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人香》 第一章 报复 李雪萌站在教学楼对面的顶层,看着教学楼露台上一群欢快的男女生。 这就是老师眼里所谓的好学生。 可是他们真的好吗? 李雪萌不觉得。 至少在他们怂恿班级欺负自己、孤立自己、朝自己泼冷水的时候,她不觉得。 李雪萌也想过和解,但一切都是徒劳的。 只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事情慢慢变得不可收拾。 这三年,李雪萌觉得自己受够了。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错,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天自己就被班级孤立了。 同学们说,她在辅导员面前说了另一个女生的坏话。可是李雪萌根本就没说。 是造谣。 是因为李雪萌得了奖学金而那个女生没有得,是因为李雪萌拿到了入党名额,而那个女生没有拿。 所以她才造了谣,对李雪萌实施“暴力”。 “真厉害。”李雪萌轻声说,“那就让你们好好过个平安夜。” 江对岸,烟花从地上升起,圣诞节快到了,到处洋溢着喜悦与欢腾。 对面的教学楼也一样。 那群男女生明明知道在学校里玩烟花违反校纪校规,却毅然抱着侥幸心理买了小烟花在楼顶上玩耍。 他们嬉戏打闹。 李雪萌觉得自己也不算太坏吧。毕竟他们确实是在玩烟花,只不过这烟花太小,等老师发现上楼的时候,他们应该已经有足够时间把“罪证”藏起来了。 这样不好。 做错事情就应该接受惩罚。 李雪萌决定不再做沉默的羔羊。 她在对面教学楼的露台出入口装了更加强劲的烟花,只等到了时间点,烟花自动燃放。 当烟花飞到空中,展现绚烂光彩的时候,就是老师们发现有同学违规的时候。 出入口被堵住了,那些男女生无路口走。 在大四背着处分毕业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李雪萌觉得自己黑化了,但又有些高兴。 她投入地看着自己的手机。还有半分钟就到零点了。 还有二十秒,十秒。 李雪萌开始倒计时。 手机上映出她的面孔。 “三、二、一。”李雪萌的声音淹没在一片烟花爆竹声中。 对面的教学楼露台“炸开了花”。 同学们在楼顶上乱窜。烟花虽然不会伤害他们,却把他们吓得够呛。 李雪萌拿起手机,准备拍下这“迷人”的一刻。 她看着屏幕准备聚焦,却在屏幕的反光中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头。 有人站在自己身后。 李雪萌的心里一紧,下意识的准备回头。 身后的人没给她机会。 李雪萌觉得背部猛地一用力,一下失去平衡。 她从围栏翻了出去,头重脚轻。 李雪萌看见地上的树和草,看着它们迅速变大。 然后一片漆黑,一切都消失了。 到处都是尖叫声,奔跑声,此起彼伏。 李雪萌起初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她只是觉得自己没死。 她以为坠楼会很痛,但其实只是局部酸疼。 慢慢地,周围的说话声变成耳鸣,耳鸣又变成说话声。 李雪萌听见有人喊。“快醒醒”“出事了”“谁在外面”“暴动”“是杏黄旗”… 杏黄旗?李雪萌以为自己坠个楼把耳朵坠坏了。 怎么会有人在说杏黄旗?难道有绿林好汉? 只听“嗖”的一声,李雪萌感觉脸边一凉。可眼皮沉得很,根本睁不开。 左耳边一声尖锐的尖叫。 “姐姐,快醒醒。”一个小姑娘说,她猛烈地摇晃着李雪萌,摇散了李雪萌一身酸疼。 李雪萌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用纸糊的窗户和木墙,左边有一只小柜子,而自己正躺在一长排的“炕”上。 做梦吗? 李雪萌一扭头,感觉脸颊冰冰的,脑袋右边的墙壁上钉着一支箭,是刚刚从窗外射进来的。 “姐姐,小心。”小姑娘把李雪萌的脑袋往下按,避过又一支射进的利箭。 一个女生不幸被箭射中了肩膀,叫得痛而惨烈。 李雪萌在小姑娘的庇护下躲到墙下。 “这是哪儿?” “阿合马大人府邸。” “阿—合—马?”… 李雪萌一脸懵,这都是些什么名字。 小姑娘见李雪萌一脸迷茫,以为她吓傻了。 “我们是昨天一起被带来的,你还记得吗?” 李雪萌摇摇头。 “搜罗民间女子。” “为什么?” “姐姐是真吓傻了。阿合马荒淫无度,每年都在大都搜罗女子,以供…消遣。此事人尽皆知,姐姐怎么可能不知。” 李雪萌用自己仅有的历史知识回忆。 大都、阿合马,难道这是元朝? 李雪萌朝自己浑身上下看了一圈,自己确实穿着元朝的衣服,而这周围的布置摆设,虽然不能确定是哪朝哪代,但肯定不是现代。 “我是什么人,蒙古人还是汉人?”李雪萌指指自己。 “啊?姐姐当然是汉人。” 那完了。李雪萌感觉当头一棒。就是穿越了也不能穿个好身份吗?就目前这情形,自己应该是元朝最没地位的汉女子了。 也不知道现代的李雪萌好不好。 李雪萌发呆,却看见一支箭向身边的小姑娘飞来。 她急忙拉过小姑娘,不让她被箭扎到。 一片血洒在窗户上。几滴血透过破碎的窗户纸,洒在李雪萌的头上。 小姑娘有些慌张。站起身,准备朝窗外看。 这太危险了。 李雪萌一下拉住小姑娘。 “让我当心,自己这么冒失,你傻啊?”李雪萌骂道。 “可是…” “门外和阿合马家丁打斗的是汉人?” 小姑娘点点头。 果然,怪不得是“绿林”呢。 可这起义和汉女子有什么关系。 李雪萌看了一圈尖叫连连的妹子们。莫不是这汉女子中有他们绿林的人。 反正不是我,别打着我就好。 “你叫什么?”李雪萌问。 “惠。” “你姓什么?” “赵。”小姑娘说得很小声,像是怕被李雪萌听到。 得,面前是个烫手山芋。 姓赵,八成不是南宋皇室后裔,门外这些人看来是救她的。 自己也是倒霉,怎么和个姓赵的混在一起。 李雪萌很想将赵慧推开,可想到对方好歹救了自己一命,又不好意思做得这么绝。 第二章 我没有名字 李雪萌还想再问两句,突然听见窗外凄凉的一声“小淑”。 “姐姐。”赵惠一下站起来。李雪萌急忙拉住她。 外面的打斗声轻了下来。 看来汉人伤亡惨重,已经到了不得不休战的地步。 想想也是。毕竟蒙古人人高马大,汉人怎么能够抗衡。 “撤。”一个男人说到。 赵惠的表情中满是忧伤,看来今天她是走不了了。 汉人逃了。 蒙古人追了几步,发现追不上,也就罢了。 一个管事的婆婆走进房间查看。 几个不幸受伤的女子已经奄奄一息。 穿着铠甲的男人做了个手势,示意婆婆把受伤的女子带出去。 婆婆点了几个看上去年长的女子,让她们把伤者带到院里,其中也包括李雪萌。 院子没有打扫,地上还有大片的血水,样子十分惊悚。 几个女子看得反胃了。李雪萌还好,毕竟她男友学医。李雪萌也跟着看了不少鲜血和死人。 李雪萌挑了一块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地方,把伤员放在地上。 房间里的女子在院子里一字排开。 明眼人都知道,在这些被掠去的人里一定有前朝皇室后裔。一定要把人抓出来,就算不当人质,也应杀之而后快。 婆婆看着一众女子犯了难。 穿铠甲的男人把婆婆叫到一边,和婆婆耳语。 李雪萌不知道怎么。从前她听力一般,但自从坠楼,她的听力变得出奇的好,就连耳语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穿铠甲的男人说,昨天他们让汉女子们写了名字,那个赵家后裔一定不敢写真名。而人对于真名和假名的反应能力是不同的。 说不定那个赵家后裔都把自己情急之下编的名字忘了。 等下他们取来名录,看看哪个女子反应慢,哪个女子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婆婆听完笑了,李雪萌听完傻了。 她虽不是赵家后裔,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古代的名字。 李雪萌希望自己还叫李雪萌。 她左顾右盼。 婆婆拿来名册开始报名字。 叫到名字的女子出列,走到右边。 “珠帘秀。”“珠帘秀。”婆婆叫了两遍,还是没人反应。 我应该就叫珠帘秀吧。李雪萌当机立断,站了出来。 与此同时,另一个女子也站了出来。 婆婆笑了。 “好啊,倒出来了两个珠帘秀。” 李雪萌看着珠帘秀,觉得这个珠帘秀和别的女子长得不一样。 虽是一样娇美,但是这种娇美却别有一番风韵,是一种少妇的美感。 婆婆见李雪萌东张西望,打了李雪萌一下。 “你们两个到底谁是珠帘秀?” 两人都沉默。 “才认识一天就知道姐妹情深?”婆婆讽刺,“你们要是都不说,我就把你们两个都抓了。” “好吧,我不是珠帘秀,我叫李雪萌。木子李,雪花的雪,草明萌。” 婆婆把名录翻了一遍,没找到李雪萌的名字。 “你呢?”婆婆问珠帘秀。 珠帘秀像个哑巴,就是不回答。 “好啊,你们一个不说,一个瞎说,诚心和我捣乱,以为法不责众。我把你们通通都抓起来。” 说完,两个侍卫铐住两人,带走了。 李雪萌觉得自己犯了太岁,怎么倒霉事儿都让自己一个人摊上了。 阿合马家有个巨大的地牢。 阿合马向来行事乖张,就连忽必烈也不放在眼里。 任人、处刑都依着自己的性子,甚至不向上汇报。 别说他们这些汉女子,就连有品级的大官,阿合马也敢动用私刑。 李雪萌觉得此行必定九死一生,只是无端拖上个垫背的,真是令人一头雾水。 李雪萌和珠帘秀被关在一间房间里。 李雪萌看着珠帘秀。她真是搞不懂这个女人。 “你叫珠帘秀?”她问。 珠帘秀点点头。 “你的脑袋被驴踢了?你真是珠帘秀你怎么不承认。你是逃犯啊?” “我以为我不说,你就会承认。” 李雪萌随地一坐,毫无淑女形象,和珠帘秀形成鲜明反差。 “那我还得谢谢你。傻子。” “我不傻。阿合马掠我们来就是为了满足荒淫之欲。人生要生得伟大,死要死得光荣。与其被人玷污,不如一死了之。” “你有老公对不对?” 珠帘秀一惊。 “你怎么知道?” 腰细、骨盆大,说不定生过孩子,要是肚子上还有妊娠纹,那就证据确凿了。 “猜的。你们这种人就是死脑子,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得好好活着,才能报仇雪恨。” 李雪萌说完拍了一下珠帘秀的肩膀。 对啊,珠帘秀,多熟悉的名字。原来她就是珠帘秀。 李雪萌灵机一动,想到绝好的逃生方法。 “明天你就说你是珠帘秀,我自有办法逃脱,你不用担心。” “别安慰我。” “你信我,我肯定全身而退。” 李雪萌自信满满。 “不过,”李雪萌拽拽珠帘秀。“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那什么,我昨儿吓傻了,记忆全部清空,什么也不记得了。” “你的名字怎么写,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叫谭霖儿。昨天你被从家掠走的时候,我也在。你娘就是这么叫你的。” “那就好办了。”李雪萌双手一拍。 作为一个21世纪新女性,没理由斗不过13世纪老男人。 “明天阿合马可要见你,你真想好怎么和他说了?”珠帘秀提醒李雪萌。 “你放心。哦,对了。你很快就能回去的,我打包票。你好好唱戏,之后你会成为名伶。” “你怎么知道我唱戏?” “猜的。” “你真是神了。” 我还知道,你会喜欢上关汉卿呢。李雪萌心里嘀咕。 晚上,她们聊了很多。从北宋聊到元朝。珠帘秀提到了关汉卿,但说的主要是他的医术和曲文,感情方面涉及甚少。 李雪萌起初以为珠帘秀不提情感是因为含蓄,但是说多了,她又隐约有种感觉,觉得珠帘秀并不喜欢关汉卿。 可是不对,她记得珠帘秀和关汉卿有过一段情缘。 难道说这“穿越”也会“变质”? 李雪萌躺在床上,满脑子都关汉卿,一整晚都没睡好。 两声饱嗝将李雪萌从思索中唤醒。 早晨了,一个满脑肥肠的男人把李雪萌叫了起来。 “去见大人。”他凶巴巴的表情在看到李雪萌的瞬间变得柔和。 第三章 兔子 看来我还是个美女。李雪萌暗想。 她跟着男人七转八弯走进一座殿宇。 李雪萌不知道元朝的规矩,不知道在元朝女人能不能堂而皇之地看男人。 所以,她决定不看。 “你叫珠帘秀?”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李雪萌低着头。虽然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但听声音,就能感觉得出他是个孔武有力的粗糙汉子。 “我叫谭霖儿。” “胡说。”一旁的婆婆喊道,“昨天还叫自己珠帘秀,怎么,一晚上又想了个新名字?” “你姓赵?”阿合马问。 “你不姓赵,我也不知道自己真名叫什么。你说我姓什么就姓什么吧。 小女子今日见了阿合马大人,只求聊表谢意。 谢过后…要杀要剐随君处置。” “你要谢我?” “是。小女子虽为汉人,却不满南宋朝廷。家父给国子太学正,一生廉洁刚正,教书育人。却为奸臣所害,不得善终。 奸臣意欲杀我满门,幸而那时我只是襁褓中的婴儿,才得以苟活。 为了逃命,我跟着养母辗转多地,更名改姓。养母至今连我真名都不愿告诉,就怕我引来灾祸。 如今这宋朝都已经灭了,奸臣余孽依旧不肯放过我们孤儿寡母。 于是我们只得每迁一地,便更换一次姓名。 我也不知我前日叫什么名字,但你问我今日,我说我今日叫谭霖儿。 你若问我明日,我便说我明日叫李雪萌。” “胡言乱语。”婆婆在一边说道。 李雪萌真想翻白眼翻死她,一拳打爆她“狗”头。 李雪萌咬牙磨牙,快被这“老太太”气死。 突然一张胡子拉碴的大脸出现在眼前,把李雪萌吓了一跳。 “你干嘛?”李雪萌脱口而出。 阿合马笑眯眯地看着李雪萌。“抬起头说话。” “哦。” 阿合马退后看着李雪萌。他动了动嘴唇。 李雪萌听见阿合马小声说了两个字“兔子”。 她细细打量阿合马的长相。 李雪萌还以为在元朝,只有武将长得凶猛,没想到阿合马一个“财政大臣”也如此魁梧。自己的小身板在他面前还真像只兔子。 “昨日那群汉人,你认识吗?”阿合马问。 “躲在房里没敢多看。怕不是来杀我的,还要感谢阿合马大人相助,救小女子一命。” 昨日“绿林”明明是来救人,却被李雪萌胡说一气,变成寻仇的。 阿合马手下的将士也不傻,怎么可能连这都分不清楚。 一个穿铠甲的男人想上前辩解,却被阿合马止住。 “这么说,你欠我人情?” 李雪萌点点头。 “你准备怎么还?” “大人说怎么还?” 阿合马摸着黑胡子。 他虽长得粗野,倒不像电视剧里那般邋遢、野蛮。要是吧胡子剃了,兴许长得还不错。 “以后,你就给我养兔子。” 养兔子? 别说李雪萌傻了,就连周围众人也傻了。 “可是大人…”穿铠甲的男人还想说什么,却被阿合马打断。 “我就让你养兔子。” 阿合马示意婆婆把李雪萌带下去。 “大人。”穿铠甲的男人还在据理力争,他觉得李雪萌就是赵家人。 “莫须多言。”阿合马坐回位子,看着李雪萌离开的方向,“告诉那姑娘,以后她就叫谭霖儿。” “可大人,万一她是赵家人。” “什么赵家人,王家人,待我娶了她,我们就是一家人。来来来,买二十只兔子。” “买兔子?” “买二十只兔子让她养,兔子养兔子,有意思。”阿合马摸着黑胡子,沾沾自喜。 这天下女人,只要他阿合马想要,就没有要不到的。什么姓氏,管他什么姓氏。 阿合马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穿铠甲的男人又一次打断他。“昨天那些女子,大人还要过目吗?” “不看了,全留下。我阿合马把她们全纳了。” 阿合马陷入“痴儿”状态。 将士左看看,右看看,不知大人是否此话当真。 纳妾对阿合马来说并不是件稀罕事,但是一口气纳十几个妾仍是少有的。 “退下,退下。”阿合马挥挥手,让将士快去办事。 “你倒有福气。”回去路上,婆婆小声对李雪萌说。 “什么福气?” 婆婆看了李雪萌一眼,没有多言。 她们走得很慢,婆婆在想心事,怕着哪天李雪萌飞黄腾达,反咬自己一口。 “之前我说的,你别放在心上。”婆婆说。 “我不记得婆婆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没说什么就好。” 李雪萌刚想问珠帘秀还好吗,却听见身后匆忙的脚步声。 这阿合马不会后悔了吧。 “婆婆。”侍卫快跑两步叫住婆婆。 “大人说,昨天的姑娘全留下。” “全留下?那昨天那个珠帘秀。” “全留下就是全留下。” “知道了。” “还请谭姑娘明天来后院养兔子。谭姑娘的住所就安排在引住院里,再安排两个伶俐的姑娘同住,服侍引住。” “好。” 侍卫安排完姑娘的事情,急着出去买兔子了。 阿合马说要买二十只通体雪白的小兔子,这可一点也不简单。 侍卫走了,李雪萌拉住婆婆。“引住是谁?” “引住姑娘是大人顶受宠的妾。你去了引住姑娘院里,一定会经常看见大人。” “她是蒙古人?” “怎么,你还有意见?” “没意见。我能自己挑两个人一起同住吗?” “行吧,你挑。” “好嘞。” 有特权的感觉真是太爽了。李雪萌欢乐地和婆婆回了院子。 珠帘秀不久就被带回来了。 李雪萌看见珠帘秀表示很开心,但珠帘秀看上去却闷闷不乐。 “怎么了?”李雪萌问,“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 “那你郁闷什么?” 珠帘秀拉过李雪萌。 “他们说,阿合马看上你了。” “那我不知道。” “我还以为你想的是什么好招数,没想到你竟然去勾引阿合马。你可是个汉人。蒙古人与我们不共戴天,更可况阿合马就是个奸臣。” “那他就是好人了。坏人里的奸臣,负负得正,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啊。” “你…” 第四章 我不是珠帘秀 “你就是死脑筋。” “是你是非不分。你可知道阿合马有一百多个妾室,就算他现在喜欢你,可不代表明天他不会喜欢上别的姑娘。” “我没想让他喜欢我,我就想活命。你那么固执,今后可有牢狱之灾。” 珠帘秀被李雪萌气得没话说。 “好姐姐,”李雪萌软下语气,“现在你没事,我没事,这不就好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今朝有酒今朝醉。” “你…” 李雪萌见珠帘秀还有怒气,直接把珠帘秀扑倒在床,用手“咯吱”她。 “你就别生气了,别生气了。” 珠帘秀笑得喘不过气,连连求饶。 “诶呀,你可放过我吧。” “那你不生气了。” “好,好。” 赵惠从门外进来。现在她叫顾霜。 “你们在闹什么?”顾霜问。 “霜儿说你闹呢,还不快放开我。”珠帘秀往门外逃,却被李雪萌拦腰抱住。 “不许走。我跟你们说个好事。我让婆婆把我们三都安排在了引住院里,她已经答应了。” “引住院里?” 李雪萌点头。 珠帘秀一下怒了。“你还说你不想承宠。引住可是阿合马眼里的大红人,你想去引住那儿,还不是为了常常见到阿合马。” “我是想着引住受宠,我们的吃穿用度也会好些。” “你别狡辩。阿合马殿内的女人日常用度全都一样,哪有什么伯仲。” “好吧,我骗不过你。是阿合马非要我住在引住那儿的,我不想一个人去,就让婆婆叫上你们。” “谭霖儿,你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珠帘秀气愤地走了。顾霜想拦她,却没成功。 “你们怎么又吵上了。”顾霜无奈地说。 “不管她,她就是死脑筋。” “那我们去吃饭吧。” “走。” 李雪萌平时清宫戏看得多。以为丫鬟或者品级低的妾室都没有好伙食。 但这阿合马府里不一样。 李雪萌看着满桌肉菜,这菜色可比她平时点的外卖好吃多了。 李雪萌咽了咽口水。原来待遇这么好。 她坐到位子上,敞开肚皮吃饭。 李雪萌可不像其他被掠来的女子,一个个自怨自艾。 在这元朝,李雪萌本来就没家,在哪儿还不一样。 “好吃。”李雪萌闷头吃饭。 顾霜本来还觉得作为赵家人,吃蒙古人的饭食很没骨气。但看着李雪萌吃得这么开心,愣是没憋住。 李雪萌还没吃完,就被婆婆叫走了。她急忙往衣服里藏了两块饼。 “别吃了,看你这吃相。你和顾霜、珠帘秀快点去引住那儿,别晚了。” “行。” 李雪萌、顾霜、珠帘秀在仆人的带领下去了引住院里。 引住果真是个大美人。 和汉人不一样,引住浓眉大眼,妩媚动人。特别是她的眼睫毛,又长又翘又密,缀在她的大眼睛上,更显得眼睛明亮清澈。 李雪萌要是个男人,也会喜欢引住。 引住看见三位新妹妹,很是热情。完全看不出清宫戏里的嫉妒与尔虞我诈。 怪不得阿合马可以娶一百多个妾室,也难怪他把“后宫”处理得如此和睦。 引住的院子不大,但她还是给李雪萌三人备了房间。 “你们就住这儿吧。就是屋子许久没有打扫,你们还得收拾一下。我听说你们汉人常常沐浴更衣,我等下让仆人给你们打去。” “有劳。” 安顿完李雪萌三人,引住回了屋。 “相貌可人,知书达理。我们在这儿是不会被人欺负了。”李雪萌感叹。 “我看你是准备在这儿长住了。”珠帘秀愤怒地说,背过身,不愿理睬李雪萌。 又生气了。 为了讨好珠帘秀,李雪萌打扫卫生时可劲儿认真,但珠帘秀就是没给好脸色。 水打来了。 李雪萌让珠帘秀先洗。珠帘秀推辞,却拗不过李雪萌和顾霜坚持。 珠帘秀坐在浴盆里。 李雪萌躲在屏风后偷偷看她。 水纹把珠帘秀水下的身体“打散”了。 李雪萌就是好奇珠帘秀有没有生过孩子,肚子上有没有妊娠纹。 她耐不住性子,衣服都没脱,直接冲过去,说要一起洗澡。 珠帘秀受惊,想要逃,却又被推进了澡盆子。 李雪萌强行跳进浴盆,看见珠帘秀小腹上明显的“沟渠”。 “你生过孩子。” “不行吗?” “和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 “是不是姓关?” 珠帘秀听完,一下急了。 “你别胡说。他叫欠耍俏,我们都只是伶人。” 李雪萌盯着珠帘秀的眼睛看,看得珠帘秀不好意思。 她和欠耍俏是一对,那她不是珠帘秀,她是赛帘秀。 赛帘秀的眼睛最后可是被剜去了,落得个可怜的下场。 “姐姐,你可真得改改你的性子。别逞一时之能,万事保命要紧。”眼睛也要紧啊。 “你贪图富贵我不怪你,但你别想我和你一样。” “姐姐,我是说真的。你要信我。” 珠帘秀气极了,急着要站起来。 李雪萌一下拉住她。 珠帘秀坐在浴盆里,感觉屁股底下有个滑溜溜的东西。 “什么呀?” 珠帘秀从屁股底下拿出一张滑腻腻的饼。 “你怎么还偷吃的?你是没吃过饱饭的饿死鬼吗?怎么一点儿也没志气?” 珠帘秀站起身来,冲着李雪萌大吼。 “我,我…”李雪萌还没说完,珠帘秀已经跑开了。 “我不就是馋吗?”李雪萌可怜巴巴地自语。 窗户外传来两声男人的笑声。 “谁?”李雪萌拖着湿透的衣服,走到窗边开窗。 阿合马正理直气壮地站在外面偷看。 他一定看了许久,至少知道李雪萌偷饼的轶事。 “你怎么偷看?”李雪萌质问他。 “我来找引住。”阿合马否认,转身往引住的屋子跑。 “你骗人。你个大坏蛋,偷看也不说一声。” 李雪萌对着阿合马的背影大喊。阿合马没有动气。看来他也没什么“底线”。 李雪萌放心了。 晚上,阿合马命人往李雪萌房间送了十几张饼,还有干净的洗澡水。 珠帘秀生气了。 这下李雪萌也生气了。 第五章 要了这只“兔子” 这个阿合马做事实在太过张扬。 这么大张旗鼓地送饼和洗澡水,是想弄得人尽皆知吗? 李雪萌看着引住的屋子。 我要是引住,我可该生气了。但愿她真有个好脾气。 李雪萌觉得自己在元朝也要被孤立了。她想起在现代的种种遭遇。感到背脊一凉。 “别想了。”躺在床上的时候,珠帘秀对李雪萌说,“她要真是善妒,你想也没用。” “那我就死路一条?” “要么赢过她,要么躲开她。”说完,珠帘秀睡了。 李雪萌觉得珠帘秀说得挺有道理。 那就躲开她。 第二天,李雪萌开始正式工作。 阿合马果然给她买了二十只通体雪白的兔子。 可李雪萌一点也不喜欢兔子。 兔子虽然长得可爱,但是味道重,还特别傻,连个水都不会喝。 李雪萌在一排兔子面前倒水,本以为它们会乖乖低头猛喝,没想到傻兔子把水当成了洗脚水,泡得那叫一个欢啊。 兔子脚沾水可是会导致拉稀的。 兔子一拉稀,极有可能会死。 李雪萌只能把它们一只只抱出来。 “傻子。”李雪萌抱着头最大的一只兔子,“你说你,长这么大脑袋干嘛?连水都不会喝,还不如做麻辣兔头。” 李雪萌当机立断,给大头兔取名“麻辣兔头”。 她又抓住腿最粗的兔子,管它叫“香辣兔腿”。 还有“手撕兔肉”、“兔肉串串”等一系列耳熟能详的好名字。 李雪萌抱住“麻辣兔头”,入迷地摸着它的脑袋。 “来,亲一下。”她对兔子说。 “好。”阿合马站在李雪萌身后应道。 他不等李雪萌回绝他,直接将李雪萌拦腰抱起。 阿合马看着李雪萌白皙的面容,觉得李雪萌就像一只兔子,一只小白兔子。 他情不自禁地说:“兔子。” 李雪萌把兔子高高举起,放在阿合马脸前。 “给。” “我不要这只兔子,我要你这只兔子。” 那不行。 李雪萌把兔嘴往阿合马嘴上一撞,逼迫阿合马亲兔子。 阿合马被惹怒了。李雪萌怕阿合马迁怒兔子,急忙把“麻辣兔头”放了。 “是只不乖的兔子。” 阿合马三两步把李雪萌带去了屋内,一下将李雪萌扔在床上,转身去关门。 李雪萌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才傍晚,怕不是阿合马“精/虫上脑”。 “你要干嘛?”李雪萌躲在床角。 “干/你。” “还没天黑呢。” “我们蒙古人,不等天黑。” 说完,阿合马扑倒床上。 李雪萌可没准备和阿合马发生什么。 他们还没自由恋爱,李雪萌不要和阿合马在一起。 可李雪萌这个小个子根本是阿合马的对手。 如果阿合马硬来,自己可就吃亏了。 “我不同意。”李雪萌说。 “你不能不同意。” “我就不。”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雪萌跳起,以树袋熊的姿势紧紧抱住阿合马。 她的位置特别靠上,让阿合马感觉很重。 她还用腿用力夹住阿合马的肋骨,让他胸部受压,喘不过气来。 “你放开。”阿合马吼到。 “你当我傻呢?你欺负我,我凭什么放开。” “你是我老婆。” “你就和那些讨厌的宋人一样。你说娶我,我就得嫁给你,你有问过我同不同意?我还以为你们蒙古人当家作主会变天呢。” 李雪萌一下放开阿合马,假装生气地爬上床,背对着他。 李雪萌要是一直反抗,阿合马一定会强攻。 但是现在李雪萌生气了,阿合马竞有些手足无措。 “气什么?”阿合马问。 “气你和宋人一样。” 阿合马最听不得别人将自己比作宋人。 “我和宋人不一样。” “那你下去。”李雪萌转身让阿合马下床,“我们得慢慢培养感情。” “怎么培养?” “反正不能来硬的。” 阿合马在屋内来回踱步。 这年头竟然有人不喜欢他阿合马。每次他要女人,女人还不都服服帖帖的。 要么是贪图富贵,要么是害怕强威,要么就是被他阿合马的“魅力”吸引。 从来没见过李雪萌这样的。 李雪萌趁阿合马纠结,用被子裹住自己,躺在墙边。 “你转好没有?我困了,你转不好我就睡了。” “你们汉人都这么早睡?” 李雪萌不困,她就是懒得照看兔子。 “我们汉人想睡就睡。” “罢了,我今天可以不对你做什么,但你今晚不准出屋。我阿合马要的女人没有得不到的,你也不行。 不能让人觉得我阿合马今晚没女人陪。” “行。” 阿合马任李雪萌躺在床上,不去管她。 自己命人拿来纸墨笔砚。在房间里开始办公。 李雪萌看了半天。 阿合马工作起来旁若无人,根本不打算理睬李雪萌。 李雪萌觉得无聊,便睡下了。 再次醒来,已是深夜。阿合马干完公事,拿了床被子,铺在地上睡觉。 他看了眼李雪萌,李雪萌装睡。 阿合马叹了口气,背身睡下。 没想到这阿合马还是个正人君子。 李雪萌一觉醒来,阿合马已经走了。他果真没对自己做什么。 李雪萌注意到阿合马屋子的房门微启。 “谁在外面?”她问到。 门外没人应答,一个人影从门口闪过,偷看的人跑了。 李雪萌追出去,看见一个穿素色衣服的姑娘在走廊飞奔。 李雪萌猜她是要回屋,便打了个赌,赌她去的是东侧两间。 李雪萌抄了近路。 她记下姑娘衣着,看着姑娘从眼前跑开。 顾霜一夜没见到李雪萌,便去问了婆婆。 婆婆说是好事。 顾霜懂了。 她怀着好奇之心准备去接李雪萌。 远远地,她看见一位姑娘跑得飞快,身型、姿态和李雪萌颇有几分相似。 “姐姐。”顾霜对姑娘喊。 姑娘见到顾霜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跑得更快。 即将擦肩而过时,顾霜一把拉住姑娘。 “姐姐,你跑什么呀?难道你还不好意思?” 姑娘惊愕地看着顾霜。 她不是李雪萌,而是个和李雪萌长得相像的姑娘。 第六章 倡优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顾霜连忙道歉。 这时李雪萌已经追上她们。 “别和她道歉,她刚才偷窥我呢。”李雪萌和顾霜说完,质问起眼前的姑娘,“你干嘛偷看?” “我就是好奇。” 姑娘名叫小青,声音柔柔弱弱的,显得李雪萌像只母老虎。 “你好奇什么?” 被李雪萌一问,小青的脸立马涨红了。 “就是好奇…” “你不说,我就抓你去见婆婆。”李雪萌抓着小青就走。 “别,别抓我去。我进府都三年了。”小青叫着,用力甩开李雪萌的手。 “我都二十多了,还没…还没…我就不能好奇下吗?大人有一百多个妾室,说什么雨露均沾,我怎么就没见他找过我。” 小青说得楚楚可怜,就像个不满足的“小怨妇”。 李雪萌看着她那“傻”样,没憋住,笑了。 “你怎么还笑我?”小青的脸更红了。她摊开手,手上有两只做成小狗模样的糕点。 “你不笑我,我就给你吃糕。” 小狗糕点做得栩栩如生,让人不忍心咬上一口。 李雪萌伸手拿了礼物。“我不笑你。” 既然这个小青没有恶意,李雪萌便和顾霜把她带去了屋里。 “你既然这么不满,这三年就没想过逃跑?”李雪萌问她。 “外面也不好。” “也是,听说他们蒙古人杀汉人不犯法,听说科举俱废,汉人仕途堵塞。”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青打断,“这年头,外面都提倡自由恋爱了。” “这有什么不好?” “当然不好。过去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男人们都要自己找老婆,把父母安排的亲事抛之脑后。 我们这些从小在闺阁长大的女子哪比得上那些娼妓、优人。她们会唱会跳会演戏,娶她们多带劲,娶我们多无聊。 前几年,我姐姐本是要结婚的,可又被硬生生退了婚。那男的娶了个勾栏瓦舍的女人,说是有情人都应成眷属。我看是世风日下。” 正在铺床的珠帘秀听完咳嗽两声。 小青看着珠帘秀,像是懂了。 她没有丝毫收敛,又加上一句。“我就看不惯那些倡优败坏世风。” 珠帘秀没和她稚气,但这梁子,她们算是结下了。 李雪萌真不懂。小青自己没有竞争力怎么怪的了别人。难道说这自由婚姻不好?难道说存天理、灭人欲的封建礼教才好? “那就在这府里耗着?”李雪萌问小青。 “嗯,耗着。至少不愁吃不愁穿,还有点银子往家寄,总好过在外头无依无靠。” 李雪萌无以反驳。 要是女子没个安生立命的活口,那也只能靠着别人养着。 也是被逼的。 可小青也算不得没有特长。 李雪萌玩着手上的糕点。 “这小狗做得真好。你要是开个铺子卖糕点,人一定络绎不绝。” “真的?”许久没有听过赞赏的小青激动起来,“你真觉得我能开个铺子?” “那是。” 在21世纪有这手艺,那都不叫糕点师,那叫匠人。 “你还会做别的糕点吗?” “会。我什么馅都会,你说个模样,我就能给你捏个模样。” “那我要吃。” “那我给你做。你要什么样的?阿合马的厨房对我们所有人都开放。” 李雪萌报了几种小动物的名字。 小青听完,急着往外跑,说要给李雪萌做了吃。 她连“再见”都没说,直接往厨房奔,就怕自己晚了。 小青走了,李雪萌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又要“伺候”珠帘秀姐姐了。 “好姐姐,你生气了?” “没有。那个小青和你长挺像的。就是命没你好,没你长得白。” “是吗?” “可不是。才来府里两天,就爬到阿合马床上去了,可不是命好。既然你想争宠,你就争到底,别让阿合马厌了你,弃了你。 你就是树大招风,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宠幸。既然你要当这众矢之的,我就愿你当得坚,当得硬,别哪天被射死了,后悔没听我的话。” “你冤枉我,我可不是自愿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真没有,我没和他怎么样,我还是个处呢。不信你看啊,你看啊!” 说着,李雪萌开始假装扒自己的衣服以证清白。 她向着珠帘秀步步逼近,闹得珠帘秀不好意思。 “你都不害臊?” “我又没做坏事。” 李雪萌朝珠帘秀扑过去。 “姐姐怎么老和我生气,我也没得罪姐姐啊。” “因为你不像个汉人,不懂亡国之恨。” 李雪萌心想自己本来就不是宋人,哪有什么亡国之恨。 “姐姐总不信我。”李雪萌又开始挠珠帘秀痒痒。 珠帘秀笑个不停。 顾霜看两人打闹。自己被晾在一边,格格不入。 “你们怎么又打上了?” “你帘秀姐姐不讲理,快帮我一起制服她。” 顾霜爬上床,想帮着拉住珠帘秀,可动了动手又放开了。 她觉得自己插不进去。 明明是自己先认识的李雪萌,但现在李雪萌和珠帘秀的关系远远好过了和自己。 就是因为她不会说话,不会打闹。 现在阿合马又看上了李雪萌。她觉得自己和李雪萌的关系越来越远了。 顾霜愈加想回家。回家有哥哥还有姐姐,他们都围着自己转,他们都在意自己。 随着珠帘秀一声尖叫,她被李雪萌推倒在床。 “我老腰都快折了。” “谁让姐姐老说我。” 顾霜默默退下。反正自己走了,李雪萌和珠帘秀也不会发现。 顾霜走出院子,看见风风火火而来的小青。 “刚才霖儿说她要吃什么来着?我走得急,把最后两样给忘了。” 屋子里传来欢声笑语。 “我也忘了。你等下再来问她吧。她们正在闹呢。你以后别在霖儿面前说倡优不好,她会生气的。” “那个珠帘秀真是倡优?” “听说是个优人,卖艺不卖身。” “下三滥的女人。”小青恶狠狠地说。 顾霜把食指放在嘴唇前。“嘘,你别乱说。小心被听到了。” 第七章 急性子的小青 “听到又怎么,她敢做还怕我说吗?”小青特意扯着嗓子,朝屋里大喊。 “你别这样,帘秀姐也不是坏人。” “哼。霖儿真是瞎了眼了,和这种女人做朋友。” 小青糕点也不问了,直接往外走。 她走到院外,看见一个仆人。 小青想绕过仆人,却被仆人拦下了。 “姐姐有事?” “主子让你去下。” 小青抬头,看清那是引住的仆人。 她和引住向来没什么来往,引住是阿合马前的大红人,怎么想到找她这个未曾承宠的小妾。 “姐姐怕是认错人了,我不是谭霖儿,我是西院的小青。” “主子找的就是你。” “引住姐姐找我有何事?” “去了便知道。”仆人没有多言,带着小青往引住屋里走。 李雪萌和珠帘秀看见这幕,纷纷猜想。总觉得不是件好事。 小青进了引住屋里。 引住丝毫没有架子,让小青快坐,连忙给她上了好茶好点。 “妹妹近来可好?”引住问。 “一切若素。” “我看妹妹近来和霖儿妹妹关系甚好。” “刚认识,却相谈甚欢。不过…” 小青也不傻。她知道这几日谭霖儿出尽了风头,要是引住没有半点生气,小青是不信的。但如果引住让自己动手伤害霖儿,小青也绝不答应。 “姐姐想从我这儿打探什么消息?我和谭霖儿也就一面之缘,与她并不熟悉。” “你别急着走。”引住拉住小青,“我没有恶意,我就是想问问霖儿还需要什么。 她这突然进府,突然受宠,万事都没个准备。我本想自己和她说,但是… 我怕被人说成嫉妒,故意谋害,所以才叫了你来。我没有坏心。” “真的?” “真的。” “可我也不知道她要什么。”小青说的是真话。 “那就难办了。要不给做身衣服,再拿去点吃食。”引住想了想,“不好,不能从我这儿拿,要是霖儿妹妹吃的不好,到时候要怪罪我了。” 小青觉得引住说得很真诚。自己真是从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那我等下问问去。” “谢谢妹妹,你可别说是我让你问的。” “行。” “我看你们关系不错,过些时日,我把你也调进我院里,你们正好做个伴,也能相互照应。” 住进引住院里就代表着可以经常遇见阿合马。小青知道自己和谭霖儿长得有几分相似,一定会引起阿合马的注意。 一想到这里。 小青心里乐开了花。 “好呀,好呀。”小青急着答应。 她是个急性子,不等引住说完,就往隔壁李雪萌屋里跑。 “瞧她转眼就把你卖了。”仆人那小青打趣。 小青这样直接跑进李雪萌屋里,傻子也知道是引住让小青问的。 “我找她又不只是为了这些。” 引住阴阴地笑了,失去之前的温柔。她走到衣橱边,打开衣橱,衣橱里“站”着个人。 引住捏了捏。人没动。 严格来说,它并不是人,而是像极了人。 “主子。你…” “嘘。” 引住往后退了两步,以欣赏的眼光看着“人”。 真是漂亮。 小青跑进李雪萌房间,一下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猛喝起来。 李雪萌和珠帘秀、顾霜看着小青的异常举动,想知道她在引住屋里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消息?”李雪萌问。 “有,你先让我把水喝了。”小青卖关子,还把倒完水的茶壶往珠帘秀手里一送,让珠帘秀给自己泡茶。 “到底什么事,你快说。” “大好事。你要什么,我帮你和问婆婆要。她一准给你。衣服、吃食、珠宝,你要什么?” “谁给你的特权。” “这不能说。” “引住给的?” “这可不是我说的。” 李雪萌心下觉得奇怪。 “她怎么不自己和我说,还要从你那儿转个弯。” “她怕自己和你说,万一出了纰漏,你该说她善妒。所以让你直接问婆婆要。” 小青说着拉住李雪萌的手。“要说这引住姐姐真是好人,做好事不留名,也不让你今后想着她的好。你真是太幸运了。” 珠帘秀提着水壶回来,小青白了她一眼,故意说给她听。 “还有一件好事。引住姐姐说过两天让我也搬进来。到时候你再想吃我做的糕点就简单了。你直接和我说,我立马给你做。” 说着,小青娇羞地笑了。 李雪萌用手指点了点小青的额头。 “这哪是我的好消息,明明是你的好消息。” 珠帘秀不屑地走开。 小青以为珠帘秀在嫉妒。“我可得趁着年轻多施展施展,别等到人老珠黄,后悔莫及。” 李雪萌心里一惊,想着帘秀姐姐又要生气。 “那你努力。”李雪萌打圆场,“如果让我挑,我想做套新衣服。” “好啊。”小青拉着李雪萌往外走,正巧看见引住的仆人。 小青瞬间将引住的嘱咐全忘了。她叫住仆人,说霖儿想要做套新衣裳。 “好。”仆人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说明天差人给李雪萌量身。 小青冲李雪萌笑笑。 “赶明儿,也给小青姑娘做套新衣裳。” 小青乐了,觉得自己沾了李雪萌的光,更把李雪萌当成朋友。 “那姐姐先回去歇着,我给你做糕点吃。” 小青这个人,做什么事都风风火火的,她又不说“再见”,直接跑了。 屋里,珠帘秀正在打扫卫生,顾霜坐在桌前,看着珠帘秀欲言又止。 顾霜只喜欢两个人的友谊。之前有个珠帘秀就够她烦恼的了,现在又多了个小青。李雪萌的朋友越多,顾霜就感到越孤独。 她发现李雪萌就是她和旁人交往的中介。她通过李雪萌和珠帘秀认识,又通过李雪萌和小青认识。 没了李雪萌,自己就成了孤岛。没人想和她做朋友,没人想认识她。 可她比李雪萌差在哪儿了? 顾霜不明白。 “帘秀姐姐,要我一起打扫卫生吗?”顾霜鼓足勇气对珠帘秀说。 “不用。” “那等霖儿回来,我们一起…” “你还是离霖儿远点吧。” 顾霜愣在原地,委屈地看着珠帘秀。 第八章 岁月静好 “为什么?” “她要待在阿合马府里,你离她太近,就是在害她。” “我不会害她的。” “可是你姓赵。” 顾霜说不出话,咽了口口水。 “姐姐,你搞错了。” “我不会搞错。我见过你,还认识你哥。你是赵惠。你骗不了我。” 顾霜像被箭射中了,一下跳起,绕到珠帘秀身前。 “姐姐,你不会举报我吧。我知道你一直想出去。阿合马是不是找过你,他给你开了什么条件。是不是说找出赵惠,就放你回家?” “没有。”珠帘秀抱着三人的脏衣服往外走。 “你不能那么做。你那么做,我就完了,哥哥也完了。珠帘秀,你不能那样。” “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珠帘秀不想和顾霜吵架,她准备把衣服洗了。 顾霜一把抓过衣服,扔在地上。“你为什么拿我衣服?你是在我衣服上发现了指证我的证据吗? 你是觉得我分享了谭霖儿的友谊?所以你不满吗?可是我先认识的谭霖儿?你想捉弄我,你怎么不捉弄小青?”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珠帘秀蹲下身子,捡起自己和李雪萌的衣服。 “你的衣服,还给你。” 珠帘秀不小心一脚踩在顾霜的衣服上。她心里想着道歉,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顾霜扒着门框,泪眼汪汪地看着珠帘秀,用脚踹了一下门框。 李雪萌回来看到这一幕,摸不着头脑。 “姐姐,怎么了?” 珠帘秀没理会,拿着衣服去洗。 她又走进屋看着顾霜。“姐姐欺负你了?” 李雪萌不说不要紧,一说顾霜的眼泪就憋不住了。 “都怪你,都怪你。成天朝三暮四,我都摸不清自己在你心里的分量。你已经有我这个朋友了,为什么还要招惹珠帘秀和小青?” 顾霜边骂边轻轻拍打李雪萌。 李雪萌被骂得云里雾里。 “怪我怪我。那我改。我会调节好我们四个的关系,以后,我们都是朋友好不好?” “不好不好。你心里有秤吗?你能把友谊平均分成四等份吗?总会有伯仲的。你有那么多朋友,可我就你一个。” “以后我就最重你。” 李雪萌抱住顾霜,不让她打了。 “真的?”顾霜问。 “真的。以后就最重你。” 顾霜破涕为笑,鼻涕还挂在人中。“那以后要是我们三个同时约你,你答应谁?” “答应你。” “要是阿合马约你?” “我还是答应你。” “那我可不要,万一他怒从中来,杀了我。” 李雪萌点了下顾霜的脑袋。“这时候倒挺识时务。” 顾霜突然懊悔。 “我刚才和帘秀姐吵架了,你见到她,帮我道个歉。” “行。” 顾霜把李雪萌拉到床边,坐在床上。 “帘秀姐知道我是赵惠了。刚才我就是急的。是我不对,你让她千万别和我计较,千万别告发我。你去帮我求求她。” “行,你别慌,帘秀姐不是那样的人。” “我还是放心不下。” “傻瓜。那我现在就帮你找帘秀姐?” “好。可她会不会还在气头上。我知道我错了。” 李雪萌拍拍自己的胸脯。 “我做事,你放心。” 李雪萌受托去找珠帘秀。 珠帘秀正在河边洗衣服。 这条小河通往府外。 河水用栅栏阻断了,人根本游不出去。 李雪萌坐在珠帘秀身边。“姐姐,我来帮你洗。顾霜让我替她道歉,之前她说的都是气话。” “我就是想出去。”珠帘秀看着河水。 “可是…” “可是,我不会靠着出卖别人出去。” “我就知道姐姐是正义之士。”李雪萌说着,准备抢过衣服,帮珠帘秀洗。 珠帘秀不愿放手。 她抓着李雪萌白皙粉嫩的双手,又看了看自己粗糙的双手。 “你这细皮嫩肉的,也会干活?” 李雪萌心虚地笑笑。“不会,但我能学。” “可霖儿,我说真的。要是你想在这府里久住,你就得离顾霜远点。她迟早是要出去的。她有哥哥、有姐姐。出去了,她就有好日子。 可是你呢?你有什么?你得为自己打算。” “姐姐说得对。姐姐有丈夫,有孩子,有家,更该为自己打算。姐姐要关心‘大家’,更要护好‘小家’,要时常明哲保身。” 这些话李雪萌早想说,但说出来,又显得自己在装大人。 珠帘秀用木棍拍打着衣服,她很用力,像是满腔愤慨。 “没了。”珠帘秀小声说。 “什么没了?” “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就死了。我们伶人就不该要孩子。” “对不起。” “不怪你。怪就怪这天不分好歹,怪就怪这地错勘贤愚。这世道,伶人没有地位,读书人没有地位,只要是汉人就都没有地位。 要是你去外面好好看看,你就知道为什么我说亡国之恨不能忘,你就知道为什么我不能安心待在奸臣府邸。” “姐姐。” “罢了。你让顾霜放心,我不会揭发她。我巴不得‘绿林’反了元蛮人,巴不得‘绿林’还了汉基业。” “那姐姐出去了带我看看。” 珠帘秀一把拉住李雪萌的衣服,让她靠近自己,眼神里满是哀伤与愤怒。 “你还想牺牲色相恳求阿合马?谭霖儿,你能不能有点骨气,别和我说什么能屈能伸。” “我没有。但我知道,姐姐一定能出府,姐姐一定能靠自己的力量,光复汉人基业。” “你当真。” “我对天发誓。” “我姑且信了你。” 珠帘秀放开李雪萌。 “那姐姐,我帮你洗衣服。” “不用,你细皮嫩肉的,哪会洗什么衣服。” 李雪萌发现珠帘秀的爱国热情是无以撼动的。即便她知道日后自己会因此被剜了眼珠,她也将不改初心。 “姐姐,我有预感,有一天你会看着奸臣被杀、被抄家。” “嗯。” “姐姐还会一辈子和亲亲丈夫在一起,白首偕老,耳鬓厮磨。”李雪萌说着说着没了正经。气得珠帘秀直想打她。 李雪萌在前面跑,珠帘秀在后面追。 李雪萌回头看着此刻岁月静好,真希望这样的日子再长一点,再久一点。好让她们逃离尘世苦痛。 李雪萌这样想着,突然重心不稳,摔了个狗吃屎。 “什么呀?啊!完了!” 第九章 死兔子 李雪萌踩到一只小兔子,这才摔了跤。 她抱起兔子。 兔子通体雪白,小脑袋,小身体,大粗腿。这不是她的“香辣兔腿”吗? “你怎么逃出来了?”李雪萌抱着兔子,感觉它好是可怜。 “香辣兔腿”的大粗腿骨折了,病歪歪地躺在李雪萌手上。 “你可别死了。” “你真喜欢兔子?”珠帘秀问。 “阿合马要是知道我把它踩死,一定会杀了我的。而且我养了它,就应该对它负责,怎么还把它养‘死’了。” 珠帘秀笑了。“他养了你,就应该对你负责,是不舍得把你养死的。” “什么意思?” “我说,阿合马养了你,是不舍得杀你的。” 珠帘秀是故意惹李雪萌的,她知道李雪萌会气,抱着衣服就往屋里逃。 “姐姐你太坏了。” 李雪萌没跑,她抱着兔子,害怕自己走急了,给“香辣兔腿”造成二次伤害。 珠帘秀见李雪萌没追自己,也停下脚步。 “你要这么担心,就让婆婆找个大夫去。” “那不行,那阿合马就知道了。” “他宠着你哩。” “那也不行。” 李雪萌小心翼翼地捧着“香辣兔腿”回了屋。 她找了根小柳条,当作固定板,固定住了“兔腿”受伤的兔腿。 “香辣兔腿”病病殃殃的,无力挣扎。 李雪萌觉得对不住它。晚上抱着“香辣兔腿”睡觉。 “你可别死了,也别在我床铺上拉屎,知道吗?” 兔子眨了眨眼睛,好像知道了。 李雪萌摸着兔子,希望它明天就能恢复。 当晚,李雪萌以为自己睡不着,但她一闭眼还是睡着了。 李雪萌在梦里朝“香辣兔腿”的方向摸了摸,却发现“香辣兔腿”不见了。 都成这样了,能去哪里? 李雪萌一下惊醒。屋子里黑黑的。珠帘秀和顾霜都在熟睡。她们呼吸均匀,没有因为李雪萌的走动而扰梦。 李雪萌没叫醒她们,一个人出门找“香辣兔腿”。 背后发出的“嗖”的响声,打破了寂静的夜色。 李雪萌转身,看见一支烟花飞到空中。它在空中炸开了,绚烂夺目。 然而烟花响亮的声响并没有吵醒熟睡中的人们。 夜还是那样宁静。 又一支烟花炸开了。 李雪萌面前的矮屋变成一栋四层楼的小高。 小高层的平台上,一群男女生正在玩烟花。 他们笑着、跑着,然后一声巨响。 李雪萌捂住耳朵。 大量的烟花爆炸了,天空被点缀得五彩缤纷。 男女生们吓坏了。在露台上乱窜,惊慌失措,大喊大叫。 李雪萌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想拍下这一刻。 在手机屏幕的反光里,她看见一个人的脸。 这个人李雪萌认识,不对,应该不是这张脸。 李雪萌回过身,顾霜正站在她身后。 顾霜在对着她笑。 “你怎么在这儿?”李雪萌问她。 顾霜只是笑,她向李雪萌走近。 “你要做什么?” 顾霜还是不说。 李雪萌觉得此时的顾霜特别恐怖,像是来索命的。她向后退去,一直被逼到栏杆前。 李雪萌还想问些什么。顾霜伸出双手,按在李雪萌的肩上。 李雪萌感到一股强大的推力,她重心不稳,被推翻出栏杆,摔了下去。 她看着顾霜探下的脑袋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眼前一片漆黑。 李雪萌猛地惊醒,坐在床上,喘着粗气。 还是寂静的夜。 珠帘秀和顾霜在自己身边熟睡。 “香辣兔腿”趴在李雪萌身边。 李雪萌将手伸在“香辣兔腿”鼻子旁边。“香辣兔腿”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随时都会撒手人寰。 李雪萌用力眨眼,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脑子里的乱麻稍稍解开,世界变得少许清晰。 “是你给我托梦吗?”李雪萌问“香辣兔腿”,“可我在现代,根本就不认识顾霜。” 兔子看着李雪萌,合上眼睛,不动了。 李雪萌急忙又把手指放在“香辣兔腿”鼻子下。 她惴惴不安,觉得“香辣兔腿”可能已经死了。 “你别死。你别死啊。” 李雪萌抱着“香辣兔腿”,懊悔自己没有早点告诉婆婆,没有去请大夫。 现在该怎么办,好像一切都晚了。 李雪萌站在院前。 现在找婆婆,婆婆会搭理自己吗? 这么晚了,婆婆能找到大夫吗? 李雪萌想到一个人,往后飞奔而去。 “我知道你平时欲望旺盛,但是今晚你得矜持点,好好待在屋里。” 李雪萌一口气跑到阿合马寝殿。 她被侍卫拦住。 “大人已经睡下。” 侍卫们认识李雪萌,对她好言好语。 “我有急事,非见他不可。” “有事明天再说。” “明天我的兔子就死了。” 李雪萌跑得气喘吁吁,却听到侍卫及其轻微的咽口水声。像在说“死了,正好当晚餐”。 “不就只兔子。” 李雪萌觉得自己和侍卫说不清了。 她管不得礼数,冲着阿合马的方向,大喊阿合马的名字。 “你给我醒醒。我是谭霖儿。你快给我出来。” 李雪萌冒失的举动把侍卫吓了一跳。侍卫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叫了。 “你们这群傻子,兔兔都快死了,还想着吃兔肉,饿死鬼啊。”被捂住嘴的李雪萌依旧奋力大喊。 可是没人听清她喊了些什么。 李雪萌觉得“香辣兔腿”完了。 侍卫架着李雪萌,要把她带出去。 “等一下。”阿合马边穿衣服,边走出屋子,制止侍卫。 侍卫放下李雪萌。 “你找我?” “‘香辣兔腿’不行了。” “‘香辣兔腿’?” “你让我养的兔子。”李雪萌把兔子递给阿合马,“你找个大夫救救它吧。” 阿合马一挥手,让侍卫去请大夫。 “兔子怎么骨折了?” “不小心被我踩了一脚。” 阿合马想生气,但又止不住想笑,发出亦嗔亦喜的怪声音。 “你怎么做到的?” 李雪萌白了阿合马一眼。 阿合马不笑她了。 “你真喜欢兔子?” “不喜欢。”李雪萌赌气回答。 “我知道,你不喜欢兔子。你只是喜欢我送的东西。” “不要脸。”李雪萌推开阿合马。 第十章 关大夫 “恼羞成怒。”阿合马说着,一把从身后抱住李雪萌。 “你放开我。” 阿合马的胳膊都碰到李雪萌的胸了。 李雪萌用力拍打阿合马的胳膊。 说也奇怪。李雪萌前一秒还在为“香辣兔腿”忧心忡忡,这一秒被阿合马一闹,心里的郁闷消散大半。 可这阿合马也太得寸进尺了,怎么可以趁人之危。 “我们说好慢慢培养感情的。”李雪萌说。 “对。” “那你不许抱我。不然,不然好感度降十,你现在好感度是负值了。” 阿合马一下松了手,不理睬李雪萌。 李雪萌以为阿合马生气了,竟有些心慌。 “你不会生气了吧。”她蹲在地上,用身体撞了撞同样蹲在地上的阿合马。 “原来你讨厌我。” “天地良心,我可没这么说。” “负分?” “那我说错了,是正分。” “几分?” “我…我不告诉你。等你分到了八0,我们就算培养好感情了,到时候我再告诉你。不过到60分的时候,我可以给你个小提示。” 李雪萌小心谨慎地看着阿合马,确认他是不是在生气。 阿合马感觉李雪萌在看自己,也回过头看她。 李雪萌冲阿合马笑了,笑得有点“傻”。 两人的脑袋凑得那样近,近得李雪萌都快脸红了。 “我看我还是过会儿再来吧。”轻声地喃喃在门口发出。 一个留着胡子,长着剑眉,小眼睛,大鼻子,身材不算消瘦的男子背着一只大药箱站在门口。 他半眯着眼睛,生怕自己看见李雪萌和阿合马“调情”。 李雪萌看着眼前的大夫,看得眼都直了。 这不就是课本里的关汉卿,已斋叟吗? 阿合马看看关汉卿又看看李雪萌。他伸手在李雪萌眼前晃了晃。 阿合马不满。李雪萌眼直什么?这“肥头大耳”的汉人有我阿合马英俊? 关汉卿也觉得李雪萌不能再看了,再看,他关汉卿可是要人头不保。 “不知大人要我医治的是哪位?”关汉卿问。 阿合马指指地上的兔子。 关汉卿一脸尴尬,自己怎成了兽医。 李雪萌把“香辣兔腿”抱进屋,让关汉卿医治。 她走进房间,一下关了门关,将阿合马关在屋外。 “姑娘这是…” 李雪萌不慌,关汉卿可是慌了。他低着头,不敢看李雪萌。 李雪萌侧下脑袋,偏要看大夫的脸。 “你是关汉卿?关大夫?” “是。”关汉卿抱过“香辣兔腿”,查看它的伤势。 “我以为你是普通医生,没想到你是兽医。” “姑娘见笑。我是给人看病的医生。阿合马大人府里的兔子可比人金贵。” “你在讽刺我。” “不敢不敢。” 关汉卿拆下兔腿上的固定柳枝,摸了摸兔骨头。 骨头接歪了,兔子发炎、发烧,才造成这宛若假死的现象。 “还能治吗?”李雪萌问。 “能。” “那就好。”李雪萌放下心来,“久仰关大夫大名。有件轶事,不知关大夫愿不愿听。” 关汉卿没回答,李雪萌只好自行向下说去。 “天下之大,万事皆有缘故,亦皆有必然与巧合。其实,我不属于这个时代,我来自700多年后的未来。 我是戏曲专业,编剧方向的大四学生。特别喜欢您。您的作品我几乎都读过。《救风尘》、《望江亭》、《单刀会》、《窦娥冤》…” 关汉卿发愣地看着李雪萌。 “对不起,说快了,有些您还没写。我就是想说,我久仰您大名。前几日,我在戏剧院实习,我们还准备改良您的《单刀会》呢。 我们想将《单刀会》中的民族情怀放大,突出其中的家国天下。不知道关先生有什么建议。我特别仰慕您,您能收我当徒吗?” “香辣兔腿”发出一声惨叫。 关汉卿把它错位的骨头摆正了,然后重新绑上木板固定。 “我再给兔子开服药,它若能喝,姑娘便让它喝下。” 关汉卿说完,便要走。 “关先生我刚说的话,您还没回答我。” 关汉卿停下脚步。 “哦,刚才忘了和姑娘说病情。兔子不过是接歪了骨头,所以才奄奄一息,宛若风中之烛。这兔腿骨和人脊梁是一样的。 骨头歪了就会生腿疾,骨头断了整个人都会病倒。它想跑、想跳、想玩耍,没有好腿却什么都干不了。 姑娘也是一样。歪了脊梁、折了腰,就是有一整个戏班,又有什么受益。” 李雪萌确定眼前站着的就是关汉卿,骂人不吐脏字,真是厉害。 “先生如何知道自己走的便是正义之道?” “人心之事,还请姑娘自行体会。” 关汉卿向后退去。 “我一定会让你收了我。”李雪萌狠狠发誓。 阿合马走进屋内。 他没听前因,就听了句“收了我”。 阿合马心想这关汉卿也是不要命了,不知对他的女人灌了什么迷魂药,竟然还想收他的人。 “治好了?” 阿合马看着刚从疼痛中缓过神来的兔子。 “没事了。” “我看是事大了。”阿合马从身后抱起李雪萌,“背着我做了什么?” “我做什么了?” 阿合马的胡子扎了李雪萌的脖子,让她又气又痒,又哭又笑。 关汉卿在屋外听见阵阵“调笑”,连连摇头。 这女子果然收不得。他想。 珠帘秀睡到半夜,发现李雪萌不见了,“香辣兔腿”也不见了。 这黑灯瞎火的,李雪萌出门怎么也不说一声。 珠帘秀倒不担心阿合马会惩罚李雪萌,她就担心李雪萌为救兔子冒冒失失闯出府邸。 阿合马这么喜欢她,要以为她想逃,还不气死。 珠帘秀衣服都没穿严实,便往屋外跑。 她不知该向西向东,但闻到一阵淡淡的烧焦味。 她向焦味看去。 空中飘着袅袅一缕青烟。 不会是兔子死了,谭霖儿在为她准备葬礼吧。在阿合马府内私自祭奠也是重罪。谭霖儿可不能犯傻。 珠帘秀奔向青烟。 果然有女子正在烧纸。火光映在她脸上,隐隐绰绰。 虽看不真切,但珠帘秀可以确定,烧纸的女子并不是李雪萌,而是“大红人”引住。 第十一章 祭奠故人 引住的事,珠帘秀不想掺和。她想离开,可此时引住已与她四目相对。 引住愣住了,想把火盆藏起来,却又不舍得就此灭火。 “我…”引住张了张嘴,没说下去。 既然躲不过,不如坦然面对。 珠帘秀从树后走出去,蹲在引住对面。 “我…”引住欲言又止。 “人皆有愁丝。” “嗯。”引住点点头,“你是来找谭霖儿的吧。霖儿去了大人殿内,她的兔子病得急,便托着大人找大夫。” 引住说完,又觉得自己说错了。“我没有监视她。” “我知道。” “我猜你们都在说我嫉妒。” “引住姑娘何出此言?” 引住叹了口气。“我也不爱勾心斗角,谁不想过太平日子,只是这太平日子也不是想过就能过的。” “引住姑娘收了这愁思,便得过太平日子。” 引住一下惊了。 “愁思扔不得。”引住看珠帘秀的眼神多了些复杂,“我认得你。昔日在玉仙楼看过你的戏。你扮的是正旦。 一颦一笑,皆若其人,一言一语,皆肖出其声口。” “引住姑娘过奖了。” “我一连看了几日。后来,却又不看了。” “可是我演得不好?” “那倒不是,只是那时有了身孕,不便去人多的地方。不过后来,我听说你也不唱了。我猜我们是遇到了同样的事情,也算是种缘分。” 引住说着,眼神黯淡下来。 “也都是不幸的女人。” 珠帘秀也沉默。倒不是想起过往,而是愕然发现,引住对自己知道得甚多。她有种“一\丝\不\挂”的尴尬。 “早知会那样,我就不该答应他。那时我刚有身孕,大人心绪不佳,我以为一次两次没关系,却没想到这孩子如此不稳,说没就没了。 也怪我年轻没经验,没把持住他。这就是块心病。我不敢在旁人面前提起,怕被大人知道了,又惹得他生气。 妹妹,你我同命相连,该知道我内心苦楚,万不会将此事说予出去吧。” “断然不会。” 引住笑中带泪。仿佛才片刻功夫,自己和珠帘秀便已成了熟人。 “妹妹,我一早便知你通情达理,知冷知热。” “引住姑娘谬赞了。”珠帘秀配合地笑笑。 对于引住的话,她半信半疑。引住越是貌似真诚,她便越是忌惮此人心计。 珠帘秀想到小青。 引住若是拉拢小青,获取信息,暗中捉弄谭霖儿。即便当下阿合马再疼爱谭霖儿,这恩宠也易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我们还是回去吧。他会懂得为娘心意。”珠帘秀站起身来。 引住点点头。 “往日和你搭档的可是你丈夫。”引住问。 珠帘秀默认。 “大人不该让你们镜破钗分,过几日,我去求了大人,让他放你回去。” “多谢引住姑娘。” 引住收起眼泪,莞尔一笑。 “你这好嗓子、还身段,若是只供大人一人欣赏,岂不可惜。” 珠帘秀寒暄几句。她不愿意与引住深交,总觉得此人并不简单。 阿合马不知道李雪萌和关汉卿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被气着了。 他不愿放李雪萌回去,自己又睡不着,还不能对李雪萌怎么样,正无处发火。 阿合马想着自己在朝廷上如何如鱼得水,没想到竟栽在了这小姑娘手里。 他看着书,熬到天亮。 李雪萌倒是在床上睡得不错。 “香辣兔腿”占据了阿合马的位置,竟是被李雪萌抱着睡的。 阿合马负气地用力甩甩衣袖,意图将李雪萌吵醒。 可他失败了,灰溜溜地上朝。 这还没走到朝堂,阿合马就被好友郝祯拦下。 “大人,今日上朝可要万分小心。” “怎么?朝廷上是有人要骂我还是打我?”阿合马不以为然,快步向前。 “那倒不是。” “你可曾见过我阿合马身上有过一个‘怕’字?” “话虽如此,但今日还请大人小心。” “你到底要说什么?婆婆妈妈,像个妇人。”阿合马想到李雪萌。就是有些妇人也比郝祯爽快。 “中书左丞崔斌参了您一本。” 阿合马停下脚步。 “参了什么?” “任人之事。” 不必郝祯多言,一听“任人”二字,阿合马便全明白了。 起先忽必烈认为江南官员人数过多,工作又多有不称职之处,便命阿里等人罢了那些人的官职,重新任用新人。 阿合马趁机推荐了自己儿子抹速忽充当达鲁花赤,掌握虎符。 “我这叫举贤不避亲。” “大人当然是为江山社稷着想。但是那些奸臣贼子却故意歪曲大人,污蔑大人,其心可诛,大人不可不防。” 郝祯的溜须拍马登峰造极。要不是阿合马脸皮够厚,他就该脸红了。 “都是些无稽之谈,我怕他什么?” “怕只怕崔斌添油加醋,再加上些莫须有的罪名。” “譬如?” “明眼人皆知大人用人之道。大人可否记得当年誓言。大人曾表示免去子弟的官职,可现在大人身为平章政事。 而大人的儿子、侄子却有担任行省参政,有担任礼部尚书,将作院达鲁花赤,领会同馆,皆处在重要地位。 即便工作多有成绩,但也怕别有用心之人指责大人违背誓言,于公道有亏啊。” 阿合马摸着胡子,虽还装出胜券在握的模样,但内心已有些担忧与不安。 “于公道有亏。”阿合马自语。 他稳固国家政权,充盈国库,为国家立下累累功勋,如今不过想照拂子嗣,庇佑后人。他有什么错,难道那个崔斌就没有半分私心。 他要是没有私心,那一定是功能不足,生不出孩子。怕不是明面下的孩子全是老婆送的“绿帽子”。 阿合马被自己逗乐了。 郝祯见阿合马莫名笑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合马拍着郝祯的肩膀,让他不必多想。 他和皇上什么关系,那是无人能挑拨的关系。 阿合马有把握,这次崔斌不会得到什么好处。 他坦然上朝。 皇上果真没有提起阿合马任人一事。 阿合马以为忽必烈把事忘了,挑衅地白了崔斌一眼。 崔斌郁闷而鄙视地看着阿合马。 “阿合马留一下。” 没想到这朝都退了,忽必烈竟把阿合马留下了。 这回该轮到崔斌得意了。 第十二章 阿合马的险境 “有事?”阿合马见了忽必烈丝毫没有拘束和慌张。 “抹速忽近来可好?” 阿合马听到儿子名字,知道忽必烈必要说任人之事。 “不好。”他回答。 “怎个不好?” “自打去了杭州,许久没有音讯。怕是把他老爹忘了,还要我这做爹的主动给他写信,哪像个儿子的样子。 我写信好好教训了那小子。结果又是半月,渺无音讯。他这是过了好日子,忘了他爹。我当爹的舔着脸,还要派人去杭州找他。 结果去了,你猜怎么着?回信的说我这‘傻’儿子日日办公至深夜,衣带渐宽人憔悴,竟病了一月有余。 我看啊,这做官要不得。做懒官要犯罪,做勤官病恹恹。不如早日让他回大都,也可承欢膝下,免得我心忧。” “真有此事?”忽必烈被他唬住了。哪知道抹速忽在杭州吃香喝辣,不定正唱着小曲,搂着美人。 “罢了,不提这糟心事。”阿合马摆手。 忽必烈感动,想着阿合马家为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抛头颅,洒热血,竟还被人妒忌,被人诬告。 他在心里记下阿合马家一功。这崔斌太不应该。 阿合马知道这些年自己在朝野中早已得罪多人。若是崔斌带动众人弹劾自己,就算此时忽必烈不怀疑自己,保不准过几日不会迫于重压。 与其和崔斌等人对着干,不如姑且收手,把抹速忽这“傻”儿子召回身边,好好调教。只要自己官居高位,还怕日后儿子们没个好着落? “不瞒陛下,抹速忽去杭州就是我力荐的。”忽必烈没生气,阿合马倒是先假装生气起来。 “我带他见的阿里,现在要把他召回来,我没脸和阿里说。但是抹速忽必须回来,他从小身体就不好,我不放心。 我就这么几个儿子。折了哪个都不行。我阿合马一身为朝廷效力,也希望朝廷体谅体谅我,顾我年迈,让我儿子回来。” “行,我即刻下令召抹速忽回来。但‘侄儿’对朝廷忠心耿耿,我不能亏待了他。不光要好好给他治病,还要重赏。” “多谢陛下。”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忽必烈拍拍他阿合马“老弟”,“我说过,做宰相之人,要明白天道,察知地理,竭尽人事,兼有这三方面的人,这才是称职。唯有爱卿阿合马才能胜任此职。” 忽必烈对阿合马大加赞赏。 阿合马瞬间心情大好,转忧为喜。他趁忽必烈脑筋没转过弯,急忙退下。 阿合马出门和郝祯喝酒,傍晚才回府。回了府还不忘借着酒劲,差人给妻妾们制备新衣。 “让府里乐一乐,就当提早过年。” 阿合马吩咐完,看见前来挑选料子的李雪萌、小青和引住的一个下人。 “你怎么来了?”阿合马问李雪萌。 “我还想问你怎么来了。” “想我了?在这儿守着我?” 阿合马有些醉了,思路不清。 “做梦。” 下人听了,心下好笑,却又不敢明着笑出来。 阿合马在下人面前丢了脸,面子上挂不住。可他没有雷霆大怒,因为怒了就说明自己真被拒了。 “晚上床上等我。不许逃。”阿合马开玩笑地说完,摇摇晃晃地走了。 引住下人看着阿合马的“憨”样,憋笑了半天。 “他走了,你就笑吧。”小青说。 “我从未见过大人这样。” “我也没有。” “霖儿姑娘今早可要早些沐浴更衣。” 李雪萌被说得不好意思。 “我才不,我今晚睡在小青屋里,叫他吃个闭门羹。” “知道了。霖儿姑娘是怕大人醉醺醺的,下手没轻没重,折腾死你。” 李雪萌被说得更羞了。 “你这嘴竟会胡说,我可要和引住姐姐告了你的状。” 三个人没羞没躁地说了一大堆,把婆婆都逗乐了。 别了婆婆,小青叫住李雪萌。 “你刚才说住我屋里,可是真是假?” “真的。你不欢迎?” “妹妹来了,我当然欢迎。可妹妹来了,屋里还有顾霜和那女人,你要不在,大人酒又没醒,不怕被人捷足先登?” “先登就先登,我才不怕呢,谁要和他…” 小青似笑非笑,竟红起脸来。 “你想什么?” “我没想什么。”小青摸了摸自己潮红的脸。 “你不会是…我告诉你,我真不生气。今晚我叫上霜儿、帘秀姐住你屋,你住我屋好不好?” 小青捂着脸。“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没这意思,但我有这意思。” “诶呀,”小青不走了,“我都没身像样的衣服。” 李雪萌笑了。“好啊,你还想骗我身衣服。” “你们又说起来,知不知羞?我可不想听。”引住的下人打断两人。 “你别装。” “我没时间听你们咸湿,我急着回去禀主子,说你们选了料子,还唠了闲话。” “别瞎说。” 引住的下人走了。 李雪萌和小青打闹起来。虽然小青比李雪萌还大上两岁,但为人单纯,想什么就说什么,毫无忌惮。 李雪萌觉得小青挺好,就像个“大傻妞”。 李雪萌回了屋,和顾霜说了打算,顾霜满口答应。 珠帘秀不在,李雪萌便先带着顾霜和铺盖去了小青那儿。 珠帘秀去河边洗衣服,遇见引住下人拉着自己说话,便耽搁了。 回屋的时候,她发现李雪萌和顾霜不在,连铺盖都没了,大感奇怪。 珠帘秀正要找,却被引住叫住了。 “引住姑娘知道谭霖儿和霜儿去哪儿了吗?” “她们不在吗?” 珠帘秀以为她俩偷偷去花园玩了,便没有再问。 引住把珠帘秀拉进屋内,表情神神秘秘。 “妹妹,我可有求于你。”引住说。 “我能做什么。” “前几月,我命人从南方进了茶叶,想给大人一个惊喜。如今茶贩已到大都。我本该自己去府邸门口接茶,可这茶娇贵得很。说是处\女茶。 一般妇人接茶就不吉利,更何况我这腹中死过胎儿的。” 珠帘秀觉得此事奇怪。引住不合适接茶,难道自己就合适了。 “你不还有个下人。” 第十三章 硬“上”珠帘秀 “芳儿呀。她的事我最了解不过。她虽名义上待字闺中,但其实早已…她还以为我不知,我又不好戳穿她。 你能不能帮我请顾霜妹妹拿茶,我们院里就她还是个处。”引住突然想到什么,嘱咐珠帘秀。 “你可别说是我要拿茶。我怕芳儿知道,要羞得离我而去。” 珠帘秀觉着这也不是大事,只是怕夜深,顾霜一个人拿茶不安全。大不了自己跟去,也好结个伴。 珠帘秀答应下来。 “送茶的人快到了,你可要快点告诉她。” 珠帘秀在屋里等了片刻,没等来顾霜和李雪萌。 她去花园,逛了一圈也没看见顾霜和李雪萌。 真是怪了。 珠帘秀回到院里。顾霜没回来,小青倒是来了。 小青穿得特别娇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穿的是戏服。 “你怎么不走?”小青没好气地问珠帘秀。 “我走去哪儿?” “谭霖儿没和你说?我们今天换房间了。你们住我屋,我住你们屋。” “为什么?” “你哪那么多问题。她们都搬好家,睡了。就你磨磨唧唧。你到底去是不去?” 小青的话莫名其妙,珠帘秀懒得和她计较。搬家就搬家。只是引住让帮忙的事没了着落。 “顾霜睡了?” 小青点点头。 “那你帮我做件事,做完我就搬。” “什么事?可别脏了我衣服。” “婆婆差我去府邸门口拿茶。可那茶是处/女茶,只有处/女才能经手。我怕坏了意头,本想让顾霜去拿。现下等不着顾霜,只好叫你帮忙。” “不会要好久吧?”小青很想拒绝,但为了和阿合马发生交集,她又不得不答应。 “要不了多久,顶多一炷香时间。” “那好吧,你可要说话算话。” 小青转身,心里膈应。 好不容易要如愿以偿,怎么中途被珠帘秀差了事,真是委屈。只求不要坏了好事,别的嘛,以后再算账。 小青就是话不饶人。答都答应了,背过身还嘀咕了句“我就知道你们十个优人里,九个都是娼妓”。 珠帘秀本想陪小青一起拿茶。可这话一听,她哪还有心情。 珠帘秀决定留在屋里等小青回来,确定她平安后,再搬去小青那儿住。 可这小青左等不来,右等不来,都把珠帘秀等急了。 她在院中踱步,向外远眺,终于还是坐不住。 珠帘秀回屋穿衣,准备沿路,找小青去。 她背对着屋门,刚要穿衣,门就开了。 珠帘秀安心了。“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没出岔子吧?” “我能出什么岔子,不过又多喝了二斤。” 珠帘秀听见男人的声音,慌张转身。 进屋的哪是小青,而是阿合马。 阿合马比先前更醉了,直接把珠帘秀看成李雪萌,直往珠帘秀身上扑。 “霖儿啊,几个时辰未见,你怎就长高了?” 阿合马使的还是他的老招数。从背后抱住珠帘秀。 “我不是谭霖儿,我是珠帘秀。” “你别想骗我。” “明明是你醉了,还说我骗你,你们蒙古人果真不讲道理。” “我阿合马喜欢你,和蒙古人无关,莫不是我们蒙古人都喜欢你。” 阿合马说着,在珠帘秀身上乱摸。 珠帘秀气急了,转过身,扇了阿合马两个大耳光。 “让你醒醒酒。” 阿合马被打,果然清醒大半。 还真是珠帘秀。 “珠帘秀也行。”他继续往珠帘秀身上扑。 “厚颜无耻。”珠帘秀逃到桌边,拿起剪刀,抵在脖子上,“你若对我无礼,我就死在这里。” 阿合马被震住了,没想到珠帘秀如此刚烈。 他连被扇两巴掌都忘了,只想着珠帘秀不能死,死了就没戏听了。 “你给我唱出戏,我不碰你。” “不会。” “我在玉仙楼看了你数场戏,出出好戏,难不成现在忘了?” “要说记,便只记得一部《单刀会》。” “《单刀会》是你唱的戏?换一出。” “别的不会。我要唱就唱大江东去浪千叠,要讲就讲‘刘邦合法受汉基业’,要骂就骂鲁肃无赖,大胆强抢荆州。” “大胆,”阿合马一拍桌子,“谁准你指桑骂槐?我让你换出戏唱,你唱是不唱?” “我就只会《单刀会》。我珠帘秀看人忆戏,看见无赖奸臣,人便犯恶心,戏词也全忘了。” “好你个珠帘秀。”阿合马上去一拳打在珠帘秀脸上。他力气极大,珠帘秀被摔在床上。 此时的阿合马酒未全散、气未消,哪想得到当“正人君子”。 他直接把珠帘秀按在床上,野蛮地扒起珠帘秀的衣服。 愣是珠帘秀如何挣扎,就是不放。 阿合马撕裂珠帘秀衣服,看见珠帘秀腰上深深的妊娠纹。 他的手停住了。 “原来他们没骗我,你果真嫁人了。” 珠帘秀没说话。 “那个唱正末的是你丈夫?” 珠帘秀怕殃及到欠耍俏,咬牙不说。 “我只是想听你唱戏。” 阿合马把珠帘秀的衣服胡乱合上,盖住她的身体。爬下床,坐在桌前。 “你嫌纹路恶心?”珠帘秀坐起身,整理衣物。 “不嫌。” “你嫌恶心也没所谓。反正恶心了,孩子也没保住。你就知道从汉人处搜刮财产,你可知道我们汉人过的是什么生活?” “我是蒙古人,自要为蒙古人着想。” “那便不顾汉人死活?”珠帘秀冷笑,“算了,您位高权重,哪知民间疾苦。我们在你眼里比蚍蜉还要渺小,你可曾看见我们。” “你别说了。” “你怕了?” “我阿合马何时怕过。倒是你区区伶人,竟敢如此对我说话,不怕引来灾祸?” “生与死有何区别,不过皆是痛苦,拜你们蒙古人所赐。” “你再说一遍。” “蒙古人抢了汉人国土,窃了汉人财产,形如土匪,宛若强盗。你要我说什么?” “你…你给我等着。” 阿合马被气得话不成句,往屋外走去。 快出院时,他看见捧茶归来的小青。 小青对阿合马莞尔一笑。 阿合马已酒醒大半。 他粗看还以为来的是李雪萌,细看却发现是个和李雪萌长相相似的姑娘,瞬间大感受骗。 “你装成谭霖儿做什么?她是白兔子,你这么黑,是只难看的黑兔子。” 第十四章 死也认了 阿合马说完,也不管小青心情,气冲冲地跑了。 小青手里的茶叶掉在地上。 谁是黑兔子,谁是难看的黑兔子了。 自己不就比谭霖儿黑一点儿吗? 小青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然后不甘心地落下。 她从窗户里看见珠帘秀的身影。 一定是珠帘秀把大人“喂饱了”,所以大人看到自己的时候才如此不屑。 自己等了这些年,好不容易可以有点“长进”,怎么被珠帘秀这个贱人抢去了。 “珠帘秀,你好过分。你说让我拿茶叶,还说什么茶贩已经到了。我等了一个时辰才看见人。你分明就是故意。” 小青对着窗户大喊大叫。 “你这个荡妇。经验丰富功夫好,你这下开心了,怕是把大人喂得‘酒足饭饱’,日后见不到你,都茶饭不思了吧。” 珠帘秀坐在床沿,不想回应小青的谩骂,也不想开门。她要骂,就让她骂吧。 珠帘秀越是不说话,小青骂得越是厉害。 引住下人芳儿闻声而出,拦下小青。 “别说了。” “我凭什么不说,珠帘秀不要脸,我还不能说。” “夜深了,你这样大感大叫不好。” 芳儿连拖带拽把小青带回屋。 小青进了引住屋子,依然不消气,嘟着嘴,看谁都是翻白眼的模样。 “妹妹别气了。”引住说。 “是她欺人太甚。” “你少说两句吧。刚才我听她屋里声音这样大,大人又没有留宿,大致也是不愉快。” “声音大?就她这种老妓女,招数一定多,所以声才大。她实在过分。我忍不下这口气。” 引住安慰了小青一番,让她快去睡吧。 小青没睡着,她从未如此气愤。小青忘不了那句“难看的黑兔子”。她引着灯光,对着镜子照了半天脸。 自己也不是很黑。 一定是夜太黑。要是自己在屋里,大人一定不会那样说。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珠帘秀。 珠帘秀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一方面是义愤填膺,另一方面是思念成疾。 两人就这样愁了一夜。 第二天小青起床,看见珠帘秀屋里的灯还亮着。 她以为珠帘秀高兴了一夜,回味了一夜,怒火瞬间被点燃。 “贱人,我昨晚还没骂够,”小青对着窗户继续大喊,“我问你,你昨晚是不是故意让我去拿茶叶,支开我,好让大人爬到你床上?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好啊。你表面上装作无欲无求,其实心里早就憋着坏,歆慕起荣华富贵。 我就知道你们伶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妓女,都是贱人。就只会看着当官的扭屁股,看着有钱的送身姿。 不对,不光你们女伶人贱,男伶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卖身体的,都是男宠。” 要说小青骂自己,珠帘秀还能忍,可她现在连欠耍俏也骂了,珠帘秀一下忍不住,夺门而出,与小青对峙。 “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胡说?我看我是说对了,所以你坐不住了。” 珠帘秀抓住小青肩膀,小青以为珠帘秀要打她,条件反射地先发制人。一巴掌打在珠帘秀脸上。 小青这巴掌的位置和昨晚阿合马那拳重合,痛得珠帘秀歪过头去。 小青还以为珠帘秀脸上的乌青是自己打的。她心想自己也没用多大力气,怎么打得这样严重,莫不是练成了铁砂掌。 既然都把人打了,那多半是和解不了了,只能拼个你死我活。 “知道痛了吧。看你昨晚爽的。我知道你们伶人‘功夫’好,在戏班子里没少和人实战吧?” “我没见过你这么说话的。小青,别太过分。” “敢做倒不敢让我说,臭不要脸,被艹烂的女人。” 李雪萌和顾霜回院子正好听见两人争吵。此刻周围已围了许多妾室。 “你们怎么吵起来了?”李雪萌问。 “你问问她都做了些什么?”小青率先说。 “帘秀姐,怎么了?昨晚怎么没过来睡?” 珠帘秀不想说自己和阿合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看着围观众人。大家或许都觉得自己是口是心非,攀龙附凤之人。 她推开李雪萌,从人群中挤出去。 没人阻拦珠帘秀,大家看着小青,想从小青嘴里听个来龙去脉。 珠帘秀知道小青一定会诋毁自己。她这是没脸了。 珠帘秀跑到花园,坐在小河边,看着自由的落叶随着河水飘出府邸。 她多想也变成一片落叶,跟着离开这是非之地。 珠帘秀想起欠耍俏。 珠帘秀从小就被父母抛弃,扔在戏班子里练功。 在戏班,她认识了欠耍俏,从此变成了他的小跟班,每天哥哥长、哥哥短地跟在他身后。 欠耍俏小时候长得不起眼,大了却越来越俊朗,悔得师傅都说“当年不该给他取欠耍俏这个歪名”。 长大后的欠耍俏周围总围着大群师姐、师妹,珠帘秀看着妒忌。 她是逼欠耍俏娶自己的,她说要是欠耍俏不娶,自己就离开戏班。 珠帘秀想到这儿,叹了口气。 自己被抓来这些日子,欠耍俏到底有没有找过自己,他有替自己担心过吗? 珠帘秀觉得自己多半是不能活着出去了。 且不说骂了阿合马,就是昨天那两巴掌,也能要了她的命。 死就死,谁不会死。 珠帘秀不后悔昨天说的话。只是现在死了,就再没机会见到欠耍俏了。 珠帘秀想在死前见见他。 眼泪滴到河里,河水泛起微微涟漪。 我怎么哭了? “你躲这儿了?真是难找。”阿合马在珠帘秀身后说。 珠帘秀用袖管擦了眼泪,回过头去。 阿合马看着珠帘秀通红的眼眶。 “哭什么?昨天不该打你吗?” “我说的句句实话,凭什么该打?”珠帘秀不服输。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珠帘秀伸出双手,举在阿合马面前。 “你杀了我吧,为了斗你们这些贪官污吏,我死也值得。” “好。”阿合马单手抓住珠帘秀双手手腕,“我要你现在就滚出去。” 珠帘秀以为自己听错了。 “听不懂吗?我要你现在回去整理东西,明早出府。” 第十五章 大木箱子 “你放我走?” “我阿合马何时放过你走,我明明是赶你走。还说我们蒙古人贪财,你们伶人就不贪财?在玉仙楼收钱的时候记得唱词,来我这儿不收钱就不记得唱词。 你这记忆倒是能屈能伸。你快给我出府。你这样见钱眼开,别把我府里的女人都教坏了。” 阿合马把珠帘秀往前一拉,推着她去整理行李。 “以后我阿合马去看戏,你必须打折。快走,别让我反悔。” 珠帘秀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阿合马怎会如此好心。 她心情复杂,久久不能挪动步子。 “我有事,先走了。” 阿合马不再看珠帘秀,自顾自走了。 小青在院里列数珠帘秀条条罪状。她越说越带劲,就差鼓舞众人殴打珠帘秀了。 “你别说了,帘秀姐不是这种人,其中一定有误会。” 李雪萌试图阻止她。 可今天小青像打了鸡血,说得停不下来。 珠帘秀从花园回来,小青还没骂完。 她不理会小青,便往屋里走。 小青一把拉住珠帘秀。 “你还有脸回来,昨日之事,你承不承认?” “我没做,更不会承认。” 小青拉扯珠帘秀的衣服,好像把珠帘秀扒光了,就能证明她的恶行。 珠帘秀一甩手,推开小青。 “你再纠缠不清,信不信我打你。” “你打呀,看谁先弄死谁。” 珠帘秀把小青一推。 小青一个踉跄,发现自己打不过珠帘秀,负气地跑了。 主角走了,“戏”也散了,群众们各做各的去了。 珠帘秀回屋就开始打包行李。 “你要去哪儿?”李雪萌问。 “回家。” “你要逃出去?” “阿合马放我走了,”珠帘秀说着看向顾霜,“你走吗?我想办法把你一并带走。” “我…”顾霜指指自己。 “姐姐。你昨晚不会真是故意的。我知道你想回家,可小青等这天也等了许久,你不能这样自私。” 珠帘秀看着李雪萌的眼睛。 “你也这么看我?” “姐姐,你不是这样的人,对吗?” 珠帘秀惨淡一笑。“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姐姐。” 珠帘秀边整理衣服,边催促顾霜。 “你也快去整理,我带你出去。” 顾霜已顾不得之前和珠帘秀的争吵,一想到能出去,飞一般地整理起衣物。 李雪萌呆呆坐在床边。 其实她也不相信珠帘秀会为了出去算计小青。只是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让李雪萌分不清真假。 李雪萌怕小青难过,会破坏珠帘秀出府。 她瞒着珠帘秀和顾霜,独自找小青吃晚饭。 傍晚时分,阿合马带着好几个仆人,抬着两只大木箱子进了珠帘秀屋。 “谭霖儿不在。”珠帘秀说。 “我来找你。”阿合马挥手让下人把木箱子放下,“送你的。” “我不要。” “又不是值钱物件。” 下人们打开大木箱。里面还真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箱子里有布料、吃食、还有草药。 阿合马拿起一匹料子,放在珠帘秀面前。 “我刚让人进的,给你们做戏服。还有这些草药,润喉、开嗓子的。我又命人做了些吃的。 这些东西可不是给你一个人,还有你们玉仙楼的翠兰、秋芳、珍珠。出了府,别说我阿合马的坏话。” 阿合马掏出一盒膏药,递给珠帘秀。 “活血化淤,你自己涂去。” 珠帘秀接过药盒,觉得阿合马还算懂得怜香惜玉。 他既然如此慷慨,珠帘秀还想问他要些东西。 “你可给我些别的?” “你说。”阿合马没想到珠帘秀竟然会伸手讨要。 “我要些药材,要贵的。” 阿合马摸摸胡子,自作聪明。 “你和关大夫关系甚好,是关大夫想要?他要就直接和我说,还要从你这儿绕弯子。你们汉人真有意思。” “你统一征购药材,让民间药材价格大涨,我还没跟你算账。”珠帘秀指责起阿合马。 阿合马不爱听。 他让珠帘秀自己和下人拿药去,自己先走了。 走前,阿合马意味深长地看了顾霜一眼。 顾霜心虚,急忙别过头去。 李雪萌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小青,气冲冲地回了屋。 “你可有看见小青?”李雪萌问顾霜。 “没有。刚才阿合马倒是来过。” “帘秀姐姐呢?” “阿合马答应送她药材,她去挑了。去了半个时辰,怎么还没回来?” 两人不会碰到,又掐架了吧。 李雪萌觉得极有可能。 她往药材房走去。 李雪萌远远看见珠帘秀在药材房外小声自言自语。 她喃喃着,要怎么把人塞进木箱子,带走。 “帘秀姐姐在想什么?” 珠帘秀吓了一跳。 “我没想,就是发呆。” “你不会想把人塞进木箱子吧。” “我哪有这奇怪想法。”珠帘秀表情尴尬,像要仓皇而逃。 她走了两步,又退回来。 “我看小青那脾气是最难消气,要不你晚上住她那儿,宽慰宽慰她。” “行。姐姐方才有见过小青吗?” “没有。我先回去了。” 珠帘秀神色慌慌张张,眼神躲躲闪闪。 她一定有事情瞒着自己。李雪萌想。 不会是关于小青? 李雪萌的眼皮直跳,预感有坏事发生。 晚上,李雪萌去了小青屋里,可小青还是不在。 问了小青室友。大家都说从下午起就没见过小青。 李雪萌觉得愈加奇怪。 她回到自己屋。看见睡梦中的珠帘秀和顾霜,还有放在屋子另一侧的大木箱子。 她溜进房间,朝大木箱子走去。 李雪萌提了提大箱子。箱子沉得很,不像只装了布料和草药。 难道珠帘秀真在里面藏了人。 李雪萌正要开箱,却听见身后传来珠帘秀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我…我梦游。” 珠帘秀哪会相信。 李雪萌不假装了。 “帘秀姐,你到底在箱子里装了什么?怎会这样沉重?” “不过是些布料。” “真的?” “你快去陪小青,回来做什么?你快去,你快去。” 珠帘秀将李雪萌推搡出屋。 李雪萌望着反常的珠帘秀,回了小青屋里。 她一定有事瞒着自己。 第十六章 女尸 李雪萌等了一夜,都没等到小青。 早上,小青的室友们商量着谁去打水洗脸。 平时这活都是小青做的,可今天小青不在,大家又都懒得去做。 李雪萌主动请缨,去井边打水。 她拿起水桶,看了一眼井水。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这水竟成了红色。井水中央还有一块肉色的东西,像是人肉。 是个死人。 此时天还蒙蒙亮,微蓝的光线照在井边,凸显出诡异的气氛。 李雪萌的心怦怦直跳。 死人她在停尸房里见得多了,她是害怕井中之人就是小青。 李雪萌喘了口气,保持镇定,朝阿合马房间跑去。 “阿合马。”她在门口大叫。 阿合马正在屋里穿衣,准备前往朝堂。 阿合马的大老婆从屋里出来。她认得李雪萌,知道最近李雪萌最受阿合马宠爱。 “有事吗?”阿合马老婆说话温柔。 “井里有死人。” 阿合马府里向来太平,就是有人过世,也多半是病死。 可这井中死尸死状凄惨。既不是病死,也不是自杀。 李雪萌平静地看着面前被扒了皮的女尸。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眶流出,但是她没有尖叫,也没有奔溃。 “是小青,”小青的室友瘫坐在地上,指着尸体,整个人都像是疯癫了,“虎牙,小青的虎牙摔断了半颗,这就是小青。” 阿合马老婆明显没想到李雪萌如此淡定。她让阿合马先去朝堂,自己会把事情处理得当。 阿合马对老婆很是信任,他叫人盖上尸首,便先走了。 阿合马老婆把小青的室友和李雪萌、珠帘秀、顾霜三人叫进自己房间。 “你们近来和小青接触最多,可有什么线索?” “昨天中午以后,我们就没见过小青。”李雪萌说话的时候看了珠帘秀一眼。 “一定是她,”小青的室友大声叫道,她怒指着珠帘秀,“前一晚,珠帘秀抢了小青的侍寝机会,小青气不过,便骂了她。 她一定记恨小青,所以才杀人灭口。昨天,她还说,她还说…” “说了什么?” “她说要打死小青。” 小青的室友们一致讲矛头指向珠帘秀。 珠帘秀自知此时百口莫辩,说了也是白说,那便不如不说。 阿合马老婆又看向李雪萌。 李雪萌也沉默不语。 阿合马老婆收回视线,看着小青室友。 “那是一时气话,只能当作动机,不能当作证据。你们还有什么发现?” 小青的室友们我看看你,你看看我,再也想不出什么头绪。 阿合马老婆叫来婆婆,嘱咐。 “虽说府里出了事,但也没必要弄得人心惶惶。小青是跌进井里淹死的。尸体泡久了,皮肤溃烂,看上去就像掉了。” “是。”婆婆怯怯回答。 “你们都先回去。珠帘秀留一下。” 李雪萌担忧地看着珠帘秀。 也不知道阿合马老婆是不是个听信一面之词的人,万一她想息事宁人,让珠帘秀背黑锅。 李雪萌不敢往下想。 她不想一下子失去两个朋友。 “帘秀姐不会有事吧?”顾霜问。 “不会。”李雪萌宽慰她。 “那怎么偏偏把帘秀姐一人留下了?” 李雪萌待小青室友都走了,停下脚步。 “昨天待在大木箱子里的可是你?” “是我。帘秀姐要带我出去,是她让我瞒着你的。她说你要在府里长住,知道我躲在木箱子里出逃,对你不好。” “那床上的呢?” “就是只娃娃。” 李雪萌回忆昨晚所见。她虽看见一个顾霜模样的人躺在床上,却没看个真切。 昨天她就想过,会不会是珠帘秀要带顾霜出去,才行动反常。 她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气不过珠帘秀骗她,所以才一定要知个真假。 “真相会水落石出。”李雪萌拉着顾霜。她觉得这事怪得很。好端端的,婆婆叫珠帘秀拿什么处/女茶? 李雪萌回了自己屋。 顾霜有些难过和失落,直到看见珠帘秀回来,她脸上才多了一丝喜悦。 “对不起。”珠帘秀对顾霜说。 “怎么了?夫人为难你了?” “不是,只是今天不能带你出去。” “那倒没关系,你没事就好。夫人和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让我晚两天出府。” “哦。” 珠帘秀偷看了一眼李雪萌,说自己饿了,要去吃午饭。 李雪萌追上去,却没和她说话。 “你怀疑我,你就问。”珠帘秀说。 “我是怀疑你。我怀疑你自以为是,偷偷想好带顾霜走的方法,却不告诉我。” “顾霜和你说了?” “嗯。前天晚上,到底是谁让你拿的处/女茶?” 珠帘秀不说话。 “引住对不对?你真是为我好,什么都不告诉我。你知道我要在府里长久地待下去,可你知道吗? 如果不把伤害小青的真凶揪出来,下一个死的可能是我。我和小青长得相像,谁能说小青不是替我而死。” 珠帘秀觉得李雪萌说的在理,但引住受宠。即便杀人之事真为引住所为,阿合马会信吗?他会责罚引住吗? 若是不会,就是明着给李雪萌树了敌人。 “你为什么怀疑引住?”珠帘秀问。 “一方面,我受宠,最可能嫉恨我的就是引住;另一方面,最近引住的下人芳儿和我们走得甚近。 她又不是小青那样没脑子的。接近我们,一定有目的。而且最近发生的巧合实在太多了。 那天我和小青回来,准备换房睡,给小青接近阿合马的机会。可你偏偏不在。你是多么手脚麻利的人,怎可能洗两件衣服洗这么久。 出门时,我往引住屋里望了眼,发现芳儿不在。那天,她是不是在河边拉住了你?” “是。” “处\女茶也是引住让你拿的吧?她知道顾霜不在,故意找的你。其实她可以直接找顾霜,都不用提那是处\女茶,直接让她拿了就好。 她故意让小青和你争吵,故意让大家知道你和小青不合。或许她是想杀了我,然后说夜色昏沉,你看错了人,误杀了我。” “今早我也这么想过,可总觉得有纰漏。” 第十七章 活剥人皮 “怎么说?” “她要是忌惮你得宠,直接杀人灭口就好,何要剥人皮。你也发现阿合马老婆的性格。她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果小青的皮没被剥去,这事就能全当失足落水,就此了结。引住和阿合马老婆相处多年,不可能连这都不知道。 而且这人皮剥了放哪儿?被人抓住,岂不是落了证据。” “会不会?” 李雪萌和珠帘秀一下警觉起来。 引住这招不会是一石二鸟。既要杀死小青,又要诬陷李雪萌和珠帘秀。 她们奔回房间,检查各处,看有没有小青的人皮。特别是木箱子。 可她们翻箱倒柜,却什么也没发现,甚至连被翻动的痕迹都没有。 这就怪了。 李雪萌还在屋里翻找。 “别找了。”珠帘秀拉住她。 “我看不在我们屋里。” “那她做这些可是没有意义。” 珠帘秀俯下身子,在李雪萌耳边轻语。 “或许是蛊术。她们蒙古草原文化和我们中原文化大不相同。你问我具体是什么巫蛊,我也说不上来。但总觉得这事不寻常。” 封建迷信李雪萌是不信的。毕竟现代男友是医生。要是迷信,岂不是做个解剖都惊心胆战。 “那就好。”李雪萌说。 “为什么?” “鬼神之说不可信。” “你真是个怪人。” “不过,如果是巫蛊,她把人皮藏起来,我们能怎样,总不能强闯屋子,让她自首。” “那就要靠你了。”珠帘秀指的是阿合马。 “不成,”李雪萌说,“我们又没证据,阿合马凭什么相信你我?” “你是怕我们猜错了,没找到人皮,阿合马觉得你惹是生非,不喜欢你了吧。” “姐姐惯会取笑人。” “我不和你说笑。虽然我不喜欢小青,但至少也是条人命,何况我还急着出府。引住之前种种计谋,多半是借我之手,如今我成了她威胁。 只要我出面与她对峙,她一定会露出马脚。到时候你和阿合马躲在暗处,将她罪行默默记下。 记住,一定要阿合马,没有他,你帘秀姐可就和小青一个结局了。” “我一定阿合马。姐姐,我们在晚上行动。” “这是为何?” “人在晚上脑子最不清醒。平时不愿说的话,到了晚上都会全盘托出。我不是瞎说,报告研究里都这么写。” “报告研究是什么东西?” “就是…” “算了,你说了我也不懂。霖儿,你真是奇怪,我总觉得你不属于这里。” “姐姐多想了。” 晚上,李雪萌去请了阿合马。 李雪萌想了一堆说辞。可见到阿合马,刚说晚上一起出门走走,阿合马问都没问就答应了。 “之前装矜持,原来你爱玩野的。在屋里不行,在屋外才行。”阿合马自说自话。 “你在说什么?”李雪萌有点听不懂了。 “别装。这天凉得很,室外又脏又冷,我是没事,你不怕生病?” “冷我就多穿两件衣服,脏是什么?为什么会脏?” “别得了妇人病。” “啊?”李雪萌突然反应过来,气得要打阿合马,“你正经点,到底来还是不来。胡思乱想,胡说八道些什么?” “来,怎么能不来。” “我不和你多说了,说了生气。”李雪萌本想一走了之,但怕惹怒阿合马,被阿合马爽约。 无奈,她只好又回过头。 “你真来?别骗我。” “我骗过你?” 阿合马等李雪萌走了,嘱咐下人晚上拿两床被子偷偷跟着。免得他的“白兔子”着了凉。 李雪萌在约定时间带着阿合马回了院子。 阿合马有种计划落空的失望。 “不是说在屋外。” 李雪萌白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为何他日日思想如此“龌龊”。 “你小声点说话。” 阿合马闭了嘴。 珠帘秀从屋子里走出,走进引住房间。 引住刚要睡下,但看见是珠帘秀找自己,便没有拒绝。 李雪萌拉着阿合马来到屋前,蹲在窗下。 “做什么?”阿合马问李雪萌。他头一遭在自己家里偷偷摸摸。 “看戏。” 阿合马疑惑,但是谭霖儿既说看戏,那就看戏吧。 珠帘秀进屋,并未坐下。 “上次那处\女茶怎样了?”珠帘秀问。 “什么处\女茶?”引住不认账。 “就是你上次让我找人帮你拿的。”珠帘秀万没想到引住竟不认账,“你说你腹中死过孩子,不便拿茶。” 引住突然用手遮住唇部,哈哈大笑。“妹妹真会说笑,什么处\女茶,我腹中死过胎儿又怎样。你可不要诬陷姐姐。” 引住果然不简单,竟在此时倒打一耙。 现在李雪萌已经引来阿合马,要是不让引住原形毕露,今天就变成她珠帘秀不讲道理了。 既然她想隐藏,不如将她激怒了,让她起了杀念。 “你骗我。看来你这几日做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阴谋。你杀了小青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你要杀谭霖儿,却因夜色杀错了人?” “你血口喷人。” “是,是我说的不对。你要杀人大可不必剥了人皮,你留下人皮必有用处。我看你是恨毒了谭霖儿与你争宠, 又看谭霖儿和小青长得相似,想用她的人皮做蛊。” “你,”引住一下站起来,指着珠帘秀,将之前伪装出的温柔端庄全然抛在脑后,“你有什么证据?” 珠帘秀没有证据,但没有证据不代表不能制造证据。 “最近引住姑娘可是经常失眠、头疼、脸部出汗?” “你什么意思?”引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珠帘秀知道自己有了胜算,她心里高兴,却不表露。 “我听说有种活剥人皮的方法。在人头皮上划一道口子,将汞水灌入,汞水顺着皮肉间的缝隙流淌。 要不了几时,人皮便会与人肉分离。整张人皮剥下。除了那道口子,其余地方完好无损,是上乘蛊物。 最为残忍的是,人皮虽被剥下,但被活剥之人并不会顷刻暴毙,而是痛不欲生。” 引住听完,结结巴巴说不出话,眼睛瞪得老大。 第十八章 笼中女人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引住叫道。 “引住姑娘听我说完。这汞水既能杀人,便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之前说的失眠、头痛、爱出汗就是汞水中毒的症状。 你知道汞水中毒还有什么症状吗?”珠帘秀靠近引住,“中毒若是严重,会致妇人小产,也会致妇人难有身孕。” 珠帘秀暗指引住之前小产,便是因为汞水中毒。 引住一下坐在椅子上。 她虽与阿合马一道多年,恩宠不断,但自那次小产之后,便再难有身孕。难道真是因为汞水害人? 不可能。引住不愿相信。 “你胡说,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就在我这儿乱说一气。”引住指着珠帘秀。 “你怎知汞水会致小产,汞水会致不孕?而且,人皮剥下后,人马上就死了,哪有你说的痛不欲生?你是分明都是乱说。” “看来小青真为你所杀,不然你怎知皮肉分离,立刻暴毙。” “我…我说的不是小青。就算是又怎样,你有本事就把此事告诉大人,你无凭无据,看他会不会信你。” “大人信了。”阿合马推门而入。 李雪萌本不想进屋,却被阿合马硬拽进来。 “大人?”引住一下跪倒在地,“是这贱人匡我,我才口不择言。” “我知道,”阿合马拉起引住,让她坐在椅子上,“我怎不知道你是口不择言说了真话。” “大人。” 阿合马回头看着李雪萌和珠帘秀,还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捧着被子的下人。 “大家不要拘谨,都坐,都坐。”阿合马让众人坐下,倒了杯桌上的茶水喝。 “我就说我阿合马看人从不看错。”阿合马拍了下引住,“看我女人多聪明,会活剥人皮,堪比匠人。” 阿合马被自己的笑话逗笑了。 “下次教教我,也让我在皇上面前露两手,送他张完整兽皮?” 引住说不出话。 阿合马分明在讽刺自己。 “算了算了,讲了这么多,你们都不笑,真是没意思。”阿合马捏着引着的下巴,“你笑一个,让我高兴高兴。” 引住皮笑肉不笑。 阿合马笑了。“还是引住漂亮,笑起来更漂亮,你保持别动,我也拿你做张人皮蛊练练手。” “大人。”引住吓惨了,一下跪在阿合马面前,潸然泪下。 “卖惨”对阿合马没用。 “还愣着干嘛?”阿合马对下人说,“引住都摆好姿势,让你们绑了,还不快压她下去。” 下人扔了被子,绑走引住。 阿合马又让另一个下人在引住屋内翻找人皮。 果然在引住锁着的大衣柜里找到了。 人皮一共两张,一张是小青的,一张不认识,是个男人。 阿合马端详着男人人皮。 这人皮像极了忽必烈。 阿合马伸手摸了摸,发现人皮是熟的,怪不得屋里没血腥味。 为了防止腐烂,引住不仅将人皮风干,还定期进行防腐工作。 珠帘秀说得没错。引住或许真是长期接触汞水,才致多年不孕。 小青的案子破了,待明日细细省过引住,一切便尘埃落定。 “我记你们一功。”阿合马指指李雪萌和珠帘秀。 屋里沉默。 “你们怎么不谢我?” “你又没说赏什么?”李雪萌回嘴。 “哈哈,我就说我阿合马的女人聪明。”阿合马指着珠帘秀,我赏你在阿合马府出入自由。” 他又指着李雪萌。“我赏你多陪我两夜。” 李雪萌和珠帘秀都不怎么高兴,自然也不准备谢赏。最后阿合马送了两人好几身衣服,这事才算作罢。 进了地牢的引住自知凶多吉少,与其死不认罪,让阿合马气恼,不然如实招供,期望阿合马念在往日旧情,给自己一条生路。 引住因为小青和谭霖儿长相相似,杀了小青,做人皮蛊,诅咒谭霖儿。这些阿合马都可以理解,但引住和忽必烈有什么恩怨? 阿合马问了引住,但引住绝口不提。因为提了,她与阿合马的那点旧情,可能就没了。 阿合马还以为引住和忽必烈有私情。没想到问了半天,原来引住一早是想嫁给忽必烈的,没想到被忽必烈嫌弃,这才嫁给了阿合马。 哪个男人知道自己成了备选方案都会生气。阿合马也不例外。 他让人把引住关回地牢,又叫来李雪萌。 “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置?” “杀。”李雪萌毫不犹豫。 “你这女人倒是狠心。” “一命换一命,不算狠心。更何况她杀了两人。” 李雪萌也就说说。她“掐指一算”。历史上引住比阿合马死得还晚。她知道不管自己怎么说,阿合马都不会听自己的。 但她也不能让引住太开心。 “我那是公私分明。杀人就是不对的,要是不杀引住,别人就会觉得杀人不用受罚,以后还不得纷纷效仿,肆无忌惮?” “话虽如此…” “你和引住有旧情,我和她可没有。你要问我怎么办,我要她死千次万次。你不乐意,就不要问我。” “你吃醋了?” “谁吃醋了。分明是引住要害我。” 阿合马要的就是李雪萌吃醋。 “你相信巫蛊之说?”阿合马问。 “不信。” “我也不信。” “你倒新潮。你又不听我的,干嘛浪费我时间。帘秀姐明早就走了,你要没事,我可要去陪她。” “我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阿合马的答复虽不是杀死引住,但也大快人心。 阿合马找了只四米乘四米乘四米的笼子,把引住关在里面,只给她一张小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床被子,一只夜壶。 当然,还有那两张人皮。 此后引住的所有吃喝拉撒就全在这笼子里。 笼子四周没有遮蔽,谁都能来观看她生活寝居。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供人赏玩。 引住过去可是大红人,哪受得了众人侮辱。 她看见笼子周围那些看笑话的“观众”,大叫一声,瞬间奔溃了。蹲在桌子底下,警惕着大家。 她蓬头散发,宛若疯子。抱住自己双膝,嘤嘤地哭了起来。 第十九章 出逃 阿合马府里一百多个妾室大半去看了引住。场景壮观,如同真人秀现场。 李雪萌待在屋里。 珠帘秀把多余的料子都留给了李雪萌。 “你怎么不去看戏?”珠帘秀问。 “没什么可看的。” 大木箱子里有一大块空隙。明天顾霜就躲在这箱子里,由下人抬去玉仙楼。 “这下我没什么瞒你了。”珠帘秀说,“明天一早你就假装顾霜在屋里睡觉,我带顾霜出去。” “姐姐可有把握?” “顾霜又不是你。来的这些日子,阿合马都没正眼瞧过顾霜,就是她走了,阿合马也未必知道。” 珠帘秀此话在理,可李雪萌觉得一切并不会如此顺利。 “顾霜呢?”李雪萌问。 珠帘秀笑了。“所以我说你就是皇上不急急太监,顾霜去看引住了,她倒释然。” “以后这府里可就我一人了,你可要来看我。” “那我这次带着顾霜出去,下次再带着你出去?” 李雪萌不语。 珠帘秀就知道李雪萌不想出去。 两人聊着聊着,顾霜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串冰糖葫芦。 平时阿合马府里一日三餐、茶水饮料,从没见过糖葫芦,怎么今天有了。 “哪来的糖葫芦?”李雪萌问。 “婆婆给的。” “别人有没有?” “婆婆说就一串,就我有。你要吃一颗吗?” 李雪萌和珠帘秀互看一眼。 婆婆和顾霜交集不多,没道理送顾霜吃冰糖葫芦。 就怕是阿合马送的。 阿合马在警告她们,他已经知道顾霜要逃了,让她们就此收手。 现在摆在李雪萌和珠帘秀面前的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阿合马知道顾霜要逃,另一种是阿合马不但知道顾霜要逃,他还知道顾霜就是赵家后裔。 李雪萌皱了皱眉头。“明天还按计划行事?” 珠帘秀点点头。 一切照旧,只不过李雪萌要多做一件差事。明早拖住阿合马。 不出珠帘秀所料,阿合马果真“屁颠屁颠”来找李雪萌。他是来邀功的,想知道自己对引住的处理李雪萌满不满意。 “就这样吧,你又没杀她。” “生不如死不是更惨?” “不是。生就是生,死就是死。死是再无回天之力;而生,无论是如何活着,只要是活着就有希望。” 阿合马清了清嗓子。发现只要引住不死,李雪萌就不会满意。 阿合马岔开话题。“上次没干完的事,今天继续?” “什么事?” “备两床被子,在室外玩的事。” 李雪萌就知道阿合马说不出好话,她刚要回嘴,却被阿合马一把抱起。 “放开我,我不要在屋外。” “屋内也行。” “屋内也不要。” 李雪萌被阿合马带回屋。 今天的阿合马显然不如之前“如狼似虎”,他让李雪萌坐在饭桌前,桌上放着一盆冰糖葫芦。 李雪萌看着眼前的糖葫芦,觉得这是种警告。 “不吃?” 李雪萌拿起糖葫芦,吃了一颗。 “怎么想到买这个?” “路上看见一只猴子准备逃跑,我提醒店家,店家送的。” 李雪萌敢保证今天阿合马根本没出过府邸。 “没用,猴子下回还会逃。” “那倒是。” 李雪萌觉得自己说错了话,阿合马明显话中有话。 她决定今晚看着阿合马,明早“耍赖”把他困在床上,好让顾霜出府。 但设想很美好,做起来就不那么简单了。 李雪萌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没多久便进入梦乡。 她迷离之际看着手里的糖葫芦。 阿合马竟给自己下药。 而另一边的珠帘秀并不知道李雪萌的“败北”。她依旧把顾霜装进大木箱,带着人出府。 下人们感觉到大木箱沉重。 按理说他们应该问一句,可奇怪的是竟没人提出质疑。 珠帘秀就这样顺利出府。 站在府外,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果不其然,她刚要继续往前走,阿合马已经骑马迎面而来。 下人会意地放下木箱,和阿合马行礼。 “你怎么来了?反悔?”珠帘秀板着脸问。 “怕以后见不着你,来看看。” 阿合马下了马,让下人开了木箱。 木箱里都是草药。 阿合马摸了摸。 箱子很浅。显然箱子已经被珠帘秀分成两层,上层是草药,下层是顾霜。 “你这样会把人闷坏的。” 阿合马亲自去掉上层草药。 顾霜吃了冰糖葫芦,也睡得不省人事。珠帘秀费了好大力才把顾霜拖进木头箱子。 此时的顾霜正坐在箱子里呼呼大睡。 “我说让你走,可没说让你带人走。”阿合马提醒珠帘秀。 “你不喜欢她,掠了她,不过是耽误。” 阿合马让下人先回府内。 “我现在不喜欢,不代表将来不喜欢。你把我女人带走,可不仗义。” “首先,你不缺她一个;其次,人家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家人还让盼着她回家。” “你说得也是。她哥哥赵玠、她姐姐赵淑都在家盼着她回去。上次府中一役,赵玠中毒,赵淑重伤。赵惠要是晚些回去,可能就看不到她哥哥姐姐了。” “你早就知道?” “也说不上太早,不过到底是知道。” “你要对她做什么?” “养着。” 珠帘秀不信任地看着阿合马。 “你如今高爵显位,又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即便你把赵惠交给忽必烈,也不过是多得点赏赐罢了,你何必和一个小女子过不去?” “我发现你们聪明人就喜欢自以为是。我说了养着,就是养着。” “你以为我会信你。” “你以为把她带出去,她就能活命?” 珠帘秀回答不了。 “赵玠不行了。他要是有余力,一定会回来搭救赵惠。他不来,便说明他自顾不暇。如今在大都,想要抓住赵玠、赵淑、赵惠的大有人在。 你能保证赵惠出了我阿合马府邸,就不会被别人抓去?留在我府内,我至少保她暂时周全,出去了,可就朝不保夕。” “可你为什么救赵惠?” “给自己留块保命符。” 阿合马留着赵惠,等于给自己留了块免死金牌。 第二十章 你不主动点? 阿合马早便想过,将来他万一失势,遭人弹劾,他就把赵惠交出去,获取忽必烈信任。说不定到时候可以保全自己和家人性命。 “你也没存什么好心。” “我是没好心。但赵惠出府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马上被别人抓获;留在府里,她至少暂时性命无忧。” “那便横竖都是死。” “我给你指条明路。你先把她留在我府中,如果赵玠不死,有能力照顾赵惠,你再把她带走。” 阿合马见珠帘秀还想反驳,把手放在她嘴前。 “诶,别问我为何如此好心,也别谢我。我这都是为了谭霖儿。你也不想想,你们都走了,留她一个多寂寞。” 珠帘秀还是不相信阿合马。但眼下自己带赵惠出府确实不安全。 “等她哥哥病好,你要不放人怎办?” “那你就抢。” “你…” “你慌什么?我要伤了赵惠,谭霖儿肯放过我?” 珠帘秀站在原地,任阿合马扛起赵惠,走回府中。 阿合马指了指下人。“快把东西给帘秀姑娘送去?” “诶。”下人小跑着走了。 阿合马把赵惠扔在床上,上朝去了。 李雪萌醒来看见旁边躺着顾霜。她知道自己坏事儿了,坐在床上慌得啃指甲。 “别啃了,指甲都没了。”阿合马回来看见慌神的李雪萌,瞬间觉得好笑。 “我…” “你什么?又想搪塞我。现在兔子、猴子都到位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顾霜睡得不老实,翻个身,抱住李雪萌。 “她怎么在这儿?”李雪萌说。 “别装了,人赃并获。想想怎么提高我的好感度。现在几分了?快60没有?” “50了。” “那不错,快能上你了。” “说骚话倒扣5分。” 阿合马坐在桌前喝茶。 别说,整日和这小姑娘斗智斗勇还挺有意思。 “珠帘秀走了,那院子就剩你和顾霜两人。明天,我给你们带个朋友回来,让你们多个伴。” “谁?” “明天你就知道。”阿合马卖起关子。他想听李雪萌求他,可李雪萌非但不求,还怪罪起他。 “说什么给我找个伴,不就是想给自己纳个妾吗?说得好听。” 李雪萌从床上爬下,往外走。 “我要吃早饭去了,管你娶几个妾室。” “吃醋了?” “好感度减10。” 阿合马笑着摇摇头。 这小姑娘真有意思。 珠帘秀带着大包小包回了玉仙楼。 许是阿合马提前派人通报,戏班子里几乎所有人都站在门口,列队欢迎珠帘秀回来。珠帘秀好不尴尬。像是为钱献身,如今凯旋的妓女。 更何况珠帘秀带了好些阿合马赠送的物件,显得她更像贪慕荣华富贵的娼妓。 珠帘秀少有地红着脸,推开站在门口的欠耍俏,冲进卧室,紧闭门户。 阿合马的下人把木箱子送到,就走了。 玉仙楼众人围着大箱子左看右看,无不好奇,却又不敢擅自打开。 关汉卿驱散众人,让他们各做各的去。 欠耍俏上二楼,进了珠帘秀房间,珠帘秀坐在床上。 “怎么了?”欠耍俏问。 “我看上去是不是特别不要脸?” “怎么这么想?” “那你们都站门口看什么,看耍猴?” 欠耍俏无言。他向来说不过珠帘秀。 “你是不是嫌我?” “怎么敢?” “你知道我被掠去了几日?” “小半月,总共13日,我都记得。” “你记着怎么不来找我。我被掠去13日,你可曾想过我,你又来找过我吗?还是说你乐得开心,和别的女子打情骂俏? 你就不怕我被人欺负?你有没有喜欢过我?我让你娶我,你很委屈是吧?” 珠帘秀伸手在欠耍俏身上一戳,直接把他推倒在地。 欠耍俏摔疼了屁股墩,坐在地上闷闷地想:这世上有谁欺负得了珠帘秀。 欠耍俏摸索上床。 “我哪天不想你?你可不能胡猜。” “那你就是嫌我了,嫌我被…”珠帘秀顿了顿,突然觉得屈得慌,她又一脚将欠耍俏踹下床。 “我可告诉你,我和阿合马什么都没有。你爱嫌弃就嫌弃,但不能污蔑我,我统共就只有你一个男人。” “我知道,”欠耍俏在地上揉着屁股,“你被掠去第二日,阿合马就派人来说,是请你去唱戏的。就算旁人不信,只要我俩琴瑟和鸣,还怕堵不住别人的嘴?” “他还派人来?真不要脸。” “他给每户被掠走姑娘的都捎了信。” 那就难怪他知道顾霜便是赵惠。 这阿合马行事实在太过古怪。做了坏事还昭告天下,好像天下不知道他多么无耻似的。 “那你不嫌我?” “不嫌。”欠耍俏站起身。 珠帘秀用脚踹了踹欠耍俏的膝盖。 “那你怎么不主动点?我一去13日,你竟不憋着慌,谁帮你排解的烦热?” 欠耍俏知道此时不拿出点热情,这冤枉是吃定了。 他爬上床,亲了口久违的老婆大人。 两人白天连着夜里便没再出过房门。 关大夫听到楼上动静,背着药箱出诊。 几个年纪小的姑娘见大箱子无人看管,便偷偷打开。看见里头只有药材,又默默合上箱子。 这天珠帘秀没吃东西,却又感觉“酒足饭饱”。 清晨,她躺在欠耍俏的怀中醒来,用手指玩弄着欠耍俏的胸口,把欠耍俏从梦中吵醒。 欠耍俏抓住珠帘秀的手,按在自己的胸上。 他看着床幔,思索着珠帘秀听完自己的提议,会不会愤然打死自己。 可他还是想说。 欠耍俏侧过身子。 “帘秀,我们再生个孩子吧。”他说。 珠帘秀难得的小女人模样瞬间消失。 她翻过身,背对着欠耍俏。 “我不。” “可…” “你要生就和别的女人生去,我不和你生。” “下次,不会再让孩子得病了。” “你怎知道?你是判官,还是掌着生死簿?” 欠耍俏拗不过她。他叹了口气,起身。 “那以后再说。” 珠帘秀看着欠耍俏的背影。她知道他生气。其实珠帘秀也想要孩子,可她不是生不了吗? 第二十一章 再娶个老婆 珠帘秀在生孩子的问题上比欠耍俏还积极。可试了好几月,都没有效果。 关大夫说,上次珠帘秀怀孕的时候伤了身体,要好好调理。 可这调理了许久,仍不见效,也不知道要调理到何时。 珠帘秀坐在床上,抓起枕头,扔了出去。 这该死的欠耍俏,搞得好像怀孕是我珠帘秀想怀就能怀,想不怀就不怀似的。 没知识的傻男人。 珠帘秀躺回床上,不想起来。 屋外传来吊嗓子的声音,大家都开始干活了。 珠帘秀又一下从床上爬起来。 这许久没有唱戏,她都有些痒痒了。 珠帘秀乱盘起头发,擦了把脸,就往楼下走。 门外传来奔马声。马蹄声越来越近,到了玉仙楼门口就没了。 “珠帘秀呢?”阿合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那厮不会后悔了吧。 珠帘秀转身就往楼上跑。可跑了两步,又停下了。 明明是那厮不讲理,自己逃什么? “帘秀姐姐不在。”看门的小厮回答。 阿合马才不管。直接走进玉仙楼,看见站在楼梯上的珠帘秀。 “这不在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珠帘秀站在楼梯上大喊,喊完才发现自己用错了词。 “你慌什么?没想掠你。带我见个人。” “不见。” 这下珠帘秀光明正大地转身走。 “你这女子。” 阿合马三步并两步,追了上去。看门小厮想要阻拦,却力不从心,一下被阿合马推开了。 阿合马上去就把珠帘秀扛在肩头。 “你不讲道理,快放开我。”珠帘秀边说边用手指掐阿合马的肉。 奈何阿合马皮糙肉厚,根本无动于衷。 “借你们小美女用用。”阿合马走出门时,理直气壮地和小厮说。 什么小美女? 珠帘秀脸一红,所幸脸被头发挡住。 自己在戏班子里算不得年轻,平时大家都管自己叫姐姐,哪是什么小美女。 “你到底要做些什么?” 阿合马把珠帘秀抱到马上,自己翻身上马,坐在珠帘秀身后。 他拉着缰绳,就像把珠帘秀环抱住一样。 “带我见个人。”阿合马说。 “谁?” “听说小青有个姐姐,待字闺中。” 珠帘秀推了阿合马一把。 “掠人妹妹还不够,还想掠姐姐?” “她被人退婚,平时足不出户,父母保守封建。就她那样,嫁不到老公,我阿合马愿意娶她,是抬举她。” “臭不要脸。若是她不同意呢?” “那就打道回府。” 这点还行。 珠帘秀姑且答应带阿合马去见小青姐姐。 小青家在闹市的一条小巷子里,她家境并不富裕。父亲身体不好,只能干些轻活。母亲在家做些糕点,卖给邻居,补贴家用。 虽然家境不富裕,但小青父母从未亏待过自己的两个女儿。一心想让女儿嫁个好人家,可惜事与愿违。 大女儿小靛的婚事到现在还没个着落,好在小青在阿合马府里,不愁吃穿,还能匀出点钱,寄回家里。 阿合马带着珠帘秀骑马入巷。 珠帘秀以为小青家应在发丧。但小青家看上去很平静,竟没半点做丧事的气氛。 “你没说小青死了?”珠帘秀问。 “说了怎么可能把小靛嫁给我,你傻?” “我不同你说话。” 阿合马翻身下马。 小青父母万万没想到姑爷来了。 他们担惊受怕,生怕小青在阿合马府里犯了错,已被休妻。 小青家拿出最好的茶水招待。 小靛站在父母身后。 阿合马看了一眼小靛。小靛皮肤比小青白上不少,但她长得和谭霖儿不像,性格和小青也不像。 小靛性子唯唯诺诺,低头站着,像是阿合马会吃了她一样。 “小青从小被娇惯坏了,要是有什么不乖巧的地方,还请大人海涵。” 阿合马还没说话,小青爸爸已经开始道歉。 “小青甚好。” “哦,那是不是喜事啊?”小青妈妈脱口而出,被小青爸爸撞了一下。 “那也不是。” “那是?” “小青思家心切,总说起父母、姐姐,我怕她对于思念,想着能不能把她姐姐接去府里住几日。” “哦,是这样。”小青父母长舒口气,“小靛,你随大人去府里住几日。” 小青妈妈把小靛往前推。 小靛不肯,又缩了回来。 “住在陌生人男人府中,有损女儿清誉,日后更嫁不出去。”小靛说着退到母亲身后。 “怎是陌生男人,是你姐夫。” “那也不行。若是妹妹想家,大可回家住几天,也可解父母相思之苦。我就去府内几日,等过些时日回家,怕是妹妹更要想家了。” 阿合马没想到小靛竟会拒绝。 “长住也可以。”阿合马说。 “小女子尚未婚嫁,长住在妹妹夫婿家中,更是不妥。” 阿合马摸摸自己的胡子。 他快要生气了。 本来简简单单一件事,这女子怎么想得这么复杂。 简直就是没事找事。 阿合马本准备把小靛接过去住几日,然后顺势纳了她,不让她回家。 可小靛现在态度如此决绝,真是令人恼怒。 阿合马不绕圈子了。 “姑娘觉得不妥,不如嫁给我,你们姐妹俩一起,也好互相照应。” “好啊。”小青妈妈拍着小靛,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本来女儿就嫁不出去,现在能嫁个大户人家,真是件喜事。 “大人三思。我和小青同侍一夫,难免争风吃醋,坏了姐妹感情。” 阿合马很想大骂一句。“你和死人吃什么醋?” 但他憋住了。 “那你再想想,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小靛姑娘要是想清楚了,就去府中找我。” 阿合马看小青家生活拮据,故意没留下半分钱财。倒是当着小青父母的面,给带路的珠帘秀一两银子。 一方面暗示自己手头宽裕;一方面暗示小青父母,如果要钱,就要把女儿送进府里。 回去路上,阿合马没有骑马。他在前面走,珠帘秀在后面帮他牵马。 “你真要娶小靛?”珠帘秀问。 “君无戏言。” “那你可想好了,这小靛可不似小青那般单纯。” 第二十二章 三年太短 阿合马笑了。 “你笑什么?” “几个时辰不见,学会关心我了?甚好,甚好。” 阿合马调戏珠帘秀。 珠帘秀一扔马绳,生气地走了。 “女人都爱生气。” 珠帘秀可不像李雪萌。她生气便是真生气。 珠帘秀一路走回玉仙楼,阿合马见她进了院子,便没有再追。 两日过去,小靛来了阿合马府。可她明显是不情愿的。 父母像在她身上捆了根无形的缰绳,将她绑来府中。 阿合马才不管小靛愿不愿意。等她吃了府中饭食,拿了月银,她一定和小青一样,待在府里不愿走了。 阿合马把小靛安排在李雪萌院里,李雪萌热心招待。又因踩着饭点。顾霜帮两人打了午饭。 “先吃饭吧。” 小靛吃着可口的饭食,眼泪一滴滴掉在碗里。 李雪萌没想到这年头还有被饭好吃哭的。 “你慢慢吃,每天都有的。”李雪萌安慰她。 小靛抬起头,用泪眼模糊的眼睛看着李雪萌。 “过去三年,小青每天都吃这些?” 李雪萌点点头。 “那她这辈子不亏。从小她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我以为她被掠走了,会每天做苦役,箪食瓢饮,食不果腹。 我想着她这么可怜还整日写信安慰我们,说自己过得好,还给我们寄钱。原来她没骗我,她真的在过好日子。” 李雪萌听着,看看顾霜。她动了恻隐之心。 “只可惜,”小靛又哭起来,“只可惜只有三年,三年太短了。” 李雪萌一惊。 阿合马明明和她说,小靛不知道小青亡故。可现下小靛这口气,分明是什么都知道了。 “怎会只有三年?”李雪萌假装随口应了句。 “你不用骗我。我是她姐姐,我有感觉。而且素日我与她便感情甚好,我若来了,她怎可能不第一时间来见我。” “她是和…” 小靛打断李雪萌。 “我对小青最是了解。就是她觉得我有万一的可能会来,她也会退掉所有事情,等在府中见我。你放心,我性格不似小青泼辣。 你告诉我小青是怎么死的,我定不告诉旁人。人死不能复生,我会平复心情。” 李雪萌有些为难。可小靛毕竟是小青姐姐。硬瞒也不合适。 “那我细细和你说。” 李雪萌省略掉珠帘秀的“戏份”,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小靛边听边哭,看得李雪萌心里湿答答,陪着小靛一同难受。 突然,小靛给李雪萌跪下了。 “你这是做什么?” “你能否带我见见那贱人?她好是残忍,我妹妹从未得罪过她,她竟忍心起了杀念。” “你快起来。阿合马把她安置在后院笼子里。让她日日被人谩骂、唾弃。我这就带你去看。” “谢谢妹妹了。” 李雪萌把小靛拉起,带着她去看引住。 远远地,李雪萌听见“咚”、“咚”的声响。 原来引住捡着地上石头,在往墙上砸。 她真是疯得不轻。蓬头垢面,嘴里不停喃喃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引住看见小靛,想见到鬼一样,向后闪躲。 即使不认识小靛,引住也可以从她的眼神里感觉到阵阵杀气。 “放了我。”引住躲在桌子下面,抱住桌腿不断颤抖。 小靛看看不远处的墙,又看看疯癫状的引住。小靛在哭,但拳头攥得很紧。 “你这辈子都逃不出去。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小靛说得咬牙切齿。她的眼里满是血丝。 “几天不见,她怎么疯成了这样。”回去路上顾霜感慨,“你看笼子旁边那一坨坨屎尿多恶心。明明给她备了痰盂,她竟随地拉屎撒尿。” 顾霜说着,感觉一阵作呕。 “怪不得之前还好多人围观她,最近都没人去了。我看她这疯病要是再害下去,说不定哪天把自己杀了,想想就可怕。自作孽不可活。” 顾霜捂住口鼻。 “她是装的。”小靛很肯定地说。 “为什么啊?装疯在自己地盘乱拉乱尿,她不嫌恶心?” “你看她虽然样子疯癫,但并没有真的胡乱撒尿。她的屎尿都集中在靠近围墙的几根栅栏附近。 一来,她让人们误以为她疯了,制造臭味,免于被围观;二来,这是木头笼子,时间长了,木头难免腐败。到时候她摇一摇,扯一扯,说不定栅栏就断了。” 顾霜完全没想到。 “她还想得如此周详?可她出了笼子,又怎么爬出高墙?” “你还记得我们去的时候,她在做什么吗?” 顾霜回想。“扔石头。” “她在尝试,看是否有哪块砖头松动。这砖墙临近花草、布满青苔,又因积年累月,热胀冷缩。本就不牢固。 正所谓滴水穿石。她笃定阿合马大人不会杀她。只要她坚持,终有一天栅栏会腐,砖墙会酥。到时候,她一定能逃出去。” “她竟如此诡计多端。”顾霜叫道,“我要回了阿合马去。她杀了小青姐姐,怎么能就此逃走。” 李雪萌立马拉住顾霜。 “你无凭无据,阿合马如何信你?” 李雪萌知道阿合马不会杀引住。顾霜去了也是白去。再说顾霜身份本就尴尬,何必搅和进这浑水。 “那姐姐就这么算了?” “下次我旁敲侧击,讲给他听。” “好吧。姐姐面子大,若是姐姐说了,阿合马一定相信。” “我看今天也不早了。整理了一天屋子,小靛姐姐可有累着?我着人打了水来,我们梳洗一番,早早睡下如何?”李雪萌提议。 李雪萌和顾霜让小靛先洗。 小靛转到屏风后头。 这个小靛可不简单。李雪萌暗想。若是不与她搞好关系,怕是后患无穷。 李雪萌从柜子里拿了些玫瑰花瓣,准备拿给小靛泡澡,讨好她。 这时阿合马来了。 “这就洗澡了?要不要我陪?”阿合马从身后搂住李雪萌。 “谁要你陪洗澡?”李雪萌推开他。 “我现在几分了?”阿合马问。 “40。” “怎么又降了?看来是上不了了。” “谁叫你最近骚话这样多。” 第二十三章 侍寝 “咳。”阿合马叹了口气,搂得更紧了。 “你别这样,屋里还有人呢。” 李雪萌想到小靛还在屋内,不禁像少女般羞红了脸。 “谁在屋内?” “小靛。我给她拿点鲜花泡澡,你别堵着我路。” “小靛啊。” 李雪萌甩开阿合马,转到屏风后,给小靛送花。 出来的时候,阿合马已经走了。 李雪萌竟有些失落。 她觉得自己也是“疯”了。 阿合马给了小靛不少银子,还提前给了月银以做安抚。 就这样过了两日。阿合马觉得李雪萌心里的尺子真是没数,自己这么殷勤,这好感度怎么就不提升了。 阿合马怎么也是有地位的“正常”男人,怎可能被李雪萌这一天天的吊着。 反击。阿合马当下决定。 李雪萌不待见他,他就召别的女人侍寝,好好杀杀她威风。 阿合马不单要召人,还有召李雪萌身边的人。 第二天,阿合马兴师动众地召了小靛。他先是送去衣裳,又是送去洗澡水,好不热闹。 别说李雪萌和她住在一屋,就是李雪萌在府外,恐怕也要知晓消息。 小靛性情果然与小青大不相同。要是小青有了侍寝机会,一准早早“屁颠屁颠”跑来,在床上躺好,摆好姿势,等着阿合马。 可小靛到了这儿,情况大不相同。 小靛一百个不愿意。不光晚到,还躺在被窝里,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连条缝儿都不留。 合着又来了个谭霖儿。 “你怕什么?我能吃了你?”阿合马往床上坐点,小靛便往里缩点。 她低着头,不和阿合马说话。 “谭霖儿教你的?欲情故纵?” “不是。” “那你什么毛病?” 小靛还是不说。 阿合马感到流年不顺。他替小靛想了两个理由。 “你要是怕,那女人都要经历这一遭;你要是不想待在我府里,明天我就送你出去。” 小靛在床上给阿合马跪下了。 “小靛已是被退过一次婚的人了,大人要是休了我,小靛便再没脸面在这世上活了。” 阿合马才不管这些。 “我给你半个时辰,你好好想想。” “大人。”小靛抓着阿合马的袖摆。 阿合马一甩,把小靛甩开了。 小靛没想到,自己才来几日,竟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侍寝万万不可。被休出府,更是颜面全无。 不如,不如,就这一头撞死得了。 小靛看着柱子,动了动,又不敢死。 与其死在这儿或被休妻,还不如逃出去。 小靛想起引住笼子旁的砖墙。 她急忙起身,穿戴好衣物,趁阿合马没回来,从窗户跳了出去。 小靛奔到后院。 引住像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她在地上一阵瞎刨。估计是栅栏未腐,想着挖地道了。 小靛走到墙边,摸了摸脏兮兮的砖墙。 在墙体的最底部,果然有一处松动。 小靛抠出三块砖块,又摸了摸去上面的砖块,发现竟也是松动的。 这下可好,能出去了。 小靛走前还不忘踹了一脚引住的笼子。 “杀千刀的贱女人,我今日杀不了你,明日再来取你性命。” 小靛低着脑袋,想从洞里爬出去。 结果一用力,脑袋被撞了。 “诶哟。”小靛痛得叫了声,墙那头也痛得叫了声。 “谁?谁在外头?” “你是谁?怎从里边往外逃?” 小靛看见阿合马院子的方向灯火通明,像有许多拿着火把的下人在快速奔跑,眼看着就要往后院来了。 阿合马一定知道自己溜了。正派人找自己。 小靛管不了那么多。 墙外之人是好人也好,坏人也罢,只要不被阿合马抓住,杀了就好。 小靛爬了出去。 “屋内有侍卫抓你,你现在还是别进去为妙。” 小靛提醒墙外男子。 她抬头看去。本以为墙外之人是个贼眉鼠眼的窃贼,没想到竟是位穿着素净的翩翩君子。 如此窃贼,小靛从未见过。 “公子…”小靛还未说完,身后墙体便动了一下。 公子急忙拉开小靛,把砖块摆了回去。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快走。” 公子拉着小靛,往路那头走去。 小靛跑着小碎步,担心地看着墙体。 她觉得浑身发热。许是被陌生公子拉着,不由令人娇羞起来。 他们来到一家外观破旧的栈前。小靛见栈门口的纸灯都是破的,一看便是廉价。 小靛停下脚步,低头看脚。 公子发现自己冒昧。 “我对姑娘绝无非分之想,只担心刚才那些追兵将姑娘抓走。姑娘若是觉得不便,我们在这儿说便好。这小巷幽静,应当安全。” “我…” “还是姑娘嫌栈破旧,那我请姑娘去茶馆一坐。” 公子说着就走。 “诶,”小靛拉住公子,“这里就好,不劳公子破费。” 小靛走得急,身上一两银子都没有。这公子看着寒酸,要是没银子付茶钱,把自己卖了怎办? “也行。只是不知姑娘为何爬那狗洞。” “爬狗洞自是要逃命。我本来良家女子,却被阿合马掠去,自是要逃。可公子又为何要偷偷入府?” 小靛看公子的衣服都破了,也是家境贫寒之人。 “我见公子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想公子也是个读书人。虽说这年头,仕途受阻,但以公子之才貌,当不至于…当不至于以偷盗为生。 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想公子若是愿意弃恶从善,必定能大展英姿、才华。” 小靛说得小心翼翼,就怕公子生气。 没想到公子不生气,反倒笑了。 “真会联想。” “什么?” “我说姑娘多虑了。我虽无才无德,但也不至于以偷盗为生。方才听姑娘所言,原来我和姑娘还是有缘人。 姑娘被阿合马掠去,家妹亦被阿合马掠去。我今日意图入府,不为别的,只为能救妹妹出来。” 原是这样有缘。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姓顾,单名一个远字。妹妹名为顾霜。” “我认得她,我们住同屋。” “当真如此?那姑娘可知道如何救得我妹妹?” 第二十四章 找个好公子出嫁 “这…我若知道,一早先把自己救了。公子别急,小女子不知别的,但对阿合马府内构造还是十分了解,待我给公子画张图来。” “这样甚好。” 顾远怕小靛着凉,解了衣裳,给她披上。 小靛跟着顾远上楼。 顾远果真寒酸,就是在这破旧栈,也住不起好房间。只挑了间最小的,连床都不结实,坐在上面“嘎吱”作响。 小靛不通书画,胡乱画了些,不禁惭愧起来。 “大致便是如此。” 顾远干笑两声。这姑娘画风也是抽象。 “这方形是?” “屋顶。” “那这片留白是?” “后院。” “原来如此。 顾远看着画上的大片留白。这姑娘莫不是“马一角,夏半边”的亲戚。 顾远收下地图。 小靛正要出屋,却瞥见顾远的案头书。是关汉卿的剧本《望江亭》。她停下脚步。 “公子看过这戏?” “倒是没有,只借得此书。姑娘看过?” “没看过,但大致知道内容。”剧本讲的是谭记儿新寡,嫁与白士中后发生的故事。 “公子怎么看待谭记儿?”小靛问。 “当是智勇双全,一代女中豪杰。” “我不是说这个。” “那姑娘是?” “我想问…想问…公子觉得女子是否一生只可侍一夫?” “男子即可三妻四妾,女子为何一生只可侍一夫?倒不是说怂恿女子放浪不羁,只是觉得守寡之说太过可笑。” “你真这么觉得?” “我不光如此觉得。我还敢对天发誓,我顾某人此生只娶一妻。” “那若是谭记儿为生活所迫,失了贞操。” “即为生活所迫,又有什么可指责的。” 小靛笑了。 “公子真是好人。” “不过说了些实话。” 小靛多年心结,像被顾远解开了。 顾远安排小靛和自己另一个妹妹顾霄同住。 小靛躺在床上,摸着顾远的衣裳,笑着进入梦乡。 这公子虽不是富裕,但倒也是个明白人。 若是世人都如这公子,那便好了。 只可惜… 小靛突然有个想法。要是公子肯收下自己,那自己便一生一世跟着公子。 可现实给了小靛个下马威。 第二天早上,为了节省开支,顾远只给小靛一个人买了早餐,自己饿着肚子。 到了晚上,小靛想洗个澡、换身衣服,可顾远根本付不起洗澡水钱。 两人非亲非故,小靛也不好强求。 小靛见公子财力还不如自家,不禁唉声叹气,抱怨这世间没有两全其美的好事。 可自己这条件,能找到个体谅自己的“愣头青”已实属不易,哪还轮得到自己挑肥拣瘦。若是弃了这公子,再找夫君可就难了。 也罢。若是这公子挣不来钱,那以后开支便节省一点。自己别的不会,可还会做得一手好菜,即便食材差些,也不至于亏了嘴。 小靛的这种念头并没有存活多久。到了晚上,她便转了心意。一心只希望公子千万不要喜欢上自己。 小靛知道就目前状况,日后想要分家怕是极难,处理好姑嫂关系乃是当务之急。 好在顾霜亲切热情,顾霄话虽不多,但也是个实在人。 然而第二天晚上,小靛躺在顾霄身边,和她套着近乎,顾霄说着说着竟睡着了。 小靛有些生气,但又不好发作。 过了不多时,小靛听顾霄的呼吸声很是奇怪,像呛了口水,喘不过气来。 小靛被吓坏了。 她拍了拍顾霄,想将她唤醒。 顾霄没醒,反倒吐了口血出来。 “顾霄,顾霄,你可别吓我。”小靛手上沾着顾霄的血,急冲冲地去了顾远房间。 顾远看见顾霄伤得如此严重,急忙背上顾霄,去找大夫。 小靛跟在一边。 顾远就像只没头苍蝇,到处乱串。他不熟悉大都,更不知道去哪儿能找到大夫。 “我带你去见一人?”小靛主动说,“城西的关大夫向来乐善好施。若是旁人,说不定要视对方财力,决定是否医治。但关大夫不同,他不求钱。” “那便去找关大夫。” 小靛带顾远去了玉仙楼旁的小医馆。 她没敲两下门,关大夫就来了。 “顾远侄儿。”关汉卿让顾远等人快快进屋,看着竟像是老相识。 关大夫给顾霄把过脉象,又看了面色。 “顾霄可还好?”小靛先问,她比顾远还着急。 关大夫摇了摇头。“她这是内伤,需要静养,这几日不便走动。我先给她开几副药,看看效果。” “可还能医治?”小靛问。 “难说,只能先吊着命,日后就要看她自己造化了。” 小靛的心凉了半截。 吊着,也就是好死不死。 顾远付钱给关大夫。关大夫不收,可顾远坚持。 怕是这钱付了,连破栈都住不起了吧。小靛暗想。 若是能治,固然最好;若是不能,那就怪老天罔顾人命。怕就怕这既治不好,又死不了。 到头来钱财两空。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她这个八字还没一撇的“未来嫂子”。若是和顾远在一起,怕是要过一辈子苦日子。 小靛觉得自己命不好,总碰不到个称心如意的男子。 还是趁着没建立感情,赶紧别了顾远,免得到时候说不清楚。 小靛自怨自艾。 自己就不该抱这希望。 这年头哪个汉人读书郎的日子好过? 关大夫去抓药了,顾霄还躺在病床上。 “你现下有何打算?”小靛问顾远。 顾远想着顾霄的病情,有些六神无主。 “我要是你,就快点行动,把顾霜救出来。她姐姐病得如此厉害,怕晚了,就…” 顾远知道小靛什么意思。 她说的在理。 “我明日便去营救顾霜。” “可需要我做什么?” “帮我守着那洞口。” “好,”小靛站起身,“我帮你找找还有什么更便宜的住处。以后顾霄的医药费多着呢,能省一点是一点。今晚顾霄也不回去住了。 我先去栈把我们那间房退了。希望小二可以通融通融,还我们一半房费也好。” “有劳姑娘了。” “何必言谢。” 小靛决定帮顾远最后两次,然后自谋出路。 她走到屋外,远远看见阿合马府。 还是府中好啊,有吃有喝还有钱拿。 第二十五章 荣华在招手 自己真是倒霉。 为什么小青入府多年都没被召侍寝,自己一去就被唤到大人床头? “我倒想和小青一样,这辈子都不得召见。吃吃喝喝,玩玩乐乐,逍遥自在。现在可好,我想回府都难了。” 这府邸真是座围城。小靛逃着出来,又盼着回去。 若是营救顾霜时能遇见谭霖儿就好了。到时候让她帮自己想想办法,通融通融,就算去阿合马府中当个烧菜婆子也好呀。 小靛闷闷不乐地回了栈。 她和小二争辩了半天,小二就是不肯还钱。 小靛也不是省油的灯,讨价还价她最有一套。 “你不给就算了。我姐姐病得急,怕是熬不过今夜。我让哥哥背她回来好好睡一觉,若是明日她醒不来,我就让哥哥直接从这儿出殡。” 小二一下慌了。 栈里要是死了人,被人知道,可是大大的忌讳。本来店里生意就不好,这事要闹大了,只怕更加惨淡。 “姑奶奶,这可使不得。”小二一下抓住小靛。 小靛不说话,只是伸手要钱。 小二把钱递到小靛手里。 “怎么只有一半?” “姑奶奶,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小靛不走,还伸着手。 掌柜出来,对小二使了个眼色。 小二把整晚房费都还给了小靛。 “那还差不多。” 小靛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但有钱谁不心动,送钱谁不想拿。 小靛拿着钱回小医馆。 她惊讶于远处竟然有人放烟花。 这又不是节日,放什么烟花? 小靛走着走着,路被拦了。拦路的下人看着眼熟,像是阿合马府中的。 小靛急忙躲起来,偷偷看去。 阿合马带着正妻和几个乖巧的妾室,骑马向烟花踱去。 阿合马身前坐着正妻,好一个伉俪情深。 “竟有这番闲情。”小靛小声嘀咕。 她想到顾远的穷困和顾霄的病重,想到妹妹的去世和家中的不如意,又看着阿合马骄奢淫逸的生活。 小靛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这种好日子她也想过。可惜投错娘胎,没长在蒙古人肚子里。 小靛本想绕道而行,却看见阿合马队伍里有谭霖儿的身影。 “霖儿。”她远远喊了声,本不期望谭霖儿听见。 没想到谭霖儿听力好得很,竟一下回过头来,看向小靛。 小靛怕引人注目,躲在墙后。 虽没看见人,但李雪萌敢确定,一定是小靛在叫自己。 李雪萌不会骑马,是一个女下人陪她骑的。 “我尿急。”李雪萌对女下人说,说着就跳下马去,还好旁边侍卫接了一把,不然肯定摔疼,“我要快去找个店家。” 侍卫想陪她,李雪萌生气了。 “我一个女子如厕,你跟上来干嘛?你怕我逃了?” 李雪萌跑了。 侍卫急忙回禀阿合马。 阿合马对李雪萌倒是放心。“你在原地等着,别让她找不到回家路。” 李雪萌找到小靛。 “你怎么逃了?”李雪萌见到小靛,问,“阿合马欺负你了?” 小靛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逃?你也讨厌蒙古人?” “没有的事。我就是不想那个。” 李雪萌笑了。 “我好好和你说,你怎么笑我?”小靛委屈。 “你和小青真不一样。” “可我现在后悔了,但也回不去了。你能不能和大人说说情?我不做什么小妾了,就想做个厨娘。钱少点也没关系。” “你以为做厨娘就不会被召?到时候你不但钱少、要做饭,还要躺在阿合马床上。” “你戏弄我。” 李雪萌拍了拍小靛的背。“阿合马和我说了,要是见到你,就让你当逃府之事没发生过。叫你继续当他小妾,还住我那屋。” “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说你后悔了吗?” “咳,”小靛轻轻推开李雪萌,“我不知道小青之前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起过我。如果她说了,也一定是假的。因为我骗了她。 今日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和你说来。你可不能嫌弃我,也不许将此事说与旁人。我之前被退婚其实另有原因。 这世道人人都说,改朝换代,变了天。书里、戏里也说,封建婚姻已成过往,有情人终成眷属。 人人摒弃门第之见,娼妓优人亦有追求爱情的权利。但是你看这天。天没变,世道没变,只有人的嘴变了。变得言不由衷,说一套做一套。 昔日我父亲生病,家里拿不出半点钱财。万般无奈,我只好…总共就那么一次,我也是被逼无奈。 后来母亲为我做了媒,要我嫁给布商家的次子。我原以为他也是个读书人,应当文明开化,便把那事告诉了他,结果就被退了婚。 都是些骗子。他们说不在意,只不过想显示自己的开明与高贵,实则心里在意得打紧。尽是些两面三刀的人。” 看来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总有这么一群说话不负责任的“无赖”。 “可这和阿合马有什么关系?” “怎没关系。商人之子姑且嫌我,更何况这些当官人。你不知道那日他来我家中,一口一个‘待字闺中’,说的我好不尴尬。” “他就随便说说。”李雪萌一甩手。 “我可不敢随便相信男人。若是阿合马发现我不是处\女之身,会不会打死我?” “不会。”李雪萌说得确定。 “你怎知道?” “以前我们屋住的另一位姐姐,不光不是处\女之身,还生过孩子。阿合马依旧没有嫌弃。” “那她现在去了哪里?” “她把阿合马甩了,回家找丈夫亲热去了。” “还有此等怪事。” “可不。我们这位大人,有容乃大。这下你愿意和我回去了吧。想好就快走,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那我打点好手头事情马上就来。” “你才出来几日,就有事可忙了?” 小靛趴在李雪萌耳边。“我遇到了顾霜的哥哥顾远,姐姐顾霄。他们让我帮忙,让顾霜出府,我答应了。” “这事风险太大,姐姐还需从长计议。” “这是为何?我也没见顾霜特别得宠。大人有这么多妻妾,该不会勃然大怒。” 第二十六章 病入膏肓 “这其中牵扯甚多,姐姐还是不知为好。” “你信不过我。”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信不过姐姐。只是阿合马不让说。姐姐能否当作从未见过顾远,这就和我回府。” “好吧。既然你执意不说,我也不好逼你。我可以当作没见过顾远,但我不能现在和你回去。等我别过顾远、顾霄二人,明天便到府里找你。” “好呀。” 李雪萌回头,看着大部队又向着烟花前行。 “那我先回去了,免得阿合马派人找我,曝露了你。” 李雪萌往队伍跑去。 小靛心里亦悲亦喜,但最终喜悦打败了忧伤。 她绕过众人,从小路去了小医馆。 顾霄的病情较之前变得更重。 她连吐血的力气都没了,气息极弱,像是随时会回过去。 顾远解开她的衣服查看伤势。他在顾霄身上摸了摸。 顾霄的肋骨断了,碎骨极有可能扎进肺部。 如果在现代,外科手术姑且可以救顾霄一命,但这是元代。顾远对中医不甚了解,但他觉得仅凭草药调养,怕是难以回天。 可就算顾远冒险一试,进行外科手术。没有专业麻醉医师,他也不敢擅自行医。 不过要说古代没有外科手术,只有中医调养,那也未免太过片面。 华佗曾发明“麻沸散”,作为外科手术时的麻醉剂,成功进行过腹腔肿瘤切除术,肠、骨部分切除吻合术等。 扁鹊也曾用毒酒进行麻醉手术。 前几年,医学界也出现过用针灸进行麻醉的成功先例。 所以试还是可以试的。只是目前顾霄奄奄一息,不能贸然行事。若是可以找些药材,稳住顾霄的病情,然后手术,胜算便可大上一些。 “顾霄姐姐会不会死?”小靛脱口而出。 “不会,有我在,她死不了。” 顾远对小靛笑笑。小靛一眼就能看出他笑容里的心虚。 “关大夫可有什么法子?”小靛问。 “她精神头太差。要是能弄来两根人参,补些精力,可好上许多。” “人参?人参要多少钱?” “不是钱的问题。这上好人参都在官宦之家,千金难求。” “那…”小靛看着顾远愁容满面。她拍了顾远一下。“你先别愁,我来想办法。可你得记得我的好呀。” “小靛姑娘是想?” “我想这整个大都,要是阿合马家没有上好人参,就没人有上好人参了。” “不行。我怎能让姑娘狼入虎穴?” “你救了我一命,我理当回报你的。其实我一个小女子去哪儿都一样,去哪儿还不都是当人妾室。或许嫁给阿合马,也不算件坏事。” “小靛姑娘,你若信我,我帮你寻个好人家。” “不用。”小靛向后退了半步,“我心意已决,你也不要劝我。你今日若是答应,就算愿交我这个朋友。 只是救出霜儿之事,容我再好好想想。阿合马府中突然丢了人参,又丢了妾室,两件事凑到一块儿,霜儿定被当成贼了。 你也不希望妹妹蒙受不白之冤,是吧?” “一切都听姑娘的。” 顾远谢过小靛。 小靛为顾远找了便宜住处,便向顾远辞行。 小靛原路返回,从“狗洞”爬了进去。 李雪萌在墙内接应。 “啊。”李雪萌叫了一声。 引住拿起石头,打在李雪萌背上。她仗着自己“疯癫”,为所欲为。 李雪萌赶快让小靛爬进来。她一转身,引住又拿石头砸她。 这次砸的是额头,害得李雪萌脑袋上肿了个大包。 “你这该死的疯女人。”小靛隔着笼子,踹了引住一脚,拉着李雪萌就走。 “头痛吗?”小靛问。 “还好。” “日后我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个贱女人。对了,上次让霖儿姑娘和阿合马说引住意图出逃之事,霖儿姑娘可曾说过?” 李雪萌尴尬。她知道阿合马不杀引住是因为引住跟了他多年,他不舍得杀。若是自己一再说起,不但显得自己小气,还会招致厌烦。 算来算去,还是全当不知道为好。 可这样就有些对不起小青和小靛了。 李雪萌决定先骗过小靛,待日后有机会了再说。 “说了,可不知道阿合马心里怎想。” “霖儿姑娘说了就好。大人这样喜欢你,一定会顾虑你的感受。” “但愿如此。”李雪萌转了话题,“不说这些。姐姐回来了,妹妹给你接风洗尘。姐姐在外面可有见到什么好玩的事情?” “哪有什么好玩的事情,竟是些糟心事。” “糟心事?” 小靛把李雪萌拉到一边,确定顾霜不在附近,“我这几日遇到顾霜的哥哥姐姐,心里甚是难过。 顾远饱读诗书,却连个体面的住处也没有。顾霄更是重病在床。我真想让顾霜快点出府,要是晚了,怕是见不着她姐姐了。” “万万不可。”李雪萌急忙拉住小靛,“顾霜的性子我最是了解,她本就是个软弱之人,要是看见姐姐病入膏肓,一定痛不欲生。 我想,我们还是先瞒过顾霜吧。” 珠帘秀出府后曾捎信给李雪萌,将那日阿合马同她说的关于顾霜的话,完完整整复述给了李雪萌。 李雪萌本还有些怀疑,但从小靛之口得知顾远确实自顾不暇。看来阿合马所言不虚。 现下,顾远一方面着急顾霄病情,一方面还要逃避追兵。若是顾霜出去了,他更要忙得焦头烂额。 说不定,顾霜真会被其他蒙古人所抓。那便是大大的不好。留在阿合马府中,至少保证她暂时性命无忧。 李雪萌觉得顾霜此时冒险出府,不妥。 她拿出银两,塞在小靛手里。 “你这是做什么?” “你若是有机会见到顾远,就把这些银子给他,也可对付些日子。顾霜是我姐妹,这些是我该做的。 而且我在府里,在外又无牵挂,也用不着这些银子。” 小靛收下了。“姐姐你真好,我一定把银子带到。” 李雪萌对小靛笑笑。 只希望小靛给完银子便和那顾远“一刀两断”,以免引火烧身。 “那我着人给你打水,为你接风洗尘如何?” 第二十七章 利用“疯婆子” “姐姐对我这样好,我都不习惯了。” “以后,你我也是姐妹。” 小靛的笑容中有着许多顾虑。她急忙转身,不让李雪萌看到自己表情。 李雪萌感觉小靛这次回来并不简单。 晚上,李雪萌假装睡下,实则一直竖耳聆听。 到了半夜,小靛悄悄坐起,看了一眼李雪萌和顾霜,偷偷溜出屋子。 等小靛出屋,李雪萌也醒了。 小靛到底要做什么? 李雪萌跟了出去。 小靛鬼鬼祟祟去了草药房。草药房无人看管,于是她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入。 小靛点着纸灯,转了一圈竟没看见根像样人参。草药房里的人参要么是断的,要么长得奇形怪状,看不出人样。 “还以为阿合马府中的药材有多讲究,原也不过如此。”小靛抱怨。 “好药材怎会放在这里?” 小靛吓了一跳,手上篮子掉在桌上。 “谁?” “我,霖儿。” 小靛拍拍自己胸口。“你这是要吓死我。” “我就知道你不会安安分分,还想瞒我。” “我这不是…” “别解释了。我知道你好心。顾霄病重,你想偷偷带点草药给她,是不是?我还知道,你想要上好人参,是不是?” “什么都逃不过霖儿姑娘的眼睛。” “你别拍马屁。你看这草药房,根本无人看管。因为在阿合马眼里,这里的草药都是不值钱的,少了也无妨。 上好人参断不会放在这里。一定被好好收藏了。” “也就是说,我们偷不来人参。” “偷不来。” “那可如何是好?” “我们虽偷不来,但可以让阿合马主动送给我们。” “霖儿妹妹想要装病?” “装病我不会,但后院不是有个病了的疯婆子吗?方法我想好了,只希望小靛姐姐不要生气。” “你要能拿到人参,我谢你还来不及,怎可能生气。” “那好。你明天把银子拿给顾远的时候,可帮我找到城西的关汉卿、关大夫。我等下给他写封信,你把信带到,此事便事半功倍。” “好妹妹还和我买关子。” 李雪萌就是卖关子。 她回屋写了信,封好交给小靛。 小靛带信从狗洞爬出。她先去找了顾远,给了银两,又替顾霜报了平安。 起初顾远不愿收钱,但小靛说,那是顾霜给的。顾远这才肯收下。 小靛又去医馆。 关大夫看完信,哈哈大笑。 他原本觉得李雪萌不是个好姑娘,可看完此信,又觉得李雪萌十分有趣。 “你等我一下。”关大夫走开了。 小靛看着桌上的信,心里着实痒痒。 她伸手想拿,关大夫又回来了,手上还拿了两只小药瓶。 “这是什么?”小靛问。 “你把这拿给谭霖儿,她自会知道。你和她说,我答应了,明日必定入府。” “竟和我打着哑谜。” “事成之后,你叫谭霖儿自己告诉你。快去吧,为了你顾远哥哥。” “哦。”小靛不情愿地回府。 李雪萌见一切如此顺利,心里很是高兴。“没想到关大夫如此好说话。那我下次再求他教我写剧,他该不会拒绝。” “所以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等事成之后,再告诉你。我先走了,婆婆让人给你做了衣服,你快些去拿。”李雪萌支开小靛。 “你去哪儿?” “我不告诉你。” 李雪萌是去给引住准备午饭的。 引住虽为罪人,但一日三餐从未缺过。她每天的饭食便是妾室们吃剩下的饭菜。卖相虽然不好,但也不缺营养。 饭啊菜啊,和在一起,满满一大碗,像喂猪一样。 还有茶水。一大碗水里漂着一根烂茶叶和些许油花。看着恶心,但绝对吃不死人。 李雪萌趁没人,把两瓶药分别倒进了饭和茶里。 引住啊引住,谁让你如此作恶多端,今天也让我李雪萌利用利用你。 李雪萌听见老远传来脚步声。 她溜出去,又光明正大地假装往厨房走。 “霖儿姑娘怎么在这里?”一个厨娘问李雪萌。 “刚才我没吃饱。”说着,她打了个饱嗝。李雪萌假装抓耳挠腮。 “也不是没吃饱,是嘴馋了。姐姐们中午烧的肉太好吃了。我在桌上也不敢吃得太夸张,怕被人笑话。所以…” “所以就来厨房偷吃?” “姐姐真是什么都知道。” 厨娘们开怀大笑。没人嫌弃李雪萌吃得多,只记得李雪萌说自己厨艺好。 厨娘们拿出一碗大肉,送给李雪萌。 “霖儿姑娘慢慢吃。要是不够,再问我来要。” “姐姐真当我是猪?我若是全吃完了,明天可就胖成两个谭霖儿了。” “就你嘴贫。” 李雪萌拿着大肉回了屋,和顾霜、小靛分食。 “这就是你的计划?”小靛悄悄问李雪萌。 “急什么?你等到晚上。” 晚上,大家正要睡觉,阿合马府中突然灯火通明。 小靛伸长脖子往外看。 好像是后院出事了。 “妹妹,你到底做了什么?”她有些着急,想出屋看个究竟。 李雪萌让她别去。 过了半盏茶功夫。三人屋外开始变得喧哗。 阿合马气冲冲地闯进三人屋内。 “小靛,你好大的胆子。”阿合马对小靛骂道。 小靛一慌神,瞄了李雪萌一眼。 “大人所谓何事?” 阿合马憋了半天,没说出话。 这事他也理亏。但小靛这么做难道就对吗? “我知道引住杀了你妹妹,你恨她。我把她关在后院笼中,供人耻笑、侮辱,对她已是处罚,难道你还不满意? 你若是不满,你大可和我说道,我自会还你个公道。没想到你一声不吭,竟想置她于死地。你这个毒妇。” “大人冤枉,我没有。” “你必是在她午饭中下毒,你还敢抵赖。这府中除了你,还有谁恨她入骨。” “我…”小靛不知该说什么。她犹豫着要不要把李雪萌卖了。 “小靛真是冤枉的。”李雪萌站出来。 “你要替她说话?” “我不是替她说话。你说小靛在引住饭食里下毒。可我分明记得,中午时候,小靛去婆婆那儿拿衣服了,根本没时间下毒。” 第二十八章 强力春药 “那是你干的?”阿合马问李雪萌。 “你要这样想我,我也没办法。” “你们…” 侍卫突然闯入,打断阿合马。“大人,关大夫来了。” “快请他进来。” 阿合马没空理睬李雪萌和小靛了,他急着带关大夫去见引住。 阿合马把引住安排在屋内,床上。 关大夫搭脉。 “引住可是中了毒?”阿合马问。 “那倒不是。姑娘是心绪不佳、思虑过重、情绪波动较大,从而引起休克,造成假死。”关大夫说着偷瞄了眼阿合马。 “关大夫有话直说。” “姑娘怕是染了疯病。” “如何治得,可要细心修养?” “这疯病治不得。”关大夫说着向阿合马拜了拜。 “咳。”阿合马叹了口气,颓然坐在椅子上,摸着额头。 都怪自己。 “大人不必太过揪心。虽说这疯病治不得,但姑娘性命无忧。姑娘休克只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并不致命。 怕只怕这疯病发作得厉害,姑娘神智不清,把自己伤了,那便是要命的。” 阿合马抬头看着关大夫。 “关大夫有什么主意?” “老夫斗胆提议。可否将姑娘绑在床上,一日三餐由专人喂入口中。不进饭时,用布堵住其口,方能防止她咬舌自残。 外加限制其行动,亦可防止姑娘磕着碰着,也可防止姑娘发起病来,伤害自己。最好,不要让她离开床榻。” “咳,”阿合马又是一声叹气,“按关大夫说的办吧。可她何时才能醒来?” “这倒不难,若是有强药刺激,一时半刻便能醒来。” “关大夫只管开口,我马上叫人准备。” “可否要一支上好人参,待我研磨完毕,喂姑娘喝下?” “有何不可。” 阿合马立马命人拿了上好人参,交给关大夫。还紧遵医嘱,让人把引住绑了起来,用布头塞住她的嘴巴。 关汉卿拿到人参,就把人参换了。他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强效春药,兑了水,做成好一大碗难吃的糊糊。 关汉卿对引住施以针灸,又趁着她神智不清,将春药灌了下去。让下人堵住引住嘴巴。 引住还以为自己大病一场,阿合马会怜惜自己,正想着继续假装病态。 没想到药没喝多时,便浑身燥热难耐,身子又苏又麻。她看着阿合马,不禁十分向往。 无奈引住说不出话,动不了身,只能嘴里发出听不懂的呜咽,身体像虫子般蠕动,眼看就要从床上掉下来。 “快把姑娘按住。”关汉卿焦急大喊。 引住眼神带剑,恨不得把这破郎中杀死。 阿合马见引住满头大汗,以为是人参起的效果。没想到引住沉睡多时,关大夫一诊治,引住就醒了。 等下可要好好谢谢关大夫。 阿合马刚想坐在引住身旁,宽慰。立马被关汉卿叫住。 “大人万万不可。我看姑娘现在模样,多半是犯病了。这疯病犯了的时候,姑娘难以自控,怕会伤了大人。 我再开副清热去火的方子。待两个时辰后,让人煮了,喂姑娘喝下,便可解了姑娘燥热。” 引住热得厉害,浑身出汗、淌水。她一听自己还要燥热上两个时辰,整个人都奔溃了。 引住躺在床上,也不挣扎,只剩下默默流泪。 “她怎么又哭了?”阿合马问。 “疯病便是如此。哭哭笑笑,喜怒无常。” 去你的疯病。 引住在心里恨毒了这破大夫。 这下自己非但逃不出去,还要被人折磨,真只有哭的份了。 阿合马还赏了破大夫好些银两,真真是个傻子。 后院的喧哗结束了。 李雪萌屋里依旧安静。 小靛坐在椅子上,看着茶水发呆。 李雪萌觉得好笑。她坐在小靛对面,对小靛莞尔一笑。 小靛转过身去,不理睬她。 “你不会生我气吧。” 小靛还是不语。刚才她都被阿合马的气势吓坏了,怕就此交代了性命。 而此时李雪萌还笑得出来。 等下要是引住死了,阿合马进屋兴师问罪,她们谁都没好果子吃。 小靛是想帮助顾远、顾霄,但也没想把自己搭进去。 “姐姐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想着等下怎么谢我?” “你还要我谢你。”小靛气愤地说。 “姐姐就保持现在状态,等下阿合马来了,也这样对他说话。” “你…” 话没说完,院里便来了人。 小靛一惊,还好来的不是阿合马。 几个下人抬着只大箱子进来。 这是要沉尸呢?小靛心想。 “霖儿姑娘、小靛姑娘,小的奉大人之命,给你们送东西来了。”下人说着,让人打开箱子。 “这些布匹、首饰,都是送给二位姑娘的。还有这花瓣。大人听闻小靛姑娘爱用花瓣泡澡,特命小的送给小靛姑娘。 大人知道方才错怪了两位姑娘,望姑娘们不要生气。还有就是…”下人突然贼贼一笑,“恭喜小靛姑娘。 大人请小靛姑娘明日去大人屋里相会,还请姑娘做好准备。” “那就谢谢你啦。”李雪萌拿了些银子赏给下人,打发他走了。 “姐姐,你看这簪子真好看。你要哪些,你先挑,挑剩下的给我。”李雪萌拿着簪子放在小靛面前。 这簪子去果然好看。 “谭霖儿,”小靛一把抓过簪子,“你别玩了。今日之事,你必须和我说个明白。” “阿合马以为是你偷偷要害死引住,于是斥责了你我,结果发现错怪了我们,于是拿衣裳、首饰,来讨好我们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要听全部。你信里写了什么?引住到底怎么了?这事和关大夫有什么关系?” “你别生气,容我慢慢和你说。” 李雪萌让小靛先坐下。 事情是这样的。 “引住虽犯了杀人重罪,但阿合马顾念多年感情,并不准备杀她。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给大家一个交代,又不得不罚。 于是他令人筑笼,将引住关了起来。这处罚看似泄愤,却没有伤害到引住身体。 阿合马猜想妻妾们也就是一时好奇,去观摩观摩。待风头过去,就对外宣称引住死了,然后把她藏起来,继续做自己妾室。 第二十九章 小靛侍寝 他万没想到,引住竟自作聪明,装疯卖傻。以至于阿合马自己都觉得,引住兴许真是疯了。 为了服众。阿合马虽心里对引住十分关心,表面上却要假装公正。所以他只能夜里偷偷去看引住。 李雪萌给关大夫写信,问关大夫要了麻醉用的毒酒。一份倒在茶里,一份拌在饭里。无论引住吃饭、喝茶,都会中招。 引住又自己将笼子弄得脏臭不堪。即便这毒酒有气味,也早被臭气盖过。 引住吃了毒酒,便晕了过去,造成假死。 阿合马半夜发现引住病倒,必要找大夫医治。” “等一下,”小靛打断李雪萌,“大都大夫众多,你怎知阿合马会叫来关大夫,要是他叫太医呢?” “引住一个罪人,叫太医未免兴师动众。而且以前我的兔子病时,阿合马叫来的就是关大夫,可见关大夫夜里出诊最快。 引住病了。阿合马多半还会叫他。毒酒不伤身体,时辰到了便会苏醒。关大夫假称需用上好人参,然后来个狸猫换太子。 人参这就到手。还免得你出府送药。” “怪不得你让我中午去婆婆那儿拿衣服,是怕殃及到我。” “我跟你说些更好玩的事情,”李雪萌拉过小靛,“你知道关大夫给引住换的是什么药吗?是春药。有她好受的。” “你可真坏。”小靛笑着推了李雪萌一下。 “这下姐姐不生我的气了。” “胡说,我什么时候生过你气。” “好,没有没有。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发现了,要在府中过活,还是有人接应的好。” “此话怎讲?” “像霖儿姑娘认识关大夫,做事自然方便些。算了,此时以后再说,我们看看阿合马大人到底送了些什么。” 小靛心情大好,叫来顾霜,三人平分了赏赐。 夜里,小靛去了阿合马屋内。 阿合马有事,迟迟不来。 要说阿合马若是急匆匆来了,把小靛“法办”了,那这事就了了。 可小靛左等阿合马不来,右等阿合马不来,就开始胡思乱想,坐立不安。 她像上次一样窝在被子里,想着阿合马可能就是用自己气气李雪萌,并不想和自己发生什么。 小靛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喜怒哀乐一同袭来,说不清的滋味。 小靛看着天花板,看着看着就犯困了。 她快要睡着,阿合马却来了。 “装睡?” 小靛一下从床上坐起。 “我没有。”小靛见阿合马要走过来,急忙伸手,想要阻拦,“等一下,我,我有事要和你说。” “又准备逃跑?” 小靛皱了皱眉头。阿合马不是说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吗? “不是,我只是想先跟你坦白,我以前有和人那个过。” “与你退婚之人不仗义,退婚还吃你豆腐。你告诉我他姓甚名谁?我让人教训他。” “不是…”阿合马这一说,可让小靛不知如何是好。 “你不想说就罢了。想这么多。你可曾见我阿合马掠人前寻根问底过?我不是迂腐之人。” “哦。” 阿合马真是小靛见过,掠姑娘掠得最“大义凛然”的。也不知阿合马是怎生的,脸皮子竟如此厚。 “大人不介意就好,我还以为你知道了,会打死我。” 阿合马摸着胡子笑了。“那你还逃吗?” “不逃了。”小靛低着头,一想不对,“大人可是在笑我?” “我阿合马从不取笑女人,特别是自家女人。” 阿合马将小靛压在床上。小靛许久没让男人碰过,竟感到痒得慌,被碰得笑了起来。 事后,小靛后悔了。她原以为有过肌肤之亲与没过肌肤之亲差别甚大,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身子”又“缩”了回去。 阿合马本准备拿出对待“老司机”的手法对待小靛,没想到小靛如此青涩,竟比一些没经验的女子更需要调教。 阿合马得出结论。 小靛之前的那个男人不行。 小靛以为事情“办完”,阿合马就让自己走了。却未曾想还有附加“服务”。 阿合马抱着小靛洗了鸳鸯浴,动作又轻又柔,就差给小靛按摩捶背了。 小靛受此待遇,又惊又喜。 若是不看脸,她会觉得阿合马是和顾远那般的风雅儒生。 她当下也得了结论。 阿合马比别的男人好。若他以后还这样对待自己,自己也会对阿合马一心一意,好好伺候的。 小靛发现自己和阿合马在一起都无需用脚。 他又抱着自己回到床上。 “感觉怎样?”阿合马抱着小靛问。 “你要走了吗?” “没有。我在想你会不会答应明天下午陪我骑马。” “我不会骑。” “我教你。” “好啊。” 小靛累得不行,躺在阿合马怀里睡了。 可李雪萌睡不着。她又困,眼皮子又肿,但却死活睡不着。真是气死人。 李雪萌猛地醒来,掐了把自己腿上的肉。气得抓了抓头发。 李雪萌难得心情如此不佳,烦闷的动静都把嗜睡的顾霜吵醒了。 “姐姐干嘛呢?” “失眠。” “姐姐怎么失眠了?”顾霜打着哈欠。 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吗? 李雪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气什么。 “算了算了,不和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说话。”李雪萌又躺下,将被子狠狠一盖。 顾霜拍了拍李雪萌。 “姐姐莫气。我听说明天府里要进好几匹马,到时和姐姐一起去看。” 谁要看马?李雪萌心里嘀咕。 可她转念一想。 “阿合马会去吗?” “不知道。” “问你也白问。” 要说一般女子侍寝第二天就回来了。可小靛是个例外。 她没回来,连午饭时间到了,也没回来。 李雪萌不知小靛是被阿合马留下了,还是又逃跑了。 反正心里不是滋味。 顾霜倒是情绪很好。她巴不得小靛不回来,这样霖儿就只有她一个朋友,就是她一个人的姐姐了。 “姐姐,我看你今天没精打采。要不我们去看看进来的马匹吧,说不定特别俊呢。” 李雪萌拗不过顾霜,跟着去了马厩。 马匹刚送来,下人们正在验收。 李雪萌老远便看见了阿合马和小靛。 第三十章 阉马 “你喜欢哪匹?”阿合马问小靛。 “我又不懂马。但看着那匹不错。”小靛指了一匹,“红色的,好看。” 阿合马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特别瞩目。“你们女子挑马,原来都看颜色。” “我都说了我不会,你怎么还取笑我。” “没有没有。你既喜欢这匹,我带你上马试试。” 说完,阿合马上了马,把小靛抱了上去。 小靛坐在阿合马身前,慌乱得不行。 “诶呀,不会把我摔了吧。”小靛不知该往哪儿放手。伸手抓了把马毛。 马被抓痛,叫了声,就往前跑。 小靛被吓得“哭爹喊娘”。 还好阿合马抓着缰绳,一下让马乖乖停下。 “你薅它毛做甚?”阿合马问。 “我没东西抓,就不能怕吗?”小靛回嘴,“大人,我学不会的,我还是不骑了。” “那你倒过来,抓着我。” 阿合马抱起小靛,让她倒坐在马上,抱住自己。 “这样可好?” 小靛觉得安全多了。她抱住阿合马,闻着他身上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我带你慢慢骑。等你不怕马了,我再教你。” 小靛点点头。 李雪萌看着阿合马和小靛你侬我侬,颇有种抓奸的即视感。 可自己哪有资格捉奸。 要说自己对阿合马的了解还没有小靛深入。 阿合马带着小靛骑马转圈。 小靛看见李雪萌,不免心里一慌。可她虽然心慌,却又挑衅似的将阿合马抱得更紧了,整个人都快嵌进阿合马体内。 李雪萌看着这一幕发呆。 顾霜真是不嫌事大,干嘛带自己来马厩找气。 而一旁的顾霜浑然不知。她还没到情窦初开的年纪,对情啊爱啊,还没有真切感受。 “姐姐,姐姐,”顾霜那叫一个激动,“你看那匹。像不像西楚霸王的乌骓?通体黝黑,油光发亮,四蹄白如瑞雪,真漂亮。” “漂亮有什么用,”李雪萌不满,“这些马都是阉马,再漂亮也是太监。” “姐姐怎么这么说话?” “你要看自己看,我没兴趣。”李雪萌说着就要走。 阿合马转了圈,看见一夜没睡好、肿着眼睛的李雪萌。 他要的就是这效果。 阿合马骑马慢慢踱到李雪萌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霖儿姑娘今日雅兴,怎么想到来这儿看马?难道霖儿姑娘对马也有研究?不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不是来看马的。”李雪萌回答。 “那是来看人?” “我来看太监。” “太监?” “对啊。我听说为防止战马在役中发情,都会对马进行阉割。这没jj的马,大人骑着可还开心? 哟,这马这么红,我看不会叫小红子、小丹子、小彤子吧。” “姐姐。”顾霜拉了拉李雪萌。 今天姐姐这是吃了枪药?怎么故意惹阿合马不高兴。 阿合马先是有些不高兴,可一想李雪萌吃醋了,心里那是大大的高兴。 “可你连这太监马都不会骑。”阿合马讽刺李雪萌。 “你…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我之前不会,不代表现在不会。” 阿合马挑衅地看着李雪萌。好像在说,你行你上啊。 骑就骑。 李雪萌爬上顾霜说的“踏雪乌骓”。这就和阿合马杠上了。 “姐姐危险。”顾霜叫道。 这“踏雪乌骓”比一般马要高,性子也比一般马烈。就连老手都不一定能驾驭,更何况李雪萌根本不会骑马。 李雪萌刚上马就露了怯。 黑马发现她是个新手,便开始欺负她,想着让她摔下马去。 “姐姐。”顾霜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叫着。她也不会骑马。 李雪萌的马眼看就要驾驭不了了。 阿合马把小靛放下,追上李雪萌。他从红马的马背上跃起,翻上“踏雪乌骓”,拉住缰绳。 李雪萌以为阿合马要让马匹停下。没想到他非但没让马停,还甩了甩缰绳,让马使劲疯跑。 李雪萌发现骑马真不是件容易事。 马一跑起来,便是一颠一颠的,颠得李雪萌胃都要翻出来了。 又痛又难受。 好像晕车时候又被人打了胃。 “停下来。”李雪萌说。 阿合马不听她的。 李雪萌胃疼得不行。 “你给我停下来。”李雪萌又说了一遍。这次她生气了。 李雪萌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阿合马。 阿合马让马慢下来。 李雪萌的胃这才好受些。 “怎么?怕了?”阿合马问。 “谁怕了。颠死我了,颠得胃疼。” 阿合马觉得好笑。 “你要用腿夹住马背。”阿合马拍了一下李雪萌的大腿。 李雪萌送了他个白眼。 “为老不尊。” “你说谁?” “说大胡子呢。” 好你个小姑娘。 阿合马又让马欢脱起来。 这次李雪萌懂了,要用腿夹马,才能不颠得胃疼。 然而夹着胃是不疼了,但大腿酸得慌。 “我不要骑马了。你为什么一定让马跑起来,慢慢走不好吗?” 李雪萌心想。等我下了马,绝不给阿合马好脸色。 阿合马戏耍了李雪萌好久,玩得李雪萌没了脾气,这才放过她。 阿合马把李雪萌抱下马。 李雪萌发现小靛不见了。一看天色,原来她和阿合马玩了许久。 “小靛呢?”李雪萌问顾霜。 “她走了。” 李雪萌惴惴不安。 小靛不会生气了吧。 “都怪你。”李雪萌转身就怪阿合马,“你干嘛不早点放我下来?” 这不是帮我结仇人吗? “我救你,你还怪我,不识好歹。” 李雪萌就是被马踩,也不想和小靛结仇。 “我不和你说话了。好感度减50。” 阿合马没什么感受。李雪萌的好感度本来就没谱。 他见李雪萌要走,说了声“回来”。 “干嘛?” 阿合马在李雪萌额头上亲了一口。“算你报答我救命之恩。” 李雪萌的眼睛红红的,像是要哭。 “哭什么?” “你胡子扎我眼睛了。”李雪萌揉揉眼睛。 阿合马想要查看,却被李雪萌一掌推开。 “坏人,你走开。” 李雪萌跑了。她没骗人,胡子真扎眼睛了。 “我看我要瞎了。”回去路上,李雪萌对顾霜说。 “姐姐真夸张。阿合马的胡子上又没毒药。” 第三十一章 不认识的旧相识 “你怎么帮着阿合马说话?果然吃人的嘴软。” “一码归一码。” 李雪萌叹了口气。 要是顾霜知道自己姐姐快死了,还会像现在这样天真吗?怕是要和阿合马拼命了。 顾霜走着走着,肚子叫了。 “姐姐,我们先去吃饭吧。” 李雪萌想到小靛。 “你先去吃,我回去看看眼睛。” “你真夸张。”顾霜不和李雪萌说了。她现在每天的头等大事就是吃饭。 李雪萌一个人回了屋子,看见小靛在理包裹。 “姐姐这是做什么?”李雪萌问。 “我想找点东西给顾远。” “那就好,我以为你又要走了。” “怎么,你希望我走?” “没有,没有。刚才对不起了,你没生气吧?” 小靛看着李雪萌,一脸诧异。 “我生什么气?” 李雪萌被难住了。怎么回答都是错。 与其维持尴尬气氛,不如来点咸湿话题调节一下。 “姐姐昨晚春宵一刻,可有什么读后感?” 这下轮到小靛说不出话了。 “你…你怎么…问这种问题?” “我就是好奇嘛。” 李雪萌越问,小靛的脸越红。 李雪萌觉得好玩,一个劲儿地戏耍小靛。 “我真是愚笨,我就不该理睬你的傻问题。我要走了,你帮我把着风吧。免得等下顾霜回来,又要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李雪萌想想也是,便和小靛去了后院。 引住的笼子拆了,后院干净不少。 李雪萌和小靛对视一眼,会意地笑了。 引住八成又在房里忍受无边的燥热与空虚。 这个月有她好受的。等到下个月,让关大夫换种法子欺负她。 “你出去以后,可要好好谢谢关大夫。”李雪萌说。 “那是当然。” 小靛走了。 她先去顾远处看着顾霄,又去谢过关大夫。 走到医馆门口,小靛看见一个拿着药箱子,刘海有两缕白发的大夫,站在医馆跟前,一再谢过关大夫和关大夫身后的女子。 大夫边谢边向后退去。 小靛移了步子,才没被撞倒。 “张大夫不必言谢。”女子说。 “也谢谢帘秀姑娘。”张大夫没听,依旧谢了又谢,慢慢离去。 原来这就是珠帘秀。小靛心想。 她没钱看戏,只听过珠帘秀大名。 如今一见,果然富贵似侯家紫帐,风流如谢府红莲。 “这如今人人都有难处,你把钱都给了张大夫,自己怎么过活,万娘子怎么过活。”珠帘秀责备关汉卿。 “你还说我,你自己不也送了许多银两。” “我与你不同。” “那有什么不同?” 珠帘秀看见小靛,以为关汉卿有病人,便不再说了,默默走出医馆。 “小靛姑娘来了。”关大夫说道。 “诶。刚才那位张大夫怎了?” “同是在编的医户,有些交情。家中不顺,救济救济。” “哦。”小靛拿出银两,递给关大夫。 “姑娘这是做甚?” “之前顾霄姐姐在这儿治病,顾远哥哥拮据,怕是付不起医药费。关大夫菩萨心肠,自不会和顾远哥哥计较。 我知关大夫一向如此。可不收银两,恐坏了自己生计。我既有些钱财,就先替哥哥还上些。” 关大夫推辞。 “小靛姑娘莫要见外。我和顾远多年忘年之交,怎可让他付钱。” “关大夫和顾远哥哥一早认识?”小靛觉得奇怪,“可我那日见顾远哥哥对大都陌生得很。我向他提起关大夫,他好似也不认识。 关大夫不是诓我吧。就为了不收我钱。还是说关大夫觉得这钱脏?” “姑娘莫要多想。我和顾远确实认识多年。估计是之前顾远身负重伤,沉睡许久,才忘了许多事情。” “这世上还真有失忆之症。” “虽是罕见,但也不能说没有。” “哦。那就算我多此一举。对了,之前引住之事还要谢谢关大夫。” “姑娘说的是何事,关某人可不知情。” 小靛笑笑。“算我瞎说。” “替我向谭霖儿问声好。” “诶。” 回府路上,小靛心里还想着张大夫。 谭霖儿有关大夫撑腰,还有阿合马喜欢。她什么都有了,可自己呢? 小靛看得清楚。 阿合马召见自己只不过是为了让谭霖儿嫉妒。 谭霖儿不就是欲擒故纵吗? 这招用用也就消停了。等阿合马日后陷入谭霖儿的温柔乡,阿合马还会想到自己、召见自己吗? 只过了两日,小靛的想法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过去不想承宠。可没想到阿合马如此温柔,她竟有些沉溺,不想出来。 要是一辈子都被关心,就可以一辈子被温柔对待,享受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小靛心动了。 她没想和谭霖儿争宠,就想有个法子,让阿合马照顾自己一辈子。 小靛也想有一个能帮自己的大夫。 关大夫虽好,但品性太为刚正。如果让关大夫帮自己做坏事,他必不会答应。 张大夫就不同了。他现在生活艰辛,自己若能雪中送炭,对张大夫来说,便是一辈子的恩情。 小靛想着,摸了摸头上的发簪。 这是阿合马前两天送的,不知值几个钱,能不能帮上张大夫。 小靛去了当铺。 她本以为这就是只普通簪子,没想到却把掌柜引来了。 “难办啊,姑娘。” “不就一只簪子,我给簪,你给钱,有什么难办?” “姑娘有所不知,这簪子原本是两支。若是姑娘能将两支都当给我,便是价值连城。可一支,我难以估价。” 小靛想起这簪子原本确为一对。可还有一支给了谭霖儿。 “哦。”小靛拿回簪子,“还有一支在家中,待我明日拿了簪子,再来典当。” 小靛原以为李雪萌有那么多簪子,少一支不会在意。自己晚上偷偷拿了,便是神不知鬼不觉。要是日后追究,赔个不是也就罢了。 可没想到,小靛一做坏事,就被逮个正着。 “你偷我簪子做什么?”李雪萌抓住小靛。 “我觉着好看,就想戴戴。” 李雪萌把小靛拉出房间。 “你莫要骗我。你喜欢就问我要,我会不给你?而且你我同住一屋,你要是偷着戴,怎可能不被我发现?” 第三十三章 “莲藕” 小靛听见门外有声响,急冲冲把布头又塞回引住口中。 引住朝着小靛惨叫。 她彻底绝望了。 小靛竟是铁石心肠。她说了这许多,小靛还是不为所动。 小靛走出屋子,没锁门,躲在屋外。 每晚来后院的人有两批。一批折磨引住,一批做着苟且之事。 小靛看见前者还能心平气和;看见后者,却觉得全身神经紧绷。 要说这些女人本来就有这种爱好也就算了。 可眼前分明不是。而是被阿合马活生生逼出来的。 既然宠不过来,为什么还要这么多女人。 小靛惶恐。怕如此下去,自己有一天也会变得和她们一样。 小靛仓皇失措,想逃回屋去,却被人直接拦住。 眼前的女子她认识,是隔壁院里的阿裘。这姑娘平时性子弱,像顾霜般少不经事,没想到暗地里却如此玩得开。 “小靛姐姐怎么来了?” “我路过,什么都没看见。” “那我带姐姐看看。” “我还有事。”小靛想走,阿裘从身后抱住小靛,不让她走。 “我们在这府里都是一样。有吃有喝却没有寄托,小靛姐姐不能和阿裘做个伴吗?” 小靛看到院里放着白乎乎的莲藕。“我不要。”她拉开阿裘,跑回屋里。 顾霜正准备上床睡觉。 小靛跑得满头大汗。顾霜奇怪地看着她。 “姐姐怎么了?” “你,你没染上什么奇怪爱好吧?“ “什么奇怪爱好?” 小靛觉得自己神经过敏。顾霜年纪还小,哪懂那些。 顾霜让姐姐快些坐下,缓缓神。 “我看姐姐今天连晚饭都没吃,你饿不饿?” 说着,顾霜把带来的晚饭拿出来。 小靛看着面前剥了皮、白嫩嫩的莲藕,胃里翻山倒海。 她冲出去,扶着门框狂吐。 “姐姐怎么了?” 小靛说不出话。但是这样的日子,她不想再过下去了。 小靛想到让阿合马重视自己的方法,也想到让引住彻底失宠的方法。 小靛第二天叫来了张大夫。 张大夫给小靛搭脉,却没发现小靛有生病的迹象。 “请问姑娘最近可有不适?”张大夫问。 “昨天吃晚饭时,吐了一场。” “姑娘可是肠胃不适?” “张大夫,你好好诊诊,我可是有了身孕?” “这…”张大夫犯了难。小靛明明没有怀孕,却要逼着他说有孕,万一被阿合马知道了,自己可脑袋不保。 “姑娘,老夫从医多年,在看喜脉上…” “张大夫,”小靛打断他,“你可要好好诊诊,万一误了诊,这喜事可就变坏事了。” 张大夫起身,把门关上,确定院里没人。 “小靛姑娘这不是害我吗?万一被大人知道了可如何是好。难不成姑娘准备腰上围个枕头,等足月了,从府外买个孩子? 那些都是民间轶事,当笑话听听就罢了。女子十月怀胎,每个时间段状况都不一样。姑娘要装十个月,谈何容易。” 张大夫急得头顶冒汗。 “我没说我要装啊。”小靛回答。 “那姑娘…也不成啊姑娘。我若说姑娘身怀有孕,大人必不会碰你,只会好好照顾你。姑娘如何怀上身孕?” “我自有办法。” “还请姑娘三思。” 小靛觉得这个张大夫真是迂腐、胆小,前怕狼后怕虎。不就让他说句有孕吗?哪这么麻烦。 “张大夫,您就说吧,到底帮不帮我?”小靛摸了摸头上的发簪。 近来多亏小靛姑娘,张大夫家才转危为安。他心里感谢小靛。可让他撒这种弥天大谎。 张大夫是个老实人,诚惶诚恐。 “姑娘务必有万全之策。” “我不会害了张大夫。” “那…那老夫就舍命帮姑娘一回。” “等一下。”小靛拉住张大夫,“今日我们先别把有孕之事声张,待明日,我们再把此事说出去。” “这是为何?” “你听我的。明日,你再给我带副药。一副春药。” 小靛送走张大夫,一个人在府里转圈。 过了今晚,她可就不能像如今这样自由了。 有孕的消息一旦传出,一定会惊动府里的老夫人,说不定婆婆会限制自己出行,让自己好好在院里呆着。 小靛要趁今天,把之后的事全料理了。 小靛出府,买了只鸡,又去找了顾霄。说要给顾霄弄只鸡吃。 顾霄推辞,可小靛手脚麻利。 她让顾霄躺好,自己杀鸡。 小刀在鸡脖子上一抹,鸡疯狂挣扎。小靛抓得紧,鸡逃脱不了。 小靛把鸡血倒进水壶,给顾霄做了碗鸡汤。趁着顾霄体力不支,又睡下的时刻,小靛回了府。 小靛走走看看,发现府里新来了个小侍卫。蒙古人,嘴角有一颗不大不小的黑痣。不爱说话,看上去十分老实。 小靛对小侍卫看了许久。 要说这小侍卫长得还算俊俏。 “你叫什么?”小靛上前问。 “乌恩奇。” “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你可看见刚才我叫了太医?我有喜了,可我不敢说。大人不在府里,这府里又妾室甚多。 我怕有人起了歹念,对我不利。可府里那些老人,我又分不清他们属哪家哪派,若是正好找了哪位姑娘的亲信,岂不是引狼入室。 我看你是新来,心里才稍稍放心。你可否来我们院,护我们母子周全?” “那我先禀明…” “诶,”小靛打断乌恩奇,“你要是禀明了,大家不都知道我有孕在身了吗?我也不难为你,你只白天守着院子可好。” 乌恩奇不知如何回答。他怕拒了这位姑娘,自己在府里就呆不下去了。 乌恩奇考量再三,答应了小靛。 “那小的听姑娘的,必护你母子周全。” 小靛笑着谢过乌恩奇,让他明天来院里找自己。 第二天,小靛怀孕的消息变得人尽皆知。老夫人差人快马加鞭,告知阿合马,让他速速回府。 小靛就在屋里假装不适。 老夫人见她身体不好,也不敢让她过于劳累,让她早早歇下。 待大家走了,小靛开门看见老实的乌恩奇偷偷站在院里,守着自己。 小靛觉得好笑,这乌恩奇真是傻得可爱。 第三十四章 造个假孩子 “你进屋坐坐吧,我看你整天站着,也怪累的。”小靛出屋说。 乌恩奇依旧笔挺挺地站在院里。他甚至觉得小靛站得太近,往后退了半步。 “和你说话呢。”小靛提醒乌恩奇。 “不用了。” “好吧。” 小靛回了屋,端了碗水给乌恩奇。 “喝口水总行吧。” “谢谢。”乌恩奇喝了水,小靛就回屋了。反正等下乌恩奇会来找自己。 小靛收好药纸,坐在椅子上,透过窗户看着门外的乌恩奇。 虽初春寒冷,但乌恩奇感觉一股热流涌上脑门,他滴下一滴汗。开始没形象地抓耳挠腮。 乌恩奇热极了,却又不能脱衣,他回头往小靛屋里看了眼。 今早老夫人让人把对面屋子腾了出来,让小靛单独住。还说要给小靛备两个下人。 小靛拒绝了,说有顾霜在就好。 顾霜去找东院的人玩。 屋里只剩下小靛一个人。 乌恩奇想推说身体不适,和小靛告假。 他从窗户看见小靛背对着自己,脱衣服。 乌恩奇看着她裸露的香肩、腰肢、臀线和修长的双腿。 他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移动。 小靛虽算不上肌肤雪白,但她毛孔很小,肤质细腻,和乌恩奇认识的蒙古女子不同。 许是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小靛回头,正好对上乌恩奇的双眼。 “我…”乌恩奇张了张嘴。 小靛急忙披上衣服,继续背对着乌恩奇。 乌恩奇走进屋里,要和小靛请假。 小靛还在穿戴衣物,她的身体在衣服后若隐若现。看得乌恩奇更加燥热。 真是好看。乌恩奇心想。小靛的身体比脸更好看。 “你有话要说?”小靛问他。 “嗯。”是有话要说,但是乌恩奇现在说不出。 他不禁往前走了一步,又往前走了一步,闻到小靛身上幽幽的花香。 和蒙古女子的味道也不一样。 “我…”乌恩奇扯着衣服,“这屋里太热了。” “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热。张大夫说,女子怀孕最容易体热。” “嗯。” 小靛怎么理都理不好衣服,乌恩奇总是能看见她的肌肤。 小靛回过身,整理胸前的衣物。 乌恩奇突然从身后抱住小靛,一下把她扔到床上。 小靛轻轻叫了声。 “大人今天不回来。”乌恩奇自言自语。 “你要做什么?”小靛明知故问。 “你不要说话。”乌恩奇有点慌乱,他匆忙中抓起被子一角,塞进小靛嘴里。 小靛没想到乌恩奇如此暴力,她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选这个男人了。 乌恩奇比阿合马年轻,又比阿合马粗暴。 小靛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浑身像散架了一样。 乌恩奇也累了,躺在小靛身边睡下。 小靛拿出水壶,把鸡血倒在身下,继续装睡。 乌恩奇睡得正熟,突然感觉到一股水流,打湿大腿。 他闭着眼摸去,五根手指都湿了。 乌恩奇一下惊醒。推推“不省人事”的小靛。 