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女阿青》 第二章 此剑牧羊 自古有,月黑风高杀人夜之说。 只是今晚的月亮高悬在天上,既不乌云密布,也无悲风大作。但追杀与逃跑这个世间最常见的事在这样宁静的夜晚也是毫无例外的进行着。 一个黑影窜入了密林,又是几个黑影紧随其后,在夜色中,原本充满生机的花草树木,都有了一层诡异可怖的倒影,张牙舞爪,肆意妄为;一人在前,几人在后,在这诡异的环境中,这场追逐战就像是几个猎手在追捕一只猎物,殊不知落入了一张更大的猎网。 “龙七,你无路可走了,把东西交出来,还能留你一条全尸。” 龙七侧头闪过一个暗器,对这威胁报以一个白眼,死都死了,谁还在乎有没有全尸吗? 在即将跑出这个密林时,龙七突然向左一转消失了踪影,追击者面面相觑,一前一后也跟着左转;过了几晌,几声惨叫惊起了原本蛰伏在深处的鸟兽,但也不过一瞬,密林立马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龙七甩着衣带,踱着大步,走出了密林,嘴里还轻轻吹起了口哨。 回头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龙七恶狠狠的看着埋葬了曾经的队友的密林嘲讽道 “真的是没见过这么蠢的东西,穷寇莫追不知道吗?死了也白死!” 在月光下,龙七的影子长长的映在地上,和丛林那庞大的阴影连成了一片,成了这可怕景像的一部分。 龙七走到村口,看了一眼大柳树,折了一棵柳枝下来,放在手中玩耍,游戏一般甩打所有看到的东西,慢悠悠的晃荡到了村长家门口。 龙七大力的敲门,很快屋内就点起了油灯,村长披着衣服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将灯举高想看清是谁大半夜的来访; 龙七推开快碰到他鼻子的油灯,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屋内; “阿辉?!是你吗?” 村长老婆还没下床,在穿鞋的时候看到龙七惊喜异常的问道。 “干嘛,不欢迎你们儿子回家吗?” 龙七,或者说是阿辉把那颗柳枝随意扔在桌子上,自己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碗水。 “回来干嘛?不是这辈子都不回来吗?” 村长气呼呼的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把油灯放回到桌子中间,昏黄的灯光只能照出父子俩脸部的轮廓,除去岁月的因素,两人长得极为相似。 “混不下去了啊,不回来难道饿死在外面吗?” 阿辉吊儿郎当的回答,从怀中掏出一块红布,走到母亲的面前,把红布放在她的手上。 “阿妈,这是我给你在都城买的,上好的青玉镯。” 他自然就坐在了床沿,母亲赶忙用被子盖住儿子的腿; “算了算了,阿辉那个时候也只是赌气,现在孩子回来比什么都好!” 村长坐在椅子上只是闷闷的抽着烟,一言不发,抽完了最后一口,将烟杆收好,开口说 “明天先去跟乡亲们打个招呼,以后在家呆着,也不少你一口饭。” “知道了。”阿辉往后一躺,大字躺在了床上。 “哎,把衣服先脱了!” “不嘛,很累,睡了。” “这孩子” 一夜无话。 隔日,在小屋外,少女又坐在了老地方。 “天苍苍” 少女抬头看到的天布满了白云,蔚蓝不过是一片白中的点缀; “野茫茫” 环顾四周,小桥流水人家,炊烟渺渺,所看到的只有瓜棚豆下,家前屋后,常见的中原小村; “风吹草低见牛羊。” 少女干脆闭上了双眼,头向后仰,用力的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有泥土的味道,也有风的味道,但更多的是烟火味,甚至还有鸡屎味? 少女气闷的托住自己下巴; 她,牧羊女阿青,大草原上自由自在的牧民,如今却只能闻着鸡屎味?改头换面的她怕是连她的羊崽子见到都认不出了吧。 不过,现在的她有什么资格谈自由呢?她活的不是一个人的份,是两个人的。 “阿姐!你怎么又在发呆啊!快来帮忙做饭,阿耶快要回来了!” “哎!来了!” 自从醒来后,阿青就谎称,除了名字其他关于家乡的记忆都记不得了,阿耶便让她以侄孙女的身份住进了这个家;听说阿青识字后,教导阿花的职责就落在了她身上,每天要做的除了像所有闺女一样操持家务外,就是做阿花的女先生。 听阿耶说,阿花的阿爹阿妈在把还不满周岁的阿花送回家后就不知所踪了,阿花就由阿耶一个人抚养长大,虽然不知道阿青的来历,但看到阿青就觉得绝不会是坏人,因此如果阿青无处可去的话,给阿花做个伴也是好的;家中还算殷实,多一个人也吃不了什么粮食,因此这个只有祖孙二人的家就变成了三口之家,阿花比以前更欢快了,阿青可以感觉到,这个小妮子是真的把她当作了姐姐。 说是阿青把持家务,其实不过十岁的阿花做得比阿青好多了,大部分时间都是阿青在打下手;阿青每次看到阿花明明气力还不够,却始终努力要把每一件事都做好,免不了对这个坚强的小女孩生出更多的怜惜。 阿青和阿花合力把午饭做好端上桌后,阿耶就提着农具进了家门,阿青连忙上去帮忙卸下。 “阿耶,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干活吧,虽然以前没干过,可我力气大的哩!” “胡闹!女孩子家,做什么农活!阿耶虽老了,但这做惯的活也是累不着的。” 阿耶去洗了把脸就在桌前坐了下来,三人正准备吃饭,门外就传来一整嘈杂声; “老陈,在吃饭呢?”村长领着一个青年走了进来,笑着对阿耶打招呼道 “是村长啊,这大中午的来有啥事嘛?” 阿耶也笑呵呵的站了起来,迎着二人坐下,招呼着一起吃午饭。 “不了不了,我今天来,就是跟你讲一下,我大儿阿辉昨天回来了;阿辉!还不跟你陈爷爷问好!” 村长扭头对青年训道 “陈爷爷好,爷爷还记得阿辉吗?阿辉可是一直记得小时陈爷爷经常带我去捉鱼哩!” 那青年笑嘻嘻的对阿耶问好,本就端正的五官一笑就更显得人畜无害。 但阿青发现,这青年从进门开始,就暗暗的观察家中格局,身形也是时刻紧绷没有放松过,看上去不像是一般农夫。 “记得记得,唉,阿辉也走了差不多十年了吧…年少离家肯定吃了不少苦,现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阿耶的语气渐渐低了下来,十年前阿辉离家的时候他的儿子也刚把阿花抱回家,但十年过去了,父子却再没见过一面。 “好了,不打搅你们吃饭啦!我们还要去下一家哩。”村长站了起来,但那青年却对阿青有了兴趣 “这位阿妹是谁啊,阿花我记得,长得和小时候没啥两样,却不记得阿花什么时候多了位这么漂亮的阿姐?” 还不等阿耶解释,村长就拉着青年起了身,斥道 “姑娘家的事也是你能打听的?还懂不懂规矩了,这是陈爷爷的侄孙女阿青,以后见面记得叫声阿青妹,别给我口花花,欺负了人家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青年被半拉半扯的出了门,出门之前还大声喊道 “阿青妹妹,我叫阿辉,以后要好好相处哦~” 唉,阿耶摇摇头坐了下来,也让阿青和阿花坐下,说道 “这阿辉是村长家的大儿子,自小离家,想来也沾染了一些城里人的脾性,不过也不是什么坏孩子,别放在心上。” 阿青点了点头,给阿耶夹了一筷子菜,心中却不以为然; 真的不是坏孩子吗? 夜深,阿耶和阿花都睡下了,阿青却悄悄出了门。 径直走到村口大柳树旁,阿青抬头看了看,也伸手扯下了一根柳枝,背在身后,往河边走去。 在河边早有一个身影等候于此,看见阿青到来,笑着打招呼道 “阿青妹妹来啦,夜晚寒冷,还让妹妹出门,真是阿兄的不是了。” 阿青走到他面前,递给阿辉一张纸条,只见条上写着 子时,河边相见,不来就杀了阿花。 这张纸条是阿青准备上床睡觉时在枕边发现的,她看到后没告诉阿耶,只是攥在手中,应约而来。 看着面无表情的阿青,阿辉嬉皮笑脸的撕碎了那张纸条,扔进了河里。 “哎呀,这不是怕妹妹不肯出来相见,开的一个玩笑嘛,别生气了嘛。” 阿青与阿辉对视,哪怕在夜色中,也能感觉到阿青面若冰霜,眼中隐隐有了杀意 “很好笑吗?” 阿辉还在笑着,可那双眯起来的丹凤眼充满了狡诈。 “到底叫我出来做…” 阿青的话还没讲完,阿辉手里的柳条就如疾风之势挥向阿青的脚下,激起一地碎石,纷纷扬扬洒到阿青的脸上、身上。 阿青只觉得石子打在肌肤上打得她生疼,眉头微皱,那双剑眉就宛如出鞘一般,更加锐利了; “阿青妹妹也是有本事在身吧,我看到阿青妹妹就觉得不是一般人,虽然也没什么证据,可我的直觉很准的。” 阿辉还在摆弄着手里的柳条,看上去也只是平凡无奇的一根柳枝,可脚旁那一道刚刚新鲜出炉的鞭痕证明,它打在人的身上足以断筋裂骨。 “所以呢?“ 阿青捏紧了背后的柳条 “所以…所以我们就来玩玩吧!阿青妹妹!” 阿辉快步向前,手里柳条挥舞不停,如鞭如风,飞沙走石,烟尘滚滚,每打在河床上一下,都会发出啪的一声声响,如打在人的心脏上一样,声如裂帛; 若是普通女孩见此阵仗大概没吓晕过去也早已瘫坐在地,可阿青却对此置若不闻,不躲不闪,目光只盯着阿辉的双眼。 哼,不知死活! 阿辉不再留手,下一鞭直往阿青门面甩去,若是命中,丧命无疑; 可鞭还未落下,就卸掉了所有气力,成了一只普通的杨柳软软的垂在阿辉的手中 阿辉的眼神向下,看向那根直指他脖子的杨柳条,这条柳枝,如松如直,锋芒逼人,一往无前,只要他再往前走一步,定要穿透他的喉咙。 顺着笔直的柳枝看到阿青骨节分明的手,再看到她一脚向前,一脚向后,半蹲的出剑姿态; 只见那剑客嘴唇微启,用低沉却又清晰的嗓音说道 “此剑,牧羊。” 第三章 此恨绵绵 风萧萧兮,易水寒。 想来那名古往今来第一刺客在易水临别时,感受到的风也是如此冰凉刺骨吧,阿辉如是想到; 阿青的剑抵在阿辉的下颌,说这是剑又只是一支柳条,却能轻易夺走这个男人的性命; “呵…呵…呵” 阿辉小心翼翼得左右移动自己的脖子,想从这致命的范围中离去,但无论他怎么动,都能感觉到那股锋芒就在自己的命门之前。 “阿青妹妹,阿兄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这、这玩意吓到阿兄了啦” 阿辉扔掉手中的柳枝,想用手推开阿青的柳枝,但发现自己的手掌若是稍稍靠近就有被划伤的感觉。 剑气竟能外放吗?! 阿辉心中惊骇不已,原不过以为这姑娘只是有功夫在身,试探一番,不曾想居然高深无比,自己的性命反而捏在人家的手里了。 “阿妹,阿兄并无恶意,只想测试下你的真本事而已。”阿辉脱去嬉皮笑脸的假象,正经的对阿青解释道; “测试?那威胁我杀了阿花也是测试吗?!” 阿青的剑前进了一寸,虽然柳枝没有碰到他的肌肤,但阿辉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脖子已经被剑气刺出了血。 “假的!当然是唬你的!阿花也算是我沾亲带故的妹妹,我怎么可能对她下手?” 阿辉被逼得语气中都带上了点气急败坏。 阿青的目光始终只看着阿辉的眼睛,似乎要看透他的内心。 柳枝离开了阿辉的颌下,被阿青随意往下一甩,竟直直的插入了石子之间,离了阿青的手,柳枝就如被抽去了什么一样,重新成为垂柳,但还是深扎在泥土之间,如天生长于此一般。 “我不杀你只是因为不想给阿耶惹麻烦。”阿青转头就要离去; “当然当然,阿妹不仅国色天香,心地善良,而且剑法绝伦,简直可以称为天下第一女剑客!” 这阿辉倒也是胆子大,刚逃回一条性命,又没皮没脸的凑到阿青身边,阿谀奉承起来。 阿青也不理他,只是自己走自己的,只当一只扰人的苍蝇而已。 但这苍蝇一点也不老实,居然走到了自己的前面,挡住了路; 阿青停住了脚步,眼里又迸出寒光,直盯着阿辉,要是阿辉不给出一个满意的解释,怕是那根柳枝就要插在他的身上了。 “阿妹,你知道你的阿花和阿耶要大祸临头了吗?!” 阿青的目光如剑一般盯紧了阿辉,看来今晚真的要除掉一个祸害了; “别误会别误会,不仅是你的阿耶阿花,咱们整个村子都要大祸临头。“ “为什么?” 阿辉苦笑了一下 “因为我杀了不该杀的人,闯了担不下的祸…” 阿青还没听完就不管阿辉,绕开他继续要往家走。 “哎,阿妹,你怎么又走了呢呢?”阿辉急忙又挡住了她 “那是你的事,我不想听。” “怎么算是我的事呢?到时候大敌来临,咱们全都逃不过!” “有我在,阿耶和阿花不会有事。” “那村子怎么办!?” “那是你的事。” 阿辉听到这句话停住了脚步,在原地冷笑起来。 “你是想带陈爷和阿花跑吧,我实话跟你讲,陈爷绝对不会离开村子的。” 阿青把迈开的脚收了回来,扭头看向阿辉,向他投去询问的眼光; “你知道陈爷的儿子已经十年没回家了吧,陈爷多次托人出村帮他打探消息都是毫无结果,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守在这里,等着阿花的阿爸回家。” 阿青听闻此言不禁沉默了下来,事实确实如此,如果阿耶执意留下的话,自己也无可奈何。 几阵夜风吹过,已经算是深秋了,这风吹得人有了毛骨悚然之感,随着时间流逝,阿辉的心也不禁慢慢往下沉;其实他也不知道这群人手脚这么快,自己在村子附近的城镇就发现了他们的身影,如果顺藤摸瓜的话怕是老家也迟早暴露,所以他只能利用他熟悉的家乡密林山势布置陷阱先干掉了排头兵,但若是不解决后患的话,也不过苟活一时罢了,还会连累了全家。 把心一横,阿辉开口道 “其实有你没你都无所谓,我自己也能解决,只是想找个帮手而已;你既然不愿,就回家去吧,当今晚的事没发生过。” 阿青看了阿辉一会,也开口道 “你要怎么做?” “关你什么事,你不是不愿意吗?”阿辉内心不忿,快嘴说出了怨言。 阿青听闻此言,耸耸肩,就往回走去。 阿辉知道自己失言,急忙追上去,跟在这个不知来历的阿妹身后,低声说道 “阿青妹,阿兄说错话了,可莫要怪罪。” 阿青一下子停住了脚步,阿辉没料到前面的人会突然站住,一下反应不及,差点摔倒。 “是什么祸事?哪里的大敌?你又做了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打得阿辉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叹了一口气,邀请阿青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解释给她听。 原来在十年前阿辉因跟村长赌气离了家去,原以为会在城镇找到一份小工的伙计,养活自己也能看看世面,等气消了以后就回家去。 未曾想刚到城镇就被人贩子拐了,一个十岁的小孩什么也不懂,就被拐到了本朝的都城;在那里,他被卖到了一个叫生肖门的黑帮,原本是要斩断他的手脚让他去做乞丐的,幸运的是阿辉的习武天赋不错,就被带去培养成了少年杀手,取名龙七。 在这十年杀手生涯里,阿辉也算是受器重,更算的上是门内青年一代排得上号的高手,想着捞到足够的钱就假死逃跑的阿辉却遇到了门中大变,门内高手皆内斗而死,剩下的青年杀手都如群龙无首一般,顿时混乱一团,阿青趁这个时候盗走了两个宝物,因此遭来追杀。 阿青坐在河边静静的听阿辉说完了他的经历,才知他为何可以对人命如此冷漠淡薄,原就是靠取人性命过活的舔刀客罢了。 “一,生肖门是什么?二,你们的高手到底因为什么会全部内斗而死?三,你盗走的是什么宝物?” 阿辉苦笑一下,一个一个再解释给阿青听。 生肖门就是一个杀手组织,以十二生肖列部,各部有各部的职责和规矩,他之所以取名龙七,就是因为他加入的是龙部;风从龙,云从虎,这两个部门就是生肖门中专门负责暗杀的部门,高手也尽出此二门; 而武林高手其实到了一个阶段水平都差不多,而且大家都会留有最后的手段,所以乱斗就落得一个全灭的下场;至于为什么乱斗,就是为阿辉盗走的那两件宝物了,那宝物一为雪莲丹,可助武者徒增二十年功力;二则为一部修道功法。 “修道功法?”阿青下意识的皱了下眉 “是,一部修道功法,阿妹你不知,这个世上,不仅有武者,更有修道士,他们不仅强大非常,更有万千术法,上天下地无所不能!若是能成修道士…” 阿辉的脸上充满了心向往之的神色,阿青则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修道者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是人!” “唉,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可是半个仙人呢!”阿辉不忿的反驳道 阿青不接这个话头,只是岔开再问 “你准备怎么解决这个祸端?” 阿辉沉思了一会,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 “其实很简单,把知道这件事的生肖门余孽全部杀光就好了,我如今吃了那颗雪莲丹,待我完全吸收实力必将不同往日,届时我们一起杀入生肖门,杀光烧光,彻底的一了百了!” 阿青斜眼看向阿辉 “倒真是杀手,张口闭口就是杀光,这也算是养了你十年的师门吧。” 阿辉半响没有说话,挠了挠头回答 “我知道你看不起杀手,可我杀得更多是坏人,其实这个世上没有太多好人的,凡是值得被请杀手杀得人自然有其不为人知的大罪过,当然我也承认自己手上确实沾满了血;至于师门,我对他们只有恨,若不是他们,我怎么会十年漂泊?又怎么会受那些非人的折磨!” 提起在生肖门的那十年,阿辉就越发的咬牙切齿,阿青听到这话中的怨气,也知这生肖门确实是个害人不浅的地方。 “原本我只是想着一个人干的,但是说实话心里却确实没底,今天看到你心中就有预警,做杀手做久的直觉吧,你是个危险的人,一开始还担心是门中已经先我一步安插了探子进来;今晚本就想先制服你,如果是就杀了,如果不是就拉来做自己的帮手,反正控制人的手段多的是。” “你倒是坦白。”阿青嗤笑了一声。 “不是我吹,我已经算是小高手了,更何况吃了雪莲丹,现在同代不说无敌,也是难逢敌手了,但是谁知道,自己老家就藏着一个变态,这般年纪居然就能剑气外放!” 阿辉除了惊叹,还流露出了一股酸酸的语气;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的剑,师傅一定是大剑师吧!” 这回轮到阿青沉默了 “我没有学过剑。” “蛤?” 阿辉明显对此分毫不信。 “那只是我驱羊的手法罢了。” “驱羊?”阿辉越发糊涂了 是啊,只是驱羊罢了,那个时候那个人也是惊叹于此,说我天生灵秀,得天所赐,赤子之心,哪怕从驱羊中也领悟到了寻常剑客一生不可得的剑心; 就算只是一根竹仗,一枝柳枝,在我手中也是所向披靡的剑,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剑心,在我眼中那一刺和驱羊时刺羊屁股没有什么两样; 但自从来到此地后,我发现我的每一刺一挥,都多了一股杀意,它不能再驱羊,却能劈开一切,无论是树还是石子,乃至是流淌的河水,我都能用这股杀意劈开,这大概是那个人都始料未及的吧。 “那你的剑气也是驱羊的时候顿悟的?” “不是。” 这是恨。 以恨入剑,由恨生意,意贯剑身,剑斩万物。 阿青的剑意为何如此强大,大概是因为 此恨绵绵 无绝期。 第四章 剑法自然 “阿青妹妹!阿青妹妹!” 听到每天像公鸡报晓一样准时的呼喊,正在教阿花识字的阿青手上不禁凝滞了一下,一滴墨水从毫尖低落,晕开在纸面上。 “哎呀!好可惜啊阿姐,一张宣纸就这样毁了,这阿辉真烦人!”坐在凳子上的阿花看着自己写了一半的字帖变得不能见人后,不自觉气闷,对于那罪魁祸首充满了厌烦。 “阿花!不能直呼阿辉的性命,你要称他阿辉哥,这是礼数!” 阿耶坐在堂上的太师椅上,笑嘻嘻地抽着旱烟,这把椅子是前几日阿辉亲自给阿耶做的,阿耶自从收到这份礼物后,连续几日都笑吟吟的,脸上的褶子就跟开花一样,合不拢哩; 阿青将笔放到笔山上,揉了揉阿花的小脑袋,对阿耶说一声要出门去见那个烦人鬼。 阿耶嘱托了几句就放心的让阿青去见了,在阿耶看来,阿辉这孩子不错,又是村长家的儿子,如果他对阿青有求娶之意,多让阿青与他相处相处也没坏处; 又想到自己年轻时,阿耶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媒妁之言总是不如总角之宴,言笑晏晏啊。 阿青看到阿辉后脸上就没了好脸色,大步越过他向前走去。 “哎,阿青妹妹,等等阿兄啊!”阿辉赶忙跟上 “看你出的好主意!” “怎么了嘛~这样才能每天都见面啊!” “怎么了?阿耶都快把我嫁给你了!你说了怎么了!” “这也不错啊,男才女貌,佳偶天成~”阿辉嬉皮笑脸的调侃道。 阿青白了一眼这个不知羞耻的男人,不理会他只走在前面; 两人走出村口,过桥渡河,走进了那处深不见底的密林;今天阳光正好,光斑点点滴滴的落在林中的土地上,让人可以清晰的看到覆在其上的落叶那发黄发黑的颜色。 随着两人的深入,林中那千载万载累积下来的腐朽气息越发冲鼻,围绕在二人周围,甚至阳光都能照出那气体淡黄的颜色。 这就是所谓的瘴气;瘴气昼熏体,菵露夜沾衣。 若是从未接触过这种瘴气的人,长期处于这种环境之下,不过半刻,便会感到昏昏欲睡,四肢无力,只有当地人制作的避瘴丸才能解瘴; 那日阿辉之所以能反杀追杀他的几个人,就是将他们引入了瘴气极深之地,趁他们一时晃神,一人一刀将其毙命,埋身荒林。 阿青和阿辉此时就走到了这三具尸首旁,其上已经有了些许落叶覆盖,因为瘴气的存在,也没有野兽将其啃食,就连有避瘴丸的阿青他们都只敢在阳光正盛,瘴气减退之时来到这里。 极湿的环境让尸体的腐烂变得极为缓慢,看到这面色发黑的死人,阿青也有少许不适的感觉,这毕竟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尸体。 阿辉则显得毫不在意,蹲下身就去搜他们的身,把搜到的东西一个个掏出来放在地上,有暗器,有毒药,还有一些碎银子。 把银子收起来全部放进怀里,阿辉笑着对阿青说 “这下路费有咯” 阿青撇了他一眼 “你不是应该很有钱的吗?” “哎,不当家不知材柴米油盐,都要省着花的!有人资助我们还不好吗?” 说罢,阿辉向地上的三个尸体作揖道了个谢。 阿青看得越发无语,就又问道 “那你叫我来干嘛?” 阿辉听到此言顿时收起了嬉笑的姿态,正经的面向阿青说道 “这次叫你来,就是想知道你真正的实力。” “真正的实力?” “是的,上次我输给你,也有我疏忽大意的缘故。” 顿了一下,阿辉再说 “我们生肖门从小学的就不是什么正派功夫,一切都以取敌人性命为前提;在搏命时,不仅仅是看功力高低,武技如何,更要考虑很多因素,不然多的是阴沟里翻船的高手。” 阿青点了点头,这话倒是没错。 “所以,今天你就要和我这个杀手来一次真的搏杀之局,当然我还是会手下留情,只是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杀手之道。” 虽说阿辉痛恨生肖门的十年经历,但他每次谈及自己的杀手身份时,却一点也不排斥,反而表现出一种深以为然的感觉,看来倒是一个天生的亡命徒; 阿青听罢,就弯腰捡起地上的一颗枯树枝,对阿辉抬了抬下颌,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阿辉紧皱起眉头,一种被轻视的不爽让他愤怒异常 “你确定用这个就够了?” 阿青看了看树枝,点了点头。 “够了。” 哼,这次非要让你尝点苦头不可; 阿辉也不多言,一跃就上了高枝,来回几下,就从阿青的眼中消失了踪影,可阿青却不急不恼,只是站在原地,就连头都没动一下。 铛、铛、铛 阿青将射来的暗器随意用枯枝打飞了出去。 阿辉就趁此时从阿青的背后跃下,手中匕首寒光乍现,直直刺向阿青。 阿青头也不回,手腕翻转,枯枝向后挥出,直接将匕首从阿辉的手中打落。 还没完呢! 阿辉举起左手,露出袖箭,三支细箭就射向阿青的腰间; 但细箭还没靠近,那女子便握住腰间衣带,明明只是棉丝材质,却如白虹一般,一甩便击碎了细箭,而衣带连一丝污秽都没沾上。 阿辉心中大骇,急忙后退,但才退一步,那枯枝已经停留在他的胸口之前。 阿辉的眼中,现在手持枯枝的阿青比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个剑士都更像一个剑士,白衣飘飘,青丝飞扬,在那被风吹起的黑发丝后,一对剑眉,一双明眸,深深印在了他的心中。 枯枝轻轻地点了一下阿辉的胸膛,阿青轻笑道 “体验够了吗?” 阿辉不禁苦笑,他发觉这次的失败比上次更加彻底 “这算是什么啊。” 阿青将捡来的枯枝别在自己的腰间,歪了歪头,回答道 “好像叫剑法自然吧。” “剑法自然?” 是啊,阿青记得那个人就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剑法自然。 “走吧。” 阿青回去时还是走在前头,腰间别着一根枯枝,秋风在一瞬吹起落叶,如同围绕着前方那个剑客在狂舞。 多年以后阿辉回忆起这个场景还是会忍不住追思良久,静立无语。 两人在离别时相约,三日之后,启程前往都城。 三日转瞬即逝,阿辉托村长带话给阿耶,他想带阿青一起去附近的城镇购置些东西,顺便游玩几日;本就有撮合二人之意的村长和阿耶也没有多加阻止,只是各自叮嘱男女有别,不得私相授受之类的话就让他们一同去了; 倒是阿花对阿青依依不舍,直到阿青承诺会给阿花带回好吃的杏花糕后才安抚住了这个小阿妹。 二人一黑一白地踏上了前往都城的官道,殊不知,有人走,也会有人来。 来到都城后,阿辉先找到了自己昔日的落脚地,修养准备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夜晚,阿辉穿上夜行服,检查该带的东西都带齐后,拿起一套女式夜行服到阿青的房间叫她穿上。 “我不喜欢黑色。” 阿青简单明了的拒绝了这个要求; “…” 被这句话噎住的阿辉咽了一下口水,同时也把某些带有嘲讽意味的话咽了回去 “阿青妹妹,咱们可是去杀人放火的,穿白色弄脏了可不好洗。” 阿青看了一眼阿辉,伸出食指,轻微摇摆了一下,说道 “不;人,你杀;火,你放。” 阿辉气急,坐到凳子上翘起二郎腿 “那要你来作甚!” “不让你被人杀啊。” 这下阿辉不止是气急,整个都要岔气了,他甚至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胃要开始疼了。 偏偏他还没话反驳。 “随便你,点我都踩好了,亥时我们就出发!” 说罢,就走出了阿青的房间,一迈出大门,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吐了出来; 干他娘! 阿辉无声的咒骂了一声。 话说这生肖门倒也是符合这个飞禽走兽的称号,不仅网点众多,且尽藏在一些鸡鸣狗盗之所,若不是阿辉说它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阿青只觉得像个乞丐窝还差不多。 一开始的清扫活动还算顺利,由于高手覆灭,生肖门已经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实力大不如前;阿辉就从外围开始,向内一个一个扫平,不得不说,人真是怕对比,被阿青完败两次的阿辉,对上他人却如破竹之势一般,所有人都是一击致命,再一把火烧的干净,不留任何痕迹。 阿青做的就是抱臂在不远处看着,看着一个个手上背负无数人命的杀手在梦中被另一个杀手杀掉; 看着一桩桩一件件的罪恶从暗门,地窖中被翻出;被斩断手脚的孩童、不过稚童身形的雏妓、以及还没长成,但眼中已经有了非人冷血的少年杀手;他们都被迫离开自己父母的身边,明明无辜,却承受世间上最大的恶意,只为给某些人牟利。 阿青没有逃避,她穿着白衣,穿行于一个个犯罪场所之间,看着那一双双或无助、或恐惧、或空虚、或仇恨的眼睛,她的双目都如一汪深潭一般,统统将其接受。 这就是人间之下的另一个人间。 无辜的孩童全部点了睡穴带到府衙的门口,阿青和阿辉就要离去前往最后一个据点; 阿辉本身就是这仇恨中的一部分,所以他对此并没有什么波澜,而阿青则回头看过一次,看向那群可怜的未长成的人 明天应该会下雨吧… 她想。 第五章 始料未及 阿辉看着眼前这人,额上不停地流下冷汗,过往那些痛苦的回忆侵袭而来; 第一次杀人,第一次面对死亡,甚至要与伙伴自相残杀;一切都是拜他所赐,…原以为他死了,自己也就从这梦魇中解脱了,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活着?!” 阿辉情绪失控的大叫,阿青头一次看到这个男人歇斯底里的模样; 自从他们来到最后一个据点后,清光了岗哨,阿辉还说要带阿青去看生肖门的藏宝室,拿点宝物回去孝敬阿耶。 可走进这个院子的主室后,入门就看到榻上盘腿坐着一个老者,身子一半在黑暗中,一半在因开门而照进来的月光之下; 在月光中,那半张脸沟痕纵横,伤痕满布,就算只看得到一半,也可以感受到脸上那鹰钩鼻的凶狠,鼻子之上的眼睛微张,不露任何精光,仿佛眼前的二人只是死人而已。 “龙七…” 老者的喉间发出嘶吼,如同地狱闯出的恶鬼一般; 阿辉听到后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脚步不自觉开始后移,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态势。 阿青见状也知道这是遇到突发情况了,腰间的枯枝不动神色的握在了手中; 叫出阿辉的名字仿佛用尽了老者的气力,他一阵咳嗽,整个身子如枯骨一般抖动起来;好一会咳嗽才停了下来,老者按着自己的心口,缓慢开口道 “你是忘了吗…要叫我…师傅!” 尽管每一个字都透露出老者的虚弱,但听到师傅的时候,龙七整个人都瘫坐在地,口中喃喃低语 “师、师傅…” “到、到师傅这来。” 老者向阿辉招了招手,那只手掌,干枯如鸡爪一样,让人看到就不敢靠近; 阿辉虽然惧怕,但明显不敢违背这个老者,挣扎着站起,慢慢踱步向前; 走到那枯爪下,阿辉半跪了下来,任由手掌在自己的头顶上抚摸,好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在乞求家长的原谅。 “咳咳…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徒儿!” 老者语气中的恶毒毫不掩饰,脸上更是浮现了恐怖的诡笑,手掌渐渐用力就要捏碎阿辉的天灵盖! 但他无论想如何运力,阿辉的脑袋还是好好地呆在他的脖子上,老者疑惑细探,不觉一惊,自己的右手不知为何居然不能动弹了! 原来是一支枯枝轻轻地顶在了老者的手肘处,老者这才发现原以为不过是这个孽徒情人的女子才是硬茬; 丹田运气,左手成爪,扑向阿青的面门,脸上狰狞毕现。 阿青轻哼一声,手中枯枝向上一挥,老者顿时发出一声惨叫,整个身子向后倒去,蜷缩在榻上,一道血迹溅洒于地,同时落地的还有一支筋肉萎缩的断臂。 “你…你是谁?” 老者强耐住剧痛,咬着牙问阿青。 阿青连撇都没有撇他一眼,看着如同木偶的阿辉,反而有了一种棘手的感觉,可没人教过她唤魂啊! 无奈之下,阿青收敛剑意,轻轻朝阿辉的手臂挥了一下,顿时他的手臂上就开了一道细口子,血丝渗了出来。 吃痛的阿辉因此惊醒,环顾四周,师傅不知为何躺在了床上,而地上又为何多了一支断臂; “剩下的你解决吧。” 阿青说完这句话,就背过身,站到了门口,不想再看这丑恶的人与事,只是静静的看着亘古不变的皓月。 阿辉才意识到这断臂是师傅的,而自己师傅此时也已经成了一个废人; 他站起来,看着床上这个曾经在他身上施加无数凌辱痛苦的人,他只被容许仰望他,哪怕只是不小心抬头看了一眼都会招来毒打;而如今,曾经的暴君却像一个侏儒一般,缩作一团,任人宰割。 师傅用阴毒的目光狠狠瞪着阿辉,他不愿相信,自己在那场乱斗中活了下来,现在却要栽在一个黄毛小子的手上,实在是荒谬。 阿辉始终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他久久都没有任何动作,师傅也挣扎着坐了起来,靠在墙壁上,大口喘着粗气 “呵…呵…我就知道你小子没这个胆子,要知道…” 阿辉突然如猛兽一样扑了上去,手掌死死钳住了师傅的肩膀,两人的脑袋相接,似乎在低语些什么,而师父双目圆瞪,不敢置信,口中缓缓流出深红近黑的血; 阿辉放开了手,师傅又重新倒了下去,老人的心口上,赫然插着一柄匕首,留在外的只剩下了刀柄,整把刀身都狠狠地插入他的心脏内。 老人的喘气声很大,喉咙里还发出咯咯的声音,似乎是血液要翻腾而上。 咽了一口血水,老人怒目圆睁,对着阿辉,一字一字狠毒的说 “你,别以为,会有好、好日子过!” 留下恶毒的诅咒后,师傅就睁着眼睛不再动弹,真正的成了一具还没腐烂的枯骨。 再看阿辉,亲手杀死自己师傅,让自己从噩梦中解脱;他却没有大哭,没有大笑,只是平静的看着师傅,待确定师傅气绝后,他把匕首从其胸口拔出,用师傅的衣角擦干净后,收了起来。 全程就宛如杀了一个毫不重要的人,做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但阿青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杀手头子会幼稚到临死前只是单纯诅咒一下对自己夺宝夺命的人嘛? 阿辉和阿青对视了一眼,同时失声道 “不好!” 待二人赶回村子时,原本的世外桃源已经成了尸山血海,曾经的乡亲横尸在乡间,枉死在田野,就连妇女稚童都不放过,村口的河水,被血染成了粉红色。 “啊!!!!!” 刚到村口,阿辉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踉跄跑向村口的柳树下,老水牛也已被割破了喉咙; 而在水牛旁边躺着的,就是阿辉的父亲。阿辉抱着父亲的尸首不断嚎哭,将自己的脸埋在父亲的颈间,而母亲的尸首就在前方不远处,看倒下方向是她向丈夫奔跑,想要保护他,却被人从背后一刀劈下,瞬间毙命! 阿辉不敢翻过母亲的身体,他没有勇气,他真的没有勇气看那张前几天还在对他嘘寒问暖的脸。 他痛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将祸端惹向家乡,祸及至亲;恨自己夜郎自大,以为可以解决后患,从此在双亲膝下奉养他们。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错!他的错! 而阿青早已疾跑向阿耶的家,在到院子栅栏时,阿青脚步慢了下来,这个院子满是尸体,但全部都身穿黑衣; 而家门前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手持长剑,剑直立在地板上,支撑着握剑之人。 阿青走进院内,绕过那些尸体,走到那个人面前,蹲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唤了声 “阿耶?” 那人缓慢抬起头来,鲜血从脸上的沟壑流淌而下,对阿青笑着答道 “回来啦。” 阿青一时间手足无措,她不知道为何阿耶可以杀光所有的杀手,也不知道阿耶到底是什么人,现在她只想问一句 “阿、阿耶,你没事吧?” 阿耶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积郁已久的浊气吐了出来 “没事,能有什么事,只是一些贼子罢了,阿耶说了,做惯的活,累不着的。” 阿耶颤巍巍的拿着剑站了起来,阿青要去扶他,阿耶也只是摆摆手示意阿青不用担心。 阿耶把手里的剑极快得插入了台阶木板上的缝隙之中,阿青不禁为之震撼,这一剑可以说是迅如雷霆,快如疾风,绝对是顶尖的剑客才能有这样剑速。 阿耶稍一用力,就撬开了木板,再把剑递给阿青,阿耶从台阶下的暗格里抱出了熟睡的阿花。 阿青提着剑跟着阿耶走进了屋内,尽管外面尸横遍野,但这个小家还是跟离去之前没有两样; 阿耶将阿花抱上了床,盖住了被子,自己则吃力的走到太师椅前坐下;阿青看着阿耶这一幅油尽灯枯的样子,内心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可她不敢想,也不愿想。 阿青把剑放在地上,半跪着想看看阿耶的情况,谁料阿耶这时用极为严肃,以前从未有过的语气对阿青道 “捡起来!” 阿青没有见过阿耶这副摸样,她赶忙将地板上的剑捡了起来。 阿耶胸口又深深地起伏了几下,对阿青讲到 “阿青虽然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叫阿青,但阿耶这一段日子是真的把你当作自己的孙女了。” 讲完后阿耶不得不休息一下,阿青急忙点头,眼中已经泛起了泪光。 阿耶休息半刻又继续对阿青交代,这时声音相较刚才已经虚弱了不少;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个剑胚子,我活了这几十年,从没见过谁的身上有如此纯粹的剑意,倒像是从前江湖里传说的天生剑心之人阿耶年轻的时候也舞过剑,虽没闯出过什么名堂,但打打杀杀的日子也实在烦了,就退出江湖回乡来定居哎,现在想想真是悔啊,不该教那小子剑法,不然心也不会野成这样,十年都不回来看我一眼。” 阿耶提起伤心事不免闭上了眼睛,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伤心了,就睁开浑浊的眼继续道 “这把剑,名为龙泉。也跟了我一辈子了,阿青,你要记住,作为一名剑客,最重要的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手中的剑,手中的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下!如果如果你丢下了也就不配再拿起它了!” “如今我把这柄剑交给你,日后有更好的就换了吧,现在先拿着用就是了;最后,阿耶想拜托你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帮我把阿花抚养成人吧,找个好人家嫁了,平稳过这一生我也算对得起她爹妈了第二件事就是阿花的阿爹了,我那不孝子,他叫做陈星河,若是日后能找到就替我给他一个巴掌,泄泄阿耶这十年的怒气,打完后要是龙泉你用不上了,就给他吧,也让阿花见见她阿爹,不枉她们父女一场若是找不到找不到也没事,哎,就当他死了吧” 阿耶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完后,整个人就瘫在了椅子上,手掌也开始微微颤抖不停,阿青急忙握住阿耶的手,焦急的呼喊道 “阿耶!阿耶!” 阿耶半睁开眼,用尽力气捏住阿青的手,嘶哑得讲出了最后的遗言 “阿青,剑客执剑,定要遵从本心啊!” 第六章 月下剑舞 一片苍茫的草原上,阿青挥舞着竹杖,驱赶面前成群的羊羔;原是平淡安宁的一天,远处却有几个小黑点逐渐放大,待到目力可及之时才发现那是三四个身披黑甲的骑兵; 阿青原以为他们只是路过,不曾想他们路过时看到这片羊羔就停下讨论哪只更肥美好吃,阿青不愿理会只是口中嘘赶不停,手中竹杖不停戳打羊崽,想要尽快远离他们;谁料一个骑兵突然策马向前,俯身抽剑,将一个羔羊横切成两半。 阿青愤愤不已,要讨个说法,那骑兵骑在战马之上,高高地俯视着阿青,一言不发,头盔下的那双眼里,有的只有对蝼蚁的不屑和不耐烦,马蹄抬起,剑也抬起,一剑劈了下来! 阿青眼前一黑,再睁开眼却又站在了家中小院外,她看着阿耶手持龙泉与敌人奋战,阿耶垂垂老矣,动作是这样的缓慢,剑招又是那样的无力; 只是阿耶的眼睛一直在盯着阿青,阿青在其中看到了怨,怨她不救他。阿青眼睁睁看着阿耶的背后举起了一把刀,狠狠地,慢慢地,砍倒了这个对她有救命之恩的老人。 呼!阿青一下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旁边躺着的阿花被惊扰到,转个身子再继续她的好梦。 阿青抚着自己的额头,被冷汗打湿的碎发凌乱得分布在鬓角上,自从阿耶去后,自己将其安葬,夜夜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梦,已经连续五六天了吧。 每次醒来,阿青都会恨自己为什么不冲进去救阿耶,恨梦中自己的无能为力,更恨就算在现实,她也什么都不能做。 帮阿花掖了一下被角后,阿青又重新躺下,脑袋里思绪万千,多得是烦恼,也多的是迷茫。 阿花什么都不知道,好像从惨祸开始时阿耶就用手段让阿花一直睡着,再好好藏起来;自己处理后事的时候阿花也从没有醒来过,这倒是好事,不然很难想象一个孩子经历如此剧变会变成什么样; 阿花醒来后阿青就骗她是阿耶叫她们两个一起去找阿花的阿爹,阿耶老了,腿脚不便,就在家里守着,只是阿花睡太久了,所以很多事情都迷迷糊糊忘了,虽然是很荒谬的谎话,但是阿花年少懵懂,也没有深问什么; 现在她们落脚在离村子百里远的一个镇子上,消息还没传来这边,但是也不能久留,就只是找了个客栈住着罢了。 至于阿辉阿青没有去找他,犯下罪行的当然是生肖门的余孽,但阿青心中还是怨着阿辉,若不是他哎,心头似有千千结,剪不断,理也乱,算了算了,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罢。 日已上三杆,阿青姊妹早已梳洗完毕,用过了早饭;哪怕是在漂泊,认字还是一天都不能落下,阿青坐在桌前看阿花一笔一划,专心致志的写着每一个大字,为了写好,阿花的手腕用了极大的力,乃至悬空时都在颤抖,汗更是从额头缓缓流到了脖子,可她只是抿紧双唇,不抱怨半句。 阿青则在思考着是时候离开了,要到更远的地方,不然如此大的一件惨案,必然会引起人人讨论。 于是二人晌午时收拾好了行装,大的物拾由阿青背着,腰身还别着用破布包裹起来的龙泉; 阿花背上也有着一个小小的行囊,两人都带上草笠,退了房后就往镇外走去。 而此时也有一个身穿斗篷的身影,坐在一个茶棚内,静静看着一小一大,牵着手离去的背影。 离家在外,事事都要从简,有时更是少不了风餐露宿,江南小地没有什么人卖马,更何况她们也没银子买,因此很多时候天黑了也走不到城镇或者驿站;幸好阿青牧民出身,以天为被,以地为铺的时候多了,经验丰富,因此就算在外也不会让阿花冷了饿了。 二人今晚就借宿在一个破庙之中,在庙内生起了火,用热水就着干粮凑合了一顿,夜色渐深,阿青正准备让阿花去睡,一个人影却出现在了庙门 “打扰了,打扰了。” 那人一进庙门就将斗篷的子帽摘下,露出一头花白的短头发,脸上虽也有了皱纹,可精神奕奕,说是老人更像一个中年人。 “山间荒野,庙宇本就是为了过路人借宿而用,哪有什么打扰之说。” 在听到阿青这番话后这个男人就笑嘻嘻地在火堆一边坐了下来,同时露出了腰间的佩剑。 阿青瞄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静静地烤着火,深秋的夜确实凉意渗人,而阿花也裹紧毯子睡在了阿青的身边,就只有两人的影子因为火光的跃动而在不停地摇摆。 “今晚月色正好,出去走走?” 在确定阿花熟睡后,阿青对斗篷人说道 “好啊,如此秋夜美景,不看岂不可惜!” 说罢,二人就拿着各自的佩剑走出了破庙,才走出十几米远,阿青就停下来脚步; “月色虽好,可我还有小妹牵挂,不如就在这里赏吧。” “看你是个剑客。” “阁下也是?” 阿青不自觉握紧了龙泉。 “哈哈哈,不是不是,就只是一个舞剑的。” 男人笑道 “今晚凉风习习,月下舞剑正是绝佳,不知小友可愿做我的看客?” 阿青不置可否,但龙泉已经从腰间抱到了胸前。 男人脱下斗篷,拔出腰间长剑,先将其向上举起,月光照在剑身上,反射出清泓的白光,白光闪过阿青的眼睛,照出了阿青眼中的戒备; 剑转,起舞 一转如羿射九日落,剑影飘飘,若龙游水,寒光如星辰一般乍现于夜色之中,此处未隐,那处又现,星星点点,犹如星河一般流淌在男子周身; 星灭,舞停,只见男子挺身背剑,左脚向前轻点一步,剑势又起。 二转如江海凝清光,如江入海,奔流不息,手上剑影不断,脚上一前一后,稳步迈进,如咫尺天涯,明明上一瞬还在那头,现已近了跟前。 跟前?!不好! 阿青见那剑影如潮一般向自己涌来,后退已无济于事,拔剑而出,针锋相对! 在这样连绵不绝的剑招下,阿青首次对剑觉得自己处在了下风,她运转剑意,附于剑身,但每一次对击,除了相碰时的撞击声,就连对方佩剑的一个口子都没劈开。 怎会如此坚硬? 阿青心中疑惑,心情也愈加烦闷,这几日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让她喘不过气来,所以她才会夜夜都梦到大草原,梦到那时候无忧无虑的自己。可是为什么?明明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却要看着自己在乎的人离去,承受这样大的惩罚?! 瞬间恨意大起,此时的阿青已经不是靠着本心出剑,而是在泄愤,泄出对这世间的不满;巨大的剑意强加在龙泉之上,龙泉不禁发出了一声哀鸣,若是再这样下去唯有落得剑毁人亡的下场。 男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再攻击,而是转为防守闪避阿青的剑意,尽管剑意强大,但剑心蒙尘,又能刺得中谁呢? 男子在闪过一招后,右手背剑,左手成掌,击中阿青的肩头;女孩也因此倒飞而出,跌落在地。 “你这样的可不能算是剑客。” 男子走到阿青的面前说道 阿青按着自己的肩膀,虽然肩头疼痛难耐,但是刚才心中那股莫名而起的怒火却也消减大半,杀心重新藏回心底。 男子将手中的长剑举在面前,细细观摩,双指并拢,自上而下轻抚了一下,似自言自语地说道 “龙泉啊龙泉,你好歹也是天下名剑,怎么就落得这样一个境地了呢?被一个疯子拿来乱劈乱砍,哎,可悲啊可叹。” 阿青听得莫名其妙,龙泉明明在自己手中,他又如何知道阿耶佩剑的名字,又为何指着自己的佩剑叫龙泉。 目光向上望去,赫然看到在男子的剑身底部,刻着‘龙泉’二字! 这怎么可能?他的是龙泉,那我的是什么? 阿青下意识的把剑身拿到自己的眼前,男子这时说道 “别看啦,我的是龙泉,你的也是。” 阿青手中的剑身上相同位置也有着龙泉两个小字。 “听过世上名剑出欧家这句话吗?” 男子回身将斗篷穿起,剑入鞘中,再说道 “龙泉乃是天下名剑,由大师欧冶子所造,相传打造此剑所用的材料更是天降陨铁,此剑诞世后,挥舞之间如星河转动,有神异之兆!” “但世人只知龙泉,却不知龙泉并不只有一把,而是三把,欧冶子将三把都传给了他的后人,而那个后人又将另外两把赠给了两个结拜兄弟,三人从此靠着这剑披靡天下,行侠仗义,无往不胜!” 阿青看到讲到这些神情激动的男子,心中不免猜出了几分。 看到阿青的表情,男子就回答了她的内心猜想; “没错,这三人其中就有你的阿耶,还有一个是我,我们三人的剑都称为龙泉剑,唯有不同的是在剑柄底部有着一、二、三的记号,用以区分宝剑。呵,那时的江湖,提到龙泉剑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阿耶不是说他没没闯出什么名堂吗 男子再讲道 “那时我们还有个响当当的名号 ———龙泉三弄。” 第七章 剑心破碎 “话说,那魔头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幽冥鬼爪就朝着七星引的胸口抓去” 欧老夸张得将自己的手掌聚成爪状,咋呼得往阿花激动的小脸蛋前来回摆弄;而阿花被这故事中的离奇情节吸引,小手紧抓毯子,目不转睛的听着老人讲述年轻时他和阿耶闯荡江湖的故事。 “那我阿耶不对,是七星引最后怎么样了?!” 阿花身子都探了出来,急切想知道后续的情节,而讲故事的人却嘿嘿一笑,将双手抱回胸前,故弄玄虚地说道 “嘿嘿,欲听后事如何,请这位客官敬待下回分晓。” 阿花顿时不干了,小手一把抓住了这个自称是自己干爷爷的老头的头发,逼迫要他把故事讲下去,看着年龄悬殊,却打闹成一团的二人,阿青也不禁哑然失笑。 这老者姓欧,看着年龄不像是已经到了古稀之年,但却是阿耶的结拜弟弟; 一共三人结拜,他排行老幺,阿耶行老大,还有一个老二不知是谁;由于三人都手持龙泉剑,就并称龙泉三弄; 而各自又有一个别号,阿耶称七星引,欧老称龙渊舞,还有一人则称为龙泉破;三人一直并肩而行,直到阿耶想要隐退才分道扬镳。 “欧爷爷,你真的和我阿耶一样大吗,为什么我阿耶看上去那么老,你却看上去那么年轻啊?” 阿花童言无忌,把想问的都问了出来。 “嘿嘿,那当然是因为你欧爷爷我驻颜有术啦,每晚可是专门要喝小孩的精血来练功哦~” 欧老挤眉弄眼的吓唬阿花,却把阿花逗得哈哈大笑。 阿青自己觉得大概是内功深厚的缘故,虽然她自己没练过什么内功,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小说外史里多的是青春不老的老妖怪。 在庙外时,两人把不能对阿花讲的事都聊了一遍,原来当初阿耶把家乡地址留给了欧老,但也嘱托过他,没有生死关头的要事不要来找他,因此二人也是几十年不曾相见; 但是前几日,欧老的龙泉剑不知为何轻吟不止,古人云,宝剑有灵,这同一块陨铁打造的三把宝剑定有什么不寻常的联系,而欧老自己也有了不祥的预兆,以为是大哥大限将至,便急忙启程赶往大哥的家乡,未曾料到,到了目的地,看到的却是惨无一人,徒遭灭村的场景,整个村庄中只有一人跪在大柳树下披麻戴孝。 一定是阿辉,阿青心中想。 欧老上前询问,那人只指了个方向,欧老就循着方向找到了大哥所在的住所,没有一人,再往前走到一片田地,才发现了一个土包前立着一块木牌,上面刻着自己结义大哥的姓名。 逝者如斯夫。 欧老虽伤心万分,却也知龙泉在此没有任何感应,大哥必有后人在世,带走了龙泉。 于是便回头,那人还是跪在原地,麻衣白带,随风飘零,在悲风中如无根浮萍,好不悲惨。 欧老再细细探问,他也只是问一句答一句,如行尸走肉一般,问了好一会,才得知周边的大致情况,欧老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便启程往周边各处慢慢寻找,终于在此处找到了阿青姊妹。 阿青听完,不免对阿辉产生了一些同情和愧疚之感,他也遭受了灭门惨祸,甚至承受着比她更大的痛苦,她好歹有阿花在身边,可他却真的从此天地苍茫,独身一人了。 赶忙将阿花不知情的情况告诉欧老,欧老沉吟半响,便说在阿花面前就说自己是受她阿耶所托,前来照看她们二人的,有了这样一个长辈在,这桩善意的谎言也能维持更久时间,让阿花不用太早受到伤害。 再回到庙中,阿青开口唤了一声欧老,想问下接下来有何打算;正与阿花玩闹的欧老却嫌弃得挥了挥手。 “什么欧老欧老的,听得怪别扭的,以后就叫我老欧,小丫头年纪轻轻,却学人家一副老成做派哎呦喂,姑奶奶,可不敢大力扯咯!” 话还没说完,阿花就扯下了老欧的一根头发,仗义执言道 “欧爷爷,不许你这样讲阿姐,阿姐不老,阿姐年轻着呢!” 老欧只能苦笑着揉了揉自己的头皮,这暴脾气,倒是和大哥年轻时一模一样。 阿青也知老欧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就这样叫了起来 “老欧,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往何处,阿花还小,还是该去个有学堂的镇子才好。” 老欧却沉吟片刻说道 “现在要紧的不是阿花有没有学堂读,而是你!” “我?”阿青不免一脸疑惑 “你还没发觉吗?你的剑心已经即将要破碎了!” 阿青一惊,却不知道从何问起;老欧拿起地上的一根烧火条,递给阿青,叫阿青刺向火中,不要用上剑意。 阿青照做,那火焰却没有丝毫变化,阿青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应该是天生剑心吧,剑学奇才,要不然大哥他也不会将龙泉传给你。” 阿青点点头,确实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都是这样评价自己的。 “剑心所贵,在于其通天地,汇自然,只要在你手中,世上万物皆可为剑,一草一木,一叶一风,只要你握得住,就是能穿透万物的剑。它比所谓的剑气,剑意相比不知要强多少倍,因为它是一种势!” 阿青听到这些话,思绪中涌现了另外一个人; 那时也是在一处山野之地,阿青与他比剑,两人皆持竹节,一招一式,如风云涌动;在这之前没人教过阿青剑术,但那人刺来的每一剑在阿青眼中都如有迹可循一般,清晰无比,相反自己随心刺去的一剑,却让他招架不及,狼狈不堪。 “不比了不比了,和天生剑心之人比剑真的太无趣,太赖皮了!”那人这样抱怨道 阿青不知道这话中的意思,以为他生气了,只敢站在原地,搓揉自己的衣角; 那人见状赶忙拉阿青坐下,解释道 “阿青,我没有生气,只是在惊叹你的天赋而已!” 他露齿一笑,如初生朝阳,温暖无比。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万物,风,雨,云,雾,电,霜,沙乃至飞禽走兽,林木花草,就连我们人也只是这万物中的一个。”他站了起来,对着吹来的风,张开了双臂,似乎要拥抱风。 阿青只能也起来站到他的身边,这时他突然牵起了阿青的手;让阿青与他一起张开双臂,感受风的流动。 阿青脸红了一下,就闭上眼照做了,耳边随风传来了他的声音 “我们人,自称为万物之长,殊不知其实也只是这万物生长规律里的一个小小部分而已。阿青,你细细感受这风,暂时忘却身为人的这重身份,想着自己就是这风中的一部分,随着它在天地之间自由的飞翔。” 阿青听不懂这长长的一句话,只知道叫她做这风的一份子,她便照做了; 做风有什么难的吗?在大草原时,休憩的时候她就时常躺在草地上,风从脸庞吹过,她就乘风而起,那时不再是人,而是这阵风,在风中,她可以俯瞰一切,那白茫茫一片的羊羔,那如绿色大海的草地,自由在那时对她就如触手可及一般。 从这个状态中醒来,阿青转过头,看到的是他艳羡和惊喜的神色,他嗓音一开始低沉的说道 “阿青,你” 这个你之后沉默了良久,害的阿青都有了些惶恐,但立马他就激动地牵住阿青的双手叫道 “你真是太棒了!为何有人会和万物之势如此契合,不愧是天生剑心!不愧是赤子之心!” 他再叫阿青刺向他,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刺向他就好了。 阿青就这样一刺,那竹节就正正地顶在了他的胸口中心,阿青疑惑的问他为何不躲; 而他只是耸耸肩,无奈的答道 “不是我不想躲,而是我躲不开,这一剑在我眼中,如那风一般,自然无比,你能躲开风吗?不可能的。” 他走到阿青面前,郑重而又严肃的说 “不如” 阿青的心跳不自觉加快,眼神开始闪避。 “不如这招就叫做牧羊怎么样?” 嗯?阿青突然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恼羞成怒。而这人却什么都没察觉,还是自说自话 “牧羊,真的妙计了,你在驱羊中领悟到的剑心,而我们又都是这天道下的“羊羔” ,羊羔不听话了自然要打,代天牧羊,妙计!妙计!” 阿青被他突然的手舞足蹈吓到,他不仅自己乱跳,还拉着自己,嬉笑声都惊醒了树上熟睡的松鼠; 跳累之后,两人并肩躺下;看着月亮前有一朵黑云飘过,阿青还在想月亮上到底有没有兔子的时候,他又开口了说了一句 “阿青,你绝对不要弄丢你的剑心,这是你最宝贵的东西了。” 而如今,我要丢掉我最宝贵的东西了吗? 阿青无神的看着面前的这堆火,老欧还在继续讲道 “如果古籍没有讲错的话,天生剑心,就应合万物之势,你出的剑不只是你的剑,更是代表着势的剑,因此你的每一剑都该有剑势,剑势之力,万物不可阻;但这火却并没有因为你的剑而分离,难道你的剑心还不是即将破碎吗?!” 老欧越讲越生气,作为练剑之人,一生所求莫过于可以寻得剑势这个门槛的一分半点,但有人却天生站在了门内,偏偏不珍惜,把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弄碎了!叫人如何不气! “我不想弄丢。” “什么?”老欧没听清。 阿青再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 “我不想弄丢我最宝贵的东西。” 这句话还有下半句没有说出来。 因为这不仅是她的,也是他所珍视的。 第八章 人间禁忌 “哼,不想丢?你现在不想丢也得丢咯!”老欧把脸别开,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求前辈教我。” 阿青跪倒在老欧面前,垂着头,脸陷在阴影之中,但火光照出了她嘴角的那一抹坚定。 老欧只是瞟了阿青一眼,就撇撇嘴继续看着庙内破败的墙,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阿花看不过眼了,抱住老欧的脖子,撒娇道 “欧爷爷,你就帮帮阿姐嘛~” “哎姑奶奶呦!” 老欧自然是要帮阿青的,一个天生剑心之人,又是自己义兄的传人,于情于理都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但老欧却想用此来打磨打磨阿青,免得她搞不清这剑心的珍贵之处,以后再随意践踏。 如今却禁不住这姑奶奶的撒娇,只能放下架子来。 “我先问你,你最近和以前相比可有什么反常?” 阿青思虑了一会答道 “似乎近几日夜夜都做恶梦,以前是从不做梦的。” 果然如此!老欧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想着; 天生剑心也是赤子之心的一种,以无垢容万物,本该是心境通明,没有瑕疵;但大哥的离世给此子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没有及时回来援救,更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让亲人陷入了死境,哪怕是天生剑心,也不堪此重负。 如此看来也是一个重情之人。 老欧的心中对阿青的观感不自觉上了一个台阶,其实他还不知道的是,在阿耶这件事之前,阿青已经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压力,那人为了救她而死,连那张脸,这条命都不是自己的了。 “我知道了,明日你们二人就跟着我走吧,现在都去睡觉!” 老欧作出一幅高人长者姿态,但阿花只是撇嘴切了一声,自顾自的用毯子裹住自己睡去了,让老欧整个脸面大失;阿青笑了笑,对老欧行了个礼就在阿花旁躺下睡了。 第二日清早,三人就一同启程; 据老欧说,他们要去的地方也就是离这几百里远的一座山头,是他平日里静修之地,也是因为不远,才能如此快得赶来。 但对于阿花而言,这也算是长途跋涉了,小脚丫都快磨出水泡了,心疼阿花的老欧就提议先到前面十几里的一个小镇,看看能不能买到两匹马,在这路上,三人就开始闲聊了起来。 “欧爷爷,你从哪来啊?” “小傻子,刚才不是讲了吗,就是从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来啊。” 老欧勾了一下阿花的小鼻子; “不是!你才是老傻子!我问的是欧爷爷的家乡在哪?又是怎么与阿耶认识的啊?” 阿花明显对自己被叫小傻子感到愤愤不平。 “啊,你问的是这个啊,欧爷爷的家乡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和你的阿耶也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因为某一件事相识的。” “哼!” 感觉到自己被敷衍的阿花叉起腰来,不想理这个在戏弄她的老头。 “哎,开个玩笑嘛,不过欧爷爷说了你也不知道的,欧爷爷的家乡在北边,那里有一座叫锻剑山的大山,既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我学艺的师门。” “锻剑山?” 阿花咬起了手指,小脑袋满是疑惑。 “是啊,锻剑山可是天下三大武道圣地之一哎,你们不会连武道圣地都不知道吧?!” 阿青和阿花齐齐摇头。 “大哥还真是什么都没跟你们讲”吁了一口气,老欧再讲道 “我朝以武定国,嘿,好像哪一个朝代都是如此;在太祖登基后,就钦定了三大武道圣地,分别是锻剑山,君家祖地和雷音寺,其实不用他去钦定,这三家也早已传承千年,只是在太祖打天下的时候有了从龙之功,多了一个封赏罢了;” 清了清嗓子,老欧准备继续讲他们锻剑山的辉煌历史,但阿青却打断了他 “那修士呢?” 老欧看了她一眼,对于阿青打断自己表达了不满。 “这个你倒是知道,修士没有什么圣地之说,他们只看自己的传承,再说,有‘人间戒’在,哪有君王敢去分封他们。” 听闻人间戒的阿青脸色白了几分,却没开口询问。 倒是阿花问道人间戒是什么。 “相传在万年前,那时候修士和武者一样,都在这世俗人间里修行历练,和武者不同,修士更擅长运用五行法术,符箓飞剑,乃至更多离奇的手段,本来武者都有侠以武犯禁之说,更勿论这群身负异能的修士了,修士间每次打斗若是在闹市的话,定会造成巨大无辜百姓的伤亡。” “哇,那修士比武者厉害好多啊!” 老欧冷笑了几声,说了句那可未必。 “那个时候可并非如此,其实修士和武者在某方面来讲修行的方式是一样的,修士以心魂证道,而武者则以身势证道,他们的法术就是用自己的法力勾动自然之力,法力越强,威力越大;而武者则用藏在气血内的势将自己与天地相容,借用天地万物之力抗敌;两者都免不了要顺应自然。但如今” 老欧的神色突然黯淡下来 “真正的修武之道早已失传,所有的武者都去修练什么内力之道,内力虽强,也不过由自身而生,能有多大威力,徒靠肉身,真的都成了莽夫” 知道自己跑题的老欧赶忙开始解释人间戒 “那时武道的最强者也是当时那个王朝的开辟者,人称圣王,圣王不忍天下苍生无端受修士斗法的殃及,便联合当时武道几大强者一起与修士的几位老祖商定,从此修士与人间再无瓜葛,他们不能插手凡人的事情,也不能用术法在人间为非作歹;同时,也将大半的名山划分给了他们,让他们自己用法力将其造成自成天地的山门,所以,他们也自称自己为山人。从此以后,修士归修士,人间归人间,若有修士违反,天下修士必杀之!” “这不是好事吗?”阿花疑惑道,阿青则沉默不语; “好事?哼哼” 老欧冷笑几声后就不讲话了,连阿花都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赶快岔开了话题,讲些自己小时的趣事,三人就这样说说笑笑的到了一个镇子上。 到镇上后,找了个路人打听,知道镇南有个马市,于是三人便步行到了镇南。 说是马市,其实也就十几匹马而已,其中还有不少大半是老得快走不动的;但有一匹鬃毛枣红,身躯挺拔,四肢强壮的小马神气十足,引人注目,因此买家基本都汇集在其身旁,争相出价,想购得这匹来日必成千里马的宝马; 但让阿青疑惑的是,这匹马的目光似乎一直在打量面前的这群人,明明是马,却充满了人才会有的玩味眼神。 老欧也细细观察了那匹马,点点头说 “确实是良驹,也不知这马贩从何处寻来。” 前方的骚动越来越大,叫价声一个高过一个,好像要靠声音把对方压倒一样;终于,一个北方服饰,留着鬓毛的汉子开出了500两的价格,压倒所有人,赢得了这匹红鬃宝马; 待卖马人将马牵出栏后,汉子便迫不及待的凑上前去,拿着自己长满鬓毛的脸就往马脸上凑,嘴里还念着‘我的好乖乖’之类的话,却见那马大大地翻了个白眼,马头一挥就躲开了那汉子。还没等汉子反应过来。一道白光闪过,那马居然变成了一个手持拂尘的少年模样。 “妖!妖怪啊!” 当下众人如鸟兽作散一般争相逃跑,而那买主已经吓得跌在了地上,卖家也瞠目结舌,不知道为何自己的马崽会变成了人。 “妖你个大头鬼!有见过这么英俊潇洒的妖怪吗?”少年气闷地说道。 说罢少年用道尘一甩,在马贩旁边装的一箱的银子全部变成了马粪。 “想用区区500两银子就把小爷我买走?真是该去做的你的大头梦了!” 见此汉子和马贩都扑到箱子旁边,对着一箱子的马粪异口同声的哀嚎 “我的银子啊!!!” 少年又白了他们一眼 “只是没了500两银子,又不是没了命,已经便宜你们咯~” 说着就要走出马市,路过阿青他们时瞄了一眼,阿青看到了其中的毫不在意。 “没意思呀,没意思” “你为何要这样捉弄他们?” 阿青对着少年的背影问道。 少年的脚步停滞住了,他想不到居然真的会有人敢路见不平。 少年转过头来,眼中充满了刚才的玩味,反问了句 “怎么?你要为他们打抱不平吗?” “他们做错了什么,为何要受此惩罚?” 阿青再问道。 “嗯”少年用手指戳着自己下巴想了一会。 “他们试图交易一位山人,这个罪名可不小;对对对,你这样提醒一下,我还不能就这样轻轻放过了。” 少年讲罢对阿青笑了一下,看着还在嚎哭的两人,嘴里念道 “要怎么办呢,是让他们断手还是断脚呢” 听闻此言的两人一下都面无血色,也不敢再嚎哭,只是呆呆坐在地上,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少年。 少年用手指在两人的手脚上下隔空来回点动,口中还念念有词 “点点滴滴指到哪里断哪里,哈!断手!” 言毕少年就拿起拂尘一挥,卷起地上的沙石,凝成刀状,砍向两人的手臂。 但下一秒少年的脸就阴沉得都快滴下水来。 一道寒光就劈散了他的术法,而发出那道剑光的就是面前的这个少女。 “你是要,和山人做对吗?!” 第九章 是又如何 少年面若冰霜,他不允许任何人挑战山人的尊崇地位; “你是要,和山人做对吗?!” 阿青手握龙泉,斜剑在侧,她面无惧色的答道 “是又如何。” 少年二话不说,驱动法力,手中掐诀,一时风沙大作,他要活埋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凡人! “哎,且慢,且慢。” 少年吃惊的发现自己勾起的风沙之力随着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步步向前,居然在逐渐削弱! 待老欧走到少年面前的时候,四周已经恢复了清宁,只有马厩上的黄沙证明刚才的可怕场景并不是一个假象。 “少年郎,为何做事如此冲动呢?” 少年知道能够轻易驱散自己法术的人也能够轻易取走自己的性命,难道是修士前辈?少年合十作揖,问候了句 “不知前辈在此,晚辈唐突了。” 老欧只是笑着看着这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不说话。 见没有回答,少年咽了下口水,再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不知前辈在何处修行。” 这时老欧开口了; “我不是修士。” 嗯?少年眉头微皱; “我姓欧。” 听闻此言,少年直起了自己的腰板,重新恢复了那副倨傲神态; “原来是欧家。” 老欧始终直视着他。 “你们欧家是嫌自家传承太久了?敢犯人间戒?!” “胡说!犯戒的明明是你!你对凡人用法术了!” 阿花听到这个少年在颠倒黑白,当即出来反驳道。 “哼,人间戒何时有不能对凡人用术这一条了?倒是你,敢插手修士的事!” 少年把拂尘指到老欧的面前,一幅兴师问罪的口气;老欧无所谓的耸耸肩,大声问了句 “卖家,我们要买马,可有马卖?” 还瘫坐在地的马贩听闻此言也不知何意,只能小声应道 “有马,有马” 老欧听到后拿起自己的龙泉剑,用剑柄拨开了少年的拂尘,把脸凑到少年的面前,声音平和却义正词严的说道 “现在是我们凡人在做买卖,你要杀了这个卖家,难道不是你在插手凡人的事吗?” 少年顿时语塞,只能狠狠地看着老欧,放出狠话 “好一个欧家,今天算我理亏,但事后我自有师门与你论理!” 说罢,一甩衣袖,少年愤愤离去,老欧在其身后用古怪语气喊道 “好哟,欢迎贵派来锻剑山做客哟~” 待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老欧才一脸晦气的转过身来,走到阿青面前,手扶着阿青的肩膀,大笑道 “青丫头,我喜欢你的那又如何!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欧拍了拍阿青,笑着走到马贩跟前,给了他一些银子,牵走了两匹马,就离开了这个小镇。 在路上,老欧自己一匹马,阿青和阿花一匹,但原本兴高采烈的阿花却一下子沉寂了下来,整张脸都写着我不开心四个字。 “花丫头,怎么啦,小小年纪却跟老头子一样皱着脸!” 阿花瞪了一眼这个不讲正经话的老头,只是气鼓鼓的涨圆了脸,还是不理他。 阿青这时开口了; “老欧,为何刚才那个修士可以这样戏耍凡人,这不该犯戒了吗?” “按理来说该是这样的,但这理也是千年前的理了,人间戒定下后几千年间,凡间和修士界确实一直相安无事,但是不知何时起,武道开始式微,和修士界的实力可以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这时一个道门老祖找到那代王朝的君王,要求将人间戒的一条改掉,改成修士不可插手凡人事,却可下山入凡间历练,洗练心境;” 老欧歪着头想了一会,又说 “再到千年前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通天峰、长恨崖的故事,一个大修士与凡间女子谈起了婚嫁,那凡间女子也不是一般人,而是当时武道的最强者之一因此引发了一场修士和武者的大战,尽管通天峰被劈开,但人间武道也就此彻底落寞,所有的话语权都到了修士那边所谓的修士入世历练也就变成了修士把尘世当作他们的游乐场,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哎不说了,说多了也伤心。” 老欧耍宝似的把衣袖凑到自己的眼角处,抹去了那压根没有的泪珠。 通天峰!长恨崖! 阿青怎么忘得掉?她手臂紧绷,用力攥住马头的缰绳; 就是在那里,她失去了他。 一路上阿青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没有在回忆,也没有在怨恨,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像陷于泥潭一样,只能慢慢沦陷,眼中的光芒也在渐渐淡去。 “到了!” 阿花激动得扭动身体,将阿青从那样的状态中拉了回来,她看了一眼眼前的这座山峰,说是山峰也就是个小山头,不宏伟但让人心生亲切之感。 老欧将阿青眼底的疲态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不能再拖了,已经到非常危险的时候,若是再不巩固她的剑心,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救。 上到山腰,就有一座用几根柱子悬空的木屋,老欧让阿花先在其中休息,绑住了马,就叫阿青跟着他一起往山顶走去。 走到山顶后,阿青赫然发现这座山头的另一面有一座瀑布,瀑布从山峰直垂而下,溅起水花无数。 老欧拉起阿青的手臂往瀑布边走去,能够清楚感受到丝丝水汽涌上的阿青迷惑不解,开口问道 “前辈,这是做什么?” 老欧指着这片瀑布说 “跳下去。” 跳下去?阿青往下一看,这没有百丈也有大几十丈深,叫她跳下去? “你怕了吗?怕也是剑心蒙尘的一个表现,如果你还能顺应万势的话,就该顺着这瀑布,成为流水的一部分,有什么好怕的呢?” 老欧抱臂看着阿青,眼中、语气中的嘲讽毕露无遗。 是啊,她什么时候开始怕的?从小就坦坦荡荡活着的她不懂什么叫怕,她从不伤害万物,万物也与她和善,所以她就以为人与人的相处也就是如此简单。 可她错了,站到通天峰,长恨崖那刻起,她就开始知道人心的可怕;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却总是有人要她去死,而且那些人中还有一个小女孩!和阿花一样年纪的小女孩,就要杀了她扔下长恨崖去,这样恶毒,叫人如何不怕? 阿青的脸上又出现了仇恨、委屈以及害怕。 看着阿青脸上扭曲的表情,老欧厉声道 “阿青,那你的本心呢?!你要看着害怕吞噬你的本心吗?!” 本心?我的本心是什么?不就只是想开心地活着吗? 一瞬阿青的脑海闪过一个人对她说 “你以后一定要好好活着!” 阿青睁眼,转身一跃,义无反顾,毫无犹豫。 那天的他也是抱着自己这样跳下的; 阿青睁着眼睛,眼前弥漫的只有无数纯白的水花,但有个身影渐渐出现在她的眼前。 同样是这种失重的下坠感,阿青的眼皮渐渐沉重,沉重到她无法负担,闭了起来。 隐约中,她听到他说 “阿青,从今往后你只要记住一件事,不要被这世间的很多道理迷惑了眼睛,你唯一要做的只有你自己!” 接着便是无垠的黑暗;阿青感觉过了很久很久,她才能慢慢地睁开眼睛,在迷糊中,有个身影在屋里给她煎药,那个身影好像、好像他。 “你醒啦。”那个身影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扶了起来,躺坐在床上; 阿青眨了眨眼睛,重影渐渐重合,一张清秀的脸清晰的出现在她眼中,但并不是他。 阿青低下眼眉,掩去眼底的那份失望,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还是在老欧的木屋里,于是就问正在帮她吹药的男子老欧去哪了。 “哦,你说我师父啊,他带着阿花去踏青去了,真是个蠢蛋,明明已经是秋天,该说秋游,他居然还说春游,看来真是年纪大,老糊涂了。” 男子笑着摇摇头,继续轻轻吹着手里的那碗药,而阿青则将脸上的异样巧妙地隐藏了起来。 这个男的自称是老欧的徒弟,就这贱嘴毒舌的样倒真是一脉相传的。 看着阿青好奇的盯着自己,男子作出焕然大悟的表情; “嘿,你瞧,我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林星轮,我知道你叫阿青,也是我把你从冷月潭里捞出来的,不用客气~” 林星轮仿佛预料到阿青接下来要问的每一个问题,一口气把所有的回答都讲了出来,阿青嗫动了一下嘴唇,又闭上了,还真是话都被说光了。 林星轮把药端到阿青嘴边,甚至拿起勺子,亲手一勺一勺地将药喂给阿青喝; 阿青本来是抗拒的,但是她发现自己全身都疲软无力,完全无法动弹,只能张嘴接受了林星轮的好意。 “不用担心,这只是暂时的,过几天就好了。”林星轮似乎可以听到阿青的心声,总是不等阿青开口自己就把该说的都出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也真是能睡,睡了整整三天三夜,你那小妹每天都要探探你的脉搏,问我一千遍你死了没,我无论怎么回答她都不信,只能拜托师父赶快把她带走,免得把我烦死。” 将药喂完,林星轮拿来一张手帕帮阿青擦干净了嘴角,谁料他的下一句话差点没让阿青把刚才喝的药全部吐出来。 只见林星轮向阿青伸出右手,并且相当友好温和的说道 “你好,我从今天开始就是你的未婚夫了。” 第十章 冷月问心 这是一个幽深无底的山洞,从那个窄窄的洞口,沿着崎岖不平的石壁而下,到底就发现里面居然有个诺大的空间;这个天然形成的山洞无光无声,唯有沿着内壁缓缓而下的水流凝聚成滴落到石头上的滴答声。 但在某时某刻,这个深不见光的黑暗之地会得到月光的一丝垂怜,清澈明净的白光从一个缝隙处落在这个山洞中,成了黑暗中的一丝光明,在这光明之下,一人匍匐在地。 那人全身赤裸,无丝缕蔽身,但额头上却绑着一个脏破不堪的麻带; 丛生的乱发和胡须掩盖住了整张脸,那双眼睛中只有迷惘和对这月光的渴望,他颤巍巍的举起瘦弱的手臂,想在这光中抓住什么,手指在不停抽动,但月光是抓不住的,那时那刻过去之后,山洞又重回黑暗,那人也被黑暗淹没。 在水滴声之外,山洞一角又传来一阵桀桀笑声,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看着这绝望的人,口中兴奋的说道 “绝望吧,绝望吧,只有越绝望,才能越知道月光的伟大!” 而在一轮清潭中,明晃晃的弯月倒映其中,宛如触手可及。 阿青盘腿坐在冷月潭中的一块圆石上,下半身浸于潭中,专心感受着这潭水直透心魄的冰凉。 在岸边,老欧则拿着一壶酒,半卧在草地上,喝一口酒,就自语一句; “嗝,这酒还不错…” 看了一眼在潭中面色宁静,剑眉回鞘的阿青,老欧再灌了一口酒 想不到自己寻到的这冷月潭倒是先给这个小丫头用了。 自古修剑者最怕杀意蚀心,而自己又无法控制,往往就是入疯入魔的下场,剑术越高深者,所遇到的心魔也就越强大; 剑虽为百兵之皇,但终究是个杀伐之器,只有持剑者的心志够静、够平、够和才能压制得住它。 老欧想到此处不觉有些可笑,摇了摇头放下了酒壶。 一个剑客最重要的不是剑术,反而是心性,大概是世人万万想不到的吧,不过有一点倒值得奇怪,为什么雷音寺那群秃驴从不用剑呢,他们应该是最不会失控的一群人吧… 思绪乱飘的老欧有些醉意上头,干脆躺了下来,嘴里还不停说着“运啊,命啊…”这样的话。 不消半会,就都成了一阵打呼声。 原来这冷月潭,潭底有一片奇石,寒冷无比,若是寻常人摸到一瞬就会有自己魂魄都被冻住的感觉;但在剑客的手里,就成了再难寻得的宝物,手持奇石,打坐修心,压住练剑而生的杀心,便有可能再上重楼。 而奇石在冷月潭中的效果却更佳,潭水环身,水流瀑布之声震耳,让在其中之人什么杂念都一扫而光,所思所见唯剩自己的本心; 因清潭始终有一轮冷月挂于其中,老欧便称它为冷月潭。 从瀑布跳下掉入冷月潭后昏迷三天的阿青,自从恢复行动后就夜夜泡在这潭水中,感受这冰凉,也真正看到了自己的破碎剑心。 在阿青的眼中,那其实就是曾经的自己,一个牧羊女,但脸上不再是曾经驱赶着羊羔时的无忧无虑,而是充满了扭曲,不忿,惊惧,阿青从没见过这样的自己。 阿青想要靠近她,但无论是谁,那个小牧羊女都会拿起手中的竹杖,乱挥乱舞,不让任何人近身,因为她怕了,真的很怕很怕。 阿青缓缓睁开了眼睛,轻叹了一声,虽然潭水帮她稳定了剑心,但还远远谈不上修复,这条缝太深太长,大概从长恨崖跳下时就已经被凿开了。 第一缕阳光照了进来,冷月早已悄悄淡去,阿青起身拿起岸边的衣物,到林中换了出来; 出来时看到老欧还在草地上呼呼大睡,阳光照在脸上也毫无察觉,阿青也不打搅他,自己走回了木屋。 还未走到,发现在屋前林星轮已经舞起了剑,这剑法就是那夜老欧在月下舞给她看的那套; 其实阿青并不懂剑法的好坏,她单纯的只会像门外汉一样用好不好看来形容,因为她自己出剑,只凭本心。 林星轮也看到了她,一个潇洒的回旋,就收起了剑背在身后,走上前去,对阿青道 “回来啦。” 相视一笑。 “是啊。” “阿花还睡着呢。” “是嘛。” 原本想进屋内的阿青听到阿花还没起,就停下了脚步,不想惊扰到她,便在屋前的木椅上坐下,一夜的疗伤,让她确实有些乏了。 “累啦?” 阿青睁眼看到的是林星轮明亮的眼睛,他像小孩子一样蹲在了阿青的面前,歪着头,脸上充溢着关心。 “饿了吧,呐,快吃!” 一会又把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烧饼递到阿青的面前; 也不知道这大清早的,哪弄来的烧饼,居然还热乎着。 这林星轮也是个古怪的男子,从阿青姊妹上山后,生活起居,洗衣做饭什么的都由他包了,就连老欧对此也是习以为常,说是徒弟,倒更像个管家; 偏偏这对师徒也不讲什么尊卑上下,一个讲小混球,一个就敢回老混蛋,每天不吵两句嘴就不舒服似的,就连练剑也不见到老欧指导过林星轮,他也只在清晨这个时候练剑罢了。 阿青嘴里嚼着烧饼,看着又开始舞剑的林星轮,还是那一套,但和老欧舞的比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见阿青在看自己,林星轮边舞边说 “这套剑法叫做鱼龙舞,是我师傅自创的,虽然老不死平时没个正形,但这套剑法还是不错的…” 还没说完就听到远远传来一句; “说谁老不死呢?”说话的人还带着满满的醉意。 老欧晃悠悠的走了上来,看着已经停下来的林星轮不满的说道 “别停啊,让老不死看看小不死最近学成了什么样。” 林星轮是了一声,瞧瞧对阿青做了个鬼脸,便重新开始舞剑。 只看了一会,老欧就啧啧啧的在一旁摇头,引得阿青和林星轮都不得不看向他。 “真是榆木啊,学了这么久还是只得其形。” 林星轮听言就停下了动作,这是阿青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失落。 “别停,继续。” 老欧命令道; 还没等林星轮开始,老欧就拿起旁边的一根木棍和他对剑起来,同是鱼龙舞,老欧脚步虚浮,出招随意,却处处透着玉壶光转,风萧声动的潇洒,反观林星轮,就好像… 好像一个谨慎的学生,在刻意模仿,按部就班,招式一个不错,但在阿青眼中,却处处都是不对。 一个回身反剑就将林星轮手中的剑击落,老欧哼了一声,扔下木棍,背着手也不知走到何处去了。 苦笑将剑捡起,林星轮走到阿青一丈远的地方,像犯错的孩子低着头说 “一定觉得我很没用吧。” 见许久没有回应,林星轮心中的苦涩更深,正要离去时却听到一声极大的吞咽声,原来阿青嘴里的烧饼还没嚼完,又没水喝,费了极大的气力才吞了下去。 “不会啊,那是他的剑,又不是你的剑。” 看着阿青满嘴油光的说出这番话,林星轮不免觉得好笑,却也没那么难受了。 拿出怀里的手帕想给阿青擦嘴,却对上阿青奇怪的眼神,他赶忙反应过来,只将手帕递了过去; “不好意思,前几天伺候习惯了,忘了你已经恢复了。” 接过手帕的阿青把嘴擦了擦,也不把手帕还回去,反而塞进了自己的怀里;站起来道 “我来跟你比比吧。” “你?师傅可是说你是天生剑心之人。” “现在剑心也快碎了不是。” 林星轮眨了眨眼,无语相对的他只能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阿青与林星轮都只拿木棍作剑,阿青叫他先攻,可他却说自己从来没有主动进攻过,只和师傅对过剑;阿青想了一会后说每个人都有第一次,今天就第一次进攻吧;林星轮无奈,只能挥剑过去,阿青也不躲,直接从一个巧妙的角度击中林星轮,让他再前进不得。 连续几次,林星轮就不干了,直接扔掉木棍,赌气的说 “不比了,一个比一个赖皮。” 阿青一脸正经的说 “不赖皮,是你太规矩了。” 坐到了林星轮旁边,阿青再说 “我刚才并没有随心而动,也就是没有用上剑心;我是看刚才你和老欧对剑,记住了你出的招式从而破解而已,从刚才到现在,你对招的动作,角度还是分毫不变。” 林星轮被戳中了痛处,只是盯着脚下的一根根细草,也不答话。 “出剑不能这样的…我也没学过剑,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但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剑,你不能只学别人的剑,这样会没了自己的。” 阿青也不知林星轮听进去没,他就只是一直低着头,什么都不说,像足了个叛逆的小孩,这时木屋前传来了阿花叫阿姐的声音,林星轮往后一瞧,开心的说道 “哎呦,我可爱的小姨子起来了~” 拍拍屁股起了身,就要小跑到阿花身旁去照顾她梳洗,阿青皱眉; “什么小姨子,你别乱说话。” “什么乱说话啦,你是我的未婚妻,那你的妹子不就是我的小姨子嘛。” “…我到底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未婚妻…” “从你被我从水潭救起来开始啊,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嘛?” 初生的朝阳已经到了半山腰,金黄色的阳光照在林星轮的背上,虽然被包围在温暖的阳光中,可阿青觉得,这个男孩有一个孤独的背影。 第十一章 在我身边 林星轮望着阿青在冷月潭中孤零零的身影,不知为何有些心疼; 这潭水得多冷啊? 他用手指碰了下潭边的水,冷的他全身发寒,就赶紧收了回来。 双手抱膝而坐,他疑惑的想着,一个女孩子是怎么忍受住这样的寒冷的? 才过两天,老欧就带着阿花在山里到处乱跑,而每晚陪阿青泡潭水的任务就落在了林星轮的头上; 林星轮自己倒是没什么意见,阿青也无所谓,就是阿花一开始不同意,像个家长一样说什么男女大防,可林星轮的一句‘你阿姐还是我从潭里抱回来的呢’就堵住了阿花的嘴,看了看林星轮这张面如冠玉的脸,又想了想平时自己可没少吃人家的东西,就乖乖嘴软不讲话了; 反正阿姐这么厉害,也不会被欺负了去。 其实冷月潭林星轮也不陌生,一开始自己也被丢进去冻过几次,只是每次不到几刻种就受不了爬出来了; 都怪这个老头不教自己心法,还美名其曰什么真正的武者才不会修内力,只会去养自己的势; 势他个大头鬼,不负责任就不负责任,大道理还那么多。 将下巴埋进了自己的膝盖里,林星轮看着阿青的目光变得迷离了起来,那个身影怎么那么眼熟呢? 在一座高高的宫墙里,红砖绿瓦,金碧辉煌,有一个男孩也是这样坐在他的寝宫里,头戴高冠,身披王袍,殿下仆从无数;但哪怕父母从宫门前路过,也从不会停下进来看他一眼,抚摸一下他的头,问他近日可好; 男孩只能日复一日的看着宫门,从春看到夏,从夏看到秋,再从秋看到冬;四季轮转,花开花落,男孩长成了英武的青年,却始终只会看着宫门。 男孩惊醒,抬头看到那潭水中央的人怎么不见了? 四处张望,发现那人站在了冷月潭的另一边,与自己隔潭相对;稍稍放下心来,可下一秒他又不禁紧张的咽了下口水,这女子怎么不换上备用的衣服?! 阿青全身衣物都湿透,就连长发的下半部都贴在了胸前;明明是女子,却有着近七尺长的身高,身姿曲线曼妙可现,但佳人毫无察觉,或许并不在意,只是闭目直立,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两人这样的状态保持到阿青睁开眼睛为止,这期间林星轮只敢把整个头埋在膝盖里,不敢看,不敢说,就是心跳有点快,呼吸声也有点大。 “要去走走吗?” 林星轮赶忙抬起头,他连阿青何时到他面前的都不知道,阿青这时已经换上了干衣,但眼底却有着深深的疲态,林星轮一时呆呆的没有作答,直到阿青再问了一遍才连忙说好。 二人从潭边走到了山腰,从山腰走到了山头,阿青一直没有讲话,林星轮也不知道该讲些什么,就这样默默无言的走了下去。 他们不知道何时爬到了另一座山头,圆月高悬在天上,但就算爬了这么高,月亮还是就在那里,不远也不近。 阿青找块石头坐了下来,林星轮看了看,也在旁边坐下; “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觉得太安静的林星轮开了个头。 “嗯。” “不知道明晚会不会也这么圆…” 话一出口,说话的人就想给自己一个巴掌,这到底是什么废话? 对方也对此没有回应,让林星轮更加尴尬了。 尴尬被一阵山风吹散,林星轮从来没有感受过夜晚的山风是这么的突如即来,又是这样的凉爽沁人,他用双手撑住自己,彻底放松下来。 阿青却始终看着前方,似乎要找到那风吹来的源头。 “你说,人死了以后会去哪里?” 啊? 男子明显呆滞了一下,没想到有人比自己更不会聊天,这种问题不仅烂大街而且无解。 “大概,大概会去最重要的人身边吧…” 林星轮不知如何回答,脑海里闪过一句话,就将话吐了出来。 “最重要的人身边?” “对啊,如果生前因为种种不能时刻陪在最重要的人身边的话,那死后,没有了任何牵挂,怎么会不一直陪着呢?” 回答的人似乎也被勾起了一些往事,语气不免低沉了些。 “那我为何感觉不到呢?” “可能是他怕吓到你吧…” 又被问住的男子只能扯了个更扯的理由。 “我才不会怕他呢…” 感受到异样的他转回头看到的是追思的她,她一直在看向远方,一直在寻找某人,想来找的是那个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吧。 林星轮觉得自己的心有种被揪住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又痛又酸,让他难受无比,甚至有无数不该说出口的话都在他喉咙间酝酿,想要全部吐向旁边的这个人。 深深吸气,平复住自己的情绪; 而阿青却站了起来,双指并拢,立在圆月之下。 阿青动了起来,自己跟自己对起剑来,从左往右,由右往左,步履毫无停滞之感,速度之快,甚至残影都还留在原地;在月下,此情此景更是惊世绝伦,甚至会让人觉得这圆月是为她而升。 林星轮看着这惊人的一幕,身影重重叠叠,似乎是两人在比剑,不是他所知道的任何剑术,却比他知道的更精妙绝伦; 没有任何的规律,一切都是随心而发,以剑对剑,见招破招; 这就是势吗? 看客不禁自问。 阿青比完停下; 人已离场,但残影还不曾散去,阿青知道那并不是她自己一个人,而是在重现那晚她与他的比剑场景。 山风吹过,残影泯灭,阿青却站在原地看了良久良久,才喃喃自语道 “我感受到了。” 转身,就往山下走去,林星轮急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他的心里也有点乱,刚才阿青的剑舞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走回木屋时,不知不觉天边鱼肚已现,而老欧就站在屋外,看到二人走上前,老欧一个弹指就弹到了林星轮的脑门上。 “臭小子!你们两个不好好呆在冷月潭,跑去哪里野了!” 林星轮吃痛的摸住自己的脑门,却语气兴奋的跟老欧说 “师傅,我要跟你比剑!” “哦?就你那画虎不成的样子还要跟为师比?” “那你今天试试嘛!” 老欧没见过自己这个徒弟这么兴致勃勃的样子,心中不免奇怪,两人便摆起了架势; 不等老欧上前,林星轮自己就先出剑,尽管被轻松接下,但整个人舞剑的气势较之往日似乎有了不同。 鱼龙舞天地,一舞射九日,二舞清河凝; 往日林星轮在一舞的时候就会被打落手中剑,今日却到了二舞还在苦苦支撑,甚至老欧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一往无前的锐气; 啪嗒。 师徒手中的木棍短兵交接,后者的木棍应声而裂,但棍还在手中。 老欧认真得打量了一下徒弟,问道 “你昨晚是吃了什么,怎么如此生猛?” 林星轮嘿嘿一笑,只是看了一眼阿青; 老欧看到此景,不禁出言打击道 “横冲直撞可不是鱼龙舞,你别悟错了道。” “我知道。”林星轮捡起地上断裂的木棍,将其收拾起来放到柴火堆里,之后转过身又说 “师傅,我今晚也要入冷月潭。” 老欧只是甩了甩手,转身进屋。 共度了一夜的两人又并列坐在了屋前,两人似乎都有话要说。 踌躇了一会,林星轮先开口道 “阿青,谢谢你。” 阿青歪头看着林星轮; “谢谢你昨晚给我看的剑道,我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剑势。” “之前我一直在学师傅的剑,以为只要从头到尾一丝不差的学对了,就能真正学到这套剑法。” 林星轮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刚才紧紧握着木棍的手已经泛红。 “却不知道,剑术易学,剑意难得;鱼龙舞终究是师傅的鱼龙舞,我是学不会的。” 阿青笑了笑。 “你懂了就好了。” “啊…” 林星轮将双手放在了后脑勺; 尽管熬了一夜,但却从未如此轻松的林星轮知道自己已经走出了一个死胡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到自己应该走的路。 “我也要谢谢你。” 阿青突然道谢; 听到后的林星轮受宠若惊地看着阿青,他什么都没做啊… 阿青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放到了林星轮的手上,林星轮看了一下发现就是自己的那块,只是被洗干净了。 “哎,你说这个啊,没什么大不了啊,这么客气干嘛?” 他赶忙将手帕收了起来; 这可是她送自己的第一件东西,林星轮激动地想到;完全没意识到这手帕本来就是自己的。 阿青却只是摇摇头 “星轮,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他一直在我身边。” 林星轮眨了眨眼睛,他并没有听到后半句话,只知道阿青第一次亲切的叫自己星轮了! 阿青说完后也不再讲话,她知道自己的剑心正在慢慢修复,那个害怕别人接近的牧羊女,正在逐渐变得平和,将竹杖放到了自己旁坐的膝上; 不用理会他人,只要随自己的本心; 这是他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以前自己忘了,是她的不该;但今后,这句话会成为她要走的路。 第十二章 上古战场 冷月潭的湖面在白天看平平无奇,但到了夜晚,月光降临,湖水深处发出淡蓝的光,射到湖面上,如繁星点点,一轮明月又映在其中,宛如星河坠落,美不胜收。 而在今夜的月色下,点缀着繁星的湖面中多了两个人的身影,阿青与林星轮并肩盘腿而坐,双目紧闭,直面内心,都在过自己的那道劫。 阿青与曾经的牧羊女一起坐在大草原上,两人默默无语,只看着碧蓝无垠,没有一朵云飘过的蓝天,她们在顺着风的势,翱翔在天空中; 而林星轮,则变小了身子,身穿往日熟悉的锦袍,又成了皇宫中那个最默默无闻的皇子; 但皇子不再端坐案前,一双灵动的小眼睛一转,趁着没有人的时候就从宫门直窜而出; “三皇子!三皇子!” 身后的太监宫女不停呼唤,紧紧追着他;但小皇子只是肆意笑着,步履更加快了。 “三皇子!小心陛下和娘娘不喜!” 他躲过了试图抓住他的太师们,这足以让他小时胆战心惊的威胁如今也丝毫影响不到他。 再仗着自己身形娇小的优势,从一个个侍卫的胯下,缝隙处,窜逃而过,一时宫墙内乱作一团,人人都高呼 “快抓住三皇子!” 但那高大的宫墙大门已经在林星轮的眼前,他跑的越发卖力,只想早日跑出这让人喘不过气的地方; 但突然,小皇子眼中的宫门就被一抹明黄所取代,他抬头向上看,堵住他的人正是他的父皇。 父子俩就这样对视着,其实在林星轮的记忆里,他似乎并没有这样和父皇对视过,大部分都是他低首垂眉在听父皇教诲。 “星儿,还不回去吗?” 那语气威严且不容置喙; 小皇子小小的身子就站在父亲面前,用坚定的口吻回答道 “不,父皇,我要出去!” 星光凋零,又是一夜过去了,两人都从潭水中走了上来; 阿青的身上恢复了那种平和且包容万物的洒脱;而林星轮的身上则多了一股‘勇’! “看来你们都有收获啊。” 守护了一夜的老欧欣慰的说道; 阿青和林星轮齐齐鞠躬拜谢道 “多谢前辈(师父)!” “谢什么谢,臭小子还不快去做饭!想饿死你师傅我吗?” 不过正经了一会,老欧又变成了一个老顽童; “没事,师父是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饿不死的!” 论伶牙俐齿,这个做徒弟的倒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欧作势要打这个孽徒,而孽徒早已经跑到山腰了。 “师父,阿青,早点回来吃饭哦~” 老欧笑骂了两句,再看向阿青点点头道 “如今你与初见时判若两人了。” 阿青大方一笑,如果说那时的阿青如同一只受伤的幼兽,如今的阿青就是要展翅而飞的雏鹰,破障后的她对于自己的剑心有了更深刻的体悟。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有些债要去讨讨。” 老欧看了一眼阿青,她面色淡然却透出一股坚决;移开目光,沉吟一会后说 “有债自然要讨,当如今你还有阿妹需要照料,做事要多思虑一些。” “嗯。” 阿青点头应是,阿耶将阿花托付给自己,确实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 两人见天色大亮,也开始往木屋走去; 但还没走到,阿青的耳中就传来一阵战鼓声; 战鼓?凝神细听,这声音又无迹可寻,阿青刚以为是自己听错,但很快又有号角声、万马奔腾声从天际传来,与老欧对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知道并不是自己幻听。 这时木屋处传来阿花的叫声; “快看!天上有人!” 只见天空出现了惊人的变化,白云翻滚,凝聚成了一个个持枪骑兵,不一刻,步兵、盾兵都一一凝聚成型,连面上那凶厉的神色都惟妙惟肖;甚至其中还有御剑飞行,掐诀施法的修士! 云人混战一团,两者相撞,则人形消散,重化为云;但云中又生甲士,冲锋不断,又有战鼓作响,战角长鸣,宛如一场云端的大战。 阿花急忙跑到阿青身边,抱住了阿姐,而身后的林星轮也凝重的问师傅这是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有此异象; 老欧指着北方道 “阿青,你感受一下那个方向的势。” 阿青闻言便闭目仔细感受北方传来的万物之势,原本应该顺着各自的轨道流淌的势竟然都开始慌乱起来,特别是各类生灵; 害怕,快逃! 是它们传递给阿青的消息,逆着要这些急着逃离的势而上,阿青看到了一根通天血柱! 阿青睁眼,看向老欧; 老欧面色严肃,沉声说 “你看到了吧。” 阿青点点头; 看着阿姐和干爷爷在自己面前打哑谜,阿花急的只挠头,她叫林星轮把她抱起来看向北方,可是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你还感受到了什么?” 阿青思考了一会才回答 “那根血柱里,隐藏着巨大的煞气和…” 阿青皱了皱眉 “和无数魂灵。” “没错了!” 老欧一指天空的异象; “这就是古战场现世之兆!” 自古籍记载,上古先民皆有神魔之力,甚至有大能者能通天探地;而那时并没有王朝,先民都以部落为居,各部落间虽然征伐不断,但一直没有发生大冲突,直到一个大部落想要吞并所有其他小部落建立王朝,就引发第一场惊世大战——阪泉之战。这场战争以大部落的胜利告终,结束了不知道多久的部族时代,进入了大一统的王朝; 而第二次战争就发生在王朝建立后不久,一个武道大能不服统治,妄图另辟新国,就带着自己的部下叛出;王朝之主震怒,两方在涿鹿决战,敌我大能都各显神通,战场上雷霆风雨,大水天火,异象频现;战士们死伤无数,战场流血飘杵。 这场惨烈的战争则以谋逆者被车裂作为结局,天下就此恢复了太平。 “但是!” 老欧的话锋一转; “战场的冤魂却不会因此罢休,那时的战士全都不是普通人,不为修士也是入武道之人,他们身死后留下的战意和煞气足以影响一方天地;后代的统治者为了不让古战场为祸世间便用尽手段将其封印;” “虽然本朝还没有破封之事,但有记载的古战场破封就有三次之多,一开始都如当下这样引动天地异像,而后战魂尽出,屠杀生灵;” “而且战魂无法被消灭,每次杀死都会在战场中重生;若是不赶快将其重新封印的话,就大事不妙了。” 老欧的话让阿青和林星轮的心都沉到了谷底,居然如此严重! 而阿花则懵懵懂懂的看着老欧,她只听懂了大事不妙这四个字,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情了。 话音刚落,一道木剑就破风而来,插在了老欧的脚下,老欧拿起看后用笔在另一面写了几个字,再向上一甩,飞剑又破空而去。 而后解释道 “这是我给皇上留下的传讯剑,里面有我的‘势’,所以无论我在何方,它都能找到我…” 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和阿青; “皇上传讯而来,让我前往古战场遗址,协助封印。” 古战场破封一事,震惊朝野;都城之内也受到了影响,尽管平民什么都不知道,但各大官员,披甲将军都突然急匆匆的往皇宫里赶,让人不自觉的紧张起来,于是今日各家商铺都早早关门收摊,一时间繁华的都城夜市竟变得安静无比。 皇宫内,皇帝刚下了朝,又立马紧急召开了和高阶官员的会晤,商议要如何应对这次灾祸 皇帝端坐在上,殿下文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而武官们则立在一旁,紧随一个身披金甲的将军之后,这将军并不参与讨论,只是闭目养神。 知道皇帝在等着自己交出解决方案,在讨论过后,宰相先出了列,施礼说道 “皇上,古战场破封之事我朝创立以来从无先例,如今出了这样的祸事,我们只能按着古籍之法上记载的解决方法去做,以求能消灾解难。” 皇帝不答,只是等着宰相继续说下去; “呃,从有的记录来看,古战场不可消灭,只能封印;首要之事便是急召封家前往,并指示当地官员全力配合,尽快封印古战场!” 皇帝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 “其二…一切都要防个万一,若是在封印时有一丝半缕的战魂逃出,祸害了当地的百姓就不好了,因此希望可以请镇国大将军派兵前往镇守,围住古战场,防止战魂逃窜。” 宰相向金甲将军也施了一礼。 皇帝看向镇国大将军,问道 “狄卿,你认为如何?” 大将军睁开眼睛,精光一闪而过,抱拳回答 “臣愿亲自领兵前往,不让一缕战魂逃出重围!” “好!” 皇帝一锤定音,旁边的太监赶忙将刚才起好的圣旨递给皇帝过目; 皇帝扫了一下,指着最后空白处说 “这里加上一条,朕亲派护国剑圣一并前往,剑圣不受约束,行事可凭己方便,自行决断;诸卿有什么需要的,朝廷全力支持,只有一条,务必将古战场封印完全!不得有误!” 最后一句是皇帝对殿下的诸臣说的,口气坚决,如雷贯耳。 文官武将拜倒一地,齐声道 “臣等领旨。” 第十三章 你怕死吗 “阿青,你跟我一起去。” 还没等阿青回答,阿花先不干了,赶忙又抱住自己的阿姐,想为她推了这个苦差事; “不要!那个什么战场一听就很危险,干嘛要叫我阿姐去啦!” “别胡闹!” 老欧揉了揉阿花的脑袋,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去古战场必然少不了要对上那些战魂,对于无形无质的战魂而言,一般的手段起不了作用,而阿青的剑心就不同了,以无垢容万物,煞气也是万物中的一种,哪怕在古战场内,阿青照样能以煞制煞! 阿花压根不听老欧的话,只是抱着阿青的腰,睁大眼睛凶狠狠地瞪着老欧; 阿青蹲了下来,双手扶住阿花的小肩膀,看着阿花的眼睛说 “阿花,阿姐就去一下,保证马上就回来,好吗?” 阿花看着阿青认真的眼睛,只能愣愣的点头。 阿青笑着揉了揉阿花的脑袋,就站起来问老欧什么时候启程。 “师父,我也去吧。” 一直不说话的林星轮突然自告奋勇; 老欧听闻皱眉训道 “你也要胡闹吗?!” “我不是胡闹!这是关乎天下之事,就是我的分内事!” 林星轮向前一步,没有因为师傅的严厉斥责而退缩。 阿青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欧看了林星轮半响,见他没有任何反悔之意,只能叹了一口气。 “…欠了你们父子的,去就去吧,阿花也一起去!有我在,还能让谁伤到你们不成?!” 一股豪迈从老欧的身上油然而生,这是身为天下有数的高手的自信。 他们商定后就开始打包要带的行李; 出发时阿青却为难了一下,一共只有两匹马,而林星轮和老欧肯定不能同骑,就只有老欧带着阿花,林星轮与自己同骑一马; 但据阿青所测,此处去往古战场不止千里,要是这样骑马的话,怕是赶过去古战场也早已彻底破封了。 而老欧听到后却嘿嘿一笑,说看他的就是了; 四人牵着马来到一条河流旁,让阿青确定这条河是往战场方向的后,就叫他们骑上了马;老欧将一支与早上破空飞来的飞剑相同样式的小木剑挂在了阿青的这匹马上,然后自己也上马,叫坐在前面的阿花抓紧马鬃,一挥缰绳,马蹄开始迈动,直往河里迈去! 阿花啊啊大叫要落水啦! 可老欧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想法,阿花紧紧捂住自己的眼睛,想到等下自己落水后肯定要把这老头的头发扒光,但马蹄已经走了不止十步,却还没有丝毫下落的感觉; 阿花的手指开了一条缝,她向下一瞄,惊奇的看到,马的四支蹄子居然都稳当当的立在河面上! 老欧向阿青招招手,有了老欧的示范,阿青也没有犹豫的就驱马向前,和前面那匹马一样,同样都能立在河面,只是马蹄处泛起阵阵波纹。 “走咯!” 老欧一挥马鞭,阿花就发觉两边河岸在飞快的后退,往后一看,阿姐的那匹马也紧紧地跟在自己身后。 明明那时买的不过是一般的凡马,甚至都可以称为老马,但如今的速度称为千里马也完全不为过;阿青心中也暗暗称奇。 “很厉害吧!” 坐在身后的林星轮凑到阿青的耳边献宝似的说道; 由于速度飞快,林星轮不得不和阿青一起抓住前面的马缰,虽然没有碰到阿青,但两人也早已经不在安全范围内了。 阿青没有在意,但自觉尴尬的林星轮,不自觉的想扯些话题缓解这尴尬。 “这是师父的剑势,从鱼龙舞中悟出的;鱼、龙皆为河海之流,所以他能上借大川大洋,下借小溪小流之势。” “我们现在前进靠不是马力,而是水力,水力无穷,所以才能速度奇快。” 阿青哦了一声,但心中也有些奇怪,之前老欧不是说当今武道人人都只修炼内功心法,以身入势的修武之道已经失传了吗,为什么老欧却还能身负绝技? 在河流变道,要找寻其他流向那个方位的河流时,阿青向老欧问出了这个疑问。 老欧听到后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说上一次自己没有讲全; 武道修炼之法是已经失传,但是还是不乏天资聪颖之人可以在自己修炼的武功中领悟到独特的势; 听到天资聪颖的时候林星辉暗暗瞥了一下嘴,这个不要脸的老头子在自己夸自己呢! 虽说万物皆有势,但最容易被接触到的只有地水火风四大元素,因此当时的修炼法门基本都围绕着这四个元素,但不知为何,有天所有人都突然无法感受到四大元素的势了,就像这四个元素从天地见被剔除了一般,虽然曾经已经从中悟到势的高手还能运用,只是再也没有后辈能习得他们的传承。 同时,内功之法又突然兴起,因为简单见效快,还对资质没有太大的要求,武道无望的人都转而去修炼内功,就此,武道衰落,内功崛起; 但像老欧这种有千年传承的练武者还是会尝试另辟蹊径悟到特别的势,所以他就创出鱼龙舞,悟得了河海之势。 “当然~” 老欧把嗓子故意捏尖,阴阳怪气的说 “还是有些妖孽和我们这些凡人不同的,比如什么天生剑心,能够随意容于万物之势中的,假以时日啊,肯定是我这种糟老头子拍马也比不上的呢~” 阿花和林星轮都被他逗笑,只好掩住嘴不让笑声太明显; “哎,你还别笑,像老头子虽然比不上别人,但还悟出来了,就不知道有些人什么时候能悟出自己的势哦…” 老欧瞥了一眼暗暗发笑的林星轮,借题发挥,用此刺激他。 “师父,世事难料,谁说的准呢~” 林星轮更胜一筹,手指掐成兰花状,向老欧甩了一下,还抛了个媚眼; 反击完后林星轮自己被自己逗得哈哈大笑起来,阿花也咯咯直笑,老欧哼了一声就转回头;但他知道自己这个徒弟从不无的放矢,怕是准备了什么惊喜给自己呢。 转了几条河流,四人居然在天黑之前就到了可以看到红柱的位置,如今古战场煞气外放到已经凝聚成型,哪怕用肉眼都可以清晰的看到一道红光冲破云霄,虽然异象已经消失,但空气中的杀伐之意却更加浓烈。 红柱而起之地方圆百里只剩下了一片黄沙,没有任何人家在此居住,哪怕时间长久,但已经爆发过灾祸的凶地,也早被历代人列为了禁地。 在黄沙中,已经有数万兵士在此安营驻扎,如今到了晚饭时候,各营都架起了大锅,翻腾而上的热气倒给了这个沙漠增添了些许人气。 不过一天,一支军队已经驻扎于此,就算是从周边地区抽调而来,但速度如此之快,想来军中也是有能借势之人吧,阿青看着一排军营暗想到。 阿青跟着老欧策马向前,很快就遭到了一队巡逻兵士的拦截; “来人止步!前方重地!不得入内!” 老欧拉住缰绳,马蹄跃起,重重踏下后,一阵黄沙飞扬。 捂住口鼻,把铺面而来的黄沙驱散后,兵士正准备要呵斥这个无礼之人,但林星轮已经下马,走到他们面前,把一块令牌递了过去。 看到令牌明黄的颜色,兵士向同伴看了一眼,对林星轮行了一个军礼,叫他稍等片刻,便小跑进去禀报了。 老欧还是坐在马上,一幅不屑于与这些人交谈的倨傲姿态。 不一会,那个兵士又小跑而出,将令牌恭敬的还给了林星轮,并叫守卫让出一条道,侧身施礼对林星轮道 “殿下请进吧,将军在账内等着了。” 殿下? 阿青也下了马来,走到林星轮身边时向他投去了一个疑问的眼神,而对方则对她眨眨眼,表示过后会向她解释的。 走到如众星拱月一般被众多军营包围着的高大帅营之前,在前面引路的兵士走到帐前对两个带刀护卫说将军的客人已到; 那两名刀客看了阿青他们一眼,就让开了身子;同时阿青也在观察他们,虽然这两人没有身披战甲,但身上的杀气却堪比百人斩、千人斩的百战之兵,手上的老茧也代表着都是用刀高手。 进入账内,阿花好奇的打量四周,虽占地甚广,但并不奢华,地上只有几张案几,就连帅椅都简简单单,没有任何装饰,而坐在其上之人却披着一身黄金盔甲,旁边立着一把与之相配的黄金陌刀。 见他们进来,将军先站起身来,走下来对林星轮单膝下跪施礼; “臣狄无敌见过三皇子殿下。” 林星轮赶忙将其扶起,抱怨地说道 “舅舅,我可是你的亲外甥,干嘛每次都这么见外。” “殿下,礼不可废。” 又对外甥抱拳谢过后,狄无敌才开始上下细细打量林星轮,把他都看的都不好意思了,才拍了一下外甥的肩膀道 “好小子,是不一样了!” 说罢又看向老欧,点点头道 “辛苦你了。” 老欧并不领情,只是背着手在账内转了一圈,走到帅椅前,坐了下来! “自己的徒弟,不辛苦。” 林星轮见到师父这么放肆不禁头痛,而阿花早已经膛目结舌,评书不是都说擅坐帅椅者斩吗?! 但狄无敌并不发怒,甚至不在意,而是走到阿青面前,眯着眼看了她很长时间,阿青也大方的直视这个浑身都散发危险气息的男人。 “天生剑心?” “是。” 阿青坦然承认; 狄无敌一下把自己的脸靠近到离阿青不足三寸的地方,眼神幽不见底,对上阿青那如冷月潭一般纯净的眼睛,彼此都在透过对方的眼神想要看透对方; 狄无敌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越来越浓,甚至压过了古战场泄露出来的;而林星轮也感到了不对劲,变得有些紧张不安;老欧坐在高椅上,冷冷的看着狄无敌的背影,眼中尽是杀意。 狄无敌开口说了句话,让场面变得如千钧一发,一触即发; “那你,怕死吗?” 第十四章 封家南宫 狄无敌身上的煞意让人似乎不会怀疑他会真的下杀手,如果阿青回答的没让他满意的话。 “不怕。” 阿青被煞意笼罩,却面色不改,语气没有任何波动的说出了这个回答。 狄无敌将脸收了回来,他比阿青整整高出了一个头,接近8尺,再加上身披战甲,更是勇猛不凡; 而阿青,只身着白衣,长发梳成高辫,腰间别着龙泉,虽是女子,却有君子之风。 两人这样对立而视,在林星轮看来,就好像是一棵青竹和一只猛虎,尽管猛虎凶猛,青竹却仍然挺拔,不为所动。 这时在椅子上的老欧开口冷笑道 “青丫头,可莫要被这无牙的老虎吓到,他这是嫉妒你呢。” 老欧从椅子上站起,走下时还顺便把立着的陌刀踢倒,门外的刀客因为这动静想要闯入帐中,但被另一人拦下,只是在帐外问了一句 “将军,可有事?” 狄无敌面上平静,丝毫没有因为老欧的嘲讽受到影响; “无事。” 刀客听到后就重新背身站立; 狄无敌也不再看阿青,转身回到椅子上,在路过时老欧斜眼瞟了他一眼,而狄无敌却视若无睹,直直走到帅椅上坐下,也不去管倒下的陌刀。 “哎呀,师父,舅舅只是在开玩笑啦~” 觉得气氛尴尬的林星轮赶忙对老欧赔笑道,而老欧只让他滚远点。 林星轮只能悻悻的哦了一声就拉着阿花到一个案几前坐下; 老欧却不坐下,只是站在中间,冷冷的看着狄无敌。 “怎么?自己丢了剑,还看不得别人拿起来吗?” “她跟大哥什么关系?” 狄无敌不理会老欧的羞辱,问出自己的问题。 “关你什么事?还有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大哥?我怎么不记得。” 老欧的脸上嘲讽之色更浓了。 “欧凌星,我是在问…她是谁,为什么会有大哥的龙泉?” 阿青发现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知道老欧的全名; “是她杀人夺剑吗?” 狄无敌的目光穿过前面的老欧,直直看向阿青和她腰间的龙泉; 哎,林星轮傻了眼,怎么突然扯到杀人夺剑了?! 可他又不清楚这把剑的来历,只能用手肘顶了顶阿花,让她赶快去救场。 阿花心领神会,就大声说道 “这是我阿耶给阿姐的!” 阿花的这句话成功吸引了狄无敌的视线,看着这个吓人的大叔,阿花赶忙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她是,大哥的孙女吗?” 虽然是看着阿花,但狄无敌问的却是老欧。 老欧只有一脸不耐烦; “都跟你说了我不认识你大哥,阿花是我大哥的孙女,也是我的干孙女,跟你没关系!” 说罢走到阿花的面前,弯腰将她抱了起来,一脸和善的说 “阿花我们去看沙子好不好啊?” 看着像哄小孩一样哄自己的老欧,阿花内心恨不得痛快的狠狠揪住他的头发; 但人小鬼大的阿花也知道现在要赶快离开这里,不然这个可怕的大叔说不定会杀了阿姐,于是就乖巧的点头说道 “要!” 老欧哎了一声,就抱着阿花往帐外走,阿青也跟在他的身后,本来坐着的林星轮连忙站起,跟狄无敌说了一声晚上再来看舅舅就也赶忙跟了上去,边走还边小声嘀咕 “到底沙子有什么好看的,师父还真是在骗小孩” 阿青他们一走出帐门,阿花就开始揪着老欧的头发要他放她下来,老欧吃痛的哦哦直叫,赶紧将阿花放下,但被放下的阿花还是毫不留情的扒下了一根老欧的头发; “哎呦,姑奶奶呦!” 老欧欲哭无泪,自己本来年老就有掉发之危,这姑奶奶一天拔一根,不是要把他拔成秃子吗?! 阿花哼了一声; “刚才在里面是有外人,我给你面子,不然,哼哼” 听到这个外人二字老欧莫名其妙的喜笑颜开起来,上去牵住了阿花的小手,还用接近谄媚的语气说些这次回去你想要什么干爷爷都买给你之类的话; 在讨好阿花的老欧没有看前面,而迎面走来的人也不看路,两个不看路的人就撞到了一起,看到了眼前的金星。 “哎呦”被撞倒的那个人摸着自己的脑门站了起来,是一个身穿类似道服的姑娘,头扎道簪; 看上去像已经到了桃李年岁,但还是一幅痴痴呆呆的模样,让人看了第一眼就觉得不靠谱。 抬起头正要开骂的老欧看到撞他的人是如此装扮,下意识说了句 “封家?” 而女孩已经鞠躬道歉,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快步走开了。 林星轮将老欧扶了起来,老欧拍拍自己沾上灰的衣服,咂了下嘴; “封家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痴女。” 他们向前走去,只见营中不断有和刚才那个姑娘穿着相同衣饰的人匆匆经过,且身后都跟着一队军士; “封家的动作倒蛮快的。” 老欧抱臂在一旁观察,细数每一个经过穿道服的人; “来了二十几个,大手笔嘛!”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啊?” 这些人彼此间毫不交流,只是在来回的走着,口中还念念有词,阿花看着真是一群奇怪的人。 “他们是天下封家。”老欧答道。 “封家?” “就是南宫氏,封家是朝廷给的尊号。” 林星轮突然插嘴说道,原本老欧的嘴巴都已经张开要解释了,却被这小子硬生生打断,看着如今在卖弄的徒弟老欧不禁心里暗骂。 虽然是阿花问的问题,但林星轮却对着阿青解释道 “南宫氏乃上古姓氏,可以说是先民中传承最完整的一家,因为南宫家人血脉天生神异,能够以血为引,行封印事;所以在上古时南宫家便以封印师的身份追随部族首领;上古大战后,将古战场封印的也是他们;” “尽管王朝更迭,但是由于南宫家血脉的特殊性,各朝君王都极力善待他们,‘封家’这个尊号也就一代代延续了下来,而南宫家的封印术也在万年间不断改良修进,再配合上他们的血脉,可以说是独步天下了。” “就连当初立下人间戒的时候,修士也要求不能将封家视为普通凡人,允许他们可以和修士接触…就算修士精通五行法术,但是在封印一道上,还是不得不求助于封家的,所以封家的地位一直超然于世,可以说是蝎子粑粑独一份了。 逗了个趣的林星轮继续向阿青他们揭开封家南宫神秘的面纱。 “尽管封家地位尊崇,但是他们族人一直谨小慎微,从不参与争斗,对于朝廷之命也是随传随到…当然这又不得不讲到他们的可怜处了,南宫家的血脉特殊,但天下之事,都是有所宽必有所禁,凡是南宫家的后人既不能入武道,也没有修行的天资,就算是之后的内功之道,他们也是无人能学,可以说是既强大又孱弱的一个家族了…” 林星轮讲到这里不免有些唏嘘,一个算是天下最古老的家族,却没有能保护自己的手段,身家性命大多时候都掌握在别人手里,也是可怜。 趁着林星轮停顿的时候,老欧又把话头接了过来自己继续说,算是报了一箭之仇。 “所以封家的每一个人都十分尊贵,要请他们施以封印术的人都会用尽全力保护他们的性命…你们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些跟在封家人身后的军士每个都上过战场,经验老道,才有资格被派来保护这些宝贝疙瘩;” “不过这次封印古战场居然来了二十多人,看来封家也是真的相当在意这件事了。” 老欧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那为什么他们一直在走来走去啊,不是应该坐在房间里写符箓什么的吗?” 阿花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也能隐约感觉到这群怪人是很厉害的人,但小孩子总是有无数的问题。 “他们是在寻桩位,封家人要行大范围的封印术时,都要在最佳位置打入封桩,但万物之势时刻在流动变化,所以每一次都需要重新探测,而探测的方式就是靠他们的脚,要走遍这一片的每一寸土地,才能找到桩位施加封印之术。” “啊,那真的好累啊…” 呃,师徒俩都被阿花这清奇的结论弄得哑口无言。 封家的封印师步履不坠,尽力在探索这个古战场的每一个角落,而他们灰白的道服在黑压压的军营中,由上往下看,就如萤火一样明显。 由于古战场的缘故,这篇沙漠的上空没有任何鸟类再敢飞过,密云黑沉沉的,如天灾一般。 而在灰暗的天空之下,一个隐形的身影悬浮在半空之中,坐在拂尘盘成的蒲团上,看着一群凡人如蝼蚁一般在忙碌,如果阿青老欧他们看到的话,一定会认出这就是当日戏弄马贩和买马人的那个少年修士。 少年修士用手掌托腮,另一手的食指数着下面密密麻麻的黑点,数了一会他就不耐烦了,换了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脸; “真多啊,怎么数都数不清。” 又将视线投向那根冲天而起的血柱,少年清秀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渗人的笑意。 “数不清的话,杀光就不用数了。” 第十五章 皇子殿下 入了夜,狄无敌给他们都分配了营帐,林星轮和老欧身份特殊,都一人一帐,阿青和阿花住在一起; 阿花不知道是不是早上赶路太累,早早就已经熟睡,账内只有她平和的呼吸声。 把阿妹的小手放到被子里,阿青一直对这一点有些烦恼; 阿花睡觉的时候老是不老实,要是受凉了可怎么办。 坐回床上的角落,阿青重新开始打坐;闭目凝神,面对自己的内心。 其实阿青的剑心并没有完全修复,尽管裂痕没有当初那么深,但还是有一些浅浅的裂缝在表面,而冷月潭作用已经不大;阿青知道这不能强求,只能顺势而为。 “嗷呜~” 阿青看着那个蹲在帐外,模仿狼的形态,还学狼叫的影子,不禁有些好笑; 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阿花,拿起龙泉她就走了出去。 一打开帐帘,出现在眼前的就是林星轮那张笑开花的脸,哪怕在黑夜中,他白皙的牙齿还是让人无法忽视。 “怎么了?” “听说大漠里的月亮特别大,特别圆,我们要不然去转转吧?” 林星轮小心翼翼的提议道,生怕阿青拒绝自己。 阿青点了点头,但似乎这是自己和他第二次看月亮了吧。 走出帐外,林星轮傻了眼,刚才还高悬的月亮不知何时被黑云掩盖了起来,现在天上不要说月亮,连一颗星星都看不到; 阿青安慰他不要紧,出来走走也好; 于是两人就绕着营地转起圈来。 “阿青啊,其实我不是普通人…”觉得这个开头有问题的林星轮赶忙改口; “不对,我就是个普通人…只是身份有点特别,也没有多特别…就只是我的父亲是…是皇帝而已啊,你不用在意的,我的父皇一向不在意我,所以我这个皇子有和没有一样!” 一句话林星轮停顿了好几次,最后还与自己的父亲划清了关系,只是怕自己措辞不当惹了身边人厌烦。 “嗯。” 阿青语气波澜不惊,好像早就知道一般。 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阿青的脸上并没有异色和不耐烦,林星轮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也挺累的吧。” 林星轮惊诧的又看了一眼阿青,这句话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寻常人听到他的身份不是害怕就是艳羡,但绝对不会用累来形容他;皇家贵胄,天生骄子,有什么好累的。 “这只是我自己感觉的。” 林星轮低下头来,像个小孩子一样踢着地上的黄沙,把原本安分待在原地的黄沙踢得到处都是,五零四散,就和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真讨厌,天生剑心什么都能感受到吗? 林星轮突然觉得有点委屈,自己的伪装就这么轻易被人看破了,还是被她看穿! 两人默默无语,走了一圈又一圈,谁都没有提出要回去,就连月亮前的黑云已经散去,月光重新映照在他们身上都没察觉。 一个在胡思乱想,一个却什么都没想。 以为可以一直这样跟她一起走下去的林星轮突然被一阵嘈杂吸引了注意力,眯起眼睛,努力想在黑暗里看清是什么; 在月光的帮助下,发现一个黑影从营地里疾跑而出,后面还有十几个黑影在追逐而去,再后面还有一队步伐整齐的兵士,但却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不像在追捕前面的人。 林星轮高呼一声 “嘿!前面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没人理会他; 他看了一眼阿青,两人交换了下眼色,就一起追了上去,追到近前才发现原来最前面的那个人和后面跟着的那拨人都是傍晚在营里来回走动,努力寻桩的封家之人; 林星轮有点傻眼。 “这么尽责啊,大晚上的也出来?!” 谁知那波封家人边跑边齐齐回过头来对他狠狠嘘了一声,有些被吓到的林星轮眨了眨眼,一头雾水,却也不再讲话,只跟在他们后头想知道究竟这是在耍什么宝。 前头的那个封家人突然停了下来,后面追的人也立马紧急停下,林星轮发现带头的那封家人好像就是早上撞到师父,还被师傅赠予‘痴女’称号的女子。 女子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就又开始向前跑去,而其他封家人则大半继续跟着,其他人在女子停留的地方走了一圈,彼此对望后点点头,向后打了个手势,就有个兵士抬着一根军旗上来,按照他们的吩咐把战旗插在了那个地方; 女子一晚上基本跑遍了方圆几十里,好像不会累似的,中间也停留下来数次,封家人都和第一次一样如法炮制,插上一根军旗,而后就一直跟着她。 林星轮和阿青也跟了一晚上,但还是没搞清他们到底在弄什么迷魂阵,也没人跟他解释,只是天色刚刚蒙蒙亮的时候,领头的女子就毫无征兆的倒在了沙子上。 而封家人却好像见怪不怪,并没有被惊吓到,只让一个封家男子上前把她背了起来;一行人就往回走,结束了一晚的长跑。 背着女子的男子走过林星轮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这个女子只是睡着了,一脸安详,完全看不出跑了一晚上的疲惫感。 阿青和林星轮也跟着他们一起回去,心中却更加疑惑不解,一群人闹了一个晚上,就为了插几根旗子? 到了营地,封家的人就回到自己的营帐去了,阿青因为一夜未归,有些担心阿花,就说要先回去;林星轮也说自己去问下舅舅,问到了什么就回来告诉她。 两人在阿青的帐前分开; 阿青进帐后,走到床前,阿花果然手和脚又都不在被子里了,幸好面色一脸红润,小鼻子随着呼吸轻轻抽动,看上去就是一夜好梦的样子; 阿青想把她睡乱的头发稍微从脸上拨开,不想阿花却因这轻微的动作醒了过来。 “阿姐…” 刚睡醒的阿花睡眼稀松,揉揉眼睛,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阿姐吵醒你啦。”阿青面带歉意的说道。 “没有啊~”在说到啊的时候阿花又不禁打起了哈欠,而后精神奕奕的说 “是我自己醒了啦。” 阿青摸了摸阿花的头顶,其实她内心对阿花是有着极大愧疚的,因为自己的到来,害这个孩子背井离乡,失去了至亲却还毫不知情,可以说这个世上阿青如今最在意的就是阿花了。 看着阿花明亮的眼睛,阿青又觉得人与人的缘分真的很奇妙,明明自己与这个小姑娘毫无血缘关系,之前也从未相识,但短短几个月,就真的如亲姐妹一般,有了这样深的羁绊。 给阿花换好衣服,林星轮就闯了进来,还端着热乎乎的馒头和清粥,还没放下就招呼阿青姐妹俩来吃早饭。 三人围在一个案几前,阿花咬了几口馒头,想凑下去喝了口粥,却被还冒着热气的粥烫到了舌头,伸出小舌头不停的呼气,阿青无奈的嘱托慢一点;而林星轮则吹了几下就呼呼的把粥都喝光了,拿着馒头边吃边给阿青讲他打探到的消息。 “昨晚那个女的压根就是在梦游?!” 梦游? 正在喝粥的阿青看了一眼林星轮,问他什么意思; “那个女的叫南宫梦,还不是一般的封家人,是封家下一代的大封师!” 咽下自己嘴里的馒头,林星轮就迫不及待的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她在小的时候就展现出非凡天赋,大多数封家人施展封印术的时候都要用自己的身体接触封印之物才能做到,但是非凡者就能通过外物施展封印术,每一代封家都会出这么几个奇葩,家主大封师也往往都由这几个人中选出;” “但这个南宫梦可不简单,她靠的不是别的,就是做梦!梦里她能将自己的意识投射到一个极广的范围,清楚的知道那个范围内每一个桩位的所在,而后就梦游带着大家一起去该封桩的地方,所以昨晚那些插旗子的地方都是古战场的封桩地!” 一口气说完了这长长的一段话,林星轮不自觉感到有些缺氧,赶紧深吸了一口气。 “那不是挺好的嘛。” 阿青并没有如林星轮期待那样感到惊奇,而阿花也只顾着用手掌呼自己的舌头,完全没在听林星轮讲了什么,不觉有些挫败的林星轮嘟囔了一句 “明明很厉害好不好” “臭小子,不给你师傅准备早膳!躲到这里来了!” 老欧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到林星轮已经吃完,就拿脚踢了踢他的屁股,让他让出个位子来。 林星轮只得站起来,坐到了一旁的床边。 老欧坐下,随手拿起一个馒头就嚼了起来,看到阿花这模样就问阿青她怎么了,听到是被粥烫到后老欧报以了无情的嘲笑。 阿花只能瞪了这个老不修一眼,现在她全部注意力都在安抚自己的舌头上。 林星轮把刚才对阿青说的话又对老欧说了一遍,听罢,老欧感慨道 “没想到这代封家出了这么个妖孽…就是脑子看上去不太好使啊。” 夸人家的时候还不忘毒舌… 林星轮对于自己师傅的这个恶习表示无奈。 老欧突然转头看着自己的徒弟,并且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了起来,还叫他站起来,围着他转了一圈,甚至捏了捏他的屁股。 吓得林星轮跳了起来,躲到了阿青的身后。 从阿青的肩膀处探出半个头,看着老欧,猜想师父是不是最近有了新爱好。 “嘿嘿,长得倒不错,看着也年轻力壮的,不错不错” 看还在眯着眼打量他的师父,林星轮都快哭了出来,就这样子,八成又有什么坑他的主意了。 接下来老欧果然讲出了一个让林星轮吓到蹦起来的建议; “把封家那痴女嫁于你做妃子可好?” 第十六章 谁在作祟 “你疯了吗?!” 林星轮从阿青的背后蹦了起来,指着老欧的鼻子骂道; “怎么说话的!我可是你师父!还懂不懂尊师重道了?” 虽然口中在教训徒弟,但老欧脸上满是调戏成功的贼笑; “哦,好,师父,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林星轮改了个称呼继续骂道,他当然知道这是玩笑,可这玩笑能随便开吗? 阿青还坐在这里呢! 她要是误会了怎么办! 内心在抓狂的林星轮都不敢看阿青,却不知道人家还在淡定的喝粥。 “急什么急什么!你想娶还娶不上呢!” 成功让徒弟急眼的老欧满足的坐到了阿花的身后,帮她梳起了小辫子,阿花虽然觉得舌头不那么难受了,但注意力还是在这上面,没有关心自己的头发。 “谁想娶了!!!” 发现越描越黑的林星轮不觉有些崩溃,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个倒霉师傅的 “人家可是未来的大封师,虽然脑子有点问题,但封家也绝对不会让这种血脉外流的。” 专心摆弄着阿花的头发,老欧随意的就给那个未来的大封师下了个脑子有问题的结论。 阿青的表情却越来越奇怪,林星轮开始还以为阿青不开心了,正想开口解释些什么,但看那表情好像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就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噗嗤一声,林星轮就大笑起来,指着阿花一头的冲天辫; “阿花,你这个样子好像野人哦!” 啥,浑然不知的阿花迷茫的看着这个已经捧腹在地,大笑不止的林星轮终于意识到了情况不对,用手摸摸自己的头顶,只感觉为什么头顶刺刺的,连忙跑到镜子面前; 赫然就看到一个满头小辫,像极了杂耍人的女孩。 老欧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没有经验,见谅见谅…” 但已于事无补,下一秒阿花就已经骑到了罪魁祸首的身上,小手不断的拉扯着老欧花白的头发,还一边恨恨的说 “我让你绑!真当姑奶奶是泥捏的吗?!” 一旁的林星轮也有点傻眼,怎么才这一段时间,阿花就和刚上山的那个小姑娘判若两人了,怎会变得如此凶残?! 再看到被阿花骑在身上的师父,林星轮恍然大悟; 果然近墨者黑啊,老头子这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一阵传呼声打断了阿花对老欧的凌虐; “殿下,大人,将军请几位到主营议事。” 老欧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整了整不知道被拔下多少根头发的乱发,故作沉稳的说道 “走吧。” 来到主营,发现已经有好几个封家的人在里面,其中就有那个‘痴女’南宫梦; 阿青看了一眼这个未来大封师,她眼皮下垂,面无表情,时不时嘴巴还微张悄悄打个哈欠,看上去倒真是有些痴呆模样。 狄无敌看到林星轮先给他行了一个礼,而后招呼道 “来啦,坐吧。” 于是三人就坐到了另一边的案几旁,听着封家人向狄无敌报告他们这两日的情况,一个中年男子模样的人说道 “狄将军,昨晚我们已经将大半封桩点都踩好了,只是…” 男子踌躇了一下; “但说无妨。” “只是因为古战场煞气外露的缘故,这片土地的万物之势在不断流失,所以我们担心如今找到的封桩点也会因为这频繁的流动而改变方位。” 中年男人拿出了一面红色旗子; “这是我们封家的‘封物旗’,上面的图纹是由我们族人的血所涂,希望将军将这些旗子都安插在封桩处上,并排兵士日夜寸步不离地守护,务必要镇住这些封桩点!” 狄无敌听到后眼中闪了一下精光; “如此,便交给我吧。” 中年男子便将一列封物旗交给了狄无敌,老欧这时候开始抱怨道 “哎哎哎,叫我们来到底什么事?” 狄无敌看了一眼三人; “你是皇上亲点而来,星轮又是嫡皇子,任何决策自然都要你们在场一同参谋。” 老欧听到自己白来了一趟,就要站起来直接离开; 但账外突然传来了兵士惊慌的叫声;一整嘈杂后,一个带刀兵士入营禀报道 “将军,营地外不知何时有一群毒蛇围住了我们,而且还在缓缓前进,不少兵士因此被惊吓到,引发了一些骚乱。” “无用!” 一拍座椅,狄无敌站起身就大步走出账外,阿青他们也跟着一起出去; 但阿青觉得奇怪的是,如今煞气外露,怎么还会有爬虫敢来这片大凶之地? 到了账外,果然有些新兵已经开始四散窜逃,营前地上密密麻麻缓缓爬来无数毒蛇,这些蛇类多到重叠在一起,蛇信不断吐出,咝咝声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但在营地前也聚集了一队兵士,守在最前,秩序井然,毫不受这类可怕景象的影响;阿青发现他们和之前看守主营的兵士一样,全部腰间佩刀。 “肃静!” 见到主帅出现,被吓到的士兵也慢慢冷静下来,营地恢复了安静,只听得到蛇爬行在沙子上摩擦到沙粒的声音; “哪来的蛇?!” 狄无敌上前,站在最前的带刀兵士给他让出了一个口,他便站到了最前面; 看着这些毒蛇,狄无敌冷笑了一下,继续迈步向前,与蛇群的距离越来越近,让后方的兵士不禁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 而阿青却觉得越发奇怪了,这群蛇为何没有势? 在蛇都已经爬到狄无敌脚前的时候,他把穿着战靴的脚高高抬起,哼了一声,就狠狠踏了下去; 在脚接触地面的一瞬间,阿青感受到一股万夫不可匹敌的威猛之势呈波浪状传出,那些毒蛇触到这股势就全部化为了黄沙,与沙漠融为一体。 “是谁在作祟!?” 狄无敌厉声喝道,眼神不断扫向四方,想要找出做这障眼法之人。 而浮在空中的少年修士见此赶忙悄无声息的驾着拂尘飞离了好几里远; 感觉稍稍安全的少年这时才有空安抚自己狂跳的心脏。 我的妈呀,这个凡人怎么如此凶猛! 刚才那股气势差点没把我给打下来!少年内心不觉有些后怕,同时怒骂那些跟自己讲凡间已无高手的同门;这不算高手谁算?连师父来怕都讨不了好! 看来不能鲁莽行事,要小心为上了,少年暗想。 他手臂上的手钏突然不断闪动,他赶忙掐住隐气决,男子的势已经探到这里了吗? 那边狄无敌不断催动自己的势向外延伸探查,但还是毫无所获; 看来那贼人已经跑远了,狄无敌睁开了眼睛; 走回营地,交代带刀兵士加紧每日巡防后,就回了主账。 “修士?” 回账后林星轮急忙问自己的舅舅; “应该是。” 狄无敌也在思考,修士为何要来参这一脚? 尽管人间戒对他们而言已经如同虚设,但自贵为山人的他们也从来不屑管人间的事,这事实在也是让人奇怪。 “哼,连个贼都抓不到,你这刀道修了和没修有什么两样?!” 老欧总是逮着机会就极力嘲讽狄无敌,而且言语都幼稚无比。 他们是有仇吗? 阿青给林星轮打了个眼色; 林星轮则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狄无敌不理这个曾经老友的挑衅,只是对封家也交代晚上就不要出营了,想来有人要在封印之事中作梗,但要尽快找到全部封桩将古战场封印,决不能拖延。 封家的人应下后就离开,又开始他们的步行寻桩路。 老欧感觉自己拳头打在棉花上,无趣得很,就带着阿青走了; 林星轮则被狄无敌交代留下来一起吃午膳。 “老欧,你和狄将军是老相识吗?” 一出来,阿青就把多日的疑问问了出来。 “谁跟他老相识!” 不料好像碰到了老欧的逆鳞,一甩袖子就不理阿青自己走了。 虽然没有得到回答,但阿青也猜出这两人肯定有什么往事,说不定还相当刻骨铭心。 夜晚很快降临,阿青感到空气中的煞气越来越浓重,就连阿花都冷到裹紧了被子,不像之前一样乱踢了。 阿青盘坐在床角闭目,自从冷月潭修心之后,她发现自己并不需要睡觉,只要收回心神,进入一种冥想的状态,也能达到养神的效果。 突然空气中的煞气浓重了许多,看上去空气中都有了一丝一丝流动的血气; 阿青睁开眼睛,赶紧叫醒阿花,带着她走出账外;原本应该漆黑的天幕却变成了一片血红色,那日看到的可怕战场又浮现出来,只是不再是由白云凝聚,而是那丝丝煞气凝聚而成! 营地内一时乱作一团,身着道袍的封家人见此异象也出了帐来,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南宫梦不知何时走到了阿青的旁边,嗓子还带着刚睡醒的那种嘶哑,喃喃自语道 “要出来了。” 话音未落,原本在天上的煞气幻影竟看向了地上的营地,化作道道红光直射下来,落到地上就变成人形的鬼兵,与周围人厮杀起来。 “小心!” 林星轮对着阿青惊骇的叫道; 阿青回头,只见一个煞气鬼兵正举刀而起,目标正是自己和阿花! 第十七章 阴差阳错 尽管只是煞气,但凝聚成型后竟成了不知疼痛,不畏死亡的煞兵; 手中同样是煞气凝聚成的武器砍在人的身上也会造成利刃一般的伤害,被砍伤之人倒在地上痛苦不已,旁人去查看时,发现创伤处还有丝丝煞气不断往里钻,看上去骇人之极。 兵士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一时伤亡巨大; 但那些身穿布衣的带刀兵士却很快就进入了战斗状态,劈散了周围的煞兵,还有余力去救助其他的士兵; 林星轮听到动静也急忙举剑出营,发现自己营边的煞兵都被守着的带刀客劈散殆尽,就赶忙寻找阿青姐妹的身影; 一眼望去看到了一幅让他心胆俱裂的场景,一个煞兵在阿青的背后举起了刀作势要砍,而阿青还浑然不觉! 他颤抖的大喊出声,声音之大宛如扯破了喉咙,如裂帛一般; “阿青!小心!” 阿青听到提醒,转头看到了那煞兵; 手腕一抖,龙泉脱鞘,寒光闪动,那煞兵就被砍成了两半; 那被砍成两半的身子竟就渐渐消散于天地间,不像其他被驱散的煞兵一样又变成了煞气。 看到自己的心上人脱了险,林星轮才松了一口气,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被汗浸湿,顾不得这些的林星轮连忙跑到阿青的身边,那几个布衣刀客就围成一圈守在四人身边。 林星轮举剑站在阿青面前,而阿青则背着剑,巡视周围,观察情况; 阿花虽害怕,但也只是紧紧贴着阿姐,不哭也不闹; 南宫梦又如梦呓一般说 “要布阵。” 阿青没听清,问了句; “什么?” 南宫梦一改之前的呆若木鸡,语气严肃且稳重的大喝一声 “布阵!” 各处被保护住的封家之人应了一声是,便和南宫梦一样,席地坐了下来,如排练过一般,齐齐咬开手指,将大拇指按在地面上。 而南宫梦则双手合十,嘴中念着咒语; “杳杳冥冥,天地昏沉,雷电风火,万势封尽!” 喝! 南宫梦两只手十指紧扣,握成拳状; 阿青只觉得一股势从她身上冲天而起,而营地里也浮起零零总总近二十道的势随之而起,在某个点汇集,宛如大伞一般将整个营地包围了起来; 在阵中已经凝聚成型的煞笔立刻就如青烟一般消散,而还在源源不断往下投掷的煞气在接触到那层势时都像撞到了铜墙铁壁一般,还未成型便已消散。 在不远处的少年修士随意将飞到他身边的煞兵驱散,转头看到营地这阵法升起,不禁惊叹道 “不愧是天下封家,驱魔封禁阵真是厉害无比;难怪昨天看时封家的人并不聚在一起,而是分散各地,原来早就找好了这个营地内的封桩处,布下了大阵,做足了准备啊…高明啊!” 嫌弃这些煞兵源源不绝降临实在烦人的少年用拂尘的尘丝在自己周围围成了一个圆,但凡有煞兵靠近都会被转动的尘丝直接绞杀; 少年想不到的是,阿青在他驱动法宝的的一瞬间,就看向了他的位置; 那股力量是… 阿青的剑眉微微皱了起来,心中已有了三分了然。 一场灾祸就这样消弭; 而主帅狄无敌看着无数伤倒在地,哀嚎不断的伤兵面色铁青; 凡人的躯体真是太软弱无用了! 吩咐军医将伤兵都带去医治,自己就站在中间指挥各级将领让无大碍的士兵回到队列之中,时刻备战; 刚才消失的老欧也提着龙泉来到了阿青身边,阿青看着老欧的样子,虽然衣裳整齐,毫发无损,面上也无异色,但身上的气息紊乱,似乎是鏖战了一场。 “去哪了?”阿青直接开口问道 明显愣了一下的老欧装作轻松的回答道 “嘿,没什么,就是去里面转了转。” 阿青看向沙漠深处,那道红柱而起的地方,那里的煞气已经凝结成雾一般,凶险程度可想而知; 但老欧明显是艺高人胆大,不作无用关心的阿青又问 “发现了什么?” 老欧苦笑了一下,但本来就想卖个关子的他还是要多废话几句; “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懂得关心老人,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都不见有人问候关心一下。” 看着师傅老顽童的病又犯了,林星轮赶紧不知道从哪里搬出来一张椅子,半扶半托得伺候师父坐下,捏肩捶背拉腿,一个都不落下的做全了,才轻声说 “师父大人,劳您去如此危险地方真是辛苦您了,师父有事下次一定叫徒弟代劳!但不知可否将这次的所得讲给徒儿听听,好见识下师父的威风不是!” 看着这狗腿样的徒弟,老欧不禁笑骂了一句,叫他滚到一边站着,林星轮就笑嘻嘻的站到了他的身后; 老欧从怀中拿出了一把青铜小剑,大概不过4、5寸长,剑身上布满了符文样式的图案,但早已锈迹斑斑,像是一支古物; “师父,这是什么啊?” 好奇的林星轮不自觉就想去用手碰那柄青铜剑,被老欧一巴掌拍了回去,哎呦一声抱着手背退回去到阿青身边,眼神幽怨的看着自己师父; “手真贱!什么东西都敢乱摸?不怕被下咒吗?!” 老欧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徒弟,不觉生出这小王八犊子到底能不能继承自己的衣钵,要不要再收一个关门弟子的想法。 “这是上古修士的法宝,这把是我在古战场露出来的遗迹周围找到的,虽然已经损坏,但相信真正的古战场内遗存下来的完整法宝还有不少,想必早上捣乱的那个修士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修士怎么知道古战场有法宝的?!” 林星轮在旁边又一惊一乍起来,老欧则白了他一眼; “你问我?我问鬼吗?” “无论如何,明日只要封印了古战场,修士就算有再多的打算也都要落空。” 狄无敌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听到这令人厌烦的声音,老欧哼哼两声就靠在椅子上不讲话了。 查看了一下布阵中封师们的状态,尤其是南宫梦,可以说是这个阵法的阵眼,真正的核心所在,发现并无异常后狄无敌也始终守在她的身边,直到天亮煞气暂时散去。 封家封师们停下了阵法,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丝疲惫,气血的流失和一夜未眠都极大的消磨了他们的精神。 将封师们聚集,狄无敌略带歉意的说道 “昨晚多亏了各位,但封印之事刻不容缓,请各位休息片刻就准备封印古战场的事宜吧!” “我有个提议。” 南宫梦突然说道 “封印古战场之时我们封家封师需要一人站一个桩位,而昨天听将军说有贼人意图生事,那么起阵时就是最好的时机,所以需要将军派高手在旁保护我等。” “这是自然。” “我想要这位女侠保护我。” 正想说由自己亲自守护她的狄无敌听到这要求有些不解,就问为何; “我觉得她给我的感觉很舒服。” 南宫梦说出了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但人家是这个计划的主角,狄无敌只好为难的说阿青并不是军中之人,他没有资格调遣; “无妨!能给封印古战场这种利国利民的好事出一份力青丫头当然是义不容辞的!” 老欧见到天下真的会掉馅饼,就赶紧替阿青应下了这差事,不仅能立下一功还能和未来的大封师套好关系,简直一举两得! 感觉赚大的老欧就没有对狄无敌也要派他去守护一名封师有什么异议; 而林星轮则闹着也要跟着阿青,狄无敌耐他不何,就答应了。 就这样,狄无敌定在午时一刻正式起阵,兵士到时在阵外再围成一圈,以防不测。 烈日当头,哪怕是此刻的煞气已经浓郁到一个极点,但在太阳光最盛的时候也不免有些消退的迹象; 封师们站好各自的位置,阿青紧跟着南宫梦,看着脚下那根迎风飘扬的红色封物旗,她的心中不知为何总有些不安,于是嘱托林星轮如果发生危险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管她。 被阿青关心的林星轮心情早就飞到了天上,哪里还听得进去后一句话呢。 时辰已到,各封师如昨晚一样咬破手指,拇指按下,齐声念到; “杳杳冥冥,天地昏沉,雷电风火,幽冥鬼刹,万劫全消!” 和昨晚不同,这次各个封师的势只在地面流转,顺着一条复杂而又有着奇妙规律的路线在流动,就像在地上画了一张巨大的符箓一般。 阿青拔出龙泉,脚跟转动,身体扭了一百八十度,两道剑光闪过,击碎了朝他们袭来的沙刃; “果然是你。” 看着在风沙中现身的身影,赫然就是当日戏弄凡人的修士少年。 “好嘛,居然是你,倒真是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少年脸上笑意不减,但眼中杀意毕露。 将手中拂尘朝地上挥动数下,又是几道沙刃从各个角度直袭向阿青三人,阿青眼睛左右微转,看清轨迹,如点星一般,将剑尖朝着空中唰唰几点,沙刃便碎落在地。 这丫头比上次见到又厉害了! 少年眼中的杀意更浓,手中暗暗掐诀,直接催动法宝攻向阿青。 拂尘如一道白光一般,破风刺向阿青,周身还围绕一圈风势,凌冽异常。 阿青不愿硬抗,闭上眼睛,剑心睁眼,随心而动! 手腕翻转,龙泉剑身以极轻微的震动不断旋转,周围的风势也被吸引而来; 以风对风!剑身绕着拂尘转动,风势互相抵消,而因风势才有了利刃之感的拂尘又恢复回柔软的状态,缠在了龙泉剑上。 见到自己的法宝被收走,少年心中大急,连忙催动法力,想将法宝收回,但阿青也催动剑势,用风势牢牢的捆住拂尘。 “怎么会这样!” 正在专心起阵的南宫梦惊呼一声,只见他们的正上方破开了一个大口,无数的煞气从中窜出,更传来古战场的征伐之声。 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最近的南宫梦和林星轮直接吸入了那个裂缝中,阿青见状便不挣扎逃跑,也顺势被吸入,而见到自己法宝也被阿青扯入的少年修士彻底傻了眼; 这可不是他预想的啊! 咬咬牙,少年乘风而上也入了洞中。 在场的四个人都消失在了原地,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裂缝悬浮在半空。 第十八章 少年修士 当老欧和狄无敌匆匆赶到的时候,现场没有留下丝毫关于四个人的痕迹,看着那个传出阵阵杀伐之声的黑色裂缝,老欧急得额头青筋直跳; 瞪了眼狄无敌,迁怒道 “这是怎么回事?” 狄无敌看着这个莫名出现的裂缝,眼神深邃幽暗,脸上看不出喜怒,但整个人散发的气息却更加冰冷; “我也不知道。” 老欧拔腿就要往那个洞里走,这时一个身影从中探了出来! 仿佛就像一尊散发着死寂之气的神魔,这战魂通体灰暗,连那盔甲都破损不堪,眼睛和嘴巴里一片空洞,只能发出无声地嘶吼,想从这个狭小的裂缝中挣脱,到这人世上肆意发泄自己的怨气。 看着眼前这尊有着强大气息的上古战魂,老欧眼中满是怒气,二话不说,拔剑而出,横锋在侧; “江河淮汉,为我助力!” 老欧手中的龙泉剑身上闪过一丝幽蓝的光芒,整个剑身下坠点地,感觉似乎比之前沉重了许多; 老欧像挥舞重剑一般,改刺为劈,大喝一声,向上重重挥去。 战魂凭着残存的战意拿起手中的兵器也挥下,一个是身高数丈的神魔,一个不过身高几尺的古稀老人,二者短兵相接,结果却是龙泉狠狠击碎了战魂的武器,更势如破竹一般将战魂的整个脑袋都劈了开来。 还没现世半刻的战魂化成了一缕缕黑烟飘回了裂缝之中。 将龙泉扛在肩上,老欧继续向着裂缝迈进;狄无敌却不知何时挡在了前路。 “你想拦我?” 老欧的脸上满是不屑,语气更是狂妄之极; “我打不过你。” 狄无敌坦然承认了自己并不无敌。 “在这个世上大概也没有几个人可以打得过你但是你确定你走进去以后能做什么吗?” 狄无敌深邃的眼神看着老欧; “这里面大概就是万年积累下来的怨煞之气汇成的异空间,也可以说是真正的上古战场” 老欧的面上冷得仿佛布满了冰霜,却没有强行闯过去。 “星轮是你的徒弟,却更是我的亲外甥,还是我朝唯一的嫡皇子!我的焦虑绝不会比你少半分。” “那你却选择什么都不做?” 老欧用冰冷的语气嘲讽道; 狄无敌头一次因为要压抑住自己的努力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只战魂又探头出来,发现底下正好有一个背对他的人类,默默地举起了武器,就要结果了他。 而这时狄无敌正好爆发出了自己的情绪,大声说道 “现在我们留在外面比进去能做的多得多!” 同时右手如捶墙一般向后捶去,那个拳头什么都没有碰到,仿佛只是捶在了空气里,但那第二只战魂就如上一只一般化为了黑烟,连人间都没看到一眼。 “这些战魂,你觉得是他们可以对付的吗?” 狄无敌另一只手指向在不远处围成一圈的普通兵士; 不少人看到了这边的动静,但发现怪物都被自己的主帅和护国剑圣解决后,大家都感觉十分安心,并没有因此骚乱。 老欧也看了一眼他们,沉默了下来。 “被吸进去的不止是星轮,还有阿青和南宫梦,她们都不是普通人相信一时半会不会有事现在紧要的是和封家人商量,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他们弄出来而且,我那边也出现了一个裂缝,现在怕也是有东西出来了。” “我守在这边。” 老欧抱着剑坐了下来 他不得不承认,狄无敌说的没错,如果放任战魂窜逃出来,受到伤害的不止是那些兵士,更有无数无辜百姓。 看了一眼老欧,狄无敌就发动自己的势,原地只留下一个残影,而人早已经到了另一个裂缝的所在。 看着一只妖怪模样的战魂在虐杀自己的士兵,狄无敌的怒火烧到了极点,抽出插在沙子里的陌刀,向上旋了个圈,一跃而起,重重砍下,直接砍碎了这个战魂。 站在黑烟之中,狄无敌感觉事态超出了自己的掌控,明明自己只是移动了一个封物旗,为什么会有两个裂缝? 少年修士走在上古战场内,突然打了一个喷嚏,醒了醒鼻子,少年暗想是谁在念叨我吗? 没粗,另一个移动封物旗的就是他! 根据自己对于封家的了解,知道如果只是一个封桩点不对,封印阵只会出现一个缺口,到时自己悄悄做掉护卫,打昏封师,由这个缺口进上古战场拿点法宝什么的再悄悄溜走,神不知鬼不觉; 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法宝还没拿到,自己就先把最重要的一个给丢了那可是灵宝!要是没找回来的话自己可惨了。 说起来都怪那个凡间丫头,三番两次坏我的事,再见到她一定大卸八块,不对,八十块!八百块! 但下一秒少年就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两个耳光,这张乌鸦嘴! 在少年的前方不远处,有一队战魂在围攻一个人,与其说是那个人被围攻,更确切的说是那个人在虐杀这群战魂,拿着一把缠着白丝的剑,如杀神一般,来一个砍一个,来一双砍一双! 此人正是夺走了他法宝的阿青! 尽管战魂无痛无惧,但这样被人像切西瓜一样的随意砍翻,还是让旁观者心中涌起了一股凄凉之意,当然这凄凉更多的是给自己。 这丫头怎么这么厉害啊! 少年心里在哀嚎,就他自己估计,自己要是遇到了这样多数量的战魂,哪怕灵宝还在手里,也只有一跑了之,绝不敢多纠缠半刻; 感到绝望的不止是主人,还有他的法宝,自从被拉在这把剑上后,拂尘无时无刻都想尽快逃离,但是进入上古战场后,风势突然消失,拂尘正要脱身,下一秒又被煞气拉住了; 这煞气可比风势霸道多了,不仅死死拉住它,还渐渐侵蚀它的本体,那可真是要了命咯! 咦,周围怎么有熟悉的味道? 正所谓法宝有灵,是为灵宝;在探测到自己主人位置后,拂尘就想用尽全部力气挣脱出来飞往主人身边,正好这时那队战魂都被阿青砍成了黑烟,看着龙泉剑上突然变得不安分的拂尘,阿青就往它欲图挣脱的地方看去。 没有人啊,阿青不觉有些疑惑。 这时已经趴到在一块石头后面的修士少年在心里暗骂这吃里扒外的混蛋灵宝,居然出卖自己,同时默默祈求列祖列师,千万不要被这可怕的丫头发现自己。 但少年没想到的是,还没等阿青找他麻烦,身后就缓缓走近了一个人面马身的半妖战魂,空洞的眼睛看着趴在地上的少年,手中战斧缓缓举起,毫不留情的就要劈下。 少年这时才发现自己后面来了这么个大家伙,但已来不及逃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巨大的斧头就要朝自己脑袋砍下,让自己成为它的斧下冤魂; 我的祖师爷哟! 少年闭紧了眼睛,等着那巨击砸到自己的身上;但久久过去,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少年慢慢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到了日后夜夜在他噩梦中出现的场景。 那个疯丫头肩扛着那把剑,剑上还缠着自己不断挣扎的宝贝,旁边是刚刚被砍掉脑袋的战魂; 由于光线都被她遮挡住,自己只能看到一个黑黑的轮廓,直到这个黑影弯腰俯身下来,自己才稍微看得见这人的五官,但整张脸还是黑黑的让人看不清; 而那双好像要冲破云霄的剑眉,少年却看的清清楚楚;那双剑眉一抬,凶意毕露,简直就是世上最可怕的恶霸,关键是这恶霸还语气冷漠,充满杀意的对自己威胁道 “嘿!”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少年双膝下跪,伏在阿青的面前,说了那句最经典的台词; “英雄饶命!” 这人有什么毛病?阿青看着突然跪倒在自己面前,还讲了莫名其妙的话的这个修士,疑惑的抠了抠自己的眉毛,自己不过打了个招呼,怎么就吓成这样,之前不是还一直要打要杀的吗 把他的法宝扔在他的面前,阿青说 “刚才还没打完,现在继续。” 刚刚捡起法宝又听到这句话的修士少年,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欲哭无泪,谁还敢跟你打?嫌自己命长吗? 赶忙举起自己的双手背到脑袋后面解释道 “不打!再也不打了!以后小弟唯大姐马首是瞻!叫我往东绝不往西,叫我摸狗绝不偷鸡!” 这人怕不是傻了吧?阿青越发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不是说修士都最重身份吗,怎么这个这么没有节操。 罢了,觉得没意思的阿青转身离去,不想理会这疑似发疯的修士。 看着阿青背过身去,修士少年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总算是留住了性命,还拿回了自己的灵宝,简直美滋滋,少年看着眼前出现的剑锋,刚才的喜悦就像口水咽了一半被卡在喉咙一样,有了一种噎住的感觉; 阿青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于是转身将剑架在了这个修士的脖子上; “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搞的鬼?” 第十九章 天下山门 听到这夺命题,修士少年的大脑在飞速旋转; 说不是…这女子铁定一剑要了自己的命;傻子都不会信这话,自己可就在正好的时候出来袭击她们的; 要说是…好像风险也很大,决定了!说一半藏一半! 少年准备好了理由,正准备哭天喊地爬到阿青脚下抱着她大腿卖可怜的时候,阿青正好开口了; “你不用回答了,我知道修士从来都不会把凡人的性命当回事。” 明明这个异空间内不可能有风,但少年还是觉得自己的脖子背后一阵寒意袭来。 吾命休矣。 绝望的少年闭上了眼睛,手里紧紧抓住灵宝,但也知道自己就算反抗也是无济于事的。 “你站起来。” 阿青并没有挥剑斩下; 又死里逃生的少年赶忙站起,双手捏着拂尘长柄,恭顺的把手垂在了膝盖前,也低头不直视阿青,一幅乖巧的样子;但盯着地面的小眼睛却一直转动,不知在想什么鬼把戏。 “你跟我走吧。” 阿青说完就提着剑走在前面,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少年面前; 少年挣扎了一会,还是放弃了偷袭的想法,跟了上去。 “你叫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中间不过半步距离。 如今小命捏在别人手里的少年只能老实回答道 “彭莒。” “彭菊?菊花的菊?” “是莒!上古莒国的那个莒!” 彭莒差点暴走,要不是自己打不过这个女人,他一定要把这个女人的魂魄拔出,让她尝尝烈火焚魂的滋味。 但被阿青看了一眼后彭莒就又夹紧了自己的尾巴,不敢再造次。 “你是哪个山门的?” 彭莒听到这个问题,顿时一改萎靡之态,案首挺胸,反而走到了阿青的前面,骄傲的说道 “白岳齐云山,师从太白门。” 看着久久不说话的阿青,彭莒心中越发自得; 小样,吓到了吧! 阿青沉思后又问 “很厉害吗?” 彭莒差点没被脚下的石头绊倒,拼命压抑心中的怒火,安慰自己道 莫气莫气,这是个没见识的小丫头。 嘴角强拉出一丝微笑,语气勉强平和的说 “这位女侠,可知‘四山两岳一福地’?” 阿青摇头; 果然是个不学无术的丫头,彭莒心中对阿青暗暗鄙视。 将手背到身后,一幅老夫子的模样,摇头晃脑的给阿青解释起了修士界的七大山门; 相传,自开天而后,辟地伊始,这七座名山大岳便拔地而起,耸立在天下各处,千万年间无论如何地动山摇,都不曾下沉过一分一毫; 而将自己的山门建在其中的修士门派也无一不是传承万载的大派; 甚至凡间也有不少古籍专门记载着这些门派的历史,因为早在人间戒前,这些门派就已名动天下; 讲到这里彭莒瞄了一眼阿青,仿佛在说明明所有人都知道的东西,你却不知道不觉得丢人吗? 而后才继续说 “所谓四山两岳一福地,哎,说着真拗口,就是我们修士说的‘四二一’;一些无聊的人还据此编了一首打油诗。” 彭莒念出了那首打油诗 “ 武当山中正一道,齐云山前太白门; 青城山里老君在,龙虎山上张家宅。 大茂山间说太平,天柱山门云雷响; 终南终日云烟绕,第一天福在中央。” 听到正一道的时候,阿青握着龙泉的手不禁紧了几分; “正一道如何?” 并不怀疑其他的彭莒解释道 “正一道以雷法著称,虽然也挺厉害的吧,但是还是没我们太白门有名。” 彭莒的脸上写满了‘快来问我们太白门有多厉害’的期待 “那天下第一就是天福门?” “当然不是!” 阿青发现这个少年和林星轮这点倒蛮像的,怎么每天都在咋咋呼呼的。 “天福门只是运气好!占了一个天下第一福地的名头,别的无论是功法还是名望都不过尔尔!” 虽然嘴上讲着不过尔尔,但彭莒的语气却不自觉带了一丝酸溜溜的味道。 “哦,原来如此。” 说完阿青就不再发问,这下彭莒可急了,这什么意思啊!怎么不问了呢?! “你怎么不问问太白门如何呢?!” 看着像一个孩子一样挡在自己面前的彭莒,阿青只是伸手将他的头拨开,免得挡到了自己的路。 “你不是说七大山门都已传承万年,那想来也差不了多少,有什么好问的?” 彭莒气急,正要开口辩论些什么,但话一到嘴边就立马变成了; “小心,后面有战魂!” 阿青反握龙泉,向后极速一刺,那个妄图偷袭二人的战魂就被刺穿了喉咙。 变成战魂还会这么偷偷摸摸的吗… 阿青看着正在化为黑烟的这个战魂,这个战魂比起之前的身形矮小了好几倍,手持武器也是匕首样式,想来生前行的也是斥候、刺客之类的角色。 又看向刚才只会大喊大叫的彭莒 “我记得你是修士,会法术的吧。” 虽然阿青的语气没有丝毫嘲讽,但彭莒听到后却感到羞愧难当,自己被这恶霸一吓,再看到她大杀四方的样子,竟不自觉对她有了依赖。 真是耻辱,居然依赖于一个凡人! 但转念一想,彭莒更觉得不对劲; 明明在这异空间内,万物之势不复存在,就连自己都只能靠自身的法力驱动法宝防身,那这丫头的力量又是哪里来的?而且比在现世更厉害了如此之多! 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彭莒老实的跟在阿青的身后,充当她的耳目以防再有战魂偷袭。 这个异空间的一切都没有颜色,天是灰的,地也是灰的,就连草木都是灰的,若是不注意,自己还会被与大地颜色融为一体的石头给绊倒。 望了望天边,虽然有不知何处传来的光,但却苍白无比,只是将这无穷的灰照得更加可怖。 阿青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手背手掌翻看了两遍,发现自己现在也都只剩下灰色了; 要尽快找到林星轮和南宫梦啊… 阿青看着旁边这个把他们弄进来的祸首,语气不善的问道 “这里是哪里?” 感受到语气中冰冷气息的彭莒不禁缩了缩脖子,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吐了出来; “这里就是真正的上古战场,因为数万年的煞气积累,已经生生辟开了一个异空间,这里的所有一切都是煞气,不管是这天还是这地,本源都是煞气。” 阿青听到自己脚下踩的都是煞气,心中更加不安。 “那我们现在也是煞气?” 彭莒连忙否认; “不是不是,我们现在只是被煞气笼罩住了身体,等我们出去就会恢复正常,一时半会不会有事的。” “那一时半会之后呢?” 彭莒闭紧了嘴巴,身体不安的扭了扭。 阿青心中无奈,知道现在无论是杀了他还是怎样都已经于事无补,眼下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走散的两人并把他们带出去。 “如何找到我的两个同伴?” 赶紧抓住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彭莒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我们是从同一个缺口被吸进来的,他们也绝对不会离我们太远,只要在这周围找一找一定能找到!” 尽管阿青心中的想法也是如此,但看着不远处零零散散飘荡的战魂,以及这满是煞气的空间,阿青不免着急,林星轮和南宫梦可都没什么自保的能力啊! 着急的不仅仅是阿青,老欧现在急得喉咙都快冒出烟来了。 “什么!没办法!” 看着面前面面相觑,满脸为难的封家人,老欧愤怒的咆哮道 “怎么会没办法呢?!阵法可是你们设的,以前就没有这种误入封印的先例吗?” 封家那个中年封师站出来解释道 “阵法是我们布的没错,但真正主阵的是阿梦,她现在也在里面;如果只靠我们的话,我们只能将布下的其余封桩全部拔起,彻底放出战场,这样他们也就能一起出来了。” 就算老欧现在急火攻心,也知道这绝对不可能; 老欧像无头蚂蚁一样在原地乱转,他头一次有了自己一身功夫,却毫无用武之地的憋屈感。 “若是…” 封家人中传出一个弱弱的声音; 下一秒老欧就出现在发出声音的人的面前;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大脸,这个女封师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若是?” 往后退了两步,稍微离这个脾气古怪的剑圣大人远一些后,女封师才继续讲道 “我们虽然不能直接把他们放出来,但若是能告诉他们两个空间交接处的方位的话,他们就能从那个出口出来了。” 老欧高高抬起了自己右眉,示意她继续; “一般的传讯方式确实无法传到如今身处异空间的三人手中,但若是阿梦做梦,将梦境与我们中的一个人相连的话,我们就能在梦中告诉他们具体方位了。” 剩下的封家人听了此言不禁纷纷点头,在家时阿梦确实时常无意出现在他们的梦中。 于是所有封家人都记下了两个接口处的具体方位,轮流睡着,静待南宫梦的托梦;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现在的南宫梦不止没有时间睡觉做梦,连坐下的机会都没有。 上古战场内,看着另一侧袭来的战魂,南宫梦大声喊道 “皇子殿下,那边还有!” 第二十章 流水落花 林星轮从出生开始,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之一; 他不仅是皇子,更是唯一的嫡子;可以说只有他不想的,没有他要不到的。 他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身体之累、皮肉之苦。哪怕拜了师傅要学剑术,却也因天资聪颖过目不忘,从没有吃过什么大苦头。 但如今,这个尊贵皇子,却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甚至丢了头簪,露了春光。这样的难堪都是因为… 这害人的封家血脉! “皇子殿下,那边还有!” 听到这声呼救,林星轮赶忙解决掉面前的这只战魂,回身与刚刚袭来的那只搏杀了起来,但余光却看到不远处还走来了三四只身形高大的上古战魂! 这女的,不是什么未来大封师吗?为什么这么没用! 被战魂弄得手忙脚乱的林星轮心中充满了怨气,自从他们两人共同落入这鬼地方以后,周边就源源不断的袭来战魂; 一开始他还能游刃有余的和他们周旋,但数量越来越多,就变得有些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还要保护旁边这个女人 除了乱叫什么都不会! 狠狠瞪了一眼无辜的南宫梦,林星轮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回事,就低吼一声,将剑挥向面前的战魂; “流水落花!” 一股与煞气及其相似的死气从林星轮的剑锋处传出,面前的战魂就如豆腐一般被他轻易割开。 但林星轮也因此没了大半气力,后退到南宫梦的身边,气喘吁吁的急促说道 “不行了,要跑!” 南宫梦紧张得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拼命点头。 林星轮见到那几只战魂渐渐逼近,挥剑劈散一只后就趁机拉着南宫梦从那个缺口跑出,两人脚步飞快,但后面的战魂也在嘶吼着紧追不舍。 要了我的命了! 本就气力不足的林星轮很快就觉得有些无法坚持,甚至南宫梦都比他跑得快了些; 林星轮的速度慢慢减下,眼看就要被战魂追上。 拼了! 被追到愤怒的林星轮停下脚步,横剑在前,准备和这些战魂决一死战。 而南宫梦却在这时又恢复了那种有些痴呆的模样,也跟着林星轮停下来; 见到自己队友的猪操作,林星轮忍不住大骂道 “你停下来干嘛!还不跑,一起等死啊?!” 但南宫梦却只是眨巴眨巴眼睛,并没有自己跑走的打算。 感觉还没被战魂砍死,自己就要被气死的林星轮决定不去理这个痴女,自己能做的只有尽力保护她到最后一刻了! 做好死战准备的林星轮憋住了气,准备他的最后一击。 流水落花! “牧羊。” 一个声音在林星轮挥剑的时候响起,一股散发着浓浓死气的势由林星轮的剑上挥向了战魂,而一股凝聚成剑的煞气也直直地击向那波战魂,前者劈散了最前面的几个,而后者则直接将后排的所有战魂都击成了粉碎。 阿青… 看到自己时刻思念的人,还没来得及高兴的林星轮就觉得自己的脑袋一阵晕眩,直直的就往后倒; 在晕过去前林星轮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朝自己快步跑来,心中的不安在那一刻尽数消弭。 南宫梦见状,就跪坐了下来,小心地把晕倒的林星轮上半身扶起来,把他的头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有些呆呆的看向已经到跟前的阿青两人。 “南宫姑娘,没事吧?” 探了探林星轮的脉息,发现只是气力用尽睡着后阿青放下心来,才对南宫梦询问道; “嗯,没事。” 看着又恢复了第一次见到时那样痴呆模样的南宫梦,阿青不禁有些头痛,这姑娘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犯病了。 “这就是封家这一代最出色的‘梦君’啊。” 彭莒凑到了南宫梦面前仔细的观摩了起来,好像是看到了一件奇珍异宝。 “梦君?” 阿青发现自己真的是要多出去走动走动,长长见识了,怎么随便一个名词都是自己不知道的。 “是啊,封家内定的下一任大封师,以梦封物,无形无距;还因此得你们凡间皇帝的赞赏,封为县君,赐号‘梦’,是封家最宝贝的后人了。” 彭莒还想伸手摸摸这个梦君的脸,看看她会不会有反应,但被阿青一个锐利的眼神制止了。 “可惜,虽然厉害,但长期入梦给她的精神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大半时间都是这种痴呆样子。” 彭莒惋惜的摇了摇头,就站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 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阿青发现好像不是自己无知,而是这个修士该知道的很多,不该知道的也很多。 “看书!要多看书!凡间不是有句话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说的一点都没错!” 彭莒语重心长的对阿青说完后,就到一旁打坐了起来。 但阿青却对此表示怀疑,看书能看到这么多封家的隐私吗? “你照顾他吧。” 南宫梦对阿青说。 阿青点了点头,把林星轮的头接了过来,却并没有让他枕在自己腿上,而是脱下外衣叠成一个枕头让他躺了下来。 南宫梦站起身,走路有些一跛一拐的; 在四人周围的极小范围内,南宫梦咬破手指在四方宿位的地面上都涂抹了一下,再走回到阿青他们身边,将涂血的那个大拇指按在另一个手掌的掌心,低喝一声; “封!” 一股势就从南宫梦身上直窜而出,引动了四个方位的势,如雾一般笼罩住了四人。 彭莒拍手叫好道 “不愧是梦君,居然将我们的气息给封印住了,只要不是倒大霉遇到了闯进来的战魂,就不会有战魂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施完了封印术的南宫梦又跪坐了下来,想把林星轮重新放回到自己的腿上照顾,连忙被阿青劝阻。 南宫梦也不强求,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坐在林星轮的旁边。 阿青提着剑,站在封印阵的边缘,看着周围来来往往走过的战魂,但凡有踏进封印阵范围的战魂都被她一剑劈散,彭莒和南宫梦也能趁此机会稍微恢复一下体力。 过了一段时间,阿青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她甚至在这个空间里察觉不到世间的流动; 天空中苍白的光突然暗淡了下来,周围的环境渐渐从浅灰变成了深灰,阿青心中警惕大作; 八成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果然,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周围突然生气了一层薄薄的灰雾,那雾越来越浓,渐渐浓到阿青连眼前的三人都看不见了;见到情况不妙,阿青只能出声叫大家都坐在原地不要动,而自己则闭上了眼睛,用剑心感受煞气的势,并用煞气的流动探查附近的情况。 一阵轻微的震动在煞气中传来,而且一下连着一下,并不像是人走动的频率。 哒、哒、哒、哒 不过半响,阿青甚至听到了和那频率相同的踏步声,将龙泉向上举了三分,阿青时刻准备出剑。 阿青其实现在心中有一种赌博的紧张感,她站的地方就是封印阵的边缘,无论来的是什么,只要没有接触到她,那么他们就不会被发现; 一只马蹄先从雾中踏了出来,然后是健壮的马腿,阿青平视就只能看到这么多,往上看去,一只高达数丈的上古战马暴露在了阿青眼前,它在不缓不慢的走着,刚才感受到的频率和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 浓雾像是知道它的到来一般,在它的身边纷纷消散,阿青才得以看清它的真面目。 它身上披着刻有复杂纹饰的战甲,头顶也有专门定制的战盔,战盔之上还生了一双大角,威武中带着一丝神圣之感; 最关键的是,这只战魂和之前见到的完全不同,虽然通体也是灰色,但栩栩如生,就如真实活着的一样,阿青看向它的眼睛想看到里面是否也是一片空洞,但下一刻身体却僵在了原地。 她和它对视了; 阿青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它在看她。 但这只如生灵一般的战魂并没有对阿青怎样,只是像路过一般从她身边走过。 很快迷雾就重新笼罩在周围,匿去了它的身形,连那哒哒的踩地声都渐渐远去。 居然是真灵! 在后面开了天眼的彭莒也看到了这匹马状的上古战魂,他知道这不是那些由煞气汇集而成的怨灵,而是一位真正战死在这片战场,并且生前十分强大的上古大妖之灵! 终于了看到自己的猎物,彭莒看了眼还愣在原地的阿青;再举了举自己的手掌,发现这雾已经浓郁到如果不放在眼前,连自己的手都看不清的地步;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手上掐住隐气决,彭莒就悄悄地从封印阵中溜走了; 坐在原地的南宫梦在彭莒走出阵法范围的时候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却什么都没说,眼神呆呆的又看向了地面。 发现浓雾渐渐淡去,阿青便转身回到了南宫梦和林星轮的身边,由于刚才那眼对视给阿青的震撼太大,她到现在都没察觉彭莒的气息已经消失。 就在浓雾即将散光的时候,林星轮也慢慢醒转过来,但他刚睁开眼,就恨不得再重新闭上! 他们的周围怎么站了这么多的战魂! 第二十一章 大妖夫渚 阿青看到三人已经被团团围住,心中也不免一沉; 数量实在太多了,如果只靠自己一剑杀敌的话,南宫梦和还很虚弱的林星轮难免不会受到殃及。 但战魂们步步逼近,情况已经不容再犹豫了; 阿青闭上了眼睛,但同时将心底的恨意释放了出来。 小牧羊女模样的剑心不再盘腿而坐,而是站起拿着竹杖挥舞,眼中满是恨意。 在上古战场内,剑势引动的煞气中多了由恨而生的剑意,阿青就像一个风眼一般,周身汇集了大量的煞气。 阿青睁开血红一片的眼睛,将龙泉向四方横扫,汇集的煞气就随着剑意发出,围住他们的战魂触势而灭,直接泯灭,连重化为煞气的机会都没有。 解除危机后,阿青扶着剑半跪下来,强行将恨意压回到心底,但原本已经趋近恢复的剑心身上又开了几个大口子,情况甚至比进冷月潭之前更糟。 “阿青,阿青!” 挣扎着爬起来的林星轮跑到阿青旁边,心急如焚,想碰却又不敢碰如今看上去痛苦异常的阿青。 阿青咬着牙问 “为什么这些战魂能发现我们?” 林星轮看向南宫梦,而南宫梦没有回答,只是将头转向一边。 林星轮走到那个方位,发现地上的血印不知何时被一捧黄沙盖住了。 “该死!” 阿青的恨意更盛,恨那个修士的歹毒,更狠自己当时没有一剑把他杀了。 林星轮见到阿青的这个状态,心中知道阿青已经陷入了恨意之中,如今阿青的剑心已经压制不住内心的恨意,身上气息紊乱,面色更是狰狞,要是再不出去找师父帮忙的话 林星轮不敢再设想这样的后果。 三人赶忙重新找到一个类似山洞的地方,让南宫梦在洞口又布下了封印阵,暂时躲了起来。 而为自己成功阴了阿青一把得意洋洋的彭莒则忙着寻找那个真灵; 八成那三个凡人已经被战魂围攻击杀了吧! 彭莒充满恶意的想到。 居然敢这样对一个修士,让他们这么痛快的死还真是便宜他们了,就是可惜了那个封家的丫头,不过谁叫她倒霉呢。 彭莒跟着自己手臂上的手钏指引,终于发现了身高数丈,头顶大角的上古真灵。 那真灵还是不紧不慢的走着,眼神平和,马蹄经过之处,如果留意看的话,会发现地面就如水面一样荡起了一阵阵的波纹。 头生大角,其行有水,似马非马,状如白鹿。 是了!上古大妖夫渚! 彭莒从自己的脑海中找到了关于这只真灵的资料,身子激动的发抖; 这次真的发了! 彭莒蹑手蹑脚的靠近可能是这世上仅存的一只夫渚真灵。 咬破自己的手指,另一只手掐诀,看夫渚并没有在意自己,便借助法力快速的跳了出来,将咬出血的手指印在了它的身上。 摄魂! 夫渚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起来,夫渚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修士,没有任何反抗,留下一声叹息响起在彭莒的脑海中,就从这个世间消失了。 夫渚者,其性不争。 彭莒在这个期间精神一直紧绷,直到自己确定这只大妖真灵已经被自己吸收了以后才放下心来,继而就是一阵狂喜! 若不是身处险境,他都想仰天大笑三声了。 彭莒握紧了拳头; 这次回去炼化了这只大妖真灵,自己的境界一定能再上一层! 他是个魂修。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连最亲的师傅都不知道; 在一次奇遇中找到了这本上古修魂之法,可以吸纳强大的魂灵增强自己的神魂,从而让自己的境界可以快速突破,但境界越高所需的魂灵就越强大; 而就算在修士界中,这种类似害人利己的功法也是为大多数人所不容的,他一直小心隐藏不敢过分使用,所以陷入瓶颈很久都无法突破; 这次发现了上古战场破封,便急忙赶来,想在这其中找到自己的机缘。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彭莒可以感受到这只魂灵的强大,足够支撑自己再上两个大台阶了! 到时候哼哼 彭莒的眼中露出了寒光,自己一定要让正一道的那个女人付出代价! 空气中又慢慢有了一些雾气弥漫,彭莒本想尽快逃出上古战场,却也知雾气之中自己寸步难行,于是便找了个地方躲藏,自己捏住隐气诀,想等到雾气散尽后就逃出去寻一个地方将夫渚真灵彻底炼化; 但他没料到这雾持续的时间却比他想得长的多 同样陷入浓雾中的还有阿青他们,阿青因为剑心受损,情绪非常不稳定,林星轮就让她躺下休息,尽力稳住剑心,于是阿青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而南宫梦也因为多次施放封印之术,气血消耗过大,一坐下来靠着墙壁就进入梦乡; 林星轮本想守在两人的身边,但那雾不知何时飘到了洞中来,林星轮一吸入,就立马也开始昏昏沉沉,倒下睡着了。 在雾中,踏出了一只女孩的脚,停在了哪怕在睡梦也面容痛苦的阿青面前。 睁开眼,阿青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头痛的厉害; 将脸埋在自己的手掌里,过了一会脑袋的刺痛感消退一些后,阿青才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她躺在床上,似乎是在一个木屋里,周围的家具和用品也是都木制的;阿青的脑袋如浆糊一般,她好像忘了很多事情,但隐约记得这是自己的家,而自己则叫阿青。 “阿青!阿青!” 随着一阵快活的叫声,一个娇小的身影从门口跑了进来,阿青眯着眼看了很久,直到这个女孩跑到了床前,自己才看清她的脸。 “阿烈?” 阿青看到她的第一眼脑海里就出现了这个名字,随之浮现的还有一段记忆,这是与她一起长大的小青梅,她的父亲是这个部落的族长,而自己自小父母双亡,全靠他们一家将自己抚养成人。 “阿青,你怎么还在睡啊?” 阿烈直接坐到了阿青的床边,拉住了她的手。 “我们今天去山里玩好不好?” “可是今天不是大祭日吗?” 阿青的记忆里一个又一个熟悉且陌生的名词冒了出来。 “没事啦,大祭日又用不上我们,只要赶在祭祀结束之前回来就好了!” “那好吧。” 阿青被阿烈拖着起了床,在阿青洗漱整理的时候,阿烈就在一旁看着,眼角弯弯的,带着开心的笑意。 “你笑什么?” 阿青奇怪的问道; “因为你好看啊,让人心生欢喜~” 用布擦了一下脸,阿青无奈的说 “你都看了十几年了而且,论好看谁都好看不过你吧。” 阿烈是部落里,不,是附近的十几个部落里都远近闻名的美女; 长发垂地,淡扫蛾眉,更有一双像含了一池泉水一般的眼睛,流转之间,就会不自不觉被她吸引。 “可我觉得你的眉毛才最美。” 阿烈的手抚摸了一下阿青的眉毛,在两人肌肤接触的一瞬间,阿青突然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但这感觉一瞬即逝,很快就被两人当下的美好填满。 两人携手一起走出了屋子,在部落里,每个人都在为今晚的大祭做准备,但看到阿青和阿烈都会停下来打招呼,夸阿烈和阿青长得更漂亮了之类的话。 就在说说笑笑中阿青和阿烈走出了部落聚集地,到了往日她们两人最喜欢游玩的山林中。 穿过满地都长满了青草的树林,两人来到一个小水涧旁,坐到了河边的大石头上,阿烈就脱下了鞋袜,把自己的脚放到了水里,并因为水的冰凉而打了个寒颤; “好舒服啊~” 阿烈彻底躺倒在了石头上,让自己彻底融入这个美好的自然中,阿青想了想对她说道 “阿烈,我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很重要吗?” “应该挺重要的。” “哈!” 阿烈的手向上举起,想要抓住漂浮在天空自由自在的白云; “没有什么比现在的快乐更重要了,忘掉的事情就忘了吧,说不定想起来还自寻烦恼,你说呢?” 阿青沉默良久,看着在缓缓流淌的小溪; “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忘掉比较好。”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阿青想努力回忆起忘掉的那些事,但无论是吹来的风,还是自己脚踝感受到的流水,就连传来耳中的树叶被吹动的沙沙声,都在劝她; 忘了吧,忘了就能获得永远的宁静。 “我不能忘掉。” 阿青这句话就像一个杯子打碎在空房间的地上,刺耳的声音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不能吗? 阿烈手中的云渐渐飘走了。 天上突然下起了雨,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小雨就变成了瓢泼大雨,而脚下的小溪不知何时变成湍急的大河。 一个巨大的身影从河下顺流而上,在阿青和阿烈面前冲出了水面,对她们露出了尖利的爪牙。 “是冉遗!” 第二十二章 大祭盛典 “阿烈快跑!” 第一眼就认出是大妖冉遗的阿青知道自己两人绝对不是它的对手,尽管他们族人都天生神力,且有自己的神异之处,但她们两个不过是刚刚成年的少女,在这只大妖面前只有给他填腹的资格。 “阿青!” 阿青听到阿烈的呼救,连忙回头看去,发现阿烈因为离冉遗比较近,已经被它嘴中吐出的妖气缠住了身体,就要往自己的嘴里送。 该死! 阿青扭转脚跟,发力跃起,将剑意附在自己的手掌上,用手刀切开了那道妖气,救下了阿烈。 看着到了嘴边的食物还能飞走,冉遗更加愤怒,巨大的身体在河中扭动,一层层的巨浪被拍到了两岸山壁上,就连山体似乎都颤抖了两下。 阿青想拉着阿烈赶快远离这里,但才跑一步,阿烈就吃痛地蹲了下来。 “阿青” 阿青摸着自己的脚踝,语气中带着委屈和一丝绝望。 阿青也蹲下查看阿烈的脚踝,发现刚才在挣扎时她的脚踝不知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划了一道大口子。 看着阿烈鲜血淋漓的脚踝,阿青的心不断的往下沉; “阿青你快跑吧,别管我了。” 阿烈的语气低落且绝望,她知道自己现在这种情况再没有逃生的机会了,想想自己不过刚成年,大好生命就要献给这只大妖了。 阿青咬了咬嘴唇,从地上捡起一根不过两指宽的枯枝,迈过阿烈站到了冉遗的面前; 将枯枝指向冉遗,阿青大声对这个凶残无比的大妖宣战。 “冉遗,来吧,我来跟你战斗!” 冉遗一时间甚至有了一种人类才会有的惊愕,而后身体扭动的更加剧烈了,好像为阿青的不自量力感到可笑,更是觉得这个小虫子有什么资格跟自己战斗,从而产生的一种被轻视的耻辱感。 张开自己的大嘴,一团恶臭无比的妖气就向阿青袭来; 而冉遗则眼带玩味的看着阿青,它知道这个小虫子就要被自己的妖气消融成一滩黄水了。 看着那团令人厌恶的妖气,阿青突然感觉自己心中多了一个东西,不,更像是回来了一个东西。 “牧羊!” 阿青用手中的枯枝引动林间的风势,手腕一甩,一阵狂风就被甩出,将妖气吹了回去。 妖气随着风势扑回到了冉遗的脸上,被自己的妖气熏得眼睛都流出眼泪的冉遗更加愤怒,将整个身子直立起来,决定撕碎面前这两个胆敢反抗的人类。 如山一般的威势压在阿青的身上,压得她腰都弯了下来;而这大妖想压到阿青跪下为止,要在杀死她之前极尽羞辱她。 阿青想拿着枯枝撑住自己,但脆弱的枯枝一下就折成了两半,阿青也因此一个着力不稳就摔倒在地; 但她却拼尽全力想要重新站起来,四肢都因此而嘎嘎的作响; 阿青强顶着威势站了起来,尽管她的膝盖半弯,手也不自然的扭曲,甚至嘴角都咬出了血,但她双目还是直直的看着冉遗,那双剑眉从不曾耸下。 冉遗愤怒的咆哮; 不过区区人类,有什么资格站着看自己? 身躯俯冲,它决定直接撞碎这个人类的胸腔,让她到死都再挺不起她的颈椎。 冉遗巨大的躯体将前方的树木都连根拔起,就像清扫一样清到了阿青的面前,但在即将撞到阿青的时候那个巨大的脑袋却狠狠的陷入了泥土之中。 一只脚踩在了冉遗的脑袋上,阿青向上看去,发现来人是谁后就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来;她如冉遗一样倒在了泥土中,但脸却转向了拖着伤腿到她身边的阿烈,连声音都没有力气发出,只能打嘴型告诉阿烈; 没事了。 阿烈看到后满是泥渍的脸破涕为笑,对站在大妖脑袋上的男人抱怨道 “阿爹,你怎么才来?我和阿青差点要被这个臭东西吃进去知道嘛!” 按住还在挣扎乱动的冉遗,部落族长奕也对自己的女儿没有好脸色道 “就你俩爱跑,今天是大祭日,大家都忙得很,要不是这边闹得动静太大,怕是被它拉出来了都没人知道?!” 阿烈嫌恶的恶了一声,就叫阿爹快点带她们回去。 奕狠狠得又在冉遗的头顶上踩了一脚,因此巨大的身躯也在泥土中更深了几分。 但奕也只是如此就从冉遗的头上跳了下来,他站在大妖的眼前,冉遗的眼中已经没有了轻视,只剩下了仇恨和惧怕。 “今日我放过你,因为你并没有成功杀死我的女儿,万物有灵,我奕断然不会轻易夺走任何一个生出灵智的生命。” 下一刻,奕身上突然爆发出比冉遗更可怕的威势; “但是,你要是今后再敢试图伤害我的族人,我就把你的皮剥下来做我们的大祭之礼!” 看到冉遗眼中只剩下了恐惧,奕就让它快滚。 巨大的身躯缓缓在泥土中向后退,冉遗一点一点重新回到了河中,以极快的速度顺着河水溜走了。 奕转身走到阿青的身边,将阿青扶了起来,用自己双臂的力量支持住阿青,让她与自己能够对视。 奕用非常正式的语气对阿青说道 “青,你做的很好。” 阿青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阿烈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在他们的部落,所有没被族长承认的人,就算成年,都只能像小时候那样被称呼,但一旦族长认可了这个人真正成为了族中的勇士,可以承担起肩上的责任的时候,就会只叫他的单名。 阿青,正式成为了族中的顶梁柱之一! 三人回到了部落后,天已经快黑了,大祭的各项事宜也都早已准备好,嘱托阿青回去洗漱一下今晚一定要准时参加大祭后,奕就背着阿烈到族中的巫医处医治了。 在临走前,阿烈还回过头对阿青比了一个鬼脸,阿青则报以一个微笑。 但等他们走了以后,阿青却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处,刚才遇到危险的时候,好像这里多了什么东西; 不仅如此,那一瞬自己甚至看到了眼前模糊了一瞬,不是眼花的模糊,而是整个世界都像水墨散开一样,成了一堆五颜六色的东西。 但眨眼后一切又和之前并无什么两样,也许是自己看错了吧; 阿青放下了手,走回自己的小屋。 夜幕降临,巨大的篝火在部落的广场燃烧了起来,所有的族人都密密麻麻的坐在篝火旁边,未成年的孩子拿着食物和酒分发给各人; 在祭祀完先祖后,奕站了起来,走到篝火前,篝火将他影子照的巨大无比; 他举起了杯,向四周的族人都示意了一下。 而后开口说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大日子,我很开心今年族中没有谁在狩猎时死去,也很开心又有好几个婴儿诞生。” 顿了顿; “我们部族从来不入侵他人,但在这个世界,没有强大的力量只能是别人的猎物,幸运的是,我们足够强大,强大到别人不敢轻视我们!这份强大的基础就是那些婴孩,因为将来的勇士就在他们中诞生!” 奕看向了阿青,走到了她的面前,火光照耀着两人的脸; “每一个勇士都值得我们尊敬,而今天,我们部族又诞生了一个勇士!青,站起来!” 阿青站起,奕又向她走近了几步; “青,你今天的勇气让我钦佩,所有人在面对敌人之前必要面对自己,只有战胜那个软弱的自己,才配拥有无惧的勇气。” 将右手抚上阿青的脸,阿青感受到奕手指上的冰凉; “哪怕是个女孩,从今往后,你也是我们族人的守护者之一了。” 奕的大拇指在阿青的脸上抹了一下,一道深红的泥印就出现在了阿青的脸上。 奕的目光满是对阿青的赞赏与期许,而一旁的阿烈上前来抓住了阿青的手,把她带到人群的中间,就跳起舞来; 现场顿时热闹起来,打鼓的打鼓,唱歌的唱歌,弹琴的弹琴,更多的人两两牵着彼此在尽情的欢舞; 笑声,闹声,飘荡在部落的上空,这样的欢乐,仿佛可以将来年的不幸都一扫而空。 篝火也响起噼里啪啦柴火烧着的声音,阿青看去,那火舌似乎越来越高,越来越亮,想将这天都欲图照亮一般。 阿青和阿烈跳累了就躲到一旁休息。 阿烈喝了一口碗里的酒; “阿青不,青,你开心吗?” 阿青也喝了一口 “开心。” “那你怎么还看上去闷闷不乐的呢?” 阿烈疑惑道; 阿青又喝了两口酒,看着阿烈。 “阿烈,我还是没想起来我忘掉的事。” 阿烈一愣; “都说既然忘掉了,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必为难自己呢?” 阿青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她虽然忘了一些事,但也觉得放下了很多东西,这样的状态真的很轻松,可她不知为何,总觉得那些曾经压在自己心里的东西不仅很重; 而且很重要。 “我不该忘的。” 阿烈的脸上忽然没有了别的表情,就像木偶一样,美丽但又冷漠。 她嘴角咧开一笑; “没事,你这样觉得,只是因为你舞跳的不够快,酒喝的不够多,尝到的幸福不够深罢了。” 阿青没听懂这句话。 阿烈重新恢复了那种少女的活泼感觉,将自己的碗与阿青的碗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为你的快乐,干杯~” 第二十三章 弱肉强食 阿青成为族中的勇士后,正式开始与族长奕等人一同出去狩猎。 在这个大妖横行的世界,不仅是妖以人为食,人同样以妖为食;强大肉体需要含有强大力量的血肉来进补,而妖的血肉就是最佳的选择。 阿青他们一行人在狩猎一只已经追踪了好几天的妖兽,这只妖兽身形庞大,形状似牛,气血充沛,但还未开灵智,是狩猎时的最佳选择。 他们沿着这只牛妖留下的气息一路跟着它,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它族群的聚集地,做一把大的。 但还没找到牛妖的族群,阿青他们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一阵争吵的声音,奕向阿青打了个眼色,让她去查看一下什么情况。 阿青循着声音看到了两群人正在不知为何争吵,甚至有大打出手的迹象,阿青就先把自己藏在石头后面,想先弄清形势。 “这只鹿妖明明是我们猎到的!凭什么要给你们?!” 人数较少的一方中有个刚刚成年模样的少年指着地上一只鹿妖尸体不忿的说道 “这只鹿妖是我们先留了气味在它身上,早就是我们的猎物了。” 另一方为首的那个人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也太好笑了吧!那你们把你们的气息留到这大荒原的各处,大荒还都是你们的了?” 少年虽然被族人阻止,但还是忍不住上前分辨; “你这个臭小子在说什么?!我看你是找死!” 似乎不占理的那方又出来了一个大汉,满身横肉,面相凶狠,直接将那少年用单手举了起来,作势就要打。 “好了好了,把猎物扛走,别理他们了。” 大汉闻言就将少年直接摔了下去,狠狠瞪他一眼,还说这次饶他一条狗命。 “还有没有道理了!” 少年坐了起来,对正要离去的一行人喊道。 那个队伍中的首领停下了脚步,发出一阵肆意的笑,笑完后还摇摇头,转身走到少年跟前; 用居高临下的姿态对他说 “道理?在大荒中弱肉强食才是最大的道理,如今我比你强,不要说我抢你的猎物,就算是我现在要了你的命,这也是道理。” 说罢,还用自己的脚尖顶了顶少年的脸; “懂吗?小崽子。” “这不是道理。” 阿青走了出来,直直走向那个蛮不讲理的男人。 阿青比起这个男人大概矮了一个头,站到他面前的时候,这种差距就更加明显; “你是谁?” “讲道理的人。” 男人眼中渐渐有了怒火,自己刚刚讲了那样一番话,就有一个人出来说要跟他讲道理,不就是说自己比他强吗? “你再说一遍?” 男人握紧了拳头,决定无论这个小丫头接下来讲出什么自己都要打爆她的头! “她说,我们是来讲道理的。” 奕和族人也从后面走了出来,男人看到这个形势只能松开手中汇集地力量; 这些人很强。 男人一下搞不懂现在的形势是怎样,这些人插手为了什么,只是为了那只鹿妖吗? 于是就先向后退了一步,对看上去是对方首领的奕发出了善意; “不知各位来有什么事吗?如果是看上了这只鹿妖的话,请拿去就好了。” 说完还做了个请便的手势,态度与对少年他们简直天差地别。 奕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搭在了阿青的肩上; “青,你想跟他们讲什么道理,现在讲吧。” 阿青感受到自己肩膀上那只手正在支持自己,心中不免产生一丝温暖 “道理就是,这只鹿妖是他们猎的,那就该归他们,你们不该去抢。” 听到是这样的道理,原本还打算退让一步的男人脸色一下阴沉了下来。 他们居然想叫自己把猎物拱手让给一个比他们弱的部落,还称这个为道理? 这分明是在羞辱他! 转头看向自己的族人,他在他们的眼中看到和自己相同的耻辱和愤怒,他知道如果自己退让,自己这个首领也就到此为止了。 但很明显自己的队伍绝对不是对面这波人的对手; 陷入了两难境地的男人看到了那个被族人扶起的少年,有了主意。 “我想各位是误会了,这个妖兽是我们猎到的,只是一时没有死绝,所以跑到了这一队猎手所在的位置,害他们以为这是他们猎杀的,但是刚才我们都讲清楚了,对吧?” 众人的眼光都转向这个在场这个最弱小的队伍,看着他们身上孱弱的气血,奕知道这是个在夹缝中生存的部落。 但大荒也有大荒的规则,如果他们承认的话,自己也就不能再说些什么。 而男人队伍中的所有人都在用目光威胁少年他们,如果他们敢不统一口径的话,只要待奕他们离去,失去的就不只是鹿妖,更是整队的性命。 少年想要开口说什么,但却被身后的一个族人给紧紧捂住了嘴巴,少年知道自己再意气用事的话,部落也会受到自己的牵连。 如此,少年就如没有灵魂的布偶一样,垂下了自己的手臂,整个人挂在了族人身上,眼中满是绝望。 “那这样的话,我和你讲讲你们的道理好了。” 阿青上前了一步,奕的手掌也因此离开了她的肩。 男人问什么意思; 阿青拔成了背后的剑。 “就是你们的道理啊,谁拳头硬,猎物就归谁,我要和你决斗。” 阿青将剑身转到了剑锋; “生死决斗。” 此言一出,奕就紧紧皱住了自己的眉头。 太冲动了!青! 男人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脸上有些不敢置信的神色,往后看了看,自己的族人也都带着那种残忍的笑意 “就凭你?” 还没等阿青他们有所回应,男人就一口应了下来。 “好啊,生死决斗,不论结局,不关他人。” 男人看着阿青不过刚成年的模样,又还是个女娃,论气力怕是连那个少年都比她强,心中充满了轻视; 既然自己找死,就不要怨他人了! 男人假装大方的说 “我看你不过刚成年,跟我打未免有些欺负你,呐,你跟他打吧。” 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那个刚才将少年摔倒在地的横肉大汉正磨拳檫掌,咧开大嘴,眼睛瞪着阿青,残忍的恶意毫不掩饰,欲将阿青生吞活剥。 第二十四章 你不怕吗 “他叫蛮,别看蛮的长得高大威武,其实他也才刚成年不久呢。” 首领男讲出这句话后,引得他们全队都哄然大笑,好像都在笑阿青的不自量力。 奕面色沉重,但也知道言既已出,大荒上就没有再收回的道理,就让自己的族人让开,三方人围成一个圈,只留下阿青和那个横肉汉子蛮。 阿青持剑不动,而那汉子如妖兽一般,对着阿青连连嘶吼,甚至放出气息,炫耀自己强大的气血。 而在他身后,那一方的族人都抱臂旁观,一个个胜券在握,等着看阿青被撕成碎片。 “我们大荒自先祖就有生死斗之俗,有几条规则我这边要重申下。” 首领男开口; “一、决斗时他人不可插手;” 他看了一眼奕,奕注意到目光也回视了他。 “二、生死全凭本事,事后不可牵连他人。” 说道第三点的时候首领男的语气变得阴沉; “三、不死不休。” 冷冷的看了一眼阿青,他就退出了这个临时的决斗场。 没有任何先兆,蛮就张开双臂扑向阿青,阿青向后退了两步,蛮的攻势就被化解,扑空在地; 但蛮并没有倒在地上,而是四肢着地,抬着头看着阿青的动作,手脚也随着阿青动而缓慢移动,全身紧绷,时刻准备着全力一击。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突然蛮的眼中发出一阵摄人心魄的幽光 神通! 奕原本还算镇定的神情开始有些紧张,就连胸前抱着的双臂都半松悬在了空中。 蛮看到自己的神通击中了阿青,不免暗暗得意,尽管他身体气血在族中算不上最强,但外人很难从他的外表联想到他的神通居然会是针对魂魄的,只要这一瞬间的晃神,胜负就已经定下了。 四肢用力,蛮像蛤蟆一样高高跃起,双手成爪,只要一拉住阿青就可以当即将她撕成两半。 但让蛮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应该呆立不动的阿青居然抬起了头看向自己,同时手中的剑像弦月一样举了个半圆,剑尖就直直的朝向他。 这一下形势的逆转让蛮的族人傻了眼,这要是被刺中可就是个透心凉的下场了。 蛮无法在空中移动身体,但战斗本能让他用尽全力吸气,肚子大大的鼓起,再拼命的呼出来,凭着强大的气血支撑吐出非比寻常的气流,蛮滚落到一边,没有被阿青的剑刺中。 阿青也不恼,将剑落下,直线向蛮走去。 知道自己神通对阿青起不到作用,蛮决定只依靠自己的肉体力量,碾压阿青,抽出背后别着的斧子,双手紧握,高高向上抬起,大喝一声,就往阿青头上劈下。 阿青举剑作挡,但蛮的眼中满是即将要虐杀对方的得意,就凭这小身板怎么挡得住自己的斧头。 但下一刻蛮脸上的得意就化为了惊愕,他的双臂被两兵相撞的反冲力震的颤抖,但那斧子却只能稳稳的停在阿青的剑刃上,再难前进分毫。 反观阿青,神色不变,步履不乱,就连握剑的那只手都没有抖动半分。 怎么可能? 蛮现在真的有些慌了,是她的身体力量比自己还强吗? 但在奕的眼中,他可以看到阿青的身上有一个山的虚影,她用的不是自己的力量,而是借了大山之势,等于说蛮现在想要妄图劈开的是身后的那座山。 阿青的手腕轻轻一抖,一股巨力就从剑上传到蛮的身上,将他弹飞了出去。 重重坠落在地,蛮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不死不休,那自己打不过,岂不是就要死了吗? 强烈的求生欲在逼迫他赶快远离阿青,但巨大的恐惧又使他的身体一动不能动。 阿青轻步上前,在场的众人都随着阿青的脚步而屏住了呼吸; 阿青将剑指在了蛮的喉咙前。 轻轻一挥,一道血口子就出现在了蛮的脖子上,蛮的脑袋失去了支撑,倒在了草地上,血也从脖子里流出,渗进了泥土里,但黝黑的泥土还是依旧那样黑。 “你” 首领男看到阿青如此干脆利落的杀了蛮,一下震惊的说不出话。 “不是,不死不休吗?” 阿青抬头,手上的剑尖上还滴着血,走到了一旁的首领男面前,对他说 “现在,道理在我这边了吗?” 看着表情从头到尾都没变化的阿青,首领男的背后有了寒意。 是他看错了,以为只是个女娃,没想到却如妖兽一般冷血。 不论什么原因,他们现在都没有资格再谈条件了,叫人背起蛮的尸体,这个部族的人就快速向自己的部落离去。 阿青见他们离去,便将剑插回到自己背上的鞘中,对那个也被她震撼到的少年说 “那个鹿妖,是你们的了。” 说完就走回奕的身边,准备离去,但那个少年却跑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对鹿角。 少年将鹿角递到阿青面前; “这是鹿妖身上最宝贵的部位,该送给正直的勇士!” 阿青本想拒绝,却被奕暗暗阻止,叫她收下。 在阿青收下后,少年又施了一个礼; “勇士,我叫魁,今天谢谢你给我讲的道理,我一定铭记于心。” 说完魁就跑回了自己的族人身边,看着不复刚才颓废神色的少年魁; 阿青奇怪的是,什么时候自己跟他讲过道理了? 离开了是非之地,奕等人重新踏上寻找牛妖部群的路途,一开始如果大家还对阿青小小年纪,以女娃的身份加入狩猎队伍有所非议的话,经过刚才一战,阿青已经赢得了他们足够尊重,再不会像小孩子一样看她。 “青,你不怕吗?” 奕突然问道 “怕什么?” 阿青奇怪的回答,她不是赢了吗? “不怕杀人吗,不怕对方因为你杀了他们的族人而迁怒你吗?” 阿青闻言停下脚步,将身体转过去,面向奕; “我不想杀人,可是如果不死不休的话,我不会让自己死。至于其他的,我的这里告诉我不用怕。” 阿青摸着自己的胸口。 奕笑了笑; “你说的对,可是为什么那个人已经对你造不成威胁了,你还要杀了他呢,你知道就算是不死不休,你真的停手的话没人会非要你杀人。” 阿青沉默了一下,说 “我只是觉得,我杀了他是对的。” 这时原本在前面探路的族人跑向他们; “族长,发现了!” 第二十五章 随心而动 “你发现了什么?” 狄无敌看着面前这个站在阴影里的人,沉声问道; 在他的眼中,这个人不仅只待在账间的阴影之内,身上也披了一件全黑的斗篷,完全融于黑暗之中。 “将军” 在斗篷人开口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嘴中漫出,但在黑暗中也看不出是什么。 “我们尝试找过殿下,但战场内游荡的战魂太多,而且有一个地方一直被一层浓雾笼罩,我们不敢深入。” 狄无敌知道林星轮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宫内的命灯虽然忽明忽暗,却还始终好好燃烧着。 “……计划进行的如何?” 狄无敌沉默了一会,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一切顺利,将军。” 斗篷人斗篷之下散发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渐渐弥漫到了阴影外,看着在帐中飘散开来的灰雾,狄无敌知道这次见面该结束了。 “你回去吧,小心不要被人发现。” 斗篷人施了个礼,斗篷就像突然没了支撑一样落了下来,,而有一阵烟从角落飘忽而去,阴影中只剩下一件堆在地上的斗篷。 日夜守在上古战场裂缝处的老欧还不知道的是,狄无敌已经不再守在原地,因为另一个裂缝很久都没有战魂出来,只有一股股的灰烟会时不时蹿出。 阿青他们没有找到牛妖的群居地,但找到了那只一直追踪的大牛妖。 但看到面前的情况后,大家都面面相觑,觉得场面有些尴尬。 牛妖趴在铺满了细草的林地中,肚子在不断的蠕动,还发出了哼唧哼唧的叫声; 这是一只正在分娩的牛妖。 弈叹了一声,不伤害怀孕的妖兽也是大荒的规矩; 但规矩是人定的,不代表妖兽也会遵守。 这种牛妖一向是群居而住,因为个体除了体型庞大以外并没有什么攻击力,所以往往也处在妖兽食物链中的最底层。 这段日子,在跟踪这只怀孕牛妖的不仅是阿青他们,还有一只长着长长獠牙的虎妖;虎妖并没有什么仁义道德的观念,就算这是只即将分娩的猎物,也只是让自己吃的更饱罢了。 阿青他们也发现了一旁虎视眈眈的虎妖; 但弈和其他族人没有插手的打算,物竞天择,这是大荒最基础的规则,他们不该插入妖兽间的生存之争。 阿青却缓缓拔出了背后的剑,她的动作引得大家一起侧目; “青,你要做什么?” “杀妖。”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阿青就如风一般闪到了虎妖的身后,一剑将它的脑袋砍了下来。 事罢,阿青提剑回到了大家中间,每个人都脸色古怪的看着她,弈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回部落的路上,弈还是忍不住提醒了阿青; “青,你刚才不该杀那只虎妖的,当然,你之前没有出来打猎过可能不知道,妖兽间有他们的捕猎规矩,如果我们插入其中的话,反而会害了他们。” “我知道。” “那你怎么还……” “因为我看到了。” 阿青其实在那一瞬间并没有想很多,只是觉得这样不对,就出手了。 “我觉得这样不对,捕猎的规则里不包括还没出生的幼儿。” “……这只是你的想法。” “对,因为我想了,所以我做了。” 弈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 “青,如果每一件事都按你自己的想法来,造成了严重的后果怎么办?” 阿青看着前方,太阳已经西下,余晖照耀着大地,这是自然的规律,无论谁都改变不了。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弈的语气已经严厉到像在斥责; “如果我不做认为我对的事,我该做什么呢?” 弈被这句话堵的说不出话,两人就开始相照不宣的默默无语,直到回到了部落中。 阿烈看到他们回来就开心的迎上来,尽管听到没有猎到猎物的时候不免有些失望,但还是很快又恢复了欢快的样子,拉着阿青和父亲一起回家吃晚饭。 第二日一早,阿青刚刚起床,就有人来通知她到族内的议事厅集合,当她到了以后,发现所有对于部落事宜有话语权的族人都来了,除此之外,还有两个身着华丽服饰的陌生人。 坐到了阿烈的旁边,阿青一下就注意到今天阿烈的脸色非常不好看,后槽牙紧紧咬着,在压抑自己的怒火。 阿青不明所以,为什么每天都欢欢乐乐的阿烈今天会如此; 很快,那两个新面孔就给了阿青一个答案。 “尊敬的弈族长,不知道昨晚的提议您考虑的如何了?” 其中一人对弈施礼后说道,尽管他口中对弈很是尊敬,但阿青看出了他眼底的倨傲。 弈沉默了一会,回答道 “这是我们族中的大事,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所以麻烦贵使将昨晚对我说的建议在我族人面前再说一次。” “啊,这当然没问题。” 那人转过身来,也不对大家行礼,就在大家面前慢慢的踱起步来,讲出了他的来意; “我是来自炎部的使者,今天来贵部就是为了我们大王迎娶贵部族长之女烈之事而来。” 炎部使者的话就像一滴水掉进了油锅里一样,顿时大家都纷纷接头讨论起来。 阿青知道了阿烈不开心的原因,也不先去安慰她,而是认真听着周围族人对此事的意见。 果然,大家对此都是不同意的。 很快就有一个勇士出来反对; “族长,这事不可,我族从来没有女子嫁于外族的先例。” “没有先例,就开一个嘛。” 炎部使者对此不以为然; “就算是嫁,也不能嫁阿烈,她是族长之女,身份与一般族人不同。” “就是因为烈是族长之女,我们大王才要迎娶她,只有相同地位的女子才配站在我们大王的身边!” 勇士狠狠瞪着炎部使者,但他也确实没有话可以反驳,只能默默退了回去。 大家群情激昂,都想站出来驳回这个无理的请求。 炎部使者只是无奈的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大家不妨先看看我大王给阿烈姑娘的礼物。” 说罢拍拍手掌,议事厅的门就被打开,大家往门外看去; 一张巨大的妖兽皮就摆在广场之上。 阿青一下认出了这张皮是谁的; 而后不自觉看向了那个正在得意洋洋的使者。 这是冉遗的皮! 第二十六章 两大部族 “我不嫁!” 阿烈突然站了起来,对着奕大声说道; 还没等奕有所回应,炎部使者先不满了。 “哎,阿烈姑娘,你怎么能不嫁呢?你看我们大王对你多好啊,听说这只孽畜不长眼的冒犯你之后;” 他手指一指冉遗的皮。 “大王他就拍案而起,连夜赶路找到孽畜杀了,再把皮剥下来送给你,如此英雄,天下难寻呀!” 阿烈听到后气的浑身发抖,这哪里是在送礼,分明是在立威! 自己阿爹不杀的妖兽他反而去杀了,不就是在炫耀自己的武力吗? 也不管炎部使者还在,阿烈直接就跑了出去,在经过冉遗皮时,还用脚狠狠踢了一下它头部的位置,阿青见状,也赶忙追上。 在厅内,炎部使者脸上带了点掩不住的尴尬,而部落的人也面面相觑,觉得这场会开不下去的奕就说 “今日大家都累了,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这样把炎部使者应付过去以后,奕急忙回去与自己的妻子商议这件事。 “为什么连山会突然想娶阿烈?” 奕皱着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连山是最大的两个部落之一的炎部首领,甚至最近他们部落以及附属的部落都开始称他为大王,其野心之大可见一斑; 而自己部族虽然不拥附其他人,但关系上也是与另一大部落黄部更为亲近,现在的情况真的是进退两难了。 妻子椿看着自己的丈夫一直走来走去,也变得有些烦躁; “你坐下来行不行!走来走去的你不累我看的都累!” 奕忙不迭的就坐到了妻子的旁边,但口中还是叹气连连。 “到底有什么好烦的,不嫁就不嫁呗,不是说阿烈也不同意吗?” 椿虽然是女子,但性格比起丈夫来却更加的雷厉风行; “那得罪了炎部怎么办?” 椿冷笑了一下。 “他们还能过来攻打我们不成?不说我们两个部落本就相隔甚远,就算他来了我们会怕他!?” 嫌自己妻子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奕叹气声又重了一些。 “我们女儿呢?” 这时才想起阿烈的椿问道; “青跟着呢。” 阿青跟着阿烈跑到了部落外,但有了上次的教训,阿烈也不敢再单独往山林里跑了,只是一个人郁闷的在部落旁边的小道上走着。 阿青走到了她的旁边,也不说话,只是陪她走着。 “青…还是叫你阿青吧” 阿烈始终叫不习惯青这个名字; “都行啊。” “阿青,我该怎么办啊!” 看着突然像一只树懒一样挂在自己身上嚎哭的阿烈,阿青有了一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你快下来,好好说。” “哦… 阿烈悻悻的下来,撅着嘴,但阿青看出她其实并没有那么烦恼。 “你想嫁吗?” “不想。” “那就不嫁。”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三言两语好像就把这个大麻烦解决掉的两人,很快转移了话题,谈论阿青第一次狩猎时候遇到的趣事。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两人聊着聊着天就黑了下来,感觉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阿烈就不得不和阿青一起回家吃饭。 “你不嫁?” 阿烈在饭桌上把自己的决定跟父母又说了一遍。 奕和椿对视了一眼; “确定吗?连山虽然年纪比你大,但是确实是大荒上最强大的男人之一了。” “比你阿爹还强很多哦~” 椿在一旁揶揄自己的丈夫; 奕虽然觉得有点落面子,但是这是事实,他也就只能无语看天花板了。 “我不认识他,也不喜欢他,干嘛要嫁他。” 奕听出了自己女儿语气中的坚决,于是便也不再摇摆。 “好,不嫁就不嫁!” 将这件事一锤定音后,四人就不再谈论它,只是讲些各自的趣事,饭桌上时不时响起四人的笑声,这些笑声传出屋外,和部落内家家户户的欢笑声融在了一起。 第二天奕将自己的决定告诉炎部使者后,原本脸上还带着客气笑意的使者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就连语气都开始带着点威胁; “奕族长,你确定吗?” “我确定。” 奕语气平淡的回答道。 炎部使者也不多说废话,只是让族人将冉遗的皮收起来,就要返回炎部。 奕将使者送到部落门口,正想寒暄两句的时候,对方先开口了; “嘿,瞧我这脑子,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使者将冉遗皮又拿了出来,摆在部落门口,奕和族人都疑惑这是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我们大王临走前还吩咐了一句,说送出去的礼物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不过既然贵部不要,我们只能用我们自己的方式把它留下来了。” 说罢,炎部使者拿出了一把匕首,阿青感觉到其中蕴含着一股很强大的势。 看了众人一眼,使者就狠狠地将匕首插进冉遗皮的头部位置,就在那一瞬间,冉遗皮突然无火自燃,熊熊烈焰升腾在阿青他们面前 最可怕的是,在这火焰中,所有人都听到一股凄厉无比的惨叫,那是冉遗魂魄的叫声。 原本坚不可摧的冉遗皮在这火之下不消一会就成了一地灰烬,而冉遗也彻底魂飞魄散;看着面色铁青的奕,使者轻松地说 “我们大王的意思已经传达完毕了,我等这就回去禀报这次会晤的结果,各位不用送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奕发现自己很久没被这样当众打脸了,可他不能发作,如果再让对方有什么借口的话,自己的部落就真的危险了。 奕又想起了之前一些人对他说的关于炎部的传言; 自从连山继族长位后,炎部就日益霸道,对其他小部落吞并的吞并,不服从的就直接灭族了事,自己那时以为这不过是道听途说,怎么可能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如今一看,倒十有八九真是如此了。 阿烈也紧张的拉着父亲的衣袖,小心翼翼的问自己是不是闯祸了; 奕摸了摸女儿的头安慰道 “这不关你的事,有些事,注定是会发生的。” 想着未来的那个可能性,奕的目光也不禁沉了几分; 只能彻底倒向黄部了。 第二十七章 大荒之争 彭莒很苦恼。 这雾会不会也持续太久了?! 看着眼中始终不见减弱的浓雾,彭莒怀疑起了人生; 自己被困在这个地方不知道多久了,而夫渚真灵也已经在自己魂魄旁边徘徊了一趟又一趟,就算知道夫渚在自己收了它的时候都没反抗,现在更不会在自己体内兴风作浪; 但一个是随时可以夺舍自己的上古大妖,一个是现在为了掐住隐气决法力已经快要耗尽的自己,这种落差足以让彭莒每天都提心吊胆的了。 难道做坏事真的有现世报吗? 彭莒头一次有了想做一个好人的念头。 但在彭莒看不到的雾中,一个身影其实离他不过几尺远,喃喃自语道 “这个人怎么没有真魂啊……” 阿烈看着窗外,用手背托着自己的脸,两目呆滞,整张脸都靠在手上,肉都被拽起向上变形,只要看她的脸就可以发现她已经魂不守舍了。 嘴巴还轻轻张着,阿青看着都怀疑下一秒她会不会就流下一丝口水来; 这个傻子还时不时发出一声呢喃; “我好烦啊……” 阿青实在看不过眼了。 “弈说了这件事不关你的事,你不要再这样了。”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呢?” 阿烈突然激动的转过头来,这些日子巨大的压力让她再没了往日的欢乐。 自从炎部使者在部落门口焚皮示威后,弈和其他族人都知道了原来炎部是来者不善,顿时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虽然他们部落实力并不差,但跟炎部比起来还是天差地别。 所以弈这几天一直都在接见和联络其他部落的人,想知道现在的形势已经糟到什么样子。 昨天阿烈阿青还看到两个身着黄部服饰的人进了议事厅,随后弈亲自送他们出来,甚至还和其中一个人互相行了礼。 就连阿烈都能看出来,这些都是战争的先兆。 认为是自己给部落带来了灾厄的阿烈因此十分自责,这几天就连门都不出,一直保持着刚才那样的状态。 “如果炎部执意要攻打我们的话,无论怎样,他们都会打的。” “可是如果我嫁给他们首领连山的话,我就可以阻止这件事啦!” 阿青还想说什么,但阿烈突然拖着她的手跑了出去,如今部落中的气氛有些紧张,所以往日满街跑的小孩都被父母拘在了家里,路上空空荡荡的。 阿烈一边拉着阿青小跑,一边指着路过的每一户人家,叫出里面小伙伴们的名字; “这是月的家!” “这是殷的!” “这是枫的!” “这是……” 直到跑出了部落,阿烈才停了下来,回头看向阿青,脸上是阿青从未见过的神情,充满了对部落大家的珍惜。 “阿青,你懂吗?” 这是阿烈的另一面,阿青从没有见过的那一面。 “你想去河边泡脚吗?” 阿烈还是有点害怕; “要是又有妖兽怎么办?” “现在无论哪个大妖看到你都只会绕着走了吧。” 阿烈也想到了那只被活活剥了皮的冉遗,思考一下好像如今自己确实应该威名远扬了。 便点点头,和阿青再次携手去了老地方。 感受脚底的水流,阿青觉得这次水的冰凉感和上次感受到的一摸一样。 阿烈的左脚在水下碰了一下阿青的右脚; 阿青抬头看向她,虽然阿烈现在一直不说话,但阿青知道她还在烦恼那件事。 “阿烈,你还记得你那天在这里对我说的话吗?” “记得啊。” 阿烈奇怪阿青为什么要问这个。 “你那时候跟我说没有什么比现在的快乐更重要了对吧。” 阿烈点点头; “那你现在的快乐是什么?” 阿烈低着头想了一会。 “我希望……希望族里的大家可以像以前那样开开心心的!” “那就去做吧。” 阿青语气坚定的对阿烈说 “按你内心的想法去做你认为对的事。” 阿烈楞楞的看着阿青;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 阿烈带着犹豫的语气说 “你是说……要我嫁给连山吗?” 阿青摇摇头; “不是我要你嫁给他,而是你觉得这是你该做的不是吗,这是你这些天烦恼的根源,你认为这是你觉得对的事,你该做的事,只是你不想让弈还有椿失望罢了。” 阿烈不再看阿青,只是一直看着对面那被雨水冲刷多年的山壁,空空荡荡,棱角都被冲平了。 阿青的话说进了她的心底,她想要嫁给阿烈,虽然可能自己不会得到幸福,但可以让自己爱的人继续幸福下去,这对她而言就够了。 “该回去了,阿青。” 想通了的阿烈不再烦恼,这对她而言不是牺牲,而是自己想做的事。 阿青看着阿烈的背影,多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坚定。 在阿烈阿青离开部落的时候,奕迎来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弈族长,你可真是下了一手昏招啊。” 炎部使者一见到弈就语气古怪的说道; “哦,怎么说?” 知道双方已经处于撕破脸的状态,弈也没有什么好语气。 “听说近日贵部和黄部的人走的挺近?” “我们一向与黄部亲近。” “劝您今后还是不要如此了。” 弈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当即就要送客; “别忙。” 炎部使者不急不慌。 “我这次来是带着我们大王最后的诚意而来,如果贵部将阿烈姑娘立即嫁入炎部的话,或许可以逃过一次灾祸。” “什么灾祸?” 弈沉声问道; “灭顶之灾!” 说出这个词,炎部使者就向后靠在了椅子上,带着一张胜券在握的表情看着奕。 从缝隙处射进房间的光有一道打在了弈的脸上,将他的为难照得一览无遗。 过了一会,弈的脸上恢复了平静; “算了吧,我还是想将小女多留在身边几年。” 炎部使者似乎没想到弈会给出这个回答,直接站了起来,厉声威胁道 “弈,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你想要族人的血洒遍大荒吗?!” 弈毫不妥协; “我不会让族人的血洒光,也不会让女儿嫁给连山,送客!” 门一下打开,守卫的勇士就要请炎部使者出去; 炎部使者始终冷冷瞪着弈; “我们大王也有另一句话带给你,炎部大军启程之日,就是你部覆灭之时!” 第二十八章 别时容易 “青,明天你就带着阿烈走。” 刚回到家,想跟父亲说自己想法的阿烈还没开口,弈就劈头给了她和阿青这句话。 “阿爹,我想……” 还没等阿烈说完,弈就被一个族人叫了出去,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走进房间里,椿已经在帮阿烈收拾行囊了,看着在忙碌的母亲,阿烈只是默默地站在她背后。 “以后自己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不能像在家一样任性。” 椿没有回头,手上动作不停,边收拾边交代女儿;虽然她在强装镇定,但阿烈可以听出自己母亲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她轻轻从背后抱住椿,椿愣了一下也停下了动作,握住环在自己腰间的女儿的手。 “阿妈,我不走,我去嫁给连山好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 听到阿烈的话,椿激动的转过来,拉开女儿的手,箍住她的双肩;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阿烈看到母亲如此激烈的反应,不禁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咬着牙继续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阿妈,没有人跟我说什么,是我自己想这样做,我希望你们还能和以前一样开心。” 听到阿烈的话后,椿松开了女儿的肩,对她勉强笑了一下,转回身继续收拾衣服。 “阿妈!” 看到阿妈对自己的请求并没有什么反应,阿烈提高音量又叫了一声。 “怎么了?” 这时奕回来了,听到阿烈的声音于是开口问道; 椿没有理睬,阿烈看着阿妈并不打算支持自己,于是跑到奕的面前,像往常一样拉住他的手撒娇。 “阿爹~” “哎!” 奕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摸摸她如花的脸庞; 阿烈从出生开始,就成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不止是掌上明珠,是就算自己丢了性命也要保她周全,一生喜乐的在乎。 “阿爹,让我嫁给连山好不好?” 听到这句话,奕的手就生生停留在了阿烈的脸上,过了半响,他将手放了下来,坚决的说道 “不行!” “为什么?” 阿烈不懂为什么父母都不听自己说缘由就毫无犹豫的拒绝自己,难道做什么决定不该考虑一下她的想法吗? “连山性格残暴,野心勃勃,我们怎么可能看着你掉入这样的火坑?” 阿烈却并不接受这样的理由; “如果我成为他的妻子,他必然会尊重我,而且这样我们两个部落就是联姻,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攻打我们了,这样大家就都还可以像往日一样和平幸福呀!”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部落的事情不该你来考虑!” 这是这对父女自相会时以来的第一次争吵,就在离别的前夕。 奕越过阿烈,走到了椿的旁边,对她耳语了几句; 椿惊讶的看了奕一眼,然后看向阿烈,眼神里满是不舍,而后对奕点了点头。 奕扶住妻子的肩,用自己宽大的手掌安慰她; 夫妻一起走到阿烈和阿青的面前,坐了下来,也叫两人坐下; 四人都坐在饭桌自己的位置上,这个坐了十几年的位置,却头一次除了欢笑以外多了一股悲意。 “阿烈,青,你们两个今晚就走吧。” 奕沉痛的对二人说道,而椿则根本不敢看自己的女儿,只能紧紧抓着衣摆,手背上的青筋因为过于用力而涨了出来。 “为什么?!” 阿烈还是不愿接受这个离别的决定; “为了你自己!” 奕原本强硬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 “也为了我们。” “刚才接到消息,炎部已经联合了大大小小几十个部落,组成了联军,向黄部及与黄部亲近的部落发出了宣战。” 奕艰难的说道 “现在大战已经不可避免,如果你继续待在部落的话,连山肯定会因为娶你不成而恼羞成怒,将矛头指向我们,不仅会让情况更糟,你也有被掳走的危险!” “那为什么不让我去试试呢?说不定我去了连山就会和我们讲和!” 奕对自己女儿的幼稚感到失望,但他知道,女儿一心只是为了他们好,于是叹了一声; “不要再吵了,阿烈,这是我们一家人最后的时间了,你不好好抱抱阿爹阿妈吗?” 听到这句话,原本就强忍着悲伤的椿彻底崩溃,咬着唇哭了出来,虽然想尽力不发出声音,但屋内唯一能听到的只有她的咽唔。 阿烈的泪也从眼角无声的留下,她绝望的闭上眼睛; 她无法阻止这一切了。 上前抱了抱沉默的奕和痛哭的椿,阿烈接受了这个现实,问要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谁也不知道连山的部队什么时候到,椿,阿烈和青的东西收拾好了吗?” 椿到现在都讲不出话,只能拼命的点头。 看了一眼女儿,奕恨了狠心; “那,就现在走吧。” 奕和椿将阿青阿烈悄悄送到了部落的出处,甚至送了出去,送到了山路前。 “阿爹,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阿烈的语气中带了一些恳请。 奕明显对这个问题很为难,他不知道该怎样对女儿说实话,但最终他也只能直接了当的说 “我也不知道你们走的越远越好,最好走出大荒,藏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如果这场战斗是黄部和我们赢了的话,你们就可以回家;如果” 奕迟疑了一下; “如果是炎部赢了的话,那你们就自己好好生活下去,忘记我们,忘记部落,甚至忘记自己原本的名字,当作新生吧。” 阿烈听到父亲的决定,呆在了原地,悲伤从眼底开始蔓延而出,阿青甚至可以感觉到她身边的悲伤,就连世间的万物,都因为这悲伤停顿了一瞬间。 “青,请你一定要保护好阿烈,我知道你已经足够强大,但千万不要逞能,留住自己的性命,好好活着!” 对女儿交代完后,奕对阿青嘱咐了一路上的许多事宜和他的安排,虽然谁也不知道战争的结局,但毁灭是战争永恒不变的主旋律。 阿青和阿烈在走进茫茫山林前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奕和椿还保持着离别时招手的那个状态。 阿青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一句诗; 别时容易见时难。 第二十九章 阴雨连绵 “弈!这次连山可是用你不嫁女侮辱他为由才开战的!” 一个绑着辫子的部族族长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向对面坐着的弈质问道; “如今我们这些部落都损失惨重,你说该怎么办吧!” 弈并没有反驳,只是沉默不言; 如今的弈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眼内布满血丝,头发也因没空修理变得浓密蓬乱,只是在后面随意扎了一个小辫,看上去沧桑了许多。 这段将矛头指向弈的指控引起了营中许多部落族长的议论,而且风向隐隐有了要弈将他的女儿交给连山以平息战乱的倾向。 “快闭嘴吧。” 坐在最上面的那人听到这样的言论后,觉得底下这些人大概脑袋都被牛妖群踩过好几遍了。 “轩,虽然你与弈交好,可你也不能偏向他啊!” 黄部族长轩脑袋有点痛了,自己才说了一句话就被扣上一个帽子。 所以说才不想搞什么联盟嘛,真麻烦。 轩用食指关节敲了桌子三下,懒洋洋的回应 “哎,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偏袒弈了?” 长辫族长呆了一下; 他没看到,可他听到了啊?! 但轩没给他反驳的机会,他站了起来,扭了扭自己的脖子。 啪! 一下将右脚踩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你们这群人是不是有毛病?连山发动这么大的战争会只因为一个女人吗?” 轩走了下来,站到长辫族长面前;后者看着轩高大的身影,还没说什么,一只大脚就出现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轩附下身来,面对面的对他说 “连山要的是啊,把你们都给吞咯。” 长辫族长喉结耸动了一下,在轩如此近的压迫下,他就连眼珠都不敢动。 轩见状哼了一声,慢慢站了起来。 在他的脚离开那张桌子后,原地就只剩下了一地碎片。 走到大营的门口,轩拔出了腰间的剑,向前一挥,帘布就缓缓飘了下来,露出了外面驻扎着的各部大军。 轩就站在那里,背对账内的所有人,大家都只能听到从他背影那传来的沉稳而坚定的话; “不要心存侥幸,这是存亡之战。” 那柄剑指向了阴沉的天空。 “唯一能做的,只有……” 死战! 一阵惊雷劈过,天空被照亮了一瞬,惨白的光打在轩的脸上,原本慵懒的脸如今剩下的只有决绝。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将来揣揣不安,而弈则看着帘外渐渐变大的雨丝,父亲只在担心; 阿烈在外面应该不会被雨淋到吧 这是一场秋雨,雨滴不大,却连绵如丝,打在檐上,就像不断有人在轻轻敲门,扰的人心绪不宁。 阿烈坐在廊间,看着潺潺的雨水,心中想的是如今不知身在何方的阿爹。 阿青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两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在阿烈身旁放了一杯,自己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她们已经在这个落脚地呆了几个月了,这是弈年轻时在穿越大荒冒险的时候,置下的一个屋子,因为远离人烟,建在山林之中,所以多年过后,除了破旧一些,住人还是没问题的。 “阿青,阿爹现在没事吧……” 阿烈幽幽地开口问道,她自从离开部落后就一直是这副模样,看着各种东西发呆,每天也都要问一遍阿青同样的问题。 “我去附近部落打听过,虽然已经开战,但一直都没有大规模的战役,想来弈作为一部族长,现在应该不会有事。” 阿烈还在看着雨势发呆,旁边茶水的热气随着时间的流逝也逐渐消逝于雨气中。 入夜,阿烈已经睡着,阿青却听到了一些声响; 提起剑,走到厨房,一个黑影正在蹲着狼吞虎咽,阿青见状就咳嗽了一声,那人的动作就像定格一样,僵在那里。 缓缓回头,看到手里握着剑的阿青,这个半大小孩摔在了地上,嘴里不断大声说着对不起,手也在歇斯底里的乱挥乱舞; 看来不过是个饿坏的孩子。 原本漆黑的厨房突然有了亮光,阿烈被这动静吵醒,拿着油灯也走了过来。 把油灯靠近到这孩子的脸旁,一脸脏污,面色蜡黄,两颊也都凹了进去。 阿青将剑背到了身后,把小孩带到了旁边的饭桌上坐下,又拿出一些食物,叫他不用怕,慢慢吃。 男孩怯怯的看了一眼阿青阿烈,发现确实没有恶意后,就又狼吞虎咽起来。 不用阿青细问,男孩边吃边把自己的来历说了个一清二楚,原来他也是大荒里面一个小部落的族人,但这场战争基本波及了大荒内的所有部落,如今形势就是黄部联盟与炎部联盟对抗,已经死了不少人,他的族人也是在某次冲突中死光的。 阿烈急忙开口问 “那你知道现在是哪个联盟占上风吗?” 男孩将自己嘴里的食物咽下,咳嗽了几下后答道 “大概是势均力敌吧,不过我跑出来前他们都在说,黄部和炎部要在阪泉决战什么的……” 闻言,阿烈和阿青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担心。 将这个孩子暂时安顿下后,阿青和阿烈在走廊面对面的跪坐了下来。 雨还在下,只是小了一些,但夜间的寒意因为这雨更渗人了些。 “阿烈,我要回去。” 阿青开门见山的说道; 阿烈不语,眼中满是纠结。 “这是我该做的事,那你呢?” “……我不知道。” 阿烈也想回去,可是她知道这不是阿爹阿妈希望她做的。 阿青也不再逼迫她,只是转头看向夜色中的山林,所有的一切都和黑夜融为了一体。 “阿烈,有个人和我说过这样一句话。” 阿烈抬头看着阿青的侧脸; “他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道理会迷惑住你的眼睛,但你要记住的只有一件事,做自己。” 阿青的嘴角有了一丝上扬,虽然只能看得到黑暗,但她眼中一片清明。 “阿烈,做你自己想做的吧。” 阿青站了起来,就要走回屋内收拾自己的东西。 在进屋前阿青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我在想,其实很多人到最后后悔,悔的不是糟糕的结果; 而是当初那个决定,并不是自己真正想做的。” 第三十章 血云血雨 一道血迹洒在地上,阿青的剑已经从这个敌人的脖子左边划到了右边,随着那道口子的渐渐绽开,生命也从中消逝。 看着最后一人倒在自己面前,阿青抖干净剑上的血迹,回到阿烈身边。 这已经是她们遇到的第三波敌人了,自从接近大荒战场的范围后,就不断有敌人过来骚扰,想要掠走阿烈; 阿青倒也不意外,甚至不用去猜,这肯定是连山下的悬赏。 阿烈一开始还会受到惊吓,但习惯了也就麻木了; 其实这也是大荒里的狩猎罢了,猎人和猎手的角色一不小心就会转换,特别是在这场战争把整个大荒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狩猎场的情况下。 两人没有停留,继续朝着坂泉日夜不停的赶路。 在离两人已经不远的坂泉,双方大军已经集结完毕,大妖云集,强者无数,庞大的气血之势甚至将这里其他的势都赶了出去,半空中凝结的只有无尽的战意。 两方中间隔着一条小河,虽然不过半人宽,却宛如边界一般; 两个联盟主帅都站在最前面,隔河相望。 “轩,你赢不了的。” 如果阿烈在这里,会发现连山其实和自己想象的很不一样; 他并不是一个蛮横的老头模样,反而甚至比对面的轩还年轻,甚至可以称为青年;赤色长发扎成一条条的小辫,随意的落在肩上,脸上有着不可一世的狂妄。 “谁知道呢?” 轩却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好像并不在意这场战争的输赢,甚至还在抖脚,对于连山的挑衅完全没放在心上。 连山脸上隐隐有了怒气。 他大荒之内谁都没有放在眼里,唯有轩,才是他认定的人生大敌,可每次见到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总是让人火大。 也不愿与他多言,连山直截了当的说 “发箭吧。” 轩耸耸肩,表示自己都可以。 两方阵营一直都站着一个弓箭手,保持剑拔弩张的状态; 而黄部联盟的弓箭手赫然就是弈,他看到轩打了个手势后,就高举长弓,眼露精光,轻轻一放,箭矢就在天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曲线后正正落在连山的脚下。 就在同时,轩的脚前也出现了一只箭。 这是大荒战争传承的古老仪式,在决战之前,要在对方主帅身前射下一只箭,意为决绝,绝不退缩。 几乎是同时,两人都用自己的势将箭吸到了手里,双手捏住箭的两端,稍稍用力,木箭就断为两截,随手向前一扔,断箭落进浅浅的溪水中,顺着流水不知流往何处。 永不言和,定要分出个你死我活! 轩和连山同时背过身,走回到自己的阵营内,坐在最中间的将台之上,等着那个时机的到来。 空中密云突然翻滚起来,原来黑压压的云中渐渐有了血红色,从中间慢慢向四方延伸,直至整片战场的天空都成了象征末日的血云。 还不到时候; 轩和连山都闭着眼睛。 大荒之人看重天时,凡有天命之争,必有血色云雨,为天所哀,如今只是云现,还要等雨。 阿青和阿烈赶到的时候,血云已蔓延到她们的上空,看着这不祥之兆,阿烈心中更加着急,脚程竟比平时快了一倍有余,直往战场中央,血色最浓的地方跑去。 “阿爹!” 弈听到自己女儿的声音,以为只是因为自己太过思念而产生的幻听,但那叫声越来越近,弈连忙往声源处看去,就看到自己的女儿和阿青在朝自己这个方向跑来。 弈的脸上一下子血色尽失,连忙一跃跃出军阵,落到了阿烈的面前。 “阿爹!” 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阿爹,阿烈一下就抱住了他,就像小时候受委屈以后一样,只要到了这个全世界最安全的怀抱中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弈原本要狠狠斥责自己的女儿为何不听自己的话,但她抱住自己的时候,所有的失望和绝望都化为了满腔的柔情,只能无奈地摸了摸那熟悉的脑袋; “怎么还是来了……” “我不要和阿爹阿妈分开!” 阿烈闷闷的声音从弈的怀中传出,弈脸上的苦意更浓,转头看向阿青。 “我不能做逃兵。” 阿青举了举手里的剑。 都不让人省心啊…… 弈无法,只能带着两人回到了自己的大军中; 刚到阵前,之前那个公然将矛头指向弈的长辫族长就冷嘲热讽道 “弈,这就是你的那个女儿啊?” 走到阿烈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 “还真是红颜祸水,不然……” 话音为落,他的脑袋就像捏碎的西瓜一样,成了一滩稀烂。 阿烈虽然一路上也见过不少死人,但突然有个人在自己面前爆了头,还是忍不住低呼一声,躲到了自己阿爹的身后。 “阵前扰乱军心者,该死。” 坐在高台上的轩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看向了他们这边。 “小妹,不用怕哈,打完就完事了哈” 和刚才的雷霆手段简直判若两人,安慰阿烈的轩简直就像一个可以看出脑袋上冒着傻气的邻家哥哥。 “轩,我想……” 弈犹豫的开口,想趁着还没开战,把阿烈送到战场之外。 “来不及了。” 轩看着和自己处于同一高度的连山,他不知何时也睁开了眼,正在玩味的看着这边,他目光停驻的地方正是还惊魂未定的阿烈。 这就是那个拒绝嫁给自己的女娃啊…… 连山的脸上多了一股势在必得的神色,指着阿烈对身旁的亲信交代了两句,就继续闭目等待。 这些都看在了弈的眼中,也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被连山盯上了,自己真的能护住阿烈吗? 事已至此,弈也无可奈何,甚至开战的时候他作为主力之一都无法时时守在女儿身边,只能拉过阿青,郑重的嘱托道 “青,你本就不在军阵安排中,等下你就寸步不离的守在阿烈身边……连山大概已经注意到了阿烈,很大可能会派人来掳走她,你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要恋战,趁机就带阿烈跑!” 阿青无奈道 “弈,你还不懂吗,如果阿烈想跑的话她就不会来了,她想的就是……” 突然阿青感觉到一滴水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下意识的伸出手掌探查是不是下雨了,就见一丝丝的血色雨水落在了手掌中。 轩和连山在雨滴落地那一瞬都动了起来; 血雨已至。 第三十一章 大梦初醒 大战一起,两方军中都吹响了震天的号角,双方前排的大妖和体魄强大的大能撞到了一起,开启了一场肉体力量之间的搏杀。 而有着特殊神通的强者则在后排释放各类法术,一时战场上雷霆风雨,天火玄冰轮番上阵,时不时还会有大妖或者体型巨大的荒人被扔上空后砸下,大地都因这冲击力抖了两下。 不消半刻,战场已经混乱一团,两方都没有什么军法或者阵型,每个人都只是在纯粹靠自己的个人力量; 完全不像打仗,更是像在打群架。 奕一开始还一直守在阿烈身边,只是手里的长弓拉个不停,尽管没有箭矢射出,但是奕每拉动一下弓弦,敌方就会有人倒下。 但看到自己阵营的其他许多族长都开始陷入苦战,奕也不得不移动起来,从阿烈的身边离开。 似乎有人就在盯着这个时机,奕一离开,一把纯黑的剑刃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阿青的背后,阿青并没回头,只是将背后背着的剑拔出一寸,挡住了这柄黑剑。 见偷袭不成,那人也随即后退,不给阿青反击的机会。 阿青将剑拔出,看着眼前这个一身黑衣的剑客,她的内心警惕大作。 那人也看到了阿青的三尺长剑,好奇的问道 “你也用剑?” “算是吧。” 阿青往前迈了一步,那人却往后退了一步,两人就这样保持着一个距离在缓慢移动,双眼绝不放过对方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阿青知道她不能主动进攻,她要守在能随时回援阿烈的范围内; 一个偷袭者出现了,不代表没有第二个。 黑衣剑客也看出了阿青的顾虑,手上剑势一转,把目标换成了阿烈,阿青无法,只得迎剑上前,与他厮杀起来。 这人的剑又快又狠,黑剑就如一条黑蛇一般,只见其影,不见其身,再加上其剑招诡谲,专攻常人想不到的地方,阿青一开始只能被动防守,在外人看来就是完全落入下风的境地,就连衣服都被划开了几个口子。 “看来真的只能‘算是’用剑的,真的不过如此嘛!” 黑衣剑客看阿青已经快要毫无招架之力,不免得意的嘲笑道; 但阿青面容沉着,手上剑招不慌不乱,只有眼睛一直都没停下,不断随着对方的剑转动。 很快,男子就发现自己一开始十剑里有五剑可以让这女子防守不及,而后慢慢变成了三剑,再两剑,最后每一剑都能被她轻松接下! “你在记我的剑招!” 黑衣剑客这时才注意到了阿青的眼珠变化,不由大骇,到底是什么样的妖孽,不仅可以看清他每一剑的轨迹,还能这么短的时间记下,再如此精确的出剑抵挡! 形势渐渐逆转,阿青掌握了对方的剑招轨迹后,在防守之时还有余地刺出自己的剑,轮到黑衣剑客陷入疲于抵挡,无法反击的处境。 混蛋! 感到自己左脸颊刚刚躲闪不及,被划开一道小口子的黑衣剑客愤怒至极,不仅是因为这伤,更因为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术居然就这样被比下去了。 知道自己处境不妙,他当即发动神通,一只三尺小剑破空飞来,剑身通白,速度又极快,只在半空中闪过一道白影,让人极难注意。 阿青举剑挡了一下又一下这诡异飞剑的进攻,铿锵的碰撞声不断响起,而黑衣剑客则在一旁趁机观察阿青,想学阿青找到她剑术的规律,从而破解。 但阿青出剑从来不靠剑招,只凭本心。 男子找不到破绽,只能再下场与自己的的白色飞剑一起攻向阿青,想靠双剑优势拖垮她。 阿青虽然等于要对抗两把剑,但是始终不露下风,往往她出剑的走向在挡住了第一剑后立马可以对上第二剑,反而是黑衣剑客身上又多出了几道伤。 打的越发憋屈的黑衣剑客也开始不顾脸皮,专让飞剑从阿青背后突袭,自己则从面前寻找机会一剑击杀。 就在阿青刚刚背剑挡住了白色小剑后,黑衣剑客眼光一闪; 机会来了。 那柄黑色长剑趁机直直向如今身前门户大开的阿青喉咙刺去,速度之快,就算阿青现在回剑也绝对来不及。 看了一眼阿青的左手,男子猜想阿青如果想挡就只能牺牲手臂来躲过这致命一击,但那一瞬剧痛带来的失神足以让自己的飞剑取她的性命了。 自己赢定了! 黑衣剑客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阿青血溅当场,他实在不能容许有这样的剑术奇才,要是再给她几年时间,未来大荒还会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吗? 但是男子更没想到的是,他已经没有以后了。 那张掩盖不住巨喜神色的脸在下一秒就变成了惊愕中带着痛苦,而后再只能无力喘气的脸。 阿青的剑从背后挥了一个大圆,在黑剑刺到她之前,先划破了黑衣剑客的喉咙。 黑色长剑和白色小剑同时跌落在地,黑衣剑客捂着自己的喉咙身体还在不断的抽搐。 那双眼睛则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阿青; 她怎么会那么快? 除非,她在飞剑射来之前就知道自己会刺她的命门,从一开始她就是做背后拔剑式,飞剑只是在她拔动的时候被弹飞罢了。 那只是她卖的一个破绽! 猜到了真相的黑衣剑客睁着因为惊吓而瞪圆的双眼,到死都在疑惑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阿青松了一口气,那确实是她有心为之,不然一直被这个黑衣人纠缠也实在是麻烦。 但战场上最不缺的就是异变乍现,一道白虹射向阿烈,阿烈因为反应不及只能愣在原地; 而后就是一道剑刃插入人体的钝声; 阿烈睁开了因为害怕而闭上的眼睛,阿青在她面前缓缓倒下。 还不知道自己刺错人的黑衣剑客魂魄还在剑身内大笑; “哈哈哈哈哈,任你剑术再高也想不到吧,我的神通从来不是御剑,而是分魂,你就算杀了我的肉身,我还在剑身里活着呢!” 想到大王刚才对自己说; “如果掳不回阿烈的话,就把她杀了,如此美人他得不到那就谁也别想得到;” 他不禁暗喜,自己也算完成了任务,想必大王事后也会帮自己重塑肉身吧? 但还没等他开心完,黑衣剑客的另一半魂魄就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青按着自己正在流血的胸口,看着一脸诧异表情的阿烈,把刚才的话再说了一遍; “我该醒了,阿烈。” 第三十二章 上古蜃界 阿烈听到这句话,脸上原本正在痛哭的表情就生生僵硬在了那里,甚至一滴眼泪还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欲滴不下。 周边的一切都开始在逐渐淡去; 正在厮杀的荒人,遮天盖地的妖兽,那血云血雨,这无边大荒,就像一幅古画褪色一般,一层又一层,上面的颜料失去了原本鲜活的颜色,最后沦为一片虚无,只留下无尽的灰雾。 阿青睁开了眼,眼前能看到还是只有那浓的不见五指的灰雾,但下一秒一个人影从灰雾中走出,她身体经过的地方,雾气就自动避开; 当她站到阿青的面前时,在浓雾中,她们俩所处的位置就开辟出了一个小空间,让两人可以看清彼此。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只是那张脸也跟着这空间内的一切一样,被夺走了所有颜色,宛如一个没有生气的雕塑。 “我该叫你什么?” 阿青站了起来,向四周摸了摸,还是在那个山洞中。 “我也不知道。” 女子苦笑的回应; “那还是叫你阿烈吧。” “好。” 阿青和阿烈就这样相对无言的站着,两人都有一瞬恍惚,似乎现在还在那个檐外下着潺潺细雨的走廊中。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阿青并不直接回答,反问 “我的同伴呢?” 阿烈的眼神向下看去,山洞内的灰雾就缓缓退了出去,露出躺在地上的林星轮和南宫梦。 “他们只是睡着了。” 阿烈走到南宫梦的身边,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特别是她,真的太累了。” 阿青探查了下林星轮的脉息平稳绵长,确实只是在熟睡。 “阿青,我们出去走走吧。” 听到这熟悉的邀请,阿青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用轻快脚步跑进她家门的部落女孩,但女孩的样子没变,只是脸上的欢乐已消失无踪。 两人走出山洞,目之所望,所有东西还全部笼罩在灰雾之中。 “这是蜃气。” 阿烈伸出手指,蜃气就像线一样缠绕了上来。 “就是它们,把你带入了蜃界。” “蜃界?” 阿青也伸出手碰了碰灰雾,但感觉就和一般的雾并无二样。 两人继续走着,阿烈稍稍走在前头一些,那些灰雾在她们走过时都会提前让开一条道,好让她们可以看清前面的道路。 “蜃者,广野气成宫阙然。” 阿烈边走边和阿青解释道; “一般蜃妖,只能用自己的蜃气造出一些幻像;而这些蜃气都是上古已成大妖的蜃王吞吐而出,虽然如今它只留下了壳,但这些蜃气却始终没有消散尽管已经没有让人以身入梦的能力,但让你做一个跟真实无二的梦还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只是梦吗?” “……也不只是梦。” 阿烈回过头对阿青笑了一下; “更贴切的说,是我们大家给你演的一场大戏。” 大家? 阿青更疑惑了,这个异空间内还生活着一个部族吗? 很快,阿烈就停下了脚步,看着面前的建筑,骄傲地对阿青说 “这就是我给大家建的家啦!” 阿青抬头看去,看到一栋类似神殿的建筑,高大宏伟,却并不是由砖木盖成,阿青可以感受到这一整个大殿都是煞气凝聚而成。 打开大门,阿青跟着阿烈走了进去,殿内空空荡荡,能看到的只有零零散散分布在大殿各处的雕像。 雕像等同人高,阿青走到最前面的一座,看着他的脸庞心中有了一些猜想; 这座雕像的脸就是梦中族长弈的模样。 一个一个看下去,阿青有了一种重回部落的感觉,每个雕像都是自己熟悉的脸庞,就是那时鲜活的生命,如今变成了浑身萦绕着煞气的灰色雕像,让阿青心里有了不舒服的感觉。 阿青细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其实每个雕像都不是完整的,每人的身上都有或大或小的缺口,甚至有些严重的只剩下了半身。 绕了一圈回到了阿烈的身边,阿青看着这一片熟悉的‘人’; “是他们吗?” 阿烈伸手摸了摸身边一个雕像的手臂,眼神亲切的看着那张眼睛处缺了一个口的脸,回答道 “当然是他们。” 她走进了雕像群中,站立其内,好像也成为了一个雕像。 “你在梦里,不,是蜃界” “在蜃界内,你在族内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实的人,不论是弈、椿,还是其他人。” “他们不是应该都战死了嘛?” 阿青内心的猜测又确定了几分。 “是啊,他们的肉身都战死了,但真灵却留了下来,留在了这片战场中,成了这世间的孤魂野鬼。” 阿烈突然用诡异的表情看着阿青; “就是这些孤魂野鬼,也钻入蜃界之中,与梦中的你一起生活,一起狩猎,甚至一起并肩战斗,但整个蜃界里的活人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 “怕了吗,阿青?” 在那一瞬,阿青有一种殿内所有雕像都看向她的感觉。 “那你又是谁?” 阿青只是沉声问道; “我?也不过是特别一点的孤魂野鬼罢了。” 阿烈从阿青的身边路过,走出了大殿,坐到了殿前的台阶上; 一只手环抱着双腿,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脸,抬头看着那片万年不变的灰暗天空。 阿青看着这个身影。 真是像极了那时被迫离乡,日夜思念族人的阿烈。 就像在蜃界中自己常做的一样,阿青走了过去,坐到她的身旁; “阿青,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吗?” 阿烈指着底下的茫茫灰雾。 “蜃气?” 阿烈摇摇头; “蜃气之下呢?” 阿青想到了彭莒跟她讲过,这片天地都是由煞气组成,于是便答道 “是煞气吗?” “是,也不是。” 阿烈的眼神充满了感伤。 “煞气之下,其实还有一层东西” 坂泉大战之后,战死者无数,且个个都不是一般人;他们的血渗入了土地之中,原本的黄土甚至被染成了红土,血迹万年不干,甚至也再没有任何生灵敢驻足其上,过了不知多久就产生了天地之间最可怕,也最纯粹的东西 阿烈把头靠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死气。” 阿青看着她,大概知道自己猜对了。 阿烈指了指下面,又指了指自己; “而我,就是从这死气中诞生的生灵。” 第三十三章 由死而生 “由死而生?” 看着那一团在阿烈手中不断翻滚的透明死气,阿青只从其中感受到虚无的气息,就和什么都没有一样,无法相信这样的事物中会诞生一个生命出来。 那团死气在阿烈的手中越来越小,直到从一个碗大到变成杯大,之后再变成米粒大小,最后就像消失了一样; 但阿青的脸色却变了。 那股虚无的气息消失的同时,阿烈的掌心中反而出现了一点生机,尽管微不足道,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生命气息。 将那点生机抛向空中,随即就泯灭于充满煞气的空间内。 阿烈看向阿青; “天地万物,先分阴阳,再分生死,阳盛转阴,阴盛生阳;生死也理应如此,所以在如此多的死气汇集之下,就诞生了一个异数——我。” 阿青迟疑了,虽然阿烈实实在在的把给了她一个无法反驳的证据,但她还有最后一点疑虑,尽管阿烈在她的感应里就如生灵一般,但她少了一个东西。 “可你” “我没有肉身。” 阿烈坦然承认。 “我是从死气中生出的真灵,在这个程度上,我和殿内的大家并没有什么区别。” 阿烈自从诞生后,就懵懵懂懂的徘徊在上古战场内,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 煞气而生的战魂遇到她会将她视为生灵发动攻击,但煞气之下的死气又将她视为孩子,从而保护她,消灭妄图伤害她的煞气; 就这样阿烈保持这种新生儿的懵懂状态在战场内游荡了不知道多久,直到遇到了他们。 阿青跟着阿烈转回头看向殿内的那些雕塑们,他们已经保持着这个状态不知道多少载了。 “我第一个遇到的真灵就是奕,其实他们虽然残留下了真灵,但很多也被打的半散,基本上失去了自由活动的能力;但幸运的是奕只是伤了眼睛,他看出我的身份,知道我是由他们的死气而生,就开始以父亲的身份教导我,照顾我。” 阿烈的语气充满了温情,她很怀念那段时光; “奕带着我找到了越来越多的真灵,第二个就是椿,后面还有很多很多,虽然已经身死那么久,但他们还是保持了生前的记忆与性格;我就像找到了自己的部落一样,有了归属的感觉。” 阿青不再说话。 如此重要的人却变成了不能动不能说的雕像,阿烈一定很痛苦吧。 “但好景总是不长,再强大的真灵也总有消散的一天,而我作为由死而生的异数,只要天地还有死气在,我就不会消亡但这对我而言并不是值得开心的事,在第一个真灵在我面前彻底消散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死亡为什么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阿烈走了进去,坐在地上,靠在奕的雕像旁边,阿青就在她面前站着。 “我很自私,在这段时间里我已经学会了如何运用煞气,为了让他们能永远陪着我,我就用煞气打造了这座宫殿,再用死气打造了一个个的雕塑被死气环绕就不会再有消亡的风险。” “然后把他们都带进来,恳请他们进去,永远陪在我身边。” 阿烈眼中不断有自责的情绪涌动; 那天,奕温柔的摸了一下阿烈的脑袋,说如果这是她心愿的话,他自然要满足,他第一个心甘情愿的走进了死气雕塑内,而后的每一个真灵都和奕一样,只是温柔的答应了这个可以称为他们孩子的小女孩的要求; 但阿烈没想到的是,死气隔绝了消亡,也隔绝了一切; 真灵不能再移动,也不能再讲话,只能这样一动不动的陪着阿烈。 阿青抬头看向雕像奕的脸,在这个里面,奕和其他族人承受着如此的孤独吗? 幸好的是,在残留的真灵中有一只蜃王大妖,他通过自己的蜃气指引阿烈,教她如何运用它留下的蜃壳,驱使这些蜃气,让蜃气带他们入梦,这样他们就能在蜃界中和阿烈重新见面,还可以重复一遍又一遍大荒还没大战前的美好时光。 偷偷抹去自己眼角泪光的阿烈突然轻笑一下对阿青怨道 “我讲了那么多秘密,你却还一直不说你是什么时候看穿的呢!” 阿青看着阿烈的眼睛。 “从你真正悲伤的那一刻你还记得在蜃界里奕和椿在送你离开的时候,你发自内心的悲伤吗?那一刻你不是蜃界的阿烈,而是作为真灵的阿烈在悲伤,我捕捉到了你的变化,然后我就看穿了所有的一切。” “那么早?!” 阿烈惊呼; “那你为什么不那个时候拆穿我?” 阿青摸着自己的心口位置。 “在我忘记很多事情的时候,这里很轻松;得益于此,我找回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东西。” “但在我看穿蜃界的那一刻,那些忘记的事情又想了起来,可我觉得似乎并没有以前那么重了,所以我想看看,接下去我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你在测你自己?” 阿烈实在没想到为什么会有人自己测试自己。 “算是吧。” “那你测出了什么?” 阿烈不免有些好奇。 阿青只是笑了笑,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还可以吧。” 如今在阿青的内心,那个小牧羊女模样的剑心已经不再是伤痕累累的样子,身上光洁如初,但在她的左手上,却多了一只墨黑色的小剑,寒光毕露。 “是只有我被拉入蜃界了吗?” 阿青想起了还在熟睡的两人; “你的两个小伙伴也入了蜃界,但我只是让他们做了一个自己心中最期待发生的事的美梦而已;只有你,因为你的恨意搅动煞气,惊扰了奕他们,他们觉得你对这个异空间有了威胁,就让我把你拉进蜃界,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阿烈语气突然低了下来; “其实,我刚才有一点忘了告诉你,蜃王的蜃界不仅可以创造一个近乎逼真的世界,而且在被拉入蜃界的同时,不仅可以篡改你的记忆,你的所有记忆我也都能看到” 阿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阿青的脸色; “你会觉得我叫阿烈,是因为” “是因为这是我最在乎的人的名字。” 第三十四章 但我不想 那是一个极晴朗的天,又是在慵懒的午后,山林中就连蝉声都停歇下来。 一个背着符剑的少年拉着一个手拿青节竹杖的少女,就在这山林的小道上赶路,但好像少女并不是很愿意。 “哎,你放开我!” 