时,若风看了一眼楼外的阴雨天,吩咐小二备上夜宵于子时前放在一楼。是的,是备上夜宵,因为他要去睡觉了! 银月侧身躺上床上,倦意来袭,听得关门落栓的声音,心中不禁冷笑:这是刚听完他们相知相恋的经过,就准备令她改弦更张了么? 若风进房后坐在塌沿,看着她面有倦色,笑问道:“可是困了?”银月微微颔首。 若风坐在床沿便开始宽衣解带,瞬间脱得只剩底衣,敞开上衣,露出结实的胸膛。银月在心中冷笑:哼,看我不吸干你的精血! 若风解完衣衫看着仍然合衣躺着的银月,道:“你要不要也把外裳脱了?”银月微微抬眸,两腮映上一抹桃红,柔媚道:“你替我脱嘛!” 若风听了一愣,平常流光与他吵嘴打架一向直来直去惯了。可她若对着一个人一脸柔媚,对方下场一定会很惨。心中警兆大响,他随手取了床脚摆着的丝被径直将流光裹在被儿里,侧躺在床上连人带被子一块裹在了怀里。 银月见自己放完电了,他反而怂了。不仅怂了,还直接拿被子将自己裹了抱在怀里睡觉,怎么想都觉得不对:最后一次见面,两人吵完架,这位只穿底裤抱了人就啃的情景在脑海闪现,难道,他对自己现在扁平的身材不感兴趣? 若风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他道:“把你方才没讲的事情,讲给我听一听呗。” 银月将玉璃全都略过未提,可若风此前已经自上神曦和身上的魔气中将当时情形看得一清二楚:流光竟然亲手杀了玉璃?打死他都不会信的。 见怀中人儿身子微僵,若风接着道:“玉璃究竟发生了何事?我记得你们分明对彼此有情。” 银红深深、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只得将流光和玉璃有关的一切合盘托出,若风听了低低一叹,道:“都是我的错!” 银月见他坦然认错,抿唇未语,心底原本对他的不满、怨恨未减:你道一句错了就完了? 若风在她耳畔低声道:“你也倦了,睡吧!”将滚烫的唇落在她额上,将她神魂封印,她便安然睡去。 夜半时分,若风醒来。他先检查了下卧房外的结界,确定无任何不妥后径直下楼去用夜宵。小二按他吩咐,炖了一锅鸡汤粉丝,摆了两个烧饼,桌上还摆着一盒桃花酥,一壶滚烫的水,壶边上的小瓷碗里是一撮上好的金针雪毫。 他取了两只碗盛好鸡汤,他将桃花酥打开,院中细雨漓漓,他启唇道:“舒望,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月神舒望着一身以月华绣就的素淡锦衣,撑着桃花宫伞进入房中,道:“怎的知道我来了?” 若风将桃花酥往她面前推了推,笑道:“桃花酥是你的,烧饼是我的!”说着将上好的金针雪毫倒入滚烫的水里。 舒望在腰凳上坐上,取了一块桃花酥放在嘴里,浅浅尝了,笑道:“嗯,还是姑苏的桃花酥最好吃!” 两人一个喝鸡汤就烧饼,一个品着上好的金针雪毫尝着桃花酥,各无声息。少顷若风用完夜宵,舒望递给他浅浅一碗碧色茶汤,道:“晚上喝鸡汤太腻,你用些茶,解解腻!” 若风接过茶碗,浅浅一笑,道:“辛苦你了!” “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做,谈不上辛苦。”舒望垂眸道。 第五十章 你做了什么梦? 若风苦笑道:“那种情况下,你能做什么呢?” 舒望听了咬紧下唇,半晌从唇中挤出一句:“你不怪我?” 若风听了凝眸看向舒望,她垂眸道:“我,若非我当年为你鸣不平,怂恿了你大哥去找她和玉璃的麻烦,你大哥,你大哥也不会突然对她起了旁的心思,也不至于闹到最后那般田地。” 若风灿然笑道:“这并非你的错。哪怕没有你,我大哥也还是会看上她的。”舒望听了抿唇不语,若风柔声道:“好了,你以后离我大哥和火神祝融远一点便好。他二人起了得失之心,而且你知道我的,此事我断然不会如此轻易揭过。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你若无趣,便多往月老阁和三十三重天上去。” 舒望听了微微颔首,低声问:“她还好吗?” “基本废了。”若风痛惜道,“主体被镇在沉沦苦海,分身在楼上睡觉。那个分身,怕是连半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舒望听了凝眸看着若风,唇角微动,若风将她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在眼里,他笑得依然灿烂:“舒望,有话便直说吧,眼下再没有更糟糕的景况了,我受得起!” 舒望踟蹰道:“她这个分身,怕是有些不妥。”对上若风浓烈的目光她眸光微垂道:“我,我听妖界的长老说,明璐为了救她死了方十年,她们重新统一魔界之后,那个将休”她顿了一顿道,“要娶她!” 若风眸光微凝:“什么?”流光是个重情的,依她的脾性,明璐为她而死,于战场之上弃万千将士于不顾,放弃了自己身为魔尊的职责一心只为了她,她怎么可能变了心再嫁与将休呢?更何况,她与将休之间还横着一个玉璃呢! 舒望抬眸与若风眸光相碰又迅速低眉,低声道:“我去魔界查过此事,他们举行庆功宴的当晚将休将她强暴了!事后她自婚礼上逃走,而后在堕魔山斩情断爱,她那个分身便由此而生。所以,所以那个分身怕是相当的不妥!” 若风一动不动的坐着,将舒望低低的声音那低至微不可察的一字一语听在耳中,星光满眸的看着舒望道:“好的,我知道了!此事断不可再对旁人提起。我会处理!” 舒望咬唇微微颔首,她看着若风面上的笑容,知道他此时心中只有凝绝的杀意,怕是恨不得将所有知道流光受辱的人全部杀死,包括自己。 若风将桌上的桃花酥打包装好,塞到舒望手中,笑道:“你回去吧,不要再来寻我!记住,等他们远一点。还有,等我回来。”这是她若再来,他怕是会忍不住杀了她的意思。她懂。 舒望眼中闪着晶亮的泪光,微微点首,心知那句“等我回来”只是他对她习惯性的一句用语,并无旁的意思。她捏着那多半盒的桃花酥幻为一道耀目的月华便消逝无踪了。 若风一个人在一楼厅站了许久,如沐春风的笑容依旧。鸡叫三遍之后,他似被惊醒般,抬脚上楼。 床塌之上的单薄的人儿依然裹着丝被面向床里躺着,睡的香甜。他放下床帏侧身躺下,连人带被子紧紧搂在怀中,在心中默念着“将休”两个字,眸光如燃烧的火焰般分外明亮。 *** 银月一觉睡到第二天傍晚,睁开眼睛,身形微动裹着自己的丝被便开了,她翻身,发现若风四仰八叉的躺在自己身侧。有力的左臂枕在自己颈下,俊美无匹面上一脸的天真稚气,像个熟睡的婴孩。 银月看着若风熟睡的面容,怨不得流光一直让着他,在流光的记忆中,他不过是个心智暂未开全一心一意痴恋于她的人儿。她想着,眸光微微下移,大开的衣襟露出诱人的锁骨,富有弹性的胸膛,好看的腹线,最后落在腰腹之下,那傲然挺立支起的“小帐蓬”上。 银月愕然之后继而失笑,而后笑容在她唇角凝住:无论他此时安睡的模样多么纯真无邪,也不能忽视他是一个成年男子的事实,更不能忽视他一心想娶流光为妻的事实。 微不可查的寒意在帐帏间流转,银月的眸光凝在若风小腹上支起的部分。熟睡中的人儿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睁开眼睛,便见银月回眸看向自己,眸光微寒,他保持着仍然四仰八叉的躺姿,对上银月的眸光,一时不太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而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生理反应,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银月看着他,一脸微恼的问道:“你做了什么梦?” 若风直接捡起被银月掀开的丝被,径直将人裹在被子里,环抱在怀中低沉的嗓音道:“天太冷,炭火怕是熄冷了,你仔细着凉!” 隔着并不算厚实的被子,感受到他微微绷紧的身子,银月在被子里拐了他一肘,他安然受了,在她耳畔笑道:“师妹,我是个正常的男人,这个是正常的反应,真的,我对你当真什么想法都没有!” 银月恼道:“滚!”若风又搂紧了几分,将人窝在怀里侧身躺下,沉声道:“我知道,他因你而死,更为你倾负了天下,他在你心中已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种子,纵是玉璃也比不上他,我又如何和他争?” 银月听了沉默不语,心道:“不争你抱着我做什么?不争你在我面前脱什么衣服、秀什么身材?” 若风见她不说话,低沉的嗓音柔柔道:“流光,我承认,我爱你!我想要你!想了好久好多年!可,可我再任性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和你闹。你信我,我如今只想守着你、照顾你!只想看着你好好的!对你当真没有丝毫非分之想。” 银月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不论若风说的是实情还是为了诓骗她,她都没有任何反抗和选择的余地。左右她已经出了魔界,既然和身为上神的若风遇上了,天界那几个上神的仇,她无论如何都是要报上一报的。 “放开!”片刻后银月低喝道,若风胳膊又搂紧了几分,银月恼道:“放开,我要去如厕!” 若风一愣,瞬间松了胳膊,坐直了身子道:“我,我也想去!那个,我每天一觉睡醒了想如厕时就会那样,真的,不骗你!” 银月当然知道是真的,扫他一眼道:“憋着!我先去!”若风一愣,看着她微恼却微微泛红的面颊失笑,替她掀开了帏帐。屋里的炭火盆果然只剩下黑色的余烬,湿冷的空气自开得小小的气窗里漏进来,微寒。 若风一挥手将炭火重新点上,又在浴桶里放上温热的水,对着银月转向屏风后的背影道:“你直接洗漱了下楼吧,我去吩咐小二准备饭菜。” 若风穿好衣裳便去了一楼,一边下楼正要唤小二,一眼扫到一楼厅里一坐两立的三道身影,立时哑口。 他一手撑在楼梯扶手上飞身下楼,先扫了上神曦和一眼,笑道:“大哥,我内急,有什么话待会在说!” 上神曦和抬眸看向若风道:“去吧!” 若风向侍立在一旁泡茶的卯日星君递了个眼色,卯日星君一边泡茶一边道:“可要臣下吩咐小二准备饭食?”情知楼下三人将楼上动静听在耳内,他苦笑着点首转向侧房洗涮去了。 银月洗漱完毕,将昨儿若风扛回来的箱子打开,除去衣裙钗环,胭脂水粉一应俱全。她挑了件绣着杏花的大红色的袄裙套上,披散着如瀑的黑发,浅浅描眉,而后对着镜中面黄肌瘦的模样,看着镜中那因为削瘦恨不得能锥死人的下巴,漂亮的眼睛显得过份大了些。 她在心中低叹:若风对着这样的自己还能有非分之想,那是得有多饥渴?旋即失笑,也懒得梳妆了,就此素面朝天的下楼去了。 第五十一章 你到底要疯到什么时候? 一楼,若风还没有回来。楼上传来开门的声音,簌簌的脚步声传来,红衣赤足披散着长发的女子悄然下楼。 刚下了两步台阶,一眼瞟到厅里坐着的人,银月差点一脚踏空自楼梯上跌下来。她灼灼的眸光与曦和抬起的眸光相对,面上泛起病态的嫣红,差点倾倒的身子紧紧倚在楼梯扶手之上。 浓烈的恨意自她的眸中散发出不,凛然的杀意在她身上凝聚,曦和抬眸看着眼前憔悴不堪的女子对上自己瞬间杀意凛然的模样,微微心疼。关切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怎的,堕魔之后你竟然沦落成了这般德性?” 卯日星君道:“启禀上神,此乃魔界红莲尊者,日前被星神在魔界捕获,已经被星神封印了魔识!” 曦和依然注目在银月面上,冷声道:“若风胡闹你们也跟着胡闹不成?她堕身成魔众神皆知!阵前倒戈令天界将士死伤无数,置流光之境令星河崩落,屠炭天上人间多少无辜生灵?!试问谁能容她继续活在这个世上?你当真以为若风护得住她?” 银月听了缓缓一笑,扶着楼梯扶手,迈着坚定的步子,面容毅的自楼梯上走下来,眸光与曦和毫不相让的对视,妖笑道:“我是你,我就担心自己!想一想,我会如何报复你!” “报复?”曦和坐在腰凳上冷声道,“事到如今,你仍不知悔改?!” 银月唇角含着妖娆的笑在曦和的注目中大步行到曦和身前站定,切入曦和的安全距离,居高临下俯视着曦和着火的眸子道:“明璐死了!我的主体永镇沉沦苦海!你方才说天上人间死伤无数,那妖魔两界的死伤就数得清么?这一切的罪魁不皆是因为你么?!” 曦和面色凝绝,放出上神的威压缓缓站起,低首看着银月道:“这一切的罪魁是你!若你答应休夫,便不会有日后这许多事!你身为上神为了邪魔堕身成魔,阵前倒戈屠戮众生!难道没有做错么?” “你若敢再激她半个字,我保证你今天不能活着离开!”若风低沉的声音响起,他手中拎着一个食盒出现在银月身后,空着的手立时揽上她的纤细的腰身,令她脱离曦和的威压。 若风在她耳畔柔声解释道:“抱歉,我以为我大哥脑子清醒了!”说着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桌上,搂着人在主位上坐下,打开了食盒,对着怀中人柔声道:“我方才洗漱完一看时辰,想到八珍阁的包子点心应该还有新鲜的,就赶去给你买包子点心了!”。 曦和见他放完狠话便对自己一副视若无睹的模样,恼道:“这便是你身为弟弟对兄长应有的态度么?” 若风眼皮也不曾抬一下的将食盒中冒着蒸腾热气的食物取了出来,低沉的嗓音浅声道:“蟹黄包子、虾饺、烧卖、糯米烧,还有酒酿丸子和海带汤呢!都是你从前爱吃的,来,尝尝!” 银月在若风怀中瞪着他,道:“你替我杀了他!” 若风将以手指拈起一个虾饺,道:“祝融,卯日,东西我没少买,你俩坐下一块用点!”卯日听了执礼坐下,拿起空碗给所有人盛了一碗酒酿丸子。 祝融在若风身侧坐了下来,眼角余光扫在她脸上,她如今已然沦落到这般田地了么? 若风说完将虾饺递到银月嘴边,柔声哄道:“乖,别闹!纵是要打架,也要吃饱了才有力气打啊!” 银月抿唇恨恨瞪着若风,他一脸无奈将虾饺放进一自己嘴里,银月见他还有心情吃东西,在心里暗叹:他这是摆明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啊!流光,你这个师兄不行啊! 方才若风方出现时扔的那句狠话,银月此刻已经自动过滤了。 若风将虾饺放到嘴里嚼了嚼,见银月仍然恨恨的看着自己,左手扣在她后脑勺上,同时低首便将唇映在了她唇上,灵活的舌头撬开齿关,将嘴里鲜香爽滑的饺子皮与馅尽数喂到她嘴里,银月一时不察,与之唇齿相缠间想要挣开便已是迟了,等后脑勺上那只宽厚的手掌松开时,嘴里的食物已经尽数咽了下去。 对上她暴怒的眸光,若风满意的笑道:“乖,我都说了要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也不看看自己都瘦成什么样了!” “若风!”曦和见他当众与银月调情恼道,“你到底要疯到什么时候?” “大哥,”若风如沐春风的笑着,又拈起一只虾饺送到银月唇边,她此时清楚的知道,如果她不吃,若风会继续用嘴喂她。感觉到曦和明显动怒的模样,她心中暗笑:如此兄弟反目,至亲相残,倒也不错! 她微微张嘴,将虾饺整个的咬在嘴里,唇畔在若风指间舐过,若风心中蹿过异样感觉,比方才抵首吻她时还要来得浓烈。 曦和看着她当众故意挑逗若风的眸光一紧,却听见若风接着道:“红莲尊者是我自魔界捕获的剑侍,她吞噬了我师妹上神流光的神魂,我将她留在身边,是想以自身神力滋养流光神魂,令流光可以将她反噬!” “够了!”曦和低喝道,“你在天界当众推翻她堕身成魔的事实,我给你留脸面不与你计较。如今这里没有外人,你还要如此做作么?” 身后攸的一空,银月被一个光华四溢的结界封印在原地,保持着被若风搂在怀中的姿势,若风忽然消失的身形已经立在了曦和的身前,若风的个子与上神曦和相当,四眸相对间若风冷声道:“她现在很虚弱,我不希望误伤她。你若要动手,三日后我们在玄冥山一决生死!” 祝融捧着温热的细瓷碗,品着香甜软糯的酒酿丸子,低声道:“若你二人两败俱伤,这世间还有谁能护得住她呢?纵然我拼却一死,可以我的能耐如何斗得过天帝?” 若风冷笑道:“祝融,事到如今,你还要帮着我大哥?你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你既然爱她,连坦然承认都做不到么?” 银月听了抬眸,与祝融眸光相对:火神祝融?很好!本当他是个无关紧要的,看来这个也不可放过了! 见她眸光深遂的看着自己,祝融道:“我知道你并不想嫁我,我只想令你答应休夫!流光,你是上神,他是魔尊,天界征伐魔界是迟早的事,你们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她的事,何时轮到你们这些外人置喙?”若风冷声道,“你们要征伐魔界,你们点兵宣战便可,因何要拿她的婚事做文章?因何要令天上人间与妖魔两界都咒骂她为红颜祸水?” 祝融听了立时哑口,嘴里原本香甜软糯的小小丸子烧红的铁秤般吐不出咽不下。 曦和道:“那你这意思,你是要认下她那桩婚事呢?” 若风一字一顿道:“只要是她真心喜欢的,我自然会认!” “很好!”曦和听了道,“既然你认下了,那么我便当你放手了!人我带走!” 他们说话间卯日星官已经吃完了一碗酒酿丸子,夹了一个蟹黄包子放在碗里,以筷子戳了个洞,看着晶莹嫩黄的汤汁自包子里流出,正一边细细吹散那飘散的热气,一边慢声道:“启禀星神,天帝令上神曦和抓拿拘禁您,罪名是防止您与堕神流光相勾结!但上神流光分明在堕魔山战死,此事我三十六路星君有目共睹!且天帝以防范为名传令拘禁星神,实乃欺人太甚,我等皆请星神示下!” 祝融抬眸扫了卯日一眼,那似烧红的铁秤般的小丸子一不小心便咽了下去,眸光微闪。 曦和恼道:“卯日,你疯了么?你这是要撺唆我弟弟造反么?” 第五十二章 怂了就直说 “启禀星神,”卯日抬眸看向若风继续道,“龙虎山众仙当日乱于凌霄殿前,皆因被你大哥和天帝迫得狠了!事后天帝下令发兵龙虎山,你大哥为了避免天界内战,撺唆天帝攻打魔界,并亲往原始天尊处做说,令原始天尊下旨派上神流光率兵攻打魔界!如此无耻行径,着实令我等不齿!” “我那是为了让她与魔界划清距离!”曦和怒喝道,“尔等身为神邸,自当承担职责!岂可任性妄为?她如今铸下大错,罪无可恕!你把人交与我,我把她关入玄冥山,保她一命,数万年刑满之后,还她自由,如何?” 若风面上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低沉的魅惑嗓音似镀磁了一般,笑道:“大哥,分明是你爱而不得! 魔界若要做乱,天上人间多少道门弟子盯着!纵然要乱,她做了魔界尊后,自然是不会允许魔族祸乱人间的,定然会对魔族加以约束! 分明是一对佳偶,分明是一桩绝妙的喜事,生生被你和天帝变成了天上人间、神魔两界的一桩祸事!你还有脸在此义正言辞的给他人定罪?我呸!” 随即若风一口唾沫喷在了曦和的面上。 银月听着若风的话,心底冒起莫明的快意,见他一口唾沫吐在了曦和面上,忍不住拍掌喝道:“好!这才是我的三师兄!” 曦和抹一把脸上唾沫,冷声道:“你当真要挑拨我兄弟相残?” 卯日冷眸道:“上神当日对流光出手时,便应当想过会有今日!星神对流光的心思,众神皆知!事到如今,您竟然将过错推给流光?此举与凡人将祸国殃民的过错推给无辜女子有何异?” “她无辜?”曦和瞪着卯日,卯日在他的注目下起身道:“难道不无辜么?她欢欢喜喜的嫁了人,招了谁惹了谁?天帝要令魔界臣服,自去找魔尊明璐下昭书便可。是战是降,是他魔界的事。凭什么逼她休夫?又凭什么将龙虎山上下皆扣上犯上作乱的帽子? 星神闭关千年方出,不过是要追查当年事由。天帝便以防范为名要将他拘禁?!凭什么?星神身为师兄,我等身为臣下,如何就不能问一问、管一管?” “你们,你们!”曦和连说两句“你们”,突然两眼一黑,喉间溢出一口鲜血,向后仰倒。 当日被流光以魔尊信物魔龙权杖洞穿心口之时,堕身成魔的流光分明说过:“尔不配有心!” 此后那空空如也的心口便萦绕着一团黑色的魔气,日日夜夜在他心中低语:“都是你的错!那些枉死的都是因你而死!你根本不懂得爱!你不配有心!” 他亲手将流光与明璐击下堕魔山腹的那一掌,流光扯了玉璃来挡时那神魂俱碎的模样,在每一闭眸的瞬间在眼前重演。 他以为,他只要斩断她的情根,解了她的姻缘线。她便能绝了那情爱,承认自己错了,会回到天界来。六百年来无论他如何软硬兼失,月老都咬紧牙关说“不知道!”,他无可奈何。 可若风出关了,他出来了,所有事情都改变了走向。那些克制而疏离的诸天星君们,原来早已经在心里替他定了罪。可他们,竟然敢撺唆他的亲弟弟与他为敌? 曦和忘了,忘了若风对流光的心思。此事,若风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撺唆。若风在星辰殿招见众星君与仙徒时,已经当众替流光翻案,当时见曦和未加制止,便道是他大哥番然悔悟了。却未曾想,曦和会一条道走到黑。 火神祝融立时起身将仰倒的曦和接住,低声道:“此事你们心急了些!玄冥山之战可免!”说着便将人扛走了。 待人走了,若风复又坐回去,将结界撤去,柔声问着怀中人儿:“想吃什么?”银月抿唇不语。 银月扫了卯日一眼,卯日顺走一屉蟹黄包子,冲二人笑道:“她身子太弱,性寒凉或偏热的东西,都尽量少给她吃。”说完化为一道星光,走了。 待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时,若风拈起一只烧卖,笑道:“你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银月绷紧身子冷然道:“夫仇未报,杀夫之人近在眼前,我却连动手的能力都没有!你还有心情让我吃东西?” 若风听了眸光微闪:她这是等卯日走了才跟她发作吵架的意思么? 心头扫过异样情绪,俯首将唇覆在她唇上摩挲,银月心中连连冷笑,正要趁机狠狠咬他,唇瓣分离,一只烧卖被塞进了她半张的嘴里,若风一脸满意的看着她笑道:“乖,你如今身子太弱。等你养好了身子,我再帮你恢复修为。届时你想杀谁,便去杀谁!但我大哥,你只可与他约战于玄冥山,若你打不过,我答应你,我帮你!” 银月听了抬手拎着唇边的烧卖咬下一半,嚼碎咽尽后方道:“好!待我恢复修为,不用你帮,我与你大哥约战玄冥山一决生死!你等着替你大哥收尸便好!” 若风看着她拎着烧卖咬下一半的模样,眸光微动。随即浅浅一笑,应道:“好!” 用完饭食,天已经又黑沉了下来,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连绵的细雨,若风苦笑道:“我原道着姑苏春日风景不错,想着让你在此休养的,怎知连日来尽是阴雨天,不若我带你寻个温暖的去处?” 银月拜会着温暖的茶碗,看着茶杯中若碧的茶汤,似笑非笑的道:“怕你大哥来找麻烦,怂了就直说!” 若风笑道:“哎,看出来吃饱了,都有力气和我吵架了!” 银月扫他一眼,情知流光和若风往日里便是如此这般吵到大的,抬眉道:“左右我都无家可归,吃喝都蹭你的,随你去哪,我跟着便是。” 若风听了微微凝眸,试探道:“其实此地风物绝佳,我有心与你在此长住的。你若想要个家,莫如我将这家栈盘下?你我在此做个店家,白日时吃饭练功,晚间修炼,你意下如何?” 银月眨了眨眼睛,一脸懵的道:“你大哥不是受了天帝的命要抓你么?”言下之意是:你难道要在这里等着他来抓? 若风柔声道:“我大哥想抓的人是你,不是我!” 确实,方才上神曦和让若风将人交给他带走,可是半点没提要抓若风回天庭的事。银月一脸不悦的看着若风,将“你这是让我等着你大哥来烦我”的意思写在脸上。 若风浅笑着将人捞在怀里,抱上二楼,柔声道:“一楼泛潮,你去二楼待着,我去找东家谈买卖。” 二楼卧室里暖意袭人,银月靠在塌上发呆。流光有此下场,怎么算都要自若风那里算起。誓言不可违,难道当真要流光做个无情之人?可她若再动情又当如何?继续万劫不复?那她纵是出了沉沧苦海,也是痛苦不堪! 她凝眸想着,奈何自己不过是道残魂,只一心痴念流光,毕竟缺失的部分太少了,除了一心想找人报仇外,竟然半点想不出如何替流光解除此咒誓。再者,自己现在是个女儿身,若流光当真脱离沉沦苦海,两人相对之时,又当如何? 她想得头痛,索性坐起身子盘膝打坐。奈何灵海空虚,气海混沌,她长叹一声,放弃聚灵练功,若再睡觉,又实在是无磕睡可睡。抱膝坐在床头,百无聊赖间,听见一声叹息。 她抬眸,若风一边叹气一边走到床塌边坐下,垂头丧气的道:“师妹啊,我没钱了!” 银月听了一脸懵的眨着眼睛:“什么?”要知道,星神若风名下,单只月老这一个徒弟受人间供奉,便是个取之不尽的大金主,他会没钱?谁信! 第五十三章 打明儿起,我就归你养了 若风径直侧躺在床上,以首支肘抬眉看着银月道:“我想着,咱俩若买了这家栈,栈总得有酒水菜肴供应吧,就买了酒坊与农庄;又想着你得穿衣用胭脂吧,若在外面店里买,不如直接在自己店里拿,我就给你买了布店与衣店还有胭脂水水粉店;而且这些店如果是租的别人的房子,还要付房租,不太划算,我就把人房子也买了……” 银月看着他红润的花瓣唇一上一下快速阖动,听着他如数家珍,将与吃穿住行相关的所有行业都买了最好的店铺说了一遍时,挑眉道:“你是不是连青楼勾栏也各买了一家?” 调皮的笑意绽放在若风唇角,他笑道:“确实想了的,但我没敢!”