小靛半睁开眼睛,轻轻抓着乌恩奇的胳膊。 “痛。” 乌恩奇掀开被子,看见小靛腿间的鲜血。 “你还好吗?” 他见小靛不回答,摇了摇小靛。 “别摇我。” “我帮你找大夫。”乌恩奇跳下床。 小靛分不清他是真要找大夫,还是想逃。 小靛抓住他,假装气息奄奄。 “你不能去。你去了,我们就完了。” “不,都是我的错。我会告诉大人,都是我的错。” 小靛抓着他不放。这个乌恩奇怎么有点傻呢? “大人不会信的。他只会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会觉得是我勾引了你。他不能忍受被人扣了绿帽子,他会杀了我的。” “那我们怎么办?”乌恩奇边说边往后退。小靛抓着他,一下被从床上拉了下来。 小靛和乌恩奇一样跪在地上。 “现在我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再造个孩子,假装成是阿合马的孩子。 就差一个月,到时候早点把孩子生出来,他不会发现的。” 乌恩奇看着被血打湿的床单。 “你的身体怎么办?” “大祸临头,死都快死了,你还想什么身体?我没关系,不用考虑我的身体。” 老实人乌恩奇内心挣扎。 小靛跪爬过去,哭着抱住乌恩奇的头。“你别瞎想了,我不会让我们就这么死的。你信我。” 乌恩奇不记得自己这天是怎么过的,只觉得浑浑噩噩。 他带走满是鲜血的床单和小靛的衣物。 第二天起床时,看见屋外挂着的床单,依旧感觉很不真实。 他怀疑过水有问题。但很快又打消念头。 他乌恩奇是谁,怎比得上大人。怎会有人给他乌恩奇下药。 乌恩奇把小靛的衣服蒙在头上,闻着小靛身上的花香味道。 乌恩奇笑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乌恩奇起身,去府里当差。他答应了小靛,他一定会让小靛怀孕的。 阿合马第三天带着一众妻妾回家。队伍比去时又壮大许多。看来一路没少纳妾。 阿合马一回家,就带着正妻和李雪萌去看小靛。 小靛病怏怏。张大夫说这是怀孕初期的正常情况。 阿合马让小靛多休息。 李雪萌想和顾霜一起照顾小靛。阿合马答应了。 小靛不想要下人,她觉得被下人照顾不自在。阿合马也答应了。 小靛很开心。因为白天李雪萌多半和阿合马在一起;顾霜坐不住,多半在和别屋的玩。这样,小靛就可以自由和乌恩奇在一起了。 从第一次的粗暴后,乌恩奇收敛了许多,可小靛还是常常感到虚脱。 小靛用被子捂住自己和乌恩奇。她抱着身前的强壮男人,亲了亲他的身体。 乌恩奇回吻。 小靛觉得热得慌,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看见窗外有双眼睛正看着自己。 乌恩奇浑然不知。 小靛推推他。 阿裘看着屋内的小靛和乌恩奇,眼睛发红。 她一溜烟跑了。 小靛和乌恩奇没穿衣服,根本追不上阿裘。 小靛心慌。 这个阿裘本来就心思不纯,要是知道她和侍卫通奸,必定拿此事要挟。 第三十五章 搞死引住 “怎么办?”乌恩奇问。 “我找她谈谈。”小靛心里不安。要是阿裘逼着她加入她们? 小靛摇摇头。 她才不答应。 小靛去阿裘屋里,没找到人;吃晚饭时也没找到人。 小靛以为阿裘在逼她,逼她晚上去后院。 但没到晚上,阿裘便不请自来,还带了块帕子。 “送你的。”阿裘说。 小靛拿着帕子反复看。 “你送我这干嘛?” “我绣的,很丑吗?” 那倒不是。但阿裘送她帕子有何用意。 小靛怕帕子上有脏东西。把帕子递回阿裘手里。 “你怕我害你?”阿裘问。 “没有。” 小靛说着没有,态度却很决绝。她收起手,就是阿裘再要给帕子,她也不接了。 “小靛,”阿裘气得站起来,“我不会害你的。” “我知道。” “你表面说知道,其实心里防着我。你当我傻,看不出吗?” 小靛不语。 这阿裘也真有意思。她不过说了三言两语,情绪激动了些。自己怎会如此轻易信了她。 “你要我怎么做,你才信我?” “刚才你都看见了。我们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要是威胁我,我姑且可以理解。但你要帮我,你让我怎么相信?” “那我就和你一起上贼船。” 小靛一愣,没想到阿裘对自己如此执着,还如此之傻。 她想着这也许是个好机会。 自己一心想要阿合马彻底厌恶引住,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要是阿裘可以帮助自己,那便事半功倍。 “我要你同我一起告了引住。”小靛说。 “告了引住?” 小靛把计划和阿裘说了。 这回轮到阿裘愣了。 她想了半天,憋出一句。“是我们强迫她的。” “所以呢?阿合马又不知情。” 阿裘在正义和小靛间摇摆。她举棋不定,看着小靛,情绪复杂。 “可是…”阿裘想劝小靛放弃想法。 小靛觉得好笑。说什么要和自己一条心,她给了机会,阿裘却退缩了。 小靛没感觉到阿裘的诚心。 “你若不肯,那就罢了。” “这事不单影响到引住。”阿裘强调。 “我知道,我也不过是个普通朋友,没资格为难你。不对,我们甚至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小靛用言语相逼。 小靛想走了,她也玩一手欲情故纵。 阿裘以为小靛走了便不会再搭理自己。一下走上去,拦住小靛。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不会和乌恩奇了断。”小靛先发制人。 “以后你得让我跟着你。” “就这个?” “就这个。” “我还是会找乌恩奇。” “我就在门口守你。” 小靛觉得怪不自在。但阿裘自己想找虐,谁拦得住呢? “那你就跟着。”小靛对阿裘皮笑肉不笑。 阿裘觉得委屈。答应小靛就意味着把朋友全部出卖。以后在府中,自己再无立身之地,只能抓住小靛了。 阿裘咬咬牙,孤注一掷。 小靛对阿裘笑笑,走了。 回到屋里,乌恩奇已经走了,桌上有乌恩裘留下的信件。 乌恩裘写的汉字歪歪扭扭,像是为了小靛现学的。 小靛莫名觉得心头一暖。 乌恩裘说他先走了,怕隔墙有耳。明天他会再来。 小靛把信件放在胸口。 明明是张简单的信纸,小靛却觉得比手炉还暖和。 可这暖归暖,终究还是留不得。 小靛烧了信。 她怕以后都不能和乌恩奇在府中私会了。 这次是被阿裘撞见了,下次呢?如果是阿合马,后果不堪设想。 以后得换个法子。小靛告诉自己。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必须在阿裘反悔之前,把引住这块心病干掉。 小靛去婆婆那儿拿了些糖水、蜜饯,放在篮子里,却不盖盖子。 最近阿合马每天睡前都会来看她。 小靛等时间差不多了,开始装模作样地出门。“碰巧”在院外遇见阿合马。 “你去哪儿?”阿合马问。 “我…”小靛假装三缄其口。 阿合马一把拿过篮子,看见篮子里的食物。 “送给谁?” “引住。”小靛说得很小声。 “谁?”阿合马没听清。 小靛一下跪下。“我不该给引住送吃的,她是个罪人,大人赏罚分明,责罚有度,小靛不该质疑。 我就是,我就是想…纵使引住千错万错,可如今她疯了。一个失去理智的人不该为清醒时的错误受责罚。 我看她如今如此可怜,不免动了恻隐之心。想给她送些吃食。是小靛错了。” 阿合马拿勺子在糖水里搅了搅。 他也不傻。 引住杀了小青。小靛会既往不咎? “大人是怕我害死引住?”小靛问。 她二话不说,喝了口糖水,又吃了口蜜饯,以证无毒。 “你多虑了,快起来。”阿合马说,“你要想送,我陪你一起。” 小靛满口答应,心中暗喜。 她早就让阿裘铺好了路。 小靛和阿合马去了后院,引住的屋子。今天引住那儿格外热闹。阿裘一早放出信息,说阿合马今天去了小靛屋里,不会再找引住。 还怂恿姑娘们玩起新把戏。她们放开引住,肆意玩弄起她。 引住被喂了奇怪的药,脑子昏昏的,乍看之下,只觉意乱情迷。 阿合马带着一众下人和小靛推门而入,看见这场景,表情那叫一个难看。还得强装镇定。 屋里的女人们看见阿合马都傻了眼。她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只有引住还后知后觉。她迷糊中看见阿合马,迷糊中向阿合马爬去,抱住阿合马的腿。 阿合马只感觉得脏。 引住爬不上忽必烈的床就来找自己,被自己弃了,就另寻“新欢”。 阿合马感到自己被鄙视了,或许自己也是引住无奈下的选择。 他一脚将引住踹开。 引住还想抱上去。但她被喂了哑药,一时发不出声。她想叫阿合马救她,而阿合马却以为她还没爽够,要拉自己一同玩耍。 “抓起来。”阿合马命令。 他把这些女人们全抓了,让婆婆第二天卖去妓院,满足她们的“心愿”。 至于引住,阿合马狠狠看了她一眼。 阿合马还是让她住在这房子里,但他再也不会来看她。 只要想到引住,阿合马就觉得肮脏。 第三十六章 偷情 小靛看着重新被绑回床上的引住,内心欢愉。 她等着引住的彻底冷遇,等着她被下人们欺负,等着没人给她翻身,等她身上长满褥疮、痛苦难受。 阿裘趴在墙边看完这幕。 小靛和她想象中不一样,比她想象中阴毒、心狠手辣。小靛和小青根本就是两种人。 可是阿裘背叛了朋友。她只能逼自己,逼自己没有后路地跟着小靛。 阿裘守在小靛屋外。待阿合马走了,她便走进院子,敲开小靛的房门。 “你来了?”小靛并不意外。 “你明天有什么打算?” “我明天去找乌恩奇。” 阿裘咬着嘴唇,感觉到背叛。可小靛一早便说得清楚,她还是会和乌恩奇在一起。 “我也要去。” “好。明天我和阿合马说,让你陪我去府外走走。” 阿裘心里乱糟糟的。 她还不至于蠢笨到以为小靛和乌恩奇见面只是为了喝茶。 小靛让张大夫告诉阿合马,孕妇要多走动,保持身心愉悦。阿合马没有质疑。 小靛本来让李雪萌陪自己出门,临了换了阿裘。 李雪萌答应了。只是这答应太过爽快,让小靛觉得心慌。 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多想,第二天假装没事地带着阿裘出府。 小靛去了乌恩奇的住所。她进门,却不想让阿裘进门。 阿裘大致也是学过忍术,真能忍耐,竟站在门口,帮小靛守门。 小靛在屋内看着阿裘的背影。这种感觉别提多奇怪了。 “怎么回事?”乌恩奇指着阿裘,问小靛。 “一个疯子。”小靛回答,“我们别管她。” 小靛说着去解乌恩奇的衣服。现在是小靛每月受孕黄金时期的末尾,她可不愿错过机会,要是错过了,等到下月,就太晚了。 小靛争分夺秒,在欢愉中完成大事。 她坐在乌恩奇怀里,身上盖着被子,双手与乌恩奇十指相扣,沉浸于乌恩奇的温柔。 “你说我要怀不上怎办?”小靛故意问乌恩奇。 乌恩奇被迷住了,贪婪地嗅着小靛身上的味道。 他背井离乡,本想来大都大展鸿图。可如今才迈出第一步,就被美娇娘弄丢了魂魄。 仕途在他眼中已不再重要。他想要的,只是和小靛双宿双飞,过上比翼鸟的幸福生活。 如果小靛怀不上孩子,其实也挺好的。乌恩奇想。 “我带你离开大都。” “傻子。”小靛捏了捏乌恩奇的鼻子。 小靛早想好了。要是怀不上,她就说孩子掉了。只要张大夫帮着自己,她就没什么好怕的。 “我说真的,我们离开大都吧。”乌恩奇亲了亲小靛的手。 小靛不要。 她铤而走险,就是要过上有钱人的日子。她现在没路可退,就是有路,她也不会退。 小靛觉得热,把被子扯开一条缝。 乌恩奇家明明没有炭火,怎么会这么热。 “我好像发烧了。”小靛把乌恩奇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你摸摸,我有点头晕。” 小靛的额头确实有点热,但也不是很热,至少不是发高烧。 “你先睡会儿?”乌恩奇问。 “讨厌,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懂不懂?” “那你今晚别走了。” “那我还不累死。我今天陪你吃晚饭。我想吃糕团。我吃皮子,你吃馅。我今天就想吃皮子。” “你剩给我?” “我好不好?” 小靛也就随便说说,她今天是真的不想吃馅。 “我好看吗?”小靛不想墨迹,把乌恩奇的手按在自己身上。 乌恩奇侧过头,正想亲上去。 屋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谁啊?”小靛不满。 “别管它。” 他们刚想再亲,敲门声又响了。 “你去看看吧,你要不去,他怕是敲个没完。” 乌恩奇随意裹上衣服,不情愿地下了床。 站在屋外的是李雪萌,阿合马的宠妾。 “怎么是你?”乌恩奇问,他左右张望,看见阿裘还站在一边。 “这是你家?”李雪萌问,说着,她搓了搓双手,“这天气怪冷的,我能进去坐坐吗?” 当然不能,小靛还躺在床上呢。 乌恩奇想拒了李雪萌,却想不到说辞。 “我本想出来听戏,没想到戏院临时改了场,等了半刻,实在冻得慌。正好看见阿裘在门口,以为是阿裘母家,就进来了。 阿裘说哥哥在家,没想到你就是阿裘哥哥。我早该想到,你们都是蒙古人,又长得有几分相像。” 其实阿裘和乌恩奇长得一点也不像。 乌恩裘像根木头,站在门口傻乎乎地看着李雪萌。 “我知道了。莫不是嫂嫂在家?” 李雪萌给了台阶。 乌恩奇真敢下,连忙回答说“是”。 “那就不打扰了,代我向嫂嫂问声好。这天还亮着,阿裘哥哥可别认错了嫂嫂,闹出笑话。嫂嫂要是走错家门,就快些回吧。” 说完,李雪萌退后,便要走了。 阿裘还站在原地。 李雪萌上前,拉了拉阿裘。 “你不走吗?” 阿裘没反应过来,被李雪萌拉走了。 李雪萌走在前面,阿裘走在后面,李雪萌如芒在背。 她回过头,问阿裘。“你这么看着我,是想杀了我?” 阿裘怎敢杀人。她摇摇头,说“没有”。 “我们找家茶馆坐坐,等小靛回府。” 阿裘点点头。她完全没有主意,也不知道李雪萌是为什么来了乌恩奇家。她只是本能地觉得,小靛的事败露了。 “小靛和小青不是一个人。”李雪萌喝着茶水,假装若无其事地说。 “嗯。”阿裘知道。 “那你就是真傻。为什么帮着小靛,还望风,我没见过这样的。” 阿裘也没见过这样的。“我们是朋友。”她说。 “我看不是。是朋友你就该劝小靛迷途知返。” 阿裘说不出,她要是劝了小靛,小靛更不会搭理她了。 阿裘就只默默坐着,望眼欲穿地看着乌恩奇家的方向。 “她不会这么早回府的。”李雪萌说。 小靛现在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条道走到黑。她穷怕了,要让她这辈子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和要杀了她死一样。 第三十八章 摸摸你儿子 小靛倚在门上,一直等乌恩奇走了,才稍稍把门打开。 夜里的寒风吹在脸上,她清醒了些,可眼前依旧模糊。 第二天一早,小靛便叫来了张大夫。 “你造个流产的假象吧。”张大夫边搭脉,小靛边说。 张大夫想着这不是搞笑吗。 之前没有身孕,假装怀孕,如今有了身孕,却要把孩子打掉。 “姑娘三思。”张大夫说。 “我不想骗人,没什么好三思的。” “姑娘刚怀有身孕,还是再考虑下吧。” 小靛盯着张大夫。她质疑自己的耳朵。张大夫是真的说自己有孕,还是自己听错了。 “我有孕了?”我怎么有孕了呢?这个孩子一定是专门和我作对的。 小靛坐在椅子上,咬着指甲。 半响,她反应过来。“打了吧。” “这…”张大夫秉着一贯的医德,不愿随意夺走孩子性命,“还请姑娘三思。” “不行,这孩子要不得,万一被发现了,就是大祸临头。” “张某人可让姑娘提前生产。有孕期间,只要姑娘多吃、多补,让孩子长得快些,便不会招致怀疑。 再者姑娘本就消瘦,孩子长得小点,也是正常的。” “你真能保我不被发现。” 张大夫不敢个打包票。但努力争取还是可以做到的。 “你明明也没有十足把握。” “可这是条人命啊。”张大夫拜了又拜。 “他是性命,我就不是性命了?”小靛扣着手指,来回踱步。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撒了一个谎,竟惹出如此多的事情。 “若是这孩子不要了,我会怎样?”小靛问。 “堕胎必然伤身,至于程度,就要看姑娘自身状况了。不过大抵不会影响姑娘下次受孕。” “那不就得了。你给我配副堕胎药。” 张大夫还在犹豫,但小靛非常坚持。 张大夫知道如果不帮助小靛,自己的处境会非常艰难,也只能昧着良心答应。 他忧心忡忡地出了府,帮小靛抓药。 小靛摸了摸自己还无比平坦的小腹。 听张大夫说,女人显怀没有定数,有好些女人要怀胎四月才开始有肚子。不知道自己是哪种。 她低头看着肚子,又想哭又想笑。 最后她决定去见见乌恩奇。如果乌恩奇想要这个孩子,那她就… 小靛的心情很奇怪。刚才她还想打了孩子,可现在,她又舍不得了。 这次小靛从后院的狗洞爬出府邸。她不想有人跟着,就想和乌恩奇说说话。 小靛去了乌恩奇家,可敲了门,却没人应答。 今天乌恩奇不当差,不在家又能去哪儿? 不会是之前被自己拒了,故意躲着自己吧。 小靛往窗户里偷看,想知道乌恩奇在不在家里。 可家里很黑,小靛看不清。 她一下失落起来,感觉被乌恩奇甩了。 自己昨天不就是激动了点。 乌恩奇出门见朋友,回家看到小靛趴在窗口,别提多激动了。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一把搂住小靛,把下巴放在小靛脑袋上。 “你来了。” 小靛一下挣脱乌恩奇,又正面抱住了他。“你去哪儿了?” “见个朋友。” “我还以为你走了。” “走哪儿去?”乌恩奇边说边开门,带小靛进屋。 小靛坐在乌恩奇的床上,乌恩奇拿了些小食给小靛吃。 “你别忙了。”小靛一把拉过乌恩奇,“我给你摸样东西。” 她把乌恩奇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 “摸什么?” “你感觉到了吗?” 乌恩奇一脸木讷。 “是你儿子。” 乌恩奇傻傻地看着小靛,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小靛见乌恩奇脸上没有半点欣喜,心里不禁难过。 “你快抓紧时间感受一下吧,等我回去,我就把他打了。”小靛激他。 乌恩奇果真跳脚,一下坐在小靛身边,让小靛不得不看着他。 “为什么?” “我们的事迟早会被阿合马知道的。就算他现在不知,以后也瞒不住。阿合马是回族人,你是蒙古族人,生出的孩子能长一样吗?” “我们离开大都。” “离开大都,我们要怎么过活?怕是要饿死街头。” “不会的,”乌恩奇抓住小靛的手,“以后我再找份差事,我养你。我不让你受累受苦受穷。以后我挣钱、我做家事,你可以十指不沾春阳水,在我家里继续做夫人。” “尽诓我。” “我说真的。” 乌恩奇捧起小靛的手亲了亲。 “你就会说好话。之前骗过不少女孩子吧?”小靛笑着假装生气。 “就你一个,就喜欢过你一个。” 乌恩奇躺在小靛腿上,听小靛的肚子。头发扎在小靛身上,令她痒痒。 “现在还听不见呢。”小靛说。 乌恩奇知道,他就是想感受一下。 “我们今天就走吧。”乌恩奇说。 “今天?” “你都出来了,我们正好神不知鬼不觉,一走了之。” “那不行,”小靛推推乌恩奇,“我东西都在府里。” “不要了。你要什么,以后我给你买。” 之前阿合马赏了自己不少东西,要是带上,可以对付不少日子。小靛不想放弃,怎么也要回去拿上。 “我们明天走吧,明天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靛俯下身,亲了乌恩奇一口。 她喜欢乌恩奇,因为乌恩奇总顺着自己。 下午,小靛在乌恩奇怀里睡着了,直到傍晚才回府。 她回屋开始整理行李。 只要是值点钱的,她都准备带上。 万一乌恩奇找不到好差事,她也不能亏了自己,亏了孩子。 小靛把首饰放进匣子,准备等下包进布里。 再拿些衣服就差不多了。小靛心想。 “理什么呢?” 小靛吓了一跳,匣子掉在地上,首饰撒了一地。 她连忙蹲在地上捡。 “别捡了。”阿合马说,“你怀着身孕,怎么还趴在地上。你起来。” 说着,阿合马把小靛拉了起来。 “正好给你带了些玩意儿,你看看。” 阿合马给小靛带了好几匣子首饰。 小靛受宠若惊。她来这么久,阿合马可是头一次送她这么多值钱东西。 第三十九章 妹妹可别害我 “送我的?”小靛有些不确定,以为阿合马又想借自己讨好李雪萌。 “送你的。”阿合马拿了支新簪子插在小靛发髻上,“喜欢吗?” “嗯。”值钱玩意儿小靛哪会不喜欢。 “你喜欢,我下次给你多带些。” 小靛以为说完这句,阿合马就会像往前那样走了。没想到这次阿合马非但没走,还让人备下衣物,要在小靛屋里住下。 从前小靛千盼万盼,就希望阿合马待见自己。可这些时间过去,她都在阿合马的冷淡中麻木了。 要不是自己欺骗说有孕,阿合马怕不是都把自己忘记了。 今天怎么倒来了。 小靛明明都想了私奔。 小靛站在那儿,看着阿合马,也不说些什么。 “我不对你做什么。”阿合马说。 小靛这才回过神来。她不是怕阿合马欺负自己,只是阿合马突然对她好,她觉得怪怕的。 小靛走上前,给阿合马脱衣服。 “前阵子公务繁忙,顾不上你,之后我常来。”阿合马说。 “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阿合马搂着小靛坐在床上。 睡了还帮小靛盖被子,让小靛躺在他身上。 小靛又喜又悲。闻着阿合马身上的味道,莫名淌了滴泪。 他们平静地过了一晚。 阿合马说下午还来。 小靛坐在屋内,把衣物包好,又把衣物拿出,反反复复。 顾霜叫她吃饭,正巧看见小靛整理衣物。她急忙叫来李雪萌。 小靛看见李雪萌,立马把衣服又藏了起来。 “吃饭吗?或者我们帮你端来。”李雪萌说。 “不想吃。” “有心事?” 小靛走到门口,把门阖上。 “我怀孕了。” 小靛发现李雪萌有些恼。 “你先听我说。上次你和我说了以后,我就和乌恩奇断了。可谁知,我那时已经怀孕。这就是造化。我现在该怎么办?” 李雪萌说不出。小靛既然都走到这份上,她还能说什么。 “乌恩奇什么态度?” “带我离开大都。” 李雪萌没想到乌恩奇还挺有担当。 “你怎么想?”李雪萌问。 “阿合马没发现孩子有问题。”小靛回答,“他昨天送了我好多首饰,他说今天下午还会来。” “所以呢?” “我想留下。” 李雪萌看着小靛的眼睛。 “我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设想啊。生在府里,他就是阿合马的儿子,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总比跟着我过苦日子强。” 李雪萌不信任小靛。 昨天李雪萌看见阿合马下午来找过小靛,结果没找到人。李雪萌还以为阿合马会放弃。没想到阿合马晚上竟又去找了小靛,还送了许多东西。 阿合马这人向来不简单。小靛刚决定私奔,阿合马就开始讨好小靛。这一切都太过突然,让人难以相信。 要说阿合马一早发现小靛有问题,故意不让小靛私奔,倒是说得通。 “阿合马…”李雪萌刚要提醒小靛,小靛却打断她。 “我们情同姐妹,我断然不会和你争宠。今后我们互相帮助,一同在这府里好好生活下去。上次张大夫给我配的草药效果甚好。 我让他也给你调一副,定能让妹妹早上怀上身孕。” 李雪萌才不担心失宠,她担心的是小靛。 李雪萌发现她们根本斗不过阿合马。阿合马把小靛摸透了。他知道小靛爱财,于是便设下诱饵。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把话落这儿了。阿合马不简单,你要想保命,还是和乌恩奇出府,离开大都。你要是不听我的,以后便自求多福。” 李雪萌站起来,看着小靛。 “我知道妹妹怎么想的,可妹妹也不能太自私。” 李雪萌无奈。小靛竟觉得她自私,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雪萌叹了口气。 临走前,小靛叫住李雪萌。 “妹妹,你若不肯帮我,那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妹妹,可别想着害我。” 李雪萌懒得理她,径直走了。 小靛站在门口,摸着肚子。 她就是觉得李雪萌嫉妒。可李雪萌越嫉妒,她就觉得自己得宠的机会越大。 “以后,我们就有好日子了。”她对腹中的胎儿说,“以后娘带着你过好日子。” 阿合马没有食言,下午真来了小靛处。 两人说了好些亲热话。说得小靛又羞又乐。 阿合马几乎隔天就来小靛屋里,把小靛捧在手心。 小靛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又来自爱情又来自赏银。 只是对不起乌恩奇。 小靛也常常想起乌恩奇。她知道,乌恩奇一定会来找自己。不过最近阿合马来的频繁,他找不到机会。 与其让乌恩奇来找自己,被阿合马撞见,不如自己去找乌恩奇。 小靛从狗洞爬出去,去了乌恩奇家。 乌恩奇欣喜的神情烙在小靛眼里,让小靛一阵负罪感。 “被阿合马发现了?”乌恩奇担心地问。 “没有。” “那你怎么才来?” “那天阿合马来屋里了。你放心,我们可什么都没干。乌恩奇,我发现阿合马可能不知道我们的事。他最近送了我好些首饰,还特别关心我。” “你想回到他身边?” “不,”小靛连忙否认,“我当然想和你在一起。可是,你也知道,我现在有孩子了,不能事事只为自己着想。 如果孩子生在阿合马府,就可以不用和我们过苦日子,还能前途无量。” “嗯。” “乌恩奇。”小靛拉着他。 “我知道我没用。”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会和你断了的,好不好?” 乌恩奇对着小靛假笑。“我知道了。” 小靛说不下去了,她知道乌恩奇难过。看着乌恩奇这样,她心里也不好受。 “以后我每隔两天就来找你好不好?既然阿合马不怀疑我,我和你认识又是在我声称怀孕之后,阿合马是不会质疑我们的。 我们在府里也能见面。你还能看着孩子出生。日后我从阿合马那儿拿点钱来,我们置办些家业,等底子厚了,再做打算?” 小靛看着沉默不语的乌恩奇。她摇了摇他。“你别不理我。” 第四十章 活捉狐媚子 “你说什么都好。只要你不负我,我必定也不会负你。” “我知道。”小靛抱住乌恩奇。 她有两个男人,一个给爱,一个给钱。小靛觉得自己命真好。 只是…这样的美好太容易破碎,周围的不确定因素太多,威胁也太多。比如说不定哪天就会有妾室抢走阿合马,比如说不定哪天李雪萌就会背叛自己。 李雪萌坐在屋里,警惕地看着院里。 她知道小靛溜出府了。小靛真是胆大。最近阿合马来得如此勤快,她还敢私会乌恩奇。 正想着,阿合马又来了。 李雪萌故意用力开窗,引起阿合马注意。 虽然小靛功利心重,但她也不能见死不救。 阿合马闻声往李雪萌那儿看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小靛那屋走。 “你怎么又来了?”李雪萌问。 “又不是来看你的。”阿合马故意气她。谁让他总到不了八0分。 “我又没和你说话。” 阿合马看看周围,并没有见到第三个人。 李雪萌指指地上。“你没看见吗?刚有条狗子进院里了,我和狗子说话呢。这条狗子殷勤得很,没人搭理还老往这儿跑。” 阿合马一秒黑脸。李雪萌这是把自己比成了狗子。 “你瞪着我干嘛?”李雪萌问。 “我看晚上的烤兔肉。”阿合马走到李雪萌门前。 李雪萌不开。 “开门。”阿合马又走到窗前对李雪萌说。 “我不。你又不是来找我的。” “我现在准备找你。” “不见。” 几天没“调教”,阿合马见李雪萌是愈发嚣张。这府里哪个女人不是盼着自己上门,就这李雪萌特立独行。 你以为你不开,我就进不来吗?阿合马暗想。就这低矮的窗户,还拦不住我阿合马。 他直接从窗户翻了进去。 “嘶”的一声。 阿合马勾到窗上一根铁钉。铁钉扎破阿合马的裤子,在他腿上划了道血口子。 李雪萌看傻了眼。 “你有病吧,有门不走。”李雪萌对着阿合马骂。 “有人不让我从门走。” 李雪萌白了阿合马一眼。“快叫大夫。” “不用。”阿合马一拍裤腿,遮住伤疤。他向来不羁,为这么一道小口子找大夫,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你是个傻子吧。”李雪萌怼道。得了破伤风那还了得,元代好像还没有医治破伤风的办法。 李雪萌看了看划伤阿合马的那根钉子。其实也算不得锈,但就是让人看着不放心。 “你来找小靛干嘛?”李雪萌问。 “我是来找你的。”阿合马坐在李雪萌床上。 “那你去了对面?” “想看你会不会生气。” “你这人…!那你找我干嘛?” “上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白天发情,也就阿合马做得出来。 “你还是滚吧。”李雪萌的担心瞬间消失。 阿合马来了兴致。他抱住李雪萌,摸乱她的头发,然后在她乱七八糟的头发上亲了一口。 洗过头,是香的。 “诶呀,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李雪萌推开阿合马。 “我儿子要回来了。”阿合马说。 “关我什么事?” “见见。” 真是怪了。抹速忽回家,吃团圆饭也应该阿合马、正妻和抹速忽吃。自己一个刚进门的妾室凑什么热闹。难不成阿合马还要带着一百多个妾室一起吃。 “你整我呢吧。一百多号人一起吃团圆饭?” “那倒不是。” “我不去。显得突兀。”这不是拉仇恨吗? “我们中午吃团圆饭,晚上抹速忽回自个儿府邸,我带你出府吃晚饭。” 李雪萌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 “你到底什么阴谋?你不说,我是不会帮你的。”李雪萌盘腿坐在床上。 阿合马笑了。看来事事都瞒不过李雪萌。 “我那傻儿子本也不孬,只是去了趟杭州,给我惹了不少事情。我看他八成是在杭州被哪个狐媚子勾走了魂魄,学了坏。 他现在回来,身边多了十几个女人。我不想错杀,就想找出那只妖精。我本想把她们一一叫来问个清楚。 可这年头的妖精个个藏得深。我要叫了她们,她们必定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我想我府中最机灵的不过是我霖儿…” “你想让我帮你抓妖精?”李雪萌打趣。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纳妾纳得欢乐。 阿合马默认了。他就知道霖儿聪明。 “你明知道我机灵,还让我去你儿子府里当丫鬟,我怎么可能答应呢?”李雪萌对阿合马挑衅一笑, “我在府里好吃好喝,为什么要去别人府里当下人,看人脸色?”李雪萌假装一脸天真地看着阿合马。 “就让你去五日,五日之后,我一定亲自接你。今天晚上带你去玉仙楼看戏?往后天天来你屋里。” “小恩小惠。” “前阵子,你陪小靛出门,次次回来可都提着东街的糕团。”阿合马假惺惺地说。 李雪萌抬头看着他。 前阵子出去,李雪萌发现东街的糕团顶好吃,每次回来都要带上许多。可这几日去,却发现糕团店关了。 听人说,做糕团的婆婆被带走了,以后只给当官人做糕团。 李雪萌看着阿合马,脑子立马转过弯来。 “好啊,你这是蓄谋已久。你是不是把婆婆请府里来了,用食物威胁我。我告诉你,我谭霖儿就没怕过谁,除非你断我口粮。” 阿合马把李雪萌也摸得门清。他知道李雪萌没啥爱好,平日里就只爱吃。 阿合马心满意足地走了。 李雪萌待在屋里,听门外吵吵闹闹,想必是抹速忽回来了。为了不暴露身份,她忍着好奇,憋在屋里。 抹速忽没来多久,又走了。 阿合马带李雪萌出府,兑现承诺。他“乔装打扮”,让自己显得低调,然后揣着大把银两,“大摇大摆”地带着李雪萌挥霍。 阿合马怕接下来几天李雪萌吃不好,便带着她去饭馆,每样菜点了一份。 李雪萌吃得眉开眼笑。 却看见小靛和乌恩奇坐在后面几桌,吃得有说有笑。 第四十一章 赠送老婆 天下怎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李雪萌不禁睁圆了眼睛。 “怎么了?”阿合马正要向后看去。 “没什么。”李雪萌扶正阿合马的脑袋。她开始假装咳嗽,咳得很是响亮。一方面让小靛注意到她和阿合马,另一方面也吸引走阿合马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发现小靛。 “呛了?”阿合马问。 李雪萌点头,咳得更厉害了。 阿合马帮她拍着背,让她顺气。 “也没有多伶俐。”阿合马感慨。 李雪萌掐了阿合马一下。 小靛看见李雪萌和阿合马惊慌失措,拉着乌恩奇,给了银子就跑。 阿合马转过身的时候,小靛和乌恩奇已经跑得没影了。 阿合马回过头,发现李雪萌一直看着自己。 “怎么了?” 李雪萌摇摇头。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不会又是阿合马设的计,用于威胁小靛。 “你说要我去抹速忽那儿,是什么时候?”李雪萌问。 “等会儿。” “等会儿?”李雪萌还以为自己耳朵坏了。 “夜长梦多,早去早回。” 李雪萌感觉阿合马给自己下套呢。 “我什么也没准备。”李雪萌说。 “不用了,都准备好了。” 一顿晚饭,李雪萌吃得心情沉重。她吃完饭,阿合马叫来一位姑娘。姑娘穿着丫鬟衣服,让李雪萌跟在她身后。 李雪萌颇有种被阿合马卖去妓院的萧瑟感。 李雪萌掰着手指,算算过了今晚也就还有四天。希望一切都能安然无事。她还等着回府吃糕团呢。 姑娘带着李雪萌七绕八转,去了一处僻静林子。 茂密的草丛后面有一只狗洞。 “我们从这儿走?”李雪萌感觉像做贼似的。 “这儿近。”姑娘二话不说,掰开草丛便钻了进去。 李雪萌只好跟上。 虽然进来得狼狈些,还好屋子并不陈旧。 李雪萌被带进一间看上去很是不错的大屋子。进了屋子,她才发现这屋子哪是不错,根本就是豪华。 屋内甚至还摆着花瓶、字画,还有书桌。书桌上放着书、纸墨、茶盏。 这哪是丫鬟房间,是公主房间还差不多。 “你换身衣服吧。”姑娘对李雪萌说,“刚才都弄脏了。” 前一夜下了雨,地都是泥泞的。李雪萌不光衣服脏了,头发也脏了。 洗就洗吧,她是阿合马的女人,还敢有人对她不利不成? 李雪萌泡进水里。水里放了香料,一股浓郁的花香,熏得李雪萌很快困了。 姑娘双手摸在李雪萌的背上,把李雪萌惊了一跳。 “我帮你擦擦?” 李雪萌急忙说不,让姑娘先休息。 李雪萌泡得舒畅,这浴盆比阿合马府中的大,水也暖和,根本就是享受。要是此时可以看部电影,岂不乐哉。 李雪萌泡着,一双手又摸在她的背上。 “真不用了。”李雪萌说。 “姑娘”不回答,还帮李雪萌按背。 李雪萌抓住她的手,回身准备道谢。却看见一张满是肥膘的脸。他长得和阿合马一点也不像,一看就是庸官长相。 李雪萌遮住胸。可是遮了胸,就遮不住身体。她急忙转身,背对着男人。 这就是抹速忽? 李雪萌八成可以确定了,但她还是问了句。 “美人,你可来了。”抹速忽说着都快流出口水,一副渴相。 李雪萌觉得一切都变味了。自己这是被送给抹速忽了?李雪萌感觉到背叛,阿合马难道不要自己了。 她不信邪。 “我是你爸的女人。”李雪萌说。 “我知道,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一双大肥手摸在李雪萌背上。 我还没答应呢? 李雪萌从浴盆里跳出来,随便抓了衣服往身上一披。她鞋子也来不及穿,就往门的方向跑。 门被锁住了,李雪萌怎么推都推不开。 “救命啊。”李雪萌叫道。 她看见外面有人,可那些人都不理她。 李雪萌躲在书桌下。 抹速忽是个大胖子,走路对他来说已经相当辛苦,更不要说跑步和下蹲了。 他站在书桌前,拍着桌面。“美人,快出来吧,躲着可不好玩。” “我是你爸的女人,你侵犯我,我就告诉他。”李雪萌威胁。 “哪都是以前的事。现在爸把你送给我,你就是我的人。”抹速忽说的“苦口婆心”。 “你骗人。” “我知道你还需要时间接受。你跟着我,不比跟我爸强,我好歹年富力强。” 我不要。李雪萌的内心是抗拒的。 抹速忽见李雪萌怎么也不肯出来,没了耐心。他站在桌边,一用力,抬起桌板,移到一边。 李雪萌伸手在桌上摸了只茶杯,敲在地上。茶杯碎成瓷片。李雪萌把瓷片抓在手里,像要为贞节赴死的烈妇。 “你别自杀。”抹速忽说。 谁要自杀啊。李雪萌想。她明明是要杀抹速忽。 “我们好好说,好好说,你别激动。” “你把我放了。” “爸都把你送我了。我放了你,你要去哪儿?” “不要你管。”李雪萌拿着瓷片,对着抹速忽。 抹速忽肉厚,丝毫没有惧怕。他走上前,直接去抢李雪萌手里的瓷片。 李雪萌举着瓷片一阵乱挥。抹速忽力大无穷,根本不是李雪萌可以抵抗的。 李雪萌觉得硬来没有胜算。她干脆孤注一掷,闭眼把瓷片往自己身上捅。她控制好力道,完全不会捅到自己。 事实上,李雪萌确实没有捅到自己。抹速忽不要“手”地抓住了瓷片,被割得一手血。 不会把手筋割断了吧。 李雪萌摊开抹速忽的手。手都被血染了,根本看不出口子深浅。 “没事。”抹速忽还安慰李雪萌。 李雪萌反手送他一个大耳刮子。扇死这白痴。 抹速忽捂着脸,却没生气。 “美人,不闹了。” 李雪萌虎着脸。 “洗好了,我们就睡觉。”抹速忽不要脸地说。 李雪萌眯起眼睛,又给了抹速忽一个大耳刮子,让他的左右脸对称。 “放我走。”李雪萌喘着粗气,“你们是原始人吗?怎么还抢老婆,把人送来送的?我告诉你们,你们统统都要被打分,打分。分不够就谁都不要碰我。” 第四十二章 一顿板子(一百推荐票加更) “打分?”抹速忽不解地看着李雪萌。 果然这父子俩都是一票货色,狂妄自大的很。总觉得世上女人都想和自己在一起,对硬上兴致缺缺。 李雪萌拿起桌上笔墨,给抹速忽列了一张详尽的打分评分表。 上面写着:给好吃的+0.5分;说骚话10分;硬上100分等等条例。 看得抹速忽云里雾里。明显,他没有他爸聪明。 “加分是不是太难了?”抹速忽讨价还价。 “那你放我走。” 抹速忽一秒认怂。把李雪萌放走太不合算。怎么也是从老爹那儿要来的女人,而且还长相可人。 “那我试试。”抹速忽一脸痴汉相。 李雪萌上床把被子扔在地上。“你要睡就睡那儿。” “美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抹速忽倒也不计较,一裹被子,竟真睡了。 李雪萌看了半天,确定抹速忽不会对自己动手,便也睡了。 这一晚,李雪萌睡得很浅,一连醒了好几次,直到快清晨的时候,才真正进入梦乡。 她没睡多久,就又被吵醒。 一个女人走进房间,让人抓住李雪萌。 李雪萌迷迷糊糊从床上被拖到地上,脑袋被狠狠磕了一下。 “啊。”李雪萌彻底醒了。 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女人站在最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李雪萌。她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穿着不俗的女人。看来是抹速忽的正妻和小妾。 “那她拖下去。”正妻说到。 下人们立马走上前,压着李雪萌带入厅堂。 一众女人坐着兴师问罪。李雪萌被按得跪在地上。 “你是谁?”正妻问。 我也想知道我现在算谁。李雪萌想。按辈分,我是阿合马的女人,你们还该叫我声“婆婆”? 李雪萌不服,也懒得回答。 “不说?给我打。” “等一下,”李雪萌叫道,“抹速忽大人说,我以后是他的女人。所以我算他半个妾?” 正妻像听了个笑话般轻笑。“就你,还半个妾,痴心妄想。” “哦。” 旁边一个穿绿衣裳的女人开始扇阴风、点鬼火。 “一定是这个贱女人。方才大人来我屋里时,我见大人的手伤了。一定是这女人干的,她好大的胆子,竟敢伤了大人。 也不知道这狐媚子使了什么妖术,竟然让大人对此事绝口不提,包庇上她。这样的女人怎可留在府中。” 李雪萌一懵。这府里还兴秋后算账。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正妻问。 “不是我干的。” “你,你,你。”绿衣服女人指着李雪萌,“昨晚大人住在书房。今天我们又在书房抓到了你,人赃并获,你还想狡辩。” “其实…”李雪萌刚准备了一套说辞,替自己辩解。 谁曾想这正妻真是个急性子。她一声令下。“打她20板子,看她说不说实话。” 两个强壮的下人按住李雪萌的肩膀,把她拖在板凳上。 李雪萌体会到60年河东,60年河西。自己的好运看来是用完了。 她努力想挣脱,可下人抓得紧,李雪萌根本没有力气抗衡。她如同待宰的羔羊,被狠狠按在案板上。 “等一下。”李雪萌的话没有板子快。一板子落在屁股上,硬把李雪萌的话打了回去。 滥用私刑在21世纪可是违法的。怪不得元朝一百年就“灭”了,都这么不讲理的吗? 李雪萌刚想完,又被打了一下。屁股开花。 不行,不能就这么被打死了。 既然打我不是抹速忽的主意,那抹速忽是不是应该负责救我? 李雪萌没喊救命。这破府里每天被打的丫鬟大概不只自己一人。人人都喊救命,未免没有新意。 要骂,就要骂罪魁祸首。 李雪萌大声起阿合马。她每被打一次,就大骂一声。骂得正妻都坐不住了。 她隐隐感觉到什么,慌张地看向穿绿衣服的女人。 绿衣服的女人看打板子看得兴奋,根本没注意到她。 抹速忽在府里无所事事。要是此时在府里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那是一点也不稀奇。但猛地在府里听到有人喊他老爹名字。那真是身体一抖,菊花微颤。还以为他老爹来视察呢。 抹速忽以为阿合马来了,立马往声音跑去。 他没看见老爹,却看见被打的李雪萌。 “干什么?干什么?”抹速忽问到。 绿衣服的女人立马缩了回去。 “惩治个胆大妄为的丫鬟。”正妻说得理直气壮。 “住手。” 抹速忽抢下下人手中的板子。 李雪萌哀怨地看着抹速忽。这离20下也不差几下了。这个死胖子,就不知道走快点来救我?我都快残废了。 抹速忽和正妻为李雪萌的事情争论起来。李雪萌抬头看戏。 要说这抹速忽是真不聪明,吵架连老婆也吵不过。没说几轮就败下阵来。 既然吵不过,他也不吵了。抱起李雪萌就走。 只是这抱法。 你是傻子吗?压着我伤口了。痛啊。 李雪萌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厅堂,颇有些玛丽苏女主角的感觉。 抹速忽把李雪萌抱回书房,眼看抹速忽就要直接扔下她,让她本就开花的屁股又被床板重创。 “等等等,等一下。”李雪萌抓着抹速忽。她宁愿自己爬床上。 痛啊。 李雪萌趴在床上。左手抱着枕头,脸对着墙,右手点点床板。“扣分,扣分。那都是什么老婆,如此野蛮。” 抹速忽看看自己受伤的手。 确实都很野蛮。 “打顿板子,死不了。”抹速忽说。 李雪萌转过头,严厉地看着他。心里冒出一个“滚”字。 抹速忽感到一股杀气,急忙让下人给李雪萌拿药。 李雪萌见下人长得贼眉鼠眼,怎么看都不像好人。要是受正妻之命,给自己弄些不知道哪儿来的破药,把自己害死了怎么办。 李雪萌拉住抹速忽的手。“给我看看。”她扯开绑带一角。抹速忽恢复得不错。 “我要用你这药。”李雪萌说。她认真地看着抹速忽,抹速忽立马差人拿药。 药来了,抹速忽想帮李雪萌涂药,却被拒绝。 抹速忽觉得没意思,和几个狐朋狗友出去玩了。 临走前,李雪萌叫住他。说自己受了好大委屈,要抹速忽每晚都来房里陪自己。 第四十三章 屁股开花 一个巴掌配红枣。抹速忽很受用,急忙答应。 抹速忽走了。李雪萌哀怨地躺在床上。 从昨天到今天,她还没想明白。自己是真被送给了抹速忽,还是假的?前几日阿合马还每天和自己粘在一起,难道突然改了想法? 阿合马。李雪萌念着这三个字。这个家伙,又在搞什么鬼。 算了,姑且相信他。 李雪萌又痛又渴。但对现在的她说,喝杯水都是浩大工程。 李雪萌伸了伸胳膊,竟也牵动伤口。更别说涂药了。一摸一手血。坐骨神经会不会坏掉啊。 李雪萌又想骂人。门“咯吱”地响了。 她抬头看去。 一个长相清秀、年纪尚轻的姑娘走进屋子。她从桌上拿起盛水的茶杯,递给李雪萌。 这姑娘方才就站在正妻身后,目睹自己被打的全过程。 “谢谢。”李雪萌接过茶杯。 许是看出李雪萌眼中的疑惑。姑娘主动介绍起自己。 “我叫林瑞燕。你可以叫我燕儿。你刚才…你还好吧。” “死不了。” “你还说笑呢。”林瑞燕侧过身子,不看李雪萌,“我知道你是谁?前阵子大人,我是说抹速忽大人,听闻阿合马大人在民间收了一批女子。 怕是把大都相貌秀美的女子都收走了。抹速忽大人旁敲侧击,让阿合马大人送两给自己。阿合马大人送来画像,抹速忽大人就选了妹妹。” 我还是个香饽饽。李雪萌表示这样的宠爱受不起。 “妹妹别急。大人定会给你个名份。”李雪萌对林瑞燕笑笑。 她也不是很想要名份。 “你是南方人?”李雪萌喝了口茶,扯开话题。 “你怎么知道?” “口音像。” “妹妹真是见多识广。我知道,在你眼里大人是个肆意妄为的,大娘子是个尖酸刻薄的。可大人本质不坏,大娘子也只是多思则乱。” “姐姐是杭州人?”李雪萌问。 “啊?” “听口音像。” “反正在这府中,要想保身,就要夹着尾巴做人,切不可树敌。” “谢谢姐姐提醒。” “我给你擦药吧。” 李雪萌刚想说不用,谁知这林瑞燕动作极快。李雪萌感觉屁股一凉一痛。 “是不是我手重了?”林瑞燕内疚地问。 “还好。”李雪萌痛得有些神智不清。反正她就是觉得一切都怪怪的。 李雪萌选择继续抱着枕头。 门外传来一阵喧哗,李雪萌大感不妙,林瑞燕也有这种感觉。 “一定是大娘子来了。”林瑞燕说,她催促着李雪萌快点起来,“大娘子刚才被抹速忽大人阻拦,现在正在气头上,不知道是不是又来责备的。说不好…” “又打我一顿?” “就怕这个。我带你逃到屋外去。” 李雪萌拉住林瑞燕。 屋外是去不了了。屁股都“炸”了,能走几步路? 李雪萌把屋子看了一圈。只觉得大衣柜还不错。 “我去衣柜躲躲。”李雪萌说。 “被发现怎办?” “把我锁上。记得回来放我出去,别把我锁成白骨了。” 林瑞燕扶着李雪萌藏进衣柜,又把衣柜锁上,匆匆溜走。 进来的果真是抹速忽的正妻和早上那几个妾室。 绿衣服的女人扯着嗓子大喊。“贱人,快给我出来。”她的声音十分刺耳,听得让人头疼。 “敖登,小声点。”旁边的妾室拉拉她。 敖登性子本就大大咧咧,她怎能忍。别人越劝她,她越来劲。冲进书房,开始拿人。 相比之下,抹速忽正妻就要理智得多。 这屋子是抹速忽书房,不可随意进入。她站在屋外,等敖登抓人。 敖登在屋里找了一圈,没看见李雪萌。她拉了拉橱门,橱门被锁,只好作罢。 “不在。”敖登出门对正妻说。 “我们去外面找找。” “会不会躲在衣橱里。我前几日来大人书房,衣橱里可是空的,今怎么锁上了?那贱人会不会躲在里面?”敖登性子烈了些,但也不是傻子。 “你是想砸了大人的锁,还是砸了大人的橱?” 敖登吃瘪。狠狠看了眼书房,扫兴地走了。 搜房的十几分钟对李雪萌来说真是度日如年。这衣橱太小,就只能站在里面。可是她屁股疼,站不住啊。也不知道林瑞燕什么时候回来。 李雪萌听见一行人走了又来。 正妻站在门口,往屋里望了眼。故意放大音量:“燕儿去哪儿了?刚还看见她,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既然那贱人不在,不如罢了。我们去院里喝茶。也把燕儿叫上。” 李雪萌心死。 林瑞燕不来,她就准备痛死在这破衣橱了。 李雪萌靠在橱门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又闷又痛。她昏睡过去,直到门被打开,才摔了出去。 “诶呀。”李雪萌摔了个狗吃屎。 面前有四只脚。是抹速忽和林瑞燕。 “妹妹,你没事吧。”林瑞燕弯腰扶起李雪萌。她把李雪萌扶回床上。 李雪萌趴着,侧脸看着抹速忽和林瑞燕。 两人说是帮自己看伤口,可聊着聊着便不管李雪萌了。 合着围着我屁股开大会? 抹速忽一口一个“还是燕儿聪慧”,林瑞燕一口一个“大人莫要取笑”。卿卿我我,好不快活。李雪萌成了摆设。 有毛病,在我面前秀恩爱。 李雪萌拉上衣服,假装听广播剧。 这广播剧内容腻歪,但“知识点”还是有的。 林瑞燕是抹速忽在杭州当差时得来的女人。 这其中还有个小插曲。 林瑞燕本是月杏楼卖艺不卖身的青楼女子。抹速忽在月杏楼对头牌林瑞燕一见倾心,回府后思念更甚。第二日便拿了银子赎她。 谁知前一晚,林瑞燕被一富家公子赎身,今日便要纳为人妾。抹速忽哪肯答应,硬要夺了林瑞燕,当即在月杏楼大闹一场。 抹速忽绑了富家公子,以人头要挟,才得到了林瑞燕。此事在杭州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一时间,林瑞燕“火”了,抹速忽“臭”了。 李雪萌掰着手指算。这件事情发生后没几天,崔斌便上奏弹劾了阿合马和抹速忽。抹速忽没了官职,在杭州装病了一阵,回到大都。 第四十四章 不简单的林瑞燕 这样看来,这事就更怪了。 “你们别在我床上聊天,口水都喷我伤口上了。”李雪萌推推抹速忽。 抹速忽想了半天。这分明是自己的床,什么时候变成李雪萌的了。 抹速忽让下人又搬了张床,放在房间里,挨着李雪萌。 他和林瑞燕还在李雪萌身边耳鬓厮磨。 烦不胜烦。 李雪萌转过头,不理他们。 两人也是肆无忌惮,当着李雪萌的面毫不避讳。 李雪萌捂住耳朵,过了莫名其妙的一夜。 第二天,抹速忽一早走了。 李雪萌醒来时,林瑞燕正对着自己笑。 “先用早膳还是先上药?”林瑞燕问。 李雪萌头昏脑胀,根本不想吃饭。 “你那么得宠,干嘛对我好?” “这府里汉人不多,见你倍感亲切。况且她们不知道你那儿来的,我可知道。我觉着你也怪倒霉,明明是被送入府的,却活得像贼。” “确实倒霉。” “我看你还是个姑娘家。” 李雪萌背脊一凉。这林瑞燕涂药的时候怎么瞎看。 李雪萌瞎编了个故事。“要说倒霉也算不上,我就一贫寒人家的姑娘,遇上这事还不情理之中。” 林瑞燕趴在李雪萌身边,挨着她。“这话怎讲?” “就是…没来由地被抓入府中,没来由地被当牲口送来送去,没来由地被打了一顿板子。你我都是汉女子,当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那也是没办法。” “这世道就由着贪官污吏横行霸道、欺辱百姓。”李雪萌义愤填膺。 “这些话,你可别在府里说。” “我说又怎样,不说又怎样?不过都是个‘死’字。那日阿合马的手下来家中抢我。我母亲奋力护我,推搡中撞在墙上,晕了过去。 我至今连她生死都无从知晓,真是不配做女儿。这就是世道。我真想这些恶官遭雷劈、遭天谴,还世间一公道。” “你真这么想?”林瑞燕的眼神有了变化。 李雪萌点点头。“我不怕别人知道我怎么想,有本事杀了我,倒也痛快。” 林瑞燕伸两根手指放在李雪萌嘴前。“莫要胡说。” “姐姐不是这么想吗?” “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姐姐,这府里太危险,动不动就命悬一线,你能否想办法让我出府。” “若姐姐有机会,一定带你出府。” 李雪萌对林瑞燕笑笑。 两人说着,门外又吵了起来。 那烦人的敖登见抹速忽走了,又来抓李雪萌。 林瑞燕出门,又将门合上。 “那贱人是不是在里面?”敖登问。她比昨天更生气。因为抹速忽出门前没来看她。 “在。”林瑞燕答道。 “正好,让我打了那贱人。” “不可啊,姐姐。”林瑞燕拦住敖登,“大人让我照顾她。你把她打了,岂不让我食言。姐姐,你就看在妹妹面子上,暂且放了她吧。来日,大人不把她托付给我,到时候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妹妹绝不拦你。” 林瑞燕不停和敖登说着好话。 敖登是个吃软怕硬的“泼妇”。林瑞燕巧舌如簧,敖登把夸赞全当补药吃了。 “那我下次打她。”敖登走了。 后来的事情,李雪萌不记得了。她睡着了,实在头疼脑热。 林瑞燕见李雪萌发了烧,给她喂了药,锁了门,也走了。 林瑞燕谎称自己要出门烧香,偷偷去了寺庙。她在寺庙的后院学鸟叫,不一会儿,一个男人出现在林瑞燕面前。 “怎么样?”男人问。 “一切顺利。你那儿呢?” “队伍已经上路,一切按计划行事,只等面见皇上。” “那就好。我这边你也知道的。就抹速忽那脑子,他发现不了什么,怕就怕阿合马。最好有机会接近他,探一探口风,才安心。” “这阿合马老谋深算,怕是不好派人。”男人担忧,他抓住林瑞燕,“你可别想用什么美人计。阿合马虽贪恋美色,却一点也不糊涂。你若去了,着实危险。” “我知道,你别老想着我,也紧着你自己。” “我知道。还有两日,等他们到了大都,我们就苦尽甘来了。” “但愿如此。之后那些姑娘,哥哥准备…” “让大人给了钱,为她们许个好人家。” 林瑞燕笑了。这才是她认识的好哥哥。 “诶,还有一事要求你。我在府里认识了位妹妹。也是苦出身,自幼没了爹爹,阿娘又被阿合马手下伤害,多半已经不在人世。就是个可怜主。我们可要帮她?日后再为她许个好人家?” 林瑞燕把李雪萌的情况说了个大概。 “阿合马身边待过?”男人有顾虑,“你可确定她是好人?” 林瑞燕凑到哥哥耳边。“我见她还是个姑娘家。若真是阿合马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没…” 男人觉得林瑞燕说得也对。 “你想个办法把她带出府来,我们带她一同回杭州?” “好呀。只是现在不行,她被打了板子,正发着高烧,等她烧退了,我再带她出来。” 两人不敢多聊,怕被人发现。 林瑞燕依依不舍地别了哥哥,回到府邸。 她看了李雪萌,李雪萌烧得愈加厉害,喝了药也没用。创口化脓,都不忍直视了。 大娘子这次是让人下了死手。 这更坚定了林瑞燕一定要带李雪萌出去的决心。 即便是死了,也要让她回家看看,了了心愿。 林瑞燕给李雪萌盖上被子,李雪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你一定要带我出去。” “好。”林瑞燕很焦虑。大娘子不给李雪萌请大夫,李雪萌要怎么撑过去,“你对大都熟不熟悉?你指条路,我带你去看大夫。只在大人回府前回来便可。” 李雪萌点点头。 林瑞燕力气好大,背起李雪萌就走。 果然不是寻常女子。 李雪萌趴在林瑞燕身后,感受林瑞燕的肌肉。 昨日林瑞燕给自己送茶时,她见林瑞燕手上的茧子与寻常女子不同,便起了疑心;又听闻她本是歌姬,手上茧子理应不长这样。 如今看来,林瑞燕果真是习武之人。 第四十五章 合法看光光 李雪萌让林瑞燕带自己去了关大夫那儿。 医馆门口,李雪萌看见了珠帘秀。她把食指放在毫无血色的唇前,让珠帘秀假装不认识自己。 珠帘秀开门,让两人进了医馆。 “现个关大夫不在。”珠帘秀说,“不过我们这里新来了位年轻大夫,你们可介意?” 都要死了,李雪萌什么都不介意。 珠帘秀让李雪萌趴在里屋床上,自己带林瑞燕出去等着。 “哪儿不舒服?”顾远边低头走边问。 “不会自己看?”李雪萌背对着顾远,抱怨着嘟囔道。 顾远看着李雪萌的背影。 这背影如此熟悉,该不会是。 “萌萌?”顾远快跑两步,又急切又担心失望。 他蹲在床边,仔细端详着李雪萌的脸。 真是萌萌,真是萌萌。 “萌萌,原来你真在这儿。” 李雪萌听到熟悉的声音,扭头迷迷糊糊看见顾远的脸。 好不真实。 她轻轻打了顾远两拳,确定真假。“我是不是快死了?都看见臭顾远了。” “我是顾远。” 李雪萌伸手摸摸顾远高耸的鼻梁,长长的让女生都嫉妒的眼睫毛。 和顾远好像啊。 可顾远是现代人,怎么会在元朝,一定是假的。 “我有幻觉了。”李雪萌说。 顾远捏捏李雪萌的手,顺势亲了她一口。 这口感…更像了。 李雪萌一下意识到什么,她打在顾远身上。“你怎么来的?难道你也死了?你为我殉情啊?有病吧?” “我没死,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真的?” “真的。我保证。我不光没死,我还知道回去的方法,只要我们找到‘泪玉’,我们就能回去。” “‘泪玉’?”李雪萌从未听过。 “你先趴好,我慢慢和你说。” 顾远解开李雪萌的衣服。 李雪萌回头警觉地看着他。 “治疗。” “哦,这下倒合法看光光了。” 顾远见李雪萌还在余力说笑,十分亲切。他认识的李雪萌就是嘴硬的死鸭子。 顾远笑着递给李雪萌一只水壶。 “这是什么?” “酒。喝了止痛。你怎么伤了?” 顾远为李雪萌除腐肉、上药。李雪萌说起最近经历,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都没听“泪玉”的故事。不知是睡着了,还是痛晕过去。 “萌萌?”顾远完事,拍拍李雪萌,李雪萌还在梦里。 天快黑了。林瑞燕等不及,跑进里间。 “好了吗?”她问,“好了我就带走了。” “睡着了,让她睡会儿吧。” 林瑞燕看出顾远眼中的含情脉脉。顾远和李雪萌不仅认识,两人关系应该不错。 “你们认识?”林瑞燕问。 顾远撒了谎。“我和霖儿从小订了娃娃亲,青梅竹马长大,要不是被阿合马掠去,断了联系,我们应该已经成婚。” 顾远说得真诚。林瑞燕信了他。 “那霖儿的母亲?” 顾远摇摇头。 真是个苦命的。 “可我现在还不能把她留在这儿。是我带她出府的,若不把她带回去,我会被责问。我知道你们两情相悦。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明日找个机会,让霖儿合情合理出府,再把她送到你这儿?” 林瑞燕说了时间和接李雪萌的地址。 顾远答应。只是看林瑞燕把李雪萌带走,心里依旧不舍。 李雪萌一觉醒来,已回到抹速忽书房,旁边躺着的是林瑞燕。 “怎么梦见臭顾远了?”李雪萌喃喃自语。屁股已经不那么痛了,大概是关大夫治的。 “那不是梦。”林瑞燕说,“你放心,明天我带你和顾大夫‘私奔’。” 顾大夫。李雪萌刚沉睡的记忆苏醒了。顾远来了。 “好啊。”李雪萌答应。 “怪不得你那么讨厌阿合马,原来是有相中的秀才了。你好好休息,把伤养好,正好双宿双飞。”林瑞燕拿李雪萌打趣。 “你说什么呢?” 李雪萌还乐着,抹速忽就回来了。李雪萌立马笑不起来。 她继续趴着,不看抹速忽。 抹速忽也没注意她,他还是更喜欢林瑞燕。 可今晚抹速忽没有留下,他被别的妾室叫走了。林瑞燕没有挽留,李雪萌倒见她有几分高兴。 “我走了,会不会牵连到你?”李雪萌问。 “不会。明天我也走了。” “你去哪儿?” “秘密。” 这么神秘。 李雪萌趴在屋里感觉无聊。她好多了,烧退了,也可以自己下床上厕所了。 她就想到处走走。浑身骨头都快躺僵了。 “对了。你上次和我说阿合马给的画像长什么样?”李雪萌问林瑞燕。 “画像啊?我可以给你看看,上次我在这屋里看见的。”林瑞燕走到外间,在书架上摸索画作。 她找了片刻。画作藏得不深,不久就找着了。 林瑞燕不光捧来了李雪萌的画,顺便也把其他几位姑娘的画找来了。 林瑞燕一口气亮出四幅给李雪萌看。 中间那副画的是李雪萌。算不上倾国倾城,但总体还看得过去。和李雪萌本人的相似度还是很高的。 至于旁边几幅。 李雪萌憋不住笑了。 别的两位姑娘,李雪萌不熟,也就不说了。可画上的顾霜,实在太好笑。 画师故意把顾霜的特点放大,画得像搞笑漫画,哪像个正常姑娘。 “真是绝了。”李雪萌自言自语。 认识的一看就知道画上是顾霜,可要说美艳,画上的顾霜可连边也沾不上。 阿合马就是故意的。 说什么让抹速忽自己挑,却把别的女人都丑化了,不是摆明了让抹速忽挑自己吗? “你笑什么?”林瑞燕问李雪萌。 “没什么。我们把我那副画烧了吧。” “烧了?” “烧了。抹速忽又不喜欢我。没这画,我逃了,他顶多记一时。有这画,他每每看见,还不得想起我这‘该死’的谭霖儿。我怕他心烦。” “我看你是怕他派人找你,报复你,欺辱你。”林瑞燕说着坐到李雪萌床上,“你别怕,我向你担保,以后他就是想抓你,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姐姐怎么知道?” “到了后日,不就全知道了。” 第四十六章 泪玉 “姐姐又卖关子。” 李雪萌有些开心。之前,她虽然心里暗示自己要相信阿合马,但总有些顾虑,怕阿合马是真心想把自己送给抹速忽。 可现在,她发现阿合马是用“奸计”让自己来到抹速忽身边的。也就是说,阿合马让自己来这儿,还是为了抓“狐媚子”。 她释然了。 阿合马没有不要自己。 想想也是。那个“死老头”凭什么不要自己。 李雪萌憋笑。 高兴之余,李雪萌又觉得有些对不起阿合马。 她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和顾远的关系。 那种感觉就像失踪的丈夫突然回来了,而自己已经有了新男友。 李雪萌左右为难,不知该不该和顾远私奔。 李雪萌情不自禁想要啃指甲。 “你愁什么?”林瑞燕抓下李雪萌的手。 “你说,如果一个女人同时喜欢上两个男人,该怎么办?” “和更喜欢的那个在一起呗。” “都差不多。” “这不可能,”林瑞燕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喜欢总有伯仲。你要是辨不清,就分别离开他们一阵,看看你思谁更甚。” “嗯。”李雪萌沉默。 要这么说,李雪萌就更摸不清自己了。 抹速忽这几天的行程非常固定。白天和狐朋狗友玩乐,晚上和各个妾室玩乐。 于是到了第二天一早,抹速忽又走了。 抹速忽走了,林瑞燕也准备走了。 “快,穿上衣服出发。”林瑞燕催促李雪萌。 “不用乔装打扮?” “不用。” 这府里的妾室看见李雪萌走了,还不得高兴死。 林瑞燕带着李雪萌走在出府路上,竟然遇见了敖登。 敖登来了,必是要难为李雪萌的。 “低头。”林瑞燕对李雪萌说。话音刚落,她捏了李雪萌的屁股一把,痛得李雪萌难得落下两滴眼泪。 “去哪儿?”敖登气势汹汹,捏住李雪萌的下巴,让她不得不凝视自己。 李雪萌还没想到怎么回答,林瑞燕轻轻拉了敖登一下,把敖登支开。 “姐姐莫要伤口撒盐了。”林瑞燕说。 “我又没做什么?怎么妹妹也站在狐狸精那头了?”敖登颇为不爽。 “她得罪了大人。昨日傍晚大人盛怒,让我一早把她卖去青楼。” “真的假的?” “你看她哭的。那日挨了板子,也没见落泪的。” 敖登看看李雪萌。好像真有些红了眼眶。 “活该。”敖登响亮地骂了句,“你快把她送走,我看见她就犯恶心,就知道大人不会喜欢。我呸。” 敖登鄙视地看着李雪萌,让林瑞燕快去快回。 林瑞燕走回李雪萌身边,带着李雪萌继续往府外走。 “我说吧,她们巴不得你走。”林瑞燕说。 “这倒是。不过姐姐着实手重,把我都捏痛了。” 林瑞燕抱歉地笑笑。没办法,习武之人的力道与普通姑娘是不能比的。 “你出府后,要是有不顺心的,随时找我。”林瑞燕说,她递给李雪萌一个用纸包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 “纸上是我地址,纸里是埙。你到地址处,吹响这埙,我听到便会找你。” “姐姐真是神秘。” 李雪萌不以为然。等她和顾远在一起,回了现代,就不用纠结元代的事了。 想象很美好,可心里怎么有些空唠唠的。 李雪萌跟着林瑞燕去了小医馆。她们走得很慢,毕竟李雪萌的屁股还没全好。 顾远在医馆里如坐针毡,见到李雪萌才喜笑颜开。 “萌萌,你可来了。”顾远不似儒生含蓄,他直接抱住李雪萌,抱得可紧,看得林瑞燕不好意思。 “你们就卿卿我我吧,我可是要走了。”林瑞燕脸红。 李雪萌想她真是会装。晚上和抹速忽演的好戏可比自己和顾远刺激。 林瑞燕偷笑着走了。 顾远来了元代许久,千回百转,终于和李雪萌聚首。他早已等不得寒暄,拉着李雪萌走进医馆后方的小院子。 “我暂居在关大夫家。”顾远说。 如此甚好。李雪萌还能找关大夫偷师学艺。 不过现在李雪萌有更要紧的事情。 “你上次说的‘泪玉’是什么?”李雪萌问。 “我也不是很清楚。” 李雪萌是在圣诞夜凌晨坠楼的。那天她和顾远没有约会,顾远一个人睡在寝室里,辗转反侧。 自从认识后,每年的圣诞夜他都和李雪萌一起过,但这天李雪萌拒了他。顾远有些不安,觉得李雪萌要么是厌了他,要么就是有大事发生。 正巧前几日李雪萌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被“毙”了。顾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李雪萌心情不好。 他翻了个身,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机。 就要零点了。李雪萌都没回信息。 他看着手机发起呆。这时手机响了。顾远看都没看就接了电话,还以为是李雪萌打来的。 结果收到的却是李雪萌坠楼的信息。 他急忙赶去李雪萌学校,看见李雪萌被抬上救护车,就跟了上去。 李雪萌已进入昏迷状态,但看上去又只像是睡着了,连显而易见的出血口也没有。 她看似伤势轻微,其实并不一定。 如果是内出血,结果不堪设想。 顾远看着李雪萌,他本该非常担心,但看着李雪萌的脸,顾远感到昏昏沉沉,眼皮子打架,竟慢慢失去知觉。 顾远做了个梦。梦里他站在一间黑暗的房间里。 顾远向四周摸索,房间很大,摸不着边。 顾远想要寻找出路。 但房里并没有出口。 顾远意识不清。慢慢分不清一切是真的还只是脑中臆想。 他只记得有一个声音在说。“泪玉、泪玉。” “我感觉这‘泪玉’一定是我们回去的关键。”顾远说。 “可‘泪玉’是什么?” 顾远不知道。“大概是块玉。” “废话。”李雪萌嫌弃。 顾远突然抱住李雪萌。“反正不管是梦还是现实,你都别想不开。” “什么想不开?”李雪萌被塞在顾远怀里,奇怪地问。 “就算你的毕业论文通不过,就算你毕不了业,拿不到学位,我也不会不要你。大不了我们再读一年,或者换个专业。你也可以不工作,我可以养你。” 第四十八章 上厕所是不可能的 林瑞燕、杭州人、妓女。 李雪萌把线索串成一线。 好个阿合马,又骗我。李雪萌抱怨中的气愤是假的。她被阿合马重用了,竟有些洋洋得意。 李雪萌让小二给自己留菜,还给了小费,说要出门请公子进来。 她走出栈,去了家医馆,说自己便秘多时,肚子痛,问医家要了许多泻药,悄悄换了男装,拿药回了栈。 李雪萌又多点了几道菜,要了一壶好茶,叫店家温了一壶好酒。 小栈里瞬间菜香扑鼻。周围女人侧目向李雪萌看去。 她们虽为娼妓,但许久没有“开工”,手头并不富裕。闻到这迷人的菜香,就算要保持一贯形象,也难免偷偷咽了口水。 李雪萌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终于有个年纪尚轻、意志不坚的姑娘憋不住了。主动站在李雪萌身边。 “公子可是等人?” “就我一个。” “哦。”姑娘的肚子叫了一声,大致连晚饭也没吃,“我见周围位子都满了,可否与公子同坐一桌?” 李雪萌同意。 姑娘笑着坐在位子上。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吃,只好没话找话。“公子可喜欢书画?” “怎么姑娘懂画?” “略知一二。”姑娘直接拿了别桌别人的画给李雪萌品。明显是饿急了。 被拿画的姑娘也憋不住,站在李雪萌身边,不想吃亏。 “这是?” 站着的姑娘解释一通。李雪萌不懂画,只好仗着钱多胡说一气。她拿笔,给画中人物添了身紧身衣,看得自己都尴尬了。 姑娘为了吃,不得不强行夸赞。“公子好一手曹衣出水。” 李雪萌被逗笑了。她大手一挥,说自己甚是高兴,让小二给每桌都上了好菜,还拿着下了药的酒,一杯杯倒给姑娘们喝。 几个稍微有“操守”,说自己不喝酒的,也纷纷喝下下了泻药的茶水。让李雪萌好不开心。 她特意送了开头那意志不坚的姑娘一只银元宝,看得姑娘眼都直了。 “不知姑娘今夜是否有空来我屋里坐坐。” 姑娘自是答应,快活地和李雪萌走了。 李雪萌去老远处的栈开了间顶好的房间,把姑娘迎了进去。 姑娘一进屋就往李雪萌身上扑。 李雪萌当然不答应,让姑娘先去洗澡。 有澡洗当然是好的。 姑娘在里屋洗澡,李雪萌在外间看戏。 姑娘洗着洗着就不行了。肚子狂叫,憋不住地想要上厕所,又不好直说,脸都憋红了。 李雪萌说自己出去看看。姑娘这才得空穿衣,冲出房间。 李雪萌看着姑娘的背影憋笑。 刚才喝得这样多,有你好拉的。 姑娘来来回回跑了多次,整个人都虚脱了,肚子还在叫。 李雪萌觉得差不多了。这几天的存货大致都进了茅厕,现在就是肚子痛,去了厕所,也只能干坐着,等消化。 她走进房间,姑娘假装还在洗澡,实则菊花已然受损,只好蹲在盆里。 “你还没洗好?”李雪萌假装不满。 “马上好了,马上好了。” 李雪萌把窗户打开一条缝,让风吹进来。一受凉,姑娘的肚子又不行了。 “公子,我…我突然来了月事,今晚能不能…” 李雪萌叹气。“真是不巧,那姑娘早些休息。”她嘴上这么说,却没有动窝。 姑娘穿好衣服想跑,结果被李雪萌拦住。 “姑娘怎么不休息?”李雪萌问。 “我…我钱不要了,你放我走吧。” “姑娘怎么了?” 姑娘捂着肚子,心里求李雪萌赶快放自己走啊。 “姑娘可是杭州人?”李雪萌问。 “是。” “听闻杭州秦楼楚馆中当属月杏楼最为出名,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该不会是月杏楼的?” “是。” “月杏楼最有名的姑娘叫什么?” “嫣红,是嫣红姐姐。” 果然如此,根本就不是什么林瑞燕。 “姑娘既在月杏楼待得好好的,为何来了大都?” “月杏楼被砸了,妈妈带着我们来大都讨生活。” “当真是讨生活?” “是。” “你再想想。” 姑娘已经不行了。 “你放我出去吧。”姑娘哭着说,“我肚子痛。我想去茅厕。” “屋里有便桶。” 姑娘的“职业操守”不允许她在人面前上厕所,可李雪萌就是不让。姑娘脸涨得通红,不得不去里屋解手。 等她解完手,去到外间时,李雪萌已经走了,连门都被锁上了。 姑娘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当然,栈里的姑娘们也好不到哪儿去。 李雪萌下的药可不少,又加上刚才吃的多,够她们闹一晚上肚子,第二天虚脱得站不起来了。 林瑞燕。李雪萌在心里念叨。我还当你是什么好人,既然你不仁,就不怪我不义了。 李雪萌趁着夜色,躲在抹速忽府外。第二天一早见人送菜入府,便偷偷溜了回去,混进抹速忽书房。 这是第五日。阿合马该来接她了。 第五日,阿合马上朝,看见崔斌小人得志的模样,思索着崔斌是要再参自己一本。 他等了一个早朝,崔斌愣是没把矛头指向自己。 直到下朝,皇上才把崔斌和阿合马留下。名义上“唠着家常”,实际却是在等人。 阿合马见崔斌刚开始还胸有成竹,后来却越来越焦虑。他要等的人,八成是来不了了。 崔斌越是焦虑,阿合马就越是高兴。 果然没有信错李雪萌。崔斌这下可又要倒霉了。 忽必烈本来还挺有耐心,可这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不是在存心耍朕吗? “崔斌,”他终于忍不住了,“你说今天要带人见朕,人呢?” “怕是路上有事耽搁。”崔斌吓了一跳。 “你…”忽必烈指着崔斌,“你是不是觉得朕整日无事可做,便故意戏耍朕,图个乐子?” “臣万万不敢。”崔斌给跪了。 阿合马见势打趣。“今不是唠家常吗,这么严肃做什么?难道还请了别人?谁?该不会是美人吧?怪不得叫老臣留下,若是美女,那便等得,等得。皇上莫要生气,崔丞相也是一片好心。” 第四十九章 接老婆回家 崔斌恨不得白眼翻死阿合马。可现在自己理亏,他能做什么?只有乖乖认错,期望忽必烈可以原谅自己。 崔斌被狠狠训斥一顿,阿合马心里那叫一个爽。 忽必烈骂了半天,骂畅快了,才把崔斌放走。 阿合马想着接下来没自己事了,准备去抹速忽那儿接回李雪萌。 没想到忽必烈竟叫住他。 忽必烈欲言又止,像有说不出口的要事。 阿合马知道自己在朝野中树敌众多,怕是想要弹劾自己的,远不止崔斌一人。忽必烈对阿合马的大权在握心有顾虑,却什么也做不了。 为君王者,事事都要考量。贬阿合马容易,但想找一个能胜任的顶替阿合马的位置,却并不简单。 思索再三。阿合马不能弃,不光不能弃,还得好好用着。 阿合马也是把这点摸清了。只要他在一日,便能荣华一日;可若他不在了,一切就说不定了。 “听说抹速忽回来了。”忽必烈说,“身体可好?” “托皇上的福,一切安好。” “听说在杭州临行前,还发生了些插曲。”忽必烈指的是大闹月杏楼。若真身体抱恙,哪有力气逛青楼,砸院子。 果真是月杏楼的事。前几日,阿合马收到密保,说有大批崔斌人马从杭州前来大都。他料想崔斌又准备参自己,日日焦虑。 有了上次弹劾抹速忽的失败经历,崔斌这次一定谨慎小心。像他这种性格,必会想一招里应外合。 外加抹速忽刚到大都,崔斌便乘热打铁,好似知道抹速忽行程。阿合马预感崔斌在抹速忽身边安排了细作,便让李雪萌前去探个虚实。 “小儿是个痴愚的,只会衷心办事,不通人情世故。仗义出手不懂分人、分场合。误将青楼女子当作普通女子看待。”阿合马回道。 他这么说,不单没责备抹速忽,还往他脸上贴了金子。 暗示青楼女子的谋生之道本就是被人作贱,抹速忽涉世未深,不懂其中缘由,误将青楼女子当成好人家的女子相救,这才造成大闹月杏楼的尴尬。 另外,阿合马也告诉忽必烈。青楼女子本就自轻自贱,只要给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就是下次崔斌还想用同样招数弹劾阿合马,忽必烈也没道理信了。 忽必烈笑笑,只说“身体无碍便好。” 他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快人快语”。那些话说了,就是明摆着告诉阿合马,两人已产生隔阂。 忽必烈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只能把话题转到阿合马大儿子忽辛身上。怕是要晋一晋忽辛的职位,才能安抚阿合马。 再晋,是要逼朕给个中书右丞啊。 此后,这天下还是朕的天下吗? 忽必烈只好转而聊些无关紧要的缓和气氛。比如送女人之类的。 两人“相谈甚欢”,只是聊得迟了些。不知不觉,竟聊到晚上。 忽必烈派人把阿合马送回府。 阿合马回府,心想时间已经不早,要不明天再去抹速忽那儿接人。 他梳洗完准备睡下,却左右睡不安稳。 怎么说,自己也算食言。说好五日接回李雪萌,竟让人等到第六日。 李雪萌的性子他了解。眼里容不得沙子。自己晚到一日,不知李雪萌心里怎么骂自己,会不会一生气,给自己一个月脸色看。 又会不会…溜了? 阿合马一惊。李雪萌敢作敢为,说不定会负气离开。就她的聪明脑子,要有意躲着自己,自己就是翻遍整个大都都找不到人。 不好,不好。 阿合马一下坐起,随意裹上衣服,骑马奔去。 抹速忽怎么也想不到半夜三更老爹会突然造访。他和几个妾室玩得正开心,突然被打扰,真是莫大阴影。 “霖儿呢?” 抹速忽想了半天,才想起霖儿是老爹前两日送来的姑娘。 “书房?”抹速忽恍惚间记得谭霖儿正在书房。他下午去找林瑞燕,却只在书房看见了谭霖儿,谭霖儿说林瑞燕去庙里了。 阿合马马不停蹄去了书房。 谭霖儿正在书房睡觉。 阿合马走上前,叫醒李雪萌。 李雪萌虎着脸,看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滚蛋。” “回家。”阿合马说着要拉起李雪萌。 “怎么回去?”李雪萌问。 “骑马。” “不骑,我被打了,骑不了。” 李雪萌瞪了抹速忽一眼。 抹速忽一脸懵。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是说把李雪萌送给自己了吗? “抱你回去。”阿合马抱起李雪萌,转身就走。 临了还看了抹速忽一眼。好像在说:你小子竟敢打我的女人。 李雪萌感觉自己威风极了。要是敖登见了,还不得气死。 算了,万一她气死,追到府里捉弄自己就不好了。不如低调些。 李雪萌窝在阿合马怀里。最好谁也没认出她来。 阿合马一路抱着李雪萌回府。他感觉胸口一湿,还以为李雪萌这几日受了委屈,哭了。没想到竟是李雪萌睡着,流的哈喇子。 “小姑娘。”阿合马把李雪萌放在床上。明天,李雪萌定要给自己甩脸子。甩就甩吧,看你立了大功的份上,饶了你。 阿合马抱住李雪萌。 李雪萌不想被抱着睡。她推了推,阿合马巍然不动,她累得慌,懒得计较。 第二天,李雪萌在一阵糕团的香气中苏醒。 桌上摆着她朝思暮想的美食。她等不及洗漱,伸手抓了就往嘴里送。 阿合马回屋看见这一幕,觉得很有意思,像养了个女儿。 “怎么样,好吃吗?”阿合马问。 “你得意什么?又不是你做的。” “你那么爱吃,以后天天让人做。”阿合马说着,也拿了一块,却被李雪萌打了手。她不让阿合马吃。 “那不行,明天你就多给些银子,把阿婆送回去。” “不好吃?” “那倒不是。阿婆的糕团那么好吃。你把她困在府里,就只有府里人能吃,你让她回去,街坊四邻就都能买了吃。” “你还挺好心。” “那是。不过,以后我得是贵宾。买糕团不用排队的那种。” 第五十章 崔斌的诡计 “馋。” 李雪萌不管。馋就馋,还犯法不成。 不过想想自己这一遭,还真是吃亏。白白被打了一顿,就为了两块糕团。 李雪萌伸手。“我要赏赐。” “要什么?” “衣服怎么样也要来个十几二十套吧;还有金银首饰,发簪啊、镯子啊、耳饰什么的,怎么也得来一盒;好吃的不能少,我要吃羊肉配葡萄酒,带花羊头就行。” “你要求还真少。” “是吧,我多可爱。”李雪萌不要脸一把,势要让自己的屁股伤得有价值。 “这两天你都做了什么?”阿合马问。 “你说抓狐媚子的事儿?”李雪萌明知故问,“我告诉你,抹速忽屋里就没个好人。他的妾室里有个叫敖登,是个醋精。见我比她长得好看,就老是捉弄我,还怂恿抹速忽的正妻打了我二十板子,我还痛着呢。 不过要说这醋精虽然莽,却不是顶坏的。最坏的是那种看似温顺,实则城府深,坏水多的。” 李雪萌起初觉着林瑞燕是好人。她得知抹速忽为了得到林瑞燕,砸了月杏楼,还在心里为月杏楼的女子鸣不平。 可坏就坏在林瑞燕做得太过。林瑞燕要是怨恨抹速忽,那还合情合理,但她过于顺从,像是装的。 于是李雪萌便欺骗林瑞燕,说自己厌恶阿合马和抹速忽,换取林瑞燕的信任。林瑞燕果然信了。 开始时,李雪萌虽觉得林瑞燕有问题,却不想出卖她。谁知去了栈,下了泻药,拉着姑娘回屋,才从姑娘口中得知,林瑞燕根本不是月杏楼头牌。 再加上林瑞燕习武之人的体魄。李雪萌大概能猜出林瑞燕是崔斌的人。大闹月杏楼就是崔斌的阴谋。 他让自己年轻貌美的手下林瑞燕假装月杏楼头牌,色诱抹速忽,伺机激怒他,逼得他砸了月杏楼,再以势力威胁众人告御状。 不管林瑞燕是好是孬,这件事终是她的不对。抹速忽是昏了点、傻了点,但也不是恶人,不是恶人就不该受罚。 “我全说了,你该表扬我了。”李雪萌说。 “还是我霖儿聪明。” 说来说去就这一句。阿合马不是口才好吗,林雪萌怎么没感觉到。 “那些青楼女子现在还在大都。她们让崔斌丢了脸,崔斌必然不会再理睬她们。如今她们跟着崔斌坏事做了,月杏楼也被砸了,真是无依无靠。” “你想让我纳了她们?” 李雪萌一脚踩在阿合马鞋上,瞪了阿合马一眼。 “那给些银子,让她们从良、嫁人。”阿合马说。 “不行。这事是崔斌惹出来的。抹速忽也是受害者。这世上没有受害者给肇事者擦屁股的道理。你要是给了钱,别人会以为你心虚,以为你用钱买通证人,到时有理也说不清。所以,你别管她们。 她们被崔斌骗得无家可归,让她们和崔斌闹去,烦上崔斌一阵,免得他又出鬼点子烦你。”李雪萌说完,忍不住又开始吃糕。 她吃着吃着,感觉有人在自己头顶前笑。 “你笑什么?”她用筷子敲敲阿合马的手。 “还当你菩萨心肠。” “滚蛋。” 阿合马没滚,反而在李雪萌头发上亲了一口。然后他绕道李雪萌身后。“听说你屁股疼。” 李雪萌感到背脊一凉。 “你要做什么?” 阿合马抱起李雪萌,“扔”在床上。“怕你屁股痛,给你换个坐姿。” 阿合马才没这么好心,他不是照顾屁股,而是要“吃”了李雪萌。 “你走开。扣分了,扣分了。”李雪萌推着阿合马。 阿合马挠她痒痒。李雪萌都快笑哭了,连连求饶。 在李雪萌潜入抹速忽府邸这件事上,阿合马保密工作做得极好。事后,大家只说李雪萌不在的几天住在了阿合马屋里,不敢妄自揣度。 至于那几个知情的,也纷纷被“关照”过,不能透露半点。要是听见闲言碎语,一个也不放过。 李雪萌回了原来屋子。 小靛和顾霜热情迎接。既然小靛迎接,那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李雪萌对小靛也是热情回应。 自从李雪萌在阿合马屋里“一连住了五日”,阿合马对小靛又开始淡了。 小靛觉得自己挺贱。阿合马不待见自己,自己就开始上杆子从乌恩奇那儿寻找温存。 所幸乌恩奇对小靛一向关爱有加,阿裘对小靛也一直不离不弃。 小靛心里打着嘀咕。阿合马对自己总是忽冷忽热。难道是李雪萌在阿合马耳边吹了枕边风,让阿合马厌了自己? 小靛本就多虑,再加上孕期激素不平衡,总是长久地陷入恐慌和猜忌。她甚至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即将断送在李雪萌手里。 小靛的焦虑逐渐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她派给阿裘一个任务,让阿裘时刻盯着李雪萌。 李雪萌立马发现阿裘不对。没来由地和自己套近乎,又没来由地亲近自己,必是小靛的奸细。可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根本不担心被抓住把柄。 这种泰然一直持续到李雪萌在糕团里发现东西。 阿合马这人也真有意思。他当真给了银子,还做糕团的阿婆“自由”,还专门差了人,天天帮李雪萌买糕团,吃得李雪萌都腻了。 李雪萌几乎吃了一个月糕团,看到糕团就恶心,到处送人。 可那下人实诚。说大人就派这一个工作给他。怕李雪萌不让他买了,自己没了工作。 他爱买就让他买吧。他买多少,李雪萌就送多少,反正这府里的妾室多。 那天,李雪萌一如往常送着糕团。 顾霜拦住她,率先拿了几个。她还在长个子,是个胃口大,吃不厌的。一个月就得做身新衣裳,不然衣服就得短一截。 阿合马完全把顾霜当女儿养,还让她多吃点,长得快。 顾霜也不记仇。李雪萌觉得她都快把自己和阿合马的“深仇大恨”忘了,就只记得府里的吃食。 顾霜拿完糕团,又折回来,再拿了几块,说分给别院的姑娘吃。说完,就跑去玩了。 一块白色的角从糕团底下露出来,不像平常的垫纸。倒像是一封信。 第五十一章 糕团惹事 李雪萌拿着糕团,回到屋里,果真在糕团底下找到一封信。 信上没有寄信人、也没有收信人。可这字迹,一看便知道是顾远。 顾远说自己后悔了,不该对李雪萌发火,还说了一大堆甜言蜜语,说见不到李雪萌寝食难安。 就和在现代一样,他尽会发嗲,说些好听的。 顾远还说自己应该和顾霄保持距离,说自己和顾霄只是朋友关系,央求李雪萌出府。要不是末尾那句“顾霄也是担心你”,李雪萌都快被说服了。 什么朋友?什么担心?李雪萌扣着手指。她现在和顾霄是敌人。顾远这叫善恶不分。 她想写封信,骂醒顾远。可她没证据,就顾远温吞的性格,说不定还以为她吃醋呢。 李雪萌用灯火把信烧了。 留着就是给自己埋隐患。 顾远一连写了十几日,然后突然没信了。 那天也巧。 下人给李雪萌买糕,阿裘跟了李雪萌许久,什么也没发现。李雪萌被阿合马叫走。阿裘忠心耿耿地去府邸门口等糕团。 结果下人走着,摔了一跤,糕团撒了,吓得不行。大人就给他派了一个任务,他要连这也做不好,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下人低着头不敢看目击者阿裘。 阿裘眼尖,看见了信。下人傻乎乎,除了糕什么也没看见。 “你再去买一份。有钱吗?”阿裘和善地问。 “有,有。” 阿裘料他也没有。从怀里掏了钱给下人。下人急忙出府重买。 阿裘收了食盒,把信交给小靛。 “你是说,谭霖儿和别的男人有私情?”小靛看了信。内容确实暧昧。 “那是肯定。只是这信没有落款,就算给了大人,也不好断定。” “那倒不打紧。这糕团本就是专供李雪萌的,不是她收,还能谁收。要说寄信人就更不重要了。管他是什么男人,只要能证明偷情就行。” “姐姐要把信给阿合马?”阿裘问。 “不急。我们给,显得我们算计。要阿合马自己发现才好。” 这糕团每日都送,小靛不信这信就寄一次,说不定是每日都寄。既然如此,何不来个人赃并获,让阿合马逮个正着。 “你这样,”小靛把阿裘叫到耳边,“要是下次李雪萌和阿合马在一起,你就让那下人直接把糕团送进去,到时候阿合马打开盒子,就能看见书信。” 小靛的计谋是好的,可是… “姐姐一定要让谭霖儿倒霉?”阿裘问。她觉得谭霖儿并不坏,该是小靛想错了。 “你想她死还是我死?” “可…”这明明不是单选题。 小靛表情一冷。“你要不肯帮我,就算了。” 小靛一副要断交的模样,立马把阿裘唬住了。就是让阿裘为小靛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愿意,不要说诬陷一个谭霖儿。 莫名消失的信件在第二天又出现了。李雪萌不知昨天是顾远没写,还是出了什么岔子。可如果出了岔子,自己怎么没被检举,真是怪了。 李雪萌回头看着顾霜的床。 顾远、顾霄。她记得小靛说过,顾霜的哥哥化名顾远、顾霜的姐姐化名顾霄。 这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哪有那么多顾远、顾霄。 看来顾远、顾霄穿越后成了顾霜的哥哥姐姐。那她原本的哥哥姐姐大抵是在救她时去世了。真是可怜。 这样一来,李雪萌更不希望顾霜出府了。她出了府,就会发现哥哥姐姐变了,她会失望、难过,还不如像现在这样活得有念想。 李雪萌想着,又把信烧了。 在顾远主动离开顾霄之前,她不准备回到顾远身边。 之后的每一天,李雪萌还照样收到顾远的信件,但她渐渐麻木了。甜言蜜语听个100遍就会索然无味。 一个月过去,顾远的信又断了一次。 那天李雪萌收了糕团,还没有分发,就被阿合马叫走。回来的时候,发现糕团底下没有信件。 要么被人拿走了,要么顾远放弃了。 最好是后者。 李雪萌来不及多想,阿合马又回来,叫走了李雪萌。 快要八0分了。阿合马最近特别积极,不停给李雪萌准备好吃的,都快把李雪萌喂成胖子了。 这不,阿合马又带着李雪萌出门吃饭。东转转西逛逛,一直到晚上,才吃完回府。 阿合马掰着手指头算。这样的日子再过三日,就可以合情合理上了李雪萌。 不容易啊。“丑媳妇终于熬成婆。” 阿合马带李雪萌回自己屋,相敬如宾地睡在两张床上。就怕一张床,憋不住,前功尽弃。 第二天,李雪萌睡了懒觉。阿合马上朝回来时,李雪萌还在床上。 阿合马看见送糕团的下人,拿过糕团,自己送了进去。 “懒虫,起床吃早饭。”阿合马把食盒放在桌上,正好看见书信。 李雪萌后知后觉,还在赖床。 阿合马打开信封,看了内容,把信堂而皇之地放在桌上。 “吃糕?”阿合马问。 “不吃,天天吃糕,都快吃成糕了。” “我以为你爱吃。” “爱吃也不能天天吃。” “不爱吃,还让人天天买?” 那不是你让人买的?李雪萌刚要怼,转念一想,又觉得算了。“我乐意。” 阿合马看着信件。“那倒是。” 他走到李雪萌身前,亲了李雪萌的额头一口。顺势把李雪萌按在床上。李雪萌的手脚都被阿合马控制住了。 “你干嘛?”李雪萌问道。 “我是不是太慢了?有人比我先到了八0分?” “你在说什么?” “怪不得要放做糕的阿婆自由,她不自由,怎么帮你们传信?” 李雪萌扭头发现桌上信件。她后悔莫及,自己真是大意,怎么忘了信件。 “我不知道你说的。”李雪萌喊道,“什么信?哪有什么信?” 阿合马满腔怒火。李雪萌这是把自己当猴耍。装得像贞洁烈女。说什么积满八0分,才能上。实际却和别的男人暧昧,怕是早就把身体交了出去。 觉得我好惹? 阿合马感觉亏大发了。 他撕下李雪萌的衣服,把李雪萌的双手绑在床头。 第五十二章 谁的信? 李雪萌感受到阿合马的力量。 原来之前他那么让着自己,现在爆发起来,如洪水猛兽,拦都拦不住。 “你放开我,听我说。”李雪萌挣扎。 阿合马不想听。李雪萌最会胡说一气,一定想着奸计,骗自己上钩。 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布头堵住李雪萌的嘴巴。 李雪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呻吟。倒让阿合马听得心情舒畅。 李雪萌毫无还手之力,阿合马又开始扒她的衣服。 “放开我。”李雪萌知道阿合马听不见,但她还是要喊。 不是这样的。这和李雪萌的设想不一样。 她都想好两天之后以身相许,外加为难一番阿合马。怎落得如今这般田地。阿合马应该很温柔,应该哄着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你把我弄痛了,滚蛋吧。李雪萌心想。她恨不得一脚踹飞阿合马,可她做不到。 李雪萌觉得自己屈得很。她都和顾远断了,阿合马凭什么这么对自己? 她踹也踹了,骂也骂了,阿合马就是不退让。李雪萌算是认清了,她再怎么挣扎也是斗不过阿合马的,不过是枉费力气。 她不动了,只是恶狠狠地看着阿合马,用眼神警告他:要是再动自己一下,就恩断义绝。 阿合马看着李雪萌裸露的身体。对李雪萌的“威胁”,无动于衷。 李雪萌心里满是脏话,扭头看着门外。努力当一条一动不动的“咸鱼”。 门外站着一个人影,像在往屋里偷窥。李雪萌看着她,她也不躲,反而用手将门抠出一条缝。 这个身影李雪萌认识。 丢脸死了。李雪萌转过头,闭上眼睛,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强迫这种事情,要相互对抗才有意思。阿合马看着身下的人儿漫不经心,更加火大。这个“死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也向门口看去。看见门外站着个人。 “谁?” 门外的人一惊。扣着门的手松开了,木门发出“哐”的一声。 “进来。”阿合马说。他下床,顺手把被子盖在李雪萌身上,却盖得一点也不严实。 顾霜磨磨蹭蹭进了房间,站在桌前一声不吭。 “有事?”阿合马问。 “没事。” “有事直说。” 顾霜伸出两根手指头在桌上“游走”。她的手指“走”到信上,立马把信拽在手里。“没事了。”她抓着信转身开溜。 如此明目张胆的行为怎可能逃过阿合马的眼睛。 “回来。”阿合马叫住她。 顾霜只好乖乖转身,把信放回桌上。 “什么意思?”阿合马瞟了眼信。 “这是我的。我要拿回去。” 阿合马瞬间明白了。原来是这小姑娘情窦初开。 虽然名义上顾霜被自己掠去当妾,但阿合马对顾霜并没有非分之想,而是那她当女儿看待。他流露出老父亲发现女儿恋爱时独有的纠结表情。 一半是好白菜即将被猪拱的惆怅,一半是家有小女初长成的欣喜。 阿合马的表情中写着“哪家公子?家住哪儿?家里几口人?家里几亩田?”等种种疑问。 然而碍于身份,他不便八卦。 于是只好摆出老父亲的威严,淡定问上句:“谁?” “就是…”顾霜看着信,“一位家丁的兄长,略通医术。”她的声音小得就像蚊子。 顾霜自来到府邸就没有出去过,怎会认识家丁兄长? “人怎样?” “没见过,平日里书信往来。” “那叫来看看。” “不要。”顾霜毫不犹豫否了。 阿合马有些生气。他养了顾霜这么久,看看怎么了? 可顾霜的注意力一直在信上,根本没注意到阿合马的愤怒。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会把人吓跑的。”