少女挣扎着想往回走,但少年死死拽住她,颇有强抢民女的意思; “不能回。” 少年无奈道。 “那是我家!我凭什么不能回!” 少女白了少男一眼,觉得他在无理取闹,自己不偷不抢,怎么就有家不能回了。 “你就信我吧!大小姐!” 少年解释了千万遍那些骑兵不会放过她,但这个死脑筋就是不开窍,真的是放羊放成了羊脑子! 许下了一大堆诺言,少女终于勉强跟着少年走了,但又开始纠结另外一件事; “哎,我该叫你什么啊?” “随便你。” 少女开动起了脑筋,她其实也没怎么跟人打过交道,只叫过别人叔啊伯啊之类的,这些明显都不适合他,但要是叫他哥的话自己又不愿意。 少女不知不觉把手指都放在了嘴里啃着; 有了! “你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叫烈,那我就叫你阿烈吧!” “可以啊。” 接受了阿烈这个称呼的少年不知道的是,‘坏心’的少女在他身后已经掩着嘴傻笑了起来; 阿烈,哈哈,我最肥的那只羊就叫阿烈! 这是真灵阿烈在阿青记忆的最深处找到一个片段,被她藏得很好,怕是就连自己也从不轻易回忆起这一段。 虽然阿青现在看上去并没有发怒,但真灵阿烈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逆鳞,这个少年十有八九就是阿青的那个禁忌,于是赶忙说 “你随便再叫我一个名字吧,是我不该用他的名字的!” 阿青还沉寂在被这个名字勾起的回忆中,回神后想到自己好像不仅没了少年阿烈,连羊崽阿烈都找不回来了,眼中黯淡闪过。 “不用,我已经叫习惯了,而且” 阿青想到要是他知道这件事,大概会开心的拍着手,然后一脸臭屁的说; “哈,能和如此天生灵秀的小姐同名,这真是小生的荣幸呢~” 想到他还会装模做样的作揖行礼,阿青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阿烈奇怪的问她怎么了; 阿青虽然克制,但也还是留了一丝笑意在嘴边; “而且要是他知道的话,应该也会很开心吧。” 阿烈眨眨眼,有点不是很清楚阿青的意思,但阿青不反对的话,真灵阿烈其实挺喜欢自己这个名字的。 “哎呀,我还没讲完呢!” 发现自己漏掉一个很关键环节的阿烈懊恼道,她发现自己与阿青呆久了还真成了部落中那个无知少女。 “一开始奕他们和我也只想尽量让你做个好梦,忘却掉你的烦恼。” 但如果阿青沦陷其中的话,这个梦说不定会做得久一点,阿烈暗暗把这句话给截了下来。 “但后来我们发现你的执念非常深,完全不是蜃界可以束缚住的,再加上奕他们有了新想法” “新想法?” 这下轮到阿青听不懂了。 “他们觉得我在这里呆了太久,认为我应该到外面,看看五彩的世界是怎样的,如今的大荒又变成了什么样。” “但我自己没有肉身,而你的佩剑又不凡,他们就想出我可以化为你的剑灵被你带出战场空间,然后再在外面随便寻一副肉体的法子来,当然,那时候就需要身为剑主人的你帮忙了。” 阿烈挠了挠鼻翼,觉得下面的话有点难以启齿; “所以所以他们就想考验你一下但你都很好的通过了!甚至好到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无论是勇气,正直,还是最重要的坚持自我,用奕的话说,你就算出生在他们那个时代,也是当之无愧的勇士!” 害怕阿青误解,阿烈这段话说的又快又急,转折的时候基本没有停顿。 阿青也想到了自己在蜃界的那些遭遇,看来冉遗,少年魁还有怀孕牛妖都是考验啊 “蜃界里的人都是真灵所化吗?” “其实也不是,大多都在我们部族内了,其他的像连山和轩都只是蜃界幻化出来的。” “那魁呢?” 想到这个给自己留下印象的少年,阿青总觉得那时候他看自己的眼里有些别的东西。 “魁啊!魁当然是真灵啦!他可不像蜃界里的那样软弱无力,他可是当时大荒上最勇猛,最无畏的英雄了!” 阿烈闻言,就赤脚跑进了殿内,在角落找到了魁的雕像,叫阿青来看。 阿青上前,这个雕像就像少年魁放大的样子,现在和少年魁的雕像眼睛对视,阿青想到了当时魁眼里的是什么; 是志同道合的欣赏; 是纵一人一剑,也当仗剑执言的无畏! “但我现在不想了。” 阿烈突然没头没脑的说道。 阿青扭头,她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你真的不想走了吗?” 阿青确认了一遍。 “外面的世界虽然没有那么美好,但至少你能见到比这里多得多的颜色,多得多的人,多得多的事。” 阿烈认真的看着阿青; “听上去真的很好,可阿青你不是告诉我,要遵从自己吗?” 阿青点点头。 “我现在内心的想法就和在蜃界里想嫁给连山一样,虽然知道他们为我做的决定可能更好,但我自己只想一直陪着他们啊。” 阿烈将头向后仰着,看到了倒着的奕他们。 然后突然笑了一下。 “阿青,我怎么感觉他们在里面大骂我呢?” “你下次入蜃界就知道你的感觉是不是对的了。” 阿青也笑着调侃道; 两人之后就像在部族夜晚常做的一样,躺在一起,聊着闲话。 “哎,阿青,外面是不是有星星啊?” “是啊。” “和蜃界里的一样多,一样亮吗?” “差不多吧,但每晚的都好像会有些不一样。” “真好。” 说完后阿烈就不再说话,只是躺在了地上,躺在了所有雕像的脚下,像一只小兽一样找到了最安全的窝。 “真的不出去看看吗?” “你怎么那么烦啊,我自己想要什么我还不知道吗?” 阿青被骂了一句,却只是笑了笑。 外面可是有很多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呢。 第三十五章 得赠魂印 林星轮慢慢睁开了眼睛,从地上爬起来,眨巴眨巴还半惺松的眼睛; 他在想自己想要做什么来着 对了!要守着阿青和那个痴女! 赶忙站了起来,感到自己脚还有点发软的林星轮不禁有些懊恼,自己都在干什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会不知不觉的睡着! 看到周围雾已经散去,他就想回头去查看两人的状态,一转头发现,三个人都坐在地上看着自己; 阿青面无表情,南宫梦也是一脸睡醒的样子,反而是有个不认识的漂亮小姐姐眼中带着笑意,好像发现了自己什么秘密一样。 尴尬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林星轮走了过去,也坐到她们对面。 刚一坐下,那个漂亮小姐姐就开口了; “梦做的还开心吗?” 梦?刚才有做梦吗? 林星轮回忆了一下,而后就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真是个好梦啊,梦里自己和阿青不仅成了亲,还生了一堆孩子,把孩子丢给父皇,两人就像神仙眷侣一样到处游山玩水,好不快活! 但这个女子是怎么知道自己做梦了,林星轮更加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旁的南宫梦其实也在细细回忆自己的那一场美梦,她如今脸上已经不见了那种痴呆模样; 拥有封家血脉的她敏锐得察觉到,那不仅仅是梦,而是一种幻境,可以让她置身于自己最渴望发生的事里并从头到尾体验一遍,达到安神破障的效果; 自己看来欠了大人情啊。 南宫梦深深地看了阿青一眼,原不过是觉得这女孩性格通透,给自己的感觉很舒服才要她跟着,没想到这却是自己的机缘。 另一边,发现浓雾散尽,差点油尽灯枯的彭莒大喜过望,赶紧找到自己留下的印记,从进来的那个裂缝钻了出去; 害怕外面有那个可怕的武人守着,彭莒还留了个心眼,拍了一下手臂上那个手钏,他的身形就变成了透明,再用仅存的法力将自己的气息也掩盖起来,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这片沙漠。 阿烈察觉到了彭莒从战场内离去,就对阿青道 “那个人好像走了。” 阿青知道那是谁; “没事,等我出去自然还要跟他一笔一笔把帐算清楚。” 同时心中的小牧羊女剑心也将左手的墨黑色小剑向下挥了一下。 这时林星轮才察觉到不对 这女的谁啊? 这上古战场里还住人吗? 怎么跟阿青一幅很熟的样子? 悄悄戳了一下阿青的腰,在阿青的脖子后面小声问道 “这人谁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林星轮的小动作,阿青既不逃避也不隐瞒; 只是看着阿烈,自然的回答道 “是我的朋友。” 阿烈闻言眼中的笑意更浓,但她也知道阿青总是要离开这里的,虽然自己下定了决心,却舍不得这个唯一的朋友离开。 “要走了吗?” “是要走了。” 她们被拽进这个异空间不知道多长时间,还做了那样一个长长的梦,在外的老欧和狄无敌大概已经要急死了,如果再不赶紧回去,指不定还会惹出什么麻烦。 “可是咱们怎么走啊?” 林星轮弱弱得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阿烈也有点懵,她虽然可以感应到有谁进来,有谁离去,但还真不知道出口在哪里。 南宫梦也低头思索片刻,说道 “我善入梦,我的族人也知道这一点,他们大概现在在等着我去他们的梦里,说不定会有办法。” 林星轮闻言大喜,赶紧催促南宫梦快去睡,但大梦初醒,哪里是能那么容易再睡着的呢? 于是林星轮就开始想尽自己知道的一切办法,要让南宫梦尽快睡着。 看着像冤家的两个人,阿青也就不打扰,和阿烈走出了山洞,又到了那片灰暗的天空下。 “阿烈,我这次出去可能很难再见了。” 自己出去后,狄无敌必然会催促封家将战场完全封印,到时自己再想进来怕也是千难万难。 “我知道。” 阿烈像赌气的小孩一样踢着脚尖的石块。 “反正我一直都在这里,不会死也不会老,你只要记得有我这个人就够了。” 知道自己这副姿态只是徒增伤悲,阿烈换上了笑脸,对阿青打趣道 “我送给你的礼物可千万别弄丢,要好好保住自己的性命哦!” 阿青闻言摸了摸自己眉间的位置。 这里面多了一个东西,阿烈告诉阿青那叫魂印,是她的天生神通本源,因为要让奕他们进死气雕像就必须先被她打上印记,所以有了魂印后,阿青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算是奕等人的‘主人’,虽然他们现在出不来,但煞气却由他们而生,阿青可以因此随意指使煞气。 阿烈在趁阿青不注意,直接把魂印打在她的魂魄上以后才说 “哎呀,你就收下吧,奕说你能不惧那些战魂的原因只是因为你能调动煞气,以煞止煞罢了,真的到了外面,只有被高手吊打的份;” “这东西就是给你保命用的,最差最差也能保你真灵不灭,到时候回来和我作伴也不错~” 阿烈说出了自己的小九九,但她也是在给阿青一个选择; “当然,如果你可以彻底打开战场的话,无尽的煞气就可以为你所用,到时候,很多事对你而言就易如反掌了。” 阿烈看过了阿青的记忆,知道她身上背负的仇恨。 阿青闻言,沉默了半响,却摇摇头; “我不能这么做。” 她不能为了自己,就伤害那么多无辜的人。 阿烈无所谓的说道 “没事啊,你自己选择嘛,这不是你教我的吗,做自己想做的就好了。” 阿青握紧了手心; 她一定会凭自己的力量找回公道的。 “你现在还可以后悔哦~” 阿烈知道阿青不会,所以就像阿青之前调侃自己一样毫无忌惮的调侃她。 阿青笑了笑,就听到洞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原来是林星轮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他一看到阿青就邀功道 “阿青阿青,我把南宫梦搞睡着啦!” 第三十六章 回归现世 阿青听到这话,表情不免有些僵硬; 给人的歧义也太大了吧! 阿烈也在一旁捂着嘴偷笑,只有林星轮自己到现在都没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这时上古战场外,在阿青他们进去的裂缝处已经扎起了两个帐篷,封家封师就轮流睡在帐篷里; 但他们日夜不停的已经轮了一遍过去,还是没人在梦中见到南宫梦。 一开始老欧还会在每个人出来后都问一遍,在每次都得到失望的结果后,老欧也不再询问。 只是拄着剑坐在沙子上,时不时有战魂跑出,就随手将剑一甩灭杀了事。 老欧眼光阴沉得可以滴下水来; 如果让他抓到了这个捣乱的人,一定要让他尝尝什么叫五湖四海尽泄于身的滋味。 突然,账内传来了一阵叫声,一个封家人激动地跑了出来,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跟老欧禀报道 “有了!阿梦入我梦了!” 老欧也站了起来,忙问什么情况。 那个封家人就说南宫梦入他梦中,说他们在里面一切都好,平安无事;而后他就将这个裂缝的具体方位告诉了南宫梦,南宫梦也说他们马上就出来了。 空欢喜了太多次的老欧不禁怀疑道 “这不会是你焦虑过度做了真的梦吧?” 在场的封家人闻言都满含怒意的瞪了一眼这个老头,也没人回答他,只是站到了裂缝旁等着自家的未来大封师出来。 许久没受过别人白眼的老欧也不服气,抱着剑又坐了下来; 他只是提出正常的异议嘛,谁叫你们封家出了那么多次岔子了? 但果然过了不到一刻钟,阿青三人就从那个裂缝处掉了下来,出现在了老欧和封家人的面前。 封家人齐齐上前围住南宫梦嘘寒问暖,不仅直接无视了阿青和林星轮,还把他们给挤了出去; 林星轮撇撇嘴,走到了正在看着他们的师父身边。 正准备开口问候,老欧的手刀就落了下来。 “臭小子!你不仅手贱,还很会作死啊!” 林星轮正想向阿青求救,就发现连她都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还有你!臭丫头,以为天生剑心了不起啊?哪里都敢进?” 说着一边拎起一个人的耳朵,一边往营地拖一边骂道 “今天不让你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老子就算白活了这几十年!” 就连那个还破着口的空间裂缝老欧都忘在了后头撒手不管; 封家人也不磨蹭,看到人都出来了就赶紧补齐了封印,上古战场就此重新从人世消失,异象也逐渐散去,沙漠上空重新出现了蓝天白云。 在战场内,阿烈看着那个逐渐消失的缺口久久不语; 摸摸自己的胸口,平生第一次觉得心里被挖了一块,有了空荡荡的感觉; 但很快她就又开心起来,反正阿青都被打上了自己的魂印,只要等她死了就可以和自己永远作伴了。 接着阿烈就马不停蹄的召唤了蜃气要去和奕他们见面,在即将进入蜃界之前,阿烈突然想到; “哎,夫渚呢?我刚给它打上印记啊!哎,仗着自己没受什么伤又乱跑,算了不管他了…” 这时已经回到账内的阿青和林星轮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阿青因为有阿花护着,死活不让老欧责罚,就免遭于难只用站在旁边,阿花就死死的黏着阿姐,虽然她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阿姐消失了整整两天还是让她非常不安的。 “我们才进去了两天?!” 跪在地上的林星轮听到老欧说后惊讶的看着师傅,下意识就想站起来。 被老欧怒斥跪下后又再乖乖跪好; “你还想进去几天?是不是准备一辈子不出来了?” 老欧是真的又气又急,自己就这么一个徒弟,大哥也就这么一个传人,还一起都陷进去,有什么事叫他对得起谁? 阿青也觉得奇怪,自己明明在蜃界里呆了那么久,怎么会才过了两天呢? 但有一件更奇怪的事她不得不与老欧说一声; “老欧,我有话要跟你讲。” 老欧没好气的回道 “有话快说!” 阿青看了一眼跪着的林星轮,犹豫了片刻还是在他面前讲了出来。 阿烈告诉她,原来不是只有他们三个和那个修士进了上古战场,在另一个角落足足有几千人在那里不断吸取煞气,还与战魂厮杀; 那些人不知修炼了什么功法,吸取煞气之后竟成了和战魂一样不死不灭的存在,还利用战魂来操练自己的兵阵;而阿青远远的看了一眼他们摸样后,就认出了是谁; 狄无敌的亲卫——布衣带刀客! 虽然周身煞气环绕,但腰间佩长刀,背上背陌刀的装配,她绝不会认错。 跪着的林星轮听到后如遭雷劈,难道自己的亲舅舅才是害他们落入险地的罪魁祸首吗? 阿青又将少年修士的事情说了出来; “在我看来,狄将军应该只是想将这些兵士送入上古战场,至于我们的意外应该也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林星轮原本软下来的身子又直了起来,对啊,自己的舅舅怎么会害自己! 老欧闻言也思考了很久,决定替狄无敌隐瞒下来,虽然他人品不行,但是对皇帝的忠心无从质疑,这次的练兵八成是有皇帝的授意,至于练出一群不死不灭的煞兵来做什么… 老欧猜到了几分,但也不想管; 人间王朝兴衰灭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自家锻剑峰虽然被封了武道圣地,但悠久的传承也教会了他们一件事; 只有远离庙堂才能远离纠纷。 想罢不去插手的老欧沉声道 “狄无敌自然有自己的打算,晚辈就不要过问长辈的事了,就当作不知道吧!” 阿青和林星轮奇怪的互相看了一下对方。 这老头不是很讨厌狄无敌吗,怎么现在开始维护他了? 等老欧的脾气发完,阿青和林星轮一起走出老欧的营帐; 她突然心中一动,发动魂魄上的魂印,立马脸色就变得有些诡异; 叫林星轮带着阿花回去,自己则像中了魔怔一样; 直直的往沙漠边缘走去。 第三十七章 多了匹马 西上太白峰,夕阳穷登顶。 在世人看来,天下七大山无一不高,无一不险,其中又以太白山为首; 但在那寻常人眼中已经是可望不可及的山巅之上,却又不过是另一个罢了。 在太白门人眼中,太白山其实是一个沙漏的模样,山顶之上还是山顶,这就是他们引以为傲的逆天之术。 倒悬山! 七大山门皆自成天地,但能在山上再辟一山,确是只有他们太白门一家独有; 一栋栋房屋道舍,依层而建,如等级一般,门人由低而高居住,地位越高者,屋舍所占面积越大,到了本该是山底的倒悬山之巅时,就如身处大地一般,一目望去无边无际。 如此偌大地盘,却无人居住,只遍地开满了粉的白的无数荷花。 在荷花中央,一个小亭子伫立其上。 亭中一个身影蹲在地上不断忙碌,拿起手边的一根带茎荷花,将花瓣扯下融入花茎之中,再用手心握住,不断摩擦,将一根三四指粗的荷茎磨成了发丝细度,再将它放到一旁,就这样不断的扯下磨细,周而复始,枯燥无味。 这人做了一会也觉得实在有些累; 站起身来,捶捶自己的腰,想看看无边的荷花池放松一下。 咦? 这人手一挥,将漂浮其上的白云拨开,发现荷花中间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根青竹来。 “又是异数啊。” 在青竹附近的荷花应声纷纷缠绕在青竹之上,原本挺拔笔直的青竹开始颤抖起来,而后竟被生生折断。 那人拍拍手,轻声念了一句;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就又回去继续自己浩大的‘磨荷’工程了。 阿青从营地一直走出了沙漠,再走到沙漠边的小树林里,看了看后面没人跟着,就唤了一声 “出来吧。” 哒、哒、哒、哒 一阵熟悉的马蹄踏步声在树林里想起,一匹小马从树后走了出来,像认识阿青一般径直走到她跟前。 阿青蹲下,与这匹小马对视; 马眼里尽是不甘与愤懑,像极了一个人。 阿青站起来,感叹道 “真是恶有恶报,嗯,也算偷鸡不成蚀把米。” 摸了一下小马上还没长出的小角; “你说是吧,彭莒?” 小马充满怒意的对阿青吁了一声,前蹄跃起,但也只能够到阿青的胸口位置。 绝望的放下自己的蹄子,彭莒真的恨不得撞死在这树上。 自从他出来那个异空间后,就连忙跑出沙漠,在这附近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炼化夫渚真灵; 但他不知道在真灵被他炼化的同时,有一个印记也因此印在了他的魂魄上; 正开心自己法力大涨的彭莒发现了第一件悲催的事; 他驾驭不住夫渚真灵,真灵的力量太强大,完全不是他现在可以炼化的; 强行炼化后反而是他的灵魂有被同化的趋势,尽管他拼命压制,但还是阻止不了自己原本的人魂变成妖魂的结局; 更因妖魂反噬,连人身都维持不住,生生变成了幼年夫渚的样子。 但老天总是在关上了门的时候,顺便帮你关上一扇窗; 为从人变妖而正在绝望的彭莒突然感到一股自己完全无法抗拒的力量在召唤自己,赶紧探查,才发现灵魂上不知何时有了一个深入命魂的印记。 自己但凡有违抗的念头,灵魂就像烧起来一样让他痛不欲生; 无法,他只能应召前来,谁知道却看到了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人。 因为化为妖兽,喉咙间多了一块横骨,彭莒无法再讲话,但作为主人的阿青却可以用意念与他对话。 ‘你杀了我吧!’ 彭莒用意念对阿青怒吼道; 阿青只是抱着手臂俯视他,想到了这个修士对人命的轻视,眼中满是寒光。 “想死啊?真的没那么容易。” 说罢就切断了与彭莒的联系,转头往营地走; 彭莒受辱,悲愤万分,决定不能苟且偷生,就用全力往树上撞去。 但还没碰到树他就摔在了地上,阿青直接用魂印对其下令; 不准轻生! 彭莒心中更是窝火,一下子所有情绪都涌上来,委屈,不甘,悲伤…这些都只化作了一句话。 ‘连死都不让了吗?!’ “嗯。” 阿青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随后向他招招手,要他跟着她。 无法反抗的彭莒咬着牙齿站了起来,因为刚才摔倒导致他的右后蹄有点扭到了,只能一瘸一拐的跟在阿青后头。 真是个女恶霸啊! 彭莒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没看错这人。 林星轮送阿花回帐后就一直在营地门口等着,看到去而复返的阿青,远远就开始对她招手。 阿青走到近前,他才发现她身边多了一只小马驹。 想拿手摸摸小马驹的头,却被对方很不给面子的一下甩开了,嘴里还吁声不断,似乎是在不满他的轻率。 “还通人性的啊这马,从哪弄来的啊?” 林星轮反而更感兴趣了,硬揪住了脖子,强行抚摸他的脑袋。 彭莒的心中悲凉无限; 自己堂堂七大山门中太白门的真传弟子居然沦落到成了一个凡人的玩物,还偏偏不能以死明志; 自己现在真的是士可杀,也可辱啊 阿青将彭莒带回帐中后,阿花开心的叫了一声,当场宣布了这只小马驹的所有权,还把林星轮的手拍开,自己把小脸凑上去和小马亲近,而彭莒也已经懒得反抗了; 事已至此,就当行尸走肉活着吧。 老欧也在这时走了进来,看到这只突然出现的小马也觉得奇怪的很; 阿青正准备解释来龙去脉,却收到了彭莒的威胁。 ‘你最好不要害他们。’ 阿青看向彭莒的眼睛; ‘我乃修士,我的师门更是七大山门中的太白门,若是我师门知道了这件事,我丢了修士的脸难逃一死,可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也都别想跑。’ ‘这是威胁?’ 阿青也用以意念问他。 ‘这是忠告。’ 彭莒感觉自己摸透了阿青的性子,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但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老欧,它就是那个少年修士。” 第三十八章 分道而行 听完阿青讲过来龙去脉后,林星轮和阿花都自动远离这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马驹。 尤其是阿花,自己刚才还用脸去蹭 感到恶心的她不断用手背搓自己的小脸蛋。 拉住已经把自己小脸搓红的阿花;老欧倒对这个少年不感兴趣,只是问道 “那个魂印对你有害吗?” 自从魂印进入阿青的魂魄后,始终静静呆着,没有任何反应; 就是在回到现世时,阿青通过它发现了这里居然有被打下印记的真灵,于是就试探性的招来看看,没想到招到居然是这个仇家。 “应该没有。” 阿青相信阿烈不会做伤害她的事。 老欧得到准确的回答后也不再纠结于此;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奇遇和经历,但很多时候往往都是福祸相依。 狄无敌正巧又派人来叫老欧和林星轮都过去,有点害怕彭莒所化小马的阿花不想呆在帐中,就和老欧一同前往; 如此,又只剩下阿青和彭莒独处。 ‘你是以为我在唬你吗’ 他们一走,彭莒就用意念对阿青一阵冷笑,笑她的自作聪明; 阿青并不回应,她有她自己的想法,或许彭莒说的不假,但就算阿花他们不知道,太白门的修士如果发现了这件事一样会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 更何况自己已经被彭莒坑了那么多次,要是让这样一个居心不轨的家伙靠近什么都不知道的林星轮和老欧,谁知道会不会再被他陷害? 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把他的来历说清楚,大家也能有及早有防范。 ‘接下来你要把我怎么办?’ 见阿青不理他,彭莒只能继续问下去; “不怎么办,阿花正好缺一个代步的,你以后好好栽着她就行了。” ‘你要我驮一个凡人小丫头?!’ 阿青发动了一下魂印,彭莒就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紧紧捏住一般,喘不过气来。 “不行吗?” 阿青反问。 ‘行,行!形势比人强,你现在说什么都行!’ 彭莒实在不想受这样的痛苦,只能干脆服软。 之后,阿青又给彭莒下了不准伤害阿花、林星轮、老欧等人的死命令,算是正式把这个倒霉催的修士当成了自家的宠物了。 隔日,狄无敌的部队就要班师回朝,并且让林星轮跟他一起回去。 临走前林星轮也是满脸不愿意,但是狄无敌将林星轮误入上古战场的事先前就禀告了皇上,皇帝特意下旨要狄无敌将这个不肖子带回去; 还说这么多年都不回去是当他这个父皇死了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林星轮也只能乖乖就范,但据狄将军所言,这次林星轮在封印古战场之事上立下了功劳,回去必然有大封赏,同时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阿青,对她说 “想来过不久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阿青不知道狄无敌的意思,但自从知道他在利用煞气炼兵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大将军比她想的还不简单。 于是阿青等人就和林星轮分道而行,回去也利用了老欧借河势的能力,所以他们不过傍晚就回到了那座小山头上的小木屋。 当夜,老欧和阿青又来到了冷月潭。 “你如今如何了?” 老欧问道,自从阿青从上古战场回来后,他总觉得比起刚出冷月潭,这个丫头又有了一些变化。 “已经没有大碍。” 踌躇了一会,阿青还是把自己剑心手上多了一柄小黑剑的事告诉了老欧。 老欧听后就叫阿青把这把剑的来历讲清楚; 于是阿青就把在上古战场内陷入蜃界,所经历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跟老欧讲了一遍。 老欧听后闭眼不语,沉思良久后叫阿青和第一次见面用剑势去劈开火一样,现在只用剑势去劈开这水面。 阿青于是拔出龙泉,闭上双目,直面剑心,牧羊女剑女也举起了右手的青节竹杖。 阿青没有借用任何万物之势,只是很单纯将龙泉从上往下一挥,但水面就如有东西在上面划过一样,竟开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随即就被潭水重新填满; 看着恢复无波无澜的谭面,老欧便又叫阿青用那只黑色小剑向他出剑。 阿青犹豫了一下,她还从来没有用过它,并不知道威力到底如何; “你还怕我被伤了不成?” 老欧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叫阿青只管招呼过来。 阿青也不再废话,剑心举起黑色小剑,阿青举起龙泉,同样只是由上而下劈了一下。 老欧只觉得一股凌厉异常的剑意向自己袭来,就算再托大,没带龙泉的老欧也不会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扛声势这样大的剑意。 脚下走起鱼龙步,老欧闪了开来; 那段剑意就穿过了他身后的那片树林,只见一排的林木纷纷倒下,惊起无数栖息其中的鸟儿。 老欧见状也有点傻眼,他没想到威力会这么大,一般的剑意能砍倒一两颗碗口大的树干已算不错,但哪有砍到一片的道理?! 再次庆幸自己没有以身试险,老欧悄悄安抚了一下多跳了两下的心脏。 走到阿青身边,老欧也不得不感叹这个丫头的好运气; 按他的猜想,应该是蜃界里让阿青多活了一段人生,弥补了之前做牧羊女时因不谙世事而留下的种种空白; 更是因为暂时放下了那么多的仇恨,才能更好得看清自己的内心,如今就算仇恨又回到她的身上,但也不会再压在剑心之上,而是成了剑心手中的另一把剑,只要恨意不消,此剑就不灭。 “丫头,你现在等于身兼剑势和剑意两项绝技,无论是谁都轻瞧不得你了。” 阿青闻言目光闪动; 如此,是时候该去算账了吗? 老欧看到阿青又起了什么心思,心里想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心浮气躁,嘴上哼了一声 “你以为如此就算什么高手了吗?” 老欧越过阿青,走到了冷月潭旁,脚踏了上去,像赶路时那两匹马一样,稳稳的站在了潭面上,而后转回身面对阿青,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她。 但阿青却感觉迎面袭来一股巨浪,同时传来的还有老欧的一句呵斥; “你以为,武道就只是如此了吗?!” 第三十九章 顺势而为 阿青被这威势压倒在地上,整个身子生生贴着地面无法动弹; 挣扎着把头抬起,阿青只感觉一股无形的波动不断朝她袭来,连脸上的肌肉都在不断抖动,似乎在直面暴风一般。 老欧直立在冷月潭之上,脚底处泛起阵阵波澜,不断扩大,直到触及湖面的边缘。 波动渐渐停了下来,阿青也感到那股威势从她身上离去,但她还是无法动弹,只能趴在地上不断喘气。 阿青的眼前出现了一双靴子; 向上看去,是老欧那张熟悉的脸,却有着陌生的庄重。 阿青用尽力气翻了个身,让自己可以呼吸的时候可以不用再吸进土粒; 看着满头的繁星,阿青突然觉得就星空而言,和蜃界里的其实没什么两样。 老欧也在一旁坐下,问她 “如果你的敌人是我,你可还有命?” “没有。” 阿青呈大字状躺在地上。 “那你可知,你想讨债的人是否强于我?” 老欧又问; “不知。” “你什么都不知就想去讨债?” 老欧无奈的摇摇头,多少少年郎都是因为不知天高地厚而早早夭折。 阿青不言; 她只知道有些债必须要讨。 “青丫头,别以为天生剑心就是你的凭仗,说不定,它还拖了你的后腿!” 阿青听到这话转头看向老欧,不都是他说天生剑心如何了得吗。 “咳咳…” 感受到阿青的目光,老欧不免心虚地咳嗽了两声,而后解释道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武道之人必入势吗?” 阿青眨巴了两下眼睛当做点头。 “找到了自己的势,是入了武道没错,但也仅仅就是入门而已!” 老欧突然不讲了,明显是又犯了老毛病,习惯性吊人胃口。 晚上的山间静谧无声,就连蝉声都因夏日即将过去而变得时有时无,只有乌鸦一年四季都会时不时的呱上一声。 如这样安静的夜晚一样,阿青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老欧,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老欧不知是被阿青看的还是真的被山间寒气冷到,打了一个哆嗦,也没有心情再卖关子了; “入门之后,还要像练就一门武功一样,不断的深入,熟悉,直到融会贯通。” 阿青这时已经可以勉强爬起来,便跟着老欧又走到潭边。 “万物皆有势,但势之间也分强弱。” 老欧将手放在潭内,只见原本平静的潭水无风自动起来,随着那个手掌缓缓在水中移动,潭内的水也顺着那个方向流动起来。 “强弱不在于悟的是什么,而在于你悟到了哪里。” 老欧的手掌加快了些,水流流动也变得更快,渐渐的潭水之下多了一圈又一圈的漩涡,暗流涌动,激起水花无数。 “我悟的是河海之势,在任何流动的水中我都可以顺着它们的势作为我的力量,所以我可以顺着这潭下的暗流,将它引上来,造成这样的效果;” “但一旦我离开了…” 老欧将手抽了上来,潭面也立刻恢复了本来的样子。 “势就会重新回到原来流动的轨迹。” 甩掉手上的水珠,老欧告诉了阿青一个名词; “这叫顺势。” “凡是入武道之人一开始都处在这个阶段,只有身在势中才能将势化为己用,其中又要分出其人对其势的契合程度,契合越高所能运用的也就越多。” 老欧看了一眼阿青; “所以你在上古战场内才能大发神威,因为你天生剑心契合万物,在满是煞气内的异空间里,你自然就所向披靡。” 说完老欧将自己的食指与中指并拢,手掌高高抬起,像挥剑一样朝着潭面挥剑,那一瞬阿青感到一股强大的势汇集到了老欧的手上。 在挥下时,一阵巨浪从潭水中间喷涌而出,就像有一把巨剑打在水面,潭水中间深深被砸下了好几丈深,水流因为这巨力向外翻滚,形成了一波一波的小浪,扑打上岸,溅湿了阿青和老欧的衣角。 阿青看着还在翻滚不停的潭面,脸上再也保持不住那种淡然的神色,在刚才那一瞬间,阿青的剑心甚至都感到威胁而举起了左右两剑。 “这叫借势。” 老欧收起自己的手指,握拳在后; “我刚才不过借用了一条小河的力量。若是我龙泉在手,威力定要大这十倍不止!” “你刚才用了鱼龙舞?” 阿青问道 嗯? 老欧意外的看了一眼阿青,这时候还能观察的如此仔细,确实不是凡人。 “没错,为何入势之人必为武道之人,就在于他想借势,必须以武承势,其实我在创出鱼龙舞之间就悟到了河海之势,但只有挥舞剑招,我才能借势御敌。” 说着他又虚挥了一下手掌,潭面上便又多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你虽然天生能容万物之势,但你也恰恰为其所累,没有一个势你可以深入并为其创出自己的武技,在能够借势的高手面前,就算你能顺万势又有何用?” 老欧走过阿青,背对着她; “人家借的势比你深,用的比你强!” 阿青这时候反而放松了下来,转过身来。 “那借势之上可还有?” 老欧发觉这个小丫头还真有意思,被自己这样说还没感到绝望吗? “自然有。” 老欧还是站在原地; 那一刻天地真正安静下来,潭水不动,山林不动,连风都停止了流动。 阿青也一动不敢动,看着老欧那个身影,明明没有任何变化,她却觉得自己站在了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之前。 “我即为势。” 老欧散去了身上凝聚的势; “也可以叫它——合势。” “这已经是武道的最高阶段,彻底将自己融入势中,你的一举一动,就是你所悟的势的一举一动,如果我刚才走一步的话。” 老欧踩了踩面前夹杂着鹅软石的沙土; “这里怕是会被压塌咯。” 走到阿青身边,拍了拍她的肩; “你现在懂了吗?债不是想讨就讨的。” 阿青不动,只是半垂着脑袋,任由长发垂下,看不清面孔。 “我懂了。” 老欧感到一些欣慰,正想用打个巴掌再给个枣这个老套路,安慰一下阿青,却又听到了一句; “可这债我还是要讨。” 第四十章 藏剑于心 老欧眉头皱的更深,面色更加难看; “就算是必死也要讨?” 阿青认真的点头。 “一定要讨。” 老欧气急,甩袖离去;整个是榆木脑袋! “那你就去死吧!” 虽然老欧嘴上说着气话,但是却笃定了阿青会求自己,所以面上看上去怒不可遏,其实脚步迈的很小,但走出了一段距离还是始终没听到阿青叫住自己。 老欧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问 “你这次怎么不叫‘前辈教我’了?” 阿青站在原地,望着虽然在黑夜中,却被月光照得明朗的老欧的背影,说出了自己的坚持; “这个债是我一定要讨,我却不能用这个来求前辈。” 老欧又问 “为何?” 阿青先鞠了一躬; “前辈于我有大恩,但这是我自己要做的事,不求他人,只求自己。” 一样的话!一样的顽固!老欧想起了很久以前,也是一个少年对自己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前辈助我良多,但这是我自己要做的事,不求他人,只求自己。” 老欧转身看着阿青,看到了阿青坚定的眼神,透露出此志山海不可移的决绝。 眼前这个少女的身影和当初那个少年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一样的坚定,一样的义无反顾; 但少年却在对自己说了这样一番话后,一去不复返。 老欧向后退了两步,这是他一生最无法原谅自己的事;逝者已逝,他决不能再让一样的惨事发生第二次。 “你跟我来。” 既然阻止不了,那就去拼吧! 但阿青并没有马上跟着他,反而是问了一句。 “前辈为何助我?” 老欧转过头去不看她; “我没有助你,我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说完老欧就快步离去,阿青抿了抿嘴,跟在其后;老欧的脚步飞快,阿青刚才被他的河海之势震慑住以后,现在腿脚还是有点无力,要很吃力才能跟上老欧的步伐。 翻过了这个山头,阿青跟着老欧到了一处山谷,走进后再走到尽头,就见有一块巨大如一座小山的岩石挡住了去路。 老欧在巨石面前停下了脚步; “全力出你的剑意辟它。”老欧指着那块巨石; 阿青听命照做,拔出龙泉,剑心挥动黑剑,就见飞石碎粒从巨石上溅出,一个深深的口子开在了石头上,但相比这岩石的巨大体型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老欧围着这个缺口来回走了好几圈,叹气道 “不够,太不够了。” 而后问了阿青一句; “你可知藏剑式?” 阿青摇头; 老欧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开始了他第二大恶趣味,爱为人师表。 “天下剑式千千万,但往往都求剑客出剑越快,出剑越狠为佳;千年前有个刺客却不爱这一套,自己创了一招。” 老欧伸出一根手指; “藏剑。” 相传那刺客剑士,十年磨一剑;身为刺客却从不杀人,别人问他是为什么,他也只笑笑不回答,只是没日没夜都在不停的磨剑,将剑磨得越来越利,越来越小,直到可以藏在袖中为止。 终于,有一日在那个王朝的君主宴请百官的时候,那刺客装作侍从近到殿前,在离君王还有十步的时候,毅然拔出藏于袖中的剑,刺杀了那君王,功成趁乱挥袖而去,从此再江湖中就留下了藏剑一说。 “我现在要你做的,就是藏住你的剑。” 老欧将手指向阿青的左胸。 “藏住你剑心手中的杀意之剑。” 阿青的剑心闻言灵机一触,左手处的墨黑小剑从举在手中变成插在腰间,左手扶着剑柄,时刻保持出剑姿势。 “恨也是万物之势中的一个,你从今夜起就夜夜坐在冷月潭中,用你的剑心去感悟你的恨,将恨意之势凝结在你的黑剑上从而提升你的剑意,每日只对着这块石壁出一剑,什么时候能砍碎这块石头,就算小成了。” 这其实算是一种捷径,如果不能将自己的武道提高到借势境界的话,就不断的将恨势凝结在剑上,再一次性爆发出去,定会给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好一个藏剑!阿青觉得这简直是为自己量身所造。 藏剑于心,只为杀敌。 “但你要小心,如今你剑心复原,再不能让恨意压在它身上了。” 老欧还是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 阿青向老欧道了谢,就返身回了冷月潭,从今夜开始,夜夜感受恨意之势,凝结剑意;每日天光微熹,就再到这块大石块前,用尽全力挥出一剑,石块上的裂痕也因此日益加深。 过了一个月,阿青劈出今日的藏剑后,大岩石轰然倒下,成了一地碎片,而阿青剑心左手所持黑剑似乎小了一些,但幽光更深。 唰! 突然一道黑影从阿青的头上跃过,阿青急忙躲闪一边,但黑影并没有停下,三跃两跳就消失在阿青的视野中。 阿青都没看清那到底是什么,再加上今日的藏剑已经出毕,她已经不能再出剑,就没有贸然追去。 返过身,踏过那片碎石,阿青才发现原来这个山谷被大石块堵住的后面,还是一条死路,高高的山壁耸立在尽头,阿青摸了一下,光滑如玉,完全不可能依靠人力爬上。 在壁上还有无数条抓痕,阿青猜测那个黑影大概是某只身形灵巧的野兽,不慎坠入山崖,由于石壁光滑无法攀爬而上,就被困于此,正好自己击碎了那块拦路的大石头,让它逃了出去。 应该没事吧 阿青心里有了一些不安,但是如今那黑影已经不见,再加上自己没看清到底是什么,在这漫山遍野中,十有八九也是找不到了。 就定了定神,启程返回木屋。 由于阿青只是晚上出去,所以阿花也并不觉得孤独,和在家里一样,白天阿青就教阿花认字,最近字认得多了,就开始读一些启蒙读物; 木屋里时常传出阵阵朗朗读书声,在屋外乘凉的老欧每次听到时,总是不自觉浮现一幅富家翁的满足感,阖上眼皮,马上就能美美的睡上一觉。 但今日,阿青回来只看到了还在熟睡的阿花,上前把阿花的被子盖好,阿青才注意到桌子上多了一封信和一支小木剑。 打开信上只写着; ‘出门有事,勿念。’ 第四十一章 狌妖作乱 阿青对老欧不告而别倒是不感意外,从这几月的相处已经可以发现他就是一个随性之人,兴许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便马不停蹄的立马动身也是可以理解的。 阿青坐了下来,面上却多了一些烦恼,老欧神通广大当然不用她担心,但今后只有阿花一人在家,她晚上也无法安心再前往冷月潭凝练剑意了。 阿青歪着头,目光瞟到了正在屋外趴着熟睡的彭莒,他倒也是洒脱,这才几日,就已经习惯这个妖兽的身份了。 该是他该派上用场了。 阿青走出屋外,彭莒听到声响耳朵就竖起,半睁着眼问阿青干嘛,阿青也不废话,直接用魂印对其下令,要他以后日夜不离守护阿花,有什么情况就立刻通过意念告诉她。 彭莒回了一句知道了,就闭上眼继续假装打盹,其实自从他由魂到身都变成夫渚模样后,他发现了一件更无法接受的事,真正让他懂得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之前作为修士所炼的法术全部变成了妖力!而这点妖力还不够他长大几岁的,更别说再度恢复成那个大妖了,所以这几日彭莒就专心炼化夫渚真灵剩下的妖力,既然做了妖兽,那他也要做最强的妖兽! 阿青如此安排以后也稍稍放下心,当夜还是照旧在冷月潭凝恨入剑,早晨再回木屋陪阿花读书写字,都和往常并无二样。 但第二天的晚上,在潭中打坐的阿青脑海中就收到了彭莒的紧急求援,她拿起龙泉,一刻不停飞奔回木屋,刚到木屋就看到彭莒从木门处被打飞了出去,而有一个身影就要闯入屋内。 阿青见状大急,掷出手中龙泉,就扎立在了在那个身影脚前,黑影明显被吓了一跳,往后跳跃了几下,对着阿青发出嘶嘶地威胁声,阿青这时借助月光才看到那东西的真面目。 满身白毛,双脚直立,身后还有一只长尾巴,脸似人却长有獠牙,这不就是猴子吗? 正好这时彭莒虚弱的意念传了过来; “山有兽,状如禺,而曰耳,人走,其名曰狌狌,这是妖兽狌!” 阿青刚知道这只怪物的名字,它就迫不及待的冲上前来,阿青由于龙泉脱手,只能身形移动与其纠缠。 狌不断露出自己的獠牙,利爪更是不停往阿青身上各处挥舞,一副定要取她性命的架势。 阿青分神想去拿剑,却被狌反扑到地上,看着压在自己身上那满脸横肉,还作势要咬她的妖兽狌,阿青心中厌恶无比,一个窜天蹬就把它踢到一边,赶忙起身跑到了屋前,拔起了龙泉。 在阿青拔出剑的一瞬间,身后狌又扑了上来,见状,阿青俯身侧腰,将龙泉虚别在腰上,同时剑心毅然拔出恨意之剑。 藏剑出! 龙泉剑身上覆着浓浓黑色剑意斩向狌,狌感觉到了这剑意的可怕,尾巴一甩,硬生生在空中调转了方向,但后背还是被剑意狠狠划了一道。 猩红的妖血洒在屋前的草地上,狌不敢逗留,连忙逃窜,阿青本想追去,但想了下还在屋内熟睡的阿青和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彭莒,只能收起龙泉,暂时作罢。 阿青也不敢再放阿花一人,于是今晚不再前往冷月潭,探查了下彭莒的伤势无碍后,就回到屋内,在床边打坐陪伴阿花。 日上三竿,阳光从窗户的缝隙处射了进来,正好打在了阿花的眼睛上,还没长成的睫毛微微抖动两下,还用手挡了挡; 但已经被搅去睡意的阿花只能放弃还想再睡这个念头,一个起身,坐在了床上; 伸手打了个懒腰,哈欠打到一半阿花才发现阿姐也在床上,现在正看着她。 “阿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呀?” 阿青先下了床; “昨晚睡得香吗?” “香呀~”阿花又闭上了眼,面容幸福的回忆刚刚的那个好梦; 看来昨晚那个动静并没有吵到阿花,阿青边想边从水壶里倒了一杯水,递给阿花叫她喝完就起来洗漱。 打开门,清晨新鲜的空气冲散房间里沉闷的味道,阿青见彭莒还是像往常一样趴在地上,但身上的颜色却好像黯淡了一些,走到它面前; “你还好吧?” 彭莒抬了抬自己的左眼,在意念中表达了自己现在的憋屈; “没事,就是我堂堂天门上境修士,居然被一只小小狌妖打伤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天门上境?阿青正想问问修士的境界如何划分时一阵人声传了过来。 阿青走到木屋更前面一些,发现是山下村子里的那些村民,有些还是阿青的熟面孔;因为村子离这座小山很近,所以时常有些樵夫和采药人入山,也会碰见老欧和阿青阿花,便以为他们是旅居于此的爷孙一家,有时也会打个招呼什么的。 但今天他们这阵势,很明显不是来跟她们打招呼的,人人手上都有家伙,不是锄头就是钢耙,再不济也要拿一把镰刀,且其中没有一个女性,一副气势汹汹的派头。 当他们经过阿青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其中一个曾与阿青打过招呼的樵夫就上前问道 “姑娘这两日可曾遇到什么怪事?” 怪事?阿青下意识想到了那只狌,但还是摇了摇头。 “哎,姑娘在山上可要多加小心,近日不知是有什么野兽下山,竟然把我们家中的鸡给吃了几只,而且还会开门;连来了几日,胆小的人家就只能紧闭门户,一家抱作一团任它去吃,但有胆大的汉子出来察看后,竟被它给打伤了!现在还卧床不起,你说,有这样嚣张的野兽吗?!” 阿青不知如何回应,就也还是摇摇头。 那樵夫见阿青什么都不知道,就嘱托她晚上一定要好好呆在家中,千万不敢开门,他们今日进山就是为了找那只伤人野兽,若是抓到了也会顺路来跟她说一声,让她也不用太过担心。 突然,从屋内传来阿花的一声尖叫。 第四十二章 惊雷乍现 阿青听到阿花的尖叫,顿时心中一骇,赶忙跑了过去,而彭莒因为魂印对其下令所致,已经先一步跃进了房内,同时向阿青传达了一个阿花无事的意念。 阿青入屋后,看到阿花跌坐在窗前的地板上,窗户已经半开;阿青便拔出龙泉向窗户边走去,赫然就看到窗檐上放着一只鲜血淋漓的死鸡,还闻到了一股腥臭味。 好胆! 阿青一下就反应过来,这不是狌对她的挑衅还能是什么?看来昨晚自己砍伤它反而激怒了它,这是要寻仇来了。 这只妖兽不能留了! 阿青面色阴沉,心中打定主意,这只狌敢来第一次就敢来第二次,自己今晚就呆在家中守着,若是它贼心不死,自己这次绝不会再让它逃过一劫。 屋外的村民也听到了阿花的叫声,于是都不离去,聚在门口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看到阿青提着一只死鸡出来,一个村民立马认出这是他家的; 这件事让村民们更加义愤填膺,这只野兽还连吃带拿?自家一年到头都吃不了几次鸡肉,这次还都孝敬给它了! 于是也不废话,拿起武器,就浩浩荡荡进山找这个该死的野兽算账了。 阿青看着这支进山的队伍,猜测到他们这次大概十有八九是要无功而返,那只狌已开灵智,阴险狡猾,受了伤肯定躲到不知道哪个山缝中,绝不是一群村夫可以寻到的。 想到了今晚说不定会有苦战,阿青觉得自己也该做些准备,便叫彭莒载上阿花,跟着她一起到了冷月潭边; 阿青脱去外衫只穿单衣入了潭,从潭下摸出几块奇石来,手握奇石在塘边打坐,发现哪怕不在潭水中,只要握着这冰冷的奇石也能达到静心的效果。 于是阿青就把奇石装起来,带着阿花和彭莒返回了木屋,今日就让阿花自己复习学过的大字,而阿青自己则在床上凝结剑意,等着夜晚的到来。 在傍晚时,那群入山的村夫又从同一条小路出山来,脸上带着失望的神情,路过阿青的木屋时,那个樵夫还对站在门口的阿青再一次嘱托晚上千万不要开门,而后便离去了。 夜幕很快降临,阿青在阿花吃完晚饭后就叫她早早去睡,阿花却被早上那只鸡的尸体吓得有些精神恍惚,上了床就紧紧拉着被子,只露出眼睛以上的部分; “阿姐,我怕” 阿青看着有些心疼,就坐到阿花的床边,轻抚下阿妹的额头,安慰她道 “不怕,阿姐今晚就在家。” 听到阿青的承诺后,阿花才稍稍放下心来,渐渐的也睡了过去。其实不止阿青,为了防止意外,就连彭莒今晚都进了木屋内,也趴在床边。 屋内,桌上的油灯始终点着,豆大的火苗照亮了整个小屋,在窗外也能看到从屋内透出来的昏黄光线,有个身影就站在一颗树上静静看着黑夜的山林中如萤火一般明显的木屋。 夜已深,阿青盘坐在床,膝盖上横放着龙泉,两只手都紧握着奇石凝练剑意,窗棂处不知何时悄悄打开了一道缝,一阵阴风吹入,吹灭了蜡烛。 阿青和彭莒同时睁开了眼,看向了那道风的来源。 只见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漆黑一片的屋内,而那如幕布一般的白色窗纸之上赫然印着一个垂着肩的影子。 阿青手腕一甩,就将手上的奇石当作暗器甩了出去,窗纸破了个口子,而那影子也从窗边跳开。 彭莒先撞开窗户跳了出去,四下寻找,看到那妖兽狌就站在前面位置,挑衅的看着他; 彭莒怒得不停用自己的右前蹄划着地上的泥土,在给自己的冲撞攻击蓄力; 虽然夫渚为上古异种,这狌不过是寻常妖兽,但奈何彭莒现在的身体不过就是幼年,各种神通未成,而面前的狌早已成年,有了铁背铜头之力。 想到上次自己被这个低级妖兽一掌打了出去,彭莒这几日心中的各种委屈愤恨一下爆发了出来,后蹄用力,要自己还未长出小角的脑袋就撞向狌。 狌也狡猾,仗着自己双脚直立,行动灵活,不费吹灰之力就闪了开来; 彭莒止住脚步,心中更气急,自己居然被一个畜生耍得团团转! 便死命的撞向他,而狌也始终在躲避,看上去就像杂耍团内一只马和一只猴子在表演什么滑稽剧。 阿青早已站在窗边,细细观察,寻找时机。虽然狌在躲避彭莒的撞击,但也没忘掉上次砍伤自己的阿青,眼神时不时恶狠狠的就蹬向她。 狌刚躲过彭莒的一次冲撞,还在咧着獠牙嘲笑这匹马的蠢笨时,彭莒的后蹄突然狠狠一蹬,一团土就被他瞪到了这只狌的脸上,迷住了它的眼睛,狌痛苦的叫了出来,而阿青也没放过这个机会,一个空翻跳出窗户,左手将剑身握在腰间,右手握住剑柄。 剑心睁眼,藏剑式出! 龙泉带着和夜晚一样颜色的黑色剑意劈向了还分不清方向的狌,一剑闪过,狌的头颅和身体就从此分了开来。 看着滚落到自己蹄边的狌的脑袋,彭莒忍不住心中的得意; 就算变成了妖兽,我也比你聪明一万倍! 但阿青却看着倒在地上的狌身子的后背,剑眉微皱,她有些疑惑,为什么这只妖兽的背上没有昨晚被她砍伤的伤口,难道狌的恢复力有这么强吗? 如心有感应一般,阿青刹时就把头转了回去,通过大开的窗子,看到木屋内被月光照亮的床边居然站着另一只狌! 那只狌也感受到了阿青的目光,向她发出一个残忍的眼神,同时高高举起五指都长着利爪的手,就要往躺在床上的阿花身上戳下。 不!阿青直接用剑心引来风势,将风势缠绕在龙泉之上,狠狠的像昨晚那样投掷了过去;但还等阿青的剑射到,一道惊雷就凭空出现击在妖兽身上; 白光照亮了夜空一瞬,而阿青也看到了有个人在树上正在看她。 第四十三章 正一道人 那人踩在离木屋最近的一棵树的枝杈上,头戴斗笠,身穿长袍,此时左手在下,右上在上捏着一个法诀,那道惊雷就是从他手上发出。 斗笠人见到阿青看到了他,就跳下树往这边走来,走到近前时才发现是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 看清了男子身上所穿衣物阿青脸色一变,她到死都忘不了这衣服代表了什么; 正一道! 男子看向阿青,同时也让阿青看到了他的脸。斗笠之下的面庞清秀俊逸,却骨骼方正,多了一些正派之像; 他只看了阿青一眼,目光却在彭莒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但似乎也没察觉出什么异常,就路过他们身边,自顾自的从窗户那里翻进去,捡起已经成焦尸的狌,又跳了出来,脚步轻盈,一整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一般。 “你是谁?” 看着正准备离去的这个正一道修士阿青按捺不住问道。 “修士。” 男子用手把斗笠往下拉了拉,遮住半脸回答阿青。 “你为何帮我?” “我没有帮你,我只是杀妖。” 说完,这个正一道的修士就不知运行了什么功法,脚上生雷,如一道虚影一般消失了在阿青的眼前。 阿青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赶忙进屋察看阿花的情况,到了屋内才发现,阿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现在正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的头,那个被子里的小身体还在瑟瑟发抖。 阿青轻轻地拉下了被子,看着阿花已经噙满了眼泪的眼睛,抱歉的说了句 “阿花,现在没事了。” 阿花一直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现在看到阿姐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再也忍不住刚才惊吓给她的委屈,抱着阿青大哭了出来。 阿青心中的歉意更深,悔恨自己没用,居然让阿花陷入这样一个险境,更是下定了决心,定要变得更强,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为了安慰受惊的阿花,阿青起身把窗关上,也不打坐,而是躺了下来,像从前一样抱着阿花睡觉,手还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许久未曾感受到这种安心感觉的阿花止住了哭泣,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很快又睡着了。 而屋外的彭莒则是发现自己好像时来运转了,他居然可以吸收其他妖兽的妖力! 将鼻子凑到另一只狌的头颅和身体处吸干了他们身上的妖力后,彭莒顿时感觉精神百倍,连身上的伤也马上痊愈,毛发更是亮了几分。 不愧是上古大妖夫渚! 彭莒在心中感动到恨不得痛哭流涕,自己终于转了运,而且这运转的还不是一般的大;有了这项天赋神通,若是能一直有妖兽源源不断给自己吸收妖力的话,假以时日,自己一定能再变成强大的大妖夫渚真身,到时候就算不是修士也照样能横行天下。 想到此,彭莒看向了屋内; 自己暂时还真离不开这丫头了,如今他自己太过于弱小,只能跟着阿青,靠她给自己狩猎妖兽了。 而后,彭莒口中竟喷出一小团幽蓝色的火焰,吐在狌的尸首上,不到一刻就将身体如金石一般坚硬的妖兽狌烧成了灰烬。 彭莒见自己吸收了狌的妖力后觉醒的一项神通威力并不比一般的法术差,不免更加欢喜,于是轻快的踏着蹄子到了自己的老位置趴下来继续吸收还没炼化完的夫渚真灵。 隔日,阿花还在睡着,阿青早早就出了屋,坐在屋外的椅子上,面前站着彭莒,她要向他打听点事; “你可认识昨晚那个正一道人?” 彭莒用意念表达出一个夸张的情绪; “当然啦!那可是正一道大名鼎鼎的烈阳双子中的子阳啊!” 阿青脸色白了几分,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痛苦,装作若无其事的低头后,阿青再问; “然后呢?” “就是正一道青年一代中最优秀的两人啊,子烈和子阳自少年时就崭露头角,不过十二岁年纪,就一前一后进了天门,更是早早入了上境,连正一道的最高功法《三十六雷诀》都熟练掌握,昨晚子阳使得大概就是其中的‘降妖雷’” 彭莒顿了一下,换了一种语气; “但在我出门历练时,就听说子烈不知为何突然陨落,倒也是可惜。” 彭莒虽然成了妖身,但还是像人一样遗憾的摇了摇头,因此没注意到阿青在听到子烈陨落时脸色瞬间煞白。 阿青心中顿时乱中一团,各种念头都起了来; 虽然知道他绝无逃生之望,但她始终抱着那一丝希望,想着他是不是被师门救了回去;修士手段通天,救他一命应该也是有法子的,只要他还活着,哪怕从此两人不相见也好啊。 但如今却得到了这个确切的消息,阿青的心狠狠缩成一团,感受到如那日一般的痛楚,连剑心的表情也变得痛苦起来; 咬紧自己的牙齿,阿青急忙从怀中掏出奇石,握在手里,进入了冥想状态,将无尽的恨意和悲伤尽数融于黑色剑意之中,只见那黑剑因此肉眼可见的又小了几分,剑身上幽色更深,甚至隐隐闪烁着暗光。 彭莒这时才发现了阿青的异常,走到她身边,正想看看她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阿青突然睁开了眼睛,一瞬间恨意如剑一般从眼中刺了出来,把彭莒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 彭莒小心翼翼的问道,现在阿青可是他的主人兼打手啊; “无事,你所说的天门是什么意思?” 阿青现在要尽快知道修士的境界划分,以便制定她日后的复仇计划。 “啊,你说这个啊,天门就是我们修士要入的第一境,而后还有化丹,炼虚,合道三大境界,每境又分上中下三重,我当初就是即将化丹的天门上境修士呢!” 彭莒哪怕现在不能说话,也要用意念向阿青传达出他很骄傲于此事。 “你们七大山门的掌门都是什么境界?” “掌门啊大概都是炼虚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彭莒正疑惑阿青怎么突然问这个,但她的下一句话更让他大惊失色; “那我要如何才能杀了炼虚修士!” 第四十四章 再度启程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彭莒真的是被阿青这个可怕的想法吓到,先不说炼虚修士手段通天,就算是同境修士也极难击杀; 而且阿青明显指的是七大山门中的某一个掌门级人物,就算真的让她得手,七大山门同气连枝,和衷共济,那个杀了掌门的人也休想逃出这片天地,魂飞魄散都算是轻的了! “我只是随便问问。” 知道自己失言的阿青把刚才没压制住的恨意再压了回去,缓缓吸气吐出,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 “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彭莒还是不放心的用意念对阿青再叮嘱了一句; 现在阿青怎么都算是他的‘衣食父母’,能不能再翻身可都看她了,在他没‘长大’之前千万不能死啊! “嗯。”阿青淡淡回答了一句,就起身走回了屋中,给阿花准备早饭。 过了一会昨日上山的那群人又路过了阿青的屋前,问阿青昨晚有没有发现什么动静,想着狌妖已除,尸首也已不见,不想徒增事端的阿青还是摇了摇头说自己不知道。 反正几日无事后他们就会恢复往日的生活了,阿青看着他们注定无功而返的背影想到。 果然,又过了一两日,见家中已经不会再发生禽类被偷吃的事件后,山下的村夫也不再上山来; 阿青他们继续像往常一样过日子,但自从发现奇石能达到的效果和潭水其实对自己并没有差别后,阿青晚上也不再去冷月潭,只是手持奇石在屋外的廊中打坐,但每次能看到月亮的时候,阿青都会呆呆的望上几刻钟; 她总是在那个时候想起阿烈跟她说过的故事; “阿青,你知道月亮上有什么吗?” 阿烈看着今晚特别圆的月亮问阿青。 “嗯我记得嬷嬷跟我说过好像上面有仙子,还有,还有兔子!” 阿青又不自觉将手指放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别吃手指,脏!” 阿烈嫌弃的把阿青的手从她的嘴边拽了下来,却没注意到两人的手相碰时牧羊女脸上有了一抹桃红。 “其实啊,月亮上什么都没有。” 阿烈打破了阿青童年的幻想,引发了阿青的不满; “啊” “但是;”阿烈笑着看了一眼阿青,手指着月亮,正要接下去说手却被阿青打了一下,叫他放下。 “不能指月亮,会被割耳朵的!”阿青一脸严肃地说; 阿烈忙赔笑着道歉,说不指了以后,再把手放回到自己的脑后; “但其实什么都没有的月亮才最美了,正是因为它上面谁都没有,才能通过它看到每一个想看的人。” 阿烈一脸疑惑,为什么这个男的总是说自己听不懂的话。 阿烈的语气轻了些; “阿青啊,月亮之所以美,是因为每个寂寞的人都可以看着它去思念想着的那个人,如果你以后有谁想要想起的话,就看着月亮,闭上眼睛再睁开就能看到他的脸哦。” 阿青闭上了眼睛,过了很久,才缓缓睁开。 迷茫的看着还是没变的那轮明月,阿青叹了一声; 他怎么骗人呢。 第二天阿青从山下用一些野味换了生活物品回来后,发现阿花正在屋前着急的四处张望; 阿花看到阿姐回来,赶忙迈开小脚跑过来拉起阿青的手就往回跑。 “怎么了?”阿青也跟着小跑时问道。 其实也就是一小段距离,但阿花因为跑得太急岔了气,说不出什么话,只拿右手往屋内一指,就在屋外半蹲着扶住自己的膝盖大喘气。 阿青走入屋中发现在老欧留下的那只小木剑上又飞来了一支,正在原地不断的旋转。 阿青见状就上前拿住了悬在半空的木剑,而木剑也不再动弹,乖乖躺在阿青手中。 翻过剑身,发现木剑的另一面上只写着三个字——去都城。 一看就是老欧的风格,言简意赅,于是阿青拿起桌上的笔在空白的那面也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在阿青写下最后一笔后,木剑如知道她写完一般瞬间就从阿青的手中飞射而出,直接破空而去,还在云间留下了一道痕迹。 阿青则坐了下来,用手指敲击着桌面,阿花捋顺了气走进来,看到阿青一脸苦恼的样子就问; “阿姐,怎么了,是欧爷爷吗?” “嗯,他叫我们去都城。” 阿花听到要去都城开心的拍了一下手掌,她早想见识一下都城的花花世界了,但阿姐为什么一脸烦闷呢?阿花把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阿青直接趴在了桌子上,用大臂托着自己的头; “问题是,我不知道路啊” 阿花挠了挠头发,灵机一动,对着阿姐向门外撇嘴示意,阿青向外看去就看到了正在懒洋洋晒着太阳的彭莒。 领会了阿花的意思,阿青用意念把彭莒叫了进来,问道 “你知道去都城的路吗?” “知道啊。” 彭莒边嚼着草边在意念里回答,自从他变成妖身后,发现这草还挺好吃的特别是经常被阳光晒到的那些,有着一股特别的清甜。 “老欧叫我们动身赶往京城,既然你知道路那我们明天就起身吧。” 解决掉一件大麻烦的阿青又恢复了精神,从椅子上站起,就要去收拾东西,但还没走出两步,突然想到什么,又像刚才一样趴回到了桌面上。 “可我们没银子啊。” 阿花闻言就大骂老欧老糊涂,居然一点银子都没给留下,这是要她们乞讨到都城吗? 彭莒嘴上还在不停嚼动,看着为一点银子就无计可施的两姐妹,他不禁怀疑自己到底是怎么栽在阿青手上的。 “没银子就去挣啊!你好歹也是一个剑客,有点尊严好吧。”彭莒用意念对阿青毒舌; “我们又不能拦路抢劫,难道要别人先抢我们再反抢吗也不是不行,可是在那之前饿死了怎么办?唉就算能降妖除魔,可是也不能当饭吃”阿青在说到降妖除魔的时候脑中好像有一道光闪过。 有了! 当天傍晚,阿青带着彭莒,彭莒载着阿花就上路了。 但除了行囊外阿青手上还多了一条竹竿,一块布在其上迎风飘扬,只见上面写着八个大字 妖魔鬼怪,二两一只。 第四十五章 光福李家 光福镇,自古就是江南重镇,经贸频繁,商旅众多,更有湖光山色,洞天福地的美誉;但提起光福镇大家第一个想到的绝不会是上面的这些,而是往往将其与一个家族紧密联系在一起。 这户人家姓李,没出过什么达官显贵,也不是诗书之家,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这李家有钱,非常有钱,甚至坊间还有传闻; 光福李家,天下巨富! 这巨富的李家府邸就坐落在光福镇最中心的地带上,占地上百亩,差不多整条街道都是他家的,不仅数不清几进几出,甚至镇上的内河都有一段是在他家里面,就这派势,也难怪人家提起光福镇就只会想到李家了。 李家大门从不轻易打开,而后门在下灯时也会落锁,不过今日已经夜半,这李家后门还悄悄开着一条缝,门后坐着一个身穿绸缎的老者,时不时抖动两下宽大的衣袖,若是下人看到了定能认出他就是家中的大主管,不过大主管如今却心急如焚,不停地念叨 “怎么还不来啊!” 仿佛是听到了主管的呼唤,门外这时传来了一阵极微小的敲门声,还伴随着“大主管,大主管”的小声呼喊。 大主管赶忙站起来,整了整自己的帽子和衣领,把门打开一半,门外正是自己派出去的小厮,小厮身后还跟着两女子和一匹小马。 把手上拿着的灯笼伸出去看清了她们的模样,大主管不免脸色难看起来,先把小厮一把拉进来,凑近了低喝道 “你怎么回事?叫你去找大师你怎么找了两个乞丐回来?!” 小厮赔笑着解释道 “大主管莫急,这就是大师啊。” 大主管悄悄把脖子伸到后面又瞧了一下,气更加不打一处来,打了小厮的后脑勺一下。 “这算什么大师?!” 也不怪大主管生气,门外那两人衣裳虽看上去还算体面,但衣袖和衣角处可以看出明显的破损,脸上还有一些污迹,尤其是那小马,看上去就是一副还没长成的样,谁家大师出门在外会骑着这样的小马驹,怕不是哪里偷来的吧! 后脑勺挨了一掌的小厮也不恼,只是摸摸自己的脑袋,好声好气的解释道 “大主管有所不知,江湖上一直有这样的老话,行走江湖有四种人不能忍,和尚道士女人小孩,你看外面那位大师不就是女人吗,而且还有个小孩,这样都敢出来闯荡江湖必然有大本事在身,再说” 小厮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同时手指还比了一个二; “她们便宜啊!无论什么妖魔鬼怪,统一价只要二两!” 说完脑袋又挨了一下; “说的什么话!我们李家是缺钱的人家嘛?” 大主管虽然嘴上怎么说,但还是换了一张笑脸,把后门打开迎了这两位‘女大师’进来; 谁不喜欢便宜呢?钱都是细水长流省出来的嘛。 在院内各处灯笼的照亮下,大主管看着阿青等人不禁又紧锁住了眉头;这比刚才看上去还不体面啊。 于是就吩咐小厮先带大师们去客房洗漱一番,待整理完后再带到主家那里。 小厮应了一声后就带着阿青阿花还有看上去像马的夫渚彭莒在院里小路走了起来,走了几刻钟都还没走到,阿花不免悄悄地对阿姐嘀咕道 “这家也太大了吧。” “那是自然,我们李家可是光福镇上最大的人家了。” 这小厮耳朵倒也灵,走在最前面都能听见,于是阿青就直接问他; “那要我们除的脏东西在哪里?” “那我可不知道,这要等大主管来告诉各位。” 其实小厮自己心里对于阿青等人也没底,家里那件事闹了快半个月,附近有名的和尚道士都请了个遍,却是什么用都没有,今天傍晚他就被大主管硬是叫出去请一位有本事的大师回来,还说要是没请到他也不用回来了。 无奈,正出镇不远,他就看到这两人一马迎面走了过来,穿着破破烂烂的,但高个女子腰上别着一把剑,手上又持着一根挂着破布的竹竿,上面就写着八个大字; 妖魔鬼怪,二两一只。 这不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吗?只想快点做完这差事的小厮就不管不顾的把阿青她们拉了回来,至于到底有没有真本事,反正也不关他的事了。 “喏,到了。” 到了客房,把阿青她们放下,小厮就跑没影了,过了一会,一些侍女样子的人进来为她们准备木桶洗澡,还在床上放下两套干净的衣物,接着便关上门退了出去,全程与阿青姐妹毫无交流。 终于能洗澡的阿花欢呼了一声,很快就把自己的脏衣服脱光钻进了浴桶,而阿青则检查过周围后才也跟着进去一起洗。 阿青帮阿花擦背的时候阿花有点担忧的问道 “阿姐,你说那人叫我们捉的脏东西是什么啊?” “不知道。” “那我们能赚到银子吗?” “捉到了就能。” 感觉自己问了等于白问的阿花开始玩起水来,不再去想这烦心事,反正好歹自己还洗了个澡不是? 其实阿青是有把握的,虽然她不懂什么斩妖除魔的知识,但是彭莒懂啊;好歹也是七大山门的天门修士,随便什么小妖小鬼应该不在话下吧。 “是吧,彭莒?” 阿青把阿花的疑虑用意念传达给了在屋外站着的彭莒。 “嗯。” 彭莒懒洋洋的回答,虽然堂堂修士要帮凡人捉鬼除魔真的是够掉份子,但现在的他都不是人了还要什么份子呢? 在阿青洗漱完穿上衣服后,大主管就又出现在了她们面前,要请她们前往上房,而阿青就提出要带着自己的小马,大主管想着大概是方外人士的怪癖,便没说什么都带上了。 刚走到院内最中心的屋子边,就听见一阵及其凄厉的叫声从中传出,大主管的脸色也因此变得惊恐万分,催促着阿青她们快一些。 阿青阿花对视了一眼,便快步走进了这个上方弥漫着浓重鬼气的院子里。 第四十六章 小姐万银 阿青他们刚进院门,就迎面撞到一个僧侣,那人看了一眼阿青,还瞟到了她腰间的长剑;给阿青传递了一个‘里面很麻烦’的眼色,匆匆忙忙的想要离去,不顾后面追出的一个富态模样女人的挽留。 “大师!大师!” “别大师大师了!这事我管不了,封银也都全数还给你,你家小姐啊,神仙来了也难救!” 僧侣撂下这句话后就头也不回的穿出院门扬长而去,而那个妇人在听到自家小姐被说没救后也就不再挽留,只是对着僧侣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什么玩意!” 这时她才注意到了阿青,和大主管看了一眼后,确定这也是一个来救急的后,热情的迎了上来; “这位小姐,呸,这位大师请快快随我进来吧。” 而带他们入院的大主管则就留在院门处,如门神一般守着,将路过因为好奇停驻在院前的仆役都驱赶了开。 阿青她们走进了屋子里发现此时屋内已经站满了人,有一对穿戴华贵的老夫妇站在闺床旁边,而对面则站着一个青年男子,其余的就是七八个婢女;彭莒则是注意到这屋子里的摆设无一不是价值千金的珍贵之物。 老夫妇看到阿青进门时也观察了她一下,看到是如此年轻的姑娘,眼中不免闪过一丝失望,但老丈还是礼貌的上前来向阿青做了个揖。 “麻烦这位小大师了。” 阿青连忙回礼,也没允诺什么,只是问妖崇在何处,老丈指着垂下浓浓幕帐的闺床,说 “小女这几日也不知撞上了什么,有点有点不对劲” 阿青闻言就看向那张大床,尽管有着重重帷幕,但还是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影躺在上面,就这姿势看上去有些怪异。 阿青提着龙泉走上前,而彭莒则在观察床边的另一个男子,在阿青要拉开幕帐的时候,男子脸上明显露出了一丝觉得这个女子不自量力的嘲笑神态。 阿青的手刚伸进帷幕,就被另一只手紧紧抓住,用龙泉拨开一边的幕帘,阿青才看清抓住自己那人的模样; 和那只枯瘦的手一样,床上这女子脸瘦到两颊都深深凹了进去,披头散发,最可怕的是眼中瞳孔呈现诡异的血红色,还在紧紧咬着自己的牙齿,脖子上的青筋纵横交错,甚至可以看到她血液的流动。 女子紧紧抓住阿青的手腕,将阿青一点一点拉近到自己面前,然后诡异的一笑,张开两排牙齿就往阿青的脖子上咬去。 但还没等她靠近,龙泉的剑柄就轻轻击在了这个如恶鬼一般的女人脖子上,将她击晕在床上。 “哎,你干嘛呢!” 那个离床边最近的男人着急的把阿青推开,却也并不靠近床上的女子。 阿青没有计较这个男人的失礼,只是站起来走回到阿花的身边,那对夫妇中的老夫人看见阿青如此干脆的打晕了自己女儿脸上也有点怒色,想发作却被自己的丈夫阻止; 老丈反而觉得这个女子刚才的大胆举动表现了她的底气,和之前那些来骗钱的庸碌之辈似乎有些不同。 阿青牵着彭莒要走到床边,却被那个男人制止; “你牵着一匹马干嘛,是要羞辱我家银儿吗?” “这是我除妖的方式。” 阿青也不看他,只是回头看明显是主事人的老丈,老丈也没犹豫,沉声叫男人让开; “荀儿,让开。” 男人凶狠的瞪了阿青一眼,才让开他的身子; 阿青和彭莒走到了床边,看着昏迷的女人,阿青把她的下巴抬了起来,让她脸对着彭莒,彭莒则用自己的妖力感受面前这女子身上是否有别的妖力残留。 半刻后,彭莒对阿青示意可以把她放下了,然后在意念中告诉阿青他没有察觉到别的妖气存在。 突然,原本面孔朝下躺着的女子自己把脖子抬了起来,彭莒一时没有防范,居然被她卡住了脖子,感受到自己脖子上受到的压力,彭莒虽然不会因此受伤,却也觉得这力量不可能是一个普通女子所能使出的。 叫阿青不要插手,彭莒的眼睛变成了幽蓝一片,正对上女子的红色瞳孔,渐渐的,女子眼中的红色消退了一些,手也渐渐松了开来。 恢复了行动能力后,彭莒高抬前蹄,将自己的左前蹄印在了女子的额头上一下,女子因此眨了眨眼,那片赤红肉眼看见的渐渐消退,恢复了黑白瞳孔的模样,但立马又紧闭上眼睛倒了下来。 “银儿!” 老夫人见状着急的扑到自己女儿身上,再也忍不住这个不知哪来的野女人对自己女儿三番两次的凌辱,大声呼喊婆子要把阿青绑了扔出去。 但却并没有人敢上前,因为李家大老爷此时已经走到了阿青的面前,深深的弯下了自己的腰; “多谢大师对小女救命之恩。” 李家大老爷看的明白,虽然女儿现在还是不省人事,但刚才那一蹄褪去了她身上的邪异气息,可见眼前这女子是真正有本事之人。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阿青这生硬的回答让李老爷嘴里剩下的道谢之言都生生卡住了,尴尬的直起身子,只能回了两句自然自然; 心里也在暗暗吐槽高人果然脑子和一般人不一样。 亲自陪着阿青到客厅,李老爷才问 “大师,不知我家小女犯的是什么病?” 阿青直接把意念中彭莒讲的话复述了一遍; “不是病,是有人要害你家小姐。” 李老爷闻言面如土色,他虽然有点抠,但也是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怎么就有人要害他家独女呢? 忙问阿青要如何化解,阿青沉吟片刻,说她们可能要在府中多叨唠几日,李老爷忙说当然当然,吩咐下人将阿青等人送到上房后,自己又回到女儿房间。 此时在李府一个没点灯的房间里,有个身影在黑暗中拿出了一个木偶,心疼的摸了摸上面的一个缺口,眼中闪烁着怒意。 “是谁在坏我好事?” 第四十七章 姑爷死了 门吱啦一下打开,听到声响屋内那个人赶忙把木偶塞回到枕头底下,发现进来的是自己同伴后才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来?” “不好了!真被老头请来了一个有本事的人,附身小姐身上的小鬼好像被打散了!” 那个人一进门就慌慌张张的说道; “莫急,小鬼无事,只是受了点伤。” 听到自己仰仗的宝贝没事后,闯进来的人才坐到了床边,但还是心烦意乱; 怎么就半路杀出个陈咬金! 感到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那个原本就在屋内的人靠到了刚进来的人的背上,柔声说 “大不了我们等那人走了再把小鬼放出去,多让李万银活几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也是,都听你的。” 接着屋内就只剩下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阿青看着婢女将床铺好,有点手足无措,刚才想上前一起帮忙却被对方很惶恐的阻止,因此只能在一旁看着。 两个婢女铺完后向阿青行过礼就退了出去,临走前还说门口有人,要是有什么吩咐叫一声就好了。 阿花则是一屁股就坐在了柔软的床上,踢掉鞋子,还穿着衣服就上了床,在床上开心的滚来滚去,阿青只能让她一边滚自己一边帮她脱下了外衣。 “阿姐,这床好大啊!” 看着这间上房和刚才房间相比天差地别的环境,阿青无奈的笑了笑; 还真是商贾之家,一切都以利益为前提。 帮阿花盖好被子,嘱托她快快去睡,阿青自己则走到屏风之外的外房,看着已经趴好的彭莒问: “你不是法力尽失吗?今天本事怎么那么大了。” 彭莒白了阿青一眼 “叫你多读书你又不听,夫渚乃上古异种,净水所化,就算我还在幼年,但驱逐不洁之物的天生神通还是有的好吧。” “那那位小姐不就是没事了吗,你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彭莒用带了点慎重的意念对阿青道 “我可以感觉到那个邪物只是被我驱走,并没有驱散,肯定还在李府中,但我如今不过幼年,没法探查那么大的范围。” 阿青有点傻眼,自己可是被人家当成了救命稻草,现在告诉人家他家小姐还是难逃一死,自己岂不是非被打出去不可。 “那要怎么办?” “只能一个个房间探查了。” 彭莒又补充道 “这绝不是天生所成的邪物,我刚才看了,李府占在了一个风水宝位上,自己是生不出什么邪崇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别人把邪物带进府中想要恶意加害这李家小姐。” 人祸啊 阿青倒不觉得意外,听刚才的下人讲这李家小姐乃是独女,父母老迈,又有这亿万家财,有多少人觊觎也是可想而知的。 “我觉得你应该要多注意一下刚才在床边的那个男人,他似乎是这户人家的姑爷,但看他刚才的表现,感觉他对自己的妻子并没有多少感情; “而且我刚才听婢女们偷偷谈论时听到他好像还是个倒插门,这样无论是动机还是能力他都占齐了,明天就先从他那里下手吧。” 大概清楚探查方向的阿青也回到床上,开始每夜的凝结剑意; 不过自从上路后,她就一直没有机会将藏剑每日都发出去一次,只能一直积攒着,看着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妥,她也就没有在意,一直这样积累下去。 第二日清早,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阿青睁开了眼睛,后面又传来了几阵奔跑声,似乎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于是她就起了身,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等着人来唤她。 过了片刻,果然就有人敲了几下阿青的门,在门外说大老爷请她去花园中有事商议,阿青回了一句知道了,就叫上彭莒出了门。 门外已经有一个侍从在一旁等候,引着阿青从走廊七拐八拐拐到了一个偌大的花园中。 阿青还没走到,就从远处看到园中一个地方已经围满了人,带着阿青过来的仆从把围在一起挡住路的人都拨拉开来,开出了一条道,带着阿青走了进去。 “老爷,大师来了。” 仆从先上前一步对着已经等在那里的李老爷禀报道,阿青这时只能看到李老爷的侧脸,但已经能够感觉到他面上的怒意; 刚才一走进被仆人包围的地方,阿青就发现在这精美的后园地上中多了一块非常突兀的白布,白布之下似乎还盖着一个人形。 阿青走上前去,对李老爷施了个礼,李老爷虽然面色不好看,但也知道阿青现在是自己女儿的唯一希望,尊敬的回了礼,并用抱歉的语气说打扰到大师了。 而彭莒早就迈开蹄子,走到了那块白布旁,用鼻子在上面不断嗅着;围着那块白布走了一圈,彭莒用意念告诉了阿青里面是什么。 ‘是尸体,而且是被吸去了魂魄的尸体,这味道似乎是昨晚推你的那个男人。’ 于是阿青就还不等李老爷说发生了什么,自己先开口道 “李老爷,贵女最近这运势可不太好,自己卧病在床,如今就连自己的丈夫都阴阳相隔了。” 李老爷闻言面容明显多了几丝惊色,这女子昨夜一整晚都在房内,自己还没说她怎么就知道死的是自己的女婿,看来真的是高人了 不觉心中对阿青又敬了几分。 阿青装完高人就走到白布旁,蹲下掀开白布,露出的脸赫然就是昨晚在闺床边的青年男子,将布又往下拉动,阿青发现了他致死的原因; 心口上被开了一道口子,看形状似乎凶器是一把匕首,却并没有插在尸体上,问下人也说找遍了花园,没看到任何匕首样的利器或者沾有血迹的东西。 真奇怪啊。 阿青站了起来,看着这具尸体陷入了沉思,原本这位姑爷在她看来是最有可能杀妻夺家产的人,如今居然死了,让原本清晰的局面又布上了一层迷雾。 突然从远处传来了一阵凄惨的哭声; “荀郎!荀郎!。” 第四十八章 谁是真凶 看着正趴在女婿尸体上伤心哀哭的女儿,李老爷面色变得铁青一片,怒吼道 “是谁把这事告诉小姐的!不知道小姐还在病中吗?!” 环视四周,在场的仆人都纷纷摇头撇清干系,而原本伏在丈夫尸身上的李小姐听到这句话一下抬起头来,脸上挂满了泪痕; “爹,我的夫君死了你都要瞒着我吗?” “快把小姐扶回去!”李老爷一挥大袖,就背过身去; 几个仆妇听命就要上前去把小姐扶起,但李小姐却死活不愿从丈夫身边离开,大哭不止,一会竟又哭晕了过去。 “银儿!银儿!” 李老爷因此大惊失色,赶忙命令仆妇把小姐抬回去,还让小厮快去传大夫,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在这混乱之中阿青却注意到了一个身穿粉红衫的女孩一直在看着李小姐,好像刚才也是跟着李小姐来的,在看到李小姐晕倒后,她嘴角竟忍不住歪了一下,尽管很快就用自己的衣袖遮掩住,但还是被阿青给捕捉到了。 这个女子也不寻常; 阿青拉住旁边一个仆妇,指着准备离去的粉衫女子的背影问 “这位小姐是什么人?” 仆妇看了一眼,语气有些鄙夷的说道 “那位是夫人那边的表小姐,来投奔我们家的。” 阿青哦了一声,心中暗想; 看来那位表小姐在李家的地位不太高啊。 李家很快就报了官,官府里的衙役勘察过现场后也没发现什么,想把尸体带回去; 却遭到了李老爷的拒绝,他说死者毕竟是自己家的女婿,停在官家的停尸房实在不像样,就留在家中,过几日发丧便是。 碍于李家在光福镇的威望,衙役也不好说什么,收受了一些贿赂后就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当夜,阿青才又被李老爷召了过去; “大师,真是不好意思,今日怠慢了。”阿青刚一进屋,李老爷就满脸歉意的迎了上来; 让阿青坐下后,他又一拍自己的脑袋。 “瞧我这老糊涂,都忘了问大师贵姓?” “叫我阿青就好了。”阿青也在打量着李老爷,虽然看上去垂垂老矣,但是腿脚没有半点不便利的地方。 “哎,看大师年纪轻轻的,还是叫阿青姑娘可好?”得到阿青的许可后,李老爷进入了正题。 “阿青姑娘,我家小女万银如今身体可还有恙?” “暂时无碍,只是害人的人还没找到。” 阿青照实回答。 “那你可有什么线索?” 李老爷端起了茶杯吹着茶口冒出来的热气; “我有一些手段,只要让我靠近邪物附近,我就能有所感知,所以只要李老爷带我走一遍李府,应该就离真想大白不远了。” 李老爷的手稍稍停顿了一下,又听阿青说; “实不相瞒,一开始我最为怀疑的就是贵婿,但如今死者已矣,想来真凶还另有他人。” 阿青的话音未落,李老爷的茶杯就重重摔在了桌子上,茶水流了满桌都是。 “哼!我就知道这白眼狼怎么都养不熟!” 看了一眼阿青,知道自己失态的李老爷向阿青做了个抱歉的手势,阿青则挥手说无妨。 “唉,说起来也是家丑,我虽然赚下了这万贯家财,但却子嗣单薄,至今只有一女万银,从小到大都当作掌上明珠一般宠着,想着以后招婿上门也就是了。” “没想到万银左挑右挑居然挑了这么个破落户,就算祖上做过官,也早已败落,但万银自己非他不嫁,我们也就随她去了,哪知居然招了一个中山狼!” 阿青眨巴眨巴眼睛,只好又开口道 “但贵婿不是已经…” 这下直接被李老爷生生打断。 “阿青姑娘有所不知,这畜生肯定是看到了姑娘的本事,害怕自己事情败露,于是绝望之下就自尽了事,我们还要给他大办丧仪,真是便宜他了!” 有人自尽会用刀戳自己心口吗…戳完之后还能把刀扔了让大家都找不到? 阿青心中强压着各种疑惑,她已经看出这李老爷是想把所有的事都推到死去的女婿身上,彻底做一桩无头官司了。 而后二人又寒暄了一会,阿青就用小妹还在屋中,自己需要回去照顾她为由告辞了。 李老爷于是就又送她到了门口,看着阿青消失在昏暗的花园中才转身关上了房门。 当夜,还是那个没点灯的房间,一个人影悄悄推门走了进来; 这人步履沉稳,并不走到床边,而是在堂上的椅子上坐下,反而是床上的那人起了身,走了过来。 “你倒是干脆。” 椅子上那人冷哼了一声; “这不是为大家好嘛,总是要有个替罪羊的。” “替罪羊?我看你是生怕别人怀疑不到我们头上!害我还要给你擦这一屁股屎。” 椅子上的人虽然声音低沉,但声线已经有难以掩盖的怒意。 “哎呀,”站着的那人轻步走到坐着的人旁边,想把自己的手靠到他的肩膀上,却被躲开。 “死了的人才开不了嘴嘛,就那蠢货的脑袋,怕没两下就会被你找来的大师给发现,到时候他乱说话可就不好了。” 见自己没有勾引上,站着的女子就悻悻的饶了一圈,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原本坐着的男人站了起来,给那女子留下一句话; “就算你杀了他,那大师也还是怀疑上了,你这几日最好老实点躲着,那个姑娘不是一般人。” 接着就是一声木门被关上的吱啦声,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一个人。 女子还是坐在原地,从怀中掏出一只木偶,在漆黑一片的屋中才能看到那木偶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光,显得诡异至极;光照在女子的脸上,不仅照清了她的五官,也让她眼中的杀意毕露无遗。 第二日天还没亮,阿青就带着彭莒出了门,在花园里闲逛起来。 两人也在意念中聊起了天; ‘你最怀疑谁?’ ‘那个表小姐。’ ‘那那个李老爷呢?’ 阿青沉思了一会; ‘好像太健康了一点。’ 第四十九章 真真假假 阿青和彭莒就这样一直逛到了天色大亮,仆从们纷纷醒来做事,路过时看到阿青牵着一匹马驹在花园里走来走去都纷纷投以奇怪的目光,以为这个姑娘是在‘遛马’; 但人家是老爷请来的上客,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逛完了一圈后,阿青问彭莒有没有什么发现,彭莒只是摇了摇马头。 “但我可以感受到邪物还在府内…因为我现在感觉这环境蛮不舒服的。” 夫渚爱净,从不踏足不净之地。 “那我们去问候问候那位李小姐吧。” 彭莒抬头一看,面前那条小路的尽头正是那晚发出凄厉惨叫的小院。 此时小院的上空已经没了那渗人的鬼气,但门口还是有两个身高马大的小厮在那守着,阿青想进院的时候其中一个人想要拦下她,却被另一个认出阿青的人阻止了,说了一句大师请进就开了小院的门。 阿青走进小院后才发现上次由于夜色太重看不清,没想到这院落之中就别有一番情趣; 不仅墙上爬满了青萝,在空地上还有一架涂成湘妃色的秋千,奇花异草更是摆满了院角,但却不知为何如今都有些奄奄的,没了许多生气。 还是上次那个头戴金钗的妇人将阿青迎了进去,脸上笑意满满,还亲切的握住了阿青的手臂,完全不在意她腰间的龙泉宝剑。 “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本事就这么大啦。” 到了屋里,妇人还在不停地夸奖阿青,阿青也不回话,只是习惯性观察了一下屋内的环境; 和上次没什么两样,就是床前的帷幕已经被拉了起来,露出了那大红的椒床。 李小姐还靠在床头用好几个软枕叠起的靠垫上,看到阿青进来也不起身,只是慢慢喝着手里的汤药。 “我家小姐身体虚弱,不便起身行礼,还请姑娘见谅。” 在一旁的金钗妇人赔笑着对阿青说道; “无妨。” 阿青直接搬了一张凳子就坐到了李小姐的床边,直直看着她,也不说话。 李小姐一开始还不想搭理阿青,但是被一人一马一直这样看着,实在是如芒在背,连药都喝不下去了; 李小姐把药递给了在一旁伺候的婢女,用不客气的语气问阿青; “有什么事吗?” 阿青看碗里的药还剩下大半,就随口问道 “不喝啦?” “喝不下去,苦得慌。” 李小姐虽然嘴里说着药苦,却连眼睛都不看阿青,明显是在嫌她碍眼。 阿青却如毫无察觉一般,把药又端了过来,递到李小姐的面前,淡淡的说道 “良药苦口。” 李小姐愣了一下,下意识接过了药碗,心里在想怎么会有这么没眼力见的人,但如今也只能无奈把药继续喝了下去。 “李小姐是何时开始犯病的?” “大概是半个月前吧。”喝完了药,含了一颗方糖后李小姐再说道; “那时候爹刚出门谈了一趟生意回来,我见到爹还十分欢喜,但当天晚上就觉得脑袋发晕,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你和你丈夫什么时候成亲的?” 李小姐听到这个问题咬了咬嘴唇,将脸别了过去,重新陷入丧夫的哀痛之中。 “我们小姐和姑爷是在半年前成亲的,一向夫妻恩爱,伉俪情深呢。” 那妇人又替李小姐答道。 “两位是自幼相识吗?” 阿青又问,没想到李小姐反应突然激烈起来; “你到底想问什么?!你是在怀疑荀郎吗!” “我…” 还不等阿青解释,李小姐连身子都伸了出来,凑到阿青的面前吼道 “我告诉你,谁都会害我!他绝对不会!” 看着现在形如癫狂的李小姐,阿青要不是看她的眼睛中并没有什么异样,差点怀疑她又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表姐~” 这时屋外传来了一个娇柔的女声,李小姐闻声像变脸一样恢复了正常的神态,坐回到床上,保持着端庄仪态看向走进屋内的人。 阿青也扭头看向门口,正看到那人扭着细腰,摇着蒲扇,粉色裙摆极有规律的摆动,脚步如轻柔无物一般踏进了屋内,不是那表小姐又是谁。 “表姐~” 表小姐一进屋就像看不到阿青这个大活人一样,直接坐到了李小姐的床边,半个身子都靠在了还很虚弱的李小姐身上,用温柔到有些做作的语气对李小姐说 “表姐,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表姐夫就这样早早去了,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在场的所有人的表情都因为这句话而僵硬起来,就连阿青都发现好像出现了一个比自己还不会讲话的人。 “晴儿,有什么事吗?” 反而是刚才一提到自己丈夫就反应激烈的李小姐面色如常,只是将头微微侧着,想避免表妹身上那过重的香粉味熏到自己。 “无事,就是来陪表姐说说话。” 说话?怕不是来气人的吧! 金钗妇人先看不过眼,出言嘲讽道 “表小姐,你可以千万当心些,小姐现在病体未愈,你这样压着小姐我怕老爷怪罪下来,你可担待不起!” “啊,是我不注意,表姐可有被压坏了?” 似乎是没听出那话里的看轻之意,表小姐只是坐直了起来,却还拿手不停地往李小姐的身上摸,烦的李小姐恨不得躲进被窝里。 “既然小姐有客,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彭莒用意念对阿青说可以走了,于是阿青就起身走出了房间,从头到尾那个表小姐都把阿青和彭莒当成了空气,但在她们出门的一瞬间,表小姐看着他们的背影,眼底深处渗出了可怕的寒意。 ‘那个表小姐有问题,我在她身上闻到了邪物的味道。’ 一出房门,彭莒就在意念里对阿青说道; ‘确定吗?’ ‘拜托!我可是夫渚!你要怀疑一个上古大妖的嗅觉吗?!’ 彭莒向阿青表达了不满,完全忘记了他前几个月还是一个修士。 ‘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向那个李老爷揭发吗?’ 阿青停住了脚步,看着满墙的青萝回答道; ‘不,我们是时候离开李府了。’ ‘啊?!’ 第五十章 离开李府 “阿青姑娘怎么走的这么急?不在府上多呆几日?” 李老爷一听说阿青要走,惊讶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连忙出声挽留,还说要是是下人招待不周,他一定严加惩戒。 “李小姐如今已无大碍,我今日走遍了府内,也没感受到什么邪物的气息,想来应该是被贵府的风水化解了,既然功成,那我就该身退了。” 李老爷闻言也就不再勉强,拍了拍掌,就有下人端了一盘的银子上来,李老爷向阿青伸手请道; “这是酬谢阿青姑娘这两日辛劳的,还望笑纳。” 阿青也不客气,走到那盘银子面前,挑了挑好像没有合适的。 歪嘴思考了一下,两指并拢,用剑心顺应风势,从一个大银元宝上割下了一块大约二两重的银子,握在手中,转过身对李老爷道了谢。 李老爷有点傻眼,不知是被阿青的不慕金银还是被阿青这一手徒手割白银给吓到了,嘴巴嗫动两下讲不出话来。 “说好一只二两,附在小姐身上的只有一只邪物,如此二两就够了。” 抛了抛手上的银块,阿青解释后就将银子放进了怀中。 阿花和彭莒已经背起行囊在屋外等候了,阿青拿起挂着破布的竹竿对李老爷说声不用送了就大步走了出去,由下人带她们出了李府。 李老爷看到阿青走后就快步走到那个端着银子的仆从面前,拿起那块被割下二两的银元宝,放到手中仔细查看,看到那缺口处就如利刃割过一般,平而光滑,心中对阿青更加惊叹万分; 果然是个高手。 叫仆人退下,李老爷坐回到太师椅上,手中不断把玩着那块银元宝,眼神飘忽不定,脑海中思绪不停; 如今高手已走,看来有人又要蠢蠢欲动了。 当夜,李府内众人又开始惶惶不安,无关人等都呆在自己的房内,不敢踏出一步; 原因就因为那个女大师刚走,小姐又开始犯了前几夜的病,眼中发红,青筋凸现,手上指甲疯长,还在不断嘶吼,如果不说她是家中小姐的话,简直就如同恶鬼一般。 在小姐屋内,原本贴身伺候的婢女都站在墙角瑟瑟发抖,不敢靠近发疯的小姐,只有那已经老迈的母亲,不在意自己女儿的疯癫模样,在床边用自己小小身躯紧紧抱住女儿,害怕她伤到了自己; 而小姐虽然牙齿不断张合,手也向四处挥舞,却好像在刻意克制一般,没有伤到自己母亲分毫。 “老爷呢!老爷去哪了?” 老妇人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儿,心急如焚,但这个关键时刻自己视为顶梁柱的丈夫却不见了,让她更感到几分绝望。 与此同时,前几夜都早早熄灯的屋子里,今晚却点上了油灯,照的整个房间灯火通明。 灯火也照亮了屋内人的脸,正是那位被李府上下看不起的表小姐,此时的表小姐面上没了平时的造作表情,取代的是扭曲到五官变形的嫉恨模样; 长着冻疮的手一只拿着那个木偶,一只在用针不断的扎木偶身上的各个部位,扎到木偶背后的时候,赫然就看到它背上钉着一张符,符上写着李小姐的全名——李万银。 “去死吧,快去死吧!” 表小姐嘴里还在不停地咒骂,将所有的不甘心都狠狠地扎在自己嫉妒的人身上; 凭什么她天生就受尽宠爱? 凭什么她天生就锦衣玉食? 凭什么她就受大家尊敬?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强大的怨念顺着那根银针尽数扎进了木偶之中,而在屋中的李万银也因为更加痛苦,甚至把自己的母亲推到床上,手上的指甲紧紧戳进了闺床的木檐上,眼中诡异的红色也从瞳孔向眼白扩散。 听到李万银的惨叫声,表小姐不禁得意地笑了出来,那笑声的恐怖程度丝毫不比大小姐的惨叫逊色。 正在得意大笑的表小姐没有注意在摇晃的灯光下,屋子里因此而摇摆不定的人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另一个影子慢慢靠近了她,举起手中的短剑,就如同银针扎在玩偶身上一样,狠狠扎进了表小姐的身体。 笑声戛然而止。 表小姐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去,看到的正是李老爷那张须发皆白的老脸; 而李老爷手上的短剑不仅扎得够深,还狠狠绞了两下,表小姐因此脸上痛苦的表情俞加明显,那张扭曲的脸反而因此而舒展开了。 甚至来不及说出遗言,表小姐就倒在了桌子上,手上的木偶也从手中跌落到了地上。 李老爷神情冷漠的松开了握着短剑的手,也不看表小姐的遗体一眼,捡起了地上的木偶,将那张黄纸撕了下来。 同一时间,李万银身上种种可怕的异样立即消失,整个人就软软地瘫在了老夫人的怀里; 老夫人还在疑惑自己女儿怎么突然就好了的时候,李老爷走了进来。 “你去哪了!” 看到自己丈夫,李夫人就带着哭音对他抱怨道 “我们的女儿差点死了知不知道!” 李老爷也没回应什么,只是上前查看了下李万银的状况,而后竟就将她整个人横着抱起; 老夫人被自己丈夫这不符合他这个年纪可以做出的举动震惊到,李老爷快要走出屋门时她才意识到什么,对丈夫喊道 “你要带银儿去哪?” 李老爷已经一只脚出了门槛,头也不回的说了句; “看病。” 老夫人也就不疑其他坐在床上,刚才紧紧抱住女儿耗费了她太多气力,现在连起身都做不到了。 李老爷抱着李万银到了小院门口,吩咐看门的小厮进去照看着老夫人,小厮应了声就急匆匆的跑进了屋里; 看到院内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李老爷把李万银先放到了地上; 从怀中掏出那只木偶,用沾满了表小姐鲜血的布裹住了木偶的头,然后狠狠一掰,将木偶的身首生生掰断,接着就往小院里一扔。 轻轻的关上门,看着院落里慢慢弥漫上来的鬼气,李老爷冷笑了一下; “全都去死吧。” 第五十一章 水落石出 李老爷站在门外,静静等着院内惨叫的响起;看了一眼还昏迷不醒的李万银,他蹲下身来充满爱意的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轻声说 “银儿,很快我们就是一样的了。” 那个木偶里面寄居着一只已经成型却被父母生生打掉的死婴怨魂,又被表小姐以鲜血饲养,早已经是凶性难当,自己刚才毁了它的寄居之地,还用饲母的血刺激它; 如今的这只小鬼怕已经成了厉鬼,只要有生人之气在的地方都休想逃过他的鬼爪,更不是区区凡人可以对付的。 往院门上贴了一张从表小姐房间里搜出来的画有符咒的黄纸,确保这只厉鬼不会冲出来后,李老爷就一直等着; 等了一刻,两刻 李老爷不禁疑惑,这厉鬼出来要那么久吗? 仿佛是听到了李老爷的不耐烦,院门的黄纸竟然飘了下来,李老爷不禁大惊失色,抱起地上的李万银就想夺路而逃,但后面一个女声叫住了他。 “李老爷,你要去哪呀?” 门应声而开,站在门后的不是他所想的厉鬼和如人间地狱一般的血腥场面,而是他以为早就离镇的阿青和那匹马驹,至于那覆盖住院子的鬼气早就不知何时消散了; 定睛细看,自己报以厚望的小鬼木偶就被踩在那匹马的马蹄之下。 “李老爷,抱着小姐不累吗?进来休息下吧。” 阿青对李老爷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看着阿青腰间的宝剑,再想到早上这个女子以指为剑的本事,李老爷虽然知道事情不妙但也不敢在这种高手面前逃跑,只能干笑两声,抱着李万银又走了回去。 夜风吹过脸庞,感受到自己这张脸的真实感,李老爷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应该只是凑巧看到鬼气才进来的吧。 进了屋内,李老夫人还是坐在床上休息,看到自己的丈夫抱着女儿去而复返,不禁奇怪的问道 “你不是带银儿去看病吗?” 回答不出的李老爷只是将李万银重新放回了床上,自己就势坐到了李老夫人的旁边,袖子里的手似乎掏出了什么握在手心。 阿青给彭莒使了个眼色,彭莒上前用自己蹄子往李万银的脑门上又印了一下,李小姐就悠悠醒转了。 “爹、娘,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在?” 刚恢复清醒的李万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迷茫的看着自己的爹娘和阿青;阿青笑了笑,遣退了房内的下人后,就一屁股就坐到了李老爷和李老夫人中间。 对李老爷说道 “李老爷,你不想解释点什么吗?” 李老爷还在装傻; “阿青小姐这是在说什么,要我解释些什么?” 阿青看着李老爷的瞳孔; “解释你为何要冒充李老爷!” 这一句话惊了在场的另外三个人,李老夫人知道这个女子有本事,却也不能容忍她诋毁自己的丈夫; “阿青姑娘,怕不是你搞错了吧,我与我家老爷相处几十年,我怎么可能分不清是真是假呢?” 阿青只是笑了笑,还是对着李老爷问道 “那你刚才为何想要拐跑李小姐呢?” 李老爷声音大了起来,想装作一副有底气的样子。 “什么拐跑?!我只是想带着我唯一的女儿去看病而已,反而是你,怎么会无故出现在我府里?!” 谁知此言一出,李老夫人和李万银都开始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李老爷,将自己的身体靠近女儿,李老夫人颤声问道 “老爷,你刚才说银儿是我们唯一的女儿?”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银儿不就是我们唯一的掌上明珠吗?” 李万银搂住了自己母亲的双肩,用非常警惕的语气问道 “父亲,你忘了我还有个姐姐吗?” 李老爷开始慌了,眼色左右摇摆不定,不知道是不是李万银在诈自己,他怎么从来没听说李家还有个大女儿,于是继续色厉内荏的大喝道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就你这一个女儿,我看你是魔怔了!” “阿青姑娘!他不是我爹!” 话音未落,阿青就已经出剑击飞了李老爷刚才想要扑向李万银母女时手中拿着的匕首,彭莒一蹄子就踹到了那个冒牌货的膝盖上,把他踢跪下来,那人一抬头,阿青的剑尖就已经指在了他的喉咙间。 “你是谁,我爹呢?” 李万银将已经被吓到全身无力的母亲扶着躺下,自己则挣扎着站起问这个冒牌货自己父亲的下落。 彭莒在用意念对阿青说 ‘去他脖子的发根处找找,应该有好玩的东西。’ 于是阿青就把剑尖在这个冒牌货的脖间绕了一个半圈,用手指在他的脖子发根处摩挲了几下; 感到指尖有些异样感,阿青稍稍用力,居然从这个男人的脖子里拔出一根一尺长的银针! 随着那根银针的拔出,男人脖子以上的部位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白丝变黑,皱纹消去,五官也恢复到了原来的位置,从一个白发老翁成了一个浓眉大汉。 看到这男人的脸,李万银不禁掩住自己的嘴惊呼了一声; “阿大?” 男人听到这个名字只是哼了一声,就将自己的头转到一边,用沧桑低沉的嗓音回道 “没想到李小姐还记得我。” 彭莒见状用一种蕴含着八卦情绪的意念对阿青说了一句; “有故事!” 阿青也想知道这个男人到底为了什么原因,居然要置一院二十几人于死定,其中还有李万银的父母。 “阿大,我爹呢?” 认出这个男人身份的李万银语气也不像刚才那么理直气壮,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这个冒充自己父亲的男人问道; 阿大不回话,只是看着屋内的一个角落; 李万银看着阿大眼神的方向,急忙跑过去,对着那片空墙按动了些什么,打开了一个暗室,里面躺着的正是昏迷不醒的李老爷。 “阿大,你为何要如此?” 看到自己父亲的性命无虞,李万银松了一口气,虚弱地问道;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们父女欺人太甚!” 第五十二章 孤家不配 “你在胡说什么?!我们李家对你如此恩深义重,你就这样回报的吗?” 李老夫人颤巍巍的坐起,指着阿大的脑袋怒骂道。 “恩深义重?”阿大冷笑连连; “还不是只是拿我当看门狗罢了。” 老夫人气急,指着阿大说不出话来,只能恨恨的拍了一下床沿; 李万银眼角的泪又不自觉流了下来,言语之中虽然悲痛,却不知为何对阿大没有过多怪罪之意。 “阿大,自你不告而别后,我和爹都想方设法找过你,就算…就算如何你也不该因此杀了我夫君啊!” “我可没有杀他,是你丈夫和你表妹通奸,她怕事情败露才一刀结果了他。” 李万银闻言一下就跌坐在地,眼神开始涣散,嘴里不断说着不可能。 阿大嘴角的嘲讽意味更浓,好一个高门大户,里面的腌臜却也不比污池阴沟里的少多少。 看着这个自己一见钟情的女人,阿大可怜她,又可怜自己,可怜她就此独身一人,可怜自己付错了心。 原来这阿大本是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盼着他能顺利长大,于是邻里就阿大阿大的把他叫大了; 阿大没读过书,成人后就离开家乡,因为有几把子力气,拜了师傅,走上了武夫这一条道;碰巧一次李老爷行商的时候遇到了山贼,有了一点本事的阿大正好遇到,帮他解决了危机,就此阿大成了李家的伙计,专门跟在李老爷身边做事。 一开始阿大也十分知足,李老爷虽然抠了一点,但对他还是没话说的,当成自己的子侄一样,还教他认字算数; 但自从见到李万银李小姐的第一面后,阿大就知道自己的心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从小被当成少东家培养的李万银习惯了抛头露面,明明是女子却有着和男子一样的豪爽,和阿大初次相见就能毫无顾忌的拍着他的肩膀说 ‘好家伙,看上去挺靠谱的。’ 然后再爽朗一笑; 当她笑的时候,阿大觉得这就是一笑倾城。 他对李小姐也更加的顺从,渐渐地从跟着李老爷变成了跟着李小姐。 李家宅深墙高,但也阻挡不了居心不良之人,一日府中就进了贼,这贼偷完钱财后还不够,听闻李小姐貌美,甚至还想把人一起偷走; 幸好被守在小院的阿大发现,两人就厮打起来,虽然毛贼最后被阿大活生生打死,但阿大也因此受了重伤,昏迷了三天三夜都不醒。 最后侥幸捡回一条命,老爷和小姐也因此对他更加器重; 时光荏苒,小姐到了该谈亲的年纪,阿大知道自己的身份,原本并没有什么奢望,但听说老爷要招婿上门后,还是忍不住起了心思。 一般人家哪里愿意让自己儿子去别人家做上门女婿? 而自己孑然一身,又是知根知底的,更分别救了李老爷和李小姐一次,按江湖上讲的,救命之恩以身相报也是合情合理。 于是阿大就大着胆子向老爷提了这回事,谁知话一出口就遭到了老爷的强烈拒绝,还说他无父无母,是不祥之人,如何可以为小姐之夫。 阿大不敢相信原本温和可亲的老爷居然讲出如此绝情的话,不死心又去私下问了小姐,竟也被婉转拒绝,心如死灰的阿大不堪受辱,就趁夜跑出李府,又去各地流浪了。 但阿大不知道原来他爱小姐爱的那么深,以为那份爱意早就烧成了一堆灰烬,但灰烬又时不时会窜出一两点小火苗,烧的他坐立难安,过了几个月,就又偷偷跑回光福镇; 一打听阿大才知道原来小姐已经成婚,那日他如行尸走肉一般走过那道熟悉的高墙旁,听到里面传出了熟悉的笑声,还是那样的爽朗; 想必是小姐正在荡秋千吧,阿大苦笑了一下,就想离开。 但他刚迈出一步,就不自觉停下驻足细听,在那笑声中,好像参杂着另一个男人的笑声? 阿大把手扶在了墙上,握住自己的心口,随着这两人混杂的欢快笑声,阿大觉得自己心中那团灰烬非但没有被彻底浇灭,反而火舌越升越高,越烧越旺,这已经不是爱火,是妒火! 他嫉妒。 不愿承认这一点的阿大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光福镇,就是在镇外的小路上,他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问他 “你难受吗?” 阿大点头; “很嫉妒吧?” 阿大点头; “那我帮你抢回来好不好?” 阿大深深地将脖子垂下。 于是他就有了这张脸,趁着老爷出门的时候,再假扮劫匪将他打晕,自己换上他的衣服,摇身一变,当上了李老爷。 “那你为什么还要杀了李小姐的家人?” 阿青沉声道,她觉得这个阿大可怜,却又觉得他可恨; “哈哈哈哈哈哈…”阿大先是朝天大笑了几声,止住笑声,深深吸了两口气,眼睛圆瞪,面容疯狂的说道 “李老爷不是嫌弃我父母双亡配不上小姐吗?那我就让小姐也变得无父无母,这样我们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吗!” “你个疯子!” 李老夫人听到这种丧心病狂的理由,顿时血气上涌,站起来想给阿大一脚,却因过急导致头昏目眩,只能无力地扶着闺床。 再看李小姐,还是浑浑噩噩如失魂一般,对阿大这种病态的爱慕没有任何反应。 “你遇到的那个人是谁?” 果然这个事情没那么简单,阿青和彭莒对视了一眼; “我不知道。” 看到李小姐听到自己这样掏心掏肺的话后还是没什么反应,阿大不知为何觉得比那一日路过李府高墙时还失落,自己在她心中就如此不值一提吗? 尘埃落定,李老夫人叫人把阿大给绑了起来明天交给官府,阿大也不反抗,任由自己被五花大绑放在角落。 看向救了自己一家的阿青,李老夫人想跪下向她道谢,忙被阿青阻止,说自己被她这一跪怕是要折寿。 将李老夫人扶着坐下后,阿青对她说 “老夫人稍坐,我可能还要去会个旧人。” 上架前想说的话 不知不觉剑女阿青也13字了,明天就到了上架的时候。 接下来就是靠各位读者,各位衣食父母赏饭吃了! 其实一开始写这本书只是从写的一个小故事开始联想出来的,当然这个小故事算是这本书的前传,之后一些伏笔都浮出水面后我也会把这篇前传给发出来。 从动笔的那一刻起,我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写一个有血有肉的好故事出来; 说实话,以前没写过网文,或者说读书的时候尝试过,但那时候觉得不适合自己就没坚持下去; 但到现在,阿青的故事我都并没有当成一个套路小说或者爽文来写,和评论区里说的一样,我在尽力丰富里面人物的性格,他们虽然只展现在各位读者面前一小部分,但是在我的脑海中他们都有一段完整的人生。 好人的好不是毫无理由,坏人的坏更不是单纯的坏。 当然,第一次发表这么长的小说对我而言肯定是一个挑战,所以我内心并没有将书成绩的好坏当成这本书本身好坏的第一标准。 (但还是希望各位大佬投点月票推荐票支持一下啊!让我多点动力!) 无论如何,我都会认真的写完这本书,现在我也确实除了正常上班外,其他时间基本都在写书了,大家也不用担心我会断更什么的,对于码字的速度我还是有自信的~(就是有存稿的意思啦!) 想说的还有很多,但是我希望各位可以在阿青接下来的故事中,一点一点读到我想表达给大家的! 阿青拜谢 第一章 恍若隔世(1) 一只麻雀拍着自己被打湿的翅膀,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让它避雨的枝干; 啄着自己的羽毛,这只孤零零的小麻雀看上去有些无助; 小小的脑袋向四周左顾右盼,能看到的,只有连成一片白茫茫的雨丝,还有那时不时照亮这片浓密丛林的惊雷; 小麻雀因为这场暴雨与自己的同伴飞散了。 如今正值八月,恰逢雨季,这场暴雨已经整整下了两天两夜,原本就曲折陡峭的密林在雨中更显得神秘无比,就连最熟悉这片密林的附近农户们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入林; 而那只小麻雀却在沙沙的雨声中,听到了一阵脚踏在落叶上发出的声音; 它好奇的看向那个方向,只见一个穿着蓑衣的人影正拄着一把竹杖,缓步向着密林深处走来。 那根竹杖是帮蓑衣人探查,前方底下有没有被落叶覆盖住的土坑,而他前行到一颗大树旁的时候,却突然觉得竹杖尖端的触感似乎有些奇怪; 蓑衣人抬起了自己带着斗笠的脑袋,雨点还在不断从斗笠的边缘落下,而在雨点之后则是一张沟壑纵横的脸; 穿着蓑衣的老翁用竹杖又扎了几下感觉奇怪的那个位置,越发觉得这是扎在肉上的触感。 走到竹杖扎到不明物体的位置,老翁蹲下身来,扫去了上面厚厚的落叶,扫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人? 老翁的面色变得有些严肃; 从手臂开始,老翁一点点把落叶从这个人的身上扫开,看到的是一个被乱发敷面的白衣女子。 用手探了探这个女子的脉搏,还在轻微的跳动,但老翁还感觉到这个女子的肌肤上有着异样的炽热; 拨开她脸上的湿发,一看才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还是个女孩。 老翁摸了摸这个女孩的额头,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会烫成这样,这样烧下去人还不给烧傻了? 抬头望了望四周,滂沱的大雨中没有第二个人影; 老翁猜测这个女孩大概是因为连日的大雨,不知从林中的什么地方被冲到这里,然后被这颗大树挡在了此处。 一时老翁犯了难,如果留下这个昏迷不醒,而且高烧不止的女孩在这的话,那她随时都有可能没了性命; 老翁抿着嘴唇,但他进林来也是有自己的要事的。 老翁家中的孙女也在发着高烧,因为大雨连天,他一时找不到愿意出诊的大夫,只能冒着大雨进这林中来寻些草药,好给自己的宝贝孙女熬药治病; 狠狠心,老翁想着虽然这个不知来历的女孩也很可怜,但是自家孙女的病情更要紧,还是先进林去找草药吧。 于是老翁撑着自己的膝盖站起了身,在离开前他还有些不忍的转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白衣女孩,但这一看却让他又停下了脚步; 刚才因为雨势过大,女孩又被落叶盖住,他没有注意到; 但如今他看着这个女孩,却仿佛看到了一把掩住了锋芒的利剑一般。 老翁转回了身,立在女孩身前,上下仔细看了一遍这个女孩;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二八少女,尽管脸上长着一双剑眉,但身上并没有带着任何利器,为何他会有这样的感觉? 老翁蹲下身,眼中满是疑惑; 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感觉会错,昔日他也是一个用剑的好手,对于剑势再熟悉不过,却从未在一个人的身上感到如此重的剑势; 老翁眯着眼,回忆起了自己年少时在一本秘藏上看到的传闻; 想到了一种可能,他看向这个女孩的眼中又夹带了一些不可置信。 为了检测这个可能,老翁伸出自己瘦干的手臂,催动体内许久没有动用过的那股力量,慢慢靠近这个少女洁白的手背; 在他的手指触碰到少女手背的一瞬间,老翁瞳孔一缩,立刻就将手收了回来。 一时老翁原本平缓的呼吸竟变得急促了不少,他看着自己的掌心,只见掌心中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血痕,缕缕鲜血就从中流下,随即又被雨水冲刷干净; 捏紧自己的手掌,老翁确定了自己的猜想,看向这个少女的眼中充满了激动; 她果然就是拥有传说中那样东西的人! 老翁回想起自己当初学艺的时候,每每听到这个传说,总是嗤之以鼻; 觉得世上怎么会有此等逆天之人,但如今早已年过耄耋,这个人却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自己绝不能让这个女孩的绝世天资,白白消亡于这片与世隔绝的密林之中; 老翁下定了要保住这女孩性命的决心。 但草药该怎么办? 正当老翁左右为难的时候,他瞟到了这个女孩的左手边有一抹突兀的绿色,夹杂在落叶之间; 伸手扫开了旁边的落叶,老翁顿时喜出望外; 这竟然就是这片林中特产的草药,专治风寒发烧的,这些年因为人们入林大肆采摘,很难再寻到它的踪影,这次老翁也不过是来碰个运气,没想到这样给他找到了。 老翁拔下了那颗草药,用布包好,放在自己的蓑衣内; 又看向了晕迷在地的女孩,心中不免觉得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天命。 看来这个女孩与他们祖孙有缘; 不仅拥有那样东西,而且还能在这样的暴雨天让他遇上,又碰巧就在她的手边长了一株可以救自己孙女的草药。 老翁暗暗感慨; 说不得,自己要帮上她一帮了。 如此思定,老翁就先脱下自己的蓑衣,他里面只穿着一件小褂,露出黝黑精壮的臂膀; 他先把这个女孩背了起来,再把蓑衣盖在她身上,背着女孩缓缓向林外不远的那个小村庄走去。 而等到他们两个的身影消失在密林后,那个走丢的麻雀也突然从自己的上空听到几声熟悉的喳叫声; 抬头一看,原来自己的同伴正在自己顶上的那根枝杈呢。 小麻雀高兴的回应了一声,张开还是湿漉漉的翅膀,扑腾几下就回到了麻雀们的身边; 几只小麻雀就这样在这片被暴雨围住的密林里,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栖息的地方; 小脑袋靠在一起,它们彼此取暖,等着晴天的到来。 第一章 恍若隔世(2) 炊烟在一处人家的烟囱里缓缓升起,那烟淡淡的,还带了一些草药的香味。 “阿耶,这个小阿姐什么时候才会醒啊” 大病初愈的阿花蹲在矮床前,看着阿耶捡回来的这个小阿姐,还帮她把撇下来的头发撩到了一边。 阿耶从药罐中倒了一碗褐色汤药,递给阿花叫她喝下; 然后也像自己的小孙女一样,蹲在床边看着这个始终昏迷不醒的女孩。 从他把这个女孩从林中带回来,已经整整两天了,自家孙女的风寒都已经大好,可是这个女孩却始终不见醒来的迹象; 尽管喝下了药后女孩的烧已经退了,脉搏呼吸也算正常,可眼睛就是不睁开。 “唉” 爷孙俩齐齐叹了口气,一个是被药苦到了,一个则是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他也不敢去请大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突然出现在他家中,还是个昏迷不醒的,那这流言可大了去了。 摸了摸阿花的小脑袋,阿耶嘱托她看好这个小阿姐,他要去干农活了,说完就拿起自己吃饭的东西,带上斗笠,走出了屋。 阿花应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到阿耶渐渐消失在自己视野里,再转回头专心盯着床上的小阿姐; 阿花从小阿姐的额头一路向下细细的观察了一遍,还捏了捏她的鼻子; 两指间维持住小阿姐鼻梁的高度,再放到自己的鼻子上,发现自己鼻子矮了整整一截,阿花气闷的趴在了床边。 哪怕是如此近距离的仰视,这个小阿姐的五官和脸型的弧度还是十分明显,小阿花不自觉喃喃道 “小阿姐好好看啊” 突然意识到什么,阿花赶忙伸出身子看了下床边窗外的日头,发现已经快到正午了; 她得赶紧做饭了。 挽起袖子,阿花就用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有条不紊地开始了做饭前的准备工作,嘴中轻哼着童谣,那把大菜刀在阿花手上也顺从无比,咔咔几下,案板上就只剩下了各种蔬菜整齐的碎块。 在阿花埋头切菜的时候,一缕日光射到了窗边女孩的眼角,过了一刻,女孩眼上分明的睫毛跳动了一下。 阿花利索的炒了几个菜,把菜一盘盘的端到屋子里的矮桌上; 最后端着一碗饭,阿花也在矮凳上坐了下来,边吃还边看向床上的小阿姐,这一看,阿花似乎看到了小阿姐的鼻头耸动了一下; 眨巴眨巴眼睛,阿花再瞪大眼睛看向床上的女孩,连嘴中的饭菜都忘记咽下去了; 只见那女孩的鼻头很明显的耸动了两下,似乎是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一般。 啪的一声,阿花就把手里的碗往桌上一放,小脚丫子撒开就跑,连鞋都没穿。 “阿耶!阿耶!” 阿花赤脚奔跑在黄土小道上,原本在路边寻着日常轨迹过路的蚂蚁被溅起的泥沙打散了阵型,乱了阵脚,无头乱窜,再难找到前行的方向。 阿花大步跑到了一块田地旁,放缓脚步,气喘吁吁,胸口起伏不停,但目光还在不停找寻自己的阿耶; 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后,阿花双手拱在嘴边,再大喊道 “阿耶!阿耶!” 阿耶露着黝黑的臂膀,回过头去找寻呼唤声的源头,眯着眼才看到自己孙女的身影; 将手中活计放下,走上小道,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慢悠悠的走到阿花身旁,随意的摸了一下孙女的脑袋。 “阿花,这大热天的来找阿耶作甚,阿耶还在忙哩。” 阿花带着那个年纪特有的稚音,激动地向阿耶汇报; “醒了!醒了!那个小阿姐醒了!” 老人楞了一下,又拍了拍阿花的脑袋。 “那等阿耶收拾一下,就回家!” 但祖孙俩快走到家门时,却发现一个人就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整个身子暴露在太阳底下; 阳光已过正午,灼热的光线射在人的身上如针一般,刺的难受; 但那女孩似乎感受不到体感,仰着面,直望刺目的太阳; 瀑布般的黑发直直垂下,露出毫无血色苍白的面庞,咋一看不过十六七岁,正是青春年华。 可是那女孩双眼只看着天空漂浮不动的云朵,如陶塑一般,毫无生气。 阿耶一手抽着旱烟,一手牵着孙女走到了女孩面前; 他的阴影挡住了阳光,却丝毫没有引起女孩的注意;在那双瞳孔中,阿耶甚至看到了自己的脸,却看不到这个女孩的魂。 “姑娘?姑娘?” 阿耶的手往女孩的脸上晃了几下,但她连睫毛都没有抖动一下,仿佛面前没有活人,也没人在叫她。 “唉,走了魂了!” 阿耶在女孩的旁边蹲坐了下来,把烟杆往台阶底敲了两下,撒下一地烟灰。 “阿耶,什么叫走了魂啊?” 阿花有点揣揣不安,不过十岁的她无法了解当前的状况。 老人长叹一声。 ”可怜人呐,有些人遇到大变就会变得魂不守舍,浑浑噩噩,这姑娘八成是没了什么重要的人吧…“ 阿耶没注意到的是,说到没了重要的人时,女孩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下,下唇还隐约看见淡淡的齿印。 “雷雨天的晕倒在山林里,幸亏老头子那天要去林里采药,不然不仅是没了魂,大概连命都没咯!”阿耶回忆着命运让他遇见这女孩的那一天。 “阿耶!你看!” 阿花突然激动的指着女孩大叫起来,阿耶转头一看; 女孩不知何时闭上了眼,双眉紧皱,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看上去痛苦异常。 女孩没有先兆的站起身来,阳光在她的头顶晕成了一片光圈,刺眼的光线逼得阿耶不自觉抬起手遮住了眼睛; 放下时,那女孩已经往村口跑去。 “阿花!快!跟上去,别让她跑丢咯!” 阿耶焦急的喊道,阿花应了一声就赶忙追了上去,幸好女孩大病初醒,跑的也不快,阿花自小到处疯跑,心中有把握不跟丢,就保持一个距离跟在她身后。 女孩赤脚跑在乡村的泥泞路上,碎石块把她的脚底脚背划出一道一道的血痕,但仍步履不停,毫不在意; 这一跑一追,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引起了村子里其他人的注意; 闲嘴的婆娘们都端着饭碗走到了院门前,隔着一段距离就议论开来,讨论的焦点无非就是两个。 这个女孩是谁? 她跑得这样快又是去找谁? 第一章 恍若隔世(3) 小花跟着小阿姐跑过了村口,跑过了那颗大柳树、柳树下的大水牛还有大水牛旁在打盹的牧童阿大,这些小花平时经过都要停下来打个招呼的人或物今天却没空招呼了; 他们奔跑的动静也惊醒了阿大,牧童不懂这一追一赶是在做什么,只能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 阿花追的累了,幸好这小阿姐也不跑了,只是慢慢的走着,走到了河边,河边再前面就是隔绝这处小山村的密林,大树郁郁葱葱,风一吹全村都能听见树叶吹动的沙沙声,听阿耶说,他就是几天前的一个雨夜,在密林里面捡到小阿姐的。 小阿姐就这样停在了河边,脚趾离河水只有几尺的距离,只要轻轻往前踏一步,就会坠入河中。 不过这条河这么浅,淹不死人的,阿花这样安慰自己道。 从山林吹来的风拂过女孩的长发,乌发吹起,可以看到女孩苍白无血色的面颊,黑白分明的眼珠,挺直如刀刻的鼻子,微薄的嘴唇,线条分明的下颌,不算鹅蛋脸,看上去却也多了几分英气,最值得称道的是这一双眉毛,这眉毛顺势而长,直至横在眉骨之上,豪不杂乱,如两把剑一样,锋锐逼人,如若被这眉毛之下的眼睛瞪上一眼,也会觉得似有一把剑顶住了喉咙,让人无法忽视。 但这剑如今就仿佛折了一般,整张脸虚弱无力,只有那无神的双眼呆望着前方的密林; 这密林说起来倒也是宏伟无比,整个河床都在其阴影之中,由于太阳已经移到了其背后,现在看来这林子就如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一样,好像人走入其中,就免不了被其吞噬一般。 “扑通。” 阿花还在看着林子发呆,就听到一声落水声,眼睛一眨回了神,急忙四处找寻; 那小阿姐果然坠入了河中,尽管淹不死人,但一个病人落到冰凉的河水中还能有什么好吗? 阿花赶忙想下水把小阿姐捞上来,也不顾自己不过稚童,如何拉得动一个成人? 但还没等阿花下水,少女已经自己从河水中站了起来,这河水也不过女孩的肩高,头发湿透沾在女孩的额头颈间,虽然病态还在,但却有一种新生之态在女孩的脸上,原本就不俗的面容重新有了生机,不自觉就夺走人的眼光,阿花就这样呆呆看着小阿姐。 “阿青。” 蛤 阿花还在呆呆的看着女孩,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漂亮小阿姐开口说话了。 “我叫阿青。” 刚才把整个身子都浸在冰凉的河水里,阿青已经想起来了她是谁,也知道了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三个人,在一处高峰;’ ‘把她和他逼上了断崖边,他紧紧将她护在身后;’ ‘他们非要取她性命,为了救她,他抱着她坠了崖,用神通给了自己一线生机,还帮她换了脸,可他自己却’ 一个个画面浮现于她的脑海之中,刚刚恢复神智的她很多事情还是迷迷糊糊,纠缠不清,唯有一个人的面庞,那个人的姓名,她记得一清二楚。 更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为了救他,死了。 眼泪在河水中的时候就流了出来,浮上来后已经分不清面上的是河水还是泪水。 阿青一步一步走上了岸,水滴顺着衣袖滴在河边的石子上,原本无色的水滴在石子上却成了黑色;原本无神的眼珠,如今也深邃的看不见底。 阿花小跑到阿青身边,看着湿透了身子的小阿姐焦急不已。 阿青知道这个小女孩是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孙女; “阿姐!你怎么跳河了呀!全身都湿透了,这下该怎么办啊!” 阿花急的在阿青身边绕起了圈圈,她既担心阿青会因此病情加重,更知道阿青决不能以这样的样子回村,小女孩可能还不知道什么叫清誉,但也知道这样被人看到是不好的事情。 “没事,你先回去告诉阿耶,我在这里等你。” 阿青用尽量亲切的语气对小女孩说道,刚才还没在意,现在开口发现自己连嗓音都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对对对!阿姐你在这里等着千万别动!我马上就回来!” 阿花小大人似的交代完后就赶忙往家跑,阿青呆呆看着阿花离开的身影,眼神阴沉下来,她想起来,那天逼他们的三人里面,也有一个不过豆蔻年华的女孩,却开口闭口要取她的性命。 望着阿花奔跑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阿青扭头重新走到了河边,蹲了下来,清澈见底的河面清晰的照出了她的面容; 那眉,那眼,那鼻,那唇,阿青用手指把一个个部位轻轻地触碰过去,就像自己也是第一次看见它们一样。 真的是完全不一样了啊。 阿青的手指扫了一下河面,引起一阵荡漾,水中的倒影也因此消散,但下一秒水面又如破镜重圆一般重新倒映出了阿青的脸,那张对于她而言也是完全陌生的脸。 阿青静静的看着水中的自己,有鱼游过,引不起她注意,有风吹过,也无所谓,她要尽快熟悉这张脸,这是一个无比贵重的馈赠,贵重到她哪怕以命相还也决无法回报。 她又想起来那个男人在抱着自己坠崖的时候叫自己好好活着 呵,真是不通世俗的修士,他用他的命让她活下来,那她接下来只能是为他而活了,还能怎么好好的活? 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讨回公道,为他… “阿姐!阿姐!” 杀了他们! 阿花清脆的喊声从村口传来,阿青没有回头,仇恨拉住了她,占据了她生命的大半。 “阿耶!你快看啊!阿姐又要跳河啦!” 阿花看到阿青趴在河边,以为她又要想不开,赶忙拉着阿耶的袖子要他上前阻止,阿耶三步两步就走到了阿青的身旁,拉住了她的肩膀,并把一件外衣披在了她身上。 “姑娘,可万不敢寻傻事啊!” 阿青暂时从回忆中挣脱,回头看向阿耶那被岁月打磨出无数沟壑的脸; 剑眉轻抬,双目如炬,如宝剑出鞘,定要斩断什么; 她轻笑的回答 “不会的,我还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第二章此剑牧羊(1) 一朵白云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 慢慢地,挡住了让阿青感觉舒服的阳光。 把自己的手臂从眼上挪开,阿青眯着眼睛看那片挡住了她太阳的白云,眼中满是不爽; 伸出自己的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向着那片云彩横横划了一道,嘴巴还发出‘咻’的一声,似乎想将隔空将云彩切开一般。 这时底下传来了阿花的声音; “阿姐!下来吃饭啦!” 阿青用清脆的声音回应道 “来了。” 身子一翻,从屋顶的稻草上翻起,双手借力朝前做了个前空翻,阿青的身子就从屋顶直接翻下,稳稳的落到了地上。 看着阿姐每天都像杂耍一样的出场方式,阿花无奈地摇了摇头,让她快点去洗手。自己就先进屋了; 阿青在屋外洗过手后走上台阶,刚到屋门就闻到了一阵极为诱人的肉香,她眼睛一亮,快步走进屋子; 果然发现今天的桌子上摆了两盘肉菜,还不是只夹了一点荤腥的那种,而是真正的大菜! “今天怎么吃肉了?” 阿青摸了摸阿花的脑袋,就在她旁边坐下; 阿花理了理自己被弄乱的头发,斜了一眼阿青,没好气的说道 “你不记得了吗?” 阿青一愣,她记得什么 今天也不是阿耶的生日,也不是阿花的生日,而她自己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生的,更勿论生日了。 见阿姐在那里挤眉弄眼的苦苦回想,阿花无奈的说出了原因。 “今天是阿姐回家第二年啦。” 阿青眨巴眨巴眼睛,是啊,已经两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自从醒来后,阿青就谎称除了名字其他关于家乡的记忆都记不得了,阿耶也不疑她,便让她以侄孙女的身份住进了这个家; 听阿耶说,阿花的阿爹阿妈在把还不满周岁的阿花送回家后就不知所踪了,阿花就由阿耶一个人抚养长大; 阿耶虽然不知道阿青的来历,但看到阿青就觉得绝不会是坏人,因此如果阿青无处可去的话,给阿花做个伴也是好的,只是对外要统一口径,不能说她‘来了他们家’,而是要说‘回家’,才不会让人过多怀疑。 家中还算殷实,多一个人也吃不了什么粮食,就此这个原本只有祖孙二人的家变成了三口之家,阿花倒是比以前更欢快了; 阿青可以感觉到,这个小妮子是真的把她当作了姐姐。 在听说阿青识字后,教导阿花的职责就落在了她身上,每天要做的除了像所有闺女一样操持家务外,就是做阿花的女先生。 说是阿青把持家务,其实不过十岁的阿花做得比阿青好多了,大部分时间都是阿青在打下手; 阿青每次看到阿花明明气力还不够,却始终努力要把每一件事都做好,免不了对这个坚强的小女孩生出更多的怜惜。 虽然菜已经端上了桌,但每一碗上面又被扣上了一个碗,不让热气泻出去; 两姐妹还在等务农的阿耶回来; 此时的阿耶拎着农具也已经快走到自家的小院了,感觉原本阴凉的空气一下子又变得燥热起来,阿耶拿起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脸,抬头向上看,不自觉咦了一声; 这云的形状还真奇怪,刚刚明明还是一整片的,怎么现在就像被什么东西切开了一样,变成了两块。 早已饥肠辘辘的阿耶只是奇怪一下这云的形状就将其抛在脑后,快步进了院子,而阿青阿花看到阿耶回来了也站起来到门口迎他; 阿耶提着农具上了家门口的台阶,阿青连忙上去帮忙卸下。 “阿耶,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干活吧,虽然以前没干过,可我力气大的哩!” “胡闹!女孩子家,做什么农活!阿耶虽老了,但这做惯的活也是累不着的。” 阿耶去洗了把脸就在桌前坐了下来,三人正准备吃饭,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声; 三人向外一看,发现是本村的村长领着一个青年走了进来。 “老陈,在吃饭呢?” 村长笑着对阿耶打招呼道 “是村长啊,这大中午的来有啥事嘛?” 阿耶也笑呵呵的站了起来,迎着二人坐下,招呼着一起吃午饭。 “不了不了,我今天来就是跟你讲一下,我大儿阿辉昨天回来了。” 阿耶把目光转到了这个一身布衣的青年身上; “阿辉!还不跟你陈爷爷问好!” 村长扭头对青年训道; “陈爷爷好,爷爷还记得阿辉吗?阿辉可是一直记得小时陈爷爷经常带我去捉鱼哩!” 那青年笑嘻嘻的对阿耶问好,本就端正的五官一笑就更显得人畜无害。 但阿青发现,这青年从进门开始,就暗暗的在观察他们家中的格局,身形也是时刻紧绷,没有放松过,看上去似乎不像是一般农夫。 “记得记得,唉,阿辉也走了差不多十年了吧…年少离家肯定吃了不少苦,现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阿耶的语气渐渐低了下来,十年前阿辉离家的时候,他的儿子也刚把阿花抱回家,但十年过去了,父子却再没见过一面。 “好了,不打搅你们吃饭啦!我们还要去下一家哩。” 村长站了起来,但那青年却对阿青有了兴趣。 “这位阿妹是谁啊,阿花我记得,长得和小时候没啥两样,却不记得阿花什么时候多了位这么漂亮的阿姐?” 还不等阿耶解释,村长就拉着青年起了身,斥道 “姑娘家的事也是你能打听的?还懂不懂规矩了,这是陈爷爷的侄孙女阿青,以后见面记得叫声妹,别给我口花花,欺负了人家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青年被半拉半扯的出了门,出门之前还大喊 “阿青妹妹,我叫阿辉,以后要好好相处哦~” 唉 阿耶摇摇头坐了下来,也让阿青和阿花坐下,宽慰阿青道 “这阿辉是村长家的大儿子,自小离家,想来也沾染了一些城里人的脾性,不过也不是什么坏孩子,别放在心上。” 阿青点了点头,给阿耶夹了一筷子菜,心中却有些怀疑。 真的不是坏孩子吗? 第二章此剑牧羊(2) 今晚的月亮高悬在天上,既不乌云密布,也无悲风大作。 一个黑影窜入了密林,又是几个黑影紧随其后,在夜色中,原本充满生机的花草树木,都有了一层诡异可怖的倒影,张牙舞爪,肆意妄为; 一人在前,几人在后,在这诡异的环境中,这场追逐战就像是几个猎手在追捕一只猎物,殊不知落入了一张更大的猎网。 “龙七,你无路可走了,把东西交出来,还能留你一条全尸。” 龙七侧头闪过一个暗器,对这威胁报以一个白眼,死都死了,谁还在乎有没有全尸吗? 在即将跑出这个密林时,龙七突然向左一转消失了踪影,追击者面面相觑,一前一后也跟着左转;过了几晌,几声惨叫惊起了原本蛰伏在深处的鸟兽,但也不过一瞬,密林立马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龙七甩着衣带,踱着大步,走出了密林,嘴里还轻轻吹起了口哨。 回头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龙七恶狠狠的看着埋葬了曾经队友的密林嘲讽道 “真的是没见过这么蠢的东西,穷寇莫追不知道吗?死了也白死!” 在月光下,龙七的影子长长的映在地上,和丛林那庞大的阴影连成了一片,成了这可怕景像的一部分。 龙七走到村口,看了一眼大柳树,折了一棵柳枝下来,放在手中玩耍,游戏一般甩打所有看到的东西,慢悠悠的晃荡到了村长家门口。 龙七大力的敲门,很快屋内就点起了油灯,村长披着衣服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将灯举高想看清是谁大半夜的来访; 龙七推开快碰到他鼻子的油灯,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屋内; “阿辉?!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去县城有事吗?” 村长老婆还没下床,在穿鞋的时候看到龙七奇怪的问道。 “干嘛,不欢迎你们儿子回家吗?” 龙七,或者说是阿辉把那颗柳枝随意扔在桌子上,自己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碗水。 村长因为被吵醒,脸上还带着起床气; 父亲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把油灯放回到桌子中间,昏黄的灯光只能照出父子俩脸部的轮廓,除去岁月的因素,两人长得极为相似。 阿辉从怀中掏出一块红布,走到母亲的面前,把红布放在她的手上。 “阿妈,这是我给你在县城买的,上好的青玉镯。” 他自然地坐在了床沿,母亲赶忙用被子盖住儿子的腿; 村长坐在椅子上只是闷闷的抽着烟,一言不发,抽完了最后一口,将烟杆收好,开口说 “以后别到处跑了,就在家呆着,读读书也好,也不少你一口饭。” “知道了。”阿辉往后一躺,大字躺在了床上。 “哎,把衣服先脱了!” “不嘛,很累,睡了。” “这孩子” 一夜无话。 隔日,在小屋外,阿青又坐在了老地方。 “天苍苍” 阿青抬头看到的天布满了白云,蔚蓝不过是一片白中的点缀; “野茫茫” 环顾四周,小桥流水人家,炊烟渺渺,所看到的只有瓜棚豆下,家前屋后,常见的中原小村; “风吹草低见牛羊。” 阿青干脆闭上了双眼,头向后仰,用力的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有泥土的味道,也有风的味道,但更多的是烟火味,甚至还有鸡屎味? 少女气闷的托住自己下巴; 她,牧羊女阿青,大草原上自由自在的牧民,如今却只能闻着鸡屎味? 但改头换面的她怕是连她的羊崽子见到都认不出了吧。 不过,现在的她有什么资格谈自由呢? 她活的不是一个人的份,是两个人的。 想到自己这两年来几乎想遍了所有办法,但还是不知道要如何才能为他报仇,阿青不免更加沮丧。 自己并不怕死,可是怕死了也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从那天的情况来看,自己的仇人都是有着超凡力量的人; 阿青眼中闪过一丝暗淡,那些人都是和他一样的人; ——修士。 这是一群会术法,能飞天遁地的强大存在; 想到那群修士对自己的态度,阿青不禁捏紧了拳头。 也是一群蛮不讲理,把人命当草芥的流氓! “阿青妹妹!” 一张大脸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阿青差点没把巴掌挥过去。 阿辉还在笑嘻嘻的看着阿青,而阿青则是用戒备的语气问他 “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啊,只是来看看你。” 阿辉站起来,逛了这个小院子一圈,看到院角本该堆着的烧火用的柴已经没了,也不打招呼,像在自家一样拿起了斧头,想要帮阿青劈柴; 但他才刚刚举动斧头,心中就大为诧异。 好重! 这斧头不知是什么打造的,竟比起一般的斧头重了不止十倍; 阿辉心中一动,假装拿不动斧头,嘴里哎呀哎呀直叫,身子还开始朝一边歪去。 就在他即将摔倒在地上的时候,阿青一只手就把那柄斧头拿住,同时另一只手抓住了快倒下的阿辉。 把阿辉扶起来,阿青淡淡的说 “这里不用你,你进去歇息吧。” 其实阿青觉得这个男子实在可疑又碍眼,要不是阿耶叫她要有待客之道,她早就把他赶出去了。 谁知还没等阿青赶,这个不速之客就要主动离开; “不用不用,既然阿青妹妹在忙,那我就先走啦,回见~” 阿辉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撞到刚刚回来的阿耶,阿耶想要留他吃饭,但也被他婉言拒绝了。 阿耶觉得奇怪,走进院子后问正在劈柴的阿青; “这小子来我们家干嘛?” “不知道。” 阿青单手握斧,将斧头高高举起,利落的劈下,立在大木桩上的柴火瞬间被劈成了两半,而那斧头的利刃却只插进木桩里一点点,刚好够它立住。 阿耶见状满意的笑了笑; 力气大没有用,要懂得使用,收挥自如,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力气的作用。 当夜,等阿耶和阿花都睡下了,阿青却悄悄出了门。 径直走到村口大柳树旁,阿青抬头看了看,也伸手扯下了一根柳枝,背在身后,往河边走去。 在河边早有一个身影等候于此,看见阿青到来,笑着跟她打招呼 “阿青妹妹来啦,夜晚寒冷,还让妹妹出门,真是阿兄的不是了。” 第二章此剑牧羊(3) 阿青走到他面前,把那张纸条递还给阿辉,只见条上写着 子时,河边相见,不来就杀了阿花。 这张纸条是阿青准备上床睡觉时在枕边发现的,她看到后没告诉阿耶,只是攥在手中,应约而来。 看着面无表情的阿青,阿辉嬉皮笑脸的撕碎了那张纸条,扔进了河里; “哎呀,这不是怕妹妹不肯出来相见,开的一个玩笑嘛,别生气了嘛。” 阿青与阿辉对视,哪怕在夜色中,也能感觉到阿青面若冰霜,眼中隐隐有了杀意。 “很好笑吗?” 阿辉还在笑着,可那双眯起来的丹凤眼充满了狡诈。 “到底叫我出来做…” 阿青的话还没讲完,阿辉手里的柳条就如疾风之势挥向阿青的脚下,激起一地碎石,纷纷扬扬洒到阿青的脸上、身上。 那些石子打在肌肤上打得她生疼,阿青眉头微皱,那双剑眉就宛如出鞘一般,更加锐利了; “阿青妹妹也是有功夫在身吧,我看到阿青妹妹就觉得不是一般人,虽然也没什么证据,可我的直觉很准的。” 阿辉还在摆弄着手里的柳条,看上去也只是平凡无奇的一根柳枝,可脚旁那一道刚刚新鲜出炉的鞭痕足以证明,它打在人的身上就可断筋裂骨。 “所以呢?“ 阿青捏紧了背后的柳条; “所以…所以我们就来玩玩吧!阿青妹妹!” 阿辉快步向前,手里柳条挥舞不停,如鞭如风,飞沙走石,烟尘滚滚,每打在河床上一下,都会发出啪的一声声响,如打在人的心脏上一样,声如裂帛; 若是普通女孩见此阵仗大概没吓晕过去也早已瘫坐在地,可阿青却对此置若不闻,不躲不闪,目光只盯着阿辉的双眼。 哼,不知死活! 阿辉不再留手,下一鞭直往阿青门面甩去,若是命中,丧命无疑; 可鞭还未落下,就卸掉了所有气力,成了一只普通的杨柳软软的垂在阿辉的手中 阿辉的眼神向下,看向那根直指他脖子的杨柳条,这条柳枝,如松如直,锋芒逼人,一往无前,只要他再往前走一步,定要穿透他的喉咙。 顺着笔直的柳枝看到阿青骨节分明的手,再看到她一脚向前,一脚向后,半蹲的出剑姿态; 只见那剑客嘴唇微启,用低沉却又清晰的嗓音吐出了剑招; “此剑,牧羊。” 阿青的剑抵在阿辉的下颌,说这是剑又只是一支柳条,却能轻易夺走这个男人的性命; “呵…呵…呵” 阿辉小心翼翼得左右移动自己的脖子,想从这致命的范围中离去,但无论他怎么动,都能感觉到那股锋芒就在自己的命门前面。 “阿青妹妹,阿兄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这、这玩意吓到阿兄了啦” 阿辉扔掉手中的柳枝,想用手推开阿青的柳枝,但发现自己的手掌只要稍稍靠近就有被划伤的感觉。 剑气竟能外放吗?! 阿辉心中惊骇不已; 原不过以为这姑娘只是有功夫在身,想要试探一番,不曾想居然高深无比; 现在试探是试探出来了,但自己的性命也捏在人家的手里了。 “阿妹,阿兄并无恶意,只想测试下你的真本事而已。” 阿辉脱去嬉皮笑脸的假象,正经的对阿青解释道; “测试?那威胁我杀了阿花也是测试吗?!” 阿青的剑前进了一寸,虽然柳枝没有碰到他的肌肤,但阿辉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脖子已经被剑气刺出了血。 “假的!当然是唬你的!阿花也算是我沾亲带故的妹妹,我怎么可能对她下手?” 阿辉被逼得语气中都带上了点气急败坏。 阿青的目光始终只看着阿辉的眼睛,似乎要看透他的内心; 柳枝离开了阿辉的颌下,被阿青随意往下一甩,竟直直的插入了石子之间; 离了阿青的手,柳枝就如被抽去了什么一样,重新成为垂柳,但还是深扎在泥土之间,如天生长于此一般。 “我不杀你只是因为不想给阿耶惹麻烦。” 阿青转头就要离去; “当然当然,阿妹不仅国色天香,心地善良,而且剑法绝伦,简直可以称为天下第一女剑客!” 这阿辉倒也是胆子大,刚逃回一条性命,又没皮没脸的凑到阿青身边,阿谀奉承起来。 阿青也不理他,只是自己走自己的,只当一只扰人的苍蝇而已。 但这苍蝇一点也不老实,居然走到了自己的前面,挡住了路; 阿青停住了脚步,眼里又迸出寒光,直盯着阿辉,要是阿辉不给出一个满意的解释,怕是那根柳枝就要插在他的身上了。 “阿妹,你知道你的阿花和阿耶要大祸临头了吗?!” 阿青的目光如剑一般盯紧了阿辉,看来今晚真的要除掉一个祸害了; “别误会别误会,不仅是你的阿耶阿花,咱们整个村子都要大祸临头。“ “为什么?” 阿辉苦笑了一下。 “因为我杀了不该杀的人,闯了担不下的祸…” 阿青还没听完就不管阿辉,绕开他继续要往家走。 “哎,阿妹,你怎么又走了呢呢?”阿辉急忙又挡住了她; “那是你的事,我不想听。” “怎么算是我的事呢?到时候大敌来临,咱们全都逃不过!” “有我在,阿耶和阿花不会有事。” “那村子怎么办!?” “那是你的事。” 阿辉听到这句话停住了脚步,在原地冷笑起来。 “你是想带陈爷和阿花跑吧,我实话跟你讲,陈爷绝对不会离开村子的。” 阿青把迈开的脚收了回来,扭头看向阿辉,向他投去询问的眼光; “你知道陈爷的儿子已经十年没回家了吧,陈爷多次托人出村帮他打探消息都是毫无结果,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守在这里,等着阿花的阿爸回家。” 阿青听闻此言不禁沉默了下来; 事实确实如此,如果阿耶执意留下的话,自己也无可奈何。 几阵夜风吹过,已经算是深秋了,这风吹得人有了毛骨悚然之感; 随着时间流逝,阿辉的心也不禁慢慢往下沉。 第三章此恨绵绵(1) 其实阿辉也不知道这群人手脚这么快,自己昨日在村子附近的县城闲逛,居然就被他们发现了自己的踪迹,如果顺藤摸瓜的话怕是老家也迟早暴露; 所以他只能利用他熟悉的家乡密林山势,布置陷阱先干掉了排头兵,但若是不解决后患,也不过苟活一时罢了,还会连累了全家。 把心一横,阿辉开口道 “其实有你没你都无所谓,我自己也能解决,只是想找个帮手而已;” “你既然不愿,就回家去吧,当今晚的事没发生过。” 阿青看了阿辉一会,也开口道 “你要怎么做?” “关你什么事,你不是不愿意吗?” 阿辉内心不忿,快嘴说出了怨言。 阿青听闻此言,耸耸肩,就往回走去; 阿辉知道自己失言,急忙追上去,跟在这个身负绝技的阿妹身后,低声赔不是; “阿青妹,阿兄说错话了,可莫要怪罪。” 阿青一下子停住了脚步,阿辉没料到前面的人会突然站住,一下反应不及,差点摔倒。 “是什么祸事?哪里的大敌?你又做了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打得阿辉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叹了一口气,邀请阿青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解释给她听。 原来在十年前阿辉因跟村长赌气离了家去,原以为会在城镇找到一份小工的伙计,养活自己也能看看世面,等气消了以后就回家去。 未曾想刚到城镇就被人贩子拐了,一个十岁的小孩什么也不懂,就被拐到了本朝的都城;在那里,他被卖到了一个叫生肖门的黑帮,原本是要斩断他的手脚让他去做乞丐的,幸运的是阿辉的习武天赋不错,就被带去培养成了少年杀手,取名龙七。 在这十年杀手生涯里,阿辉也算是受器重,更算的上是门内青年一代排得上号的高手,想着捞到足够的钱就假死逃跑的阿辉却遇到了门中大变,门内高手皆内斗而死,剩下的青年杀手都如群龙无首一般,顿时混乱一团,阿青趁这个时候盗走了两个宝物,因此遭来追杀。 阿青坐在河边静静的听阿辉说完了他的经历,才知他为何可以对人命如此冷漠淡薄,原就是靠取人性命过活的舔刀客罢了。 “一,生肖门是什么?二,你们的高手到底因为什么会全部内斗而死?三,你盗走的是什么宝物?” 阿辉苦笑一下,一个一个再解释给阿青听。 生肖门就是一个杀手组织,以十二生肖列部,各部有各部的职责和规矩,他之所以取名龙七,就是因为他加入的是龙部;风从龙,云从虎,这两个部门就是生肖门中专门负责暗杀的部门,高手也尽出此二门; 而武林高手其实到了一个阶段水平都差不多,而且大家都会留有最后的手段,所以乱斗就落得一个全灭的下场; 至于为什么乱斗,就是为阿辉盗走的那两件宝物了,那宝物一为雪莲丹,可助武者徒增二十年功力;二则为一部修士功法。 “修士功法?”阿青下意识的皱了下眉。 “是,一部修士功法,阿妹你不知,这个世上,不仅有武者,更有修士,他们不仅强大非常,更有万千术法,上天下地无所不能!若是能成修士…” 阿辉的脸上充满了心向往之的神色,阿青则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修士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是人!” “唉,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可是半个仙人呢!”阿辉反驳道; 阿青不接这个话头,只是岔开再问 “你准备怎么解决这个祸端?” 阿辉沉思了一会,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 “其实很简单,把知道这件事的生肖门余孽全部杀光就好了,我如今吃了那颗雪莲丹,待我完全吸收,实力必将不同往日,届时我们一起杀入生肖门,杀光烧光,彻底的一了百了!” 阿青斜眼看向阿辉; “倒真是杀手,张口闭口就是杀光,这也算是养了你十年的师门吧。” 阿辉半响没有说话,挠了挠头回答 “我知道你看不起杀手,可我杀得更多是坏人,其实这个世上没有太多好人的,凡是值得被请杀手杀得人自然有其不为人知的大罪过,当然我也承认自己手上确实沾满了血;” “至于师门,我对他们只有恨,若不是他们,我怎么会十年漂泊?又怎么会受那些非人的折磨!” 提起在生肖门的那十年,阿辉的语气就带上了咬牙切齿,阿青也感受到了其中深埋的怨气。 “原本我只是想着一个人干的,但是说实话心里却确实没底,看到你时心中就生了预警,做杀手做久的直觉吧,觉得你是个危险的人;” “一开始还担心是门中已经先我一步安插了探子进来,今晚本就想先制服你,如果是就杀了,如果不是就拉来做自己的帮手,反正控制人的手段多的是。” “你倒是坦白。” 阿青嗤笑了一声。 “不是我吹,我已经算是小高手了,更何况吃了雪莲丹,现在同代不说无敌,也是难逢敌手了,但是谁知道,自己老家就藏着一个变态,这般年纪居然就能剑气外放!” 阿辉除了惊叹,还流露出了一股酸酸的语气;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的剑,师傅一定是大剑师吧!” 这回轮到阿青沉默了 “我没有学过剑。” “蛤?” 阿辉明显对此分毫不信。 “那只是我驱羊的手法罢了。” “驱羊?”阿辉越发糊涂了; 是啊,只是驱羊罢了。 那个时候,那个人也是惊叹于此,说她天生灵秀,得天所赐,赤子之心,哪怕从驱羊中也领悟到了寻常剑客一生不可得的剑心; 就算只是一根竹杖,一枝柳枝,在阿青手中也是所向披靡的剑; 阿青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剑心,在她眼中那一刺和驱羊时刺羊屁股没有什么两样。 但自从醒来后,阿青发现她的每一刺一挥,都多了一股杀意; 它不能再驱羊,却能劈开一切。 无论是树还是石子,乃至是流淌的河水,都能用这股杀意劈开; 这大概是那个人都始料未及的吧。 “那你的剑气也是驱羊的时候顿悟的?” “不是。” 这是恨。 以恨入剑,由恨生意,意贯剑身,剑斩万物。 阿青的剑意如此强大,因为此恨绵绵无绝期。 第三章此恨绵绵(2) “阿青妹妹!阿青妹妹!” 听到每天像公鸡报晓一样准时的呼喊,正在教阿花识字的阿青手上不禁凝滞了一下,一滴墨水从毫尖低落,晕开在纸面上。 “哎呀!好可惜啊阿姐,一张宣纸就这样毁了,这阿辉真烦人!”坐在凳子上的阿花看着自己写了一半的字帖变得不能见人后,不自觉气闷,对于那罪魁祸首充满了厌烦。 “阿花!不能直呼阿辉的姓名,你要称他阿辉哥,这是礼数!” 阿耶坐在堂上的太师椅上,笑嘻嘻地抽着旱烟,这把椅子是前几日阿辉亲自给阿耶做的,阿耶自从收到这份礼物后,连续几日都笑吟吟的,脸上的褶子就跟开花一样,合不拢哩; 阿青将笔放到笔山上,揉了揉阿花的小脑袋,对阿耶说一声要出门去见那个烦人鬼。 阿耶嘱托了几句就放心的让阿青去见了; 在阿耶看来,阿辉这孩子不错,又是村长家的儿子,如果他对阿青有求娶之意,多让阿青与他相处相处也没坏处; 又想到自己年轻时,阿耶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媒妁之言总是不如总角之宴,言笑晏晏啊。 阿青看到阿辉后脸上就没了好脸色,大步越过他向前走去。 “哎,阿青妹妹,等等阿兄啊!”阿辉赶忙跟上 “你又来找我干嘛?!” “怎么了嘛~每天见面不好吗!” “好?!阿耶都快把我嫁给你了!你说好不好!” “这也不错啊,男才女貌,佳偶天成~” 阿辉嬉皮笑脸的调侃道。 阿青白了一眼这个不知羞耻的男人,不理会他只走在前面; 见阿青生气,阿辉也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快步跑到她面前。 拦下阿青,阿辉正色问她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自从那天河边相告后,阿青就说她要先考虑一下如何帮他,所以这几日阿辉夜夜难眠,都在等着阿青的回复。 阿青对着阿辉询问的眼神,很坦然的回复他道 “我还不知道。” 阿辉默然,对阿青道 “你跟我来。” 阿青不知道他要去哪,但看到阿辉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只能跟了上去。 两人走出村口,过桥渡河,走进了那处深不见底的密林;今天阳光正好,光斑点点滴滴的落在林中的土地上,让人可以清晰的看到覆在其上的落叶那发黄发黑的颜色。 随着两人的深入,林中那千载万载累积下来的腐朽气息越发冲鼻,围绕在二人周围,甚至阳光都能照出那气体淡黄的颜色。 这就是所谓的瘴气; 瘴气昼熏体,菵露夜沾衣。 若是从未接触过这种瘴气的人,长期处于这种环境之下,不过半刻,便会感到昏昏欲睡,四肢无力,只有当地人制作的避瘴丸才能解瘴; 那日阿辉之所以能反杀追杀他的几个人,就是将他们引入了瘴气极深之地,趁他们一时晃神,一人一刀将其毙命,埋身荒林。 阿辉此时带着阿青走到了这三具尸首旁,其上已经有了些许落叶覆盖,因为瘴气的存在,也没有野兽将其啃食,就连有避瘴丸的阿青他们都只敢在阳光正盛,瘴气减退之时来到这里。 极湿的环境让尸体的腐烂变得极为缓慢,看到这面色发黑的死人,阿青也有少许不适的感觉,这毕竟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尸体。 阿辉则显得毫不在意,蹲下身就去搜他们的身,把搜到的东西一个个掏出来放在地上; 有暗器,有毒药,还有一些碎银子。 把银子收起来全部放进怀里,阿辉笑着对阿青说 “发了一笔横财咯。” 阿青撇了他一眼; “你不是应该很有钱吗?” “哎,不当家不知材柴米油盐,都要省着花的!” 阿青不想跟他插科打诨,问他到底带她来这里干嘛。 阿辉小心翼翼地拿起地上的那几瓶毒药,放在手里,问阿青 “你可知它们是什么?” 阿青看着那几个白瓷瓶,想着杀手身上的东西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害人的东西罢了; “是毒药。” “阿青妹妹真是聪慧。” 阿辉夸完阿青后话头一转,又问道 “那你可知这是什么毒药?” 阿青如何得知这么详细,只能摇摇头。 于是阿辉就跟她一瓶一瓶的解释这些毒药的功效; “这瓶叫化骨粉,用处可大了,毁尸灭迹必备良品;” “这瓶叫沾衣倒,只要沾到你的衣领上,不消一时半刻,你就会晕厥在原地,任人为所欲为,可以说是阴险无比;” “这瓶就厉害了,叫阎王笑,我虽然也没用过,但据说这一小瓶可以毒死一百个成年男子,要是把这瓶药倒进一个村子赖以生活的水系里的话,哼哼,不费吹灰之力,这个村子的人就会统统死绝!” 阿辉还在继续跟阿青介绍那些毒药的用处,而阿青已经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叫他不要再讲了。 “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无非是说你们杀手的手段层出不穷,若是被盯上的人一直被动的话,终有被得手的一天。” 阿辉这下真心实意的赞道 “不愧是阿青妹妹,不用让我费太多口舌就能理解我的意思;” “其实我也知道阿青妹妹为何一直犹豫不决,无非就是想以不变应万变,若是真有杀手袭击我们村子的话,阿青妹妹一个人就可以把他们都解决了,我可还猜中了几分?” 岂止是几分,压根就是把阿青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阿青就是这样想的,以她跟阿辉的一战作为评判; 若是阿辉在生肖门中都是高手,那就算是一百个生肖门杀手来袭,阿青也能毫无压力地全部拦下来。 阿辉叹了口气,这个女孩终究涉事未深; “阿青妹妹,若是杀手只会光明正大的杀来的话,那就不要杀手了,而该叫马贼。” “真正的杀手都是以杀人为目的,能够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完成任务才是杀手的追求。” “况且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真的被杀手盯上了,若是不彻底解决掉的话,死的只能是我们。” 第三章此恨绵绵(3) 阿青沉默,想着阿辉说的话确实有道理,但要是要她跟他一起主动去杀别人的话,阿青自认为自己还无法接受这种行为; 阿辉见阿青久久不回答,便知道这个女孩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知道这种事逼不得,阿辉就想完成今天他要做的第二件事; “阿青妹妹,再跟为兄打一场如何?” 阿青不解; “再打一场?” “是啊,也让我更清楚一些你真正的实力。” 阿青皱眉; “真正的实力?” “是啊,上次我输给你,也有我疏忽大意的缘故。” 顿了一下,阿辉再说 “我们生肖门从小学的就不是什么正派功夫,一切都以取敌人性命为前提;在搏命时,不仅仅是看功力高低,武技如何,更要考虑很多因素,不然多的是阴沟里翻船的高手。” 阿青点了点头,这话倒是没错。 “所以,今天你就要和我这个杀手来一次真的搏杀之局,当然我还是会手下留情,只是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杀手之道。” 虽说阿辉痛恨生肖门的十年经历,但他每次谈及自己的杀手身份时,却一点也不排斥,反而表现出一种深以为然的感觉,看来倒是一个天生的亡命徒; 阿青听罢,就弯腰捡起地上的一颗枯树枝,对阿辉抬了抬下颌,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阿辉紧皱起眉头,一种被轻视的不爽让他愤怒异常; “你确定用这个就够了?” 阿青看了看树枝,点了点头。 “够了。” 哼,这次非要让你尝点苦头不可; 阿辉也不多言,一跃就上了高枝,来回几下,就从阿青的眼中消失了踪影,可阿青却不急不恼,只是站在原地,就连头都没动一下。 铛、铛、铛 阿青将射来的暗器随意用枯枝打飞了出去。 阿辉就趁此时从阿青的背后跃下,手中匕首寒光乍现,直直刺向阿青。 阿青头也不回,手腕翻转,枯枝向后挥出,直接将匕首从阿辉的手中打落。 还没完呢! 阿辉举起左手,露出袖箭,三支细箭就射向阿青的腰间; 但细箭还没靠近,那女子便握住腰间衣带,明明只是棉丝材质,却如白虹一般,一甩便击碎了细箭,而衣带连一丝污秽都没沾上。 阿辉心中大骇,急忙后退,但才退一步,那枯枝已经停留在他的胸口之前。 阿辉的眼中,现在手持枯枝的阿青比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个剑士都更像一个剑士,白衣飘飘,青丝飞扬,在那被风吹起的黑发丝后,一对剑眉,一双明眸,深深印在了他的心中。 枯枝轻轻地点了一下阿辉的胸膛,阿青轻笑道 “比够了吗?” 阿辉不禁苦笑,他发觉这次的失败比上次更加彻底; “这算是什么啊。” 阿青将捡来的枯枝别在自己的腰间,歪了歪头,回答他; “好像叫剑法自然吧。” “剑法自然?” 是啊,阿青记得那个人就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剑法自然。 “走吧。” 阿青回去时还是走在前头,腰间别着一根枯枝,秋风在一瞬吹起落叶,如同围绕着前方那个剑客在狂舞。 多年以后阿辉回忆起这个场景还是会忍不住追思良久,静立无语。 过了好几日,阿辉都不曾再来找过阿青,似乎是想让她自己一个人好好想想,而阿青也在每时每刻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其实阿辉说得一点错都没有,若是等到别人杀上门后再反击的话,那只会让他们的处境更加危险。 可就算这些人是亡命之徒,他们毕竟现在还没伤害到阿青,也没伤害到她身边的人; 若是因为一个可能性就将这些人主动杀光的话,阿青又觉得自己成了那个刽子手的身份。 真是难办啊 阿青看着天边的余晖,坐在台阶上不断思考她该怎么办。 “在想什么呢?” 阿耶坐到了阿青的身边,看出了女孩的纠结,把大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给予她安慰。 “没什么” 阿青到现在都以为阿耶只是个普通老人,自然不愿说出这种事吓到他; 阿耶拍了拍阿青的肩膀,也不继续追问,只是问她这两年想起了什么嘛。 “没有” 阿青觉得自己真的很过分,骗了阿耶一次不够,还要继续骗下去; 可是很多事讲出来她解释不清的,在这种情况下,她宁愿选择怀抱着愧疚生活下去。 “没有也好,就这样我们一家人舒舒服服的活着再好不过了。” 阿耶似乎信了阿青的话,而阿青也能听出阿耶这番话是真心的,他真心的把她看成了这个家里的一部分,把她当成了至亲,这让她心里更难受。 实在忍不住,阿青问了阿耶一个问题。 “阿耶,如果你知道一个人一定会杀你,但是他还没有来杀你的话,你会怎么办?” 阿耶似乎不觉得这是个奇怪的问题,轻松地回答道 “那就等他来杀我再说呗。” 阿青再问 “如果他不仅要杀你,还要杀你身边的人呢?” 阿耶转回头深深看了阿青一眼,阿青不敢对视他的目光,闪避了开来。 耳边传来了阿耶的回答; “我只能说我不会让自己身边的人受到任何人的伤害的。” 阿青叹息一声,她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并没有两全的办法啊 但阿耶继续说了下去; “青丫头,阿耶年轻的时候也闯荡过一段时间的江湖。” 阿青转头看向阿耶,面上满是惊讶之色,但阿耶的表情如常,似乎只是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一般。 “经历过的事也不少,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要讲哪一件了,等以后有空的时候慢慢跟你和阿花讲讲。” 阿耶拿出旱烟吸了一口,吐出长长的烟气,阿耶的眼睛眯了起来,陷入了回忆中。 “但阿耶今天想跟你说的是,阿耶活了这么多年,唯一的得到的教训只有一个。” “很多复杂的事情光想是没用的,只要你真正对上了,你人站在这件事面前了,你才会知道你到底想要怎么做;” “那一刻的那个念头,就是你心之所想,你就该为之所动。” 阿青这次对上了阿耶的眼神,在那双老态龙钟的眼中,阿青看到了自己的答案。 第四章 幼女白儿(1) 当晚阿青就和阿辉约在小河旁相见,两人会面后阿青就告诉阿辉; 她决定跟他一起去都城。 “你怎么想通的?!” 阿辉大喜过望,却也疑惑阿青怎么这么快就想通了; 而阿青只是摇了摇头,问他什么时候出发。 阿辉沉吟片刻; “我如今已经将雪莲丹的药效全部吸收,待我准备准备,我们就骑快马上路!” 两人在离别时相约,三日之后,启程前往都城。 三日转瞬即逝,阿辉托村长带话给阿耶,他想带阿青一起去附近的城镇购置些东西,顺便游玩几日; 本就有撮合二人之意的村长和阿耶也没有多加阻止,只是各自叮嘱男女有别,不得私相授受之类的话就让他们一同去了。 倒是阿花对阿青依依不舍,直到阿青承诺会给阿花带回好吃的杏花糕后,才安抚住了这个小阿妹。 二人在附近的集市买了两匹快马和干粮,就马不停蹄的上了官道。 看到阿青十分熟练的驾马,阿辉更觉得这个女子身上的秘密一点也不比他少; “你从哪里学会骑马的?” “我会牧羊,自然会驾马。” 阿辉觉得阿青又在糊弄自己,那天晚上自己问她剑术哪里学的,她居然扯到是刺羊屁股的时候学会的; 先不说他们这一片没有什么人家养羊,要是真能赶羊赶着就学会绝顶剑术,那天下还不是剑客遍地走了! 只当是阿青不想说,阿辉也不强问,两人就一路无言,专心赶路。 快马加鞭几日,两人赶到了都城,进城后阿辉先找到了自己昔日的落脚地,修养准备了一天一夜; 在第二天夜晚,阿辉穿上夜行服,检查该带的东西都带齐后,拿起一套女式夜行服到阿青的房间叫她穿上。 “我不喜欢黑色。” 阿青简单明了的拒绝了这个要求; “…” 被这句话噎住的阿辉咽了一下口水,同时也把某些带有嘲讽意味的话咽了回去; “阿青妹妹,咱们可是去杀人放火的,穿白色弄脏了可不好洗。” 阿青看了一眼阿辉,伸出食指,轻微摇摆了一下; “不,人你杀;火你放。” 阿辉气急,坐到凳子上翘起二郎腿; “那要你来作甚!” “不让你被人杀啊。” 这下阿辉不止是气急,整个都要岔气了; 他甚至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胃要开始疼了。 最难受的就是他还技不如人,活该没话反驳; “随便你,点我都踩好了,亥时我们就出发!” 说罢,就走出了阿青的房间,一迈出大门,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吐了出来。 阿辉无声的咒骂了一声。 干他娘! 时辰到后,阿青把那棵从密林带出的枯枝别在腰间,就和阿辉两人一黑一白行在深夜的都城之中; 阿辉已经制定好了路线图,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很快就到了生肖门的第一个据点。 话说这生肖门倒也是符合这个飞禽走兽的称号,不仅网点众多,且尽藏在一些鸡鸣狗盗之所; 比如面前这个阿青就非常不理解,居然是在一个乞丐窝里面,哪里像是个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 看到阿青的一脸嫌弃,阿辉解释道 “大隐隐于市,杀手就是要让自己在杀人以外的其他时候都像个隐形人一般,能多不被别人注意就要多不被别人注意,往往像乞丐这种下九流的行当,人家连看都懒得看,用来遮掩身份接头再合适不过了。” 阿辉进了这个乞丐窝就开始了他的‘绝种’计划,一开始的清扫活动还算顺利,由于高手覆灭,生肖门已经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实力大不如前; 阿辉就从外围开始,向内一个一个扫平,不得不说,人真是怕对比,被阿青完败两次的阿辉,对上他人却如破竹之势一般,所有人都是一击致命,再一把火烧的干净,不留任何痕迹。 阿青做的就是抱臂在不远处看着,看着一个个手上背负无数人命的杀手在梦中被另一个杀手杀掉; 看到阿辉出来,阿青不知是夸奖还是讽刺的给了他一句 “还挺利落。” 阿辉嘿嘿一笑,拍了拍身上的灰,尽管杀了那么多人,可他身上连一点血迹都没有沾上。 “接下来去哪?” “跟我来。” 两人又是七拐八拐,这次到的地方倒是人声鼎沸,但阿青听到里面的声音,不免有些奇怪; 怎么都是女子的声音? 看到阿青的表情奇怪,阿辉以为她是不开心他带她来这种地方,摸摸头,尴尬的说道 “都说是下九流了,所以暗娼馆也在其中” 阿青听到了一个很陌生的词,开口问道 “什么?” 阿辉被这一问弄得更加紧张,忙说道 “要不然你就在外面等吧,我看高手好像都已经死绝了,你不进去也没关系的。” “你刚才说这里是哪里?” “暗娼馆啊” 阿青迟疑了一下,再问道 “就是妓院吗?” 不然呢? 阿辉觉得这个女子是故意让他难堪,但下一秒这个女子却比他先一步想要进去,吓得他赶忙拉住阿青,拉到一旁问她 “你干嘛!” 阿青无辜的回答他道 “进去啊,不是要清理吗?” 阿辉有点无语。 “有你这样大摇大摆进去的吗?我们是来杀人的!不是来嫖的!” 阿青哦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随后阿辉就带着她从一个黑暗的角落翻墙进了这个暗娼馆的后院; 阿辉向四周探查了一下,没有发现暗桩,就要回头叫阿青跟上,但一转头却发现阿青已经在各处乱看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妓院啊 阿青一直对这种地方有着好奇,好奇为什么男人提起这个名字总是会不约而同地发出笑声,明明就是个普通院子啊。 阿辉正要把阿青拉回来,耳朵突然一动,听到了奇怪的声响; 贴在墙边,阿辉潜行到声音发出的位置,定睛一看,原来在后院的一个柴房窗户里有个人影一直在看着他们! 阿辉大骇,伸手扔出一枚暗器就飞过去,但还没等暗器打到那人,就铛的一声被击飞了出去。 第四章幼女白儿(2) 把阿辉暗器击飞出去的正是阿青; 阿青把枯枝收回到腰间,凑到那个栅栏窗前与那双眼睛对视。 阿辉走过来,对着阿青低吼道 “你在做什么?!” 但这个女子并不转头看他,反而对他‘嘘’了一声。 “你吓着她了。” 吓着?就您这没心没肺的样还能被吓着? 阿辉正想讽刺一下阿青,才反应过来阿青用的是‘她’这个字,向窗里一看,才发现原来看着他们的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女孩。 女孩与阿青对视了半刻,伸出手指指了指门的方向,再用力挥了一下手指,意思是叫阿青像刚才一样劈开门上的锁。 阿青作出焕然大悟的表情,也没问阿辉,抽出枯枝唰的一下,就将这个柴房木门上的铁锁劈了开来; 虽然阿青的剑意凌厉,劈开铁锁只发出了锵的一声,但那铁锁若是坠到地上必然会发出声响,惊动这个暗娼馆里的杀手。 阿辉见状大急,一个猴子打滚滚到了地上,把落下的锁接到了怀里。 阿青完全不在意阿辉对她的怒目直视,还夸了他一句 “身手不错嘛。” 接着就迈过他,打开木门走了进去。 阿辉把锁轻轻放在了地上,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确定还是没有杀手出来查看后,才略微放下心来。 但他已经无比确定带阿青来都城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这个傻大姐只能当打手,当杀手她还真的不是那块料。 阿青进屋后走到女孩的面前。 这时她才看清女孩的脸,五官端正,面如鹅蛋,尽管因为没吃饱饭面色有点发黄,但还是能看出底子的白皙,是个即将长成的美人; 但就是这个小美人的脸上却有一道道清晰可见的手指印,很明显是被人大力扇了数个巴掌扇出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 阿青蹲在女孩面前,柔声问她的姓名; 但女孩只是盯着阿青,半点声音也不发出。 “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啊?” 女孩也不回答,这时站在阿青身后的阿辉不耐烦了,开口说出了他的猜测。 “这有什么好问的,在暗娼馆里的女孩能是什么?不就是雏妓了,看她这样想必也是被人伢子拐来的,一般这种女孩都会被毒哑,免得大哭大闹,至于为什么被关起来,还不就是那回事,不愿意接客呗。” 阿辉看惯了这样一开始死守贞操的女孩,被打几次饿几顿以后也就服软了,算不得什么新奇。 谁料这时女孩却发出了声音,尽管有些嘶哑,但也证明她没被毒哑。 “我接过客了。” 轻飘飘的一句回答,让阿青和阿辉都震惊的看向这个小女孩; 两人突然看到女孩纯净眼睛深处藏着的那历尽磨难的沧桑,还有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成熟。 女孩接下来的话让阿青感觉自己的心被锤了一下又一下。 “我不是被拐的,我是被我爹娘卖进来的。” “我也从来没有大哭大闹过,好歹在这里能吃饱饭,有什么好哭的?” “我被关进来是因为偷了一个头牌姐姐的银子,也不算偷,因为这银子本来就是她从我这里抢的,只是没人信我而已。” 女孩说完后又闭上了嘴巴,阿青与阿辉对望了一眼;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无奈,而他看到了她眼中的不解。 为什么要对这个女孩如此? 阿辉叹了一声。 这种事这个世上太多了,他们管不来的,这个女孩撞上他们是她的运气,等这里的杀手被他们杀干净后带她出去这个魔窟就是,想罢就要拉阿青起身去做他们的正事; 女孩这时却拉住了阿青的衣袖,那双大眼睛眼里有了祈求之色。 “姐姐,你很厉害,可以帮我个忙吗?” 阿辉下意识就想拒绝,但阿青已经一口应了下来。 “好。” 阿辉不禁抚额,他们到底是来做杀手的还是来助人为乐的? 女孩拉着阿青到了柴房堆满柴火的角落,指着一个方向对阿青说道 “我被关在这里好几天了,晚上的时候总会听到这里发出一点声音好像是孩子的声音” 阿青深深看了女孩一眼,原以为这个女孩会叫她带她逃走之类的,没想到她居然是为了别人。 阿青凑到角落细细察听,阿辉则是在门口望风,不停催促她快一些; 而阿青不一会就从底下听到了女孩说的哭泣声,似乎是在这个柴房的下面。 把柴火搬开,阿青摸索了一下没发现任何机关,敲了一下地板确定里面是空的后,阿青就叫女孩站远点。 阿辉看到阿青的动作,赶忙把房门掩上。 阿青抽出枯枝,凝聚剑意,狠狠向下一劈,顿时木地板就被她开出了一个大洞。 阿青神情严肃的看着这个黑暗的洞口,也不管都快跳起脚来的阿辉,带着女孩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阿辉耸了耸鼻子,也闻到这个洞口传出的一股血腥味,顿时想到了什么,面色发白,跟着阿青一起走了下去。 走到底是个黑不见五指的地洞,越向下阿青他们闻到的血腥味就越重,细闻还能闻出其中伴随着一股药味; 那个女孩已经紧张地捏住了阿青的衣角,而阿青心中的戒备也一点一点升了起来。 阿青在底下慢慢的摸索前进,没几步脚尖就碰到了一个东西,随着那个东西的摇动,还传出了嗡嗡的抽泣声; 阿青走近看发现是一个不到半人高的罐子,拿出怀里的火折子,阿青点着后凑近那个罐子的顶部,向里一照,顿时一股酸液就在她胃中翻腾了起来。 里面居然是一个被折断了四肢的人! 阿辉慢了一步才下来,看到阿青燃起了火折子心中暗道不妙,转眼一看果然在一个阴影处有一个黑衣黑面的杀手已经蓄势待发。 “阿青!” 那个杀手一跃而起,阿辉扔出暗器却只打在了墙壁上; 阿青的背面完全暴露在那个杀手的面前,而女孩惊恐的眼中已经倒映出了杀手手上因淬毒发出诡异绿光的匕首。 只听噗嗤一声,空洞的地洞中就响起了血滴落下的滴答声; 那个杀手停在挥匕要刺的动作上,他的喉咙却已经被一根枯枝生生贯穿。 第四章幼女白儿(3) “此剑,牧羊。” 牧羊女刺出剑后,嘴中才轻吐出剑招。 她手腕稍一用力,枯枝就从那个杀手的脖子上被抽出,没了支撑的杀手尸体也噗的一声倒在地上,喉中流出的血渐渐从他死不瞑目的头颅下渗透出来。 阿青的枯枝上没有沾染上点滴血液,将枯枝插回腰间,阿青的眼中多了一些冷酷之意; 看到这个目光突然转向自己,阿辉被阿青眼中的凌厉神色吓得咽了一口口水,只听牧羊女问道 “解释一下。” 阿辉从怀中也拿出了一个火折子点起,向四周扫了扫,发现这些瓮罐摆满了地洞; 用火光照进任一一个罐子里,都可以看到里面装着一个或昏迷,或发出惧怕眼神的孩子,无一四肢不是被折断的。 阿辉长叹一声,问阿青道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生肖门干的那些勾当吗?” 火光扫遍了这洞中所有的瓮罐。 “这些就是被生肖门拐来的孩子,他们没有习武的天资,便被折断手脚,之后还会被灌药毒哑,成为只能爬行在街上的可怜乞儿。” 阿青的脸在火光中看不清任何表情,但阿辉却从她身上感到了极深的寒意。 “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就是生肖门。” 地洞里又传来一声怪响,阿辉拿火去照,原来是那个女孩不知道何时蹲在了角落里; 女孩用手紧紧捂住嘴巴,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来,但口腔中的哭声还是从她的指缝间发了出来,变得类似于打嗝的声音。 阿辉看向这个女孩的眼神不禁也带上了一些怜悯,这个女孩和这些被废了的孩子有什么两样呢? 一个从此成了乞儿,一个却小小年纪就成了雏妓,都尝尽了人间的恶意。 阿青走到女孩面前,蹲下来伸出双手抱住她,原本一直强装镇定的女孩经受这样的刺激再也撑不住,紧紧搂住阿青,更是对她哭诉了起来。 “姐姐姐姐他们好可怜啊,他们还只是孩子啊!” 阿青慢慢抚着女孩干瘦的脊背,听到耳边带着稚音的哭声,阿青心中的悲意如海浪翻腾; 对啊,他们是孩子,你也只是个孩子,为什么孩子都知道可怜孩子,这些人却能如此狠心? 阿辉突然耳朵一动,他对女孩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女孩赶忙收住哭声; 阿辉则是走到路口处凝神细听,越听他的面色越加凝重。 阿青站了起来,带着女孩走到他的面前,用眼神问他发生了什么; 阿辉则是比了几个手势,意思是说他们已经被包围了,现在上面全都是杀手,让阿青等下见机就逃。 “不用。” 阿青的嗓音在地洞中无比清晰,不仅是阿辉可以听到,他保证就连上面的那些杀手也能听到。 但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阿青就向他甩了甩手,叫他躲远一点,再叫女孩站到阿辉的旁边,自己则是再次抽出了腰间的枯枝。 阿青想起了临行前阿耶说的话,无论什么问题,只有面对时才会知道自己心中的答案; 现在阿青知道她对生肖门的答案了,她要为那个女孩,为这些孩子——讨回一个公道! “此剑,牧羊!” 地上的杀手们听到底下又传来了一个女声,正要分队攻下的时候,出口处突然爆出一声巨响,守在出口处的几个杀手被一道剑气生生击飞出来,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随着在地洞口升起的尘烟,杀手们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中漫步而出,手中拿着的竟是一支枯枝! 领队的杀手眼神一眯,下令道 “杀!” 隐藏在黑暗处的杀手应声而动,各种暗器毒烟皆向阿青袭来; 阿青闭起眼睛,身体做了一个人类几乎不可能做到的扭曲角度,不差分毫的躲过了所有暗器; 用左袖捂住口鼻,阿青就从烟雾中向那些杀手杀了过来。 领队杀手见他们的暗杀手段没有用,只能下令让杀手们都上去跟阿青近战,尽管杀手并不专于兵刃,但这么多的精英杀手,就算是磨也能把这个娘们给磨死。 等到阿辉悄悄从地洞中上来想要援助阿青的时候,阿青已经把杀手们杀到了庭院之中; 在月光的照耀下,阿青的白衣与那些杀手的黑衣形成强烈的对比,在阿辉的视角里,这一刻院子中似乎只剩下了黑白两种颜色,但再凝神细看,阿辉发现了第三种颜色。 在阿青与那数十个杀手之间,阿青的枯枝每到一处,就像挥出画笔一样,在地上墙上都画出了道道痕迹,只是这不是墨迹,而是鲜血染成的血迹! 阿辉已经忘记上来是干嘛的,他只能傻傻看着阿青的剑舞; 那不是一场搏斗,也不像一场屠杀,更像是一场剑舞,这是阿青的独舞; 等到半刻舞毕,阿青一人屹立在月光之下,身边剩下的只有堆满院落的尸体。 看着阿青一袭白衣的风姿,再看到她脚下的满地血迹,阿辉心中不禁浮起了‘白衣血地’四个大字, 他张嘴喃喃道 “这就是剑客吗?” 阿青睁开了眼睛,她平生第一次杀了人,而且是杀了这么多人,可她没有觉得丝毫不适,她觉得还不够,她耳中似乎又传来了那个女孩和那些被折断了四肢的孩子的哭声。 抬头看着楼上那些发出昏黄灯光里的欢声笑语,阿青转头问阿辉道 “里面也都是生肖门吗?” 阿辉呆呆看着阿青,半响才反应过来,赶忙问答道 “应该都是。” 他回答完后就看到阿青如鬼魅一般瞬息就消失在了自己眼前,然后不到几个呼吸,他就听到这个暗娼馆的各处都传来了惨叫声,但都只有一声就重新归于平寂。 等到阿青再次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这个暗娼馆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声响,阿辉不禁咽了几大口口水。 这个女子竟是把这里的生肖门人都杀了吗 “你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你需要的吧。” 阿青撂下这句话就越过阿辉,重新回到了那个地洞之中; 而阿辉则是在阿青经过自己身边时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他竟然对阿青产生了惧怕的情绪。 阿辉转头看着那身白衣消失在黑暗之中,他知道他这一生都忘不了这场月下血舞了。 第五章 始料未及(1) 阿青把那个小女孩带了上来,她们现在一起坐在柴房的门槛上。 女孩上来刚看到满地的杀手尸体时身体呆滞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已经尝过世间丑恶的女孩怎么还会害怕鲜血呢? 把一只落在她脚边的手踢远一些,女孩知道这些人和让她接客的那些人是一伙的。 阿青从怀中掏出了一颗刚才从上面的房间里顺下来的苹果,在衣领上擦了擦,阿青双手握住苹果的两面,朝着反方向微微用力,这颗苹果就被均匀地分成了两半。 阿青也不问女孩吃不吃,把半颗苹果递到了女孩的面前。 被饿了几天的女孩也不客气,把手往身上擦一擦,就双手接过半颗苹果,小口地咬了起来。 一时在这个修罗场中响起了一大一小两个啃苹果声音,清脆的响声回荡在院子里,构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阿青把半颗苹果吃得只剩了核,看到已经无果肉可吃,阿青就把果核扔到了那些杀手尸体中间。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的苹果才吃了一半,听到这个厉害的姐姐问自己,赶忙咽下口中的果肉后回答 “我叫白儿。” 阿青觉得这个名字怪好听的,想着城里人取名有些是应景而取,便再问女孩 “是因为你出生的那天下了一场大雪,天地白皑皑一片,所以你爹娘给你取名白儿吗?” 白儿眨巴眨巴眼睛,她有些听不懂这个姐姐讲的话,摇摇头道 “我爹娘跟我讲是因为我是大女儿,就像白来的一样,所以叫我白儿。” 阿青和白儿之间的气氛开始变得尴尬,任阿青怎么想都想不到居然有父母会因为这种原因给自己女儿取名。 若是早知如此自己就不多嘴了 阿青恨不得时间倒流到上一刻,这样她好捂住自己的嘴巴。 幸好白儿出口打破了她们两人的沉默,白儿问道 “那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阿青立刻开口道 “我叫阿青,青色的青。” 白儿的眼睛一亮,第一次对阿青露出了笑容。 “那我和阿青姐可真有缘,我名字里带白色,阿青姐的名字里带青色,我们名字里都有颜色呢!” 阿青挠了挠自己嘴角,好像是还挺巧的。 白儿又问阿青道 “那阿青姐姓什么啊?” 阿青回忆了一下,自己从小就没有姓这个东西,别人都是阿青阿青叫她的,便实话回答白儿 “我没有姓,我就叫阿青。” 白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三两口把手里的苹果吃完,也像阿青一样扔到了尸体中间,才对阿青说 “我现在也没有姓了,从我爹娘把我卖进暗娼馆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发誓自己不要再跟他们姓。” 阿青觉得这个决定十分合情合理,出言赞同道 “挺好的。” 恰好这时暗娼馆上传来了下楼梯的脚步声,不一会阿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入口处; 他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袱,走到阿青面前,把包袱递给了阿青。 “我找到了这些。” 阿青接过包裹打开看后发现里面都是一些碎银子和珠宝,最底下垫着的是几张银票; 阿青拿出数了下,大概有几千两的数额。 “拿出去用不会有事吧?” “不会,本就是从各个渠道流过来的,这些银子早洗干净了。” “那就好。” 阿青把包裹重新绑起来,塞到了白儿手中,阿青此举让阿辉和白儿都大吃一惊,阿辉都惊到有些结巴; “都、都给她吗?” 阿青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同时把手放在开始不安的白儿肩膀上安慰她。 “当然啦,这些就当作那些生肖门的恶徒还给白儿的了,就这些还只能当作利息,有机会阿青姐帮你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阿青看向了白儿; 阿青看到女孩眼中水波的颤动,用手把白儿的下巴抬起,对她说悄悄话道 “不要哭,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白儿死死闭紧自己的嘴巴,眼睛看向夜空,努力把眼泪逼了回去; 等她再看向阿青的时候,尽管眼圈有些红红的,但脸又恢复成那幅小大人的样子。 “我不会再哭了,阿青姐!” 阿辉见到阿青决心已下,虽然有些肉疼那些银子,但想着还是正事要紧,便问道 “里面那些孩子怎么办?” 阿青沉思一会,问阿辉 “房间里有纸笔吗?” 阿辉点点头说应该有。 阿青起身叫阿辉带自己去拿纸笔,然后对他解释道 “这些孩子应该都是被拐来的,虽然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但孩子的父母大概早就报了官,我写一张信条,插在衙门门口,等衙门找到这些孩子后,他们也能和父母团聚了。” 阿青讲起那些孩子心情不禁又沉重了一些; 就算能回家又怎样呢?他们充满希望的人生已经戛然中止了。 阿青找到纸笔写了这个暗娼馆的具体位置和孩子数量后,就和阿辉带着白儿跑出了已经没有活人的暗娼馆。 找到已经关上大门的都城衙门,阿青把写好的纸条用一个匕首钉在门口,确认无误后就到一个小巷子里和白儿分别。 阿青蹲下看着白儿饥瘦的小脸,再三确认地问她 “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小小年纪的白儿已经很懂得人情世故,知道阿青他们来都城定是有大事要办,带上她这个小尾巴怎么样都不方便,于是坚定地点点头。 “我可以的,阿青姐,我明早就离开都城,找一个地方重新过日子!” 阿青看着这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孩,心中暗叹一声,拍了拍她稚嫩的肩膀,嘱托道 “那你一定要好好地,幸福地,活下去。” 交代完后阿青就和阿辉朝着夜色中疾跑而去。 白儿看着阿青离去的身影,眼角这时才落下一滴泪来; 这个叫阿青的姐姐如同一根火炬一般,把她身处了十几年的黑暗照亮了一瞬。 阿辉和阿青接下去又扫荡了几个据点,再没发生意外; 等到阿辉等着阿青进到一个看似普通人家的小院后,阿辉告诉阿青这就是生肖门的大本营了,高层集合往往都在这里。 阿辉熟门熟路地摸索到一个房门前,附耳听到里面没有动静后伸手悄悄打开了房门。 第五章 始料未及(2) 门被悄悄打开,在屋中沉睡的人毫无察觉; 黑衣人蹑手蹑脚地闪到了屋中,根据呼吸声判断房间里的人数后,脑海里瞬间决定出该用哪个最快捷,最不会引起动静的杀人方式。 他翻出了一把冒着寒光的匕首,走到睡着的一对夫妻床榻前; 手腕轻轻一挥,锋利的匕首就沿着两个脖颈毫无障碍的划过,热气腾腾的鲜血涌出,而鲜血的主人只来得及睁开一下震惊的双眼,便再没了生息。 杀手用棉被盖住了正在不断往外嗞着血的死者,这是为了不让血腥味太快地传播出去,谨慎的杀手不会让自己的任务出任何闪失。 “咕咕” 听到窗外响起的鸟叫,黑衣人知道是自己的同伴已经完成了猎杀。 像来时一样悄悄开门出去,两个杀手对望了一眼,便向着下一个人家轻步跑去。 尽快脚步声极为轻微,但在这样的夜晚还是会被听觉灵敏的猫狗听到从而发出声响,为了尽量不惊扰任何人,杀手们连路过的野猫野狗也没有放过,把能看到的活物性命统统取走。 这是首领对他们下的命令——不留任何活口。 数道身影快速穿梭在这个小山村中,从山林里传来的风依旧伴随着阵阵的沙沙声,但有人听出了今晚这风声中的不寻常。 阿耶从床上慢慢爬起,敲了敲自己有些酸胀的脊背; 阿耶觉得自己真是老了,老到做点农活身体就快受不了了。 但这个世道,哪怕人老了,也总是要受累的。 阿耶走到阿花的床边,轻轻点了她身上的一个穴位,本就沉睡的阿花呼吸变得更加缓慢; 阿耶知道阿花这一睡没个四五天醒不过来,因为睡着身上的体能消耗会被降到最低,所以这几天里不吃不喝对阿花也不会有什么伤害。 阿耶帮阿花盖好被子,便在隔壁屋子的箱子堆中翻找起来; 掀开了无数层阿耶都不记得是什么的东西后,阿耶找到了自己的老伙伴。 老伙伴被裹在一层破破烂烂的黑布之中,阿耶握着剑柄稍一用力,黑布就被绽着寒光的利刃直直切开; 黑布落到地板上,这柄曾经威震江湖的宝剑也再现于阿耶的眼前。 一泉泓影扫过阿耶的眼睛,照出了阿耶眼角皱纹中的肃杀之色。 阿耶来回摸了几下剑身,感慨地说道 “老伙计,没想到我们又见面啦。” 阿耶的耳朵突然动了一下,他听到声响距离他们家的院子已经越来越近。 阿耶提着宝剑走出了内屋,轻轻打开房门,像往常一样坐到廊前的台阶上,从腰中抽出老烟杆,点上一口旱烟,一点火光就出现在夜色之中; 阿耶吐出了长长的一口浓烟,他也看到了眼前烟雾中已经跳到他家小院的人影。 阿耶把烟杆往台阶下敲了敲,喃喃自语道 “阿青啊,你可要快些回来哟” 阿辉手中的利刃掉到了地上,看着眼前这人,额上不停地流下冷汗,过往那些痛苦的回忆侵袭而来; 第一次杀人,第一次面对死亡,甚至要与伙伴自相残杀;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原以为他死了,自己也就从这梦魇中解脱了,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活着?!” 阿辉情绪失控的大叫,阿青头一次看到这个男人歇斯底里的模样; 自从他们来到最后一个据点后,清光了岗哨,阿辉还说要带阿青去看生肖门的藏宝室,拿点宝物回去孝敬阿耶。 可走进这个院子的主室后,入门就看到榻上盘腿坐着一个老者,身子一半在黑暗中,一半在因开门而照进来的月光之下; 在月光中,那半张脸沟痕纵横,伤痕满布,就算只看得到一半,也可以感受到脸上那鹰钩鼻的凶狠,鼻子之上的眼睛微张,不露任何精光,仿佛眼前的二人只是死人而已。 “龙七…” 老者的喉间发出嘶吼,如同地狱闯出的恶鬼一般; 阿辉听到后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脚步不自觉开始后移,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态势。 阿青见状也知道这是遇到突发情况了,腰间的枯枝不动神色的握在了手中; 叫出阿辉的名字仿佛用尽了老者的气力,他一阵咳嗽,整个身子如枯骨一般抖动起来;好一会咳嗽才停了下来,老者按着自己的心口,缓慢开口道 “你是忘了吗…要叫我…师傅!” 尽管每一个字都透露出老者的虚弱,但听到师傅的时候,龙七整个人都瘫坐在地,口中喃喃低语 “师、师傅…” “到、到师傅这来。” 老者向阿辉招了招手,那只手掌,干枯如鸡爪一样,让人看到就不敢靠近; 阿辉虽然惧怕,但明显不敢违背这个老者,挣扎着站起,慢慢踱步向前; 走到那枯爪下,阿辉半跪了下来,任由手掌在自己的头顶上抚摸,好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在乞求家长的原谅。 “咳咳…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徒儿!” 老者语气中的恶毒毫不掩饰,脸上更是浮现了恐怖的诡笑,手掌渐渐用力就要捏碎阿辉的天灵盖! 但他无论想如何运力,阿辉的脑袋还是好好地呆在他的脖子上,老者疑惑细探,不觉一惊,自己的右手不知为何居然不能动弹了! 原来是一支枯枝轻轻地顶在了老者的手肘处,老者这才发现原以为不过是这个孽徒情人的女子才是硬茬; 丹田运气,左手成爪,扑向阿青的面门,脸上狰狞毕现。 阿青轻哼一声,手中枯枝向上一挥,老者顿时发出一声惨叫,整个身子向后倒去,蜷缩在榻上,一道血迹溅洒于地,同时落地的还有一支筋肉萎缩的断臂。 “你…你是谁?” 老者强耐住剧痛,咬着牙问阿青。 阿青连撇都没有撇他一眼,看着如同木偶的阿辉,反而有了一种棘手的感觉,可没人教过她唤魂啊! 无奈之下,阿青收敛剑意,轻轻朝阿辉的手臂挥了一下,顿时他的手臂上就开了一道细口子,血丝渗了出来。 吃痛的阿辉因此惊醒,环顾四周,师傅不知为何躺在了床上。 而地上却多了一支断臂。 第五章始料未及(3) “剩下的你解决吧。” 阿青说完这句话,就背过身,站到了门口,不想再看这丑恶的人与事,只是静静的看着亘古不变的皓月。 阿辉才意识到这断臂是师傅的,而自己师傅此时也已经成了一个废人; 他站起来,看着床上这个曾经在他身上施加无数凌辱痛苦的人,他只被容许仰望他,哪怕只是不小心抬头看了一眼都会招来毒打;而如今,曾经的暴君却像一个侏儒一般,缩作一团,任人宰割。 师傅用阴毒的目光狠狠瞪着阿辉,他不愿相信,自己在那场乱斗中活了下来,现在却要栽在一个黄毛小子的手上,实在是荒谬。 阿辉始终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他久久都没有任何动作,师傅也挣扎着坐了起来,靠在墙壁上,大口喘着粗气 “呵…呵…我就知道你小子没这个胆子,要知道…” 阿辉突然如猛兽一样扑了上去,手掌死死钳住了师傅的肩膀,两人的脑袋相接,似乎在低语些什么,而师父双目圆瞪,不敢置信,口中缓缓流出深红近黑的血; 阿辉放开了手,师傅又重新倒了下去,老人的心口上,赫然插着一柄匕首,留在外的只剩下了刀柄,整把刀身都狠狠地插入他的心脏内。 老人的喘气声很大,喉咙里还发出咯咯的声音,似乎是血液要翻腾而上。 咽了一口血水,老人怒目圆睁,对着阿辉,一字一字狠毒的说 “你,别以为,会有好、好日子过!” 留下恶毒的诅咒后,师傅就睁着眼睛不再动弹,真正的成了一具还没腐烂的枯骨。 再看阿辉,亲手杀死自己师傅,让自己从噩梦中解脱;他却没有大哭,没有大笑,只是平静的看着师傅,待确定师傅气绝后,他把匕首从其胸口拔出,用师傅的衣角擦干净后,收了起来。 全程就宛如杀了一个毫不重要的人,做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但阿青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杀手头子会幼稚到临死前只是单纯诅咒一下对自己夺宝夺命的人嘛? 阿辉和阿青对视了一眼,同时失声道 “不好!” 待二人赶回村子时,还没到村口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一切都很安静,可是太静了,连往常随处可听的狗叫、鸡叫、鸭叫也全都消失了。 阿青和阿辉对视一眼,同时向自己家d院跑去,阿辉还没进院,脚步就慢了下来; 他看到了一个人躺在小院之中。 “啊!!!!!” 阿辉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踉跄跑向躺在地上的那个人,躺着的人就是阿辉的父亲。 阿辉抱着父亲的尸首不断嚎哭,将自己的脸埋在父亲的颈间,而母亲的尸首就在屋里的门槛上趴着,看倒下方向是她向丈夫奔跑,想要保护他,却被人从背后一刀劈下,瞬间毙命! 阿辉不敢翻过母亲的身体,他没有勇气,他真的没有勇气看那张前几天还在对他嘘寒问暖的脸。 他痛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将祸端惹向家乡,祸及至亲; 恨自己夜郎自大,以为可以解决后患,却没想到给家人惹来了灭门之祸。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错!他的错! 而阿青跑到院子栅栏时脚步也慢了下来,她看到这个院子满是尸体,且全部都身穿黑衣; 而家门前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手持长剑,剑直立在地板上,支撑着握剑之人。 阿青走进院内,绕过那些尸体,走到那个人面前,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唤了声 “阿耶?” 那人缓慢抬起头来,鲜血从脸上的沟壑流淌而下,对阿青笑着答道 “回来啦。” 阿青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能紧张地问道 “阿、阿耶,你没事吧?” 阿耶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积郁已久的浊气吐了出来。 “没事,能有什么事,只是一些贼子罢了,阿耶说了,做惯的活,累不着的。” 阿耶颤巍巍地拿着剑站了起来,阿青要去扶他,阿耶也只是摆摆手示意阿青不用担心。 阿耶把手里的剑极快得插入了台阶木板上的缝隙之中,这一剑可以说是迅如雷霆,快如疾风,绝对是顶尖的剑客才能有这样剑速。 阿耶稍一用力,就撬开了木板,再把剑递给阿青,阿耶从台阶下的暗格里抱出了熟睡的阿花。 阿青提着剑跟着阿耶走进了屋内,尽管外面尸横遍野,但这个小家还是跟离去之前没有两样; 阿耶将阿花抱上了床,盖住了被子,自己则吃力的走到太师椅前坐下; 阿青看着阿耶这一幅油尽灯枯的样子,内心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可她不敢想,也不愿想。 阿青把剑放在地上,半跪着想看看阿耶的情况,谁料阿耶这时用极为严肃,以前从未有过的语气对阿青道 “捡起来!” 阿青没有见过阿耶这副摸样,她赶忙将地板上的剑捡了起来。 阿耶胸口又深深地起伏了几下,对阿青讲到 “阿青虽然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叫阿青,但阿耶这一段日子是真的把你当作自己的孙女了。” 讲完后阿耶不得不休息一下,阿青急忙点头,眼中已经泛起了泪光。 阿耶休息半刻又继续对阿青交代,这时声音相较刚才已经虚弱了不少;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个剑胚子,我活了这几十年,从没见过谁的身上有如此纯粹的剑意,倒像是从前江湖里传说的天生剑心之人阿耶年轻的时候也舞过剑,虽没闯出过什么名堂,但打打杀杀的日子也实在烦了,就退出江湖回乡来定居” “哎,现在想想真是悔啊,不该教那小子剑法,不然心也不会野成这样,十年都不回来看我一眼。” 阿耶提起伤心事不免闭上了眼睛,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伤心了,就睁开浑浊的眼继续道 “这把剑,名为龙泉,也跟了我一辈子了。阿青,你要记住,作为一名剑客,最重要的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手中的剑,手中的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下!如果如果你丢下了也就不配再拿起它了!” “如今我把这柄剑交给你,日后有更好的就换了吧,现在先拿着用就是了;阿耶还想拜托你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帮我把阿花抚养成人吧,找个好人家嫁了,平稳过这一生我也算对得起她爹妈了” “第二件事就是阿花的阿爹了,我那不孝子,他叫做陈星河,若是日后能找到就替我给他一个巴掌,泄泄阿耶这十年的怒气,打完后要是龙泉你用不上了,就给他吧,也让阿花见见她阿爹,不枉她们父女一场若是找不到找不到也没事,哎,就当他死了吧” 阿耶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完后,整个人就瘫在了椅子上,手掌也开始微微颤抖不停,阿青急忙握住阿耶的手,焦急的呼喊道 “阿耶!阿耶!” 阿耶半睁开眼,用尽力气捏住阿青的手,嘶哑得讲出了最后的遗言 “阿青,剑客执剑,定要遵从本心啊!” 第五十三章 邪技摸脸 李府中那个偏僻的房间内,微弱的灯火还在晃悠悠的闪着,窗纸上却看不到任何身影; 表小姐侧脸躺在桌子上,伤口的血已经凝固,但桌子边缘还在不断往下滴着血滴,血滴打在青石地板上,每一下都发出了‘滴’的声响。 一阵深深的吸气声在房内响起,那个戴着金钗的妇人突兀的出现在了屋里; 门没有开过的痕迹,就连窗上也倒不出她的影子。 “嗯~这个空气里,”妇人用手不断地朝自己的口鼻扇动,脸庞微抬,鼻孔轻张,眼睛闭着用很享受的表情在呼吸; “都是不甘的味道啊。” 走到死不瞑目的表小姐旁边,蹲下来看着那已经没了光彩的眼睛,那妇人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人生在世皆苦,去了好,去了好。” 像抚摸小孩一样抚摸着表小姐尸身的脑袋,随着她手掌的动作,表小姐的尸身渐渐的萎缩变小,最后只剩下了一张苍白紧缩的人皮。 将手收回来,妇人闻了闻自己的掌心,自语道 “怨气还真深啊。” 头一歪,又笑了一下; “我果然没看错人。” 接着整个人就如影子一般从屋子的门缝处游了出去,避开有光亮的地方,缓缓朝着李万银的小院游去。 游到院门口时,那个影子停了下来,疑惑的伸出鼻子闻了闻; 小鬼的味道呢? 再深深闻了一口空气中的味道; 啧,只有我讨厌的花香味,看来李家命不该绝,有高人相助啊。 把自己的鼻子收回去,那个影子就换了个方向,缓缓朝着李府的大门游着,游过了大门,游过了长街,直到游出了光福镇,金钗妇人才慢慢从影子里站了起来。 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妇人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 “没了一张脸和一头小鬼,才换来一点怨念,啧,怎么算怎么亏。” “在算什么呢?要不要我们帮你算算。” 还低着头算账的妇人听到这声音手上的动作瞬间停滞下来,缓缓抬头,从黑影里走出来的正是阿青和她的小马驹。 “哎呀,这不是阿青姑娘嘛~” 妇人换上那副满面春风的笑脸,热情的迎上去,但在阿青身前三尺的地方却无法再进一步,她的眼眉之间对着的正是龙泉剑。 “你是谁?” 阿青面无表情的问道; 那个妇人假模假样的举起了自己的手,以此表达出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我还能是谁啊?只是小姐的一个贴身嬷嬷嘛~” “《三五倒逆功》?” 阿青复述着彭莒在她脑海里说的话; 那个妇人听到这个名字后表情明显僵了一下,但还是强笑道 “阿青姑娘您在说什么呀,妾身怎么听的不是很懂~” “拜月教?” 阿青又问,手上的剑刃往前进了几分,那妇人也往后退了几步。 自己的根底都被挖了出来,妇人也不再装出一副热心大姐的样子,冷下脸庞,盯着阿青不说话。 “邪技‘摸脸’?” 听到连自己压箱底的招数都被翻出来了,妇人冷声问道 “你又是谁?” 阿青突然左腿一蹬,整个人腾空飞起,龙泉就往那拜月教人的脸上刺去; 看到阿青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攻来,妇女也不慌张,拔出头上金钗迎了上去,竟接下了可削铁无声的龙泉一剑; 阿青一个回旋,重新在地上站稳;而女子则看到自己的金钗竟缺了一个口,心疼的跺了一下脚; “我要你死!” 妇女手上掐诀,往金钗上吐了一口气,就把金钗甩出去,之后金钗就如有人操纵一般,要往阿青的心口上扎去; 彭莒在一旁用意念提醒阿青; ‘这是她的冤鬼术。’ 因为在夜幕中看不清楚,待金钗到了自己跟前阿青才看到这金钗并不是自己在动,而是一个鬼影飘荡在空中握着那柄金钗攻向她,仔细观察还会发现这个鬼影的脸和表小姐竟有七八分相似。 阿青下意识就想拔出藏剑,但彭莒说不可,小心这个拜月教人还有什么邪招。 于是阿青就发动剑心,用剑势与鬼影拼杀起来,那个拜月教人左手掐诀,但眼睛还在不停地观察阿青,似乎是在机会偷袭; 彭莒也时刻关注着这个肮脏的拜月教人,原本就是人人喊打的败类,如今自己成了夫渚之身后越发讨厌这样的不洁之人。‘ 其实现在这个伪装成嬷嬷的拜月教人也是苦不堪言,她修炼的功夫本就不是主打攻伐,最擅长的还是躲在别人背后用些悄摸摸的手段玩弄人心,让敌人自相残杀; 如今被阿青逮了个正着,只能放出刚收的那只冤鬼对敌,但才不过这一会,冤鬼就已经呈现出了败势。 可不能就这样输啊。妇人狠狠咬了一下自己舌尖,逼出了一口舌尖血,狠狠一吐,化为一团血雾附在了冤鬼的身上; 这血雾上身后,冤鬼就无声嘶吼一声,凶性大发,竟将局势逆转过来,一时甚至压着阿青在打。 彭莒看到了拜月邪人如今脸色苍白,心中冷笑一下,对着那冤魂就吐出了一团幽蓝火焰,那火焰烧在原本无形无状的冤魂上竟迅速扩散开来,冤魂一下子成了一个蓝色的大火球,惨叫连连,手上的金钗也掉到了地上。 彭莒在意念中提醒; ‘就是现在。’ 阿青也抓住了妇人被震惊时露出的破绽,剑回腰间,俯身向下,一阵疾跑就出现在了妇人的面前。 藏剑出! 黑色剑意覆于剑身之上狠狠劈出,原本不过薄薄一层的剑意今天竟堪比剑宽,生生将龙泉的剑身扩大了一倍。 剑身划过妇人的颈间,毫无意外将她人首分离,于此同时那只黑色冤魂也被蓝色幽火烧了个精光,只留下一声不甘的叫声。 就在妇人被割下首级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都城某处大宅中,一个原本还在和朋友喝酒赏舞的公子突然脸色一变,推开身边的美人跑到了院中没人的角落,吐出了一口黑血,眼神恨恨的看着南方的方向,手上掐起了和刚才那妇人一模一样的手诀。 “臭丫头,还没完呢!” 。 第五十四章 有教拜月 随着那个公子模样的男人嘴中轻念了一声; “断。” 远在千里之外的李府中,原本心如死灰的阿大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脏极速的跳动了起来,身的血液也因此加快流动,手上稍一用力,捆住自己的绳子就节节断开。 阿大脑海中还出现了那个人的声音; “阿大,这可是我给你的第二次机会哦~” 李老夫人和李万银惊恐的看着缓缓起身的阿大,阿大抬起头看向李万银,瞳孔通红,充斥着兽意,随意就将上前来想制住自己的仆役一拳打出。 阿青她们不知道李府中又生突变,还蹲在地上看着那具尸首,虽然首级被砍下,却诡异的一滴血都没流出。 彭莒凑过来闻了闻尸身上的味道,向阿青发去了一个嫌恶的意念; “只是‘嫁衣’而已。” 阿青看着彭莒,等着他把关于这个妇人的事情都给解释清楚,刚才她虽然看上去了然于心,其实都是在复述彭莒的话罢了。 彭莒吐了一口蓝焰在妇人尸身上,看着火舌吞噬掉这不洁之物后,彭莒才跟阿青慢慢解释起了这个以月为尊的邪教。 拜月教,和七大山门一样是修士门派,虽也从上古传承至今,却不像修士一样自称山人,而是叫自己‘拜月徒’; 不敬天不敬地,唯一能得到他们尊敬的只有那不断变化的明月,按他们的教义来说是因为——‘月亮最神圣,却和人一样多变。’ 教中的长老也分别用月相的变化列为‘新月’、‘钩月’、‘上月’、‘望月’、‘下月’、‘残月’六大尊位; 此教中人虽为修士,却不顾任何规矩约束,哪怕是人间戒也不在乎,因此时常隐匿在人间之中,化为凡人,用他们恶心的方式来修炼; “他们的方式?”阿青感受到了彭莒深深的厌恶感; 拜月教有三大邪功,那个拜月教人所修的就是其中一部——《三五倒逆功》,名是《三纲五常倒转逆反神功》‘ 三部邪功皆不修法力,只修怨力,他们追求用诡异手段将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置于人性中最险恶的处境中; 哪怕布局多年,也定要让自己看中之人入局,而自己则用入局之人心境破碎后产生的怨力进益,如果入局之人怨念越多,布局之人就收益越多; 曾经就出现过一个修为平平的拜月教人隐匿在一个炼虚修士身边布局几十年,大功告成之日修士前辈吐血身亡,而那拜月教徒则长笑三声,破空而去,其身上的气息竟就如炼虚修士一般强大。 所以修士对于拜月教人痛恶至极,凡是被发现的教徒都逃不过魂飞魄散的结局;但他们万年间从自己的功法中钻研出了许多邪技,无论可以让阿大变成李老爷的‘摸脸’,还是这形如真人的‘嫁衣’,都是邪技中的一种。 ‘那那个拜月教徒没死?’阿青皱了皱眉,留着这么一个后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彭莒点点头; 拜月教人大都不善搏杀,但各种下三路的邪技样样具备,尤其是擅长逃命,只要不是抓住他们的魂魄彻底捏碎,都不能说自己真正杀了一个拜月教人。 阿青不觉感到有些头痛,在那个妇人第一次攀住自己的手时,她的剑心就觉得这个妇人身上的势有点奇怪,让她很不舒服,彭莒也觉得靠近这个妇人就有想净化她的冲动; 于是就留了心眼,让彭莒记住她的味道,今晚听到阿大说还有幕后之人后,下意识就联想到了这人,跟着味道追寻而来,没想到竟惹了这样大一个麻烦。 彭莒却是毫无惧意,对拜月教人嗤之以鼻; ‘你也别怕,拜月教徒虽然阴险狡诈,但这万年间被七大山门杀的杀,灭的灭,现在也就只能像老鼠一样苟且偷生罢了,不敢轻易露出自己的行踪,要不然对付阿大和李家这几个凡人还要那么大费周章吗。’ 阿青闻言也就暂时抛开了拜月教这件事,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的剑心还能感到他们的恶意,倒也能有所防范。 想着李府的事还不算完解决,阿青和彭莒就又赶回了镇上,走到李府的大门时大主管已经在那焦急的等着了。 ‘哎呀,阿青大师,你怎么才回来啊,里面都快急死了!’ 大主管一看到阿青就拉住她的手臂往府里走,叫人赶紧开大门,整个拉着阿青进了府院,阿青都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被大主管拉到了林万银的小院处。 大主管停在了门口,不停的对阿青打着手势请她进去; 阿青不明所以,也没感觉院内又有什么诡异气息出现,只能带着彭莒迈步走了进去; 院中召集了不少的仆役,手上都拿着看家护院的棍棒,而老夫人和李万银则坐在院中的椅子上,被团团围在最后面。 看到阿青进来,李万银一下站起了身,走过来对阿青行了一礼; “阿青姑娘,阿大在里面有些不对劲,还要麻烦你进去看看。” 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阿大不对劲,但阿青可以看出李万银脸上的焦急神色; 进了屋中,阿大还是在那个角落,但身上的绳子断成几截躺在地上,自己也躺在地上,阿大脸色发红,弓着背蜷缩着,双手还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臂,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阿青先拔出了龙泉以防不测,而彭莒则直接上前把自己的蹄子印在了阿大的额头上,之后阿大就像泄了气一般,松开了身子,趴在了地上,只有胸口微微地起伏着。 彭莒用意念对阿青道 ‘不行了,有人刚才断了他的‘人性’,导致身血液疾流,而他又不把那股欲火泄出,生生忍了下来,现在就像烧完的蜡烛,生机断绝了。’ 李万银还在迷茫的看着阿青,阿青只能对她摇了摇头,就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 李万银知道这是不好的意思,一时竟不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只能呆呆看着这个曾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男人,心中竟也有一丝悲意漫出。 而现在已经不省人事的阿大却恍惚间看到了自己最期待的画面; 在爬满绿箩的高墙之中, 小姐坐在被涂成湘妃色的秋千上; 秋千高高荡起, 小姐爽朗的笑声飘荡在小院之中; 而自己则幸福的站在小姐身后,好好的护住她。 。 第五十五章 墙外行人 “没用!没用至极!” 都城内,已经回到自己房间的拜月教徒始终没有感受到阿大泄愤后向他传来的怨力,因此而愤怒起来; 他明明已经断了阿大的‘人性’,就算阿大被人阻止,也应该会有没有达成心愿而产生的‘恨’的怨力,现在却一丁点都没有传递给他,唯一解释就只有阿大生生忍下了自己的欲,不愿伤害李万银,宁愿自己付出生命的代价。 知道这事已不可为的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局算是被破了,原本以为大功告成之日可以一下收获五个人的怨力,没想到现在只拿到表小姐那一点冤魂,还被烧光了! 男人记住了坏他好事的人的脸,冷笑一下; 他如果不让那个女人入局,就枉为拜月教徒! 在李府内,拜月教徒认为已经气绝的阿大却还好好坐在李万银屋子里,只是脸色苍白,气息缥缈。 但这也只是一时的,李万银用一根八百年的老参吊住了阿大的命; “如此宝贵的老参居然给这个白眼狼吃了?!” 刚端上来的时候老夫人还因此愤愤不平,只想让这个妄图害死自己和丈夫,还想拐走自己女儿的混蛋死得越快越好。 “…阿大毕竟是我和银儿的救命恩人,而且他还顾着旧情只是打晕了我没有直接杀掉…就随银儿吧…” 已经醒来的李老爷用虚弱的声音劝慰自己的妻子。 李万银坐在阿大旁边,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阿大苦笑着喝完了面前的那碗参汤,他知道自己只剩下一时三刻了,于是就对阿青拱拱手道 “阿青姑娘,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知道帮你换脸的人是谁吗?”阿青也不客气,直接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阿大摇摇头; “我不知道他是谁,那个时候我只觉得自己很崩溃,他一跟我说话,我就觉得他说的什么都对,于是就让他给我换了脸…” “在我被拆穿后,我总觉得之前那个不是我,我就算爱慕小姐,但也不会做出此等伤天害理的事啊!” 阿大恢复正常后满脸都是懊恼,他怎么会这样对自己恩重如山的主家; ‘是三五倒逆功放大了他的妒,其他理智道义都被压了下去,入局后他都是被妒意牵着走的。’ 彭莒在意念中对阿青解释道; “那你一开始就和表小姐是一伙的?” 阿大还是摇头。 “我和她目的不同,她想要的是李家家产,所以才勾引了小姐的…丈夫,想谋害李小姐后自己嫁给他做续弦,但看到他一吓就会露出马脚后她就把他杀了,到时候自己过继到李家也一样…” “据表小姐说,也是有一次她被下人羞辱,躲在花园里哭泣的时候,那人上前来问她想不想和李小姐一样不受欺辱,待她回答后,就把小鬼木偶给了她。” ‘贪。’ 彭莒用意念对阿青冷哼了一声; ‘如果这次我们没有破了他的局,他不仅可以收获阿大的妒,表小姐的贪,甚至还有李老爷夫妇的冤和李小姐的痴,难怪如此用心良苦,布一场局引五个人入局,凡人还真是容易摆布。’ 阿青看了一眼彭莒,却也没讲什么,又问 “那你为何最后反而忍了下来?” 阿大脸色激动的回答; “我无论怎么样都不会伤害小姐的!就算我罪无可恕,可是,” 阿大绞尽脑汁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词,但最后却只能小声呢喃着; “可是,这是小姐啊…” 阿青一时也沉默了下来,不禁思考,就算失去了所有人性,也无法伤害自己爱的人吗。 李万银痛苦地闭上眼,不忍再看阿大; “阿大,你为何要如此啊…我…” “小姐你不用说的,阿大知道,其实一开始我只要默默的心悦你,就心满意足了…总归是我太贪心,才差点闯下了弥天大祸,幸好小姐一家福厚绵长,得高人相助,如此,阿大也能安心了。” 李小姐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眼前这个男人因为喜欢自己而付出了生命,虽然自己满怀愧疚,但也无法骗他说自己对他也是有感觉的; 不爱就是不爱,哪怕是对一个将死之人,心中有的也只是可怜而不是爱。 “小姐,你还想坐一下秋千吗?” 阿大用近乎祈求的语气问李万银; 李万银看着连嘴唇都已经毫无血色的阿大,轻轻点了点头。 身后跟着阿青他们,林万银坐到了院里的秋千上,她还从来没有在晚上的时候荡过秋千。 “小姐,我要推咯。” 阿大提醒了一句,然后就用尽仅剩的力气一下又一下的把李万银高高的推起,但在这样的境况下,李万银却是无法再笑出声了。 扶着绳索默默坐在秋千上,好像无论荡得多高,能看到的都只有黑暗,原本花团锦簇的院中现在也只剩下了空荡荡的夜色; 叹了一声,李万银不经意的抬头向上看去,在那一瞬间她却不禁呆住了。 这看惯了的漫天繁星,坐在秋千上往上荡的时候,居然会有即将置身星海的感觉,明明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幻想,但李万银还是觉得星辰比刚才更大更亮了些。 这从未见过的星光随着李万银的缓缓慢下而渐渐远去。 秋千停了下来,李万银还坐在原地,她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静静的转头向后看去,阿大还站在原地,甚至手还保持着一个推动的姿态,但那双眼已经闭上,就像睡着一般。 李万银轻轻站了起来,也不去碰阿大,只是一个人走回了房内,把门紧紧关上; 老夫人担心女儿想进去陪着她,但李老爷却说让银儿静静吧,她这几天经历的够多了。 回到房内的李万银靠在了床上那个熟悉的位置,在枕头下面摸找了一番,拿出一本书来。 她轻轻抚摸书的封面,这是她年少时最爱的诗集,少女心性,对那些悲秋伤春的诗总是格外在意些,但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诗中的人。 翻到做了标记的那一页,手指顺着那宣纸上的油墨慢慢滑下,口中轻念 “墙里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 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消, 多情却被无情恼。” 。 第五十六章 有女千金 李家的这件大事因为在场的下人众多,所以传播甚广,虽然大都不知道其中隐情,但根据一些表象就编出精彩绝伦的故事乃是民间的专长; 于是李小姐和阿大在故事中就成了一对青梅竹马,但奈何竹马有意,青梅无情,因此竹马就想强娶,却造成了悲剧的结局。 世人对此各有看法,觉得李小姐过于绝情的也有,觉得阿大不该的也有,众说纷纭,这里就先按下不谈。 阿青为李家解决了这灭门之祸后,被李老爷和李夫人当成菩萨一样的人物供了起来,甚至还叫阿青干脆不要走了,留在李家给他们做干女儿,日后和万银一起共掌李家这亿万生意,当然这被阿青婉言拒绝了。 但考虑到那个拜月教徒真身未灭,怕他在李家还布下了什么后手,因此阿青还是又在李家多住了几日,以防不测。 这在几日中,李老爷见李万银已经没事了,就赶紧又去忙李家生意的大小事宜,而李家虽然名义上的主母是李夫人,但其实几年前家中的事情都由李万银来主事了,而且时不时还要帮着父亲照料下外面的生意,所以李万银有时候倒还更忙些,整天见不到人影。 经此大变的李夫人情绪也不像往日那么稳定,但自己的丈夫和女儿都没空听自己发泄,阿青又是他们家的大恩人不用顾忌什么,因此每日就都到阿青的房中来,将压在心头上的苦闷都倒了出来。 “阿青姑娘,我心里苦啊!” 看着在自己面前抹起眼泪的李夫人,阿青只能尴尬的笑了笑,继续听她的诉苦,但心里却在暗想; 你衣食无忧,受丈夫尊重,女儿爱戴,还有这数百仆人供你差使,走出去更是可以在这光福镇里横着走,到底有什么好苦的? 但李夫人接下来说出的那件压在心底多年的往事,倒是让阿青上了心。 原来李夫人和李老爷原本并不只有林万银一个女儿,在她之前还有个大女名为千金,从小也是受尽他们疼爱,千金自己更是聪慧异常,人人见到都要赞一句人言举动有殊姿; 但就是这样令他们骄傲的女儿,有一日居然就生生消失在府中,李老爷差点把光福镇翻了过来,却也找不到她的半点影子; 这时就有坊间的闲言碎语传出,说是李小姐是跟着一个外乡男人跑了。 传出之人言辞凿凿,还说自己亲眼看见李小姐与那个男人同乘一马,李小姐的手还紧紧搂在那个陌生男子的腰上! 事关女儿的清誉,李老爷当机立断,花大价钱封住了所有人的口,同时也不再大张旗鼓的寻找大女,只是派出人手在附近的郡县暗中寻找,但找了几年后,还是如石沉大海一般,怎么找都找不到。 如此,夫妇俩的心也就渐渐死了,虽然还是年年都派人寻找,但开始对外宣传自己只有一女万银,免得有居心叵测之人来冒充千金,徒生事端;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的发生,才让李老爷对万银更加上心,对她要招的夫婿也是百般要求,但最后还是招来了个‘非良人’。 原来如此嘛… 看着讲着讲着就开始泣不成声的李夫人,阿青了解什么叫众人皆苦,哪怕在如此光鲜的外表之下,也是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心酸啊。 “阿青姑娘…”李夫人进了正题; “我知道你走南闯北,又一身本事,肯定能知道许多一般人知不道的事情,若是,若是日后你能见到小女千金,麻烦你跟她说一声,无论如何,家中她的房间一直没变,还是她最爱的大红色…我们吃饭的时候桌上也总会多摆一副碗筷,就等着她回来啊。” 阿青看到已经止不住哭声,顾不得仪态的李夫人,也只能苦笑着说自己尽力,虽然她知道自己也不过是刚好路过才能帮李家解了危机,但世上哪有那么多刚好呢,都只是安慰罢了。 又过了几日,阿青带着彭莒走遍了李家的大小院落,甚至包括不见的小姐千金的房间,细细探查了一番,确实没有什么异样了; 而老欧飞剑来叫她们去都城,虽然没说什么时候要到,但还是不宜再耽搁了,因此就和李老爷他们道了别。 “阿青姑娘,非走不可嘛?我们派个人去都城递个消息,多留几天也好啊。” 李老爷是真的舍不得阿青走,不仅是因为这恩情,更关键的是有这么一个神通广大之人镇宅,自己这几日真的安心无比,睡得都更香了。 阿青摇摇头,只是说 “该上路了。” 李老爷知道不能勉强,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大红包,递到阿青面前说 “姑娘大恩大德我们李家结草不能报,这里面是一些银票,给姑娘当做路费,请快快收下吧。” 阿青奇怪的看了一眼李老爷,伸出手,把红包推了回去。 “李老爷,我们不是讲好了吗,妖魔鬼怪二两一只,虽然出了阿大这件事,但他是人,不能算钱,所以我们还是只收了一只小鬼,之前也给过钱了。” “这…”李老爷有些敲不定阿青这是在客气还是真的视金钱如粪土。 李万银走上了前,叫父亲把那银票收起来吧,说阿青姑娘有自己的做事标准,我们不能坏了人家规矩。 而后对阿青深深行了一个礼; “阿青姑娘,大恩不言谢,日后有用得上李家的地方,李万银自当义不容辞。” 还真是豪爽啊,看着李万银这与寻常女子不同的作态,阿青倒觉得她是个真性情的人。 但她还想知道一件事; “阿大葬到哪里了。” 提起阿大,李万银的脸色虽然没变,但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他葬在我们李家的祖坟了,对于世代在李家做事的家生子,我们在祖坟里划了一块地方专门安葬他们。” 阿青点点头,这对于阿大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待李小姐百年后他就又可以像以前那样看护她了。 也不多言,阿青道别了李家众人就继续往京都的方向赶路,路上彭莒时不时就往阿青身边闻一口,阿青也时常闪躲着他; ‘你身上为什么有我觉得不舒服的味道?’ 彭莒疑惑的用意念问道。 阿青却只是一直向前走,不敢回话; 彭莒心中越加疑惑,悄悄走到阿青旁边,看到阿青的外衣里露出了一截金灿灿的钗子; 一眼就认出是那个拜月教人的邪物的彭莒怒道 ‘好你个阿青,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慕金银,没想到连这种邪物也私藏,你对得起你的天生剑心吗?!’ 阿青把那一截金钗收了回去,撇撇嘴暗想到; ‘拜托,这是黄金!很值钱的好不好…’ 。 第五十七章 小生有礼 “十两,二十两” 在一个破庙里,阿青盘着腿坐在地上,兴致勃勃的数着银子,她的面前有一块布,布上堆着一小堆银子,阿花也趴在毯子上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时不时拨拉一下布上的碎银子; 而彭莒则是趴在庙内的另一边闭目眼神,都懒得看阿青那边一眼,他已经对这个贪财的凡人不报任何希望了。 这些银子都是阿青一路上降妖除鬼赚来的,通过李家那一役之后,加上李家人的刻意宣传,阿青的名声大噪,后来连那个‘妖魔鬼怪,二两一只’的破布也不拿着了,大家都已经记住了她的特征; 甚至有人给她冠上了一个‘女天师’的名头,因为这彭莒还狠狠嘲笑了阿青一番,说要是张家人知道了阿青敢冒称天师,一定要她好看。 阿青也不在意,她正为因为这名号小赚了一笔而暗喜呢,其实降妖除魔听上去危险重重,但其实哪家哪户不会闹个鬼,生出个精怪呢? 鬼也是分小鬼大鬼冤鬼厉鬼的,一般人家都只是小鬼不知为何逗留人间,无意闯入别人家里,造成了一些灵异事件让生活有些困扰罢了,这样的小鬼阿青让彭莒超度投胎就是了; 而精怪就更多了,万物皆有势,自然万物皆可成精,有些物件虽然成精了,但不通教化,因此也给自己的主人家造成了些麻烦,处理这种事情连超度都不用,直接把精怪往山林里一扔,凭它们自己去修炼也完了。 于是就这样,‘女天师’阿青一路上边赚钱,边慢慢往都城赶路,反正老欧也没再来飞剑催促,想来也不急。 看着这白花花的银子,阿青心里不觉暗喜,她出生以来头一次摸到这么多的银子,有了这些银子,到时候去都城看看能不能置办一座小院子,送阿花去大书院读书,再然后给阿花攒嫁妆,再然后…想着未来要做的种种事情,阿青更觉得要赚多一点银子了。 突然,庙门处传来了一声异响,阿青下意识的就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张开身子护住了地上的银子,头往庙门的方向转去,面上满是警惕。 从门外的阴影处,一只脚先踏进了门槛里,然后再是身子,最后看到的就是一张满是尴尬的脸。 “呵呵,大家好,大家好…” 那人就站在门口处,尴尬的看着阿青和阿花,而姐妹二人也在想着这男的是干嘛来的; 就这样,双方僵持了一刻,最后感到实在尴尬到要吐血的陌生男人先打破了僵局,把自己的书囊放到了庙内另一边的地上,假装熟络的对阿青打招呼; “银子,银子挺多的哈…” 话一出口,庙内的空气就像凝固了一般,就连闭着眼睛的彭莒都忍不住睁开眼看了一旁这个书生打扮的男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二缺才能讲出这种话? 阿青见不过是个文弱书生,气淡神闲的直起了身子,把地上包裹银子的布两角一捏,就把银子都包了起来,狠狠的打了一个结,放到了自己的身后,非常客气的说了一句; “兄台请坐。” 彭莒闻言都不止是闭上眼睛,还拿自己的蹄子遮住了脸; 二缺对上二货了这是。 啊,书生明显愣了一下,四下张望了一下,只好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衣袍下摆,对阿青拱手做了个揖,说了句多谢小姐,才又坐回了原地。 接着庙内又开始了无尽的沉默,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两方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书生从书囊里拿出书在看着,而阿青也在教导阿花早上因为赶路而落下的功课。 “阿姐,这个岫字是什么意思啊?” 自从阿花认识的字越来越多了以后,就时常会问阿青这样的问题,一开始还好对付,但越往后阿青越觉得力不从心以来,她也没读过很多书,大部分还都是阿烈教她的; 比如这个岫,她就知道怎么读,是什么意思还真的难为她了,正准备打个哈哈糊弄过去的时候,对面的书生出声了; “岫,山穴也,古诗有云,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 阿青和阿花都抬头看向了那个书生,但他却还在低头看书,似乎刚才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感受到了阿青姐妹的目光,书生抬起了头,笑了笑,露出整齐的牙齿。 “你是在教妹妹认字吧,我在家中也时常教我的弟妹识字,正好这个岫字家妹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就不自觉的答了出来,可妨碍到你们了?” 说完了还一脸歉意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阿青和阿花对视了一眼,对书生邀请道 “公子不妨到火堆边坐,深秋夜冷,小心着凉。” “可以嘛?” 正感到浑身发凉的书生迫不及待的换了个位置,坐到火堆旁取暖,放下了手中的书,和阿青闲聊起来。 “不知姑娘要去何处?” 阿青指了指北边的方向; “要去都城。” 书生露出惊喜的表情。 “好巧,我也要去都城读书,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会…呃,好像这么说不太合适,但这也证明我和姑娘是有缘的,不如结伴而行吧,看姑娘只有姐妹二人,路上也好…” 话还没说完,书生靠着火光才瞥到了阿青身旁的龙泉,不觉又尴尬一笑; “原来是女侠啊,难怪敢一人带着幼妹上路,是我失言了。” 阿青无所谓的说道 “可以啊,那我们就一起走好了,但我平时可能会路过人家接点小生意,你不嫌我走的慢就行了。” 书生连忙说不嫌不嫌; “反正现在离书院开课的时间还早,我只是觉得家中实在无聊才提早上路,能和姑娘见识下各处的风土人情也是我的机遇。” 这书生独自上路久了正觉得一个人在这漫漫长途上实在难熬,有一个会功夫的女侠一起这路途说不定会有趣一些。 书生又做了一个揖; “还未请教姑娘叫什么名字?” “叫我阿青就好了。” 觉得这位小哥哥长得面善的阿花主动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阿花~” 书生站起来对阿青阿花郑重的行礼问好。 “阿青姑娘,阿花姑娘,小生张辉有礼了,以后请多多指教。” 。 第五十八章 成了菩萨 看着这才刚见面就不知道行了多少次礼的书生张辉,阿青感觉有点不适应,怀疑自己答应他这个请求是不是在自找麻烦。 像江湖中人对他也行了一个抱拳礼后赶忙说道 “不用再回礼,太多礼了!” 张辉却义正辞严的说不可; “阿青姑娘,礼不可废。” 说完又鞠躬回礼,阿青见状只能无奈坐下; 刚才是怀疑,现在是确定真的是个麻烦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要上路时张辉才看到阿青她们居然有一匹马,虽然还只是小马驹,但看上精神饱满,身体强壮,未来必是一匹良驹。 于是走了一会他就提议可不可以将自己的书囊也放到马背上,阿青说只要它不反对就好,张辉就嘿嘿一笑,把书囊从背上取了下来; 一匹马有什么好反对的。 但还没等书生把书囊放上去,彭莒就一个蹄子踹到了张辉的小腿上,疼得他抱着自己的腿直跳,那单肩背的书囊也跟着跳动起来,甚至有几本书都飞了出去。 “阿青姑娘,你这马怎么还打人呢?” 捡回书了,跳到阿青身边,张辉愤愤不平的告状道; 而彭莒听到这句又对张辉翻了个白眼。 阿青看了一眼彭莒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修士,耸耸肩说她也奈何不了这匹马,张辉闻言只好死了偷懒的那个心,把掉出来的书又塞到书囊中,背上另一边的带子,调整了一下位置,觉得自己刚才跳的时候被书囊弄得生疼的肩稍微舒服了一点才又嘟囔道 “这马脾气真大。” 走过这条山路,阿青他们很快就看到了一个村落,阿青走近一些,看到村口处有个孩童坐在木桩上四处眺望,阿青看着他,而他转回头也正好与阿青对视上。 扫了一下阿青腰间的龙泉,还有跟在身后的彭莒,那个孩童蹭得一下跳了下来,迈开小脚就往村里跑,好像看到了什么妖怪一样。 阿青心里奇怪这小孩怎么见到自己跟见到鬼一样,而张辉也在一旁半开玩笑半试探的问道 “阿青姑娘,你昨晚说的接点小生意该不会接的是‘打家劫舍’的生意吧?” 还没等阿青回他,阿花就挥起了自己的小拳头让这个书生不要乱说话; 张辉撇撇嘴,暗想现在的小孩子真是没良心,昨晚还一口一个张哥哥叫着,今天就叫他臭书生了。 待阿青一行人走到村口要进村借路的时候,那个小孩又跑了回来,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女天师!女天师!” 那个老妇人一走到阿青面前就抓住了她的手,但却因为跑的太急喘气到讲不出话来; 于是阿青只能睁大眼睛看着这个拉住自己手,胸口在不断起伏的老妇人,等着她开口,但阿青连她脸上的痦子都数清楚几颗了这个大娘却还在气喘吁吁。 “这位大娘?不知找我何事啊?” 阿青觉得自己手快被捂热了,想抽出来却被死死抓着,也不敢用力,怕伤到这位老妇人。 “你,你可是女天师?” 妇人好不容易咽下了一口口水后问道 “应,应该是吧。” 阿青也不知为何学着妇人结巴了一下。 “是把李家小姐从鬼王那里救出的那位女天师?” 阿青眨巴了一下眼睛,她是救了李小姐没错,但这鬼王是从哪里来的? 不是就只有一只小鬼吗? 见到阿青不否认,老妇人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一拍自己的大腿,高声呼道 “我救苦救难的菩萨娘娘哟!” 阿青转回头和彭莒对视了一眼,她什么时候又换了一个称号? 妇人说完后就又上了手,拉着阿青就往村里走,而已经有不少村民站在自己院子口,好像专门就是为了看阿青,还有孩子凑在窗户口,无论大人小孩眼神都饱含了对这个女天师的好奇。 “这位大娘,你要带我去哪呀?” 虽然是被拉着,但这个大娘明显没有那么大力气,所以阿青为了能让自己被顺利‘拉着走’,只能上半身稍微倾斜了一些,自己双脚用更大的力气维持住平衡。 “等着救命呢!” 妇人的家在这个村子里较偏僻的位置,屋后已经没有人家,只有一片的良田,现在秋收已过,能看到的只有黄黄的一片麦秆。 阿青直接被拉进了院子里,可以看出妇人出门很急,不仅院门没关,连房门都只是虚掩着。 阿青四下察看这家的环境,虽然很多东西都陈旧了些,但并不破败,就连一般农户人家杂乱的小院都收拾的井井有条。 进了屋后,那个妇人就带着阿青走到内屋一张床边,床上躺着一个男人,面无血色,眼睛紧闭;但不是毫无意识的样子,面上表情痛苦,嘴唇不断微微嚅动,似乎在讲些什么。 老妇跟阿青讲这是她的独生子阿远,不知为何这几日就一直是这幅摸样,水米不进,大夫来看过了都说是中邪了。 阿青见状皱了皱眉,这感觉并不是中邪,更像是生病。 把手伸到阿远的额头上,闭上眼睛细细感受了一番,阿青还是没发觉有什么妖气或者鬼气在他身上。 这时彭莒他们也进到屋子来,看到一匹畜生入了屋,大娘下意识就想呵斥他出去,但想到这是‘女天师’的坐骑,就还是忍了下来。 彭莒走到床前,以他的角度可以直视这个男人的侧脸,细细打量了一番,还用鼻子闻了闻,也察觉不出什么异样,彭莒就将自己的身子直立起来,左蹄靠在床边,而右蹄则印上了阿远的额头。 看到这匹马驹如此通人性的举动,大娘暗叹不愧是‘神仙’的坐骑,居然如此通人性,又庆幸幸好刚才她没有造次。 彭莒放下了蹄子,重新站到了地上,用意念告诉阿青; ‘好像只是受惊了。’ 阿青闻言不禁有些失望,只是受惊的话就代表没鬼抓,没鬼抓的话也就没银子赚咯。 彭举虽然看不顺阿青这副财迷的样,但回了一句未必,将自己的脑袋转到房内的角落处的方向,而阿青也看向了那里。 咋一看似乎没有什么异常,那个位置只是堆放着一些杂物罢了,但跟着两人的目光,房内众人就这样死死盯着那里看了几刻种后; 只见那原本该是死物的扫帚居然动了一下! 。 第五十九章 因愿成精 那只扫帚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浑身颤抖起来,一开始还只是轻微抖动,但随着阿青和彭莒的步步迈进,抖动的频率就越来越快,甚至把靠在它身边的其他工具都给抖到了地上。 阿青站到了这只扫帚的面前,半蹲着仔细看了一下;扫帚柄表面油光锃亮,底下的高粱杆也是节节分明,不沾一点灰尘; 是根好扫帚啊。 阿青正想上手把这柄明显成了精的扫帚拿到手中感应下是不是它搞的鬼时,扫帚突然跳了起来,阿青一个抓空,居然让它从身边逃了出去。 这把扫帚跑路的姿势倒也有意思,既不横冲,也不直撞,反而是左扭右扭的像在扫地一样往门外扭去。 彭莒心中不觉冷笑; 想在小爷面前跑?再修炼个五百年吧。 口中吐出蓝焰,如火蛇一般缠在了扫帚的身上。 阿青见状在意念中提醒彭莒; ‘别伤了它。’ ‘知道。’ 那可以烧尽天下邪物的净火如今只像绳索一般牢牢捆住扫帚精,将它捆倒在地却不伤分毫,足可见彭莒最近吸收了剩余的夫渚真灵后对于天生神通的掌握已经炉火纯青了。 净火缠绕在成精的扫帚身上时,彭莒就已经将它所有底细摸了一个遍,然后再用意念转述给阿青。 于是阿青就先把已经被刚才的一幕直接吓到了地上的老妇人扶了起来,其实也不怪老妇不经吓,无论换谁,发现自己家每天都在用的扫帚居然成了精,一时都很难接受的。 不管在旁边已经目瞪口呆的张辉,阿青就对老妇人解释起了这个精怪的来历以及它与她儿子阿远的关系。 原来这扫帚是阿远在儿时自己亲手做的,因为是自己做的物件平时都在细心养护,十几年间,就算是何处损坏,都不曾被丢弃,也由少年阿远亲自修理,; 渐渐地,阿远从少年长成了青年,而扫帚因为十几年间一直沾染人气,且原本无命之物若想成精,必然承担了一些祈望; 阿远从做这柄扫帚时就一直希望自己可以帮辛劳的母亲分担一些家务,让母亲能够轻松一点,这种强大的祈愿每一次少年在使用扫帚时都会传递到物件身上,久而久之,扫帚在某一日就有了灵,成了精。 成精以后的扫帚因为还未受教化,和一个懵懵懂懂的婴儿一样,只知道自己最初的使命就是帮主人打扫好家中,于是就在无人在家时,自己就把家中打扫的一层不染,甚至夜晚大家都睡着时还会把小院都扫干净了。 常年下来,妇人和阿远都以为是对方勤奋做的家务,因此也没怀疑其他,就是扫帚成精后原本寻常的本体成了精怪之身,轻易不会损坏,倒是让阿远惊叹了几次这老扫帚越用越结实了。 “可是这妖物害了我儿?” 老妇听完后又害怕又痛恨的问道; 呃,阿青很想解释这并不是妖物,而是通灵的精怪,但在世人眼中这其实没有什么两样,不是人却有灵,那就是害人的妖。 其实这扫帚不仅没有害老妇的儿子,反而因为阿远是扫帚的创造者,又是那份祈愿的源头,因此从通灵那一刻起,阿远就成了扫帚精的物主,可以说这只精怪的生死喜哀都因为物主而起; 物主死则精怪灭,这几日阿远因为受惊而引起的大病严重消耗了他身体的本源,本来早就该病入膏肓,靠扫帚源源不断地向物主传递自己这几年间修炼的灵力,才让阿远维持在现在的状态。 尽管阿青已经百般解释扫帚精百益而无一害,但老妇人还是认定这是一个邪物,要阿青把它给收了,阿青无奈,只能转移话题,问阿远是何时变成这副模样的。 老妇提起这个话题就伤心起来,说自己也不知道阿远为何会变成这样,前几日她刚走完亲戚归家,一打开家门就看到阿远晕倒在地上,嘴巴里还一直念着“我不会,我不会…” 老妇焦急万分,赶忙请了大夫,用了乡间的土方子,还叫人跳了大神,却还是什么用都没有,阿远始终都是这副模样。 因此听说有个本领通天的女天师就在附近后,老妇就拜托村里的孩子在村口张望,若是看到一个和传闻中样子相似的女子就赶紧过来告诉她。 老妇说完后恨恨的对阿青说肯定是那个扫帚妖搞得鬼,而那只已经成精的扫帚现在就如同一只普通的扫帚一般倒在地上,只是身上还布满了幽蓝火焰。 阿青知道这个大娘已经认定了那个扫帚就是罪魁祸首,她也懒得解释,只是继续追问; “那阿远之前可曾去过什么地方?” 大娘回想了一下; “我出门走亲戚走了快十天,好像阿远在我走的时候跟我讲过他过一两日也要去一趟县城,其他时候他都呆在家中干活,闲的时候只是喜欢读读书而已…”说着老妇又哭了起来; 说她丈夫去的早,自小阿远就让自己省心,不仅早早分担了家中生计,在读书上也比一般人更勤奋,字也写得好看,虽然考不了什么功名,但附近有人家想写信件什么的都会来拜托他,而阿远也从来不会拒绝,是十里八乡人人都称道的孝子。 阿青发觉自己现在听到哭声就有点头痛,特别是老妇人,好像一哭起来就没完一样,但她还是抓住了刚才那段话的重点。 “他是一个人去的县城吗?” 老妇抹了抹眼泪,说她也不知道,阿远自己很有主见,平时县城也时常有人找他做工,可是以往去了那么多次都没事,这次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阿青问了半天也问不出其他什么有用的信息来,而且就算知道了也没用,阿远这不是有邪物作祟,只是单纯被吓着了,用俗话说就是‘被吓破了胆’; 只要把人唤醒就万事大吉,但要是一直陷在梦魇之中的话,只能白白耗尽自己的本源,最后油尽灯枯而亡。 阿青看向彭莒,问他有没有什么法子,但彭莒也说自己无法,还说他能驱散不洁之物,又不是包治百病。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屋外传来了一个女声; “阿远,在吗?” 。 第六十章 有女倾心 那个声音似乎是从院外传来,阿远母亲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就开门走了出去。 阿青也起身,走到门边从门缝处往外看去,想看着喊阿远的人是谁; 只见小院栅栏旁站着一个青衫女子,身如柳絮,虽然身上没什么饰品,但气质并不像是农家女孩,反倒像一个读书人家的小姐。 只见青衫女子见到阿远母亲后先恭敬的行了一个礼,而后面色焦急的对远母说了些什么,还递给她一个篮子。 但阿青看远母的背影并没有伸手接过,只是摆了摆手,对那女子也说了什么,还做了一个让她走的手势。 女子原本气色看上去就不是很红润,听到远母的话后脸上更是白了几分,眼中也满是失望的神色,但还是将手上的篮子塞到了远母的手中,而后就转身离去了,似乎在走的时候还用衣袖抹了下眼泪。 远母看到女子消失在了视野里才走了回来,把篮子随意的放到桌子上,叹了一声就走进厨房要给阿青她们烧水泡茶。 阿青凑上去看了一下篮子里的东西,发现都是一些上好的补品,还有一双针脚细密的鞋底。 ‘又是无聊的有缘无分罢了。’ 彭莒的嘲讽响在了阿青的脑海中,阿青则惊讶的问他; ‘你现在连这么远的声音都听得到了?’ 彭莒不免得意起来,吹嘘他可是上古夫渚之身,别说这点距离,待他成年后就算是十里之外的声响只要他想听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看着彭莒现在这一幅自豪的样子,阿青差点忍不住提醒他他前十几年做的可都是修士。 远母端着一个盘子出来,盘中放着5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就连彭莒的那份远母都没忘,刚才彭莒口中喷火的神通已经让这个妇人认为他是一只神兽了; 当然彭莒是不会碰凡人的茶水的,只是站在阿青的身后。 阿青吹了吹杯面浮着的茶叶,就问远母刚才那个女子是谁。 “哎,也是孽缘啊。”远母先叹了一声,才把这桩爱情悲剧告诉了阿青。 那女子叫云梦,是附近村子一个地主的女儿,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地主,是一户以诗书传家的大乡绅; 难怪能养出这样气质的女儿,阿青不禁暗想。 乡绅看重积善积德,于是就办了一家义学,阿远少年时家中贫穷,但阿远又是个聪敏的孩子,远母不愿让阿远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一生,所以哪怕路途遥远,也毅然每日接送阿远到那个乡绅办的义学里读书。 就是在这个义学中,阿远结识了乡绅的女儿云梦,原本云梦是不必到义学中读书的,但为了不让女儿在闺房里做了井底之蛙,又因年幼并没有那么重的男女大防,乡绅就让云梦一起到义学里读书,还对其他人隐瞒了她的身份。 阿远聪慧,又性格开朗,很快就受到班人的喜爱,其中也包括了云梦; 有那么一段时间,阿远因为要帮家中忙农活,因此耽搁了没去上学,拉下了不少的功课,义学的夫子虽然觉得可惜,但也没剩余的精力去单独辅导一个学生,因此闲下来时阿远哪怕放学了也不立刻回家,而是坐在义学里,一个人把之前的功课补上。 这样的勤奋好学就让云梦对阿远更有了几分好感,在得到父亲的允许后,云梦就每次在随从的陪同下,帮阿远补习功课,还教他书法,时间久了,两人就比其他同窗更多了几分亲密; 韶华易逝,很快两人就长成了少男少女,云梦也不来义学上课了,整日呆在家中,而阿远则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帮云梦买一些她父亲不会让她看的传奇话本,还有在乡间才能吃到的一些好吃野味,包好了往墙上一扔就到了院中,自己再学一声青蛙叫; 云梦听到后就悄悄从房中走出,到院墙的角落捡起这份心意,在墙上敲几下告诉阿远自己收到了,阿远才从墙角溜走回了家。 两人这样的‘约会’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云梦每次看那些‘不正经’的书或者吃这些‘不干净’的食物的时候,心里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心跳更是止不住的加快; 终于有一日,云梦忍不住了,在阿远扔进东西的时候她也扔出了一张小纸团,然后蹲在院角紧张的等着回复; 院外的阿远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一行诗;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阿远一下子就明白了云梦的意思,但他思考了一会,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趴在地上在纸的反面写了另一句诗,又把纸揉成团扔了回去。 云梦打开后,脸就红的像猴子屁股一样,夜色都遮盖不住; 只见那背后写的是 ‘聘者为妻奔是妾,吾愿唯有娶君归。’ 果不其然,阿远第二天就拿着聘礼上了门,他昨晚一回去就和母亲商议过,但却遭到了母亲的拒绝,说自己小门小户如何攀得上这样的人家,但阿远却说世上唯有云梦是自己的良配,于是就独自来乡绅家提亲。 此举不仅被乡绅狠狠拒绝,还骂阿远是贪得无厌之人,在他家义学上了课,还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尽管阿远用尽各种方式表达自己的真心,但还是被赶了出去,连聘礼也被扔出了门。 在后面偷偷跟着的云母赶忙上前把自己的儿子扶起来,对这乡绅家如此欺辱阿远感到愤愤不平,便强拉着他回了家,尽管阿远以后再没提过此事,但远母看他比平常更加努力的干活和做工就知道他还没有死心; 那一段日子云梦也多次偷偷跑出来与阿远相会,甚至提出要直接跟他生米煮成熟饭,这样她爹就无法阻止了,但都被阿远强烈拒绝,还允诺自己一定会正大光明的把云梦娶回家; 之后阿远就频繁来往于县城,直至成了今天这个模样。 书生张辉也静静的听完了阿远和云梦有情人难成眷属的故事,喃喃自语道 “聘者为妻奔是妾,不堪主祀奉苹蘩。” 。 第六十一章 情爱之恨 “你去哪儿了?” 云家老爷守在门口,看到云梦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回来,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不用问他都知道八成又是去那个穷小子家中了;他也不懂云梦到底看上了那家伙什么东西,既没家世,也没功名,就算装出一副勤奋努力的样子有什么用?如何配得上自己的女儿! 云梦像没有听到自己父亲的问话一般,只是沉默的迈过了一道又一道槛,往自己的屋内走去,云云老爷则在她身后提醒道 “明日刘家少爷会上门,你好好准备一下。” 云梦头也不回,在云家偌大的厅内那个孤零零的背影就如牵线木偶一般,一步一步消失在阴影中。 而此时在阿远家中的阿青等人,也因为天色渐晚,就干脆在这家中住下; 远母帮他们收拾出了两个房间后就回到主卧守在自己的儿子身边,而那个扫帚精也就留在了阿青的房内。 阿花已经睡着,阿青如往常一般在床上打坐,但今晚却比往日更难静下来些; 阿青收敛心思,闭上眼睛,在心中与自己的剑心对视。 看着这个从未长大过的牧羊女,阿青这些日的心绪渐渐飘出; 先想到在李家时,阿大因为爱着李万银而差点做出天理不容的事情,这当然不在她的道理中,可阿大说到底错了吗?他也只是爱上了一个不爱他的人而已。 而今天听到的阿远与梦云的故事更是如此,他们没有伤害别人,情起自然,两心相悦,却因此落到了哪怕相爱,也终究是有缘无分的下场,这又是为何? 那自己…与阿烈呢? 剑心微动了一下,也睁开眼睛,这已经触及到她内心最深处了。 自己本不过只是一个牧羊女,无故遭受那些骑兵的刁难,阿烈不过是帮了自己一把,却莫名其妙的触了那人间戒,最后救了她,却没救得了自己,这到底又是为何?! 这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像红线一样从阿青的剑心上飞出,缠绕在黑色小剑之上,原本这几日黑色小剑就又小了几分,如今剑身上还多了不断飘扬的红色情线,红黑交杂,更显得诡异至极。 阿青不知道答案,现在只能藏住,藏在剑意之上,有招一日向造成她如此痛苦的人问出一个答案。 第二天一早,阿青就隐约听到远母的抽泣声在屋外响起,于是起身出了屋走到仍旧昏迷不醒的阿远床边。 今日的气息比昨日更弱了啊… 阿青看着阿远苍白了几分的面颊知道他的本源还在不断流逝,哪怕有扫帚妖的供给也支撑不了多久了,而远母也是因为感受到儿子已经时日无多而无助悲泣。 “女天师!请救救我儿啊!” 远母一下子就跪倒在了阿青面前,阿青闪到一边去,不禁沉默了下来,这非妖非鬼,无论是她还是彭莒都无能为力。 “是要先让阿远醒过来是嘛?” 屋内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原来是张辉听到动静后也走了出来。 走到她们身边,他先把远母给扶起来坐下,再对阿青道 “我昨天凑到阿远的嘴边细细听过他的梦呓,除了说‘我不会的’以外,他时不时还会念到云梦姑娘的名字。” 张辉向阿青道出了他的猜想; “所以我想阿远的梦魇是不是跟云梦姑娘有关,说不定在听到云梦姑娘的呼唤后他会有所反应。” 就在此时,阿远如张辉所说突然清晰的念了一声云梦的名字,在场的三个人都看向了床上的这个痴人。 “可,可云梦要嫁人了啊…”远母绝望的说道; “昨日云梦想来见阿远,她还不知道阿远昏迷不醒的事,只说想来见阿远最后一面,过不了几日她就要被云老爷嫁给刘家少爷了。” 阿青和张辉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 “那不是还没嫁嘛!” 云老爷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流连不利,明明做了那么多的善事,怎么事情没有一件顺利的,连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天师他都认为是来跟自己作对的。 “两位这意思是要小女去给那个男子唤魂?” 云老爷面色铁青的问道,他迎阿青两人进来只是因为她是巨富李家的座上客,为了不落了李家的面子才让这个女子进来,没想到竟敢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要是传出去他女儿还嫁不嫁了? 阿青张口就要说是,在一旁的张辉却先开口了,先对云老爷做了一个拱手礼,问道 “不知云老年是哪年生员?” 云老爷听到这句脸色瞬间从铁青变成了羞红,掩面说道 “吾不才,至今还只是个童生罢了。” 然后也拱拱手问张辉; “不知兄台是?” 张辉微微一笑答道 “在下不才,也才考取了一个秀才。” 闻言云老爷立马就一口一个张兄的叫了起来,还让他坐到上座,与张辉热切的聊了起来;阿青不禁有些疑惑,这个云老爷怎么跟会变脸一样,态度转变的这么快。 “哎,张兄,你不知道小女真是让我操碎了心啊,放着有功名在身的刘家少爷不嫁,偏偏要嫁一个什么白身,你说,这、这图的是什么嘛?” 听着云老爷这一番抱怨,张辉笑着劝慰道 “云兄莫急,儿女婚事自然是由你来做主的,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听闻云家也是积善之家,若是见死不救的话,可是有损阴德啊。” 一顶大帽子扣在了自己头上,云老爷也不禁迟疑起来,他一向是相信因果轮回之说,要是真的因为见死不救而损了自己家福报的话,那真的太不值当了。 “爹!” 云梦突然从后屋跑了出来,焦急的问云老爷 “我刚才听到阿远出事了是不是?” 云老爷沉下脸正想呵斥她无礼,而张辉则对他摆摆手,然后回答云梦; “云梦小姐,不瞒你说,阿远已经命不久矣。” 听到张辉的回答后云梦如遭雷劈一般,愣在了原地,而后一噗通跪在了云老爷的面前; “爹,让我去见阿远最后一面,我答应嫁给刘家少爷。” 。 第六十二章 云梦破障 阿远觉得自己好像在这里呆了很久。 他如过客一般,看到了无数个自己和云梦,走进了一个个可能的结局,但无论是哪一个,云梦都没有穿上大红嫁衣和他拜堂成亲。 身边的场景开始转换,阿远看着倒在地上,鲜血淋漓的那个阿远尸体开始慢慢消散,这是在这个结局中被云老爷叫人打死的自己。 阿远坐了下来,等着一个新的轮回开始,他已经不知道在这里看了多少遍不同的结局,他忍不住要看下去,就算他也能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 他期望在这无数个未来中会有一个自己和云梦白头偕老的结局,哪怕这是梦,他也一定要看到。 向四周看了看,四周变成了两人村子之间的一个土地庙,又一个新的自己和一个新的云梦在这里相遇了,阿远探头看了下这个云梦的装束,还是熟悉的一身青衣,背着个小行囊,头发因为跑动的原因有些乱发丝挂在鬓角,但看到了那个阿远后,脸上受惊的神色就变成了安心和知足。 这个阿远一见面就把云梦深深的抱在了怀中,而在一旁坐着的阿远就深深皱起了眉头; 太失礼了! 如今他们两个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就这样亲密被他人看到了怎么好。 虽然阿远觉得不该如此,但坦诚讲,他和云梦见面的每时每刻都想像这个阿远所做的一样,把自己心爱的人紧紧搂在怀中。 接下来的事更是超出了阿远的想象,这个结局中的阿远和云梦居然不顾世俗礼节,直接就在这个破庙里,在那个残破不堪的土地金身前,做了夫妻才能做的事,直接生米煮成熟饭了! 阿远面红耳赤,他遮住了自己眼睛,哪怕在梦中,他也不想玷污自己心爱的人。 