说着自怀里掏出厚厚一沓地契、房契、店铺契约来,俱塞到银月手里,笑道:“好了,全部身家交给你保管了!” 银月扫他一眼,不待她说话,若风道:“你晓得我的,放东西总没个定数,你帮我收起来嘛。” 银月恼道:“你看我像是有地儿放这些东西么?”说完了见若风垂眸,心知他是变着法子要把这些店铺塞给自己,她是来报仇的,要这些个营生做什么? 但此时毕竟还指着若风帮她恢复修为呢,转念道:“你昨天拿回来的箱子里有个珠宝盒子,将这些东西放那珠宝盒子里,然后你施个法,封印了给我!我先替你收着!” 若风听了抬眸,喜笑颜开道:“这个法子好!”按银月说的做好了,拿起丝被将人儿裹了抱在怀里,在人耳畔笑道:“师妹啊,打明儿起,我就归你养了!” 银月有心拐他一肘,精纯的灵力在她身前凝结,她一怔,头顶传来若风匀称的呼吸声,一呼一吸之间,灵力越聚越多,果然如他方才所说般,晚上与她一起修炼。 当身前的灵力聚成一团耀目的星云时,若风的手捏在她的腕上,一丝温热的气息自尺关开始向内游走,那团星云跟在温热的气息之后,在她浑身上下的经脉内游走。混沌的杂气被那团星云吸收净化,最后随着那气息注入气海,将气海内的杂气收敛干净,再缓缓在一呼一吸之间将那微微黯淡的星云吐出。 “星光净化!”若风在心中念咒,星云之上光华一振,银月只觉得自己的神魂跟着一亮,这团星云便没入自己的灵海之中,融入自己的神魂之中。整个身子便似充满了活力般,她心中狂喜:若如此修炼下去,不出三年,必能恢复修为!介时别说是报仇,纵是将流光自沉沦苦海中救出也非难事! 见怀中的人儿因为心情激动而身子轻颤,若风在她耳畔柔声道:“今晚先到这里,你身子弱,太强的灵力暂时承受不了。”她微微颔首,心道:若风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若他能想出法子解了那咒誓,或许,可以放他一马,毕竟流光还是很在意这个师兄的。 此时的银月尚不知,正是她心中这个念头,令若风决定留她一命。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姑苏渐渐暖和。小小庭院如若风描述般,越来越美。并不大的院子里,左边是十数杆修竹与一丛芍药,右边是一棵石榴。靠着墙的地方种着一树桃花。 连绵的春雨中,桃花开得悄然,芍药也绿了枝叶。两人早起打坐吐纳,用饭休息一刻之后,便开始拳来脚往的打架,如此到了晚上,沐浴更衣之后抱在一起继续修炼。 至于沐浴更衣嘛,若风延续了他不要脸的风格:分开洗太浪费时间,自然是要一起洗的!洗澡怎么能不脱衣服呢?你洗你的,我洗我的,我都不怕你偷看你怕什么? 至于银月,她习惯了不脱衣服洗澡。她既然存了心思要放若风一马,自然就懒得勾引他了。只当他是幼稚心思作祟,当真是目不斜视,对光着身子在她面前大秀完美身材的多情少年视而不见了。 天气向暖,春衫渐薄。如此过了三个月,银月恢复得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快。气海充实,灵海充沛,与这相得映彰的是她的外貌也起了明显的变化。 那张面黄肌瘦的脸,在江南温润气候的滋养下,再加上若风早中晚加一顿夜宵的填鸭式喂法,双颊有肉,肤色白里透红,白晰的玉颈,一身幼嫩细滑的肌肤,最最抓人眼球的,是那前凸后翘均恰到好处的身材。 每晚共浴时,若风脱衣服的速度越来越慢,穿得越来越快,那双似有若无瞟过的眼睛,越来越邪肆。银月抱定你若敢生扑,我就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的心思,爱看看去! 此时的她还完全不知道,因着她的神魂实在是只有一缕残魂,气海充实、灵海充沛不过是她自己的假像。因为对于一缕残魂来说,现阶段打个二三流的妖魔鬼怪是绰绰有余了,但若要打个上仙上神,自然是不够看的很的。 若不能将神魂修补完全,她离全盛时期还差着远呢!但她目前还未察觉这个问题,若风也未向她点明此事。 转眼夏至,城中转热,若风提出带她雁荡山中避暑。雁荡山离姑苏城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且靠近海边,倒着实是个避暑的好去处。 说来也怪,这三个月内,别说是上神曦和,纵是其他星君也不曾再在二人面前出现过,这会若风突然说要带她去避暑,她眨着眼睛道:“可是你那大哥又要来寻你麻烦了?” 若风听了只是笑,她嘟嘴娇嗔道:“当初可是你说好的,我与他决战于玄冥山,我打不过你帮我的。这才过去几天?我刚恢复点功力,还没找任何人报仇呢,你就要带我跑?” 待她说完了,若风柔声道:“我大哥近期都不会来找你麻烦的,他最近很烦!”见银月一脸懵的眨着眼睛,若风扯着她腕子说:“都在院子里闷了有百来天了,我带你去姑苏城转转去!” 银月甩开他道:“不要,我要练功!”若风凝眸扫她一眼,她身子一轻,人便被若风捞在了怀里,被他抱着径直出了栈。栈的掌柜及小二看了,齐声羡慕道:“东家和娘子的感情可真好!” 出了栈左行约百来米,一幢三层楼的茶楼伫在路边,茶楼之内坐无虚席,若风抱了人直接跳上三楼,占了个最贵的位置,问小二要了茶水点心,搂着怀中人儿道:“哎,你听听那说书的老人家,说的是何书?” 银月一脸狐疑,就听见“啪”的一声,那说书的老者一拍惊堂木,喝道:“说时迟那时快,天师玉璃眼见恩师上神流光避不过曦和此掌,飞身扑救,堪堪扑到流光上神身上挡了此掌,倾刻间魂飞魄散,哎呀呀,死得着实是惨!流光上神心疼的肝胆俱裂,哪里还有气力招架,与夫君明璐双双跌入堕魔山的红莲火海之中,一同殒身了!” 听众之中传来不少唏嘘之声,更有不少多情的姑娘鞠一把同情之泪。要知世人之中,历来不为世俗所容所感情最引人同情。一个是神,一个是魔,男未婚女未嫁,只要不影响别人,倾心相许做了夫妻,天帝与上神曦和怎么就容不下呢? 天师玉璃更是可怜,一心痴恋他的师父,虽然师父嫁与了旁人,可到底还是为了救师父而死!是重情重义的人儿,可也死得太惨了!可怜他死得如此之惨,也到底没能救得了他师父!可怜!可悲!可叹! 相比之下,那同样曾上门提过亲又被拒了上神曦和着实可恨!简直可恨到令人发指! 若风低沉着嗓音道:“你看,这十万红尘俗世,你与明璐、阿璃的故事在人间广为流传,为你抱不平的大有人在。咒骂我大哥的更是数不胜数,你说,我大哥哪里还有时间来找你我的麻烦?” 银月恼道:“他不来找我麻烦,难道我不会去找他么?我说过了,我一定要杀了他!” 若风如沐春风的笑道:“行,你杀!那我们回去练功!” 第五十四章 任性妄为第一(一) 当晚,若风破天荒的去了一楼沐浴,理由是:天气太热,他怕流鼻血。 银月坐在浴桶里,想起若风衣衫解到一半,因着见着她轻薄的衣衫经水湿后勾勒出诱人形状后,那邪肆的眸光一闪,竟然落荒而逃的模样不觉宛尔。 什么嘛,根本就是个害羞的小子嘛。他每天都要脱光了泡在水里以那般邪肆眸光打量,到底是为了什么?是觉得好玩,还是有趣?说来也不对啊,他若真是个天真单纯的,但那般邪肆的目光,又是为了什么呢? 当真是眼看,手勿动么? 她穿了轻薄的衣衫,准备合衣而卧。仔细一想,这样烈火煎油也不是办法。无论是憋坏还是熬坏,都不太好。虽说毕竟是个上神,自有定力。万一哪天被个有心的勾引一下,他便守不住岂不坏了他多年修为? 既然不打算勾引他了,不如保持距离吧。她想着便自装被褥枕头的柜子里取出一张席子铺在地上,而后垫上云被,又铺上粗布织的床单,再覆上一层丝制的床单,又将丝被丝枕布置妥当,静等若风上楼。 若风一进卧室,便看见床前打着的这张地铺,微愣。他此时穿着宽松的棉制亵裤,上身套着一件轻薄的丝制亵衣,仍然是中门大开,露出诱人的锁骨与富有弹性的曲线。 银月坐在床上抱着双膝对他浅笑道:“好了,你也胡闹了这么长时间了。既然你今儿终于知道要避嫌了,若风,从今后你我便分床睡吧!毕竟你是成年男子,而我,是有夫之妇!” 若风听了银月的话自踩着她精心铺好的地铺大步走到塌沿坐下,笑道:“你说我在胡闹?” 银月失笑道:“非得和我同浴,还非得脱光了衣服!一双眼睛还从来都不老实,不是胡闹是什么?” 若风低沉着嗓音道:“都同洗同睡了百来天了,你今天才突然说要分床睡,你觉得你这个理由能说得过去么?” 银月抬眼着帐子在心中骂了两声:刚开始的时候姑奶奶哪里有反抗的能力?再说了,姑奶奶也是为了你好! 旋即看着若风失笑道:“我担心你在我这里馋得狠了,可又偏生只能看着不能吃。万一被个不开眼的使点手段,被勾上床不打紧,可若被妖媚的吸了精血,岂不是坏了你的修为?” 若风听了微一颔首,说:“晓得了!” 银月听他这样说,放下心来。正要躺下睡觉,却见他坐在床沿没动,邪肆的眸光退去变得澄澈。他以那样澄澈的眸光看着自己,看得她心念微动之时,冷不丁伸手扯在了自己的脚踝之上,将她扯得仰躺在床上,不等她惊呼出声,身上紧,他滚烫的身子便整个的覆在了自己身上,唇已经教他牢牢封住了。 花瓣唇在红润的唇上摩挲,将唇瓣啜在齿中,灵活的舌头舔舐着唇齿,继而撬开齿关,唇齿相缠间,俱是他醇厚的气息属于上神特有的精纯仙气。 这气息在引诱着她,只需要轻轻吸一口,这气息便属于她了。她在心底抗拒:不可以,不可以吸若风的精气。以若风今日的修为与实力,当能破除当初所立下的咒誓,不可以伤害若风。 她强抑制心中对精纯仙气的渴望,欲伸手去推拒若风。若风双手将她推拒的手腕握住,紧紧压制着她的腰身,使她使不出半分力气来,将她的手腕在她头顶交叠,以单手按住,另一只手扯开她的衣衫,覆在了她那酥软的峰峦上,肆意揉搓。 “嗯!”她忍不住轻哼出声,这声音令他兴奋不以。他放开她的唇,将火热的吻落在她下巴上,她恼道:“若风,你疯了么?” 他不答,手上揉搓得越来用力,令她再度轻呼出声。火热的唇落在她的锁骨上,他宽厚温热的手掌下移,在她腰腹间来回摩挲,酥麻的电流被他指引着在肌肤间流蹿,一个无底的空洞在心中悄然升起。 “若风,别闹!”她羞恼道。 他不理。将火热的唇落在她的峰峦之上,吮吸着,轻轻噬咬着,落下一个又一个淡紫色的痕迹。 她在他身下扭动着腰肢奋力挣扎,全然忘记了自己越是如此,他反而越是会被刺激得想要更多。 狂乱的挣扎中,隔着轻薄的衣衫,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与她紧紧相贴的部位她骤然醒觉,不敢再扭动腰身。 她喑哑着嗓子,低声道:“若风,不要!” 腹上一凉,亵裤被他脱去,他宽厚的手掌向禁区滑去。她低喝出声:“停下!” “晓得了,不会停下的!”若风将头埋在她的峰峦之间,闷声说着。手指滑入她的禁区,在她的禁区轻轻拂过,娇躯轻颤,唇间发出难耐的低吟,却尤自抗拒道:“若风,你说过的,你不会碰我的!” 他紧紧贴覆着的她的身子,抬手将手指放在唇边舐过,邪肆的笑道:“我说过么?” 强烈的危机感来袭,她急道:“你自己亲口说过的!你只想守着我,对我不会有半点非分之想!” 若风与她四眸相对,邪肆的笑道:“那是对流光说的,可你,不是流光!”说着一心一意霸占她的全部。 “啊!”她痛得闷哼一声,微微的阻滞感令若风邪肆的眸中扫过丝丝狐疑,她强忍着痛楚道:“退出去!” 若风笑道:“都到这一步了,还怎么退?” 她急道:“你,你会被我吸干精血的!” “喔,”他轻笑,“晓得了!”旋即放开制掣她的手,双手扶着她的腰身肆意要起她来。 身体撕裂的痛感令她大脑短暂空白: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疼? 晶莹的泪珠自她眼角迸出,听着她因为吃痛而发出的痛楚呻1吟,若风狐疑的眸光更甚,他俯首看去,丝制的床单上一抹嫣红。讶异的表情一闪而过,旋即他满脸怜惜。 那令她痛到连声轻呼的痛楚依然,不等她再说什么,若风又将她搂的紧了几分,她“啊!”的高呼了一声,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掌,若风笑道:“幸亏我早布了结界,否则这般动静若较旁人听见了,可怎么是好!” 她恼道:“你是当真不怕死是吗?” 他笑着将火热的唇贴在她耳畔,低沉的嗓音魅惑的响在耳侧:“放心,我都与你同床共修百来天了,你的神魂在我的控制之内,伤不了我分毫的!” 她听了微愣,他扶着她的腰身又开始动作,她似痛得无法忍受,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上移,他停下动作:“乖,迎合我,迎合我便不会痛了。” 这对白如此熟悉,她想。当初,明璐与流光圆房时,流光还曾经说过,若他再不停下会动手揍他!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一晃而过。 若风冲她笑道:“还真是个不体贴的家伙!”她一怔,立时明白自己在若风眼前完全是一个透明的存在,她所有的思绪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无边寒意自心底涌起,身子瞬间凉透。 火热的唇落在她渐失温度的唇上,他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我知道你不是流光,我也是真心想要你。乖,迎合我。我不想你的第一次有遗憾。” 而后,他的动作愈发温柔,令她喉间发出不可抑的低吟,他似受到鼓舞般,享受着她唇间轻呼的邀约。 银月在心中默哀:这是我堂堂淫1魔被上神给强了的情况么?姑奶奶我此生分明是打定了心思要从良走正道的! 念头刚起,一声闷哼自她唇中发出,他一次又一次直抵幽径最深处,令她无力再想其它。 第五十五章 任性妄为第一(二) 半个时辰后,她嗓子嘶哑,自己都觉得这般呻1吟太过丢人。可身上的人似乎不知疲惫般,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她刚这样想,若风停下所有动作,将因为运动而出汗的身子覆在她身上,抵首在她的颈旁,轻嗅着她身上的汗味,闷声道:“你似乎对我的表现不太满意?” 她哑着嗓子道:“我并不想要,你不明白吗?” “喔!”他低沉一叹,道,“可你当真把我饿了太久了!好不容易把你身子养好了,你怎么也要犒劳我一下啊!” 银月听了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合着你这三个月精心养着我,就是为了这个?你一早便知道我不是流光,你一早不要我,只是为了把我养好了做这个? 她满脑子凌乱,想要发脾气,偏生神魂被他所控,竟然无半点火气。正烦恼的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局面,不知道若风到底拿她怎样时,腰上一轻,若风微微弓身,将一床丝被塞到她腰下。 她前世被怨灵所控时,在床上不知道祸害死了多少经年老魔,连将休都差点死在她床上,如何不知若风这是要继续与她做的意思。 她低喝道:“我说我不想,你听不明白吗?” 若风邪肆一笑道:“这就是你在我身下想起别的男人的后果!”说着封唇又吻,上下其手肆意挑逗起她来。呃,和谐。 *** 第二天中午,银月被裹在一床轻薄的丝被里脸被迫贴在若风富有弹性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撕裂般的痛楚依然在,为什么前世没有这种认知?对喔,前世自己的处子之身是被自己破掉了的。因为那些个男人,着实是不配得到自己的红丸!她想。 “又开始想旁的男人了?”他低沉的嗓音响在头顶,她如蚕宝宝一般裹着丝被拱到他边上,恼道:“把你的灵力从我灵海拿走!” 若风听了轻笑出声,见他笑得轻松,她恼问:“你一开始便知道我不是流光?你一开始便是打定了如此的主意?” 若风笑着吻在她额间,低沉的嗓音道:“不是。起初我只道你是她的分身。直到我大哥来的那天,我方知你不是她。” 银月眸光微凝,那天银月在若风怀中,令若风替她杀掉曦和时,他便知她不是流光了。依流光的脾性,她要报仇,是觉对不会假手于人的。更何况,是令他们兄弟相残?她只会让若风替曦和准备一副上好的棺材! 当晚若风以灵力凝聚的那一团星云,在进入银月灵海之后,便将她的神魂探知的一清二楚。自那刻起,她所有的思绪皆清楚的映在若风脑海。 得知原委后,银月心中的委屈感不知怎的竟然淡了些。 若风看着她浅笑道:“昨儿个你一心为我着想,我一时没忍住。”说着他又覆唇过来,给了她一个火热缠绵的吻。 银月面上微懵,若风一脸促狭的笑道:“既然已经圆了房,不如挑个日子把亲成了吧。” “我不要!”银月恼道,“我要回魔界去,待我修复了我的元神,自会与她的欲念想脱离。介时我再与你合作,令她脱离沉沦苦海,如何?” “别傻了!”若风正色道,“若你的元神可以修复,她当日便不会堕身成魔,而是会想尽办法去救你!更何况你这缕残魂,是因爱恨而生。但凡是有旁的方法,她又怎会任你在魔界飘摇?乖,跟着我,我自会护着你。” 似乎是这么个道理,可似乎又哪里不太对。 “那,那她日后觉醒了,回来了,你待如何?”银月问。 若风低声道:“我仍是她师兄,你给她做嫂子,我们一起守着她等玉璃回来,如何?” “不如何!”银月恼道,“我,我才是她的夫君!是,我当初把不死之身给她,是想她能活下来好重遇玉璃。可,可我也活下来了!” 邪肆的笑容又在若风唇角浮现:“喔?”他低沉的嗓音拖长了尾音,令人心微颤。“你自己也是个姑娘家,你说说看,你要如何与人做夫君?” “我,我,我!”她连“我”了三声之后失语禁声,因为那火热的唇啊,又覆在了她的唇上,片刻后两人再度融为一体,她仍是抗拒,却在他渐渐得心应手的攻势下迅速瓦解。 在陷落前她最后的念头是:真是个不体贴的人啊,还好流光没有嫁给他! *** 摘星观,祖师阁,内室。 上神流光坐在床塌外侧,星神若风侧躺在床塌内,单手扣着他的腕子,玉璃横躺在两人之间。 若风向他二人讲述他出关后便着手为流光翻案,而后自堕魔山带回了银月,在明知银月是明璐残魂的情况下还与之成亲的过往,自然,若风是不会与他们讲那些个他不要脸的细节的。 “你,你明知道她是明璐的残魂还娶她?”流光瞪大眼睛一脸懵的颤声问道。 若风抬眸看向流光道:“她不过是因爱恨而生,是谁的残魂有什么打紧?”说到这,他低叹:“而且,她看似淫邪,实则是个爱恨分明的好姑娘。我当真是觉得她相当可爱,才会爱上她的!再说了,你当初把她摘出来,不也是为了让她未来可期么?我娶了她,替你照顾她,不正好么?” 流光觉得他说得有理,追问:“那她怎么又会回了魔界?” 若风哂道:“我不是死了么?”若风死了,银月是断然不能留在人间的。他名下那些个星君们自然是会有人想办法将她送回魔界去的。一旦回了魔界,那人生际遇便怕是由不得她了,想来是又被怨灵捕获了。 流光瞪着他道:“别废话,说重点!”此处的重点,自然还是问若风,因何会上天庭去宰天帝的。 若风扫她一眼,道:“你是不是谈恋爱把脑子谈傻了?”流光被他怼的火冒三丈,若不是看在他着实禁不起她一掌,她早把人摁板凳上打上三五十板子了。 见她一脸火冒三丈的样子,若风耐着性子解释:“我给你翻了案,又娶了银月,银月当时还顶着魔界红莲尊者的名头呢!天帝会坐在天上看着我逍遥快活?” 当时天帝当机立断认下了星神若风关于上神流光战死在堕魔山,魔尊明璐为之殉情的结论。不仅认下了,还加了一条:上神流光在堕魔山殒身,神魂为魔神红莲尊者吞噬!并以此昭告天下人间,下令捉拿魔神红莲尊者,以期令上神流光神魂反噬从回天界。 当初若风为了替流光翻案在天上人间造的势有多大,人间对红莲尊者的憎恨便有多深。可银月并非红莲尊者,人间恨归恨,于她并无半分损伤。被镇在沉沦苦海的流光与没甚感觉,于她同样不损分毫。 而上神曦和在安心静养了段时间后,每每回想当天,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究竟哪里不对劲,他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后,他收到了星神若风与魔神红莲尊者的婚讯,一头雾水之余,天帝对他再度委以重任:捉拿星神若风与魔神红莲尊者夫妇。 他得悉银月实际是上魔族之后,断然是不会允许自己亲弟弟娶邪魔为妻的。 诸多事情加起来,若风除了上天庭宰掉天帝,还能怎样? 想到银月已经消饵,那抹残魂也已经与明璐相融,眼见他一片痴心再度错付,流光扶额道:“那个,那个残魂已经回到明璐体内与之相融了。你,你打算怎么办?” 若风听了目瞪口呆道:“明璐活过来了?” 第五十六章 你我之间再无半点关系 “嗯!”流光垂眸道,“我娘用祭司一族的禁术令他重生了。” “你娘?”若风一脸错愕,“你我同为天地初开之时的神邸,你哪里来的娘啊?” 流光白他一眼:“哎呀,是我这一世的娘啦!我从沉沦苦海也是被她捞出来的。她拥有通天彻地之能,总之很厉害就是了!” 若风听了道:“多厉害?你打得过不?” 流光道:“全盛时期,勉强可以打打!”话刚出口悟道他又在转移话题,道:“你还有别的跟我说没?” 若风道:“没了!要不你上天去翻《诸神札记》吧,我累了!”说着把头枕在玉璃肩上便闭上了眼睛。 玉璃横躺在床上,思绪清明,与流光和若风有关的人中,有一个人从头到尾都置身其中,却又似乎游离在整个事件之外。他突的开口转移话题道:“师伯,您没怀疑过月神么?” “她啊,被我措手杀了!”若风随口道。 流光眸光微凝:“杀了?你刚刚还说你只杀了一个!” 旋即一想,不对啊!月神舒望明明活得好好的,她回归天界时,还给她送来一枝万年生的月桂,准备给她做肉身用的! 她失声道:“没有啊,舒望明明活得好好的啊!” 若风听了蹭的坐直身子,道:“你说她没死?”见流光肯定的点头,他复又躺下,道:“没死就没死吧!” 流光眨着眼睛道:“你究竟是想她死,还是不想她死?” “死了最好,没死也算了!”他闭着眼睛道。 流光欲待再问,“吱呀”一声,密道机关开合的声音响起,一白一蓝一黑三道人影依次自密道内穿出,当先一身白的是幻魔世子梨落,玉璃的妻,流光的未婚夫。一身宝石蓝色锦缎的是风魔尊者拂风,一身黑色锦衣的魔龙尊者将休! 三人进入内室,看着床上两躺一坐的人儿,梨落看到玉璃立时冷了脸,一言不发走到床前站定,另两人跟在他身后,满脸揶揄的笑意看向玉璃。 不待梨落开口,玉璃抢先道:“我三师伯神魂不稳,师父在用我的上神神光稳住师伯神魂。” “师父?”依然枕在玉璃肩上的若风抬眸又低下,道:“你平常不是唤她做姐姐的么?这会摘的这么干净,怎的,你打不过这个小子?” “我现在跟玉璃没甚关系,他名唤梨落,是明璐的……”流光正要将梨落是明璐分身这一事情说出,梨落低首将唇落在她唇上,将她未说出口的话堵在她喉间。 当众一吻后,他一把将人捞在怀中,坐在塌沿,眸光自她仍然扣在若风腕上的手指上扫过,柔声道:“既然疗伤这种事玉璃也能做,就让他做吧。你才复原几天?” 流光一脸懵的眨着眼睛,只道梨落是醋了,她的思绪还陷在若风娶了银月这件事上,暂时不太够用。也知他是真心担心自己消耗不起,面上微赦,听得梨落向若风道:“我是她的未婚夫!” 若风听了眨了眨眼睛,玉璃已经抬手,将他的腕子自流光指间抽出,侧身搂着若风道:“师父身子着实虚弱,不若就由阿璃为三师伯疗伤吧,这几日你我都同睡吧,我用我的神光为你滋养神魂,你应该恢复的快一些。师父是个女儿身,若要与您同宿,毕竟不方便。” 若风枕着玉璃的胳膊颔首:“嗯!如此甚好!” 流光感觉到在玉璃侧身搂向若风时,抱着自己的梨落明显绷紧了身子:呃,梨落确实是醋了,只是究竟是吃的谁的醋,怕还真是不好说啊!她暗想。 随即抬首,看向梨落道:“你们怎么会一起来的?我不是让你在梨园等我的么?” 梨落柔声道:“仗打完了,而且我太想你了!”他确实是想她了,仗一打完,他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往这边来寻她。 流光眨着眼睛道:“这么快就打完了?那明璐呢?”梨落随即向她解释明璐因为神魂虚弱,饮下了神梦引滋养神魂,怕是还得在梨园睡几个月。若风听到他们提起明璐,睫毛微微轻颤,却什么都没有说。 “打完了!”拂风拉着将休各自取了一张腰凳坐下,朗声道,“你的哥哥姐姐们全赶回来了,包括身在红尘境世的几个也都回来了,你想像一下,十来个祭司长老至尊一起出手,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大获全胜!” 流光听了眨了眨眼睛,看向拂风道:“那你俩来这做什么?战后魔界正是需要你俩坐镇的时候,不老实在魔界待着跟过来做什么?” 拂风看着玉璃怀中的若风笑道:“我有个疑问,想问一问你的三师兄。” 若风抬眸懒散的看了他一眼,道:“问吧!” 拂风面部表情略紧张的问道:“我和你可有关系?”若风与拂风重得一模一样,也不怪拂风心怀此疑问。 若风听了注目在将休面上,低沉着嗓音说道:“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和将休是什么关系?” “我俩是夫妻!”将休笑容明媚,若风没看将休,只将眸光落在拂风面上,拂风笑道:“是的,我爱他!” “即如此,便不要追问我与你的关系吧!”若风低沉着嗓音道,“自此起,你我之间再无半点干系!”他唇中幽幽吐出的拨息,令玉璃周身的毫行都差点竖了起来。 拂风与将休听了若风的话,怎么都觉得他的语态里有着一种被负心人始乱终弃的意味。 