她小声嘟囔。 原来我就是这么个凶神恶煞的形象。阿合马觉得自己又亏了。 如果顾霜愿意一辈子只当顾霜,阿合马可以立马认她做了干女儿。别说什么家丁,她就是想嫁个有官爵的都没问题。 可问题就是,顾霜愿不愿意一辈子只当顾霜。 “那你等到八字有一撇的时候再同我说。” “你要把我嫁出去?” 阿合马喝了口水,“嗯”了一声。 “哦。那我走了。”顾霜瞄了眼床上的李雪萌,红着脸跑了。 阿合马看看顾霜的背影,又看看李雪萌。他也不是完全信了顾霜。只是这事,他不信就是和自己过不去,所以他选择相信。 阿合马合上门,走到床边,拍了拍李雪萌。“霖儿?” 李雪萌不理会,明显在生气。 阿合马马上松绑。“霖儿?” 李雪萌拉上被子,蒙住脑袋,蹲坐在床头,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势要和阿合马斗争到底。 “霖儿,误会。” “零分。”李雪萌躲在被子里说。老脸都丢光了,以后还怎么和顾霜相处啊? “我重新攒。带霖儿吃好吃的?” “滚蛋,不要你了。” 阿合马坐到床上,抱着凶巴巴的宝贝人儿。把手伸进被子,揉揉李雪萌被捆过的手腕。 李雪萌没有反抗。由着阿合马示好。她心里乱糟糟的。这种放弃别人,全心付出,最后还被猜忌的感觉太糟了。 李雪萌铁打的心有点难过。 可她了解阿合马。阿合马也是个要强的人。“错怪”李雪萌,阿合马也内疚。 这种时候,耍耍小性子可以,但要一个劲儿地宣泄怒火,阿合马就真要生气了。 “零分。”李雪萌又说了一遍。 “嗯,零分。”阿合马隔着被子亲了李雪萌一下。 达成“零分”共识,说明李雪萌妥协了。就李雪萌的性子,以后一定不会再拿这件事儿说事。 阿合马拉下被子,亲自给李雪萌穿好衣服,带她外出吃饭。 李雪萌没想好怎么面对顾霜。于是两人“玩”到很晚才回到府中。 可逃避终究不是办法。李雪萌回了院子,顾霜果然没睡,她在等李雪萌回来。 李雪萌假装很累,倒头便想睡下。 “姐姐,我找你有话说。”顾霜说。 “明天行吗?” “我昨天就想说,可你昨天没回来。” 第五十三章 卫生巾式男友 李雪萌坐起身。看来今天是躲不过了。“你想说什么?” “你认识我哥?”桌上还放着顾远的书信,“这是我哥的字迹,我不会认错。” “谁是你哥?”李雪萌装傻。 “这信是我哥写给你的。” “顾大夫是你哥?” “你们怎么认识的?” “其实前几日我不在阿合马屋内,我出府帮他做事去了。不小心受了伤,是顾大夫医治的。” “我哥在哪儿?” “玉仙楼隔壁的医馆。” 顾霜拉住李雪萌。“姐姐,你带出去见见他吧。” 李雪萌摇头。 “我保证我会回来的。”顾霜发誓。 “你不要难为我啊。” 顾霜就是再不机灵,也听懂了李雪萌的意思。 “阿合马知道我是赵惠了,对不对?他想用我要挟哥哥?那我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什么鬼?李雪萌一愣,急忙拉住顾霜。“你在我面前演苦肉计有什么用?阿合马没想拿你做要挟,你激动什么? 你可知道这整个大都有多少人想要你们兄妹三人的脑袋邀功?你可知道你出了这府邸便是凶多吉少?你给我乖一点?” “保护我?他这么好心?” 倒不是全然,阿合马一定是有私心的。但就目前来说,顾霜留在府里是最安全的。 “你喜欢我哥吗?”顾霜想起昨天信中的内容,那叫一个肉麻。 “不喜欢。”李雪萌回答得果断。 “我哥哪儿不好,比不上一个年过不惑的。”顾霜小声嘀咕。李雪萌怎觉得怪怪的。这年头还兴怂恿人出轨。 顾霜坐在椅子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李雪萌不帮自己,这世上就没人帮自己了,她就见不到哥哥了。 顾霜“作”得李雪萌很无奈。又一个逼自己趟浑水的人。 “别哭了。我帮你。我不能让你出府,但我能让他进来看你。”李雪萌说。 之前每次行动,赵玠和赵淑都以蒙面形象行动。所以想要抓住赵玠兄妹的人很多,但真正知道他们长相的却并不多。 李雪萌觉得阿合马应该也不知道。 次日,李雪萌出府,去医馆找了顾远。 顾远看见李雪萌,以为她回心转意,立马上前抱住她。 李雪萌将他推开。 “我今天来,就和你说两件事。第一件,是和你分手。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给我写信,惹事;第二件,是希望你能溜入府中见见你妹妹赵惠。” 李雪萌把手上的包裹放在顾远面前。“这是府里家丁的服饰。你想好了,明早穿上它,我来接你。” 顾远木讷地看着李雪萌。他的思绪还停留在第一件事上。 “萌萌,你别生气了。”顾远的奶狗气又开始散发。他紧紧抱住李雪萌,恨不得跪舔。 “放开我。”李雪萌喊道,“你那招对我没用。你当自己是电暖炉吗?处处温暖女生。我李雪萌喜欢的男生只能是张卫生巾,只能被我一个人用。” 说完,李雪萌感觉被打脸。阿合马温暖的女生可要比顾远温暖的多多了。 但感觉就是不一样。 “我顾远对天发誓,和顾霄绝对没有逾矩的关系。” “那你离开她。” “我…萌萌,你这样不对。霄霄是来救你的,你不能这么对她。” “如果我说,是顾霄推我下楼的,你信吗?”李雪萌反问。 “这不可能。你和顾霄关系这么好,她还撮合我们。推你下楼,你这不是说笑吗?” 就知道。这个傻逼男人。 “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兄妹俩’就继续住在一间屋里,培养纯洁的友谊吧。”李雪萌白了顾远一眼,“明早我来医馆接你去府邸。” 她一秒不想和顾远多待,连忙跑了。 “萌萌,”顾远在身后叫她,“你这样不对。你现在…你现在可是有求于我。” 李雪萌回过身。“你抢了别人的身体,就要尽自己的义务。你不是在帮我,你是在帮赵玠。” 李雪萌懒得纠缠。她知道顾远会想通。他要是想不通,那就“渣”了。 第二天早上,李雪萌去医馆的时候,顾远果真穿戴整齐,在医馆门口等她。 “跟我走。”李雪萌没有给好脸色。 顾远屁颠颠地跟在李雪萌身后溜进阿合马府中,府里果然没人认得顾远。 “等下你不知道的就少说,别穿帮了。顾霜想她哥哥,别让她知道真赵玠已经死了。”李雪萌嘱咐。 可没见多久,顾远还是穿了帮。 顾霜聊起顾远曾经送给自己的小马,还问顾远记得颜色吗? 顾远随口说了个红色。可那马原本是黑色的。 “哥哥还是忘了。”顾霜失望。她强颜欢笑,和顾远唠着家常。 下人进了院子,提着好些赏赐。 顾霜以为是送李雪萌的,催她出屋领赏,却没想到是阿合马送给自己的。 阿合马为了让顾霜顺利恋爱,送了顾霜好些东西,让她漂漂亮亮在府里约会。 真是越来越像用心良苦的老父亲。 顾霜领了赏,心里乱乱的。她回了屋,尴尬地看着几大箱赏赐。 “他对你挺好。”顾远说。 好是挺好,就是快不能坚定立场了。 “哥,你带我出去吧,我不要这些东西。” “等我站稳脚跟,就接你出去。” “那是什么时候?我不要锦衣玉食,我只想和哥哥姐姐在一起。” “过几天,我和大妹妹商量一下。” 顾远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多说多错,不如快点溜走。 他找了个由头,原路出府。 顾霜依依不舍,但又觉得心里怪怪的。 “我觉得哥哥和从前不一样了。”顾霜感叹。 “听关大夫说,之前顾远受伤,伤了脑子,丢了些记忆。”李雪萌说。 “真的?” “我干嘛骗你。或许过些时日,他就好了。” 顾霜悬着的心放下了。但愿如此吧。 小靛好几日没见到阿合马,好几日没有收到赏赐,她在屋里气急败坏。小靛没看见顾远,却看见了阿合马的赏赐。如今不光是李雪萌,就连顾霜也要爬到自己头上来了。 她听说阿合马有意认了顾霜这个干女儿。 这还得了。那李雪萌的势力不就越来越大了。 第五十四章 恼人的乌恩奇 不行,绝对不行。 小靛在屋里来回踱步。 这样下去,李雪萌想要捏死自己还不像捏死一只蚂蚁。 小靛也不确定李雪萌会不会害自己,只是单纯觉得李雪萌是个握着自己把柄的隐患。只要有李雪萌在,她就惶惶不可终日。 小靛有点被害妄想症了。她容不得李雪萌得势。 “你是说,那个寄信的男人喜欢的是顾霜?”小靛问阿裘。没想到这小姑娘也春心荡漾了。 阿裘确定。 可顾霜在名义上不也是阿合马的妾室。 小靛没想到,顾霜谈恋爱,阿合马会如此释然。真把顾霜当女儿了。 “我听说,大人有意帮顾霜物色丈夫,还要收顾霜做义女,风风光光地把顾霜嫁了。” “阿合马对书信什么反应?” “啊?”阿裘没听懂。 “我是说,阿合马就这么信了?他真觉得那书信一定是写给顾霜的,没有丝毫怀疑?” “这我不知道。” 小靛不管。无论阿合马相不相信,只要制造出证据,让阿合马怀疑李雪萌,她就有胜算。 可是要制造出怎样的证据? 自第一次把顾远带进府中后,李雪萌又一连好几次带顾远入府。 后院小亭成了顾霜和顾远的密会场所。妾室门见到两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阿合马少个妾室是喜事,谁也不想节外生枝。 每次李雪萌都把两人带到一起,然后默默离开,或是躲在林子后面玩兔子,或是站在河边逗小鱼,反正能离顾远多远就多远。 大多数时候,李雪萌还是喜欢玩“笨”兔子,和她的“麻辣兔头”、“香辣兔腿”叙旧。 “香辣兔腿”已经长成一只大胖兔。上次受伤的腿接上了,但跛腿的后遗症并没有痊愈。走起路来很是好笑。 “看你傻乎乎的可怜样。”李雪萌抱着“香辣兔腿”亲了亲,又把它塞在怀里,捋毛。 “蠢是蠢了点,但不妨碍可爱啊。”李雪萌又亲了亲。 一只手拍了拍李雪萌。 “你别闹。”李雪萌一猜就是阿合马。 手又拍了拍。 “别闹。你好烦。”李雪萌给阿合马一个肘击,扭头一看,才发现不是阿合马。 她吓了一跳。 “乌恩奇?”李雪萌以为自己看错了。 乌恩奇从自己怀里拿出一把梳子,举在李雪萌面前。 “有事?” “你能把这个带给小靛吗?”乌恩奇问。 李雪萌接过梳子,疑惑地看着乌恩奇。 “她总躲着不见我,我只好来找你。” 梳子在元朝可是定情信物。 李雪萌没想到小靛如此听话。让她别理乌恩奇,她就真的不理了。 李雪萌想把梳子还给乌恩奇,可乌恩奇不收。 “你只要帮我把梳子交给小靛就可以了,她会明白的。” “你别再找她了。”李雪萌说,“你这样会害死她的。要是阿合马知道你和小靛的关系,你觉得她还能有好果子吃? 你不为自己、不为小靛想,也要为她腹中的孩子想想。要是你们的事情被阿合马知道,他一定怀疑小靛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到那时候,这孩子还能保得住吗?” “我知道,”乌恩奇看上去六神无主,“你就帮我这次,我以后一定不来烦你。” 乌恩奇给李雪萌跪下了。 李雪萌受不起,连忙叫他起来。 这气氛尴尬得诡异,不知道的还以为李雪萌要对乌恩奇做什么。 “你先起来。” 乌恩奇不理会。 李雪萌把梳子放在乌恩奇身边,走了。 正巧顾霜和顾远道别,李雪萌拉上顾霜,匆匆“逃走”。 李雪萌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她发现乌恩奇顶会死缠烂打。没过两天,乌恩奇又缠住了李雪萌。他就像块口香糖,粘上容易,想扔掉就难了。 李雪萌无奈。 乌恩奇一会儿托李雪萌送首饰,一会儿又托李雪萌送信。即便李雪萌再三推阻,乌恩奇也不放弃。 李雪萌甚至会在自己房间周围遇见乌恩奇,烦不甚烦。她有些同情小靛了。 那天李雪萌去看“香辣兔腿”,又遇见了乌恩奇。 “你到底有完没完?”李雪萌终于怒了。就是再好的脾气遇到乌恩奇都会发怒,更何况李雪萌的脾气算不得好。 “你就帮我一次。”乌恩奇说。 这次乌恩奇拿来的是大件——一套衣服,衣服里还放着一只手镯。 “你不觉得自己很令人讨厌吗?”李雪萌火大。 “你就帮我这一次,我以后一定不再烦你。” “是个人都会烦你。” 乌恩奇又下跪了。“我是真心的,就这一次,唯一一次。” “无赖。”李雪萌准备走了。 树叶被拨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李雪萌向树的那头看去,发现树叶后隐隐约约的阿合马的影子。 阿合马必定看见了李雪萌,但他没有上前,而是直接走了。 “你快起来。”李雪萌对乌恩奇说。 乌恩奇还不实相。 李雪萌踹了他一脚。 这个乌恩奇,根本就是惹事。 李雪萌躲在树后,被乌恩奇抱住腿,好一阵纠缠。 李雪萌送了乌恩奇两个大耳刮子,才终于摆脱乌恩奇。 她去了阿合马屋,却没见到人,只好回了自己房间。 回到屋里,李雪萌看着眼前场景,整个人都傻了。 自己房间被明显翻动过。衣物、首饰散落一地,一片狼藉,活像是遭了贼。 是谁干的? 顾霜站在李雪萌身后。“姐姐,你和阿合马怎么了?他怎么派人搜了姐姐的东西?” “没什么。”李雪萌强忍住内心的怒火。 这个傻逼阿合马,又怀疑自己,垃圾人,太过分了,零分。 李雪萌趴在地上,捡起衣物。 顾霜帮李雪萌一起收拾。 “姐姐,这些放哪儿?” 顾霜的衣服上放着把梳子。 李雪萌一把拿起。“这是哪来的?” “啊?刚才地上捡的。” 这是乌恩奇送给小靛的梳子。怎么会在自己屋里? 李雪萌发现自己被暗算了。 她看向对屋。 好你个小靛,竟然联合乌恩奇害我。 还有该死的阿合马,竟然不相信我。 靠。 李雪萌拿起梳子,砸了出去。 第五十五章 放下小棍子 李雪萌决定了,要是这次阿合马质疑自己,她就“踹死”阿合马,让他往后再也生不了孩子,从此没了纳妾的欲望。 李雪萌在屋里把阿合马从头到脚骂了一遍,才稍稍解气。 如今已是夏天。下周阿合马会挑选些小妾,陪自己一同去山庄避暑。如果阿合马的名单里有自己,李雪萌这次就放过阿合马,要是没有自己… 李雪萌一脚踩在梳子上。 我辗死你。 之后的一个礼拜,阿合马没有找李雪萌,像在赌气。阿合马已经在李雪萌心里“死”一万次了。 她克制住冲进阿合马屋里,质问、暴打阿合马的欲望,决定给阿合马最后一次机会。 去避暑的名单下来了。里面有李雪萌,有小靛、阿裘,甚至还破天荒的加入了顾霜的名字。 很明显,这次名单上的人数比往次都多。 这样就有了一个问题——房间不够。 阿合马决定这次避暑,每个房间住两位妾室。于是李雪萌和小靛被分在了一起,顾霜和阿裘被分在了一起。 也好理解。毕竟顾霜和阿裘是两个不可能被宠幸的人,分到一起,就免了许多尴尬。 外加阿裘的父亲在朝野中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顾霜不敢让阿裘帮自己出逃,即使她敢,阿裘也不会答应,还可能让父亲抓她。也算一举两得。 由于这次出行队伍中有不少汉人女子,其中不乏裹小脚的,外加路途遥远,骑马并不现实。 于是这次出行改为乘轿。李雪萌和小靛又在一起。 小靛知道李雪萌近来失宠,心情舒畅,趾高气扬,看李雪萌的眼神都神气了。 李雪萌懒得理她,看着窗外。 阿合马带了不少家丁。顾远竟也混在其中。 李雪萌盯着顾远。他来做什么?不会是要带走顾霜吧? 李雪萌心想,不免心烦。不是一早说过,顾霜还是待在府里安全。 她转念一想,万一顾远是来找自己的?那还不如带顾霜离开呢。 李雪萌拉上帘子。眼不见心不烦。 轿子走得很慢。第一天的时间几乎都花在了路上。到山庄的时候,已是傍晚。大家吃过晚饭,各回各屋。 李雪萌和小靛回屋没多久,小靛就被阿合马请去了。 李雪萌觉得无聊,一个人睡下。 小靛去了阿合马屋,阿合马还在处理公事。小靛躺在床上等他。 小靛辗转反侧。孩子月份已经大了。小靛不管往左躺,还是往右躺,都觉得很不舒服。 小孩卡着她的胃,害得小靛不得不坐起来,揉揉肚子,缓解压迫。 阿合马旁若无人,继续工作,根本没注意到小靛的不适。这让小靛很伤感,坐了一会儿,又默默躺下,不断翻身。活像条鱼。 还是乌恩奇好。小靛心想。每次乌恩奇看见自己不舒服,都十分体贴、殷勤,恨不得替自己生孩子,哪像阿合马这般冷漠。 “不舒服?”阿合马深夜处理完公事问。 “没事。” “你们汉女子就是体弱。像这月份,该是没有大碍了。”阿合马意有所指。意指孕中期可以行房事。 “我…”小靛捂住肚子。她才不要呢。这孩子在肚子里都生龙活虎了,阿合马要干什么?玩掉她的宝贝吗? “那就算了。”阿合马无奈。 小靛长舒口气。还好阿合马没有兽性大发。 相比阿合马生气,她更想保护自己的孩子。反正自己怀孕,他也不能拿自己怎样。 “我还是回去吧。”小靛给下一个侍寝的妾室腾位置。 她以为阿合马多少会有些怨言,但阿合马没有。他还亲自送小靛回屋。 如此甚好。 小靛觉得老天都在帮自己。 阿合马送小靛回到屋里,想顺带着接李雪萌过去。可李雪萌根本不在房里。 “谭霖儿呢?”阿合马没好气地问。 “我也不知。我走时,霖儿还在屋里。” 阿合马在屋里逛了一圈,确定李雪萌不在。他大手一挥,命令下人搜庄。 小靛看着阿合马的怒颜,心里乐呵。 很快,搜庄结果就出来了。不光李雪萌消失了,还少了一名侍卫和一名家丁。 李雪萌睡得熟,她觉得自己从未睡得这么沉过。 要不是这床榻一颠一颠的,李雪萌都觉得自己会一辈子睡下去,再也醒不来。 李雪萌在颠簸中半梦半醒,直到床榻“砰”的一声落在地上,再也不动的时候,李雪萌才彻底醒来。 她睁开眼睛,发现周围一片漆黑。李雪萌本能地想要坐起,却发现手不能动,脑袋撞在木板上。 此时李雪萌被关在木箱里,嘴被堵住,双手反绑身后,腿被绑在木箱的大钉子上。 她姿势别扭,脖子快抽筋了。 正当李雪萌准备再次躺下,换个舒适点的姿势,大木箱被打开了。 乌恩奇蹲在地上看着她。 “你要干嘛?”李雪萌“呜呜”地说。是个人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不如不说。 李雪萌心里一阵咒骂。 小靛也太过分了。不光诬陷自己,还绑架自己。她都猜到小靛想干什么了。 自己无端在府里消失。小靛一定会报告阿合马,然后谎称自己偷情、出逃,气死阿合马,让阿合马彻底厌恶自己。 这个臭阿合马应该不会弱智到相信小靛吧。 李雪萌发现乌恩奇手里拿了根小棍子。再结合自己目前尴尬的坐姿。她立马明白了。 个死变态,也不用做戏做全套吧。放开我。 乌恩奇放下小棍子,开始解李雪萌的衣服。 虽说阿合马这个人对贞操并不在意。但李雪萌和其他小妾不一样。李雪萌把自己“崭新”的身体当成对阿合马的奖励。 不是阿合马想对自己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阿合马得攒分。 要是奖励是假的。不管阿合马相不相信李雪萌偷情,他都会勃然大怒,至少也会感觉被骗。到时候,厌恶李雪萌便是早晚的事。 李雪萌想并上双腿,但绳子绑得紧。她只好可怜巴巴地看着乌恩奇,期望他良心发现。 乌恩奇拉开李雪萌的衣服。“对不住了。” 第五十六章 跪死 李雪萌见乌恩奇不为所动,直接用脑袋撞向乌恩奇的脑袋,撞得乌恩奇没有半点防备,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乌恩奇自知理亏,没有反击李雪萌。而是继续他的“工作”。 李雪萌感到一阵凉意。死变态,死变态。她扭动着身子,觉得自己快“完”了。 一枚石子打在乌恩奇脖子上。痛得他龇牙咧嘴。 乌恩奇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匕首已经抵在乌恩奇的腰际。 他看着顾远,立马投降。 这个位置捅下去,虽不至死,但也能痛得乌恩奇死去活来。 乌恩奇看看李雪萌,又看看天色。时间差不多了,继续僵持,自己和顾远都会完蛋。 乌恩奇一挥手,空气中立马弥散起白色烟雾,让人视线模糊。 顾远再次恢复视力的时候,乌恩奇已经溜了。 按时间看,现在这个时间点。阿合马应该已经掌握李雪萌的位置,前来抓奸。此时乌恩奇不逃,必定小命难保。 果然。顾远刚给李雪萌的腿松绑,阿合马就赶来了。撞见屋里无法名状的一幕。 “带回去。”阿合马说。 李雪萌好不容易被松绑,却舒服不了几时。她和顾霜跪在阿合马屋内,连块垫子都没有,膝盖都痛了。 “怎么回事?”阿合马问顾霜。他不光火大李雪萌和男人“私会”,更火大顾霜骗他。阿合马扪心自问,待顾霜不薄,顾霜却像耍猴一样戏弄自己。 顾霜不回答。她怕说了顾远真实身份,会引来杀身之祸。 “赵玠?”阿合马问。 顾霜还是不说。 “不说,你俩就给我跪着。”阿合马气不过,摔门而去。 顾霜被关门声惊吓。阿合马从没对她凶过。 “姐姐怎么办啊?”顾霜惨兮兮地问李雪萌,“他知道了,会不会杀了哥哥?” “不会。” “姐姐不要安慰我。” 李雪萌在内心翻了个白眼。你不信我,还问我做什么? 阿合马不会“上交”顾霜,自然也不会“上交”顾远。因为没意义。阿合马已官至宰相。这整个大元,除了忽必烈,就是他阿合马。 锦上添花对阿合马意义不大。难道忽必烈还能把自己的位置让给阿合马不成? 要“上交”也要等到阿合马失势的时候,用顾远的人头重获忽必烈信任、赏识。 阿合马要的是活人,而不是尸体。 李雪萌把其中道理和顾霜说了明白。顾霜似懂非懂。反正现在哥哥无碍,她就放心了。 “姐姐,那我们怎么办?”顾霜问。 “跪着。” 顾霜膝盖疼,腿麻。她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苦。小时候有哥哥姐姐疼着,进了阿合马府也是好吃好喝养着,哪被罚过。 顾霜移动着重心,可怎么跪都不舒服。 顾霜想着李雪萌鬼点子多,总能想办法帮自己摆脱惩罚。可这次李雪萌一言不发。 老娘还痛着呢。李雪萌心想。可现在没办法。不跪两块乌青出来,怎么演苦肉计? 阿合马也是狠心,竟让两人跪了一整天。期间除了送过两次水,半点吃的也没给。 “姐姐,我们会不会跪死在这儿?”顾霜问。 “闭嘴。” 顾霜闭嘴了。但她泪腺崩溃,开始狂哭。李雪萌开启防干扰模式,淡定自若地跪着。她的腿也痛麻,像没腿了一样。 阿合马办完公事回来,问门口下人。下人说李雪萌和顾霜跪了一天,没有偷懒。 阿合马没想到李雪萌这小滑头这次这么乖,倒有些舍不得了。 阿合马推门而入。顾霜抽泣两声,忍住不敢哭了。 “想好了?”阿合马问顾霜。 顾霜红着眼睛点点头。 “你哥?” 顾霜点点头。 “早说不就没事了。回去吧。”阿合马对顾霜说。 “我哥呢?” “早回家了。” 阿合马懒得抓顾远。要是被人发现自己抓了顾远,还不上报,岂不被抓了把柄。反正顾霜在自己手里,顾远也不敢怎样。 顾霜放心了。阿合马如此自负的人,是不惜得撒谎的。 她想站起来,可腿麻得没了知觉,她只好坐在地上,哀怨地看着阿合马。 阿合马颇有种被女儿埋怨的感觉。他抱起顾霜,带她回了屋。 我呢?李雪萌心想。她偷偷竖了个中指。阿合马,你死定了。 阿合马过了半个时辰才回到屋里,李雪萌还跪着。她已经进入新境界,不麻、不疼,就是眼冒金星。应该是低血糖了。 李雪萌看阿合马身前全是小星星,却打死也不说自己头晕。 “那些信是写给你的?”阿合马问。 “嗯。”李雪萌点头。阿合马还以为她会狡辩,一路上想着如何与李雪萌“斗智斗勇”。 “不解释?” “他喜欢我,又不是我喜欢他,你让我解释?” 李雪萌撑不住了。她才不要在阿合马眼前昏迷,像个傻子似的。 李雪萌站起来。用最后一丝力气边向床走,边脱裤子,然后倒头趴在床上,露出屁股。 躺上床,李雪萌感觉好多了,至少现在不会昏迷。 “你要非觉得我和男人通奸,你就打吧。” “你还知道和男人通奸会被扒光了,打板子。就该把你扔大街上,好好打你一顿。” 李雪萌“嗯”了声,她知道阿合马不舍得。特别是看到她屁股上的还未淡化的伤痕时。 这可是为了给阿合马当卧底时留的伤,阿合马好意思打她? 阿合马把被子给李雪萌盖上。 “死倔。” 李雪萌昏昏沉沉,眼皮子打架,脑子一片空白,昏睡了过去。 阿合马拍了拍她,发现拍不醒,忙让人煮了糖水,喂李雪萌喝下。 其实阿合马并没有真心怀疑李雪萌。因为他抓住顾远时,在顾远身上搜到了一封李雪萌写的信。意思就是让顾远不要再纠缠自己。 阿合马猜想,应该是顾远通过顾霜纠缠李雪萌,被李雪萌拒绝后,恼羞成怒,抓走李雪萌。 不过这事也是怪了。 阿合马之前在兔舍旁看见乌恩奇纠缠李雪萌是怎么回事?李雪萌屋里独属蒙古人的定情信物又是怎么回事? 第五十七章 孕胖 顾远身上的信是昨天阿合马接走小靛后,李雪萌特意写的。她没想到乌恩奇会绑架自己,只是怕顾远纠缠。于是未雨绸缪,写了拒绝信。还在信里强调自己和顾远孩提时便认识,换顾远个无罪。 被顾远解救后,李雪萌把信硬塞在顾远身上,就是为了以防万一,顺便告诉顾远自己的想法,好让他放弃。 没想到这招真的起了作用,救了自己和顾远,也算歪打正着。 李雪萌的低血糖好得立竿见影,但她困得要死,根本不想醒来,于是好好睡了个懒觉。 醒来时已是晚上。阿合马抱着李雪萌睡觉。李雪萌还在生气,抓着阿合马的胡子编辫子。 膝盖隐隐作痛,腿都伸不直,动都不敢动。 李雪萌神智清醒,把昨天的事情又撸了一遍。这次小靛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小靛也不蠢,乌恩奇这“傻瓜”开开心心“汇报完工作”后,小靛都傻眼了。 怎么突然多出个顾远? 先不说顾远怎么和李雪萌好上的,就说这次的计划,多了顾远一切都说不通了。 小靛本想让阿合马以为李雪萌和乌恩奇是旧时情人,过去早已发生过关系。反正李雪萌本来就是被阿合马掠走的,有个旧情人也不奇怪。 阿合马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先来后到还是懂的。他不会杀了李雪萌和乌恩奇,只会生气李雪萌明明与人发生过关系,却还假装待字闺中,故意恶心自己。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顾远,现在阿合马以为李雪萌和顾远“通奸”,那乌恩奇算什么?第二个“通奸”的人? “你还笑。”小靛骂了乌恩奇。 乌恩奇头脑简单。他以为阿合马以为李雪萌和顾远通奸,以后就没自己事了。 “要是阿合马问起你,你就说自己是帮顾远和李雪萌送信的,知道没有?”小靛没好气地命令乌恩奇。 乌恩奇坐在山庄一处僻静林子的地上,怀里抱着小靛,托着小靛的肚子。 “好,小靛说什么都好。” 肚里的小孩踹了乌恩奇一脚。乌恩奇心里美滋滋的,什么糟心事都忘了。 小靛还是不放心。“要不你先离开大都,等风头过去,再回来?” 这不行,乌恩奇只想陪着小靛和她肚里的孩子,他才不要离开大都。“我没事。” 小靛推开乌恩奇。“什么你没事?要是我们没骗过阿合马,他杀了你怎么办?” 乌恩奇亲了小靛一口。“你关心我?” “都这时候了,你还闹。” 乌恩奇没闹,他是真心陷在爱情里出不来了。不管是生是死,他都要陪着小靛。 “我累了,先回去了。”小靛从乌恩奇的怀里站起来,“你先躲躲吧。” “我没事。”乌恩奇还是那句话。 “你就不能不逼我担心你?” 乌恩奇一听小靛是真关心自己,傻呵呵地笑了,还是说,“我没事。” 乌恩奇抱住小靛,央求小靛再陪他一会儿。 “你真缠人。”小靛坐回乌恩奇怀里。 她越想越觉得李雪萌是个祸患。一定要除去李雪萌,否则便是寝食难安。 小孩儿踹了小靛一脚。小靛把乌恩奇的手放在小孩儿踹脚的位置,揉了揉。小孩儿不踹了。 “该是个儿子吧。”小靛说。是儿子,她的地位就不一样了。 乌恩奇摸着小靛的腰身。怀孕后,小靛胖了许多。她本身骨架子就大,现在更显得有些魁梧。渐渐远离了汉人以瘦为美的风尚。 乌恩奇不在意。他本来也不是汉人。 “我娘说,怀孕女子胖得多,多半怀的是女儿;不胖的,多半是儿子。这该是我们的宝贝女儿。” “你…”小靛气炸了。乌恩奇又说自己生不出儿子,又说自己胖。“我不理你了。” “我就喜欢女儿。” “走开。”小靛推开乌恩奇,愤怒地走了。 李雪萌躺在阿合马怀里,欣赏阿合马用胡子编的辫子,闻着阿合马身上的味道,感觉整个人又困困的。 “醒了?”阿合马问。 李雪萌不动也不说。 “生气了?” 李雪萌用手指戳戳阿合马的胸口。 “膝盖痛?痛得动不了了?”阿合马问。 知道你还问。 “那正好。”阿合马小声说。他从李雪萌的头顶开始亲,一路亲下来,亲过李雪萌的脖子,继续往下。 谁准你乱亲的? 李雪萌本能地用膝盖去顶阿合马。膝盖一弯,正好扯动伤口。 “痛痛痛。”李雪萌叫出来,正中阿合马下怀。 阿合马笑得开心。气得李雪萌咬了阿合马一口。 我也不能一个人痛。 李雪萌第二天才回到自己屋,一回屋她继续躺着。 真搞不懂小靛为什么一定要和自己作对。怕不是脑子进屎了。 李雪萌听见开门声,知道小靛回来了。 她不想理她,膝盖上是阿合马亲手敷的药,还疼着。李雪萌记仇,装睡。 她不想置小靛于死地,但也不能任凭小靛害自己。 小靛把因因果果想了个遍。小靛讨厌自己,无非是因为自己知道小靛偷情,有了制约小靛的筹码。 如果这筹码没了。小靛该不会再把自己当仇敌。 这样想着,李雪萌突然有了主意。 她一下坐起来,一瘸一拐地跑进顾霜屋里,叫出顾霜。 “姐姐有事?” 两个膝盖疼的人,靠着墙壁对话。 “你把顾远叫出来。” “姐姐要做什么?” “偷情。” “偷情?” “反正你把顾远叫出来。” 顾霜就是听话,让她叫顾远,她就真的叫了顾远。 李雪萌一早摸清小靛和乌恩奇幽会的地点,和小靛同时进行幽会,“吓死”小靛。 小靛以为李雪萌和顾远并不是真的偷情,看见两人约会,着实吓了一跳。 四个人大眼瞪小眼,真是“快活”。 “你走吧,顾霜找你。”李雪萌对顾远说,然后淡定地看着小靛。 “那…你也先走吧。”小靛对乌恩奇说。乌恩奇走得没顾远爽快。他是真喜欢小靛。 小靛朝李雪萌走去,李雪萌对她笑笑,自个儿跑了。 第五十八章 催产 小靛跑不过李雪萌,只好慢慢走回屋里。 李雪萌早就在屋里等她。她见小靛走得气急败坏,心里好笑。 “你什么意思?”小靛问。 “你什么意思?”李雪萌反问。 “我…”小靛看着李雪萌,“你和顾远是真的…?” “你和乌恩奇没断?” “那又怎样?”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别在谁面前装好人。这府里一百多位妾室,我算是看清楚了。阿合马可以宠我一时,不可能宠我一世。 我们都一样。从阿合马那儿拿钱,在外面养男人,各取所需。不让阿合马知道,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不行吗?你干嘛非要整我?” 李雪萌说的话很明白。这下两人都抓着对方的把柄,谁也不占便宜。各自偷情,各自荣华,谁也别想捉弄对方。 小靛发现李雪萌也不是一只无缝的蛋。她的心情突然好多了,觉得有人和自己站一条船上犯法,总不算“孤单寂寞”。 “我没想害你。”小靛还真说得出口。 “我也不想害你。” “那好,我们各自记住自己今天说的话,不然谁也别给谁留情面。” “行。” 李雪萌信了小靛。 接下来的一阵子,小靛没有再对李雪萌下手。一方面没必要,另一方面小靛也没有精力。 她进入难挨的孕晚期,每天除了睡觉就是睡觉,脑子几乎停转。 不过小靛见乌恩奇的频率倒是提高了。相应的,顾霜见顾远的频率也提高了。算是以示公平。 小靛愈来愈放肆,经常把乌恩奇留在屋里,一留就是一天。 阿合马也不来看她,她情感缺失,越临近生产,越想有人呵护自己,哄着自己,就算什么都不做,抱着自己也好。 “阿合马还没找过你吗?”小靛躺在乌恩奇怀里问。 “没有。” 真是奇怪。阿合马就是再相信李雪萌,也该叫去乌恩奇,问问。小靛有些不安。 乌恩奇不以为然,让小靛不要担心,兴许阿合马太忙,忘了。 阿合马这种顶狡猾的人。怎么可能忘了。 小靛摸着自己的肚子。 按和阿合马发生关系的时间算,孩子应该快要出生了。这阵子,小靛确实也被孩子压迫得难受,她想快点卸货。 “张大夫说,这孩子长得比一般孩子大。”小靛说,“我让张大夫开一副催产药,把孩子生了吧。” “这么急?”乌恩奇摸着小靛的肚子,“娘说,早生产的孩子不好养活。” “怎么什么都是你娘说,你就没有半点主见?” “我觉得,娘说得对。” “我看你就想把我气死。我不管你,我就要生,我现在就要把他生出来。” “好好好,你别激动。”乌恩奇抱紧小靛,“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靛不再张牙舞爪,又开始焦虑起来。 “世人都说,这女人生产就是一条腿迈进鬼门关,我会不会死?” “不会。” “我死了,你就可以找个寻常女子结婚。” “小靛不会死的。” “你会不会盼着我死?” “你死了,我喜欢谁去?” 两人开启“琼瑶模式”,说着甜蜜的“废话”。 类似这样的对话,李雪萌听过一次,差点被恶心到呕吐。也怪不得阿合马不常来小靛屋里,阿合马才懒得配合小靛“演琼瑶戏”。 李雪萌觉得,阿合马的兴趣爱好,除了算计,就是被自己骂。 顾霜在小靛门外听了许久,像在看戏,捂着嘴憋笑。 李雪萌把顾霜拽走了。让她不要惹事。 小靛在屋里和乌恩奇“达成共识”,决定第二天就问张大夫要催产药,免得夜长梦多。 小靛烧香拜佛,祈求老天送自己一个儿子。 张大夫答应帮助小靛生产,可他愁容满面。李雪萌看见他从小靛屋里走出时的表情。张大夫眉头紧锁,都快解不开了。 “你说,小靛的孩子是不是有问题?”顾霜见状,问李雪萌。 “不知道。”她不喜欢小靛,但也希望小靛没问题。 “你看那个乌恩奇那么大的个子,站在小靛旁边就像巨人一样。两人明显不是一个品种,生出来的孩子能好吗?” 种族隔离? 李雪萌点了下顾霜的额头。“一天到晚瞎想。” 隔了一天,张大夫来给小靛诊脉,却没有给小靛药方。他说自己忘了,小靛也没说什么。 可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张大夫都说自己忘了。 小靛再信他,就有鬼了。 “你什么意思?”她没好气地质问张大夫。 “姑娘莫要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不就让你给副药吗?为何推三阻四?” “这生孩子讲究瓜熟蒂落,贸然提早生产,恐对母子不利啊。” 小靛更加恼火。自己的事张大夫又不是不知。要等到瓜熟蒂落,那就是一个多月后的事情。哪有女子晚一个月生产的。 “张大夫有话直说。是不是我这孩子有什么问题?”小靛问。 “问题倒是没有。” “那你怎么回事?” “我明日,明日必把方子递上。” 小靛决定再信一日。 次日,张大夫终于“无可奈何”地送上方子。 小靛让乌恩奇来到自己屋中,喝下药,开始等反应。 她躺在乌恩奇怀里,把乌恩奇当成一张靠背床。 “等下我要生了,你就去找阿裘,让她去找张大夫和阿合马,他们会叫产婆来的。”小靛嘱咐。 “那我呢?” “你回到岗位等我好消息。你千万不要躲在屋子周围,知道吗?万一阿合马看见你,那就不好办了。” 乌恩奇不回答。 小靛猜他不会答应。 “你就听我的。”小靛不想和乌恩奇争执。她本来就慌张,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生了。 小靛等了许久,还是没有感觉。张大夫不会耍自己,给自己假的催产药吧。 小靛坐起身,想让乌恩奇去找张大夫,却感觉一小汪水流了出来。 “我好像出血了。”小靛推开乌恩奇,她没有很痛,“你去找阿裘,快点。” 乌恩奇走了,正好在门口撞见李雪萌。 第五十九章 谋杀 乌恩奇不相信李雪萌,便没要李雪萌帮助。 李雪萌从窗户向内窥探一眼。 小靛躺在床上。她开始有了阵痛,但还不是很剧烈。 女人生产,从开指开始,少则3、5小时,多则一两日。小靛这才刚开始,有她好痛的。 李雪萌觉得事不关己,便在院里等着。免得小靛发生意外,怪罪自己。反正马上就会有产婆、大夫还有阿合马,不需要李雪萌操心。 张大夫和产婆来得倒快,只是阿合马迟迟不来。许是公务缠身。 产婆和侍女到来后,大伙忙开了。阿裘急得想进去,却被产婆拦在外面,只好干着急。 李雪萌让阿裘淡定点。这是阿合马府邸,请的也该是大都最好的接生班子。 小靛在屋里先是没什么声响,过了一会儿开始喊得声嘶力竭。 李雪萌虽没生过孩子,但基本产科知识还是在纪录片里看了一些。正常情况下,产婆该让产妇少喊些,省点力气,正式生的时候再用力。 可这产婆放任小靛不管,随她叫喊,不知是不敢命令小靛,还是不敬业、专业水平不足。 小靛在屋里迎来了她的疼痛巅峰。她没想过生孩子这么痛,痛得她分分钟想了结自己。 产婆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看着地面,什么也不做。房里的侍女们也是。 产婆不应该忙前忙后吗?怎么置身事外? “帮帮我。”小靛伸出手,向产婆求救。 产婆不为所动,继续无所事事地站着。不管小靛怎么呼救,就是不理。她也是心惊胆战。好歹面前也是一条人命。若是因为自己不管不顾死了,可是要遭报应的。但她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总不能出尔反尔。 于是产婆只好看着地,没脸看着小靛。 小靛痛过一阵,有了思索的余力。 这个产婆定是受人指使。她绝望地看着产婆和一众侍女。 想弄死我是吧,就凭你们也想弄死我。小靛不信了。她一个人也能把孩子生出来。到时候,这个孩子阿合马不认也得认。他还要好好把这孩子养大,给他们母子锦衣玉食的生活。 李雪萌拉着顾霜和阿裘回了自己屋。小靛从白天生到晚上,阿合马姗姗来迟。 说来也巧,阿合马一到,屋里便传出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 阿合马非但没有喜悦,表情更像是吃了只苍蝇。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产婆出门,心惊胆战地对阿合马说,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是,是个女娃娃。” “嗯。”阿合马面无表情。 “要,要,抱出来给大人看看吗?” 阿合马没有兴趣。阿裘倒是很积极,她帮阿合马抢答了,急着说“要”。 阿合马没有说她,既然她想看,就让她看吧。 阿裘看到孩子,受了一惊。急忙用襁褓的一角半遮住孩子的脸。 小靛这是倒了血霉。这孩子怎么和乌恩奇长得这么像。特别是嘴唇上方的那颗小痣,根本一模一样。 阿裘本能地觉得不能让阿合马看见。她紧紧抱住孩子,不让侍女抱走。 李雪萌就是个看热闹的。她见小靛生了,长舒口气。站在阿合马身边,等着待会儿“礼貌性”的进去看看小靛。 一般来说,孩子生完,产妇该是不痛了。 可屋里突然传出一声小靛声嘶力竭的叫喊,喊得李雪萌心里发慌。 阿合马依旧很淡定,对孩子和小靛都不上心。 产婆匆匆跑来。说小靛生是生了,但是胎盘粘连,后来又开始大出血。 她闪烁其词,眼神飘忽,明显在骗人。可阿合马丝毫没有质疑。李雪萌觉得不对劲,急着进房间。 产婆意图拦住她,却被一把推开。 李雪萌进屋时,小靛已经不叫了。被子盖住小靛的身体,李雪萌可以看见床单上漏出的血迹。小靛因为失血,脸色苍白,身体痉挛。她一直在发抖,像是冷极了。 产婆想要解释。 李雪萌不想听她“讲故事”。“怎么做事的?滚。”李雪萌对产婆吼道。 产婆连忙退下。 小靛的血流得停不下来。按这出血量,不输血就没救了。可这元朝,要怎么输血? 李雪萌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去找顾远。她往屋外跑,经过床榻时被小靛一把抓住。 “别,别走。”小靛对李雪萌说。只要李雪萌在屋里,她们就不会继续残害自己。 “你想说什么?”李雪萌趴在床头问。 小靛看着屋里的侍女。李雪萌让她们全部滚蛋。 小靛指着窗户,一个人影正往屋里爬。“你让他出去。” 是乌恩奇。乌恩奇要是爬进来,被阿合马发现了,他就死定了。 小靛指着乌恩奇,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让他快走。可乌恩奇不听,他一定要陪着小靛。就算是死。 小靛被乌恩奇急哭了。她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乌恩奇也活不了了。 或许一早就应该听李雪萌的,离开府邸,和乌恩奇双宿双飞。她就是把阿合马想得太简单,才被算计到如此地步。阿合马从一开始,就想杀死她。 小靛越来越冷。 死就死了。她虚脱地想。可是孩子呢? 阿裘想把孩子抱给小靛看,小靛不看。看了,她就舍不得死了。 小靛决定把孩子托付给李雪萌和阿裘。特别是阿裘。她的父亲是朝廷命官,哥哥与阿合马关系甚好。阿裘是有能力保护孩子的。 若不是阿裘家人与阿合马的那层关系,阿裘早在府邸因行为不轨,被阿合马杀了。 阿裘满口答应。 小靛失血得越来越厉害,她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冷。然后她不动了,不瞑目地睁着眼睛,满是怨恨。 阿合马是在小靛死后进的屋子。 这是一早预想的结局。丝毫不差。所有人都到齐了。 阿合马一掀被子,把小靛盖上,免得她“瞪”着自己。 然后,阿合马走向蹲在床边的乌恩奇。“她死了,陪她一程?” 阿合马手起刀落,匕首划过乌恩奇的脖子,隔断了他的动脉。鲜血飞溅,乌恩奇的血和小靛的血融在了一起。 第六十章 养孩子 乌恩奇倒下了。这是李雪萌第一次见阿合马杀人。利索、果断。像是没有感情。 顾霜在窗外看着从乌恩奇颈项汩汩流出的鲜血,一屁股坐在地上。 太恐怖了。顾霜不是没见过死人,只是没见过“笑面虎”如此杀人。 乌恩奇的命在阿合马眼里根本不算命。杀他比割稻穗还简单。不需要犹豫,没有丝毫负罪感。 若是有一天阿合马想要杀死自己立功,或许也是这般情景。前一秒还笑着,后一秒便脑袋搬家。 顾霜的眼泪从眼眶里缓缓流出。之前阿合马给予的如同父亲般的温情在这一分钟消失殆尽。他重新变回了那个大恶人阿合马,那个残害汉人的大恶人阿合马。 阿合马看着阿裘,想把孩子从她手里抢过来。但阿裘不放。她就这么死死瞪着阿合马,瞪得阿合马恼火。 但阿合马又不能把阿裘怎么样。虽然这个女人向来不安生,但杀了她,只会因小失大,招致更大的祸患。 阿合马一耳光扇在阿裘脸上,把阿裘扇到地上。“那么喜欢,这孩子就送你了。” 阿合马转身,背对着阿裘,让李雪萌和自己一起走。“霖儿,走了。” 李雪萌没应声。 阿合马又喊了声。“霖儿,走了。” 李雪萌这才跟上去,往门外走。 顾霜看见阿合马,坐在地上,往后挪了挪,和阿合马保持距离。 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阿合马心想。不再看顾霜。 院里的下人们跑进屋里,收拾残局。 阿合马表面上没有受“小靛之死”的影响,但却神情忧郁。 李雪萌坐在桌前发呆。阿合马喊了好几声,让李雪萌上床,她都没有听见。 “睡觉。”阿合马恶狠狠地说。 李雪萌回神,转身看着他。“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对不对?”她问。 阿合马没有否认。 “小靛早就想走了,是你故意不让她走。每次她想离开,你就用金银首饰困住她,让她打消出走的念头。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准备杀了她,我说的没错吧?” 阿合马整理被子。“不应该吗?” “你为什么这样做?你有那么多女人,还多是掠来的,你凭什么要求每个人都对你忠诚?你明明可以警告小靛,然后把她扔出府邸。你为什么非要她死?就为了你的面子?” 阿合马不想讨论这个问题。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符合法律。在元朝,只要丈夫发现妻妾偷情,便有权利处死奸夫**。 “她活该。”阿合马说。 “你又没喜欢过她。你不喜欢她,还要求她一心一意对你。无耻、龌龊。”李雪萌骂道,“那如果有一天我出轨了,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对吧?” 阿合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李雪萌面前。他捏住李雪萌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 “我不会让你那么轻易死的。我要让你脱衣受刑,把你千刀万剐。”阿合马说完,松开手。 李雪萌被捏得下巴疼。阿合马就是个恶魔。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小靛从后院溜出府邸。有门不走,非要当贼,你们偷偷摸摸出去做什么?你要是有本事再溜一次,信不信我宰了你?” 阿合马的耐心用完了。他把李雪萌一个人留在屋里,自己走了。 初秋的夜微凉、萧瑟。风吹在阿合马的脸上,并没有把他吹醒,反而让他越来越迷糊。 谁也别想给他阿合马扣绿帽子,除非他找死。 阿合马觉得自己没错。只有制造小靛难产死亡的假象,才能在惩罚**的同时,保全颜面。小靛这个女人一心只想着钱,利欲熏心。 阿合马支走下人,一个人躺在后院的亭子里,感受初秋的夜晚。有本事就化成厉鬼抓我。阿合马想。 他恍惚间想起自己当初是为了补偿才接小靛入府。如今,他把小靛姐妹俩都害死了。死了好,死了省心。 阿合马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回屋,李雪萌已经不在了。之后的几天,他好几次去找李雪萌,但李雪萌说自己病了,不愿见阿合马。 李雪萌这一“病”,就“病”了半个月。她在故意回避阿合马。连同顾霜也是如此。 小靛住的屋子被打扫干净,那样死寂,就和引住曾经住过的屋子一样。李雪萌院里从此有了两间鬼屋。 不过孩子的到来,让鬼屋里有了点点生气。 阿裘带着小靛的孩子住进小靛屋里。这孩子虽然早产,但发育得不错,就是爱哭,特别是晚上。把小靛院里的人吵得无法入睡。 又因为这个孩子注定不得阿合马宠爱。于是人人都像对待瘟疫一般看待这个孩子,各个敬而远之。 阿裘无可奈何,只好搬去小靛屋里。 “怎么这么瘦?”李雪萌看着小靛的女儿,摸摸她的小脸蛋。 “只喝米汤,怎么长大?”阿裘抱怨。 李雪萌所在的院子被阿合马隔离了。他不给孩子请奶妈,不允许院里的三人和其他妾室一同进食,每天的食物都由专人送来。 虽然饮食上没有亏待,但其中并没有孩子可以食用的乳制品,只有一些米汤。阿合马还禁止阿裘向家人请求援助。分明就是要饿死孩子。 小孩每天没有营养,刚喝完汤一会儿就饿了,饿了就狂哭,惨兮兮的。 “会不会饿死?”阿裘问。 “不会。”李雪萌说。得想个法子,弄点奶来,“我来想办法。” 李雪萌把孩子还给阿裘。她要溜出府去,给孩子弄点吃食。 李雪萌从后院的小洞爬出府邸,她去找了顾远,问他新生儿应该喝什么奶。 答案自然是人奶。凑巧珠帘秀的朋友近来做了母亲,奶水充足。珠帘秀好说歹说,问朋友要了母乳。 李雪萌拿着一小罐奶回府,心想这回有救了,即便以后没有母乳,就是弄些羊奶也比米汤水好。 李雪萌原路返回,却发现后院的小洞被堵住了,这么推也推不开。 李雪萌想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进去,却被侍卫拦住。 第六十一章 回不了家了 侍卫说,根本没听说过李雪萌这号人。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下李雪萌回不去了。 这该死的阿合马,竟说到做到,不让自己回府邸。好啊,不回就不回,看谁耗得死谁。 李雪萌索性去栈开了间房,住上一夜。阿合马找不到自己,看他急不急。 房开了,李雪萌数着手上的钱。大餐是吃不了了,也就再够买两只包子。算了,不吃了。 李雪萌饿了一晚。 饥饿让她做起噩梦。梦里李雪萌在前面逃,黑衣人在后面追。李雪萌跑得精疲力竭,可还是被黑衣人抓住了。 黑衣人把刀架在李雪萌的脖子上,把她压送到大都人来人往的所在。 她被绑在一只大木凳上,众目睽睽之下,脱衣施刑。黑衣人的板子打得不痛,但周围人的眼光向利剑一样刺在李雪萌身上。 她被当成十恶不赦的通奸荡妇,受万人唾骂。而阿合马却威风凛凛地站在一边,监督杖刑的实施。 李雪萌伸手拉住阿合马的衣摆,好说歹说。可阿合马就是不愿放过自己。 李雪萌在梦里哭得稀里哗啦。阿合马没有半点不舍,甚至连看都没看李雪萌一眼。像是恩断义绝。 李雪萌哭着哭着从凳子上摔了下去,这才从梦中醒来。 她的眼眶红了,枕头被哭湿了。要多可笑就多可笑。 “死人。”李雪萌把枕头当成阿合马,扔在地上。 怎么梦里都是这个死贱人?火大。老脸都丢光了。 李雪萌躺上床,看着床幔发呆。她本该好好思索怎么把母乳带进府邸。可她的脑子乱的很,阻止了思考。 满脑子都是阿合马。 你不要我,我还不要你呢。李雪萌朝床幔翻了白眼,换了睡姿。 顾霜在府里等了李雪萌一夜。李雪萌没回来,她便急了。 顾霜跑去后院,发现洞口已被修补。她知道大事不妙。阿合马必是派人监视了李雪萌。见她溜出府邸,便要借此好好教训她一番。 姐姐还回得来吗? 顾霜急匆匆跑去找阿裘。 “姐姐有难,你得想办法救她。她可是为了这孩子才铤而走险的。”顾霜说。 阿裘抱着孩子,看着顾霜。“可我有什么办法?” “你…我出不了府,你出府找找姐姐。你背景深厚,阿合马不会把你怎么着。” 阿合马确实不会把阿裘怎么着,可他会把这孩子怎么着。 这半个月来,阿裘和这孩子形影不离,就是怕阿合马突然生气,杀了孩子。 阿裘不敢冒险,又不好意思果断拒绝顾霜。 她摇着孩子,“假装”哄孩子入睡。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顾霜气愤地问。 阿裘还是不理她。 顾霜生气了。抢过孩子,重重放在床上。阿裘这是什么意思? “你干什么?”阿裘急了。 “你干什么?” “我出府,阿合马杀了这孩子怎办?” “那你让霖儿姐姐怎么办?” “要不,我让你偷偷出府?” 每天早上,厨房都会从府外进菜,下午再将空桶送出。阿裘让顾霜躲在空桶里,从府中溜出。只要第二日早上,她再躲在桶中回来。大抵是可以躲过阿合马耳目的。 无论顾霜怎么说,阿裘就是不愿出府。无可奈何,顾霜只好自己出府了。 顾霜按照阿裘的计划,果真顺利溜出。 她第一时间去找了哥哥和珠帘秀。 顾霜去到玉仙楼的第一时间,并没有看见珠帘秀。而在戏院外看见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子。他该是班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几个去看戏的文人雅士都和他打着招呼,且十分恭敬。可见男子地位。 顾霜看他的身型、脸庞,像是愣住了。世上竟有如此翩翩君子。 男子招呼完人,发现顾霜一直看着自己。他走上前来,主动与顾霜对话。 “姑娘可有事?” 顾霜恍然回神。“我找帘秀姐。” 男子将顾霜引进门来,将珠帘秀唤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珠帘秀没有想到。 “我来找霖儿姐姐,她可在这儿?” “霖儿昨天就走了。怎的?她没回府?” “不是她不想回,是阿合马不让她回。他们吵了一架。阿合马说霖儿姐姐要是再擅自出府,就不要回来了。我们只当他一时气话,竟没想到他说到做到,不让姐姐回去。我只好来找她了。”顾霜把前因后果细细说来。 珠帘秀不禁笑了。 阿裘能想出让顾霜出府的方法,李雪萌何尝想不到回去的方法。她不回,不过是和阿合马赌气。 阿合马不让她回去,她就故意不回去。看阿合马紧不紧张。 如此看来,两人对对方都上了心,才变得如此矫情。 “你笑什么?”顾霜问。 “没什么。你也别急。虽说霖儿不喜欢小靛,但孩子总是无辜。昨天的母乳没能送进府里,今天,她必要再找我一次。你就安安心心在这儿看戏,戏看完了,她也就来了。” “姐姐当真?”顾霜有些怀疑。 “你定要信我。” 顾霜将信将疑,终于还是听话地看了戏。 “这姑娘是谁?”欠耍俏问。 “阿合马的干女儿。”珠帘秀答。 “倒是夭桃秾李。” 珠帘秀笑笑。这一年顾霜长大不少。个子高了,五官也长开了,变成了大姑娘。漂亮许多。 今天演出的戏是欠耍俏主演的《单刀会》。欠耍俏频频看向台下的顾霜。顾霜发现他的注目,害羞地低下头,充满少女的青涩。 欠耍俏习惯了珠帘秀大大咧咧的性格,猛地看见羞涩内敛的姑娘,觉得十分有趣,像是冰泉里注入一丝暖流。 珠帘秀果真料事如神。傍晚时分,李雪萌来要母乳了。 “说好要好好待在府里,怎和阿合马闹了别扭?”珠帘秀故意拿李雪萌打趣。 “谁要和他在一起。” “哟,口是心非。” 李雪萌不想回应话题。 “我说你,”珠帘秀推推李雪萌,“你就和顾霜一起溜回府吧。免得你日夜相思,魂不守舍。” “姐姐惯会胡说八道。我才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李雪萌恶狠狠地回。 她把母乳放在桌上,转身就跑。“你把东西交给顾霜,我不回去。” 第六十二章 小青这名字,不好 “诶。”珠帘秀想叫住李雪萌。她追上去。也不知李雪萌拐进哪条巷子,竟连个人影都没了。 珠帘秀不放心,让师妹等下把母乳交给顾霜,自己去找李雪萌。 阿合马一连几日没来院里找李雪萌。阿裘以为今天他也不会来。没想到阿合马竟来了。 这下不好。别说李雪萌不在,就连顾霜也不在。没法交代。 阿合马先去了李雪萌屋,发现屋里空无一人。阿裘本打算假装自己也不在。可孩子一点不帮忙。阿合马准备走的时候,她啼哭了一声。 阿合马理所当然地走进阿裘屋里。阿裘正抱着孩子,希望她少哭点。可惜孩子不听话,哭个不停。 阿裘看见阿合马,没有任何表示。她的注意力大都倾注在孩子身上,甚至趁着昏暗的灯光,白了阿合马一眼。 阿合马吃了闭门羹,硬是把孩子抱在自己手上。 阿裘如母鸡护小鸡般紧紧站在孩子身边。 “这孩子叫什么?”阿合马问。 “小青。” 小青…怎么叫这名字。 阿合马看着怀里长得和乌恩奇差不多的小女婴。真是和小青没有半点相像。这就是命。做坏事总会露馅。 无论是李雪萌,还是小青,其实都是阿合马喜欢的长相类型。刚纳来小青的时候,阿合马还是挺喜欢她的。 只可惜阿裘比他下手更快。自己还来不及亲近小青,阿裘就先下手为强,朝“无知少女”伸出“魔爪”。 至于阿裘和小青有没有发生什么,阿合马不确定。虽说小青有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若是问她,小青必会直言不讳。 但阿合马不想问。他本就有顾虑,万一证实了,只会觉得愈加“恶心”。 阿合马必须耐下性子,少闻少问,才能忍受阿裘的“抢人”行为,忍住杀掉她的冲动。 所以阿合马从未召过小青,就是想眼不见为净。 这样算来,小青的不幸多半也有阿裘的缘故。 “小青这个名字,不好。”阿合马说,“叫阿米娜吧。” 阿合马送给孩子一个具有讽刺意味的名字。阿米娜包涵忠诚的意思。小靛没有做到忠诚,小青在阿合马眼里也没做到忠诚,所以他希望这孩子能做到。 阿合马把孩子放在床上。 孩子哭得让人心烦意乱,好像在控诉阿合马杀了她妈妈。 阿合马不想看她了。孩子却突然睁开眼睛,傻愣愣地看着阿合马。然后止住哭泣,对着阿合马笑了。 小鬼,笑什么?阿合马不耐烦地想。我又不是你爸。 小鬼不管,就是冲阿合马笑。阿合马想起忽辛出生的时候。那孩子一出生就会睁眼睛,还会对自己笑。比抹速忽那傻儿子强多了。 阿合马刮了下阿米娜的鼻子。笨孩子。 阿合马把孩子还给阿裘。“给你。” 阿裘以为阿合马会勃然大怒,没想到他一点儿也没生气。阿裘有些看不懂了。 她呆呆地看着阿合马离开院子,连李雪萌和顾霜的消失也没提起。 阿合马出门,找了两个下人,吩咐了些东西,然后大手一挥,让下人们办事去了。 阿裘没听到阿合马的吩咐。 只要不害着孩子,别的她不想管。 阿裘回到屋里,希望明天一大早,顾霜可以带来好消息。 晚上,阿裘刚要抱着孩子睡下,却听到院里一阵“杂音”。 她推门而出,院里站在阿合马的下人和两位年轻妈妈。 阿裘一惊,以为是抢孩子的,把孩子抱得更紧。 “阿裘姑娘,这位是大人请来哺育阿米娜的奶妈,这位是大人派来照顾阿米娜的婆婆。还请姑娘好生安置了二位。” 下人的话言简意赅,多余的话一句未说,匆匆退下。 阿裘纳闷着阿合马怎会毫无征兆地接纳了孩子,怎会给予这孩子和其他子嗣相同的待遇。 阿裘发了会儿呆,发现两位妈妈还站在院里。急忙把她们安置在引住原来的屋里。 不管阿合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至少对阿米娜来说,这是个好消息。 阿合马是不会做无益之事的。派来两位妈妈不仅是为了照顾阿米娜,更是为了监视李雪萌和顾霜。 看她们下次还能不能借着找奶的由头溜出府邸。 珠帘秀几乎把整个大都翻了个底朝天,可就没找到李雪萌。 珠帘秀以为就李雪萌现在的财力,怎么也会找家大栈住下,或是找家大酒楼吃喝。可她跑遍大都的高端酒家,都没找到李雪萌。 最后,珠帘秀竟在一家中等规模的栈里找到了关于李雪萌的一丝半缕线索。 店家说李雪萌并没有钱,她没有打赏,甚至连早晚饭也没吃。今天下午李雪萌退房以后,他也不知道李雪萌去了哪里。 珠帘秀失望地走出栈,发现身后有个黑衣人好似在跟踪自己。 她往前走了两步,黑衣人也往前走了两步。 她向后看去,黑衣人躲进巷子,不让珠帘秀发现自己。 业务业余。 平日里跟踪珠帘秀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痴汉”。可“痴汉”不会把自己打扮成黑衣人的,除非变态。 所以这个人,应该是跟踪自己,寻找李雪萌的。 珠帘秀漫无目的地走到小桥上。 黑衣人突然不走了,就是珠帘秀看着他,他也不逃。另一个黑衣人对他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个黑衣人堂而皇之地走了。 奇怪。 既然黑衣人不跟着自己,那珠帘秀就跟着黑衣人玩玩。 黑衣人往城郊的树林跑去,珠帘秀紧跟其后。远远地,她听见林子里有“啪啪”的打板子的声音。 这黑灯瞎火的,怎么会有人打板子。而且听声音,打得也不厉害,每隔几十秒才打一下。不像是打在人上,倒像是打在木凳上,跟闹着玩似的。 珠帘秀走近,看见一位女子被扒了裤子,绑在凳子上,一声不吭。 板子几乎没打找她,实实在在打在她身下的凳子上。 “你们干什么?”珠帘秀指着一众“行刑”的黑衣人喊道。 黑衣人闻声,落荒而逃。 第六十三章 排队看病号 珠帘秀跑上前去,被绑的果然是李雪萌。她给李雪萌松绑。李雪萌嘴里渗着血丝。 “不许咬舌头,乖。”珠帘秀抱住李雪萌。她带李雪萌迎着夜色,回了玉仙楼。 李雪萌不想进去,可拗不过珠帘秀坚持。 珠帘秀给李雪萌开了间空关的小房间。 “要洗洗吗?”珠帘秀问。 李雪萌摇头。她什么兴致都没有。 阿合马这人简直欺人太甚。自己好好走在路上,突然来了几个黑衣人,用刀架住自己脖子,压去了小树林。 李雪萌被强行绑在凳子上,还被几个大男人扒了裤子,脱衣受刑。板子雷声大雨点小,一看就是阿合马的杰作。他有意捉弄自己。 自己长这么大,就没在陌生男人面前露过屁股。根本就是侮辱。 李雪萌气极了。差点“以暴制暴”,咬舌,自尽在阿合马的手下面前。 珠帘秀看见那幕,何尝没有猜出这是阿合马的阴谋。 没想到年过不惑、大权在握的朝廷“要员”阿合马竟如此幼稚,想出这么“无聊”的手段惩罚私自出府的李雪萌。 这两人真是越怄气越傻气。 李雪萌如此要面子一人,怎可能因阿合马的捉弄举手投降。她必定怒气更甚,恨不得手撕了阿合马。 要是有机会遇见阿合马,珠帘秀真想好好说道说道他,免得他老挑战李雪萌的底线,两人越行越远。 李雪萌缩进被子,说自己睡了。 “我陪你。”珠帘秀说。 “不用。” “你打算和我断交?” 李雪萌谎称“没有”。但她骗不过珠帘秀。李雪萌的好强性子不允许她在别人面前丢脸。她在珠帘秀面前失了这么大的面子,八成往后是不想见着珠帘秀了。 “我就陪你睡一夜,怎么了?从前不也睡在一起。这几日不见,生分成这样。” 李雪萌找不到理由推辞,只好往里睡了点,给珠帘秀腾出地方。 李雪萌缩成一只虾米,背对着珠帘秀。她真的气急了。自己又没有偷情,不过出来讨点奶,好让屋里的小屁孩活下去。阿合马是傻子吗?连这都看不清。 李雪萌抓着被子,累极了,也不想想了,没多久便睡着了。 第二天,珠帘秀醒来,感到喉咙又干又痒。恐怕是昨晚吹了冷风,有些伤风。 自己姑且如此,不知缺了衣裳的李雪萌怎样。 珠帘秀摸摸李雪萌。她还没醒,身体热得像只刚出炉的烧饼,却主动把被子裹紧,好像很冷。 “霖儿,霖儿?”珠帘秀叫了两声。李雪萌没应。 她鼻塞、咳嗽、头疼,口干舌燥,浑身没有力气。整个人窝在被窝里,动都不想动。 “你发烧了。” “嗯。”李雪萌的声音是哑的。 元代不比现代,别的不说,至少感冒药没现代厉害。感染风寒可是要死人的。 珠帘秀帮李雪萌盖好被子。“我去找关大夫。” 珠帘秀来到隔壁小医馆,却没有找到关大夫。听人说,关大夫一早去找“杨补丁”讨论曲词了。还好顾大夫在。 李雪萌睡得头晕脑热,醒来还看见顾远这个“死人头”,瞬间更加恼火。 顾远一整套“望、闻、问、切”下来,颇有些老中医的腔调。 “就是感冒发烧。我给你煎服药,弄些冰,你很快就能好的。”顾远说着摸了摸李雪萌的额头。 “嗯。”李雪萌懒得搭理。 顾远俯下身子,近距离地对李雪萌笑。“原来你也会生病?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见你生病。” “滚。”李雪萌转过身。 她怎么可能没生过病,她只是不希望自己生病的样子被顾远或者其他任何人看见。展现在他人眼前的李雪萌,必须“无坚不摧”。 李雪萌用被子遮住脑袋,不想看顾远“窃喜”的模样。 珠帘秀端着水,在门口偷看二人。李雪萌果真不大喜欢顾远,如果来的是阿合马,两人定会打闹一番,假装互不在意地卿卿我我。 顾远继续逗李雪萌,想和她套近乎,可李雪萌不理他。顾远只好站起身,给李雪萌煎药去了。 珠帘秀向后退了退,准备进门送水。 她后退一步,踩在身后人的脚上,吓了一跳。 “呀,”珠帘秀看着突然出现的阿合马,“吓人一跳,你来做什么?” 珠帘秀把阿合马往外推了推。 “谭霖儿呢?”阿合马凶巴巴地问。 他以为自己给个下马威,李雪萌就会乖乖回家。没想到等了一夜,顾霜倒是回来了,却没见李雪萌的影子。 “还有脸问。”珠帘秀鄙视地说,“病了。如今可是秋天,她又不是你,皮糙肉厚,吹了这许久冷风,自然生病。” 珠帘秀说着,把阿合马拉到一边。“我若再看见你欺负她,定不饶你。” 说话间,顾远从李雪萌屋里出来。 阿合马表情一冷,更加生气。心里思索着,昨晚没有打错。 阿合马往屋里走,珠帘秀挡都挡不住。李雪萌脸朝里睡,没有注意进来的是谁。 “喝点水?”珠帘秀问。 “嗯,”李雪萌应,“帘秀姐怎么骗人。说好让关大夫来,来的却是顾远。我才不要见顾远,你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李雪萌的声音是哑的,一听就知道感冒了。 “行,下次不叫他了。”珠帘秀喉咙痒痒,咳了一声。 李雪萌转过身。“帘秀姐不会也病了?” 李雪萌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阿合马。他怎么在这儿? 真是一个“贱人”连着一个“贱人”。珠帘秀这是收了“贱人们”的门票,让他们排队看自己病容,是不是? 李雪萌见阿合马,更是咬牙切齿,怒从中来。直接背过身去,抱着枕头,不想理人。 李雪萌发誓,就算阿合马说再多好话,她也不会原谅他的。至少不会当场原谅他。 “没死就好。”阿合马落下一句,推门走了。 “你…”李雪萌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刚刚合上的房门。 怎么就走了? 李雪萌把枕头扔了出去,打在门上。 阿合马就是个坏人,大恶人。 第六十四章 风寒 珠帘秀发现自己想多了。李雪萌和阿合马在一起也不会打闹着发嗲。不过阿合马走时,李雪萌倒当真生气了。 李雪萌气呼呼地看了珠帘秀一眼。觉得是珠帘秀把他们引来的。 “姐姐不讲义气。”李雪萌气愤睡下,用胳膊枕着脑袋。 “好好好,是我的不是。”珠帘秀把水放在李雪萌床边,默默离开。 她有些不放心,不知道阿合马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阿合马没有离开玉仙楼。而是找了顾远。他粗略问过顾远李雪萌的病情,就走了。 珠帘秀觉得奇怪。阿合马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珠帘秀带着顾远煎好的药和一小袋用布包着的冰上了楼。 李雪萌看着珠帘秀,眼神里有些期待,她想知道阿合马和珠帘秀说了些什么。可阿合马什么也没说。倒显得李雪萌自作多情。 不说就不说。让他死去。李雪萌愤愤地想。 她喝了药,又睡下。一夜过去,李雪萌的病非但没好,反而更加严重。体温越来越高,喉咙越来越哑,精力越来越差。 为了不让珠帘秀担心,李雪萌强撑着下楼吃早饭。刚坐到饭桌上,她就不行了,昏了过去。珠帘秀急忙让欠耍俏背李雪萌上楼。 元代医学果然不行,见效缓慢。 李雪萌没想到感个冒竟会让自己生命垂危。她时梦时醒,有时甚至连梦和现实都分不清。就这样病了两日,脑子都快被烧傻了。 珠帘秀睡前端着药,站在李雪萌房间门口。阿合马正在屋内抱着李雪萌睡觉。 珠帘秀不知要不要进去,打扰二人。她只好站在门口等待时机。 “你果真在这儿。”欠耍俏上楼,准备带走珠帘秀。 珠帘秀让他小声点。 “怎了?” “睡着。” “他倒痴情,捧着你那朋友当宝贝。”欠耍俏说笑。 “是啊。” “我也是。” 珠帘秀回头,疑惑地看着欠耍俏。“啊?” “我也是,捧着你当宝贝。”欠耍俏拿过珠帘秀手中的药,放在门口地上,“等他醒了,自会看到。你有什么好守的。时间不早,你也该和我回屋了。” 珠帘秀往后退了半步,不让欠耍俏抓自己的手。“放在门口,踢翻怎办?夜这样深,你来重新煎药?”珠帘秀又把药拿了起来。 “我看你就是不想同我回屋。自从你这朋友来了,你便夜夜照顾她,一连陪睡了三日。如今她有人陪,你还留在这里做甚?” “我怎知阿合马不会半夜离去。等霖儿发了汗,必要立马擦汗、换衣,否则病上加病,雪上加霜。” 无论欠耍俏说什么,珠帘秀总有理由反驳。欠耍俏算是看清了,珠帘秀就是不要和自己一起睡。 “我看你是羡慕了。”欠耍俏说。 “你说什么?” “别人的男人有钱、有势、又痴情。七匠、八娼、九儒、十乞。你的男人就是个下等人。这日子你要不想过了,我便从了你愿。”欠耍俏说起气话。 最近珠帘秀是越来越不认真。不光是和欠耍俏渐渐疏远,就连对戏曲也开始怠慢。她好多日不去练声,好多日不练身形。今晚的演出虽还是满堂喝彩,但欠耍俏却能听出珠帘秀底气不足。想是这几日没有好好练习的结果。 “你说的是什么话?”珠帘秀回道。 “他好歹喜欢过你一场,你可要抓紧时机。再者,你若不想唱戏,就罢了。纵使你有百般天赋,少你一人,玉仙楼也垮不了。” 珠帘秀真被欠耍俏气极了。她喊住欲走的欠耍俏。“你站住,什么意思?” “你心知肚明。” 珠帘秀想骂上两句,却觉得喉咙痒痒,瞬间憋住,不再说话。 阿合马从屋里出来,看见珠帘秀。 欠耍俏瞪了两人一眼,没有多想,便走了。 “发汗了。”阿合马说。 珠帘秀回过神来。“真的,甚好。”她跑进屋,给李雪萌擦汗、换衣,忙到半夜才得了清闲。 楼下放着阿合马送来的高级草药,珠帘秀下楼,准备整理一番,再去睡觉。 阿合马叫住她,让她早去休息。 “我没事。”珠帘秀说。 “知道你死不了。但要为玉仙楼想想。” 珠帘秀一愣。阿合马怎么知道自己的秘密?“你…”不可能。此时只有关大夫和自己知道,阿合马如何得知。一定是瞎说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是官妓、名伶,大都响当当的人物,比你男人厉害。你有什么可怕的?”阿合马质问她。 “我珠帘秀怕过什么?” “你怕他休了你。” “你…你胡说八道。” 阿合马不辩驳。珠帘秀心里什么都知道。他不知道为什么珠帘秀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怕”她男人。 阿合马觉得欠耍俏没什么好的,终究配不上珠帘秀。 “今晚,我陪霖儿。你先歇下吧。”阿合马说。 珠帘秀不服气。她这怎么能叫怕?分明就是爱。 “我那是喜欢。”珠帘秀大声辩解。说完,她脸都红了,觉得自己没皮没脸,没羞没躁。 “好。”阿合马对答案充满不屑。 许是喜欢让人自卑? 阿合马回了屋。珠帘秀“输”了彻底。这大贪官、大恶官,怎么偏偏脑子这样灵活?想想也是,在这大元,蒙古人才是上等人,阿合马一个色目人做到如此地位,必是精通阴谋诡计,为人老奸巨猾。 珠帘秀看着箱子里的草药。其中一包还写着自己名字。她心情复杂,不知是喜是怒。阿合马真是个让人不好评判的人。 珠帘秀没有回房找欠耍俏,直接找了床被子,睡在杂物间里。她睡前给自己备了些水,唱了两嗓子,喉咙又痒又难受。 珠帘秀止不住想要咳嗽,却又害怕被人听见。用手绢用力捂住嘴,不敢咳得大声。 手绢上留下两点血迹。 果然一害风寒,就更不行了。 珠帘秀站在破床边上,整理被褥。 这事,怎么样也不能让欠耍俏知道,不能让戏班里的任何人知道。 第六十五章 亲亲 珠帘秀做了噩梦,李雪萌却做了好梦。她退了烧,腰不酸、背不疼了,一大早就醒了过来。 李雪萌被抱在怀里。她看着胸前熟悉的一双大手,抚摸着大手上凹凸不平的茧子。 是阿合马的手。 李雪萌动了动,阿合马没醒。她在阿合马怀里翻了个个儿,阿合马还是没醒。 懒。李雪萌开心埋冤。然后新奇地盯着阿合马的脸、阿合马的胡子,最后用脑袋抵住阿合马的胸口,手指在阿合马的衣服上划来划去。 阿合马的胡子在李雪萌的后脑勺上轻轻扫着。李雪萌伸手,抱了抱眼前的大个子。一脸憋笑。 让你牛逼,让你拽,还不是得乖乖照顾我。小样,等你醒了,我才不给你好脸色,必要你好好讨好我。 李雪萌乐呵,抬头看向阿合马的睡颜。阿合马睁着眼睛,一本正经看着她。 什么时候醒的? 李雪萌张大嘴,觉得自己智商退化,竟真以为阿合马睡了。 她一下松开手,往床的那头滚去,背对着阿合马,离他老远。 “乐什么?”阿合马故意问。 谁乐了? 李雪萌拽住被子。如此一来,自己在阿合马面前的士气就弱了一半。 阿合马摸摸自己胸口。“刚才不知哪只兔子直往我怀里钻。” “你…你明明醒了,为什么不说?” “兔子太好看,不舍得吵它。”阿合马往李雪萌的方向挪了挪,亲亲她的头发。“该洗头了。” 居然嫌我脏。“我讨厌你。” 阿合马自后抱住李雪萌。“我喜欢。” 李雪萌的心都化了,可转念一想,不就是因为阿合马自己才病的吗? “你…你凭什么打我?我又没做坏事,不过想救那破孩子一命。我不要你了。你当众羞辱我,还害我生病。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嗯,做鬼也不舍得离开我。” “说骚话,扣分。你现在已经是负分了,负一百分,负两百…” 阿合马突然转过李雪萌,托住她的脑袋,堵住她的嘴,用力地吻住她,咬住她的舌头。 李雪萌觉得浑身热热的,脑子乱乱的,像是发烧了一般。这吻就像一剂麻醉药,让她浑身酥软,没力气,只想抱住阿合马。 阿合马吻了许久,才缓缓放开李雪萌。 “之前没亲过?”他捏捏李雪萌红得发烫的脸。 “怎么可能?”只是穿越来的这一年多没这么深入地亲亲,都忘记感觉了。 羞死。李雪萌重新把脑袋埋进阿合马怀里。 阿合马摸摸李雪萌的头发。“我给小靛的孩子取了名,配了奶妈、下人,以后继续把她放在阿裘身边养。” “嗯。” “你呢?洗个澡回府,还是回府洗个澡?”阿合马问。 “这么快?” “你住了好几日。” 想必这几天都是帘秀姐在照顾自己,走前好歹也要说声谢谢。 “先洗澡吧,然后去谢谢帘秀姐。” “行,那我先走了,你记得回家。”阿合马说完,放开李雪萌,站起身,穿衣。 “你去哪儿?” “下午有公事。等下我找人来接你。正好你也能和珠帘秀叙旧。” “哦。” 阿合马刮了下李雪萌的鼻子。“不陪你回家,难过了?” “才没有。”李雪萌用被子盖住自己,只留双眼睛在外面,看阿合马穿衣服。 阿合马“一把年纪”,还长着满身肌肉,看得人面红耳赤。李雪萌自上慢慢往下看,越看越脸红,还偷偷咽了咽口水。 “霖儿,”阿合马突然叫她,“我这儿想开个家班,你问下珠帘秀,要是她感兴趣,叫她来家班专职授课。” “帘秀姐唱得如日中天,哪惜得去你家班。想得美。” “你问问。” “哦。”李雪萌觉得阿合马的提议奇怪,但她的注意力全被阿合马的身材吸走了,顾不了多想、多问。 阿合马穿好衣服,前脚刚走,珠帘秀后脚就来了。还让人给李雪萌打了洗澡水。 珠帘秀让李雪萌先洗,自己等下有演出。 “姐姐,”李雪萌躺在浴桶里问珠帘秀,“阿合马问你去不去他家班授课。” 珠帘秀一愣。“那玉仙楼怎办?” “我就说嘛,那家伙占有欲最强。姐姐技艺精湛、名声响亮,怎肯屈居家班。就他痴心妄想。帘秀姐就当听了声屁,别放心上。” “嗯。还是谢谢他。” 李雪萌冲珠帘秀笑。“谢什么,他是想‘占姐姐便宜’。” “你呀。你慢慢洗,我先去化妆,离上台还有些时间,你别急。” “好。” 李雪萌慢悠悠洗了澡。珠帘秀“服务”周到,还找了个小姑娘,不断给李雪萌加热水。李雪萌洗得那叫一个舒坦。 洗完,换了衣服,李雪萌化了个妆才去看演出。 台下坐满了达官显贵和富商名流,都是来一睹珠帘秀芳容的。有些甚至不远千里,从外地赶来大都。 珠帘秀真是玉仙楼的摇钱树。有她在,玉仙楼还不赚得盆满钵满。 李雪萌找了个好位子坐着。 珠帘秀一亮相,便获得满堂喝彩。珠帘秀的表演和现代唱法有很大差异,李雪萌恨不得拿录像机记下这一切。 珠帘秀开始的演出很顺利,可到了第四折,珠帘秀竟失误了。 看在珠帘秀长相的份上,台下没有倒喝彩,扔菜皮,但失误的事实摆在那里,也是不争的事实。 演出结束,李雪萌在台下等珠帘秀,可珠帘秀迟迟不来。 李雪萌便去后台找她。后台吵吵闹闹,话题都是关于这次演出。大家在总结经验得失,不免就说到了珠帘秀的这次失误。 欠耍俏也是个急脾气。他说珠帘秀可以,但别人不能批评他老婆。珠帘秀还没被说两句,欠耍俏就急着,一副要干架的模样。 看来不管是古是今,人们的性子都差不多。 李雪萌觉得此时去后台不合适,便往外走。转身,她正好看见迎面走来的顾霜。 “你怎么来了?”李雪萌问。 顾霜表情尴尬,都有些结巴了,“我”了半天,才说是来找李雪萌的。 第六十六章 演出失误 “你慌什么?”李雪萌拉了顾霜一下,“看见我,像见了鬼似的。” “哪有,姐姐不要胡说。” “好,我胡说。我们先出去吧。”李雪萌拉着顾霜要走。 顾霜的眼睛一直盯在后台门帘上,望眼欲穿。 “想帘秀姐了?”李雪萌问。 “啊?嗯。姐姐好吗?” “自是好的。” “那就好。” 李雪萌带着顾霜等在台下。顾霜看着李雪萌欲言又止,倒是让李雪萌憋不住了。 “你想说什么?” “姐姐当真准备回府?”顾霜问。 “不回府,难道我还赖上帘秀姐了?” “哦。” “你到底想说什么?怎么畏畏缩缩?这样聊天你不累吗?有话直说,我又不会怎么着你。” 顾霜喘了口气,下了很大决心:“姐姐,你能不能先别回府?你不回府,我姑且有理由来这里见哥哥;你若回了府,我都没机会出来了。” 李雪萌有种抽自己大耳刮子的欲望。早知道就不追根问底了。没事找事。 “你在府里,顾远也能看你。” “我也是这么想,可哥哥不来啊。自从上次山庄那事,哥哥就不怎么来了。” “我去同他说。”李雪萌说着起身。 顾霜着急,也站了起来。“姐姐怎么不明白?我…我就是想…我想经常可以出府。府里哪有府外自由,府里哪有府外好玩?” 顾霜说着低下头。她也知道自己的提议太过自私。 “姐姐,你是可以自由出入府邸,但我不行。再说,姐姐就算不在府里,阿合马对你的宠爱也不会少去分毫。他定会经常出府,和你甜言蜜语,耳鬓厮磨。” 李雪萌看着顾霜低着的脑袋。“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总给我出难题。” “姐姐。”顾霜拉住李雪萌的袖子。 “你真的只为见顾远、顾霄?”李雪萌追问。 “不然姐姐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李雪萌不知道。但今天的顾霜出了奇的作,让她感觉陌生。 后台传来脚步声,珠帘秀从后台冲了出来。 “你们别上纲上线。”欠耍俏对着后台众人怒吼。他出来追珠帘秀。可珠帘秀跑得贼快,看方向是往屋里跑了。 顾霜和李雪萌跟了上去。 欠耍俏追上珠帘秀的时候,珠帘秀已经进屋,堵了门。欠耍俏被关在外面,只好隔着门和珠帘秀说话。 “他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台下这么多人,都是来看你的,你要不演,这玉仙楼就关机大吉了,哪轮得到他们叫嚣、评头论足? 那些话你就当废话,左耳进右耳出,没必要放在心上。谁没有失误的时候?他们那是嫉妒,眼睛死死盯着你,忙着抓你错,提高自己地位。 帘秀,帘秀?你在听吗?明天我们一起去练声…” 李雪萌站在楼下,听欠耍俏说话。珠帘秀没有应答。 因为一个失误,被责备了两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不愿见人。珠帘秀是这么“玻璃心”的人?李雪萌觉得不是。 “你待在这儿。”李雪萌对顾霜说。 “姐姐,你要去哪儿?” 李雪萌让顾霜不要说话,自己跑了出去。 她绕到珠帘秀房间窗下。手脚并用爬上二楼,从珠帘秀房间窗户翻了进去。 珠帘秀坐在床上,整个人躲在被窝里,被子一抖一抖的。 要说珠帘秀会因为这点事儿哭,李雪萌就更不信了。 欠耍俏还在安慰珠帘秀。李雪萌蹑手蹑脚走到珠帘秀床边。 珠帘秀果然不在哭,而是在咳嗽。她蒙在被子里,怕咳嗽的声音被欠耍俏听见。 李雪萌钻进被窝,珠帘秀惊讶地看着她。李雪萌拿过珠帘秀捂嘴的帕子,上面竟然有血。 “你怎么了?”李雪萌问。 “没什么。” “这叫没什么?你不说,你不说我就把这事告诉欠耍俏。” “别啊。”珠帘秀拉住李雪萌,“我说,我说,但是你先帮我把他打发了,好不好?” 李雪萌答应。她原路返回,说珠帘秀心情不好,让欠耍俏第二天再来找她。顺路也把顾霜打发了,让她先去顾远那儿留宿一晚。 “这下你肯告诉我了?”李雪萌问。 “就是普通咳疾。” “帘秀姐越来越不讲道理。让我帮你办事,又不对我说实话。要是普通咳疾,你何必遮遮掩掩,休息两日,不就好了。” “是略严重的咳疾。” “我知道了。定是姐姐那天来郊野找我着的凉。姐姐是怪罪我,所以才不与我说实话。都是我不对,姐姐就怨我吧。” “不是,不怪你。”珠帘秀拽拽李雪萌,“早两月,我病了一场。咳嗽、发热,后来关大夫开药,病好了大半。可这咳嗽就是好不了。后来断断续续又病了几次,咳得更加厉害。” “那就治,何必藏着掖着?” “我这嗓子,怕是不行了。“ 长期咳嗽,坏了嗓子,可以理解。李雪萌也听说一些歌星,过度用嗓,导致声带漏气。但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就应该好好休息,哪能像珠帘秀这样,照旧上台。 “姐姐该多休息。”李雪萌说。 “我歇了,玉仙楼怎办?你可知道我在府中那半月,玉仙楼生意如何惨淡。这戏班子这么多人,个个都是要吃饭的,我怎能歇?” “姐姐不歇,以后要真说不出话来,玉仙楼更要关门。或者…”李雪萌坐在珠帘秀身边,“姐姐可以和你丈夫商量。” “那更说不得。”珠帘秀急忙反对。 “这是为何?” “我和他有过一个孩子,出生才两岁,就染了咳疾,走了。此后,我们再也没提过茂儿。我怕我说出病情,他会想起茂儿。” 李雪萌很是无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珠帘秀这是准备什么都自己扛着,自己受。 “我还以为姐姐冰雪聪明,没想到也这般迂腐可笑。你前两月生病时,是不是也强撑着上台,不与旁人说?甚至怕自己咳疾加重的事实被欠耍俏知道,便也不与他睡了?” “我…” “姐姐,你这是作死。怪不得阿合马让你去家班。那你接下来决定怎办?彻底毁了嗓子?” 第六十七章 当家主旦 “我当然也想寻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可这不是不行吗?你当我愿意?”珠帘秀被指责一番,也激动了。 李雪萌知道自己说重了,只好安慰地抱住珠帘秀。“姐姐,我这是舍不得,不是怪你。你要是信我,我帮你想办法。” “你有什么法子?” 李雪萌指指自己脑袋。“我那么聪明,你还信不过我吗?不过,这次我也不白帮你,姐姐也得帮我个忙。” “什么忙?只要你说出来,我必定帮你办到。” “姐姐莫急。我先帮了你,你再帮我不迟。” 李雪萌陪珠帘秀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她没等顾霜起床,就一个人往阿合马府里跑。她以为只要自己够早,阿合马就不会发现自己晚一天到家的事实。 没想到,走到门口,“该死”的侍卫又说不认识自己。分明就是阿合马安排的。 李雪萌等在府邸门口,等阿合马上朝回来。 李雪萌理直气壮地站在阿合马的马边,虎着脸,看着阿合马。 阿合马假装没看见她,骑着马,继续往府里踱步。 装不认识我是吧。坏蛋。 李雪萌才不会求他,或是向他认错。她转身就走。 你不待见我,我还不待见你呢。 李雪萌刚走两步,就被阿合马抓住了。阿合马下马,拦着李雪萌,把她抱了上去,自己坐在李雪萌身后。 “什么时辰了?”阿合马冷冷问。 “早知道就不回来了。”李雪萌小声嘟囔。 阿合马掐了李雪萌的大腿一下,以示警告。 “扣分。”阿合马说。 李雪萌斜眼看着阿合马。他怎么学自己? “以后不乖就扣分,低于60就不要了。” “那你现在就别要我了。”李雪萌叫道。 “低于八0,就强上。”阿合马不给李雪萌反驳的机会,直接吻在李雪萌的耳垂上,脖子上。吻得李雪萌像只打瞌睡的兔子,瘫在阿合马身上。 “不许亲了。”李雪萌进行无力抵抗,“我,我还要找你帮忙呢。不对,我要先骂你一顿,谁许你有事瞒着我的。” “瞒你什么了?” “珠帘秀生病了,为何不和我说?” “说什么?” “就是…反正就是你不对。”阿合马吻得李雪萌脑子短路,“所以,你必须要帮我。” 屋子快到了。阿合马跳下马,把李雪萌搀了下去。 “你说。” “帘秀姐的嗓子要是多休息,兴许还有恢复可能。我打算演一出双簧。表演的人还是帘秀姐,只找个人代她唱戏便好。 你帮我想个法子,找个声线和帘秀姐相仿的,技艺和帘秀姐差不多的,替帘秀姐唱,可行?” “若有这号人物,也定是名角。” “那可不一定。”帘秀姐闻名大都可不全因为嗓音,其中也多有相貌的缘故。这世上嗓子好的大有人在,但嗓子好、长得又漂亮的就不多了。 民间藏龙卧虎,没有达人秀,谁知世上有个好歌喉的苏珊大妈。李雪萌要找的,就是那个“苏珊大妈”。 “你帮我张个榜子,招募些嗓子好,爱唱戏的,有没有学过都没关系,只求技艺,不求长相。你不是要弄个家班吗?一举两得。” 这事对阿合马来说并非难事。只是这天大的“讹诈”李雪萌的机会,怎可轻易放过。 “加几分?”阿合马问。 倒会趁火打劫。“五分吧。”李雪萌说。 “才五分,不如多吃几顿好的。” “那你要几分?” “拉到60吧。” “狮子大开口,你现在可是负两百分。” 阿合马不说话,摆明在威胁李雪萌。 “算了,你赢了,坏人。”话一说完,李雪萌又被强行亲亲了,亲掉了“半条命”,“坏人。” 阿合马果然言出必行。不多时,便帮李雪萌办了一场戏曲界的大选秀。怀才不遇的戏曲爱好者们纷至沓来。有为钱财的,也有为梦想的,殊途同归。 李雪萌的“小计谋”可谓一箭双雕。一方面帮助珠帘秀解决燃眉之急,另一方面,也让李雪萌有了出府的理由,让顾霜可以合理见到顾远。 李雪萌的大学专业虽和戏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她主攻的是编剧,对戏曲唱腔等知之甚少。 于是李雪萌只好请了珠帘秀,并把自己的想法和珠帘秀细细说来。 初听之下,李雪萌的想法还是可行的,但细细想来,还是有不少缺陷。 “你帮我找个声替是可以骗过观众,却骗不了同台演出的师兄师弟。而且你怎知你选中的人愿意做我替身?万一她唱红了,出卖我,玉仙楼不得名誉扫地?”珠帘秀质疑。 “那我们换个说法,反正让阿合马背锅。” “换个什么说法?” “就说阿合马要办个加班,于是从民间网罗人才。为了提高加班质量,特让你来授课。我们就说阿合马喜欢姐姐声线,于是要求家班中欲成主旦者对你进行模仿。 这样不就合情合理许多?至于为什么要替你唱曲。我们就说,是为了测试。若能‘混淆视听’、以假乱真,才能成为正旦。” “可行吗?”珠帘秀还有些不确定。 李雪萌拍拍胸脯,说包在自己身上。 “若是那替唱者一炮走红,不愿为我再唱?” “哟,姐姐还准备让她替唱一辈子啊?日后她火了,姐姐的嗓子定也好了,你还偷懒不自己唱?”李雪萌说笑。 “我就怕这嗓子一辈子都好不了。”珠帘秀想得悲观。 “那姐姐就来阿合马戏班当授课老师,转向幕后。” 放弃唱戏,珠帘秀不甘心。但如若像现在这样强撑,也不知能撑到几时。姑且只能听了李雪萌的,希望休息些日子,嗓子可以恢复。 “好吧,就听你的。”珠帘秀说,“上次你让我帮你,是要帮你什么?” “自然不是难事。姐姐,你唱曲那样好听,我心向往之。你能不能让关大夫教我写戏,若有一天我写的戏能被姐姐唱一唱,也算此生无憾了。” “我唱戏好听,你该让我教你唱戏,怎让关大夫教你写戏来着?”珠帘秀嘲笑李雪萌。 第六十八章 往日恩仇 “姐姐心知肚明,还取笑我。” “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不买账。” 李雪萌假装生气地坐在椅子上。“姐姐卸磨杀驴。” “嘿,这驴儿怎还生气了?”珠帘秀摸摸李雪萌的头发。 “你…你最近是不是和阿合马走得近了?你生病,别人不知道,偏他知道。姐姐还愈来愈油腔滑调,分明被阿合马带坏了。” “你吃醋。” “我吃什么醋,姐姐可以有丈夫的。” “还说不是吃醋。” “没有。”李雪萌托着腮帮,不理珠帘秀。 李雪萌和珠帘秀达成共识。这事已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可在这档口,欠耍俏却不同意了。 一来,上次阿合马掠走珠帘秀,欠耍俏的气还没消;二来,最近自己和珠帘秀的关系渐渐疏远,珠帘秀甚至不愿意和自己同床,莫不是想攀上阿合马这高枝;三来,过去珠帘秀对戏曲何其认真,欠耍俏就喜欢她那股认真劲儿,可现在珠帘秀怠慢许多,不练声、不吊嗓,连上台都不唱了。 “帮选角这事儿,我做不了。”欠耍俏果断拒绝。 “为什么?”珠帘秀问。 平日里,欠耍俏是有些惧内,但今天他异常强硬。欠耍俏把珠帘秀按在椅子上,郑重其事地批评起她。 “珠帘秀,我发现你真是变了。过去你何其认真,现在呢?你是不是只想着荣华富贵,不想唱了?不想就不想。我给不了你什么,但你若有意另嫁他人,我倒是可以给你自由。”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你心里明白。你当我不知你为何要替阿合马组建家班?” “当是为了玉仙楼着想。” “你过去嫉恶如仇,现在竟为五斗米折腰,还说什么是为了大家。” “阿合马不是你想的那种恶人。” 欠耍俏叹了口气,随即又加重了语气。“对,愿给你钱花的人能坏到哪儿去?” “汉人与色目人不共戴天,但也不能说色目人个个都是坏人。我们不能以偏概全,把人一棍子打死。若是阿合马真能为戏班带来收益,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我有什么理由拒绝?” 欠耍俏像听了个笑话。“你忘了茂儿是怎么死的吧?” “我…”珠帘秀吃瘪。茂儿是她和欠耍俏之间无法回避的话题,也是永远的隐痛。 “到时间了,你可以走了。”欠耍俏故意说,“你那好朋友还在屋里等你。你不去,怕是要‘哭天喊地’、‘寻死觅活’。你还不快走。反正你也不想同我待在一起。” 欠耍俏说的是气话,可珠帘秀真的走了。她叹了口气,没有半丝犹豫。 欠耍俏看着珠帘秀的背影。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怎就和珠帘秀闹成这样。或许,是他根本配不上。 这一晚,欠耍俏同样辗转反次,难以入眠,直到天蒙蒙亮时,他才睡着了。一觉睡过了练声时间。 起来时,师弟正在楼下收早饭。一问,原来珠帘秀也没练声,也没吃早饭。 “那你收什么?”欠耍俏反问。 师弟一脸懵。“过早饭点了。我们以为你和帘秀师姐出门吃饭了。” 出什么门? 欠耍俏拿过早饭,送到李雪萌房间门口。他只拿了珠帘秀的份。至于李雪萌,“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让她饿着。 李雪萌还处于为自己的好点子沾沾自喜的阶段。她睡了个饱觉,起来发现珠帘秀神情惆怅。 “姐姐,你不会哭了一宿吧?”李雪萌把手搭在珠帘秀身上。 “胡说。”珠帘秀答道。她的嗓子比前一日更哑。 “姐姐好生歇着。阿合马说府里进了些上好草药,问姐姐需不需要。过几日,他让宫里的莫太医来次府邸,让姐姐前去看嗓子。” 珠帘秀转过身。“我看还是算了。” “为什么?又不收钱。” 珠帘秀一夜都在思索欠耍俏的话。她发现自己确实变了。过去,她对阿合马等一众色目官僚恨之入骨,如今却和阿合马交往甚密,宛若好友。她要是欠耍俏,她也不能接受。 “你可知这玉仙楼里多少人和色母官僚有过过结。我们虽为官妓,也常常受其压迫,更不要说那些平头百姓。 在这大元,汉人地位最微,人微言轻,就是死了,也没人为我们伸张正义。可如今,我处处受阿合马恩惠,立场不坚,活该受人指责,活该被人排挤。” “姐姐在说自己和丈夫的关系?” “也不只和他。” “姐姐好没来由。你和丈夫关系淡远,是因为姐姐有事,却不愿向丈夫吐露,才遭致嫌隙。怎么怪上阿合马了?”李雪萌没发现自己竟也开始护内。 “其实欠耍俏讨厌阿合马,不仅因为汉人与色目人之间素来的国仇家恨,还是有另一层原因,是因为茂儿。” 一说到珠帘秀那得而又失的孩子,两人谈话的气氛一下冷了下来。 几年前,珠帘秀和欠耍俏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可惜没多大时,就患了风寒。咳嗽、发热,用现代医学的角度看,应该是得了肺炎。 当时,阿合马为增加政府财力,从民间搜罗钱财,上奏说:“北方的盐和药材如果让普通百姓自由贸易,恐怕会造成混乱、不统一。不如在南京、卫辉等路统一征购药材,从蔡州运盐二十万斤,禁止各种人员私下互相贸易。”忽必烈同意了。 此举大大增强了元朝政府对经济命脉的管控力度,却也在短时间内,助长了草药价格。 所谓生不逢时,大致就是如此。 当时珠帘秀还没成名成角,草药价格上涨,茂儿的病就没了着落。从此一病不起,过不多时就去世了。 虽说按元朝医疗水平,就算有草药,茂儿也大概率难以活命。但欠耍俏还是把这笔人命债算在了阿合马身上。 “你看看如今。我骂了他,他还送我出府;我病了,他还为我治病、想出路。我就像汉人中的叛徒。” “姐姐不会喜欢上阿合马吧?”李雪萌开玩笑。 “胡说。” “谁?” 门外人影一闪而过。 第六十九章 叛变 欠耍俏跑了。就算此时见到珠帘秀,他也不知要说些什么。自己和珠帘秀终究站在两个阵营,开始相互对立。 