梦中的阿远和云梦紧紧相拥在一起,但很快破庙外就传来了一阵吵闹的声音,一个个火把形成的红点出现在了来破庙的小路上,从那个方向看,是云老爷家的人; 那个阿远和云梦也惶惶不安起来,赶忙把衣服套上,云梦就叫那个阿远快跑,说她是云老爷的女儿,爹是不会舍得杀他的,只要等她怀孕后,云老爷无可奈何自己就能嫁给阿远了。 而这个阿远也不知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居然真的就这样从破庙的后门跑了,阿远气得锤了一下地板,如此软弱,如何能够保护云梦! 那队人闯入了庙中,为首的果然就是云老爷,云老爷看着坐在地上的女儿,再看到了女儿身上因为匆忙穿上衣服而衣衫不整的样子,一下子气到胡子和头发都倒竖了起来,质问女儿那个畜生在哪。 但云梦只是惨然一笑,说生米已经煮成熟饭,现在自己已经是阿远的人了。 云老爷看了看身后自己家的那些佃农,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的女儿给云家丢了这么大一个脸,要是自己没有作为的话,云家诗书之家的名誉明天就会被扫落在地! 狠下了心,云老爷从怀中掏出了三尺白绫捆在云梦的脖子上,一点一点的用力收紧; 云梦的双腿因痛苦不断挣扎,两只手想要把那白绫从自己的脖子上拉开,但那白绫却紧得她插不进去任何一根指头,云梦的眼睛因为无法呼吸圆瞪了出来,目中满是不甘和怨恨。 渐渐地,云梦的身子停止了动弹,但眼睛还是瞪的那样大,云老爷想用手掌把云梦的眼睛阖上,但无论尝试几次,云梦的眼皮都会再睁开,如此云老爷也不强求,把女儿尸身放在地上,盖上一卷草席,就带着人追那个阿远去了。 而原本坐着的阿远在云老爷想要勒死云梦的时候就已经冲了上去想要阻止,但他在这里只是个局外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爱人就这样香消玉殒; 当她脑袋坠到地上的时候,阿远觉得她在看自己,那份怨恨也都在怨他为何要抛下自己独自逃跑。 直到那破草席将爱人的尸身遮盖住,阿远都一直想要再紧紧抱着她,告诉她自己一直都在,但无论他抱的多紧,能触碰到的只有自己手臂。 伏在地上痛哭的阿远突然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 “阿远…阿远…” 抬头茫然四望,阿远还以为是自己又要进入下一个结局了,但周围的什么都没改变,只有那个声音从远到近,似乎就在自己耳边。 眼前一黑,阿远睁开了眼睛,引入眼帘的正是刚才被勒死在破庙内的云梦,只是这副端庄的面庞还是那样的皎如秋月,丝毫不见刚才令他心痛的狰狞之相。 阿远一下子就抱住了心心念念的云梦,他不管这是不是梦,无论是生是死他都要和云梦在一起! 而云梦则被阿远这出格的举动一惊,但却只是脸上微红了一些,并没有反抗,倒是远母提醒道 “阿远,不可对云梦姑娘无礼。” 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阿远确定是在自己家中,但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也是梦中的一个结局,于是试探性的问母亲 “我这是在哪?” 远母见到自己的儿子终于清醒了,不禁又流下了眼泪; “傻孩子,这是你的家,你要多谢谢云梦姑娘,是她把你唤醒的。” 在远母的抽泣声中,阿远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不醒了好几天,而阿青等人则是远母请来救助他的,但这一切对于阿远来说都不重要,他只是看着云梦的脸,开心地说道 “你没事就好了。” 云梦眼中也有了泪花,自己的心上人平安无事自己也就安心了; “你也没事就好。” 这时门外传来了云老爷的咳嗽声,云老爷一直站在门口,虽然他答应了云梦来给阿远唤魂,但他自己也要跟来以防出现什么岔子。 云梦咬了咬嘴唇,还是把残酷的现实告诉了阿远; “阿远,我要嫁人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阿远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反而只是低头沉思了一会,然后笑笑说 “挺好的,希望你幸福。” 。 第六十三章 云梦大婚 看着回去时一步要回三次头的云梦,又看着屋内拖着虚弱的身子起身,靠在门框上也要看着心上人离去的阿远,两人的不舍之意已经浓到连年幼的阿花都能清楚感觉到的程度,这让阿青对阿远的假装洒脱更多了一些不解。 阿远被远母扶回了床上躺下,呆呆看着天花板,眼神无波无澜,既没有痛苦也没有悔恨,平静的让人害怕。 “儿啊,你要想哭就哭出来吧啊可这云家不是我们家可以高攀得上的啊!” 远母也心疼自己的儿子,但是事实就是他们两家之间隔着一道天堑,阿远要拿什么迎娶云梦呢? “娘,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我想再睡会。” 远母无奈只能到厨房里给自己的儿子熬点粥,昏迷了那么多天身体肯定元气大伤了。 阿远在母亲走后一直睁着眼睛,他其实真的并不难过云梦要有一个好归宿这件事,在梦里他看了无数个两个人在一起的结局,但不是劳燕分飞就是有一方要因此丧命,如果云梦能够得到幸福的话,嫁给谁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抚上了自己的心口,可是为什么,这里空荡荡的。 夜色降临,远母因为阿远的苏醒才将这几日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晚上睡得格外的沉; 而阿远则不知何时起了身,披上外衣蹒跚着出了屋,想走到屋后那个自己从小到大睡不着时总会坐着的位置,看看似乎都没有变化的星空。 但没想到的是,今天不仅仅是他一个人没睡着; “女天师,您也在啊。” 阿远看到阿青愣了一下,但并不感觉尴尬,而是坐到了离阿青稍微有一点距离的地方,这是一个安距离,既不会引起不喜欢别人靠近的人反感,也不会远到听不清对方的话。 “嗯,不要叫我女天师,我叫阿青。” 阿青一直抬头看着星空,她其实以前牧羊的时候并没有怎么看过夜晚的天空,因为一般到了那个点她早就睡着了,但自从从蜃界回来后,她就觉得看一看星空,真的还蛮不错的。 “好,阿青姑娘。” 阿远改完对阿青的称呼后也开始静静地想着自己的心事,但阿青却有问题想问他; “你明明那么不舍,为什么让云梦就这样嫁人了?” 阿远叹了一口气,拉了拉自己身上披着的外衣,用还带着浓浓虚弱感的语气回答道 “只要云梦能幸福就够了。”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阿青转头看向阿远,阿远则不敢看阿青的目光。 “你的心,现在很难受吧?”阿青又把头转了回去; “其实不止你,云梦现在和你一样难受,甚至比你还难受。” 阿远不语,他知道云梦不愿嫁给别人,可这个世上很多事情不是愿不愿意的就可以选择做不做的。 “你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阿青顿了顿; “我知道你一定认为我是在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是根据我的经验,人往往到最后都是后悔为什么自己当初没有坚持下来。” 可他要怎么做呢?阿远心中的苦涩更深; 阿青站了起来,走回了自己的房内,只留下阿远一个人面对着浩瀚无垠的夜空,繁星点点,但阿远觉得今晚其中没有一颗是属于自己的。 阿青他们原本第二天就要离去,但刚要走就有人把两封请柬送到了阿远家里,正是云梦和刘家公子的大婚喜帖; 其中的一封是给阿远的,而另一封则是给张辉和阿青的,其实阿青严重怀疑张辉看到请柬后躲闪的眼色是因为请柬上压根没有自己的名字,只是怕自己把他给丢下才谎称宴请了二人。 不过也好,这样自己正好可以把事情拜托给他了; 阿青淡淡的对张辉一笑,虽然这笑既不谄媚也不夸张,但还是让张辉脊背有点发毛。 由于大婚之日也就在几日后,阿青他们索性就在阿远家住了下来,阿远母亲因为这位女天师救了自己儿子的命,真的把阿青当成活菩萨一样供了起来,每天都招呼的妥妥当当,阿花都因此长胖了几斤。 而阿远则是每日都会干些力所能及的活,他也听说了扫帚成精的事情,虽然他并没有像远母一样表现出强烈反感,但阿青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喜。 而那扫帚精自从阿远醒来后,就一直躺在阿青屋里,彭莒早就把净火收了起来,但它既不跑也不闹,只是像一根普通的扫帚一样,主人不用,就只能做一个死物。 大婚之日很快到来,由于云家是远近闻名的大乡绅,就要求两家都要办婚宴,先在云家办,隔日再把小姐和姑爷送回刘家成亲,尽管这也不符合规矩,但奈何刘家虽然也是地主家,但和云家这种有人当官的人家还是没法比,因此只能捏着鼻子应下了。 去的路上阿远都没有讲话,而张辉也不见了人影,唯一的交流就是阿青时不时回应一下阿花,问她最近读了些什么书这样的家常小事。 还没到云家大门就感受到了这场婚事的气派,云家的大门挂满了红色的绸缎,门口的两个大灯笼上也都贴上了喜字,更是一大早就已经请了舞狮舞龙的队伍在门口表演,唢呐队,锣鼓队也在门口坐着歇息,等着吉时一到就敲响一首震天的喜乐。 阿远越走近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云家,面上的苦涩就越难掩盖得住,他以为自己能够不动声色的坐在宴席中默默祝福云梦,但如今看来只能解酒消愁了。 云老爷和今天做女婿的刘家少爷站在内厅门口迎客,阿青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穿着红衣的新郎,不觉暗想这云老爷的眼光真差。 单从皮囊看,这男子头上搽油,脸上搽粉,一副油头粉面的浪荡子模样,阿青自认自己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但这刘公子实在让人看上去不舒服。 云老爷见到了阿青和阿远,今日是他女儿的大喜之日,所以脸上笑意不减的向他们两个打招呼,但看张辉不在就问他去哪了。 阿青神秘的一笑; “他啊,办完事情等下就来了。” 。 第六十四章 以火明志 阿青和阿远入了座,身边坐着的都是不认识的人,还有许多宾客陆陆续续从他们面前经过; 来者无论男女老少,脸上都带着一份祝福的笑意,而阿远和阿青在其中就像是两个异类一样,一个耸拉着眼睛,苦大仇深的模样,一个面无表情,毫不期待的模样。 阿远从坐下来开始,就把头转向了厅内那道高墙两边开着的屏门,今天上面也挂上了大红色的挂帘,隐约可以看见帘后还有人走动,阿远知道从这道帘子穿过去就是内院,云梦就在那里,只要他悄悄走进去,拉着云梦从后院小门跑走,两人就能在一起了。 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阿远不断提醒自己这样做会害了云梦,再想到梦中出现过哦的一个个恐怖结局,他还是把视线收了回来; 明明还没开席,他已经拿起了桌上的酒盅倒了满满的一杯,自己喝了起来。 而在那道厚厚的门帘之后,云家的内院现在也挤满了女宾,比起外面的嘈杂声这里更像是麻雀一样的叽叽喳喳声; 女客三两成群,相熟的和相熟的聚在一起聊天,今天聊的话题自然就是云家小姐和刘家少爷的婚事,还穿杂了一些阿远的事情; 其实云家小姐与阿远的事情附近人家都有一些耳闻,这在乡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门不当户不对罢了,但在无聊的妇人中间,就有了各种各样的流言版本; 云梦身穿大红嫁衣就坐在窗前,对着面前的铜镜由着喜娘为她梳妆打扮,她自然也能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和阿远的名字在这些长舌妇中流传,但脸上却没有受辱的表情,只是把手伸进了嫁衣大大的衣袖中。 “小姐,绞脸可有些痛,您得忍着点。” 喜娘提醒了一句后就拿出绷得紧紧的棉线往云梦的脸上一下接一下的绞着,她脸上的肌肤哪怕已经敷上一层厚厚的粉也能看出已经被绞得发红了,可云梦还是面无表情,她的手紧紧握着袖子里的剪刀,今天她的决心就和这剪刀的刀刃一般坚硬不可摧。 她除了阿远谁都不嫁,如果刘家少爷想娶就娶回去一具尸体吧! “阿远也来啦?” 一个之前也在云家义学读书的同窗看到阿远惊讶的对他打了个招呼,惊奇他居然会来参加云家小姐的大婚宴,但阿并没有搭理他,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把酒往自己的喉咙里灌。 而阿青则在观察着云家的格局,她刚才也混在人群中大概走了一圈这院子; 云家虽然是大乡绅,但是和李家还是没法比的,其实也就是一般的深宅大院,大概估算有‘五进’左右的大小,如此阿青心中有了底,看着厅内厅外都快坐满了人,就对着已经有点微醺的阿远问道 “如果再给你个机会怎么样?” 阿远眼神迷离的看着阿青; “给你一个可以找回云梦的机会你能抓住吗?” 阿远其实没有很听明白阿青这句话的的意思,但是他听到了云梦的名字,于是就像醉汉一样重重的点了下头。 阿青对他眨了一下眼,就带着阿花悄悄从墙角溜出了云家大厅,找到了躲在云家院内的彭莒,问他准备好了没。 彭莒无语凝噎的看着阿青,他现在越来越发现这个丫头压根不像看上去那么纯良,馊主意像坏水一样一个一个往外冒,自己现在就算不是修士了,那也是大名鼎鼎的上古大妖,居然要他做这种放火烧别人屋子的事情。 “哎,问你话呢?!”阿青不满的又问了一遍。 ‘怎么准备好!我现在还没成年,能吐出净火就算不错了,你还想火大到能围着一整个云家?!’ 彭莒很想对阿青说一声请不要痴人说梦了好吗。 阿青则是让他放心,只要吐火就好了,一切都有她呢。 彭莒转过头翻了个白眼,有她有什么用,搞得她还能吐火一样,但奈何他无法违抗阿青,只能张嘴吐出一团净火,覆盖在了面前的花草上; 说来也神奇,看上去这花草像着火一般烧了起来,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火中的花草丝毫未伤,就像这火没有温度一般。 “确定不会伤到人吧?” 阿青虽然也看到了净火之中的花草无恙,但还是再问了一句。 ‘不会!净火只烧不洁之物,只要里面没有什么人是邪崇变的,在净火中呆一天都没事!’ 如此,我就放心了。 阿青对彭莒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把魔爪悄悄伸到了彭莒的屁股处,隔空估测了一下,找到自己曾经最熟悉的位置,拇指和食指轻轻捏起一块软肉,然后,重重的一扭! 我的亲祖师爷咧! 正在吐火的彭莒从来没有感受过人间居然还有这种痛苦,不仅软肉被扯得生疼,还有一种酸胀感,难受的他想大叫起来,但口中又正在吐着净火,吃痛下原本如筷子般的火苗瞬间变成了有小臂粗的火柱,而且因为彭莒痛到脑袋左右乱甩,那火柱就被吐到了云宅的各个角落; 很快,云府后院就成了一个燃烧着熊熊蓝色火焰的大火场。 那些妇人被这一异变吓得花容失色,拉起自己衣服的下摆就往外跑,同时嘴里还高喊 “走水啦!走水啦!” 阿青也对阿花打了一个眼色,于是阿花跟在那群妇人中间跑向了前厅,但她喊得是; “云梦小姐被火困在房间了!姑爷快去救小姐呀!” 前厅的众人还正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大火而不知所措的时候,阿花这一叫让厅内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刘家少爷,就连云老爷也死死盯着这个未来女婿; 是啊,你都是云家小姐的夫君了,妻子有难你还不去救吗? 但刘家少爷却胆怯的咽了咽口水,他虽然刚才还向云老爷承诺以后一定会把云梦视为掌中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但要他去冲到火场里救人? 云小姐和她的嫁妆还没值钱到他要舍去这条命呢! 就在刘家少爷在众人的目光下一步一步后退时,原本都趴在桌子上的阿远听到了云梦有难,一个急起身就冲到了成了火场的后院中,连坐着的椅子都因为动作过大而摔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 这下,云老爷的脸色更难看了。 。 第六十五章 此生不渝 看着彭莒那幽怨的眼神,阿青却还报以他一种可以称为羞涩的笑; ‘你这是哪学来的?’ 彭莒觉得自己真的看错阿青了,这个女子从来不是只会出馊主意的丫头,她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女恶霸! “啊,你说这个啊,我以前做牧羊女的时候,要是有羊崽不听话,我就这样掐它屁股啊,每次都很好使呢。” 说着还拿手在彭莒的屁股上比划了一下,吓得彭莒像狗一样蹲坐在了地上。 这个混蛋女人!居然拿自己当羊崽子一样对待!彭莒在心里怒骂阿青这非人的举动,却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在地上蹭了蹭自己的屁股,那块被捏的软肉还还在隐隐作痛,彭莒告诫自己以后千万要离这个恶霸远一点,最次最次也不能再让她靠近自己的屁股了。 而阿青则也对彭莒的屁股不再感兴趣,而是看着后院中的情况,她刚才看到阿远一个人从前厅闯进了火场,就像二愣子一样什么防护都没有,要是这是真的烈火早把他给烧死了。 但阿远也没有察觉这火的不对劲,一脚踹开云梦的房门,不顾被火势吓晕在地上的喜娘,直接上前抱住了云梦,两人抱了好一会,阿远才想起来问云梦有没有事; 云梦摇摇头,然后想到阿远是从这样的大火中闯进来的,赶忙紧张的摸了摸自己情郎的浑身上下,看看他有没有被烧伤。 阿远把云梦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握到了自己的手心,然后放到了自己的脸上,从未和云梦有过如此亲密接触的阿远深情的看着她,而云梦也报以一个如愿以偿后才会绽现的笑容。 “那现在怎么办?” 阿远和云梦都坐到了窗前,看着已经被蓝色火焰包围住的闺房,两人的手紧紧握着,似乎都不害怕这熊熊的烈火即将要夺去他们的生命。 “不如我们拜堂吧。” 阿远异想天开的说道; “在这里?”云梦不确定的看了看四周,既没有红烛,阿远也没有穿着婚衣,更没有高堂受他们跪拜,这要如何拜堂。 “云梦,”阿远把身子转向这个穿着嫁衣的女人; “我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娶你为妻,虽然我现在没法给你三聘六礼,但,但如果今日要葬身于此的话,我希望能以你丈夫的身份躺在你身边,不能生同衾,那就死同穴吧。” 云梦笑着听阿远说出他内心最诚挚的话,虽然眼前的这个男人浑身都是酒气,脸上还有不自然的红晕,但他对自己的眼神,足以证明这是一段无法再真实的坦白。 于是云梦站了起来,对阿远行了一个屈膝礼,柔声道 “相公,请。” 阿远随后站起,身体微微向前倾,弯腰行了一个拱手礼; “娘子先请。” 阿远扶着云梦的手,替她戴上了凤冠霞帔,就在这屋内的空地上对天地一拜,再对北方一拜,最后夫妻对拜。 而现在在厅内的云老爷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拜完堂’了,正在对自己这个未来女婿失望地呵斥道 “姑爷,你这是何意?!” 刘家少爷像一个街上的混混一样耍赖道 “云老爷你可别叫错了人,我和你家小姐还没成亲呢,如今云小姐想来已经葬身火海,那么这亲事自然是不算数了。” 说完还打开了自己手中的折扇,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云老爷被这无赖言论吓得气血直往脑袋上冲,眼前甚至黑了一下,脚下一个趔趄,就要摔倒在地,幸好有眼疾手快的小厮上前扶住了他。 云老爷缓了缓神,颤抖的指着刘家少爷问道 “你这是要退婚?” “自然,我不退婚,要我跟一具焦尸大婚吗?” 阿花躲在人群中听到刘家少爷如此肯定的回复后就悄悄的跑回了后院,穿过那片烧不到人的蓝色火海,跑到阿姐身边,小声的对她说道 “刘家少爷说要退婚!” 哦?阿青倒是有些意外,这刘家少爷比自己想的还没用,这才刚烧起来就迫不急待的要退婚了,于是就在意念中叫彭莒把火给收起来。 不知道是这净火收起来容易吐出来难,还是彭莒怕再被阿青捏一次屁股,居然一口气就把云家院内的蓝色净火给收了个一干二净,不留一丝火苗。 而已经打来水正要灭火的云家下人看到火居然自己退去了,不由得惊喜的喊道 “火没了!火没了!” 于是厅内的一群人连忙跑到院中,发现院中确实就如刚才一样,哪里有一丝被火烧过的痕迹,连花草都没少一根。 云老爷牵挂自己的女儿,撇下众人连忙跑到云梦的闺房,而那刘家少爷也紧随其后。 打开房门,看到自己的女儿和阿远正牵着一个大红带在对拜,云老爷一下子呆住了,而后赶到的刘家少爷则是怒吼道 “你们在干什么!” 推开云老爷,上前就一脚把阿远给揣在了地上,云梦赶忙蹲下察看阿远有没有事,而阿远则是对她摆了摆手说自己没事。 “你这贱胚子!居然对我娘子图谋不轨!” 刘家少爷还不罢休,对已经倒在地上的阿远还作势要踩,丝毫不顾为了护住阿远而趴在他身上的云梦; 一个石子飞来打在了刘家少爷的小腿上,直接把他打倒在地上,刘家少爷吃痛的咆哮是谁打他的时候,阿青从小屋外的众人里挤出,也走到了屋里,用岂有此理的语气反问; “这刘少爷刚才不是自己说退婚了吗,怎么现在云小姐又成你娘子了?” 刘家少爷一时语塞,但还是硬着头皮耍赖道 “不算不算,婚书都还在,我和云小姐就是过了三书六礼的夫妻!” 就连屋外的人听到这番无赖的话也不禁窃窃私语起来,而阿青看向云老爷,发现他的眼睛盯着在地上如此亲密的云梦和阿远,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云老爷,我可是秀才身,你要让自己女儿嫁给一个白身吗?!” 刘家少爷见场内情势对他不利,赶忙想用功名这一利器劝服云老爷,但此时屋外远远传来了一声反调; “谁说你是秀才了!” 。 第六十六章 两个选择 云老爷和阿青听到这声音都转回头看去; 从刚才就一直消失不见的张辉穿过了人群,旁边还跟着一个穿着官服的黑须男子,正是他发出了那声质疑。 “张兄,你这是何意?”云老爷对着走到自己身边的张辉问道; 还没等张辉回答,张辉旁边的黑须男子就走到了刘家少爷面前,抖着手中一个册子,厉声问道 “刘少爷,你刚才说你是秀才身,那这本乡试簿上为何没有你的名字!你可知伪冒功名是何罪行?!” 而张辉则在后面小声的对云老爷解释道这位是县衙里的王师爷,听说有人冒称秀才后就连忙赶来揭穿他的。 刘家少爷听到这个质问后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但想起自己父亲说千万不能胆怯的告诫,还是色厉内荏的大声回到; “你是哪个!拿着一本破册子吓唬谁呢?!” 哼,王师爷不屑理这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蠢货,甩了下衣袖,走到了云老爷的身边,将手中的册子翻到了某一页一行一行的指给了他看; 云老爷越看脸色越黑,而刘家少爷则脸色越来越白。 终于看到了那一期名单中过了乡试的最后一人的名字,却始终没找到刘家少爷的姓名,更夸张的是压根连个姓刘的都没有! 好一个刘家! 云老爷现在真的是气火攻心,手指颤抖的指着还坐在地上的刘家少爷说不出话来,只是那满脸的怒色让刘家少爷怀疑他会不会下一秒就叫人把自己乱棍打死。 想要亡羊补牢的刘家少爷赶忙改口; “我,我说错了,我不是考了举人,而是家里给我捐了一个监生!对,是监生!” 说完还强调了一遍,眼神也没那么慌乱了,以为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 这下都不用云老爷和王师爷来拆穿,阿花一个小丫头都站出来不屑的说道 “我呸!现在哪还有监生给你捐,早在两年前朝廷就颁布了非官宦子弟不得捐监的政令,你说你捐了监生,那是你爹是当官的,还是你娘啊?” 听到最后一句屋外的众人都笑了出来,笑刘家少爷居然被一个稚子给狠狠讽刺了。 阿青惊奇的看着自己的阿妹,这小鬼头什么时候知道这么多了,而阿花则对阿姐回了一个得意的眼神,心里也在洋洋自得; 幸好自己每天都和老欧林星轮两个混在一起,缠着他们给自己讲都城的新鲜事,要不然今天还真出不了这个风头了。 而刘家少爷则彻底傻在了地上,这不能捐监的事爹也没跟自己说啊! 知道事情不好的刘家少爷就想站起来溜走,但却被云老爷和云家家丁拦了下来,云老爷面色阴沉的向刘家少爷伸出了手; 看到云老爷身后那些恨不得吃了自己的家丁,刘家少爷只能面露难色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烫金的红纸,递给了云老爷。 云老爷打开仔细检查,正是云刘两家的婚书,见婚书无误后,云老爷双手狠狠一撕,把婚书碎纸砸在了刘家少爷身上,冷冷的说道 “回去跟你老子说,我们云家和你刘家这事不算完!” 听到这个威胁后,刘家少爷脸色更苦,自己办砸了这么一件大事,原本爹还在家中翘首以盼自己把云家小姐娶回去,拿了一笔不菲的嫁妆补贴生意亏空,如今不仅没拿到嫁妆,还大大得罪了云家,自己怕是要惨。 但刘家少爷更不敢继续留在云家,带着自己的家奴就从云家后门灰溜溜的跑走了。 处理完了第一件私事,就该处理第二件家事了; 云老爷沉着脸叫阿远和云梦到大厅去,一直紧紧相拥的两人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红着脸放开了彼此,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跟着云老爷到了大厅。 但让阿青奇怪的是,原本以为云老爷会先遣散众人,关起门来处理自己家事的,但他非但没赶他们走,反而邀请他们一起再到厅内一坐; 到了大厅,云家老爷先在厅上的太师椅上坐稳,小厮给他端来一杯茶,云老爷就什么都不说,只是眼眉低垂的吹着热茶,也不看阿远和云梦两人一眼。 阿远知道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步,也不矫情,直接双膝跪下,而云梦看到阿远跪下后也跪到了他的旁边。 “云老爷,我是真心对云梦的!虽然我现在还是个白身,但自古就有莫欺少年穷一说,相信我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赚下一份家业,不让云梦吃苦的!” 旁边的众人也都看到了阿远刚才的奋不顾身,如今都更偏向于阿远的真心,于是也有人在帮忙搭腔劝说。 云老爷不理旁人,喝了一口茶,看着阿远冷声问道 “你这是在说我欺你穷吗?” 阿远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正在脑海里组织措辞想挽回的时候云老爷下了定音; “好了,你也别说了,我都看在眼里。”把茶放下,看着跪着的这个不言放弃的少年;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你刚才不是和云梦都拜堂了吗,正好今天亲朋好友也都在,你们就干脆把亲结咯。” 阿远和云梦惊喜的对望了一眼,没想到云老爷居然这么好讲话,但有句老话也说得好,叫不要开心的太早。 “但是,你要入赘我们云家。” 云老爷把剩下的话说完,又端起了茶杯,玩味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和这个少年,据他所知,他可是他们家的独苗。 阿远闻言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而云梦则是觉得自己爹太过分,正想出言阻止却被云老爷一个眼刀给打了回去,委屈的把头低下来,云梦知道自己爹那个眼神的意思是如果自己敢插嘴就休想嫁给这小子了。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云老爷喝完了手中的茶,没叫下人加水,而是放下了杯子,不轻不重的发出了一声声响,问阿远他的决定是什么。 阿远捏了捏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痛苦的回答道 “云老爷,我不能入赘云家!” 。 第六十七章 两年之约 此言一出,就连云梦都震惊的看向了阿远,她以为哪怕阿远不会真的入赘云家,也会为了保他们两个的缘分而用其他方式含糊过去,却没想到他拒绝的如此果断。 那她该怎么办?刚才的誓言都是假的吗?云梦不觉又有些心灰意冷。 “但我还是一定要娶云梦!” 阿远也看到了心上人的伤心神色,他虽然心疼,但现在酒醒了一些后他脑子也清醒了许多,刚才云老爷分明是说给他两个选择; 现在第一个选择如此强人所难,那必然第二个就是回旋的余地了,于是便稍稍镇静了一些说道 “云老爷刚才说给我两个选择,那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臭小子!云老爷见自己没有诈到阿远,着实也是有些不甘心,但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把自己原本的打算讲了出来。 “既然你不愿入赘我们云家,又想娶云梦,倒也不是不可以。” 云老爷讲到这里就突然停住,叫下人把刚才空了的茶杯里填满热水,这段时间里不仅是阿远和云梦紧张异常,就连旁观的众人都想知道云老爷又想开出什么条件。 慢悠悠的喝了口热茶,咂了下嘴,云老爷才把刚才的话接了下去; “但是,我们云家乃书香门第,我也不看什么家产万贯,良田千亩什么的,但只有一点,我女儿绝对不会嫁给一个白身!” 阿远闻言脸色不禁又一白,他自小家贫,虽然有几分聪慧,但也从没想过去奢求考什么功名,难道自己与云梦真的有缘无份吗? 云梦也实在忍不住了,就要用自己已经与阿远拜堂成亲这件事实来威胁云老爷,如果不让自己嫁给阿远的话,那她可就只能算是‘二婚’了以后。 但云老爷却一副‘你小子知道怕了吧’的得意样子,摸了摸自己唇上的两撮胡子,他又慢悠悠地说 “不过看你对我女儿一片痴心的份上,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些宽限,以两年为期,在这段时间里云梦都可以算是你的未婚妻,也可在云家继续进学;” “只要在这两年内你考上秀才,那云梦就正式嫁于你为妻,如果你考不上,那就只能说你无用!以后切莫再纠缠我云家,你可同意?” 云老爷这番话一出,围观的众人都窃窃私语起来,而且大部分人都觉得合情合理,你阿远一个白身,不考个秀才如何配得上云家小姐嘛! 听着周围人的风向倒向了他,云老爷更得意的捋起了颌下的胡子,这就是为什么他要这群不相干的人留下来的原因了; 云家乃是十里八乡都有贤明的大家,刚才阿远奋不顾身救云梦的举动所有人都看到了,如果救命之恩云家不报的话,那云家成了什么人? 但若就如此把女儿嫁给这一穷二白的小子自己又实在不甘心,因为先提出了一个强人所难的要求,再假装退一步把自己的底线亮出来,如果这小子能考上秀才自己自然没话说,但若是不能。 哼哼,谁也怪不了他云家无情,只能怪这小子无用。 好一个以退为进! 张辉在一旁也不禁为云老爷这一招心中暗暗称赞,其实他和阿青原本的打算就是用舆论逼迫云老爷把云梦下嫁给阿远,但如今被这老狐狸一破,这一对有情人还真的前途未卜了起来。 “我同意。” 阿远应下的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对云梦看向自己的担忧眼神回了一个放心的微笑; 阿远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如果自己想给云梦一个好的将来,那考上功名就是最佳选择,既然云老爷愿意给自己这个机会,那么自己就算豁出了命也要抓住,不仅是秀才,他将来还要中举人,考进士!给自己心爱的人挣一副诰命回来! “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云老爷看着阿远坚定的眼神,头一次对这小子有了一些认同,活了这半辈子,他知道人其实不怕穷不怕苦,最怕的就是畏惧,如果对自己未来都畏惧的话,那这人也就没救了。 如此一锤定音,众人也都纷纷告辞离去,想要把不断的云家大婚赶紧回去和自己的亲朋好友、街坊邻居分享一番,这可是十年碰不到一次的大戏,所有人都对两年后的赌约结果充满了期待。 而云老爷也叫阿远先回去,以后每日来云家读书就是; 云梦恋恋不舍的把情人送到了大门,小声问道 “你有把握吗?” 阿远摸了摸云梦的脑袋,抚慰她道 “你放心,乖乖等着两年后做我的媳妇吧。” 此时后面传来了云老爷催促云梦回房的声音,两人只能暂时分别,约定明天再见。 回去的路上,阿远突然停下来在路中间对阿青深深鞠了一躬,真心感谢道 “多谢阿青姑娘成。” 阿青只是笑笑,对阿远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阿远却郑重的又说道 “阿青姑娘对我的恩情堪比再造且、且手段也是高明无比。” 看着阿远突如其来的蹩脚奉承,张辉都在一旁偷笑了出来; 但张辉也很奇怪阿青到底是怎么想出这样出奇制胜的法子的,而且还如此流畅,就好像之前做过一般。 面对两人的疑问,阿青只是神秘笑了笑,心里却闪过了阿烈那张恶作剧得逞的笑脸。 相似的情况,相似的一对璧人,只是那时候他们程都是旁观者; 看着阿烈用术法让那个小姐如疯魔一般,疯疯癫癫的在街上抓人就咬,身上也都是汤汁污秽,哪里还有往日的端庄娴雅,所有人看到都避之不及。 只有小姐的那个他,不顾别人的劝阻,上前死死抱住了这个他人眼中的疯子,忍着肩上被咬住的疼痛,还在不断抚慰她。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呢。” 隐在一旁的阿烈见状就解除了术法,那个小姐也就晕在了心上人的怀中,待醒来后就又是另一番开朗局面了; “阿烈,你不是不能插手人间事吗?” “我没有插手啊,我只是恶作剧了一下嘛。” “就你鬼道理最多!” “嘿嘿,这就叫修行。” 。 第六十八章 非我族类 回到家中后,阿远隐瞒了一些凶险的环节,跟母亲说了这个大喜事;远母听到自己的儿子终于得偿所望,还能因此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忙不迭地就要去给已经故去的阿远父亲烧香,想让他也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要有出息了。 看到自己母亲反应如此激烈,阿远顿时有些尴尬,对阿青他们牵强地笑了笑,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好像想起了什么事一样,也跑进了内屋去。 见没了外人,阿青豪气地拍了拍张辉的肩膀,夸奖道 “干得不错嘛,张秀才,书没白读啊。” 张辉只能对她强行呵呵了两声,再不错能有你不错嘛? 云家大婚的前一天晚上,阿青突然到他的房中来,像要交代什么大事一样面色沉重的坐在了他的床边; 他想起身,还被这个女子按住了肩膀,说不用起来,听她讲就好了。 无奈,张辉只好经历了从未有过‘床榻密谈’,看着阿青那线条分明的下颚,张辉不争气的咽了下口水,然后赶紧移开视线,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但下一秒张辉又瞪大了眼睛看向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 “你叫我去查刘家少爷?!” 阿青叫这个被惊到半个身子都立起来的男人别着急,先听她讲完; 其实这几天阿青也没闲着,都在周边的村子闲逛,有时还会与做活的佃户聊上几句,通过这几天的细查暗访,才知道原来这刘家少爷也是个恶名远扬的‘恶少’,从小偷鸡摸狗,调戏妇女的事就没少做; 更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那刘家老爷自己发家走的也不是什么正路,不会教儿子,也不对他儿子抱什么期待,就只指望他娶个好媳妇,日后能管住他,不要让家业败没的太快就好。 如此,阿青就起了疑心,这样一个人,是怎么考上秀才的? 就算通关系,那也要自己有些本事才行,于是就想知道这不学无术的刘家少爷是不是在蒙骗云老爷。 “那我也” 张辉刚想反驳一句,阿青就又把手掌举在他面前,表示他要讲什么她都知道。 自从知道张辉是秀才身后,阿青虽然不懂读书人和官场里的条条道道,但从云老爷对张辉的态度就知道秀才这个名头拿出去非常好用; 既然他是读书人,县里的官爷也是读书人,读书人遇上读书人,不就和老乡见老乡一样,万事好商量嘛! 话都被阿青说完了,张辉无奈,只能气气的躺下身子,用被子盖住脑袋,从被子传出闷声对阿青说自己知道了,叫她出去,自己要睡了。 如此,便决定了张辉去县城里查问这刘家少爷的底细,而阿青自己则在云家大院布置了一场大戏。 “也幸好县太爷和我老师有同年之交这份关系,不然这件事还真难办了。” 张辉庆幸的对阿青说道;但他却也还在疑惑阿青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如果想帮阿远直接一开始跟他说明了让他有个准备不是更好嘛,如此生了意外怎么办。 听到这个自己曾经也问过阿烈的问题,阿青就脱口而出了当时他的回答 “选择都是要自己下的,我只是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罢了。” 看着突然变得如此有哲理的阿青,张辉觉得一下子对她有些陌生,正好这个时候阿远从屋里出来,手上还拿着那根似乎已经成了死物的扫帚精。 “阿青姑娘,我想将此物交给姑娘处置。” 阿青一愣,又解释了一遍扫帚精有益无害,而且是承他愿所生,还能起到看家护院的作用。 但阿远还是支支吾吾的想将扫帚精推给阿青,还说他今后经常不在家,留着老母一人与这精怪一同在家他不放心,又说日后云梦嫁来他家也会被吓到的。 而彭莒的声音这时也在阿青的意念中响起; ‘收下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凡人连不同族的其他凡人都不信任,更何况是一个异类呢。’ 阿青看着阿远,问了一次他确定吗,待阿远又轻轻点头后她才收下了这根成精的扫帚,但扫帚精从阿远的手中交到阿青手中时,阿青明显感受到它的气息虚弱了许多。 看到阿远已经恢复如初,他与云梦也即将有情人终成眷属,阿青觉得自己应该功成身退了,于是便向阿远和远母告辞,虽然两人尽力挽留,但阿青还是坚持他们该继续上路了。 远母打包了一些干粮,叫阿远将阿青他们送出村子,在这段路程里阿青想起来自己还没问阿远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才被梦魇缠身,就趁现在问了出来。 阿远却说自己不是很记得了,他之前去县城是帮县城里的几个公子哥跑腿做事,他们看阿远机灵又肯干活,所以就抬举他,让他做些送送东西的小事,有一日他要送东西去一个人家家里; 从外面看时那人家就是许久未曾住人的样子,待他推开门走进去后更是荒凉一片,于是便叫了一声,问有人吗,阿远隐约记得有个女声回应了自己,但之后的事情一概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自己浑浑噩噩的回了家,然后就陷入梦魇无法自拔。 阿青听完后剑眉直皱,这明显就是有鬼魅在作祟啊! 走到村口的时候,却发现有人已经在那处等候,张辉先上前对其打了个招呼,正是帮云家揭穿刘家少爷的王师爷。 “女天师好。” 王师爷看到了阿青先对了她行了一个礼,阿青回礼后还奇怪这当官的都这么有礼貌的吗,居然会向自己一个平头百姓行礼,但接下来跟着的就是王师爷的请求。 “听闻女天师本领通天,本县近几月发生了一些怪事,县太爷便命在下请女天师去看看。” 张辉使劲对阿青眨眼叫她答应,原来他能请来王师爷不只靠的是老师的面子,还用阿青的本事做交换了。 阿青见状也不推托,干脆应下了这桩差事; “正好,我们也要路过县城,就顺便去看看吧。” 。 第六十九章 承我所愿 在云家的书房内,阿远正在伏案苦读。 云梦则沏完一杯茶放在他旁边后也坐到了另一张书桌上,提起毛笔,安静的练着字; 过了一会书房原本关上的小窗突然被打开了一条小缝,缝里正是云老爷偷偷摸摸往里张望的眼睛。 看到阿远正在努力读书的样子,云老爷满意的点点头,就摇着折扇走开了; 其实现在云老爷对于阿远已经没有什么反感了,有了刘家少爷那个前车之鉴,如今阿远就算没考上秀才也足以成为云家的助力,换言之就是如果阿远考上了秀才那云家就赚大了,没考上他也不亏; 这笔生意做得做得,云老爷觉得今天格外舒心,决定要去自家田地里看看。 而在隔壁村的刘家,刘家宅院在大白天却紧闭大门,如今里面的下人也都是跑的跑,躲的躲; 在大厅内刘家老爷倒在血泊之中,而刘家少爷则呆坐在地上,手上拿着一把还残留着血迹的西域小刀,把刀丢到了地上,刀柄上镶嵌着的宝石碰撞到地板发出了一身脆响; 刘家少爷抱着自己的脑袋痛哭了起来。 一双脚从这个父子相残,有悖伦理的人间地狱走过,小心翼翼的躲开了贱得四处都是的血迹,那人从自己的袖子里也拿出一把扇子,把屋内的怨力都扇到自己的身上。 “这两个凡人还真没用,只是顺手步了个局就这样上套了。” 把手上的折扇对着地上的刘家少爷一扇,刘家少爷眼白一翻就也倒在了自己父亲身边,还能看见一缕黑影从他的身上飘出。 收了刘家少爷的怨魂,那人边走出屋边高唱道 “人间苦,人生短,人心百般丑,问何物最美?”折扇向天上一举; “唯有明月永不变。” 但那人笑意满满地脸看向天空后嘴角就耸拉了下来,原来他忘了现在还是白天,天上只有圆晃晃的太阳,哪来的月亮。 “真讨厌!” 把折扇收回不断地往自己脸上扇着风,那个害死了刘家父子的人影就如鬼影一样悄悄离开了刘家。 “什么?!它死了?” 阿花瞪大了眼睛对着阿姐问道,阿青则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指了指趴在一旁的夫渚,示意都是他告诉自己的。 阿花可怜地摸着那柄已经失去了任何神采的扫帚,虽然只是个精怪,但阿花就觉得它和小猫小狗一样,也有着自己的生命。 自从阿青等人住进这个县城县衙的客房后,阿青就觉得这只扫帚精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弱,甚至到最后就彻底消失,和一根从未通过灵的扫帚没有什么两样。 彭莒路过看到则是哦了一声,漠不关心的跟阿青说; ‘扔了吧,真灵泯灭了。’ 阿青自然是要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彭莒张开大嘴,打了打哈欠,趴到毯子上再对阿青解释了起来; 原来这扫帚精因阿远的祈望而生,可以说它的真灵就是阿远的那一份孝心,但如今阿远内心反感这已成精怪的扫帚,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任何祈望; 没了祈望的它就像花草没了根,自然就要枯死,从阿远舍弃它的那一刻开始,它就已经注定要重新变成一把普通的扫帚了。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它吗?” 阿花带着哭腔问自己的阿姐,但眼神却在不时扫着彭莒那边,虽然并不喜欢这个曾经横行霸道的修士,可她实在不想这样一个生命就如此消散。 感受到了小女孩祈求的眼神,但彭莒本来还是不想管的,只是一个精怪罢了,死了就死了,但耐不住阿青也在看着他,迫于魂印的压力,他只能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想救它也很简单啊,两个办法,一是找到一个合道期的老祖,让他用逆天手段直接凝聚出一个真灵塞进这玩意里面就搞定。’ 阿青皱了皱眉,想也知道这不可能,先不说找不找得到合道期的修士,就算找到了,连人命都视为草芥的修士会花力气救一个器物? “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就难度有点高了,既然它一开始是因愿而生,那再让它承载一个祈愿就是,不过这个扫帚之所以能成精主要是因为阿远的愿望符合它本身的职能,且又用了好几年来不断加深这份祈愿,现在你们想生生就把一个祈愿加在它身上,是要用祈愿它干嘛?扫大街吗?’ 彭莒讲完还讽刺了阿青一下,他觉得这一对姐妹整个就是在浪费功夫,对一个没用的东西还要耗费那么多心思,凡人都这么闲的吗? 祈愿啊 阿青低头沉思了一会,然后走到阿花身边,把那柄扫帚拿了起来,放到了桌子上。 自己也坐到了长凳上,阿青右手像握剑柄一样紧紧握住了扫帚柄,闭上双眼,同时心中剑心睁眼。 在屋外,天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无边的密云往阿青所在的上方汇集; 牧羊女剑心头一次张开了自己的嘴,无声的念着一句话,而阿青也张着同样的嘴型,但在现世中,那段话的声音却似乎响彻了人间。 “我,阿青,在此祈愿;” “人间有不平,天地多不公。” “你可愿随我” 阿青睁开了双眼; “扫尽天下不平事!” 随着阿青的最后一个话音落地,一股无形的气流从她握着扫帚的手间向四方散开,那一刻天地为之响应,狂风突起,雷霆乍现,密云瞬间转黑,黑夜取代了白天,更有无数道粗大的雷电在天际涌动,似是要随时降下雷罚击碎说出这妄言之人。 就连太白山门之巅上正在采荷之人都停下手中动作,奇怪的看向了阿青所在的位置; 都城皇宫里一处殿内,一位身穿宫装的女子看着眼前清池,其中倒映着的星河内一颗星辰突然光芒大作,将整座宫殿都照得通明一片,但那女子只是轻声的嘘了一声; “要低调一些。” 将一根手指放进池内搅了搅,那星河就像漩涡一样,被搅动成混乱一片,而采荷之人也因此再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但他没注意到的是,那颗被他压倒的青竹,又有一尖竹尖冒了头。 。 第七十章 当受雷罚 异变只是一瞬,下一秒天地之间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乌云散去,天日重见,还是那一片蓝天白云,好像刚才的灭世之景只是幻觉一般。 街上的众人都抬头看着今日变幻多端的天气感到迷惑不解,一个路人突然用拳头打了一下掌心; “是不是要下雨了!我家衣服还没收呢!” 说完就把刚刚的异变忘在了脑后,匆匆回家收衣服了; 而其他行人也都觉得此言颇有道理,就纷纷迈开了脚步,要收衣服的回家收衣服,没衣服收的也想快点进到室内,免得被雨淋到。 人们在街上纷纷攘攘的走着,如果从天际往下看去,只能看到一群黑点在移动,宛如蝼蚁。 而在屋内的阿青并不知道自己刚才的祈愿引起了如此大的动静,甚至还差点给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 她和阿花两人都觉得只是有阵风吹起了自己的头发而已,但身后的彭莒却已经震惊到一动不能动,身子还趴在毯子上,但脖子却直直地伸着,长长马脸上还有一滴汗珠缓缓滑下。 他刚才分明感觉到这气势堪比一个合道期的老祖! 咽了下口水,彭莒起身慢慢走到阿青身边,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阿青见他走过来正好就问道 “哎,它怎么没反应啊?”边说还边举了举那个失去了真灵的扫帚。 彭莒闻了闻阿青身上,再闻了闻那个扫帚柄端,他闻到了相似的气息,于是便用意念对阿青说 ‘你把它立到地上看下。’ 阿青闻言就把扫帚的尾端放到了地上,但手还在握着扫帚柄; ‘我叫你放开手!’ 彭莒现在严重怀疑自己刚才是感觉错了,就这么一个蠢丫头怎么可能发出堪比合道期老祖的气势。 阿青哦了一声,放开了自己的手,奇怪的是那扫帚并没有因此倒下,反而是像人一样稳稳的站立在地面上。 又过了几个眨眼的功夫,那扫帚就像初生的婴儿一样,浑身激灵了一下,探出自己的柄头左右探查四周的环境,然后柄头从下往上,似乎还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闻到了阿青的味道后,一跳就跳到了阿青的身边,亲昵地贴在阿青身上,还像一只小狗一样不断蹭着她。 “痒,痒…”阿青把被扫帚搔到有点痒的脖子稍稍避开,对身后的彭莒问; “它这是活了吧?” 过了一会却没有听到彭莒的回答,阿青就边把这扫帚精的柄拉离了自己一点,边勉强的把头转了回去; 发现彭莒就像一个石像一样立在那里,连马嘴张开的角度都没变化过。 ‘呃,你没事吧?’ 以为彭莒中邪的阿青直接用意念问他,这时彭莒才把张开的马嘴一闭,让快流下来的口水吸溜一下又吸了回去,再把眼神转到阿青身上。 现在是可以随随便便祈愿就能让死物生出灵智了吗?怎么和书里讲的完不一样啊… 天可鉴连,彭莒他做了十几年的修士,见到的逆天之事还没今天一天多啊! 往前再走了两步,彭莒小心翼翼的又闻了闻扫帚精身上下,然后在阿青和阿花惊恐地眼神中张开了那张硕大的马嘴,一口咬了下去! 嘶… 两姐妹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有灵犀的想到果然这人做妖兽做久了是有后遗症的,看这彭莒就真的成变态的‘人妖’了。 那扫帚精似乎也被吓到,原本一直动弹的身子在彭莒嘴里消停了下来,但细微的颤抖还是表达了它此时的害怕。 彭莒松开了嘴,扫帚精就蹭的一下躲到了阿青的身后,比刚才黏得还紧了三分,同时从阿青的背后探出头不断对还在活动自己下颚的彭莒作出一副要打的模样,还用自己的扫帚尾不断轻轻拍打着阿青的腿,要她给自己讨回公道。 合上了嘴后彭莒惊叹的看着这比在阿远家时更通灵性的扫帚精怪,心里暗想自己要是能吸收它的灵力的话,那大概比吸一千只妖兽的都更能让他进益。 ‘彭莒,这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阿青已经用认真的语气问他,彭莒就只好把这扫帚得了天大好处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这小东西可不得了了啊。’彭莒故作高深的绕着一人一精走了一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现在承的不只是你的愿,更是逆天而生!’ 原本扫帚精本体的真灵消亡,是不可能再去承载别人的祈愿,但不知是不是阿青天生剑心的缘故,发了要扫平天下不平事如此大的宏愿,居然还让天地承认了! 因此天地震动,让扫帚精汇灵重生,还得了金玉宝身,和之前的普通精怪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世上能伤到它的东西更是寥寥无几了,所以刚才彭莒才拿自己大妖的牙齿去试试它是不是真的金玉宝身。 ‘但是,’彭莒的话锋一转; ‘你可就惨咯。’ 他幸灾乐祸的对阿青道 ‘你发了如此大的宏愿,真以为天命不会当真吗?你扫不平人间的不平事,那每隔十年天命就会降下雷罚惩戒你和这个精怪,它金玉宝身不怕劈,你一个凡胎肉身还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阿青听到后并没有像彭莒想的一样吃惊或者惧怕,只是脸色平常,回头看了看在自己身后的扫帚精。 ‘你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这本来就是我心中所想,我尽力去做便是。” 彭莒觉得这丫头可能脑子已经被雷劈过了; ‘天下不平事何止千千万,你能一个个管过去?’ 阿青看向了他,然后又把视线穿过他,看着窗外的朗朗青天,身上的气息如深谷一般幽静; “见到一件管一件。” 彭莒皱起了已经没有了的眉毛,对于阿青这种类似螳臂挡车的自大念头实在无法理解。 正想再出言讽刺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两下敲门声,而后就是王师爷的声音; “阿青姑娘,县太爷请你去衙门大堂,见过邪崇还活着的人都来了。” 。 第七十一章 有鬼作祟 “井底引银瓶,银瓶欲上丝绳绝…” 走在长街之上的赵家少爷突然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停住了摇晃的脚步,醉眼稀松的看了看四周没有半个人影的长街,他不禁打了个酒嗝; 凝神半天都没再听到其他声音,觉得是自己听错了,赵家少爷就又迈开了轻浮的步子往家的方向走,但耳边又传来了一句歌声,连词都是一模一样; “是谁在装神弄鬼?!” 赵家少爷左右四处细细张望了一下,原本他要是清醒的时候遇到这种怪事肯定是只想快点回家,但今晚酒壮人胆,醉酒的赵家少爷就是想要抓出是哪个不开眼的在这里寻他开心。 于是便追着那歌声,偏离了原本该走的路,穿到了一条小道上。 “嗝” 看着眼前这破败的小门,赵家少爷被吓到打了一个重重的嗝,那个声音就是从中传出; 眼中开始有了惧怕的情绪,他虽然喝了酒,可不管是不是有人恶作剧,他也还没疯到大半夜的去一个破败院子里找刺激啊! 于是赵家少爷就缓缓后退,准备随时拔腿跑路。 “石上磨玉簪,玉簪欲成中央折…” 缓缓后退的脚步停住了,赵家少爷眼中的害怕消失,不仅是害怕,是什么情绪都没了,只剩下茫然的迷恋之意; 他不由自主的往那个破门处走去,慢慢的伸出自己的双手,轻轻一推,没上锁的门就吱啦一声打开了。 歌声随着赵家少爷进入院子,在他的耳边越来越清晰,他也更加沉醉其中; 为何会有如何美妙的声音?能唱出这样天籁的必然是个美人; 迷惘的头颅在破败的小院中到处寻找,在月亮的冷光之下,院中被照得惨白一片,可以看出这小院是许久没有住人的境况了。 被迷住的男人看到了院子角落有一口枯井,井边似乎隐约坐着个人影,他便又迈开了脚步,踩到院内沉积多年的落叶,发出了渗人的咔擦咔擦声。 走近后他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样子,一袭红衣在月光之下鲜艳如血,一头黑丝垂在颈间,脸正对着井口不断梳动自己的头发; 她在做什么?赵家少爷不觉心中又有了这个疑问,这个疑问差点就让他从这种如梦如幻的状态中脱出。 但那个女子口中清唱的歌词又很快让他自己给了自己答案; 原来是在对井梳妆啊。 女子似乎才察觉到有客上门,停止了梳发的动作,将头发挽回背后,那张绝美的脸暴露在月光之下,美的惊人,美的与这片荒凉格格不入。 赵家少爷被这美惊呆了,站在原地,手脚无措,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礼节才配得上这样的美人,但美人不介意他的无礼,反而自己走了过来,脚步轻如无物,没有引起任何声响,仿佛没有踩在地上一般。 她近到了跟前,近到了眼前,两人面庞相交,女子把脸靠在了赵家少爷激动到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再把一只手搭到了另一边肩膀。 红唇微启,她唱出了下一句; “瓶沉簪折知奈何?” 那只手从赵家少爷的肩缓缓移动到了他的脖子上,温柔的抚摸,再然后用力,一点点、一点点的捏紧。 赵家少爷嘴巴微张,脸色醉酒的潮红更加红润,那是窒息带来的血液倒流; 他想要尽力的呼吸,但是脖子上的巨力死死掐住他,他就如一只陷入蛛网的虫子,再难逃脱。 而那女子的脸庞却还是如最初那般美,脸色没有半点狰狞,甚至还带了些温柔,只是轻轻的与自己的猎物告别; “似妾今朝与君别。” 咕咚。 张辉听到这个故事的最后忍不住大声的吞咽了一下,发出的声响在寂静无声的县衙大堂内极为明显,让在场原本都专心致志听赵家公子讲述那晚经历的众人都把视线转向了他。 知道自己失礼的张辉撇开头假装咳嗽了两下,而听完了故事的阿青则是问出了她的疑点。 “那你怎么毫发未伤?” 赵家少爷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淤痕,苦笑的说他也不知道,当自己被掐到失去意识后就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第二天早上躺在听到那诡异歌声的大街上,一开始以为那只是自己喝醉了做的噩梦而已。 但是回家洗漱的时候,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赵家公子立马大惊失色,他脖子上赫然就有一块像一个女人手掌的淤痕,才知道昨晚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梦,于是赶忙去县衙报了官。 “哼!” 听到这样荒诞的事情,崇县县令赵应之愤怒地一甩官服宽大的衣袖,一屁股坐回了堂下的椅子上; 这已经是本月的第三起了! 赵县令眼中满是寒光,而且出事的尽是高门大户的子弟,其他时候倒也还罢,偏偏现在又到了考课的时候,如果让上面的人知道自己吏下出了这样大的无头案,他别说升官,不被降级都谢天谢地了。 为了这次考课已经活动了整整三个月的赵县令觉得自己决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于是一听说有名的‘女天师’会经过本县,便当即将她请来,无论如何都要在这个月里拿出一个交代。 招手让王师爷过来,在他的耳边把事情都交代清楚,然后便对阿青恭敬的施了一礼说他还有政事要忙,就将一切都托付给她,请务必要把缘由调查的一清二楚,有鬼捉鬼,有人抓人。 赵县令自己是不能太过深入这种鬼神之事,虽然人间戒是众所皆知的事情,但本朝不知为何,尤其忌讳鬼神之说,往往和这种事太靠近的官员从来没有一个会得到重用。 待赵县令离去后,阿青才又看向了三个‘撞鬼’的公子哥,又问 “那你们还记得那个闹鬼的院子怎么走吗?” 三人齐齐摇头,别说还记得怎么走了,他们连那个院子的样子都忘得一干二净,而且这几天还经常性的头痛梦魇。 见也问不出什么,阿青就让他们先回去,自己则又问王师爷可还有其他什么线索。 王师爷捻着自己长须想了一会,阿了一声; “说不定那个人会查到些什么。” 。 第七十二章 捕头赵吏 张辉问那人是谁,王师爷只是神秘的笑笑,说带他们去了就知道。 于是阿青跟张辉带着彭莒,阿花,还有那个像小狗一样缠着阿青的扫帚精就出了县衙。 哪怕在外人面前,扫帚精也始终一蹦一跳的紧贴着阿青不离半步,原本阿青是想把它留在房间里的,但是只要她一离开那个房间,这个扫帚就会不知用什么方式先一步出现在阿青面前; 既然只能带着了,那就不能让生人看到扫帚精这副模样,有了阿远母亲的那次教训,阿青知道一般凡人都是接受不了精怪之类的神奇事物,因此就只好左手一直拿着这把扫帚; 这下走到街上就更像一个扫大街的了,也引来不少人的好奇目光; 今天王师爷亲自带人扫大街吗? ‘彭莒,这扫帚精怎么这么黏人啊?之前在阿远家也没见它这样啊!’ 感觉被黏上的阿青忍不住在意念中问彭莒; 彭莒则是先落尽下石的传达了一个活该的意念,再说出了原因; ‘一物一主,按理来说这种死物生灵的精怪这一生都只会认一个物主,但这把扫帚被抛弃后居然又捡了一条性命,所以它自然无比珍惜给予它新生的新物主——也就是你。’ ‘讲白点,这一生一世它都会这样黏着你,如果你还有来生的话,那它也一定会拼命找到你,然后再粘着你,生生世世不分离哦~’ 阿青深深吸了一口气,倒不是被彭莒阴阳怪气的话刺激到,而是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总不能去哪里她都扛着一根扫帚吧? 阿青这样的心念一动,扫帚精就有如心灵感应一般,瞬间就变成了手掌大小,安静的躺在阿青手心里; 吃惊的阿青把手掌举到面前,那小巧的扫帚精还俏皮的翻了个滚,仿佛在向阿青表达‘我很乖吧’这样的意思。 因为已经走过闹市街道,周围没有什么行人,所以扫帚精的变身并没有引起别人的关注,反倒是彭莒在意念中又惊叹了一声 ‘好一个天生精灵,大小如意都会了。’ 阿青不知道大小如意什么意思,但扫帚精能变幻大小对她而言倒是省了不少心,于是就把它绑在自己的腰间; 随着阿青的脚步迈动,在腰间的扫帚精也随之跳动起来,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他们走过了大街,走进了一条昏暗的小巷,在小巷尽头处的一个院子门口停了下来,这小院旁边堆满了垃圾,黑色污水都从中流淌到地上,而小院的木门不知是原本的颜色还是许多年不曾擦洗,已经有一种包浆的黑色; 王师爷犹豫了一下,用衣袖包起自己的手,才去敲了那扇门。 “赵捕头!赵捕头在吗!” 王师爷一边敲门一边高喊,敲了良久,连邻居都有人探出头看是怎么回事了屋内还没人应答,就在他们以为屋里没有人的时候,从小院内传来一阵像梦呓一样微弱的声音; “门没锁…” 王师爷奇怪的推了推木门,却还是打不开,正想再对里面大声喊打不开的时候,阿花弱弱的说了一句; “这门是不是要用拉的…” 王师爷一边说怎么可能一边试着拉着门环把门往外拉,木门果然毫无障碍的打开了。 一阵尴尬的空气流动在王师爷和阿青他们中间,王师爷只能干巴巴的说了句小女娃真聪明,然后赶快请他们进去。 走进院子后,才发现外面的那幅脏乱完不算什么,院子里各种垃圾堆积在内,什么破衣服啊,吃剩的吃食啊,就连劈好的木头到散落在地; 带着阿青他们小心翼翼的避开了这些垃圾,走到漆黑一片的屋内,才发现这屋子连窗都没开,通屋散发着一股腐朽的霉味和酒发酵后才有的酸臭味。 阿花嫌弃的用自己袖子捂住了口鼻,还问阿姐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而王师爷则看到没有地方让他们坐,只能先挽起了袖子,把屋里的窗户都打开,光线照射进来,阿青他们才发现原来桌子上还趴着一个人。 那人被光突然照到脸上,却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摆了摆手,砸了砸嘴继续他的春秋大梦。 看着桌上凌乱的酒瓶,王师爷无奈的摇了摇这个醉倒的男人; “赵捕头,赵捕头,醒醒!” 那个赵捕头不胜其烦的把王师爷搭在他身上的手打掉,含糊的问了句 “干嘛…” 尴尬的对阿青他们笑了笑,王师爷凑近了赵捕头耳边说 “调查闹鬼案的女天师来啦。” 原本还紧闭着双眼的赵捕头听到这话把眼睛半睁了开来,也不抬头,只是换了个方向,脑袋伏在桌子上看着阿青他们; 虽然这个酒鬼摸样的赵捕头眼睑发红,眼角还有厚厚的眼屎,面上更是胡渣乱长,但阿青还是能够察觉到这人的眼神很敏锐的捕捉到了他们身上可以确定每个人身份的部位,尤其是在阿青腰间的龙泉剑上停留了好一会。 用手把自己从桌子上撑起来,这个赵捕头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然后抓起旁边凳子上放着的一把腰刀,就要出门去,这时阿青才看清原来这人身上一直穿着的都是胸前印着一条飞鱼的捕快服。 “哎,你去哪啊?”王师爷看到赵捕头头也不会的就走急的大喊道; “吃饭,破案!” 听到这中气十足的回答,王师爷只能摇摇头,给阿青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就让他们都跟着这个行为不羁的捕头一起出了门。 赵捕头在自己家门口的一家摊子上点了几个热菜和几碗饭,自己则是端着一碗酒喝着,虽然没招呼阿青他们,但从此也可以看出并不是一个不懂礼节之人,只是面冷心热罢了。 阿青也不客气,叫阿花多吃点,自己则在继续观察着面前这个怪人; 虽然他喝着酒,时不时还夹着几筷子菜,对于王师爷的问话也是爱答不理,但他的余光一直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而且可以立刻就锁定他们身上最明显的标志性物件,从而给这人做出一个判断; 是不是怪人还说不好,但绝对是一个好捕头,阿青在心里给赵捕头下了定论。 酒足饭饱后,赵捕头又像刚才一言不发的扔下几个铜板就拿起腰刀走人,王师爷没吃完,见又来这一出只能擦了擦嘴追了上去,苦着脸问这个公事了十几年的怪人; “我们这又是去哪啊?” 赵捕头转回半张脸看着王师爷,眼中满是凌厉; “去看死者。” 。 第七十三章 有鬼害人 “死者?” 王师爷低吁了一声,然后稍稍低下头,用手背挡着自己嘴巴,小声告诫赵捕头道 “你可别瞎说,现在县太爷为这件事烦心的很,你要是再把这个案子闹大,小心他让你吃一辈子冷板凳!” “我怕他?!” 陈捕头把脑袋转了回去,不屑的笑了一声,就继续自己走自己的,王师爷无法,只能在后面跟着,还不断说着一些劝解的话。 阿青和张辉都对这个被叫做捕头的男人有了一些好奇; 既然他是有官职的捕头,为何会如此不羁?又为何今天在衙门里没见到这一号人物? 众人跟着陈捕头出了县城,到了城外的一个庄子上,还没入庄,就看到地上洒满了白色的纸钱; 赵捕头入庄后和遇到每一个庄户都会有说有笑的打着招呼,接着他们就被他带到了一个在院中设了灵堂的小院。 “大娘,大娘在吗?” 陈捕头往院中大声喊着人,语气充满了热情,完没了见到阿青他们时那种冷冰冰的感觉。 “哎,来啦。” 一个老妇人从屋里踱步出来,见到是赵捕头就连忙给他开了门,把他们都迎了进去。 “这几天过的可好?” 赵捕头自然而然地扶住了老妇人的手,搀着她慢慢往屋里走,这时阿青才注意到老妇人的眼睛似乎已经有些看不清了,看他们的时候都时不时要眯一下。 “还好,还好,就是女儿住的有点远,来照顾我不太方便。” 老妇人笑眯眯的回答,还像问自家子侄一样问赵捕头他最近可娶了妻房。 就这样问候着家常,他们进了屋子,也不等大娘招呼,赵捕头就说他们随意,然后叫王师爷等人自己找个地方坐下来; 这就是一个简单的农户小院,屋中没什么可以坐的地方,赵捕头自己不客气的陪着大娘坐到了榻上,而王师爷因为身材微胖,年纪也不小了,走了这一段路汗都走出来,就坐了屋里唯一的一张高脚凳。 看到地上还有一张小椅子,阿青就叫阿花坐在那里,自己和张辉则站在旁边。 “阿山下葬了吗?” 寒暄之后,赵捕头入了主题,而大娘听到自己的伤心事却忍不住开始哭了起来,无奈赵捕头只能又安慰了她一番,好不容易止住哭泣后大娘摇摇头道 “不能啊,我们也想让阿山入土为安,可是道士说阿山是枉死,要是就这样下葬的话会成冤魂回来索命的!” 赵捕头闻言也只能叹息一声,然后问他们能不能去看一下阿山的遗体,大娘点点头,说就在外面的灵堂里摆着呢。 于是给阿青打了个眼神,赵捕头就带着他们又到了院外,原本大娘还想陪着一起,但被赵捕头扶了回去,说她腿脚不便在床上歇息一会罢。 走进灵堂,在两排花圈中间摆放着一台寿棺,棺木没有盖上,空气中弥漫中浓重的石灰味; 赵捕头毫不避讳的把半个身子探进了棺材里,还用手把死者的头部左右摆弄了一下,然后对王师爷招了招手叫他过来看。 王师爷避都来不及,哪来敢去伸进头看,只能留下阿青和张辉在里面,自己牵着阿花站在灵堂外等; 赵捕头在阿青面前把死者身上盖着的一层白布揭开,露出了已经发黑的肌肤,原来这男尸居然连寿衣都没穿,就这样在三人面前; 阿青还没什么反应,张辉就着急地用手捂住了阿青的眼睛,自己也紧闭双眼,小声重复非礼勿视。 阿青把他的手揭开,问还在仔细观察尸体的赵捕头; “你想我们看什么?” 赵捕头把白布又盖到了原来的位置,但眼神还是没离开过棺椁,似是要通过这白布看到死者真正的死因; “我入行二十年,什么样奇形怪状的尸体都见过,但这一具,” 赵捕头一手抱在胸前,一只手的食指向下点着尸体; “最奇怪。” 头一歪,赵捕头就叫阿青出去讲话,在院中赵捕头说出了他觉得奇怪的点; 原来那时闹鬼案刚起,赵捕头就奉命调查此事,虽然事情闹得很大,但是始终都没有人真正被害,这让赵捕头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巡查附近庄落的时候发现居然有几个庄子人家都办起了白事,但大部分都是将逝者匆匆下葬,赵捕头想要去探查一番来也不及,他不可能无缘与就去挖开人家的坟墓查案。 但碰上了这户人家死了家中独子,其老母不信她儿子是暴毙身亡,便每日请人来做法问魂,有一次还真有一个法师疑似把冤魂招上了身,借着法师的口,儿子便对自己母亲哭诉他是被害死的,要她一定为自己讨回公道。 因此赵捕头就插手进来,仔细翻看过这具看似没什么问题的尸身,赵捕头才确认了心中猜想,事情确实不简单; “但凡暴毙之人,血液倒流,一定会大量汇集在心脏一处,但这具尸体身血液凝固,却分布均匀,分明是到死前那一刻都没有出现血液倒流的症状。” “而且人的身体都有求生本能,任何急症在发作前死者都会立马清醒,因巨大的痛苦或呼救,或捶打周围的东西来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据死者母亲讲,死者是在某夜睡过去后就不知不觉的死去,她没有听到半点动静;就算年老耳朵不好使,但统共就那么大的一个屋,如果真的是暴毙的话不可能大娘会毫无察觉。” 赵捕头头脑清晰,言词谨慎的一点点把这个案情的疑窦都说了出来; “还有一点,死者死去那晚他正好从县城中回家,路上有同乡人见到他跟他打招呼也没有理会,就像醉酒一样摇摇晃晃,失魂落魄的直往家走。” 赵捕头凌冽的眼光盯住了阿青; “最后就像睡死一样和自己老母阴阳相隔。” 阿青听完瞬间就联想到了阿远的梦魇,和这个死者何其相似,但为何阿远并没有立马暴毙呢? 阿青知道了赵捕头的意思; 有鬼害人。 。 第七十四章 是个怪人 “你有证据吗?” 王师爷不再是劝诫的语气,而是开始质问赵捕头; 赵捕头盯着王师爷那双被脸上的肉挤得已经越来越小的眼睛,沉声道 “没有,但我有直觉,你也知道我的直觉一般不会错。” 王师爷嗤了一声,不仅胡子都因嘴唇的动作过大而飞了一下,就连脸上的肥肉也抖了两抖。 “直觉?直觉有什么用?是能帮你自己升官啊还是能帮县太爷升官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 赵捕头也不再辩解什么,只是进去和死者母亲打了个招呼说他们要走了,然后就像来的时候一样,自顾自的推门离去。 王师爷因为三番两次的被拉下面子也开始吹胡子瞪眼,并不跟着这讲不通的倔牛; 来的路自己不会走,回去还不会原路返回吗? 在回去的路上,阿青就问起了这个赵捕头的来历。 “他啊,是个有本事的。” 王师爷虽然看不惯这赵捕头几十年不变的那幅一根筋的脾气,但对于他侦案的能力还是没有半点怀疑的; 其实他刚才也信了一些赵捕头的话,但是告诉县太爷他单凭直觉就想把案子闹成命案的话,那两人都没有好下场。 叹了一声,王师爷就闲聊着,把赵捕头的传奇人生告诉了阿青他们; 这赵捕头本名赵吏,从这个单字就可以看出他爹对他的期望,就是希望他日后也能做个官吏; 说起来他们家也算是官宦世家,不只是他老子,就连他老子的老子都是这个县城的捕头。 于是赵吏十岁就跟着父亲走遍大小案件的现场,甚至小小年纪连追凶都参与其中,也有人问赵吏他爹就这么一个独苗,要是出个闪失他们赵家怎么办? 但赵吏老子摆摆手说哪有那么娇贵,日后这小子必然要独当一面的,这点小事都摆不平以后如何做大事。 众人哄笑说一个捕头还想干多大的事,但最后让人想不到的是,不是小小年纪的赵吏出事,而是粗心大意的赵吏他爹在一次追凶中与贼人单打独斗,大意被其暗算,因公殉职。 王师爷那时候就是府衙里的师爷了,他到现在还记得赵吏来认他爹尸身的场景; 一个半大小子,穿着宽宽的捕快服,面上有着和今天如出一辙的倔强,他像掀开一个陌生人一样掀开了自己父亲的裹尸布,看着父亲脖子上那道血迹已经干涸的伤口,他不哭也不闹,只是凑近了仔细观察一番,就把尸布又重新裹上。 然后他就像若无其事一般走出了停尸房,在场的县衙同僚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孩子是被吓傻了还是伤心过度; 但没人想到的是,就在当晚,一个下着磅礴大雨的深夜,停尸房的门突然被踹开,吓得守尸人拿起武器以为是哪个贼人来闹事,没想到从雨中踏进房内的还是那个小小身影。 小赵吏身湿透,那一身宽大的捕快服因为雨水浸湿的原因倒是贴在了身上,显得出奇的合身; 他没理问他何事的守尸人,只是径直走向自己父亲的遗体,把一个包裹放在他的脚边,然后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磕完后就起身离去,重新回到了大雨之中。 停尸人奇怪的打开了那个包裹,一阵雷电闪过,把停尸人吓得坐到了地上,包裹里不是其他东西,正是一颗大好头颅! 借着雷光,回过神来的停尸人才看清这头颅居然就是杀了赵吏父亲那贼人的。 看着已经被夜色和雨势掩盖掉的赵吏背影,守尸人知道这赵家算是后继有人了。 果然,赵吏就先从一个捕快做起,很快就晋升为了捕头,顶替了他父亲的位置,但和他父亲不同的是,赵吏一向喜欢独来独往,并不依靠底下的捕快办事; 但每起案件在他手上都能很快破案,因此大家也都服他。 “那为何在县衙的时候他不在?”张辉觉得这等厉害人物,应该极受器用才对。 王师爷苦笑着摇了摇头,那小子虽然算是他的晚辈,但是那性格真的是谁也受不了; “还不是因为他轴!只懂得办案,半点人情也不懂…”王师爷顿了顿,觉得这句话说的并不是很完整; “也不是不懂人情,他对乡里百姓还是很热情的,所以风评一直不错…哎,就是官场上的那些人情往来,他也不是不懂,我知道他是不屑,但本事再大又怎样?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这县令说起来也算跟他沾亲带故,但凡他要是懂点规矩,怎么会这么多年还在这个捕头位待着,大功都立了那么多件…” “也是因为这起案件他主张重查,而县太爷却想压一压,他居然直接在县衙拍着案几对县太爷说他草菅人命,这就算是自家长辈也忍不了啊!不撤了他的职就算不错了,县太爷忍住气,只让他停职回家呆着,俸禄什么也没停,看他也没安分,自己还在私下查呢。” 王师爷的语气中暗含了恨铁不成钢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酸味; “哎呀,那我们找他会不会惹得赵县令不快啊?” 张辉有点担忧的说道,这赵县令不仅是他老师的同年,自己以后要是入仕途的话可不能现在就给自己树敌啊。 阿花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而王师爷则是摆摆手安慰他说不会的; “赵吏有本事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其实县太爷早想再让他接手这起案件了,但拉不下脸面…其实县太爷心里还是想提拔赵吏一把的…” 王师爷似乎想起了什么,唏嘘了一下,就住嘴不讲了。 “说起来,他也是个可怜人啊。” 一行人忙了一天,从县内走到了县外,阿花和王师爷都已经疲惫不堪,因此就在县衙门口告别,各自回去歇息。 回到屋内后阿青姐妹吃了一些桌上准备好的饭菜,阿花随便洗洗就躺到了床上,不一会屋内就响起了她平和的呼吸声。 阿青则一直等到了夜深,听到外面的打更声,叫彭莒守在屋里,自己则悄悄推门出去,从屋檐上跳到了街上。 还没走两步,阿青就看到昏暗的街上还有一个黑影徘徊其中。 。 第七十五章 刀对上剑 火光从远处渐渐飘近,从一个小点变成了大光晕,到最后停住,照亮了这个山寨的大门; 持着灯笼的人往四周看了看,就是一处荒无人烟的山地,藏在这片密林之后,要是没人带路的话十有找不到出路。 这个马贼窝还真是让人不好找; 男子打开了手中的扇子,扇灭了灯笼里的火,他觉得这一点光亮在夜色中实在太碍眼,都影响他观赏今晚的月亮了; 抬头仰天,正好看到一片淡淡的黑云从今晚的新月上飘过,本就不如圆月显眼的新月被遮挡的只能看到一些薄弱的月光。 男子见状就拿手里的扇子不停地往天上扇,希望能够将那片乌云扇走。 在哨岗上已经举起了弓箭指向他的马贼则有些疑惑,这人突然像杂耍一样的在原地乱挥乱舞起来,是疯子迷路了吗? 思虑片刻马贼还是开口问道 “来者何人!” 听到有人问自己,男人停止了耍宝,将扇子背到身后,挺胸大声回应道 “我找马麻子!” 听到这个名字哨兵马贼差点没手一抖将箭射了出去; 这马麻子是他们当家的真名,但现如今要是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不是被剁碎了喂狗就是被剁碎了当马的嚼料。 知道在深夜独自前来,还敢这样直呼一个大马贼的名字的人绝不是一个迷路的倒霉鬼,哨兵赶忙爬下了哨岗,一路小跑进寨子里给当家的汇报。 男人拿扇子一下一下的拍打手心,数着时间,就在他快要不耐烦的时候,眼前的寨门缓缓打开。 一个壮硕的身影从中飞奔而出,张开自己的手臂,想紧紧抱住这个男人,但却被一把扇子顶住了额头; “得了得了,别整这些虚的。” 男人抽回扇子,唰的一下打开,往自己脸上扇着风,迈着似乎自己才是主人的轻松步伐踏进了这个恶贯满盈的马贼山寨,而那个大名鼎鼎的马麻子就像哈巴狗一样跟在这人的身后。 虽然很好奇,但是跟来的马贼没一个敢抬头,要是被当家的看到自己居然见到了他的丑样,那大概就要为自己的好奇付出性命的代价了; “公子,此次来有何事啊?” 男子自然而然的坐到了铺有一张完整狼皮的主椅上,那马麻子就在一旁跟个奴才一样的弯着背,一脸谄媚。 觉得自己后背有点痒,男人把扇子合起来充当痒痒挠在自己背上上下挠动着,脸上也因为背后传来的阵阵爽感而挤眉弄眼起来,一边吸着气一边回答; “事情准备的怎么样啦?” 马麻子哎了一声,就从自己的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图纸,摆在了男人面前的桌子上。 “这就是崇县图啊?” 男人还在挠背,但另一只手缓缓滑过图纸上描绘的惟妙惟肖的大街小巷; “是是是!这可是我们截杀了崇县往都城送文书的驿使才截获到的,决没有假!” 男人止住了痒,转用扇子往崇县图上点点划划的寻找,在其中一间小院上轻轻点住,他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其他的呢?” 马麻子抬头了自己的头,眼中露出当了多年马贼生出的残忍神色。 “只等您吩咐。” 一片浓云飘过新月,月色更淡了些。 “做什么?” “逛街。” “叫什么?” 看着自己像犯人一样被审问,阿青不觉有些无奈,你说不信任她也就罢了,这人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呢。 “阿青…” “大晚上在街上独自逗留可有什么不轨之图?!” 赵吏语气突然严厉起来,这是他惯用的手段,突然的质问容易让人下意识说出真实的答案。 但阿青只是更加无语的看着他,在今晚稀薄的月光下还是能隐约看出她翻了个白眼; “不是说了吗,逛街。” 赵吏深深看了一眼这个腰间别剑的女子,他当然认识她是谁,但从一开始他就不信任她; 什么女天师,充其量就是一个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但这女子持剑的方式很不寻常,让他更多了三分警惕。 不过她是县衙请来的贵客,自己又没证据,只能先放过她;如此想着的赵吏就收回了自己的眼神,以极近的距离从阿青的肩边经过,在交错时还威胁了一句; “你最好小心点。” 听到自己莫名其妙被恐吓,阿青觉得这赵吏是个怪人的评价倒是一点也没错。 快步走了两步,阿青就跟上了赵吏的步伐,赵吏也没停下,看也不看阿青问她; “你跟着我干嘛?” 阿青轻笑道 “这里就一条路,我就往这里走,你干嘛说我跟着你。” 赵吏不回应这无赖话语,从另一条小路岔了进去,但阿青还在跟着。 “你还要说这是巧合吗?” “是啊。” 赵吏忍无可忍,停在了这个小巷子中,面对着阿青,右手毫无声息的握上了腰刀; “你知道我不信任你吗?” 阿青微微点头; “看出来了。” 将身子稍稍放低,开始蓄势; “你用剑吗?” 阿青拔出龙泉,两缕寒光乍现,相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铿锵声。 接下了赵吏这突如其来的一刀后,阿青才回答他的上一个问题; “是啊。” 赵吏不再继续问毫无意义的问题,双脚一蹬,用两边的矮墙借力,三两下就跃到了阿青的上方,双手持刀,无情挥下。 阿青并不慌乱,也不动用剑心或者藏剑,只是凭借着自己牧羊时的本能自然接下,剑身一滑,脚下一转,就将赵吏刀上的巨力卸个一干二净。 “剑法不错。” 虽然嘴上夸奖,但赵吏并没有打算停止他的试探,单手握刀改为双手直握; 他使出了家传刀法中的必杀,将刀直劈而下,但攻势并不因此而止,正手变反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改劈为刺,将腰刀从以为已经躲过这波攻势的阿青腰下直往上戳。 连绵不绝! 赵吏日夜苦练这项绝技,它也无数次帮他打了个敌人措手不及,将战局逆转; 但今日这刀尖却被生生挡住。 赵吏顺着腰刀向上看去,那柄剑身上照出了自己的脸。 再往上看,看到了这女子眼中的平静,她身形不变,只用剑尖恰好顶住了刀尖。 。 第七十六章 正大光明 赵吏的嘴角耸动了一下,把刀尖离开了阿青的剑尖。 挽了个刀花,腰刀就重回鞘中,但他也不上前,还是站在原地对阿青说 “你的剑法挺漂亮。” 阿青反手收回龙泉,却不知道他说的漂亮是什么意思,剑法不都该夸快准狠吗? 赵吏转过身,又不打招呼就向前走了起来,但是脚步明显比刚才慢了许多,阿青知道这是他的牛脾气作祟,只能摇摇头跟了上去。 “自然流畅,正大光明,你的剑法很好。” 待阿青走到他身边,赵吏才把剩下的话解释出来; 用他自己的经验来判断,一个人可以伪装表情,伪装眼神,但就和读过的书一样,他所练的武功一定是刻在一招一式里面,特别是在生死之斗时,绝做不了假。 只要看他在这种紧要关头出的招数是不是阴险下流,或者专门走下三路的,就能判断出这人的品性。 而与阿青交手的过程中,赵吏只感觉酣畅淋漓,越打越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他就生出了阿青是同道中人的认同。 “你的刀法也不错?” 阿青不懂如何恭维别人,只能干巴巴的原话奉还; 赵吏看阿青为难的样子,倒是第一次笑出了声,虽然在夜色中阿青看不见,但总觉得这男人胡子拉碴的脸上又多了几道褶子。 “你师从何人,想必也是一代名家吧。” 阿青听到这问题沉默了一会,她不是在思考如何回答,而是想起了上一个问她这个问题的人; 阿辉他还好吗? “是这个问题有什么为难之处吗,冒犯之处请勿见怪。” 赵吏还以为阿青师从什么隐世门派,有不能透露师门信息的规矩; 阿青摇摇头,回答了跟上次一样的答案; “我没学过剑,这是我在驱羊的时候学会的。” 感受到了赵吏无声的疑惑,阿青补充道她以前是牧羊女,赵吏说了声难怪,倒是没有表达出极大的理解; “剑法自然,人本来就是从万物中学到一切的,你驱羊时悟到如此精绝的剑法只能说你天生聪慧,而且十几年如一日的驱羊本身就是一种修行,像我的功夫就是只为搏杀,因为每日都要面对那些歹徒,这也由我这捕头身份所致。” 阿青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慧,倒觉得赵吏不是一般的武夫;虽然他是老欧口中的不入武道之人,但是对于武道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说不定假以时日他就能碰巧走上了正路; 阿青正考虑要不要开口提醒的时候,赵吏又问了刚才他们撞见时的第一个问题 “你到底这么晚还来街上做什么?” 觉得自己也是一知半解,阿青就先把向赵吏解释武道的念头按下来,说出了自己今晚的目的; “听那几个少爷都是说晚上独自一人在街上闲逛的时候才遇到了这桩怪事,如今我们毫无头绪,就想自己也来街上走走,看看能不能撞到个头彩。” “那还真是巧了。” 原来这赵吏也是打着这个心思,而且他已经连续好几夜独自游荡在崇县的大街小巷中,甚至自己还时常被醉酒的人认成了鬼魅,要不是身上的这身捕快服,早就被抓进捕房了。 “那你有什么发现吗?” 阿青跟着赵吏走了几条街,除了路边躺着几个醉汉,其他什么异常都没发生。 赵吏摇摇头,说这个女鬼可能是只勾引有专属特征的人,阿青不禁想到白天在县衙的都是三个家境殷实的公子; “这女鬼也嫌贫爱富,只爱有钱人?” 赵吏觉得不是; “那阿山不过一农家少年,怎么也会被勾住?” “那…都爱男人?” 阿青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这个回答好像有点奇怪,赵吏也认为这女子想法真是清奇,女鬼不爱男人爱女人吗? 忙活了一晚,什么都没发现,阿青和赵吏只好在一个街边刚刚出摊的早餐铺坐了下来,点了几个馒头,两碗豆浆,坐在街边看着面前渐渐苏醒的街道; 不少商户都是天刚亮就开了门,伙计脸上都还有没睡醒的倦容,打着重重的哈欠,但深深吸进一口清晨还带着水汽的空气后,浑身就打个激灵,眼中充满对崭新一天的期待。 炊烟渐起,人家中的妇人也都开始做起了早饭,这时阿青看到对面一户人家开了门,父亲和孩子一大一小脖子上都挂着一条毛巾走了出来,就在沿街的小水渠旁边刷牙洗漱,两人的动作有一种莫名的默契; 虽然眼睛都没睁开,但连漱口的用时都一模一样,同时将漱口水往下一吐,在自己手掌上哈一口气,把起来的第一件任务完成后再睁开惺忪的眼睛回了屋。 “很有意思吧?” 赵吏看到阿青直盯着这一对父子,喝了一口豆浆,笑着问阿青。 阿青转回目光,眼前这个初见时一直将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男人,现在却放松了下来,好像卸下了一层厚厚的伪装,就连五官都柔和了许多。 “我是看这小子从爬到走的,嘿,跟他爹一样,也是个不着调的。” 赵吏摇摇头,看着连屋子都没关的那户人家,父子两坐在桌前用自己的手肘撑着头,还半醒不醒的垂着呢。 “嗯,还蛮有意思的,我没跟这么多人一起生活过。” “那你之前都是一个人吗?” 阿青转了转眼睛,说算是吧,自己父母早亡,跟着嬷嬷长大,但等她能独立了以后嬷嬷也病逝了; 从小到大都只有那一群羊崽子陪着她,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甚至都没有家这个概念,走到哪里,草帽一盖,躺下就是床,以天地为家。 “那还挺好玩的。” 赵吏对阿青这种无拘无束的牧民生活起了浓重的兴趣,想叫阿青再多给他讲讲她小时候有发生哪些好玩的事情,但阿青却紧紧抿着嘴,眼神穿过赵吏的肩看着后面的街道。 阿青似乎发现了什么; 赵吏也用余光瞥向了身后,只见昨日才在县衙中见过的赵家少爷,正从一户人家中向外探头探脑呢。 。 第七十七章 自私之人 那赵家少爷先是一颗脑袋从门缝中探出,左右快速扫视了街边一下,然后把头缩回去,弓着身子从那个门里出来。 轻轻的把门关上,赵家公子稍稍拉起衣领,靠着墙边小步快走,很快消失在了刚刚热闹起来的街道上; 而他还不知道自己如此小心,却还是后方两双眼睛给死死抓住了。 “不对,这赵老二有问题。” 赵吏收回了视线,把手上的馒头都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问阿青吃好了吗; 阿青也把面前的豆浆一饮而尽后点点头,赵吏扔下两个铜板就带着阿青追上了赵家公子。 虽然赵家公子自以为自己走的隐蔽,但是赵吏对于崇县的大街小巷早就熟记于心,对大户赵家的位置更是了然,带着阿青穿了几个小道就看到了还时不时回头查看的赵家公子的身影。 两人就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直到赵家公子回到了自家府邸,从侧门走进后他们才停住讨论了起来。 “这赵家公子怎么等天亮了才回家?” 阿青有些迷惑不解,而赵吏则是冷哼一声,说这种富家公子,最爱做的就是在外养女人,也算这赵家老二不怕死,被女鬼勾去一回还敢在姘头家夜不归宿。 姘头? 阿青脑中有一个想法闪过,于是和赵吏商量一下,两人就上前敲响了赵家的大门。 “来啦来啦,谁啊,这大清早的。” 赵家的门房骂骂咧咧的给两人开了侧门,见到是捕头赵吏后门房脸上的表情才稍微好看了一点,问两人有什么事。 “我和你家二少爷有约,进去禀报一声吧。”赵吏面不改色的扯了一个谎; “哎,这可巧了,我家二少爷也才刚回家呢!”那门房点点头就要进去禀报,赵吏又把他叫住; “记得跟赵老二说,他昨晚落了东西在我这,我给他送来了。” 门房哎了一声,就忙不迭的跑进去禀报了,过了不到半刻钟,那门房就回来带着阿青和赵吏进了府。 也不去大厅,两人直接就被带到了赵家少爷的房间里; 叫门房出去,赵家少爷跟早上从小院出来时一样往屋外探了探脑袋看有没有隔墙有耳,然后把房门紧紧关上,连窗户都一一关好,才拉着赵吏坐了下来。 “赵捕头!你跟下人胡说什么呀,我什么时候有东西落在你那里了?” 看着赵家少爷一脸着急的样子,赵吏知道他不是急别的,是急他昨晚的行踪被别人知道了。 “赵老二,雅兴挺高啊~” 赵吏一改正经模样,随手拿起了桌上的瓜果吃了起来,边吃还边歪着眼调侃赵家公子; 听到果然是自己想的那样,赵家公子急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只能不断给赵吏打眼色,挤眉弄眼的表示这里还有阿青这个外人呢。 怕了拍手,赵吏也不拐弯抹角了; “昨晚你是在你姘头家过得夜吧?” 原本赵家公子还一副低三下四的样子,但听到姘头这个词的时候却像炸了毛一样站了起来,气急败坏的对赵吏低吼道 “赵吏,我劝你不要乱说话!” 赵吏也楞了一下,然后转头对阿青轻笑一声; “还挺横。” 重新看向赵家少爷的时候,眼中那份玩笑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余下的只有审问犯人时的严厉,只轻轻说了两个字,就把赵家少爷的气焰打了个一干二净。 “坐下!” 赵家少爷这才觉悟到面前这位可是惹不了的主,乖乖拉过椅子坐下,脑袋低垂,还尴尬的四处乱转,又觉得气氛太凝重,甚至抓了一把瓜果放在阿青面前叫她吃。 “说吧,是谁?” 赵家少爷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半天才小声吐出两个字; “小莲…” 赵吏没听清,以为是这小子又犯浑了,一拍桌子厉声道 “大声点!” 赵家公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大声的重复了那个名字。 “小莲!” 现在轮到赵吏吃惊地站了起来,指了指赵家少爷,就挽起衣袖作势要打他; 这赵家少爷也不躲,只是用手护住自己的脑袋,眼睛紧闭整个人蜷缩在一张小小的圆凳上。 “你啊你!是想害死她吗?!” 赵吏控制住自己没把拳头挥下去,只是急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在一旁的阿青也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像赵吏的老婆被这赵家公子抢了一样。 见到自己不用挨打,赵家公子把腿放了下来,像犯错的孩子一样把手夹在两腿中间,不敢看正在怒头上的赵吏; 赵吏在屋内转了两圈,还是坐回到了原位,这时才看到旁边还坐着一个毫不知情的人,苦笑的对阿青解释了起来。 “小莲是刚才吃早饭那条街上买豆腐的一个姑娘,因为自幼父亲早亡,所以早早就帮着自己阿娘上街出摊,虽然苦了点,但小姑娘性格很好,很受街坊领居的喜欢,大家也都帮衬着。” 说完看了一眼赵家公子,这下气又来了,不轻不重的踢了下他的腿,赵吏像小莲大哥一样质问这色胆包天的小子; “赵老二,你赵家家大业大,去嫖去偷都可以,你干嘛要去祸害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嗯?!” “我没有祸害!” 赵家少爷就像一个小孩一样梗着脖子反驳,急的脸色都发红了。 “我对小莲是真心的!” “真心?你的真心能值几两钱?” 赵吏见惯了这种富家少爷,嘴上说着真心,骨子里一个赛一个的见异思迁; “你的真心将来是要纳小莲为妾啊还是干脆就养在外面?” “我会娶小莲为妻的!” 虽然嘴上倔强,但是赵家少爷的语气渐渐低了下来,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父母会让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子嫁给他做正妻。 “哼。” 赵吏哼完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抱着臂看着在窗棂上越升越高的日光,虽然这件事里的主角有些让他意外,却也证实了阿青的猜想; 他眯起了眼睛,心中大概有了查案的方向,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问题。 “你可玷污了小莲的清白?!” 。 第七十八章 皆非良人 赵家府邸的侧门打开,阿青和赵吏在门房的迎送下从赵家高高的门槛上跨出; 跟来的时候相比,赵吏脸色多了几分不爽的神色。 想到刚才赵老二对自己发誓的画面,赵吏又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这混小子发誓自己没有碰小莲一根头发,平时在她家过夜也是睡在客房,更多的时候是帮她家里做点女人干不了的力气活; 虽然小莲对他也是芳心暗许,但很清楚赵家不可能接受她,所以对赵老二一直都不冷不热,两人就这样一直拖延着。 而赵老二也因为怕给小莲惹来什么麻烦,极少在她家过夜,昨晚也是被之前的经历吓破胆,不得已才睡在了小莲家; 所以天刚亮就他赶忙出门,尽量不让别人看见。 虽然这样听上去赵老二还蛮懂得底线在哪里,但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如果对一个姑娘有心,那他就该禀报父母,上门提亲,不然只会害人家误了终身; 赵捕头觉得自己还是要提醒一下小莲; “既然赵公子的事已经弄清楚了,那我们就去其他两家看下吧。” 阿青见赵吏还是有些不忿,戳戳他的手臂,提醒他还有正事要做; 赵吏回过神连忙说好,他们就去了上次被传来府衙问话的另外两个公子哥家的府邸,报上名号,进去询问了一番。 但因为这两人赵吏没有抓住什么证据,所以两个都是死不承认,坚决说没有什么‘外室’之事; 赵吏也不勉强,出了府就和阿青商定,今晚他们一人守一家,就盯着这两个公子哥,看看他们晚上到底会不会去看自己‘相好的’。 果然,当夜两个公子哥就偷偷出门,到了他们平时与情人幽会的地方; 阿青和赵吏各自跟着,趴在房梁上听了一会墙角,都是在嘱托早上赵吏来家中的事,说那个赵捕头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为了不给彼此惹麻烦,最近最好不要再见面了。 说完两个少爷就都匆匆离去,而阿青和赵吏也到了约定的地点碰头。 “如何?” 见到阿青从檐上突然跃下出现在自己面前,赵吏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阿青点头,赵吏激动地捶了下手心,这个案子终于有了眉目,无论是人是鬼,待他捉获后,崇县的百姓就又可以恢复往日平静的生活了。 原来早上阿青看到赵公子从小莲家出来后误以为那是他的外室,再联想到话本中的女鬼害人,无非是为了情字而已; 如果这三个被勾住的公子都是养了外室的话,那一切都能解释通了,这个女鬼可能就是要报复她认为的负心汉。 “可是…”阿青却低下头沉吟了片刻,她觉得还是哪里不对; “那为什么就独独农户阿山丧命了呢?” 兴奋稍稍褪去,赵吏也恢复了本来的灵敏直觉; 对啊,为什么就偏偏阿山死了? 他和阿青对望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中都有了自己的猜想,赵吏凑过去耳语了两句,阿青点点头,于是两人约定明天傍晚在赵吏家中再见。 回到县衙的客房后,阿花已经熟睡下去,阿青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的进了屋,但趴在毯子上的彭莒还是睁开了一边的眼睛看向了她。 ‘案子查的怎么样?’ 彭莒随口问道,哪怕是成了妖兽,他对于凡人的这点烦琐事还是半点都不在意; ‘还行,有了点眉目。’ 阿青也用意念回应道; 为了不吵醒阿花,她也不上床,直接盘腿坐在地毯上打坐了起来,开始日常的凝练恨意,过了这些日子,剑心手上持的那柄黑剑一天比一天小,幽光越来越深,上面的红色丝线也一直不断盘旋缠绕着。 阿青不知道黑剑的变化代表了什么,老欧不在身旁她也无人可问,只是觉得似乎剑身越小藏剑的威力就越大,所以还是每日有空就在修炼。 一夜很快过去,因为今天白天无事可做,阿青就带着阿花出门逛了逛; 走在繁华的闹市街上,阿花好奇的每走到一个摊位都要上前瞧一瞧,不一会不仅嘴里塞满了吃食,手上也拿满了玩物,就连阿青都要帮着拿一些东西。 “阿姐阿姐,你看那把扇子好可爱,买了送给星轮哥哥好不好。” 阿花看到一个摊位上摆了一把白玉折扇,就兴奋的拉着阿青上前要买,但当阿花的小手拿起折扇的时候,另一把扇子不轻不重地把阿花的手点在了原地。 阿花用无辜的眼神看向这个扇子的主人,看到了一张笑意满面的脸; 这人蹲下来,好声好气的问阿花道 “小妹妹,这把扇子让给哥哥好不好?” 虽然觉得这个男子也生的不错,但这是给她星轮哥哥的,不管是谁都不能让! 阿花坚决的拒绝; “不!” 可那个男子还是不罢休,嬉皮笑脸的对一个小女孩撒娇; “就让一下嘛,哥哥真的很喜欢这把扇子呢~” 阿花觉得这人真烦,这么大年纪了还会跟自己一个小女孩抢东西,正打算挣开这人的手时,却对上了这人的目光; 看到这人深邃漆黑的眼睛,阿花不知为何下意识的就想把手里的扇子递给他,但阿青这时上前把阿花的手拉住了; 将自己的阿妹拉到身后,阿青直接付钱给了那个摊贩,然后对已经站起来的男人说 “不好意思,这把扇子是我阿妹要送人的,这位兄台就不要夺人所好了。” 男人上下扫了一眼阿青,用自己的扇子揉了揉太阳穴,一脸很为难的样子; 但看到阿青腰间的佩剑,想到了自己的计划,觉得还是不要现在多生是非的好,就摊了摊手。 “好吧。” 说罢一边走,一边打开扇子装模作样在脸旁摇动,从阿青姐妹的身边经过时还对阿花笑了笑; 但走过一段距离后他突然大声的自言自语道 “机缘啊,真是难得啊,有时候能救命的机缘从自己面前跑了也不知道,哎,可惜…可惜…” 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男子消失了人群之中,而阿花此时也回过神来; 一点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自己就到了阿姐的身后呢? 阿青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久久站立不动; 她感受到了这人身上的气息,和被她斩于剑下的那个‘嫁衣’非常相似的气息。 。 第七十九章 害人害己 “阿姐,你怎么了?” 看着阿青迟迟不走,阿花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靠在阿姐身边警惕的看着周围,但过了一会还是没什么异样,阿花就扯了扯阿青的衣袖。 阿青下意识捏紧了阿花的手,忍住要追上去的冲动,把一个刚才买的小糖糕塞进阿妹的嘴里; “没什么,走吧。” “唔,阿姐,你说星轮哥哥会喜欢这扇子吗?” 阿花嘴巴里被塞得满满的,话都说的含糊不清,但就这样这小丫头还不满足,自己又塞了一块糖糕。 嘴巴被食物填满的感觉太棒了! 阿花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步伐都从一步步走变成蹦蹦跳跳的了。 虽然看着阿妹许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阿青也觉得心中愉悦了许多,但是刚才那人还是让她一直挂怀着。 两姐妹从中午一直逛到了傍晚,在一家酒楼吃了碗面,看时间也不早了,阿青就干脆带着阿花去了赵吏的家中; 虽然已经知道赵吏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但是阿青走到他家门口时看到上次那污水乱流的垃圾堆还在,不免有些膈应,阿花也捏紧了自己的鼻子; 要不是阿姐要来,自己才不会踩进这个脏地方半步呢! 敲了敲门,赵吏还是叫她们自己开门进来,但语气中没有上次那样宿醉之后的懒散感。 阿青还没进屋就抱怨道 “你怎么都不收拾收拾啊?” 阿花也点头表示同样的疑惑。 “哎呀,大男人的,又一个人住,难免糙了些,见谅见谅。” 赵吏已经出了房子,站在屋前候着阿青,看到阿花的时候仿佛第一次见面一样热情的问阿青 “这是你阿妹吧,肥嘟嘟的真可爱。” 谁知阿花根本不买他这套,在心里暗骂这脏鬼说谁肥呢? 你才肥嘟嘟!你家都肥嘟嘟! 面上也没给他好脸色,白个眼就别过了头。 赵吏嘿嘿一笑,带着两人进了屋,收拾出一张长凳给姐妹俩坐。 “要喝水吗?” 原本阿青是有点渴的,但是想想赵吏家里这种情况,两人都摇摇头说不用了。 已经站起来的赵吏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碗水,一口干了,抹抹嘴巴,直接进入正题; “如我们所想。” 阿青会意的点点头,问 “那他母亲知道吗?” “大概不知,阿山这小子做事不地道,哎,倒是可惜那姑娘。” “嗯,看来我们猜对了,接下来怎么办?” “大概要放个饵。” “嗯” 看着在自己面前打着哑谜的两人,阿花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反正无论是谁她都听不懂在讲什么,一会又可惜谁的,一会又放饵的,是要钓鱼吗? 阿花气闷,知道他们拿自己当小孩,也不再听,拿出要送给林星轮的白玉折扇,打开扇面看上面的山水画。 倒也不是阿青他们故意隐瞒着阿花,而是这种事情在一个小女孩面前说出来实在不好; 为了调查阿山为何会被女鬼杀死,赵吏大早上就下到了庄子里摸底询问,专从阿山的感情上入手; 果不其然,阿山还真有个相好的,但是阿山已开始他就没打算要娶这个相好的,自己本身就已有婚约,只是玩玩而已; 但拿走了人家的贞洁,拉上裤子却反口说不娶人家,那姑娘怎么肯呢? 可她不肯又有什么用,这事就算讲出去了别人也只会说她浪荡,这个世道总是对女人不公平些; 阿山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才如此肆无忌惮,但他没想到的是,这姑娘居然性情颇有几分贞烈; 回去后不声不响的就上吊自杀了,也没告诉家人为什么,所以家人伤心欲绝的将她下葬后也没来找阿山的麻烦。 阿山因此担惊受怕了好几天,见并没有什么冤魂之类来找他,因此也把这事给忘在了脑后,还对自己亲密的几个弟兄吹嘘过,如此才被赵吏给知道了。 “不是人。” “真的不是人。” 两人站到了门外,阿青听赵吏讲完这件事的经过后觉得那阿山死了倒也活该。 “可是女鬼害人就是害人,就算有再多的理由,也不是她能替别人决定生死的借口!” 如此,女鬼害人的动机也就大致清晰了,她只勾未婚娶但是却与其他女子有暧昧关系的男子,若是男子并无与女子发生关系,那女鬼就只吓唬一下了事;若是男子玷污了人家的贞洁,那就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想要抓住那女鬼,唯一的方法只能找个有心上人的男子了。” 赵吏虽然不知道这女鬼到底是如何分辨男子有没有心上人的,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确实能一勾一个准。 突然觉得自己耳朵有点灼热,赵吏撇头发现阿青正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见到自己转向她还挑眉示意了一下。 你不正好吗,未有婚娶,年龄适当,想来这么大了也有一两个心上人吧。 赵吏耳朵上的红蔓延到了耳根,他重重地摆了摆手,还往下走了两步,无奈解释说他不行; “我都在街上晃悠好几晚了,要是女鬼想勾早就勾了,看我没用!” 阿青确实忘了这一茬,只觉得赵吏正合适的话就不用找别人了,如今这人选… 倒是真还有现成的一个。 在县衙内,这几天张辉一直跟着王师爷左右,两人也开始张兄王兄的叫了起来,一点也不在乎两人几乎是隔辈的年龄; 其实王师爷也懂张辉这小子的目的,无非是想多了解一些官场中事,让自己的科考之路走得更顺些罢了。 不过看在这小子还挺懂规矩,也知道孝顺前辈,所以王师爷倒也提点了他两句;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到了都城一定要看的门清儿一些,投石要投到对的路,拜帖也只能拜一个派系的贴,做墙头草的话怕是两边都别想讨好。 张辉点头连连称是,这时两天未见的阿青突然出现在了县衙,以为两人有什么关系的王师爷对张辉暧昧的笑了一下就走出了房间,让两人独处一会。 阿青露出洁白的牙齿对张辉笑了笑,张辉则也勉强回了一个笑; 心中暗想上一次看到这笑还是自己被坑的时候。 阿青对张辉招招手,让他附耳过来; 张辉听完阿青的建议后,整个人跳了起来; “绝不可能!” 。 第八十章 拜托你了 阿青笑的幅度更大了,上下两排各八颗洁白的牙齿通通露了出来,但这标准的笑容却让张辉感到更加不寒而栗; “你,你可不能草菅人命啊!” 这女子真的疯球了!居然要他去做饵,吊的还是那个会杀人的女鬼?! 就算知道阿青本领不小,但自己的命还是攥在自己手里比较靠谱。 看着阿青步步紧逼,张辉也跟着她的步伐前进而步步后退,最后竟退无可退,直接跌坐在了王师爷平时处理公务的桌子上; 张辉想要赶快躲到一边,但是他才刚转身一只手掌就啪的一声打在了他身边的桌子上。 再一转头,果不其然另一只手也压了下来; 躲无可躲,那就只能直面苦难的人生了。 张辉对上阿青的脸,原本想要义正言辞的拒绝这无理的要求,但话还没说出口,这女子就死盯着他的眼睛,身体还不断地向下压! 张辉只能跟着往下躺,最后整个上半身躺在了桌子上阿青才停止下压的动作。 张辉看着两人现在的姿势,无助的把双手放在胸前,撇着嘴,苦着脸,就差喊一声不要了。 在上面的那人轻声要求道 “拜托你了。” 张辉现在连阿青的目光都不敢对上,事已至此,怕是自己敢说一句不要,这女恶霸连衣服都能给他脱了; 书生只能紧闭着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感受到那压迫从自己面前咫尺处缓缓离开,张辉才松开了憋住的呼吸,大口大口的喘息了一会,挣扎着从桌上坐了起来。 一脸幽怨地看着阿青,张辉不满的问道 “要是我出了危险怎么办?” 阿青握住了腰间的龙泉,锵的一声,寒光闪过了张辉的眼睛,让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 “不会的。” 好像只是为了让张辉看看龙泉剑出鞘的样子,阿青拔出一下又把剑收了回去,这下张辉的脸上除了幽怨更多了一些不忿。 这到底是让他安心还是威胁他呢?! 张辉突然觉得自己的腰间有些异动,原本还无语侧头望窗外的张辉低头往下看; 看到阿青居然正在解自己的腰带! 这下脸上的种种表情都变成了满脸的羞红; 倒也是不用这么主动啦… 张辉正想欲拒还迎的时候,蹲着的阿青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对他说了一句 “好啦。” 啊? 张辉这时候才看到原来阿青不是在解他腰带,而是往他的腰间系上一个东西; 看着在自己腰间时不时摇摆一下的小扫帚精,他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阿青这是什么意思。 “你可别小瞧它,它厉害的很。” 把彭莒对她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给张辉,张辉才知道这小家伙已经脱胎换骨,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危险阿青回应不及的话,那这扫帚精就会成为他的保命符,守在他身边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看来自己在她心中还是有点地位的。 张辉用手托着这充满灵性的扫帚精,眼中有暖意露出,自己这条性命很久没被别人这么在乎过了。 阿青交代完了这件事,叫他夜深打更的时候在县衙门口等着,之后就要回到自己房间,快要走出房门的时候,她才想起来一件事,转过身问张辉 “你应该有心上人了吧?” 阿青踏在夕阳的余晖之中,金灿灿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影子被长长的映在了地板上; 张辉其实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到她的身体曲线,因为光影的强烈对比,身周的黑线成了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就像一幅充斥着金黄色的水彩画一样,阿青就是画中那看不清面庞的美人。 张辉透过这个身影,看到了在落叶中舞剑的人; “嗯,有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阿青点点头,转过身去,消失在金黄色的光线中。 阿青不知道的是,从她走了一直到光线从房间消失,张辉都站在原地,盯着她离去的方向,连眼神都没有转动过。 夜幕降临,阿青一直等到阿花睡着了才带着彭莒出门; 街上的打更人准时的敲响了更鼓,张辉已经靠在县衙门口的红柱上; 已经快要入冬,他没带太厚的棉衣,冷到抱着自己的双臂不断摩擦着,不仅是因为寒风刺骨,还有恐惧带来的紧张; 只有腰间时不时跳动一下的扫帚精才能给予他些许的安心。 “这么早啊?” 不是他期待的阿青的声音,而是一个男声; 看着从漆黑的的街道中走出的赵吏,张辉因为突然开口吸进一口冷气而嘶了一声‘’ “早去早回嘛。” 看着张辉这强装镇定的回答,赵吏也不知道该怎么抚慰他不用担心,只能抱着腰刀也站到了他的旁边; 哒哒两声,阿青和彭莒就从县衙的屋顶上跳了下来。 “现在要怎么做?” 张辉不安地问道; 阿青和赵吏认为这女鬼大概是有什么特别的方式可以探测到落单的男子,有同伴的话她就不会下手,因此就需要张辉自己独行一段距离,他们在后面慢慢的跟着; 还要张辉在心中想自己心上人的模样; 嘶! 当饵还不够,居然还要他单枪匹马的去会那个女鬼? 张辉又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下他不是被寒冷的空气冷到,而是胆寒了! 无法,来都来了,只能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张辉就从主街开始,慢慢绕着周围的街道逛了起来,其实都不用告诉他今晚女鬼一定会找上他,单是这漆黑无人影的街道就足够吓人了。 街上半点灯都没有,就连商铺门前的灯笼都熄了灯;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声响从路过的小巷子里发出,再配上时不时在屋檐上响起的猫叫声; 每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张辉就要就像惊弓之鸟一样猛地看去,但什么东西都看不到。 只能咽下一口因为紧张而汇集在口腔里的口水,然后紧紧抱住自己单薄的身子, 还要我想心上人?什么鬼心上人啦!只会坑自己! 张辉心里不禁暗骂,却也奇怪,自己一想起她,突然觉得四周都安静了,不是夜晚的那种安静,而是一种世界静止一般的寂静。 张辉的身子在街道中间僵住了,他的耳边传来了那句诡异的歌词。 “井底引银瓶…银瓶欲上丝绳绝…” 。 第八十一章 鬼蜮小院 ‘他停下了。’ 彭莒在意念中将张辉现在的情况告诉了阿青,由于他成了妖兽之身的缘故,白天和黑夜在他眼里并没有多大的差别,看的都是一样清楚。 阿青也拦下了赵吏,两人一马就这样停在了离张辉大概一个街区的位置,看着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根据彭莒的汇报,他们能够清楚的知道张辉现在一系列的反应。 他先是愣在原地,然后身子僵硬的缓慢右转,朝阿青他们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有些惊慌,再慢慢吞吞的走进了右手边的小巷子,手还牢牢抓着腰间的扫帚精。 “追!” 阿青他们就加快了脚程,到那个巷子口的时候才停下,由彭莒伸出长脖子往里看了一眼,确定了张辉还慢吞吞的在里面走着。 “八成是咬钩了!” 赵吏眼中满是兴奋,这个闹鬼案是近期他手上影响最大的一个案子,看着原本晚上还有点热闹的崇县因此而人人一入夜就紧闭门户,他就会有失职之感; 现在终于可以找到罪魁祸首,他恨不得立马抓到这只女鬼给大家一个交代。 ‘不就一个小鬼嘛,这凡人反应也太大了吧。’ 彭莒也转头看向面色激动的赵吏,在意念中对阿青吐槽到; 作为一个修士他实在不理解凡间捕头这种职责感,要是他学的是张家功法的话,就这小鬼还用这么费功夫? ‘看着!’ 阿青瞪了彭莒一眼,彭莒悻悻的哦了一声才把脖子又伸了过去,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小巷,彭莒眨了眨自己大大的眼睛; 再定睛一看; ‘人没了!’ “什么?!” 阿青自己探身出去,果然面前只有一条空空荡荡的小巷,里面连半个鬼影都没有。 他们追了进去,穿过小巷追到了大街上都没找到张辉的人影; “这不可能,以我们的脚程不会连影子都看不到!” 赵吏紧紧锁起了眉头; 彭莒也在懊恼,不是懊恼张辉可能会因此被女鬼残害,而是觉得自己被这女鬼摆了一道实在太丢人。 阿青心中大急,不知是女鬼施的手段还是张辉已经被她控制住,但结果都是自己害一个无辜的人陷入了险境。 彭莒耸动鼻子朝四周深深吸了口气,想依靠自己探测不净之物的天赋找出那个作祟的女鬼,但这一闻他却觉得更不对劲了; ‘这个县城哪来的这么大鬼气?’ 此时的张辉真的知道什么叫欲哭无泪,往两边看了看,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这个完陌生的小巷中; 阿青和赵吏完不见了人影,自己正面对着一扇破败不堪的木门,木门旁边的围墙上墙灰都已经脱落,还从里向外爬满了藤蔓。 这样一副阴森的样子,没有鬼才有鬼呢! 张辉很想迈开步子就要往外跑,但是和刚才一样,他还能思考,但能动的只有脑袋以上的部位; 无论是手是脚现在都不听自己使唤,就宛如一个牵线木偶一般。 要叫吗? 张辉在脑海里疯狂思考这件事,但那些话本小说里不是说在鬼面前叫的话会被割舌头吗? 一想到这么可怕的事情,张辉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藏到喉咙后面去,哪里还敢出声。 “石上磨玉簪…玉簪欲成中央折…” 随着诡异歌声的再一次响起,张辉的脚开始自己往前动了起来,张辉就像一个看客一样,只能看着自己的脚一步一步靠近了这个腐朽的木门; 然后像僵尸一样僵硬的伸直了手,轻轻一推,门木就吱啦打开了。 看到门里还有灰雾飘出,已经到了心理承受极限的张辉彻底忍不住了,张开嘴巴大喊阿青救命; 可阿字才叫出一半,牙齿就不听张辉使唤的咬了下来,吓得张辉赶紧把自己的舌头伸了回去,然后就发现自己连牙齿都被控住了,紧紧闭着不让他发出半点声音。 小扫帚,就靠你了! 知道自己难逃一劫的张辉也不挣扎了,想着自己最后的依仗吗,任由着那女鬼控制自己身体走进了小院; 在张辉完踏进这如废墟一般的小院后,身后的木门又自动轻轻关上,发出吱啦一声怪响。 还没见到鬼,张辉就被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心中不断默念非礼勿视,看不到我,非礼勿视,看不到我… 但很明显女鬼很希望自己的美貌可以被看到; 蹭的一下,张辉的眼皮就像被竹签撑住一样,大大的张了开来,比刚才看的更清楚了。 我的姑奶奶哟… 受到了连番惊吓,张辉反而淡定了一些,既然这女鬼一定要自己看她,那就看看到底是断手的还是断脚的吧 眼球往四下转了一下,果然和赵家公子说的一样; 在院落偏僻处的一口枯井上,坐着一个垂着黑发的红衣女子,院内阴风阵阵,那女子的红衣被吹起,有点衣袂飘飘的感觉,但头发却不知为何纹丝不动。 “瓶沉簪折知奈何…” 随着张辉耳边歌词的变化,那女子从井边站了起来,拨开自己的头发,让自己的脸暴露出来。 张辉看到这张脸心中不免有些震惊,要不是眼皮被控制住他都想下意识眨巴眼睛了。 这女鬼…也太美了吧 月貌花容,出水芙蓉… 张辉脑海中瞬间就跳出了这两个词; 那煞白的一看就不是人的肌肤,配上这大红的衣服,怕是巫女洛神也不过如此了吧… 女鬼的美貌让张辉心中的恐惧一下子淡然无存; 读书人嘛,本来看到美人就会把自己读过书的都忘了,更别说这微不足道的恐惧了。 看到张辉看自己眼睛都快看直了,女鬼绝美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如鬼魅一般一瞬就到了张辉的身前。 两人直接从只可远观变到脸对着脸,这下张辉可看了一个明白,心中的那份惊艳感瞬间又重新变成了惊恐。 这女鬼的身上没有别的伤口,但分明她的五官都在流着缕缕水痕,张辉知道为什么她的头发不会迎风而动了; 她的头发已经被完打湿,贴在了身上。 张辉心中大叫; 这他妈是一只溺死鬼啊?!! 。 第八十二章 扫帚显威 “呜呜呜!!!” 张辉的牙齿由于被女鬼控制住一直紧紧闭着,所以面对这张五官中不断有水迹直淌而下的绝美脸庞,他只能拼命摇头,喉咙里不断发出咽唔声表示自己的抗拒; 但是女鬼却不在意他的想法,那双在井水中浸泡了多年的眼球不断向他靠近,同时靠近的还有已成爪状的右手; 目标正是张辉的脖子! “似妾今朝与君” 女鬼红唇微启,就要唱出最后一句; 然后惩罚这个有了心上人,却不去求娶的负心汉。 就在那个‘别’字要从女鬼的嘴中唱出时,挂在张辉腰间的小扫帚终于感受到了这个女鬼的威胁,一下挣脱了绳子,悬浮于空中,噌的一下长成了一人高,举起扫帚尾就往这个女鬼的头上打下; 女鬼没有料到这男子身上还有护身的宝贝,一时猝不及防,就被打了个劈头盖脸,更让她惊疑的是这把扫帚居然可以打到没有实体的自己?! 摸着自己的脑袋,女鬼感受到了许久未有的痛感,这魂体之同比起之痛而言更加难以忍受,也因此彻底惹怒了这只女鬼; 原本只想小小惩戒一下这个负心汉,现在不把他挖心掏肠难解此恨! 双手成爪,指甲疯长,那指甲面上还有一层青黑色,成铜铁之像,一看就知道划到人的肉身上断不会有什么好处; 而小扫帚立在原地,看着这女鬼严阵以待的样子,还像人一样歪了歪头,然后扫帚尾巴朝她扫了扫,好像叫她放马过来的意思。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女鬼彻底被这半路杀出的扫帚精惹怒,露出了厉鬼的模样,血盆大口大开,露出里面的利齿; 一瞬就从原地消失不见,如鬼影一般突然出现在扫帚面前,右爪一个横扫就想切断这柄不知天高地厚的臭扫帚。 扫帚精也不躲,就站在原地让她劈; 一阵金石相交的刺耳声,女鬼的利爪狠狠划过了扫帚精的长柄,但连半点痕迹都没在上面留下; 反是女鬼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指甲,五指上的指甲都应声而断,挂在自己的手指上。 将断掉的指甲甩掉; 女鬼冷哼一声,手上瞬时又长出一模一样的利甲,但知道这扫帚精有古怪后,女鬼也不贸然进攻,而是用可怖的眼神扫视张辉和扫帚精。 之后她故意露出几个破绽,想要引诱这个扫帚精出击,但是只要离开张辉身前三尺的距离,哪怕是能重创这女鬼,扫帚精也绝不上当。 女鬼冷笑连连,她知道要怎么解决这个烦人的精怪了。 嘴上低唱起能引动鬼气的怨歌,原本还在一旁看他们打斗,觉得扫帚精占了上分而稍稍安心的张辉就呆呆的看到自己双手突然举了起来,然后身子再往前一跃,竟然紧紧抓住了正在保护自己的扫帚精! 面对这突变,扫帚精也愣了一下,那个女鬼就趁此机会瞬步向前,举起手中的利爪,目标不是别人,正是正瞪大眼睛,不知所措的张辉! 哐当! 女鬼又被扫帚精打飞了出去; 摸着自己剧痛的脑袋爬起身,女鬼不懂明明这鬼东西已经被抓住,怎么还会有反手之力? 眯起眼睛往前一看,看到张辉不知为何也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原来扫帚精见情况危急,用巨力拉起了张辉的双臂,再重重的朝他脑袋上一砸,把他砸晕了再回头砸飞这个阴险的女鬼。 张辉无助地躺在地上,身子时不时还会抽动一下,现在不仅四肢不受自己掌控,就连眼前都冒起了金星; 这下没了阻碍,扫帚精放开了手脚,彻底压着这女鬼在打; 就算女鬼多次想要直接偷袭张辉,但速度上常人已经只能看到影子的女鬼却还远远比不上这成精的扫帚,往往女鬼才刚伸出爪子,脑袋就挨了一棒。 而且这扫帚精准头还不错,每次都打在同一个位置,就算是魂体,也可以看到女鬼的额头上出现了一道红红的印子。 很快女鬼就从追变成跑,一根飞天扫帚追着一个女鬼在小院里乱窜,追上后前者就往后者的头上捶上一棒; 不消一会,女鬼的身子好像都淡了些。 觉得自己这样被打下去会魂飞魄散的女鬼彻底怂了,调动院内鬼气缠住这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扫帚; 自己一个跃身就朝着院中小井跳了下去,明明里面已经是枯井,却也响起了一声入水后的扑通声。 女鬼一入井,扫帚精正好也打散了周围的鬼气,唰的一下飞到了水井旁边,悬浮在旁边,小小的柄头朝里望了望。 扫帚精受到大愿复生后,已经是天地精灵之属,不仅得了宝身,就连灵智都和常人无异; 它能够清楚地感觉下面的鬼气比起这小院中的要浓郁千倍万倍,尽管它可以仗着自己的金玉宝身不惧怕被其腐蚀; 但看了看还倒在地上哀嚎的张辉,想起了自己主人的嘱托; 扫帚精还是浮到了他的身边; 用自己的尾巴轻轻拍了拍这凡人,明明已经没了鬼气的控制,可为什么他还是像待宰的猪一样张开四肢躺在地上? 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对张辉的蔑视,突然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在靠近,小扫帚一下兴奋起来,期待的看着木门处; 木门一下被踹开,阿青和赵吏冲了进来,在他们身后的彭莒先是满脸嫌恶的看了看这鬼气弥漫的小院,然后叹了一口气,垫着自己的脚也迈了进来。 “张辉!你没事吧!” 一进院阿青就看到倒在地上哀叫的张辉,连忙蹲下查看他的情况,发现只是脑袋肿了一个包后才放下悬着的心。 但心里也在奇怪,这女鬼不是只掐人吗,怎么还会打人头? 感觉自己的脚踝有点痒痒的,阿青转头去看,那扫帚精不知为何变回了原来的大小,现在正在她身边左右轻微晃动,好像一个娇羞的小姑娘在捏着自己衣角求夸奖。 而赵吏入院后则是小心地探查起了四周的环境; 他明明不记得城中有这样鬼气森森的小院啊… 走到院中的小井旁,他俯身向下看,脸色巨变; “阿青,快来!” 。 第八十三章 裴家宅院 就是一个黑漆漆的深坑,里面什么都看不到,也没有怪响,但有肉眼可见的灰烟沿着石壁渐渐往外溢出,似乎底下有个深不见底的洞穴; 阿青探头进去只看到了这些,虽然不知道那些灰雾是什么,但手一碰到就有一股刺透肌肤的冰凉。 把双手往井边上一撑,阿青就想往下跳; 看到阿青这仿若自杀的举动,赵吏纵使是老江湖也被吓了一跳,赶忙拉住她的手,着急问道 “你干嘛?!” “下去看看呗。” 听到阿青如此理所当然的回答,赵吏太阳穴都不自觉跳动了两下; 他怎么现在才发现这女子说不定脑子缺根筋? 赶紧把这不怕死的拉下,稍微拉离一点井口。 赵吏舔了舔嘴,指着这口井粗声警告道 “这本该是一口枯井,如今却看上去深不见底,里面有什么你都不知道就敢往下跳?你是嫌自己活太长了吗?!” 虽然赵吏做了近二十年捕头,手上的沾的人命怕也不比一般江洋大盗少多少,但比起他杀的,他救下了更多人,因此对那些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就更为痛心; 命只有一条,偏偏要失去了才懂得宝贵吗? 阿青见赵吏反应这么大,张嘴想说什么,但赵吏不是武道中人,所以她也没法解释自己有天生剑心,能顺应万物之势,无论是遇到什么样的境地都有自保之力; 只能摆摆手说自己没思虑清楚。 闹了这一夜,不知不觉黑夜就像一个布袋子被撕了一条口子,漏进一道白中带黄的曦光。 而阿青和赵吏也惊讶的发现他们四周的环境因为光线的投入而在悄然发生变化; 先是盘旋在院中各个角落的灰雾顺着井口都流了回去,就像开了阀口一样,瞬间院中的灰雾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随着灰雾的退去,斑驳的墙面上那些藤蔓也慢慢消失不见,就连裂痕都被修复,看上去只是脱落了一些墙灰,其他和普通的院墙并没有什么两样; 院中的屋子也不再是一副破屋模样,木檐不再摇摇欲坠,窗棂上的破洞也都恢复如初,就连推动木门时都不再发出咯吱咯吱声; 整体除了积了一些灰,就是一个收拾收拾就能可以住人的普通房屋。 赵吏跑到院外,外面的街道也变成了他熟悉的道路,甚至他还记得自己前天刚刚路过这里; 回头一看,晚上看时空无一物的木门上方多了一块牌匾,牌匾之上赫然写着这户人家的姓氏——裴府; 而阿青则是又往那口井里望了望,虽然还是昏暗一片,但是可以看到里面的底部堆满了淤泥,井壁上也长满了青苔,就是一口普普通通的枯井罢了。 ‘还是有鬼气。’ 彭莒凑过来在井边闻了闻,虽然没有昨晚那么浓郁,但是他还是可以闻到淡淡的鬼气残余,都汇集在了井中的阴影之下。 “哎哎哎!这里还有个大活人呢!能不能管下我啊!” 才感受到自己四肢的知觉,恢复了行动能力的张辉在长满了杂草的青石地板上坐了起来,像一个泼妇一样盘着八字腿,不停地摸着脑袋上肿起的小包,哎呦哎呦的直叫; 很明显他不准备就这样放过阿青。 “阿青,你这扫帚精可太凶了!” 见到阿青终于转回头看向自己,张辉迫不及待地控诉扫帚精昨晚对他的‘恶行’,也没想到要不是人家自己连命都要没了。 对上女鬼威风凛凛的扫帚精听到这凡人在告自己的恶状,顿时变得像一只小狗一样,委屈巴巴的走到阿青身边,用自己身子蹭着阿青的手臂,还让她看那个压根不存在的女鬼在它身上划下的伤痕; 这小玩意,心眼还挺多! 原本想拿扫帚精作梗的张辉看到这小东西居然在卖可怜,更加恨得牙咬咬了,昨晚它打他可是一点都没留情面! 还想再说什么,突然看到一只手伸到了自己的面前,张辉抬头看,正是阿青面带歉意的脸; “委屈你了。” 不知为何,张辉心中本来有百般冤屈想要哭诉,但听到这句委屈你了就瞬间都化作一股柔肠,只觉得为眼前这人做什么都不委屈。 拉住阿青的手,张辉踉踉跄跄站了起来,瞪了一眼还躲在阿青身后的扫帚精,心里暗骂这也是个腌坏儿的小东西; “事情不对劲。” 赵吏走了进来,站在院中和阿青探讨起来; 他刚才也开了裴家的旧屋走进去瞧了瞧,里面家具什么的都还摆放整齐,很明显主人家走的时候比较急,只是打包了一些细软,就连柜子里都还放着一些过冬用的被子; 单从这点来看,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一个闹鬼的院子。 而且,这裴家… 赵吏托住自己的下巴深思起来,裴家在崇县也可以说是小有名气了,本就是小富之家,自从他家独子裴大郎考取进士后,更成了一块香饽饽; 记得这个消息刚传来的时候县内的几户大家都请了人上门要和裴家议亲,但不知为何,一夜之后裴家就说要举家搬往都城; 这其实并不常见,往往家中儿郎考上进士,就算要留做京官,老家也会留人在家,除了长辈不爱长途跋涉的原因外,更是因为这样举家搬迁很容易以后被政敌拿来当做忘本负义的把柄。 因此赵捕头那时候也怀疑过这家是犯了什么事才如此着急的想要搬离崇县,暗中调查了一番,但结果是裴家家中并没有少人,就连下人都跟着一起去了都城; 还引起了县内很多人的艳羡,说什么这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可这家分明就有鬼!” 张辉气愤的说道,自己昨晚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而且这女鬼还就是淹死的!我看就是淹死在那口井里的!” 张辉仗着现在阳光大盛,没有鬼怪敢出来吓人,底气十足的用手指指向院中那口小井; 众人又将目光转到了正好处在隐蔽处的石井; 听张辉那么一说,哪怕现在天光大盛,众人还是觉得这井浑身散发着一股阴森气息; 赵吏下了决定。 “看来,要挖一挖这口井了。” 。 第八十四章 席卷崇县 在崇县郊外的一个庄子上,才拂晓时分,庄里的农户在睡梦中隐约听到一阵马蹄践踏而过的声音,以为只是什么行商马队经过,并没有在意,大家都又沉沉睡下; 却哪知,这一睡便再也没有醒来的那日。 马麻子勒了勒腰上的裤带,他总觉得这家男人的衣服对他来说太小了,勒得他有点难受。 但想发火现在也没人给他发了,扭头往后看了看,一家三口都已经倒在床上的血泊之中,马麻子用拇指揩掉眼角那一滴屠杀时不小心溅上的血迹; 用脚踹开屋门,所望之处,庄上各户人家大门都已经被打开,自己的手下正在拖着一具一具或老或少,或男或女的尸体朝庄稼地里走去; 对旁边的几个马贼打了声招呼,叫他们把自己这个屋里的三个也都拿去埋了; 接着马麻子便迈起轻松地步伐,吹着口哨开始沿着庄稼地悠闲地逛了起来; 这时候稻子早就被收干净了,只见一个一个土坑在光秃秃的土地上被掘出,然后扔下一具具无辜惨死的尸体,甚至有的马贼嫌太麻烦,干脆一个坑挖大点,埋了一家最省事。 马麻子看着这些‘肥料’被深埋进黑土之中,心中倒是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明年这片庄稼地应该会丰收吧。 立马他就被自己这个念头给逗笑了,那双如狼豺一般的眼中满是残忍的笑意; 人都死光了,地还有谁种呢? 在所有马贼都在忙碌的时候,一个马贼少年却借口要上大号偷偷溜出了庄子,从自己熟悉的小道上向县城飞奔而去… “什么?你要挖井?” 赵县令立刻矢口否决了赵吏的提议; 赵吏皱着眉头,明明这件案子破案在即,为什么这老头还要阻拦自己? 但念头一转,他随即就想到了这件事的关窍; “你在怕裴家?” 赵县令哼了一声,也不回答赵吏的问题,只是说自己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没空在这陪他瞎闹,叫赵吏管好捕房的事就行了; 其实他确实是在忌惮裴家,如今裴大郎已经在都城中有了官职,虽然从品阶来说两人差不多,但一个已经快是老朽,一个不过青年年岁,两人的差距就如云泥一般; 而且他还听说尚书将女儿许配给了裴大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裴家已经不是池中之物,现在叫自己去挖人家的祖宅? 更何况裴大郎刚刚入仕,绝不会允许让人传出他祖宅中闹鬼这样的传言,一个能出文曲星的地方怎么能闹鬼呢? 赵县令用屁股想都知道一旦自己同意赵吏的要求,就算是和裴家接下了仇,以现在的状况,不仅他仕途休想更上一层,怕是明日就有命令来让他告老还乡了。 因此理也不想理这个欲图给自己带来大麻烦的赵吏,只低头看今天下面传上来的文书; 但还没看两行,啪的一声巨响就从自己面前传来,吓得赵县令差点把文书都撕成了两半,不敢置信的看着敢对自己拍桌子的赵吏,赵县令颤声问 “赵吏,你要做甚?!” 赵吏面色冷峻的看着这个一县之主,一字一句的回答他; “我不做甚,只想问县太爷一句,这女鬼你抓还是不抓?” 赵县令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对赵吏威胁道 “我看你这捕头是不想做了!” 两人眼对着眼针锋相对了半刻,谁都不愿退让,最后赵吏轻笑一声,用讥讽的语气说道 “我知道了。” 之后便转身离去,赵县令在他背后急的直跳脚,说要是赵吏敢继续管裴家的事,那明天就把捕头服脱了给他送过来! 赵吏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这句话停下了脚步,发出了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 “县太爷,我爹在我小的时候跟我说过,捕头之责,在于护一方百姓,其他的,我管不着。” 说罢,赵吏提着腰刀大步跨出了县衙大门,腰板还像来的时候一样笔直; 阿青和彭莒则是一直在县衙对面等着赵吏出来,看到赵吏脸色并不好,就知道八成是又谈崩了,正准备上去问如何的时候,一个穿着粗布衣的少年突然冲到了赵吏面前; 赵吏似乎也认识这少年,弯下脖子,听他耳语了两句,瞬间瞪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之后就看他如发狂一般,眼睛都迸出了血丝。 甚至没有跟阿青打招呼,失常的赵吏就朝着县城大门处跑去,而那少年却不跟着赵吏,反而是等赵吏跑没影了他才从反方向快步离去。 阿青奇怪的看着他跑走的方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要不要跟去看看?’ 阿青也觉得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才能让赵吏脸色大变,但是很明显彭莒说的事情才更加严重一点,甚至严重到不能让赵吏参与其中。 “走吧,去裴家小院。” 一人一马穿过人群,又回到了裴家小院,这次他们也不开门,都直接越过并不高的院墙,进了院子。 日头越挂越高,但那口井还是始终处在阴影里,好像无论怎么晒都晒不到一样。 阿青和彭莒走到井边,彭莒这次直接把脖子伸下去闻了闻,然后给了阿青一个准确的回答 ‘源头就在里面。’ 阿青神情谨慎的看着这口小井,她也没想到,在崇县这个看上去适合安居乐业的好地方,底下居然还埋着一个万骨坑! 据彭举所讲,每到晚上这个井口就会弥漫出来大量鬼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鬼气可以被压制在这一个小院之中,但是这么庞大的鬼气不可能只是一只小小女鬼可以发出的; 甚至这女鬼说不定才是因为这鬼气而生。 裴家小院的变化也是因为鬼气漫出形成了一个小型鬼蜮所致,很明显的是,鬼气已经溢出的越来越多,甚至周围街道都开始有所改变,所以昨晚他们才找这个源头找了许久; 在鬼蜮之中一切都在随时变化,只能循着气息寻找别人。 如果再这样让鬼气漫出的话,彭莒可以断言,底下被催化成了厉鬼的万骨之魂,迟早有一天会从这小井中破出,用滔天的怨气——席卷崇县! 。 第八十五章 孤独的人 一个孤独的人,穷尽一生都想找到另一个能理解这份孤独的人; 赵吏就是一个这样孤独的人,他从父亲离世,接替他穿上那套捕头服时,就只会用冷眼旁观这冷漠的世界。 他很厉害,很会破案,可也很冷血,周围的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 没人会喜欢这样的小孩,哪怕是他父亲曾经的同僚,都在背地里说他没有人情味,连自己阿爹死了都不会哭一声; 赵吏甚至亲耳听到过别人对他的评价,但他不在乎; 他只记得小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醉醺醺的阿爹,在他哭的时候总是很不屑的对他说 “哭能顶什么用?” 之后再往自己的酒杯里斟满酒,自从阿妈去了以后他就总是这样。 阿爹其实一直都徘徊在生死之间,有一次他的心口被喇了一道大口子,在家里整整休养了一个月才缓过来; 阿爹醒来后摸了一下趴在床边的赵吏的脑袋,就又穿起那套总是站满酒渍的捕头服,毫无留恋的往家门外走去。 赵吏忍受不住了,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在床上生死不明躺了一个月,可为什么他一醒来就又要去找死? 这一次赵吏对父亲的背影大喊 “你干脆死在外面好了” 阿爹听儿子的诅咒后返过身,走到赵吏的面前,把赵吏以为他要打自己而挡在面前的双手轻轻拉下; 蹲下来,与自己的儿子面对面,这个男人头一次面上有了愧疚; “儿子。” 那双粗糙的大手贴在赵吏稚嫩的脸庞上; “我死了的话,你不要哭,但你一定要做一个比阿爹厉害百倍千倍的捕头。” 赵吏呆呆的看着自己的阿爹,他不知道为什么阿爹不让自己哭,还非要他也做捕头。 但还没等这个男孩想明白,要求他的男人就躺在了停尸间里; 对着阿爹尸体的时候,赵吏一直在回想,阿爹就这样去了,那他岂不是什么遗言都没留给自己? 想啊想,他就想到了那天他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原本这老头早就交代好了后事。 阿爹要他不要哭,所以他没有哭,阿爹要他做一个厉害的捕头,所以他就比所有人做的都更好。 但这改变不了赵吏是孤独的这个事实,他原本只有阿爹,阿爹走了,那他就只有自己了; 之后他最经常做的事就是走在崇县的大街小巷中,从天明走到黄昏; 街上好多人啊,可是没一个跟他有关系。 赵吏走累了,穿着捕头服坐在了一个石阶上,看着对面一户人家敞开的窗户,穿过从中散出的炊烟; 他看到了父亲在逗自己的孩子笑,旁边妻子望着自己的丈夫,而孩子则嘴里塞满了吃食,眼睛眯成一条缝听阿爹给自己讲荒诞的故事,眉眼间积满了幸福。 他们都有彼此呢 赵吏闻到饭菜香,肚子有点饿了,想要起身离去随便哪里找点吃的。 一个白胖胖的包子突然递到了自己面前,赵吏恢复了日常冷漠的眼神,警惕的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给自己包子的女人; 他认识她,城东的春娘,一个卖包子的女人,还是一个寡妇; 不准备搭理她,赵吏避开春娘的手就要离开,但是这个大胆的寡妇居然抓住了他的衣领,摆出长辈的姿态,硬是把包子塞进了他的怀里。 这是在可怜他吗? 赵吏感觉自己心中的敏感被一下掀开,他近乎恼羞成怒的把怀里的包子扔回了寡妇的脚下,白白的面皮一下就粘满了黑色的灰尘; 春娘明显愣了一下,弯下腰捡起已经不能吃的包子; 赵吏冷漠的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 当天晚上,赵吏办完差走在回家的路上,居然又遇到了那个寡妇,寡妇还在摆摊,面前摞着高高的蒸笼; 想起了自己傍晚时那种幼稚举动,赵吏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就想快步走开; 但那蒸笼并没有遮挡住春娘的视线,她哎了一声叫住了他。 赵吏深吸一口气,转身过去,想丢下铜板赔她那个包子就是了; 但刚走到包子摊前,春娘就比他先一步伸出了手,那只因为日夜辛劳而渐生粗糙的手掌心中,放着一个和傍晚时一模一样的白胖包子。 这次赵吏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真的饿了,他接了过来; 咬了一口,还冒着热气的汤汁就瞬间溢满了口中,这时耳边却传来寡妇促狭地声音 “这就是早上你扔掉的那个包子哦~” 赵吏嘴里咀嚼的动作生生停了下来,那个包子就这样悬于两排牙齿中间。 春娘见赵吏当了真,掩着嘴咯咯直笑; “骗你的啦,早上那个撕掉外面脏皮还能吃,我就自己吃了。” 赵吏还是把吃了一半的包子从嘴边拿了下来,低声问她 “为什么要给我包子?” 春娘继续忙着手上的活,将一团白面揪成了一个个剂子。 “我看你一个人逛了一天,想你应该饿了,就给啦。” 用双手把剂子压成了面皮,擦了擦面上粘上的白面,春娘对赵吏展颜一笑。 “我之前也一个人在城里天天走来走去,每次肚子饿的时候就想要是有人给我个包子该多好啊。” 将包好的包子放进蒸笼里; 春娘从摊上探出半个身子,托着把赵吏拿着包子的那只手,直接把包子塞进了他的嘴里; “我做的包子可是崇县一绝哦。” 被迫被包子塞满嘴,赵吏边咀嚼边看着这个古怪的寡妇,他其实很想告诉她; 这个包子皮有点厚了。 两个孤独的人相遇,似乎也就没那么孤独了; 之后赵吏每天都会来春娘的包子摊上买包子,买完也不走,就站在她面前吃完; 街坊还嘲笑他们,说春娘的包子里灌了汤,把小赵捕头的魂都勾走了; 赵吏只是笑笑不说话,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就觉得在这个包子摊前感到很安心,甚至一天跟春娘讲不上两句话,但看到她,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赵吏跑过春娘曾经摆摊的位置,那双通红的眼睛看着如今已经空荡荡的角落; 那个唯一让他不再感到孤独的人,那个可以分享孤独的人; 赵吏回忆起了那锥心的痛。 成了一具残缺的尸体! 。 第八十六章 失之交臂 为什么? 赵吏经常问自己这个问题,但往往都得不到答案,这个世上有太多为什么是没有答案的; 可看到春娘残缺的身体时,赵吏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为什么的答案; 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要这样对待她? 没人告诉他原因,但是别人告诉他是马麻子干的。 马麻子是谁? 别人说是一个马贼,一个穷凶极恶的马贼; 他要下手的对象,无论多少人,都不会有一个活口留下,春娘就是出城给自己丈夫扫墓的时候不走运撞到了马麻子。 于是赵吏就记住了这个名字,记得很深很深; 他在之后的几年无数次听到过这个名字; 马麻子很有名,他是附近一带最狡猾也最残忍的一个马贼,马麻子一伙危害的不止是崇县一县,更是周边几县的心头大患; 却也偏偏因此,让剿匪这件事情复杂了起来,每个县衙都觉得不只是自己的事情,一直在互相推诿; 赵捕头自己恨不得立刻就去手刃马麻子,可剿灭马贼不是一个捕头的职责,他赵捕头要维护的是崇县内的治安,而剿灭马贼,则该交给军队。 赵吏知道自己的无力,却也不是毫无作为,他知道马麻子会专挑乞儿拐入壮大自己的马贼队伍,因此他早就在崇县的乞儿内埋下了楔子,并且一直跟这个加入了马麻子行伍的楔子暗中有着联系; 可是不知为何,马麻子总是能在剿灭他们的军队到来前就逃之夭夭,顺便还洗劫一下附近的庄落,似乎是在嘲笑这些军队的无用; 因此赵吏其实这几年一直都没有真正见过马麻子,直到今天,那个楔子冒着天大风险,告诉他一个消息——马麻子今天要入城。 赵吏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他自信凭借自己多年的直觉,哪怕从没见过,他也能一眼认出这样穷凶极恶的人; 他快跑到了城门处,这是崇县唯一的入口; 尽力控制住喘气的频率,他要让身体状态恢复到最佳,马麻子是一个凶徒,想要做到一击必杀必须倾尽力。 鹰眼不断扫视着入城的人群,今天是赶集的大日子,因此许多人都在排队入城,而且都带着大包小包,很容易让宵小就混入其中; “老赵?你今天怎么来看城门了?” 有县民认出了赵吏,热情的和他打招呼; 但赵吏今天重新变成了还没遇到春娘时的样子,脸上充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一心只想抓出那个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恶贼,然后替春娘,替自己,把刀尖狠狠插进他的心脏,最后还不能忘记要把这颗黑心搅个稀巴烂! 人群中一个穿着麻布衣的壮硕男子引起了赵吏的注意,他不断压低自己斗笠的举动,让赵吏感受到他很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样貌; 再仔细观察他的穿着,就连袖口处都绷得紧紧的,很明显身上的衣服并不合身; 他推着一辆盖着黑布的推车,可视线并不在前面的道路上,反而脑袋不断左右摇摆,非要掌握自己所处的环境地貌不可。 这人有问题。 赵吏推开自己面前的熟人,大步迈向这个农夫,就在两人之间还隔着几人的时候,那个农夫突然抬起头和赵吏对视了一眼; 就这仅仅的一眼,却让赵吏第一次看到人的眼中居然能有如此重的血腥味; 他看人的眼神并不像是在看人,反而是在看一头头待宰的牲畜,赵吏甚至怀疑那人看自己的时候,还在想他身上的哪个部位正好下刀。 找到了!马麻子! 心中无恐惧,只有兴奋! 赵吏从来不知道自己对于杀一个人会如此期待,他甚至因此浑身微微颤抖了起来; 死死咬住牙根,绝不能在这么多人的地方跟他打斗,否则在场不知道会死多少无辜的普通人; 他要让自己表现的再若无其事一些,他要让这个凶徒死的无声无息。 把刀藏到了自己的衣摆下,赵吏迈着缓慢却稳重的脚步,靠近这个夺走了世上唯一能读懂他孤独的人的凶徒; 这个凶徒似乎也看到了他捕快的服饰,却并没有察觉自己已经被发现,只是把脖子低的更下了些,用斗笠完遮住了自己的脸。 赵吏的右手握到了刀柄上,挡在他和马麻子之间的行人只剩下了三个; 赵吏把刀拔出了一寸,越过了一个人; 马麻子看到了一双官靴向自己靠近,低着斗笠的头转向了赵吏的方向; 赵吏把刀拔出了一尺,面前只剩下了一个行人; 马麻子握着推车的似乎用力了些,手背上爆满了青筋,他已经知道这双官靴的主人是冲自己而来; 赵吏把最后的刀尖也拔了出来,而他即将越过的最后一个行人似乎也看到了这柄利刃,却并没有因此惊慌而逃; 赵吏感受到了不对劲,他的部注意力都放在马麻子身上,完没在意到之间隔着的行人们。 转头看去,是一个公子摸样的男人,正在挥着手上的折扇含笑看着赵吏; 他为何要笑? 这时赵吏的最后一个念头。 那个公子轻轻朝赵吏挥了挥手中的折扇,这个离报仇就差一步之遥的男人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身子呆呆地倒在了泥泞之上,腰刀也跌落在他旁边; 可是赵吏并没有晕厥,他的脑袋很清晰,只是身上的各个部位都无法在动弹,就连眼睛都眨不动了; 他瞪着自己通红的眼睛,看着两个车轮从自己身边碾过,然后就看到了两双草鞋; 草鞋的主人似乎在经过赵吏身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发出了只有赵吏听得到的嘲笑声; 嘲笑他的愚蠢,却似乎也在笑他运气真好,居然在凶恶的马麻子手上逃得了一命; 之后这个夺走了赵吏一切的凶徒就离他而去; 赵吏拼命将自己的眼珠向下转,想要看清他离去的方向; 但他什么都看不到,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泪水渐渐布满了他的整个眼眶。 他不知道这泪是因为自己眼皮无法眨动,导致眼睛酸涩才流出来的; 还是为明明仇敌在前,他却还是无能为力的绝望而流; 无论为何,总是两行清流,从这个崇县最坚强的汉子面上,流了下来。 。 第八十七章 我名千金 ‘真的要下去吗?’ 彭莒拼命眨着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向阿青传达了一股撒娇的意念,就连身后那条长长的尾巴,都在有幅度的轻微晃动; 很明显,这个修士已经放弃了最后的底线,把自己定位成了想讨主人欢心的宠物狗。 但哪怕彭莒已经如此卑微的恳求,阿青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无情无义!’ 见已无退路,彭莒只能咽了咽口水,踌躇向前,面对迄今为止人生的最大挑战; 回过头再可怜巴巴地看了看阿青,希望她能在最后关头心软;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声,阿青伸出了手,彭莒的心里升起一丝冀望,以为她会招招手叫自己回来; 但很快一盆冷水就把他的希冀浇得一干二净,阿青手是挥了,但不是往里,而是敷衍的往外撇了几下; 意思叫他不要那么磨蹭,快点给她下去! 彭莒收回了满是失望的马头,看着这井底粘稠恶臭的污泥,还有井壁长满的青苔,这些还不算,里面那股浓郁至极的鬼气才真是叫夫渚受不了! 就算他不是正版夫渚,可他也有洁癖啊,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的让他下到这么可怕的地方里面?! 在心里大肆控诉阿青的不人道,但再残酷的现实,也只有面对这一条路。 屏住了呼吸,彭莒纵身一跃,就从井口跃下; 彭莒灵巧的用自己四肢在狭小的井壁上小幅度的左右跳跃,那些滑溜溜的青苔也丝毫影响不到他的步伐。 就在即将踩入肮脏的污泥时,彭莒福至心灵; 头顶突然凭空升起一道小小的蓝色弯月,四周还散发出淡淡的净光,净光在彭莒的蹄子踩到污泥的那一刻瞬间覆盖住了他的周身; 彭莒就好像悬浮在污泥之上一般,丝毫没有被这污秽沾染。 不愧是得天所赐的上古大妖! 彭莒如果现在还有这个能力的话,那他绝对会当场感激涕零出来; 这夫渚之身真的给了他太多惊喜,明明还是幼年之身,却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觉醒了这么关键的神通——净身琉璃光。 上古夫渚从不踏足不净之地,但是既然行走在大荒之中,必然就有些污秽之地不得不去; 因此纯血夫渚就觉醒了净身琉璃光这项神通本能,但凡感受到此地不洁,就会自动发出光晕将自己与不洁隔离; 甚至妖力越强者,琉璃光的范围越大,彭莒接收到的夫渚残留回忆里就有天地第一只夫渚的琉璃光可以罩住一座通天大山的传说,足可见这项神通的强大。 如今没了这些污秽对他的影响,自己可以尽情地寻找阿青要他找的东西了。 彭莒的蹄子踏在的地方,那些污泥就会被无形的一层薄膜挤开,向四周分离; 彭莒便不断用蹄子挖着这井底厚厚的淤泥,几乎将自身陷入淤泥中后,彭莒才找到了他们要找的东西。 借助琉璃光的照耀,彭莒很清楚的看到了这是一座女性的白骨,就深深陷在淤泥的底部,但这白骨并不是平躺着的,而是以一种坐立的姿态,似乎尾骨处有什么东西顶着一样。 彭莒伸过去脖子,果然看到白骨身后有一根木桩一样的柱子打在井底,凑上去闻了闻,浓郁的鬼气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但其中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血腥味很熟悉啊 彭莒又凑上去仔细闻了闻,才焕然大悟不是这血腥味熟悉,而是这血里面的势他很熟。 搞定了阿青交代的任务,彭莒对这白骨犯了愁; 阿青叫他务必要把这玩意带上去,可是自己现在又没手,既不能托它,更不想背它,思虑了好一会,才做出决定。 用自己的左蹄取了一根肋骨下来,就夹在蹄子与脚踝的缝隙处,然后其他三根蹄子拼命向上划,划出了这重重的污泥。 彭莒的琉璃光就像一个圆球一样从污泥中浮出; 先是把那根肋骨用力甩出了井口,之后彭莒才像下来一样借着井壁蹬了上去。 彭莒重见天日后阿青阿奇的问他身上的光晕是什么,他得意洋洋的说出了天净琉璃光的种种妙用; 却不知阿青就此把他惦记上了,决定以后什么脏活都让他来干,反正万污不侵嘛。 拿起掉在井边阴影处的那根肋骨,阿青问彭莒 “这够让她现身吗?” 彭莒叫她瞧好吧; 随即吐出一小缕净火,像火蛇一样攀到了这根发黄的肋骨之上,虽然肋骨本身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是阿青还是清晰的听到有什么被烧着的噼啪声。 随着一声惨叫,昨晚那个将张辉引到这个小院的女鬼从井口浮起,那张绝美的脸庞又暗淡了些,女鬼死死盯着阿青,眼中满是恶毒。 见到女鬼不服,彭莒加大了火力,把整根肋骨都包裹在了净火之中; 这让刚才还逞凶的女鬼痛到在地上打起了滚,甚至还不小心滚出了阴影之外,被日头一烧又狼狈的滚了回去。 “够了够了!” 女鬼难以忍受灼魂之痛,连连开口求饶,原本彭莒还想再烧她一会以解昨晚被摆了一道的羞辱,但阿青用意念让他停下,他就把净火收了回来。 捏着她的本体肋骨,阿青走到渐渐停止哀嚎的女鬼身边,蹲下来直视这张还带着痛苦神情的美丽脸庞,她总觉得这脸似乎有点眼熟。 那女鬼被彻底烧破了胆,因此也不敢与阿青对视,却也疑惑这凡人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是没见过鬼是吗? “你叫什么名字?” 女鬼没想到一个人居然会问一只鬼叫什么名字,一时没有立刻作答,直到阿青再问了一遍,她却大胆的先提出了要求; “可以把你怀里的那根金钗给我吗?” 哎呦,这小鬼胆还挺肥,居然还会要挟了? 彭莒不觉被气笑,就想再吐火出来烧这个不知好歹的女鬼,但不知为何阿青还是制止了他。 从怀中掏出从那个拜月‘嫁衣’上获得的金钗,递给了女鬼; 女鬼直接用魂体拿起了那根金钗,还别在了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上; 见自己原本已经有些飘散的魂体又凝固成近乎实体,女鬼才回答了阿青的问题; “我生前叫李千金。” 。 第八十八章 墙头马上 阿青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女鬼的样貌开始,就觉得她与李万银极其相似; 特别是在阿青第一次见到正常状态的李万银时,她也处在病中,那副苍白的美人之相,和如今已成女鬼的李千金简直如出一辙。 如今得到了准确的回答,又想起了李夫人对自己的请求,阿青隐晦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个魂体; 心中暗叹一声,自己找到了失踪的李千金,却已经无法将她带回家去了。 思虑片刻,还是决定将李家寻她的事告知李千金; “你可有一个妹妹叫李万银?” 女鬼李千金还在不停把玩着自己头上这根金钗; 自年少她就对金器情有独钟,谁曾想死时竟片金未带,因此时隔多年得了这件心头好,一时喜不胜收起来; 听到阿青的问话,李千金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讶的问她怎么知道。 于是阿青便将李家发生种种事端都讲与她听,最后也把她的母亲还在等她回家的愿望也告诉了她。 李千金一呆,五官就这样停滞不动,只有泪水从眼中缓缓而下; 鬼本来应该是不会流泪的,李千金这种溺死鬼更是只会从眼中流水,但阿青总觉得这一刻李千金脸上流出的是发自心底的泪。 这个已经不能归家的女儿跪倒在地上,朝着南方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女儿不孝,不能侍奉爹娘左右,生养之恩只能、只能来生再报了!” 女鬼伏在地上嚎哭不止,就连四周都因她的哭声而变得更加凄凉; 李千金哭她为什么会这么傻,这么自私; 如今的她,还能有来世吗? 一大片云群从天空缓缓滑过,遮住了已上三杆的太阳,小院中也因此完被阴影遮盖; 李千金的嚎哭渐渐变成了抽泣,而后她站了起来,用手背擦了擦面上不知是水还是泪的痕迹,坐回了井檐上。 “我是跟他私奔的。” 李千金双目迷茫的看着小院之外的天空,她已经看了这片小小的天空差不多十年了。 她小时候看到的天空并不是如此,她住在一个占地百亩地大院子里,从院子的这一头跑到院子的那一头要好久好久,甚至有时候还要过一条河,她每天就在这样花团锦簇的院子与自己的妹妹嬉笑跑闹; 那一天她像往常一样,仗着自己天生灵活,抛下妹妹,一个人手上一支青梅居然爬上了隔开院中与外界的高墙,就这样横胯骑在了上面。 妹妹不断在下面叫姐姐下来陪自己玩,但姐姐却笑她太胆小,不敢上来,妹妹一气之下自己就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她虽然长在这样的大家,但不知为何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总是习惯骑在墙上看着底下,远处,来来往往的行人,手上还不断转动着那支青梅。 原以为也是普通的一日,但在那天,骑上高墙的少女见到了站在柳树下的他。 他牵着一只白马,穿着月白色的长衫,就站在柳树之下; 柳枝被风轻轻吹起,同时被吹起的还有他的帽带,少女看呆了,脑海中只想起了读过的两句诗;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男子也看向了少女,他觉得这个骑在高墙上的少女挺有意思,于是便对她笑了一笑; 哪知,这一笑就定了一个人的终身。 少女之后日日爬上高墙,男子也日日等在柳树下,两人就这样相隔甚远彼此注视了好几日; 这天男子要离开了,但他不想就这样与少女分离,于是他用手上的马鞭,遥遥指向南边山上的一颗老松柏树; 他要与她在那里相会。 少女瞒着所有人,悄悄跑出了大院; 什么都没带,就孑然一身,忐忑不安的到了荒芜的老松柏树下。 男子已经在这里等候了许久; 看到男子的第一眼,少女总觉得他有一种莫名的亲密感,手竟不自觉地摸上了他的脸,读过的什么礼教伦理,女德女训都忘了个干净; 男子也用自己的大手盖在了这只小手上,眼中的温柔与女孩眼中的秋水交融在了一起,很快他们两个人也都交融为一体,就在那颗松柏树下。 激情褪去后,女孩才意识到她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还未成熟的少女无助的抱紧了男子; 男子安慰她说不用担心; 跟他走吧,他会对她好的。 于是已经成了女子的李千金就搂紧了男子的腰,骑在白马上,不告知任何人,连至亲父母都被忘却; 一路疾奔到了这崇县,到了裴府这小小的宅院前; 李千金虽然觉得这比不上她家,但是有身边的这个人在,无论如何她都会是幸福的。 回忆起往事的李千金痛苦地闭上了眼,她到现在都无法忘记那个人的冁然一笑,那明媚如春光的笑。 “他叫什么名字?” 阿青剑眉已经微微抬起,居然会有这样不负责任的人! “裴少俊。” 如今提起这个名字,李千金那已经空空荡荡的胸膛还是不知为何总有痛意。 进了裴家后,李千金以为会像在自家一样,可以做一个拥有爱情的天真少女; 但裴家高堂却将她看作下人,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竟被逼着把什么粗活都干了一遍,甚至连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她都不能上桌,要等大家都吃完的时候她才能吃; 屈辱和疲累让她很快失去了那份天真,头发也从双鬓挽成了盘发。 但让她感到安慰的是,每每自己受累的时候,裴少俊总是陪在她的身边; 他也向自己的父母争取过,可是他们总是一脸不屑的看着李千金说 “聘者为妻奔是妾,如今她从自家私奔到我们家,连妾都算不上,怎可为你妻?” 裴少俊虽然心疼李千金,可他是家中长子,不能忤逆父母之意,只能这样让李千金名不顺言不正的在裴家生活了好几年; 在这几年中,李千金连门都不能出; 裴家人说裴大郎是要考科举的人,可不能有这样的坏名声,于是这个女子就被囚于小院中,唯一能看到的外界就是这四方小小的天空。 “那你怎么投井了?” 阿青不解,如此的话李千金为何不回家,明明家中父母俱在,更是一方巨富,还能让自己女儿被欺侮不成? 可李千金只是摇了摇头,心死莫大于哀,从听到那个消息的一刻起,她的心就死了。 “他娶了别人为妻。” 。 第八十九章 曲误人故 裴母一脸理应如此的表情,告知了李千金这个消息; 正在昏暗的油灯下给裴少俊纳鞋底的李千金一惊,将那粗针刺入了自己拇指上,一颗豆大的血珠就顺着那根长长的针滴到了还没做好的鞋面上。 “裴、裴郎,不是去都城科考吗?” 李千金颤抖着嘴唇问裴母; 裴郎明明在临行前跟自己说好的,只要他这次科考得中,就向皇上求恩,给他们两个赐婚,这样她就能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看着李千金这畏畏缩缩的样子,裴母面上更多了几分不屑之色,就这样的女子,怎么够资格配得上他家的大儿,就连做个妾都是抬举她了。 “是又如何,实话跟你说了,我儿考上了,不仅名列二甲,而且尚书大人还当即就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我儿,你还是快收拾收拾,回你的家去吧。” 说罢,裴母看也不看这在她眼里就是在攀龙附凤的女子,从裴家这个最偏僻破落的小屋中走了出去,只留下李千金一人,呆呆看着那盏燃着豆大灯火的油灯。 将手上还没纳完的鞋底放到了桌面上,李千金把手放回了了自己的膝盖,紧紧抓住了衣服; 从今往后裴郎再也不用自己帮他纳鞋底了。 念一至此,才知面上的泪早已经止不住,簌簌的,统统落到了她穿的粗布裙衫上; 那双如远山的娥眉现在早已没了当初的风采,扭曲的盘在眼睛的上方,紧紧蹦在一起,李千金想要控制住自己不让眼泪流下; 她在努力回想自己其实还拥有很多,可以回家,回到那个自由自在院子里,重新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李千金; 可是没有裴郎,那她还是她吗? 李千金彻底绷断了心中的那条线,双手握住自己的胸口,伏在膝盖上痛哭起来;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原来对她这么重要; 遇到了裴少俊的李千金,就像一个半身遇到了另一个半身,她再也无法一个人活着了,如果那个半身可以如此绝情,可以就这样不要她的话; 那她也可以同样绝情的抛弃掉自己生命。 李千金悲泣了整整一夜,哭到眼泪再也流不出,嚎到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可她还是哭出了一个结果。 她想要站起来,但这样趴在自己腿上哭了一夜,就连大腿什么时候被压到没知觉了也不知道; 用双手撑住桌面,李千金双腿颤抖地站了起来,站在原地等大腿恢复知觉后,她才慢慢走到自己的箱笼前面; 把上面的都搬下来,打开最下面的一个。 这个箱笼是裴少俊在她来裴家第一天的时候就亲手给她打的; 李千金的手细细拂过这个箱笼的每一寸表面; 那时候她以为这只是第一个,以为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直到一直到两人老去,他还会为自己亲手做东西; 可今天才知道原来第一个就是最后一个。 拿出钥匙打开这个箱笼上的锁,一股樟脑香扑面而来,让李千金的思绪清醒了一些,可她还是没有放弃自己已经做下的决定。 将双手伸入箱中,李千金珍重的拿出了藏在里面的大红嫁衣; 这是她自己在这段日子里偷偷做的,没有什么金丝银线,针脚更是普通,但是在裴少俊离她而去的每一个深夜中,她都会等到大家都睡下后,偷偷拿出这件大红嫁衣抱在胸口一会; 幸福的想象自己过不了多久就能嫁给裴郎的场面; 就是这样美好的想象才能让她撑过每一个难熬的日夜;可梦原来永远只能是梦,梦醒了,就没了; 但既然做了,便穿上吧。 脱下自己的粗布衣衫,李千金原本想直接将嫁衣套在内衣上,但细细一看,才发现就连里面的内衣都早已是破烂不堪,这个曾经的富家少女叹了一声; 以前就连她家最下等的下人都不会穿这样的内衣; 不想最后还是这样寒碜,李千金干脆连内衣都一并脱下,赤身站在屋内; 她的房间里没有镜子,只能面对着箱笼; 昏黄的灯光照亮她的脊背,女子薄弱的背上,心口正对的位置有一块小小的红色竖形胎记,就像是被剑刺过留下的伤口一般; 李千金把手伸到后背找到了它的位置,她曾经以为这是她与裴郎天赐良缘的证据,因为在同一个位置,裴少俊也有一模一样的一个胎记。 直接将大红嫁衣从身后披在了身上,包裹住自己的身体,最后用嫁衣上的带子重重在腰间打了一个死结; 抚摸了一下自己裸露在外的颈间,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还有没有东西要带的,但又想起自己好像什么都没从家中带走; 将自己的长头甩到身后; 她觉得倒也轻松,就这样走好了。 推开屋门,此时正是黑夜与光明的交接时刻,不仅日光还没出,就连月光星光都消失不见,能看到的只有一片黑暗; 也不将门关上,李千金摸着黑从后院走到了前院,她头一次一个人面对这么安静的裴府,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只剩下了自己裙摆摩擦的沙沙声; 她沿着平时干活的路径,很快就走到了前院的小井边; 坐在井檐上,她想向往常一样,把井水当成镜子,从其中看看自己的样子; 但这个时候不要说井水,她向下能看到的只有黑漆漆的一团,黑到似乎这井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只要跳下,就能摆脱这个人世的痛苦; 稍微整了整自己的长发,没有什么铺垫,李千金闭上眼睛就将自己的身子往后一倒,头朝下的直直坠入深井; 在即将天明的黎明时分,众人都在恬然安睡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一声扑通声,就代表着一个人的悄然离世。 李千金坠入井中后,毫无挣扎的她任由着井水从自己的口鼻处肆意灌入,很快她的脑袋就像是被水灌满了一样,失去了知觉; 等到再醒来时,她已经成了一个身着大红嫁衣的女鬼; 而裴家也在一夜之间,成了一个毫无人烟的空荡院子。 。 第九十章 再见一面 阿青和李千金站在屋檐之下,面前的井口时不时就扔出一两根骨头; 看到自己的遗骸被一点一点扔到地上,李千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一种看着别人掘了自己坟的感觉 阿青在想别的问题,她觉得李千金是个痴女,可是并不像是一个会无端害人的人,哪怕变成鬼也是一样。 “可你为什么要害别人?” 李千金闻言嗤笑一声,说她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 “我醒来后,也浑浑噩噩了不知多久,但前段时间我突然别人的心声有心上人的男子的心声;” “一开始我还只是听着好玩,但是时间久了我就听到了有些人明明爱着一个姑娘,却不去求娶人家,霎时一股怨气从我心底生出;” “于是我专挑这些薄情人勾来院中,吓他们一吓,其实我什么都没做,只要他们没害别人,别人自然也不会来害他们。” 阿青想起了平安无事的赵家公子,却梦中无端死去的农夫阿山,知道了李千金的意思。 李千金只是让他们陷入了梦魇,只要坦然不惧,那自然就会平安无事,但若是自己有愧于人,就会肝胆俱裂,惊骇而亡。 如此阿青也觉得死的人倒也不算是李千金害的了,归根结底都只是那些人良心不安,做出了事情却不敢承担后果,最后自己被自己活活吓死罢了; 最后一块趾骨被抛出,身上笼罩着琉璃光的彭莒也一脸幽怨地从井口跳了出来; 他从刚才就一直搞不懂什么情况,他们不是来收鬼的吗?怎么变成帮别人收尸了?! “那这些你准备怎么办?” 阿青帮忙收起了一地骸骨,包在一个包裹布里,对着这些皑皑白骨,阿青问李千金她的打算。 同时也想到自己要是把这些送回李家,李夫人应该当场晕过去吧。 李千金还没回答,彭莒就在阿青的意念中插嘴 “就算你把这堆骨头带回李家,这个女鬼的魂体也休想跟着走;她选择在此自戕,就代表自愿缚于此地,成了这口井的地缚灵。” 阿青便将原话告知了李千金; 知道自己归家无望,李千金也不再纠结,便拜托阿青还是将自己的尸骨埋在这口井旁边,再说如果以后遇到李家人的话,便说没找到好了,不要再徒增他们的悲伤。 阿青突然想起底下还有个万鬼骨窟,便问 “你知道这些鬼气从何而来吗?” 林千金摇摇脑袋,脸上还带着无法再见到家人的失望; “我不知道,我也是渐渐才发现鬼气多了起来,但是不知为何,它们很听我的话。” 彭莒这时才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这个井底有一个封家的封桩。’ ‘封桩?’ 两人开始用意念讨论起来。 ‘没错,就在这个女鬼的白骨之下,埋着一个封桩,但这个封桩不知什么原因已经有了缺口,所以底下的鬼气才会跑了出来。’ 阿青低头沉思,这么说的话,封家封师之前就已经发现了这个万骨窟,也做了预防措施,将其牢固封印。 所以崇县才没有因为这个万骨窟发生什么大事,大概也是因为时间迁移,封桩出了问题才放出了鬼气,可是如今要怎么办? ‘这个封桩还能坚持多久?’ ‘还早呢,封家人的封印术可是金牌认证,再坚持个十年八年的不是问题,最多就泄露出来一点鬼气嘛,也出不了这个院子。’ 彭莒轻松地说道; ‘而且这次你去都城一定还会遇上封家人,到时候你跟他们说一下这个事,叫几个封师过来再把这个万骨窟重新封印一遍,至少几百年这个封印是不会再松动了。’ 如此阿青便也把心中的担心放了下来,思考现在要怎么安置李千金这个魂体。 ‘你可以让她重新轮回转世吗?’ 阿青悄悄在意念中问彭莒; 彭莒用马嘴努了一下地面上的骸骨。 ‘简单,一把火烧了就完事,可烧之前你要让她散了身上的怨气,不然的话怨气缠身,她会因此被连累,直接烧到魂飞魄散的。’ 阿青微皱了下剑眉; 怨气一般都是冤鬼诞生时天生所带,往往都是因为鬼魂生前对于什么事还有强大的执念,才会因念滞留人世; 想要散掉部的怨气,唯一的办法就是帮她完成这个心愿或者让她解了这个心结。 但阿青不用想都知道李千金的执念是什么,无非就是裴少俊罢了; 在她看来,如此无情无义的男子并不值得留恋,但李千金都可以因为无法与裴少俊再在一起而毅然自戕,足可以看出她的情恋有多深; 这种痴情生前都无法想通,死后就更别想解了这个心结。 阿青只能明知故问的问她 “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原本还沮丧的李千金呆了一下,然后没有丝毫犹豫,就把愿望脱口而出 “我想再见一面裴郎!” 虽然早知道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但是阿青还是忍不住为她不平; “他对你可以说是恩断义绝,哪怕是毫无关系的人,见到一具尸骨横尸路边,也会出于可怜而帮忙埋入土中,使其不用遭受曝尸之苦;” “但这裴少俊连你死后都不愿为你收尸,家还连夜搬离崇县,这样的人你还要见他?” 阿青说一句,李千金苍白的鬼脸就多痛苦一分,但是到最后她都还是坚定的点点头; 她最后的心愿就是见到裴郎。 阿青心中不知为何有怒火突然腾起; 这个女子怎么这么卑微?! 死命克制住怒火的她还没发现,自己剑心手持黑剑之上的红色情丝突然加速流动起来,光芒也更亮了些。 好不容易压下了怒火,阿青也只好同意李千金的请求,说等她到了都城的时候,就会去裴家告诉裴少俊这件事; 无论他愿不愿意,都会把他带来。 但同时李千金也要承诺,不会再用自己的能力作乱,要老实呆在裴家,等他们回来。 李千金连忙点头同意; 阿青翘起了井边的一块青石板,将她的骸骨埋进下面的土中,再把石板盖好,这样李千金就不用再回到井中了。 做完这些事后,阿青觉得有必要跟赵吏讲一声,就先和彭莒离开了小院; 因为怕突然跳出去会被人看到误以为是贼,所以这次他们选择从正门走出去。 当阿青回头关门时,看到门后李千金那充满殷切的眼神,心中也泛起了一个疑问; 问世间情为何物? 。 第九十一章 瓮中之鳖 阿青找到赵吏的时候他正站在城墙上; “我找了你一天。” 崇县的城墙不算高,但也能看到远处被重山遮住的斜阳,阿青以为赵吏是在欣赏余晖。 阿青走到赵吏身边,将手肘靠在城墙上; 走近了才发现赵吏的身上沾着不少泥土,就连脸上都还有污渍。 “你怎么了?” 赵吏紧闭着嘴唇,阿青到他身边他也没有打招呼,或者转过头看她一眼,阿青不免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又感受到了第一次见到赵吏时,他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有什么事发生过了。 阿青正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询问时,手上不断把玩着一块石头的赵吏先开口了; “我今天见到他了。” “谁?” 是谁能让赵吏有如此大的改变? “一个男人,一个杀了我珍视之人的男人。” 赵吏的眼睛始终盯着在缓缓下沉的夕照,沉声说出了马麻子的名字; “我本来想杀了他。” 阿青也转过头,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本来想,那就是没杀成。 “我没杀成,有个拿着折扇的男人,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让我不能动弹。” 折扇男人? 阿青的眼前瞬间浮现了那个想强买折扇的可疑男子,心中警戒大作。 “你没事吧?” 那个男人十有是个拜月教徒! 阿青突然觉得自己运气好像是有点不太好,不是说拜月教徒现在都小心翼翼的藏着吗? 怎么自己到一个地方就碰到一个。 赵吏微微摇摇头; “我本来很沮丧,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手刃仇人了。” 他把手伸到了阿青面前,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阿青。 “可我找到了它。” 阿青奇怪的拿起了那块石头,是一块白色的石头,稍微用力还会掉出渣屑,似乎不是很坚硬的样子。 这是什么东西? 阿青拿到自己鼻子跟前凑近闻了闻,闻到一股很刺鼻的味道。 “这是硝石。” 赵吏接过阿青递回的石头,把它放到阳光底下,在四周折射出了一圈光。 “这是一种药材,但它最大的用处不是救人,而是害人。” “朝廷曾有严令,不准民间任何人私自囤积硝石,违者按谋逆处,斩无赦。” “会颁布这样的严令,就是因为硝石不仅可以入药,更是制作火药的关键原料,量足够大的话,只要稍微提炼,那它足以开山裂石!” 阿青皱眉,这么危险的东西为什么会在赵吏手里? 赵吏拿起硝石抛了抛,就是这么个小东西,给了他第二次报仇的机会; “就在今天,有至少一大车硝石入了城。” 赵吏的嘴角浮现了嘲弄的笑,当他恢复身体的控制后,便起身寻找那条车轨想找出马麻子的踪迹; 但是今天入城的人流比以往多了一倍,就连装货物的小车也有几十辆同时入城,几十道深深浅浅的车轨交错印在泥地上,就算是赵吏也分辨不出到底哪个是马麻子那辆的。 虽然没找到车轨,却让他发现了这一块被众人踢到角落的硝石,盯着那块硝石赵吏突然回想起来; 刚才他躺在地上的时候,从那辆遮着黑布的推车下方木板的缝隙处,看到了里面也都是这样白色的石块。 捏紧那块石头,赵吏一下子就知道这个马麻子这次进崇县八成是有大动作; 但这更是他的一次大好时机! 回头飞跑回县衙,赵吏直接将这块硝石按在赵县令的桌子面前,跟他讲马麻子可能会在崇县内引爆大批硝石,造成重大伤亡; 赵县令顿时惊愕失色,一时间竟然拿不出主意; 这时赵吏提醒他可以用硝石这项禁令,让附近的驻军围城,再派人搜捕马麻子,而马麻子将这么多硝石搬进城内肯定有他的目的,应该会等到夜深入静,大家防备无的时候才会引爆; 而这群匪徒一听到军队围城肯定会乱了手脚,落荒而逃,到时候再在城外布置好陷阱,定能一举抓获这个凶恶马贼。 “这…” 一听说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赵县令更加踌躇了; 但赵吏已经抓住了他的命门,凑到他耳边,悄悄讲了一句话,就让这个渴望升官的老县令倒向了他。 “这可是堪比军功的大功啊。” 如此,请军围城的命令就被赵县令签署发出,派人快马送往附近驻军军营。 “差不多他们该到了。” 站在城墙上等着军队的赵吏话音未落,阿青就看到从远处缓步行来一队兵士,大略估计大概有万人左右,甚至还有一小队骑兵在左右翼随行。 不过一会,这只黑压压的队伍就到了城下; 赵吏直接从城墙上飞跃而下,跳到了领队的将军面前,吓得将军的亲兵都下意识拔出了刀挡在主将面前; 赵吏先施了一个礼; “崇县捕头赵吏见过将军,县令还在城内,请将军稍待。” 那个面色严肃的将军没有下马,只是回了自己的身份; “我乃中郎将王磊,城中可是有叛贼藏匿大批硝石意图谋反?” 得到赵吏的回复后,中郎将右手向上一挥,下达了命令; 军队分为四队,分别守住了崇县的四个城门,还立马颁布了军令,从现在到抓住逆贼为止,所有人等不得出入城门。 这个中郎将也不进城,就坐在马上,在这个城门的正前方等着军情,而其他兵士都将城门与周围城墙团团围住,把崇县围成了滴水不漏的铁桶。 阿青环顾四周,如此大的阵势,如果马麻子真的进城了,那他今天十有插翅难逃; 可这里面还有一个拜月教的修士呢。 阿青脸色凝重的看向了已经人人自危的城中,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能听从衙役发布的禁足令,都躲回自己家中,等着这场莫名的风波过去。 “什么?!军队围城?!” 正在城中某处人家的马麻子,听到手下上街打听到的消息,惊得站了起来; 他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舔了舔嘴唇,看向了正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的男子,虽然这个不知身份的男人手段神妙,更是多次助他逃过围剿,但现在他脑袋都快从自己的脖子上搬家了,也不顾不得什么报恩了。 “公子,现在情况不妙,我们还是赶紧风紧扯呼吧!” 。 第九十二章 找到你了 (求订阅求票票求支持 男子眼睛半睁,慢慢打开手中的折扇,看着马麻子,眼神无波无澜; “想跑啦?” 马麻子一点也不遮掩,满脸笑意,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大声地回了句 “哎!” 屋内的其他马贼都把头低的更下了些,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假装没听到老大这丢人的回答。 男子收回了视线,轻轻摇着扇子,把头向后一靠,无所谓的说 “那就跑呗。” 马麻子弓着背,摩擦着掌心,往男子的方向小步移了两步,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 “那公子要如何将我们送出去啊?” 将折扇在自己的手心一拍,收起了扇面,男子奇怪的反问道 “你们没有腿吗?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啊!” 马麻子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想给折扇男子按按手臂,却被一扇子把手给打开了; “公子可能刚才没有听到,现在外面军…” “听到了,听到了,我又不是聋子!不就是外面大军围城了嘛。 用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男子满脸不耐烦; 凡人真的很烦,什么小事都来烦他。 用扇子指了指屋内的每一个人,最后指回到马麻子的脑门上,男子好笑的说道 “你们不都是马贼吗?打打杀杀就是你们的老本行啊,杀出去嘛!怕什么?!” 一句玩笑让整个房间内的气氛凝固到了极点,下面的马贼都低头彼此交换着眼神,就连马麻子脸上的笑都凝固了起来; 这不就是在叫他们去送死吗? 但马麻子很快就恢复那幅憨厚笑意的样子,把背更弯下了一点,对男子乞求道 “公子,我们也想啊,这不是打不过嘛是不是,哈哈哈哈哈!” 既然他在开玩笑,那马麻子也就顺着他开玩笑; 马麻子这一笑,底下的人也都配合的笑作一团,但所有人都是皮笑肉不笑,眼睛死死盯着在上座的折扇男子; 啧了一声,折扇男子示意马麻子把崇县的城内分布图拿出来。 马麻子连忙从怀中掏出了崇县图,摊在桌子上,还亲自用手压着图的两角,好让男子看的舒服些。 男子用折扇在图上缓缓划了一遍又一遍,所有人都翘首看向这张图,期待男子可以给他们找出一个求生之路来。 “哈!” 男子终于点住了一个地方,发出找到了的叫声; 一下子所有马贼都跑到桌子面前围住了男子,想要看到底是哪里可以跑出已成铁瓮的崇县。 “让开!让开!挤到公子了!你们这群怂货陪得起吗?!” 马麻子粗鲁的用手臂把所有人都挤了开,自己用身体挡住整个桌面,死死的看着男子扇尖点着的这个地方; 那是一个市场的边缘,正好靠近城墙根。 “我跟你们说哦,这里,” 男子压低了声音,语气也变得神秘,还用扇子划了划那个地方; 马麻子把耳朵死命凑过去,就差没碰到男子嘴巴,生怕自己听漏了一个字。 “有一个狗洞啊。” 男子说出狗洞二字后,自己就坐在椅子上捧腹大笑起来,虽然在笑,但他也不忘观察在场所有人的反应。 有些马贼面上已经压抑不住怒火,拳头也紧紧攥着,虽然在刻意不看男子,但男子也能从他们时不时瞥过来的眼神中看到; 那种被羞辱后的愤怒,个个都恨不得将他生剥活吞了。 而离男子最近的马麻子,在听到狗洞两个字后,面上的笑意就像面具破碎一般,虽然还保持着,但脸上的肌肉已经开始抽动,反而给他凶恶的面相更增添了几分恐怖。 把每个人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男子觉得凡人真的太有意思了,明明就是一群杀人如麻的马贼,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卑躬屈膝,但用自己的尊严换来救命的法子后,又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样子。 有趣,有趣。 男子用扇子掩住了自己的嘴,想看接下来这群人会不会自寻死路,向他出手。 马麻子收掉了已经破裂的笑脸,重新变成了那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马贼; 但还是朝男子毕恭毕敬的拱了拱手,说救命之恩,来日必报。 马麻子面对地板,确保男子看不到他的脸,在说每一个字的时候眼神的里杀意都浓郁到快溢了出来; 若是让他日后再见到这个男人,有机会的话一定会让他知道,他马麻子的凶名是怎么传遍四野的! 也不废话,马麻子跟他的兄弟们就穿上了遮掩身份的衣物,带上斗笠,出了门,小心翼翼的绕开了衙役; 找到了那个现在所有人都不在的市场,在一个隐蔽处藏了下来,等着夜色昏沉,再从那个狗洞处逃生。 而男子见屋子一下子空了下来,不免觉得有些无聊,边伸懒腰边打了个哈欠,还在心里抱怨起了拜月教的功法; 拜月功法虽然擅玩人心,强大异常,更有多种神通,但是他这个境界没一个神通是有强大杀伤力的,所以他才需要费劲周折让人从城外运进这些硝石来帮他成事; 不过现在这些人都跑了,那谁去帮他破掉那个封印呢? 男子的折扇不断在面前崇县图的一个位置画着圈圈,如果赵吏在的话,就会发现男子的目标就是底下藏着万骨窟的裴府。 砸了砸嘴,男子想到了自己还有一个后手,不免被自己的机智折服,于是收起了崇县图,就在一边的床上躺了下来; 他现在可要好好补个觉,晚上有得忙了。 夜幕很快降临,城内搜查的衙役还是始终毫无收获,赵县令急得不断在县衙里走来走去,坐立不安; 而更可气的是,这个夸下了海口的赵吏这个时候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憋屈的不仅仅是赵县令,从狭小的狗洞中逃生的马麻子才是憋了一肚子火,他本就生的体形壮硕,这狗洞偏偏又十分窄小,爬的他不仅浑身难受,更是屈辱异常,最后还要有人在后面推他屁股他才能挤出去。 出去后一行人像狗一样爬进了丛中,接着夜色,悄悄潜走,没有引起官兵的注意。 马麻子想到自己今天受的侮辱,气得鼻子都歪了,想着回到那个庄子后要赶紧骑马溜走,然后再去屠个村子什么的泄愤。 但当他走到庄子口时,已经有个人在这里等着他了。 赵吏抬起了头; “终于找到你了,马麻子。” 。 第九十三章 你该死了 “你谁啊?” 因为夜晚昏暗,月色也不明朗,所以马麻子一时间没有认出赵吏来; 旁边手下纷纷点燃了火折子,递了一个给马麻子,马麻子用火光照亮了赵吏的脸,才认出是那个早上差点逮到他的捕快; “哟,这不是捕快大人吗?” 马麻子嚣张的往前进了几步; 他现在正是一股火憋在心里难受得很,居然有人自己送上门来给他泄愤,老天对他还真不错呢。 赵吏摇摇头,纠正了他的错误; “我是捕头,不是捕快。” 马麻子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把脖子转得嘎吱嘎吱响,不屑的问道 “那这位捕头大人,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呢?” 一道寒光照亮了马麻子的脸,随之而来的还有赵吏沉静的宣告; “你该死了。” 马麻子一惊,上身向后倒下,躲过了致命的一刀; 反手一个助力,马麻子又翻了回来,看着用刀对着他的赵吏,表情狰狞地说了一句卑鄙! “还以为捕头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人,居然也用这种偷袭的招数!” 赵吏再次给他确定了自己这次来的目的; “我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我这次就是为了要亲手杀了你,不择手段。” 大步向前,赵吏横刀在侧,用自己的小臂顶住刀背,直直冲向马麻子,借助短跑冲锋的力量,直取敌人首颅! 太天真了! 在马麻子嗜血的眼神中,此时的赵吏虽然攻势凶猛,但却丝毫没有防守之力,身都是破绽。 将自己的上身下沉,扎住马步,马麻子准备等赵吏近到跟前的时候就给他一个扫腿,踢碎他的腿骨。 瞅准时机,正准备出腿,这时多年生死搏杀给他带来的直觉让马贼发现了不对劲,眼睛向上一看,面色顿时大骇; 这捕头不知何时改横刀为反握刀柄,竖刀向下,现在刀刃正对着他的脖颈,就要无情刺下。 收腿已经来不及,马麻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扫腿改成侧空翻; 刀刃侧着他的脖颈刺了一个空,而他也与赵吏互换了一个位置。 好险! 马麻子的心跳瞬间快了一倍,要不是他刚才多了一个心眼,怕是现在是脖子上要多出一个眼了。 这个捕快和他之前遇到的官兵很不一样,手段比起跑江湖的高手还诡异多变; 而且似乎与自己有什么大仇一般,一招一式不是想要废了自己抓捕归案,而是刀刀只为取他性命。 马麻子耍起了自己惯用的伎俩; “嘿,那捕头,我可跟你有什么仇?怎么招招都如此狠辣。” 马麻子问这个问题当然不是为了真的要知道答案; 而是他知道每个向他寻仇的人,在提起被杀的亲人时,心智都会不可避免的被影响到,从而露出原本不该有的破绽。 晃神之刻,便是丧命之时! 马麻子借助周围的火光死死盯住赵吏,同时还念出可能跟赵吏有关系,被自己杀害的无辜百姓的名字。 但赵吏并不为所动,只是重复了之前的话; “你只是大限已到,该死了。” 马麻子听到这诅咒面色更加难看,自己心里反而有了一股很不祥的预感; 再难听的谩骂他都听过,可是这样冷静的话就更像是宣言一样,定下了他今天的结局。 马麻子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可笑,对方单枪匹马,自己有十几个兄弟,而且连武器都没出,怎么看胜面都只会在自己这边。 把手伸到腰间,马麻子从腰带里抽出了一把软剑; 这就是他的杀手锏,他很少会动用到这把自己真正苦练的兵器。 很多人看到他第一眼,都会下意识认为他该挥舞大刀之类的重兵,但当他抽出软剑以诡谲角度刺到敌人身上的时候; 对方才会口吐鲜血,颤抖的用手指指向他想骂一声无耻,但身子却已经倒了下去。 今天也不会有例外,马麻子用看死人的眼神看向了赵吏,右手甩了甩软剑,左手对后面的其他马贼打了个手势。 顿时所有火光齐齐熄灭,赵吏身后的其他马贼都掏出了自己武器。朝着赵吏攻来; 因为一时恢复了黑暗的环境,赵吏看不到这些人攻击的方位,干脆就闭上眼睛,根据武器的破空声,赵吏轻松躲过了这些乌合之众的群攻。 但在此之外,还有一条毒蛇在对他虎视眈眈; 一阵就像苍蝇叫的嗡嗡声从赵吏的脑门后传来,赵吏下意识的就拿了自己腰刀一挡,挡住了剑身,但剑尖却折了一个弯,往赵吏的心口刺去。 听到剑身弯折的声音,赵吏知道这人用的居然是软剑,只能拿起自己的左手向心口一拦,小臂顿时就被划出了一道深口; 一击不成,马麻子就先退了出去; 他软剑虽然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但最忌讳与人缠打,大部分的剑招用软剑使出威力都会大打折扣,更无法挡住大开大合的硬攻。 赵吏把自己受伤的手臂直垂向下,血沿着手指一点点滴到了泥土里; 其他马贼都适应了晚上的昏暗,辩认出赵吏,就又一伙一起攻上。 赵吏一开始一动不动,在这些兵刃即将砍到自己后背的时候才膝盖一屈,半跪在地,借用脚踝的力量将身子向后转动; 同时转动的还有横握在手上的腰刀,刀身齐齐劈过这一列马贼的腰身,七八个马贼就这样被砍倒在地。 马麻子也不可惜自己这些手下的命,看到赵吏又将后背暴露在了自己面前,脸上露出嚣张而毒辣的笑; 不断摇动自己的软剑,就朝着赵吏的心口刺去,他不信这个捕头还能逃过这一劫,刚才那一刀应该已经用尽了他的气力! 一柄利刃从血肉中扎出,同时还有一声惨叫响彻在这个已经没有了人烟的村庄上空; 马麻子再也拿不住手上的软剑,他的手腕被弹射而出的刀刃生生刺穿,从此成了一个废人。 赵吏站了起来,他手上的腰刀不再连着刀身,刀柄和刀身之间还连着一根铁链; 正是利用弹射的力量,刀刃才能在软剑刺入他的心口前刺穿马麻子的手腕。 赵吏冷冷的看着躺在地上捏着自己手腕不断哀嚎的马麻子,这些年他多方收集这个马贼的信息,自然对他的功法也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 为了破解这阴毒的软剑,他就练就了更阴毒的招式——意难平。 。 第九十四章 又见拜月 按了一下刀柄上的枢纽,铁链就将刀身拉回到刀柄上; 刀刃一扯,马麻子手腕上的伤口被拉得更大,马贼叫的更加凄惨。 他整个身子趴在地上,用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被贯穿的手臂,但血还是像喷泉一样,从他的动脉里喷射而出。 赵吏把刀身固定在了柄上,提着腰刀走到了马麻子的面前; 这个杀入如麻的大马贼现在只能无助的抬起头,面上已经疼的满是冷汗,和泥土混在一起,尽是污秽,狼狈不堪; 看到在黑夜中也寒光乍现的刀刃不断逼近,马麻子只能蠕动身体后退,还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赵吏; 这个横行多年的马贼终于体会到了他为鱼肉,任人刀俎的滋味。 心中恐惧大起,马麻子心中压抑着的恐惧,恐惧多年来的恶行会降临报应的惊恐之意,在今天一股脑爆发了出来; 这强大的恐惧和不甘被折扇男子清晰感知到。 感受到这份恐惧的男子从床上坐起,因为自己多年前在马麻子心中埋下的恐惧之种的发芽,他体内的法力在渐渐攀升; 折扇男脸上的笑意用扇子都遮挡不住; 决定再给他加点料; 掐上手诀,催动法力; ‘断!’ 笃笃笃 与此同时一阵清晰的敲门声传入了折扇男的耳中,笑意渐渐凝固起来; 敲门声从屋外传来,不是从院子中,而是屋子的木门。 男子手上掐诀,想利用院中的禁制察看到底是哪个不速之客,但下一秒面色一呆,眼神瞬间冰冷了下来; 禁制失去了联系。 院外,院墙上挂着的两个诡异纸人被蓝火缠绕,瞬间烧成了灰烬。 门又被敲响了三下,折扇男站了起来,移动到门口旁边,缓缓打开了手中的折扇; 他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他在明敌在暗的处境; 当他还在考虑门外的人会有什么下一步动作的时候,耳边就感觉有东西极速飞过; 那个门直接被踹开,木板撞到了堂前的椅子上,摔成了粉碎。 阿青收回了腿,不进屋,朝昏暗的屋内扫了几眼,没看到人影; 彭莒闻了闻屋内的气息,确定那个拜月教徒的恶臭就在里面。 阿青拔出龙泉的同时,一把扇子就横空出现在空荡荡的门口,扇面无风自开,阿青定睛细看,原来是一只手在门边伸了出来; 一个白影晃过,扇子在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白面男子; 这人用扇面遮住自己的半脸,眼角笑意吟吟的看向阿青,还从扇面下传出了亲切问候; “不知这位美丽的小姐,为何要踹坏这无辜的门呢?” 话音未落,彭莒就一把蓝火把这个还想故作君子的拜月教徒烧的跳起了脚,躲避不及,男子手上的扇子陡然变大挡在他面前; 彭莒吐出的净火就都被吸了进去,那蓝火就成了画中物一般,在扇中缓缓移动,而扇面里的人和物都似乎活了一般,纷纷从这可怖的蓝火身边逃离,就在扇子的正反面反复游走着。 感受到这火焰对自己宝物的威胁,折扇男刚才强装起的谦和模样淡然无存,一副要跟阿青他们不共戴天的凶狠样子; 把扇子向前一抛,以为敌人要出杀招的阿青举起了龙泉挡在身前; 却没想到那个拜月教徒直接一蹬就踩到了扇面上,乘着扇面,破空而去。 想跑? 阿青剑眉一紧,手中龙泉对着男子隔空一挥,却没有发出藏剑,只有一根无形的丝线缠在了男子的手上; 正破空而去的男子被缠住的时候有一股被束缚的感觉,但也只是转瞬即逝,便没有在意,催动力向城外跑去; 那个奇怪的马驹喷出的蓝火对他的神通克制太过,院子场地又太小,自己无处可躲,还是先跑为上。 阿青也不落后,骑着彭莒在城中屋檐上极速奔跑,只留下一道蓝色魅影,遇到城墙的时候就一跃而上,直接越过了崇县的城墙; 落到还围着县城的兵士面前也不停下,持续奔跑,那些兵士只觉得有一阵妖风一样吹过,面面相觑,都感觉自己恍惚间看到了一个人影。 折扇男在崇县附近的一个山头降落下来,以为摆脱了那个修士; 才刚落地,那道蓝影也出现在了山脚,没过一会就跑到了折扇男的面前; 看着周身散发着蓝色光晕的一人一马,折扇男知道自己这次遇上了大敌; 他把阿青误以为成了修士,凡是修士发现了拜月教徒,那就只有一个不死不休的结局; 虽然不知道这个女子是怎么这么快发现自己的,但她追来就是一个错误! 男子持住折扇,双手十指相合,启动了自己先前在这座山头上布置的阵法; 抑灵阵起! 这是拜月教前辈专门为七大山门的修士创出的政法,并不需要多少法力,但是可以有效抑制天地间的五行灵力,让这群山人的五行法术大打则扣。 折扇一挥,无数黑雾从中窜出,黑雾中还传来阵阵杀伐之声,这是折扇男这些年在各地收集的亡命之徒的怨魂。 统统被他练成了煞! 但这些煞鬼都只敢徘徊在琉璃光的周围,一步都不敢踏近,哪怕灵智失,它们也感受到了这个光晕对他们的威胁。 折扇男子冷笑一声,在原地摆出了奇怪的姿势,就像是牵线木偶一般,手肘向下,膝盖向外弯曲; 那些原本徘徊在周围的煞鬼也像滑稽戏一样,虽然还在不断徘徊,但身姿都摆成了同样的姿势。 月之影! 男子头向上仰起,手持折扇的手向上,另一只手向下,双眼中满是对月光的狂热; 那原本零星散落而下的月光竟汇聚成屡屡白光,投射在这些煞鬼之上; 不消多时,鬼身上的鬼气消,部恢复成了生前的样子,只是皮肤略黑,眼中也满是凶残之色,毫无人性。 这些再为人形的煞鬼不再惧怕琉璃净光,举起手中的武器,用生前最擅长的杀敌招数,齐齐扑向阿青和彭莒; 在后面的折扇男还是保持着诡异舞姿,但头却转向了他们,满是期待,期待即将而起的虐杀之战! 。 第九十五章 纸扇纸人 见到这些诡异的凶徒持械上前,彭莒以为不过也是恶鬼之流,从口中随意吐出一圈净火就想烧干净它们。 但这蓝火烧在这群明明只是装成人形的鬼魅身上,却和烧在一般凡人身上一样,完不起作用; 恶徒狞笑着跨过蓝火,围住了阿青他们; 而彭莒见自己的神通毫无作用,对方又人多势众气势汹汹,顿时萎了,垂着脖子躲到了阿青的身后; 龙泉出,剑势起! 都用不到藏剑,阿青直接挥剑与这些恶鬼搏杀在一起。 就像浑身上下都长了眼睛一般,阿青提着龙泉肆意穿梭在重重兵刃下; 身前挡住一个恶鬼的开山斧,一个下腰,就躲过了另一个恶鬼的流星锤,还用脚尖点住了另一只恶鬼的下颚,轻轻一点,借力跃起的同时还将那个恶鬼踢飞了出去。 在旁边躲躲闪闪彭莒看的有点呆眼瞪目,他一直都知道阿青的藏剑了得,却不知道她的凡间剑法也如此厉害; 虽然他始终看不起这些无聊的凡间功法,但还是不得不在心中赞阿青一句; 行云流水,龙飞凤舞! 同样把自己眼睛瞪出来的还有摆着古怪姿势的折扇男; 这个修士怎么回事?为什么放着大好法术不去修行,去练劳什子剑法,还练的如此厉害! 更让他郁闷的是,遇到这怪坯,那自己这抑灵阵不就白摆了吗? 很快这些恶灵都被打倒在地,虽然月光暂时洗清了这些恶灵身上的鬼气,但是也让它们没了不惧利器的魂体,阿青的龙泉剑划过它们身上的皮肉,虽然没有鲜血涌出,却也使它们倒在地上再没了行动能力。 一看自己最大的凭仗就这样被轻松解决,折扇男咽了一口口水,立马换了一个更古怪的姿势; 一脚向前,一脚蹲地,手中折扇挥向地面,左手竖指立在天灵盖上,双目圆瞪,额间流下一滴冷汗; 不过他的身形也不再像之前那么轻松,四肢都在微微颤抖,明显这个姿势让折扇男的压力徒增。 姿势一变,从天而下的缕缕月光肉眼可见的变粗了些,就连亮度都几乎白成了乳白色,跟脐带一样,系在倒地的凶煞上; 凶煞的身体迅速缩小,最后竟是连人形都不在,化为了他们生前所用的兵器。 这下我看你怎么逞威! 折扇男不觉喘起了粗气; 原本月之影已经是他的极限,但他却勉强使出了月之华,这时的月华就不再只是洗净恶煞身上的鬼气,更是将其净化,只留下了身前的凶性化为凶器; 加持了月华的凶器不仅还记得生前的招式,更是摆脱了凡兵的脆弱,成了可断金石的法宝胚身。 这绝不是靠凡间剑法可以抵御住的,尽管双腿在抖动,但折扇男还是觉得自己赢定了。 煞兵从地上腾空而起,齐齐指向竖剑直立,身单影只的阿青。 可下一秒折扇男就吓到差点没有维持住自己的身型,眼睛都快瞪出了眼眶; 那女子手中宝剑之上覆盖了一层乌黑之色,竟就脱手而出,旋于空中,与那数十把煞兵交锋; 乌黑飞剑每划过一把煞兵,就会发出金鸣之声,煞兵上被碰撞的位置立马出现丝丝裂痕,随即遍布身,还没飞出几米就碎成了一地碎片,重化为月华归于月光之中。 这怎么可能? 男子的惊讶变成了惊骇,所有的煞兵被击碎后,那柄乌黑飞剑就像长了眼睛一般,剑尖一转,直直朝着他飞来。 男子哪里还能维持的住怪姿,整个人往地下一扑,面朝地的摔了个狗吃屎; 虽然丢了大脸,但也因此逃过了这致命飞剑; 居然是剑修! 折扇男觉得自己真的倒了血霉,居然会被自己遇到了勘称珍兽的剑修。 再也顾不得自己的法宝,男子重新打开了那个折扇,一头钻了进去; 而乌黑飞剑也跟着男子横冲进画卷之中,阿青剑眉微皱,手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牵着一样,身不由己的进了这个敌人法宝内。 一直被阿青给的惊喜惊吓到的彭莒,张着自己马嘴,呆呆看着阿青也进了这个拜月教徒的邪宝之中。 等阿青的身形消失了,彭莒才回过神来,本来下意识也想冲进去; 但强大的求生欲让他在巨大折扇面前生生止住了脚步,他可不能也陷在这个一看就满是陷阱的邪宝之内。 因为阿青也已经入了扇内,彭莒也不敢一股火烧了这个在他闻来浑身都是恶臭味的诡异扇子; 只好死死盯住悬在原地的邪扇,等着那个拜月教徒出来就一把火烧到他魂飞魄散! 而在扇内,阿青也满是懊恼,她自己是没有想要以身犯险的,她压根就是被飞剑拉进去的! 其实阿青并不会话本传奇里剑仙用的御剑术,只是前几天她才发现剑心黑剑上缠绕的那些红色情丝的作用; 它不仅可以无形的攀附在别人身上,让阿青随时掌握那个人的位置; 更是可以缠在自己的剑意之上,将藏剑内的剑意附在龙泉之上,利用情丝的的不断挥舞让宝剑腾空而起,搭配上无坚不摧的剑意,竟就成了一项范围极广的剑招。 它弥补了之前阿青近战有余,远攻不足的缺陷,为此阿青还暗自欣喜了一夜; 并学阿烈当初为她的剑心之击取名一样,给这一招‘伪飞剑’取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名字——牵丝。 心有千千结,牵丝难断连。 从情爱之恨中阿青悟到了这情丝,自然也要配上一个缠意绵绵的名字,却没想到,她不仅缠住了别人,自己也被这牵丝给缠住了; 收回了刚才飞驰难回的龙泉,阿青才仔细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这就像是一个普通城中的市集,也有行人在其中,似乎在赶集,有男有女,又老又少,挨肩并足,影影措措; 但阿青走到他们身边后就不自觉拔出了利剑护身; 每个人都白的像是戏台上的戏子,面上两团极深的红晕,双眼只有眼黑,看上去诡异至极; 再一看阿青眉头直皱,迅速远离这些‘人’; 哪里是真人?每个人身上的关节处都有坚硬的棱角,这分明是一群纸人! 。 第九十六章 峰回路转 阿青缓步向这个集市的门口退去,想要远离这些诡异的纸人; 用余光瞥到了周围的建筑,才发现虽然这些死物居然也是纸折的! 因为本身就棱角分明,再加上纹路颜色什么的一概不缺,所以一开始极难分辨出,但通体散发着的木屑味,却是怎么样都遮盖不住的。 阿青刚刚退到中间,突然原本还在不断来回走动的纸人都停了下来,似乎是能看到一样,齐齐把自己是眼黑的眼睛转向了阿青。 那纸糊的面上还整齐的裂开了嘴,是真实的像纸被割开了一般,生生在白色的纸脸上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口子。 这完不是笑,简直就像是给阿青哭丧一般; 阿青不明状况,也不再盲目后退,而是站在纸人中间,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最让阿青意想不到的是,在这个诡异的纸扇空间里面她居然感觉不到任何势的存在,就连鬼气都没有,阿青的感知中就是空荡荡的一片。 而刚才的剑意也已经用去大半,剑心左手持的黑色小剑面上的幽光只剩下了浅浅一层。 情况似乎有点不妙。 在阿青警惕扫视着四方的时候,折扇男也在用冷眼看着她,他就悬浮在这个集市的上空; 借助自己本命法宝的力量,他才能在法宝内的空间像化丹修士一般可以御空飞行; 如今的折扇男早就没了平时保持的儒雅风度,身上月白色的长衫站满了黑泥,头上整齐的鬓发也散乱不堪,就连发箍都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他只能勉强把长发在头顶打了一个结; 想着自己这样的狼狈都是拜下面这个女剑修所赐,折扇男心中大恨,他知道自己这个法宝空间内断绝一切,弥漫的只有自己积年收集的人间丧气,万势不复存在; 那这个修士自然也就不能调用五行灵力,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身法力,但就算她是难得一见的剑修,也不过和他一样是天门修士罢了,甚至境界说不定还没有他高; 如此境界,体内又能有多少法力,既然入了他的法宝之内,是生是死那就由他说了算! 折扇男双手相握,食指与中指想对而立,心中默念法宝心诀,向下方的那些丧人下达了诛杀这女子的命令。 纸人黑色的眼洞内多了一点红光闪现,更显了几分诡异; 阿青向左右转换眼神的速度加快,她知道异变就代表着危险即将到来; 周身传来纸片翻动的沙沙声,这些身穿纸衣的纸人将自己的双肘弯曲举起,露出了自己的手掌; 阿青扫视场,这些纸人倒真是干脆,手被削成了尖刺模样,甚至有的还露出了倒刺。 纸人纷纷一跃而起,仗着自己身轻如纸,竟跳了几丈高,双手向前,把尖刺对准阿青; 数百纸人就像白色飞箭一样,密密麻麻,令人胆寒! 就算阿青天生剑心,面对这样压根没有缝隙的攻击也是躲无可躲,只能用牵丝牵住黑色小剑,将仅存的剑意都凝聚在一点上; 龙泉悬空,离阿青的手掌几尺远,阿青就像握住一根无形的丝线一般,将剑意覆于龙泉之上,把宝剑在身周甩了一个圈,黑色剑意就像圆圈一样扩散开来; 所有纸人接触到黑色剑意都被击成了碎片,纷纷扬扬的像雪花一样从空中国散落。 而阿青也因为用尽了自己的剑意而有些疲累,不再用牵丝牵住龙泉,将剑柄重新握在手中; 敌人的必杀绝不会那么简单。 果然,散落满地的纸片又慢慢重新汇聚成一团一团,过了片刻,蠕动的纸片就又将自己拼成了一个个可怕的纸人模样,只是身上多了很多拼合的裂痕,看上去更加恐怖; 但在上空的折扇男却早已心疼不已,这些丧气并不是无穷无尽,一点一滴都是他多年以来由布局中慢慢收集汇聚而来; 刚才阿青那一扫,大概丧气都被扫没了十分之一;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些纸人虽然看上去和原先没什么两样,但身形却已经小了几分。 乘着纸人复原的这段时间,阿青早就迈开脚步飞奔起来; 虽然整个空间都是那个拜月教徒的法宝所化,但是很明显最危险的地方就在这个集市,只要跑离这个集市就能有一线生机。 折扇男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再施加法力催动法宝,不再只是那些可怖纸人穷追不舍,连旁边的那些死物建筑都伸出了一双双纸手,想要抓住阿青; 阿青一边躲避繁多的纸手,时不时再举起龙泉斩断一两只实在躲不掉的; 虽然情势凶险,但也不像刚才那样毫无退路,阿青就像泥鳅一样,在这个纸片空间中穿梭游弋,让折扇男奈何不得。 气煞我也! 折扇男实在想不到这剑修都陷入了他的法宝之内,自己居然都没法制住她,要是传出去,他干脆不要承认自己是拜月教众了,简直丢了明月的脸! 痛下决心,控制丧气所化纸人重新聚形,一半纸人又重新化为了碎纸片,在半空中汇成了一柄几十尺长的巨大纸剑; 阿青向后一看,心跳都停了半拍; 这纸剑这么大,自己如何躲得过去? 正在疯狂思虑如何求生时,阿青心神一动,她感觉一股熟悉的气息靠了过来; 那纸剑粘上了最后一片碎纸,转动了一下剑身,就猝然破空而去,直射向阿青的后心,要是这被撞上,大概不是被刺死,而是要活生生被顶死了。 就在折扇男认为阿青必死无疑的时候,阿青突然停下了逃跑的脚步,转了回来,举起手中的龙泉,就朝着这比手中宝剑大了几十倍的纸剑横劈下去; 阿青引动剑势,原本万物势绝的邪扇空间内,一股幽蓝火焰凭空盘旋于龙泉剑身之上,随着宝剑斩出,蓝色火焰也成了火刃对上势不可挡的碎纸巨剑,一瞬就将其烧了个精光; 折扇男还没来得及心疼,就赶紧驱使剩下的丧气赶紧逃跑; 那剑修挥着手中覆着净火的长剑,从逃跑的变成了追杀的,紧跟着这群可恶的纸人身后,但凡它们沾到一点火舌,都会被立即烧成飞灰。 好不痛快! 阿青肆意挥舞着火剑,报着刚才的追杀之仇; 如果彭莒在这的话,她保证,一定会像上次那样狠狠掐他的马屁股!让他吐出无尽净火烧透这个鬼扇子! 。 第九十七章 还有后手 折扇空间内,原本猖獗嚣张的纸人现在都化为了碎纸片,聚在一团跟无头苍蝇一样四处逃散; 而在纸扇外,正在蹲守的彭莒也看到了扇面上的奇怪变化,原本整齐的集市变成了无数小白点在缓慢移动,身后有个小黑点似乎在追赶,小黑点身边还有一条蓝线? 彭莒还不知道自己吐出的那一团净火帮了阿青大忙,将折扇男烧得心都快滴下血来了。 感受到法宝内的丧气又被烧散了一部分,哪里还敢想什么反攻这个剑修,赶紧催动所剩的丧气都向上飞来,利用这个剑修不会飞的劣势,可以暂时逃过这可怕的蓝火。 那些碎纸一转方向朝上飞去,见它们飞走阿青确实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但她的眼神也跟着这些碎纸片向上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浮在半空的折扇男; 剑眉一挑,阿青与这个差点刺穿自己的拜月教徒对上了眼。 看着这个剑修一脸‘我抓到你了’的表情,折扇男突然有点心虚,他似乎忽略了什么… 握着龙泉的手掌向上举起,松开五指,龙泉就从阿青的手上慢慢浮于空中,剑身随着阿青的手掌移动也随之后移; 阿青把手向上一推,龙泉剑就裹着熊熊净火直冲云霄,射向被那些碎纸片护住的折扇男。 看到飞剑暴起,折扇男才想起这剑修虽然不会飞,可是她的飞剑会啊! 顾不得在自己的法宝内被人追杀是一件丢脸丢到家的丑事,折扇男只想快点摆脱身后穷追不舍的蓝火飞剑,驱动身上仅存的法力,在折扇空间内上下飞驰,躲过了一剑又一剑的夺命危机; 但飞剑上携着的蓝色净火却不是那么容易躲开的,点点火星扑倒男子身周的白色碎纸上,很快就将其燃成了一团飞舞的火花; 最让折扇男损失惨重的是,由于碎纸片之间分布很密集,往往一张碎纸燃烧起来后就会牵连更多的碎纸; 野火不尽,等到折扇男反应过来要将其他的纸片移开的时候,又是一大片丧气被烧了个精光; 但折扇男现在已经没有功夫去心疼他的宝贝了,如今他体内的法力已经快见底了,因为刚才强行施展月之影,本就所剩寥寥无几; 如今还要在空中极速飞行,更是把他磨成了强弩之末; 就这样继续下去,过不了一会他就会被这柄飞剑扎个透心凉; 低头看到底下手指不断左右挥舞的阿青,折扇男狠狠心; 干脆抛掉了所有丧气不要,也要和这个天杀的剑修博上一博! 折扇男双手合十,所有空中零散的碎纸片突然迸散,都化为了一股股白色中带着淡黄的丧气本体,对上蓝火飞剑不躲反攻,所有丧气涌上前把龙泉困在了其中。 虽然净火在无时无刻的烧散这些丧气,但宝剑也被暂时困在了丧气之内,凝滞不前; 阿青想用牵丝把龙泉拉出来,但是那折扇男也紧紧的用丧气扯住了龙泉,宁愿丧气被烧殆一空,也要为自己争取一段时间。 这个拜月教徒在搞什么鬼? 阿青心里升起了不妙的感觉,这样不要命的打法,是有什么其他后招吗? 此时在崇县城内,由于搜捕马麻子,城已经临时颁了宵禁令,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没人敢迈出家门一步; 大小街巷空空荡荡,只有衙役在家家户户搜查逆贼的火光和脚步声; 就在这个人人自危的夜晚,一个矮小的身影躲在最深的阴影中,避开衙役的搜查,沿着墙根谨慎且快速的跑动; 不一会,他就摸黑找到了又变成鬼蜮的裴家; 看着裴家宅院这副阴森恐怖的样子,那个身影也不犹豫,直接把木门拉开了一条缝,侧身就溜了进去。 把门轻轻关上,少年才敢稍松一口气,调整一下呼吸,他观察了下院内环境; 和公子说的一模一样,看上去恐怖异常; 他想起了公子的告诫 “千万不要心生胆怯,只有你不怕,鬼才害不到你!” 从怀中掏出一小瓶酒,打开塞子,咕咚咕咚一股脑喝了下去; 喝完后打了个酒嗝,因为夜色昏暗,看不出少年脸上的红晕,但是他自己已经觉得身都像烧起来一样,热得他都想把衣服脱了; 接着酒胆,少年大步走到院边的小井边,还路过了李千金的身边,似乎没看到如今正好奇打量他的红衣女鬼; 李千金自从阿青允诺会帮她带来裴少俊再见一面后,就也遵守诺言,不再用自己的能力吓人; 就连这少年进院后,她也始终隐匿自己的身形,不吓到人家; 但一个小孩,深更半夜的来一个一看就是鬼屋的破败院子里,难道是来玩耍的吗? 李千金盯着这个小孩的一举一动,只见他在怀中掏了掏,掏出一个竹筒来,李千金的目力不会受到夜色的影响,所以她能很清楚的看到竹筒之上还有一根引线。 少年掏出火匣子,点了好几下才点上,把引线对着火舌点燃,然后少年立马就把竹筒扔进了水井内; 扔下后自己就捂住耳朵往后一趴,眼睛还紧紧闭着。 这是来耍炮竹的? 李千金更加百思不得其解,但片刻后井下的那声巨响让她脸色大变,这炮竹的威力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听到火药已经成功引爆,少年松开了捂住耳朵的手,用手掌撑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想着事成之后公子答应自己的好处,少年忍不住幻想起未来的美好生活来; 李千金知道少年八成是有什么阴谋,现出了身形,飘到了少年的面前,直接靠近他的眼前,冰冷的问他 “你做了什么好事?!” “鬼啊!” 原本还洋洋得意的少年突然看到一张五官流水的苍白鬼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吓得三魂只剩下了一魂,拔腿一跑,闷头撞开院门就跑了出去; 原本李千金想拦住他,但巨响之后,井下漏出的东西将她的注意力部吸引了过去; 一股比之前庞大百倍的鬼气正在从狭小的井口喷涌而出! 。 第九十八章 人间之美 浓如黑墨的鬼气井喷而出,直冲天际,与夜色相融; 无论是崇县内的百姓还是城外围城的驻军,都没人发现有什么异常; 而同样身为魂身的李千金也被这庞大鬼气吓傻在地,她尝试过控制这些鬼气不让其扩散,但这种量级的鬼气早已不是她区区一个小鬼可以掌控的了。 在疯狂喷涌鬼气的井底之下,还有阵阵阴风随之而上,阴风之中夹带着无数鬼哭狼嚎,鬼嚎之声越来越清晰; 让李千金怀疑井底就是幽冥地狱的出口,无数恶鬼随时都会从这个井中爬出肆虐人间; 不知所以的李千金并不知道,井底那个封桩柱被少年投下的火药一炸,原本就有了裂痕的木桩又被炸出了一个大口子; 其所封印的万骨窟中无尽的鬼气就像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把那个破洞挤得越来越大,待封桩被完挤开之时;就是万鬼出世,向无辜的百姓倾泻自己冤屈的时候! 这就是折扇男的后手,在折扇空间内,把自己多年以来积攒的所有身家都赌上的折扇男,感受到了自己在少年心中种下的贪念发芽,更加卖力地维持住现在与阿青的僵持局面; 只要万鬼尽出,崇县内的生灵都逃不过一劫,再加上如今大军围城,百姓大肆出逃,军队一定会为了维稳反而关闭城门; 那么多的凡人看着近在眼前的求生之路断绝,那份绝望,那份怨恨足以凝聚成怨。 到时候自己就能依靠这份庞大的怨力一举冲破天门关,破镜化丹! 眼中渐渐有了疯狂之意的折扇男觉得摆弄凡人真的是太简单,只要找出每个人的缺点,种下一个种子,自己都不用做什么,他们自己就会把自己推向灭亡; 就算是自诩正义的捕头又怎么样? 他不过在他心中种下了恨意,他就引来军队围城,看上去大义凛然,最后还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跪到在地的赵吏抬起了头,面上眼中都是鲜红冰冷的血迹,有他自己的,也有马麻子的。 如今马麻子的头颅离了自己的身体好几米远,孤零零的躺在一边的泥地上; 从头颅颈间喷出的鲜血溅了十几米远,猩红的血液渗入了地底,与被他杀死的无辜庄户的尸体一起成为了这片土地的养料。 赵吏用腰刀撑着自己站起来,他的左手被刚才突然暴起的马麻子一拳直接打折了; 他只能单手持刀与形似疯魔的马麻子再度缠打起来,一番死斗,赵吏的刀刃划过马麻子的脖子; 这个一生都在祸害别人的马贼双膝跪到了地上,哪怕到最后他的脑袋滚落老远,眼睛还在死死睁着,似乎在不服些什么。 一切都结束了吧… 赵吏发现杀了马麻子后,自己反而没有那股大仇得报的快感,心中留下的只有更深的空虚,他觉得自己像变了一个人; 自己在追求什么?自己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这些问题突然出现在了这个前半生都在守护崇县的捕头脑海中,他甚至不确定春娘到底会不会因为自己帮她报了仇而高兴,还是会看到他如今的疯魔模样而感到痛心。 好想问问她啊… 赵吏踉跄的走到死不瞑目的马麻子头颅面前,抓起他的头发把这颗脑袋捡了起来,脱下自己的捕头服紧紧包住,就朝着崇县城内走去。 在路过驻军包围圈的时候,一身血污的赵吏被兵士团团围住,盘问他是什么人; 赵吏却始终闭嘴不答,眼中满是疲倦; 中郎将骑马过来,认出了赵吏是这个县中的捕头,又看到他手上拿着的那个圆状物件,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便命兵士让开道路,打开城门让他进去。 赵吏也不行礼答谢,一瘸一拐的进了城门,直往县衙走去; 快走到县衙的时候,他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一个案子还没结案; 赶早不如赶巧,反正今晚都做了那么多事,不如就一并做了罢。 将马麻子的脑袋往县衙大门上一挂,赵吏转了个方向,穿着中衣走在空荡无人的崇县街上。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赵吏想了很多。 他想起了父亲的寄托; 记得在那次阿爹第一次用那样温和的语气交代他之后,隔天也不办差,就带着他在崇县里从早上逛到了黄昏; 崇县并不大,脚程快的,一个时辰就能走个来回,但阿爹却一改往日风风火火的样子,像在闲逛一样,和赵吏慢悠悠的踏遍了大街小巷。 路上每遇到一个人,都会和赵吏他们打个招呼,甚至路过正在办亲事的一户人家时,对方看到了赵吏父亲就把他抓了进去; 按在主桌上让他坐下,两方的长辈都轮番来敬酒。 等赵吏阿爹走出门时,身上酒气浓的都让赵吏不自觉离他远了些; 赵吏知道这户人家,这家今日要娶亲的新郎,前段时间下聘的时候把聘金给丢了,就是阿爹帮他找回来的。 老赵捕头喝得有点醉了,就在对面的街边石墩上坐了下来,赵吏也坐到他的旁边捏了捏自己酸胀的小腿; “儿子,咱们崇县美吗?” 日光已经西斜,刺眼的阳光变成了昏沉的颜色,打在每个人的身上,这些人就像变成了画中人; 看着一个个脸上身上散发出温暖,幸福气息的行人,赵吏点了点头; 可他觉得不是每天都这样吗?这种日常生活哪有什么美不美的。 老赵捕头打了个酒嗝,大手抚上了赵吏的小脑袋,醉眼迷离,嘴角却有知足的笑意; “儿子,这个美不是你站到城墙上看到的风光之美,也不是你从诗书里面读书的诗文之美;” 用另一只手横扫了一下整个街道,老赵捕头夸张的说了一句 “这是人间之美!只有身在人间才看得到的美。” 过了半响,他又想到了自己的职责,语气一低,变得有些失望和无奈; “但总有人,会为了自己的而去坏掉这份美好” 老赵捕头蹲到了赵吏的面前,扶住他的脑袋,让赵吏与他对视; 此时老赵捕头的眼角还泛着红,但眼睛里面却只有清明; 他似乎变回了往日的严父,吐着酒气,却用十分正经,也十分庄重的语气问了自己儿子一个问题 “赵吏,我拼死都会护住崇县的万千百姓,但我总是会死的” “等我死后,你愿意继续帮我好好看护这份美好吗?” 。 第九十九章 大义之势 那时年幼的他只能懵懂地点了点头; 不久阿爹就死了,他封起自己的内心,用一副冰冷无情的外表,面对这个还不熟悉的世界; 他遵守了自己的诺言,接过了阿爹的衣钵,成了崇县的新一任捕头,甚至他比阿爹做的还更好。 可是他一直没看到阿爹总说的人间之美是什么,他破越多案,就只能看到人心中越多的丑恶; 为了利益,什么父子情深,夫妻恩爱,都能统统出卖; 更不要说没有关系的陌生人,只要不慎,就会因为别人的贪念而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看到越多这样的事情,赵吏就越怕,他就越想把自己深深藏住,只露出一个冰冷的铠甲; 就说算他无情又怎样? 谁对他有情了吗? 办案的时候遭受百般刁难,破得了案是你应该,破不了案就是你无能! 有多少次在外奔波了一天,又饥又渴的回到了家中,那些被他守护的人,却从来不会给他一口饭,一碗水。 他一直在内心里讨厌这个世间,却又因为父亲的嘱托而不得不去守护它; 原本赵吏以为他会就这样矛盾的生活下去,但总是会有人教他些什么; 所以他遇到了她。 赵吏走到了熟悉的那个位置,虽然他现在看的不清楚,但印在脑子里的记忆告诉了他到了; 这是春娘与他第一次见面的那一条街。 往前走了几步,赵吏停住,他有点不确定是不是在这个位置; 那是他耍性子扔掉的那个包子,好像就扔在这个地方,就在他现在站的脚下。 想着春娘那时候站在这里,看着自己这样一副熊孩子的模样,赵吏满是擦痕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别的表情; 春娘其实和自己很像; 他失去了唯一的父亲,而她也失去了唯一的丈夫; 两个人可以说都是崇县内的焦点,一个小小年纪的捕头,一个如花似玉的寡妇。 比起他,春娘受到的非议还要更多; 但每次赵吏看到春娘的时候,她总是时不时就会露出一抹让人看上去心生温暖的笑,看到好玩事情的时候,更是会肆无忌惮的大笑,好像每天都很开心似的。 赵吏很疑惑,为什么吃尽了苦头的春娘会开心呢? 所以他就有天站在她摊前吃包子的时候,若无其事的问她,怎么每天都这么开心,不怕笑太多长皱纹吗? 春娘哎呀一声,连忙把自己的眼角向上拉,把眼睛拉成了一条缝; “可不能这么快长皱纹,老了就不好看了…” 赵吏说她还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春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我没有值得不开心的理由啊。” 突然春娘定睛看到远处有个衣服邋遢的小孩,在直盯着自己,她再仔细看,才发现这个小孩盯的不是她,而是她面前一笼笼的包子; 朝着他招了招手,把那个怯生生的小孩招到了自己面前,挑了一个最大的包子塞到他手里; 春娘还蹲下身用自己的手帕擦了擦这个小孩脸上的污渍,完不在意他身上的脏乱; “以后还想吃包子就到姨姨这里,要多吃一点,才能快快长大哦。” 揉了一下小孩头顶像鸡窝一样的乱发,那小孩就捧着包子跑进了小巷子,也没向给予他恩惠的春娘道谢; 但春娘毫不在意,舀了一瓢水洗了洗手,又做起了包子。 “阿吏啊你爹给你取的名字真怪,叫起来一起也不顺!” 赵吏吃了一口包子,没有理会春娘对他名字的抱怨,等着她的下文; “其实人活着还蛮累的,特别是像我们,孑然一身,什么都要自己撑着;” 春娘揩了一下脸,把一点面粉站到了脸上,吸吸鼻子,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赵吏; 她的眼睛纯净而温和,毫不在意命运对她的折磨; “可是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呀,你看那里;” 顺着春娘白白的手指,赵吏看到了在街尾打闹的一群小孩,耳边传来了春娘的感慨 “我这一辈子大概都不会有孩子…但我觉得我还是做过母亲的;” “我把所有的孩子都当作自己的孩子,对他们好,衷心希望他们平安长大,想着这些小不点以后都会生儿育女,就感觉好有意思啊。” 赵吏转过去看她,她眼睛嘴巴又笑成了一条缝。 赵吏想,如果这样的小事都能让她这么开心的话,那她大概四十几岁就要满脸皱纹,变成了老太婆了。 走到裴家所在小巷的时候,赵吏想明白了; 春娘和阿爹看到的人间美好其实自己也早就看到了,这听上去虚无缥缈的东西就是那些烟火啊。 是自己每天坐在街边都能闻到的,那些从户户人家传出的烟火味; 而从穿上这身捕头服的开始,他就已经融进了这些人间烟火,他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守护这些烟火永不散灭; 守护这样的美好可以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 赵吏心中一颗仇恨的种子顿时枯萎,却又有一颗藏在底下很久的种子悄悄破土发芽。 赵吏不只是他自己的赵吏,也不只是春娘的赵吏; 他是崇县所有人的赵捕头! 突然一个身子撞入了赵吏的怀中,打断了他的回忆,赵吏用双手箍住这个少年的肩头,把他拉了出来; 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晰,但他还是认出,这个少年就是自己埋入马麻子团伙的那个楔子。 赵吏有些愧疚,这个少年的人生不也是因为他的私念而彻底改变了吗? 想摸摸少年的头发,告诉他马麻子已死,以后再也不用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了,还可以跟着他一起做捕快,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活着。 但赵吏的手还没触碰到,少年就大力的甩开了他,用惊恐的语气对他重复了两句 “有鬼!里面有鬼!” 边嚷边推开赵吏向外疯狂跑去,赵吏也没有阻止少年,而是看向了他跑出来的那个巷口; 这时裴家所在的巷口比其他小巷更黑更深,没有一点光亮; 就像是黎明来前的那一刻,光明暂时退去,把世界让给了黑暗。 赵吏左手拔出腰刀,托着自己受伤的腿走进了巷子中; 凭着直觉找到了和白天完不同的裴家小院; 赵吏推开了门,一股浓郁的鬼气就冲向了他,这股本该能直接断绝凡人生机的鬼气却对赵吏毫无影响; 赵吏单臂持刀,眼皮低垂,穿着单薄的中衣,身上气力用绝; 但他周身却有一层肉眼不可见的势将其牢牢护住; 这个世界上的丑恶很多,但被丑恶包围的那些许美好,值得让他豁出性命去保护! 这是他的势,大义之势! 。 第一百章 一夫当关 咦? 在夜幕中,站在裴家屋顶之上的一个人影放下了自己的手,四周的灵力也因手诀的放下而消散; 他抬了抬自己带着斗笠的脑袋,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站在院内的凡人。 赵吏用自己的后背把裴家小院的木门关上,也不起身,就靠在木门上,尽量节省自己的力气,观察在他看来越发诡异的院子。 如今的院中四周都在不断流动着黑烟,这些黑烟绕着四周的院墙徘徊而上,但却在小院的上空又汇聚向下,形成了一个循环的状态; 好像是有什么在小院的上空挡住了这些黑烟的流向,让它们无法冲破到裴家之外。 赵吏如今也陷入了这些黑雾之中,在漆黑一片的环境里,他可以清晰的看见自己身周发出淡淡的白光; 举起自己的手,翻看两下,赵吏也不清楚这是什么,但觉得自己像是穿上了一层盔甲,举手之间似乎就能够爆发出极大的力量。 听到黑雾中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叫声,赵吏先把自己身上的异变抛到了脑后,专心应对即将现身的恶鬼; 赵吏到现在都还以为只是院中那个女鬼不安分,又出来作妖了。 殊不知李千金早就抱着自己的双膝躲在檐下的角落之中,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起一下; 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即将从井中爬出的那些恶鬼的凶性,就算自己也是鬼,怕是一和他们照面也会被吃个一干二净。 李千金手中紧握阿青给她的鬼器金钗; 她不怕死,可她不能死,她还要和裴郎再见最后一面! 井下的封桩在庞大鬼气的不断撞击下,深入地下的桩尖渐渐被一点一点的顶了出来,甚至不只是鬼气的冲击,底下还传来不明物体的撞击声; 随着一下又一下的强烈碰撞,早已经残破不堪的封桩终于被彻底顶了出去,随着鬼气的上涌而被冲到了井外,掉到了院中。 听到有声重物落地的声响,李千金和赵吏都惊了一下,两人举起手中的武器,准备殊死一斗。 一只恶鬼从封桩脱落的那个空洞里面,一点一点把自己挤了出来,不过拳头大小的洞,但那恶鬼完现身后竟有几丈的高度! 狞笑着顺着井壁向上攀爬,后面跟着一只又一只的丈高恶鬼,满身怨气,必要用新鲜血肉来祭奠他们的枉死! 封桩脱落的同时,裴家四方院墙之上就发现了道道符文印记,这些符文迅速连接在一起,瞬间生成了一个封印阵,罩住了整个裴家小院。 站在檐上之人看到这自动发动的封印大阵在心中惊叹一声; 刚才他就发现了这小院的四周也有封家的气息,但以为只是用来防止鬼气不外泄的,却没想到居然还是个第二道保险; 如果封桩不小心出了问题,这个封印阵就会自动启动,暂时困住底下的那些恶鬼,给城内的百姓逃跑的时间。 但如此的话,你可就没得跑咯,斗笠男看向了顶在院门的赵吏。 一只恶鬼从那口小井里面爬了出来,那个恶鬼一从井中爬出,就高高跃起,想从矮墙上直接翻出,寻找自己的血食; 但墙上的封印符文一闪,就把它弹回到了地上。 恶鬼愤怒的朝着院墙的上方大吼,它不知道什么封印阵,它只知道现在自己很饿,要吃很多很多人,但凡阻止它的都会被它撕成碎片! 鼻子微微耸动,它闻到了生人的味道; 恶鬼头向后一转,就盯上了院中的赵吏,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和利齿,恶鬼慢慢朝着赵吏爬去。 它要享用第一个血食了! 赵吏还是看不清黑雾里发生了什么,或者到底是什么东西出来了; 但自从身周那一圈微弱白光出现后,他就发现自己的感知力强了数倍,他能清晰感觉到在自己的右前方有个东西朝自己爬过来。 这个东西爬到据自己一丈的位置,就停下不动,然后突然暴起,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赵吏的头颅狠狠咬下。 但迎接它的却是同样闪耀着白光的腰刀,刀刃从恶鬼的口中直直划下,将恶鬼劈成了两半; 恶鬼残缺的身体在地上动弹了两下,重新化为黑烟,融入了无数鬼气之中。 刚才赵吏借助刀身上的细微白光,看到了袭击自己的是一个面容可怖的怪物,虽然他也没见过那个女鬼的样子; 但是在他的认知里,就这副模样,实在也称不上是什么面容绝色的艳鬼吧? 赵吏的感知中有越来越多的东西从井口爬出,皆是和刚才被他斩于刀下那只一样,都是先伏在地上,向他缓缓爬行而来。 不过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赵吏垂下了腰刀,半睁的眼睛中恢复了往日的决心; 谁都不能越过他身后的那扇门! 折扇空间内折扇男心急如火,感受到自己的丧气越来越小,被困住的那并飞剑也重新开始晃动起来; 他不知道明明那些恶鬼早就该被放出来了,为什么还没有无辜百姓被虐杀后传来的强大怨力。 簌! 所有的丧气终于被龙泉所携的净火都烧成了灰灰,阿青引动牵丝,龙泉飞速朝着折扇男疾驰而去; 已经无招可出的折扇男怪叫一声,只能在身边打开了法宝的出口,仓惶逃了出去,龙泉也紧跟而去; 和进来时候一样,阿青也随之被拉出了折扇空间。 逃出了法宝空间的折扇男没想到的是,身后不仅有飞剑的追杀,在外面也早已经有匹马对他虎视眈眈很久了。 一口连绵不绝的净火喷在了折扇男的身上,这个拜月教徒就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 没了月光的掩护,他所练的邪异功法把净火引入了他的体内,从里到外不停地灼烧,甚至在从眼中都可以看到净火的火舌。 不消一会,折扇男就被净火烧成了灰烬,什么都没留下,阿青此时也从折扇内走了出来。 见拜月教徒已死,阿青收回了龙泉; 看着跌落在地的折扇,眼睛一眨,又悄悄的把它塞进了怀中。 看到阿青这偷偷摸摸举动的彭莒这次却没开口嘲讽,而是告诉了阿青一个很严重的消息; ‘县城里的封桩破了!’ 。 第一百零一章 舍生取义 阿青骑着彭莒快速穿行在山林之间,朝着上方已经渐渐有鬼气弥漫的崇县疾驰; 速度之快,旁人只能看到一抹蓝影闪过。 这是彭莒觉醒了天净琉璃光后开发出来的,琉璃光不仅可以驱逐不净之物,还可以大大提升夫渚的脚力,使他可以日行千里。 阿青嘴唇紧紧抿着,如果真的像彭莒说的那样,裴家那口井下镇着万千恶鬼,一旦尽出,只要自己晚到片刻,那整个崇县里的百姓就会被屠戮一空! 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用意念催促彭莒再快一些,但尽管彭莒觉醒了神通,现在也只是幼年之躯,能力终究有限,如今的速度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就在阿青心急如焚赶来的时候,赵吏的身边又倒下了几只凶残的恶鬼,这些可怕的身躯无一不是被一刀两断,似乎在赵吏的刀前,这些鬼身就如豆腐一般脆弱。 尽管已经不知道砍倒了多少恶鬼,但从井下爬上的恶鬼还是无穷无尽,甚至在井边都重叠在了一起,血红眼睛的目标都只有挡在门边的赵吏; 用自己受伤的左腿顶在门上,赵吏调整了一下已经变得急促的呼吸,就算身周的白光让自己可以轻松杀掉这些怪物,并且还能护住身体; 但是他的体力在刚才与马麻子打斗的时候,就已经差不多消耗殆尽,从进了裴家开始,他就是在强撑着一口气,阻止这些鬼物出去祸害崇县的百姓。 但如今,赵吏感知到这数也数不尽的恶鬼,就算是他,心中也不免升起一丝绝望之感; 但他没有退路,他的身后就是他所珍视的一切。 握紧刀柄,赵吏下了决心; 无他,死战而已! 这些恶鬼统统一拥而上,庞大的身躯堵死了所有缝隙; 赵吏也不用去看要劈向哪里,只是尽力的挥舞手上的刀刃,不管自己有没有被恶鬼的尖牙咬到,利爪抓到; 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杀光这些怪物,多杀一只,就少一个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当、当 一声利器落地的声音响起; 赵吏俯着身子,余光瞥向握着腰刀的左手; 手上的腰刀砍断了一只恶鬼后,刀刃也承受不住多次的挥砍,刀身从中断裂,刀刃落到了地上,如今他手上的腰刀只剩下了半截。 这是阿爹传给他的腰刀; 赵吏想起了自己幼时刚拿到它,是何等欣喜,这把兵器陪伴了他几十年,也出生入死了几十年,只有它始终对他不离不弃; 曾经以为这个老伙计会陪自己一起入土的。 赵吏松开了手掌,没了刀刃的断刀也掉落在地; 此时赵吏的身上还有一个恶鬼咬着他折掉的右手,但无论恶鬼怎么用力,都咬不破赵吏身上的那层白光。 把自己的手指收回掌心,赵吏握紧了拳头,一拳就把缠在他身上的恶鬼头颅打爆; 甩开已经发软的恶鬼躯体,赵吏用更凶狠的眼神扫视周围黑暗中的怪物; 就算没了刀怎么样?他还有拳头!还有一条腿!还有他的牙齿! 只要他人还站在这,就没人越得过他! 接下去的赵吏比这些恶鬼更像是恶鬼,把自己的身体当作武器,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与这些恶鬼肉搏在了一起; 左手抓住一只恶鬼的脖子狠狠扭动,左手被另一只恶鬼拉扯住,不断向外拉,发出吱吱的皮肉扯动声。 但赵吏完不顾皮肉撕裂的剧痛,还用牙齿咬住另一只恶鬼,脖子向上一甩,那个恶鬼的脖子被他生生咬出了一个口! 吐出嘴巴里的东西,赵吏的呼吸已经紊乱到没有了任何节奏,大多数时候吸进去三四口却只吐出来一口; 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赵吏现在的状态就是油尽灯枯了,但就是这样的赵吏还以一己之身,阻挡无数恶鬼; 他身上的白光越来越盛,宛如战神降临一般。 连站在檐上的那人都对这个凡人的英勇感到了稍稍惊奇; 但也能如此罢了,但说到底就是个凡人。 在斗笠人的眼中,赵吏身体中的命火就像是被狂风吹动的小火苗一般,颤颤巍巍,时刻都有可能泯灭。 下一刻,赵吏就跪到在地,他想挣扎爬起,但如今只有一只腿可用,他实在借不上力,那些恶鬼看他跌倒,一个接一个的往他身上压去,瞬间赵吏的身影就淹没在了恶鬼群中。 被压在底下的赵吏感觉自己的眼皮有千斤重,他真的没有力气了,尽管还想要睁开眼睛,但只能勉强眯起一条缝,看到的更只有模糊的身影; 要去见阿爹和春娘了吗… 赵吏的手指在地上渐渐松动,身上的白光也逐渐暗淡。 赵吏觉得他好像见到了阿爹,阿爹站在光明之中,他想要往他的方向奔跑,但阿爹却在不远处摇了摇头,对他说了一句小时候最常说的话; “赵吏,这就完了吗?!” 一只恶鬼见那个生人已经被压住,就伸手往大门处碰去,想要打开这个封印阵的出口,但那鬼手离门只有一尺的时候却无法再前进,恶鬼疑惑的回头,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臂被倒在地上的那个生人给死死抓住; 赵吏咧嘴笑了一下,用嘴型无声的对这个恶鬼说道 还没完呢! 使出力狠狠把这只恶鬼抓了过来,同时依靠抓力也让自己上半身腾起,赵吏狠狠的用自己的脑门击向这个恶鬼的头颅,白光与恶鬼相撞,如同白日升起一起大发光彩,就连街巷都被照亮了一瞬; 随着白光的闪耀,在场内的无数恶鬼瞬间化为了鬼气,一下子院子重新变得空荡; 赵吏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他看向天空,看到的却不是无尽的夜色,而是一片雪白,雪白中站着阿爹和春娘; 阿爹一脸欣慰对他招了招手,而春娘也露出了他怀念的那抹温暖微笑。 他做的够好了。 赵吏身上的势就像风一样消散开来,须臾之间,重新融入了这个人间之中; 人世间无声的发出了一声宣告; 赵吏,舍生而取义者也。 。 第一百零二章 化丹修士 赵吏死了; 但那些鬼气并没有散去,还有不断有恶鬼从井底那个缺口爬出; 见那个凡人已经气绝,檐上的男子就继续刚才因他插手而停下的事情。 男子闭眼,专心用法力勾动空中的天雷灵力; 期间他变换了手势,单手掐完雷决,再双手合十,心中默念 天地正法三六雷决天雷除鬼! 一只手已经抓到井边的恶鬼正要一跃而出,突然墨黑的鬼气中出现了一道蓝白相间的闪光,照亮了裴府的整个上空; 那些团团盘旋的鬼气遇到这道雷霆竟顿时消散,雷霆经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条空白的线。 做了出头羊的恶鬼一下就被雷霆劈散,井中其他恶鬼也毫无幸免; 还在骨窟中的恶鬼还在疑惑怎么前面突然空旷了,正要爬出那个破口,但抬头一看,只见小小的井口白光大盛,无数道雷霆就像长了眼睛,尽数倾泻在小井内,再由封桩脱离后留下的洞口,部击入了万骨鬼蜮; 雷霆疯狂落下,密密麻麻,如雷河一般; 崇县内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看这奇异天象,纷纷议论是谁家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引动天罚。 而阿青也在这个时候赶到,看到裴家小院中的鬼气正在被雷法打得节节消散,便站在旁边的瓦顶之上; 彭莒对阿青说这是正一道的雷法,能够引动天雷必然已经是化丹境的大修士了。 但阿青并不关心这个,她在担忧在院中的李千金会不会因此遭受到天雷殃及,两人都不知赵吏已经躺倒在院中; 雷霆足足持续了一刻才停下。 感受到自己体内法力已经快要殆尽,斗笠人松开了自己的手掌,雷法因此而解,天雷不再坠下,小院又重新被黑夜笼罩。 斗笠男悬浮而下,先浮到井边,感受到里面的鬼气已经被天雷击的差不多殆尽,就算只剩下一些也无关紧要,万千恶鬼更是烟消云散,再难出来作恶; 但在他的感知中,这个院子还有个魂体的存在,斗笠男脚触到了地面,走到了还蜷缩在檐下的李千金面前。 这时李千金的魂体变得几乎透明,意识也已经不在了,只是手上还在牢牢抓着那根鬼器金钗; 看着这个小鬼,斗笠男有点疑惑; 按理说在他的天雷正法下,无论什么恶鬼都该只有魂飞魄散这一条路走,就算刚才他的大部分雷击都打在了那个骨窟内,但哪怕是泄出来的雷法,也不是这只小鬼可以承受的。 看了一眼这只女鬼还抓着的鬼器,他觉得这也不是她还存在的理由; 这鬼器不过就是一般的法器,就算能帮她挡得住一击,但整整一刻的雷法哪里是这样的鬼器可以抵御的? 他突然想起了师傅在他下山前对他说,他此行必有机缘; 他原以为自己踏进天门,化丹破境就是机缘所在,现在看来,这个诡异的魂体说不定也藏着什么秘密; 思定后,斗笠男露出自己的手镯,想把这个女鬼收了,但身后却又传来了异响; 男子回头,看到一人一马落到了院中; 阿青等到雷法停下,就急忙落到裴府内,想知道是哪个高人出手除鬼,但看到院中那个男子的衣饰后,她剑眉一皱; “是你?” 就算这人戴着斗笠,但阿青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是那个正一道人子阳; 子阳扫了一眼阿青和那匹有点奇怪的小马,也隐约想起了他们,还记得这个凡人的功夫不错,但他一向对凡人不感兴趣,转回头,把这个魂体收进了自己的法宝中。 “你在干嘛?” 看到魂体受损的李千金被这个修士收走,阿青拔出龙泉走上前去就要讨回; 看到这个凡人居然拔出了剑对着他,子阳笑了笑,不知天高地厚看来是凡人的通病啊。 右手一挥,一道雷光凭空出现,瞬息就出现在阿青的面前; 好快! 阿青已经躲闪不及,闭上眼睛,剑心睁眼; 引动空气中残留的雷势,以雷对雷,泛着雷光的龙泉剑劈散了这道雷法。 子阳看到这个凡人居然也可以引用雷力,突然起了兴趣,把身子完转向阿青,两只手向上一抬; 数道雷光就缠在他的手心,随着子阳的意念,雷光就发出咻咻的声音朝着阿青直射而去; 阿青也抬起龙泉抵御,尽管在剑心的帮助下她可以接下所有雷光,但不知为何,明明她借的也是雷势,威力却比子阳发出的雷法小许多; 她能做的只有尽力抵御,完无法突破他的道道雷光。 看到这个凡人只是一味防御,子阳觉得有些无聊,再度悬于半空之中,双手掐诀,想要释放天雷结果这个凡人; 阿青见对方悬空以为是他要逃走,心中大急,也不在意还有几道雷光; 将手中的龙泉抛出,手中缠住牵丝,直直射向空中的子阳; 雷光逼近,阿青只是举起另一只手引动雷势挡住,三道雷法被挡住了两道,最后一道击来的时候阿青手臂上雷势已经散去; 雷光打在阿青的小臂上,顿时一阵巨大的酸麻胀痛感就从手臂上传来,阿青死咬住牙根,将注意力都放在抛出的龙泉之上。 子阳见这个凡人居然发昏到把自己的兵器抛了过来,不禁对她的愚蠢感到好笑; 身子稍稍一侧,就躲过了利剑,同时手指向下一指,粗如手臂的天雷就从天而下,直直打在阿青的天灵盖上。 阿青看也不看头顶上的危险,只是计算好了这个修士的位置,手指微微向下一扯,龙泉就转了个方向,飞驰回来; 听到身后的破空声,子阳暗道不好,但身体却反应不及,只能稍稍扭过身体,利刃就从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划过,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吃痛的子阳面色终于有了变化,抱着自己流血不止的手臂,他眼中满是愤怒; 见此时天雷已经落到了这个凡人的身上,在原地炸出了一声巨响; 子阳浮在空中,眼神冰冷的看着底下,等着被雷炸出的灰尘散去,他要看这个凡人变成焦尸的样子。 片刻后感受到底下散发出的气息,子阳的眼中只剩下了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这个凡人居然接下了他的雷法! 。 第一百零三章 我为山人 烟尘散去,阿青还站在地上完好无损,左臂垂向地面,龙泉浮于身前,仰着面看着子阳,剑眉倒竖,眼中满是坚决; 而在阿青的头顶,扫帚精就正正悬浮其上; 正是它刚才感应到阿青有生命危险,一下就从阿花的腰间挣脱,极速破空而来,为阿青挡下了那天雷之击。 子阳用法力在自己的手掌上精确控制了一些细微的雷电,将手雷盖在手臂的伤口上; 一阵焦臭味升起,他直接烧焦了伤口上的烂肉,暂时止住了流血。 将视线看向底下的那个凡人; 他发觉自己好像真的小瞧了她,不仅是个入武道之人,更会奇怪的御剑之术,竟然还有宝身精怪为她护身; 似乎忘掉了被刺伤和灼烧的双重疼痛,子阳向下缓缓降落,又落到了地上,与阿青隔着一段距离对视。 “你叫什么名字?” 阿青剑眉始终没有松开,不知道这个修士为什么突然要问她的名字; “阿青。” 子阳用赞赏的语气对她说道 “你是个不错的凡人。” 视线瞥到了躺在地上的赵吏; “他也是。” 他? 阿青转过头,才发现赵吏居然躺在昏暗的院子地上; 不敢放松对子阳的戒备,阿青用意念叫彭莒去查看赵吏的状态。 彭莒凑近了赵吏的脖间,感受到了他气息无和身上生机也早已断绝; 用意念回复阿青他已经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阿青的剑眉几乎挤在了一起,眼中升腾起了怒火; 伸手握住龙泉,将剑尖指向这个修士,怒声问道 “是你杀的他吗?” 子阳则微微摇了摇头; “我不屑于杀害凡人,他虽然还不错,可也不值得我出手。” 顿了顿,他道出了赵吏的死因; “他是被恶鬼纠缠,力竭而死。” 阿青听完子阳简略说了赵吏英勇拦住万千恶鬼的过程; 心中怒火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无处发泄,烧的她心里难受异常; 如果她再早来一会,赵吏也不会就这样战死! 已经有些失智的阿青,还是把自己的怒火发泄到了子阳的身上; 叱责他为什么明明在场,却见死不救。 子阳听到这个问题笑出了声,他反问阿青 “你可知人间戒?” 阿青点头,也猜到子阳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人间戒,戒人间,我们修士不能与凡人有所纠葛;” “我原本落过此地,看到这恶鬼丛生,就想顺便引天雷劈散鬼气,谁知我雷法刚引动一半,这个凡人也插手进来;” 子阳摊了摊可以活动的那只手; “如果我继续引雷的话那就等于和他合作,就算产生了关系,无奈,我只能散掉雷法,让他自己来了。” 人间戒!又是人间戒! 害死了阿烈还不够,现在又害死了一个赵吏! 这个词彻底烧断了阿青的理智,她横眉怒眼,脖子暴起青筋,就连诘问的声音都变得嘶哑。 “什么狗屎人间戒!这是一条人命!你们修士对于活生生的人就可以如此视如草芥吗?!” 子阳见到阿青这样并不意外,凡人就是如此,一直妄图把修士也列入他们的范围; 伸出手指轻轻摆了摆; “我入山中来,不为此间人。” 什么? 怒火上脑的阿青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只听子阳接下去解释道 “我并不是不在乎人命,只是我们修士和你们凡人不是一种人,我们是山人,山人只认山人。” 自上古始,修士就因为自己体内独有的法力而傲然于众人,那时他们虽然还承认自己也是从凡人中来,但对于同是修士的同道之人和对普通凡人的态度就大不相同; 哪怕是已经入了武道的凡人,只要体内没有法力的存在,他们都一概纳为凡人。 凡人之流,贱如蝼蚁; 所以修士打斗之时,完不会在意其他凡人的死活,无论是在荒郊野岭,还是在闹市人群,修士只要想,就可以随时随地发出范围极广的法术,并不会有所收敛; 在武道中人联合起来与修士谈判之后,双方立下人间戒,修士各自圈划大山高峰,开辟出一个个的小天地,从此彻底将自己与人间分割开来; 自从人间戒创立后,修士便开始把自己和凡人区分开来,称自己为山人,是凡人之上的半仙人。 而也是那时起,无论大小,凡是修士门派收徒入门,入门大典上一定会给新弟子赐新名,并让他们以心立誓,念出山人的根本之理; 我入山中来,不为此间人。 这里的山,就是山门修士,这里的间,就是凡间凡人; 要做山人,先要割断过去,哪怕是遇到自己的生身父母,也再不是一路人。 阿青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狗屁的山人之说让她的火气更大; 明明就是凡人,只不过会了一些法术,就想隔断与凡间的联系吗? 但此时阿青却稍稍冷静了下来,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与这个正一道修士打架或者争辩,而是要回李千金,于是她直接开口 “那既然如此,你就把刚才收的那个魂体放出来吧,她跟我有瓜葛;” “按你所讲,你把她收走等于就跟我扯上了关系,不就也犯了人间戒?” 谁知子阳还是摇头,有理有据的反驳了阿青的要求; “第一,你跟她没有任何纠葛,身死事灭,身前的种种羁绊在凡人死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了往事,阴阳相隔你不会没听过吧;” “第二,这个魂体是我的机缘所在,我是不会放走自己的机缘的;” “第三,”子阳自傲一笑; “我乃是已经化丹的修士,真正踏上了长生路,怎会屈服与你?” “我与你讲这么多,只是因为看你居然可以伤到我的份上,在你死前可以死个明白,现在,就让我继续送你上路吧!” 子阳用单手快速捏了几个手诀,身周又出现了道道雷光,这次雷光不再零散分布,而是凝聚在他的手中,成了一柄矛的形状; 苍白的雷光照亮了子阳的脸,他微仰着头,没有感情地判决了阿青的结局; “到此为止了,凡人。” 。 第一百零四章 人间大势 听到这话,阿青捏紧了手里的剑,扫帚精也从阿青的上方落到了她的面前,一人一马一精严阵以待,准备与这个化丹修士殊死一搏; 虚握着雷矛,子阳手肘往后一拉,准备将雷矛投掷到阿青身上; 突然一阵奇异的波动从空中传来,一道雷光破空而来直射向子阳,子阳伸手一接,那道雷光就悬浮在他的掌心。 阿青看到那雷光里似乎还包着一道符箓; 瞥了一眼阿青,子阳用手捏碎了雷光中的符箓; 瞬间符箓碎片就和雷光合为一体,在子阳的手上排列出了两道像鬼画符一样的文字; 子阳扫了一眼,那些文字就化为了星星雷点,散在黑夜之中。 子阳估摸了一下自己仅存的法力,刚才引动天雷差不多掏空了他大半,如今要是还想按传讯所说,要迅速赶到的话,那就不宜再浪费法力硬要杀了这个凡人; 想罢,子阳手上的那柄雷矛就逐渐缩小,渐渐被他吸了回去。 “你运气挺好。” 子阳的脸重新隐于黑暗之中,催动法力,他双脚渐渐离开了地面; 阿青面上的表情没有放松,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修士,看到那两行鬼画符后就撤去了自己的雷法,但她还是要讨回李千金的魂体。 “把那个魂体还给我!” 阿青见子阳越浮越高,知道他要遁走; 手掌向前一挥,龙泉就拉着牵丝射向子阳; 但子阳只是最后冷冷的看了一眼这个凡人,身体瞬间化为一道闪电飞入上空; 龙泉想要追去,但不过是靠牵丝牵动的伪飞剑如何追得上雷光。 见龙泉在空中已有坠落之势,阿青无奈,恨恨地看了一眼子阳离去的方向,手指一勾,收回了龙泉剑。 彭莒上前来吐出净火烧在阿青受伤的小臂上,那烧焦的肌肤在净火之中渐渐掉落,瞬间重新长出了新的嫩肤; 这是彭莒觉醒琉璃光后加持在净火上的第二重神效。 ‘他要去通天峰。’ 彭莒突然在阿青的意念中发出了声音; 阿青长发猛然一甩,凛冽的眼神看向彭莒,问他怎么知道; 这是彭莒第二次见到阿青如此失态的样子; 连忙解释刚才子阳收到的是正一道特有的雷法传讯,但他大意的以为阿青不过是凡人,看不懂修士才会学的符文,因此就直接在他们面前打开了那道传讯; 任子阳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在场居然有只小马驹是修士变的,尽管彭莒是反着看到那两行符文,但还是读出了它的意思。 通天峰上,异宝现世,速来! 有了线索,阿青焦急的心情稍稍平复一些; 身后跟着扫帚,阿青走到刚才李千金所在的檐下,从地上捡起了她掉落的那根鬼器金钗; 阿青握着金钗的手已经用力到微微发抖,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再是通天峰上那个软弱无力,任人宰割的牧羊女,以为自己至少有能力可以保护身周的人; 但今天不仅赵吏战死,连跟她彼此许下诺言的李千金都被强行掳去; 太没用了! 阿青不知的是,在她现在非常极端的情绪下,剑心手上原本幽光用完的黑剑居然又变小了几分,幽光也重新出现,并且更加实体化,似乎即将凝结成水,在黑剑之上不断盘旋往复。 阿青闭上了眼睛逼自己冷静一些,思考如今的情况以及接下去要如何做; 半响,她重新睁开眼。 走回到赵吏身边,单膝蹲下,用手摸了摸他的脖子,确定了他真的已经没有脉搏后,松开了手,但还蹲在原地,看着那张眼睛紧紧闭着的脸; 突然她的剑心一动,捕捉到了赵吏尸体周边有一些很陌生的势,想用剑心借下这些势,但这奇怪的势居然完不理会阿青; 阿青心中大惊; 她的天生剑心不是可以借用天下万势吗,为什么这个势会借不了? 用蹄子踢了踢跟着阿青形影不离的扫帚精,彭莒找到了个位置也把马头凑了过来; 感受到了在渐渐消散的势,他迈开蹄子围着赵吏的尸体转了两圈,在自己的记忆中翻找了一下,才找出答案。 ‘这是人间道的势。’ 阿青听到不觉蹙眉,这又是什么? 彭莒解答了阿青心中的疑问; ‘按理说,你的天生剑心确实可以借用天下万物之势,但这里的万物之势,指的只是天地间自然产生的势,无论是五行,还是草木,连死气,煞气,鬼气这些都算是天地而生,所以这些势统称为天地道;’ 彭莒用蹄子指了指赵吏的尸体; ‘而他悟的是人间道的势!我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悟了什么势,但从这个势的残余气息中,我感到了公正、无畏之意,所以他悟的大概就是人间道中的大势之属;’ 人间道之势,并不是天然产生,而是由人而生; 人作为万物之长,感情之丰富,情绪之复杂是其他所有生物都无法相比的,本身就有七情六欲之势; 而在七情六欲之中,又诞生了可以突破这些私欲的势; 无论是义,勇还是善,这些都是大势之流; 而屈从于的势,便被称之为小势。 大势小势从威力上讲并没有大小之分,都是从人诞生之始,流传于所有人心中万万载的无形之物; 但人总是更愿意相信,能够破除自己私欲的理念才是正道,而屈从于私欲的便是不入流的,因此才有了大小势之分。 彭莒又说 ‘就算你天生剑心,但你也不入尘世,自然从来没有体会过这些人间之势,更不要说借用他们;’ ‘哪怕在武道盛行的年代,领悟人间道的武者也比领悟天地道的武者少得多;想要真正悟到人心中的那些复杂情绪,不仅要体会它们,更要让它们承认你,这每一步都会走的千难万难。’ ‘能悟出人间道的武道强者,不仅需要强大的意志,更需要一个机缘;’ ‘用雷音寺那群和尚的话就是需要禅机,禅机可能一生只有一次,要是错过,就再也抓不到了。’ 彭莒讲完后也觉得这个赵吏有点可惜,如此难得的人间大势被他悟出,却因为这些恶鬼而丧命,真的值得吗? 阿青则一直默然不语,静静看着赵吏的尸体。 她一直这样注视着他,直到了天际微微泛起了鱼肚白,才幽幽发出一声叹息; ‘唉…’ 。 第一百零五章 送他回家 扫帚精轻轻用自己的尾巴碰了碰阿青的腿; 它有点担心,主人已经这样蹲了一整夜了; 阿青扶着膝盖站了起来,感到右腿已经麻木,她就靠左腿站着,把右脚的脚跟虚点在地上; 她感觉很难受,从心里发出的难受。 和赵吏相识不过才一段时间,但自从那次以武会友后,不仅是赵吏认为阿青是他的同道中人,阿青也觉得赵吏成了她的朋友。 她没什么朋友的。 阿青低头,看着因为日光升起,越来越清晰的赵吏的脸; 一股悲伤就像不知从心里的哪一个口子流出一般,不浓烈,但是很绵长,就绕着她的心不断转呀转; 她想着 现在又少了一个。 ‘现在怎么办?’ 彭莒觉得阿青的状态越来越不对,昨夜一整晚他也都不敢讲话,怕这个丫头把对修士的痛恨转移到他身上,一剑砍了自己。 阿青捏了捏自己的鼻根,让酸胀的眼睛稍微舒服一点;右脚也慢慢恢复了知觉,脚掌踩在地上; “带他回去。” 阿青弯下腰,拉起赵吏僵硬的一只手,把他整个人都背到了自己身上; 感受着背后的冰凉,阿青一步一步的迈出了裴家小院。 清晨,崇县内的很多人家就赶忙打开自家的窗户,等着衙门传来消息,大多数人其实都没睡着,昨晚发生的事情太多,每个人都把心提着,等着漫长的夜过去; 但他们没看到衙役,却看到了一个姑娘背着一个男子缓慢从街上走过。 虽然阿青比起一般男子还高一些,但赵吏还是高出了她半个头,所以被阿青背着的赵吏脚尖就无力地在地上拖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样奇怪的组合自然引起了街坊奇怪的眼光,几乎每个看到的人都会在一旁窃窃私语,叽叽喳喳的碎嘴声成了这个清晨的主旋律。 “站住!前面的!你不知道现在还在禁足令期间吗?!谁准你出来的!” 正好有巡街的衙役看到,以为是哪家偷情的男女违背禁令擅自出门; 一路小跑追上来,正想把阿青当成疑犯带走时,他瞟到了赵吏苍白的脸,失声叫道 “赵头?!” 接着就对阿青大声问道 “赵头怎么了?!” 阿青重新迈开了脚步,一只手握着腰间的龙泉,另一只手拉着赵吏的两只手腕,把他固定在自己的脖子上,语气平静的回了一句 “死了。” 那衙役听到后如遭雷劈,呆呆站在原地; 见这女子又走出去一段距离,他才赶忙追上去想拦住她问清楚,却被女子旁边跟着的一匹马拦住了,他才想起县太爷前几日好像请了一个女天师来协助赵头办闹鬼案,那女天师身边就带着一匹通灵性的小马; 莫不就是她?! 觉得事情超出自己管辖范围的衙役赶忙回头,往县衙方向跑去; 一个有品阶的捕头不明不白的死了,这可是这几年最严重的案子了。 阿青很快就消失在了那个街道,拐进了一条小巷; 而那个街道上的人家,听到衙役失声叫出“赵头”后,才认出那个被背着的男人是赵吏,再听到一句“死了”,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一个小孩被街上的动静弄醒,揉揉眼睛问怎么了,他的父母只是对视了一眼,垂下眼帘,对小孩摇了摇头。 阿青又踏进了这条脏污的小巷,门口的垃圾还堆在那里,脏水不断从中流出,发出恶臭; 阿青把院门拉开,走了进去,背着赵吏进了还大开着的房门。 踢开脚下不明的障碍,阿青背着赵吏坐到了床上,呼出一口气,阿青回身小心地把赵吏扶着躺了下来。 这时候阿青才看到赵吏露出的皮肤上都是伤口,只穿着一身中衣,而那白色的中衣上也沾满了泥污; 还真是到死都邋遢呢… 阿青在屋子里扫视了一下,找到了衣柜; 站起身走到衣柜前,轻轻一拉,柜门发出吱啦的声音; 阿青看到里面的样子反而惊讶了一下。 以为会是和屋里同样的脏乱,但柜里的每件衣服都叠的整整齐齐,柜子里还放着樟脑,放出醒神的香味。 在里面略略翻找,阿青想找出一件衣服给赵吏换上; 但翻来翻去都是少年尺码的衣服,阿青疑惑地从上层一直翻找到了下层,才从最下面抽出了一套黑色的捕头服来; 拿出一看,这套捕头服胸口印的不是飞鱼,而是一个大大的寿字。 连自己的寿衣都准备好了吗… 阿青感觉心中那股流淌的悲伤更湍急了一些。 拿着寿衣到了床边,阿青正准备要给赵吏换上,又觉得他脸上实在太脏; 于是便走到院中,想打盆水,给他擦擦; 才打好水,小院中又走进来三个人,正是赵县令王师爷,还有那个中郎将。 三人一进院也没跟阿青问话,急忙忙走进了屋内; 站在赵吏的床前,赵县令立马探了探赵吏的脉搏,感到只有冰凉和僵硬,便收回了手。 