流光听了倚在梨落怀中道:“他说没关系便是没关系了,你俩可以走了!” 见她下了逐令,将休面色微白,拂风垂眸道:“前段时间是我疯魔了,小柳儿,我道歉不行吗?” 当日流光借酒在舍之中将当年不堪回首的事情说与拂风听后,便做好了与他断绝来往的心理准备。眼下听他道歉,也不想再在那件事上做任何纠缠。 她浅声道:“事情翻篇了,我不想再提,你可以走了!” 拂风知她还在生气,也知道,若不是为了他的缘故,当年的事,她是当真不想再想起。 他正要叹气,若风突然电射了将休一眼,道:“你是自裁,还是要等我伤好了之后杀你满门?” 情知若风应当已经自将休处得知当时的事情,流光深吸一口气,道:“该报的仇都报过了,若风,那件事已经翻篇了!” “翻不了!”若风冷声道,“吾妻银月此生最大的憾事便是没有亲手杀死将休,此事我无论如何都会替她办成!” “什么?”拂风与将休同声愕然,梨落更是一言难尽的看向若风。 很好,梨落身为明璐的分身嫁给了玉璃,残魂银月嫁给了若风,看若风对流光的样子,也是个不省心的,情敌全让他自己给收了…… 流光快速对梨落道:“银月在我被镇在沉沦苦海的五百年后重生,被若风捡回去了,若风娶了她。” 不理会三人的表情,她又转向若风道:“若风,那个,银月于十万年前在雪域重生,当然,这个是被怨灵控制的银月,不是你娶的那个。不过她也丝毫没有放过将休,真的!这件事已经结束了。咱们翻篇行吗?” 梨落将怀中的人儿搂紧了几分,缓声道:“若风师兄,此事我们全都放下吧!否则让小菁儿如何自处?”他这声师兄是跟着流光唤的,玉璃听了心里一阵别扭!当初怎么就答应给她做徒弟了呢?做个结义姐弟不成么? 若风复又垂眸,闭上眼睛低沉着嗓音道:“那你们去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俩!” 拂风满腹狐疑坐在原地没动,道:“有话说话,别弄出一副戚戚艾艾的神情来,搞得像我欠了你什么似的!” “你自然是欠了我的!”若风闭着眼睛幽幽的道,“不过如今你强我弱,而且看你这样子怕是半点也记不起来,而且你既然真心爱他,我提起前事也于事无补,你自去吧!” 第五十七章 疑点颇多 拂风被他的语调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流光扶额道:“你是上神星影,星神若风的影子,你俩实为一体。至于你因何成魔,因何不记得诸多前事,我也不晓得,你也不要再追究!我解释完了,你可以走了!将休,把拂风带回魔界好生看管,严禁他再踏入人间半步!” 若风于几十万年前干掉天帝,因天帝爆灵被灵而亡,虽然现在天庭是玉皇当家,但天晓得当初天庭是如何定下此案的,拂风自然是不宜在人间露面的。毕竟前世他率众攻打占戈台时,玉皇还没有绶封成神。 “切!”拂风哂道,“听你那语调我还以为我负了你的呢!原来是一体啊,那我走了!你慢慢养着,我不吞噬你就是了!” 若风听了身形一纵立时跳到拂风身前低骂道:“我去你大爷的!当初天帝爆灵时,你见势不灭先跑了,把我留给天帝同归于尽,爷爷我还没有找你算帐呢!” 拂风被他骂的一愣,听着他接着骂道:“你当初跑的时候,我他妈留了星云给你吧?我他妈让你带着银月回魔界好生照看!结果呢,她又脑残了变成淫1魔了,这事我可以怪你吧?我他妈让你杀了将休,你到好,跟人配成夫妻了!还理直气壮的跟我说你爱他?!我说什么了吗?你他妈还敢反噬我?来啊,你吃啊,信不信爷用你的肉身秒了将休?” 拂风听了立时不甘示弱地放出魔界至尊的威压来,流光见状身形微错已经自梨落怀中出来,挡在若风身前,冷声道:“你敢动他一根毫毛试试!”玉璃同时自塌上跃起落在若风身旁,以上神的神光将若风罩在其中。 “小柳儿,”见流光摆明了护着若风,玉璃也凑在一旁,拂风恼道,“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动他了?我只是想给他点颜色看看罢了!” 玉璃软声对若风道:“三师伯,看他情况分明是前尘诸事忘光,想来也受过不少苦楚,在情况未明之前,咱们最好不要自己人内讧!” 若风恼道:“我他妈都已经好好说话让他走了!” 他确实是有好好说话让人走,只是语调温柔的有那么、那么一丝令人吃不住罢了。 玉璃听了揽着他的腰身,将他扛到床上道:“好了,此事尚有诸多空白之处,不若让师父上九天借阅《诸神札记》,或许会有收获。”梨落的眸光在他扛起若风时微微发凉。两人各自垂眸,避开双方眼神。 说着他回眸冲将休使了个眼色,道:“大哥,你和拂风尊者住茶室,床具都是新铺的,浴室在茶室隔壁。” 将休听了立时扯着拂风转出主卧向茶室去了。 流光扶额,道:“这样,我在此打坐休息一下,梨落你替我护法。我这几天耗灵太多,目前情况比我们想像的要复杂,天界暂时不要贸然回去。” 梨落颔首,替流光将床塌之前的物什清理干净,为她摆上蒲团与香炉,供她打坐用。 待流光进入入定状态,梨落看玉璃道:“天帝死了是怎么回事?” 玉璃道:“天帝便是天帝,是数十万年前执掌天界的,并非我的师兄。” 梨落听了露出个释然的神色,玉璃浅笑道:“多谢关心!” 梨落听了将眼神移走,看他当真搂着若风在怀里闭上眼睛,莫明情绪滑过,回眸看向流光,心中低低一叹:待我与明璐融魂,不论最终结果怎样,我们都不会再有干系。否则,将至她于何地? 时光缓缓流逝,第二天清晨,流光睁开眼睛,先去了浴室沐浴更衣,而后站在塌沿,看着与玉璃搂抱在一起装睡的若风道:“我这会儿便要回天界去取《诸神札记》,你可还有旁的要嘱咐?” 若风抬眸,扫了盘膝坐在塌沿的梨落一眼,道:“他不能去!” “还有呢?”流光斜睇着他,问道。 “我,”若风迟疑道,“我想去看一眼她!”他嘴里这个她,自然是指银月了。可世间哪还有银月,说白了若风是要去看明璐的,可若风去看明璐做甚? 流光心念电转,对玉璃道:“玉璃,你抱着你三师伯,带着梨落和你大哥还有拂风回祭司禁地去。” 玉璃听了点头应了,她又转向梨落道:“梨落,你把我发现若风的情景详细说给玉璃听一遍,让他仔细过一下整个事情。还有,你看着拂风,不许拂风接近若风。” 说着她便要走,梨落一把将她手腕扯住,恼道:“就这些!”她这哪里是恋人之间的告别,这分明是公事公办的语调啊! 流光实在不想当着玉璃的面和他亲热,又知道梨落的小心思作祟,只得将身形往他怀里一跌,撞个满怀后快速在他颊上点了一下,挣开手腕便跑掉了。 梨落抱了个满怀,虽然不过是一息之间,那颗小失落的心渐渐平复。他知道有玉璃在,纵是她与玉璃断得再干净,她也无法在玉璃面前与他亲昵。 若风将一切看在眼中,躺在玉璃怀中道:“哎,梨落,我看你是存心的吧!” 玉璃听了浅笑着说道:“没有,三师伯。梨落乃魔界幻魔世子,他呀,是个情痴,更是个大醋缸。”说着起身下床,将若风扶起,揽着他的腰向密道入口走去。 梨落见二人揽腰勾肩的样儿,眸光略紧,笑道:“她不是说让你抱着么?” 若风听着他话里味儿不对,当着他面欺负他师侄那是断然不允许的,毫不气怼道:“你眼瞎吗,看不出我比他高吗?” 玉璃却笑道:“无妨。三师伯,他不过是醋了!”见若风愕然,他笑道:“幻魔可以同性成婚,他是我的妻!” 若风是自玉璃与梨落在一起之后,头一个敢当着玉璃的面怼梨落,玉璃不仅没有生气还笑着安抚的。异样情绪自梨落心中滑过,“闭嘴,”梨落恼道,“玉璃,你我之间早已经完了!” 若风斜了两人一眼,沉默不语。 “吾知,”玉璃苦笑着揽着若风自他身旁走过,“梨落,打开机关,我和若风师伯先下台阶,你叫上我大哥他们!” 梨落听了抿紧下唇,越过二人打开机关,冲茶室唤道:“尊上,小尊者令我们先行回祭司禁地!” 拂风披着衣裳出来,道:“都听见了,走吧!我在前,将休断后。”说着当先迈入密道之内。 片刻后,若风打量着身前身后皆一望无尽的台阶恼道:“这是哪个白痴设计的密道?” 梨落听了看了玉璃一眼,玉璃垂眸道:“呃,是师父她设计的!”若风听了长叹一口气,道:“玉璃,师妹是不是因为情伤被刺激的狠了?脑子怎么如此不灵光?” 流光神魂多次受损,真正觉醒不过月余,许多事情考虑的不够周全,设想不到都是正常的。玉璃简短向若风解释了一下流光现在的情况,将与银月有关的事略过不提。 梨落默契的配合着玉璃,毕竟昨天若风提到“吾妻银月”时情真意切,此事无论如何都只能暂时隐下。 梨落将流光在风魔边境与雪域的对战中发现若风的经过讲与玉璃听了了,玉璃身形微微一凝,始知情况比他预想的更糟,难怪流光表现得如此暴躁。 以流光与若风的感情,此事无论真相如何,她都无法轻易揭过。哪怕当真是若风闯了弥天大祸,就如同,若风明知流光堕身成魔,还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替她翻案一般。 他又深深的看了若风一眼,若风明知银月是明璐的残魂,明知她因爱恨而生,却还能坦然的称赞她是个爱恨分明的好姑娘,能够坦然在人前表达对她的爱意,告诉流光,他当真爱银月。相比之下,玉璃虽然也承认过,却终不如他来得坦然。 淫1魔银月,在若风的认知里,那是一个脑残了的存在,就如明璐当天以一句“她有些智障了”来带过。那么明璐爱过若风没有?明璐在面对与若风生得一模一样的拂风时,是何心境? 第五十八章 月老的师父在哪呢? 玉璃想起明璐今生与拂风相处的种种,他的恭恭敬敬,忍让,他怕是在觉醒后便已经将拂风认出,却从不肯相认罢了。哪怕是对着流光,他也是一句:若你某天想一生一世一双人,明璐等您便是。 他低低叹息着,将思绪拉回。看来,必须再走一趟堕魔山腹亲自会一会那怨灵了。 他冲众人道:“待回到禁地后,我要去一趟堕魔山腹,大哥,我魔龙一族可有能抵御红莲业火的法宝?” 将休跟在他身后,问道:“有啊,你身上的赤血璃龙佩就可以啊!” 玉璃脚步微滞,赤血璃龙佩被贴身收在了他的怀中,一直未曾来得及还她。他听了颔首,五人一路沉默着进入密室。 刚踏进去,《妖魔志》上跳出个英俊的男子,正是上回把明璐吓得落荒而逃的书魔大人。他看了若风一眼,道:“咦,星神,您活过来了?” 旋即冲他们大骂道:“我去,你们胆子真大,竟然敢把他带人间去?”说着一挥手,冲石壁道:“打开幻境之门,直通祭司禁地!” 通道之内星光璀璨,耀目的光华向若风身上凝聚而来,这是,若风的星云。玉璃看向书魔,心知他是个知道内情的,有心问他一二,书魔却推搡着玉璃急道:“你即刻带他去找世尊妖言,交给妖言诊治。”又看了拂风一眼道,“你离他远点!” “知道了,知道了!”拂风一脸不奈的道,“我不会吞噬他的!” “做梦呢你!”书魔恼道,“你只有被他吃掉的份!快去,你打头,梨落隔在你们中间,你们赶紧走!” 五人一脸莫明,在书魔急促的催促声中进入幻境之门。待幻境之门关上,书魔在《妖魔志》前不安的来回走动,嘴里念念有词道:“星河崩落,日月同坠!” 完了,完了,星河已经崩过两回了,他上回令日月同坠失败,这回好了还不晓得天界能不能揭得过去。 情之一字,麻烦,真是大麻烦!上神流光啊,您这次可一定要脑子灵光点! *** 九重天,凌霄殿前。 上神流光立在殿前,玉皇见她去了不过半月又回来了,幻到她身前,抿唇道:“师叔,你怎的又回来了?” 流光扫了玉皇一眼,知他是担心,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你瞎紧张什么?”说着示意玉皇跟着她走,玉皇便跟着她向僻静处走去。 走出约半柱香的时间,来到人烟少至处,“《诸神札记》可在你的手中?”流光单刀直入的问道。 “《诸神札记》?”玉皇道,“在师祖太上老君手中!” 流光听了凝眸:她这次回来好像真没有见着师尊。自己这个当徒弟的是不是应当先去拜见一下师尊呢? 她听了微微点头,对玉皇道:“你先跟我走一趟月老阁,而后我们再一起去拜见老君。” 玉皇一脸莫明,道:“去月老阁做什么?可是师叔的姻缘又出了什么问题?” 流光微微摇头,以微不可察的声音向玉皇道:“你不觉得咱们龙虎山少了一个人么?” 玉皇听了一脸莫明,道:“没少谁啊!” 流光领着玉皇驾云行向月老阁,一路避开众仙,低声道:“那月老的师父在哪呢?” 玉皇听了微怔,确实,三师叔星神若风似乎绝了音信了。他微微簇眉,流光不提星神若风的名号,却以月老的师父代指,足见此事需要慎重对待。 他微微冲流光点了点头,道:“此事我会暗中着手去查。我先随您去月老阁。” 流光一路上又低声询问了龙虎山同属玉字辈的师兄弟情况。她上次回来脑子乱的很,凡事均未细想。此次见着若风前因后果联想起来,自己身为师叔便不当只深陷于情之一字,她肩上还担着龙虎册的责任。 前世她在囚魔山救了他们,但玉皇绶封成神之后,玉璃在人间降妖除魔,而其他人等在天界巩固权位。除玉璃外,其他二十七人相继殒身。她当时只隐约知道,玉皇那至高无上的神位得知不易。 据玉皇所说,今世同门师兄弟均得以保全。一是经过前世,玉皇提前有了筹谋,而玉璃今世回龙虎山的时候便已经是上仙,且身怀数万年修为,再加上一个同样数万修为的梨落,得了不少助力。 更重要的一点是,今世他登上天帝一位时,所遇的阻力比前世要少许多。提到这点,玉皇与流光交换了一下眼色,毕竟时间节点虽然改写,但天上人间那些有修为的神仙们,不可能人人都忘记前尘往事。玉皇与玉璃能想办法令同门师兄弟避免殒身,对方自然也会使自己避免失败的下场。 末了,玉皇低声道:“妖界归伏在即,若天界此时内乱,恐怕又要泡汤了。” 流光笑道:“芊语听你的劝便是,只要他能约束妖族便可。归不归的有什么打紧?天界那一套在妖界用不了。他纵是归了,手底下想作死的照样作。他自己能收拾收拾,收拾不了,等他请你帮手不就结了?若当真是一心向道的,也不用他管,人家自己就清心息心了。” 玉皇笑道:“您倒是想得开!” 流光自然是想得开的。不论做神还是做魔,她均是一出生便身居高位,名利权势均无欲无求,起初情识懵懂,只知道喜欢美好的人和物,到后来懂情,便只求一心人。可世事哪得如此圆满?即有所求,当有所劫。 她的劫不在功名利禄之上,所以关于权势名位,她看得相当开了。但玉皇不同。他自幼稳重,在龙虎山以大师兄之位肩担龙虎山上下,绶封成神后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着眼点与流光自是不同。 流光想的是诸事省心,而玉皇想的诸事稳妥。但毕竟是龙虎山出身,一身修为与半生功德俱是打出来的,若稳妥不了该打还得打! 月老阁出人意料的冷清。照理,月老在人间受的香火比寻常神仙要多得多了。毕竟这世间男女谁不想救一段好姻缘?而天上的那些小神仙们最爱听的便是人间两情相悦的温暖爱情,百听不厌。平常月老身边总会围上一群前来打秋风的小神仙。 纵然玉皇管的严,禁了神人、神妖之恋,并不影响月老阁啊。 流光一脸狐疑,与玉皇一起踏入月老阁姻缘殿,月老瘫坐在前殿的地板上,淡淡的一缕仙气悄然消散。月老见他俩一起进来长吁了一口气,流光面上狐疑更甚:这是刚刚在旁人手上吃了亏么? 月老已经自地上爬起来,冲到她身前,抓着她的腕子泣道:“弟子拜见师叔!” 玉皇眸光微凝:上回流光回来,也没见月老如此激动,刚过了半个来月,月老如此激动落泪显不寻常。 见月老如此,流光会意,将手交叠在月老手背上,道:“可是本座又要倒大霉了,累你如此心酸?”掌心微微一沉,便已经多了一物,似乎是一个小小的盒子。 她心念微动便将此物收入随身的乾坤袋内,如她所料不差,这个盒子里怕是装着她的人偶与姻缘线。 月老抹一把眼泪道:“师叔,魔族那几个,您都舍了吧!” 流光听了反手抓着他的腕子,笑道:“晓得了,我和玉皇正要去拜会老君,你随我们去。” 月老面色一僵,无声挣脱手腕道:“我,我要守着我的姻缘殿。”姻缘阁中记载着天上人间并十万红尘俗世中的痴男怨女,若他就此扔下不晓得要误多人有情人。 流光抬脚便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道:“糊涂!若这世间没了你,玉皇自然会再拨一神仙来担任月老一职,管理人间姻缘。你随我走!” 第五十九章 月老阁之乱 月老见流光抬脚便踹,知道这会绝对不能捋她虎须,而且方才那位已然落荒跑了,想来是对玉皇与师叔怀了畏惧之心的。 他灰溜溜的起身,玉皇见他狼狈对流光道:“师叔,有话好好说,怎的对自己师侄动手?” 流光瞟玉皇一眼道:“他身上有东西!” 月老听了上下打量自己,一顺眸便看见自己方才跌倒地方映着一个灰色的人影,他眸光微凝,流光解释道:“对方小看你,给你下了个较低级的傀儡术。” 月老听了狠狠一脚跺在灰色的人影之上,白光一闪,殿外传来一声惨嚎,地上人影立时消散。三人抢出殿外,便见殿外已经围了一群明盔执甲的兵将,当先站着的一名玄色道袍的仙君正捂着心口吐出一口鲜血,方才那声惨嚎便是由他发出来的。 月老怒道:“上仙玄英,你欺人太甚!” 玉皇扫月老一眼:个仙玄英,前任天帝幼子,事情远比预期的要棘手了啊! 流光浅笑道:“玄英啊,多年不见,你和你父亲过得可好啊?” 月老原本满面的怒容,听了流光这句话,眨了眨眼睛,玄英怒道:“贱人好胆,竟然敢当众提起此事?” 流光面上笑容益发甜蜜:“本座因何不敢?” 月老站在流光身侧低声道:“师叔,前任天帝被您宰了,您忘了?” 流光面上的笑容微凝:我去,若风的话果然只能信一半!听月老此语八成是银月干的好事! 流光心道:看来也不用去找什么《天神札记》了,直接问月老吧! “你师父呢?”流光低声问。 月老持续一脸懵的道:“您宰天帝的时候,天帝自爆,师父为了救您殒身了。” 星神若风殒身之后,星河崩落,群星坠地,造成人间倾世之灾。就在此时,时空凝滞片刻后逆流至星河崩落的瞬间,星河重现,众星君皆道星神若风不忍牵累无辜,在最后时刻保住了天上人间。月老低声诉说着,对方阵营只无声围在姻缘殿前,显是在等待援兵。 流光听到月老提及时空凝滞后倒流,隐隐捕捉到其中的关键因素。而当时只有自星神若风体内奔出的上神星影知道,银月燃烧了自己那脆弱残缺的神魂,强行施展时空逆流的法术,却也仅仅只令时光倒流至星河崩落前,保留住了天上人间,却无力救回若风。 事后星影为了救回神魂崩散的银月,将她带回了堕魔山腹,封印在了红莲之旁,以期用主体滋养分身。他不是若风,他不过是个影子,关于银月的真实身份,他所知并不多。毕竟他们是以星神若风为主体,多半时间他不过是个在影子里沉睡的上神。不到万不得以,不到打不过,若风是不会放他出来的。 而此后上神星影后来也残了,而后知道此事经过的,只有已经与银月完成融魂的明璐自己了。天上人间,再无他人得知。 *** 流光与月老低声交谈的功夫,玉皇唇含浅笑迈出一步,沉声道:“不知玄英上仙领兵来此欲意何为?” 玄英抹一把唇角血迹,冷声道:“天师玉皇,天帝之位你也已经占了近二万载了,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玉皇听了沉声道:“玄英上仙既有如此想法,不如我们招为九天诸神同议此事。若诸神皆认为本座应当退位让贤,那本座立时退位,让与诸神推举的贤人如何?” “不必了!”一把喑哑的声音响起,与上仙玄英生得有五六分相似的上仙玄冥着一身金色盔甲出现在玄英身侧,耀目的金甲神兵迅速将月老阁包围,上仙玄冥冷笑道:“诸神议事太过麻烦,还是杀了你们最为简单!” 玉皇淡淡应了一声,手捏剑决道:“剑来!”三尺青峰在手,玄雷剑上电光疾闪,玄英立时露出忌惮神色,看来他在玉皇手底下吃过亏。 玄冥继续冷笑:“玉皇,你老婆孩子的命不要了么?” 玉皇面色未变,流光闻言挑眉失笑,月老一边挽袖子一边道:“玄冥啊,我看您是在玄冥山待的太久了。天帝玉皇从不受人威胁!这话你没听人说过么?” 相较于老婆孩子,玉皇更在意的是天下苍生。天下苍生在他眼里,那是弱势。身上神邸既然受人间香火供奉,必然要为人间求福祉。至于老婆孩子,哪个不是打出来的?纵是落在玄冥手里,怕是为了避免他受挟制已然自裁了!更何况,上仙殒身天界自有感应,想来是玄冥诓他的。 待月老卷完了袖子,流光抬手道:“哎,玄冥,前世玉璃被玉皇罚入玄冥山千载,那事你还记得不?” 玄冥怒道:“早知你俩当时一体,我就应该将你们劈成灰!” “哎呀,可惜呀,可惜呀!”流光幽幽道着可惜,“对了,你还有其他帮手没?人太少,打起来没意思!” “咳!”玉皇道,“月老玄英、我玄冥,您打小的!”不待流光发话,月老纵身往玄英掠去,玉皇持剑直取玄冥。 流光纵上月老阁上空,手捏剑决以真言喝道:“临!”跃跃欲试的将士们闻言心中一凛,人人眼前都只看得见手捏剑决的上神流光一人,再看不见旁的。 “天师伏魔阵!”金光耀目的大阵转瞬将手持兵器的将士们罩在其中。 “拿伏魔阵对付天兵天将,我亏你想得出来!”火神祝融的声音响在左近,流光还有心情注目于月老与玄英的战局,嘴上漫不经心的道:“你这回站哪边?” 火神祝融道:“天帝令我捉拿堕神流光归案!” 流光斜睇了火神祝融一眼笑道:“那老小子回来了?” 祝融冲她点首,她自袖中掏出一壶酒来,还是那天在风魔禁地顺的。 她拨开酒塞子,梨花酿香甜醇厚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散,饮了一口后,抹了一把酒嘴的酒渍,分外潇洒恣意的看向祝融道:“曦和呢?” 祝融苦笑道:“大限将至,怕是时日无多。” 流光轻轻挑眉,将酒袋子扔给祝融,笑问道:“那我是先宰天帝,还是先去看曦和?” 正与玉皇战做一团的玄冥高声道:“上神曦和已经将肉身献舍于天帝,堕神流光,尔等今次死定了!” 流光听了心神一滞,立时往曦和的日和殿掠去,祝融追在她身后道:“他在凌霄殿!”势若流星的耀目白光在半空划过一道炫目的弧线径往凌霄殿投去。 火神祝融拨出酒塞子,看着袋口上的浅浅的红唇印儿,心道:丝毫不懂避讳的脾性还真是和从前一样!,浅浅的笑意在他面上蔓延,就着袋口饮了一大口:好酒,是她当年的手艺! 又品了一口,将酒塞子塞回去,抚着酒袋浅声道:“曦和啊,你可一定要扛住啊!这半袋子酒我可给你留着了!” 玄英此前确实小看了月老。月老的姻缘殿里摆满了痴男怨女的人偶,人偶之间纠缠打结或者断掉的人红线。除非他脑子抽风,他才会在姻缘殿跟人动手。毕竟打完架之后,那些人偶与红线都需要他自己动手来开解,不够他耗费心神的。所以月老没动手,玄英就当他是个废了。 可以星神若风的脾性,他手下哪个是好拿捏的?更何况之前玄英被月老跺了一脚,受傀儡术反噬,这会更不是月老对手了。眼见火神祝融来了,在那拿着酒喝上了,低斥道:“火神祝融,你不过来帮忙在那柱着做什么?” 火神祝融道:“本神自是在此品酒赏风景!月老啊,你这地儿真真是妙啊!” 玄英听了为之气结,深吸一口气继续对战月老。 第六十章 尔心可曾念吾? 凌霄殿前,着金盔的天兵天将环伺两旁。 上神曦和高坐在凌霄殿上,王母持剑自下往上攻上玉阶,他以肘支首看着底下战做一团的众神。 “诸位爱卿,诸位爱卿,”天帝的声音自曦和唇中吐出,高声道,“不要再打了!本座回归天界乃是喜事,你们这是做何?” 玉沁剑指上神曦和道:“天帝之位已然归我师兄玉皇,此乃天上人间人心所向,曦和,你休要装神弄鬼!” 天帝次子玄灵持枪将他手中剑挑开,斥道:“玉皇都跑了!尔等若俯首称臣,我等可考虑留尔等一命。” “别闹了!”一把柔媚的嗓音伴着耀目的光弧直落在凌霄殿九十九级玉阶之上,流光落在曦和向前,笑道:“你当真要将肉身献舍给那老坑货?” 曦和拿起桌上玉镇在金案之上拍了一下,喝道:“堕神流光,你还敢来?” 流光媚然一笑道:“你个神魂不全的半残也想夺舍曦和?别闹了!乖,听姑奶奶话。姑奶奶找曦和有事。” 曦和面上露出狂怒的表情,而后渐渐平复,他眸光微闭,再睁开时那眸光已经变得清冷,却在那清冷的深处含着一抹热切与隐忍,看向流光。 流光与他双眸对视,笑道:“你当真要将肉身献舍与他?” 曦和道:“当初请旨令尔休夫的为吾,建议尔招安魔尊明璐的亦为吾,怂恿天帝攻打魔界的为吾。此后种种皆因吾起,吾唯有一死以谢天下!” “晓得了!”流光媚然道,“知错能改,善莫大蔫!” “错的是你!”曦和突然疾颜厉色道,“流光,尔身为上神,道门龙虎山开派祖师之一,竟然为情所误堕身成魔!事到如今尔仍毫无悔改之心!” “废话!”玉沁怒道,“若非为你们所迫,当年何至于闹到那般田地?师叔别跟他们废话,两个一起宰了!” 流光回眸看着他与玄灵战做一团,险象环生之余还有空插嘴,一抬手放了道飞剑将玄灵手中长枪砸开,笑道:“哎,你们若当真伤了我龙虎山弟子,你那脑子有坑的老爹,姑奶奶可就不救了!” 玄灵听了面上一滞,正要叫骂,玉沁长剑直刺到他面门,玄灵侧身避过,也懒得与流光做口舌之争了。 流光注目于曦和,眸光若水柔声道:“曦和,我上回回来时脑子太乱,有件事忘了说与你听了。” 曦和面目又变,长叹一口气,道:“有什么话你快说吧!我的神魂快要消饵了!” 流光俯身靠近他,低语道:“曦和,你听我说……”曦和不由自主的倾身向她,她注目于曦和面上,以似水的柔情低语:“一别经年,尔心可曾思吾?” 曦和听了混身一震,后颈一暖,她嫩若葱笋的手指搭在曦和后项之上,满柔情将柔软的唇畔贴在了曦和的唇上。 玉阶上下、凌霄殿前正打得不可开交的众神们齐齐愕然,王母捂眼,玉沁目瞪口呆,玄灵手中的枪差点掉在地上,结结巴巴道:“流光,你,你不要脸!” 人人听得上神曦和方才说话的语态便知他已存了死志,但他心中只痴念流光一人,当年因爱生恨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如今流光当众勾引他,引他重燃生志,那他将肉身献舍给天帝一事便行不通了。 