欠耍俏是个男人。他觉得如果有另一个男人没来由地对自己老婆好,那一定是不怀好意,非奸即盗。 更不要说这个男人还改变了自己老婆的基本立场。再加上他的地位、权势、财富,各个方面都比自己胜上一筹。 真相昭然若揭,自己想不往那方面想,都难。 “刚才是谁?”李雪萌问。 珠帘秀隐隐觉出那是欠耍俏,但又不知该与他说些什么,便只说“不知道”。 欠耍俏没有同意当这评委,珠帘秀便找了旁人。 海选进行两天。参赛者络绎不绝,阿合马府前门庭若市。 这民间有一手的果真不少。 秉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海选采用盲选机制。评委在看不见参赛者真容的情况下,对参赛者的音色、音准等嗓音条件,进行打分。 在第二天的海选中,珠帘秀发现一个好苗子。她的声音不光与自己相似,而且音准很好,有腔有调,很难相信是个没经过专业训练的新人。 珠帘秀当即内定了她。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珠帘秀对她进行了第一轮训练,结果相当不错。这姑娘可谓一点就通,聪明伶俐,天赋极佳。 更加可喜的是,姑娘不光声音合适,身世也非常合适。 按条件说,姑娘是天生的唱戏苗子,早该从事这行。外加姑娘自己也喜欢,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但姑娘却不敢将这些说与父母。姑娘虽非出生书香门第,父亲也只是普通工匠,但父母对于社会等级划分十分看重。 在他们眼里,伶人这份工作非但不体面,甚至还有些低贱。只要与戏曲有关的工作,他们都不同意女儿从事。于是这样一个好苗子就这样被埋没了。 着实可惜。 姑娘不敢在勾栏瓦舍抛头露面,只能凭着满腔热爱默默偷师。 如此看来,姑娘是甘心当珠帘秀声替的。 但李雪萌不放心。因为这姑娘长得娉婷,相貌不在珠帘秀之下,是个标准的小家碧玉型美人。若她有机会站到幕前,定会一举成名。 李雪萌看中的是一位相貌平平的姑娘。她的嗓音底子也很好,只是和珠帘秀的没那么相似。在李雪萌眼中,这种成角机会不大的姑娘才更好驾驭。 然而,珠帘秀对戏曲的执着认真一如既往。她不允许自己退而求其次。于是在最终决定人选的时候,果断选择了长相秀丽的姑娘。 “兰芷是个勤劳、本分的。”这是这几天珠帘秀对李雪萌说的最多的话。 “你说好就好。”这是这几天李雪萌对珠帘秀说的最多的话。 家班一事耗费了珠帘秀和李雪萌大量精力。珠帘秀对欠耍俏的关注少了,李雪萌对阿合马的关注也少了。幸而顾霜时而帮助李雪萌和阿合马通信,促进两人感情。 而欠耍俏对珠帘秀的关心变得越来越隐晦。他常常跑去看加夜班的珠帘秀,却很少露面,让珠帘秀看见自己。 这样的日子一晃两月。一切都很顺利,除了珠帘秀的嗓子。即便有阿合马的好药供着,珠帘秀的嗓子也没有明显改善。 珠帘秀不咳嗽了,但她的嗓子变得越来越哑,她也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 用顾远的话说,珠帘秀的咳嗽好了,但嗓子伤了。至于怎么治,他也不清楚,毕竟术业有专攻,他一个胸外科的哪懂声带。 不过多养养,还是有机会好的,不能太悲观。 李雪萌也这么对珠帘秀说,可从珠帘秀越来越暗淡的眼神中,李雪萌可以感觉到珠帘秀的失望。 “姐姐先休息吧。”李雪萌说。 “我不累。” 天气渐凉,李雪萌担心珠帘秀熬夜,再次染上风寒。 “你不休息,兰芷也要休息啊。” 珠帘秀看着困意浓浓的兰芷。或许是自己太急功近利了吧。 珠帘秀无奈决定让兰芷先休息,明日继续。 然而这一放,兰芷就再也没有回来。兰芷宛若消失了,无论李雪萌怎么找,就是找不着。 几日后,李雪萌通过阿合马,知道兰芷去了别的戏班子。并且准备过几日抛头露面,在幕前唱戏。 这情形早在李雪萌意料之中,却杀李雪萌个措手不及。 无论兰芷的长相,还是目前的技艺都已拥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即便父母过去反对,如今看在钱财的份上,也会点头答应。 单飞是迟早的事,可这单飞来得太快、太急、太没有征兆。 李雪萌急得啃指甲。 阿合马抓住她的手。“下一步怎么打算?” “还能怎么打算?只能先罢唱几日,再找个靠谱的声替。”李雪萌语气不好。 “坏主意。” “那你倒说说好主意。” “自古便是喂饱徒弟、饿死师傅。你就是换个人,等珠帘秀把她教会了,她还是会走。浪费时间。” “那怎么办?” “来我家班授课。” 若是珠帘秀肯放弃舞台,早就去了阿合马家班,还用拖到现在。“谁要去你家班。” “也是。”阿合马从身后拥住李雪萌,“既然你们的事黄了,那你什么时候回府?你们院太冷清,再没个人,我就让新人住进来了。” 阿合马趁机在李雪萌身上乱摸。 李雪萌抓住阿合马的手。“哪来的冷清,不就少了我一人。还有阿裘和顾霜呢。” “我看这几日,只有阿裘带着孩子。” 李雪萌推开阿合马。“你想讹我是不是?顾霜若是出府找顾远,定会和我见面,说一声。我都好几日没见着顾霜了,她肯定在府里。” “那是我瞎?” 李雪萌诧异地看着阿合马。阿合马没必要在这种事上骗自己。 “我看你是故意告诉我这些。你是不是早发现问题,故意引我注意,好让我帮你找顾霜?” 阿合马就是这个意思。李雪萌果然一点就通,宛若自己肚肠里的蛔虫。 阿合马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抱着李雪萌。 “你就不能屈尊,求我?”李雪萌问。 第七十章 偷钱 阿合马还是不说话。李雪萌知道让阿合马低下高贵的脑袋是没有可能了。而且这事儿,说不定就有反转。 可能不是自己帮助阿合马找顾霜,而是阿合马想提醒自己什么。 “最近发生什么事了?”李雪萌问。 “没什么要紧事,只是阿裘丢了首饰,心情不好。” 在李雪萌记忆中,阿裘对金钱和打扮都没有多大追求,怎么可能为少了两件首饰不开心。况且没了李雪萌,她们院就像冷宫一样。根本没人串门,东西不容易被顺手牵羊,如何被盗。 “你是说,顾霜偷了阿裘东西?”李雪萌疑问。 “不知道。” 阿合马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李雪萌很不理解。顾霜也算个大家闺秀,怎会手脚不干净。再说,顾霜要钱做什么?府里也没地方花销。 阿合马给予的信息唤起李雪萌巨大的好奇心。李雪萌当即决定回府看看。 重新走进院里,李雪萌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倒不是因为冷清。院里因为多了个孩子,多了许多生机。 李雪萌刚进屋就听到婴儿响亮尖锐的啼哭声。奶妈、下人到处跑。所有人都围着孩子打转,没人在意李雪萌。 李雪萌只好不请自来地进了阿裘屋子。阿裘正束手无策地把孩子抱给奶妈,等孩子消停了,才注意到李雪萌。 “你回来了?”阿裘问。 “怎么?不欢迎?”李雪萌不打算绕弯子,便问,“顾霜呢?” “大概被孩子吵走了。” “她偷你东西?” “没有。”阿裘不准备把事实告诉李雪萌,但李雪萌明显不好糊弄,阿裘只好说出实情,“是阿米娜的金锁丢了。也不一定丢了,可能是我忘了自己放在哪儿。” 李雪萌继续不信任地看着阿裘。 阿裘叹了口气。“前两天大人送给阿米娜一只金锁,给孩子带上了。昨天他来时,发现金锁不见了。他觉得是顾霜拿的。就是只金锁,不必要小题大做。” “就这样?” “我骗你做甚?” “哦。我就想嘛。都不记得你带过金饰,就算被人偷了也不知道。”李雪萌站起身。阿合马这是把自己当福尔摩斯了。“这几天顾霜每天都回院吗?”李雪萌又问。 “有时回,有时不回。” “原来这样。”李雪萌说完就往院外走。 “发生什么了?”阿裘问李雪萌。李雪萌答不上来,反正不是小事。 李雪萌去了玉仙楼隔壁的小医馆。 虽然在府外住了许多日子,但李雪萌一直故意不和顾远见面,这还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主动找顾远。 李雪萌和顾远说话更不需要到。她把手拍在桌上,直接问。“顾霜最近来过吗?” 顾远抬起脑袋,看着气势汹汹的李雪萌。 “来过。” “你们准备出逃?” “没有。” “那她找你做什么?”李雪萌凶巴巴。 “聊天。” 顾远这人李雪萌最了解不过。他说话时要是眼珠子瞎转,就说明在编织谎言。 “她问你借钱了。”李雪萌说的是肯定句。 “没借多少。” 顾霜确实没问顾远借多少,但不管多还是少,只要借钱就是怪事。 顾霜为什么借钱? 无非一种可能。那就是攒钱和顾远出逃。可她如今连顾远的钱都借,这就说明,她根本不是为了出逃。 那顾霜是为了什么? 李雪萌想不出。她突然发现自己最近对顾霜关心甚少,越来越不懂她了。 顾远和顾霜虽为兄妹,但两人关系并不亲近。李雪萌细细问来,发现进来顾霜也没有主动找顾远聊过天。 之前顾霜明明声称,让李雪萌不急着回府是为了让自己多和顾远相处。 如今看来,这也不过是说辞。 李雪萌越想越觉得不对。 她盯着顾远,像是要把顾远看穿。“你还知道些什么?”李雪萌问,“她除了问你借钱,还问别人借过钱吗?” “没有。” “你明知道自己骗不过我,还要说谎。” 顾远坦白,前段时间,有赌场的人上门,说顾霜欠了钱。虽然数目不多,但欠了有段时间。顾远于是把钱还了。 后一次,赌场的人又来要钱。那次凑巧顾霜也在。她好说歹说让人宽限几天。昨日才把钱还了。 按时间看,顾霜该是偷了阿米娜的金锁典当,换了钱财。 “哪家赌场?”李雪萌问。 哪家赌场,顾远并不知情。但赌场的人来要钱时,顾远问过借钱原因。那儿的人说,顾霜并不是因为嗜赌才欠钱,而是为了买幅字画。 这也算赌场的一种营销手段。只要连续赢上15场比赛,就可以获得画作。 顾远以为顾霜对画品情有独钟,又想到张大千为《韩熙载夜宴图》一掷千金,将购房款全数用于买画的故事。当下便帮顾霜还了钱。 “顾霜喜欢画?”李雪萌问。她知道顾远不知,只是自言自语。 和顾霜认识的这些日子,李雪萌从未见过顾霜作画。 不过,有一件事情,李雪萌清楚得很。 那就是赌博要钱又要命。阿米娜的金锁才值几个钱,顾远一月才挣几个钱。顾霜要是真赌,这点钱可是杯水车薪。 李雪萌突然想到兰芷。或许兰芷才是顾霜最大的金钱来源。 李雪萌匆忙又走,去戏班找了兰芷。 兰芷看见李雪萌很是内疚,毕竟珠帘秀培养自己,自己却“叛变”了。 “我错了,对不起你们。”兰芷见到李雪萌一个劲儿道歉。 人各有志。李雪萌不想批评兰芷。但有些东西,她必要搞清楚。 “你不是从一开始就准备学成之后离开玉仙楼吧?”李雪萌问。 “我没有。”兰芷急忙否认。 自从兰芷第一次献唱后,她就被现在所在的戏班“盯”上了。他们想了许多办法,要挖兰芷墙角。但兰芷都没答应。 可是后来,兰芷遇到了位姑娘。姑娘告诉她,珠帘秀的嗓子废了,阿合马根本不想组建什么加班,而是要为珠帘秀找个一辈子的声替。 “我也不是嫌弃做人替身,只是她说…” 第七十一章 搭错筋 那姑娘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对兰芷说,兰芷太漂亮,玉仙楼怕她日后羽翼丰满,必会想尽办法,毁她容貌。 “你信了?”李雪萌没想到兰芷这么没头脑,连这都信。 “我当然不信,就是有些怕。”兰芝越说越小声。 “那你说说,那姑娘长什么样子?” “你们要报复?其实,其实那姑娘不是我如今待的戏班的,她,她也就是好心,那么一说,该是没有歹意。” 没有利益冲突就更奇怪了。莫不是那姑娘吃饱饭了没事做,故意挑拨离间。 “你说说,我不寻仇。” 兰芷沉默。她还算有些操守,知道不能“胡乱”背叛。 “你真想成角?”李雪萌反问,“你可是在我们玉仙楼学的技艺。”她故意不看兰芝。“你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忘恩负义吧。” 兰芷听出李雪萌的威胁。自己若是不说,名声可就臭了。谁会喜欢一个初出茅庐、名声糟糕的小女子。这不是成名的问题,怕是日后正经嫁人都成了困难。 兰芷万般无奈,只好说出姑娘相貌。“你们可别把人打了啊。”兰芷很是担心。 “我很粗鲁吗?”李雪萌笑笑。 兰芷说出的姑娘,体貌特征像极了顾霜。李雪萌觉得,一切就是顾霜为钱所为。 这件事穿起来了。 顾霜为了字画,问顾远借钱、偷阿米娜金锁、还帮助别的戏班子挖墙脚、收“中介”费。可李雪萌不明白,顾霜为什么对那幅画作情有独钟。 李雪萌没有去找画。她对这种艺术不了解,就是看了也看不懂。李雪萌想找个懂画的。她仔细一想,有个人倒是比自己懂多了。 李雪萌回了玉仙楼,寻找珠帘秀。 经历过一次被骗,珠帘秀对寻找声替已经失去信心。本来找声替一事在珠帘秀眼里就不够光明正大。如今黄了也好,至少不用“一错再错”。 或许这就是命,老天有意让珠帘秀在最红火的时候激流勇退,正式退役。 既然是天命,那便是不可违。 李雪萌在厨房找到正在做饭的珠帘秀。 “给姐夫烧饭?”李雪萌蹑手蹑脚地站在珠帘秀身后,突然冒出一句,吓珠帘秀一跳。 “看你做贼心虚的样子。”李雪萌又说。在欠耍俏面前,珠帘秀一直是个大女人,讨好老公这种事情是断然不会做的。不过这次,珠帘秀破戒了。 她觉得自己的好嗓子回不来了,既然瞒不住,何不开诚布公。 之前自己和欠耍俏的关系闹得那样僵,也是时候破冰了。 “我心虚什么?”珠帘秀反驳。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突然不想多说。 “我瞎说的,你别急。我还想求你帮我做件事呢。” 珠帘秀奇怪地看着李雪萌。 “听说欠耍俏对书画颇有研究,你帮我个忙吧,看能不能请他帮我看幅画。” “他也只知些皮毛。” “皮毛也可以,你和他说声,就说过两日让他陪我去个地方看画。”李雪萌没说赌场,也没说为什么看画。 “神神秘秘的。”珠帘秀打趣。她正愁没理由找欠耍俏说话。如此一来正好。 珠帘秀半推半就答应了。 离上次和欠耍俏同房已过去许久。她对自己房间都有了些陌生。 门上挂上了铃铛,门户整洁,欠耍俏像是知道今天珠帘秀要来,特意整理、装饰了一番。 珠帘秀波动铃铛,铃铛发出悦耳的响声,听得珠帘秀心情舒畅。 她端着饭食,走进房间。 时间已过傍晚。欠耍俏用过晚饭,桌上却还放着没怎么动过的餐食和酒盏。屋里的灯火在微风中摇曳,照在墙上,像舞者的律动。 床帘被拉上。床上正进行着紧张的战役,房间里充斥着女人粗重的喘息声和衣服撕裂的声响。 一般女人遇到这种情况,也只好默默流泪,哭啼啼地走开。 可珠帘秀也不是吃素的。她把餐食往桌上一放,走到床边,用力拉开床帘。 顾霜趴在欠耍俏身上,正解着欠耍俏的衣服。两人推推搡搡,欠耍俏的衣服被撕破了,露出结实的胸肌。 顾霜一不做二不休,咬在欠耍俏胸口。珠帘秀要是相信这两人没什么,她就是傻子。 臭婊子,竟敢咬我男人。珠帘秀心想。 她嗓子坏了,手可没断。 珠帘秀一把抓住顾霜的衣服,把衣冠不整的顾霜从床上拎了起来。然后甩手给了顾霜一个大耳刮子。 这声耳光响极了。玉仙楼里无论睡着的、还是醒着的都被惊着。众人还以为发生了大事,从屋里冲出来,往欠耍俏房间的方向跑。 顾霜捂着脸。疼痛让她感到委屈,不禁流泪。 门口很快围上了人。要是此事欠耍俏帮顾霜一把,为她开脱、赔罪,或者说自己是爱她的。即便欠耍俏不做那些,只是动作有些温存。顾霜都不致于如此难堪、狼狈。 她跪在地上,抓住欠耍俏的衣袖,委屈地看着珠帘秀,好似自己是为爱情奋不顾身的无知少女。 可欠耍俏一把甩开顾霜,没有半点怜惜,就像甩掉一块牛皮糖。 珠帘秀看见门口围满的人。即便自己什么也没做错,面子上也挂不住。她转身,推开众人而去。 “帘秀。”欠耍俏紧追其后。无论顾霜怎么呼唤他的名字都无济于事。欠耍俏没有回头,就这样走了。 顾霜看着人群。觉得自己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到了明天,这件事便会人尽皆知。到时候,自己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顾霜站起,转身面对着床榻,希望围观者可以早早散去。 珠帘秀跑进漆黑的夜色,扭头拐进小巷,躲了起来。 欠耍俏出门并没有看见珠帘秀。他在黑夜中如无头苍蝇般摸索,胡乱寻找。 珠帘秀见欠耍俏着急,不知该喜该忧。 最终,她默默离去,留欠耍俏一个人寻找。 欠耍俏没找到珠帘秀,急得身体着火,脸色发红。他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珠帘秀会跑去哪里。他竟想到去阿合马府,找李雪萌帮忙。 第七十二章 诱人想入非非 阿合马府的侍卫自是不肯放他进来,纷纷拦住欠耍俏,将他围住。 欠耍俏见硬闯不行,便使出他唱戏时的气势,朝着阿合马府大喊。 欠耍俏得逞了。侍卫被迫通报了阿合马。阿合马也很无奈,毕竟他抱着李雪萌正准备睡下。如此良辰美景被打破。要不是顾及李雪萌,他都想一刀杀了欠耍俏。 欠耍俏看见睡意浓浓的李雪萌,仿佛看见了希望。他说明来意。 阿合马一拉住李雪萌,不让她多管闲事。 “你不能见死不救。”欠耍俏朝着两人大喊。 阿合马觉得好笑。欠耍俏自己造的孽,凭什么怪李雪萌见死不救。 阿合马懒得理他,也懒得让李雪萌理他。 自己不过觉得最近顾霜行径奇怪,没想到是出了这档子事。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怪不到他头上。 阿合马不理欠耍俏,拉着李雪萌继续走。 “顾霜是你妾室,你怎么不管好她?”欠耍俏愤怒。 “合着是我错?”阿合马转身,冷冷反问。他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欠耍俏有些怕他,阿合马就像地狱来的冥神。 “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帘秀不见了,你不担心吗?” 阿合马自是不担心,不过李雪萌还是有些担心的。她挣脱阿合马,决定去找找。 阿合马想了想。不找到珠帘秀,李雪萌是睡不着了,也只好放李雪萌出府。 李雪萌走在前面,欠耍俏跟在后面。欠耍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李雪萌没有应答。 “你觉得珠帘秀会去哪里?”欠耍俏着急,语气不好。 “你把自己老婆弄丢了,你质问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欠耍俏急忙道歉。 “所以顾霜借钱、赌钱,都是为了给你送画?” “我不知道。我也是无意中和她提起,谁知她放在心上。” “那你也是无意中和她上床的吧?”李雪萌讥讽。 “我没想和她上床,是她自己扑上来的。我拒绝过。” 李雪萌突然转身,近距离地看着欠耍俏。“喝茶聊天、品画吟诗、谈情说爱。你和顾霜如此亲近,她正值情窦初开,难免想入非非。现在出事了,你又想把事情撇开。我看你调戏女生一套一套,推卸责任一套一套。你一定很得意吧,嗯?” 欠耍俏被怼得无话可说。 “我看你就是容不得半点寂寞,饥渴难耐。”李雪萌一句话,把欠耍俏的怒火点燃了。 “这事也不是我全错。” 李雪萌冷漠地看着他,想知道他的狡辩计量。 “我寂寞、我饥渴、我不想过日子?她珠帘秀就想好好过日子?几个月了,先是不睡一间房,后来连话都不和我说了。我看是她想另寻新欢…” 欠耍俏的话语死在李雪萌的大耳刮子里。 “她嗓子坏了。”李雪萌说。 “你说什么?” “帘秀姐染了咳疾,把嗓子咳坏了。她不与你同房、不与你说话,就是怕你知道了担心。” 欠耍俏听完事情前因后果,顿时语塞。 “她还在想茂儿的事情。帘秀总是活在过去。茂儿去世多年,我们都该把那件事忘了。嗓子坏了有什么干系?大不了我养她。我们大可以再生个孩子,重新来过。” 欠耍俏说着简单,可李雪萌从关大夫那儿听说,珠帘秀上次产子伤了身子,怕是不能生育了。 她纠结着要不要把事实告诉欠耍俏。若是说了,或许会弄巧成拙,让两人的婚姻正式终结。可若一直瞒着欠耍俏,日后难免东窗事发。等到那时候,欠耍俏感觉受骗或是不能接受,依旧会伤了珠帘秀,甚至伤得更深。 李雪萌决定擅自作主,替珠帘秀说上一回。“你若真喜欢帘秀姐,便无所谓要不要这孩子。” “没个子嗣,终究是不行的。”欠耍俏还抱着传宗接代的老思想,好像家中有皇位要谁继承。他说道起孩子的重要性。李雪萌一点也不能理解。 她知道辩论无益,便直截了当,说了隐情。“若是帘秀姐生不出孩子,你还愿意同她过吗?” 欠耍俏愣住,傻站半天。“哪有这种倘若?” “关大夫同我说,帘秀姐上次生孩子,伤了身体,怕是以后都怀不上了。若当真如此,你还愿意同她过吗?” 欠耍俏更是无言。李雪萌知道欠耍俏此时心里定是波澜起伏。她没有用过激的语言逼迫欠耍俏。这事还得欠耍俏自己拿主意。 该给他些时间。李雪萌向前走了两步,欠耍俏竟丝毫没有察觉。 “我不逼你现在作出决定,你只告诉我茂儿葬在哪里便可。”李雪萌说。 “你觉得帘秀会去看茂儿?我同你去。” 李雪萌拦住欠耍俏。“你还是别来了。你先想清楚,若是帘秀姐不能生儿育女,你还愿意同她过吗?你若是不愿过了,就别来打扰她了,否则你便是又一次伤害了她。” 李雪萌说完就走。她没有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李雪萌走了一会儿,等下脚步,回头看去。欠耍俏依旧没有跟上来。 这男人果真不靠谱。李雪萌心想。 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好了。离了欠耍俏,自会有别的人喜欢珠帘秀,到时候,珠帘秀说不定生活得比现在幸福。 李雪萌独自去了茂儿的长眠之处。那是在一片林子里。没有墓群、没有小路,荒林里突兀地立着一只土包。土包前突兀地跪着一个女人。 墓冢上杂草重生,显是许久没人打扫。看来珠帘秀不常来,又或许,是欠耍俏不让她常来。 “姐姐莫不是伤心透了,在痛哭流涕?”李雪萌边说,边自后抱住珠帘秀,跟她开玩笑。 珠帘秀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胡说。” 李雪萌只见珠帘秀张嘴,却未听她发声。 “啊?”李雪萌疑惑地看着珠帘秀。 珠帘秀又说了一句,可依旧没有声音。 她皱起眉头,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她不仅不能唱戏,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帘秀姐,你别慌,会好的。” 第七十三章 失踪人口 李雪萌抱着珠帘秀安慰她。即便她也没有把握可以帮助珠帘秀恢复嗓音。 李雪萌找阿合马帮忙。阿合马也只是答应配合,但具体能不能治,如何治,大家都不知道。阿合马只能给予财物上的帮助。 就目前看,珠帘秀的嗓子算是“彻底”废了。此事要瞒也瞒不住。玉仙楼只好贴出,抱歉地告诉大家,珠帘秀身体不适,无法登台演出。 接下来几日,珠帘秀坐在李雪萌屋里,情绪低落、意志消沉。 李雪萌没有办法。她每天的任务便是让珠帘秀吃饭、喝药、喝好睡好。 珠帘秀很“听话”,每天都照旧地过。可就是这份淡定,让李雪萌担惊受怕。她知道珠帘秀的绝望,若是她又哭又闹,李雪萌还能安慰一番。但现在,她什么都不抱怨。李雪萌都不知道该不该提失声一事。 虽然珠帘秀不能唱了,但她仍照约定,帮李雪萌正式引荐了关大夫。 若是之前,像李雪萌这样“墙边草,两头倒”,依附阿合马这类“奸臣”的女子,关大夫是断然不愿收下的。 可如今珠帘秀有难。大家都同情她,怕她心情郁闷,便都顺着她。 珠帘秀一提让关大夫收李雪萌为徒,关大夫便只好勉为其难答应。 但关汉卿答应是答应,行动起来却非常缓慢,像是有意逃避授课,故意让此事不了了之。 既然关汉卿不主动,那李雪萌就要加倍主动。而且对于此时的李雪萌来说,写戏已不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帮珠帘秀度过难关。 她在小医馆日日蹲点,对关汉卿围追堵截。终于在一周后,顺利截住了官大人。 关汉卿看见面前跑得气喘吁吁的李雪萌,不得不感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姑娘有何贵干?”他明知故问。 “自是有事。我知道关大夫不仅对编戏研究颇多,对唱戏也多有了解。”李雪萌说着陈述句。 关汉卿不屑地瞄了李雪萌一眼。说好教写戏,如今又问起唱戏,真是得寸进尺。如此女子,教不得。 “不懂。”关汉卿撒谎。 李雪萌早就想到关汉卿会这样回答。若是现在放软,就功亏一篑了。“我知道无论我做什么,只要我依附阿合马,你都难以信我。但这次,我真的不只有私心。 你我都知道帘秀姐对玉仙楼的重要。若是没了帘秀姐,玉仙楼会怎样?之前找的声替不靠谱,是因为她并非我们知根知底的人。可我不同,我必是全心全意帮帘秀姐的。这点你必要信我。” 关汉卿知道李雪萌向来能说会道,舌绽莲花,说的话半真半假,不能全信。但他又想不出李雪萌的别有目的。 李雪萌仰仗阿合马,什么得不到?就算扳倒玉仙楼也不在话下。若是有歹念,断不用大费周章,欺骗他一介草民。 李雪萌见关汉卿仍不放心,追加说。“之前我看着帘秀姐教学,已学会许多。现下不过没有实练机会。我知道关大夫看得多、知识渊博,但求不吝赐教。” “待我问过帘秀。” “我们先别告诉她。” “你这又是什么打算?” “我怕我学不会。纵使帘秀教我许多,可我怕自己没有天资,便是怎么学也学不会。”李雪萌说得很虔诚。 罢了罢了。即便那些技艺全数让李雪萌学去又怎样,不过博阿合马一乐,都是不打紧的。不如为了帘秀一试。 关汉卿姑且答应。 相对于珠帘秀的宽松、娱乐式教学,关汉卿的教学风格大不相同。要拜他为师,就要从基础开始,从头学起。就是有些功底的学者也是如此,更不要说李雪萌这种毫无基础的。 经过关汉卿悉心教学,李雪萌很快就对唱戏失去兴趣。但为了帘秀姐,“上了贼船”的李雪萌只好硬着头皮学习。 李雪萌在玉仙楼住了段时间,见珠帘秀的病情还没有好转,便无可奈何地回了阿合马府。 府中,阿裘还在日夜为阿米娜奔波,鲜有时间搭理李雪萌。 至于顾霜,李雪萌也是许久未见。 每每看着只有自己一人的屋子,李雪萌就怒从中来,止不住地替珠帘秀打抱不平。 顾霜不在屋里还能在哪儿?自然是和欠耍俏在一起。 欠耍俏个喜新厌旧的杀千刀。看见年轻、漂亮的就忘了糟糠之妻。简直不要脸。更何况帘秀姐还那么漂亮,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李雪萌在某日,被关汉卿批评音调不准后,终于恼了。她将所有愤怒宣泄在欠耍俏身上。冲进欠耍俏屋子,对着欠耍俏一通骂。骂他不知好歹、忘恩负义、是非不分、薄情寡义。 欠耍俏不知自己为何被骂。待李雪萌冷静后才了解缘由。 “我和顾霜没联系了。”欠耍俏说。 “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顾霜这几日没回府,不在你这儿,还能在哪儿?你把人藏起来,跟我玩什么金屋藏娇?” 桌上放着一只包裹。欠耍俏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堆首饰。看样式,都是珠帘秀喜欢的。 李雪萌诧异。欠耍俏是准备摒弃“复古”观念,和珠帘秀重归于好了? “顾霜真不在你那儿?”李雪萌问。 “不在。” 李雪萌上下打量着欠耍俏,奇怪他有没有说谎,把顾霜藏起来。 欠耍俏没有心虚,不似说谎。 那顾霜去哪儿了? 李雪萌把欠耍俏“放”了。独自一人去找了顾远。 顾远说,最近顾霜没来找过他。 李雪萌问了许多人,大家最近都没见过顾霜。 算算日子,好像从顾霜和欠耍俏的“丑事”被众人发现以后,顾霜就消失了。到现在,已一月有余。 谁也不知顾霜去了哪里,就连阿合马也不知道。 自从顾霜在珠帘秀和欠耍俏的婚姻里横插一脚,阿合马对顾霜的关心就减了大半。就算顾霜没有回府,也未派人调查。 李雪萌也开始厌恶起顾霜,但这么一个大活人突然消失,还是让人十分诡异。 第七十四章 真假好心人 顾霜觉得自己完了。 她不懂自己哪里不好,哪里比不上珠帘秀。 她比珠帘秀年轻,又算是贵族后裔,身份比伶人高贵。像欠耍俏这种背景、家世的,能找到自己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祖坟上冒青烟。 自己也没要求欠耍俏休了珠帘秀,只求个和平相处。为什么连这样的要求,欠耍俏都不愿答应。 她顾霜也是迫不得已,才想出“霸王硬上弓”的方法。要是欠耍俏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就会负责任地娶了自己。 可偏偏这事就被珠帘秀发现了。 欠耍俏真是半点面子也没给自己,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弃了她。 现在,她顾霜就是个大笑话。一个自作多情的大笑话。 从今往后,她是断没有脸面出现在玉仙楼了,也断没有脸面出现在阿合马府邸了。 不如死了算了。顾霜想。 她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往商铺外墙撞去。 但顾霜软弱的性格是不允许她轻身的。 顾霜在墙体前停下脚步,终于还是没勇气撞上去。她看着深色的墙体,不知何去何从。 如此,就只剩下哭的份了。 顾霜蹲下身,在墙边哭了起来。 就这样哭死好了,哭死好了。 夜色越来越深,天气越来越冷。凛冽的寒风吹在顾霜的头上,她感觉头皮微凉,脑袋发懵。 不知道坐了多久,天开始蒙蒙亮。又一会儿,亮光不见,寒风消逝。 顾霜抬起头,看见一个脸颊消瘦、长相斯文的男人蹲在自己面前。 她本能地开始惊慌。害怕自己遇到了人贩子。 可面前的男子彬彬有礼,不像个坏人,倒像个读书人。他腼腆地把手巾放在顾霜面前,而不是伸手帮她擦去眼泪。 “姑娘可是遇到难事?”男子问。 “没,没有。”顾霜缩到一边,离男子远了些。 男子没有挪窝,而是开始自我介绍。 男子说自己姓庄,在典当铺工作,是个凡夫俗子。今日正巧路过此地,看见姑娘黯然神伤,便上前问问。 “可这天色…”顾霜也不是听什么信什么。如此天色,庄公子为何会在路上闲逛。 “昨晚我在当铺守夜,方才换班。” 顾霜不知典当铺工作的规矩,可庄公子说得真诚,她便信了。可就这样随便走进陌生男人的住处,是万万不可的。 庄公子见顾霜不愿被自己救助,竟解了衣裳,替顾霜披上。 顾霜刚被男人伤了心。如今庄公子所作所为,无不让她心中一暖,对男人重新认识。 果然这世间还是有好男人的。 可经过这几日的经历,顾霜吃一堑长一智,知道女子若是“轻浮”,便不会被男子重视。 于是她站起来,谢过庄公子,匆匆离开。 顾霜用身上仅有的银子住了店。她大白天补了觉。也不知是光线太亮、还是人太累,一觉下来尽在做梦。 顾霜梦见不爱搭理自己的欠耍俏,梦见自己无论如何努力,欠耍俏都不愿待见自己。为了让欠耍俏注意到自己,她甚至一掷千金,要帮欠耍俏买画。然而一切付出都没有回报。即便以身相许,顾霜还是被推开了。 梦里的欠耍俏甚至比现实中更加无情。他不仅推开自己,还当众辱骂自己,说自己不要脸面。 我不就喜欢个人吗?我有什么错?顾霜难受。 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竟是来自仅有一面之缘的庄公子。庄公子将顾霜拉进怀里,为顾霜申辩,还霸气地将她带走,不让她受委屈。 顾霜醒了。坐在床上直喘气。 怎么会是庄公子?她拍打自己的脸颊,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庄公子的样貌就像是“魔咒”,回荡在顾霜脑海里,久久不能忘却。无论是吃饭,还是发呆、睡觉,都无以摆脱。 真是疯了。顾霜对自己说。 她鬼使神差地去了和庄公子相遇的墙角,却没有遇见庄公子。 第二日,顾霜还不死心,又去墙角,希望能够再次“巧遇”庄公子。可她又没遇见。 或者这就是有缘无份。顾霜丧气地想。 这股丧气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此时有很多事都比见不着庄公子更加叫人丧气。比如说没钱。 顾霜囊中羞涩。她只好退了房间,然后无处可去。 顾霜想在大都立足、找个工作。可她除了对琴棋书画略有了解,其余可以帮助找到工作的技能一项没有。 顾霜感觉到生活的艰难与现实。她在大都街道上飘荡,转眼到了黑夜,依旧一无所获。 奇迹没有出现。顾霜只好在夜风中窝在墙角过夜。 到了后一日,境遇仍和前一日相同,箪食瓢饮、风餐露宿。 顾霜饿瘦一大圈,面黄肌瘦,再加上几日没有换洗衣服、洗澡,浑身都脏兮兮的,像个叫花子。 山穷水尽。 顾霜想着要是过几天还这样生活,她就只好回阿合马府,受人唾弃,不要脸地混吃混喝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顾霜用最后一点钱买了包子,然后坐在包子店发呆,看着远处府邸。 “姑娘,你在这儿啊,真巧。”一声呼唤将顾霜唤醒。 顾霜对面坐着面带微笑的庄公子。 顾霜惭愧。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被庄公子尽收眼底,真是尴尬不已。 顾霜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庄公子却没有丝毫在意。他坦然接受顾霜如今的模样,还问顾霜需不需要帮助。 顾霜早已没了前几日的好面子。现在都快饿死了,便是什么也顾不得。 顾霜还没有回答,肚子就用自己饥肠辘辘的咕噜声回答了。顾霜面红耳赤。 庄公子给顾霜叫了两道小菜,吃完后,便顺理成章地带顾霜去自己家里坐坐。 顾霜十分警惕,怕庄公子轻薄自己。 她担心的都没发生。庄公子对她很恭敬,还为她腾出房间,让她先住着。 顾霜很是感动。她对庄公子产生一种浓浓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让她毫无防备地睡在陌生人家里。 夜晚,顾霜又开始做梦,梦见自己因行为不检,被压入官府,按在断头台上。刀起刀落,“哐”地一声,身首分离,一身冷汗,却毫无痛感。 顾霜惊醒,竟果真听见磨刀声,一下清醒,坐在床上。 第七十五章 奇怪的姐姐 她背脊发凉,觉得暗中有双恐怖的绿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顾霜把衣服随意裹在身上,急忙起身,点了油灯。 寂静的夜空中只有一声声的磨刀,听得顾霜心惊肉跳。 这里,莫不是传说中的人肉包子铺? 小时候听过的鬼故事纷纷浮现在顾霜脑海。 她战战兢兢地慢慢向下挪步,希望可以避人耳目,悄无声息地离开这是非之地。 顾霜躲在墙后,厅堂里灯火通明。一个胖子站在庄公子身后,一手将庄公子按在桌上,一手装逼作样地在铁块上磨刀。 顾霜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是庄公子得罪了胖子,还是说胖子是豪强,欺负了庄公子。她只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要是被胖子发现了,自己也会性命难保。 顾霜打算默默溜走,可这样,庄公子就死定了。 她硬着头皮,冲了出来,指着胖子,结结巴巴地质问胖子到底想干什么,还声称自己这就要去官府告胖子。 胖子先是震惊得一傻,后又面带微笑地看着顾霜。他放开庄公子,将注意力全然放在顾霜身上。顾霜感到敌意,本能地向后退去。 庄公子从桌上爬起来,站到胖子身边,拍了拍胖子,让他别激动。然后笑脸盈盈地看着顾霜。 “顾姑娘莫慌。”庄公子说,“这位是我堂兄,我们不过开个玩笑,比试比试,姑娘莫要担心。” 顾霜没见过这样开玩笑的兄弟。她不信,心里想着逃脱的借口。 “这位真是我堂兄。”庄公子又说。他看上去不想被胁迫的。 这时,胖子也笑了,看着顾霜傻笑。 方才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莫名有了些其乐融融的感觉。庄公子和胖子笑作一团,像在嘲笑顾霜胆小。 顾霜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杀”得措手不及。 两个男人好说歹说,顾霜才回房睡觉。 之后的半夜,再也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情。胖子住进庄公子房间,两人相安无事。第二天,胖子还给顾霜和庄公子做了早饭。 饭桌上,庄公子和顾霜商议,说自己有位堂姐要回娘家,问当晚可否和顾霜同住一间屋子。 这房子本来就是庄公子的,顾霜没有理由拒绝, 庄公子又说。自家姐姐虽然家世一般,但嫁入了官宦人家,怕是有许多“怪”习惯,还请顾霜海涵。 堂姐愣是被庄公子说成怪人。 可下午见了庄姐姐,顾霜却也没未觉得她奇怪,庄姐姐更是连一点架子也没有。 庄姐姐年纪比庄公子大上不上。她相貌平平、穿着朴素,平易近人。顾霜觉得这位庄姐姐虽为官眷,但她丈夫并不是个大官。 庄姐姐见到顾霜,先是上下打量一番,就像看牲口一样。然后她似乎觉得顾霜不错,是个好“弟媳”,便对顾霜眉开眼笑。 下午,庄姐姐带着顾霜进了屋子。又是好一通打量。 “可会弹琴?”庄姐姐问。 “略懂。” “可会下棋?” “略懂。” “那书法、绘画?” “也是略懂。” “那好、那好。”庄姐姐很是满意,对顾霜频频点头。 顾霜想说庄姐姐误会了,自己不是庄公子的女朋友。可庄姐姐并没给她解释的机会。 她拿出笔墨纸砚,让顾霜画上一画。 顾霜有种进宫选妃的感觉。 庄姐姐看顾霜的画作。发现她并没有谦虚。顾霜所说的略懂,真的就只是略懂。 庄姐姐叹了口气,帮顾霜添了几笔,画上瞬间生动起来。 庄姐姐不光考了顾霜,还让顾霜学着自己画画。她见顾霜学得快,才又满意起来。“你以后要学的还有许多,只好慢慢来。” 顾霜听得不舒服,但吃人的嘴软,自己也不好驳斥。 晚上,庄姐姐没有歇息。她帮顾霜备了洗澡水。 顾霜在房间的一头洗澡,庄姐姐在另一头的帘子后面。顾霜不能接受自己洗澡的样子被陌生人看着,但想着有帘子,便只好勉为其难。 谁想到庄姐姐非但没有回避,还从帘子后面探出脑袋,看着顾霜的背部。庄姐姐猜想顾霜原本家世应是不错,才把身子吃的如此结实。 在以瘦为美的宋朝,顾霜的身材算不上窈窕,但是她脸小,穿上衣服就显得瘦了。 顾霜洗着洗着,突然感觉背上一疼。转头,庄姐姐竟站在自己身后,用鬃刷给自己刷背。 鬃刷是用猪脖子后面的硬毛做成的,又粗又硬,沾了水,刷在身上痛痛的。 “你干嘛?”顾霜急忙转手,用手遮住自己身体。 “你家世不错?”庄姐姐问。 “啊?” “吃得好。”庄姐姐把鬃刷往水里一扔。 将鬃刷沾湿,磨擦于身体各个部位,直到皮肤发红,是元朝一种普遍的减肥方法。 顾霜看着水里的鬃刷,一股浓浓的屈辱涌上心头。庄姐姐这是嫌弃自己胖,或者她嫌弃自己吃得多,以后会把庄公子吃穷。 可顾霜之前饿了几天,已比在阿合马府中时瘦上不少,竟还被人说胖。是要自己学赵飞燕,吃仙人掌、息肌丸吗? “姐姐觉得如何身材才算好?我就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哪计较这么多。”顾霜说。 庄姐姐见小姑娘生气,撇开话题。“你怎沦落至此?父母呢?” “死了。” “可有兄弟姐妹?” 顾霜想到顾远和顾霄。她怕节外生枝,骗说没有。 庄姐姐阴沉沉的脸舒展许多。没有家人就好。“算了算了,不懂的以后慢慢学,也不打紧。” 庄姐姐这误会真是越来越深。 顾霜趁晚上睡觉前的空档,找了庄公子。 两人坐在月下。 顾霜看着星辰。这儿的星辰和阿合马府中不一样。 从阿合马府中看星辰,往往月明星稀,却炙热温暖;这里的星星大而明亮,却寒冷淡漠。可这府里府外的星辰,明明就是同一片星辰。 “姐姐可是误会了。”顾霜说,“她问了我许多,考了我许多,可觉得我是你属意之人?” 庄公子不说话,从怀里掏出一只瓷娃娃递给顾霜。“送你的。” “怎么?定亲信物?”顾霜打趣。 第七十六章 逼良为娼 庄公子没有否认,而是冲着顾霜直笑。他的笑容很复杂,有兴奋,有纠结,甚至还有些愧疚。 顾霜不知道庄公子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她接过瓷娃娃,在庄公子面前摇了摇,问他什么意思。 “如果遇到危难,便把它砸开。”庄公子说。 “是锦囊吗?” “算是吧。” “可我不会遇到危难。” “希望吧。” 庄公子说话吞吞吐吐,顾霜感觉奇怪。 她想是自己多虑。“你和姐姐说声,让她别多想了,免得误会。毕竟我们才认识没几天,就还只是朋友。” 庄公子点点头。“我会同姐姐说。”他看了看天,发现天色已晚,便送顾霜回屋。 顾霜以为一天的活动结束了,便随心所欲地躺在床上,享受不用和庄姐姐社交的自由。 谁知她刚摆好姿势,闭上眼睛,庄姐姐突然出现在床头,吓了顾霜一跳。 庄姐姐连连摇头,说顾霜睡姿不好。她得让顾霜按自己的要求睡觉。 困乏让顾霜有了脾气。 这个庄姐姐真是有毛病,怪不得庄公子让自己多担待。 顾霜愤怒地瞪了庄姐姐一眼,撅着嘴,怄气地背对庄姐姐躺下,不理睬庄姐姐的建议。 这一觉,顾霜睡得熟极了,简直天昏地暗。 她感觉睡过一个王朝。然后,脑子渐渐清醒,但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像被浆糊粘住了。 顾霜听见门外的喧哗,一群男男女女在说话。男人们说话骚气,女人们说话轻浮。顾霜还以为自己在听戏。 可这声音如此真切,又毫无剧情,怎么也不像唱戏。 我这儿到底是在哪里,听到的是梦还是现实。 “今天,带你们尝尝野味。”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杂音中很是出挑。他口音像阿合马,应不是汉人。 周围的男人们不信,觉得他必是在诓自己。他们纷纷质问。“什么样的女人是哥几个没见过的?” “见了不就知道?”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 同伴一手挡住房门。“不会是逼良为娼?” 在元朝,逼良为娼是犯法的。但各种变相的逼良为娼倒是不少见,甚至还出现丈夫逼妻子为娼的现象。 但一般来说,被逼良为娼的妇女虽心有不甘,却也知道自己往后的命运,并不会多加反抗。 纳古斯不花现在说的什么“野味”,怕是被掠来的良家姑娘。 “犯法之事不可做。”同伴说。 “怕什么?”众人嘲笑。如何不过是个汉人。汉人本就没有地位,杀了也不会怎样,更何况只是嫖。 他们把同伴推开,径直进了房间。 顾霜“挣扎”许久,好不容易挣开眼睛,看见的却是五、六个陌生男子。 顾霜惊得说不出话。她抓住被子,才发现自己未着一物。她拉住衣服,缩在床头,伸出胳膊,指着男人们。 “你们、你们是谁?” 男人们突然乐了。看来真是“野味”,这就有趣了。 纳古斯不花首当其冲,顾霜奋力反抗。可在这一群大男人面前,她势单力薄。直接被翻过身去,按在床上。 “放开我。” “哐”的一声,瓷娃娃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顾霜捡不到娃娃,她也没精力捡,只剩在床上哭的份。 纳古斯不花先让朋友按住顾霜,自己“玩”了个爽。 楼下那“老太婆”果然没骗人。这“野味”不光“新”,手感还不错,比那些瘦成柴火干的女人有味道。 纳古斯不花起身,让朋友接着“玩”,自己去一边喝茶、休息了。 起初顾霜反抗激烈,可是“玩”着、“玩”着,顾霜就动弹得不厉害了。她气息奄奄地趴在床上,不喊不叫,任人宰割。 床单上留着的点点鲜血让纳古斯不花看得触目惊心。 别是把人“玩”死了。纳古斯不花想。他让别人别“玩”了。 顾霜没死。但和死了也差不多。整个人哭得有气无力,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有细若游丝的呼吸能证明她还活着。 “结束了,别玩了,走啊。”纳古斯不花驱赶众人。他看着顾霜,突然起了怜悯之心。 他把顾霜翻过身,看清顾霜的脸。是个长相清秀的女子,之前应是好人家的姑娘。 纳古斯不花躺在床上,抱住顾霜。 顾霜以为自己死定了。但不花只是抱着,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顾霜浑身虚脱,不久便睡着了。第二天醒来,不花走了,桌上留着钱。 顾霜没拿。自己被卖到妓院了,这钱就是拿了,过两小时也会被老鸨拿走。 顾霜的脑子还是懵的。 前两天还以为自己遇见了好人,结果转手就被卖到窑子去了。自己怎么这么背,真是什么倒霉事都摊上了。 顾霜想起瓷娃娃掉在地上的那声碎裂声。 她趴在地上。 瓷娃娃碎成好几片,早已看不出娃娃的模样。只有一张纸掉在地上,是庄公子的字迹。 纸上说,让顾霜昨晚在楼下等他,他一定会来救顾霜,把顾霜带出青楼。 顾霜看完,蹲在地上,一下泪奔。 昨晚都过去了,还救什么,自己都被“吃干抹净”了。 顾霜不死心地往楼下走。她感觉身下空荡荡、凉飕飕、痛丝丝的。体感提醒她,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真被人“欺负”了。 顾霜站在门口。门口哪还有什么庄公子。 顾霜坐在地上,不顾形象地狂哭。眼泪决堤。可路上根本没人理她。 只有一个正要进门的女人停下脚步,看着顾霜。 顾霜也抬着头看着她。 “外面凉,哭够了就回屋。”女人说。 “我不回去。” “那你就回大都。” 原来这里不是大都。“你怎么知道我是大都的?” “你坐在这儿,就说明你是姓庄的送来的,也是从大都骗来。那犊子没两月就往这儿送个姑娘,还假装有情有义,说什么会来接她们。衣冠禽兽。”女人说完,懒得再搭理顾霜,抬脚往屋里走。 女人走着,停下脚步,又对顾霜说。“你要是想逃就快走,你要是不想逃就快进屋,免得被妈妈看见打一顿。” 第七十七章 贱了 “我要回去。”顾霜叫到。 “嗯。”女人语气毫无波澜。 “你不拦我?” “拦你什么,你又逃不出去。” “你…”顾霜拦住女人,“你怎么知道我逃不出去?你都知道些什么?” 女人知道的可多了。“就问你想知道什么?” 顾霜见女人的穿着打扮,八成也是个卖的,在这秦楼楚馆居住多年,知道的该是不少。 “庄公子是什么人?”顾霜问。 “一个无赖,嗜赌成性,欠了一屁股赌债。追债的上门讨债,他就去路上骗个姑娘,然后把她卖到这儿来,拿了钱还债。” 那个劫持庄公子的胖子是赌场负责讨债的,那个所谓的堂姐是去庄公子那儿选人的老鸨。 顾霜发现自己就是个傻子。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那你们也不管管,就任凭他胡来?”顾霜批评妓院助纣为虐。 “你倒是个有正义感的。”女人觉得好笑,“不过是生意。管它姑娘从哪儿来,能帮着馆子挣钱不就成了。” 没有原则。顾霜在心里骂道。那她就更要走了。“凭什么我回不了大都?”顾霜喃喃。 “那你就走吧。你一走,我就喊声,让大家来抓你。” “你…你谁啊?” “负责你的人。” 顾霜眯着眼睛,蔑视面前的女人。 方才还以为她是好人,现在才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霜站起身。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她就逃了,怎么着? “这么想被打?”女人冷冷一句,顾霜就怂了。 她复又坐下。来日方长,我就不信自己跑不了。大不了下次再逃。 女人见顾霜不跑了,转身拿了碗汤放在她面前。 汤是黑色的,不知用什么做的,看上去就非常恶心。 “喝了。”女人说。 凭什么?顾霜不动。 “你是想怀孕,还是想喝汤?”原来是碗避子汤。 顾霜尝了口。味道非常难喝,又苦又涩。幸而桌上放的调味料里有糖。顾霜伸手要拿。 女人一把按住糖罐子,不让顾霜拿。“这么胖还吃糖?” “我哪里胖了?”顾霜不服气。 女人对顾霜的愤怒没什么感觉。“喝完,回楼上上课。”女人走了,顺便把糖罐子也带走了。 还要上课… 顾霜纳闷自己究竟来了怎样一个地方,是女子私塾吗? 这地方的规矩真是没道理。凭什么让自己言听计从的? 顾霜喝了难喝的汤药,堂而皇之地从门口跑了,都没有人拦着。顾霜频频回头。门里没人追来,道路畅通无阻。 顾霜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跑吧。 顾霜撒腿就跑。一头撞在魁梧的胸膛上。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盯着她,像要把她吃了。 “你、你、你,让开。”顾霜紧张到结巴。 彪形大汉哪会听她。直接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拎了回去。顾霜被关在杂物间里,关了整整一夜。没有食物、没有被子,饥寒交迫。 顾霜觉得自己不是睡过去的,而是饿昏过去的。 第二天,鸡刚叫,顾霜就被叫醒了。她被拉去洗了个澡。 顾霜以为自己可以睡回笼觉了。可现实很残酷。顾霜被一大早叫起不是为了舒坦睡觉的,而是为了上课。 顾霜的日子被安排得很满。早上要学画画、书法,下午要练琴、下棋,晚上还有“礼仪课”。 这哪是人过的日子,真是没有半分清闲。还不如不要脸地在阿合马府里混日子呢。 顾霜使出杀手锏,坦白自己是阿合马府里的,要妈妈放自己回去,并说到时候阿合马自会有赏赐。 青楼里的姐姐、妈妈们都把顾霜的话当笑话听,没人理她。 顾霜被困住了,只好每天按部就班地过日子,不然就是一顿胖揍。 “好”在,白日里虽忙,晚上顾霜还是极自在的。因为根本没有人点她。 用妈妈的话说。顾霜不把琴棋书画学会了,不变得能言会道、善解人意,谁会花钱嫖她。“要不是看你年纪小,都不稀得收你。” 这根本就是人身攻击。 我还成赔钱货了?顾霜生气地想。但平心而论,顾霜知道自己在青楼众女子中,才、色、艺皆不出挑。 她不是个懒人,根本不想学习。既然没人找自己,那自己便乐得清闲。还希望自己一直“赔钱”,“赔”到妈妈们都厌了自己,放自己回家。 顾霜住了两周。每晚听着门外与自己无关的歌舞升平,她都有种微微的嫉妒和寂寞。好像外面的人都在玩,偏是没人找自己玩。 真是贱死了。 顾霜没听妈妈安排,出门转了一圈。 青楼里生意很好,到处都是嫖。他们喝着酒、抱着美人、借着微醺胡说八道,说着说着就把美人带进屋了。 都是业绩。 顾霜特意打扮一番,还以为出了门会有艳遇。可逛了一圈,也没个男人注意自己。根本就是群瞎子。 顾霜又气又委屈,再次进入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的状态。 她开始幻想,幻想着以后再回阿合马府,一定要让阿合马把这破青楼一锅端了。 顾霜越想越来劲,觉得自己和眼前这些“乌合之众”有着本质区别。 她把眼泪收了回去,默默回屋,一屁股坐在床上,傻笑。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一个声音从床上冒出来,故意吓顾霜。 顾霜一下站起。床上竟然躺着个男人,就是上次把自己弄痛的那个“什么不花”。 顾霜站在一边,看着不花。心情复杂。 “那、那个、你…” “听说你最近没生意?”不花调侃。 他这一说,顾霜就不服了。她指着不花骂。“你个傻子,胡说什么?” 不花做投降状。“楼下姑娘说的。许是她吃醋。听姑娘口气,最近生意不错,都伺候了哪家公子?” 不花说话刁钻,气得顾霜满脸通红。“我凭什么告诉你,反正…”反正顾霜怎么说都错。 “我还当你等我。”不花装作失落。 顾霜有种到手的“嫖”即将飞走的惆怅。可叫她此时说句挽留的话,又是万不可能的。 顾霜踌躇并委屈巴巴地看着地板。 第七十八章 免费上 “想我就直说。”不花厚脸皮地靠近顾霜。 顾霜没逃,站在原地,背对着桌子,双手抓着桌边。她把这两日学的“礼仪”全忘了,指甲扣在桌子上,一用力,指甲断了。 “嘶。”顾霜倒吸口凉气,看着自己断裂的指甲上一点轻微的渗血。真是出师不利。 不花抓住顾霜的手指,亲了一口。然后拉着顾霜走到梳妆台前,拿出剪刀,把顾霜断掉的那一小截指甲剪了。 顾霜云里雾里。这嫖还提供修甲服务。 她脸颊红红的。 不花顺势朝着顾霜的嘴唇亲了一口,把顾霜的脸亲得更红了。 不花觉得顾霜是个不一样的女子。凭自己多年逛窑子的经验,顾霜是窑子里的一朵“奇葩”。可他目前就喜欢这朵“奇葩”。 不花把顾霜推到床上,一掀被子,把两人盖在里面。额头顶着额头。 顾霜身上自带花香。这招是从小靛那儿学来的,也是不花没见过的。 被子把气味隔绝,让周身的花香更为浓郁。不花闻着好味道,心旷神怡。他抓过顾霜的手,攥在怀里。 顾霜的手指冰凉。不花搓了又搓。好不容易搓热了,又发现顾霜的双脚也是凉的。 都因为这两天顾霜被勒令减肥,才变得气血不足,手脚冰凉。 不花搓了半天,未见成效,便也不搓了。他抱着顾霜躺在床上,以身取暖。 顾霜这样的女子,他没见过。 窑子里的姑娘向来殷勤,赶着往男人身上扑,赶着主动,好拉长战线,多挣些钱。可顾顺好像不会这些,一切都要不花主动。也是稀罕。 “以后冬日里,我帮你暖着被窝。”不花说。 “那夏日呢?” “帮你扇凉风、赶蚊子。” “好啊。” 两句“没谱”的话就把顾霜骗上了钩。她一下觉得不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无论不花向自己提什么要求,她都能无条件答应。 顾霜往不花那儿挨了挨,又往不花脸上亲了亲,止不住想痴笑。 不花好好“玩”了一夜,按规定金额付了账,没给顾霜一星半点“小费”。可顾霜不在意。只要不花想着她就好。 之后的日子,顾霜还是照旧过,每天学习不感兴趣的琴棋书画。唯一不同的便是,不花来的频率高了许多。 不花开始时还从大门进屋,来了几次,不花玩起新把戏。他不从大门进了,而从窗户爬进来。顾霜在楼上接应他。 不花每次来,都会给顾霜带礼物。有时是一份点心,有时是路边采的花草。顾霜不管礼物贵贱,一并高兴收下。 两人从普通的“户关系”变成“地下情人”。 不花对顾霜发誓,以后一定攒了钱,赎她。 顾霜得了“空头支票”,开心得不行。 不花见顾霜傻傻的,也开心。 清晨,不花又从窗口爬了下去。一夜风花雪月,令人神清气爽。他没走两步,就遇到了平日的酒肉朋友。 “不花兄今日好心情,艳福不浅。”朋友说。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妓院,猜出不花高兴的原因。 “哪天不是我纳古斯不花的好日子?哪日艳福浅了?” “那倒是。不花兄最近看上了新姑娘?” 不花脑子里满是傻乎乎的顾霜。“新鲜姑娘,不要钱的那种。” 朋友奇怪了,这妓院姑娘怎还有不要钱的道理。 他的好奇正中不花下怀。 不花侃侃而谈,说自己在妓院遇到一个傻姑娘。每晚白嫖不说,有时还倒送钱。送钱不说,还是个专属的,每晚只等自己一个。 “再不济,总比那些阅人无数的干净。”不花评价,完全把顾霜当成不要钱的玩具,说着还洋洋得意起来。 “那还不是不花兄有魅力。像小弟就没这艳福。” “诶,别这么说,我那也是运气。要是老弟不嫌弃,我教你两招?” “愿闻其详。” “你就画张饼,告诉姑娘,日后定会娶她,不叫她受半分委屈。她信了你,便对你言听计从,感恩戴德。” “不花兄真要花重金娶个青楼女子?” “老弟,你也太实诚。姑娘放在青楼里,不光不用自己养,还不要嫖资。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我赎她做什么?” 朋友笑出声,连连夸赞纳古斯不花聪慧。实则心里一顿咒骂,说纳古斯不花不是个人。 不花也不是什么聪明人。他真把朋友的“恭维”当补药吃了,自鸣得意。 “时间不早,我就先走了,今天还要去阿里伯府当差。”不花告辞,离去。 朋友看着青楼一扇窗后露出的女子青涩的脸庞。 傻子。朋友心想。他对女子一笑。女子见了,仓皇而逃。 顾霜没有听见纳古斯不花和友人说了什么,但她觉得他们是在说自己。顾霜羞涩,以为不花在夸赞自己,很不好意思。 又到了“早课”时间。姐姐在门外敲门。顾霜收拾心情,跟着姐姐出门了。 今天的课程依旧无聊。妈妈验收昨天的教授成果。姑娘们挨个弹琴,不多时就挨到顾霜。 顾霜弹了两节就弹错了。周围姑娘一阵细声嘲笑,笑得顾霜满脸通红,越弹越错,越错越慌,越慌越错,怎么也找不回节拍。 嘲笑声更响了,顾霜都快急哭。妈妈索性让她别弹了。 “伸手。”妈妈说。 顾霜的手掌挨了板子。她看着红红的手掌,憋屈得不行。凭什么呀,又打我。我明明有练琴的。 “你说她每天在干什么呀?晚上又没人找她。”一个姑娘嘲笑。 顾霜气得想把她脑袋拧下来。 “你,下课留一下。”妈妈对顾霜说,说完回讲台继续授课。 顾霜知道妈妈要说什么。不就是自己挣不来钱,又好吃懒做嘛。 “我知道你要责备什么。可我就是学不会。”下了课,顾霜对妈妈抱怨。 “你也知道。”妈妈说。不过她今天想说的不是这个。“最近那个叫纳古斯不花的,是不是常常找你?” 顾霜听到自己的私情被发现,急忙否认。 “你别骗我。”妈妈说。 “我没有。” “他可不是好人。” 第七十九章 撞大运 “我知道。”顾霜回答。 不花从窗户偷偷进来,连钱都不付。对妈妈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好人。 顾霜才不管,只要不花对自己好就可以了。她不喜欢这妓院,更不想为妓院创收。 “他就是想白嫖你,你还真以为他会娶你?” “当然会。”顾霜小声嘟囔。 “你这孩子,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我才不傻呢。顾霜坚定地认为不花一定会娶自己的,一定会。 顾霜没有听话。她继续和不花私会。两人各取所需,不亦乐乎。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夏天。正当顾霜越来越离不开不花的时候,不花来找顾霜的频率却降低了。 顾霜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追问不花。不花说自己来的太频繁,会被人发现。 顾霜虽心里伤心,也不好说什么。不花成为她生活的意义,好像只有不花来的时候,自己才拥有价值。 不花从每两天来一次变成每两周来一次。 听姐姐说,不花喜欢上别家的姑娘,正准备迎娶。 可顾霜不信。若不花真不要自己,又为何来找她?还为她扇凉风、赶蚊子,好不关心。一定是妈妈们的阴谋。 顾霜开始学得殷勤、主动。只要不花来就好。 她掰着手指过日子。过了三周,不花终于来了。 顾霜开窗,让不花快点进屋。 “你怎么隔这么久才来?”顾霜抱怨。 “赚钱,赎你。” 顾霜刚想生气。一听这话,瞬间不气了。 最近顾霜学了许多,变得愈加“骚气”,早已不似当年稚气的模样。 不花开始觉得顾霜索然无味。除了价格,顾霜和普通妓女没什么两样。何况顾霜对他死心塌地,他对顾霜就更不注重了。 这天,顾霜还是很积极,恨不得和不花合二为一。因为她内心不安,有种不花即将离自己而去的直觉。 “你不会不要我了吧。”顾霜说。夜已深,她精疲力尽。 “不会。” “真的?”顾霜在不花身上蹭蹭。 不花累了,没精力继续陪顾霜玩。“别闹。”他说。 顾霜难过,可她没再“闹”。 平日里寂静的小巷今晚异常喧嚣。 顾霜起初没当回事,想是有犯人出逃,或是有坏人作案。自己把窗户关紧了。坏人进不来。 可这喧哗声越来越近,像是从楼下发出的。 顾霜心慌,不花睡得倒好。反正自己没有犯法,没什么可怕的。 顾霜推推不花。 不花不动,继续睡觉。 顾霜推急了,不花不耐烦,愤怒地让顾霜安静。 顾霜不想让不花生气,只好担惊受怕地躺下。她看着不花赤裸的胸膛,心砰砰直跳,很不踏实。 好像有人闯进了青楼,在楼下叫嚣。 妈妈们极力阻止,终究无济于事。 门外映出两个人影。人影毫无犹豫地推门而入。 顾霜抱着被子,警惕地看着两人。 这两人中的一个,顾霜熟悉。是李雪萌。还有一位该是阿合马的下人。 李雪萌做了个手势,告诉门外数人,自己找到人了。 一群男人冲进门内,把还未清醒的纳古斯不花像逃犯一样抓起来,五花大绑。 “你们干嘛呀?”顾霜叫到,“他不是坏人,不是坏人。” 顾霜护住不花,不让人欺负他。 一行人回了阿合马府。 不花被松了绑。顾霜看着不花身上的红印子,心疼不已。觉得李雪萌实在是暴力,哪有女人的样子。 阿合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他不是很理解,顾霜为什么会喜欢一个嫖。不过细想想。李雪萌也是自己掠来的,不也喜欢自己。 所以万事皆有可能。 阿合马让大家退下。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他才懒得管顾霜的事。不过帮李雪萌找人。至于之后,就让顾霜的哥哥顾远纠结去吧。 不花一早听顾霜说过阿合马的事情,他以为顾霜是瞎说的,没想到竟是真的。不花脑子发懵。自己这是要富贵了? 他在阿合马府里住了一夜,第二天和顾霜去了玉仙楼旁的小医馆。 顾霜是阿合马的干女儿,现在他去见顾霜的哥哥,差不多就是提亲的意思。 真是天上掉下的大馅饼。他纳古斯不花撞大运了,竟然和阿合马攀了亲戚。 不花可劲神气。觉得自己已经高人一等。 看见顾远,他使劲奉承、迎合。可顾远不给他好脸色。在顾远眼里,不花就是个无赖。 他见顾霜看不花的眼神,就像坠入爱河的“愚蠢”少女,心里更是把不花骂了一万遍。 “哥,你说不花好不好?”顾霜一脸花痴地顾远。 “不好。”顾远丝毫不给面子。 “不花哪里不好?” “一个嫖能好到哪儿去?你跟了他,他转身去妓院找别的女人。到时候我还得帮你打他。” “不会的。”顾霜很坚定,“他就喜欢我一个。” 顾远又不是没谈过恋爱的傻子。而且他是个男人,男人最懂男人,哪会不知道不花的花花肠子。 顾远不屑地走到一边,查看今天的账本。 “哥。”顾霜叫到,她担心婚事要黄,“你,你要是不让我和不花在一起,我就不活了。” 顾霜从桌上拿起剪子,抵在自己脖子上。 顾远知道顾霜不会自残,但她这一举动足以表现她欲嫁不花的坚定信念。若是不让她嫁,顾霜得难过好久。 傻啊。顾远拿顾霜没办法。他看顾霜那样委屈,心里也不好受。自己这个假哥哥竟也有了真哥哥的心态。 罢了,罢了。顾霜想嫁就嫁吧,要是日后后悔,大不了离了,回来找自己。当哥哥的,再让她风风光光嫁一回。 “随你,都随你。”顾远说。 顾霜瞬间喜笑颜开,抱住顾远,在他衣服上狂蹭。“就知道哥哥疼我。哥,我这几天能住你这儿吗?以后我离了大都,不能常常见你了。” “都行。” “哥哥最好了。” 顾远被夸得难受。这傻姑娘是要自讨苦吃。 “我为你择个日子。”顾远说。 “嗯。” 顾霜在医馆住下了,和顾霄姐姐一屋。整宿整宿聊着体己话。 第八十章 玩剩下的女人 这段日子大概是顾霜离开阿合马府后过得最快乐的日子了。 顾霜可以自由地生活、自由地撒娇、自由地谈情说爱。无拘无束,不用被关在府里,也不用学习。简直是神仙过的。 唯一让顾霜尴尬的,就是医馆离玉仙楼太近,她总怕遇见欠耍俏和珠帘秀。 然而逃避是没有用的。该遇到的总是会遇到。 顾霜终于还是在住进小医馆后几日遇见了两人。 珠帘秀又能发声了,多亏阿合马的草药。可她声线大变,已不能再唱主旦。 顾霜听见珠帘秀的声音,表情惊愕。 珠帘秀反倒没什么感觉,早已习以为常。 顾霜的直觉告诉她,珠帘秀的嗓子和自己脱不了干系。她心虚,觉得自己是个恶人。看见珠帘秀,连头都不敢抬。 “都过去了。”珠帘秀说。她和欠耍俏已经和好。别的,她也不计较了。 “帘秀姐现在还…?”顾霜不敢问。 “唱。”珠帘秀坚定地回答。 顾霜惊讶地张大眼睛。 珠帘秀坦然。她是个大女人,不会和顾霜这种小姑娘计较。更何况她知道顾霜被卖去妓院,也算是自食恶果。 “晚上,你来看戏吧。”珠帘秀邀请,“带上你未婚夫。” 顾霜默默点头。晚上拉着不花去看戏。 玉仙楼门口还用珠帘秀的名字贴着广告。珠帘秀没有歇唱,可她明明就唱不了正旦。 顾霜纳闷。她坐在台下。不多时,正旦登场了,台下掌声雷动。大家叫喊着“珠帘秀”的名字,激动万分。 台上女子一脸的浓妆,体态、嗓音都和之前的珠帘秀一模一样。可顾霜看看珠帘秀的鞋和周围人的鞋,觉得珠帘秀的鞋子另有玄机。 顾霜若是个现代人,定会立马说出“内增高”三个字。 珠帘秀怎么变矮了?这不是珠帘秀。 顾霜一下站起来。不花拉她坐回位子。 过了一会儿,贴旦上了。这个女子没穿内增高,体型和珠帘秀也一摸一样。她一亮嗓子,顾霜立马认出这才是真的珠帘秀。 贴旦的嗓音和现在的珠帘秀一样。那刚才的正旦是谁? 顾霜再也坐不住。她一下站起,让不花在位子上等她,自己一个人跑去后台。 后台众人正在补妆。正旦也在。 顾霜凑近,仔细打量。 “霖儿姐?”顾霜叫到。 李雪萌让她小声点。 “怎么是你?” “我现在不是谭霖儿,我是珠帘秀。” “怎么回事?” 原来珠帘秀的嗓子经过医治,虽能再次发声,但嗓音大不如前。于是谭霖儿便开始模仿珠帘秀,代替珠帘秀唱戏,以便保证玉仙楼长盛不衰。 如今,谭霖儿在戏班子里已改名为珠帘秀,而珠帘秀改名为赛帘秀。毕竟她是老师,在唱戏技巧上比谭霖儿高出许多。 这下,珠帘秀依旧是玉仙楼的台柱子,而突然出现的赛帘秀也被当成新秀,受众人追捧。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顾霜感慨。原来大家都过得如此好,只有自己… “霖儿姐也成了名角。”顾霜默默说,话语中有着些许嫉妒。 李雪萌拍拍她。“你过得也不错,找到如意郎了。” “姐姐也一样。”她指的是阿合马。 李雪萌笑笑。她和阿合马确实处得不错。 “有空多回府看看,也好和我做个伴。”李雪萌说,“你还要谢谢干爹。他为你出嫁,可花了不少银子。” “还不是看在干妈面子上。”顾霜心想。对平民来说的巨款,在阿合马眼里,也不过一顿饭钱。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事先打点。玉仙楼大伙再没有提起顾霜和欠耍俏一事。大家不和顾霜计较,顾霜却不能不想。 住在小医馆里,她依旧觉得抬不起头来。 顾霜让顾远把出嫁的日子择得近些,再近些,恨不得第二天就把自己嫁出去。 顾远料想顾霜的婚姻长久不了,便真把日子择近了。不花过两日回了家,顾霜一个人呆在医馆里,横竖也是无聊。 不花回家,得意得不行。谁能想到他纳古斯不花,竟能成为阿合马的女婿。以后自己不光不用工作,别人还要对自己另眼相看。 他眼睛长在额头上,等着别人阿谀奉承,走路大摇大摆。 往日好友见了不花,都上前祝贺,拍他马屁。就连平日里几个看不上不花的,也开始对不花转变态度,一个劲儿地说好话。 回到老家的头天,他们请不花去了青楼,筹资点了最漂亮、最贵的姑娘,要了最上层、最美味的好菜、美酒。 不花饱了口福、饱了眼福。喝得晕晕乎乎,真把自己当成人物。 “不花兄如今富贵了,可不要忘了我们。”朋友们纷纷说。 “哪能忘了兄弟。”不花应到。 他酒足饭饱,膀胱涨。左摇右摆地站起身,一挥手,像宣布任务般地说。“解手去。” 温热的尿液带走体温。不花撒完尿,浑身一抖,身体微凉,脑子也被冻清醒了许多。 金钱、富贵。不花想着,转而又想到顾霜。女人。可脑海中的顾霜一闪而过,一会儿变成另一个女人。 女人长着大眼睛、高鼻梁、皮肤粗糙却很有质感,是个典型的五官立体的蒙古女人。 不花不禁笑了。 “怪就怪你出身不好。”他自言自语。然后摆了摆手,“不对,要说出身,你比她好。就是你阿布(爸爸)没有她干阿布官大。” 不花想完,竟是一阵惆怅。“汉女子,呵,汉人。”他讽刺地傻笑。 不花去茅厕去了许久。大伙还以为不花上完厕所,看中哪个女子,上楼快活去了。 两个朋友到青楼外闲聊。聊的话题当然还是纳古斯不花。可他们没说不花好话,反倒冷嘲热讽起来。 “得了些小权势,还真把自己当人了。”朋友说道。 另一个朋友听了,心中大快。“是了。那女子什么来头?”他明知故问。 “一个下三滥的汉人妓女。” “原来是这么个干女儿。说不定,就是他岳父哪次嫖娼看上的。” 第八十一章 脚踏两条船 “还是老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 “定是功夫好,把我们阿合马大人迷得神魂颠倒,便给了她个干女儿的名份。” “真是重情重义。干完了,还给甜头吃,还给嫁妆嫁。不花可是捡了个大便宜。” 两人越聊越欢乐,笑得合不拢嘴。 不花在茅厕里听得咬牙切齿。 “你们,你们说什么?”不花冲出去,指着两人骂道。 两人露怯,瞬间不敢说话。 不花白了两人一眼,生气地走了。 朋友见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便不隐藏心中的鄙视,在不花身后相互窃笑起来。 不花的好心情在那一秒全死了。原本以为自己是荣归故里,没想到却成为众人的笑话。真是欺人太甚。 都是因为顾霜。 朋友们没说错。一个汉女子,还是妓女。跟着她,自己一辈子都是笑话。 可是既然已经提亲,悔婚是不大可能了。惹怒阿合马,下场是生是死,昭然若揭。 不花一下从世上最幸运的人,变成史上最悲惨的人。 他心态变了。开始逢人就说,自己是被逼婚的。是顾霜借着阿合马的权势,向自己逼婚。 不花把自己描述成受害者,引来众人怜悯。 特别是在当差的阿里伯府内。 很快,府里当差众人便纷纷知道此事,就连阿里伯的女儿也知道了。 不花照旧在府里当差,说是想靠自己的劳动自食其力,一副好人模样。然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司马昭之心。 没两日,不花在当差时,被一名婢女叫走。这位婢女他认识,是其其格的婢女。其其格是阿里伯的女儿。 不花大摇大摆进了其其格房间,坐在椅子上,故意避开其其格视线。 “不花。”其其格主动坐在不花身边,双手搭在不花手上,“都是我错。” “你没错。” “都是我错。我早该找阿布,许了我们的婚事。” 不花装模作样,撤出手。“是我配不上你,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其其格长着那张不花魂牵梦绕的脸。要不是被李雪萌抓去大都,不花是想和其其格私奔的。 “我以为阿布不会同意。”其其格小声说,她转而一想,觉得也不全是自己和阿布的过错,“阿合马他欺人太甚。他仗着自己位高权重,便逼迫你娶他干女儿。他干女儿是什么货色,就是个妓女。不花,我都听说了。阿合马那干女儿不是什么好人。她是色诱了阿合马,才做了阿合马干女儿的。阿合马…” 其其格想到什么,说来阿合马还是他姐夫。“前些年,他娶了我一个庶出的姐姐。娶之前说的天花乱坠,娶完后就抛到一边,从未得过宠幸。你可知道他府中有百多号妾室?这还只是府内的,府外还不知养了多少女人。顾霜必是其中一个。” 不花没想到这谣言也传了出去,而且越传越真。这下,自己受害者的身份是坐实了。 “若是再来一次?”不花问。 “那我必是要和你走的。”其其格很激动,“不,我们不能这样低头,我们这辈子不能被一个汉女子毁了,我这就和阿布说,让他帮我们想办法。” 其其格铁了心。她站起来,就要找阿里伯。 其其格是阿里伯受宠的嫡女,若是她一哭二闹三上吊,阿里伯多半是会同意的。 正所谓得不到的最美好。之前不花没有婚约,其其格还没什么感觉。现在不花有了婚约,其其格就非嫁不花不可了。 “你阿布若是帮了我们,可就得罪了阿合马。”对不花而言,悔婚并非上策。他既希望得到作为阿合马女婿的好处,又希望和其其格保持不正当的地下情。 不花开始极力劝阻其其格。“你等着,我必有办法和顾霜合离。既不得罪阿合马,又能迎你过门。” “那要多久?”其其格问。 “你信我。要不了多时。” 不花的话,其其格并不全信。她觉得不花一定是在安慰自己,怕自己受伤害。其其格大为感动,觉得之前都是自己错,自己就不该犹豫不决。 “那我等你。”其其格说。她虽是蒙古女子,但还涉世未深,青涩可人。就像早些时候的顾霜。 其其格没有做出任何暧昧的动作,只是冲着不花莞尔一笑,就笑得不花骨头都酥了。 不花看着其其格的脖子,想象其其格的身体。要是其其格真能和自己发生些什么,就是做鬼也风流。 不花沉浸在自己臆想的温柔乡中。想到顾霜,他便一阵恶心。 那段时间,不花几乎天天和其其格在一起。他们享受着最后的“自由”。其其格暗自下决心,日后一定不叫顾霜有好日子过。 不花和其其格的“纯爱”虽美,却抵不住婚期将近。 阿合马知道不花家底薄,就连轿子、骏马都一并送给不花,让不花风风光光迎娶顾霜。 顾霜穿金戴银,彰显富贵。她妆容精致,比平时美上许多,都能和珠帘秀媲美了。 顾远作为娘家人,冷静地送顾霜出嫁,情绪没有半分波动,就像个陌生人。他依旧认为,顾霜要不了多久,便会回来的。 李雪萌倒是激动。她看着顾霜打扮如此漂亮,心里嫉妒得很,不禁微微撅嘴。 “怎么了?伤感?”阿合马问。此时顾霜已经上轿,阿合马才得空不站在正妻身边,凑近李雪萌。 “嫉妒。” “嫉妒什么?” “别人都是美美出嫁。我呢?直接被按在床上。” 阿合马觉得有趣。李雪萌还有脸说。掠来快两年,阿合马就没上过李雪萌。这女人是穿了铁裤子,脱不掉了。 “你什么时候同意那个,我也让你风风光光,漂漂亮亮。” 李雪萌踩了阿合马一脚。“得寸进尺,不要脸。” 不花把顾霜带走了。他笑不起来,一想到娶的是个妓女,还是被朋友玩过的妓女,他不光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愤怒。 从大都去不花老家的路途并不遥远。不花骑着马,频频回头,越看越生气。 “摇什么?”不花对抬轿的怒吼。 第八十二章 轿子里翻筋斗 抬轿的心惊。知道不花不是个好惹的。 “没、没、没摇。”抬轿的结结巴巴回答。 “你当我瞎?”不花语气很差。 抬轿的吓得快跪了,他只好说谎。“不是我们摇。” “那是什么?” “是,是姑娘在里面折腾。” 不花看着轿帘,怒火中烧。“她折腾什么?” “想是,想是姑娘在翻筋斗云。” 不花想到顾霜的骚样。 家还没到,便已饥渴难耐,恨不得找男人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现在一个人在轿中,没有男人,便开始自己玩起来。好啊、好啊。真是恶心。 不花没有掀开轿帘。但他幻想中顾霜的模样早已深刻印在脑海,挥之不去。 他越想越亏。真不知道自己娶了个什么东西。 不花带顾霜进了屋,拜过高堂,全程脸黑。然后他把顾霜留在房里,和人们喝酒、玩乐,久久没有回屋。 朋友们纷纷劝不花,让他不要垂头丧气,怎么也娶了个官宦之女。保着她正妻地位,日后再娶两个小的,不就成了。 不花摆摆手,假装无奈。 顾霜在屋里等他,对未来的婚后生活满怀期待。她抠着大红色的床单,喜悦溢于言表。 屋里没有婢女,也没人理睬顾霜。顾霜体谅不花家不是大户人家,便没多想,只要不花对自己诚心就好。 她等了好久好久。门外突然出现两个人影,是两个女子。 莫不是不花要来? 顾霜期待又羞涩。 女子交谈片刻,便又走了。许是想一睹新娘芳容的孩子。 屋里红彤彤的,屋外也红彤彤的,顾霜感觉自己被一片红色包围。 屋内本因没有木炭而显得寒冷,可没过一会儿,屋里就热了起来。 她听见屋外有人大喊。“走水,走水。” 顾霜一吓,从床上站起。屋外着了火。她拎起裙摆,不顾形象、时辰地向外奔去。 屋外火光冲天,把顾霜的路都拦住了。房梁被烧,屋子嘎吱作响,火焰噼里啪啦,烧得顾霜又热又急。 好日子才刚开始,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顾霜像没头苍蝇,不知要往哪儿逃。 她脑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抬头,看向上方的屋梁。梁子被烧烂了,眼看就要倒下。 死定了。顾霜万念俱灰。 火光中,一只手拉住顾霜。顾霜身上一重,一条湿掉的大棉被压在她身上,把她的发饰打了下来。金饰划过顾霜的脸,脸被刮破了,淌出血来。 “啊。” 顾霜被拉出火场,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被大火包围的房子。 还好房子是独栋,没有引起更大的火灾。 顾霜喘着气,满心欢喜地以为是不花救了自己。转头看见的却是哥哥顾远。 “你怎么来了?”顾霜问。 “听你口气,是不想我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花呢?” “醉了。” “哦。” 顾远帮顾霜擦掉脸上的血。他就是不放心,所以来看看,没想到真出事了。这个该死的纳古斯不花,真有想法。想演一出意外火灾,烧死顾霜,然后让其其格续弦。 也不问问他顾远答不答应。 “跟我回家。”顾远说。 “为什么?我不。”顾霜站起身,跺了跺脚,“我这不是好好的,也没受伤啊。” 要不是我,你都烧成碳了。顾远觉得顾霜就是个缺心眼。 他发现这次穿越,老天给自己最大的挑战不是追回李雪萌,而是拯救顾霜这个自讨苦吃的傻子。 “你觉得为什么会着火?”顾远生气地问。 “许是,许是天气干燥。” 顾远快被气死了。就顾霜这脑子,没有“贵人”相助,电视剧里活不过半集。顾家后人要个个都这等智商,活该亡国。 顾远不想和顾霜解释,说了她也理解不了,只会觉得哥哥故意把人往坏处想。 他起身,拉住顾霜。“找纳古斯说个清楚。” “哥哥莫要兴师问罪,不过是个意外。” 意外个鬼。 新婚之夜,家中着火,却连半个救火的家丁也没有,也没有火兵丁赶来,只有几个喊“走水”的蠢货。这不合理。 什么意思?糊弄我,当我顾远是傻子? 他必要把事说清楚。 顾远带着顾霜走到厅堂。宾们喝酒、吹牛,压根没人知道后院着火。如此种种,更说明一切都是阴谋。 顾远一把抓起喝得烂醉如泥的不花。 老婆都快烧死了,你还喝。 要不是周围人多,顾远一定当即揍不花一顿。 顾远拉着不花去见不花高堂。 纳古斯一家和火兵丁这时才姗姗来迟,过了许久,终于把火灭了。 火灭了,房子也烧得差不多了。和顾远想的一样。只有顾霜待的屋子被毁,院里其他地方完好无损。 真是步好棋,不知哪个天才想出来的。 顾远进府,发现顾霜被送去如此偏远的小屋便开始怀疑。纳古斯不花作为长子,居住的屋子怎可能如此残破不堪,长在杂草丛生的所在? 唯一的解释便是顾霜待的所谓“纳古斯不花的新房”,并不是不花真正的住处,而是纳古斯一家设计、准备烧死顾霜的“坟墓”。 纳古斯一家人坐在厅堂里,除了不花,无不尴尬。既然顾霜不死,那就要给个交代了。 不花依旧神智不清,红着脸,对着空气傻笑。还是不花的阿布先说了话。他道了歉,然后一口咬定火灾是场意外。至于原因,他说是天气干燥。 “我说吧。”顾霜轻声对顾远说。 “你闭嘴。” 顾霜被骂,乖乖闭嘴。 顾远知道纳古斯家不会主动招供什么,他也没有指证纳古斯家的证据。还好不花醉着,可以套出些让不花老爹更尴尬的话来。 “屋子烧了,我妹妹住哪儿?”顾远走到不花面前问。 “自是我屋里。”不花回答。 “你屋是哪屋?” 不花脑子不清,指了指自己真正的房间。和顾霜先前待的,不是一个方向。 不花他爹听见,激动了。一拍桌子,吓得不花摔在地上。 “新婚之夜,喝酒喝成这样,成何体统?”不花他爹骂道。 第八十三章 故意羞辱 顾霜护内,让哥哥别问这许多,影响家中和谐。 顾远不理她,反而转身对不花老爹笑笑。“新婚之夜,喝点也酒无妨,只要日后待我妹妹好便可。我也是关心则乱。霜儿自幼丧父,由我一手带大,正所谓长兄如父,我就担心妹妹没个好住处。若是有地方住,我自是放心。还望不花日后能好生对待我妹妹。” “那是自然。” 顾远寒暄几句,没有为难纳古斯父母,却把不花留下了。 他表面上笑脸盈盈,实则趁人不备,送不花肚子一记重拳。打得不花饭都要吐出来。为了防止不花倒地,顾远拽住不花的衣裳,把他拎住。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其其格的事。还有那些谣言。” 顾远的话,不花左耳进右耳出,脑子失去判断能力,一心只想着肚子疼。 “你要是怠慢顾霜,伤了顾霜,我就灭你满门。”顾远恶狠狠地威胁。然后他一松手,把不花扔了出去。 顾远出了府。 大都是暂且回不去了,他要待在这破地方,守着这傻妹妹。 阿里伯虽官职没阿合马大,但在这地方威望可是不小。依今天火兵丁到场的速度,可见阿里伯也参与谋害。 他们一心想杀顾霜,简直禽兽不如。他倒要看看纳古斯不花还能想出什么幺蛾子。若是不花伤了顾霜,可有他好果子吃? 不花本来没想其其格。可被顾远一提醒,他又开始满脑子其其格了。不花把顾霜当成其其格,又掐又搂,又亲又抱,先是做了场春梦,后又做了场噩梦。醒来时,出了一身冷汗。 他梦见其其格杀了顾霜,阿合马拔刀杀自己,阿里伯跳出来救自己,结果阿合马身后突然出现许多人,将不花团团围住。 不花自知九死一生,吓得从梦中惊醒。 醒来时,顾霜正睡在身边。虚惊一场。 不花感觉胃疼,他想起顾远那记重拳,和他对自己的威胁。原来自己和其其格的私情已经被知道了。 不妙啊,不妙。 不花突然觉得被女人喜欢也是种罪过。 其其格是铁了心要顾霜死,可是顾霜死不得。顾霜死了,阿合马得拿自己问罪,到时候就全完了。 不花不知道自己父母原来如此短视,竟然帮着阿里伯家杀人,根本就是主动把脑袋按在断头台上。 要和其其格在一起,又受阿合马恩惠,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让顾霜主动提出离婚。这样一来,不花就成了“受害者”,阿合马说不定还会补偿自己。 可是怎么才能让顾霜这个死脑筋主动放弃自己? 不花看着顾霜一阵心烦,他把被子盖在顾霜脸上,却把顾霜弄醒了。 顾霜扑闪着眼睛,问不花怎么这么早醒了。她一脸天真。看得不花更加心烦。 “下午把被子缝了。”不花知道顾霜不会做家务,故意难为她。 顾霜连忙说好。 她把不花的话当成圣旨,做起来一丝不苟。顾霜上午见完不花父母,中午就开始忙活被子,连中饭都顾不得吃,就怕做不好。 她花了一个中午加整整一下午,终于一针一线缝好了被子。 虽然针脚算不得好,但合格线总是过了的。 不花晚上回家,看到顾霜的成品,还以为她找了抢手。 “你缝的?”不花问。 顾霜点头。 这一来不花便不能鸡蛋里挑骨头。他看了又看,倍感计划失败。 不花和顾霜一同吃了晚饭,心情也好了许多。 今天他见过其其格,让她稍安勿躁。其其格听了。晚上回家,顾霜又尽了她做老婆的“义务”。 对不花来说,今天是个好日子。 吃过晚饭、沐完浴、更完衣,不花回到寝屋睡觉。 他准备钻进被窝。但被窝掀不开,真是怪事。 不花不信邪,扯住被子,用力一拉,还是失败。 不花仔细一看,发现拉不上被子并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顾霜把好端端的被子和床单缝在了一起。 有技术。 不花把被子连着床单往地上一扔。 缝了一个下午,就缝了这么个鬼东西。 不花找狐朋狗友喝酒,顺便说了自己老婆的“光荣事迹”。朋友们笑得合不拢嘴,都说不花老婆百里挑一。 这事就这么传出去了。而且越传越变样,越传越邪乎。 到最后,不花听到的版本变成了,顾霜缝被子,把自己缝进了被套。不光把自己缝进了被套,还把邻居也缝进了被套。 故事瞬间变成奇闻。 朋友们纷纷夸赞不花好脾气,娶了这么个孬老婆,做错事竟也不打。 “打不得,打不得,人家是千斤,贵重得很。”不花随便说说。于是坊间又多了个纳古斯不花的美名。“宽容”。 大家都说,纳古斯不花是个好男人,对老婆宽容,对别人那就更宽容了。 声音传到阿里伯府。本来阿里伯是准备帮其其格杀了顾霜的,但其其格拒绝了,因为不花不肯。 当时阿里伯就觉得不花兴许是个不错的男人。但又怕他拒绝,是因为对其其格不够真心。 如今他的名声愈加好,连阿里伯也被谣言洗脑,开始觉得不花是个良婿。 纳古斯不花歪打正着,自鸣得意。顾远听见谣言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他也知道自己妹妹蠢,什么也不会。 不过这件事给了纳古斯不花一个提醒。原来自己不打老婆是一种“恩赐”。也就是说,不管顾霜是不是阿合马的干女儿,做错事,就可以打。 这顾霜每天犯小错,两天犯大错的状态,岂不是合情合理被朝打暮骂。 这一天天被打下去,看顾霜能坚持多久。想是马上就提出离婚了。 即便阿合马知道自己打了顾霜,也不能做什么。顾霜也有错,两相抵消,谁也怪不着谁。 这就顺了。 不花拍了下手,觉得自己堪比天才。欢天喜地地回了家,思索着用什么器械打顾霜,既不重伤,又能打得生疼。 纳古斯不花做事不含糊,想什么做什么。很快,不花“家暴”事件传到顾远耳朵里。顾霜也是蠢笨,被打了也不向哥哥诉苦。 第八十四章 等无赖 顾远听闻,起初不信。他觉得世上不会有女人蠢到被打,也不和“有权有势”的母家说声。 可这消息一连传了多日,越传越真,越传越详细,顾远不信都不行。 顾远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回到大都。他急匆匆要回去兴师问罪,却被同期知道消息的李雪萌拦下了。 对顾远来说,李雪萌绝对是稀。 这半年多,顾远自认对李雪萌不错。可李雪萌对顾远的态度一直不好。要么避而远之,要么言语攻击。 李雪萌知道自己和顾远之间的误会三两句便能说清楚,但她不想说。因为她已经有人疼了,若是和顾远解开心结,她怕自己会动摇。同时喜欢两个男人,非良家女子所为。 顾远见到李雪萌先是一愣,然后“警惕”起来。无事不登三宝殿。顾远不知道李雪萌的意图。但她要是助纣为虐,顾远断不答应。 “我知道顾霜不是我妹妹,但这闲事我管定了。你要是劝我的,就不用说了。”顾远先发制人。 李雪萌倒是有些懵了。顾远竟如此坚定。 李雪萌从未怀疑顾远是个好人。他就是太好,把所有人都当成好人。 “吃炸药了?”李雪萌反问,“我不来劝你。我就问问你。你想好找到纳古斯不花后,说什么了吗?” “自是要他给个公道。让他磕头认错,发誓以后再不敢欺负顾霜。” “然后呢?” “他要是不答应,我就找人打死他。”顾远虽久久没有复国行动,手下人手也许久没有操练。但只要他一声令下,弟兄们还是会纷至沓来。 “顾霜会恨死你。她被打了都没说,说明她根本不想让你知道她过得不好。她还对纳古斯不花抱有希望,觉得不花以后会对她好的。你打不花一顿,岂不是把顾霜的希望浇灭?” “那就由着他欺负顾霜。你们女人都是傻子。” 李雪萌瞪了顾远一眼。顾远不说了。 空气一下变得安静,气氛僵化。 “那你觉得怎么办?”顾远问。 “你觉得纳古斯不花会对顾霜好吗?” 顾远沉默。 在顾远心中,纳古斯不花为人歹毒。要他安心把顾霜托付给不花,是不大可能的。顾远也希望顾霜早日脱离苦海,放弃不该喜欢的人。可顾霜不愿意。 顾远的想法和李雪萌不谋而合。既然都不想顾霜和不花好,那就不要好了。 “想个办法让顾霜死心。”李雪萌说。 “什么办法?” “找个人故意勾引纳古斯不花,让顾霜对不花绝望。” “不用找人。”顾远答。 “为什么?” “不花已经有外遇了。” 顾远说了其其格的事。李雪萌眉头微皱,其其格是阿里伯的女儿。 怎么是阿里伯? 李雪萌不认识其其格,倒是对阿里伯另一个女儿很是熟悉。 果然为官者彼此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古代,用儿女联姻是巩固势力的绝佳途径、当官者前赴后继走上的共同道路。 “交给我。”李雪萌信誓旦旦。她让顾远把重任交给自己,转身进入玉仙楼,找到戏班班主。 “我想我们戏班也不用只在大都表演,大可去其他地方,赚赚外地人的钱。” 李雪萌要做现代人说的巡演。 她说了大量理由,佐证自己决策的正确性。主要切中收益和名声两大要点,而这两点,正是班主最为注重的。 至于巡演背后的目的,李雪萌没有全盘托出,只说为了挣钱。 班主一合计,觉得确实挣钱,便答应了提议。 一行人并没有直接去临乡表演,而是大张旗鼓地开始宣传。 不光是临乡人士,关注玉仙楼的人知道这一行动,无不惊讶。其中不少人,甚至慕名从大都前往观看演出,更不要说本来就居住在临乡的看。 表演尚未开始,票子就全部销售完毕。班主发现这法子稳赚不赔,不禁赞叹李雪萌“才学”。 就这样,李雪萌不仅地位提升,又为自己的小金库填上不少钱。而这一系列行动的最终目的依然只有顾远和李雪萌自己知道。 李雪萌带着珠帘秀走在临乡闹市。珠帘秀本不爱闹市喧哗,但李雪萌执意,她便答应了。事实上,她更好奇李雪萌意图。 “我说你,到底为什么非得带我来这儿?”珠帘秀小声问。 自从失了好嗓子,和李雪萌换了身份,珠帘秀就很少与不知情的打交道。怕坏了计划。 “这儿妓院多、赌场多、无赖多。”李雪萌回答。 “你又想干什么?”珠帘秀问。 “等人。” “等谁?” “等个无赖。”不花这种留恋风月场的无赖,最容易在这附近巧遇。 李雪萌拉着珠帘秀一通乱串,还真遇见了不花。不花也看见了李雪萌。可惜他只见过李雪萌几次,混了个眼熟,并没有马上认不出她来。 李雪萌立马停下脚步,珠帘秀差点撞在她身上。 “怎么了?”珠帘秀问。 “姐姐,那不是你熟人?”李雪萌指指不花。 珠帘秀看去。这哪是什么熟人,不是顾霜男人吗? 不花看见珠帘秀,虽知她已是有丈夫的,但依旧忍不住为她的外表倾心。不花心中一震,竟有些心动。 不花走上前来,主动搭讪,问起演出事宜。 珠帘秀本想随便说一句,打发不花。可李雪萌不让她说,直接把话头抢走了。 “这次来演出还是帘秀姐的提议。”李雪萌说。 珠帘秀偷偷瞪了李雪萌一眼。自己什么时候提过议。 “这是为甚?”不花问。 “一是为了见顾霜,二是为了见一位友人。” “怎样友人,如此好命?” “就是一位友人,别的不知道,但他确实好命。可不知他是否愿意给别人好命。” 李雪萌的话听得珠帘秀犯傻。李雪萌这是想闹哪出? 珠帘秀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李雪萌带走了。 纳古斯不花也没有很懂。他回到家,才发现自己身上多了张纸。上面写着约会的时间、地点。 莫非自己就是珠帘秀口中的友人? 第八十五章 纸条 纳古斯不花一脸痴汉笑,甚至偷偷咽了口水,春心荡漾。 真是好运来了,挡也挡不住。 自己刚因为其其格的关系,在阿里伯府内升职加薪,现在又多了个对自己暗送秋波的大美人。这日子真是美哉,美哉。 不花打开衣橱,想找套最为气派的装束,将珠帘秀紧紧握在手心。他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诚心如意的。 原本便是他根本没有这类衣服,可他却看着衣橱,责怪上顾霜。觉得自己没有称心的衣服,是因为顾霜没好好摆置。 他思维怪异,胡乱一想,竟越发觉得自己有道理,更加厌了顾霜。要是顾霜站在自己面前,他必会狠狠打她一杀威棒,一解心头怒火。 不花当即拿了顾霜嫁妆,前去典当,买了身“凑合”的衣服见美人。 纸条上写的地址正是玉仙楼演出点旁边的弄堂,而时间,正是玉仙楼演出散场。 那个时间点。不花暗想。