赵县令也是一夜未睡,一直在等消息; 清晨时听人禀报说马麻子的头颅不知被谁挂到了县衙门口上,大喜过望的他赶忙叫人去请城外的中郎将进来,一起验明身份以及解除围城; 两人在县衙大堂打开了那个包裹,确认了这个死不瞑目的脑袋就是作恶多端的马麻子; 听到这个好消息,赵县令与中郎将就相互道喜起来,而王师爷则看这个包裹布的样子怎么这么眼熟; 咦了一声说这是赵捕头的衣服啊。 恰好这时那个衙役也赶到衙门,跟赵县令禀报说赵捕头死了,而且还在大街上被那个女天师不知道背去了哪里; 在场三人一惊,于是便连忙赶来赵吏家。 阿青在他们之后把水盆端了进来,用布浸湿拧干后就上前想给赵吏擦拭尸身,却被王师爷拦住了; “阿青姑娘,这种事你做不合适。” 接过阿青手中的湿布,王师爷请阿青和赵县令,中郎将都在外稍等,他来给赵捕头整理一下遗容。 三人就都站在屋外的檐下等着; 中郎将觉得这个人才死了可惜; 赵县令在恍惚,怎么这个天天跟自己抬杠的小子就这样死了呢,刚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还想帮他请功谋个封赏呢; 而阿青则在想,赵吏没有留下遗言,该把他埋在哪啊。 。 第一百零六章 倾城相送 过了半个时辰,王师爷拉开了屋门,他们又走了进去; 床上的赵吏连脸上的胡渣都剃干净了,寿衣也是出奇的合身,甚至比身前看上去还更英俊些; 几人坐下,在桌子前听阿青解释赵吏是怎么去的; 阿青隐去了修士以及万鬼差点屠城的事情,只说了赵吏是因为闹鬼案而死,而那女鬼也已经烟消云散,再也不能做恶了。 几人不怀疑其他,长吁短叹了一下,就商量起了赵吏的后事; 这时王师爷却越过了县太爷先开口 “赵捕头生前给我闲聊的时候提起过,说他如果突然死了,没有留下遗言的话,就把他葬到他爹的坟墓旁边,好让他们父子在地下团聚。” 赵县令说也好,而后王师爷说赵吏还说他不要葬礼和其他繁文缛节,只要一口薄棺材,尽量让他早点入土为安就行。 这些都好办; 赵县令为难的是,赵吏既没娶妻,也没生子,他这一脉算是断了,就算再怎么化繁为简,抬棺人总是要的吧,现在去哪里叫人给他抬棺? 一时众人也想不出什么一个具体的法子,只能先叫人运来一口棺材,把赵吏放进去,在赵吏的院中建个小小的灵堂,让他的遗体先停在家中几日,等抬棺人找好后再出殡; 阿青也先回了一趟衙门,收拾了下东西,带着阿花就去了赵吏的家,而张辉则是死皮赖脸的也跟了去。 晚上阿青和阿花就为赵吏守灵,几人白天还把院中都清了一遍,阿花检查后才满意的说这个鬼地方终于可以住人了; 突然想起院子的主人搞不好真的变成了鬼,阿花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童言无忌。 到了晚上,因为院中已经没了外人,在阿青腰间的扫帚精就恢复了原来大小,还在小院里东扫一下,西扫一下; 张辉暗骂这是个滑头,怎么大扫除的时候不出来帮忙,现在在这里假积极。 和活泼的扫帚精打闹了一下,阿花笑着问阿青 “阿姐,是不是该给它取个名字啊~” 在想心事的阿青只是下意识的阿了一声,而坐着的张辉则愤愤的说 “就是一只精怪,还要什么名字!” 听到这话的扫帚精不乐意了,悄悄摸摸挪到张辉身后,假装无意的摔倒,一棍头又砸到了张辉的脑袋上,还就是上次被砸的那个位置。 张辉摸着脑袋跳了起来,跟阿青控诉这个反了天的精怪; “阿青,你还管不管了?!这都快造反了!” 阿青盯着眼前的火盆,幽幽的说了句 “阿少好了。” 扔了一叠黄纸,阿青眼中倒映出的火更旺了些; “希望我们能让天下的不平事越来越少。” 原本还在跳脚的张辉看到阿青被火光照亮的侧脸,透露着他从没见过的忧伤,便也不闹了,把手从自己的脑袋上拿下来,坐回到阿青的身边,默默地陪着她; 而阿花则是在嘴里轻轻念着阿少这个名字,她总觉得有点拗口; 而扫帚精阿少则是已经欣然接受了这个名字,更欢快的蹦蹦跳跳起来; 在一旁趴着的彭莒则是白了一眼这个没出息的精怪,鼻子喷出一股白气,就继续闭上眼睛养神。 阿少蹦到院门的时候,大门突然被打开,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门的方向; 而阿少则是立马装死,直硬硬的立在院门的旁边; 走进来的小孩看到后疑惑的问自己阿爹,这扫帚怎么没东西靠着也能立在那里啊; 阿少一听,立马就假装很自然的倒了下去; 阿花别过头,不让自己嘴角已经遮掩不住的笑意被看到。 阿青站了起来,问走进院内的崇县街坊有什么事嘛; 这几户人家都是阿爹带着自己的孩子来的,有男孩也有女孩,头上都绑着一根白麻带子; 站在前头的那个男子踌躇了一下,把自己孩子拉到身前,对阿青说 “我们想给赵捕头守灵,也让这些孩子给他们赵叔戴个孝;” 抹了一下眼角的泪花,男子又说他们都受过赵捕头的恩惠,也知道赵捕头虽然有时候看上去冷冷的,但都是真心为他们好; 他没娶妻没生子,就把崇县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 在场的这些小孩小时候都被人贩子拐走过,是赵捕头不眠不休,紧盯着城门,才把孩子给救回来的,要不是他,他们这些人的家早就没了。 阿青扫了一眼他们,她只认识其中的一户人家; 就是那天和赵吏吃早餐的时候,看到的那户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 阿青也没讲话,只是走了回去,重新坐在火盆前,继续往里面烧着黄纸; 而那些孩子也都被自己的阿爹带到赵吏的灵堂前跪下,原本这些小孩还都只是迷茫的看着白带飘飘的灵堂不知所措; 但有一个跟赵吏比较亲近的女孩哭出声后,其他的小孩也都接连哭成一片,一时小院上空传遍了稚童的哭泣声,真正有了亲人离世后的悲怆之感; 阿花眼中也浮起了悲意,在这种环境下,哪怕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也会不自觉的流下两滴泪。 这些街坊自愿担起了抬棺人的职责; 第二天一早,赵县令就来到赵吏的小院,由王师爷主持其他的事宜; 随着悲乐响起,赵吏的棺椁被几个汉子齐齐抬起,缓步走出了院落; 从小巷走到了大街上,而赵县令则亲自做了扶棺人,跟在一旁,头上也围了一圈白麻带; 出殡的队伍后面跟着的,只有阿青和那几个被赵吏救回来的孩童; 孩子哭了一晚,眼圈都还红红的; 在走过第一条街巷的时候,阿青突然听到两边的人家都发出了呲啦开门的声音,这条街上的百姓都默默无声的走了出来,一个接一个的跟在阿青他们身后,加入送葬的队伍; 但随着队伍走过崇县内一条条的街巷; 崇县的户户人家都开了门,默默无声的有男人,有女人,也有老迈到要拐着拐杖的老人,他们走了出来,都低着头,跟着棺椁前行,赵吏棺椁之后的送葬队伍越来越长,长到整条街都被他们挤满了; 不知是谁先起头撒了白纸,其他人也开始不停朝天上撒着自己备好的白纸; 白纸散落在地,也散落在每个人的身上。 在一个不被阳光笼罩,黑暗的小巷子里,一张白纸从天下落上,落到黑暗中一个身影的身上; 尽管只是一张薄薄的纸,但那人身体还是一抖,害怕的用手扫去自己头发上的白纸,在乱发之下的眼中满是惊恐,不断小声念道 “有鬼有鬼” 崇县百姓一直送赵吏到了城门,再目送棺椁前行,直到消失在视野中。 阿青他们也在城门前停下,等到众人都散去了,阿青就直接出城离开崇县; 出城门后阿青回头看了一眼; 遍地的白纸,白茫茫的,竟和下过大雪一般。 。 第一百零七章 千金一诺 ‘现在我们要去哪,通天峰吗?’ 彭莒看阿青还回头望着崇县,便用意念问道; 阿青把头转了回来,也用意念回答 ‘不,我们要先去找个人。’ 入夜,定朝的都城平京,在一处烟火之地,众多低级官员围住了如今炙手可热的朝廷新贵; 这位新贵不过入朝两年,晋升速度就像骑了千里马一样,品级甚至超过了许多比他资历深得多的老前辈,刚被命为国子监司业; 众人都知道其中少不了他那好丈人的关系,但是大家笑意盈盈的,一个接一个给正六品的国子监司业敬酒; 都心照不宣的不提别人,只提他少年有为,日后必成国之栋梁,官拜一品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个国子监司业只能苦笑地举起酒杯回敬了自己的同僚们; 自从他做上这个司业后,每次在这样的酒席上总免不了这一遭,明明是个没有实权的闲官,却偏偏要说得他为国为民做了什么大贡献一般; 他也清楚,这些话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他背后倚靠的那个大人听的。 打更声又响了三下,众人才如梦初醒一般,意识到自己该回家了; 于是就如鸟兽做散一般,霎时,酒席上就只留下了早早被灌倒,趴在桌子上的国子监司业; 在一旁都等到打了一场瞌睡的伙计,小心翼翼把这个大人推醒; 说他们店要打烊了,大人还是快快回家去睡吧; 醉眼迷离的扫了一下空无一人的房间,司业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银子放在桌上,就也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酒馆。 哪怕是平时车水马龙的平京,到了这个时候也是家家户户紧闭门窗,街上发出亮光的只有打更人和巡街衙役手上打的灯笼,能听到的声音,也只有倒在路边的醉汉,发出的如雷鼾声; 扶着旁边的那些建筑,国子监司业回到了自己府邸门口; 站在门前往上看了好一会,确定上面的牌匾写的是裴府后,才小声敲了敲了大门,等着门子来给自己开门; 门子先叫了声谁呀,然后把门打开了一条缝,举出一个灯笼,照亮了敲门人的脸; 见是司业,门子赶忙出来扶住他,还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句 “姑爷哟,怎么又喝这么多酒,小姐可最讨厌酒味了。” 司业轻轻甩开了门子的手,自己摇晃着身体往府内走去,还说不用担心,他会先去醒醒酒再进屋的; 好像想起了什么,司业停了下来,把上半身转向还站在原地,给他照亮前路的门子那,手指虚晃了几下,才点到正确的位置,带着浓浓醉意提醒他 “这里是裴家,你该叫老爷,而、而不是再叫姑爷了。” 说完,司业就走进了昏暗的花园中; 园中各处都点上了灯,因为他妻子晚上怕黑,哪怕是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也要求有灯光,所以一入夜,府内各处都会点灯,不说灯火通明,但也让人感到安心; 在花园中找到了一块大石头坐下,司业抚了抚有点胀痛的脑袋,大口呼吸院中带着凉气的寒风,才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 今晚月明星稀,司业抬头看了一会夜空也觉得无聊,突然想到自己刚才对门子说的话有些不妥; 平京居,大不易。 虽然这里挂的是裴府的招牌,但能在都城置办下这样的院子,也都是自己那位老丈人给他帮扶; 更别说这满府的下人,大半都是妻子从娘家带过来的,自己家原本的下人就只有父母身边和自己用惯的那几个罢了; 这些等于当成嫁妆跟来的下人,当然应该叫自己姑爷; 想想到时候自己还要去和妻子解释一番,司业懊恼的摸了摸自己脖子后面。 虽然他这个妻子温婉可人,可却是彻头彻尾在大家门庭里养出的贵女,那份高傲是刻在骨子里的;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只要自己真的让她不开心,那就非要自己低声下气,百般讨好不可。 不过也还好,自己也不是真的爱她; 司业只是顺从自己父母的心意,以及她的娘家确实对自己仕途有着极大帮助,才有了这段在外人看来的金玉良缘; 想到自己爱的人,司业的眼睛就开始迷离起来,思念起了过去。 不知道她还好吗 应该过得挺好的,她家中家财万贯,就算不嫁人,也可以衣食无忧,过着让别人伺候的生活,不用像那几年在他家那样 想到这里,司业又不禁怨起了心上人; 他知道她那几年因为自己的鲁莽受了不少苦,但他是真心喜欢她的啊,也为了她奋发图强,努力读书,一切都是想考上功名给她一个名分,两人就可以生死都不分离了。 可偏偏偏偏要在他即将考上的时候,她放弃了; 放弃了两人的未来,向眼前的困难屈服,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回了家,还说与他此生不复相见。 太狠心了! 司业用手用力抓着头发,把脸对着漆黑的地面,承受那份他自以为只有他才有的离别之痛。 身后丛中似乎传来沙沙的声响,司业警惕的回头看了一会; 却没有在那片昏暗中发现什么,于是就转回去,起身拍拍自己的屁股,想走回屋内; 突然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伸到了他的面前,一掌就把他的嘴巴给死死捂住,他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而肩膀也被一个手大力拽着,他就这样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拽到了院角的树下; 这里连灯都没点上,漆黑一片,他不仅看不清制住他的人是谁,连哪边是院墙,哪边是树荫都分不清楚。 家中怎么会进贼?! 司业心中懊恼异常; 他今晚就不该答应同僚去喝酒,更不该喝到这么晚,害自己现在被这个贼人逮住; 心中还努力祈祷,希望这个贼人只是为了钱财,抓住他只是想勒索多一些,千万可不要害他性命啊! 感到自己的耳边有了呼吸声,司业更紧张了,那个贼人干嘛靠的这么近? 只听贼人在自己的耳边轻轻问道 “你可是裴少俊?” 。 第一百零八章 我不相信 裴少俊很想说自己不是,可是人家都摸到了自己家里,现在八成也只是确定一下,说谎搞不好还会惹怒了贼人,吃苦的还是他自己; 因为被捂住了嘴巴,裴少俊只能勉强的点了点头。 阿青见他已经承认,便用意念对彭莒说可以了; 而后在折扇空间内,彭莒用嘴顶了顶阿花,阿花就兴奋的说了一声 “好嘞!瞧我的!” 装模作样的在原地比划一堆手势,阿花才打开了折扇空间,把阿姐和那个负心汉都吸了进来。 感到一阵天翻地覆,裴少俊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自家的花园,而是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这个地方四周都是白茫茫的,明明没有太阳,天空却又是白白的一片,照亮了一切; 裴少俊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知道对方不是一般的贼人,大概也不是为钱财而来那么简单,于是先扫了这团伙一眼,发现里面的组合还蛮奇怪的; 一个好像是首领的白衣女子正在看着他,旁边还有个小姑娘也在笑吟吟地看着他,最关键的是她竟然坐在一个浮着的扫帚之上! 再往后看,还有一匹小马趴在地上,虽然看上去懒洋洋的,但是眼睛却会时不时扫向他,让他觉得有股被看透的感觉; 最最后面站着一个男子身形的怪人,不知是面容有疾还是实在奇丑无比不敢见人,居然拿着一件衣服套在脑袋上,把整个脑袋都严严实实的裹住了,不露出一丝缝隙。 裴少俊觉得这些人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一伙贼人,反而更像是他小时候,在话本小说里看的那些有着奇特本领又性情古怪的大侠; 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裴少俊知道对方不管是什么人,既然大费周章的把他带来了,那就必然是有事要问他或者要他帮忙,自己大概不会有性命之虞; 因为也稍稍放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对为首的阿青作揖问道 “不知这位女侠唤裴某来是有何贵干?” 阿青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接问他 “你可认识李千金?” 原本还气淡神闲的裴少俊一听到自己心上人的名字,下意识就觉得是她出了事,也不顾自己是被绑进来的,失声追问道 “千金怎么了?!是不是千金出了什么事情,是她叫你来找我的?!” 阿青看到裴少俊反应这么激烈,也不免感到奇怪; 按照李千金对她所说,这个裴少俊就是个薄情寡义之徒,就算听到李千金的名字,反应也只该是愧疚和逃避,现在怎么像是他弄丢了李千金一般。 也不瞒他,阿青把李千金已经身死的事告诉了裴少俊,但还没等阿青把李千金却变成鬼的事说出来; 这个裴少俊居然胆大包天的冲到了阿青面前,并且拉住了她的衣领,整个人形似癫狂,嘴唇颤抖的问阿青 “你在骗我!千金怎么可能会死!我日夜祈祷她一生平安顺遂的!她不会死!一定是你骗我?!” 裴少俊一直在重复李千金不可能死这句话,但说着说着,他的眼中居然流下泪来,不自觉松开了握着阿青衣领的手,在地上蹲了下来。 看这凡人突然暴起,原本彭莒和扫帚精都想上前来制住他,却被阿青伸手拦了下来; 阿青看着蹲在地上的裴少俊; 他还在不停念着不可能,连身体都开始轻微的颤抖起来,这些都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的表现,这样阿青又有了一个疑问; 如此在乎李千金的男人,会抛下她和别人结婚吗? “李千金说还想再见你最后一面。” 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裴少俊猛地一下站起,脸上挂着泪痕,激动的说阿青果然是在骗他; 千金没有死,只是想考验自己还在不在乎她,然后又说快带他去见千金,他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 阿青击碎了裴少俊美好的幻想; “她确实死了,是她因执念留下的魂魄想见你最后一面。” 这句话夺走了裴少俊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觉得自己的情绪,就像被置于一片翻滚着惊涛骇浪的大海之中,他连挣扎都做不到,只能不知所措的站在那,任由眼泪又继续流下; 这时阿花看不过去了,从阿少的身上跳下,上前来想拆穿这个男人的惺惺作态; “明明就是你抛弃了千金姐姐,另娶他人,才害在家中苦苦等你的千金姐姐伤心欲绝,一气之下做了傻事,你现在在这边装什么痴情郎?” 听着阿花这犀利的说辞,阿青才发觉自己这个小阿妹脾气怎么越来越火爆了,这到底是学谁的 而裴少俊则是把阿花当成了自己的宣泄口,不仅反驳了阿花,还一股脑地把导致他们分离的另一个原因说了出来; 在这个版本里面,并不是裴少俊弃了李千金,而是李千金不想再忍受裴家的那种生活,在他还没考上进士之前,就收拾东西回了李家; 而裴少俊听到父亲告诉的这个消息后,还整整三天三夜茶饭不思,彻夜未眠,为李千金不知道流了多少泪; 甚至最后还要放弃科考,想骑着快马追到李家,问李千金到底为什么要违背他们的蒲苇磐石之誓; 裴少俊那时都上了马,但裴父居然直接跪倒在裴少俊的面前,他赶忙下马想扶起老父; 但是裴父一定要他答应继续科考,而且非要考上不可,不然他就干脆跪死在这里,反正他也无颜再见列祖列宗了。 看到父亲这样逼迫自己,裴少俊只能强忍住心中的剧痛,悬梁刺股,最后竟给他考了一个还不错的名次; 金榜题名后,因为裴家的旧交,当朝尚书就看中了这个初现峥嵘的后生,要将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裴少俊; 裴家自然欣喜若狂,而裴少俊当时也宛如心死一般,想着李千金反正也离自己而去,那娶谁都一样,反正自己的心已经没了; 于是便听从父亲的安排,和尚书之女大婚。 听完裴少俊这个版本的苦因,阿青敏锐抓住了两个起因中最关键的因素,这一对痴男痴女得到的消息都是裴家父母给的; 想到了这个可能,阿青看向裴少俊的眼中不觉带了些怜悯。 。 第一百零九章 我跟你去 听到是自己的父母相互欺瞒他们两个,就是想要让自己和李千金缘消份尽,裴少俊的脸色瞬间白了三分; 虽然他心里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是只要稍加思索,就不得不承认这完是他父母可以,并且十分愿意做出的事。 裴少俊觉得自己力气突然被抽空了一般,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阿青看到他这样,纠结着要不要继续讲下去,但欺骗对于他们两个人已经毫无意义; 所以阿青便把李千金是怎样投井,怎样因为他而生怨化鬼,怎样期待与他再见一面,统统都讲了出来。 裴少俊听到自己的挚爱居然连个埋身之地都没有,就这样可怜的,埋在深深的井中淤泥之下,不免愈加崩溃; 连上身都趴到了地上,捶地痛哭,还将对父母的抱怨也嚎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千金死了都不帮她收尸为什么连她死了都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裴少俊不停呢喃着为什么,但他知道这个为什么没人会给他答案的; 他受父母生养之恩,哪怕他们让他永失挚爱,他也无法报复他们,只能把这份怨埋在心里; 阿青他们就静静看着裴少俊这样发泄了不知多久,见他从嚎哭变成抽泣,再然后变成时不时的吸动一下鼻子,最后裴少俊就撑着自己的膝盖站了起来; 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自己满脸的泪水和鼻涕,裴少俊低着头闷声说 “我要去见她。” 阿青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问他要不要先去和父母妻儿讲一声; 但裴少俊坚决的摇了摇头,抬起头,面上是仇恨的表情; 他们让自己失去了千金,他能做的报复就是也让他们失去自己的儿子! 再一次心如死灰的裴少俊直接盘腿坐了下来,一副任由阿青她们安排的样子。 如此,阿青便让阿花送她和彭莒出去,出去前还悄悄交代了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张辉; 看好裴少俊; 虽然有阿少在,但是自己不在阿花身边,阿青总是有些不放心。 出了折扇空间,阿青便骑到彭莒的身上,彭莒头上弯月发出琉璃光,他们就如一道蓝光一般,在平京的大小房屋上迅速移动; 在皇宫最高层的宫殿阁楼中,有双眼睛就一直盯着阿青他们那道蓝光渐渐远去,直到变成一个小点再也看不见; 女子把自己的长发挽到胸前,挑起一撮乌黑的发尾巴,绕在手指中间慢慢把玩; 抬头看向夜空,原本只有三两点零碎星星的夜空,但倒映在女子的眼中,竟成了漫天的星河; 每颗星星都在按着自己的轨迹运行,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神秘的线条。 在按部就班的星图中,却有一颗特立独行的星星,东撞一下,西撞一下,似乎没有自己的目的地一般,甚至多次差点撞上别的星星,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就这样一直有惊无险的穿行而过,那颗星星最终消失在了女子眼中。 女子便也不再玩弄自己的头发,将乌发拨回身后,扭转长长的宫装下摆,就往殿内走去; 她知道; 很快,这颗有趣的星星就要和自己再见面了。 坐在彭莒的身上,阿青把手伸进衣领里,摸了一下折扇,确保它还在; 正是这个小玩意,才把他们遇到的大麻烦给解决了。 在阿青说要先去都城找到裴少俊,把他一起带往通天峰见李千金后,彭莒第一时间就沉默了下来; 过了半响,才很为难的问阿青她打算要怎么去; 阿青理所当然的说 “你不是有了天净琉璃光可以日行千里吗,那当然拜托你带着我们去啊。” 彭莒一听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耍起了赖皮,大骂阿青没有人性; 他明明还只是一个幼年的夫渚之身,就算能日行千里,载一个阿青已经够呛了,现在要他载着三个人不眠不休的疾驰; 那还不如直接在这里把他给杀了,反正最后也是要累死的。 阿青尴尬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彭莒说的确实有道理,就这么个小身板,坐三个人是困难了点; 但他们要走去都城,再从都城走去通天峰的话; 那大概还没走到半路,通天峰的宝也被夺完了,子阳也早就跑没影了; 就在阿青左右为难的时候,彭莒用前蹄指了指她的胸口,说她不是捡了那个拜月教徒的法宝折扇吗。 彭莒解释道; ‘这把折扇算是个上品的法宝,虽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却内含乾坤,有一个极大的芥子空间,甚至还能安置活物,就这个功能来说,它比很多通灵的灵宝还要珍贵。’ 阿青把折扇拿了出来,还翻了开来,左右翻看一下,也不知道这玩意怎么用; 彭莒语气一转,不屑的说 ‘就算是个法宝,它也是要用法力才能驱动的,你一介凡人,还想用这样的好东西?’ 看到彭莒又开始犯修士优越病了,阿青正嫌满肚子对修士的火没处撒呢; 一下就把折扇甩到了他的身上,还罕见的嘲讽出声 “那这位修士大人,您现在还打得开这把法宝折扇吗?” 特别是在修士两个字上,阿青还加重了语气,让彭莒那张马脸都变得青一阵白一阵的。 但是为了正事,彭莒还是当即告诉了阿青解决的办法; ‘她可以用。’ 彭莒的马蹄遥遥一指,指向了还在和腰间扫帚精阿少玩的不亦乐乎的阿花; 阿青皱着眉头,把脸转了回来,用意念问彭莒他什么意思; 彭莒冷笑一下,解释了原因,顺便把刚才阿青对他的讽刺狠狠报复了一遍; ‘哼哼,你这么讨厌修士,一定猜不到自己的亲妹妹也是一个修士吧!’ 这句话一出现在阿青的意念中,阿青就用不可置信的眼神又转回头看了阿花一眼; 看着日夜与自己相处的阿花,阿青真的不相信,她也会是那些不把人当人的修士; 抛掉嬉笑的口吻,阿青严肃的问彭莒 ‘讲清楚。’ 。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通天峰上 彭莒载着阿青直往通天峰的方向疾跑而去,就好像不会疲累一般,那道蓝光不断驰跃在山川湖海之间间,哪怕遇到河流阻碍,都不能让他停下片刻; 其实不仅是阿青想要急迫的找到子阳,要回李千金的魂体; 彭莒也对通天峰的宝物十分感兴趣,在他的记忆中,那个地方并没有什么门派将其作为山门过,更不是什么洞天福地; 彭莒眼中出现了一丝激动的情绪。 唯一可能出世的宝物,就只有那位的了 而在折扇空间内; 闭着眼,盘腿坐着的裴少俊突然感到自己身边好像有人坐下,睁开有点红肿的眼睛,裴少俊被吓了一跳,身子不自觉倒向一边; 那个头上包着一层布的怪人不知道为何坐到他的身边来,而且还把自己那诡异的脑袋不断向他靠近; 裴少俊咽了一口口水,身子慢慢向后倒,同时双手撑地往后退,想要离这个怪人远一点; 但那怪人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也随着他移动而向他慢慢爬过来,那颗脑袋在裴少俊的眼前越来越大,最后直接凑到了他的面前; 裴少俊咬紧牙齿不让自己叫出来,也不敢再动了,只听到那个衣服包裹的脑袋下面,似乎发出了什么呜呜声,裴少俊没听清只能结巴的叫他再说一遍; 那个怪人右手一抬,裴少俊以为是自己惹怒他了,下意识把双臂举起前头; 但那手好像并不是要用来打他的,裴少俊小心地把眼睛向外撇去,只见那个怪人把脸上的布扯开了一个口子,用极其温柔的语气问他道 “裴兄,殿试难不难啊?” “难,难得很。” 在通天峰之上,两个人悬浮于峰顶,看着深不见底的崖底; 两人都只敢悬崖边,不敢迈进那长长的长恨崖一步; “刘兄,你这巴蜀口音何时可以改改啊” 另一个男子又听到这熟悉的口音不觉有些头痛,听了这么多年,他都快被带跑了; “改撒子嘛!老子邹是不改,你个哈措措的瓜娃子,打我撒!” 男子把头转向另一边,长长吐出一口气; 看着万里无云的蓝天,他觉得回去要让掌教把这人关个禁闭,不仅口音近百年了都这样,连脾气都一直这么虎; 要是在凡间,他们大概都是五世同堂的老祖宗了。 看着四周零零散散分布的化丹修士,有不少都是他的老面孔,但也有一两个是新人,似乎是小辈刚刚突破天门,来这里寻机缘的; 想想这底下的天大机缘,男子觉得这些小辈实在是有点不知深浅,突破了就该去找个安静的地方稳固境界,居然心大到想和他们这些老前辈来抢机缘; 怕是一不小心身死道消在这里都不一定。 收回目光,男子听到峰顶后面传来了一阵人声,似乎都是一个男的在讲话; “无敌呀,我跟你讲,下面那个宝贝可不得了” “” “你等下就坐在一边乖乖等着哈,我准把那宝贝给你弄来!” “不用你。” “哎,你可千万别动小心累到自己” 很快,那两个人就从山路上走到了峰顶,悬于半空的修士都转过头看向他们,眼神皆带着不善。 两个凡人来这里干嘛? 男子抱着百年以来一直小心谨慎的态度,观察起了这两个凡人; 一个男子头发花白,似乎已经到了中年的样子,但是身气血充沛,脸上也不见丝毫皱纹; 另一个女子一袭紫衣,黑发披肩,面容姣好,眼眉都带着一股干练,而眼中摄出的光可以称之为锐利; 这女子看上去似乎是这个男子的儿孙辈,但两人相处的方式却更像是同辈; 不,是那个男子在讨好女子,而女子则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连看向他们这群修士的眼神都只是轻轻一扫,并不放在心上。 其他性子急的修士,就迫不及待飞到这两人的面前,要赶他们走,话语中还顺带日常性的侮辱了一下凡人; 可还没等那个修士的下一句侮辱说出口,他就从众人的眼前飞了出去,直接撞到了一块大树上,把粗大的树干撞倒在地; 原本对这两个凡人不在意的修士,见此异变都聚集了过来,就不远不近的浮在两个凡人的身边; 只见那个男人还保持着击出那个修士的姿势,手持一把未出鞘的长剑,但脸却还是在对身边的女子赔笑,好像只是随手把一只烦人的苍蝇打飞而已。 “介个龟儿子,蛮难搞嘛。” 刘姓修士面容也认真了起来,能够这样轻描淡写的击飞一个化丹修士,哪怕是在对方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这个凡人也绝对是入了武道之人,甚至还可能是武道中的强者。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有人问出了口,而这时那个男子好像才发觉他们在一样,缓缓把头转了回来,满脸还都是被打扰到的神情; 把剑收回到自己的腰上,男子语气慵懒的回答道 “小人一介凡人,粗名就不污了各位修士老爷的大耳了。” 都一剑打飞一个修士了,还在这边装什么凡人? 一个修士看不惯这个凡人装腔作势的姿态。 “我劝你也不要藏头藏尾的,在场的都是名山大派的高人,七大山门的同道也在,你莫名伤了一个修士,还想着不了了之吗?!” 凡人男子抠了抠自己的耳朵,似乎觉得刚才那番话有点不顺耳,啧了一声,问道 “那各位修士老爷,是想跟我善了啊” 带鞘长剑从男子的腰间拔了出来,直直垂向地面,男子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目光中满是不屑; 太嚣张了! 在场的都是早已化丹的修士,在修士界中,化丹修士和天门修士的地位可以说是一个天一个地,而这个凡人很明显就是在看不起他们! 一言不合,还没等男子说完,有几个修士就开始掐起了手决,想要让这个自大的凡人化为灰灰; 但还没等他们掐好,就都像刚才那个修士一样,不知何时就被击飞出去。 男子把剑扛到了肩上,说出了剩下的那句话; “还是想跟我恶了啊?!” 。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通天峰上 彭莒载着阿青直往通天峰的方向疾跑而去,就好像不会疲累一般,那道蓝光不断驰跃在山川湖海之间间,哪怕遇到河流阻碍,都不能让他停下片刻; 其实不仅是阿青想要急迫的找到子阳,要回李千金的魂体; 彭莒也对通天峰的宝物十分感兴趣,在他的记忆中,那个地方并没有什么门派将其作为山门过,更不是什么洞天福地; 彭莒眼中出现了一丝激动的情绪。 唯一可能出世的宝物,就只有那位的了 而在折扇空间内; 闭着眼,盘腿坐着的裴少俊突然感到自己身边好像有人坐下,睁开有点红肿的眼睛,裴少俊被吓了一跳,身子不自觉倒向一边; 那个头上包着一层布的怪人不知道为何坐到他的身边来,而且还把自己那诡异的脑袋不断向他靠近; 裴少俊咽了一口口水,身子慢慢向后倒,同时双手撑地往后退,想要离这个怪人远一点; 但那怪人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也随着他移动而向他慢慢爬过来,那颗脑袋在裴少俊的眼前越来越大,最后直接凑到了他的面前; 裴少俊咬紧牙齿不让自己叫出来,也不敢再动了,只听到那个衣服包裹的脑袋下面,似乎发出了什么呜呜声,裴少俊没听清只能结巴的叫他再说一遍; 那个怪人右手一抬,裴少俊以为是自己惹怒他了,下意识把双臂举起前头; 但那手好像并不是要用来打他的,裴少俊小心地把眼睛向外撇去,只见那个怪人把脸上的布扯开了一个口子,用极其温柔的语气问他道 “裴兄,殿试难不难啊?” “难,难得很。” 在通天峰之上,两个人悬浮于峰顶,看着深不见底的崖底; 两人都只敢悬崖边,不敢迈进那长长的长恨崖一步; “刘兄,你这巴蜀口音何时可以改改啊” 另一个男子又听到这熟悉的口音不觉有些头痛,听了这么多年,他都快被带跑了; “改撒子嘛!老子邹是不改,你个哈措措的瓜娃子,打我撒!” 男子把头转向另一边,长长吐出一口气; 看着万里无云的蓝天,他觉得回去要让掌教把这人关个禁闭,不仅口音近百年了都这样,连脾气都一直这么虎; 要是在凡间,他们大概都是五世同堂的老祖宗了。 看着四周零零散散分布的化丹修士,有不少都是他的老面孔,但也有一两个是新人,似乎是小辈刚刚突破天门,来这里寻机缘的; 想想这底下的天大机缘,男子觉得这些小辈实在是有点不知深浅,突破了就该去找个安静的地方稳固境界,居然心大到想和他们这些老前辈来抢机缘; 怕是一不小心身死道消在这里都不一定。 收回目光,男子听到峰顶后面传来了一阵人声,似乎都是一个男的在讲话; “无敌呀,我跟你讲,下面那个宝贝可不得了” “” “你等下就坐在一边乖乖等着哈,我准把那宝贝给你弄来!” “不用你。” “哎,你可千万别动小心累到自己” 很快,那两个人就从山路上走到了峰顶,悬于半空的修士都转过头看向他们,眼神皆带着不善。 两个凡人来这里干嘛? 男子抱着百年以来一直小心谨慎的态度,观察起了这两个凡人; 一个男子头发花白,似乎已经到了中年的样子,但是身气血充沛,脸上也不见丝毫皱纹; 另一个女子一袭紫衣,黑发披肩,面容姣好,眼眉都带着一股干练,而眼中摄出的光可以称之为锐利; 这女子看上去似乎是这个男子的儿孙辈,但两人相处的方式却更像是同辈; 不,是那个男子在讨好女子,而女子则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连看向他们这群修士的眼神都只是轻轻一扫,并不放在心上。 其他性子急的修士,就迫不及待飞到这两人的面前,要赶他们走,话语中还顺带日常性的侮辱了一下凡人; 可还没等那个修士的下一句侮辱说出口,他就从众人的眼前飞了出去,直接撞到了一块大树上,把粗大的树干撞倒在地; 原本对这两个凡人不在意的修士,见此异变都聚集了过来,就不远不近的浮在两个凡人的身边; 只见那个男人还保持着击出那个修士的姿势,手持一把未出鞘的长剑,但脸却还是在对身边的女子赔笑,好像只是随手把一只烦人的苍蝇打飞而已。 “介个龟儿子,蛮难搞嘛。” 刘姓修士面容也认真了起来,能够这样轻描淡写的击飞一个化丹修士,哪怕是在对方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这个凡人也绝对是入了武道之人,甚至还可能是武道中的强者。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有人问出了口,而这时那个男子好像才发觉他们在一样,缓缓把头转了回来,满脸还都是被打扰到的神情; 把剑收回到自己的腰上,男子语气慵懒的回答道 “小人一介凡人,粗名就不污了各位修士老爷的大耳了。” 都一剑打飞一个修士了,还在这边装什么凡人? 一个修士看不惯这个凡人装腔作势的姿态。 “我劝你也不要藏头藏尾的,在场的都是名山大派的高人,七大山门的同道也在,你莫名伤了一个修士,还想着不了了之吗?!” 凡人男子抠了抠自己的耳朵,似乎觉得刚才那番话有点不顺耳,啧了一声,问道 “那各位修士老爷,是想跟我善了啊” 带鞘长剑从男子的腰间拔了出来,直直垂向地面,男子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目光中满是不屑; 太嚣张了! 在场的都是早已化丹的修士,在修士界中,化丹修士和天门修士的地位可以说是一个天一个地,而这个凡人很明显就是在看不起他们! 一言不合,还没等男子说完,有几个修士就开始掐起了手决,想要让这个自大的凡人化为灰灰; 但还没等他们掐好,就都像刚才那个修士一样,不知何时就被击飞出去。 男子把剑扛到了肩上,说出了剩下的那句话; “还是想跟我恶了啊?!”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剑圣大人 这个嚣张的凡人彻底惹了众怒; 基本上每个化丹修士都使出了自己最擅长的五行术法,一瞬间迅雷风烈,飞沙走石,目标统统都是这该死的入了武道的凡人,只想让他化为飞灰; 和刘姓修士在一起的那个男修原本也想出手,但是却被自己的同伴拦住了,这个操着巴蜀口音的修士面色凝重,眼睛直盯着那个凡人男子的长剑。 “我大概晓得他是哪个。” 刘姓修士想起了几十年前,那时他刚入化丹,奉命与十几个同境界师兄弟要去斩一只还未成长的大妖; 而那妖兽不知为何冲破了封家的结界,竟在一处凡人城池大开杀戒,正在他们想要用术法直接将那妖兽和城池通通肃清时,一股强大的威势就从他们的反方向逼来,将他们都统统震慑在原地; 只见一个男子从远处高高跃起,长持一把三尺长剑,那剑在巨大妖兽的面前就如牙签一般; 但还没等剑到,妖兽已经被剑上的剑势给压倒在地,再没了声响。 待他们想起来师门的嘱托,飞上前看时,那只妖兽哪里还有头,在那个男人所在的位置竟只剩下了一趟污血; 堪比十几个化丹修士的大妖幼体竟就这样被生生击碎,在场众人无不惊骇; 人间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武道强者? 只见那武道强者又将剑锋指向了他们,说幸好他们没有把那术法发出来,不然没的就不止是这一个妖兽的头颅了; 尽管被落了脸面,但没人敢出言反驳,反而因那人身上发出的强大威势被逼出了冷汗; 那人也不拿妖兽尸体,只是持剑而去,跳跃之间,竟已不知走出了多远,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句余音还未散去的阙歌; 看着眼前虽然头发已花白,但身形并没见衰老的那个熟悉身影,才刚刚想起这桩往事的刘姓修士不自觉念出了那段阙歌。 “欲知龙渊,观其装,如登高山,临深渊;” 似乎是就在等着这声阙歌,那个凡人仰天大笑,似乎不在意袭来的那道道足以排山倒海的术法; 右手轻轻一拔,龙泉剑锋芒毕露,在头顶划了个半圆,一股三江五湖的水流之势就随着剑招扑向这些术法,同时他还嚣张的坦明了自己的身份。 “我乃定朝剑圣!尔等方外野人还不速速行礼!” 那股似乎还伴随浪潮声的河海之势不仅击碎了那些五行法术,更是威势不减的击向站在前排的那些修士; 后方尽管刘姓修士认出了老欧的身份,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道中人就这样被残杀,与同伴一同手上法诀掐出; 数道防御功法就挡在了前排修士的面前,直到这些防御术法被击碎到只剩最后一道,这股湖海剑势才消弭在他们面前。 前排差点亲身感受到这一剑的修士已经吓得快站不住了,他们不懂为何自己的术法在这个凡人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见老欧还举着宝剑,一副不休不饶的模样,那个刘型修士只能硬着头发站了出来。 “欧剑圣,你莫得理这些瓜皮,他们都是在算坛子撒,您消消火,消消火。” 见有修士居然认得自己,老欧也惊奇的打量了一下这个操着巴蜀口音的修士,在自己的记忆里回忆了一下这张脸,好像确实在哪里见过; 但有人想做和事老,有人却觉得事情还不够大; 那个一开始就被打倒的修士,这时候才悠悠醒转; 从一堆木屑里挣扎的爬起,一指正准备罢休的老欧,义愤填膺的说 “该死的凡人畜生!各位山人!快快一起上,送这不知死活的凡人重入轮回做他的猪狗去!” 此言一出,不仅老欧和那个紫衣女子的眼睛看向了这个修士,连刘姓修士都绝望的捂住了脸; 心想怎么修炼到了化丹还会有这么蠢的人,也不看看地上有没有多躺了几个人! 真的瓜! 正想再开口解释些什么,刘姓修士突然感受到身后长恨崖发出了一阵奇异的波动,而面前那个强大的剑圣已经把目光转到了长恨崖的上方; 赶忙回头看去,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长恨崖之上居然出现了一道极光幻影; 幻影中一道蓝光,一道白光,相互追逐,两道剑光屡屡撞击,因撞击而产生的波动竟让在场的修士都呆立在地,不敢动弹; 这还只是幻象啊! 刘姓修士心中不惊反喜,这底下的仙剑居然强大至此吗,只是一道投射的幻影,就能发出如此强的力量,果然不愧是古往今来第一剑修留下的配剑! 这道幻影很快就消散在长恨崖之上,早来的修士已经看过几次这样的幻象,而且每次幻象发生的间隔越来越短,这也代表着底下那两柄剑器离真正出世已经不远了。 在极光逐渐消失的同时,一道蓝光也从另一边的通天峰向他们疾驰而来,众人还在猜测这蓝光又是哪位山人来寻机缘的时候,那道蓝光竟不停下,直直往那长恨崖上跃了过去; 这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无知小辈? 所有修士心中都出现了这个疑问,但让他们惊掉下巴的是,那道蓝光竟然平安无事的跃过了长恨崖,稳稳当当的停在了他们面前; 蓝光停下来后,露出了里面人的真面目; 是一个小姑娘骑着一直会发光的奇怪小马,再仔细感受一番,修士们发现这小姑娘的身上也丝毫没有法力的波动,证明她也只是个凡人。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怎么今天这桩修士的机缘来了这么多凡人想插一脚? 离老欧最近的刘姓修士注意到; 这个强大无比的凡人剑圣,在看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好像看到了讨债人一般。 而那个小姑娘在众人之中四处寻找,看到剑圣的时候也愣了一下,之后就驱马向这个方向走来; 走到老欧的面前,阿青翻下了彭莒的背,看着他的一脸苦色,奇怪的问他 “老欧,你怎么了?” 老欧则是苦着脸回答她 “姑奶奶,你怎么来了?!”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本命雷符 彭莒觉得自己的心差点就跳出来了,现在四肢都还在发软; 瞪大马目,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会这么蠢! 天堑可越,长恨难渡。 这是修士间流传千年的谚语,自从通天峰被那位修士大能硬生生劈出一个悬崖,并坠落于此后; 凡是妄图想从长恨崖上飞跃而过的修士,无论修为高低都会遭到里面不明剑气的追杀; 修为越高,剑气越强,反而是那些普通鸟兽,在其上飞过并不碍事; 也有炼虚的前辈不信邪,硬要从长恨崖上飞行而过,但他身体只试探性的探出一半,一股堪比炼虚上境的剑气就将他瞬间击成了粉碎,连神魂都不得逃脱,直接重新轮回转世。 至此之后,就没有修士再敢从长恨崖上飞行而过; 而合道期的老祖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用自己的命去测试那道剑气的厉害,谁都知道陨落的那位大能是个以杀伐称道的大剑修。 而自己刚刚,居然直接从这么可怕的长恨崖上跳了过去? 彭莒咽了一口口水,那时他看到长恨崖上的异象,以为宝贝已出,就想先声夺人,先抢了再说; 等到他一跃而起的时候,才想到长恨崖的传说,但那时已经往为时已晚,他只能紧闭双眼等着剑气临身,但不知为何,那令天下修士皆胆寒的长恨剑气却没有对他发出; 觉得自己捡回一命的彭莒也不想多考虑其中的原委了,只想把自己在胸腔乱跳的小心脏安抚下来。 而阿青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生死间走了一遭,她还在奇怪为什么叫她们去都城的老欧会在这里,而且看到她来,满是一脸不高兴地样子; “不是叫你们去都城吗?怎么到这来了。” 老欧靠近阿青,压低声音问道; 而与老欧一起同来的那个紫衣女子也把目光转到阿青身上,杏眼中透露出了些许好奇。 听老欧问她来这里干嘛,阿青猛地一转回头,在那众多的修士中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正一道修士子阳; 子阳一直靠在一棵树之下,只顾闭目养神,连刚才老欧侮辱修士时,他都没有加入出手的行列,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阿青抛下老欧和惊魂未定的彭莒,一步一步迈向子阳; 路过其他修士时,道道目光都注射在这个凡人小姑娘身上,有敌意也有好奇,不知道她走进修士之间想要做什么; 子阳张开了眼睛,看到已经站停在自己面前的阿青,他也没想到这个凡人居然可以追到这里来,看来她的本领比自己想的更大一些; 尽管看到了阿青,但子阳并没有放下环抱着的双手,只是倚靠着树干,饶有兴趣的看着阿青。 阿青伸出了手,重复了前两日晚上对他说的话; “把那个魂体还给我。” 子阳咧了咧嘴角,也不想再重复之前给她讲的那些道理; 只是将下颚微微抬起,用懒散却极其倨傲的语气回答这个凡人。 “我不给,你奈我何?” 阿青放下了手,剑眉下那双清澈见底的明眸看了子阳大概半柱香的时间; 锵,安静的通天峰之上只听到一声利器出鞘的声音; 众人皆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阿青直接拔出了龙泉,抵在离子阳不足一尺的地方,用行动表示了回答; 如果子阳不给的话,她就自己来抢。 一霎通天峰上的山风似乎大了一些,把在场所有人的衣服下摆吹的呼呼作响,阿青的长发也被吹到了面前,尽管乱发覆面,但那双眼神中的坚定之色丝毫未改; 这让子阳感到一丝愤怒和一分疑惑。 他疑惑的是明明那个魂体跟她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根据自己这几天盘问那个魂体得来的信息,不过就是一人一鬼有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约定罢了,这个凡人为何要如此纠缠不休? 他怒的是这个凡人太不知好歹,明明已经侥幸在他手下逃得一命,现在还敢在这么多修士面前向自己宣战; 这下如果自己不杀了她,那他的脸也就丢光了。 子阳松开了抱着的手臂,把右手伸了出来; 只见一阵雷光闪动,他的手掌上悬空了一张雷光组成的符箓,这符箓虽然只是正常符箓的大小,但其上的雷法已经不是一般的蓝光,而是浓郁到近乎成了白色,道道细小的雷光在符箓上不断向外延伸; 子阳看向阿青的目光尽然只有冷意,这是他化丹后练成的雷符; 正一道功法化丹并不只凝聚一颗法力金丹,更会炼就一张伴随自己一身的本命雷符; 这里面蕴含每个正一道人专修的三十六道雷法中的一道,而他手上的这道就是自己一直不断在体内蕴养的镇魂雷法; 不伤肉身,只灭神魂,若是被雷符发出的雷法击中,这个凡人只有魂飞魄散一条路走! 阿青也感受到了子阳手上升起的那道雷符中强大的雷势,她反手收回龙泉,放在自己的腰间虚握,上身微微向下俯,暗暗汇集剑心手上的藏剑,誓要与其决一死战的姿态。 在场的修士都不知道这个正一道刚刚破境的小辈到底拿了那个凡人什么东西,竟然刚一见面就摆出了你死我活的阵势; 还连看家的本命雷符都拿了出来,不过就是对付一个区区的凡人,需要这么大张旗鼓吗? 紫衣女子的脸上虽然还是那幅波澜不惊的样子,但是看到这个姑娘摆出那个出剑的姿势后,她就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一往无前的剑势; 剑势冲天,其势之利,似乎连天在她面前都要被捅出一个窟窿一般; 手指在袖间轻动两下,紫衣女子的嘴角自上山以来第一次耸动了一下,她很久没见到这样利的剑势了,恨不得现在就拔出剑和这个小姑娘痛快的比上一场。 感受到阿青威胁的还有子阳,虽然知道这个凡人也就那些小花招,但他却不想再浪费时间; 手上的雷符缓慢向上浮起,停在两人头顶上几尺的位置,突然爆发出庞硕的一团白色雷光,滋滋啦啦不停作响; 阿青看也不看将四周照的苍白的那颗雷球,剑心的藏剑缓缓拔出,近乎凝结成水的剑意汇在剑尖之上,只为殊死一搏。 老欧皱了皱眉,自己这算是被抢了风头吗? “那个正一道的小子,你是当我死了吗?”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剑修剑道 老欧每讲一个字,子阳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等到老欧的最后一个字随着威势落下的时候,子阳感觉连自己的法力金丹都有了些许震荡,本命雷符都再难维持; 悬在头顶的圆形雷光渐渐变小,露出其中的白色雷符,雷符一飘,重新飘回到子阳的体内; 感受到自己的境界因为这武道强者的威势,竟都有了一丝不稳的感觉; 子阳连忙在原地盘腿打坐,运行正一功法,稳固境界。 刘姓修士见此,眼眉也不禁直皱,知道就算在场的所有人一起上也不是这个武道强者的对手,可是对方未免欺人太过; 还没等他出声,他的同门同伴先站了出来。 “这个剑圣前辈,就算我们之前出言有所不逊,可你这样对一个小辈出手,会不会太掉份了一点?” 老欧无所谓的撇撇嘴; 那你们修士对凡人出手就不掉份吗? 迈开大步,老欧穿过修士,走到阿青的面前,问她 “青丫头,这泼皮拿了你什么东西啦?” 阿青站了起来,把龙泉收回鞘; “他收走了一个和我有关系的魂体。” 见这个武道强者走到了目前毫无反手之力的子阳面前,其他修士也都瞬身就到了这个正一道的小辈身后,一副要为他掠阵的阵势; 在他们看来,修士之间可以内斗,但山人决不能被一个凡人给欺了去。 子阳勉强睁开了眼,压住自己体内法力的翻腾,争辩道 “那个魂体不过是你有个约定罢了,算是什么关系?而她却极有可能是我的机缘所在!” 听到这居然关乎子阳的机缘,刘姓修士眉头皱的更深; 机缘对修士而言是有关问道的关键所在,一生极难遇到几次,只要抓住了机缘,哪怕是死战也是决不能放的; 若是这凡人女子也不愿退让的话,这件事几乎是不可能善了了。 “什么狗屎机缘,拿了别人的东西就要还来,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修行都修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老欧嗤笑,这群修士永远是那么理所当然,凡是对自己有利的,统统都拿来才好; 原本就法力翻腾的子阳听到这个凡人这样侮辱自己,心中大怒,差点就控制不住法力,让其肆意流动; 赶忙重新运行功法,在此之前还是忍不住威胁了对方一句 “叱那凡人,你莫嚣张,今日是我师门长辈不在,不然定要和你说道个明白!” 老欧被这幼稚的威胁逗笑出声; 打不过别人就想叫老的出来,这群修士中的天之骄子还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其他修士也觉得子阳这番话是落了自己的威风,但事已至此,在场也确实没有可以与这个凡人抗衡的前辈在场,只能先和稀泥了; 刘姓修士提出了个建议; “剑圣前辈,你看哈,底下的宝物也快出来了撒,不如等宝物出来后,看看谁有这个机缘拿到,再让介两个小辈打一场,决定那个生魂的归属,好伐?” 老欧看向了阿青,阿青则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她与李千金的约定,也是她要找回李千金的魂体,自然应该是她来与子阳一战。 看到阿青想要自己解决这件事,老欧也就不再插手,走回到紫衣女子的身边; 看到这个武道剑圣不再散发出那股淡淡的威势,在子阳身后的修士们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根据他们推测,这个武道强者大概是已经入了合势的境界,堪比炼虚修士的大能; 要知道在修士界,一个炼虚大能是足以支撑一个大派的存在,大多数小门派的掌门都不过是化丹而已。 而这次的机缘只能吸引到化丹修士,所以没有一个炼虚的前辈在场,不然也不会被一个凡人弄得如此狼狈; 不过谁要是能拿到下面的这个机缘,怕就是稳稳的一个剑修炼虚大能了! 原来在修士从化丹到炼虚这道门槛之前,化丹修士都要找到自己的道才能将金丹内囤积的法力爆发出来; 尽数融入到自己的神魂之中,将魂魄聚为实体,在内孕育出一个阴魂之身。 而在三千大道中,有一条最特别的道——剑道; 剑道专属于剑修,凡是能入剑道的修士无一不是修士中的佼佼者; 剑道主杀伐,所以能够以剑道破丹炼虚的修士,都会比其他修士在实战时来的更强上许多,甚至同境界内可以以一敌二,强大异常。 但与此相对,剑道的领悟又比其他大道更难上不知多少; 导致剑修往往都是一脉相传,只有弟子不断从师傅的剑道中领悟,才能继承那份剑道,就算如此,能够传承剑修衣钵的好苗子也是少之又少; 再加上剑修好斗,仗着自己强大的实力,经常出入一些极其危险的地方,再加上每个剑修基本上性格都更加桀骜,结下仇敌无数; 因为这些种种作死的行为,很多剑修在将自己的剑道传承下去之前就早早的身陨,悟出的剑道也因此随风而散; 这万年下来,修士中有名的剑修就只剩下了寥寥几个,基本上都在几个修士大家之中; 更是没有一个门派是专门传承剑修的,哪怕是七大山门中,最多是一脉会有几个剑修,谁也不会将门派未来寄希望于这群不靠谱的好斗狂。 而在长恨崖下陨落的那个修士前辈,就是千年前最强的一位剑修,与他比剑的剑修不计其数,但唯一的结局都只有陨落在他的剑下; 更可惜的是,这样强大的剑道居然没有传人,让不少听过这位剑修前辈传说的晚辈连连扼腕叹息; 但长恨崖下那不明剑气,也让一些人拾起了希望; 那个前辈是必死无疑的,但极有可能他留下的佩剑已经通灵,并且留住了他的剑道,所以这些剑气才能如此强大。 这些修士一听闻长恨崖上有了异象,便纷纷猜测是那把佩剑到了出世的时候; 佩剑有灵,这把存着剑道的仙剑一定会替自己的主人找到一个传人,而这对于已经悟了自己道的炼虚修士而言就宛如鸡肋一般,虽然珍贵,却毫无用处; 但对化丹修士而言,却是天底下头一份的大机缘; 来此的化丹修士,都是想搏一搏; 指不定大运当头,悟了剑道,就成一剑天下敌的强大剑修!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剑术无双 商定后,阿青也从子阳的面前离开,走回老欧身边; 看到老欧身边这个陌生的紫衣女子,阿青拱手行了一个礼; “不知道这位阿姐如何称呼?” 谁料听到阿青称紫衣女子为阿姐,老欧竟控制不住自己笑出了声,而且越笑越大声,把那些还在警惕他的修士都惊得又站了起来。 紫衣女子表情倒是淡然,但是眼中也多了几丝笑意; “我叫林无敌。” 林无敌?这个名字也太嚣张了吧。 虽然之前那个将军似乎也是叫狄无敌,但阿青不相信会有其他人叫这样的名字; 这行走在江湖之上,哪怕是没仇没怨,一听到这个名字谁不会有几分不服,怕是当即就会出手,试试这个女子到底是不是真的无敌。 认为女子报给自己假名,阿青也不介意,只是跟老欧说自己有事跟他讲,一起到旁边的树下休息一会; 三人走到背阴的树下,阿青把怀中折扇拿出,跟老欧讲了阿花体内有法力种子的事情。 老欧闻言拿过折扇,打开扇面凑近瞧了瞧; 里面有个小黑影可不就是放小版的阿花嘛,看到这个古灵精怪的侄孙女,老欧笑的脸上满是褶子; 这么一段时间不见,真的还怪想她的; 因为现在不方便让阿花出来,老欧就把折扇还给了阿青,叫她放好,对于阿青的担忧他却叫她不用担心。 “阿花有法力种子不是好事嘛,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给阿花摸了根骨,她这副小身板实在不适合习武,既然习不了武,那就自然也入不了武道,如此让她做个修士,多享几百年寿命也不错。” 阿青知道这件事对于阿花其实并不是个坏事,但是有人间戒在,她总不能看着阿花和自己日后就形同路人吧; 老欧拍了拍阿青的肩膀;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阿花已经知事了,哪怕日后她入了山门,也绝对不会忘记你的;” “再说人间戒这种东西算个球,只要你本事够大,让所有修士都奈何不了你,哼,这个天下第一戒律在你这里就是放狗屁!” 老欧豪情万丈,丝毫不将修士放在眼里,但这幅嚣张的神态却遭到了旁边紫衣女子林无敌的不满; 瞥了老欧一眼,林无敌轻哼一声,便闭上眼睛不再讲话; 老欧那张老脸一下苦了下来,知道自己又惹了这位姑奶奶不爽,赶忙上前讨好,但他的热脸贴上的永远都是人家的冷屁股。 阿青见老欧居然会对一个女子这样殷勤,心中惊讶大起; 这老欧平时看上去也不像是个好色之人啊,怎么在这个年轻女子面前,竟像哈巴狗见到了一个肉骨头,咬住就死活不松开了; 难道他的癖好是老年吃嫩草? 阿青在心里默默更新了对老欧的看法。 “闭嘴!” 觉得老欧实在烦人的林无敌轻咤一声,喋喋不休的老欧就赶忙把自己的嘴巴闭上,见心上人反而更加生气,老欧心里坏水一咕咚,就想祸水东引; 不再缠着林无敌,老欧踱步到阿青身边,绕着她走了一圈,然后摆出长辈姿态,虚指着阿青的脑门啧啧两声; “你看你,太不识趣了,干嘛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你林奶奶的面前,这不是给她添堵嘛!” 阿青听得一脑门雾水; 她怎么就不识趣了,还有林奶奶?这都哪跟哪啊! “好了,不要吓唬小姑娘了,你把你的嘴闭上就行。” 林无敌并不吃老欧这一招,越过老欧,走到阿青面前,把她整张脸都看清一遍; “我喜欢你的眉毛。” 林无敌说着也虚抚了一下自己右眉; 她也是剑眉模样,但却没阿青长得粗,也没她长得高,只是平躺在眉骨之上,就像一柄还没开锋的利剑。 “你的天生剑心很好,有空我们可以比一下剑。” 还没等阿青回应,林无敌顿了一下就接下去问,语气变得有些低沉伤感。 “大哥…那些年过得还好吗?” 阿青不知道如何回答,一开始她还听得懂这个年轻女子讲的话,但是她越讲自己就越糊涂; 她大哥好不好怎么问起她来了…她也不认识谁的大哥呀。 看向老欧,发现老欧正在不停地对她挤眉弄眼,阿青脸上也露出疑惑的表情,表示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的大哥…就是你和阿花的阿耶。” 一听此言,阿青大惊失色的看向这个女子的脸,仔细想在她脸上找到岁月的痕迹; 无论是眼角,还是额间,都看不出丝毫的皱纹,面上肌肤吹弹可破,分明就是个少女模样; 但对上林无敌的眼睛时,阿青却又觉得这双杏眼似乎属于一个老人,尽管黑白分明,但里面那种沧桑,仿佛经历了沧海桑田一般。 林无敌也不等阿青作答,掩起自己的眼帘,走到大树底下,坐下歇息了; 老欧上来把阿青拉到了一旁,一阵耳语,才把阿青现在满脑子的疑惑都解答了清楚。 这女子原来真的就叫林无敌,虽然不是她父母给她取的性命,但自从18岁那年她改名后,这八十几年间她叫得都是这个名字; 八十几年? 阿青惊骇,不自觉转回头看了一眼林无敌,然后脑袋就被老欧强行扭了回来。 “这是她修炼的特别武功所致,你别看她青春常驻,,那时候我们龙泉三弄闯荡江湖的时候,她就像个小妹妹一样跟在我们身边,也是她与大哥感情最好,哎…时光弄人啊…” 老欧提起往事,不自觉一阵唏嘘,随着老欧追忆起往事,阿青也对林无敌了解的越来越深; 她和老欧一样,都生于锻剑峰,长于锻剑峰; 在锻剑峰上并不只有铸剑的欧家,还有一家护剑人,姓林; 林无敌就是林家这一代的护剑使,护剑使护的不是任一把剑,护的是锻剑峰的传承,只有林家剑术最高超的族人才有资格担任护剑使。 而林无敌,正如她给自己取的新名字一般,她的剑术登峰造极,与她交过手的人都不得不服她一句 剑术无双,天下无敌。 。 第一百一十六章 破烂小剑 “大哥!你看,三哥他耍赖!” 躲过那柄灵巧的木剑,额上带着护额的少年展出一个白鹤亮翅,还对脸上愤愤不已的女孩做了个鬼脸。 “大哥,我可没有,你别听她胡说。” 听到这两个活宝又闹起来,大哥随口答了一句; “都好好练剑!老三,等下换我来和你练。” 接着他继续指导老二刚才他剑招里的疏忽之处; 左手背剑,右手握着老二的手腕,教他如何出剑才更快很准; 而那个穿着黑衣的少年面容认真,紧紧抿着嘴,专注心神,弥补自己的不足。 “你偏心!” 老三一听大哥要跟自己练剑,脸瞬间塌了下来,这必然只有他被吊打的份; 狠狠瞪了一眼现在换成她做鬼脸的少女,老三只能先放下嬉闹的念头,专心隔空用木剑挥舞着已经熟记于心的剑招,想着等下要怎么把大哥应付过去。 那是苦夏的时候,中午烈日炎炎,早上练完剑的他们便也不再逗留阳光之下,而是都躲到了一颗大树的树荫下; 江湖儿女,不讲究男女大防; 四人都躺在软软的草地上,谈着自己剑术练成后,要做个怎样的大侠,行侠仗义,快意恩仇。 老三听到了一阵平和的呼吸声,撑起半身,看到老二躺在老大身边一副已经睡着的样子; 于是从旁边拔出一根长长的小草,屏住呼吸,轻轻的把尾端放在老二的鼻孔里搅动; 在睡梦中的少年觉得鼻子有异样,鼻头耸动了两下,老三见状就往里捅得更深了些。 “啊湫!” 随着一个大喷嚏,老二坐起了身,脸上还挂着一道透明的鼻涕; 看着老三已经笑到捧着肚子倒在了地上,老二用袖子载鼻子下面狠狠一擦,就要起身抓这个捣蛋鬼; 老三一个咕噜就翻到一边,然后起身绕着大树的树荫跑,两人这样一追一赶,嬉笑声回荡在安静的夏日上空; 老三撩了一个老二还不满足,在经过老大的时候把老大也拉了起来,拽着他一起跑,三个兄弟,一个满脸的倔强,一个满脸的天真烂漫,一个则是满脸的无奈却又暗藏幸福。 老三回头一看,少女已经坐起,靠在了大树下,那双灵动的杏眼弯弯的看着他们,老三大喊一声 “你也来呀!” 觉得有些累的少女只是摇了摇头,任凭微风吹起自己的刘海,她靠在树后,想着再睡一会,那双杏眼就又慢慢闭上了。 等到这双眼睛再睁开的时候,老欧对上的只有其中的冷漠和沧桑; 一阵苦涩从这个定朝剑圣心里流出; 白马过隙,终究是把那个纯真可爱的少女带走了。 林无敌从树下站了起来,越过修士,走到长恨崖的边上,垂着眼,看向那个深不见底的崖底; 已经入夜,异象又出现过好几次,每次的威压都越来越真实,甚至有数次都让修士误以为宝贝已出; 要不是怕那逢人必杀的长恨剑气,早就一窝蜂的围上去夺宝了。 林无敌收回眼帘,想往回走,却听到了一句哧的不屑之声; 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是那个一开始就被打飞出去的修士; 如今正满脸不掩饰对林无敌的轻视,还斜眼把她从头看到了尾,确定她身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威势,只是个普通凡人后,这个修士就将对老欧的怨恨发泄在了她的身上; 虽然有老欧在他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但还能管住他的嘴和脸不成? 以为这个女子只会害怕的跑回去,谁料那双穿着绣花鞋的脚就直朝他走了过来; 林无敌站到那个修士的面前,剑眉微微一挑,原本平滑的剑眉就如半出鞘一般,给她的脸增加了几分锐利。 “你不服?” 修士瞬间被这直接的问话噎住,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久没入世,最近这些凡人都怎么回事,一个不入武道的普通凡人也敢呛修士了吗? 周围正在休息的修士们,也注意到了两人的动静; 和这个跟林无敌对上的修士一样,他们也都感受了这个凡人女子身上的气息,毫无特别,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现在骑虎难下的反而是那个修士,若是他不敢回应,那他大概就成了修士中的天字第一号大怂蛋,连个普通凡人都敢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但若是他应了; 眼神不自觉的瞥向那个武道高手的方向,他可真的没把握,自己能不能抗住这个武道凡人的出鞘一剑。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忧虑,林无敌嘴角斜了一下,安抚他道 “你不服的话,就跟我打一场,没人会插手,也没人会事后找你算账。” 这句话让这个修士的脸彻底阴了下来; 这简直就是在把他的脸皮扯下来,扔到地上再狠狠踩了两脚,这女子的意思不就是在说他怕了凡人吗?! “好,生死勿论!” 从天门到化丹,一个修士要经历多少磨难困苦; 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天资顶尖,像这个修士这样的,等于是牺牲了一切外物才堪堪攀上化丹境; 若是没有天大机缘,这一生也就蹉跎于此了,因此这个修士更加不容许别人侮辱他,侮辱他化丹修士的身份! 从地面浮空而上,那个修士从怀中掏出了三个边上长着锯齿的圆环; 圆环随风而涨,瞬间长成一人高,周边那道道锯齿也发出渗人的寒光; 修士掐诀运行法力,那三道圆环四周就带上了迅疾的风力,如旋风一般高速旋转,往四周一散,就像真正化为风一般,只听得到飒飒转动的声音,却连一点影子都看不到; 林无敌也不去寻找,左手向后掏去; 原来她一直背着一个紫色剑套,剑套只有一尺长,又与她衣服的颜色及其相似,所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抓住剑柄,一把短剑被掏了出来; 在黑夜中也视无障碍的修士们都觉得这凡人在开玩笑,就算是凡间武器,这把短剑未免也太破烂了一些; 浑身锈迹斑斑,剑边缺口无数,这样的破剑怕是连铁匠看了都只有摇摇头,扔进火炉重塑了。 而在原地一直观望那边动静的老欧却笑着对阿青说 “你有眼福咯,这可是天下第一剑。” 。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断剑出鞘 林无敌身着一袭紫衣,衣袖被四周狂风吹得呼呼作响; 那三道锯齿圆轮就在她的身周不断旋转,牵动风力,制造了一个只包围住这个凡间女子的旋风; 那狂风中,细听还能听出铿锵之音,似有无数道利刃藏于风中,蓄势待发。 在外的修士看来,被这道利风之术包围的凡间女子绝无生还的可能,待她身周近乎成形的暗风消失之时,留在原地的只会是一地烂肉; 刘姓修士觉得这个擅用风法的修士做的太绝,虽然定下了生死不伦的协议,但若是真的就这样虐杀了这女子,那个武道剑圣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 浮在上空的那个修士倒也没冲昏了头,他不断控制法宝在这个凡人女子身周肆虐乱舞,造成这一派风刃不绝的架势,就是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 待到这个女子被吓到趴软在地,他就可以假意大方的收回术法,放过她一命,既找回了面子,也不会得罪死那个武道强者。 但站在利风中央的林无敌,只是把被风吹到嘴角的一缕头发拨了下来; 破烂小剑向下一翻,她竟就直直冲入了那藏有无数利刃的风中。 这女子不要命了吗?! 浮于上空的修士想要撤回法术也来不及了,从这个女子踏入他的法术范围的时候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众修士以为即将传来的是利刃割过的声音时,风涡中反而有了利器对击的清脆声音。 众人将目光转到发出声音的地方,在那道道风刃之中,一个紫色倩影在不停翻腾,那把小剑在她手上如繁星坠地一般,在四周点出无数亮点; 每一个亮点都会击中一把向她袭来的风刃,尽管风涡中的风刃不计其数,把把都能把她分筋裂骨,但就是没有一把能够进她身前一尺的地方; 而那看上去不堪一击的短剑,在频繁的打击后却好像生出了异样的光彩,不仅没有击断,更把风刃都击出了风涡,打到四周,砍出道道痕迹。 闪过一把袭来的风刃,刘姓修士知道了这女子也是凡间的剑术大家,这样绝伦的剑法不要说在凡间,就算在修士之中也是无人能及; 就算修士中的剑修,讲的也是一力破万法,没人会练习这样精准到极致的繁复剑法。 看向发动术法的修士,刘姓修士知道这个山人今天这脸算是丢得更大了,被一个连武道都没入的凡人,这样生生挡住了术法,而且对方还显得如此游刃有余,说出去会笑死一片山人; 可他毕竟是一个化丹修士啊。 刘姓男子还是觉得这个女子必死无疑,如果说刚才这个修士还想留手的话,现在这个女子的做法简直就是逼他杀了她。 果然,发动术法的修士现在面色已经不仅仅是阴沉,眼中更是浮现了必杀的决心,双手掐诀,不再只是吓唬,而是要出真正的杀招结果这个凡人女子; 老欧似乎没感受到那股风法的威力在逐渐加强,还在一旁跟阿青炫耀林无敌的剑法多么绝伦,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阿青从林无敌踏入风涡开始就一直在关注她,原本是想用牵丝射出龙泉,以防这个阿耶的旧人有所不测; 但随着林无敌面色平静的击飞道道风刃后,她也被这从未见过的剑法惊叹了; 阿青只见过老欧的剑法,在她看来已经算是世间少有,但这女子的剑法却更像是跟她一样,随心而发,看似漫不经心,但每一剑的角度都早已了然于心; 在这样凶险的环境下,哪怕失之毫厘,也只有身死一个下场,但她的面色却从来都没变过,甚至越战越勇; 风刃已经不仅是不能靠近她身前一尺的位置,更是被她步步逼退,在身周开阔了一片无风的区域; 身形随剑而动,明明没有借用任何天地之势,却快到让人看不清身影。 但这还不够… 阿青的感知中,围在林无敌身边的风势更加肆虐,却并不是原来的零散状态,开始向三个方向汇集; 但在视野内却找不到汇集了风势的三只圆轮,只能看到在似乎已经变得平静的林无敌周围,会有道道煞白的影子闪过,时隐时现,让人捉不到位置。 “老欧,我们真的不要插手吗?” 阿青有些担忧的问道; “不用。” 老欧抱臂旁观,心中已经把那个修士判了死刑; 这样小看他的无敌,真是自己找死。 去! 浮于上空的修士在心中默念一声,那三道汇集了强大风力的风轮就以极快的速度向林无敌急射而去,并且三道分别从三个不同的方位进击,没有留下任何一条退路给林无敌; 修士知道这女子绝对在劫难逃,就算她还能用绝妙剑法接下这风轮,但是就凭她那凡人的气力和那把凡剑,最后也只有剑折人亡的下场。 老欧的眼中却隐隐有了期待; 无敌手上那把剑可是天下第一剑啊! 铛、铛、铛 三声撞击声一过,林无敌在原地腾空旋转了一圈,把袭来的风轮都击飞了出去; 正在众修士骇然于这个凡人居然可以接下修士法宝时,施法修士打算控制风轮从林无敌的背后突袭,但无论他怎么用法力催动,他的法宝却始终没有回应; 抬头一看,脸上的表情瞬间充满了不可置信,他的法宝浮于半空之中露出了本体,被月光照的银光浮现的圆轮,不知为何在原地微微颤抖,还发出一股很轻的鸣叫声。 林无敌把手里的短剑举到自己的面前,好像在对它说话一般; 红唇轻启,吐出一句话 “断了吧。” 短剑轻轻抖动表示回应,在短剑抖动的时候; 那三个圆轮刚才被击打的地方慢慢出现了一道裂痕,裂痕并不分裂,在圆轮前部的裂痕隔空延伸到了圆轮的后部; 三枚圆轮就生生从中断裂开来,坠落在地,失去了法宝的光彩。 而那柄砍断了三个法宝的破烂短剑面上却浮现了一道朦胧的光,光补齐了它剑身上的缺口,连锈迹都在光下慢慢淡去; 一把三尺三的长剑出现在了林无敌的手上,宝剑上布满冰纹,通体发光,甚至还传出一股不弱于老欧刚才发作时的威势。 老欧叫阿青瞧; “断剑出鞘,这个修士要完蛋咯~”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杀了便是 那个应下决斗的修士,现在双目气到都快要瞪裂出眼眶; 作为一个小门派的修士,他辛辛苦苦百多年,才炼成这三件一套的上品法宝,尽管只是法宝,但三件组合在一起,威力堪比灵宝; 只要日夜以法力温养,有朝一日生出灵智晋为灵宝也未可知,但今日它们竟然碎了?! 这个被毁了心血法宝的修士十指扭曲,嘴角都不自觉的张开,露出一副仇恨的模样,看着下面那个毁了他法宝的罪魁祸首,这个化丹修士瞬间心魔冲破了心防; 怒火冲晕了头脑,不顾底下还有别的修士在,双手一合,体内金丹疯狂旋转起来,庞大的法力就这样被他肆意的宣泄出来; 法力在通天峰上造成了一股巨大的飓风,峰上长了数十年的枝木枝干都被扯向空中,哪怕是扎根深底的老树,树身也发出岌岌可危的吱啦声。 “这修士疯了!” 阿青的头发被狂风吹得乱起,她左手紧握着龙泉,右手已经攀上了剑柄,想要一击制住这个失控的修士; 老欧的衣袍也被高高吹起,但他双手始终背在身后,脚步也没因这狂风移动半步,他哎了一声,叫阿青放宽心; “没事,他也疯不了多久了。” 在那个修士四周的其他修士也都遭到了牵连,只能飞到半空,用法力护住自身不被这狂风影响到; 而这飓风的中心,就是抬头看向那个修士的林无敌,想比他人,这时候的林无敌反而感受不到什么风力; 这股飓风不断凝结缩小,渐渐汇集到那个修士的两手之中,成了一个已经成形的圆球; 在这透明的球中,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其中肆虐的风力; 刘姓修士见状又把自己身上的法力又加重了几分,以防等下这个修士的风术殃及到自己; 将近乎所有的法力汇聚一处,可以看出这个修士真的拼命了。 在修士之中,其实处在天门境的修士和半个凡人没什么差别,他们体内的法力种子虽然能够源源不断的生出法力,但速度太慢了,几个小法术就可以把体内储存的法力都消耗光,而且重新恢复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因此在天门境时,修士之间的斗法比拼的,都是谁的法力更多; 往往天资越高者,体内能够储存的法力也就越多。 但一旦迈过天门,将通体法力转化成法力金丹后,那两者的差别就可以用天地相比了; 一颗法力金丹不仅可以快速生出新的法力,更是可以日夜不断储存体内生成的法力; 如果只是一般的法术的话,对于化丹修士而言,基本上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而且那时修士发动术法就不再是只用自身的法力,而是可以用法力引动天地万物之力,也是这时,修士所修习功法的差别才会出来; 不同门派的功法所主修的天地之力都不一样,像正一道,雷法就是他们的看家本领,天下修士之间,雷法再难出他们其右; 但与之相对的,正一道的修士想要发出其他五行术法也是千难万难,可能威力还没在天门境的时候大。 而这个已陷疯狂的修士就是专修风行功法的化丹修士,原本只要用稍许法力,他就可以引动大风; 但如今他却倾尽了身的法力,甚至以一己之身引发了强大飓风,那道飓风还被他生生的压成了一个小球; 如此多的风力加上他本身的法力都被压缩,一旦被他投掷而下,瞬间爆发,那威力绝对不是一般的风灾可以比拟! 要不是长恨崖下的异宝随时都会出世,刘姓修士都想远远飞离这个是非之地,他想不到事情会搞这么大; 修士之间,要不是生死存亡之斗,极少会拼成这种局面; 而如今,这个化丹修士对上的不过是一介凡人,更是一个连武道都没入的普通人,就算他能杀了她,也会成百年间修士中最大的耻辱之事。 阿青又看了几眼老欧,他还是丝毫没有插手的打算,始终笑脸吟吟的看着还在原地不动的林无敌; 这时,看了那个修士良久的林无敌动了,她摆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姿势; 把手上那柄突然长成三尺三的长剑举在头顶,对向那个还在不断压缩风球的修士,然后像刚才一样,对长剑说了一句话 “走吧。” 那柄长剑的剑身之上突然光芒大作,一时间竟让所有人不自觉的眯起了眼; 在阿青用手遮挡着那亮光的同时,她敏锐的听力听到了一声利器割开皮肉的声音,而后她的感知中,那股可怕庞大的风势竟然直接爆发了出来! 阿青连忙蹲下来,拉过彭莒挡在自己面前,而彭莒感到危险,净世琉璃光自动发出,形成了一道蓝色光罩挡住了迅猛的风势。 在一旁的老欧则是完不在意在自己面前就自动绕开的风势,惊讶的看了一眼苦苦抵挡的彭莒;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觉醒了这项神通。 其他浮于空中的修士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特别是还没修养完的子阳,被这样的风法一震,他觉得自己体内的金丹晃动更加厉害,却又没法立马打坐调息; 还要不断加强身上的法力防御,抵挡这连绵不绝的风力,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苦不堪言。 半刻后,那道在山顶上直接爆发而出的庞大风力渐渐消散,大家也看向了那股力量爆发的中心点; 四周已经被风力掘出了一个大土坑,而在坑中躺着一个人,已经没有任何生机。 修士纷纷落到地上,看着这尸体,每个修士脸上都铁青一片; 丧命的并不是他们认为的那个凡间女子,反而是貌似稳操了胜券的风行修士; 在那个土坑的边缘,一道亮光渐渐消减了下来,露出了那个持剑女子的身影。 她看了一眼被她击杀的修士尸体,就要收剑离去; 但有修士却愤怒的问她为何要下杀手; 林无敌闻言又将长剑垂下,用时放下了一句话 “我不开心,杀了便是。” 。 第一百一十九章 灵剑出世 这算是什么理由?! 那个问话的修士气到脸部的下颚角都因为咬合太用力,而轻微耸动,而其他修士也在怒目直视着林无敌; “哎,干嘛呢,干嘛呢?!” 老欧这时才走到了林无敌的身边,一脸心疼的看着她,还恶心地说了一句小心肝辛苦了,得到对方的一脸嫌恶后,才换了张脸对着这些修士。 “刚刚不是你们修士说的生死勿论吗?怎么,现在修士都流行言而无信吗?” 这阴阳怪气的话虽然让这群修士们怒火更盛,但也只能部憋屈在心里; 刚才确实是已经言定,这是一场他们两个人的生死斗。 念及至此,很多修士生出了兔死狐悲的心情; 修行一道何其艰难,与天争,与地争,更要与其他山人争; 这才争出了一个化丹境,就这么轻轻松松的给凡人割了喉,百年修为化作东水,白流了去; 但那个凡人女子又说了一句话,让现场的气氛更紧张起来; “你接什么茬,他们不服就一起上嘛,正好断剑还没吃饱呢。” 欺人太甚! 有些修士按耐不动,就招出自己的法宝,在身旁蠢蠢欲动,却没有立刻出手; 他们知道这个武道剑圣如果插手,他们就算上也休想伤到这个女子,更何况那凡人女子的剑非常古怪,在没有摸清底细之前最好不要盲目出手; 不然搞不好就会像那个山人同道一样,不仅丢了自己的法宝,还会把命给搭上。 看着这群修士周边滴溜溜旋转的那些法宝,林无敌的眼中尽是战意; 作为一名剑客,刚才那个修士实在没让她觉得痛快,如果这些修士一起上的话,或许还能让她活动一下筋骨; “那是什么?!” 一个分神关注着长恨崖的修士,看到崖底突然向上迸射了两道异光,一道白,一道蓝,正是之前那些异象里两把剑器发出的剑光颜色; 看着这不同往常的异变,所有修士都把刚才被侮辱的愤怒都抛到了脑后,转向长恨崖方向,专心看着崖底的点滴变化; 有天大仇恨又如何?在可以问道的机缘面前,哪怕是灭门之仇都可以暂时放下。 林无敌见状冷哼一声,把长剑收回了背后的短鞘中; 那柄三尺三长的长剑在入鞘的时候也发出了微微闪光,然后竟一点一点伸了进去,最后剑柄与剑鞘完契合,就像被硬生生缩成了原先的一尺小剑一般。 阿青心中有着诸多好奇,这个女剑客身上的秘密似乎比老欧还多; 虽然未入武道,但一身剑术堪称天下无双,那把看似破烂的小剑更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探查它的根底; 不仅可以变换形态,更能阻挡住化丹修士的力一击,任一一项,都不是一把凡兵可以做到的; 但也应该不会是修士的法宝,阿青确定林无敌不是修士,是凡人无疑,一个凡人如何能将法宝运用自如? 带着诸多疑惑,阿青想着,等这边的事了后再好好的问下老欧。 “宝贝现世了!” 两阵如龙鸣一般的剑声从崖底传来,之后在场的众人只看到两道光束中直射上来两道更深的光华; 这一蓝一白两道剑光就在空中不停盘旋,向四周散发出可怕的威压,这威压比起之前那些异象中的灵剑投影强上百倍不止; 原本还盘旋在修士周围的法宝一下子都回了各自主人的身边,不敢在这两柄强大的灵剑面前造次; 而阿青和老欧的龙泉剑也在鞘中微微作响,似乎是想出鞘追随这两柄剑中之王; 林无敌背上的破烂小剑只是抖了一下,就不再动弹; 反而是林无敌将头转过去,像跟人说话一样对它说 “别急,有你吃的。” 两柄飞剑在空中久久盘旋不下,而后似是看对方不顺眼一般,竟在空中对击起来,灵剑每碰撞一下,就会有一道无形的波动从它们中间传出; 这波动传到崖边,竟让修士们不自觉运行起了法力抵御,甚至用的法力比抵御刚才那个风行修士临死前发出的力术法还要更多。 老欧则是一脚踏出,站在了阿青和林无敌的面前; 一股河海之势从他的身上向前方散出,河海之势伴随着浪涛声与两柄灵剑碰撞而出的威压对在一起,竟谁也没压过谁,相互抵消而散。 老欧并不觉得自傲,反而脸色从上峰以来第一次正经了一些; 在他预估里,这两柄灵剑的威力不该有这么大才对。 “小心些。” 向身后两人提醒了一句,老欧的手也扶上腰间龙泉的剑柄,以防不测; “宝贝是我的!” 前方那群修士中有个修士按捺不住,强行抵住两柄灵剑的威压,身子向上一射,就往两柄飞剑的方向飞去; 在飞过长恨崖的时候,所有修士都紧张地看着他,看崖底还会不会射出一道剑气灭杀他,但那个修士已经飞到崖上半空了,崖底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果然所谓的长恨剑气是这两把灵剑发出的! 这下崖边的所有修士都像得了免死令牌一般,一个个都加力抵御威压,准备上前争抢这份问道机缘; 但还没等他们飞起来,那个第一个飞向灵剑的修士就直直的从天空落下,在其他修士的眼前坠入了长恨崖中; 在经过他们的时候,眼尖的修士看到这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修士胸口竟被开了个大口子! 这下修士们又安分了下来,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愿再无端上前去送死。 而在一旁的老欧、阿青还有林无敌都看得清楚,这个修士是在快接近其中一把灵剑的时候,另一把灵剑突然朝他射出了一道剑气; 剑气直接贯穿胸口,一招毙命,干净利落。 在众人都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那两柄灵剑突然停住,不再四处飞舞,似乎打过了商量一般,两柄灵剑剑尖转了个方向; 一柄对准了修士群众,一柄则对准了老欧他们。 这是要干嘛? 两方人的心中都浮起了不妙的感觉,只听两声同时响起的破空之声; 两柄飞剑就朝他们飞速射来! 。 第一百二十章 剑抢了人 在折扇空间内哭累睡着的裴少俊突然从地上坐起,一旁的张辉看他清醒也立即睁开了眼; 并不起身,只是换了个方向盯着裴少俊的举动。 裴少俊似乎并没有清醒; 张辉看着这个男子的背影还耸着肩,蜷缩着脖子,头无力的向上抬,那双迷惘的眼睛就呆呆地看向苍白天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而在子阳法宝内的李千金,原本面朝下,伏地趴着的她也侧过了脸,看向黑暗中的一个位置; 她迷离的眼神中带了一些迷惑,自从她的魂体被天雷击得近乎散去后,她的意识也始终时有时无; 但现在她却能很清晰的感受到那个位置; 不,是在这个法宝之外的某个地方,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自己。 而外界现在已经乱作了一团,修士们被这突如袭来的飞剑弄得兵荒马乱; 每个人都忙于闪避,由于峰上的空间也不大,这些躲闪的修士难免会相互碰撞,彼此对视一眼,看到的都是对方眼中的慌乱,心中都不免有一股荒诞之感产生。 他们入了化丹后有多久没这么狼狈过了? 但没有任何一个修士敢接下这让他们狼狈无比的灵剑,不要说剑身,就连灵剑身周的强大威势都让他们难以承受了; 这时候有修士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灵剑上发出的怎么不是法力? 而且他们听到的那些传说中,那个剑修大能没有两把佩剑啊。 也来不及讨论,那柄拖着长长蓝色剑尾的飞剑已经让他们疲于躲避; 所有人都恨不得立马远离这个鬼地方,但谁都又舍不得这近在眼前的问道机缘。 至于老欧这边,他一下拔出龙泉就与白光飞剑对击了起来,这飞剑的速度似乎比蓝光飞剑还更快些; 老欧也不用自己的目力去捕捉,放出身上的河海之势,死死缠住这柄飞剑,不让它从自己的身前越过,威胁到阿青和林无敌。 看着自己没有出手的余地,林无敌脸上明显有些不开心的神色,背上那柄在鞘中的短剑也在摇动不止,似乎在责怪为什么不让它去和这柄灵剑比一个高低; 老欧也不敢用出力与这柄飞剑对打,怕一不小心就把它给打折了; 这个老头还在心中暗想 打坏了就不能当做礼物送给无敌了。 两方就都这样陷入了一种纠缠的状态,一方在四处躲避,一方在尽力防守,那两柄飞剑一时竟也没伤到一个人。 先发现不对的是修士们,有些人发现这飞剑好像并不是毫无目的的向他们追来,而是在追踪着某一个人,由于他们分布的太密,才会导致一时难以看出谁才是飞剑的目标; 如此就有一个个的修士开始刻意远离旁边的人,这样散去后,也就摆脱了飞剑的纠缠; 先脱出的修士,看着底下的飞剑穿行在越来越少的修士之中,逐渐看出了这飞剑真正想追的人是谁,竟然是那个刚刚化丹的正一道小辈! 子阳往上一看,发现其他修士都浮在上空,眼神阴晦不定的盯着他,而那柄灵剑就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心中暗暗叫苦,子阳虽然也觊觎这份机缘,但是他现在的状态可以说入丹以来最差的时候; 浑身法力激荡,既要分出一部分护住自己,还要保持极速飞行躲避那柄,让他原本就不稳的金丹更加雪上加霜。 心中一狠,子阳召出自己的雷符,催发雷符射出道道雷索,向后一甩,就想缠上那柄灵剑; 灵剑不躲不闪,通身被那细如蛛丝的雷丝紧紧缠住,而后子阳咬牙催动体内所有法力,朝着一个人群缺口处极速飞去; 他浑身也围着雷光,赫然已经发动了他们正一道的雷遁之术,身后还跟着一条长长的‘尾巴’,那柄灵剑就被他这样拖着飞行而去。 不好! 在场其他修士都知道了这个小辈的心思; 他想要直接把这柄灵剑拖回正一道的山门,到时候只要入了他们武当山的小天地之内,这柄灵剑自然会有门内的长辈来帮他制服。 如意算盘打得还真响! 觉得这个小辈贪心太过,众修士心中都冷笑连连,手上掐诀,刚才收回的法宝又被放了出来; 双指向那个雷光的方向一指,数十个法宝都发出特有的异光,追了上去,速度比起法力已经消耗大半的子阳快了近一倍。 打不下那柄灵剑,还打不下你吗?! 那些修士已经完忘了,他们刚才是如何团结一心,为了不让那个武道强者压制子阳,而不顾对方的威势为这个小辈掠阵的; 更不在乎他是七大山门之一,正一道年轻一代的领路人。 对修士而言,哪怕是同门师兄弟,在机缘面前,也只有出手抢夺这一个选择; 谁都希望自己的长生大道可以走得更远些。 子阳也发现了身后打来的道道法宝,可他现在已经无暇顾及了,刚才孤注一掷想要夺宝回山门; 如今体内的法力被他消耗一空,甚至因为金丹震荡,再加上自己过度使用法力,那本来完美无瑕的金丹之上竟出现了道道裂痕; 见有个法宝即将打到自己,子阳也只能绝望的哀叹一声; 吾命决矣。 一阵破空声从他耳边闪过,子阳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的雷遁不知何时被破了,往肩旁一看,差点没把心脏从喉咙里吓出来; 那柄蓝光飞剑竟然冲破了他的雷法束缚,直接穿透他的衣领,带着他飞行起来; 突然觉得面前的风力变得极大,子阳的眼睛被风吹得生疼,只能再度紧闭; 那柄蓝光飞剑以快于刚才数倍的速度在空中转了一个圈,拖着子阳往长恨崖的方向飞去; 经过那些法宝的时候通身还荡出一道蓝光,将这些法宝打落在地。 那些修士赶忙紧张的把法宝收回,见自己的宝贝无碍,再去寻那飞剑和子阳的身影; 只见一道蓝光像来时一样,垂直的往长恨崖下落去。 那些修士正想飞到崖边看崖底的情况,突然听到身后一声怒吼 “阿青!” 再抬头一看,一道白光也从他们的头顶飞过,再在空中转折向下。 修士们齐齐眨眼,似乎那道白光上也带着个人… 。 第一百二十一章 长恨崖下 老欧原本正与那柄长剑缠斗,甚至还隐隐占了上风; 正在想着把这柄灵剑送给林无敌,说不定她会对他笑一笑的时候,那柄灵剑突然从他面前消失了! 这柄灵剑就像蒸发了一般,从他放出的河海之势中消失了一干二净,甚至连气息都找不到; 老欧急忙转身,只见在黑夜中,一股雾气悄然无息的接近了阿青,而阿青尽管也察觉了异常,拔出了龙泉防身; 但却想不到这雾突然变成了一把长剑的模样,直接刺穿她的腰带,还放出一团可以迷惑感知的不明雾气阻挡住老欧和林无敌,卷着阿青就往长恨崖下射去。 “混蛋!” 老欧一跃就跃到了崖边,看着深不见底,漆黑一片的崖底,毫不纵身往下跃去; 但他才刚刚跃下,就有两道威力极强的剑气击向他,身子在空中侧翻了一个圈,河海之势就在身周不断回旋,抵住了那两道剑气; 但剑气一击不成,便连绵不绝的向上射来,虽然老欧并不会被其击伤,但却被无数剑气一点一点推了回去; 见强攻不成,老欧只能转身翻回了崖边。 刚才从崖底向上射出的道道剑气,都落在了修士们的眼中,原本靠近崖边的修士都被惊的连往后退了几步,甚至踩到了身后人的脚; 却并没有人怪罪,因为他们都感受到了剑气中强大的威压,一个个心中恐惧大起,哪里还敢说什么下去取宝,连向下瞥一眼都不愿了。 而这个武道剑圣居然可以只身而下,抵挡住那么多道剑气还能完好无损的上来,在场的修士,都因自己刚才敢与他对峙的大胆举动,生起了后怕的情绪; 这武道剑圣的强大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可以说在他们的认知里,似乎还没有一个修士前辈能这样无视长恨崖下射出的剑气。 老欧不知道自己在这群修士心中,已经成了最不可得罪的人; 他满脸紧绷,神情严肃,眼神带着忧虑的看着长恨崖之下。 被缠绵不绝的剑气阻挡,老欧无法闯到崖底,他确实有能力直接一剑破开这些剑气,但是他也害怕,自己力一击的余波会影响到已经被带下去的阿青; 握紧手上的龙泉,老欧瞥向走到他身旁的彭莒。 知道这个幼年夫渚乃是修士所化,更与阿青有着一种特别的紧密联系,老欧直接问他 “阿青可有生命危险?” 彭莒看着老欧摇摇头,他现在还能在意念中和阿青取得联系; 虽然阿青刚才不知为何突然断开了与他的联接,但是现在又重新连上了,似乎连伤都没受。 知道阿青暂时无事,老欧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救她上来,再想到她的天生剑心,所有剑器都会不自觉的亲近她,说不定这还是她的一个机缘; 他便盘腿在崖边坐下,静观其变。 阿青被那柄白光飞剑拉下长恨崖的时候,始终保持着警惕之意,一开始也想用牵丝将自己拉回去; 但是突然想到阿烈就是葬身在这个崖底,一股哀痛就由心底发出,抱着要再见一眼他尸骨的念头,便任由着这柄飞剑把自己拉到崖底。; 这柄灵剑在即将逼近崖底的时候,突然放慢了速度,从垂直向下变成了横剑慢飞,轻轻把阿青放到了崖底的石岩上。 再向前飞去,不见了踪影; 阿青从地上站起,先用脚踩了踩自己踏的地面,只有坚硬的触感; 这崖底也并不是泥土,而是和两边崖壁一样的石头。 朝四周看了看,由于还在深夜,崖底更是半点月光都照射不进来,所以目光所及之处只要一片黑暗,但在阿青的感知中她的旁边还有一个人。 半蹲下身子,阿青靠近了那个趴在石地上的人,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可以判断出他的情况并不好; “你你是谁” 子阳现在的状况已经糟到不能一口气讲出一句话,体内金丹出现裂痕使他身的气息都开始紊乱,气血也加速流动,身体内各处更是像有千万根针在扎他一样,痛不欲生; 而他如今没有能力取出,自己存在法宝介子空间内的疗伤丹药; 只能强撑着,但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听到是这个与自己打了两次,正一道修士子阳的声音,阿青沉默了一会回答他 “是我。” 子阳的拳头一下握得更紧了; 他觉得天意真的很爱弄人,为什么偏偏看到他这副狼狈样子的要是这个凡人; 前几天自己还高高在上,轻易主宰这个凡人的命运,决定她的生死,但如今,她只要轻轻把剑往自己的胸口一插,就能让他的二十载修为烟消云散。 转念一想,如果这个凡人杀了自己也好,他最害怕她还要来侮辱自己; 在这二十年之中,子阳不仅是以一个修士的身份活着,他更是正一道最骄傲的两个弟子之一; 他和他的师兄被外界并称为“烈阳双子”,所有人都认为化丹对于他们不过是翻掌之事,就连炼虚也是指日可待; 师傅更是把他们当做山门未来的中坚力量培养,走到哪里受到的都是同辈的尊敬,长辈的欣赏。 但自从与自己最亲近的师兄为一个凡人枉死后,子阳就越发孤僻起来,原本他并不需要下山历练,凭借他的天资,哪怕在山门内闭关,用不了几年也定会化丹; 但他实在想看看这个凡间到底长什么样,那些凡人又到底有什么魅力,竟能让跟他一样,都是天之骄子的子烈师兄弃了长生路不走,偏要拼死相护; 走了这一段时间,子阳化了丹,但越发不理解子烈师兄的行为; 这凡间明明就是污糟一片,凡人更无论是心性还是品格大都卑劣下流,不值一提; 唯一看到还算入眼的凡人,就是那个以一己之身抗住万千恶鬼的崇县捕头; 但这不过是凤毛菱角而已。 如此子阳越发理解了山人的含义,也更加懂得了为什么山人与凡人是两种人; 但如今的他却匍匐于一个凡人面前,毫无尊严。 咬紧牙根,他挣扎着出声,声音沙哑,回荡在崖壁之间; “你杀了我吧!”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叫阿青 阿青默然不语,单膝蹲在子阳的面前,看着这个修士的头顶,在黑暗隐约可见的发冠还在微微颤抖; 她对于这个修士并没有什么同情心,但彭莒说过,子阳与子烈并称为正一道的‘烈阳双子’,她想从这个修士的口中多了解一些子烈的过去。 “你…跟子烈熟吗?” 子阳挣扎着抬起头,却只能看到阿青的下巴; “你怎么知道子烈师兄的?” 阿青放在膝上的手不觉握成了拳状,她终于又和子烈有了一种联系,尽管只是和他的过往; “我可以帮你,但你要跟我讲讲子烈的一些事情。” 子阳要不是现在浑身痛到不能动,肯定会出声嘲笑这个凡人的自大; 她以为自己受的是凡人那种什么小伤吗?居然还妄想可以帮到他。 但她为什么想知道子烈师兄的事情? 哪怕在修士界中,自从子烈陨落的消息传出之后,很多人也对这个昙花一现的天才遗忘了; 现在能记得的大概也只有一起长大的同门们,这个凡人是哪里知道修士界的事情的。 想到了从小师妹的嘴中传出的消息; 说子烈师兄是为了庇护一个凡人女子,在绝境之下,才抱着那个凡人一起跳下了长恨崖。 子阳的心中想到了一种可能,但很快又自己推翻了自己; 长恨崖下何其高耸,子烈师兄那时还未化丹,跳下这样的高崖同样只有死路一条; 更别说长恨崖中逢人必杀的剑气,无论是子烈师兄还是那个凡人,都只有被击碎在崖中这一个结果。 可是… 子阳也想不出其他原因,一个凡人女子,为什么会想知道一个毫无纠葛的修士,还能知道他认识子烈师兄,除了她就是与子烈师兄一起坠崖的女子外,再没有其它可能了。 在脑海中把这件事越想越混乱,子阳现在不仅身上难受,连脑袋都涨得很,跟一团浆糊一般。 见子阳久久不回答,阿青以为他是已经伤重到说不出话了; 从怀中掏出法宝折扇,轻声对着里面的阿花讲道 “阿花,把那瓶丹药扔出来给阿姐。” 阿花的声音立马从折扇里传了出来; “好嘞,阿姐。” 在折扇内的阿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白瓷瓶; 这是在折扇空间内闲逛的时候从一个角落翻出来的,同时还翻出了好几瓶其他的丹药,但就只有这个瓶子里的丹药是要白瓷瓶装着,其他都只是简单的用木瓶装着。 彭莒闻了闻了其中的味道,对阿青说这还算是个好东西,叫做平息丹,是专门给修士吃的,用来治疗体内各处损伤,还能镇定法力,修复滋养金丹; 这对于天门境修士而言算是奢侈的珍贵丹药,因为能够对金丹有功效的丹药就可以算是上品之流了; 想来那个拜月教徒也是专门留着这瓶不知道从何处弄来的平息丹,等着自己晋升化丹境的时候,给自己稳固境界使用。 听说这东西还算珍贵,阿花立刻就从彭莒的鼻子下夺了过来,珍重的放进自己怀里; 和阿青呆久了,这个小丫头也变得有点守财奴的样子了。 现在阿姐要用,阿花就调用体内法力,在折扇空间内开了一个口子,向上一抛,就把装着平息丹的瓷瓶抛了出去; 而外界的气息一传入,刚才开始就一直浑浑噩噩的裴少俊突然站起了身,竟想和那瓶丹药一样,从这个开口处窜出; 一直盯着他的张辉一把拉住他袖子,把他拉了回来; 等到那个口子慢慢消失,张辉就又恢复了失魂落魄的样子,呆呆的站在原地,也不理张辉的问话。 而在长恨崖底,阿青的掌心中凭空出现了那个小瓷瓶,打开瓶塞,一股草木的香气就从中传出; 阿青在掌心倒了一颗出来,再把瓶塞塞好,放回了自己的怀里。 捏着那颗平息丹,阿青把手指凑到了子阳的嘴边; 但子阳意识已经模糊到分辨不出这是平息丹的地步,紧紧咬住牙齿,不想吃这个凡人给的任何东西; 阿青不跟他墨迹,另一手往他下巴上一拽,直接把他的下巴拉脱臼; 平息丹往里一扔,再把他的下巴合上,用力顶着,直到确定子阳把丹药咽下去了才松开手。 子阳在迷迷糊糊中被硬塞下了平息丹,那丹药在进入他的体内瞬间就化成了一股暖流,开始滋养他体内被紊乱的气息刺穿的各处破洞; 同时暖流还分出一股,包围住他体内已经停止旋转的金丹; 在平息丹的功效下,子阳金丹上的裂痕一点点开始愈合,等到平息丹的药力用完时,虽然裂痕没有完修复,但是已经浅到几乎看不见了。 与此同时,子阳也恢复了意识,坐起身,感受到体内正常流动的法力,子阳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阿青; 这是他绝想不到的状况,他竟然被一个凡人给救了。 两人沉默片刻,阿青先开了口 “说吧,关于子烈的事。” 如今脑袋恢复清醒,子阳也可以更正常的思考,但思来想去他还是想不明白,这个凡人为何偏偏要问子烈师兄的事,只能反问她 “你是什么人?如何知道子烈师兄的?” 阿青猜到对方会先问自己的身份,她坐在地上,抬头看了看上面高耸的崖顶,只能看到一道长长窄窄的夜空; 因为那个已经身死的风行修士的风法,天上的云彩都被吹散了,露出了漫天的繁星。 阿青望着星空在思考; 如果告诉这个正一道人自己真实身份的话,那等于把自己暴露在正一道面前,阿烈为了遮掩她的身份,给她吃的脱胎换骨丹也就彻底失了功效; 自己这个犯了人间戒的凡人想必会受到来自修士界接连不断的追杀,这不仅会威胁到她自己,更会牵连到身边的人。 但是… 阿青闭上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但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和阿烈有什么不可见人的? 凭什么要跟过街老鼠一样,这样偷偷摸摸遮掩自己的身份? 对上了子阳思索的眼神,阿青坦然的回答道 “我叫阿青,子烈是为了救我而死。”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海雾雷鸣 那一日,阴雨连绵,雨势虽不大,却密如牛毛,打在人的脸上,连睁眼都感觉是一种折磨。 阿青抹去了脸上的雨水,但眼眉之间很快又被雨水覆满; 如此阿青也不再管它,眯着眼睛问抓着自己不停往峰上爬的阿烈 “这些人到底是谁啊?为什么非要杀了我们不可?” 阿烈浑身上下也都被打湿了,但那双眼睛却始终直视前方; 直视面前被雨势掩盖,丝毫也看不清的前路。 他没有回答阿青,不断从怀中掏出符箓,向身后抛去; 符箓落地,就会在山路上升起一道能够遮掩住气息的大雾,大雾挡住他们两人的身影,使他们暂时不被发现。 从登上这座高的不知道有没有尽头的山峰开始,阿烈就不断往他们的四周扔下这种符箓; 漫天的迷雾笼罩在了山峰的各处,大雾中还参杂着雨帘,造成了一种幻境之感; 若是有凡间文人路过,定会指着这重山迷雾赞一句‘秋城海雾重’。 但这却成了两人的保命之举。 阿青走累了,便在山腰的一个大石头上坐下; 阿烈则是站在她身旁,警觉听着四周的动静。 在宁静的雨声之中,还有道道由远而近的破空之声; 一把木剑夹带着雷光快速穿梭在浓雾之中,那些雷光接触到雾气的时候就会把一些细小的雷粉洒在其中。 那把雷剑绕着山峰飞了整整一圈,在阿烈放出的所有浓雾中都洒满了雷粉; 雨还在下,只是如今在雨中的不仅他们两人了; 阿烈眼神一凛,在手上快速变换了数道手诀,双掌相托,在他的掌心浮现出一道画了一半的雷符; 这是阿烈的本命雷符。 他已经一只脚迈入了化丹的门槛,因此能炼出这半道雷符。 感受到追击者踏入了雾中,阿烈将雷符向雾中一抛,而后直接拉起阿青,就往峰顶快速跑去; 阿青实在累的跑不动了,甩开阿烈的手,在雨中对着他的背影大声质问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非要不停地逃跑?!” 阿烈一时止不住脚,向前多跑了两步,才停在了下来。 他一时答不出话,因为嘴巴涩得很; 一路上他不停地把打入口中的雨水咽下去,这雨水中有一股特别的酸涩之感,让阿烈觉得从嘴中到喉咙都是苦味。 阿烈回身一把抓起阿青的手,用近乎强拉的方式把她往山顶上拉去; 阿青听到他说了些什么,但雨声实在太密,把阿烈的话都打得支零破碎; 传到阿青耳中的就只有寥寥几句。 “我们什么都没做错” “错的是那个不公平的道理!” “我们逃跑,只是因为我们还不够强大,不是我们认错” 那半道雷符缓慢的向雾中飘去,似乎被雨打得有些摇摇欲坠,却始终不变自己的方向。 牧羊女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半道雷符已经接触到了灰雾; 雷符融入其中,迅速绽放出道道雷光,连接隐匿在雾中的道道雷点,一瞬间就如布下一张雷电大网,把所有踏入浓雾的人都笼罩在内。 灰雾也变成了黑色,黑压压的雾中不时有雷霆闪过; 在雾中之人警觉的停下脚步,彼此背靠背,用法力把自己身周防了个水泄不透; 拉着阿青继续攀爬的阿烈,则把自己的左手举到了胸前; 食指中指并拢,挣脱掉与自己本命雷符的联系,轻咤一声 “爆。” 雷符就在雾中化为了一道硕大的白色雷光,雷光先是聚集成一个小团,再以极快的速度迅速膨胀爆裂; 顿时黑雾中发出了一声极大的声响,如雷暴降临一般。 阿青阿了一声捂住自己的耳朵,她那一刻甚至觉得自己聋了; 而在雾中,那声惊雷只是序曲; 接下来整整一刻,雾中各地都在不断爆出震天的雷鸣声,刺眼的白光此起彼伏的在各处亮起,还隐约传出了一些惊呼和咒骂之声。 阿青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很累很累,阿烈说的话自己基本上都没有听进去,但是她却始终深深记得这句话; 他们逃跑,不是认错,只是因为他们还不够强大。 所以到现在,阿青还是觉得她什么错都没有; 可既然没犯错,为什么要躲躲藏藏? 阿烈说是因为他们还不够强大。 但对错与否,是要靠强大来证明的吗? 阿青从地上站了起来,把手握成拳在一边的石壁上摩擦着,手上关节处被粗糙的石壁磨破了皮,钻心的疼痛让她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犯错的人,哪怕是个残废,也该顶天立地的说自己没有错。 所以她不要再逃了! 听到阿青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子阳久久不说话; 阿青不想等他开口了,独自在漆黑一片,又无比狭长的长恨崖底一步一步摸索了起来; 她要找到子烈的遗骸。 “是你!果然是你!” 阿青才走出两步,子阳就坐在原地对着她大吼了起来,阿青听出这个修士的语气中除了愤怒,还有深沉的哀痛。 “你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你知道子烈师兄何等天资?你凭什么要他为你去送死?!” 子阳手心射出一道雷光,照亮了一瞬两遍漆黑的崖壁; 雷光蹭着阿青的发鬓而过,在狭窄的崖底左右跳动,渐渐变小,直至消散为点点雷光。 阿青肩上飘下了一撮头发,还有一股烧焦的味道从她的发尾处传来; 看着再不复初见时那样冷漠,藐视万物的子阳,阿青并不为他突然对自己出手感到愤怒; 因为他是为了子烈。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对于子烈师兄而言,长生路就在他的脚下吗?!” “你、你不过就是个肮脏的凡人罢了!” 子阳现在像一个孩子一样,对面前的这个凡人发出了歇斯底里的诘问; 阿青默默转回身,要继续找子烈的遗骸; 她没看到的是,子阳的眼中也噙满了泪水; 这个高傲的修士,在子烈师兄抱着阿青坠下长恨崖的时候,也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子烈子阳 子阳是个孤单的天才; 从被师傅抱回的那一天起,子阳就是正一道中最受瞩目的小师弟。 在山门中,没有仆役一说,但没人会让这个小师弟吃苦,尽管他年幼时还不懂得运用法力来做那些杂务,却总会有人会帮他代劳。 修士的世界其实并不像一些凡人觉得,是那样的不沾尘垢; 修士自称自己是山人,但山人,就是活在山中的人罢了。 这里除了一些传承已久的修士家族之外,便是天资高者才能活得更好; 子阳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道理,那些师兄师姐虽然对他总是很好,但是在他干净的眼中,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眼中的; 他们是在他的身上押宝,他们知道他终有一日会成为一个大修士,会长成正一道中的一颗参天大树,他们想要受他的树荫庇护。 这很正常,只是天资平庸者在穷尽手段,给自己找退路罢了; 可子阳很讨厌这样,看着步步向自己靠近,脸上带着一层浓重伪笑的同门,他也一步步后退; 他们以为自己天衣无缝,不知已经在这个孩子的眼中尽露了丑态。 子阳那时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厌恶,他只是害怕; 所以他从那些师兄师姐的缝隙中跑了出去,想逃离这群都对他有所求的人。 他才刚入门,对山门还不熟,所以一时感觉跑到哪里都是陌生的环境; 小脑袋惊慌失措的四处张望,子阳不知何时窜到了一处密林之中。 “小家伙,你是谁呀?” 子阳猛一回头,看到身后的树干上,站着一个和他一样穿着白色道服的男孩; 那个男孩不像那些师兄师姐,脸上是笑意,整张脸缩成一团,满是褶子,恨不得把他抱在怀里; 他只是用同样纯净的眼神,好奇地看着他,见子阳一直不回答,这个男孩就从树上轻轻跳了下来。 走到子阳的面前,男孩才焕然大悟道 “啊,你是刚入门的小师弟子阳吧?” 子阳怯生生的点点头,他不知道这个师兄应该如何称呼; “你好,我叫子烈。” 看着子阳手足无措的样子,子烈大方的先向这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师弟,抱拳行了一礼; 子阳见状也有样学样的给子烈回礼。 两人就保持互相鞠躬的姿势,谁也不先起身; 子阳觉得自己的腰有点酸,奇怪这个师兄怎么还不起身呢,想抬头看看子烈的反应,但用尽力也看不到子烈的脸; 而子烈低着脸,脸上已经满是笑意; 这个小师弟还挺可爱的。 两人的僵持因为一方肚子传出的莫名声响而告终,子烈收起了礼姿,揶揄面前这个在尴尬地摸着自己肚子的小师弟; “哎呦,小师弟还真厉害,才刚入门就会了雷法啦?” 子阳被说的脸上微微泛红,心中更是有点恼这个子烈师兄怎么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被牵动,子阳惊讶的看着牵着自己的那只手; 这个初识的师兄就这样拉着自己,跑到了食堂的墙角处; 子烈叫子阳在外稍等一会,如果有人来的话记得叫他; 接着他就像猴子一样从窗户翻进了食堂里。 子阳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心虚的低着头,时不时抬起眼睛扫一下四周; 这时突然有一阵人声传来,子阳从墙壁那探出一个头; 看见掌管食堂的师叔正慢悠悠的朝大门走来,子阳一下就慌了,把脑袋缩了回去,蹲在墙角,小声低喊着 “子烈师兄!有人来了!子烈师兄!” 随着一阵轻轻的落地声,子烈又从窗户那跳回到子阳的身边,怀中鼓鼓的,好像藏了不少东西; 像来时一样,子烈拉着子阳就跑,还没跑出多远,身后的食堂内就传来了那个师叔的怒吼,吓得子阳赶忙垂下了头,生怕自己的‘恶行’被发现。 两人还是跑回了那个没人经过的密林,找了颗大树坐下,子烈从怀中掏出了好多吃食,把一个大包子递给子阳; 子阳却没接过,心中满是委屈,委屈自己莫名其妙做了一个小偷。 瘪瘪嘴就要哭出来,但嘴巴才刚张开,一个东西就被强行塞了进去,子烈直接把那个包子塞进了子阳的嘴里; “不是饿了么你,快吃。” 子阳自己也拿一个鸡腿啃了起来,子阳原本满腹的牢骚,在吃下一口皮薄肉多的包子后,小眼睛一下子发亮,三两口竟就把那个拳头大的包子都吃了进去; 吃完后还不满足,看着子烈面前的吃食,垂涎的吮着自己手指; 子烈见状则是嘿嘿一笑,叫他自己去拿。 子阳眼神试探性的看了他一下,确定真的可以后,就把自己喜欢吃的都拿到了手上,大口啃咬起来; 两人吃完后都撑到走不动,就在原地坐到了日暮落山; 到了不得不回寝舍的时间,子烈分别前拍了拍子阳的小肩膀,爽朗的说要是以后饿了就来找师兄; 子阳则是内心暗暗撇嘴,还不是去偷人家的。 但从那天以后,子阳就记住了这个师兄的名字,虽然不曾再做过偷吃食这种事情,但每每修炼的时候,他总是会有意无意的凑到他的身边,而子烈也会时不时指点这个小师弟。 子阳天资绝顶,但是子烈也同样异于常人; 两人在一起修炼的时候,子阳总是憋着一股劲,想要比过子烈,但每每有什么开心或者难过的事时,子阳总是第一时间想和子烈师兄讲讲; 两人相互陪伴的日子过了十几年,子烈到了下山历练的时候,子阳临走前还跟师兄打赌,说等他回来之时,自己一定比他先入丹; 而子烈则是像往常一样,摸了摸自己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师弟的脑袋,说他也绝对不会认输的哦。 子阳在子烈走后,还是像平时一样修炼; 但每天路过小天地的山门入口时,总是会看上一会,在心里暗暗默数子烈师兄去了多久。 有日,师父带着一行人突然出了山门,说是要带子烈师兄回来; 子阳就坐在山门入口处等着,那时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等了好几日,等到师父回来,等到师兄永远不会回来的消息。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折扇被毁 子阳掌心又浮起了一团雷球; 雷球不断滋滋作响,发出危险的道道雷光。 阿青的背影被雷光照的惨白一片,倒影映在两边的壁上,她没有回头,借着亮光不停找寻地上是否有类似骸骨的东西。 子阳很想把手中的雷法抛向这个凡人,但他已经没办法了; 他的目光虽然还是恶狠狠的看向这个凡人,但里面已经没有了那种漠视和杀意。 她是子烈师兄拼了命也要护住的人啊… 子阳不理解,子烈师兄为什么哪怕自己身死道消,也要给这个凡人一条求生之路; 但他确实没办法再对这个凡人女子痛下杀手; 因为她是子烈师兄留在世上的唯一痕迹… 子烈也站了起来,冷冰冰的对着阿青的背影说 “你不要找了,长恨崖的剑气早就把他劈碎了。” 阿青闻言身形顿了一下,但立马又开始左右探望; 看到地上有个疑似肋骨的东西,阿青就蹲下去细细查看。 一团雷光在她的身周炸裂开来,炸碎了一地的石头; 散开的细微雷点也溅到了阿青身边,阿青伸下去的手背被雷点溅到,感到些许轻微的刺痛感; 但她没有停下动作,把那根疑似肋骨的东西拿到了手中,凑近查看; 把雷法扔到阿青身边的子阳气急败坏的走过来,对着阿青低吼 “我叫你不要找了没听见吗?他已经死了!死了!” 刚才雷光炸裂的那一瞬,阿青借助白光,看清手上的东西不过就是一根普通的石块; 将其随意丢到石地上,阿青拍了拍手,转过来对子阳问道 “他对你很重要吧。” 子阳一愣,想要反驳,却蠕动了几下嘴唇说不出话。 阿青转回身,继续摸黑寻找; 因为实在看不清,她整个人趴在了地上,手脚并用,用身体的触感来找寻阿烈的骸骨。 “我可以感受到的,你和我一样…” “虽然你是修士,我是凡人,但在对阿烈上,我们都认为他是很重要的人。” 阿烈? 子阳才反应过来,这是这个凡人女子对他师兄的昵称; 心中莫名有股酸意流出,这凡人算是什么东西,居然可以给他的子烈师兄起昵称; 他们两个相处了十几年都不曾有过专属的称呼呢! 冷哼一声,子阳的手上又亮起了雷光,只是这次他没有把雷光抛出,而是维持在手心,不断向四周照耀; 阿青看了一眼子阳那张看似冷漠的脸,也不说话,站起身来,借着煞白的雷光在地上扫视着; 为了不让自己影子挡住,阿青主动走到了子阳稍后的位置,让雷光可以照的更远些,而子阳也专心的看地上是否有什么线索。 突然一声东西坠地的声音从子阳的身后响起,子阳下意识就把手中的雷光向后照去,这一照,他的嘴巴惊吓到都微微张了起来; 只见这个凡人女子不知为何外衣突然敞开,就这样露出了自己白色的中衣和中衣领间的那抹洁白; 子阳一下就把雷光捏碎,然后转回身去,双手向下垂着,紧紧捏住,心中大骂这个女子不检点。 阿青也意外自己的外衫怎么就松开了,见面前的白光突然消散,阿青奇怪的看了一眼黑暗中的子阳背影; 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发现原来是腰带刚才被那柄飞剑刺穿,早就已经破烂不堪; 苦苦支撑了一会,刚才终于彻底断裂,才让她的外衣松了开来。 用下摆把衣服在腰间打了个结,勉强把外衣固定住后,阿青弯下腰捡起了装有平息丹的瓷瓶和法宝折扇; 阿青才刚把折扇拿到手中,就有一道白光飞速向她驰来,一下夺走了她手中的折扇; 阿青拔出龙泉,子阳也召出本命雷符,满脸严峻的应对这突变。 那白光飞剑似乎并不想理睬他们两个,只是带着法宝折扇不停在长恨崖中来回飞动,而另一柄蓝光飞剑也疾驰到它身边,随着它一起飞行; 虽然白光飞剑一直在躲避着蓝光飞剑,但是蓝光飞剑突然加速,剑尖就直接从白光飞剑的剑身蹭了过去,一瞬就把那柄法宝折扇彻底扯碎。 “阿花!” 阿青见状大急,折扇空间里还有阿花和张辉呢! 而在折扇空间的众人,只觉得一阵地动山摇,天空上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都被这裂缝的巨大吸力吸了出去; 而阿花因为离扫帚精阿少最近,就下意识紧紧抱住了阿少。 几人就在法宝折扇被斩碎的地方落了下来,张辉和裴少俊都摔在了地上; 只有阿花因为抱着阿少,被扫帚精带着悬浮在空中,阿少感受到阿青的气息,就带着阿花到了阿青的身边,把她放了下来。 “阿姐!” 受到惊吓的阿花一把搂住了阿青的腰,声音里不可免的带上哭腔; 而阿青也摸着自己阿妹的脑袋安抚她; 但感知却丝毫不敢放松,右手紧握龙泉,防备着那两把飞剑再度暴起。 摔落在地的张辉则是吃痛的叫出了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哎呦哎呦不停呼唤着阿青; 阿青带着阿花走了过去,问他有没有什么事,张辉只一个劲的说自己屁股疼。 阿青还很认真的用手去摸了一下,发现只是普通的摔伤后; 便也不理他,只是叫他快点站起来,此地不安。 子阳没有理会突然出现的这些凡人,眼神不停盯着在他们上空来回飞动的白蓝飞剑; 不知道为何,自从那些凡人出现后,其中的白光飞剑似乎光芒更盛,剑身还传出了一股轻鸣。 突然,白光飞剑毫无征兆的冲着阿青他们直射而去; 阿青见状瞳孔一缩,剑心手中的黑剑剑意汇作一点,准备挥出藏剑。 但还没等阿青挥剑,那柄白光飞剑就停在了他们面前; 准确的说,是停在了现在宛如行尸走肉的裴少俊面前。 阿青警惕的看着这柄飞剑缓缓靠近裴少俊,她也举着龙泉跟在一旁,防止这柄飞剑暴起; 但飞剑却完没在意她,只是绕着裴少俊一圈又一圈的缓缓移动; 裴少俊的下个动作让阿青差点把剑挥向他的手; 他竟伸手握住了白光飞剑! 。 第一百二十六章 终得相见 不仅是阿青差点挥剑而去,子阳手中的雷符一时也雷光大作,对准了痴痴拿着白光飞剑的裴少俊; 那飞剑在裴少俊的手上,渐渐收敛起了自己的光芒,第一次在阿青他们面前露出了自己的真身。 因为子阳手中雷光的照耀,裴少俊手上飞剑也反射了清冷的光线,随着子阳的漫步移动,他们绕着裴少俊走了一圈,看清了这柄飞剑的模样; 这飞剑咋一看就是一柄普通的三尺长剑,但剑身上分布着道道弯曲的纹路,似乎杂乱无章,但又彼此联结,看上去顺畅无比; 直到阿青他们看完部剑身后,才焕然大悟,这些乱纹竟在这柄飞剑之上叠成了道道云纹。 在剑身连接剑柄的最低处,就是那些云纹的起点; 子阳把泛着雷光的手凑近去看,看到上面刻的两个小篆——长恨。 看到长恨二字,子阳惊得捏紧了一下掌心,雷光都险些差点被他捏灭; 他想起了幼时师父对他讲的,那个千古第一剑修的传说; 相传千年前,有个震撼了整个修士界的剑修修士诞生; 那个剑修前辈十岁入天门,十五便化丹,只在高峰之上看了三天三夜的白云飘浮,就一朝顿悟,仰天长啸,悟了自己的剑道,成为最年轻的炼虚修士,那年他不过才三十岁。 之后他便寻访天下神铁,自学铸剑,以天火之威,天水为助,借锻剑峰那台巨大的磨剑石,打造了伴随他名震千年的佩剑; 此剑一成,那个修士前辈就举着它,对着天空漂浮不定的云彩,用自己手指在剑身上刻下了它的名字。 那时子阳还是少年性子,见师父故意卖关子不把剑名说出来,就焦急地问师父这柄名剑到底叫什么; 师父扶了扶自己的长须,感慨的说道 “长恨,此剑名为长恨,长恨一出,万古空长恨。” “那位剑修大能,就是用这柄绝世长恨生生辟开了通天峰,哎…但此战之后,那个前辈便陨落于那个崖底,长恨也就此成了绝唱。” “后辈为了纪念这个修为惊天的前辈,便将被他劈开山峰而成的那个断崖,取名为长恨崖。” 那时的子阳还只是天门境的小修士,听到世上居然曾有这样绝顶修为,且风姿绝伦的修士前辈; 那段日子里,每每躺在床上时,他的脑海里,总不自觉的浮现出那个前辈站在通天峰之上的画面; 一人一剑,傲视天下修士,更以劈天之剑斩开巨峰。 何等英武,又是何等潇洒! 自己年少时恨不得见其真容的这柄绝世长恨剑,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子阳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就连面上都有了一股呆滞之感; 如此灵剑,怎么会甘心被一个凡人拿在手上? 那柄长恨灵剑就这样安分地呆在裴少俊手上,身光华内敛; 但哪怕如此,剑身之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古朴之气,也绝不会让人将其当做一把凡剑。 裴少俊拿着长恨,举到了自己的眼前,用无神的眼睛扫视了一下; 突然,他原本涣散的瞳孔一下重新聚集成一点,回神的他看到自己手中握着一把利器,惊得直接松开了手。 长恨直直落下,在即将落到地面之前,才重新化作一道白光飞旋而上; 在裴少俊的上空盘旋一会后,发出一道清脆的剑鸣,极速而去,又不见了踪影。 “这、这柄剑怎么会在我手上?” 裴少俊被吓得有点结巴,他从小读的都是圣贤书,不要说拿什么三尺青锋,就连厨房里的菜刀他都没拿过啊。 子阳看了一眼阿青,用眼神问阿青; 这个凡人是从你的法宝里掉出来的,为什么他可以拿起长恨?你最好解释清楚。 而阿青则是也用眼神回答她也不知道; 她直接开口问这个当事人 “是你直接伸手去抓这把剑的,你不记得了吗?” 裴少俊更加惊讶,连连摆手,说绝对不可能,他平生最讨厌这种舞刀弄枪的事了。 这时他才发觉自己不知又身处在什么地方,四周黑幽幽的,伸手不见五指,更有阵阵寒风从顶上吹来; 把自己的衣服拉紧了一些,裴少俊抱着双臂小声问阿青 “不是带我来找千金吗?千金在哪呀…” 阿青看了一眼子阳,走到他跟前,轻声对他说 “把那个魂体放出来吧。” 子阳见阿青近身,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用警觉的语气拒绝了阿青; “我说过她极有可能是我的机缘所在,我不会让给你的,更何况你又跟她没什么关系。” 阿青无奈道 “我没有想抢你的机缘,我和那个魂体约定,要让她与自己的心上人再见上最后一面;” 向后指了一下裴少俊; “这个男子就是那个魂体的…情人,你总不能说他们两个没关系吧?” 子阳狐疑的看了一眼阿青; 这两天他也在不停探寻那个魂体身上的秘密,但似乎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不过是个普通的幽魂罢了; 自己现在在这种环境之下,也懒得再和这个凡人扯皮,法力一动,就把被他收走的林千金魂体放了出来。 李千金的魂体还是像刚被天雷击过时那样,淡到几乎不可见; 崖底黑暗,一般人看不清身前一尺之物,所以裴少俊并没有看到伏在地上的李千金魂体,还在不停追问阿青他的千金在哪里; 阿青感知到了林千金的位置,掏出那根刚才一并从折扇空间内掉出来的鬼器金钗,往李千金的头发上一插; 顿时消散的魂体就凝聚如实体一般,李千金的意识也不再时有时无。 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千金突然出现,还趴在地上,裴少俊急忙跑到心上人的面前,紧张的跪在她面前; 推开了在李千金旁边的阿青,想要用手去触碰李千金,但突然想到现在的千金只是一介游魂,手在她肩膀上一寸处就停了下来。 阿青也不介意裴少俊的失礼之举,站到子阳的身边,给这两个已经阴阳相隔的爱人,让出一点他们的空间; 李千金魂体初凝,脸上还有着虚弱之色; 她耸拉着眼皮缓缓抬起头,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情人就在自己的面前,轻声对他喊道 “裴郎…”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君恩误妾 裴少俊无数次午夜梦回,恍惚听到这声呼喊都会一下惊醒,看到的却只有那个堪比陌生人的妻子; 而如今心上人就在他的面前,她也在真实的呼唤自己,他却再无法碰到她了。 “千金…千金你为何要做傻事啊?” 李千金并不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心上人的脸; 她知道这是最后一面了。 她从他的额头一直细细观察到下巴; 他还没蓄上胡须; 皮肤似乎比在家中时更好了些; 在都城的生活应该不错,消瘦的脸颊都长出了些肉; 看来他的妻子把他照顾得不错。 想到自己的爱人已经娶妻,李千金的眼中闪过一丝暗淡; 平和的面上也微微皱了一下,像被一把刀划过。 原本林千金真的只是想见他最后一面,然后就跟他告别的; 但是一想到裴少俊的妻子并不是他,把裴少俊照顾得这么好的人也不是她的那一刻起; 她的情绪又开始不再平静,有一股名为嫉妒的东西悄悄蔓延了出来。 她爱的如此深,为什么却得不到应有的幸福? 裴少俊眼中噙泪,想像过去一样,用手抚上李千金的脸颊,但他的手却直接从李千金那张如花脸庞生生穿过,吓得他赶忙收了回来; 原本李千金原本也想像往常那样,把自己的脸靠到心上人的手上; 而裴少俊这副慌乱的模样让她一愣,正要歪下去的头生生停住,那双还流着井水的明眸不敢置信的看着裴少俊; 下一刻她空荡荡的胸腔瞬间被冷风填满,。 他是在怕她吗? 明月西斜,一道皎洁的月光正好照进了长恨崖内,把长长的崖底都照了个透亮; 也让裴少俊看到了李千金脸上那份浓浓的失望; 裴少俊慌乱的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李千金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她垂着头,湿漉漉的头发从她的耳边垂落,她眼中是绝望; 她为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弃了自己的家人; 弃了自己的身份; 甚至最后弃了自己的性命; 但到头来,换到的却是对方的薄情和恐惧。 “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 裴少俊不知为何突然感觉身周越发寒冷,明明已经没有什么风吹进崖中,但他却宛如身处冰窖一般; 子阳看到了李千金身上散发出来的道道怨气,眼睛一眯,知道是这个魂体心中怨气又起,恐怕过不了一时半刻就会化为厉鬼了; 阿青也感受到了李千金的异常,但如今彭莒不在她的身边,她能做的也只有尽力护住裴少俊; 脚步稍稍移动,手中射出牵丝,不动声色的缠住了裴少俊的腰。 “嘶…” 裴少俊大力用手摩擦了一下双肩,嘴中都开始呼出白白的寒气; “千金,我好冷啊…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 这个男子到现在还没发觉,这刺骨的寒意是从面前这个女鬼身上发出的; 他脑袋还在四处张望,想要找出哪里有没有什么山洞,可以让他们避避寒。 “冷我当然觉得冷了…” 李千金垂着头发出阵阵讥笑,那笑声尖刺锐利,还伴着阵阵阴风,笑声回荡在狭小的山壁之间,真如深渊恶鬼发出的一般; 裴少俊这时候才察觉到了李千金的不对劲,他靠近了一点心上人,以为是她还在伤心,想去安抚她; 可当他低下脖子看到李千金的脸时,脊背感到一阵悚然; 垂着脸的李千金并不是在悲泣,反而嘴角上扬,满脸都是诡异的笑。 裴少俊咽了一口口水,他这时才想起来,带他来的人并非一般人,想要转头问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才转过头,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一双手紧紧箍住了; 裴少俊感觉异常,下意识把头转了回来,这一转,他看到的是那张熟悉的脸,而且那张脸凑得非常近; 他可以清晰的看到,这张煞白的脸上,鼻子眼睛嘴巴里都在流着透明的不明液体; 那双曾经满是温柔的眼中,他只看到了疯狂和绝望。 “你知道井水有多冷吗?!我在里面泡了好久啊…你说我冷不冷…啊?!” 李千金面目狰狞的质问裴少俊,而裴少俊则是被她这副可怕模样吓到,只能瞪大眼睛,说不出解释的话; “而你,金榜题名,还和尚书之女成婚了…” “奉养双亲在高堂,怀中更有佳人笑,是不是很开心啊?” 李千金把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怨恨都爆发了出来,她的语气中除了怨毒就是妒恨; 她真的不甘心,凭什么只有自己,只有自己深埋在无人问津的井中; 而曾经与她海誓山盟的人,却还能与其他女人过着她想要的日子! “我我没有千金,你听我说不是” 裴少俊听到这些话终于回过神来,知道李千金还在误会他,想要开口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讲起; 磕磕绊绊的冒出两句话,直接被李千金打断了。 “我不想听你虚假的甜言蜜语了,我听腻了。” 李千金用冷冷地目光与裴少俊对视。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愿意继续跟我在一起吗?” 裴少俊听到刚才的那些话,心中就一直被愧疚包围; 如今听心上人这么问他,也不管她是不是鬼,只愿一个劲的点头。 李千金的嘴角咧得更开,露出了其中发着寒光的牙齿; 她阴恻恻地笑了一声,凑近裴少俊的脖子边,用温柔但渗人的语气对他耳语道 “那就,跟我一起做鬼夫妻吧!” 话音一落,李千金就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向裴少俊的脖子; 果然有意外。 做了准备的阿青右手一拉牵丝,裴少俊就被她迅速拉离李千金的身边,让又成厉鬼的李千金咬了一个空; 把已经吓傻的裴少俊拉到自己身后; 阿青拔出龙泉,对着不愿罢休的李千金,嘴上还说着劝慰的话 “李千金,你最后一面也见到了,该满足了不是吗?” 李千金如今再没了那幅美丽的模样,青筋布满脸,她发出不甘心的呼啸 “我要裴郎生生世世跟我在一起!”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们一起 拉着裴少俊躲开李千金的利爪,阿青现在觉得脑袋有点疼; 李千金的身形不知为何突然大了一倍,尽管对他们造不成威胁,但是阿青也没法对她下杀手; 只能先叫张辉带着阿花躲远一点,让阿少紧跟着他们。 李千金不仅如蜘蛛一般攀附在岩壁上,还时不时以自己的鬼魅之力突然转换位置,阿青想用牵丝捆住她都找不到机会; 突然感到身后传来一股杀机,阿青转回只看到李千金正朝着他们直扑而来,拉住裴少俊的领子把他丢远了一些; 阿青举起龙泉挡住鬼爪,而这时在一旁早就看不过眼的子阳手中雷符一闪,顿时射出一道雷光缠住了李千金。 阿青立刻出声提醒他 “不要杀了她。” 子阳哼了一声表示他知道,雷索就捆着李千金浮于半空之中。 被捆住的李千金还在不断挣扎,嘴中嘶吼着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那张狰狞的鬼脸上不断有井水流下; 阿青握紧龙泉,心头也乱作一团,她不知道怎么办; 在她看来,如今的李千金尽管宛如恶鬼,却比之前更加可怜; 所有的根结,追究到底都是因为三个字——意难平。 正在阿青不知如何处置化为厉鬼的李千金时,原本吓到双腿发软站不起身的裴少俊,这时却抖着大腿走到了李千金的面前; 他看到爱人如今恐怖的模样,想伸手触碰却又不敢,只能畏缩的站在李千金的面前,小声解释他并没有想抛弃她。 “千金,是我爹跟我讲…你已经归家,我以为是你不愿再受裴家的气,才一走了之。” “我真的没有想娶除你之外的其他人,听到你走后,我的心就宛如死灰,才答应父亲的请求娶了别人…”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也不知道如何补偿你可我对天发誓,我对你的心从开始到现在都没变过啊!” 李千金冰冷的目光一直对着裴少俊祈求的眼神; 良久后,她冰凉的声音回荡在长恨崖之间。 “那我们的誓言怎么办?” 裴少俊苦笑一下,他的脸上没了恐惧,反而有一种明知自己爱人在无理取闹,却还愿意屈服的包容和坦然。 “如果你想的话,那就带我走吧。” 这句话让阿青和子阳都齐齐看向他; 阿青眉头紧蹙,这个男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不是在火上浇油吗。 而子阳则是认为这个凡人在耍把戏; 凡间薄情人最爱玩这种卖弄可怜的手段,专门用来博取女子的同情心; 子阳心中对裴少俊越发鄙视; 但他也不想自己面对的是人还是鬼,如今的李千金不仅是鬼,更是一个厉鬼,她还会可怜你? 果然,李千金闻言发出几声凄凉的笑声; 然后挣扎着身子想要把自己的爪子穿透这个男人的心口; 而子阳也用雷索把她捆得更紧些。 见自己挣扎无用,李千金凄厉的问裴少俊 “你不是要跟我一起走吗,让他们放开我啊!” “你就是个胆小鬼!从头到尾都不敢负责!” 裴少俊摇摇头,又上前走了几步,平静的看着李千金,对身后的子阳和阿青喊话道 “两位高人,请收了神通吧,不用再为我费心了,我想跟千金在一起。” 子阳则是冷声回应 “凡人,不要闹了!你以为你能感化这个女鬼吗?我放她下来,她只会一下掏出你的心脏,毫不留情!” 裴少俊没有回头,只是对李千金笑了一下; 就像他们第一次对视时,他在大柳树之下对她笑的那样; 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对李千金说了他们初见时说的那句话 “千金,从见到你开始,我这里就只有你了。” 裴少俊把双臂打开,对李千金敞开了胸膛。 “既然你走了,那你当然可以把这个专属于你的东西带走。” 李千金狰狞的脸呆住,她也想起了那天在松柏树下,他对她说的种种; 他紧紧拥住她,说会给她幸福。 幸福? 一想到自己当前的处境,李千金心中的那一丝触动顿时消散; 他要给她的幸福,就是这样的吗?! 李千金疯狂扭动自己的身体,却始终挣脱不开雷索; 只能发出绝情的诅咒,诅咒这个说要与自己生死与共的爱人。 “那你就该去死!你违背誓言!你该被利剑插心!” 话音未落,一阵嗤嗤之声突然传到阿青和子阳的耳中; 还没等他们找到声音的来源,就又听到了裴少俊的一声闷哼。 只见一道蓝光深深穿透了裴少俊的后背,而裴少俊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而弓起了背; 等阿青他们跃到裴少俊身边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力气站着,跪倒在了李千金的面前。 裴少俊没有去拔那柄蓝光飞剑,只是两只手都在胸前摸了一下,手心沾满了鲜血; 他把双手颤抖的递向李千金,似乎是有什么礼物要呈给自己的爱人。 “千金,你看,现在它是你的了。” 裴少俊的嘴中也慢慢流出了鲜血,但他的脸上还保持着平静的模样; 李千金看到裴少俊手中鲜红的心口血,脸上的狰狞渐渐淡了下来,最后身形也变成原来的模样; 她嚅动着嘴唇,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子阳解开了雷索,李千金跌跌撞撞的跑到了裴少俊跟前; 想要扶住他,但又化为魂体的她只能看着自己的手臂穿过裴少俊的。 “我们很快又要在一起了,开心吗,千金?” 裴少俊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眼角还因为疼痛在不断抽动; 他用尽身力气抬起了手,抚上李千金的面庞; 尽管他还是碰不到她,但对着这张自己每天都在思念的脸,他还是用手指摸了摸李千金脸庞上的虚无。 李千金看着裴少俊讲不出话,她的心中没有开心,只有无尽的难过; 她曾经以为,没有什么比听到裴少俊抛弃她的时候更痛心了; 但此时此刻,爱的人在自己面前一点一滴的消逝了生命; 她才发现,原来看着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才是真的痛彻心扉。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曲散人终 裴少俊连连咳嗽几声,咳出了一地的血; 如今他连跪姿都保持不住,只能用双手撑着地面,嘴巴大张,不停地大口吸气,呼吸之间,都能听到他喉管内被血堵住的声音。 “裴郎” 看到低着头的裴少俊,他嘴边还在不断往地面上滴着血,李千金却觉得是自己的心里在滴血; 她嘴唇和牙齿开始微微抖动,那张绝美的脸如今看上去如梨花带雨一般,叫旁人看到都难免见哭兴悲,心里难受。 子阳却并不为所动容; 他不理解为什么凡人如此善变,就算是成了鬼,也总爱立马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明明是这个女鬼要叫这个男子去死的,如今如愿以偿了,为什么还要这幅悲痛欲绝的模样? 他实在忍不住,就对旁边的阿青讥讽他们道 “这一人一鬼是在唱什么双簧吗?” 阿青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子阳讨了个没趣,也就抱臂不再说话。 看了一眼如今一脸满足,却命不久矣的裴少俊,再看一眼明明应该如愿以偿,却痛苦不已的李千金; 阿青倒是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 对于裴少俊而言,能够死去化为鬼魂,和李千金无论是游离人间或者是携手转世投胎,都是真的得偿所愿,所以他死的甘心,死的情愿; 而对于李千金而言,想让裴少俊身死相随不过是她心中怨气而生的障念,巨大的怨气掩盖住了她对裴少俊那份纯粹的爱意; 当看到自己心爱的人真的在自己面前丧命后,业障散去,她才惊觉,自己想要的只是裴少俊一生幸福,于是她便成了求之不得。 阿青的心中有些淡淡苦涩从胸腔蔓延到了嘴中,她和阿烈又未尝不是如此; 阿青其实并没有体会过这种爱恨纠缠的感觉,她和阿烈也不过是命运捉弄,把两人的生死绑在了一起,有了一股超越常人的亲密罢了; 可自己这条命却是阿烈牺牲自己给她的,但对于她而言,或许那时候,陪着阿烈一起葬身崖底或许更轻松一些罢 阿青此念一起,剑心左手上黑色小剑的剑意浓稠到成了液体状,缓慢紧贴着黑色小剑流动,似乎成了这个剑身的一部分。 “但这个凡人未免也太天真了吧,真以为做鬼是自己想做就做的吗?” 子阳看着已经躺倒在地的裴少俊,那张被月光照的煞白一片的脸满是安宁; 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子阳就冷声想要直接打碎这个凡人的妄想。 “万物皆有魂灵,却不是每个人死后都可以化为游荡人间的鬼魂;” “他一不是枉死,二没有强大的执念,像他这样连自杀都算不上的亡魂,只要离体就会瞬间被冥府吸去,直接投胎转世,居然还妄想和那个女鬼做一对鬼夫妻?” 阿青却看了一眼如今也已经呆滞的李千金; 或许李千金也在这个人间逗留不了多久了 阿青感受到了李千金魂体之上正在散去的缕缕怨气,那让她成为冤魂逗留世间的执念也因为裴少俊即将身死而放下; 如今的她就是一个普通的游魂,靠头上戴着的金钗才保存了魂体不消散。 裴少俊和李千金都没在意旁人的冷言冷语; 一个已经气若游丝,没有了完整的意识,只在不断呢喃着李千金的名字; 一个则是趴在裴少俊身体所在的石地上,魂身的李千金重合在裴少俊的肉身之中,横趴其上,两人心口的位置正好相对,就像那柄蓝光飞剑把两人一并穿透了一般。 “裴郎,我给你唱歌可好?” 李千金趴在裴少俊的胸口处,想起了在裴家时的日子; 尽管裴家父母对自己并不好,但是裴少俊还是每晚都会悄悄来到她的屋中,抱住因为委屈哭泣不止的她,还会轻抚她的肩背; 说也奇怪,原本她总是打定主意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生活,第二天就要回自己家的,但裴少俊这一到自己身边,心中的百般不忿都通通化解了。 感受的背后那人怀中的温暖,不消多时,李千金渐渐就把心平复下来; 这时裴少俊再挠一挠她的痒痒肉,就能让她破涕为笑,两人就在小木床上打闹起来。 听到内屋裴母似乎被吵醒而咳嗽一声,两人齐齐呆在原地,瞪着大眼睛看着对方,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两人重新躺了回去,这时李千金不再是背对着裴少俊,而是贴在他的胸口上,问他今后他们该何去何从。 裴少俊开始总是默然不语,轻轻摸着怀中人的秀发; 良久,才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放心,无论我爹娘如何,我都会和你永远在一起的。” 听到这个答非所问的回答,李千金却觉得自己十分满足; 把自己的脑袋贴在裴少俊的胸口上贴得更紧了,她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很不好,但谁叫她就是这么喜欢这个男子呢; 只要能够在一起一辈子,就算都是这样似乎也没什么大不的。 “我给你唱歌吧。” 裴少俊垂眼看了下在他胸口划着圈圈的佳人,失笑答道 “好啊。” 李千金张开小嘴轻轻哼起了自己最爱的那首小曲,才哼了两句,裴少俊就轻打了一声她的背,说这歌词寓意可不好; 但已经兴起的李千金哪里肯听情郎的话,报复的回打了一下裴少俊的胸口,还是唱了下去; 裴少俊也不再讲话,就睁着眼静静听着回荡在小屋内的歌声。 “怎肯道负花期,惜芬芳; 粉悴胭憔,他绿暗红稀; 九十日春光如过隙,怕春归又早春归。” 裴少俊在宁静的歌声中渐渐闭上了眼,若是没有满脸的血污,阿青会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李千金的歌声在那一刻哽咽了一下,但很快又接了下去,只是带上了一些哭腔。 “石上磨玉簪,欲成中央折; 井底引银瓶,欲上丝绳绝。” 凄婉的歌声回荡在长恨崖之下; 歌声悠悠传出,让长恨崖之上的众人都疑惑,谁会在崖底下唱如此悲凉的歌句? “两者可奈何,似我今朝别; 果若天有缘,终当做瓜葛” 。 第一百三十章 神秘女子 “死了。” 在子阳的眼中,地上那个凡人体内的命火已经完熄灭; 阿青走上前去,看着裴少俊在月光下平静的脸,蹲下,用自己的衣袖帮他把脸上的血污擦干净。 擦完后看向还趴在原地的李千金; 她还在低低地唱着旧时的歌谣,阿青知道她也该走了。 “李千金,逝者已矣,裴少俊已经去投胎了,你也快去吧。” 李千金撑起了身子,看着已经没了生机的裴少俊,摇摇头说道 “裴郎还没走,他还在这里,我没有感到有游魂从他体内出来。” 视线下移,看到裴少俊被贯穿的胸口,她凄凉一笑; 都是因为自己的怨恨才把他害成这样,她还有什么脸逗留在他身边呢? “我确实该走了。” 李千金伸手把自己发上的鬼器金钗拔了下来; 拔下的一瞬间,李千金的魂体又变为忽聚忽散的状态,连金钗都再拿不住,让它掉在了地上。 在一旁一直看着的子阳,这时候终于发现了刚才他感觉奇怪的地方; 这一人一鬼的姿势有问题! 那个女鬼魂体都触碰到了蓝光灵剑,但这个女鬼为什么还可以毫发无伤? 那柄飞剑可不是普通的凡剑,而是能与长恨对击的灵剑,李千金不过一介魂体,按理说连剑身上的威压都承受不住才对。 浮到快要消散的李千金面前,子阳厉声问道 “你为何可以不被这柄飞剑所伤?!” 李千金迷茫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看向还插在裴少俊胸口的蓝光飞剑,一时心中恨意大起; 就是这个鬼东西,杀了她的裴郎! 在阿青和子阳的惊骇眼神中,已经快要魂飞魄散的李千金直接伸手握向了蓝光飞剑; 在她近乎透明的手握在蓝光飞剑的一瞬间,蓝光飞剑顿时光芒大作,冲天的蓝光照亮了整个长恨崖; 长恨崖上的众人都纷纷看向崖底发出的不明蓝光; 坐在崖边的老欧也站起了身,感受到这蓝光中的强大威势心中有些不安,再三追问彭莒阿青有没有事; 彭莒用意念和阿青取得联系,得到的都是她还平安的回答; 如此老欧只能再次沉住气,紧握龙泉,只要彭莒给出阿青危险的信号,他就直接冲下去。 阿青和子阳都被这突起的闪光一时迷住了眼,用手掌挡在眼前; 直到这光芒渐渐变小,他们才能勉强看清发生了什么。 震天的蓝光只爆发了一瞬,之后就渐渐的又收回到蓝色飞剑之中,到最后连原本剑身上的蓝光也都消失不见,像长恨一样露出了自己的剑身; 但这时两人关注的都不是这柄长剑本身,而是握住长剑的李千金; 她还保持着欲要拔剑的姿势,但此时的她却没了那副魂消之态,甚至看上去不像一个魂体; 长发乌黑,嘴唇鲜红,如凝脂的肌肤栩栩如生,任谁都看不出她是个游魂。 子阳心中的警惕升到了极点,手中雷符不断发出雷光,还低声提醒阿青 “小心,我感受不到她身上的气息了,这个魂体有了古怪。” 阿青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如今的李千金确实和她初见时庞若两人; 身上不仅鬼气消,就连因为多年来,在裴家受苦而生的萎缩之态也荡然无; 虽然还是那张绝美的面庞,但面上的不再是低眉顺眼的温婉神色,更像是傲视群雄的巾帼之相。 感受到了子阳的防备,李千金瞥了一眼这个之前收走她魂体的小修士,朱唇轻轻一斜,笑意浮于唇间,一笑倾城; 但那双秋水暗动的眼中,冷意却是半点也不掩饰; 接下来她说的一句话让子阳顿时勃然变色。 “小修士,你很嚣张嘛。” 李千金说完将没有握剑的那只伸向子阳,伸出一根食指,只是向左扫了扫,就把已经要出手的子阳直接打到了崖壁之上; 子阳整个身子都嵌入了壁中,但比起身上的剧痛,他更难以承受压在自己身上的威势; 这威势不仅压得他身法力倒流,就连堪堪复原的金丹都被压得又出现了新的裂痕。 这个女子到底是谁?! 面色痛苦的子阳睁开一只眼睛看向李千金; 这个女子虽然脸上笑意始终未减,但他可以看出,她对他就像是对一只小虫子一般,有的只有不屑一顾。 “你是谁?” 阿青见子阳被这个女子的威势轻松击出,也拿起龙泉挡在自己的胸前,剑心剑意蓄势待发; 悄悄调转方位,挡在了阿花和张辉的那个方向之前,想挡住这个女子的视线。 但阿青也知道自己这个举动不过是掩耳盗铃,虽然那个威势对的不是自己,但作为旁观者的她,也能清楚地感受到这股威势的强大; 甚至完不亚于那时候,老欧在她面前展现合势境界时的那种压力! 顶着李千金那张脸的女子把视线收了回来,瞥向阿青,同时食者一屈,那股压在子阳身上的威势就被她收了回来; 看着子阳从壁上摔倒在地,生死不明,阿青知道自己也绝不是这个女子的对手; 但是她身后还有要她守护的人,她绝不能让这个女子威胁到他们。 这个女子看向阿青的眼神并没有那股冷意,反而是一种长辈看到出色晚辈的那种欣赏,甚至夹带了一些隐隐的战意; “你叫阿青是吧,你还不错。” 女子莫名其妙就给阿青下了定语; 虽然感到对方似乎对自己没有敌意,但是阿青还是不敢放松警惕,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脑袋疯狂思考,是否该叫老欧下来救场; 但她也没把握老欧能不能制住这个来历不明的强大女子,要是害老欧也陷在里面就完蛋了; “小辈,你不要这么紧张,要是我想对你们做些什么的话,你们早就成跟他一样的尸体了。” 女子闭上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的威势确实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因此也不再逗弄这些千年后的小辈,把手中长剑在裴少俊的尸体上狠狠拔出。 用剑指着已经身死的裴少俊厉色喊道 “怂蛋!还不出来吗?!” 。 第一百三十一章 神秘男子 阿青呆呆看着这个神秘的强大女子,不知她为何突然对着一具尸体大骂不止; 但这幅滑稽的画面却让她心中的紧张消减了一些。 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女子的凤眼一眯,手中长剑挥向裴少俊的颈间; 只听铿锵一声,长恨飞剑疾驰而至,挡住了女子的剑。 “哼,你倒是忠心。” 女子收回了长剑,但却像在泄愤一样,转换了自己的目标,把长剑甩向长恨,而来去无影的长恨这次却呆呆不动,收敛光华,只让女子的长剑打在自己的身上,把它打飞了出去; 像普通凡剑被击飞而出,在空中转了几圈后,长恨剑身又重新发出白光,闪了回来,就停悬在裴少俊的手边。 “你真的还不出来吗?” 女子向下斜视裴少俊的脸,手中长剑剑身发出淡淡蓝光,将剑尖在离裴少俊尸身上不足一寸的位置耍了个剑花; 阿青见那个女子拿剑比划的时候,长恨就像很紧张一般,一直不断抖动着剑身,却始终不敢再上前阻止。 “再不出来的话,你的头就要被割下来咯。” 长剑的剑尖移到了裴少俊的脖子上,还在左右不停地划动; 正当阿青疑惑这个女子到底是在威胁谁的时候,在裴少俊的尸身上传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哎” 阿青眼睛立刻盯住那具仿佛睡着的尸体; 她这些日子见过了妖兽,见过了精怪,连鬼也没少见,但还真的没见过起尸的! 但让阿青稍稍有些失望的是,裴少俊的尸体并没有原地坐起,而是在他的额头之间冒出了一阵白光,那阵白光在一旁迅速凝结成了一个人形; 阿青看了一眼那个白光汇聚而成的人模样,再转过头看看地上裴少俊的脸,来回几次,她确定这两个人就是长得一模一样。 什么情况? 这和李千金长得一模一样的神秘女子; 还有这个从裴少俊的身体里冒出,疑似是他魂魄的神秘男子; 这两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到底是谁,更关键的是似乎两个人实力都还极高的样子。 阿青彻底搞不清现在的情况了,她不过是托李千金之托,带裴少俊来见她最后一面而已,怎么感觉牵出了两个不得了的人。 那形似裴少俊的男子,一出现就对着形似李千金的女子不断摇头叹息,还很困恼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而那个女子见这个藏头藏尾的男人终于舍得出现了,冷笑两声,反而不再看他,别过身,仔细看着自己那把已经阔别千年的佩剑。 而长恨灵剑在那个男子出现的一瞬间,就发出了一声十分激动的剑鸣,极速绕着男子不断盘旋,速度快到只能让阿青看到男子的身周围着一段光圈; 男子手一伸,长恨就自己把剑柄放到了他的手中,在男子的手触碰到长恨剑柄的一瞬间; 和刚才蓝光飞剑一样,长恨剑身上爆发出了一阵惊天白光,甚至比起刚才那阵蓝光声势更加惊人。 崖上众人看着那道白光直窜天际,漆黑的天空都被照亮了一瞬; 等到白光渐渐逝去,修士们的脖子还是伸得长长的; 他们活了这百余年,还没见过世上有这样的威压。 站在崖边的老欧面色则是越发的不动神色,林无敌看到他这样子知道这个老不修是真的开始认真了,自己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他这幅正经的样子; 不过那两股剑光确实让人战意盎然,林无敌背上的短剑不知何时又被她拿到了手上; 她实在是害怕再不管这把断剑,怕是会自己跑下崖去和那两柄灵剑一诀高低。 一想到这必然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林无敌自己都已经心痒难耐; 攥紧拳头,不断宽慰自己; 有机会,还有机会,不要太嚣张,太凶的话就没人敢跟自己打了。 白光渐敛,那个男子又放开了手里的长恨,而长恨就像一只小狗一样慢慢跟在男子的身边,跟着男子一直走到了那个女子的面前; 看着还是不拿正眼看自己的女子,男子嘻嘻笑了几声,赔笑说道 “清影,我这不是出来了嘛,怎么过了千年,脾气还是那么急。” 被叫做清影的女子斜了一眼那个男子; “怎么?现在嫌我脾气急了?那你可以不用忍啊。” 用阴阳怪气的语气刺了一下男子,清影把手中的长剑一甩,自己抱臂站着,下巴微微抬起。 那柄长剑一离开清影的手,剑身就发出蓝光,也像长恨一样浮在她的身边; “没有没有,我就喜欢你这暴脾气!” 男子似乎没有脾气一样,还是笑嘻嘻的; 想再往前走两步,和清影靠的近一些,但没想到他才踏出一步,清影就对他举起了掌心,叫他站住; “这位负心汉,请你自重,我怕你再靠近一点又害了我一世。” 听到自己的错处就这样被揭开,男子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尴尬之色; 同时心里也在暗骂自己这一世实在荒唐,怎么会这样蠢,让自己的心上人受了那么多的苦楚。 “这不是真灵蒙尘嘛你也知道,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听到这个男人无力的辩解,清影撇了撇嘴; 分明从一开始就是个胆小鬼,哪怕轮回了千年,也还是这副德行。 “那你明明比我早一些觉醒真灵,为什么要躲着我?” 为什么?还不是怕你现在这样。 但这心里话男子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只能扯谎说自己可能轮回太多世了,所以不能一下子就恢复本我,在体内回忆了一下前尘才记起自己的身份。 清影的眼中满是不信,但眼神一瞥,就看到了不远处还举着佩剑,看着他们两个的那个小女孩; 想着还有外人在场,就不好和这个怂蛋再计较,只给了他一个眼刀,让他自己等下看着办。 身形一闪,清影就闪到了阿青的面前,看到这个女孩紧张的把剑举到了自己面前,她洒脱的笑了笑; 用自己的手把她的剑尖按了下来,表达了自己并无恶意; “有着天生剑心的后辈,你不用担心,我说了不会伤害你们就会言而有信。” 顿了顿,她用尽量的温柔的语气再说 “我还要感谢你让我们夫妻团聚呢。” 。 第一百三十二章 转瞬千年 夫妻? 阿青见这个女子确实没有敌意,把龙泉收回了鞘; 但她还是听不懂这个神秘女子说的话,自己是送裴少俊来与李千金见面,他们也确实是一对夫妻; 但面前这两人,尽管面貌身形都与李千金裴少俊并无二样,但身上那股气势,还有给她的感觉,都绝不是普通的凡人。 看出了阿青的疑惑,清影便拉着她走到了那个男子的身边; 那个男子含笑看着阿青,对于这个小女孩他也颇有好感。 用手指着男子,清影向阿青介绍道 “这人叫顾琛琛,是个负心汉。” 见自己心上人余气未消,顾琛琛不敢说话,只能嘿嘿笑了一下,算是向阿青问好; 清影又指向自己,用平淡但略带自傲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孤清影。” 说完孤清影就不再说话,而是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阿青,等着这个后辈的惊呼; 但哪知半响过后,阿青却毫无反应。 还在等他们介绍自己身份的阿青见这两人都在看着自己,想着是不是自己没有回应太不礼貌了,于是干巴巴的说了句 “你们好,你们好” 说完还学着别人向他们微点两下头; 顾琛琛和孤清影脸色都变得有些古怪,不自觉看向对方,用传音入密的神通相互交流了起来 “这个小姑娘好像不认识我们” “可能过了千年,我们的名字都被后人忘了吧。” “世人有这么健忘吗?好歹我们倆都是风云人物,根据这一世的记忆,被你劈开的山崖不就是用长恨命名吗?怎么会忘了我们的名字。” “说的也是” 看着在自己面前不断用眼神交流的两人,阿青怀疑她是不是被遗忘了,于是主动开口道 “顾琛琛,孤清影,你们好,我叫阿青。” 阿青这段自我介绍打断了两人的交流,齐齐又把目光转到了一脸不知所云的阿青面上,异口同声的问她 “你真的不知道我们两个是谁?!” 虽然这两人的音量比刚才高了许多,但阿青还是摇摇头,表示自己真的不知道他们是谁。 当这两个千年前名震天下的大人物感到微微沮丧的时候,阿青又解释说她之前不过是个牧羊女,入世也不过就一段时间,大部分的事情她都不知道,所以可能是因为她太无知,才不知道二人的身份。 就说嘛! 两人的眼睛一亮,重拾了希望; 他们两个当初的传说要是由他们自己说出来,就未免让人感到有些吹嘘的成分; 这种丰功伟绩,当然还是要由后人来说,他们就在一旁端着高人姿态,有时谦虚一两下,然后领受小辈的仰慕眼神,这才够痛快啊! 阿青指了指后头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子阳,对二人说他应该知道很多秘闻。 孤清影见是那个视凡人如草芥的修士,面上满是不屑,冷哼一声 “谁稀罕他知道。” 顾琛琛则显得有些高兴,居然没看到旁边佳人脸上的不快,追问阿青他是哪一个山门的修士; 阿青回答他是正一道后,顾琛琛的脸上有了些许失望,但还是对子阳表示了赞许。 “小小年纪就能入化丹境,也颇为不易了,清影,你下手太重了。” 孤清影眉头一挑,又想起了这一世李千金居然为裴少俊投井自戕的事,心中怒火渐起,右手一握,那柄蓝光飞剑就飞入她手中; 孤清影用剑指着顾琛琛,步步逼近的诘问他 “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又站到修士那边了是不是?好啊,也难怪这一世的李千金会说被你误了百年身,我压根就是被你误了千年!你从来都没有站在我这边对不对?!” 顾琛琛一边后退一边摆手,口中不停喊冤,同时用眼神示意阿青,让她去救助子阳。 阿青会意就跑到子阳的身边,从怀中掏出平息丹,给他喂了一颗,但这次久久子阳都没有醒转; 阿青皱眉,又倒出一颗,准备再喂他吃。 “且慢。” 一个声音阻止了阿青,原来是顾琛琛终于安抚住了孤清影,可以过来插手这桩闲事了; 蹲在紧闭双眼,法力紊乱的子阳面前,顾琛琛拿过了阿青手中的平息丹,闻了一下就还给阿青。 “这颗丹药太普通了,药效不够。” 原来如今子阳体内的状况比刚才刚坠下崖时还糟糕数倍; 体内的法力都汇聚于金丹周围,而他的金丹已经被孤清影的威压压得裂痕遍布,承受不住这些法力的压力,缝隙也因此渐渐扩大,金丹竟有风崩离析之兆! 平息丹虽然修补了子阳体内的破损,但因为法力围住金丹,药力无法靠近金丹,所以对子阳现在的状况于事无补。 顾琛琛可以感受到这个正一道小辈体内已经糟糕透顶,也不废话,伸手握住长恨; 将长恨的剑尖对准子阳的腹部,隔着将自己的法力传到了子阳的金丹处。 那股至纯的法力进入子阳的体内就开始帮他梳理凌乱的法力,将金丹外围的失控法力拨开; 顾琛琛的法力包围住了子阳的金丹,慢慢渗透进子阳的金丹之内,原本暗淡的金丹也从内向外发出白光,瞬息之间,濒临解体的金丹就重现化为整体,整体浑圆,不见瑕疵; 比起刚化丹的时候,身周更多了一层淡淡白光。 事成后顾琛琛就将自己的法力收了回来; 他知道自己的插手还给了这个小辈一点机缘,但这小辈本心不坏,天资上佳,他作为前辈提点下也觉得应该。 子阳片刻后就慢慢睁开了眼睛,还没来得及感受自己体内金丹的变化,他一抬头就对上了顾琛琛深邃的眼睛,一个鲤鱼挺身,就跳离了顾琛琛的身边。 这个凡人不是死了吗?现在是化为游魂了吗? 子阳昏迷的时候对于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但他只觉得眼前这个本该死去的凡人,如今却给他一股遇到了修士大能的感觉,感受到这人体内如海如洋的法力,他完提不起抵抗的念头。 阿青走到防备的子阳身边,问他认不认识顾琛琛孤清影这两人; 一听到这两个名字,子阳惊呼出声 “顾琛琛就是长恨剑的主人啊!”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前尘往事 那是一场前无仅有的大战; 顾琛琛携着与他成婚的凡人女子孤清影,逃到了这座天下第一岑岭通天峰之上; 身后追兵无数,有修士也有武道强者,修士中不乏闭关已久的合道境老祖,武道强者中更有足以安国定邦的合势境高手。 这些人的目的可以说是一致的,都是要让这一对犯了人间戒的情人从此阴阳相隔,永不相见; 但在这个一致的目标中两方又有些许不同; 修士们想要杀掉的是妄图勾引山人的凡人孤清影,而武道强者们要维护的是孤清影,想铲除的反而是犯了人间戒的顾琛琛。 如此这两方人马就在峰顶齐聚,看着对方声势浩荡的样子,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心思; 这不仅只是那两个人的事情,更是修士和武者万年来最直接的冲突,无论是顾琛琛还是孤清影哪一个先陨落,都代表着陨落之人那一方势力的式微,这是两方都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大战一触即发,武者修士战作一团,高手由高手牵制,其他境界的人也都找到自己的对手,拼杀起来; 一时间通天峰上各种异象生做一团,五行之力被修士武者轮番调用; 一时四季轮转,草木枯荣,竟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一遍。 而被作为焦点的顾琛琛和孤清影自然受到了大部分的攻击,顾琛琛尽管是当时有数的高手,但也不过是炼虚上境而已; 哪怕他能以剑修之力与合道老祖勉强一战,但如此多的修士武者同时向他出手,他能做的也只有堪堪防御住他们二人罢了。 更何况顾琛琛觉得这场定会死伤无数的大战因他们而起,心中愧疚异常,也不欲出手伤人; 所以从大战开始,他连一个刚入武道的武者都没杀过,只是带着孤清影不断节节后退,想从中突破; 但谁知整座通天峰都被布下了重重结界,这一对犯了人间戒的恋人早就如困兽一般,插翅难飞了。 双方越战越烈,各种通天之术统统使了出来; 加上通天峰高耸入云,一时千里以内的凡人都看到天上不断有异象产生,甚至还有各类神佛法相,人人惶惶不安,不知发生了什么。 而一直被动防御的顾琛琛难免有防守不及的时候,一个疏忽,躲在他身后的孤清影就被一个修士的五行术法击中,整条手臂险些废掉,而她也因此跌倒在地,再难走动; 见自己的心上人差点丧命,顾琛琛心中本就摇摇欲坠的底线彻底崩塌,气势节节攀高,从防御转为进攻; 长恨灵剑突放异彩,瞬即就取了伤了孤清影的修士首级,连神魂都被他一并击碎,再无轮回之机。 一合道修士见他下手如此狠辣,沉声问他 “那人与你同为山人同道,你为何要为一凡人取其性命?” 顾琛琛冷声回答 “我不欲伤人,奈何贼要杀我,唯有反杀之而已。” 这一句贼要杀我彻底惹怒了这个合道修士; 他居然把山人比作贼徒之辈?! 那个合道修士抛下已经被自己打伤的合势武者,上前就用大神通击向孤清影; 顾琛琛自然不会让他得手,反手一招,长恨灵剑化为白云将这个合道修士团团围住,白云之中更有无数道顾琛琛的长恨剑意; 尽管这个修士早已合道多年,但也不敢强抗一个剑修的剑意,只能把目标转向了顾琛琛,与其对打起来。 合道强者毕竟比年不过三十几的顾琛琛多了数百年的经验,几下就将情势逆转,压着顾琛琛在打; 而长恨灵剑所化的白云只是紧紧守住已经不能动弹的孤清影,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就在情势万分危急之刻,让众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听一阵晨钟暮鼓之声,从更上层的天空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众人听到这声音都暂时停下了争斗,面色满是惊憾。 这分明是有修士合道之后天命发出的钟鼓之声啊! 只见身上伤痕累累,就连身周的防御法力都已经残破不的顾琛琛,此时却受到一道天光沐浴; 那柄长恨灵剑也回到他的手中,人与剑仿佛合为一体,无数白云从天际灌入长恨剑之中,半刻之后,长恨灵剑就若脱胎换骨一般; 不仅生出剑灵,就连剑身之上都有了重重叠叠的天生云纹。 那个一直对顾琛琛毫不留情的合道修士现在慌了,如果说刚才他还有把握压制住这个小辈的话,那现在他连能不能逃命都是个问题; 剑修之力,可越阶杀敌,强大无比! 数万年之间就没出过几个合道剑修,个个都是当世无敌的存在; 如今这小辈不到四十就破境合道,还得天所赐,有了一把天生剑灵的长恨灵剑,等于说他要和两个合道修士对打,这不是要他老命吗?! 所幸在场的并不只有他一个合道修士,只见另外两个合道大能也瞬身到他的身边,齐齐对上顾琛琛; 如今的顾琛琛已经今非昔比,他们想再给他一个选择。 “顾琛琛,你未到四十便入合道,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便是来日踏上那个可以真正长生的境界也未可知,你真的要为了这个寿命不过几十年的凡人弃了你的长生路吗?” 顾琛琛低头不语,他还在感受踏入合道境带来的种种玄妙之能; 如今听面前这三个昔日的前辈这样问他,他抬起头,眼中有着绝不改变的坚定。 “若是长生路上没有清影相伴,那便是万古不朽又有何趣?” 朽木不可雕! 见此子说不通,众老祖纵是惜才也不容许山人与一凡人苟合,招来在一旁观战的其他老祖,总共七位隐士的合道老祖就在此与合道剑修顾琛琛决一死战。 这一战比起刚才的修士武者之战已经不在一个层面; 八人皆运出自身大道,以大道之能相抗,大道散出的余威让千里之内的万物之力统统灭绝; 最后顾琛琛在斩杀两个合道老祖,重伤余下的老祖后,自身剑道也彻底破碎,只留下一把长恨灵剑不断盘旋在他身周。 看着他和孤清影身后那一道刚才被他劈出的深崖,再一看还在步步逼近的修士; 顾琛琛无奈一笑,抱起孤清影,带着长恨灵剑,义无反顾的跳下了这座通天峰被劈成两半后形成的无底深崖。 被称为千年第一剑修的顾琛琛就此陨落。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武道至强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说完后子阳看着顶着一张裴少俊脸的顾琛琛,一时内心五感交杂,想不到这个自己之前一直看不起的凡人,居然是他崇拜了十几年的偶像转世; 不过这时候心情复杂的不只有他一个。 “怎么听你这么说,我在这场大战中就是个拖后腿的?” 孤清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到了顾琛琛的身边,相比自己丈夫脸上的一脸满足,她脸上的不爽已经不加遮掩了; 子阳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女子; 虽然她实力很强大,但是在他知道的故事里面,好像没有过多的提起过孤清影这个人,基本上都是在称赞作为修士的顾琛琛。 “修士这股虚伪劲还真是千年不变呢。” 孤清影冷笑的看向顾琛琛,对方则是报以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虽然他也是一个修士,但是在孤清影面前是没有任何立场的; 见自家丈夫还算识相,孤清影将矛头对准了子阳。 “小子,你觉得我是个普通凡人吗?” 子阳还对刚才差点把他金丹压碎的威压记忆深刻,连连摇头; 虽然他看不起凡人,但这个孤清影明显就是武道强者中的强者。 “算你眼尖,老娘告诉你,不要说顾琛琛护着我,那时候压根就是老娘罩着他!” 顾琛琛突然一抖,看向自己的肩膀处,那里突然重重拍下了一个手掌; 顺着手掌看过去,只见自家的凶婆娘正在斜睨着他,一个激灵,赶紧拼命点头称是。 在孤清影的叙述中,阿青和子阳听到了不一样的版本。 那日,孤清影和顾琛琛不过是踏青兴起才踏上了通天峰; 他们一开始还觉得由于通天峰太过高耸,山尖已经插入了云间,能看到的景色实在单调; 但看着通天峰之下的皑皑白云,顾琛琛突然道心有动,竟一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所有的意识都投入了自己的道心中。 孤清影知道这是顾琛琛的问道机缘已到,心中暗骂这人真是妖孽,炼虚的时候也是看云突破,就连修士最大的关卡也只是看看白云就这样度过去了吗? 看了看四周,虽然这个状况来得太过突然,但似乎人迹罕见的通天峰,作为顾琛琛的突破之地也还算安;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顾琛琛失去了意识的同时,一道无形的结界就罩住了整座通天峰。 等孤清影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那道结界已经布置完成; 看着面前出现的七人,孤清影眼中满是戒备,七大山门的合道修士一个不落的都来齐了嘛。 “孤清影,若你现在以自己的武道之势发誓,和顾琛琛断绝所有关系,从今往后无论人间冥府,都不再相见的话,我等还可饶你一命。” 听到这样嚣张的话语,孤清影大笑不止; “大言不惭!你这老匹夫,忘记在我剑下抱头乱窜的时候了吗?!” 孤清影拔出佩剑飞雨,一个一个把七大合道修士都指了过去,最后停在其中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身上。 那老者也不恼,捋捋自己的白须; “今时不同往日,我们承认你孤清影是当今武道第一强者,单打独斗我们谁都不是你的对手,更有同为剑修的顾琛琛在你身边,确实天下之大你们尽可去得。” 老者伸出双臂让孤清影看看四周; “但如今,我们七大山门协力在通天峰之上布下了封印结界,顾琛琛又因问道之机而失去了意识,无法给你助力,现在你就一个人,还想抵抗我们七个合道修士不成?” 老者摇头失笑,劝她 “你还是识相点吧,人间戒谁都不可以触犯,就算你是武道最强也开不得这个先例!” 孤清影耐着性子听完了这个老头说的话,站在顾琛琛身边,歪头思考了一会,有些苦恼的对七个合道修士回答道 “怎么办呢?我这个人一向不跟手下败将谈条件呢~” 七人一时脸色巨变,不是因为孤清影的侮辱,而是这个武道至强者居然不打招呼直接就出招了! 在这高耸入云的通天峰上不知何时落下滴滴细雨,这细如牛毛的雨丝出现在七个合道修士的头顶,却没人敢让这雨滴落在自己的身上; 连忙合力撑起一个近乎成实质的法力罩,罩住了他们七人。 那细雨落在这法力罩上,就像落在雪上一般,每一滴雨丝都能融化掉一点合道修士的法力; 随着雨势渐渐变大,七个合道修士只能不断往法力罩内灌入汪洋般的法力,才能维持住它不被雨水击破。 只见在峰上的孤清影在原地无歌自跳了起来,挥着一把泛着淡淡蓝光的飞雨,慢悠悠的身周挽着剑花,嘴中还在低唱 “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 随着她的吟唱,在空中雨丝渐渐汇聚在一起,成了一朵朵的雨花; 这些雨花落下的速度比起雨丝慢了一些,但七个合道修士的面上凝重之色更重。 他们知道这孤清影的落雨剑法威力巨大,但她变招之间也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各自招出自己的法宝,一道道含着自身大道的神通就击向了还在原地起舞的孤清影。 孤清影舞姿一变,从慢舞变为不断踢踏地面的快舞; 空中的雨花就以极快的速度击向分散开了的七个修士,还将大部分的雨花聚在自己的身旁,挡住了这些大道神通。 将被打散的雨势重新凝聚在自己的飞雨剑上,孤清影停下了舞姿,横剑在侧,用雨势捕捉到了七个修士各自的位置; 她知道要是这样一直消耗下去,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不利,也看出他们的目标只有自己,不会伤害正在悟道的顾琛琛; 如此,自己被动防守还不如放手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会在! 眨眼功夫孤清影就消失在了原地,她竟脚尖点着空中的无数雨丝冲向了离自己最近的合道修士! 手握飞雨,将倾天雨势尽收剑尖,孤清影喝出了自己的成名剑招。 “相寻梦里路,飞雨落花中!” 。 第一百三十五章 雨梦之势 “这不可能!” 听到孤清影以一人之力对抗七大合道修士,子阳觉得这个女子简直荒谬至极,真以为合道修士是什么大白菜吗? 哪怕她是已经站在武道巅峰的合势强者,但不要说面对七个合道修士,只要两个合道修士联手就足以灭杀她。 被子阳直接出言打断,还质疑她话中的真实性; 孤清影虽不说话,但面上的嘲讽之色越发浓郁; 修士这股看轻天下英雄豪杰的狂妄劲,真的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都一模一样呢。 “就算你已经完将自己的剑法完融入了一项天地之势中,你也最多像合道老祖一样掌握一道之力罢了,就算以大道本源来对抗,你的雨势在七个大道本源面前也不是一合之敌。” “谁跟你讲我只悟了一个势?” 孤清影这句轻飘飘的话让子阳面色一凝,但转瞬他就找到了其中的破绽。 “天下万物皆有势,但势与势之间就如水火一般,难容你我;你要是只是刚刚入武道的武者,还有可能机缘巧合之下悟出两个大势,但你早就合势,天地间不会有两股势让你都融入其中的。” 子阳说的斩钉截铁。 但就连旁边的顾琛琛都微微摇头,这个小辈眼界还是不够广啊; 世上万物皆有可能,你想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换做以前,孤清影对待这种质疑只会嗤之以鼻,连剑都不会出,理都不想理这种人; 但毕竟真灵蒙尘了千年,她也等于憋了千年,好容易捉到这两个听客,就暴露了她话唠的本质。 “武道之势分为天地势和人间势你知道吧?” 子阳自然知道,在一旁的阿也青微微点头,前一段日子彭莒刚给她解释过; 一讲起自己的光荣过往,孤清影就像一个江湖混混一样; 两腿张开坐在地上,一只手肘靠着,一只手的大拇指指尖向后伸向顾琛琛,面上的嚣张之色都快漫出来了。 “在你们修士之中,他是不是千年难出的修炼天才?” 何止千年,怕是数万年间也就出了这一个妖孽。 子阳很想补充这句,但看这女子的模样,怕是自己再插话她就要一剑砍过来了。 将拇指收回,孤清影虚指向自己的下巴,口中的狂妄之意又浓了三分; “而我,则是武道之中万万年难出的绝世天才!” 阿青感觉铺面而来一股嚣张的气息,她真的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可以自傲到这种程度。 但孤清影就是有这样自傲的资本,比起顾琛琛,她的天赋毫不逊色,甚至更加逆天; 本就出生剑术世家的她,不过十岁就练成了家传的家法,还在一日观雨时悟了雨势; 那时武道未衰,便有武道强者想要收孤清影为徒,教她如何在武道上走得更远。 孤清影的父母自然喜不胜收,但孤清影一见到这个强者,就直截了当的说她不拜他为师; 所有人都疑惑不解,而那个武道强者也觉得被落了面子,便问孤清影为什么。 却没想到这一问,让自己的面子彻底丢光了; 年仅不过十岁的孤清影用手中木剑指向他,幼稚的嗓音回荡在整个大厅内。 “他不配。” 孤家众人皆大惊,再一看那个武道强者的面色,已经黑到快滴下水来,知道今天要是不给他一个解释,怕是一家都要交代在这里; 还没等他们去劝说孤清影,那个武道强者就问她凭什么觉得他不配。 孤清影坦然的回答 “你打不过我。” 听到这幼童无知的稚语,武道强者觉得心中的怒火稍减,不过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罢了; 但他还是决定教训她一番,便让孤家人整出一个场地,他要和孤家小姐好好比划一下。 孤家人暗暗叫苦,可是是孤清影自己上前挑衅,他们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个高人看重孤清影的天赋,不要让她受太多苦头。 在孤家的练武场,高人持鞭,孤清影则还是用那把小木剑,不知是不是天有所响,恰好那时,天上就落下道道细雨,雨丝渐渐变大,竟成了一场暴雨; 瓢泼大雨打在小小的孤清影身上,她扎的小马尾也都被打湿低低垂下; 也不打招呼,孤清影就举着长剑攻向了持鞭的武道强者。 虽然这个武道强者善远攻,可他始终都在轻看孤清影,就让这个小女孩近身来,自己挽起长鞭随意挡下便是; 但是让他想不到的是,孤清影小小年纪,剑法却老辣娴熟,不仅招招都指向他的命门,而是一来一往之间已然不觉用上了雨势。 狼狈的被孤清影的木剑刺破了身上衣服后,武道强者越发觉得孤清影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要将其纳入门下的心情也更加坚定; 于是甩开长鞭,清脆的响声仿佛打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头上。 持鞭借势,武道强者与孤清影认真对打了起来; 一开始孤清影确实被他狠狠压制,臂上都多了几道鞭痕,但渐渐地,持鞭武者总觉得今天这雨怎么下得这样大; 如此一想,持鞭武者顿时一骇,只见自己鞭上借的大势竟在雨中慢慢消减,而那如蛇般灵动的长鞭也再难奈何住那柄小木剑。 还没等持鞭武者反应过来,孤清影小小的身子竟直接点着他的长鞭,乘着雨势瞬即就到了他的面前; 看着自己脖子前莫名出现的木剑剑尖,再感受到了这小女孩身上的惊天雨势,持鞭武者只能无奈认输。 此战彻底让孤清影名声大振,十岁便能借势,一个天才少女就这样在武道中崛起; 之后无论谁来挑战,这个少女都在雨中将其击败,一直到她入了合势,都未尝败绩; 等到没人来挑战孤清影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站上了武道的最巅峰。 子阳听得连连皱眉,这女子怎么如此自恋,一直在夸自己? “就算你是武道巅峰,你也只悟了雨势罢了。” 孤清影神秘一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原本是这样的,但那时候没人找我打架,我每天就只好无聊的睡觉,睡觉就会做梦,梦做着做着我就悟了梦势咯。” 子阳当下就想即刻反驳,但联想到一种可能,他半开的嘴唇就呆滞的保持在那里。 此女居然同时悟了天地势和人间势! 。 第一百三十六章 梦剑牵缘 把飞雨招到自己的手上,叫阿青他们来看,只见飞雨剑身上也刻着一个小篆——梦。 随着孤清影的手指摇动,飞雨在她和顾琛琛的面前转了一个圈,女子调戏男子道 “你还记得怎么跟我相识的吗?” 顾琛琛与妻子相视一笑; 他怎么忘得掉呢。 那时顾琛琛刚刚铸成长恨剑,又是修士中最年轻的炼虚修士,一时在山人中风光无两; 而他又师从七大山门之一的天福门,关系错综复杂,大家都想与这个修士新秀打好关系。 便不断有拜帖送到他的小峰上,在见过几个可以说是他前辈的修士后,顾琛琛彻底厌烦了这种交际; 基本上每个人跟他说的内容都是一样的,不过是把夸耀的话换着花样说给他听罢了。 于是他便拜托师父帮他拒了这样的交际之事,但那时已想让顾琛琛日后接过他位子的天福门掌教却叫他要早点习惯; 天福门乃是七大山门之一,统御修士们的存在; 他不懂这些人际往来怎么可以。 顾琛琛虽然性子温和,但能悟到自己的剑道,也证明他骨子里的锐利; 不想做的事情无论是谁都不能屈服他,于是顾琛琛便封了自己的小峰,偷溜出终南山门,一个人跑到凡间闲逛去了。 说起来其实并不是所有修士都对凡间凡人有强烈恶感的,那时候七大山门就有隐隐传出‘四二一’的流言; 说是对待凡人的态度之上,有四个山门持着绝对厌恶的态度,恨不得凡人部死光; 而有两家则是不抱着那么极端的态度,更倾向于凡人和平共处; 至于顾琛琛所在的天福门,就是那个最特别的一了,好像立场一直摇摆于两派之间,无论谁上门都能有话聊。 除去这些派别之分,顾琛琛个人是对凡人没什么恶感的; 但他也没怎么接触过凡人,看着那些每天忙碌于三餐,受四季驱使的普通人,他就宛如一个看客一般,只觉得新奇,却从来没想过加入其中。 一日路过一个小村庄时,顾琛琛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累了,就坐在一颗桃花树下; 那天吹着袅袅秋风,他在树下闭了会眼睛,再醒来时觉得脸上有些湿润,拿手向外一伸,只见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若是往日,顾琛琛可能只会支起法力摒住这些雨丝; 但那天他却突发奇想,想去一个人家里避避雨,于是便起身走进了村中,在一户门口种了一颗樟树的人家前停住了脚; 他上前敲了敲院子的木门,里面即刻穿来了一声清澈的回应; 一个头上包着花布,一身粗衣的农家姑娘过来给他开了门。 看到这女孩的第一眼,顾琛琛就被她惊艳到了; 虽然她一身简朴,皮肤也由于劳作的原因并不像城中女孩那样白皙,甚至眼角处已经生了点点斑纹; 但那如画的眉目,明澈的眼睛,还有笑时大方露出的皓齿,都深刻印在了顾琛琛的脑海中。 觉得自己心跳罕见的快了一些,顾琛琛赶忙咽下一口口水,对这个对自己弯着笑眼的女孩举手行了一个礼; “这位姑娘,突遇小雨,不知可否让我避避雨?” 似乎是为了逼女孩同意顾琛琛的请求,空中的小雨突然变成了大雨; 两人赶忙躲到院前的茅草檐下,看着不断落下的雨帘,女孩推开了院门,对顾琛琛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顾琛琛脱下自己的外袍,举在自己和女孩的头顶,两人一起小跑入了屋内; 在屋内把已经湿透的外袍抖了抖,顾琛琛这时才想到刚才为什么不加一层法力在上面,这样衣服就不会被打湿了呀。 一双手把他手里湿掉的外袍接了过去,女孩把衣服挂在屋内的架子上; 她让顾琛琛坐下,自己起身在火炉上烧了一壶水,要给他泡茶喝。 在等着水开的时候,两人就这样相对坐着,静静无言,看着屋外似乎不会停下的骤雨。 很快咕咚咕咚的声音就传到了两人的耳中,用布包起水壶的长柄,女孩给两人面前放了茶叶的杯子倒进了热水; 茶香从两人的杯中蔓延到了整个屋内,看着端起茶杯,吹散热气的少女,顾琛琛腼腆的问她叫什么名字。 女孩才把杯子端到嘴边,听客人问自己,赶忙放下杯子回答 “我叫孤清影。” 说完后也笑着问顾琛琛叫什么名字; “我叫顾琛琛…” 说完屋内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两人只能低头喝着杯里的热茶; 顾琛琛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怎么了,怎么就变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夜晚很快降临,哪怕入了夜,这雨还是下个不停; 顾琛琛也就没法离去,便在孤清影的小屋里留了下来。 农家的夜晚总是无趣的,两人坐在点了一盏油灯的桌前,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院子,还有那连绵不绝的雨声,就这样一直坐到了深夜; 孤清影突然说了一句话,在顾琛琛的耳中瞬间盖过了那些雨声。 “不如我们成亲吧。” 顾琛琛睁大眼睛看向这个如此直接的女孩,他们不是才刚刚见面吗? “你看,这雨下得这样大,一时半会也不会停,我们两人这样呆着也着实无趣,不如成亲,还能彼此做个伴。” 听到这荒谬的解释,顾琛琛的心中反而满是悸动; “那若是成亲之后还是觉得无趣呢?” 孤清影无所谓的说道 “那就合离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琛琛仔细一想,也觉得甚有道理,便嗯了一声,应下了这门亲事。 当夜,顾琛琛和孤清影就对着一对龙凤红烛,拜堂成了亲; 他们不敬天不敬地,只对彼此行礼对拜,说这桩婚事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除非一方过不下去了想分开; 不然的话,无论是天是地,还是别的什么人,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拆散他们。 隔天,雨停了; 但顾琛琛也不走了,脱下自己的道服,换上了农夫的衣服; 他从那天开始,就不再是剑修顾琛琛,而是孤清影的丈夫顾琛琛。 。 第一百三十七章 梦醒情存 似乎是理应如此一般,顾琛琛没有丝毫不适; 就这样放弃了作为修士的身份,也不用法力,就像一个普通农夫一样,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连化丹之后再没吃过的饭菜,他也同样吃的津津有味; 喝光了满满一碗豆腐汤,对上孤清影期待的眼神,他擦了下嘴,把碗递过去叫她再来一碗。 就和千万普通农家一样日常的生活,他们两人一起度过整整二十年; 按理说早就该步入中年的两人,却还是保持着年轻时的模样; 就连村子里的其他人也都未曾衰老,稻子也是长了一茬又一茬,每次收获总是那么多,不曾丰收也不曾欠收; 除了时不时下的小雨,竟是别的什么灾害都没有。 这些种种异常都不被顾琛琛放在心上,他只觉得和孤清影在一起的每天都幸福舒心,就算只是肩并着肩,在家门口看着每天都能看到的日落,也比当初自己游历天下看到的各处奇景要美得多。 “琛哥,你会使剑吗?” 听到孤清影突然这样问自己,顾琛琛愣了一下,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们来比比吧。” 顾琛琛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总觉得自己要是应下了这场比剑,这样美好到太不真实的日子,就会离自己而去了; 于是他想尽借口想要推掉孤清影的请求。 “家里也没剑啊,拿什么比,不比了不比了。” 边说便起身回屋,但他一只脚刚迈进家门,就听见身后一阵破风声; 身上的法力自动发出,将射向自己后背的烧火柴定在了那里。 顾琛琛僵硬的转过身,他看向已经站在院中的孤清影; 只见妻子手上也拿着一根烧火柴,似乎完不在意他刚才的超凡之举,只用眼神示意他拿起那根木柴。 “没有剑用这个也可以嘛。” 将浮于空中的木柴拿在手中,顾琛琛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明明修行三十载,从没有能让他不敢面对的对手,但如今对上不过凡人的孤清影,他却想直接扔掉手中木柴,干脆认输算了。 但孤清影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当他拿起木柴的时候,孤清影就攻了过来,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招,却封死了他的退路; 他无法,只能举起木柴挡住。 手中的木柴互相紧紧抵住,两人的脸就像耳鬓厮磨一样,相离不足一寸; 这时候孤清影还有空揶揄顾琛琛。 “夫君,你的剑术似乎不怎么样啊。” 顾琛琛一转身,两根木柴不停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借力跃出,他跳到院中,两人就这样调换了彼此的位置。 此时孤清影一半身子在屋子的阴影之下,而露出的另一半脸却有着顾琛琛从没见过的清冷之色,那只眼中给他的也不是昔日的温柔,而是裸的战意; 此时又下起了雨,明明刚刚还天气晴好,似乎这雨就是随着孤清影的心情而来一般。 在雨落下的一瞬间,顾琛琛的身上不觉升起了法力,把丝丝雨点都挡在其外,那无形的法力罩被雨打成了白色。 顾琛琛抬头看向上方,可以清晰的看到; 每有一滴雨水落下,法力罩上的法力就会被消磨掉一些。 长叹一声,顾琛琛看向了将自己身上威压发出的孤清影,苦涩的对她说 “为什么?” 孤清影也站在雨中,头上的花布被雨水打下,及腰的长发通通泻下; 脸上蜡黄的肤色也像颜料一样,一点一点被雨水洗净,她的眉目依旧,却多了一股无人能及的骄傲。 “没有为什么,做了这么久的梦,该醒了不是吗?” 手中木柴一挥,所有雨滴统统停滞在空中; 再耍了个剑花,那些雨滴就开始汇集在一起,成了一朵朵的雨花,一时天地之间,密密麻麻布满了这绝美又致命的花朵。 感受到雨花中肆虐的雨势,顾琛琛知道自己决计无法抵抗; 将手中木柴扔到地上,他闭上双眼引颈就戮; 在这样美好的梦中死去也不错。 “你逃吧!” 顾琛琛睁开了眼睛,看向这个做了自己二十年妻子的女人; 她虽然面上满是坚决之色,但眼中也浮现了深深的矛盾。 “我给你三息的时间,若是你逃不出,那便只有死在这里了!” 这是孤清影内心挣扎后得出的折中之法; 一个修士居然在自己与梦势合势的时候被她牵入了梦,还稀里糊涂的跟她成了夫妻! 无论如何他们都算是犯了人间戒,按理来说,她这个如今武道的最强者应该斩草除根才对; 但这二十年的夫妻生活,她不得不承认,她也爱上了他。 一道剑光从孤清影的面前冲天而上,而孤清影也在心中默默数着三息的时间; 时间一到,那些雨花便极速追向那道剑光追,但那剑光早已破了她的梦势而去。 摇了摇头,孤清影扔下木柴,走回屋中,躺到床上; 在她闭上眼睛的一瞬间,无论是这个村子还是天地间的雨花,通通消散于虚无; 等到她再睁开眼时,她还是在一个农家小屋内,却已回到了现世。 招来藏在床下的飞雨,孤清影将刚才与她合为一体的梦势刻在了飞雨剑身之上; 在那个梦字刻下的一瞬间,本就承载了雨势的飞雨灵光大作,竟生出了剑灵,成了一柄足以纵横天地的灵剑。 笃、笃、笃 在飞雨与孤清影打闹的时候,一整敲门声从院外传来; 孤清影知道那是谁,只是疑惑他为何还敢来。 出屋打开院门,门外的正是一脸严肃的顾琛琛; 那顾琛琛见到孤清影也不讲别的,直接就往屋内闯,刚生剑灵的飞雨感受到这人身上的法力,就一剑向顾琛琛劈去; 顾琛琛不躲不闪,在飞雨离他头颅分毫之时,孤清影收回了灵剑。 顾琛琛丝毫没有惊吓之色,推开那道熟悉的房门,走进屋内,把自己的道袍脱下,打开柜子翻找出那套农夫衣服,就要换上; 倚在门边的孤清影问他 “你在做什么?” 把衣服穿好,顾琛琛叠好自己的道袍放进柜内,拿起墙角的锄头就走出了房门; 孤清影一直盯着这个修士,直到他走到院门的时候,才回头对她灿烂一笑。 “我马上回来,娘子。” 。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离不弃 “你们就这样真的成亲了?” 就算阿青从没经历过人事,可也觉得就这样定下终生会不会太随便了。 “什么叫就这样啦,我们可是做了二十年的夫妻!” 孤清影和顾琛琛两人不知何时双手都紧紧握在了一起,孤清影看向顾琛琛时,这个千年前武道第一人再不复脸上的狂傲,眉间嘴角不觉发出了欢喜神色。 不过女子的心情最是善变,上一刻还对顾琛琛含情脉脉,孤清影下一瞬就把他的手大力甩了出去; 白了这个负心汉一眼,别过身去跟阿青抱怨起这个无胆的修士来。 “阿青,我跟你讲,男人真的没什么好东西,不管是山人还是凡人,都是一群怂蛋!” 阿青只能干笑两声,却并不放在心上,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有情爱之事。 从顾琛琛那次不惜性命也要和孤清影在一起开始,这个武道第一强者也生起了那种难舍的心情,这时以前从未有过的;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顾琛琛,孤清影心里满是纠结; 一个凡人和一个山人,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更何况中间还隔着一个人间戒,所有人都不会同意他们这桩婚事的。 “清影,你还记得我们拜堂时对彼此发过的誓吗?” 孤清影点点头,可那不过是梦而已。 顾琛琛穿着和梦境中一样的粗布衣裳,端坐在孤清影的对面,他像拜堂那天一样,用最严肃的语气把那个承诺复述了一遍。 “只要不是我们自己想要分开,无论是天、是地、还是无论什么人,都不能逼我们分离。” 这时候的顾琛琛给孤清影的感觉很奇妙。 就仿佛他持剑站在一座大山面前,哪怕山之高,崖至深,他要过去就非要过去不可; 如果山不让路,就砍出一条路又何妨? 这股气势感染到了孤清影,她才发现原来面前的这个男人,骨子里也是用剑铸成的。 自嘲的笑了笑,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她本来就是一路打到这个武道最强的,如今便是再与天下人为敌又如何? 要是有谁看他们夫妻不顺眼,那就打嘛! 如此,一个人间武道第一人,一个千年不出的第一剑修,两人同时举起了面前的小杯,像知己好友一样碰了一下杯,而后心照不宣的称呼了对方一声; “夫君。” “娘子。” 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们立下了此生不渝的誓言。 之后的事情便是像他们想的一样,无数修士、武道强者都来阻止他们,甚至不惜兵刃相见; 但孤清影威名毕竟在武道之内传扬已久,来找麻烦的武道强者见她是真的决心已定,便也不再强迫; 反正谁都打不过你,你的拳头硬,爱怎么来就怎么来吧。 而顾琛琛作为修士中下一辈的佼佼者,山人无法容许他就这样和一个凡人成亲; 不仅是天福门的修士想要将他带回去,便是其他山门的高手也纷纷降临,堵住了两人的前路。 但让孤清影想不到的是,看到昔日的前辈好友,当初信誓旦旦的顾琛琛居然下不去手了,只是一个劲的拉着孤清影到处窜逃; 孤清影实在火大,她活到这么大,还从来没体会过被人追杀的感觉; 她直截了当的问顾琛琛到底什么意思,不是说好谁都不能拆散他们吗? 顾琛琛为难的回答道 “我不是打不过这些同道,可他们其实也只是受人间戒的影响已久而已,能不打就不打吧…” “那你想跟我分开?” 顾琛琛连忙否认。 “当然不是!我们这样顺带游山玩水也不错嘛…” 听到丈夫硬憋出来的理由,孤清影除了气闷就是无奈; 她知道顾琛琛对她的心意没有改变,只是不忍心对昔日同道下手罢了; 但他也不想想,他不忍下手,对方会对他们留情吗? 也不知道这种心软之人怎么悟了剑道的! 无奈之下,顾琛琛和孤清影就在天下之间不断游走,躲避追寻他们的修士; 顾琛琛理所当然的想,等他入了合道境,与孤清影双剑合璧,就算七大山门掌教齐聚他们也有一搏之力,这些修士自然就不敢来找他们麻烦了。 这逃来逃去,他们就逃上了通天峰。 通天峰高耸,却孤绝,就像一根柱子一样立在大地之上,所以从来没有门派想过要将其作为山门; 他们上峰原本是为了能有几天清净日子可以过,但之后就像孤清影讲的那样,他们中了修士的圈套; 顾琛琛虽然得了问道机缘,却也将孤清影置入必死的局面。 “那你为何不逃?” 阿青觉得以孤清影的本事,就算打不过七个合道修士,破了那个结界一人跑走也不是什么难事,反正修士们并不会伤害顾琛琛。 孤清影深深看了一眼阿青,扶了一下躺在自己膝上的飞雨剑身。 “我是一个剑客,出手的剑岂有后退的道理。” 阿青默然,她虽然有着天生剑心,但从来没把自己当做一个真正的剑客过。 其实也不只是如此,孤清影知道修士们的手段诡谲,如果就让他们这样夺走已经失去意识的顾琛琛,大概两人再相见的时候他就只会把她当做陌路人了; 孤清影就仗着自己身具天地雨势和人间梦势,与七个合道修士纠缠了数日; 但奈何七个大道之力足以改天换地,她被打碎了雨势,狼狈的倒回了顾琛琛身边。 有合道修士对她倒也觉得可惜,问她为何不逃,人间出一个这样的武道天才也是难得; 孤清影抬起头,脸上再没了昔日的意气风发,嘴角处还在不断流下血丝。 转头看向还闭着眼的顾琛琛,她懒得和这群修士解释为什么; 但她自己知道,这个男子在自己与梦合势的时候不曾离开自己,那在他合道的时候,自己也必当守护到死。 合道修士正准备结果孤清影的时候,突然在结界外传来了道道已经合势的武者威压; 七人对看一眼,知道是他们大道之力的动静引来了这些武道强者,便出去四人阻拦他们,剩下三人继续解决又扶着剑站起来的孤清影; 这个已经废了一半的女子对着他们怒吼道 “叱那老贼!受死!”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武道尽毁 三个合道修士面无表情的发动了自身大道,大道之力如同绳索一般,捆住了孤清影的双手和脖子; 瞬身到三个不同的方位,三个成道已久的合道老祖每人都扯住了孤清影的一个部位,用力慢慢向外拉。 孤清影的上身渐渐被拉成大字型,脖子也越勒越紧,面上因为缺氧渐渐起了潮红色。 飞雨在孤清影的手上也在不断哀鸣,它可以感受到主人的生命在渐渐流逝; 摇摆了几下,飞雨就从孤清影不断颤抖的手上飞出,化作一道蓝光射向捆住孤清影脖子的合道修士。 飞雨一出,通天峰上又下起了雨,不再是绵绵细雨,而是倾天的暴雨; 连原本无云的峰顶都被不知从何出现的黑云团团压住,一时电闪雷鸣,如末日之兆。 “好剑!” 知道这柄灵剑的不凡,那个合道修士也不敢托大,只能松开捆住孤清影脖子上的大道之力,将那股大道之力捆向了飞雨; 孤清影因此得以喘息,但是飞雨也被困住,再难动弹。 孤清影抓住这个机会,大喊一声 “梦!” 飞雨剑身上的梦字小篆应声发亮,一股迷幻的光芒从飞雨剑身上发出; 那团七彩光芒折射在漫天的雨滴之中,让每一颗豆大的雨滴都成了一面镜子,将梦光照进了三个修士的眼里。 不好! 三个合道修士的大道之力都用在了孤清影和飞雨身上,现在完没有能力抵御这股梦势,只是一瞬,他们就被带进了孤清影创造的梦境之中。 三人被困在一个孤岛之上,四周都是掀起巨浪的黑色大海; 而他们头顶上的天空破了一个大洞,雨水就如瀑布一样倾泻而下; 他们无法在孤清影的梦势中动用自己的大道之力,只能合力撑起仅容得下三人的法力罩,抵御这涵着无上剑意的倾盆大雨。 在他们的上方,孤清影就站在‘天洞’的边缘,冷冷看着底下的三个合道修士,飞雨也在她的手上; 但她知道拖住这三个人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而且这场梦境是她倾尽了飞雨身上仅余的梦势而做。 在这高耸入云的通天峰之上,没有人烟,她也无法得到人间梦势的支援; 人间道虽然比起天地道更为强大,但只有在人越多的地方,它能够借用的势才越多,因此很多人间道的武道强者都会选择大隐隐于市; 她这次算是被彻底算计了。 将手中的飞雨捏得更紧些,孤清影看向了天际边缘那些七彩的光芒;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顾琛琛了。 在通天峰之上,飞雨灵剑还在不断发出七彩幻光,三个合道修士就浮于空中,眼中满是雨滴反射而出的彩光; 发动梦势的孤清影也倒在了顾琛琛的身边,哪怕在睡梦中,她的眉眼也还在紧紧皱着,满脸都是担心之色。 在通天峰外的结界边缘,近乎八成的武道强者都聚集于此,与七大山门的修士对峙起来; 那时人间的武道已经开始衰落,之前大部分武道武者所能勾动的,地水风火四大天地之势统统消失。 剩下的武道强者几乎都是有着独门家传之人,或者天资聪慧,能够领悟人间势的强者; 甚至仅存的几个合势武者都是以人间势入武道,因此在数量庞大的修士面前,两方实力就显得有些悬殊起来。 武者的要求很明确,就是让修士放出孤清影; 但修士统统置若不闻,没有人搭理他们,等到四个合道老祖瞬身到武者面前的时候,干脆直接撕破脸; 称孤清影犯了人间戒,今日必会死于通天峰。 武者如何肯让武道第一强者就这样被这群修士坑害,就要上峰强行救出孤清影; 尽管这是一场几乎不可能胜利的战斗,但武道之途,无论悟了何势,最重要的都是武者那一股一往无前的决心。 随着合势武者和那几个合道老祖站战在一起,剩余的武者也就在通天峰脚下,与七大山门的修士混战起来; 修士为了避免误伤自己的同道,因此不敢发动大范围的法术,如此倒给武者占了点便宜,一时双方也打了个势均力敌。 在梦境中的孤清影也察觉了附近传来的数股武道之势,转念一想,她暗道不好; 这也是修士的阴谋! 这些修士知道如今人间仅存的武者大部分悟的都是人间道; 人间道的武者在城镇中的时候,基本都是同境界可以以一敌二的存在。 也知道自己的弊端,这些武者往往都是有规律的散居在天下各处,在闹市中隐居不出,只有遇到凡人解决不了的超凡之事时才会出手解救; 但如今他们为了救孤清影从城镇中走出来,还被引到了这个渺无人烟的通天峰之下,实力大打折扣,如何是倾巢而出的七大山门修士的对手?! 只见峰下那些修士假意被武者们打得节节败退,还故意在结界上破开几道口子,将武者们都引了进去; 等到所有武者都被引入通天峰结界内之后,合道老祖就立即摆脱了那几个合势武者,一卷袖袍,将境界低下的修士都收进法宝之内。 其余的修士各自站住阵位,开始引动大阵的第二重变化; 武者们这时才感到了不对劲,不自觉的聚在一起,哪知这只是更方便这些修士灭杀他们罢了。 由四个合道老祖作阵眼,数百炼虚修士站在各个阵位; 原本只是困住孤清影的结界瞬间变成了一个法术炼狱,无数五行法术轮番向这些武者肆虐而去。 这些失去了人间之势护佑的武者一个接一个的倒在修士的法术之下,在梦境中的孤清影也感受到了一股股势的消亡。 “不!” 倒在地上的孤清影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梦势因此而破,三个合道修士瞬间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孤清影悔得肝肠寸断,她紧紧抓住自己的领口,这一切都是修士的阴谋! 可也是因为她的任性和大意,人间武道彻底毁了。 “清影,这是…怎么了?” 孤清影通红的眼睛对上了顾琛琛半睁的双眼。 。 第一百四十章 一剑开天 从没见过妻子如此凄凉的笑容,顾琛琛一下子慌了; 来不及在意生出剑灵的长恨,赶忙把孤清影扶到了自己怀中。 感受到了妻子身上虚弱的气息,顾琛琛的心就像被放在火上烧一样,着急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搂紧已经绝望的孤清影,抬头看向瞬身到他面前的三个合道老祖,其中有一个正是他的师祖。 “你的天赋比我想的更惊人。” 天福门老祖沉声劝说顾琛琛道 “如今你已成了合道境修士,但是你该知道合道境并不是吾等修士的尽头,想要真正长生你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现在跟吾等回到山门,无论你愿不愿意继你师父的掌教之位,天福门都会倾尽一切助你登上那个境界,替吾等老朽看看那更广阔的天地。” 迈入了合道境之后,顾琛琛可以感知到千里范围内发生的大小事情,他也发现了通天峰下七大山门的修士正在残杀那些武道武者。 顾琛琛痛心疾首的问昔日他尊重的祖师 “为了这个你就要杀掉这么多无辜的人吗?!” “荒唐!” 天福门祖师大声呵斥顾琛琛,面上第一次出现了隐隐的怒意,连白发白须都因为法力的浮动而无风自飘起来; “能够真正踏上长生路,是修士当舍命追求的目标;” “不要说这些区区凡人,哪怕是你的同道中人,在不能与你同行之时,你也该立刻抛下他,独自登顶那通天之路;” “路上无论有什么困难,或者有人想要牵绊住你,你该做的都只有一剑斩之!而不是在这边悲秋伤春!你小时候我是如何教你的你忘了吗?!” “修士当绝情忘性!” 顾琛琛就像被教训的孩子一般低下了头,他看着在怀中面如死灰的孤清影,不停低声喃道 “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天福门祖师不想再继续废话,催促顾琛琛道 “把你怀中那个凡人女子扔下这通天峰,随吾等归山,抛弃掉这些无用的,你以为人间戒是为何而立,先辈无非就是不想让这些凡人影响到你们这些小辈而已!” 说罢就要用法力抓住孤清影,但天福门祖师的法力近到顾琛琛身前三尺的地方就再难前进,一道同样浑厚的法力挡住了他。 天福门师祖眯着眼问顾琛琛,语气变得有些冰冷; “你是要欺师灭祖吗?” 顾琛琛把怀中妻子脸上的血污一点点的擦掉,用怜爱的眼神看着她,也不知道是对孤清影说还是回答天福门祖师,他幽幽的说道 “知道我为什么给自己的佩剑取名长恨吗?” 伸手招来一直盘旋在他周围的长恨灵剑,他慢慢握紧了剑柄; 半抬头看向自己的师祖,那眼中再没了昔日的谦逊,取而代之的是不容置喙的决心。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我从小就一直被长辈同门提醒,我如此天资,日后必为修士之领袖,我该做的就是带领修士们走得更远,可从来没有人问过我到底想不想。” “我取长恨之名就是为了警戒自己,自己的命运只能掌控在自己手里,我想要的,我自己会去争,我不想要的,无论是谁,都别想逼迫我!” 顾琛琛挥剑劈散了天福门师祖的法力,抱着孤清影一跃而起,将修士布下的结界劈开,就要遁走而去; 而这时通天峰下的武者也已经被虐杀殆尽,其余四个合道期修士腾出手,瞬身到了抱着孤清影的顾琛琛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顾琛琛回过一半头,他身后也被天福门师祖和另外两个合道修士堵住了。 “我可以原谅你的忤逆之举,只要你现在回头。” 天福门祖师不舍顾琛琛的绝顶天资,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顾琛琛听到这话,把憋在自己心里三十年的笑意笑了出来。 他们一直要他前进,现在又要他回头,却从来不知自己早就已经不在他们那条路上了。 长啸一声,顾琛琛举起长恨,汇聚自身剑道,狠狠就向后面包括自己师祖的三个合道修士劈下,彻底斩断了自己的过去。 长恨一出,万古长空。 这惊世一剑劈天开地,不仅天际多了一条白白的剑痕,那耸立在大地上不知多少年的通天峰也在这剑下一分为二,成了两截的断峰。 剑道淡去,留下的只有一道深不见底的断崖。 此战比起孤清影与七个合道修士的战斗声势更加惊人,那肆虐凌厉的长恨剑道遇神杀神,遇佛灭佛; 一个个大道在他的面前被击碎又重合,在他与七个合道修士混战一团的时候,散出的长恨剑道将在通天峰上躲闪不及的炼虚修士通通灭杀了个干净; 修士界受此重创,让七大山门的合道老祖气到瞪目哆口,都恨不得将顾琛琛神魂都打灭不可。 合道大战持续了一天一夜,顾琛琛的长恨剑下斩了两个合道修士的性命,其中包括了他的师祖,其他的合道修士也受到了轻重不一的伤势; 倾尽力的顾琛琛自身剑道濒临破碎,身法力逆流,没了再战之力; 他始终抱着孤清影,从未放手过,哪怕如今站在这被他劈开的断崖前也是如此。 五个合道老祖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已经油尽灯枯的顾琛琛,却没人敢上前补上最后一击,怕他临死前反扑,白白没了性命。 感受到身后崖底吹上来的寒风,顾琛琛也懒得再打下去了; 他们二人的魂魄要是落到对面这些合道修士的手里,怕是生生世世都要受尽折磨,于是他轻声问怀中的妻子 “一起走吗?” 已经生无可恋的孤清影拉着他的领口,微微点了下头。 顾琛琛便想驱使长恨插进他们两个的胸口,但长恨却死活不干这种杀主的事情,方向一转,摇摇晃晃的射向了五个合道修士; “真是不听话。” 顾琛琛笑骂一声,也不强求,抱着孤清影就往长恨崖下跳去; 那些合道修士也发现了顾琛琛的目的,个个发出术法想要擒住他们二人。 在丈夫怀中的孤清影眼神一闪,翻过身来,挡到了顾琛琛的面前; 飞雨灵剑急射而来,在空中齐齐射穿了这对夫妻的心口。 “还是你的剑听话。” 感受到自己命火即将熄灭的顾琛琛笑着对孤清影耳语,像是在说夫妻间的悄悄话; “我用我的道果发誓,我要和你生生世世都做夫妻,此志不渝。” 也处在濒死状态的孤清影咧了一下嘴角,轻声回答道 “嗯。” 在两人带着飞雨坠下深崖后,长恨也急速跟着飞了下去,再不见了踪影。 合道修士原本想用巡查之术找到顾琛琛的魂魄,但无论他们怎么找,顾琛琛的魂魄就像从未在这个世上出现过一般,连问道后生成的道果也消失不见; 从此,世上少了顾琛琛和孤清影,只多了一个长恨崖。 。 第一百四十一章 生生世世 子阳的脸色从孤清影开口起就一直阴沉着,等听到修士设阴谋将武者一网打尽时,他垂下了头; 子阳嘴唇紧闭,眉头微微皱起,盯着空无一物的地面; 他不愿相信这个真相。 但就算孤清影会编造一个诋毁修士的故事,在一旁的顾琛琛可也是修士中的一员,更是被他从小就一直崇拜的存在,他不仅不出言反驳,甚至还不时补充一些细节。 子阳再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千年前通天峰之战的真相,十有就是如孤清影所言的那样; 修士才是导致一切祸端的罪魁祸首。 子阳把手指插到自己头发之中,他现在心境又乱了; 虽然从小他就被教育山人与凡人并不是一种人,但同时他也一直骄傲于正一道雷法的光明坦然,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先辈会行如此阴诡之事; 若是正大光明的与武者决战将其击败,自然只能证明修士强于武者,但他们用的是阴谋啊! 是只有弱者和心有鬼祟的人才会用的阴谋啊! 心境大乱的子阳也听不进孤清影接下来又说了些什么,反而是孤清影看到子阳这一幅痛苦的样子,内心有些微微诧异; 这个修士小辈倒是还有几分刚直。 阿青则是一直在想着顾琛琛发过的那个誓言,难道真的因为如此,千年后的裴少俊和李千金才有了这段剪不断的情缘吗? “你们这千年间每一世都是夫妻吗?” 听到阿青这样直接的问话,天不怕地不怕的孤清影反而有了一些羞涩的神态,抓着顾琛琛的手不说话,像极了刚出阁的小女儿姿态。 顾琛琛替自己的妻子回答道 “确实如此,我以自己的道果发誓,等于是抛弃掉了我作为修士的根本,尽管我体内还有法力种子,但是生生世世都不会再有问道的可能了。” 代价竟这样大! 阿青不免为之震动,同时也更加佩服顾琛琛的决心。 “但这对我不算什么;”顾琛琛满脸的幸福笑容。 “我不仅可以和清影在一起,而且生生世世永不分离,这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恩赐了。” 说完后顾琛琛突然想到了这一世两人都算不得善终,不免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 虽然两人生生世世都会因为命运的纠缠而成为夫妻,但世事总是难料,每一世洗去了前尘记忆后都等于一个新的人,有了新的身份和新的人生,性格自然也会不尽相同; 所以十几世并不总是幸福的,往往两人都要经历一些磨难才得以相聚,有时候就算在一起了,反而给某一方增添了更大的痛苦,比如今世的裴少俊和李千金。 阿青沉思; “那你们今世怎么恢复了千年前的记忆?” 举起躺在膝间的长恨,这是顾琛琛第一次与生出了剑灵后的长恨如此亲近; 这把灵剑除了陪自己大战一场外,就再没机会握起它了。 “长恨里有我的剑道,那时我知道五个合道修士必然会彻地通天的搜查我的魂魄,我便将自己的真灵打入长恨,用长恨身上的剑道掩盖天机,我才能像普通魂魄一样得以转世;” 看了一眼孤清影膝上的飞雨。 “而飞雨因为刺穿了清影的心口,我便也截留下清影的一点心口血和真灵存于飞雨之中。” “从我踏入合道境之后,对于自身的命运和未来总有一种玄妙的感觉,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只是灵光一闪,便这样做了。” 摇了摇头,顾琛琛感慨的说道 “没想到,还真的在千年后,又以顾琛琛的身份与清影相见了。” 与靠在他肩上的孤清影相顾一笑,这千年间他们做了十几世的夫妻,有白头偕老的,也有年少时便共赴黄泉的; 有喜有悲,但总有一样东西没有变,那就是他们两个对彼此的那份真心,正如他们千年前在梦境中对发的那个誓言; 只要不是他们要分开,无论是天、是地、还是无论什么人,都无法拆散他们。 这十几世还只是个开始,接下来还有生生世世呢。 孤清影坐了起来,对着阿青,眼中满是感激; “阿青,多亏你,才能让我再以孤清影的身份见到琛哥,可如今我只是魂身,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报答你了。” 阿青连连摆手,她由衷的为这一对有情人感到开心; “不用不用,我只是顺手之劳罢了。” 但让阿青吃惊的是,孤清影居然将自己手中的飞雨递给了过来,目光从飞雨转到孤清影的脸上,她不懂这是何意; “阿青,你是有天生剑心之人吧。” 孤清影还保持着递剑的姿势,语气中满是对阿青的欣赏。 “哪怕是我,也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天生剑心,甚至一度我都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罢了,但今天看到你,我才明白天生剑心是什么意思,这把飞雨跟着你不算委屈了它。” 阿青还是不敢接受。 “可飞雨不是你的剑吗?” 孤清影笑笑; “很快就不是啦,我终究是一介魂身,又转世了千年,如今只靠着飞雨身上的一滴心头血和真灵,又能支撑多久呢?” “等我再入轮回之时,便是与飞雨缘分断绝之时,介时世上再无孤清影,只有两个不断纠缠着轮回的魂魄罢了。” 听到自己要与主人彻底没了联系,在孤清影手中的飞雨不断颤抖起来; 阿青看着这柄灵剑,她可以感受到它那股失去了至亲的悲意。 “阿青,你就收下吧,你是飞雨最好的归属。” 顾琛琛也在一旁搭腔,膝上的长恨趁这个机会也向他传达了一股意念,顾琛琛听到后举起长恨笑骂道 “你还真是个没良心的,这么快就找好下家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也彻底对长恨放下心来; 原本他是想把长恨赠给子阳的,他也算是无意间帮他们夫妻团聚,但如今却不能了。 略带歉意看了一眼还在痛苦不已的子阳; 不过机缘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人力可以强求的,一啄一饮自有天意。 但他还要再做件事; “阿青,那个小姑娘是你的亲人吗?” 。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最后一剑 阿青接过了飞雨,听到顾琛琛的话一愣,下意识向后看去,正好对上了阿花带着担忧的眼神; 自从折扇空间被长恨刺破后,张辉就带着阿花还有阿少躲到了崖底的暗角处; 阿少一直横在两人面前,作为守护他们的最后一道屏障。 知道顾琛琛和孤清影并没有恶意后,阿青也没让他们过来; 一则是怕还会生出什么意外,二则张辉是个凡人,阿花还是个孩子,修士界的秘闻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顾琛琛主动提起阿花,阿青的心紧了一下; 对阿妹招招手,张辉就带着阿花走了过来。 阿少一到阿青身边,就又变成跟阿青小臂一样大小,在阿青的膝盖上不停蹦蹦跳跳; 觉得这个扫帚精实在太闹腾,阿青就只能握住它,压在自己的膝盖上; 被握住后阿少也不再动弹,就老实的呆在阿青手里。 “你这个天生精灵不错。” 孤清影好奇的问阿青是从哪里得到阿少的; 阿青把自己向天祈愿的事情告诉了二人,说完后还挠了挠脸,把如此大的宏愿说出来,她现在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孤清影和顾琛琛听完后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色; 这样的愿望居然能被上天承认,这个小姑娘到底有什么奇异之处,难道天生剑心就能被天命眷顾至此吗? 随即他们也就释然了,就算有什么天大的秘密现在也跟他们没关系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再次转世投胎,这个人间的纷争与两个婴孩又有什么关系呢? 把阿花拉到自己的面前,阿青向顾琛琛介绍道 “这是我阿妹。” 顾琛琛夸了一句他们家真是人才辈出,不仅出了一个天生剑心的姐姐,连妹妹的修行天资都难得一见。 阿青默然,大概知道顾琛琛提及阿花是为了何事了。 顾琛琛向阿花招了招手,叫她到他面前来; 阿花则是有点害怕,虽然面前这人长得像裴少俊,但自己却感觉他完就是另外一个人,有些胆怯的回头看了看阿姐,待阿姐点头后阿花才一步步挪到了顾琛琛的面前。 阿花低着头,不知道面前这个陌生人叫她过来干嘛; 而顾琛琛则是给了阿花一个善意的笑容,将自己的手放到了阿花的腹前一尺处,把长恨内的剑道法力隔空灌进了阿花的法力种子内,之后便收回了手。 顾琛琛对阿花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阿花回到阿姐的身边站着,阿青问她感觉怎么样; 阿花回答她只觉得自己体内的暖流似乎变得多了点,流动的也更快了些,其他便没什么异常了。 小小年纪的阿花还不知道自己得到了怎样的机缘; 顾琛琛将自己的剑道法力打入了阿花的体内,等于是在阿花的法力种子里加了一块剑道碎片; 不仅让她的法力种子更加健壮,待日后她走到炼虚那道门槛的时候,就可以凭借着这一块剑道之力踏上剑修之路; 顾琛琛等于是帮阿花在合道之前扫清了所有障碍,让阿花注定可以成为修士中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 顾琛琛微笑的看着还不明所以的阿花,也不解释什么,好处之后这个小姑娘自然会发现; 这毕竟是最后一次以顾琛琛的身份出现了,遇到值得提携的后辈,他还是想尽一尽自己的余力的。 在一旁的孤清影轻声问他 “好了吗?” 顾琛琛点点头,就想跟阿青他们告别; 话还没说出口,突然他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异常。 转头看向妻子,只见她的脸上也有了嘲讽的冷色。 “这群修士还真是够烦的。” 顾琛琛默然,却也在心中认为这些小辈做的太过分了些。 孤清影歉然的对阿青说道 “阿青,不好意思,我可能还要借飞雨一用。” 阿青自然不会反对,于是孤清影伸手一招,就将飞雨从阿青的手上招了过来; 夫妻辆并肩而立,飞雨长恨在他们的手上发出淡淡剑光; 他们看向已经天色微白的长恨崖上空,原本干净的空中出现了一些不怀好意的气息。 知道是他们真灵复苏发出的声势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但如此偷偷摸摸的窥探他们,无非是这群小辈想要报千年前的大仇罢了。 他们两人如今面上再没了面对阿青时的温柔平和; 孤清影的脸上又恢复了那股狂傲之色,而顾琛琛虽然表情未变,但眼中也满是战意。 “琛哥,我们还从来没有并肩作战过吧?” “嗯,说起来倒也有点遗憾。” 夫妻对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兴奋。 如今机会不就来了吗! “阿青,你刚才听我和清影讲了那么多,还没见过我们出剑吧。” 话音刚落,两人就化为一白一蓝两道剑光冲向中; 阿青抬头看去,那两道剑光往几个不同的方向扭转了几个来回,原本空无一物的空中瞬间现出了几个人形,狼狈的躲避着剑光,还有人发出了被击伤后的哀嚎之声。 “这一代的修士好像不怎么样啊?” “还不是因为你,千年前杀光了七大山门的炼虚修士,怕是修士界到今天都还没恢复元气呢。” “原来是这样啊。”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回荡在空中,听着这嚣张至极的话,在长恨崖边上的修士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什么意思; 有几个稍微知道千年前内幕的修士面色有些难看; 修士最大的一块遮羞布就这样被揭开了。 阿青目不转睛的盯着肆意游走在空中的两道剑光; 她在这一刻才知道了千古第一剑修,武道第一强者这两个称号的分量; 哪怕是只剩一缕孤魂,也照样睥睨天下。 “飞雨!” “长恨!” 随着声音的回荡,两道剑光在空中同时炸裂开来,白光化为皑皑白云,蓝光则是成了漫天的细雨; 到场的几个山门掌教感受到白云细雨中的无尽剑意,都暗暗叫苦; 只能举起自己的看家法宝苦苦抵抗,就算如此也被打得披头散发,衣衫褴褛; 他们狼狈不堪的样子被底下的修士和老欧林无敌都看了个清。 站在崖边的老欧和林无敌面上都有些可惜,这两道剑光中的剑意已经在渐渐消散; 持剑的人,已经从长恨崖之上消失了。 。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仇人相见 霆霓子突然觉得自己很像个乞丐。 不仅身上的道袍被剑光割开了好几道口子,连胡须都因为这突然爆发出来的剑意而被射缺了好几块; 如今还要祭出自己的本命雷符抵御这雨云剑势,可以说是他寻道破境后最狼狈的一次了。 眼神悄悄向旁边一瞟,发现青城山的那个老头比自己看上去还要不堪,霆霓子憋屈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一点; 又感到这突然出现的剑意已经在开始渐渐消散,赶忙收敛心神,准备夺宝。 在场的几个山门掌教和长老,都是被长恨崖下突然发出的剑道之力吸引而来,能够破境炼虚的山人都知道千年前那桩辛密; 虽然先辈隐瞒了一些细节,但他们也知道,长恨崖下陨落的那人就是领悟了无上剑道的合道修士顾琛琛; 也是他才让修士界在千年前几乎断层,导致了修士界的衰败,直到他们这一辈都没恢复过来。 感受到顾琛琛的气息,有想法的炼虚修士便悄摸摸的来到了通天峰之上,隐匿空中,同时谨慎地查探底下的动静; 在他们发现复苏的不过是顾琛琛的真灵后,心中都有了夺宝和复仇的想法,当然基本上想着的都是夺走顾琛琛的真灵,用他的真灵炼出他的剑道,让自己可以借此剑道触到合道的门槛。 谁知这两个千年前的古人哪怕只剩下一点真灵也堪比合道修士,把他们打得狼狈不堪; 不要说抓到顾琛琛的真灵了,他们不被这两道剑光打得魂飞魄散就谢天谢地了; 幸好这两个真灵已经到了消散的边缘,只是呈一时之威罢了。 感受到真灵从这两柄灵剑上消散,霆霓子等炼虚修士就想等剑意消散后出手争夺; 就算没了合道修士的真灵,这明显已经生出剑灵的灵剑也是难得的宝贝; 是宝贝就要抢,这才是修士界的道理。 白云渐渐散去,细雨也小得几乎不可见,在场的炼虚修士都严阵以待的时候; 空中的那两道灵剑分别化作一道白光,一道蓝光飞向不同的方向。 两道剑光都受到道道炼虚修士的法术阻挡,但令他们更想不到的是; 没了主人的灵剑也不是他们可以欺凌的! 两把灵剑都破掉这些修士的法术,飞向自己选定的新主人。 长恨冲破天际不知去了何方,而飞雨则是直直往下,飞向阿青的位置; 但临近阿青时它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想法,还是急速飞驰,似乎要刺穿阿青一般。 阿青不躲不闪,就看着向自己飞来的飞雨; 笃的一声,飞雨插入了阿青脚前的石地上,离阿青的脚趾距离不过丝毫。 阿青看着插在地上的剑雨,剑眉不禁微皱。 这柄灵剑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吗? 飞雨将自己剑身的光华尽收于内,剑身就跟一把没有磨过的凡剑一样,黯淡无光,毫不出彩,丝毫看不出是一把生出了剑灵的灵剑; 思虑片刻,阿青还是伸手拔出了飞雨,把飞雨拿在自己的手上; 尽管飞雨剑灵将自己藏了起来,但阿青还是能感觉到飞雨的悲伤,它觉得自己被主人抛弃了。 心中暗叹一声,阿青扪心自问,她对于飞雨并没有什么觊觎之意; 比起赠剑,她觉得自己更像是帮孤清影保管这把灵剑罢了。 想着日后找机会再开导飞雨剑灵,阿青扯下自己衣袍的一截下摆,包住了飞雨的剑身,将它和龙泉一起绑在自己的背上。 “阿青,你没事吧?” 老欧和彭莒落到了阿青的面前,看着阿青衣衫不整的样子,老欧有些紧张,同时用戒备的眼神看着还坐在地上的子阳; “我没事。” 阿青本想向老欧解释一下崖底发生的事情,但老欧却面色凝重的跟她说等下再说,有麻烦找上门了; 几道遁光一闪,几个炼虚修士也到了崖底下,阿青看到为首一人脸色瞬间一变,连忙低下头去; 而霆霓子等人看到阿青背上露出的飞雨剑柄,二话不说就向她讨要灵剑。 “哎哎哎,干嘛呢?修士最近很爱抢凡人的东西吗?” 老欧上前一步,挡在了阿青的前面,恢复了一脸吊儿郎当的样子,似乎连炼虚修士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那是吾等的机缘。” 霆霓子知道这个定朝剑圣也不是个好善与的,但是关乎机缘,他们不能让一柄合道修士的灵剑落到一个凡人的手中。 “等等等一下,你说这柄剑是你们修士的机缘?” 老欧面上的表情更怪,左边眉毛高高抬起,抱着双臂,极为嘲讽的问霆霓子 “看来你们修士是愿意认祖归宗,回归人间了啊…” “你在胡说什么!” 老欧这句话成功惹怒了在场所有的炼虚修士,但老欧声音比他们更大,大拇指向后一指阿青背上的飞雨,叫这群修士看清楚; “这把灵剑里到底是你们修士的法力,还是我们武者的武势,你们都分辨不出来了吗?” 修士闻言纷纷发出法力探查飞雨,发现其中确实没有任何法力痕迹后,他们脸色像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一样难看; 他们追错了剑。 而那柄真正的长恨灵剑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有些心急的修士直接腾空而起,顺着长恨飞去的方向追寻而去; 而霆霓子则是一直怒瞪老欧,刚才老欧那番大不敬的话他可还深深记得呢。 “你别老看着我,我可不是你徒弟,你还是去看看自己的徒弟吧。” 老欧白了霆霓子一眼,目光斜睨向子阳的方向; 被夺宝占据了幅心思的霆霓子才发现自己的得意爱徒居然也坐在地上,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赶忙上前用法力扶起他,探查了一下子阳体内的情况发现无碍后,想要叫醒子阳,但怎么都得不到子阳的回应。 担心子阳是心魔生障,霆霓子只能赶忙带着他飞回正一道,临走前给老欧他们撂下了一句狠话 “这事没完!大朝会见!” 等到霆霓子离开,阿青才敢抬起自己的脑袋,她害怕自己眼中的仇恨被这个修士看出。 阿青在看到霆霓子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就是他在通天峰上逼着子烈杀了她! 。 第一百四十五章 黑剑印记 阿青垂着头,呆坐了不知多久,只觉得脑袋空空的; 看着阿烈的石墓,她突然抬起了脖子。 往后一看,阿青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情; 用手撑着石地站起来; 铿锵一声,阿青拔出龙泉,龙泉清冷的剑身上渐渐附上了一层黑色的剑意。 阿青手持龙泉,藏剑剑意汇聚之上,狠狠向下一劈; 轰然一声,在阿烈石墓旁的一块石地上被她劈出了一道大口子; 这道口子足有一人长,两人宽。 阿青不知道她这一剑的声势已经传到了长恨崖上,老欧感受到崖底那股浓郁的剑意,眼睛微眯; 他没有感受到另一股气势,证明阿青没有遇上危险,只是一个人不知为何在下面发出了藏剑。 但这丫头的进步真是惊人啊… 阿青劈出那个大口子后,便走到裴少俊的尸首处,把心口已经不再流血的裴少俊尸体背起,将他背到那个石墓中,扶他躺好。 看着那张脸,阿青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有种莫名的愧疚; 虽然千年前的顾琛琛如愿以偿见到了孤清影,两人也一起携手再转世了; 但这一世的裴少俊毕竟是因为自己而死,或者说自己也是他身死的诱因之一,这桩扯不清的无头案倒让她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阿青先不用石块将裴少俊埋起,而是空着他旁边的一个位子; 牵丝牵住龙泉向上一射,龙泉剑深深插到崖沿上,剑心一动,收起牵丝,阿青就腾空而起,再在石壁上借了个力,翻滚间阿青就跳到了老欧他们面前。 老欧一眼就看到阿青眼角的红圈,心中大为震惊; 这丫头是哭了吗? 老欧一直觉得阿青比起大部分男子都要来得坚强; 从他遇到她开始,哪怕剑心破碎,被拉入上古战场,都没见阿青抱怨过一句,更别说落下眼泪; 如今他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阿青一个人在长恨崖下啼哭。 但深谙世事的他不会在这么多人的面前问出这个问题,只是淡淡的问阿青 “事办好了吗?” 阿青摇摇头,说这件事还有个尾巴没有收,她要拜托他们再等一会。 阿花和张辉自然不会反对; 老欧看了一眼林无敌,只见她坐在树下闭目眼神,没什么异议的反应,便对阿青点点头,叫她早去早回。 阿青骑上彭莒,在意念中跟它说了要去哪,彭莒便化为一道蓝光消失在通天峰上。 彭莒载着阿青极速奔跑的时候还有空分心问她 ‘那柄长恨灵剑真的不见踪影了吗?’ 彭莒有点不甘心,自己这一波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捞到,甚至连插手的资格都没有; 虽然一开始来的那些化丹修士最后也只能灰溜溜的离去,但他觉得自己不一样,他和阿青可是‘魂魄之交’! 阿青在长恨崖下得到了天大机缘,在知道孤清影要将飞雨灵剑赠给阿青的时候,他还暗暗窃喜,觉得说不定顾琛琛也会将长恨一并赠与阿青,那这样的话不就等于长恨落入自己手里了嘛。 想着自己说不定可以借助长恨中的无上剑道重新成为修士,彭莒就一阵心潮澎拜; 可还没等彭莒的美梦做完,阿青的手掌就落到了他的脑门上,差点没一巴掌把他打趴下; 彭莒急忙控制住自己差点绊在一起的四支蹄子,在意念中怒吼道 ‘你干嘛!想一起摔死吗?!’ 阿青也不示弱,自己就是要打醒这个贪心不足的‘妖人’。 ‘“你别想了,长恨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新主人,你还是乖乖修炼夫渚妖身吧。” 想想也不行了嘛?! 彭莒心中愤愤不已,决定再也不理背上这个女恶霸,脚程更加快了几分; 蓝光掠过山川湖海,竟在当夜又到了千里之外的崇县。 阿青轻轻跳下院墙,此时已是夜深人静,但崇县中的裴家小院却不会再变为鬼蜮,底下的万骨窟已经被子阳的雷法彻底打散了; 走到当初自己埋葬李千金尸骨的位置,和上次一样用龙泉撬开那处石板,取出了其中包成一团的李千金骸骨。 把装有骸骨的包裹绑在自己背上,阿青就要骑上彭莒原路返回,但现在轮到彭莒不干了; ‘你还是不是人?!我这两天跑了几千里你知不知道?!就算我是妖兽,你也得让我休息一下吧?!’ 阿青这次倒是没有反驳他,便让他在院中休息片刻,等他觉得可以了再出发; 而她自己则是一跃跃上了彭家宅院的瓦顶,坐在顶上,看着崇县的夜景。 其实也没什么夜景可看,阿青望着底下漆黑一片的县城,只有几个巡夜衙役手中灯笼发出的火光在各个街道不断盘旋着; 阿青却并不在意这些,她用手臂抱住了膝盖,下巴抵在上面,眼中满是迷茫,她在思考; 思考为何会有别离。 从离开草原开始,她就一直在和一些人告别; 在通天峰上与阿烈告别; 在村子中与阿耶、阿辉告别; 在崇县里与赵吏告别; 甚至在长恨崖下,她也与千年前的顾琛琛孤清影,千年后的裴少俊李千金告别了。 这些告别都是永久的,这些人都再一去不复返; 阿青很伤心。 她一个都不想啊…她不想和任何人说再见,可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让他们被迫分开。 既然注定要分开,那一开始为何要相见呢? 阿青想不通,她有点想回到自己的大草原了; 这个人间太复杂,也可能是她太笨,所以才会什么都想不明白吧。 阿青想到头痛,闭上眼睛,直面自己的剑心; 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剑心手上的黑色小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连忙去寻找,但无论在剑心的哪个部位上都没发现黑色小剑的踪迹。 可剑意并没有消失啊… 阿青沉思,掌控剑心张开了原本握着黑色小剑的手,凑近一看,发现了黑色小剑的踪迹; 黑色小剑确实不见了,但在剑心的手心却多了一个黑色小剑的印记,印记上的剑意还在不断流动,那道道牵丝也绕着印记来回徘徊。 阿青还在想这异变是好是坏的时候,彭举的声音在她的意念中响起; “我们出发吧。”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断剑剑灵 天光微亮,阿花还躺在老欧的怀中酣睡,而老欧则是感到一股气息睁开了眼; 一道蓝光出现在他的眼中,转瞬间就到了他的面前,老欧轻声问道 “回来啦。” 阿青从彭莒的背上下来,不愿吵醒熟睡的阿花,只是点了点头,指了指崖底,就借助剑势跳下了去; 而已经疲累的彭莒则是自己找了个地方趴下,阖上眼睛抓紧时间恢复精力。 阿青重新回到长恨崖底,疾步走到自己替裴少俊和李千金挖出的石墓前; 将装有李千金骸骨的包裹打开,稍微估计了一下裴少俊旁边位置的大小,开始一点一点把李千金的白骨摆在那个空处,不一会就摆成了一个人形的样子。 阿青站起来检查了一会,觉得没有哪个骨头摆错了位置,便满意的点点头,正准备用石块把他们埋起时,突然又觉得哪里欠缺了一些。 思考一会,阿青轻拿起裴少俊已经开始生出尸斑的左手,把他的手放在了李千金的右手白骨上; 这样看着舒服多了。 阿青满意的用石块把这一对有情人埋了起来,在那个石墓正对的石壁上用龙泉刻下了这样一行墓铭; ‘夫裴少俊、妻李千金,合葬之墓。’ 阿青一路上都在思考是该写顾琛琛孤清影的名字,还是写裴少俊李千金的; 最后决定还是选择后者,虽然这只是他们生生世世中的一世,但正如顾琛琛说的,其实每一世他们都是新的自己,和所谓的前世没有瓜葛。 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后,阿青把视线转向了阿烈的墓上; 她蹲到石堆前,似乎担心旁边有人偷听一般,用极低的语气说道 “阿烈,我先走了,不用担心,我很快会再来看你的。” 说完眼眉一皱,立马转身射出龙泉,把自己拉了上去; 她不敢再回头多看一眼,她怕自己舍不得; 哪怕阿烈已经深埋地底,她也想一直在这里陪着他。 收起自己这份怯懦的情绪,阿青捏紧了拳头; 可她要替他们两个讨的债还没讨到呢?! 等到阿青回到崖上的时候,阿花他们也都醒了过来; 睁着惺忪的眼睛,阿花跑过来抱住了阿青的腰,还不停拿着自己的小脑袋蹭着她; 在阿青腰间的阿少看到自己的玩伴来了,就起了玩性; 用扫帚尾不停扫着阿花的小脸蛋,痒得阿妹不停发笑,还带着雨后气息的早晨在阿花的笑声中被彻底唤醒了。 老欧本来就是要叫阿青她们前往都城,如今既然遇到了,便一起上路,还能乘着他的河势,大概今天之内就能到达都城平京; 在他们下山的路程中,林无敌背上的断剑突然自己出鞘飞出,直往阿青的身上飞去,但才堪堪飞出一尺,就被林无敌抓在了手中; 林无敌看着阿青,面无表情的说 “你身上有东西吸引到它了。” 阿青朝后看了一眼在背上的飞雨,正想说什么,老欧的大嗓门又在他们两个中间响了起来; “你看你看!我都说你来了准没好事吧?!” 老欧止住脚步,手指头都快点到阿青的脑门上,一脸嫌弃的埋怨她 “你说你,和谁枪机缘不好?连你林奶奶的机缘也抢?她可是你的长辈,要不是你的话这柄长剑就是她的了,断剑也能饱食一顿。” 阿青皱眉,这老欧最近说的话怎么越来越没有条理了; 断剑不是一把剑吗?剑怎么吃东西? 林奶奶打断了老欧的表演,她知道他是怕自己向这个小姑娘讨要灵剑,所以才横插一脚,想和稀泥的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但这老头也未免太小瞧她了! 一把灵剑而已,她犯得着跟大哥的传人过不去吗?! “够了!收起你那幅假惺惺的样子!” 见林无敌真的发了怒,老欧悻悻缩起了脖子,默默退到一旁,不敢再说话。 林无敌走到阿青的身边,对手中的断剑呵斥一声‘不准再出来了!’,就把它塞回了背上的鞘中。 之后用尽量温柔的语气安慰阿青道 “阿青你莫怕,断剑只是饿急了而已,它不会对你怎样的。” 看着林无敌用一脸冷漠的表情配上如此温柔的语气,阿青的心中反而有点毛毛的,勉强笑了一下,把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啊,你说断剑啊,那可是大有来头了!” 老欧碎嘴的本性趋势他插进嘴来,林无敌白了他一眼,就任他去了。 “你可知这断剑为何是天下第一剑?” 阿青摇摇头; 老欧故作神秘,手上还做了个说书人要打板的手势,手指弯动后他甚至还用自己的嘴配上了声音; “啪!这断剑非剑,既不是仙剑,也不是灵剑,更不是一把凡剑,而是…” 老欧故意停顿了一会,把所有人面上的好奇尽收眼底后,才接下去说道 “一个天生精灵!” 阿青腰上的阿少听到天生精灵四个字以为是在叫它,兴奋的在阿青腰上晃来晃去,正想变大现出真身,却被阿青打了一下,让它安分一点。 阿青继续听老欧说道 “这断剑啊,原本是我家无敌从小的佩剑,材质普通,造艺平凡,不过就是作练手用罢了;” “可架不住我家无敌天纵英才啊!哪怕不入武道,那一身剑术也是通天彻地,惊世骇俗。” “一日舞剑的时候不小心把这把佩剑弄断了,所有人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这样平凡的剑,随便打造一把都比它更好…” “可我家无敌就不愿意,她觉得只有这把陪伴她一路成长的剑才配得上她的剑术,于是握着只剩一截剑身的断剑,向天祈愿;” “说她若为天下第一剑客的话,那这把断剑当为天下第一利剑!” 老欧仿佛当初在场一般,把那个场景描绘的细致入微,不漏分毫; “那一刻,天地为之响应,黑云压城,雷霆万钧,还有一道邪风从我家无敌站的地方发出,在一阵雷光之后,所有人再看向无敌时,她手上哪里还有一截断剑…” “众人寻找,才惊骇发现,原来这剑已经生出剑灵,化为一尺小剑徘徊在这天下第一剑客身旁了!” 。 第一百四十七章 断剑噬剑 老欧的声音突然低下来,问已经被唬住的阿花道 “你可知为何要把这柄生出天生精灵的剑称为断剑吗?” 阿花毫不犹豫就说出了口; “不就因为它断了一截嘛。” 老欧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用手指在阿花面前甩了甩,表示她猜错了。 “断剑,不是因为它自己断了一截,而是它专断别人的剑!” 断剑承愿而生后,虽然生出了剑灵,但剑身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一副破破烂烂的样子,连多年积累下来的剑身上的缺口都没有少一个; 这看上去如何像是林无敌所祈愿的天下第一利剑? 但在一场比剑后,林无敌和她那把断剑就成为了江湖中的一个传说。 那天之后,很多人给林无敌递了拜帖,大家的目的都只有一个,要跟林无敌比剑;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个女子太嚣张了! 天下剑客何止千万,哪个不是闭门苦学数十年,专研出自己的独门剑法; 这些剑术高手敢给自己取号‘剑神’‘剑仙’什么的,都没人会去找他们麻烦,独独林无敌这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号,就是在看不起天下其他的剑客!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不愿甘居其下的剑客都想一剑挑了林无敌的招牌,但林无敌也很挑剔,不是谁都可以让她出剑的; 从堆满桌子的拜帖里挑出一封来,林无敌轻描淡写的说就他了。 被挑到的那人乃是成名已久的大剑客,善用重剑,在江湖沉浮多年,那柄重锋之下也染了不少武夫的血; 甚至在武道衰绝的当代,这人都已经隐隐踏入了武道的门槛,绝对是任何人都不能小瞧的高手。 两人就相约在锻剑峰上比剑,重剑剑客扛着自己的佩剑,面上满是冷峻; 而林无敌则是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手上拿着那把承愿所生的断剑; 一片叶子飘落在两人中间,双方不约而同齐齐挥剑,那重剑剑客不负他的威名,一把重剑被他挥得只见剑影,不见剑身,林无敌矮小的身子似乎就被包在剑影之中,再难挣脱。 在那重剑即将挥刀林无敌肩膀之时,她稍一抬臂,手上的一尺断剑就抵住了重剑剑锋,让其再难进分毫; 在重剑剑客惊叹于这女子臂力之强,眼力之准时,林无敌开口了,只说了三个字; “断了吧。” 手中断剑剑身应声发出一阵异光,异光闪动之间,只见那与断剑交锋的重剑剑身处,喀拉一声出现了一道裂痕,那裂痕直直蔓延,直至横跨整个重剑; 哐当。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重剑就生生断成了两截,裂口处正是那柄断剑所在。 随着重剑断裂,断剑身上的异光越来越盛,异光包围住了整个断剑,不停向外伸展,看上去就像是一把光剑; 让重剑剑客更为惊异的是那光消失后,林无敌手上的断剑也不再是那一副破破烂烂的样子,成了足有三尺,寒光乍现的冰纹利剑。 这重剑剑客哪里不知自己这是踢上了铁板,右手一松,将被砍断的重剑扔到地上,干脆认输了。 在他离开锻剑峰后,断剑之名就传遍了江湖,也有不信邪的高手想来一探究竟,但最后的结果都只是被斩断了自己的武器,灰溜溜的下山罢了。 阿花听得双眼直放光,窜到林无敌面前,想要凑近那柄神异的断剑,却只能看到一个紫色的剑鞘。 林无敌从一见到阿花开始,眼中就只有温柔之色; 她知道这是大哥唯一的孙女。 将断剑从背上拔出,递到阿花的面前,让她看个仔细; 阿花先是感激的看了一眼林无敌,然后想碰又不敢碰的将手悬在断剑之上,直到听见林无敌说无碍,它不会伤人后才把断剑拿了起来。 这柄断剑在阿花的手上一动不动,就像一柄断了一截的普通凡剑; 但已经知道这把剑神异之处阿花却觉得,就算是这样平平无奇的样子,断剑浑身上下也充斥着一股神秘的感觉。 阿青想起了林无敌与被她斩杀的风行修士战斗的场景,又问道 “断剑连法宝都能斩断吗?” 见终于有人问到了点子上,老欧嘿嘿一笑,语气中充满了骄傲。 “然也。” “这柄生了天生精灵的断剑得天所赐,有了可以斩断一切的神通,不要说一般的凡间兵器,就算是修士的法宝,甚至是灵宝,在断剑之下也绝无幸存的可能;” “而断剑甚至能够吸取这些利器断掉后流出的灵力,用以增强自身,所以灵性越强的兵器对于它的诱惑力就越大。” 老欧对上了阿青的眼睛; “你那柄生出了剑灵的飞雨,对于断剑而言就是再好不过的‘口粮’。” 竟是如此霸道吗?! 阿青心中微微有些不安,飞雨要是被这断剑斩断,那她还如何向孤清影交代! 看出了阿青脸色微变,老欧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宽慰她道 “你也不用担心,如今这飞雨已经认你为主,无敌的断剑自然不会再把飞雨当做‘剑粮’,你只要小心不要让这两把剑呆在一起就好了。” 阿青嗯了一声,突然她腰间的阿少在她手里又不安分了; 她这时才想起这柄扫帚精也是承她愿所生的天生精灵,不会也被断剑看上了吧。 把手放开,阿少就挣脱阿青腰上的那根绳子,迅速变大,又长成了一人高; 阿少一出现就闹出了乱子,阿花手中的断剑突然蹭一下飞出,吓得阿花尖叫了一声。 而阿少看到飞向自己的断剑,也不怂气,挡在阿青的面前,做出一个要打的姿势; 但阿青可不敢让这能断天下兵器的断剑碰到阿少,一伸手就把它抓到了身后,而断剑也在逼近阿青的时候被林无敌叫住了。 老欧看了一眼停在阿青面前的断剑,又看了一眼躲在阿青背后的那个扫帚精,一时间有些发懵; 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把头绪理清楚一些后,老欧才对阿青大声叫道 “你这个天生精灵又是从哪里来的?!” 。 第一百四十八章 百年朝会 老欧一脸震惊,看着还在阿青身后探头探脑的阿少; 林无敌收回了断剑,对这个扫帚精也有些许好奇,她可以感觉到这个精怪身上和断剑有着相似的气息,同属天生精灵之类; 难怪… 低头看了一眼还在手中不断骚动的断剑,林无敌知道了为什么断剑今天要一直往阿青身边凑了; 原来不仅是她背上的灵剑吸引它,另一个天生精灵对它的诱惑更大。 阿青打了阿少一巴掌让它变小一点,等它变到一臂高的时候才把它拿在手里,拿着它跟老欧解释了来龙去脉; 老欧一听完并没有什么喜色,反而急得跳了起来。 这丫头怎么天天惹事! “你知道向天祈愿没有达成是什么后果吗?!” 听出老欧语气中的怒不可遏,阿青点点头,彭莒已经跟她解释过了。 “那你还敢做?!” 老欧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发这样的宏愿,什么事情扯到天下两个字的时候,往往都是不可能达成的; 更不要说扫尽天下不平事这种荒唐的妄言了,就算是强大如他,也不敢说就能保一方安宁。 往往世人祈愿都会从自身出发,这样就算有所困难也能靠人力克服; 比如像林无敌发的誓言,她虽然也以天下为界,但她的目标只是成为天下第一剑客,只要她能击败世上其他的剑客或者让所有人都承认她是天下第一的话,那天命就会算她达成了誓言,不仅不会有天罚降下,还会给予奖励。 而阿青这种情况,老欧已经可以想象到十年后她被万雷加身的凄凉场面了。 “哎…” 老欧摇摇头,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是于事无补,只能到时候回锻剑峰或者去那群老秃驴那里,问问有没有什么可以解除这种祈愿的办法,总归还有十年时间让他们准备不是; 而阿青自己还是没什么压力,这本就是她心中所愿,尽力去做便是了。 老欧顺口问了一句这扫帚精觉醒了什么神通,阿青想了想彭莒对她说的,回答老欧道 “好像是叫金玉宝身吧。” 这下老欧看向阿少的眼中倒是多了几分诧异,这丫头命倒也不算差; 金玉宝身,顾名思义,不为万物破,不入万世劫。 按理来讲,这个人间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得动这个扫帚了,就算是名动天下的长恨和飞雨也拿它没办法; 突然想到了断剑的万物不断,老欧有点好奇这断剑要是砍在这扫帚精上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要是扫帚精真的被砍断了,那阿青可就亏大了; 如今的阿青就像是跟天命借了一笔债,本钱就是阿少的金玉宝身,而还债的方式就是阿青要完成她的誓言,不然的话天命就会用天雷的方式让她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教训了不安分的断剑一顿,把它收回鞘中; 林无敌见一行人因为这件事而停在路中间,就越过他们走在了前面。 “走吧。” 这样她反而离阿青更近了一些,走出一段路程后她突然开口道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剑客本就要随心而行,你这个祈愿既然能被天命承认,证明你自己就是这么想的,既然想了,做便是,担心太多反而有害无益。” 尽管林无敌并没有回头,但阿青知道她这些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也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只是‘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之后林无敌也不再说话,一行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通天峰实在是高耸异常,他们要下山还要走很长的一段路,除去阿青和林无敌这两个话少的,剩下的老欧,阿花还有张辉都被这死寂沉沉的气氛弄得浑身不舒服; 一时找不到什么话题可以让所有人都参与进来,于是彼此都在用眼神相互交流着; 尽管老欧并不知道这个青年到底是谁,昨晚打了个照面也没打什么招呼,但张辉可是知道老欧的大名。 “您就是我们定朝的定海神针——护国剑,欧剑圣吧!”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果然这一句奉承拍的老欧心情不错; 对张辉点点头,像极了一个威严中带一些慈祥的长辈。 “小生乃是凉州张氏子弟,单名一个辉字,在此见过欧剑圣了。” 虽然他们还在行进中,但张辉还是停下来给老欧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再小跑跟了上来。 接下来一路上就只有他们两个讲话的声音,而阿花则是由老欧牵着,有时候还时不时插进一句话; 虽然两人是两个世界的人,但张辉长袖善舞的本事很快就让老欧对他有了些好感,问起了他和阿青他们一行人这段时间的经历。 张辉就把他们在梦家如何挽救了一对有情人,在崇县又是如何帮忙破案捉鬼的事都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引起了老欧极大的兴趣; 最后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张辉说自己这次入平京是为了进书院读书准备科考的; 他虽然现在只是一个秀才身,但听说在平京若是能够考上举人,便可以在当年立刻参加科考,于是他便想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就能少耗三年时间了。 “啊!” 听到张辉这么说,老欧反而遗憾的叹了一声; 这一声把张辉的心都叹悬了起来,忙问他为何叹气。 “你运气还真不好,凑巧今年的科考因为和大朝会时间撞上了,又因为临近年尾,若是延期到明年的话,那三年一考的科考期又会乱掉,便决定取消本届科考,一并并到下一届,届时录取多一倍的进士便是了。” 听到老欧这话,张辉面上的失望怎么掩都掩不住,只能勉强安慰自己道 “这样啊,那我便在平京考个举人也是好的,还能看看我们定朝第一都的大好风光,不过剑圣说的大朝会是什么呀?” 老欧笑笑,觉得这个青年也太自信了,就算是举人,也不是什么人随便就能考上的; 但他还是解释了张辉的问题。 “大朝会乃是人间王朝与修士界百年一次的会晤,两界的重大问题都会在会上商议。” 。 第一百四十九章 都城平京 百年大朝会是万年前圣王与修士定下人间戒的时候一并定下的,作为人间与修士界的一个商议之会; 那时虽然武道极盛,甚至压过了修士一头,但圣王也知盛极必衰,他也不是永生的,迟早有大限将至的那一天; 凡人寿命更是短暂,与之相对的便是由凡人创建的王朝寿命也必然不会太长。 在凡间王朝更迭如此频繁的情况下,为了更好的维护住人间戒,圣王便立下了百年大朝会这项传统; 凡是存世达百年的王朝,便可以邀请修士界的领袖,也就是七大山门掌教,来到自己的都城,以凡间之礼珍重相待; 若是这百年间人间与修士界有什么问题,凡间君王与修士领袖也可在大朝会上共同商讨,甚至可以决定人间戒有哪些条款需要更改。 但每个王朝只允许召开一次大朝会,而寿命不达百年的短命王朝更是连召开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这万年下来,大朝会召开的次数不到二十,而今年正好是定朝立朝一百年整,当朝皇帝便决定在今年召开大朝会,甚至还隐隐传出他对于如今的人间戒有什么异议的传言。 听完老欧的解释,张辉泄气耸下了肩; 他运气真的太不好了,偏偏就撞上这样大的事,如今今年科考无望,他也就只能当做去平京玩玩,顺便考个举人好了。 而把这件事记在心上的还有阿青,从老欧提到大朝会的时候她就已经在默默注意了,因为那个正一道的掌教在离去前撂下的狠话也提到了大朝会; 如今知道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场所,阿青的心中也默默有了一些决断,面上的表情不觉更冷酷了一些。 一行人走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条河流,牵着从附近集镇买来的四匹马,老欧像上次那样给每一匹马的脖子上都挂了一个小木剑; 然后自己骑上一匹,驾马走到了河面上,林无敌和张辉也各骑一匹,阿青和阿花同骑,至于彭莒则似乎被老欧无视了一般,并没有给他挂上木剑。 觉得自己遭受到歧视的彭莒用意念对阿青抱不平,阿青便把彭莒的怨言转达给了老欧; 老欧则只是瞥了一眼还是小马驹的彭莒,语气颇有些讥讽的说道 “他不是很牛吗,那时因为贪图好玩就可以随意戏弄凡人,那如今为何又要来求凡人呢?” 很明显老欧还在对刚见到彭莒时,他戏弄马贩那件事耿耿于怀; 而彭莒打了一个响鼻,在意念中对阿青说这就叫小人得志; 也不再求他,只是头上泛起琉璃光,在陆上跟着他们跑就是了。 一行人乘着老欧的河势就向平京方向飞速跑去,中间换了几个流向,等他们到达平京郊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阿青骑着马眺望远方,今晚月色稀薄,但还是能看到在夜色中,他们的前方伫立着一个巨大的阴影,宛如上古巨兽一般。 老欧摇摇指向那个巨大阴影,对着阿青他们兴奋的说道 “那就是都城平京!” 他们骑着马缓缓接近平京,一行人在这个巨大的城市面前就宛如几只蝼蚁; 等他们到达高大的城墙之下时,才真正体会到了这座天下第一都的宏伟; 那高高的黑石城墙向上望去都看不到头,就算阿青已经见过两次也还是有些震撼,而且阿青这次可以感觉到这黑石城墙内有一股势,似乎在这城墙之后还有一层东西。 在众人都还保持仰着下巴的姿势时,老欧已经轻车熟路地驾马到了紧闭的城门处; 把一个令牌递给守门的士兵,那士兵便疾跑进城内,不一会大门处就打开了一道边门,在边门内还有几个人影等在那里。 老欧对阿青他们招呼一声 “快来!进城了!” 阿青等人闻言便也骑着马到了老欧的身边,与他一起驾马从边门入了城。 尽管只是偏门,但大小放到一般的县城却足以充当大城门,供他们几匹马出入绰绰有余; 阿青左右察看时也不得不在心里再次惊叹这都城平京的宏伟。 但他们都入了城,边门便轰隆一声重重关上; 而在门内等候的那几人对还在马上的老欧行了个礼。 “剑圣勿怪,如今已是落门时间,所以不能打开正门相迎,还请剑圣体谅。” 老欧淡淡的嗯了一声,也没有下马的打算; 接过那人递还给他的令牌,老欧就要骑马前行; 而这些守将也恭敬地让出一条路,目视着老欧他们骑马入了平京。 有个新晋将领觉得这个剑圣未免有些太过嚣张了; 按照国律,哪怕是一品大员在过城防的时候也该下马落轿接受询查,而这剑圣居然骑着马就大摇大摆的过去了,于是不忿的和自己上司抱怨了一声。 谁知上司却反过来呵斥他不懂礼数; “你懂什么!护国剑圣乃是皇上亲封的超品之职,不要说见到我们可以不下马,就是见到了几位皇子和王爷,也是他们给剑圣行礼,你以后说话小心点!” 说完也不理被训得面红耳赤的下属,站回到城门边,继续自己的守城之责。 而阿青他们因为并不知道规矩所以也没有觉得奇怪,只有张辉心里对于老欧的地位又上了不知道多少个台阶; 这可是皇亲国戚都比不上的殊荣啊! 他们跟着老欧穿行在平京的大街之上,原本平京的街道就有十辆马车那么宽,再加上深夜无人,所以他们干脆策马小跑起来; 马蹄清脆的践踏声惊扰到了一些正在安睡的百姓,骂骂咧咧了两句,翻个身又睡着了。 而有个人却整夜未睡,一直在门口等着阿青他们,听见远远传来的马蹄声,这人也不再来回徘徊,而是盯着那个方向,面上满是激动; 没过一会,阿青他们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内,也不管他们看不看得见,这人不停向他们大力挥舞自己的手臂,要不是已经深夜,他都要直接喊出声了。 马蹄停在这人的面前,众人纷纷下了马; 老欧正准备久违的摆摆师父架子,谁知这人直接绕过了他,快步走到阿青面前,兴奋对她说道 “你终于来了!” 。 第一百五十章 重逢之喜 看着眼前的林星轮,阿青自己都没有发觉她嘴角有了一丝微笑; “是啊,来了。” 这段日子她经历了太多别离,如今久别重逢的喜悦稍稍冲淡了阿青内心深处的阴霾。 林星轮的眼睛在黑夜中也能看到在闪闪发亮,他想和阿青再说些什么,但是突然意识到身边还有其他人呢,于是便向阿青笑笑,转向了旁边的林无敌; “林姨,路上辛苦了。” 很明显两人早就认识,林无敌脸上虽然还是那副冷漠的表情,但也淡淡的应了林星轮一声; 知道林无敌的脾气如此,林星轮行了个礼后就走到阿花面前; 蹲下看着许久未见的阿花,先是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再温和的问道 “阿花最近可好啊?” 阿花也对他嘻嘻一笑,用小手指戳了戳他的面颊,调皮的说道 “星轮哥哥,你最近胖了哦。” 见自己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调戏了,林星轮又气又好笑; 轻轻捏了一下阿花脸上的肉,目光一转,盯到旁边的那双男靴,眼睛向上看,才发现这一行人中多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陌生男子。 站起身来,林星轮脸上多了一些戒备,心中也警铃大响; 自己才从阿青身边离开这一段时间,怎么又认识了一个男的?! 因为不知道林星轮的身份,张辉只能先报出家门; “小生乃是凉州张氏子弟,单名辉字,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林星轮一改之前的亲切模样,语气毫无波动的回答他。 “我姓林。” 林? 张辉看了一眼在夜色中的林星轮的脸,对于他的身份有了大概的猜测; 如今的国姓就是林,而此人又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姓,证明他这个林姓天下就只有一家; 答案很明显,这男子一定是皇亲国戚,就是不知道是哪一脉的。 知道了林星轮身份不凡,但张辉并不追问,只是不卑不亢的作了一个揖,回应道 “原来是尊下。” 之后便也不再讲话,就站在阿青的旁边。 林星轮正想问阿青她是怎么和这人认识的时候,后脑勺突然被重重的打了一下,疼得他哎呦一声就叫了出来; 被打了林星轮也不敢发怒,他知道在场敢打并且会打自己的只有一个人。 “孽徒!见到师父也不行礼的吗?!” 林星轮苦着脸转过身去,对上的正是感觉自己被无视,一脸怒气的老欧; “哎,师父~我可不是无视你,我是最重视你了,最重要的人当然要放到最后啦!” 老欧撇脸,还把林星轮缠在他胳膊上的手往下扯,不想理这个不肖徒弟; 林星轮知道这老头是真的有点不开心了,眼珠子一转,就凑到老欧的耳边对他说了一句话。 在听到林星轮说的话后老欧立刻就把脸转了回来,低声问徒弟 “真的?” 林星轮夸张的回答他 “那还有假?!” 师徒两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老欧拍了拍林星轮的肩膀,夸他这小子不错,然后就顺势勾上了他的肩,拉着他就朝府门走去; 林星轮被老欧卡住了脖子,只能垂着头,步履蹒跚的被拉着走,但也没忘记转过头对阿青招招手,让他们也赶快进来。 