流光如此做法,实在是,实在是大大出乎众神意料之外。 若依流光的脾气,当机立断拨剑把两人都宰了,才是她流光应该干的事情呵! 可前世她在十八层地狱八十载,见惯了事间丑恶。在靖州二十载,见惯了各色人等,不论是底层小民,还是上层士绅,正人君子有之,投机的、贪心的、为恶的更多。人,无完人。有所得,必然有所失。 这世间,哪来的什么天经地义的好人与君子。所谓人品,皆看个人修行。 但哪怕是最穷凶恶极的赌徒,哪怕是最丧尽天良的恶人,在其内心最深处,也有想要守护的,也有舍不去的。 她常说,爱,为万物之初心。为此世间最美好最温暖的存在。 她也着实心软,她可以轻易原谅,却不知该如何救赎那些犯了错的、且一错再错的人或神。 她认为的救赎,是犯错之人知错并且自己改之。而非被人逼迫或因形势所迫。 她平生不喜辜负,更深厌纠缠。处事干净俐落,不喜拖泥带水。魔界有明璐的责任,她不能弃之不顾,而天界,她懒得与之纠缠对错。 世尊妖言说的对,红莲尊者擅长杀戮与惩戒,并不擅长宽恕与救赎。 她于上神流光之时,于红莲尊者之初,唯一会的便是爱恨分明,快意恩仇!经此人间一世,她终于学会宽恕,学会原谅。 她吻在曦和唇上,感觉到他冰冷的唇渐渐有了温度,那枯萎的生机渐渐复苏,眸光深处的期待化为热切。唇瓣被她啜在唇中,她在心中默默诵道:“九幽诸魔在下!徘徊在深渊的神邸啊,迷途的幽灵呵!听从吾的召唤,曾经高高在上的神邸啊,听从星光的指引,星耀九州,光华万里!诸神汇聚,玄朗归来!” 一点耀目的金色光芒出现在流光与曦和粘合在一起的唇中,她松开扣在曦和后颈上的手,又唇缓缓分离,一点金光耀目的神魂被她啜在唇间,她双手持决,将这点神魂接在在掌心,皱眉道:“这也太少了吧!” 曦和看着她掌中的神魂长叹一声,道:“流光,你这是何苦?” 流光恍若未闻的道:“没有理由啊,怎么只有这么一点?” 曦和道:“所以才要用我上神之躯来滋养他啊!” 当初天帝爆灵而亡,连若风都受到波及碎成了无数块,天帝自己自然是死得连渣都不剩的。这么点神魂,怕是被怨灵捕获后被怨灵滋养了数十万年,才终于脱困而出。 “咣”的一声,玄灵手中的长枪这会是真的落在了地上,他颤声道:“堕神流光!” 玉沁道:“闭嘴!”玄灵立时收声,生怕流光一时恼恨碎了那神魂。毕竟数十万年前她如灭世杀神一般在凌霄殿大开杀戒时的景况玄灵可是亲见了的。 “把你上回用来给我做肉身的万年金莲拿来!”流光眼皮也不抬的道。曦和叹一口气,一脸无可奈何的自袖中取出一只精美的盒子,灵力充沛的万年金莲金光耀目,与她手中的神魂之光交相辉映。 流光垂眸手捏法诀,盒中的金莲缓缓升起悬浮在她身前,她额上的红莲悄然开放。 她在心中默念:“九幽诸魔在下!徘徊在深渊的神邸啊,迷途的幽灵呵!听从吾的召唤,以日月星辰为引,散落在九州的神魂呵,诸神汇聚!玄朗归来!” 手中的神魂攸的又亮了几分,注入眼前的金莲莲蕊之内,几丝耀目的金光自下界无声飞上天来,汇入其中。 她垂眸对玉沁道:“阿沁,把玄灵的精血取三滴来!” 玄灵一直瞠目看着她手中的神魂注入金莲莲蕊之中,但凡是个修仙的都知道上神流光在为天帝重塑肉身,寻找破碎的神魂。他有些不敢相信:父君不是流光杀的么? 指间突的一痛,玉沁已经毫不犹豫采了他三点精血传于流光。 她持诀未动,看着三点精血没入莲蕊之中,神魂还是太少。她簇眉道:“玄灵,你是亲生的么?” 玄灵挠头道:“我,我自幼便随我舅舅在北海练兵,与我爹不是很亲近。虽是至亲,但感情并不深厚!” 以至亲之血虽然能将逝者神魂寻回,但若两人感情并不深厚,对于不知道散乱在何处的神魂来说,作用并不大。 第六十一章 绝想不到 流光不耐的问道:“你们弟兄十九个,今儿都来了?” 玄灵道:“都来了!” 流光又问:“你爹最放不下哪个?” 上神曦和打断道:“太子玄冥!” 流光一听,起个结界抓着金莲当先往月老阁掠去,众神仙皆追着她往那边疾掠而去。 月老阁上空电闪雷鸣,雷声隆隆不绝。 月老以红线捆了玄英,玄冥与玉皇战于月老阁前,两人所带来的众将士皆被流光封印于伏魔阵内,火神祝融坐在月老阁最高的屋顶上观战。 玉皇的玄雷剑对阵玄冥的霹雳枪,空气之中雷电凝结,不绝的雷声与闪电便是他二人对阵引起。 玄灵远远看见,生怕这雷电把流光和金莲劈了,赶紧高声喊:“大哥,别打了,父君有救了!” 玄冥与玉皇斗的正在紧要关头,哪里听得进旁人的话。流光奔至身前,喝道:“时空凝结!” 漫天雷电立时凝而未动,玉皇与玄冥手中的兵刃却未曾停下,两人未曾收手,却同时回眸看向流光,见着她额上红莲半开,玉皇心中叫糟,玄冥怒喝道:“堕魔流光!” 流光已经径直欺身到他身前,媚然一笑道:“玄冥,你爹很想你!” 玄冥只当她要杀掉自己,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想要与之对阵,却不料流光身形一晃便撞入自己怀中,与自己撞了个满怀。随即她将一枝神光四溢的金莲塞入自己怀中,双手手腕被流光分别握住,不由自主手捏法诀跟着流光一起高声念诵:“九幽诸魔在下!徘徊在深渊的神邸啊,迷途的幽灵呵!听从吾的召唤,以日月星辰为引,散落在九州的神魂呵,诸神汇聚!玄朗归来!” “铛!铛!铛!”九座高大的金钟浮现在月老阁上空,钟声清脆,连绵不绝一层一层向外扩散,将玄冥所诵的咒约传遍天上人间十万红尘俗世。 众生皆抬首望天,听得连绵不绝的声音传递过来:“诸神汇聚!玄朗归来!” 影影绰绰之中,无数金色的光线向九天汇聚而去,最后一道清晰的虚影自人间靖州城升上九天,缓缓踏上凌霄殿,彩着祥云于众神眼前径直走向玄冥与流光怀中的金莲。 流光见了目瞪口呆的看着走到身前的虚影,两人互看了对方一眼,虚影冲她颔首,没入莲身而去。 她见状松开玄冥,将身形错开,以最快的速度奔到玉皇身后。她此时额上红莲开尽,已然是个魔族,且为了唤回天帝神魂耗费了她太多灵力,此时她已经无力收敛魔识,而天帝归位的神光足以令她消饵。 王母也飞掠过来,脱了身上道袍将她裹在怀里,金色的无上神光自金莲之中迸裂出来,渐渐晃为身形高大的男子,只是从前威严的面色换做了儒雅之态。 待身形显现后,他将身上神光敛起,眸光森然看向流光,道:“流光,尔可知错?” 流光躲在王母怀里道:“哎,要点脸啊!我刚刚为了救你耗尽了灵力!” “那又如何?”天帝玄朗道,“你错了便是错了!” 流光恼道:“这样,三年后我与你于玄冥山一决生死,你意下如何?” 玄朗听了怒道:“当有当闺女的这样和爹说话的?我前世二十载白养你了么?” 不仅是流光,包括玉皇与眼前所有诸神都未曾料到,天帝玄朗在人间最大的神魂,竟然是流光前世身为靖州第一美杨柳菁时的老爹,杨老爷! 事后流光常想,难怪杨老爹那一世没有儿子,只得他一个独女,他在天界有十九个儿子,唯独没有女儿。做了凡人之后,有个女儿怕是了了一桩心事吧。 只是,着实不该做了她的老爹啊!因为玉璃第二世是要入青楼为妓的,结果杨老爷痛痛快快抵押了祖坟给人家,活生生以凡人之心改写了杨柳菁的命数,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流光听了玄朗质问在心中磨牙,怒道:“我没错!” 天帝玄朗白她一眼,旋即道:“百年后,咱俩玄冥山见!” 言毕冲玉皇拱手道:“启禀天帝,本座尘缘未了,先回凡间去了!”说完给玄冥使了个眼色,扯着原太子玄冥下界去了。 玄英还被月老捆着了,月老笑问他:“上仙玄英,这架还打吗?” 玄朗当着众仙的面认了玉皇的天帝之位,带走了太子玄冥,他们还打什么?争什么? 次子玄灵道:“收兵,不打了!” 玉沁怒道:“你们说反就反,说打就打,哪有这样的道理?” 玄灵瞟他一眼,冷笑道:“当年你们不也是说反就反,说杀就杀!你们做初一,我们做十五罢了!” 说着他看一眼上神曦和,问道:“曦和,我爹的神魂是怎么回事?” 众神一头雾水,流光却是猜出个大概。 曦和体内的神魂,怕是自怨灵中逃出来的那两道,受怨灵浸淫多年,有了爱恨得失之心。更何况堂堂天帝,怎会甘心为怨灵所挟?得了曦和献舍之后,先收天界,再打魔界怕是免不了的。 可玄朗主魂散落在人间,数十万年间于红尘俗世之中经历千余世,尝尽人间烟火,于情于义有颇多领悟。那些小小的爱恨与得失之心,又岂能将他左右? 她简单明了的将个中缘由解释了一遍。众神觉得有理,同时看向玉皇,等他示下。 玉皇沉声道:“即往不咎!” 流光撤阵,众兵将退去,玄灵带着兄弟十八人立在月老阁前,问玉皇:“玉帝,那我父君回归天界之后,你可是要退位让贤啊?” 玉皇眉头微皱,流光笑道:“问你们父君去,问他可还愿意做天帝!” 玄灵一时哑口,随即问道:“哎,你当真给我父君当了二十载女儿?”见她点头,玄灵一脸小不满的道:“那你可幸福了!真是的,明明当初坑死父君的人是你!” “呃,当年杀上天界的不是我,我当时还被镇在沉沦苦海呢。”流光解释道,“那个是我夫君明璐的残魂,他一心为我报仇,才会如此。再说了,我被镇在沉沦苦海数十万年,大家半斤八两,谁也没惨过谁去!” 众神一时面面相觑,玄灵听了沉吟半晌,最后道:“那二十载,我父君一定很疼你这个女儿吧?” 流光听了一怔,前世种种自脑海漫过。杨老爷确实将她爱若珍宝,长辈劝他纳妾,不能委屈娘子,不纳。 劝他自旁枝过续,可以分家,不能委屈我女儿。 杨柳菁十六岁时,杨家在杨老爷手上败了,董胖子和李妈妈拿着欠条欺上门来,当时杨老爷为了护她,将祖坟抵押了出去。 叶芊语血洗靖州之时,杨老爷当众悔婚。习惯了他老好人的模样,可在底线面前,他慨然赴死。 “我不答应!我杨家世代书香,我女儿自幼入的是道门、供的是三清上神!绝不可与妖邪为妻!此事无需再议!” 当日阿云向她讲述此事之时,她绝想不到她那怂到家无能到家的滥好人老爹,明知必死却仍敢当众拒婚。 只因,她不愿意。 奈何桥前,杨老爷携妻向所有因她杨柳菁而死的冤魂致歉。他们说过,若有来生,希望还做她的爹娘。 眸光渐渐朦胧,流光看向玄灵道:“知道了,我错了,我去他道歉!”说着自王母怀中出来,抬脚便下界去了。 上神曦和与火神祝融看了对方一眼,跟在她身后往人间靖州城去了。 靖州城外,坡地之上一间干净整齐的小院,青砖碧瓦白墙,院中三间大瓦房,左右各两间耳房。院后十余亩竹林,正是当年杨柳菁看中的那一块养老用的宝地。 流光落在院门前,院门外种着两棵梨树,树下放着两把竹制躺椅。约二十步开外一排整齐的土阶向下,两片洼地之间是一口荷塘,眼前一景一物均是她当初设想的模样。 今生她与明璐来靖州点化叶芊语,将他与崔玉儿凑做堆时,见着的靖州首富并非这一位。当时她翻过族谱,这位仁兄应当还未出生。 第六十二章 人间烟火(一) 烟火的气息自院内传出,流光推开虚掩的院门进入院子。 结实的竹棚之下,只见前太子玄冥光着膀子正坐在一口土灶之前往灶里塞柴火,土灶之上贴着半旧不新的灶王神相。而身形高大的魁梧的玄朗已经幻为着一身粗布衣裳却分外干净整洁的略嫌瘦弱中年文士模样的杨老爷,只是眼前的中年文士正在灶前炒菜。 着一身蓝绿色相间绣花长裙的杨夫人坐在小院中的石榴树下,正在补着手中的衣裳。流光一眼便看出那是自前太子玄冥身上扒下来的。 三人刚进院,玄朗扫她一眼道:“又来人了!老婆子,今儿的主食怕是不够吃啊!” 杨夫人抬眸,恼道:“鬼喊什么,差点扎着我的手!”眸光落到流光身上,神色一愣之下笑道:“这姑娘生得好生标致,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流光看着她慈祥的面容,眸中微酸,笑道:“是呢,许是前生见过的呢!” 杨夫人笑道:“姑娘,你可会缝衣服啊?” 上神流光不会,靖州第一美杨柳菁会。 她点头:“会!” 杨夫人将缝了一半的衣服并针线剪子全交给她,对她道:“那累你帮我将干儿子的衣服补补,我去地里扒些红薯,烤给你们吃!” 流光微愕,玄朗传音告知她,他俩今生无儿无女,便杨夫人说,玄冥是他早年资助的孤儿,如今长大成人了,来探望他们。她在心间默默点首。 杨老爷着实是个滥好人,心地善良,为人处事奉行的是不得罪任何人的态度。有余钱时便好施舍给要饭的,僧尼道孤更不用说,资助个把孤儿也自是不在话下。 杨夫人拎了篮子又对柱在门前有些不知所措的上神曦和道:“你们俩男的跟我去挖红薯!” 玄朗含笑看着这一幕,上神曦和与火神祝融卷了裤脚拎起杨夫人递过来的篮子就跟着她往前面地里挖红薯去了。 流光一边搬了椅子坐到玄冥身侧,一边理针线,一边抬眸对玄朗道:“对不起,我错了!” 玄朗道:“离远点,一会油溅出来烫着你!” 嗯,真真是和前世一般无二的对白。 君子远庖厨,可我们杨老爷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在家产败光后,因为舍不得老婆闺女下厨受烟熏火燎之苦,自己下厨不说,还练出了一手好厨艺。 “喔!”流光乖乖应了一声,搬着椅子挪远了点,理好了针线,挑好了布块,一边下针打补丁,一边抬头对玄朗道:“对不起,我方才态度太差。您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玄朗往锅里加了半勺盐,道:“缝衣服少说话,别一会扎着手指了!” 流光抿了下唇,还真是与前世半点不差的模样!她叹一口气,这能算是尽释前嫌了么?她想着,开始专心缝衣服。 玄冥光着膀子看她一眼,道:“哎,你若缝的难看,我可没法穿!” “废话真多!”玄朗拿手中的锅铲重重敲了一下灶边,“有人给你缝就不错了!” 流光听着便忍不住笑了。当年,若杨家有个儿子,怕杨老爷便会如此对待的。当时族中长辈都劝他自同族里过继一个,他宁肯分家也不愿意。不过以后来的发展来看,当初分家是对的。只倒了一个靖州杨家,分出去的那些分枝,都没有受到波及。 不多会流光将衣裳缝补好了,玄冥一脸嫌弃的穿上了,玄朗白他一眼道:“我打赌她这辈子还没给人缝过衣裳呢!” 流光这辈子,上上辈子确实都没有给人缝过,但她上辈子还真缝过的。 玄冥瞟了流光一眼,流光喁喁地道:“上辈子给您缝过的!我娘嫌我手艺太次,拆了重缝的!” “真的?”玄朗问,她答:“真的!” 微不可察的笑意挂在玄冥嘴边,旋即消逝。他随口道:“爹,菜够吗?要不要孩儿去城中买些鸡鸭鱼肉之类的?” 玄朗道:“后院竹林里多的是鸡,我去后院捡两个鸡蛋!鱼你上前面荷塘或水田里捉几尾就是了!” 玄冥听了对流光道:“走吧,我们去捉鱼!”两便往屋前荷塘去了。 到了荷塘边,玄冥将刚穿上的外裳和鞋袜脱了放在垛上,把裤脚高高卷至膝盖以上赤足下水捉鱼。岸边水位并不高,刚刚没过玄冥的小腿肚子。 见他下水流光高声道:“哎,你可仔细点,小心水里有桩子扎脚!” 杨夫人捧着一把新掐的鲜嫩红薯叶子,自田梗上远远走过来,高声道:“不妨事。我家的荷塘里干净的很,只有莲藕,没有桩子!” 玄冥听了就在荷塘里沿着河岸来回踩了几步,清亮的塘水立时便混浊了。 流光见了奇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玄冥道:“把水踩混了好捉鱼啊!” “啊?”流光讶问,“鱼是这么捉的么?” 杨夫人走到荷塘边站住,捧着满把的红薯叶子笑道:“哪有这样捉鱼的!你往前走两步,那边荷叶下有笼子,你爹放的!” 玄冥皱眉,流光晓得他凡事不服输的脾气,笑道:“别啊,娘,您让大哥捉!” 玄冥听她唤自己做大哥,微微一愣,见她在夏日艳阳下笑得灿烂,将眸光回移,道:“我也是书上看的,我没捉过鱼!” “我在书上也看过!”流光道,“你在水里再多走几步,把鱼惊得跳起来,就可以捉了!” 玄冥听了当真在水里来回起走起来,不多会水花四溅,满荷塘的大小鱼儿都被他赶到了荷塘一角去了,不时有小鱼儿蹦出水面。 流光指着跳出水面那银白色的鱼儿兴奋的道:“玄冥,这个,这个!” 玄冥挥手轻轻一掌拍在那条鱼儿身上,鱼顺着他的力道径直往流光那边跃去,流光将身上流仙裙长长的下摆兜起一层,将这活蹦乱跳的鱼儿接个正着,高兴的对玄冥道:“玄冥,左边,左边那条大!” 玄冥便转往左边,跳起的鱼花落回水中,激起的水花溅了他一脸,透过晶莹的水花,水岸之上的人儿笑得那般灿烂。眼前此景,足够温暖他往后余生。 上神曦和拎着一篮子红薯,火神祝融用道袍下摆也兜了不少,两人远远走来看着这一幕,互看一眼,终于明白为何当年天帝如此容易便被二人怂恿:天帝心中最在意的,最宠爱的,始终是太子玄冥! 玄冥至今未尝娶妻,个中原由,这会儿若还看不出来,就是个瞎的! 当玄灵领着十七位弟弟着清一色白色道袍落在院门前时,便见着玄冥在水中追鱼、捉鱼的模样,玄灵看着上神流光兜着裙摆接他大哥扔过去的鱼,齐道:“大哥,你俩这是在做什么?” 玄冥扫他一眼,道:“菜不够吃,爹让我们来捉鱼!” “啊?”玄灵感觉下巴要掉了:他大哥竟然光着膀子在荷塘里捉鱼,上神流光竟然兜着裙摆在那接鱼。 他们原本说好不是屠尽龙虎山满门的么? 最幼的玄英注意力已经转偏,愕然道:“有鱼吃?谁下厨?” 玄朗自院内出来,高声道:“鱼捉到了没,再不来我可不做了!” 流光头也不回的高声道:“爹,来了!来了!玄冥,你再捉两条大的,人太多,这点鱼不够吃!” 玄冥听了一抬脚踢出一尾大鲤鱼,正要捉,杨夫人高声道:“哎,这条鱼是我喂的,你爹说要成精了,不许吃!” 流光立时指着玄冥左边道:“玄冥,你左边,你左边有一条大草鱼!”玄冥猫腰双手快如闪电,将鱼扣住,一尾约有半米长的草鱼被他掐出水面,流光高声道:“娘,这条可以吃不?” 杨夫人听她冷不丁的响自己娘,微一怔愣,突的笑了,扫了垛上站的那一水的少年道士说道:“吃吧吃吧,这么多张嘴呢!” 流光转身将裙兜里的鱼倒入玄朗抱着的木盆里,玄朗高声道:“冥儿,你可小心点,这鱼劲头可不小!” 第六十三章 人间烟火(二) 玄冥应了一声,将鱼甩上土垛,鱼在土垛上活蹦乱跳动的欢实,玄灵赶紧上去按住。流光在岸边冲玄冥伸出手握着玄冥的腕子将他扯上岸来,拾起他的衣裳道:“你先去水井旁洗洗,把衣裳穿好了。” 玄冥应了与她一同进了院子。兄弟一十八人垂眸互扫了对方一眼,跟在二人身后鱼贯而入。 杨夫人看着眼前齐刷刷的少年道士问道:“你们是哪一派的?玉虚道人家的,还是孤灯真人家的?” 流光听了一脸懵的眨了眨眼睛,玄朗道:“老婆子,他们都是我当年养过的孩子,不是那两家的,都得管你叫娘。”说完问道:“你们谁会杀鱼啊?” 玄冥在井边就着井水洗身子,流光背对着他,看着十八个上仙大眼瞪小眼:“杀鱼?杀鱼没问题,可是这鱼杀了是要做了吃的,怎么杀?”同时一脸求助的看向流光。 流光从前游历天下的时候,没愁过吃的。有钱就近找城市落脚,没钱饿着,回山再吃。当真是十指不沾杨春水!有了玉璃跟着之后,吃穿住用基本就没操过心了。所以,她只能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 火神祝融道:“要不直接烤了?”玄朗笑道:“你会烤?” “我看他不会!”一把爽朗的声音响起,玉皇与王母一身素白道袍推门而入,二十多人立时将整个院子挤满。 玄朗道:“老婆子,指挥孩子们搬桌子上院外去,今儿这顿饭我们上院外吃!” 玉皇撸起袖子看着那还在地上蹦掉的鱼道:“鱼我倒是会杀,但是我烧得难吃!” 玄朗道:“那行,你管杀,我管烧!”又冲上神曦和道:“菜不够,你带俩孩子去后山抓几只鸡,做叫花鸡!” 杨夫人听了笑道:“先说好,你们这些人中可有会杀鸡的?”言下之意:玄朗不会杀鸡!这些连鱼都不会杀的,也不像是能杀鸡的样子。 王母道:“我家当家的会,交给他处理!”曦和领着玄灵和玄杰、玄文等就去后院山上捉鸡了。此处划重点:众上仙们方才见着了玄冥捉鱼,下意识的以为此处不能用法术。 片刻后,玉皇将鱼杀完收拾干净,他负责添柴,玄朗负责掌勺。玄朗看着片好的鱼道:“刀功不错哎。老婆子,鱼头做汤,这些上好的鱼片做酸菜鱼,鱼身干炸,怎么样?” 杨夫人道:“行!你动作快点,这些孩子该饿了。”说着招呼玄英等摆桌椅板凳,王母和流光帮她摆碗筷。 一会两张大四方桌摆好,条凳摆满,过路的农人扛着锄头笑问道:“杨老爷,你家又来仙人蹭饭了?这次来的又是哪方仙山上的?” 玄朗道:“是嘞,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来了!你要不要来就一口?” 扛着锄头的老农笑道:“不嘞,我家老婆子等着我回去吃饭咧!”一脸幸福满足的神情,弯着腰大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流光眸光微热,看向杨夫人道:“娘哎,咱们家经常来仙人蹭饭么?” 玄朗下油,煸葱、姜、蒜,接过话头说:“就数你那位义兄玉虚道人家的来得最勤,这院子是他给盖的,地是他和孤灯真人一块买的!” 原来今生杨老爷仍然没能逃脱前世的命数,虽然没了她这个女儿。十年苦读,一朝高中,被高官看中想招为东床,他不肯弃妻另娶。后因为人太过死板得罪权贵,亏得看中他的小姐情深义重,暗中出手相助,令他被贬回家。 而后,家产被占,两人流落街头,就在杨老爷准备去要饭的时候,玉虚道人寻过来了。买了房置了地,把两人安顿在这了。 流光听了暗暗感叹:前世这两个义兄真没白认! 杨夫人道:“不许提他俩,再提我跟你急!”流光听了一脸懵的眨了眨眼睛,原来她那位义兄玉虚道人老毛病犯了,非说杨老爷(玄朗)有仙缘,硬撺唆着人修仙。 凡人修仙,先得戒了七情六欲,清心寡欲。虽说道士可以成婚,那也得有所成之后哎。杨夫人只想和夫君多生几个孩子,安安生生过小日子,自然是不乐意听这些的。若急了就要和杨老爷回城去当乞丐,玉虚道人就没好意思再提这事了。 流光听了笑到扶腰,转念一想:不对哎!玉虚不抢了飞雪跑了么,他不用再攒功德了啊! “滋溜!”一声,鱼头下锅,香气四溢。玄英扶着肚子道:“爹,孩儿饿了!” 王母听了笑道:“伯父,需要我来帮把手不?” 玄朗指着右边耳房道:“屋里还有个小灶,你把红薯煮上,再用小锅炒些青菜萝卜的!” 王母就扯了玄英道:“好嘞!走吧,来帮我添柴!”玄英一脸求助的看着火神祝融,祝融暗戳戳的笑着跟着去了。 杨夫人见了笑道:“到底是龙虎山的天师,什么都会!” 流光奇道:“娘哎,您怎么知道她俩是龙虎山的天师?” 杨夫人笑弯了眉眼道:“他们家玉璃仙师教我的!”说到这个,她一顿,道:“老头子,玉璃仙师上回酿的米酒,应该到日子了吧?要不要拿出来给孩子们喝点?” 玄朗一边抖着汤勺往鱼头汤里加盐,一边道:“他们都是有职责在身的,饮酒误事,不可饮酒!” 流光嘴角抽了抽:不愧是天帝啊!这作风,一如即往的不通人情啊。不过,玉璃什么时候跑这来酿的米酒? 玉璃自然是不会告诉流光,而且他此次与流光碰面也压根没机会告诉她。他在山下遇着了他前世的爹娘,还跑人家地里干了两天活,酿了两缸米酒。 她眨了眨眼睛,撒娇道:“就喝一口,成么?” 玄朗严肃道:“不成,他们没喝酒就能被人撺唆了当刀使,这要喝了还了得?!” 当真是个明白人啊!当年您若有如此明白事理该多好。正想着,玄冥在穿好衣服在她身旁坐下,问道:“你可饿了?” 流光笑道:“还好!你可想吃酒酿丸子?”玄冥探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道:“不行,我爹不让!” 果然是个听话的孩子! 流光簇眉道:“嗯,那就不喝了!” “喔喔喔!”一只大公鸡飞身上了屋顶,玄杰手里拎着一只公鸡,高声喊道:“三哥,鸡上屋顶了,怎么办?” 杨夫人站起来道:“笨,你们修道的不会法术么?放个技能……不行,这些公鸡不能吃!只能捉母鸡!给我放了,重捉!” 笑容在玄杰面上凝固,流光听了杨夫人的话再看见玄杰的表情趴在桌上笑到绝倒,好半天都直不起身子来。 她若银铃的笑声近在咫尺,在耳畔在心房萦绕不去。可惜,那不曾说出口的句子,那还未曾来得急的表白,再没有机会诉诸于口。 见玄杰一脸小委屈,杨夫人起身软声走向他道:“乖孩子,不是我为难你。这山上统共就三只公鸡,上回玉璃仙师来捉错了,宰了一只,就剩这两了。要再宰了,明年春上怎么孵小鸡呢?” 玄杰被杨夫人柔声一哄,红了脸,低低应了一声,把鸡放了。见流光兀自笑得直不起腰,眸光渐黯。流光赶紧扶着腰道:“玄杰,我来,我来帮你捉!我前世帮我娘捉过,玄冥,你一起来!” 此刻后山那十来亩的竹林里,当真是鸡飞狗跳,流光看着曦和与玄灵、玄文各据一方的模样,笑道:“我娘方才说了,可以用道门的法术捉。” 曦和听了一脸愕然:用,用法术捉鸡?那何不直接用法术变出饭菜来? 只见流光手捏剑决,以真言喝道:“临!”那些上下乱蹿的鸡立时呆若木鸡,原地不动了。她笑容甜美的道:“捉吧!” 第六十四章 人间烟火(三) 玄杰瞪大眼睛看着流光,她笑容甜美:“我给他做女儿那一世便是拜在三清门下,就是如此在山上捉野味给我爹娘调养身子的!”怕他们不信,又补了一句:“真的!不骗你们!咱们爹最爱喝鸡汤了!我们当时倾家荡产,就差睡大街了,我只能进山去抓!” 玄杰听她说得真切,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只要当年的事不是你做下的,什么都好说!” 玄冥自他身旁走过,一手抓了一只,对她道:“是啊!只要当年的事不是你做下的,再没有什么是揭不过去的了!” 流光眨眼,方才她解释的时候玄冥并不在场啊! 后来玄冥向她解释:他爹玄朗原话是,若流光如此快便改弦更张嫁与星神若风,她当初也不会为了明璐堕身成魔。那摆明是个邪魔,并非流光。而这,便是天帝玄朗当初非杀银月不可的理由。 