珠帘秀许是想和自己发生点什么。 不花兴奋,早早去了玉仙楼。 玉仙楼的演出已经开始,里头很是热闹,外头倒是显得有些清净。不花等演出散场,来到弄堂,静静等待演出结束,等待喧嚣过后的春宵一刻。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不花等得天昏地暗,演出才结束。 不花的兴奋达到顶点,心情又激动又紧张。他站在墙后探出脑袋,偷窥街上的一切。 他看着人群涌出,却没看到珠帘秀。怕是女人都爱吊人胃口,不愿早早出现。 不花等得焦急,一只手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花一下转身,笑着看身后的女人。 身后的不是珠帘秀,而是其其格。其其格刚看完戏,心情大好,又在门口遇见了心上人,心情更是好上了天。 她笑着问不花“怎么也来了”。相比之下,不花的表情复杂许多。他一边为其其格没发现自己不忠高兴,一边为可能见不到珠帘秀惆怅。 “路过。”不花回答。 “我就该让阿布给你买张票。上次我问你来不来看,你说不看,我怎么就信了。”其其格一脸懊恼。 “我说了路过,真不想看。”不花不想显得自己人穷志短。他一把拉过其其格,想跑到马路对面,以免其其格和珠帘秀碰上。 “怎么了?”其其格不想走,一把甩开不花,“你要带我去哪儿?” “一个好地方。” “怎样好地方?” “就是一个好地方。”不花说着又用力把其其格往外拽。 “你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啊?”其其格故意调戏,凑得不花很近。 不花感觉到其其格的气息和气息后的热情活泼。他突然觉得珠帘秀不重要了。为了珠帘秀放弃其其格和其其格身后的利益,是一场亏本买卖。 不花凑了过去,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和其其格更近一步。 不花刚要吻,其其格就闪开。 “怕了?”不花问。 其其格指指不花身后。李雪萌正带着顾霜从弄堂路过。 四人面面相觑。其其格发现对方人多势众,躲在不花身后。不花本能地护住她。 这就是现实。其其格是不花想保护的人,顾霜是不花要提防的人。 顾霜当晚在李雪萌的陪同下,在纳古斯家“打闹”一场。好好过日子是不可能了,顾霜决定放不花一马,不把事情闹大,和不花和平分离。 她连夜从不花家搬了出去,赶回大都。 对李雪萌来说,这是件天大的喜事。顾霜却沉默不语。 李雪萌安慰顾霜。“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你是不是很开心?”顾霜质问李雪萌。她的眼神中带有愤怒,好像李雪萌是自己婚姻不幸的罪魁祸首。 “什么意思?”李雪萌反问。 顾霜小小的、“歪曲”的自尊,在看到不花和其其格的私情时死去了。 其实也不全然。 不花和其其格的私情顾霜早有感觉,她只是不想追究,不想细问,不想证实。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一切都是错觉。 可李雪萌却让事实明明白白地、残忍地摆在自己面前。 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捉到奸,顾霜或许还能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李雪萌也看见了。若就这样原谅不花,自己未免太过没皮没脸。 她一个阿合马的干女儿,不可以被不花休,更没有“权力”叫阿里伯的嫡女做小。 李雪萌看着顾霜痛苦、沮丧地神情,真是气不打一出来。“你是不是早知道?你不会还想和不花和好吧?” 顾霜不说话。李雪萌就知道她性格恶心,就喜欢自讨苦吃,做些傻事。要和欠耍俏在一起是这样,非要嫁给不花更是这样。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李雪萌骂她。 “你才脑子有问题。你为什么要干涉我的婚姻,你觉得自己很伟大,很了不起吗?” “要不是你傻,我需要费尽心机?” “我没叫你管。我乐意这样过日子,你管得着吗?”顾霜越说越激动,竟想跳下前往大都的马车。 “你给我回来。”李雪萌抓,顾霜逃。两人抓着抓着,竟扭打在一块儿。 顾霜不是李雪萌的对手,渐渐败下阵来。 顾霜又急又闹,竟不反抗,坐在轿子里,哭了起来。“你以为我愿意?我有什么办法?我根本没得选。” “你怎么没的选?”李雪萌抓住顾霜的手臂。顾霜叫了一声。李雪萌拉开她的袖子,看见她手臂上一道道伤痕。新伤、旧伤,纵横交错。 不花果真打她。李雪萌更加生气。 “一个被男人当众拒绝的女人、一个被卖去青楼的女人,有什么可选的。” “所以你宁愿嫁给纳古斯不花?“ “他是我的希望。” 我看你是脑子被屎糊住了。 “若是我能给你选择。” 顾霜不哭了,疑惑地看着李雪萌。“什么意思?” “你先老老实实和我回大都,到了,我就告诉你。” “你想骗我什么?”顾霜知道李雪萌足智多谋,许是想诓骗自己。 “你就说同不同我回去。不回去,你就去找纳古斯不花,让他继续打你。” 第八十六章 阿裘的怪癖 顾霜像没从哭泣中缓过神来似的,吸了两下鼻子,没了声响。 她乖乖和李雪萌回了大都。阿合马府她是不愿回去了,便乖乖待在顾远身边。 起初,顾霜不想见人,颓了一阵,后来倒也想开了。 两个月后,顾霜再次嫁人。这次的丈夫和之前有很大区别。虽说家境一般,但是个正人君子。更为可喜的是,这位丈夫顾霜之前认识。 男子在阿合马府中当差,和顾霜有过交集,也或许之前便有些喜欢,但因种种原因不了了之。 后来顾霜遇“险”,他便又被激发了对顾霜的热情。 李雪萌要不是发现府里还有这号人物,或许不会这么早把顾霜从不花那儿接来。现在顾霜否极泰来,真是再好不过。 李雪萌坐在屋里,缝制一只50公分左右的小棕熊。棕熊基本缝制完毕,只待李雪萌把最后一只眼睛缝上。 眼睛缝好了。李雪萌举起小熊,欣赏自己的成果。 小熊泰迪模样,憨态可掬。李雪萌很是满意,抓着小熊去了阿裘屋里。 “做好了,送你。”李雪萌说。 阿裘脸上没有丝毫喜悦,反倒有些生气。 这只小熊不是送给阿米娜的,而是送给阿裘的。 “谁要你娃娃。”阿裘把小熊还给李雪萌。 “你得学着独立了。”李雪萌半开玩笑地说。 “自从顾霜离开,我看你是一个人待在府里闷得慌,没事管起我来。你闲不闲?烦不烦?”阿裘问道。 “我也不忙。” “你…”阿裘急了,“你别管我。”她不是什么能说会道的女人,短暂表达完想法,就词穷了。 顾霜的问题解决后,李雪萌确实挺闲。她除了平日里去玉仙楼看戏,别的时候就在府里和阿合马调情。 外加李雪萌和阿合马关系稳定,李雪萌基本没了需要担忧的事儿。整日在府里晃来晃去,没事就去会烧饭的姐妹那儿偷吃。 就在这样闲来无事的日子里,李雪萌猛然发现阿裘有个怪癖。 要说阿米娜也已经快两岁,到了独立睡觉的年纪。但阿裘没给她半分自由,不仅每天要和阿米娜睡一间房间,还要和阿米娜睡一张床,抱在一起。 起初,李雪萌以为阿裘对这孩子是喜欢极了才这样。可有一次,李雪萌带阿米娜出府玩。回来时发现阿裘去其他妾室那儿睡了。 真是诡异。 李雪萌也是太闲,竟开始偷偷观察阿裘一举一动,发现阿裘有个“缺乏安全感”的毛病。 阿裘抱着阿米娜睡觉,不是因为舐犊情深,而是因为她没安全感、胆子小,抱着别人才睡得着。 李雪萌觉得好笑。这个爱射箭、骑马、不喜装扮的阿裘竟然是个胆小鬼。 可这好笑归好笑。阿米娜长大了,阿裘这样整天抱着,终归不是件事儿。 为了帮阿裘摆脱晚上非要抱人睡觉的坏习惯,李雪萌给阿裘做了只小熊娃娃,代替阿米娜晚上的位置。 阿裘全然不买账,觉得李雪萌就是多管闲事。 这孩子是她阿裘一手带大的,自己又没虐待她,李雪萌凭什么把孩子抢走?真是欺人太甚。 李雪萌还想把小熊拿给阿裘,阿裘却直接把小熊扔了。 “你有问过阿米娜愿意吗?”李雪萌问。 “她…她怎么不愿意了,我是她娘。” “哦。” “你…你是不是嫉妒?” 还真没有。 “你要是嫉妒,你就自己生个去。你和大人整日你侬我侬,怎么就不造个孩子。哦,对了。我忘了你还在和阿合马欲擒故纵。你不会还没和大人那个吧。你这样不行。时间拖得太久,小心他没了兴致。到时候有你好后悔的。”阿裘讽刺李雪萌。 在这件事上,李雪萌事不慌的。 阿合马经过“数年”努力,终于快攒到“可以上李雪萌”的分数。李雪萌经过“数年”考核,终于决定交出自己。 所以现在李雪萌和阿合马正处于“蜜月期”,根本不存在阿裘说的那种“没了兴致”。 “我和阿合马的事儿,自然不用人担心。” 阿裘不屑地看着李雪萌。 她拒了李雪萌的好意,可李雪萌没断了帮助阿裘的决心。 当天晚上,阿米娜就被从阿裘身边带走了。是阿合马的命令,说是让阿米娜去正妻那儿待两天。其实阿米娜根本没去哪儿,阿合马只是应了李雪萌的要求,让阿米娜去别院住两天。 阿合马的命令,阿裘不得不从。 阿裘本准备找别院的姐妹同睡,结果个个遭拒。 真是见了鬼的。这不是李雪萌的阴谋还是什么?阿裘心想。若是李雪萌的阴谋,那阿米娜未必去了正妻那里。兴许被李雪萌藏了起来。 阿裘起身,鼓足勇气投入漆黑的夜色。她来到府中数年,对府里的角角落落很是了解,就是没有油灯也可以在夜里分辨方向。 阿裘就不信她翻遍府邸,找不到阿米娜。 阿裘踏着夜色,突感寒风袭来,心中一丝恐惧。 府邸她是熟悉,可府里的妖怪她不熟悉啊。 阿裘没走两步就怂了。冷风一吹,阿裘一个寒颤,站在原地不动了。总感觉身后有无数双绿眼睛在看着自己。 继续找阿米娜?还是打道回府? 阿裘很是纠结。可转念一想。即使回了屋,没有阿米娜自己也睡不着,回去也是白回去。 这样想着,阿裘继续往前走。她走了一圈,没找到阿米娜,竟鬼使神差地走到后院。阿裘想起生不如死的引住,更加慎得慌。 要不还是算了。阿裘打退堂鼓,往院子的方向跑去。 她没跑几步,发现后院一角有一处亮堂。阿裘吓得走不动路,愣在原地。 她身体僵住,看着亮处。 亮处站着两个女人,远远看去,正像女鬼。 阿裘在尖叫前认清了女人模样。这不是李雪萌和顾霜吗? 阿裘不怕了。她凑近两人。 这黑灯瞎火的,两人竟然秘密见面,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阿裘有些激动。 好个李雪萌,让你“害”我,我倒想知道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八十七章 五毒汤 阿裘并不是坏人。她就想找个由头,抓住李雪萌的把柄,杀杀她的威风。 亮处,李雪萌和顾霜正在窃窃私语。 阿裘往两人挪步。她挪得很近,才隐约听到两人交谈内容。 她好几次以为李雪萌已经发现自己,可李雪萌没叫她。于是她站立不动,壮着胆,继续窃听。 李雪萌和顾霜聊了许久。然后顾霜走了,还是从那狗洞。 两人的谈话内容,阿裘听了个大概,觉得这事真没把柄可抓。要真追究,说不定还送李雪萌一军功章。 阿裘觉得怪没意思,准备偷偷跟着李雪萌回院。 李雪萌和顾霜分别,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淡定地说了句,“出来吧。” 没有人出来。 李雪萌又说了声。“出来吧,偷听好玩?” 阿裘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李雪萌说的是自己。 她从树影后走出,一脸做贼心虚,好像被抓住的逃课学生。 “你跟踪我?”李雪萌抬头质问。 “谁要跟踪?我晚上睡不着,出来逛逛。无意撞见。” 李雪萌不信。 阿裘无以反驳。 不过… “顾霜真生不出孩子?”阿裘问。她听见顾霜找李雪萌想求子办法,帮自己早日得子。 原本顾霜嫁给新丈夫,日子过得不错。要是能生个儿子,就再好不过了。可惜事与愿违。顾霜努力许久,能试的方法都试了,就是怀不上。 “谁知道,”李雪萌回答,“怀孕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她才出嫁几月,没怀上也是正常。” “真的?”阿裘看李雪萌表情。李雪萌分明不这么想的。 这次,阿裘猜对了。 李雪萌确实觉得奇怪。顾霜怀不上孩子,第一时间应该找精通医术的哥哥顾远,而不是自己,从自己这儿拐弯抹角寻求阿合马帮助。 这样看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顾霜已经找过顾远,可是顾远也没办法,或者说,顾远搪塞了她。 顾霜到底得了什么妇科疾病,顾远竟避而不说。李雪萌好奇。但这事和阿裘没关系,自己也不需要事无巨细地汇报。 “哪有那么快怀孕。”李雪萌回道,“她就是心急。” “哦。”李雪萌说的也对。 阿裘只想杀杀李雪萌威风,可听来的却是顾霜八卦。顾霜的八卦有什么好听?左右与自己也没有关系。 “不过,要说顾霜的命可没我们阿裘好。我们阿裘孩子不用生,老天直接送。”李雪萌埋汰。 她说的这叫什么话,不是故意膈应人吗? 阿裘一生气,口才就更不好了。她指着李雪萌,竟开始有些结巴。“你…我还要找你算账。你把阿米娜弄到哪里去了?”阿裘问。 “阿合马把孩子带走的,你找我做甚?” 阿裘恼了。分明是李雪萌作“妖”,还在这儿装无辜。 李雪萌自知论体力自己绝不是阿裘对手。她在阿裘抓向自己前,急忙起步,快速跑走。 阿裘发现李雪萌逃了,紧追不舍,很快抓住李雪萌。 李雪萌就是不告诉阿裘阿米娜去了哪里。 阿裘“绝望”,耍起无赖,非要李雪萌陪自己睡。李雪萌不同意,她就待在李雪萌屋里、待在李雪萌床上,让李雪萌烦不胜烦,悔不当初。 两人僵持一夜,筋疲力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在做什么。 李雪萌累趴,连连摆手,不和阿裘闹了。骨架子都要散了,腰酸背痛。 “你真是烦人。”李雪萌抱怨。她准备好好说阿裘一顿,可还没说出口,阿合马就差人去找李雪萌了。 李雪萌用眼神放出“饶过你”的信号,引来阿裘一阵得瑟。 李雪萌的计划被阿合马打乱了。她本准备今天去找顾远,问问顾霜的事。可阿合马非要带自己出府吃饭,李雪萌只好答应。 今天的餐食格外丰盛,阿合马修剪了胡子,特意打扮一番。 “你干嘛?”李雪萌问。她明知故问。 加上这顿饭,阿合马在李雪萌那儿的分数就到八0了。今晚对阿合马来说是个好日子。所以他准备周详,就怕再出乱子。 李雪萌心里和明镜一样,可就是不表露。她不光不表露,还有意放慢进食速度,越吃越慢,慢得阿合马心里焦急,又不能说话催促。 一顿饭,阿合马等得心焦,李雪萌吃得淡定。好不容易吃完了,李雪萌和阿合马立马上车,回府。 李雪萌进了阿合马房间。她不说话,出奇的安静。 也就说,李雪萌终于同意了。阿合马心喜,“屁颠屁颠”跑去洗澡。 他开始幻想晚上的床上活动。 可当阿合马洗好澡、穿好衣服、回到房间的时候,李雪萌竟不见了。 这是哪门子的金蝉脱壳?最好是饭前“调情”,不然我绝饶不了你。阿合马愤愤地想。 他叫来门口侍卫。侍卫战栗着,紧紧盯着地板,不敢吱声。 “人呢?”阿合马问。 “走、走、走了。”侍卫期期艾艾地回答。 “走了?” “刚、刚才顾大夫来府里,把、把谭霖儿带走了。” 顾远?好大的胆子。阿合马一拍桌子。侍卫吓得魂飞魄散。他哆哆嗦嗦地解释,说顾远带来消息,说顾霜投河了,李雪萌这才急匆匆和顾远走了。 投河?阿合马脸色一沉。顾霜最近愈发烦人,要不是李雪萌,他都懒得管顾霜。 阿合马一摆手,让侍卫下去。 此时的李雪萌已经来到小医馆。顾霜被人从河里救起。她躺在浴桶里瑟瑟发抖。 李雪萌觉得顾霜的脑子又被堵住了。大冷天投河,就算没有妇科疾病,说不定也被冻到闭经。 她没有急着见顾霜,而是拉住端姜汤的顾远。 “顾霜为什么生不出孩子?”李雪萌直接问。 “古代那些避孕手段,你比我了解。况且青楼里待过,难保没喝过不该喝的汤剂。” “五毒汤?” 顾远点头。 李雪萌觉得头疼。喝过五毒汤,在现代要想重新恢复生育能力也不简单,更何况在元代。就目前的医术水平,就算调理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有孩子。 第八十九章 意外死亡 阿合马这次怎么如此冒失。李雪萌想批评两句,可阿合马一脸期待的表情,又让她把话憋了回去。 “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别生气。”李雪萌推推阿合马的手。 “说。” “今天我来月事。” 阿合马的脸沉了下来。不过算日子,李雪萌今天确实不便。早知道,就不急着杀人了。跑了一夜,也是累。 “饶了你。”阿合马说着,载李雪萌回府。 纳古斯不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生生砍掉脑袋的。现场鲜血横流,周围人只见一匹骏马飞驰,一颗脑袋落地,一道血迹直指肇事者的方向。 众人看去,阿合马淡定自若,好像杀人的并不是自己。 几个老实人看见杀人场面,奔去报官,却被身边人拦住。他们认出杀人者是当朝宠臣,个个选择明哲保身。 阿合马就这样扬长而去,任人众说纷纷,好不潇洒。 纳古斯不花自从和顾霜离婚,与其其格的感情又近了一步。其其格坚持,非不花不嫁。阿里伯无可奈何,只能把不花当成准女婿,好生对待。 这日,纳古斯不花本来约了和其其格见面。可其其格等了许久,都没等来不花。后来才从别人口中得知,不花被人杀了。 其其格不信,奔去现场,看见不花惨死模样。她放声哭嚎,和电视剧里反派黑化前的反应差不多。 阿里伯知道不花遭遇,急忙让人接回女儿。 看着女儿伤心欲绝的模样。阿里伯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他又心疼,又有些窃喜。 像纳古斯不花那样的家境,是配不上自己女儿的。死了也好,也好让女儿死心,另寻佳婿。 其其格睡了许久,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不花。她觉得一切都是梦。她的不花不能死,她的不花怎么能死。 可婢女的神情告诉她,一切都不是假象,她的不花死了,身首分离。 阿里伯知道其其格苏醒,忙去看望。 这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就算用金山银山,功名利禄和他交换,他都不会有丝毫动摇。 阿里伯觉得女儿虽此时伤心,但时间久了,必会淡忘。若是再给她介绍几个男子,她定会加快忘却不花的速度。 其其格看见阿布,潸然泪下。“阿合马横行霸道,滥杀无辜。阿布一定要为我做主。”她边说边哭,哭得阿里伯心里难受。 阿里伯也是个精明人。为了纳古斯不花这么个小人物和阿合马做对,完全没有必要。 可女儿的心境,又不能不体谅。 “阿布替你做主。”阿里伯姑且答应,至于后续动作,他是一点也没有。 纳古斯不花死了数日。李雪萌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相反,府里还即将发生一桩好事。 听阿合马说,忽必烈有意晋阿合马的大儿子忽辛为中书右丞。对爱子如命的阿合马说,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如今阿合马事事顺心,就差和李雪萌水到渠成地巫山云雨。 阿合马掐着手指,算着日子。眼看李雪萌的月事将过。阿里伯府里却传出一件大事。 消息是郝祯带来的。他急急匆匆,还是改不了一惊一乍的坏毛病。 “你慢慢说。”阿合马说。 “出、出大事了。”郝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阿合马最烦他这样。“你先喘完气,喘完气再说。” “阿里伯、阿里伯的嫡女死了。” 被郝祯一说,阿合马心中也不淡定。但他表面不显露。“怎么死的?”他问。 “听说是殉情。我派人多方打听,说是其其格向阿里伯施压,要为纳古斯不花复仇。阿里伯不同意,其其格便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阿里伯答应。我还听人说,其其格原本不想殉情,可惜一失手,把自己弄死了。” 这其其格也真是倒霉。俗话说,不作死就不会死。其其格分明是把自己作死的。 阿里伯爱女心切,必把这仇恨算在阿合马的头上。 倒了八辈子血霉。阿合马心想。他挥挥手,让郝祯先下去。 “大人。”郝祯依旧不放心。 阿合马让他别想了。事情已经发生,后续如何,谁也说不清。 郝祯还有事要说。“大人,这次阿里伯是气极了。他官职比不上大人,不能明着与大人为敌,但难保他不会编出子虚乌有的罪名,借刀杀人啊。大人。” “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在阿里伯府中派人监视。听说阿里伯拟了奏章,还…还见了中书省的人。” 看来阿里伯这次是铁了心的捉弄自己。阿合马很是无奈。自己不会杀了个小人物,竟得罪了阿里伯。 “他要参什么?”阿合马问。 “宣课提举司之事。阿里伯想参宣课提举司,说他们官吏数字多达到五百人,又搅扰百姓且侵吞偷盗官府钱财。并请求忽必烈加以罢免。” 阿合马气得胸疼。被阿里伯参奏之人多为自己心腹。此举更是直指自己。 好个阿里伯。阿合马重重拍向桌子。 别说阿合马那些心腹手上确实不干净,就算干净,也难逃“无妄之灾”。自己好不容易提拔他们,日后为忽辛铺路。如此一来,岂不是断了左膀右臂。 这肯定不行。阿合马有些烦躁。他说自己累了,此事以后再议。 李雪萌观察一早上,确定自己的月事过了。她火急火燎去找阿合马,寻求“雨后甘露”。 谁知她找到阿合马,却听见阿合马和郝祯在讨论政事。 阿合马愁容满面。 现在就算李雪萌主动献身,他也必定有半分高兴,反而兴趣索然。 李雪萌实相地走了。或许阿合马会就此事来问自己意见。李雪萌要好好想想到时候如何回答。 晚上,李雪萌等了又等,阿合马终于来了院子。可他没有进自己屋,而是直接去对面找了阿裘。 真是稀奇。 平日里,要不是为了阿米娜,阿合马一年也找不了阿裘一次,怎么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 李雪萌内心惴惴不安。现在阿合马找阿裘,哪能有好事,该不会是兴师问罪? 第九十章 莫名其妙 阿裘在屋内,听见屋外声响,满心欢喜。还以为阿合马把孩子送回来了。 阿裘推开进屋的阿合马,却没在他身后看见阿米娜。 “人呢?”她问。 “什么人?”阿合马没好气,可阿裘没听出来。她一心只想着孩子,哪有空照顾阿合马的心情。 “阿米娜呢?”阿裘问。 “在我那儿。” 阿裘盯着他。阿合马找自己,竟然不是为了阿米娜。“那你来干嘛?” 阿合马本就憋着一肚子火,现在阿裘还这么和自己说话,瞬间怒火中烧。 阿合马看着阿裘的脸,想起该死的阿里伯。别说,他们父女俩长得还有几分相像。一样的不按常理出牌,一样的故意讨人厌。 阿合马居高临下,凶巴巴地看着阿裘。 阿裘感到一丝阴冷。可自己明明没有招惹阿合马,他生什么气? “你…你干嘛?”阿裘问。 阿合马突然走上前,抓住阿裘的手腕,把她拎到床上,用力一推。 “喂,喂。”阿裘叫了两声。 阿合马无动于衷,伸手开始撕扯阿裘的衣服。 阿裘也不是好惹的。她一脚踩在阿合马的脚上,还专挑阿合马的脚趾头踩。 阿合马撕扯衣服的力道果真小了不少。阿裘趁胜追击,把阿合马往外推。要不是怕死,她大概会来个裆下一击。 阿合马本里就够生气了。谁曾想阿裘反抗如此激烈。 让你在我府里,调戏我的女人。 阿合马本来还不准备用强,现在他不管了。直接把阿裘按在床上。双膝压住她的腿,单手抓住阿裘两只手腕。 阿裘的体能在女人里算是强的,可在阿合马面前,她的力气变得不足称道。 “你要干嘛?”阿裘问。 阿合马没有回答,直接给了阿裘一个耳光。 耳光是个神奇的东西。就算轻轻被打一下,都会让人情不自禁有想哭的冲动。更何况阿合马的大手劲。 阿裘在阿合马面前向来不愿服输,可这次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她咬着嘴唇,恶狠狠地瞪着阿合马。 阿裘心里一通咒骂。阿合马今天真是吃错药了,怎么莫名其妙。 阿裘还没骂完,阿合马又开始撕扯阿裘的衣服。他扯了许久,都没扯开。干脆放弃了。直接把阿裘一翻,脸朝下趴在床上。 阿裘闷哼两声,感觉大事不妙。 她身下一凉,衣服被拉了起来。果然…就是不妙。 阿合马一愣。在他心里,阿裘应当阅人无数,和自己无数女人有过“过深”交往,怎么可能是个新的。 阿合马有些懵。不过干都干了,岂有收手的道理。 阿合马拍了下阿裘的背部,让她放松点。 当然,这对阿裘来说是不可能的。 阿裘被折腾得精疲力竭,她已顾不得反抗,困得分分钟睡去。 阿合马抱着背向自己的阿裘,摸了摸她脸上的掌印子。突然有些心疼。 阿裘是阿里伯的庶女,是阿里伯“一夜春风”后的产物。阿里伯对阿裘的妈妈没有多少感情,但要说阿里伯不宠自己女儿,倒也不尽然。 阿合马元至五年第一次遇见阿裘。当时阿里伯只有几个子嗣,阿裘又是他唯一的女儿。阿里伯对阿裘最是宠爱有加。 当时,阿合马表示愿意求娶阿裘,阿里伯再三以“年幼”为由,推阻。想也是爱女心切,不愿将女儿早早出嫁。 元至五年,阿合马当上平章尚书省事。他根基虽还不稳,但美好仕途已为自己徐徐展开。 为了前程着想,阿里伯最终“忍痛割爱”,将阿裘出嫁。 一晃十年,阿裘和母家的联系渐渐少了,她也从当年那个小毛孩长成大姑娘。可自己也再也没了求娶时的热情。 阿合马放开阿裘。 一想到阿裘不喜欢男人,他就觉得心烦,感觉受骗上当。阿裘根本在用实际行动“侮辱”自己。 阿合马在阿裘脸上捏了一下。 真让人喜欢不起来。阿合马无奈笑笑。 阿裘在睡梦中痛了一下。她没醒,反倒转过身,抱住阿合马。抱得阿合马混身不自在。 他心烦,拉开阿裘,默默离开。 阿裘睡到午夜,突然惊醒。发现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顿感恐怖。她东摸西摸,摸到李雪萌硬塞给自己的小熊娃娃。 阿裘幻想小熊有神奇力量,可以消灭方圆一公里所有的妖魔鬼怪。 她不断暗示自己,“心惊肉跳”过了一夜。 第二天,阿裘不想出屋,在屋里抱着小熊,躺了一整天。 阿合马真是个神经病,没事来欺负自己。阿裘想起昨晚种种,“悄悄”缩进被窝。 她愈发讨厌阿合马,可又觉得不是很生气。是说不清的感受。 阿裘以为阿合马发完这次神经,不会再来找自己。可没想到,当晚,阿合马又来了。 阿裘抱着娃娃,背对阿合马,不理他。 阿合马自顾自坐到床边,推了推阿裘。看见阿裘怀里有只棕色的“丑八怪”。他一把抢过。 “什么东西?”阿合马一脸嫌弃。 “你还我。”阿裘坐起来,想抢回娃娃,但却失败了。 “这么丑。”阿合马说笑。 阿裘知道阿合马是不会还她的。她也不抢了,侧过身,生着闷气。“谭霖儿送的。你嫌丑?” 那倒不敢。 阿合马把小熊一扔,准备重复昨晚的“事业”。 阿裘觉得这两日的阿合马就是个怪物。他十年都没摸过自己,怎么这两天像吃了春药,兽性大发。 “你这两天脑子是不是坏了?”阿裘边推阿合马边说。她和李雪萌相处久了,说话都有了现代人的味道。 “不爽?” 阿裘词穷。这是什么鬼问题。 阿合马往阿裘耳边吹了口气。阿裘混身一麻,瞬间输了。 “最近有收到家信?”阿合马问。 “什么家信?” “其其格死了。” “其其格?”阿裘想了一下。自己十年没回家,和家庭成员都疏远了。她脑海里依稀浮现出一个6岁大的小女孩。 嫁给阿合马的时候,其其格才6岁。其其格的额吉(妈妈)不喜欢自己,所以阿裘和这个额很督(妹妹)也不是很亲近。 “哦。”阿裘语气平和,“她怎么死的?” 第九十一章 嫁得风光 “自杀。” 阿裘点点头,觉得这件事情和自己关系不大。阿布也没叫自己回家,自己该是不用参加丧事。 “你不知道?”阿合马问。 “我要知道什么?” “不用知道。” 阿裘很想翻阿合马白眼。 “既然和我没关系,那你可以走了。”阿裘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和阿合马“打完架”。 “不可能。”阿合马说。谁允许阿裘拒绝自己。阿合马往阿裘耳垂上一咬,阿裘立马“不行”了。 “赖皮。” 阿合马才不管赖不赖皮,能吃到嘴里就算成功。 阿合马压住阿裘,又是一夜激情。 阿裘半夜惊醒。阿合马走了。这次他更过分,把小熊也拿走了。这下阿裘慌了,她只能抱被子睡觉。 阿合马抓着小丑熊去了李雪萌屋。 “你做的?”阿合马问李雪萌。 李雪萌都快睡着了,一只小熊突然被扔在脸上,闷住她的鼻子。 “你怎么拿回来了?”李雪萌一下坐起。她好不容易让阿裘收下娃娃,竟然被阿合马拿回来了。真是添乱。 “所以,你做的?”阿合马问。 “我做的。” 真丑。阿合马拿着娃娃看了又看。还是觉得丑。 “你送她娃娃做什么?”阿合马问。他一早觉得奇怪。李雪萌为什么要把阿米娜从阿裘身边带走,还送她只娃娃。 “给她个安慰。”李雪萌说。她告诉阿合马,阿裘缺乏安全感,送她只娃娃,让她觉得安全些,别老抱着孩子睡觉。“这么大了,该学着独立。” “她那是怪癖。” 李雪萌想了下,觉得自己没猜错。“不可能,她就是没安全感。”21世纪的育儿书上是这么写的。 “何以见得?” “要是怪癖的话,她得盯着一样东西抱。比如恋物癖,会喜欢特定的某一样东西,或者某一类东西,可阿裘明显不那么专一。” 阿合马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继续让阿裘抱着阿米娜,阿米娜就变成下一个没安全感的阿裘了。” “你确定?” 李雪萌点点头。 “不可能。”阿合马的表情变得复杂。 李雪萌没看懂。她来不及问,阿合马就走了。李雪萌叫了声,阿合马没有理睬。房间里只留下阿合马关门的声音。 怎么回事? 阿合马本想在李雪萌那儿度过下半夜。可现在,他兴致全无。阿合马想起昨夜的感受。阿裘竟然没和人发生过关系。 阿合马走在回屋路上,还是觉得李雪萌所说不可信。 阿裘就是有怪癖。 在阿合马府中呆久了,李雪萌发现府里有个奇怪的组织,类似学校里的学生会。阿合马的正妻是学生会会长。会里其他成员分别是得宠的妾室和府里有威望的妾室。 大家各有各的管辖区域,各司其职。有专门负责府中娱乐活动的,也有管食堂、花园的。相比现代,阿合马府中的“学生会”很和谐。 毕竟进了这个“学生会”,也不能增加自己见到阿合马的次数,更不能带来钱财和赏赐。大家不过自娱自乐。 李雪萌在入府的第二年加入了这个“组织”。大家通过对李雪萌“侍寝”次数等进行考评,得出李雪萌有资格加入“组织”的结论。她们找到李雪萌,邀请加入。 该“组织”由阿合马正妻主导。不加入,岂不是驳了人面子。李雪萌只好答应。 加入后,李雪萌的职责并不多。就是最近,李雪萌的责任也不过是参与“会议”讨论,参与投票表决。 这个“组织”看似无足轻重,却给了李雪萌和阿合马正妻建立友谊的机会,给了李雪萌了解府里大小事的机会。 阿合马从李雪萌屋里走了,就没有回来。第二天也没来找她。 李雪萌觉得无聊,一个人去后院散步,正巧遇见阿合马正妻。 阿合马正妻叫住李雪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攀谈,打发日子。 两人坐在河边喂鱼。 其实和阿合马正妻聊天并不有趣。阿合马正妻嫁给阿合马二十余年,几乎足不出户,见识不广博,聊天内容也显得无聊,多是老调重弹。 李雪萌盯着河里的小鱼,看着阿合马正妻印在水上的面容。 李雪萌的注意力突然被吸引走了。她抬起头,看着阿合马正妻头上一只翠绿色的簪子。 “姐姐,这簪子哪里买的,这么好看。”李雪萌说。 阿合马正妻摸了摸自己的发饰,把簪子拔了出来。“你说这个?” “嗯。” “大人送的。这簪子还有只红的,是我出嫁时戴的,可还好看?” “好看,很是好看。”一想到出嫁,李雪萌有些惆怅,“你们都是八抬大轿出嫁,真好。” “羡慕了?” “很羡慕啊。”自己决定向阿合马交出身体,可阿合马却忘了当时诺言。“我们这些被掠来的,哪配风光出嫁。” “也是,哪个女子不想风光出嫁,我也羡慕。”阿合马正妻开玩笑。 “你羡慕什么?” “我嫁给大人的时候,大人还没有仕途平坦。当时,我可没你想的风光。” “那谁风光?” 阿合马正妻想了一下。“要说风光,还是阿裘进门时,最为风光。” “阿裘。”李雪萌没想到,她一直以为阿裘不受宠。 “大人娶阿裘时,刚在朝中展露锋芒,那时娶亲,自是要好好操办。”阿合马正妻想了一下,“不过,就算是仕途不平坦,大人也会倾尽所有,娶阿裘进门。大人当年,可是很喜欢阿裘。” 正妻这么一说,李雪萌更不理解了。 “大人很早就想娶阿裘。奈何阿里伯不同意。大人苦苦等了四年,终于等到阿裘十四岁,急不可耐,又去提亲。阿裘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现在可半点也没看出受宠。”李雪萌说。 正妻突然压低音量。“那是因为新婚当晚,发生了一件坏事。” “坏事?” “你可不要告诉别人。”正妻把事情像秘密一样告诉李雪萌。 “还有这种事?” “是啊。” 李雪萌突然理解,昨日阿合马表情为何如此复杂。 如若阿合马真是为了这些,厌了阿裘,说不定,自己昨日一番话,倒是帮了他俩。 第九十二章 此等“良臣” 接下来几天,阿合马没有去任何妾室屋里,他把自己关了起来。烦心政事,烦心阿裘。 阿合马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看着火焰,都觉得像新婚当晚的阿裘。 阿合马脑海中浮现出狩猎场里那个十岁大的小女孩。她一身男孩装束,英姿飒爽。骑马、射箭,无不精通。 阿合马的注意力全被她吸引走了。 后来阿合马才知道,原来那是阿里伯的女儿,原来那个女孩只有十岁。 阿合马当下发誓,一定要娶阿裘过门。如果阿里伯不同意,他就想办法逼阿里伯同意。 在那段时间里,阿裘是阿合马努力的动力。只要他有足够多的财力,足够大的权势,他相信阿里伯一定会把女儿嫁给他。 阿合马成功了。他八抬大轿迎阿裘进门。可事实证明,他的努力是多么愚蠢。 真是个笑话。 若阿裘不喜欢自己,那阿合马姑且还可以努力一下。可若阿裘不喜欢男人,他就没什么好努力的了。 可是阿裘真喜欢女人,这些年,总该和那些女人发生些什么,怎么可能还是个处? 阿合马越想越心烦,在屋里踱来踱去。 不行,一定要找阿裘问个清楚。 他踱出屋去,又踱了回来。 他不知道要和阿裘说什么。难道质问她为什么不喜欢男人? 阿合马思来想去,还是找了李雪萌。要说府里哪个女人最善解人意,非李雪萌莫属。 李雪萌看见阿合马,一点也不意外。她坐在屋里,没有迎接阿合马,容他自己进屋。 阿合马心绪不佳,李雪萌没有讨好自己,他心里也火。阿合马坐在桌边,和李雪萌玩起冷战。 李雪萌见阿合马不与自己主动说话,只好假装生气,率先发问。“你怎么来了?”她说。 “我不能来?” “我还以为你以后只去阿裘那儿了。” 哟,知道为我吃醋。阿合马一听,倒有些欢喜。 “我听说你娶阿裘时可劲儿认真。” “吃醋了?” 李雪萌不理。 “你也会吃醋?” “你怎知我不会吃醋?”李雪萌转过身,盯着阿合马,“难道在你眼里,我不是女人?” 是女人,但不是会吃醋的女人。 阿合马觉得有意思,对着李雪萌似笑非笑。 “是女人就都会吃醋。我不就藏得好些。你以为阿裘不会吃醋?说不定,她背地里可吃了。” “明明是你醋意大发,却找个垫背的。” 是啊。明明自己吃醋,还拉人下水。真不是好人。 “不行吗?” 拉人下水。 阿合马笑了。李雪萌分明在暗示自己什么。他有点欢喜,又有点失落。看来李雪萌不一定真的生气。 “不愧是谭霖儿。”阿合马说。说完,他便要走。 李雪萌叫住他。“那你今晚来吗?” “来。” 李雪萌乐了。明白人和明白人聊天,就是爽快。 李雪萌解了阿合马的燃眉之急。但阿合马当晚却并没有找李雪萌。不过阿合马也没找其他妾室,李雪萌知道阿合马有要事要忙,便没耍小性子。 要说李雪萌这计策来得真是时候。第二天,中书省便上奏,说了侵吞偷盗官府钱财一事。 阿合马不慌不忙,胸有成竹、胜券在握。 忽必烈没在朝堂之上直接询问阿合马。而是在退朝后,留下他,将中书省所呈之事一一说来。 阿合马淡定自若。反问起忽必烈。“过去,皇上要求把江南粮食数字登记造册,屡屡发文索取,但却无人将实情上报。这可有错?” “倒是没错。”忽必烈答。 “臣下同枢密院、御史台和朝廷大臣各位元老一起商讨。认为设立运司,官员多而俸禄重,应当在各路设立提举司,都省、行省各委派一个人担任这一事务,以解圣忧。这可有错?” “倒也没错。” “可如今行省还未派人,就请求裁撤,又把过错归于臣下等人。皇上可觉得公正?” 忽必烈一下回答不上来。摸摸胡子,咳嗽两声,算是默认阿合马的说法。 忽必烈的反应和阿合马预想的如出一辙。阿合马很是满意。所以说,还是谭霖儿有办法。 昨晚经李雪萌提醒,阿合马突然想到“天下乌鸦一般黑”。自己在任免中获利,难道阿里伯手上就干净? 阿里伯参他,他就参阿里伯,看忽必烈信谁。 “那就对了。”阿合马说,“臣下不解。臣下所委派之人,有的到任才两月,如果计算他们共侵吞了一千一百锭,以他们管理的四年时间比较起来,又应该是多少呢?” “这…” “皇上是否想过。现在设立提举司,不到三月又加以裁撤。其目的真如他们所说,还是另有隐情?难保他们没有非法弊病,因为害怕败露,所以才奏请以消灭痕迹。” “那爱卿意下如何?” “下令让御史合派遣能干之臣,查明此事。凡有违法之行为,一条条据实奏报。” 忽必烈顿时觉得阿合马说的十分有道理。当即下令,命令御史台选择人员前去查办。只有可以自证清白者,才有资格责备他们。 忽必烈认可了阿合马的所有意见。可阿合马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爱卿还有何事?”忽必烈问。 阿合马虽在朝野中名声不佳,但他向来只维护自身及子嗣利益,对谋害他们没有兴趣。 可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若犯我我必犯人。 阿里伯要捉弄自己,就不要怪自己不认他这个老丈人。 “臣下还有一事要奏。” “你说。” “行省平章阿里伯、右丞帖木儿设立行省多时,臣听闻,其所报钱粮数字多有猫腻,还请皇上明察。” “阿里伯?”忽必烈不知道其其格之死与阿合马有关,他只知道阿合马娶了阿里伯的女儿。这样算来,阿里伯还是阿合马的丈人。 阿合马现下竟大义灭亲,真是令人想不通。莫不是为了朝廷,为了朕的江山。 忽必烈在心中默默为阿合马记上一功。朝中能有如此忠臣,还怕江山难固? 第九十三章 你就不能找别人 “好。整理清算一事便全权交与爱卿。” “如此,不妥。臣下与阿里伯沾亲带故,怕有失公允,实难当此重任。不如派不鲁合答几、刘思愈等前去清查。” “爱卿说的在理。” 忽必烈果真派了不鲁合答几和刘思愈。这两人和阿合马关系甚密,派他们两个和派阿合马没有本质区别。 如此一来,忽必烈相当于事事从了阿合马。阿合马很是满意。只是想到针对了阿裘阿布,心里还有些不舒服。 他转念一想。阿裘嫁给自己多年,和母家关系疏远。或许,阿裘不会为此事责怪自己? 可阿里伯是她家人,血浓于水,即便不来往,也不会没感情。 阿合马越想越烦躁。算了,管阿裘怎么想呢,他堂堂阿合马,难道还要千方百计讨好一个妾室? 然而,阿合马的自我安慰显得有些徒劳。他心烦之下,决定去找李雪萌。至少每次见完李雪萌,自己的心情都还不错。 可惜阿合马的逃避并没有成功。他去了李雪萌屋里,正好看见阿裘在那儿。冤家路窄。 阿裘在要求李雪萌把小熊还给自己。李雪萌不肯,还故意逗阿裘。 “之前谁说不要的?”李雪萌反问。 “那是之前,现在不是之前了,”阿裘顿了顿,“你不还我也行,你帮我把阿米娜找回来?” “你白天分明见过。” “那是白天。”阿裘白天确实见了阿米娜,可到了傍晚,阿米娜又被带走了。 白天见到也算见过? “不行,”阿裘说,“你要是不帮我要回阿米娜,我就不走了。”阿裘说着坐在李雪萌床上,把脚塞进李雪萌被窝。 李雪萌一通“连环脚”,把阿裘“踢”了出去。 阿裘被“踢”下床,站在床边,看着态度坚决的李雪萌,气得嘟嘴。 “都是坏人。”阿裘说。她气愤地跺了跺脚,生气地走了。 “等一下。”阿裘走到门口时,李雪萌叫住她。李雪萌把小熊扔在阿裘怀里。阿裘的身手还是和过去一样敏捷,一把接住小熊。 “让你给不给,现在我不要了。”阿裘把小熊扔了回去,转身出屋。即使她一出屋就后悔了。 又是一个没有阿米娜的夜晚,这次连小熊都没了。 “坏人”。阿裘窝在被窝里,自言自语。她苦恼没有东西可以保护自己,只好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躲避恐惧。 阿裘远远看见一个人影,还以为是鬼。身体都僵了。 她钻进被窝,把自己裹得严实,希望妖怪不要看见自己。 “妖怪”阿合马无法体会阿裘的心境。他走到李雪萌门前,思量片刻,又转身往阿裘屋里走。 阿合马进屋,伸手把阿裘的被子扯了。 阿裘抬头看见阿合马。“怎么又是你?”她叫到,伸手问阿合马要小熊。阿合马把小熊拿走了,就该负责把小熊拿回来。 “没有。”阿合马回答。 “那你把阿米娜还我。” “不行。”阿合马说着,凑近阿裘,死死盯着她。“我问你,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 “我骗你什么?” 阿合马不知怎么说。他就这么死死盯着阿裘,如鲠在喉。 阿裘觉得阿合马没话找话,目的大概就是套近乎,然后借机把自己推倒。 直接干就好,哪那么多废话。阿裘白了阿合马一眼,赌气地坐在床上。 “你把我当敌人?”阿合马问。 阿裘想起十岁那年,那个在狩猎场和自己搭讪的阿合马。当时那个和自己阿布一般大的男人正值壮年,风华正茂、英姿勃发,有种成熟男人独有的魅力,和现在截然不同。 “大叔。”阿裘说。她是不会承认阿合马有任何优点的。 “没问你当年。” 哦,是问现在啊。 “人渣。”阿裘毫不犹豫地回答。将李雪萌教自己的词藻活学活用。 阿合马聊不下去了。合着阿裘从头到尾都在嫌弃自己。 他越想越火大。当年自己真是有毛病,才会满清热血,想迎娶阿裘。他“赏”了阿裘一个大耳光。 阿裘跳起来。阿合马又打她,他最近怎么老打自己。这次阿裘不能被白打了。她要打回去。 可惜阿裘的手刚挥出去,就被阿合马接住。“想打我?” “那你凭什么打我?”阿裘站在床上质问阿合马,她泪汪汪,一脚踹过去。 “你一直在骗我。”阿合马说。 “我骗你什么了?有病。”阿裘恶狠狠地说。 阿合马不听阿裘的。拽住阿裘的胳膊,往床上一拉。 后面的事不用多说。 阿裘想到前几日腿肚子打颤的经历。“你就不能去别人屋里?”她急着把阿合马推出去。 这次阿裘失算了。事实证明,第二天她不仅腿肚子痛,还外带腰酸背痛、身体麻。 阿裘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就这样被阿合马打扰了。她觉得阿合马真是有毛病。 觉得阿合马神奇的,不只有阿裘,还有李雪萌。 李雪萌站在郊野的林子里,看着眼前一间破破烂烂的小房子。房外的院子破败,甚至能用家徒四壁形容。 李雪萌觉得自己在阿合马心中的定位远不止妾室,大概还包括谋士和管家。真是一举多得。 阿合马对李雪萌委以重任,让李雪萌来郊野寻找阿裘曾经的贴身丫鬟,询问阿裘到底喜不喜欢女生。 李雪萌被迫趟上自己不该趟的浑水。 虽说张嘴问问不是大事,但李雪萌依旧觉得十分尴尬。 李雪萌一想到阿裘的名字,就感到一股浓浓的威胁。自从上次阿合马正妻告诉自己阿裘的事情,李雪萌就开始内心不安。 再加上这几日,阿合马除了在自己书房,就是在阿裘屋内,几乎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 失宠? 阿合马竞没急着和自己发生关系,来找自己。八成是因为阿裘的缘故。 李雪萌无奈笑笑。 如果一切都是误会,阿裘不喜欢女生呢? 李雪萌内心的恶魔有些苏醒。现在。阿裘的性取向全凭自己一张嘴。如果自己传达的是假消息呢? 第九十四章 质问诺敏 或许这样,阿裘对自己就构不成威胁了。 李雪萌苦笑。才过了几日,自己的境遇就发生巨大变化。阿裘什么都不做,轻易就把阿合马抢走了。 要是她和小靛一样,使用奸计,自己还可以站在正义的高度斥责阿裘。可是现在,李雪萌没有立场,连生气都显得善妒。 她向前走了两步,敲响院子大门。 一个和阿裘差不多年纪,却满脸沧桑的女人从门里走出,奇怪地看着李雪萌。 “你是?”她问。 “你是诺敏?”李雪萌问。 诺敏奇怪。“你认识我?” “我是阿裘朋友。” 诺敏听见阿裘的名字,像回忆起往昔般陷入思愁。“小姐现在可好?” “好。”李雪萌假装犹豫再三后回答。 诺敏果然不信。“你别骗我,大人处处针对小姐,她怎能过得好。”说着,她便满眼惆怅起来。 李雪萌假装无奈,故意骗她。“既然诺敏姑娘都知道,那我们明人不说暗话。阿裘她,现在过得确实不好。前两年,阿裘好不容易讨来一孩子,如今也被大人带走了。阿裘可真是没了指望。” 诺敏听完,紧蹙眉头。“小姐她不是坏人。” “知道。阿裘为人,我们都看在眼里。晓得她不是个争强好胜,惹是生非的。可不知阿裘怎样得罪了大人,惹来这许多针对。” “都是我不好。”诺敏一脸懊悔。 难道说,阿合马以为的都是真的?李雪萌没想到。之前她期盼这个结果,可真是这个结果,她又变得怅然若失。 诺敏看出李雪萌一脸震惊,急忙让李雪萌不要多想。 “小姐向来是个没架子的。我们几个和小姐从小一同长大,小姐又没有姐妹,便把我们视同手足。只怪我们几个没有主仆观念,毛手毛脚,惹得大人厌恶,这才迁怒了小姐。” 李雪萌想的依旧很歪。 “可我听说,阿合马大人过去,可是很宠阿裘的。” “这倒不假,阿合马大人过去确实很宠小姐。只可惜,那是小姐还未出阁的时候。那时大人经常出入府邸,总要给小姐送些礼物,就像阿布那样。他知道小姐不爱装扮,便经常挑些弹弓之类的小玩意儿送给小姐,还会偷偷带小姐出门游玩。当时,我们都以为大人要认小姐做义女,谁知,他竟是要迎娶小姐。” “那怎会变成如今这般?” “我也不知。本以为大人如此用心,迎娶后必定对小姐关爱有加,谁知也不过是场为了利益的联姻。” “你说是利益?”李雪萌展露出不信。 “那还有假?”诺敏急忙解释,“若非如此,新婚之夜,两人为何不曾圆房?那日大人进屋没多久便走了。倒让小姐成了全府笑话。” “新婚之夜便闹了不愉快?” “那倒没有。其实什么也没发生。也不知怎么,大人就厌了小姐。许是我们这些下人没做好,不然他也不会把我们全赶出府邸。” 诺敏的说法和阿合马正妻截然不同,李雪萌不知该听信谁的。 “可我听说,阿裘并不喜欢男子。” “那是骗大人的。小姐入府时何等风光,然而一入府便失了宠。小姐也是个好面子的,总不能昭告天下,自己被弃了。她见府里有磨镜之风,便往自己身上套了个。如此,便不是自己被弃。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后来我们这些婢女被纷纷赶出府邸,之后的事情,我们便不能知晓。” 李雪萌怀疑诺敏有意替阿裘隐瞒。“我听说,当晚阿裘不是一个人。” “自是和我们同睡,她向来不敢一人睡觉。”诺敏说着,慢下语气,恍然大悟,“你是说,大人因此误会,厌了小姐?不对,那洞房花烛夜,大人为何一见小姐就走了?” 这李雪萌也不知道。她只知道阿裘和阿合马之间有一系列的误会没有解开。 “那我不知晓。”李雪萌说。 诺敏说了半天,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她还不知道李雪萌身份。“你是阿里伯大人派给小姐的新婢女?” “是。”李雪萌撒谎。 “真的?” “自然是真的。” “那真是太好了。”诺敏说,“你先等我一下。” 诺敏走近里屋,李雪萌等在外面。她依稀听见门内窃窃私语,然后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彪形大汉。他虎背熊腰,看上去就不好惹,像是混黑的坏人。此人大概是诺敏的丈夫。 彪形大汉快走几步,走到李雪萌身后。诺敏站在李雪萌身前。两人将李雪萌围住。 “什么意思?”李雪萌问。她知道自己穿帮了。 “你到底是谁?”诺敏问。 “阿裘的新婢女。”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诺敏的态度有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小姐的额吉不受宠,又因有子嗣,在府中受人妒忌陷害。阿里伯正妻更是欺负小姐额吉势单力薄,不给小姐额吉分配婢女。我们这些人之所以可以跟随小姐,是因为自己额吉和小姐的额吉本是挚友。如今阿里伯正妻地位稳固,小姐在阿合马府中又不受宠,阿里伯怎会给小姐派去新婢女?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是谁?” “阿合马妾室。” “我就知道,你必是想谋害小姐。” “没有。” “你当我还会信你?” 李雪萌无奈。 诺敏心中对于李雪萌的身份早有预判。愣是自己怎么说,诺敏也不会相信。既然如此,诺敏还有什么询问的必要。 李雪萌懒得说了。她也不逃,坐在那儿淡定地喝茶。 诺敏有些不知所措。“你、你到底什么目的?” 李雪萌还是不说,反正说了诺敏也不会相信。她不说,诺敏还能莫名其妙,打她一顿不成? 就像绑票的最怕遇到打死不求救的。诺敏也是怕了李雪萌。 三个人对峙得十分尴尬。李雪萌占有先机。她坐着,另两人站着。站着的总比坐着的先累。 李雪萌看着窗外,天色渐晚。诺敏的堵门实际正中李雪萌下怀。 她就想知道,门外之人到底还有几分耐心。 第九十五章 直觉 果然,门外之人还是坐不住了。 只听一声响亮的风吹声。窗户被吹开了。一道黑影从窗户闪过。黑影朝屋里扔了几只类似烟雾弹的东西。 瞬间,房间里浓烟四起。 这“烟雾弹”具有使人晕眩的效果。诺敏和彪形大汉闻到烟雾,立刻感到头晕,脑袋变得迷迷糊糊,纷纷倒下。 黑衣人扔进“烟雾弹”的瞬间,跃入房间,一把将李雪萌拉了出去。 虽说只闻到一丝“烟雾弹”的气息,李雪萌已感到一阵晕眩。 黑衣人趁李雪萌还未清醒,放下李雪萌,飞速“溜”走了。 这个黑衣人李雪萌虽不熟悉,但也在府里见过几次。他是阿合马的手下,平日替阿合马做些琐碎事情,身手不错。 若是从前,李雪萌可能天真地以为黑衣人是阿合马派来保护自己的。可现在,她难以说服自己。 如果真是保护,那阿合马大可和自己明说,何必像现在这样瞒着。这个黑衣人,分明是阿合马派来监视自己的。 原本阿合马从一开始就不信任自己,他以为自己不会将实情转达,以为自己会陷害阿裘。 她李雪萌在阿合马眼里,就是这样的歹人。罢了,歹人就歹人。李雪萌自嘲,一个人步行回府。 她在城门口遇见阿合马派来接她的人马。李雪萌拒绝,执意自己走回府中。 阿合马的人马左顾右盼,之后决定默默跟着李雪萌。李雪萌没急着回去,而是四处逛了逛。那行人便也跟着李雪萌瞎逛。 阿合马何等聪明,李雪萌也不蠢笨。李雪萌从诺敏家走到城门口总共半个时辰。以黑衣人迅猛的速度,都能从阿合马府打个来回。 阿合马必定知道行迹败漏,他怕李雪萌一气之下跑了,于是找了一群人看住自己。如果没有猜错,这群人大概也都是有身手的。 想得倒是周全。 李雪萌突然想逗逗他们。她快跑几步,人马急忙追赶。李雪萌见他们马上要追上了,突然停下脚步。人马训练有素,立马停住,规规矩矩地跟在她身后。 李雪萌故意往人群里窜,人马走在人来人往的路上,兵分多路,排着整齐的队形跟着李雪萌。 就这水平,自己想逃是难了。李雪萌心想。 虽然李雪萌根本不想逃。毕竟离了府,自己又能去哪儿? 李雪萌走走逛逛,玩了许久才回到府邸。她就是想让阿合马知道自己生气,让阿合马知道自己做了那么多,他凭什么猜忌她。 李雪萌以为自己把愤怒摆在脸上,阿合马就会来找自己,讨好自己,寻求和解,然后装模作样地询问自己阿裘情况。 她坐在梳妆台前边想,边破天荒地打扮起来。李雪萌化完妆,才发现自己做了如此愚蠢的事情。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学会了故意讨好。 李雪萌准备把妆卸了,转身正好看见阿合马走进院里。她心中掠过一丝惶恐。 女人的直觉往往准确得恐怖。李雪萌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要失宠了。 果真,阿合马进院,往李雪萌屋看了一眼,便移走了视线。 从什么时候起,阿合马连做戏都不愿做全套。 他转身向阿裘屋子走去。 李雪萌看着阿合马的背影,内心讥笑起自己。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自己都不该做那个先动情的人。 如今的阿裘正处于饱汉不知饿汉饥的状态。她抱着自己的枕头,准备等会儿去一个关系交好的妾室那里睡觉。 她兴冲冲地出门,正好撞见朝自己走来的阿合马。 阿裘“砰”地关上门,表情像是见鬼了一样。 阿合马吃了闭门羹,在门口一个劲儿地敲门。 “开门。” 阿裘不开。“你怎么又来了?” “我不能来?” 阿裘很想说“不能”。但就阿合马这暴脾气,说不定又打她一耳光。 “你就不能去别人那里?”阿裘问。 阿合马不想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开门。”他喊道。语气里满是威严与愤怒。阿裘本能地觉得,自己要是不开门,阿合马就要暴怒了。 阿裘把门开了一条缝,自己快跑两步,奔到床上,使出护脸大法,捂住自己的脸颊。 阿合马老打自己,简直就是有毛病。 “你干嘛?”阿合马觉得阿裘的反应很是好笑。 阿裘就这样钻在被窝里,用被子护住脸,露出两只眼睛看着阿合马。 “你怎么每天都来。你要是来这么频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我呢。我会变成众矢之的,什么时候被人谋杀了也不知道。”阿裘随便找了个借口。 阿合马鼻子里喘气。他还没“原谅”阿裘。“想真多。”阿合马说。 阿裘瘪嘴,讨了没趣。“那你来做什么?” “为什么总抱我的女人睡觉?”阿合马质问。 “我…”阿裘不知怎么回答,她不想说实话,怕阿合马灭了自己,“那你倒送我个男人抱啊?”她反问。 阿合马拒绝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他追问阿裘和小青什么关系。 “要你管?” “还想不想要孩子?” 一说到阿米娜,阿裘就怂了。“我就喜欢小青,要你管。” 阿合马听到不满意的答案。他瞪了阿裘一眼,准备离开,并没有把孩子还给阿裘的意思。 阿裘眼看着要回阿米娜无望,急忙叫住阿合马。“我就是见不得你高兴。谁叫你当时看到小青时那种表情,满眼的色眯眯。你喜欢小青,我就偏不让你如意。” 阿裘说的是真话。 “谁知后来…” 谁知后来,阿合马见到阿裘对小青主动,竟迁怒于小青。害得小青入府多年,都未得宠幸。要不是如此,或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许多事情,或许小青也不会死了。 就因为这个缘故,阿裘才会想尽办法对小靛好,也算是补偿小青。 “我得罪你了?”阿合马费解。 一说到得罪,阿裘就激动了。阿合马得罪自己的地方还算少吗?要是细数,阿裘可以说一整天。 “是你让我成了全府笑话。” 阿合马觉得有趣。阿裘自己和女人乱搞,还怪上自己。 “你自找的。” 阿裘快被阿合马气炸了。“我自找的?是你求娶的我,我可没逼你。新婚之夜,你凭什么说走就走?” 第九十六章 谁要和你生孩子 “谁让你胆子小?”阿合马说。 阿裘以为阿合马说的是“不敢一个人睡觉”。阿裘像被戳中了软肋,一下急了。“我阿裘可有怕过谁?” “那你抖什么?” “什么抖什么?” 阿裘不记得,阿合马可记得清楚。 那还是阿合马第一次看见战战兢兢的阿裘。她穿着嫁衣,坐在床上手足无措地抠着手指。 阿合马在门外观察许久,然后故意“砰”地一声用力打开房门。 阿裘被吓了一跳,无意识地将手指伸进嘴里,低着头,不敢看阿合马。 过了两秒,阿裘才发现自己的习惯动作有些愚蠢,她下意识地急忙拿出手指,默不作声。 阿裘低着头,阿合马只能看见她头上的发饰。 这是一个阿合马从未见过的阿裘,和之前跟自己偷偷溜出府邸游玩的小姑娘很不一样。 阿合马突然觉得她可怜巴巴。才刚过豆蔻之年,就被自己从家里抢走了,背井离乡。 或许是自己操之过急。 阿合马忍住冲动,从房里退了出去。他想等阿裘到了及笄之年。 阿合马自以为在保护阿裘,却不知自己走后,阿裘一个人坐在床上就哭了。眼泪一滴滴打在指尖,顺着手指掉落地板。 阿裘以为阿合马根本不想要自己。之前带自己玩,也不过是因为阿布的缘故。 都是自己想多了。 阿裘像在家时一样,和婢女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阿裘感觉如芒在背。 之前府里人人皆知,阿合马重聘娶了阿里伯的女儿。众人还以为阿合马会多宠阿裘,没想到新婚第一夜,阿合马就冷了她。 真是大大的笑话。 阿裘颜面尽失,极力挽回颜面,结果弄巧成拙。阿合马对她越来越冷,和婚前判若两人。 在阿裘心里,阿合马就是个坏人,一个大大的坏人。 “你凭什么把我贴身婢女全赶走了?”阿合马赶走阿裘的陪嫁丫鬟,害得阿裘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只好和别的妾室套近乎。 “活该。”阿合马说。谁让阿裘故意气他。 阿裘一脚踹向阿合马,又在即将踹到他时,收起力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阿裘没有反抗阿合马的能力。 她摊开手,伸在阿合马面前。“你把阿米娜还我,我既往不咎,不和你一般见识。” “我也可以既往不咎。”阿合马边说,边坐到床上。 “你要做什么?”阿裘一看阿合马表情,就能猜个大概。 “生一个。”阿合马拉住阿裘,却得到阿裘猛烈一踹,都把阿合马踹晕了。他哪能想到阿裘这么凶猛。 这回,阿裘踹完,反倒自己生气了。“阿米娜怎么了?”阿裘好不容易把小娃娃带大,要是阿合马害她有个三长两短,她非和阿合马拼命不可。 “没怎么。”阿合马回答。 “那你让我生什么?谁要和你生孩子?” 这可由不得你。阿合马心想。 他抓住阿裘的双脚,往自己这边一拉。 “你放开。” 阿合马不放。到嘴的鸭子不能飞了。 后面的故事和前两次没有太大差别。只是这次,阿合马不仅上了阿裘,还亲了阿裘。如果说前两次两人的亲近还停留在“欲”的方面,那这一次,两人多少有了些“情”的交流。只是阿裘不知道,阿合马对自己的态度为何会有如此转变。 阿合马抱着怀中女人,怕她跑了似的,勒得阿裘很不舒服。 阿裘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放开。 “生不生?”阿合马问。 “做梦。” “昨晚哭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阿裘挥舞的手停在空中。“不要脸。”她大声抗议。 阿合马摸了摸阿裘羞得滚烫的脸。阿裘的脸变得更烫了。 阿合马在屋里熬到最后一分钟,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阿裘屋子,上朝。 阿裘睡了个回笼。醒来时,她听见阿米娜的声音。 阿裘急着出门去看,却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婢女拦住了。她们非要阿裘把桌上的药喝了,才许她出门。 “这是什么?”阿裘问。 “调理的,帮助生孩子。” “不喝。”阿裘回道。 婢女拦住阿裘,硬是不让她出门看孩子。这哪是婢女,分明是阿合马派来的监视。 阿裘跑回桌边,将中药一饮而尽。 喝就喝,反正不给他生孩子。阿裘生气地想。 阿裘喝完药,婢女们放她走了。 阿裘没想到阿合马竞真把阿米娜还给了她。甚至连晚上,也让阿米娜陪着阿裘。阿裘抱着阿米娜,觉得生活又开始丰富多彩,对阿合马的态度也好转许多。 阿裘给阿布寄去家书。上次她写信寻求阿布帮助,让他叫阿合马把孩子还给自己。可阿布没有回信。这次,她告诉阿布,孩子回来了,让阿布放心。 阿裘让婢女把信快快带去阿里伯府。免得阿布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再和阿合马交涉一次,白白让阿合马生气。 婢女接过家书,轻声说了个“好”字。 可阿裘见她唯唯诺诺,心里奇怪。 “可是有难处?”阿裘问。 “没、没有。”婢女回答。 这婢女是个新来的。阿裘看她老实,才差她办事。上次阿裘往家寄信,叫的也是她。 “上次家信可有给出?”阿裘问。 “给、给了。” “可还记得是谁收信?” “不、不认识。是一个男人。” “既是收了,怎没有回信?” “这奴婢不知。” 阿裘问了许多,却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可仅凭婢女的态度,阿裘可以明显感觉出,她必定有事瞒着自己。 “算了。”阿裘一把将信拿了回来。婢女吓了一跳,愣在那里,“我自己去送。” “还是我来吧。”婢女伸手抢信。可惜她的身手比不过阿裘,根本抢不到信。 婢女抢信的行为让阿裘感觉更加蹊跷。她抓着信,直接往府外跑。 过去,阿裘在府邸内外大都来去自由,可这一次,她被拦住了。 “你们凭什么拦我?”阿裘问道。 家丁们没有回答,只是死死拦住阿裘,不让她出府。 第九十七章 阿里伯的宿命 阿裘往左边跑,家丁就往左边堵。她往右,家丁就往右。即便阿裘身手敏捷,可双拳难敌四手。她跑了几轮,还是败下阵来。 “是阿合马让你们拦我的?”阿裘问。 家丁们还是不答。 “你们不说,我也知道。” 阿裘气呼呼地走了。阿合马一定有事瞒着自己。还是和阿布有关的事情。 难不成阿合马担心自己告状,批评他强上了自己? 阿裘一嘟嘴。她才没这么无聊。反正嫁都嫁了,怎么告他强上。阿合马个大笨蛋。 “你以为不让我出府,我就怕你了?”阿裘自言自语。她想着自己入府十年,人缘也不至于那么差。 阿裘想着,找了几个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妾室。可今天真是怪了。那些妾室像是集体生病,都称病在屋里躲着不见自己。 阿裘觉得她们没病,倒是把自己当成瘟疫。 阿裘越想越不对劲,可又无可奈何,只好灰溜溜地回了院。 院里充斥着阿米娜的欢声笑语,她和婢女们玩得开心。阿米娜的笑声让阿裘心情舒畅许多。她正准备抱阿米娜回屋,却看见一个人在屋里睡午觉的李雪萌。 阿裘平日里情商不高,人也不聪明,但她不瞎,也不傻。 过去李雪萌如何受宠。可现在,阿合马一连多日只来自己屋里,冷落了李雪萌。李雪萌不生自己气已经很好了。若是让李雪萌帮自己,还不被骂死。 阿裘看着,发起呆。 李雪萌睡着睡着,总感觉怪怪的,像是被“围观”了。她睁开眼睛,发现看着自己的是阿裘。 李雪萌坐起身。阿裘想逃,却被李雪萌“抓”住。 “有事?”李雪萌问。 “没、没事。”阿裘说完,又添上一句,“阿合马不喜欢我。” “和我说这些?” “是不是越描越黑?那当我没说。”阿裘说完,又准备开溜。 “你觉得我生气?”李雪萌问,“我没生气,就是嫉妒了。但这和你没关系。其实,我还应该谢谢你。” “谢我什么?” “要不是你,我可能早死了。” 阿裘一脸茫然。她可不记得自己救过李雪萌。许是李雪萌午觉睡得太久,睡糊涂了。 “你要是不怪我,就最好不过了。”阿裘往自己身上一通摸。 一般来说,此情此景阿裘应该送李雪萌些东西。可阿裘在自己身上摸了一圈,什么值钱东西也没有,连簪子都是破的。 她摸了许久,竟摸出随身携带的弹弓,送给李雪萌。“你要是嫌弃,我再去屋里找找。” “我们可是一屋姐妹,这么见外?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阿裘乐了。“你能不能替我回趟家?” “这有何难。” “还是霖儿最好。我把地址给你。” “大名鼎鼎的阿里伯,我能不知道?”李雪萌皮笑肉不笑。 阿里伯。是时候见见他了。如果还能见到的话。 李雪萌接过阿裘家书。心情沉重。自己先前还大义凛然地指责小靛和引住,如今却变成和她们一样的人。 自己终究做了坏事,而且是很坏很坏的那种。 李雪萌出了府,却没有急着去阿里伯府。即使她不去,也知道阿里伯府出事了。 这一刻,李雪萌多么希望历史无法成真。可到了府邸,看着被查封的宅子,李雪萌才真正感受到何为覆水难收。 她不死心地抓住路人,询问阿里伯府的情况。 路人给出的答案全都一致。阿里伯等人擅自调换朝廷官员,铸造官印,被忽必烈关入狱中,查封府邸。 李雪萌问了一个又一个行人。越问越绝望。 天上响起惊雷。行人们知道要下雨了,纷纷躲进店铺或急着回家。路上,只有李雪萌仿佛听不见雷声,更感觉不到雨点滴落。 她被淋成落汤鸡。 李雪萌苦笑。此时的自己,真是像极了偶像剧里的玛丽苏女主。 她逗留许久,久得雨都停了,才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徒步往大都的方向走去。 李雪萌去了玉仙楼。 时辰已晚。戏唱罢了,观众走了。李雪萌只看见紧闭的大门。 她不想叫珠帘秀。其实她谁也不想叫,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邻乡的雨停了,大都开始下雨。可夜晚潮湿的清凉也比不过李雪萌内心的寒凉。 一把伞替李雪萌挡去夜雨。她抬头看去,见到的是顾远。 “我干了件坏事。”李雪萌说。 “你可以不告诉我。” “过去你有没有发现我天生善妒?” 顾远不语。 “不鲁合答几和刘思愈清查了阿里伯和帖木儿设立行省以来所有的钱粮数字,查到了他们擅自调换朝廷任命的官员八百人,擅自分设左右司官以及铸造铜印。他们还说,阿里伯和帖木儿擅自支付粮食四十七万石,上奏裁撤宣课提举司。等到中书省派遣官员清理计算,征得纸币一万二千锭挂零。” “这和你没关系。” “是我让阿合马反咬的阿里伯。” “阿里伯本就有错。” 李雪萌无奈笑笑。如果自己真是替天行道,那她根本没有理由纠结。可如今自己目的不纯,又有什么理由说阿里伯活该。 原本,李雪萌觉得自己在阿合马眼里绝对是香饽饽。阿合马喜欢自己是因为不明原因的一见钟情。 然而现实给她以“重击”。或许在阿合马眼里,自己不过是枚棋子。一枚可以替他解决许多问题的有价值的棋子。 李雪萌不能让自己失去作用,她必须想出办法,帮阿合马走出困境,这样才能彰显自己的有用。 她必须帮助阿合马对付阿里伯。即便她知道阿里伯的贪污行径相对阿合马而言是小巫见大巫。可她没有选择。 “你知道阿里伯的结尾吗?”李雪萌问顾远。她不是不知,而是不愿相信。她希望是自己记的是错的。 顾远放下雨伞。蹲在李雪萌身边。“没有你,他的结尾也不会变。” “死于狱中。对吧?”李雪萌说。 顾远不回答。这是阿里伯无法摆脱的宿命。 “你准备把实情告诉阿裘吗?”顾远问。 第九十八章 再见诺敏 “不知道。我该负荆请罪。” “不说也挺好。” 李雪萌扭头看着顾远。她有些不认识顾远了。她还以为一身正气的顾远会一本正经地告诉自己,做错事一定要承认错误。没想到顾远竟会让自己隐瞒。 果然来了大元,所有人都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你的起义军呢?”李雪萌问。 “在城郊。” “不打算起义了吧。” 顾远感觉到李雪萌语气中的指责。“那和我没关系。”顾远又不是宋人,他没有目睹亲人惨死,无法体会国仇家恨。甚至,因为李雪萌的缘故,也没有体会到蒙古人对汉人的迫害。 赵家后裔的职责在顾远眼里一文不值。他就想像现在这样普普通通地活着,等到缘分到来,找到泪玉之时,顺理成章离开元朝,回到现代。 “我们好像都变了。”李雪萌自言自语,“你信不信,阿合马根本不会给我选择。” 她说完,看了看夜空。天上的星辰仿佛眼睛般看着自己,满是监视。 李雪萌站起来。一摇一晃地往阿合马府中走去。 顾远没有拦她。他只是告诉李雪萌。无论遇到什么,都可以来找自己。 李雪萌背对着顾远挥手。像是答应了,又像在拒绝。 李雪萌回了阿合马府。第二天,李雪萌在一阵喧闹中清醒。今天的院里格外热闹。一群新来的婢女整齐地站在阿裘面前。 李雪萌出门,想询问情况。却发现阿裘和自己一样摸不着头脑。 阿合马一夜间给阿裘送去许多婢女。 阿裘不知道自己要这么多婢女做什么。她有些发蒙,光是安排住处就花费了许多精力。 可阿裘表面上不耐烦,心里却又止不住高兴。因为这群婢女中,有一个阿裘想见,却又许久不得见的人。 这是李雪萌第二次遇见诺敏。虽只隔了几日,但再见时,李雪萌和诺敏的立场发生了本质区别。 眼前的诺敏许是已被阿合马收买,这才得以见到阿裘。 诺敏成了阿裘众婢女中的掌事。 阿裘匆匆吩咐完事情,急忙拉着诺敏进屋、叙旧。 许久未见,阿裘对诺敏很是想念。见到诺敏,阿裘都觉得阿合马没那么讨厌了。 阿裘暗下决心。今晚一定要和诺敏睡。 如此一来,阿裘多了婢女,李雪萌也失了自由。这么多婢女住在院里,不仅照顾起阿裘的起居,也监督起李雪萌的一举一动。 阿合马当真不给李雪萌选择。 若是李雪萌把关于阿里伯的实情告诉阿裘,阿合马定会第一时间知道。然后…李雪萌也不知道然后会怎样。说不定,自己就被抛弃了。 李雪萌向阿裘谎称阿里伯很好,只是政务繁忙,才没有时间给阿裘回信。她叫阿裘放心,不要多想。阿裘信了。 真是好骗。李雪萌觉得自己若是阿合马,应该也会喜欢头脑简单的阿裘。 李雪萌默默回屋。 昨晚,阿合马让人差信,说今晚一定会来李雪萌屋里。 李雪萌没报多少希望,即便阿合马来了,多半也只是走到院里,然后就被阿裘吸引走了。 李雪萌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不管阿合马来不来,她都不打算在屋里等他。 阿合马放了自己这么多次鸽子,自己放阿合马一次,也算以牙还牙,让他尝尝被爽约的滋味。 晚上,李雪萌走了,但她没走多远,只是在自己院子周围徘徊。万一阿合马来了,她还能第一时间赶回去,看看阿合马的反应。 阿合马忙完政务,愁眉苦脸地来了。 李雪萌有一丝不详的预感。朝堂之中必是发生了大事。 阿合马走到院子中央。看了看亮灯的李雪萌屋,又看了看亮灯的阿裘屋。 他纠结地站立许久。 李雪萌觉得这次是阿合马距离找自己最近的一次。 可阿合马最后还是选择了阿裘。 阿合马进屋。屋里先是发出两声吵架声,然后立马安静下来。今晚的阿合马格外温柔,温柔得阿裘都觉得自己不认识阿合马了。 李雪萌躲在屋后,听见屋里粗重的喘息,和喘息中充斥的阿合马和阿裘的激情。 李雪萌有些嫉妒。就像当年小青嫉妒自己一样。她突然很想知道,那事是什么滋味。 李雪萌看了又看,看得一股怒气堵在胸口,无以排解。 她逃了。在愤怒爆发之前,跑出院子。 院门口小路尽头,诺敏边走边频频回头,生怕有人跟着自己。 李雪萌往院里躲了躲,不让诺敏看见。 诺敏以为没人,便向后院方向跑去。她行迹鬼祟,令李雪萌十分好奇。 李雪萌想起阿合马蹙紧的眉头、踌躇的面容,又看见诺敏神神秘秘的行为。她有种预感,阿里伯可能已死于狱中。 阿里伯是诺敏旧主,又曾被阿合马赶出府邸,与旧主“情”深,与新主“怨”深,或许并不容易被人收买。 李雪萌在心里笃定了诺敏双面间谍的身份。 果不其然,诺敏走到后院,当真与人私会。她不知后院有狗洞,还是私会之人翻进围墙,与她见的面。 阿合马府的围墙不矮,轻易翻入,足以见得此人身手不凡。 李雪萌看不清来人容貌,只听得诺敏叫他一声“大公子”。该是阿里伯长子。 “大人还好?”诺敏问。 “都好。” “可我听说,大人因参奏阿合马一事,被使了奸计,逮捕入狱。” “此事不假。” “可有性命之忧?” “莫要担心。” 阿里伯长子说着,拿出一包东西,递给诺敏。 “这是什么?”诺敏问。 “求子汤剂。祸事由阿合马而起,如今要救阿布,别无他法,只能由阿合马入手。阿裘嫁予阿合马多年,未曾得宠。现在好不容易有些被宠的迹象,可阿合马府内妾室众多,难保今日得宠,明日失宠。必要阿裘趁此机会,怀上阿合马子嗣,在阿合马枕边美言几句,救阿布于水火。” 诺敏把汤药递了回去。“阿合马已为小姐备了汤药。” 第九十九章 特效生子药 “还是我这管用。”阿里伯长子把药又递了过来,“我这是从高人那儿求的,必定比他阿合马的有用。” “行是行,但要小姐喝这汤剂,她断是不会愿意的。” “往阿合马给的药里掺些就行。” “不会影响药效?” “不碍事。” 诺敏接过草药。“那我便掺点。” 要说阿里伯长子帮助妹妹稳固姑爷宠爱,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但李雪萌看着眼前一幕,总觉得有些蹊跷。 特别是诺敏收下草药的时候,阿里伯长子沮丧的神情中那种说不清的黯然,就像是自责。 李雪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过于敏感,她总觉得阿里伯已经死了,而不是他长子说那样,“还有希望”。 可如果阿里伯真的死了,那阿里伯长子此行的目的又是什么? 诺敏告别阿里伯长子,往阿裘屋子的方向走去。 李雪萌躲了起来,不让诺敏看见自己。 她等了片刻,才回到自己屋子。李雪萌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决定找个机会,把此事告诉阿合马。 可当李雪萌进了院子,她又把想法打消了。屋子隔音实在太差。李雪萌待在院子里都能听见阿合马和阿裘调情。阿合马正在“欺负”阿裘。听得李雪萌满脑子都是画面,越想越恶心,越想越生气。 李雪萌火冒三丈地回了屋子。掀开被子,睡觉。 她发现自己是个“怪物”,没恨起阿合马,却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把阿裘骂了一万遍。即使她知道阿裘什么也没做错,甚至还一直拒绝阿合马。可就是这样,阿合马还是每天往她屋里跑,像极了没事找骂。根本就是傻子。 这晚,李雪萌做了一夜噩梦。梦里阿合马和阿裘在床上,自己在地上。他们像主人,而自己却像是婢女。 “不要脸。”李雪萌感觉自己被利用了,她上前,给了阿合马一耳光。 “谁不要脸?”阿合马抓住阿李雪萌的手腕,问。阿合马抓得用力,都把李雪萌抓醒了。 李雪萌张开眼睛,看见的还是阿合马。 “谁不要脸?”阿合马抓着李雪萌的手腕,笑脸盈盈。经过一夜云雨巫山,他的心情好极了。 “我打蟑螂。”李雪萌说。 蟑螂阿合马。 “不要脸的蟑螂?”阿合马笑着问。近来自己委屈了李雪萌,阿合马打算安抚她。 李雪萌无法解释“不要脸的蟑螂”。可她转念一想,又心中窃喜。 阿合马怎么来找她了? 此时已是中午,李雪萌睡到太阳照屁股。阿合马下朝,第一时间没找阿裘,还是来找了自己。真是破天荒。算他还有些“良心”。 “你怎么来了?”李雪萌假装挑衅地问。 “不欢迎?” “不欢迎。说好昨天来的,今天来,就不接待了。” 阿合马没为李雪萌的小脾气生气。 李雪萌心里一美,暗自做了决定。虽然她依旧为了爽约之事生气,但要是这次阿合马好好安慰自己、表扬自己,她还是可以姑且原谅阿合马,不和他计较的。 “诺敏什么情况?”李雪萌问。 “你就当她是个普通婢女。” “可我昨天晚上看见诺敏和阿里伯长子在后院见面。阿里伯长子给了诺敏一包草药,据说是帮助生子的。阿里伯遇险,阿里伯长子此举…” “阿裘什么都不知道。” “啊?” 阿合马以为李雪萌担心的是阿里伯长子往生子药里放春药。 放不放春药,阿合马才不在乎。反正这几天他看见阿裘,就像磕了春药一样。如果阿裘能给他生下个一男半女,阿合马真是乐得开心。 “阿里伯现在没有势力,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总觉得阿里伯长子怪怪的,提防着总没错。现在诺敏又在阿裘身边,阿裘—” “阿裘很好。”阿合马打断李雪萌,一提到阿里伯,他便开始心虚,一心虚,他就心烦气躁。如今他以为李雪萌在告阿裘家“黑状”,瞬间被戳中痛处,不由火冒三丈。“阿裘不知道其其格为何而死,也不知道阿里伯境遇,她什么都不知道,能做什么坏事?” “什么意思?你觉得我要污蔑阿裘?”李雪萌指责阿合马的小人之心。 “是我们负她。即使她要报复也无可厚非,更何况她不想。” 李雪萌瞪着阿合马。这时候倒知道说“我们”了。 “你真有意思?我帮你出主意,倒是害你了?” 当时阿合马也是气不过,打算给阿里伯一个教训,谁知忽必烈竟下令杀了阿里伯,赏了自己。阿合马受到良心谴责。他越是觉得没脸见到阿裘,就越是想见到阿裘,希望确定阿裘对这一系列事情一无所知。 “阿里伯被处死了。”阿合马说。 果不其然。李雪萌想。那阿里伯长子的行径就更奇怪了。 阿合马这个白痴。她越想越生气。阿合马凭什么看扁她。 “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无耻之徒吧?”李雪萌发泄怒火,“也对。在你眼里我当然比不过阿裘了,要不是因为她,你怎么会假装喜欢我?” “什么话?” “你就是不想输给阿裘。她有小青,你就假装拥有和小青长得很像的我。” 阿合马听完,半天说不出话。“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被说中了?” “还是霖儿聪明。” 李雪萌第一次发现这句话原来可以说得这么恶心。要不是心里还憋着口气,她甚至有被气哭的可能。 李雪萌假装释然。好像不承认喜欢,自己就还是强者。“挺好,我们各取所需。现在你不需要我了,我也不需要你。不如一拍两散,免得在彼此眼前晃悠,让对方心烦。” 李雪萌说完,站起身来,一副要离开府邸的模样。 “想走?” 李雪萌点头,对阿合马笑笑。 “谁允许的?”阿合马拽住李雪萌,把她蛮横地扔在床上,“我告诉你,你哪儿都不许去。” “你凭什么?”李雪萌叫到。 阿合马命人把李雪萌看住,不许她离开屋子半步。 第一百章 “绑架”阿米娜 “喂,喂。”李雪萌屋子的门被锁住了。她把门拉得“哐啷”作响,可就是打不开。 阿合马在门外听见李雪萌的喊声,假装听不见,转身就走。 你大爷。李雪萌心中骂道。她眼看着阿合马离开院子。 今天阿合马就像吃了枪药,脾气火爆得吓人。 “你有本事关我一辈子啊。”李雪萌咬牙切齿地小声说。 阿合马像把李雪萌忘了。他没差人送来午饭,也没差人送来晚饭。大概是准备饿死李雪萌。 李雪萌坐在床上饥肠辘辘地发呆。肚子不时发出饥饿的声响。她饿得胃疼,躺在床上,一边看着天花板一边心里骂着阿合马。 屋子里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极了老鼠咬木头的声音。 李雪萌一下坐起来。 屋里什么时候进了老鼠? 她满脑子都是灰灰胖胖长尾巴的大家鼠,以及大家鼠两颗尖锐的大门牙。李雪萌想起电视里报道的老鼠咬脚趾的新闻。莫名觉得脚趾有些疼痛。 李雪萌不动,安静地探听着声音的来源。她慢慢向声源挪动着。听着听着,又觉得声音不像老鼠了。 李雪萌走到衣橱旁边,突然被院里的吵闹吓了一跳。 她走到窗口,看见阿裘急匆匆从屋里跑出来。她下午被阿合马叫去了,两分钟前才刚刚进屋。 诺敏紧急召集了院里婢女和阿米娜的奶妈。 一群人像在开大会一样讨论重大议题。然后她们四散开来,大喊着“阿米娜”的名字。 阿米娜不见了。 这真是怪事。平时阿米娜周围那么多人伺候,怎么说丢就丢了? 屋里的老鼠困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哪有会打呼噜的老鼠? 李雪萌重新走到衣橱旁,一把打开橱门。 橱里没有老鼠,只有个软软胖胖、粉嘟嘟的小姑娘。她抱着李雪萌的衣服,睡得正香,哈喇子都流在衣服上了。 “小胖子,”李雪萌推推阿米娜,“你怎么在这儿?” 阿米娜半睁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李雪萌,还伸出小手寻求抱抱。她的小手上都是白白的、像面粉一样的东西。 “看你脏的。”李雪萌用手帕擦下阿米娜手上的面粉,把手帕随手一放。然后,伸手把阿米娜抱起来。 “吃的。”阿米娜半梦半醒,靠在李雪萌身上,眼睛忽睁忽闭。 李雪萌把阿米娜抱到窗口。 院里已经没几个人了。大家找了一圈,没在院子里找到阿米娜。她们有的出院找孩子,有的去找阿合马搬救兵了。 “小胖子,你看你,偷偷跑我这儿把大家急的。”李雪萌指指急成一团的人。 小孩总是天真。她看见这么多人为自己着急,开心得不行,甚至还拍起小手。 “坏小胖子。”李雪萌说。 阿米娜抱住李雪萌。 李雪萌拍拍窗户。院里的人看见阿米娜在李雪萌屋里都长舒一口气。 她们跑去找来阿裘。阿裘急着赶回来,本想从门口进去接阿裘。可走到门口,却发现门被锁住了。 “谁干的?”阿裘问。 婢女们知道阿合马与李雪萌怄气,都讳莫如深。 阿裘不会察言观色。她见大家都不说话,心里有些生气。阿裘冲到后厨,直接拿了劈柴的斧头,往锁上劈。 婢女们吓了一跳。阿合马下令关住李雪萌,擅自劈开岂不是违背了阿合马。 诺敏上前拉阿裘。阿裘不以为然。她劈了几下,发现门锁根本劈不动。 阿裘拉开诺敏,举着斧头把窗劈了。 阿合马姗姗来迟,正好看见这“霸气”的场景。 阿裘没注意到阿合马。一心只想着把阿米娜从窗口抱出来。 找不到阿米娜,她都快急死了。还好如今失而复得。 “你怎么乱跑啊?”阿裘对阿米娜一通查看。 阿米娜回头看着李雪萌傻笑,好像两人之间有惊天大秘密。 李雪萌一愣。这下自己说不清了。 阿裘此时才顾不得李雪萌和阿合马。她抓着阿米娜的小手回了屋子。 阿米娜半推半就,把今天的“冒险旅程”像秘密一样地告诉阿裘。 原来阿米娜今天睡了个懒觉。一觉醒来,发现照顾自己的奶妈睡着了。于是她饿着肚子,跑去院里的小厨房找东西吃。结果吃的没找到,却不小心拍到一包面粉,把小手弄脏了。 阿米娜怕被阿裘批评,于是偷偷溜进李雪萌房间。毕竟平时阿米娜做坏事,都是李雪萌护着她。所以她遇到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李雪萌。 “干净的。”阿米娜举起被李雪萌擦过的手,向阿米娜展示。 阿裘抱着阿米娜,看着窗外。窗外的热闹结束了。阿合马没找阿裘,出了院子。 李雪萌站在原地。她回味着阿合马刚才的眼神。 什么意思啊?搞得像是我为了出屋,故意“绑架”的阿米娜。真是比窦娥还冤。阿合马个神经病。 李雪萌气炸了。转身,用力甩上房门。让全院的人都感觉到她的愤怒。其中也包括阿裘。 阿裘就是再木讷也能感觉到阿合马和李雪萌在为了阿米娜的事生气。 她过意不去。毕竟阿米娜是她的孩子。 阿裘思前想后,觉得自己一定要找机会让阿合马和李雪萌重归于好。 第二天,阿裘吩咐了句话,让诺敏带给李雪萌。李雪萌听完,怀疑地看着诺敏。 这昨天阿裘身体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突然生病了。生病了,还约自己在后院见面。真是闻所未闻。 李雪萌觉得好笑极了。就阿裘这小伎俩还想骗过自己。阿裘一定是装病,为自己和阿合马制造巧遇的机会。 李雪萌虽发现阿裘的小九九,却不愿说破。一方面,不能驳了阿裘美意;另一方面,万一阿合马真向自己“磕头认错”,自己还是可以大发慈悲,原谅他的。 李雪萌假装着急去了后院,果真遇见了阿合马。 同样在后院的还有阿裘,她在偷偷观察李雪萌和阿合马。 阿裘看着两人,摸了摸肚子。她有些隐隐作痛,心想是要来例假。可今日的痛感又和来月事有些不同。 第一百零一章 胃痛 来月事是小腹疼,可这次,阿裘觉得更像是胃痛。她捂着肚子,依旧觉得不舒服,只好用力按了按,希望可以缓解。 阿裘生怕李雪萌和阿合马发现自己,于是离两人站得并不算近。她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又往前走了一步。 这不走不要紧,一走,阿裘便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股血腥味从胃里泛了上来,灌在阿裘嘴里。 原本还能忍受的胃痛变得愈加猛烈。 阿裘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双脚不稳,面朝下摔了下去。 李雪萌和阿合马听见摔倒声,急忙向阿裘跑了过去。 阿合马找了好几个大夫,对阿裘进行轮番诊断。他们得出的结论都一样。阿裘中毒了。 阿合马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说话。李雪萌可以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愤怒。她从未见过阿合马如此生气,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能治好?”阿合马隔了半响,问。 “这…”大夫们犯了难。 “有话直说。” 阿合马凶巴巴的语气令人恐惧。“此毒奇特。服用之后,需半日才能见效。中毒者,不会顷刻暴毙,但脏器俱损,会…会慢慢…脏器受损而死。” “我问你还能治吗。” 大夫们吓得各个跪在地上。这病要是能治,他们也不用吓成这样。 李雪萌拉拉身边婢女,让她趁着阿合马脑子发懵的时候,快点带大夫们退下。免得阿合马一怒之下,大开杀戒,殃及无辜。 大夫们走了,阿合马突然站起来,在椅子前来回踱步。 他让人叫来诺敏。 诺敏站在阿合马面前,低着头,时不时悄悄抬头看看阿合马,又时不时悄悄抬头看看李雪萌,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阿裘今日吃了些什么?”阿合马问。 诺敏又看了看李雪萌。 李雪萌有种不好的预感。诺敏的表情是什么意思?难道想诬陷自己? 阿合马见她半天不回话,急了,又问了遍。 “奴婢…奴婢不敢回答。” 阿合马看了诺敏一眼,诺敏立马怂了。她说阿裘早上只喝了院里小厨房熬的生子汤药,别的一概没吃。 那就有意思了。 诺敏一句话把犯罪嫌疑人的范围缩小到阿合马和李雪萌两人身上。 院里的小厨房是专门给李雪萌、阿裘和阿米娜做点心的。平时只有三人及服侍三人的奴婢可以使用厨房,一概不对外开放。 诺敏这话的意思无疑是说,阿裘这次中毒,要么是阿合马送的汤药里有毒,有么就是李雪萌在阿裘的汤药里下毒。 阿合马当然不会怀疑自己。他对李雪萌冷笑一声。“你好好想想,晚上给我个答复。” 什么答复? 李雪萌回瞪阿合马,瞪完还翻了阿合马一个白眼。 阿合马没有理睬李雪萌,一挥衣袖,去看阿裘了。 诺敏怕李雪萌捉弄自己,也悄悄溜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李雪萌一个人。 李雪萌无奈。阿合马这是赤/裸/裸地怀疑自己。神经病,我害阿裘做什么? 李雪萌在心里骂了片刻,又觉得阿合马怀疑自己挺有道理。只是她没想到,阿合马对自己的信任如此不堪一击,和之前的甜言蜜语形成鲜明对比。 大人渣。李雪萌踹了一脚墙面,生气地走了。 阿合马坐在阿裘身边等了许久。阿裘像在做一个很痛苦的梦。她的眼球在眼皮底下转着,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大夫说,此毒最折磨人,会慢慢致死。 阿合马抓住阿裘的手。他不相信阿裘会这么死掉。他还等着带阿裘去骑马、射箭。阿裘不能就这么死了。 阿合马把阿裘的手都捏白了。 阿裘睡了一天一夜终于醒来。她睡了多久,阿合马就守了她多久。 阿裘睁开眼睛,看着蒙蒙亮的天色。她依旧感觉胃部灼烧,浑身虚弱无力。 阿裘侧过头,看见睡着的阿合马趴在床边。阿裘一下惊醒,抽出手。她用尽全身力气,坐了起来,缩在床头。 阿合马也醒了,伸手把阿裘的手攥在手心。 阿裘看见阿合马此举,躲得更远了。 平时的阿合马怎么可能这么柔情,其中一定有诈。 自己突然胃痛,大概是吃坏了东西。可从昨天早上到胃痛晕倒,自己就只吃过阿合马差人煎的生子汤。 阿裘还记得小靛是怎么死的。阿合马知道小靛是自己不忠,便装成笑面虎。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慢慢害死她。 如今的自己处境和当时的小靛甚是相像。都是曾对阿合马不忠,都是莫名得到阿合马的宠爱。阿合马要杀自己,就如捏死只蚂蚁,却还要为了面子做戏做个全套。 “假惺惺。”阿裘嘟囔。 阿合马愣住,没反应过来阿裘说什么。 “你想让我怎么死?胃疾吗?就像你弄死小靛那样。”阿裘问。 阿合马以为经过之前这段时间的“负距离”接触,阿裘会和自己培养起感情。没想到阿裘怀疑自己,甚至以为自己要杀她。 “胡说什么?”阿合马坐上床,抱住阿裘。 阿裘往旁边挪了挪,想要挣脱。突然一阵胃痛袭来,痛得她动不了。只能抱腿坐在原地,任由阿合马抱住自己。 阿合马没为自己辩解。阿裘若是不相信自己,就是自己说再多,也于事无补。与其如此。还不如好好表现,用行动告诉阿裘。 阿裘以为阿合马被拆穿了,会恼羞成怒。可阿合马并未表现愤怒,而是凑近阿裘,把她抱得更近了。 “明天,我们去骑马。”阿合马说。 “不要。”阿裘果断拒绝。阿合马没毒死自己,还想摔死自己不成。她还胃痛呢,一点也不想“冒死”骑马。 “我不会害你。”阿合马打消阿裘的顾虑。 阿裘还是不答应。“你要真不想害我,就等我胃疼好了。” 阿合马心里一阵惆怅。或许他再也没机会和阿裘去骑马了。 “我到底怎么了?”阿裘问。 阿合马不想告诉她实情。“就是吃坏了肚子。” “真的?还不怪你。给我吃什么奇怪的汤药。” 第一百零二章 最后的狩猎 “对,怪我,都怪我。”阿合马摸着阿裘冰凉的手指。 “你今天真的很奇怪。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快死了。”阿裘开玩笑地说,却正好戳中阿合马痛点。 “不会,我不会让你死。” 阿裘奇怪地看着阿合马一眼。“说得这么认真。怎么,我真快死了?” “胡说。” “哦。” 之前阿合马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揪出伤害阿裘的元凶。但是陪着阿裘,他什么都不想了。这毒根本没有解药,找到元凶又能如何。左右不过是杀了他,图个“爽”字。这些对阿合马来说都不重要了。 他没有去找李雪萌,也根本不想要李雪萌的解释。甚至连李雪萌走了也不知道。 阿合马派人调查此事,自己做了甩手掌柜。 阿裘睡了一觉,在一阵胃部绞痛中清醒过来。她感觉自己的肚子痛非但没有缓解,甚至还有加重的趋势。 她轻轻抓了抓环阿合马抱着自己的手。阿合马累了一夜,愣是没有醒来。 阿裘的胃部阵痛过去了。她转过身,面对着阿合马。阿裘觉得今天的阿合马真是奇怪,竟然不上早朝。 她朝着阿合马的胸口戳了戳。“喂,醒醒。” “嗯,怎么?” “你是不是又给我下毒了?胃疼。” 阿合马一下清醒。“怎么个疼法?” “忘了,现在不痛了。”阿裘想起自己昨天很不舒服的时候,阿合马对自己的承诺,“你昨天说的,还作数吗?” “什么?” “骑马啊。你是不是想赖掉?” “不会赖的。”阿合马说着,抱紧了阿裘。 “我们什么时候去?” “明天。” “下月吧。”