几个在门口等着的仆役过来牵走了阿青他们的马匹,还有人想连彭莒都一起牵走; 在彭莒一口咬到那个人的手前阿青先制止住了他,说这匹马是她的随从,她要随身带着。 那个仆役低头行了个礼,也没多问什么,就带着阿青他们进了已经开了一整夜的府门; 在进府之前阿青抬头看了看门上的匾额,在门前两个大灯笼的红光下,阿青发现这门上没有任何文字表明府主身份的姓氏或职位,就像是一座刚建成的府邸,牌匾还没来得及装上去一样。 等到阿青他们真正走进这座府邸的时候,阿花第一个发出了惊呼; 这个府院太豪华了! 一进门就是花团锦簇的园子,奇花异草不尽其数,整个院子都弥漫着一股醒人的香气; 和阿青他们去过的巨富李家一样,这院子的墙上也镶满了各种可以发出夜光的明珠,哪怕在黑夜,众人也可以将园中景致看的清清楚楚。 张辉随着阿青他们走在院中,看着这一副豪门深院的景象,他心中对于林星轮身份的猜测又缩小到了一个极窄的范围; 如此家底绝不是一般皇家偏支可以享用的,匾额上没有任何标志,证明就不会是那几个有数的亲王府,再加上林星轮的年纪,唯一的可能就是刚刚成年的皇子出来新辟的府邸,为了其封王后用作的王府。 就是不知道林星轮是当朝皇帝的第几个皇子。 张辉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紧跟着阿青身后,由着这些仆人领着他们穿过了一条长长的水榭廊道,走进了一座建在湖上,灯火通明的三层小楼中; 刚走到楼中就听到老欧和林星轮的吵闹声。 “臭小子,鱼儿醉呢?你是不是在戏弄你师父?” 见那巴掌又要落到自己的脑门上,林星轮赶忙向后跳了一步,用手掌示意师父稍安勿躁; “师父,咱们许久未见,你怎么不是骂就是打呢?我还是不是你唯一的徒弟了?” 老欧冷笑一声,摩拳擦掌的向林星轮慢慢走去; “如果你今天拿不出鱼儿醉,那我大概以后就没有徒弟了!” 林星轮本来还想和师父胡闹几句,但看到阿青也进屋了,就撇下老欧,窜到了阿青的面前; “阿青,你看你还喜欢这座小楼吗?” 阿青仔细观察了一下楼中的装饰,并不华丽,但是处处都很体贴温馨,让她有种回家的感觉; 特别是这座小楼还是用竹子建成的,满目碧色,住在其中的人心境定会平和不少。 “挺好的。” 阿青扶着竹墙,感受手中传来的那种温凉感。 林星轮听到阿青喜欢就站在一旁嘿嘿直笑,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父皇让他建府的时候他特意提了这个要求,就是要在府中小湖上建上这样一座竹楼,虽然竹子并不名贵,但是平京周边并不产竹,要从别的郡县运来,倒也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林星轮看着阿青那个笔直的背影,觉得心中缺少的那一块终于又回来了。 。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为你请功 见自己又被无视了,老欧不满的对像跟屁虫一样跟在阿青身边的徒弟喊道 “喂!到底有没有鱼儿醉!” 林星轮正在给阿青介绍整个小楼的布局,听到老欧的声音,头也不回的用手指一指旁边的水榭台; 只见一个仆从正蹲在台边,手中牵着一根绳子,缓缓地从水底拉着什么东西。 老欧见状大喜,像个老小孩一样的蹦了过去,嫌仆从拉的太慢,他抢过了人家手里的绳索,几个大力拉拽,就把一个酒壶从湖底拉了上来; 如获至宝地捧起酒壶,老欧小心翼翼地撕开上面的油封纸; 鼻子凑近深深吸了一口,一瞬间酒香充盈了他的整个鼻腔,还没喝就让他有股飘飘欲仙的感觉。 是鱼儿醉没错! 老欧赶忙把油封再封上,生怕这醇厚的酒香跑走一星半点; 把鱼儿醉紧紧抱在怀里,老欧蹑手蹑脚的回到了小楼,直接坐到屋中那张大竹桌上,就要独享这美酒; 林星轮看到后赶紧过来,用手挡在即将触碰到老欧嘴唇的酒壶酒口。 “师父,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啊!” 老欧无辜的看向林星轮,然后瞅了瞅四周,才醒悟过来无敌还在呢,怎么自己一个人就喝起了独酒; 懊恼一下,把酒壶放到桌子上,但手还是紧紧握着,小声问自己徒弟 “乖徒儿,这酒,拿了几壶啊?” “几壶?!” 林星轮一副要欺师灭祖的样子,手指着老欧的鼻子不停啧啧啧,说他真的贪得无厌。 “这鱼儿醉何等珍贵师父你不知道吗?还几壶?就这一壶还是我偷拿出来的,要不是我这次立下了大功,父皇指不定还要叫我还回去呢?!” 老欧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悻悻的从酒壶上拿开,只是目光就一直没离开过; 看着自己师父这一副嗜酒如命的样子,林星轮无奈的拍拍手。 很快楼台之外就传来了竹桥被踩踏的吱啦声,一排的侍女端着大小不一的瓷碟走了进来,在众人面前站立; 一个接一个的把盘子端到了竹桌上,每端上一盘,就打开其上的盖子,菜香顿时四溢; 阿花直接半趴在了桌子上,看着这些玉盘珍馐,恨不得流下口水来。 菜上齐后,那些侍女就像来时一样排成一列离开了湖上楼阁。 林星轮请大家都入座开席,原本他是想跟阿青介绍完这栋专门为她而建的竹楼,里面种种精巧布局后再开宴的; 但害怕等自己介绍完那鱼儿醉已经被师父喝个精光,只能等饭后再和阿青慢慢叙旧了。 林星轮顺势坐到了阿青的右手边,因为老欧坐在座首,所以他身旁便坐了林无敌和阿花; 这样阿青的左手边就空了出来,阿青招呼张辉坐在了那个位置上。 林星轮隐晦的瞪了一眼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张姓男子,如今在席上他也不好多问,只能决定吃完饭就要让他滚蛋。 在老欧的注视下,林星轮从他的面前端起那壶鱼儿醉,小心地撕开了壶口上面的油封; 那让老欧一时难以自控的酒香就飘到了每个人的鼻腔中,连阿花都不自觉多耸动了两下鼻子。 阿青赞道 “真的是好酒。” “那当然。” 林星轮先给阿青面前的酒盏倒了一碗酒,引起了老欧的极度不满,眼色锐利到都快刺穿林星轮的脸了。 林星轮也不急,从自己的位子上走出,走到老欧的身后,给他也倒了一盏; 还没等林星轮手抬起,老欧就迫不及待的把盏里的鱼儿醉喝了个精光,不停催出林星轮。 “再倒,再倒。” 林星轮却还是收回了酒壶,低声对老欧道 “还有林姨呢!” 一提到林无敌,老欧顿时吃瘪,只能舔舔自己的嘴唇,感受这好酒的回味; 林星轮边给每个人斟酒边和大家说起了这鱼儿醉的由来。 “这鱼儿醉啊,原属江南名酒,因为造假昂贵,且一定要窖藏多年饮用才最佳,所以如今便只为皇家特供,都成了我父皇的私藏呢;” 跟阿青对视一笑,林星轮继续说道 “这鱼儿醉最难得的就是这酒香,可以说是飘香十里也丝毫不为过,但这酒香就是靠藏出来的,藏得越久的鱼儿醉其香越厚,我手上这壶怎么也有一二十年了吧” 林星轮倒完了一圈,又走回到阿青的身边; 问也在自己身旁的阿花,可知为何要叫这酒为鱼儿醉啊; 阿花只是直盯着林星轮手上的酒壶,干脆说她不知道。 “这鱼儿醉啊,原本不叫这个名字,窖藏也都是被埋在土下,但江南大家园子中大多有个小湖,很多雅士都喜欢藏酒在湖下,不知是哪一家一日兴起居然把一瓶鱼儿醉也沉了下去,偏偏这油封还没封好,这酒就都流光了;” “隔日这家的仆从醒来一看湖面大惊失色,这怎么满湖飘的都是鱼白向上的死鱼啊!便赶忙禀报家主,等家主叫高人来查看后发现,嘿,这鱼压根就没死,只是醉倒了而已!” “拉出昨日沉下湖底的酒壶,发现只有一壶酒漏光了,一壶酒足以醉一湖鱼,从此啊,这酒就有了鱼儿醉这个新美称。” 阿花听完后敷衍地对林星轮点了点头,但眼色只是一直在催促他快点也给她满上; 但林星轮只是摸了摸这个小酒鬼的脑袋,说小孩子不能喝酒哦,给她拿了一瓶酸梅汁,就绕过阿花给老欧再添了一盏。 阿花气闷,化悲愤为食欲,不停夹菜到自己嘴中,在座的众人看到这小鬼头吃得满嘴油光,都哑然失笑。 阿青抿了一口鱼儿醉后,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为什么老欧要叫她们赶来都城,便问了出口。 老欧两盏进肚,面上已然泛起了潮红,打了一个酒嗝,他语气慵懒的道 “还能为什么,给你请功呗” 请功? 林星轮解释了阿青的疑惑; “阿青,上次你为封印上古战场立下了大功,舅舅已经帮你向父皇请功,就等你入平京,要给你封赏呢!”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会陪你 听到这个好消息阿花兴奋地拍起了手,想要把塞满嘴巴的食物勉强咽下,结果卡在了喉咙里连连咳嗽起来; 阿青见状赶忙把酸梅汁递给阿花,灌了好几口后阿花才缓过来。 “太好了!阿姐会被封大官吗?” 阿花这个期待让林星轮的面色一滞; 本朝虽然不是没有女官的先例,甚至如今钦天监中就有女司任职,但是阿青想凭一个功劳就获得官身大概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阿青却反问阿花 “若是阿姐去做官了,那每天都会忙得回不了家,阿花就见不到阿姐咯。” 阿花一想这可能性极大,拉住林星轮的衣袖,把手上的油都蹭了上去,忙叫他千万不要让阿姐去做官,阿姐还要教她认字读书呢。 林星轮夹了一大块肉塞进阿花的嘴里,分散了这个小丫头的胡思乱想,然后对上阿青的眼睛; “阿青不用担心,虽然不会有加官进爵这类的封赏,但若是你有什么要求的话就告诉我,我去跟父皇讲。” 阿青摇摇头,端起酒盏又喝了一口鱼儿醉; 鱼儿醉醇厚的味道一下子占据她的部味蕾,咽下后毫无辛辣,但不过半刻,肚子就像生起了一小团火焰,烧得她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 吐出一口酒气,阿青说她并没有什么要求; “我也没做什么,只是顺手帮了个忙而已,真正封印了上古战场的是封家和南宫梦,不用大费周章的帮我请赏。” 阿青语气虽然没有变化,但林星轮还是敏锐的察觉到,她似乎比起两人分别时低落了许多;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星轮只能把自己的担心先藏在心底,招呼大家都多吃一些。 酒过三巡,林星轮手中的鱼儿醉成了一个空壶,老欧也早已醉倒在了桌面上,嘴中还停念叨些什么,就连林无敌的面上都有了些红晕,足以证明这鱼儿醉当真名不虚传; 已经到了夜晚最深的时候,夜色浓郁到连远处园中明珠的光亮都被覆盖了不少; 阿青抱起已经昏昏欲睡的阿花,就要上楼睡觉,临走前还拜托林星轮安置下张辉,让林星轮想要即刻赶客的想法瞬间破灭。 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张辉,林星轮也懒得跟他假客气,没好气的叫他跟自己来; 把他带出了竹楼,叫人带他去客房。 张辉见状奇怪的问他 “这楼上不是还有很多空房间吗?我随便睡一间就好了。” 林星轮心想这男的和阿青很熟吗?你随便阿青可不能随便! “这楼上住着女眷,深夜有男子逗留实在不合礼数,你还是去府中的其他客房睡吧。” 说完就叫仆从带张辉走,自己则是背身回了小楼; 张辉看着这个皇子离开的背影,心中也在想。 那你不是也是男的吗?怎么你就可以进去了? 但如今他客居他府,便只能客随主便,跟着仆从消失在了园中的夜色中。 阿青抱着阿花上了二楼,随意进了一个房间,把阿妹放到床上,帮她盖好被子后就轻轻掩上门出去了; 她没有什么睡意。 漫步上了小楼的最顶层,发现这上面似乎是一个书居; 四面的墙上都堆满了各类书籍竹简,在书架上面也镶嵌着几颗明珠,发出淡淡的微光。 见还能看得清,阿青也不点灯,径直走到窗前,支起窗户,让冰冷的夜风拂面吹来; 觉得有些累了,便坐到竹榻上,胳膊撑着窗边,看着外面什么都没有的夜景。 扶着额头,感受到一点微烫,阿青不禁苦笑; 都说一醉解千愁,怎么这鱼儿醉还让她更加郁结了,那晚在崇县没想通的事情又缠上了她的心头。 身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吱啦声,阿青回头一看,发现是林星轮拿着一壶酒上来了。 “你没去睡吗?” “你不也没睡。” 林星轮坐到了阿青的身边,感受到这夜风的冰冷,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不冷啊?” 阿青转过头去,眯着眼感受吹来的夜风。 “想清醒清醒。” 林星轮看着阿青的侧脸,那一双似乎从未低下的剑眉现在却失去了光彩,眼睑也低低垂着,他从中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忧郁; 果然发生了什么吗 林星轮知道阿青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子,肯定是发生了一些对她影响很大的事情,才会让她变成现在这样。 一声嘶啦声从安静的屋内响起,林星轮把手上那壶酒的酒口油封给撕了开来,瞬间一阵熟悉的醇香混杂到了夜风之中; “你不是说只有一壶吗?” 阿青诧异的看了一眼正得意洋洋的林星轮。 “那当然是骗师父的,不过我也只藏下了这一瓶。” 又不知从哪变出来两个小酒盏,放在两人的面前,林星轮倒满了鱼儿醉,举起酒杯示意阿青; 阿青也不矫情,和林星轮轻轻碰了一下,就将杯中的鱼儿醉一饮而尽,然后再长长叹了一口气。 “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林星轮见到阿青这副样子,实在有些心疼; 阿青觉得自己似乎那口酒喝得太急了,一下子有点上头; 从扶着自己的额头变成撑着自己脸颊,迷离的醉眼盯着林星轮,把这个男子盯到脸上又泛起了一层红色。 “这个世间太麻烦了。” 阿青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一句,把林星轮那点害羞打散,专心听着阿青讲发出这样感慨的原因; 阿青讲出她是如何与赵吏相识,又如何机缘巧合之下找到了李千金的魂魄,并将裴少俊带于她相见; 再讲到赵吏为救崇县百姓身死,裴少俊殉情李千金,而后牵扯出千年前的顾琛琛孤清影两人,最后两人携手转世投胎,赠剑飞雨的结局。 这种种都让她觉得人生相见时难别亦难; 遇到一个可以做朋友的人,遇到一个可以相爱的人,这都是彼此的运气; 但这永久的离别,却又带来了极大的痛苦,如果注定要离别,那要这相见干嘛呢? 阿青一杯一杯的喝下鱼儿醉,她也越说越醉,讲到最后整个人趴倒在了竹榻上的桌子上,真的醉倒了。 林星轮一直默默听着阿青讲着,他感受到了阿青心中的痛苦; 他知道遇到一个懂得自己的人有多难,所以他会拼尽力不让她离开。 手掌颤抖着扶上了阿青的面颊,他轻声对已经睡着的阿青承诺道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张辉离去 “咯,咯……” 阿青被窗外传来的奇怪鸟声吵醒; 坐起身,捏了捏被自己压麻的手臂,突然脑袋一股胀痛传来,让她不自觉嘶了一声。 用手轻拍了两下脑袋,阿青活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宿醉的感觉,只觉得身子似乎变得有千斤沉。 支开被关上的窗户,刺眼的日光一下打在阿青的脸上,本就惺忪的眼睛被这一刺又紧紧闭上,直到稍微适应后才再睁开; 看着窗外湖面上的两只白鹭,原来那怪叫是它们发出的啊…… 阿青扫了扫白天的湖面; 波光粼粼,碧波荡漾。 在诺大的湖面中央,这竹楼更显得亭亭直立,远远看过去就像一株孤直的青竹。 阿青看了一会湖色,觉得脑袋不再那么胀痛后就走下了楼; 先去阿花的房间看了看,发现阿妹早已起了床,被子也被叠得整整齐齐;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敲门声,阿青转头看到门口站着几个微低着头的侍女。 “有什么事吗?” “奴婢来伺候姑娘洗漱。” 说完她们都走了进来,手上拿着各类洗漱工具; 闻到了阿青身上浓重的酒气,为首的那个侍女笑着对阿青道 “姑娘可要洗洗?身子也可清爽些。” 闻了闻自己的胳膊,阿青也觉得味道太重了,便点点头。 侍女拉开了房间里的一道帘子,帘子后就是一个大浴桶; 原本她们还想伺候阿青洗澡,但被阿青婉言拒绝了,侍女们也不强求,把干净的衣物放在架子上,便都退了出去。 等她们把房门关上后,阿青才脱下衣服进了浴桶。 感受到桶中恰到好处的水温,还有不知加了什么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阿青暗想这林星轮的生活还真是奢靡啊; 也不知道如此长大的他,是如何适应那时在山上小木屋的生活的。 干脆把头也沉到水中,阿青借着洗身子把头发也一并洗了; 洗去身上的味道后阿青起身擦干身子,换上干净的青衣,与这满目的青色交映,更像了这竹楼的主人。 下楼后发现阿花和张辉已经坐在了厅内,阿花在练着字帖,而张辉则是在一旁仔细看着阿花的笔姿,有一点不对的就立马纠正; “起来啦。” 张辉看到阿青下楼笑着问她; 阿青也笑笑,就附下身看阿花写的字。 虽然阿花腕力还不足,但她写的字已经有了一股清秀之感,足见阿花的聪慧。 “我要走了。” 阿青抬起头,看着突然告辞的张辉; 张辉搔搔头,察觉到气氛被自己弄得有些伤感,但确实到了该离别的时候。 “我入平京本就是为了读书,如今既然已经到了地方,那就不便多打搅,该去书院报道了。” 想起了两人初见时张辉确实说过这事,阿青便点点头,啊了一声; “我要陪你一起去吗?” 这女子是把自己当小孩了吗? 张辉低头轻笑出了声,但离别之感却也因为阿青这不适宜的关心少了不少; “张辉哥哥,你去哪个书院读书啊?我们以后可以去找你玩吗?” 阿花也有点舍不得,这一路上有一半时间都是张辉在教阿花读书,阿花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先生。 “当然可以,我在月白书院读书,虽然名气不是很大,但位置倒处繁华之地,你们来找我也算方便。” “那好,你好好读书,我和阿花有时间就去看你。” 阿青在心中默默将书院的名字记住; 张辉拿起一旁已经收拾好的书囊,背上去后对阿青行了一个礼。 “多谢阿青姑娘这一路照拂,此恩张辉定永生不忘。” 见张辉书生的毛病又犯了,阿青只能无奈的笑笑,让阿花继续练字,自己送他出去。 其实阿青也不知道这诺大宅院中的条条道道,只能叫一个仆从带着他们; 两人并肩而行,平时互相打闹的两人此时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默默无言的走到了府邸大门; 站在大门,张辉正想开口对阿青说些什么,突然门外传来了林星轮带着惊喜的声音; “你要走啦?!” 两人齐齐看去,只见林星轮的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喜悦; 见有外人,张辉也不便再接下去说,只能对阿青简单说一句留步便跨出了高高的门槛。 阿青还来不及回他一句再见,便看到这个与她萍水相逢的男子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阿青,别看了,回去吧。” 阿青转身和林星轮一起回到了园子里; 阿青奇怪的问林星轮 “你讨厌张辉吗?” 林星轮躲过阿青询问的眼神,避重就轻道 “哎,现在很多陌生人都是不怀好意的,还是少认识这种底细不明的人才好。” “张辉不是这种人。” 两人说着话回到了竹楼之中,见到一个早上都不见人影的林星轮终于出现,阿花放下笔,跑到了他们的面前; “星轮哥哥,你去哪了?” “有点事,怎么了小丫头?” 阿花拿出自己为他买的礼物,双手递给林星轮; 林星轮有点诧异,接过阿花手里的折扇,打开扇面,只见除了一副黑白山水画外,在边角还有一行后加上的行书。 赠星轮哥哥。 这小丫头还挺用心; 认出是阿花的笔迹,林星轮高兴的收起了扇子,蹲下去捏起了阿花脸上两边的嫩肉,夸她 “阿花最近出息了,还会写书法了。” 阿花骄傲的笑笑,说那当然了,她还认了好多好多字呢。 林星轮摸了一下阿花的脑袋站起来,把手递到阿青的面前,问她 “你的呢?” 啊? 阿青懵懵的看着林星轮的手掌,耳中传来林星轮夸张的叫声; “你不是吧!阿花都知道给我礼物,你居然没有?!” 阿青一时哑口无言,身上也没有可以立马拿出来的东西,只能承诺林星轮一定补上; 林星轮瘪着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这个没心没肺的女子,亏自己还为她东奔西跑。 阿青想要转移话题; “你刚才去做什么了?” “去跟舅舅说你到了,他说你就呆在府里,过两日会有封赏下来。”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唯一嫡子 “封赏?什么封赏?” 林星轮两手一摆,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虽然不会太大,但父皇应该也不会太小气,所以你不妨小小期待一下。” 听到林星轮这样称呼皇帝,阿青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林星轮迷茫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各个部位; 是有哪里不对吗? “这个大宅子是你的?” 林星轮环顾了一下四周,点点头; “那这些仆人也都是你的?” 林星轮抿着嘴思考了一会,说道 “勉强算是吧。” 阿青说出了结论; “原来你真的是皇子啊” 敢情你之前都以为我在骗你?! 林星轮有些哭笑不得,只能无奈叹口气,回答这个一直怀疑他身份的女子。 “是啊我爹真的是皇上。” “那你是皇上的第几个儿子啊?” 阿花也一脸好奇的看着林星轮;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着的天家贵胄,话本里不是说皇子都很盛气凌人的吗,怎么星轮哥哥就像普通老百姓一样? 林星轮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想让阿青因为他的身份觉得他有多特别; 可是他不说,总有人会替他说。 “哇,说起我徒儿的身份,那可不得了,不仅是皇子,还是最尊贵的一个呢!” 老欧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鱼篓和一根鱼竿; 林星轮的心里浮起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师父,你刚才去干嘛了?” 老欧举举手里的工具,理所当然的道 “还能干嘛,钓鱼去了呗!” 你在我府中湖里钓鱼?! 林星轮气得都想做大逆不道的事了; 这池中的鱼都是他精挑细选挑来的名贵品种,哪里是拿来给别人吃的?! 老欧不管自己徒弟脸上的表情已经黑成碳底,还在和阿青姐妹揭他的底。 “当朝皇帝一共有三个儿子,我这乖徒儿就是最小的那一个。” 阿花失望的道 “原来是最小的啊” 老欧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说虽然年龄是最小的,但身份却是最高的。 “自古以来,皇家就有嫡庶之分,嫡子与庶子之间可以说是云泥之别,而星轮就是当朝皇帝的唯一一个嫡子,换言之,他也该是名理上唯一的储君。” 储君?! 阿花睁大眼睛看着林星轮; 星轮哥哥就是日后的皇帝吗?! “师父!你胡说八道什么,父皇都说他只立贤不立嫡,而且我对那个位置一点想法都没有。” 林星轮恨不得上前捂住老欧的嘴,这种话要是传出去,那他那两个兄弟又要看他更不顺眼了。 “呵,你没想法,那你舅舅会容许别人登上那个位子吗?只要有你舅舅在,你不想也得想。” 老欧哼哼两声; 如今朝中兵力可以说是狄无敌一人把控,偏偏皇帝还对其有着无人能及的信任; 再加上他的亲妹妹是当朝皇后,可以说只要他想,那另外两个皇子便是连奢求的资格都没有。 但如今皇子都已成年,党派之争也已经暗潮涌动,虽然狄无敌一人独掌兵权,但毕竟朝政之事不只是拳头大就说了算; 除非他去造反,不然的话还是要乖乖在朝堂上站着,做着那杀人不流血的朝堂斗争。 林星轮之前因为一直远离平京,所以基本上朝堂上的势力都被另外两个皇子瓜分干净了; 再加上皇帝的态度始终暧昧不清,对于林星轮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视,就给了那两个皇子,还有在后面支持他们的势力更多的希望,觉得那立贤不立嫡这个传言似乎是真的。 而且在成年之后,另外两个皇子都比林星轮更早封王,皇帝也给了他们各种实权,让他们大展身手; 如此林星轮这个嫡子反而像是被挤到了边缘一般,直到这次在上古战场无意立下功劳,便被狄无敌拿做借口,让皇帝封了林星轮那个本该早就得到的亲王之位。 这个府邸就是与封王的圣旨一起赐予林星轮的; 不过一开始也只是前朝一个破落的园子,空占着地方罢了; 其中大部分的修缮费用都是皇后拿出自己的私帑给林星轮撑场面的,这点又让另外两个皇子党更加看不清这个唯一的嫡皇子; 觉得一定是他太无用,才会被皇帝像弃之如敝履一般的无视。 老欧自然不会把这些话都讲出来,但是他也一直搞不清这个皇帝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一开始就没打算把位子传给林星轮,那让他回来干嘛? 继续跟着他修行,做一个闲散的富贵王爷,也能有一世周。 如今把这个儿子牵扯进来,分明就是想让三王相斗,也不知道这个皇帝是多想看自己的儿子自相残杀。 阿青看林星轮因为老欧提到的这个话题,原本轻松的脸上有了烦闷的心情,便想转移下他的注意力; “星轮,我们很久没一起逛逛了,不如上街走走?” 在平京一条繁华的大街上,张辉背着书囊,熟门熟路的穿到了一条小巷子里; 这条巷子没有其他人家,只有巷段的中间开出一道双开的木门; 木门之上立着一块匾额,张辉抬头看了一眼,确定这就是自己的目的地——月白书院。 上去拉了两下门环,很快木门就悄无声息的拉开了一条缝,一只浑浊的老眼从缝中向外探去,正好对上张辉那张微笑的脸; “你找何人?” 虽然对方的语气不太好,但张辉还是恭敬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封推荐信,从门缝处递了进去; 那个老眼昏花的门房打开信封,几乎要把眼睛盖到纸上才看清上面写的东西; 把信纸叠好塞回信封,门房又从那个缝中把信递还给了张辉。 张辉刚把信放好,那道木门就开了一边; 那个佝偻着腰的老者对张辉招了招手,叫他进来。 张辉提起自己衣服的下摆,大步迈进了月白书院,看着门内古朴的建筑,他的面上浮起一丝满意的表情; “书生,既然进了书院就要好好读书啊。” 那个看门的老者这样提醒张辉道; 张辉回过头,对他绽开了一个更大的笑容。 “那是自然。” 。 第一百五十五章 荡妇站住 林星轮拖着胳膊走在这两姐妹的身后,脸上满是幽怨; 这到底是她们陪他逛,还是他陪她们啊?! 阿青倒还好,可是阿花这小丫头看到什么都想要,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架不住量大啊。 阿花想要什么,阿青就从怀中掏出银子来给她买,买了之后人家就顺势放到了他的手上; 不一会他的手上就都提满了大袋小袋。 看着这两姐妹又在一个摊前停了下来,林星轮的脸色更苦了; 他的手真的再也拎不下了,可是他又不能因为这种事和阿青诉苦,只能怨自己为什么出门前没有带两个随从。 “三皇公子,你怎么在这?” 林星轮看向旁边那个诧异看着自己的男子,像抓住一个救命稻草一样,把手里的东西瞬间分了大半给他。 那个男子看到林星轮一见面就往他手里塞东西,心里想这皇子也未免太热情了吧,一看到他就送礼,不过好像这些东西都不值钱啊 “终于得救了,清川,谢谢你啊” 林星轮腾出手撇了一下额头上冒出的汗,然后就立马接过阿花新买的东西; 阿青看见林星轮手上东西没了大半,顺势向后看去,发现又出现了一个男子,似乎还有点面熟; “星轮,这位公子是谁啊?” “啊,他叫清川,是陈家的公子,和我算是发小了。” 陈清川不知道阿青的身份,但想着能让林星轮如此亲近的想必也是哪个世家大族的贵女; 因为提着东西不方便,只向她稍稍弓了弓背算是见礼。 “我认识你,昨晚是你守在城门吧。” 昨晚? 陈清川上下细细打量了一下阿青,也和自己记忆中的一个身影重合起来; 昨晚只有护国剑圣带的人进城,其中就有一对姐妹,因为夜色昏暗,又因为是女眷,他没怎么看清脸; 但他却觉得那个姐姐有着一股独特的气质,腰背挺得比男人还直,是个会让人在意的女子。 但他还是谨慎的询问了一句 “是昨晚和剑圣一同入城的那位?” 见阿青点头,陈清川更觉得这女子深不可测; 当世当然不会有人值得剑圣去护送,但是哪怕能和剑圣同行,也绝对是与锻剑锋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世家大族; 而这些世家往往无一不是屹立千年之上,已经不能用高门大户来形容,而是真正的豪门氏族。 “敢问这位姑娘贵姓?” “我叫阿青。” 见这个姑娘并没有告诉自己姓氏,陈清川也不觉得奇怪; 这些豪门就是很多臭毛病,隐世是最普遍的一个,尽管他们的名号人尽皆知,但还是喜欢掩耳盗铃的叫自家子弟出门时不要轻易说出自家的根底。 阿青也没在意陈清川,被阿花拉着又往前面走; 陈清川还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辞,就被林星轮拉着一起往前走。 “清川,你可千万别走,我一个人真的拿不动那么多啊!” 这下陈清川才知道原来这个三皇子压根不是跟他热情,而是把他当作苦力了。 不过他也不可能拒绝这个即将封王的嫡皇子,就跟在他身后帮他提着东西; “三公子,你何时回平京的?” “不要叫我什么三公子三公子的,说了多少次,没有外人的时候叫我星轮就好了。” 林星轮虽然说两人是发小,但陈清川知道其实自己小时候不过是作为他的伴读进宫的,这样的殊荣还是他家中出了大力才争取来的。 “星轮,怎么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林星轮略带抱歉的回他; “我这次也是被父皇硬叫回来的,前段时间一直都被拘在宫里,封王的圣旨下来后才让我出来住进新府邸中;” “你也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些人情往来,虽然有想过要叫你们几个人来府中一聚,但这样一来我在京的消息就会城皆知,到时候我就躲也躲不掉了。” 还真的没变啊 陈清川表示理解的笑笑,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提醒一下这个已经被大家注意到的三皇子。 “你还是要多和一些世家来往来往,毕竟都是跟着太祖打天下的功臣。” 林星轮不厌其烦的摆摆手; 不只是陈清川,在宫中那些宫人也不止一次明里暗里提醒自己该去争些什么,但他真的对这些没兴趣。 陈清川不禁沉默,但他已经在官场摸爬滚打了一段时间,知道这时候最好换个话聊,于是他便把话题转移到了阿青的身上; 用稍微亲近一点的语气问道 “你和那贵女是什么关系啊?” 贵女? 林星轮迷惑的看着陈清川,他不认识什么贵女啊。 看到对方对着阿青撇撇眉,林星轮才知道他说的是阿青; 内心顿时浮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他不喜欢别人把他和阿青的关系里参杂一些别的东西; 林星轮想要反驳说阿青不是贵女,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解释太多反而会让别人觉得有问题,于是就闭上了嘴; 随便别人怎么想吧。 没有得到林星轮的回应,陈清川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知道自己下了一步臭棋,非但没和三皇子亲近些,似乎还引起了对方的反感。 林星轮为了不跟丢两姐妹,一直紧盯着阿青的后背,而这条街上,还有一个人像他一样死死盯着阿青的一举一动,但眼中却满是憎恨; 那人看着阿青停在自己楼下,就将面一直朝向大街,把阿青的面容死死记在了心里。 嘶哑的声音从她的嘴中发出 “是她吗?” 坐在一旁的侍女奇怪的看向自己小姐,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女子的耳中突兀的传进了一段声音; “是她,就是她勾引走了你的夫君。” 哼! 女子手掌大力拍了一下桌面,把自己面前的茶杯都打翻在桌上; 茶水沿着桌沿流到了她的裙摆,但女子豪不在意,猝然一下站起,就从木梯上噔噔蹬的跑了下去; 还从怀中掏着手帕的的婢女一见小姐没了人影,也赶忙跟了下去。 阿青逛完这一条街正准备离去,但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叫声; “荡妇!站住!”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尚书小姐 这一声极具侮辱的谩骂吸引了街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都想知道这个看上去贤淑温柔的小姐骂的是谁; 阿青对这种热闹没兴趣,也不想让阿花被污了耳朵; 牵着阿花继续向人群外走去,但身后那个声音又再度响起。 “贱人!你还想跑吗?!” 这下围观的众人都把视线转到了阿青身上,而阿青也感受到了周围异样的目光; 转过头,对上正在对她怒目直视的女子,指着自己鼻子问道 “你在叫我?” “当然是在叫你!” 那女子见这个贱人居然还如此恬不知耻,直接走上前去举起了自己的手掌,重重地朝她的脸上挥去,但手才甩到一半就被另一只手箍住了。 女子对抓住她手腕的男子喝骂道 “你是谁?!也是这个荡妇的姘头吗?!” 林星轮听得眼眉直皱,这个看上去像是正经人家的女子怎么嘴里说出的话比市井泼妇还脏。 “你说话小心点,你又是谁,为何无故当街辱骂他人?” 女子并不想回应这个不明身份的男子,只是拼命想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上挣开; 而刚才落后了一点的陈清川这时也挤过人群,看到这个场景不禁一愣,下意识说到; “婉儿,你在这干嘛?” 女子看到有熟人在场,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 不再泼妇样子,瞪了林星轮一样,把自己手抽了回来。 在一旁不知所措的丫鬟这时才走了上来,怯生生的站在自家小姐身边,看着周围已经开始对他们指指点点的路人,心中不禁叫苦; 这要是被老爷知道了自己铁定得受罚。 陈清川把手里的东西先放到了地上,走上前来; 看了看还在横眉冷对阿青的婉儿,又看了看面上也起了怒色的林星轮,只能先充当一个和事佬。 “婉儿,星轮,有什么事我们找个地方再讲,现在在街上人多眼杂,要是说错了什么话,被伯父知道就不好了。” 陈清川最后一句话在敲打这个世妹,警告她如果丢了她家的脸,那她也讨不了好; 女子眼珠左右转了一下,也觉得现在的场面确实丢人; 虽然她站着理,可是这件事闹开也是有辱她家门楣,思定后冷哼一声,指着阿青说了一句 “有种你别跑。” 把话落下后就转身回到了茶楼之上,噔噔噔的声音从楼道口传出,表达了爬梯之人的愤怒。 阿青也没想跑,莫名被泼了一身脏水,她一定要理个清楚; 于是也不继续逛了,拉着阿花就跟着那个女子一起上了楼; 林星轮和陈清川对视一眼也赶忙跟了上去。 阿青逆着人流上楼后发现楼上的人都被这个女子赶了出去,而那个婢女正在一扇一扇的关掉窗户; 辱骂她的女子就坐在正中的那张桌子上,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阿青缓步走到女子的面前,跟阿花就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就盯着这个女子看。 女子此时一改刚才怒气冲天的样子,端着茶杯,慢慢撇去面上的浮沫,也不看阿青,眼眉垂下盯着自己的茶盏; 但她整体的气势有了一股居高临下的感觉,倒有点像家中的大妇在审问自家的小妾一般。 林星轮和陈清川上来后发现场子都被清干净了,茶楼老板也被请到了另一个房间,整层茶楼中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人,便也一左一右的坐了下来,等着这个女子的解释。 见女子久久不说话,陈清川只能先跟林星轮和阿青解释她的身份; “星轮你可能离京太久所以不知道,这位是礼部王尚书的嫡女王婉儿,和我家算是世交,想来这次只是认错了人,请阿青姑娘千万勿怪。” 阿青没理会陈清川代替这个女子对她的道歉,只看着还在喝茶的女子; 而王婉儿把嘴中那口茶水咽下后,问道 “他是谁啊?” 王婉儿问的时候眼睛看向林星轮,陈清川知道她问的是他; 给林星轮投了一个询问的眼神,问他自己是否该把他的身份告知; 而被王婉儿傲慢的态度惹得怒火越来越盛的林星轮,也不用陈清川转告了,自己坦明了身份。 “我叫林星轮,是当朝三皇子。” 王婉儿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转瞬即逝; 她又低下头吮了一口茶水,心中想起了之前听到的传闻; 原来是那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啊… 将茶盏不轻不重的放到桌子上,王婉儿开门见山的问阿青道 “我夫君呢?” 听到这个问题林星轮更加怒不可遏; 这女子失心疯了嘛?找夫君找他的阿青干嘛?! 正要发作,但阿青却又反问她 “你夫君是谁?” 王婉儿讥笑一声; “是谁你不知道吗?还是你专门勾别人的夫君,所以已经记不清谁是谁了?” “婉儿!” 陈清川低声呵斥了一句。 今天这个世妹实在太反常了,完没了往日的贤淑温婉,这副粗俗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厌恶; 更何况这个能与剑圣一同入京的贵女身份何其尊贵,怎么会做抢人夫君这等事?! “一定是你误会了,婉儿,快给阿青姑娘道歉。” 陈清川想要把大事化小,但王婉儿却认定就是阿青抢走了她的夫君; 对着阿青一拍桌子,喝问她还不交代吗?! 王婉儿用力之大,连阿花都被吓了一跳,懵懵的看着阿姐,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只是出来逛个街,也会有麻烦找上门。 阿青安慰地摸了摸阿花的脸,再对上王婉儿的眼睛时已经带了些冷意; 比谁凶? 啪! 阿青把龙泉拍到了桌面上,同时站起身来,语气漠然的说道 “如果你只会逞凶的话,那恕我不奉陪了。” 王婉儿正因这个女子居然敢用剑威胁自己而感到震惊,等到阿青离座后她才反应过来; 也一下站起,对着阿青的背影冷冷的说道 “我夫君叫裴少俊,有人告诉我就是你把他拐走了。” 林星轮正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的时候,阿青转回了身子,焕然大悟道 “啊,裴少俊啊,是我把他带走了。”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再骂一句 屋内突然响起一声木板碰撞声; 陈清川听到阿青承认拐走婉儿的丈夫后大为震惊,神经反射一般把腿抬了一下,膝盖重重撞击到了桌子底下; 对着阿青的林星轮听到动静下意识转回了头,正好看到了陈清川不可置信的表情。 知道这人是彻底误会了,林星轮一下子觉得事情有点麻烦。 他也想起这个裴少俊,就是昨晚阿青跟他讲的故事里的主人公之一; 虽然他知道阿青绝不会撒谎,更不会和别人丈夫有着不明不白的关系,但是这样荒诞的故事讲出来,别人一定认为是无稽之谈; 而且当时也没有什么证人在场,唯一看到程的就一个正一道修士,如今去哪里找这个修士出来给阿青作证啊 正垂着头思考要怎么解决这件事情,林星轮耳朵里突然传来阿青的声音; “不走吗?” “啊?” 林星轮下意识回答了一下,抬头看到阿青还是那幅要离开的姿态,似乎自己已经把这件事解决清楚了一般。 “好好好!算你痛快,来人!” 随着王婉儿的一声令下,原本空无一人的茶楼中瞬间出现了十几个拿着棍棒绳索的家仆,都是从茶室里出来的; 早有准备吗 阿青扫了一眼这些面色凶悍的凡人家仆; 她对于这些人倒不在意,只是奇怪这个王婉儿怎么知道自己会出现在这里,还能安排下一个陷阱让自己钻进来; 而且她刚才说过是有人告诉她裴少俊是被自己带走的,那时自己分明没有被任何人撞见,这消息又是从哪里走漏的? 事情越发透得古怪,阿青一点也不想再带着阿花在这个地方呆下去; 不管这些仆役,迈开步子就往楼下走去。 “抓住她!” 王婉儿发出尖利的叫声,原本姣好的面庞也变得扭曲,连头上的发饰都因为她身体的颤抖而微微抖动起来。 “王婉儿!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 陈清川身为监门校尉,维护城内治安本就在他的职责范围内,如今这王婉儿居然想公然抓捕一个良家,就算他们两家是世交,他也绝对不能坐视不管。 “陈清川!你要是敢插手的话,你知道后果的。” 陈清川不敢置信这个小时还会叫自己阿哥的女孩居然这样威胁自己; 但他看到王婉儿转向自己的那一半脸时,心顿时就如堕入冰窖一般; 那张脸,那只眼,无不向外透露着强大的仇恨; 她已经伤心病狂了。 就在陈清川迟疑的时候,那些家仆纷纷朝着步履不停的阿青一拥而去,手中棍棒眼看就要打在这对姐妹的身上; 阿青却不慌不忙,弯下身子躲过一个棒击,顺手抱住了阿花,对阿花轻声交代了一句 “抱好了。” 就用巧力把阿花甩到了自己背上; 已经跟着阿姐见过很多场面的阿花对于这些杂鱼一点也不担心,紧紧搂着阿姐的脖子,眼睛还大大睁着,要看清阿姐是怎么解决掉他们的。 有仆役见阿青蹲下,就想用手中的绳索绊倒阿青,但那绳子刚刚挥去,阿青的身子就从原地消失; 众人向上一看,这女子居然直接借着蹲姿发力,跃到了房梁之上; 阿青冷冷看着底下这些对她虎视眈眈的仆从,想着这些人也没什么过错,便打晕好了。 轻轻一跳,阿青背着阿花就从梁上跃下,脚尖直接点在了一个正在仰面看她的仆从的脸上,将他踩晕在了地上; 阿青借着这个力道继续向外不停腾空踩踏,脚尖每点一下,就有一个身形壮硕的仆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等到阿青跃到楼道口的时候,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十几个仆从统统倒在地板上成了死鱼,阿青也不回头,就要往下走去; 而这时她的身后居然又传来了王婉儿的谩骂。 “贱、贱人,你站住!” 阿青脚步稍顿,但并不想理这个已经失常的女子,背着阿花就要下楼,但哪知身后的谩骂越来越不堪; 王婉儿见自己带来的仆从居然就这样被一个女子部打倒在地,原本就被愤怒填满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力感; 这样英武的女子是她从未见过的。 再看向阿青对着她的背影,那一袭青衣如青竹一般,孤傲却出尘,她知道这是与她完不一样的女子,像极了那些话本传说中行侠仗义的女侠; 可一想到自己的丈夫就是被这样的女子拐走,她嘴中就不自觉迸出自己曾经想也不敢想的话语。 “呵,还会几下把式,看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养出的女儿,难怪…” “用你们的话来说你们是行走江湖的吧?行走江湖久了,作风放荡一些也是正常,可是你们江湖人士不是最讲道义吗?你为何要做那下贱的婊子,勾走别人丈夫让你很有成就感吗?” 陈清川听到王婉儿嘴中吐出的这些话,连他都因此捏紧了拳头; 这哪里还是诗书之家养出的女儿! 见阿青没有反应,王婉儿更加口不择言起来,竟然将目标对准了阿花。 “背上的是你的阿妹吧,看上去倒挺可爱,但日后也和你一样定是个狐媚子,专门勾野男人的!” 阿青停住了脚,深深吐出了一口气; 阿花想跟阿姐说她没关系的,这些话伤害不到她,但阿青已经将她放了下来。 “等一下。” 对阿妹说完这句话阿青就转过身快步朝着王婉儿走去; 看到这个刚才大发雌威的女子面色不善的朝自己走来,王婉儿终于有了害怕的情绪,脚下一软就跌坐在椅子上; 用颤抖的手指指着阿青,色厉内荏的抖声喝道 “你、你要做什么,我爹乃是当朝尚书!” 阿青面上毫无表情,似乎只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伸出手,从桌上拿起了那盏王婉儿没喝完的茶水,轻轻一泼,泼了王婉儿满头满脸,茶叶还挂了不少在她的头发上。 阿青把杯盏扔到王婉儿的怀中,俯下身来轻声对她说 “你再骂我阿妹一句,扔到你身上的,就是我的剑了。” 。 第一百五十八章 钺王月轮 王婉儿颤抖着嘴唇,在那杯茶水泼过来的一瞬间,她就像一只胆小的老鼠一样紧紧闭起了眼睛,直到感受到脸上的温热时才敢睁开; 耳边传来阿青的威胁,她的心中不停回荡着四个字。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陈清川!你要看这个贱人如此凌辱我吗?!快把她抓了!” 王婉儿发出更加尖利的叫声,还妄图指使陈清川做她的打手。 看着如今满身被茶水打湿,不复往日的华贵之态,给他的感觉比市井粗妇更加不堪的王婉儿; 陈清川的心中只浮起了‘自取其辱’四个字,自然对她的无理要求充耳不闻。 见连陈清川也不搭理自己,王婉儿更加气急; 推开想给自己衣服擦干水迹的丫鬟,鼓起勇气对阿青大声斥道 “你怎么敢这样对我?!是你!你把我的丈夫拐走了,你做了错事不该跪下来向我求饶吗?!” 一听到这话林星轮的心不免紧了一些; 他知道阿青在某些方面就是个死脑筋,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如果她真的认为自己做错的话,那要她下跪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阿青听到王婉儿的质问,眨了一下眼睛,站起了身,轻轻丢给她一句; “我没有错。” 你没有错?! 听到阿青如此理直气壮的回答,王婉儿气得抓紧了椅子的把手,横眉倒竖,想骂这个女子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但辱骂在嘴中酝酿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浮现了阿青刚才对她的警告,牙齿竟然不自觉打起颤来,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用眼神向阿青表达自己的愤怒。 “拐走别人丈夫的是你。” 阿青这句话让王婉儿和陈清川都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王婉儿刚才的举动很失礼,但对于这件事陈清川觉得自己还是要替她分辨一下、 “阿青姑娘,王婉儿两年前与裴少俊大婚的时候是平京都知道的,王尚书只有她一个嫡女,所以也是十里红妆风光送她出嫁;” “两家更是早就互换过了三书,也走完了六礼,无论于礼于法,裴少俊都是王婉儿的夫君。” 阿青摇摇头; “对我而言他们两个不是夫妻。” 王婉儿正要出言讽刺那你和他才是吗,楼道处突然传来了一阵人声。 “哎呦,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啊,挡着路了!” 众人闻言都纷纷看去; 只见楼道处上来了一个头戴高冠,身穿蟒袍的青年,身后还跟着几个身着黑袍,面色冷峻的随从。 让阿青眼眉直皱的是,这个男子居然蹲着在细细端详阿花的脸。 阿花被这人看得浑身都不舒服,好像自己都被看透了一般; 给阿姐投了一个可怜的眼光,就从这男子的身边快速跑开,躲到了阿青的身后。 男子看阿花跑了也站起来,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评价道 “底子还不错,就是土气了点。” “二哥。” 林星轮站到了她们的面前,对上了这个蟒袍男子,转头悄声对阿青解释道 “他是我二哥,钺王林月轮。” 钺王瞥了一眼林星轮,淡淡说了句; “三弟也在啊。” 说完后就向他们身后探头探脑的不知在找些什么; 因为林星轮比他高出一个头,所以钺王死活看不到他身后的场景,干脆走上前来,挤开林星轮,嘴上还埋怨他道 “三弟你挡住路了。” 林星轮也不反抗,垂着头被挤到一旁,只是没忘记拉住阿青和阿花,不让她们接触到钺王一行人。 “哎呀哎呀,我的好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钺王蹲下来一脸怜惜的看着王婉儿,但手却并不接触到她湿漉漉的身上,只是用言语表达自己的关心,还对倒在地上的丫鬟低声呵斥; “还不快帮你家小姐擦擦干净!” 那个丫鬟委屈的跪起来,用手帕轻轻地在王婉儿的身上擦着; 而王婉儿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钺王的衣摆。 看到王婉儿的手背上还沾着一根茶叶,钺王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这可是他新做的衣裳呢… 王婉儿却丝毫没有注意到钺王的眼神,还是死死攥着,迫不及待的就向钺王告状。 “钺王哥哥,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就是那个贱人,不仅拐走了我的夫君,而且还在我面前大逞凶威,把我的仆从都打在了地上!” “她更是以下犯上,泼了我一身茶水,我一个苦主反而被这样凌辱,您说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钺王嘴上连连应着他,但手却悄无身息地把王婉儿的手从自己的衣袍上扯开; 感受到自己手指间的湿腻,钺王心里有了更多不适,拿出帕子狠狠地抹了两下手,他才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陈清川何在!” “末将在!” 陈清川听到钺王唤自己,赶忙从后面走到了他的面前,对他行了一个军礼。 “让王小姐受此侮辱,你该当何罪!” 听到钺王向自己问罪,陈清川也不反驳,只是把头垂得更低,一副听他发落的样子。 钺王冷哼一声; “你先让到一旁,这桩罪我事后再跟你算。” 陈清川应了一声,就走到钺王的身后站定; 林星轮和他对视时看到了他眼中深深的担忧。 “罪女何在!” 林星轮听到这话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这钺王连问都不问就直接将阿青当成罪犯对待了吗? 阿青知道这个钺王在唤自己,可是她并不认为自己有罪,所以只是站立原地,并不应他。 “大胆!” 钺王的一个随从看这个女子如此藐视王爷,一跃就从钺王的身后跃到了阿青的身后,露出藏在黑袍里的双手; 他的双手戴着一双缠有铁丝的手套,若是被他抓到了关节处,只要轻轻一扭,这个女子的双手就会分筋错骨,从此成了一个废人。 但他的双手不过刚伸出来,就停在了原地; 咽了一口口水,他的眼神向下看着那柄冒着寒光的剑锋,不敢动弹半分。 龙泉出鞘,阿青横剑向后,剑尖正好停留在那个随从喉前一分处,而阿青的眼睛一直对着的都是钺王。 钺王眯了眯眼,寒光一闪而过。 “你是想造反吗?” 。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没有罪 钺王这句话让场内气氛严肃到极点,若是阿青一个答不好,那这顶造反的帽子就会死死戴在她的头上。 阿青没怎么犹豫就回答了钺王,把帽子又抛了回去。 “我只听说过打皇帝叫造反,你是皇帝吗?” 钺王的脸因为这个反问僵了一瞬; 自古皇家父子就是一个很微妙的关系,特别是在皇子成年后。 这时那个位子就成了父子心中隐藏的最大矛盾,谁都不希望自己的位子被觊觎,哪怕是自己的儿子; 而哪个皇子又能真的对万万人之上的那个位置无动于衷呢? 所以往往两方都会默契的避开这个问题,无论是在什么场所和什么人,都不会讨论它。 而这个女子直接了当的问他这个问题,倒像把他面具揭开了一层一般; 不过这也不难回答。 “我当然不是,父皇身体康健,英明神武,定会统御定朝千秋万代;” 语气一转,重新把矛头指向这个女子; “但天下不轨之人何其多,父皇自是懒得管这些宵小,如此便需要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来为父皇分忧;” “如今我身兼正四品忠武将军,罪女你在本将军面前还不束手就擒吗?!” 见到钺王气势彻底压过了那个女子,王婉儿那股嚣张的气焰又涨了起来,在一旁搭腔道 “钺王哥哥别跟她废话,这个女子就是个江湖混混,仗着自己会耍两招,就敢做那种天理不容的事情,您快把她抓起来,审问出少俊如今身在何处。” 钺王瞥了王婉儿一眼,头一次觉得这个女子怎么这么蠢; 现在是他不想抓住她吗? 是他的随从被人家制住了! 她现在催促他不是让他更下不了台吗! “忠武将军是什么职位?” 虽然阿青只是小声的问林星轮,但如今场寂静,每个人都能听到她的声音,而钺王更是不禁一噎; 感情自己之前都是跟瞎子指路? 林星轮也小声回答阿青。 “不是什么大官,论起来也是个看大门的,只不过看的是皇宫的大门。” “哦…那就是狐假虎威吗?” “好像不太准确不过也差不多吧…” 听到这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不仅是钺王握紧了拳头,在他身后的陈清川也觉得三皇子太鲁曼,这要是被钺王以一个不敬的罪名告于皇上,那他的日子不是更不好过了吗。 “三弟,你最近本事见长啊。” 听到钺王阴恻恻的语气,林星轮停下了和阿青的讨论,转向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二哥,摆摆手道 “没有没有,还是二哥本事大,都当上看门的…不对,是忠武将军了。” 还会讽刺了?! 钺王看向林星轮的眼神越发不善,但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如今这个三弟即将封王,正是被父皇关注的时候,能不正面冲突就别正面冲突的为好。 “婉儿,你来讲讲,这个女子是怎么拐走你夫君的。” 强拿不成,只能来讲讲理了。 王婉儿又将阿青如何拐走裴少俊的过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阿青听到最后眉头有些皱起,不是因为王婉儿其中夹带的咒骂,而是她说的基本上就是那晚她带走裴少俊的程。 到底是谁在暗地里观察她? 阿青心底真正浮起了危机感,她现在感觉有一双眼睛就在盯着她。 “喂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裴少俊现在在哪里?!” 钺王见阿青久久不回应,不耐烦的拿手指叩打椅子把手,觉得这个女子未免太嚣张了; 更觉得他的随从实在有些无用,这次之后肯定要找两个真正的高手,不能再让自己陷入这样被动的境地。 “嗯…说的基本没错。” 听到阿青坦然承认,钺王反而有些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这不就是给自己定罪了吗? “那裴少俊现在身在何处?” “死了。” “死了?!” 王婉儿恨不得上前抓住阿青的领子叫她说清楚,但却被她的丫鬟死死抱住,绝不敢让自家小姐接近那个凶徒。 钺王沉声问道 “你杀的?” 阿青摇头; “不是。” “那是谁杀的?” 阿青沉思一会,答道 “应该算是自杀。” 王婉儿尖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连钺王听到都不禁皱眉,觉得自己耳朵生疼; “自杀?你骗鬼呢?!分明就是你杀了他!你这个杀人凶手!” 阿青看着形似癫狂的王婉儿,淡然说道 “他真的是自杀,而且和自己的妻子埋在了一起。” 这个女子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钺王看了一眼恨不得将阿青扒皮抽筋的王婉儿,心想裴少俊的妻子不是在这里吗。 似乎知道场内所有人的疑惑,阿青指着王婉儿解释道 “她,不是裴少俊的妻子。” “裴少俊在来京之前早已娶亲,只是受父母蒙蔽,才会再和你定下婚约,可他一直爱的都是原先的妻子,所以你和裴少俊什么都不是。” 钺王眼中闪过一丝怀疑,这他可不知道啊,若是真要是按这个女子所说,那王婉儿说不定还占不到理了。 “你放屁!在成婚前我爹早就找人调查过了,裴少俊根本没有娶亲,顶多就是有一房小妾而已,那算得什么!” 阿青一言一词的回答王婉儿; “那算是他的爱人,他真正的妻子,他与其彼此允诺生生世世不分离的人。” 王婉儿闻言面色一呆,却又立马声嘶力竭的对钺王吼道 “钺王哥哥,你快把这个女子抓起来,她分明就是在胡说八道!” 钺王也不用她提醒,警告林星轮道 “三弟,你真的要袒护这个女子吗?她如今牵扯的可是谋害朝廷命官的大案,你最好还是让她更我回去接受调查吧。” 林星轮不说话,只是不挪开脚步,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他要袒护阿青的决心; “阿姐阿姐,找到了!” 在一旁的阿花突然激动的大叫起来,只见她从怀中左掏右掏,掏出了一个令牌; 正好一道光从窗户的缝隙处打在那道令牌的身上,看清了那个发出金光的金牌身上的字样,钺王惊得一下站起。 护国剑圣?! 。 第一百六十章 换了张脸 护国剑圣的令牌怎么会在这个小姑娘的手里? 钺王心中顿时浮起无数猜测,表情也变得惊疑不定。 “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 阿青也奇怪,这不是老欧的牌子嘛。 “欧爷爷在出门前悄悄塞给我的啊。” 阿花把目光斜到了还站在原地的钺王,指桑骂槐的大声说道 “欧爷爷说啊,这平京繁华是繁华,可就是太大了,一大就什么鸟都有,其中更不乏一些仗着自己身份耀武扬威,作威作福的人,遇到这种人就别废话,直接亮出牌子,要讲什么跟欧爷爷讲去。” 说完还轻轻哼了一声,阿花把老欧的令牌高高举向钺王,摇晃了一下,那闪闪的金光把钺王都闪得眨了两下眼皮; 钺王因为阿花更信了八分,极少人知道定朝那位独一无二的护国剑圣的名字,而钺王作为皇族也只知道他姓欧,大概就是这个小姑娘口中的那位欧爷爷。 确定之后钺王更加头痛,他这是踢了铁板了吗? 虽然剑圣早早就收了他那个三弟为嫡传弟子,但也在收徒的时候说过,他收的弟子是林星轮,并不是定朝的三皇子,所以一切纷争都与他无关,他也不给任何人站台。 正是因为剑圣这个明确的态度,才让钺王更加大胆起来; 不然林星轮一个嫡皇子,舅舅又是掌握兵权的大将军,如果剑圣也表明立场支持他的话,那钺王还争个什么劲,父皇再不喜这个嫡子,也会迫于压力而传位于他。 尽管钺王这些年小动作不断,也没见剑圣来找过他的麻烦,钺王这才确信剑圣是真的不会插手他们之间的储君之争,所以对于这个三弟也是从来不假辞色。 但剑圣说过不管林星轮,不代表不会护别人的短啊! 这个小姑娘能够拿出剑圣的贴身令牌,就证明与他极为亲近,再加上言语中透露出来的关系,钺王猜测这一对姐妹八成是剑圣极为喜爱的晚辈,如果被剑圣知道自己想用强权压迫这个女子的话… 钺王打了个寒颤,那怕是自己的王府都要被拆了。 搔了搔头,钺王感觉这事情实在有些麻烦,瞪了一眼还在催促他的王婉儿,心里决定不能再插手下去了。 像变脸一样,钺王瞬间换了一张笑脸迎上前来; “原来是两位世妹啊,嘿,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嘛!” 林星轮脸上一脸黑线,刚才他见到他怎么不说这种一家人的话。 钺王毫无防备的走到阿青他们面前,先是呵斥被剑抵住喉咙的随从; “没长眼的东西,还不快点向我的两位妹妹赔罪!” 那个随从早已经大汗淋漓,如今得到自己主子的眼神暗示,一点一点的从这个女子的青锋下离开; 大口喘了几下气,随从双手抱拳,对阿青赔礼道 “多有得罪!还请小姐原谅!” 阿青奇怪的看着笑脸吟吟的钺王; 心想这人的心情和他的脸一样善变,这么快她就从罪女变成小姐了? 钺王笑呵呵的蹲下与阿花对视,同时再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块令牌,确定无误后他拉着阿花的小手,把金闪闪的令牌重新塞回到阿花的怀里。 “小世妹,这牌子太珍贵了,以后可千万别轻易拿出来,要保管好哦。” 站起来后他笑着问林星轮; “三弟,你也真是的,为兄都来了这么久了,你还不给为兄介绍介绍这两位世妹的闺名?” 敢情你连别人名字都不知道就一口一个世妹叫上了? 林星轮对于自己这个二哥的脸皮厚度有了一个新的了解; 但他也暗暗庆幸钺王能够服软,这样确实少了一个大麻烦,毕竟裴少俊的死真的跟阿青有关系。 “她叫阿青,这是她的妹妹,叫阿花。” 林星轮向钺王介绍过两姐妹的名字后,钺王就眯着笑眼正式跟她们打了招呼; 但心里却在暗暗嘲讽,这两姐妹的名字还真是土呢。 “钺王哥哥!” 王婉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钺王转了过去,一脸你还在啊的表情; “婉儿妹妹,怎么了?” 虽然钺王还是微笑着,但王婉儿却清楚看到了他眼中的寒光; 这是在警告她——小心说话,不要再牵扯他了。 王婉儿咽了一下口水,想到这钺王一些可怕的传闻,顿时嚣张的气焰退去,小声说了句; “没、没什么…” “嗯,没什么就好,以和为贵嘛,陈清川,把王小姐送回尚书府吧,我看她累了。” 钺王吩咐陈清川后就转了回去,继续和阿青套亲近; 而陈清川领着王婉儿在即将下楼前和林星轮对视了一下; 林星轮对他比了个嘴型。 ‘明天上府一聚’ 陈清川微微点点头,就带着失魂落魄的王婉儿走下茶楼。 “阿青妹妹,别干站着呀,来,我们坐着说话。” 钺王边说还边想去拉阿青的手,但阿青却一甩龙泉,清冷的剑光让钺王的手停在了半空,脸上的笑也稍稍僵住; 反手甩了个剑花,阿青把龙泉收回了鞘中。 “阿青妹妹好剑术啊!看来尽得剑圣真传!” 钺王收回了手,嘴上的夸耀却一句接一句的冒出,还误以为阿清也是老欧的徒弟。 “不用了,我们先回去了。” 阿青淡淡说了这一句,就拉着阿花从钺王的身边走了过去,林星轮对钺王说了一句‘二哥不送’,就也跟着一起下了楼; 顿时茶楼里只剩下了钺王和他的随从,还有一地昏迷不醒的尚书府仆役。 钺王并不因为被无视而动怒,只是收回了那幅假笑,面无表情的看着阿青他们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有趣,还真如他所说。” 一个随从见钺王久久没有说话,便上前请示他; “王爷,接下来要怎么处理?” 钺王踹了踹脚下一个昏迷的仆役,叹了口气,无奈道 “找人把这些玩意送回去,本王今天就是来给人擦屁股的!晦气!” 说完突然想起自己刚才被王婉儿攥住的衣角,拿起来仔细一看,只见一小团水渍已经印在了上面; 钺王气恼的说了一句; “天杀的!” 跟随从说他要回去换衣服,便急急忙忙下了楼。 。 第一百六十一章 谁在背后 在钺王离去后不久,底下就有一队亲卫上楼把那些仆役都抬了出去; 等到外面没有任何声响了,一间紧紧闭着的茶室吱啦一声开了门。 茶楼老板小心翼翼的从茶室出来,看了看确实人去楼空,才放下那颗吊着的心; 这些煞星终于走了。 看着狼藉一片的茶楼,他倒反而开心,赶紧拿出纸把摔坏的东西一件件记下来,准备晚上递到尚书府要赔偿; 就在茶楼老板苦恼要不要多写一点的时候,从他出来的那个房间里又出来了一个女孩,明明只是十二三岁年华,却绑了个妇人发样。 她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四下寻找,找到已经成了一个小点的阿青等人的背影; 从看到阿青的那一瞬间,那双满是沧桑的眼底深处流露出一丝属于少女的雀跃之色。 女孩一直盯着,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街上的人流中。 “这件事不对。” 阿青边走边和林星轮讨论这件意外的蹊跷之处; “知道我怎么带走裴少俊的除了我和阿花,就只有彭莒和张辉,而这两个都不可能接触过王婉儿,更别说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她;” “最让我觉得不解的是,我们出来逛街不过是临时起意,这王婉儿是如何得知我们一定会经过那条街,还特意埋下了埋伏在等着我们?” 林星轮皱了皱眉; “会不会是张辉去通风报信的,我一看那小子就不是个好东西…” “不会。” 还没等林星轮说完,阿青就把他对张辉恶意的猜测打断。 你就这么信任他嘛… 林星轮不免有些委屈的想到,但心中却没有放弃对那个突然出现的张辉的怀疑,决定私下去查一查他的底细。 “你没事吧?” 还在想要怎么查张辉的林星轮突然听到阿青这样问自己,诧异的看向阿青,看到了她眼中的那一缕担心。 我有什么事? 林星轮转念就知道了阿青指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刚才他被自己二哥那样对待而已; “没什么的,我已经习惯了。” 阿青想到钺王刚才看向林星轮的眼中,有妒,有不屑,也有一点点的恨,但就是没有兄弟本该有的亲情。 “你们兄弟…还蛮奇怪的。” 林星轮听到阿青下了这样的定论,无奈的笑笑。 “皇家兄弟嘛,不能用平常人的标准对待。” 阿青深深看了一眼林星轮,并不认同他的说法; 如果皇家就不能按照普通人一样看的话,那岂不是和那些山人一样,硬是把自己和凡人割了开来。 “阿姐…” 阿青看向突然带着委屈之意叫她的阿花,问阿妹怎么了; 阿花一指林星轮空空荡荡的双手,不满地喊道 “我们的东西!” 哎呀! 林星轮一拍自己的脑门,那些东西都被他忘在了脑后,就算现在回去拿,怕也是找不到了。 “算了,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们还是尽快回去,不要在外面逗留。” 阿青一锤定音,拉着阿花继续往回走,而林星轮还在一旁跟阿花百般道歉,承诺下次一定十倍的把今天丢掉的东西买回来补偿她。 回到林星轮的府邸后,他们直奔竹楼,正好老欧也在湖边钓鱼,阿青和林星轮就走了过去,想把今天发生的怪事告诉他; “乖徒儿,给为师买什么好吃好喝的了?” 他们才刚走到老欧的身后,就听到这个老不修向他们讨要礼物; 林星轮现在没心情跟他打趣,过去在他耳边大声喊道 “你徒弟被人欺负啦!” 老欧被这一吼吼得浑身一抖,耳朵里都出现了一点嗡嗡的声音; 抠抠耳朵,老欧白了林星轮一眼。 “欺负就欺负了呗,自己没本事,还能怪谁?” 这还是他的师父吗?! 林星轮气急,坐到老欧的身边,把脚垂下水榭台的边缘,抱着臂,不跟这个老头说话; 老欧咧嘴瞥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徒弟还是太矫情; 被欺负了就不会欺负回去吗?一点都没他的风范。 阿花见老欧半点反应没有,知道该自己上马了; 小脚丫噔噔噔的跑到了老欧身边,一把就揪起他的头发,疼得老欧松开了手里的鱼竿,反手把阿花抱了起来,苦笑着问她; “姑奶奶,你又怎么了?” “我也被人欺负了!” “什么?!谁敢欺负我家的阿花!” 和听到林星轮被欺负的反应截然相反,老欧现在一副要拔剑干架的样子,闪到了阿青面前,咬牙切齿的问她; “是谁,吃了狗胆,欺负了我家阿花?!” 阿青把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调皮鬼从老欧的怀中接过,放到了地上,叫她回去练字,自己有些事要和欧爷爷说。 阿花瘪了瘪嘴,还是垂着头走回了屋去。 “我好像被人盯上了。” 等阿花回屋后,阿青就对老欧把今天的遭遇说了出来,等阿青说完她的疑惑,老欧的脸色也凝重了一些; 和阿青一起走回湖边,两人在林星轮的旁边坐了下来。 “按你所说,你那天的事情本该没人知道才对。” 老欧捏着下巴思考了起来; 他比阿青想的更深一些,老欧不仅觉得那个王婉儿透露着古怪,连那个钺王到场的时间也未免太巧了一些,仿佛就像有人跟他通风报信,要他来救王婉儿的场一般。 是修士吗… 老欧看着平静的湖面,脑海中闪过各种有这个能力的人; 但无论是哪一个,他们都没有理由要用这样的方式和阿青过不去; 一下也想不出一个结果,老欧只能让他们最近先在府里乖乖呆着。 “你们近期先别出门,正好星轮封王的典礼之期也快临近,你就在府里修身养性一下吧。” 看着自己这个徒弟,老欧突然气不打一处来。 重重拍了一下林星轮背,老欧恨铁不成钢地骂他; “干嘛那么怂?你那个二哥有什么可怕的!他叫你让开你就让开吗?你不会叫他滚开啊?!” 林星轮只是摸摸自己被拍得生疼的背,垂着头不说话。 老欧还想骂些什么,但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林星轮的那个场景,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这小子还是没有从那个阴影里走出来啊… 。 第一百六十二章 师徒比剑 阿青穿过老欧看到了林星轮现在的表情; 眼眉低垂,眼睛呆呆望着湖面,嘴巴微张,牙齿还在无意识的缓慢开合,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此刻的他就像一颗蒙尘的明珠,彻底失去了光彩。 “好了好了,也是为师的不是,没有把我的无上剑道教予你,既然今天为师有空,那就让我们师徒来久违的比比剑吧!” 还在失神的林星轮听到这句话嘴唇一下大开,抬头看已经站起身的师父; 老欧挡住了阳光,在他的脑后汇聚成一圈光晕,宛如天神一般。 但林星轮却因为老欧这个建议眼中重现了该有的神采,自信的回了一句。 “好啊。” 嗯? 老欧倒是对林星轮这么干脆感到意外,按照以往,他不是还要推诿几下才会乖乖的被打击吗; 不过结果是没有差别的,一定是师父教训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徒弟而已。 两人就在这处水榭台比剑,而阿青则是走回了屋内旁观。 老欧招来两柄木剑,将一柄扔向林星轮,嘴中还安慰他道 “徒儿别怕,师父不会动的,就站着原地,你尽管攻来就是。” 林星轮没有回话,接过木剑,身上升起了一股老欧从未感受过的战意。 是自己的错觉吗? 老欧觉得今天的林星轮似乎有点不一样,却也没放在心上; 将脚站成与肩宽,老欧稳稳的定在了地上,用手上木剑朝林星轮挥了挥,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林星轮却不着急,斜剑在侧,缓缓绕着老欧转了起来。 哎呦,还懂得谋定而后动了; 老欧觉得自己这个徒弟终于长进了一点。 在老欧稍稍分神的一瞬间,林星轮抓住了他的疏忽,脚跟一用力,直直的持剑飞了过去; 老欧上身向后一倒,躲过了林星轮的突然一击后还分心把自己手中的木剑向上挥去,就要击中林星轮的手臂。 而林星轮见偷袭不成,将剑往下收,挡住了老欧的剑招。 “一舞射九日!” 林星轮单手撑地,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身姿,用手中的木剑在老欧的身边点出九个星光,但每一个都被老欧轻松躲过; “二舞清河凝!” 林星轮绕着老欧发出鱼龙舞的第二重变化,那星光点点在老欧身旁就像汇聚成了一条星河,出剑之快,一般人连林星轮手上的动作都看不清。 进步挺大嘛。 老欧在心中赞了自己徒弟一句,但身上却没让林星轮的木剑点到一下,甚至所站的位置连变都没变一下; 就算林星轮攻他的下盘,他也是轻轻跃起就又站到了原地,不仅不用自己的河海之势,更只是一直在防守躲避,反击都不反击一下。 在屋内旁观的阿青可以看出林星轮已经用尽了力,但他们两人的差距太大了; 而且林星轮还是一直在按着鱼龙舞的套路走,就算他能再快一倍,又怎么能刺到创出这套鱼龙舞的老欧呢? 在林星轮还没出招的时候,老欧就知道他下一招会出在哪里,若是他想的话,完可以在林星轮出招的时候把他击倒。 就在老欧还在喂招给林星轮的时候,只听徒弟大喝一声 “师父你小心了!” 老欧眼神一凝,林星轮手上的木剑并没有按照他所想的那个角度击来,老欧躲闪不及,只能举剑抵住从他腋下向上刺来的木剑; 但在两柄木剑相交的时候,老欧手上的木剑就像纸张一样被轻易的撕裂开来。 老欧感受到了林星轮木剑上的力量,双眼瞳孔一缩; 势?! 林星轮见自己师父的木剑被自己击碎,面上不免露出得逞后的喜色; 这下师父总要离开原地了吧! 但不仅老欧没动,连那柄木剑都在老欧的腋下一寸处停了下来; 林星轮视线向下,看到自己的木剑被师父的双指死死卡住,同事他的势也被师父的势给困住了。 把木剑从自己的腋下夹到面前,老欧盯住了林星轮带着点心虚的眼睛,面上表情也久违的认真了起来。 “你倒是给了我一个惊喜。” 听到师父这不咸不淡的话,林星轮尴尬的笑笑; 他之前不告诉师父就是为了憋一口劲,想让师父大吃一惊,找回点之前丢的面子,没想到就算他悟了势也还是被师父轻松制住了。 “师父…” 林星轮正想解释一下,但老欧立马打断了他。 “继续。” 不看林星轮因为惊讶瞪大的双眼,老欧松开了手指,让林星轮把他的木剑收了回去。 “可是师父你的剑都碎了。” 老欧举起自己的双指,带着严肃的语气对林星轮道 “这就是我的剑。” 那我也太占便宜了吧… 林星轮不想这样比,就算赢了他也是胜之不武; 但下一秒一股威势向他扑面而来,林星轮下意识举起了双臂挡在面前,身上的势也升起挡住周身。 林星轮勉强睁开眼睛,面前的师父脸上丝毫没有玩笑之色,随着从他身上发出的威势他也对林星轮警告道 “接下来我只会用顺势境的力量,但不会再留手了,直到你让我离开原地为止。” 什么? 林星轮还不懂师父什么意思,老欧的手指轻轻一挥,一股势就打在了他的身上; 林星轮被直直打飞出去,倒在水榭的边缘。 林星轮还没来得及适应被击中部位的剧痛,老欧的手指就不断向他的位置点出,数道河海之势极速打来; 林星轮哪里还敢再接一下,忍着剧痛不停用各种姿势躲避,实在躲不过就将自己的势凝在木剑之上,硬挡了一下; 挡完后一击后林星轮剑上的势不仅被部打散,他的手也因巨力完麻痹,连木剑都再难举起。 林星轮盯着面无表情的师父,第一次知道了他剑圣之名的厉害; 哪怕在顺势境,师父对于威势的运用也比他强上无数倍,若是自己一直这样被动,那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继续!” 老欧此时真正有了严师的样子,双指向上高高举起,一道威势从指尖发出,射向林星轮; 而近乎力竭的林星轮似乎只能眼睁睁看着这道河海之势打在自己身上,似乎没有躲避的余地。 。 第一百六十三章 落花之势 阿青眼睛一眯,她可以感受到老欧发出的这道威势比起刚才的还强上许多; 目光转到了呆在原地的林星轮,她的心中除了担心更想知道他要如何应对。 林星轮颤抖着双手握住了木剑,大喝一声,将身上剩余的势都注入到了木剑之上,连自己身上的命门都不再护住; 眼睛直盯着那道向自己射来的河海之势,把木剑从左向右高高挥起,在那道势触碰到林星轮木剑的时候,竟被他的木剑改变了原本的角度,从林星轮的耳边飞了过去,只把林星轮的耳朵擦破了一点皮。 感受到自己耳朵的灼热感,林星轮咽了一口口水,却丝毫不敢把注意力从师父的身上转开; 胸口不断起伏,大口吸气吐气,只想尽力恢复一些体力。 “还不错嘛这小子。” 林无敌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阿青身边,看着林星轮现在狼狈的样子,林无敌却觉得这个小鬼头真正长大了一点。 “嗯,挺好的。” 林星轮躲过这道威势的方式倒是出乎阿青的预料,他既没有硬抗,也没有妄图继续逃躲; 而是尽量保留住了自己的势,用极少的势改变了老欧这道河海之势的方向,给自己争取到了一个反击的机会。 林星轮感觉双手稍稍恢复了知觉之后,立刻脚上用力,从原地高高跃起,跳了一个弧度,持剑朝老欧跳去; 老欧还是立在原地不动,只是双指不停朝着天上挥点,像打活靶子一样朝着林星轮击去。 尽管在空中的林星轮移动不了自己的身体,但手上动作不停,精准抓住了每道威势的方位,像刚才一样用巧妙的角度将其击飞出去; 把射向自己的河海之势都打飞出去后,林星轮把覆盖了他的势的木剑向下直立,剑尖对着仰面看他的师父。 “要结束了。” 林无敌轻声说了一句; 老欧一直盯着林星轮的眼睛,确定在里面没有看到任何退缩之意后,老欧的嘴角浮起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左脚向后退了一步,老欧身前顿时发出一声木板碎裂的喀拉声。 等木板底下被溅起的灰散去后,单膝跪着的林星轮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双手紧紧握住剑柄,木剑剑锋深深插入了水榭台,木剑插入的那个口子四周还不断向外蔓延着裂痕; 感到底下木板的晃动,林星轮暗叫不好,这块木板要塌了。 可是林星轮还是停在原地,心中暗暗叫苦,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动不了啊! 力竭的李星轮欲哭无泪,已经接受自己要做一把落汤鸡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领口被提起; 在木板陷下去的一瞬间林星轮被老欧拉离了原地,拉到了他的身边。 林星轮正想谢谢师父,但还没等他的谢字说出口,老欧就松开了手,让他以五体投地的方式倒在了水榭之上; 感到自己鼻子因为撞击而产生的酸痛,林星轮也不再在心里暗骂,直接骂出了口; “你这个老东西!不要太过分了!” 听到林星轮闷闷的声音从地面传出,老欧蹲到他的面前,狠狠揉了两把他的头发,笑骂道 “臭小子,让你敢把这么重要的事瞒着你师父,这一下还算轻的了!” 说完就拉着林星轮的领子把他拖到了水榭台边,把他翻了过来,林星轮才能畅快的吸了一口气。 见到这个傻徒弟鼻子都流血了,老欧也不嫌弃,直接拿手掌往他脸上一抹; 虽然抹掉了大部分的鼻血,但也把徒弟脸上的鼻血抹开,让林星轮看上去更加滑稽。 “师父!” “干嘛!” 听到这对师徒像两个孩子一样的对话,林无敌摇摇头就走了回去,出了竹楼,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而阿青也不过去,而是转身领着刚才一直在看热闹的阿花往二楼走去; 这对师徒应该有些体己话想说。 一道风从湖面上吹来,吹起了林星轮额上的头发; 徒弟闭起眼睛,享受脸上的清爽。 “什么时候悟到的?” “进上古战场的时候。” 老欧看了一眼林星轮,他还闭着眼睛; “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星轮久久没有回答,而老欧也不再追问,只是轻笑的哼了一声。 他知道这个小鬼的心思,无非是少年那敏感的自尊罢了; 想要自己私下练习来之不易的力量,等到某一个时机,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展现给所有人看,证明自己再也不是过去那个需要别人保护的孩子。 看来自己平时打击他打击的太狠了… 老欧看着林星轮的眼中罕见的出现了怜惜之情。 “是什么势?” 林星轮睁开了眼,对着天空回答道; “不知道…但我给它取了一个名字。” 老欧盯着湖面,现在已经快到了冬天,发黄的落叶零零散散的飘满了整个湖面; “叫什么?” 林星轮想到了自己小时候,他那时最喜欢坐在宫门前,看着门口那颗大树一点点飘下落叶的场景; 自己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树种,只觉得叶子从青到红,再发黄掉落,堆积在地上又会渐渐腐烂成黑色的这个过程真的很有趣,所以他便用这个给自己的势取了名字。 “流水落花。” 老欧转回头对他笑骂一句; “别装死了!你的力气早就恢复到够你坐起来了,坐到师父身边来!” 林星轮知道自己偷不了懒了,挣扎着坐起,一点一点挪到了老欧的身边; 把自己的双腿垂下,像个小孩一样任它摇晃,享受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林星轮看了一眼老欧,思考了一会。 “嗯…原本只想取落花的,但想到老头子你毕竟是我的师父,就算我青出于蓝胜于蓝了也不能忘本不是,所以就勉强在落花前面加上了流水,但想想还是觉得落花更好听,不如现在改改?” 才刚说完林星轮的后脑勺又挨了老欧一巴掌; “改什么改!为师觉得这个名字挺好的,算你小子还有点尊师重道的心。” 林星轮摸着头,龇牙咧嘴的看向老欧,还想再气他几句,但这一看林星轮的表情却慢慢舒展开了。 那个对他从来不满意的师父,现在看着他,脸上满是欣慰的笑。 。 第一百六十四章 助你成事 老欧从怀中掏出一柄小木剑,轻轻往湖面上一扔,顿时一股水汽蒸腾,这片底下的河海之势被老欧引动; 小木剑悬浮在湖面中央,一道道波纹以它为中心向外不断蔓延。 阿青站在二楼的窗户边,可以感受到向外蔓延的不止是水纹,还有一股无形的势在不停地探查整个府邸; 这股势蔓延到府邸边墙的时候就会自动消弭,足见老欧对于河海之势的控制已经到了一个出神入化的境界。 “好了,在府中就不用担心有人会暗中窥视你们了。” 老欧拍拍手,对徒弟交代了一句就要往外走,林星轮忙问 “师父你要去哪?” “见个老朋友。” 老欧撂下这句话就瞬间没了人影,只留下林星轮一个人在原地一时想不起自己该做些什么。 阿青远远看过去,林星轮脸上一条一条的红色痕迹还是十分明显,整张脸成了个大花脸; 阿青觉得好笑,先是喊了他一声 “嘿!” 林星轮抬起头与阿青对视,只见女子笑着指了指他的脸,大声问道 “不去洗洗吗?” 林星轮啊了一声赶忙跑到水榭台边,凑近湖面看自己的脸,发现脸上是一道道的血迹后,他心里又骂了自己师父一句不正经; 这个皇子也不讲究,把半个身子都垂下去,用手掬起一捧水就往脸上泼。 阿青看着林星轮几乎是只用脚挂着自己的身子,又好笑又担忧的提醒了他一句 “别掉下去了!” 谁知林星轮因为正往自己脸上扑水,一时没听清阿青讲了些什么,就想回头叫阿青再说一遍; 谁知这一转头上身不自觉用力,打破了原本的平衡,脚上再也支撑不住,脚尖一滑,林星轮就挣扎着掉进了湖中,在掉落的那一刻还发出了一声尖叫。 阿花听到动静也忙跑来窗边,把下巴抵在窗沿,眼睛不断寻找发出惨叫的星轮哥哥,待看到从水里浮出一个脑袋的林星轮后,阿花丝毫不给他面子的大笑起来,还指着那个方向叫阿姐看; 阿青见林星轮一脸幽怨的看着她,面上也浮起一层淡淡的笑意,想到如今天气渐冷,便叫他快点上来。 “别在湖里呆着了!小心着凉!” 林星轮也大声回复阿青 “好!” 接着他就游到水榭台旁漂着两艘小舟的小船坞旁,稍一借力,就爬了上来。 湿漉漉的衣服都贴在了身上,林星轮感觉身都不爽利,对阿青喊了一句 “我去洗一下!” 就匆匆跑进了小楼,边跑还边叫侍女给自己备浴; 一时安静的小楼中响起了无数脚步上下楼的吱啦声,阿青摇摇头,拉着阿花就到桌前坐下,打开一张字帖让她练着。 阿青在看阿妹练字的时候,余光瞥到了被她放在架子上的飞雨,尽管飞雨并没有眼睛,但阿青可以感觉到它在看她。 自从孤清影将飞雨托付给阿青后,这柄可战合道修士的灵剑就一直收敛自己的灵性,甚至连锋芒都收起,成了一把钝剑; 阿青知道飞雨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千年等待的主人就这样离自己而去的事实,所以也从来没有强求过它什么,只是将它高高挂起,权当保管罢了。 阿青起身走到飞雨面前,不知道这柄灵剑为何今天要让自己感知到它的剑灵; 伸出手想要尝试握住剑柄,但阿青的手只是靠近,飞雨就自己在架子上轻微抖动起来,那柄木架都被它抖得晃动起来。 阿花听到动静后停下了笔,看着阿姐的背影发出疑惑的目光。 还是不愿啊… 阿青放下了手,飞雨还在抗拒她; 阿青不怪飞雨对她的无礼,她看着这柄灵剑,觉得像在看一个小女孩; 一个被自己的父母托付给别人,只能抱着双膝蜷缩在角落,不愿让任何人触碰的小女孩。 被托付的那个人只能静静地看着她,心中也在不断思索; 我该如何帮助她呢… “你要助我?” 一旁的侍女以为主子是在唤自己,停下往水里撒花瓣的动作; 正想询问需要她做什么的时候,男子只是向她举起了手背,食者向外一挥,让她出去。 侍女低头无声的行了一个礼,就和其他侍女有序的从这个诺大的清池中退了出去。 这是一个在户外的清池; 池上有高顶,四周飘着纱质的帷幔,帷幔之外更被花草树木团团围住,没有任何可以窥探的角落。 独自一人浸在池中的男子轻笑一声,拿起池边的月光杯,轻轻抿了一口鱼儿醉,他对着月光杯语气慵懒地问道 “我为何要你相助?” 明明场内已经没有了任何人,但男子的耳边却清晰听到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因为你有野心。” 男子慢慢眨了下眼皮,将杯中的鱼儿醉倒在了池中; 闻到池里渐渐弥漫上来的酒香,男子深吸了一口,反问道 “我有野心是我的事情,可我有说过要别人帮忙吗?” “有野心是好事,但如果空有野心就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男子用月光杯舀起一杯池水,竟就这样喝了下去; 感受到嘴中仅存一丝的酒味,男子遗憾的咂了砸嘴。 还是不稀释的鱼儿醉好喝啊。 再给自己倒了一杯鱼儿醉饮下后,男子才带着醉意说道 “我不难受啊。” “你很快就会难受了,等到三皇子封王,你觉得皇后和狄无敌还会再像之前一样无动于衷吗?” “然后呢?” “你不过就是一个庶出的皇子罢了,非嫡非长,就算才华能力都算出众,偏偏你大哥又比你做的更好,换成我是皇帝,也只会选一个最好的,而不是选一个夹在中间的。” 男子打了个哈欠; “行吧,算你说的对,我想坐那个位子,可我也只是想想而已,这种父皇一人说了算的事情,谁又帮得上忙呢?” 耳中传来一阵轻笑,笑声似乎在嘲笑他; “只有弱者才会把自己的命运放到别人手上,而强者会自己掌控一切。” 像有个人在耳旁一般,男子甚至感到了一股气息吐在自己的耳朵里,让他有了一种痒痒的感觉; “你想赢只有让皇帝无人可选,非你不可,我说得对吗?钺王殿下。” 。 第一百六十五章 诱人入局 钺王从池中一下站起,线条分明的后背展露在空气之中; 在他背脊的正中央有着一条黑线贯穿直上,随着肌肉的扭动,这条黑线就如同一条长长的蟒蛇一般蠕动起来。 “你,是什么意思?” 钺王的眼睛满是冷意,看着面前还在随风飘扬的帷幔,语气中有着被人揭穿后的恼羞成怒。 “没什么意思,只是把钺王殿下的心里话说出来而已;” “钺王殿下不仅有野心,也是个强者,强者自然会把野心付诸于现实,不然的话你白天也不会去那个茶楼;” “无非还是想要试探我的话是真是假而已。” 钺王重新坐回到了池中,平静的池水因为钺王的浸入突然涨了起来,池水漫到了池上。 那个声音并没有停下,语气始终是那么平静,让钺王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从小就知道,你要是想实现自己的野心,只有铲除掉所有阻碍你的人,让自己成为那个独一无二的最佳选择,才能万无一失…” “以前你觉得只用专心对付你大哥就好了,但如今你的三弟,那位嫡皇子也成了你的阻碍,你确定你还能心有余而力足吗?” 钺王把自己沉得更深了些,只留下一双眼睛在池外,池水倒映出钺王的半张脸; 那双眼中满是迟疑。 那个声音变得幽远,一时近在耳边,一时又变得远在天边,像个恶魔一样诱惑着这个不敢居于人下的皇子; “而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不,甚至是两臂,三臂,只要你想,我可以让平京所有的高门世家都成为你的助力!” “届时哪怕是掌控兵权的狄无敌,在所有政治势力面前,也只有屈服这一条路走。” 钺王闭起了眼睛,眼眉中间紧紧缠在一起,他在考虑; 他知道这就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如果说之前斗争失败了也不过就是做个闲王,若是答应了这个声音,那就只有你死我活一个结局了。 在池下的双拳紧紧握起。 可这实在太诱人了! 这个声音说的一点错没有,他林月轮生来就是要做王者,王爷什么的压根就没放在他的眼里; 他从小到大也一直在为之努力,奈何前路太过艰难,艰难到他用尽力似乎也看不到一点希望。 有人天生是长子,有人天生是嫡子,而他却偏偏就是那个什么都不是的庶子,连那些大臣在他上门的时候都对他百般推诿,哪怕他三顾茅庐也不愿把宝压在他身上。 太不公平了! 钺王睁开了眼,恢复了原本无波无澜的样子; “你是谁?” 他没有立刻答应,他对于这个声音还是极度不信任,但他已经进了一步; 那个声音的主人在床榻上无声的裂开了嘴。 钺王的前方就是个万丈深渊,就算只进了一步,今生今世也再难想逃离了。 “钺王殿下不用知道我是谁,甚至不用吩咐我,只要乖乖呆着,我就会帮你扫清一切障碍,只是有些必要的时候需要你出面而已。” 钺王冷笑一声,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你是修士?”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他; 钺王的声音变得凌冽了许多。 “你插手人间事,不怕触犯人间戒吗?!” 过了半响,那个声音才重新响起在钺王的耳中; “钺王殿下,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终于暴露出自己的目的了吗。 钺王感觉自己找回了主动权,追问道 “你想要什么?哪座山门吗?” 嗤嗤嗤的笑声又再度响起,这次嘲笑的是钺王的无知和自以为是。 “我的殿下,如果想成为决定天下苍生的人,你的眼界还要再放宽了一点哟,山门算什么,真正的宝物就在你未来统御的人间之中。” “到底是什么?!”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姑且就当你同意合作了,接下来我会给你送上一个见面礼的。” 说完那个声音就从钺王的耳中消失,虽然刚才也只是断断续续的响起,但钺王却感觉这次像是有什么东西抽离了一般; 但还没等钺王回过神来,他的耳中又突兀的出现了一句话。 “钺王殿下,今夜的月色如此美,你为何不赏赏月呢,啊,忘了你在池子里泡着,看不到月亮呢。” 钺王面色一惊,下意识向上看去,看到的只有雕刻着繁复图案的廊顶; 往四周快速扫视一圈,却也什么人影都没看到。 钺王气急。 这是在说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吗?! 啪! 钺王的手向池中狠狠一甩,被溅起的池水打湿了旁边的帷幔; 在远处等候着钺王吩咐的侍女们看到王爷突然一个人在池中发怒,都纷纷惶恐起来; 低着头彼此对望了一眼,害怕王爷会将这份怒火发泄到她们身上。 而其中一个站在最后排的侍女,眼睛却直直盯着如今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钺王; 与其他侍女不同,她的表情更像是猎人抓住了猎物的得意。 侍女垂下了头,嘴型无声的说了一句; ‘太简单了。’ 今夜同样感到不安的还有裴府内的丫鬟们; 她们聚在一起,担忧的看着那间不断有人影闪过的房间。 小姐自从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何人靠近都会被她呵斥赶走,就算是姑爷的父母也不例外。 等到天色暗了之后,房间里更是不断发出摔砸东西的声音; 看到不知道一个什么东西被狠狠的砸到了房门上,巨大的声响让侍女们面色都一惊; 一个个你推着我,我攘着你,想要叫个人进去劝阻,但半天都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小姐的霉头。 她们的目光看向陪小姐长大的贴身丫鬟; 她与小姐最亲近,但如今也只能被赶到屋外揣揣不安。 种种迹象表明,小姐已经变了。 贱人!婊子! 王婉儿不停把屋里可以拿得动的东西都往地上摔。 从茶楼回来后她越想越气,明明是那个贱人勾走了自己的丈夫,她却还敢如此理直气壮,偏偏自己还拿这个贱人无可奈何。 就在王婉儿举起一个青花瓷要摔下的时候,她的耳中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王小姐,这可是你压箱底的宝贝,你确定要这样摔碎吗?”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要她死 王婉儿把手中的青花瓷放了下来,摆回到桌子上。 拉起一张被她踹倒在地的椅子,坐下来后她强装镇定的小声问道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夫君是被那个贱人掳走的?” 那个声音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她 “你丈夫都死了,你不觉得愤怒吗?” 王婉儿闻言一塞,嘴唇紧紧抿住; 她当然愤怒,可她愤怒的不是裴少俊的死,而是裴少俊的不告而别,还有这不告而别给她婚姻带来的那个极大污点。 她没有多喜欢裴少俊,那时她选择裴少俊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好掌控,又颇有文采,进入朝堂的起点也算中上,这样的适龄男子配她再合适不过; 只要手段得当,她就能在深院里掌控这个男子一生,成为这个家庭真正意义上的主人,甚至还能以女子之身给予自己母家助益,赢得所有人的尊重与艳羡; 这才是她王婉儿应该得到的人生。 但一切明明才刚开始,那该死的裴少俊就突然不知所踪; 她暗中派人找遍了整个平京,可无论是书斋茶室,还是什么酒舍青楼,都找不到这男人的踪影,不得已问他父母也找不出缘由。 隔日心急如焚的王婉儿在院中想着自己丈夫能去哪里的时候,耳朵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王婉儿顿时一惊,不自觉捏紧了自己的衣领,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灵异的事情,但下一刻那个声音告诉她的消息让王婉儿的惊吓部变成了愤怒; 他告诉她,裴少俊是被一个叫阿青的女子拐走了。 王婉儿直接在院中对着空气喝问那个叫阿青的女子是谁,为何要做如此下流的事情! 而那个声音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告诉她阿青已经到了平京,并且等下就会上街,让她到一个茶楼里等着,自己去向阿青问个清楚。 怒火攻心的王婉儿便带上了家仆,坐到那个声音所说的茶楼里,准备瓮中捉鳖; 但没想到的是,那个叫阿青的女子自己是等到了,但被辱的却反而是她。 王婉儿死死咬着自己的牙齿,发出吱啦吱啦类似老鼠叫的声音,满口的银牙都要被她咬碎一般。 那个声音适时的再度响起。 “你不明不白的成了寡妇,完美的人生就这样被毁了,真的甘心吗?” “我如何甘心!” 王婉儿的手重重的一拍桌子,那张大理石面的桌子被她拍得抖了三抖,原本柔嫩的掌心也一下通红一片,但王婉儿却似乎感受不到掌心的灼痛,面上眼中满是强烈的恨意和不甘。 在屋外的丫鬟听到小姐突然怒吼一声,吓得彼此靠得更紧了些,她们不知道小姐在跟谁说话,明明屋内没有其他人啊… “那你要怎么做呢?” 怎么做…怎么做… 王婉儿的脑海里不断重复这三个字,但无论重复多少次,她的大脑都只有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只能痴痴的听进那个声音说的每一句话。 “为今之计,你只能把阿青和裴少俊通奸的事情坐实,最好还能给她戴个奸杀的罪名,这样你就成了无辜的受害者,名声也不会受损,还能正大光明的与背弃了你的裴少俊合离,相信以王家的家世和你如花的容貌,就算是再嫁也能找到个不错的夫婿。” 这些话仿佛印在了王婉儿的脑海中一般,嘴中开始不断重复; “通奸…奸杀…再嫁…” 那个声音再添了一把火。 “届时,你就不再是婚姻失败的王婉儿,又会再变成人生无暇,就算后人提起也会敬佩的王婉儿了!” 王婉儿的眼睛顿时睁大,放在桌面上的拳头也紧紧握住; 她已经彻底被那个声音俘获,只会像个木偶一样言听计从的为他做事。 屋外这时传来了一阵人声,在屋外等候的丫鬟请安道 “老爷,夫人。” 王婉儿听到声响也转了一个方向,无神的眼睛直直盯着房门。 “你不行的,就让你的父亲帮你。” 说完最后一句话,那个声音就从王婉儿的脑海中消失,王婉儿打了个激灵,眼中恢复了神情,正好这时房门也被推开,她的父母着急地走了进来。 “婉儿!婉儿!我的乖女,你没事吧!” 王母一进屋就上前抱住了呆坐在椅子上的王婉儿,把她紧紧搂进自己的怀里,面上满是怜惜; 而王尚书则是看到这满地的狼藉,皱着眉头,痛心的挥了一下袍袖,叫外面的丫鬟进来清扫整理,便也走到母女旁边坐了下来。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王婉儿在母亲的怀里喃喃的问道; 王父王母以为是女儿伤心过度才会这副痴傻的样子,心情更加悲痛。 王尚书想给王婉儿倒一杯水,却发现桌面上的水壶杯子都已经被摔碎,只能无奈说道 “是你府上的丫鬟跑来告诉我们你的心情不好,请我们来看看的。” 王母的手贴住王婉儿的脸颊,怨她道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要如此动怒,这样糟蹋自己!” 这句问话提醒了王婉儿,脑海中瞬间浮现了刚才那个声音在其中刻下的怨恨; 想到声音消失前告诉她的办法,王婉儿挣脱母亲的汇报,走到父亲身前,膝盖一屈就跪倒了下来。 “婉儿!” “你这是做什么!” 王父王母不约而同的惊呼,这时院外的丫鬟也拿了扫帚想要进来清扫,却被两人同时呵斥一声叫她出去。 不明所以的丫鬟出去后顺便带上了门,看到没有外人后王尚书才严肃的看着女儿,问她 “你有什么事起来再说!你这算是干什么!” 王婉儿垂着头,语气带着小时的那股倔强。 “除非父亲答应我的请求,不然我就跪死在父亲面前!” 王尚书眉头皱的更深,但看到一旁妻子脸上担忧的神色,加上他也实在心疼这个嫡女,便无奈道 “行,我答应你,你先起来,别让你娘着急。” 王婉儿并不起身,将头抬起,面向自己父亲,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父亲,我要让那个拐走裴少俊的贱人死!”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坠星剑胆 老欧从府邸出来后就直奔城外; 他也没骑马,就慢悠悠的从大道走到了城门; 守城的士兵不认识老欧,看到老欧腰间别了一把剑,就要上前查问。 但恰好今日守职的是那日被陈清川训斥的守将,一眼认出老欧那幅不可一世的面容后,他立马阻止了想要上前的士兵,同时对着路过的老欧弯腰行了个礼; 老欧也没看他,大摇大摆就从城门走了出去。 “将军,这人是谁啊?” 年纪不大的士兵有些惶惶不安,知道自己差点招惹了一个大人物。 那个守将看到老欧消失在视野里才转回头来,训诫这个小兵道 “以后眼睛放亮点,平京里不能拦的人心里要有数。” 小兵答是后就回到自己的岗位,但心里还是疑惑,那人穿的也不像是个大官啊… 而已经走到一条乡间小路的老欧突然打了个喷嚏,醒了醒鼻子,奇怪的想是不是有人在骂自己; 入了武道这么多年,他已经很久没有生过病了。 觉得应该又是自己那个倒霉徒弟在背后说自己坏话,老欧摇摇头,觉得做长辈真是难,不仅不能跟小辈计较,还要事事都要为他们考虑好,考虑了还不够,更要务求让他们满意,不然还得遭一顿埋怨。 老欧想着自己命怎么这么苦,不自不觉就走到了一个庄子上,还没走进去,就听到叮当叮当的打铁声在其中此起彼伏的不断响起; 收起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老欧看了看庄口; 一个人影都没有,暗想只能先走进去看看了。 走进庄子后,那阵阵的打铁声更是清晰的围绕在老欧耳周; 听着这个从小听到大的声音,老欧心中也浮起了一丝怀念的感觉; 随便走到一户人家,走进院中就看到敞开的一个打铁房,不大,但五脏俱。 进到屋子里更是一股热腾腾的火气就扑面而来,屋里有三四个年轻小伙子赤着胳膊,不停抡着锤子捶打砧上那块烧得通红的铁块。 “您找谁?” 看到剑客摸样的老欧,房中在指导徒弟的师傅走了过来; 随着他走到老欧面前,一股浓烈的汗味也随之而来。 老欧并不排斥,那时在锻剑峰的时候,他每次见到家中的长辈,他们也往往都是这副大汗淋漓的样子。 “我来找个人。” 铁匠师傅看了一眼老欧腰上的长剑,知道这是个练家子,于是谨慎的问道 “您是来铸剑的?” 老欧点点头,虽然配给他铸剑的人世上没有几个了,但这个庄子恰好就有一个。 “是这把吗?” 会做铁匠的都是粗汉子,恰好这个师傅曾经也走过江湖,更是给不少高手打过兵器,所以就直接伸手要拔出老欧的龙泉; 从他伸手的那一刻起,老欧的目光就一直随着他手而动,只要他想,随时可以阻止这个汉子。 但他进了铁匠房后总有股怀念的感觉,心情也因此变得不错,便决定让这群粗汉开开眼。 铁匠师傅握住了龙泉的剑柄,在拔剑的时候这个铁匠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把剑怎么这么轻? 像拔出一根羽毛一般,龙泉被他轻松的拔了出来; 在龙泉出鞘的一瞬间,一阵清脆的龙吟响彻在整个打铁房,哪怕是震耳的打铁声也丝毫盖不住它。 房内的铁匠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呆的看着师傅手上拿着的那一柄宝剑,剑身上露出一股清冽的剑光,闪过了每个人的眼睛; 师傅把宝剑横在自己眼前,细细观摩剑身上的每个细节,直到看到剑身上的龙泉二字时,才知道自己这是碰上祖师爷了。 把龙泉双手递还给老欧,铁匠师傅沉声道 “班门弄斧了,请勿见怪。” 老欧接过龙泉,反手将其收回了鞘中,又一声龙吟响起,才惊醒了已经呆若木鸡的徒弟们,看到自己面前砧上的铁块都快烧软了,赶忙抡起锤头更加卖力的捶打。 既然让他们见识过了,那自然就要让自己调侃一下了,老欧揶揄这个铁匠师傅 “可否能为我铸剑?” 铁匠苦笑连连,摆手道 “高人莫嘲笑我,我这里可铸不了你要的剑。” 老欧见这人还算识相,嘿嘿一笑,也不戏弄他,问出了自己要找的人。 “你可知道区大师在哪里?” “区大师?” 铁匠想了半刻,才焕然大悟道 “你找老区啊。” 带着老欧出了门,铁匠指着庄子的尽头,跟老欧说最后一间打铁房就是老区的。 老欧道谢后就直往庄子后头走去; 一路上看到这里的每一户人家都是一个打铁铺,里面有四五个老少不一的汉子,老欧猜想这里每一家都有自家的独门秘诀,除了父子承继外,有些想要学打铁的学徒也会来这里学习,所以这个庄子上才会基本都是男人。 庄子也不大,老欧很快就找到了他要找的那个打铁房,这座打铁房比起其他的更特别一些; 它的两边都是空地,不与任何房屋相连,还有一个最大的差别就是这个屋子里没有传出半点打铁的声音,静悄悄的,像是无人居住一般。 老欧叫了几声,无人搭理他,于是便伸手一推,没上锁的院门就被他轻易推开了。 看到院主人这副粗心大意的样子,老欧越发觉得自己没找错地方; 到了屋前也不敲门,直接一推,木门吱啦一声就被推开,同时一股煤灰朝他扑面而来。 老欧皱着眉,用手挥了挥面前的煤尘,开始在昏暗的房间里找自己要找的那个人,不过只是一扫,老欧就看到一个人影趴在一张塌上,还在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老欧走到那个人的面前,把龙泉拿在手中,就在他的上方把龙泉拔出了一寸,一阵龙吟响彻在房中; 听到这个声音那个影子灵活的翻过了身,如鹰一般的眼睛盯着老欧; 但发现是自己认识的人后,鹰眼瞬间耸拉下去,转回了身,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 “本人已封炉,有事请出门右拐。” 老欧早就知道这人的脾气,从怀中掏出一块手掌大的石头,若无其事的说道 “那真的可惜了,这块坠星剑胆算是没人可以打咯。”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存了十年 那个转回去的身影听到老欧的话又睁开了一下眼,但眼珠一转,还是阖上假装不在意; 老欧不着急,在屋里找了张椅子,擦去上面的煤尘,就对着这个背影坐了下来。 那人知道老欧还没走,不耐烦的向身后摆摆手道 “快走快走,这剑胆谁爱打谁打,我反正不打。” “真不打?” “不打。” 老欧把自己的左腿翘到了右腿上,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换了个话题。 “你就住在这个鬼地方啊?” 那人知道老欧的心思不死,只是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并不理会,一副当老欧不存在的样子。 老欧举起自己的右手,把手指屈向掌心,一根一根的看自己指甲,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话; “就这破烂地方不知道无敌愿不愿意来哟…” 那人一听这话,一个鲤鱼挺身就从榻上蹦了起来,紧张的问老欧 “你把我在这里的事告诉那个疯婆娘了?” 老欧一笑,又给这人记上了一笔。 “你叫无敌疯婆娘的事我也会转达的哦~” 那人见老欧这副无赖的样子只能恨恨的一拍床板,从床上站起,走到老欧的面前。 由于许久未接触过阳光,从门外射进的光线让他的眼睛一眯,也照亮了他满脸花白的长须; 这人脸上的胡须长到令人发指的底部,鬓角和头发相连,更是已经蓬松到无法压下去的地步,须发怒张,远远看过去就如狮子的毛发一般。 “你们欧家人还真是不变的缺德。” 蓬发男子坐到了老欧旁边的椅子上,在须发下的面上满是气愤,小眼睛直盯着老欧。 老欧反问他 “哎呦,搞得你不是欧家人一样?” “我早不是了,我现在姓区!” 老欧戚了一声,觉得这人掩耳盗铃的也太明显了; “那我去问问无敌你到底是不是欧家人。” “行了!” 蓬发男一拍桌子,原本想发火,但是想到和老欧撕破脸他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深吸口气,硬是把已经窜到喉咙的那股气收了回去。 好声好气的问道 “说吧,到底要干什么,是你的龙泉哪里破损了吗?” 老欧心中得意,叫你跟我装! “你说你现在姓区,那我该叫你什么?” “爱叫什么叫什么,有话快说,别在这呆着烦我!” 老欧撇撇嘴,这群打铁的人脾气永远是那么急,不过他也习惯了。 “那我就叫你老区吧。” 老区微微昂首,表示他不反对这个称呼; 老欧把手里拿着的那块石头放到桌子上,那块石头在光下被看了个仔细; 形似鹅软石,但石身通黑,在光线之下漆黑的石头上却又发出点点星光。 老区虽然刚才说的毫不在意的样子,但他也确实很久没见过品质这么好的剑胎了; 一手就把这块剑胎抓到了手里,放到面前细细查看,感受到其中发出的星辰之气,他惊诧的问老欧 “这东西从哪里来的,不是连锻剑峰上都绝迹了吗?” 老欧看着那块剑胎的眼中也满是追忆之色。 “这是我十年前留下的。” 十年? 老区看了一眼老欧; 那还真够久的。 把手中的剑胎放下,老区向老欧伸出了手; “给我吧。” “什么?” “你的龙泉啊,你不是要把这块坠星剑胎加到你的龙泉上吗?” 老欧知道这人会错了意,摇摇头道 “这个剑胎不是给我的,而是留给我徒弟的。” “你徒弟?那个傻小子?” 老欧听到老区这样叫林星轮,也不免失笑出声,思绪转回到那时他带林星轮上锻剑峰的时候。 可不就是个傻小子吗… 老欧十年前收的林星轮为徒; 不是谁叫他收的,也不是觉得这小子天资多么绝伦,只是那时这小子看他的眼睛,让他总觉得心里哪里过意不去,脑子一热,就收了这么个唯一的徒弟。 就算是稀里糊涂收的徒弟,林星轮也是他正儿八经的传人,所以老欧便将林星轮带回了锻剑峰,想让峰上的同门们都知道他有了个徒弟。 于是十岁的林星轮就随着师父登上了这座满山都是黑石的高峰,那时他还只会紧紧攥住老欧的手,眼中满是对陌生环境的彷徨和一些接触到新世界的期待; 不过才刚到峰顶,意外就发生了。 “他是谁?” 在老欧和林星轮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短衣老人,头发剃得精光,满脸横肉,一双炬目和林星轮不安的小眼睛对视着; “我的徒弟。” 老人明显不满意老欧的这个回答,冷哼一声,厉声问他 “你知道锻剑峰的规矩吧。” 老欧点头。 “凡是入锻剑峰,必入冶剑池。” 老人指着林星轮问道 “你是带他来入冶剑池的吗?” “不是。” 老欧看了一眼林星轮,尽管生在皇家,但不知为何这小子的身子比起一般人还更弱些; 如此体质,要他进冶剑池等于是要他的命,更何况他也没打算让林星轮在锻剑峰上学剑。 “我只是带他回来跟大家打个招呼的。” 老人面上有了怒意; “就算是你,收徒也要按锻剑峰的规矩来。” 老欧一脸无所谓的回答老者道 “那就不要当我是锻剑峰的人嘛,反正我也几十年没回来了。” 老人指着老欧的手指不停颤抖,被他大逆不道的话气到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得了得了,都这么老了,气坏了身子我可赔不起。” 老欧牵着林星轮就从老人的身边路过,虽然老人没有再阻拦,但老欧知道林星轮算是被锻剑峰拒之门外了。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原本只是想带徒弟给大家露露脸,谁知道林星轮却因为此行在锻剑峰上名声大噪; 世人皆知锻剑峰上有一异宝,一块世上最大的磨剑石。 这块磨剑石甚至大到已经成为了这座山峰的一部分,锻剑峰的门人也都将其视为比生命还珍贵的东西。 照例老欧也带了林星轮来磨剑石前,想要参拜一下这块助锻剑峰传承万年的奇石; 可林星轮一见到磨剑石,就开口说了上锻剑峰后的第一句话。 “好大的一块煤球啊!” 在场众人闻言面色纷纷呆住,就连老欧都不例外; 他们齐齐把目光看向了这个小子。 感情你把锻剑峰当作一座煤山了!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天生不凡 那时老区还在锻剑峰上,正好也在场,所以也深刻记得林星轮惹了众怒的那副场景。 不过他记得老欧的那个徒弟资质并不佳,甚至那时就被断言此生在剑道上难有成就,更是丝毫没有入武道的可能; 用这枚坠星剑胆给他铸剑会不会太浪费了一些。 老区试探地问老欧 “你徒弟还在使剑吗?” 老欧一听就知道这老家伙在瞧不起林星轮,冷哼一声,抱臂呛道 “我的徒弟当然要使剑,你这老东西也别瞧不起人!” 被看穿了自己话中的意思,老欧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嗫嗫道 “那个时候不是连冶剑池都进不去吗…” “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懂不懂!都十年过去了,就算是一颗顽石在我手下也该被磨成美玉了!” 老欧毫不客气的把林星轮的长进都归功于自己身上,斜眼看着老区,郑重其事的告诉他 “我徒儿不仅剑道尽得我真传,而且还悟了自己的势,踏入武道之列!” 老区闻言真大吃了一惊。 如今武道几乎断绝,除了三个武道圣地还留有传承外,在如今江湖能够靠自己悟出武势的武者可以堪称凤毛菱角; 这林星轮不被锻剑峰承认,老欧自然不会把锻剑峰的秘传传给他,而在悟势之上,旁边也极难给予什么帮助,更多还是看自己的天资及契机; 若是林星轮真的靠自己在这个年纪就能入武道的话,也算是天资不俗了。 看到老区这副嘴巴都张开的惊讶样子,老欧不禁更加得意,嘴中还哼哼两声; 让这个老家伙看不起人! 但老区的下一个问题又让老欧陷入了窘境。 “那你徒弟悟得是什么势?” 老欧眼睛一眨,刚才因为这件事太开心,也没有细细探查; 虽然问了一句,可林星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徒弟具体悟的势是什么。 老区看老欧这个迟疑的表情,心中又生起了怀疑。 “你不会不知道吧?” 哪有师父不知道自己徒弟武势根底的,这老不修怕不是因为想要面子在糊弄自己吧? 老欧咳嗽两声,催促老区快点做事; “问那么仔细干嘛,不知道武势之基就跟武学根底一样是大忌吗?你这个外人还在这边问问问,快点去把剑打出来才是你的事!” 老区突然被呛,越发觉得这人奇怪,但也无话反驳; 于是起身走到自己睡的那张榻前,弯下腰,在塌下摸索一番,抓到了一个东西; 抓到后老欧的另一只手也伸了进去,把那袋东西拖了出来。 在拖的过程中,袋子与地面摩擦还发出了铁器碰撞的声音。 吃力的把那袋东西重重放在了桌面上,老区先是大口吸了两口气缓了一下,再把袋子上的结解开,对老欧大手一挥; “选一把吧。” 老欧看着打开的袋子,面色不禁有些呆滞; 这也太多了吧! 只见如今在桌子上堆着一堆像小山一样的剑坯,这些剑坯虽然还未完铸成,但从其上发出的光泽和剑纹就能看出绝非凡品; 任一把都是世人难求的剑坯就这样像烂铁一样摆在自己面前,就算是老欧也觉得未免太暴殄天物了吧。 随便拿起一把,老欧一边观察一边问老区; “你出来的时候把这些都带出来了?” 老区理直气壮的回道 “当然了,这都是我打的,我不带走难道留给那群小辈糟蹋吗?” 这材料也不是你的啊… 老欧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 其实相比珍贵的精铁,老区的手艺确实更为难得,这些剑坯无一不是上品,但若是落入庸人手中,也不过就是打出一把锋利一点的剑罢了。 选了一把与林星轮之前佩剑相似的剑坯,老欧把它递到了老区的手上。 “就它了。” 老区接过后踌躇了一下,狐疑的问了老欧一句; “规矩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亏不了你的。” 老区得到老欧的承诺才放心下来,把桌上其他的剑坯都收起来塞回到床底下,拿着老欧选中的那柄剑坯和剑胆走到屋内一个黑漆漆的角落。 在乌漆抹黑的角落鼓弄一番,老区才找到一个把手,用力向下一拉,一阵火气就从拉开的那个口子中传了出来。 “把门关上!” 老区头也不回的吩咐老欧; 老欧手掌一挥,房门就吱啦一声紧紧关上。 凑到老区身边,老欧看着炉中的细小火种,眉毛稍稍皱起; “这点火够熔剑胆?” 听到老欧这个外行人在质疑自己的专业性,老区回头白了他一眼就让他滚一边去。 “亏你姓欧,半点铸剑的本事都不会,也不嫌丢了祖宗的脸。” 说完老区将自己的手掌靠近火炉,从掌心发出一股威势,炉中火种瞬间腾起,一股灼热的气流打在两人的脸上。 老欧看了一眼现在面色变得狂热的老区,知道他一直也没闲着,比起上一次见他开炉时感受到的威势更强了; 老区练的是欧家秘传,具体老欧没学过所以也不知道,只知道只有学会这股武势,才能使用欧家独门的铸剑术。 炉中温度烧到了一个极高的程度,连空气中的气流都开始微微扭曲。 “我要开始了。” 老欧知道老区说这句话是叫自己回避,便转过身闭上眼睛。 “我不会看的。” 欧家冶剑的秘传不能给外人看到,尽管老欧也姓欧,但他没传承到欧家的铸剑术,便也只能算是个外人。 老区赤手拿着那块剑坯就往火炉中放,哪怕火炉中的炉火已经几乎成了白色,但也烧了差不多一刻钟才把这块剑坯烧软; 在剑坯达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程度后,老区右手就将剑胆往里一扔,同时右手成拳,直接隔空在剑上敲打起来; 哐当一声巨响,那块剑胆一下就被敲进了剑坯之中。 接下来一声又一声撞击声在屋内有节奏的响起,老区额上的汗也越来越多,直到他的须发都被汗打湿贴在身上后,他才轻呼一声 “好了。” 老欧转头,正好看到他将打好的剑坯放入一旁的水中水悴,烧的通红的剑身在水中散出一道浓烟后露出了铸成的样子; 薄如蝉翼的剑身透着摄人的寒光,其上还有道道星光点布,宛如星河降世,天生不凡。 。 第一百七十章 此剑不败 “这么快?!” 老欧觉得这个老东西是不是在糊弄自己。 “快?!你也不看看在你面前的是谁,而且这剑坯早已温养多年,不过是把这枚剑胎融熔入罢了,你不要就算了!” 老区说罢就要把铸成的剑重新投进炉里,老欧赶忙一把抢过。 将这柄要送给徒弟的剑,从头到尾来回细细观摩,无论如何看都是一把好剑; 老欧暗叹自己果然没找错人 “如何?” “跟你的龙泉还比不了,但也差不了多少,绝对属当世第一流的好剑。” 老区对于自己的铸剑术有着接近自负的自信; 从他手上打出的剑,无一日后不成一把名剑的。 他虽然同样佩服老欧佩剑龙泉的铸剑师,也就是欧家老祖欧冶子的铸剑术,但绝不承认自己的铸剑术在其之下; 只认为是材质的差异而导致的些许差距,龙泉身都用坠星打造,而自己最多也就将剑胆熔入精铁之中,两者从一开始就不能相比。 “还不错。” 老欧生在欧家,阅过名剑无数,自然知道手上这把剑已经有了成为名剑的基础。 把剑包好,老欧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子上,就要拿剑离开。 老区拿起银票看了看,叫住了老欧; 已经快走到门口的老欧回头,奇怪的问老区 “怎么,不是这个价吗?” 老区甩甩银票,用势把银票甩回了老欧的手中。 “我换规矩了。” 换规矩? 老欧的面色有点不好; 这人怎么没有提前跟他讲,剑铸成后才说如此关键的事。 “换成什么规矩了?” “一诺千金,你给我个承诺就好了。” 老区说的轻描淡写,但老欧的面色却更加难看; 一个承诺听上去轻飘飘的,但以他如今的实力,这一个承诺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 摆摆手让老欧不要太担心,老区坐到了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不会让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的,我也只是给自己多留几张保命符而已。” “有谁想害你吗?” 老区一口喝完了杯中的冷水,擦擦被沾湿的胡子。 “谁知道呢,你也知道没了锻剑峰的庇护,我这一身本领对我而言反而是个祸害。” 老欧沉思片刻,觉得这人如今的处境确实不太好,念着旧情便点点头,答应欠他一个承诺。 “还没问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老区自认为自己躲得很巧妙了,大隐隐于市,谁能想到在平京外的一个打铁匠聚集的庄子上,藏着一个天下知名的铸剑师呢? 老欧推开门,头也不回的回答道 “不要太小瞧凡间王朝了。” 老区会意的点点头,等老欧快走出院子的时候,才想起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要提醒他; 快步走到屋门大叫道 “别跟那个疯婆娘说我在这!” “知道了。” 老欧说完就迅速消失在这个庄子中。 老区探头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影; 又此时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便把门关上,回屋继续做自己的春秋大梦了。 老欧摸着夜色回到竹楼中,那时林星轮正准备和阿青吃饭,看到师父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林星轮像往常一样调侃道 “师父,你鼻子还真灵,专挑饭点回来。” 老欧听到这混蛋徒弟还在调侃自己,一时心里就有点后悔; 为了给这个小混蛋铸剑,不仅用掉了珍藏十年的坠星剑胆,自己还莫名背了一个承诺。 这一想老欧就觉得胸口闷得慌,又变得像个老小孩,还想先把剑藏起来不给林星轮,等自己心情好了再说; 但还没等他付诸于行动,眼尖的林星轮就看到师父手上多了一根东西,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既然已经被看到,那再藏起来就没有意义了,老欧只能无奈地把剑递给林星轮; “为师送你的佩剑。” 林星轮听到后觉得自己在做梦,不,哪怕是在梦里他都想不到自己师父会送给自己一把好剑; 跟师父再三确认这把剑是送自己的后,林星轮一把掀开剑布,像个孩子拿到新玩具一样不停在手上把玩。 “师父,这剑哪来的?” 林星轮越看这剑越喜欢,特别是剑身上的点点星光,仿佛就是为了他量身定制的一般。 “还能哪来的,找人给你打的呗。” 看到徒弟这一幅欢喜不能自控的样子,老欧体会到了为人师的那种成就感,也就不再生气。 坐下喝了一口茶,问徒弟道 “不去试试?” 林星轮应了一声,立马带着剑跳到了水榭台上,在月光下就舞起鱼龙舞起来; 在舞到清河凝的时候,林星轮身周的剑花与剑身上的星点融为一体,本就绝美的剑舞看上去更加宛如天神下凡,无数星光让人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影。 “真的是把好剑。” 阿青被吸引住了目光,不自觉也出言赞到; 老欧听到后更加满意,也算不枉费了自己一片苦心。 突然扑通一声从台上响起,那些星光瞬时泯灭在夜色中,连带着林星轮也不见了踪影; 两人赶忙出去查看,只见在林星轮消失的地方有一个大洞,赫然就是白天林星轮自己刺穿的那个。 一声出水声从水榭台边响起; 两人转头一看,看到一只手攀上了水榭台,然后另一只拿着宝剑的手也攀了上来,最后林星轮狼狈的脑袋也出现在了两人眼中; 看着走到自己面前,又做了一回落汤鸡的林星轮,阿青和老欧都有些哭笑不得。 这算是乐极生悲吗? 把自己被打湿的头发拨开,林星轮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忙问老欧 “师父,这柄剑该叫什么呀?” 老欧反问他 “这是你的剑,你自己想叫什么?” 林星轮沉思片刻,摇摇头。 “这是师父送我的剑哪有我自己取名的道理,请师父赐名。” 老欧也不想拂了徒弟的孝心,就低头沉思了起来,想到了林星轮给自己的势取名落花,心中便有了主意。 “叫不败吧。” 不败? 林星轮和阿青对望一眼; 这是希望他日后每战都能不败吗? 但下一刻老欧解释了其中真正的含义。 “传闻上古有一奇花,千年方开花,但一花开千年,我就是希望你像那花一样,永不败落;” “绝不能学那昨日黄花,轻易就败落凋尽。” 老欧见林星轮还有点迷糊,一巴掌拍到他脑门上,稍稍提高了点音量; “说白点,打不过就要跑!不要逞什么英雄,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听到了吗?!” 。 第一百七十一章 祸事上门 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平京太守张栋之觉得自己活得越久,越觉得这句话说得极对; 这不,就算自己下了衙门,还是有祸事在自己家里等着呢。 “王尚书!您怎么光临寒舍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张栋之刚进屋就看到厅内的客座上坐了一个人,从门房那里他知道是如今风头正盛的王尚书上门; 赶忙收起脸上的倦容,换上一脸欣喜的样子迎了上去。 “张太守,别来无恙啊。” 明明是在张栋之的家,但王尚书更像是主人一般,亲切的拍了拍张栋之的肩膀; 而张栋之则像学生对待座师一样恭敬的对待王尚书,毕竟对方无论是资历还是朝廷里的人脉,都比他深太深。 尽管一个是三品尚书,一个是四品太守,看上去不过就差一阶,但两人地位的差距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叫仆人给王尚书添了茶后,张栋之有点不安的坐在主位上,等着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贵客说出要他办的事; 果然,王尚书吮了一口茶后,放下茶杯,从怀中掏出一张包好的信封,递到了张栋之的面前。 张栋之双手接过,看了一眼王尚书; 对方示意他打开,张栋之才敢小心地把信封拆开,拿出里面的信纸,大略一读,整个脸顿时血色无。 “尚书大人,这、这是” “这是一桩大案,也是一件大功啊。” 王尚书轻飘飘的说完这句话后就又端起了茶杯,慢慢吹着杯面上已经不冒热气的清茶。 “是大案没错,可三皇子也” 王尚书没看已经面色苍白的张栋之,眼眉低垂,警告了他一句;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当今圣上数次强调法度之重要性,太守作为平京法度的裁决者,不会畏强惧贵吧?” 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王尚书故意拉得很长,张栋之从中听出这件事压根没有自己拒绝的余地。 “不会、不会”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张栋之的心里也骂了开来,让我不要畏强畏贵,那你现在逼我替你做事难道不是以强权相压吗?! “好了。” 王尚书把吹凉了的茶杯放了下来,站起身来,跟张栋之告别; “我还要去钺王殿下处,就不打搅太守了,请太守务必严查不怠。” 张栋之忙起身要送王尚书出门,却被对方拦住; 说了句“留步”后王尚书就大步跨出了大厅,跟着张家一个仆人往大门处离去。 而留在原地的张栋之也不用再保持那份假笑,面上满是难色和愤怒; 把那封信拍到桌子上,张栋之气呼呼的端起自己的茶杯,一口气把里面的茶水混合着茶叶都喝了下去,感受到嘴里茶叶的苦涩,张栋之稍稍冷静了一些。 坐在椅子上思虑片刻后,张栋之决定不能这样白白的让人当枪使; 而且从刚才王尚书临走的话来看,这件事说不定还涉及到皇子之间的储位之争,自己一个小小的太守,要是就这样做了出头鸟,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思定后张栋之就也往屋外快步走去,正要跟自家老爷说可以用膳的老仆撞上匆匆忙忙的张栋之,忙问道 “老爷,您去哪,到饭点了,吃了饭再出门吧。” 张栋之现在心焦如焚,一刻都不想再等,不理自家老仆,大步跨出了家门,也不带随从,一个人就消失在了大街上。 “师父!” 林星轮捂着自己脑袋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师父不是每天都在嫌弃他太孬吗? 还要自己学他那样,路见不平就要拔刀相助,无论打不打得过,反正先打了再说。 这些都是他以前教导自己的话,怎么到了今天反过来了? “师父,你这是自己打自己脸啊!” 老欧见自己徒弟不不服,反问了他三个问题; “你打得过我吗?” 林星轮摇摇头。 “你见过有人打得过我吗?” 林星轮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 “那你凭什么跟我比呢?” 林星轮无语凝噎,刚才心中升起的感动又被师父这三个无赖问题彻底打散; 也不理这厚脸皮的糟老头,拿着不败就回了房间,招呼侍女再给他备浴。 老欧见徒弟在自己面前又输了一阵,不免更加得意,自顾自的坐回到饭桌上,拿起饭碗就吃了起来。 阿青已经对这师徒俩的相处方式习惯如常,也在老欧的旁边坐下; 老欧见阿花不见踪影,就问道 “我的乖孙女呢?” “阿花觉得有点困,刚才先睡了还没醒,等她醒了就会下来吃饭的。” 阿青刚刚端起碗,就有侍从进来通报有客上门。 阿青老欧对望一眼,不知道天都黑了还有谁上门; 老欧拿过侍从手上的拜帖一看,表情更加疑惑。 把拜帖递给阿青,阿青接过后发现是平京太守上门,跟老欧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欧沉吟片刻,决定还是先把人迎进来,有什么事等府主人林星轮出来后再说; 叫仆从去迎人,老欧则是继续端起饭碗,叫阿青也继续吃,不用管这些,一切自有林星轮招待。 等到两人吃得差不多了,林星轮才穿着一身中衣从房内出来; 还没坐下阿青便跟他说平京太守不知为何上门了,现在在前厅等他; 林星轮气闷的说他还饿着呢,但让人等着实在太不礼貌,只能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就走到前厅。 在厅内的张栋之正坐立难安,时不时就站起来看一下三皇子来了没; 他连官服都没来得及脱下就赶来了,实在是这件事太紧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上门给这位三皇子解释一番。 虽然京官里都在传这位三皇子不受宠,可在不受宠也是唯一的嫡皇子啊,再加上又即将封王,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张栋之绝对不想让三皇子对自己有稍许的恶感。 听到厅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张栋之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整了整自己的官服,在心里把刚才编好的措辞再过了一遍; 确保无误后恰好看到一个穿着常服的男子从厅后走去,他立刻附身对这个男子行了个礼。 “见过三皇子殿下。” 林星轮也及时回礼道 “太守大人,上门有何贵干?” 。 第一百七十二章 送上门来 他叫对方坐下后才发现这个太守张栋之居然还穿着官服,到底是什么紧要的事让他如此匆匆的赶到他府上来。 张栋之擦了擦额上的汗; 虽然这个三皇子面容和善,但他总觉得这些龙子龙孙有着一股天生的威势,所以现在还是有点紧张。 见到张栋之久久不说话,林星轮只要再出言提醒道 “太守大人,如此匆忙上门,可有什么要紧事?” 张栋之听到林星轮催促才如梦初醒一般,面上满是苦笑,对林星轮说道 “其实我这次来找的不是三皇子殿下。” 没来找我?那来我的府上干嘛? 林星轮盯着张栋之等着他的解释; 张栋之躲避着林星轮的眼神,说出了自己要找的人。 “我这次来找的是一个叫阿青的姑娘,据说她在您的府上。” 提到阿青林星轮警觉起来,点点头,承认阿青在这,问太守找她何事。 张栋之深吸一口气,感觉事情真的有些麻烦,但这种事情偏偏就属于自己的职责范围,推脱不得,只能深夜来到三皇子的府上给他一个预警。 “有人来把阿青姑娘告上公堂了。” 什么? 林星轮听到阿青被告了后面色大变,忙问 “谁告的?” “是王尚书。” 听完事情经过后林星轮的表情更加难看; 他知道白天那件事不会那样罢休,但没想到对方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 接过张栋之递给他的诉状,林星轮扫了一眼,内心怒火更盛; 对方不仅诬告阿青与裴少俊通奸,还告了她一个谋杀罪,连裴少俊的死都赖在了阿青的头上。 把手上那纸诉状捏得撕拉作响,林星轮下意识瞪了一眼这个太守,把对方看的面色一骇; 林星轮反应过来这并不是对方的错,相反张栋之匆忙赶来告诉他这件事,反而给予了他们极大帮助,不至于到升堂的时候才被打个措手不及。 对张栋之拱拱手,林星轮抱歉的对他说道 “太守勿怪,刚才是我失礼,多谢太守来此相告。” 张栋之听到林星轮诚心致歉才放下心来,擦擦额上被吓出的冷汗,回礼道 “不敢,三皇子殿下,您还是早做些准备,诉状也写到您包庇那位阿青姑娘,这案子要是开堂了对您的名誉也是有损的。” 林星轮站起身来,把诉状还给张栋之,同时对他弯腰行了个礼; “三皇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老臣受不起啊!” 张栋之惶恐的站起来,忙扶起林星轮,林星轮起身后抓着张栋之的衣袖拜托道 “太守大人,可否把这案子按下几日,我会私下与王尚书会晤。” 张栋之一脸为难,但看到这个皇子满脸的恳求之色,还有刚才他纡尊行礼的那份真诚; 这个平京太守心一横,倒不如卖这个皇子一个人情,说不定日后会有意外的回报,于是便应承了下来。 “三皇子殿下,我尽力将此案延后,只是您要尽快让王尚书撤案,不然闹成大案的话怕是皇家也要蒙羞啊!” 知道这是张栋之能做到的极限,林星轮再向他道个谢后就派人将他送出了府,自己赶忙回到竹楼告诉阿青这个消息。 与此同时钺王府上也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听到仆从说王尚书上门拜访,钺王思虑了一会,便叫人来伺候他更衣; 把常服脱下,换上一件黑的亲王服,戴上高冠后,钺王才到厅中见了王尚书。 “钺王殿下,别来无恙。” 王尚书微微俯身向钺王行了礼,钺王摆摆手,请他坐了下来。 “尚书大人,这么晚了来府中有何要事吗?” 说起来这王尚书只有在他开府大典的时候来过他的王府中,其余时候都是钺王登门造访这个朝中大员。 王尚书沉吟片刻,在椅子上对钺王拱拱手,道谢道 “多谢钺王殿下白日为小女解围。” 原来是为这件事啊,钺王理解的笑笑,轻松说道‘ “这算得什么,婉儿平日一口一个哥哥的叫我,我自然要护着她了。” 王尚书不敢应下这个亲; “那都是小女无知,僭越之罪还请钺王殿下勿怪。” 钺王笑笑,等着王尚书的下文,他不信这个老狐狸上门来就是为了道个谢的。 “还有一事,老臣想告于钺王殿下。” “请讲。” 王尚书语气突然变得义愤填膺起来,把王婉儿对他说的事情原委都原封不动的告诉了钺王。 对天拱拱手,王尚书不忿的说道 “此事无论于情于理,都是我家小女受了天大的委屈,不仅八抬大轿嫁过去的夫君被一个莫名的女子拐走,现在更是身死不明!” “偏生这女子还嚣张异常,对我女的询问置之不理,甚至反辱之,我王家虽不是什么名门世家,但也数代耕读传家,实在受不得这份屈辱!” “我已经将那女子一纸状书告到了平京太守处,一切自有法度为我王家做主。” 话头一转,王尚书说出口了此次来钺王府的目的。 “只是,那女子背后似有三皇子殿下撑腰,相信三皇子也是被此妖女蒙蔽,但毕竟牵扯皇家,我作为臣子不好与皇子对峙,所以希望来日上堂后能请钺王殿下替我主持公道。” 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钺王笑吟吟的看着王尚书,脑袋里也立刻开始权衡这件事对自己的利弊; 若是自己应下了,那就等于和林星轮彻底对上,但他也从来都没有瞧得起这个三弟过,所以这点对他并无什么损害; 而且看这王尚书的意思,只要自己答应了,那他可就彻底算是自己这一党了; 一个在朝内经营多年的礼部尚书对他有多大的助益,钺王哪里舍得放过。 “这是自然。” 两人对视一眼,在无言中达成了合作。 王尚书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便也不再逗留,由仆人带着离了钺王府,而钺王则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个王尚书往日一向是持作壁上观的态度,不亲近任何一个皇子; 所以自己只能从他女儿身上下手,但也一直没得到他的支持,但今天这人却自己主动送上门投靠于他,还真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想到那个声音对他说的要送他一份见面礼的话,钺王眉毛一挑。 说的莫不就是这个吧? 。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上门相会 “我被告了?” 阿青刚刚吃完饭正在漱口,听到林星轮火急火燎的回来告诉她这个消息,一惊之下口中的漱口水就被她直接吞了下去。 “行呀,青丫头,才来平京两天就要出风头啦!” 反观老欧则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问林星轮阿青是被告了什么罪。 林星轮有些难以启齿,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见老欧和阿青都还在直盯着他,知道糊弄不过去的林星轮只能闭眼大吼一声 “阿青被告了通奸和谋杀!” “什么?!我阿姐和谁通奸了?!” 三人齐齐看向楼梯口的方向,刚睡醒的阿花一走下来,就听到自己阿姐被人告了这样的罪名,一时脸上的表情几近崩溃。 好不容易把阿花安抚下来,众人围在桌子前商讨这件事应该怎么办; 老欧看到这两人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觉得他们太小题大做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爱告就告呗,还真能抓了阿青不成?” “还真…不一定…” 林星轮说道上次父皇召集朝中重臣会晤的时候他正好回来,原本想退出殿去,但父皇却叫他也留下来听听; 那天父皇下了一个命令,要重编律法,同时要加强法制,犯了定朝法典之人,无论是谁,绝不放过! “绝不放过?那让他来抓抓我试试?” 老欧嗤之以鼻,但林星轮苦笑着说 “师父,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阿青现在还是白身,而且确实与裴少俊的死有关,如果真的开堂了,哪怕是百口也莫辩了,你要让阿青日后以逃犯的身份过日子不成?” “我不要!” 看了一眼满脸不情愿的阿花,老欧也只能闷闷坐下来; 觉得自己一个护国剑圣居然被拘住了,实在不痛快,一气之下放出了狠话。 “干脆杀到他尚书府去,逼他撤了状书!” 阿青摇摇头,说这对王婉儿不公平; “虽然在我看来,裴少俊和李千金才是真正的夫妻,但王婉儿确实也缺了一个交代,此事还是我自己来解决吧。” 林星轮看向阿青的眼中满是担忧,白天王婉儿那幅疯狂的样子,真的会听她解释吗? 在裴府内,王婉儿的房间已经被收拾干净; 王夫人担心女儿情绪还不稳定,今晚便也不离去,陪在女儿身边。 “婉儿,你莫担心,你父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王夫人脸上表情满是气氛,听到自家女儿被这样欺负,她也是又急又气; 从女儿选了裴少俊为夫时她就觉得不满意,这样的小门小户哪里配得上王家的门楣; 只是听女儿说这样的男子更好掌控,她也就捏着鼻子同意了,想着女儿开心就好。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杀千刀的裴少俊居然不知感恩,还跟一个野女人跑了 听女儿说现在还死了! 他要死就去死他的,干嘛牵连她的女儿,现在她的乖女不过青春年华,白白做了一个寡妇,何等的委屈! 王夫人从裴少俊骂到阿青,再从阿青骂回到裴少俊的父母,认为都是这群贱民不知好歹,误了自己女儿的锦绣前程。 而王婉儿则就在一旁呆呆坐着,看着前方,什么话也不说。 王夫人骂渴了,倒了一杯水润润口,见到女儿这副痴呆模样无比心疼; 握住她的手,更是吓到,怎会如此冰凉?! “婉儿,你一晚上没吃东西了,娘去给你煮点东西吃吧,啊?” 王婉儿痴痴地回答道 “娘,我不饿。” “怎么会不饿呢,娘去给你熬碗甜粥。” 王夫人试了试眼角的泪珠,就从椅子上站起; 走出房门后看了一眼目光呆滞的王婉儿,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叫人来陪女儿,但想想让女儿一个人静静也好,便把门关好就走去东厨。 王夫人刚走,王婉儿房间里被昏黄灯光照亮的窗纸上就浮现了一个人影; 王婉儿盯着那个人影,疑惑地想道; 娘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门轻轻吱啦一声打开,但走进来的并不是王夫人; 一个影子被灯光打在墙上,腰间还有一道长长的剑影。 “你来干嘛?!” 王婉儿的脸色一下变的冰冷无比,眼中满是仇恨。 来人正是阿青; 阿青自顾自的坐到了王夫人刚才坐的那张椅子上,与王婉儿并立而坐。 “白天有些话没说清楚,想跟你解释一下。” 王婉儿冷冷的看着阿青,厉声问道 “你怎么进来的?!” 想到阿青在茶楼里那腾空而起的本事,王婉儿冷笑连连; “做荡妇还不够,还要做翻墙的毛贼吗?”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翻她家的墙了… 阿青咳嗽两声缓解自己的尴尬,轻声对王婉儿道 “首先,我没有勾引裴少俊,我只是把他带走了。” 王婉儿直勾勾盯着阿青,眼神里分明在说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其次,裴少俊不是我杀的,他是自杀,虽然是…比较特别的方式。” 王婉儿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剑,在思考要是她现在开口喊人的话,这个女贼会不会把她一剑砍了,思虑再三她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 既然她想聊,那自己就陪她聊。 “我夫君的尸首在哪?” “长恨崖下。” 王婉儿的柳眉紧颦,她知道这个地方; 长恨崖离平京足有数千里之远,裴少俊怎么可能在几天之内就到了那个地方? 觉得阿青是在扯谎,王婉儿看向她的眼神越发冰冷。 而阿青觉得王婉儿现在的情况也很奇怪,阿青对人的情绪很敏锐,可以感觉到王婉儿看向她的眼中满是恨意,但却没了其他情绪; 白日那时王婉儿虽然很疯狂,但可以明显看出她的眼中还有别的七情六欲,如今的王婉儿却更像是一个被恨意牵动着的木偶。 “我可以带你去看裴少俊的墓地,只占用你一天的时间。” “不用。” 王婉儿冷冷回应道,她一点也不在乎裴少俊是死是活,她现在只有对阿青满腔的恨意; 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女子,她原本顺遂的人生才落到如此。 恨念一起,王婉儿竟控制不住自己,扭曲着面孔直往阿青的脖子上掐去!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封赏到了 王婉儿的手还没碰到阿青的脖子,肩膀处就被阿青的剑柄不轻不重的击了一下,把她打回到椅子上。 王婉儿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因为肩上的疼痛发出声音; 而阿青却从旁边闪到她的面前,一把抓住她覆在肩膀上的手,死死捏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动弹。 “你要干嘛?!” 王婉儿瞪着离自己不过咫尺的阿青,胸口因为感到愤恨和屈辱开始快速起伏。 阿青并没有看她,只是在专心感受这个女子身上发出来的气息; 她觉得王婉儿实在有些反常,各种行为举动都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该做出的。 再联想到有修士在暗中窥视她,阿青第一反应就是拜月教徒在背后作祟。 闭上眼睛,剑心睁眼! 王婉儿的恨意就如河流一样倾泻到剑心身上,阿青的剑心坦然面对流淌在身周的恨意,同时细细探查王婉儿身上有没有拜月教徒留下的气息。 王婉儿的手腕都被捏红了阿青才睁开眼; 她没找到拜月教徒的痕迹。 对上王婉儿的眼睛,那份恨意是如此深刻,似乎这个世上除了恨她再没有其他更重要的事了; 阿青微眯了下眼,她还是觉得事情透着古怪; 松开王婉儿的手,阿青知道今天这场私下会晤是谈崩了; 站起身来,俯视着王婉儿,阿青轻声道 “你可以去查查李千金和裴少俊的关系。” 说完阿青就快步从王婉儿的房间离开,在阿青离开后片刻功夫,王婉儿的母亲就端着一碗甜粥走了进来; 把盛着甜粥的碗端到自己女儿面前,王夫人坐下后觉得有些奇怪,用手摸了摸椅面,发现竟然还是温热的。 “刚才有人来吗?” 王夫人疑惑地问自己女儿; 而王婉儿觉得阿青也没留下什么痕迹,更没伤了她,告诉自己母亲只会徒增她的担心,所以只是摇摇头。 感受到肩膀处还隐隐传出的胀痛乎因为这份疼痛王婉儿感觉脑袋似乎清楚了一些,也开始思考阿青刚才说的那些话; 虽然仍觉得阿青就是罪魁祸首,但王婉儿还是暗暗记住了李千金这个名字,决定明日查问下裴家的那些老仆。 在竹楼里林星轮还在厅内焦急地等着阿青回来,阿花则是已经被老欧带上了楼。 听到桥上传来的吱啦声,林星轮连忙跑到门口,看到的果然是满脸思索之色的阿青; 赶忙把一件大氅披在只穿着单薄青衣的阿青身上,两人回到了厅内坐下。 给阿青倒了一杯热茶,林星轮问她 “王婉儿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阿青喝了一口茶,摇摇头,对林星轮说出了她觉得奇怪的地方; 林星轮却觉得王婉儿这样再正常不过。 “阿青,这种养在深闺的官宦贵女都是这样,自私自利,觉得天下都欠了自己一般,你带走裴少俊凭白让她背了一个寡妇的名声,你说她能不恨你吗?” 林星轮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边喝边想自己明天要不要进宫去求一求母后,让她出面摆平这件事,反正阿青是绝对不能被当成罪犯押上公堂的。 阿青看到林星轮也不过穿着一身常服,还一直大开着门等自己,心中过意不去; 把身上的大氅脱下盖到了林星轮的身上,拍拍他的肩膀。 “我先上楼了,你也早点去歇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林星轮还有点愣愣的,等到阿青消失在楼梯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小心翼翼地凑近大氅的领口嗅了嗅,闻到心上人身上那股独特的清香后林星轮嘴角不自觉咧了开来; 把大氅脱下搂在怀中,他就抱着大氅往院内自己的屋子走去,同时还决定这件大氅再也不能穿了,也要和下人交代谁也不准洗; 他要把它放好藏起来,让这件大氅上永远保留住阿青的味道。 隔日,林星轮醒来匆匆洗漱后就到了竹楼,正好这时阿青和阿花已经在吃早饭,他就顺势坐了下来,和她们一并吃起来; 突然觉得阿青的身边少了点什么,林星轮奇怪的问道 “最近怎么都没看到彭莒了?” 阿青朝楼上看了看,自从他们在这栋竹楼中安顿下来后,彭莒就一直在房间里趴着; 有着上古妖兽之身的他也不用进食,于是整天一动不动,更不会主动跟自己搭话,只有自己用意念问他问题的时候他才会回应。 “可能是妖兽也要冬眠吧。” 阿青听到林星轮这个荒谬的说法,觉得实在离谱,而阿花更是满脸鄙夷的揭穿了他。 “星轮哥哥,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哦!” “小鬼头!” 林星轮笑着勾了一下阿花的鼻子,这时仆从又拿进来两张拜帖; 林星轮接过一看,大喜的叫快请他们进来。 “是谁啊?” 阿青见林星轮这副激动的样子,也好奇了起来; 而正准备去前厅会客的林星轮笑着跟阿青解释道 “是清川和景佑,清川你昨天刚刚见过了,他们都是与我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玩伴,但自从我跟师父远游后就很久没见过他们了,也是着实想念的很。” “那干脆叫他们来这里一聚吧。” 阿青觉得这栋竹楼是林星轮府中最特别的地方,既然是招待挚友,那自然应该邀请他们到最好的地方相会。 “可这栋竹楼是为你…” 阿青打断了林星轮的话,她知道他在犹豫什么。 “这可是你的府邸。” 见到阿青真的不在意,林星轮便也不再拘束,跟仆从说请客人到竹楼来; 自己就和阿青在楼中等着。 过了大概两刻钟的时间,翘首以盼的林星轮看到了桥上远远走来四个人影; 除了前头引路的仆从,上门拜访的清川景佑外,还有个人是谁? 等这一行人到了林星轮眼前,他才认出多出的那个人居然是自己父皇身边的大太监霖生。 “霖总管,你怎么来了?” 这个霖生从父皇在潜邸的时候就一直伺候左右,是父皇身边最亲近的宦官,林星轮也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 但霖生这次要找的人却不是林星轮,他满脸笑意的转向阿青,对她贺喜道 “阿青姑娘,大喜啊!我是来给你赐赏的。” 。 第一百七十五章 观星女官 阿青眨巴一下眼睛,她都忘了自己还有封赏这件事了; 霖生从袖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正色对阿青说道 “阿青姑娘,接旨吧。” 众人纷纷看向阿青,同时让到两边,为她让出跪接圣旨的地方; 但阿青走上前奉接圣旨的方式却让他们都瞪大了眼睛。 “阿青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霖生活了这几十年,跟着皇帝也算是各种大场面都见过,但像现在这样的情况还真是头一次见。 只见阿青走到他的面前,也不跪下,只是伸出自己的双手,好像是要让霖生把圣旨递到她的手上一般。 “阿青,要跪接圣旨。” 在一旁的林星轮以为是阿青不懂规矩,就小声提醒她道; 阿青听到后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没跪下; 犹豫了一下,她谨慎地问霖生道 “可以就这样接圣旨吗?” 霖生苦笑的回答她 “阿青姑娘,没有这样的规矩。” 接下来更让林星轮他们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阿青干脆连手掌都收回来,轻轻摇摇头,说道 “那我不接了,这封赏我不要了。” 这圣旨还你想接就接,想不接就不接的? 在场的众人觉得自己都被刷新了三观,就在场面一度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慵懒的声音从水榭台外响起; “不想跪就不跪,反正圣旨也只是一封好看点的信函罢了。” 霖生先把圣旨收回了袖中,向着那个声音的方向行了个礼。 “老奴霖生见过护国剑圣。” 陈清川和冯景佑才知道这背对着他们钓鱼的居然是定朝活着的传奇——护国剑圣; 赶忙也弯腰抱拳行礼道 “清川(景佑),见过护国剑圣。” “小霖子,你说呢?” 霖生知道剑圣的意思,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剑圣您都这么说了,就这么办吧。” 把圣旨从袖中再拿出,对阿青示意伸出手来接过; 把圣旨放到阿青的手上后,霖生退到一边,让阿青自己举着圣旨看一遍。 阿青抽开圣旨上的黄绳,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抓住了其中的几个关键词。 ‘黄金百两;’ ‘宅院一座;’ ‘特封观星使;’ 前面两个阿青都能够理解是什么意思,同时还暗喜到这皇帝还挺大方的; 但这最后一句她就有点不明所以了。 “特封我为观星使?是什么意思?” 阿青直接对在一旁等候的霖生问道,霖生听到后面上的笑意更浓,再对阿青道喜 “恭喜观星使,贺喜观星使。” 见这个太监只会恭贺自己,也不解释一下,阿青只能把视线转到了林星轮的面上; 而林星轮明显听到这个封赏更加震惊,一时和阿青呆呆的相互看着,说不出话来。 阿青举了举手里的圣旨,示意他快点给自己解释一下。 林星轮回过神来,上前接过阿青手上的圣旨,转身问霖生 “霖总管,这可有弄错?” “金口玉言,绝无虚言。” 听霖生又确认了一遍,林星轮心中的震惊渐渐被狂喜取代,装模作样的对阿青行了个礼。 “这里见过观星使大人了。” “喂,到底什么意思啦。” 林星轮嬉笑的回答道 “还能什么意思,你被阿花说中了,当了大官啦!” 啊? 阿青听到自己当官后瞬间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当官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 林星轮继续解释道 “观星使是正七品的官职,隶属于钦天监,也是我朝少有的女官之职,阿青你现在是如假包换的官身啦!” 看到现场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霖生觉得自己该告辞了; 远远地跟剑圣行礼后,霖生就跟林星轮说他要回宫了。 “总管不多留留?星轮还想请你喝酒呢。” “不了不了,老奴宫中还有琐事,等哪日三皇子殿下回宫,老奴自当奉陪。” 听霖生这样讲,林星轮也不强留,便叫仆从送他出去,自己也陪他走到了竹桥口。 临走前霖生提醒林星轮道 “三皇子殿下,您在封王前可一定要回宫一趟啊,皇后娘娘念着您呢!” 林星轮摸摸自己的后脑扫,对霖生做了个鬼脸,说自己知道了。 霖生无奈的笑笑就转身走了。 而林星轮则还没从阿青封官的兴奋劲里出来,赶忙重新跑回了竹楼内。 尽管林星轮解释了一番,但阿青还是觉得自己云里雾里的; 这观星使是干嘛的,她能干嘛 不过比起这个观星使,阿青还有一个更关心的事情,把林星轮拉到角落里,对他窃窃私语道 “星轮啊,那个圣旨上面还写了有院宅一座,黄金百两,我怎么没看到啊?” 看到阿青这一副财迷的样子,林星轮简直哭笑不得; 不关心官职,居然关心起了黄白之物,简直算是捡芝麻丢西瓜了! “不用担心,霖主管只是来宣旨,事后自然会派人把那座院子的院契和黄金给你抬过来,还有你的官服,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官身代表了什么啊?!” 看到阿青听他说会把黄金抬到她面前时,眼睛都在噌噌发亮,林星轮才意识到阿青压根就不在意那个观星使的职位。 阿青表示自己连那个是干什么的都不清楚,更不知道代表什么了。 林星轮还想跟她深入解释一下,但被凉在一边的客人可就不乐意了。 “三皇子殿下,这还站着两个大活人呢。” 林星轮忙回过头,跟阿青说晚上再慢慢跟她讲,就跟两个竹马开起了玩笑; “清川,景佑,你们俩还真是福星,一来就带来了这么大的好消息!” “那你今天是不是要请我们不醉不归啊?” 景佑对林星轮打趣道 “听说你从皇上那里偷了鱼儿醉,可不能对福星小气啊,不能福气会跑没的!” 林星轮正想一口应承下来,突然想到两瓶都被喝光了;、 只能嘿嘿了两声,两手一摊,表示没了。 “没了!谁喝的?!” 景佑不仅表情夸张,声音也大到连水榭台上都能一清二楚。 “我喝的,怎么了?!”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测运备礼 苏景佑顿时面色一紧;吐了吐舌头,确定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自己惹不起的人。 朝后拱拱手,苏景佑高声回应道 “没怎么没怎么,剑圣大人喝得好,喝得妙!” “这鱼儿醉能进到剑圣大人的口中是它天大的福气啊!” 看到苏景佑这一幅狗腿的样子,阿青觉得他和闷闷的陈清川简直就是两种人,也不知道他们如何一起长大的。 “哼,油嘴滑舌的小子。” 老欧收起了鱼竿,戴着斗笠走进屋内; 苏景佑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迅速就把头垂下。 原来护国剑圣长这样啊,看上去就像个普通老头嘛…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不就一个七品观星使,那么激动干嘛?!” 老欧一进来又给了林星轮的脑门一下,然后转向阿青道: “你也别有什么负担,观星使本来就没什么实权,更多时候只是代表着一份荣誉,你放心去任职就是了。” 阿青点点头; 老欧哼哼两声后就从走出了竹楼,为了避免这些小辈看到他拘谨,他干脆把地方让了出来。 等到老欧彻底没了人影,苏景佑又恢复了那幅活泼的样子; 满脸笑意的走到林星轮和阿青面前,对着林星轮挤眉弄眼一番,语气轻佻的说道 “星轮,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这位新晋的观星使大人?” 林星轮听出他有所误会,也赶忙给他比了个眼神,让他注意点分寸。 “这是阿青,是我师伯的传人,她是阿花,是阿青的阿妹。” 转过头来对阿青再次介绍他儿时的两位玩伴; “他是陈清川,你昨天见过了,然后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叫景佑,是苏家的独子。” “谁嘴上没把门了!我嘴可严了!” 苏景佑对林星轮对他的评价很不满,但抱怨完后立马将自己的目标转向了阿青; 细细观察了一下阿青,夸奖道 “观星使大人,你长得真俊!怕是钦天监里的女官都有压力咯~” “得了得了,你见到哪一个姑娘不是说这种话的,阿青才不会受你蒙骗。” 见林星轮一直替阿青说话,一开始就觉得他们两个有鬼的苏景佑围着他们转了起来,狭促的问道 “你怎么老是替人家说话啊,你是阿青姑娘谁啊?” 林星轮顿时语塞,梗着脖子硬说道 “我能是谁,我当然算是阿青的师兄啦!” “哎呦,还是师兄妹的禁忌之恋,哎呀!” 苏景佑一时又口不择言起来,被说得耳朵根都红起来的林星轮也不客气,开始追着苏景佑打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 两人大闹了好一会,从厅内跑到水榭,再从水榭跑回来; 苏景佑跑得实在累了就躲到阿青的身后。 “你看人家阿青姑娘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大男人急什么!” 阿青向后瞥了这个刚认识的男子一眼,她还从来没有和一个陌生人距离这么近过; 但她能感受到这个男子保留的那份少年心性,所以她并不反感苏景佑。 林星轮面上还有羞怒之色,探头想要揪出苏景佑,但却和阿青对上了眼; 看到阿青不掺任何杂念的清澈双眼,林星轮连忙躲避,脸色的羞色更深; 陈清川见林星轮真的有些尴尬,赶忙插话进来 “景佑,说你嘴上没把门还不认,男女之事,哪里是能拿来开玩笑的!” 苏景佑在阿青身后瘪了瘪嘴,自己也就随口一说; 但把场面弄尴尬的是他,他也干脆的道歉道 “是我不对,不该开这个玩笑。” “没事,坐呀,我们坐下来说话。” 林星轮见阿青真的不介意苏景佑的调侃,便也微微放下心来,让大家都先坐下来。 “星轮哥哥,观星使是干嘛的呀?” 一坐下来阿花就立马开口问道; 她比自己阿姐还更在乎这个官职,才十岁的小脑瓜里已经在想如何光耀门楣了。 “啊,观星使…观星使是…” 林星轮不断回想观星使的职责,但他好像从来没有关心过这是干嘛的,只知道有这么个职位而已。 “观星使的最主要的职责就是观星测运。” 陈清川替林星轮回答道 “钦天监由我朝新立,建国伊始就一直存在,太祖坚信星轨能测运,国运也在诸天星图之内,因此便钦点观星使,观星测运。” “观星使若是发现星象有何大变,便要立刻上报,不过,建朝百年,也没有什么重大的星象发生过。” “当今皇上继位后,钦天监又被赋予了一项职能,便是备礼,皇上认为大礼盛典的布置也应该符合星象,方能万无一失。” “所以任一大礼都需要钦天监与礼部共同协作,这就是观星使的大概职能了,阿青姑娘。” 备礼? 阿青脱口而出问道 “那大朝会呢?” 陈清川惊讶于不知道观星使的阿青居然会知道大朝会,他点点头。 “大朝会乃是百年盛事,自然也需要钦天监和礼部共同备礼。” 阿青放在桌下的手慢慢握紧了起来,她垂下眼皮,避免让其他人看到她眼中露出的寒光; 若是如此的话,那这观星使她就真的义不容辞了。 “阿青,如此喜事应该开宴啊!” 苏景佑见林星轮比阿青这个当事人还高兴,出言提醒他道 “星轮,你也别说人家,你的封王大典才是当前最紧要的事吧,筹备的如何了?” 提起这个烦心事,林星轮的脸顿时苦了下来。 “别提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还要叫我去学那些礼节,也太麻烦了吧…” 陈清川和苏景佑对视一眼,齐齐开口问道 “你自己都没插手吗?” 趴到桌子上的林星轮摇摇头; “母后说她会帮我备好的。” 陈清川和苏景佑了然的点点头,他们都忘了面前这个皇子其实才是定朝皇室最尊贵的嫡子; 就算之前都像个透明人一般,但人家的母亲可是货真价实的皇后,以皇后的权柄,自然不用林星轮来操心。 几人还在寒暄的时候,仆从又从小桥处碎步进了竹楼内,对着林星轮行了个礼,跟他通报道 “殿下,宫里有东西送到府上来了。” 。 第一百七十七章 逼上公堂 “尚书大人,您、您这是?” 张栋之看到带着人大步走进他厅堂的王尚书,忙放下手中正在撰写的公文,起身迎接他; 同时也在心中暗感不妙,这尊瘟神跑到他这座小庙准没好事。 王尚书面无表情的进来,劈头就给了张栋之一个申饬; “张太守,你最近办事很拖沓呀!” 张栋之听到这话心中惶恐,忙为自己分辨道 “尚书大人明鉴,下官多年坚守太守职责,绝不敢有渎职之心啊!” 王尚书哼了一声,走到堂内上座的椅子上坐下,反而留张栋之像犯人一样在底下站着。 看了不安的张栋之一会,王尚书才悠悠说道 “那为何本官昨日递了一件大案的诉状,你到今天都还不去缉拿犯人啊?!钺王殿下也对这桩案子关心的紧呢!” 大案? 张栋之稍一思虑就知道王尚书说的是昨天那个麻烦的诉状; 可这件事怎么会钺王也插手进来? 抬头看了一眼王尚书脸上不知阴晴的表情,张栋之的心中更加惊疑不定; 昨晚自己还只是猜测王尚书可能入了钺王一党,今天听王尚书这样说,就将那份怀疑变成了铁上钉钉的事实。 实在不想扯入钺王和三皇子之争的张栋之心中更加着难,对王尚书拱拱手,勉强解释道 “这件案子下官看了,案情颇为严重,但其中有不少疑窦,因此下官想调查清楚再拿人,免得冤了好人。” 调查清楚? 我看你是想拖时间吧。 王尚书把张栋之的想法摸得一清二楚,他无非是不想扯入这件案子里,想拖到林星轮用各种方式让他撤诉,私下解决。 这样事情既不用闹大,张栋之也能独善其身。 不愿让他如愿的王尚书一拍案上的惊堂木,对张栋之呵斥道 “查案把人抓到堂上查问不是更容易查出吗?!你如此懈怠,要是让疑犯跑了怎么办?我看你是这个太守当的太随便了!” 王尚书的最后一句话可以算是极为严重的申斥; 张栋之被惊堂木一吓,也有点惊慌,虽然他答应了林星轮尽量帮他拖延,但如今这局面却已经超出他掌控范围了。 “下官现在就派人缉拿犯人!” 被逼迫的张栋之想着先口头应和下这个王尚书,再派人去给林星轮通报消息,至少再拖延一日也好; 但这王尚书并不起身,反而向后一靠,靠到了椅背上。 “那本官就在这等着太守将犯人缉拿归案了。” 王尚书也未免太过专断独行了! 张栋之被逼的心中冒起了一股火,原本平京的法度之事该有他来裁决,这王尚书利用自己的职权上门来逼他也就算了,如今还公然插手他办案。 完没有将他这个平京太守放在眼里! 吸了口气,张栋之安慰自己他很快就要致仕,没必要和一个风头正盛的权官撕破脸; 同时也在心中跟林星轮暗暗说声抱歉,便派人去林星轮府上拿人了。 林星轮听到有东西从宫中送到他府上来,便问道 “什么东西送上门了?” “似乎是阿青姑娘的封赏。” 这下不用林星轮吩咐,阿青连忙开口道 “快拿进来,算了,还是我自己去拿。” 说着就从椅子上站起要去拿自己的百两黄金; 林星轮连忙把她又拉了回来,按到椅子上。 “都做官了还一副财迷的样子,不丢人啊?” 阿青不解的看着林星轮,喜欢银子有什么好丢人的; 哪里用不到银子嘛,自己还要给阿花攒嫁妆呢! 叫阿青乖乖等着,林星轮叫仆从把赏赐都抬到竹楼来。 仆从不过刚走,阿青阿花两姐妹就走到门口翘首以旁起来,惹得陈清川和苏景佑都觉得有些好笑; 苏景佑不知道阿青的身份,便问林星轮道 “这是哪家的贵女啊,还挺接地气,一点也不矫揉造作。” 林星轮沉吟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阿青的特殊身份,反而是陈清川提醒苏景佑,说阿青大概是隐世大族的贵女,不方便透露自己门楣,叫他不要那么多嘴了。 在两人猜测阿青身份的时候,仆从也把赏赐给阿青的封赏拿到了竹楼里; 将一个大盒子放到桌面上,大盒子上还放着一个小盒子,小盒子下面压着一张包好的黄布。 阿青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大盒子,把上面的两个东西都先拿起,打开盒子上的扣子,向上一翻,一阵明晃晃的颜色就映入阿青的眼中。 “哇,阿姐,好多金子啊!” 小财迷阿花眼中也冒出了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金元宝,就往嘴里啃; 拿出来一看,一排整齐的小牙印印在了金元宝的身上。 “阿姐阿姐!是真金!” 阿花这句稚语引得其他三人哭笑不得,不然还会赏给你假的不成? 阿花激动地扯着阿青的衣袖,同时就想把那枚金元宝塞进自己怀里,但才一眨眼,那金元宝又到了阿青的手上。 “要存着,不能乱用!” 见到阿姐把那枚金元宝又放回到盒子里,阿花有些闷闷的,但很快她就对另外两样东西起了兴趣; 拿起那封黄布包着的东西,就要拆开来看。 苏景佑见阿青脸上第一次有了笑意,便对她调侃道 “观星使家财颇丰啊,是不是该请客啦?” 阿青笑着点点头,但阿花却不乐意道 “你谁啊,又不认识干嘛请你吃饭啊?” 苏景佑也不恼,跟阿花逗趣道 “现在不就认识了吗,我知道你是阿花妹妹,你也知道我叫景佑哥哥,我们都是朋友了呀!” 阿花白了苏景佑一眼,不理这个自称是她哥哥的厚脸皮男子; 把两张黄纸从黄布里抽了出来,一眼就看到硕大的房契二字,再慢慢向下看个详细,阿花又叫道 “阿姐,院子!我们有院子啦!” 阿青接过房契,在其下的另一张纸是地契,上面写了是一座三进的院子,也写了在哪条街上; 但阿青不知道这是哪里,便把房契地契都递给林星轮,问他这是在哪里。 苏景佑也凑到林星轮身边看了起来,看到那个院子的位置后哎呦了一声; “嘿,这地段可真不赖!” 。 第一百七十八章 欺人太甚 听到苏景佑这么说,阿青也好奇地问 “是在哪?” 苏景佑给阿青比划了半天,但阿青听来听去也只听出这个院子是在一个繁华的大街上。 算了,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阿青想定就问林星轮他们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去看看; 几人寻思呆在这也没事,索性一起去看看也好。 “哎,阿青,这个你还没看呢!” 阿青带着阿花就出了门,林星轮刚拿起桌子上那个小盒子,转眼一看几人已经走到了小桥上; 把那个小盒子往自己怀里一塞,赶忙小跑着跟上去。 在廊桥的时候,陈清川故意脚步慢了一些,与林星轮在后面并排走着。 林星轮看出对方有话说,问道 “怎么了?” 陈清川踌躇了一下,小声地替王婉儿跟林星轮道了歉; “星轮,婉儿上次应该是她误会了什么,她本性不坏,我在这里为她的失礼跟你道歉。” 林星轮听到是有关王婉儿的事情,面色一下变得冷淡; “你不用替她道歉,她如果真心知道自己错了,会亲自登门跟阿青道歉的。” 陈清川知道林星轮余气未消,还想再解释点什么,但一旁的苏景佑一直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着,听到是有关王婉儿的事,立刻八卦的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是王婉儿那个娇娇女惹到星轮了吗?” “景佑!” 陈清川不喜欢苏景佑这样在背后说一个姑娘家,但不知平京事的林星轮却好奇地问道 “娇娇女?王婉儿的名气很大吗?” 苏景佑瞄了一样陈清川,假装没看到对方严肃的面色,还是继续说道 “名气是大,但也就在我们这个圈子里而已,王婉儿是出了名的娇纵,面上看上去是个名门淑女,但内里骄傲的嘞,都是她爹把她给宠坏了!” “那时候我们还打赌哪个倒霉鬼会娶到这么个媳妇,但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没选一个高门子弟,而是选了一个刚刚入仕的芝麻小官,对方还不是平京人,倒也让我们吃了一惊。” 林星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王婉儿的为人稍稍了解了一些; 见这个苏景佑那壶不提提哪壶,陈清川只能把自己想说的话都收回去,赶忙转移话题。 “你知道怎么走嘛?” “笑话,平京还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几人各有心思的走到了府邸大门前,撞上了慌慌乱乱的门房,林星轮拦住他; “这么慌张做什么?” 看到林星轮,门房咽了口口水,着急地讲道 “殿下,衙门来人抓阿青姑娘啦!” 什么?! 不知情的陈清川和苏景佑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这闹的是哪一出; 而林星轮的面色已经沉的快滴下水来。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让原本答应自己拖延几天的平京太守今天就上门抓人; 现在师父也不知道去哪了,他抱着不能让阿青被抓住的决心,决定要摆一摆自己这个嫡皇子的威风。 “看来今天看不了院子了。” 阿青对林星轮他们轻声说了一句后就要往大门处走去,林星轮赶忙拦住她; “你要去哪?” 阿青停下脚步,语气平常的回道 “跟衙役去衙门说清楚啊。” 听着阿青语气轻松的好像是去哪里串门,林星轮急得额上都隐隐爆出了青筋。 “不能去!” “为什么?” 阿青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就从他旁边绕过; 见自己阻止不了阿青,林星轮只能紧紧跟在她旁边。 “那我跟你一起去。” 阿青没有反对林星轮的请求,而还搞不清状况的陈清川和苏景佑看到两人快要走远,异口同声的说了一句; “我也一起!” 就都跟了上去。 待他们走到大开的大门时,发现果然已经有两个衙役在那等着。 阿青在门槛前停下了脚步,蹲下来摸了摸有些不安的阿花的脑袋,轻声对她说道 “阿姐今天有事,阿花先回去,等明天阿姐再陪你去看新院子。” 阿花没有说话,那双小眼睛担忧的看着阿青,拉着阿青的衣角不放手。 阿青笑了笑,对阿花挤了挤眼; “阿花知道阿姐的本事很大吧?” 阿花点点头。 “别担心,阿姐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抚抚阿花的脸蛋,阿青就站起来,脸上恢复那副平静的表情,一脚跨出了门槛。 对直盯着她的衙役说道 “我就是阿青,走吧。”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想起太守大人吩咐他们要恭敬一些,于是对阿青点点头,也不给她带上枷锁,就让阿青他们跟在身后走到了太守衙门。 等进了太守衙门后,林星轮快步走到阿青前面,面上的表情也不复往常的和善憨厚,反而刻意装起了一副威严的样子; 进到厅堂,林星轮深吸了一口气,就要质问太守张栋之是什么意思; 但定睛一看,却发现上座的并不只有张栋之,还有王尚书。 王尚书在这干嘛? 林星轮眼眉直皱,心中大概有了个猜测; 王尚书看了一眼林星轮,行了一个礼。 “下官见过三皇子殿下。” 行礼后也不看林星轮,将视线转到了阿青身上。 “张太守,你可以审案了。” 王尚书叫张栋之审案,把上座重新让给了他,但也不走,还站在一旁; 张栋之无奈,只能坐下,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喝问道 “民女阿青,有人状告你诱拐他人夫君裴少俊,并将其残忍杀害,你可认罪?!” “我不认。” 阿青否定罪名后就闭上嘴不再说话,只是直视着张栋之; 而王尚书则是眯了一下眼睛,沉声问张栋之道 “张太守,在罪证确凿的情况下,犯人不认罪怎么办?” 张栋之为难的答道 “应、应当上刑。” “那就继续吧。” 说完王尚书就阖上眼睛,准备等着阿青受刑的惨叫响起。 而林星轮这时候已经明白为什么张太守会突然拿人了。 看这情况分明就是王尚书以权相迫,逼的张栋之不得不拿人! 林星轮紧紧咬住牙齿,他内心只有四个字在回响。 欺人太甚! 。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不归你管 “尚书大人…这不太好吧,毕竟是个女儿家…” 张栋之知道自己如果动了刑,那个三皇子怕是把自己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了,因此想再在两人之间周旋一番; 从王尚书相逼开始,张栋之就一直在脑海里苦思搪塞的借口,如今终于也被他找到了王尚书的一个疏漏。 “且《定律》也有规定,诉讼时苦主必要亲自在场,如今贵千金没来,这、这我也难做啊。” “是嘛?” 听到这话王尚书就把头转向张栋之,眼中的神色严峻寒冷,可张栋之这时却丝毫不惧。 你用强权逼我执法,那我就按照律典里的条例办事,你又能奈我何? 把头靠近王尚书,张栋之提出了一个对双方都好的建议; “王尚书,这事毕竟有碍小姐名声,不如就不要在公堂上让人看笑话,我等移驾后厅,在私下好好理个清楚便是。” 王尚书把头移开,冷声道 “不用。” 对旁边的随从比了个眼神,那个随从就快步走出了衙门; 张栋之心中暗道不妙,伸长脖子向外看,果然看到那个随从又返身回来,而且后面跟着一个披着大氅的女子。 女子一迈入厅内就把头上的披帽掀开,阿青看了一眼,来人就是王婉儿。 “爹。” 王婉儿直直走到堂下,唤了王尚书一声后就转身对着阿青他们,那双满是仇恨的眼睛不看别人,只盯着阿青。 “张太守,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见王尚书居然如此坚决,哪怕是要牺牲自家的名声也要为难那个叫阿青的女子,张栋之暗暗叫苦,正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堂下又发出了一个女声。 “太守大人,不知可不可以让我与这位王姑娘对质一下?” “当然!此案颇有疑点,被告也理应陈情!” 向张栋之点点头表示感谢,阿青就大步走到了王婉儿的面前,立定后阿青开口问道 “你有去查李千金和裴少俊的关系吗?” 王婉儿的眼神一滞,随即冷声否认。 “没有,那与我何关。”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阿青还是捕捉到了王婉儿眼神的凝滞,她知道这个尚书之女不仅查了,而且查到了什么。 “你在说谎。” “我干嘛要跟你扯谎!你别忘了今日被告上公堂的是你!” 王婉儿虽然言语凶狠,但越是如此,阿青越能感受到她语气中的心虚; 也不拆穿她,只是淡淡的说道 “那你应该知道我和裴少俊什么关系都没有,更不存在勾引二字,你对我的诉讼完是无稽之谈。” 王婉儿还是死死看着阿青,嘴唇紧抿,面色却比刚才苍白了几分。 她确实去查了,今天清早她就把随裴家高堂一起入京的家仆老人都一一叫来自己的房中查问,提到李千金这个名字的时候每个人都下意识想要闪躲; 不消半刻,她就从他们的口中听到了真相。 原来这李千金并不是裴家给裴少俊买来的小妾或者是侍寝的丫头,而是裴少俊自己带回家的女子,更是因为这个女子和父母发生过数次争吵,起因都是为了裴少俊想娶这个李千金为妻。 更骇人听闻的是,裴少俊的父母居然为了摆脱李千金,哄骗她裴少俊将其抛弃,导致李千金投井自尽; 那天早上裴家的仆人都齐齐围聚在井口,也都看到了在井水里浮沉的那一抹红衣。 也正是这个原因,裴家父母才会把所有仆人都带来京城,并威逼利诱他们决不能把此事告诉任何人,特别是少爷裴少俊。 尽管这些仆人都有些不安,但看到裴家少爷做了官,还娶了尚书的嫡女,小院也搬到了大府,每个人也就渐渐遗忘掉了那个名为李千金的可怜女子,直至今日被逼问他们才勉强讲出当年的真相。 听仆人惶惶不安的说完这些往事,李千金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她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拆散别人姻缘的恶人; 尽管裴少俊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她,可是人家心中早有钟爱的女子,如此于情而言,她反而成了那个后来者。 可,那又如何? 李千金看着阿青的眼中仍旧满是仇恨。 就算她是后来者又如何,别说她不知情,就算她知道裴少俊有了心爱的人,她仍旧会设法嫁给他; 该是她的就只能是她的,所有想要抢走她东西的人,就该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那晚有人看到你在我家院中用妖邪手段拐走了我家夫君,就此下落不明,在我寻到你后,你还亲口告诉我裴少俊已经死了,你敢说我丈夫不是因你而死吗?!” 阿青默然,裴少俊确实因为她把他带到长恨崖才会丧命,若是他一生都不知道真相,至少可以平安活着。 “你说有人看到,那人呢?!你不要空口白牙就冤枉好人!” 在一旁的苏景佑看不过眼了,原本就看这个王婉儿不顺眼,脑子一热就替阿青仗义执言起来。 王婉儿一瞥苏景佑,面上更是冷笑连连。 “本事挺大啊,来平京才几天,男人就勾了一个又一个,你怕不是狐狸精修成人身的吧?” 讽刺完阿青,王婉儿转头看向张栋之; “太守大人,若是需要宣人证的话,我家那个仆人现在也在衙门外等着,你尽管让他进来与这个罪女对证,看看她指不指得出有哪一句说错了,哪一桩冤了她!” 张栋之为难的看了看阿青,再把目光转向面色难看的三皇子,想着再拖延一些时间,就准备喊那个仆人进来。 “不用了。” 阿青淡然道 “你说的没错,是我把裴少俊从裴府带走,裴少俊的死也确实跟我有关系。” 这不是认罪了吗?! 张栋之知道现在自己再拖延的话就是裸的袒护,只能心里暗叹一声,叫人进来拿下阿青。 “来人!拿罪犯!” 门外衙役应声鱼贯而入,拿着枷锁就要往阿青的脖子上套,但还没等他们靠近,林星轮就挡住了阿青的面前,同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囊高举在头顶。 “张太守,阿青可不归你管。” 。 第一百八十章 官身不拘 “三皇子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尚书在案首峻声问道,如今这个罪女已经认了罪,就算是林星轮贵为皇子也休想袒护她。 扫视了一眼面前的衙役,把他们都逼退几步后,林星轮才转回头来; 把那个盒子托在手中,对着王尚书道 “意思就是你们审不了一位观星使。” 观星使? 王尚书眉头紧蹙,这里哪有什么观星使; 张栋之面上也满是疑惑,对一个衙役使了个眼神让他到三皇子身边,林星轮就把那个盒子放到了衙役的手上。 衙役把盒子呈到了张栋之的案前,张栋之看了一眼在自己身旁的王尚书,慢慢打开了盒子,一截墨黑色的印章就露了出来; 一看到这截印章的形状,王尚书眼中满是震惊,一把把印章拿到自己手上,将那枚印章托在手心细细查看,赫然就看到印章一面上刻着‘观星’二字,再把印章翻过来,底面的刻着四个篆字——测运国命。 确定这枚观星使官印的真假后,王尚书把官印还给了面上已经带上不满之色的张栋之,对林星轮沉声问道 “三皇子殿下,我作为与钦天监关系最密切的礼部尚书,为何不知道钦天监多了一位女使?” 林星轮此时心中已经大定,镇定的回答道 “这是早上刚送到府上的,同时任命的圣旨也在我的府上,若是王尚书需要查看的话我也可以叫人送来。” “不用了。” 王尚书再狂傲,也没有资本嚣张到让一个皇子拿出圣旨来证明一个官职的真假。 张栋之也看了一下这枚官印,就装好让衙役再送回到林星轮的手中,同时心中也在暗暗称奇; 这钦天监因为身份特殊,直属皇上管辖,已经多年不进新使,这三皇子居然有本事再塞进一个人,而且还是女官,看来三皇子在宫中也经营了多年啊。 以为阿青能够受封观星使都是因为林星轮的功劳,平京太守张栋之看向林星轮的眼中多了一些炙热的神色。 他这一次没押错人!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无意间收获了一个拥趸的林星轮把阿青的官印收回怀中,对着王尚书道 “尚书大人,《定律》也有规定,在职官员七品以上者若是犯法,只能由大理寺来审查,更是要由三品及以上大员作为主审官,万不可轻易定罪。” 扫了一眼四周,林星轮嘴角微微向上弯曲; “这里,可还判不了一个正七品的观星使大人。” 回过神来的张栋之赶忙应声道 “对!对!三皇子殿下说的极是,我这个府衙还定不了一位观星使的罪,王尚书再莫要为难下官了。” 张栋之对着一旁的王尚书拱拱手,虽然他姿态放得极低,但语气中满是轻松,轻松这桩一定会得罪人的案子终于从自己手上脱手了。 王尚书瞪了一眼现在立场越来越明显的张栋之,冷哼一声就要甩袖而去,但王婉儿却不想这样放过阿青。 “爹!她都认罪了呀!” “谁认罪了呀?” 从门外传来一阵慵懒的声音,众人向后看去,看到胸前印了一条威严黑蛟的钺王跨进了门。 “见过钺王殿下。” 王尚书和张栋之都起身给钺王行礼,跟来的陈清川和苏景佑也低下了脑袋,只有阿青和林星轮直盯着他的脸看。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 这人好烦啊,怎么哪里都会出现。 “钺王哥哥!你要为我做主啊!这罪女自己已经认罪了,快把她抓起来!” 王婉儿一见到钺王便焦急的催促他,而钺王只是用手势表示让她不要那么急; 虽然他是受王尚书的请求来为他压场的,但没有掌握具体情况前他也不会轻易出声。 看了看四周,钺王一眼就瞄到了阿青; “阿青妹妹,这次又见面了。” 阿青没有理他,她不信这个钺王是碰巧出现在这里的,既然都是谋划好的还假惺惺什么。 钺王被落了面子也不恼,问站在案前的张栋之道 “张太守,这位阿青姑娘认了什么罪啊?” 还不等张太守回答,王婉儿又指着阿青抢答道 “这个罪女认了就是她拐走我丈夫,还承认裴少俊的死跟她有关!” 哦?这不就是板上钉钉了吗? 钺王向阿青抛去了一个奇怪的眼神,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个女子要做对自己这么不利的事情,而这时张栋之见机插进话来; “禀钺王殿下,观星使确实认了一些东西,但这已经不属于下官的管辖范围,若是王小姐还有不服的话,可以递状子到大理寺。” 张栋之撇清了自己的关系,而钺王则是又看向了阿青,此时的眼中满是惊奇,他知道张栋之口中的观星使只能是这个女子,因此对阿青的身份更加好奇; 不仅与剑圣关系如此亲密,更能一入京就受封观星使,要知道这么多年多少名门才女想要谋一个观星使的职位都是求而不得,而阿青才入京几天就能受封,到底是何等高贵的出身才能让他的父皇如此重视呢? 钺王想好了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 “那就这样办吧。” 王婉儿瞪大眼睛看着钺王,这样办是怎么办? 今天就奈何不了这个罪女了吗?! “钺王哥哥…” 钺王打断了王婉儿还想说的话; “好了,一切都要按律办事,观星使身份尊贵,自然不可草草定罪,王尚书,把诉状递到大理寺吧,相信父皇也会过问此事的。” “下官遵命。” 王尚书行礼后就站到王婉儿的旁边,拉了一下她的衣袖,让她不要再说话了; 目前的情形只能等回去再商议要怎么办,否则闹大的话王婉儿一个白身状告一个观星使,本身就不合规矩。 虽然钺王站在王尚书这边,但是他也不想和身份神秘的阿青撕破脸皮,于是临走前还对阿青笑眯眯的告了别; “阿青妹妹,下次再见了。” 谁要跟你再见! 林星轮满是气愤,觉得这个二哥真的不要脸到极点; 阿青却没在意钺王,而是一直对着王婉儿冲向自己的仇恨目光。 这件事越来越麻烦了呢…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冤家碰头 看到钺王已经迈出了厅堂,王尚书就想带着女儿也一同离去。 “爹!” “先回去!” 不甘心的王婉儿被王尚书拽走了。 到消失在阿青的眼中为止,王婉儿那双满是仇恨和不甘的眼神都在直盯着她。 苏景佑看着王婉儿的身影,想到自己刚才莫名也被她泼了一身脏水,愤愤道 “真是个疯婆娘,以前虽然无理取闹了一点,但还算是温婉女子,如今嫁人了怎么变得跟粗妇一样!” 林星轮赞同的点点头,出奇的是就连陈清川都没有反驳,他的眼中也只剩下了失望。 张栋之见厅内只剩下了林星轮他们,赶忙走下来,对林星轮赔礼道 “三皇子殿下,刚才多有得罪,下官也多有无奈啊…” “太守大人言重了,星轮感谢太守大人的袒护之情。” 林星轮知道张栋之也是被王尚书相逼,刚才言语中也在尽力帮阿青; 不过他内心也在庆幸,幸好封阿青为观星使的圣旨今早下来,也幸好他无意将阿青的官印随身带了出来。 不然的话,今天这事恐怕还要闹得再大一些。 张栋之看了一眼阿青,对林星轮提醒道 “三皇子殿下,尽管我这里定不了观星使的罪,但刚才观星使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认了的,想来王尚书和钺王殿下也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还请殿下多做准备啊。” 张栋之其实也很不解为什么阿青要承认这事要跟自己有关,只要她死咬住不是她做的,以她如今观星使的身份,就算告到了大理寺,这桩案子十有只会不了了之; 但如今她认了,局面就对她不利到了极点。 阿青听到张栋之的话,满脸正经的反驳道 “太守大人,我没有认罪,我只是承认是我带走了裴少俊,他自杀也是因为我带他去见了一个人他才自杀的,我并没有杀害他或者勾引他。” 张栋之无奈道 “观星使,你这样说哪怕是我都不会信的,这件事实在太离谱,而且你也没有证人证据,如何能证明你的清白?” “清者自清。” 阿青说完这句话后就不再说话。 她还搞不懂为什么这些人听不懂人话,明明不是她杀的裴少俊,这些人都不知道内情就把罪名扣在了她头上,不讲理的是他们吧! 张栋之满脸尴尬,但如今这件事他也管不到了,多说无益。 林星轮脸上也浮起了一丝苦笑,他不奇怪阿青会这样做,如果会为了保自己而撒谎,那阿青就不是阿青了; 看着阿青的侧脸,林星轮并不对她看似愚蠢的行为懊恼,反而觉得这才是他黑白分明的阿青,至于带来的后果,他自然会跟她一起承担。 “也就是麻烦了一点而已。” 张栋之以为林星轮是对自己说话,忙说道 “殿下若有吩咐,下官一定在所不辞。” 林星轮知道对方误会了,连忙摆手。 “不用不用,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自己可以解决。” 殊不知这句话传到张栋之的耳中又换了一个味道,连关乎一个朝廷命官的大案在三皇子殿下那里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吗? 看来三皇子比他想的能力更大啊… 张栋之心中的天枰又往林星轮那里斜了一点。 如今已经暂时无事,林星轮就和张栋之告辞,张栋之陪着他们一起到了府衙门口,恭敬的对林星轮行礼后才回去继续办公。 “星轮,你这个三皇子可以啊,平京太守都对你毕恭毕敬的!” 林星轮无奈的看了一眼在一旁激动起来的苏景佑; 其实他自己也很疑惑,在他离京的时候这个张栋之就是平京太守了,那时两人也没什么交集,怎么这老臣快致仕了反而对他客气起来了。 “星轮,对不起。” 林星轮和苏景佑都奇怪的看向在他们身后的陈清川,不知道他突然道歉个什么。 “是我看错了王婉儿,之前不该替她辩解的。” 林星轮摇了摇头,觉得这个清川还是跟以前一样,小小年纪心里想的东西却比老头想得还多; 明明不关他的事,他却也不知道跟他道歉多少回了。 “你啊你,不要再做老好人了!” 苏景佑一把勾住陈清川的脖子,把陈清川勾到了他和林星轮的中间,三人又并排走了起来。 “不过我们现在该去哪啊…” 阿青看了看日头,觉得时间还早,便说道 “那就按原计划吧,我们去看看那个院子。” 苏景佑立马附和道 “好呀好呀,正好用这桩喜事驱驱刚才的霉气。” 一下窜到阿青身边,苏景佑神秘兮兮的问道 “阿青妹妹,真的是你把那裴少俊带走的吗?” 阿青沉吟了一下,隐去了前世的纠葛,就在路上把裴少俊和李千金纠葛的来龙去脉跟陈清川和苏景佑又讲了一遍,引起了两人的愤慨。 “这裴少俊真不是人!干嘛一开始不迎娶千金!” 陈清川反驳苏景佑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自古孝字当先,裴兄已经尽了自己最大努力,最后他知道真相更是舍生相随,是个真汉子。” “裴兄?你认识他吗你!” “你刚才不也称了李小姐的闺名。” 陈清川和苏景佑吵闹了一路,林星轮面上反而笑意越来越浓; 他小时的乐趣就是看两个人斗嘴,原本正经的陈清川在遇到苏景佑的时候话也会莫名多起来,甚至还会激发出自己毒舌的一面。 “你的朋友挺有意思的。” 听阿青夸奖他们,林星轮更兴高采烈了。 “对吧!我小时候要是没有他们真的闷死了!” 林星轮整张脸转向了阿青,也不看前面的路,脚步越走越快; 阿青眼睁睁看着他的前面也低头走来一个人,正想开口提醒,但才哎了一声路上就响起了两声叫声。 “谁呀!” “看不看路啊!” 两人摸着额头同时看向对方,这一看两人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异口同声,带着浓浓厌恶的语气问道 “是你?!” 阿青也看到了那个人的面容,惊讶的跟他打了招呼。 “张辉,是你啊。” 。 第一百八十二章 真的巧了 张辉揉着头站了起来,对林星轮伸出手想要把他拉起; 但林星轮却撇开了脸,自己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拍拍掌心的灰,林星轮突然想到 ‘平京如此之大,怎么会这么巧又碰到了这个书生?’ 扫视了一遍张辉,上前一步,语气充满警戒地问他 “你,不会是在跟踪我们吧?” 什么跟什么啊! 张辉哭笑不得的说道 “我住在这附近啊。” 阿青扫视了一下附近的街道,对张辉问道 “你不是去书院了吗?” 张辉点点头,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对啊,月白书院就在那里,我是笔墨用完了,正好想出来买一些回去,不过你们怎么来这了?还有这两位是?” 张辉现在才看到阿青身后还跟了两个衣着锦服的男子,对他们微微拱了拱手。 陈清川和苏景佑也回礼道 “我叫陈清川(苏景佑)。” “原来是陈兄和苏兄,小生张辉有礼了。” 虽然张辉解释了他是无意撞上他们的,但对他一向没好感的林星轮也不想跟他寒暄; 扯着阿青的衣袖,就要继续去看她的小院。 “哎,你们这是去哪啊?” 谁料到张辉居然扯住了阿青的另一边衣袖,把阿青扯在了原地; 这样阿青的两边手臂都被扯得微微抬了起来。 她夹在两人中间,看看这边,看看那边,莫名觉得鼻子里传来了一股火花味。 林星轮隔着阿青盯着张辉,眼里升起了敌意,皮笑肉不笑的反问道 “去哪里关你什么事呢?” 张辉温和的笑笑,嘴上却分毫不让。 “你去哪里当然不关我的事,但阿青去哪里就关我的事了。” 两个男子谁也不愿放手,一行人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阿青见自己现在的姿势实在有点奇怪,连路人看自己的目光都有些不对了。 双手同时用力挣脱开来,对张辉回答道 “我在这附近被赏了一座院子,现在正要去看看,你也一起来吗?” 干嘛要叫他?! 林星轮瞪大眼睛看着阿青,又立刻把目光转到张辉的脸上,用眼神威胁他不准同意。 张辉瞥了一眼林星轮,脸上的笑意更深,对阿青点点头道 “好啊,正好我也无事,还懂得一点风水堪舆之术,去你的院子帮你看看风水也好。” 陈清川觉得这个张姓书生似乎和阿青有点关系,更明显的是林星轮非常不喜欢他,但神经大条的苏景佑却又开口搭腔了; “好啊好啊,家中长辈都说新院子是要看风水的,正好我们没人懂,碰上张兄还真是缘分呢!” 狗屎的缘分! 林星轮看向苏景佑的眼神不禁带上了点幽怨,但既然阿青都邀请了,那他更没有理由拒绝,只能和这个烦人精一起去了。 由苏景佑带路,一行人穿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这条巷子就在闹市的旁边,但进了巷子后,街上的吵闹就被隔绝开来,安静的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在干净的巷道走了一段路,苏景佑看到了一扇双开的木门,抬头看了看门边的门牌,大声喊道 “是这里没错了!” 拿出和房契地契一同放在信封里的钥匙,阿青把门把上的大锁打开,轻轻推开这扇朱红色的大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颗淡粉色的海棠树。 “哇,还不错嘛!” 苏景佑他们也跟着阿青走了院中,院子各处设备齐,甚至墙面都还有粉刷过的痕迹,明显就是修缮过再赐给阿青的; 再往里走就是内院,内院之后还有个小院,是个宽敞的三进院子。 林星轮仔细察看过了院子里的每个小屋,虽然落了点灰,但总体而言各项必备生活用具都一应俱,另一边的小院里也开了一口井,于生活上便利了许多。 “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陈清川内心暗暗估算这座小院的价值,首先地段上能在这种闹中取静的小巷子中独辟出一座院子本就稀罕; 院中的建材用料也都是上好崭新的,若是拿到市面上去出售,价值绝对不亚于赏给阿青的那百两黄金; 最关键的这是皇家赏赐,本就是一项无上的荣耀。 五人看完院子后就围坐在院中的石桌旁,谈论起这座院子的优劣来; 苏景佑一直记得张辉刚才说过他颇懂风水之术,忙问这座院子的风水如何。 张辉看了看四周,然后将目光停在了院中的那一棵海棠树上。 “皇家赏赐的院子风水自然是极不错的…” “废话。” 众人都看向无礼出声的林星轮,这时连粗神经的苏景佑都察觉到一些不对劲了。 但张辉并没有介意,反而面上的笑意更浓,指着那棵海棠树继续说道 “但最值得称道的还是这颗海棠树,自古便有‘玉棠富贵’之说,这海棠树还正好占在了这座院子的财位上,受财运不断滋养,等假以时日海棠树开花结果之时,想必院中的主人也会财运亨通,财源滚滚了。” 阿青听到张辉的吉祥话眼睛不禁一亮,虽然风水之说玄而又玄,但谁又不希望自己家是个风水宝地呢? 林星轮听到阿青因为张辉的话变得笑意吟吟,心中不禁又涌出一股酸意,忍不住开口讽刺道 “怎么?是等这海棠树开花,这座院子就会凭空掉下银子吗?” 张辉笑着摇摇头; “那大概得有一尊财神爷在家里才行了。” 林星轮还想再刺两句,但余光看到阿青的眼神已经在注视着自己,这才感到自己刚才的失言,咳嗽两声,转移话题道 “既然看完了我们就先回去吧,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回去就可以开席了。” 说完立马又用警戒的眼神看着张辉,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不会又要厚脸皮的跟来吧?!’ 张辉似乎读懂了林星轮的意思,还没等阿青邀请,自己先推辞道 “我晚上还有课,就不打搅了。” 阿青点点头,便不再邀约。 大家出院后阿青锁上了院门,看着张辉面上从走进这个巷子就没退过的笑意,不解的问道 “你一直笑着不累吗?” 张辉嘴咧得更开了些; “我笑是因为觉得我们彼此真的缘分匪浅。” 指了指院子正对的一扇大门。 “阿青,这就是我就读的月白书院,你说是不是真的巧了?” 。 第一百八十三章 张灯结彩 “什么?!” 第一个发出强烈反应的是林星轮,他快步走到月白书院的门口,看到其上确实挂着“月白书院”四个大字,因为牌匾暗沉,更被阴影遮住,要是不仔细查看完发觉不出。 “那还真是巧了。” 阿青也有些惊讶,但心中却又想到; 这样之后阿花能够继续跟着张辉读书也是一件好事。 阿青直接开口问道 “那阿花以后还能跟着你读书吗?” “自然,我早把阿花视为自家阿妹,若是日后你们搬来此处,我必定日日督促她学习。” 张辉想到自己的纸墨都还没买,日头已经西斜,再晚点就要来不及了,赶忙跟阿青告辞道 “如此,阿青,以后就请你多多照顾了,我先去买纸墨了。” 张辉对阿青弯腰行了一个书生礼,和陈清川苏景佑打了个招呼,就连林星轮他都笑了一下,之后便快步消失在巷口。 而林星轮现在看到张辉那张笑意满满的脸,顿时觉得上面充满着嚣张之意; 难怪这个书生对他的挑衅视若无睹,原来他早就成了近水楼台的那个人! 一时林星轮甚至对他的父皇产生了些许怨气,怨他干嘛偏偏要赐给阿青这里的院子。 就在林星轮胡思乱想的时候,阿青和陈清川他们已经走出了一段路,见林星轮没有跟上,阿青回头叫了一声 “不走吗?不是来不及吃饭了吗?” 林星轮如梦初醒一般应了一声,赶忙小跑跟上来; 同时心里想到要是阿青一直住在他府里的竹楼中,那这院子就只是摆设而已。 那个张辉想跟阿青做邻居?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一想通林星轮又高兴了起来,和苏景佑开起了玩笑; “景佑,鱼儿醉虽然喝完了,但我还藏了几瓶好酒,今晚一定不醉不归!” “那是自然!” 说笑的林星轮然没有注意到陈清川看向他和阿青的眼神已经有了一些探究; 而阿青注意到有眼睛在注视自己,转头看了陈清川一眼,陈清川就不动声色的把自己视线移开了,但他心中对两人的关系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在路上阿青还给阿花买了一些零嘴,补偿她今天没看到院子的遗憾; 等到了府邸,还没进门,一直蹲在门后的阿花就小跑到了阿青身边。 “阿姐,你没事吧?” 阿青蹲下来看到阿花面上的担忧,心中有暖意流过; 对着阿妹做了个鬼脸,表示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再把刚才买的一颗蜜饯塞进她嘴里,牵起阿花的手往府里走去; “阿姐现在是女官啦,不会有事的。” 在一旁一直陪伴阿花的门房也赶忙向林星轮解释道 “殿下,小的劝过阿花姑娘了,可她偏要在门口等着,不管小的说什么阿花姑娘都不听。” 林星轮没有责怪门房,阿青和阿花的姐妹情深他在山上时就知道,见阿青被衙役带走,阿花心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知道了,你下去吧。” 阿青牵着阿花走回到竹楼,发现四周的门廊都被挂上了彩灯; 如今夜色未浓还不明显,等天黑的时候必然是一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样子。 阿青问跟在身后的林星轮 “这是?” “是我叫人准备的,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当然要好好布置一番。” 阿青绕着彩灯走了一圈; 还没人给她这么隆重的准备过这些东西呢… “喜欢吗?” “挺好看的。” 林星轮背着手跟着阿青慢慢的走着,看到心上人眼中倒映出的彩灯,他心中也涌起无限欢喜。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在竹楼一片喜气的时候,尚书府的气氛却显得极为压抑; “爹!为什么不告上大理寺,就算那罪女得了官身,她也是亲口认罪的!凭什么耐她不何?!” 王婉儿愤愤不平的在王尚书和钺王面前走来走去,嘴中一口一个‘罪女’、‘贱人’,无大家闺秀的风范; 不仅是钺王听得眉头直皱,就连王尚书都疑惑自己女儿怎么变成这幅摸样。 “婉儿!坐下!钺王殿下还在这,岂容你放肆!” 听到父亲的呵斥,王婉儿只能恼火的坐在了椅子上,但脸上五官紧紧绷着,一脸决不罢休的样子。 “婉儿,如今的事情已经没有那么简单,就算那个叫阿青的女子认了,但你可知告到大理寺会怎样吗?” “能怎样!爹你的官阶比她高那么多,还怕她不成?!” “糊涂!” 王尚书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叹了口气解释道 “那阿青如今受封观星使,钦天监直属皇上,一切皆向皇上负责,他人自然也无权问责。” “若是我将其告到大理寺,不仅是大理寺的寺监管不了,就连为父的同僚,哪怕是宰相大人也没有权力审理此案,最后此案就会上达天听,由皇上直接审理!你说会怎样?!” 王婉儿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么严重的地步,但她一想到自己的人生是被阿青毁掉的,心中的恨意和不甘就源源不断的向外涌出,不经思考就反驳父亲道 “皇上主审正好!让他看看这个新封的观星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放肆!” 王尚书被自己女儿这句大逆不道的话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瞄了一眼钺王,发现对方面色并无什么异样,赶忙站起来对他赔礼道 “钺王殿下,小女无知,僭越之言请勿放在心上。” 越王摆摆手表示无事,王尚书立马吩咐人把王婉儿带出去,害怕她再讲出什么不可收拾的话来。 见房门被仆人带上,王尚书思虑片刻后对钺王道 “钺王殿下,此事还是就此罢休吧,再追究下去无论是什么结果对于我等都太不划算了,到时因为此事恶了皇上就太不利了。” 钺王从坐下开始就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对于王尚书的退让之举他并不以为然; 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钺王反问王尚书 “尚书大人,你不追究,别人就不追究了嘛?” 王尚书面色一紧。 “钺王殿下这是何意?” 钺王轻笑一声,放下了茶盏,清脆的声音打醒了王尚书。 “我那三弟受此大辱,你觉得他会轻轻揭过吗?” 。 第一百八十四章 骑虎难下 王尚书听钺王提起三皇子,眉头一皱,在屋子里慢慢踱来踱去的思考起来。 按理说这个三皇子久去归京,且一直不得皇上宠爱,如今更是他即将封王的关键时刻,自己不去计较他的包庇之罪他就该庆幸了,怎么还有胆子来不依不饶? “钺王殿下,下官觉得三皇子…” 钺王笑笑打断了王尚书的话。 “我知道尚书大人的意思,可这名为阿青的女子跟我那三弟关系匪浅,甚至跟护国剑圣也有渊源,你如今公然状告她,你觉得这两人能容忍阿青背着一个不明不白的罪名吗?” 王尚书面色一滞; 如此的话他们倒还真是捅了个马蜂窝。 “那不如下官亲自携女上门道歉,解释这是一场误会,平息干戈可好?” “王尚书啊王尚书,看来你这些年过得太舒心了。” 钺王从椅子上站起,站到了王尚书的面前; 他比王尚书高出整整一个头,两人如此近距离的相对,王尚书只能看到钺王的半张脸,看到那薄如蝉翼的嘴唇满是寒意 “你还不知道现在这桩案子已经不仅仅关于你,更是牵扯到我了吗?” “若是你就此退缩,只会授人以柄,觉得你心中有鬼才会一退再退,届时我那三弟他们再用此在父皇那倒打一耙,你觉得我俩还能讨得什么好吗?” 王尚书听到钺王的危言不禁咽了一口口水,眼珠子不停转动起来; 如果三皇子自己真的反而把这件事捅到了皇上那里,那他们就算是没了主动权,哪怕那观星使已经认罪,也能借此再诡辩些什么也未可知。 忙退后一步给钺王弯腰行礼,王尚书疾言道 “请钺王殿下示下!” “哎,王尚书这是做什么?” 钺王满脸笑容的把王尚书扶了起来,露出一副敦厚的样子,拍了拍王尚书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有什么好示下的,王尚书爱女心切,为婉儿妹妹讨回一个公道,是人之常情嘛!” 王尚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钺王见这个老狐狸已经被自己挑动,便也不再多留; 而王尚书送完钺王出府后也立刻直奔王婉儿的房间,他需要知道这个案件更多的隐情。 钺王刚出尚书府,才踩上一个马镫他的耳朵里又出现了那个声音。 “钺王殿下真是好本事,随便几句就挑得王尚书心急如焚。” 钺王冷笑一声。 “你才是好本事,手眼通天,无论在哪里讲的话你都能知道。” “钺王殿下过奖了。” 还真是厚脸皮,听不出来他是在反讽吗? 钺王稍稍扯了扯缰绳,让马走得慢一些,试探性的问道 “你也能听到那个地方的消息吗?” 那个声音沉寂了一会,他知道钺王说的是皇宫。 半响后开口 “钺王殿下,我的本事还没那么大。” 钺王心中起了疑心,不要说他,就连自己也在宫中插了不少耳目,这很困难吗? “你不是说要助我吗?你这样我就不得不怀疑你的诚心了。” “钺王殿下,你不要太小瞧你的父亲,皇家如今拥有的能力超出你的想象。” 钺王听出了这个声音里的认真,也知道他是在借此警告自己; 先把这个疑虑记在心里,钺王又对那个声音提出了一个要求。 “那你就帮我去查查那个叫阿青的身份吧。” “如你所愿。” 留下这句话后那个声音就从钺王的耳中消失,而钺王也不动声色地回了自己的王府。 “什么?那个王婉儿竟然无礼至此?!” 竹楼内,几人已经酒过三巡,苏景佑听到王婉儿当街辱骂阿青的事后,将手中的酒杯用力往桌子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 接下来他整个人从椅子上站起,单脚踩在矮凳上,撸起袖子,满脸醉意的为阿青报不平道 “下次别让我见到那个小娘皮,不然一定像小时候那样让她哭一整夜!” 陈清川今晚也喝了许多,本就都是相熟的人,酒意上头更是把自己放开了。 “得了得了你,还小娘皮,我看你见到王婉儿躲还来不及吧!” 一把把苏景佑从椅子上抓了下来,陈清川向阿青吐着酒气说道 “这混小子小时候可真是个混不吝,人家王婉儿也没惹他,他就往人家的裙子里放了几只蟑螂,吓得王婉儿满屋子乱跑,哭得整张脸都成了大花猫。” 斜眼瞥了一眼正在给自己自斟自饮的苏景佑,陈清川突然大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他嘴里的酒一下拍得喷了出来,更是不停咳嗽起来。 “你那次也够惨吧,被你爹打得三天下不了床。” 苏景佑擦了擦嘴角,骄傲的摆手道 “年少轻狂,年少轻狂。” 阿青笑着听他们聊起往事,觉得他们口中的王婉儿和自己知道的王婉儿简直判若两人,便开口问道 “你们和王婉儿都是自小相识吗?” 陈清川醉眼迷离的看着面前的酒杯,随口答道 “是啊,我们家中都是世交,小时候未有男女大防,大人相聚时我们便也凑在一起玩。” 将杯中的酒一饮而下,陈清川感慨道 “那时婉儿还不是这样的,虽然自小骄纵,但她却也连花花草草都不忍伤害…” “人都是会变的!” 苏景佑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打了个酒嗝。 “特别是女人跟你们讲!才一转脸就能变个模样!太可怕了!” 林星轮恨不得把一壶酒都灌进这个乱说话的苏景佑嘴里,没看到在座的阿青也是女人吗?! 但阿青却没在意苏景佑的胡言乱语,她在思考王婉儿的巨大变化; 按常理而言,就算一个人再怎么变化,只要生活的环境,接触的人没有天翻地覆的话,就不可能和小时的性情相差太远; 但就自己和王婉儿的几次接触来说,只觉得她太过粗鲁,好像是一个在满是恶意的环境下长大的女孩,那股恨实在来的太莫名其妙。 阿青正经的对林星轮说 “星轮,王婉儿性情大变绝对有古怪,你要多加小心。” 林星轮开心阿青对于他的关心,但他却觉得该小心的是阿青自己。 “你才该小心,这段日子就不要出府了。” 阿青沉思半响,拒绝了林星轮的提议。 “不,我明天就要出去。” 。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月色迷人 三个儿时玩伴都如愿以偿的醉倒在了酒桌上,因为他们都在聊着小时的事,所以之间都在相互灌酒; 阿青只是客气的喝了两杯,如今倒是清醒得很。 感到从水榭上吹来的夜风,阿青从竹楼走了出来,想在外面吹吹自己身上的酒气,免得上楼的时候熏到了阿花。 到了水榭台上,阿青才发现今晚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圆如银盘的明月高悬在夜空中; 阿青的视线不自觉就被它所吸引,月亮倒映在阿青的眼中,一开始只是一个白色的小点,但渐渐地,那个小点越来越大,竟占据了阿青的整个眼面! 而阿青也突然站在原地不动,就保持着仰头望月的姿势。 阿青的意识被带入了一个白的空间里,察觉到自己意识被迫带离了身体,阿青并不紧张,只是站立在原地,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等着邀请自己来这的主人出现。 但主人还没出现,这个空间就发生了一些变化,在虚无的白色之中延伸出无数条触手一样的东西,慢慢攀沿到阿青身上; 阿青也不躲不闪,任由它攀上。 阿青也觉得这些白色触手有些恶心,但整个空间里都是这种东西,她能躲到哪里去? 干脆就看看它到底有什么目的好了。 触手把阿青身上下都给紧紧包住,在外面看过去阿青现在就像一个白色的茧一般; 这个白色的人形大茧还在不断微微发出亮光,在其中的阿青可以感受到这些触手是想要探到她的心中去,把她意识里的秘密部都给剥悉出来。 还真是个不会待客的主人啊… 阿青剑心睁眼,凛冽的剑意就从阿青的心中慢慢覆到阿青的身上,剑意流动之处,那些触手跟遇到天敌一般,纷纷退去; 等到阿青身都被剑意盖满,宛如穿上一身黑色盔甲时,那些触手就都回到了白壁之内,白色空间里多了一抹异常突兀的黑色。 “咦?” 虚无的空间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充满疑问的声音,接着那个声音就像回音一样回荡在空间里。 “你是怎么做到的?” “连面都不露一下,这好像不符待客之道吧。” 听到阿青这像是来做客一般轻松的语气,那个声音有了一些波动。 “有点意思。” 接着就像是从远到近一般,那个声音从回声变成耳语,而阿青面前的虚无中也慢慢升起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个身影看上去非男非女,五官也只是一个雏形,让人丝毫辨别不出其身份。 阿青剑眉微皱; “为何要如何藏头藏尾?” 那个白色人形没有张嘴,但声音却从他身上发出。 “你怎知这不是我的真面目呢?” 接着白色人形就绕着阿青走了起来,想用手去触碰阿青身上的剑意,但还没接触到,那根白色手指就已经被削下了点点不明的白色物体; 如此那个人形也不再去碰这个刺头,把手背在身后,对阿青赞赏道 “你很厉害,到了这里居然还能保持清醒的意识。”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为了把你的秘密都挖出来啊。 虽然这个白色人形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阿青还是感到他散发出的类似笑意的东西。 阿青警惕的看着他,只听他又说道 “客人既然来访,不妨放轻松些,坐下我们促膝长谈可好?” 阿青冷声道 “邀者为客,如今我被你强邀而来,实在没有心情聊天,请送我回去吧。” 白色人形摊了摊手,阿青的身后就凭空浮起一张白色的椅子。 “远道而来,不如多呆一会吧。” 阿青冷笑一声,并不坐下,只是举起自己覆盖住剑意的右脚,轻轻踩下那张白色椅子,只见椅子在阿青的脚下瞬间分崩离析,重新化为白点,消弭于虚无中。 “看来不是我不想坐,而是这里没有能让我坐的椅子。” 真嚣张啊… 白色人形并没有因阿青此举感到愤怒,反而对她更感兴趣。 “看来客人不喜欢聊天啊,也好,那就按客人喜欢的来吧。” 单手一招,白色人形的四周出现了数个圆球,圆球不断变形,最终变成刀枪剑斧十八般兵器的样子。 白色人形的声音又开始空灵如回声,震荡在阿青的耳周。 “客人接好咯!” 那些武器悬空朝着阿青挥来。 阿青举起右手双指,将剑意凝结于指尖,升出长达三尺的黑色剑意,与这些兵器拼杀起来。 尽管这些诡异兵器看似只会一味攻击,组合更是凌乱异常,但每一把兵器的招式都似有当世强者挥使一般,招招专往阿青的盲点打去; 而阿青身上的黑色剑意也因为尽数凝结成剑而消失,若是被任一把兵器击中一下,阿青知道自己恐怕就要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了。 可她如何会被击中呢? 阿青以指剑对战十八个武器高手也丝毫不落下风,反而是那些白色兵器被阿青的剑意击中后身上都出现了道道裂痕,不过一时半会就尽数化为灰灰跌落在地; 阿青看到身周的兵器都被自己击碎,举起剑意厉声问白色人形 “主人家可是要强留客人吗?!” 白色人形似乎很为难的样子,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扫。 他没想到阿青的意志居然如此坚定,而且心境无瑕,他找不到任何一个突破点可以让她迷失自己; 但就这样让她出去自己也不甘心,只能无奈道 “客人说笑了,只是我只会迎客,从来没送过客,客人还是多呆一会吧。” 话还没说完,阿青的三尺剑意就从白色人形的脖间划过,将他的头颅割了下来; 在头颅落地的一瞬间,白色人形和头颅同时化作白点融入了白色空间里。 想将我困在这里? 阿青闭上双眼,剑心睁眼,三尺剑意从她的指尖上退了回去,凝结成一个发出幽光的黑点。 藏剑! 出! 阿青随意将黑点挥向白色空间的某个角落,下一刻就像一张纸片被割破一样,白色空间被阿青的藏剑割出了一条大大的口子; 在口子出现的一瞬间,阿青的意识就回到了自己身体里。 阿青眼中的明月还是那轮明月,但阿青看向月亮的目光已经变得无比冰冷。 果然是那个拜月教徒! 。 第一百八十六章 紫色牵牛 天色微亮,小黄门刚刚领命下钥安兴门; 椒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小黄门们才发现门外已经站了一个人。 那人不先进门,伸手递给小黄门一块令牌,小黄门接过后眨眨还带着睡意的眼睛,看清上面的字后顿时清醒,赶忙下跪行礼道 “三皇子殿下安。” 林星轮嗯了一声,迈步进了安兴门; 身后那个接过他令牌的小黄门赶忙小跑跟上,弓着背将令牌递还给了林星轮。 “三皇子殿下,天色尚早,皇后娘娘想来还没醒呢。” 林星轮接过令牌塞进怀里,扭头对跟在他身边的小黄门道 “我知道,我自己逛逛,你别跟着了,做事去吧。” “喏。” 小黄门听完吩咐就弓背停在了原地,待林星轮的背影离去后他才直起腰来,回到安兴门继续自己的守门之责。 回到小黄门中间,大家就讨论开来。 “那个就是我们唯一的嫡皇子啊?” “看上去不像啊…没有大皇子威严,也没有二皇子尊贵…” “快闭上你的嘴吧,皇子们也是你能讨论的?脑袋不想要了?” “讲讲嘛…不过三个皇子中反而这位嫡皇子拖到现在还没封王,也真是奇怪了…” “哎…三皇子自幼离宫,与皇上的关系并不亲密,但人家好歹也是正经的嫡皇子,有皇后娘娘看护着呢!据说礼部已经在筹备三皇子的封王礼了,还听说皇后娘娘下了懿旨要大办呢!” “当真?” “这还能有假?哼哼,看来我们今后要常见这位三皇子殿下咯…” “快别说了,有人来了!” 几个小黄门见到有侍卫已经巡逻到此处,赶忙闭上了嘴,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侧,但心中还是对那位神秘的三皇子殿下充满了好奇。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宫中人目前最大的闲谈话题,林星轮还无所事事的在后花园里逛着; 他之前刚回来虽然也住在自己寝宫中,但没事不会轻易出来,总是小心翼翼躲着,不想让人瞧见,如今出宫后反而有些闲暇可以看看这后花园中的满园景色了。 手拂过各类奇花异草,林星轮也奇怪如今都已经即将入冬,父皇到底用什么法子让园中永远四季如春,草木常盛呢? 信步走到一处开满了矮牵牛的花丛前,林星轮停住了脚步,他凝神看着这满目的淡紫色牵牛花,慢慢蹲下身来,把鼻子凑上前闻了一口。 就是这个味道,是他一辈子忘不掉的味道… 林星轮捏住了一枝矮牵牛,盯着它发呆,想起了不知自己是六岁还是七岁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那时他已经是被放养的状态,身边只跟着几个小宫女和小黄门,父皇一年到头来看不了自己几次,母后也每天呆在星阁中不知道忙些什么,有时连每月的问安也都免去。 明明是一个嫡皇子,但林星轮却觉得自己像野孩子一样,无人教养。 每日便在宫内这里玩玩,那里玩玩,有时候故意闯出祸来想惹父皇母后的责骂,但也从来没有人在意过他。 那一日他撇下所有黄门宫人,独自一人走在这大大的后花园中,也路过了一片极大的矮牵牛; 他本也不喜欢这花,只是随手摘了一支下来拿在手上把玩,谁知他刚把那支矮牵牛凑到鼻前的时候,就感到自己的背后一阵剧痛,接着他就被人踹进了这片花丛中。 林星轮想要挣扎着站起,但很快就有个比他更高更壮的身子压在了他的身上,不停拿拳头朝他的脸上挥,林星轮在反抗的时候看清了这个人的脸。 那人就是他的二哥,林月轮。 林星轮很想开口叫林月轮住手,但林月轮的力气比他大好多,一拳一拳的下来,很快他就只剩下挨打的余地,口中也只能不断发出呻吟。 而林月轮边打还边在嘴中念着 “你算什么东西…你算什么东西…” 林月轮打他的时候手掌无意识地将身边的矮牵牛花扯下了许多,这些散发着独特清香的紫色花瓣纷纷洒在林星轮鼻青脸肿的脸上; 他的眼前只能看见一片紫色,在重重紫色叠起的缝隙里他对上了自己二哥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只有对自己的仇恨和厌恶。 很奇怪的是往常无处不在的宫人们在那天却一个都看不见,林星轮就这样被林月轮虐打了整整一刻钟,就在林星轮觉得自己即将要被打晕过去时,一只手止住了林月轮的暴行。 “你是谁?!” 林月轮小小的脸蛋上满是凶狠的表情,如一匹孤狼一般。 那人把林月轮从林星轮的身上抓起,却没有扶起已经无法起身的林星轮。 “我是谁你去问你的父皇。” 那人一把手甩开林月轮,而此时伺候的宫人们才纷纷赶至; 看到现场一片凌乱的样子,还有被打倒在花丛中的嫡皇子,每个宫人都瞪大了眼睛,面上满是惧怕,这绝对是可以要他们命的疏忽。 林月轮冷哼一声就从后花园离去,而几个机灵的宫人也赶忙向各自的主子去汇报这件事; 那人命令还呆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宫人都去请太医,别在这里碍眼。 宫人迭声应后就快速退下,后花园中又只剩下了那人和倒在花丛中的林星轮。 那人开口了。 “为什么不打回去?” 林星轮带着哭腔回到; “我打不过。” “打不过就该拼命去打,不管是用牙齿咬还是用脑袋去撞,你都该有所作为。” “我做不到…” 那人停滞了半响,冷冷说道 “你一点都不像你的母亲。” 林兴轮听出这句话中对他的失望,他也对自己很失望,他哪里像是母后的孩子呢? 母后如此光芒万丈,哪怕站在父皇身边,也有着绝无法被掩盖的威严。 而他,却能轻易被人打倒在地。 林星轮被赶来的太医紧急处理后就被抬回了自己寝宫中,事后也没有人向林月轮问责,就连父皇都说只不过是孩子间的打闹罢了。 从这件事后,林星轮知道了他在宫中的地位——一个无关轻重的透明人罢了。 一个声音打断了林星轮的回忆。 “三皇子殿下,你这样辣手摧花,小心皇上不开心哦~” 。 第一百八十七章 珍妃娘娘 林星轮被这声音一惊手上不觉用力,将那枝矮牵牛折断在了手中。 “哎呀,现在真的成‘折花’了呢…” 林星轮直起身子转回头,看到穿着一身黛红色宫装的女子正在捂着嘴巴看着自己,眼角面上浮着淡淡的笑意。 “有花堪折直须折,这支折花就送给珍妃娘娘吧。” 珍妃接过林星轮递过来的矮牵牛,面上有了一丝惊讶之色; “三皇子殿下和小时候相比,怕人的性子倒是变了许多。” 林星轮低头笑笑。 “长大了总是会变的,倒是珍妃娘娘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穿红色。” “哎,也就这个喜好,可惜这辈子也就只能穿这些红了,比不得皇后娘娘,正红配上金丝才是真的绝美呢…” 可我母后喜欢穿黑色,也不爱好绣金绣银。 林星轮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只是对珍妃行了个礼; “不打搅珍妃娘娘了,星轮还要去给母后请安,先行告退。” 说完林星轮就从另一条道上离开了后花园,朝着皇后的寝宫而去; 而珍妃在原地看了林星轮的背影良久,想要把这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和小时候那个怯生生的小子对上,却怎么都找不出曾经的影子。 转了转手里的矮牵牛,珍妃低声问旁边的贴身宫女道 “你看三皇子是不是越来越像皇上了?” 宫女轻笑一声,扶着珍妃到旁边的一张石椅上坐下,给她轻轻捶起了肩膀。 “娘娘,三皇子再像也没有咱们的二皇子像啊,就连皇上都亲口说二皇子简直和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 珍妃对这句话很受用,面上满是开心的表情,轻蔑的看了一眼手中的矮牵牛,随手就将它扔到了一旁的花丛中; 随意地用手托住了自己的腮,眼睛微微眯起,想着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可以给自己挣到一副镶着金丝的正红朝服呢… 在一座到处挂着黑色帷幔的宫殿内,皇后刚刚换上一身白色常服,就有人进来通报道 “禀皇后娘娘,三皇子殿下来请安了。” 还在揉着自己鬓角的皇后眼皮微抬,脸上露出了喜色。 “吾儿来啦,快让他进来。” 摆好自己的坐姿,皇后很快就看到林星轮的身姿出现在了宫门前,面上满着阳光的笑容; 朝林星轮招招手,皇后把自己儿子招到身边,对他嗔道 “你也真是个白眼狼,出宫这些日子了也不回来看看母后。” 林星轮嬉皮笑脸道 “那不是师父回京了吗,还带来了很多故人,儿子要陪客呀!” 陪客? 皇后了然一笑,面上有了一丝狭促的笑意。 “是男客还是女客呀?” 正在喝茶的林星轮差点一口水没喷出来,被自己母后揭穿心中的小秘密,不免有点羞涩,大声叫道 “母后!” “怎么?还以为母后不知道啊,不然你以为那个观星使是怎么来的。” 林星轮愕然,阿青的观星使居然是母后封的吗? 皇后看着自己数年未见的儿子已经有了心上人,还会在自己面前不好意思,顿时心中有些感慨,仔细看了看成人的林星轮。 “是俊了,也该有人了,等你封王后说不定就要给你娶王妃了。” 林星轮面色更红,赶忙把这个话题扯开来。 “母后还说儿子呢,就算儿子天天入宫也见不到母后几回啊,母后不都在星阁忙吗?” 话一出口林星轮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敢再直视自己的母后,把视线转到了地板上; 皇后脸上的笑意也因为这句话凝滞住,渐渐变成了苦笑; 她伸手摸了摸林星轮的膝盖,知道自己对这个儿子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关心过,确实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为了不让这种气氛继续,皇后说出了叫林星轮入宫的正事。 “星儿,钦天监将封王礼的日子定下来了,就在三天后,你今天就住进宫来,在宫中受封王爵,然后坐着王架出宫,等再回到你的府邸时你就是名副其实的定朝亲王了。” 林星轮其实对于封王这件事并不热衷,一听说要提前住进宫里,想着留阿青一个人在府里他不放心,便低声问道 “可以不在宫里住嘛…” 皇后想像林星轮小时那样抚摸他的脑袋,但想到自己的儿子早已成人,更是即将成为国之栋梁,便收回了自己的手。 “怎么还像孩子一样,这是规矩,你只需呆在宫中,自然会有母后帮你安排好一切,届时风风光光的走到朝堂上,接受百官庆贺,你就算功成身退了。” “等你回府后,想叫多少人开宴就叫多少人,反正吾儿封王只有这一回,花再多的银子母后都不心疼。” 听到自己母后话中浓浓的期待之意,林星轮也不好意思再反驳,只能嗯了一声,接受了要住进宫的事实。 突然想到阿青身上的那桩案子,林星轮站起身来,对皇后行了个大礼。 皇后大惊,忙叫人扶起林星轮。 “星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林星轮起身后对皇后请求道 “母后,儿子最近有了一桩麻烦事,需要请母后援手。” 皇后让林星轮再坐到身边,才问道 “什么麻烦事,说来与母后听听。” 林星轮将阿青与裴少俊的案子一五一十的道给皇后听,连王尚书将阿青告上公堂和钺王插手此事的细节也没有漏掉,最后再说出自己的愤慨之情和阿青的为人。 “请母后务必要为阿青做主!” 皇后听完此事后面上并没有什么严肃的表情,反而满是笑意的看着林星轮。 “阿青啊…就是你钟意的女子吧?” “嗯,是啊…母后!” 正在愤慨陈词的林星轮下意识回答了一下,瞬即发觉自己被母后套了话,又羞又尬的别过脸。 见林星轮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喜欢阿青喜欢的不得了,皇后也不再调戏自己的儿子,轻咳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如今阿青贵为观星使,就算是大理寺也管不了她的案子,如果王尚书非要追究的话只能由我和皇上插手,到时我自然会还她一个清白。” 林星喜过望。 “母后!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那可是我未来的儿媳呢!” “母后!” 。 第一百八十八章 再见白儿 天刚蒙蒙亮,阿青就和林星轮一同出门; 两人在府门前别分,一人往宫中去,一人则是准备毫无目的的在平京街上乱逛。 逛遍整个平京就是阿青的策略,她的直觉告诉她王婉儿性情大变的后面一定有人作祟,而且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拜月教徒; 再加上昨晚自己莫名被牵入一个白色空间,联系到那轮明月,阿青更确定是拜月教徒盯上了她。 一般的拜月教徒不会无故跟她为难,会借此向她发难的必然是跟她有什么仇怨,联想到自己在光福镇斩杀的那个拜月嫁衣,阿青觉得这两者之间肯定有什么联系。 虽然现在彭莒不知为何陷入了沉睡,但阿青自己也记住了那个拜月教徒的气息; 那个拜月教徒一定就藏在平京的某个角落! 她借用剑心可以探查一个区域内的气息,只要被她找到那个拜月教徒的气息,就趁机将其一剑斩杀; 王婉儿也会因此恢复正常,届时裴少俊这件事情也就有了回旋余地。 如此阿青就提着龙泉在平京的大街小巷上随处逛着,走到一个街区就坐到某个茶坊或者酒肆中,剑心睁眼仔细梳理这片区域的杂乱气息,确定没有拜月教徒的气息后再从此处离开,赶往下一个没有探查过的区域。 虽然阿青的剑心瞬息就可以感受辨别出无数的气息,但平京之大确实超乎了阿青的想象; 她逛了整整一个早上都没探测完平京的一个城区,更别说剩下零零散散分布的几十个城区了。 走了良久阿青感到肚子有点饿,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吃饭的地方,只有旁边一座楼上挂着茶字幌子; 阿青走近一看,发现就是上次王婉儿埋伏她的那座茶楼。 咂了砸嘴,阿青觉得嘴巴也有点渴了,就跨步上了楼梯; 上了茶楼环视一周,看到只有寥寥几张桌子上坐了人,阿青便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盯着窗下来来往往的行人,阿青在思考哪个地方藏着拜月教徒的可能性最大。 一声清脆的声音在阿青的耳边响起。 “客官要些什么?” 阿青没有回头,轻声回答道 “随便上一壶茶吧。” 那人脚步离去,不久又返回来,给阿青拿来了一个茶壶和一个茶杯; 帮阿青的茶杯里倒满了一杯清茶,那声音又问道 “不吃点什么?” 阿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还是不回头,随口问道 “有什么糕点吗?” “有什么呀…有五福饼…豆饴还有我们店的特色,白儿糕!” 白儿糕? 阿青的脑海里浮现了她第一次和阿辉到平京,清除生肖门杀手余孽时遇到的那个女孩白儿; 这一回忆突然觉得身后的那个声音如此耳熟,阿青一转头,映入眼帘的正是白儿那张单纯温柔的脸。 阿青感觉有些惊喜和意外。 “你怎么在这…我以为你会离开平京。” 白儿笑着看阿青,先没回答她,只是追问道 “客官,你还没说你要吃什么呢。” 阿青‘嗯’了一会问 “真的有白儿糕?” 白儿骄傲的笑了笑。 “那是自然,这是我独门自创的!” “那就来一份白儿糕。” 白儿应了一声,欢快的跑向后厨,阿青看着她的背影觉得有些欣慰; 尽管只是一会,但她已经察觉现在的白儿和在暗娼馆里的白儿判若两人,现在的她充满了活力,面上也满是对生活的希望。 看来这些日子白儿过得挺好的… 想到了那时候与自己一起来平京的人已经走散,阿青面上闪过一丝暗淡; 重新看向窗外,但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道阿辉现在过得好不好。 “阿青姐,你的白儿糕。” 白儿把一盘白儿糕端到了阿青面前,自己顺势也在阿青的对面坐了下来,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白儿用眼神示意阿青快些尝下她做的白儿糕。 阿青夹起了一块白儿糕,仔细看了一下,似乎就是一块白米糕; 放到嘴里仔细嚼了嚼,口感和米糕确实没有什么差别,但却有一股米糕没有的清香,这清香越嚼越浓,不一会就弥漫在了整个口腔,哪怕把白儿糕咽下去后也清香也还残留着。 阿青喝了一口清茶淡去嘴中的清香,衷心夸奖道 “好吃,这清香很特别。” 白儿听到阿青的夸奖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自己也不客气的拿了一块白儿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 “是吧,我也觉得好吃,自己吃了这么久也没吃腻。” 阿青放下筷子,仔细观察起了白儿; 如今的白儿已经不似初识时那样的面黄肌瘦,白皙的底子完显露出来,脸颊也变得饱满,就连五官似乎都长得更开了些。 如果是那时候的白儿是个含苞待放的美人,如今这朵花骨朵已经开了一半。 可是过去的苦痛创伤不是几顿饱饭,几天好日子就可以弥补的,虽然白儿面上满是笑意,但阿青还是能看出她眼睛深处的那份沧桑还是丝毫未减。 阿青指了指白儿的妇人发髻,问道 “为什么盘了个这么老气的发髻?” 白儿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无所谓的说道 “不都差不多嘛,出来抛头露面,盘这样的头发方便一些…” 阿青还想再问下白儿的近况,突然听到后面桌子上传来一声传唤声。 “小二!上茶!” “来啦!” 白儿一抹嘴巴就匆匆忙忙地去招呼客人,在起身前对阿青交代道 “阿青姐,你别走,等店里打烊了我请你回家吃饭!” 阿青本来想说自己还有事,但想到平京之大今天自己也不可能探查完,而且她对于白儿近来的日子也确实充满了关心; 不如就在这里歇息一下午,反正事情总要一桩一桩做嘛。 想定后阿青就安心坐在了椅子上,一杯茶配上一口白儿糕; 再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着照在他们身上的日光从白黄变成了金黄,阿青又感受到了在崇县时与赵吏看街景时的那份闲适感。 “阿青姐,等久了吧,我这边收拾完就好了。” 白儿又跑来给阿青续上了茶,接着便去收拾旁边客人离去后的桌子; 阿青看着白儿风风火火的样子,心中不禁暗想 白儿真的没事了吗? 。 第一百八十九章 那些孩子 “阿青姐,等久了吧?” 日头已经基本落到了山下,平京城内只被一层淡淡的暗光笼罩,白儿把茶楼里的窗户都关上后,茶楼内室就只剩下了昏暗。 白儿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到一个小包里,背起小包对阿青摆摆头让她跟上,然后大声朝着柜台那里喊一声 “掌柜的,我先走啦!” “好。” 柜台里的那人头也不抬,埋着头算今天的账目,阿青看了那人一眼,发现是个大概年逾六十的老者。 一下茶楼白儿就在阿青的身边蹦蹦跳跳起来,追着阿青问她的近况,往往还没等阿青回答上一个问题她的下一个问题就出来了; 阿青把手触到了白儿的头发上,让如今像个活泼女孩的白儿立在自己面前,阿青轻声问道 “你呢,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还呆在平京。” 白儿咧开了满嘴的白牙,身子一转,就带着阿青继续往前走着。 “我当然是有原因的啊,平京还有很多我的家人呢。” 家人? 阿青忍不住皱眉,白儿不就是被自己爹娘卖进暗娼馆的吗,难道现在又回到他们身边了? 白儿路过一家即将收摊的络子摊,尖叫一声,快步跑过去; 本来人家摊主都不做生意了,但禁不住白儿的请求,卖给了她两条络子。 白儿手里攥着络子回了阿青的身边,举起一条青色的就要往阿青的手腕上系,阿青任由白儿在自己的手腕上摆弄,但还是不解地问了一句 “这是做什么?” 白儿认真的把青色络子绑在了阿青的手腕上,还打了个死结,然后麻利的也把白色络子绑在自己手腕上,举起手腕对阿青道 “这是礼物啊,阿青姐你的名字有青色所以给你一个青色的络子,我的名字有白色,所以我就是白色络子啦。” 阿青失笑; “那怎么是络子?” 白儿用绑了络子的那只手自然地牵起阿青的手。 “络子好看啊,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根络子了,说起来这还是我的第一根络子呢!” 阿青知道白儿小时候应该没有受过任何人疼爱,不免把白儿的手捏地更紧了些。 “这也是我的第一根络子。” 白儿听到这话开心的仰着头问阿青 “真的吗?” 见阿青点点头白儿才把头收回来,拉着阿青的手臂摇摆了起来。 “阿青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高啊,比一般的男子都高,我看你都要仰头看!” 阿青比较了一下自己和白儿的身高,确实差了许多,白儿连她的肩膀都没到。 “你也会长高的,你还小。” “再怎么长也不会长成阿青姐那么高啦!阿青姐是不是最高的女子啊?” “不是吧,天下之大,肯定有比我还高的。” “我不管,阿青姐在我这里就是最高的!哎,这里要拐弯了。” 白儿拉着阿青拐到了一个小巷子里,阿青看到四周的院墙变得越来越破败,地上的路也变得有些坑坑洼洼; 走了一段小路后,白儿在一个门前停了下来。 “我找下钥匙啊” 白儿在自己的小包里不停翻翻找找,而阿青则是环顾四周,心中对这一条街区的情况有了数,这是一片贫民区。 想起自己那时留给白儿的那些银子,阿青觉得白儿也不是挥霍的人,怎么会住到这里来? 正要开口询问,白儿这时找到钥匙打开了院门上的锁,邀请阿青进去。 阿青也就暂时收起自己的疑问,跟着白儿进了这个院子; 进到院子后阿青发现里面倒是比起外面干净整洁许多,而且这院子还比一般的院子大了许多,足有七八个房间。 阿青绕了一圈院子后问道 “你一个人怎么住这么大的院子啊?” 白儿已经推开了一扇房门,走进去放下小包,正在换一身粗布的衣服,边换边回答阿青 “因为有那么多人要住啊。” 那么多人? 阿青愈发不解,便也随意推开一间屋子走了进去,因为屋内还没点上灯,阿青一时没有看清屋里的陈设,只是能闻到这个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异味,只有一股草药的味道。 屋子里响起了声音。 “是白儿姐姐回来了吗?” 声音里还带着一些稚气,阿青走到声音发出的角落; 那里摆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男孩,那个男孩现在正盯着阿青,眼中带上了一些惶恐,他认出这人不是白儿姐姐。 阿青盯着这个男孩,她也认出了他。 白儿这时走了进来,她解开了自己的头发,绑成一个辫子垂在颈间。 “是我回来了,阿武你还认得她吗?她就是救你们出来的阿青姐啊。” 男孩阿武听到阿青这个名字身子开始激动的扭动起来; “真的是你吗?阿青姐姐?” 阿武发出的声响把隔壁床的男孩也吵醒了,但那个男孩却只发出了嘶哑的叫声。 白儿过来摸了摸阿武的脸,转头对上了阿青的眼神,看出了她眼睛中的疑问,白儿便说道 “阿青姐,去我房里喝点茶吧。” 阿青点点头,就跟着白儿走了出去,快出房门时阿青回头看到阿武挣扎着从床边探出一个头来,那双纯净的眼睛一直看着她,眼中满是感激之色。 阿青和白儿走到院子里,看到院子里的柴火已经没了,白儿哎呀一声,赶忙过去抡起斧头就要劈点柴跟烧水给阿青泡茶; 白儿小小的臂膀颤巍巍地举起斧头,尽管举不了太高,但精准的劈开了上面的木头。 阿青知道这是劈柴劈了很多次后才能如此熟练; 阿青把袖子卷起,上前把斧头从白儿的手里拿了过来,帮她劈起了柴,还没等白儿拒绝,阿青就反问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不是都该被父母领回家了吗?” 这些孩子就是那时阿青扫荡生肖门发现的被折断四肢的孩子,她将他们救出后就写了封信插在衙门前,按理说这些被拐的孩子都会在衙门留底,早该被父母寻去了才是。 白儿捡起地上阿青劈好的柴,语气低沉的回答道 “阿青姐,不是每个孩子都有那么好运气的” 。 第一百九十章 这样挺好 白儿给阿青面前的茶杯里倒上了热水,之后将水壶放回到炉上,接着就忙着做她和那些孩子的晚饭。 阿青转了转面前的茶杯,感受到指尖上传来的灼烫,但她心中却更为白儿的选择感到震撼。 白儿收养了九个被折断四肢的幼童。 阿青站起身,坐到灶前给灶里加了点柴,看里面的火还没烧起来,便拿起一旁的蒲扇大力地往里扇风; 白儿没看到阿青的动作,还在案上费力的切菜,她的旁边摆了一个大盆,因为量太大,所以白儿只能煮些容易熟的蔬菜。 “你就一直这样照顾他们吗?” 听到声音从灶边传来,白儿才看到阿青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烧起火来; 看了阿青半响,白儿也没再说什么推辞的话,嗯了一声就继续低下头忙自己的。 “那些孩子都是没人带走的,衙门也寻过案底,就是找不到这些孩子的名字,好像有些原本就是流浪儿,只是运气更不好的被盯上了而已。” “其实我也知道有些孩子是故意给了假名,他们不想这样子回家,阿青姐,你懂吧,他们受到的伤害不止在身上” 白儿手里切菜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把左手抚到心口上,幽幽道 “还有这里。” 叹了一声,白儿继续大力切菜,装满一个盆子后,就端着盆子到灶台前; 掀开盖子,先把一大把面条扔进水中,等到半熟后再把菜都倒进面里,盖上盖子,白儿站在灶前等菜面煮熟。 “所以我就把他们都接回来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家里的时候我就要照顾那几个弟弟,如今也不过是多照顾几个罢了。” 白儿算好时间掀开盖子,热气朝她铺面而去,阿青透过热气看到了白儿面上的平静。 “那些银子?” “我花了一部分拿来买这座院子啦,阿青姐,你别看这院子偏了点,但够大,而且也不会太吵,孩子们在这里养伤正好。” 白儿把面都舀到了洗干净的盆子里,她说有些孩子发不出声音,烫到嘴了她也不知道,所以要把这些面都晾到温温的时候才能喂给他们吃; 就在白儿想先装碗面给阿青吃的时候,后面的屋子里突然传来了一个叫声。 “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阿青朝后看去,而白儿则是赶忙在自己的围裙上擦了擦手,对阿青投以一个抱歉的眼神,把碗先放到灶边,自己赶忙从柜子里拿了一盘糕点就往外走。 “阿青姐等我一下。” 阿青没呆在屋里,而是跟着白儿走了出去; 白儿先是直奔声音发出的那个屋子,然后再到每个屋子走一遍,等她出来的时候手里的盘子已经空了。 白儿看到站在廊下的阿青,有点不好意思让她等那么久,牵起阿青的手进了灶房。 “有个孩子饿了,就先给他们喂点点心,也不能吃太多,他们克化不了的。” 白儿给阿青盛了面,端到她面前,然后突然想到什么,匆匆跑到院中,拿了一个小坛子进来,往碟子里夹了一筷子的咸菜。 “这是我自己腌的,今天回来太晚了,不然还可以去前街上钱婆婆那里买点卤味,阿青姐,味道不是很好吧?” 白儿看阿青夹了一筷子面,有点紧张的问道。 阿青摇摇头,虽然味道有点寡淡,但面条的韧度和口感还是不错的。 “面挺好的。” “嘻嘻,挺好的就好,还怕阿青姐不喜欢呢。” 白儿对阿青笑了一下,看到外面天色已经黑了,赶忙舀起盆里已经放凉的汤面,一碗一碗的端到屋里喂给那些孩子吃; 阿青问要不要她帮忙,白儿则是说那些孩子只会吃她喂的; 等到白儿将所有孩子都喂过一遍后,她才得闲坐下,自己大口大口地吃起面来。 看见白儿因为吃得太急呛住,不停拍打自己胸口,阿青赶紧给她倒了一杯水,白儿咕咚咕咚喝下后才缓了过来,长长吐出一口气。 “怎么不找个人帮忙?” 白儿摇摇头; “我信不过别人。” 阿青默然,想到白儿还上了一天的工,劝道 “那就不要出去做事了,太累了,这样下去身子骨吃不消的。” 白儿端起面碗一口气把汤部喝了下去,用袖子擦了擦嘴,白儿觉得今天这面煮的确实不错,可惜少了点葱花,明天要记得买些回来 “阿青姐,我不累,掌柜对我挺好的,每天茶楼里剩下的糕点他都让我偷偷带回来,而且银子总是要省着花的,这些孩子还要过好久的日子呢。” 这是把他们都扛在自己的肩上了啊 阿青帮着白儿把碗筷都收了起来,放到院子的水盆里; 白儿打了一桶水,坐在矮凳上洗起碗来,阿青则是在一旁拿着一块布,擦已经洗好的碗上的水渍。 “你其实可以不用这样的,这不是你的责任。” 阿青还是忍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她实在不忍心一个小女孩的肩上扛了这么多东西。 白儿看了阿青一眼。 “阿青姐,我没有怎么样,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我觉得我和这些孩子怎么说,有着一些相似的地方吧,和他们呆在一起我很舒服,照顾他们对于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阿青以为白儿是在逞强。 “那你这样怎么嫁人?” “我没打算嫁人了。” 白儿这句话的音量比刚才高了一些,尽管白儿的脸只是抬起一下就又垂了下去,但阿青还是看到了她脸上的样子,那麻木之色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 “对不起。” 白儿跟阿青道歉完就一直低着头用力刷碗,盆子里的水也因为她太过用力而有些溅出。 “挺好的。” 白儿手上的动作因为阿青这句话停住了,她已经做好了阿青责备她或是继续劝说她的准备,但没想到阿青会说这三个字。 阿青把手伸到白儿的面前,要她把洗好的碗递给她; 白儿抬头正好对上了阿青的眼睛,同样清澈的眼睛里只有对她的支持。 “只要是你自己这样想的,那就挺好的。” 。 第一百九十一章 牵丝寻人 白儿送阿青到了门口,离去前女孩还牵着阿青的手,表示恋恋不舍。 “回去吧,明天我会再来的,你都是这个时候回来对吧?” 白儿点点头。 “那阿青姐明天一定要来哦,我会记得买汤婆婆的卤味的,真的很好吃哦!” 看着白儿像诱惑小孩子一样像用美味诱惑自己,阿青不禁失笑; 揉了揉白儿的头发,阿青就转身离去。 第二天阿青也是早早出门,在平京的另一条街上探察拜月教徒的气息; 和昨天一样,阿青毫无收获,看到时间差不多了,她就直接往白儿家走去,刚刚能看到白儿家的院子,就看见院门大开,有个男子从中走出,白儿也跟在后面送他。 等到阿青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个男子已经从另一个方向离去; 阿青看着他的背影问白儿 “这人是谁?” “啊,他是莫家的小少爷,莫家可是平京有名的富裕人家,不过这莫少爷不像一般的二世祖,他平常最喜欢做好事了,这里的街坊都受过他的恩惠,我这个院子还是他帮忙找的呢!” 尽管在白儿的口中这个莫家少爷是个难得的大好人,但阿青看到他的第一眼心中就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阿青闭上眼睛,剑心睁眼,捕捉到了这个男子的气息。 在这一片杂乱的气息中,这个男子身上的气息和四周相比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只是一瞬,阿青就知道了这个男子的身份——拜月教徒! 阿青霎时睁开双眼,捏着龙泉的手不觉紧了一些; 看着这个男子渐行渐远的背影,阿青很想上前将其斩于剑下,但感受到白儿看着自己的眼神,阿青觉得现在要是与这个拜月教徒在这里打斗,说不定会给白儿带来祸事; 左手双指轻动,阿青将一截牵丝缠在了这个拜月教徒身上。 牵丝上身时,那个拜月教徒似乎有所察觉,但脚步也只是停了一下,便察若无物的继续向前走去,阿青则是已经带着白儿进了院子关上门。 “阿青姐,怎么了?” 白儿被阿青搞得有些紧张,而阿青则是等到那个拜月教徒已经离开她的探察范围后,才睁眼问白儿 “那个莫少爷有没有给你们吃过什么,或者给了什么东西?” 白儿迷茫的摇摇头,阿青则是继续用剑心探查这个院子,想要发现那个拜月教徒有没有在院子中布下什么邪术; 彭莒说过拜月教徒最善引人入局,像白儿和那些男孩有着悲惨往事的人会被拜月教徒注意到并不足以为怪。 半响后阿青睁开了眼,她没发现这个院子里有其他古怪,但她没发现并不代表就一定没有,阿青恨不得立马把彭莒从竹楼抓来这里,可彭莒如今陷入沉睡,抓来也毫无用处。 阿青眯了眯眼,决定今晚就去把那个在她身后作祟的拜月教徒结果掉,不管他对白儿有什么阴谋,他大概都没猜到自己会这么巧就撞破了他的真身。 “阿青姐” 白儿见阿青久久不动,面色神情更是变换了多次,心中也猜到了有些不对劲,但阿青只是抚慰她道 “没什么,只是我觉得那个莫家少爷颇为可疑,以后还是少来往为好。” 白儿用力点点头,对于阿青的话盘相信。 “好!以后我就躲着这个莫家少爷!” 入夜,阿青从白儿那里出来后,提着龙泉就直奔牵丝的方向; 她可以感受到牵丝已经停留在一个地方很久,想来是那个拜月教徒回到了自己的府中,阿青穿过几个街道,最近似乎是有什么节日,街道上各处都挂上了黄色的灯笼。 阿青先走到那个拜月教徒的府邸大门看了眼,发现门上确实挂着‘莫府’两个大字,再绕着这个府邸走了一圈,确定了前后门的位置后,在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翻上了墙; 入府后她小心躲避着来往的仆人,感受着牵丝的位置到了府中的花园处,一看到花园的场景,阿青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为难之色。 花园各处点着明灯,其中也遍布着欢笑之声,很明显是府里的主人在设宴款待客人,且看这些客人的穿着,竟是什么人都有; 地位低下的在园中各自拿吃食,而身着锦袍的,就坐在园子中间的亭阁里,那个拜月教徒也正在其中。 这就麻烦了 阿青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跟那个拜月教徒打斗,她并不知道对方的能力是什么,如果贸然动用牵丝和剑意的话,恐怕里面的无辜凡人也会死伤无数。 如此阿青只能先蛰伏下来,想等着宴会散去后,找个机会,用飞剑夺去这个拜月教徒的首级; 但阿青等啊等,等到天光微亮,这该死的宴会都不曾结束。 其中倒是走了很多人,但却是走了一波又来了一波,唯有那个拜月教徒始终没有变过位置,把自己很好的隐藏在人群之中; 阿青也不知道这到底摆的是什么宴会,怎么没完没了的! 等到天色大亮,阿青觉得自己再在这个地方人多眼杂的地方待下去暴露的可能性太大,只能先原路返回,从那个角落翻出莫府,再绕到莫府大门,抓住一个准备进府的老者问道 “老人家,这府里开的是什么宴啊?怎么这么多人进去啊?” 那个老者开心的回答阿青道 “姑娘你不知道哦,这个莫家可是积善之家,听说我朝的三皇子即将封王,便要为其庆贺,通告街坊要摆下三天三夜的流水席,不论身份高低,也无需请柬,只要不是恶徒,都能进去吃这流水席,今天已经是第二天啦,小姑娘你也快来吧!” 阿青笑着婉拒了老者的盛情邀请,走到一旁,看着莫府大门进进出出的人流,剑眉皱在了一起; 她觉得这个宴席摆的时机实在有点过巧,林星轮封王关这莫家什么事,还邀请了那么多平民百姓,最关键的是里面还有一个极度危险的拜月教徒! 阿青眼中闪过一道厉色。 这个拜月教徒比她想的还更狡猾! 。 第一百九十二章 雕虫小技 钺王殿下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他从平京最大的酒楼香满楼向下看去,整整一条街的街景都尽收他的眼底,今天这条街上不仅布满了行人,那些明晃晃的金黄色也让钺王的眼睛难受得很。 这间房间并不对外开放,没人知道每天基本都客满的香满楼顶层还有这间暗室,就算知道了也没用,这间暗室唯一有资格进来的客人只有钺王一个人,因为他就是这个酒楼的幕后主人。 如今这个看似已经凌驾于众人之上的主人靠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只月光杯不停地转动; 他转的又快又急,可酒杯里的酒一滴都没洒出来。 屋子里只有钺王一人,原本有几个侍女专门伺候钺王的,但因为钺王身上不断散发出的危险气息,那些侍女都吓到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钺王发令让她们下去,侍女才如临大赦的从房间退出。 钺王不是可怜她们,只是他自己也不确定会不会等下失手杀掉这些侍女,侍女命小,但弄脏了这个房间,自己今天也就没心情喝酒了。 将月光杯里的酒一饮而下,钺王的目光始终向下盯着街上挂满的黄色灯笼,这是为了庆贺两天后林星轮封王而挂; 皇后特意下的懿旨,要满城都挂上这样金黄色的灯笼,彰显三皇子身份的尊贵。 其实他和大哥封王的时候平京城里也都挂满了灯笼,不过不是金黄色,而只是红色,他压根就不知道灯笼还有金色的?! 为了凸显林星轮这个嫡子与他们的不同,皇后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钺王心情澎湃,手上力道一时控制不住,竟将月光杯捏了个粉碎。 “哼。” 钺王从窗边离开,坐到矮榻上,拿起桌上一个新的月光杯给自己倒满酒,也不喝,只是摇晃着杯子; 看着杯中的琼浆因为自己的摇动而不断起伏,钺王的眼神也越发深沉起来。 自小他就被教导林星轮和他是不一样的,尽管两人都是父皇的儿子,可林星轮的生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而他的母亲却只是一个仗着有几分姿色,更有几分运气攀上了龙床的普通宫女罢了; 从一出生,他和林星轮的待遇就是天差地别,所有人都将林星轮捧在手心之中,连他的母亲见到林星轮都要恭敬行礼,称呼他一声三皇子殿下。 明明都是皇子,凭什么这么不公平! 钺王不认,所以他厌恶林星轮,觉得是他把他本该有的荣耀都给夺去了; 他小时候打击林星轮,凌辱林星轮,就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怨气,直到林星轮离京,钺王觉得自己终于胜利的时候,他才发觉,哪怕有些人不在,他也能无时无刻地影响着别人。 于是钺王就开始思考,到底要怎样才能真正赢过那个嫡子; 母亲告诉他封王吧,只要他先林星轮一步封王,那他的荣耀便在其之上了; 于是他就拼尽力在父皇面前展现自己,也得偿所愿的被封为钺王。 再见到林星轮的时候,钺王便摆出王驾的姿态,想要让林星轮看看今时终究不同往日了; 现在高人一等的是他,林月轮! 可林星轮并没有在意他耀武扬威的样子,只是淡然的行了个礼就离去,钺王很愤怒也很不解,凭什么他还有底气这样小看自己? 今天钺王终于知道林星轮的底气哪里来的了。 还是那个该死的嫡皇子身份! 钺王锤了一下面前的桌子,面上的表情因为妒恨而扭曲。 林星轮知道自己的特别之处,所以他从来不争,他不屑于争; 反正不管怎样,这个世上最好的东西总是会乖乖送到他手上来的,他天生与众不同。 越是这样,钺王越不服! 他要让林星轮的愿望落空,要让他知道失败者的滋味,要让他真正对他臣服,然后他再骄傲的从这个失败者的头颅上踏过! 这一切都需要他坐上那个位置 钺王心中的野心渐渐占据了他整个胸腔,他的呼吸因为脑海中的那个画面而急促起来; 他赶忙喝下一口酒,想要压抑住自己已经沸腾的血液。 “钺王殿下,气大伤身啊” 听到耳中突兀出现的那个声音,钺王目光向四周扫了扫,确定屋子里没有其他人窥探他后,钺王开口道 “阿青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那是自然,不过她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今天我是要来送钺王殿下一个惊喜的。” 惊喜? “又是哪个大臣吗?” 钺王起身走到窗户边,探头出去看了看四周,确保没有任何一个角度可以有人窥探到自己,但他视线扫过时,却发现一只乌鸦一直停在一个屋顶上,那双红色的眼睛直盯着自己这个方向; 钺王也不细究这只奇怪的乌鸦,而是关上窗户,坐回到榻上,拿起酒壶往自己的杯子里到起酒来。 “钺王殿下要有点想象力,大臣算什么惊喜,这个惊喜绝对比十个大臣投靠于殿下还更让殿下开心。” “到底是什么,不要装神弄鬼。” “殿下可知皇后为三皇子封王可是大张旗鼓,不仅是平京城,还要天下各郡县都挂满黄灯笼,彰显荣耀!” “嗯。” 那个声音听到钺王的反应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强烈,原本激动的语气不禁一滞,但还是接着讲了下去。 “所以三皇子殿下定会因为这场封王大典而出尽风头,到时恐怕天下人就只知三皇子,而不知钺王殿下你了。” “所以?” “所以我就想了个法子帮钺王殿下,让三皇子这场封王礼从大出风头变成大触霉头!” “哦?” 那个声音察觉到了钺王的情绪似乎并不高涨,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钺王殿下,你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啊” 钺王语气平淡的否认道 “怎么会呢,我只是奇怪,皇后如此大手笔,必然也会严加防备有人捣乱,更何况你还想要让林星轮在天下人面前出丑,我是猜不到你能怎么做。” 那个声音头一次情绪有些波动。 “我会让钺王殿下看到的。” 那个声音像来时一样从钺王耳中突然消失,而钺王这时才轻笑一笑,自言自语道 “雕虫小技。” 他手中的酒壶不知何时已经倒空,酒杯中的酒早就溢满桌面,沿着桌沿不断缓缓滴下。 。 第一百九十三章 莫家大宴 到了晚上,阿青像前一天一样潜入了莫府中,但她这次并没有久留,而是把龙泉绑上牵丝,藏在莫家院子的某个角落后,就又悄悄翻了出去; 然后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着其他的宾客一起赴了这莫家大宴。 她跟着人流走进了昨晚那个园子里,也不靠近亭阁,只是像普通百姓一样在园子各处寻些吃食; 阿青随意拿起一块糕点,凑到鼻子面前闻了闻,并没有闻到其他的味道; 在原地闭上双眼,阿青用剑心探查这块糕点里有没有被下了什么邪术,睁眼后只是凝神看了糕点半响,悄悄将其装进怀里,便在园子里闲逛起来。 阿青虽然并没有靠近亭阁,却保证那个拜月教徒始终在自己的视野里,而那个拜月教徒似乎什么都还没发现,还在和贵宾觥筹交错。 “莫少爷,你这流水席摆的可真是妙啊!” 莫少爷向隔空朝他敬酒的客人也客气地举了一下酒杯,一饮而尽后问道 “怎么讲?” 那个客人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跟莫少爷分析起这流水席的妙处来。 “首先嘛,莫家乃是积善之家,如今大宴街邻,如此恩德定会被百姓们牢牢记住的。” 其他客人听到这话也微微点头,但都知道重头戏还没来。 “其次嘛,莫少爷这流水席打出的名号是为三皇子封王庆贺,这一举在无形中为三皇子殿下积累了民心啊!” “现在谁不知道为了三皇子殿下,皇后娘娘已经把能用的恩典都用上了,如此大的荣耀,无非就是为了三皇子造势,也是向天下人宣布她的立场!” 那个客人用眼光瞟了一下四周认真听他分析的其他人,压低了一些声音道 “皇后娘娘要支持自己的亲生儿子争储君之位啦!” “哎哎哎,这话可不能乱说,喝酒,喝酒!” 莫少爷及时打断了场内那股莫名的气氛,跟所有客人都碰起杯来; 但那个客人似乎还没讲过瘾,接着碰杯的时机拍了莫家一个马屁。 “所以莫少爷这替三皇子殿下搏人心的流水宴定会得到三皇子及皇后娘娘的赞赏,待来日之后,必有大封赏啊!” 莫少爷听到这谄媚之言只是笑笑不说话,视线转动之间,他和底下一个一直盯着他的女子对上了眼。 居然找上门了 莫少爷借口身体不适,离了亭阁,而阿青正好因为躲避行人没有关注亭阁的情况,等再看过去时发现那个拜月教徒已经没了人影! 阿青赶忙感受牵丝的位置,这次她察觉到牵丝的位置已经不在那个亭阁之中,暗想可能是那个拜月教徒已经回房歇息,便躲过来往的行人,随着一个仆役走到了后院之中。 