防患于未然,强硬的变成了杀患于未然。 刚则易折!几个吃软不吃硬的、几个为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往无前者,将整个事件推向了无可挽回。 而前世的玉皇,在面对红莲尊者时,做了同样的选择。身在高位,只能以大多数人的利益出发,他们不能赌。而她们,唯有全力反抗。 塾是塾非,不过是局外人与看们的评判。在他们,不过是做了自认为最正确的选择。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半个时辰后,开饭了。饭桌上摆着叫花鸡、酸菜鱼,煮红薯,炸鱼,鱼头烧豆腐,青椒炒鸡蛋,素炒红薯叶,素炒萝卜丝,醋溜白菜。所幸正是夏时,先做的菜不至于凉,二十四人坐满两桌,三人挤坐在一张条凳上,大家开开心心用完了这顿饭。 饭后流光与王母负责洗碗,至于杨夫人,玄朗可舍不得她洗。流光嘛,她是强烈要求的。 玄冥本来是想去洗的,杨夫人道:“别,上回摘星观的小道士摔了我好几个碗,这不是你们舞刀弄枪能干的,让她去,她会用法术!”杨夫人嘴里的她,指的是王母。 王母当真施了点小法术,水流自水井注入木盆中,水花自盘碗中旋过,倾刻间干干净净。流光想问杨夫人怎么知道王母会用法术洗,转念一想:嗯,怕又是玉璃干过的事情吧! 果然,杨老爷说:“前段时间玉璃来的时候给洗过一回。她还想让我学呢!” 流光听了一边帮王母晾碗,一边笑道:“娘哎,您不是不让爹修仙么?” 杨夫人扭捏道:“修仙归修仙,学点小法术还是可以的!” 玉皇听了自怀里掏出一个紫檀木的小盒子,双手捧到玄朗身前,恭敬道:“启禀伯父,玉璃仙师令我给您带来两粒仙丹,凡人食用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若有仙缘,还可以修炼一些小法术!” 杨夫人听了瞪大眼睛道:“那个,吃了用修仙不?” 王母笑道:“不用修仙!” 杨夫人笑弯了眉眼,冲玄朗喜道:“老头子,玉璃比玉虚靠谱多了!”她眼角微微的鱼尾纹看在流光眼里都分外温柔。 玉虚?等等,玉虚……不会吧,玉虚宫乃是原始天尊道场,莫非,可能,也许……流光不敢细想。姑且糊涂着过吧! 玄朗在她愣神的功夫,双手将装有仙丹的盒子接了,沉声致谢! 玄冥笑道:“爹,娘,你俩赶紧服了,别一会此来什么觊觎的妖怪可就不好了!” 杨夫人笑道:“有玉璃仙师坐镇,玉皇山脚下,谁敢造次?” 流光心道:有啊,前世就有妖尊叶芊语血洗靖州啊!她笑道:“哎,娘哎,好几十年前,那个谁,妖界有个大妖跑咱们靖州来抢亲那回,您忘了?” 杨夫人看着流光额上半开的红莲道:“你是,对了,你是传说中的那位女天师么?”她不好意思的点头,玄朗将仙丹化入水中与杨夫人各自饮了。 刹那间杨夫人只觉得神清气爽,红光满面,只是玄朗的变化并不明显,众人又笑着拉了些家长,将她心中疑问岔开了。 玄朗当着众人面玩笑着问杨夫人:“老婆子,你觉得玉皇大帝这个天君当得称职不?” 杨夫人道:“我哪里懂这个!你个疯老头子,当着这些天师、道士的面问我这些。” 玉皇笑道:“不妨事,您说说您的看法。若有意见,随意提提,我告诉玉璃仙师,让他提醒玉皇仙师。” 杨夫人眨着眼睛道:“人生无常,各有命数。前世因今世果,我嘛也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只是啊,我听着那些个来蹭饭的小道士们都说玉皇是个顶不错的人。重情重义,就是太过死板了些。 但他身居高位,一举一动那么多人看着。有道是重口烁金,他若有个错处,怕得让人说死。死板就死板点吧。但有一桩,刚则易折!为人处事,还是要留有三分余地,不要把自己、把旁人都迫到死地。 这天上人间,谁都不容易!谁心中没有个非要守住的东西和人呢?就是我老婆子,谁要动了我的老头子,我都要提刀跟人拼命,更别说是天上那些神仙。 无欲无求的人啊,最怕痴念一心,若只念一物一人,一旦惹到痴念之人,便是无可挽回。所以啊,凡是但凡能成全,不碍大局,便成全了人家吧!” 见众人皆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杨夫人幽幽的补了一句:“那些个仙凡恋、神妖恋,睁只眼闭只眼,就随人家去吧!” 玉皇看着杨夫人,玄朗笑道:“我夫人是大家闺秀出身,自幼读了些诗书,最爱听才子佳人的故事。对于些个倾心相许,却偏偏没有好结果的故事,看一次哭一次。”杨夫人听了不好意思的撞了玄朗肩头一下。 玉皇沉声道:“好的,此建议在下代玉皇仙师收下了,一定会转告玉皇仙师的!” 杨夫人又喜得笑弯了眉眼,不多会,杨夫人似是倦了,便靠在玄朗怀中沉沉睡去。玄朗为其把脉,知是仙丹开始融入血脉,便将杨夫人交给王母,由王母为她筑基注灵。 玄朗看着流光道:“今天的事情我已经基本了解清楚了。你在魔界留下的业债实难开解,只能由你和明璐自己去解决。还有,你娘方才说了,刚则易折,你牢记在心!凡事给自己和旁人都留三分余地!” 流光撒娇道:“爹,孩儿晓得了,孩儿改!” 玄朗听了,扫了自己最钟爱的长子一眼,玄冥浅笑未语。他又道:“那你快回魔界去吧!对了,天界里面应该还有与魔族相勾连的,你查出来后交给玉皇处理,此事你不宜出面。” “喔!”流光点头,“好的,爹!” 玄朗不满的道:“早这么听说听教多好!” 流光眨了眨眼睛,上神曦和立在一旁,道:“启禀伯父,方才令爱当众勾引并强吻小侄,请伯父示下!” 流光一脸懵,不待她说话,玄朗道:“枉你数十万载道行,这么点勾引都受不住,这才哪到哪?要不要给你安排个情劫啊?!” 上神曦和听了笑道:“看看,这无赖样儿,不愧是一对父女,真真儿是亲生的!” 众人听了只在一旁笑看着,各自交换眼色。 玉皇眸光清冷,微微笑着转过话题道:“对了,上神,您大限将至是怎么回事?” 上神曦和微微一笑,正要岔开话题,火神祝融顺嘴道:“当年若风殒身时,他的心脏也毁了,数十万年消耗下来,哪里还消耗得起?” 流光立时想起她初归天界时玉皇提起的瑶池所得的两株万年金莲,一枝给了玄朗做肉身,那还有一只给上神曦和做颗心脏应是不错的。 她这个提议一出,上神曦和一脸疑惑:“你是让我以万年金莲做心脏?” 第六十五章 悲怆 流光道:“对呀!我前世莲蕊被玉璃吞了,我为了救他就给它做了一万五千年的心脏。玉皇,你说是吧?” 她此话一出,玉皇隐隐觉得不妥,可话以至此,他只得点首,沉声道:“上神,不如本座帮您,将此金莲炼成仙心,如何?” 曦和微微笑道:“不必了,我有祝融相助便可!”便与祝融携手告辞而去。 待两人背影消失,玄冥急道:“此事怎可公然说出?万一他对你仍有得失之心,一意将你吞噬,你待如何?” 流光眨着眼睛道:“我,我没想过哎!” 玄灵道:“大哥,你是关心则乱。我觉得上神曦和没那么坏!” 玄英道:“二哥,神魔之战时你和大哥被关禁闭呢,当年你俩是没看见……”话说一半,流光瞪他一眼道:“事情都过去了,翻篇!” 见玉皇似有隐忧,流光道:“有祝融跟着呢。再说了,我肉身都取回来了!” 玄灵听了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做魔啊?” 流光哂道:“切,我现在想做神做神,想做魔做魔!你们小孩子家不懂。”说着起身,对众人揖以平辈之礼道:“老爹就暂由各位大哥们照顾了,魔界还有颗雷等着我呢!我要走了!” 她刚要走,玉皇问道:“《诸神札记》你不要了?” 流光笑道:“那颗雷我不看着实在是不放心,师祖那里你替我去靠个罪!”又对玄冥道:“对了,你们分班看着爹,我解决了那颗雷再回来。” 玄朗听了眸光微凝,玄冥试探着道:“可是星神若风重生了?” 流光丢给他一个妩媚的笑脸,玄灵自条凳上跳将起来,低声喝道:“星神若风当年真个是疯魔了!流光,你是不知道!当年父君自爆,他救走那与你一样的邪魔后,去而复返之后见人就杀,自人间一直杀上天界,杀死无辜生灵无数!” 据玄灵所说,当年星神若风去而复返。星神若风回来后整个疯魔了,嘴里反复念叨着:“星河崩落,日月同坠!”,非要拉了上神曦和与月神舒望同死,他手上三十六路星君与七十二门仙徒苦劝无果。 此前月神舒望被若风措手杀伤,呈假死状态。上神曦和与火神祝融加起来都没拦住,他最后抱着月神舒望、扯着上神曦和上了诛仙台,被闻讯赶来的原始天尊一掌打下诛仙台了。 自此被除去仙籍,与他有关的所有一切,都被从仙册上勾去了。连冥界都将他一笔勾消,彻底绝了他转世重生之路了! 也难怪龙虎山重新现世之后,再无星神若风半点消息。星神与流光不同,流光当时天界下了定论,战死在堕魔山,此论天帝玄朗认下了。而若风与邪魔乱于天界至天帝爆灵在前,后自人间一路杀上天界,拉了亲兄与月神共死在后,九天诸神深以为耻,便将他所有过往尽数抹去了。 流光听了一脸肃然的道:“此事确实是若风做错了,但请爹爹与诸位看在他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的情况下,对他睁只眼闭只眼吧!总之我日后会好生管束于他便是!”在坐的人自然是不会知道,星神若风已经殒身,活着回来的是他的影子上神星影。 玄朗点首道:“左右上回杀我的是他,救我的是你,我便睁只眼闭只眼吧!”流光躬身谢过,深深看了玄冥一眼,道:“玄冥山太无聊了,你没事还是应该多出来走走!”说着转身飘然而去。 玄冥看着她的背影浅浅一笑,转首道:“爹,孩儿在此陪您住段时间,您不会嫌我烦吧?” 玄灵听了道:“爹会嫌弃你才怪!”旋即把方才在凌霄殿前,流光取了他三滴精血,老爹一点反应都没有,流光才会去找玄冥招魂的事儿说了。 玄朗面有歉意,嘴上却道:“谁让你们都不是女儿!” 也是,玄朗自打有了玄冥之后,便一心想要个女儿,结果一连生了十九个,个个都是儿子。从些,除了玄冥是天之骄子,其他十八个,都是遗憾! 玄冥在玄灵头上摸了一把,道:“大哥平日里不疼你们么?你们哪一个娶媳妇不是我张罗的?” 一十八位上仙齐声应:“是!”玉皇看着便笑着道:“这女儿不是有了么?还一下有了俩!” 玄朗愣了一愣,立时悟道他指的是王母,哂道:“女儿是不错,这女婿嘛,我可得好好考查考查。” 众仙皆笑:玉皇这是分明挖坑要把自己埋了的节奏啊!自古哪个老丈人看女婿顺眼? *** “星河崩落,日月同坠!”流光在心中咀嚼着这八个字,这是他们当年无意中立下的诅咒。说到底,上神星影如此疯魔,怕是在星神若风殒身,银月神魂破碎,而流光觉醒无门的情况下,才会如此孤注一掷吧。 他刻意做得绝决,怕是做好了若失败,便就此被抹去所有过往,立意不要任何人去救赎他,更不要流光在觉醒后知晓吧。 若非在风魔边境,见着了他的残躯,若非流光实为他若风此生最在意之人,他当真是再无活路。而拂风将前尘俱都忘却,怕是因为被原始天尊打下了诛仙台之故。 而流光,无论在觉醒之前或觉醒之后,她对拂风的孺慕依恋,却从未将眼前之人一眼认出,那分明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因何为何自己从未联想到若风身上? 当真是因为天上人间九幽之下,俱将他抹得太过干净了么?那么又是何人将他的残躯送到风魔边境,令她忆起若风呢? 密室里的台阶太长,一个人走太过孤寂。极轻的脚步声响在漫长的石阶上,一声一声敲在心上。 这条路,前世今生都曾走过,第一回,走得如此心焦。脚下一错,踩着自己的衣裙,连滚带跌的摔了下去。滚出百来级台阶,才在一个稍宽一些的石阶转弯处勉强停住。 流光摔得狼狈,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骨头俱痛。这条路,她自己走过的其实并不多。紫凝驼过,幻璃、玉璃、明璐都抱过。她扶着石壁勉强站起,若风也走过这条道了吧。 这世上,还是有人记得星神若风,还是有人无法忘掉星神若风,所以才千方百计将若风的残躯送到她手边的吧。 三十六路星君,七十二门仙徒,一百零八颗星宿。她回首,身后那漫长的,看似杂乱无章的台阶,三十六级,七十二级,一百零八级,七级,四十二级,十八级,九级……每一处转折都暗藏与若风有关的数字。 她抬首,密道之上以无数夜明珠缀成的星空璀璨。若风,你走过这条路时,可曾发现,这是我在你被从这个世界彻底抹去之后,下意识里对你的记忆? 她跛着脚,艰难的移动着向下。 前世觉醒之后,她深觉欠拂风良多,一心想嫁与拂风。而今生,她欠若风的,她拿什么还?银月,再也回不来了呵! 梨落与明璐终将融魂,玉璃与他之间,尚有慕莲与思柳在。可你与银月之间,再无任何可能。 或者,我当真应该放手,如前世一般,成全玉璃与明璐,站在若风身旁。 想到此,心中漫过一丝寒凉,玉璃的面目自她心中晃过,那是她自天地初开之后,终于于懵懂情识之中所动心的男子,是她不想失去想要拥有的人儿。 而明璐,是她倾心爱上与之许下终身之人。 虽是明知大限将至立意要爱一场的奋不顾身,明知万动不复也要共赴这一场爱恋的扑火飞蛾。 无论是梨落还是明璐,在明确自己心意后,对她绝不放手。 那若风呢,若风要怎么办?她去何处,为若风再寻回一个爱恨分明的好姑娘,一个可爱的姑娘,一个令他真心爱上的姑娘? 断线的珍珠自她眸中落下,辉映着密道中那人造的星河。一步一顿,她走得悲怆。 第六十六章 不用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当流光上天界寻找玉皇借《诸神札记》时,玉璃等一行人带着星神若风回到魔界祭司禁地。 幽篁小筑内,妖言卧在正在蓝色的勿忘我花田上晒太阳。衣物宽松,一副慵懒模样。 当玉璃半扶半扛着星神若风进入幽篁小筑时,妖言扫了他一眼,抬眸冲将休道:“休儿,你把拂风扛走!还有你,想活命就别在他跟前晃!” 将休一脸无奈,当真将拂风扛走了。 星神若风眸光微凝看向魔界世尊妖言,哂道:“你便是流光这一世的娘?” 妖言毫不相让的与他四眸相对,道:“我把她自沉沦苦海捞出来了,难道当不起你一句谢谢么?” 星神若风笑道:“我的谢,你敢受么?” 梨落眼看着这两人再如此对话下去立时得打起来,赶紧开口道:“启禀世尊,看守幻境之门的书魔前辈令我等将星神若风带来交给您诊治!” 妖言听了情知再和若风斗嘴下去,怕是只有动手开打一途。她揉了揉太阳穴道:“先说好了,治你可以。但自此前情尽消,所有过往、感情全部消饵,而后在魔界重新抬胎。就如拂风一般,你治不?” 星神若风听了微愣,道:“当年星影是你救的?” 妖言摇头,当年星影自然不是她救的,那是祭司一族长老的一位至交好友救下的。只是她此时不能说破罢了。 星神若风沉吟了片刻,道:“我想见一见明璐了再做决定。” 梨落听了心底升起异样情绪:若风这是因为不肯将银月放下,所以要去见明璐么? 妖言抬眸看了梨落一眼,唇角啜着浅笑。 因着业债的关系,梨落实为明璐分身一事,妖言当年连至尊明月都瞒下了,也千方百计想过避免重蹈当年流光与明璐的复辙。 可前世,他二人不仅没有避开,反而直接复刻了当年的事,更惨的事,两人爱而不得,至死都没有在一起。重生之后,又搭上一个玉璃。 今生嘛,总算是情势开明点了,可无论是玉璃还是明璐都是靠不住的。怎么看都还是拥有一颗赤子之心的小凝儿最靠谱! 梨落只得向若风解释,说明璐因为神魂不稳,饮下了神梦引滋养神魂,眼下睡了方不足一月,眼下最快也得等上一个多月才能醒。 若风不耐的道:“啰嗦,这个方才你已经跟流光说过了!” 梨落确实跟流光说过了,因着这会若风说要去见明璐,他以为若风当时没在意,所以才又解释一遍。结果又被人给怼了!他看向若风,将不满写在眸中。 玉璃笑道:“师伯,我带你去见明璐。” 自打若风坦然告诉他与流光,他爱银月,他娶了银月起,玉璃便知道,明璐和若风之间必须有一个了结。毕竟,当时若风分明知道,银月是明璐的残魂。 妖言看着玉璃与若风紧紧偎依在一起走出幽篁小筑的背影,见梨落一脸不自然的表情,道:“要发脾气就去发去!你俩还顶着夫妻的名份呢!要不你就送他一纸休书,人家封妃纳妾也方便!” 梨落听了执礼道:“娘亲说的有理!孩儿这就去准备休书!”解除了关系,也省得日后融魂了搅缠不清!他这样想着,便告辞了,追着玉璃去了。 妖言正想唤住他,后来一想,自语道:算了。我一个孕妇跟你们操这心干嘛?只有女儿是自己的,我只要她高高兴兴的就行。你们几个啊,自己作吧! 片刻后,祭司禁地,梨园室内。 明璐侧卧在床塌之上,面容安祥睡的香甜,紫凝坐在他对面的软塌上盘膝打坐。 秋末时节,天气微寒,因着今生杨柳菁身子娇弱,梨园之内虽然四季分明,故而每到秋凉时节,明璐都会替她将房间中置上炭火。露台之上更是会堆上篝火,以烦此天气湿寒,令她不适。 莲悦依着往日习惯,将主屋之内都摆上了炭火,整个房间都被哄得暖烘烘的,半丝寒意也无。她将风窗打开,偷眼看了紫凝一眼,满心欢喜。 紫凝恰在此时睁眼,抬眸与她相碰,见她眸中欢喜,心下喟叹,情知自己误了她,却又无可奈何。垂眸柔声道:“饿了!” 莲悦听了笑着应一声“这就去小厨房取”便笑着去了。 待人去了,紫凝长叹一声:难怪将休当初宁愿得罪也要把人推给自己,对方有情,自己无意,误人一世如何是好? 紫凝正想着,听得脚步声簌簌而来,分明是玉璃的气息,另一首气息陌生却隐隐觉得危险,好没来由的危机感。 玉璃半扛着若风正要往主卧去,梨落在二人身后高声道:“玉璃,人在室。” 玉璃回眸看他一眼,便扛着若风往室去了。 紫凝一脸懵的看着玉璃扛进来一个和拂风生得一模一样的俊美男子,想来便是上回梨落说过的,她的三师兄星神若风吧。 若风进屋后一眼便看见在卧塌之上睡着的明璐,通过气息将他一眼认出。眼角余光瞟到紫凝看着自己,扫了紫凝一眼道:“星神若风!” 紫凝含笑道:“魔尊紫凝!” 若风冲他颔首,强撑着松开玉璃,迈着并不坚定的步子走到床塌之前,坐在塌沿。 他怔怔的看着明璐:这便是流光当年不顾一切爱上的人儿么?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拂上明璐的眉毛,微凉的手指触到他温热的肌肤,这,便是他爱过的那个人儿的本体么? 指间拂过明璐的眉梢眼角,他在心中细细描绘着明璐的模样,若有所觉的抬首看向梨落。 梨落的心中有着某种异样情绪划过。眼前此人如此深情,令他不知如何是好。而玉璃却心道:若明璐就此跟了若风,梨落守着她,或者就此也算是不错的结果。 若风将落在梨落脸上的眸光回疑,手指渐渐有了温度,清清拂过明璐的唇角,他的唇色红润,一如当年。 怎能如此将你一笔抹去?怎能忘了当年? “告诉你家世尊,”若风沉声道,“本座的伤,无须她治!” 自若风坐在塌沿注目于明璐开始,紫凝便持续一脸懵的状态:明璐不是,不是她的夫君么?这个,这个星神若风是什么状况? 大脑糊涂的同时,心中那莫明的危机感持续不退,反而益发浓烈。他保持着盘膝坐着的姿势,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向站在床边的玉璃与梨落。而这两个人的表情各自精彩,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若风说完,深吸一口气,手指捏着明璐的下巴,幽幽的道:“银月,我回来了!”说着俯唇吻向明璐。任谁听着他那似有无限幽怨又满含神情的嗓音都要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梨落见若风覆唇要吻,也顾不上那一身的鸡皮疙瘩了,飞快伸手挡在他双唇之间,正要说话,那侧卧在床塌之上的人儿忽的幻为一片红莲尽数环绕在梨落周身,梨落眨了眨眼,听见明璐的声音响在灵海:“融魂提前了,你开始吧!” 原本被梨落挡了那一下,若风便要发作的,眼前的人儿突然化为莲瓣环绕在梨落身上,以他的阅历他如何不懂。他颤声问道:“你是明璐的分身?” 梨落一脸无奈的道:“嗯。我们现在要融魂,麻烦你们先出去!”身后传来如火般炙热的气息,这是玉璃的怒意:梨落竟是明璐的分身?那自己在明璐心里究竟算什么? 梨落回眸,不待开口,玉璃抬手揽着他的脖子一脸恼恨的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怒道:“你俩先融魂,我为你俩护法!有什么帐,等你融完魂的!” 见玉璃当面吻了梨落,若风眸光微寒,强烈的危机感使紫凝打了个冷战,他冲玉璃道:“玉璃,你是不是先把星神若风送出去?” 第六十七章 小凝儿被吃了 玉璃冷声道:“小凝儿,你把星神若风扛到小浴室,他身子弱,需要以灵力充沛的灵植滋养。流光稍后便会回来!” 紫凝一脸无奈,抬手去扛若风。 他愈靠近若风心底危机感愈甚,眼前的男子眸光阴冷的看审视着玉璃,气压低的怕人。 但自己好歹继承了魔尊传承,难道怕一个半残的上神? 他硬着头皮将手伸到若风肋下,就在两人肢体相触的一瞬间,耀目的星光刺痛了玉璃与梨落的眼睛。 玉璃条件反射性的支起结界,将还未来得及与明璐融魂的梨落以及他周身环绕的明璐神魂护在结界之内。 星神若风与紫凝已经自二人眼前消失,二人眼前是两团光芒刺目的星云。 一个光华耀目,另一个为一团深紫色。 在两人瞠目中,那一团光华耀目的星云似张开了一张深不见底的黑洞,转瞬将深紫色的星云吞噬了。 玉璃扫了梨落一眼,此情此景不用双方解释,彼此也知道,紫凝便是若风缺失的神魂所化。 玉璃赶紧顶着结界扛了梨落与明璐的神魂出了室,只见梨园之上此刻布上了一座星光耀目的大阵,星云流转,万千星光尽投向室而来。 看这情形,纵是两人能出去,明璐的神魂怕是出不去…… 玉璃不觉心慌意乱。梨落道:“去主卧!” 玉璃反应过来扛着梨落引着明璐的神魂径自往主卧去了。 梨落盘膝入定,玉璃为他布下了一个防护结界,防止明璐的神魂被室那环绕的星云吞噬。 好在他的担心纯属多余,梨落将将盘膝入定,那环绕在他周身的莲瓣尽数入怀,没入梨落的体内。 明璐的神魂出现在梨落灵海,一脸苦笑道:“开始吧!” 梨落一脸揶揄的道:“星神若风和你是怎么回事?” 明璐略感难为情的道:“你惹了玉璃,我惹了他,也算是打平了。细节融魂完成之后你便知道了。” 梨落听了露出一脸莫可奈何的表情,化为一团白色的神魂,与明璐化为的红色神魂缓缓相融。 *** 不知道过了多久,流光拖着踉跄的步子终于抵达密室,她先抬手为自己疗伤。 书魔见着她一身狼狈的样儿一脸莫明的从《妖魔志》里跑出来,一脸关切的问:“小柳儿,你,你这是被谁欺负了?” 流光神色悲怆,听他问得关切,不觉失笑,面色转缓道:“我不小心从石阶上滚下来了,没人欺负我。” 书魔听了哭笑不得,只得道:“你,你以后走这里让人跟着,别自己走了。” 她糯糯点头,突然问道:“您到底是谁呀?为什么明璐那么怕您?” 书魔笑道:“我是他师祖之一。” 流光应了一声“喔”,书魔又道:“对了,若风突然回来怕是不简单,你小心点。” 流光听了微微一凝,书魔便将当年上神曦和为了拆散若风与银月,将银月捉上凌霄殿意欲关入玄冥山,星神若风暴走,银月趁机刺杀天帝玄朗,而后天帝爆灵而亡的一系列事情讲给流光听了。 这件事情流光已经了解了大概,只是不知道当初银月是被上神曦和捉上天的罢了。 她听完了微微点首,向书魔致谢道:“多谢前辈提醒。” 书魔道:“这事我还得跟你道歉。璐儿的残魂因爱恨而生,固而执着于爱恨,此事怕是给你添了不小的麻烦。” 流光笑道:“不麻烦。我即嫁了他,自然要与他一并承担的!” 书魔听了万分欣慰的冲她点首,她便揖礼告辞去了。 祭司禁地的幻境之门打开,流光自美仑美奂的星光通道中刚一出来,受玉璃所托等着出口的明枫一见了她便长舒了一口气,喜道:“小师叔祖,你可回来了!” 流光正要说话,一眼便看见梨园之上星光耀目的封印结界,眸光微凉,急道:“拂风呢?” 拂风慢悠悠的声音响在身后:“在这呢!” 流光一脸狐疑的看着他,明枫赶紧将若风提出去梨园看明璐,而后梨园便被封印结界笼罩了,任谁也进不去。 流光听了拧眉,抬脚正要往梨园走,拂风将她捞在怀里,问道:“你这一身狼狈的可是叫人欺负了?” 将休站在拂风身旁无声看着这一幕,眸光微凉,道:“哎,人家小叔子还在那站着呢!” 明枫是明璐这一世的亲弟,流光既然是明璐之妻,明枫自然是流光的小叔子了。 流光被拂风捞在怀里,也觉得不太自在。毕竟上回阴阳怪气的是拂风,不依不饶的也是拂风。 总不能说,拂风跟将休和好了,她流光就该拍掌相庆? 两人前两次会面,一次是在战场上,一次是在若风跟前,流光没空搭理拂风,但不代表拂风上回的做法,就能在她心里揭得过去。 她想快速翻篇,但不代表她心里不在意,不计较。 拂风斜了将休一眼,未置可否。 明枫一脸不悦的道:“将休尊者,您跟拂风师叔祖闹归闹,别拉上我家小师叔祖!” 说完明枫伸手自拂风怀里把人捞了出来,对流光道:“小师叔祖,我大哥和玉璃、梨落还有紫凝尊上都在梨园,眼下不晓得什么情况。” 明枫言下之意是:小师叔祖,您要不要进去看看啊? 拂风见明枫竟然把人自他怀里捞走了,正要发作,慕莺远远过来,冷冷瞟了他一眼。 他心中一惊,慕莺已经别过脸去对流光揖礼道:“启禀小师叔祖,世尊要见您!” 流光冲慕莺伸出手,糯糯地道:“我灵力耗尽了,你抱我去!” 慕莺听了知道流光是想避嫌,抬眉道:“明枫师兄又不是外人,这种时候不是避嫌的时候!”说着扯着明枫三人快速往幽篁小筑去了。 拂风面上表情微愣:自己这是被未婚妻无视了的节奏么? 他完全忘了自己当初和将休闹别扭的时候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了。 