阿裘觉得明天自己还不能恢复。 “好。” 下月,可是下月太远了。阿合马寻遍大都大夫,没有一个大夫可以担保阿裘能活到下月。 阿合马决定下礼拜就带阿裘去郊外骑马,射箭。可阿裘的病情每况愈下。还没到下周,便已卧床不起。 阿合马看着病怏怏的阿裘,心里不是滋味。 阿裘再也没有问过自己病情。她常常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整日昏昏欲睡、神智不清。疼痛与意识的模糊,让她没有精力思考更多。 阿合马内心不安。或许会就此多出许多遗憾。 他突然半拉起阿裘。“我们去郊野骑马,就今天。” “我累了。”阿裘无精打采地说。 “我带你。” 阿裘还是觉得累。可阿合马看上去既坚定又期盼。阿裘不想扫了他兴致,默默点头。 阿合马当下召集许多人马,恨不得把全大都的大夫都叫上。还找了许多婢女伺候,就怕半路出了差错。 阿裘乘着轿子去了郊野猎场。阿裘记得上次来这儿的时候,自己还没有嫁给阿合马。不过好像也是阿合马带自己去的。 阿裘看见此情此景,顿感物是人非,触景生情。 “到了。”阿合马说。 阿裘坐着都吃力,更不要说骑马了,她恨不得躺在轿子上。 “你去吧,我就看看。”阿裘对阿合马说。 “不行。”阿合马很坚决。他在轿子里勉强直起身子,抱起阿裘,下了轿子。 “我累了。” 阿合马不回答。他有股倔劲。无论用何种方式,他一定要带阿裘骑马、狩猎,就像当年一样。 阿合马翻上马,把阿裘拉了上去。 没有靠背的“椅子“阿裘坐着都很艰难,更何况骑马。 阿合马搂住阿裘,才勉强让她不摔下马。 “抱着我,你射不中的。”阿裘说。她感觉很难受。她不想骑马、狩猎,就想躺着。她甚至有点想死,这样就不用痛了。 “射得中。”阿合马差人拿来绳子,把阿裘捆在自己身上。 阿裘回头看了阿合马一眼。她被勒得并不舒服,胸都被压扁了。阿合马应该也不舒服。 “我们这样,是打不到猎的。”阿裘说。 “打得到。”阿合马信心满满,“抓紧了。”他把弓箭“递”给阿裘。说是让阿裘拿着,其实主要还是阿合马用力。 阿裘觉得阿合马大概是找人把兔子绑在了营地不远处的树上。不然他们怎可能才走两步就看见兔子,又怎么可能随便一射就射中了兔子。 “我说的,打得到。” 要是平时,阿裘一定会批评阿合马不要脸。可现在,阿裘没有兴致。她只想快点回府躺着。“嗯。中了。回家吧。” “不舒服?” 阿裘点点头。 阿合马把弓箭一扔,抱着阿裘跳下马。“再做件事。”阿合马说。 “不要。”阿裘觉得自己好累,而且还胃痛得厉害,说起话来也是满嘴血味。 迎娶阿裘前,阿合马一直想干一件事。他让奴婢原地待命,自己抱着阿裘往树林深处走。 “不要脸。”阿裘看着阿合马,恍然大悟。 “你怎么知道我要干什么?”阿合马强颜欢笑。 阿裘冲着阿合马笑笑。阿合马竟然一直想和自己野战,真是不要脸。 阿裘想答应的。可一阵更为猛烈的血腥味袭了上来。阿裘怕自己坚持不到结束。 “不答应。”阿裘刚说完,一口血喷了出去,喷在阿合马脸上。 阿裘很抱歉,她想替阿合马擦去血痕,却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 阿裘的眼神变得涣散,她觉得阿合马离自己越来越远。 “冷?” 阿裘在迷离之际听见阿合马这样问。 “嗯。”阿裘不知道阿合马能不能听见自己声音。 阿合马火急火燎回了府邸。 阿裘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大夫们来了一波又一波,阿合马只看见他们走时的频频摇头。他没有上前询问,大夫的摇头便是对阿裘病情的否定。 阿合马坐在书房,对着桌子发呆。什么声音都听不进去。 一个下人冒冒失失走进书房,急着禀报。 阿合马的发呆被打断了。他一副吃人模样,把下人都吓结巴了。 “大、大人。”下人咽了咽口水。他告诉阿合马,之前追查毒害阿裘一事有了眉目。 “诺敏招供,阿里伯长子曾让她在阿裘的生子汤药里加了一味草药。” 第一百零三章 怪味面粉 诺敏知道阿裘一早只喝了自己熬煮的生子汤,害怕阿里伯长子让自己加的草药有问题,牵连到自己,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将此事据实相告。 阿合马没有追问下去。 下人心虚得不行。他虽知自己的办事流程毫无问题,但阿里伯长子谋害自己的亲妹妹。这事怎么说都有些奇怪。 阿里伯长子往阿裘药里加料之事,李雪萌一早就告诉了阿合马。可阿合马怎么也没想到,阿里伯长子竟是如此用心,不惜手足相残。 “下去吧。”阿合马挥手。 “大人,此事是否还要继续追查?” “算了。” 下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合马一向杀伐果断,如今真相就在面前,他竟选择却步。 李雪萌连夜出了府邸。既然阿合马怀疑自己,那她也没有待在府里,自讨苦吃的必要了。 如果说这大元还有什么地方,是李雪萌能去的,大概就是有珠帘秀的玉仙楼。 珠帘秀让李雪萌和自己睡,李雪萌拒绝了。她想有自己的空间,可以让她好好想想日后、好好想想自己和阿合马的关系。 李雪萌去了数日。有戏的时候唱戏,没戏的时候就是小河边“思考人生”。 阿合马没有来找自己,府里也没有传出阿裘的死讯。可是按毒性看,阿裘根本活不了这么久。 李雪萌看着面前平静的河水。阿合马府中也有一条小河,不知道两条河连不连通。 水面的平静被打破了。李雪萌瞪着涟漪发呆。然后,她站起来,准备跳下河去。 她刚起跳,就被抓住了。 “你做什么?”顾远抓住她,气得脸都红了。 笨蛋。李雪萌在心里骂道。她挣脱顾远的手,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小河很浅,只到李雪萌膝盖。只是因为水清,所以看上去很深。李雪萌不识水性,但也不至于这点深度就淹死。 “你以为我要自杀?”李雪萌嘲笑顾远大惊小怪。 她在水里一阵摸索,终于摸出一只弹弓。这是阿裘送的。阿裘出事后,李雪萌一直像护身符一样带着它,只是刚才不慎滑落,掉入水中。 李雪萌看着弹弓,突然惆怅。她把弹弓擦干,放了起来。 “找我?”李雪萌问。 顾远不语。 “我还以为你第一天认识我。竟然担心我想不开。”李雪萌觉得自己一向不是那种脆弱的人。顾远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健忘。 要是过去的李雪萌,顾远自然不会担心。可是现在…“你变了。”顾远说。 “彼此彼此。”李雪萌没有闲聊的兴致。她拧了拧湿漉漉的衣服,站起身,准备回玉仙楼。 “以前的李雪萌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寻找真相,还自己一个公道。”顾远叫住李雪萌。 “我早就知道真相。”李雪萌说。其实在阿裘出事前一天,李雪萌就预感会发生大事,可惜当时她无所作为。如果她当时做些什么,或许阿裘就不会死。可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那日阿米娜去了自己屋,李雪萌帮她擦去手上面粉。 这面粉和往日的不同,上面一股怪怪的气味。李雪萌觉得奇怪,把面粉擦下,打算第二天去找关大夫问问。结果因为阿合马耽搁了。 之后李雪萌一出府,就找了关大夫。 阿米娜手上沾着的面粉该是阿里伯长子给的。此药本身无毒,但是与阿合马生子汤里的一位草药结合后,会释放大量毒素,形成一种奇怪的毒。而阿裘中的,就是这种毒。 阿里伯长子对阿裘投毒一事可谓板上钉钉。李雪萌无法释怀。要不是自己晚了一步,要不是她和阿合马怄气,阿裘是有的救的。 “你现在出府,其实挺好。”顾远说。 “为什么?” “至元十七年了。” 是啊,至元十七年了。 被顾远一提醒,李雪萌想起历史上的阿合马只活到至元十九年。再过两年,阿合马会被王著所杀,所有的荣华富贵都会在此后戛然而止。 此时自己离开阿合马或许是最好的选择。阿合马死后不久,之前贪污腐败一事暴露,家产被封。 阿合马一生为子嗣打算,替子嗣谋财、谋权。然其死后,家中男丁皆被忽必烈诛杀,落得个断子绝孙的结局。 “你不会天天掰着手指过日子,等着他死吧?”李雪萌开玩笑。 “我顾远就是这种人?” “那倒不是。” “李雪萌,我和你说正经的,你别再去找阿合马了。” “我不找他,我找谁啊?”李雪萌反问。 “我可以一直等你。” 李雪萌凝视着顾远。“我想我们分手太久,你都已经不认识我了。我李雪萌从来不需要备胎。我说分手,就是分手,没有回头路的。以后这事别提了,你也不怕有人伤心。” “我说过,我和顾霄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李雪萌耸耸肩。她不在乎顾远和顾霄的关系了,因为无论他们是什么关系,李雪萌都不会和顾远在一起了。 “我们应该找到泪玉,尽快离开这儿。”顾远说。 “那你有线索吗?” 顾远毫无线索。 刚开始李雪萌对回到现代还有些激情。但是渐渐地,她发现寻找泪玉的线索无迹可寻、无从下手。她甚至开始觉得,所谓泪玉,不过是顾远编织的一个谎言,用来给自己望梅止渴。 “我打算在大元好好过一辈子。”李雪萌说。她往玉仙楼的方向走去。 她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你如果真想帮我,就和我一起找一个人。” “找谁?” “阿裘。” 顾远听不懂了。“阿裘大概已经死了。” 李雪萌要找的是活的阿裘。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们只有半个月时间。半个月后,你帮我把顾霜叫来,在此之前,不要向她透露我们寻找阿裘的消息。” “你想做什么?” “你急什么?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顾远觉得李雪萌不告诉自己,那这事多半不是好事。 但李雪萌难得差自己办件事情,他没有不帮的道理。 第一百零四章 活的阿裘 “大人。大人?”下人对着阿合马叫了许久。阿合马坐在书桌前,却没有看书,只是拿着书发呆。 下人见阿合马过了一炷香时间,都没翻页。他知道阿合马大人又走神了。 自从阿裘姑娘离开后,阿合马经常处于这种状况。 下人叫了许久,阿合马才终于回过神来。 “有事?”阿合马问。 “大人今天还在书房过夜吗?” 阿合马没有马上回答。其实这几天他一直想去别的小妾那儿看看。可他不知道去谁那儿。每次脑子里想起她们的面孔,想起她们千篇一律的杨柳细腰和精致装扮,他就失了兴致。 那些女人,都太相似了,都不拥有自己感兴趣的模样。 下人看着沉默的阿合马,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阿合马问。 下人咽了咽口水,好像说出提议会惹来杀生之祸似的。 “南院的明月姑娘想约大人一同去玉仙楼看戏。” 明月姑娘?哪来的明月姑娘?阿合马想了半天,也不记得府里有个明月姑娘。估计是哪个从未被宠幸的可怜主。 想想也是。这几日自己心绪不佳,旁的妾室都怕惹着自己,纷纷绕着自己走。也就这些个自认永无出头之日的姑娘,敢于铤而走险。 下人觉得阿合马不会答应,没想到阿合马竟说了“好”字。 这个没见过的明月姑娘姿色平平、谈吐平平,找不到可以诟病的地方,也没有值得称道的优点。她就像碗清水、无色无味,中庸得让人毫无兴致。 阿合马像例行公事一样,兴致缺缺地和明月姑娘去了玉仙楼。 李雪萌正在后台化妆。不过这次,她不是给自己化妆,而是给一个名叫萨仁的姑娘。萨仁并不会唱戏,要不是看在李雪萌的面子上,玉仙楼是根本不会让她上台的。 “我真的行吗?”萨仁焦虑地问李雪萌。 “又不是真让你唱戏。” “可是我…” “等下即便有人倒喝彩,你也别理他。” 萨仁还是心虚。自己不会唱戏就算了,李雪萌还让自己唱个男角,这不是自找笑话吗?萨仁低着头。要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萨仁是断不会答应的。 李雪萌看着镜子里,萨仁那张可以以假乱真的脸,信心十足。“加油!”李雪萌对她做了个加油的姿势。 “好吧。”萨仁弱弱地说。 李雪萌拿出弹弓,交给萨仁。“你带着,事半功倍。” “那我日后…” “你只要帮了我这个忙,钱定是少不了你的。” 这点萨仁倒是不担心,她只是不想嫁给地位显赫的官宦人家。她觉得那样不踏实,不如嫁个普通人。“我不是说这个。” “阿合马不会轻薄你,你信我。他要是对你毛手毛脚,你就捅死他。他不会伤你分毫。以后,我出钱让你再嫁一回。” “好吧。”萨仁勉强答应。 李雪萌的妆刚化好,又被萨仁“不小心”弄花了。 台上已经开始催促,没有时间补妆。李雪萌只好强行把妆容并不精致的萨仁推上台去。 萨仁一上台,脑袋就懵了,整个人开始发抖。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生了什么怪病。 本来萨仁还记得几句唱词,结果到了台上,一紧张,竟全忘了。 她看着台下乌压压的一片人,大家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萨仁,这让萨仁更加慌乱。 萨仁清了清嗓子,勉强唱出第一个音节。 台下一片沉默,后又冒出些轻微的嘘声。谁能想到玉仙楼的伶人唱戏如此蹩脚,第一个音就唱飘了。 外加萨仁没有娉婷婀娜的身姿,夭桃秾李的容貌。她唱错了,便也没有人看在长相的份上“饶恕”她。 萨仁的脸涨得通红。从小到大,她就没受过如此大的屈辱。 “她行吗?”顾远站在后台问李雪萌。 “不行。”就萨仁的唱戏水平,自然是不行。 “那你还让她上台?” “她唱戏不行,但‘勾引’阿合马行。你不觉得她和阿裘长得很像吗?” 萨仁和阿裘长得确实很像。她是李雪萌翻遍大都及临乡的角角落落后觅来的。两人还特地带萨仁去见了毫不知情的顾霜。把顾霜吓得,还以为阿裘死而回生了呢。 “李雪萌,我发现你来了元朝后,脑子就坏了。”顾远像被点火的爆竹,一下“蹦”得老高,“你就那么喜欢阿合马?他不在意你,你就给他送个假阿裘。你以为这样,他就会多看你一眼。” 顾远揭了她短。“你才脑子坏掉了。”李雪萌回嘴。 顾远瞪着李雪萌。 “你知道这个假阿裘是用来做什么的吗?差点忘了,你连阿里伯长子长子为什么要杀阿裘都不知道。就你这智商,怎么可能知道我做事的意图。” “谁知道你脑子里都在打什么鬼主意。” “怎么?你想吵架?” 两人的怒火一触即发。要不是后台隔音差,说不定两人已经肆无忌惮地吵上了。 顾远突然有些高兴。过去自己也经常这样和李雪萌吵架,那种情切的感觉又回来了。 “你笑什么?”李雪萌问。她猜到顾远在想什么了,瞬间不愿与他吵架。 “我帮你找到了萨仁,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阿裘不能死。阿裘嫁给阿合马,如果她得宠,阿合马弹劾阿里伯,就是大义灭亲,是出于对忽必烈的忠诚,该大大佳赏。可如果阿合马弹劾阿里伯是因为和阿裘关系恶化,牵连阿裘阿布,那就是借刀杀人、假公济私,该罚。” “所以你找个假阿裘,是为了骗过阿里伯长子,骗过忽必烈,让大家误以为阿裘还活着,并且和阿合马关系和睦。” “那还有假?”李雪萌以为顾远会表扬自己。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阿合马。”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我在府里混吃混喝这么久,也不能白吃啊。你要是有难,我也会救你。我李雪萌一向讲义气。” 李雪萌帮阿合马帮得还算少吗?顾远心想。 “你当我傻?那你把弹弓给萨仁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零五章 萨仁 “没什么意思,就是让…让阿合马睹物思人。”李雪萌解释。 顾远不会轻易相信,以他对李雪萌的了解。李雪萌说话断断续续,就是想点子骗人。 李雪萌看出顾远眼神里的怀疑,她撇过头,不看顾远。 “你直接让阿合马见到萨仁就好,让她唱什么戏,毁她脸面。”顾远看着台上的萨仁,觉得她怪可怜的。 “有个见证。”李雪萌说。她不光要自己见过“活”阿裘,阿合马见过“活”阿裘,还要观众们都见了“活”阿裘。 这样即便阿合马不愿接受自己的好意,也不得不接受,只好让萨仁假装成阿裘。 萨仁频频看向后台,却没有接到李雪萌“撤退”的指令。她又气又恼,没把完整曲子唱完,就冲回了后台。 “我就说我不行。”萨仁哭嘤嘤地说。她抱怨着,一把推开李雪萌。 萨仁走了,李雪萌没有拦她,任由她离开玉仙楼。 “就这样?”顾远问。 “就这样。” 阿合马本不想看戏,只是坐在看台发呆。没想到台上响起一声飘忽不定地高音,把神游的阿合马都唤醒了。 阿合马看着台上浓妆艳抹的女人。她紧张得手足无措,看样子根本不想唱戏,而是想方设法想从台上溜下去。 阿合马的眼光久久不能从这个“丢脸”的女人身上移开。她的举手投足,以及妆容下若隐若现的真容都像极了阿裘。 阿合马等不急戏曲唱完,抛下明月姑娘,去了后台。 刚唱完戏的萨仁既沮丧又愤怒,她对李雪萌语气不好,也没有普通女生的端庄文静。不光长得和阿裘相像,性子和阿裘也十分相像。 萨仁情绪激动,跑了出去,根本没注意到阿合马。 阿合马追上萨仁,直接从身后拉住她,害萨仁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李雪萌一早就和萨仁提过阿合马,但也只是谈及。如今真的见面了,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阿裘?”阿合马不经允许,直接伸手擦去萨仁脸上的浓妆。 萨仁躲了躲,妆容还是被擦去了些。没了妆容的萨仁更像阿裘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阿合马感觉萨仁是老天送给自己的礼物。是用来补偿他失去阿裘的。 “玉仙楼的学徒?”阿合马问。 萨仁有些怯怯的。自己刚丢完脸,要是完不成李雪萌给的任务,拿不到钱,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嗯。”萨仁点头。 “来我家班吧。” “啊?” 阿合马说完,才发现自己的提议冒失了。他难得思前想后,不知该说些什么,就怕急了,把萨仁吓跑。“明天你还在玉仙楼?” “嗯。” “我找你。” 阿合马没说时间,也没说为什么找萨仁,因为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明天一定会找萨仁。 阿合马说完就走了,怕越说越错,有失身份。 萨仁看着阿合马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玉仙楼的方向,瞬间不知道去哪儿。 萨仁本不想离开玉仙楼的,她就是不满李雪萌让自己失了脸面的安排,所以故意跑了出来。 谁知李雪萌这么狠,竟然不追来劝回自己,也不派人追自己。倒是把萨仁停在杠头上。 萨仁灰溜溜地回了玉仙楼。 李雪萌站在门外,欢迎萨仁“回家”。 萨仁发现自己玩不过李雪萌。 “见过阿合马了?”李雪萌问。 萨仁没有回答,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阿合马果然来了。他不似寻常男子,直接找了媒婆,送了聘礼。 和阿裘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是因为顾虑太多,才和阿裘生了许多误会,错失许多美好时光。如今,他不愿重蹈覆辙,只想以最快速度把萨仁娶了,从此琴瑟和鸣。 阿合马见了戏班领班,领班叫来萨仁。 阿合马立马求亲。此情此景,和李雪萌的预测如出一辙。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萨仁学着李雪萌教自己的问。 阿合马被难住了。 萨仁一连抛给阿合马许多问题。然而阿合马除了长相,对萨仁一无所知。他一个都答不上来。 萨仁越问,阿合马越急。按这趋势发展下去,他是娶不到萨仁了。 这不行。阿合马生气。他明明看见了阿裘,怎么可以让阿裘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阿合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萨仁抱起,直接带回府邸。反正萨仁没有显赫的家世,不过是个平民百姓,一个普通伶人。 玉仙楼里响起萨仁一声惊恐的尖叫。她被阿合马带走了。 李雪萌一点也没猜错。 她看着走出玉仙楼的阿合马,心情复杂。 顾远一直待在李雪萌身边,他大概猜出李雪萌心境,但一点也不想宽慰。这都是李雪萌自找的。 “如常所愿了?”顾远问。 “是。”李雪萌恶狠狠地回答。除了帮阿合马度过“难关”,李雪萌这么做还有另一个原因。她要和阿合马做一场交易。 阿合马带萨仁回了府邸。一路上,萨仁都挣扎着要逃,就像总是拒绝阿合马的阿裘。 萨仁隐隐不安。虽然李雪萌一再保证阿合马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但就阿合马这“饿狼”般的状态。萨仁真担心他会“兽性大发”,把自己吃了。 “你…我…”萨仁大脑短路。李雪萌可没说过万一阿合马强上,自己该怎么办。左右不能让他欺负了,自己还要嫁人呢。 阿合马强行把萨仁带去阿裘房间。 阿裘的房间还保持着她生前的模样。现在屋子没变,阿裘又回来了,一切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如此甚好。 阿合马把萨仁扔在床上。萨仁抱着被子,缩在床头一角,伸出右手,指着阿合马。“没想到你们这些达官显贵竟如此无赖。” 阿合马才不管被骂。他扑到床上,压在萨仁身上,一边扒萨仁衣服,一边心想:你反抗吧,你越反抗就越说明你是阿裘。 萨仁使出全身力气,把阿合马一推。 一个木头家伙掉在地上。 阿合马看去。 是阿裘的弹弓。 第一百零六章 弹弓 她不是阿裘。 阿裘早把弹弓送给了李雪萌。萨仁身上怎么可能出现阿裘的弹弓。 阿合马像被泼了一桶冰水,瞬间清醒。老天没有把阿裘还给他,一切都是李雪萌安排的。 他一早就该想到,这长相酷似阿裘的女人出现在玉仙楼,必定和李雪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谭霖儿为什么把你派到我这儿?”阿合马问。 萨仁摇头。说自己不知道。 阿合马才不是好哄骗的无知少年。 阿裘自从嫁给自己,母家就极少上门探望。如今阿裘才刚悄然入土,阿里伯长子就几次上门,要和妹妹叙旧。此事不能不引人怀疑。 阿里伯长子想做的并不是叙旧,而是确定阿裘有没有死。如果阿裘死了,他便可以借此大做文章。 显然,李雪萌把萨仁送给自己,并不是用来宽慰自己思念之情,而是用来应付阿里伯长子的。 如此一来,萨仁成了能看、不能上的存在。 阿合马的眼神一下从含情脉脉变得黯然失色,甚至还有些愤怒。 这样的萨仁,认识还不如不认识。 萨仁没想到阿合马看见弹弓会生气。一下噤若寒蝉,抱住膝盖,坐在床头,大气不敢出。 “谭霖儿让你来这儿什么目的?”阿合马问。 萨仁摇头。说李雪萌什么也没让自己做。 “为什么唱戏,引人注意?” 萨仁还是不知。 “谭霖儿下一步让你做什么?” 这下轮到萨仁一问三不知。 “那你帮我做件事。”阿合马准备直接让萨仁假装成阿裘。 萨仁说自己不会。 这是李雪萌交代的。李雪萌让萨仁假装不会,无论如何都不要答应。 “你没学怎么知道不会?”阿合马问。他教了几句。 萨仁的脑子就像塞了浆糊。怎么记都背不出台词,语气、动作也学不像。一点儿也不像个伶人。 阿合马从床上站起来,走远了,上下打量着萨仁。 看萨仁的语气、神情,虽算不上冰雪聪明,但也不至于是个傻子。 “是谭霖儿让你假装不会的。”阿合马说。 “没有。”萨仁急着回答。 阿合马哪会信。一定是李雪萌教她的,让她装成“傻子”。李雪萌这是要逼自己见她。“她给你什么好处?” 又到了玉仙楼发工资的日子。自从假装成珠帘秀唱戏,李雪萌赚了不少钱。这些钱,她一分没动,全塞在自己的小金库里,以备不时之需。 李雪萌把钱全拿了出来,放在桌上一点点数。越数心里越开心,旁若无人,连门没关都忘了。 “掉钱眼里了?”珠帘秀从房间门口经过,正好看见喜笑颜开的李雪萌。 “你数钱,你也开心。”李雪萌回道。 珠帘秀毫不避讳地走进房间。“听说你最近典当了不少东西。那些可都是阿合马送你的,就这么不要了?” “不要了。”李雪萌继续数钱,她见珠帘秀不说话,抬起头看着她。“我和阿合马分手了,留那些首饰做什么?” “到时候可别后悔。” “我李雪萌向来不吃回头草,我说分手就是分手。傻子才留念想、后路。” “我还以为你会有骨气地把礼物还给他。” “凭什么?这是赠与关系,送给我就是我的。” 珠帘秀瞬间觉得挺有道理。 可她觉得李雪萌没必要因为阿裘和阿合马分手。要怪就怪李雪萌和阿合马认识太晚,阿裘和阿合马认识太早。至于阿合马是因为阿裘才喜欢李雪萌的说法,珠帘秀不能完全苟同。 李雪萌能引起阿合马注意或许真是因为阿裘的缘故,但要说这么长时间,阿合马对李雪萌没有感情,珠帘秀是不信的。 李雪萌数着钱,又发现珠帘秀没声了。“你觉得怎样算幸福?”李雪萌问珠帘秀。 “太平过日子。” “我也是。” “我不信,”珠帘秀指指桌上的钱,“你觉得的幸福日子,不该和钱有关?“ 李雪萌掂了掂手上的钱。“我告诉你,太平日子是要以钱为基础了。以后我李雪萌要把挣钱作为生活目的。赚得盆满钵满、腰缠万贯。” “我看你是失恋了,脑子坏了。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有钱了才可以赚更多的钱。” “你倒教教我,怎么赚钱?” “雇几个人,做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 李雪萌越说越玄乎,反倒让珠帘秀好奇了。“怎么个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就是…”李雪萌刚要说,就被人打断了。 楼下小二说,阿合马来了。 来了就来了。“关我什么事?”李雪萌反问。 “大人想见谭姑娘。” “不见。”李雪萌一口回绝。 “这…”小二犯了难,求救似地看向珠帘秀。 “我们谭姑娘说不见,就是不见。我们只是唱戏,又不接。哪有别人想见,就一定出面的道理。”珠帘秀边说边偷偷瞄了瞄李雪萌。“你说是不是?”她故意问。 “不见。”李雪萌说。 小二去回话了。李雪萌继续认真数钱。珠帘秀见她表情波澜不惊,不禁觉得好笑。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珠帘秀看见阿合马站在门外,识趣地离开了。 李雪萌假装没发现。 阿合马抓起李雪萌手边的簪子。那是自己送给李雪萌的。如今簪子还在,可簪子上的宝石已经被李雪萌当掉了。 阿合马用力把簪子掷在桌上。“什么意思?” “卖些前任送的东西。” “我说的是萨仁。” “萨仁怎么了?” “你把萨仁安排在我身边,又不让我利用萨仁,就是为了让我故意找你。你到底想当面说什么?” “你来就是为了这些?”阿合马竟丝毫不关心自己是何时、为何离开的府邸。 “你还想我说什么?” 李雪萌把手上的钱一扔。“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萨仁是我的人,你要想用她,就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把阿米娜给我。” 阿合马听完顿感迷茫,他没有马上答复。“你要阿米娜做什么?” 第一百零七章 抢夺阿米娜 “你要阿米娜做什么?”李雪萌反问,“她和你有半点血缘关系吗?” 阿合马吃瘪。阿米娜确实和阿合马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要不是阿裘,他早差人把阿米娜带出府邸了。 阿合马虽对阿米娜的身世不甚满意,但阿裘喜欢这孩子,还把她当成亲生骨肉。久而久之,阿合马也把阿米娜当成自己骨血。现在,李雪萌要把阿米娜带走。阿合马有种被抢孩子的感觉。 “做梦。”阿合马说。 李雪萌无所谓地摊摊手。像是无奈,又像是威胁。 她知道阿合马一定会答应的。 李雪萌翻遍整个大都和邻乡才找到萨仁。虽然和阿裘长相酷似的不只萨仁一个,但李雪萌都给了钱,让她们暂时离开大都了。阿合马绝找不到第二个萨仁。 再说,李雪萌让阿合马把孩子交给自己,并不全然出于私心。阿合马死后,尸体被从棺材拖出,于同玄门外斩戮,任野狗咬食。其子侄皆被诛杀,家财没收入官。 阿米娜虽为女子,但有个罪臣父亲,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儿去。 李雪萌没给阿合马讨价还价的机会。两人不欢而散。 珠帘秀见阿合马盛怒,跑去查看李雪萌情况。 李雪萌假装淡定自若,坐回桌前继续数钱。 珠帘秀觉得两人无聊透了,竟为了一点“小事”闹成这样。 “怎么了?”珠帘秀问。 “没事。”李雪萌回到。 既然李雪萌说没事,珠帘秀就不追问了。 阿合马回府邸踌躇许久。他舍不得交出阿米娜,可阿里伯长子一再催促,他又急需萨仁帮助自己。 阿合马在书房里举棋不定。他觉得交出阿米娜,便是愧对阿裘嘱托。 阿合马走来走去,走得屋里的下人头晕。他看着阿合马宛如催眠般的步伐,困意阵阵袭来。 “出门。”阿合马一声令下,下人一下清醒。 阿合马决定去春月楼看看。 春月楼是大都境内一家知名妓院。妓院里的艺妓们技艺精湛,妓女们个个能说会道、善解人意,在大都拥有众多群。 阿合马遇到喜欢的女人,向来直接接入府中。像这样去妓院寻乐子,实属少见。 下人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阿合马说了“冬燕”二字,下人才终于相信自己的耳朵。 “冬燕”是春月楼的招牌。她只陪聊,不卖身。虽算不上多才多艺,但一张俊俏的小脸不知捕获了多少男人的春心。 她不仅长相可人,而且还长得酷似珠帘秀。许多没能近距离一睹珠帘秀芳容的男人都选在来春月楼,看上一眼。 阿合马进了春月楼,直接对管事妈妈说要找冬燕。 管事妈妈知道阿合马是个不好惹的,急忙迎了上去,让他上楼。 冬燕所在的房间很大,房间中央有一块半透明的纱帘。冬燕坐在纱帘后面,人坐在纱帘前面。只有得到冬燕允许,才能掀开纱帘。 当然,这条规定并不适用于阿合马。 他走进房间,关上门,直接拉开纱帘。 帘后的女人和珠帘秀长得果真很像。不对,应该说是一模一样。 “谭霖儿是怎么想的?”阿合马问。 冬燕靠在床上,看着阿合马,一言不发。 “珠帘秀。”阿合马叫到。 珠帘秀发现装不下去了。她清了清嗓子,坐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是珠帘秀?” 阿合马对自己“上过”的女人过目不忘,更何况珠帘秀这样,差点就能“上”的女人。 阿合马回答不出。他靠的是直觉。自从大都出现冬燕这号人物,他便觉出,冬燕就是珠帘秀。 “你当妓女?”阿合马挑衅地问。 “我不是。” 珠帘秀确实不是。她就是太无聊了。戏班自从发现巡演有赚头,便开始隔三差五地组织巡游。他们组了个《单刀会》巡游小组。欠耍俏是正末,经常出差。珠帘秀一个人留在玉仙楼,又没个孩子承欢膝下,着实无聊。 于是,她打扮一番,改名冬燕,去了春月楼。珠帘秀依旧秉持着操守,在春月楼坚持陪聊,不卖身。只有守规矩的男人才有资格与她攀谈。 喜爱寻欢作乐的男人知道春月楼多了位长相神似珠帘秀的大美人,纷至沓来,都想一睹芳容。就这样,珠帘秀知道了大都内外不少八卦,自是乐在其中。 “你在这儿做什么?不是看不起妓女?”阿合马问。 “我又不卖。” 阿合马伸手,快速解下珠帘秀的荷包。里面鼓鼓囊囊,他才不信珠帘秀出门会带这么多钱。大概是刚才挣的。 “不卖,但收钱?” 珠帘秀说不过他。“你想干嘛?” “谭霖儿是怎么想的?” “我又不是她肚里的蛔虫,我哪知道?” 阿合马装腔作势地点点头。“说不定欠耍俏知道。”他威胁。 “大奸臣名不虚传。” 说到向欠耍俏告状,珠帘秀就怂了。欠耍俏哪知道珠帘秀在春月楼“快活”,他要知道了,还不和珠帘秀大吵一架。 “你在想阿米娜的事情?”珠帘秀问。 阿合马默认了。 “这事没什么好想的。我要是你,就直接把阿米娜交给谭霖儿。怎么,你还担心霖儿虐待阿米娜?” 阿合马坐直身体。他倒不担心谭霖儿虐待阿米娜。 “霖儿说,她要好好赚钱,好好养阿米娜。我打包票,她不会亏待她。你说霖儿既然愿意付钱、付精力,好好对待阿米娜,那你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她总比你这个只有钱、没有精力的阿布管得用心。” 这些阿合马都知道。他只是不明白,李雪萌为什么执意要带走阿米娜。 珠帘秀给阿合马倒了杯酒。她也不知道谭霖儿为什么执意留下阿米娜。但是她猜想,女人的想法大多大同小异。 “霖儿不也是在意你吗?你想。要是阿米娜留在她身边,你势必会想孩子。到时候,你一想孩子,就不得不去玉仙楼,不得不顺带着看看霖儿?这样,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阿合马听完轻轻一笑。要说几个月前,这番言论他还是信的,但是如今,他断然不信。 第一百零八章 微醺犯戒 阿合马将眼前的酒一饮而尽。“不可能。”他说。 珠帘秀觉得自己的猜测合情合理,怎么会不可能。“你不信就别问我。” 阿合马瞄了珠帘秀一眼。珠帘秀这人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说话直来直去、不会转弯。阿合马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傻”男人付了钱和珠帘秀聊天,自讨没趣。 大概只是看脸。阿合马心想。珠帘秀的情商50分,颜值150分,相加起来,还是双百。 “谭霖儿就是找事。”阿合马觉得李雪萌要去阿米娜是为了故意和自己对着干。“她见不得别人高兴。” “你一定惹她了。” “没有。” “她不会莫名其妙和你对着干。” 珠帘秀直截了当,让阿合马听了很是恼火。 阿合马在内心承认,自己之前确实在和李雪萌怄气。但那是因为李雪萌总是冷着自己,还和自己玩什么积分游戏。 他认真玩了好几年,经过几次清零,才终于攒满分数。李雪萌愿意交出自己,可阿合马却不开心了,他被李雪萌“玩”了这么长时间,就这样事事从了李雪萌,他内心不甘。 正巧这时,阿合马和阿裘的误会解开了。算是天赐良机。 阿合马一边宠爱阿裘,一边冷了李雪萌,想让她也尝尝被吊着的滋味。 谁知李雪萌非但没有着急,还一个人自得其乐起来。把阿合马气得不行。 “是她的问题。”阿合马说,“欠耍俏要是喜欢别的女人,你会怎样?” “叫他们这对狗男女有多远滚多远。” “欠耍俏要是诬陷你,你又怎样?” “打断他狗腿。”珠帘秀果断回答。 “嗯。”阿合马应了声。这才是正常女人的反应。而不是像李雪萌那样,用心帮助情敌;即使因情敌而被诬陷,也不为自己辩驳。 “所以呢?”珠帘秀问。 “谭霖儿不是正常女人。”阿合马把之前李雪萌的“诡异”举动说了一遍。 “那是她喜欢你。”珠帘秀很肯定。 阿合马不信。 “你们就是一对。你用‘吊’的方法测试她,她也用‘吊’的方法测试你。你们有什么好闹的,傻子才互相喜欢,互相针对。” 阿合马清了下嗓子。他怎么变傻子了? 阿合马一连喝了好几杯,喝到酒坛见底,才放下酒杯。他的酒量很好。正常情况下想看他酒后吐真言,是没什么可能了。 阿合马看着珠帘秀,听她有什么新颖见解。 “把阿米娜给霖儿。”珠帘秀说。 阿合马瞪了她一眼。 “不然你想她的时候,都不知道找什么借口见她。”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珠帘秀明显和李雪萌是一伙的。 阿合马不想聊了。他站起身,突然觉得头重脚轻。 才喝几杯,怎么就醉了。 “酒里加了什么?”阿合马刚问完,意识便消失了。他面朝珠帘秀,倒了下去。 房间里突然出现好几个男人。珠帘秀摆了摆手,让他们把阿合马带走。 李雪萌在玉仙楼数了好几天钱。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兴致很高,可久而久之,她就厌了。数钱也没她想的那么好玩。 李雪萌把钱装了起来,又备了些手饰、衣服。 大概是因为欠耍俏的明星效应,最近玉仙楼的末本戏格外热门。班主把大量精力都花在了末本戏上,对旦本戏倾注极少。 不仅是珠帘秀,连李雪萌的工作量都减少了。 之前李雪萌一边要唱戏,一边要和阿合马“斗智斗勇”。现如今没有阿合马“烦”自己,连戏都没以前多了。李雪萌变成了大闲人。 她有种离家出走的冲动。所幸现在钱攒得差不多了,够自己和阿米娜普普通通过上半辈子。 李雪萌下定决心,即便阿合马不愿把阿米娜给她,她也要闯入阿合马府,把阿米娜抢出来。 李雪萌这么想着,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谁?” 门外没人回答。 李雪萌想着自己待在玉仙楼,该不会有坏人冲进楼里,对自己行凶。 她打开门。“一座大山”压向自己。 李雪萌想看清是谁送来的“大山”,可“山”太大了,挡住李雪萌的视线,让她看不清是谁在捉弄自己。 “等一下。”李雪萌喊道。 门外“坏人”已经走了。阿合马压在李雪萌身上,就像座大山。 “喂,你干嘛?醒醒。”李雪萌用力推着阿合马。 阿合马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他压在李雪萌身上,感觉很不真实。 这段时间,他和李雪萌好像都站在对立面了。 一定是假的。 阿合马觉得自己在梦里。既然是梦里,他就无所顾忌了,反正梦里的李雪萌生气也无济于事。 阿合马肆无忌惮地抱住李雪萌,把全身力气都压在李雪萌身上,让李雪萌逃都逃不了。然后他顺势往李雪萌脸上亲了一口。 李雪萌本来还想把阿合马拖到床上,没想到阿合马竟对自己动手动脚。 李雪萌生气了,打算把阿合马往床上一扔。 谁知阿合马突然来了力气,一把抱住李雪萌,死也不放。他反倒把李雪萌推到床上,死死按在身下。 “你干嘛?放开。”李雪萌一通拳打脚踢却打不到阿合马。 “会生气吗?”阿合马问。凭什么李雪萌不为自己吃醋,不为自己生气。 “你说呢?”李雪萌感觉莫名其妙,一脚踩在阿合马的脚面上。 迷糊的阿合马感觉不到疼痛,继续按着李雪萌。 今天,他一定要把李雪萌法办了。 阿合马变得前所未有的粗暴,无论李雪萌怎么呵斥他,都丝毫没起作用。他撕破李雪萌的衣服,又撕了自己的衣服,让两人肌肤相亲。 他见李雪萌一脸抗拒,心里不爽。伸手往李雪萌身上探去。 李雪萌感觉一股电流从身下往身上窜去,电得她浑身又苏又麻。她情不自禁地抱住阿合马。 如果就这样下去,其实也不错。李雪萌想。眼神开始变得迷离。 然而阿合马不合时宜的话语打破了此时激情。 “喜欢吗?”阿合马问。 李雪萌感到一丝屈辱,好像自己输了一样。 第一百零九章 痛 “不喜欢。”李雪萌说。她的声音传到阿合马耳朵里宛若娇喘。 阿合马兴奋了,他突然有些喜欢李雪萌这种“死鸭子嘴硬”的特质。因为这种特质让他有了前进目标。 今天他就要让李雪萌爽得“心服口服”。 阿合马咬住李雪萌的耳垂,用舌尖在上面打转。 李雪萌发现耳垂是她的命门,她呢喃一声,抱住阿合马的力道变重了,眼睛眯成一条线。 李雪萌觉得此时的自己一定很丢人,和平时那个耀武扬威的自己判若两人。 “放开我。”李雪萌说。 阿合马不听她的,他顺势而下,舔过李雪萌的颈项、锁骨。这种粗暴后的温柔最让人无法淡定、清醒。 “不要了。”李雪萌拒绝阿合马的舌头继续向下探索。 可她躲得过上身,躲不过下身。 李雪萌感觉到战栗,然后是微疼与酥麻的并存,并且后者的感受比前者更强烈一些。 “不要了?”阿合马挑衅地问。 嗯?李雪萌大脑短路片刻,才发现阿合马在故意欺负自己。 不要你个头,继续啊。李雪萌心想,但就是不说。 阿合马今天的耐性出奇的好。竟真的不继续了。 李雪萌等得焦急,有种尿尿尿到一半,不让尿的感觉。“下去。”她说。 阿合马没想到李雪萌也是条硬汉,竟然如此能把持。他正准备下床,谁知李雪萌说的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她推开阿合马,拉住他的肩膀,把阿合马反按在床上,骑在阿合马身上。 主动权交替。李雪萌不想停,但也不想任由阿合马摆布。 谁准你一会儿给,一会儿不给?李雪萌愤愤地想。 她要反为主。才不是她被阿合马上,而是她上了阿合马。 李雪萌压在阿合马身上。 阿合马更兴奋了。李雪萌果然与众不同。 不过照阿合马多年经验。他相信李雪萌很快就要后悔了。 事实上,李雪萌的自鸣得意确实没持续多久。她不想玩了,可阿合马的兴致正高。 李雪萌记得历史上的阿合马和春药二字联系紧密。如今看来,所言不虚。 赖皮。 “你嗑药了吧。”李雪萌说。 阿合马更为得意。看来自己不吃药,也有吃药的“持久”、“高效”。 阿合马酒醒了,心情大好,伸手抓住李雪萌腰部。 一夜春宵,李雪萌筋疲力竭。她想过了,如果阿合马现在还对自己动手动脚,她就爆打阿合马一顿。 阿合马没有不识相。他抱住李雪萌。两人侧躺在床上,像两条沾了水的咸鱼,一直睡到饥饿难耐,才被迫醒来。 阿合马摇摇李雪萌,把她从梦中唤醒。“什么时候回府?”他问。 “不回去。”李雪萌回答。 阿合马叹了口气。“别闹了。” 李雪萌抬头看着阿合马。“谁和你闹了。我认真的。” “目的?” “你还希望我在你府里呆一辈子?”李雪萌问。 阿合马想了想。李雪萌确实不是闲得住的人。让她在府里呆一辈子,她得憋死不可。但李雪萌也不算完全没有自己的生活。 “唱戏不算出府?” “我最近没戏。” “行。”阿合马坐起身,“你要玩什么?要多少钱?” “我不要钱,我要阿米娜。” 阿合马的好心情溜走了。李雪萌怎么回事,说来说去就是问他要孩子。李雪萌住在府里,和阿米娜待在一个院子不好吗?非要出府,还要把阿米娜带走。 阿合马不想和她吵架。“我们不聊这个。” “好。”李雪萌说。阿合马不敢相信的耳朵。然后李雪萌又说:“那你以后也别再找我。” “你这人。”阿合马才不会就此妥协,他转过身,把李雪萌压了下去。 李雪萌感觉老腰一扭,可阿合马一点也不体谅,继续我行我素。 这么不乖的女人,就应该干到她变乖。 李雪萌没穿衣服,这让阿合马的行动变得更加方便。随便亲亲,就可以长驱直入。 李雪萌脚趾一勾。“疼。”昨天明明都没有感觉了,今天怎么又痛上了。难道几个小时一过,就又长上了? 李雪萌刚想推开阿合马,昨晚酥酥麻麻的感觉又阵阵袭来。她放弃反抗,躺在床上任由阿合马摆布。 反正无论怎样,她都不放弃要来阿米娜。 两人“大战三百回合”,分不出胜负。 阿合马走了,李雪萌留在玉仙楼。她竟有些惆怅,觉得心里湿漉漉的。阿合马不该在这种时候和自己对着干,更不该把自己一个人留下。与其留下自己,还不如强行把自己带回府中,就算绑回去也好。 珠帘秀路过李雪萌房间,看见李雪萌正站在窗口,望着楼下即将回府的阿合马。 “难过了?”珠帘秀问。 李雪萌猛地回过头来。“谁难过了?”她的话丝毫没有说服力。说什么不难过,眼眶却已不由自主地发红。 “那你眼眶红什么?痛的?还是爽的?” 珠帘秀这么说,李雪萌反应过来。“昨晚是你把阿合马带来的?” 珠帘秀贼贼一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我就知道是你。姐姐,你怎么这么不正经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 以前的珠帘秀确实不是这样。但经过之前风浪,她变了许多。人生既然只有一回,何不放下架子,随心所欲地生活。 珠帘秀从丧子中恢复,也开始变得放得开、开得起玩笑。特别是去了春月楼以后。她发现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就算表面再光鲜的人,也不能事事顺风。与其活在过去,自己和自己较劲,不如把握一期一会的人生,没皮没脸地活。 “你没证据。”珠帘秀耍赖。 “我是没证据,但我可以和姐夫说,问他能不能去春月楼帮我找证据。” “别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怎么李雪萌也用欠耍俏威胁珠帘秀。 李雪萌虎着脸,看着珠帘秀。 “事情都发生了,你仇视我有什么用?我向你打保票,明天阿合马一定会送你份大礼。” “我不要。” “你要。” “除非把阿米娜送来,别的我不要。” 第一百一十章 阿米娜来了 第二天,阿合马真的把阿米娜送来了。阿合马送来孩子并不单纯出于妥协。他算了一笔账。觉得把阿米娜带给李雪萌百利而无一害。 再者,养孩子是件麻烦事情。李雪萌自己没带过孩子,自然不懂得其中艰辛。说不定她带个几天,就求爷爷告奶奶地要自己把孩子接回来了。 孩子送到李雪萌手上,李雪萌觉得很不真实。她以为阿合马要和自己死磕到底,没想到竟然答应了。 “是不是你和阿合马说了什么?”李雪萌问珠帘秀。 “这不重要。”珠帘秀回答。 “那什么重要?” “接下来你就忙了。” 珠帘秀一副看戏的样子。虽然时间不长,但她也是带过孩子的,她知道带孩子绝非易事。 而且阿合马只带了孩子来,连个下人也没差来,明显是等着李雪萌知难而退。 李雪萌不信邪。之前她和阿裘、阿米娜住一个院子的时候,她和阿米娜关系不错,还让阿米娜管她叫姐姐呢。 “我不会让你们看笑话。”李雪萌信誓旦旦地说。 珠帘秀没有反驳,反正生活会反驳她的。 李雪萌带了阿米娜三天就崩溃了。 这偶尔和孩子玩玩还挺有趣,可要每天负责孩子吃喝拉撒睡,简直就是地狱。 光是每天喂阿米娜吃饭就消耗了李雪萌大量心力。阿米娜从来就不认真吃饭,一到饭点,整个人就玩脱了。 李雪萌合情合理猜测,阿米娜是故意和自己对着干,故意不好好吃饭。因为她记得阿裘喂阿米娜吃饭的时候,比自己喂方便多了。 再者李雪萌时常听不懂阿米娜在说些什么。她奶声奶气的话语含糊不清,李雪萌根本无法了解阿米娜诉求。 短短三天,李雪萌开始失眠。她觉得再带下去,自己可能会脱发,并且提早进入更年期。 不行。李雪萌要在绝望前给阿米娜找个保姆。 李雪萌算了算钱。就自己的存款,要每个月再养活一个保姆有些困难。 她转念一想。身边不是有个现成保姆吗? 珠帘秀这么喜欢小孩,那就让她养阿米娜好了。大家各取所需。 李雪萌愈加觉得自己绝顶聪明。她抱着阿米娜去见珠帘秀。 欠耍俏不在。珠帘秀的房间门窗紧闭。 李雪萌听见门里有人说话。可她敲了敲门,珠帘秀却说自己没有起床,让李雪萌等等,自己等下找她。 这样神神秘秘的珠帘秀真是奇怪。 李雪萌没有听话。她假装离开,实则在门口偷听。 李雪萌分明听见门里有阿合马的声音。 珠帘秀和阿合马之间有什么秘密?左右不过是看自己笑话。 李雪萌一把推进门去。 珠帘秀果真和阿合马在一起。 她什么也没问,转身就走。 珠帘秀叫住她。“怎么?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我是替欠耍俏生气。最近你和阿合马关系不错啊,冬燕姑娘。” 珠帘秀觉得好笑。李雪萌竟然吃醋了,还是因为阿合马在自己屋里。 她顺着楼梯向下看去。楼梯下站着好几个中年女人。她们是阿合马今早带来,负责照顾阿米娜起居的。 阿合马不想自己出面,而让她们假装成珠帘秀请的下人,由珠帘秀带给李雪萌。 谁知事情刚说到一半,竟被李雪萌撞个正着。 李雪萌负气地走了。阿合马快走几步,追上她。 “干吗?”李雪萌带了几天孩子,心力交瘁,感觉自己一下子老了许多。阿合马倒好,无事一身轻,还和“美女姐姐”套起近乎。 “有事。”阿合马说。听口气像在谈公事。 李雪萌回头瞪了阿合马一眼。他能有什么正经事。 “你和萨仁怎么说的?” 一说到萨仁,李雪萌的思维立马从“出轨”转到“正道”上。李雪萌没和萨仁说什么。她就让萨仁假装成阿裘,和阿里伯长子说说套话。她没有告诉萨仁,阿裘是怎么死的,也没有告知她阿里伯和阿合马的怨仇。 对阿合马来说,这样最好。萨仁完全没必要知道太多,更没必要在整件事中参入自己的情感和立场。 阿合马拿了张纸交给李雪萌。上面写着阿里伯长子可能询问的问题,以及相应对策。 他让李雪萌把纸转交给萨仁。毕竟萨仁目前只听李雪萌一个人的话。 到目前为止,阿合马还是不清楚李雪萌到底给了萨仁什么好处,让萨仁对自己俯首帖耳。“你给她灌了迷魂汤?”阿合马问。 他到底也没想到,李雪萌给的好处,竟是自己给李雪萌的银两。 李雪萌告诉萨仁,阿合马***旺盛,和阿合马在一起要少说话,随时提防他兽性大发。更不能与他推心置腹,否则他会得寸进尺。 萨仁被李雪萌的说辞惊着了,把阿合马想成比饿狼还凶猛的野兽,自是不愿与他多做交流,更不要说背叛李雪萌,跟着阿合马了。 李雪萌把“稿子”给了萨仁。 萨仁不是傻子,她背了没多久,就把“稿子”背出来了。并且经过李雪萌的检验,确定她对答如流。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下次阿里伯长子前来找阿裘叙旧,一切都迎刃而解。 阿裘自十四岁入府邸,便很少与母家联系,就是联系,也多以书信方式。 即便阿里伯长子是阿裘的哥哥,也未必熟悉阿裘如今模样,而出嫁前的记忆由于时间久远,即便“阿裘”说自己忘了,也是合情合理。 萨仁经过李雪萌一通洗脑,对于和阿里伯长子见面一事不再惶恐。 没过几日,阿里伯长子又找上门来。他本以为阿合马会像前几次那样搪塞自己,没想到阿合马很是大方,直接请了人,让阿里伯长子和“阿裘”相见。 之前听大家说起阿裘哥哥,萨仁还以为阿里伯长子是多么凶神恶煞一人,可见到阿里伯长子时,萨仁之前的幻想被打破了。 她感觉一丝电流穿过大脑,一股热流涌上全身。她不禁羞涩得面红耳赤。 萨仁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儒雅绅士的男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女鬼 她脑子一片空白,眼睛都看直了。萨仁盯着阿里伯长子的衣服,想像出他衣服下结实的肌肉。 萨仁一想到长得帅的男人,便开始脑子短路。她呆若木鸡地看着阿里伯长子一张一合的嘴,根本没想到阿里伯长子是在和自己说话。 李雪萌看着完全在状况之外的萨仁。 这是傻了吧? 她看不下去了,推了推萨仁。萨仁这才从幻想中清醒。 阿里伯长子的提问和阿合马预想的分毫不差,萨仁个个回答,一字不落。 阿里伯长子一脸震惊。他一早觉得阿裘已经死了。可面前这个女子,无论从长相、性格、谈吐方方面面,都像极了阿裘。 阿里伯长子找不到破绽,他只是感觉这个阿裘有问题。如果这阿裘不是假的,为什么自己几次来找阿裘,阿合马都不让阿裘出面相见? 阿里伯长子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倒是把自己弄词穷了。 李雪萌看着对视发呆的二人。“要是没事,我就先带阿裘姐姐走了。大人先前说,有事找我们。” 阿里伯长子尴尬笑笑,他也问不出什么。 阿里伯长子和萨仁告别。萨仁还傻傻地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阿里伯长子。 李雪萌强行将她拉走。 临走了,萨仁还不死心地问了句。“阿哈(哥哥),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要不是阿里伯长子在场,李雪萌都想翻白眼翻死她。 对李雪萌来说,阿里伯长子无异于瘟神。她恨不得他快点走,哪还想下次再见。 阿里伯长子笑笑。他也不想再见阿裘。无论“谋杀”是否成功,见到“阿裘”,阿里伯长子都有种负罪感。 李雪萌“安顿”完萨仁,一个人找阿合马“汇报工作”。 总体来说,这次行动还算是成功的,只不过发生了个意料之外的状况。 “怎么了?”阿合马问。 “我觉得萨仁看阿里伯长子的眼神色眯眯的。” 阿合马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到萨仁可能对阿里伯长子一见钟情了。 真是倒了大霉。本该一切顺风,临门一脚,竟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幺蛾子。 “把萨仁带走。” 李雪萌也这么想。他们不能让萨仁和阿里伯长子再见面了。万一日久生情,那便大事不妙。 阿合马又给了李雪萌好些钱,当作给萨仁的酬劳。 萨仁本想拿着钱,回乡下给自己准备些嫁妆,然后为爸妈盖栋新房。不过,现在不需要了。 萨仁拿到的钱远比想象中丰厚。她不用回乡下了,可以在大都市区买栋房,把爸妈从乡下接过来。 萨仁觉得老天都在帮助自己。现在阿里伯长子定居大都,自己又拿了笔比想象中多得多的钱。这说明,老天想让自己和阿里伯长子在一起啊。 萨仁在大都转了转,爽快地在阿里伯长子住所附近买了个小院子。 人人都说爱情就像天注定。萨仁打算和阿里伯长子制造巧遇。 阿里伯长子回到府邸,他有种撞鬼的感觉。阿裘明明应该已经被自己杀了,怎么可能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聊天呢? 阿里伯长子越想越不对劲。如果阿裘没死,诺敏怎么会对自己避而远之;一说到见阿裘,阿合马又为何推三阻四。 种种情况都表明,阿裘已经死了。那自己今天见到的是谁?鬼吗? 阿里伯长子听说过一些诈尸的例子。有些人明明没了呼吸、没了脉搏,但入棺后会奇迹般复活。多是冤魂。 难道阿裘死而复生? 阿里伯长子有些惶恐。他活到而立之年,还从没杀过人,第一次杀人,杀的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阿里伯长子不敢一个人睡觉。他和自己的正妻睡在一起,却依然觉得很不安全。 正妻不知道阿里伯心中担忧,睡得稳妥。 阿里伯长子躺了许久,都没睡着。他有种把正妻摇醒的冲动。但总觉得表露胆小,很没面子。 于是阿里伯长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希望白天早日降临。 就这样,他睡了半天,还是睡不着。 阿里伯长子透过窗户,看见不远处的屋顶上站着一个白色的人影。风吹过人影,白色的衣服随风飘荡,远远看去,就像空中挂了只吊死鬼。 阿里伯长子一惊。以为死去的阿裘来索命了。 他的心脏停了几拍,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不敢再看窗外,只好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浑身冷汗直冒。 过了一会儿,阿里伯长子再次壮胆看向窗外。“吊死鬼”不见了。他心里不再那么恐慌。 房门发出轻轻的嘎吱声。 “嘎吱”、“嘎吱”。 阿里伯长子感觉房门在慢慢开启。 他一下又警惕起来。 一个白色人影趴在门边,头顶冲前,慢慢、慢慢地爬进屋里。就像个女鬼。 阿里伯长子再也淡定不了了。他一下跳起来,连尖叫的能力都失去了。 正妻睡得很熟,并没发现丈夫惊恐。阿里伯长子感觉更为蹊跷,好像正妻和自己并不在一个世界。 “女鬼”越爬越近,她爬到桌下,还有几步就要爬上床去。 “你、你,不要过来。”阿里伯长子喊道。 他说完,“女鬼”猛一抬头,脑袋撞在桌底上。她吃痛地捂住脑袋。 是阿裘。 阿裘来索命了。 萨仁不想吓阿里伯长子,她只想把弹弓偷偷放在阿里伯长子床下。 她听李雪萌说,这弹弓对阿裘来说极其重要。要是阿里伯长子看见弹弓,一定会以为阿裘来找过自己。 说不定这样,阿里伯长子会再去阿合马府邸。 可惜如今行径暴露。 既然这样,萨仁就不管了。 她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直接走到阿里伯长子面前,用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萨仁说。 阿里伯长子感觉一股热流从胯下流过。他当然知道阿裘是专门来找自己的。不就是来复仇,一命偿一命吗? “你、你想,做什么?” “我想一直跟着你。” 一滴冷汗从阿里伯长子额头流过。“你放过我,我也是被逼无奈。”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引鬼入室 “没关系。”萨仁说。她知道很多蒙古人都是一夫一妻的。就像阿里伯长子,只有正妻,没有侧室。萨仁以为阿里伯长子说的是:不能纳妾。 她想了一下。觉得即便阿里伯长子不能纳自己也没关系,只要能时常看见他,她就知足了。 萨仁不在乎爱人家世、官职、财力,甚至不在乎是非拥有名分。她就想找个喜欢的人,从此白首一生。 萨仁不敢冒险行事。她不敢告诉阿里伯长子,自己不是阿裘,害怕阿里伯长子知道真相后,会不愿意和自己相见。 可如果自己还是阿裘,作为妹妹,就一定有机会再见到阿里伯长子。 “想你了,”萨仁说,她继续假装自己是阿裘,“我离家十年,你也没怎么看过我。” 阿里伯长子一愣。自己和阿裘同父异母,生母和阿裘母亲关系一般。平日里生母并不怎么让自己和阿裘相处,何来探望? 这不是,故意嘲讽吗? 阿里伯长子以为阿裘要新仇旧恨一并报了。 “我、我以后常去看你。”他结结巴巴地说。 “真的?那你明日来找我吗?”萨仁说着往阿里伯长子身上凑近一些。 “我会给你多烧点银子,多上支香。” “我不要银子,香料倒是可以来些。阿哈,你不要气。” 怎么敢不气。气都这样了,不气还不索命? “好,我给你烧香。阿哈绝不食言,你先回去吧。我每天都给你烧香,你别来找我了。” 萨仁没反应过来。阿里伯长子真是有些抠门,自己不过问他要点香料,他怎么就生气地不让自己找他了。 “我要找你的。”萨仁站在床前,俯视着阿里伯长子。她一个重心不稳,摔了下去。 阿里伯长子还以为她要索命呢。一声尖叫,那叫一个惨烈。把妻子都惊醒了。 妻子睁眼看见床前还有一个女人,吓得一身冷汗。 “谁啊?”妻子叫到。她定睛一看,这不是小姑子吗?“阿裘?”她不是很确定,毕竟自己只见过阿裘一次。 “嫂子。”萨仁也不见外。 “你怎么大晚上来了?”嫂子并不知道丈夫想毒害妹妹。 “我刚才出府。” “哦。那额很督(妹妹)在府里多住几日吧。” 萨仁一听,疯狂点头。这真是太好了。 阿里伯长子心里一声哀嚎。“不行。”他喊道。 妻子瞪了阿里伯长子一眼。 妹妹好不容易来看次哥哥,丈夫怎么可以这么冷漠?竟不留下妹妹,反而一心想把妹妹赶走。 “你别听他的。”妻子自作主张,“你来了就多住几日。” “好啊,好啊。”萨仁连忙答应。 阿里伯长子很是无奈。别人是引狼入室,自家妻子竟然引鬼入室。 妻子站起身,把屋里的灯点亮了。房间虽然亮了,但阿里伯长子内心的恐惧感并没有因此消减。只要看见“阿裘”这张脸,他就心生惶恐。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阿里伯长子问。 妻子白了他一眼。让萨仁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萨仁心里那叫一个开心。她觉得嫂子真是一个大好人。 阿里伯长子被逼无奈,把萨仁安排在离自己最远的房间,希望减少和“阿裘”见面的机率。 可就是这样。“阿裘”依旧像冤魂一样阴魂不散。 李雪萌送走萨仁,她以为萨仁已经乖乖回到乡下。心想过几日给萨仁寻户好人家,或许萨仁就把阿里伯长子忘了。 过去李雪萌的种种预料都成了真,这次,李雪萌有些自负,觉得自己该不会算错。 她没把萨仁的事放在心上,忙活起自己的事情。李雪萌想组织一个人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团队。 一说到这样的组织。李雪萌第一时间想到《琅琊榜》。如果她能和梅长苏一样厉害,那还不赚翻了。 李雪萌越想越美。 一声啼哭打破她的幻想。 李雪萌回头,看向身后床上的阿米娜。 阿米娜几分钟前还在睡觉,现在竟没来由地哭泣起来。许是因为李雪萌在一个人想心事,没人陪阿米娜玩。 她好长时间没见到阿裘,没事就哭着喊着问李雪萌要妈妈,让李雪萌烦不胜烦。 李雪萌瞬间体会单身母亲生活的无奈与艰辛。 要想发财,首先就要解决阿米娜的问题。 李雪萌抱起阿米娜,往珠帘秀房间跑。 以后珠帘秀就是阿米娜干妈。吃喝拉撒就全权交给珠帘秀了。 珠帘秀像是一早就知道李雪萌要来,坐在房里等着。 珠帘秀果真有经验,她接住阿米娜,又拍又抱。阿米娜不哭了。 李雪萌解决完孩子的问题,准备要走。 珠帘秀叫住她。 “说说你的发财计划。”珠帘秀说。 “你想打击我?” “我是好人,只会支持你。说说,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珠帘秀愿意投资入股,李雪萌真是求之不得。 珠帘秀在戏曲界火了这么多年,钱也挣了不少,她若慷慨解囊,李雪萌手头就更宽裕了。 “我要组个班子。人不多,初步计划招三人。一个会打、一个会算,再加一个女人。” 珠帘秀才不关心李雪萌的人事任免。她关心的是业务。 “你想接什么样的工作?”珠帘秀问。 李雪萌想接的当然是完成难度不高、收费高昂的业务。她突然凑近珠帘秀。“要说想接,我还真有特别想接的。要是有人想让我杀了阿里伯长子,我一定毫不犹豫,立马动手。” “还真有这种任务。”珠帘秀说。 “什么说法?” “前几天,有人来春月楼问我自己该不该杀人。我觉得他要杀的正是阿里伯长子。” “何以见得?” “他形容之人和阿里伯长子如此相像,我又不是傻子,当然猜得出。” 李雪萌听完,来了兴致。“欲杀人者,是何人?” “这我不知。你若想知道,下次和我一同去春月楼不就成了?他上次说,过两天还来找我。” 李雪萌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她答应珠帘秀,过几日去春月楼会会那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杀人嫖客 珠帘秀也说,下次去春月楼的时候,帮李雪萌好好打听那人情况。 可接下来一连多日,珠帘秀都没去春月楼。毕竟她有了阿米娜。这有孩子“玩”,谁还去春月楼啊。 听李雪萌和阿合马的意思,阿米娜以后就全权托付给珠帘秀了。也就是说,阿米娜今后就是珠帘秀的半个女儿。珠帘秀求之不得。 原本她还以为这辈子自己和孩子没缘分了,没想到李雪萌竟送了自己一个。 不仅是珠帘秀,就连欠耍俏也很兴奋。 阿米娜成为讨喜的“小灯泡”,每天躺在珠帘秀和欠耍俏中间睡觉。 阿米娜寻求的安全感又回来了。她不但要睡在大人中间,还要抓着珠帘秀的手。珠帘秀对阿米娜有求必应。 珠帘秀抓住阿米娜的小手。她的手小小、软软、白白的。就像一坨白面粉,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珠帘秀帮阿米娜盖好被子,亲亲她的小手。谁知阿米娜突然把手伸了伸,两根手指伸进珠帘秀嘴里。 珠帘秀没有生气,反而被逗乐了。 怎么?让我吃你小手? 她把阿米娜的手拿出来。 阿米娜还在梦里,并不知道自己做了如此逗趣之事。她嘴里发出两声喘息,扭头又睡着了。 珠帘秀想起自己的儿子。 小孩子真是一种神奇生物,就算他们做出再愚蠢的事情,也不会让大人动气,反而让人感觉蠢萌蠢萌的,特别可爱。 “以后阿裘不在身边,我来保护你。”珠帘秀小声对阿米娜说。她轻轻握起阿米娜的手,亲了又亲。 时间仿佛静止了,珠帘秀看看欠耍俏,又看看孩子。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已经不再重要,只要有他们在,珠帘秀就感觉自己的人生完满了。 此时高兴、兴奋的不只有珠帘秀和欠耍俏,还有阿米娜。 阿裘不在以后,她常常觉得没有安全感。本来阿米娜还是挺乖一孩子,可失去安全感后,她变闹了,吵着要妈妈。 珠帘秀的到来让她重获安全。珠帘秀给了阿米娜母亲般的温暖。阿米娜很快便对珠帘秀产生依赖,每天都在珠帘秀身边打转。 珠帘秀没有再去春月楼,她的生活已经有了新的意义。 李雪萌等了好几日。珠帘秀似乎把春月楼一事忘了。 李雪萌如今依然是个大闲人。她无聊透了,主动去找珠帘秀。 珠帘秀哪有这闲心。她想拒绝。可自己与李雪萌多年交情,就这样放人鸽子,她又觉得过意不去。 “后日欠耍俏出门,待我把孩子托给关忠照顾,我再带你去。” 李雪萌等不急,但她也不能强拉着珠帘秀,毕竟人还有孩子。 她只好等到后日。 后日,珠帘秀打扮一番,穿着轻浮艳丽,头上插满各色发簪,一看便像风尘女子。 李雪萌见她这副打扮,一脸憋笑。 “你自己这样,还敢笑话我。”珠帘秀指指李雪萌的行头。 李雪萌的行头确实不怎样。她穿着一套宽大男装,就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珠帘秀笑起李雪萌。 “幼稚。”一向都是李雪萌嘲笑别人,现在被珠帘秀嘲笑了,她竟有些生气。 珠帘秀不说了,带李雪萌去了春月楼。 春月楼还是和往日一样热闹。楼内塞满各色“阔气”男人和“风***人。 珠帘秀就算打扮再娇艳,在一众女人中,看上去也是清流。 珠帘秀去了“冬燕”指定厢房。李雪萌躲在屋内。 不多时,那个扬言要杀人的“嫖”来了。 他坐在纱帘外头,珠帘秀坐在纱帘里头。 李雪萌听了片刻,觉得来人口中要杀之人应该就是阿里伯之子。因为他说那人的父亲曾经官居高位,但后来得罪朝廷,被贬入狱,最终死于狱中。而他说的要杀之人,也因父亲缘故被罢了官职,如今流离失所,靠着过去积蓄,在大都勉强度日。 种种情形都与阿里伯长子相似。 珠帘秀又问他为何要杀了那人。 “嫖”说,那人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两家人从早几代便有恩怨。 珠帘秀越问越多。“嫖”来者不拒,一一回答。 珠帘秀边问,边有些得意,觉得自己帮了李雪萌大忙。 她正要进一步探听,却听到细微的熟睡后才有的较为粗重的呼吸声。这声音不易被人察觉,只因珠帘秀从小唱戏,对声音极为敏锐,这才发现。 珠帘秀一惊,害怕“嫖”也发现了。便随便找了个由头,把“嫖”打发走了。 珠帘秀走到橱门前,一把打开橱门。 李雪萌在橱里睡得正香。 “你过分了。我抽出时间带你来春月楼‘发财’。你倒好,竟然睡着了。” 李雪萌半梦半醒,睁开眼睛,看着珠帘秀。她觉得自己睡觉的决定没错。 欲杀阿里伯长子之人必定是朝廷中人。可刚才那个“嫖”看上去相貌平平,完全没有为官者的气派,一看便不是个当官的。 他许是帮自家主子来问问题。再加上那人回答问题毫无感情,回答之前不假思索,怎么听都像是背稿子。 珠帘秀问了半天,问来的情况都是假的。真是有些愚蠢。 这假情况有什么好听的?李雪萌越听越无聊,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她不准备把自己发现的告诉珠帘秀。她怕珠帘秀会以为自己在骂她笨。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便不帮自己了。 “都是我错。”李雪萌心口不一地承认错误。 珠帘秀见她“认罪”态度良好,便不为难。 “算了,我下次再帮你约他。”珠帘秀十分宽容,“你也说说,刚才都发现了些什么?” “我可有大发现。” “你可不许卖关子。” “我发现,那‘嫖’是故意找你的。” “废话,那是自然。” “我是说,他找你并不是为了你让帮他出谋划策。而是他觉得,你应当从阿合马那儿知道他该不该杀阿里伯长子。” “他怎么知道阿合马来春月楼找过我?”珠帘秀问完,顿了顿,“你是说,他一直监视着阿合马?” 第一百一十四章 阿米娜不见了 “说难听点。你想,一个达官显贵办事之前不去掐日子、算命、通关系,反而来你这儿找答案,莫非把你当神了。更有趣的是,他不亲自询问,而找了个下人前来。这行径无异于送人钱财,托人嫖娼。天下哪有这种傻子。” 珠帘秀听着,怎么就觉得这话怪怪的,像被骂了一样。可细细想来,又说不清这话怪在哪里。“你是怎么想的?” “那人见过阿合马找你。他误以为阿合马会就阿里伯长子一事同你商量。其实他想询问的并不是你,而是想探听阿合马口风。” “那怎么办?” “赚他钱。” 珠帘秀不解地看着李雪萌。她还以为李雪萌会替阿合马担心,没想到她这么不上心,根本不想着阿合马。 “我记得你们和好了。”珠帘秀说。她还记得那日阿合马和李雪萌在屋里的动静。 “和好了又怎样。那人又不是坏人,他知道阿合马厌恶阿里伯长子,他想杀他,便说明他和阿合马是一条心的。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左右那人不过是想讨好阿合马。我们就让他讨好去,顺便我还赚笔钱。” “你想怎么赚钱?”珠帘秀问。 “开业后的第一笔单子还要姐姐帮忙。姐姐就与他说,玉仙楼附近新开的琅琊阁可他排忧解难就成。” 珠帘秀听完,很是震惊。“你胆子这样大。我们赚钱可以,但不兴杀人。” “我不杀人。” “那你如何排忧解难?” “我自有打算。” 又是秘密。珠帘秀有些不高兴了。最近李雪萌的秘密这样多,似乎都不把自己当朋友了。 “姐姐想知道?”李雪萌问。 “我不想知道,你就藏心里吧。”珠帘秀说的是真话。她真不想知道。她的心思已经飞到阿米娜身上去了,谁还想这挣钱的点子。“你要没事,我便先回去了。” “才多久不见,就想孩子了?”李雪萌嘲笑。 “你不懂。”珠帘秀不想再和李雪萌废话。她要急着回玉仙楼了。 珠帘秀如此着急,一则是因为思念,一则是因为担心。 关忠是关大夫身边的老仆人。珠帘秀半点不怀疑他的衷心。可奈何关忠年纪大了,许多事情力不从心。 外加阿米娜这小孩正处爱玩的年纪。她怕关忠管不住她,让她跑丢了。 珠帘秀只来得及换下衣服,连妆都没卸就跑回玉仙楼。 当妈的真可怕。李雪萌心想。还好自己认真算着日子,努力避孕。要是不巧和阿合马有了孩子,自己可能就和珠帘秀一样,没有自己的时间了。 珠帘秀回到玉仙楼,跑回自己房间,推开门。 屋里一片漆黑。关忠不在,孩子也不在。 珠帘秀点了灯。房间里又暗又冷,一片死寂。 珠帘秀感觉很不好。她想起几年前那个漆黑的夜晚。她在大都各处寻找大夫,却没人愿意接收她幼小的孩子。 几乎所有大都大夫都曾给珠帘秀的孩子诊过病,但是没有大夫可以治好他。大家给这孩子“判了死刑”,唯有珠帘秀还不死心。 她在大都转了一圈,依旧一无所获,最后还是从府邸出诊回来的关大夫答应前去救治。 关大夫给珠帘秀的孩子看病不是一日两日,他深知这孩子定是没救了,可自己若是不去,这个绝望的母亲一定会崩溃的。 珠帘秀带着关大夫回了玉仙楼。房间格外安静,静得让珠帘秀感到恐惧。孩子没日没夜的咳嗽声不见了,孱弱的身躯躲在棉被下,一只小手从被子里露了出来。 这是珠帘秀最后一次看见自己的孩子。过去她厌恶孩子的咳嗽声,每次听见,她都跟着心惊肉跳。此刻,她反倒开始渴望孩子的咳嗽声。至少咳嗽声可以证明,她的孩子还活着。 珠帘秀看着空荡荡的房间。 莫不是出事了?她心想。若不是出事,关忠怎会不在,若不是出事,房间怎会漆黑一片? 关忠呢? 珠帘秀跑下楼,去了小医馆。 可她在医馆里没见关大夫,也没见关忠。 “孩子去哪儿了?”珠帘秀抓住顾远。 顾远刚想回答,却看见珠帘秀身后的欠耍俏。他指指欠耍俏。 珠帘秀回头,看见满脸怒容的欠耍俏。他不该去外地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你怎么…” “你去哪儿了?”欠耍俏不屑地看着珠帘秀的妆容,“抛下孩子,打扮成这样去哪儿快活了?” “我没有。” 欠耍俏懒得听珠帘秀解释。最近她完全变了个人,越来越放得开,越来越爱玩,甚至还越来越年轻漂亮了。 欠耍俏对珠帘秀的变化十分纳闷,甚至还有一丝惶恐。帘秀长得秀美,又广交好友,他真怕有一天,珠帘秀跟着别人跑了。 “你听我解释。”珠帘秀见欠耍俏转身要走,急忙追上去。 欠耍俏一把甩开珠帘秀。 “阿米娜呢?你把她带走了?”珠帘秀问。 欠耍俏没有回答,他摆脱珠帘秀,走了。 珠帘秀知道这次欠耍俏一定是气极了。否则他绝不会这样和自己说话。 “到底怎么了?”珠帘秀问顾远。 “你别急。” 今天欠耍俏本该不在大都的,但行程有变,他看见有空,便脱离大部队,火急火燎地回玉仙楼,打算和珠帘秀、和孩子团聚了。 他回了屋,没想到珠帘秀竟把孩子一个人留下了。更生气的是,他来时听见孩子咳嗽了几声。 欠耍俏盛怒。他不能接受珠帘秀抛下生病的孩子,一个人出门快活,还是去的春月楼。 “你说孩子生病了?”珠帘秀很焦急。 顾远让她别急。“根本没有生病,不过是欠耍俏小题大做。” “真的?” 顾远向珠帘秀再三保证,珠帘秀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我说,”顾远叫住欲走的珠帘秀,“我看欠耍俏那样子,像是一早就知道你经常出入春月楼。” “不可能。他要知道,定一早和我闹了。” 顾远摊摊手。他还是觉得,欠耍俏定是一早知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愤怒的欠耍俏 欠耍俏发现阿米娜咳嗽就连忙来找了关大夫,期间并没有去找珠帘秀,也没有差人去找珠帘秀。所以他定是一早就知道珠帘秀常去春月楼。而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却一直没说。顾远猜测是因为“爱”,或者说“纵容”吧。 欠耍俏近来忙得目不暇接,前脚出差回来,后脚又要出门,把珠帘秀一人留在家里,闲得发慌。之前,他是怕珠帘秀太无聊了,所以才默认珠帘秀出入春月楼。可如今他们“有”了孩子,珠帘秀还是同往日一样出门游玩。欠耍俏因珠帘秀不分主次、贪玩成瘾,心中不快。并且他还担心,珠帘秀是因为在春月楼有了相好,所以才连孩子都不管,偷偷去了春月楼。 感情这事情总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就顾远看来,珠帘秀那么喜欢欠耍俏,该是不会有什么出轨可能。而欠耍俏这么在意珠帘秀,也不该因为这小小一件事情,和珠帘秀闹到不欢而散。可怕就怕两人都在气头上,说话重了些、猛了些,误会便越闹越大。 就像他和李雪萌。 顾远听说女人内心的积怨都是无声无息。她们善于在内心记本子,把男人有意无意犯的错误偷偷记在心里。终有一天,她们的本子记满了,便头也不回地斩断情丝,连个具体的分手理由也不说明,留男人傻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顾远抱怨女人们记仇。外加李雪萌记性这么好,她定是把自己做的“错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记住了,所以才执意要和自己分手。 但其实,顾远觉得自己也有点娘们。他做不到像大男人那样洒脱,也会因为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和幻想出来的情况和李雪萌闹不愉快。 他记得李雪萌有个“青梅竹马”和自己是校友。那个男的和李雪萌关系很好,是那种能记得李雪萌胸罩大小、经期代买益母草颗粒、生日互送避孕套的朋友关系。他们好得不分你我,甚至没有性别。 顾远很想知道,如果他也有个这样的朋友,李雪萌作何感受。于是他故意在李雪萌面前和顾霄交好。他和顾霄看似感情不错,实质上话不投机半句多。顾远从前追过顾霄,可是顾霄性格腼腆,话不多,两人兴趣爱好又没什么交集,没有发展的可能。 顾远的小算盘落空了。 李雪萌表面上没有愤怒,但两人却因为顾霄的缘故生出许多嫌隙。偷鸡不成蚀把米。 顾远想宽慰珠帘秀,可珠帘秀太心急。她等不急顾远说话,已经走出小医馆。 珠帘秀在漆黑的夜色中兜兜转转。她发现自己不了解欠耍俏,竟连他生气时会去哪里也不知道,只能胡乱摸索,最终一无所获。 珠帘秀找了李雪萌。这次误会全由李雪萌引起。她帮自己寻找欠耍俏也是应该的。 两人分头行动。李雪萌往东,珠帘秀往西。 珠帘秀跑出一身汗。汗从脸颊滑落,打湿她的妆容。 珠帘秀的妆化了,眼线变成一滩灰灰的三角形墨水,流到下眼皮上。眼影和腮红混在一起。让她的脸看上去青一块紫一块,没了往日娇艳。混着街景里,就像个女鬼一样。 珠帘秀觉得一股热流直往脑门冒。她觉得这次又要失去了,还是连同欠耍俏一起。 珠帘秀失魂落魄地回到玉仙楼。她无精打采地进楼,如行尸走肉般挪上楼梯。屋里冒出一声孩子的啼哭。珠帘秀不敢相信听到的,她觉得一切都是错觉,可另一声啼哭响起。哭声是那么的真实。 珠帘秀加快脚步,跑上楼去。 房间的灯亮着,哭声真切地从屋里冒出来。 珠帘秀听着,竟有些不敢马上推门而入。她站在门外,把门打开一条缝,偷偷向内望去。 屋内的灯确实点着,床上有个不愿睡觉的小女孩,床头有个长相英俊帅气的男子。他正拿着只娃娃逗乐不愿睡觉的孩子。 珠帘秀怕这一切都是幻觉。她猛地推开门去。小女孩看向她,男子却看着床铺。 阿米娜见到珠帘秀很是激动。相比不着家的欠耍俏,阿米娜和珠帘秀的感情更深。若是让阿米娜在珠帘秀和欠耍俏间二选一,结果必是毋庸置疑的。 阿米娜赤着小脚,“哒哒哒”地跑到珠帘秀身边,张开双手,寻求抱抱。 珠帘秀蹲下身,一把抱起阿米娜。 欠耍俏竟带着孩子回家了。我真是傻瓜,真以为欠耍俏会和自己动气。欠耍俏回家了,他该是原谅我了。珠帘秀心想。 谁知珠帘秀走到床前,离欠耍俏只有半米距离的时候,欠耍俏突然起身,朝着大门方向走去。 珠帘秀张了张嘴,还来不及叫住欠耍俏,他就已经出门,不见了。 珠帘秀呆呆地看着欠耍俏的背影。一只小手摸了摸珠帘秀的脸。“别哭。”阿米娜说。 珠帘秀抓起阿米娜的手亲了亲。 欠耍俏离家出走了。他几日没有回家。虽然阿米娜还陪在珠帘秀身边,但珠帘秀笑不起来。对她来说,丈夫是第一位的,孩子是婚姻家庭的增味剂,要是连欠耍俏都没了,那孩子对珠帘秀来说意义就不那么大了。 珠帘秀跑出房间,她不敢抛下阿米娜了,只希望李雪萌可以帮自己找找欠耍俏。可她去了李雪萌房间,却没看见李雪萌回来。 许是李雪萌还在找欠耍俏。 珠帘秀带着阿米娜在李雪萌房间等她。等着等着,两人就睡着了。疲惫的两人一觉睡到大天亮,李雪萌都没回来。 珠帘秀以为李雪萌找到欠耍俏了,正在开导他。她也不知道两人会去哪儿,该去哪儿寻找两人。只能抱着侥幸心理去了小医馆。 她叩响大门,来开门的并不是顾远,而是欠耍俏。 珠帘秀悬着的心放进了肚子。欠耍俏在这儿,李雪萌应该也在这儿。 “霖儿都把事情与你说了吧。”珠帘秀说。 欠耍俏一脸迷茫地看着她,对李雪萌的去向一无所知。 第一百一十六章 没见着霖儿 “你没见着霖儿?”珠帘秀仔细看着欠耍俏的面容,希望从他眼神中看到一丝闪躲,证明欠耍俏有所隐瞒。 珠帘秀和李雪萌约定要是找不到欠耍俏,两个时辰后在玉仙楼见面。这两个小时早就过了,李雪萌怎么还没回来? 李雪萌向来守时,且她与欠耍俏并不深交,该不会因为焦急忘了时间。再者,这都白天了,就是李雪萌不关心时间她也该知道时间到了,要回玉仙楼了。 欠耍俏以为珠帘秀会道歉或者辩解,可珠帘秀在意的竟是李雪萌。欠耍俏感到费解,觉得珠帘秀像在刻意回避。直到珠帘秀说出自己去春月楼的原因,欠耍俏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李雪萌消失了。 “你怎么才说?”欠耍俏批评珠帘秀。失踪这种事越早发现找回的机率越大,像现在这样,已经过去半日再寻找,人是否被带出大都都未可知。 “不会出事的,霖儿向来机智。”珠帘秀说。她是真觉得李雪萌机智。 欠耍俏没有应声,去里屋找了顾远,一同寻找李雪萌。 顾远听完珠帘秀的陈述,“嗯”了一声,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慌。他和珠帘秀一样,也觉得李雪萌聪慧机智,先前多少坎坷都被她平安度过了,该是不会被痴汉尾随、带走。 他随意叫上两个小医馆学徒,和自己一起找人。 学徒们见顾远敷衍,便也没当回事,只是应付地跟着顾远。 顾远走到医馆门口,往阿合马府邸的方向看去。说不定李雪萌回府找阿合马搬救兵了。自己操心也是白操心,倒是让人笑话。 开始时,顾远对于李雪萌和阿合马的关系还有些嫉妒。然而时间久了,他便开始麻木,坦然却又有些不死心地接受李雪萌的新恋情。 他知道目前阿合马和李雪萌的恋情算新,可以后就说不定了。特别是两年后,阿合马一死,李雪萌会愿意在这追求爱情自由的元朝守一辈子寡吗?顾远觉得她不愿意。所以他不急,他相信李雪萌会回心转意。他在等待阿合马无可避免的死亡。 相比顾远的淡定,此刻的李雪萌也很淡定。只是她的这种淡定并非出自自愿,而是一种由于头疼头晕造成的、无可奈何的淡定。 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连少许微弱的光线也没有。 李雪萌感觉诧异。一般来说就算再黑的地方也应该有一丝光线。可这里太黑了,黑得李雪萌都开始怀疑,到底是自己身处黑暗,还是自己失明了。 她举起酸痛的右手向前摸索。李雪萌摸到类似麻布的东西。自己大概又被绑架了,这次是被装在麻袋里。 她疼得动不了,只好淡定地缓了许久,才稍稍有了力气。 一有力气,李雪萌开始东拉西扯,依旧挣脱不开麻袋的束缚,反而把本就酸疼的胳膊弄得更加酸疼。李雪萌还想用力试一试,一股血腥涌上喉咙,占满口舌。她腰酸背疼,是那种乌青块的疼痛,痛得李雪萌龇牙咧嘴。 李雪萌的脸上湿湿的,像沾着血一样。她向血的方向摸去,摸到头顶,然后一下缩回了手。 脑袋开瓢了,血从头顶流了下来。 李雪萌没法照镜子,但她能感觉到,自己一定伤得不轻。可是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打的,脑中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黑夜。 珠帘秀让自己去找欠耍俏。李雪萌不想找,但是珠帘秀说了,她又不好拒绝,只好装模作样找人。 李雪萌在离玉仙楼不远的地方打转,打算一到时间就回玉仙楼,向珠帘秀交差。 她表面工夫做得好,只要假装自己在寻找就可以了,至于有没有找到人,这就怪不着她了。 李雪萌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往玉仙楼跑。然后… 李雪萌想了半天,绞尽脑汁,却一点也想不起后来发生了什么。自己一定是遭人暗算,被用麻袋蒙住,暴打一顿。 到底是谁这么恨自己,竟下如此狠的毒手。李雪萌最近日日想的都是发财,已经很久没有参与阿合马的尔虞我诈,她实在想不出近来自己得罪了谁。 难道想发财也有错?想发财也要被打? 李雪萌不怕报复,好歹冤有头债有主,自己还可以通过心理战让对方放弃复仇的打算。怕就怕无缘无故绑人、杀人的亡命之徒。因为和这些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他们杀人的目的就只是杀人,不分好歹、忠奸、恩仇。 李雪萌感觉背脊发凉。自己要是这么死了还能回现代吗?李雪萌想的是现代,脑子里浮现的却是阿合马的脸。真是中邪了。反正不管是元代还是现代,她都不能死。 一定要出去。李雪萌告诉自己。她对着布袋拳打脚踢,痛得倒吸多口凉气。就算痛死也不能真死。 她见硬踹出不去,便从头上拔下仅存的一只簪子,朝着布袋一通乱戳。 还好,还好。李雪萌虽没戳出一个足以逃生的洞来,可洞外的月光洒了进来。看见亮光,李雪萌放了一半心,至少自己没被打瞎,还有希望。 她相信自己只要足够有恒心,就一定能把布袋撕出一个大口子,爬出去。 她拿起簪子,继续一通乱戳。 袋外传来“嘶”的声响,有人被李雪萌的簪子戳中了。 李雪萌陷入纠结,不知是继续朝那人戳好,还是收起簪子,静观其变好。 袋外人没等李雪萌思考好,就伸手撕扯起袋子。他的力气不大,撕扯起来十分费劲。 李雪萌觉得奇怪。如果袋外人就是绑架自己的绑匪。那他要么有力量扯开袋子,要是没力量就该使用工具扯开袋子。可现在,李雪萌觉得他挺艰难的,一副不专业、没准备好的样子。 洞口又被扯大了些,李雪萌有种危机感。她拿起簪子,朝袋外人刺去。 袋外人一声惨叫。“有话好好说。” 李雪萌一愣。这个声音多么熟悉,就算在建筑工地听见也清晰可辨。 但是,不可能。这个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死女人 既然顾远可以跟着自己来到元朝,那方宥应该也可以。就算只有万一之可能,李雪萌也不愿伤了方宥。她收回簪子,不敢再次捅刺。 只听袋子发出响亮的一声“嘶啦”,麻袋开了。李雪萌半眯着眼睛,等待即将出现在眼前的袋外人。 袋外人看见李雪萌好像很震惊,傻傻蹲在原地,没有动作,就像被定住了。 他背对着月光,脸上打满阴影,面容模糊。可李雪萌看得清,准确地说,她能感觉到,这个人一定就是方宥。 李雪萌想问他怎么来的。没想到方宥竟先笑了。他的笑容和轻微的笑声在黑夜里显得那么突兀。“你好丑。”方宥说。 李雪萌看着方宥脸颊上的一点反光。反光滑落,从下巴一跃而下。“方宥?”李雪们轻声问。她感到恐惧,害怕面前的方宥是她迷离之际的错觉。 如果说话太大声,方宥会消失吗?李雪萌心想。她不能让方宥消失。 方宥甩了下他根本不拥有的花轮头。“除了我,谁还能长这么帅?” 如此自恋,一定是方宥了。 李雪萌控制住拥抱的冲动,一拳打在方宥肩膀上。“你刚才说谁丑呢?我看这世上最丑的就是方宥了。” 是李雪萌。方宥想。这世上最瞎的李雪萌。 两人都没有进一步动作,李雪萌甚至连从袋子里爬出来都忘了。 李雪萌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方宥。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男人给了她浓浓的亲切感。是一种无论在顾远还是阿合马身上都无法获得的亲切。 “我们就这样一直发呆,发呆到被人发现?”李雪萌故意“嘲讽”。“是不是你找人打我的?”李雪萌问。 “对。我就是来打跳楼的傻子的。” “傻子才会觉得我自杀。” “是顾霄干的?”方宥说着站起身,向李雪萌伸出一只手,想把李雪萌拉起来。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起来的意思。 方宥想说,他看见了,只是不够真切。人影一闪而过,方宥曾以为那是他的错觉,直到他收到一封信,证实他的猜测都是正确的。 “我带你出去。”方宥撇开话题。 李雪萌对方宥知道顾霄推人一事很是好奇。但是方宥说的对,现在不是思考旧恨的时候,逃出去才是第一位的。 方宥见李雪萌不愿起来,大致猜到了李雪萌的想法。他蹲下身,背对着她。 “胖子,上来。”方宥说。 “你才是胖子。”李雪萌反驳。她说得心虚。别人不知道就算了,方宥怎么可能不知道。小时候的李雪萌可是个不折不扣的胖子。不过后来长大了、长开了,才慢慢纤瘦起来。所以方宥一直拿这件事情威胁李雪萌,骗了李雪萌不少好东西吃。 “你真胖了。”方宥背起李雪萌,掂了一下。 李雪萌趴在方宥背上,揍了他一拳。这一拳不轻不重,既告诉方宥自己生气了,又不至于打疼他。 方宥背着李雪萌出了小破屋。方宥沿着来时的路走,他一如既往的记路,没走多久,李雪萌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围墙。 “我们怎么过去?”李雪萌问。 “正大光明过去。”方宥说。 他们走了几步,走到墙边。墙上开了一扇门,看规模定是后门。李雪萌看见门边站着个守门人,她提醒方宥,方宥不以为然,继续往门边走去。 李雪萌揍了方宥,方宥故我。 “你疯了?”李雪萌喊道。 方宥小幅度一跳,让李雪萌安分点。 两人已经走到守门人旁边。李雪萌立马低下头,趴在方宥身上,把脑袋藏在头发里,不让守门人看见自己的面容。 守门人不出所料地拦住方宥。但他的语气很好,听起来一点也不像质问。李雪萌有种感觉,方宥和这个守门人是认识的。 “这谁?”守门人问。 方宥换上一脸嫌弃的口吻。“这几日一直来府里闹事的疯婆子。被大人打了一顿,让我驮出府去。” 李雪萌故意一动不动,装成尸体状。外加她被打得鼻青脸肿、满身是血,看上去奄奄一息。 守门人还想打量李雪萌。 方宥一侧身子,躲了过去。 “你快让我出府吧。这死女人重得很。”说完,他沉默了,一脸神秘加惶恐地看着守门人,还故意打了个激灵。“你说,这女人死重死重的,会不会已经被打死了?” 守门人听完,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这人命关天,你可别瞎说。” “我真不瞎说。从我背起她到现在,她就没动过。看上去挺瘦,背起来这么重,你说是不是死了。”方宥说着,往守门人身边蹭蹭,“你快帮我摸摸,这女人还有没有呼吸。” 守门人一听女人可能死了,他躲还来不及,哪还想摸啊。 “你快把她背走啊。”守门人说。“别啊。这黑灯瞎火的,我背着死人到处跑,算个什么事啊。我才刚当差就遇到这种事情。你说大人召我是不是就为了抬尸体。这太晦气了。早知道我一定不接这活。死女人,真是死女人。这么不禁打,这就死了,害得我一身晦气,真是死女人。” 方宥左一个死女人,右一个女人,都把守门人听愣住了。他感觉李雪萌真像死了一样,他身上发凉,发现周围都阴森森的。 方宥把李雪萌往地上一放。“就这点钱,让我做扔死人的活儿,当我是傻子,做这亏本买卖。这活我不干了。” 方宥撂挑子不干,可把守门人吓了一跳。他可不想守个死女人一晚上。“大人定会好好赏你。” 方宥不信。 “我会让管事的告诉大人。” 方宥还是不信。 守门人是真急了。他自掏腰包,让方宥带着尸体快点跑路。 方宥拿了钱,半推半就答应下来。背着李雪明走了。 他们走了老远,李雪萌才抬起头来。她用双腿夹了方宥一下。 方宥假装吃痛,夸张地“嗷”了一声。 “几日不见,你越发滑头。” 第一百一十八章 逃出府邸 “还不是为了救你。”方宥说得一脸委屈。 李雪萌伸出手,示意方宥把钱给她。可怜方宥钱还没捂热,就“充了公”。 “财迷”李雪萌拿过钱袋数了数,发现里面也没多少钱。看开那看门人也挺穷的。她白了方宥后脑勺一眼。“骗穷人钱,你怎么好意思?” “那你给我,我明天还他。” 这不可能。钱都到手了,哪有退回去的道理。李雪萌把钱塞进口袋,让方宥把自己背回玉仙楼。 她伸出手指,参考月亮,猜测玉仙楼的方向。 “就你这鲁莽天,还瞎指。”方宥看不起她。 “不就是那儿嘛。”李雪萌随便煮了个方向。她方向回怼方宥,却感觉指尖指向的方向有个女人,还是个白衣飘飘的女人。 李雪萌冒了些冷汗。这元代还有女鬼的吗?鬼神之说,李雪萌是不信的,多是有人装神弄鬼。 李雪萌又向女鬼看去。女鬼转头,也发现了李雪萌。李雪萌眯起眼睛,想把女鬼看个清楚。 方宥背着李雪萌,看着地面,抱怨着李雪萌“蒸蒸日上”的体重。