看着那个仆役走到一个屋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阿青就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的蹲到了窗户下面; 想要伸手把窗户拉开一条缝看看里面的情况,但阿青的手还没触到窗边,里面传出的声音就让她一下把手伸了回来。 居然是女子喘息的声音! 阿青贴墙细听,确定里面的声音确实是男欢女爱的娇喘声,而且还不止一人! 阿青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跟踪的那个仆役,确实身形娇小,走路也歪歪扭扭的,八成也是个女扮男装混进莫府的。 阿青不禁有些气闷,蹲在窗下,不知要不要出手。 她刚才使用剑心确定那个拜月教徒就在其中,可是也确定了那几个女子都只是凡人,这样她出手的话那几个女子也必然会被推出来当挡箭牌。 心中暗骂这拜月教徒实在无耻,但阿青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继续蹲着,想着总不会一晚上都在胡搞下去; 但让阿青没想到的是,不用等一晚,不过一时半刻屋里就传来那个拜月教徒的惊诧声。 “你是谁!” 屋里的灯随着这声音一下被吹灭,阿青听到屋里传来几声重物坠地的声音,接着便是房梁被冲破的声音; 阿青赶忙翻身破开窗子进到屋子里,只看到黑屋地板上躺着几个不着丝缕的女子,阿青上前探了一下,发现她们都还有气息,便也从屋顶那个大洞一跃而出。 感受着牵丝的气息,阿青在莫家大院的房顶上快速跳跃,等临到莫家院墙时,阿青看到两个黑影一前一后从墙上跳了出去。 阿青见状大急,赶忙加快脚程跟着跳出莫家; 在平京大街上,三个人影踏着高矮不低的瓦房朝着城外跑去,在中间的那个人影离第一个人影最近,不停奋力追踪,同时手中长鞭不断挥出想要捆住前面的那个人; 但第一个人影却总是在快被抓到的时候堪堪闪过,还不断向后放出一些纸片,这些纸片被放出后在月光下变成了一只只银色蝴蝶,铺面朝着追逐之人而去。 第二个人影冷哼一声,将长鞭在自己身周挥舞一个大圈,鞭上隐隐呈现光芒,把面前的银蝶部击碎; 而剩下的蝴蝶似乎是长了眼睛一般,部朝着阿青那个方向袭来,感受到这些蝴蝶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阿青也不托大,直接祭出剑意,一道黑色剑意碾碎了剩下的银色蝴蝶。 但阿青使出剑意后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为何剑心手心里黑剑印记上的剑意似乎没有减少过一般! 因为银色蝴蝶的拖延,第一个人影成功的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阿青已经可以看到平京高大的城墙; 见那个拜月教徒想要跃出城墙,阿青情急之下直接用牵丝牵住龙泉将其甩了出去。 因为速度太快,龙泉如一道雷光一般从持鞭人影的身边闪过,那个持鞭之人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她的后面还跟了一个人。 龙泉雷驰一般射向拜月教徒,把那个拜月教徒的衣角直接被钉在了城墙之上,但他却直接脱下衣服,四肢并用,快速的攀上了城墙; 攀上城墙后拜月教徒如蛙跳一般一跃,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 第一百九十四章 莫家少爷 持鞭人影和阿青一前一后也从城墙下跃下,两人速度之快,只让城墙上的士兵感到有一个黑影闪过; 顿时城墙上火光大起,士兵们举起火把紧张地寻找到底是什么东西。 阿青与那人对视一眼,默契的走到城墙下的阴影中,贴住城墙,不让火光照到自己。 阿青在夜色中看清了身边那人的样貌,一头长发被随意地旁在头上,只穿着一件中衣,面庞姣好,一双眼角上翘,尽显媚态,手上还紧紧攥着一根红色的长鞭,。 “你在看什么?!” 那个女子感受到阿青的眼神,低声斥道; 而阿青已经将视线朝下,对比了一下身形,问道 “你就是那个小厮吧。” 女子一愣。 “你怎么知道?” 随即语气中带上了质问。 “你跟踪我?!” 阿青不置可否,看着面前的火光一扫而过,那个女子又问道 “你是什么人?” “你又是什么人?” 女子一噎,她的身份并不能告知外人,如今被反问倒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转移话题; “你为什么要追那个莫家少爷?” 阿青嗤笑一声,这女子是把自己当犯人审了吗? “那你为什么要追那个莫家少爷?” “我…” 女子还是答不上,见火光已经照到了另一边,就不想再跟阿青纠缠,要继续去追那个拜月教徒; 但才跑出两步,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四周,哪里还有那个莫少爷的踪影。 女子不禁懊恼起来,好不容易蹲守那么久,还出卖了色相,居然就被这个混蛋跑了?! 转回头来,看见阿青还是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女子眼珠一转,从刚才那个飞剑她就知道对方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而且目标想必也是那个拜月教徒; 如今如此不慌不忙,想来是有什么法子找到莫少爷。 返身回到阿青面前,女子挑眉问道 “你能找到那个莫家少爷?” 阿青扭头看了看两边,对女子问道 “你在跟我说话啊?” 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女子觉得阿青是在故意装傻,语气更加不善。 “不然我是在跟鬼说话吗?” 阿青抬眼望天; “那你就去问鬼好了。” 女子被这句话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一鞭子过去; 但也知道面前这人是在不满自己的态度,想到刚才自己确实没给这个人什么好脸,便硬是把心中那股火收了回去。 深吸一口气,女子好声好气地问道 “不知这位姑娘可否能助我一臂之力,将那人的位置告诉我,那人不是好人,若是让他逃脱了定会给平京百姓带来灾祸。” 阿青看着女子半响,从靠着的城墙上起了身,对她道 “跟我来。” 接着便越过女子朝一个方向飞奔而去,而那个女子还在想就这么简单吗? 转头看到阿青只剩下一个背影,赶忙也跟了上去。 正在跑路的莫少爷觉得自己简直倒了血霉,不仅是那个叫阿青的神秘女子盯上了自己,连自己招来当挡箭牌的妓女都有一个是武道之人冒充的! 对方差点就一鞭捆住了他,幸好这个身体还有些保命的本事,不然还真就在床上被活捉了… 向四周看了看,莫少爷在思考现在要去自己的哪个藏身点比较好; 俗话说狡兔三窟,他自然也在平京附近的庄子上给自己备了好几个躲藏的地方。 就在他选定一个方向后,突然听到身后一阵破空声,赶忙向前一个打滚,但滚到地上的时候还是感觉到肩膀上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用手一摸,手心上满是鲜血。 空气中爆出一阵类似炮仗的声音,长鞭隔空打了一个响后,被女子收回到手上; 阿青和她都从夜色中走出,冷冷的目光盯着摸着自己肩膀爬起的莫少爷。 把鞭子拉的直响,女子语气冰冷的说道 “莫少爷,可真是让奴家好找啊!” 知道自己今天怕是凶多吉少,莫少爷嘴上也丝毫不落下风。 “怎么?小娘子可是还没玩够?” 这足以让一般女子掩面遮羞的话却丝毫影响不到持鞭女子,她松开鞭子,让它垂到地上。 舔了舔了自己鲜红的嘴唇,女子用极尽诱惑的声音说道 “是啊,奴家可还想跟莫少爷好好玩玩呢!” 话音未落,莫家少爷就一个翻身从原地跳开,而他原来站的那个地方赫然已经被女子的长鞭击出了一个大坑。 在翻身的时候莫少爷身发出无数闪着银光的磷粉,这些磷粉在月光之下更显梦幻,随着夜风快速朝阿青和持鞭女子袭去。 “小心!这是幻月磷,闻到就会致幻!” 女子想要收回长鞭,却没想到在收回长鞭的过程中那些磷粉突然转换方向,吸附到长鞭之上; 被磷粉沾上后长鞭就变得如有千斤重,重重垂在地上,任女子怎么挥舞都不动分毫。 “猜错了哦,这是千斤磷~” 莫少爷见那个女子暂时没了出击之力,也不恋战,转身放出一大片白色的磷粉遮掩两人的视线就继续逃跑; 在阿青想要射出龙泉时,听到身旁传来那个女子低沉的声音。 “别出手,他是我的。” 阿青握住已经悬空的龙泉,转回头看向那个女子; 只见女子脸上那幅娇媚的神态已经无,向上翘的眼角里是凶狠,嘴唇微张,眼神中俨然一副猎人即将抓到猎物时的激动情绪。 女子身上的气势也随着她表情的变化而变; 阿青眼睛一眯。 她感受到了这女子身上的势,又是一个武道之人。 女子拖着已有千斤的长鞭慢慢朝着莫少爷跑走的方向漫步而去,那根长鞭在地上被拖出一道长长的印子; 随着女子身上的威势加持到长鞭之上,吸附在上面的磷粉瞬间失去了光彩掉落在地,女子嘴角露出一道残忍的笑容。 “莫少爷,别急着走啊。” 女子锐利的眼神锁定几近成了一个小点的莫少爷身影 “奎宿!去!” 女子长鞭从后往前长长挥起,随着女子长鞭挥动,夜空上有颗星宿突亮了一下。 长鞭瞬间长成一个几乎不可能的长度,在挥出的同一时间,阿青就看到莫家少爷重重倒在地上; 同时那股拜月教徒的气息也从阿青剑心的感知范围内消失。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密术梦蛊 阿青朝着那根长鞭望去,原本相连的长鞭如今化为一节一节,每节中都有一段极细的钢丝相连; 刚才这女子就是挥出长鞭时将其连接处断开,才使长鞭变长了数倍。 阿青视线往那还有大半截相连的鞭身看去,目光也不觉有了一些凝重; 若这条长鞭部断开长度一定相当惊人,更惊人的是能够挥舞这样长鞭的女子,其使鞭的功力已经堪称出神入化的境界。 女子手腕一扯,长鞭就唰唰唰地被她收了回来,变成了一条普通鞭子的模样; 看到阿青探究和警戒的眼神,女子嘴角得意地歪了一下,先一步走向了倒下的莫家少爷。 呆在原地看着女子背影的阿青则是在想平京果然卧虎藏龙,也不知道此等高手在平京之内还有多少… 持鞭女子蹲下身查看了一下莫少爷的体征,发现已经气息无; 想到自己一鞭就贯穿了这个拜月教徒的心口,女子不免又有些懊恼。 老大再三嘱咐要抓活的,可她刚才一气之下就出了杀招,如今只留下这一幅尸体,也不知有没有用处… 看到视野里出现了一双靴子,女子转头看到那个青衣女子也蹲了下来。 阿青扫了一遍莫少爷的尸体,虽然这具尸体和在光福镇她斩杀的那个妇女有些不同,但剑心的感觉还是告诉她这也是一具嫁衣。 “这是一具嫁衣。” 持鞭女子翻了个白眼; “谁不知道吗?嫁衣邪术是拜月教徒最爱玩的把戏了。” 阿青有些诧异的看了女子一眼,问道 “你知道拜月教?” 女子这时才察觉自己有些失言,不再开口,站起身来用长鞭裹住莫少爷的尸体,也不往城里走,拖着嫁衣向着城外不知道什么地方走去。 “你是什么人?” 阿青对着女子的背影遥遥问了一声,但女子只是朝阿青挥挥手,便不回头的拖着那具尸体消失在了夜色中。 阿青不知道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但从现有的信息可以知道对方应该也是隶属于某个组织; 想着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其他的闲事现在她也没功夫去管,阿青便返身回了平京城; 在翻越城墙时她发现城墙上的戒严比起她出来的时候多了一倍,阿青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回到平京城内。 回到竹楼,阿青不动声响的进了房间,脱下衣服后发现那块糕点还留着,就把糕点放到桌子上,她换上常服便上了三楼打坐静心。 隔日大早,阿青听到竹门被敲响的声音; 睁开眼睛,阿青吐出一口浊气后起身开了门,门前站着的仆从弓背将一张烫金的请柬递给阿青。 “阿青姑娘,这是三皇子殿下昨天让人送回来的,交代过一定要交给您,昨晚您太晚回来奴才就没有打扰。” 阿青接过请柬后向仆从道了谢,那个仆从说了一句不敢就轻步从竹楼上退了下去。 阿青打开请柬,上面写的是林星轮邀请她参加明天的封王大典; 封王大典会在宫内举行,届时她拿着自己的官印和这张请柬提前一个时辰入宫就是了,请柬里还请阿青务必到场,林星轮想和阿青一起分享这份喜悦,在最后林星轮还提醒阿青要记得穿上官服。 把请柬叠起来,阿青走到窗前,看着窗下的湖光沉思起来; 封王啊… “你准备怎么搅黄我那三弟的封王大典?” 钺王刚刚起身,那个声音就出现在了自己耳中。 “有些事情需要钺王殿下相帮。” 钺王嗯了一声,心中奇怪这个声音怎么比起前几次听起来虚弱了一些。 “明天封王大典开始时城各大街道必定戒严,我需要钺王殿下空出一条街道来,方便行人通往大定门。” 钺王眉头微皱,这人居然想在大定门前搞事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个声音也知道要是再不把具体的计划告诉钺王,钺王是不会冒风险帮自己做事的,于是桀笑两声,问道 “钺王殿下可知道梦蛊?” 钺王在自己的记忆里搜索了一下,没有任何印象,便道 “本王不知。” “钺王殿下不知道就对了!” 这个声音还真的是讨人厌呢… 因为这个声音的嘲弄钺王脸色一黑,坐在椅子上拿起茶杯吹起上面的浮沫来,也不再回话,只是听这个声音跟自己解释。 “钺王殿下不知不是因为殿下无知,而是这个稀罕玩意天下知道的人本就寥寥无几…” “这是一种源于南疆的秘术,南疆善养蛊,但凡人的蛊毒再厉害也终究会被药石相克,上古修士中有先辈便亲去南疆学了这养蛊之术,将法术与蛊术相结合,创出了数十种密蛊之术,这梦蛊便是其中一种。” 钺王喝了一口茶,从上面那段话中他再次验证了这个声音本体的身份。 “梦蛊之能,可以诞生万千蛊子,蛊子细小,寻常人不可见,因此让人在饮食中无意吃下这种梦蛊蛊子后,他们就会被种下密蛊。” “梦蛊一般并不会发作,只有持蛊之人向它下令,母体才会让被种下蛊子的人作他想要让他们做的梦,并且一梦不醒。” “做梦不是最关键的,梦蛊的厉害之处是能让人梦境与现实混淆!” “在梦里发生的事情就会像真实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一般,深刻地印在被中蛊之人的记忆里,他们也会彻底失去判断,做出一些常人完理解的事情。” 钺王语气有了变化。 “你给平京百姓种了梦蛊?!” 那个声音得意的嘿嘿一笑。 “钺王殿下莫急,只是一些人而已,但就是这些人足以让三皇子的封王大典彻底成一个笑话!” “今晚我就会给梦蛊母体下令,让这些被中蛊的百姓做同一个梦,梦中三皇子会登基为新皇,之后便施行暴政,让天下百姓如坠无间地狱,苦不堪言。” “梦醒之后那些百姓就会发现今天就是三皇子封王的日子,在梦中三皇子也是因为封王声势大涨才得以顺利登上皇位,届时已经混淆梦境与现实的平京百姓就会…” 钺王替那个声音说出了剩下的话。 “就会出街集合到大定门前,阻止林星轮封王!” 。 第一百九十六章 问个清楚 “阿姐!” 阿花醒来后看到阿青的衣服挂在架子上,但是人却不在屋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阿花就大声呼唤起来。 而还在阁楼的阿青听到阿花的声音后应了一声,便拿着请柬走到二楼房间里。 “怎么了?” “阿姐,阿花最近不喜欢你了!” 阿花看到阿青推门进来,眼睛一亮,但是马上就撅起嘴巴,抱臂坐在床上不看阿青。 这小丫头是怎么了? 阿青走到阿花床边,看到阿花的头发因为刚睡醒有些凌乱,便拿过一支绑带,坐在床边替阿花绑起了头发。 阿花感到自己头上传来那阵熟悉的触感,便也不再赌气,乖乖任由阿青摆弄她的头发。 “阿姐,你最近都不陪阿花了…” 听到阿妹语气中的闷闷不乐,阿青手上动作呆滞了一下; 把已经散开的一撮头发再梳理一下拿在手中,轻声解释道 “阿姐最近有点事。” 阿花突然环腰抱住了阿青。 “阿姐…我好想阿耶啊…” “我最近做梦都是梦到我们在村子里的时候,那时候你、我还有阿耶每周都会找个时间一起进林里踏青…” “我们会采好多好多的蘑菇啊,笋头啊,回家路上再去村长婶婶家买一只老母鸡,阿耶会用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煨汤。” “到了晚上,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端起浓浓的鸡汤美美喝上一口,那鸡汤的味道我到现在还记得哩!” 阿花原本语气中都带上了点哭腔,但是想到那鸡汤的味道,这个馋嘴的丫头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想着什么时候让星轮哥哥买只老母鸡回来再炖一锅好了。 阿青听到阿妹这些心里话,不免也有些感伤起来。 在小村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不知道如何安慰阿花,阿青只能轻轻摸着阿花的脑袋,此时又听阿花道 “阿姐你现在又做了官,都还没上任这几天就已经不见人影了,那要是以后你真的忙起来,阿花岂不是要孤孤零零的了?” 阿青暗想你也要读书的呀,到时候怕是你比我还忙! 但现在这种时候阿青不会拿这种话出来刺激阿妹,脑袋一转,阿青想到了抚慰阿花的办法。 搂住阿花的肩膀,阿青像以前在村子里,与阿花在一张床上睡时那样,把嘴靠近阿花耳边,说起了女儿家的小秘密。 “其实啊,阿姐这两天是给阿花找小伙伴去了!” 阿花大眼睛蹭的一下亮了起来,抓着阿姐的手问 “真的吗?!” 阿青点点头。 “当然啦,而且不止是一个,有个呢,只不过他们有点特别…阿花可能要做一个姐姐了哦。” 阿花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同龄人,如今听到终于有玩伴了,管他什么姐姐妹妹,忙声问道什么时候带她去见那些小伙伴。 “嗯…也要等你星轮哥哥的封王礼结束吧…” 阿青从怀中掏出林星轮送来的请柬,递给阿花,阿花打开看后更加激动了,直接在床上站了起来。 “哇!阿姐可以进皇宫了!那可以见到皇帝吗?” 阿青沉思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 “应该吧,阿姐也没去过…” 阿花已经听不进去阿青接下去说的话,想着阿姐可以见到只在话本里听过的皇帝的真面貌,阿花恨不得立马回到村子跟那个嚣张的阿大炫耀; 那个阿大的哥哥说自己赶集时见到了骑在马上的大将军,阿大就借此在阿花面前炫耀了好几天,那时候阿花气得连饭都吃不下去; 等她回去她就要耀武扬威的问阿大,到底是皇帝厉害还是大将军厉害啊?! “阿花,把衣服穿好,小心感冒。” 阿青三下五除二就把阿花的头发绑好,接着走到架子上拿起阿花的衣服,再到床边帮阿花穿好; 阿花穿衣服的时候看到了桌子上有一块没见过的糕点,以为是阿姐买给自己的,便问道 “阿姐,那个是什么啊,都没包好怎么吃呀!” 阿青顺着阿花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自己在莫府带回来的糕点,突然心有所动,她闭上眼睛睁开剑心,感受到糕点上传来的异样气息。 走到桌子旁边拿起那块糕点,阿青再细细探查,发现其中的不对是从糕点内部有一个及其微小的小点所发出,和昨晚她在莫家感受到的那股诡异气息一模一样。 昨晚在莫府里,阿青拿起这块糕点就知道这场大宴必然也是一个阴谋,虽然不知道其中到底被施了什么术法,但阿青觉得只要把施法者斩杀,那被种下法术的赴宴百姓自然也就无恙; 但如今这糕点上的术法却依旧存在。 施法的嫁衣不是已经死了吗… 阿青把糕点紧紧捏在手心,捏成一团粉丝,用剑意将那点诡异气息绞灭后,阿青穿上外衣,提起龙泉出了屋。 “阿花,你呆在家里不要出去,阿姐有事要办。” 阿花瘪瘪嘴,每次都把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 但想到过几天就能和同龄的小伙伴玩在一起,阿花便把心中的不满抛在脑后,欢快的下楼吃早饭了。 阿青又站到了莫府的大门前,大开的大门还是有许多进进出出的客人; 今天已经是莫府流水宴的第三天,很多街坊都想抓住这最后一天赴宴的机会,因此人流比起前两天多了一倍还不止。 阿青用剑心探查,发现每个从莫府出来的百姓身上都带了那一点诡异气息,想必是他们把莫府中的吃食吃下肚后,那点诡异气息便随着食物一起进入了他们体内。 阿青看着那莫府大门,如今那扇朱红高门在阿青的眼中就像一个张开的大嘴一般; 每个进入其中的百姓都无知觉的成了一个巨兽的食物,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成为那个拜月教徒达成自己目的的无辜牺牲品。 阿青紧紧捏着龙泉,指节都开始发白。 她觉得这些修士真的过分到了极点,无论是山人,还是什么拜月教徒… 阿青迈开了脚,一步一步走进了莫府内。 她要去问那个拜月教徒一个问题。 他们,到底把人当成了什么?! 。 第一百九十七章 莫府地窖 吱啦一声,门被轻轻推开。 来人看到端坐在堂前的人,俯身行礼道 “末将见过钺王殿下。” “现在本王是以忠武将军的身份跟你问话,你该称本王为忠武将军。” “喏,忠武将军。” 钺王嗯了一声,问自己招来的偏将道 “明日是本王三弟的封王礼大典吗,军中可下了禁行令?” “回将军,已经颁布于城防军中。” 钺王喝了一口茶,淡淡说道 “那你去跟主事将军说一声,说本王要亲自负责大定门前那条主街的戒严。” 偏将听到钺王的这个命令不禁有些奇怪,抬头看了这个忠武将军一眼,恰好对上钺王深沉的眼神后赶忙把头低下,沉声应道 “末将领命。” 偏将退出房间后心中还满是不解。 不是说钺王殿下和三皇子殿下关系势如水火吗? 怎么钺王殿下还会自己开口帮三皇子殿下戒严街道呢? 听到偏将的脚步声渐远,钺王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道 “本王已经做了你要本王做的,希望你不要让本王失望。” 钺王的耳中传来一阵低低的窃笑声; “那是当然,钺王殿下。” 在莫府的大门处,阿青还没进门就被门外的仆役拦住。 “这位贵客,莫府内不可携带兵器。” 仆役笑脸盈盈地对阿青伸出了双手,要阿青将她的配剑交由他们来保管。 阿青盯了一会那个仆役,将缠上牵丝的龙泉放到了他的手上; 收掉兵器后门口的仆役便让开了身子,让阿青入了莫府。 阿青入府后,便站到一个没什么人流的角落中,闭上双眼用剑心搜寻整个莫府,想要找出那个拜月教徒真身的所在; 如果那个嫁衣不是这个术法的施术者,那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施法的拜月教徒一定还藏在莫府内。 随着时间的流逝,阿青紧闭的眼眉皱得越来越深; 始终站立不动的阿青也引起了一些行人的注意,有热心的大娘过来打断了阿青的搜索。 “姑娘你没事吧?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阿青睁开眼,看到大娘关心的表情,阿青笑笑,说她只是有些头晕,不碍事的。 大娘见阿青面色确实不像生病的样子,嘱托她如果不舒服就早点回家,之后便跟其他人一起走入大园子里,自己寻找吃食去了。 阿青看到行人越来越多,自己在一旁站着也着实显眼,便跟着人潮一起往里走,边走她边思考刚才剑心搜寻的结果。 剑心已经将整个莫府搜了数十遍,府内每一条气息都已经被她查过一遍,但除了那些吃食上的诡异气息,她再也发觉不出哪里还有拜月教徒的痕迹。 看着这些百姓还在心中无数的吃着这些被下了邪术的吃食,阿青恨不得招来龙泉把这里的宴席部砸个稀巴烂; 但她也知道这是无用之举,就算她能把今天的宴席捣毁了,前两天已经有那么多百姓吃下了莫家的吃食,她还能一家一家逼他们都吐出来不成? 阿青坐到了一个角落里,看着人群思考到底要怎样才能抓出这个狡诈的幕后黑手; 就这样,阿青从天光大亮坐到了暮色昏沉,莫家三天三夜的流水席也要结束了,吃饱喝足的客人们也开始离场。 这时阿青看到侍女们上来收走已经吃空的盘子,看着她们将盘子收走的熟练动作,阿青心中的那个疑问渐渐有了答案。 能将所有的吃食都种下邪术,施术者必然要非常接近吃食,而能够第一时间接触食物的地方只有一处——莫府厨房! 豁然开朗的阿青看到四周已经开始有莫家仆从开始清场,于是赶忙翻到花丛中,跟着端着空盘的侍女潜到莫府内院; 正好有个侍女脚步稍慢落了单,阿青在心中对她暗说了一声抱歉,就上前一下将其打晕拖入丛中; 阿青换上她的衣服,拿起地上的空盘子,跟着下一波侍女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阿青跟着这队侍女到了堪比一个小院的莫府大厨房内,侍女放下空盘子就往回走,而阿青则是瞅准机会闪到一旁,加入了正在洗碗的厨娘中间; 那些正被如山的脏盘子搞得心烦意乱的洗碗厨娘完没注意身边多了一个人,一边洗一边嘴中还骂骂咧咧两句,说那些街坊都是猪吗,怎么可以吃那么多。 阿青假意洗碗,暗暗用剑心探查这个厨房的各个角落,一开始阿青也没找到什么异常,但等到有个伙房打开地窖时,阿青立刻察觉到有一股诡异的气息从里面传出; 虽然这股气息很淡很淡,但在阿青的剑心眼里,跟在黑暗中燃起的火柱没什么差别。 找到你了啊… 阿青悄悄起身,把手上的脏水在身上擦干后,不动声色的溜到那些正在搬运东西进地窖的伙夫中; 随便搬起一个重物扛在肩上,阿青头稍稍向下垂,把脸部挡住,路过那个站在门口清数的大厨师时也没有被拦下。 而那个大厨师等到阿青进到地窖里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刚才那个身影怎么看上去那样纤细? 再回头看大厨师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地窖入口,大厨师觉得应该是自己看错,便专心继续清点剩下的食材。 为了防止食材腐坏,所以莫府的地窖里会尽量减少空气流动,自然也没有点灯,里面漆黑一片; 那些伙夫把食材放到正确的位置后就摸黑出了地窖,阿青则是站在一个架子的旁边,隐藏住自己的气息,等到那些伙夫把所有食材都搬运进来,关掉地窖大门的时候,阿青才活动起来。 从阿青一进入这个地窖开始,就感受到那个拜月教徒的气息越来越浓,而且都是从一个地方传出; 阿青走到那个位置,轻轻点了两下,发现下面果然还有一层空间; 轻笑一声,阿青觉得这个拜月教徒也真是谨慎到家了。 阿青并没有立马招来龙泉,而是在原地坐下,她要等着上面厨房中的伙夫和厨娘都离开后再动手,免得误伤无辜。 而潜伏其下的那个幕后之人还没发现已经有人摸到了他头顶上,还在用狂热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一只梦蛊母虫; 他也在等着夜晚的到来,好让平京的百姓做一场难忘的大梦! 。 第一百九十八章 误入绝境 滴答、滴答… 这个密室中有一个大大的水池,水系与莫家中的内湖相连; 由于积年累月封闭其中,水汽无从排除,就都挂在了密室的石壁顶上,等到汇聚成水滴后,再一滴一滴地落到水池中。 莫家老爷坐在一张藤编的老爷椅上,随着水滴的律动轻轻摇摆着,那双老迈的眼睛现在已经轻轻阖上,仿佛睡着一般。 随着一个水滴落下,溅起一池荡漾后,莫老爷的眼皮唰得一下张开,一道原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级的精光从他眼中闪过; 莫老爷从一旁拿起了一个蛐蛐篓,蛐蛐篓里面躺着一只像甲虫的虫子; 这只虫子体通黑,一动不动,若是扔到地上怕是会被人当作一颗普通的石子踢开。 而莫老爷却知道这是自己的宝贝,把蛐蛐篓靠近自己的嘴边,莫老爷啾啾啾叫了几声,随着莫老爷的声音,那个像一颗石头的黑色甲虫微微动了两下。 看到梦蛊母虫已经被自己叫醒,莫老爷开心地嘿嘿直笑,像哄小孩一样小声说道 “宝贝梦蛊,现在该叫醒孩子们啦,让老百姓们好好做上一梦!” 梦蛊随声而动,张开自己黑色的翅膀,翅膀以人眼看不见的幅度轻微抖动; 但从翅膀上发出的律动却从这个地下密室中传遍整个平京城。 那些吃下了莫家食物的街坊都被激发了梦蛊,如果已经睡下的人会立刻出现在同一个梦境里面; 而还没睡下的则是感到睡意瞬间袭来,也不管是不是在床上,找个地方就趴着睡着了; 所有中蛊之人都陷入了莫老爷为他们编织的那一场大梦之中。 莫老爷看到术法已经生效,满意地将蛐蛐篓放回到旁边的桌子上; 阖上眼睛静等明天三皇子封王大典上即将开场的好戏,但还没等莫老爷开心一会,他的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 莫老爷只来得及紧紧抱住装着梦蛊母虫的篓子,一股气流把他连同藤椅都冲了出去。 “咳咳…” 莫老爷从地上爬起,甩了甩脸上粘到的灰,把嘴里的灰也呸了出来,看着墙壁破开的大口,莫老爷暗想自己真是老了,居然大意成这样,被别人摸到自己老窝了都不知道。 阿青从灰尘中走出,看到罪魁祸首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二话不说,举指成剑,一道剑意就甩向了莫老爷的位置。 莫老爷不躲不闪,那道剑意直接穿过了他抱着蛐蛐篓的身体; 剑意劈到石壁上,劈出一道剑痕的同时又溅起了一大片的灰尘。 莫老爷的身体如幻影一般闪动了两下,那张看似和蔼的脸上浮出嘲讽的笑容; “没想到啊,你居然能找到这里。” 阿青知道莫老爷的本体已经离开了这个密室,开始用剑心搜寻他的真身所在; 很快阿青就发现那个拜月教徒的气息现在正在莫府的一个角落里,她牵动牵丝,就要射出龙泉斩杀这个邪徒。 莫老爷这时发出啧啧两声,语气中满是可惜。 “难得你感知如此灵敏,剑术也十分了得,却从没有人告诉过你,千万不要独身闯入一个拜月徒的地盘吗?” 阿青面色不变,但心中已有微惊。 龙泉竟然进不来这个地方! 莫老爷的身影渐渐消散在密室之内,只留下一段回荡在密室之中的回音; “你就慢慢陪我的小宝贝们玩玩吧!” 阿青感到异动,目光转到一旁的水池处; 只见池水渐渐从池边漫出,不仅迅速往阿青的脚下覆盖,也在慢慢地往旁边石壁上攀沿; 阿青赶忙回头,发现一开始劈开的那个破洞已经被水流覆盖住。 阿青感受到水流中的诡异气息,知道被碰到一定没什么好处; 剑意一甩,从顶上劈下几块大石头; 阿青跳起,单脚立在一块黑色大石上,巨石便把阿青和水流隔开。 因为把整个密室覆盖住就将近掏空了那个水池,所以流水也不往上涨,只是浮动在巨石之下,阿青看着水面散发的诡异之色,暗想她大概是陷入了这个拜月教徒的阵法里。 想到如今龙泉也不在手中,阿青暗骂自己太过大意; 刚才她感受到底下有一股奇怪的波动传来,知道八成是拜月教徒启动了术法,一急之下直接挥出剑意劈开了石地,想着反正龙泉上牵有牵丝,到时候招来突袭也一样;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诡异阵法居然把龙泉也隔绝在外! 阿青手指上的剑意不断闪动,想着要不要倾尽力看看能不能劈开阵法,但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她就被迫跳离了脚下的石块,跳到另一块稍远的石块上。 麻烦了啊… 阿青扫视了一下面前几只似虫似兽的怪物,心一下沉了下去,她没想到这个拜月教徒居然如此丧心病狂,在平京城里养起了妖兽! 那些妖兽都用猩红的眼睛盯着阿青,它们被养在下面好几年了,而莫老爷却也从来没让它们吃饱过,投下的食物只够维持住这些妖兽的生机; 这几年这些妖兽已经被磨得凶性大涨,原本该生出的些许灵智也早就被饥饿磨掉。 如今终于被放出,而且面前就有一个现成的血食,妖兽都不需要莫老爷施咒驱使,一个个迫不及待地部扑向阿青,恨不得将其独吞才好。 此时在莫府之内,一道黑影从天空坠下; 刚才突然从一个藏兵室暴起的龙泉在内湖上盘旋了几下后,竖竖地插在了旁边的泥土中。 半响后,一个靴子从旁边走来,站在龙泉的旁边; 莫老爷看着这柄宝剑,不禁又发出一声嗤笑。 这个小女子倒真是天真,以为会一手御剑之术就哪里都敢闯了吗? 他的绝水阵可是由真身摆下,就算是化丹修士入其中,也要做好被磨掉一层皮的准备! 想必如今她已经被那几只妖兽堵到绝路了吧… 莫老爷满意的摸了摸自己的长须,拿着蛐蛐篓就闪到了一个被罩在阴影中的亭子里。 他可不能被人看到,要知道在明面上他现在可是一个死人…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封王前夜 阿青坐在石头上,面上满是苦恼。 她面前不断流动的流水已经不再清澈,丝丝血水参杂其中,那几只似虫似兽的妖兽尸体已经被砍成面目非倒在了密室各处。 虽然解决掉了面前这个麻烦,但阿青还是没想出办法如何破开这个阵法; 她刚才也尝试过劈出藏剑,但藏剑的力量还没有传到石壁上就被不断流动的流水吸收分散开来。 想着刚才流水吸收藏剑之力时整个密室的水面都在剧烈波动,阿青知道这也是这个阵法的效用之一,可以以水流之力分散攻击阵法的力量。 明显以她现在的力一击还不够用蛮力直接破掉这个阵法,阿青想到这里更有些气恼; 明明她如今的剑意变成那个黑色小剑后威力大增,她自诩对上化丹修士已经有了一击之力,为何平京城里随便一个阵法都可以把她给困住? 此时密室之外夜色越发深沉,莫老爷举着蛐蛐篓看着今晚已经缺了一个口子的皎月,决得有些遗憾; 要是林星轮的封王礼在晚上举行多好,这样神圣的明月也能看到这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了。 莫老爷把蛐蛐篓勾在自己衣服口袋上,背着双手,决定就在这里等着天明时刻的到来; 感受到湖面时不时传来的一阵波动,莫老爷倒是有些意外阿青居然还没被妖兽瓜分,如今阿青还活着,那就证明妖兽应该死绝了。 如此莫老爷也不得不佩服真身那时的高瞻远瞩,亲自出手布下了这一个大阵,将内湖水系也引入密室之中,这样分担攻击的就不仅仅是底下的那一个小池子,更有一整个内湖为其分散力量。 再加上水是最能容纳力量的一种物质,若是没有将整个内湖一击抽干的力量,无论打多少下都是白费力气。 看到湖面又传来阵阵涟漪,莫老爷摇摇头,坐到了石椅上,用手肘顶着自己脑袋,开始打起盹来。 而今晚的平京城也并不像以往那么平静,平京太守府的官员和礼部官员在大街小巷四处巡查,确保每一户人家门口都挂上了金黄的灯笼; 若是看到有个灯笼里面的灯被吹灭了,官员们还要亲自搬来梯子将其重新点上,保证今晚平京城中灯火通明。 而负责城防的所有守卫军也都动了起来,站到自己分配好的位置,开始戒严城; 到明早三皇子殿下封王礼礼毕,坐着王架回到亲王府为止,整个平京城都要戒严,不允许闲杂人等随意走动,防止有人借机生事。 莫府门前及相近的几条街道上也布满了士兵,人人手上拿着一个火柄,但他们的服饰却与城防军的服饰不同,每个兵士的胸前都印了一个‘钺’字,代表他们是隶属于钺王的亲兵。 接过了这几条街道戒严之责的钺王此时也并不在自己王府内,他作为二皇子,今晚也要进宫来; 钺王要在宫中沐浴更衣,穿上最庄严的朝服,以待隔日清晨可以第一时间到林星轮的宫殿门口迎他出来。 这是属于嫡皇子的荣耀,在未立下储君之前,嫡皇子就相当于半个储君,所以嫡皇子封王之时,其他皇子都需要尽臣子之责,在其宫殿门口相迎; 但前朝都没有过嫡皇子最后封王的先例,所以到底该不该让已经封王的皇子行臣子之责也引起了朝廷的一阵热议,在礼部商议过后,由皇上和皇后共同拍板决定,祖宗之俗不可更改; 先封王的晟王和钺王并未封为储君,理应谨守臣子之责,迎嫡皇子出宫。 正是因为这个决定,钺王今晚只能一夜不睡,穿戴完朝服后就端坐在自己的宫内枯等,等着礼事太监到了时辰来唤他; 在这个时间里,为了不弄皱朝服和弄乱发饰,钺王要尽量保持自己的身姿不能有任何不雅的姿态; 既不能靠着,也不能趴着,更不要想躺着,若是明日仪态上出了问题他必然会被御史奏一个失礼之罪。 将宫人都遣下,钺王一个人坐在案前,眼睛盯着宫外的漆黑一片,他现在倒不为自己是因为嫡皇子和庶皇子之间的差别受罪而感到愤怒; 他现在内心中只有隐隐的激动和期待! 他迫不及待见到明天林星轮看到一堆百姓围在自己的王架前,以死相逼让他退下王位的场景; 更是想看到为了林星轮的封王大典煞费苦心,只想让自己儿子出尽风头的皇后那时脸上到底会有多精彩的表情; 至于父皇的样子,钺王已经猜的不离十了,无非就是对林星轮这个儿子彻底失望罢了。 如此一想,钺王的手在庞大衣袖中紧紧纂了起来,他现在浑身都难受,不是因为端正的坐姿,而是他太想看到林星轮跌下凡尘的场景了! 钺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待天色快点亮起来过; 只要第一缕阳光照进这个宫殿,他立刻就会起身到林星轮的宫中,明天他要紧紧跟着自己的好三弟,这场大戏的每一个场景他都不要错过! 而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算计的林星轮今晚也没有睡觉的时间,他现在泡在一个池子里,池子里不知撒满了什么草药,一种特别清香溢满了整个寝宫; 林星轮的头发上,身上也都沾满了这种香味。 他的亲王朝服已经从皇后那里送来,现在就整齐的挂在衣架上面; 其上用金线绣着的蛟龙样式,让每个路过的宫人和小黄门都不自觉的多瞄两眼,为其所惊艳。 但林星轮本人却看都懒得看一下,他盯着池面,心中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阿青明天会不会睡迟啊… “该死!” 阿青又用指尖射出一道藏剑,但是黑色剑意只是让水流剧烈波动了一下,过了半刻就重新平息下来。 阿青重重吸了一口气,刚才她在心里也算了下时间; 现在已经差不多是寅时,再过两个时辰天要亮了; 天亮之后林星轮的封王大典就会开始,想到这里阿青不禁更加着急; 对方挑着这个时间启动术法必然是冲着林星轮来的,若是她无法阻止的话,林星轮说不定就会有生命危险! 阿青急到剑心都开始抖动起来。 在剑心抖动的同时,在竹楼里沉睡的阿花突然翻了个身,半睁的眼睛看向放着飞雨的那个角落,刚才那里传来了一声响动。 。 第两百章 飞雨破阵 在那个角落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响,阿花有点害怕起来; 一阵轻鸣过后阿花听到‘砰’得一声架子倒下的声音,吓得她把自己整个脑袋躲进被子里。 阿花张口想喊阿姐,但想到阿姐今晚没有回来就只能闭起嘴巴在被子里发抖; 阿花从被子的缝隙处看到有光线透了进来; 被好奇心战胜的阿花小心地露出了自己的眼睛,看到面前的场景后眼睛一下瞪得浑圆。 那柄飞雨灵剑现在正闪着蓝光浮在房间之中,剑身还在微微颤抖,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阿花看到飞雨灵剑的剑尖选定一个方向后,剑身突然大放异彩,气势将原本关好的窗户直接推开来; 飞雨灵剑蹭一声射出了房间,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慢慢变淡的蓝影。 阿花慢慢从床上坐起,看着那道从房间直射向天际的蓝光痕迹,心中有了一些着急。 不会是阿姐出了什么事吧? 在飞雨射出竹楼后,平京城里数道目光都锁定了这把正在肆意放出自己威势的灵剑; 见这道蓝光并不是冲自己而来,他们便也只是时刻关注灵剑的动向,并未出手阻拦。 阿青现在正在密室之中疯一般地射出藏剑试图将阵法破开,但无论阿青的指尖发出多少道黑色剑意,不断转动的水流都会将其力量分散开来,传递到莫府里的内湖之中; 内湖之上无风荡起无数的水波,但莫老爷对于湖面上的波涛已经毫无兴趣,他把头搭在自己手上,老眼轻闭,开始耸拉着脑袋打起盹来。 咻! 一声极大的破空之声将莫老爷惊醒,他警觉地护住挂在自己口袋上的蛐蛐篓; 在莫老爷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蓝光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射进了莫家内湖之中; 蓝光接触湖面的一瞬间,湖面上的波涛瞬间消失于无形,湖面重新恢复了无波无澜的平静模样。 莫老爷看着平静的湖面,他的面色却变得惊疑不定,虽然只是一瞬,但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那道蓝光中的可怕气息; 莫老爷抿了抿嘴,觉得继续呆在这里实在难以保证安,手上掐诀就准备祭出遁法逃跑。 但手诀才刚刚掐起,一道剑光就将莫老爷逼离了原地; 只见插在湖边泥土中的龙泉现在如重获生机一般,灵动朝着莫老爷的方向不断来回急射,骇得莫老爷只能疲于躲避,再没有其他闲暇催动法术。 莫老爷从亭阁中逃出,正在左右寻找逃跑路径的时候,脑袋向后一转,顿时吓得面色都开始发黄; 那个女子怎么出来了! 就在莫老爷刚才身处的亭阁上方,阿青背着飞雨直立其上; 夜风把阿青的头发和衣袖都微微吹起,而阿青看向莫老爷的眼中只有必杀的决心。 她已经察觉到那个术法的源头就是面前这个老者! 阿青右手手指不断弯曲,趋势牵丝牵动龙泉斩杀莫老爷,莫老爷虽然不敢硬抗龙泉剑的锋芒,但逃窜的过程中还是被他瞅准了一个时机捏出了手诀; 下一刻他的身影停留在原地不动,龙泉从他的心口穿过,但就和在密室时一样,只是穿透了一道虚影。 莫老爷留在原地的虚影面色阴沉地问阿青道 “你是怎么逃出的?” 怎么逃出? 阿青其实自己现在都还有些糊里糊涂,刚才她正在密室中不断射出藏剑,想要以蛮力破开这道阵法,就在阿青感觉黑剑印记里的剑意都要被自己掏空时,突然剑心有所触动。 阿青抬头向上看去,一声穿透石壁的声音响起从上方响起,下一刻阿青就看到还发着蓝光的飞雨停在了自己面前; 阿青正想着飞雨怎么会来此的时候,顶上被飞雨破开的那个口子发出了喀拉喀拉的声音,覆盖住整个密室的水流阵法也因为飞雨的闯入而被破,水流部流回到那个池中,也没了阿青之前感受到的诡异气息; 但阿青发现自己现在面临的处境比刚才危急数倍! 在顶上的口子中已经开始窸窸窣窣落下一些水滴,水滴钺滴越快,最后干脆成了一条小水流,随着水流的侵入,密室的壁顶也开始摇晃起来。 阿青知道八成是飞雨的闯入打破了这个水系的平衡,现在这个处在莫家内湖之下的密室就要被湖水压塌了! 阿青正想从进来的那个口子逃生的时候,面前的飞雨爆出一阵灵光,剑尖也从朝下转为朝上,还把剑柄转到阿青面前,似乎是在叫她抓住; 阿青犹豫了一下,抓住了飞雨的剑柄,就在阿青抓紧飞雨的一瞬间,密室石壁突然一下坍塌,无数的湖水从阿青的顶上倾泻而下; 但飞雨也出发一道蓝光罩住它和阿青,然后便带着阿青从莫家内湖直窜而出,飞到了这个亭阁之上。 带着阿青逃出死境后飞雨就收起了自己的灵光,剑身也重新恢复成钝剑的样子,呆在阿青手上一动不动; 阿青现在来不及细究飞雨怎么会突然前来相助,她剑心察觉到那个拜月教徒现在就站在自己底下! 把飞雨插在自己背后的衣带中,阿青用牵丝牵动龙泉,暴起杀向拜月教徒,几个回合后,这个拜月教徒窜逃出阁才发现了她。 莫老爷见阿青只是用充满杀意的眼神看着他,并不作任何回答; 冷笑一声,闪到莫府别处的真身就要施法遁走,但和刚才一样,手刚刚举起,龙泉就从窗户之间射进,直接将他的手钉在了墙壁上! 站在亭阁之上的阿青嘴角露出一丝嘲笑,莫老爷的真身位置一直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从密室出来开始她就一直启用剑心探索整个莫府,防的就是这个拜月教徒像在密室中一样故计重施,用那诡异的瞬身之术, 果不其然,阿青故意减慢龙泉的攻势,莫老爷就迫不及待的瞬身离去; 在莫老爷瞬身到已经定下的位置后,阿青再驱使龙泉突然暴起射向已经卸下防备的莫老爷。 龙泉一击即中,阿青报了自己被困于密室之仇! 。 第两百零一章 天光破晓 阿青收起牵丝,自己也随着牵丝的收动飞向莫老爷。 站在面上满是痛苦之色的莫老爷面前,阿青厉声道 “快解了你的邪术!” 莫老爷面色狰狞地笑了两声,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把藏在身后的梦蛊母虫从蛐蛐篓中掏了出来,藏到袖子里。 尽管莫老爷的动作很小心,但阿青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指尖发出剑意指向莫老爷,阿青冷声问道 “你还在耍什么把戏?” “把戏?我不耍把戏的,我又不是街头卖艺的,我可是河清伯!” 阿青冷哼一声,懒得跟这个拜月教徒废话,手上剑意甩向莫老爷的心口,反正把施术者杀了这个术法自然也就解了。 莫老爷死到临头还不慌不忙,反问了阿青一句; “你以为我老了就没用了吗?” 眼中划过一道狠色,莫老爷左手用力,直接扯断了自己被钉在墙上的左臂,手臂被扯断后莫老爷也借力逃过了阿青的剑意。 阿青看着被龙泉钉在墙上的断臂,剑眉也不禁微微皱起; 那个断臂四周鲜血溅得到处都是,足可见这老者是用了多大气力; 知道这个拜月教徒也是个心狠之人,阿青心中更谨慎了几分。 莫老爷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现在不断流出汗滴,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因为失血更显得苍白无比; 但他的表情却是一半痛苦一般痛快。 这种陷入绝境,自己却如壁虎断尾一般夺得一线生机的紧张感带给莫老爷一种从未有过的刺激。 “小女子,你不要小瞧一个拜月徒啊!” 莫老爷单手掐诀,被钉在墙上的断臂剧烈抖动起来,一股法力波动从其上传出,直接将阿青的龙泉震飞; 阿青用牵丝勾回龙泉,随手劈开朝她抓来的血爪。 血爪被附上阿青剑意的龙泉砍倒在地,随即又浮在空中; 地上的血迹也慢慢浮起攀附在血爪被砍伤的伤口上,那道剑痕慢慢被血迹填满,成了一道醒目的血痕。 莫老爷面上再不复初见时温文尔雅的样子,嘴巴微张,牙齿紧紧咬合,掐诀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你休想破坏我等的计划!” 随着莫老爷的怒吼,这间房间的门窗瞬间关紧,连刚才阿青闯入时毁坏的窗户也自动把落在地上的木板盖了上去; 四壁浮起了道道符文,赫然又是一个封印的阵法,将阿青和莫老爷都困在这个屋子里,谁也逃不出去。 阿青鼻中传来了浓重的血腥味,向四周瞅了几眼,发现绘制这些阵法的居然都是人血; 阿青还感受到在这个人血阵法中天地万势都被刻意压低,那股血腥味还在挑动她脑海里的嗜杀情绪,想让她失去理智。 看着对面莫老爷的眼中已经一片猩红,阿青知道这个阵法大概是不分敌我的; 右手横剑在侧,阿青面色淡然的看着莫老爷身前因为阵法启动法力大涨的血爪。 论打架,她还没怕过谁! 铛… 宫中钟楼的那座百年大钟敲响了一下,这是向平京百姓报响时刻的; 如今已经到了卯时。 以往宫中这时只有早上有差事的小黄门和宫女才会在这个时候匆忙换好衣服,到各自的岗位忙活自己的事情; 但今天是个例外,昨晚宫里基本上所有人都没睡着,卯时的钟声一响起,所有穿戴整齐的宫人都到了今天自己该处的位置,保证嫡皇子封王大典顺利举行。 其中最被关注的就是林星轮的寝宫,这座三皇子宫殿之前就已经被重新粉刷过,今天其中更是被暗红色的帷幔挂满; 帷幔一层一层地将寝宫分割成数个宫室,每一个宫室地上都跪着两排小黄门,小黄门将自己的额头紧紧贴住大理石地板,谁都不敢乱动一下,只等着里面礼事太监的传呼。 在帷幔的最深处,林星轮已经换上一件洁白的绸衣,黑发披在身后,一个小黄门用沾了刨花水的梳篦仔细地梳理林星轮的长发,努力让长发上的每一个毛躁都被抚平; 在一旁还站着一个礼事太监,心中默数三皇子殿下该出寝宫的时间。 尽管已经在宫中打磨多年,但这样头等的大事还是让他有些紧张,哪怕是已经入冬的时节,他背上还是渗出了一些汗。 林星轮挺着自己腰板,眼皮始终阖着,今天整个宫里的人都在为他的事忙里忙外,但奇怪的是他心里对于封王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期待,连母后为他做的那些准备也不觉得有多风光。 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到竹楼中,见见已经三天没见到的阿青。 “三皇子殿下,该更衣了。” 礼事太监轻声提醒道; 帮林星轮梳发的小黄门在林星轮的背后跪着给他行了个礼,就慢慢从林星轮旁边退开。 林星轮睁开眼睛,站起身来,把自己的双手张开。 两个在帷幕旁等候的宫女上前将林星轮的常服脱下,小宫女不小心看到了常服之下的精实后背,小宫女面颊稍红,脚步有些慌乱地退了下去。 另外两个宫女则把那件亲王朝服的内衫双手捧到林星轮的面前,待林星轮确认无误后,将内衫敞开,帮林星轮换上。 之后林星轮就像一个木偶一样被继续摆弄着,直到那套繁复的亲王朝服被数十个宫女轮流帮他穿到身上,绑了一个又一个繁复的接扣后,林星轮才暂且得了一会自由。 看着穿上了这件尊贵无比的金丝蛟龙亲王服的三皇子殿下,礼事太监弓了弓腰,由衷称赞道 “三皇子殿下风姿卓越,当世无双。” 林星轮放下已经举得微酸的双手,想要捋一捋弄得自己脖子发痒的长发,却被礼事太监赶忙制止。 “三皇子殿下忍忍吧,弄乱就不好簪发了。” 林星轮听后只得作罢放下手,坐到了一张大铜镜面前,等着继续被人摆弄自己的头发。 比起林星轮的不耐烦,钺王现在则显得更为激动; 第一缕阳光一照进他的宫殿门口,枯坐了一晚的钺王便一下起身,大步向外走去,在门口还撞见要来传唤他的礼事太监; 礼事太监以为钺王风风火火要去哪里,赶忙问道 “钺王殿下这是去哪?” 钺王朝他笑了一下。 “不是要去恭迎我三弟吗?” 礼事太监眨巴了一下眼睛。 钺王殿下什么时候对三皇子殿下这么上心了? 。 第两百零二章 亲王相迎 钺王步履匆匆朝林星轮的寝宫直行而去,一路上遇到宫人对其行礼他也没有任何回应,倒是让这些宫人奇怪今天这钺王殿下怎么如此激动。 钺王的寝宫和林星轮的寝宫相隔并不远,因此不一会他就走到了今天这座宫中最热闹的宫殿前; 在门口等着的两个礼事太监见钺王这么早来感到有些意外,对视一眼后同时上前拦在了钺王面前。 “钺王殿下,时辰还没到,您来早了。” 钺王大咧咧的说道 “无妨,我只是想来安抚下我三弟,他从小离宫,没经历过什么大场面,我怕他紧张。” “这…” 两个礼事太监有点为难,但钺王已经越过他们走进了寝宫; 礼事太监觉得这也不算于礼不符,便当做没看到,站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钺王走进林星轮的寝宫,看着那道道沉重的暗红色帷幕,回想起了自己封王的那天,宫中也挂满了相同的帷幕,但钺王再仔细一看,发现了两者的不同; 钺王的封王礼那天宫中挂的帷幕只是暗红色,但林星轮寝宫中挂着的暗红色帷幕的边缘却绣了道道金丝,金丝相连勾画成了定朝的国纹。 钺王见状心中冷哼一声,想着八成也是皇后的主意; 皇后虽然面上一视同仁,但总爱在这种细节处凸显他们母子的不同。 钺王从垂下的帷幕一旁走到宫殿的最深处,此时林星轮已经簪上玉簪,站起身来让礼事太监检查还有没有什么疏忽,回头恰好看到钺王的身影; 林星轮眼眉微微一挑。 想着今天这开头可不怎么好,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自己最不想见的人。 “二哥怎么来了?” 钺王看到林星轮朝服上绣着的金丝蛟龙,眼中一道嫉妒之色闪过,这道妒色转瞬即逝,没被任何人察觉。 钺王作出一个友善兄长的样子,站到林星轮面前,温和的说道 “没什么,只是来看看你,你也不用紧张,按流程来就好了,等回到王府你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定朝亲王了。” 在钺王笑意满满的脸后有着不为人知的恶意; ‘前提是你能平安无事的回到你的王府。’ 林星轮不卑不亢地道了谢。 “多谢二哥关心,我不紧张。” 林星轮这副姿态落在钺王眼中成了矫揉作态; 钺王心中暗骂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面上却没有变化,笑着说 “那就好,为兄不打扰三弟了,先去宫外等着了。” 说罢钺王就大步出了林星轮的寝宫,而林星轮虽然觉得今天这个钺王有些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继续接受礼事太监的摆弄。 钺王从林星轮的寝宫走出后,看到门口又多了一个人站着,走到近前发现是自己的大哥晟王也到了。 “大哥,来了。” “嗯。” 晟王和钺王互相行过礼后就对立站在林星轮的寝宫前。 相比钺王的样貌,晟王长得更高大些,但面貌却不出色,一副敦厚老实的样子,皮肤也更黑一些。 钺王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实人样子的大哥,心中却有着满满的警惕; 在钺王看来,晟王是比林星轮威胁更大的竞争者! 尽管他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是无论父皇交代到他手上什么差事,他都能很好,甚至完美的完成; 再加上平时待人宽厚,都不用他出手招揽,就有一批官员自己投到他的阵营之中。 伪君子罢了! 钺王觉得晟王这副样子不过是他装出来的而已,在皇家长大的皇子,哪个又是真的宽厚和善的? 两兄弟并没交流,等到日头升得更高了些,听到寝宫里传出了礼事太监的高声。 “三皇子殿下出宫!” 礼事太监手拿一个小鼓,站在林星轮身后一步的位置,等三皇子走到第一道帷幕前,礼事太监敲响了一下小鼓; 随着鼓声,跪在帷幕前的小黄门拉动手中的红绳,林星轮面前的帷幕便慢慢向两边划开,林星轮则继续跨步向前走去。 每道帷幕前礼事太监都会敲响一下小鼓,鼓声从远到近传到晟王和钺王的耳中,等到响了八下以后,两人知道林星轮现在就在大门的帷幕之后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步跨了出来,正面站到了寝宫门前。 礼事太监这时上前在林星轮的耳边提醒道 “三皇子殿下,这是最后一道帘了,帘外就是晟王殿下和钺王殿下,他们都是来迎您的,您等下只可接受两位王爷的行礼,可万不敢回礼啊。” 林星轮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礼事太监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最后一下鼓声。 “咚…” 那道最高最大的帷幕缓缓在林星轮面前拉开,殿外的阳光一下打在林星轮的脸上,照得他脸上本就白皙的皮肤雪白一片; 而在殿外等候的晟王和钺王看到了林星轮身上那件金丝蛟龙袍,齐齐躬身相迎道 “贺嫡皇子殿下出宫。” 林星轮没有回应,大步跨出宫殿,走到晟王和钺王中间时两人自动为他让出了一条道路; 等到林星轮越过了他们,两人才起身。 钺王看着在日光下红得刺眼的亲王朝服,忍不住小声嘲讽道 “真风光。” 晟王看了钺王一眼,没有接话,保持着一个距离跟在林星轮的身后。 林星轮现在要去皇后的寝宫行礼,身边跟着一个礼事太监,身后跟着两位亲王,一路上站满了等候他的宫人和小黄门; 林星轮还没走到跟前,这些宫人和小黄门就已经跪倒在地迎候,齐声喊道 “贺嫡皇子殿下出宫!” 一路上林星轮耳中此起彼伏的响起这句话,原本他并没有什么波动,但听多以后林星轮的心中也难免生出了一些激动。 林星轮在正好的时辰走到了皇后的寝宫前,皇后寝宫外已经有个女官在等着; 女官见到林星轮满脸笑意的迎上去,行礼祝贺后才带着林星轮进宫。 而礼事太监和两位亲王则要继续在皇后寝宫外等着,从礼法上讲,这一刻里面的三个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林星轮在跨入宫门前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他在心中给自己拼命鼓劲,劝慰自己不用怕; 里面那人无论多么威严,总还是他的父亲。 。 第两百零三章 封王大典 林星轮犹豫了一下,拉着朝服的下摆就跨入了殿内。 此时皇后寝宫殿内已经遣空了宫人,带林星轮进殿的女官也等在门口,将诺大的宫殿留给这三个天下最尊贵的人。 林星轮控制着自己步伐一步步走向宫殿深处,尽头的案几上坐着两个身影; 宫殿里悄然无声,因此林星轮的脚步声就尤为明显,如心跳一般打在三人的耳中。 林星轮在案前十步停住了脚,他按着礼节跪倒在地,匍匐参拜自己的父母。 “儿臣拜见父皇、母后。” “平身吧。” 林星轮站起身来,抬起脸庞直面自己的父母,母后脸上还是那幅慈祥的笑容,而父皇则也还是那幅对他从来不假辞色的冷酷面容。 这个似乎不会笑的男人开口了 “星儿,从今日起你便是定朝的亲王,也代表着今后你就要为定朝的国富民安竭尽所能力了。” 林星轮知道这不过是场面话,但还是低头应了一声 “是。” 生硬的对话后这一家三口就保持着沉默,谁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皇后看日头已经越升越高,转头对皇帝说道 “皇上,时辰差不多了,该让星儿去大定殿了。” 皇帝点点头,便让林星轮退下; 而林星轮看了一眼母后后便弓背向后退去,直到退到大殿中间才转身出殿。 出殿的路途中他一直在想着这算什么? 刚才心中升起的些许激动也因为这场与父母的会晤而被彻底浇灭,天下到底有哪个父母会高高端坐在案上,接受自己子女的跪拜? 更让林星轮觉得无法接受的是,这竟然是他这个家庭的日常。 在这一刻林星轮觉得自己身上这件光鲜的亲王朝服似乎成了一件枷锁,压得他无法喘过气来; 在这个宫中他从来不是自己父亲母亲的孩子,而是这个王朝的三皇子,他拥有一切,也失去了最想要的。 林星轮叹了一口气,他觉得有些累了; 他现在恨不得立马出现在阿青身边,只有阿青身上那种自然的感觉和直接的性格才能让他觉得舒服。 见三皇子从皇后寝宫跨出,礼事太监赶忙安排下一个行程; 接下去三皇子要从宫中直接走到大定殿接受皇上的册封,大臣们也会在殿上对其祝贺,最后三皇坐上殿外备好的王架,随着仪仗绕城一圈回到王府,封王大典便算完成。 上前再交代了一下三皇子后,礼事太监就像来时一样跟在了林星轮身旁; 晟王和钺王也跟在林星轮的身后朝着大定殿走去,一路上宫人们的祝贺声还在不断响起,但林星轮听到后心中再无波动,反而觉得有些刺耳。 林星轮突然加快了脚步,大步往前走去; 低头跟着他的礼事太监目光中一下没了鲜红朝服的下摆,抬头一看发现三皇子已经走远了不少,赶忙提起自己的衣摆也跟了上去; 晟王和钺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走快了,但也只能紧跟着。 等到林星轮已经走到了大定殿,追着他的礼事太监才气喘吁吁地追到他的身边,咽了口口水,礼事太监提醒道 “三、三皇子殿下,可不敢走这么快,这样时辰就太快了!” 抬头一看,礼事太监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大定殿,拍了一下脑门,现在再讲什么已经没用了,只能跟着林星轮进到殿中。 幸好其他官员早已经在殿内等候,皇帝也端坐在龙椅之上,皇后则是坐在一道帘子后面的凤椅上。 虽然时辰不对,但主角都已经到场,站在皇帝身边的总管霖生便开口宣读道 “三皇子封王大典,礼始!” 众朝臣纷纷跪下,只有狄无敌还站着; 在晟王和钺王也跪下后,林星轮才上前两步,跪倒在龙案之前。 霖生双手卷开了圣旨; “帝王绍基垂统,长治久安,为绵宗社之祥,慰臣民之望。朕荷天眷,诞生嫡子,已及二龄。兹者钦承天命,封王大典,宜即举行。今以嫡子星轮为亲王,封号‘宸’,钦此。” 霖生宣读完圣旨后就叫人端上林星轮的亲王高冠,看了一眼皇帝,见皇帝并无其他表情后,霖生继续高声道 “请君父为宸王授冠!” 皇帝从龙椅上站起,踱步下了高案走到林星轮的面前; 接过那顶沉甸甸的高冠,要给林星轮戴上的时候,那顶高冠突然停在了林星轮的脑袋上方; 皇帝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儿子的脑袋,登基以来从未有过慌乱的皇帝此刻手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始终没听到霖生宣读礼成,跪着伏地的钺王心中不免有些奇怪,想抬头看发生了什么,却害怕自己此举太过引人瞩目。 而站着的狄无敌则是注视着皇帝,眼神中也有一丝不解,霖生得到皇后的眼神暗示,再高宣一声; “请君父为宸王授冠!” 皇帝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睁开眼睛的同时他下定了决心,拔掉林星轮发髻上的玉簪,把亲王冠戴在他头上后再用那柄玉簪牢牢固定住。 授冠礼完成后,皇帝语重心长的对林星轮说了一句 “皇儿莫让为父失望啊。” 林星轮抬头奇怪地看了一眼父皇,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皇帝留下这句话后就转身回了龙案后,端坐在龙椅上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众臣子这时出声恭贺林星轮道 “恭贺宸王殿下。” 霖生高声宣布了封王大典的下一个环节; “礼成!恭送宸王回府!” 林星轮站起身来,对父皇和母后再次行礼道谢后转身出了大定殿,其他官员也跟着鱼贯而出,随着林星轮一起走到殿前广场上准备的王架旁。 宰相上前对林星轮贺道 “恭喜宸王殿下,老臣等下定要到府上讨杯酒喝啊。” 林星轮笑着扶起了宰相; “这是自然,希望各位大人等下都能来府上一聚。” 应和过臣子后,林星轮与狄无敌对视了一眼,见舅舅朝自己轻点了一下头,林星轮便坐到了王架上; 在林星轮坐上王架的一瞬间,钟楼的钟声又响了一下,这是在为林星轮受封宸王而庆贺。 随着钟声响遍整个平京,一些在家中早已惶惶不安的百姓抬起了自己惊恐的脸,看向发出钟声的皇宫方向; 一个丈夫颤抖地抓住了自己妻子的手,声音害怕却又坚决地说到 “我们决不能让三皇子封王!” 。 第两百零四章 插到皇城 林星轮端坐在王架上,王架两边延伸出两条长杆,长杆前后各站八人,一共二十四个亲王亲兵抬架; 在礼事太监的指挥下亲兵们一口气就将王架抬起。 礼事太监看了看时辰,挥手让仪仗队停在原地; 因为林星轮刚才到大定殿的时间提早了一些,所以他们现在不能出发,还要再等一时半刻。 此时在莫府附近几条街巷的百姓都已坐立不安起来,他们每个人都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 在梦中今天封王的三皇子殿下继位成了新皇,而这位新皇好大喜功,残暴不仁。 不仅主动发动战争,还大兴土木,骄奢淫逸,就算是在天子脚下生活的他们,也被各种苛捐重税弄得苦不堪言; 最可怕的是,因为新皇的暴政上天也降下惩罚,整整三年人间滴雨未落,农田颗粒无收; 整个人间似乎成了炼狱,无论谁都吃不饱饭,百姓一个个不是挖树根吃观音土就是吃死人肉,甚至易子相食; 随便在一个草丛里踩一脚,说不定都能听到人头骨被踩碎的声音。 但就是这样的境况下,新皇还在自己建造的奢华宫殿中夜夜醉生梦死,对于天下平民受到的痛苦置若罔闻,甚至发出何不食肉糜的讽刺,简直比史上声名最狼藉的君王还要残暴无道数倍! 百姓们同一时间惊醒,因为梦蛊的迷惑失去了基本的判断,认为梦中发生的事情就是一项预言,若是不能阻止三皇子封王,那他们的下场就会和梦中一样凄惨。 尽管阻止皇家典礼也是一件杀头的大罪,但父母们看到因为噩梦吓到已经面如土色的孩子,便下定了决心; 既然无论如何都是个死,自己拼死一搏说不定还能让自己的孩子免于磨难,便穿好衣服,齐齐从家门中走出。 这些街坊邻居之间产生了一股不用言语的默契,彼此对视一眼,交汇到一起,组成了一条长长的人流,向着皇城大门大定门慢慢走去。 正在戒严的钺王亲兵看到这种类似暴动的行为,就要举起兵器上前阻拦,但他们刚刚拦住行进中的百姓,钺王的偏将策马上前喝住了亲兵们。 “你们在干什么?!今天是三皇子殿下的封王大典,你们要在三皇子的大喜日子屠杀百姓吗?!” 有个亲兵想分辩什么,却又被偏将喝斥了一声,只得收起长枪,退回到了街道两边。 “这些百姓手无寸铁,想必是想到大定门给三皇子殿下拜贺,你们就别管了。” 偏将将钺王交代他的话原样给这些亲兵复述了一遍,之后便也调转马头,给这些面上都满是决绝之色的百姓让出了一条道路。 看着这队浩浩荡荡的百姓从自己面前走过,偏将的鬓间悄悄滑落下一滴冷汗来; 尽管他不知道这些百姓的具体目的,但从钺王殿下的古怪行为可以猜得到,这八成是冲着三皇子去的阴谋。 但就算猜到了偏将也只能听从钺王殿下的命令去做; 无他,各为其主罢了。 在大定殿前的礼事太监见到时辰已到,又敲响了一下手中的小鼓,高声喊道 “送宸王殿下归府!” 礼事太监话音一落,仪仗队就吹响了浑厚的号角,仪仗队浩浩荡荡地从大定殿前出发; 王架将穿过整个皇城,再由大定门出城,按着已经定好的路线绕平京城一圈,完成封王礼的最后一步。 随着宸王仪仗的前行,在殿前的各阶官员都齐齐弯腰行礼恭送道 “恭送宸王殿下!” 钺王站在最前排,行完礼后看着林星轮坐在王架上的背影,他的嘴角忍不住现出一道阴毒的笑容; 很快,这个定朝的嫡皇子就要被他的百姓从高高的王座上推下了。 林星轮面无表情地坐在王座上,他有些失望,失望阿青今天并没有出现; 他刚才扫过了所有官员,特别关注了钦天监的女官,其中并没有阿青的身影。 虽然阿青的品阶还不够上大殿,但是观星女官身份特殊,再加上还有他的亲笔信,门口的侍卫无论如何都不会拦住阿青才对。 林星轮转念一想,又觉得阿青不是会忘了自己封王大典的那种粗心之人,更不用说阿青最重承诺,若是看到他的请求一定会现身才对; 一定是阿青发生了什么事,才无法及时出现在皇城中的! 如此一想林星轮的失望化为了担忧,身子也在王架上坐立不安起来; 握着王架旁的长柄,林星轮想催促仪仗队快一些,但他才讲了一声,在王架旁边跟着的礼事太监就对着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见自己说的话不管用,林星轮只能等仪仗队出皇城后,想办法提前回到府中。 王架仪仗走到了大定门前,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在仪仗队面前打开,露出了外面因为戒严空无一人的街道。 礼事太监眼睛眯了一下; 他似乎看到在这空荡的街头尽头有一群人正在朝大定门走来。 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礼事太监使劲眨了一下眼,但无论他眯多少下眼睛,只能看到那些人影越来越清晰,赫然就是一群穿着各色衣裳的百姓! 仪仗队的其他亲兵也都看到这个异变,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前行; 礼事太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便又敲了一下鼓,让仪仗王架暂时停下。 百姓队伍步伐快速地朝着大定门迈进,很快两支队伍中间只隔着一条窄窄的街道,礼事太监已经能看清那些百姓脸上的坚定表情; 看到百姓脸上那种堪比赴死的悲壮神情,礼事太监暗道要糟。 这群刁民是要来闹事啊! 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退路,更没有掉转队伍回到皇城的道理,礼事太监吓到腿肚子都有些发软,同时心里暗骂那些守城军是干什么的?!居然让这么多人闯到了大定门前! 就在林星轮也觉得这些百姓不对劲的时候,突然他们的上空传来了一声惨叫,接着便是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 礼事太监被这惊吓惊得身子都往后缩了一下,待他看清掉下的东西是个血肉模糊的人影的时候更是骇得捂住了自己嘴巴; 关键是那个人影似乎还没死,朝着王架仪仗伸出手求救,还没等林星轮问话,一道破空之声又从天际传来。 哐当一下,一道利剑把那个人影伸起的脑袋一下钉在了地板上。 这下礼事太监小腿彻底软了,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这是在皇城前行凶啊! 。 第两百零五章 飞剑追凶 莫老爷丢了个大人。 直到莫老爷感觉自己脑袋像杀鱼时要把鱼脑袋钉在案板上一样被钉在皇城大门前时,他才醒悟过来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在莫家房间的人血阵法中,莫老爷的邪术因为人血的刺激而威力大涨,但哪怕如此在阿青的剑下他也只逞凶了一会,接下去就是单方面被凌虐,莫老爷只有抱头乱窜的份。 最让莫老爷难受的是这个阵法不仅困住了那个小女子,还把他自己也给困在里面了,就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他如何躲避一把飞剑? 莫老爷使出了浑身解数也只是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小命,至于身上早就被划开了不知道多少条口子; 如今就算是莫老爷最熟悉的仆人看到他,也不会认出面前这个断了一臂,还满身鲜血的凄惨人形是自家成天遛鸟闲逛的老爷。 就在莫老爷已经被阿青逼到躲无可躲的时候,这个阵法也承受不住阿青剑意的摧残,轰的一声整个屋顶倒塌下来; 莫老爷趁机就用尽最后一点法力飞窜而出,一时浑身痛到麻木的莫老爷也不知道自己该逃去哪里,脑海里突然冒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的地方这句话。 于是拼了命朝着皇城方向跑去,想着这个疯丫头再怎么嚣张也不可能在皇城脚下杀人吧? 只要让他逃得一条命,再加上自己的身份,在众人面前诡辩一番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如此莫老爷就变成一道血影在平京之上飞速窜逃,他确实成功的逃到了皇城之下,但阿青的龙泉也毫不客气地刺透了他的头颅。 意识开始涣散的莫老爷嘴唇张了张,没发出声音的发出一句感叹 还真是个疯丫头啊… 在莫老爷身死的一瞬间,他袖中那只梦蛊母虫因为没了宿主也悄然死去,母虫一死,寄生在百姓体内的蛊虫也纷纷安分了下来,不再混淆百姓的意识; 只是一刹,已经快要走到林星轮王架面前的百姓就如打了个激灵一般,瞬间分清了现实与梦境,对于自己刚才升起的念头也充满了不可思议和后怕,站在原地开始惶恐不安起来。 至于立在大定门前的王架仪仗队伍现在还处在瞠目结舌的状态,不知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恶徒居然在皇城前驱剑杀人! 似乎是在回应他们的疑问,一个身影从空中极速飞来,轻轻落到了那个血肉模糊的尸体跟前。 看到那个人的第一眼林星轮就失声叫道 “阿青!” 阿青听到呼声转头与林星轮对视了一眼,给了他一个淡淡的微笑,接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那个尸体脑袋上拔出了龙泉; 拔出宝剑时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一声噗的声音,顿时背后感到一阵发寒。 挣扎着爬起的礼事太监护在林星轮王架面前,举着敲鼓的小槌喝问阿青道 “哪里来的恶徒!胆敢在宸王殿下面前行凶!” 宸王? 阿青意外地看了一眼林星轮,他对她稍稍点点头表示这就是自己的封号,之后林星轮摆手让亲兵把自己放下来; 他走下王架拍了拍礼事太监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她是我的好友,不是什么凶徒,她是观星使。” 观、观星使? 礼事太监回头惊讶地看向林星轮,接着又把目光转到倒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 既然杀人的是观星使,那被杀的是谁? “发生了什么?” 钺王的声音从王架后面响起,他推开仪仗队伍,走到最前面来; 他第一眼就看到地上有个尸体,再看到持剑站在尸体旁的阿青,钺王眉毛不禁一挑,这好像不在他的计划里面啊… “这是…” 钺王带着疑问的眼神看向礼事太监,而礼事太监则摆摆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情。 如今的情况已经不是林星轮和钺王可以控制的了; 首先是在林星轮出大定门时突然从天上掉下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接着便是一把飞剑落下直接刺穿了那个人的头,最后阿青再如天兵一般从天而降。 大事一件连着一件,满是透着诡异的气息。 就在钺王要叫人先把阿青拿下的时候,发觉这里不对劲的狄无敌也带着官员都走了过来; 狄无敌制止了已经上前的禁军,走到阿青面前,打量了她一下,赞许地说道 “你身上的剑意更浓了。” 这丫头跟狄将军都有关系? 钺王对于阿青的身份越来越捉摸不透,只听狄无敌又问阿青 “这是什么回事?” 阿青实话实说道 “这人是拜月教徒,我发现他今天要在星轮的封王礼上发动一个邪术,便与他厮杀了一晚,被他逃出后驱剑追来,最后将其斩杀在这里。” 拜月教徒?! 阿青此言让在场知道拜月教的人都脸色一变,本就不好处理的案子如果加上了修士参杂其中更成了一桩必须汇报皇帝的大案! 赶来探查情况的霖生赶忙转身跑回了大定殿内,将有拜月教徒妄图扰乱宸王封王礼的事汇报给了皇上和皇后。 皇帝听完事情经过,淡淡说了一声 “知道了。” 接着转头问帘后的皇后道 “皇后觉得,这件事应该怎样处理才妥当?” 皇后沉思了一会,轻柔的声音从帘后传出。 “现在还是星儿的封王礼要紧,让人收了那具拜月教徒的尸身,之后再慢慢追查这件事,别误了封王大典的时辰。” “就按皇后说的办。” 皇帝将旨意吩咐下去后,就有禁军把莫老爷的尸身拖了下去,再有几个小黄门手脚麻利地清理了大定门前的血迹,之后霖生便让礼事太监继续封王礼。 礼事太监为难地指了指挡在街道中间的那群百姓,问霖生道 “总管,这些人挡住我们了怎么办啊?” 霖生眉头一皱,上前对着这些百姓大声喝道 “你们是来干嘛的?!” 原本就心虚的百姓听到皇城里出来的人在问自己,一时更加慌成一团。 一个机灵的年轻人灵机一动说道 “我们是来给三皇子殿下庆贺的!” 钺王一听这话脸色立刻黑成一团。 。 第两百零六章 未来王妃 贺宸王殿下? 钺王刚才听到阿青说她斩杀的是一个拜月教徒后,心里就升起了不秒的感觉; 如今看这些已经堵到面前的百姓突然变得顺服,他才确定毁了林星轮封王礼的计划泡汤了。 该死! 钺王紧紧握住了拳头; 他这次以自己的名义下了解禁的命令,事后皇后必会奇怪这些百姓是怎么穿过戒严街道的,届时他一定会因此担责! 钺王知道这下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坑大发了。 霖生见百姓不是来闹事的,便也不再一副追究的样子,但心中也奇怪他们怎么出现在这的。 霖生上前叫他们让开,同时指挥一队禁军站在跪在道路两边的百姓前面,防止再有什么意外。 霖生疏通了街道后对林星轮行礼道 “宸王殿下,请上王架吧。” 林星轮犹豫了一下,看向把龙泉插回剑鞘的阿青,对她伸出了手。 “阿青,跟我一起吧。” 林星轮此举不仅让阿青有些不知所措,礼事太监更是直接跪在了林星轮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哭天喊地起来。 “宸王殿下,可万万不敢啊,这王架只有您有资格坐,其他人绝不能做上啊!” 林星轮不管快把眼泪鼻涕蹭到他衣服上的太监,只是看着阿青,用眼神询问她是否愿意; 阿青摇了摇头。 还没等林星轮失望地垂下脑袋,阿青又说道 “我骑着马陪你走吧。” 林星轮眼睛一亮,连忙点头; 而礼事太监虽然觉得这也不符礼数,但总比两个人坐在一个王架上好多了,于是也勉强答应。 如此狄无敌便让人牵来一匹战马,阿青翻马上去,停在林星轮的王架旁边; 因为军马高大,所以两人差不多处在同一个高度上,让林星轮有了并肩而行的感觉。 尽管已经如此,林星轮还是不太满意; 他觉得阿青的衣服有些太素了。 叫来礼事太监,对他吩咐了两声,礼事太监一开始满是为难,在林星轮再三催促后,才磨蹭地从仪仗队伍后面一个小黄门的手上接过一件大氅; 得了林星轮的眼神示意后,礼事太监把大氅递给阿青。 “观星使大人,今天天凉,宸王殿下请您披上这个。” 阿青伸手接过大氅,刚一入手就觉手上触感极为顺滑,大氅领口的毛色也雪白无瑕,一看就是极为难得的珍品; 阿青一向不在意这些,想着是林星轮要自己穿的她穿上便是,将大氅一甩,阿青随意地把这件红色的大氅披在了身上。 身后百官看到这件大氅之上的刺绣后,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大氅之上有着和宸王朝服一样的金丝蛟龙刺绣,这条蛟龙贯穿了整件氅身,龙头正好在身着之人的肩膀位置,看上去尊贵无比。 “宰相大人,这女子是谁啊?怎么如此得宸王殿下的垂青?” 宰相捋捋自己的长须,向发问之人摆了一个眼神,眼神的尽头正是林星轮的亲舅舅狄无敌。 “这个问题啊,你该去问狄将军。” 那个官员知道了宰相的意思,会心发出了笑声; 而狄无敌却没理会这些官员的玩笑,见林星轮的王架已经启程,便对身后的官员道 “各位,我们也该出发了吧。” “自然自然!” 宰相等一众官员赶忙叫来自己的轿子,而狄无敌这些武官便让人牵来自己的马,他们要在林星轮巡游完整个平京回府前先到他的府上相迎。 阿青骑着马慢慢跟在林星轮的王架旁边; 看见每走过一段街道,人家中的百姓都会出门跪到在地为其拜贺,阿青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林星轮道 “我这样跟在你旁边会不会不太好啊?” 林星轮稍微侧了一点身子,也小声回答道 “不会,你就乖乖跟着我。” 阿青见林星轮如此坚持,便也不再说什么; 只能眼睛直盯着马蹄下面的青石路,不看旁边百姓投来的炽热目光。 “你说,这姑娘是谁啊?怎么会骑马跟在三皇子的王架旁边?” “看这架势,应该是哪位公主吧?” “瞎说!当今圣上只有一位长公主,哪里来的这么一位年轻的公主?” “那你说她是谁?” 那个否认阿青公主身份的街坊看到周围人都对自己投向了好奇的眼光,得意洋洋地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我说啊,这姑娘一定是个名门贵女!” 众人嘁了一声。 “要你说啊?这小姐满身华贵气质,是一般人家可以养得出的吗?” “哎,我还没说完呢,这小姐不仅是个贵女,而且啊,还是未来的王妃呢!” 众人一阵哗然,忙问他从何得知。 “这还用从哪里得知吗?你们是没看到刚才三皇子殿下看那位姑娘的眼神,那叫一个含情脉脉哟~” “也是,也是。” 街坊们想了一下觉得极有道理,大家都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轻笑。 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认为是宸王妃的阿青还骑着马陪在林星轮身边,林星轮的王架从城南走到城北,再从城北绕到城东,最后绕回到了位于城西的王府。 见王架在慢慢靠近,站在门口的各阶官员都赶忙做好准备,等到林星轮的王架停在王府门口的同时,礼事太监敲响了最后一下小鼓。 “宸王殿下归府!” 站在府门前架子上的两个小黄门听到这句宣告后,用力一扯王府上牌匾的红布; 只见空缺了数月牌匾的府邸终于有了它的名字——宸王府。 各阶官员也对刚刚落下王架的林星轮弯腰贺喜道 “贺喜宸王殿下辟府!” 林星轮从王架上起身,对着各官员也行礼道谢 “多谢各位大人赏脸,快请进府入宴吧!” 林星轮对已经下马的阿青招了招手,他们两个就并肩走在前头先进了王府,而后跟着各阶官员和贵客; 等到所有人都入了王府后,府上的仆役点起了备好的鞭炮,一时宸王府门口旗鼓喧天,热闹无比。 “宸王殿下,以后你可要担起朝廷的担子啦!” 宰相陪在林星轮的左手边,想要交代这个新晋的王爷一些官场上的人情往来,但突然场内又变得躁动起来。 “你们看!” 众人随着声音抬头看,一道发着蓝色幽光的弯月正从宸王府的内湖中冉冉升起。 。 第两百零七章 蓝月异兆 透明的蓝色弯月从湖泊中缓缓升起,升到半空便不再动弹; 蓝月发出不刺眼的淡淡蓝光,在湖面折射下,在场所有人眼中都只剩下了一片蓝色。 蓝光照在赴宴的客人身上,让他们感到一阵轻风拂面而过的舒爽感,就连那些因为年老而精神不佳的大臣都因此精神抖擞起来。 蓝月持续了一刻便缓缓淡去,众人还保持着嘴唇微张的吃惊模样。 沉稳的宰相第一个回过了神,他一转念就知道这个异兆出现在宸王府中对宸王可以说是一把双刃剑; 异兆这个词贬褒之别十分模糊,都在人的一张嘴而已,要是有人说这异兆是因为天命认为宸王不配受封于王而现… 宰相觉得如果发生这样的事之后引起的祸端会更麻烦,干脆他先开口高声喊道 “宸王殿下大喜啊!殿下受封亲王,天命有感,降下吉兆!贺喜宸王殿下!” 其他官员听到宰相的贺喜声也立即回神贺喜道 “恭喜宸王殿下!贺喜宸王殿下!” 林星轮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也不知道这蓝月从何而起; 而阿青则是对他笑笑让他放心,刚才在意念里传来的声音已经告诉了她这个蓝月的起因。 此时站在人群最后面的钺王眼中已经升起无法掩饰的妒火。 天降吉兆?什么意思?是说他林星轮天命所属吗?! 越王愤怒这一次封王大典不仅没有让林星轮因此丧失继位的机会,反而让皇后如愿以偿地给自己儿子大出了一次风头; 甚至林星轮刚刚归府他的王府里就升起了一轮被称为吉兆的蓝月,钺王可以想象到等这个吉兆的消息传出,整个平京城都会牢牢记住宸王这个王爷,连父皇说不定都会因此更看重这个嫡子。 钺王把自己牙齿都快咬碎,他现在一刻都不想再在这个晦气的地方逗留; 钺王一甩衣袖就要转身离去,但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肩膀。 “二弟,不喝一杯酒再走吗?” 钺王转头看到晟王黝黑的脸庞,他也懒得在这个伪善的大哥面前装,甩开他的手。 “要喝你自己喝去!” 留下一句话后钺王就快步朝着宸王府的大门离去,晟王面色没有波动地看着钺王背影,确定他离去后便也转身回到宴席的场所,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阿青,这是怎么回事啊?” 林星轮跟着阿青回到了竹楼,原本今天他这个主人公应该留在宴席招待贵客,但那蓝月异兆实在太过奇怪,所以他便迫不及待地要听阿青解释。 “你来就知道了。” 两人一进竹楼就听到一声稚嫩的孩童声音在楼中响起; “哟,两位今天是干嘛呀,是要去成亲吗?” 林星轮低头看到发出声音的那个生物顿时失声叫道 “你怎么会说话了?!” 彭莒白了一眼这个大惊小怪的凡人,踢踢自己的蹄子,围着阿青和林星轮转了两圈,继续调侃道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穿上这样一套衣服牧羊女也成了贵女。” 阿青见彭莒语气阴阳怪气的,不客气地赏了他一个巴掌,说道 “你怎么这么没礼貌,人家问你问题也不回答。” 彭莒打了个响鼻,走到竹楼靠近水榭的角落趴了下来,斜眼看了一下正在好奇打量他的林星轮,没好气地说道 “亏你还是个皇子,就不能多读点书吗?飞禽走兽不能开口说话都是因为喉咙里有一块横骨,而妖兽只要修炼到一定境界,便能炼化这块横骨,届时不仅可以开口说人话,就是灵智也不比你这个二货低多少。” 林星轮没在意自己被冠上了二货这个称号,而是走到彭莒身边转头看了几圈; 发现这匹小马确实长大了不少,如果说之前是马驹,现在彭莒的身形倒是载上一个身高八尺的青年人也不勉强,而且他身上的毛色越发透亮,在阳光下还隐隐透出蓝色的光泽。 “刚才那蓝月异兆是你弄出的?” 彭莒的额头上飘起一个小小的蓝色弯月,证明了刚才动静就是他所发出。 “什么狗屎异兆,凡人就是少见多怪,我不过是完炼化了夫渚真灵,夫渚之身因此进化而引动的神通变化罢了,嘁。” 虽然彭莒语气里把他引动的异变说得没什么大不了,但阿青还是能感受到这个修士心中的得意; 彭莒得意他已经彻底摆脱了会被一只狌妖欺负的幼年期,正式跨出了成为大妖的第一步。 上古妖兽天生不凡,但就是这不凡也让他们成为大妖的路上比起其他妖兽多了无数阻碍; 像彭莒这样的夫渚之身,血统尊贵,世上少见,寿命悠长,而他们想要进化自己的妖身则就需要更漫长的时间和更多的限制; 夫渚往往在幼年期时毫无出色之处,对上一只普通的妖兽也能被轻易击败,但只要进入了成熟期就会觉醒诸多神通,哪怕遇到已经修行百年的普通妖兽,夫渚也能一口净火把对方烧的干干净净; 所以彭莒现在就不用再摆出一副任人欺凌的可怜样子,开始把自己的马脑袋伸得高高的。 啪! 彭莒这副姿态让阿青看了很不舒服,歪了歪脖子,就一掌打在彭莒的马头上,又把他给打趴了下去。 彭举忘了自己哪怕真的成了可以上天入地的大妖,面对阿青也只有被欺负的份。 “哎,不过那个厉害的老家伙呢?怎么不见他的人影?” 彭莒醒来后他的探知范围就差不多扩大到了整个宸王府,但他始终没发现老欧的身影; 彭莒还想趁机出一口恶气,跟老欧比比是他的剑术厉害还是夫渚净火厉害。 林星轮摆摆手表示他也不知道,按理说林星轮的封王礼他这个师父最应该在场,但老欧不仅没出现在大定殿中,连王府摆的宴席也不参加; 林星轮知道自己这个师父一向行踪莫测,便也没放在心上。 正在锄草的老欧突然打了个喷嚏,原本就出声开骂,但环顾一下四周荒芜的宫殿后,老欧继续蹲下身拿着手中镰刀锄起面前的杂草来。 “妹啊,星轮今天封王咯。” 。 第两百零八章 王府筵席 阿青一个人上了竹楼,阿花已经被林星轮带去宴席上,听说能吃好吃的这个小丫头立马就抛下了阿姐。 脱下大氅放在桌上,阿青抽出了腰间的飞雨; 现在的飞雨剑身黯淡无光,再不见昨晚大显神威,一剑破掉困住阿青阵法的灵剑模样。 阿青把飞雨放回到剑架上,虽然不知道这柄十分抗拒她的灵剑昨晚为什么帮自己,但阿青还是真情实意地对飞雨轻声道了谢。 “飞雨,谢谢你。” 飞雨静静躺在剑架上,对阿青的道谢没作任何反应。 阿青看了飞雨一会,见它还是不想理自己,便也不再说什么,把桌上的大氅抱在怀里,阿青也走下竹楼去赴林星轮的宴席。 宴席上,今天作为主人,林星轮坐在最大的一张桌子主位上,阿花坐在他的旁边,不断伸手夹着面前自己喜欢吃的菜; 而林星轮则是要时不时起身感谢举杯过来庆贺他封王之喜的官员。 “三弟。” 林星轮刚和一个大人敬完酒转头看到坐在自己这张桌子上的大哥也端着酒杯到了他身旁; 林星轮赶忙举起手里的杯子,但晟王却先不急着敬酒,而是告诫了林星轮几句。 “三弟,你封王后定不要骄傲自满,也不能像之前一样玩世不恭,该担起大定亲王的责任了。” 林星轮苦笑了几声,这个大哥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别的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对他说教,林星轮虽然和晟王也并不亲密,但却比对钺王多了几分尊敬,便主动对晟王举了举酒杯。 “小弟一定不忘大哥叮嘱。” 晟王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就回到座位上,而林星轮则是看到另一个惹不起的人也朝他走了过来; “舅舅,连你也要灌我酒嘛…” 林星轮苦着脸,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向狄无敌; 狄无敌脸上还是那幅威严的模样,尽管他今天穿的是朝服,但任谁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人一定是个将军。 “不是,我是该走了。” 走? 林星轮睁大了眼睛,那还不如灌他酒呢! 林星轮赶忙出言挽留狄无敌,说现在才刚刚开席,自己的亲舅舅就要走让人看到多不像话。 而狄无敌跟林星轮说完要走的话后目光就一直不在外甥身上,而是眺望着远方,眼神随着一个人影不断移动; 他看到了她,那他就该走了。 狄无敌不顾外甥的挽留,也不要人带,自己大步朝着王府的大门走去,就在狄无敌身影刚刚消失在宴席上的时候,林无敌也不知从什么地方飘了过来。 林无敌原本一直在王府里一个偏僻的角落练剑,为了不让别人打扰,所以她从来没告诉过别人自己具体的位置,也不要人伺候; 今天她听到府里突然传来许多嘈杂的声音,便走过来看看,到了宴席上才知道今天是林星轮封王大典的日子。 “恭喜。” 林无敌对林星轮说完一句干巴巴的恭喜后就要回去继续练剑,但阿花却叫住了林无敌; “林姨,你不吃吗?好多好吃的啊!” 按照辈分来说阿花应该叫林无敌奶奶,但阿花死活不愿意叫,说林无敌看上去跟她姐姐一样,叫奶奶也奇怪了吧! 于是就各退一步,阿花也跟着林星轮叫林无敌林姨。 说起来林无敌性子冷淡,就算是面对小辈也没有什么和善之色,从小林星轮对林无敌的害怕就比老欧多,但阿花却不知为何对林无敌有一种天生的亲近,也不怕林无敌身上发出的冰冷气息。 林无敌听到阿花挽留自己,迟疑了一下,便坐到了阿花的旁边位子上,恰好那个位子就是狄无敌刚才坐的; 林星轮见状赶忙叫仆人换上一副新的碗筷。 “林姨,你吃,这个好吃。” 阿花夹了一筷子自己最喜欢吃的糖醋肉到林无敌的碗里,林无敌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咽下后破天荒地说了句 “挺好吃的。” 阿花嘿嘿直笑,露出了自己的白牙。 “好吃吧!” 林无敌看到这个小丫头牙缝里还卡了一些菜,像冰块一样的脸上也不觉浮出了一丝笑意。 看到林无敌笑林星轮不禁瞪大了眼睛; 原来林姨也是会笑的啊… 阿青这时才抱着大氅到了宴席上,她先不坐下,而是把大氅递给林星轮要还给他。 林星轮眨巴眨巴眼睛,他没想到阿青会在这个时候还自己东西。 “你先披着嘛,挺冷的。” “不冷。” 见到阿青一本正经地反驳自己,林星轮不禁有些气闷。 他好想敲开阿青的榆木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难道不知道自己压根就是想把这件大氅送给她吗! “宸王殿下,霖生总管来了。” 府里的仆役跑到林星轮旁边对他通报了一声,林星轮正好借此摆脱目前尴尬的处境,跟阿青说了一声他还有事有忙,大氅先放她那里,然后便像逃跑一样从宴席上跑走; 而阿青则是继续抱着那条象征着林星轮亲王之尊的大氅坐到了林无敌旁边的空位上。 林无敌看了一眼阿青,见她眼神透澈,毫无杂念,知道林星轮这次怕是要在这个姑娘身上吃一个大苦头了。 林星轮快步走到了前厅中,霖生已经站在那里等候。 霖生看到林星轮走入厅中,笑意吟吟地对他弯腰行礼道 “老奴拜见宸王殿下。” 林星轮赶忙扶起他,怨道 “霖总管别笑我了,今天这封王礼我端了一天,可累到不行了。” 霖生面上的笑意更浓。 “殿下莫急,您今晚还要再进宫一趟。” “再进宫?” 林星轮下意识就想拒绝,他可实在不想再遭一轮那样的罪了。 “殿下,今晚皇后娘娘在宫中为您设了一场家宴,请了在京的皇亲们,皇后娘娘嘱托您今晚必须到场。” 林星轮知道母后既然叫了霖生来通知他就是不容他拒绝的意思,眼珠子一转,林星轮就再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要带上自己的挚友。 霖生听完后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皇后娘娘也说了,这是为您庆贺的宴席,您想带谁,就带谁。” 。 第两百零九章 安康长乐 阿青听到林星轮的理由后皱了皱鼻子,表示她很疑惑。 为什么林星轮的家宴她要去参加? 又为什么因为参加家宴她就先别把这件大氅还给他了? 林星轮躲避阿青的疑问眼神,把目标对准在阿花身上; 林星轮坐到阿花的旁边,诱惑这个小丫头道 “阿花,你想不想进皇宫啊?” 因为中午吃太多正在坐着消食的阿花听到皇宫两个字眼睛一亮,期待地问道 “想啊…可我能进去吗?” 林星轮对阿花比了一个眼神,小声说道 “当然可以啊,你阿姐现在是大官啦,只要她去皇宫,你就可以一起跟去了!” 尽管林星轮刻意压低了自己声音,但阿青还是把这段怂恿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一边无奈摇摇头,一边轻轻按了一下阿花的脑袋,让那个炽热的目光从她脸上挪开,无可奈何的同意了林星轮的请求。 夜色刚刚降到平京城的上空,三人就换好衣服,坐着一辆宽敞的马车朝皇城驶去。 阿花因为好几日没出门,又对一切事物充满了新鲜感,一路上不断掀开帘子朝外看去; 街上的黄色灯笼已经部点亮,在黑夜中显得极为华贵,眼尖的阿花看清了灯笼上刻的字,拉着林星轮的袖子问道 “星轮哥哥,灯笼上面的宸字是不是就是你的封号啊?” “嗯。” 林星轮笑着点点头,阿花就又惊叹一声; 这个从小山村来的女孩今天才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气派,什么叫满城为一人贺。 马车到皇城前被禁卫拦下检查,林星轮露出一张脸后那些禁卫就认出了是今天刚被封王,风头正盛的宸王殿下,拱拱手便让马车进了皇城; 等到了皇宫的大门时,三人才从马车上下来,步行进了皇宫。 阿花紧紧牵住阿青的手,眼睛不断四处撇着; 她这次回村后可是有一堆事可以说了,不仅阿姐见到了皇帝,连她自己都进了皇宫,用村里秀才的话来说她这可算是光宗耀祖了哩! “星轮,在宴席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林星轮惊诧的看了一眼阿青,他没想到阿青也会问这样的问题。 “没什么,你们坐我旁边就是了,就是一场普通的家宴罢了。” 阿青嗯了一声,不再说话,跟着林星轮朝皇宫的后花园走去; 今天这场家宴皇后特意安排在后花园的露台上,今晚整个后花园中也都挂满了黄灯,看上去如白昼一般。 “宸王殿下。” 一个在后花园路口处等着的小黄门给林星轮行礼后就带着他们朝着家宴的地方走去; 三人到场后发现场内已经基本坐满了人,除了最上面的高案上还空着,露台上两排的案几都已经坐着十几个身着华贵的皇亲国戚们,其中就有早上见过的晟王和钺王。 这些王爷公主们看到主角到场都将视线转了过来,扫过林星轮后又把视线转到阿青和阿花身上; 阿青身上的亲王大氅让不少人皱了皱眉,他们不认识这个女子,证明她并不是皇亲,就算是哪家的贵女披上这样的大氅也是僭越了。 林星轮带着阿青姐妹坐到了左边第二张的案几上,看到前面已经趴倒在地上的人,林星轮伸手拍了拍他的脚。 那人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看到是自己徒弟后不耐烦地抱怨道 “干嘛啊?” 林星轮小声对老欧说道 “师傅你干嘛啊?不嫌丢人啊?!” 老欧不客气地给了林星轮脑门一个弹指,把林星轮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臭小子,就算你封王了也不能对师父说教,尊师重道懂不懂!” 林星轮正想出言怼回去,看了看自家的亲戚,见他们的目光已经部焦距到了他们师徒身上,林星轮决定先把这笔账记在心里。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霖生的声音,皇帝和皇后携手从另一条小道走了出来; 皇帝坐下后让站起的众人坐下,然后亲切地问候始终没起身的老欧。 “欧卿,许久不见,近日可好?” 老欧随意回答道 “还行吧,凑和。” 皇帝笑笑,便宣布家宴正式开始; 一道道精美的菜肴等份呈到了每一张长案上,见到别人都小口吃了以后,阿花才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看似精美的菜肴,结果到口中发现这菜都已经是凉的了,别说比不上中午的盛宴,阿花觉得连外面小店的都不如。 阿花咽下后便悄悄放下了筷子,头一次觉得皇宫好像也没什么好的。 皇家家宴没人会认真冲着吃饭来,都是浅尝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皇帝注意到了阿青身上的大氅,出言问道 “这位姑娘是?” 皇后替阿青回答道 “这是新封的观星使,就是封印上古战场立下大功的那位。” 皇帝焕然的点点头,对着阿青笑笑也不再注意她; 而众人吃完后家宴并不算结束,皇帝招来了皇家的歌姬舞姬,在露台中间表演助兴,皇帝也像一个大家长一样把皇家里的每一个人都问候了一遍过去; 这时这些皇亲要是有什么在朝会上不好开口的请求,在这样的家宴上对皇帝提出就是最好的时机。 歌舞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阿花一开始还颇有趣味,但看来看去发现都是这几套歌舞后就觉得无聊至极,坚持了一会就倒在阿青的大腿上睡着了。 皇后看着时辰快到了,便让歌姬舞姬都下去,轻咳一声让场内又安静了下来,阿花也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又坐了起来。 “阿姐,要回去了吗?” 阿花以为散席了不自觉出声问道,这一问让这些皇亲的眼中都有了一些不满; 这个女孩也未免太无礼了一些。 皇后却不在意,温柔地回了阿花一句 “还没呢,女公子要再等一会。” 阿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哦了一声便拘谨地坐在原地。 皇后起身让林星轮跟着自己来,林星轮不知道自己母后又准备了什么惊喜,跟着皇后走到了皇宫里最高的建筑星阁上,皇后带着林星轮走到了星阁顶层向外延伸的观星台上; 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平京,林星轮也清楚地看到了满城的黄灯。 以为这就是母后给自己的惊喜,林星轮正要道谢的时候却看到母后把手指放到嘴唇上,让他不要出声; 林星轮疑惑地看着母后,皇后又把手放到耳旁,让林星轮仔细听。 林星轮竖起耳朵,除了听到一声皇城夜钟声响起,半天都再没听到什么动静。 想着是不是母后在耍自己的时候他的脸色陡然一变; 只听空中传来一阵隐隐的声潮。 “愿宸王殿下安康长乐。” 。 第两百一十章 天下之祝 皇城夜钟响起时,平京各家百姓无论门第高低、身份贵贱,皆走到自家的院子空地中,对着皇城的方向匍匐下跪; 百姓齐声喊道 “祝宸王安康长乐!” 无数人声同时响起,在空中汇聚成一道声浪,随着百姓们的多次拜喊,声浪就一重接一重地从空中递进到皇城中,传到了宸王林星轮耳中。 平京太守张栋之带着太守府的所有官员站在一条街道上,听到回荡在平京之内的震耳之声,张栋之满意地捋了捋胡子; 能得到如此效果他也算是没有辜负皇后娘娘所托了。 前几日张栋之收到了皇后的一道密旨,旨里明言要他去平京的每一户百姓家里宣布在三皇子殿下封王当夜,皇城夜钟响起之时,所有百姓都应为贺三皇子殿下封王大喜发声祝贺。 祝贺的词也写在了密旨里,就是四个字——安康长乐。 看到皇后娘娘如此不遗余力地支持现在已经成了宸王的三皇子殿下,张栋之不禁为自己之前的选择感到庆幸; 果然,哪怕三皇子不入皇上的眼,但是在皇后娘娘心里还是这个亲生儿子最占地位! 更何况当今皇后不比以往的那些皇后只管后宫之事,当朝皇后不仅极得皇上尊重,就连朝政之事都要事事与其共同商议,甚至皇后还被赋予了帘后听政的特权,可以说在朝堂上皇后和皇上拥有近乎相同的权力; 但皇上非但不忌讳,还事事以皇后为先,连带着下面的官员也默契地将皇后的懿旨干脆当作圣旨看待了。 不过定朝确实在皇上和皇后的共同治理下越发蒸蒸日上,国力强盛,就连天灾都少了许多,让官员们对于这位特别的皇后也是心服口服,不敢存轻视的念头。 想着自己今日帮皇后和宸王做成了一件大事,张栋之最近沉闷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便收拾一下也回到自己府中,准备也借口宸王封王大喜阖府庆贺一番。 林星轮握紧了台上的栏杆,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听到耳中传来的音浪越发明显后,林星轮震惊地看向了皇后。 “母后这是” 皇后抓住林星轮的手腕,让他与自己并肩而立; “星儿,这才是母后送你的封王礼物。” 林星轮顺着皇后的眼光向下看去,此时平京城里的满城黄灯加上空中传来的祝贺之声,给予了他和刚才完不一样的震撼,他头一次体会到了皇权那种至高无上的感觉。 皇后把林星轮的手腕捏紧了一些。 “母后让各郡县的百姓家门口点上这明黄灯笼,在同一时刻出声向着你祝贺,贺你封王之喜!” “星儿,你耳中听到的不止是平京城的百姓向你祝贺,是而是整个定朝的百姓!” 这句话像一个大鼓一般在林星轮的心中敲响,他眼中瞬间浮现了天下千千万的百姓,在此时此刻同步走出家门,朝着皇城方向齐齐拜倒,只为了向他说‘安康长乐’四个字。 这四个字是何等的重量?他如何承担的起?! “母后,我没资格” 皇后按住了林星轮抬起的手臂,嘴上挂着那抹似乎不会消失的微笑对林星轮道 “星儿,不要说什么妄自菲薄的话,你是父皇与母后的孩子,是大定唯一的嫡皇子,你如今更是尊贵无二的宸王,你如何没资格?” 林星轮心中苦笑,他从小就离京隐居,算哪门子的嫡皇子 “星儿,你知道王驾的意义是什么吗?” 林星轮摇摇头,不知道母后突然问自己这个干嘛。 皇后携着林星轮一起走到星阁内,在一张案上对立坐了下来,皇后指着林星轮问道 “你今日坐在王驾上,可有什么感觉?” 林星轮沉思了一会,不确定地答道 “似乎看得更远了” “那你看到了什么?” 林星轮努力回想,但始终想不起有看到什么特别的,只能摇摇头。 皇后的眼睛还看着林星轮,但她的眼中却不再有任何人影,原本就漆黑一片的眼中变得深不见底,她教给了自己儿子为王者一个最重要的道理。 “我儿,你坐在由你的臣民抗在肩上的王驾上,伏橄天地,万民皆在你脚下,这是你的权柄。” “可你该看的不是脚下匍匐的臣民,你该看向他们看不到的远方,你坐在王驾之上,站在别人站不到的高度之上,你注定要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那就是将来,将来的危险,将来的灾难,将来的敌人” 皇后无神的眼睛与林星轮迷茫的双眼对上。 “你作为王,目之所及,就是你的责任。” “你要保护好看不到这些将来的万万臣民,你要做好牺牲一切的准备,因为你是站在众人之上的王。” “母后” 林星轮被自己母后的这一番话有些吓到,他从来没想过这么多,更不用说要看到什么别人看不到的危险,他一直以为自己今生最大的可能就是做个混吃等死的闲散王爷而已。 皇后的眼睛重新聚焦,眼里浮现了林星轮不安的面庞,她轻笑一声 “星儿,吓到了吧,母后只是在告诫你,封王了以后不要欺负别人,要为定朝的子民多做些好事。” 林星轮眨眨眼,觉得母后好像一瞬间换了一个人,但他也不知道具体哪里变得奇怪了; 这时又见母后叫自己站起来一起下阁,林星轮便赶忙扶着母后的臂肘走下了星阁。 待母子回到家宴上时,座上每个人脸上表情都变得精彩起来,有事不关己的,也有满脸震惊的,更有像钺王这样满脸怒气都快压抑不住的,林星轮猜是刚才那阵阵贺喜声潮也传到了这个宴席中来。 林星轮谁也不注意,径直坐回到阿青身边; 阿青笑着对他说 “祝宸王殿下安康长乐。” 林星轮知道阿青在逗自己,只是嘿嘿笑着不说话。 “既然大家都尽兴了,那便回去吧,星儿,回去早些歇息。” 皇帝出声宣告了家宴结束,待林星轮向他行过礼转身退去后皇帝的目光还是一直注视在他的身上。 这目光中没有对儿子封王的喜悦,只有满满的担忧和一缕悲伤。 。 第两百一十一章 杀身成圣 已是夜阑时分,万家灯火早已熄灭。 有颗明星定在夜空之中,隐隐现现,若是走近便会惊奇的发现这哪里是颗明星,原来是座足有二十层高的阁楼中点满了烛火,火光照的满阁通亮,远远看过去就如一颗火红的星辰一般。 在这座宛如白日的阁中只剩下两个无法睡着的人,一人身着黑袍,一人身着黄袍; 身着黄袍的定朝皇帝盘腿坐在阁中的那汪池边,盯着池里自己的倒影。 “非如此不可吗?” 黑袍人背对着皇帝,抬头看着阁楼顶部,屋顶已经被打开,夜空尽收在黑袍人的眼中; 今晚似乎不是个好天气,以往肉眼可见的繁星今晚一颗都见不到。 黑袍人垂下了头,她已经看到自己要的了。 “这是他的命。” “为什么非是他?” 这个掌控定朝万万臣民生死的至高主宰者,在问出这句为什么的时候就像一个衰老的普通父亲一样软弱无力。 “没有什么为什么,万物皆在星轨之内,林炎,你到今天还不懂吗?” 黑袍人转过身来,面容赫然就是当今的皇后,但皇后如今脸上再没了白日和善大方的神态,她整张脸就像一个精美的水晶雕塑一般,高贵冰冷,失去了人的气息。 皇后迈着赤脚走到了皇帝的身旁,她站着,皇帝坐着,九五至尊在黑袍皇后身旁气势都被其压过了一大截。 皇帝脸上有了淡淡的疲倦。 “我已经让星儿从小离开我身边,也不给他任何皇子的殊荣,还是逃不过吗?” 皇后哼了一声,胸前那颗黑色的水晶球也随之震颤了一下,在水晶球震颤的同时,皇帝面前的池中突然现出点点闪光,池水也变得漆黑一片,就像星河落到了这片池中一般。 “林炎,你看到了吗?” 皇帝从星河出现的一瞬间就看到了其中一颗星辰发出了比周围其他星辰都更耀眼的白光。 “这是宸星,宸星乃是帝王之星,本该发出紫光,但如今却白光大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皇帝不语,靠在膝上的双手攥紧了黄袍; 黑袍皇后突然双手举天,兴奋地喊道 “意味着你们皇家走了大运,一颗圣人之星降生于帝王之家!“ ”圣人之能,可佑林氏皇朝千秋万代,林炎,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皇帝并不作答,只是垂头死死盯着那颗发出圣人白光的宸星。 黑袍皇后一挥袍袖,星河被她收了起来。 黑袍皇后跪坐在皇帝对面,直直挺着腰板,用冰冷的话语抹杀了皇帝的妄想。 “圣人,定要杀身方能成圣。” “啊啊啊啊啊啊!!!” 林星轮从床上挣扎着爬起,伸了一个大懒腰后,他又坐在床上弯着腰发起呆来; 昨天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他成了宸王,还得了天下所有人的祝贺,最关键的是,巡城的时候阿青骑马跟在他旁边! 想到阿青林星轮就有了起床的动力,刚一下床,门外的侍女就听到动静进来伺候他洗漱。 “怎么了?” 林星轮看到一个仆役一直站在房内,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便出言问道; 而那个仆役听到问话赶忙上前,提醒了林星轮他今天的疏忽。 “宸王殿下,您今早该去上朝的“ “上朝?” 林星轮奇怪地看了一眼那个仆役,这个词跟自己有关系? “早上宫里来人了,问您今天怎么没去上朝,奴才用您昨日太过操劳,精力损耗过大生病了为由搪塞过去,但您今后要记得您已经是宸王殿下了,需要每日上朝听政的” 林星轮听到仆役这样讲才想到之前好像宰相确实提醒过自己这件事。 记起来后林星轮觉得今天的好心情算是毁了,以后再也睡不了懒觉,还要每天到殿上听那些枯燥泛味的东西,而且还跟自己毫无关系; 用手把好不容易梳理好的发髻弄乱,林星轮看到了镜子里满脸绝望的自己。 身旁的仆役踌躇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两封文书递给林星轮; “殿下,这也是早上送来的,不过是送给阿青姑娘的。” 林星轮听到阿青一下从桌子上坐起,拿起两封文书看了下署名。 发现一封是钦天监送来的,一封则是大理寺送来的。 林星轮知道是麻烦事又来了,把自己明天要上朝的苦恼抛在脑后,拿着两封文书就朝着竹楼快步走去。 阿青正在水榭台上打坐静思,就听到竹桥上传来林星轮的声音。 “阿青!阿青!” 阿青走到竹楼内,正好迎面撞上因为快走面色有些红润的林星轮。 “怎么了?” “你看看这个。” 阿青接过林星轮递来的两封文书,先拆开钦天监的看,里面写着叫她今天带着官印去钦天监上任登记; 再打开大理寺的文书,阿青扫了一眼面色不觉升起一丝疑惑,怎么这件事还没完? 林星轮也凑过头来看,发现果然是王尚书父女把阿青告到了大理寺,因为这牵扯到钦天监的面子,所以没提阿青勾引裴少俊的不端之罪,只是状告阿青谋害朝廷命官。 “王婉儿和王尚书这对父女!简直没完没了!” 林星轮急得口干舌燥,坐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大口大口灌了下去; 而阿青则坐到他的对面,在思考为什么王婉儿还没恢复正常。 按照阿青之前的猜测,王婉儿会性情大变应该是因为受到拜月教徒的邪法蛊惑,但阿青确定那个拜月教徒已经被斩在自己剑下,看那具身体的样子也不像是嫁衣; 如今拜月教徒已死,王婉儿身上的邪术应该当即解开才对,怎么还会做出这种冲动的事情? 难道真的是王婉儿太过钟情裴少俊,非要在自己身上讨个说法吗? 阿青又拿起那封文书仔细看了看,想看看能不能再出点什么端倪,但是一眼扫到落款,她面色立刻变得奇怪起来,拿起钦天监的文书两张一对比,阿青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大理寺也叫她今天过去陈情! 。 第两百一十二章 女官彩妤 繁华平京的早上,热闹也是从各类早点开始; 卖包子的王包子像往常一样在老街上出摊,先把在家中包好的包子放到蒸屉上蒸着,自己则是满手白面的赶忙做下一屉,边做还边吆喝道 “刚出锅的肉包子哟!皮薄馅大,包您吃了满口流汁!吃了一个还想吃第二个!” 有老客来买包子,听到王包子这么嚣张的口气,忍不住逗他道 “那我要是我吃了一个不想吃第二个怎么办?” 王包子也不客气,直接回道 “那您啊,该去看大夫了,八成是舌头出毛病了!” “你啊你……” 老客被呛了一下,只能无奈苦笑,掏出铜板买了几个包子。 这王包子出来做生意也是一副臭脾气,但架不住他家的包子确实好吃,用料又足,老客络绎不绝,让他这坏脾气反而越养越大。 “来个馒头。” 一声清脆的嗓音在摊前响起,王包子头都没抬,回了句 “没有。” “没有就做一个,就是没有馅的包子而已。” 这句把包子和馒头混为一谈的话让王包子整个火气从丹田上来,也不管对方是男是女,用沾满白面的手指指着这个买客就骂了起来。 “包子是包子,馒头是馒头,来包子店买馒头,我看你是鸡店里找鸭,瞎了眼……” 王包子谩骂的声音越来越弱,等他看清眼前这人的模样时已经默默把嘴巴闭了起来。 只见眼前这个女子披着一头垂肩的长发,一双上翘的媚眼正直直盯着自己,还有一只眉毛听到自己辱骂的话后已经微微抬起; 红唇紧闭,一股杀气在这张充满攻击性的脸上蔓延开来。 王包子视线再往下转,看到了女子身上的靛蓝官服后咽了口口水。 我的亲娘呦,这个女罗刹居然还是个观星女官! “馒头,做吗?” 王包子听出了这次声音里的不耐烦,用蚊子般的音量回答道 “做……” 官服女子站在摊前等包子王把一个馒头揉圆蒸好后扔下一个铜板,就拿着馒头离开了。 王包子这时才敢呼出一口气,这个女子的气势未免有些吓人。 女子拿着馒头边走边嚼,等她慢慢走到自己目的地的时候正好把最后一口馒头吞下。 拍拍手,女子大步走上石阶,进了朱红官门。 “登记。” 女子刚刚走进门内,门口就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女子转头发现是那张熟悉的冰块脸; 想着自己真的很久没回来了,看到这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居然也有了怀念的感觉。 走过去把自己名字签上后女子用轻佻的语气问看门的男子 “这么久没看到姐姐,有没有想我啊?” 男子面无表情地拿起登记薄看了一眼,看到上面‘捷彩妤’三个字后,放下登记薄拿起刚才看的书继续翻了起来。 “可以了。” 女子见自己没调戏成功,觉得无趣,翻个白眼切了声。 “榆木脑袋。” 接着便像野猫走路一样,扭着身体就里面走去。 “彩妤姐,我在档案房等你。” 捷彩妤的耳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捷彩妤没有感觉惊奇,听从那个声音的指令走到了档案房。 推门进去,捷彩妤先是给坐在扶手椅上的娇小女孩一个重重的弹指; 女孩盖着自己的脑门痛苦地嘶了一声。 “彩妤姐……干嘛啊……” 捷彩妤听到这个小丫头不记打,瞪眼喝道 “彩妤就彩妤,加什么姐!我看上去比你大很多吗?!天天姐姐姐姐,讲多少遍了!” 女孩委屈地抱着自己脑门,眼神向上撇了一眼气势汹汹的捷彩妤,小声分辩道 “不就是比我大嘛……” 捷彩妤气到眼睛瞪得老大,左右扫头,找着旁边有没有什么趁手的玩意好让自己教训这丫头。 女孩赶忙转移话题。 “彩妤,那个拜月教徒的踪迹找到了。” 捷彩妤脸上表情恢复了一些严肃,正经问道 “抓到了?” 女孩摇摇头,把手里的一卷卷宗递给了捷彩妤,捷彩妤接过后边看边听女孩解释; “昨天是宸王殿下的封王礼,就在宸王殿下的王架依仗要出大定门时,一个血人从天而降,接着就被一柄飞剑钉在了皇城之下。” 捷彩妤看完了卷宗,知道了大概经过,接话道 “那个血人是拜月教徒。” 女孩点点头。 “不错,准确的说那人也是一件嫁衣,和前几日你击杀的那个嫁衣一样。” “最关键的是这个嫁衣的身份并不一般,他是莫家这一代的家主,还袭了河清伯的爵位,而且,在太守府的纪录中,这个河清伯早在五年前就被莫家报了病亡!” 捷彩妤习惯性地挑了挑眉,觉得挺有意思。 “一个死人又死了一次?” 女孩把另一卷案宗从凌乱的桌子上抽出,但这次却没给捷彩妤,因为这个案宗就是她交上来的。 “最巧的是你杀的那个嫁衣就是这个河清伯的嫡子。” 捷彩妤把案宗在手心里敲了敲。 “那这两桩案子还真巧啊,是有两个拜月教徒藏在平京嘛?” 女孩摇摇头。 “我不能确定,但也不能排除一个拜月教徒炼了两个嫁衣的可能性。” 女孩说出了叫捷彩妤来的目的。 “老大发了命令,说你这次调回城内就由你来接受这两件案子,因为河清伯是在宸王封王礼众目睽睽之下被杀,所以皇上皇后格外在意这桩案子,要我们尽快调查出结果,揪出真凶,给宸王殿下一个交代。” “行吧。” 捷彩妤随口答道; 把卷宗扔回桌子上,她就推门离开; 捷彩妤一只脚都跨出房间后,女孩又想起了什么叫住她。 “对了,老大还说派了个新人帮你。” 捷彩妤皱了皱眉,说好听点新人是来帮自己的,说实在的还不是自己要给别人做乳娘了?! 不仅要带着新人学东西,新人做错事也要自己给他擦屁股,但上次那个案子捷彩妤算是搞砸了,所以她现在也没什么立场拒绝。 向后摆摆手,捷彩妤表示她知道了。 想着呆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做,捷彩妤就要回家睡觉; 在打算出门的时候,一个人影正好走了进来,和捷彩妤撞了个正着。 。 第两百一十三章 夜深观星 “你怎么会找来这里?!” 捷彩妤一看到迎面进来那人的脸,立马脚跟用力向后跳了好几步,指着阿青大惊失色地问道。 阿青奇怪地看了一眼好像看到鬼一样的捷彩妤,她也认出了这人就是那天晚上和她一起追出平京城的那人。 阿青后退两步,看了一眼大门上钦天监的牌匾,确定自己没走错门后又走了进来。 阿青也有点疑惑为什么这个女子会出现在钦天监里,还穿着和她一样的观星使官服。 但阿青今天被各种琐事缠身,因此对她没有太多兴趣,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看到门口坐着一个举着书本看的男子,便上前问道 “你好,我接到了这封文书来入册的。” 阿青把钦天监传来的文书放到桌面上,但那男子一看不看,视线不从面前的书上移开,只是毫无情绪的说了句 “登记。” 阿青看到桌子上摆着一本摊开的登记薄,拿起旁边的笔就在最近一个名字的旁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可以了吗?” 阿青把登记薄向里推了推,那个男子这时才放下书,瞄了一眼阿青的名字,嗯了一声后就又用书挡住了自己的脸,也没有给阿青带路的打算。 阿青也不知道自己下面要干嘛,就站在那个男子面前等着,一男一女似乎都把对方当作了空气,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想法。 在一旁看着的捷彩妤有些目瞪口呆,这两人是在玩木头人的游戏吗? 但转念一想这也不关自己的事,就要从旁边离去。 而这时捷彩妤的耳中又出现了女孩的声音; “彩妤姐……彩妤,你帮我把那个新人带进来可以吗?” “不可以!” 捷彩妤在原地突然大叫了一声,引得阿青和那个男子都侧目而去,但捷彩妤耳中再没出现女孩的声音,很明显对方并没有听见她的拒绝。 捷彩妤怒气冲冲地就往大门外走,这小丫头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丫鬟吗?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但才走下阶梯,捷彩妤又回想起了刚才女孩称那个女子是新人? 捷彩妤眉头微皱,难道就是自己要带的那个新人? 抱着先打听点情报的念头,捷彩妤又转头回了钦天监,路过阿青的时候向她歪了歪头。 “跟我走。” “好。” 阿青也不疑其他,拿起文书就跟在了捷彩妤后面。 “你叫什么名字?” “阿青。” 捷彩妤问完阿青姓名后就等着阿青反问她,但却迟迟听不到阿青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问我的名字?” “我知道你叫捷彩妤。” 捷彩妤回头用惊奇的眼神看了一眼阿青。 “你如何得知?” “刚才写名字的时候我看到那一页基本就是空白,我名字前面唯一的一个签名就是捷彩妤,而我直觉告诉我这个名字就是你的。” “直觉?钦天监官员不说多,也不止一二十个,你就靠直觉下判断?” 捷彩妤觉得如果这个阿青真的是要跟着她的那个新人的话,那她可能要好好教导一下她钦天监的办事规矩了。 “呃,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和你的脸挺配的。” 走在前面的捷彩妤面色一黑,这算是什么理由? 捷彩妤接下来也不问阿青其他问题,她已经把阿青列入脑袋缺了一根筋的人的行列; 只能心中默默祈祷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观星使,千万不要是她日后的伙伴啊! 捷彩妤把阿青带到了刚才那个房间,指指里面跟阿青说 “到了,进去吧。” “多谢。” 阿青向捷彩妤道谢之后就推门走了进去,一进门看到一个小女孩坐在高椅上正看着她。 阿青不禁一愣,这小女孩的年龄看上去和阿花差不多,怎么钦天监可以让这么小的女孩当女官吗? 阿青将疑惑藏在心里,把文书递到了女孩面前的桌子上。 “我是来入册的。” 女孩朝着阿青甜美的笑笑,翻了一下阿青的文书,确认无误后将其收起,然后从杂乱的桌面上又翻出一张纸,让阿青过来在最下方按个手印。 按手印? 阿青的脑海里瞬间浮现了卖身契这个词; 摇摇头把自己的杂念甩开,阿青上前仔细看了一下这份契约的内容,其他都很简单易懂,无非就是尽职尽责,恪守规矩,还有一些注意事项,但在注意事项中阿青却看到了这样一行——观星使应当互助互爱,若一观星使有难,知情观星使必须力相救。 阿青又看了一遍,发现还是只有这一句有点不对劲,这怎么像是一个江湖门派入门前歃血为盟时会说的话? 观星使不就是一个闲职吗,为什么还会有难?还非要同为观星使才能相救? 沉思了一会,阿青还是没有把疑问问出来,想着大概也是什么官场潜规则,更何况自己本来就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便用大拇指在印泥上轻轻沾了沾,大力把自己的拇指按在了契约上。 见阿青按完指印,女孩面上的笑容更甜,对阿青说了句 “好了,阿青大人,你已经是钦天监登陆在册的观星使了,以后请多多指教。” 阿青回了一个礼。 “也请你多多指教,还不知道大人贵姓?” “阿青大人叫我巧巧就好了,钦天监没有那么多规矩的。” 女孩巧巧把阿青的官员文册递给她,最后提醒了一句 “阿青大人也知道观星使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观星测运吧?观星不仅只能在夜晚进行,更讲究时辰和天气,因此还请阿青大人今夜子时左右再来一趟钦天监,我等好把一些观星的要点告诉大人。” “好。” 阿青应下后就在巧巧的笑脸注视中退出了房间。 阿青关上房门后发现捷彩妤还等在门口,见到阿青捷彩妤便忙不迭的问 “怎样?今晚有叫你来钦天监吗?” 阿青反问 “你怎么知道?” 捷彩妤听到这个等于回答的反问,面上闪过一阵浓浓的无奈,也不回答阿青,自己耸着肩慢慢往大门处走去。 阿青跟在她旁边,已经认命的捷彩妤随口问道 “你现在回家吗?你家在哪?” 阿青挠挠头。 “我没有回家,我还要去一趟大理寺……” 。 第二百一十四章 似曾相识 “你来钦天监入册后就要去大理寺陈情?” 捷彩妤重新审视了一下阿青,她发现这个看上去无害的女子不仅脑子缺根筋,还很会找麻烦。 正好这时她们也走到了门口,阿青和捷彩妤道别后就往反方向离开; 而捷彩妤则是看了阿青的背影一会,说了一声真麻烦以后才转身离去。 “观星使大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大理寺官员认真记录完阿青说的每一句话后放下了笔,看了一遍证词,官员为难地问道 “那就是没有证人可以证明大人的清白吗?” 阿青点头。 官员沉吟一会,说 “那大人请回吧,这件案子王尚书态度十分强硬,并且因为案情严重,所以我们需要上报少卿大人,还请大人做好准备。” 阿青点头之后就离开大理寺,她走在街上一直还在想这件事情,甚至思考要不要再潜入裴府找一次王婉儿,探查下她身上有没有什么邪术的痕迹。 阿青一直低头走在大路的边缘,走着走着阿青抬头发现自己又走到了白儿上工的那个茶楼,顺便就想上去看看白儿,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一个叫声。 “阿青!” 阿青回头看到向她跑来的张辉,张辉手上还提着一些宣纸和几支笔。 “好巧啊,阿青。” 张辉笑着看着阿青,额上还有一些因为快速奔跑渗出的细小汗珠。 张辉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不解地自语道 “这都快入冬了,怎么天气还这么热……” 阿青见状顺口邀请道 “那就上去喝喝茶吧,这里的糕点挺好吃的。” “好啊!”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茶楼,阿青还是坐在上次那个老位置上。 正在擦着一张桌子的白儿看到阿青他们进来后便赶忙笑着走过来。 “两位客官,要些什么?” 白儿见阿青还带了一个不认识的人,以为是阿青的客人,便装出一副不认识阿青的样子。 阿青则是直接握住白儿的手对张辉介绍道。 “张辉,这是白儿,我的朋友。” “白儿姑娘你好,我叫张辉。” 白儿见阿青完不避讳自己,不免有些害羞得低下头,听到张辉问候自己,白儿稍稍抬起头瞄了一眼张辉,这一瞄白儿脸上的羞涩就变为了疑惑。 白儿仔细观察了一会张辉的脸,她面上疑惑的神情越来越深,被看的不明所以的张辉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忙问道 “怎么了?是我脸上沾到了什么吗?” 白儿听到张辉的问话才啊了一声把视线移开,连连摆手道 “没有没有,张辉哥哥莫怪,我只是觉得张辉哥哥很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就是想不起见过这张脸。” 这叫什么话? 张辉有些哭笑不得,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却又说没见过这张脸,那到底是见过还是没见过? 张辉开玩笑说道 “那可能是我前世和白儿妹妹有一段缘分吧。” 白儿听到这一句有些调戏意味的玩笑却没什么反应,只是笑笑问阿青道 “阿青姐,还是一壶茶和白儿糕吗?” 阿青点头,同时注意了一下白儿的神情,因为白儿之前的经历阿青担心张辉的这句玩笑是不是冒犯了她。 白儿神色如常地说了一句马上就来,就转身离去。 阿青见白儿似乎并不在意便也放下心来,对张辉道 “你不该开这样的玩笑。” 张辉露出歉然的表情。 “对不住,等下我亲自向白儿妹妹赔不是。” 阿青嗯了一声便将视线转到窗外,她也不能解释什么,白儿的过往对她而言是一个不能揭开的伤口。 “不过你什么时候在平京还有朋友了?” 张辉凑过身来小声问道; 而阿青对于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清理生肖门这件事对于她而言是个秘密,告诉张辉更是没什么好处,便含糊了一句。 “机缘巧合。” 白儿恰好这个时候把一壶茶和白儿糕端了上来,阿青赶忙叫张辉尝一口这个白儿糕,再转头对白儿说 “等下再帮我打包一份,我带回去让阿花也尝尝。” 白儿笑着说一句好,但眼神还在暗暗观察张辉; 她确定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尽管她也确定她从没见过这张脸。 但从小就被迫学会察言观色的白儿很清楚人的脸可能会变化,但从小到大培养的一些微小表情是会一直保留的,她也一直练习这个识人的方式,所以她第一眼看到张辉的瞬间就觉得这张脸上的表情自己见过。 但她现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默默记下这个可疑的人,等自己回想起他是谁后再提醒阿青姐。 阿青和张辉今天一直坐到白儿打烊下工才离开茶楼,因为晚上还要去钦天监,所以今晚阿青就没有再去白儿的院子中,只约定过几日带上阿花一起去; 而张辉陪着阿青到宸王府后便提着宣纸和笔回了月白书院。 打开自己的房门,张辉衣服也不脱,直接大字倒在床上,手上的宣纸和笔也随意丢到一旁。 宣纸和笔被丢下后并没有发出重物坠地的声音,而是落在软物上的轻声。 张辉歪头看了一眼,在屋里的阴暗角落中已经摆了好几叠宣纸,地上也零零散散的散落着数支毛笔。 张辉用手背顶在脑门上,想起今天的偶遇,嘴角渐渐浮起了一丝笑容,轻轻呢喃道 “终于碰到你了,阿青。” 临近子时,阿青穿着观星使的官服从宸王府出来,走在街上阿青就开始抬头望着夜空; 她发现今晚的云也还是浓密不散,一颗星星也看不到,哪里像是那个巧巧说的好天气。 阿青放下脑袋,扭了扭脖子,想着先去了再说便到了钦天监内。 阿青从侧门入钦天监后看到早上她登记的那张桌子后面已经没有人坐着了,整个监内也只点着几个灯笼,其他建筑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灯笼只招亮了几个角落,昏暗的灯光反而给了夜色中的钦天监一种诡异的感觉。 阿青走到庭院想去早上巧巧呆的那个屋子看看。 只听空中传来一声清脆的炮竹声,阿青手中拔出的龙泉停在手中不断颤抖。 阿青视线向下,正有一根鞭子缠在龙泉上意图夺走她的佩剑。 。 第二百一十五章 监使暗星 阿青手腕用力和那根鞭子暗暗较劲,同时扭转剑身,就要附上剑意劈开这根软鞭。 软鞭似乎知道阿青的意图一般,还没等剑意上身就松开了龙泉,再跟蛇一样在空中转了个弯,软鞭直直向阿青的脑袋打来; 阿青身子向后一倒躲过,而软鞭则是不依不饶竟又转了个弯往阿青的下盘挥去,阿青感受到小脚处传来的劲风,左掌撑地稍一用力,翻了个后空翻躲过这条诡异的鞭子。 软鞭见自己三番几次都无法得手,便悄无声息地潜回到黑暗之中; 只听簌簌几声,钦天监内点着的几个灯笼也统统被打灭,一时阿青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只听到四周不断挥动的鞭子声音。 阿青闭上眼睛,想要剑心探查黑暗中人的位置,但不过一下阿青又睁开了眼睛,不是因为找到了那人的位置,而是她完感受不到在场还有另一股势!‘ 铛! 阿青挥剑挡住了一击鞭击,正奇怪怎么会发出短兵相交的声音时,阿青感觉自己的后脑扫传来一股极为阴寒的气息,阿青大骇,急忙手腕向下翻转佩剑,龙泉抵在后脑扫前,正正挡住了这下偷袭。 太奇怪了! 阿青不断闪躲格挡,觉得自己根本不是在跟一根缏子交手,仿佛是数根缏子同时入场一般,招招连绵不绝,打得自己只能堪堪防守。 正常的鞭子不该有这样的长度啊… 想到长度二字,阿青脑海里浮起了之前见过的一个画面,瞬间猜到了现在在攻击自己的人是谁。 想到那长鞭可怕的长度,阿青觉得自己不能再与其纠缠,只有近身才能制住对方; 脚尖点地,阿青意图跃到房梁之上寻找那人的踪影,谁知阿青刚刚跳起就被迫抬起龙泉向上挡了一下,自己也落回到地面上。 阿青凝神细听,才发现自己周围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鞭声,鞭子似乎在自己身旁不断旋转,还用鞭击逼迫自己转换位置,让她身旁的空地越来越少,也让她挥剑的余地越来越窄。 这鞭子想捆住自己! 阿青立马猜到了鞭子的意图,心中一横,竟也不再抵挡,直接将龙泉从空处甩出了鞭子的包围圈; 阿青身周的软鞭旋转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在暗黑中传来一声“收”的轻咤声后,重重的鞭身将阿青身围成一个球,中间衔接着铁链的长鞭把这颗球包的水泄不通,若是身在其中必定无论什么部位都再没有动弹的空隙。 但黑暗中的使鞭之人面上并没有猎物得手的得意,那双眼角上翘的媚眼正在谨慎地朝着四下追寻,她可以感觉到鞭子里并没有东西。 “找到你了。” 龙泉从黑暗中探出,指在捷彩妤的后脑勺上,阿青也在捷彩妤的身后停下了脚步。 “你不该出声的。” 捷彩妤没有收回长鞭,眼神微微向后,想看到阿青的具体位置。 “你是如何逃出的?” “我有我的办法。” 阿青知道自己要是不用上藏剑绝对没办法从这么密乱的长鞭中逃出,而用了藏剑阿青就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伤到使鞭之人; 从猜到是捷彩妤在攻击自己后阿青就知道这大概是一次试探,她也确实没在鞭子上感觉到任何杀意。 因此阿青直接将龙泉抛出,自己在鞭子的包围圈中躲闪一番后,引动牵丝在软鞭包围的最后一刻把自己也扯了出去; ’扯出后她就隐匿气息找到了刚才声音的位置,而捷彩妤则是断定阿青一定会被她控住,所以大意的没有转换位置,被阿青抓了个正着。 “彩妤姐,跟你说了不要小看阿青大人了吧。” 随着声音在庭院中响起,满院的灯笼也同时燃起,照亮了整个钦天监。 阿青看到就是在院内的一处檐下,巧巧正坐在一张扶椅上笑眯眯地看着她们; 捷彩妤冷哼一声,握紧了一下鞭柄,断开的长绳就快速地收回到她手中成了一条普通长度的软鞭。 把软鞭绑在自己腰上,捷彩妤转过身对着阿青。 阿青也把龙泉收了起来,等着捷彩妤向自己解释为何要来这一遭试探。 捷彩妤盯了一会阿青,眼中终于有了正视的眼神,但她还是不开口解释,翻身下房走到巧巧面前,又出其不意地给了她一个脑门磕。 “你还不记打?又叫我姐?!” 巧巧整个脑袋都被打到了椅背上,阿青在这么远的距离都可以清晰的看见巧巧的脑门红了一片。 这捷彩妤还真是暴力狂… 阿青在心中叵诽一句便也翻身落到院中,走到巧巧面前,问她 “巧巧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巧巧把手从脑门上放下,对上阿青又是一脸甜美的微笑,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举在手上给阿青看。 阿青凑前看后发现就是自己白日印下手印的那张契约,仔细看了一遍其中的内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因此又向巧巧投向一个疑问的目光。 巧巧眨眨眼,收回契约看了一眼,阿了一声懊恼道 “我忘了今晚没有星光了,大意,大意。” 接着她手上打了一个响指,随着响指大起,院中的灯笼又通通熄灭,但院子却没有陷入一片黑暗,一团闪烁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庭院,而那团光芒就是从巧巧的手心升起。 阿青眯了眯眼,她感受到了闪光里的势,毫无疑问巧巧也是一个入了武道的武者。 “阿青大人,你再看。” 巧巧把光芒凑近了契约,阿青再看过去时发现上面的内容已经跟刚才看的完不同; 一条一条仔细看下来,阿青的脸色也越来越奇怪,这里面的内容跟观星测运并没有什么关系,反而像是衙门给捕快签的生死状,字字句句都在透露出这个职位的危险性。 等阿青看完,巧巧就赶忙把这张印了指印的契约收了起来,好像害怕阿青抢走撕碎一般。 巧巧咳了一声,换上正经的表情对阿青道 “阿青大人,你的观星使职位里还有一个副业,你现在也是一名监使暗星了。” 。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天下星网 “监使暗星?” 阿青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有一股入了贼窝的感觉,下意识问道 “我可以选择不当吗?” 巧巧一愣,没想到阿青还没听她解释暗星的职责就这么干脆的拒绝,而站在一旁的捷彩妤则是直接笑出了声; 察觉到两人的目光看向自己,捷彩妤才捂住了自己嘴巴。 “咳咳…阿青大人,这大概是不行的,你已经按了手印了。” 阿青听到这话视线不自觉看向了巧巧放着契约的怀里,她现在倒真有把签约抢过来一把撕碎的念头。 感受到阿青的灼热眼光,巧巧下意识拿手护住了胸前,对着阿青尬笑几声; 心里暗暗庆幸果然她的预感没错,及时把这份契约收了起来。 “你别看了,这份契约加了星势,别说用手撕,就算你拿那把剑也休想劈开。” 阿青见自己的心事被拆穿,也没有不好意思,反问了一句在幸灾乐祸的捷彩妤 “你怎么知道?你试过?” 捷彩妤听到这话眼神一下子变得闪躲起来,脸转到一边恢复那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阿青看这样子就猜到八成是被自己说中了,捷彩妤也试图想撕毁契约过。 “阿青大人,不妨听听暗星的职责如何?皇帝不差饿兵,既然让阿青大人兼任了暗星的职位,必然也会有额外的福利,阿青大人不好奇吗?” 阿青摇了摇头。 “不是我贪图什么,而是我现在身上也有一桩案子未结,我怕是没有立场再去做这种类似捕快的职务。” “是什么案子,阿青大人不妨说出来听听?” 阿青沉吟一会,将王婉儿父女把她告到大理寺的事告诉了巧巧。 虽然阿青问心无愧,但从大理寺的态度她也知道这件事似乎牵涉很大,她不希望把钦天监也牵涉进来,所以不想和钦天监的关系太过紧密; 若只是观星使身份的话,那皇帝随时可以一纸诏书废了这个职位,但刚才阿青在契约上看到这暗星之职是终生制,至死方休,而且在暗星使没有叛国背族的情况下,钦天监永远都要庇护暗星使。 巧巧听完后手上一招,从房内浮出来一卷案宗,打开案宗看了看,巧巧把案宗递给了阿青。 “阿青大人不妨看看这个。” 阿青拿出案宗,打开扫过后发现这是关于王婉儿状告她的案子,其中各类原委都描写的很清楚,最关键的是阿青在案宗的末尾批语里看到了这样一句话——疑为拜月教徒作祟。 “你们也觉得是拜月教徒?” 阿青放下案宗后惊奇地问巧巧道; 巧巧只是微笑点头,而旁边的捷彩妤则是冷哼一声。 “不然你以为是谁在防着那些修士作乱的?” 果然! 阿青上次就猜到了捷彩妤身后一定有个组织,没想到自己今天居然就加入了这个组织。 巧巧让阿青不要在这里说话,和她一起进屋,阿青点头跟在直接把椅子浮起来入屋的巧巧后面,进了白天的那间房间。 巧巧的椅子浮入屋子后,屋里的烛灯自动点亮,巧巧坐到白天召见阿青的长桌后面,让阿青和捷彩妤坐在旁边的扶椅上。 坐下后巧巧就进入了正题。 “阿青大人,其实从王婉儿怂恿其父状告你后我们就注意到她了,因为这于情不符。” “据我们所知,王婉儿和她的夫君裴少俊并没有什么深厚感情,王婉儿一开始找上阿青大人为了出一口恶气我们可以理解,但发现阿青大人身后站着宸王殿下和剑圣大人后王婉儿还如此不依不饶就不符合常理了。” 阿青倒是没想到这跟林星轮和老欧有什么关系,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 巧巧举起一根手指向前点了点。 “因为不值得。” “对于王家这种世代为官的官宦大家来说,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婿得罪了当朝的嫡皇子和护国剑圣实在是一个太划不来的买卖。” “在这样环境中长大的王婉儿不可能想不通其中的利害关系,退一步就算是王婉儿一个人失心疯硬要把事情闹大,但王尚书为什么还会陪着自己女儿发疯?这可是一不小心就足以把满门荣华都赔上去的赌博,甚至赌赢了还没什么好处!” “事出反常必有妖,而在我们的经验中,往往作妖的就是那些喜欢兴风作浪的拜月教徒,所以我们就将这桩案子也列为疑似拜月教徒作祟的案子,倒是阿青大人,没怎么和拜月教徒打过交道也能判断出这后面的原委并不简单,真真是天生做暗星使的天才啊!” 听到巧巧前面说了一段那么专业的判断,到最后还能不留痕迹地拍了一下阿青的马屁,坐在旁边的捷彩妤不觉身上感到一阵恶寒,打了个寒颤。 阿青好像没有听到最后一句夸奖一般,只是低头沉思巧巧说的理由; 如此一想,确实从各个方面来说王家都没有理由把这件事告到大理寺去,也甚至从来没想过私下和她商议解决。 巧巧见阿青还是没什么反应,不免心中有些着急,若是阿青执意不加入暗星的话那她今年的指标可要完不成了,于是又扔出了一个秘密。 “阿青大人你可知道,你斩杀在大定门前的莫家河清伯其实也是一件拜月教徒的嫁衣!” 阿青瞪大眼睛看着巧巧,失声问道 “他也是嫁衣?!” 巧巧点点头。 “拜月教徒手段诡谲,行踪更是捉摸不定,所以无论是把什么人炼成嫁衣都不足为奇,但阿青大人在还没入册之前就替暗星办了一件大案子,把宸王殿下的一桩祸事消弭于无形,实在是令巧巧佩服啊!” 还夸?! 捷彩妤觉得自己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个巧巧了,怎么之前没发现这个小丫头片子这么狗腿? 阿青连忙追问这个案子的细节以及真正的拜月教徒在哪里,但巧巧这时候却吊起了她的胃口。 “哎呀,不是巧巧不想告诉阿青大人,只是这些都是机密…要是阿青大人不答应做暗星使的话,巧巧很难办的…” 心急的阿青一口应下。 “我答应。” 巧巧这时候才露出了一副计谋得逞的小狐狸模样,轻拍了两下手心,对阿青祝贺道 “欢迎阿青大人加入天下星网!”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她很必要 巧巧把阿青的契约丢进一团星火中,那张契约一接触到星火就变成点点星光浮起,随着巧巧的手势变化,这些星光聚合成一只鸽子的模样。 “去。” 巧巧手指向外一指,那只星鸽就飞出房间,在天光微明的空中急速飞行,远远看去还洒下了点点光斑。 看着星鸽消失在天际,巧巧长长呼了一口气; 昨晚真是累死她了,一整夜都在害怕那个叫阿青的姑娘突然反悔说不做暗星使。 巧巧想起老大交代自己这项任务时用手掌轻轻压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用极少出现的正经语气对她道 “巧巧,她必须成为暗星,我相信你会说服她的。” 巧巧那时候就在想这个阿青到底是什么人,暗星从来没有莫名让一个不知根底的人加入过,甚至现在根本就没有空位招人进来才对。 巧巧习惯性地咬起了手指。 这个阿青就像凭空冒出来一般,自己这边都没有什么关于她身份的资料,就是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为什么会让老大用了‘必须’这么坚决的态度? 星鸽没有飞行很远,在平京城外一个庄子上最大的院子里落了脚; 早有人开着窗在等着它,星鸽飞入房间后就像一只普通鸽子一样站在鸟架上,一个乡绅模样的男子用手逗了逗它; 把手指戳了一下星鸽的脑门,星鸽顿时重新化为点点星光,组合成了一封纸的模样。 把契约拿在手中,看到右下角那个鲜红的指印后,乡绅满意地笑了笑,拿着契约走到了内院的一口小井旁; 轻轻一跳,连人带纸都落入了井中。 乡绅跳入井中后并没有发出落水的声音,在乡绅的身体接触到井水的一瞬间,井水就像只是一道幻影闪动了一下,乡绅毫无障碍的落入了另一个空间之内。 这个空间就像一个祭祀用的神殿,装潢古朴,色调充斥着黑色,但黑色之中却又发出点点的银光,如凡人在夜间抬头时看到的星空一般。 乡绅漫步向前,走到空旷的大殿中央,轻声唤了句 “监正大人。” 乡绅的话音刚落,顶上就传下一道淡蓝色的星光,星光汇聚成一个人影,人影穿着钦天监监正的官服,但面容却只是一片点点星光,看不出任何特征。 监正一出现乡绅手中的契约就浮到了他的面前,监正举起星光不断转动的手指点了一下阿青指印的位置,确定上面是阿青的气息后,那个契约就飘回到了乡绅的手中。 “很好。” 监正留下这句话星光就开始慢慢飘散,但是乡绅却出言喊住了他。 “监正大人。” 监正飘散的身形重新凝聚起来,缥缈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 “何事?” “为何要让这个阿青加入星网?” 乡绅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但是语气中却有浓浓的疑问。 “天下星网自创立伊始招的就是知根知底,且几乎都与修士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孩子,因此我们才能放心将二十八星分布在国各地,由他们来守护定朝的稳定;” “但您让我必须招纳的这个阿青不仅根底不明,甚至她的妹妹还是个有法力种子的未来修士,这样的人加入星网,得知定朝的各类重大机密,是否有些不妥?” “甚至她成为暗星后还担负了其他暗星的安危之责,这不得不让属下产生担忧之情,属下觉得需要给其他暗星使一个交代。” 乡绅抬起半个脑袋,用坚决的目光看着飘在空中的监正。 “请监正给暗星们一个解释。” 监正沉默了一会,缥缈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我没法给你解释。” 监正的身体一下爆炸,通体的星辰围绕在乡绅附近形成了无数的星轨,乡绅看着周围星轨的变化,在寻找监正要告诉自己的信息。 在乡绅还在寻找的时候,星辰又一下收缩起来成了监正的模样。 “看到了吗?” 乡绅微微摇摇头,向前拱手道 “属下无能,看不懂这次的星轨。” “有些东西我看得到,你们看不到,所以有些东西只有我知道,而我却没法告诉你们。” 乡绅还想说些什么,但监正的声音并没有停下。 “我没法向你们保证些什么,如果你们对阿青不放心,你们在接下去的任务中仔细观察她,然后得出你们的判断。” 监正的声音渐渐远去,星光也慢慢浮回到屋顶上,最后监正只告诉了乡绅一个结论。 “别忘了,她很必要。” 乡绅等到声音完消失才抬起头,他抬头看着顶上浮画的漫天星辰,在心中思考她很必要这四个字的意思; 管站了半天,但乡绅还是没想出到底什么样的一个人可以让几乎无所不知的监正说出很必要这个结论。 既然是必要的人,那就该让她去做必要的事。 乡绅心中打定了主意,决定就按监正所说,派阿青去做该做的任务,但同时让一个暗星负责监察她的职责。 此时的阿青跟捷彩妤还在钦天监所在的街道上闲逛,天色已经快要亮起,捷彩妤想着这个女子之后就是自己的拍档了,两人还是熟络一些的好,便提议她们在街上逛逛,等到早点摊出摊后一起吃个早点再各自回府。 在闲逛的时候捷彩妤就开始盘敲侧击阿青的各种信息。 “你住哪里啊?” “我住在宸王府。” 宸王府? 捷彩妤想起昨晚巧巧也说过宸王是站在阿青身后的人,便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你是宸王的什么人?” 阿青看了一眼捷彩妤,觉得她这句话的语气有点怪,但还是老实回答道 “朋友。” 捷彩妤不信,正是青春年华的男女,哪有什么单纯的朋友。 “只是朋友这么简单?” 阿青停住了脚步,指着一个刚刚出摊的粥店说道 “这家店开了,去吃吗?” 捷彩妤不满阿青这样转移话题,但奈何闹了一晚肚中也确实有些饥肠辘辘,便和阿青坐到了那个粥店的摊前。 想到阿青昨晚的武功,捷彩妤又问道 “你昨晚的剑招不错,你师从哪个剑派?” 阿青照实回答 “我没有师从,我是从牧羊的时候学会使剑的。” 骗鬼吧你! 捷彩妤觉得这个阿青简直油盐不进,什么话都没被她套出来,便也不再问话,告诉了她明天的任务后就闭了嘴。 “明早你跟我一起去莫府探查那个拜月教徒的线索。” 。 第二百一十八章 追查莫府 隔日,阿青按照约定的时间出现在莫府大门前,但左看右看,她始终没有发现捷彩妤的身影。 阿青就等着莫家大门旁,看到有一个穿着衙役服的太守府衙役从莫府中走出,阿青一开始还没在意; 但是这个衙役径直朝着阿青走来,阿青注视了她一会后发现这竟然就是捷彩妤! “你怎么穿成这样?” 阿青被捷彩妤拉到旁边一个无人的小巷子里,捷彩妤掏出了另一套衙役服叫阿青也换上。 捷彩妤看着阿青的靛蓝官服一脸嫌弃的说道 “不穿成这样怎么光明正大的进去查证?你还穿着观星使的衣服?你见过哪个观星使会来案发现场查案的?” 阿青则觉得颇有道理,便不反驳,默默将那套衙役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同时带上了帽子尽量掩饰自己女子的身份。 阿青换完后跟着捷彩妤又走向莫府,此时的莫府大门多了几个执杖的仆役在看守,想来也是因为自己府中出了那么大一件事而人心惶惶起来。 看到阿青和捷彩妤身上的衙役服,这些仆役都没有阻拦,两人顺利的走进了莫府。 “暗星就是这么查案的吗?” “不然呢,暗星就是要隐藏自己的身份,按照星网的规矩,为了方便行事,我们可以伪装成任何身份而不受责怪,必要时候就算伪装成皇亲国戚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还挺方便的。” 两人先到的地方就是阿青和莫老爷厮杀的那个房间,因为四周的人血阵法,所以莫家的人都不敢靠近这附近,现场也被太守府的人封锁了起来。 阿青进去后发现现场和自己离去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这屋子是你打成这样的?” 捷彩妤和阿青小心走在满是碎片的现场,阿青先是用剑心感受了一下这里的气息,感受到人血阵法勾人凶性的功效已经消失,现场只留下了一些淡淡的血腥味。 “嗯,这阵法那时候将我和那个嫁衣困在了一起,一时心急就把屋子打成这样了。” 捷彩妤欣赏地说道 “那你挺厉害啊!” 突然想到自己前夜与阿青打斗的时候阿青并没有展现出什么武道之力,捷彩妤不满地问阿青道 “所以昨晚你是留手了?” “你不也没出力。” 捷彩妤心想你和我能比吗,我要是出了力怕把你一鞭打死! 但转念一想阿青能够破掉这个阵法,她隐藏的武道之力想必杀伤力也十分惊人,心中的战意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哪天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比上一场!” 阿青不置可否,她也想知道自己的真正水平到底如何。 “好,哪天去城外空旷的地方,可以施展开来。” 两人查完了一遍破屋,发现除了一些血迹其他什么都没有,阿青便说底下还有个密室,但是被湖水淹掉了。 “密室?” 捷彩妤让阿青带自己去那个密室入口,阿青就带着她到了莫家的大厨房,等到了大厨房才发现这里也成了一片狼藉。 “这是怎么了?” 阿青抓住一个正在清理大厨房的伙夫问道,对方见阿青穿的是衙役的衣服,一开始还支支吾吾的,但被捷彩妤套了几句话后就开始把这几日的抱怨都吐给了阿青她们听。 “哎,两位官爷不知道呦,前两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地窖里突然冲上来一股大水,不仅地窖里的东西毁了,连大厨房都因为这水流冲击被冲毁了…” “…这不,家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家都紧张兮兮的,也没人安排整修大厨房的事,各个房之间就只能自己开小厨房或者出去叫酒楼送席子进来,这让人看了叫什么事嘛!” “是嘛…” 捷彩妤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就把这个伙夫打发走,接着便和阿青去那个地窖的入口处查看。 虽然水已经不再涌上来,但两人还是看到入口处已经被水淹满。 捷彩妤看了一眼阿青,小声问道 “这是你做的?” 阿青不好意思的笑笑,虽然自己没有下令让飞雨刺穿密室导致湖水倒灌,但这结果确实也是因她造成的。 “幸好莫家人不知道,不然赔死你。” 捷彩妤嘟囔一声开始仔细查看这水有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她凑近鼻子闻了闻,奇怪的咦了一声; “这水里怎么有股腥臭味?” 阿青想起密室里还有几只被她斩杀的妖兽尸体,便把这件事也告诉了捷彩妤。 “什么!” 捷彩妤听到这件事音量一下拔高了三个度,引起了正在整理的伙夫们的注意。 瞄了一眼他们,捷彩妤把阿青拉到一个角落,小声但恨恨地问道 “这个拜月教徒居然敢在平京城内豢养妖兽?!” 阿青点点头,她这个时候才发现好像捷彩妤他们并不知道莫家老爷的阴谋,便再把那个拜月教徒借由流水席的方式,把一种邪术传播到周围的百姓之中,并且在林星轮封王当天引发邪术,但是最后被她破掉邪术的事也告诉了捷彩妤。 捷彩妤听得目瞪口呆,她只知道这个拜月教徒不怀好心,但想不到他的计划已经近乎成功,只是不小心碰上了阿青这个煞神而已。 想到这里捷彩妤看向阿青的眼神不免带了几分古怪;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巧就撞破这桩邪术,还能那么及时的破除,捷彩妤左思右想得不出一个满意的答案,干脆问了出来 “那你怎么知道这家老爷是拜月教徒的?” 阿青想了想,隐瞒掉天生剑心的部分,只说她灵觉异常,可以记住和探查一些诡异的气息。 “之前我在光福镇斩杀过一只嫁衣,再加上前几日我的意识某日被莫名拉入了一个诡异的白色空间,因此便记住了这个拜月教徒的气息,在平京找了两日才碰巧碰到。” 捷彩妤听完后用犹豫的语气问道 “所以……你只要靠近拜月教徒,你就能确定他的身份和他的位置?” 阿青点点头,而捷彩突然妤像抓狂一样扯乱了自己头发,把阿青唬了一跳。 “也太不公平了吧!” 。 第二百一十九章 查有端倪 捷彩妤大力吸了几口气才把自己的心中的妒火给压下去,真的太不公平了! 这个新人居然可以用气息探查出拜月教徒的位置! 若是个个暗星都有这样的能力…那平京…不,定朝还会有那么多邪徒藏在民间吗? 阿青看着捷彩妤脸上表情不断变换,到最后变成一脸憧憬的样子,担忧她是不是中了那个拜月教徒留下的邪术,关心地问道 “怎么了?” 捷彩妤无神的眼睛看向了阿青,脸色一下变得像被抓到自己丈夫包了外室的妻子那般幽怨。 “你可知我是怎么确定那个莫家少爷是拜月教徒的?” 阿青摇摇头,她一直以为暗星一定也有特别手段,只要接触到拜月教徒就能确定他的身份。 捷彩妤开始掰起了手指。 “我陪那个天杀的莫家少爷喝了八顿酒,唱了十二首曲,还有两次差点就跟他睡在一张床上,就这样我才能确定他是一个拜月教徒,最次也是一件拜月嫁衣,然后我还要乔装娼妓上门,你说我怎么了?” 捷彩妤每说一个数字就朝着阿青向前一步,等到捷彩妤用质问的语气问我怎么了的时候,她的脸已经几乎贴到了阿青的脸上。 “结果你随便探查一下就能知道谁是不是拜月教徒,你还问我怎么了?!” 阿青不动声色向后退了一步。 “暗星没有探查拜月教徒的办法吗?” 捷彩妤白了一眼阿青,反问道 “若是拜月教徒有那么容易被发现,他们这种跟过街老鼠一样的门派还能存活万年吗?” 捷彩妤决定先给这个新人上第一堂课。 “拜月教徒,最善隐匿行踪,只要他们不动用法力,可以完把自己伪装成跟凡人无二。” “最可恶的是他们还会用嫁衣邪术,往往拜月教徒不会真身出动为祸他人,而是驱使自己的嫁衣去害人,这样哪怕我们抓住了祸首,也不过只是一件嫁衣罢了,被灭了就灭了,损失点法力而已。” “但对我们而言,就算是一件嫁衣,要确认他是拜月教徒也要颇费一番功夫,在其不使用法力的情况下,我们只能接触认为可疑的人,然后从他身边入手,以常理来推断这个人的行为到底是不是一个拜月教徒。” 阿青越听越迷糊,怎么找到一个拜月教徒这么麻烦? “常理?要怎么做?” 捷彩妤用手刀在手心轻打两下,寻找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充作教材的东西; 这时地上有一队蚂蚁走过,捷彩妤就叫阿青蹲下来看。 指着其中一只蚂蚁,捷彩妤问阿青道 “如此一只蚂蚁在一群蚂蚁中是不是毫不显眼。” 捷彩妤用势把那只蚂蚁提了出来,放到了旁边让它独行,这只脱离了群体的蚂蚁竖起自己的触角寻找自己伙伴的方向,等找到后就用更快的速度跑了回去。 “这就是常理。” 捷彩妤转回头问阿青 “懂了吗?” 阿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蚁虫群居是常理,若是有一只蚂蚁会跟其他蚂蚁分离而行,甚至背道而驰,那就是不合常理。” “这个道理用在凡人身上也一样,每个人生长的环境都会在他身上造成一些常理,而暗星可以调用所有人的资料来推断出这些常理。” “当发现某个人突然不按以往的常理做事的时候,那我们就有理由怀疑他是不是受到了外来力量的驱使,往往这也代表着拜月教徒的作祟。” “当然,这不是绝对的,所以我们暗星就要更深入接触判断这个人是不是被蛊惑了。” 捷彩妤站起身来,拍拍手无奈说道 “其实很多时候等我们发觉了不对这些人也早就被炼成了嫁衣,嫁衣嫁衣,就是将自己的一生都作了别人的嫁衣。” “据我们所知,嫁衣也分为三六九等,最低级的就是如傀儡一般只听命令做事,而高级的像莫老爷那样,他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和记忆,甚至性格也跟以前一样,但本我已经不是他了…” 捷彩妤见阿青一脸云里雾里的样子,知道她连这个也不知道,便继续讲下去。 “本我被取代的意思就是——在嫁衣内心最深处会认同那个拜月教徒的所有意念。” “他之欲既嫁衣之欲,他之念既嫁衣之念!” “嫁衣会无条件帮拜月教徒完成他的目标,不会背叛甚至不会起觉得这样不对的心思,这不等同于崇拜,因为崇拜也会有质疑的时候,而嫁衣却只会认为这也是自己的想法。” 阿青心中震荡,若是被炼成嫁衣的话不就等同于行尸走肉了吗? “但是嫁衣炼制也没那么简单,越高级的嫁衣拜月教徒需要耗费的法力就越大,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那些嫁衣要心甘情愿的成为嫁衣。” 捷彩妤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冷哼了两声,似乎是想起什么很厌恶的事情,面上表情也变得冰冷无比,抱臂站在原地看着还在不断盘旋前进的蚁群。 阿青也沉默下来,她想到如果王婉儿真的是被拜月教徒蛊惑,那她是否已经成为了一具嫁衣或者正在变成嫁衣? “那要如何找到拜月教徒本身?” 阿青觉得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女子受害,她必须尽快找到那个拜月教徒阻止他继续害人。 “很难,除非他施法时引动的法力被我们感受到,或者从一具活着的嫁衣身上找到他的法力痕迹用特殊手段追寻,否则拜月教徒有千万种方式不让自己的真身被发现。” 法力? 阿青突然想到密室之中的那个阵法。 闭上眼睛,剑心睁眼,阿青仔细探查一番找到结果后睁开眼睛对捷彩妤道 “只要有他的法力就可以吗?” 捷彩妤转身看着阿青点点头。 阿青指着那个地窖的下方说道 “底下那个密室中有一个十分厉害的阵法,我当时就是为其所困,在我和嫁衣的打斗中并没有感受到那么强的法力,所以我猜测这个阵法就是拜月教徒真身摆下的!” 。 第二百二十章 朝堂争论 阿青和捷彩妤站在莫家内湖旁的亭阁内,看着太守府找来的劳役往湖中投入了数根粗大的管子; 他们要把莫家内湖抽干。 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不仅需要众多人力,还要先把莫家这条内湖的水系截断,再把这些管子连接到平京城的内河之中; 谁也不知道要抽多久才能把这诺大的湖水给抽完。 阿青看着被弄得一塌糊涂的莫家花园,悄悄对捷彩妤问道 “这样会不会动静太大了?” 捷彩妤看都不看阿青,只是神情严肃地盯着再不断下降的湖面。 “只要能够找到拜月教徒真身的踪迹,这算什么?” “别说抽干一个内湖,就算把这个莫府都拆了也没有比拜月教徒对平京百姓造成的危害大,别的不说,就说在这下面豢养的几只妖兽,要是它们对上的是普通百姓,你觉得在我们反应过来之前会死多少人?” 阿青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顿时觉得好像抽干一个内湖确实没什么大不了。 “阿青,你以后要记住,我们暗星行事宗旨就是百无禁忌!” “就算半夜要闯官门,只要能给出合理解释,该闯就闯!不要担心惹祸,上面有人顶着呢。” 上面?阿青抬头看了看亭阁的檐顶,突然想起来今天林星轮去上了早朝,也不知道他第一次上朝的感觉如何… 林星轮正在靠着大定殿上的蟠龙柱打瞌睡,一时没注意身子越来越歪,脑袋也大部分都靠在了柱子上; “哎呦…” 脚上一个踉跄,整个身子差点摔倒下去,急忙扶住柱子,林星轮小心地看了一眼附近,发现只有周围的官员用小眼神看向自己。 赶紧悄悄站好,再把自己的高冠扶正,林星轮抬眼看了一下父皇的反应,发现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后放下心来,但这一放心困意又立即向他袭来。 林星轮听着耳边传来的枯燥无味的各类政事,低下头无声地打了一个大哈欠; 用手指拭去眼角因为哈欠挤出的眼泪后,林星轮心中不禁抱怨明明自己什么事情都没有,还要一大早就叫他来这里站着。 亲王之位是超品之职,林星轮本来应该要站到官员的最前排,但是他也没什么东西奏报,总觉得站在前面背后就好像有无数双眼神看着自己一般,让他浑身不舒服; 第二天就早早来到殿上,选了一个最后最偏的位置,充当一个隐形人。 真是活受罪啊… 林星轮半个身体又不自觉靠到了柱子上,要是他知道做了亲王就要每天上朝的话,他一定跪在母后的宫中求她千万不要封自己做亲王。 突然殿内安静了一下,好像是上一个官员已经奏完了自己的政事,然后下一个官员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林星轮沉重的眼皮一下睁开,身子也站得笔直,仔细听着那个官员汇报的事情。 大理寺少卿向旁边跨了一步站出队伍,对皇帝行了一礼后奏道 “皇上,臣有事要奏,是关于新晋观星使阿青大人与王尚书之女王婉儿之案的。” “呈上来。” 少卿从官袍宽大的袖子中拿出一章奏折,双手举在自己的脑袋前,霖生见状就走下台阶,从少卿手中接过奏折后递到了皇帝的龙案上。 皇帝翻开奏折粗略扫了几眼,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把奏折扔到桌子上,皇帝暗含着怒火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内。 “荒唐!” “现在庙堂都跟江湖一般了吗?!怎么会出现官员谋杀官员之事?!” 皇帝眼睛盯住在前列的王尚书,语气生硬地问道 “就没人跟朕解释一下吗?” 王尚书虽然没看向皇帝的眼睛,但听到这句话还是立马出了列,直接跪倒在地,呈五体投地状。 “请皇上为小女做主。” 皇帝见到王尚书这个态度,知道他就是要把这件事闹大了,便一拍桌面,厉声问道 “来人!把观星使阿青带上殿来!” 林星轮从皇帝发怒开始就有些紧张,如今听到父皇居然要立马叫人捉了阿青上殿; 林星轮脑子一热直接冲了出来,拦住要出去下令的霖生,走到前列,跪在王尚书的旁边。 “父皇,阿青无罪。” 皇帝看到林星轮的一瞬间眼神里闪过了一阵复杂的神色,但很快又恢复成冷漠的样子。 “无罪?你说无罪就无罪吗?这奏折上面条条罪证确凿,那女子陈情时自己也亲口承认是她将裴司业带离平京的,你自己看看吧!” 皇帝把桌上的奏折大力扔到了林星轮面前,一时间殿内因为皇帝的雷霆震怒而一片寂静; 就在林星轮绞尽脑汁要怎么为阿青辩解的时候,一个轻柔的声音从帘后发出。 “皇上,案子还没有定罪,观星使身份特殊,要谨慎为好。” 皇帝把头转到帘后的皇后方向,两人眼神对视了一会。 尽管皇帝并不避讳和皇后公论政事,但往往都是下朝后夫妻两个回到寝宫再讨论,皇后极少在官员面前和他发表过不同意见。 “那依皇后之见呢?” “既然是案子,那便三天后查案升堂,不冤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至于主审嘛,因为这案子特殊,便由三位王爷主审,大理寺协助如何?” 在下面站着的晟王和钺王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就突然扯到他们身上,彼此对望了一眼,一时都没有敢开口应下。 皇帝沉吟一会,如今的情况很明显宸王就是站在那个叫阿青的女子那边,就算是再加上两个王爷,到时候要是审出个无罪怕也是不能服众。 于是便开口在皇后的建议上加了一个要求。 “那就按皇后所言,把这个案子查的水落石出,届时也别在大理寺升堂了,直接把案子放到这大定殿上来处置,朕和皇后都会来看着,各位卿家也都来看看,谁也别冤了谁!” 皇帝哼了一声后就从龙椅上站起,怒气冲冲地朝殿后走去。 晟王和钺王这时才跪下接了这桩差事。 “儿臣领命。” 。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还敢出现 林星轮见到父皇离去,将视线转到了帘后,正好对上自己母后的眼神; 皇后用眼神向林星轮传达了一个不用担心的意思后,就在女官的搀扶下也从帘后离开了大殿。 顿时殿上就吵闹开来。 “这是发生了什么,为何皇上发了这么大的怒?” “不知道啊,少卿大人,到底怎么回事?” 大理寺少卿看了一眼跪在一列的林星轮和王尚书,只是摆摆手不说话,说大理寺会将这件案件通报之后就离开了大定殿。 而平时与王尚书亲近的官员上前将王尚书扶起,也不看林星轮,搀着王尚书就背身离去; 还用所有人都可以听到的声音说什么“皇上一定会还您个公道…”之类的话。 林星轮也扶着自己的膝盖慢慢站了起来,晟王和钺王走到这个三弟旁边; 还不知道事情经过的晟王拍了拍林星轮的肩膀,把林星轮从迷茫状态中拍回了神。 “三弟,要不要去大哥府上坐坐?” “啊?” 林星轮没想到大哥会主动邀请他去自己的府上,想想阿青这件案子确实也需要大哥的帮助; 那个二哥是指望不上了,不找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那小弟就叨唠了。” 晟王转头看向钺王,用无言的表情询问他要不要一起; 钺王甩了甩自己腰带上的香囊,留下了一句话后就从两人的身边走过。 “我就不凑热闹啦,我还有点事,大哥三弟自便吧。” 林星轮和晟王看了一眼钺王的背影也没在意,反正从小到大这人也都是独来独往的,性格古怪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钺王大步迈出了大定殿,然后以接近奔跑的快走速度超过了前面已经出来的各级官员; 走出大定门骑上马就疾驰到了府中,把自己关在房间,遣去所有下人后他才抬起了自己的掌心,上面有着黑色的八个大字——钺王殿下,别来无恙。 这些黑字在朝会时突然出现,钺王发现后就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心,一下朝就赶忙赶了回来,仔细观察这些字对自己并没有其他影响后钺王开口了。 “我以为你死了。” 沉默了一会,熟悉的声音又从钺王的耳中突兀出现,只是这次钺王可以听出他比上一次更加虚弱。 “呵呵,钺王殿下多虑了,没那么容易的…” 钺王靠在椅子上,抬起手掌看到上面的字样在慢慢消退,不解地问道 “就算没死为什么你还敢出现,想来最近父皇已经派人在追查你了吧,哼,你上次可把本王害的够惨。” 钺王想到林星轮封王礼上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不禁冷哼一声; 虽然现在皇后还没找他算账,但他不会天真以为那个女人没有发现,肯定是记在账上,等来日一并向他发作罢了。 “呵呵…钺王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应该也知道我所言非虚,要不是那个阿青半路杀出,哪里还有今日的宸王。” 这倒是… 钺王想起那日早上气势汹汹赶来的那群百姓,知道这个幕后之人倒也确实有几分本事。 觉得现在还不是分道扬镳的时候,钺王拍了拍自己的袖子,随口问道 “那今天你来找本王又有何事?” “钺王殿下你应该要尽力帮助婉儿小姐。” “为何?”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还是把实情说了出来。 “那个阿青不知有何邪术,她可以准确地找出我的位置,如今她已经和一些不明来历的人正在追查我的真身,若是不给她找点麻烦的话,我就怕是会有麻烦了。” 钺王嘴角浮出了微微笑意。 “所以,你现在是在求本王咯?” 从这个声音出现开始,钺王就觉得自己一直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更是日夜担忧自己活在这人的监视之下; 今天听到这个声音也会有如此低声下气的时候,钺王觉得心中一片痛快。 “钺王殿下,不要那么幼稚,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我不出事,才能助你成事。” “罢了,本王知道了,在这桩案子上我不会让这个阿青那么轻易逃过的。” 钺王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 “阿青的身份你到底查出没有?” “从目前来看,我只能知道她出身一个小山村,和身边带着的那个小女孩是姐妹,还有就是那个小山村被生肖门屠了村,其他的就暂时无从得知了。” 生肖门?屠村? 钺王对这个生肖门也知道一些,之前还是个名声比较大的杀手组织,但不知为何年初突然土崩瓦解,连老巢都不知道被何人清理干净; 太守府之后还在一个暗娼馆的地窖里发现了数十个被折断四肢的孩子,整个暗娼馆也都被别人杀了干净,尸体都是一剑封喉,干净利落; 钺王虽然没有插手这件案子,但那时这桩案子倒也造成了一些轰动。 可一个平京的杀手组织为何要不远千里去屠一个小山村呢? 钺王摩挲了一下下巴,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件事与阿青有着莫大的关系,决定私下要派人去暗查一番。 入夜,阿青她们终于看到这片湖被抽到只剩下一个小水洼。 看着底下的满塘污泥,阿青对捷彩妤点了点头,便又走到了大厨房的地窖处。 地窖的入口也插了一个大管子,里面的水已经被抽干,阿青和捷彩妤各点了一支火把就下了地窖内; 一滴水从潮湿的地窖顶部打在捷彩妤的衣服上,捷彩妤嫌恶地看了一眼满是腥臭味的地窖; 感受脚下刚才踩着一个粘糊糊的不明五天,她顿时有点后悔不应该和阿青一起下来的。 突然她感到身边出现了一阵势的波动,接着便是一声巨响在面前响起; 捷彩妤举起手臂挡住打来的一些碎石,无奈地对旁边拔剑的阿青道 “你能不能预警一下,我这张脸要是被划出一个小口子你可真的赔不起了!” “对不住。” 阿青把龙泉收回鞘中,走进自己清出的入口; 灵活的从布满残石的入口出来后,阿青终于又见到了被自己毁坏的那个密室。 。 第二百二十二章 法力痕迹 阿青小心避开脚下的碎石块,在塌陷一半的地洞中仔细开始查找。 地洞顶部被水流冲塌,导致很多泥土也跟着淹了进来; 尽管没有部淹没,但石块也被埋在底下极难寻找。 阿青和捷彩妤拿着火把朝脚下扫来扫去,始终没有找到后阿青就干脆用剑心寻找这里残余的法力痕迹; 终于剑心找到了一块较大的法力痕迹,用火把朝那个方向一指,阿青对捷彩妤道 “在那里。” 捷彩妤顺着火光看过去,看到的只有一团厚厚的淤泥; 指着那团土黑色的淤泥,捷彩妤确定了一下。 “在这里?” 阿青点头后就看着捷彩妤,捷彩妤转头发现阿青盯着自己,也站在原地和她对视起来。 “你看我干嘛?” “……你的武器比较长……” 捷彩妤眼睛一下瞪大,敢情是要她去掏泥巴? 这个新人倒真的一点都不客气的。 但作为一个前辈,捷彩妤觉得绝不能助长新人这种歪风邪气。 “你没手吗?” 阿青听到捷彩妤的讽刺一言不发,默默拔出了龙泉,捷彩妤又从阿青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波动,赶忙制止她。 “得了得了,我怕你把这些泥劈开,那块石头也被你劈碎了。” 阿青身上的波动停下,收回龙泉后看着捷彩妤不再有动作。 捷彩妤在心中暗骂一句新人真狡猾后,便抽出腰间的软鞭,附上自己的势一鞭抽进了淤泥中,捆住那块石头一用力就把它扯出了淤泥。 把石块上的泥抖干净后捷彩妤才用鞭子把石块轻轻放在两人面前; 阿青看着眼前这块半人高的石壁碎片,用剑心感受了一下,感受到上面的阵法痕迹残留着些许那个拜月教徒的法力痕迹,尽管微乎其微,但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法力。 找到她们要找的,捷彩妤就缩短一些鞭子,用鞭子当作绳子把那块半人高的碎石壁悬空挂在背后向上走去。 看着快要被碎石壁把上身盖住的捷彩妤,阿青好心问道 “要我来拿吗?” 捷彩妤转回头挑眉问阿青 “我看上去很弱不禁风吗?” 听到这句话里满满的威胁语气,阿青只能咳嗽两声继续跟在捷彩妤背后,等到她们上到对面的时候捷彩妤便对阿青道 “我把这个碎石壁带到有能力追查拜月教徒的暗星那,你这几日就带在宸王府中,有消息我会过来找你。” 说完捷彩妤就双脚用力向上一弹,弹到了屋顶上,几个闪身带着碎石壁消失在阿青的视野中。 阿青晃了晃脖子,忙了一天感觉身上还挺酸疼的,阿青一边想着今晚要不要泡个热水澡一边往莫府大门走去。 等阿青回到宸王府的竹楼时,发现林星轮已经在厅中等着她了。 “阿青,你可回来了!” 林星轮见阿青第一眼就起身推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到椅子上,给阿青倒了杯茶,林星轮让阿青先喝完再听他要讲的事。 阿青奇怪今晚林星轮怎么这么急急燥燥的; 仰头把杯中的茶饮尽后,阿青用手背擦了一下嘴,问道 “出什么事了?” 林星轮神情严肃的对阿青道 “今天朝会上王尚书把你向父皇告了!” 阿青觉得喉咙里还是有些燥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 “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 “接下去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就算到了你父皇面前,我没罪就是没罪。” 林星轮急的一下站起。 “那你没罪你要拿出证据啊!我信你,可我父皇如何信你?百官如何信你?” “母后让我和大哥二哥作为主审官主审此案,我今日也去大哥的府上把事情原委和他说了一遍,但就算是我这个弟弟讲的,毫不知情的大哥听到后也觉得颇为荒唐,你说其他人更会怎么想?” 阿青不想再争吵下去,起身就要往楼上走。 但经过林星轮身边的时候阿青还是停了一下,用手轻压了一下林星轮的肩膀。 “我不在乎别人信不信我,只要你们信我就好。” 说完阿青就没有回头地走上了竹梯; 而林星轮则是被阿青突然的真情流露吓到,捂着自己被触碰的肩膀坐在原地久久不说话; 片刻后一声椅子拖拉地面的滋啦声响起,林星轮一下站了起来。 就算阿青不在意别人,可他不能让别人冤了阿青!林星轮决定要自己私下帮阿青查证清洗罪名。 风呼啸而过,把一张酒旗吹得呼呼作响。 在平京城外的一个荒郊,一间食肆孤零零地立在黑暗中,既不开门,也没点灯,但凡路过的人看到都只会以为是一间鬼屋而匆忙跑开。 捷彩妤拖着那块碎石壁走到这间食肆的门口,先是轻轻敲了两下门,等了半响,没人回应。 又敲了两下,还是没人理她; 捷彩妤把头稍稍凑到门边,听到了里面轻轻响起的呼噜声。 “啧。” 捷彩妤顿时觉得不平衡起来,自己忙活了一天,却有人已经早早睡上了大觉? 脚步向后退了几步,捷彩妤卸下肩上的鞭子; 深吸口气,捷彩妤两脚分开,脚跟用力把身子转了个半圆,鞭子上捆的碎石块也因为惯性腾空而起,重重锤在了木门上。 木门发出巨响,整间食肆都因为巨力晃动了一下; 但晃动后木门上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捷彩妤见状正准备再抡一锤的时候,木门突然打开从中走出一个人。 那人走出房门时捷彩妤手中的鞭子已经挥出,眼见这块石壁就要砸到这人的脸上,捷彩妤赶忙再往后退了两步; 石块就从出来的人脸前划过,挥出的劲风彻底吹醒了那人脸上的睡容。 “捷彩妤!你谋杀吗?!” 捷彩妤重新提起石块,不理面前人的抱怨,推开他就从门里走了进去; 那人站在原地骂骂咧咧了几句,也跟在后面进了食肆。 进屋后捷彩妤并没把石块放下,而是走到地板中间,不回头地命令了一句。 “开门。” 那人锁上食肆的大门,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后指尖浮起了点点星光。 星光飘到捷彩妤面前的地板上,地板瞬间化开一个黑洞,捷彩妤带着石块就跳了下去。 。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木犬寻月 捷彩妤跳入黑洞后打开入口的人也随之跟着跳下,随着洞下传来一声“收”的声音,黑洞就簌的一下变成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捷彩妤的脚一踩到地上,道道火光就在两边亮起; 捷彩妤望着尽头的那堵墙,等在原地不再前行。 “怎么不走了?” 那人随后跳了下来,走到捷彩妤的旁边,借着火光可以看清他虽然比捷彩妤高出一些,但脸还是个少年模样,两颊的婴儿肥让旁人看到他的一瞬间就不自觉放下一些防备。 “鬼知道前面有什么,你带路。” “你还挺识相。” 少年走在前面面,他的脚上每走一步就会荡出一些星光; 星光荡开到走道的两旁,捷彩妤可以感受到随着星光的扩散,这条走道四面中刚才活跃的势也慢慢重新蛰伏下来。 捷彩妤跟着少年走到尽头,少年伸出手摸了一下石壁; 石壁一接触他的手就化作了星光散到两边,等两人都走进后星光又化为一道厚厚的围墙挡住去路。 里面是一个圆型的空间,四周没有点灯,但是随着两人的步入顶上渐渐发出柔和的光线,把整个空间照得如白昼一般; 捷彩妤看了一眼四周墙上奇形怪状的东西,其中还竖着几个水晶棺,棺里用星光保存着面容狰狞的各类妖兽; 捷彩妤见状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 这人的爱好还是这么让人讨厌。 把石块放到中间的大桌子上,捷彩妤扭了扭自己背了一路的肩膀,用下颚对男孩示意了一下。 “这块破石头里有一个拜月教徒的法力,你可以借此找出那个拜月教徒吧?” “可以试试。” 少年走到石头面前用手掌悬在石面上,道道星光从他手心发出包裹住了整个石块; 把其中的法力提取出来后那些星光又回到了男孩的手中,同时其中包裹住一点法力不让其消散。 身后的捷彩妤看到男孩能够轻松提炼出拜月教徒的法力也不禁有些眼热; 拥有这样感知的能力对她而言着实方便不少,但一想付出的代价是没有什么攻击能力后捷彩妤还是觉得自己这样最好,毕竟她的性格实在不适合躲在后方支援。 “有点少啊…” 少年看着那点法力可惜的说道; 走到桌子另一角,上面放了三四只木雕的小狗。 少年估算了一下,把这点法力附到两只木狗的身上已经是极限,于是就把两只木狗用星光拿起放到地面上。 右手一抛,包裹着拜月教徒法力的星光浮到两只木狗的上方,少年双手隔空用力扯动,那点法力就被分成两个更加微小的细点,随着星光一下灌入了木狗内。 星光入体后木狗的关节开始咯吱咯吱狂响,原本不过是墨水点的眼睛逐渐开始有了神色,再过一会竟如活物一般在少年和捷彩妤的脚下欢快地蹦跶起来。 捷彩妤有些烦躁的想把挂在自己腿上的木狗踢出去,但又怕把这些木架子踢碎,只能按压住自己的不耐烦问少年道 “这样的木头狗会不会太明显了?” “当然不会这样让它们出去。” 少年又拿起一张画纸,上面花了两只花皮狗的模样; 招来那两只木头狗,少年轻轻踢了它们一脚就让它们趴倒在地上,再把画纸覆在它们上面。 少年用星光紧紧将这两个死物包住,轻喝一声,一阵星光从地上闪过,待光芒消失的时候再没了什么木狗,只剩下两只会喘气还会吠叫的花皮狗。 “乖狗狗,乖狗狗,来哥哥这。” 少年抱起两只花皮狗就叫上捷彩妤出去,两人原路返回,从那个黑洞中跃出后两人打开食肆的门走到了黑夜中。 少年把花皮狗放到地上任它们玩耍,得到捷彩妤的确认后少年双手左右向上张开,轻声喝道 “好狗,去吧!” 两只花皮狗应声散成点点星光飘向平京的方向,而少年则是各截留下了一点星光融到捷彩妤的手心上。 捷彩妤举起手心看着出现的两点类似黑痣的星点,她能够通过这个感受到那两只被施上星势的木狗的动向,同时它们若是有什么发现自己也能够第一时间感应到。 “可以了吧?” 少年把捷彩妤交代的事做完后伸了个懒腰,打声哈欠就要转身回到食肆中继续自己的好梦。 男孩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回忆起一件事,转了一半身体问捷彩妤道 “最近有个新人跟了你对吧?” 捷彩妤点头,奇怪这大门不出的懒鬼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老大叫你看着她。” 捷彩妤看着男孩的双眼,沉声问道 “什么意思?” 男孩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叫你看着你就看着呗,说不定是考验什么的,你也知道暗星很久没进新人了,好了不说了,困死我了,我要去睡了。” 男孩说完跟捷彩妤摆了摆手就进了屋,把木门关好后这间食肆突然一下人气部消失,又变得和鬼屋一般。 而捷彩妤还在原地想着男孩转告她这句话的意思; 据她对老大的了解,老大绝不会无的放矢,要她看着阿青应该是阿青有什么问题,可是既然知道阿青有问题为什么还要把她招进来? 捷彩妤百思不得其解,但对阿青已经起了微微的防备之心。 感受手心有异动,捷彩妤张开手掌看到两颗黑痣同时亮了一下,知道是木头狗已经成功潜入了平京,开始它们的追寻任务。 星光从平京城上空悄悄落到一条无人的巷子里,星光落地就重新汇聚成两条花皮狗的样子; 像真狗一样四处嗅嗅后,两条花皮狗就开始分开行动,不断用鼻子嗅着街道的各个角落,慢慢从平京内圈搜到外圈。 当一只花皮狗走到裴府附近的时候,它的鼻子猛地吸了两下,硕大的狗眼直直盯向了裴府的大门。 同时在平京城外的一个佛庙里,有个正在沉睡的小沙弥突然翻了个身,梦呓似地说了一句和尚本不该说的话。 “该死。” 。 第二百二十四章 被迫合作 林星轮隔日一大早就出了门,跟着记忆找到了地方; 他站在门前犹豫片刻,还是上前敲响了月白书院的门环。 “谁啊?” 门只被开了一个边,一只浑浊的老眼从缝中打量了一下林星轮,从他的衣着上老者看出这个贸然来访的客人非富即贵,但这个年老的门房并没有因此客气半分。 “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吗?扰了学子的睡眠你可担得起?” 林星轮想着这个理由为免太过牵强,现在也早已过了睡觉的时间; 但他今天要进这月白书院,因此便好声说道 “老人家,我有事找你们书院的张辉书生,麻烦帮我进去通报一下。” 看门老者并不动弹,反而坐到了门后的椅子上,锤了捶自己的小脚老者哀叹道 “现在的后生啊一点都不体恤老人家,本来腿脚就不方便了,打个盹还要被人敲醒,哪有力气去叫人哟…” 林星轮有些傻眼,他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这么无赖对待过; 踌躇一下,林星轮试探性地问了句 “老人家,你这是在讹诈我吗?” 看门老者一听这话立马气的吹胡子瞪眼,也不回答林星轮,砰的一下就把月白书院的大门重重关上,关门声还把站在门边的林星轮吓了一跳。 原本林星轮也想转头就走,但想想有些事只有问张辉才能问的清楚,于是便轻叹一声,再拉动一下月白书院的门环,柔声道 “老人家,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麻烦开下门好吗?” 过了半响大门又被拉开一条缝,林星轮见机把一张银票塞了进去,感受到银票从自己手中被抽走,林星轮心里暗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等着。” 收了林星轮银票后那个老者也没有再把门关上,一下站起身来脚步迅捷地朝书生宿舍走去; 林星轮听着这沉稳的脚步声,再次摇头,这哪里腿脚不便了? 林星轮等了一会,听到两个脚步声一前一后从门后传来,赶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站在门后挺直身子一副严正以待的样子。 大门这次被打开了一半,张辉看到门后的林星轮诧异地问了一句 “原来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是阿青在恶作剧呢。” 林星轮咳嗽两声,身体僵硬的对张辉行了个礼。 “张兄…近日别来无恙?” 张辉被林星轮这礼吓到,也只能回礼道 “宸王殿下多礼了,不知宸王殿下找在下有何贵干?” 老者听到宸王殿下这个称呼后枯朽的老脸上表情突然生动起来,他暗想没想到这个小子来头这么大,早知道刚才多坑他一点了。 林星轮和张辉互相行礼后张辉就邀请林星轮去他的宿舍坐一坐,本就有事来找张辉的林星轮自然不会推诿,便一前一后走进了月白书院。 林星轮还是第一次来到月白书院,尽管他在平京出生,但从没有听过月白书院这个名号; 进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庭院中间的大榕树,这颗榕树也不知道长了多久,根茎都从底下翻了起来,树荫也近乎把整个书院都给盖住。 随着林星轮的深入,他发现这个书院的书舍基本都是围着这颗榕树建造,而且布局颇为巧妙,才走一会他就有种迷了眼的感觉,只能紧紧跟着张辉免得走错了路; 越走他越觉得这书院绝对有高人坐镇,就这布局,一般的毛贼要是进来怕是走到天亮也走不出去。 到地方后张辉打开房门侧身邀请林星轮进屋,林星轮进屋后先是环视了一圈,发现就是个正常读书人的房间后就自己找个地方坐下来。 张辉边给林星轮倒水边问道 “宸王殿下,今日上门可是阿青出了什么事?” 林星轮瞥了一眼张辉,心想他果然对阿青有什么妄想,还没听自己说什么事就主动关心起了阿青。 不过自己今天上门来找他确实是为了阿青的事。 把杯子放下,林星轮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听说你这一路上都与阿青为伴,想来你的为人也颇被阿青认可,我也不废话,你可知道李千金和裴少俊?” 张辉点点头,不知林星轮突然问这两人干嘛。 林星轮见张辉还不知道王婉儿状告阿青的事,便把阿青遇上的麻烦跟他复述了一遍。 张辉听完后面色也变得极为严肃,这件事从礼法上讲王婉儿是不容置疑的苦主,从情理上讲阿青也只是做了自己约定的事情,但到了公堂上礼法才是判决的关键。 “那现在怎么办?” 林星轮摇摇头。 “我现在想要尽力找到一些可以证明阿青清白的证据,所以才来问你能不能上殿为阿青作证。” 张辉坐在原地沉思一会才说道 “我上殿作证自然是义不容辞,但就凭我一面之词,皇上他们就会相信阿青是无辜的吗?” 林星轮面带苦色,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 “你亲眼看见裴少俊是自己寻死吗?” “何止看见他寻死,我还是第一眼见到那个女鬼的人呢!你可不知道这女鬼长得有多美丽,也不知道裴少俊是怎么抛下这么一个美人的…” 说到李千金,张辉又回忆起了那惊鸿一瞥,不禁又有些呆住; 林星轮用手掌在张辉面前晃了晃,把他晃回了神。 “那张兄可用什么好办法?” 张辉和林星轮对视一眼就将视线转开,轻笑一声问道 “宸王殿下不是一直不喜欢在下吗?” 林星轮尴尬地笑笑,也不否认。 “这不是为了阿青嘛,相信为了阿青你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张辉听出了这句话中将两人对于阿青那一份相同的心意给表明了出来; 张辉也不揣着明白装糊涂,举起桌上的茶杯跟林星轮的杯子碰了一下。 “为了阿青,在下自当肝脑涂地。” 林星轮撇了撇嘴,和讨厌的人合作感觉还真是奇怪,但再不情愿他也需要个帮手。 “你打算怎么做?” 张辉神秘一笑,转头看向窗外; 林星轮知道这人八成是有了主意,皱眉催促道 “快说,别卖关子。” “宸王殿下,你可知什么东西比起礼法更有压力?” “不知。” 张辉把双臂抱在胸前,吐出了两个字。 “人言。” 。 第二百二十五章 诡箭灭口 “汪!” 裴家的下人刚刚打开后门,要扫门前落叶时发现有只花皮狗不知为何坐在地上,还对他叫了一声。 “哪来的狗。” 下人嘟囔一声不打算理会,拿着扫帚打算把狗赶走; 但无论他怎么用扫帚驱赶,那只花皮狗总是不走,换个地方就盯着他们家的后门看。 下人见强赶不成就打算扔个骨头把这只狗引走,没想到花皮狗看也不看他扔的骨头,就盯着这个下人; 狗嘴轻轻张开,吐着舌头不断喘气,再加上摇动的尾巴,娇憨的样子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嘿,这小狗。” 下人不知怎地一下就心软下来,想着这府内地大,自己本就做些杂活,在偏僻的角落也有间房,把这狗接回去,每日用剩饭剩菜养着也不费什么事。 确认了这只狗不爱叫后下人就上前抱住了花皮狗,逗了几下把它带进裴府; 在裴府的后门关上后,一个人影从街角处走出来,看着裴府后门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哎!你去哪!” 小狗一进裴府就从这个下人的怀中窜到地上,几个跑动再不见了踪影; 下人在附近找了好一段时间,实在找不到就想着算了; 不过就是一只野狗而已,也没人知道是自己把它带进府的; 之后便去忙着自己的事了。 花皮狗在裴府的花丛小道里快速奔跑,它沿着那个熟悉的味道跑到一个小院中; 到了院中花皮狗的脚步慢下来,它悄悄蹲到小院的一个偏僻角落,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正屋大门,气息告诉它要找的东西就在这个屋子里。 房门吱啦一下打开,一个穿着丫鬟服饰的女子端着铜盆走了出来; 把门关好后这个丫鬟就要去倒水,无意一瞥,她与在院角的那只花皮狗对上了眼。 花皮狗看到丫鬟的一瞬间尾巴停止摇晃,利齿取代了舌头,眼中更是闪烁起了点点星光; 而那丫鬟只是惊吓一刻后就恢复了镇定,正好有两个粗使丫鬟走了进来,她出声吩咐道 “那边怎么来了一只野狗,要是吓到了小姐怎么办?快去把它赶走。” “是,姐姐。” 两个粗使丫鬟看到不过是条花皮狗,拿起了墙边的扫帚要去赶狗; 花皮狗还没等扫帚打到就一个窜出想扑到站在台阶的丫鬟身上,那个丫鬟眼中闪过一阵狠色,一脚就将花皮狗踹到墙上; 踹的时候她绣花鞋上还闪着一层淡白色的光,把花皮狗踢飞后她不动神色地用裙摆遮住了自己的鞋子,然后叫那两个丫鬟把只咽呜了一声的花皮狗拿出去丢掉。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惧,她们不知道这个平时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大丫鬟今天这么怎么凶悍; 如此两人更加不敢违抗命令,捡起已经不动弹的花皮狗就往府外走去。 “钗儿,怎么了?” 屋里人听到外面有声响出声问道。 钗儿眼神变换了几下,平静地答道 “没事,小姐,我上街买点小姐爱吃的糕点,等下就回来。” 说完后钗儿就匆忙离开了院子; 她不和那两个丫鬟一样从后门走,反而绕了个圈走到前门去。 在钗儿离开的一瞬间,院子的草丛中又传来一声声响,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一个花鼻子从中探了出来。 钗儿走到大门后悄悄打开了侧门; 看了看街上,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影她就快步出了裴府,但并没有往她所说的糕点铺走去,而是径直朝着平京城城门想要出城; 一路上她都紧张地握紧手心,虽然在极力控制,但敏锐的人还是能看出这个女子似乎是在躲避什么人。 钗儿顺利出了城,一出城她就转到一条小路上,接着便提起裙摆开始狂奔; 奔跑的速度甚至比起一个成年男子还要快上一倍,完不像是一个柔弱的深闺丫鬟。 钗儿跑到一条河边,转头看到后面似乎没人跟着她心才稍稍放下; 咽了咽口水,整理一下自己跑乱的头发,钗儿就要上桥过河,可她一上桥,就看到桥中央已经有个人站在那里。 钗儿与桥上人对视,后者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想去哪?” 钗儿听到问话一下慌乱起来,随口答道 “回、回家!” “回家?你还有家吗?” 桥上人露出了嘲讽的讥笑。 “或者说,你还是人吗?” 钗儿尖叫一声四肢伏地向上弹跳,跳出常人足以惊叹的高度,想要直接越过桥上人跳过河; 看着半空那个散发着邪气的女子,捷彩妤觉得她实在有点愚蠢; 跳到空中她就动不了了,不就成了自己的活靶子了吗。 “回来。” 钗儿感到自己的腰部被什么东西死死捆住,接着就是一阵巨力传来,她直接从空中被拉了下来,摔到河中溅起一阵水花。 捷彩妤感到那个嫁衣还在挣扎,便拉紧长鞭将她死死制住,还在鞭中注入自己的势,免得她用邪术自尽。 捷彩妤抓到这个嫁衣后心中一阵激动; 这可是一个活的嫁衣! 只要把她带到昨晚那个暗星面前,她们就能据此直接找到那个拜月教徒的真身,到时任他上天入地,都休想逃过暗星的追捕! “上来!” 捷彩妤一用力就把那个嫁衣从河中扯出,就在她想要带这个嫁衣离去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周逼近几股危险气息; 她一个闪身跳到了桥墩上,她原来位置上已经扎上几根黑色利箭。 捷彩妤不断用势探查到底是谁在背后偷袭她,但还没等她找到黑手,她先感觉到旁边那个嫁衣的气息已经完消失了! 转头一看,捷彩妤脸上顿时变得五颜六色起来; 这个穿着丫鬟服的嫁衣脑门上已经深深扎了一根箭头,临死前她嘴巴还在微张,似乎是想问什么问题。 “该死!” 捷彩妤把身上的势部放出寻找这个灭口的人,但这几根箭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不仅没发出半点声响,就连方向都是从四方而来; 捷彩妤找了半天都找不到其他人的气息,气得她用鞭子狠狠拍打了一下河面,河水上天如雨花一般落下。 “欺人太甚!” 。 第二百二十六章 确定无疑 阿青坐在水榭台上静心,自从前两次战斗后她就察觉到自己剑心有了巨大变化; 以前剑意还是一把黑色小剑的时候,她射出一道藏剑就会掏空部的剑意; 但黑色小剑变成剑心手上那个黑剑印记后,其中的剑意居然足够支撑她射出几十道藏剑都不会枯竭。 经过多次剑心变化阿青也猜到导致剑心转换的根源,那就是自己的心境。 每次只要她心境大乱,或者因为什么事情而有所触动的时候,剑心都会因此而产生新的变化。 黑剑印记就是在她目睹裴少俊赴死,以及找到阿烈墓穴之后才转变而成,她将其归结为她的恨意更深了; 不仅恨得深,她也将其藏得更深,所以藏剑威力才会产生变化。 但无论如何这对她都算是一件好事,只有实力增长越大,她才能更好地保护身边人,才能越快地讨回她应讨的债。 “阿姐!阿姐!你看我像不像大将军!” 阿青耳边传来阿花的嬉闹声; 阿青睁开眼看到阿花正骑在马上拿着一把小木剑朝着面前空气不断挥砍; 最近阿花不知听了什么故事,天天嚷着要做一个守疆护国的大将军,于是找老欧要了一把小木剑,被骑的马自然就只能是彭莒了。 “哎呦,哎呦,你骑就骑了,别扯着我的马鬃啊,很痛的…” 说来也奇怪,彭莒醒来后对待阿花跟对待其他人的态度有了很大不同,甚至有时候宁愿陪在阿花身边也不跟着阿青; 就连当马骑这件事这个曾经的修士都只是嘟囔几声,还是乖乖俯下身让阿花上来; 被骑的时候他还万分小心,怕把阿花摔着,简直是把阿花当成了宝贝一样对待。 阿青自然对这种转变产生了疑惑,一人一马之前就在意念之中交流过; 按彭莒的话来说,他现在就是在押宝。 他觉醒更多夫渚血统后可以感受到阿花体内法力种子的不凡; 就算这颗种子还埋在土中,但其中已经隐隐有了大道之力的痕迹,待阿青解释过顾琛琛曾经给阿花输过法力后彭莒说了一句难怪。 “顾前辈输的不仅是他的法力,更是他的道果碎片,哼哼,没想到这个大机缘给阿花这丫头拿到了。” 如此阿青也知道了阿花的修行道路已经被打通,只要她入了天门正式成为一名修士,她的境界就会一日千里,甚至在合道之前都不会有任何阻碍,等于她必然成为未来修士的领路人之一。 所以彭莒才想要拼命在阿花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如果将来阿花步入合道境,所不定它也能因此摆脱这幅妖身,重新成为不沾凡尘的修士。 阿青看着自娱自乐的阿花内心不自觉对未来起了一些担忧; 她害怕阿花成为大修士后也会像其他修士一样绝情绝性。 摇摇头把自己的那些担忧抛在脑后,阿青安慰自己像阿花这样的好孩子绝对不会灭绝人性; 况且她和自小就被接入山门的修士不一样,阿花在自己身边长大,怎么可能忘掉自己? “阿青小姐,府外有位叫捷彩妤的女官来找您。” “快请她进来。” 捷彩妤的出现暂时让阿青弃掉了一些杂乱的念头,知道大概是那个幕后的拜月教徒有了什么踪迹,她和阿花说一声后拿起龙泉走到前厅。 阿青走到前厅时看到捷彩妤正坐在厅内,但她的目光却在四处乱瞟,瞟完后还敲了敲椅子,自言自语说道 “不愧是嫡皇子啊…连坐的椅子都是价值千金…” 阿青坐到捷彩妤旁边,看到她还半湿的头发,问道 “发生了什么?” 捷彩妤敲了一下椅柄,发出沉沉的实木声。 “被阴了。” 接着她就从椅子上起身。 “出去说。” 刚出了府门捷彩妤就夸张地摸了摸自己胸口,语气带着余惊对阿青道 “太吓人了!里面那股势是剑圣大人的吧,威势太强大了,我完不敢散出一点势来。” 原本捷彩妤是打算按照暗星的做事习惯翻墙入府,突然出现在阿青面前的; 但她一靠近宸王府的高墙她就感受到那股慑人的威势,比起修士而言,武道武者对于势更加敏感; 往往境界高者单靠威势就可以将境界低者震慑在原地,更别说什么越阶之战,能够在对方的威势下撑住就已经算意志不凡。 感受到剑圣威势捷彩妤就放弃了翻墙进府,她知道只要自己翻进去剑圣就会第一时间发现有人闯入,所以她才头一次乖乖地敲了大门叫人通传。 阿青没有回答,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她似乎没有感受到什么震慑的威势啊… 两人走出宸王府后捷彩妤边带路边和阿青叙述了她在桥上被暗算一事,阿青听后面色更加郑重,很明显那个拜月嫁衣是被灭口了; 最关键的是这个嫁衣还是王婉儿的贴身丫鬟! “那王婉儿性情大变的原因是因为拜月教徒?” “确定无疑。” 阿青捏紧了掌心,终于被她找出了端倪。 “那个嫁衣死了,王婉儿会恢复正常吗?” 捷彩妤没有回答阿青,而是止步了脚步,对着两人面对的裴府大门轻声道 “去看看就知道了。” 王婉儿最近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她的情绪波动比以前大了很多,动不动就会打骂下人,在以前她绝不会如此; 甚至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只能用蛮横二字来形容。 但她控制不住自己,每每想到那个叫阿青的贱人还在外面逍遥,甚至风光当了女官,她就觉得世事不公,恨不得自己亲手掐死那个女人! 王婉儿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把手中正在做的女红扔到地上,对屋外大喊 “钗儿!钗儿呢!不是去买糕点了吗?!这是买到阎王殿了是不是?!” 小院外空无一人,只有一只花皮狗蹲在院中盯着那扇房门; 在花皮狗的星眼中,这扇门的缝隙里正发出道道浓郁的邪气,让它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 从小院的院门跨进了两双脚,王婉儿的谩骂都传到了她们耳中。 捷彩妤反问阿青 “你觉得她正常了吗?” 。 第二百二十七章 怨真情理 王婉儿越骂越气,似乎有股怨气一直从她心中某个口子倾泻而出; 看到自己叫了那么多声都无人回应,王婉儿想着这群下人是不是都反了天了! 啪! 不知是什么东西被摔碎,王婉儿怒气冲冲地走到门边,大力打开门就要斥骂; 但在她打开门一瞬间两张脸就映入了她的眼中。 “你…” 王婉儿嘴中才发出一个音她就被捷彩妤捂住嘴推回到屋中,阿青把门关上,转身后发现王婉儿已经被捷彩妤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嘴里还塞了一条不明的黑布 “呜呜呜!!!” 王婉儿就算被绑住了也不安分,身体不断扭动; 嘴中发出满是怒气的呜咽声,面上更是因为表情过大五官都有些变形开来。 捷彩妤走到王婉儿的梳妆台前,看到一面银质的小镜子,拿起来走到王婉儿的面前; 把镜子放到王婉儿的脸前,捷彩妤想让她看看镜中的自己,但王婉儿死活不看,眼神一直注视着阿青的脸,恨不得用目光把阿青身上的肉剜下来。 “啧,最烦这种不听话的世家女了。” 捷彩妤一把抓住王婉儿的发髻,强行把她头转向银镜的方向,让她清清楚楚把银镜里的自己看仔细。 捷彩妤凑到王婉儿的耳边,把自己的话随着吐出的气一起吹到王婉儿耳中。 “王小姐,你看看你现在的自己…” 捷彩妤把银镜从王婉儿的额头一直移到她的下巴,可惜地说道 “多丑啊…” “哪里像是个大家小姐,这表情,这满脸的皱纹,简直和一个市井泼妇没什么两样嘛。” 王婉儿的头被捷彩妤箍住,所以她只能看着镜中的自己; 随着捷彩妤的动作移动,她也看到了自己脸上的变化,不止是捷彩妤说的那些,她眼皮底下不知何时生出了淡淡的青色,下巴也因为急火攻心长了几颗红点,黑白分明的明眸布满了血丝,她好像一下老了十岁不止。 捷彩妤觉得还不够,叫阿青拿住银镜,自己则是用手把王婉儿的脸和自己的脸靠在一起,让她看清楚她们之间的差别; “你看,我们两个年纪差不多,可你这样看上去,是不是跟我娘差不多了?” 两张脸庞挤在一面镜子里,乍一看两人似乎没有什么高低,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王婉儿的脸一直紧绷,眉毛倒竖,像是在深院里被琐事纠缠多年的中年妇人 而捷彩妤的脸则是舒缓的状态,一脸淡然,上翘的眼角又带来一种俏皮的感觉,相较之下,后者倒真比前者年轻许多。 王婉儿眼中的愤怒渐渐被无法置信取代,她想要瞪大眼睛抚平眼角的皱纹,可是她越瞪皱纹张的越开,她的面目也越显老态。 捷彩妤松开了王婉儿的发髻,而王婉儿已经不再反抗,处于失神的状态。 捷彩妤就任她这样,走到阿青身边拿过手中银镜自己照了起来。 “这类女子啊,从容貌入手最好对付了。” “从小就衣食无忧,日常和其他小姐最容易争高低的就是这张脸,因此小小年纪就知道美丽是女子的利器,大了以后更是将其视为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捷彩妤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满意地放下镜子。 “所以我就要用她最在意的东西来唤她的情。” “唤情?” 捷彩妤开始欣赏起王婉儿房间里的摆设,边踱步边解释道 “拜月教徒最善蛊惑人心,但不仅仅是修士懂得人,武者也对人间有着极深的研究。” “人间道?” 捷彩妤听到阿青说出这个词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后继续道 “不错,人间道,其实拜月教徒和入人间道的武者在某种意义上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力量都是从人的身上产生。” “拜月教徒是种怨在心,用怨念侵蚀他人,为了破解我们就从人间道的武道入手!” “再恶的人心中都有情、真、理,真与理先按下不说;情,是人心中力量最大的一个东西,只要找到一个人心中的情,用她最在乎的事唤起这份情,那拜月教徒设下的怨障就会被情给破开一个口子,有了一个口子后更多的情就能源源不断从中流出,最终彻底撕开这层怨障,让拜月教徒的术法失效。” 捷彩妤走到王婉儿身后,用手按住她无力的肩膀,轻声道 “我现在就是在用她对容貌的在意唤起她对自己的怜爱之情。” 阿青看着王婉儿现在一副痴呆模样,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 “那她现在……” “正常。” 捷彩妤松开了手。 “现在她正在自己跟自己做对抗,怨障越厚,越难冲破,心神一时紊乱也是正常的,看但她一看就是那种最爱自己的人,没有什么可以比得上她对自己的怜惜,所以最后这层怨障一定会被破开,放心吧。” “但是,在此之前……” 捷彩妤举起了王婉儿的手腕,对阿青道 “你要用你的能力通过这个正在转换的嫁衣找到拜月教徒的真身!” 捷彩妤这次任务三番两次的失败,而且都是因为一个拜月教徒,她本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现在更是怒火攻心! 所以她等不了星犬慢慢找了,她要利用阿青的感知和王婉儿这具还未养成的嫁衣,找到那个该死的真身再一鞭灭杀了他! 阿青闻言便抓住了王婉儿的手腕,闭上眼睛,剑心睁眼想要探寻王婉儿体内那个拜月教徒留下的痕迹; 但阿青剑心刚刚开始探知王婉儿,就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把她的意念都吸到了某个地方。 一阵混乱的各类画面后,阿青的意念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大厅。 阿青四处张望,发现四周都布满了红幔,墙上窗上也张贴着喜字,再一转头,发现厅内站满了各色人影,阿青就像一个过客一样站在最上头; 她现在正面对的是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在新娘旁边站了穿着新郎服的裴少俊。 阿青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她看不到红头盖下的脸,但她已经猜到这个新娘是谁了。 她居然来到了王婉儿大婚之日! 。 第二百二十八章 拿什么赔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阿青站在裴家父母中间,看着王婉儿和裴少俊手里牵着一根大红绣球互相对拜; 在她看来这个裴少俊就如一个木偶一般,虽然相貌相同,但脸上只挂着一层淡淡的假笑,丝毫没有真实感。 反而是王婉儿,阿青从她捏着红绳微微颤抖的手上就可以看出她如今的欢喜。 想到这里是王婉儿的记忆,阿青暗想这大概就是王婉儿自己眼中那一日的大婚之景吧。 两个穿着大红婚服的男女携手走出了厅堂,随着他们离去,阿青眼前的画面也再度转化; 她现在到了一个书房内。 书房里只摆了一张书桌,桌前端坐着一个小女孩,腰板挺得笔直,面上表情满是认真,拿着一根成人用的毛笔正在练习书法; 而在女孩旁边站立着一个留黑须的中年男子,和上次见到的王尚书有着七八分相似,阿青猜测这大概就是他数年前的样子。 既然这是王尚书,那这个小女孩就是幼时的王婉儿了。 阿青看着这个尽管手腕已经没有力气,但还在坚持的女孩,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和阿花练字时候何其相似; 女孩手腕一时失力把笔划划出了一些,就听清脆一响,王尚书手上戒尺打在了王婉儿手背上,一下就红了一片。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王尚书脸上满是严厉,王婉儿也咬住嘴唇,眼中泪水一直打转但就是忍住不落下来,翻开一张新的纸,继续重头开始写。 阿青眼睛一眨,她面前的场景又变成在一个花园中; 阿青站在人群之中,四周皆是年轻的小姐公子,耳中传来一阵优美的琴声,阿青抬头向看上,那段琴声从一座假山上的亭阁中传出; 阿青定睛细看,里面抚琴之人正是如今的王婉儿模样。 阿青看到王婉儿的眼睛也在看着某处,顺着她的视线找去,阿青看到了躲在一个地方偷喝闷酒的裴少俊; 其他金榜题名的学子都在尽情歌舞,这样略显孤寂的裴少俊看上去就有些引人瞩目起来。 “这是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知道这人一定是我的金玉良缘,我只要嫁给他我的人生就能继续顺遂下去…” “没有扰糟的深院之事,不用每天担心丈夫今晚睡在哪里,更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宠妾杀妻,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这本该是我从小吃尽苦头后该成为的那类人上人。” 王婉儿充满怨气的声音出现在阿青耳边,遮盖住了优美的琴声,也遮盖住了周围嘈杂的人声; 一时间这个记忆中的一切都停滞在一刻,阿青与同在人群中的王婉儿对立而视。 这不是记忆中的王婉儿,而是王婉儿的意识,这个意识正在用极为愤恨的眼神看着阿青。 “可这一切,都因为你而毁!” “我背上了寡妇的名号!你甚至还说我丈夫爱的另有其人?” “就算真的有个李千金,可是她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为了成她而毁了我?!” 王婉儿每说一句话就离阿青近一步,等她发出最后一声质问的时候她的脸已经凑到了阿青眼前,王婉儿吐出了她的不甘。 “你,拿什么赔我?” 阿青对这个问题给不出任何答案,她只能轻叹一声闭上眼; 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意识已经回到自己体内,而王婉儿的眼中也不再是迷惘,而是那不变的仇恨。 “找到了?” 捷彩妤看到阿青松开王婉儿的手腕紧张地问道; 阿青只是摇摇头,依旧跟王婉儿对视着。 对视了一会,阿青说了句; “走吧。” 捷彩妤从王婉儿的眼神可以看出她的怨障重生,一时不禁有些疑惑发生了什么; 但她们也确实在这里逗留太久,再呆下去被人发现会更加麻烦,因此只能和阿青暂时离开,走出小院的时候还把那只花皮狗也一并抱了出去。 王婉儿从醒来开始就不再挣扎,一定盯着阿青的背影直到她离开房间; 刚才她心中的怨障有一刻被她对自己的怜惜之情不断冲击,甚至就要冲开一个裂痕,但阿青一进入到她的记忆之内,这些过往也被王婉儿回忆起来; 过去吃的苦,自己煞费的苦心,在一瞬间重新化为不甘。 王婉儿心中怨气也因这不甘陡然增大,把王婉儿的本我包得更紧更实,那些微不足道的情更是被压了下去。 王婉儿现在已经然不关心自己身上的变化,她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阿青为自己的不幸付出加倍的代价! “小姐!小姐!” 终于有丫鬟推开门进屋,看到王婉儿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嘴巴里还被塞了块布,大惊失色地上前为王婉儿解绑; 王婉儿拿出自己嘴巴里的布后也没发怒,冷静思考这件事能不能让阿青在和她的案子上更加不利。 “小姐,这、这要不要报官啊?” “不用,去叫老爷来府上一趟,就说我有要事。” 王婉儿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银镜,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她用梳子梳理一下凌乱的头发,发现发饰都已经快掉落后她干脆拆下自己的发髻,重新坐在梳妆台前绑了起来。 她边绑边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当与镜中人眼睛对上时,王婉儿从中看到了冷静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捷彩妤和阿青从裴府翻墙出来,先到下人扔掉第一条花皮狗的地方把已经一动不动的花皮狗捡了回来,接着她们便决定先回钦天监梳理一下线索。 在回钦天监的路上阿青一直不说话,心急的捷彩妤扯了阿青一下,要她把事情说出来。 “唤情…失败了…” 捷彩妤瞪大双眼,以她的经验来说不应该失败啊。 “你看到了什么?” 阿青心中有些沉重,在王婉儿的记忆里那些质问的话,她确实无法回答。 “我看到了她的记忆…她的意识在最后也现身问我” “问你什么?” “问我…拿什么赔她…” 。 第二百二十九章 越陷越深 “嗯…拿什么赔啊…这是个大问题…” 巧巧盯着桌子上那个肚子已经开裂的木头狗露出了有些头疼的表情; 那个小子是出了名的小气,这下他的东西被弄坏了肯定又要有话说了。 阿青进了钦天监后就一直坐在椅子上沉思,弄丢了一次抓住拜月教徒真身大好机会的捷彩妤则是有点搞不懂阿青在纠结什么。 “你在想什么,那王婉儿做对了什么?抢了人家心上人算了,还在这里叫别人赔赔赔,我还要叫她赔我一个拜月教徒呢!” “可她也没做错什么…” 阿青这句话让愤愤不已的捷彩妤更觉得跟这女子是话不投机,白了一眼就转头看向巧巧。 “还能找到那个拜月教徒吗?” “很难。” 巧巧停下摆弄木头狗的手,拿出一张平京地形图,用星光让整个平京城的缩影浮在房间内。 “两只星犬昨天已经搜遍了平京,只在王婉儿府中发现那个嫁衣,而那个嫁衣也发现了星犬,证明拜月教徒的真身已经知道我们已经盯上他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就会暂时蛰伏,甚至逃离平京。” “该死!” 捷彩妤一拳敲在旁边的桌子上,她实在不甘心就让这个拜月教徒逃走; “不过…” 巧巧的视线转到阿青的身上。 “那个王婉儿既然唤情失败,那就证明她还是一个正在被转换的嫁衣,嫁衣在失去本我的那一刻,拜月教徒真身的法力一定会灌入其中,否则嫁衣就会反噬;” “而我们也知道这具嫁衣的仇恨根源就是阿青大人,只要王婉儿继续保持对阿青大人的仇恨,她很快就会失去本我,那时我们就能抓住法力灌入的机会找到真身。” 巧巧顿了一下。 “只是要委屈阿青大人…暂时蒙受冤屈了。” 阿青抬头看向巧巧。 “王婉儿真的不能恢复正常了吗?” “这个…” 捷彩妤打断了巧巧的话,对阿青恨铁不成钢道 “什么叫恢复正常?你到底懂不懂!王婉儿是正在变成嫁衣没错,但根源终究是在她身上,恨是从她心中而起,拜月教徒到现在都没用上邪术,只是引导了这股恨化为怨障!” “要是王婉儿自己可以想通的话她还会如此失常吗?她的恨已经深入骨髓,最痛的逆鳞已经被你拔起,换句话讲,她没救了,连唤情都能失败,她现在和一具嫁衣还有什么差别?” 捷彩妤又捶了一下桌面,让阿青看向自己。 “阿青,你记住,作为暗星使你不该考虑这么多,我们要维护的是平京的秩序,是万千平京百姓的生命!” “如果她还值得救我们自然要救,现在她已经无药可救你就不能纠结于此,你要做你该做的,懂吗?” 做该做的啊… 阿青把视线收回来,坐在原地闭上眼睛,心中有了论定。 入夜,阿青就一直等在钦天监的观星塔上,这里是平京城里除了皇宫星阁外最高的建筑,平时除了观星使就算是亲王都没有资格上来。 因为这里可以看到平京大半的地貌,甚至包括了皇城的一部分。 一道蓝光闪过,彭莒出现在阿青身边。 “阿花睡着了吗?” “那是自然,这姑奶奶玩了一天早累了。” 彭莒看了一眼阿青的背影,他觉得今天阿青又有点不对劲了。 “叫我来干嘛?” “找人。” 阿青盯着黑夜中的平京,淡淡道 “你还记得光福镇那个嫁衣的气息吗?” 彭莒露出厌恶的表情。 “当然,这种臭味无论洗多少遍澡都无法忘掉!” “我要在今晚找到那个拜月教徒,你对这种气息的感知比我范围更广,我们兵分两路,今晚搜遍整个平京。” 说罢阿青就把龙泉射到远处的一个墙上,扯动牵丝把自己扯向那条街道上; 看到阿青的身影已经消失,彭莒嘟囔一声“就知道叫我做这种麻烦事”后便也跳下观星台,在平京的房舍上不断跳跃,寻找拜月教徒的气息。 两者在天快亮的时候才汇合,一人一马已经把整个平京都搜遍,但无论是谁都没有找到那个拜月教徒的气息; 彭莒踢了踢蹄子,鼻子里吐出两丝净火。 “那个拜月教徒不在城内。” 阿青提着龙泉向四周看了看,她在想这个拜月教徒是不是像莫家第二个嫁衣一样,把自己藏在一个地底的密室里,才导致他们一时探查不到。 “不会,这不是拜月教徒的做事风格,他们就喜欢融入人间,如果要这样躲躲藏藏还不如躲到哪个深山之中更好。” 彭莒上前走了一步,抬起头叫了一声。 “阿青。” 阿青低下头对上彭莒的脸,他很少这么正经叫过她。 “我有个想法。” “什么?” 彭莒接下去的话用意念传达到阿青的脑海中。 ‘我觉醒夫渚血脉后,可以感受到这个魂印的强大之处,它把你我的魂魄死死牵连在一起,虽然我被此奴役,但我也发现我们两者的魂魄关系比起任何人都更加亲密。’ ‘所以我现在也能感受到你剑心的存在,虽然很淡,但那股剑意就仿佛在我旁边一样,每次你爆发藏剑的时候我都能听到一声利剑出鞘的声音,这种类似生死相随的关系让我想到一种可能…’ 彭莒把脑袋在阿青的身前垂了下来。 “或许我的净火和你的剑心能在某种程度进行融合,你的剑心可以探测万物,而我的感受不净之物的范围比你更广,我们合手说不定能将探查范围扩大到惊人的幅度。” 彭莒解释完后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阿青则是看着彭莒长出的小角在心中思考这样做的风险; 她其实到现在都没放下对彭莒的戒心,他如今突然提出要把净火引入她的剑心之内,实在不容得她不多考虑一下。 就这样停滞了半刻后,阿青还是把手放上了彭莒的脑门; 她心中的魂印告诉她彭莒没有说谎,为了找到那个拜月教徒真身她也愿意试试这种可能。 “来了。” 阿青闭眼,剑心睁眼。 彭莒的意识完对阿青的剑心敞开,一瞬间剑心周身出现了团团净火。 还没等阿青反应过来,净火突然部冲上来把剑心淹没其中! 。 第二百三十章 净火法衣 阿青也被这异变吓了一跳。 但围住剑心的净火很快就开始变换形态,慢慢露出了其中的剑心,最后净火则是织成一件法衣样子披在剑心身上。 披上这层法衣后剑心就不再像是个牧羊女,反而有些像神坛上的圣女,多了几分神异的感觉。 阿青意念一动,脸上顿时浮现了一丝嘲讽的色情; 这彭莒果然没安好心,刚才净火围住剑心时彭莒一时心神激动,阿青通过魂印感应到他心中想法。 他的计划本是想利用净火能够净化天地万物的能力把阿青剑心上的魂印给烧干净,在此之前他已经尝试焚烧过自己魂魄上的魂印; 没有效果后彭莒就猜想是不是因为魂印印章的问题,就想把阿青的主魂印给烧掉,但没想到净火不仅没有烧到阿青的魂印,只是接触一下,就和剑心产生极高的契合度,被剑心趋势自然。 “你倒是想的周。” 彭莒见自己的心思败露,不好意思地笑笑; 害怕阿青怪罪,他就学小狗模样蹭蹭阿青小腿希望求得她的原谅。 但长大后的彭莒已然没有那种可爱的假象,阿青不重不轻地踢了他一脚让他走开点,接着便启用剑心探查平京。 披上净火法衣的剑心在感知之时那些净火也向四周开始飘荡,阿青惊奇地发现她如今的探知范围笼罩了整个平京城不止,而且对于不净的气息有了更敏锐的感知,就算是一些深埋地下的污秽在她感知中也清晰可知。 阿青利用净火剑心探查了一遍又一遍的平京,在其中她还发现了一些地方藏着不少武道强者; 其中有些感知灵敏的强者感受到阿青的探测后都有所反应,但阿青并不停留,因此他们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在做这种无礼的窥探。 睡在一处荒芜宫殿的老欧睁开眼睛,呼出一口酒气,无奈自语道 “这丫头,还真是不懂忌讳可是她的感知范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远了” 才说一句老欧又打了一个哈欠,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只是梦呓了几句。 “随她去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阿青不知道自己这个举动已经得罪了一些人,但她发现平京城内确实再没有那个拜月教徒的气息; 她努力把感知范围再度扩大,扩大到平京城郊后就再也无法前进一分一毫。 知道这是自己的极限,阿青睁开了眼睛。 翻身骑上彭莒,阿青低声命令; “去城外。” “好嘞,坐好咯!” 被发现了小心思的彭莒今天不敢再有什么抱怨的念头,不仅快速跑到了城墙根,连跃出城墙时都无比平稳,坐在上面的阿青晃都没晃动一下。 “客官,地方到了,慢走嘿。” 到城郊一片小树林后彭莒还耍了一下宝,结果换来阿青一个手刀后他才乖乖走到一旁,为坐下探查的阿青护法。 阿青坐在林中不停感知,天色也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亮,直到有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打在阿青身上的时候阿青才睁开了眼睛; 阿青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她没找到任何拜月教徒的踪迹,而且出了平京城后她发现这点感知范围还是不够,平京之大难以想象,它的四面城郊更是大到不知多远; 这些城郊上遍布着各类庄园,农家,还有道观寺庙,每个都有可能是拜月教徒的藏匿之地。 她想凭一己之力要找到一个人实在是太困难,而且净火被剑心吸收后也不是无穷无尽的,阿青发现剑心上的净火只剩下了淡淡一层,大概也只够她再最大范围的探查一次就会消散。 深吸一口气,阿青决定再试一次,剑心身上净火法衣开始无风飘荡,一股无形的感知从阿青身上发出向四周扫去; 这股感知无形无色,它比风还轻,落到身上比落了一片落叶都还不起眼。 它扫过了一片庄稼,扫过了人家中养的鸡鸭牛羊,扫过了一个个熟睡的凡人,最后扫过了一队穿着僧服的僧侣。 “师傅,我们是不是来太早啦?” “胡说!法事自然是要越早做越好!等到了中午日头大盛,亡魂都躲起来了,那时候谁还给你超度!” 被呵斥的小僧侣吐了吐舌头,心中想着师傅这么早来还不是怕这件大生意被那群臭道士抢了。 不过听说今天这户可是大户,说不定还会给红包呢。 “阿弥陀佛。” 已经有人在庄子口等着这群僧侣,师傅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大师模样,双手合十对来人念了一句佛谒。 “大师!快来吧,老爷天还没亮就在等着了!” 那人一见到老和尚就拉着他的袖袍向家里走,等他们走到这户人家门口的时候,老和尚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果然是个大户,不枉费他费了这么大心思。 僧侣进门后就摆出了架势,席地坐在主家为他们准备的蒲团上,在院中念起了往生咒。 小和尚跟在老和尚身后低头念经,突然长长的耳垂一动,他向后看了门口一眼; 大开的门口站了一个手持长剑的女子,身边还跟着一匹神驹的马。 小和尚收回了眼神,继续低头念经,那个女子一直不离去,就站在门边看着这个小和尚。 他们都知道,这场躲藏的游戏告一段落了。 上午的诵经结束后,和尚们都被请到一处偏院吃素斋; 小和尚借口三急走出院子,从女子的旁路过时眼睛直视前方,不对上女子直盯着他的眼神。 小和尚慢慢低头向庄外走去,女子和那匹马就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今天庄子上的农户都为那家地主送丧,因此看到一个小沙弥也没人觉得奇怪。 小和尚出了庄,远离了人烟,走进了一片野林中,他一直不快不慢地走,直到走到一处空地为止,小和尚才转过来对着女子。 女子并不进入这块布满着落叶的空地,站在林中,与那些掉尽了树叶的枯木为伍。 女子拔出剑,对将死之人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叫阿青,来取你性命。” 。 第二百三十一章 枯木逢春 小和尚对着阿青合掌鞠躬道 “阿弥陀佛,女施主言重了,若是要小僧的性命何必要自己取呢,佛祖有割肉喂鹰,小僧把这命献给施主又如何?” “好啊。” 阿青作势要将龙泉扔过去让小和尚自尽,但龙泉并没有落到地上,反而直直朝着小和尚的脑袋割去。 小和尚身子向旁边一转,躲过了剑刃; 龙泉在小和尚背后拐了个弯再割了过来,小和尚后脑勺好像也长了眼睛一般,在龙泉即将砍到的时候脖子向下一低,龙泉沿着小和尚的光脑袋飞回到阿青手中。 小和尚抬起头来,眼中含着笑意看向阿青,在阿青紧皱的剑眉中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女施主,何必那么着急呢,小僧不是说了会将自己的头颅亲手奉上嘛?” 小和尚边说边把手抓住自己脑袋两边,稍稍向上一提,这颗光头就被和尚自己从脖子上拔了起来; 拔出时脑袋与脖子的裂口处都溅出一大股的鲜血,就好像这颗脑袋真的是被人生生拔出一般。 纵是阿青看到这幅血腥的画面也不禁有了一些不适,心中更是把警惕提到了最高。 在自己手上的小和尚脑袋面上没有丝毫痛苦,溅上几滴血滴的脸上维持着浅浅的微笑; 没有脑袋的身体走到阿青面前,脚步正好踏到空地的边缘处。 小和尚脑袋被亲手递到了阿青面前。 “施主,这颗大好头颅,给你了。” 阿青自然不会伸手去接,直接挥起龙泉,附上剑意就劈了过去; 龙泉将小和尚的脑袋和身体齐齐划开,道道殷红从划开处飞出,但扫过阿青眼前的不是鲜血,而是片片樱花花瓣。 樱花? 阿青身子急闪躲过袭来的樱花,环视四周,发现除了落下一片花瓣外那个拜月教徒再没了踪影; 正当她警惕这个拜月教徒接下来的邪术时,一阵轻笑从阿青脑袋上传来。 阿青抬头看去,吓得她立马举剑护住周身。 那个拜月教徒的脑袋居然在阿青头顶那本该凋零萧瑟的枯枝上居然长了出来! 看到阿青一副见了鬼的样子,那个脑袋又发出银铃一般的轻笑; 随着笑声那颗脑袋还像一个摇摇欲坠的果实一样在树枝上微微晃动。 “女施主,你不是要我的命吗,怎么现在又不拿去了?” 阿青手中藏剑挥出,把这颗脑袋连同枯木一起劈碎,诡异的笑声也在空中戛然而止。 一阵秋风吹过,道道樱花像雨一样落下,阿青头顶上的所有枯枝都开始枯木逢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现生机; 转瞬间就从绿叶初生到长出樱花,樱花飘落,枝上再冒出一个个小小的肉球,肉球不断长大,等肉球破开里面赫然又是一个面带微笑的小和尚脑袋! “女施主……” “你怎么不来拿啊?” “我的脑袋有好多啊……” 每个脑袋睁开眼后都发出亲切的声音,种种声音重叠在一起,再加上满林脑袋这种可怕场景,若是常人身处其中在一瞬被吓疯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阿青已经确定自己大概是无意中中了邪术,用剑意把自己周身护住,在意念中问彭莒 “你可以感知到真身在哪吗?” “在我看来这些都是真身!” 被这些脑袋炸的毛都竖起来的彭莒张口吐出一道长长的净火,净火瞬间烧遍整个枯林; 但在可以烧尽世间不净之物的净火中,无论是那些树木还是枝上的和尚脑袋都丝毫未损,反而因为这熊熊的蓝色火焰笑的更欢了。 “啊,这烈焰,多像阿鼻地狱的无间业火!” “好暖和!好暖和!” “那匹马,再多吐点啊!” 嚣张的话部传入彭莒的耳中,他不相信自己觉醒神通后的净火还奈何不了这些怪物; 鼓起一口气吐出更大的净火,火舌升到都比树木更高。 阿青则是觉得越发不对劲,在她的剑心眼中这每一颗头颅都有一团拜月教徒的法力,而这些法力在彭莒的净火之下却毫发无损。 事出反常必有妖! 阿青开始用剑心寻找这个邪术的破绽。 头颅们似乎戏弄够了彭莒,一边轻笑一边挣扎着脱离了树枝,化成一个个飞颅朝着阿青飞来。 阿青踢了彭莒一脚。 “别吐火了,升起净世琉璃光。” 彭莒闻言愤愤闭上嘴巴,一道蓝月从他的头顶升起,朦胧的净世蓝光笼罩住了阿青和彭莒,而已经接触到蓝光的飞颅在笑声中渐渐化为樱花花瓣消散。 其他飞颅见状便不再接触琉璃光,一圈一圈围着这个蓝色光圈不断旋转; 虽然这些头颅接触不到阿青他们,等头颅发出的嬉笑声还是传了进来。 “女施主,不是要小僧的命吗,就在这里啊,怎么不来拿了?” “哎呦,这是一只什么怪物啊,还真是稀奇啊,居然有这么难看的夫渚哈哈哈哈哈哈……” “长得又不像马又不像鹿,脑门上还长了两个小角……丑……真是丑!” 你才丑!你家都丑! 彭莒恨不得冲出琉璃光和这些怪物拼个你死我活。 彭莒发现自从化为夫渚身后,这只上古妖兽对于自己的自恋之情也对他有越来越大的影响,丑绝对是一只高贵的夫渚绝不能接受的侮辱! 阿青见琉璃光有用便越发沉着,她扫了扫四周密密麻麻的双眼,发现哪怕每个头颅都在说着不同的话,但他们的眼神都一模一样,是一股猫捉老鼠时的戏弄之意。 阿青觉得这很像那时陪阿花逛街玩的万花筒一般,虽然眼睛看到的有无数张脸,但其实都不过是一张脸而已。 “先出去吧。” 阿青骑在彭莒身上向这片枯林外走去,随着彭莒的移动,琉璃光也伴随着他们而动; 那些飞颅则还是紧紧包围住阿青飞行,口中的笑声更大。 “女施主怎么了,这是要逃吗?” “不是要取小僧的命吗?这样可取不了啊……” “真是没用啊……” 阿青对这些嘲讽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的沿着记忆里的道路原路返回; 但走了一段时间后阿青叫彭莒停住脚。 阿青的眼中现出些许忧色,他们竟然一直在原地打转! 。 第二百三十二章 幻术无形 天色渐渐暗下,可阿青和彭莒还是没走出这片枯树林。 身周的飞颅不断纠缠着他们,嘴里的话似乎无穷无尽一般,变着花样羞辱阿青和彭莒,想让她们心神大乱。 阿青盘腿坐到地上,身周的琉璃光可以护住他们不被飞颅近身; 见一时走不出,阿青也不着急,开始沉思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术法。 为什么这个术法不惧彭莒的净火 为什么自己的剑心也无法探查到这个拜月教徒的真身所在 还没等阿青把现在的情况理清楚,她的耳边就传来彭莒的怒吼。 “天杀的鬼东西!再敢说你爷爷一个丑字,我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后悔生到世上!” 原来那些头颅看阿青对他们的话置若罔闻,便把火力对准了彭莒; 各种对于彭莒外貌的侮辱都被吐了出来,彭莒忍到马嘴都开始龇起牙来。 终于一句‘丑到无可救药’让他彻底忍无可忍,嘴巴大张,一股手臂大小的净火就被他吐向四周的头颅,那些头颅淹没在净火中每张脸上都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对对对,就这样,再多吐点!” “想不到这个丑东西还蛮会吐火的,还算不是一无用处。” 彭莒见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净火竟然对这些一看就是邪物的东西毫无用处,不禁又气又急,直接在原地跳起脚来; 阿青歪头看到彭莒的失态,她的剑心可以感受到这些话语其实不仅仅是侮辱,更带了一些迷惑心神的术法,它们的目的就是要让自己两人心神大乱,从而给它们有乘之机。 攻身先攻心还真是拜月教徒的作风啊 心? 阿青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理会四周发出讥笑的头颅,也不制止彭莒的无用冲动; 坐在原地闭上眼睛,阿青的剑心睁眼开始感知周边。 那些头颅在她的剑心感知中还是一团团真实的法力,但阿青这次并没有在意它们; 把这些法力摈弃,剑心仔细感受其他的气息,等阿青感知一周后,她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这个枯林中其他的气息都消失了,不仅是生命的气息,就连无处不在的自然气息也统统找不到踪迹。 坐在地上的阿青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她大概知道这个拜月教徒摆的是什么阵了。 阿青用剑心向枯林之外感知,等剑心的感知到某个范围后,一个声音出现在了阿青耳边。 “阿青” 谁在呼唤自己? “阿青” 阿青凝神找寻这个声音的来源,用剑心屏蔽一切外物后,这个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 直到阿青感觉这个声音就在自己耳边的时候,她一下睁开了眼睛。 “阿青!醒醒!” 阿青转过头,看到正在张嘴大喊的捷彩妤; 从声音里可以听出捷彩妤已经用上了丹田的力气,恨不得要把阿青喊聋一般。 阿青抠了抠被震的有点刺痛的耳朵,对捷彩妤轻声道 “我醒了。” 捷彩玉这时候才看到阿青已经睁开眼睛正在看着她,捷彩妤摸了摸自己胸口,长舒一口气; 刚才阿青那样子还真是有些吓人。 “你中了幻术了,阿青。” 幻术? 阿青站起身看了看四周; 她的周身被净火包围,而她也还身处在那片枯木林中,在净火之外还有一队城防军服饰的兵士将他们团团围住; “他们是?” 捷彩妤小声对阿青解释道 “他们是被城外燃起的火光吸引过来的,而我接到消息后也赶忙赶来,这群兵士不知道这个蓝火不会伤人,我试过无碍后就悄悄潜了进来;” “你等下不要暴露你暗星的身份,悄悄潜出去就好了,反正也没造成什么伤亡。” 阿青点头,看向还在向四周不断喷火的彭莒,知道他比自己陷入幻境陷得更深; 阿青直接通过魂印对彭莒的魂魄大声喊道 “彭莒!你变回修士了!” 在闭眼喷火的彭莒眼睛一下睁开,口中火焰也下意识被他咽了下去; 打了几个火嗝后彭莒低头看了看自己,眨眨眼睛迷惑道 “没有啊我还是妖身啊哪个杀千刀的骗我我变回修士了?!” 感到大梦落空感觉的彭莒伸起脖子四处怒视想找到欺骗自己的人,而阿青上前给他脑门一个手刀后他才真正回过神来。 “刚才是怎么了” 捷彩妤惊异地看着彭莒,这居然是匹会说话的马? 彭莒这时候才看到还有外人在,但刚才说出的话现在也来不及收回了,只能讪讪地躲到阿青身后。 捷彩妤试探地问阿青道 “这是马妖?” “你才是” 彭莒听到马妖这个词顿时想起了刚才受到的人身侮辱,一时气愤下差点把你才是马妖这句话对捷彩妤喊了出来; 阿青及时用手箍住了彭莒的嘴,问出了当下她最关心的问题。 “我中的幻术是什么?” 捷彩妤也因牵涉到拜月教徒而暂时放下对这匹会说话的马的好奇。 “幻术是拜月教徒善用的修士术法,往往都要化丹之后的拜月教徒才能用足够的法力释放幻术。” “中了幻术的人就会陷入施术者为其创造的一个特殊精神空间,在这个空间内施术者具有极为强大的主控权,而陷入幻术的人要是没有坚定的意志和相应的抵抗方法,就会渐渐被施术者引向他想要的状态,也就是让对手陷入疯魔。” 捷彩妤心有余悸地道 “幸好我发现得早,再加上你陷得也不深才能这么轻松的突破这个幻术!” “拜月教徒和其他修士不一样,不爱直接灭杀对手,更喜欢掌控对手,逐渐让其疯狂的感觉,所以中了幻术的人往往下场都是生不如死” “变得疯疯癫癫还算好的,最可怕的是要是拜月教徒有心引诱,中术者会在幻术中无意识地伤害自己身边的人,等酿下大错后拜月教徒再让其恢复一些意识,那样才是真的绝望” 捷彩妤说完后沉默了片刻,接着便将凌厉的眼光扫向阿青。 “倒是你,是怎么和一个入丹的拜月教徒对上的?” 。 第二百三十三章 血池佛庙 在布满蓝火的枯林中,阿青把她找到拜月教徒真身的过程跟劫彩妤复述了一遍。 捷彩妤听完后既没懊恼也没生气,只是沉默地看了阿青半响,问道 “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还没等阿青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捷彩妤语气冰冷地再问。 “你把天下星网当成什么?!你把暗星当成什么?!” 阿青知道了捷彩妤话中的意思,她没有将这个消息上报,甚至连知会捷彩妤一声都没有,如今还因为自大中了拜月教徒的邪术,确实由不得捷彩妤如此生气。 “对不住,我太心急了。” 听到阿青的道歉捷彩妤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道 “你还是没懂。” 捷彩妤指着满林的蓝火对阿青道 “你先叫你的妖兽把这些蓝火都收了,我们趁黑离开这里,不用和这些兵士照面。” 阿青和捷彩妤在彭莒收回净火四周变黑的一瞬,就从枯林上方跃出了守城兵的包围圈,而彭莒自己之后也化作一道蓝光出现在阿青身边。 她们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阿青还想再解释些什么,但捷彩妤先开口问她 “你现在还能找到那个拜月教徒的踪迹吗?” 阿青点点头,从见到小和尚的第一眼,阿青就将签丝无声无息地射到了他身上,刚才因为中了幻术的原因,阿青被混淆了感知便无法感受到签丝位置; 破除幻术的一瞬间她就立刻牵动签丝,发现现在签丝所在的位置就在平京城郊另一个方位。 “带我去。” 阿青也不骑上彭莒,带着捷彩妤在黑暗的城郊外不断疾跑; 离开这片枯林附近时,她们还能看到不少火把在周围窜动,足见彭莒喷出的这场蓝火引发的阵势不小。 阿青细想后觉得有些心寒,拜月教徒果然心肠歹毒! 难怪在幻术中那些头颅一直挑衅要两人出手,原来压根就是要她们借自己的手杀自己! 若非不是净火只烧不洁之物,身处净火其中的她和彭莒怕是都要被烧死八百回了,再加上如此大的火势,怕是引发一场林火之灾也未可知。 阿青觉得自己今后对上拜月教徒的态度需要有所改变,她一直依仗着天生剑心的强大感知和彭莒的净火克制便一直有些看不起这类用邪术的修士。 但今天差点阴沟里翻船的经历给她敲响了警钟,拜月教徒之中也有强弱之分,强者照样可以无形中取走她的性命! 阿青和捷彩妤一前一后到了一座小山坡脚下,阿青感受到牵丝就在上面。 与捷彩妤对视一眼,两人都掏出了自己的武器; 捷彩妤让阿青从正面上山,自己则是到后面搜寻有没有其他可以逃跑的小路; 还叫阿青到了山顶后先进庙中急袭拜月教徒,捷彩妤则是在暗中援助,无论是阿青不敌还是拜月教徒想逃都由捷彩妤作为追击者出手,一切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阿青点头后捷彩妤就消失在黑暗中,而彭莒也因为闻到山上的邪异气息开始不安地踢动蹄子; 一人一马悄悄上了山,到了山顶发现果然有一座小庙,小庙庙门紧闭,但从外可以看出里面还有火光亮着。 阿青正要准备翻墙入庙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异味,她靠近庙门又嗅了几下,手中龙泉一下握紧;也不遮掩自己的身形,阿青直接大力踹开庙门,看到庙中的场景后阿青的心不断往下沉了起来。 果然还是来晚了!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这座小庙的四周发出,阿青的脚前就躺着一具面容朝地的尸体,这具尸体离大门只有一步之遥,但在他即将逃出生天时,一道几乎让他身体分成两半的刀伤让他永远留在了死地 阿青感受到亮着火光的正殿还有活人的气息,牵丝的所在地也就在其中! 阿青知道现在自己隐藏踪迹也毫无意义,提着龙泉大步就向正殿走去,而彭莒则是躲避着一路上的尸体和血迹小心跟在阿青身后。 阿青跨过正殿门槛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尊正对的大佛; 贴了金箔的大佛在这座有些狭小的殿中更显宏伟,由于火光只照亮了一小块的范围,大佛的头部完笼罩在黑暗之中,阿青能清晰看到的只有一只掐着莲花诀的佛手。 这尊宛如被砍首一般的大佛再没了白日的庄严,反而给殿内增添了丝丝诡异感觉,就在这座大佛的脚下,跪着一个人影,还在不断向大佛祷告。 “苦海无涯…肉身为舟…” 阿青提着龙泉走到这人身后,和尚还在合十念咒,似乎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 阿青从和尚的脑袋可以看出这人根本不是早上的那个小和尚,甚至脑袋生出的皱纹也显示他早已不年轻。 视线向下,僧衣地衣领紧紧贴在老和尚的脖子上,甚至领边都陷进肉中,身上衣服也因为极为不合身紧到在腋下等地方都已经爆开缝来。 这是小和尚的衣服。 阿青指尖微动,牵丝就从这件衣服上被她收了回来,阿青有些疑惑这个拜月教徒是何时察觉到牵丝的。 捷彩妤也从大殿门外跃下,看到前院的满地尸体她眼眉一紧,匆忙赶进殿中; 看到阿青正持剑站在一个人身后,害怕阿青一气之下做什么冲动的事,她赶忙出声制止。 “阿青!” 阿青转过身来,感受到捷彩妤身已经布满了势,但她突然看到捷彩妤上方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眼神向上撇去,看清黑暗中物后瞳孔瞬间缩小为一点。 捷彩妤感觉阿青神色有异,便也抬头看去,差点没直接一鞭子挥了上去。 这殿内上方居然也挂满了十几具和尚的尸体,个个双脚被绑在梁上,头顶朝下,脖子被一圈绳子紧紧勒住,舌头还向外伸得老长; 因为夜风吹入,在外的尸体还在轻轻摇晃,恐怖至极。 “似乎是直接被勒死的。” 阿青看到上面没有任何血液滴下,殿内也没有其他血迹,知道这殿内的尸体和殿外的用的是不一样的杀人手法。 “这人是谁?” “不知道,不过不是那个拜月教徒,拜月教徒把藏有印记的衣服穿在这人的身上,迷惑了我们的追踪方向。” 捷彩妤叹了口气,果然是已入化丹的拜月教徒,比她之前接触的都狡猾许多; 如今犯下如此大案她也不得不向上头做一些交代,正要把这个唯一活着的老和尚一并带走时,老和尚转头看向了她们。 “苦海无涯…肉身为舟…佛祖渡我…弃舟成佛!” 。 第三百三十四章 星网之责 老和尚直接暴起就要掐住离他最近的阿青,捷彩妤见状不慌不忙,一抖长鞭就将他捆成了粽子。 本该老朽的老和尚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被鞭子捆住也不屈服,还站在原地身体不断用力,想要直接挣破这条长鞭; 捷彩妤轻哼一声,身上的势附到长鞭之上,老和尚一下就被威势震晕。 “他中了幻术。” 捷彩妤走到老和尚身边,翻开他的眼皮查看,发现眼白中满是猩红的血丝,面上的狰狞之色哪怕是晕厥后也不褪去。 “你看着他,我去叫人。” 捷彩妤松开长鞭,对阿青吩咐后就离开了这座堪比人间炼狱的寺庙; 阿青则是站在原地继续用剑心探查那个拜月教徒有没有留下其他痕迹。 “我也要先出去。” 彭莒不安地晃动着脖子,这里的气息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恨不得立马喷出净火把这里烧个干净。 阿青思考后也觉得等下捷彩妤要是带着其他人来,彭莒再露出了马脚就更没办法解释,于是点点头让彭莒先回去竹楼。 过了半个时辰,捷彩妤带着一队太守府衙役到了山上,领头跟着一个捕头; 也不知道捷彩妤对他们说了什么,这些衙役看到阿青在场也不多问,只是开始搜证和清理现场。 那个捕头看到这幅血腥场面面色变得更加严肃,粗算一下大概就有几十条人命在这个院中; 这已然算是平京近十年来都少见的大案,要是处理不好很容易就引起平京百姓的恐慌,因此他对待这个唯一活口的老和尚态度更加慎重。 “彩妤姑娘,这个和尚我要带回衙中审问,还望见谅。” 捷彩妤知道这个老和尚也不过是拜月教徒的一个弃子,点点头便让捕头把和尚五花大绑的带走了。 等到这个寺庙里的尸体都被衙役铺上白布抬走后,阿青和捷彩妤才最后走出了寺庙。 走出大门后,捷彩妤回头看了一眼,看着寺庙殿内还在闪动的火光,叹了一声说道 “从此这里就从敬佛的地方变成一座无人敢踏足的鬼庙了。” 转头捷彩妤和阿青慢慢走下山去,一路上两人都没说什么话,等快到平京城墙的时候捷彩妤才突然开口。 “我知道你在愧疚。” 阿青脚步一顿,踢飞了一颗脚下的小石子,她暗问自己。 她在愧疚吗? 是的,她觉得这么多条人命也有自己一部分的责任,若不是自己打草惊蛇,还中了拜月教徒的幻术无法阻止他的残忍行为,或许这些和尚并不会就这样白白丧命。 “我刚才问过你,你把暗星、星网当成了什么?” 阿青听出这句话中没有责怪的意味,是在认真询问她,便也把自己想法说了出来。 “朝廷对抗修士的组织。” “错。” 捷彩妤顿了一下。 “也没错。” 捷彩妤还在向前走着,但是脚步慢了一些。 “星网确实隶属于朝廷,所以我们才能使用很多资源,获取很多便利,但我们不是对抗修士的存在。” 捷彩妤不知何时看向了夜空,今晚难得的出现了几颗星星,捷彩妤指着其中一颗问阿青。 “你知道星晨对凡人的意义吗?” “不知道。” 捷彩妤收回了手指。 “我小时候很怕黑,到了该一个人睡的时候,总喜欢抱住我的阿娘不让她走,阿娘这时便会告诉我不用怕,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伤害到我的,因为有神灵在守护我。” “我那时候虽小,但也不信这种哄小孩的话,便闹着要阿娘把这位神灵找出来,非要亲眼见到才肯自己睡。” “阿娘无奈便把我抱到了院中,指着天上的星星对我说,彩儿,那就是守护你的神灵,看到了吗,只要这颗星星亮着,便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伤害到你的。” 捷彩妤想起往事,在夜色中轻笑一声。 “想必那时候我阿娘也是为了宽慰我随便指的一颗星星,但我却记了下来,并且记得很深很深,每次我害怕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不用怕,那颗星星还亮着,神灵还在守护着我…” 似乎是触及了不愿想起的回忆,捷彩妤停顿了好一会。 “直到…直到我自己成为了暗星,成为了守护他人的那颗星星。” 捷彩妤在夜色中看向阿青,问她 “你懂了吗?暗星是什么,星网是什么。” 阿青想不到捷彩妤这样看上去似乎很冷漠的人居然愿意跟自己分享往事,但她知道了她想告诉自己的意思。 “是守护。” “没错,是守护,我们暗星守护的是平京所有百姓不受到修士或者妖兽,还是什么凡人搞不定的东西的伤害,正如天上的星星一般。” “但我们不能被百姓们知道,所以我们是不会发亮的星星,便称为暗星。” “暗星们组成了一张大大的网,这张网覆盖的不仅仅是平京,更是整个天下…现在的你还没资格知道这些,你只要知道星网的责任很重大就是了。” 已经走到城墙根下,捷彩妤最后对阿青说了一句。 “不过我要警告你,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让我非常失望,你还没资格称自己为暗星,我也不愿承认你是星网的一份子,你最多只是个空有一些蛮力的独行客罢了。” 说罢捷彩妤就用势一跃上了城墙,而阿青则是楞在原地; 她觉得捷彩妤说的没有错,她自己也没有把自己当成这个组织的一部分过,她一直都是在按照自己的方式做事,那时候愿意答应加入暗星也是因为这个组织可以提供她想知道的一些情报而已。 但今夜捷彩妤这一番话却让阿青不禁沉思起来,或许暗星这个身份比她想的更沉重… 阿青摇摇头,决定先不管这些,还是再找出那个拜月教徒的真身比较要紧; 而且这一次碰面后那个拜月教徒一定会更加谨慎,他知道自己有能力感知到他的存在,甚至牵丝都对他没有了作用。 觉得此事变得更加棘手,阿青想着先回竹楼和老欧商量一番后再行事; 接着阿青便抛出龙泉,利用牵丝直接翻过了城墙。 就在阿青入城的同时,一道风把天上的云吹散了一些,没了黑云笼罩的明月射下更多的月光,在清冷的月光中有人则是显得更加欢快。 小和尚走在一条乡间小道上,边走边吹着口哨; 他把手伸到自己脖间,一道冷光渐渐出现在他手中,一根银针从他的脖子里被取出。 银针取出后小和尚的光头以极快的速度长出了长发,身形也一下变高,原本宽大的外衣变得合身无比,吹着口哨的嗓音也从稚音变成了成年男子的低沉嗓音。 小和尚变成了一个翩翩公子。 男子随意把自己长发绑了一个发髻,直接用手上的银针固定住,接着便步履轻松的朝着一个小村庄走去。 。 第二百三十五章 幻术媒介 “三十二条人命。” 巧巧把一卷案宗扔在桌子上,面上罕见的没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沉重。 “那个老和尚已经疯了,太守府用刑也没让他吐出什么,但是从现场搜出的凶器和老和尚手上的印记,可以推测出这些人都是被老和尚一人所杀。” 捷彩妤抱臂站在旁边,听到定案是老和尚作为唯一案犯被定下死罪后嗤笑一声。 “好一个拜月教徒,杀人不见血。” “老大说他会亲自插手。” 捷彩妤从靠着的墙上站起,手臂也不自觉送了开来。 “老大会和我们一起行动吗?” 巧巧摇摇头。 “不会,老大说你们继续查你们的,他查他的,比比谁能先把这个拜月教徒揪出来。” 捷彩妤有些失望的啊了声,而后巧巧再问道 “老大之前交代过你看着阿青,这一次你可觉得阿青有什么奇怪之处?她可有嫌疑故意放跑那个拜月教徒?” 捷彩妤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 “虽然阿青并没有真心把自己当做星网中人,但我可以看出她对于拜月教徒也是深恶痛绝,更何况这次她差点陷在幻术中出不来,应该没有这方面的嫌疑。” 想到跟着阿青的那只会喷蓝火的奇怪异兽,捷彩妤又问道 “不过她到底是什么人?感觉她身上藏着很多秘密。” 巧巧瞥了捷彩妤一眼,反问她 “暗星哪个没有一些秘密呢?” 把身子靠到椅背上,巧巧闭起了眼睛。 “不过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现在只查出她与护国剑圣关系匪浅,宸王殿下对其爱慕,还有一个妹妹也住在宸王府,其他的一律不知,就连她的悟的是人间道还是天地道也查不出来。” 捷彩妤闻言又把双臂报在胸前,右手食指轻敲了几下握着的手臂。 连巧巧都查不出啊… “查不到就查不到嘛,反正不是有什么暗星也在查?” 彭莒趴到阿青身边,对于盯了一整天湖面苦思拜月教徒踪迹的阿青表示不理解。 阿青看到湖面某处突然浮起了一层波澜,但她没看到有什么东西落下; 阿青盯着那个地方直到波澜消失。 或者只是她看不到… “你知道那天我们是什么时候中的幻术吗?” 彭莒被戳到了痛处,脑袋从朝着阿青换到另一个方向; 这绝对算是他的奇耻大辱,无论是做修士还是变为妖身,他一向都看不起那些只会用阴险手段的拜月教徒。 但他居然就这样轻易中了邪术!还无法挣脱,甚至还差点就沉沦其中! 彭莒觉得自己这个上古妖兽的面子算是丢大了,所以完不想提起这件事。 “不知道。” 彭莒又哼哼唧唧了几声,阿青没有在意,只是继续回忆自己是在什么时候中招的。 阿青从见到小和尚的第一眼一直回忆到踏入枯林,在此期间她都没有与小和尚有过任何接触,剑心也没探查到小和尚身上有法力波动,为何他就能让她无声无息地陷入幻术呢? 阿青突然一下站起身来,趴着的彭莒被惊得伸长了脖子。 “我要去看看。” 彭莒见阿青大步就要离去,赶忙问道 “你要去哪?” 阿青没有回答,只是独自提剑向外走去,彭莒知道这是阿青的倔病又犯了,也不管她自己又趴了下去。 “爱去蛮去…反正我是不去了…” 阿青出城后直奔那座被灭门的寺庙,等她走到山顶后发现寺庙的大门已经被贴上了封条,明明惨案只是发生了一天,但已经有了荒芜的样子。 阿青翻墙入庙,院中的血迹还没被清理,血迹部渗入到地砖中,成为了暗红色的一滩滩痕迹; 阿青避过血迹,打开僧侣的睡房,等她打开所有房间看过后阿青才提剑又走到了那个诡异的大殿门口。 阿青站在门口转身对着空荡荡的院中; 院中四处都散落着血迹,墙上地上,甚至是正中间的香炉上都有,但是房间内却是干干净净,不仅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被褥也都被叠的整整齐齐,似乎还没等这些和尚回到房中休息就已经被老和尚杀了个精光。 可是老和尚是怎么做到的呢? 阿青看着空地在脑海中想象起那晚的画面来; 就算那个老和尚中了幻术,但他毕竟年老体衰,如何能够血刃三十几个壮年的和尚? 除非是这些和尚一起入幻,生生站着给老和尚虐杀,但这些和尚又是如何陷入幻术的? 阿青问过捷彩妤入幻的条件,并不是无缘无故就能陷入幻术,其中需要一个媒介,只有接触到或看到这个媒介的人才会中术。 阿青猜测自己可能是因为看了那个小和尚的眼睛才会陷入幻术,但又是什么样的媒介才可以让三十几个人同时入幻? 阿青边想边迈步进了殿内,此时殿内的灯火已经熄灭,因为四周窗户光线的照入,殿内整体却比那天晚上明亮许多; 大佛的脑袋也露了出来,那双悲天悯人的眼睛正直盯着低头思考的阿青。 和尚晚上会做什么? 阿青想着自己见过的一些和尚,他们每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礼佛诵经,早晚都要来到殿中,他们称之为‘课诵’; 晚课一般都是在睡前,众僧人齐聚一堂,跪坐在蒲团上,由着师傅领诵,诵读过后大家对着佛祖敬礼合十,齐齐瞻仰佛祖的面容。 阿青学着那些僧人抬头看向大佛的脸部,与大佛的眼睛对视; 猛地她就感觉脚下一个不稳就要摔倒,迈开马步稳定住自己身体后阿青举目四望; 她现在身处于一片黑色汪洋之中,脚下踩着一叶扁舟,海浪翻腾,呼啸声不断入耳。 阿青脚下的扁舟不停摇动,不仅是因为这滔天的巨浪… 阿青探出半个身子,看到扁舟下方伸出一双双苍白的人手,正在不断摇晃扁舟,非要将舟上的人一起摇入海中不可。 阿青与漆黑的海面对视,从中看到了无数双冰冷的眼睛。 突然有双人手从海中长长伸出,就要抓住阿青的肩膀把她拉入海中! 。 第二百三十六章 剑心破幻 阿青轻轻一躲就躲过了这双沾满黑色海水的人手,站在扁舟中间,看着四周窜出数双人手; 这些人手虽然无法直接抓到在扁舟中间的阿青,但它们都攀上了扁舟的边缘,开始左右大力摇晃,似乎是要将小舟直接掀翻。 阿青没有直接拔出龙泉,自从经历过上次的幻术后她知道自己现在拔剑不过是在伤害现世的事物罢了; 要对抗幻术,必须以心剑抗之! 阿青脸上露出了一丝浅笑,这个善用幻术的拜月教徒大概也没猜到自己最强的剑术便是用心发出的吧。 阿青站在原地闭上眼睛,等剑心睁眼后立在原地的就不再是阿青的本身,而是拿着一根竹杖的牧羊女剑心。 牧羊女阿青抬起自己稚嫩的小手看了看,觉得有些新奇; 虽然她时常驱使剑心御敌,但直接化为剑心却是第一次。 扁舟晃动幅度越来越大,牧羊女阿青举起手中竹杖,嘴唇轻启,吐出了剑招。 “此剑,牧羊。” 一道碧影闪过舟身,只听一声轻响,抓住舟沿的人手部从手腕处断成两截,没了支撑的断手也松开舟沿掉入海中。 果然可行! 阿青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的神色,从上次陷入幻术后她就一直在思考破解幻术的方法,毕竟如果以后对上拜月教徒必然少不了要接触这种法术; 用剑心破幻原本只是她的猜想,但如今知道真的可行后阿青也难免一阵激动,要是下次那个拜月教徒还想故计重施,她一定让他命绝当场! 看到海中又有人手伸出,阿青决定不再在这里纠缠,望了望四周,她选择头顶那片布满黑云的天空作为目标。 将左手掌心朝上,牧羊女阿青轻喝一声 “藏剑!出!” 剑心手心的黑色小剑应声飞出,席卷着一股黑色剑意直冲空中,剑意狠狠在黑云中划开一道口子,那道裂缝处射下一道白光,牧羊女阿青看到白光下意识闭了下眼睛; 等再睁开眼后阿青的意识重新回到了本身中,而她也还是站在那个大殿内,一步都没有变动过。 阿青对着大佛的眼睛,剑心开始在大佛的头部不断搜寻,终于阿青在大佛脑中的眼睛后方位置感受到了有两个异物,虽然没有任何法力波动,但阿青还是决定取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 阿青绕着大佛看了一周,觉得从脑袋后面取对这尊大佛的貌伤害最少。 一跃跃上大殿的房梁后,阿青释放剑意把大佛的后脑勺击碎了一部分,接着便用剑意不断往里挖空,等挖到那两个异物的时候阿青再用牵丝把异物扯了出来。 异物悬空于阿青的手掌下,阿青并不想随意触碰这两个不规则的圆球,虽然还不确定这就是释放幻术的媒介,但也不离十了。 阿青把手掌悬到眼前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两个像小石子一样的东西,发现上面确实没有法力波动,但是却有一股其他不寻常的气息; 气息很浅,一不小心就会略过,哪怕是她也要这么近的观察才能感知到。 阿青就这样悬着这两个小石子样的东西从小庙里出来,一路疾驰回到钦天监,把小石子摆在了捷彩妤和巧巧面前。 “这是什么?” 听阿青说这是从那尊大佛脑袋里掏出来的,捷彩妤就想用手去碰,但被巧巧制止了。 “别动,小心上面有邪术。” 巧巧指尖冒出一截星光,星光围住了两颗石子,待确定里面确实没有法力后巧巧把一颗石子招到了自己手中。 她也不接触肌肤,用星光把石子旋转一周,看个仔细后巧巧说道 “这大概是舍利子。” “舍利子?!” 捷彩妤惊呼出声,舍利子对于佛教而言可是一件宝物,非高僧尸体坐化不得出,据说天下的舍利子都藏在大雷音寺里,这座小庙怎么会藏有这样的佛门至宝?! 巧巧把舍利子放回到桌上,回忆了一会后说道 “这间小庙我有印象在地方志里读到过,历史也算悠久,志中确实记载过创办这间寺庙的大师是个得道高僧,虽然没受过朝廷的封赏和尊号,但在平京周围一片都颇有名声,据说这位高僧坐化时天降异彩,高僧尸体焚烧后原地就留下了两颗舍利子,不过因为时代久远,我读到时都认为只是个传说,没想到是真的。” “那为何舍利子会在大佛的头中,它与幻术有什么关联?” 阿青听到这是舍利子后猜到上面残留的气息可能不是什么邪术,应该是大师留下的佛性; 难怪她觉得这股气息非但不邪异,反而有一种让心灵平静的宁静感。 巧巧解释道 “应该是拜月教徒把它放到了大佛头中,舍利子就是让三十几个僧侣陷入幻术的媒介。” 阿青皱眉,可上面并没有任何法力痕迹啊… 巧巧拿出一卷卷宗递给阿青,上面记载了拜月教徒幻术的一些资料,同时自己继续向阿青解释。 “幻术其实分为两种,一种叫法术,一种叫心术,法术幻术需要施术者运用自己的法力作为媒介引敌人中术,阿青大人上次直面拜月教徒想必中的就是法术幻术,这类幻术其实往往落于下乘,因为维持幻术需要施术者不断的法力灌入,哪怕是入丹的修士也无法支撑太久,要是遇到心智坚定的人,说不定把法力耗尽了也不能迷惑到对方,届时敌人破开幻术待宰的就是施术者自己了。” “至于心术幻术比起前者则更为高明,释放心术幻术需要的条件更为苛刻,施术所用媒介必须是含有心力的物体。” 巧巧举起那颗舍利子。 “这颗舍利子里的佛性就是心力,心力可以理解为执念的一种,若是一个物体被赋予了很多的愿望或者很强大的寄托,那物体本身就会产生心力,这件物体本身也会成为异物,异物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便有可能生出灵智,成为精灵。” 阿青心中一动,那阿少便是从异物蜕变而来的了。 “用异物为媒介释放的幻术并不需要法力,施术者只需要知道法诀以及将幻术的执念加在媒介之上,需要启用幻术的时候掐动法诀便可,这类幻术不仅让中术者更难脱幻,对于施术者本身的要求也不会太高,但难点就在异物并不好找,并且不方便移动,往往需要地利才能让敌人中术。” 阿青默然,很明显这个幻术是拜月教徒早就设下的,但也是因为自己的打草惊蛇才让拜月教徒毅然在当夜施法,杀光所有知道自己的和尚,以绝后患。 阿青拿起另一颗舍利子,带着微寒的语气问道 “那可以用这个追查到施术者吗?” 。 第二百三十七章 闭眼寻人 巧巧思考了一下,摇头否定道 “应该没什么可能,这也是心术幻术的益处之一,因为不需要法力,所以也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自然无从追踪施术者。” “不过阿青大人要是想试试的话,可以把一颗舍利子带着,反正这个寺庙就此绝了传承,这佛门至宝也只能上交朝廷了,交一颗是交,叫两颗也是…” 原本巧巧看到阿青眼中的不甘,好心想用一颗舍利子安慰她一下; 但没想到越说越说,等说到后面的时候捷彩妤已经用很怪异的眼神在看着她,仿佛在问她是不是之前上交的东西她都用这种方式中饱私囊了。 巧巧抿了抿嘴,这群人真的不当家不知难处,开销那么大,要是不悄悄存点以后怎么办?! 