将休瞟他一眼,决定还是不要提醒他的好。 单手搂着他的腰道:“走吧,世尊让我扛着你的!我们一起去!” 幽篁小筑,世尊妖言侧身躺在塌上,莲悦一脸戚戚艾艾的坐在一旁,四大至尊坐在坐塌之上。 见慕莺领了流光进来,又见她一身狼狈,不待他们问出口,流光以手掩脸快速道:“无妨,我不小心从密道石阶上滚下来了。娘,您有话快说。” 妖言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示意莲悦道:“莲悦,把你那天看到的事情说出来。” 莲悦红着眼眶,忍着哭声道:“我,我看见星神若风和尊上都变做了一团星云,而后,那个星神若风变的星云把尊上变的星云吃、吃下去了!” 将休搂着拂风走到门口正好听到这句,拂风如遭雷击道:“莲悦,你,你说什么?他们变,变成了什么?” 流光听了冲将休喝道:“将休,你把拂风捆了!”将休立时脱了上衣将拂风捆了。 接着流光快速向魔龙至尊情心道:“爹,您将娘抱回魔龙宫去。她身上灵力太强,容易成为若风的吞噬对象。” 流光又转向血另外三位至尊道:“傲天大叔您将傲兰哥哥还有云儿他们全数带回血魔宫,吟风大叔您将所有长老修为的祭司还有风魔尊主全带数带回风魔宫去。” 魔龙至尊情心听了将世尊妖言捞在怀里,妖言靠在他怀中面有忧色道:“呃,小柳儿,你做好心理准备。那个,玉璃和梨落还有明璐都在梨园里。” 流光点了下头,莲悦补充道:“我听他们说梨落世子是师兄的分身,他们好像要融魂了!” 妖言是担心若风将明璐神魂吞噬的意思,流光如何听不出来。 她狠狠掐了自己眉心一把,道:“无妨,若风不会伤害明璐的。” 随即转向至尊明月,道:“这个我回头再和你们解释,事不宜迟,你们快走!” 第六十八章 吃货属性 待人都走了,一直保持沉默状态的拂风道:“哎,小柳儿,你那位莫明其妙的三师兄,当真吃了小凝儿?” 听过莲悦的描述,流光猜到紫凝可能是若风缺失的部分,可她又不敢断定。而且若风如果与紫凝不能完成融魂,一旦失去常性暴走,后果将不堪想像。她看着拂风,犹豫在要不要将他留在此处。 若留着拂风,一旦若风暴走,只有被唤醒的上神星影能与若风相抗。可若唤醒上神星影,他届时与若风融为一体,将休该怎么办?若风深爱银月与流光,以他的禀性,是断然不会放过将休的。就算他放过将休,可他万一不肯将星影吐出来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对将休道:“将休,你带我拂风哥哥走!” 拂风听了笑道:“怎的,你怕他吃了我?”流光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在我改主意前,快滚!” 拂风手腕上微动便解开了将休缚在自己腕的上的衣裳,将流光捞到怀里,笑道:“你那位三师兄有什么弱点没?” 流光没好气的横了拂风一眼,若风自然是有弱点的,但他的弱点,便是眼前的拂风。此事干系重大,她自然是不会说与任何人知晓的。 拂风见她看着自己不说话,抱着她掠到梨园附近,将休紧跟在他们身后。 祭司梨园附近的人已经全数撤走,眼前不断有星光透过封印结界逸入梨园。光华耀目,美若幻境。 据莲悦所说,若风吞噬了紫凝,梨落与明璐正在里面进行融魂,而玉璃应当是守在梨落身边。若他们贸然闯入,惊着了任何一方,都极易可能造成意外。 流光拧着手指愁眉不展的看着眼前这若梦幻般的星光,拂风上下打量她道:“要不你去舍沐浴更衣,我和将休去给你做些吃的?” 流光此时哪里有心思想这些,摇了摇头。正摇头时,一缕落往梨园的星光突然调头没入拂风体内,流光在拂风怀中怒道:“拂风,你在做什么?” 拂风搂着她笑道:“我什么也没有做啊!对了,方才没入我体内的是什么?” 流光骂道:“星影,你个王八蛋!你是不是觉醒了?” 拂风一脸莫明其妙的冲她眨了眨眼睛,道:“哎,小柳儿,你骂我可以,但骂我王八蛋不行!”说着把她搂得又紧了几分,道:“这样,我抱你去舍休息,不在这看着,总行了吧?” 就在拂风说话的功夫又有几缕星光落在拂风身上,没入他的体内,流光自他怀里跳出来,冲将休道:“你带他走!” 将休一脸莫明的看向流光,前天在摘星观祖师阁内室之时,当拂风问及自己与若风的关系时,流光曾经亲口说过,拂风实为上神星影,乃是星神若风的影子,两人实为一体。拂风听后还曾笑言,说他不会吞噬若风。当时若风因此与拂风吵架时,流光明显护在若风一方。 将休道:“小柳儿,就算你要护着若风,可两人实为一体,一为主体一为影子,既然若风可以主导拂风,拂风自然也可以反噬若风。这是他们自己的主从之争,你一个外人因何要插手此事?” 流光听了将休的想法差点破口大骂。深吸一口气,道:“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去舍沐浴休息!”说完她当真抬脚走了。 片刻后,越来越多的星光没入拂风体内。拂风好容易温煦了几天的气势微变,又变成了前段时间脑子抽风和将休闹别扭那个荫翳难着摸的男子。将休眸光微变,抬手制住拂风扛了就走。 拂风在将休肩上笑道:“阿休,别闹!”将休抬眸,肩上忽的一轻,身上的人儿幻为一片深色的星云,一片墨色中星光点点的向梨园去了。 将休一怔,却见拂风幻出的星云被挡在封印结界之外,根本进不去。而后这片星云停在封印结界之外,越来越多的星光没入星云之中,星云以微不可查的速度缓缓生长,约一柱香后,星云长至半个梨园大,将梨园中的大部分景物覆在自己的阴影之下,那落向封印结界的星光被他掠夺了一多半。 将休目瞪口呆的看着:拂风这是越吃越大的节奏么?可他就算吃得和梨园一般大了,他进不去封印结界,也奈何不了结界内的若风啊? 此时的流光将身子浸泡在温热的汤池里,水汽蒸熏,肢体放松到极致。她深吸一口气,刺槐花的香气在水蒸汽中弥散。她将心情放松,努力将思绪放空,而后盘膝进入入定状态。 片刻后,夜幕降临,夜色下的星光益发令人着迷,似乎满天星河的星得都将光线照在了梨园之上,拂风所化的那片星云却越来越暗。将休眸光渐凝,隐隐觉得不妥。 一个时辰后,拂风所化的那团星云仍只有半个梨园大小,仍然覆在封印结界之外,却越来越厚,成为浓黑的一团。若非知道这是拂风所化的星云,将休怕是要将他认做一团怨灵。他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子进入舍。 有力的敲门声响起,流光躺在干净的床塌之上,撑了个懒腰,她不过盘膝打坐了半个多时辰,没有外力相助的情况下,想要立时恢复灵力是不可能的。在恢复了一些精力后,她索性上床睡觉去了。 “进来吧,门没锁!”她躺在床上一脸慵懒的道。 将休看着她抱着云被一脸慵懒的模样,垂眸道:“那个,拂风似乎有些不妥。”随即把外面的情况说给流光听了。 流光听了笑道:“无妨!将休啊,你去隔壁屋泡个澡,也好好睡一觉。他俩这才刚开始呢,不急!” 将休听了抬眸,沉吟片刻道:“那个,你可是因为我方才的话恼了我?” 流光方才确实是有些恼了的。可她泡完澡之后身体放松之后心情就好了很多,仔细想想,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将休对她都当真是不坏。这个世上,将休最在乎的除了亲弟便是她与拂风了。 虽然将休当年为了救幼时的杨柳菁以身伺银月,在现在看来是咎由自取。可当年银月已经报过一次仇了,而且将休自己也是怨灵的受害者。更何况当年将休脑子清醒的时候,明确拒绝了臣下趁机娶了红莲尊者为后的请求。再想前世今生,将休当初一心为她之时,可并不知道自己欠了她这些。 想明白了这些,流光也没什么可生气了的。她笑道:“没有。将休哥哥,有些事情是终是你我之力所无法改变的。那么,我们只能坦然应对。我已经想通了,所以对你也没有什么生气的了。拂风这件事情,也请你坦然应对,我们各自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一觉睡醒了再应对!” 将休见她眸光清澈,知她说的是真心话,赫然颔首,道:“小柳儿,我不如你。” 流光冲他挥手,笑道:“哎,我说真的,你必须去睡觉,休息好了,才有气力去应对明天的事情!” 将休听了应下去休息便替她关上门出去了。透过窗户,他看着窗外那团深遂的黑,眸色黯沉,缓缓闭上眼睛,盘膝打坐。 第二天,天光大亮,洪亮的鸡叫声响彻祭司禁地。 将休坐在屋顶,一脸莫明其妙的看着身边坐着的卯日星君,卯日手中拎着一只硕大的公鸡。这只公鸡足有一米来高,高耸着红色的金冠,颈下一圈金色羽毛,一双由浅绿到墨绝色的翅膀,红黄绿色相交的长尾羽,嘴喙与爪子都是金以的,一看便是锐利非常。 而此时拂风所化的那团星云听到鸡叫之后渐渐缩小,被他阻挡住的星光更多的逸进了梨园之内。 流光撑了个懒腰,抱着被子出现在舍门口,抬眸对将休道:“将休哥哥,饿了!” 第六十九章 吞噬天地(一) 卯日星君瞪大眼睛看着流光,他来之前听说流光因替前天帝玄朗唤魂耗尽了灵力,他原是不信的,这会一见了,她果然没剩多少灵力,连运功御寒都不行,竟然直接抱着被子出来了……至于流光嘛,她的灵力那么宝贵,自然是不能用在御寒这种小事上的。 流光抬眸扫了卯日一眼,道:“卯日,你可真是若风的死忠啊!这么早就到了!”说完她一眼扫到那只大公鸡,吓得立时裹紧了被子,骂道:“卯日,你要死啊!明晓得我最怕它,你还敢把它带来?” 将休听了凝眸看着那只大公鸡,卯日星君道:“带别的来会被你俩宰了炖汤啊!小神只好带阿日来了!” 流光立时在心里把若风凌迟了一遍!只因若风爱喝鸡汤,她有回进山捉野鸡的时候正好赶上卯日星君家的阿日偷跑出来繁殖后代,她一看这只大公鸡长得不错,捉回去做红烧鸡肉,羽毛做把漂亮的鸡毛禅子正好。 谁知阿日着实凶悍,金钢铁爪加上锋利的嘴喙,她跟一只公鸡打了半天,又不好意思放禁咒来对付一只鸡,最后竟然顶着结界落荒而逃,事后她只要见着凶悍的公鸡都要胆颤一下。堂堂上神竟然被一只公鸡好斗的公鸡吓破了胆,此事当年令她被群嘲了好久! 阿日一双金光闪闪的眼睛看见流光,立时张开翅膀冲她又高叫了三声:“喔喔喔!”她只得又将被子裹紧了些。 将休见了自屋顶上跃下来,笑道:“无妨,鸡若要啄人,是不会先冲你打鸣的!”流光自然是晓得的,这不过是阿日在洋洋得意的冲她示威罢了。 流光嘟着嘴道:“将休哥哥,你去炖一锅杂菌鸡汤,我要喝!” 阿日听了流光的话张开翅膀就要飞来啄她,被卯日星君一把抓住翅膀,道:“你若真把她给啄了,回头星神真能把你剁了炖汤!”一想到星神若风,阿日立马老实了。不能惹,绝对不能惹! 流光做了个得意的鬼脸,将休当真进厨房去给她做饭了。只是,杂菌鸡汤是不会有的,毕竟方圆百里都已经在昨儿半夜搬空了,他让谁去给采蘑菇? 流光见阿日老实了,裹了被子跳上了离卯日星君最近的房顶,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卯日星君看向那凝聚成团似一个黑洞附在封印结界外的星云道:“星影似乎正在汇聚实力,应当是他先开始吞噬!” 流光听了立时道:“什么?那你还不快滚!”卯日星君听了如获大赦跳上阿日的背上骑着公鸡半空中丢下一句:“如此便有劳上神了!”而后就跑了…… 不怪卯日星君跑得快,因为如果是由星影先开始吞噬的话,他会先将三十六路星君全部吞噬掉,以保证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去反噬星神若风。 这个世间,有光明的地方,就会有黑暗。世间没有绝对的光明,也没有绝对的黑暗,重点是,你是站在向阳还是向阴的那一翻。面对阳光,也许耀目,甚至可能会灼伤眼睛。可若背对阳光,便只能看见阴影,而上神星影则是星神若风身后永远的阴影。 流光见卯日星君当真跑了,叹了口气,捂着空空如野的肚子,心道:剩这么点灵力也就算了,肚子还是饿的,哪有力气打架啊? 可惜纵是没有力气,架该打还得打! 就在卯日星君跑掉了流光叹口气的功夫,拂风所化的那团星云忽的一下扩散开来,缓缓升上半空,将九天之下落下的星光尽数接住,九天之上的星何似是受到惊吓般,忽的乌云密布,将星河遮了个严实,而后星云突然似一个巨大的黑洞一样“啊喔”一口梨园之上那璀璨的封印结界咬了下去。 正在厨房做饭的将休突然觉得天色暗了,他跳上屋顶,便看见流光当真化为一道明亮耀眼的流光自被子里出去直向那张似黑洞一般张开的大嘴,“嗡”的一声,似是击在实质上一般,而后那道流光快速的在半空跃动,每跃动一下都击在拂风化做的黑色星云上,每击中一次都留下一个耀眼的光斑。 她跃动的越来越快,黑色星云之上的光斑越来越多,“嗡嗡”的空气波动之声连绵不绝。到最后将休只能看见她的光弧,约摸一柱香之后,黑色的星之上点点光斑恍若群星闪烁,她的跃动也似乎变缓,最后一道刺目的光弧划过,好似流光一记重拳击在拂风腹部之上似的,星云忽的收缩化为人形,被耀眼的流光冲击在“轰”的一声砸在地上,冲击的声波将舍夷为平地。 将休站在护身结界之内,看着拂风落地后化为着一身墨色道袍的男子,躺在呈半开的圆锥体的深坑里,流光在他怀中幻为人形,揪着他的领子将他摁在坑底。 “王八蛋!”流光骂道,“你清醒了没有?” 从前的风魔尊者拂风而今的上神星影被流光揪住领子叫骂,他面貌又变得温煦,还带着小撒娇的语气:“你下回能不能轻点打?疼啊!” 流光听了松开他的领子,直接一屁股坐他怀里,恶狠狠的道:“不打疼了你能清醒吗?” 上神星影将人搂在怀里,跳将出来,问:“里面那个什么情况?” 流光没有理他,一脸小可怜的望着将休道:“将休哥哥,饿了,饭呢?” 上神星影不满的道:“人家也很饿啊!”说着肚子还相当配合的“咕噜”了一下。 将休冷着脸示意二人看脚底下,方圆近十里的一个大坑,只有被封印结界封住的梨园虚浮在大坑一角完好无损,哪里像是还有饭能吃的样子? 流光似是耗尽力气,径直靠在星影怀里,一脸的垂头丧气对星影道:“一会那只暴走,你自己看着办!”星影听了就一脸小期待的看向将休,那期盼的眼神令将休只想将他扛到床上去…… 将休看着眼前此幕怎么都觉得有些熟悉啊!他一脸无奈的道:“我去别的地儿给你们找点现成的吃的,你俩先扛着点。” 流光与星影同声道:“我要吃凤梨酥/烤鸭!”,将休提气纵身便走了:还是通过传送阵去风魔宫取最快,瞬间传送,来去用不了一刻钟。 “轰隆!”又一声巨响传来,将休停在传送阵之旁。只见一团恍若实质的漆黑自堕魔山方向飞速往梨园方向掠来。 星影与流光同时回眸,流光骂道:“我去你大爷的,这他妈当真是姑奶奶当年造下的罪孽么?谁他妈的再说这个是业债,我他妈的就把谁扔进去!” 星影低笑用特有的低沉嗓音道:“哎,省点力气!” 流光捂着肚子苦笑:“我现在只剩下骂人的力气!”早晓得当初在靖州城外就多吃点!应该将那没吃完的叫花鸡打包的!想到这个,她口舌生津,肚子也如擂鼓一般的响了起来。 黑色的混沌快速掠过来,如方才星影幻做的黑洞般张开黑黝黝的大口向他们与梨园吞噬过来。 流光苦笑了一笑,抬手道:“流光之境!”随后星影松开流光两人身形一错,各自幻为一团光斑耀目的星云与一道刺目的光弧向黑色的混沌击打过去。 将休身形疾掠回来堪堪被阻在流光之境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刺目的光弧撞击在恍若实质的黑暗之上,留下耀目的光斑,而那团耀眼的星云若张大的口袋般在混沌上咬了一口,就似一个孩童咬了一大口棉花糖一样,只是这棉花糖是黑色的! 不过,这黑色的棉花糖貌似有毒。耀眼的星云吞了两口之后化为乌黑一片,他张嘴全给吐了出来,却仍是被污染了般失去了许多耀眼的白色光点。而流光的跃动正在减弱,她在混沌之上所留下的光点在片刻后消逝。 第七十章 吞噬天地(二) 天地之初,实为一片混沌。 盘古大神以开天斧劈开天地,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降为地,而三千神魔则各自诞生于清气于浊气之中,被称为九天诸神与九幽诸魔。 而流光,为诸天之中一个异数的存在。她为天地初开之时,开天斧劈天斩地之时所划出的一道光弧中化身而出。 有光明必有黑暗,有星光自有星影,有星云当然就会有黑洞。起初诸天星云与黑洞互相吞噬融合,最后化为三位主神:上神曦和执掌太阳,若神若风执掌星河,月神舒望执掌月亮。 而后三千神魔各自争战不乱,天帝昊天出世后剑斩三千神魔,开劈新天地。但哪里又当真能尽数斩杀开尽。众神化为满天星宿,各司其职。 天界一度平和,直到某天星神若风自嘴里吐出一个黑色的虚影。虚影被吐出之后立时化为黑洞将星神若风一口吞下,继而吞噬星河、日月。星神若风师兄上神天璇与师妹上神流光以单纯武力将虚影暴打一顿,终令虚影将星神若风与满天星河并日月吐出。 后虚影受太上老君点化,拜入老君门下,成为上神流光七师弟,上神星影,成为星神若风的影子,两人实为一体。至于上神星影那天被星神若风吐出来的原因,事后据流光知晓,他太饿了!星影也饿了,所以他把星影吐出来,让他自己去找吃的!星影为了一劳永逸让自己吃饱肚子就把主体和日月星河全吃了! —————— 这段记载,将休很多年前,在百万年前,他还未当上魔龙尊者的时候,听祭司一族的一位长老提过。此乃神族隐秘,那位长老酒后说给他听的。当时,他们正在夏夜里把酒观赏满天星河。 至于提起的缘由,似乎是因为阿离询问那位长老,可曾听过关于与天界上神流光的逸事。当时长老说上神流我的逸事没有什么,多半与她那位吃货师兄有关。而后就讲起了星神若风的这桩隐秘。 说完之后,长老令二人赌咒发誓绝不外传,两人当时还以魔族的咒约起过一个誓。想到这些将休一脸肃然的看着,旋即黑沉了面色:星影说他饿了!若流光力竭,她是会被混沌捕获,还是会被星影吞噬掉? 而那传说中曾经天噬过天地的星影,似乎吞不下眼前这团黑色混沌! 星影显是想到了此点,他绕着混沌快速旋转了几圈之后骤然停住似乎正在做某个艰难的决定。片刻后,他动了。在判断出流光下一个击打点时,忽的缩小化为一点耀目的星云急速掠过去,堪堪将流光拦截住流光,身形忽放大似一个口袋般将流光装了个正着。 流光眼前一黑之后化为人形置身于黑色的虚空中,眼前繁星点点,星影的声音响在耳畔:“你先待我在体内休息,吸取我的星云转化为灵力!” 流光眨了眨眼睛:这是自己被星影吃掉了的情况么……好吧,她确实没有力气了,那只好在星影体力反噬他了。 将休看着星影突然将流光吞噬,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紧接着黑色的混沌突的缩为一个深黑色的球体伸出无数触手将星影化做的星云紧紧裹住,将整团星云裹入其中。 将休眼睁看着,撞向流光之境,结界没有任何反应,他被无声弹开,他焦虑的心在微怔片刻之后放定:流光暂时无碍,那么,星影应当还有救。 数十万年前,在神魔之战上,当被光神魂消散之时,护在他周身的流光之界无声消散。此时这结界如此结实,想来她当无碍。那星影应当还有救,日月星河他都能吞下,难道还怕这黑混沌? 黑色的球体将星影裹入其中之后,绕着梨园之外的封印结界快速旋转,而后忽的胀大数倍,如方才星影所化的黑色星云般,意图将整座梨园吞噬进去。 在那黑洞的底部,将休看见星影所化的星云,星云之内的光斑渐暗,似乎将要消失。就在此时梨园之上那座星光密布的封印之阵忽的似一张星网般反向网住扁平铺开的黑色混沌,黑色混沌若有所觉疾数后撤撞在流光之境上,那张星网将黑色混沌尽数网住,眨眼间收缩成一个拳头般大小。 将休瞠目中看着这似拳头般大小的星云中一团漆黑而周围是耀目的光华,往梨园落去,而梨园之中缓缓升起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浑身散发着耀眼的星光,正是星神若风。 只见星神若风微一抬手便将那团星云接住,而后径直塞到嘴里去了。将休瞠目大喊:“不要!” 若风眸光微凝便看见了将休,将休只觉得喉间一紧,似被人掐住脖子般径直被人扯入了流光之境内,耳边有快速的风掠过,一只微凉的大手张开骨节分明的五指紧紧掐在将休脖间,若风冷笑道:“将休,你终于落在我手上了!” “破!”一道剑气自后袭来,上神玉璃出现在星神若风身后,若风看着玉璃冷笑道:“怎的,想打架?” 玉璃凝眸,揖礼道:“启禀师伯,玉璃想跟师伯讲一讲道理!” 若风手中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将休面色青紫,立时传音道:“阿璃,堕魔山业障吃了上神星影,上神星影吃了流光,他吃了业债!” 若风听了面色一惊,立时将手松开,道:“你重新说一遍!” 将休深吸了一口气,立时将方才的经过仔仔细细重新说给若风与玉璃听了一遍,半点细节都不敢错过,深怕说漏了什么,令若风无法判断。 若风听了扯着将休落回梨园之中,支着肘坐在露台上自语道:“那个吃货竟然会被旁的东西吃掉?” 玉璃心中着急,但深知若风吃软不吃硬的脾气,流光虽然成天跟若风打架斗嘴,但也分情况。这种情况下,流光绝对是用哄的。 他放软语调,柔声道:“师伯,你是不是先把师父吐出来?” 若风垂眸道:“你等下,我现在脑子有点乱!” 玉璃听了一脸懵的,看着若风同样露出一脸懵懂的小表情,而后他听见若风小委屈的道:“玉璃,我饿!”活脱脱复刻宠物紫凝饿了救投喂的表情,搁前世,玉璃会摸着额头笑骂一句:“吃货!”然后带人下山喝酒吃肉。 而现在,山在哪?酒在哪?肉,更没有…… 将休赶紧道:“快,把梨园里能吃的都给他!” 玉璃一抬头,看见梨园里那些尚没有来得急摘下的梨,一招手便弄了小半堆堆在了若风面前。 若风继续一脸小委屈的抓起一个梨,在衣服上蹭了蹭,“喀嘣”一声脆响,咬了一口在嘴里,又脆又甜,香甜的梨汁顺着唇角流下来,淋漓滴满衣襟。 这个样子的若风,活脱脱两千多岁的宠物紫凝时期。 见他吃的香甜,玉璃也饿了好几天了,抬手又摘了些,示意他大哥也吃。将休哪里吃得下去,可没办法,万一真要动手,饿着肚子确实没法打架,他味同嚼腊的大口吃了起来。 若风一边吃得汁水横流,一边问玉璃:“玉璃,你和梨落是什么关系?” 若风说“吾妻银月”时的郑重立时映上玉璃脑海,但这个问题避无可避。他道:“梨落乃是吾妻!” 若风听了凝眸看向他,眸光闪烁,玉璃接着说道:“但我实在并不知晓他乃明璐分身。我也是在他们融魂之时才得知。” 若风听到这句点了点头,道:“那我原谅你!” 若搁从前若风这样说,玉璃铁定当场与他动手。可而今不行,流光在他肚子里。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道:“此事还是等他们完成融魂了再议。师伯,您看我师父您可有办法吐出来?” 若风似笑非笑的扫了玉璃一眼,道:“为什么要吐出来?她现在与我一体,我因何要吐?” 第七十一章 我家娘子不喜我与你来往 玉璃又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忍到极限。正在此时一道柔和的月华照在梨园之上,一点耀眼的光亮顺着月华穿过流光之境落往梨园,落地后化为一身素色银裳的月神舒望,眉目温柔的看向若风。 若风送到嘴边的梨顿了顿,舒望看向他柔声道:“你回来了?”浅浅一声问候,隔着久远的时空,佳人如昨。 若岁神情微微一滞,微微颔首,算是回复。 舒望抬手,自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食盒,迎风变大,她取出一锅熬好的鸡汤,汤色澄亮,浮油捞得恰到好处,随手幻化出一张小几,将砂锅放下,又取出一盘烧饼,柔声道:“我做的,你尝尝,可合口味!” 杂菌鸡汤的香气迅速飘散,若风顿了一顿,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面上却带着浅笑,道:“不了,我家娘子不高兴我与你来往,你自去吧!” 舒望闻言怔立在当场,抿紧下唇深深望了若风一眼,软声道:“你,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不能!”若风答得干脆。舒望神色瞬间凄惶,疾声道:“你当年已经杀过我一次了,我已经付出了代价,我并不想要与你如何,只是想要仍旧与你向从前般为友,也是不可么?” 若风道:“从前是我不懂,而今我懂了,你自去吧。” 从前,他不懂得拒绝,他不懂得分寸,却令她徒害相思。男女之爱,是拥有,也是自私,更是独占。他即有了心爱之人,便该与倾慕者保持距离,说明缘由。可他,以为她懂;却原来,她不曾懂。 而舒望,并非不懂。她只是想着,他心里并非没有她,只是那些女人太会勾引撩拨男人。她最爱的金针雪毫,她最喜的桃花酥,他永远都记得,他永远都会为她备好。 舒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柔声道:“我过两天再来探你。”说完将吃食留在原地,融入月华之中穿过流光之境去了。 玉璃啦着他俩的对话,虽如坠云里雾里,但若风嘴里那句“我家娘子”他听得清楚明白。只是他现在的心思已经自情爱上转移开,眼前有重大的危机需要他来应对与处理。 他将心中憋的那口浊气吐出,冷声道:“师伯,月神舒望可以自由穿越流光之境么?” 若风听了微愣,又拿起一个梨道:“我饿的时候没有力气想复杂的事情,你容我再吃饱一点的。” 将休一脸石化表情毫无存在感坐在一旁,继续吃梨。心中想的却是:拂风回头怎么办?这吃货万一不肯吐出来该怎么办?