他根本没注意到女鬼,带着李雪萌,一个劲儿地往女鬼身上撞。 距离近了,女鬼的脸越来越大和清晰。李雪萌看见一张和阿裘长得几乎一摸一样的脸。这穿着、这神态,乍看之下,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女鬼。 “别走了。”李雪萌一手挡住脸,一手捏了把方宥的脖子。方宥抬头看见“女鬼”也被吓了一跳。 萨仁只看见了方宥。她不认识方宥,只是有些好奇,外加上方宥是从府里出来的,萨仁就更加好奇了。 于是乎,方宥看见女鬼朝自己越走越近,然后他认出她,恐惧心理一扫而空,甚至有种上前打招呼的冲动。 李雪萌急了,她双腿用力一夹方宥,生怕他不走似的,让他立马转头。李雪萌不知自己在怕些什么,她只是感觉,自己千万不能让萨仁看见自己。 李雪萌觉得奇怪。萨仁不该离开大都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难道她来追求阿里伯长子了? 李雪萌感觉头疼,萨仁这是要坏事啊。她越想越气,不由自主地掐了方宥一把。 方宥痛得一叫。 “一盘好棋都被毁了。”李雪萌说。 “你说刚才那个女人?” 李雪萌听方宥语气,觉得他知道很多事情。而且,方宥是怎么找到自己的?李雪萌回头看着自己逃出来的地方。“这是阿里伯长子的府邸?” “你才发现。”方宥语气里全是开玩笑的鄙视。 好个阿里伯长子,竟然暗算自己。可他为什么暗算自己呢? 萨仁的名字在李雪萌闹钟旋转。一定是萨仁干的好事。 “你怎么找到我的?”李雪萌询问的语气很不好。反正她和方宥好得不分彼此,方宥断然不会因为李雪萌的口气生气。 自从穿越来元代,方宥就一直寻找李雪萌。他没有顾远好运,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李雪萌。好不容易找了几个月,才在阿合马府外找到李雪萌。他本想马上叫住李雪萌,来个跨世纪的相认,结果却看见有人跟踪了李雪萌。 “是阿里伯长子的人?”李雪萌问。 方宥点头。 李雪萌心中愤懑。自己最近真是盲目自大了,竟然天真地以为多给萨仁一些钱,她就会乖乖出城,放弃阿里伯长子。 阿里伯长子对自己出招,就说明他已经知道萨仁不是阿裘。不仅如此,他应该还知道,是自己让萨仁家装成阿裘的。 于是“小心眼”的阿里伯长子便把帐算在自己头上。 李雪萌心中一通谩骂。她怒发冲冠,恨不得也找人打阿里伯长子一顿。 可是李雪萌脑中仅存的清醒意识告诉她。阿里伯长子的愤怒不是无缘无故。他和阿裘本没有仇恨,更没必要也不忍心杀死自己的亲妹妹。只是为了替父报仇,才不得不走这一险棋。可如今被李雪萌一搅和,自己的“努力”便白费了。阿裘白白死去,阿里伯长子愈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罪人。 可就算这样,她李雪萌又有什么错,她不过是匡扶正义。 李雪萌这样想着,越想越生气。计谋被识破,阿里伯长子就该好好反省自己,而不是找李雪萌复仇,该找人找打李雪萌一顿。 既然阿里伯长子如此是非不分,那李雪萌也没必要给他面子了,不如来个鱼死网破。 之前她不想要了阿里伯长子小命。如今,她改变主意。她不光要赚那个“嫖”钱,还要真真实实完成“嫖”的杀人夙愿。 当然,李雪萌不会傻到像阿里伯长子那样亲自上阵杀人,她要杀,也会选择借刀杀人。 李雪萌打定主意,甚至连计划也悄然于脑中浮现。既然萨仁那么不讲义气,给了钱不办事,那她李雪萌也没必要讲义气了。要借刀,与其借不认识的人,不如借萨仁之力,让她亲手断送自己喜欢的男人。 李雪萌想着,不由自主地轻笑一声。 方宥一听就发觉李雪萌笑声异样。“你又在想坏主意了?”方宥问李雪萌。 “我是那种热衷算计的人吗?”李雪萌问。 方宥没有回答。但他知道,李雪萌当然是那种热衷算计的忍,她不光热衷,而且还善于算计。也算是“久病成医”、“耳濡目染”的。 “需要帮助吗?”方宥问。 “要。”李雪萌不打算去玉仙楼了,她又随意指了个方向方向,告诉方宥,自己要去阿合马府中。 “你要钱?”方宥果然是李雪萌肚子里的蛔虫。 李雪萌要钱,她要很多钱,她要引诱萨仁上钩,然后自觉自愿帮自己办事,扳倒阿里伯长子。 “直接问阿合马要?”方宥问,他有一事不明,“你说你才来了元代几个月,怎么就和阿合马搞一块去了?我还听说,你很受宠。你怎么做到的?和妲己似的,做了女妖精?” 李雪萌听完有点傻住。她来到元代都好几年了,怎么方宥说,自己才来元代几个月? 第一百一十九章 时间差 “你说什么?我来元代才几个月?”李雪萌问。 “你当宠妾上瘾了?我来元代不过几个月。就算你比我早来几天,算起来,也不超过半年。怎么?你以为你来这几年了?” 可不是几年了。还是好几年了。久的再过几年阿合马都要死了。 李雪萌抓住一脸不屑的方宥。“你是什么时候穿越的?” “你坠楼后一个礼拜。” 果然如此。现代的一天相对于元代的大半年。这样的话,就算等阿合马死了,自己再回到现代。对现代来说,也不过是几日之间的事。 知道这个事实后,李雪萌安心了许多。她不急着回去了,反正就几日,关系不大。 只是…万一在现代的躯体被宣判死亡,并且火葬了。那即便自己回到现代又有什么意义呢?躯体没了当鬼魂吗? “你在想什么?”方宥问。他猜准李雪萌的脑子一定在高速运转。 “我死了吗?” “我去。大姐,你别呀。刚不过吓唬吓唬守门人,你还真和我装神弄鬼。你要真把自己当死人,我可就把你扔了。” 方宥的脑回路还是一如既往的有问题。要不是他背着自己,李雪萌都准备捏死他。 “你脑瓜子有毒吧。”李雪萌喝到,“我问你我在现代死了吗?” “哦,现代啊。准确说来没有。你要是死了,我就不去找你了。虽然你没死,但你也没醒。和狗血电视剧里差不多,你现在处于昏迷状态。我来找你时,你已经昏迷一个星期了。” 李雪萌探出脑袋,盯着方宥的侧脸直看。 虽说两人关系甚好,但猛地被女生这样打量,还是让方宥很不自在。他撇过头,耳根有些发红。 “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李雪明问他。 “我也不知道。” “真的?”李雪萌不信。方宥说话时,突然眼光看天,一看就是在想说辞。 “我会骗你?” 那可说不定。 但是方宥想骗,李雪萌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姑且由着方宥骗。李雪萌知道方宥不会害自己,他要骗自己,一定有他无法说与的原因。 “你问阿合马要了钱,之后有什么打算?”方宥撇开话题。李雪萌知道他想要的不是真实答案。“阿合马那么宠你,你会没钱?”方宥的话半埋汰半好奇。 阿合马这么宠李雪萌,她当然有钱。只不过李雪萌的钱是用来为发财做准备的。李雪萌不愿花那些。毕竟萨仁之事是帮助阿合马留下的后遗症,理应由阿合马负责,怎么能赖她李雪萌。“你要嫌钱多,就把钱都给我啊。”李雪萌说。 方宥笑笑。他和李雪萌伯仲之间。虽不能说是财迷,但也不是视金钱如粪土之人。 两人说着已经来到阿合马府前。 “就你这种野蛮人也能被大官喜欢。你说这元朝人的脑子都在想什么?果然是马背上的民族,喜欢你这种彪悍的女人。” 要不是负伤在身,李雪萌都想踹爆方宥。 “放我下来。”李雪萌命令。 方宥乖乖听话。 李雪萌站在地上,感觉一阵疼痛。她动了动,虽然痛了些,但还可以动,说明自己没有骨折。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骨裂。李雪萌不懂医,猜想骨裂了,问题应该也不大吧,应该会自己愈合。 “你可以走了。”李雪萌说。 方宥见李雪萌还能走路,心中虽不放心,但还是放她走了。 李雪萌走在府邸大门。侍卫看见浑身是血的李雪萌竟没认出她,反倒觉得半夜出现的血淋淋的女人,一定不是个好人。 对方拿出架势,一只手扶在剑上,随时准备砍向疑似鬼怪的李雪萌。 李雪萌凑近侍卫,拨开遮在眼前的头发,把完整的面容露了出来。 自己出入府邸如此频繁,侍卫该不会傻到认不出自己。 “谭霖儿姑娘?”侍卫问。李雪萌很欣慰,他竟然不是傻子。“你怎么死了?”侍卫一句话,李雪萌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李雪明捏了捏侍卫的手,她想把侍卫捏疼了。没想到粗头粗脑的侍卫根本没有吃痛,只是愣愣地看着李雪萌。 李雪萌失算,有些生气。“你感觉到没?” 侍卫点点头。 “我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侍卫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在李雪萌眼前晃了晃,把李雪萌当成盲人。 方宥看见这一幕,憋不住笑出声来。 李雪萌送他一个超级大白眼。用眼神说出“滚蛋”二字。 方宥没滚,他要确定李雪萌成功进府才能滚蛋。 李雪萌在门口和侍卫说了许久废话,才终于唤醒那个“笨蛋”的点滴记忆,进入府邸。李雪萌快被侍卫气死了,她想之后一定要找阿合马好好说道这个笨蛋侍卫。 可她走着走着气就消了。自己要是说了,阿合马一气之下把人解雇,那岂不是断人营生,坏人日子。总不能因为自己一时气愤,把人活路断了。如此,断不是善人所为。 李雪萌心想算了。她还没走回屋,就看见了阿合马。阿合马不知道李雪萌这几日遭遇,他还想着李雪萌怎么好几日都没回来,再不回来,他可就要假装生气,派人把李雪萌抓回来了。 阿合马看见李雪萌满身的血,还以为月色昏暗,自己看走了眼。 他走近几步,发现李雪萌真的受伤了,走起路来也是一瘸一拐的,像个活泼的老妪。 “怎么了?”阿合马说。语气半关切半愤怒。让李雪萌不安生,非要府内府外两头走。这下可好,伤着了吧。到底是谁把李雪萌伤着了?我的女人都敢碰,真是不想活了。 李雪萌没回声。 阿合马虽然心疼,但语气却很不好。“跟你说话。”他见李雪萌要走进院子,快走几步,追上了她,一把拦住。 李雪萌感觉额头的血都粘住了,现在的自己一定很丑,她不想阿合马见到这样的自己,也不想和阿合马说话。 可阿合马不干,他不允许李雪明忽视自己。 “那你上我了吧。”李雪萌突然没头没尾地说。 第一百二十章 讨赏 阿合马被李雪萌突如其来的话语攻击惊得一愣一愣的。 李雪萌这是什么意思?她向来假装矜持,这是脑子被打伤了还是被人换了脑,竟然开始主动起来。 阿合马觉得李雪萌真是太难伺候了。真不知道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他寻思半天,也想不出李雪萌的目的。自己对李雪萌向来有求必应,李雪萌还想要些什么? “行。“阿合马顺着杆往上爬。他说完一把抱起李雪萌,就往屋里走。 应对李雪萌这种爱出怪招的人,就应该用怪招应对。 李雪萌本想等阿合马问个究竟,然后再把自己的目的缓缓道来。这下她落空了。身体悬空,半天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时,她感觉一阵疼痛。阿合马压着她伤口。这下李雪萌觉得自己的骨头大概裂了,不然怎么会这么痛。 李雪萌脑中掠过一丝批评阿合马的冲动。但话到嘴边,又失了批评的兴致。她抱住阿合马,心想回屋也不过几步路,再痛也痛不死的。 而且抱紧后,李雪萌感受到阿合马结实的臂膀。她觉得这种感觉很好,至少心里是暖的。于是她搂住阿合马的脖子,并且明显感到阿合马一僵。 李雪萌愈加主动,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阿合马诧异地看着李雪萌,十分想打开李雪萌的大脑,看看里面到底什么构造。 阿合马把李雪萌抱在床上。他想着这下李雪萌该说出自己的阴谋了。可李雪萌坐在床上,反倒不说话了。她摸了摸自己脏掉的衣服,往床上一躺,伸手拿被子。 阿合马看着这一幕感觉有点愣。合着李雪萌勾引自己只是为了让他抱回屋子? 阿合马感觉李雪萌侮辱了他。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没有魅力,不仅被戏弄,还被拒绝了。他一把用力抓向李雪萌的手腕,害得李雪萌倒吸一口重重的凉气。 “起来。”阿合马粗鲁地说。 李雪萌有些生气。自己都伤成这样了,阿合马凭什么命令自己。 她躺在床上不动。 阿合马双手撑在李雪萌脑袋两侧,俯视着她。“起来。” “走开。”李雪萌拒绝。 阿合马坐起身,不屑地瞪了李雪萌一眼,甩门而去。 李雪萌看着被甩后“嘎吱”作响的房门,回瞪一眼。 什么鬼情况。 李雪萌一下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爱来不来,爱上不上。她把阿合马正过来、倒过去,骂了一遍又一遍。什么人啊,嘴上说着喜欢,实际也不过如此,毫无激情。 李雪萌骂到一半门又响了,她以为阿合马又回来了,想着他还有点良心。 李雪萌坐起身。屋里来了一队人马,他们搬着木浴桶,新衣服还有热水、花瓣等等。阿合马跟在队伍后面,看架势是要给李雪萌沐浴更衣。 原来嫌我脏。李雪萌心想,心里更不痛快。 阿合马没想到这层,还以为自己体贴入微,李雪萌一定会很感动。谁知热脸贴了冷屁股。李雪萌与他怒目而视,就是不愿洗澡。 阿合马火了。今天的李雪萌是不是有毛病。有话不直说,尽耍些小性子。阿合马不伺候了,一挥右手。 屋外来了好几位大夫和侍从,他们把李雪萌团团围住,又是查看伤口,又是消毒、敷药。 李雪萌不想配合治疗。却被侍从一把按住。 李雪萌的伤势看上去吓人,实际并不严重,多是些皮外伤。因为没有骨折,大夫也没查出骨裂,所以李雪萌之包扎了伤口,看上去有点像木乃伊。 阿合马还想让李雪萌洗澡,但他看着李雪萌的伤情,又放弃了打算。不过洗澡可以免,李雪萌自己答应的风月之事,是断然免不了的。 李雪萌没有拒绝。她徘徊于疼痛、爽快之间,竟有些自虐的畅爽。 只是她太累了,刚承受完第一波“进攻”,便体力不支的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阿合马已经走了。他就像没来过一样,周围的一切都被打扫干净,只有桌上留着的药膏昭示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李雪萌不想动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阿合马真是越来越不和她见外了,搞得就像现代夫妻一样。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 李雪萌纠结半天,突然坐起。她一定要找阿合马说个清楚。 李雪萌等在阿合马屋外,等他回府。今天阿合马去的时间比一般长,不知道被什么事耽搁了。 李雪萌看着姗姗来迟的阿合马,伸出手。 阿合马看了眼李雪萌的手,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有些烦,但是想到昨天的体验,又觉得很是不错。 “干嘛?”阿合马面无表情地问。 “我发现你这个人特别喜欢杀熟,”李雪萌说,“平时你去别人屋里过夜,第二天早上总会赏些什么,可是昨天呢?今天早上我可是什么都没收到。还不止昨天,还有上一次、上上次、上上上次,你也什么都没送我。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和你很熟吗?熟到你都区别对待了。” 阿合马淡定地问了句“所以呢?”,完全忽视李雪萌的需求。 “我要赏。” “功夫不好没赏。”阿合马说起谎话,面不红、心不跳。 李雪萌黑脸。阿合马这个贱人,拔dia无情。要是嫌自己功夫不好,早干嘛去了,怎么不拒绝我呢? “那真是难为你了。”李雪萌说。她心里特别不爽。她不是经不起玩笑,只是不喜欢别人在这种事上开玩笑,说得好像自己很差劲一样。 李雪萌说完就走。她与阿合马擦肩而过,走过时,还在阿合马脚背上踩了一觉。 阿合马觉得有趣。他听出李雪萌说话时的哭腔,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把李雪萌惹“哭”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要什么赏?”阿合马转身叫住李雪萌。 “不要了。” “不要就不给了。” “那好。我要钱,我要很多很多钱,你给我啊。” “你要钱做什么?” “杀人。”李雪萌凶狠狠地说。 第一百二十一章 “雇凶杀人” 李雪萌生气的样子颇有些小野猫假装大老虎的架势。阿合马觉得更好笑了,李雪萌怎么傻萌傻萌的。 “你杀呀。”阿合马说来有些挑衅。 “那你给钱啊。” 阿合马爽快答应,然后又问。“你知道目前雇凶杀人的行情吗?雇几个人?怎么杀?在城里杀还是拖乡下?东窗事发怎么办?” 李雪萌想着自己“不过”杀个人,哪有这么考究。“看你给多少钱了。钱多就多雇些人,杀得惨烈点。要是东窗事发,还有你帮我摆平。” 李雪萌的如意算盘打得甚好。 阿合马想驳了李雪萌。可仔细一想又放弃了。何必呢。李雪萌伶牙俐齿,说了她自己也捞不着好。不如“老实”答应。 他“嗯”了一声,就回屋了,把李雪萌一个人留在院里。 李雪萌比了个中指。讨厌的阿合马。她心想。 第二天,两个下人抬着一只木箱子来到屋里。阿合马送钱来了。李雪萌一激动。看来阿合马把自己说的话放心上了。 她打开木箱子,发现里面的钱真是不少。阿合马给自己的是金子。金子放了满满一层,要是这一整箱全是金子,那李雪萌可是“赚”大发了。 她凑近木箱,闻到财富的芬芳。整个脑袋都快拍进箱子里了。这金灿灿的颜色真是好看极了,比夜晚的星辰还漂亮。 “掉钱眼里了?”一个“讨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李雪萌一下直起身子,十分勉强地维持矜持。她清了清嗓子,背对着阿合马,眼睛依旧不受控制地钉在金子上。 不对啊。李雪萌突然想到。这木箱子只用了两个人抬。如果这整箱全是金子,就凭这两人的力量,怎么也不可能抬起。 李雪萌再次俯下身子,对着钱一通翻查。 箱子的最上层放的确实是金子,但是金子下面的就没这么实诚了。李雪萌摸到金子下的木屑。 阿合马个骗子。她怒火冲天地转身看着阿合马。给就给,不给就不给,挂羊头卖狗肉算什么意思?故意戏弄我吗? “什么意思?”李雪萌抓了一把木屑,举在阿合马面前。 “让你数钱方便点。你这身高,不放垫材,怕你数钱时摔箱子里。” 放屁。李雪萌想。就这几块金子,明明可以放小木箱里。虽然给的钱不少吧,但是放大木箱,摆明了就是故意整蛊自己。“没诚心。”她说。 阿合马拿了块金子,掂了掂。我这叫没诚心?“我也是替人卖命。”言下之意,我阿合马不过就是个公务员,能有多少钱。给你这些,已经算是倾囊,给不出更多。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李雪萌姑且还能相信。可阿合马是能与和珅比肩的大贪官,怎么可能只有这些钱。 “骗子。”李雪萌回到。 “那不要了?”阿合马说着,伸出手,准备让下人把木箱子抬回去。 “留下。”李雪萌急了。这有钱总比没钱好。 阿合马笑笑。李雪萌的反应正中下怀。李雪萌这么说,就说明她服软了,自己赢了。阿合马很满意,在李雪萌面前赢一次实在太不容易。 “你准备雇谁杀人?”阿合马问。一副不回答不给钱的样子。 雇谁都可以啊。李雪萌想,继而随手指了一个抬木箱的下人。“我雇他了。” 下人被吓得一下瘫软。这辈子他就想老老实实过日子,可没想过要杀人。下人一脸求放过的表情看着李雪萌。李雪萌很坚定,下人慌了,又看着阿合马。 “看着我干嘛?她要雇你,你得听她安排。”阿合马看戏。 李雪萌没给下人金子,而是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拿出中统钞给了下人。相比中统钞这种纸币,李雪萌还是觉得沉甸甸的金子更加实在。 下人向后退了一步,不敢接钱。 李雪萌向前进了一步,非要下人接钱。 下人感到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只好无比惶恐和痛苦地收下中统钞。 阿合马见两人“交易成功”,也不管其中强买强卖的成分,拍拍屁股走人。 下人见阿合马走了,知道自己最后的庇护港湾也已消失。眼前只有两条道路可走。一条是求李雪萌放了自己,另一条就是迈上杀人的不归路。他当然选择前者,乖乖跪地求饶。 “你起来。”李雪萌说。 下人决定长跪不起,以表决心。 李雪萌快要笑场了。自己怎么可能做“雇业余杀手”这样的蠢事。 “我不叫你杀人,我就叫你帮我偷一样东西。”李雪萌说。 要说平时,偷鸡摸狗这种歹事,下人也是不会做的。只是这次有了“杀人”的铺垫,他一下觉得“偷东西”是个容易的美差。 下人连忙答应。 李雪萌立马安排下人乔装打扮,伪装成阿里伯长子府里的下人,大晚上混入府邸。 下人进入府邸,整个人还是懵的。李雪萌竟然让自己来府里偷一千贯中统钞。阿合马大人赏了李雪萌这么多金子,李雪萌竟然还在意这区区一千贯。额吉说的果真没错。这越有钱的人越贪财。李雪萌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罢了。收人钱财,替人卖命。更何况自己要是不答应,怕是连在阿合马府里当差也不能够了。 下人说服自己,蹑手蹑脚溜进阿里伯长子房间。自从萨仁出现,阿里伯长子便对卧房有了抵触心理,和正妻哈斯住进书房,却依然逃不脱萨仁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恨不得搬出府去。 李雪萌打听到最近阿里伯长子带着哈斯一会睡在书房,一会儿睡在别的偏屋里。哈斯心大。虽然人不在卧房住了,但是嫁妆和平日的零花钱依旧放在卧房柜子里。李雪萌偷偷配了钥匙,让下人从中偷一千贯中统钞。 由于家族没落,阿里伯长子府中并不戒备森严。下人顺利进入卧房,打开柜子。可柜子里几乎是空的。只有很少几只金银首饰,而钱财更是少之又少。不要说一千贯,就连一百贯也没有。 下人傻了眼。这府邸可真是没落了,连这点存银都没有。 第一百二十二章 送钱上门 还好李雪萌早有吩咐,不然下人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李雪萌说,要是哈斯的钱财没有一千贯,那就把她所有的钱财都偷了。 下人拿着钱,并没有带出府邸,而是在后院挑了棵树,把钱包好,全数埋在树下。这也是李雪萌吩咐的。 下人以为李雪萌会下次派人取钱。心想李雪萌真是个心思缜密的歹人。要是这次偷钱成功,那下次挖钱就更加有恃无恐、肆无忌惮了。要是这次被抓了包,也可说钱还在府内,并算不上盗窃,于是全身而退。 下人结合之前种种,发现李雪萌得宠绝非巧合。如此一个心机深重的女人,利用奸计博得宠爱也是情理之中。 他突然有股正义感,觉得自己有义务把李雪萌“为非作歹”的累累罪行公诸于众。可转念,他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阿合马那样看重李雪萌,即便言之凿凿,大人也未必相信。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受骗上当的是大人,又不是自己的亲人、朋友。 下人决定小人一回。他藏了东西就往府外走,沿路正好遇见一个女人。惊恐之余,下人的注意力被这个女人吸引了。 这个女人长相中等偏上,比阿里伯长子正妻哈斯漂亮上一些,她身材匀称,长相中带着一丝英气。可这些都不是吸引下人注意力的原因。下人之所以关注这个女人,是因为她穿金戴银、雍容华贵。下人搞不清她是府内人,还是府外人。 要说是府外人,下人不理解为什么她对府邸如此了解,并且来去自由,甚至不需要汇报主人。要是府内人,整个府邸早已是外强中干的所在,这个女人怎会有如此多的钱财,购置如此精美、崭新的饰品、服饰。 下人盯着女人不住地看。女人看见下人,并没有疑心他的身份,只是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走了。 看来不是府内人。下人心想。许是个和府内人关系很好的朋友。有这样的朋友,阿里伯长子该是不至于饿死的。 既然认不出自己,下人便施施然走了。他拿了李雪萌的工钱,发现这还真是“昧了良心”的美差。 下人顺利完成任务,李雪萌很是高兴。下人拿到尾款,他也很是高兴。下人以为没有自己的事了,揣着钱准备要走。 李雪萌叫住他。下人受了惊吓。怕李雪萌变本加厉,下次让自己完成更加艰巨且不人道的任务。 “你怕什么?”李雪萌觉得下人诚惶诚恐的模样好笑极了。 下人心想自己能不怕吗,鬼知道李雪萌又想出什么刁难人的难题。 “这次任务简单。你从哈斯那儿偷了多少?”李雪萌问。 “五十五贯。” “可有拿走其首饰?” “没有。”这也是李雪萌特意交代的。只许盗其行钞,不可偷其首饰。下人有些搞不懂,哈斯的首饰并不廉价,甚至加起来该是比行钞值钱的。李雪萌既然贪财,为何不偷。难道怕被抓获? “那就好。”李雪萌对下人的工作很是满意。她从自己的私房钱中拿出一百一十贯。“这些送你了。”李雪萌给了下人五十五贯作为奖励和下次任务的预付款。还有五十五贯,李雪萌也交到下人手中。“送给萨仁,就说是阿里伯长子的正妻给的。” 下人有些不懂。他以为李雪萌要钱。可现在李雪萌出手如此阔绰,还凭白送人钱财,一点也不像敛财。 李雪萌知道下人的怀疑。“不告诉你的事,你就别瞎猜了。反正害不了你。”她觉得下人多半还是不听从,于是又说,“你可见过送钱犯法的?” 下人确实没听过这种说法。既然不犯法,又有钱拿,那不如再帮了李雪萌一次。 下人带着钱财见了萨仁。萨仁已经从阿里伯长子府中搬了出来。据说阿里伯长子交给她一个任务,让她帮自己购置奇花异草。于是萨仁为了完成心上人的指示,满怀期待地在城郊住下。 她收到哈斯的钱很是惊讶。不为她的身份,而是因为她根本不认识哈斯。看来萨仁在阿里伯长子府中待的时间不长,与府中人员也没有太多交集。 下人去前四下打听,知道萨仁对阿里伯长子有意。这样看来就更加奇怪,正妻为何要送“小三”钱财。 “是正妻给的。她让你多多购置衣物,在这城郊可别苦了自己。你可要快点购置衣物,下月初二是大人生辰,到时萨仁姑娘可一定要到场祝寿。即便没有找到琪花瑶草也没有关系,只要萨仁姑娘到场,大人一定高兴。” “真的?”萨仁兴奋地快要跳起。不仅阿里伯长子认可了自己,哈斯送自己钱财,说明她也认可了我。连正妻也认可了,多是阿里伯长子的功劳。 缘,妙不可言。世上最幸运的事情,莫过于自己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自己。 萨仁掩盖不了笑容。她与下人分手,火速回城找了裁缝定制衣裳。她几乎花了自己所有的钱,就为了那么一件华服。就算自掏腰包贴钱,她也在所不惜。 萨仁找了些自己觉得好看的花卉,觅了些种子。她实在太重视阿里伯长子了,生怕自己找的花卉入不了他的法眼,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的花卉种子都送给他。 到了生辰那日,萨仁一大清早便打扮漂亮,早早去了府邸。府邸门户紧闭,下人们看见萨仁都假装没看见,竟没有一个给萨仁开门的。 萨仁以为阿里伯长子要给自己什么惊喜,比如给自己名份之类的。她等了又等,府邸大门终究还是开了。 零星几个人进入府中,为阿里伯长子祝寿。萨仁混入其中。阿里伯长子不想在大庭广众下闹不愉快。只好放萨仁入府。 阿里伯长子看见萨仁很是头疼。要说这是家宴,萨仁怎会知道,还不请自来,扫人兴致。 李雪萌躲在墙后,看见阿里伯长子一脸惆怅,笑得别提多高兴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将计就计 萨仁进了府邸,依旧没人睬她。别的人入府都有下人引路,唯独萨仁形单影只。不过萨仁这简单的傻妹子竟也十分高兴,她觉得阿里伯长子是因为与自己亲近,所以才不“兴师动众”让人服侍。 萨仁高高兴兴在席上落座。要是不知情的与她搭讪,或是问起她和阿里伯长子的关系,她都会意味深长地嫣然一笑,引起询问者许多猜想。 萨仁吃着还算精美的小食,幻想自己已经成为阿里伯长子人生中无法替代的“亲人”。她美滋滋的,觉得美好人生不过如此。 阿里伯长子盯着厚脸皮的萨仁,觉得此女很是奇葩。自己明明这么不待见她,她还厚颜无耻地跟着自己,真是个怪人。阿里伯长子恨不得用眼神在她身上钻出洞来,让她就地着火,燃烧,从此再不能出现在自己眼前。 “看什么呢?”哈斯拍了拍目不转睛的阿里伯长子。她诡异一笑,笑容中没有半分生气、吃醋。阿里伯长子甚至觉得她挺高兴的。真是见了鬼的。 “没什么。”他冷冷回答。 “有什么也没关系。” “没有。”他不想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纠缠。这辈子他喜欢谁,也不会喜欢萨仁。即便自己没有毒死阿裘,又有谁会喜欢上一个和自己妹妹长一样的女人。这算什么?春宵一刻的时候,还会以为自己乱伦吧。更不要说自己杀了阿裘。萨仁在阿里伯长子眼里,和女鬼无异。反正没人会喜欢女鬼。 阿里伯长子转身要走,离萨仁有多远躲多远。哈斯一直跟在他身后,一会儿看着丈夫,一会儿看着萨仁。 阿里伯长子转过头,正好看见这一幕。他摸不清哈斯在想什么。但他感觉哈斯有些希望自己出轨。这种感觉糟透了。虽然和哈斯结婚多年,哈斯也没有给阿里伯长子生下一男半女,但阿里伯长子还是很喜欢哈斯的。即便她一辈子不能为自己生儿育女,他也不在乎。阿里伯长子已经觉得自己仁至义尽,可哈斯这种反应算是什么意思。 他越想越生气,又不敢直面询问哈斯,怕得到自己抗拒的答案。在一起多年,哈斯从未给阿里伯长子带来安全感。他觉得哈斯就像空中的云彩,只能远远欣赏,却怎么也抓不住。他觉得哈斯心里,从来就没有自己。 阿里伯长子不顾自己主人身份,撇下一众亲友,独自去后院闲逛。 萨仁方才凝视着阿里伯长子和哈斯,转而又看见阿里伯长子走了。她的脑子和之前一样短路,以为阿里伯长子在给予她信号,让她跟自己一起去后院。 阿里伯长子走到后院,发现萨仁跟着自己,表情比吃了屎还难看。他没好气地走到一脸期待的萨仁面前。“你这个女人。你怎么来的宴会?” “啊?”萨仁一时呆滞,这阿里伯长子是怎么回事?不是他拐弯抹角,强烈要求自己来的吗? “我在和你说话。这是家宴,你怎么知道今天我做寿?不请自来,你真有意思。”他把“不要脸”三个字咽下了。 “这里就我们两个,没外人。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不要不好意思。” 阿里伯长子眯起眼睛。他不好意思什么?莫名其妙。 算了。阿里伯长子觉得萨仁的脑子有问题,说不通不如不说了,想想就心烦。 阿里伯长子打算溜了。 萨仁的傻瓜脑子突然以某种奇怪的形式“开窍”了。一定是哈斯的奸计。萨仁断定。阿里伯长子根本没有邀请自己参加寿宴,都是哈斯的自作主张。哈斯做这些,还给自己钱,就是为了让自己不请自来,惹阿里伯长子厌恶。 凭什么?萨仁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她的肚肠是直的。心里想什么,她就一定要说出来。萨仁把自己心中所想全盘托出。等着阿里伯长子给自己一个解释。 阿里伯长子一听,整个人都气炸了。他瞪圆了眼睛,看着萨仁。萨仁不寒而栗。 “我是被冤枉的。”萨仁说。 阿里伯长子鼻子里冒着粗气。他是对哈斯生气,但不是为了哈斯欺骗萨仁。 他没有半分犹豫,撇下萨仁愤愤然走了。 他去厅堂抓住正在应酬的哈斯。举止没有半点温柔,也没有顾及宾们的眼光,蛮狠地将哈斯拉走。 哈斯的手臂被拉痛了,但她什么都没说。哈斯在丈夫面前一贯没有太多主意,她平平淡淡,宛如一碗清水。 “萨仁怎么回事?”阿里伯长子问。 哈斯睁着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丈夫,并没有责怪丈夫凶狠的语气。 “为什么让萨仁来寿宴?”阿里伯长子又问。 “我怎么知道。你觉得是我让她来的?”哈斯反问。 阿里伯长子觉得哈斯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必须举出有力证据,才能让哈斯心服口服。 阿里伯长子一挥手,一个下人走了上来。他带来哈斯的首饰匣,里面放着哈斯的嫁妆和零花钱。可现在匣子里一贯钱都没了。 阿里伯长子让哈斯给出解释。自己不久前才把这三月的零花钱给了哈斯,怎么转眼间,钱就不见了。 “解释一下。”阿里伯长子说。 哈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钱丢了。这三月的零花钱她可是分文未用,还想着过几日办大事时拿出,这怎么就没了? “府里遭贼了?”哈斯问。 “我看是贼喊捉贼。帮你回忆一下,你把钱给了萨仁,让她买衣服,参加寿宴对吧?” 哈斯自己钱都不够用,怎么可能拨出钱款给并不熟悉的萨仁呢。更何况丈夫已经和自己澄清,萨仁并不是阿裘。 “我没有。”哈斯果断否决。 “那你说明一下,钱都花去了哪里?”阿里伯长子摸摸哈斯的衣物。她的衣服还是几年前做的,也没有购置新的首饰,真不知她把钱都花去了哪里。 哈斯想为自己“伸冤”。可她欲言又止,自己的秘密怕是不能和丈夫说的。“我是把钱给了萨仁。”哈斯将计就计。 第一百二十四章 求出轨 阿里伯长子以为哈斯会辩解,他怎么也没想到哈斯承认得如此爽快。这是什么意思?和自己示威吗?她真是半点也不怕自己生气。阿里伯长子不知该拿哈斯如何是好。她越是无所顾忌,阿里伯长子就越是在气势上矮了一截。 “你把钱给她做什么?”阿里伯长子觉得自己完败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语气,反正对哈斯,他就是很难凶神恶煞。 “参加寿宴。” 这不是废话。阿里伯长子想知道的是企图。“为什么让她来寿宴?” “让你高兴。” 呵呵,萨仁来寿宴,他会高兴?除非他脑袋被门挤了。 “那你不高兴?” 就是啊。可阿里伯长子见萨仁的神情完全没有抱歉的意思,憋得下句话说什么都想不出了。 “你们男人真是奇怪。”哈斯本就心烦,一想到自己的钱丢了,她更加生气。自己一早答应了其木格,现在钱没了,都不知道怎么收场。要是其木格知道自己出尔反尔,一定会气死的。 真的是…哈斯想想头都大了。她边走边踱步,边踱步边远离了丈夫。 阿里伯长子看着哈斯。她这是准备遁逃啊。 他准备叫住哈斯,可哈斯远远看见一个女人,便飞奔了过去,根本没有理睬想要叫住自己的丈夫。 阿里伯长子看见那个女人,瞬间头大。她和萨仁一样,在阿里伯长子眼中都是女鬼。不同的是,他认识其木格这个女鬼的时间长,而萨仁是个刚认识的女鬼。 阿里伯长子提醒过哈斯很多次,其木格不是善类,可是哈斯不听。他不让两人见面,两人就偷偷见面。阿里伯长子觉得哈斯是个傻子,竟然不听自己的,非要和个隐患在一起。可他能怎么样,在哈斯面前,他什么都做不了。 李雪萌看见哈斯表情的显著变化。看着丈夫时,她的神情是抵触的,但是看见其木格时,她的笑容是那么灿烂。 阿里伯长子不会被扣绿帽子了吧。李雪萌觉得好笑,她一下心情大好,她就是见不得坏男人生气。 可是这个叫做其木格的女人。李雪萌转身看向其木格。她是那种长得英气的女人。怎么说呢?就是一种性冷淡风。李雪萌觉得其木格长得有些像男人,但她的打扮却很女人,像个俗不可耐的女人,恨不得把世上好看的饰品都往自己身上穿戴。 其木格长得并不丑,但却李雪萌很是讨厌。她长得越“恶心”,李雪萌就越好奇。她想知道这么丑的女人,到底有副怎样的嗓子。 李雪萌向前两步,躲在听得见哈斯和其木格谈话的地方。 其木格的声音不细,有些像男扮女装,但是她的腔调特别女性化,比李雪萌女人多了,听得李雪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两人聊了好些家常。哈斯说话躲躲闪闪,就害怕其木格说起钱的事。两人尽聊了些无聊的事情,听得李雪萌犯困,没兴致地走出府邸。 同样毫无兴致的还有萨仁。她回了家,并没有想通府里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害自己?是哈斯吗?没想到她如此妒意深重。 萨仁一连发呆两日。阿里伯长子派人来说,萨仁不用采集鲜花种子了,大人根本不想见她。 萨仁目瞪口呆,生活都仿佛失去意义。她看着地上缓慢爬行的蚂蚁。要是平时,她可能被这小小昆虫吓得从地板上跳起来。可现在她心如止水,连老虎都不怕了,更何况这小破蚂蚁。 敲门声惊扰了萨仁。萨仁垂头丧气地开门,看见门口站着的哈斯。她一下清醒了,奇怪地看着哈斯。 哈斯来找自己做什么?又想害自己?让阿里伯长子厌恶自己? 萨仁看着哈斯,像小猫咪遇见大老虎,大气不敢出。她的生杀大权仿佛都掌握在哈斯手里。 “你是不是喜欢大人?”哈斯也是个直来直去的,她没有拐弯抹角。 “喜欢。”萨仁说完有些后怕,“喜欢又怎样?”她半是疑问,半是示威壮胆。 “那就好。”哈斯说着长舒口气,“你别慌。我实话和你说吧,其实我调查了你。你虽出身平凡,没有显赫背景,但也是个实在人。你我皆是率直之人,说话简单、不绕弯子。日后也应该处得不错。比起找个狐媚子放在大人身边,魅惑大人,我倒是更愿意和妹妹多多相处。” “什么意思?”大人好似听懂了,可又好似没有听懂。哈斯这是认可我了?不会有事阴谋吧。 “你别有什么不安与顾虑,我向来不做设计坑害之事。日后你我在同一屋檐下,但愿和谐共处,为大人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你说真的?”萨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还有假?”哈斯说着从兜里拿出一包钱,递给萨仁。 又是这招。萨仁心想。她不敢收。萨仁不收,哈斯就强送。 萨仁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她看出阿里伯长子不喜欢自己。他不喜欢,难道他会因为哈斯的三言两语纳自己吗?她想想也不可能。 “大人怎么讲?”萨仁问。 “他听我的。” 哈斯说得如此确定,倒然哈斯吃醋不已。怎么大人就发现不了自己的好,对自己言听计从。 “你要是还不放心,我就帮你和大人准备木已成舟的办法。好妹妹,你可别拒了姐姐。”哈斯说着,把钱放在萨仁桌上,一把抓住萨仁的手,一个劲儿地套着近乎。 “那,那…”萨仁一咬牙,决定再试一次。如果还是不行,不行就算了,“好吧,那你可要为我谋划谋划。” “包在我身上。”哈斯一拍胸脯,笑了。她是发自佩服的高兴,萨仁能感觉到,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哈斯满意而归。她和萨仁道别,走出屋子。 门外,浩浩荡荡一队人马正等着萨仁。这人马不是来自阿里伯长子府邸的,而是其木格的。 哈斯“爬”上轿子。 “怎么样了?”其木格问。 第一百二十五章 浪漫是不可能的 “还算顺利。”哈斯说。 “那就好。”其木格像是放心了,“姐姐真是大度,宰相肚里能撑船。要是别的女人,该不会像姐姐这般主动替丈夫寻觅妾室。” 哈斯摆摆手。她替丈夫寻觅妾室可不全是为了丈夫,也是为了她自己。这些年,哈斯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生不出孩子。虽然大人不说,但这世道谁人不喜欢孩子。大人如此,多是怕得罪自己母家。如今公公轰然离世,想必丈夫必是内心痛苦。在这种时候,自己就该为丈夫排忧解难才是。 “就怕他苦闷。”哈斯说。她丈夫该是苦闷的,不然他为什么一天到晚粘着自己,像一只春日里的泰迪犬。 “若是以后这个女人真的诞下子嗣,姐姐会担心自己失宠吗?”其木格问。 哈斯看着轿外来来去去的人群,道路两旁不断更替的店家。自己和大人结婚几年了?她有些想不起来。她记得那时这条街还不长这样,两边的商铺种类却比现在丰富。反正就是很多年了。哈斯想。要说厌,大人也该早厌了。她叹了口气。大人没厌,她可是对这牢笼般的生活厌了。这么多年,自己就像被用裤腰带绑在大人身上了一样。日子日复一复,年复一年,毫无生气,倒不如一个人逍遥自在。早知道,就应该在新婚之前逃之夭夭,就此远离尘嚣,远离这该死的大都。 “还是草原好。”哈斯感叹。 “是吗?”其木格不以为然,眼神中甚至有些不屑。草原好吗?其木格觉得一点也不好。就算早上才刚梳洗干净,稍微在野外站站,自己的头发也会被风吹得打结。还是大都好,到处都是店铺,到处都是玩乐的地方。当然了,想要在大都过得好,就需要钱。她扭头看着哈斯。哈斯就是自己的钱袋子。只是不知道这只钱袋子还能用多久了。 “我们找个时间回家吧。”哈斯说,“就算随便逛逛也好,总好过在这里。” 其木格尴尬笑笑。天知道哈斯说的是回家玩玩,还是一去不返。“日后会有时间的。你现在不还有很多事情做吗?“ 哈斯想想也是。公公刚死,家族没落,自己怎么能这么一走了之。看来一切还要从长计议。而且其木格和自己不一样,她也不是想离开大都就离得开的。 “这个月,我怕是给不了钱了。”哈斯抱歉地说。一方面钱被偷了;另一方面,为了帮丈夫纳妾,自己把嫁妆典当给了萨仁。这下自己可是一穷二白,只能“苦”了其木格。 “不碍事。”其木格还能说什么。 “真的?” 其木格这下没有回答。哈斯觉得自己“害”了其木格。“下个月还会有的。”她连忙说。 但愿吧。其木格心想。她们可是有约定的。 阿里伯长子在屋里东翻西找,从隐蔽的小角落里翻出一只匣子。匣子里放着他的存款,然而如今,他的存款不多了。他本准备用匣子里的钱应付不时之需,可现在,这钱该用还是要用的。 哈斯破天荒地约了自己晚上在家里一间僻静屋子相见。阿里伯长子有种莫名的欣喜,就和老夫老妻情人节在外补“度蜜月”差不多。哈斯主动约会能有什么目的?阿里伯长子用脚趾也能想出来。不过是把钱都送走了,没了零花钱呗。女人啊女人,要哄好女人,除了甜言蜜语就是花钱买礼。 虽然明知哈斯用意,但阿里伯长子还是挺高兴的,只要哈斯愿意和自己亲近就好,他才不管哈斯有什么目的。 阿里伯长子像求亲似的好好打扮一番,一早在家里等候。他没有急着去那屋子,万一哈斯要弄些浪漫的小花招怎么办?被自己提前发现,岂不是扫了兴致。 他走出府邸,沿着周边的巷子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约定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才缓缓回了家。 家里较先前没有什么不同。他有些失落,但想着惊喜可能在屋里,就又有了些小期许。他站在屋外向屋里看去。哈斯在屋里发呆。一切看上去都很平常。 没有惊喜就算了。阿里伯长子负气地想着。没有惊喜,那给不给钱就全看哈斯表现了。她要是不对自己好言好语,主动殷勤,那他就不给哈斯钱,让她这个月没有半点多余的餐食和娱乐。 阿里伯长子想着推开门。哈斯在想心事,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桌上放着好酒、好菜,哈斯只是让丈夫坐下共饮,其余什么都没多说。 阿里伯长子看了看杯中的葡萄酒。他心里隐隐泛起一个想法。这酒里不会下了药吧。怎么想着有些小激动呢? 哈斯的行动更证实了他的想法。哈斯只是一个劲儿地劝他喝酒,自己却不喝,不光如此,她连菜都不想让丈夫吃,一心想让阿里伯长子醉倒在酒里。 这也算是小情趣吧。阿里伯长子想。反正不管怎样都好,只要哈斯心里有自己就好。 他很爽快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火速干掉下一杯。就这样喝得迷迷糊糊,下一秒就将醉去。 果不其然,喝完酒的阿里伯长子感觉浑身燥热,一个小火苗从下半身窜起,烧得人心脏怦怦乱跳。阿里伯长子觉得自己怕不是有抗体,怎么身体热了,脑子还这么清醒。我不管。他想。就算脑子清醒,他也要假装自己不清醒,然后来个将计就计,完成哈斯的愿望,送她一个完美的夜晚。 阿里伯长子朝哈斯扑了过去,谁知哈斯一扭身竟躲了过去,害得阿里伯长子差点摔在椅子上。 诶哟,这么会玩了吗?他心里乐呵,又往哈斯身上扑。这次他有了经验,目标准确,不管哈斯怎么躲避也躲不过。 哈斯被抓住了,惊吓地僵在原地,喊着让丈夫放开自己。 还有这种操作?半推半就?阿里伯长子自是不放。 哈斯对着丈夫身后挤眉弄眼。阿里伯长子正想回头看去,却被身后人抓住了肩膀。 第一百二十六章 强行纳妾 怎么还有人?阿里伯长子吓得欲望都消散了。他回过头去,看见萨仁站在身后。他还当自己眼睛瞎了,脑子坏了,怎么产生幻觉,想的还是阴魂不散的萨仁? 阿里伯长子抓着哈斯,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谁知思维清奇的萨仁竟然挠了他痒痒,害他一下放开了哈斯。 哈斯乘机溜走,朝着大门的方向奔去,准备夺门而出。 房门打开,凉风吹入。阿里伯长子发现自己对春药具有抗体。怎么喝了这么多酒,明明已经热血沸腾,这一吹凉风自己就清醒了。 他清醒了,哈斯就逃不走了。他追上去抓住哈斯。“说清楚。”阿里伯长子恶狠狠地说。 “帮你纳妾,生子。”哈斯毫不避讳。 阿里伯长子一听头都大了。谁要她帮自己纳妾。她觉得这样做显得自己很大度,很贤惠吗?再说纳谁不好,非要帮自己纳个女鬼。 你不是要给我纳妾吗?这个该死的女鬼不是觉得自己有机会被纳吗?那我就让你们的的愿望实实在在地破灭。 “回来。”阿里伯长子喊着,他抓住哈斯。哈斯被一把拽了回来。阿里伯长子不敢粗暴地对待哈斯,只好温柔地把她拉到床边。 他示威似的看着萨仁。不是要我纳你吗?就让你看看我们夫妻如何伉俪情深,让你知道被我纳后将如何不得宠爱。我气死你。 哈斯看着眼前即将开始的立体“春宫”,不知道要把视线移去哪里。她无所适从,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阿里伯长子的眼神中满是挑衅。萨仁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她想要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可她走到门边,就被阿里伯长子叫住了。 他要萨仁在场,他要萨仁看着,然后彻底死心。 萨仁像做错事的小学生,看着自己的脚背。 前方久久没有传来声响,没有娇喘、没有呻吟。萨仁好奇地抬起头,看着哈斯送了阿里伯长子一记响亮的耳光。 阿里伯长子气喘吁吁地看着哈斯和萨仁,一半是累的,一半是气的。 哈斯打完人,立马后悔了。今天的事左右是自己做的不对。她不应该瞒着丈夫,“逼迫”萨仁和丈夫发生关系。现在事情搞僵了,自己还打了丈夫,更是大大的不应该。 “我…”哈斯看着丈夫,半天说不出话。 阿里伯长子也没有说话,他在等哈斯给自己一个解释。 “我都是为了你好。”哈斯说,“这么多年,我们也没能有个孩子。” 又是这个理由。阿里伯长子感到无奈。他说了无数遍,没有孩子没关系,可哈斯就是不听。从前没有没落的时候,自己家里就没有勋爵可以继承,更不要说现在了。 借口,都是借口,要是哈斯真的信任自己,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结这个问题。 “你怕我怪你生不出,休了你?”阿里伯长子问。 哈斯语塞,她知道这不可能。 “那你为什么?”阿里伯长子问,他撇嘴冷笑,“是不想每天和我在一起,想找个女人分散我的注意力?” 阿里伯长子有些说对了,哈斯感到心虚,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很爱自己的丈夫。 就知道。阿里伯长子看着哈斯的神情,猜出个大概。他并没有那么木讷,他知道哈斯对自己的感情没有那么深沉,可他觉得时间久了,哈斯会对自己有感情的。 他没想到,这么多年的痴情不过是一厢情愿,哈斯根本不在乎自己,甚至想要逃离自己。 “你想找个人照顾我,然后一走了之?”阿里伯长子问。 哈斯的心事被戳穿了。她确实想一走了之。 “和你的好朋友其木格一起?” 阿里伯长子真是料事如神,哈斯就是这么想的。她想回草原,这样一切就能回到原点,一切就能重新开始。男人、情爱都可以重新开始。她想要的是和童年一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和父母在一起,和其木格和那个时候的阿里伯长子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地生活,害怕哪天稍有不慎,就会害了丈夫,害了朋友,害了父母。 阿里伯长子绝望了。哈斯要的生活里根本没有自己,但却有那个自己最讨厌的女人,那个比萨仁还讨厌的女人。 “我答应你。”阿里伯长子说。 “啊?”哈斯没有反应过来。 “我答应纳了她。”他连萨仁的名字都不想提。 哈斯反应了半天,才迟疑着点了头。这么多年,她就盼着丈夫纳妾,还自己轻松,可如今她轻松了,心里却不是滋味。 “嗯,好,好。”哈斯没落地说。她觉得这间屋子里自己成了多余。于是她默默走到门边,“我走了。” 哈斯走了,阿里伯长子没有阻止。 他等哈斯走了,凶狠地瞪了一眼萨仁。“你满意了?” 萨仁不知如何回答,竟傻傻地“嗯”了一声,让阿里伯长子更为生气。“滚。”他大喝一声,萨仁惊慌地跑了。 她边跑边哭。成功了,阿里伯长子愿意娶自己了,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嫁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真的可以幸福吗? 阿里伯长子没有去找哈斯,他一个人去了酒馆,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唯有如此,才可消除心中苦闷。 阿里伯长子喝醉了。他想起无边无际的草原,想起哈斯,那个像跟屁虫一般跟在其木格身后的哈斯。草原的快乐回忆在想起其木格的一瞬间消失了。 这个讨厌的女人。阿里伯长子无奈。真不知道她给哈斯灌了什么迷魂药,竟然让哈斯对她言听计从。这次的计划多半也是其木格想出来的吧。阿里伯长子心想。有一种人,就是自己不幸福,也见不得别人幸福。其木格自己嫁得不幸,就不想哈斯过得幸福。如今自己家道中落,其木格该是偷着乐了吧,竟还想让自己和哈斯分崩离析。真是其心可诛。 当年自己真不应该玩那无聊的游戏。要不是那样,哈斯该不会那么讨厌自己。 第一百二十七章 莲心阁 他记得草原上飞奔的骏马,随风摇曳的青草,驾马飞驰的姑娘。草原上商队策马扬鞭,飞驰而过,有少年丢脸坠马,有女孩侧目轻笑。一切都是那么单纯、纯真。草原上万物皆有,唯独没有功名、利禄、尔虞我诈。故事的开始是从那个“换妹妹”的无聊游戏开始的。阿里伯长子保全了脸面,却让误会因此生成。然后一个错误连着一个错误,直到深陷其中,变得无法收场,不得不说出实情。 少年为了爱情娶走草原上的那个姑娘,草原上的姑娘因为欺骗厌恶上坠马的那个少年。 一口烈酒下肚,阿里伯长子的思绪又乱了。想来也对,要不是思绪混乱,他是万万不会进入春月楼这种风花雪月之地的。 周围的人群一阵骚动。阿里伯长子看着众人去向。春月楼不愧为大都第一妓院,为了招揽人花样百出。 阿里伯长子在感情方面向来谨言慎行,特别是和哈斯结婚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去过秦楼楚馆,在风流快活的贵公子们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看着身边的人群,突然对春月楼的“把戏”充满兴趣。春月楼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长居大都妓院之首,真是让人满心好奇。 李雪萌等了多日,都没有等到预料中的“闹剧”。她还以为阿里伯长子府中会大闹一场,阿里伯长子和他亲爱的美娇娘会恩断义绝,没想到美娇娘竟如此不在乎丈夫,还上演了场《怜香伴》,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叫什么事? 阿里伯长子把消息封锁得很好,坊间传闻阿里伯长子在和平中纳妾,且妻妾二人和平共处,实为人妻典范。世上真有这种事情?李雪萌是不信的,但她有什么办法?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她根本没有办法打入阿里伯长子府中。 罢了,罢了。李雪梦心想。她好了伤疤忘了疼。除了腿上,她表面上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也行动自如、无病无伤了。就此放了阿里伯长子算了,谁让我李雪萌为人大度。 她开始专注于自己的“琅玡阁”。方宥对“琅玡阁”这个名字嗤之以鼻。他吐槽李雪萌没事叫什么“琅玡”,弄得和起义军一样,把他前男友顾远的活都抢了。不如叫个“青州兵”,讨个口彩,说不定将来当个“女曹操”。方宥的话招致了李雪萌的猛烈反击,她“打”了方宥,以示抗议。 “我还是觉得‘琅玡’这个名字不好。我觉得你这个人吧,就是社会的不稳定份子,早晚是要被关进监狱,判个终身监禁的。你就该和我一样,学得聪明点,做事情给自己留有余地。你要开点子公司挣钱,就要想到日后得罪达官显贵如何收场。要我说,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做坏事就要做到底。你这样,来个嫁祸于人。我们不叫‘狼牙阁’,叫‘莲心阁’,要是出事了,你就说你是莲花教的分支,到时候也能全身而退。” 李雪萌本来就觉得自己不是好人,要是听了方宥,自己岂不是坐实歹人了? “在你心里我真的很坏吗?”李雪萌问。 方宥想到了抢自己棒棒糖的5岁的李雪萌,欺负同学栽赃给自己的7岁的李雪萌,逃学拿自己当垫背的12岁的李雪萌,还是自作主张替自己表白的17岁的李雪萌。“是。”方宥很坚定地点点头。 李雪萌也跟着点点头。“我也觉得。”她指指方宥,“毕竟我们是一类人。” 方宥笑了。来这大元许多日子,也认识了不少人,可比来比去,还是和李雪萌聊天最有意思,轻松自在。 “白莲教就白莲教。”两人达成共识。 李雪萌想着反正有方宥了,就目前这起步阶段,还是先不急着招人,等日后形成规模再慢慢招人也不迟。反正就算失败,也不是她李雪萌失败,而是白莲教失败。 于是李雪萌在现有规模和影响力都十分微小的情况下,开始了宏图大业。她秉持坚定不移的信念,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通过不懈努力,终于接到了例如“找宠物猫”、“租轿子”、“临时雇佣仆人”等多个既不赚钱也丝毫没有乐趣的工作。李雪萌开张一月有余,挣的钱还没有房租贵,给方宥开工资更是毫无可能。 李雪萌感到挫折。怪不得她读的是戏曲,而不是市场营销。她要是学市场营销,毕业设计就更加通不过了。 方宥对李雪萌的能力表示强烈质疑,并觉得李雪萌之前在大元的种种光荣事迹都是王婆卖瓜。“你还是和当年一样,说假话不打草稿,你说你那么能耐,我们现在怎么这么惨。要我说,就算那些光荣事迹都是你做的,那也是因为你有个厉害的男朋友,不然你算什么,nthing。” 对于方宥的责难,李雪萌除了竖中指外,无fuk可说。 那是我没使用大招。李雪萌心想。她指指自己的脸。“你觉得我好看吗?” “不好看。”方宥回答果断。 “瞎。”怎么看,我李雪萌在元朝都算个美女吧。既然是美女,就要用美女的方式解决问题。 李雪萌把视线看向里屋,然后邪邪一笑。 我李雪萌是无名小卒,可珠帘秀不是啊。李雪萌觉得自己真是聪明,如此会合理利用资源。 “你看着,我马上就要回本了。”李雪梦信誓旦旦地说。 阿里伯长子看见台上出现的妙龄女子。这是个汉人,长相清秀可人,婀娜多姿,笑容甜美,确实是个少见的美人。可是阿里伯长子不喜欢。他还是喜欢蒙古女子,粗放豪爽,让人感觉十分轻松自然。他不是很懂为什么这么多男人为这个娇媚的女子倾心。他又听说春月楼里有个神奇的“冬燕”姑娘。许多为了和她见上一面,都早早开始排队预约。 他突然对“冬燕”冉起好奇之心,向着排队预约的队伍走去。可是走到队伍前,他又放弃了,转而看向另一边。 这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二十八章 突现男妓 阿里伯长子以为自己去错了地方。他可没听说春月楼里男妓。可是自己面前坐在桌子后“接”的,实实在在是个男人。 阿里伯长子揉揉眼睛,确定面前是个男人无疑。然后他左看右看,男妓面前并没有人在排队。 男妓面前放了块牌子,上面写着业务范围。男妓的业务范围十分广泛,却不包括风月之事,所以没人对这男妓有兴趣。更何况这男妓的装扮就像个算命瞎子,让人毫无欲望。 辣眼睛,辣眼睛啊。阿里伯长子想。还不如假装自己没看见,快快离开。 “你…”男妓叫住阿里伯长子,“走什么?来都来了,你走什么啊你。拐弯,上楼,右转第三间。快点,说你呢?”男妓拿了把扇子,对阿里伯长子一通使唤。 这还有强买强卖的,凭什么? 阿里伯长子对着男妓瞪了一眼。这一瞪,男妓竟被吓了一跳,阿里伯长子也吓了一跳。难道我长得那么恐怖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现在的自己和昨天的自己并没有区别。 “你、你、你,别去了,你给我待着。”男妓立马反悔。 阿里伯长子更不懂了,真是诡异,一会让我去,一会又不让我去。你不让我去,我偏要看看。 阿里伯长子偏要上楼,“男妓”方宥意图阻拦,却没有拦住一心上楼的阿里伯长子。 他上了二楼,路过“冬燕”姑娘的房间,顺便忘了男妓指的路。人急急忙忙从冬燕姑娘房中走出。 郝祯找了冬燕姑娘数日,终于从冬燕嘴里听说,阿合马准备反打阿里伯长子妻妾。近日阿合马大人着重提拔另一心腹,让郝祯惶惶不安,生怕哪日失去荣宠,如同弃子一般。 他必须做出些什么,告诉阿合马自己还有用,还可以被重用。郝祯想到的第一步,便是帮阿合马宠妾报了血海深仇。他觉得这样,自己一定能成功讨好大人。 郝祯听冬燕说,阿合马就在旁边屋内。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但郝祯的双腿已经不听自己使唤,情不自禁地朝房间的方向走去。他站在门外,不知道该不该敲门。大人来春月楼有什么目的?郝祯不用细想也能猜出个大概。不是看上了里面姑娘,就是和别的大臣们觥筹交错。 阿里伯长子看见郝祯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他当然知道郝祯是阿合马的人,说不定阿合马就在屋内。 阿里伯长子跟了上去,万一阿合马和郝祯有不可告人的阴谋,他就有了要挟阿合马的把柄。 郝祯站在门口侧耳倾听,门里很安静,安静得郝祯都开始怀疑阿合马在不在里面。郝祯听了半天,觉得冬燕一定是搞错了。他推门而入。 屋里有张挂着纱幔的床。床上若隐若现着两个人的身影。一男一女正做着“众人皆知”的事情。只是两人幅度不大,都很安静,像在中场休息。 郝祯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要死定的节奏。 他往后退了一步。蹑手蹑脚的动作没有逃脱阿合马的眼睛。 “走。”阿合马说到。 郝祯吓得一抖,自己竟然看了老大春宫,真是想想都令人恐惧。郝祯不敢多说一句,默默退了出去。 阿里伯长子看见郝祯走了。郝祯走得匆忙、慌张,甚至没注意到阿里伯长子站在身后。 阿里伯长子等郝祯走了,悄悄走到门后。阿合马果然在屋里,和他寻欢作乐的不是别人,而是李雪萌,阿里伯长子最讨厌的人之一。 “你就这么放心他?”李雪萌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阿合马没回答。 李雪萌在和阿合马发嗲。“还算你有良心。你真准备绑了哈斯?”她问。 “谁让他绑了你。” “这绑人可以,但你不能学那歹人,可不要伤了哈斯。” “依你。”阿合马回答。 阿里伯长子听到重大信息,他继续站在门口窃听,希望可以听到更多消息。可是他的行径很快就被屋里人发现了。阿合马大喝一声,立即让阿里伯长子吓得魂飞魄散,一下当了缩头乌龟,躲了起来。 李雪萌果真是恶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非要把坏人做到底。 李雪萌想要抓走哈斯,他就偏要护住哈斯。哈斯是他的女人,哪能说被抓就被抓。 阿里伯长子边想边往家去,甚至有种让全府劳力都围着哈斯,时时刻刻保护哈斯的冲动。这样还不够。他还要找人时刻盯着郝祯,一旦发现郝祯府里有动静,立马行动,从源头上阻止郝祯的歹计。 阿里伯长子越想越激动,几乎是跑回府邸的。他冲进卧房,却没有看见哈斯。问了左右下人才知道,哈斯一早就走了。她没说自己去哪儿,阿里伯长子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站在府邸门口,当起了看门人,还是心情急躁的那种。就像等待当兵丈夫回家的妻子,就怕有个万一,丈夫战死沙场。 阿里伯长子等到晚上,等得困乏,他坐在门边,睡在寒冷的夜里。阿里伯长子醒来时,哈斯依旧没有回家,他绝望了,站起身,准备召集全府人马寻人,特别是郝祯府邸。 他正要行动,却听见远处有马车的声响。哈斯从其木格的马车上下来。 阿里伯长子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狂跳。他那么担心哈斯,哈斯竟然又何那个讨厌的女人跑了。真是令人气愤。 根本就是傻子,谁要喜欢一个傻子。自己对哈斯那么好,她却一心只想着其木格。 阿里伯长子觉得他比哈斯更傻,他为哈斯担心成这样,哈斯却在外面逍遥快活,真是白担心了。 还不如让她被抓走。郝祯不是要抓她吗?郝祯不是说抓了也不会伤害吗?那就让她被抓,让她长长记性。 而且…阿里伯长子心想。郝祯是阿合马的人,要是忽必烈知道阿合马派人绑走了自己老婆,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还自己一个公道,惩戒阿合马? 阿里伯长子看着哈斯,内心没有定夺。 第一百二十九章 计中计 自己的计划屡屡被阿合马破坏,如今自家在朝野中的势力日益衰败、岌岌可危,如此下去必会无力回天。 必要想办法挽回。阿里伯长子告诉自己。他定要想个办法让忽必烈对阿合马生疑。 而眼下,正有这样一个好机会。 这次忽必烈知道阿合马绑了哈斯,一定会重审之前种种。如果让忽必烈误以为阿合马倾慕哈斯,因此与阿里伯家结仇,诬陷家父,或许阿里伯家还有回天之力。 阿里伯长子转身走进偏屋,故意不见哈斯。他愁容满面。到底做还是不做。做了,万一郝祯反悔,伤了哈斯;不做,阿里伯家的未来将何去何从。阿里伯长子摸了摸额头,又揉了揉头发。依旧拿不定主意。 他站起身,透过窗户偷偷看向卧房,看向那个他最爱的女人。 哈斯回屋,她发现丈夫不在并没什么反应。哈斯没有像阿里伯长子那样惊慌失措,四处寻找。她只是坐在屋内,一言不发。阿里伯长子大为失望。自己不见,哈斯竟没有半分担忧。他的心沉到谷底。哈斯哪怕有半点在乎自己,也不至于如此冷漠。 呵,女人。你如此待我,我便也没有必要处处为你着想。这些年你让我白费许多感情,如今也到了该还的时候。 阿里伯长子让下人声势浩大地购买祭品,恨不得让全大都知道哈斯要去祭祖了。虽说买祭品弄得人尽皆知,但前去祭祀的队伍却只有哈斯和两个婢女。 阿里伯长子的戏做得很假,连哈斯都开始怀疑自己的丈夫另有目的。她看着身边婢女,她们是丈夫今早派来的,而平日里哈斯的贴身婢女,竟齐刷刷地告了假。 阿里伯长子目送哈斯乘轿离开,他心里感慨万千,这下自己真成了坏人。 他待在门口等了没一会儿。婢女没多久便慌慌张张跑来,报告阿里伯长子,哈斯丢了。 哈斯丢了,哈斯果真丢了。 阿里伯长子不顾旁人诧异,站在门口,笑出了声。 自己真是神机妙算,想什么成什么。这样下去,自己很快就能重振阿里伯家了。过去的光辉还会回来,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阿里伯长子笑出眼泪。他的心里乱极了。可是他要笑着,因为这是他想的计谋。 “快去,快派人去郝祯府邸。”阿里伯长子喊道。就要成功了。“快啊。“阿里伯长子对着木讷的下人怒吼。 “大人。”下人还想说些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难道是质疑我的决策吗?连你们也觉得我的决策是错误的吗?我不会错,我不会错的。 阿里伯长子不想听下人说话,尽管下人是那么慌张。“萨、萨仁姑娘—” 哈斯都生死未卜,还管她什么萨仁。 阿里伯长子让下人赶快闭嘴,他派人报官、派人造势、派人把哈斯失踪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然后阿里伯长子带着一众官僚、下人去了郝祯家。 郝祯刚把哈斯带回府邸,猛然看见如此多人前来兴师问罪,内心那叫一个震撼与无奈。虽说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但这漏风也太厉害了,就好像自己是大摇大摆进入府邸抓人似的。 郝祯眼看自己的秘密保不住了,立马和身边人使眼色。他一边急着拉住众人,一边急着让下人把哈斯放了,让她快快离开府邸, 郝祯失算了。他没能拦住来势汹汹的众人,特别是火急火燎的阿里伯长子。下人也没能完成郝祯派给的任务。他给哈斯松绑,却来不及带身手并不敏捷的哈斯离开府邸。 郝祯想着坏事,汗从额头滴下,这下自己不但害了自己,还可能连累阿合马大人。如此,阿合马大人以后便更不可能提携自己了。 阿里伯长子不顾下人阻拦,喊着“哈斯”的名字,一下冲进房内抓住哈斯。哈斯一下抽回手。 阿里伯长子感到羞辱,哈斯算是当众甩了脸子。难道她不愿和自己回去? 阿里伯长子慌张,正可谓家丑不可外扬,哈斯要是在这个时候和自己闹了别扭,那丢脸可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阿里伯长子再次抓住哈斯的手腕,这次他说什么也不放手了。“回家,跟我回家。”他喊道。 “嗯,嗯。”哈斯小声说。 阿里伯长子感到奇怪,这声音不想是哈斯。他拽过哈斯,认真地看着她。 这根本不是哈斯,萨仁怎么在这儿,为什么会是萨仁。 郝祯没有见过哈斯和萨仁,他还处于极度惊慌之中,以为自己这就要完了。 阿里伯长子甩开萨仁的手。他的行为让郝祯惊得一愣。 如果是萨仁,那一切就都说不通了。 萨仁是李雪萌送给阿里伯长子的,李雪萌是阿合马的人。也就是说,萨仁本身就是阿合马送给自己的,既然是送,又怎会派郝祯抢回去。 一切都完了,一切都结束了。自己就是跳梁小丑,被阿合马整蛊了一次又一次,这下自己又成了全大都的笑话。 只是哈斯在哪儿,哈斯被拐去了哪里? 阿里伯长子折了回去。即便是误会,他也不得不做戏做到底,带走萨仁。 阿里伯长子带回萨仁,质问她哈斯去了哪里。萨仁说不知道。阿里伯长子又问她是否故意串通阿合马欺辱自己。萨仁极力否认。 “哈斯姐姐差人说,我刚入府,该去拜拜祖宗。我知道你不让我去,所以姐姐才说偷偷带我。于是我去城郊等了姐姐,可等着等着就睡着了,醒来才发现自己到了郝大人府中。” 原来对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计划。他没走一步,对方就暗算一步。 阿里伯长子带人亲自去了城郊。可他在城郊找到黑夜,都没遇见哈斯。自己派在哈斯身边的两个婢女只说来了三个黑衣人绑走了哈斯。大人不让她们阻拦,也不让她们细究抓人的是谁,于是她们只好从命。 阿里伯长子懊悔自己愚钝,怎会轻易上当。 正当他绝望之际,阿合马府中却有了动静。 第一百三十章 鸿门宴 李雪萌差人送来书信,特约阿里伯长子吃饭。书信上一再重申,这次会面只有阿合马一人前往,不带随从。同样的,阿合马便也只许阿里伯长子一人赴约,不能叫了旁人。 阿里伯长子明显感到这是一场鸿门宴。此去必是凶多吉少,有去无回;可不去,也不见得能就此逃过一劫。 他权衡利弊,觉得去总比不去好。若是阿合马一心要置自己于死地,就是不去,自己也无法逃脱。可是去了,即便死,也能死得体面,也能让世人知道阿合马倒底是何等残忍狡诈之人物。再者,自己不去又能有什么办法。哈斯还在阿合马手里,若是不去,哈斯还能回来吗? 阿里伯长子摇了摇头。一开始便是自己太过自负,竟然天真以为阿合马掠走哈斯,自己有能力带着亲信找到哈斯。 现如今自己找了多日都没有找到哈斯的踪迹,可见阿合马的掠人技术。如此这般,怕是在大都杀个人都没人知道。 这都是命,既然是命,自己也只好认了。 阿里伯长子穿戴整齐,宛如前去英勇就义。 而另一边的李雪萌反倒轻松自在。她的屋子被人占了,于是便慵懒地躺在河边的吊床上享受阳光。吊床是她执意让阿合马差人搭的。本来以为吊床不过新奇,却没想到这微风一吹,太阳一晒,倒是十分惬意。李雪萌躺着躺着困意袭来。要是这么睡了,多半是要着凉的。还好李雪萌十分有先见之明地找了五六个婢女,排队等在一边,给自己端茶、送水、添衣。就如宫里的贵妃,绝对的优质享受。 李雪萌左手一扬,响指一打。 她一早和婢女约定好,一下响指是添衣,两下响指是喝水,三下响指是送点心。 按理说自己这一响指下去,该是立马有人添衣。可她打了又打,打了又打,还有没有人理她。 这不合理啊。李雪萌心想。要是她再一响指,还是没人前来,她可就要生气了。 李雪萌再一响指,果真有人跑了过来。可是她没给自己添衣,反而给自己拿了块点心。 都这么不上心的吗?记性还这么差。李雪萌闭着眼睛抱怨。 她睁开眼睛,觉得这个婢女很不专业。不但东西拿错了,还用手指捏着她的点心。她看着婢女的手指。这婢女的手怎么这么大,皮肤还差,看上去很老的样子。 算了,估计也是个苦出身,就不跟他计较了。就这种手,找得到丈夫吗?要不赏些钱,让她好好装扮自己,也买点化妆品,护护肤。 “你啊—”李雪萌顺手看去,刚要指导,阿合马的脸就出现在了她眼前。原来这老手是阿合马的。 阿合马没把甜点交给李雪萌,而是张嘴自己吃了。 “你怎么有脸找我?”李雪萌问。 阿合马没有动气,嬉皮笑脸地看着李雪萌。这事他理亏。 李雪萌因他被打,现如今他抓了阿里伯长子把柄,本可以替李雪萌报仇,可他心软了,决定放了哈斯,也绕了阿里伯长子。甚至连鸿门宴也不愿意亲去,还让李雪萌替自己会面,彻底做了甩手掌柜。 “能者多劳。” “你真准备饶了他?”李雪萌问。 “算了,不然还能怎样。”阿合马回。 李雪萌叹了口,无奈地看着蓝天,心中无限感慨。怪不得阿合马会被五马分尸。想做坏人就该做个彻底,哪能像他一样,犹犹豫豫,时而心狠手辣,时而优柔寡断,凭白让人寻了把柄。 “你这样能成什么大事?”李雪萌不屑反问。 我成不了大事?阿合马觉得好笑,要是李雪萌批评他别的,他姑且还会生气,可要说他阿合马成不了大事,那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也就李雪萌敢这么和自己胡说八道。 “你说的是。”阿合马回。 李雪萌说得认真,阿合马却把李雪萌的话当成玩笑。 李雪萌继续躺在吊床上,拿着把蒲扇扇啊扇,继续刺激阿合马。“我之前可没想到你这么优柔寡断、菩萨心肠,要我说,你若是再杀伐果断些,必定能为子嗣谋得福祉。” “怎么个杀伐果断?”阿合马倒想听听。 “你把引住杀了。”引住死了,阿合马姑且还能留个全尸。何况引住被阿合马爽快赐死,总比日后被活剥死得痛快。 阿合马刚拿了杯水端到嘴边,听到这话不由吃惊。李雪萌怎会突然说上这些?他一想,又觉得心情不错。他以为李雪萌在吃飞醋,觉得李雪萌挺在乎自己。可如今引住就和个“活死人”没什么差别,怎么也不会对李雪萌构成威胁,她在意个什么劲儿。 阿合马喝了口茶,决定假装没有听见。 李雪萌知道阿合马装傻。她不可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便不再提引住。 还是想想怎么和阿里伯长子谈判吧。 听阿合马的意思,是希望将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以后两人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阿合马就当阿裘是病死,阿里伯长子也别想着日后坑害阿合马。至于哈斯,自然是等阿里伯长子答应了条件,便把她放回去。 阿合马决定息事宁人,这也没错,只是自己白白挨打了,怎么想都有点憋屈。不该打回去吗?李雪萌愤愤。 哈斯还住在自己屋里。也就是阿合马太好说话,要是碰上个不叫道理的,绑了哈斯,还不得顺带着撕票? 不对。冤有头债有主,还是该把阿里伯长子撕票。 阿合马看李雪萌的嘴一瘪一瘪的,他就猜李雪萌在想坏点子。 “小肚鸡肠,何以成大事?” 嘿,你还有脸埋汰我?李雪萌很不服气,正准备伸手打阿合马。 一场激情大戏即将上演。一个下人匆忙赶来,打破这一“和谐”场面。 “慌慌张张。”阿合马不悦。 下人被批评了,却依旧改不了慌慌张张的模样。 李雪萌拉住阿合马,让他不要给下人心理负担。 “那个姑娘、那个姑娘、上吊了。”下人惊慌失措地说。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这个男人有点帅 “那个姑娘是哪个姑娘?” “谭霖儿姑娘房里的姑娘。” 哈斯竟然上吊了。李雪萌刚才稍稍舒坦的心情一下跌到谷底。真是个麻烦的女人。阿合马让自己会见阿里伯长子已经够让人烦恼了,怎还遇上了“人质”自杀这种事情。 “她现在怎样?”李雪萌问。 “已被救下,然生死未卜。” 李雪萌知道了。她看阿合马这架势,是不准备理会此事了。于是她闷闷不乐且缓慢地往屋里走去。反正自己走快了,哈斯也不能起死回生。 所幸李雪萌到屋里时,大夫带来好消息。哈斯已被救回。只需休息些时日,便没有大碍。 李雪萌走进屋内,哈斯已经醒了。她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李雪萌坐在床边,一脸鄙夷地看着哈斯。 假装什么贞洁烈女,怎么,害怕自己被抓,成了要挟工具,威胁到丈夫不成? 阿里伯长子这个贱人,凭什么讨到如此愚蠢又善良的好妻子?真是令人义愤填膺。 李雪萌上下打量着哈斯。很快,哈斯脖子上的项链便引起她的注意。 哈斯怎会带着这个? 李雪萌情不自禁摸上项链。手一搭上,哈斯就醒了。李雪萌没有抽回手,而是继续抓着项链。 哈斯气息奄奄地看着李雪萌,特别是她抓着自己项链的手。哈斯不解地看着她。李雪萌随手把项链坠子一扔。 “谁给你的?”李雪萌问。 哈斯不回答。 不回答就不回答,我还不稀得听了呢。反正倒霉的是你,不是我。 李雪萌不屑地看了项链坠子一眼。 听说阿里伯长子一直没有子嗣,想来也是,哈斯带着这坠子,怎么可能怀孕。这东西就和避孕药一样。带着避孕效果奇佳,无论如何努力,都是怀不上的。 不过这东西也并不十分恐怖。一旦不再佩戴,避孕效果就消失了,且也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她想戴就让她戴着。 “明天随我出去一趟。”李雪萌说。 哈斯咬牙切齿地看着李雪萌。“休想。” 李雪萌心下好笑。还休想?怎么?还想赖上自己,在我屋里待上一辈子? “带你回家。”李雪萌补充。 哈斯瞬间不说了。她不敢相信自己所闻。 “在我面前扮什么夫妻感情深厚。害怕他因你受制于人,竟想出以死抵抗。我是不是应该感动流泪,甚至给你立块匾,以示敬仰?”李雪萌讽刺,“可惜傻子就是傻子。为男人自杀的女人都是傻子。”才不会得人赞颂,才不会被人褒扬。 “我告诉你,我谭霖儿见过很多女人,也佩服过很多女人,可我唯独讨厌你这样的。我告诉你,就算你想留在府内,我也不留你。你还是快滚回去吧。” 哈斯被骂得哑口无言,无以应答。只好瘪着嘴,看着李雪萌。“嗯。”她哼哼了声。 第二天,李雪萌果真完璧归赵。她想了一堆说辞,本想婉转迂回地表达阿合马的意思。没想到阿里伯长子也是个明白人。他一听李雪萌放过自己的意图,长舒口气,别的也不想听了,就像直接接回哈斯,回家好好照看。 李雪萌也不想和阿里伯长子多纠缠。既然他不想多聊,自己也不想多聊,那不如速战速决,快点回家。 两人说了没几句,就分手了。 李雪萌心情还不错,迈着愉快的脚步走下楼。离开酒馆,再走两分钟就回府了,回府之后,应该还是去河边躺吊床、吃点心、听小曲。 李雪萌看见方宥在门口等自己。他怎么来了?手里还拿着点心。以她对方宥从小到大的了解,一般方宥主动献殷,就准没好事。一定是有求于自己。 李雪萌左顾右盼,想着这小酒馆里有没有后门,可以让她躲过方宥。 她一通寻找,还是没找到后门,却找到一个长得特别英俊的男子。 这个男子长得不像蒙古人,也不像汉人,倒像是蒙古人和汉人的结合体。兼具蒙古人五官的棱角分明和汉人的清秀俊郎。 李雪萌不知不觉被吸引去目光,站在楼梯上,久久驻足。内心小鹿乱撞,这感觉像极了一见钟情,还是初恋那种。 不行、不行。李雪萌对自己说。自己可是有丈夫的,怎么可以对别的男人动心。虽说自己丈夫没这人帅吧,但好歹…李雪萌想了一圈,都不知道要用什么词藻表扬阿合马。算了,不表扬了,反正她有丈夫了。 李雪萌心想自己要下楼,可就是不能把目光转移。她摸索着走了几步,一个踩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李雪萌膝盖着地,痛得眼冒金星。 方宥听见响声,看着李雪萌向自己行了如此一个大礼。心中的笑意已是无法克制,直接喷涌而出。 “你腿残了吧。”方宥站在李雪萌面前,捧腹大笑,丝毫没有扶起李雪萌的意思。 李雪萌趴倒在地,看着方宥的鞋子,恨不得一嘴咬破方宥的鞋子。 “喂,你是不是人啊?”李雪萌大喊。 方宥置若罔闻。 李雪萌只好自己爬了起来。 店小二在掌柜的吩咐下,前来关心。 李雪萌推说自己没事,其实她还是有事的,至少膝盖摔得不轻。 难道我要“恳求”方宥把我背回去吗?李雪萌觉得这样太过失了面子。 她正在踌躇,一个男人半蹲下身子,背对着蹲在李雪萌面前。就是那个长得很帅的男人。 “我背你。”男人主动说。 李雪萌讶异地看着男人。 男人很坚持,继续半蹲,好像李雪萌不答应自己就不走了一样。 李雪萌向方宥投去求救的目光。 方宥站远了些,微笑看戏。 李雪萌有种暴打方宥的冲动。她发现自己被围观。虽然没人特意起身,但酒家里的人都看着自己,看得李雪萌脸都红了。 这是有多丢人啊。 算了,算了,别管是谁背自己回府,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上策。 李雪萌遮住脸,竟真让这个陌生男人背自己回了府。 她安全回府,却遇到同样回府的阿合马。阿合马瞪着李雪萌,表情十分严肃。 第一百三十二章 阿合马的需求 呃,这种情况真是十分尴尬。 李雪萌深知,此时自己要是有丝毫心虚,一定会引发误会。不如假装淡定,坦率入府,兴许阿合马不会太生气,兴许他会相信自己。 帅小鬼疑惑地看向自己,示意李雪萌自己是否还要入府。 当然!李雪萌心想。难道要我自己单脚跳,跳进去吗?“快走。”李雪萌说,她让帅小鬼少废话,赶快送自己进去。 帅小鬼乖乖听话。门卫犹豫地看着两人,不知该不该放人入府。他偷偷看向阿合马,等阿合马一声令下,才姗姗开门。 李雪萌让帅小鬼快走。 方宥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他目送李雪萌,心里觉得好笑。方宥压抑住满心好奇,扭头,走了。 帅小鬼回头看了方宥一眼,满脸写着不舍,恨不得扔下李雪萌,赶忙追上去。 一个大男人对另一个大男人如此含情脉脉。搞什么呢? 李雪萌在帅小鬼肩上拍了一下,让他不要左顾右盼,三心二意。 帅小鬼回过头,把李雪萌送进屋内,连句寒暄都没有,麻溜地出了门。李雪萌看着匆匆离去的背影,她有种直觉,帅小鬼是去找方宥了。真是基情四射。李雪萌在心中暗暗鼓掌。 一个“毛栗子”结结实实地打在她脑门,把李雪萌从幻想中敲醒。李雪萌抓住阿合马的手,赶紧回击。却被阿合马一把抓住,动弹不得。 “解释。”阿合马说。 李雪萌照实说。这种时候要是不说真话,只会引发误会。 “就这样?”阿合马面无表情。 “不然呢?” 阿合马上下打量着李雪萌,觉得这小妮子桃花运还挺足。此时李雪萌也在想桃花运的事情,不过想的不是自己。 她再次陷入发呆,直到一只脑袋遮去自己视线。阿合马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他把脸凑得太近了,近得李雪萌都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她看着阿合马都快对眼了。 “干嘛呢?”发什么毛病?李雪萌推开阿合马。 阿合马站得很实在,李雪萌没推开。阿合马就这样继续看着自己。 真是有毛病。李雪萌又想推开阿合马。 “我不信。”阿合马冷冷说。 “那你想怎样?”把我剖开,看看我心里怎么想的,判断我有没有说谎? 李雪萌有些生气。阿合马更加凑近了她,还对着她一挑眉。这一挑眉,两人的情况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阿合马一脸坏笑,一抹挑逗意味。 “干嘛?”李雪萌问。向来都是阿合马不正经,“小兔子”抖三抖,天知道他在想什么坏主意。 阿合马就是站得离李雪萌很近,却又不说自己要什么?李雪萌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阿合马。两人对视许久,都不说话。 然后阿合马突然摇头,一副很遗憾的表情。好像是李雪萌坏了他好心情。“怎么就看不懂。”他小声嘀咕一句。 李雪萌对着阿合马翻了个大白眼。她知道阿合马要什么了。 李雪萌动了动腿,发现膝盖不痛了,大概只是擦伤。她正想迎合,下人却进来告诉阿合马,郝祯来了。郝祯约阿合马去看什么景,品什么酒,“调戏”什么美女。反正阿合马没兴趣,好景、好酒、好女人,他府里都有,根本不需要到府外去找。 他知道郝祯这次来是为了探口风。毕竟之前他惹了这么大一个乱子,他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被阿合马弃了。 弃是不可能的,就算他多么不堪造就,可好歹培养了这么多年,要是这么弃了,自己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不说,可能还会因此结仇。不光做不了忽辛的左膀右臂,甚至还可能成了仇家。 阿合马不傻,这笔账不可能算不过来。所以这次就算他再没兴趣,他也要陪那“小鬼”出去玩玩不成。 阿合马说自己知道了,让下人先下。他背对不解风情的李雪萌站了会儿。 李雪萌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朝着阿合马的脸颊亲了一口。“你走吧。”李雪萌假装若无其事地说。 这就走不了了。 阿合马一把搂过李雪萌。“一起。”他当下决定带李雪萌一起去看那什么景、什么酒、什么人。 郝祯没想到,自己请阿合马寻花问柳,阿合马竟还自带女人。这不是打脸吗? 郝祯十分不高兴,以为阿合马在戏耍自己。可他三杯酒下肚,脑瓜子突然转了过来。郝祯乐了,原来自己不会背弃。 大人想说的兴许是自己美女够多,不会因女色动摇意志。这次他应邀不是为女人,而是为了让郝祯放心。 郝祯放下一脸讨好的僵硬,终于转忧为喜。 李雪萌坐在阿合马身边,看着台上一众舞姿曼妙的女人。郝祯真是煞费苦心,准备了如此多类型的女人,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李雪萌觉得自己很“直”,反正看着这么多女人,她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出去一下。”她不等阿合马同意,便出门“尿遁”了。 阿合马早猜到李雪萌坐不住,也不拦她,只叫了个下人偷偷跟着她,别让她又伤着。 这下人也是个懒惰的。李雪萌向来以聪明著称,哪会轻易走丢。他懒得跟,便找了家茶馆,休息了。左右李雪萌膝盖有伤,也走不了太远。 李雪萌出门,发现阿合马没找人跟踪自己,心情甚好,贪婪地享受自由的芬芳。 她东走西走,也没发现远近有娱乐之地。无聊到竟被一棵树吸引走目光。这棵树红绿红绿的。树冠是绿色,靠近树干的地方是红色。 询问下李雪萌得知这是一棵许愿树。 玄学李雪萌是不信的。她在树前站了会儿,看着一群痴男怨女花了银子,把愿望写在纸上,绑在这棵“没用”的树上。 根本就是浪费钱。 李雪萌满眼写着不屑。准备转身离开。 “咳。”李雪萌听到一声叹息。收许愿钱的老头对着李雪萌边叹息,边不住摇头,“不详啊。”他一口咬定李雪萌克夫,命再硬的遇到李雪萌也是死路一条。 第一百三十三章 许愿树 居然说我克夫。有种你娶我,看我克不克得死你。 李雪萌本可一走了之,对其置之不理,但收钱老头身边一群傻男傻女,个个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李雪萌,好像李雪萌真的很惨一样。 谁要你们同情?李雪萌想。真是莫名其妙。 “你说说。”李雪萌没好气地问老头。 老天把笔往笔架上一搁,说得理直气壮。“上庭过长就是克夫。” 李雪萌只听过额头高有福的,没听过额头高克夫的。这老头摆明了是个骗子。有棵树了不起啊,这样骗人。 老头像是看出李雪萌心声,他补充说。“额头高是有福,可过高就是克夫。” 我去。算你厉害,知道我在想什么。但这不代表我会信你。 李雪萌的防诈骗能力很强。无论老头说什么,她都是不会信的。可在那个年代,和李雪萌一样的无神论者少之又少。老头骗不过李雪萌,却能把别的无知青年骗得团团转。比如现在,围观的无知青年越来越多,都快把李雪萌包围了。他们自己“愚昧”也就算了,竟还指责上李雪萌,说她妄为人妻。 李雪萌快被气炸。她体会到有口难辩。不就一张红纸吗?还真能逢凶化吉吗? “多少钱?”李雪萌没好气地问。她开开心心出门,怎被这等孬事坏了心情。 老头伸手比了个“五”。 李雪萌付钱,写了红纸,这才得以“平安”离开。 李雪萌走出老头“势力范围”,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我这不是被人套路了吗?我为什么要花这冤枉钱? 她越想越生气,快到酒馆的时候又折了回去。老头早走了,人去楼空。就连树上的红纸都撤了。 靠。李雪萌大骂一声。这不明摆着骗人吗?早知道就问问清楚,也没必要白花了这冤枉钱。和着刚才那些男男女女都是拖,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就为骗钱。真是兴师动众,太兴师动众了。 李雪萌就当自己踩了狗屎,气呼呼地回了酒馆。 李雪萌一来一回耽误了时间,回去时,阿合马已经不见了。 阿合马看美女看得无聊,提早推说自己有事,走了。郝祯得到心满意足的答案,便没有强行挽留。 阿合马出门,正好撞见偷懒的下人。下人刚想出门找李雪萌,却被阿合马抓包,吓得人都抖了,低头站在原地,一个劲儿地哆嗦。 阿合马翻了个白眼。现在不是惩罚的时候,该快点找到李雪萌,至于这下人,回府后必要严惩。 阿合马朝着下人指的方向走去。他看见一颗红绿红绿的树,便前去查看,正好看见“大型欺诈现场”。 按正常来说,这种许愿树怎么可能拆呢? 可眼前这些人,着着实实是在拆树。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手里拿了张红纸看个不停。他嘴角带笑,这笑在阿合马眼里就是奸笑。 阿合马上前,一把抢走他手里的红纸。老头没有防备,一下失去平衡,摔了个狗吃屎。 周围男女看见“老大”被人欺负,纷纷看向阿合马。奈何阿合马还带了训练有素的侍卫,不是这群男女能打得过的,于是只好忍着,警惕外加仇恨地看着他。 阿合马一眼认出李雪萌的字迹。他把红字正正反反看了个遍。李雪萌写的是什么意思? 然后他把红纸收了起来,看着老头。“做什么的?” “算…算命…”老头哆哆嗦嗦,孬得很。 “算命,我看你是个骗子。”阿合马看了眼正在拆除的许愿树。 “小本经营,赚点活命钱。”老头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赚活命钱阿合马管不着,但这老头不能骗他女人钱。就算数额再小也不行。 阿合马一伸手,让老头把钱还给自己。老头纠结了半天,十分不情愿地拿出钱来。 阿合马拿钱就走,也不和老头多啰嗦半句。 阿合马一走,周围男男女女便上前搀扶老头,很明显,老头是他们中的灵魂人物。不过这些阿合马一点也不好奇。 他走了老远都没有看见李雪萌,料想李雪萌发现自己受骗上当,应该回去想办法报复了。 于是阿合马决定先回酒馆看看。他走着走着,脑海中突然飘过一个图像,是早上李雪萌被背回府里的情形。 那个老头被撞倒的时候,表情突变,不再是老人专属的木讷表情,看上去竟与早上背李雪萌回府的那个男人有些相像。 阿合马越想,越觉得两个人的相似度极高。不会是同一个人?此人接近李雪萌的目的又是什么?还有这张神奇的红纸,李雪萌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回到酒馆的李雪萌也越想越奇怪。刚才那个老人为什么看着如此眼熟,竟有些像早上的帅小鬼?难道是亲戚?不对,应该就是帅小鬼本人。 李雪萌回头看了眼,自己没有被人跟踪。 这个帅小鬼的目的是什么? 李雪萌想回去找帅小鬼问个清楚,她刚出门就和阿合马撞上了。 阿合马手里正拿着那张红纸。 “那老头是你的人?”李雪萌问。她问完就后悔了,觉得老头和阿合马没关系,“到底怎么回事?” 李雪萌急着要把红纸拿回去,可阿合马不给。 李雪萌心慌,她不想让红纸上的文字被阿合马看到。 “至元十九年?你想干什么?“阿合马问。 我想干什么?我想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没什么。”李雪萌说。 “为什么是至元十九年?” “明年不是至元十九年吗?”李雪萌装傻,“哦,是十八年,我记错了。” 李雪萌装得很假,阿合马怎会轻易信她。他把红纸放在李雪萌面前。上面写着“至元十九年无风无浪,笨蛋阿合马长命百岁”。 “很明显,就是在祝你长寿嘛。”李雪萌小声嘀咕。她把红纸叠起,收了。 “顾远有什么计划?”阿合马突然一脸严肃地问。 “他能有什么计划。干嘛和我提顾远?”李雪萌一想,阿合马该是误会了,“难道你以为顾远在准备起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