阿青拿起那颗舍利子就要离开钦天监,在她转过身的时候捷彩妤叫了她一声。 “阿青。” 阿青转头正好对视上捷彩妤的眼睛; “以后不要一个人行动。” “嗯,好。” 阿青应后就出了房间,捷彩妤则是无奈地扶了扶额头,看这样子分明也是什么都没听进去。 “你对于阿青倒是挺关心的。” 巧巧脸上又出现了熟悉的笑脸,捷彩妤则是恢复了自己冷艳美人的高傲模样。 “我只是觉得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又要我去擦屁股,新人就是麻烦。” 说完捷彩妤摆手也出了房间,似乎是怕巧巧再追问下去; 而巧巧则是在椅子上一直用笑眼注视捷彩妤离开,在房间被关上后,巧巧脸上的笑意才淡了下来。 “还是那样啊…冷脸热心。” 阿青回到竹楼时发现老欧和林无敌居然凑到了一起,两人似乎还在争吵些什么。 阿青走到门口就听到老欧喊道 “不许走!” “你命令我?” 老欧声音瞬间软了下来,低声下气地求道 “不是不是…姑奶奶,求你别走,我们好不容易才再相见呢…” “见了这么久也见够了。” 见林无敌死活不听,老欧语气中又多了点气急败坏。 “哎呀,你为什么非要走!” “我呆在这里太久了,断剑饿了。” 老欧忙不迭地讨好道 “那我去给你找点兵器来!皇家的兵器库里多着呢!” 林无敌瞥了一眼像狗皮膏药一样硬是要贴在她身上的老欧,声音冷下来道 “我也手痒了,怎么,你要跟我打一打吗?” 老欧肩膀怂了下来,他不是打不过林无敌,而是压根就没法对林无敌出手。 转头看到阿青直直站在门前,老欧像是捉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把阿青抓到了林无敌面前,语气急切地说道 “她打!她跟你打!她是天生剑心,古籍里说过天生剑心万剑臣服,要是没打败她算哪门子的天下第一剑客?” 老欧为了让林无敌不走都已经使上了激将法,非要林无敌和阿青打一架不可。 林无敌自然不会被老欧蹩脚的话术挑拨,但她看着阿青心中确实涌出一股战意; 不为其他,阿青身上那股至纯的剑势勾动了她的剑势。 阿青迷惑地看了一眼老欧,而老欧则是对她打了个眼神叫她应下; 等阿青转头对上林无敌充满战意的眼神时,也听到林无敌轻声问了一句 “如何?” 阿青原本还想询问一下老欧关于幻术媒介的事,但听到林无敌都这么说了,把放入怀中要掏舍利子的手拿了出来,对林无敌做了个请的动作。 “好。” 林无敌听到阿青应下,心情难得有些激动,背上的断剑也随着主人的战意升腾而不断作响,老欧见状赶忙提醒道 “可不能用断剑,大哥的龙泉断不得!” “我知道。” 林无敌伸手叫老欧拿出一柄木剑来,却叫阿青拿着龙泉来比就是。 老欧招来两柄木剑,一柄交到林无敌手上,一柄则是给了阿青。 “你不要小瞧阿青,她的剑术绝不在我之下,何况比剑就是要公平一些,不然意义何在?” 林无敌想想也是便不再说说什么,与阿青走到了水榭台上。 而等她们都立定后老欧才一拳锤了自己手心一下,懊恼地说道 “哎呀,天都黑了,这下比不了剑了。” 阿青看了看四周,刚才没注意,光线确实已经由金黄变成了只剩下淡淡一层,大部分的地方都开始被黑夜笼罩。 林无敌摆出了出剑的姿势。 “无妨。” 夜深很快笼罩住了一切,有个人影也趁夜悄悄登上了寺庙的小山。 那个人走得不急不缓,甚至步伐跨度之小倒像是在故意模仿小孩走路,看上去别扭至极。 人影迈着小碎步走到了寺庙门前,被贴上封条的大门直接被他伸手推开; 那人迈步入庙,也不在意脚下的斑斑血迹,碎步从院中直行到漆黑一片的大殿内; 走到大佛脚下,人影抬头看了一眼,接着便在原地用手结了几个奇怪的手诀,结完手诀后还在原地手舞足蹈了一番,然后弯腰合十,久久才站起身来。 站起身后人影原地转身,像来时一样踱着小步从大殿中走了出去,接着走到廊中,推开一间睡房停滞一会后再走出推开下一间,等把每间房间都打开后人影才从大门处走出; 沿着山路下山,但在半山腰的时候突然拐了个弯,窜到一条小路里去。 沿着小路人影走到了一处原野上,四周没了任何的遮盖物,月光毫无障碍地打在人影身上,露出挺拔的男子模样; 但这男子面上毫无表情,眼皮更是紧紧闭上,丝毫不看脚下的路。 男子在月光照到自己身上的一瞬间向天做了一个欢呼的姿势,接着便继续在原野上走着,步子似乎比起之前欢快了许多; 走了一段路后男子脚步突然变大到成人模样,快步向前,双手还把自己的长发挽了一个发髻,虚空做了一个插发簪的动作,接着男子停下了脚。 男子睁开眼睛,皮肤上浮着的点点星光收回到了肌肤底下; 看着眼前这座还亮着点点火光的庄子男子疑惑地歪了歪头,轻声自语道 “为什么到这里就没了呢?” 。 第二百三十八章 牧羊无双 阿青站在林无敌对面,收敛所有感知; 既然是要比剑,那就无需借助外物。 照在水榭台上的光线越来越暗; 两人的面上都一明一暗,只露出了半张脸,深陷的眼窝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时间一点一滴流过,在水榭台边观战的老欧心中竟也有了几分紧张; 随着一道浮云飘过,恰好遮住最后一点光线,整个天地都陷入一片黑暗之时两人齐齐动身。 一声木剑撞击的闷声在黑暗中响起,接着便是一阵刺耳的哗啦声,两柄木剑相交到底才又分了开来。 接下去无数道闷响在水榭台各处响起,在黑暗中看两人比剑的老欧则是从额上滴落了一颗汗珠。 对于老欧而言在黑暗中视物自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此他能清晰地看到两人比剑的每一个细节; 她们出剑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剑招看上去都平平无奇,但就是这样平平无奇的剑招老欧自问自己在不动用势的情况下一剑都接不下来! 两人的每一剑似乎都只有对方出的那一剑才可以接下,这已经不是什么可以习得的剑术,这是自然! 云在动,水在流,落叶飘零落,这些都是自然; 而这两人任一人的剑要刺中对方,这也是自然! 老欧深吸一口气,他自小在锻剑峰上长大,锻剑峰乃是剑道圣地,以为小时看到的那些长辈比剑已经天下仅有,但从没想到还会有这种躲无可躲的剑法! 老欧盯住了林无敌认真的面庞,想到了上一辈护剑使对她的评价。 “我们林家有女如此,百年无忧!” 再扭转视线,转到了抵住林无敌木剑的阿青面上。 老欧不禁疑惑天生剑心真的强大如此吗? 不仅可以借用万势,甚至剑术比之百年奇才林无敌都不落丝毫,要知道阿青可是从来没有正经学过剑的啊! “铛!” 阿青和林无敌同时结束僵持的状态,手上用力将对方推了出去,距离数十步各自持剑立在原地。 林无敌握住微微颤抖的剑身,开口问道 “你这是什么剑?” 阿青的气息平稳,轻声答道 “牧羊。” 林无敌低声重复了几遍“牧羊”,而后竟笑出了声。 “牧羊,这名字挺有意思!” 止住笑后林无敌漫步向阿青走来; 阿青也不后退,就站在原地,只是将手中木剑换到一个方便出手的方向。 “我的剑也有个名字…” 林无敌走到阿青身前一剑的范围内,慢腾腾地举起木剑,再慢腾腾的朝着阿青挥了下去,似乎像一个家长在教训自家不听话的孩子一般。 毫无剑招,毫无规律! 但阿青在林无敌木剑挥下的一瞬间瞳孔一缩,她在那一瞬身体不知该从何而动。 不是动不了,而是她觉得自己身上哪里都是那柄木剑的目标,她找不出该举剑抵御在哪个位置! 阿青急速后退,在木剑还在缓慢落下的时候阿青已经退出林无敌身前数步; 而林无敌也不追击,只是顺势收回了木剑。 阿青站在原地喘起了粗气,这是她从未经历过的危机感,以前无论是对上什么敌人,她都没有产生过接不下对方一剑的念头。 阿青左手抚上自己心口,想安抚住正在剧烈跳动的心脏; 但刚才那一剑,哪怕是剑心都在叫她快逃! 林无敌迈开了步伐,继续向阿青走来。 “我的剑招名为无双。” 林无敌这次走到阿青身前几步就停了下来,看着眼中满是戒备的阿青,林无敌举起了木剑。 “在无双之下,不允许存在第二把剑!” 阿青面色一滞,林无敌的木剑不知何时落到了她的头顶! “阿青,逃也是没有用的。” 阿青剑心瞬间睁眼,下意识就要爆发出剑意护住身,但阿青死命压住剑意,她知道林无敌并没有悟势,要是自己发出剑意就会伤到凡体肉胎的林无敌。 身的刺痛告诉阿青她要是再不有所作用这柄木剑就会无情地刺在她身上,阿青目光一凛,不做任何反抗,手中木剑反手刺出,目标正是林无敌的肩膀! 林无敌和阿青的木剑彼此交错而过,而两人的目光却紧紧盯住对方,阿青在木剑即将刺到林无敌的时候从林无敌的眼中看到了酣畅淋漓的痛快; 阿青这时回过神来这不过是一场比剑,并不是什么身死之斗,以这个角度刺去,就算只是木剑也能轻易刺穿林无敌的肩膀; 在离林无敌肩膀只剩下不到半寸距离的时候阿青强行收回了木剑,而林无敌的目光在那一刻也从痛快变为不解与失望。 但她手上剑招不停,还是直直朝向阿青。 哄然一声,一道水雾遮掩住了两人的身形,待水雾散去后阿青已经被一道水流牵离了原地; 而在阿青站立的位置只剩下林无敌悬着的双指,她手中的木剑早就落在了地上。 老欧散去自己的势,看到林无敌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是多管了闲事,林无敌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伤到阿青。 阿青从地上爬起,右手传来阵阵刺痛,刚才强行收剑让她自己受到力量的反伤; 用左手紧紧捏住右臂,阿青抬头看向林无敌,但这时林无敌给她的却只是一个背影。 “你,不是剑客。” 林无敌落下这句话后就从水榭台上离开,路过老欧身边的时候也没看他; 但老欧从她离去的方向看出她并没有离府,只是回到了园中那个偏僻角落。 老欧稍稍放下心来,只要无敌没有一气之下离开就好。 走到愣在水榭台旁的阿青身旁,老欧查看了一下阿青手臂的伤势,发现并无大碍后骂了阿青几句; “你这个丫头真是没眼力见,居然敢在无敌面前让剑,你以为她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号是白叫的吗?这点伤算是你自大的教训!” 说完老欧哼哼两声也离开了竹楼; 他暗想今晚大概是不能在这里呆了,要是被自己那个情痴徒弟知道阿青被林无敌伤了,还是因为他的挑唆,自己可就有得烦咯。 。 第二百三十九章 心中无剑 咚、咚、咚 深夜一阵敲门声在庄子的上空响起,这个庄子里的铁匠由于晚上熬夜打铁都在熟睡,如今清梦被搅没了更是直接大声骂咧了几声。 咚、咚、咚 敲门声并不因骂声停止,始终是有规律的不断响起,似乎是非要把院中人叫出来不可。 就在有年轻铁匠不胜其烦就要起床理论的时候,一声吱啦声响起,敲门声也随之中断。 “你是谁?” 老区的长发长须把他的面容几乎部遮住,他故意营造出一幅怪人的模样,就是不想有人跟他过多接触; 但没想到的是这个敲院门的人非但没被吓住,反而一下笑出了声。 老区怒道 “你笑什么?” 那人忙遮住自己嘴巴,但还是有轻微的笑声传了出来。 “不是,您真有意思!这胡子留的有点像猴子!” 老区气急,直接双手掀开自己的长须把嘴露了出来,张牙怒斥道 “哪来的小辈,在这里消遣爷爷,你可知爷爷我是谁?” 那人笑着答道 “不知道,不过您龇牙咧嘴的样子真的很像猴子啊!” 还没等老区大叫是谁家的熊孩子跑出来了,那人就把一盘糕点递到了老区的面前。 “大叔,我是新搬来,这是一点小小敬意,还请今后多多关照啊。” 把糕点强塞到老区手里,那人就笑着跑开; 老区皱着眉看那人提起路边的小篮子,从里面又拿出一盘糕点开始敲下一家的门,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人大晚上的扰民就是为了送糕点? 摇摇头老欧关上院门,端着糕点就回了屋; 只觉得那人是怪人,便也没太注意,毕竟他自己看上去也挺怪的不是。 但老区没注意到的是,在离自己小院不远处一颗树下,有个身穿锦衣的男子一直在注视着他们; 自从那个怪人敲响院门开始他就一直在那棵树下了,但无论是怪人还是老区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锦衣男子; 一只正在准备冬眠食物的松鼠从男子脚下跑过,从他脚下捡起一颗松子,跑动时无意被男子的脚绊倒了一下; 松鼠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四周,目光也掠过了男子,但一向胆小怕人的松鼠看到男子时却仿佛只是看到一颗站立的大树一般,丝毫没有在意,拿着松子就窜到了男子身边的大树上。 当松鼠经过男子的时候,男子露出的颈部浮起了一层几乎不可见的星光;、 男子抬起手掌发现星光越来越明显,知道自己无法维持这样的状态太久了; 不过他也差不多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接下来就是静待东风。 男子从树后悄然离开,在离去的同时他还在思考自己要怎么才能自然地接近自己的目标呢… “阿青!你怎么样了!” 林星轮紧张地围着阿青直转,同时对一旁的师父怒目而视,一副要弑师的样子。 老欧则是因为不占理只能把目光瞟向远方,心中暗骂自己太倒霉,一出门就撞到了这混小子,还死活不让自己走,把自己硬拽了回来。 “我没事,只是有点拉伤。” 阿青活动了一下手臂,一股微微的刺痛从大臂处传来,但阿青觉得这不影响她的活动,过几天自然也就没事了。 “林姨也是,好端端的比什么剑啊!” 林星轮在阿青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一开始原本要请宫中的太医过府给阿青看下的,但一下就被阿青回绝,甚至连一般的大夫都不让他请,不由得让林星轮更加心焦。 听到林星轮抱怨起林无敌老欧就不愿意了,敲了敲桌面,告诫了一番徒弟。 “哎哎哎,怎么说话的,林姨可是你的长辈,是你能抱怨的吗?” 林星轮现在也不装什么孝顺徒弟,对老欧吐出了一堆酸话。 “是是是,林姨是长辈抱怨不得,那师父你不也是长辈吗?哪有长辈蹿腾晚辈去和另一个长辈比剑的?要比也是师父你该自己亲自上啊,不是护国剑圣吗?和天下第一剑才是势均力敌吧!” 老欧眨巴一下眼睛,一下被林星轮堵得说不出话来; 再加上这件事他确实没理,还不好发火,只能赖皮似的摆摆手,赶快终止这个话题。 “好了好了,现在剑都比完了,阿青也只是受了点小伤,别再说了,更何况能和无敌这样的剑客比上一剑,对阿青也颇有益处。” 林星轮张张嘴还要说什么,但被阿青制止。 阿青盯着桌面上的茶杯,在想林无敌刚才的那句话。 “你,不算剑客。” 阿青轻轻念道 “剑客…” 什么算是剑客? 她一直不清楚这个名号代表的是什么,从阿烈开始,她就被冠上了这个名号,每个见过她的人都自然而然的认为她是一名剑客,甚至是一名天生的剑客,她确实在剑术上也从来没有败过谁,还有了一颗从未有人见过的天生剑心。 但她…是个牧羊女啊… 阿青一直都没认为自己是个剑客过,她从小到大做的都是一个牧羊女,她学的也都是牧羊的技能,算哪门子的剑客? 阿青的手指在桌面上随意地划动着,虽然阿青不认为自己是剑客,但刚才林无敌对她说的那句话,却让她的心中有了一种气愤的感觉; 这股感觉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但却很直接地触动了阿青的神经; 她发觉自己似乎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否定,这是在以前从没有过的; 阿青回想了一下,或许是因为以前也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阿青的心一直平复不下来,比起手臂上的疼痛,她觉得心里更堵得慌,就像吃东西噎在了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让她连喘息都困难。 阿青突然站起身,拿起龙泉就往外走去,林星轮想要立马跟上,但是却被老欧拦住。 “师父,你拦我干嘛啊?!” 老欧瞪了自己的傻徒弟一眼,斥道 “别去给阿青碍事!” 林星轮被骂得莫名其妙,自己怎么就给阿青碍事了? 老欧的目光则是注视在阿青刚才划过的桌面上,虽然上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老欧通过对势的精妙控制,可以感受出阿青刚才划出了两个字——剑客。 老欧回头看着阿青渐渐远去的背影,暗道这个丫头终于醒悟了自己最大的弊病所在; 阿青因天生剑心善用剑,但她心中没有剑。 阿青不使用剑心,而是一步步找遍了诺大的宸王府,终于找了半个时辰后阿青在一处偏僻的荒凉空地找到了林无敌。 林无敌盘腿坐在一间亭子里,她的膝上放着断剑,对于阿青的到来林无敌并不感兴趣,连眼睛都没睁开一下。 阿青站在林无敌面前,直截了当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什么是剑客?” 。 第二百四十章 何为剑客 阿青坐在林无敌对面的地上,把龙泉也像林无敌一样平放在自己膝盖上。 夜风萧瑟,吹起了荒地上的落叶,几片落叶吹落在阿青的身上,但她不为所动,只是再问了一遍; “什么是剑客?” 阿青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寂静无声的夜中,林无敌半响后说了一句。 “剑客就是剑客,你不是。” “你没有剑客的心。” 阿青默然,也不继续发问,坐在地上闭眼静心; 林无敌坐在亭阁内与阿青相对,亭阁拔地几寸,所以一人稍矮,一人稍高,似乎在传道授业,两人却只是相对无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中的风也越发大起来; 已是初冬,寒风打在人的脸上像小刀割过一般,无论是坐在空地上的阿青还是坐在四周没有任何遮挡物的林无敌,长发衣袍都被高高吹起; 呼啸声从耳边吹过,阿青眉头一动,睁开眼睛后发现林无敌还是端坐在亭内,身形丝毫没有变动。 “你不回去吗?” 林无敌在阿青睁眼的一瞬间出声问道,但她的眼睛却还闭着。 “我还没懂。” “你要懂什么?” 阿青微微垂下头,看着躺在自己膝间的龙泉,龙泉的冰凉透过衣袍传到了阿青身上,也让阿青头一次觉得这把阿耶留给她的佩剑如此陌生。 “如何才能算是一名剑客?” 林无敌半响不答,等到阿青盯了她良久后林无敌才幽幽开口。 “算不算一名剑客不是我说了算的。” “可你说我不是一个剑客。” “你确实不是。” 阿青的音量稍稍提高,语气中带上了急躁。 “我为何不是?!” 林无敌的眼睛睁开,一道凌冽的目光打在阿青身上,让阿青浮躁的心瞬间如坠冰窖,平静了下来。 “你剑术不错。” “可那不是你的。” 林无敌举起断剑虚空指了指阿青的心口。 “那只是因为你有天生剑心,就像一个坐拥万贯家财的富家子弟,这万贯家财自然是你的没错,可你却不知道它从何而来,更不知道要如何赚得更多。” 阿青皱眉,她听得不是很懂,她知道林无敌只是在比喻,但她不知道明明自己已经有了,为什么还要去计较它从何而来。 “剑客练剑,剑术只为术,更要找到自己的道!” 林无敌把断剑从剑鞘中拔了出来,锈迹斑斑的断剑在空中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听的铿锵声。“每个剑客都有自己的道,没人可以指点他人,但只有一点,是所有剑客都会有的。” 林无敌举起断剑,朝着面前的虚空慢慢劈了下去,就像与阿青比剑时那样。 “剑客的决心,是找到自己道之前必须有的一个东西,出剑无悔,既然无悔,那便没有退路,无论你的前面是什么,是神是魔都好,只要你已经出剑,那这柄剑不是刺穿你要刺的,就是折断在你的面前,绝没有后退的选择!” 阿青耳中的风声突然停止一瞬,接着像流水续上一样重新灌入阿青的耳中,而断剑也被林无敌收回了鞘。 阿青捏紧了手心,急切地问道 “那如果出剑后发现自己错了怎么办?也要将错就错吗?” 林无敌呼出一口气。 “剑客不讲对错,只问本心,此剑若是本心要你出的,那对你而言便是对的,其他人的对错干你何事?” “可是…可是…这一剑下去要是造成极严重的后果怎么办?” 阿青不知不觉中语气带上了慌乱,面容也没了往日的镇定。 “那又与我何干?” 林无敌重新阖上了眼睛。 “所以你不是一名剑客,你空有剑心,但心中无剑。” 阿青深吸几口气把自己急促的呼吸调整过来,明明只是听林无敌说了几句话,但阿青的心跳却不知为何快了许多 “那我要如何才能成为剑客?” “正如我所说,每个剑客的道都不一样,在入道之前你要先找到那个决心,你不妨问问自己,你的决心是什么。” 林无敌向阿青挥了挥手,表示她可以离去了。 “去吧。” 阿青抿了抿被风吹得有些苍白的嘴唇,她来找林无敌原本是想问出一个答案,但现在的她心绪却比来之前复杂数倍。 什么是她的道? 她的决心又在何处? 阿青站起身来,向林无敌行了一个礼后就转身离去。 在回到竹楼的路上阿青不停在问自己一个问题。 或许她并不适合做一个剑客吧… 她从来没有对某件事或者某个人下过什么决心,她一向做的都是她认为该做的,不强求什么,也不在意什么,甚至走到现在很多事情她也颇为后悔,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出剑无悔? 阿青不知不觉回了竹楼中,正准备上楼时水榭台上有个声音叫住了她。 “阿青。” 阿青转过头,用失神的眼神不断找寻,在漆黑一片的水榭台边找到了一个背对她的人影。 阿青踱步走了过去,坐到老欧身旁。 老欧穿着一身蓑衣,旁边放着一个竹篓,单手拿着一根竹子做的鱼竿,一脚踩在台边,一脚悬空在台下,正在闲适地钓鱼。 “这么晚了还钓鱼啊?” 老欧嘿嘿一笑。 “对于鱼儿而言早晚有什么差别吗?它们也不睡觉,晚上钓鱼还更清净一些。” “也是…” 阿青低头看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湖面,想着这些鱼儿吃上了老欧的鱼钩后会不会后悔呢? “如何?” 老欧随口问道,但眼神已经瞥向了阿青的脸上。 阿青摇摇头 “我还是没懂,林姨说我不是一名剑客,因为我没有剑客的心,还说我也没找到自己的道,在找到自己的道前要我先去找一颗决心,可这决心长什么样?又要去哪里找呢?” 老欧把竹竿换到了另一只手上,随手扔了一堆鱼饵入湖,漆黑的湖面荡起一片涟漪。 “剑客必然要有剑心,当然跟你的天生剑心比不得,但剑客通过自己的修炼,历经千辛万苦习得的这枚剑心,却又有它自己的独到之处。” “无论面对多强大的对手,只要有这颗剑心在,剑客都能无所畏惧地拔出长剑,走到对手面前,放出一句豪言…” 老欧的语气有些颤抖。 “最后再慷慨战死!” 。 第二百四十一章 只欠东风 老欧把头抬起来,看向夜空。 “这样的故事我听的看的太多了,我自小在锻剑峰上长大,那些剑客的故事刻满了整整一片的石壁,令每个锻剑峰人都心向往之啊…” 老欧轻笑了一声,其中还有些许嘲笑的意味,似乎是在笑自己。 “我也不算一名纯粹的剑客,我的剑心有暇,所以给不了你什么建议,但我觉得吧…” 老欧拍了一下阿青有些岣嵝的背脊,让阿青坐直起来。 “你还年轻,脚下的路还长,决心什么的,指不定哪天就找到了呢。” 阿青转头和老欧对视,看到了老欧脸上有罕见的鼓励之色,于是她也吐出一口气,无奈地锤了锤自己肩膀。 “也只能这样了。” 接着阿青便站了起来。 “老欧,我先回屋了。” “嗯。” 老欧等阿青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耳中后也把空钓了一晚的鱼竿扯上来随意放到台上。 脱掉蓑衣,老欧自语道 “钓了一晚上,还是钓到了一条大鱼啊。” “嗯?她自己送上门来吗?” 钺王府内书房今夜始终灯火通明,两个人影时不时起身徘徊。 王尚书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气后又嫌弃茶水太烫,把茶杯重新放回桌上。 “下官也觉得不可思议至极,此女未免太过猖狂,皇上都已经开口过问此案,她还敢直接闯到小女府中行那逼供之事!实在让下官忍无可忍!” 王尚书原本想在钺王面前保持自己的冷静形象,但想到自己嫡女受到的大辱,王尚书不觉音量越来越高,甚至惊到了守在门口的侍从。 “尚书大人,莫急,这样不是正合我等的下怀嘛?” 钺王则是觉得阿青私闯裴府这个举动只是让自己陷入更加不利的局面; 他这两天也私下查访了这桩案子,与王婉儿说的经过并无二样,那这阿青无论有什么理由她都触犯了大定律法,以父皇如此看重法制的性子,钺王自问把自己放在阿青那个立场上他也想不出身而退的法子。 “殿下说的是,是下官失态了。” “婉儿还说了些什么吗?现在这案子我们知道的越多,也越好为她伸冤。” 王尚书迟疑了一会,只是摇摇头。 “别的也没什么了,只是殿下,下官思虑前后,此事会不会闹得太大了些?” “皇上昨日也派人到府上慰问了下官,但下官听字里行间的意思都是让下官谨慎行事,不要给皇家的脸面抹黑,毕竟这里面牵连到了宸王殿下…不若…不若到时在殿上先不判出个结果,以有内情为由私下调解可好?” 钺王斜眼瞥了一下王尚书; 这老家伙难怪受宰相的器重,滑不溜秋的,现在居然还想退。 “尚书大人,你不会没听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句话吧?” 王尚书自诩也算是朝堂老人,但钺王刚才看他的那一眼还是让他芒刺在背; 听出这句话语气的强硬,王尚书赶忙道 “自然自然,只这件案子要是处理得没有让皇上开心,就算惩戒了那个女子也对钺王殿下并没什么好处。” 钺王端起稍凉的茶水喝了一口。 “本王有没有好处尚书大人就不用太操心了,父皇一向教导我们万事以礼法为先,这桩案子于礼于法,都该严惩,就算是跟皇子有关,也不是包庇的借口。” 钺王手中茶盏里的茶水倒映出了钺王的样子,那双眼中满是冷意; 他并不在乎这件案子的结果,他在乎的是可以在文武百官面前,在天下人面前撕开林星轮那幅伪善的假面,让所有人都看清这个受天下贺的宸王殿下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如此,那下官先告退了。” 钺王身上的凉意不知不觉散发了出来,连王尚书都觉得现在的钺王跟刚才似乎变了个人; 见气氛越来越不对,王尚书便起身告辞。 “好,我叫人送尚书大人出去,尚书大人慢走。” 钺王起身送王尚书到房门口,便有侍从提着灯笼带王尚书走出了王府,而钺王走回房内坐下后才开始接待今晚真正的客人。 钺王遣退了守在门口的侍从,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问道 “你为何昨日没有毫无声息?” 那个声音出现在钺王耳中。 “昨日我有些事要办,不知钺王殿下有何要事?” “我听说昨天发生了一件大案,可是与你有关?” 听出钺王语气中的警告,那个声音却还是像往常一样轻松道 “怎么会与我有关呢?我这双手可是清清白白,一滴血都没沾到呢。” 哼,你没沾血,难道就不会驱使别人替你去杀人吗? 钺王从听到那桩灭庙惨案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这个声音的主人,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杀了一寺的和尚,但造成的影响实在未免过大。 钺王有些担心会影响到王婉儿的这桩案子。 “你确定这桩案子不会有问题吗?你要本王相助王婉儿,可王尚书今晚已经有了退缩的念头。” “殿下不用担心,王尚书会怕是自然的,毕竟一个女儿和大好的前程相比他也要掂量掂量,但王婉儿不同,如今她身心地恨置她于这个境地的阿青,无论如何,她都会在大殿上把脸皮撕开来,让阿青和宸王颜面扫地。” “你为何非要为难这个叫阿青的女子?” “那是我的事,钺王殿下。” 钺王想到自己叫人查出的阿青底细,心中不禁冷笑连连; 但起因没关系,结果就是他和这个声音的主人都有想为难的人,这就够了。 隔日,林星轮早早起来出了王府,走到月白书院门前他也不要老门房提醒,直接递了一张银票过去; 老门房满意地收起银票后就带林星轮进了书院,还亲自带他到了张辉的房间。 “进。” 林星轮敲了两下门屋子里就传来张辉的声音; 林星轮进去后发现他已经坐在书案前,书案上还摆着一封信。 关上房门后林星轮直接开口问道 “进展如何?” 始终看着窗外风景的张辉低头笑了笑,拿起桌面上的信纸看到最后的落款,将脸朝向林星轮。 “一切顺利,只待东风。” 。 第二百四十二章 殿前伸冤 皇城内的钟声敲响,随之第一道光线也投射到大定门前。 沉沉的落钥声从门后响起,在门前等候的各级官员都排成四列整齐的队伍; 待大定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开启后,官员们便有节奏地鱼贯而入。 待众人在殿前的广场上立定后,他们就有了一段可以稍微放松的时间; 等皇上和皇后上殿还有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届时钟声会再次敲响,他们再一个个从两边的阶梯进入大定殿。 往日官员们都会寻自己亲近的同期或者同僚聊些闲事,但今天所有人都有了一个共同的话题。 “今天可是王尚书嫡女那桩案子的开堂之日?” “哎呦,什么案子值得拿上大定殿说道,真是家门之耻!” “话也不能这么说,本朝以法治国,皇上更是强调数次法制才是根本,就算是牵涉到男女之事,触法就该有个公论…” 有人将话题引到了案子的另一个主角阿青身上,谈论时还不知忌讳的带上了林星轮。 “那叫阿青的女子似乎与宸王殿下还有瓜葛…” “果真?” 王尚书站在文官行列的前排,从站定开始他就在闭目养神,对于周围的议论之声只当做苍蝇嗡嗡叫,完不放在心上。 但耳边响起的一声唤声却一下把王尚书召回了神。 “始真。” 王尚书睁开眼就看到宰相站在自己面前,赶忙对其行了个礼,然后苦笑着说道 “座师,您很久没这样叫始真了。” 宰相笑笑,眼中也有了些追忆之色。 “说起来,这个字还是我给你取的。” “是。” 王尚书满脸尊敬的再行了个礼; 整个朝廷都知道他和宰相关系匪浅,甚至可以说他是宰相一手提携上来的,但他们只知宰相是他会试时的主考官,却不知道在幼时宰相就已经是他的老师了。 “始真,这件事你做的太过了。” 王尚书苦笑一声,他知道宰相说的是这桩案子; 但事关王家的脸面,而且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他一家的事,这桩案子更是隐隐之中牵扯进了钺王和宸王,甚至他自己都不知什么时候成了钺王一派,如今的他不如说是别人手中的剑更恰当。 王尚书无法,只能用钺王对他说的话搪塞自己的老师。 “始真也无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宰相深深看了王尚书一眼,留下一句话就把身子转了过去。 “那你为何要把箭搭上去?” 王尚书见到老师这幅样子知道他对自己失望了,而且今后宰相一定会跟自己划清界限,毕竟他已经踏入了储君之争,宰相作为朝堂的最高管理者不能也不许下场支持哪个皇子,他也就失去了在朝堂上最大的依仗。 怎么算自己都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啊… 王尚书开始回忆自己从何时开始下昏招的,这件事其实还有其他解决办法,甚至可以让它悄无声息地度过; 但因为自己女儿的挑唆,还有那所谓的世家门面,他竟然连前途都不顾,直接撸袖子淌了这滩浑水,只为讨回一个公道。 把心头乱起的头绪都压下去,王尚书知道这才是一条开弓没有回头箭的不归路,既然他已经上了钺王的船,要不然一荣俱荣,今后老师的这个位子就是他的; 要不然船沉人亡,再容不得他两面三刀! “铛…” 钟声响起,小声议论的官员顿时肃静,站到自己该站的位置,整理好衣冠,等着喧他们入殿的唤声。 “入殿!” 霖生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从领头的官员开始,一个接着一个从两边的石阶依次向殿内攀去,等所有官员都入殿后,大殿后面的黄帘才被拉开,皇帝大步坐到了龙椅上,而皇后则是走到帘后坐到自己的凤座上。 先是日常政务的汇报,等各大臣都汇报完自己的事情后皇帝看向了晟王。 “晟王,开始吧。” 晟王向皇帝行礼后就走到大殿中央,同时霖生再大声传唤。 “御案,升堂!” 各大臣朝后退了两步,给这个打到大定殿上的案子让出了一个位置; 晟王,宸王,林星轮坐到摆在殿上的三张高椅上,作为此案的主审官。 晟王对霖生点了点头,霖生继续传唤。 “传控告人!” 等在大定殿外的王婉儿由一个小黄门带进殿内,走到大殿中间后先跪到在地给皇帝行了个大礼,等皇上让她起身后再站到一旁; 林星轮打量了一下王婉儿,她近日特意穿了一身纯白的衣服,头上也没任何装饰,身宛如缟素,似乎是在给自己的丈夫守丧一般,配上那幅虚弱的面容倒让人忍不住先对她叹息一声。 “传被告人!” 霖生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不知为何传出大定殿后还声势不减,甚至扩大到整个皇城,都能听到霖生的声音; 这个大总管以往百试百灵的传唤今天却迟迟没得到回应,霖生尴尬地咳嗽了一下,再唤了一声。 “传被告人!” 百官齐齐向后看,但是半响后殿门还是空空荡荡,一时百官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不仅王尚书的面色更加阴沉,就连皇帝的眉头都有些微微皱起。 当即就有王尚书一派的官员站出来说道 “皇上,此女藐视朝堂!该先治她一个大不敬之罪!” 林星轮正要起身反驳,突然听到殿外传来一声悠长的声音,和霖生传唤时一样传遍了整个皇城。 “谁要治我大不敬的罪啊?” 皇帝示意想近到他跟前的霖生稍安勿躁,只见片刻之后,一只脚大步跨进了大定殿,随后一件靛蓝色的官服也跟着走了进来。 “师父?” 林星轮看到老欧和阿青一起入殿,惊得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在他的印象里师父几乎没有来过大定殿。 老欧直直走向说要治阿青罪的官员面前,盯着他问道 “你要治谁的罪?” 那个官员看到老欧入殿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慌乱,如今老欧的气势更是逼得他冷汗都从额上渗出,话都说不出对老欧弯腰行了一个礼讪讪回到队列之中。 “欧卿,今日什么东风把你吹到这来了?” 老欧向皇帝拱手当作行礼,随口说道 “我就是来看个热闹,皇上自便。” 老欧像没事人一样站到三个王爷的后面,顿时给昇王和钺王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穿着观星使官服的阿青站到了王婉儿的一列,也像老欧一样拱拱手当作行礼,顿时有官员要训斥她不知礼数,但王婉儿比所有人反应都快,一下对着皇帝拜倒,语气激动地高声道 “请皇上为小女做主!” 。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三桩大罪 皇帝伸手示意就要站出列训斥王婉儿失礼的官员,同时也让阿青不行跪礼这件事被一并揭过。 坐在椅上的钺王咳嗽一声,对跪在他们面前的王婉儿道 “王小姐,今天主审官是我等三人,把你的冤屈说与我们听听。” 王婉儿把头抬起来,对上钺王的眼睛,看到钺王对自己轻轻点头后王婉儿便声泪俱下地开始控诉起阿青。 “禀钺王殿下,小女本是国子监司业裴少俊之妻,往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不与人结仇结怨,夫君更是安分老实,兢兢业业,安守本分。” “可不知为何这个叫阿青的女子竟在几日前的晚上潜入我府中将我的夫君拐走,之后我询问于她,她竟告诉我我的夫君已死!” “她口口声声我夫君是自戕,可我夫君正值壮年,前途光明,上有高堂,下无后嗣,怎会寻此等短见之事?!必是这女子残忍杀害我夫君!还请皇上,三位殿下为小女做主!” 林星轮听完这番话心中一紧,话中没有任何欺瞒的地方,却成功将王婉儿塑造成一个无辜女子的形象; 再一看殿上其他官员的样子,面上都对王婉儿有了同情的表情; 王婉儿本就是不少人的子侄晚辈,如今听她无辜遭此横祸,更是对阿青觉得可恨至极。 王婉儿讲完后又把面垂向地面,众人看不到她的嘴角已经浮起一丝得逞的笑容。 害我如此的贱人!你在劫难逃了! “阿青,你可承认王小姐控诉之事?” 阿青直视着钺王,坦然道 “我承认是我带走了裴少俊,裴少俊也确实是自尽的。” 钺王狠狠一拍椅把。 “荒唐!正如王小姐所说,裴少俊乃是青年才俊,他为何要无故自尽?!这分明是你在诡辩!” 晟王瞥了一眼激动异常的钺王,出言提醒道 “钺王,这里是大定殿。” 钺王咳嗽两声,音量平复下来问阿青。 “那本王问你,裴少俊为何要自尽?” “殉情,为了他的妻子。” 阿青的音量不大,但殿内空旷,余音绕梁,每个官员都听清了这句话。 “妻子?裴少俊的妻子不就是王家女儿吗?如今好好的在这,去哪里殉情?” “是啊,莫不是还有个原配?” “王尚书也行那种强夺人夫之事?!” “” 伏在地上的王婉儿听到阿青的话身体不自觉抖了一下,原本摊开的手一下紧紧握住。 钺王皱眉,心想这个女子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荒诞吗? “荒唐!王小姐乃是裴少俊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说他为妻子殉情,那为何王小姐还好生生的呆在这?” 阿青看了一眼地上的王婉儿。 “她不是裴少俊的妻子。” “她为何不是?” “裴少俊并不心悦于她,他早跟人定了终生,不过是阴差阳错才和王婉儿成婚罢了。” 钺王冷笑连连。 “你如何知道裴少俊的心意?你是他不成?还是你想说他钟意的是你?” “不要乱说话!钺王!” 林星轮听到钺王直接侮辱了阿青,差点气得站起来与他理论。 “不是我,可他确实已经有了相守一生的女子。” 阿青面色坦然,把裴少俊和李千金的悲欢离合一五一十讲了出来,直到裴少俊在长恨崖底为李千金殉情为止,隐去了千年前的往事。 殿上一时肃静无比,官员们面面相觑,面上皆是疑色。 这次没等钺王开口,坐在中间的晟王就问道 “观星使阿青,你的陈情是说你在崇县破案时偶遇了一个叫李千金的女鬼,并与她约定将裴少俊带来与她相见,但中途一个正一道的修士插手,把女鬼掠去了通天峰,因此你才急行千里连夜把裴少俊从平京带到长恨崖下,最后裴少俊再因愧自尽?” 阿青仔细听着晟王说的每一句话,虽然有些不太恰当,但总体没错,便点了点头。 “晟王殿下。” 有个官员从队列中走出,对着晟王行了个礼,义愤填膺地说道 “太荒谬了殿下!我敢断言这些都是这个女子捏造出来的!什么女鬼,修士,统统一派胡言!” “先不说本朝最忌讳鬼神之说,就是这修士因为人间戒也早已不在人间行走,如何能是你说撞上就撞上的?更何况你顶撞了修士如何还能好生生的站在这?!” 这个官员一开始还对着晟王他们,说了一半转身朝向阿青,用手指着阿青的头厉声质问。 听到这样的质疑不仅是林星轮满色黑,就连站在他身后的老欧眉毛也有些抬起; 就算这个官员是王尚书一派的,未免也太孤陋寡闻了一些。 老欧觉得现在这些官员真是败絮其中,只知在平京朝堂上站队,却不知天下之事。 阿青盯着那个对她怒目而视的官员,像他一样把手指指向他的脑袋,语气没有波动地说道 “你,很无知。” “你!” 官员不敢相信自己会在大定殿上被直言侮辱,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指着阿青不断‘你’个不停,等到他想到怎么呵斥阿青时晟王却叫他退下了。 “好了,你先下去,鬼神之说虽然不足为重,但修士确实还在人间行走。” 晟王看向阿青,沉声问道 “那你可有任何人证或者裴少俊写的绝笔书为证?” “没有。” 阿青的回答干净利落,底气十足,就连沉稳的晟王都因为这份理直气壮面色带上了些惊愕。 “那如何证明你所言是真是假?” 阿青沉思一会,摇摇头道 “我无法证明,只能说我没有撒谎。” “你无法证明,那我就来替你证明!” 趴在地上的王婉儿不知何时抬起了头,站起来对着阿青,面上的恨意简直要漫了出来。 “你不知廉耻,诱拐走我夫君,此为罪一。” “你残忍恶毒,把我夫君拐到荒郊之地杀害,此为罪二。” “你得寸进尺,昨日潜入我房间妄图加害于我,此为罪三!” 王婉儿站到阿青面前,咬牙切齿道 “这三桩大罪,桩桩我都有人证,你可要我一个个叫上大殿来与你对峙?!” 。 第二百四十四章 我也在场 阿青直面王婉儿,她可以看出王婉儿眼中恨意变得更加纯粹和浓烈,已经是单纯为恨她而恨了。 看到王婉儿用这样威胁的语气看着阿青,林星轮越发看这个尚书之女不顺眼,于是第一次开口命令道 “你有什么人证,一并叫上来!” “遵命,宸王殿下。” 王婉儿转身朝林星轮行了个礼,就叫一个小黄门去大殿外通传她带来的那些证人。 阿青别眼看到一个小厮和一个丫鬟在小黄门的带领下低头弯腰进了大定殿,两人都紧张到腿肚子在打抖,等到了她们身边的时候都不用别人喝令,两人已经大腿一软直接跪到在三个王爷面前。 “小人拜、拜见皇上,皇后娘娘,三位殿下” 两人按小黄门教他们的行完礼后就将额头抵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场上的人。 晟王沉声道 “都抬起头来。” 小厮和丫鬟对视一眼,小心的把头抬了一半,看到殿上严肃的气氛后两人的面上都又白了几分; 虽然他们是在尚书府当差,但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啊! 小厮和丫鬟向旁边瞟了瞟,看到自家小姐和一个穿着靛蓝官服的女子站在一起,再向上看了一眼那个女子的面庞,有些紧张的小厮直接惊呼出声。 “是她!” 这一声把殿内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王婉儿冷笑一声,走到自己的仆从身边,指着阿青问道 “她是谁?” 小厮把头伸得更高些,仔细端详了一下阿青的身形和面庞,和阿青的眼睛对视一下后赶忙低下头,结巴地说道 “是、是那天晚上在我们府中,把姑爷拐走的女子!” 林星轮听到这个指控立刻反问。 “你如何知道她就是拐走裴少俊的人?” 听到坐在椅子上的王爷向自己发问,这个小厮更加惶恐,伏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王婉儿见状竟直接踹了他一脚,厉声喝道 “贱奴!就像在家中你与我说的那样,一五一十的在这大定殿上道出来!” 那个小厮被王婉儿一脚踹翻在地,身体因此颤抖更加剧烈,不仅是阿青看了皱眉,殿上其他的官员也觉得这个尚书之女未免太过骄横,在大定殿上也敢随意打骂奴仆。 “小人那晚也在园中,正好看到了这个女子拐走姑爷的程” 林星轮再发出质疑。 “那你为何不出声阻止?更何况夜晚黑暗,你又是如何看清的?” 小厮犹豫了片刻,喃喃道 “小人、小人害怕看到这女子飞檐走壁便知道是个高手,我要是出声说不定就会有性命之忧…而我们府园中晚上也会点亮各处灯火,所以倒和白日无二” 林星轮还想再问些什么,但王婉儿已经冷笑出声,对阿青道 “你还有什么诡辩吗?” 阿青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小厮; 她有些奇怪那晚她明明已经感知过园里并没有其他人才接近裴少俊,为何这个人却声称自己看到了程,而且说得丝毫不差。 见到阿青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王婉儿让身旁的小厮退下,把丫鬟扯到了身边; “你也说!” 丫鬟被拉到阿青的面前,低着头把一段话一股脑都大声喊了出来。 “前日小姐的房中有贼人闯入,我亲眼看见这个姑娘和另一个姑娘从小姐的房中走出,等我进房间后看到小姐被绑在椅子上,嘴里还被塞了布,明显就是被挟持的样子!” 丫鬟举起手指向阿青。 “就是她想要挟持小姐,欲图不轨!” “好了,退下吧。” 王婉儿走到丫鬟的位置,与阿青对视,轻声甚至带着温柔地问道 “他们说的事,你可认?” 阿青叹口气,觉得为何自己说了那么多遍还是这人还是没听懂呢,实在觉得有些累,她干脆直接盘腿坐下来,仰着面看王婉儿。 “我承认这些是我做的,可我刚才也说了我是受人所托,至于闯入你的房内,那只是我有些事情想确认一下而已。” 王婉儿似乎早就知道阿青会这么说,眼神向下直盯着阿青,面上毫无表情,但眼中却寒意涌动。 钺王看场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便问王婉儿道 “王小姐,你刚才说你有三个证人,那第三个证人在哪?” 王婉儿看也没看钺王,眼神一直盯着阿青,伸起右手指着阿青脑门,淡淡道 “在这呢,钺王殿下。” 钺王有些不解,当事人如何会是她的证人? 王婉儿做了一个大家闺秀决不会做的动作,她慢慢蹲了下来,让自己与阿青平视。 “我知道我夫君死的时候除了你没有其他人在场,所以自然也没有别的证人。” “因此我只能问你,我夫君裴少俊,是不是因你而死?” 阿青和王婉儿的眼睛彼此对视,两者的眼中都清澈无比,毫无杂念,唯一的差别只是后者眼中有的只剩纯粹的恨意。 阿青垂下眼睑,轻声回答道 “是。” 这一声轻飘飘的‘是’让安静的大定殿一下嘈杂起来,大家都认为这等于是阿青自己认罪了,就连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眼睛也眯了起来。 王婉儿却没有其它得意的反应,只是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把视线从阿青的身上移开,转到钺王的方向,跪倒在地,朗声道 “三罪人证皆已到场,还请皇上、皇后娘娘、三位王爷明鉴。” 一下殿内又恢复了安静,官员和三个王爷都把视线转到了仍旧盘坐在地的阿青身上; 阿青面上并没有什么惊慌之色,反而淡然如常,似乎这件事与她毫无关系。 钺王站了起来,对皇帝的方向行礼后就要宣判阿青有罪,但还没等他开口,一个声音从大定殿的门口传了进来。 “谁说没有其他人在场的?” 林星轮听到这个声音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暗暗舒口气。 这个家伙终于来了! 张辉穿着月白色的书生服大步跨进大定殿,气宇轩昂地站到了阿青身边,朝着皇帝的方向行了一个揖后张辉大声说道 “刚才王小姐所言有误,裴兄死时不仅是阿青在场,还有我。” 。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万民可证 “你又是谁?为何无故出现在大定殿上?” 钺王因自己的话被张辉打断,语气中带上了些不善。 张辉朝钺王拱拱手。 “见过钺王殿下,在下秀才张辉,受宸王殿下命,特来殿上为阿青姑娘作证。” 说完张辉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令牌,交由小黄门还给了林星轮。 钺王转头看了一眼林星轮,看到他面色自若胸有成竹的样子,就知道这人八成是林星轮的后招,便轻哼一声,甩了一下下袍,又坐了回去。 晟王觉得有些奇怪。 “你说你那日也在场,那为何当事人不知?” 张辉笑着看了一眼阿青,正好和阿青探问的眼神对上; 用眼神传达给她不用担心的意思后,张辉轻声解释道 “想来是那夜的情况太过危急,所以阿青没有注意也有可能。” 阿青默然,她其实知道那晚不仅是张辉在,阿花也在长恨崖下,但她并不想因为这种事把两人牵扯进来。 接下去张辉就把裴少俊身死的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和阿青说的并无二致,可殿上的质疑声还是在小声地蔓延,谁都不相信一个小小秀才的证词。 钺王厉声问道 “我如何知道你不是在作假证?!” 张辉面无惧色,行礼后再道 “我可以用我的项上人头和秀才功名担保,若我所言有一字不实,合该堕入无间地狱。” 钺王听出这书生虽然语气平静,但这平静中却又透出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决。 不过一个小小书生就算再镇定自若,又能起什么大风浪呢? 钺王嗤笑一声。 “你的项上人头?秀才功名?你可知这是牵涉了一名朝廷命官的御案!何等紧要!一介小小秀才的片面之言何足为信!” 张辉对钺王报以一个灿然笑容,满脸都是自信,让钺王心中隐隐浮起了一丝不安。 “在下自知人微言轻,但阿青姑娘可不比在下,她可是贤名远扬!断不会做什么草菅人命的事。” 贤名? 阿青眨巴眨巴眼睛,她什么时候有贤名这个东西了? “传封家梦君,李家少当家入殿!” 小黄门的声音从殿口传入,一时间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而去,就连皇帝和皇后也不例外,光是封家梦君这个名号就足以让所有人侧目。 唯有林星轮和张辉对视一眼,露出默契的笑容。 把南宫梦和李万银请来平京就是他们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作为李千金的亲妹妹以及巨富李家的接班人,李万银本身对这件案子就有一定的发言权,而请南宫梦来,就是为了给阿青正名! 李万银走到阿青身边,先跪下行礼。 “民女李万银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皇帝叫李万银起来后问道 “可是光福镇李家?” “正是。” 皇帝的表情稍稍缓和,他也听说过这个巨富李家,虽然为富一方,但却有仁有义,一镇的百姓都靠着李家吃饭。 接着皇帝把目光转到了南宫梦的身上。 “梦君也来啦。” 南宫梦站着行礼道 “封家南宫梦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免礼。” 对于南宫梦皇帝则更为尊重,寒暄几句后才问出正题。 “今日梦君和李家小姐上殿所为何事啊?” 李万银和南宫梦齐声道 “为观星使阿青而来。” 哦? 殿内的官员面色都变得有些惊异,不知道为什么闻名天下的梦君要为一个小小的观星使特意而来。 李万银向前站了一步,说道 “此案中的李千金乃是我胞姐,三年前失踪后就渺无音讯。” 李千金? 钺王和晟王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刚才阿青讲的经过中是说裴少俊和一个叫李千金的女子早就私定了终生,但没人把这个放在心上,毕竟只是一个女子而已。 皇帝点点头。 “如此,李千金确有其人。” 顿了一下,皇帝又说道 “但还是无人可以证明这件事的真假。” 李万银从怀中掏出一张白布,举在头前。 “还请皇上看看这个。” 霖生下来把白布取到皇帝的面前,皇帝打开后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名字上还按了红色的手印。 皇帝把白布放到桌上,沉声问道 “这是什么?” “回皇上,这是万民书。” “上面的百姓都受过阿青姑娘的恩惠,阿青姑娘来平京的一路上都在斩妖除魔,护一方百姓平安,就连我,也是因为阿青姑娘才保住这条命,因此听说阿青姑娘蒙冤受屈,我们这些受过恩惠的百姓便集体写了这封万民书,为阿青姑娘正名。” “虽然与阿青姑娘相识只有几日,但我们都相信,阿青姑娘绝对不会无故伤害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其中必有隐情,还请皇上明鉴。” 说完后李万银又跪了下去,把额头抵在大定殿的黑色石地上,等候皇帝的回应。 皇帝觉得桌上这封万民书顿时沉重了几分,若上面真的都是阿青相助过的百姓,那她的功绩怕不是一个封印上古战场可以概括的了了; 一个书生张辉的话不足信,但万千百姓的保证却不能不让他犹豫。 “这不可能!” 王婉儿感到事态有些超出自己的掌控,当即反应剧烈了起来,指着跪着的李万银反驳道 “皇上,这个女子在扯谎!阿青就算从边境走到平京,她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救助那么多百姓,这一定是他们伪造的!这女子也是阿青的帮凶!” 李万银没有抬头,也没有出言反驳,还是跪在原地,似乎默认了王婉儿的指控一般。 “皇上,这就是我来大定殿的原因了。” 南宫梦走到王婉儿的身边,瞥了她一眼,王婉儿看出这个封家梦君看她的眼中带着一丝轻蔑。 “皇上,这封万民书上大部分的百姓都是崇县的百姓,而阿青对于他们则是救命之恩,若是没有阿青,崇县现在怕已经成了一座死城!” 皇帝大惊。 “此话怎讲?!” 南宫梦拿出一块破碎的木块,上面还残留一丝血迹。 “这是镇在崇县的一座封桩碎片,在前几日,崇县之下的万骨窟破封而出!” 。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天大功劳 “这万骨窟乃是前朝建朝时所遗留下来,家中记载确由我封家前辈进行封印。” “封家本该定期派人查看封印是否完好,但时间久远,记录封桩点的册子也多有遗失,这个万骨窟便在其中,因此没有封师再去加固这个封印,这里是我们封家的不是。” 南宫梦略倾身子,表达自己的抱歉。 皇帝当即回应; “哪里,封家心系天下,有些微小疏忽也是可以理解的,梦君不必太过自责。” 顿了顿,皇帝问出了自己真正关心的事情。 “那这封印破开后…为何朝廷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南宫梦微微一笑,走到阿青身边,握住她的手说道 “因为还没等万千恶鬼危害崇县百姓,就已经被观星使大人皆数斩杀,永除了后患!” “嘶…”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大臣们小声地热烈讨论起来; 比起这桩案子,解救一个县城于水火之中明显更加重要数倍,而且没有造成任何伤亡,把灾祸消弭于无形,更是难得。 真当是义士! 大臣们此时看阿青的眼神已然不同,带着三分敬佩,三分难以置信,剩下的则更多是热烈,若此事为真,那这个观星使以后就成了朝廷的香饽饽了! 南宫梦趁机再加了一把火。 “且据我所知,那时崇县混入了一个大盗,因此崇县县令求助附近的驻军围城,若是没有观星使灭杀了万千恶鬼,那崇县便会如一座围城一般,崇县百姓只能任由恶鬼虐杀,直至变成一座死城为止!” 皇帝转头问兵部尚书道 “果真如此?” 兵部尚书出列回答道 “回禀皇上,崇县驻军确实上报过相关军情,因并无造成军民伤亡,因此下官没有奏秉皇上。” 兵部尚书的回答洗刷了皇帝心中最后一丝疑心,殿上的所有人也都确信此事为真; 平京太守张栋之连忙站出跪倒拜贺道 “恭贺皇上,得此能人,还未述职前便替皇上、替大定立下如此大功,如今被封为观星使定能为皇上分忧解难,守护国土!” “如此大义之士,如何会做杀害无辜之事!下官头一个不信!” 说罢张栋之也将额头抵在地上,跪倒不起,表示自己的决心; 殿内的风向也因此大变,纷纷从质疑张辉的证言变成开始质疑起王婉儿的指控,认为王婉儿是在诬陷忠良,甚至还扯出是不是王婉儿背后有受何人指使。 张辉和林星轮又同时看了对方一眼,两人的眼中有着相同的得意和默契; 但林星轮转瞬想到这人还是自己暗面上的情敌,咳嗽一声就将视线移开。 暗想这次只是为了阿青才勉强跟你合作,你的底细我还要查个清楚呢! “不是。” 南宫梦的脸转到了阿青的方向,跪着的李万银也抬起头来看着阿青,殿内一下部安静下来,视线重新汇聚到阿青身上。 皇帝沉声问道 “观星使,不是什么?” 阿青不顾林星轮对她投向的着急眼神,还是一板一眼的重复了一遍。 “万骨窟不是我消灭的。” 皇帝眼神一眯,还有自己拆自己台的人? “那是谁?” 阿青想到了还没离去多久的那个人,眼睑垂下,掩住了眼中的那一丝悲伤。 “他叫赵吏,是崇县的一个捕头,等我赶到那个小院中的时候,赵吏已经力竭而死,他以一己之力拖住了无数恶鬼,他才是崇县真正的救命恩人。” 皇帝觉得今天自己听到的陌生名字比一个月听得都多,这会又冒出了一个捕头赵吏,这里面到底还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这时在队列中的吏部尚书站出列来禀报道 “皇上,赵吏此人下官也有耳闻,崇县县令以其斩杀大盗马麻子为由为他请功,虽然没提万骨窟此事,但请赏的奏折已经递了上去,还请皇上明查。” 皇帝闻言一愕,他每天要批的折子数以百计,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看了也就忘了,这种捕头因公殉职的请赏在他眼里就属于这类小事,现在想必在哪堆待办的奏折中也不知道。 皇帝见状也只能干巴巴说了句。 “如此,这个赵吏倒也是个有勇有义的壮士。” “当赏!” 兵部尚书跪下拜谢道 “下官替赵吏多谢皇上隆恩。” 皇帝把视线转到阿青身上。 “尽管解救崇县并不只是观星使一人之功,但赵吏也只是一介捕头,想必清除万骨窟也是观星使出了大力吧。” 阿青接下来的反应让众人都惊掉了下巴,只见阿青还是摇摇头。 “不是,那是那个正一道修士做的。” 跪在地上的张栋之闻言面色不禁苦到极点; 这位姑奶奶哟,就算是别人做的这时候你也该自己认了啊! 要知道只要你认下这桩大功,那你就是大定的大功臣,你身上的这件案子自然也就不攻自破,我冒死出来替你发声才算是值了啊! “哼,那这万民书,就算不得数了。” 皇帝冷哼一声,拿起桌面上的万民书交给霖生让他还给南宫梦。 林星轮和张辉的面色也变得紧张起来,他们没想到阿青会如此‘正直’,把上门的功劳也能推出去,一时两人脑中都在飞快旋转,在思考还能用什么理由帮阿青开脱。 反观钺王和王婉儿则面色稍稍放松了一些,刚才林万银和南宫梦的连环谏言让他们毫无还手之力,形势一度对他们极度不利,如今阿青自己否认了这件功劳,等于她也自己放弃了这个可以让自己开脱的利器。 “父皇,此女诡计多端,明明不是自己的功劳,却能让梦君都被其蒙蔽为她开脱,可见其心机之深,裴少俊之死绝对与她有关,儿臣认为应该立即将其羁押下狱!问出真相为止!” 钺王直接站起身就要叫甲士进殿,想要趁着皇帝疑心的时候把阿青直接打入大狱。 但还没等皇帝开口,在帘后始终没发言的皇后轻笑了一声,笑声让钺王脑中那根弦一下绷紧。 “皇上,吾倒以为,这观星使倒是实诚的很呐。” 。 第二百四十七章 按下再说 “皇后此话怎讲?” 帘后的皇后透过一层淡淡的纱布盯着站在殿上的阿青。 “皇上,这位叫阿青的观星使,若是认了这桩功劳会如何?” 皇帝一愣,不知如何回答,只听皇后继续说道 “那这位观星使不仅可以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名,还能获得一桩大功劳,有梦君和这万民书为其担保,她更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揭穿,如此好事,她为何不做呢?” 林星轮听到自己母后问的这个问题,不禁在心里怒吼道 ‘因为她傻!这个女子就是个不通人意的大傻子!’ “因为她实诚。” 皇后的声音不大,却像细风一样吹入每个人的耳中,就连皇帝也在认真听着皇后说的每一句话。 “不为利诱,不争功劳,就算自己有身陷囹圄的危难,也始终保持本心,因此吾认为这位阿青观星使品格高尚,人品尊贵。” “一个人品尊贵的人,如何会在其他事情上扯谎,吾相信,裴司业的死也正如阿青所说,仅仅只是与她有关,绝非阿青所杀。” “皇后娘娘!” 在一旁的王尚书还没等皇后说完就站了出来,对着皇后行了大礼后,用痛心疾首的语气道 “皇后娘娘明察秋毫,但无论裴少俊是被杀还是自尽,终究是死了,他一死,我女婉儿就此成了寡妇。” 王尚书跪到在地。 “我女何其冤也,八岁学女红,十岁读诗书,只为她能寻得一个如意郎君,嫁于裴家大郎既无富贵,也无尊荣,本愿平安过一生…” “但如今,我女做错了什么?!要落得如此下场!” 王尚书猛地抬起头,鬓间的白发散落在脸颊上。 “若是皇后娘娘一句不信就让小女蒙屈一生,哪怕此举不敬,老臣也要说句不服!” 说罢王尚书又将脑袋埋了下去,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但王尚书这已经近乎大不敬的举动却没有让皇帝和皇后震怒,殿上的其他官员看到往日意气风发的王尚书如今这老态无助的模样,也不禁暗暗叹口气。 谁家没有子女,哪个父亲又不是处处为儿女着想? 王尚书就算位极人臣,也只是想给女儿讨回一个公道而已,他又有何错之有? 皇帝沉吟片刻,觉得要是把这件事就这样轻轻揭过,怕是王尚书直接撞死在大定殿上也不是不可能。 因此就借口要和三位王爷商议一下,便都去了后殿。 “母后!” 一到后殿林星轮就迫不及待想跟皇后分辩,但皇后却制止了他,让他稍安勿躁。 “晟儿,你怎么看?” 皇帝和皇后坐到高座上,问三个儿子的看法,晟王沉思一会后道 “回禀父皇母后,此案如今牵涉极大,若是当即惩戒阿青,会引起民情议论,不妥;但若是直接宣布阿青无罪,却又会伤了王尚书及其一众官员的心,也不妥。” 钺王看不惯晟王这副墙头草的样子,不屑道 “这也不妥,那也不妥,那把这御案升到大定殿上干嘛?按我说,这万民也不过万民而已,我大定子民数万万,但至关重要的官员却只有殿上的那些人,孰轻孰重还不容易分清吗?自然是该当即下押犯人!” “哪有什么犯人!阿青明明没做的事,你为何非要强加一个罪名给她?你安何居心?!” 钺王眯着眼看对他出言不逊的林星轮,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三弟似乎长出了几根刺。 “她说没有就没有吗?什么事都讲个人证物证!不是空口白话就任凭她说的,三弟,这里是朝廷,不是过家家玩泥巴!” “你!” 林星轮气急,就要和钺王继续争论,但皇帝却及时叫停了下来。 “好了,都已经是封王辟府的人,还像孩子一样意气用事。” 皇帝看了一眼面前的三个儿子,不禁也有些头疼,除了大儿子外,二儿子和三儿子都让他不省心。 钺王从小就锋芒毕露,尽管聪明伶俐,但性子却有些极端,长大后有了城府更是让人猜不透; 而林星轮虽然是唯一的嫡子,小时候性子却有些唯唯诺诺,让人看了不喜,如今长大后怕事的性子没了,处事却开始变得有些莽撞,无法思虑周。 收回视线,皇帝再问晟王道 “那你觉得应该如何做?” 晟王沉吟片刻,才吐出一个字。 “拖。” 皇帝和皇后对视一眼,皇后问道 “如何拖?” 晟王答道 “自古以来审案就有许多难案疑案,往往都两方都各有各的理,再公正的主审官也很难辨清对错,这时为大局考虑,便会将案子暂时按下,同时给予受害方一些补偿,以待来日查出真相或者让案子的影响逐渐减小,再言结果。” 钺王皱眉道 “这不是懒政吗?” 晟王摇摇头道 “二弟此言差矣,这种情况只在特殊时候才会用到,若是一个案子牵涉面太广,且两方都无铁证,无论得出哪个结果都会造成极大的影响时,这样拖住案子反而是最好的办法,可进可退,也不至于让人寒心。” “便按晟儿说的那样做吧。”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做在他看来也确实是对朝廷最好的处置方式,毕竟他们不仅是这桩案件的主审官,更是要权衡利弊的统治者。 让明显还有话想说的钺王和林星轮都退出去,皇帝和皇后呆在后殿中说了一会体己话。 “你为何如此护着那个叫阿青的女子,仅仅是因为星儿所求吗?” 皇后笑着回道 “我只是喜欢这个姑娘,我也确实觉得这样的人品不会撒谎。” 皇帝看着皇后半响,先站起身来。 “我们也出去吧。” 等皇帝和皇后都坐回到大定殿上自己位置后,晟王就站在殿下宣布这桩御案的审判结果。 “国子监司业裴少俊之死案因证据不足,疑点颇多,且牵涉过广,为了避免冤枉无辜,经本王与另外两位王爷商议后决定…” “且按下再说,待查明此案后再行处置!” 。 第二百四十八章 名扬平京 白儿今天向掌柜的讨了假,想要到街上买点小零嘴和好吃的带回去做给家中的孩子吃; 但她发现往日就十分热闹的街市今天似乎更加喧嚣,每个人都在和旁边的人小声议论些什么。 白儿走到一个摊前,拿起一个荷包在手里抚玩,但耳朵却在听着摊主聊天。 “哎,你听说了吗?昨天早朝的时候出了大事了!” “要你这边马后炮,现在满平京谁不知道这大事,可真是个能人啊…” “…还真是,你说这样一个大义女子怎么还会有人诬告呢,这世道…” 白儿又拿起一个荷包,随口问道 “大叔,你们在说什么啊?” 正在聊天的摊主看到居然还有人不知道这件事,一股脑把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都告诉了白儿。 “姑娘,你可不知道,昨天朝会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钦天监新任的一个观星使被告了御状!还是被当朝尚书的女儿告的啧啧你是不知道那阵势,皇上都亲自出来审案了!” 另一个摊主抢过话头。 “是啊是啊,这观星使可不得了,据说一人救了一个县城的人!什么马贼啊…妖魔鬼怪啊…都统统被她斩杀!简直是救苦救难的女菩萨啊!” “什么女菩萨,人家明明就是女天师,女天师来平京的一路上都斩妖除魔,护了一方百姓平安,你说,这样的好人怎么可能会去杀人呢?” 白儿听得有些糊涂,但面前的两个摊主却越讲越兴奋,好像自己昨天就身处在大定殿上一般。 “那封家梦君…还有、还有那个巨富李家的少当家,也都到殿上替观星使作证呢!” “不过要不是皇后娘娘明鉴,这观星使好像差点就要被下牢了…” 一个摊主急了。 “怎么还能这样?!明明就是一个大好人,怎么能说下牢就下牢?” 另一个摊主的语气突然低了许多,似乎在讲什么不可入第三人耳的秘密。 “还不是人家是尚书之女,官大权大,观星使初来咋到,如何能是一个权官的对手嘛…” “哎…还是这世道啊…做官的怎么样都可以…” 两个摊主开始长吁短叹起来,而白儿也听出了一个大概,就放下荷包继续向前走去。 白儿一路走来,发现路边人谈论的事情都是关于这个观星使的传闻; 尽管版本都不尽相同,但只有一个结论是大家共识的——这位观星使是个有情有义的大好人,而尚书之女则蛮狠无理,硬是差点冤了好人,十足是个大恶人! 白儿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辫尾,她怎么觉得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听上去那么耳熟呢… 王尚书推开房门,屋外的光线从他的身旁射入房内,照亮了一瞬漆黑的房间; “爹…把门关上…” 王婉儿的声音从房内一个角落传出,王尚书叹了口气转身轻轻把房门关上,明亮的光线也因此被阻挡在外,房间内重新变得黑暗。 “婉儿…” 王尚书坐到桌子旁的矮凳上,看着王婉儿发出声音的那个方向; 他可以从一些细微的反光看出王婉儿正背对着他,佝着背坐在梳妆镜前。 王尚书垂头低叹一声,自从把女儿接回家后她就一直是这幅模样; 担心让女儿独自回府会出现什么意外,因此王尚书干脆以疗养为由把王婉儿接回来王家,但王婉儿回家后不吵不闹,但也不吃不喝,甚至不让人贴身伺候,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紧锁门窗,不点灯火。 昨夜王夫人已经焦急万分,但王尚书觉得让王婉儿一个人平静一下也不是坏事因此便放任她呆着,但都到了早上,王婉儿还是不迈出房门一步,整间屋子里也都是死气沉沉。 想到自己精心养育的女儿变成这样,王尚书也忍不住一阵心痛,同时对林星轮和阿青更多加了几分怨恨。 昨日大定殿上晟王在皇帝的示意下宣布这桩案子暂且按下,待查明后再行处置,便是对阿青没有任何处罚,不仅如此,朝廷的风向也大部分倒向了阿青; 尽管阿青说解救崇县的功劳并不是她的,但能得到封家梦君如此支持,足可见这位观星使与封家的关系也十分亲密,为了讨好封家,他们便想尽法子接近这位未来的新贵。 最令王尚书想不到的是,上午刚刚开过的朝会,下午竟就不知被谁流传了出去! 谣言流传越来越广,不到半天,整个平京都知道了这事! 王尚书自己傍晚的时候驾车在一个闹市旁听了片刻,越听他的心越寒,百姓口中的王家彻底成了一个强权霸道的官宦人家,就连王婉儿都被叵诽,一个抢亲的名号平白盖了上来。 王尚书还不敢把这件事告诉王婉儿,害怕王婉儿一气之下又做出什么糊涂事,只能想着先让王婉儿多在家里住几日,等这阵风波过了也就好了。 “婉儿,你也不用太过伤心,皇上毕竟没有说这个阿青是无罪之身,查明之后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王婉儿在黑暗中缓缓侧了半边身子,用无神的一只眼睛看向自己父亲。 “爹…你信吗?” 王尚书闭上了嘴,他混迹官场多年,如何不知这只是个推辞罢了; 判出这个按下再说,就代表皇上已经偏向于阿青一方,只是看在自己这张老脸的份上,给他们王家留点颜面而已。 “呵…诰命…” 王婉儿嗤笑一声后将身子转了回去,为了安抚他们,皇帝在之后颁了一道圣旨到王家,特封她为诰命夫人,还提了裴少俊的官阶,追加了谥号,就是为了抚慰王家。 但这对她有什么用呢? 王婉儿看着黑暗中的镜子,她想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但眼前除了黑色就只剩下黑色; 她摸索着把手触到了镜面,抚摸应该是自己面部的位置。 她活了将近二十年,一直以为自己活得很通透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到今天她却不明白了? 凭什么别人害她变成这样,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在王尚书惊恐的眼神中,王婉儿徒手砸碎了镜面,碎片黏在王婉儿血肉模糊的手上,可王婉儿浑然不觉,仍旧静坐在碎掉的镜子面前。 。 第二百四十九章 看个东西 “爹你出去吧…让我呆一会…” 王尚书想帮王婉儿叫大夫来处理伤口,但王婉儿只是用自己手帕粗略包一包,就开始赶自己的父亲。 “婉儿!别任性了!” 王尚书看到王婉儿这样不爱重自己不免眉头紧蹙,他感觉眼前的王婉儿和他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判若两人。 “爹…我只想一个人呆着…” 王婉儿头也不抬,就呆呆的望着满是渣子的台面; 尚书无法只能一挥袖袍,出去准备叫王夫人过来劝慰王婉儿。 等房间里只剩下王婉儿一个人的时候,她的耳朵中传来了异响。 王婉儿以为是那个奇怪的声音又要出现告诉她什么,对着碎掉的镜子问道 “是你吗?我已经…” “你在等谁?” 王婉儿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立刻转过头去,不断在黑暗中找寻发出声音的方向,但由于屋内实在昏暗,王婉儿一下子什么都看不到。 几声脚步声在房间里响起,等到脚步声停在王婉儿身前几寸的时候,王婉儿也看清了这个不速之客的脸。 “是你?” 王婉儿从椅子上站起,面上眼中多了几分冷色,绑着绢带的右手握得更紧,伤口都因此又渗出血来。 “是我。” 阿青面色如常,还是穿着那身靛蓝色的官服。 “你还敢来?!” 王婉儿不禁咬牙切齿起来,这个女子不仅毁了她的人生,还三番两次闯入她的寝室,现在是在向她耀武扬威吗? “我是来给你看个东西的。” 王婉儿恨极阿青,当即拒绝道 “我不看!你快点离开王府,不然我会让我爹把这件事再上奏给皇上!” “你必须看。” 王婉儿瞪大了眼睛,这个女子怎么如此霸道,她说看自己就要看?! 还没等王婉儿反应过来,阿青就一把抓住她的左手向外扯去,还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塞进王婉儿的嘴里,把她即将喊出口的声音堵了回去。 王婉儿只感觉自己手腕上传来一股巨力,完不容她反抗,她都还没看清周围的事物,就被阿青拉出房门拉到王府里不知道一个什么地方。 到地方后阿青就松开了王婉儿的手腕,脱力的王婉儿直接瘫坐在地上,只用仇恨的眼神一直盯着阿青。 “怎么样?叫你带着还是很有用的吧~” 旁边又传来一个女声,王婉儿转眼一看,发现是上次和阿青一起闯入裴府的那个女同谋。 阿青无奈地看了捷彩妤一眼,但也不得不承认带上这块黑布确实省了不少麻烦; 刚才她想要潜入王婉儿的房间时捷彩妤突然把这块布塞到她怀里,说带上一定用得上,原本阿青还不以为然,但等到她与王婉儿接触后发现,好像这个女子最擅长的就是大喊大叫了。 捷彩妤蹲下来与王婉儿平视,报以一个微笑后一把把王婉儿嘴里的布拽了出来,大力到让王婉儿都觉得自己牙齿似乎都被拽掉了一般。 在王婉儿吃痛的时候捷彩妤把黑布往王婉儿的身上擦了擦,再叠好放了起来,自言自语道 “可不能浪费,以后还用得到呢。” 王婉儿检查过自己的牙齿还在,撑着地板站起来,扫视了一下阿青和捷彩妤,充满警惕地问道 “你们到底想干嘛?还嫌害我害得不够惨吗?!” 捷彩妤满脸无辜,当即反驳道 “谁害你了!你可不要长了牙就乱咬人啊!” 阿青制止住捷彩妤,让她不要再刺激王婉儿,转头对王婉儿道 “我只想让你看个东西而已。” 阿青朝捷彩妤使了个眼神,捷彩妤就一甩手里的长鞭,把一个东西从旁边的丛中甩了出来,甩在王婉儿的面前。 王婉儿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后才看清这个被捆成一团的东西的真面目,失声喊道 “家安!” 被捆在地上的人就是上殿指证阿青的裴家男仆,如今这个男仆被捆成一个长条,连面上都满是鞭绳,既看不到也说不出话,只能不断扭动着身体。 王婉儿越发觉得阿青是在威胁她,尽管她心中更加慌乱,但还是厉声问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 “给你看个有意思的。” 在王婉儿惊恐的眼中,阿青缓缓拔出她腰间的长剑,锋利的剑刃指向家安的脖颈处,轻轻一划,家安的脑袋就和身体分开,孤零零的掉落在地上。 王婉儿一下愣在原地,嘴唇因为惊恐开始不自觉的蠕动,瞳孔也一下缩小,木木地看着倒在地上不再动弹的家安。 就这样过了半响,王婉儿反应过来要把口腔内酝酿已久的尖叫叫出时,一个异物又直接塞了进来,王婉儿只能不断发出咽呜声; 逃生本能让她想尽快逃离面前的这两个凶徒,但捷彩妤松开地上的尸体,把长鞭捆住王婉儿的腰部,让她只能在定在原地。 阿青让捷彩妤不要再吓唬王婉儿了,捷彩妤才稍稍用力把王婉儿转到尸体的面前; 王婉儿一下如此近距离看到一具无头尸体,脚步一软差点躺倒到尸体上,阿青及时扶住她的一只手臂,把王婉儿拖到尸体的旁边。 阿青在王婉儿的耳边轻语道 “你别怕,他不是人。” 王婉儿现在身发抖,对于阿青的话完听不进去; 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你杀了,你还说他不是人?! 王婉儿把家安的脑袋提到王婉儿面前,掰开王婉儿紧闭的眼睛大声说道 “你看清楚了!这哪里是人!是人会不流血吗?!” 王婉儿完不想对上家安的五官,眼神朝下闪躲,确实看到家安的脖子处没有一滴鲜血流下。 捷彩妤再用鞭柄一段尖锐处往家安的尸体上用力戳了几个洞,但能看到的只有黑漆漆的几个口子,也是没有任何血迹出现。 王婉儿见状身体渐渐安定下来,她仔细查看家安的尸体,越看越觉得透出一股诡异。 捷彩妤确定王婉儿不会再尖叫后把她嘴里的布又扯了出来,然后得意地瞥了阿青一眼; “跟你讲用处很大吧~” 阿青不理会捷彩妤,对糊涂的王婉儿解释道 “这是一具嫁衣。” 。 第二百五十章 来来往往 “阿青姐,你们的茶。” 白儿把三个茶杯放到每个人的面前,再帮她们斟满茶水后放下茶壶,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捷彩妤和王婉儿。 捷彩妤和王婉儿坐在桌子的一边,王婉儿在里,捷彩妤在外,似乎是为了更好的控制住王婉儿。 但王婉儿也并没有想要逃跑之类的心思,只是一直侧头看着窗外,面上毫无表情。 白儿看到捷彩妤身上穿着和阿青一样的官服,好奇地凑到阿青耳边问道 “阿青姐,这是你同僚吗?” 阿青笑笑道 “是啊。” 捷彩妤也对这个看上去和阿青很亲密的茶小二起了兴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问阿青道 “这位姑娘是我们大名鼎鼎的观星使的什么人啊?” 阿青知道捷彩妤在调侃自己,反问道 “搞得你不是观星使一样。” 转头看着白儿再答道 “这是白儿,是我的一个妹妹。” “啊妹妹啊…” 白儿则是听到观星使三个字后面上就有些不对劲,犹豫再三后小声地问阿青道 “阿青姐…你不会就是平京城都在传的那个观星使吧?” 尽管白儿说的很小声,但耳尖的捷彩妤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当即笑道 “可不是,这位就是救了崇县百姓的大功臣,一路斩妖除魔女天师,风头无二的观星使大人啊!” 白儿惊讶地捂住了嘴,她之前也是猜测,没想到名扬平京的居然真的是阿青姐。 阿青无奈看了捷彩妤一眼,知道这件事是暂时绕不过去了,便也不再反驳。 “白儿,你去忙吧,不用招呼我们。” 阿青看又有几个客人坐了下来,便让白儿去做自己的事情,白儿应了一声后就从阿青她们的桌边离开。 阿青把视线转到王婉儿身上。 “好看吗?” 王婉儿闻声一滞,但还是没把脸转过来,虽然她眼睛看着底下来来往往的行人,但眼神迷离,分明是什么都没看进去。 “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路人而已。” 阿青看着底下攒动的人头,因为天气渐冷,大部分的百姓都开始戴上帽子,帽子款式各异,有颜色暗沉的,也有鲜艳夺目的,盯着久了容易让人看花眼。 “就是如此才有意思,王小姐,你如今可有高高在上的感觉?” 王婉儿瞥了阿青一眼又立马收回视线,语气躲闪道 “我现在坐在这高位,自然只能往下看了。” “你不仅是现在坐在高位,你一出生就身处大部分人之上,你看过平凡人看不见的风景,自然会觉得自己与普通人不同。” 王婉儿抿紧了嘴,她不知道阿青想要说什么,难道这种时候还想要教训她不成? “这无可厚非,就像我做牧羊女的时候,我虽然天天和羊群相处,可我也不会把自己当做一只羊。” 阿青顿了顿。 “可这只是天生如此,而不是非要如此。” “你说的你的人生因我而毁,可你难道没有毁掉裴少俊李千金的人生吗?你想利用裴少俊的软弱掌控他,籍此继续掌控自己的人生,乃至掌控一个家族,你要说这不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吗?” “我…” 阿青没有给王婉儿分辩的机会。 “你看底下的那些百姓,他们都是普通人,一生忙忙碌碌,会经历生老病死,甚至遇到你压根想不到的困苦。” 王婉儿随着阿青的视线看向了底下的人群,这次她开始细细地观察他们; 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不一样的痕迹,或许在眼角,或许在眉间,有些也在嘴边,尽管他们在努力不露声色,但王婉儿还是看出他们都在紧紧咬住自己的牙关,似乎在强忍什么一般。 “他们都在努力的活着。” 阿青的声音环绕在王婉儿耳边。 “他们可能一辈子只能靠着一门营生勉强度日,可他们从小就知道,该靠的只有自己,而不是别人,只有这样,生活才是他们自己的。” 王婉儿转过脸,对上了阿青的眼睛。 “可你却把自己的大好人生放到了别人手中,你说裴少俊死了你因此成了寡妇所以人生尽毁。” “可你死了吗?你真的爱裴少俊吗?你还拥有那么多,你凭什么说你人生毁了?” “不是我要毁了你,而是你想要毁了你自己,你给自己编排了一个所谓完美的木偶戏,把活生生的自己也变成其中一个按着线条行动的木偶,如今这台戏少了一个木偶,你就无法继续将其演下去了吗?” 王婉儿的脸色渐渐发白,不甘地反驳道 “这难道不就是女子的宿命吗?女子只有依附于夫君才能得到应有的一切啊!” 捷彩妤奚弄王婉儿道 “那我这种打算终生不嫁的怎么办?我觉得我该有的也都有啊?你难道要说我不是女子?” 王婉儿看了一眼捷彩妤腰间的长鞭,一句你不是正常女子的话还是没敢说出口。 “婉儿。” 王婉儿惊讶地看着阿青,她没有料到阿青会这样亲密叫自己。 “你的人生没有毁,最多只是出了一个插曲,你自己也清楚,裴少俊对于你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你不过是钻了个牛角尖,但若是你一直在这个牛角尖里不出来,那你就会彻底走上这条岔路。” “你也看到了你家仆的情况了吧,走到这条路上最终的结果就是变成一具嫁衣,那时才是真的人生尽毁。” 阿青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但眼睛还是一直悄悄地盯着王婉儿的眼神变化; 这大概是她们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王婉儿还想不通,那她心中的障念便会蒙蔽本我,只要拜月教徒的法力灌入,王婉儿的本我就会彻底消散。 王婉儿低着头看自己面前的那盏茶杯,清澈的茶汤中倒映出她小小的脸。 只是一条岔路吗… 王婉儿的本我在一条布满迷雾的道上停下了脚步; 转回头时她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受父母疼爱…一举一动都顾盼生辉的自己。 将这杯茶一口喝下,王婉儿睁开了眼睛。 笼罩住她本我的怨障瞬间被冲淡,而阿青也在王婉儿的眼中看到了清明。 。 第二百五十一章 悬崖勒马 捷彩妤也在一瞬觉得王婉儿不同了。 尽管怨障无形无质,就连深陷其中的人都难以察觉,但怨障生和怨障灭时一瞬会有一股奇异的感觉,对于灵敏的武道之人而言,这种感觉能被轻易捕捉到。 捷彩妤看了对面的阿青一眼,看出阿青也已经发现王婉儿破了自己的怨障,一丝笑意浮现在她的嘴角,还很刻意地用茶杯遮掩着。 “得了,你手上的茶盏空了多久了,一直举着干嘛呢?” 捷彩妤让阿青把茶盏放到桌上,自己拿起茶壶给她加满了茶汤; 这一次捷彩妤也不得不佩服阿青,在她看来已经深陷泥潭的王婉儿居然就这样被阿青捞了出来,实在是让她意想不到。 王婉儿也在看着阿青,如今对上阿青她的情绪则更为复杂; 她觉得现在眼前的阿青和之前她看到的完不同,之前的阿青在她眼中只觉得面目可憎,是个卖弄武力的无耻之徒,让她恨不得将其剥皮抽筋; 但现在所看到的阿青却是个英气的女子,一脸坦然,让她丝毫生不起恶感。 王婉儿不禁有些后怕,那个所谓的怨障如此厉害嘛… “我要是…成为嫁衣会怎么样?” 阿青看到王婉儿一副害怕的模样,思考要不要告诉她实话,但一旁的捷彩妤却直接开口了。 “怎样?当然是无比凄惨啊还会怎样?!” “届时这个世上就不会再有王婉儿这个人,只会有一具披着王婉儿外皮的行尸走肉,你不会再有自己的梦想,自己的追求,自己所珍爱的,你的所有都成了别人的,就连你的父母,也会被那个罪魁祸首轻易利用,直到家破人亡!” 王婉儿不禁打了个冷颤,她从来没有觉得那个无端出现在她耳中的声音有什么不对劲,想来是那个声音出现的时候她就已经被怨障蒙住了理智。 想到自己差一点就成了别人手下的玩偶,王婉儿更是害怕到有些发抖。 “…他还会找上门来吗?” 现在的王婉儿丝毫看不出前几日跋扈的样子,捷彩妤暗暗摇头,喝了口茶安慰她道 “不会来了,你如今已经满是警戒,何况怨障也不是想起就起的,没有怨障拜月教徒就无法把你化作嫁衣。” “那就好…那就好…” 王婉儿喃喃自语了半天,然后突然站起。 “我不要再在外面了,我要回家!” 王婉儿因为惧怕又变得有些激动,捷彩妤则是摊摊手,放下茶杯就要带着王婉儿出去。 “去哪?” “回王家,没听到王小姐说她要回家吗?” 见捷彩妤已经带着王婉儿要下茶楼,阿青只能放下茶钱,远远和白儿打了个招呼就也赶忙跟了上去。 白儿走到桌子旁收起桌面上的几个铜板,无奈叹了一声,她本来今晚还想请阿青一起去她家吃饭呢。 阿青和捷彩妤亲自把王婉儿送回到了王家,待看到王婉儿走入府中,两人才回头走去。 “那个家仆的尸体可能找到什么线索?” 捷彩妤摇摇头。 “那就是个最低级的嫁衣,连点滴的法力都没留下,不过这样你都能察觉到,你的感知确实也够灵敏了。” 昨日阿青得了那个相当于无罪的审判后,林星轮虽然不是很满意,但为了表示庆贺,还是叫了南宫梦,李万银,还有陈清川和苏景佑到宸王府上设宴洗去这晦气; 但阿青从皇城出来就一直魂不守舍,在宴中更是还没等酒菜上齐就一下跑出了王府,到钦天监找到捷彩妤跟她说自己的猜测。 原来在大定殿上的时候阿青就一直觉得那个家仆的给她的感觉不对劲,虽然她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丝拜月教徒的气息,但最奇怪的是,她同样也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别的气息,等回到宸王府后,阿青才想通这种诡异的感觉是什么,那个家仆就宛如一具尸体一般!毫无生气! 阿青和捷彩妤当晚就潜入了王府,抓住嫁衣男仆后阿青就偷偷潜入王婉儿的房间,直到早上把王婉儿带出为止。 阿青走在路上也还在沉思些什么,捷彩妤说了好几句都没得到回应,忍不住扯了阿青一把,问道 “你在想什么?不是已经把王婉儿的事情解决了吗?” 说到这个,捷彩妤又有点懊恼起来。 “虽然说救了这个尚书的女儿,可我们也没法从她身上找到那个拜月教徒的踪迹了,哎…” “你说那个拜月教徒是怎么锁定目标的?” 阿青突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捷彩妤一时反应不过来就啊了一声。 “为何他能够知道那么多事情?而且还能隔空传音?” 捷彩妤捏着下巴想了一会。 “大概是因为嫁衣的缘故吧,嫁衣邪术等于给自己养了一个分身,嫁衣知道的事情本体自然也能了然于心,隔空传音大概也是在某一个嫁衣的范围内才能做到。” 说完后捷彩妤自己也疑惑的啧了一声。 “但这拜月教徒也实在是奇怪的很,我以前接触过的拜月教徒大多都只养了一个嫁衣,两个嫁衣也差不多就是极限了。” “要知道不仅转换一个嫁衣需要大量的法力,这个拜月教徒的嫁衣更是得到了法力,按我们所接触到的,这些嫁衣所拥有的法力甚至可以比拟达到天门上境的修士,那本体的法力必然被分出大半,对于修行如此不利的事,这个拜月教徒不会愚蠢至此吧?” 阿青皱着眉不说话,她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王婉儿确定不会再出事了吧?” 捷彩妤肯定地说道 “不会,嫁衣只能转换一次,无论成与否,人都会生起警戒之心,障念也很容易出现破口,拜月教徒不会行如此冒险之事。” “如此就好。” 两人不知不觉走回到宸王府,阿青和捷彩妤告别后进了府内,回到竹楼的时候发现林星纶正坐在椅子上幽怨地看着她。 “回来啦?” “嗯。” 阿青看了这个奇怪的男人一眼,走到他旁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昨晚辛苦吗?” “还行。” 林星轮的脸突然凑到阿青面前。 “可我昨晚很辛苦!” “给你办的宴席,还没等开席你就不告而别,你知道留我一个人多惨吗?不仅要被景佑他们笑话,还要被乖乖的灌酒,我昨晚喝得那叫一个惨哦…” “不是有要紧事嘛…” “我不管!” 林星轮双手抱在胸前,变得孩子气起来。 “你要补偿我。” 阿青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无奈道 “你要什么补偿?” 林星轮眼珠一转,一下就想到自己想要什么。 “你的见面礼也没给我呢,这两次加一起,你就亲手给我做个荷包吧!” 。 第二百五十二章 麻烦上门 “婉儿,你去哪了?” 王婉儿回到府中后就直奔自己的房间,想要把自己梳妆打扮一番再去见父母; 没想到一打开房门就看到自己爹娘已经坐在里面,面色满是焦急。 “爹娘” 看到爹娘一把年纪了还在为自己的任性操心,王婉儿心中更是羞愧,上前抓住母亲的手,扶着她坐回到椅子上。 “爹娘,我没事了,我想通了,裴少俊死了就死了,反正女儿也不是真心喜欢他,日后无论是再嫁还是就在家中陪着爹娘,女儿都不会再有怨言。” 王尚书和王夫人对望了一眼,看出了彼此眼中的诧异,怎么才过了一晚王婉儿就想开了? 王尚书沉吟一会,对王婉儿沉声道 “你这样想就好,既然如今已经这样,明日为父就把和离书递到裴府去,断不能让你为一个死人守寡!” “对对对,婉儿,娘亲也去看看合适的人选,定为我家乖女寻得一位如意郎君!” 王父王母想着自己女儿今后的前程,一下激动起来,齐齐站起身就要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尽管王婉儿现在还没有再嫁的心,但看到爹娘为了自己的幸福如此上心,心中也不断有暖流流过,更觉得之前自己的想法愚蠢至极。 抹了抹眼角的泪珠,王婉儿压抑住喉中的哽咽,欢快地对自己父母出门的背影说道 “父亲母亲慢些,女儿在家中等着好消息。” 王尚书在出门后帮王婉儿的房门轻轻掩上,在房门快要关上的时候,王尚书和王婉儿对视了一眼,王尚书看到屋中的女儿向自己投了一个放心的眼神,便也对女儿笑笑,便把房门关上。 离去时王尚书觉得今天是这段日子来自己最轻松的时候,就连脚步都轻快不少。 屋中的王婉儿一个人坐在床上,脸上有了后怕的表情; 刚才她不敢讲实情告诉父母,就是害怕吓到他们,如今虽然阿青跟她说拜月教徒无法再施法将她化为嫁衣,但王婉儿还是觉得身体冷的很。 看了看屋内的四周,房门窗户都已经关的严严实实,王婉儿便褪去了外衣,也不换上常服,直接躺到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还不断对自己暗示只要睡着就好了,睡一觉醒来自己又是那个未来有着无限希望的王婉儿。 也许是这段日子的怨障把她纠缠的确实身心俱疲,还没一会屋里就响起了王婉儿平缓的呼吸声。 王婉儿睡前忘记放下床前的帷幔,从窗棂缝隙处透进来的光线打在她的被子上; 但下一刻,王婉儿的身上又重新被黑暗笼罩,熟睡的王婉儿毫无察觉,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站到了她的床前。 叮铃。 一阵铃铛声在一条小巷中响起,黑衣女子停在一道后门前,她身形不动,可腰间悬挂着的一串小铃铛却在微微作响,似乎是在提醒她什么。 黑衣女子在小门前停留了许久,也不敲门,门内也没有人回应,女子的手指在自己的大腿处敲了几下后,腰间的铃铛随即安静下来,面前的门像被风吹开一样轻轻打开一条缝,向女子敞开其中的院落。 思忖片刻,女子小心翼翼地跨进了门槛,待女子进入院中后,身后的小门又自己轻轻关上,连关门的声音都几不可听。 黑衣女子谨慎地观察着四周的院墙,脚步也比平常小了一些,步步小心,生怕踩到什么不该踩的。 “师妹,怎么来师兄这里还如此拘谨啊?” 女子的耳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她不答话,只是继续向前,路过把这片小院遮的一地阴暗的大树景观后,女子面前出现了一个佝偻着背的布衣老人。 老人背对着她,正在拿着一把小剪子给一盆景观修建杂枝,拿着剪子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让旁人看了生怕他剪到自己。 女子站定,离老人还有十几步的距离,远远地开口问道 “叫我来何事?” 老人颤巍巍地转过身来,昏花的老眼盯着女子看了许久,似乎是要辨认出女子的长相。 把剪子放了下来,老人吃力地坐到一张太师椅上,闭起眼睛,长长出了一口气,就是这样平常的动作也让他耗费了许多气力。 “师妹啊…你何时跟师兄如此疏远了?” 老人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虚弱,因为这虚弱让听者不免生出三分可怜,可黑衣女子却抱臂冷声道 “我怎么不记得我和师兄你亲近过?” “哎…那时候还是我带你们入门的呢…” 老人长吁一声,半睁开眼睛,把混浊的眼神对准黑衣女子。 “师妹啊…你看师兄现在这样…有些事不是很方便动手了…” “师兄说笑了。” 女子心中冷笑连连,这怕不过只是他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皮囊,骗骗外人也就算了,还在她的面前博可怜? 叮铃… 黑衣女子腰间的铃铛又自己作响了一声,女子向下瞥了一眼,沉声问老人道 “师兄用月铃唤我来此到底所为何事?” 老人嘴角扯动,脸上的皱纹就像开裂一般布满脸。 “自然是有要事要仰仗师妹了。” 老人隔空把剪子吸到自己手中,扯出一条旁边盆栽的嫩枝,轻轻一剪,把嫩绿的纸条剪成两截。 “师兄,若是你也解决不了的事情,怕是我也无能为力吧?” 黑衣女子眼眉一挑,不客气地说道 “咱们师兄妹也不要打哑谜了,在这里的师兄想来不过是一具嫁衣,师兄的本体呢?要知道师兄可是被师父夸奖为可承继他衣钵之人。” 老人听出了女子话中的微微酸意,并不计较,把那根被剪断的嫩枝放在手中慢慢把玩。 “师妹,那都是往事了,而且师父那个老东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也不过是对他利用价值大了些,这种话听听便过了。” 老人虽然口中一个一个师父,但语气中丝毫没有尊敬之意,反而充满了浓浓地忌惮; 反观黑衣女子,对于这种大不敬地语气也丝毫不觉奇怪,面上反而有了深以为然的表情。 “况且师妹如今已经化丹,走的还是那条路,早就今时不同往日,日后师兄可是要靠师妹多多提携了…” 老人说完这段话后连连咳嗽两声,尽显虚弱之态,而黑衣女子却并不为其所惑,加重了语气问道 “要师妹帮忙没问题,但师兄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你的本体不现身!” 老人叹了一声,松开手指,把那段已经失去光彩的嫩枝扔到了泥地上。 “师妹,不是师兄不想自己出面,而是麻烦自己找上门啦…” 在打铁庄子上,一阵车轴的吱啦声在院中响起,青年从窗外看去,一个农夫模样的人拉着一车煤进了自己的院子。 。 第二百五十三章 都很麻烦 煤灰不停从推车两边落下,沉重的车轴把黑灰压出了两道黑印子,在院子平整的土地上分外明显。 “哎哎哎,怎么拉煤的,我家院子都被你搞成什么样了?!” 青年怒气冲冲地从屋子里跑出来,挡在煤车面前,指着拉煤的农夫就骂出了声。 农夫头戴圆笠,低着脖子,不让自己面颊露出分毫。 “不好意思啊,今天是我第一次做这个,还不熟练。” 拉煤人的声音从圆笠下传出,声音浑厚有力,尽管被刻意压低,但还是能感受到说话人的中气十足。 “不知道这煤要给您放在哪?” 车头被稍稍抬起,拉煤人想要继续推车前行,但煤车却还是寸步难进。 青年用两根手指压住了车头前的木杆,另一只手叉腰,面上满是不爽 “还放哪?再让你运下去我家这院子还要不要了?” “那我总要做自己的事不是?” 拉煤的农夫稍稍抬起头,半只眼睛从圆笠的边缘露出,与看似吊儿郎当的青年对视。 只是一望,两人都看出了对方的意图。 轰! 熟睡的老区突然听到一声巨响,打了个激灵顿时从榻上翻起。 顺手从床底掏出一柄剑坯,老区谨慎地向门边走去,从清醒开始老区就发出了自己的势想要探查四周的情况,但奇怪的是他的势就像是水流入海一般,只要离开这间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区知道外面的事情不妙,用势强行把手上的剑坯开锋,身子则是靠在门边上; 左手悄悄把门推开一条缝,老区从缝中向外看去,只是一眼,老区就立刻把门重新拉了回来。 门内的老区狠狠眨了几下眼睛,歪了歪头,又把门打开,这次打开的幅度足够他看清外面的大况。 老区巡视了片刻,直接将木门整个推开,一片黑色的世界呈现在他的眼前; 老区看着地上零碎的黑色石块,还有远处宏伟的黑壁,以及世上最大的磨剑石,种种熟悉的事物都让老区忍不住捏紧剑坯,一道无形烈火附着在剑身上。 锻剑峰? “不可能。” 老区喃喃自语,他下意识就要踏出门,但踏出的那只脚面离黑色地面还剩下几分的时候就悬在了空中; 老区知道自己不可能一夜之间就不知不觉的回到锻剑峰,更何况刚才还有一声诡异的巨响,这种种都代表现在他已经陷入了危机中。 老区收回右脚,手上剑坯挥出,无形烈火卷曲着空气击向黑石地面,打出一道深不见底的剑痕。 老区盯着那道剑痕,他还能感受到剑痕中残留的火势,丝毫做不得假。 可就是这看不出破绽的真实,才让老区更加觉得哪里都是不对劲。 老区向后退了一步,用手把木门狠狠关上,让自己与门外的锻剑峰彻底隔绝开来。 插好门栓,老区拿着剑坯坐回到椅子上,用还带着血丝的双眼盯着门缝外传进来的光线。 幻术吗… 老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和额头,把本就杂乱的毛发弄得更加不像人样。 想着自己也不会破解这种幻术,还不如干脆再去睡觉,老区把剑坯往桌上一插,重新躺回到榻上,打了个哈欠,闭上惺忪的双眼。 “爱怎样就怎样吧…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兄台,你这样可让我的邻居们睡不好觉啦!” 煤车早就被打散,满车的煤球都散落在小院中,拉煤的农夫此时站在院落的门口,而青年则是站在屋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拉煤人。 “我说兄台,你不是个拉煤的吧?” 一道道黑气从青年的身上发出,黑气如鬼魅一般不断盘旋在青年身边,随着黑气的不断放出,它们盘旋的范围越来越大,渐渐包围住整个院子,接着便向庄子各处袭去; 还没半响,拉煤人环视一周发现整个庄子都被黑气包围,从外界看来就宛如一团乌云彻底压住了这个打铁庄子。 “你也不是个打铁的吧。” 拉煤人站在院子仰视青年,依旧没有摘下头上的圆笠,但并不是在发问,而是用了确凿无疑的语气。 青年摊了摊手。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 青年摊开的掌心汇集了两团黑气,黑气在他手中不断汇聚成球状,球面不断翻滚,似乎随时有什么东西就要从中冲出。 “可我知道,你还蛮麻烦的。” 青年随意把两颗黑球轻轻扔了下去,黑球慢腾腾飘向拉煤人,青年脸上是被迫无奈的表情,眼睛深处却已经迸出渗人的寒光。 拉煤人掀开自己的圆笠,一头黑发落在肩上,鹰眼盯着不断向自己的靠近的黑球; 已经散发出去的势感受到黑球的可怕,男人把圆笠甩向黑球,圆笠边缘还隐隐闪烁着道道星光。 “你也挺麻烦的。” “麻烦?!” 林星轮睁大眼睛看着一脸头痛模样的阿青,音量不觉更大了一些。 “只是一个荷包而已,你只要那几块布,绣一绣,缝一缝,这样那样…就好啦!麻烦在哪里!?” 林星轮用两只手在阿青面前模仿绣花的姿势,阿青看着这手指的动作都觉得眼花缭乱。 “我没做过啊…” “没做过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连三尺长剑都能舞的虎虎生威,更别说这一支小小的绣花针了!” 林星轮嬉皮笑脸的在阿青身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针包和几块布,塞到阿青的怀中。 “你看,我连材料都帮你准备好了。” 原来早就等在这了! 阿青无奈的收下了针包和布料,她也确实没有什么理由拒绝林星轮的这个要求; 从入平京开始,她和阿花就受林星轮的照顾良多,现在他也不过只是叫她绣个荷包而已。 可是…荷包到底要怎么绣啊… 阿青觉得手里的针包就像一颗烧红的碳一般,烫极了手。 “阿青姑娘,有人在门房处等您,说有东西要交给你。” 小厮的话让阿青暂时从困境中挣脱,她把针包和布料先塞进怀里,拿起龙泉就大步向外走去。 而林星轮看到阿青又要走,赶忙跟在她的旁边,心中发誓; 这次他不看到阿青绣完荷包绝对不离开她半步! 。 第二百五十四章 我去看看 “你是谁?” 阿青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小男孩,男孩穿着一身破烂的衣服,还戴了顶同样破烂的草帽,十足十的是一个小乞丐。 在阿青身后的林星轮脸上也带着些奇怪的表情,在想这个乞丐男孩不会又是阿青哪个弟弟什么的吧… 让林星轮安心的是小乞丐并没有立马叫出姐姐,只是把一直攥着的右手伸到阿青面前,摊开手后阿青发现里面有一张已经被捏皱的小纸条。 阿青看了怯生生的小乞丐一眼,从他手中拿起了纸条,展开看了一眼,阿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林星轮探头探脑的也想看看纸条上面写了什么,但阿青一下把纸条抓在手中,蹲下来问小乞丐道 “这个谁给你的?” 小乞丐看到阿青的面色难看,本就凌厉的剑眉此时更是挑了起来,吓得小乞丐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乞丐看了看在阿青身后的林星轮,捏着自己手指小声道 “是一个老爷爷给我的,他说我拿着这个来给一个叫阿青的人,她就会给我东西吃,还会给我点铜钱…” 小乞丐心虚地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阿青,其实那个老爷爷只说了自己会有吃的,给铜钱是他自己加上去的。 阿青并不疑其他,再问道 “那你记得那个老爷爷长什么样子吗?” 小乞丐摇摇头,阿青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吓得小乞丐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阿青用剑心探查过小乞丐的身上并没有任何拜月教徒的气息后,就松开了手; 看到小乞丐惊慌的样子,觉得有些抱歉,便对旁边的林星轮拜托道 “星轮,你叫人拿点东西给他吃吧。” 小乞丐这时忙不迭地加了句。 “还有铜钱!” 林星轮叫来门房把小乞丐带了下去,自己则是走到阿青面前,看到阿青现在满面的忧色,不解问道 “阿青,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阿青犹豫一下,还是把纸条递给了林星轮; 林星轮打开纸条,只是看了一眼,顿时大惊,只见纸条上只有一句话——天黑后来枯林带走王婉儿。 “这、这是什么意思?” 林星轮倒没有关心王婉儿的安危,而是在想干嘛要他的阿青去接这个女子,这该送到王婉儿的家里去啊! 阿青在原地沉吟,不过半个时辰以前王婉儿刚刚跟她分开,如今就有人送上门这样的纸条,分明是把她们的一举一动都算的清清楚楚。 “走,去王家。” 阿青提着龙泉走出宸王府,林星轮紧紧在身后跟着。 在去王家的路上,阿青想着到底有谁会掳走王婉儿; 最大可能性就是那个在背后作祟的拜月教徒… 可他掳走王婉儿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只是要逼她到枯林吗? “阿青,等等。” 快到王家的时候林星轮疾步上前,挡在了阿青面前。 “你打算到王家怎么做?” “直接问王婉儿是不是被人掳走了。” 林星轮面色严肃道 “你觉得你这样上门到王家,确定不会被王尚书认为是上门挑衅的吗?要知道王家可是因为你的这件案子在平京颜面扫地了。” 阿青默然,但还是向前走去。 “误会就误会吧,该问的还是要问。” 林星轮抓住阿青的手腕,无奈道 “阿青,有时候很多事情不需要你亲自出面的。” 把阿青抓到身后,林星轮对她交代道 “我进去帮你问个究竟,尽管王尚书对我也不喜,但我好歹还是亲王,他在明面上还是要尊我敬我,你就在外面等着,一会我就出来。” 说完林星轮就一个人大步走到王家大门。 阿青看到他敲响门后很快就有一个门房出来,门房听林星轮说了什么便先对林星轮行了个礼,接着快步走进去通报,过了半响王尚书亲自到大门处把林星轮迎了进去。 阿青见状便站在王家大门旁的高墙下,看着王家檐上挂着的那两个印着‘王’字的灯笼,心中不安感越发浓烈; 她现在已经可以感觉到这件事藏着的危机了,对方的目标从来不是王婉儿,而是她。 王婉儿只是那一个可怜的诱饵,如今见自己不上钩,对方就要直接洒下一张网,逼自己入局了。 过了一会林星轮就从王家出来,和王尚书寒暄片刻后林星轮若无其事的走到街上,在街角拐了个弯才回到阿青身边。 “王婉儿不在府中。” 林星轮一见到阿青就把在王家中遇到的事情详略说了出来; 他一进到王家的待客厅就开门见山的说要见一下王小姐给她赔罪,原本王尚书听到林星轮亲自来赔罪还面带喜色的叫人去叫王婉儿出来,但等来人在他耳边耳语几句后,王尚书的面色突变,只是勉强的对林星轮说王婉儿身体不适,今日不宜见客。 但林星轮可以看出王尚书虽然在强装镇定,但他的眼中已经有了焦急之色,由此可以确定王婉儿确实已经不在王家,而且王尚书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去向,于是林星轮也借口不多叨唠就出了王家。 阿青确定纸条上所言非虚后也不废话,带着林星轮又到了钦天监想要告诉捷彩妤这件事,要走进钦天监的时候林星轮就被拦住了。 “登记。” 林星轮看着这个连瞟都不瞟自己一眼的清秀男子诧异地问道 “我?还要登记?” 男子抬头扫了林星轮一眼,看到他衣饰上的亲王纹路,将视线收回去后还是淡淡说道 “无论是谁都要登记。” 林星轮还想理论什么,但心急的阿青却叫他等在这里,自己快步走进监内,直奔巧巧的房间。 林星轮气闷地站在门口等着,阿青很快就从钦天监里快步走出,但还是一个人。 “人呢?” 阿青摇摇头,心也不禁稍稍下沉; 巧巧说捷彩妤压根就没有回到监内,她现在一时也联系不到她。 阿青捏紧龙泉,对林星轮道 “你先回去吧。” “你要去哪?” 剑眉皱起,阿青目光直望城外。 “他既然希望我去,那我就去看看。” 。 第二百五十五章 八方月破 林星轮听到阿青要孤身前往纸条上所说的枯林,当即反对道 “不行!太危险了!” 阿青转身看着林星轮。 “我不会有事的。” 听到阿青语气中的自信和淡定,林星轮也不禁一愕,但他还是强硬道 “我知道阿青你剑术高绝,但你毕竟还是一个女子,如何能孤身犯险,这事我们通报太守府叫人去管便是。” 阿青觉得林星轮如今对待自己的态度似乎和之前有所不同,但她却没有仔细思考这种变化是什么,只是像往常一般,平静却不容置喙道 “只是我的事,应该我来管。” 林星轮见自己说服不了阿青,干脆说那他也要跟着去。 “你?” 阿青皱着眉和林星轮对视; 她也知道此去一定有什么陷阱等着她,她实在不愿拉着林星轮一起冒险,上次在上古战场时害林星轮一起陷入危机已经够让她自责了。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现在也是悟了势的武道之人!” 林星轮向阿青举了举拳头,举完后才觉得这个动作幼稚至极,讪讪的放下后低声道 “我不会拉你后腿的,实在不行我就跑,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阿青见林星轮确实下了决心,暗想要是自己抛下他独自前去的话说不定这人还会自己私自跑去,到时更加危险,还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安心些。 见阿青无奈点头,林星喜的拉着阿青就走; 阿青挣脱林星轮的手掌问道 “去哪?” “回府啊!我的不败还没拿呢!” 阿青和林星轮回宸王府拿了佩剑不败后就直奔城门,出城后林星轮跟着阿青不紧不慢的走着,突然他发现阿青走得越来越慢,他基本上要走一步顿一步才能跟着阿青的脚步。 林星轮奇怪问道 “不是很危急吗?怎么越走越慢了…” 阿青直接停了下来,转过脚跟直面林星轮答道 “纸条上不是写着天黑枯林见嘛,现在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 林星轮瞪大双眼,更是差点叫出来,还有您这么守规矩的啊? “那我们提前去做点准备也好,说不定还能打他个出其不备!” 阿青摇摇头,带着林星轮走到离枯林还有一定距离的一片空旷荒地,对着枯林盘膝坐下。 “他不是一般人,不会想不到这一重,耍小聪明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林星轮想想也确实有些道理,但他没办法像阿青一样气淡神闲的坐着,便不停在阿青身边绕着圈,有时还走到前面一点查看枯林里面是否来人; 前方的枯林虽然落叶凋尽,但里面苍白的枯木却密密麻麻,如人的骨头一般,林星轮只能看到白花花的一片,看久了反而让他心里瘆得慌。 日头西斜,很快天色就暗了下来; 等到最后一缕光线从天边消失,阿青就站起身来,让林星轮跟在自己身后往那片枯林走去。 站在枯林之外阿青又止住了脚,上次她就是在这片林子里中了那个拜月教徒的幻术,差点就栽了一个大跟头,这次她留了几分心。 “等下不要轻易出手。” 林星轮像愣头青一样答应了一声,接着他们便一前一后的走进枯林中。 阿青用剑心探查前路,很快捕捉到在林中的空地上有两个气息; 一个是拜月教徒的气息,一个则就是王婉儿的气息。 阿青快步向那个方向走去,她发觉似乎这个拜月教徒的气息和之前遇到过的都不一样。 穿过最后一颗枯木,阿青和林星轮走进处于这片枯林中的空地上; 空地上站着一个人,在那人的脚边躺着王婉儿,一动不动,但阿青可以用剑心感受到她还活着。 “你是谁?” 月亮刚刚升起,一片乌云就将其遮住了大半,只有淡淡的一层月光洒下; 月光洒在那人的身上映出她修长的身影,阿青只能看出这是个女子。 还是嫁衣吗? 云雾西移,一道冷光正好打在女子身上,女子的黑衣在冷光下越发深不见底,她的面部也完笼罩在长发的阴影下,只听从阴影中发出一声冷语。 “杀你的人。” 女子黑衣无风自动,投射在她身上的月光就像遇到镜子一样突然反射出两道光刀打向阿青。 阿青不知光刃威力,害怕伤到身后的林星轮便拉起他跃到林中,但阿青定住脚步后面色却更加严峻; 只见那两道白刃似乎长了眼睛一般,在打到地面之前生生向上拐了个弯重新朝他们这里打来。 躲无可躲,那就打吧! 阿青拔出龙泉,对身后的林星轮交代一句。 “小心点。” 白刃扫过枯木,挡住阿青面前的几颗枯林齐齐倒下,面对来势不减的白刃阿青不敢托大,大喝一声藏剑将剑意灌入龙泉,狠狠向朝自己袭来的两道白刃袭去。 阿青的黑剑与稍前的一道白刃相撞,如洪炉点雪一般将白刃击碎,但当阿青要迎上第二道白刃时那道白刃又像刚才一样突然转弯,躲过了阿青的龙泉直袭林星轮而去。 不好! 阿青大骇,龙泉附上牵丝就要追击而去,但还没等阿青的龙泉追上,林星轮所在的位置就爆出一声巨响,一阵巨力撞击后的浓雾在原地升起。 阿青把龙泉收回手中,她可以感受到林星轮毫发未伤。 浓雾散去,渐渐露出林星轮的身影,此时林星轮单手举剑在身前,身上发出一股冰冷的势,身前还有一个因为抵御白刃而造成的深坑。 “阿青,我说过我已经不需要别人保护了。” 林星轮看着面前没有任何遮挡的空地,眼睛直视还站在空地中央的黑衣女子,满是战意; 后脚一蹬,林星轮就跳入空地站在女子的对立面。 女子从发出那声宣言后就再没讲话,看到阿青和林星轮轻松挡下自己的招数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在黑暗中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们; 她的身周传来道道波动,从天上投射下来的月光越来越亮,仿佛照在了这个女子身上。 女子伸出右手食指,指向林星轮,轻声道 “八方月破。” 。 第二百五十六章 破月正法 女子话音刚落,她身周的月光顿时荡起片片无形的波澜,波澜中射出八道跟刚才一样的光刃从不同角度朝着林星轮和阿青袭去。 “星轮!小心!” 阿青甩出龙泉,用牵丝牵引龙泉帮林星轮挡住袭来的白刃,同时自己也跃到林星轮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阿青不怕,我已经看穿这些白刃的轨迹了,我一人足以接下。” 林星轮的语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 自从入武道来,他还从来没有和人酣畅淋漓的斗过,与师父那场战斗虽然他发挥出了自己最大实力,但还是纯属单方面被压制。 这次好不容易遇上个势均力敌的,他当然要在阿青面前好好表现下自己。 “看好吧!阿青!” 林星轮单步向前,用不败在身前舞起了鱼龙舞的剑招,点点剑光浮现在林星轮面前,同时他身上那股异常冰冷的势也随着林星轮的剑招而蔓延在两人身周,阿青的剑心探查时都不免打了个寒颤。 阿青凝神细看林星轮的剑招变化,发现他虽然还是在鱼龙舞的框架下,但却在一些细微处开始加入了自己的变化,已经不再单纯模仿老欧的剑术了。 再想到接触林星轮的势时感到的那股似曾相识的感觉,阿青不禁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她大概知道林星轮悟的势是什么了。 八道白光齐齐从林星轮和阿青的不同角度袭来,而林星轮紧盯白刃的方向,大喝一声 “来得好!” 林星轮提剑直接迎了上去,他的心中也在暗暗计算,这些白刃的角度虽然诡谲,但若是应付得当,就算是他一人也可以部接下来。 林星轮的剑尖先是触到直朝他面门袭来的白刃,两者相撞并不像阿青那样将白刃渐渐消弭,而是如击玉敲金一般发出极大的声响; 剑尖和白刃相触的地方爆出一道无形的波动,把阿青和黑衣女子的长发都吹起,而在第一道白刃消亡后林星轮就想按照自己计算好的角度侧身出剑击碎下一道白刃,但林星轮点出不败时却只感到剑前的空旷。 林星轮抬头一看暗叫不好,那道白光居然悬空向上折去,躲过了他的剑刃,又在空中顶上凭空折下,直朝林星轮而来! 林星轮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突然感到腰间一阵拉力,接着他就被拉离了原地,而已经打在林星轮原本站着的地方的白刃在离地一瞬又凭空向另一个方向折去。 林星轮从地上站起,看到身旁的阿青知道是她救了自己一命,正想道谢,阿青却沉声叫他观察周围的情况。 林星轮抬头四望,这一看他的心整个沉到谷底。 只见剩余的七道白刃早就脱离了原本的轨迹,被月光照亮的空中就宛如无数道镜子,白刃在月光的镜面中不断跳转,踪迹难寻; 虽然现在还没直接朝着他们而来,但七道白刃早就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这是什么?” 林星轮想着自己也算见多识广,但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么诡异的招数,这连哪里出招自己都不知道,还不等于是把脖子露给对方砍嘛? 阿青凝重地盯着道道白刃,同时用剑心捕捉它们的轨迹,手指背在身后不断操控龙泉盘旋在两人身周,以备不测。 “不要害怕,冷静观察这些白刃的轨迹,就算它们在不断变化,但还是有迹可循。” 阿青话才说完就有两道白刃突然从他们背后袭来,早有准备的阿青驱使龙泉直接击碎了最近的一道白刃,而另一道白刃见攻势不成便立即掉转方向弹了回去。 “有我在不用担心。” 听到阿青在这样危机关头还在安慰自己,林星轮不禁又羞又怒,他现在不仅没在阿青面前露脸,反而又被她当成了小孩子。 虽然现在身处危机中,但气急的林星轮还是把矛头对准了害他丢面子的黑衣女子,对着她大声喝骂道 “站那的贼人!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本宸王殿下面前逞凶!这下你完了!普天之下没有你能呆的地方了!” 阿青在盯着白刃的百忙之中还抽空瞅了一眼林星轮,在想这个男人怎么封了王后更加幼稚了,现在狐假虎威不是让对方更想杀了他们吗? 但让阿青诧异的是,在林星轮喊完那句话后,他们身周的白刃轮转速度真的慢了下来,方向也不再是直指他们,更像只是要困住他们一般。 黑衣女子静默的看着林星轮,在黑暗中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波动。 宸王? 黑衣女子想起了这个宸王封王时满城黄灯,倾城相贺的场景,不难猜出这个宸王一定是定朝最重要的几个人,若是这样重要的人死在自己手上… 怕是自己麻烦就大了! 黑衣女子捏紧手心,师兄可没跟她说还会有个宸王,如今事情倒是麻烦了一些,宸王挡在那个女人面前,自己就不好下手了。 眼睛向下瞄了瞄倒在自己脚下昏迷的王婉儿,黑衣女子决定就这样拖住阿青两人,反正师兄也没叫自己一定要杀了她,只要等到师兄的撤退信号来自己走就是了。 阿青看到黑衣女子不知为何一时不行动,便轻声问林星轮道 “星轮,你能挡住几道?” 林星轮看着变幻莫测的白刃,迟疑地回答道 “两、两道?” “那你等下护好自己。” 阿青说完闭上眼睛,剑心睁眼。 剑心不断捕捉到剩余白刃的移动痕迹,待有了九分把握后,阿青驱使龙泉依然射向最近的一道白刃,龙泉裹着剑意在那道白刃还在缓慢移动的时候就将其无声击碎; 沉默在原地的黑衣女子见状让白刃再次快速移动,甚至比起开始的时候还更快了三分,但是阿青的龙泉似乎是知道这些白刃的移动方向一般,在它们调转方向的同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碎道道白刃; 直到只剩下两道白刃的时候黑衣女子才察觉到阿青已经看穿了白刃的轨迹,便驱使剩下的两道白刃以接近光的速度击向阿青。 由于阿青的龙泉击碎前一道白刃时已经飞出阿青身前一丈远,如今白刃近身龙泉来不及回防,但阿青早有准备,她左手握指,想用指尖发出藏剑挡住这两道白刃。 阿青正想发出藏剑时,眼前突然被一道身影挡住,林星轮毅然决然地挡在了阿青面前。 林星轮举起不败,将身上的势力灌入剑中,连剑身上都飘起了一层淡淡的白色冷气。 林星轮举剑狠狠从上挥下,怒喝道 “流水落花!” 。 第二百五十七章 她杀了他 “流水落花!” 不败直挥而下,在阿青的剑心感知中,泛着星光的不败卷席着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寒气在不败挥了个半圆后从剑身上直射而出; 那是林星轮的势。 林星轮的势触到急速前进的白刃,就像一支飞剑射穿了镜子一般,场迸出一声刺耳的尖锐声; 音浪向四方散去,稍近的枯木在音浪下节节断裂,连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王婉儿身体都因此颤抖了一下。 阿青两人和黑衣女子之间荡起一重因两股力量碰撞而生的浓雾。 浓雾之中,林星轮低举着不败,微微张口喘着粗气,额上也因用力过甚渗出几滴汗珠,握剑的手臂更在微微抖动。 “阿青,我说过我能挡下两道的。” 看到林星轮上街不接下气的逞强,阿青心中浮起几分好笑的感觉; 她伸手召回龙泉,站到林星轮身前。 “不是叫我来接王婉儿吗?现在能把她还我了吗?” 阿青向前走了两步,举剑直指黑衣女子,剑眉半挑,一副一言不合就继续打下去的架势。 而黑衣女子则是站在原地,身上衣袖无风微微飘动; 黑衣女子这时看向林星轮的眼神带了些惊疑,她原以为这个男子不过是个凡间王爷,却没想到他的势竟能将她的破月正法轻松击碎! 她可以从这个宸王的势中感受到他其实不过刚入武道不久,而她虽然没出力,却也已经是化丹修士,到底是什么样的势竟如此霸道?可以直接击碎她的两道月破! 黑衣女子越想越觉得林星轮身上定有什么蹊跷,心下萌生退意; 自己本就只是被叫来帮忙的,如今自己也拖得够久了,是时候脱身了。 黑衣女子揪下腰间的小铃铛,放到嘴边,用自己只听得的声音道 “师兄,我已经帮你拖住这两人了,下面就看你自己要怎么做,小妹还有事先走了。” 黑衣女子说完就用手上的月光将铃铛搅碎,同时脚上也浮起一层淡淡的月光,就要后转离去; 在黑衣女子刚刚转过头时,她的耳中出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师妹慢走,你可知你阿弟因谁而死?” 黑衣女子转过一半的身形停在空地中间,被黑发阴影笼罩下的眼中瞬间充满了伤痛的神情,语气中也没了事不关己的淡然,咬牙切齿地问道 “是谁?” 声音在黑衣女子耳中停顿了一瞬,似乎是被什么事分心,顿了一下才语气略带急促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师妹。” “你转过头看去” 黑衣女子侧过脸,对上的正好是要上前的阿青。 “师妹,你的阿弟就死在你面前这个女子手里,尸骨无存啊!” 阿青停住了脚,她原本看这个黑衣女子一副要走的架势,就准备上前先把王婉儿带回来; 但她才走近几步,那个黑衣女子突然停下身来转过头看着她。 阿青正不知道这个黑衣女子是何用意的时候,一道细风吹开了黑衣女子挡住侧脸的长发,露出她的双眼,从眼中阿青看到了滔天的恨意和必杀的决心。 阿青不知道黑衣女子为何突然转变,但她知道现在的黑衣女子比起刚才更加危险; 阿青左手手指稍动,一根无形的牵丝就被她挂在了王婉儿的身上,阿青正想拉回王婉儿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时候,她身前爆发出了一阵强大的法力波动。 阿青手腕向后一扯想将王婉儿扯到自己身边,可眼前的一阵白光过后,阿青发现牵丝的另一端变得空荡,无形牵丝竟被人斩断了! 阿青看着眼前这一片比刚才耀眼十倍的白光,心中警惕大作,握紧龙泉的同时对身后喊道 “星轮,站远一些!” 林星轮当然不会听阿青的话,不仅没有后退,反而一个箭步上前又和阿青站在了一起; 现在阿青已经无法分神关注林星轮的动向,她的剑心可以感受到面前的法力波动如洋流一般,甚至比起她对上子阳的时候还更胜一筹! 刺眼的白光渐渐开始缩小,但法力波动却越来越强,就连林星轮都开始不安起来。 “阿青,不如我们先跑吧?回去叫师父来帮忙” 阿青没有答话,只是死命看着王婉儿气息所在的位置,她有预感对方绝对不会给她第二次抢回王婉儿的机会。 白光缩小成一个人形,露出躺在地上的王婉儿,但阿青和林星轮现在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死死盯着这个由白色光线组成的巨大人形。 白色人形站在黑衣女子站着的地方,堪有两人高,看不清五官长相,但阿青却能感受到这个散发着强力波动的‘巨人’在盯着自己。 “阿青” 林星轮看到巨人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紧张地抓住阿青的手腕,准备随时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阿青任由林星轮抓着自己,她现在身心都在这个白光巨人上; 剑心感受到巨人身上的法力开始更剧烈的波动,目标正是它们。 “封。” 从巨人身上传出一声女声,巨人手掌上射出道道光线,光线向枯林四周射去,正好定在空地的边缘; 阿青和林星轮环视四周,发现这些条条道道的光线极有规律的横竖排列起来,瞬间就把这个空地困在了一张光网中。 确定阿青和林星轮无处可逃后,白光巨人合起双掌; 右手从左手掌心缓缓拔出一支光剑,随着光剑拔出,巨人的身形也随之减少小半,变成只比阿青他们高出半个身子。 巨人持剑站立,那个女声继续从中发出。 “你可是叫阿青?” “是。” “你可救了崇县百姓?” “救了。” 女声频率一下高涨,尖利问道 “那你可杀了一个用折扇的青年?!” 阿青现在知道为何这个黑衣女子突然对自己杀心大起了,想必她与自己斩杀的那个折扇男子有什么极深的关系; 阿青无惧黑衣女子对她不断袭来的法力波动,坦然道 “是我杀的,他该死。” 阿青话音未落,白光巨人就从他们面前瞬间消失,阿青抬头向上,看到白光巨人正从他们上方要挥剑斩下。 “你才该死!” 。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有仇报仇 打铁庄子上,黑雾笼罩住了所有人家。 但直到黑夜真正降临,都没有一个铁匠出来查看情况。 从一处窗户往里看去,可以看到铁匠早已起身,有些已经坐在了桌前,甚至有些都坐在打铁炉边正要升起火来; 但仔细查看还会发现,这些铁匠虽然或坐或立,眼睛却都死死闭着,面上表情更是变换多端,似乎在梦游一般。 在这些懵懂、被人操纵的铁匠头顶上,无数团黑雾飘荡在黑夜之中,若是仔细静听,还能听到黑雾中隐隐传出的鬼哭狼嚎声; 而其中最甚的就是青年所在那个院子,这个院子四周都被黑雾团团围住,甚至连夜色在其中都被夺去了颜色,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青年蹲在房顶上,与院中站着的拉煤人直视; 他们已经这样对视了整整一天,谁也奈何不了谁。 黑雾压着拉煤人,但没有一股黑雾能近得了拉煤人的身,在这尽是黑暗的小院中,拉煤人宛如明星一样清晰可见,因为现在他的身边就亮着一道星河。 青年眯眼盯着拉煤人身边的点点星光,感受到上面传出的强大威势,又想到他入京的时候师父交代他要小心行事,朝廷有非凡势力坐镇的往事,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位大哥,为何要来找我的麻烦呢?” “你看,现在事情搞得多么麻烦,动静弄这么大,我也很不好意思啊…” 青年扶着自己额头,一副脑袋被拉煤人弄大的模样; 但他浑身的法力却没停着,不断驱使着黑雾朝拉煤人袭去。 拉煤人轻轻一笑,身边星光一闪,把袭来的黑雾尽数消融后重新变为点点的星点,不断漂浮在拉煤人身旁。 “对啊,你何必把事情搞得这么麻烦呢?你明明在平京城里安分呆了那么久,为何最近要弄出这么多案子来?” “你这样我也很难做啊…好好的富家翁没得做,要跑来这里拉煤。” “咳…” 青年捂嘴咳嗽了两声,尽管拉煤人刚才似乎并没有什么作为,但是他身边星光闪动的时候,一股势冲破了他身前的黑雾屏障直朝他袭来,就算是他也难免心神感到震慑。 虽然知道面前这人绝对威胁得到他,但青年从来都是输人不输阵,何况他更有压箱底的手段还没出来。 于是轻咳两声后青年轻声笑道 “大哥言重了,小弟我也想安分呆着啊,奈何有人欺上了门,小弟总不能看着别人在我头上拉屎吧?” 青年眼中闪过寒光。 “所以啊,小弟也并没有其他想法,只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让这个欺负我的恶霸尝尝什么叫意难平的滋味罢了。” 拉煤人随手把一道黑气打散,心中暗道不妙; 这个拜月教徒被自己拖在此处,却还能放出这样厥词,必然在别的地方布了其他后手。 拉煤人心中一动就要用星光把这团团黑气撑破,可让拉煤人没想到的是尽管黑气遇到星光便尽数消弭,可这黑气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一道黑气消失,便有四五道凑上来。 最后拉煤人不仅没有冲破包围,反而因为黑气徒增而不得不将星光收拢到自己身前。 纵然拉煤人知道自己绝不会输下阵来,此时也握紧了拳头,心中疑问大作。 这个拜月教徒到底想做什么? “流水落花!” 林星轮挥剑顶住了面前的白色光刃,自从黑衣女子化身为白光巨人后这些光刃就不像之前一样可以被轻易破解,就算林星轮在不败中灌入了自己的势,也只能与白刃僵持而已。 林星轮担忧地看了一眼阿青的方向,因为白光从顶上的光网中不断射下,现在阿青和他已经被迫分了开来; 黑衣女子的主要目标也是阿青,自己这边不过是她分出一两道光刃阻止他与阿青汇合罢了。 林星轮看到阿青如今身边似乎是被白光包围一般,只能露出一点青衣的边角,但其中剑意未减,阿青似乎并没有受什么伤,让林星轮安心不少。 “你又是谁?” 阿青现在将剑意裹住自己身,不让随处可触的白光伤害到自己; 同时用剑心借来这个地方最多的势,与黑衣女子纠缠。 黑衣女子手持双剑,身上的白光已经变为正常人大小,双剑招招朝着阿青的要害处击来,在阿青躲过白刃后更像一开始的光刃一般突然曲折角度,以意想不到的方向继续进攻; 但在阿青的剑意和剑心的保护下,白刃也不过让阿青的衣角裂了几条缝。 “杀你的人!” 见自己用处力却还是不能将阿青拿下,黑衣女子心中更加气愤和焦急; 驱动法力让手上光刃暴涨,同时身上的白光也退到只剩下一层,露出黑衣女子的头部,仇恨的眼睛直视着阿青。 阿青侧身躲过一道光刃,心中也在暗暗猜测这个女子的身份,很明显她并不是那个拜月教徒的嫁衣,但这种奇怪的术法也证明黑衣女子是另外一个拜月教徒。 阿青挥剑向下,挡住一道突袭而来的光刃,眼睛却盯着黑衣女子的脸,想将她的面容记住。 阿青也觉得有些奇怪,到底平京城里藏着多少拜月教徒? 黑衣女子见自己的攻势一直被化解,不想再与阿青无畏纠缠浪法力,突然向后疾退,浮于空中,开始观察起阿青的招数。 黑衣女子知道能斩杀自己阿弟的武者绝非泛泛之辈,但她如今已入化丹,跟阿弟早就不可相提并论,为何这个女子看上去还能如此轻松? 黑衣女子将视线聚在阿青的佩剑上,这把剑的剑身上如今浮着一层淡淡的白光,若是不仔细查看的话,极容易与场内的白刃混淆; 感受到那剑身上熟悉的力量,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的黑衣女子也不禁有些惊愕。 这人怎么也能使用月力? 就在黑衣女子对阿青从强攻变为试探的时候,倒在地上的王婉儿突然动了一下,然后在三人都无暇关注她的情况下,王婉儿从地上坐了起来! 。 第二百五十九章 龙泉被夺 王婉儿紧闭双眼,一下从地上坐起。 双肩耸下,就如有丝线在她身后操纵她一般,身体完不受她自己控制。 王婉儿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双臂垂下,双膝微屈,就连脖子都低低垂下。 往日梳得整齐的发髻早已掉落,满头的乌发凌乱散开,把王婉儿的脸部遮住大半,再没了端庄贤淑的模样。 她头上不断有细如蛛丝的白光射下,每一道光线都足以夺走王婉儿这一介凡人的性命; 但奇怪的是这密密麻麻的光线却没有一根碰到王婉儿,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不是光线在躲着王婉儿,而是王婉儿在躲着光! 尽管王婉儿步履如婴孩一般蹒跚,却能很精准地躲过顶上射下的白光,有时还如要起舞一般,摆出一个及其古怪的姿势,让那些白色光线只能蹭着她的衣袖而过,半点伤不到她。 第一个发现王婉儿不对的是还稍有余力的林星轮,他看到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场内还吓了一跳,以为是不是这个拜月教徒叫来的帮手,但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一直昏迷不醒的王婉儿站了起来,还在这危机四伏的白色光网中走来走去。 看到一条白线就要射中王婉儿的头顶,林星轮焦急喊道 “王婉儿小心!” 同时林星轮挥剑向她的方向射出一道自己的势,势在白线就要触到王婉儿头顶的一刻先击毁了那道白线; 极大的轰鸣声在王婉儿的头顶响起,王婉儿的头发都被这层气浪高高吹起,但王婉儿仍旧毫无反应,像牵线木偶一样慢步向前。 林星轮力发出一道势后感觉身体更加疲劳,不顾向自己袭来的白刃,林星轮把势汇集在自己的脚步,一跃跃到王婉儿的身边,拉住王婉儿的手焦急问道 “王婉儿,你在做什么?这个地方多危险看不出来吗?!” 王婉儿被林星轮扯停住了脚步,但她身体还在不自然向前倾,而林星轮抓住王婉儿手腕时也发现了不对劲; 王婉儿的手臂并没有力量,就像睡着的人一般,只是软软垂着,却有一股外力在拖着王婉儿要继续向前,知道怕是有鬼的林星轮把王婉儿的手臂抓得更紧了些,一边摇晃她的手一边妄图喊醒她。 “王婉儿你醒醒!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陪你死在这!” 王婉儿的身体随着林星轮的摇动而摆动,但她脸上却还如熟睡一般,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 林星轮一边抵挡着穷追不舍的白刃和随处可见的白线,一边还要与王婉儿身上的不明力量做对抗,一时心急如焚。 被一道白刃差点割过自己脖子后,林星轮忍不住大喊道 “阿青!王婉儿身上有古怪!” 还在与黑衣女子缠打的阿青听到林星轮的叫声,眼神向那边撇了一眼,也看到两人现在的情况; 手指向前打了个转,手中的龙泉就裹着白光飞速腾起向黑衣女子袭去。 黑衣女子想不到阿青居然敢让武器离手,一个不察被龙泉割破了身上的一层白光; 在龙泉就要回头结果黑衣女子性命的时候,黑衣女子手上的光剑顿时散开重新融入黑衣女子身上,白光笼罩住黑衣女子把她包成一个白光巨人,龙泉射下只能射入白光之中再难进分毫。 阿青手指勾动牵丝想要把龙泉收回,但下一刻她就伸直手指射出一道剑意击碎突袭的白刃,站在原地盯着背上插着龙泉的白光巨人。 阿青发现自己收不回龙泉了。 阿青深吸口气,一边用剑意抵抗白刃,一边观察黑衣女子身上白光的古怪; 龙泉射入白光后白光就像藤蔓一样开始往它身上延展,现在已经渐渐覆盖住了龙泉剑身,所以阿青才无法继续驱使已经陷入泥塘的龙泉。 可龙泉上明明有自己借的势,为什么不能隔绝这些白光? 场内形势一下急转而下,阿青本就处于下风,如今没了佩剑更是和没了爪牙的老虎一般。 阿青看了一眼林星轮那边,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她也再难支援他们; 悄悄把手掌放在身后,阿青想要尝试用牵丝传递剑意收回龙泉,但手指勾动时阿青暗叫不好,连龙泉上的牵丝都已经被白光斩断! 被白光覆罩的黑衣女子向背后伸手,轻轻一拔就把龙泉从白光中拔出,手中白光也顺着剑身部盖住了龙泉,一下龙泉就成了她手中的光剑。 “愚蠢啊。” 黑衣女子的声音从白光下传出。 “居然在我面前借用月力?” “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式借到的,但你不觉得…” 黑衣女子举起被光罩住的龙泉,一下消失在阿青眼中,原地只留下一句还没说完的话。 “在一个拜月徒面前,用月力很不理智吗?” 阿青身上的剑意如退潮一般迅速褪去,尽数汇于阿青右手上; 转身一挡,阿青用自己覆盖住部剑意的右手小臂挡住了黑衣女子的光剑。 阿青看不到在白光中的黑衣女子面庞,却能听到她正在嘲笑自己。 “感知还挺敏锐,可是你能挡下几招呢?” 阿青眼孔瞬间缩小,这句话不是从她面前,而是从她身后传来! 阿青只来得及转过半张脸,只见眼前剩下的只有一片白色,那包裹着白光的龙泉刺到了阿青面前! 哐当。 林星轮击开了一道光刃,但他的右手已经因为撞击传来的余波而颤抖起来; 林星轮看着不远处两道要向他逼近的白刃紧张到了极点,下意识他放开抓住王婉儿的手,把左手也握到剑柄上,改用双手持剑。 狼狈地将那两道光刃击碎后,林星轮才有功夫转头去看王婉儿的情况,但他一转头却发现王婉儿早就不在原地,而是向着枯林中走去。 林星轮想要向前追去,但他才迈出一步,道道白线就从顶上射下,阻止他前进。 林星轮用不败割断面前的白线,却有更多的白线射在他和王婉儿之间。 林星轮只能一边割着白线一边向王婉儿缓慢前进,看到王婉儿已经走到了空地边缘,林星轮嘶哑着声音喊道 “王婉儿你要去哪?!” 。 第二百六十章 自挂枯枝 要去哪? 王婉儿脚步停滞了一下,但她还是向前继续迈着。 这个问题她也一直在问自己,要去哪,做什么,怎么做。 从小她接受的教导就是成为一个‘完人’,她也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在京中小姐里一枝独秀,无论是才艺还是容貌,就算是家世和才学她也从来不落于人,父亲更是赞她若是一个男子当承王家家业。 于是王婉儿便一直以这个目标活着,要成为王家的骄傲。 她觉得光耀门楣并不一定非要男子才能做到,她以女子之身同样可以,于是她千挑万选了一个看上去最容易掌控的男子,她可以做这个男子背后的操手,操纵着这个男子在朝堂上,在世俗间,为她挣来尊崇,为王家挣来荣耀。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个看上去和她一样,也为一个家族活着的男人,竟会毅然决然地为一个女子抛下一切…不,不仅是为了一个女子,他是为了他自己。 裴少俊在知道自己心爱之人还在等他的那一瞬间,就不再是裴家的裴少俊,而是这二十几年来他自己活成的那个裴少俊,他要选择他自己想要的。 可…自己呢? 王婉儿在一片漆黑中停下了脚,她茫然四望,觉得这一片黑暗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 她每晚入睡前都会盯着床顶看好一会,在黑暗中她会思索自己未来该怎么做,该如何让王家更壮大,该如何让自己在平京中爬到更高的位置。 在以前她觉得自己就是为这些而生,但裴少俊的离去让她有了改变。 夜夜难眠的时候她总是咬牙切齿恨着那个叫阿青的女子,觉得是她多管闲事,害自己落入这个尴尬的处境。 其实从第一眼和阿青对视,看到她那一双清澈无污的眼时,王婉儿就知道这个女子不可能拐走裴少俊,她说的话也都是真的。 可这对她有什么意义? 她原本该有的,原本该唾手可得的,原本她牺牲了那么多所应当得到回报的,统统都没了! 王婉儿在黑暗中自嘲笑了一声,自从怨障散去后,如今这恨在她看来也觉得那么莫名其妙。 哪有那么多原本? 说到底都是她在想当然,她自己给自己设定了一个王婉儿,自己把自己箍死在一处小小的天地里,却不曾想过王婉儿真的就如此简单吗? 他裴少俊活了二十几年活成了自己,她王婉儿不也活了近二十载吗? 在这些年中,她虽然始终都在为一个目标努力,可其中的辛酸,坚韧,强忍的那些泪,以及严父慈母的疼爱,家中兄弟的敬重,还有很多很多欢声笑语,难道不都是王婉儿有的吗? 而天下之大她王婉儿又看过多少,如何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尽毁呢? 裴少俊可以为了自己的挚爱而不要与她继续做夫妻,她自然也可以抛下这层束缚,继续去做自己的王婉儿; 或许不会再嫁人,可她知道自己足够聪明,也有很多别人没有的东西,裴少俊不过是她一个不爱的丈夫,她为何要为了一个不爱的人让爱自己的人为她伤心呢? 一念及此,王婉儿顿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四周无尽黑暗也开始慢慢消退。 王婉儿的眼前突然出现一点白,然后这点白变成了一抹白色,这抹白色越来越大,逐渐占据王婉儿的整个眼前,王婉儿一眨眼睛,她看到了白色中似乎立着好多柱子。 “…这是哪?” 王婉儿使劲眨巴几下眼睛,让眼前的重影叠在一起; 感到面前的散发也遮住了视线,王婉儿用力向后一甩头发,把头发甩到脸颊两边时王婉儿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 她怎么自己在走?! “这、这是什么…” 尽管王婉儿这段时间已经接触到不少超出她认知的事情,但自己像一个牵线木偶一样受人摆布还是让她吓到几乎再昏厥过去。 王婉儿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停下,但她的意念虽然从脑中发出,却传不到身体各处,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往着一处恐怖的枯林中缓慢前行。 王婉儿咬着嘴唇,眼中已经积满了泪,下一刻就要哭出来的时候她听到了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王婉儿!快醒来!赶紧停下!” 王婉儿费力的把脖子转到后头,看到在一处白光中林星轮正拿着一把剑向她走来,但他走的实在太慢了,几乎是一步就要停顿一下。 “宸王殿下!救救我!” 王婉儿大声朝着林星轮呼救,林星轮见到王婉儿已经清醒,用尽力割着面前的白色光线想要加快脚程,但他知道自己还是太慢了。 “你快停下!别往里面走!” “我做不到…我的身体不受我掌控了…我该怎么办宸王殿下…” 咔咔的声音从自己的脖子处响起,王婉儿的头硬生生被掰了回来。 看到面前漆黑一片的枯林王婉儿更加绝望,不停摇头不愿继续向前,就在这时她耳朵里突然出现了那个声音。 “王小姐…” 这个声音让王婉儿本就紧张的情绪更加崩溃,大声叫喊道 “你到底是谁!你为何要害我!” “王小姐说笑了,我从来没要害你,只是想帮王小姐达成心愿而已。” 达成心愿? 那个声音似乎听到了王婉儿心中的疑问,继续说道 “是啊,王小姐不是希望阿青身败名裂,万人唾弃吗,很快就会实现了,但这需要王小姐再帮我一次。” “其实王小姐也是在帮自己,毕竟做什么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嘛…” 声音在王婉儿的耳中桀笑几声后突然消失,王婉儿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停在了一颗歪脖子树下; 接着便听到身上传来一阵窸窣声,等她的双手抬起时王婉儿才知道那声音原来是她把自己的衣带解了下来。 王婉儿看着自己的手把长长的衣带向上一甩,再熟练地打了一个死结,接着她弯腰搬来一块石头,放在歪脖子树下来。 王婉儿站到了石头上,双手颤抖着握住了绳子的两边,王婉儿还在抗争,她的求生让身体的动作缓慢不少。 但一个凡人如何与一个修士对抗? 王婉儿看着白色光网中向她奋力跑来的林星轮,把自己的头慢慢放入衣带结成的环中; 接着脚下轻轻一蹬,王婉儿的身体就彻底悬空在这条衣带上。 在失去意识前王婉儿张开自己唯一能控制的嘴,对着林星轮无声说了一句。 “对不起。” 。 第二百六十一章 婉儿之殇 “快一点!再快一点!” 看到一直骚扰自己的白刃不知为何不见了踪影,林星轮把剩下的势都集在不败上,用更快的速度割开前面的白色光线。 林星轮想要快点接近已经走进枯林的王婉儿身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王婉儿会大喊大叫的走进去,但想必绝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林星轮的耳朵一动,他听到了一声枯枝的吱啦声,就是从枯林中传来。 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林星轮握剑的手也止不住颤抖起来; 回头看了看阿青的方向,发现那里现在完被一团白光笼罩,其他丝毫都看不清。 知道现在只能靠自己,林星轮收敛住害怕情绪,大喝一声,将势部挥剑斩出; 林星轮的势直冲光网,把前路上的白色光线部斩断,顶下也不再继续射下光线。 林星轮趁此快速跑出光网,走进枯林中。 进入枯林后林星轮谨慎地观察四周以防有诈,光网也照亮了一片枯林,虽然越往里走光线越暗,但足够让林星轮看清眼前的事物。 林星轮提着不败在身前探路,大声喊道 “王婉儿!你在哪” “快出来!” 林星轮转头的时候一个影子从他眼前闪过,那个地方已经基本没有光线照到,但那个影子在昏暗中还是显得十分突兀。 林星轮僵硬的把头转向那个身影的位置,握着不败的手慢慢垂下。 林星轮拖着不败向那个身影慢慢走近,等走到还在不断轻微飘动的身影下时,林星轮如雷击一般定在原地,嘴唇微张,眼睛死死盯着那张熟悉的面孔,瞳孔倒映出王婉儿如今面目狰狞的脸。 还没等林星轮反应过来,他的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接着便是一层气浪向他袭来,把他的衣袍和额上散开的头发都向前吹起,就连王婉儿的身体都因这气浪差点被从树上拽下。 光芒从林星轮身后亮起,这次的白光比起光网中还强上数倍,刺眼的光线把这片枯林照得如白日一般,在林星轮眼中,这白光也把王婉儿脸上的苍白照得一览无遗。 “你怎么看穿我的攻击的?” 黑衣女子冷冷看着阿青,她身上的白光尽数散去,身上下延伸出数根光刃,部刺向阿青。 刚才那一剑不过是诱饵,黑衣女子计划就算阿青还能有后招挡住她的光剑,也绝想不到她会突然改守为攻,把部的月力变为月刃刺向她; 这个杀了她阿弟的女子唯一下场只有身上下都被刺出几个大窟窿! 可黑衣女子的月刃在就要刺进阿青皮肤的那刻却再难进分毫,黑衣女子可以感受到阿青身上的那些部位处覆盖了一层强大的力量。 白刃被黑衣女子渐渐从阿青身上收了回来,白光重新覆盖住黑衣女子的身体,如一层白光盔甲一样罩在她身上。 黑衣女子也感受到阿青身上的力量重新回到她体内,只有她手上的力量始终保持不变。 为什么? 这个叫阿青的留有后手她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她可以如此准确知道自己的攻击方向? 黑衣女子知道自己还是不能大意,就算面前这个女子已经没了武器,但也和一只长满刺的刺猬一样难下嘴。 被盯着的阿青则是暗暗舒口气,刚才她完是靠剑心一动,才下意识散出剑意去抵御黑衣女子的攻击; 要是把剑意散布身她一击都接不下来,只有像刚才一样针对性的防御才有机会。 可接下来呢? 龙泉被对方夺了去让阿青也觉得十分头疼,只靠身体和剑意的话,最后被耗死的一定是她。 想到上一次龙泉离手的状况,阿青心中一动,想到一个可能。 阿青闭上双眼,剑心睁眼,开始用剑心呼唤。 黑衣女子看到正在与她对峙的阿青突然闭上眼睛,以为她是准备出什么新招数,黑衣女子便神控制月力在自己身边防守,可过了半响,阿青身上还是没出现什么奇怪的力量波动,就好像她只是单纯闭上眼睛一般。 这个女子是在瞧不起自己吗? 黑衣女子感觉自己阿青愚弄,本就满怀恨意的心中更多了几分屈辱; 身上的月力统统灌入龙泉之上,把原本的三尺长剑灌为整整七尺长的光剑,黑衣女子把七尺光剑高高举起对着阿青的头颅疾速劈下。 “死吧!” 光剑就要落到阿青头上,只听阿青轻声唤了一句。 “来。” 只听唰的一声,离阿青头顶只剩一寸距离的光剑节节散去,一股极其强大的势震荡在整个光网之内,几声急速的破空声后,捆住阿青的光网就像被斩断一样从空中掉落下来,还没落地就化为一层淡淡的月光。 黑衣女子紧张地握紧了手上的剑,她可以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她身边徘徊; 可就算是她入丹修士的感知,她也无法抓住这个东西的实体,只能大概判断它的方位,像个凡人一样不停转着脖子妄图看清这个物体的真面目。 黑衣女子刚转到右边,耳中那个物体高速移动的声音突然消失,感知也抓住了那个物体的本体,但黑衣女子身都因此颤抖,背上因那强大的威势浸湿了汗。 黑衣女子缓慢地转回头。 她的面前浮着一个圆点,圆点指着她的眉心,只要前进一步,她知道自己就会神魂聚散,再无重来的机会。 黑衣女子扔下手中的剑,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现在轮到她为鱼肉了。 阿青走上前来,用牵丝把龙泉牵回到自己手中,上前想要握住浮在空中的飞雨,还没等阿青的手碰到,飞雨直接落下插到地中; 趁着阿青晃神的一刻,黑衣女子直接驱动法术遁走,原地只留下一个还发着光的重影。 阿青看了黑衣女子离去的方向一眼,并没有追去,只是捡起地上的飞雨背在身后,朝着林星轮的方向走去。 光网已经被飞雨打散,枯林中只靠着淡淡月光照亮,阿青走到林星轮身边与他并立。 还在仰面看着王婉儿的林星轮发出了声音,声线微微颤抖。 “阿青,王婉儿死了。” 。 第二百六十二章 星光大作 “死了…嘻嘻,终于死了!” 蹲在房顶上的青年突然笑出声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他连整个人都往后倒在屋顶的稻草上。 青年哎呦一声,用手指抹去眼角处笑出的一滴眼泪,面上满是嘲讽的神色。 那个阿青现在终于尝到什么叫被人坏了自己的计划,只差一步却无可挽回的滋味了吧! 听到青年放肆的大笑,在院中被黑雾包围的拉煤人则是觉得这人应该有点神经质,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个男子突然分神,但拉煤人决定利用这个机会冲破他的法术。 拉煤人抬头看看被黑雾遮盖的天空,虽然他看不清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但是从时辰判断也早已入夜。 到了晚上,他就和白天不一样了… 拉煤人嘴角微微扯动,双手向上微抬,用自己的势引动天上星辰。 “白虎,动!” 拉煤人双手紧握成拳,身旁抵御黑雾的星河中七颗星辰光芒大作,同时在黑雾外的夜空中七颗星宿也一下亮起,与黑雾内的拉煤人呼应。 一道似有似无的星光从夜空上落下,直落到拉煤人所在的位置,星光轻易穿透层层黑雾罩到拉煤人身上,而拉煤人的势也随着星光加身而开始节节攀升。 “有意思…星光啊…” 坐着的青年看到拉煤人已经把身周的黑气都给打散,也站了起来开始严阵以待。 青年大概已经猜到这个神秘人的力量来源,并不是单纯的势,而是和他们拜月教徒得到月力加持一样同样会得到星光加持,在这样星光闪耀的夜晚,仅仅是黑雾已经无法挡住神秘人了。 可那又如何呢? 青年脸上笑意不减,这个神秘人抓住自己是意外,可对于他而言却也是意料之中,最关键的是自己的计划并没有因为这个神秘人而泡汤,他照样出了这口恶气,心中怨障因此消弭。 既然自己都没后顾之忧了… “那就好好玩玩吧。” 青年右手向上一挥,原本环绕在拉煤人身边的黑雾顿时消散融入外围的黑雾中,打铁庄子里的黑雾也迅速汇集而来,包住打铁庄子的黑雾统统聚集在这个小院上方,黑雾与黑雾向合,化成一团类似液体的东西,把小院团团包围。 液体慢慢向中间汇聚,逐渐只留下那道射向拉煤人的星光,星光接触到黑水像烈火碰到流水一般烧出滋啦滋啦声,黑水不断被烧成黑雾散去,可那道星光也越来越小,几乎就要被黑水覆盖。 更多黑水不断从顶上落下,落到拉煤男子的身边,在他身周的星光上嗞啦作响。 “这位大哥,可千万不要被这些怨力碰到啊。” 青年站在屋顶边缘居高临下看着拉煤人,看似好心提醒道 “这里的每一滴怨力,可都是从不知多少人心中抽出的,足有千斤重,要是你被一滴怨力沾身,怕是你今生今世也再难摆脱怨力缠身咯…” 虽然男子嘴上告诫着拉煤人,但是身上法力却没有停下,他一边操纵着凝结成水的怨力阻隔拉煤人与天上星光的联系,一边手上掐诀,要给这个神秘人找一点乐子。 青年快速掐了几个手诀,口中大喝 “大哥小心了!我这个法术可有点意思!” “怨狱!” 拉煤人抬头看着头顶上不断盘旋的黑色液体,液体的面上开始突出无数小角,每个小角顶端都对着他,拉煤人可以感受到怨力之下的暗潮涌动,只要它们蓄力片刻,顷刻就能制住他。 拉煤人不慌不忙,对着那个口子向外喊道 “出手!” 青年掐住手诀跟着拉煤人抬头,只听见那个连接着外界的洞口传进来一声轻咤。 “奎宿!去!” 一道夹杂着星光的鞭影从黑水之外笞来,鞭上的星光与天上的星光呼应,原本鞭上不过浅浅的一层星光顿时大涨,长鞭宛如一条巨大的光鞭一般重重击打在怨力黑水面上,只听‘啪’的一声,一道极为清脆的鞭响传遍了郊野。 阿青耳朵动了一下,她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 “现在怎么办?” 林星轮为难地看着王婉儿的尸体; 如今王婉儿悬在一棵歪脖子枯树上,衣衫不整,乱发遮面,双眼瞪圆,嘴巴里还吐出一根长舌,一副死不瞑目的冤死模样。 “我不知道。” 林星轮诧异地看向阿青,他头一次从她嘴中听到这么无助的声音。 阿青捏紧龙泉,把视线从王婉儿的脸上移开,转向刚才动静传来的那个方向,她的直觉告诉她那里发生的事情和王婉儿的死有关。 “我要去处理一些事情,这里你来吧。” 阿青说完就一下消失在漆黑的枯林里,林星轮才哎了一声就发现阿青的气息已经消失在他的感知范围内,只能一个人看了一圈毫无人踪的四周伤透了脑筋。 还没等林星轮想好是先去叫人还是先把王婉儿放下来的时候,一阵人声从枯林外传了进来,林星轮向林外眺望,看到随着人声而来的还有一列的火光。 青年看着头顶上被打出的那个大洞,咂了砸嘴,刚才被打散了多少怨气他都已经懒得数了。 还没等青年有什么动作,他就感觉自己身上一紧,双手和双脚被死死捆在一起,向下看了一眼,一道中间接着铁绳的鞭子把他给死死绑住了。 “老大,你没事吧?” 一个身影从怨力黑水的破洞跳入,站在拉煤人身边,鞭子的另一头就拿在她的手上。 青年感受着鞭子上面熟悉的星力,也觉得有些惊奇,这两个人的力量怎么会如此相似? “我没事,彩妤,你要小心,这个拜月教徒不一般。” 捷彩妤冷笑一声,身上也接到夜空中降下的星光,鞭上的星光几乎凝聚成实质,把青年捆得一动不能动。 “放心吧老大,晚上可是我们的主场。” “是嘛?” 青年轻笑一声,对捷彩妤亲切笑道 “这位小妹似乎忘了,晚上不仅有星星,还有月亮呢。” 一道皎洁的光芒从天上洒下,捷彩妤的长鞭像失力一般从青年的身上掉落,而青年在月光中宛如天神一般浮了起来。 “区区星光,也敢和明月争辉?” 。 第二百六十三章 提个建议 哗啦一声,捷彩妤把自己的长鞭从屋顶上收了回来。 感受到鞭子上星势的消散,捷彩妤真正开始正视起这个拜月教徒; 往拉煤人身前站了半步,捷彩妤一手执鞭柄,一手拿鞭身,与浮在空中的拜月教徒对峙起来。 “哎哎哎!” 捷彩妤转头看向拉煤人,奇怪他为什么发出这种声音。 拉煤人伸手把捷彩妤拉到自己身后,无奈道 “彩妤啊,我好歹也是你的老大,还用不着你保护现在。” 拉煤人身边的星河不再旋转,随着七颗星宿的变化逐渐往拉煤人手中汇集; 拉煤人右手朝下,上身微屈,把右手背置于身后,星光在他手上赫然汇成了一柄长枪的模样。 感受到拉煤人身上升起的战意,青年嘴角的幅度咧得更开,月光让他体内的法力越发蓬勃; 四周的怨力黑水也开始快速流转起来,不再围住小院,而是汇集在青年身边成了五个实体的黑色小球,静静浮在空中。 “呐,开打前呢,有些话我要讲清楚。” 五个黑球在青年身边绕了一个圈,其中一个黑球浮到青年手中。 “我这几个宝贝啊…别看不起眼,但变化多端,阴毒异常,而且啊,你们只要被碰到一下,无尽的怨力就会缠住你们,届时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怨念障心,这一辈子也就只能是个废人了。” 捷彩妤听到青年的威胁嗤笑一声。 “怎么?还没打你就知道自己赢定了?” 青年摇摇头,把黑球扔到了身边的黑球环中,正声道 “打,我是一定打不过的,就那个大哥一个人我都麻烦,更别说还有这位小姐了。” 青年顿了顿,好声好气道 “我跟你们讲这些的原因只是在告诉你们,就算你们能杀了我,也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我不是一般的修士,我早已入了入丹上镜,离炼虚都只有临门一脚,若是我最后发疯硬要拉你们一起下水,你们敢说都跑得过?” “更别说不仅只有你们,庄子里还有近百户的人家,你们要他们都陪我送葬吗?” 青年背着手浮在空中,眼睛向下看着拉煤人和捷彩妤; 他知道对方不会视无辜人命于无物,自然这就是他的把柄。 青年锊了一下自己的鬓角,提出个建议。 “既然你们不想把事情搞得这么大的话,那我们不妨打个商量,你们走你们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今天咱就当没撞见过,我会立刻离开平京,日后要是在别的地方遇到了,那就各凭本事,看谁拿的下谁了。” 青年用眼神扫了一遍拉煤人和捷彩妤,问道 “如何?” 拉煤人与捷彩妤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慎重; 正如这个拜月教徒所说,要是鱼死网破的话,那有危险的不仅是他们两人,这个庄子里的普通人十有也难逃一劫。 捷彩妤抓紧鞭柄,眼中满是不甘。 可若是这样就把这个自己追查良久的拜月教徒放走,她也实在不甘心; 舔了舔舌头,捷彩妤盯着拉煤人的侧脸,决定听从老大行事。 拉煤人在背后给捷彩妤做了个让她不要轻举妄动的手势,沉思几响后,拉煤人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就…” 拉煤人话还没说完,眼神就跟见鬼一样看向青年背后的一个方向,青年的手也立刻掐住一个手诀; 但还没等青年施法捷彩妤就看到他的表情瞬间凝固在面上,接着只听哐当两声,他的脑袋和身体一下分家,一前一后掉到了地上。 “彩妤!准备!” 捷彩妤还在愣神,听到老大的厉喝,才反应过来那个拜月教徒身边的黑球也作势要掉下,捷彩妤当机立断甩出自己附上星势的长鞭。 “老大!我能接住两个!” “好!剩下我来!” 捷彩妤的长鞭朝着最先掉落的两个黑球卷去,长鞭几乎同时把两个黑球团团箍住,不留出一点缝隙,星光也将黑球中的怨力封印,暂时控制住了这两个足以让这一片地方变成死地的怨力黑球。 捷彩妤把长鞭拖回身边后才有精力去关注老大,只见拉煤人手中的星势重新化为星河托住了剩下的三颗黑球,黑球就像陷入河中一般陷在星河内,星河拖着黑球浮滞在拉煤人身边。 尽管解决了怨力黑球这个大麻烦,但拉煤人脸上却更加严肃,面朝上盯着一个方向。 “是谁?” 捷彩妤以为老大是在和她讲话,正想回答的时候她耳中闪过一阵破空声,下意识就拿起鞭柄护住自己身前。 破空声只是一下便停了下来,捷彩妤和拉煤人同时看向他们面前的地面上,上面现在正插着一柄看似已经生钝的长剑。 捷彩妤看到长剑顿时联想到刚才身首分家的拜月教徒,咽了口口水问旁边的拉煤人道 “老大…就是这把剑杀了那个拜月教徒吗?” 拉煤人点点头,身上不断放出星势寻找控剑之人; 他知道能够如此毫无声息地杀掉一个入丹上境的拜月教徒,御剑之人一定也能毫无声息地杀掉他们。 “阁下不妨现身一见,也让晚辈拜见一下武道前辈!” 拉煤人感受到刚才这柄飞剑袭来时爆发出来的强大威势,知道出手之人也是武道强者,但现在武道式微,更是没有规矩可言,有些避世的武道强者性情乖张,很多时候更难对付。 在拉煤人喊话半刻后,又是一阵破空声从上空响起,只是这阵破空声明显轻柔许多; 只见一柄长剑先至,一个身影在其后飞过夜空,随着长剑落地也稳稳落在他们面前。 由于夜色漆黑,捷彩妤一时没看清这人的脸,只是觉得她的身形有些眼熟。 那人落地后也直接略过面前二人,拔起地上的另一柄长剑后就走到那个拜月教徒的头颅面前。 阿青蹲下来与还睁着眼睛的拜月教徒对视。 入丹修士体内已经孕育金丹,生命力比起凡人不知强上几许,就算是割掉脑袋这样的致命伤一时半会也夺不去他的性命,因此他还在怒视着阿青。 阿青打量了一下这个拜月教徒的脸,像问候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说道 “原来是你啊。” 。 第二百六十四章 剑意凌乱 斜倒在地上的拜月教徒头颅仰着面对阿青恨声道 “你见过我?” 阿青摇摇头。 “我没见过你,但我知道自己和你打过很多次交道了。” “哼。” 拜月教徒冷哼一声,此时他再也没了刚才的气定神闲,自己脑袋都被人割了下来,他哪里还掩藏得住对阿青的怨恨; 只是为何他们两人交手了那么多次,他始终不知道阿青还有如此手段? 阿青蹲在原地,盯着拜月教徒阴霾的眼睛问道 “为什么?” 拜月教徒一愣,这女子没头没脑的在问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害一个无辜的王婉儿?” 拜月教徒哈了一声,感情这个女的还懵懂无知呢。 “害你?我只是在复仇而已,你杀了我的一个嫁衣,我内心不忿,自然要讨回来这一局,说到底,还是你先招惹我的。” 阿青沉吟片刻,点点头道 “果然是因为李家的那个嫁衣…” “你既然想找我报仇,那直接找我就好了,为何要拖累一个无辜的女子?” 拜月教徒用奇怪眼神看了阿青一眼,讽刺道 “这位小姐,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我可是个拜月徒,我们拜月徒行事当然是要让你怎么难受怎么来,如果非要说为什么要让王婉儿入局的话,那只能说我知道你一定会因为她而痛苦,赖你自己那不值一提的正直。” “从一开始王婉儿就注定会成为你的棋子而牺牲?” “当然,我…” 拜月教徒还想夸夸其谈他精心谋划的计划,可他才说了三个字就再也没办法继续说下去; 阿青握着龙泉直接将他脑袋刺穿,龙泉上席卷的剑意同时把头颅彻底撕碎,与泥地上的尘土化为一体。 阿青看着龙泉剑尖插进泥土的那个位置,握着龙泉的右手微微颤抖,尽管她的面上没有变化,但身上的剑意早已凌乱,肆意向外散发着阿青的怒气。 捷彩妤这时候才认出来这个一剑杀掉拜月教徒的武道强者居然是阿青; 捷彩妤失声喊道 “阿青?” 见阿青没有回应,捷彩妤就想走到她身边问个清楚,但拉煤人却将其拉住,谨慎道 “先别过去,她有些不对劲。” 捷彩妤刚才走近两步,就感到一股凌冽的剑意向自己袭来; 若不是夜空中的星光让自己的星势大涨,就算不刻意使用也会护住自己,怕是刚才那些剑意就足以伤到她。 “这个女子就是阿青吗?” 拉煤人看着阿青的背影眼神变得幽深起来,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监正所说的这个‘很必要’的人。 “你没跟我说过她的实力到了如此地步。” 捷彩妤不安地看了一眼拉煤人,她从那句问话中听到了老大的不满; 可她自己现在也云里雾里,以她跟阿青的接触来说,阿青跟她实力也就半斤八两啊。 拉煤人没有纠结于此,感受到场内的剑意渐渐平复,他便示意捷彩妤上去向阿青问个清楚。 捷彩妤漫步走到阿青背后,又叫了她几声,还是没得到回应后捷彩妤干脆拍了阿青肩膀一下。 阿青后背一个激灵,身体也立马绷紧,在转头看到是捷彩妤后才放松下来,语气略带疲惫问道 “你也在这里啊。” 你刚才明明就从我们面前走过! 捷彩妤现在很想摸摸阿青的额头,看看她是不是烧糊涂了。 阿青撑着剑站起来,把龙泉收回鞘中,对捷彩妤低声道 “王婉儿死了。” 因为阿青的声音太轻,捷彩妤一时没听清楚,等反应过来后捷彩妤睁大眼睛,大声问道 “怎么可能?!” 捷彩妤看到阿青现在这幅沮丧的样子,把嘴里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她知道王婉儿不可能再被怨障缠身,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拜月教徒用别的手段谋害了她。 “该死!” 捷彩妤低声咒骂一句,她们费心竭力想要救下王婉儿,终究是功亏一篑了。 “那你怎么到这了?” “我听到这里有动静就过来看看,到了附近的时候感受到这个拜月教徒的气息,便驱剑杀了他。” 捷彩妤眨眨眼,听阿青说的这么轻描淡写,她都以为死的只是个小喽喽了。 要知道如果是她一个人对上这个拜月教徒,怕十死无生的就是她了。 “你怎么…” 捷彩妤想问阿青什么时候实力暴涨到这个地步,可话问一半觉得这事关她的,自己这样探问实在有些冒犯; 就在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拉煤人也走到了捷彩妤的身边。 “彩妤,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拉煤人假装不知道阿青的身份,而捷彩妤也赶忙给阿青介绍道 “老大,这是新晋的暗星阿青。” “阿青,这位是我们的老大,慕容东!” 说完捷彩妤还给阿青比了一个眼神,让她小心说话,而阿青扫了慕容东一眼后,只是点点头当作打过招呼。 慕容东不经意打量过阿青身上的飞雨和龙泉,心中有了一些计较后爽朗笑道 “后生可畏啊,我们这些老家伙看来很快就派不上用场了。” 阿青对于这种夸奖也不作任何回答,只是看了慕容东一会便转头问捷彩妤。 “我可以走了吗?” 捷彩妤一愣,而慕容东则是替她答道 “当然,这边事了,阿青大人自然应该回去休息了,今天真是辛苦阿青大人了。” 说完慕容东还在原地给阿青抱拳行了一个礼,阿青轻轻点头后就独自走进夜色中。 捷彩妤拉了一下慕容东,焦急问道 “你怎么就让她走了呢,有些事情还没问清楚呢!” 慕容东盯着阿青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把视线收回来。 “有些事情,不是问就能问得清楚的。” “更何况我们还有一些善后的事情还要做,来日方长,不急。” 慕容东托了托身边的怨力黑球,捷彩妤也想起了还有这个麻烦,便闭上嘴跟着慕容东往另一个方向离去。 拜月教徒已死,怨力也在这个打铁庄子上散去,而沉睡的老区在幻术破开后便从屋里走了出来,在黑夜中隐匿身形看着三人; 待看到阿青独自离去时,他锊了锊自己的长须。 “龙泉啊…” 。 二百六十五章 满城流言 平京城内没有宵禁一说,只要不是重大节日或者庆典,官府并不管百姓在街上逗留到何时; 但到夜深人静时大部分的百姓还是都各自归家,街上能看到的除了巡夜的衙役便是三三两两醉倒在地的酒鬼。 巡夜衙役往往两个一组,说是为了方便行事,其实更多只是为了可以闲聊打发这漫漫长夜而已。 一个衙役一边拿手中的灯笼扫过路边倒着的一个醉汉,一边随口和旁边的同伴说道 “你知道嘛,今晚城外发生异象了!” “什么异象?” “听守城的兄弟讲,今晚城外突然发出一片亮光,堪比白日,整个城墙上的人都看了个清楚,听说还派人去查看了!” “嘿,还以为是什么,说不定是哪里着了火,算得什么大事。” 同伴神秘兮兮地看了后面一眼,确定没有人后凑近另一个衙役道 “我今天也听到一个消息,可比你那个有意思多了!” 说城外有异象的那个衙役被成功吊起了胃口,也把耳朵凑近了一些。 “我听衙里的朋友说,今天可有不得了的人来了,太守亲自出门相迎的!” 听着的衙役倒吸一口冷气,能让太守亲自到门口接的人是何等大人物?就算在这平京中也极为少见了,迫不及待问道 “是谁?” 同伴的声音压得更低。 “是当朝礼部尚书王尚书!” “嗬!王家父女不是才出了个大脸吗?怎么还敢来太守府?难道还要状告那位观星使?!” 王家告了阿青御状这件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因此就算是这个衙役也对这个高门之家颇为瞧不起,语气中都带上了些不屑,声音更是大了许多。 “不是不是,是王尚书的女儿王小姐在府中凭空失踪了!” “啊?” “王尚书亲自来太守府讨人,要去城外寻王小姐呢!” 衙役皱了皱眉,奇怪问道 “怎么不先在城里找?直接就去了城外?” 同伴摇摇头,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这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别人说好像有谁给王尚书递了消息…说王小姐就在城外…” 两个衙役一边聊着今天平京城里发生的大事,一边慢慢从这条街巷上走出,在他们的声音消失在拐角处时,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从阴影处走了出来,走进巷子里的另一条小巷。 黑衣女子扶着墙壁,看上去极为无力,沿着这条小巷慢步走了一段距离后,她手摸到了一个铁环; 黑衣女子用手环撞击了几下大门,只见手环表面闪烁几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不过一会大门就无声的在黑衣女子面前打开。 “怎么变这样?” 黑衣女子耸拉着眼皮,无力回答道 “法力用太过,有些脱力。” “哼,不过刚入化丹,行事就如此肆无忌惮吗?” 黑衣女子站在门口被训了良久,直到实在有些站不住踉跄了一下,门内的人才让她进来; 黑衣女子要往里面走去,在经过开门的人时一句话从她背后传来。 “长欢,记住不要让我失望。” 黑衣女子长欢停住脚,也不转头,轻声答道 “知道了。” 长欢走回自己的房间,把房门关上后她整个人倚着房门缓慢坐到了地上; 与阿青的打斗已经让她耗尽了金丹上的法力,再加上那柄突如其来的飞剑上的强大威势,更是一下让她体内的法力震荡,久久不能平复。 长欢捏紧手掌,闭上眼睛,面上满是痛苦。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可以为阿弟报仇了! 长欢的胸口迅速起伏不定,过了好一会她才控制住自己的呼吸。 屋内没有点灯,黑暗中长欢坐在地上抬起头,她睁开眼看着面前的漆黑一片,右手抚上胸口。 长欢可以感受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生了出来,这东西让她心脉加速,血液更加炽热,就连法力金丹都开始躁动起来。 这是她的劫… 长欢的眼睛发出一阵幽光。 要想破劫,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杀了阿青! 唰! 一道落叶落到地上的进程只到一半,一柄泛着寒光的利剑就把这片落叶在空中刺成两截,分割线正好在落叶的中间,上下正好,不多不少。 阿青的眼睛从慢慢分开的两半落叶间隙中向外看去,她看到一个很窄的世界,窄到她想把面前的东西统统砍碎。 龙泉剑势不停,阿青不断挥舞着龙泉在水榭台上翻转,她身上传出的剑意让遮住水榭的大树不断颤抖,越来越多的树叶从树上落下,而这些落叶都毫无例外的在阿青剑下一分为二。 阿花和林星轮坐在槛上看着阿青舞剑,从他们起来就看到阿青在舞剑,一直看到正午时分; 阿青仿佛不知疲倦一般,连水榭上都已经落满了被她割断的落叶,而她完没有停下来的征兆。 “星轮哥哥,我阿姐这是怎么了?” 阿花拖着腮问林星轮。 从昨晚阿青回来的时候阿花就觉得阿姐不对劲,而且飞雨又一次自己飞了出去,但她看阿姐的表情不对,也不敢多问什么,只知道大概又有什么事发生了。 “唉…” 林星轮长叹一声,他知道王婉儿的死对于阿青打击一定很大,以阿青的性格说不定还会把这件事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 林星轮把阿花的头发揉的一团乱,就跟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阿花不满地看了林星轮一眼,自己用手把头发一点点锊平,还没等她把头发整理清楚,就听见楼外传来一阵人声。 “星轮!星轮!” 林星轮诧异的朝后看去,听到声音越来越近,便起身走到竹楼门口看是谁叫自己,而他刚刚走出竹楼就正好和跑来的那人撞了个满怀。 “是你啊景佑,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苏景佑扶着林星轮的肩膀喘了好一会气,等咽下一口口水后苏景佑急促说道 “星轮,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 林星轮知道自己这个童年好友很喜欢小题大做,因此一开始对他的话还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他家丢了什么东西之类的小事。 苏景佑摇了两下林星声道 “真的不好了!现在平京都在传这件事了!” 。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一夜大变 苏景佑坐在厅内,看了一眼还在水榭上不停舞剑的阿青,身体开始不自觉的僵硬起来,林星轮瞬间联想到坐立不安这个词。 想着景佑到底在搞什么鬼,林星轮给他倒了一杯水,问道 “到底怎么了?” “你还没听到消息吗?” 苏景佑把水杯拿在手里,也不喝,就看着杯子里的清水,面上满是纠结。 苏景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只能含糊道 “阿青姑娘又出名了…” 林星轮皱眉。 “什么叫又?到底是什么事,不要再卖关子了。” 苏景佑哎呀一声,拉着林星轮就往外走。 “我说不出口,你就跟我到街上去看一看就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了!” 林星轮被苏景佑半推着走出了宸王府,被他拉到一个繁华的街市边; 他们找了一个人多的茶摊坐在角落,听着旁边人的闲话。 一开始林星轮听到的都是家长里短的一些东西,向苏景佑比了一个疑惑的眼神,苏景佑只是叫他继续认真听下去,没过一会,林星轮的脸色一下大变。 “你听说昨晚的事了吗?” “听说了啊!现在谁还不知道啊…老话果然讲得没错,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哎…可不是,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样被逼死了…真可惜!” “我老早看那个观星使就不是什么好人了!都说苍蝇不叮无缝蛋,若不是她做了什么亏心事,王小姐何苦要去咬她,说不定啊王小姐压根就是被她害死的!” “…也不会吧…害人不至于,但相逼应该是真的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林星轮耳朵里传来的都是这样的话语,他不用猜都知道这些人口中说的观星使就是阿青,而那个恶人也是他的阿青! 林星轮觉得自己血液一下充到了头顶,站起来就要跟这些嚼舌根的人理论; 苏景佑赶忙拉住他,把他按了下来,叫他继续听下去。 林星轮听了一会,感觉屁股底下越来越坐不住,现在坐立不安的换成是他了。 这些人口里传的事情都是一件事,虽然有很多细节自相矛盾,但是结论只有一个——王婉儿是被阿青逼死的。 在这些人口中,王婉儿是被阿青以赔礼为由叫去城外的,可到了城外阿青却对王婉儿极尽冷嘲热讽, 说她既没了夫君,还连累了娘家声誉受损,自己更是难在平京城里立足,就她这样的女子活了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干脆找颗歪脖子树吊死算了。 王婉儿听了又气又急,但没赢得官司的她也十分绝望,便一气之下为保声誉真的在城外自尽,如此阿青变成了那个欺人太甚,逼无辜女子自戕的恶人,之前的什么“定朝之福”、“女天师”之类的好名声都被平京百姓忘了个一干二净; 还有人提议大家一起去太守府状告这个女子,就这样的人如何当得大定的观星使! “荒谬!太荒谬了!” 实在忍不住的林星轮被苏景佑拉到一个无人的小巷子里,林星轮气急,泄愤地踢了墙上一脚,苏景佑也不知如何安慰林星轮,只能让他先冷静下来。 “这群愚民!我家阿青明明是为了救王婉儿才冒生命危险去城外!到底是谁传出的流言?!” 苏景佑挠了挠头顶。 “我也是早上刚刚听说,好像说是…王家传出的…” “王家?!” 林星轮瞪大眼睛,满脸怒气,这王家怎的如此不知好歹! 苏景佑见林星轮这模样也吓了一跳,从小到大他都没见到林星轮这样生气过,看他这样就是现在直接上门拆了王家都不是没可能,于是赶忙讲清楚道 “也不是也不是,王家也是听别人说的,给王家传递消息的那人说这消息是一个叫阿青的女子让他来传的,你也知道阿青和王家结仇不浅,王尚书怕自己女儿出什么意外,便向太守府要了人和自己的家仆一起去城外寻找,找到天黑正好看到那个白光异象,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接下来的事你就比我更清楚了…” 林星轮面色一滞,昨晚王尚书赶到的时候可以用悲痛欲绝来形容,几乎哭死在王婉儿的尸体上,对他也不顾任何礼仪,像看到一个透明人一样,既不行礼也不问话,把王婉儿的尸体抱走就消失在他面前。 可就算他再伤心也不能冤枉他家阿青啊! “那个递消息的人在哪?!” 林星轮察觉到这件事八成又是有什么人在后面搞鬼,下意识他就想到了他的那位二哥钺王。 “不知道,不过听说也就是个小乞丐,现在哪里还找得着?” 小乞丐? 林星轮顿时想起昨天也是一个小乞丐上宸王府把王婉儿在城外的消息告知阿青的,所以这一切都是圈套? 那个幕后黑手从来没想过放过王婉儿,他就是要让王婉儿的死成为抹黑阿青的一桶黑水! 林星轮捏紧拳头,心急如焚,他太知道人言的可怕了,他和张辉就是靠人言才让阿青从杀掉裴少俊的罪名里脱身的! “现在怎么办?” 苏景佑也很心急,他虽然跟阿青才接触几次,但知道阿青绝不是会逼死别人的女子,可关他知道没有用,现在平京城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怕是皇宫里也很快就会收到这个消息。 林星轮在小巷子里踱起步来,他现在心乱如麻,脑袋也和一团浆糊一般。 “冷静冷静…” 林星轮逼迫自己冷静思考,前因后果都要想个清楚才行。 “宫里有母后在暂时没事…太守府也不会因为这种事上门…当务之急是这些流言要如何压下去…对了!” 林星轮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跑出小巷子,扔下苏景佑一个人。 苏景佑看到林星轮突然跑走,愣了一会才赶忙也跟上去,边跑边喊 “你跑什么啊?!” 苏景佑自小习武,体力比起常人不知强上几许,但奇怪的是他现在用尽力也只能看着林星轮越跑越远,最后只能跟着一个小小的背影努力让自己不跟丢。 苏景佑奋力追逐的时候也在疑惑,这星轮什么时候能跑这么快了? 林星轮现在只想快点回到宸王府,把府门紧紧关上,还要告诫仆人们谁都不许把外面听来的流言流语带进王府中。 流言总会消散,可若是阿青听到了这些流言,对已经如此自责的她岂不是更加雪上加霜? 林星轮不愿阿青承受这样的痛苦,想要帮她把这些都挡下来。 林星轮飞跑回府,边疾走向竹楼边问身边跟上的仆从。 “阿青姑娘还在舞剑吗?” “回宸王殿下,阿青姑娘姑娘刚才一个人出府了,现在只有阿花姑娘在竹楼里。” “什么?!” 林星轮脚步骤停,差点把跟着的仆人撞到地上。 。 第二百六十七章 送她一程 阿花看着阿姐舞剑,阿姐就跟跳舞一样,更是快到人影都见不着; 一开始她还饶有兴趣地仔细看着,但看了没一会阿花就觉得有些乏味了,星轮哥哥也不知道突然去了哪… 实在有些无聊的阿花竟就坐在槛上撑着脑袋打起了瞌睡,手上一个没撑住,阿花的脑袋差点掉了下去。 睁开自己惺忪的眼睛,阿花看到阿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背剑立在水榭台上,看着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没等阿花喊阿姐,阿青就转过身来把龙泉收起,路过阿花身边的时候摸了一下她的小脑袋,也不换衣服就往竹楼外走去。 阿花看着阿姐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把右脸颊上粘上的一撮头发拨开后阿花气闷地拖住自己下巴,想着这两人越来越无视自己了,去哪都不跟自己讲一声。 阿青径直从宸王府走出,直奔钦天监而去,一路上阿青都能听到平京城里的百姓在议论些什么,但她今天心绪太乱,因此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到了钦天监门口后阿青被门口坐着的那个青年拦了下来; “哎,你等等。” 青年打量了一下阿青,等看到阿青的脸时才认出了她。 “你怎么没穿官服?” 阿青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确实还是一套常服,走到青年面前,轻声道 “抱歉,今天忘记穿了。” 青年抿了抿嘴,把那本登记簿翻开推到阿青面前。 “罢了罢了,你再登记一次就是,下次可莫忘了。” 阿青写上自己的名字,提着龙泉就往监内走去; 阿青走到巧巧房间门口时听到里面隐隐传来讲话的声音,便站在门口想过一会进去,但她才刚站了一会,耳朵里就出现了巧巧的声音。 “阿青大人,请进来吧。” 阿青闻言伸手把房门推开,正好看到婕彩妤站在巧巧桌前,转过头看着她,而巧巧也坐在桌子后面对她笑脸相迎。 “阿青大人。” “巧巧大人。” 阿青走到婕彩妤旁边,婕彩妤看了一眼阿青的脸,问她 “怎么不在府里休息?” 阿青看到桌面上摊开着一卷卷宗,扫了一眼在上面看到了王婉儿的名字。 “没什么,想着说不定还有事情需要问我,便来了。” 婕彩妤点点头,而巧巧则是笑着对阿青贺喜。 “恭喜阿青大人立下大功,为平京百姓除了一个大害。” 阿青眼神闪过一丝黯淡,只是微微低下头不说话。 巧巧看到阿青这个反应也呆了一下,想到可能阿青是听到了外面的一些流言蜚语,便出言安慰道 “阿青大人不用担心,我们都知道那些只是流言而已,尽管没法对天下广而告之,但监正大人和陛下都心知肚明阿青大人有功无过。” “什么流言?” 巧巧看到阿青好像还不知道现在满平京传的都是她的事,一下脸上的笑就变得有些尴尬,婕彩妤这时接过话头。 “今天监内没什么事,不如出去走走?” 巧巧也赶忙搭话缓解尴尬。 “是极是极,阿青大人借此机会休息几天也好,彩妤姐你就和阿青大人一起回府吧…” 巧巧看到捷彩妤对她伸出手做了个威胁的手势,知道自己那声姐又把她给惹怒了; 巧巧吐了吐舌头,用星势帮她们打开房门,送她们出去。 “是有什么事情我不方便知道吗?” 阿青跟着捷彩妤出了钦天监,感到两人一直遮遮掩掩,知道有什么事情忙着她; 捷彩妤则是无所谓的摊摊手,把现在平京城里都是对她的误会的事对阿青讲了个清楚。 “原来这样啊…” “你要去王家送下王婉儿吗?” 阿青正准备转头离去,捷彩妤就对她背影提出了这个建议,阿青苦笑着回头道 “大概王家人不想看到我。” “那不让他们看到就是。” … 阿青和捷彩妤站在王家的大门前,门口已经挂上白色灯笼,白绫也布置的到处都是,门口更是挤满了马车,奔丧的人纷纷往府中而去。 捷彩妤抓住阿青的手,阿青感受到一股力量从捷彩妤的身上传来,她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察觉到身上有了一些变化。 “走吧。” 捷彩妤拉着阿青从王家大门走进,小心避着来往的行人,而那些行人也都对两人视若无睹,任由她们从自己身边而过。 捷彩妤带着阿青到了王家布置的灵堂外,灵堂里站满了人,王尚书和王夫人都穿上素衣,站在棺椁旁边,面上满是疲倦和刻在脸上的伤痛。 “我们就在这里看看吧,里面人太多了。” 捷彩妤和阿青站在能看到王婉儿灵位的角落里,捷彩妤低声对阿青解释道 “这是我星势的隐星术,可以暂时隐匿住我们的身形,但不能维持太久,只能让你在这看看。” “嗯,好的。” 阿青眺望着王婉儿棺椁的方向,就这样远远送她最后一程。 “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了。” 捷彩妤现在星势与阿青相连,可以感受到阿青心里的悲伤。 阿青摇摇头,低声道 “如果我能再快一点…王婉儿也不会死…” 阿青语气一沉。 “如果不是我,那个拜月教徒也不会盯上王婉儿。” 阿青一直看到王婉儿的棺椁被钉死,才和捷彩妤走出王家; 到了街上一个无人的角落,捷彩妤放开了阿青的手。 见到阿青还是在闷闷不乐,捷彩妤无奈道 “你也别想那么多了,你都替王婉儿报仇了,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我并不想替她报仇,我只是想救她回来。” 捷彩妤右手食指不自觉动了两下,她真的很想敲阿青的脑门两下,把这个迷糊的人敲醒,要是每次任务她都这样伤感,那怕是还没守护住平京的安,她自己就先废掉了。 为了开解阿青,捷彩妤陪着阿青走到城外,两人走到一条小溪边,看着溪流闪烁着的微光,捷彩妤又开口安慰道 “也托了你,才能让我们既制服了那个拜月教徒,庄子上的无辜百姓也没有因此受害,没你的话谁知道会怎样。” 阿青默然不语,只是低头走着。 捷彩妤实在忍不住,站定对阿青喝问道 “你这样哪里像一个剑客?!出剑无悔,何必要执着于已经过去的事?” 阿青心中苦笑,剑客?出剑无悔?她如何做得到这点… “哎!” 捷彩妤大力叹了一声,看阿青这个样子也不是自己能够说动的,便挥了一下自己的手,破罐子破摔道 “随便你了,反正我言尽于此!” 捷彩妤向前走去,走到一半看到阿青没跟上来,停下转头看去看到阿青坐到了小溪旁。 阿青拿起脚下的一块鹅卵石向水面上打去,鹅软石击起几个水漂后沉入水中,阿青则是拿起另一块鹅软石握在手中。 “彩妤,我真的很讨厌这样只差一步的感觉。” 。 第二百六十八章 最后一次 阿青的面前浮现出阿耶那张满是沟壑纵横的脸。 她想起了那时自己因为不知该不该跟阿辉去都城除去生肖门而苦恼地坐在家门前,阿耶走到她身边,问她在烦恼什么; 阿青问她有些事不知道该不该做,阿耶则是回答她 “只要你站在那件事面前,那一刻的那个念头,就是你心之所想,你就该为之所动。” 阿青捏紧手里的鹅软石,微微眯起眼睛,看溪面上倒映而出的蓝天白云; 她一直都依照阿耶告诉她的这个道理行事,行事都是随心所动,这一次也是一样,从她面对王婉儿因为自己而被拜月教徒牵连这件事开始,她的心就告诉她一定要救这个无辜的女子。 阿青把手上的石头扔到溪面上,砸中溪中的白云,白云荡起一片涟漪,渐渐消散于无形,可阿青心中那片被王婉儿砸起的波澜却始终不能安定。 她终究没救下她来,她终究因为自己而死。 阿青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阿耶只告诉她该怎么做,却没告诉她没做到怎么办。 也是,阿耶都走了,如何还能告诉她呢? 阿青盯着溪面静静的发呆,她觉得自己太慢了,每次都迟来一步。 “最后一次。” 捷彩妤转头看向阿青,不知道她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自己慢了一步没救下阿耶,慢了一步没救下赵吏,这次又是慢了一步没救下王婉儿… 为何自己这样慢? 阿青站起身来返回平京城,她心中发誓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下一次她的剑绝对要做最快的那把! “你最近就在府上休息吧,有什么消息我会来通知你,不要太在意外面的一些话。” 捷彩妤陪着阿青走到宸王府的门口,对阿青交代过这些话后就自己回到钦天监内,直奔巧巧的房间,她知道现在房间里不仅有巧巧,还有个人在等自己。 “老大。” 捷彩妤转身把房门关上,对坐在客椅上的人招呼一声,自己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 慕容东端起茶杯吮了口茶,他已经换下那套拉煤人的衣服,换上一身锦缎的长袍,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一派乡绅老爷的模样。 捷彩妤打量了一下慕容东的打扮,笑着调侃道 “老大,今天怎么不穿昨天那套衣服了?我觉得挺适合你的嘛~” 慕容东听到捷彩妤的调侃差点没呛住,咳嗽两声后把茶杯放下,无奈解释道 “我那不是想要埋伏在对方身边,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制住他嘛,谁知道一碰面就被发现了…” 巧巧好奇的向捷彩妤和慕容东来回打量,想知道他们在讲什么。 慕容东见捷彩妤面上明显是不信的表情,又无力的加上一句。 “那个拜月教徒大有蹊跷,定有什么感知的法门…” 捷彩妤撇撇嘴,也不想在这方面纠结,好奇问道 “老大你是怎么一下就找到那个拜月教徒的?要不是我感受到你用白虎星势,我怕也是死活找不到那。” 慕容东只是笑笑,摆出一副高人模样,不作回答。 捷彩妤看到老大这幅得意的模样,语气酸溜溜道 “装什么神秘,谁不知道是你的觅星术…这次也就给你歪打正着撞到了而已!”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捷彩妤对于这门觅星术可是眼馋已久,但就算老大愿意把这门秘术教给她,她的星势大概还没推演出一点东西就会用光。 想到这里捷彩妤更加眼红老大和阿青,一个有秘术,一个有感知,哪像她要查案还要牺牲色相! “阿青如何了?” 正在埋怨老天不公的捷彩妤脱口而出道 “阿青这挨千刀的!” 捷彩妤说出口才觉得不对,自己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抬起头一看,老大和巧巧都带着迷惑的眼神看着自己,赶忙摆手道 “没有没有,我刚才在走神!” 慕容东又问了一遍 “彩妤,你觉得阿青如何?” 捷彩妤低头沉思一会,面色正经的对慕容东答道 “重情重义,有勇有谋,更有自己的底线和准则,但是…” 慕容东和巧巧凝神听捷彩妤接下去要讲的话。 捷彩妤苦笑一声,想起阿青今天一天那幅低沉的模样,无奈道 “但是她似乎有点死脑筋。” “死脑筋?” 慕容东笑着看捷彩妤,反将了她一军。 “你难道不是死脑筋吗?” 捷彩妤听到这话一下脸都涨红,恼羞成怒道 “我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慕容东和巧巧相视一笑,继续问了下去。 “那阿青的实力是什么情况?为何如此强大?” 捷彩妤摇摇头。 “我不知道,但阿青之前都只拿着那把叫龙泉的剑,那把杀掉拜月教徒的剑我从未见过。” 慕容东了然的点点头,知道症结出在那把剑上。 “彩妤,接下来你还是跟阿青搭档,继续观察她是否适合担任暗星的职责。” 慕容东的语气一沉,说出了今天的正题。 “我来这里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要跟你交代,从那个拜月教徒的尸体和怨力之中,我们查到了一些东西…” 阿青刚回到府中,就有一个仆从迎上来,说有人在竹楼等她。 “是谁?” 仆从笑笑,躬身回答道 “阿青姑娘到了就知道了。” 阿青今天也没心情猜谜,便提剑往竹楼走去,到了竹楼后她发现厅内已经站着不少人了。 “你们怎么都来了?” 阿青刚走进竹楼就受到了五六双眼睛的瞩目,其中有常客苏景佑、陈清川,还有为她而来平京的南宫梦和李万银,就连张辉都被请到了这里; 阿青把目光投到离她最近的林星轮脸上,用眼神询问他是什么情况。 林星轮挠了挠头,他自然是因为害怕阿青出去听到那些流言蜚语心情不好,才请了阿青这些熟悉的人来府中一聚,但这样的理由又不好讲出口,幸好苏景佑还没等他开口就笑着回道 “当然是来做客的啊,怎么观星使不欢迎我等吗?” “怎么会。” 阿青走到他们中间,与南宫梦和李万银寒暄道 “劳烦你们还要来跑一趟。” 南宫梦和李万银笑着各自握着阿青的一只手,把她拉到中间坐下。 “哪里的话,我们也对观星使最近的奇遇好奇的紧呢。” 。 第二百六十九章 最快的剑 听到南宫梦的话林星轮面上一僵,阿青最近哪有什么趣事? 都是一些狗屁倒灶的麻烦事! 这女子的不是哪壶不提提哪壶吗?! 真是个痴女! 林星轮在心里暗骂,同时注意阿青的反应,庆幸的是阿青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好像没有联想到其他。 阿青把抓着自己左右手的两个人的手拉到中间,让她们握在一起,接着自己一下起身,对两人道 “我还有点事,等下来找你们。” 说完后阿青就一下跑上楼,没过一会又噔噔噔的跑了下来,跑出竹楼不见了踪影; 林星轮看到阿青上楼的时候只提着一把龙泉,可下来的时候背上又背了一把剑。 在厅内的众人面面相觑,今晚这一聚是为了阿青,现在主角又走了,他们应该怎么办? 阿青背着飞雨直奔上次见到林无敌的那个地方,等到了以后发现不仅是林无敌在,阿花和彭莒也同样在这个荒僻的小庭院里。 林无敌手里拿着断剑,阿花手上拿着一把小木剑,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慢腾腾的比划; 林无敌比出一个剑招,阿花就模仿着做出相同的动作,但很明显阿花并不乐在其中,脸上已经满是不乐意。 “林姨,我为什么非要学剑啊?” “你是大哥的孙女,自然该会剑。” “可阿耶从来没教过我啊!” “我来教你也一样。” 阿花见自己实在逃不出这个魔掌,正想认命的时候看到自己阿姐出现在眼前,欢呼一声扔下木剑就朝着阿青跑去。 “阿姐!” 阿花拉住阿青的袖子,向她不断撒娇,想让阿姐帮自己逃脱苦海。 阿青对着林无敌行了个礼。 “林姨。” 林无敌嗯了一声,对阿花招招手,要她继续过来练剑,而阿花则是赶忙躲到阿青身后,死活不愿意过去了。 “林姨,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下您。” 林无敌收回了手,站在原地; 阿青叫来彭莒把阿花先带回去,她则是把背上的飞雨取下来,递到林无敌面前。 “林姨,我想问您一些关于飞雨的事。” 从飞雨被阿青从背上拿下的那一刻起,林无敌手上的断剑就开始不断颤抖,林无敌一只手将其紧紧握住,眼睛则是盯着飞雨的剑身。 林无敌凝神看了一会飞雨剑身上的锈斑,林无敌背身向亭子里走去。 “跟我来。” 阿青和林无敌走进亭中,对立而坐。 林无敌单手从阿青的手上接过飞雨,刚一入手林无敌就情不自禁赞道 “好剑!” 阿青听到同时身边传来一阵嗡嗡声,低头看去发现林无敌另一只手上的断剑已经在非常剧烈的抖动了。 林无敌反手把飞雨转了个方向还给阿青,问她 “你想问我什么?” “我要如何才能驾驭飞雨。” 林无敌奇怪的看了一眼阿青,反问她 “这不就是你的剑吗?” 阿青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膝盖上,剑身满是锈迹的飞雨,叹了一声说道 “飞雨很抗拒我。” “从飞雨的原主人孤清影将它托付给我的那一刻起,飞雨就变成了这幅样子,我的剑心可以感受到它很伤心。” 林无敌把断剑塞回到背后的剑鞘里,双手环抱,思考一会后点头道 “飞雨会伤心是自然,一把已经生出灵智的灵剑,原主人更是千年前的武道第一人,如何甘心自己被一个不是剑客的人驾驭。” 原来不止是伤心,还有不甘嘛… 阿青握着飞雨的剑柄,深吸口气,尽管她并不想勉强它,但她需要力量。 “可飞雨有两次却自己冲出竹楼前来帮我。” “哦?” 此等异变引起了林无敌的注意,她确实知道飞雨有两次自己飞离而去,但为何它会帮一个自己不愿帮助的人呢? 阿青闭上眼睛,剑心睁眼。 在那一刻,飞雨在阿青的手中绽放了一瞬的光芒,剑身也变为如一泓清泉一般的利剑,但很快飞雨就又变回了那幅死气沉沉的模样。 “剑心?” 林无敌时刻关注阿青的变化,猜到了其中的关窍。 阿青点点头。 “飞雨对于我剑心的呼唤会有所反应,但一般的时候这不足以驱使它,唯有我…” 阿青仔细回想这两次飞雨相助的相同之处,犹豫说道 “唯有我受到生命危险情绪极度紧张的时候,飞雨才会应召而来。” 林无敌沉吟一会,站起身走到亭外,阿青也把飞雨背在背上跟在她身后。 “灵剑有灵。” 林无敌站在她练剑的那棵树下,摸着上面那一道剑痕,感慨道 “你的剑心却又是所有剑器无法抗拒的东西,真不可思议。” 林无敌的语气中少见的有了一些感慨的情绪,但转瞬即逝。 “因此飞雨就算是灵剑,在你的剑心绝对命令下,它也不得不听从于你。” 阿青皱了皱眉。 “如何算得上是绝对命令?” “就是你完掌控你的剑心。” 林无敌转过身对着阿青,把上次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说过剑心于你如同一笔巨大的遗产,它是你的,却不是你得来的,因此你只能花它,却无法得到其他。” “你或许想说遗产不就是用来花的吗?” 阿青点点头,她确实有这个疑问; 而林无敌今天话也更多了些,破天荒的继续解释下去。 “大户人家最怕这种坐吃山空的子弟,因此他们最想要后辈继承的不是这些一成不变的死物,而是背后的阅历和经验,这样家族才能长荣繁盛下去。” 林无敌指了指阿青。 “而你,就缺少了这些,所以剑心于你只是死物,算不上完掌控。” 阿青急切问道 “那我要如何掌控剑心?” 林无敌坦然道 “成为剑客。” “如何成为剑客?” “找到决心,炼就剑心。” 阿青咬了咬下唇,她如何才能知道自己的决心是什么?! 林无敌快步走进,逼近阿青眼前。 “你现在最想要什么?” 阿青睁大双眼,瞳孔不断摆动。 她最想要什么? 王婉儿的尸体在她面前一晃而过,阿青脱口而出。 “最快的剑!” 。 第二百七十章 以欲炼剑 “那便去拿。” 林无敌身子向后退了一步,阿青觉得面前的压迫感顿减。 “你的欲足以成为你的决心,那你也就走到剑道上了。” “欲?” 林无敌背手站立,身上一股纯粹的剑意升起。 “阿青,有太多不是一件好事,但无欲无求同样不是什么好事。” “我要成为天下第一剑客,这就是我的欲,我不求其他,不入武道不学异术,只做这个剑客第一人!” “阿青,你要什么呢?” 林无敌的声音充斥在阿青的脑海中; 阿青一时心乱如麻,她想要的有很多,她要讨债,要扫尽天下不平事,要随心而动… 但这一切要是她不够快的话,都只能镜花水月,一片幻影罢了。 “我要最快的剑。” “那就去拿。” 林无敌背过身向亭子走去。 “自己想要的自己去拿,该走的路自己去走,用你的欲磨你的剑,才能得到真正的剑心。” 阿青隐隐看到自己前面出现了一个目标,虽然还很模糊,但她已经不再迷茫。 “多谢林姨。” 阿青说完也不拖沓,直接转身就要离去,林无敌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阿青,等你找到剑道,掌控剑心成为真正的剑客后,我们比一次剑吧。” “好。” 阿青没有回头,应下后就消失在林无敌眼前; 林无敌望着阿青离去的背影,想到刚才这丫头一瞬间的眼神变化,下意识笑了一下; 拔出背上的断剑,林无敌轻轻朝着那颗大树虚挥一下。 “无欲无求的剑,如何斩得断东西呢?” 大树轻微震荡一下,那道黑色的剑痕又刻深了一寸。 阿青在宸王府里绕着圈,天色也慢慢黑了下来,但阿青还在思考自己的欲是什么。 “阿青。” 阿青抬头,看到前方小路上走出一个人影,在宸王府满园的明珠照耀下,阿青可以轻易认出来人的脸,是张辉。 “你怎么来了?为何不入宴?” 张辉自然地走到阿青身旁,与她并肩而行。 “本就是为了你而来,你都不在宴上,那这宴对我又有何意义?” 阿青无奈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心有灵犀吧。” 张辉笑着打量了一下阿青。 “你看上去心情似乎比起刚才好了一些。” “可是有什么好事?” 阿青吐出一口气,看见夜空里渐渐点亮的明星,和张辉闲聊起来。 “不是什么好事,但也算是好事吧。” “哎呦,观星使进益不少,还会打哑谜了!” 见张辉取笑自己,阿青也不甘示弱。 “那你呢,怎么不在书院备考,天天往外面跑,到哪都能见到你?” “我这不是坐不住嘛,至于经常相见那只能说明我两有缘!” 张辉眼珠一转,对阿青提议道 “反正你近日不用当差,不若我们约个时间再去茶楼坐坐如何?白儿的白儿糕可真让我想念得紧。” 阿青算了算,自己也挺多日没见到白儿了,正好还可以带阿花去见见那些孩子,于是便点头答应两日后一起去茶楼。 看到阿青同意张辉暗暗舒了口气,同时感慨一声。 “倒也真羡慕宸王殿下,日日都可以见到你,不用像我一样还要大费周章。” “不过宸王殿下对你也真是用心,这次还挽留封家梦君和李小姐都住在府内,八成是为了陪你解闷吧。” 阿青低头不语,对于林星轮的心思她现在也猜出了一些。 两人就这样闲聊着扰了宸王府两圈,想着时间差不多了张辉便问道 “回去吧?” “好。” 两人穿近路回了竹楼,还在桥上就听到了竹楼里传出的欢声笑语,其中喊得最欢的就属没心没肺的苏景佑。 “星轮,这你可逃不过了,必须要罚三杯!” “哎,梦君你干嘛?” “我替他喝。” “我的老天爷!古来有英雄救美,今天有美救王爷,哇!南宫小姐的酒量果然不一般啊!” “别胡说!” “” 阿青感受到竹楼里传出的热烈气氛,面上也舒展开了一些,和张辉对视一眼,一起跨步走了进去。 两天后阿青带着阿花赴张辉之约,天气渐冷,林星轮帮阿青和阿花各做了一件大氅,阿青的是白色,阿花的则是艳丽的大红色。 阿青蹲下身帮阿花系好大氅,上下仔细看了阿花一会,赞道 “看上去真喜庆。” 鲜红的大氅盖住了阿花整个身子,阿青今天特意也拿了两条小红绳绑在阿花的小鬓上; 再加上阿花脸上因为受冻变得有些红彤彤,整个人现在就和年画里走出的福娃娃没什么两样。 “阿姐也好看!” 阿花握住阿青的手,两人从竹楼走到宸王府大门,刚出来就看到张辉已经站在一辆马车旁在等她们了。 张辉一直盯着穿着白氅的阿青从台阶上走到他面前,眼睛都不曾移开过,就连阿花都感觉到自己成了一个透明人。 “张辉哥哥!你是没看到我吗?” 张辉如梦初醒一般,摸了摸阿花的脑袋,笑道 “怎么会,阿花今天可真是一个小仙女呢。” 阿花暗暗撇嘴,怕你眼里的仙女只有我阿姐一个人吧! 阿青和阿花先坐进马车,张辉跟车夫交代了位置也坐了进来,看着对面的姐妹俩,张辉抱歉道 “本来想说带着阿花去看看西市的,但天气渐冷,摊贩也很多不出来了,再说阿花年纪小,受不得冻,因此我就租了辆马车,免得到处奔波。” 张辉捏了捏阿花的脸颊,承诺有机会一定带她去逛遍平京的大小集市; 而阿青却知道其中内因,张辉不仅是不想让阿花受冻,更多的是不愿让她在街上听到一些闲话,若是有人认出了她说不得还会闹出一些不愉快。 阿青和张辉对视一眼,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感激。 马车穿过闹市,很快就到了白儿上工的那座茶楼,三人下车后张辉叫马车夫在附近等他们一会,天黑了还要送阿青她们回去。 交代完后三人上了楼,还在楼梯里阿青就听到楼上传来白儿的争吵声。 。 第二百七十一章 流言发酵 香满楼上,顶层那间从不对外开放的房间今天又迎来了它的主人。 钺王靠在窗边,感受脸上吹来的寒风,心中顿时一片惬意。 今日平京城内关于阿青的闲言碎语自然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让他开心的不仅是阿青的名声臭了,封王时与阿青同游城的林星轮也不可避免被带了上; 虽然只是一些人的三人成虎,可总归是把这个宸王的名声弄臭了一点不是。 钺王看着底下来往的行人,眼中不觉浮现阴毒的神色。 既然都已经有这个苗头了,那自己不加一把火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的好弟弟?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钺王转回身在案几后坐下,收起面上的得意之色后才唤道 “进来。” 一个穿着便衣的男子低头走进房间,向钺王行礼后对其汇报道 “殿下,属下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说。” “属下派人暗访了被灭村的那个村子周围其他乡镇,问到确实有人看到阿青和一名男子出现过。” “而且时间上和京内生肖门被灭相隔不过一两天,属下斗胆猜测,阿青就是灭掉生肖门的神秘人,而生肖门也是为了复仇才屠了阿青的村子。” 钺王饶有兴趣听着,叫探子继续讲下去。 “属下按着这个猜测继续追查下去,查出了生肖门做的很多脏事,除去其他,现在悬而未明的是很多被掳走的孩子都不知所踪。” “孩子?” “是的,生肖门数十年来不断掳偷各郡县的孩子,除去一些被找回外,更多的都被毒哑,折断四肢成了乞儿,但属下拿到生肖门内部卷宗查看,所有的孩子都被标记上扔往的去处,但有一部分的孩子却并没有表明去向,只是在他们名字下面画了一些古怪的图案。” “把那个卷宗给本王。” 探子从怀里拿出一卷发黄的卷宗递到钺王面前的案几上,钺王随意翻开几页,发现总有一两个孩子的名字下面画了一个月亮的图案,而且阴晴圆缺,各不相同。 钺王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必有蹊跷。 钺王的手指抚上一个弦月的图案,来回轻轻抚摸。 这些月亮到底代表什么呢… 阿青牵着阿花走到茶楼,正好看到白儿和一桌客人正在面红耳赤的争吵,白儿把肩上的抹布重重往桌上一甩,大怒道 “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 “嘿,你这跑堂的跟谁在这横呢?!” 客人中间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被白儿激得一下站起身来; 壮硕的身子足有三个白儿加起来都有余,跟蒲扇一样的巴掌眼看着就要往白儿的脸上挥去; 阿青眼睛一眯,大氅下的龙泉就要飞出,可下一秒一个瘦小的身影就挡到白儿面前,那只巴掌也生生停了下来。 “这位客官,是我的伙计不好,看在我这张老脸上,算了吧。” 掌柜的一脸赔笑,双手把这个汉子的手臂轻轻放了下来。 “今天这茶算我请,我请。” 汉子面带余怒,但看到茶楼里其他人都看了过来,知道自己再追究下去就是恃强凌弱,于是只能冷哼一声放下狠话。 “今天我是看在你这老骨头的面子上,怕我一巴掌下去把你打散架咯!” “以后眼睛放亮点,不要再招这种会给自己惹麻烦的伙计!” 汉子说完叫起自己的同伴就往茶楼下走去,路过阿青身边的时候还看了她和阿花几眼; 阿青在他们要下楼梯的时候悄悄用牵丝捆住他们的脚踝,轻轻一扯,几人就齐齐头朝下滚下楼梯。 砰砰几声,阿青探头向外看去看到那几人像咸鱼一样倒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只能哎呦直叫唤。 阿青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阿花则是有些兴奋,捏着阿青的手暗暗用力,告诉阿青她知道这是阿姐搞的鬼。 阿青三人坐到靠窗的那个老位置,坐下后阿青对阿花比了一个嘘的手势,阿花也会意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但眼中已经满是骄傲。 “阿青你行事倒是变了一些。” 张辉也感觉惊奇,虽然阿青在他印象里是一个时不时就会冒出坏水的形象,但这样直接的下手,倒还是第一次见。 “他们活该。” 白儿正在角落被掌柜教训,阿青向白儿招了招手,白儿看到阿青后面上有了喜色; 掌柜训了两句就放白儿去做事,白儿赶忙跑到阿青他们的桌前,笑着招呼道 “阿青姐,张辉哥。” 一眼看到正在好奇打量自己的阿花,白儿嘴巴咧得更开,开心地问阿花道 “这位小美人就是阿花吧?” 阿花托着自己脸,反问白儿 “那你是白儿姐姐吗?” 白儿点点头,阿青见因为刚才那一闹茶楼里人走了不少,便问白儿 “你没事吧,掌柜的可有怪罪你?” 白儿洒脱一笑。 “那算什么,不过是几个混混罢了,掌柜的也知道是他们不对在先,自然不会怪我,只是说我不该自己对上,伤了自己就亏了。” 阿青点点头,如此看来这个掌柜的倒也是个厚道人。 “那群人对你做了什么,可是对你无礼了?!” 阿青剑眉微微抬起,要是那群人对白儿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说不得自己还要再去讨回一些公道。 “没有没有!” 白儿赶忙否认,眼神也不再看向阿青,变得躲躲闪闪; 还没等阿青细问,她便借口要给阿青他们上茶快步离去。 阿青看着白儿的这个模样也觉得有些奇怪,想着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决定晚上到白儿的院子再问问。 阿青转头看向窗外,想要继续思考自己如何掌控剑心的事情,可接下来传进耳朵的话却让她无法继续无视。 “哎,刚才那一桌说的可是真的?” “嘿,十有,差不了多少!” “那这王家小姐死的还真怨…” “那算什么,不过是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以为自己老爹是尚书就能霸道行事,这次撞上铁板而已!” “不过那观星使也忒缺德,到底什么事,居然还用动用宸王去逼死人家!” “嘿嘿嘿…怕不是宸王殿下私下所为,就为了给自己的心上人出口恶气吧!” 。 第二百七十二章 搬离竹楼 “嘘!噤言!” 正在议论的人看到阿青和张辉面色不善地看向自己这边,赶忙告诫自己的同伴不要再多嘴,几人喝了几口茶后就连忙扔下茶钱快步下了楼。 “阿姐…” 阿花担忧的看向阿青,阿花知道这些人讲的是什么意思,更知道这些话对自己阿姐有什么影响。 “阿青,这流言非同小可。” 张辉面上满是正色,他敏锐的直接告诉他这件事背后定有人作祟。 阿青面上无怒无愤,只是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恰好这时白儿也把一壶茶和白儿糕端了上来。 白儿一边给他们倒茶一边观察三人,发现他们表情都有些不对劲。 察觉到阿青可能也听到了那些闲言碎语,白儿连忙宽慰道 “阿青姐,你不用担心的,来茶楼里的都是闲人,闲人就爱说些有的没的,过两天就换人说了。” 阿青想到刚才白儿与那桌客人争吵应该也是为了这件事,抬头轻声对白儿道 “难为你了,白儿。” 白儿拿下肩膀上的抹布擦干溅在桌子上的水渍,边擦边小声说道 “我知道阿青姐绝不会是他们口中的那种人。” 白儿说完后就站在他们桌子旁边,手里紧紧攥着抹布。 她知道阿青姐不是这种人,可为什么这些人都不信她? 要这样诋毁一个好人? “阿青。” 张辉看到阿青似乎并不为所动,还是要采取放任自由的解决方式,忍不住出言道 “这件事比你想象的严重的多!” 阿青把视线转到窗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你可知王尚书现在已经多次请辞,皇上虽然都不予批准,但在朝中已经影响甚大。” “裴家的两个高堂也已悄悄离京,如今裴府已经成了一个空府,更有人说裴家父母也是被你逼走的!” “我阿姐怎么会做这种事!” 阿花站起身来,半个身子倚着桌子边,小脸蛋上更因为急怒涨红了脸。 张辉继续对着阿青的半脸向她道来这场流言的危害。 “你该知道,现在这场流言里不仅只有你,还有林星轮了吧?” 张辉盯着阿青,在提到林星轮时阿青的眼睛明显停顿了一下,眼睑微微垂下。 “不要再相信什么清者自清了,若是继续让流言散播下去,刚刚封王的林星轮必然受此影响,届时怕是皇上也会对他有所不满。” 白儿在一旁也仔细听着张辉讲话,同时她在细细观察张辉脸上的表情变化,她觉得这张脸和自己记忆里的一张脸渐渐重合了起来。 张辉给阿青面前空掉的杯子里倒满了茶水,苦口婆心道 “阿青,为今之计就是你和林星轮撇清关系。” 阿青转回头看向张辉,张辉也毫不退缩的与其对视。 “你该先从宸王府中搬出来。” “什么?!” 林星轮不敢置信的看着阿青。 她刚才居然说自己要从竹楼中搬走?! “为什么?” 林星轮上前想抓住阿青的手,但看到张辉也在,只得攥紧手心控制住自己,同时尽力压抑住心中的愤怒。 “星轮,我们去水榭台上走走。” 阿青带着林星轮走出竹楼,站在水榭台边。 阿青转身对着林星轮,轻声道 “我离开宸王府对你我都好,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牵连到你。” 林星轮急得下意识上前了一步,双手微微在两侧张开。 “我不怕被牵连,你离开了宸王府我怎么可能会好?” “不要任性了。” 林星轮紧咬牙根,脑海里闪过张辉的脸,那张本就看不顺眼的面庞如今更是面目可憎。 “是不是张辉怂恿你的?阿青,我跟你讲,他绝不是什么好人!” “星轮。” 阿青打断了他。 “你最近怎么越来越像一个孩子了?” 林星轮哑口无言,但他绝对不愿放阿青离去,干脆就赖皮说道 “你说我是孩子我就是孩子好了,反正我不想让你走!” 张辉在竹楼内遥望,看见两人似乎僵持不下,就想过去替阿青执言,但阿青暗示他不要过来。 “星轮。” 阿青拔出龙泉,剑尖指向林星轮。 “我们很久没比剑了,上次见你和老欧比剑就知道你进益不少,现在和我也比一次吧。” 林星轮看着龙泉闪着寒光的剑尖有些手足无措,他想不到阿青会在这种时候要和他比剑。 深吸口气,林星轮知道阿青的意思大概要用胜负来决定她的去留,便也下定决心要拿出十分实力和阿青一较高低。 叫仆人拿来不败,林星轮拔剑在侧,对阿青做了个请的动作。 阿青点头示意,就要解开自己身上的大氅,林星轮却急忙阻止。 “阿青,天气冷了,水榭风凉,解了大氅会着凉的,你还是披着吧。” 阿青收回已经伸到颈间的手。 “那便这样来吧。” 两人向后各走十步,执剑对立。 林星轮身上的势逐渐升腾,就连风吹到他身边的时候都扭曲了一瞬。 “阿青,来了!” 林星轮脚步一蹬,身形瞬间出现在阿青的眼前,泛着星光的不败朝阿青身上劈来; 阿青侧身闪过不败,可她却感觉面前有股势袭来,只得举起龙泉挡在身前,脚步也因此后退两步。 星轮的势吗? 阿青放下龙泉,看着抿紧嘴唇的林星轮,心中多了几分欣慰。 星轮对于势的掌控比起上一次更加精妙,果然只有力战斗之后才能最快的进步。 阿青知道林星轮的势不是一般的天地道,若她只是借用寻常的势必然一开始就落入下风; 因此也不再藏手,剑心左手伸掌,剑意从阿青的身上传到龙泉之上,龙泉被黑色剑意包裹,长成了一柄杀意十足的黑剑。 林星轮毫无犹豫挥剑刺向阿青,阿青的剑意与林星轮的势相撞互不示弱; 一阵又一阵的冲击从两人中间荡出,不仅湖面上都因此荡起了小小的波浪,在竹楼内的阿花和张辉也觉得身上扑来的风要刺伤肌肤一般。 “张辉哥哥,阿姐怎么和星轮哥哥打起来啦?” 张辉捏住阿花的手,神贯注在两人的对战上,他的眼睛丝毫不离阿青片刻。 身穿白色大氅的阿青挥舞长剑,剑意在她身边不断扭转,黑白分明,如泼墨一般。 张辉喃喃道 “是她,这才是她…” 。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太无情了 铛、铛、铛! 林星轮使出鱼龙舞,连击出三剑,但阿青只是轻轻挥出一剑就将他的三剑都挡了下来,两人的剑术顿时高下立判。 林星轮知道自己这样下去没什么赢面,阿青到现在都只挡不攻,但他已经几乎招数尽出,自己的势也没能压住阿青一分一毫。 “阿青,你为何不攻?!” 林星轮劈下一剑后怒吼道,他觉得阿青到现在都在瞧不起他。 “好。” 阿青手腕朝上,把林星轮攻来的这剑击开后向后退了一步,举起龙泉顶在胸前,剑尖直指林星轮。 林星轮看到阿青认真的表情不禁咽下一口口水,双手握住不败,身的势都沸腾到极点,尽数汇于剑身之上。 林星轮的势凝聚成近乎白气的状态漂浮在不败剑身上,那股势还没近身,阿青的剑心就能感受到里面那股毁灭万物的阴寒。 阿青瞬间消失在林星轮面前,林星轮不断放出势感知阿青的位置,听见身后风声一动,林星轮转头看见一柄利剑已经要刺到他的身前。 林星轮转身挥剑,大喊道 “流水落花。” 这一剑大开大合,林星轮没有给自己留任何后路。 阿青的剑朝着林星轮的脑袋刺来,而林星轮的剑朝着阿青的腰间砍去; 就在不败快要劈到阿青身上时,林星轮突然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到身,几乎让他麻痹。 他在做什么? 这是阿青啊! 他如何能够伤害阿青?! 林星轮稳住下盘,强行把力量从剑上收回,同时扭转腰部,不败硬生生被他从身前挥到了身后。 可阿青的龙泉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势头,剑身席卷着剑意刺向林星轮的脑袋; 林星轮眼前那点黑色越来越大,就在快要刺中的时候林星轮闭上了眼睛。 耳中那阵破空声消失,他所想像的刺痛也没有出现在身上。 林星轮慢慢睁开眼睛,一道光线刺的他又闭上了一次眼睛,等有心理准备后林星轮眯眼看向自己脸侧,半面剑身倒映出他的脸,阳光也在剑身上不断反射到他眼中。 一缕发丝停在林星轮的肩膀上,阿青从一开始就没有对准他的脑袋。 林星轮面色复杂的看着阿青,他能感受到阿青刚才绝对没有收手的打算; 她就不怕自己没有算准,真的杀了他吗? 不败掉落在地,林星轮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刚才强行收力让他受了一些内伤,想来这几天都不能正常用力了。 阿青收回龙泉,插入鞘中。 她现在看着林星轮觉得就像看与林无敌比剑时的自己,都还在剑道之外罢了。 “你就这么想赢吗?” 林星轮站在原地苦涩问道。 “我不是想赢,这只是我的决心,不能后退。” 林星轮颤抖着手把不败从地上捡起,交给在一旁已经看得心惊胆战的仆从; 他一言不发,从水榭台上离去,走过阿花和张辉身边,落寞地走出竹楼。 阿青走回楼内,牵起阿花的手朝楼上走去。 “我们去收拾东西。” 阿花瞪大眼睛。 “这么急吗阿姐?” “先收拾一下吧。” 张辉看到两姐妹也上了楼,思索一会,便也走出竹楼,往外面走去; 他熟门熟路的穿过花园,路上遇到的仆人看到他都知道是王爷的客人,既没问话也不阻拦,张辉很快走到了主屋。 张辉站在门前,伸手敲了两下门。 门内传出林星轮有气无力的声音。 “谁?” 张辉听到林星轮的声音也没管主人有没有叫自己进去,直接推开了门,进去后转身把门轻轻掩上,坐到了堂上的客椅上。 林星轮靠着背椅坐在主座上,看着张辉这反客为主的模样,等他坐下后出言嘲讽道 “怎么?你现在是来我这里炫耀的吗?” 张辉捻起一颗桌上盘子里的干果,放在嘴里慢慢咀嚼,咽下后才慢声说道 “我是来问你要解释的。” 林星轮皱眉。 “什么解释?我要向你解释什么?” 张辉抬眼对上林星轮的眼睛,眼内满是冷意和怒意。 “解释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阿青。” 林星轮一愕,但立马心中也升起怒火; 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来质问我?! 还没等林星轮反驳,张辉就一下站起站到林星轮面前,双手撑住椅把,居高临下看着林星轮。 “那时候你来书院找我,要我帮忙解决阿青身上的那件案子,我说过在这件事上我们是一边的,因为我们两人都想要保护好阿青。” “可是阿青现在遭受的流言蜚语却因你而起,你非但没有保护好她,还让她受到万人唾骂!你不该解释一下吗?” “如何是因我…” 林星轮话说到一半想起这件事后面的蹊跷; 为何这桩流言可以一夜就传到满城皆知,又如何过了一天就能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就算是林星轮都能察觉到背后定有人在作祟,而在平京里有这份能量,又如此看他和阿青不顺眼的只有一个人——钺王林月轮。 “你也知道阿青不过是受了殃及池鱼之灾,幕后之人目标只是你而已。” 林星轮眼神向下,不再与张辉对视。 “如果你真的想让阿青好过一点,我劝你还是离她远一些比较好,除非你把这个大麻烦解决了,不然你和阿青走得越近,阿青就会越不开心。” 张辉说完把腰板挺直,也不看林星轮一眼就转身走出房间。 林星轮坐在原地不断思索,面上表情越来越难看,颤抖的手掌也捏成拳头; 他虽然不想承认,但张辉说的确实就是他现在要面对的事实。 林星轮无力地锤了一下椅把。 为什么回平京后事事都如此不顺心呢! 过了两日,阿青和阿花搬出了宸王府; 林星轮一直没露面,只是让家仆帮忙搬去一些日常用品,还吩咐他们帮阿青他们的小院整理一番,等所有东西都置备齐了家仆们才回到王府。 林星轮独自走入竹楼,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啦吱啦声,这栋为了阿青特意建造的竹楼在阿青搬离的那一刻就对林星轮变得毫无意义。 林星轮推开原本阿青房间的房门,扫过床榻时一个东西瞬间吸引住他的注意。 林星轮走到床前,把床上放着的那个东西捧在手中,大红的绸缎上绣着一条神武的金龙。 这是他送给她的亲王大氅,她连这都不带走… 林星轮满脸颓废,坐到床边盯着亲王大氅发呆。 “阿青,你也太无情了。” 。 第二百七十四章 你学不会 天色刚刚破晓,鱼肚白只照亮了半个院子。 阿青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脖子,她又打坐静心了一夜。 看了一眼还在身旁熟睡的阿花,阿青替她把被子往上掖了一些,就起身穿鞋,轻轻推门走出房间。 阿青走到院子中,正想伸个懒腰,手才刚刚抬起就一下僵了下来,在小院里那颗海棠树下站着一个人影。 无论如何都不能无视啊…… 阿青深吸一口气,对树下那人打了个招呼。 “林姨,早。” 林无敌转头看了阿青一眼,又转回去抬头看着这颗海棠树。 阿青走到林无敌身边,学着她仰头看树,想看到她在看什么。 自从阿青和阿花搬出宸王府,阿青本来以为这个小院只会有自己和阿妹,以后的常客最多也只是住在对面月白书院的张辉。 但阿青没想到的是,她才刚刚安顿下来的那一夜自己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阿青疑惑地打开房门看到来客,面上顿时有些紧张; 林无敌看了一眼阿青,直接从她身边走进小院,像一个主人一样在小院四处观看起来。 “林姨,你这是?” “以后我就在这里住了。” 阿青听到林无敌这句好像只是在自己这里吃一顿晚饭的决定,不免有些目瞪口呆。 而林无敌接下来给她的理由更是让她无从反驳。 “阿花是大哥唯一的后嗣,我自然要亲自教导看护,你随便给我一间房就可以了,要是不方便我住在这个院中也行。” 阿青哪里敢让林无敌住在院子里受风吹雨打,赶忙把小院的主屋让了出来,自己和阿妹同住一间。 但阿青也有觉得不妥的地方。 “林姨,您跟老欧说过吗?” 林无敌奇怪地看了阿青一眼。 “我去哪里为何要跟他说,他是我的谁?” 阿青再次哑口无言,只能把这尊大神恭恭敬敬地请了进来,而且她知道过几天老欧一定会来自己这里大闹一番。 如此林无敌就在阿青的小院中住了下来,一天里行踪不定,完摸不透规律,阿青觉自己已经算是天亮就会起身的人,可这两天每次出门都会看到林无敌已经站在院中,似乎不需要休息一般。 林无敌看着这颗海棠树喃喃了两句。 “长得真好啊,拿来练剑有点可惜。” 虽然这两句话几乎微不可听,但阿青还是听了个清楚,面色也变得有些僵硬。 这颗海棠树可是用来给她们招财的啊! 幸好林无敌只是摇了摇头,可惜地看了一眼海棠树,就转身走到院落空地中间,拔出断剑独自划起剑来。 阿青站在树下看着,林无敌的剑术和老欧的鱼龙舞有着天壤之别,咋一看毫无剑招可言,划动之间更是慢得令人发指,仿佛三岁小儿也能轻松躲过林无敌的剑一般。 但阿青的剑心却告诉她绝对不是如此。 林无敌的剑术就藏在这看似不算剑术的剑招中,每一剑都如她和自己比剑时那一般,只要她说躲不过,无论谁都休想躲过。 林无敌在慢腾腾的舞剑,在一旁的阿青也看得浑身燥热起来,剑心更是催促她做些什么。 阿青拔出腰间的龙泉,在树下仿着林无敌的剑招开始比划起来。 阿青拔剑的时候林无敌看了阿青一眼,却没有其他反应,还是在舞着自己的剑。 阿青则是一边观察着林无敌身上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一边控制自己身体完模仿她的动作。 这是阿青第一次练剑。 从前她一直认为剑术就是和吃饭睡觉一样,是自然而然,本能的一种能力; 所以她也从来没想过要去练习什么。 但林无敌说过她如果想要真正掌控剑心,就必须靠自己成为剑客,所以阿青打算从每一个剑客都要做的基础开始——练剑。 林无敌直到天色大白才停下动作,而阿青也在同一时刻停下; 阿青的脸上身上早已满是汗珠,浑身肌肉宛如被千万人捶打过一般,酸胀难忍,连单单只是站着都在不断颤抖。 林无敌走到皱着眉头的阿青面前,夺下阿青手中的龙泉反手插回阿青腰间的剑鞘中。 “我的剑道,你学不会的。” 林无敌看着阿青的眼睛,看到了她眼中的坚韧,摇头再道 “不止是你,天下没有第二个人能学会我的剑道。” “这是天下第一剑客的剑道,既然是天下第一,如何能有第二人?” 阿青心中苦笑,还真是狂妄到让人生气的话啊。 但阿青知道林无敌说的是真的,她哪怕勉强用剑心模拟林无敌的剑招,自己也只觉得晦涩难懂,完领悟不到其中的妙处。 可阿青知道自己这样做没有错。 林无敌看着阿青的表情,知道她并没有打算放弃的打算,便也不再管她,反正等她吃够苦头自然就会退缩了。 林无敌留下阿青一人,自己打开院门走了出去,站在原地的阿青还是觉得自己身无力,只能扶着旁边的石桌坐到石凳上。 阿青还没坐一会,院门又吱拉一声被推开了 “怎么没锁门啊……” 张辉拿着一袋油纸包走了进来,看到坐在石凳上满头大汗的阿青赶忙快步走到她身边,蹲在阿青旁边查看她的情况。 “这是怎么了?” 张辉的语气中满是焦急,还有一丝隐藏在其中的愤怒。 阿青摆摆手,对张辉表示自己无事。 “只是练剑累到了,没事。” 张辉听到舒了口气,但还是担忧地责怪道 “练剑也要循序渐进,这样累到自己怎么可以?” 张辉还想说什么,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开门声,转头看去发现是阿花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阿花已经穿戴整齐,显然已经洗漱过,但面上还是有着浓浓的睡意。 “张辉哥哥……你来啦。” 张辉对阿花招手叫她过来,大家都坐下后张辉打开带来的油纸包,里面包着一些平京里出名的早点,张辉每样都买了一点回来。 “昨天来就看到你们没吃早餐,今天起早去买了一些,看看可还合胃口?” 阿花早就等不及拿起一块油炸的糕点塞进嘴里,而张辉则是不断用眼神示意阿青也快点吃。 又一声院门推开的声音,林无敌提着一袋东西走了进来,看到桌面上摊开的油纸包,林无敌的细眉很明显地挑了一下。 。 第二百七十五章 乔迁宴请 阿青见林无敌这么快就回来,连忙招呼道 “林姨,快来,张辉带了些早点。” 林无敌坐到阿花旁边,把手上袋子顺势放到桌上,一股香味从中传出,桌上的三人都被这股浓烈的香味吸引过去。 嘴巴塞满东西的阿花毫不顾忌的把袋子翻开来看,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口齿不清地欢呼了一声。 “哇!烤鸡!” 一只表皮油光滑亮的烤鸡出现在三人面前,烤鸡上散发着一股异香,就连阿青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阿花直接上手,扯下烤鸡的鸡腿,却没有塞进自己嘴里,而是笑嘻嘻地递给了林无敌。 林无敌看着面前伸开一只拿着鸡腿的油腻腻的小手,嘴角也浮起一丝笑,伸出手接了过来。 阿花撕下另一只鸡腿递给阿青,阿青心中欣慰阿妹懂事不少,但还是不想夺阿妹的口福。 “阿花你吃吧,这是林姨特意买给你的。” “不,这是林姨买给我们吃的,阿姐吃!” 阿花出乎意料地有些倔强,阿青笑笑也不再推脱,拿过鸡腿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只嚼了一下,阿青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这只烤鸡的美味程度超过她的想象。 若是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所有都恰到好处! 无论是口感,还是炙烤的程度,就连香料的用量,都完美捉住了阿青口中的每一个味蕾; 她只觉得嘴巴被这个味道占满,每嚼一口都觉得这个味道深刻一分,让人无法忘怀。 张辉原本还以为这只是普通的一只烤鸡,但看到三人吃了一口后面上都露出幸福的笑容,都不再说话只是专心感受鸡肉的美味,便也忍不住地自己撕下一口肉吃了起来。 等桌上的烤鸡只剩下鸡架后,张辉才醒悟到自己刚才已经不顾形象地吃了不知道几块。 张辉有些羞涩地笑笑,这只烤鸡确实有种特别的魔力。 自己带来的那些平京知名的早点在这只烤鸡面前都称为食之无味的东西。 林无敌意犹未尽地放下了手。 对着不剩下一丝肉的鸡架点头道 “他们家的味道还是没变。” 林无敌将吃脏的手靠在桌面上,面上难得浮起了一丝回忆的神色。 “我第一次来平京的时候,就是大哥带我吃的这家烤鸡,吃了一次我这辈子就再忘不掉,之后虽然不怎么来平京,但他们家的位置我却一直记得,今天得空去买来,果然不负我这多年的等待。” 阿青和阿花看着林无敌发出这样的感慨都觉得有些诡异的感觉,一个看上去容貌姣好的妙龄女子说出这种老态龙钟的话,确实让人不适应。 阿花迫不及待地问林无敌道 “林姨林姨!这家店叫什么啊!我今晚还要再吃!” 宠溺阿花的林无敌听了阿花的要求却摇头道 “过犹不及,这种极致的美味,若是一次性吃太多,便会失去这份绝美。” 阿花还要再撒娇,林无敌直接打断了她。 “阿花,今日你该练剑了,洗手来我教你练剑。” 说罢林无敌直接起身去旁边的井边打来水洗了手,站在海棠树的阴影下等着阿花。 而阿花听到练剑两个字整个面色都苦了下来,对阿青投去求救的眼光。 阿青看到阿花这幅生无可恋的样子,也只能无奈摆摆肩,后面这尊大神她可惹不起。 阿花见求阿姐无用,将眼神转向张辉,急切地希望他能救自己脱离苦海。 张辉见阿花实在不想学剑,便壮了壮胆,咳嗽两声对林无敌道 “林前辈,阿花今日应该跟我读书了,昨日我检查,阿花已经落下不少功课。” 阿花听到练忙点头,虽然读书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但比起练剑她还是千万个愿意坐着读书的。 林无敌闭着眼睛回道 “阿花白天跟我练剑,晚上跟你读书,互不干扰。” 张辉听到这个回复后喉咙里顿时一塞,只能对阿花投去一个他也爱莫能助的眼神。 阿花见自己难逃这一劫,便也认命地站了起来; 打水洗了洗手,一步三回头地朝林无敌走去,明明只是不过几尺的距离,硬是让她走了一刻钟。 阿花最后还是拿起小木剑,跟在林无敌身后慢悠悠地学起剑来。 ‘也不知道这个老妖婆非要阿花学剑干嘛,等阿花成了修士后难道还用跟凡人武者一样跟别人真刀真枪的打架嘛?’ 彭莒的声音响在阿青的意识中,阿青则是看了屋里,彭莒就躺在屋里的角落里不愿出来。 自从上次自己识破他的小心思后,他就一直小心谨慎,尽量避免出现在她的面前,就连她们搬离竹楼,他都是半夜悄悄出现在房间角落趴着,宛如一个透明人一般。 像这样直接在意识中跟她对话更是这段时间的第一次。 “你不怕了?” 彭莒传来一阵讨好的意识。 “观星使大人有大量,怎么会和我这种小妖兽计较,我哪里需要怕呢?” “嘻嘻……” 阿青摇摇头,这个修士的节操怕已经被他扔下了长恨崖,再也不打算捡回来了。 不想理会彭莒,阿青听到张辉刚才好像对自己说了什么,切断与彭莒的意识联系,抬起眼睛问张辉道 “你刚才说什么,我有些走神没有听清,不好意思。” 张辉笑着重复了一遍。 “阿青你可知搬新居有乔迁的习俗?” 阿青点点头。 “我本打算这几日要请大家来家里聚一聚,但一直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时间。” 张辉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大家也一直在等你问呢!我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便自作主张地替你去邀了与你相熟的各位今晚过府一聚,也跟香满楼叫了一桌酒席,让大家今晚都能尽兴而归,你觉得如何?” 阿青露出轻松的神情。 “你都替我想好了,自然是极好的,只是麻烦你了。” “这算什么,我身为你的邻居这都是我该做的。” “那……” 张辉接过阿青的问话,直接答了出来。 “宸王殿下那里我自然也寄了请柬。” 。 第二百七十六章 去或不去 林星轮正撑着额头看张辉递到王府的请柬,虽然里面措辞没有丝毫嘲笑的意识,但林星轮还是觉得自己太阳穴因此胀痛起来。 “徒儿!徒儿!” 抬头看向房门,林星轮知道更麻烦的事情上门了。 老欧一下推开林星轮书房的门,冲到林星轮面前,吹胡子瞪眼地质问林星轮道 “无敌去哪了?我的无敌去哪了?!” 林星轮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苦笑着把请柬递给老欧。 “师父,阿青搬出去了。” 老欧只是扫了一眼请柬就将其无视,只是更大声冲着林星轮嚷道 “阿青搬出去是你的事!我只想知道无敌去哪了!” 林星轮一拍桌面,站起来也对老欧高声喊道 “还能去哪了!跟阿青一起走了!” 老欧也被林星轮这一下暴起镇住一瞬,等反应过来这小子又要欺师灭祖的时候林星轮却唉声叹气地坐了回去,把头躺在桌面上,如一条在街上打输了的败犬一般。 老欧看到徒弟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胸中的怒火反而不好发出,只能用指尖敲了敲桌面,问道 “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连青丫头都要搬出去。” 林无敌半张脸压在桌面上,双眼无神,空虚地回应老欧。 “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没做……” 老欧最看不惯林星轮这幅没骨头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我懒得管你!今晚我跟你一起去赴宴,必须把无敌带回来!” 林星轮一下坐起,面前浮现张辉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下意识拒绝道 “我不去!” 老欧拿起请柬就走出书房。 “你爱去不去,没用的东西……” 林星轮盯着大开的房门,房外阳光正好,空中的寒气都被驱散不少,今晚必定是个适合聚宴的好日子。 一想到这里,林星轮就觉得自己太阳穴又开始突突跳起来。 “我到底……去还是不去啊……” 日光从白变黄,最后成了一圈昏黄的光照在大地上; 阿青的小院院门大开,院子中间早就摆上一张大红圆桌,一道一道精致小菜从门口被香满楼的伙计送进摆在桌上,不一会满桌的都摆满了各类瓜果小吃,每一道小吃都刻上了吉祥的纹案,让院子看上去都喜庆不少。 阿青和阿花也都换上了新衣,站在院门口翘首等着客人; 而张辉则是指挥伙计摆好座位,确保万无一失后,张辉站到两姐妹身边,笑着问阿青道 “怎么紧张了?” 阿青搓了搓手心,也感觉到手心溢出了些汗珠; 她从来没有自己办过宴席请朋友来,第一次确实有些紧张。 张辉拍了拍阿青的肩膀,让她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这只是第一次而已,以后多得是机会邀请亲朋相聚呢。” “阿姐!来了来了!” 阿花激动地拉了一下阿青的袖子,指着巷口处的两个人影; 阿青也看到了她们,是李万银和南宫梦。 两女携手走到阿青面前,阿青可以看出这两个都独当一面的女子已经成了好友。 “阿青。” 李万银见到阿青亲昵地拉住她的手,而南宫梦对着阿青也是满脸笑意。 “我还真怕你不知道要办乔迁宴呢!” 李万银和南宫梦笑着走进院子,打量了一下空荡荡的院子后惊讶说道 “怎么没买两个小厮婢女,这样我们的乔迁礼都不知道要递给谁了。” 阿青领着她们先坐到石桌旁,不知所措道 “来就来了,带什么礼物。” 两女把各自带来的礼物放到石桌上,站起身来携手在院中观赏起来。 李万银走了一圈越发觉得不满意,对阿青嗔道 “这可不行,回头我送你十几个下人!” 阿青赶忙摆手拒绝。 “你送来十几个人我和阿花可就没地方睡了!我们姐妹也不喜欢太多人……” 李万银手指指着下巴,觉得这院子确实有些小,便敲了自己手心一下。 “那我就再送你一个大宅子吧。” 阿青吓到面色呆滞,她知道李万银绝对不是开玩笑,便赶忙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免得自己搬了没两天家又要再搬一次。 “阿姐!阿姐!又有人来了!” 阿花在门口对阿青兴奋地喊道,阿青对李万银和南宫梦说了声抱歉,二女则是让她去忙自己的,她们自己逛逛阿青的小院。 阿青快步走到门口,正好碰到已经走到大门的陈清川和苏景佑。 “大喜啊!观星使大人!” “平京居,大不易,观星使大人这可是在平京站住脚啦,真是年少有成……” 苏景佑一见到阿青就露出他的活宝本性,与他同来的陈清川则是习惯性地伸手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笑着对阿青贺喜道 “阿青姑娘,恭喜你乔迁之喜。” “多谢。” 陈清川拖着苏景佑进了院门才放开手,被憋坏的苏景佑呸呸呸了几声,对陈清川幽怨地说道 “姓陈的,你可知道男男也授受不亲吗?你要对我负责!” 陈清川摇摇头,在石桌上放下两人带来的礼物,直接转身向院子的其他地方走去,只留下一个背影对着苏景佑。 “得了吧你。” 阿青在门口看到下一个客人面上的笑意更是止不住。 “白儿,来啦。” 白儿今天特意穿了一身毛短褂,也绑了一头少女的发髻,看上去活泼不少。 “阿青姐大喜,我怎么能不来呢?” “白儿姐姐!” 阿花从看到白儿的第一眼就莫名对这个小姐姐充满了好感,现在见到白儿一蹦就蹦到她身边,拉着白儿的手就入了小院,扔下阿青一个人站在门口。 阿青看着白儿和阿花相似的背影,想着这两个女孩年龄其实相仿,但一个肩上却已经担了如此大的担子。 阿青看到白儿亲昵地勾了阿花的鼻子一下,侧面也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就将心中的担忧放下一些。 就算如此,白儿和阿花也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吧…… “喂!” 一声带着些许不满的唤声打断了阿青的胡思乱想。 阿青转过头,看到站在面前的人,面上现出惊愕的表情。 “你怎么来了?” 。 第二百七十七章 你想怎样 “怎么?我不能来吗?” 捷彩妤眉毛一挑,一股杀气就从她充满攻击性的脸上传出。 阿青见状只能笑笑,她是没想到张辉连没打过交道的捷彩妤也没忘掉; 她也想过要不要邀捷彩妤来过府,但觉得捷彩妤不是那种喜欢热闹的性格便作罢了。 阿青向捷彩妤做了个揖表示道歉,捷彩妤则是冷哼一声就从阿青身边路过,只是把一盒绑着红袋的盒子塞进阿青怀里,大步跨进了院子里。 阿青和张辉对视一眼,张辉眼里满是笑意,他确实很少见阿青这样吃瘪的时候。 天很快暗了下来,院子里各个角落都点上了红灯笼,一股欢腾的气氛弥漫在阿青的小院里。 香满楼的伙计驾车前来,一道道面上盖着一个大碗的热菜被捧进了院子里,阿青看着伙计从自己面前进去又出来,但她却没有要进院的打算。 张辉站在阿青身侧,他知道阿青在等谁。 “天已经暗了,我想宸王殿下不会来了。” 阿青看着巷口,脖子还在微微伸长。 “或许我该自己上门请星轮的。” 阿青收回了脖子,面上有一丝淡淡的失望,但她还想再等一会。 张辉见状不免心中泛起酸意,踌躇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 “既然那么在意,那为何铁了心要搬走?” 阿青转头与张辉对视,在黑暗中的两人却能看到彼此的眼睛,阿青突然觉得这双眼似乎自己很久以前也见过。 “我搬走是为了彼此都好,但不代表我想让星轮伤心,他是我珍视的好友。” 真的只是好友吗…… 张辉心中的酸意带上了一些涩味,他想不到这个宸王在阿青的心中占据了这么重的位置; 他知道一个人心里的位置都是有限的,如此他在阿青心中还剩下多少? 哒哒声在巷道里响起,阿青转头看去,一老一少两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 “好你个青丫头!这么大事也不跟我商量的吗?!” 老欧一见到阿青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责怪,但近日来他也听到了平京里阿青和林星轮渐渐愈演愈烈的流言,知道阿青也是无奈之举,再加上他也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只是连林无敌都被阿青拐走了才让他难以接受,所以说了阿青几句后老欧就急匆匆进了小院找他的无敌。 阿青注视着老欧的背影进到院内的灯火中,对旁边的张辉轻声道 “张辉,人都到齐了,你也入座吧。” 张辉凝视了阿青和林星轮一会,毫无起伏地应了声。 “好。” 张辉转身进了院子,安静的小巷中只留下了阿青和浑身僵硬的林星轮。 林星轮知道阿青在看着自己,但他却不敢和阿青对视; 他心中三分胆怯,三分怨气,三分期待,还剩下最后一分见到阿青的欣喜,错杂的心情让他五味杂成,可这样站下去也不是一回事,于是林星轮向阿青递过他为她准备的乔迁礼,尴尬地恭喜了阿青一句。 “祝你乔迁大喜。” 阿青伸手接过林星轮的礼盒,林星轮宛如如获大赦一般赶忙转身要进到院子,一套动作程低着头,不敢看阿青一眼。 “星轮。” 阿青轻声喊住林星轮,林星轮一下僵在门口,用背影对着阿青。 “谢谢你来,我很开心。” 这句话如春风一般从林星轮的耳中吹到他的心中,那些怨气不满统统被吹得无影无踪,一分欢喜变成十分,连被冻得冰冷的手脚都因此暖和起来。 林星轮转过身子,看到阿青脸上浮着的淡淡笑容,那双清澈的眼中他看到了她的欢喜,她也在期待见到他。 一口哽在喉中的气吐了出来,林星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半天才吐出来一句。 “我、我也很开心!” 阿青走上前与林星轮并排,两人一起走进灯火通明的小院中,阿青见大家都已经入座,便轻轻掩上院门后走到圆桌旁。 阿青走近才发现所有人都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似乎椅子上有针一般,每个人看上去都有些坐立不安; 阿青坐到李万银身边,轻声问她。 “怎么了?” 李万银朝着内院挤了挤眼,略带埋怨对阿青道 “你这里藏着这样一尊大佛,怎么也没讲一声,可是把我们吓得够惨……” 刚才李万银和南宫梦携手参观阿青的小院,苏景佑和陈清川到了以后便也加入他们; 小院不大,四人很快就看了大半,等打开主屋的时候他们统统愣在原地; 屋里的地上摆了一块蒲团,一个人影正盘腿坐在上面,背对他们。 苏景佑问这人是谁,为何会在阿青家里,他才刚问出口南宫梦就发出了一声轻呼,对林无敌弯腰行礼后问道 “敢问前辈可是锻剑峰当代护剑使林前辈?” 南宫梦盯着林无敌背上的破烂小剑,出门前家里交代过她世上有几人千万不可招惹,这个背着断剑的女子就是其中一位。 “嗯。” 林无敌并没有回头,也没问他们是谁,只是命令了一句。 “把门带上。” “是。” 南宫梦不敢迟疑,伸手把门轻轻关上,给三人打眼神让他们都快些离开这里。 几人快步回到院子里坐下,四人都可以说是家世渊源,自然知道护剑使这个称号的意义,再加上这位当代护剑使的那些传说,连一向毛毛躁躁的苏景佑都不敢再造次,只敢老实地坐着,连说话都要对着陈清川的耳边细语。 阿青听到李万银的埋怨啊了一声,她倒是没想那么多; 林无敌虽然看上去冷面了一些,但她却觉得并不难相处,再加上林无敌也是她正儿八经的长辈,因此阿青也没想到见到林无敌会给自己的客人带来这么大的惊吓。 李万银见到阿青这不以为然的样子不禁苦笑一声,一位护国剑圣,一位天下第一剑客,自己这位大恩人到底还要给自己多少惊喜啊…… 嗙! 房门被大力打开,声音吓了大家一跳,更让大家惊吓的是林无敌从中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林无敌走到门口对着门里冷声问道 “你到底想怎样?” 。 第二百七十八章 还会有谁 林无敌一下拔出背上的断剑,断剑的剑意瞬间弥漫到空气中,让本就带着寒气的空气更加刺骨,李万银这个普通人不禁打了好几个寒颤。 断剑指向屋内,剑意也对准了屋内。 林无敌冷声问屋里的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奈何不了你?” 老欧举着双手从屋子里走出来,身上浮起一层势抵御着林无敌的剑意。 老欧无奈道 “我不怎么样,你也奈何得了我,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说。” 老欧看了一下都在盯着他们的众人,对林无敌打了个眼色。 “小辈们都在看着呢……可别吓着了阿花!” 听到老欧拿自己当挡箭牌,阿花本就圆圆的眼睛瞪的更大; 她才没被吓着呢,她是真的想看看这场好戏。 林无敌听到阿花确实有了几分慎重,若是在这里和这个老匹夫打起来,对阿花没什么好影响,于是反手便把断剑收回鞘中,背身走开要离老欧远点。 虽然林无敌已经表达出明显的厌恶,但是老欧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想法; 林无敌走去哪他就跟去哪,如今没了剑意的威胁更是开始肆无忌惮起来,恨不得贴在林无敌身上一般; 两人绕着院子走了一圈,林无敌干脆坐到了一个旁边没有空位的位子上,但老欧的厚脸皮程度还是超出她的想象,只见老欧理直气壮地拍了拍林无敌身边的林星轮让他让开,林星轮虽然不情愿,但碍于老欧的淫威还是起身把位子让给了他。 老欧顺势坐在林无敌身边继续对她嬉皮笑脸,实在烦不胜烦的林无敌干脆起身再换到别人身边; 老欧则是继续故技重施,用自己前辈的身份逼在座的晚辈把位子让给他,就这样两人把整张桌子上的位置几乎都坐了一遍,而原本已经坐好的大家也因此都换了一个位置。 看到老欧这幅模样,苏景佑喃喃了几下嘴,他用力攥着拳头想把嘴里的话咽下去,但他的喉结耸动几下还是觉得喉咙奇痒难耐,要是不把嘴里的那句话吐出来他觉得自己怕是真的会憋死。 于是苏景佑凑到陈清川身边,有手挡住嘴,对陈清川耳语道 “清川,你有没有觉得……” 苏景佑谨慎地看了一下四周,看到桌上的其他人都还在关注着老欧和林无敌的胡闹,老欧也完没在意他们这边,便把剩下的半句话说了出来。 “有没有觉得……剑圣大人,像个无赖啊?” 桌上一下安静下来,陈清川面上一僵,不声不响地把自己脑袋移开,拿起面前自己的碗盘酒杯,就坐到另一个位置上; 苏景佑身边变得空空荡荡,而他也发现其他人的目光瞬间转到了他的身上。 林星轮看着自己这个幼时好友简直想无语问天,这个二货景佑难道在奢望师父听不到他讲的话吗?! 老欧挑着眉看了苏景佑一眼,苏景佑瞬间觉得一股杀气围绕在自己身边,他满脸哭容,不断对着林星轮和阿青打眼势,让他们千万要救自己一命。 林星轮则是可怜地看了苏景佑一眼,传达出会帮你保下一个尸的意思。 就在苏景佑差点哭出来的时候,老欧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他懒得和小辈计较,而且今天关键是带回无敌。 “无敌……” 林无敌打断老欧的纠缠,呛他道 “你为何都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如此无赖行事,连小辈都以你为耻,你不该觉得羞愧吗?” 原本稍稍松口气的苏景佑听到这话心脏一心又跳到了嗓子眼,一下站起来义正严辞道 “剑圣大人,我绝对没有以您为耻!我一直把剑圣大人当作吾辈典范,剑圣大人行事不拘小节的个性,简直堪称大丈夫矣!” 老欧用鄙视的眼神看了苏景佑一眼; 心想这小辈脑袋有问题吧,还吾辈,谁跟他同道了吗? 苏景佑见没有人搭理自己,便又讪讪地坐下。 老欧摇了摇头,对林无敌正色道 “这有什么好羞愧的,我又不能对你来硬,只能这样磨着你了。” 林无敌收回视线,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你磨着也没用,我不会回去的。” “那我也住在这里!” 老欧也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到嘴里,边吃还边摇头晃脑,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林无敌轻笑一声,用传音之术问老欧。 “你是想盯着我吧?” 老欧夹菜的动作停在半空,把手里的筷子放下,老欧传音回应道 “我怕你受伤。” “我看你是怕我杀掉他。” 老欧叹了口气。 “他死了关我什么事,可无论你有没有杀了他,受伤的都是你。” “无敌,你有信心不让自己因此受伤吗?” 林无敌头次回避了老欧的眼神,她拿起酒杯慢慢吮着杯里的酒,她喝到了一股子苦味。 “我现在不会去找他,我还杀不了他。” “你也不要再纠缠着我,我只想守着阿花,阿花现在体力的法力波动越来越大,怕是麻烦很快就会上门,你和我有一个看着就够了,你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酒杯被林无敌不轻不重的放回桌面,她也不再与老欧交流,只是旁若无人的自饮自酌。 老欧见实在说服不了林无敌,叹口气后便也不再说话。 院内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阿青挠了挠脑袋不知道怎么收场,张辉这时出了声。 “我前几日在书上读了一则笑话。” 桌上低头的众人齐齐抬头看着张辉,眼中充满期待。 张辉摇头晃脑地说出了那个笑话。 “听闻古时,一富人有余田数亩,租与张三者种,每亩索鸡一只。” “张三将鸡藏于背后,田主遂作吟哦之声曰“此田不与张三种。”张三忙将鸡献出,田主又吟曰“不与张三却与谁?”张三曰“初问不与我,后又与我,何也?”田主曰“初乃无稽(鸡)之谈,后乃见机(鸡)而作也。” 阿花听罢后疑惑地看了看周围掩着嘴笑的众人,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 而她身边的白儿则是认真看着脸上也浮起笑意的张辉; 张辉这个笑话成功冲淡了原本凝重的气氛,桌上渐渐有了欢声笑语,老欧和林无敌继续像没事人一般自己在一旁喝酒。 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众人看向门的方向,阿青眼中现出一些疑惑。 还会有谁来? 。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上门送礼 阿青打开院门,面前出现的是她绝想不到的一个人。 “观星使大人。” 钺王笑脸吟吟地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阿青扫了一眼钺王身后的两个人,比起上次在茶楼里对她出手的那几个人普通武者而言,阿青这次能够感受到这两个随从身上传来的势。 阿青收回了视线,对钺王微微行礼。 “钺王殿下怎么来了。” 钺王向院里谈了探头,笑着问阿青。 “观星使大人不请本王进去坐坐吗?本王可是特意为庆观星使大人的乔迁而来。” 他如何知道今晚是自己的乔迁宴? 阿青与钺王对视了一会,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但就这样把一个王爷挡在门外也不礼貌,于是阿青还是侧过身子,给钺王让出了一条道。 钺王一边打量着阿青的院子一边踱步走了进来,身后的一个随从把一盒礼物放在旁边的石桌上。 等走到小院里后钺王才看到已经入座的人,眼睛顿时一亮,亲热地喊道 “剑圣大人和护剑使都在呐,还有梦君和李少当家,清川你也来了,真是不够意思,和本王都不讲一声。” 钺王自动无视了白身的张辉和白儿等人,连穿着常服的捷彩妤和苏景佑也被他当成了透明人,看到林星轮的时候才淡淡说了句。 “三弟也在呐。” “你怎么来了?” 林星轮下意识把眼神对向张辉,张辉则是坦荡的与林星轮对视。 钺王转了一下手中的折扇,在掌心里轻轻拍了一下,走到林星轮身后,抚上林星轮的肩膀,还轻轻捏了林星轮两下,让林星轮感到一阵恶寒。 “三弟还不知道么…” 钺王的折扇朝着林星轮眼前的桌面上虚点几下,略带得意地对林星轮道 “这香满楼是本王的私产,平京应该没有不知道的吧?!” 听到钺王最后那句语气夸张的反问,林星轮顿时觉得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变得恶心异常,让人反胃,恨不得立刻统统吐到后面这人身上。 放下筷子,林星轮拿开钺王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无波无澜地回道 “是小弟无知了。” 在一旁吃菜的老欧看到钺王满脸假笑,也不坐下,眉头顿时皱起。 虽然他从来不想插手进皇家的那些麻烦事,但是这样一个烦人精在自己面前转悠还是让他有些不顺眼,于是用筷子敲了敲碗边,摆出长辈的姿态,叱责钺王道 “喂,那小子,你到底来干嘛的?要坐就坐,要走就走,这样站着膈应谁呢?” 钺王听到老欧的训斥赶忙对他行礼谢罪。 “剑圣大人勿怪,小王只是来给观星使大人贺喜的,若是剑圣大人不喜小王在这,小王现在立刻离去。” 说罢钺王就脚步如风的到院门,而老欧则是哼了一声,不理会钺王装出来的这幅姿态。 钺王原本都经过了阿青身边几步,突然想到似的又退了回来。 钺王把脸转向阿青,先是打量了阿青一眼,然后半笑不笑地对阿青道 “观星使大人,可真了不起啊…” 钺王说完这句让阿青摸不着头脑的话就大步向外走去,守在门口的两个随从也随之跟在身后; 随从把门带上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大门被用力关上,发出了一声砰的关门声,让小院里原本已经热闹起来的气氛又变得肃静下来。 “他到底来这里干嘛?” 林星轮对于钺王的到访百思不可其解,难道他就是来阿青这里耀武扬威一番,然后再像走个过场一样扬长而去吗? 没人回答林星轮,大家被扰了兴致都觉得有点气闷,尤其是张辉,他也不知道香满楼居然是钺王的私产,还会因此引来这个不速之客。 简直是在给他抹黑! 张辉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头一次有了失策的感觉。 阿青坐回到位置上,看到大家又突然安静下来,奇怪问道 “怎么了?” 众人奇怪地看着阿青,发生了刚才那种尴尬的事情,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李万银牵起阿青的手,对她耳语。 “阿青,我们吃饱了,不如我们去那颗树下喝茶聊会天吧?” 阿青点头,李万银又转头问坐下来起就不说话的捷彩妤; “这位小姐呢?” 捷彩妤耸耸肩表示自己无所谓,李万银便拉着南宫梦和阿青离座到海棠树下坐下,而捷彩妤则是自己绕着海棠树走了一圈,走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老欧和林无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连人影都找不到。 张辉见大家也都没心情继续吃喝,就叫在院外守着的香满楼伙计进来把这座宴席收走,很快院里只剩下一张空空荡荡的圆桌。 白儿也被阿花拉进屋里去谈小女儿的心事,就剩下几个男子围坐在圆桌旁,。 陈清川和苏景佑坐在一起,林星轮和张辉坐在桌子各两边,不自不觉桌上有了一股对峙的火药味。 陈清川清了清嗓子就要说什么缓解气氛,苏景佑赶忙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你干嘛?!” 苏景佑压低声音,声音里有着无法遮掩的兴奋。 “好不容易好戏上场,你可别给我搅黄了!” 陈清川奇怪地看了一眼苏景佑,这里又没有戏班子,哪里来的戏看? 就在气氛又要安静下来的时候,张辉对林星轮开口了。 “宸王殿下。” 张辉拱拱手。 “今晚可尽兴了?” 林星轮冷笑一声,反问他。 “你觉得呢?” 张辉笑笑。 “既然宸王殿下没有尽兴,自然不能让殿下败兴而归。” 张辉一指墙角竖着的几坛酒。 “今晚还没喝多少酒,在座的都是男子,不如我们尽情一饮如何?” “嘶…” 苏景佑倒吸一口冷气,对陈清川耳语道 “好戏开场了!” “好啊!今晚谁都别想跑!” 林星轮紧盯着张辉,一只手搭在桌面上,头颅昂得高高的,像一只充满了战意的斗鸡一般。 林星轮和张辉面前都摆着一坛酒,陈清川和苏景佑面前也有一坛,但他们都只是象征性地倒了一杯,注意力放在正在一杯接着一杯喝下肚的两人身上。 这两人嘴巴张着大口喝酒,眼睛却在盯着对方,似乎是在数对方喝了多少杯酒; 一个人喝得快了些,另一个人就立马不甘示弱的加快速度,到后面两人干脆都不拿酒杯了,拿出酒坛就往嘴里灌。 看到这一幅拼酒的场景,就连陈清川都不禁目瞪口呆道 “还真是一场好戏啊…” 。 第二百八十章 你不一样 坐在长凳上的阿青三人转头看向桌子那边,林星轮和张辉发出的动静越来越大,其中还参杂着苏景佑的喝彩声,让人忍不住侧目。 李万银收回了视线,看着阿青的侧脸,轻声道 “阿青,谢谢你。” “什么?” 阿青转回头与李万银对视,看到李万银的眼中闪起了泪光。 “阿青,谢谢你帮我姐姐实现了心愿。” 李万银抹掉了已经落在脸上的眼水,她头朝上深吸了口气,把还没落下的泪逼了回去。 阿青听她提起李千金,也想到了这个可怜的女子,脸转向地面,只‘啊’了一声。 李万银伸手过来抓住阿青的手,她原本一直积压着的感情在这个时候都爆发了出来。 “阿青,我姐姐…她走的还安详吗?” 李万银忍不住捏紧了阿青的手,从接到张辉的信后,她就一直处于晃神的状态; 虽然李千金已经失踪了那么久,李家也早就对最坏结果有了心理准备,但接到确切的消息时,李万银还是差点没忍住就要当场晕死过去。 李万银是依靠着这么多年经商她捶打出来的毅力才坚持了下来,因为当时这件事还事关阿青的案子,再加上李万银也确实没想好应该怎样对父母交代,便独自隐瞒了下来前往平京。 李万银这一路上都在思考这封信的内容,信上基本把李千金这几年的遭遇都讲了清楚; 李万银也想起小时姐姐确实很经常会一个人坐在墙上看着同一个方向,那时她还不知姐姐在看什么那么入迷,原来那时姐姐的心早就飞到那个叫裴少俊的男子身边去了。 这件事的来往已经讲不清楚,更没有谁对谁错,李万银只庆幸姐姐能够遇到阿青从而实现心愿,安心投胎。 “李千金走的挺开心的,裴少俊也从来没有背弃过她…” 李万银听着阿青讲述事情的经过,一点一滴的细节都不放过; 从当事人口中讲出,李万银可以更加感受到姐姐那时候的难过和绝望。 一滴泪还是忍不住从李万银的脸上滑下,接着就是连绵不绝的泪滴到阿青的手背上,李万银满脸涕泪地对阿青道 “阿青,你对我,对姐姐有如此大恩…我们李家不知何以为报,若是日后有用上李家的地方,你一定要跟我讲!” 阿青看着李万银叹了口气,她做这些事都是凭心而做,哪里要求什么回报呢? 李万银的眼泪像放开了闸一样止不住,种种往事勾上心头,李万银只觉得自己的心口被狠狠搅动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趴在阿青的膝上不断哭泣,身子抽动地让人心疼。 阿青不知如何安慰李万银,只见在她另一边坐着的南宫梦把手抚到林万银头上,轻声说了句。 “银儿,你累了,睡吧。” 待南宫梦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在阿青膝上的林万银渐渐平复下来,身体也不再动弹,最后一股悠长平稳的呼吸从她脸上传出,阿青知道她睡着了。 南宫梦对上阿青的目光,知道她在好奇什么,便轻声解释道 “自从从上古战场出来后,我心中的缺陷被填平,我也对自己入梦的能力能够掌控的更加随心所欲,在不动用封印术的情况下,让一般人入梦也是可以做到的了。” 南宫梦抚了抚林万银的头发,爱怜地感叹道 “银儿太累了,她的心中积压了太多,我只能让她做个好梦,希望梦醒以后她会开心些。” 阿青也把视线转会到李万银身上,轻声道 “会的。” “阿青。” 