怎么打才能打得过?像流光那样,直接用拳头打他肚子,能吐出来吗? 玉璃脑海中却掀起滔天巨浪:若月神舒望当真可以自由穿入流光之境,那在魔界之中她可兴的风浪实在是太多太多! 若流光在此,当能猜着,那一心记挂着若风,将若风的残躯通过怨灵的手送到她手边的人儿,怕是月神舒望吧! 鸡汤冒着萦萦的热气,若风道:“玉璃,这鸡汤你处理了吧,我看着馋得慌!” 玉璃也觉得这鸡汤确实是不妥的很。正要起身,一片红莲幻过,桌上的鸡汤与烧饼瞬间化为灰烬,一身红裳的明璐自主卧走了出来,道:“这鸡汤里下了足够份量的逍遥散,再闻下去你们就都废了!” 话音方落,三人“咚、咚、咚!”相继倒地,明璐立在露台之色,面色泛青,清冷的月华缓缓落下,月神舒望复现。她道:“魔尊明璐?” 明璐凝眸看向她,面沉如水。 舒望道:“流光在他体内。我帮你将流光取出,你让我将他带走,如何?” 明璐周身气压冰寒,冷声道:“本尊因何要与你做交易?” 舒望垂眸,复又抬眸:“他曾在人间历三世情劫,三世痴恋所恋之人均与流光生得一样。当年更娶了流光的分身为妻。明璐,你以为他会对流光放手么?” “喔?”明璐眸光阴冷,冷然道,“敢问月神,月魔一族与您有何因缘?” 舒望听了面色微变,抬手便抓向若风腰间,明璐手腕微动,红莲朵朵铺陈开去阻在舒望身前,他冷声道:“你不配得到他!” 舒望听了神色微变,恼道:“你以为他当真爱你吗?银月不过是流光的替身罢了!” 明璐冷笑道:“当年用过的伎俩就不要再用了!杀伤力太低了!” 着实是当年用过的伎俩呵。当年的银月猝不及防,当真以为他并非真心待她,当真以为自己不过是个替身。她因爱恨而生,陷入绝望的偏执之中,由挚爱而化为至恨,不死不休。 “原来是这样!”若风低沉的声音响起,自地上坐起,抱着双膝道:“那我当年杀你,还当真是没有半点冤枉!” 舒望面色又变得凄惶,她幽怨的眸光落在若风面上,若风不再看她,道:“在我心里你已经又死了一次了!不会再活过来了,你自去吧!” 舒望神色凄苦紧咬下唇,最后道:“流光复活了玄朗,当初他死在你们手中,此次觉醒势必不会放过你,你,你自己珍重。”说完她化为一道光亮再次离开了梨园。 “不要信她的话!”将休沉声道,“这个女人太过阴毒!” 若风冷冷瞟了他一眼,抬起右手冲明璐道:“有劳娘子,拉为夫起来!” 明璐扫他一眼,叹气道:“我脑子现在很乱,你不要和我说话!” 若风眨了眨眼睛,玉璃听着他俩的话觉得也已经风中凌乱了! 而后明璐坐在若风对面,随手捡起梨堆里的梨用衣服擦过后小口吃了起来,姿态优雅,与若风汁水横流的吃相形在鲜明对比。 若风抓起一只梨咬了一大口,“喀嘣”的脆响声又起,玉璃盘膝坐下三人呈一个三角形,他看看明璐,又看看若风,深吸一口气道:“他把流光吃了!” 明璐听了将嘴里的梨细嚼慢咽的咽下去后才凝视着若风道:“吐出来!” 若风白了玉璃一眼,道:“他醋了,不要信他的话!” “他不用说谎!”明璐道,说着撸起袖子,握紧拳头道:“你吐不吐?” 若风恼道:“不吐!” 玉璃一见明璐跟若风来硬的,赶紧抬手道:“他吃软不吃硬,不能和他硬杠!”两人同时扫了他一眼,一脸我俩的事你别插嘴的表情……玉璃觉得他当真应该将这两个捆了,一个爆打,一个摁床上啃一顿,方能出了这口浊气。 玉璃在心底凌迟完眼前的两个人,微微闭眸,最后道:“你俩的事随意,把流光完好无损的还我就成!” “那是吾妻,轮不到你来管!”明璐的面色黑沉,语气不容置疑。玉璃跳了起来:“等他把流光吐出来了,咱俩再论论关系,如何?” 将休是真的晕了,他刚才正好在下风……他在逍遥散营造的梦境里,拂风左手搂着他,右手抱着幼儿时期杨柳菁,听着拂风对他笑道:“以后啊我俩将她当女儿养,我给她当爹,你给她当娘!” 当晚,他吻了拂风,爬了拂风的床,可拂风只把他摁在怀里搂着他便睡了,不曾有任何逾矩,他便知道,拂风那句话不过是宽慰他罢了。 此时纵然他醒了,面对眼前这混乱的关系,估计也清醒不了。 第七十二章 有脑子清醒的没? 若风脑子很乱,他当然乱。紫凝是他缺失的神魂,是他对流光那颗坚定的赤子之心,而他在明知银月为明璐残魂后依然爱上了银月并娶了她。以紫凝对银月的认知,他当初怀着对流光坚定的信任相信银月未来可期,也许潜意识里依然怀着当年的爱恋。可,可当真要紫凝面对这些,他需要时间。 而紫凝与将休最大的共同点只有两个,一个挚爱流光,一个,杀将休。将休当年所犯的过错,在若风当年,不过是自舒望处听来的廖廖数语,而在紫凝这里,却是自梦魇之中亲眼所见的,所造成的冲击力是当年听来的所无可比拟的。这便是若风一见将休便要将他活活掐死的原由。 可若风知道星影爱上了将休,他在祖师阁中已经决定要成全星影,他脑子自然会乱。更何况他的肚子里还有着一团被星云封印网住的有毒混沌,而有毒混沌之中裹着星影,星影肚子里装着流光。 他脑子很乱,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将星影和流光救出来,他没有多余的办气来应对其他。偏偏将休在他眼前晃,玉璃在他耳边烦他,连舒望都来勾惹前世,而后,他不肯放的人出现在他眼前,他完全觉醒前差点就吻到了的人坐在了他的对面。 而这个人在与玉璃争吵,争吵流光的归属。 明璐的脑子更乱。 魔尊明璐,上神流光之夫。他殒身之后的残魂藏在流光舍弃的欲念之中,为怨灵所噬,为爱恨而生,成为银月。银月得流光相救脱离怨灵后嫁与了若风。 明璐殒身前分身藏在了风魔祖地那棵属于流光的梨树内,在眼见流光因杀了假玉璃而神魂涣散时,他决定令分身封印,令流光有机会与玉璃重遇。却不料,他那多情的分身因见着重生后的红莲尊者而借腹重生了,并最终嫁给了玉璃。 如果可以,他当真很想爆打梨落一顿。 而现在,残魂银月嫁过的夫君若风坐在他对面,分身梨落嫁过的夫君玉璃坐在他右手边。他的脑子要不乱,才怪。 明璐耳听得玉璃说要跟他论一论关系,抬眸道:“梨落给你准备了一份休书,在世尊那里,回头你自己去取。” 若风唇角含笑,齿间发出愉快的“喀嘣”声,依然汁水横流的模样,对玉璃道:“玉璃,你坐过来,我要用你的上神神光!” 玉璃因为明璐的话而瞬间暴走的心情在听到这句话时强压了下来,挪到若风身旁坐下,放出上神的神光来。若风沐浴在他的神光之中,倚在他肩头问道:“你们这么些年对付那业债,可有能令其消饵的方法?” 玉璃略一思索道:“祭司一族的净化之光和流光的金色玄雷似乎都有效。” 若风点了点头,将休自深重的梦中强自清醒过来,有气无力的道:“可她灵力耗光了!” 若风又啃了一口梨,发出一声脆响,甜汁儿流了玉璃半身,含糊道:“无妨。她过几天自己便能出来。”说完转首看向玉璃,一脸憨态可鞠的道:“玉璃,我要洗澡!” 明璐面上神色微寒,噌的起身大步走到他身前,扯着他的脖领子将人拦腰扛了,径直扔进小浴室里去了。 玉璃跟在明璐身旁,一脸揶揄的看着他。任谁都知道明璐是醋了,可这醋吃的究竟是谁的,怕是他自己都说不明白。 将休撑着无力的四肢勉强走过来,靠在浴池一脚,对站在岸上的明璐与玉璃道:“一起下水来泡一泡吧。我总感觉这货不妥!” 星神若风岂止是不妥,他简直是不妥到家了!方才还红润的面色,这会渐渐开始泛白,玉璃赶紧自水面划过去,让他沐浴在自己的神光之中,他的持续灰败下去的面色又开始渐渐有了生机,玉璃道:“明璐,去找些灵力充沛的灵植过来,他需要补充灵力!” 将休抬手道:“这里我熟,我去找。明璐,你用净化之光。”明璐想说自己比他更熟,但净化之光将休不会!更何况,将休若当真靠近若风,保不齐若风会再伸出手来掐死他。 明璐靠过去,若风右手揽着玉璃,将头枕在明璐右肩上,道:“要不我容了你和玉璃,如何?” 明璐凝眸,手捏法诀道:“净化之光!”甜香四溢的梨花在萦萦的水汽中流转,没入若风体内。 此刻,若风体内,网住混沌的星网渐渐泛黑,显是受到了污染。皎洁的梨花花瓣在若风体内的虚空中流转,将受到浸染的星网环绕住。点点星光重新绽放,渐渐晰入混沌之内。 而星影正在混沌之内努力的吞噬着这有毒的混沌。仍然是难吃,仍然是想吐。可渐渐的,似乎是耐受了这恶心有毒的混沌,他依然会吐,但吐出来的始终比吃下去的少。 而在星影体内的那片虚空里,流光起了一个净化聚灵之阵。她盘膝坐在阵中,将星影吞噬进来的有毒混沌缓缓净化为灵力,注入自己空虚的灵海。 这一过程相当缓慢,可随着她灵海之内灵力渐渐增多,归初只有她手掌般大小的净化聚灵之阵而今已经能将她罩在阵中。她耐着性子,一次又一次的旋转着手中的阵法,任指间开放的梨花散了又聚。 不知道过了多久,泛着柔和光芒的梨花自星影体内逸出,将他裹在香甜的梨花阵内,梨花泛着柔和的光芒将星影四周的混沌悄然净化。星影长出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吃这恶心的东西了。 与此同时的人间,天地一片漆黑,星河黯淡。似蒙上一层灰蒙蒙雾色的星河之中,一点荧白的光线越来越亮,渐渐的,那笼罩半数星辰的灰色混沌渐渐似被一团亮起的星云吞噬,而后,点点白色的细小光亮在混沌边缘亮起,若点点莹火点亮夜空。 而后那荧白的光线化为耀目的光弧以肉眼看不分明的速度在看不透的混沌之个跃动,似似点点流光划过夜空。 当跃动停止时,璀璨的星河重现。而后九天之上传来一声鸡鸣,大部分在黑暗中感到彷徨不安的人们都看见了九天之上的那一只金鸡,三声鸡鸣之后,星河散去,红日喷薄而出。无故消失了七天的太阳终于重现人间。史称星河蔽日。 *** 若风左明璐右玉璃在床上躺了六天多后突然坐了起来,唇瓣微张,一团耀目的星云和一点莹白的光芒先后从他嘴里蹿了出来,落地后先后幻为星影与流光的模样。 流光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未见,径直挤到若风怀里坐下,道:“我累了,要睡觉,别让他们烦我!”当真闭上眼睛在若风怀里睡着了。而星影挤在若风右侧,将面色黑沉的玉璃挤下了床,伸手绕过若风怀中的流光搂在若风腰上,一言不发也闭上了眼睛。 明璐被挤在最里面,他有心动弹,若风伸出胳膊将他压住,道:“娘子辛苦了,也一并睡会吧!” 玉璃周身瞬间放出凛然的杀意,眸光在若风与流光身上来回巡梭:若你二人早两心相许,何苦来招惹我们? 若风感受到玉璃身上的杀意,“卟”的一声笑了,道:“玉璃,他俩灵海枯竭,需要吸食我体内的星云化为灵力!” 玉璃听了身上的杀意微滞,若风又道:“你可以继续放出你上神的神光来,这样他俩恢复的快一些!” 这会玉璃身上的杀意瞬间尽去,一身耀目的金色神光,抬手将流光自若风怀里捞出来,道:“师伯,我给师父疗伤,以免你消耗太多了,你家娘子心疼!” 说完玉璃抱起流光在床对面的软塌之上坐下,将灵力缓缓注入流光灵海,替流光疗起伤来,明璐躺在床上暗暗磨牙。 这混乱的多角关系,搅得他头疼不已。 第七十三章 还吾儿命来? 梨园之外,被毁坏的土地以极缓慢的速度无声恢复。 当房内需要调理恢复的人儿跑出房间抢入浴室之中时,那因流光与星影打斗而毁坏了的方圆十里悄然恢复,舍又近在眼前了,仿佛一切从没有发生过一般。 流光将身子浸在温热的汤池内,指着星影骂道:“你要点脸行吗?” 此时星影已经脱得只剩亵裤,露出健硕的身形站在水里,剑眉微挑道:“是我先跳进来的!谁洗澡不脱衣服?” 明璐站在门口看着星影一脸无赖的样儿,一脸狐疑的扫在若风面上,却听得流光一脸委屈娇嗔了一声:“三师兄!” 若风幻为一片星云瞬间将星影吞了下去,坐在池边看着流光道:“你先洗,你洗完了我再把他吐出来!” 流光喜笑颜开拉了个屏风摆水中间了,若风转身抬脚扯着明璐道:“都出去吧,她要脱衣服洗!” 玉璃、若风、明璐、将休依次坐在露台之上,四人面面相觑之后,若风先开口说话。 他向明璐道:“星影虽然与我一体,但他在我体内时是以我的影子存在的,基本上都处于沉睡状态。和你在一起的,从始至终都是我。”若风这是告诉明璐,和明璐成亲的是他若风,和星影并无半点关系。 明璐低低叹息一声道:“银月是我的残魂,但她有了自己的意识,她亦爱你。但此感情与我关系并不大,我希望你能体谅!” 若风笑道:“无妨!我们再成一次亲便可!”明璐与将休同时瞠目,玉璃唇角抽了半天,最后吐出来一句:“我师父怎么办?” 若风拧眉道:“我脑子有点乱,你让我想想。”见明璐瞪着他,他两手一摊道:“将你们两个一同娶了这种无耻的事情,我是干不出来的!” 想将两人一同娶了的,眼前坐着一个,前世虽然没有全娶成,但已经成即成事实了的,上神玉璃,美人在怀,玉人在侧。 玉璃此时是没有心情和若风做这种口舌之争的,沉声道:“一会你把星影吐出来了,咱俩打一架!” 若风张嘴就把只穿了亵裤的星影吐了出来,道:“打就打!” 玉璃立时暴起跃上半空,一声“万剑朝宗”喝到一半,一道锐芒自他身侧划过,执剑的人儿一身艳红衣裳直往端坐在露台上的若风刺去,高声娇喝道:“还吾儿命来!” 玉璃愣在当场,看着魅魔族长红颜长老一身杀意直取若风,若风手腕微动,晃出一片星光将红颜杀招挡住,剑光碎去,红颜跌坐在地,若风拧眉道:“我脑子有些乱,您先等会!” 红颜听了指着梨落道:“梨落,你替小姨杀了他!” 明璐一声长叹,他脑子也开始乱了。 莲悦的身影跌在露台之上,挡在红颜身前,颤声道:“夫人,世尊说了,此事让我们暂且静观,您先随我回去吧!” 红颜一把抓住莲悦的腕子,怒道:“你不是他的侧妃吗?你夫君让人吞噬了,你还要我静观?你观你的去,老娘要跟他拼命!” 若风有些混乱的脑子终于晓得眼前这位是魔尊紫凝的亲娘,他揉着眉心道:“这位夫人,在下十分抱歉,魔尊紫凝是我缺失的神魂与心脏!而今已经完成融魂觉醒,您纵是杀了我,他怕也是回不来了。”更何况,您连我一只手都打不过啊! 红颜听了眸光凝绝,方才人家不过将手腕微晃,便破了她拼尽全力的杀着,她纵是拼命也打不过的。 稍冷静之后她突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边哭边捶胸顿足的道:“你个丧良心的骗子!小凝儿分明是我怀胎十月生的,他长得与他爹爹如此相似,怎么就成了你的神魂?你的心脏!啊!~天杀的,你是个上神,又是小尊者的师兄,我们打不过你,世尊又护着小尊者!我可怜的小凝儿!早知道娘就不该让你做魔尊,你也不会被这吞天噬地的丧良心的破神仙吃掉!!唔!唔!唔!” 说到伤心处泣不成声,嚎哭不止。若风平生只怕一样:流光哭!流光若当真哭起来,比眼前这位夫人的哭相不遑多让。 见她哭得着实凄惨,若风自地上爬起行到人跟前一脸懵的软声道:“娘,我又没死,我不过是融魂了,您这是干嘛?” “滚!”红颜抬眸道,“你个不要脸的神棍!吃了我儿子还想冒充他!你不要脸!你想要魔尊之位?门都没有!” 若风一脸无奈道:“这位夫人,看在你着实很疼爱我的份上,我才认下您这个娘亲的。您若不信,您闻闻我的味儿!” 若风将手伸到红颜面前,红颜抬手要打开,紫凝的气息自若风身上散发出来,她拿袖子抹一把眼泪道:“休要诓我!”说完双掌拍在大腿上又开始的捶胸顿足的大哭起来 邪魔吞噬他人后,便会将他人的记忆与修为全部据为己有,散发被吞噬者的气息更是再简单不过的伎俩了,故而红颜不信。 若风被红颜哭得心慌意乱,一指仍在半空等着和他打架的玉璃道:“玉璃和明璐可以做证,他们亲眼所见,紫凝化为我的星云与我相融的!” 红颜听了嚎哭到一半的声音嘎然而止,看向玉璃,玉璃沉声道:“他所言属实!” 红颜又开始擦眼泪,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可莲悦亲见你把吾儿化的星云吞了!” 若风耐着性子道:“娘,我是主体,他是部分神魂与心脏,自然是为我所噬。” 此时若风已经解释的相当清楚明白,红颜也明白,可是,可是眼前这个虽然有着紫凝的气息,但终究不是自己的儿子。她泪眼婆娑的扯着若风的袖子道:“那我的小凝儿,他当真再也回不来了?” “娘,我不好好的在这吗?”若风无奈道,“我都说了,我认下您嘛!快别哭了!” 红颜听他唤得真切,抹一眼泪看了一旁戚戚艾艾的莲悦一眼,指着莲悦问道:“她是你的侧妃,那你可认?” 若风听了立时转身向莲悦做了个长揖道:“姑娘,对不住了!在下在数十万年前已然成婚!而且在下应允了我家娘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妃妾,还请姑娘恕罪!” 莲悦身子微微晃了晃,强自镇定道:“无妨,左右我与尊上也不过是挂个名儿的,我,你,你我再无干系便是。”说完飘然而去,出了梨园直撞入候在梨园外的涟漪怀中,泣不成声。 莲悦出去后,露台上静了一静,星影裹了将休的外套坐在地上问若风道:“你俩的架还打吗?要不打了我进去洗澡了!” 两人这场架注定是打不了的,因为在若风听了星影的话正要跳上半空去揍玉璃时,浴室的门开了,着一身白色天师道袍的上神流光自门内出来,一脸娇俏的问若风:“若风,你饿了没?” 若风下意识的道:“饿了!” 流光一边走向他若风一边抬首对手捏剑诀立在半空的玉璃道:“阿璃,人家饿了!要吃香酥鸭,烧豆腐,烫菠菜,清蒸鲈鱼,还有,要两壶上好的花雕。要绍兴的,不要别的地儿的!” 玉璃眨了眨眼睛看向流光,时间仿若回到数十万年前,星影行到流光身前,探手摸摸她的额头,道:“没发烧啊!” 流光白了星影一眼,道:“你不是要去洗澡吗?你和若风一起去洗吧!洗完澡了一起出来吃饭!” 若风和星影当真一起进小浴室洗澡去了。 第七十四章 怎么都尴尬 流光坐在离明璐约三米远的地方,一脸忍俊禁的笑意,笑道:“我觉得你还是嫁给若风吧,即专情又专一,挺好的!” 明璐听了立时站了起来,径直往小浴室走去,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模样。至于明璐干什么去了?自然是进小浴室去揍若风了!他一口一个娘子,演得如此深情,着实令流光难堪!也令他百口莫辩,他除了揍人还能怎样? 流光看着明璐转身离开面部表情石化了三秒,继而以首支肘道:“难办,真真是难办!” 玉璃自半空落下站在她身边,听她喃喃自语,沉声道:“我是你就立刻回龙虎山去,省得呆在这里尴尬!” 确实是尴尬啊!玉璃是她心底最在意的人,明璐是她的夫君,若风是只痴恋她一人的。结果现在,玉璃和若风要抢明璐!而且抢得要打起来,这里好像当真没她什么事了…… 流光眨着眼睛看向玉璃道:“要不让明璐把你和若风都娶了?” 玉璃听了怒道:“那你呢?你可是要与我二人共夫啊?” 流光眨了眨眼睛道:“这里面还有我什么事么?” 玉璃在她身边旁膝坐下,道:“明璐说梨落在世尊那给我留了份休书!” 流光支着脑袋,左右有将休当年的事情隔着,她和玉璃再无可能,她只时尚不知玉璃与梨落已知当年的事情。 流光似是随意地道:“嗯,因为梨落和我已经圆房了!” 玉璃省得她的意思,沉声道:“我不碰你,我只守着你!省得你出来招惹桃花,惹得旁人万劫不复!” 流光听了只道他是在意,索性绝了他的心思,解决一个是一个!她一脸无所谓的道:“不要!姑奶奶是魔界小尊者,养三千面首跟玩儿似的,为何要和你守在一起?你要为梨落守身如玉那是你的事,姑奶奶要找好看的男人生孩子玩!” 红颜还在原地坐着,听着这俩人的对话一脸的目瞪口呆,半天冒出来一句:“小尊者,小凝儿是你的男宠,那个,那个你师兄可是要给你做男宠?” 她话音刚落,淋漓的水身响起,在腰间只围了一件浴衣的若风湿嗒嗒的出现在露台之上,满脸惊喜的问红颜道:“娘,你说的当真?” 红颜一脸镇重的点头,若风喜滋滋的对流光道:“你等我会,我要去跟明璐商量一下,先征得他的同意了我再来回复你!”话刚说完,若风突的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骂道:“小王八蛋,你竟然敢对她用强!” 流光原本听了若风的话就石化了:若风竟然要去问明璐的意见,要征得明璐同意了再来给自己做男宠?当真看不出来,若风竟然还有老婆奴的一面! 下一息,若风就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被他的话惊呆了的众人又呆了一呆,不等流光反映过来,若风突然红了眸光身形一错化掌为爪径直往将休头顶百会穴上抓下去。 明璐在小浴室将若风的话听得清楚明白,顶着一身湿衣自浴室里跳出来,正好看见若风暴走袭向将休,立时出手,堪堪截住若风的手掌,与玉璃同声道:“红颜夫人,麻烦您回避一下!” 红颜一脸莫明,但即是玉璃与明璐同时开口,她起身离去,离去之前没忘了嘱咐明璐:“梨落,小凝儿毕竟是你的表弟,你别伤着他!” 若风微红的眸光听了这句话突的清明,回眸道:“娘,我不会有事,您快去吧!”红颜当真退出去了。 玉璃抬手放了个结界,冲若风怒道:“你疯了吗?一定要将当年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吗?” 流光听了微愣,旋即明白当年的事情玉璃也已经知道了,而梨落也当自明璐处得知了。她眸光微凝,立时将方才玉璃所说的不碰她只守着她会错了意,而明璐一言不发更令她将误会加深。 流光此时当真以为自己被嫌弃了,眸光微凉,旋即清冷一笑道:“有什么关系?” 抬手破去玉璃的结界,高声唤道:“涟漪!”,涟漪应声而入,听得流光娇笑道:“立刻昭告魔界,说本尊纳了魔龙尊者将休做男宠!”涟漪眸光一凝立即着手去办此事。 玉璃在一旁听了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安慰于她,却听得她看向将休道:“将休哥哥,要委屈你在我这挂个名儿了!你我啊,有名无实便可!” 将休应了一声“是!”转向若风道:“在下允了拂风要与他相伴生生世世,请星神原谅在下,在下不能扔下他赴死!” “前生世当如昨日事,昨日事当如昨日灭,玉璃,梨落,这话我前世劝过叶芊语。你们若实在放不下,无妨!左右我与你们再无可能。明璐你跟着若风好好过日子,玉璃呢,你呢也不用守着我。喜欢谁便去爱谁。想跟若风抢明璐也好抢梨落罢,你便去抢,不必在意我。”流光说完,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玉璃听了抬脚欲去追她,突的两眼发黑,径直向后仰倒,晕了过去。明璐怒极攻心的心火见玉璃仰倒怔在当场,抬起的脚又放下,决定先救玉璃。 七天后,世尊妖言昭告魔界:梨落世子为上古魔尊明璐分身,现与祭司护法长老完成融魂,尊为祭司至尊长老。红莲尊者与梨落世子婚约解除,纳魔龙尊者将离为男宠!魅魔世子紫凝的魔尊继承大典,将在一个月后在风魔王都旁新落成的星辰殿举行! 流光在幽篁小筑的室一睡就是七天,不吃不喝,等她娘亲将此决定昭告天下了,她自床上爬了起来,端起碗便开始吃饭。 妖言坐在一旁,看着她大口吃饭,一脸跟饭菜有仇的模样,柔声劝道:“慢点,没人跟你抢!娘凡事都依了你了,你是不是也听娘的劝,去看一看那玉璃?” 流光一边咽着米饭一边道:“不去!他们三一盘乱帐,我去凑什么热闹?”说完把扒了一半的米饭往桌上一放,道:“娘,给我多做几身漂亮衣裳,等若风继尊者位的时候,我要去选男宠!” 妖言高声道:“看玉璃和选男宠不冲突啊!你当真要气死为娘吗?”外面传来一声比妖言更高的呼声,明枫带着哭腔道:“世尊,玉璃要散灵了!” 流光身子微微一僵:祭司一族从不说谎,明枫如此应当是真的! 妖言见她僵了身与表情,赶紧道:“人在梨园!”她化为一道光弧投往梨园。 梨园之内,玉璃的身影化为点点虚影悄然消去,流光落在他化为虚影的身形前,手捏法诀喝道:“临!”急声问围在周围的明璐将休等:“赤血璃龙佩呢?” 将休双手奉与她道:“他说让我替他还你!” 流光指尖微动将赤血璃龙佩立在化为虚影的身形前,低声念道:“镇魂!”玉璃虚化的身影重新化实,流光将他拦腰扛起扛入室放在床塌之上,坐在塌言低声唤道:“阿璃!” 床塌之上的人没有半分反应,身体的能量仍在飞速流逝。她执着玉璃的手,双手十指交握,俯身与玉璃额间相底,神魂没入玉璃灵海。 玉璃的灵海之内正是草色如墨的长河平原,一篝火,一壶酒,头顶满天星河,身侧流莹飞舞,那飞舞的流莹中,红衣少年侧卧在草坪之上,唇含浅笑,似是正坐着什么绮丽的梦境。 第七十五章 心结易解 流光躺在少年身旁,将唇点在他额间,柔声唤道:“阿璃,地上凉,该醒了!”少年应声而醒,睁开眼睛看向她,眸光如水般轻柔,搂着她道:“姐姐,我们成亲可好?” 流光眸光微凝,随即笑着应道:“好啊!你府上还有什么人?你可要回去禀告一声?” 少年踟蹰道:“家里都没事,只是,只是我有一未婚妻,怕是需要和他好好解释一下!” 流光失笑道:“你即以有了婚约在身,怎可再向我求婚?” 少年面上微赦的道:“我这位未婚妻,是名男子。” 见流光露出疑问,少年连忙向她解释,说自己的大哥也深爱这名男子。 他实在不忍大哥为情所苦,而且他也着实对流光动了心,想着自己既然对她动了心,便对不起自己的未婚妻,不如索性放手。 流光深知此为玉璃心结,便笑着对他道:“那你回去解决了婚约,再来向姐姐求婚可好?姐姐在此地等你!” 玉璃听了抬唇在她颊上点了一下,高亢的龙吟响彻九天,他化为一条威武的红色巨龙往东南方向而去。 日月星河转瞬而逝,三天后,少年一身狼狈的落在她身侧,急声道:“姐姐快跑,我大哥说我负情负义,要杀了你和我!我,我怕是护不住你!” 流光听了浅笑着将他扯到怀里,靠在他宽厚的肩上笑道:“无妨!” 一身凛然杀意的将休落在星河平原之上,篝火将熄。 明璐挡在将休身前,道:“阿休,阿璃既然爱上了旁人,与我解除婚约实乃吾之幸事!你何苦迫他至此!” 将休怒道:“我将他与这狐媚子一块杀了!也算是给你一个交待!” 明璐转身看向他二人道:“你们还在这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跑?” 他眸光在流光面上停顿,少年挡在流光身前,道:“明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与她无关,你恨我便可,不要怨她!她,她此前并不知道我有婚约!” 将休恼道:“你这姑娘,我弟弟已有婚约在身,你意欲何为?” 流光抬眸笑道:“本座上神流光!尔是何人?安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少年眨了眨眼睛,回眸道:“什么?姐姐你是天界上神?” 流光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笑道:“你的注意力不应该放在我的名字上么?我可是流光哎!” 说完她看向明璐问道:“你二人的婚约,你可是要解除?” 明璐深吸一口气道:“你是神,他是魔,你们若在一起,恐怕不会有好结果!” 流光道:“也是,我若动情便万劫不复。阿璃,你可想好了,你可愿与我万劫不复?” 少年看着她坚定的答:“吾愿!”流光与他十指将握,道:“那我们走吧!” 明璐与将休立在原地,看着二人飘然而去。 少年紧紧握着她的手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她笑着点头,将吻落在少年的唇上。 他眸光微闭,热切的回应着她的吻,吸吮着她唇中的甘甜,隐隐有着米饭的香味。 他追逐着她向后退去的唇舌,将手揽在她的颈间,温热的触感自指间传来。 玉璃猛的睁开眼睛,看着被自己揽住脖子的流光。 流光一脸尴尬的道:“不好意思,我来救你之前正好在吃饭!” 她嘴里的饭粒子都还没来得及咽尽呢。 玉璃知她终是在意自己,以额与她相抵,惑声道:“无妨!” 流光垂眸,低声道:“我们,我们还是按原来说好的,保持精神契和吧,我,我已经与梨落圆了房,之前,又有你大哥的事,我,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已经微不可闻。 玉璃紧紧将她搂入怀中,柔声道:“其实我并不在意这些,但我知道你会在意。” 因为知道她会在意,所以他才会说只想守着她,不会碰她。 前世玉璃曾经犯过这样的错语,今生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她轻狂。 流光体会出他未说出的句子,感受到他怀中渐渐热起来的温度,知他终究是过了这一关。 赦然道:“我,我已经七天没吃饭了,阿璃,我饿了!” 玉璃眨了眨眼睛,一边抱着她起床一边往外走道:“你闹绝食了?” 她听了微微点头。 世尊妖言非让她自己当魔尊,明璐为夫,若风、玉璃为男宠。 她一心只想跟他们将关系摘干净,断然是不肯的。 在她看来,妖言的想法简直是匪夷所思! 明璐和若风、玉璃的关系就已经够乱的了,她干嘛还要往里跳? 所以她只好闹起了绝食…… 不过这其中缘由,她自是不会说与玉璃听的。 见玉璃好端端的抱着流光出来了,将休长吁了一口气,抹一把额上冷汗。 玉璃道:“大哥,我俩饿了,去舍吃东西先了!” 明璐在一旁无声看着他俩,若风执着魔龙权杖坐在他身旁道:“当年我们说好了的,你给她做嫂子,让她和阿璃在一起的!” 明璐看着他冷然道:“本尊最后跟你解释一次,当年答应你的是本尊的残魂!她因爱恨而生,故而有些智障!本尊与你并无半分干系!更不曾应允过你什么!” 若风啼笑皆非的道:“行,那你去抢,去把人抢过来。然后再伤心欲绝的看着阿璃死!” 明璐被他怼得立时哑口,抿唇不语。 等玉璃与流光的背影出了梨园,他抬手放出一道封印结界,冲若风怒道:“星神若风是吧?本尊和你过两招如何?” 若风斜他一眼:“你当真要打?” 明璐身形微错,挥拳便照若风下巴上狠击过去,若风身形疾退,而后提气上纵,双脚凌空连环疾踢,两人立时拳来脚往的打了起来。 第七十六章 心劫难解(一) 流光与玉璃在舍用饭,玉璃笑看着流光毫无顾忌的形象,浅浅笑着帮她布菜,自己吃得倒慢。 待她用完两碗饭了,才将之前月神舒望来过,且她可以自由穿越流光之境并且还给若风下药,与明璐做交易想要带走星神若风的事一股脑说了。 流光听了眨了眨眼睛:当年因为若风的关系,卯日是若风的死忠,舒望与若风的关系一向很好,她因为和若风打架总要把人困在结界里面打,为了不误卯日与舒望的事,她便给了卯日与舒望各一样信物,令两人凭此物可以自由出入此境。 当日在摘星观祖师阁之内,玉璃提醒若风月神舒望有问题时,若风还说过,他措手杀了舒望。 流光仔细回想上回与舒望的相遇,佳人如昨,并无半分不妥的样子。 其实流光此次回来之前玄朗便对她说过,天界有人与此事相勾连,让她查到眉目之后交给玉皇处理,不要插手的。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尴尬,极易为有心之人利用。 若风与明璐各自完成融魂之后,关系混乱,她脑子也乱,便把这事给忘了。 这会听玉璃提起,立时想起。抓着玉璃的腕子问:“阿璃,你吃饱了没?” 玉璃笑道:“我带点吃的,与你边走边吃。”说着打包了几屉包子,捞起流光便往祭司禁地,准备往玉皇山去。 祖师阁下的密道里,流光靠在玉璃怀里,往他嘴里喂包子,对他说:“明璐这边,我也不好一走了之。他心思重,又不是个擅吵架的,梨落更甚,待我们见过我爹了,把与舒望有关的事说给他和玉皇听了,我们便回去寻明璐和他好好谈一谈。实在不行,我们就四个一起吧。若风和明璐闹他俩的,我们保持精神契和,如何?” 玉璃一边嚼着包子一边含糊不清的道:“想法是不错!” 但玉璃看着那俩怕是会忍不住! 流光晓得他的心思,在他怀中轻笑道:“你要忍不了,就和若风打架。明璐愿意和谁在一起,便和谁在一起呗!” 玉璃听了眸光微动,他的心里,在听到流光的想法之后,其实已经有了旁的想法。 因为明璐说过,银月有了自己的意识。 那么便意味着,银月可能可以从明璐的神魂里面分离出来。 但明璐似乎并没有此打算,怕是有些缘由,故而他也需要找个时机与明璐心平气和的谈一谈。 出了祖师阁,靖州城在望,玉璃抱着流光径直落到山坡上的院子前,立在门前道:“伯父,伯母,我与流光来探你们!” 玄朗与玄冥应声出来,玉璃抱着流光行礼,流光奇道:“我娘呢?” 原来杨夫人服下仙丹完成筑基之后,容色变回十八九岁的模样,她脸皮薄,又怕吓着乡亲,故而见天躲在房里,不到天黑绝不出来。 流光听了便笑着进屋去找那据说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少女的娘亲去了。 少倾,玄朗与玉璃在院门前的空地上摆上了茶具,玉璃请来玉皇,将与舒望有关的事情与他的担忧详细说了。 玉皇眸光疾闪,与玄朗对视了一眼,玄朗道:“此事便由你来处理吧。只是舒望虽说犯下大错,也实是为情所误。她为天地初开之时的诸神之一,但凡能容她,便容她一命吧!” 玄冥沉声道:“爹,那按您的意思,流光这些年的罪都白受了么?” 此或如因舒望痴念若风而起,那么早在最初,舒望便开始做小动作了。 怂恿上神曦和与祝融跟踪流光与玉璃的是她,而上神曦和求婚被拒,流光嫁与明璐后祝融请旨废婚,再到之后的种种,明璐既然怀疑月魔一族与月神有关,那么整件事情从始至终,月神舒望怕都跑不了。 玄朗听了一声长叹。 情之所钟,心之所系。陷入无望的痴恋中的人儿啊,确实容易勿入歧途。 他道:“那此事查清楚之后,让流光来决定对她的处罚吧!” 玉璃不满的道:“她是个心软没原则的,您若让她来做决定,不如让我师兄直接放人!” 玉皇笑道:“无妨,我先去查!伯父,您要想清楚,当初银月杀上九重天,您为了救玄冥自暴灭敌,若此事当真为舒望所策划,您当真要放过一个算计您儿子性命的人吗?” 玄朗听了面色凝绝,玄冥道:“我倒没什么!若风殒身之后,星河崩落,日月无光,若非星影力挽狂澜令时光倒流,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当年死伤的生灵何其无辜!” 身负高位者,当心怀天下! 玄朗此时,不过凡间一安享晚年,与贤妻过小日子的甜蜜老人,自然心慈手软。若 他还是在当年的位置上,又哪会有此言论。 他微微点头,笑道:“那此事你们处理吧,我看着。” *** 若风与明璐一架打完已是傍晚时分,两人打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将休与星影各自抱了一壶酒坐在屋顶上看两人打至精疲力尽,索性瘫倒在露台上大口喘气。 若风还有心情调笑明璐:“明璐,我都不嫌弃你,你究竟对我哪里不满意?” 明璐抿唇,懒得与他做口舌之争。 星影坐在屋顶上笑道:“若风,他都说了多少回了,他不是银月,你与他的关系他不认,你到底要纠缠到何时?” 若风冷冷看了他一眼,他眸光清冷投在明璐面上,问道:“你当真不要我了?” 明璐听了头大如斗,道:“我脑子很乱,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再想想!” 若风冷声道:“你是脑子乱,还是知道不是我的对手怕我暴走?” 若风此言诚然是明璐不与若风斗法而只以武力相斗的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不想伤害若风,他反而想呵护他,照顾他,想与他亲近。 如此认知令他头大如斗,着实是难办的很! 一道森冷的月华突然降落在梨园之中,月神舒望神色凄惶的落在若风身侧,蹲伏在他身旁道:“若风,救我!” 若风扫她一眼,活动了下有些僵麻的身子坐起来问道:“你这回又打算来下什么药?” 舒望凄然道:“若风,我从无害你之意。我,我只是想和从前一样,能常常伴在你身边。” 若风笑道:“此事无须再提,你还有别的话要说么?” 凛然的杀意袭来,若风眸光微凝,却是玉璃提剑一身杀意凝绝。 明璐见着这样的玉璃立刻心道不好,自露台上跳起,急问:“可是流光出了什么事?” 玉璃冷声道:“她怂恿曦和吞噬了流光!玄朗和众神正在围捕曦和,我只好先来捅了她了!” 若风听了一怔,突然道:“玄朗当真活过来了?” 舒望满月凄惶的道:“我当真不想害流光的!若风,我知道你最在意流光,我怎么敢当真害她!你大哥快死了,只有流光能救她!而且玄朗已经知道当年是因为我醋了和银月争风,才会引发后面的惨剧,他如何能放过我?” 说着她悲悲切切的哭了起来。 当年的事,若风基本已经清楚。 他此时心中所想的却是:流光当真令玄朗复生了? 当年玄朗暴灵令他身死,令他永远失去了银月,流光竟然连玄朗也救? 这份认知让他深刻怀疑自己在流光心中的地位:流光,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个什么位置? 他骤然起身,对玉璃问道:“我大哥在何处?” 玉璃道:“靖州城外,玉皇山脚下!” 若风听了立时化为一片光影直上九天而去。 待若风去了,明璐冷声道:“别装了,你不是玉璃!” 月神舒望自地上站起来,神色凄惶依然,柔声道:“银月,你说,你前世一心坑害流光,想要取代她吞噬她的事情被若风知道了会怎样?” 星影自屋顶上站起,一边松动筋骨一边道:“哎,你是不是忘了这儿还有两个活的呢?” 第七十七章 心劫难解(二) 舒望嫣然一笑,她身前那一身杀意的玉璃化为一团浓黑的混沌径直往星影怀中撞去,一旦没入其中将他污染,其后果将不堪设想! 明璐手捏法诀,喝道:“净化之光!”却终是慢了一步,将休伸手扯了星影脚腕子一下,他一时不备立即向后仰倒,将休脚下真力暗吐,扯着星影一起砸入房内,混沌撞了个空,被一团星光耀目的光影所兜住,若风的身形无声显现在半空,冷冷看着舒望,一言不发。 以玉璃对流光的心思,若上神曦和当真吞噬了流光,玉璃哪里会有机会来追舒望,当然是先上曦和不死不休了。 若风冷声问道:“你引我去靖州,只是为了利用星影吞噬掉这里的一切么?” 舒望看着若风坦然道:“玄朗在靖州城外,他在那里,娶了一位凡人为妻。而流光,认了他们做父母。若风,我只是替你不值。天帝玄朗令你失去了一切,而流光竟然认他为父!你为了她毁天灭地,她却全然不曾在意过的你感受!” 若风道:“喔,我晓得了!你自去吧!”舒望怔怔的起身,道:“难道你不恨她吗?” 若风笑道:“不恨!我只会爱她,爱她的纯善!” 明璐恼道:“若风,她一次又一次引诱你利用你,你不杀了她么?” 若风道:“从前是不忍,现在是太过讨厌她,所以懒得杀她。让她活着,看着我们逍遥快活,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说完他飘然而去,舒望双膝一软,跪坐在地:他竟然连恨都吝啬了。 可她为了令他复生,费尽心机,他却连多看她一眼都懒得看了。 她踉跄起身,我为你付出所有,为何你却从不肯多看我一眼? 我分明才是夜空中最美的存在,为何你要弃了我去追寻那毫不起眼的微若流光? 她喃喃的自语着,满腹心酸怨恨,在如水的月华中投往夜空。 天空那轮静美的月亮,悄然黑掉一块。而后,以微不可查的速度,缓缓侵蚀着如玉的皎洁。 *** 流光此刻正与杨夫人在一起赏月,玄朗正在煮夜宵:酒酿丸子。 玉璃在与玄冥对弈,玄灵与玄英守着大土灶之旁,等着夜宵出锅。 流光看着悄然黑掉一块的月亮,道:“不对哎,月亮怎么黑了一块?今天有天狗噬月么?” 玄冥扫了一眼,道:“不是天狗干的,是真的黑了一块!如今那位,怕是已经黑透了心肝了吧!” 流光听了骂一句:“我去你大爷的,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骂完化为一道亮弧径直投往九天而去,半空中远远传来一声:“爹,酒酿丸子给我留一碗!” 玄朗高声道:“放心,你不回来我不让他们吃!”玄灵与玄英听了立时蔫了。 杨夫人笑道:“不带这样偏心的,娘给吃,管够!流光要吃,让老头子再煮!” 玉璃笑道:“无妨,你们把我的那份吃掉便是了,我去陪流光!”说着他化为一道白练追着流光的光弧去了。 玄冥坐在棋盘之旁,玄朗笑道:“你要不放心,你也跟过去远远看一眼!” 玄冥自是要去的,只是没想好借口罢了。这会听了玄朗的话,道:“娘,你的那份您可得帮我看住了!”说完也去了。 一道光华耀目的星光在玄冥离去的瞬间撞在玄冥身上,撞得他笔直的落了回来,落地后,若风立时和玄冥扭打在一起,玄朗怒道:“若风,你放肆!” 杨夫人在一旁急道:“孩子,有话好好说,别打!” 在她说话间,两人已经抱在一起各自拳打脚踢挂了彩,杨夫人见了立时心疼:“哎呀,都出血了!你们这些小孩子没事打什么架呀!” 若风原本和玄冥搂在一起,听了这话抬眉看了眼前长得十七八的姑娘,模样长得还行,话说得老气横秋,听语态倒是个温柔的姑娘。 他冲杨夫人笑道:“姑娘,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回屋呆着去,省得一会伤着你!” 玄冥也道:“娘,您进屋去,这事您管不了!” 杨夫人一脸莫明的看着,若风听得玄冥唤娘也一脸莫明,突的省到这便是舒望嘴里的说的玄朗娶的那位凡人了。 如沐春风的笑容出现在他嘴角,他松开玄冥跳将起来,抬手直取杨夫人,一道白光急掠过来,挡在杨夫人身前,手捏剑诀堪堪将他手腕截住,急道:“你疯了吗,这个当真是她亲娘!” 来人正是明璐,若风恼道:“亲娘?她与我同与天地同生,哪来的什么娘亲?” 明璐耐着性子将流光前世于人间历劫的事情解释给若风听了,可若同此时哪里听得进去。 他指着玄朗道:“他当初认定你为邪魔,先是拆散了你与流光,继而又拆散了你我!如今你不要我,流光也不要你了,他倒娶了妻了,凭什么?” 玄冥见明璐挡在杨夫人身前,知道他是来帮手的。 坐在地上喘着气道:“你若怨恨我爹,你与我爹一决生死便可,你何苦伤害一个无辜的人?若风,你清醒一点好吗?” “清醒?”若风笑得灿烂,他笑着道:“我为什么要清醒?!我如今一无所有,我凭什么要看着你如此圆满?” 明璐无声靠近他,柔声道:“你没有一无所有,你还有我!” 若风听了微怔:“你这为是了救不相干的人,不悉说谎骗我么?” 明璐一脸无奈:“我说了我脑子现在很乱,你再给我点时间。我要想一想要如何处理这些关系!若风,你再给我的点时间,我现在真的很乱!” “我不信!”若风道,“你有什么可乱的?我,玉璃,流光,你究竟爱谁?” 杨夫人初时被若风给吓着了,这会听了两人的对话,道:“小伙子,不能乱说,你们同为男子,怎可相爱?” 若风面色忽变,恼道:“我娶的分明是个绝世的美人,分明是个可爱至极的姑娘!玄朗,都是你,是你拆散了我们!”说着又一身杀意往玄朗撞去。 明璐身形一纵,张开双臂将他抱住,一脸尴尬的看向玄朗道:“对不住,他被月神舒望刺激了几句。” 玄朗听了面上神色晦暗未明,指着天上的渐渐暗下去的月亮道:“她怕是要死了!” 若风恨声道:“她在我心里早死了!她自死她的!反正我最想要的永远都回不来了!” 说完竟然似一个孩子般嚎啕大哭了起来。 活脱脱紫凝小时候满地撒泼打滚的无赖哭法。 明璐只得又把他搂紧了几分,柔声道:“若风,你听我说,我当真没有不要你。只是现在的关系太混乱,你再给我点时间!” 若风哭道:“我不要你,你是个男的,我要我家娘子!” 杨夫人不明就里,有心想劝,又不知道该如何劝,只得对玄朗道:“老头子,你劝劝这俩个孩子,这孩子哭得怪可怜的,我听着伤心!” 明璐听了若风的话,面上又尴尬了几分,看向玄朗道:“伯父,不好意思,我先把他带回去了,您别在意!” 玄朗道:“无妨,你好生照顾他!” 明璐扛了勿自伤心大哭的若风便上玉皇山摘星观去了。 待进了祖师阁,他把人往床上一扔,道:“好了,这张床是流光的,你在她床上哭个够吧。” 若风哭道:“我要我家娘子,我不要流光!” 明璐一脸懵的眨了眨眼睛,坐在床沿,道:“你当真只要你家娘子,不要流光?” 若风斩钉截铁的道:“我只要她,我不要流光!” 明璐面色几番变化,欲言又止,终什么也没有说。 第七十八章 心劫难解(三) 清冷荒芜的月亮之上,高大的月桂树下坐着憔悴不堪的人儿。 月华渐渐暗淡,黑暗悄然侵蚀着月亮。一道光弧快速掠过,落在月神舒望身侧,问道:“舒望,你发什么神经?” 舒望无神的看向流光道:“他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了,那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流光幻出张软塌出来,侧卧在软塌之上,疾声道:“你在爱男人之前能不能先爱爱你自己?你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哪个男人愿意看你?” 舒望戚戚艾艾道:“是,我是没有你好看!” 流光对着她这副模样翻了个大白眼:分明是个实力高强的上神,偏搞得一副柔弱的小女人模样,实在是让她吃不消。 她道:“拜托,世人写了那么多讨词来赞美你,你几时见过世人赞美流光的?” 不是没有,只是屈指可数罢了。 舒望继续一脸凄惶:“可他不爱我了!” 若风不爱舒望,他从来就没有爱过舒望。 流光也不太明白,舒望为什么会臆想着若风是爱她的,认为若风对她变了心……估计若风自己也不明白。 流光想了想道:“好吧,那随你吧,反正有你没你对我而言没什么区别。 只是凡间那些文人墨、才子佳人怕是要伤感很久!特别是那些喜欢对月盟誓的。哎,对了,若月亮没了,那些对月盟过的誓言还算数吗?” 舒望簇眉,道:“流光,你以为你能救得了我么?我已经从心里黑透了,烂透了!你救不了!” 流光眨了眨眼睛,一脸懵的道:“我并没有打算来救你啊!我只是想来看看这棵月桂树。月亮黑了,月桂树也会死吧,挺好一棵树,可惜了!” “你!”舒望气得面色苍白。 玉皇持剑出现在流光身侧,高声道:“月神舒望,屡犯天规,不知悔改,罚下人间,历十世情劫!”不等舒望反应守来,立时便有天将扯了她便往下界投胎去了。 流光坐在月桂树下,看着月桂树道:“明明你如此爱她,时时刻刻守着她,呵护着她,她怎么就看不见你呢?” 玉皇道:“她即缺爱,便让她人间多爱上几回,她自然就懂了!” 月桂树沉默无声,一片叶子随风悄然飘落。 流光叹息着离开月宫,见玉璃在守护月宫的结界外等着自己,道:“你怎的来了?” 玉璃笑问道:“饿了没?”她微微颔首,玉璃将她捞在怀里,抱着她回靖州去了。 *** 玉皇山,摘星观,祖师阁内。 若风与明璐又抱着打在了一起:至于缘由,若风要求明璐化为女儿身。 明璐脑子一团乱,不由分说便和若风打了起来。 流光与玉璃坐在前厅,一人一碗酒酿丸子吃的正香甜。 原来玉璃抱了流光回来,将明璐与若风来过的事情听了,隐约猜到明璐心思,只道明璐当真心里有若风,虽也知道明璐脑子乱、心乱,他还是忍无可忍抱着流光便回了摘星观。 玄冥眼急手快,将一只食盒塞到了流光怀里,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喃喃道:“一笔糊涂帐!流光,你早舍了他俩,待若风觉醒了,直接跟着若风,这会儿岂非皆大欢喜?” 两人刚进入前厅,便听见里面传来打斗的声音,玉璃一听里面这两个在打架,心火也不烧了,让他们先打去吧。 看了怀里一脸揶揄的流光,讪讪道:“咱们先吃宵夜?” 流光心道:“不是说梨落给你留了份休书的么?这要当真给你了,嗯,怕是比里面打得更热闹!” 若风和明璐打了一会,外面的两人来时的气息他们也感觉到了,玉璃的话他俩也听见了,见两人压根没有要进来的意思,越打越气闷,索性撒开手不打了。 明璐道:“你究竟想怎样?” 若风道:“我都说了,我只要我家娘子!” 明璐扶着沉重的脑袋垂眸,片刻后道:“若风,别的好说,但你让我变做个女儿身,我当真办不到!” 若风斜睇着明璐道:“那你还给玉璃生过两个儿子呢!” 给玉璃生儿子的,那是梨落。是明璐封印自己风魔王族血脉并分离后留下的分身,最初打算是他殒身后将莲身给流光,然后让梨落和流光在一起的。 但后来他发现了玉璃的心意,便改了主意,令梨落永远沉睡的。 而银月为明璐的残魂。说白了,除了一个是分身一个是残魂以外,银月和梨落并无半分交集。 当然,前世银月脑残想对梨落用强不算,今生勾引梨落也不能算。银月这回重生着实是脑残的很,一心一意只想吞噬取代流光。 银月先后获得了若风与玉璃全心全意的爱,她因爱恨而生,渐渐便有了自己的意志。 此时若风回来了,她的意志渐渐在明璐体内觉醒,她对流光爱恨交织,影响了明璐的心境,这便是明璐需要提前和梨落融魂的原因,可他无法将这一切诉诸于口。 明璐深吸一口气,眸光温柔的看向若风缓缓道:“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不可以么?” 若风与他眸光相碰,知他心中对自己有情,可心里始终觉得别扭。 他垂眸道:“你,你让我想想!!” 明璐知他扭捏,左右外面两个也是难办,不如绝了外面两个的心思,自己守着眼前这个吧!总好过四个人搅缠不清。 流光怕是不能安生吧。他想着,身子微微前倾,覆唇吻向若风。 玉璃一碗酒酿丸子吃完,听见里面不打了,正想着要心平气和的进去找二人谈一谈的。 流光听着二人对话,搁从前她肯定会跑去听壁角,可里面的两个人是明璐与若风,她的心情很怪异,半点听壁角的心思都没有。 而后玉璃放出凛然的杀意,提剑便闯进内室去了,将水晶帘幕撞得叮咛咛响做一片。 若风与明璐的唇刚碰到一起,玉璃凛然的杀意便到了,若风见状一错手便将明璐扯到了自己身后,恼道:“阿璃,你已经有了流光,如此杀气腾腾的是要做甚?” 玉璃听了一愣,继而失笑道:“这是我的问题!梨落乃是吾妻!我与他之间有话需要谈!” 明璐道:“休书在世尊那!你自己去取!” 玉璃冷声道:“儿子都生了两个了,你说休就休?梨落,当年是你扑的我,也是你要嫁的我,玉璃自问并无对不起你的地方,倒是你!身为明璐分身瞒了我这么些年!你凭什么休夫?” 流光在帘幕外站着,一脸尴尬。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走吧,这里面三个当真闹起来,不好收场,留吧,这三个人跟她的关系都很尴尬…… 月老啊,姑奶奶我是不是应该把你吊起来打一顿? 想到这里,流光省起什么。赶紧自乾坤袋里掏出月老上回给她的盒子。 她将盖儿揭开,便看自己与明璐、玉璃呈三角关系系在一起的人偶,明璐与玉璃之间,有一根蓝色的丝线。 她看了眸光疾闪,心中叫糟:这两人是要成怨侣的节奏?! 她呯的一声盖上盖子,掀了帘子进去,道:“都闭嘴!” 明璐看她一眼,突然声音尖锐的道:“流光,这里有你什么事?你出去!” 流光眨了眨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明璐:明璐竟然如此与她说话?但这个尖锐的声调是怎么回事? 下一息,明璐又恢复正常,用柔和的声调对流光道:“流光,我现在脑子很乱,心里也很乱,我不能看见你!” 玉璃将明璐的问题看在眼里,收了剑,看向流光,问道:“你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