南宫梦站了起来,走到阿青身前背对她,抬头看着在风中微微摇曳的海棠树。 “我看不透你。” 阿青看着南宫梦的侧脸,看到她的下颚线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很少有我看不透的人,我小时候发生过一些事情,所以我时常会变得呆呆傻傻,但那只是我的本我被困在心中,并不代表我不知道那时发生的事情,也是凭借于此,我往往能以旁观者的视角看清很多人,看穿很多事…” 南宫梦从追忆的心境中脱出,转过眼睛看向阿青,月光这时照出了她脑后的轮廓。 “可是你,我看不透,你做事到底依照什么样的准则,你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从认识你开始我就不是很能看清,你…貌似很莫名其妙,你能告诉我你是根据什么样的想法做事吗?” 阿青转了转眼珠,她有些不是很懂南宫梦的意思,每个人难道不都是按着自己想法做事的吗? “我只是按着自己心中所想,自己觉得什么是对的就去做了。” “自己觉得…” 南宫梦反复琢磨着这四个字,这四个字听上去看似简单,但其实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了。 “你果然不一样。” 阿青眨巴眨巴眼,不知道自己怎么又不一样了。 南宫梦坐回到阿青身边,像李万银刚才一样捏住阿青的另一只手。 “你和我见过的人都不一样,你似乎不在乎其他任何事情,你有在乎的人吗?” 阿青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在想这些女子都什么情况,怎么那么爱抓别人的手,她感觉自己的手心都要被抓出汗来了。 “我当然有在乎的人,我阿妹,林星轮,老欧,白儿,张辉…还有你们,我都挺在乎的。” 阿青数着数着发现自己其实已经和那么多人有了交集,这是在草原上的她从未想过的。 “那若是这些你在乎的人要求你不按你觉得的行事呢?” 阿青摇摇头,理所当然道 “我在乎他们所以对他们好,但我还是要按自己的想法做事,他们不是我。” 南宫梦听到阿青的回答,眼睛似乎亮了一瞬,松开阿青的手,把手撑在椅子上仰头看着星空。 “你确实和一般女子不一样,不,跟男子也不一样。” 阿青还是不懂南宫梦在神神叨叨地说什么。 “阿青,你知道吗,大多数人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为自己而活了,自己的想法什么的更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南宫梦仰着头,声音渐渐低沉下来。 “那些人从来都是按着别人的想法做事,为亲人活,为家族活,为传承活…” “脑中随时都有无数人的声音命令你如何行事,呵,最可笑的是,这些人往往都是你最亲近的人。” 南宫梦脸上浮起自嘲的笑容,阿青则是默然不语,这也是她一直想不通的一个点。 “阿青。” 南宫梦过了半响又突然叫起阿青,阿青则是抬头看向她。 “能按自己想法做事的人很少,这样的女子更少。” “所以我一直想问一个这样的人一个问题…” 南宫梦偏过头问阿青。 “按自己觉得做事的感觉好吗?” 。 第二百八十一章 她是我的 阿青没有回答南宫梦,只是侧头看着她,虽然她不是很会猜别人的心思,但她听出了南宫梦的话里有话。 南宫梦见阿青没有回答自己,笑了一下转过头把脸朝下。 “别误会,我只是好奇问下。”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物体倒地的哐当声,两人同时向后看去,看到酒桌上的‘战局’已经分出了一个结果; 林星轮现在整个脑袋都倒在桌子上,脑袋边还滚着几个酒壶,显然是已经彻底醉倒。 而张辉虽然也用手撑着自己的头,但还基本保持着清醒,很明显是这个书生更胜一筹。 阿青把李万银托到南宫梦腿上,走到圆桌旁看了看林星轮的情况,闻到这人身上的浓烈酒味,知道他是彻底醉死了。 “怎么喝这么多?” 听到阿青的声音张辉撑起了自己的头,眯着眼睛对阿青露齿一笑。 “阿青,是我赢了。” 阿青抿了抿嘴,无奈叹口气,也不理会半醉的张辉,问一直看戏的陈清川和苏景佑。 “现在该怎么办?” 苏景佑立刻请缨道 “我们送星轮回府!” 两人背着林星轮从桌上站起,醉酒的林星轮还不老实,双手在陈清川和苏景佑身上舞来舞去,嘴上还不停大叫。 “我还能喝…我还能喝…” 林星轮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身上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最后整个人挂在陈清川和苏景佑身上,只是嘴里还在喃喃地说些所有人都不听懂的呓语。 “我们也是时候走了,今晚叨唠了。” 南宫梦起身,伸手把李万银扶在自己身上,阿青连忙过去帮忙,但南宫梦却一只手就扶住了李万银。 “没事,我们有马车在巷子外等着,我会亲自送银儿回到她住的地方。” “好。” 阿青跟在南宫梦和李万银的身旁与他们一起出门,南宫梦虽然拖着一个李万银,但脚步一点也不见拖沓,足可见这位封家梦君并不像别人想的那么孱弱。 随着几人都离开了小院,院子里一时又变得安静不少,阿青站在门口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突然阿青觉得有人在窥视自己,视线一下转到那个位置,可看到的只有门户紧闭的月白书院。 这个书院暗沉的大门在夜色中更是让人无法察觉,如果不是阿青提前知道的话,压根想不到这后面还藏着一个诺大的书院。 阿青知道自己的感知并不会欺骗自己,至于是谁在窥视自己,她打算一探究竟。 就在阿青准备出门的时候,她的肩膀被一只手拉住,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浓烈的酒味。 “阿青。” 张辉吐着酒气靠近阿青的脸,他的声音就出现在阿青耳边,阿青甚至可以感受到耳朵上的绒毛被吹起的瘙痒感。 “我也该回去了。” 张辉仿佛只是借着阿青的肩膀让自己站稳,说完这句话后他就摇摇晃晃地从阿青身边经过,在小院和月白书院中间那段小路里蹒跚地走着。 原本只是一小段距离,但阿青却看得触目惊心,数次都以为张辉就要倒下去了,但幸好张辉还是碰到了那处大门; 吱啦一声,张辉几乎靠着大门掉进书院内,半响后张辉还是从那个口子里探出头来,傻笑着和阿青招了招手,让她不用担心自己,才再把门给关上。 阿青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刚才被呼了一口气的感觉到现在都让她心情怪怪的,原本想做什么也都丢到脑后,带着微烫的耳朵就关门回了院子里。 阿青扫了一眼院子里狼藉的样子,摇摇头打算今晚不收拾了,等明天早上再说。 阿青想到白儿还在房间里,便对紧闭房门的房间喊道 “白儿今晚别走了,太迟了,明早我和你一起回去。” 房间里先是传来白儿和阿花的嬉笑声,然后才听到白儿压抑着笑声回了句。 “好,阿青姐。” 走到放着礼物的石桌旁边,阿青准备拆开看大家都送了她什么,海棠树下传来了捷彩妤的声音。 “你和那位梦君可是够亲密的。” 阿青吓了一跳,拿起一个礼物的手停在空中,她看着在黑暗中慢慢走出的捷彩妤,惊讶道 “你还没走啊?” 捷彩妤白了一眼阿青,靠到了海棠树的另一面上。 “你还真会对待客人,不来请就算了,还赶人走。” 阿青嘿嘿一笑,边拆手上的礼物边回捷彩妤。 “那你刚才也不出个声,我的感知里也察觉不到你,便以为你早离去了。” 听完阿青的解释捷彩妤的面色好看许多,她抬了抬自己的手臂,衣服外露出的肌肤上一层淡淡的星光浮在上面,到了夜晚她身上的星势就自动发起了隐星术。 捷彩妤走到阿青旁边,按下阿青已经拆了一半的礼物,对阿青正色道 “你那位梦君小姐八成最近想惹出什么麻烦,这种世家大小姐我看多了,会发出这样感慨的无一个不是吃饱撑了想找点乐子了。” 还没等阿青替南宫梦辩解几句捷彩妤就把话头一转。 “这也不关我的事,不过我今天上门来确实有别的事要找你。” 阿青放下礼物,抬头对着捷彩妤,示意她讲下去。 “我们从那个布局的拜月教徒身上查下去,查到了一个叫生肖门的杀手组织。” 生肖门? 阿青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捏紧了一下; 她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但哪怕现在听到她的剑心都无法压抑住心中的怒火。 捷彩妤察觉到了阿青身上的变化,于是试探问道 “你知道生肖门?” 阿青转过头,盯着面前的石面,嗯了一声。 捷彩妤打量了阿青,感受到她身上流出的冰冷杀气,再深入问道 “你和他们有仇?” 阿青并没有立马回答,只是紧紧咬住牙齿,半响吐出两个字。 “有仇!” 啪! 长欢被逼到门上,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脸边的那只手臂,冷笑问面前怒视自己的人道 “师弟,我都说了我和那个阿青有仇,怎么,你还想阻止我?” 张辉冰冷的眼神闪过一丝红光,用几乎低吼的声音威胁长欢道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不要对阿青有什么打算,她是我的!” 。 第二百八十二章 生肖门现 捷彩妤坐到另一张椅子上,面色满是沉重,她倒是不知道生肖门与阿青之间居然有如此深的仇怨。 看了一眼还在努力平复自己怒火的阿青,捷彩妤忍不住道 “这件事你有跟其他人说吗?” 阿青摇头,她连听不都不想听到生肖门这三个字,怎么还会去主动提起? 捷彩妤舒了口气。 “阿青,你可知你这是以武犯禁,虽然生肖门罪大恶极,但你那时毕竟没有任何官职,就这样杀了人家满门,若是被有心人知道怕是也有些麻烦。” 阿青默然,她并没有向捷彩妤道出有关阿辉的细节,而是把清理生肖门的事情部揽到了自己身上。捷彩妤站了起来,走到阿青身后。 “原本这次是来告诉你有活干了,但看这种情况我还要回去汇报下老大,还是不要让你参与的好。” 捷彩妤抬步向门口走去,还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阿青压抑的声音。 “我和你一起调查这件事。” 阿青看着青色的石桌面,从捷彩妤说出生肖门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就闪过了很多画面,不仅仅是阿耶身死的那天,自己在地窖下的所见所闻都让她对这个组织深恶痛绝。 如此丧尽天良…让那么多无辜人深陷痛苦的名字…如果它又生出什么苗头的话… 阿青捏紧手心。 那她这次也定要把它掐个干净! 捷彩妤没有回头,推开门走出了院子; “我要请示老大后才能给你回复。” 阿青闭眼再睁开,原本想调整下心情再进屋,免得被心细的白儿发现什么不对,但睁开眼后发现桌上有一个拆了一半的礼物; 阿青伸手把这个盒子拿到手中,撕下面上的红纸,打开盒子后看到里面放着一件首饰和一张纸条。 纸条? 阿青剑眉一挑,从盒子里把纸条拿出,展开看到上面工整地写着一段字——阿青,生肖门之案祸首。 阿青捏着纸条想到了钺王离开前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她现在大概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隔日,阿青推开房门看到院子里并没有林无敌的身影,左右扫视一下都没找到后阿青就自己站到院子中间,拔出龙泉,开始继续模仿之前林无敌所用的剑招。 阿青闭着眼睛,眼前浮现出林无敌的虚影,一举一动都如昨日的林无敌在她面前舞剑一般; 阿青随之而动,只是一下,阿青就感觉身的肌肉如被针刺一般传来阵阵的刺痛感,但有了第一次的经验,阿青对于这种感觉早有准备,因此面上并无异色,只是额间流下几滴汗。 “呼…” 舞完一套林无敌的剑招,阿青睁开眼睛,她面上已经满是汗珠,持剑的手微微颤抖,但比起上一次几乎无法行动而言,阿青觉得这次已经轻松许多。 稍稍休息过后,阿青把龙泉向身前虚挥一下,这一剑毫无拖沓,干净利落; 这是林无敌的起剑式。 阿青向下看着剑尖,晨光在剑尖上照出了一个亮点,但阿青的眼中却看不到丝毫光芒。 她找不到出路了。 阿青上次模仿林无敌剑术时,虽然满是滞碍,但她可以感觉到和用剑心使剑时的不同; 她不仅是在靠本能出剑,而是在靠身体,靠一种意志,靠一种同样玄而又玄的规律,虽然林无敌的剑术并不与她契合,但她能感觉到这是一条自己从未踏上过的道路。 阿青看着手中的龙泉,今天那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消失在她手中,她虽然对于林无敌的剑术更熟悉,可是对于自己的道路反而更加捉摸不透。 哪里出错了? 阿青反手背剑,决定不再练剑,直到自己找出问题所在。 坐在石椅上,阿青想到昨晚钺王给她留下的纸条,很明显钺王已经知道了她就是杀光生肖门的人,留下纸条让自己知道这件事不知道是敲打她还是对她有什么所图,想以此作为把柄。 阿青侧了侧头,抛弃掉这些杂念,钺王想做什么关自己什么事,她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做。 一天、两天、三天… 阿青靠在桌面上的手数起了日子,她在算离大朝会还有多久; 这是她唯一的一次机会,若是丢失,她就只有单枪匹马杀上修士山门这一条路,而这条路太难太难,就算她豁出性命,也极难讨回自己的公道。 吱啦。 屋门打开,声音打断了阿青的思绪,白儿从门内走出,关好房门后白儿走到阿青身边,向阿青问了声早。 “阿青姐,你真早啊。” 阿青收起眼中的寒光,对白儿笑笑问道 “饿了吧,我去给你们买些早点。” 阿青说完就要起身出院子,但白儿连忙制止住了她。 “阿青姐,不用上街买,我随便做一些就好。” 阿青诧异道 “那怎么行。” “可以的,我昨天看阿青姐院子里的灶房,样样都有,不知道谁还买了不少瓜果蔬菜,放那边没几日就要坏掉的,还是快点吃掉吧。” 阿青默然,院子里的各类摆设基本上都是宸王府里的人操持,想必这些细微的东西也是他们替自己想到的。 “那还是我来吧。” “阿青姐,我们可以一起做呀。” 阿青哑然失笑; 也是,这里又没什么外人,一起做就是。 阿青和白儿分工合作,很快就熬了一锅粥,弄了几个小菜,等她们把这些都摆上石桌后,阿花才从屋子里出来。 “哇,今天阿姐下厨吗?” 阿花一眼就看到桌上的早点,甩开小脚丫连走带跑到了阿青身边; 阿花抬头看了看阿青的脸,她还真没见过阿姐下厨,就算在家里也都是她来掌勺,阿姐最多打个下手而已。 看到阿花探究的眼神,阿青不好意思地笑笑,她确实没做过饭。 “大部分都是你白儿姐姐做的。” 阿青捏了捏阿花的脸蛋,让她坐下吃饭,阿花了然地点点头,她就知道阿姐没这个本事。 三人无言地喝着粥,阿青突然想到白儿家里还有一堆人需要照顾,忙问道 “白儿,你今天还要上工吗?若是忙的话不如我和阿花去你的院子照顾那些孩子吧,反正我们也没别的事做。” 白儿正在端碗喝粥,听到阿青这个提议连忙摇头道 “不用不用,我跟掌柜的请了一天假,今天不用去了,那些孩子被我照顾惯了,不好麻烦阿青姐。” 阿花来回扫视阿青和白儿,不知道她们口中的那些孩子到底是谁。 阿花夹了一筷子菜吃下后也没想明白; 明明白儿姐姐也是个半大的孩子啊,为什么还要照顾别人。 “那我和阿花就去你的府上做客,如何?” 虽然阿青用的是问句,但白儿听出了这句话里的肯定语气,如此白儿只能笑笑道 “恭候欢迎,阿青姐。” 。 第二百八十三章 可能信否 “彩妤姐…不,彩妤!” 巧巧打开房门看到捷彩妤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下意识就叫出了姐这个字; 一看到捷彩妤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后巧巧立刻改了嘴,才逃过脑门遭殃的结局。 巧巧坐在椅上浮到捷彩妤面前,看着两人的位置调换过来巧巧总感觉心里怪怪的,但还是先问捷彩妤道 “彩妤,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捷彩妤放下靠在桌子上的双脚,揉了揉眼皮,语气略带疲倦道 “我要和老大联系。” 巧巧看到捷彩妤这个样子不禁奇怪问道 “你不会是在这里等了我一夜吧?” 捷彩妤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有气无力道 “我有要紧的事。” 捷彩妤看着屋顶的雕塑,无奈再道 “而且,我也不知道你去哪了,你往日不都呆在这个房间吗?” 巧巧听到捷彩妤这个问题不禁有些紧张; 按理说她应该天坐镇在钦天监里调配暗星以及应对突发情况的,但昨晚的星象实在是清晰明朗,她就忍不住到观星台上观了一整夜的星,虽然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事,但总比枯燥地坐在屋子里有意思的多。 不过这种类似于玩忽职守的事她可不能实话告诉捷彩妤,不然这个刺头以后更难调遣了。 就在巧巧想着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时,捷彩妤自己跳过了这个话题。 “好了,快点让我跟老大讲话。” 巧巧哎了一声,就要发动星势沟通慕容东,但手才抬起就意识到了不对。 “哎,你怎么还没学会通星术?” 捷彩妤撇撇嘴。 “我没这方面才能,这辈子就是个打手的命。” 巧巧无奈摇头,她怎会不知道捷彩妤哪里是学不会,分明是不想学观星之术; 他们暗星的星势有诸多变化,自然衍生出诸多秘术,但大部分的秘术学习前提都在要学会观星术下,而观星术靠的就是悟性和勤读,捷彩妤天资不低,到如今都没掌握观星术的原因无非就是不愿花心思学罢了。 多说无用,巧巧发动星势,手中升起蓝光,同时从怀中掏出一只纸折的小鸟,将纸鸟放到星势里,纸鸟就像活过来一般不断扑腾着翅膀,不一会慕容东的声音就从纸鸟里传出。 “巧巧,怎么了?” “老大,是彩妤找你。” 捷彩妤听到慕容东的声音一下从椅子上坐直,对着在星势中不断扑腾翅膀的纸鸟正色道 “老大,我发现了一件事情,事关阿青,比较紧急,所以才突然联系你。” “什么事?” “我昨晚才知道阿青就是之前一夜清理掉生肖门的那个神秘人,你也知道我们从拜月教徒身上查到的线索也部指向了生肖门…” “继续说。” 捷彩妤缓了口气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原本我是想和阿青一起把这件事情追查下去,可若阿青也是这件案件的关键人物,我觉得让她参手进来就不太适宜。” 捷彩妤犹豫了下,还是把阿青的请求也告诉了慕容东。 “但阿青自己要求加入追查这件案子。” “那就这样做吧。” 听到慕容东如此简短的回答,捷彩妤忍不住嘴巴一抽,这个不靠谱的人到底有没有思考过就随便回答她?! “老大,可阿青在这件事中牵扯过深,很难保证她不会意气用事,再加上若是被人知道阿青就是之前那桩大案的凶手,也少不了麻烦。” 其实就捷彩妤自己而言,她并不希望阿青插手这件案子,无论是对阿青自己还是对钦天监,阿青做个旁观者都是最好的选择。 “彩妤,我记得我叫你要看着阿青吧。” 纸鸟的头对着捷彩妤,捷彩妤仿佛从那双没有生气的眼中看到了老大正在盯着自己。 “若是没有这种事关阿青自身的事件,我们又如何看出她的底细呢?” “至于麻烦…我们星网做的哪件不是麻烦事?” 慕容东给捷彩妤下达了一个任务。 “彩妤,这次我要你确认,这个阿青,可能信否。” 白儿被阿青拉着手,但脑袋却频频向旁边看,同时无奈对阿青道 “阿青姐,你不用这样的…” 阿青她们在吃完早饭后收拾了一下就走去白儿的院子,同时阿青还带上了一直不想在她面前出现的彭莒,彭莒背上还背了好几袋的东西,里面都是阿青厨房里的食物,几乎都被她搬空了。 “我和阿花又吃不了多少,你那里人那么多,正好帮我们分担一些。” 阿青一只手牵着白儿,一只手牵着阿花,彭莒在她们三个后面跟着; 虽然他对自己被当做驮货的驴略感不爽,但毕竟现在有把柄在阿青手上,所以他还是把这个当做将功赎罪的机会,乖乖跟在阿青身后。 “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白儿垂下头,感觉自己和孩子成了阿青的负担。 阿青见到白儿这个模样,捏了捏白儿的小手,宽慰她道 “你也帮了我很多。” 白儿眨了一下眼睛,没听懂阿青这句话的意思,她什么地方帮了阿青姐? 阿青只是笑笑就不再说话,白儿能够每次都站在她这边,绝对信任她,便是对她最大的帮助。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白儿的小院门口,白儿拿出钥匙开了门,阿花一进院就闻到了一股药味。 白儿先进屋把东西放下,而阿花则是牵着阿青的手在院中,四处看看有些冷清的院子,阿花小声问阿青道 “阿姐,你不是说有很多阿弟住在这里吗?我怎么一个都没看到啊。” 阿青指了指屋子。 “他们都还在睡觉呢。” 话音未落,一个屋子里就传来了一声稚童的声音 “是白儿姐姐回来了吗?” “哎!是我回来了,还有阿青姐姐和阿花妹妹也来了!” 白儿换上常服,绑起长辫,从头开始打开第一间屋子,开始忙活起来。 阿青拉着阿花的手也走进昏暗的屋子里,阿花看到躺在床上,散发着浓重药味的两个孩子,不禁骇得捂住了自己嘴巴。 “阿姐…这是…” 阿青牵着阿花走到一张床边,床上的男孩已经醒来,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阿青和阿花,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阿青知道这个孩子也被毒哑了。 白儿正蹲在床边帮这个孩子用湿布擦拭四肢,擦完后用便盆接在孩子下身让他方便; 阿花看到这一幕不禁低下头去,脸上因害羞显出一丝红色。 阿青带着阿花在屋里站了一会就走到院子中来,然后蹲下与阿花平视。 “阿花,里面这些孩子就是阿姐跟你说的那些阿弟,你也看到了,他们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因为一些事他们不能正常走路了,有些就连话也不说出来,所以你没法像和普通孩子一样跟他们玩,只能用他们的方式跟他们玩,照顾他们,你愿意吗?” 阿青看着阿花,她知道把阿妹带到这里对她必然有些影响,但她也知道阿花迟早要成为一名修士,在此之前她想让她更懂得何为人间。 。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一只妖兽 阿青盯着阿花的眼睛,她不想强迫阿妹,而且这不是阿花理应承受的,要是阿花有一丁半点的不情愿,那只能就此作罢。 阿花瘪了一下嘴巴,一下抱住她的脖子,把阿青吓了一跳。 “阿姐……” 阿花的声音中带上了些哭音,阿青忙轻拍阿花的后背,不知道阿妹这是怎么了。 “白儿姐姐好辛苦啊……那些阿弟也好可怜啊……” 阿花在阿青的肩头抽泣,她想不到和自己一般年纪的白儿居然承受了这么多,更想不到这些在村子里应该光脚疯跑的小阿弟只能一辈子躺在床上,那该多可怜啊… 阿青听到阿花的哭声,她的心却因此安了下来; 阿花还是她初识的那个阿花,小小年纪,却对所有人都充满善意。 阿青拉着阿花的肩膀,轻声再问。 “那你愿意陪陪白儿姐姐和这些阿弟吗?” 阿花哭的像花猫一样,一边用袖子抹眼泪一边用力点头,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白儿端着水盆从屋子里走出,看到阿花站在院子里不停吸鼻子,眼圈也有些红红的,不免奇怪问道 “怎么了?” 阿青转头看向白儿,这个女孩拿着几乎遮住她半个身子的水盆,额角已经浸出细汗,碎发黏在脸上,但那张脸乍一看上去明明还是个天真少女。 “没事。” 阿青站起来,用意念叫彭莒过来。 正在白儿家厨房休息的彭莒没想到阿青还会叫自己; 他以为这一趟他就是个运货的,而且还有个凡人女孩在,阿青肯定不会让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彭莒踏着蹄子从屋里走出,身都懒洋洋的模样。 耳朵耸拉下来,身后的尾巴微微摇晃,走到阿青面前,用意念问道 ‘叫我做什么?’ 阿青指着彭莒对白儿解释道 “白儿,这是一只通灵的妖兽,名为夫渚,但他比较特别,之前是个修士,所以他还有个名字叫彭莒。” 彭莒听到阿青就这样对一个凡人把他底细透露出来,不禁骇得后退一步; 这个恶霸搬离宸王府之前可是告诫过他,胆敢随便在普通人面前开口说话就把他皮剥了的,怎么到她这就这么轻易把自己家底都抖搂出来了? 白儿不会怀疑阿青说的话,立刻接受了彭莒是只妖兽的事实; 原本她只以为这匹似马非马的走兽多了几分灵敏的感觉,没想到居然是一只活生生的妖兽,因此看向彭莒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好奇。 彭莒看到这个凡人女孩居然不像一般凡人听到妖兽就惊慌失措,恨不得夺门而逃,竟还像看到一个宝贝好奇地打量自己; 这小丫头是真傻还是真不怕自己? 原本对凡人不感兴趣的彭莒也对白儿起了玩心,眼中闪过一丝戏虐的神色,在白儿猝不及防的时候发了个响鼻,嘴中鼻中还都喷出几丝净火。 彭莒见到白儿因为自己现了神通而倒退一步,小嘴也微张开来,不免暗暗得意。 哼,小丫头这回知道怕了吧! 还没等彭莒得意一会,白儿小声问阿青道 “阿青姐,这还会喷火呢?” 彭莒听着这句话有点奇怪,怎么里面没有丝毫惧怕之意,甚至还有些兴奋呢? 只听白儿又问道 “那他会不会咬人啊,阿青姐?” 阿青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彭莒,然后迟疑地摇摇头。 彭莒还在意识中对阿青大骂,这个小丫头什么意思,自己是狗吗?怎么会咬人? 突然一下彭莒意识就在阿青脑海里中断; 只见彭莒现在的脸部挤成一团,眼睛也只张得开一条缝,视线里是微皱着眉头的白儿。 “不是说妖兽都会变脸吗?怎么他变不了啊……” 白儿的手狠狠抓住彭莒两侧脸,上下左右不停提拉挤压,一会捏成一团看不清五官的圆形,一会又拉成长长的一条,阿青在旁边看着都害怕彭莒的脸会不会下一刻就撕裂开来。 ‘救……救命……’ 彭莒现在连话都说不出,心中也是叫苦不迭; 哪里来的胆大包天的丫头,见到妖兽不跑就算了,还把自己当泥巴一样捏着玩,真当自己不敢一口净火烧光她? 彭莒瞄到阿青的面色,心中浮起的恶念一下熄灭。 有这个恶霸在这,自己还真不敢对这个小恶霸怎么样… 幸好白儿在彭莒实在忍无可忍之前就停下了手,遗憾地看着彭莒,不甘心的抱怨了一句。 “原来话本里都是骗人的啊……” 阿青也是第一次见到白儿如此’粗暴’的一面,更加深了对她的了解; 但彭莒等下还有大用,现在还不能被白儿玩坏,因此阿青就用意念叫彭莒站到自己身后来。 彭莒恨不得离这个小恶霸远一点,几乎是闪到了阿青身后; 哪怕彭莒已经不在白儿身边,但白儿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他身上,其中还有些跃跃欲试的神色。 也是个奇葩! 彭莒看了一眼白儿就假装闭目凝神,只能在心中暗暗叵测。 “白儿,还有个小家伙我也要让你认识下。” 白儿一下把脸转到阿青脸上,面上满是期待,想看阿青姐再变出其他神奇的妖兽来。 阿青向阿花腰间伸伸手,一直挂在阿花腰上守护阿花的阿少跳了几下就挣脱绳链。 阿少蹭蹭蹭几下就变成一人高浮在空中,不断在阿青身边旋转表达亲昵。 “阿青姐,这是……” 白儿快速眨了几下眼睛,这妖兽…看上去也太像一只扫帚了吧。 阿青边躲避着阿少把她弄得痒痒的扫帚尾,边跟白儿解释道 “这是我的天生精灵,你可以叫它阿少。” “那它是……” 白儿快速扫了一眼放在院角的扫帚,想找出它们两者的不同。 阿青笑笑。 “阿少就是一直扫帚精。” “啊……” 原来就是话本里最没用的扫帚精啊…… 那还是那个妖兽有意思一些… 白儿了然地点点头,但连阿花都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失落。 阿青拍了一下阿少的头,对它笑骂道 “去,做你最擅长的去。” 阿少收到阿青命令,蹭一下就到院子各处扫了起来; 一时院里竟被它扫起了无数灰尘,呛得白儿和阿花连连咳嗽起来。 几人忙躲到房间里,阿青拉着白儿坐下,笑道 “我原以为你会害怕,没想到你倒挺开心的。” 白儿盯着彭莒,眼中满是还是有着无穷的好奇和兴奋。 “哪里值得害怕,我最爱听那些精怪小说,早想见见真的妖兽了,看上去倒也没话本里说的那么可怕。” 彭莒趴在阿青狡辩重重打了个响鼻,心想等本夫渚再长大一些,让你知道什么叫上古妖兽的凶姿! 阿青拍拍白儿的手把她拉回神。 “白儿,我带彭莒来是有事要做的。” 。 第二百八十五章 净火疗伤 白儿带着阿青和彭莒走进第一个房间,房间里两张床上都各躺着一个男孩; 男孩身上盖着一床被褥,被褥下散发出浓重的草药味。 阿青吸了吸鼻子,因为白儿的悉心照料,房间里并没有其他异味,但因为两个男孩只能躺在床上,难免有一些腐朽的味道消弭不掉。 向前近看,可以看到两个男孩都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虽然他们的眼睛都早已睁开,但无神的瞳孔只是盯着昏暗的天花板。 时间在他们身上似乎变得毫无意义,他们能做的只有活一天是一天。 两人听到声音脑袋稍微转动向她们看来; 第一眼看到白儿时他们露出安心的眼神,但看到阿青的时候却又立马被警觉和害怕所取代。 白儿见到男孩有些惊慌忙过去安慰,耳语了几句后男孩的神情明显平和下来,但眼神深处还是有些恐惧。 白儿起身对阿青抱歉说道 “阿青姐,他们从……那件事以后就变得很敏感,虽然看过大夫,但伤口处也总是很难痊愈,大夫说这些孩子每天都得忍受伤口的疼痛,几个能说话的孩子还能叫唤几声,那些已经被毒哑的孩子只能把这份苦自己忍住,难免更怕人些。” 阿青点点头表示理解; 那时候是自己把他们从地窖里救出的,他们的境况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了。 “无事,我带他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阿青让彭莒向前,同时用意识对他进行最后警告。 ‘你要是再敢像上次那样耍什么小心思,我保证你今后再也没有打坏主意的机会。’ 彭莒撇撇马嘴,他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没用好不好; 这该死的净火只烧不净之物,怕是他烧了这房子也是在帮人家打扫卫生而已! “白儿,拜托你安抚住孩子们。” 白儿对阿青点头表示自己知道,眼中也充满期盼; 若是阿青姐刚才说的成真,那孩子们就不用那么痛苦了。 彭莒走到其中一个孩子床边,白儿坐在床上,握住那个男孩不能动弹的左手,对他轻语道 “别怕,很快就好了,白儿姐姐在这陪你。” 在另一张床躺着的男孩惊恐的眼睛注视下,彭莒张嘴吐出一团净火包住男孩和白儿; 净火源源不断从彭莒口中吐出,很快火势就将白儿和男孩遮掩住,外面能看到的只有蓝色的熊熊烈焰。 “唔、唔!” 另一张床的孩子身体开始剧烈抖动起来,他就像一只蛇一样不断扭动自己的身体,被子被他从身上抖下,他用尽力挪动身体,朝着白儿那个方向蠕动。 在他就要摔下床的时候,阿青拉住了那个男孩,把他拉回到床上。 男孩的身体在阿青的手中还在不断扭动,甚至妄图张嘴咬阿青的手; 屡试未果后,男孩不再动弹,只是用仇恨的眼神盯着阿青,恨不得将阿青大分八块。 阿青不在意这个男孩的眼神,知道他是在关心白儿,反而觉得白儿的付出没有白费; 她也没打算戏弄别人,对男孩轻喝一声。 “看清楚,他们没事。” 男孩被阿青一喝回了神,余光看到火势在慢慢减小,转过头看去时看到白儿和另一个男孩在蓝火中渐渐露出身形,两人还像刚才那样,丝毫未损。 彭莒把净火都收了回来,收回时还打了个火嗝,飘出的火苗也不被他放过吃了回来。 白儿睁眼看到阿青正站在另一张床边,手里还拽着男孩的领子,连忙起身走到阿青替男孩赔不是。 “阿青姐……是我不好,没和他讲清楚……” 阿青放下男孩的领子,男孩顺势倒回床上,但从白儿在净火中现身时起,男孩的眼睛就没离开过白儿身上,现在更是隐隐有了泪花。 白儿蹲下身替男孩掖好被子,还替他整理了一下乱发; 看着男孩脸上这幅可怜模样,白儿什么责怪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轻声安慰他道 “不用担心,很快就好了。” 阿青走到被净火治疗过的男孩床前,伸手捏了捏了他的四肢,男孩子一开始面色紧张,但意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袭来,有的只是肌肤被触碰的感觉。 “痛吗?” 男孩懵懂地摇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痛了那么久的腿突然不痛了。 阿青看到男孩脸上不明所以的表情,嘴角忍不住向上翘起。 “你还没回答我呢。” 男孩长大嘴巴想表示自己说不出话,可嘴巴才刚刚张开,他的嘴里就发出了一声沙哑的 —— “啊。” 男孩被这个声音吓到嘴巴一下闭上,他脑中在不断寻找这个声音从哪里发出,为何会离自己耳朵这么近,然没有意识到这是自己发出的。 男孩寻找无果,只能盯着阿青,看到阿青眼中的鼓励后,男孩才抓起他压根不敢想的那一线奢望。 “我……” 只是说出一个字,男孩的眼泪就不受他控制簌簌落到枕边,剩下的话也变成了抽泣,男孩肆意的放声痛哭。 听到男孩的哭声白儿和另一张床上的男孩都死死盯住他,确定这不是幻觉后另一个男孩又激动起来,对正在痛哭的男孩不停咿呀叫唤,叫声中满是喜悦。 白儿抱住男孩不让他摔倒,不断安抚他道 “等一下,等一下你也能说话了。” 阿青静静看着床上的男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枕套都被眼泪部打湿,却并不安慰或者制止他; 她知道他们压抑太久了,这些眼泪在心中快积成了湖,要是再不哭出来一点他们迟早会被淹死的。 男孩打着哭嗝激动地确认了一遍。 “我、嗝、我可以说话了!” “对,你可以了。” 男孩开始胡言乱语说些什么,声音时大时小,怕是他自己也听不懂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阿青让男孩自己慢慢消化这份失而复得的喜悦,她从床上站起,带着彭莒走到另一个男孩的床边。 男孩看到阿青又开始激动起来,身止不住的乱动; 但阿青这次从他脸上看到的不是仇恨和恐惧,上面出现了一个叫做希望的东西。 。 第二百八十六章 造生之能 彭莒张嘴吐出净火包裹住白儿和男孩阿武; 阿武一开始看到诡异的蓝色火焰向自己席卷而来,紧张的下意识闭上眼睛,等过了半响发现这火焰完不会烧伤自己,反而让他有种暖乎乎的感觉后,阿武惊奇地把目光转向坐在床边陪他的白儿。 “白儿姐姐,这是什么啊?我感觉好舒服。” 白儿伸手摸了一下阿武的头发。 “过一会就再也不会痛了。” 阿武点点头,闭上眼享受身体久违的舒适感; 白儿看着蔓延到自己和阿武身上的蓝色火焰,眼中也满是惊异。 白儿把手伸到火焰的中心,手心感受不到任何的炙烧感,反而有一股温暖的力量不断渗进她的肌肤里,她可以感受到这段时间身体的疲劳因此荡空,就连骨子里带来的体弱都被连根拔除。 阿青姐到底是什么人? 白儿盯着蓝火的尽头,眼睛在净火的照耀下闪烁不定; 她觉得阿青身上的迷雾越来越重,让她然看不清楚。 阿青看了一眼另一旁已经被净火治疗过,正在恬然入睡的男孩君宝,暗想自己的猜想果然没有错。 从阿青见到这些几乎成废人的孩子第一眼,她的脑中就一直在想要怎么帮助他们; 若只是供养他们,那这些孩子无非就是一群要被别人照顾一辈子的废人罢了,身体和心理上的痛苦也会伴随他们一生。 但他们身上的伤口并不是一般医术可以治愈的,生肖门在折断他们四肢时还恶毒的将他们浸泡在特制的药水中,让这些孩子的伤口无法愈合,使他们的样子看上去更加凄惨,以便做乞儿后可以博得他人的更多同情。 所以被阿青救出后这些孩子日夜还在承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几乎是夜夜难眠; 阿青搬出宸王府某日练剑后她想擦掉自己身上的汗,正在擦小臂时她突然想到自己这个部位被子阳的雷法击中过。 阿青摸着光洁如初的小臂肌肤,眼前浮现彭莒喷出净火将自己治好的场景。 那时她正被赵吏战死的消息扰乱心绪,完没在意这件事,但如今回想起来,八成是彭莒又觉醒了什么新神通。 于是她就直接问彭莒他的净火是否有能够治愈他人伤口的功效,得到肯定回复后阿青便一直想找机会来替孩子们疗伤; 赶巧白儿来赴她的乔迁宴,于是她便带上彭莒一起来白儿小院,想看看净火能不能对孩子的伤势有所帮助。 阿青眼前的净火火势渐渐变小,最后部被彭莒吞了回去。 净火对阿武的治疗结束了。 “如何?” 阿青走到床边,低声问阿武的感觉。 阿武一时还没感觉到净火退去,闭眼沉积在被温暖包围的舒适中,听到阿青问话后阿武才慢慢睁开眼,看到眼前盯着自己的两张脸才焕然自己什么时候居然睡着了。 阿武想要动动自己的手臂和腿,却发现和净火上身前一样,他的四肢似乎并没有什么知觉。 “还是不能动吗?” 白儿把阿武扶起靠在床头,担忧地看着他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 这只双臂软软地躺在被子上,肤色苍白,就像一根面捏出来的手一般。 阿武盯着自己的手掌,眼中失望一闪而过,但立马抬脸对白儿笑道 “白儿姐姐没事的,我已经不痛了。” 阿青默然,从彭莒治疗第一个男孩时,她就知道彭莒的净火并不能治好他们的断肢。 被毒哑的男孩嗓子只是中毒,彭莒的净火可以将这些毒性烧净,男孩断肢伤口上的那些药效也能被清除。 但他们的四肢毕竟是被生生折断,胫骨脉络无一相连,彭莒的净火并没有再生之能,对断肢重生无能为力。 彭莒收回净火后脸上的疲倦更深,这种疗伤比起直接放出净火伤敌更消耗他的精力,要精确控制火势不能让它烧过头。 ‘你可以告诉他们不用太伤心。’ 彭莒的意识在阿青脑海中响起。 ‘我说净火不可以断肢重生,只是说我的净火不可以而已。’ 阿青与彭莒对视。 ‘怎么讲?’ ‘我的传承里告诉我,夫渚大妖的净火足以净火一方天地,妖魔邪崇皆不可入。’ ‘但这净火天地中却有诸多仙草灵物应火而生,证明净火是有造生之能,不说活死人肉白骨,区区连接凡人断掉的四肢,也只是易如反掌而已。’ 虽然彭莒说的轻描淡写,但阿青还是却听出了他藏在话下的小心思。 ‘你是要我助你成为大妖?’ 彭莒在阿青的意识内嘿嘿一笑,身子凑过去蹭阿青的大腿。 ‘你看,这对我们不都是好事嘛~’ ‘你可以做你的大善人,我也能做我的大妖,而且你还是我的主人,我实力强大了对你不也是好处多多嘛~’ 阿青懒得理彭莒这些鬼话,但若是彭莒说的为真,也不失为一条路。 阿青思考片刻后还是决定不先告诉孩子们和白儿这件事。 毕竟彭莒诡计多端,这话难辨真假,而且成为大妖又岂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到时凭白给了人家希望,反而会让他们更难受。 白儿和阿武聊了两句后就叫阿武继续躺下休息,她则带着阿青和彭莒继续走到下一个屋子去。 阿青看到白儿的侧脸有着明显的失落感,抿了抿嘴,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 “白儿,不要急,一步一步慢慢来,总会好的。” 白儿勉强笑笑,她太希望这些可怜的孩子能够早日摆脱这种非人的境况了; 但她也知道能够解除孩子们的伤痛已经堪比神赐,做人不能够太贪心。 “阿青姐,谢谢你…” “该是我谢谢你。” 阿青想到了自己那时怒发冲冠的模样。 “是我救出这些孩子的,也本该由我来对他们负责,你做了我没做的,你比我强。” 白儿想再说什么,但她们已经走到了最后一个房间门口; 还没入房门,房间里就传出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不要你们进来!你们进来我现在就去死!” 。 第二百八十七章 有子晟睿 “哎呦,还是个刺头?” 彭莒今天吐了那么多次净火,本就看不起凡人的他对这些凡人孩童更加厌烦; 如今听到居然还有人对他出言不逊,顿时本性暴露直接开口骂道 “让本爷爷教他一下什么叫敬老尊贤!” 说完彭莒就案首挺胸的要跨步进屋,但刚刚走一步阿青就一个弹指弹到他脑门,把他直接弹到两人后头去。 “谁叫你随便开口说话的。” 彭莒嘟囔了几声,但也不敢再说什么,乖乖跟在阿青身后。 白儿担忧的朝紧闭着房门的房间看了一眼,而后对阿青抱歉道 “阿青姐,这个孩子有点特别,性子有点不好。” 阿青点头。 “我理解。” “我先进去跟他说说,他不是个不识好歹的孩子。” 白儿一个人推门进到房间里,阿青和彭莒站在房门处; 阿青看着半开的房门,房间里那片昏暗给她一种不安的感觉。 是自己的错觉吗… 阿青盯着房间里的那片黑暗,她总觉得里面有些气息并不寻常。 白儿与那个男孩的争辩声从房间里传来,一开始两人都只是低声在争辩,到后面男孩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在呵斥白儿。 “我不要!我不要别人看到我!你就让我一个人呆着不可以吗?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我怎样?!” 阿青可以听出白儿语气中也有了些火气。 “我是为你好,你想一辈子都这么痛下去吗?只要阿青姐姐帮你治疗下都会没事的,阿义他们现在都会说话了!” “呵。” 一声冷笑从屋里传出,阿青听得眼眉直皱。 “会说话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多了些聒噪的废物罢了,他们能起身吗?能自己走吗?能自己吃饭吗?什么都不可以凭什么说好了?!” 白儿的声音在房间里沉寂下来,过了半响才听她无奈低声劝说道 “晟睿,我只想你能够稍微舒心一些。” “我不想,也不要。” 男孩干脆利落地拒绝了白儿; 阿青接下来就听到几声脚步声,白儿垂头从房间里走出,关上门后对阿青无奈道 “他不愿意。” “还由得他愿不愿意?!” 彭莒简直要被气笑,今天为了一群凡人他几乎累到晕倒,这些凡人不说句感谢的话就算了,居然还有个不识好歹的不领情,信不信他彭莒大爷把他烧个魂飞魄散啊死小孩! 彭莒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但脚步却并不超过阿青的脚边,他也害怕自己脑袋再遭受一次暴击。 阿青没有说其他,只是耸耸肩道 “那就等他愿意吧。” 白儿沉重地点点头,带着阿青重新回到灶房,给阿青和阿花倒了两杯茶白儿就要继续去忙刚才没忙完的事。 白儿踏出门前又想起一件事倒了回来,再拿了个杯子装满茶叶加上水,放到桌上,然后蹲下身对趴在地上的彭莒道 “彭莒大人,请原谅我刚才对您的不敬,很感谢您对那些孩子的帮助,那杯茶是孝敬您的。” 说完白儿就匆忙出门忙活去了,彭莒只是睁开一只眼看了一下白儿就抖抖耳朵继续闭目养神; 阿青却通过魂印感受到这个家伙很受用白儿的马屁。 阿花刚才并没有去房间,就一直坐在廊下看着阿少清理院子。 坐着有些闲得慌的阿花看了看这个灶房,自然而然地站起四处看看; 时不时掀起米缸和菜盆查看里面的情况,待掌握这个灶房的具体情况后,阿花走回到桌子边,开始脱下外衣。 阿青有些傻眼。 “阿花,你在做什么?” 阿花看了一眼阿青,那一眼让阿青感觉自己问的是一句废话。 “当然是帮白儿姐姐做午饭啊,阿姐你不想让我帮白儿姐姐的忙吗,现在白儿姐姐有那么多事要做,再加上刚才一耽搁,肯定来不及做饭了,我们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帮她做个午饭啊。” 阿青连连哦哦两声,不觉间行动开始被阿花带着走。 两姐妹脱掉了外衣,阿花掌勺围上围裙,阿青就撸起袖子打着下手,彭莒则是被两人同时嫌弃,从一个地方赶到另一个地方,直到被赶出房间为止他才得以消停。 彭莒趴在廊下,头靠在地板上,也是满思不得其解。 里面一个是堪比化丹修士的武者,一个是天资绝伦的未来修士,怎么一个赛一个的喜欢做这种琐事呢? 彭莒盯着扫帚精阿少在院里不停地翻飞清扫,一副连灰尘都要部打扫干净的劲头,忍不住眼皮一跳。 这算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吗? 白儿忙完回来看到彭莒躺在廊下就觉得有些奇怪,等进到灶房又立马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 向里一看看到阿青和阿花都在灶台前忙活着,最奇怪的是阿花拿着大勺在锅里炒着,阿青只是做些琐事,还要听阿花使唤。 白儿看到这个场景嘴角不自觉一笑,向上拉了拉自己的袖子就走到两人中间,自然的干起活来。 阿花接过白儿递过来的一盆蔬菜,扔进锅里翻炒,不时拿起袖子擦一擦额上的汗,而阿青则是坐在小凳子上给灶里加火。 阿青突然抬头问白儿。 “那个男孩就是上次叫你的那个吗?” 白儿一愣,也想起了上一次阿青来家中的场景,轻轻点了点头。 阿青看灶里的火又小了些,赶忙塞一根细柴进去,用烧火棍捅了捅堆积在灶膛里的木灰,阿青随口道 “那孩子脾气挺不好的,他叫什么?” 白儿叹了口气。 “晟睿。” 阿青听到名字又转头看了一眼白儿。 “这名字听上去像个大户人家的少爷。” 提起这件事白儿脸上又有了些愁容。 “我也不清楚,晟睿始终不愿意告诉我们他的具体出生,但我从他的言语和平时的礼仪可以看出他是受过教养的,想来被拐走前也是养尊处优,没受过什么委屈的。” 白儿拿出几幅碗筷,一边摆着一边惆怅道 “高门子弟心气高,我也不敢逼迫晟睿什么,害怕他一个想不开就做出什么傻事,他也只能一个人睡一间房,唉,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倔…” 白儿长长叹了一声,在白儿叹气时躺在床上的晟睿侧头看了一眼灶房的方向; 晟睿的脸藏在黑暗中,过了一会空荡的房间里响起一声不屑的声音。 “哼。” 。 第二百八十八章 疑案追查 阿青坐在石凳上,皱着眉头看着林星轮和他身后的那些人,在想这个男子是不是故意来找不痛快的。 阿花坐在阿青右手边,相比阿青她的兴趣更大些。 把手指抵在自己的下巴上,阿花不断在那排人身上扫视着,想要找出最合适的人选。 阿青揉了揉太阳穴,对林星轮直言道 “星轮,我们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 林星轮夸张喊道 “哪里不需要!上次来看你们灶房里连吃的都没有,你还亲自洗衣服、阿花扫地板,这样成何体统!” 林星轮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好像阿青她们受了多大罪一般。 阿青强忍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耐着性子解释道 “我和阿花在家里都做惯了的,哪里来了平京就做不得?” “我看不下去!” 林星轮抱臂坐到阿青左手边,一脸你不收下这些人我就在你这里赖住的势头。 自从阿青搬出宸王府后,林星轮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如今一个大好机会可以插手阿青的生活,他绝不会就这样放过。 当然这里还有他自己的小心思。 林星轮恨恨地看了一眼紧闭着的院门,他知道这个院子对面住着一匹居心叵测的’饿狼’,要是自己不能及时收到消息的话,那他必然事事都会落在下风。 “我也不喜欢这么多人在。” 一个声音从海棠树下响起,林星轮面色顿时一僵,他都忘了这个家里还有一个他惹不起的人在。 林星轮苦着脸转过身子,看向靠在树上的林无敌。 “林姨,我是不希望你们受苦,吃不好睡不好哪里行啊!” 林无敌始终抬头看着满树的海棠花,在思考为什么这样的天气这棵树还能开得这样好。 “我不喜欢这么多人在。” 林星轮又吃了个瘪,正想找别的借口时林无敌给了他一线希望。 “但阿花每天被这些琐事缠身,确实耽误了练剑。” 林星轮眼睛一亮,啪的一声打了一下手心,赞同道 “可不是!耽误了阿花练剑那可是大大不值!” 林无敌收回视线从树背上起身,走到林星轮带来的家丁面前,一个个将其扫视过去。 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还有专门负责花园的花农。 看完后就连林无敌都觉得林星轮有些过分,阿青就这一亩三分地的小院子,连花圃都没有,要园丁做什么? 那些家仆都因林无敌的犀利目光而纷纷低下头来,手心直冒冷汗,每个人都在祈祷千万不要抽到自己,要是在这样的主家下面主事,那不得每天都被吓死。 林无敌叹了口气,转过头对林星轮道 “一个都不行。” “哈?!” 林星轮一下站起来,这么多人她一个都看不上?! 林星轮急忙走到林无敌面前,看了看家丁,发现他们都在用小眼神瞅林无敌,虽然林星轮也觉得觉得这样胆小怕事的家仆确实入不了林姨的眼,但还是低声下气拜托林无敌道 “林姨,那我现在回去立马再找一波好的送来给您挑选,可好?” 林无敌摆摆手,走回到海棠树下。 “不用了。” “我自己去找一个就好。” 林星轮急了。 “您能去哪里找啊,外面的人牙子眼睛尖着呢,看到这样的小门小户哪里会把好的告诉你们,到时候被骗了还好说,招进来个坏的可就麻烦了。” 林星轮情急之下有些口不择言,引得阿青和阿花都有些心情不爽; 小门小户怎么了?谁敢看不起她们吗? “我不去找人牙子。” 林星轮傻眼道 “那您去哪里找。” “我自有人选。” 林无敌说完这句话就从海棠树下一下消失,不见了人影; 林星轮只能看到一个身影从他的上空飞过,接着便是一声院门被关上的声音。 林星轮泄气地耸下肩来,知道今天自己的打算算是落空了,可怜巴巴地看向阿青,希望她好歹能收下一个; 但阿青还在为刚才他说的话而生气,只是转身和阿花拍手,不理会林星轮。 林星轮无法只能让家丁们都先回去,自己则是坐到阿青身边唉声叹气。 “你怎么不回去?” “我一个人回王府干嘛,多无聊啊…” 阿青瞥了一眼林星轮,想不到这家伙也学会卖可怜这一招了。 “你今天有什么事要…” 林星轮正想问阿青今天有何打算的时候,笃笃笃的声音从阿青家小院的院门响起。 “来了。” 阿青起身过去开门,门外站的是穿着常服的捷彩妤。 捷彩妤看到阿青向外稍稍摆了摆头。 “走吧,来活了。” “好,我换下衣服。” “不用换了,就这样去。” 阿青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只是一身极其简单的棉服。 “不用换上官服吗?” 捷彩妤不耐烦道 “不用,我们暗星做事穿官服才是少见,多的是穿别的衣服的机会。” 阿青听后点头,往院里喊了一声。 “我先出去了,等下阿花有人来接,星轮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阿青就拉开院门走了出去。 林星轮还没反应过来怎么阿青就走了的时候,院门又被一下打开; 林星轮还以为阿青是去而复返,开心的一下站起来,待看到进来的人后又立刻失望地坐了回去。 “怎么是你啊。” 张辉向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别人后奇怪的回道 “不是我还能是谁,倒是宸王殿下今天怎么在这?” 林星轮懒得回答这个讨厌鬼,只是把视线转向海棠树的方向。 张辉也不介意,向阿花招招手叫她过来。 阿花一下跳下石凳,回屋换了件外套就要跟着张辉出去。 “哎,你把阿花带哪去?” 张辉和阿花齐齐回头看向独自一人坐在石桌旁的林星轮。 “阿青没和你说嘛?阿花最近每天下午都要跟着我读书,我带她去书院,那里安静些。” “这不也挺安静的嘛…” 林星轮嘟囔了一句,想到阿青临走前说来接阿花的人居然就是张辉,只能气闷地向他们挥挥手,让他快点走。 张辉带着阿花离开院子关上门,原本还挺热闹的小院突然安静下来。 林星轮发现自己又变成了一个人! 哼,不管,就算一个人自己也要在这待着! 林星轮抱臂坐在椅子上,打算等到阿青回来为止。 阿青这边跟捷彩妤走了几条小巷子后,走到一户看似普通的人家门前。 捷彩妤指了指这户人家紧闭的大门,对阿青道 “这就是生肖门遗留下来的据点了。” 。 第二百八十九章 全权负责 捷彩妤上前推开门,门板一动就有一层很重的灰尘落下; 在白天里几乎无形的星势就从捷彩妤的身上腾起,把这些灰尘落到她身上前统统隔离开来。 “你拿星势这样用?” “我怕脏不行吗?” 阿青跟在捷彩妤身后跨进院子,扫视一下发现这处人家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人住; 虽然还不至于杂草丛生,但门窗处也变得有些破烂,窗纸更是没剩一处好的。 看到捷彩妤向房间里探头探脑的样子,阿青不禁奇怪问道 “你没来过吗?” “没有。” 捷彩妤往窗纸的缝隙处往里看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知道自己这是一定要进去了,便从怀中掏出两只手套套到手上。 “你要吗?” 阿青摆摆手表示自己不用。 捷彩妤从脖子下面扯出一块黑布遮在脸上,做完一系列防护后捷彩妤才推门进房间里。 “可是有什么不对?” 阿青见捷彩妤这一幅严阵以待的样子也难免有些紧张,谁料捷彩妤只是回道 “我怕脏而已。” 阿青无奈叹气,重新问了上一个问题。 “这里你之前没独自来探查过吗?” “暗星一般都不单独行动。” 捷彩妤手上浮起星势照亮房内。 “我们比较注重团队合作。” 阿青听出了捷彩妤这句话里的嘲讽意味,只能闭嘴不再说话,跟在捷彩妤身后查看这间久无人居的房子。 阿青看了两处地方,发现这里就是一间普通的卧室,按理说存档的地方不都该去找书房吗? 笃笃 阿青听到房内传来声响转头看去,发现是捷彩妤用指节在房间里的各个地方敲来敲去,连椅子都不放过,几乎每一个地方都被她敲了过去。 捷彩妤在屋子里踱了一圈,发现唯一遗漏掉的地方就是阿青身后的木床,于是摆手势让阿青让出位置,她则是趴到床上继续到处敲打。 一声与刚才的敲打声都不同的声音从床头传出。 “找到了。” 捷彩妤手上稍一用力,就将床头整个按了进去,阿青还在好奇里面有什么的时候,突然脚下一空,她直接掉进地板上出现的一个大空洞里。 “哦豁…” 捷彩妤跪坐在床上有些傻眼。 “原来是个陷阱啊…” 还没等捷彩妤去救阿青,阿青就自己从洞中射出牵丝牵住床柱,一扯把自己扯了出来。 “你没事吧?” “没事。” 阿青扑了扑身上的灰尘,觉得布置这陷阱的人也是脑子有问题,明明按机关的人在床上,把地板开个洞作甚? 看到阿青没事捷彩妤又开始在床上找起机关来,再次寻找无果后捷彩妤盘腿坐在床上开始沉思。 “不对啊…应该在这里啊…” 阿青忍不住提醒道 “会不会在别的房间,书房之类的?” 捷彩妤摇头否定。 “不会。” “为何?” 捷彩妤指了指自己脑袋。 “因为经验和直觉。” 阿青嗯了一声,无言以对,只能走出房间想自己去找找别的地方。 而坐在床上的捷彩妤还是觉得刚才那个机关有问题,重新伸手探入后发现这个机关果然有两重设计,按下去后若是不立刻将其向右滑动,就只会触发陷阱。 捷彩妤滑动木板,一个暗格出现在她眼前。 “藏得还挺深。” 捷彩妤得意地哼了一声,用星势包住自己的右手伸进暗格,摸索了一番后捷彩妤面色突变,眼中顿时迸出冷色。 “搞什么?” 阿青站在荒废的院中,看着从大门处大步迈进来的人影,不觉喃喃道 “搞什么鬼到底…” “哟,阿青世妹也在这呢。” 钺王一眼也看到了阿青,堆起满脸的假笑走到阿青面前。 今天的钺王还是像往常一样穿着他那身张牙舞爪的蟒袍,身后跟着两个悟了势的武者做随从,但阿青却想不到为什么钺王也会出现在这里。 这绝不是一个巧字可以解释得清楚的。 “你跟踪我?” 阿青身上腾起一层淡淡的冷意,手顺势摸上龙泉的剑柄,仿佛要是钺王没有给她一个满意的回答就会立即出剑砍下。 而时刻关注阿青动作的两个随从也紧绷起来,身上的势快速流动,场内的气氛一下凝结。 “世妹说什么呢,本王怎么会跟踪你呢!” 钺王似乎没有察觉到场内的肃杀气氛,还在一脸笑意的看着阿青; 但他时不时用折扇拍打手心的动作还是能让阿青察觉到他并没有那么平静。 “该死,里面是空的!有人捷足先登了!” 捷彩妤骂骂咧咧地从房间里面出来,出房门时还不小心踩了一根倒在地上的蜡烛,脚下滑了一跤,好险没摔倒; 几乎是跳到庭院的时候她才看到这个院子多了几个不速之客。 “你们是…” 捷彩妤一下感受到那两个随从的敌意,手也暗暗放到腰间的鞭柄上,但看到钺王时她的脸色才一沉。 怎么又见到这个麻烦人了。 “这位是?” 钺王看到捷彩妤也回忆起在阿青的乔迁宴上有过一面之缘,但那时以为不过是个普通人,今日看来倒是自己走了眼。 阿青与捷彩妤交换了一下眼神,决定用观星使的身份搪塞。 “她是观星使捷彩妤,我们来此有要务要做,钺王殿下来此所为何事?” 钺王焕然道 “原来也是观星使大人啊,怪本王,总是记不清人,失礼失礼。” 话头一转,钺王又疑惑道 “可这里有什么要务需要观星使来办呢?莫不是在来此处观星?” 阿青和捷彩妤听到钺王的嘲讽都闭嘴不答,只是盯着钺王等他的答复。 看到面前的两人没有打算回答自己,钺王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封赦令递给阿青。 “世妹不妨看看这个,我来此处倒也确实和世妹有关呢。” 阿青接过钺王手中的赦令,翻开一看顿时面色沉了下来。 这钺王的目的居然和他们一样,也是要来查这个生肖门的案子,而且钺王还得到了皇帝的授意,由他权负责此案。 阿青抬眼看向钺王,只见钺王嘴角的笑意更浓,但眼内却满是对她的奚弄之意。 这个钺王到底想做什么?! 。 第二百九十章 不可能的 “世妹,看好了可要还给本王,这可不能给你哦。” 钺王朝阿青伸手要回赦令,阿青让捷彩妤辨别了真假后就把赦令递还给钺王。 “两位现在可以说是来这里办什么要务的了吗,说不定本王还能助两位一臂之力。” 捷彩妤接过话头,问钺王道 “钺王殿下什么时候还做起查案的差事来了。” “啊。” 钺王转了一下手中的折扇,随意道 “就最近有些无聊,想到本王身上还有个忠武将军的武职,再加上手下人送上了一本可疑的册子,便向父皇讨了这个差事,也算是为平京百姓尽点分内之力吧。” 册子?! 捷彩妤瞬间想到那个暗格中原本应该放的东西是什么,没想到居然被钺王捷足先登了。 捷彩妤戳了戳阿青的腰部,同时对钺王报以一个同样虚假的微笑,就把阿青拉到院子里的偏僻角落谈话。 “我们要把东西拿到手!” “什么东西?” “就是那个可疑的册子!我刚才在房间里找到了暗格,但里面空无一物,想必就是这本册子,它对查这个案子很重要,至少我们要知道里面有什么。” 阿青眨眨眼,她还不知道到底要查什么案子呢。 两人重新走回钺王身前,捷彩妤悄悄朝阿青打了个眼神,让她去跟钺王要册子。 阿青虽然确定钺王一定不会给自己这个便利,但还是只能无奈开口道 “钺王殿下,我可能看下那个册子,或许对我们要办的差事也有大用。” 钺王哦了一声,就要到怀中掏东西出来。 “原来世妹也要这本册子啊,早说嘛…” 钺王在自己的怀里左掏又掏,阿青和捷彩妤都看得有些傻眼,这到底怀里有多少东西值得这样掏。 在两人震惊的眼神下钺王终于从怀里掏出一个本不可能塞进衣服里的册子来,看到册子的一瞬间阿青不是想伸手去拿,反而是想伸手进钺王的衣领里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藏着什么乾坤袋。 钺王把册子拿在手上,慢慢递向阿青。 “呐,册子给你…” 阿青也顺势伸手去拿,谁料就要拿到手的时候钺王直接一个抽手就把册子抽了回来,只留下阿青一支伸在半空的手。 “是不可能的。” 阿青收回了自己略显尴尬的手,看到钺王现在一副小人得势的样子,恨不得一拳把这张可恶的脸给垂成肉泥。 暗暗平复下心情后阿青好声问道 “钺王殿下这是何意?” 钺王把册子收回到自己的怀里,还按了两下让自己安心。 “这可是本案的重要物证,要是有什么闪失本王可不好跟父皇交代,而且阿青世妹和这位彩妤姑娘是观星使,对此案毫无职责,所以这个册子就不方便给两位过目啦。” 阿青和捷彩妤听到钺王这番滴水不漏的话面色都有些难看,所以刚才是在戏耍她们吗? “但是…” 钺王话头又一转,嘴角浮现出一丝诡计多端的笑容。 “本王其实一直不知道观星使的具体职责,大概天下也只有父皇和母后才知道具体的内情吧…若是两位可以将为何在此如实相告的话,本王或许可以破例一次。” 观星使在定朝一直是个很神秘的职位,连带上钦天监都一直被看不透; 虽然也有部分的京城贵女担任过观星使,但就钺王所知,观星使里面还有一部分人有着自己更特殊的职责。 钺王隐隐有感觉面前这两个女子就是那一部分更加神秘的观星使,所以对她们也就有了更深的好奇。 “不用了。” 捷彩妤直接拉着阿青大步流星地走出这户人家。 钺王看她们毫不停留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也不出声挽留,只是摆摆手让那两个随从继续去搜查这个据点里有没有剩下的什么文书。 观星使嘛…自己总会知道的。 钺王背手走进主屋,心中在思考自己要怎么利用这桩案子扳倒那些不支持自己的政敌。 而阿青被捷彩妤拉出这个巷子后两人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对钺王这种类似乘火打劫的行为表示不忿 “个挨千刀的!” 捷彩妤啐了一声,丝毫不尊重这位当朝王爷。 “还想从我们口中套话?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钦天监的事也是他一个区区皇子可以过问的?” 捷彩妤打定主意要把这件事上报,决不能让这个钺王好过。 “现在怎么办?” “你觉得呢?” 阿青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平京虽然平安,但这么大的城市也难免有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发生,现在她的眼前就有个小贼想要去摸人家的钱袋子。 阿青拿起手指在茶杯里沾了一下,弹指朝那个小贼一打,小贼惨叫一声,把已经伸出去的手赶忙伸回来。 小贼抬手一看发现自己的手背都红了一片,站在原地不断找寻到底是谁打的自己,却怎么也想不到坏了自己‘大计’的只是一滴茶水。 阿青见那个小贼已经慌忙逃走,便收回视线,她想到了一个法子。 捷彩妤喝了一口茶,随口问阿青道 “你知道那个钺王府在哪里吗?” 阿青低头一笑,知道她们两个又想到一处去了。 “问问就知道了。” 入夜,阿青和捷彩妤换上夜行衣等在钺王府的一个角落里,她们已经摸准了钺王的房间和书房,现在书房的灯还亮着,她们打算等钺王走后先去书房找找册子。 两人躲在阴影处有些百无聊赖,捷彩妤瞄了一眼身黑的阿青,调笑她道 “没想到你还蛮适合穿这种偷偷摸摸的衣服嘛。” 阿青白了捷彩妤一眼,突然想到自己还不知道这个案子的详情,便低声问道 “拜月教徒和生肖门到底有什么关联?” “嘘,噤声!” 一阵脚步声从她们身前传来,钺王府里巡查的府兵路过她们身边,火光齐齐向她们的方向扫来。 捷彩妤直接握住阿青的手启动隐星术,那些府兵看到没什么异常后又慢慢走远。 捷彩妤松开阿青的手,回答了她上一个问题。 “我们怀疑生肖门就是受那个拜月教徒控制的。” 。 第二百九十一章 长欢姑娘 “脚下小心。” 张辉推开月白书院的大门,踏进高高的门槛后站在门口处等着阿花。 阿花背着一个小书包,拉起自己棉衣的下摆,勉强跨过了这个对自己还有些高度的门槛; 等进到书院里后阿花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旁边椅上的看门老人。 “爷爷好。” 阿花礼貌问好,老人没有出声,只是摇扇微笑。 “走吧。” 张辉扫了一眼老人就转身向书院里走去,阿花连忙跟上; 只是心中疑惑为何大冬天的这个老人家还要在扇扇子。 “阿花,前几日读的在家中可有温习?” 阿花听到张辉的问话吐了吐舌头,最近她每天得空就要去白儿姐姐的小院,哪有时间去温习什么,今天早上好不容易早起才临时抱了个佛脚。 但阿花还是面不红眼不跳地扯谎道 “当然了张辉哥哥,我每天都在努力温习呢。” 张辉点点头。 “如此便好。”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朝着月白书院深处走去; 书院正值放假,其实就算是平日上课这个书院也没多少学生,如今更是空旷到似乎只有张辉一人在一般。 于是这对师生上课前的乐趣便是挑选自己喜欢的教室,看到顺眼的再坐进去上课。 阿花低头数着自己走过的青石地板,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的愿意,原本青黑交间的地砖现在只剩下了黑色,阿花要神贯注才能数清楚自己这次到底走了几块。 阿花眼前出现了一双和地板颜色几乎一样的靴子,阿花停下脚步,抬头疑惑看向靴子的主人。 “这位小妹妹是谁啊?” 阿青看到一头长发慢慢向自己靠近,她忍不住想要后退,但脚还没迈出一步,就发现自己的脸蛋已经被这人给揪住了。 “哎呦,还真可爱。” 阿花这时才看清这个一来就上手的女子的面容,长得不算好看但也不丑,硬要说有什么特点,阿花只觉得这是一张自己明天醒来就会忘掉的脸。 “你又是谁?” 阿花一手拍掉正在蹂躏自己脸蛋的手,毫不客气反问这个女子;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的脸蛋很好捏,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捏的好吗? “我?” 女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报以阿花一个和善的笑容。 “我叫长欢,你可以叫我长欢姐姐。” 阿花一听这个名字就觉得不顺耳,还长欢姐姐?你谁啊就是我姐姐了,小孩子的便宜就可以乱占吗? “长欢。” 张辉走到阿花身边。 “不要闹了。” 张辉牵起阿花的手,拉着阿花远离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 阿花边走还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奇怪的女子一直蹲在原地看着自己,虽然脸上满是笑容,但阿花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叫长欢的女子有点瘆人。 可能是那一身黑的衣服吧… 阿花收回了视线,不再思虑这个女子。 长欢在阿花转身后也从原地站了起来,她面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部消失,眼中满是冰冷。 阿青的阿妹是嘛。 长欢迈开步子,黑色的下摆绽放在黑色的青石路上,处处揭示着不详。 “阿花,你暂且休息下。” 张辉给阿花上课上到一半突然停下,放下手中的书本和教尺,跟阿花交代一声后就掩上房门走出。 长欢站在教室外面,昂着脑袋看窗户里的阿花。 张辉走到长欢面前,背手问她。 “你想怎样?” 长欢蔑了张辉一眼。 “师弟不是很会猜吗,不妨猜猜看。” 张辉抓了抓自己的眼皮,这个女子怎么越修行越像一个疯子了。 “你若是现在有什么动作我们都很难办。” 长欢轻笑一声。 “只是你难办而已。” “我难办了就会让师姐难办。” 长欢身上的法力一下腾起,淡淡月光浮在身周。 “好一个小师弟,入门没多久倒会威胁我来了!” 坐在教室里的阿花突然感觉心中一动,下意识看向窗外; 恰巧这时有股邪风吹来,直接把窗户给吹闭上,掩住了阿花的视线。 阿花犹豫地从椅子上站起,走到门边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辉衣袍头发因长欢的法力波动而被吹起,但他脸上却还是那幅淡然的书生模样。 “师姐,你大概忘了在书院里要听谁的吧?” “你敢!” “有何不敢。” 张辉右手置于身前掐了个手诀。 “阵起。” 遮住月白书院头顶的那颗大榕树无风自动起来,数不清的枝叶簌簌而动,发出如下雨般的沙沙声。 阿花伸手把门拉开了一条缝,只看到了张辉的背影和一个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再看眼前就只有空空荡荡的庭院。 阿花把门一下拉开,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刚才那是幻觉吗… 阿花重新掩上门,觉得应该是自己起太早导致眼睛都花了。 想着张辉哥哥可能是去如厕,正好借着这个时间自己补补觉去,阿花便坐回到椅子上,用书本当枕头,把脑袋靠上去没一会就浅睡下去。 正在阿青家无聊等待的林星轮身上突然竖起一阵寒毛,一股极为熟悉的法力波动出现在附近。 林星轮站起身来面向院门的方向。 是对面传来的。 这股感觉只是一瞬即逝,林星轮也没把握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思虑再三他还是打算进书院看看。 和上次一样林星轮敲开了门,门缝里出现的是看门老者那只浑浊的眼珠。 “大爷,麻烦给我行个方便。” 林星轮已经摸准了这个贪心老头,很上道地递过一张银票。 谁料这次看门老者并没有收下银票,盯了林星轮几息后就给他开了门。 “不用了,你进来吧。” 林星轮进了书院,奇怪这老头今天怎么不要银子了,摇摇头把银子塞进自己怀里,林星轮跟着记忆朝书院内庭走去。 月白书院内里布置玄奇,饶是张辉带林星轮走过几趟,林星轮也被周围相似的道路弄得有些晕头转向; 终于被他歪打正着看到位于中间的大庭院,于是加快脚步朝那走去。 林星轮一直看着空荡的庭院,走到小路口时他停下了脚步。 一阵风吹过他的面前,空荡的庭院多了一个人,那是张辉。 。 第二百九十二章 到底是谁 林星轮愣在原地,那里明明空无一人,张辉是从何出现? 细想之下林星轮只觉得手脚冰凉,能做出这种超凡之举的无非就是两种人; 悟势的武者和修士。 关键无论是哪股力量张辉之前都没在他们面前展露过! 一个藏得如此之深的人一直潜伏在阿青身边所欲为何? 张辉出现时背对着林星轮,却似乎是知道林星轮在那里一般,张辉突然转回头和林星轮对视了一眼。 林星轮浑身一震,张辉的这一眼他很熟悉,和他小时在父皇眼中看到的何其相似! 那双眼中毫无感情,视万物为草芥,只要轻轻一声,无数人头就会落下。 只是在张辉眼中的草芥如今变成了他。 张辉到底是谁?! 张辉看了林星轮一眼就把头转回,就像当林星轮不存在一样自顾自往前方走去。 林星轮想要追上问个究竟,但才踏出一步,却发现眼前的事物如走马灯一样的快速变换,等他再回过神时已经站在了阿青小院和月白书院中间那条小道上,眼前哪里还有张辉的身影。 “咳、咳…” 长欢撑着墙壁站起,她体内的法力已经荡然一空,金丹旋转也变得极为缓慢,她身上的气血都因此凝滞下来,连呼吸都有些不顺。 这是张辉对她的警告。 “混蛋…” 长欢长发垂下,抬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身处何处; 这是书院里的一个角落,四周无花无木,更没有任何房屋,只有空空荡荡立着的四面墙。 长欢一点声音都听不到,这个地方只有绝对的安静,就连墙外的声音也休想传进一丝一毫。 这就是一座头顶有天的监牢。 长欢喊了几声只能听见自己的回声,见出去无望长欢只能席地坐下,尽力恢复自己的法力。 张辉故意要把她囚在这个地方,无非就是怕她伤害阿花。 长欢的心渐渐静下,身上法力顺着破月正法缓缓流动,她相信今晚月亮出来的时候自己必然可以借助月力破开此处。 她长欢要杀的人,凭他一个张辉还阻止不了。 夜深,阿青和捷彩妤看到钺王府书房的灯光一下熄灭,一个人影推开门渐渐走远。 四周似乎变得更加安静,两人对视一眼知道时机已到。 阿青和捷彩妤无声无息潜入钺王的书房,两人分头寻找密册,待把整间屋子都翻遍了她们也没找到密册和任何暗格。 “难道不在这里?” “狡兔三窟,钺王必有什么密室!” 捷彩妤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个钺王知道那么多秘密,怎么可能把它们都藏在这个没有任何设防的书房内,必然是藏在别的地方! 捷彩妤拉着阿青的手就要出去,但拉了两下却拉不动阿青。 “怎么不走?” 捷彩妤转头看到阿青呆在原地。 只见阿青手指对着桌面对她打了个手势,捷彩妤凑近一看,面色顿时变得古怪。 原来那本密册就摊在钺王的书桌上,连合都没合起来。 阿青想要拿起册子就走,但被捷彩妤拦了下来。 “不能拿走,我们早上才向钺王讨过,当晚就没了傻子都猜得到是我们偷的。” 阿青觉得有理,打算去点灯就在这里看,可灯才拿到手里就想到不对,这点了灯不就把府兵给招来了。 “给我,我目能夜视。” 捷彩妤拿过密册,眼中闪起淡淡星光,眼前的景象瞬间就如白日一般清晰可见。 捷彩妤一页页翻过,找到月亮标记时就将那些人的名字部记下,没过一会她们就把整本册子翻到了底。 “可以了。” 捷彩妤随意把册子翻到一页摆回到原来的位置,便和阿青飞檐出了钺王府。 两人回到钦天监,阿青扯下自己脸上的黑纱,迫不及待问道 “那上面是什么?” 捷彩妤坐在椅上闭眼思考这本密册与他们要查的案子之间的关联。 “一些人的名字。” 捷彩妤睁开眼,拿起一张纸把刚才记下的人名部写下,边写边问阿青。 “你可知生肖门做了哪些孽吗?” “奸淫掳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阿青想到阿辉对她说的那些以及自己看到的那些,都恨得后槽牙发痒。 “不错。” 捷彩妤提笔思考了一会,又往纸上添上几个名字才放下笔,把写满性命的白纸拿在眼前不断扫视,确保没人被她遗漏。 “生肖门已经被你灭了,之前那些罪也算是以死相抵,但有一件事却还是影响巨大。” 阿青听到捷彩妤的话眼前一下浮起那些瘫痪在床的孩子模样。 “他们掠了不少孩子,我去拿了太守府的卷宗来看,这些孩子不分高低贵贱也不分男女,只要被他们瞅着机会就会掠走,甚至连目的也不明确。” “生肖门既不向孩子家中索要赎金,也并非有什么天大阴谋,我们只知道大部分孩子都被折去四肢毒哑了做乞丐,还有些流入暗娼馆,其中的大部分现在都已被各自的家中找回。” 捷彩妤放下纸墨,开始对阿青说出她的分析。 “生肖门作案并不拘泥于平京,由于被掠走的孩子数量分散,所以也没有引起官府的过多重视,以为不过是普通拐卖案而已;” “但从天下各郡县掠来的孩子都被聚到了平京城内,花费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却只是为了制造出几个乞儿,实在可疑。” “而这个疑问在我们探找了那个拜月教徒残留的记忆后有了答案。” 捷彩妤把手中的宣纸递给阿青,阿青拿过来开始查看上面有没有自己熟悉的姓名。 “生肖门受那名拜月教徒所控,为他搜寻有法力种子的孩子。” “什么?” 阿青听到这话震惊异常,一下捏紧手中宣纸,差点将其捏碎。 捷彩妤面容变得十分沉重。 “据我猜想,生肖门为图方便也为了不留下破绽,将没有法力种子的孩子统统弄成残疾哑儿,如此他们被找回后也透露不了生肖门的行踪。” “而有法力种子的孩子则是被其不知用作何处,这上面的名字大概就是那些拥有法力种子的孩子。” 。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一己私欲 “我们当务之急是要找出上面这些人去了哪里。” “…还有这个拜月教徒收集那么多法力种子可是有什么其他阴谋。” 阿青看完了这张宣纸上的所有名字,没有看到一个自己所熟悉的。 将名单还给捷彩妤,阿青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知道了白儿院中的那些孩子,还有其他同样遭受如此苦难的孩子只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阿青总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揪住一般。 “回去吧。” 捷彩妤让阿青先回家。 “明天再根据这份名单查下去。” “好。” 阿青转身离去,捷彩妤看到阿青这幅样子知道她又犯了轴,八成又有傻什么问题在等着自己。 果然阿青在踏出门前止住了脚。 沉默半响,阿青回头问捷彩妤道 “为何他…他们要这样对待如此多无辜的孩子?” 捷彩妤把心中早就准备好的回答道了出来。 “大概,因为一己私欲吧。” 阿青带着这句话回了自己院子,走到院门时她鬼使神差地朝着月白书院的方向走去,抬头看到并不是自己家门时又有些呆住。 自己最近是怎么了? 为何老是想进张辉的书院? 阿青甩甩头往回走去,打开院门只看到阿花房间的灯亮着,把门关上后阿青对着门问道 “还没回去啊?” “嗯。” 林星轮闷闷的声音从夜色中传来,阿青走到井边打水洗脸,她能感觉到林星轮还坐在原地。 “今晚要在这里住下吗?” 阿青拿起旁边架子上放的一块毛巾擦脸,奇怪林星轮今晚怎么话那么少。 林星轮坐在黑暗里,他被张辉逐出月白书院后就一直站在书院门口,直到阿花独自出来他才和阿花一起回到小院中。 一开始林星轮恨不得立马将自己所见告诉阿青,让她远离这个不知来历的危险人物。 但在院中想了一会,林星轮又觉得自己这样太鲁莽。 阿青对张辉的态度有时比对自己还好,若是自己说了张辉并不承认,自己也没证据,岂不是又被这人摆了一道? 还害自己在阿青心中留下一个嚼舌根的印象。 可不告诉阿青要是张辉有什么阴谋怎么办? 林星轮就在这两个念头中反复纠结,直到天色暗下来都没有想出个结果。 “星轮,你怎么了?” 林星轮抬头看到阿青站在自己面前,脸上还保持着那幅迷惘的模样。 在夜色中阿青看不仔细林兴轮的脸,只是奇怪他今天怎么有点反常。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林星轮一下拉回神,下意识否认道 “没有没有,只是在想你怎么还不回来,便在院中等到现在了。” “嗯,今天钦天监有些事。” “阿青…” 林星轮叫住就要往屋子走去的阿青。 阿青转头问他。 “怎么了?” 林星轮一下脱口而出。 “你不要太相信别人了。” 阿青皱眉,不知道林星轮为什么突然要跟她讲这个。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林星轮还是无法不敢打赌阿青是否能完相信自己,只能咬牙把这件事吞了下去。 “我怕你被人骗了。” “不用担心,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阿青背身而去,林星轮看到阿青关上门才转过身走出院子。 帮阿青关好院门,林星轮转身就看到隐在黑暗中的月白书院大门,心情一下紧张起来。 自从悟势后林星轮自认为对谁都有了自保之力,但和张辉只不过一个照面,自己就毫无反抗之力的被‘送’了出来。 若是张辉将自己送到什么地上满是刀刃的绝境,自己岂不是就这样冤死了? 把拳头一下握紧,林星轮感受到了危机感。 不能再这样得过且过了,他要赶快回去找师父练功! 临走前林星轮狠狠瞪了一眼月白书院,心想这个张辉休要得意,自己非要揭穿他不可! 林星轮匆匆从小巷中离去,就在他走出小巷的一瞬,原本空无一人的书院门口空气一阵扭曲,张辉突兀出现在书院台阶上。 张辉盯着阿青的小院,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书院大门无声打开,看门老者拉过一张椅子,抵住大门,自己翘脚坐了上去。 重重打个哈欠,老者对门外的张辉道 “想好怎么布局了吗?” 张辉不答,老者感慨道 “这个劫不好过啊…” 长吁短叹还没一会,老者话头突然一转,警告张辉道 “不要太过分了,她毕竟是你师姐。” “知道。” 老者哼了一声就将院门关上,张辉则是站在原地继续看着小院发呆。 张辉双脚悬空,慢慢浮到书院上方,将院里的情况看了个一清二楚。 现在小院中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灯,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其中的人影走动,张辉眼中不觉闪过一丝柔情。 她就在自己身边呢… 叹了一声,张辉身影消失在小巷里。 “混蛋,王八蛋…敢这样对我…” 长欢身周不断射出月破,可月破打在墙上都如河入大海一般,半点动静都激不起来。 月光从顶下源源不断照在长欢身上,长欢体内的法力也因此渐渐充盈起来,但她的法术对于这里的禁制毫无用处,气得她只能毫无目标的向各处扔出月破,整个禁制中都充满了致命的月光。 一阵波动在禁制中的某个角落振起,长欢即刻感知,手指转动间所有月破都击向那个角落。 月破只是让张辉的身影浮动几下,待身影重新稳定后张辉才幽幽开口道 “师姐还是那么心急。” 长欢闪到张辉面前。 “你好大的胆子。” “不怕我出去立刻杀了你?!” 张辉无视长欢的威胁,还用小拇指挖了挖自己的耳朵,朝长欢吹了一口,逼得她倒退两步后才道 “师姐别生气,阿青是我的劫,我为了自己的道果才不得已委屈一下师姐的。” 长欢冷笑连连。 “是你的劫又如何,我必杀阿青!” “杀吧杀吧。” 张辉无所谓摆摆手。 “只要你杀得了就行。” 长欢深吸口气,想到那把几乎斩杀自己的灵剑,心中那股冲动一下冷静下来。 张辉笑了笑。 “师姐,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 第二百九十四章 谁先破劫 “赌什么?” “自然是赌谁先破劫。” 张辉幻影走近长欢,身旁还有月破不断来回穿透他的身体。 长欢收回月破,月光在她身周汇集成淡淡的一层,把她映衬如圣女一般。 “我杀了阿青自然破劫,鬼知道你要如何破劫。” 长欢心中升起警惕,若是比起修为她自然不怵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师弟; 但在心机上,她觉得这人比起那位大师兄也不落下风。 这人怕不是要坑自己? “呀,师姐最近耳朵可是生了什么毛病?” 张辉的嘲讽让长欢顿时满脸黑线,看到张辉现在一副无比关心她的样子,恨不得立刻将其大卸八块 “刚才师弟不是说了吗,如果师姐能杀的话尽管去杀好了,师弟拦都不拦一下。” 张辉摸了摸自己下巴,面色变得苦恼。 “可是师姐怎么杀呢…” “让师弟帮师姐想想办法吧,明着来的话师姐可以直接邀约阿青去个地方比拼,以我对阿青的了解,想必她必然会单身前往,届时以师姐入丹之威,必然可以马到功成…” “可是师姐。”张辉转头看着长欢,眼中带着嘲弄。“你上一次怎么没有杀掉阿青呢?” 长欢死死盯住张辉,她并没有将阿青有一柄灵剑的事说出去,所以她摸不准这人到底知不知道内情。 张辉叹了口气。 “如此就当做阿青运气好,师姐无法正面将其击杀好了,如此只能暗着来了。” “如今阿青就住在书院对面,师姐随时随地都可潜入她家。” 张辉横手成刀,向下做了个砍的动作。 “杀了她。” “当然。”张辉把手收回放在心口,装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只要师姐一并将那位天下第一剑客给杀了就行,师弟还是要提醒一下师姐,千万要小心她的那把断剑,可真是厉害无比啊…” “够了。” 长欢冷声道 “你无非就是想告诉我杀掉阿青此举不可行,那你觉得我该如何破劫?” 张辉听到长欢动摇,面上的神情一下轻松下来,对长欢做了个请的动作。 “师姐不妨出去再说。” 长欢冷哼一声,要关就关,要放就放,这小师弟还真是威风的紧。 张辉对长欢微微一笑,两人身边的场景瞬间变换; 只见他们又站在了白天对峙的相同位置,只是如今照在他们身上的变成了月光。 “听闻是师姐的阿弟被杀了?” 长欢都不用问他从哪里听闻就知道是师父那个老东西泄露给这小子的。 “没错。” 张辉微微点头表示默哀后继续道 “那师姐不应该去杀阿青啊,而是刚让阿青尝尝一样的痛苦。” 长欢盯着张辉,想看这小子还能怎么编下去。 “我原本是这样想的,可你却阻止我杀阿花。” “哎,师姐想岔了。” 张辉摆了摆手,慢慢解释道 “杀了阿花,只会让阿青和她阿妹之间的羁绊更深,师姐做的不该是妄图斩断这层羁绊,应该把它抢过来才对。” 长欢眯了眯眼。 “你的意思是?” 张辉突然露齿一笑,笑中带了点疯狂。 “没了阿弟,叫她赔你一个阿妹也不错啊。” 晨起,雀鸟的叽叫声在寒冬里只剩了零散几声; 钺王天没亮就在府内的练武场炼体,练完后直接在一旁的冷泉里浸泡半个时辰,再穿上王服随意用些早膳准备去上早朝。 钺王出府的路上一定会经过书房,往日他并不会在此处耽搁,但今天他看着书房掩上的双门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钺王大步走上台阶,推开房门后就在细细观察,房内一切设置摆件都摆放在原处。 可钺王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的地方,书房里有股从来没有过的味道。 钺王踱步走遍整个书房,走到书桌的时候停了下来。 这里的味道最重。 钺王扫到摊在桌面上的密册,只是一眼他就看出了不对。 钺王从翻开页的第一个名字看到最后一个名字,没有一个与昨晚自己的记忆对上,顿时知道潜入他书房的小贼是谁。 好胆! 钺王挥手将密册合上收到怀中,眼中满是冷意。 咚咚咚! 阿青正在院中练剑,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就有人大力敲响了自家的院门,阿青收起龙泉背剑在后。 听这声音似乎是来者不善。 有了准备的阿青单手拉开门,但门外出现的脸并不是她所想的任一个人,是一位她从未见过的中年妇女。 “请问你是?” 门一打开这位女子就打算拨开阿青直接进来,但她脚才踏一步阿青的龙泉就横在了门边。 妇女直视阿青的眼睛,阿青可以看到其中有了薄怒,阿青轻声警告道 “阁下,这是我的宅子,还请报上目的。” “好胆。” 妇女目光如炬,出手直击阿青右手,意图夺下剑来。 阿青还没反应过来,只能下意识收手退后。 妇女却不依不饶继续向前,势要夺下阿青的剑。 阿青不愿出剑伤了这个女子,只能用左手与其纠缠,不料这女子还有几分手上功夫,竟与阿青打了个平分秋色。 如此来来往往阿青心中也生了火气,这到底哪来的疯婆娘,无故上门还要夺人兵器? 右手抡圆,龙泉在阿青手上转了一圈剑尖直指妇女喉间,原本阿青不过是想让她后退,谁料这妇女不退不闪,像呆了一样站在原地。 阿青没有收剑,也不需收剑。 视线向前,阿青看到龙泉竖着的剑身上多了两个指头,这个妇女直接用手指钳住了她的剑。 阿青认真起来。 “你到底是谁?” “厨娘。” 妇女的回答让阿青一愣,妇女手上一甩也把龙泉甩开,经过阿青身边走进院子里来。 阿青连忙挡到妇女面前。 “你是哪位,我并没有叫厨娘上门。” 妇女扫视了一下小院,随口对阿青答道 “我姓秦,你没有叫我,可是你们家的长辈叫了我,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家的厨娘了。” 啊? 阿青有些傻眼,什么厨娘一上门就和主家打架的啊? “你们家灶房在哪?” 。 第二百九十五章 来者姓秦 这位姓秦的妇人看着阿青,用命令的语气再问了一遍。 “灶房在哪?” 阿青愣了愣,下意识把灶房的方向指给她看。 秦姓妇人挎着竹篮大步走进灶房,阿青也赶忙收起龙泉跟在她后边。 “如何称呼?” “叫我秦大娘便是。” 秦大娘随意把竹篮放到桌上,接着就去开窗通风。 阿青走到桌子旁边,瞄了一眼竹篮看到里面装的都是一些肉食蔬果。 转头看到秦大娘已经拿起一块抹布就要擦拭灶台,阿青赶忙拦下她,想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到桌前坐下,但才刚刚碰到秦大娘阿青就察觉到了不对。 这大娘手臂怎么如此坚硬? 秦大娘躲开了阿青的手,边擦灶台边道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事情很多,做完事情就要走。” 秦大娘动作很快,一块抹布在她手里跟兵器一样,甩得虎虎生威,没两下就把整个灶面都擦得一尘不染。 擦完灶面秦大娘就要扫地,半点停下的余地都没有。 阿青见状只能跟在秦大娘旁边问。 “是谁让你来的?” “你家长辈。” 长辈? 阿青皱眉,突然想到昨天林无敌说过要找人回来收拾家务,狐疑问道 “难道是一位姓林的女子?” “是她。” 秦大娘往水盆里狠狠一搓抹布,把抹布里的脏水部挤出不留点滴。 阿青在旁边看着都觉得这抹布是不是要被撕开了。 阿青心中暗暗称奇,这林姨找回来的厨娘也当真是特立独行啊。 但好歹知道了这个妇人上门的原因,阿青就稍稍放下心来。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阿青一愣,看到秦大娘的表情才知道这是让她别在这碍事,于是赶忙从灶房出来,再往里面看了一眼也不再在意,自己到院中继续练起剑来。 阿青走出灶房后秦大娘抬头看了她一眼,手上模仿了刚才和阿青交手时那几招,发现阿青的抵挡方式也是自己能想到的最佳方式。 “挺能耐。” 秦大娘自言自语一句后就立刻继续干活,一举一动如军人一般一丝不苟。 阿青舞完一套剑,正好秦大娘也做完灶房的活拿着一根扫帚走到院子里,像没看到阿青一样自顾自扫了起来,阿青只能收剑站到廊下,看着秦大娘清扫院子。 看着看着阿青看出了一些不对,这秦大娘拿扫帚的姿势和动作哪里像是在扫地,分明就像是战场上提枪杀敌的姿势。 一个身负武艺,身还满是肃杀之气的女子,林姨到底从哪里找来的? 阿青身后传来声响,房门被轻轻打开,刚刚睡醒的阿花从中探出一个头来,迷茫地看了一眼正在院中清扫的秦大娘,迷糊问道 “阿姐,这位大婶是谁啊?” 阿青挠了挠头,不确定回道 “好像是我们家新来的厨娘。” 好像? 阿花本就没睡醒的眼睛眯得更小了些,对阿姐的回答表示不解。 阿青看到阿妹这样也只能耸耸肩,表示自己也还糊涂着呢。 阿花披着一件大袍和阿青一起站在檐下,看着秦大娘风驰电掣地把家中的杂务迅速解决,然后再在院中择菜洗菜淘米。 又是一眨眼的功夫,院子的石桌上就摆满了饭菜,秦大娘把围裙脱下,对两姐妹道 “可以吃饭了。” 阿青和阿花对视一眼走到石桌旁坐下,刚刚坐下就听到主屋房门打开的声音,林无敌从中走了出来。 秦大娘对林无敌行了个礼。 “前辈。” 林无敌微微点头,就也坐到石桌旁,举起筷子对阿青姐妹挥了一下。 “吃吧。” “啊,好。” 阿青夹起一筷子菜,吃了一口眼睛一亮,不得不说这个来历不明的厨娘厨艺倒是真的好。 但有些话还是要问清楚。 于是阿青问林无敌道 “林姨,这位…您是从哪找来的啊,看上去不像是一般人。” “故人。” 秦大娘把围裙放回到灶房,挎着进门前挎来的竹篮,走到林无敌旁边向她告别。 “前辈,我先回去了,等做晚膳的时候我会再来。” 林无敌点头表示知道,阿青正低头吃了口饭,抬头就看到一只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阿青向手的主人投去一个疑问的眼光,秦大娘动了动手道 “钥匙。” 阿青看向林无敌,林无敌对她点点头,阿青就从怀中拿出一把钥匙递给秦大娘。 秦大娘握住钥匙就大步出了院子。 阿青看秦大娘的步伐大到都快将其衣袍下摆扯裂,哪里像个女子,比起男子来还豪迈。 “林姨,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阿花嘴巴里塞满饭菜,但对于这个新厨娘也满是好奇,特别是一个无论是个性还是举止都如此独特的女子。 “吃饭,吃完练剑。” 林无敌没有回答阿花,只是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阿花听到练剑这两个字脸整个沉了下来,哪里还有心情再去管别人是谁。 阿青则脑海里还满是秦大娘的影子,她总觉得这个人的气质和自己见过的一个人很相似。 阿青看了一眼林无敌,一下想起了那个人是谁——狄无敌; 秦大娘身上的气质和狄无敌极其相似,都满是战场上带来的军伍之气! 秦大娘走出阿青的小院就把包在头上的头巾取下,披上一件黑色大氅后走出小巷。 巷口有个随从牵着马,看到她走出赶忙迎了上来,对秦大娘行了个军礼。 “将军。” “嗯。” 秦大娘熟练地翻身上马,随从则是在一旁牵着马绳跟着。 “将军,我们要快些,轮值的时候快到了。” 随从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 “将军今天是去做什么了,往日将军可是半步也不出皇城的。” 秦大娘向下睨了随从一眼,随从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这句话是以下犯上了。 “将军赎罪!” “等下自己去操练场领罚。” 随从听到秦大娘的发落不免嘴角发苦,恨不得打自己几个打耳光; 叫他多嘴,连自家将军的事也敢过问! 秦大娘昂首挺胸骑马前行,走到皇城大门时守城的禁卫上前想要拦住他们。 禁军在看到秦大娘的脸后连忙退后让出一条路,站在道路两侧对秦大娘行礼喝道 “见过镇军大将军!” 。 第二百九十六章 祸从天降 阿花吃完午饭就独自出了门。 打开院门时阿花就觉得自己手臂酸到不行,走出院子连忙甩了甩自己的双臂,想把手臂上的酸胀甩走。 “干嘛偏要我学剑啊…” 阿花一边嘟囔一边拉了拉肩上的小书包,往小巷子外走去。 原本阿花下午是要去对面书院跟张辉读书的,但张辉体谅她小小年纪早上练剑,下午还要读书,脑子和身体都没有一刻停下来,便给她放了一个下午的假,并允诺她隔天来上一次课就好。 于是阿花就打算下午去白儿姐姐的院子里陪那些孩子玩,原本阿姐是要陪自己去的,但临时那个奇怪的姐姐又到家里把阿姐叫了出去; 阿花再三保证她能够照顾好自己,在路上一定不左顾右盼,一定走道路旁边,一定不跟陌生人搭话,才让阿姐勉强同意让她自己去白儿那里。 阿青开始还想让彭莒陪着阿花一起,但阿花觉得彭莒太碍事也不答应,阿青只能无奈让阿花腰间系着阿少就让她出门了。 阿花伸手到怀里捏了一下钥匙,心中难免有些激动。 白儿姐姐下午要上工,因此都只有自己来照顾那些孩子,这让阿花感到了重大的责任感和成就感。 走到主街上,阿花立马被街上嘈杂的场面吸引了目光。 哪怕现在既不是早市,也不到晚市的时间,但繁华的平京总是无时无刻都十分热闹。 大家来来往往,人人手上都提着、拿着东西,步履匆匆,更有散发出诱人味道的小吃在街边叫卖,阿花路过时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要小心…要小心…” 阿花还是谨记出门前对阿姐的保证,一直走在道路的右侧,手紧紧捏住书包的背带,同时谨慎观察行人,避免有什么歹徒靠近自己。 但就算阿花已经如此谨慎,但她还是忘了有个词叫做祸从天降。 “小心!” 阿花听见头顶上有个焦急的声音传来,下意识就抬头看去,只见眼前有个黑点在迅速向自己靠近。 黑点不断变大,很快就占据了阿花的半个视线,阿花不知所措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黑点向自己脑门砸下。 哐当! 阿花只来得及闭上眼睛,她腰间的阿少就要现行护主,但就在紧要关头阿花的身体被一个人抱住倒向旁边,倒地同时阿花耳边传来东西碎地的声音。 阿花睁开眼,看到自己原本站着的地方已经碎了一地的泥罐碎片,里面装着的花泥和一枝杜鹃也七零八碎地散在地上。 抬头向上看去,只见是一户人家从窗户那里伸展出来一个台子,台子上还放着几盘一样的花草,主人正焦急看着阿花,忙问她。 “小姑娘,你没事吧?” 阿花迷惘点点头,一转头才看到自己旁边还坐着一个人。 “你没事吧?” 阿花被那个人扶起,看到那人身上黑的服饰才想起她是昨天在月白书院见到的那个怪人。 “你是长欢…姐姐?” 长欢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随口答道 “你还记得我啊。” 阿花眼尖看到长欢露出的小臂上有擦伤的痕迹,肯定就是刚才她救自己时候受伤的,见状阿花心中的愧疚更深。 “害你受伤了,对不起,长欢姐姐。” 长欢听到阿花的道歉笑了一声,伸手拍了拍阿花的脑袋。 “又不是你的错,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 长欢转头看向还在伸头打量这边的那家主人,大声喊道 “看着点!差点伤着人!” “哎哎哎,不会了不会了…” 楼上主人知道自己理亏,也庆幸没酿成什么大祸,只敢点头哈腰地道歉。 长欢见阿花没什么事,跟她打个招呼就要离去。 “走了,自己小心点。” “长欢姐姐!” 长欢转头看小跑跟上自己的阿花,关心问道 “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 阿花指了指长欢手臂上的伤口,长欢好像才看到一般,举起手臂瞧了瞧发现,没什么大碍就无所谓道 “这点伤没两天就好了,不用担心。” “不行!” 阿花觉得长欢是因为自己才受伤,怎么也要替她处理一下。 阿花往后瞧了瞧,她们已经离家一段距离,现在反而离白儿家更近些。 阿花犹豫了一会就对长欢道 “长欢姐姐,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阿花直接拽着长欢就向前走去,长欢也不作挣扎,任由阿花拉着自己。 长发遮住长欢大半张脸,在阴影下的眼睛里闪烁着计谋得逞的笑意。 阿花带着长欢到了白儿院子,打开院子阿花就叫长欢先在院子里随意坐坐,自己则是冲进白儿的屋子里去找药包。 长欢在比平常人家大了一倍的院子里慢慢踱步,走过一个个紧闭的房门前,走到最后一个时她止住了脚。 长欢吸了吸鼻子,从这个屋子里传出一股刺鼻的草药味,但她却觉得在这股药味下面有一股自己很熟悉的味道。 是什么呢? 长欢收回视线转过身,看到阿花从屋子里出来。 “长欢姐姐,来。” 阿花对长欢招招手,两人一起进了灶房里。 阿花替长欢受伤的小臂简单包扎后还是不放心,看着放在桌上的手臂担忧道 “会不会留下伤疤啊…” 长欢瞥了一眼阿花,把手臂放了下来。 “这点小伤,不会的。” 长欢看了看四周的陈设,随口问阿花道 “我记得你家不是在书院对面吗,这是哪里?” 阿花一边收起药包一边回道 “这是一个相熟的姐姐家中,我是来帮忙的,不过长欢姐姐也是月白书院的学生吗?” “算是吧。” 阿花有些羡慕道 “原来书院也收女学生啊…真好…” 长欢站起身走到门口,视线盯着走廊的尽头。 “你想进书院吗?我可以帮你说一声。” 阿花被长欢的这个提议一下愣住,但还是婉拒道 “这个要问下阿姐,但林姨应该不会答应的。” 长欢半响没有回答阿花,阿花感觉奇怪,走到她身边也看着空无一物的走廊尽头,奇怪这个姐姐在看什么。 长欢眯了眯眼睛。 “你来这是做什么?” 。 第二百九十七章 百无禁忌 “彩妤姑娘,阿青姑娘,不知两位来太守府有何贵干?” 张栋之看着对面两个女子,心中不免嘀咕起来。 两个观星使来他太守府干嘛,莫非是自己最近犯了什么凶星? 捷彩妤咳嗽一声,道出了来意。 “张大人,我俩来贵府是想调出近年来生肖门犯下的案子卷宗。” 张栋之不露痕迹微皱了一下眉头,观星使要看卷宗干嘛? “不瞒彩妤大人,卷宗之重不宜与无关人等相看,毕竟钦天监和太守府各有各的职责啊…” 听到张栋之拐弯抹角的拒绝自己,捷彩妤露出早有准备的笑容。 “这我当然知道,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张大人难做的。” 捷彩妤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官印,走到张栋之递给他看。 “张大人,看到了吗?” 捷彩妤手中的官印随着她的手指不断转动,张栋之等她停下后才看到官印另一面上四个朱红的篆字——“百无禁忌”。 张栋之想要上手去摸,但捷彩妤只是把自己的官印在他面前一亮就收了回去。 “如何?我们可以翻阅卷宗了吧,张大人。” 张栋之久久无语,他还陷在震惊中。 本朝的官印向来都有统一定制,且枚枚相传,无一相同。 就张栋之所知,唯一有资格刻上‘百无禁忌’这四个字的除了玉玺就只有皇后的凤印,为何这枚观星使的官印也能有这四字?! 张栋之一下站起身,把站在他跟前的捷彩妤吓得后退一步。 “彩妤大人,请稍等。” 张栋之大声传唤下属让他们调出卷宗,自己则是伸手让捷彩妤重新坐下,态度越发谨慎。 张栋之想起了朝中关于观星使的一些传闻,据说本朝的观星使中有一部分被皇上授予了特殊的权利,监察百官,代君行事,只要不是造反都可方便行事,堪称权力通天。 张栋之瞧了一眼捷彩妤,暗道这人大概就是拥有特权的观星使了。 相关卷宗很快被送到张栋之的房间,叠满了整张桌子。 “那两位大人就请慢慢查阅,下官去忙了。” 张栋之猜到捷彩妤的身份后态度越发谦卑,甚至开始以下官自居,也很识相的不在这里碍事,把门关上后离开了房间。 “你给他看了什么,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 “秘密。” 捷彩妤跟阿青卖了个关子便到桌子前开始翻阅起卷宗,阿青也到她旁边一起翻起来,两人都在找着跟名单上的名字相关的卷宗。 阿青眼前不断扫过生肖门犯下的罪行,虽然她早就知道这个组织作恶多端,但也属实想不到他们居然除了拐走幼童还做了如此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阿青越看眉头皱的越紧,在匆匆翻过数十本后阿青终于看到了名单上的一个名字。 “姓名…籍贯…生辰…” 阿青一眼扫下,这本卷宗里关于那个孩子只有一些粗略的信息,家中情况也都是一笔带过,最后在末尾用朱笔写了两个大字——不明。 阿青把这本卷宗单独放到一边便继续找下去,很快那叠名单里的卷宗就都被整了出来。 阿青放下手里的最后一本,问旁边的捷彩妤道 “你发现什么特别的了吗?” 捷彩妤仿佛没有听到阿青的话,饶有兴致地看着手里的卷宗。 阿青以为是这本卷宗有什么特别便也凑了过去,但扫了一眼后发现除了家中情况写的详细了一些外和其他的卷宗并没有什么不同。 捷彩妤放下卷宗问阿青道 “你刚才说什么?” 阿青用嘴努了努还在捷彩妤手上的卷宗。 “你看什么看的那么起劲?” “啊,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人的名字有些意思而已。” 名字? 阿青接过捷彩妤递给自己的卷宗,再详细看了一遍,发现这本卷宗确实有些不同的地方。 这上面记载的是一对姐弟,名字都写在一列,而且是让人一眼就无法忘记的名字。 “长欢…长乐…” “可不是,多好的名字啊。” 捷彩妤还在感慨。 “这家的父母倒也真的不贪心,只希望自己家的孩子长欢长乐…”捷彩妤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轻哼了一声“但这也是最大的贪心了,欢乐还不够,还有长长久久。” 捷彩妤摇摇头,拍了拍整理出来的卷宗问阿青。 “你可看出有什么不对?” 阿青摇头,随手把这本卷宗也叠了上去。 “和其他卷宗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捷彩妤点点头。 “确实,咋一看上去并没什么两样。” “但是…” 阿青面带犹豫,似乎看出了什么。 捷彩妤会意一笑,问她。 “但是他们都太惨了,是吗?” 阿青点点头,从她找到的卷宗里看,这些名单上的人无一不惨,尽管家中情况只不过写了寥寥数笔,但已经能感受到他们之前生活是何等的水生火热。 “这是他们唯一的共同点。” 捷彩妤还要往下说些什么,但她眼睛突然转向了门口的方向,片刻后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房门被人用力推开。 看着被光打得只剩一圈黑色身影的来人,捷彩妤不自觉眯了眯眼睛。 为什么哪里这人都要来碍事。 “哎呦,好巧啊,阿青世妹和彩妤大人也在这呢。” 钺王拍着折扇走进房间里,身后的两个随从重新把门关上。 没了光线的影响阿青才能清楚看到虽然这时钺王嘴上还客客气气的,但面上早有藏不住的怒色了。 阿青用手指在背后戳了戳捷彩妤。 ‘被发现了吧。’ 捷彩妤也戳了回去,毫不心虚。 ‘他能奈我们何!’ 钺王大步走到桌前,随手拿起她们面前的卷宗翻了翻,看到名字就顿时笑出了声。 “本王当是什么呢,原来是那本密册上名字的卷宗啊。” 钺王把卷宗甩回桌面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 捷彩妤拿起那本卷宗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又放回原处,问钺王道 “钺王殿下来太守府干嘛,莫非也是巧合?” 钺王轻笑一声,坐到厅上的一张椅子上,还不顾礼节的翘起了腿。 似有心又无意的对着空气说道 “哎,本王就不明白了,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 第二百九十八章 去告我啊 “噗嗤。” 听到钺王这句暗讽捷彩妤直接笑出声来,引得钺王和他的随从侧目盯向她们。 “钺王殿下还真够拐弯抹角的。” 捷彩妤走到钺王对面,也坐到了椅子上,学着钺王一样翘起二郎腿,摸了摸自己的高辫阴阳怪气道“佳人做贼,还不是因为主人太小气了。” “大胆!” 捷彩妤毫不客气落了钺王面子,不仅钺王面上一下阴沉下来,他身后的两个随从也立刻上前一步,似是随时要将捷彩妤拿下。 捷彩妤毫不胆怯地甩了甩自己的辫子,用更加轻佻的语气回道“我胆子一向不小,你们想要试试吗?” 钺王手指重重朝着椅把上一敲,两个随从心领神会,一个当即消失在钺王身边,阿青可以感受到那个随从身上的势出现在了捷彩妤身后。 捷彩妤脸上还是那幅嘲讽的笑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一柄尖刺已经伸到她后脑勺一般。 “钺王殿下,你的跟班可不太老实。” 尖刺始终在捷彩妤的后脑扫一寸之处停留不前,阿青可以看出并不是那个随从不想刺进,而是捷彩妤身上的星势已经浮起与其对抗,两股势一攻一防,僵持不下。 钺王手指又敲一下,另一个守在他身边的侍从也拿出一柄长刺直接朝着捷彩妤的面门刺去。 阿青感觉到两股近乎相同的势在房间内引起共鸣,不仅是捷彩妤的面门受袭,就连她脑后的那股势也突然增大不少。 一声鞭响随即响彻房内,捷彩妤抽出腰间软鞭,把一前一后两根尖刺通通打开; 长鞭如蛇一般朝着两个黑衣随从袭去,可随从也宛如鬼魅,身形不断在狭小的房间内变换,愣是没让长鞭碰到。 捷彩妤坐在椅子上盯着钺王,手上长鞭席卷星势不断挥动,鞭影也从阿青和钺王身边不断闪过,可除了追逐那两个黑衣随从外,连一件摆设都没打碎。 “合击!” 两个随从不知何时汇合到了一起,两人搭配着鬼魅的身影,竟就如一体一般,两支长刺爆出强大的势将捷彩妤的长鞭击退。 捷彩妤看着袭来的两人握紧手中的鞭柄,浑身星势汇集,竟已起了杀意。 “停下。” 钺王一声令下,就要和捷彩妤以命相搏的随从立即停下,转身看去,只见一柄长剑已经架在钺王的脖子上。 “殿下!” 两个黑衣随从大惊失色,额上一下渗出汗珠,立刻就要回身去救钺王。 钺王却不急不迫,面上也没被胁迫的怒色,对随从轻轻摆摆手让他们停下。 钺王垂眼,看着眼前的剑刃道“世妹,你这样就真的过分了。” 阿青站在钺王身后,稳稳持住龙泉,不退一分,不进一分,架在钺王脖子上宛如一尊石像。 钺王没听到后面人的回应,只能苦笑道“罢了罢了。” 钺王挥手,黑衣随从随即从房内消失。 确定随从已经守在房门外后,阿青也将龙泉收回,但还站在钺王身后。 “你可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钺王站起身来,转身看着阿青,身都漫出一股冷意,与刚才判若两人,受到生命威胁的钺王真的怒了。 “以牙还牙罢了。” 钺王冷眼观察阿青,但阿青却毫无胆怯的跟他直视。 视线往下,钺王看向阿青握剑的那只手,他可以确定若是刚才自己没叫随从停手,阿青的剑也会毫不犹豫地向前更进一寸。 “阿青,我要提醒你,本王是当朝钺王,你,”钺王指了一下阿青后又向后指了一下捷彩妤“还有她,都没有资格跟本王以牙还牙。” 钺王背手而立,等着阿青的反应,他可以猜到自己将要看到的无非就是那种压抑着怒火的脸,或许眼中还带着一丝委屈,但这就是这个天下的道理,他的身份决定了最根本的一切。 但阿青的眼中没有什么委屈或者不甘,她只是像钺王一样抬起手指,指了一下钺王,又指了指自己“我和你都是人,都有牙齿,为什么没有资格以牙还牙?” 钺王一愕,还在想着这女子是不是没听懂他说的话,就听阿青又说道 ‘“若是有什么不一样,无非就是我是女的,而你是男的,难道这个世上男子打女子可以,女子打男子就不可以吗?” 钺王面色一下阴沉下来,阿青不仅听懂他话中的意思,一前一后更是在嘲讽他罢了。 “不要仗着你观星使的身份就有恃无恐,光是你刚才把剑架在本王脖子上这件事就足以让你下狱!” “钺王。” 一直默不作声的捷彩妤突然喊道,钺王回头,撞到捷彩妤那双含着不明意味的眼睛。 “作何?” 捷彩妤越走越近,钺王也不向后退一步,转过身盯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捷彩妤,眼睛深处浮现蔑视之色。 捷彩妤在钺王身前一步停住了脚,微微抬头直视钺王,嘴唇轻启“钺王可有不服?” 钺王眉头紧皱“你该称本王为殿下。” 捷彩妤就像没有听见钺王的纠错一般,重复了上一句“越王可有不服?” 还没等钺王再开口,捷彩妤就一拳朝着钺王脸上打去。 钺王盯着那个拳头就要击到自己脸上,下意识捏紧双拳,一滴汗从脖间滑到领口,但直到拳头停下钺王都没因胆怯而闭上眼睛。 拳头在钺王眼前停下不前,钺王知道这人不敢对自己动手,脸上已经现出冷笑的脸纹,但面前捷彩妤的拳头突然向下翻转,松开,露出手心里的官印。 钺王眼睛瞬间被这个官印吸引,只见上面刻着四个小篆——百无禁忌。 捷彩妤的第三句话也传进钺王耳中。 “你若是不服,尽管去告我,无论是谁,哪怕是皇上。” 钺王盯着‘百无禁忌’盯了良久,几乎是把这个四个字深深刻入了自己的脑中。 他此时就好像一只耸立着高冠的公鸡正要耀武扬威,却被人揪光了毛一般,推开捷彩妤的手,黑着脸就推门而去。 捷彩妤收回官印,盯着钺王怒极而去的背影,眯着眼嘀咕了一句。 “压死你。” 。 第二百九十九章 问太多了 捷彩妤看着钺王消失在眼前。 上前把门关上后走到阿青身边“你刚才太莽撞了,我可以应付的过来。” 阿青把龙泉插回腰间“我有分寸,况且他无礼在先。” 捷彩妤摆摆手表示无所谓,还没等两人坐下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张栋之开门进来,笑着问阿青和捷彩妤道“两位观星使大人,不知卷宗查阅的如何了?” 捷彩妤看着笑脸吟吟的张栋之,心中不免暗骂一句老狐狸。 刚才钺王要来的时候怎么不提醒她们? 走到张栋之面前,捷彩妤也怪笑着问他“张大人刚才可听到了什么动静?” 张栋之一脸惊讶的样子,看上去毫不知情;“什么动静?刚才可有谁来了?” 还真是老奸巨猾! 捷彩妤脸上的笑都差点绷不住,只能朝张栋之拜了个谢,说卷宗已经翻阅完毕,便叫上阿青走出张栋之的房间。 两人还没走出太守府的大门,捷彩妤就忍不住啐道“真是个滑不溜秋的老东西!” 阿青奇怪道“怎么了?” 捷彩妤大步跨出衙门后才和阿青解释。 “这老东西还真是谁都不得罪,我就不信钺王这种大人物入府会没人告知他,而他却也不提前知会我们一声,刚才我们在房内和钺王对峙,明显他也知情,却为了自保干脆捂住耳朵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要真出了事他这个太守还能撇得干净?” 捷彩妤越说越气,虽然她不惧钺王,但张栋之这种类似缩头乌龟的举动还是让她觉得自己被算计了,平白生了一场是非! 阿青摆摆手,她觉得这倒没什么,不想惹祸上身也是人之常情,但她现在对捷彩妤的另一个东西更加好奇。 凑近捷彩妤,阿青好奇问道“彩妤,你的官印怎么那么厉害啊,为什么张太守和钺王看到都像见鬼了一般?” 捷彩妤转了转眼珠,一脸高深莫测道“你不也有官印吗?自己拿出来看看啊!” 阿青眨了眨眼“张栋之也见过我的官印,但表情完不同,定有什么内情。” 捷彩妤伸手掏出官印,但不递给阿青,反问她“你知道什么事情都要有个交换的吧?” 阿青听到捷彩妤这句话心中立刻警铃大作,瞪着眼听她讲下去。 捷彩妤也凑近阿青身边,小声道“不如我们交换个秘密吧,我也有个事情很好奇,你那个白儿妹妹到底是你的什么妹妹啊?” 阿青一听顿时迈开脚步,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知道捷彩妤的官印之事,她也不会告诉她白儿底细的。 捷彩妤站在原地对阿青背影喊道“你真当我查不出吗?” 阿青停下,侧脸对着捷彩妤,剑眉如出鞘般高高竖起。 钺王怒出太守府后便直奔皇城,原本他是坐轿子来的,但一出门他就夺了一个随从的快马,策马而去,两个随从只能挤在一匹马上紧紧跟着他。 钺王在平京城内策马疾驰,路过之处皆引得路人慌乱逃窜,钺王知道这样的举动明天定会有御史参他一本。 但他现在已经不想再装带着什么‘贤王’的面具了,他只想知道父皇到底把他当成了什么! 钺王驰马到皇城门口,皇城的禁兵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歹人,举起长枪堵在城门严阵以待。 几乎在长枪要刺到马头为止,钺王才紧勒马绳,让马头高高昂起,紧急停了下来。 守城禁兵认出钺王,收起长枪行礼道 “见过钺王殿下。” 钺王沉声;“让开。” 禁兵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开口拒绝道“钺王殿下,皇城内不得驰马,还请钺王殿下下马。” 钺王抿紧嘴唇,捏着缰绳半响后道“本王若是非要驾马呢?” “那大概钺王殿下今日是进不了皇城了。” 一个沙哑的女声从旁边传来,钺王转头看到一个满身黑甲的人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旁边。 “见过镇军大将军。” 禁兵齐声行礼,黑甲将军挥手让他们退下,抬头盯着钺王。 “还请钺王殿下下马入宫。” 钺王冷哼一声,翻身下马,独自一人入了皇城。 黑甲将军在原地看了一会钺王的身影,突然迈步跟在钺王身后,保持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钺王快步走在皇城内,进了皇宫就直朝着皇帝的寝宫而去,一路上宫人黄门向他行礼统统被他无视。 钺王今日面上冷若冰霜,就算是最低级的小黄门都能看出这位殿下心情极为不好。 钺王也不通报直接进了皇帝的寝宫,黑甲将军则是走到寝宫门口就停了下来,感受到里面传出的气息,黑甲将军干脆的转身离去。 有她在,就算钺王发什么疯也不会惹出乱子了。 钺王才走进寝宫就听到父皇和另一个人在低语,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母妃,一般也只有最受父皇宠爱的母妃才会出现在这个寝宫里。 但揭开一道薄纱后钺王发现在这座宫殿的是他最讨厌的那个女人。 钺王垂下眼帘,跪地行礼道“月儿见过父皇,母后。” 皇后嘴角永远浮着那抹慈爱的笑意,她对钺王举举手。 “月儿,起来吧。” 钺王并不起身,只是抬头看着皇帝林炎,林炎盯着自己的儿子半响,问他 “怎么不通报就来了?” 钺王“儿臣有事想问父皇。” 皇帝“有什么事你就问。” 钺王半响不语,垂着头似乎在等着什么。 皇帝面上闪过一丝怒意。 “这里没有外人,你有什么话就快说。” 皇后笑着站起身来,拍了拍皇帝的手,向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钺王就漫步出了寝宫。 确定皇后的脚步声走远,钺王抬起头来直视已经脸色不好的父皇。 “父皇,莫怪儿臣无礼,只是有些话不便在母后面前说。” 皇帝“你已经够无礼了!朕想听听你今日还能说出什么无礼的话来!” 钺王捏紧放在自己大腿上的双手,问皇帝;“敢问父皇,观星使可由父皇直属?” 皇帝“是。” 钺王“那观星使到底是何职位?为何权利比我这个亲王还大?!” 皇帝面色一下变得深不可测,刚才的怒气消失得一干二净,看着钺王缓缓吐出一句话。 “钺王,你问太多了。” 。 第三百章 自己去拿 钺王从寝宫出来,面上已经没了刚进寝宫时的气势汹汹,反而多了一些垂败感。 他扶着寝宫前的鎏金龙柱,垂下脑袋,不愿让那些宫人看到自己面上的苦涩。 钺王闭了一会眼睛,觉得自己真的毫无希望了。 父皇既不对他解释什么,也不对他发怒什么,只是像对待一个毫不相关的人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你问太多了,这不关你的事。” 那什么关自己的事? 他是他的亲生儿子! 是这个国度的亲王!甚至他一度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国度未来的统治者! 但一个国家的统治者居然连这个国家的一个职务是干什么的都不许知道,那他还有什么希望去想那个奢望? 果然,父皇从来没有想过让自己成为继承人… 什么最像他的皇子,什么最受宠爱,都是假的。 今日与皇帝的会晤击碎了钺王心中最后一丝妄想,他知道自己想要的别人不会给自己了。 但这绝不代表他拿不到! 钺王抬起头,面上恢复了那副高傲不可一世的姿态。 他迈开步子向宫外走去,还没走两步就听到旁边的花园里传来一阵嬉笑声。 钺王头目望去,只见刚才从寝宫中出来的皇后正坐在园中的石凳上,旁边还有三两个小宫女在追蝴蝶嬉笑打闹。 恰好这时一个女官走到皇后身边,向皇后耳语了几句,皇后便提起自己的下袍要回到皇帝的寝宫中。 钺王在与皇后对视前收回了视线,大步朝着宫门而去,和来时一样半点不拖沓,带着自己更加坚定的决心离去。 他不给我,我就自己去拿! 但他不知道的是,皇后不仅看见了他,而且一直看着他离开了皇宫。 阿青盯着捷彩妤,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 “你查白儿?” 捷彩妤走到阿青跟前,对她昂了昂脖子。 “边走边说?” 阿青跟着捷彩妤,听她说道“我没有特意去查你身边的人,你觉得我们在查这件案子,你的白儿还能置身事外吗?” “不仅是白儿,我们也查出就是你清掉了平京里的生肖门各个据点,当然,这个你之前就跟我说过了” 捷彩妤看着阿青的侧脸。 “我想跟你说的是,说实话白儿比你我,跟生肖门还有那些被掳走的孩子接触的时间更多,现在生肖门已灭,很多事情光靠我们查还不如去问问白儿,你觉得呢?” 阿青沉默不语,她知道自己刚才错怪捷彩妤,但她还是不愿意揭开白儿的伤口 阿青“白儿可能什么也不知道,她也是受害者。” 捷彩妤“白儿当然是受害者,但事情已经发生了,白儿或许什么都不知道,但若是她知道一些什么我们却没去问,日后因此造成的后果会让我们都后悔的。” 捷彩妤停住了脚步,转身对着同时停下的阿青。 “阿青,我们现在面对的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一个拥有众多嫁衣,在京内豢养妖兽的拜月教徒,尽管他已死我现在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死了,但若是那些下落不明的人是他布下的什么大阴谋的话,那到时候你我都万死难辞一疚!” 阿青看着捷彩妤的眼睛,其中只有一片赤诚,这份赤诚她也在一个人的眼中见过。 “彩妤,你为了什么而拼命?” 捷彩妤一愣,她没料到阿青会问这种问题,一时没反应过来。 在她脑中想着这个问题的答案时,一幅幅陈年旧事闪过她的脑中,那是她绝对不愿再想起的一夜。 捷彩妤捏紧拳头,恨声道 “我恨拜月教徒,我更恨修士,他们高高在上就算了,却把凡人当鸡当狗,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凭什么要任意给他们凌虐杀害?!所以我发誓” 一阵在捷彩妤心中的星势腾起,瞬间浇灭了捷彩妤的怒火,让她一下清醒,把即将说出口的誓言吞了回去。 “发誓不会再让其他人受到拜月教徒的伤害,阿青,你一定要帮我!” 阿青始终没有移开过视线,她知道捷彩妤的愤怒做不得假。 阿青“这是你的决心吗?” 捷彩妤“自然。” 阿青深吸口气,重新迈开了脚步,向道路尽头走去,她们前方就是白儿的小院。 两人才走到路中间,一个穿黑衣长裙的女子就从白儿院子走了出来,阿花还跟在她身后送她。 阿青看到黑衣女子不知为何心中提起了警觉,动用剑心探查,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古怪。 黑衣女子也看到了阿青她们,阿青和她始终四目对望,直到两人交错而去,谁也没有开口打招呼,现场莫名多了几分凝重。 黑衣女子离开后捷彩妤才问道 “你认识她?” 阿青回忆了一下黑衣女子那张普通至极的脸,摇了摇头。 “我没见过她。” 但阿青却觉得这个女子给她的感觉似曾相识,将这张脸记在心中,阿青带着捷彩妤朝院门走去。 阿青摸了摸正在院门等她们的阿花脑袋,问道“那个姐姐是谁?怎么会在白儿院子里。” 阿花吐了吐舌头,若是让阿姐知道自己差点被一个花盆开了瓢,怕是再也没有单独出门的机会了,因为就避重就轻道 “那个阿姐是我在路上偶遇的,她帮了我一些忙,我想着张辉哥哥教过我要以礼相待,便请这位阿姐来家中喝了杯茶,别的也没什么了。” 阿青总觉得这番话怎么听怎么古怪,但心急的捷彩妤却已经推开她们姐妹,大步走进院子里。 捷彩妤“你们要姐妹情深先进院子好吗,站在门口像什么话?” 阿青只得拉着阿花也进了院子,关上门转身就看到捷彩妤又在四处摸摸看看。 知道她是犯了职业病,阿青咳嗽提醒道 “这可是别人家,不要太随便。” 捷彩妤讪讪放下已经揭开的一半的罐子,假装无事地拍了拍手。 “那啥,主人怎么还没回来啊?” 仿佛听到了捷彩妤的叨念,阿青身后的院门吱啦打开,白儿迈腿走了进来。 。 第三百零一章 收为弟子 “哎,阿青姐你来啦,彩妤姐你也在啊!” 白儿一进门就看到三张脸在盯着自己,顿时感到有些惊喜。 捷彩妤一听到姐这个字顿时额上就多了两条黑线,但和白儿相比,她还真得认这个‘姐’字。 捷彩妤咳嗽两声就想开门见山,但阿青在她之前开了口。 “白儿,我们今日来是有些事想同你说。” 白儿边放下背包边道“阿青姐,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吗?” 阿青“我们这几日在查一件案子,查到了生肖门上面。” 白儿一听到生肖门三个字脸上顿时一愣,有些失魂的放下背包。 那些不愿想起的过往又被提了起来,但白儿只是恍惚一瞬,就笑着回阿青道 “阿青姐,要问什么?我虽然知道的也不多,但我一定会把知道的都告诉你的。” 白儿先带着她们进了厨房,给她们沏了茶后白儿也坐了下来。 摸着略微烫手的杯壁,白儿小声道“我那时在…那个院子里一直都是最低级的仆役,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伺候各个屋子,因此倒是没什么人避讳我,说不定我知道一些东西。” 看到白儿如此配合的模样,捷彩妤倒是起了几分好奇。 “你也不问问我们到底查到了什么吗?” 白儿抬头笑笑“查到什么跟我都没关系,我只想帮阿青姐。” 捷彩妤听到这话看了一眼阿青,看来这两人的关系并不只是单纯的萍水相逢。 捷彩妤“好,白儿,你可知道生肖门一直都在掳掠孩子?” 白儿点头。 “我睡在柴房的时候时常会在深夜看到,有人偷偷摸摸把几个布袋子送进院子里,白天这些布袋子就会消失不见,然后就是柴房下的那个地窖…隔一段时间就会发出十分凄凉的叫声,我就知道是又有孩子遭殃了。” 提到受苦的孩子白儿情绪更加低落,那时她感觉自己就生活在地狱之中; 不仅是因为自身的遭遇,更是因为夜夜听到那些凄凉的叫声以及撞击瓦罐的响声,让她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眠。 捷彩妤点头; “那你可知道其他人的去向?” 白儿回想了一下“我没有数过那些袋子的数量,但伺候生肖门的人时我有听到一些,似乎有些天资尚好的孩子就被他们挑去培养做杀手。” 捷彩妤微微昂首,那些被培养成杀手的孩子也一一被记录在册; 根据她手上的信息,很多人的尸首都被拉回了衙门,所以这一部分的人没有什么疑点。 捷彩妤“还有呢?” 白儿微微皱眉,开始认真回想自己在暗娼馆的每日每夜,想要回忆出每一点细节。 阿青看到白儿面上时不时闪过一丝挣扎痛苦之色,知道她是也把那些痛苦的回忆都一一翻了出来。 让一个无辜的女孩自己揭开伤口,阿青实在不忍心,开口叫住了白儿。 “白儿,若是实在想不到也不要勉强自己。” 捷彩妤看了一眼阿青,并不赞同她的话。 既然已经让白儿做出这么困难的选择,若是没有因此而有收获,那白儿的牺牲岂不是白费? 白儿闭紧眼睛寻找记忆中的蛛丝马迹,终于她想到了一夜自己的所见所闻 “有了。” 捷彩妤看到白儿睁开眼,赶忙问道“想到什么了?” 白儿深吸口气。 “我记得有一晚是个生肖门里的大人物来院子里,原本是轮不到我去伺候的,但大人物说并不想有太多人在身边,想要个沉默寡言的端茶倒水便行,于是我便被安排了进去。” “我进去后就一直跪坐在桌边为他们斟茶,这个大人物来院里也只是正常巡查,只是那夜院头正好得来一瓶好酒,便拿出给大人物享用。” “两人从喝茶到喝酒,话也越来越多,我就跪在旁边静静听着,因为大多都不关我的事,因此我也就左耳进右耳出,但有一些话我却记了下来。” 白儿眼神变得有些迷惘,那一夜的幕幕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我从小就爱精怪之说,因此对于修士的传说也颇为向往,那一夜那个大人物口中就提到了‘仙师’二字。” 大人物“也不知道那些小鬼怎么就走了这番天大的狗屎运!” 院头“什么狗屎运?不就是拿去做杀手嘛,也算不得什么。” 大人物“你懂个屁,今天又有个人被仙师看上了!” 院头手一抖,差点没把自己杯中的酒给洒出来“又、又有人给看上了…那大哥你必然拿到了赏赐!” 大人物看着院头一脸艳羡的样子,苦笑回道“我拿的那点赏赐算个屁,顶了天就是延年益寿罢了,可那些小鬼…哎,那就得了大造化了…” 院头凑近大人物一些,小声打探道“难道真跟外面传闻一样,那些人会被仙师收为弟子?” 原本大人物正要开口回答,但余光瞥到还跪坐在一旁的白儿,咳嗽两声就让院头住嘴。 白儿后面就被遣了出去,之后的事情便半个字都不知道了。 捷彩妤听完白儿说的这件往事,托着下巴思索起来,再问了一遍“你确定他们说的是收为弟子?” 白儿点头,她的记忆比常人要好许多,这种记忆深刻的画面就如昨日发生一般历历在目。 捷彩妤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站起来,拉上阿青就往外走去。 “走,有事要做了。” 阿青还没来得及和白儿阿花告别就被拉到了院子外面,白儿和阿花只能倚在门框上看着她们离去。 两个女孩对望一眼,突然嘻嘻笑了起来,这幅风风火火的样子想起来倒也是有些有趣。 白儿似乎把刚才想起的不愉快已经忘掉,笑着问阿花道“怎么样?今天还顺心吗?” 阿花牵着白儿的手,就要带她去看今日她的‘成果’。 “大家都很乖,还会跟我说笑,特别是阿武,这小孩的嘴皮子真是厉害。” 白儿笑着听阿花分享今天的趣事,阿花说到最后则是有些无奈。 “就是最后一间房那个孩子,总是不让我进去…” 白儿嘴角的笑意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担忧和不解。 晟睿嘛 。 第三百零二章 三大邪功 捷彩妤并没有带阿青回钦天监,反而朝着城外走去。 两人出了城门,走到城郊外的一个小酒肆。 酒肆四周毫无人眼,只有一根孤零零的旗子在寒风中飘着。 看到这样突兀的一个建筑,阿青面色古怪问道“这不是钦天监的暗点吧?” 捷彩妤惊奇地看了阿青一眼“挺灵光啊今天,这都知道。” 阿青有点想要扶额,这个暗点未免也太明显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到底有哪个正常人会把酒肆开在这种地方。 捷彩妤推开为挡寒风半掩着的酒肆大门,进去后发现里面光线昏暗,屋内无人,只有柜台上靠着一个人影。 “怎么不开灯?” “大白天开什么灯?” 捷彩妤和柜台里的那人进行了一番毫无意义的问答,关上门后就进了正题“把卷宗拿出来。” 阿青一进屋就和柜台后的那人对上了眼,阿青可以感受到这人身上也有一股浅浅的星势。 “哟,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 捷彩妤带着阿青走到柜台前,阿青才看清原来这人还是一个半大的男孩。 男孩向阿青摆了摆下巴“我叫袁天,你叫什么?” “阿青。” 袁天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之色“原来你就是阿青啊,久仰大名。” 阿青奇怪这人从哪里听过自己的名字,而身边的捷彩妤已经开始催促道“快点,别磨磨唧唧的!” 袁天打了个响指,在屋里地板上顿时出现一个黑洞。 捷彩妤带着阿青就跳了下去,袁天也跟在她们两人身后跳了下去,酒肆顿时空无一人。 三人下到暗点后捷彩妤拉着阿青先站到一旁,让袁天走在前头。 袁天路过阿青时对她咧嘴笑了笑,他每向前踏一步,道路两旁就浮起一团悬在空中的火光,阿青能感受到这条通道里也满是星势。 袁天打开密室石门,映入阿青眼帘的就是无数奇形怪状的东西,但阿青只是扫一眼就收回视线,站在捷彩妤身边不乱走动。 袁天奇道“优嗬,你倒是进这个屋子里的人中最淡定的,不好奇?” 袁天浮夸的用手扫了扫满屋子的东西,显然对自己的宝贝没有惊到阿青表示不满。 阿青淡淡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袁天毫不避讳的翻了个白眼“假正经。” 捷彩妤则是又催促道“快点给我去找卷宗,要拜月教徒那份!” 袁天一溜烟跑到不知什么角落翻起了卷宗,捷彩妤对阿青解释道“这是钦天监的一处暗室,你也知道我们接触到的东西特殊,不宜存放在平京城内,因此便在京郊设了多个暗房,这是其中一处。” 阿青点点头,但她还是不理解为何偏要在暗房的上面建一座如此明显的酒肆。 “找到啦!” 袁天举着一卷卷宗跑到她们身边“还真难找,七大山门的卷宗太多了” 捷彩妤狠狠瞪了袁天一样,袁天才知道自己失言,闭住嘴不再说话,把卷宗递给捷彩妤。 捷彩妤拿过卷宗打开翻找,而阿青可以察觉到这个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半大男孩一直用好奇眼光打量自己。 阿青突然转过头跟袁天对视“我有哪里不对吗?” 袁天似是被阿青这一转头吓了一跳,但却没有移开视线,反而理直气壮道“我又没看你!你只是正好站在我看的方向而已!” 阿青挑了挑剑眉,向前走了两步,袁天的视线还在她身上,又向左走了两步,袁天的眼珠就一直随着她移动而移动。 阿青笑着问道“怎么?我老是挡着你的路了?” 袁天脸不红心不跳“自然,你这人可真讨厌,老是挡着我的路。” 阿青摇头,想着这天下星网倒也是个奇地,里面什么稀奇古怪的人都占齐了。 捷彩妤这边叫了阿青一声,把翻到的那一页递给阿青看。 阿青接过卷宗只能看到条条淡蓝星势在纸业上流动,但才一瞬,那些星势就像活过来一样快速扭动起来,瞬间这页上的信息都灌入了阿青的脑海中。 阿青皱眉把卷宗还给捷彩妤,这样‘看书’的方式她一时还真缓不过来。 袁天看到阿青一脸不舒服的样子,倒是很开心“没想到吧~这可是小爷想出来的法子,一般人就算拿到密卷,不会星势也休想偷窥到里面的内容!” 阿青现在懒得理会这小子,还在消化刚才读取的内容; 闭上眼睛,那些星势组成了一页页纸在她眼前轮转,阿青像读书一样读懂了里面的内容。 里面记载的都是拜月教的功法体系,虽然没有深入的内容,但胜在详细,把拜月教徒的各个支系都讲了个清楚。 原来这拜月教内有三大邪功,分别为《三五倒逆功》、《拜月密卷》、以及最为神秘的《破月正法》。 这三门功法各有专长,前两门则是拜月教被称为邪教的原因,修炼《三五倒逆功》和《拜月密卷》的拜月教徒必然要深入人间,在凡人间布局夺得怨力,方能有所进益。 而《破月正法》却没有记载到底要如何修行,只知它与前两本功法的修炼方式完不同,却也是拜月教徒最少人选择的一门。 阿青睁开眼,捷彩妤知道她已经读完了卷宗里的信息,便接下去说道 “由这三门功法,拜月教内也分出三支,分别以月亮的变化命名——望月、残月、弦月。” “在那本密册上,那些被拜月教徒收为弟子的人的名字下面都画了变化不一的月亮,我猜想这就代表他们加入了哪些支派,事后便于统计罢了。” 阿青“所以并没有什么阴谋,只是拜月教徒的记录而已?” 捷彩妤面色更加凝重“不,这才是最大的阴谋!” “拜月教徒利用生肖门的力量,它在人间大肆收集拥有法力种子的凡人,将其培养为下一代拜月教徒,继续祸害人间!这件案子已经不是我们可以管的了,我要上报老大,查查到底还有什么民间门派在做这种助纣为虐的事!” 此间事了,袁天带着捷彩妤和阿青回到酒肆,捷彩妤交代阿青一声她要去别的地方,让她自己回平京城便没了踪影。 阿青独自走出酒肆后才想起有一件事还没被解答。 为何那些被拜月教徒收为弟子的人都有如此悲惨的经历? 。 第三百零四章 夜深客来 雪越下越大,不一会便在地面盖上了一层雪被。 平京城内的各家孩子一开始还在巷道里玩耍,捏起小小一团雪球互相追逐打闹,但阳光淡去后各家家长便赶忙带着自家孩子回了屋。 有经验的老人看着这场越下越大的雪叹起气来。 “天佑千万不要有雪灾啊…” 到了夜晚,大雪伴随着寒风,让平京城内一下冷到极点。 家家户户紧闭门窗,街上的商贩也早早收摊,就连往日随处可见的酒鬼今日也都不见了踪影,大概醉汉都知道今夜要是醉倒在街上,明天一早怕就是一具冻尸了。 但就是这样的大雪寒夜,平京城郊那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酒肆却还开着门; 酒旗在夜色中被吹的呼呼作响,似乎在引导什么人来到此处。 袁天趴在柜台后面的老地方,点着一盏豆大的烛灯,百无聊赖地盯着被寒风吹开又吹关的大门。 他似乎完不在意被吹进来的寒风和雪花,时不时打个哈欠,等着今晚的客人。 只听一声破啸声,袁天抬头睁开自己快要闭上的眼皮,大门被人推开了。 “哎,这鬼天气,掌柜的,上酒!” 进门的两人头戴高冠,身后背负长剑,坐到酒肆内靠边的一张桌旁。 袁天从身后酒柜拿起一瓶酒,另一只手夹着两只酒杯,随意走到酒桌面前放了下来,吊儿郎当道 “不好意思客官,雪下突然,本店没有准备热酒,只有一壶冷酒。” “无妨。” 背剑客人一老一少,老的看上去也不过中年样子,少的看上去比袁天稍大一些。 青年端起酒壶给两个杯子里都倒满了酒,两人举杯相碰,放到嘴边时两人手上同时腾起一股热气,瞬间就将杯中的酒温成热酒送入口内。 “掌柜的,酒不错。” 中年男子对袁天举了举酒杯,袁天趴在柜台后面报以一个微笑,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 青年“师叔,这次定朝皇帝开这百年朝会有何目的?” 中年“有什么目的都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是来走个过场罢了。” 青年“不过那平京城倒也宏伟非常,光靠凡人之力却也不易了。” 中年:“哼哼,凡人之中也有武者,不能一概以无用而论。” 青年“也是…师叔我们该启程了吧?” 中年男子点点头,放下酒杯高声问袁天道“可要付酒钱?” 袁天站起身子,与中年男子对视。 “不用,报上名来便可。” 哐当! 酒肆大门被一阵寒风吹开,漫天的雪花吹进酒肆,连灯火都差点被其吹灭。 灯火一阵摇摆,屋内的影子也随之晃动。 等到屋内恢复平静,原本坐在酒桌旁的两人已经消失了踪影,只留下两只杯壁还带着余温的酒杯。 袁天记住了中年人离去留下的名号,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册本子记了下来。 “大茂山,太平阁。” 雪下了一夜,等到了天光大亮都没停,平京百姓醒来恍惚间感觉到了另一个天地,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地上顶上挤满了雪,天上还有源源不断的雪花落下。 惊叹后各户人家赶忙拿出扫帚开始清扫自己门前的积雪,官衙也派出杂役清理主街道,庞大的平京不会因为一场大雪而失去它的活力。 阿青今天给阿花穿了厚厚的棉衣,还在棉衣外面披上大氅,自己则穿了一身青色的简装,打算出门前披一件披风便是。 阿青打开房门看到院中的积雪已经被扫到一边,旁边的灶房里传出了饭菜香味。 阿青走到灶房门口向里一看,发现果然是那位秦姓妇人已经来了。 秦大娘在忙活,阿青也没和她打招呼,拔出龙泉便在院内挥舞起来。 今日她练的不是林无敌的剑术,而是老欧的鱼龙舞。 阿青几日连续练习林无敌的剑术后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将其驾驭,但说到底也不过是模仿。 她始终找不到第一次练习剑法时那阵奇妙的触动,于是今日阿青便换成了鱼龙舞,这也是她所知道的唯一一套剑法。 阿青早将鱼龙舞熟记于心,舞动之间将鱼龙舞的三重变化完美呈现。 龙泉在她手上如鱼如龙,银光闪现,剑招所及之处,天上落下的白雪都尽数覆于龙泉之上,半点落不到地面。 阿青舞完一套鱼龙舞,负剑站立,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闪过一丝喜色。 果然,练习新的剑法她又找到了那一股玄妙的感觉。 阿青察觉到背后有视线在注视自己,转回头看到秦大娘站在门口,正抱胸打量她。 阿青见秦大娘的眼神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 “鱼龙舞?” 阿青点头,秦大娘笑一笑就转身回了灶房。 “可以吃饭了,今天外面下雪,我们就在里面吃。” 阿青收拾一下,叫在屋内的阿花和林无敌吃饭,三人到灶房后秦大娘已经收拾好了。 秦大娘跟林无敌行了个礼就直接出门,阿青看着她独自行走在雪中的背影,拿起靠在墙上的一把伞冲到雪中。 “秦大娘,该打伞了。” 秦大娘看了一眼阿青手上拿着的纸伞,伸手谢绝道“不用,我没有撑伞的习惯。” 说完秦大娘就开门而去,阿青只能拿着纸伞回到房内,拍了拍身上落下的积雪,阿青坐到饭桌上准备吃饭。 阿青想到刚才秦大娘一眼就认出她练的剑法是鱼龙舞,忍不住问林无敌道“林姨,这秦大娘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知道老欧的鱼龙舞?” 林无敌抬眼看了一眼阿青,反问道“你刚才练鱼龙舞了?” 阿青点头“我自从第一次练习林姨的剑法有种奇妙的感觉后,之后无论怎么练习都再找不到,因此今日便练了一下鱼龙舞。” 林无敌“如何?” 阿青“也有那份莫名的感觉。” 林无敌若有所思“你不用管秦大娘是谁,因为我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其他身份,倒是你这种情况应该有一些古怪在。” 林无敌吊起阿青的胃口后就不再说话专心吃饭,阿青想知道到底有什么古怪却又被阿花开口打断。 “阿姐,我们等下去哪啊?” 阿青心不在焉回道“彩妤姐姐说会来接我们去踏青。” 。 第三百零五章 大朝会始 捷彩妤驾着一架马车到阿青小院外的巷口,捷彩妤刚下马车,就看到阿青带着被裹成一团的阿花从院子里走出。 “哎呦,这小毛球是谁啊?” 捷彩妤捏了捏阿花的脸蛋,阿花朝她撅了撅嘴,自己爬上了马车。 “怎么今天想到驾马车?” 阿青以为捷彩妤会带她们走出城,捷彩妤向后指了指马车“不是还有你阿妹嘛,她想要看雪就一起跟着吧,但下雪了天冷,不能冻着小孩。” 阿青听完这话在心中对捷彩妤暗暗改观,以前就知道这人是个面冷心热的,但没想到还如此心细。 捷彩妤原本叫阿青也坐到马车里,但阿青不愿,便与捷彩妤一起坐在车架上驾车出城。 马车直奔城郊酒肆,今天酒肆门户大开,一副开门迎客的样子。 几人下车,阿花看了看四周奇怪问道“谁把酒家开到这种地方,有谁会来啊…” 捷彩妤咳嗽两声,找不出什么好理由搪塞,只能带着这两姐妹进了酒肆。 酒肆里还是只有袁天一人守着,看到捷彩妤三人,袁天眼睛一亮“来啦!” 袁天视线向下看到阿花,奇道“这位小妹是谁?” 捷彩妤“她叫阿花,是阿青的阿妹,今日带她来见见世面。” 袁天伸出半个身子跟阿花打招呼“你好呀阿花,我叫袁天,你可以叫我袁天哥哥。” 阿花抬头看着袁天那张婴儿肥还没退去的稚嫩脸庞,皱眉问道“你确定你比我大?” 袁天一下瞪大眼睛“当然啦!我只是看上去年轻!其实我活了几百年了!” 袁天说完还做了一张鬼脸想要吓到阿花,但阿花听到袁天的胡扯只是白了他一眼就不再理他。 捷彩妤拍了一下袁天的脑袋“别胡闹了,情况如何。” “别拍头!会变傻的!” 袁天捂着头顶瞪了捷彩妤一眼,之后拿出一本册子扔在桌上“都在这了,一共就来了一个,却要叫人日夜不停的看着…” 捷彩妤翻开册子,上面只记录了太平阁的名字。 摆摆手捷彩妤就让袁天自己去休息,袁天如获大赦随即消失在柜台后面。 阿花见状也有些吓住,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不着调的人居然也不是普通人。 捷彩妤带着阿青和阿花坐到柜台里,她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守在这里,等着七大山门的人来登记。 这是大朝会定下的规矩,在大朝会前有一个月的时间供山人赶来,虽然大部分山人都会疾行之术,但为了保证不会有人忘掉时间,朝廷还是会在一个月前就通知他们该上路了。 如此天下星网就担任了监管山人的职责,每个山门进城前都要在这个城郊的小酒肆登记,之后才会被印上星势顺利入城。 入城后也会有星网的人带着山人前往下榻的地方,保证大朝会期间山人不会在人间做歹,更不会和凡人起什么冲突。 昨天捷彩妤接到通知,暗星要轮流值班,今天便轮到捷彩妤和阿青这一组来酒肆守候。 阿花则是一直吵着要看雪,阿青不得已才将其带在身边。 阿青“今天会有山人来吗?” 捷彩妤耸耸肩“不知道,足足一个月呢,有些山人大爷架子大,说不定都凑到最后一天才来。” 阿花拉了拉阿青的袖子,用嘴型问她可不可以出去玩。 阿青见现在也无事,便和捷彩妤打了个招呼带着阿青到了屋外。 酒肆四周都是空地,濒临城郊,周围也没有人家,因此雪景倒是比平京城内看到的更加壮阔。 阿花在空白的雪地上抬头看天,慢慢转着圈,享受大雪从自己身周飘过的感觉。 阿青看着阿妹,心中却在想着剑心之事。 出门前阿青又舞了一次鱼龙舞,但就和林无敌的剑术一样,第二次舞同样的剑法阿青就无法再感受到那股玄妙的感觉。 哪怕在第一次那股感觉也只是转瞬即逝,阿青想要抓住,可它来的突然,更是下一瞬就不见了。 若是想要知道那股感觉是什么,她就必然就多次感受到,可要怎么做呢? 阿青在思考此事的症结在哪,似乎每一套剑法只有在初学时她才能感受到不同,每当她熟练后这些剑法就仅仅只是剑法本身了。 阿青无神看着阿花的方向,阿花这时候已经因为转了太多圈晕了脑袋坐到地上。 阿花甩甩脑袋从地上站起,拍了拍沾上雪点的屁股,又开始打起雪仗来。 原本阿花是想和阿姐玩,但转头看到阿姐一副有心思的样子,阿花便自己玩了起来。 从地上捧起一捧雪,用两只手捏成一颗大雪球,阿花用力朝着一个无人的方向砸去,雪球飞到一定距离就会坠落在地。 阿花跟自己玩闹的方式就是尽力每一次都比前一次飞的更远,阿花也要用上更大的气力,裹着围脖的脸蛋因出汗而通红起来。 “呵!” 阿花吐出一口白气,把手中的雪球向前方的空地砸去,但这次还没等雪球坠地,这颗雪球就在空中四散开来,它砸到了一个人。 阿花呆呆地看着前方,眼中满是无措,她亲眼看着那个人从空中落下到这片空地上。 那人一落地身上就被砸了满身雪,面上浮起奇怪的神情。 转身看向雪球来的方向,那人发现砸自己的不过是个凡人女孩,而且满脸害怕的样子。 那人迈步朝着阿花走来。 阿花看这个从天上降下的人朝自己走来就想跑到阿姐身边,可还没等她走一步那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阿花眼前。 “小妹妹,砸人可是不对的哦。” 阿花看着一根指头朝着自己脑门打来,想起这些山人的恐怖传说,阿花只觉得这一指头下来怕是自己脑袋就被打爆了,于是下意识发出了尖叫。 “阿姐!救命啊!” 这一叫把阿青叫回了神,她这时才发现阿花身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山人。 那个山人似乎还要对阿花做什么,阿青一下急眼,祭出龙泉就朝那山人射去。 “住手!” 。 第三百零六章 天柱来人 阿青直接祭出藏剑,龙泉浑身覆盖黑色剑意,宛如一道黑龙袭向那名男子 男子感受到这把飞剑上的庞大剑意,却并不收回手指,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掐了个手诀。 “疾。” 男子身周出现数道符箓,符箓重叠组成一把符剑飞上与龙泉相撞。 只听轰然一声,藏剑尽数被符剑吸收,男子手一挥符剑就冲向身后的空地。 又是一声巨响,一片雪白从那片空地被荡起,只见一道入土三分的剑痕已经刻在那片地上。 男子另一只手也已经碰到阿花额头上。 ‘啪’的一声,男子轻弹了一下阿花的脑门。 “小孩子做错事,要有惩罚的。” 男子对阿花笑笑,就将面庞转向阿青,多了几分正色。 刚才别看他接那一剑接的轻描淡写,但他已然用上了自己的绝学。 “阁下如何称呼?” 阿花噙着泪跑回阿青身边,阿青收回龙泉,将阿妹护在身后。 “山人?哪个山门的?” 男子听阿青这么问便抱拳问好道“在下天柱山天柱派人,阁下可是定朝皇帝派来迎接我的?” 见阿青微微点头,男子失笑道“那就都是误会了,不过阁下好本事,佩服佩服。” 阿青没有放下警惕,盯着这名男子一动不动,就在气氛有些凝固时捷彩妤从酒肆屋顶上跳了下来。 从一有动静捷彩妤就已经潜在屋顶上观察情况,刚才危急时刻也想出手,但直觉告诉她阿青姐妹并没危险,因此便按捺下来,毕竟要是她出手和阿青出手的意义完不同。 捷彩妤也听到了这个男子刚才报出的山门,因此挥手把一道星势打在男子身上,对他昂首道“你可以走了。” 男子知道这道星势乃是规矩,也不做阻拦,见主人并没有打算请自己进酒肆喝酒,便也不再停留。 他对阿青抱拳说了一句“得罪了。” 便转身离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背过身后男子伸出自己右手,细细捻着刚才弹过阿花脑门的那根手指,面上浮起一丝笑容,一瞬就消失在阿青他们面前。 “你们姐妹还真是惹事鬼。” 捷彩妤走到阿花面前大力捏了捏她的脸蛋,阿花知道自己做错事也不敢反抗,任由捷彩妤蹂躏。 阿青看着那个男子离去的方向道“这个修士倒是和之前遇到过的不同,挺讲道理的。” “哼,不要被这幅假象骗了,天下修士都是一个德行,从来不把凡人当人,他讲的理也不过是他们修士的理罢了!” 阿青听捷彩妤这幅口气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提起修士时眼中满满都是恨意,似乎与修士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被这一闹,阿花也没了玩雪的心思,和阿青捷彩妤回到酒肆内。 三人空守了一天,也没等到第二个山人前来登记,天黑后捷彩妤就驾着那辆马车把阿青阿花送回了城,并对阿青交代明日她们要去大朝会的地址观星,让她空出时间来。 第二天一早捷彩妤就敲响了阿青的院门,阿青穿戴好后提着龙泉跟捷彩妤出了门,两人在路上开始聊起昨天的山人之事。 阿青“这些修士入城后住在哪?” 捷彩妤“大朝会中有一条是我们当以国礼相待,所以提前来的修士都住进了皇城中,那里为其特意建造了一栋宫殿,叫做朝天宫。” 阿青听了皱眉“住进宫里?会不会太危险了些?” 捷彩妤笑着看了一眼阿青“也不要太小瞧我们天下星网了,如此盛事我们定然集齐了大半力量,这点修士在平京城内还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阿青点头,想来皇帝和皇后也不会置自己于危险之中。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大朝会的选址处,大朝会并不像阿青想的同样设在皇城内,而是设在了平京城内的一处天坛,传闻这是定朝开国皇帝设下的。 此时天坛已经在热火朝天的搭建起来,各类名贵木材、石料一车一车的往这里送。 尽管天上还下着雪,但百年大朝会的消息还是让国振奋,工匠杂役也满是动力,都为自己能献一份力而感到兴奋。 名为观星,其实阿青和捷彩妤是要检查会不会有人在大朝会时动手脚,这也是轮流值班,身在平京的暗星这段日子都要盯着几个地方不断轮值。 阿青和捷彩妤打了声招呼就绕着天坛看了起来,正好她要掌握这个地方的地形情况,以便她的计划实施。 阿青盯着天坛各处无目的走着,走了一半就撞上一个想不到的人。 林星轮“阿青!” 阿青看着向自己跑来的林星轮,剑眉微颦,他怎么会来这里? 林星轮跑到阿青跟前,鬓间的头发都跑落了一缕“好巧啊阿青,你也来这啊。” 阿青古怪地看着他“好巧?你真的没有在跟踪我?” 林星轮一脸无辜模样“没有没有!我在天坛监工呢,这是父皇交给我的任务。” 阿青恍然的哦了一声,林星轮是定朝亲王,如此大事由他负责也是理所当然。 而林星轮则在心里悄悄吐了吐舌头,这件差事是他的不假,但却是他向父皇求来的! 自从从母后那里知道观星使要来大朝会的选址观星后,林星轮立刻就去找父皇讨了这份差事。 监工事小,能见到阿青与阿青相处才是真,他可好久都没理由和阿青单独相处了。 林星轮“你最近还好吗?” 阿青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去“一切都好。” 林星轮跟在阿青旁边,而阿青则没走两步就停下问他“你不是要监工吗?跟着我不算渎职?” 林星轮夸张叫道“我哪里跟着你了!我就是在监工啊!” 接着他就装模做样的四处眺望,还时不时对来往的工匠指指点点,引得对方一阵惶恐。 做完这些表面功夫后,林星轮背着手继续跟在阿青身边,笑着讨好道“你看,我是在监工没错啊~” 阿青白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转头看到一排挂了许多剑饰的架子,便问林星轮道 “那是干嘛的?” 。 第三百零七章 大雪难停 林星轮听到阿青问话,也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口道“那就只是装饰而已,山人多法器,因此礼部就布置了这四面红墙挂满山门法器的样式,以表尊重。” 阿青走到剑饰的架旁,站在底下细细观摩“这些剑饰看上去倒与一般法剑无二。” 林星轮也站到阿青身旁“那是当然,这可是大朝会,礼部把部精力都投入到这场盛典内,这些法剑都是按照真剑铸造,只是没有开锋罢了。” 林星轮抬头看了一下还有些零散的架子,感慨道“现在这些只是挂上去看看样子,真正的法剑还没部铸造完成,届时这一整个架子都会挂满法剑。” 阿青神思恍惚的点点头,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林星轮还在抬头看剑,半天才发现阿青已经走远,赶忙跟了上去。 “阿青…” 阿青转头看林星轮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直言问道“有什么要说的就说,我们什么时候需要吞吞吐吐了。” 林星轮还在纠结要不要将张辉有鬼的事告诉阿青,他之后私下查了张辉,但他什么都没查出; 光靠他的情报来源,只能知道张辉祖上三代清白,整个身份都无懈可击。 想到这里林星轮就不由得有些懊恼,懊恼自己太没用,连个人都查不出,要是换成大哥和二哥,怕是什么底细都能给他挖出来吧… 林星轮知道不能什么证据都没就空口白话说阿青的好友不对,于是扯到另一件事上。 “你可认识一个叫区老剑的人?” 阿青把这个古怪的名字在心中默念一遍,摇头道“我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 林星轮奇怪道“那怎么前两日有这个人来我府上找你,我也不在他便留下一句话,让你如果想要铸剑的话去城外打铁庄子找他。” 阿青“打铁庄子?” 林星轮“是啊,还说叫你一定要去找他。” 阿青唯一能将自己和打铁庄子联系起来的就是那个拜月教徒,但拜月教徒已死,为何会有那个庄子上的人来找自己? 把区老剑这个名字记下,阿青沉默一会后问林星轮道“王婉儿的家人还好吗?” 林星轮“我也不是很清楚,听人说王尚书最近极少出门,往往下完朝后就回到自己府中,哪怕这次大朝会都极少见他露面。” 阿青点点头,心中倒也没有其他感觉,对于王婉儿她能做的都做了,无愧于任何人。 两人这样闲聊着很快就逛完了一圈天坛,他们站到一处高地,向下俯瞰整个天坛的施工现场。 林星轮看着身周掉落的雪花感慨道“这场雪下的还真久啊…” 阿青嗯了一声,眼睛一直向下凝视,把整个天坛的情况尽收于心。 “星轮。” 林星轮听到阿青突然喊自己,下意识“啊”了一声 阿青没有看他,却是在跟他对话。 “若是大朝会时出了什么事,会连累到你吗?” 林星轮不知道阿青问这话的意思,但还是老实回答道“如果大朝会真的出了什么事,那怕也不是连累不连累到我的问题了,人间和山人就是再起大战也不是不可能。” 阿青“那你觉得人间会赢吗?” 林星轮更加摸不准阿青的意思,只能开玩笑道“那我不知道人间会不会赢,但想来怕是两边都不会好过。” 阿青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掌握了地形后,计划渐渐在她脑中有了雏形。 阿青“你会死吗?” 林星轮听到死字吓了一跳,随即想到阿青问的是若是人间和山人之间起了大战,他会不会死。 如此问题林星轮也只能摸摸脑袋,不确定回答道“应该不会吧,我大概第一时间就逃跑了,呵呵。” 林星轮干笑两声,觉得这个笑话并不好笑,赶忙补充道“所以我一定会努力不让这种事发生,大家都太太平平开开心心的多好!” 阿青心中反复嚼着太太平平这四个字,一个问题出现在她脑海里。 现在这样就是真的太平吗? “你一定要活着。” 阿青说完这句话后突然一跃而下,吓得林星轮差点心都不跳了,林星轮赶忙俯身向下看,看到阿青安落地后才放下心来。 但随即林星轮就知道阿青这是不想让自己跟着,心中不免又有点苦涩,连阿青今天的奇怪之处都被他给忽视掉。 这场大雪下了两天还没停,就连最爱玩雪的孩子都只敢站在门廊下呆呆看着从天上落的白雪,丝毫没有玩乐的心思,稚童也察觉到这场大雪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有个人被冻死了。 是个流浪汉,僵硬的尸体第二天才被扫街的劳役发现,这个人的死给平京城蒙上了一层阴霾,城内开始渐渐蔓延此雪不详的传闻。 礼部和钦天监被皇帝第一个问责,由于大朝会将近,因此礼部没有办法分出精力再去弄一个祭典,皇后便命钦天监观星问命,尽快找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到底是因何而降。 在大雪的第三天,两个身披黑袍的人匆匆从已经清冷不少的街道上走过,穿街走巷,来到了一处小巷子中,巷道两边堆满白雪,白雪的下层已经被污水染黑。 黑袍人踏着沾染上污水的脏雪前行,来到一处院落的门前,举起手轻轻敲响。 院门不一会便被打开,白儿看到两个黑袍人先是一愣,在前头的黑袍人放下袍帽,轻声叫道“白儿姑娘。” 白儿认出这人,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对其行了个礼。 “张辉大哥。” 白儿让过身给黑袍人进院,另一个黑袍人进屋后也脱下了袍子,里面的人正是长欢。 白儿赶忙给两个客人沏茶,寒暄道“外面天冷吧,真是劳烦你们了,张辉大哥,长欢姑娘。” 张辉和长欢坐到椅子上,端起热茶暖手,张辉笑笑道“无事,这雪下的虽大,但奇怪平京城内却没有前两日冷了。” 手心稍暖,张辉就放下杯子,从背后的书囊里取出了几本书放在桌上。 “白儿妹妹,叫孩子们来上课吧。” 。 第三百零八章 朗朗书声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张辉清脆的读书声在灶房内响起,他每读一句,排排坐在灶房里的孩子便跟着读一句。 朗朗读书声从这个点着暖炉的小房间里传出,白儿被暖红的脸上满是笑意。 张辉虽然翻着书,眼睛却在看着男孩们的反应。 大部分孩子面上虽然有不解的神色,但目光中满是认真,不敢有分毫懈怠,但唯独有一人… “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张辉翻过书的最后一页,合上后跟男孩们说道“我今日教你们的叫做《千字文》,蒙童启蒙必要从此入手,各位可要专心啊。” “记住了!张先生。” 张辉含笑点头,看向从头到尾都不出声的那个男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张辉没有指名道姓,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白儿和长欢也看向了坐在最边上的晟睿。 晟睿原本闭着眼睛,听到张辉的问话睁开一半的眼睛,轻蔑回道 “你是谁,我干嘛要告诉你的名字?” 白儿听到这话原本微红的面色变得通红一片,她真的被晟睿气着了,哪有这么不知好歹的人?! 张辉也不恼,对白儿摇摇头让她先别急,坐在原位继续说道“莫不是一个连名字都没的野孩子?” 晟睿眯了眯眼睛,他知道这是张辉的激将法,但他的少年心性却让他无法无视这种侮辱。 “洗干净你的耳朵听着!小爷叫晟睿!以后见到本小爷记得问好!” 张辉哑口失笑,他倒也没想到这小鬼嘴皮子这么利索。 张辉继续道“好,晟睿,你为何不跟着大家读书呢?” 晟睿嗤了一声“你教的这些我早就会了,有什么好学的。” 张辉“哦?那你不妨背一遍给大家听听。” 晟睿哼了一声,把《千字文》一字不差的背了出来。 其他男孩面上都有了惊叹之色,他们读了一遍连里面大半字的意思都没搞清楚,这晟睿居然都会背了。 白儿早知晟睿天资聪颖,更是早早启蒙,但她面上仍然满是铁青。 张辉听完晟睿背完篇,摇摇头起了身。 他走到晟睿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晟睿见张辉用这个角度看他,面上开始有了怒色,身体也不断扭动起来。 “你什么意思?” 张辉“我没什么意思。只是你开心吗?” 晟睿怒视张辉,嘴唇抿的死死的。 张辉看到晟睿这幅模样点点头“看你这样是不开心了。” 晟睿“废话!你被人这样看着你会开心吗?!” 张辉“啊,是我惹得你不高兴了,这里先说一声抱歉。” 虽然张辉嘴上说着抱歉,但身子却一动不动,眼睛更是仍然向下俯视着晟睿。 “可是你得知道你这辈子都只能不开心了。” 晟睿眼睛一下睁大,面上满是不可置信,他怎么敢讲这样的话? 张辉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冰冷“你这一生都只能这样仰着头看别人,你这一生都只能看到别人下巴,你当然不可能开心。” 张辉的话不仅让晟睿的脸铁青,更让其他孩子脸色发白,眼中闪烁出对未来的恐惧。 张辉蹲下身来,与晟睿平视,对他一字一句道“就是这样的你,还不更加努力吗?” “你这一生靠腿是站不起来了,唯一能让你屹立于世的只有你的学识!” “你要是再不打起精神,还妄图靠着之前所学那些微不足道的东西来蒙混过关的话,不出半载,这个屋子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能越过你去,再过个几年,你就什么都没了,只是个残废罢了。” 张辉拉起晟睿的半身“你还不懂吗?” 晟睿眼中的怒火退去,他闭起眼睛,几息后才再睁开,恢复了那片清明。 “我知道你在激我,可我也得承认你成功了,我晟睿对这一生活成怎样已经不关心,但被人赶到我前头去,那是绝无可能的事。” 张辉嘴角耸动,恢复了那幅温和的模样“你能这样想,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张辉慢慢把晟睿放回到躺椅上,转身就要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授课。 “嘿。” 张辉转回身看叫住自己的晟睿,耸了耸眉头问他有什么事。 晟睿冷眼看着张辉“我读书不代表我服你,不要多久,我就会超过你。” 张辉歪了歪头,回了一句“拭目以待”便转身回了位子。 张辉拿起桌上的书,翻开后道“来,大家继续跟着我读一遍。”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房间里又响起了稚声重叠的读书声,晟睿的声音这次也加入了其中,并且比所有人都更洪亮。 白儿见状面色终于缓了一些。 她一直最担心的就是晟睿,她始终怀疑这个孩子其实并不想活着,只是还没找到一个最好的办法死去而已。 无论是什么原因,好胜也好,不服也好,能让这个孩子找到活下去的总是好的。 而且不仅是晟睿,白儿把部男孩的脸色都尽收眼底,她可以看出孩子们的眼中多了一分坚定,刚才张辉的话不仅是讲给晟睿听,更是说给他们每个人听。 若是他们连学识都不足以让他人刮目相看,他们还凭什么理直气壮的活着呢? “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长欢一直靠在另一半的门板上,面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眼睛却一直悄悄注视着盛睿的方向。 看到盛睿也在跟着张辉大声念书后,长欢把头扭到一边,嘴唇蠕动两下,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做作。’ 在这间小小灶房引发的小小插曲没有影响到屋外的大雪,雪一直从天空落下。 因为大雪越来越少人愿意出门,若不是为生计,大概连开门做生意的人都没了。 大户人家更是门户紧闭,只有主子屋内才有一团热闹,点着毫无烟尘的好碳,配上醒神的熏香,窗外的大雪倒成了美景。 这样的日子对于苏家家主而言早已习以为常,但今日却大大不同。 苏家家主呆在自己房内,甘愿居于客位,恭敬向主位上的人抱拳行礼。 “仙师,别来无恙” 。 第三百零九章 仙师赐福 坐在主位的青年男子单手做了个莲花的手势“苏家主客气了。” 苏家家主面上带着七分狂喜,三分恐惧。 喜的自然是仙师肯光临自己府邸,自是他的无上福气; 惧的又是若被皇上知道自己与修士有所瓜葛,怕他苏家就 青年看出了苏家家主的担忧,笑了笑宽慰他道“苏家主不必担心,虽然我现在在你这,但同时我还也在朝天宫,无人会发现我来这。” 苏家家主忙声说不敢,但面上的担心已经消去大半,心中更为仙师的神仙手段所折服。 苏家家主厚颜问道“仙师恕我不敬之罪,我还不知道如何称呼仙师。” 青年连忙道“是我不对,都忘了自报家门,苏家主叫我玄真就好。” 苏家家主双手合十对玄真行了个礼“玄真仙师。” 玄真又回了个莲花印“苏家主客气了。” 两人这样客气完后屋内陷入了一片安静中,只有烧炭时不时响起的滋滋声才能证明时间还在流逝。 其实也不怪苏家家主不知如何应付玄真,虽然玄真身后的天柱派和苏家一直私下里都有联系,但是从来没有派过真正的修士前来过。 要不然就是直接他家桌面上突然多了一个法器和一封信,交代他如何做事,再附上几颗丹药当作报酬; 要不然就是直接传音到他脑中,闹得苏家家主为天柱派做事几十年都还没见过真正的天柱派修士。 苏家家主不知道如何开口,玄真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淡定模样。 突然玄真“啊”了一声,吓得苏家家主差点从椅子上蹦下来。 苏家家主“玄真道长怎么了?” 玄真拍了一下脑袋,差点把事情忘了。 玄真从怀中掏出一瓶药瓶,手心一推,药瓶就悬空朝着苏家家主慢慢飞去。 苏家家主目不转睛盯着朝自己飞来的药瓶,直到药瓶到自己手里才回过神来。 玄真笑着说道“这是出门前师长吩咐过的,要将这瓶丹药交到苏家主手上,以慰苏家主的多年辛劳。” 苏家家主嘴上忙说着“客气客气”,但手上已经死死攥住药瓶不放。 他早就尝到了这些丹药的好处,自从吃了这些丹药后他都感觉自己没老过,更是每天精灵充沛,百病不生。 苏家家主最遗憾的就是每次丹药都只有一两粒,害得他恨不得掰开来吃,这次直接给一瓶确实让他意想不到。 玄真微笑看着苏家家长这一副狂喜却又不愿表达在脸上,眼中已经什么都暴露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可笑。 给他的丹药不过是师长炼丹时剩下的边角料顺便练成,到了凡人手里却被当作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不过确实,这丹药的药效对于凡人而言也算是仙丹了。 事情完成,玄真就想要离去。 这次来平京参加大朝会,他的另一件任务就是和苏家再巩固下关系,毕竟他们也为天柱门出力不少。 许多天柱门的新进弟子都还是靠着这位找到的呢。 玄真笑脸吟吟,对苏家家主辞别道“辛苦苏家主了,玄真也该告辞了。” 还陷在狂喜中的苏家家主听到玄真就要走,赶忙抬起头问道“玄真仙师这就要走?不多坐一会?” 玄真笑着摇摇头,也不等苏家家主还要说什么就施法离去,他留在座位上的身形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不见。 玄真从苏家出来后先感应了下朝天宫里自己符身的情况,还躺在床上,即无异常,也没被人发现不对。 于是玄真就决定在这平京城中逛逛。 玄真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显眼的道袍,走到一个无人的小巷子,在身上施了个障眼法,道袍就成了一身普通白色长袍。 玄真满意地点点头走出巷子,背着手在繁华的平京里边走边看起来。 平京的雪还没停,街上的积雪清了一遍很快又会堆积起来,因此玄真只能踏着刚刚落下的薄薄积雪前行。 因为下雪,大家走路都变得匆匆忙忙,看到走在路中间的玄真大部分人都会投以怪异的眼神。 大家都在想着这人怎么不打伞,怕是过不了一会衣服就会被雪浸湿,在这种天气穿着湿衣服走在外面过不了两天定会得风寒。 玄真并不知道他人心中所想,看到有人看自己便也看过去,还报以一个和熙的笑容。 路人纷纷以为这是怪人便不以理会,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雪片压根落不到玄真身上。 玄真身周附着一股无形的法力,雪花遇到法力便会无声消融,半点痕迹都找不着。 玄真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他在找着自己的有缘人。 每每见到有小女孩模样的路人,玄真就会特别投以目光,发现不是自己要找的后再收回视线继续寻找。 他深深记得那个将雪球砸在自己身上的那个小女孩模样,不是因为他记仇,而是那一个弹指给他的印象太深。 当他碰到那个女孩肌肤的一瞬间,心中顿时翻起惊涛骇浪,他从未见过有如此天资的人! 那法力种子生机蓬勃,蠢蠢欲动,恨不得破土而出,虽然还只是一颗种子,却已经在喷发出法力。 玄真还在那股法力里感受到了一丝剑意,玄真知道那是道果的痕迹。 此女若入山门,天下山人黯淡无光也! 玄真自知自己天赋已算难得,但和那个女孩相比却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他那时恨不得就将这个女孩收回门内,但那个女孩的姐姐却也不是好惹的,加上这次来大朝会自己有要务在身,不宜起纷争,于是玄真就记下女孩的脸庞,这一段时间在别的山人前找到便是。 玄真慢悠悠逛着诺大的平京,心中没有一丝焦虑。 天柱派向来最看缘分,缘分到了,哪怕在天涯海角,也只是咫尺罢了。 玄真无意走到一条小巷中,这条小巷不像其他巷子满是人家,玄真能察觉到一边有个小院,一个则是有个大院。 走进巷子,玄真驻足于小院门口,他不敲门,也无人开门。 久久以后,玄真正要离去,却听吱啦一响,小院门被拉开一半。 玄真看着露出的那张熟悉的小脸,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 。 第三百一十章 不该来这 阿花打开门看到门前站着的人,不禁“咿呀”一声。 阿花“你是?” 玄真脸上还是那幅不变的笑容,手上虚抓一个球形,往自己胸口一碰,嘴上发出“啪”的一声。 阿花原本就觉得这人眼熟,看到这个动作一下想起他就是自己砸到的那个修士。 完了完了!这人秋后算账来了! 阿花欲哭无泪,她如何也想不到山人居然如此记仇! 那时候看自己阿姐厉害不敢计较,现在趁着阿姐不在家就找上门来!真是不要脸! 阿花小脑袋立马开动要怎么摆脱困境,现在家中阿姐和林姨都不在,这个拜月教徒又有些本事,自己要不要开口叫人呢… 玄真看着阿花面上表情变换了多次,不知这个小女孩在想什么,于是先开口道“你现在可记得我了?” 阿花不回,只是抬头看这人,用眼神问他他想怎样。 玄真看出了阿花的敌意,正要解释自己并没恶意,突然感到院子里有一股气势一下腾起。 玄真站直身子,目光转向半开的院门里面,身上那层法力流动更加迅速,把袭来的气势部挡了下来。 阿花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修士突然面色变得严肃,她感到自己手臂被一阵大力扯动,晃神后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秦大娘的身后。 秦大娘拉开另一半的院门,身子站在院里和玄真对视。 那股气势正是从她身上发出。 玄真心中暗叹,自己还没开口怎么就被人当做贼人了? 只听秦大娘冷声问道“何事?” 玄真尽量压抑住身上的法力,只是不让这股势影响到自己。 “我叫玄真,只是与这小姑娘有缘,方找来此处。” 秦大娘身上的气势不减反增,震的玄真倒退一步。 “我知道你是谁,我问你出朝天宫有何目的?” 玄真背在身后的手掐住手诀,一道符箓被他拿在手上,蓝光从符箓攀附到他身上,让他在这股气势中从摇摇欲坠变得稳定下来。 玄真看着面前的中年女子,微微昂首回答道“这是天柱派内务,不便回答。” 秦大娘握紧拳头“这是平京城,不是你天柱山。” 玄真听到这带有威胁意味的话,眼睛也忍不住眯了起来。 他瞅眼看到躲在中年妇人身后的女孩,知道今日事不可为,于是先退一步,消失在妇人的气势之中。 “我乃天柱派玄真,让这女孩的家长来朝天宫找我。” 阿花看着这个修士的身形越变越淡直至消失,眼睛也忍不住睁大了些,修士的手段确实神奇异常。 秦大娘一下收起身上的气势,她原本打算回皇城,但看今日这情况自己还是要等到这家主人回来才能走了。 秦大娘关上门,叫阿花回房读书,自己则是坐在院落盯着大门,任由大雪慢慢覆盖在自己身上。 阿青直到天色渐暗才回来,打开院门她就看到原来石凳的位置上有个人形的雪堆,一开始还以为是阿花堆的雪人便没在意,但一阵嗤嗤作响后,阿青才发现这雪人下面居然是秦大娘。 阿青“您、您还没回去吗?” 秦大娘用势蒸干了身上的雪水,站起来淡淡说了一句“今日有个天柱派修士上门来找阿花,被我驱走后叫你去朝天宫找他。” 说完秦大娘就开门离开,阿青站在原地剑眉紧蹙,怎么会有修士来找阿花? 阿青赶忙回到屋内,阿花正坐在桌子上认真看书。 阿青知道秦大娘在阿花必然没受到什么伤害,因此将心中的焦急收回一些,自然地坐到阿花旁边,问道 “今天可有人上门?” 阿花抬头点点头,想到那个修士离去时露的那手术法,神情还有些恍惚。 “是上次那个修士。” 阿青还以为阿妹惊魂未定,心中更为心疼“他可有说找你何事?” 阿花摇摇头“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秦大娘吓走了。” 阿青沉默,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个修士找上门来绝不会无缘无故。 阿青站起来走到屋外,站在廊下,看着漫天的大雪思考起因。 看着雪景,阿青想出了千万种可能,但无论哪一种都只有一个结论,就是阿花体内有法力种子的事被那名修士发现了。 阿青走到另一间屋子,叫醒了趴在屋子角落的彭莒。 自从天气变冷后,彭莒越来越嗜睡。 彭莒自己说这是夫渚天性,夫渚喜欢四季如春的地方,到冷的地方就会忍不住想睡觉,再加上是妖兽之身,睡个十年半载也不算事。 彭莒被叫醒还打了个哈欠,半睁着眼睛问阿青道“何事?” 阿青满脸严肃,问他“阿花体内的法力种子要如何才能被发现?” 彭莒听到这话一下清醒,站起来反问道“阿花被发现了?” 阿青不语,只是看着他等他回答,彭莒沉思一会后答道“修士探查法力种子有多种途径,最简单的一种就是接触到幼童本身,阿花可被修士碰过?” 阿青深吸口气,果然,那一弹指让阿花暴露了。 彭莒见阿青的面色不好,也不敢多问,只能站在阿青身旁。 阿青过了半响再问他“若是有个修士发现阿花体内的法力种子会如何?” 彭莒斩钉截铁道“定要收入门下不可,阿花的天资非凡,更得了顾琛琛的道果,假以时日绝对是顶尖修士。” 阿青剑眉皱的更深,这件事似乎比她想的麻烦一些。 彭莒知道阿花被修士发现这件事不离十了,于是小心翼翼问阿青道“可知道是哪个山门?” 阿青“天柱派。” 彭莒吐了口气“那就还好,天柱派一向是山门里的好好先生,用人间的话说就是和气生财那一卦,要是换了我家太白门怕是已经直接抢走了。” 彭莒哼哼两声,还想夸耀太白门两句,但阿青已经直接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彭莒这下也没睡觉的心思了,赶忙跟到阿青身边。 雪夜已至,阿青等林无敌归来后便带着彭莒出了门,一人一妖走在大雪中,朝皇城而去。 。 第三百一十一章 黑甲将军 阿青带着彭莒到了皇城门口,大定门前点着两排火炬,因为害怕大雪打灭火光,便在火炬上罩上了罩子。 火炬旁站着两排禁卫,每人的盔甲上都已经积上了一层薄雪。 阿青走进火光中,当即前排的禁卫就伸手拦住了她。 “何人?” 阿青掏出官印递给禁卫,禁卫接过官印查看后无误便还给阿青,退后给她行了一礼。 “见过观星使大人。” 但行礼后禁卫还是没有让开,禁卫抱拳问道“敢问观星使大人去往何处?” 阿青“我要进皇宫,前往朝天殿。” 禁卫皱眉“如今夜深,皇宫早已下钥,还请观星使大人明日赶早再来。” 阿青知道阿花这事半刻都等不得,再问道“可有什么法子?我有急事。” 有什么急事要进皇宫? 禁卫越发不解,但深宫规矩不可改,他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请阿青离去。 阿青知道为难面前的禁卫也没用,正想先离去稍晚偷偷潜入皇宫,这时皇城边上有个声音叫住了她。 “我带她进去。” 一队举着火把的巡逻禁卫到了大定门旁,带队的是一个穿着黑色盔甲的将军。 盔甲紧紧将这名将军的面庞盖住,半点模样都让人看不到。 挡在阿青面前的禁卫看到黑甲将军当即向后退去,站到自己的岗位上不再答话。 黑甲将军走在前头,阿青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还是跟在她身后进了大定门。 走到皇城内,阿青一行人又遇到了多队巡逻的禁卫,每个禁卫看到黑甲将军都站立一旁,直到阿青他们走过才继续巡逻。 阿青虽然对于别人没有好奇心,但还是想知道为何这人要帮助自己。 “你是谁?” 黑甲将军翁翁的声音从盔甲下传出“你不用知道我是谁。” 阿青更加奇怪“那你为何要帮我?” 黑甲将军不答,阿青只能再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要帮我,但知恩要图报,你帮了我,我总要知道你的姓名日后好报答你。” 黑甲将军的声音再次从头盔下传出“你可以称我镇军将军。” 说完黑甲将军就不再讲话,带着阿青到了安兴门。 黑甲将军大力敲响椒红色的大门,守门的小黄门在里面喊道“谁啊?不要命了是不是,皇宫已经下钥了!” “是我。” 黑甲将军的声音一出,小黄门嚣张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里面乒乒乓乓一阵声音后安兴门被打开了一个口子。 小黄门在口子里对黑甲将军行礼道“见过镇军大将军,不知大将军有何要事?可要小奴禀告?” 黑甲将军没有回答小黄门,伸手直接把安兴门推开一半,侧开身子给阿青让出一条路。 “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出来。” 阿青道了一声谢就和彭莒一起进了皇宫。 守门的小黄门虽然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也不敢阻拦,只能也守在半开的宫门前暗叹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要是被主管知道自己屁股怕又要不保了。 阿青走进皇城,身前有个小黄门为她带路。 彭莒从进了皇城就四处张望,虽然现在已经夜深,但黑夜对于夫渚而言与白日并无差别。 ‘我倒还第一次来凡间皇宫。’ 彭莒的声音响在阿青脑海中。 ‘虽然宏伟是宏伟,但比起山门来,嗯…还是俗了点。’ 换作以前阿青可能还会讽刺下彭莒,但今天阿青完没有这个心思,她只想知道那个天柱派修士到底所欲为何。 小黄门把阿青带到一座还亮着灯的宫殿后就无声离去。 阿青站在朝天宫门口,抬头看着其内的七栋楼阁,不知那个天柱派修士在哪一栋内。 一点亮光从阿青面前闪过,阿青感受到了法力波动,将视线转到亮光上,阿青看到是一只小符人浮在自己眼前。 小符人向阿青招招手,接着便转身向朝天宫内走去。 阿青跟在符人身后,走到亮着灯的第二栋阁楼内。 一到阁楼里小符人就落到地上来,阿青走进楼内后发现楼里没有任何人服侍,倒是满地跑着这些符人,手上拿着各种工具在做杂务。 彭莒一进门就差点踩到一个符人,被一个符人打了一下蹄子让他小心一点。 彭莒在意识里对阿青不满道“天柱派就喜欢这种虚头巴脑,无甚实用的法术。” 阿青看向殿内的中央,那里摆着一张案几,上一次见到的修士就坐在案几后面。 玄真给自己面前斟了两杯茶水,抬手让阿青坐下“阁下,请。” 阿青坐到玄真对面,彭莒也顺势趴了下来。 玄真这时才看到彭莒,仔细打量后对阿青惊叹道‘’阁下好本事,如此神兽都能被你收服,玄真佩服佩服。” 说完玄真又拿出个杯子倒满茶送到彭莒面前“夫渚理应受我一杯。” ‘算这个小子识相。’ 夫渚在阿青意识中哼哼几声,马嘴一吸,就把杯里的茶水都吸了进去,接着便躺在阿青身边,闭目听他们讲话。 阿青将龙泉放在自己膝盖上,直接问道“你有什么目的?” 玄真吮了一杯茶,慢悠悠开口道“我还不知道阁下姓名?” 阿青“阿青。” 玄真念了两声,点头道“倒是个返璞归真的名字,不俗,我叫玄真。” 阿青冷眼看着玄真,等着他回答上个问题。 玄真看阿青如此单刀直入,便也嘿嘿笑了两声,让符人把桌面上的杯子都撤掉,接着所有符人一下消失不见,原本符纸走动发出的窸窸窣窣声也统统消失,殿内瞬间安静无比。 玄真看着阿青问道“阿青可知你妹妹有所不凡?” 阿青点头,玄真庆幸道“那就好,我也不用解释太多了。” 玄真把一只手放到桌面上,珍重其事道“阿青,我在这里向你请求,我代表天柱派愿收你妹妹为我天柱派嫡传弟子。” 阿青面无表情,问道“然后呢?” 玄真不解“然后?” 阿青加重了几分语气“你也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吗?!” 玄真头上的高冠突然无声掉落,满头黑发披上肩头。 摆在膝盖上的双手已经各捏了一个法诀,玄真眯着眼看向阿青,面上的笑意已然淡去。 女子…还真是难搞呢… 。 第三百一十二章 亲自送她 阿青身上的剑意直冲向天,阁楼内挂在栏上的帷幔也因阿青的剑意不断抖动起来。 被剑意针对的玄真更是头发衣袍都被吹起,尽管他身上法力已经开始不断流动,但玄真还是能察觉自己脸上有刀刃相近的刺痛感。 剑意嘛… 玄真松开已经掐好的手诀,他不想将事情闹大。 玄真催动身上法力,将法力范围扩到一个小圈,驱开剑意后他的头发衣袍也平复了下来。 拿一根筷子随意将头发箍住,玄真对阿青道“是我没想周,阿青,你可愿意?” 阿青收回剑意,好像没事人一样回了一句“我不愿意。” “嗯,好,明天我就去…什么?!” 玄真恨不得用指头抠自己耳朵,到底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她居然不愿意?! 玄真勉强笑着解释道“你可知道我天柱派是七大山门之一,传承万年?” 阿青“知道。” 玄真又问“你可知道成为修士后不仅福寿绵延,更能通天彻地?” 阿青“知道。” 玄真大急“那你为何…我知道了。” 玄真觉得自己知道了阿青拒绝的理由,面上又恢复那幅胸有成竹的笑颜。 “阁下不用担心,虽然有人间戒在,但天柱派和其他山门还是有所不同的,我们不反对弟子与其亲人交往” “嗯虽然这也算犯了人间戒,但我们一般看了当做没看到…” “好像不能这么说反正你就当我们天柱派对这方面不怎么看重好了!” 玄真纠结了一会定音道“所以阁下你放心,就算令妹成为了天柱派修士,你也可以时不时来看看她的。” 阿青听玄真讲了一大串,还是摇头道“我不可能让我阿妹现在就成为修士。” 玄真眨眨眼,不现在成为修士那要什么时候成为修士? 玄真还跟阿青讲了早入门的好处,按她阿妹这样的天资,多蹉跎一天就是天大的浪费啊! 阿青伸手打断玄真“这些我都知道,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时候我会为我阿妹挑选一个最适合的山门,亲自送她上山。” 说完阿青就要起身,彭莒也睁开眼睛,但玄真却叫住了阿青。 “阁下稍等。” 阿青已经站起来,也没打算再坐下去,她就在站在位子上,看着玄真等他的下文。 玄真无奈,也只能站起来,与阿青平视。 玄真“或许是我刚才没讲清楚,阁下不是修士,不知令妹的天资究竟何其惊人,无论是哪一个山门,知道了令妹的天赋,必然都会想尽法子将她带回自己的门派。” 玄真顿了顿,但阿青脸上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早知这一点一般。 玄真只能无奈说下去。 “阁下有所不知,不是所有山人都像我这副好脾气的,要是令妹撞到别的山人手上,怕是要被直接虏去了。” 阿青把手中的龙泉横在身前“那他们要先过我手中的剑。” 玄真苦笑两声“阁下的剑意确实厉害,但这不足以阻挡住所有山人,只有七大山门才能让七大山门信服。” 阿青不想再听他讲下去,转身离去,最后警告他道“我自有打算,不要再来骚扰我阿妹,不然下次就不是这般剑意了。” 玄真在阿青身后无奈摊手,对着她背影喊道“那阁下千万不要让令妹被别的山人撞到!阁下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阿青听出这人这话确实没有恶意,在走出这座阁楼前阿青转回身,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玄真问道“你和我之前遇到过的山人不同,为何你对凡人并不像其他山人那般痛恨?” 玄真有些诧异,随后回答道“我不知道阁下之前遇到的是哪些山人,但我天柱派一向以和为贵,不论对山人还是凡人,都不愿多生事端,所以阁下若是将令妹交给我们派,那绝对” 玄真还没说完阿青就推门离去,玄真只能看着消失在黑夜中的阿青蠕动几下嘴巴,把还在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玄真打了个响指,刚才消失不见的纸人又统统不知从什么角落窜出,数十个纸人齐力把阿青没关上的大门关紧,剩下的又开始忙碌起来,一半清扫宫殿,一半伺候玄真。 玄真倒到榻上,身上站着数个纸人帮他按摩,还有个纸人拿了一块糕点递到玄真嘴边。 玄真咬了一口,慢慢嚼着,眼中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将口里的糕点咽下去后玄真翻了个身,感慨一句“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缘分啊”后闭上了眼睛,不一会一阵轻微的呼噜声就从玄真的嘴边响起。 纸人轻手轻脚的从玄真身上下来,帮他把被子盖上才下了床榻。 不一会,玄真在的这座阁楼就悄无声息的灭了灯,只剩下楼外的细细落雪声。 阿青和彭莒走在皇宫里,前面带路的还是带他们进来的小黄门。 彭莒边走边在意识里劝阿青。 彭莒“我觉得这玄真说的也没错,也是阿花运气好,要是遇上别的山门哪里还会这么好声好气的商量。” 阿青“所以我就要将阿花交出去?” 彭莒“也不是交出去这么难听,只是让阿花去学艺而已,我很早就跟你讲了,阿花不做修士是天下的损失,她未来知道后也会怪你的。” 阿青“我也说过我自有打算,你不要再说了。” 彭莒不甘的闭上嘴,心中却不以为然。 阿青还能有什么打算?最后还不是要乖乖送阿花去山门做修士。 小黄门送他们到了安兴门,黑甲将军还在门的另一边等候他们。 看到阿青出来,黑甲将军就领着他们往大定门走去,别的话半点也不问。 阿青心中在想事,两人就这样无言到了皇城门口。 阿青跟黑甲将军道了个谢就要离去,黑甲将军也不回应,转身就走到夜色中的皇城下继续巡逻。 阿青看着黑甲将军的身形觉得不知为何感觉有些眼熟,但她又怎么会认识一个将军呢? 阿青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心思甩出。 阿青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走在雪夜中,她要去找一个人解决这件事情。 。 第三百一十三章 名剑剑主 老欧把一柄小木剑系在阿花的脖子上,确定无误后老欧再三交代道“千万不能取下这把木剑,听到没?” 阿花点点头,虽然不知为何老欧今天会突然来家里,还给自己戴上这个小木剑,但既然是阿姐要求的,自己照做就是。 阿青走出屋子和老欧在廊下交谈“如此便可无碍?” 老欧“有我的河海之势在,只要不是合道的老东西碰到阿花,谁也查不到阿花体内的法力种子。” 阿青点点头,如此这件事就可以暂时放下心来。 老欧告诫阿青道“你日后还是要小心些,我们没法时刻陪在阿花身边,有什么歹人作祟也要早做准备,” 老欧近日有事时常不呆在宸王府,因此阿青在王府从晚上等到早上才等到老欧,老欧听到阿花体内的法力种子被修士发现了后立马和阿青回到小院,制作了这把木剑护佑阿花。 阿青经此一役也吃到了教训,之前虽然把阿少一直系在阿花腰上,但也同时告诫它万不得已不得现身。 现在阿青却告诉阿少只要遇到歹人就可以毫不留情的打下去,不用等到关键时刻。 如此还不够,阿青还决定让彭莒日后也跟在阿花身边,这样无论有什么事情自己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老欧知道事出突然,也不愿苛责阿青什么,想到林星轮跟自己说的事便对阿青道“你今日可有事?” 阿青摇摇头,今日不是她轮值,所以并没有什么事。 老欧“那你就跟我去一趟城外的打铁庄子,有人要见你。” 阿青“可是一个叫区老剑的人?” 老欧奇怪阿青怎么知道,转念一想就想到必是他那个徒弟已经通风报信过了。 “是他,我们去见见他,看他有什么事非要找你。” 阿青点头,回屋披上一件披风就和老欧出门。 走出城门阿青才问老欧道“那个区老剑可是你的故人?” 老欧“谁?哦,算是吧,你去了就知道。” 老欧听阿青说这个名字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随后眼前才浮起那个满脸鬓发的老脸。 老欧面上不禁抽抽两下,那个老东西取这个名字干嘛,怪里怪气的。 老欧和阿青到了打铁庄子上,老欧直接带着阿青向最后一处院子走去。 阿青进庄子后则是观察了一番,发现上次发现的大战对庄子里的庄户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 和老欧第一次来时不同,这次老区直接站在院门迎接他们,脸上还挂着罕见的笑意。 老欧一看到老区这样就知道这人心里一定在打什么算胖,右眉微微一挑。 今天怕是不会无聊了。 “贵客贵客啊!” 老区直接无视掉面前的老欧,伸手就要去抓阿青的手。 阿青看着老区这张胡子头发不知多少年没洗的脸,下意识就把手背到了身后,只给老区一个尴尬的微笑。 老区也不介意,收回手在自己身上擦了两下,便向院内举着手对阿青道“快请进,快请进。” 老欧哼了一声先迈步进院,阿青也跟在后面进去,老区走在最后,关上院门才进到屋子里。 刚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阿青还在看屋里陈设时,就听身后传来了老区激动的声音“多谢少侠救命之恩啊!” 阿青转身被吓了一跳,只见老区居然对她深深鞠躬,阿青赶忙闪到一边,她可担不起这种大礼。 老欧在旁冷眼看着老区做戏不说话,心中却也已经捧腹大笑,他还没见过这老东西如此狗腿的样子。 老区直起身来让阿青坐下,对她感恩戴德道“要不是少侠,老夫怕就要在那个拜月教徒的幻术中挣脱不出啦。” 虽然老区没叫老欧坐,但老欧自己也拉过一把凳子坐了下来,托着腮看老区。 老区原本面向阿青,但脸上一直有股被注视的灼热感,饶是老区脸皮再厚也受不住,转头没好气对老欧道“干嘛?!” 老区用奇怪语气问道“区老剑?” 老区挺直胸板,中气十足道“是你爷爷我,叫我何事?!” 老区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知道他们的爷爷就是一人,怕是当下就要拔剑相向了。 老欧一路上也想明白了为何老区要取这个名字,他们的先祖在铸出龙泉三剑后被世人誉为欧剑老,这老区八成是不服气,因此给自己取了这个区老剑的名号。 老欧心中轻哼一声,也不拆穿这人的小心思,开口问道“你叫我们来干嘛?” 老区斜了他一眼“谁叫你来了,不要太自作多情,我是请我恩公来!” 老区转头就换上一张笑脸对着阿青“恩公,这次请你来就是为了报恩的,我老区也没别的本事,铸剑还算拿得出手,不如便让我为你铸一把佩剑吧。” 铸剑? 阿青不知为何这人突然要给自己铸剑,但还是婉拒道“多谢好意,上次斩杀拜月教徒不过是我分内之事,不足挂齿,至于铸剑就不必了,我已经有佩剑了。” 老区怪叫道“恩公的佩剑可是龙泉?” 阿青点头,老区啧啧两声,痛心疾首道“恩公有所不知,虽然恩公手持龙泉,但龙泉却不能算是恩公的佩剑啊!” 阿青还没问为何,老区就自己解释起来。 “但凡剑客,定有一把佩剑相随。而一位举世闻名的剑客,他的佩剑也自然是天下少有的好剑,剑号更是人尽皆知,往往世人见剑便知来者是谁。” 老区看了一眼阿青腰上的龙泉,可惜道“龙泉虽好,但它早已随着剑主闯出名号,世人皆知龙泉剑的主人是谁,恩公只能算是借用龙泉,龙泉如何能算得上是恩公的佩剑呢?” 阿青听老区提起龙泉剑主,也不觉想起阿耶来,如此念起心中浮起淡淡悲伤,垂下面来不再说话。 但老区却越讲越激动,他凑近阿青大声喊道“以恩公如此惊世剑术!如何能不配上一把绝世好剑!我区老剑定要为恩公铸出一把天下第一剑!” 。 第三百一十四章 决心已定 老欧看到老区这一副激动的模样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这个老东西什么德行自己最知道,不要说什么知恩图报这种鬼话,就算别人上门求他他都非要摆足了架子不可。 这次莫名要为阿青铸剑,要说老区没有什么小九九老欧第一个不信。 阿青捏紧了一下龙泉,手上的冰凉让她从回忆阿耶的状态里挣出。 面对老区满怀期待的眼睛,阿青还是微微摇头“多谢你的好意,但我不需要了。” 说完阿青拿起剑就起身离去,剩下老欧和老区坐在桌子旁面面相觑。 两人面上都有相似的惊异,老区惊异于居然会有人拒绝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而老欧则是觉得阿青拒绝的理由怪怪的,什么叫不需要了? 等阿青出门后老区才露出了他的本态,揉了揉自己已经快要笑僵的脸,对着门的方向不爽斥道;“不识好歹!” 话虽如此,但老区还是没有放弃这个决定,他觉得只是阿青不知自己的本事罢了,过不了一段时间她必然会接受自己的提议。 老区正想着阿青拿着自己铸的剑名扬天下的场景,突然感到后脑勺有一股熟悉的炽热,转头一看发现老欧还坐在原地盯着自己。 老区斜眼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老欧眯着眼问“你到底要玩什么鬼把戏?” 老区哼了一声,把身子转回来与老欧对视“我哪有什么鬼把戏,我只想铸一把最好的剑罢了,最好的剑当然得配上最好的剑主。” “最好的剑主?”老欧奇道“虽然青丫头天赋惊人,但论最好这两个字现在还轮不到她吧。” 老区嗤了一声“你懂什么?” 老欧一下被噎住讲不出话,他懂什么?他可是定朝剑圣! 只听老区继续讲道“一把名剑给一位已经天下知名的剑客只是锦上添花,谁都不会记住剑的名字,但若是一个有潜力的剑客带着一把佩剑一步步走上那剑客之巅,这把剑自然也会因那无数战斗而闻名遐迩!” 老欧似乎听出了些什么,没打断老区的澎湃发言,看他面色涨红继续讲下去“但百年之后,谁也不会记得剑客之名,只知有一把绝世之剑曾扬名于世!到时” “到时你也顺理成章成为天下第一铸剑师了是吧。” 老欧接着老区的话讲下去,还陷在这个美好想象里的老区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套话了,赶忙闭住嘴,却已为时已晚。 老欧算是知道了这个人的野心“看来你离开锻剑峰也是因为此事了?” 老区不愿回答,把脸别到一边去。 老欧有点不理解“你为何非要跟祖师爷争这个?” 老区立即反驳“你懂什么?!武无第二!铸剑师更是如此!哪怕是祖师爷我也不甘心!” 老区想到自己在铸剑峰上的遭遇就恨得牙痒痒,虽然他已经是天下最顶尖的铸剑师之一,但只要在铸剑峰上就休想绕过祖师欧冶子去。 所有人都公认其为天下第一铸剑师,哪怕他已故去,也无人可以与之比肩。 老区就十分不服气,凭什么自己比不过一个死人? 虽然这死人是自己的祖师,但在铸剑之道上,哪怕欺师灭祖也是要分出个高低来的! 由此在无人理解他的情况下,老区就自己偷偷跑下铸剑峰,发誓一定要铸出一把比欧冶子的成名之作龙泉三剑更好的宝剑! 但再好的宝剑若是不出鞘,也不过是一个锋利的装饰罢了。 老区一直苦于无人可以将他锻造的宝剑名扬天下,恰逢那夜看到阿青的出类剑术,正好她手上拿的还是龙泉! 若是能让阿青弃龙泉而用他铸的剑,岂不是更能证明他的铸剑术比欧冶子高上一筹?! 老区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老欧也不想叫醒他的美梦。 老欧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就要起身,起身起到一半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又坐回去问老区。 “你如何能知阿青未来必成一名大剑客?锻剑锋上的年轻剑客不是更多吗?” 老区奇怪道“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吗?这女子来日必有大成就啊!她浑身如利剑出鞘,锻剑峰上那些小子哪里有如此锐利的剑意?” 老欧眼神微沉,不再多问走出了老区的屋子。 回平京的路上老欧还在想着老区的话,一个剑客或许看不出另一个剑客的好坏,但是铸剑师终日与剑为伍,却能轻易看出一个剑客未来能有多大成就。 能被老区置以如此高的评价,阿青必然已经走上了剑客之路。 但老欧并没有因此开心,他抬头看天,漫天大雪从眼前滑过。 老欧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青丫头找到了什么样的决心? 夜深,万家灯火逐一熄灭,但在阿青的小院里还有一盏灯亮着。 阿青今晚一直在练剑,从老区那里回来后她就没停下,在院中不断挥舞龙泉,从林无敌的剑术到老欧的鱼龙舞来回反复,她并没有在找那份感觉,只是在宣泄心中的情绪。 大雪从阿青的剑锋上划过,本就薄如纸片的雪花纷纷从中一分为二,就算没有碰到龙泉也是这般,阿青的杀意已经从剑刃上溢出,没有人可以逃出这份决杀之心。 这就是阿青的决心。 阿青在林无敌提点自己之后想了很久,她想做那把最快的剑,最快的剑不能有丝毫犹豫,因此她便弃掉了自己那份犹豫,那份复仇的犹豫。 阿青不再想那么多后果,她也不想此举会不会连累别人,她知道自己非报仇不可,如此便够了。 杀意一起,再难收回。 阿青的杀意比起剑意更甚,在杀意之下阿青觉得自己对于剑意的驾驭更加娴熟,甚至隐隐凌驾于剑心之上。 呼 阿青持剑立在雪中,身上蒸腾的杀意和剑意让漫天雪花没有一朵能落到她的身上。 阿青没有再舞剑,她知道林无敌已经站到了自己身后。 林无敌看着阿青身上的杀意眼中露出一丝赞赏 “你找到自己的决心了。” 阿青点头。 林无敌拔出背后的断剑。 “那你现在就是一名剑客了。” 。 第三百一十五章 剑客比剑 阿青听到断剑出鞘的声音,转身与林无敌直视,身上杀意丝毫不减。 林无敌把断剑拿在手中,指向阿青。 “我说过,等你成为剑客,我们就再比一次剑,看来今晚正是时候。” 林无敌身上发出丝毫不逊于阿青的剑势,她眼中满是狂热,不击败天生剑心之人如何算得上天下第一剑客? 阿青缓缓举起龙泉,她也想知道自己的决心到底有多坚定。 一片雪飘到两人中间,但落到两人胸前的高度雪花就凝滞在两人中间不动,宛如时间静止。 阿青和林无敌同时出剑,断剑与龙泉剑尖相抵,将那片雪花牢牢定在空中。 阿青直视林无敌,身上剑意无声腾起,剑意瞬间蔓延至龙泉,将龙泉剑身铸成黑剑,雪花触及剑意消散无形,林无敌在接触剑意前将断剑收回,向后闪身躲过阿青的剑招。 林无敌歪了歪头,面上趣味更浓,她还以为阿青会慢慢来,没想到直接上了主菜,如此她也不用留手了。 “出来!” 林无敌轻咤一声,手上断剑瞬间光芒大作,白光照亮了院内,把地上树上的白雪照的惨白一片。 白光慢慢淡去,林无敌手上出现一把三尺光剑,剑上布满裂纹,断剑真身再现! 阿青知道断剑的厉害,催动剑心祭出藏剑,龙泉上的剑意宛如流水一般不断在龙泉上反复流转,宛如给它加上了一层黑色剑身。 “牧羊!” 阿青踏步向前,只是一息就出现在林无敌面前,举起手中黑剑朝着林无敌胸口刺下,林无敌看穿阿青的攻势,手腕一甩断剑的剑尖就抵住龙泉,林无敌轻轻一喝“断!” 龙泉上的黑色剑意顿时出现道道裂痕,阿青面无表情,用力向下一甩,龙泉就宛如脱壳一般从剑意上挣脱,扭转方向朝林无敌的面门刺去。 林无敌看着一往无前的龙泉剑尖毫无惧色,将黑色剑意斩断后快速收回断剑,只听叮当一声,龙泉点在了断剑的剑柄上。 阿青隔着断剑的剑身与林无敌对视,突然阿青感到剑心警铃大作,疾速抽剑后退,只见林无敌的断剑已经凭空涨了数尺朝阿青挥来。 阿青边退边舞动龙泉,道道雪势汇于龙泉之上,黑剑之上裹着道道白色雪势,看山去分明无比。 就在断剑要砍中阿青时阿青将借来雪势用力甩出,挡住了林无敌的这一招必杀之剑。 漫天雪花从院中腾起,雪花挡在阿青和林无敌中间,几乎遮住了彼此的身形。 龙泉悄无声息又覆上了一层藏剑剑意,断剑的光芒仍旧独自闪耀,在刺目的白光下,阿青的剑意就越显黑暗幽深。 林无敌观察阿青身上的每一个细节,发现她握剑的手已经在微微颤抖,眼中更有一丝嗜杀的猩红蔓延,浑身杀意逼人,几乎要形成实质。 “够了。” 林无敌察觉到了不对,阿青这两剑几乎抱着必死的决心才有如此一往无前之势,这股决心到底从何而生? 林无敌收回断剑光芒,断剑重新变为一尺断剑,被她插回鞘中。 “再打下去就是生死斗了。” 阿青闭上眼睛深吸舒口气,勉强收回杀意,剑意从龙泉上回到剑心中,小院又恢复了黑夜的宁静。 林无敌隔着大雪看着阿青,皱眉道“你有些不对。” 阿青不答,她也察觉到若是任由自己的杀意肆无忌惮,自己也很难控制住自己。 林无敌回忆自己在古籍上看到的关于天生剑心的记载,似乎并没有记录类似的情况。 “夜深了,去睡吧。” 林无敌皱着眉回到屋内,心中想着明天要和老欧商量阿青这一变化,毕竟天生剑心非同小可。 阿青也将杀意尽数收起回到屋内打坐,剑心逐渐平静下来,阿青也进入了冥想之中。 一夜很快过去,林无敌天没亮就到宸王府寻老欧,恰好老欧今天住在王府内,听到林无敌的声音一下子从床上跳起,顾不上换衣服就开门让林无敌进来。 林无敌也不介意,坐下来就开门见山道“阿青有些不对劲。” 老欧给林无敌倒了杯水,听到这句话知道昨天的预感怕是成真了,便问道“怎么了?” 林无敌将昨晚与阿青比剑时的情况尽数道出,问老欧道“你可知阿青的杀意从何而来?” 老欧沉默不语,他没想到阿青找到的决心居然是杀心。 “我也不知,但青丫头一直有个大心思,想来心里也藏着事吧。” 林无敌紧皱眉头,这哪里只是个心思,分明已经成了执念。 “昨日她那模样我可以看出她不仅是现了杀心,更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剑剑一往无前,完不顾自身。” 老欧也有些被吓到“青丫头不是那样激进的人啊。” 林无敌“我觉得是阿青的剑心出了问题,毕竟天生剑心之前一直都只是传说,谁也不知剑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读过的古籍没有你多,因此才来问你。” 老欧也在脑海中搜索关于天生剑心的内容,半响后他开口道“我记得的也不多,我今日就进皇宫翻阅古籍,等查到什么我再来找你。” 林无敌点点头,也不逗留直接离开王府回到小院,恰好这时阿青也已经在院中练剑。 林无敌靠在门上看着阿青练剑,此时的阿青和前几日的阿青并无什么两样,身上一丝杀意都无。 “林姨。” 阿青舞完一套剑招后收剑对林无敌问好,林无敌点点头问她“今日感觉如何?” 阿青“并无什么不妥。” 林无敌把心中的问题按压下来,现在问阿青也于事无补,她虽然拥有剑心但却如稚童一般不懂运用,说多了还容易让她多想。 林无敌正想着阿青的剑心之事,突然背上的断剑一阵骚动,林无敌和阿青同时向天上看去,只见在满是乌云的天空中突然闪过一道白线,白线之中还传出嚣张的声音,传遍整个平京城。 “太白门山人在此,定朝皇帝速速出来接见!” 。 第三百一十六章 镇城四柱 这一声音吸引了城百姓的注意,在家中的走到院中来,在街上的抬起头看,大家都想看看到底是谁如此嚣张。 阿青定睛细看,发现那一道白线尽头中隐隐约约有一道人影,此时正疾速向皇宫方向飞去。 林无敌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罕见出声嘲讽道“无知。” 说完就抱臂回了屋子,阿青还在想要不要出手阻拦时,只听天空又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一声惨叫,那道白光宛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又给扔回来时的方向。 来时的白线还未散去,去时的白线又横穿天际,一来一往像是在天上画了一双筷子。 这是 阿青抬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天空,但她却能清楚感觉到在那个人被扔出去时,整个平京城都爆发了一瞬极为恐怖的势,甚至比起老欧那时在自己面前展现合势境的势还让她觉得浩瀚无垠。 “走了。有人打我们钦天监的脸了。” 阿青看向院墙,捷彩妤不知何时站到了墙上,她今天身穿整套观星使官服,剪裁合身的衣服显得她浑身修长,更添几分英姿飒爽。 捷彩妤看着阿青的常服嫌弃道“去,换上官服,今天可不能输了气势!” 阿青知道必然与那个在平京城上空‘昙花一现’的修士有关,回屋换上官服就和捷彩妤直奔城外。 两人皆用上势赶路,不一会就到了城郊酒肆,那里已经站了不少人,个个身穿观星使服饰。 领头站着两人,一个正是他们的老大慕容东。 慕容冬今日也穿上观星使服饰,他的官服在袖口腰间的地方绣了黑边,更显庄严,慕容东对着面前的两个青年,出声警告“两位太过莽撞了。” 阿青从人群的缝隙处往外看去,只见两个青年一个站着,一个则是几乎要跪倒在地,靠着另一个青年拉着才没在众人面前出糗。 ‘嘿,居然是这个小王八蛋。’ 阿青的意识中突然出现彭莒的声音,阿青眼神一瞥,就看到彭莒不知何时站在了一个角落处,马脸看向两个青年,眼中满是兴灾惹祸。 阿青这时想起刚才那个青年喊得似乎是太白门的名号,那岂不是彭莒的同门师兄弟? 阿青‘那两人是谁?’ 彭莒‘狼狈的是我那个王八蛋师弟,和你们对峙的是我那个王八蛋师父。’ 阿青不管彭莒对他同门的嘲讽,只是惊讶那个青年居然会是彭莒的长辈。 彭莒在阿青的意识里自言自语起来‘这小王八蛋,在凡人面前出了这么大一个糗,嘿,回去还不被师父把皮给剥了!’ 阿青似乎从中听出了醋意‘你在嫉妒你师弟?’ 彭莒半响无语,但阿青却能隐约察觉到他的想法,知道自己戳中了他的痛点。 彭莒无奈解释道‘大朝会曾立下规定,只有入丹以上嫡传弟子方可参加,我想不到这个小王八蛋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这个年纪就成了入丹修士。’ 阿青任由彭莒在自己意识中怨天尤人,视线转到太白们修士的方向,那里似乎有什么异动。 站着的青年扫了一眼自己面前气势汹汹的众人,察觉到这些人个个身上都有武势浮动,面上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这定朝倒挺会藏的,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武者,山人却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青年手上掐诀,慢慢升到胸口,场内暗星以为对方要施法,个个如临大敌,星势相互交织几乎要成实质。 谁知青年放在胸前的右手突然换了个手势,掐了个修士间问候的莲花印。 “齐云山太白门,前来赴大定大朝会。” 青年这一手反而让暗星们的面色更难看,知道对方在耍他们,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慕容东随手在两人身上打了一道星势,沉声道“你们可以进去了,平京之内禁止飞行。” 说完就让出一条道来,太白门青年露出不置可否地表情,拉着另一个青年就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众人面前。 “什么东西!” 暗星中有人看不过眼,在修士走后顿时大骂出声,被慕容东瞪了一眼才闭上嘴。 “好了,都个忙个的吧。” 慕容东一声令下,暗星就原地散去开始今天的轮值,而慕容东看着太白门修士离去的方向眼中满是阴霾。 难办的人来了。 阿青和捷彩玉也原路返回平京,捷彩妤在路上也对这两个太白门修士不满到极点。 “仗势欺人的狗东西,要不是有他师父,怕是要被镇城四柱扔到天涯海角去了!” 阿青知道捷彩妤说的是那个狼狈青年,但到底是什么力量把他扔出去的? 阿青“镇城四柱是什么?” 捷彩妤突然放慢脚步,阿青以为还有什么变故,忙问“怎么了?” 捷彩妤“没什么啊,不是要给你答疑解惑吗,走这么快可讲不完。” 两人像散步一样走回平京,在这段路程中阿青也了解到了平京城的另一个秘密。 原来阿青在看到平京城墙时感受到的势,是当日建城时大定太祖托四大宗师打下的四枚镇城桩。 当今的三大武道圣地传承悠久,但被朝廷封号却是只在本朝,三大圣地于本朝开国有功,因此在建都城时便各有宗师向城墙内钉入蕴有自己武道本源的封桩。 其中封家用封印术将另外三位的武道本源长久保存下来,守护平京千秋万世。 阿青歪了歪头,掰着手指输了一遍,还是觉得不对“四个封桩?三大圣地不是只有三个吗?” 捷彩妤“还有一个宗师一直是个谜,按理说现在武道衰弱,除了三大圣地很难再出武道宗师,但那名宗师的实力甚至还隐隐在其他三位之上,也是平京城的最后一道防御。” 恰好这时她们走到了城墙根,阿青心念一动,就将手贴到城墙上,闭上眼睛,用剑心探索城墙里的四柱本源。 剑心从城墙里流露出来的势不断向里探寻,在外的阿青眉头突然紧皱起来。 那是什么? 。 第三百一十七章 浩瀚星势 阿青守在观星阁上,面向朝天宫方向,但心中还在想着刚才的变故。 阿青用剑心潜入城墙内探寻四大镇柱的力量,一开始剑心只是在外围游荡,可以感受到封家的封印术,一股庞大的剑意,一股霸道非常的武道之力以及一股正大光明的力量。 但逐渐的,剑心就像被什么所吸引一般,进入一个浩瀚的世界,这个世界满是紫色,四周更有星辰不断从剑心周边划过。 剑心像被人指引一般,想继续向内探寻,但阿青已经察觉到危机靠近,当机立断收回剑心,不再探索城墙里的神秘。 阿青看着自己触摸城墙的手掌,她现在还深刻记得那股神秘力量给予她的震撼,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比拟。 甚至据捷彩妤所说,这几日平京虽然大雪不断,但是天气反而没有那么冷了,更没有冻死人的事再发生,赖暗星启动了镇柱的力量,武势抵御住大半寒冷,不然平京现在怕街边满是冻死骨了。 此力堪比神迹! 阿青转头看向捷彩妤,感受从捷彩妤身上腾起的淡淡星势,她隐约从中找到了与那股神秘力量相似的地方。 看来那个神秘宗师和钦天监脱不了关系。 捷彩妤感觉到阿青突然看着自己,但却久久不说话,便也转头奇怪问道“怎么了?” “无事。” 阿青收回视线,继续盯着朝天宫的方向。 这是她们今天的轮值,朝天宫内已经住进三个山门的修士,其中棘手的太白门也已经进了皇宫,因此上头决定日后要调取一批暗星日夜监守朝天宫,并给予所有暗星自由出入皇宫的权力,以便紧急召唤。 阿青扫了一眼旁边台子上陌生的暗星,凑近对捷彩妤耳语道“原来平京还有这么多暗星同僚。” 捷彩妤也看了那人一眼“哪里是平京的同僚,这次因为大潮会,监正特意抽调各地暗星入京,不过你之前难道以为天下星网只有我们几个人?暗星之众足以织网,只不过都分散在天下各处,守卫国域罢了。” 就在阿青和捷彩妤闲聊的时候,突然阿青感觉到一阵发力波动,抬眼一看,只见朝天宫上方不知何时多了一颗白光星辰,稳稳停在空中,向外放出灼眼光芒。 观星阁内也因此沸腾起来,个个暗星都开始严正以待,表情满是严肃。 又听一声白鹤轻鸣,一只白纸白鹤从朝天宫腾地而起,绕着耀眼白星不断盘旋飞转,意图用自己的翅膀盖住白星的光芒。 “他们是在做什么?” 捷彩妤就要下楼去查看,但慕容东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阻止住了捷彩妤。 “他们只是在斗法。” “斗法?!” 捷彩妤简直觉得荒谬,这群修士居然在皇宫斗法?! “随他们去吧。” 慕容东看着朝天宫上的一团白光和一只纸鹤,面上看不出喜怒。 “皇后娘娘曾言,只要没有伤害到别人,就随便这些贵客自便便是,毕竟是一百年才来做客一次的客人,怎么也要特别对待一些。” 慕容东将视线转向阿青面上“只是要劳烦你们再多上心一些看着了,若是他们做的太过火,千万要阻止住啊。” 见阿青点头,慕容东欣慰一笑就下楼离去。 观星阁上因为这场斗法明显气氛凝滞不少,大家都被迫忍受这群修士在自己脖子上作威作福,却还只能捏着鼻子闷不做声,实在是没劲。 因此等到了换岗的时候,大家个个都迫不及待的交出了自己位置,回家歇息去了。 这几日大雪连天,上街的人少了,更是没什么人会去茶楼喝茶,因此掌柜的便给白儿放了个长假,允诺她什么时候雪停了再回来上工。 如此白儿就有充足时间照顾家里的孩子,加上雪多路滑,阿花就被剥夺了每日去白儿院子的权利,只有张辉会按日子去院里给孩子上课。 如此,百无聊赖的阿花活动范围就只有自己家的小院,院门口的小巷,还有小巷另一边的月白书院了。 阿花在平京也没有朋友,每天呆在家中更是无聊,除了一个需要警惕的彭莒,就只剩下一只傻傻的精灵阿少,没两天阿花就觉得厌烦了。 恰好有一日阿花在小巷中无聊徘徊,听到月白书院的大门打开的声音,阿花正奇怪今天不该是张辉哥哥去给孩子们上课的日子吗,抬头一看发现是一身黑衣的长欢从书院里走了出来。 阿花看到长欢顿时恨不得往自己脑门上拍一巴掌,自己怎么这么蠢!对面书院没了张辉哥哥,还有长欢姐姐啊! “长欢姐姐!” 正要出门的长欢听到背后有人在叫自己,转头一看是小邻居阿花,笑着问她“阿花,怎么了?” 阿花跑到长欢面前,兴奋地问道“长欢姐姐,你可是要出门?” 长欢点点头“我要去买些东西。” 阿花面上充满期待的再问道“那,等长欢姐姐回来,我可以去书院玩吗?长欢姐姐上次说也可以教我读书的。” 长欢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勾了一下阿花的鼻梁,笑道“就知道你是无聊了,好,等我回来就敲你家大门,现在先回家等着去。” 阿花得到承诺立刻不再烦闷,听话的跑回家,关上门前还用眼神示意长欢一定要遵守诺言! 阿花在家中左等右等,终于听到院门被敲响的声音,跑出去开门一看果然在门外站着的是长欢。 “走吧。” 长欢伸过手来,阿花也自然的把手放到长欢的手中。 长欢牵着阿花向月白书院走去,等把书院的门关上后,长欢对着黑色的大门,嘴角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阿花看到看门的老者还坐在门边,忙行礼道“老爷爷好。” 老者对阿花点点头,眼睛在阿花胸前的木剑逗留了一下后就移开视线,露出一脸贪睡的模样。 长欢带阿花向书院里走去,走上台阶后长欢对阿花道“阿花,想不想看点好玩的?” 阿花看着长欢温柔的双眸,迷茫的点了点头。 。 第三百一十八章 也是修士 大雪纷飞中,月白书院上的那颗大榕树也化作银装点点的雪树。 大部分积雪都被硕大的树冠挡住,只有零星的雪花会时不时从那缝隙中落下,大树里和大树外形成了两个分明的世界。 长欢和阿花没有到屋子里,两人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尽管阿花穿得厚实,手里又揣着暖炉,但还是被冻得一会一会就打个寒颤。 反观长欢,她只穿着一件黑色长裙,外套一件长褂,似乎感觉不到现在地冻天寒的温度一般。 阿花感觉自己的两排牙齿都要被冻得打架了。 “长、长欢姐姐,我们为何不进屋子里啊?” 长欢坐在凳上看着眼前从树下落下的一片雪花,伸手把雪花托在手心,长欢转头看着阿花道“你冷吗?” 阿花急忙点头,长欢笑了笑,捏紧手掌。 随着她掌心那片雪花的飘散,一道月光从她体内发出,瞬间扩大到整个榕树下面,积雪触及月光顷刻消融,顿时这颗大榕树恢复了常青之样。 长欢肆无忌惮的放出自己法力很容易引起平京城内其他人的注意,但在月光亮起时,守在门口的看门老者就驱动书院内的法阵挡住了法力外泄。 因此就算月光照亮了整个月白书院,也没人发现一个拜月教徒就藏在平京之内。 老者帮长欢掩盖了踪迹后才哼哼唧唧两声“都是讨债鬼。” 而阿花早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到说不出话来,阿花突然觉得身上热得很,赶忙把手里的暖炉拿出,脱掉大氅,却也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阿花瞪大眼睛看着长欢,一时说不出话来。 长欢则是蹲下身与阿花平视,温柔的问她“怎么了?” 阿花半响才小心翼翼道“原来长欢姐姐也是修士啊……” 长欢露齿一笑“对啊,我也是修士,阿花不喜欢修士吗?” 阿花顿时不知道怎么接长欢的话。 她以前当然不喜欢修士,修士那么跋扈,而且还老跟阿姐做对,可是如果是长欢姐姐的话,那阿花觉得自己可能讨厌不起来…… 长欢看着阿花纠结的模样,伸手摸了摸阿花的脑袋“傻瓜,修士也是人,是人就分好人坏人,坏人值得被讨厌,好人就该被喜欢。” 阿花眼睛一亮,问长欢道“那长欢姐姐是好人吗?” 长欢笑着反问“阿花你觉得呢?” 阿花顿时感觉心中的矛盾被消除,长欢姐姐自然是好人,既然她是好人,那她就算是修士也是好的修士。 阿花解开心结后对长欢的术法表达了钦佩之意“长欢姐姐,你好厉害啊!” 长欢站起来看了看四周,催动身上法力刺激万物,只见顶上的榕树以肉眼看见的速度重发嫩芽,而她们脚下的石板缝隙处也纷纷长出了青色小草。 阿花看到更是目瞪口呆,修士居然还能改变四季吗? “阿花觉得有意思吗?” 长欢的声音从顶上传来,阿花抬头一看只见长欢居然浮了起来,在半空中看自己。 长欢向阿花伸出了手,阿花犹豫了一会把手伸过去,长欢拉住阿花的手,身上的月力传到阿花身上,阿花也慢慢浮了起来。 阿花惊讶看着悬空的脚下,这是她第一次双脚离开大地。 “阿花还想更有意思些吗?” 长欢的声音直接传去阿花耳中,阿花现在只觉得这股声音似有魔力一般,只能不住点头。 长欢轻轻一笑,松开了阿花的手,阿花感到手上一空顿时心就揪成一团,赶忙闭上眼睛害怕自己坠下,但睁眼后发现自己还好好浮在空中。 “阿花,来啊。” 阿花抬头,看到长欢不知何时已经离自己远了些,在树下的另一端朝自己不断挥手。 阿花尝试移动身体,发现身体竟能随自己意识而动,仿佛自己想去哪就能去哪一般。 阿花小心翼翼向左右动了一下,以为掌握诀窍就朝着长欢方向飞速而去,等快撞到长欢阿花才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要怎么停下! 一双手抱住了阿花,阿花睁开紧闭的眼睛,映入眼前的是长欢那张温柔的脸。 “太着急了哦。” 长欢没有丝毫怪罪,只是勾了勾阿花的鼻梁,阿花不好意思的笑笑,继续牵着手随着长欢飞行。 两人在榕树下不断来回盘旋,阿花渐渐掌握了诀窍,从牵着长欢到独自飞行,最后还能追逐长欢,两人玩的不亦乐乎,阿花都觉得自己身上似乎出了汗。 天色渐渐暗下,长欢带着阿花落到地面。 阿花玩的面色潮红,但眼中还有意犹未尽。 “阿花开心吗?” 阿花听到长欢的问话连忙点头,她从来没有这样的体验过。 阿花急忙问道“以后我还能来找长欢姐姐玩吗?” 长欢脸上的笑意仿佛从未退去“当然可以,只要阿花愿意。” 长欢顿了顿,握住阿花的小手“其实,阿花自己也可以飞哦。” 阿花瞪大眼睛,不知长欢的意思。 长欢点了点阿花的胸口处“在这里,阿花有一个宝藏呢。” 长欢看着阿花懵懂的表情,像是开玩笑道“阿花可想做修士?” 长欢这话如一道雷霆从阿花头顶落下。 她可想做修士? 阿花从来没想过这问题,她一直以为修士就是坏人,是阿姐的敌人,她怎么会想做阿姐不喜欢的事呢? 但阿花眼前又浮现那些修士所用的神奇手段,想到自己也能像那些修士一样上天入地,阿花就觉得自己的心弦似乎被什么触动了。 “阿花,你还记得我刚才说的吗?” 长欢的声音响在阿花脑中,慢慢引诱她倒向另一个选择。 “修士也是人,人就有好坏之分,如果阿花是好人的话,那就会是一个好修士。” 阿花的心防随着这句话慢慢破碎,她朝着长欢懵懂点头。 长欢笑着伸出自己小拇指“那这就是我们的小秘密咯,阿花谁也不能说哦!” 阿花下意识伸出手,也用小拇指与长欢拉钩,记下了这个诺言。 阿花重新穿戴好后由长欢送出了月白书院,回到家中后阿青已经在屋子里等她。 阿青看到阿花推门进来,笑着问阿妹“今天过的怎么样?” 阿花看着阿姐的脸,心中闪过与长欢的诺言,只是重重点了一下头。 “今天我过的很开心!” 。 第三百一十九章 决心已下 阿青坐在廊下的竹椅上,看着从廊檐上不断滑落的积雪,眼中有着和这个天气相搭的冷意。 若是有相熟的人看到,就会发现阿青此时的坐姿并不像往日。 她上身前倾,手肘靠在膝盖上,双手合十抵在下巴,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与平日判若两人。 她身边的桌上放着一把裹着黑布的长剑,不是阿青惯用的龙泉,而是飞雨。 阿青的眼中不断闪过阴晦,她在想象那天的场景… 旗鼓喧天,觥筹交错,一切都在朝着惯例那样进行,谁也不知有一个夺命之剑就在他身后… 阿青双指成剑,向院内雪白处轻轻一挥。 只要嗡的一声,飞雨就能如疾电一般,取了他的首级! 阿青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她收回自己浮在半空中的手指,在胸前捏成拳状,用手心的刺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快了…都快了… 阿烈…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咚咚 还陷在过往的阿青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抬头看向院门,阿青高耸的剑眉慢慢降回到眉骨上。 看了一眼身旁被包裹严实的飞雨,阿青起身开了门。 大雪已经下了整整半个月,平京城四周已经变得银装素裹,就连镇城四柱的势都蔓延到城郊旁的村上,以免这场大雪造成过大的损失。 虽然还未酿成雪灾,但所有人已经开始人心惶惶,舆论开始引到大朝会之上,有阴谋论者甚至妄言大定皇帝不该召开这次大朝会,擅自请山上的仙人下山,才引得天降责罚,大雪不断。 奇怪的是这本该诛心的言论却没有引起朝廷的关注,就连官员的上书都被皇帝压了下来。 大臣们也在私下议论纷纷,这种舆论说大不大,说轻却不该放任由之,若是坐看舆论扩大,怕是于皇家颜面都有损害。 但皇帝就是比任何人都沉得住气,没有追究谁的责任,仿佛听不到这些侮辱一般。 一场如雪崩一般的舆论在民间渐渐酝酿,但百姓的生活还是要过的。 张辉走在街上,感觉今天开门做生意的人似乎多了些,或许是大家知道这场大雪并没有想象中的冷,如此也不管它到底会下多久,糊口才是当务之急。 撑着伞走进一条小巷里,张辉另一只手抱着一叠书籍,这是今天要给孩子们上的新课。 到了院子门口,张辉才敲一声门,白儿好像就在门边一般,立刻给他开了门。 “张辉大哥。” “白儿妹妹。” 两人问候后白儿就带着张辉到他授课的灶房中,张辉进屋看到孩子已经排排坐齐,翘首以盼等他上课。 给张辉倒了一杯茶后白儿赶忙又出屋清扫院中积雪,屋子里只留下孩子们和张辉。 张辉喝了一口热茶,翻开书给孩子们讲解今天的内容。 讲完一章,张辉就看出今天孩子们似乎有些不寻常,个个面上都有倦容,似乎没睡醒一般。 张辉瞥了一眼角落的晟睿,晟睿倒是没什么两样,还是那幅眼高于顶的模样。 讲完一半后,张辉听到屋子里传来声声平缓的呼吸声,放下书本看到屋子里的孩子们竟都睡去了。 张辉叹了一声,他知道不是自己讲课太无聊的原因,而是有人开始作妖了。 “何必对孩子下手?” “只是睡着而已。” 一阵无声的波动,整间屋子瞬间被一股法力包围。 在外面看来屋里毫无异常,还响着孩子们的读书声,丝毫察觉不出里面清醒的人只剩下了两个。 晟睿躺在椅子上,看着被烟熏得微黑的天花板,眼中的童稚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看不到底的深沉。 张辉坐在原位,看着晟睿问道“有什么事要交代我吗?” 晟睿的声音多了一些沙哑,宛如一个成人“我没见过你,你何时入门的。” 张辉“不久以前。” 晟睿“那你倒是进益飞快。” 张辉听出晟睿语气里的嘲讽,耸耸肩道“赖老师教导之功。” 晟睿语气越发尖刺“也是,那老东西最会‘因材施教’了!” 张辉不答,一开始他还没认出这人,但今日照面他大概知道这人的真身是谁了。 晟睿坐了起来,他的颈椎似乎被什么东西顶住,完悬空在椅子上。 “那你该叫我一声师兄。” 张辉吐了口气,拱拱手道“见过师兄。” 晟睿也不再拐弯抹角“既然你尊我一声师兄,就不防为兄做一件事。” 张辉挑挑眉“我怎么不知道本门还有长幼之分?” 晟睿一听张辉这话忍不住大笑,笑声传遍房间,与恬睡的孩子们相应,显得极为诡异。 “看来你倒是适应很快,不错,本门哪有什么狗屁的长幼之分,要是老子有本事就算杀了那个老头夺了他的位置又有什么大不了!” 晟睿浮到张辉身前,用阴沉的眼神与其对视。 “但,师弟应该不反对做交易吧。” 张辉倒是有了兴趣“师兄不妨说说看。” 晟睿看向屋外,他可以看到院子里白儿正在费力的清扫积雪。 “我帮你一件事,你帮我一件事,公平。” 烧水的声音吵醒了孩子们,孩子醒来面面相觑,不知自己怎么睡着了。 看到张辉的笑脸,孩子心中不禁惶恐起来,在先生上课时睡着简直是失礼至极。 张辉笑着宽慰他们“不用放在心上,天寒嗜睡是正常,但功课却是不得不完成的。” 孩子们听完张辉给他们布置的功课,个个面上都从惶恐变成苦涩,按这样的功课量怕是今晚他们都不用睡觉了。 不过谁叫他们上课的时候睡着呢?现在也是半句怨言都说不出。 张辉看着孩子们的苦脸,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张辉就到院中和白儿告别。 走出院子还没两步,张辉就撞到了一个熟人。 “宸王殿下。” 林星轮站在路中间,背上背着不败,面色不善的看着张辉。 张辉一副不解模样,身上衣袍被寒风吹着呼呼作响。 “宸王殿下找我可有要事?” 林星轮寒声道“跟我去一个地方。” 。 第三百二十章 以死相逼 张辉举了举手里提的东西,对林星轮抱歉道“不好意思,宸王殿下,我手里还拿着热乎的白儿糕,我要先把它拿回去,若是宸王殿下有什么吩咐,不妨改日再说。” 说完张辉就想越过林星轮身边,但才走一步,林星轮的不败就指到了张辉的面前。 张辉看着闪着寒光的利剑,面色也有了一些不豫“宸王殿下这是何意?” 林星轮举着不败逼近张辉,把张辉逼到墙角“你想在这里和我打吗?” 张辉眯了眯眼睛,眼角处浮起危险的神色,林星轮看张辉这么容易就露了馅,心中的把握更增了几分。 冷哼一声,林星轮收回不败,转身向巷口走去。 张辉靠在墙上,看着林星轮的背影不语。 虽然这样的凌辱在如今的张辉看来如同稚童争食一般幼稚,但这个宸王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他,也是该给他点教训了。 张辉摇摇头,从墙上站起,跟着林星轮的步伐而去。 两人走到平京城的一处湖边,湖面早已结上层层的薄冰,现在更是堆上了一层白雪,如一道银镜一般。 这本是平京百姓踏青亲睐之地,但大雪纷飞,在湖边总是让人感觉更冷些,因此这个地方也变得人迹罕见起来。 林星轮和张辉两人的脚印一前一后的印在湖边的雪地上,脚印孤孤零零,很快又被飘雪所填满,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林星轮走到湖边站定,张辉看了一眼另一边的空地,发现那附近有一颗大树下的积雪不算多,就把白儿糕放到树下,自己再站到林星轮的对面。 林星轮慢慢拔出不败,张辉背手站立在原地。 从湖边吹来的寒风通通灌入张辉的长袍中,张辉的眼睛也因刺骨的寒风不禁眯了起来,看上去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在受人凌辱一般。 张辉高声喊道“宸王殿下,你带我来这到底有什么事呀?” 林星轮的头发也被寒风吹下一缕,那缕头发横在林星轮的眉间,显得突兀无比。 “你别装了!你到底是哪个山门的修士,还是说你就是拜月教徒,靠近阿青到底有什么意图?!” 风突然呼啸起来,林星轮的话也被冷风吹的七零八落,张辉把耳朵靠近林星轮的方向也听不清,只能再问道“宸王殿下,我听不清…你再讲一…” 张辉没有得到林星轮的复述,他只觉得自己耳朵一下聋了一般,一道剑势直冲他眼前,把他脚下的积雪部击起,积雪落下后张辉身上下也变成了雪白。 张辉摇摇脑袋,把自己头上的积雪抖落一些才睁开眼睛,他看着地面上的剑痕,顿时一股怒气冲上脑门。 “宸王殿下这是何意?!可是要对我动用私刑?!” 林星轮举着不败,面上满是寒意。 脚上用力他一下就出现在张辉面前,张辉看着近在咫尺的林星轮不禁后退一步,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林星轮把不败横在张辉颈间“你还在装是吗?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按男人的方式决出胜负,输的人就离阿青远点!” 张辉眼神向下瞥了一眼随时可以割断自己脖子的不败,还是强装镇静道“宸王殿下,我不过一介书生,若是宸王殿下想比试的话可能找错了人。” 林星轮见张辉还在装傻,脚步立刻上前一步。 张辉感觉脖间的利刃就要割到自己,急忙退后,谁知不知脚下踩到了什么,本就站不稳的张辉一个摔倒在地,身上身下满是积雪,看上去好不狼狈。 张辉抬头向上,从这个角度看林星轮可以用凶神恶煞来形容。 一个满目狰狞的人举着一把利剑抵在自己脑门处,张辉觉得自己没有被吓尿已经算的上没有白读圣贤书了。 林星轮看着张辉那张假装无辜的脸更是被冲昏了理智,若不是自己亲眼见过,几乎就也要被这人骗过了。 林星轮干脆一只脚踩到了张辉的胸口处,把他死死按在地上。 林星轮俯下腰去,一只手提着龙泉悬在张辉脑门,威胁他道“我知道你还想装下去,但就算你是修士,这么近距离被我的势打到也必死无疑,我劝你用上你的本事,反正这里只有你和我,像个男人一样跟我打一架!” 张辉似乎被说动了一般,面上的表情渐渐平复下来,他突然伸手拉住林星轮的领子,把两人拉到只隔一线的距离,张辉用异常冷静的语气对林星轮耳语道 “宸王殿下,不好意思,我真的是个普通人。” 说完张辉就松开手,双手摊开倒在地上,眼睛盯着林星轮,面上满是嘲讽,嘲讽林星轮只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小人,如何敢真正下手。 林星轮握住不败的手微微颤抖,他没想到这个张辉到了最后关头还是不愿暴露自己。 咬咬牙,林星轮决定走到最后一步,他就不信面对生死这个修士真的能置自己不顾! “流水落花!” 随着林星轮的喝声,身上的势一下腾起,四周的积雪纷纷消散,林星轮把势凝聚到不败上,不败发出道道白气。 看着眼中还是没有丝毫惧色的张辉,林星轮心中真正有了杀意,真的杀了他也好! 杀意一起,林星轮竟就朝着张辉的脑门狠狠刺了下去。 倒在地上的张辉紧紧握紧拳头,眼睛盯住那点剑尖迅速在自己眼前扩大。 “住手!” 阿青的喝止声在张辉耳边响起,伴着一声利器相撞的声音,林星轮的不败被龙泉击飞,龙泉在张辉头顶盘旋一圈后飞回到阿青的手上。 阿青从湖的另一边走出。 看着不知发生了什么,面容无措的张辉,阿青心中满是愧疚。 自己居然就这样看着他被林星轮凌辱。 把张辉扶了起来,阿青带着张辉就往外走。 林星轮捏紧拳头站在原地,面上满是不甘。 “林星轮,你太让我失望了。” 阿青经过林星轮身边只留下这一句话就带着张辉离去。 林星轮闭上双眼,他知道自己又输了张辉一阵。 这该死的修士! 。 第三百二十一章 想起来了 “哎呦。” 阿青扶着张辉走回了月白书院,突然张辉叫唤了一声“白儿给的白儿糕还留在那呢!” 阿青忙道“那我去帮你拿回来吧。” 张辉摇摇头,把手从阿青的手里抽出“哪有这么娇贵,其实刚才也不过摔了一跤罢了,想必宸王殿下只是吓唬我而已。” 张辉越想安慰阿青,阿青越觉得对其有愧。 自己就躲在那个角落看林星轮对张辉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说起来她都该算是林星轮的帮凶。 起因是林星轮突然上门,说要给阿青看些东西,让阿青千万沉住气来,这样他才能揪出这个潜在阿青身边的内鬼。 阿青虽然没有怀疑过张辉,但对于月白书院也觉得有几分可疑,便应允了林星轮躲在湖边观察情况。 结局就如刚才说见,张辉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只不过林星轮因为自己的偏见而疑心于他。 阿青现在也在怪自己,居然会听信林星轮的话,自己明明早知两人不对付,应该一开始就制止才对。 张辉拍了拍阿青的肩膀“我知道夹在我们两人中间你也很为难,不用担心,相信宸王殿下最后会想通的。” 阿青叹了口气,再问道“你真的没事?” 张辉甩了甩自己胳膊“当然没事,半点伤都没受,你就去忙你的吧。” 阿青闻言也不再强求,看看日头,发现快到自己要轮值的时候了,阿青便跟张辉告别自行离去。 看着阿青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张辉面上的笑意也一点一点消失,直到荡然无存。 一阵寒风吹过,张辉的身影顿时消失在月白书院门口。 林星轮还呆在湖边,他不知道自己哪个环节出了错,为什么明明在巷子里张辉已经露出了马脚,到湖边却死活不肯用出术法。 林星轮捡起不败,看着积满白雪的湖面,面上满是愁容。 突然,他感觉背后一凉,一转头就看到张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出现在自己身后一步距离,林星轮心中感到危险,下意识举起不败挡在胸前。 还没等林星轮做其他反应,一股巨力就打在不败上,林星轮连人带剑都被这股巨力打出了湖边,直朝着冰湖坠去。 就在林星轮要掉下冰湖时,一股诡异的力量又笼罩住了整个湖面,林星轮只觉得自己像是陷在泥潭里一样,一动不能动,只能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下沉。 这个状态下的林星轮连眨眼都十分费劲,林星轮才眨了一下眼皮,张辉又突兀出现在他上空。 张辉贴近林星轮,眼中露出比林星轮刚才更深十倍的杀意。 林星轮只觉得自己下巴被钳住,张辉将其狠狠拉到自己面前。 “宸王殿下,你不是想和我打吗,你现在还手啊。” 林星轮想发动自己身上的势,却发现势还在自己体内,但和四周一样都运行的极为缓慢,连传到手中都做不到。 张辉看着挣扎的林星轮,歪了歪头“其实我知道你想杀了我,我和你一样,也很想杀了你。” “只是为了不让阿青伤心,我们只能彼此忍耐下去,最近宸王殿下似乎有点耐不住性子了,所以我就要来警告一下殿下你,若是耐不住性子的话,第一个死的人,只会是你。” 张辉眨了一下眼睛,下拉的眼皮更显得他危险无比“不要再妄图挑衅我了殿下,你只是个在笼中的金丝雀,如何会是猎鹰的对手。” “乖乖的,乖乖的活着,不好吗?” 张辉把手收回,同时罩住整个湖面的法力也被他收回体内,时间流逝一下变得正常。 林星轮只感觉到自己就像一个溺水的人被人从水中救出,但还没来得及呼吸就立马又被冰水灌满自己的肺腑。 他真的沉入了水中,下坠之力让冰湖砸开一个大口子,林星轮在冰水里不断挣扎,觉得身周刺骨难耐,仿佛就要冻死在湖下一般。 张辉早已从湖面上离去,他瞬身到树下,弯腰拿起那袋白儿糕,转回头看到林星轮已经挣扎着从冰洞中爬出了半个身体。 对浑身湿透并在不断颤抖的林星轮投以一个轻蔑的眼神,张辉的身形闪动之间就消失在了湖畔。 林星轮费劲力才完爬出冰洞,倒在湖面上不断大口喘息,还没等他喘两口,就听到身下冰层开裂的声音,他知道这层薄冰并不能支撑住自己,于是用上最后的力气一口气跑上了陆地,身体才真正放松了下来。 林星轮觉得自己现在冷得很,在生死之间他完忘记了自己还有势,现在想起来赶紧升起身上的势把寒意驱散,连带衣服也一并蒸干。 抬头四望,林星轮哪里还找得到张辉的身影,今日被摆了两遭的林星轮只觉得一口鲜血堵在胸口,几乎要将自己憋死。 “啊!!!!” 林星轮冲着无人的湖面大喊起来,堪堪蒸干的乱发覆在他面上。 他林星轮何时如此狼狈过?! 林星轮现在只觉得不甘和愤怒,同时还有一点害怕。 刚才张辉杀自己就和宰掉一头羊一般,毫无难度。 林星轮看着自己拿剑的手在微微颤抖起来,他现在还在害怕。 用另一只手紧紧捏住右手的手腕,林星轮下定了决心,他要更强的力量! 与此同时,还在灶房里忙活的白儿有些心不在焉,她魂不守舍的往灶里添柴,脑中想的却是张辉的那张脸。 刚才她将白儿糕递给张辉的时候,张辉对她说了一句。 “都给我吗?” 就是这句话,让白儿一下把张辉这张脸和脑海中的另一张脸重合了起来。 张辉就是和阿青姐一起救她出暗娼馆的阿辉! 白儿知道这件事后就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她不知道张辉为什么要隐瞒身份藏在阿青姐身边,但无论如何她都该告诉阿青姐。 于是白儿决定做完晚饭后就立刻去阿青姐的院子。 “白儿姐姐。” 白儿转回头看向叫自己的晟睿,今天晟睿出奇的乖巧,居然愿意在这里陪她。 晟睿的眼睛笑眯眯的,白儿从来没见过笑起来能这么好看的人,看着看着白儿就晃了神,她的脑海瞬间被晟睿的笑脸填满,很多东西都被挤了出去。 “白儿姐姐,饭该烧糊了。” 白儿被晟睿的提醒才回过神,赶忙去摆弄灶火。 在把一根柴抽出时,白儿微微皱起眉头。 自己刚才想做什么来着? 。 第三百二十二章 此乃死势 老欧回到宸王府就觉得今天府里的气氛有点怪。 不仅下人的步伐都更加匆忙,而且大家都纷纷低着头,只看自己脚下的路,好像抬头就会撞见鬼一般。 能让府都这么紧张的人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府主林星轮。 想到又是那个自己那个倒霉徒弟出了什么事,老欧的脚步也不禁慢了些,他可不想去触自己徒弟的霉头。 原本老欧已经原地转过身子,想出府找个别的地方呆呆,但转念一想,这毕竟是自己徒弟,要是真有什么事到时候擦屁股的还不是他这个做师父的。 “哎…” 老欧唉声叹气的转回了身子,朝着竹楼方向走去。 都说儿孙是债,他这一辈子无儿无女怎么也惹上了这一身债呢? 老欧走到连接竹楼的竹桥,桥面被他踩的吱啦作响。 自从阿青搬出去没多久,林星轮就自己搬进了竹楼,虽然也不知道这大冬天的吹湖风有什么意思,但这王府是人家的,老欧也懒得说什么。 老欧一进竹楼就看到了自己那倒霉徒弟,说他倒霉还真一副倒霉相。 大冬天的坐在水榭上面,对着被冻上的湖面,身上头上还都是雪屑,老欧看着他的背影就觉得一股气锊不顺。 才多大啊?就装自己是高人啦! 老欧懒得出去陪这倒霉鬼淋雪,抱臂站在屋内,靠着门边对林星轮喊道“又干嘛啦?又给你那二哥揍啦?” 老欧想想也不对“不对啊,你都悟势了,还能被你那废物二哥打?不能吧?” 林星轮对老欧的冷嘲热讽始终不回应,没人和自己顶嘴老欧也觉得无趣的很,看这倒霉蛋还不想开口的样子,老欧就想先自己找点东西吃去,等他想开口了再说。 老欧刚刚转身,林星轮的声音就从水榭上传来“师父,我想变强。” 老欧转回半张脸,看着林星轮的背影。 徒弟的背影还是一动不动,但老欧却觉得刚才的语气不像是自己那个得过且过的徒弟会说出的。 “你说什么?” 林星轮平稳却坚决的声音再传到老欧的耳中。 “师父,我想变强,你帮我吧。” 老欧这下确定这真是自己徒弟说的话了,挑了挑眉,一个瞬身就到了林星轮身边。 老欧周身腾起河海之势,把落下的雪花通通挡在身外。 “受什么刺激啦?” 林星轮始终看着结冰的湖面,听师父问自己,却闭紧嘴不回答。 老欧一看徒弟这模样就知道他在外面又给人欺负了,想起这个老欧就觉得头痛,自己纵横天下一生,怎么收了唯一一个徒弟整天都被欺负呢。 罢了,被欺负了,欺负回来就是。 老欧叫林星轮起来,两人面对面站着“把手伸出来。” 林星轮听话的伸手到老欧面前。 老欧看到徒弟手掌心有被划伤的痕迹,眼角一阵抽抽,沉声道“发出你的势。” 林星轮催动体内的势,一道无形的势就汇集在林星轮的手心。 雪花遇到林星轮的势纷纷消融,老欧则是看着这道势面色有些严肃,虽然还没接触,但他已经感受到了其中的霸道。 自古武者练势,定先要知道自己的势是何势,将武者置于势中不断锤炼才能让势日益壮大,也能让武者与其更加契合,以期日后合二为一的境界。 说起来林星轮这势来的突然,就连林星轮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之前林星轮没有把心思放在武道上,因此老欧也没太过探究,今日却是非要查出个究竟不可。 老欧也伸出右手,手上汇集一道河海之势,打算用自己的势包围住林星轮的势,一探究竟。 老欧自信自己闯荡江湖甲子有余,无论什么势都逃不出自己的法眼,但才刚刚包裹着林星轮的势,老欧就知道自己错了。 “师父!它不受我控制了!” “我知道!” 老欧皱着眉看着两人相和的手心,只见一股白气渐渐成型,在无形的河海之势中不断挣扎。 尽管浩大的河海之势可以轻松制住这团势,到老欧也感觉到了这股势不堪受辱,甚至想要同归于尽的势头。 老欧收回了手掌,河海之势退去时林星轮的势也不再剧烈反抗,林星轮重新得到控制权后赶忙将其收回体内。 老欧看着自己手心,眉头皱的更深,他竟察觉不出这股势的源头。 不过如此霸道的势,天下应该也就那几个才对…… 老欧看向结冰的湖面,开始思考林星轮的势到底是天地道还是人间道。 “你是在何处悟势?” 听到师父突然问自己,林星轮也努力回想了一下“在山上时就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不过好像是进入上古战场后这股势才在我体内出现的。” “上古战场?!” 老欧大惊,那是什么地方?!林星轮怎么会在那里悟势?! “你为何不早讲?!” 看到师父质问自己,林星轮不敢顶撞,只能在心里小声腹诽。 你自己也没问啊。 老欧大概猜到了林星轮的势是什么,上古战场中的力量只有两股,煞气自己再熟悉不过,林星轮的势定然不是煞气。 既然不是煞气的话,那就只有那个了…… 老欧叫林星轮跟自己来,师徒站到水榭的大树旁。 如今树上的花叶已经掉光,看上去光秃秃的有些凄凉。 “把手放上去。” 林星轮把手放到树干上,又听师父道“催势。” 林星轮不知道师父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他现在只能乖乖听话,重新调动刚才自己作乱的势汇于掌心。 势触及到树干时林星轮感到一种奇怪的凄凉感,但也只是转瞬即逝,接下去半天他都没看到有其他变化。 “好了,放下吧。” 林星轮放下手掌,看着师父等他解释。 老欧抬头看着光秃秃的枝干,感慨道“可惜啊。” 林星轮摸不着头脑,师父好好的可惜什么? 老欧拍了拍了树干,在林星轮的瞠目结舌下,那颗大树从根部开始裂出道道裂痕,不消一会,大树就一点点化作烟尘,消弭于人间。 老欧侧脸对林星轮道 “徒弟,你的势,叫死势。” 。 第三百二十三章 我想好了 “死势?” 林星轮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词,但其中有死这个字就让林星轮感觉不舒服。 这个势的含义也太不好了吧! 老欧面上没了玩笑之色,满是严肃,眼中更藏着深深的忧色。 “死势,想必你也猜的出,就是以死为势,不死不休。” 老欧从地上抓起一把那颗树的碎屑,张开手掌,任它被风吹散。 “死是万物的终点,从某种含义上讲,它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势,没有之一。” 林星轮听到最强两个字眼睛一亮,激动问师父道“那是不是掌握死势就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老欧看着自己脑袋里缺根筋的徒弟,心中暗叹一声。 “自然。” 还没等林星轮高兴一下,老欧就一桶冷水从他头上浇下。 “但是要你与死势合二为一的情况下方能天下无敌,但你知道你想合势要付出什么吗?” 林星轮心中浮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声音弱下来问道“要什么?” 老欧冷眼盯着徒弟,张嘴吐出两个字。 “要死。” 一阵风吹到林星轮的面上,从他微张的口中吹到他的心里,刚才的激情澎湃都被这阵风吹得淡然无存,如今林星轮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能动,面目呆滞,宛如失魂一般。 老欧知道很难有人能接受这个事实,明明手上握着最强大的力量,却被迫要拿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做交换,谁愿意呢? 但这就是死势,天下最霸道的势,霸道到若想与它合二为一,就必须将除了死以外的东西都抛弃掉的地步。 看着徒弟这样老欧心中也有心疼,于是开口安慰道“合势宗师天下难有,你也不要以为自己铁定就能合势,别忘了在合势之前你还要顺势和借势,若是能借来死势,你在这武道中也一席之地了。” 老欧的话让林星轮重拾希望,看着老欧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师父,我该如何做?” 老欧知道自己徒弟这本性,看上去乖乖巧巧,但心里却比谁都叛逆,为了让他不要再半途而废,老欧先警告道 “虽然修炼死势并不会让你丧命,但其中定也比修炼其他势困难无比,我劝你如果还是贪图享受的话趁早放弃,免得吃尽了苦头还一无所获。” 林星轮没有立刻回答,他知道虽然自己师父平时不着调,但对于这种事绝不会无的放矢,他说的困难无比一定是堪比登天。 林星轮此时脑海中浮起了两张脸,第一张是自己被钳制在冰湖上,张辉那张面无表情,看他如蝼蚁的那张脸。 第二张则是阿青的脸,只是一个恍惚,但林星轮却觉得那目那眉如就在眼前一般,与那双眼睛对视,林星轮知道了自己的选择。 “我想好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退缩!” 老欧把林星轮的表情尽收眼底,虽然不知道他开始在恨谁,但随后的一脸温柔必然只能是想起青丫头。 知道这点老欧心中又不禁叫苦,他们师徒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接一个都被女人给控住了!关键是各自的那个女人还都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老欧收起多愁善感,果断对徒弟道“好!今日起夜夜你都在此处等为师,为师助你练势!” 当夜,林星轮按老欧吩咐在竹楼等他,等到三更天老欧还没出现,林星轮都在怀疑这个老东西是不是又在玩他了。 “徒弟。” 老欧的声音从林星轮背后传来,一直悄无声息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声人声,饶是林星轮一个七尺大汉也被吓出了冷汗。 转回头一看只见自己师父不知何时站在了黑暗的角落里。 “师父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林星轮微微耸动鼻子,闻到似乎从师父的方向传来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老欧对林星轮摆摆脖子“跟我走。” 林星轮跟着师父偷偷潜出平京城,在雪夜里若是有人见到这对师徒鬼鬼祟祟的身影,怕是会以为自己今晚撞鬼了。 但等到了目的地后林星轮才觉得自己今晚真的要见鬼了。 “师父?!来这里做什么?!” 林星轮看着脚下到处林立的木牌,浑身毛骨悚然,头发都快要立起。 他为什么大半夜要来乱葬岗啊! 老欧白了大惊小怪的徒弟一眼,指了指一个地方让他过来。 林星轮几乎是垫着脚尖到师父指的地方,发现那是木板最密集的地方,睁大眼睛看师父,用眼神问他。 要干嘛?! 老欧也挤了挤眼睛。 修炼啊。 “坐下。” 林星轮咽了一口口水,还是逼迫自己坐到一堆坟堆之中。 老欧站着对徒弟语重心长道“徒弟啊,师父也是用心良苦,这还给你先踩了点,这块地方的死气最足,徒弟你就在用心感受死气,将其与你体内的死势相合,借此熟悉死势。” 老欧看了看仅剩黑暗的天际,再道“等第一缕阳光从天边射出,你就可以结束今晚的修炼了。” 说完还没等林星轮问问题,老欧就一下消失在他面前。 “徒弟,师父带进门,修行靠个人!要多加努力啊!” 林星轮四处转头也没看见师父的身影,只能接受这老东西把自己带到这就跑了的事实。 虽然现在因为连日大雪,这些黑黝黝的土包都被积雪堆满,看上去煞白煞白的冲淡了一些乱葬岗的诡异气息。 但哪怕如此林星轮也觉得如坐针毡,逼自己闭上眼睛感受那深藏在下的死气,可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林星轮就会立刻睁开眼查看,尽管每次看到的都是空无一人的坟地。 林星轮觉得自己一闭上眼睛就会有什么东西出现自己身周,一有这个念头林星轮的脑子就彻底安分不下来,想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过的鬼怪故事,只觉得四肢有股奇怪的触感,让他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还真是个胆小鬼。” 潜在附近的老欧看到徒弟缩着脖子的模样,只能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 但谁叫这就是自己徒弟呢? 找个舒服的地方坐着,老欧这样在暗处看着徒弟,等着今夜过去。 。 第三百二十四章 长恨再现 捷彩妤最近觉得阿青有点奇怪。 虽然以前这人也不是很爱主动开口说话,但最近自己和她说话,她居然开始用上单音节的字来回答了! 捷彩妤不愿承认自己是个话唠,但若是自己想要聊天,却有人用单音节字搪塞自己,那捷彩妤不保证自己会不会抽出鞭子抽死这人。 比如现在,捷彩妤就很有这个冲动。 捷彩妤“阿青,最近一直轮值是不是有些辛苦?” 阿青“不。” 捷彩妤“那阿花可还好吗?可有什么难处?” 阿青“无。” 捷彩妤沉默半响,决定最后问一个问题,如果阿青胆敢再用单音节的字回答自己,那今晚她们的娱乐活动就不是畅快聊天,而是直接打架解闷了! 捷彩妤“最近你可发生了什么变故?” 阿青“没。” 就在捷彩妤默默抽出腰间的长鞭时,阿青突然直起身子看向开了一个口子的大门。 “有人来了。” 捷彩妤简直就要哭出声,这个闷葫芦今晚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大门被风雪推开,阵阵飘雪被吹进屋内,阿青的目光却转了个方向,在她的目光尽头,一个青年坐在了酒肆角落。 捷彩妤抽出鞭子把门关紧,靠在柜上对青年修士道“哪个山门的,报出名号就可以离去了。” 青年坐在角落,烛火只能照到边缘,两人看不清青年的脸。 青年似乎是先笑了一下,再然后一声砰的轻声,一个物件被放在了桌上。 青年柔声道“不急,这里不是酒肆吗?我日夜兼程才赶到这里,不妨先上壶酒?” 捷彩妤转过身对阿青无声的翻了个白眼,然后从酒柜处拿出一壶酒和一个酒杯走到青年面前。 “呐,慢慢喝。” 把酒和杯子放下,捷彩妤转身就要走开,但青年却又叫住了她。 “这位姑娘留步,独酌伤胃,不妨姑娘也一起坐下喝一杯吧。” 捷彩妤回头瞥了一眼这个怪人,也没理他径直回了柜台后。 那修士被拒绝后也不恼,自己开始往杯子倒起酒来。 捷彩妤又看了他一眼,对阿青小声道 “是个奇葩。” 阿青从青年坐下开始就一直盯着他的方向,严格的说是一直盯着那张桌面。 “哎,你干啥去…” 在捷彩妤的惊讶眼神中,阿青从她身边走过,居然自己坐到了青年修士的旁边。 青年修士看到有人不请自来也有些意外,但来者便是客,青年修士拿起酒壶就要给阿青倒酒。 “哎呀…好像只有一个杯子…” 青年修士纠结了一会,看另一个姑娘也没有打算再拿一个杯子的样子。 就把酒壶递给阿青,试探问道“不然这位姑娘就委屈一下,对嘴喝?” 阿青没有接过酒壶,从坐下开始她只看了一眼青年修士的脸,而后一直盯着他放在桌面上的那把长剑。 青年修士也看出这姑娘似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把酒壶放到桌上,笑笑道“姑娘可是认识这把剑?” 长剑没有剑鞘,但被一层白布包裹,阿青伸手就要去拿剑柄。 青年修士似乎没想到这姑娘居然会这么不见外,下意识就抓住阿青的手腕。 两人相碰时双目也同时对视,青年修士看到了这姑娘眼中深深的敌意。 青年修士一下就把自己的手放开,向上举起表示自己毫无敌意“姑娘想看就请自便吧,但此剑通灵,若是它不让姑娘碰,也请姑娘莫要强求。” 说罢青年修士端起酒杯侧到一边喝了起来,虽然没有发生冲突,但青年修士内心却也在暗暗吐槽。 这平京的姑娘都是这么泼辣的吗?哪里像师父说的那样温文尔婉。 阿青握住剑柄,一下把剑从布中抽了出来,剑身一出,一道虹光就闪过在场三人的眼前。 一直暗暗观察这边的捷彩妤也被这神异吸引住了注意,而还把酒杯凑在嘴边的青年修士眼睛早已瞥向阿青。 看来这女子与此剑有渊源啊… 阿青把剑从头到尾横在自己眼前看了一遍,待看到剑尾的两个小篆时,像看到故人一般,轻声感慨道“果然是你啊。” 阿青用手指轻轻抚过小篆,手指移开,长恨二字随着虹光一闪而过。 长恨似乎还记得阿青,发出一声轻鸣来回应阿青的问候。 阿青看到长恨勾起了前不久的往事,顾琛琛和孤清影的千年之约,始终见证的只有这两把灵剑啊… 但明显长恨现在已经有了新主人,阿青确定是长恨真身后就将长恨递还给青年修士。 青年修士放下早就空了的酒杯,伸手接过长恨,把长恨重新用布裹住后才对阿青道“看来姑娘和它是旧相识?” 阿青点点头“有过一面之缘。” 青年修士若有所思“那也是大缘分了。” 青年修士似乎想起了什么对阿青拱手行礼道“还未请问姑娘闺名。” 阿青“我叫阿青,你呢?” 青年修士“在下终南山天福门,李福。” 在柜台上的捷彩妤竖起耳朵听这边的对话,听到青年修士自报山门后赶忙将其记录下,但再听到这人居然叫李福后一个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笑声在安静的酒肆中极其明显,李福面色古怪问捷彩妤道“这位姑娘,可有什么不妥?” 捷彩妤忍住笑“没有没有,只是被呛到而已,这位兄台的名字可是福气的福?” 见李福点头,捷彩妤差点又要忍不住笑出声,好容易捂住自己嘴巴,但耸动的背部也出卖了她现在的心情。 阿青觉得呛住这个借口未免太假,但她却并不认为这名字好笑,反而认真对李福道“这是个好名字,有福气!” 李福一脸遇到知己的笑容“可不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阿青再问李福“这柄长恨…是怎么到你手上的?” 李福听阿青问这个问题,摸了摸桌上的长恨,略有些感慨道“它啊,也是个赖皮鬼,知道我有福气,见过我一次居然就赖住我了,有一天也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横空飞来,就自己飞到了我手中!” 李福无奈摇摇头。 “如此,我也只能把它带在身上了,真是个小麻烦呢。” 。 第三百二十五章 梦君失踪 阿青默然不语,她隐隐约约觉得面前这人是不是在炫耀? 虽然她不是修士,但从那天那些修士的明争暗抢来看,长恨绝对是修士中的至宝,如此宝贝落入他的手中,他居然还说是麻烦? 再看李福的脸色,倒还真是一幅被缠上的倒霉相。 阿青暗暗看了一眼在桌上的长恨,暗叹一代名剑也终究遇人不淑啊。 “好了,我该启程了。” 李福放下酒杯,对捷彩妤轻轻点头,捷彩妤会意地打了一道星势在他身上。 走完流程的李福拿起长恨就要走出酒肆,在出门前他回头对阿青道 “阿青姑娘,相逢即是缘,你我又都与长恨有缘,如此我们两人就等于有两重缘分,不妨有时间再聚一聚。” 说完李福还对阿青笑笑才消失在酒肆中,阿青脸色没有任何表情,反而是捷彩妤对这个修士有了兴趣。 捷彩妤坐到李福刚才坐的位置,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奇怪道“修士里也有这么油腔滑调的吗?不过他倒是看上去比那两个太白门的老实一点。” 捷彩妤半响没听到阿青的回话,忍不住转头瞪了阿青一眼,不满道“嘿,跟你说话呢!” 阿青也看了捷彩妤一眼,又变回了那幅沉默寡言的模样,回了捷彩妤一个字。 “嗯。” 捷彩妤顿时沉默下来,身上一股杀气渐渐弥漫。 还没走远的李福突然听到身后酒肆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吓得他连忙转头查看,只见整间酒肆此刻都在微微颤抖,还能隐隐听到里面传出一个气急败坏的女声。 “好啊!我们今天就同归于尽吧!!!” 翌日,阿青还没去轮值,捷彩妤就找上了门。 阿青开门见到的还是昨晚那张臭脸,捷彩妤看着阿青面色如常的样子,肚子里本来快消的气又有要升起的征兆,直接推开阿青进了院子。 阿青关上门跟在捷彩妤身后“怎么了?” 捷彩妤坐到廊下避雪,示意阿青坐到她身边来。 阿青坐下后捷彩妤才小声道“梦君没了!” 阿青大惊,不敢置信的看向捷彩妤“怎么会?上次我见南宫梦还好好的啊…” 捷彩妤一听就知道阿青想岔了,赶忙摆了摆手“不是死了,是失踪了!” 阿青听到捷彩妤的解释松了口气,但还是皱起剑眉,南宫梦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无故消失? 阿青“什么时候的事?” 捷彩妤“昨晚梦君的侍从就发现她不在房间里,因此立刻禀报了御前,御前直接将这件要务指给我们暗星。” “昨晚轮值的暗星几乎搜遍了平京但却哪里都没发现梦君的行踪,因为事关封家,所以这件事还被死死捂着,只有暗星和陛下娘娘知道。” 捷彩妤看着阿青的反应问道“你可是知道什么?” 阿青眨眨眼“我能知道什么?” 捷彩妤叹了口气“你别怪我疑心你,你和梦君交往甚密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而且据我们勘察现场,梦君被人掳走的可能不大。” “梦君居所守卫甚严,再加上天下封家无人不尊?有谁会吃了熊心豹子胆跟封家作对?!” 捷彩妤看着阿青道“所以,若是你知道封君的下落,现在告诉我,我悄悄将其寻回,大家都好。” 阿青不恼不怒,她也觉得捷彩妤讲的有道理,换做自己怕也是第一个怀疑南宫梦身边的人。 但她确实不知道南宫梦的去向,只能实话实说道“我确实不知道。” 捷彩妤一下靠到了椅背上“那就麻烦了。” 两人坐在廊下,看着廊外的大雪,想着各自的心事。 捷彩妤想的是南宫梦到底去哪了,而阿青虽然也惊讶于南宫梦的突然失踪,但她脑海里却一直被另一件事缠扰着。 昨晚和李福的对话阿青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对,直到刚才她才想到症结所在。 昨晚李福说他见了长恨一面,所以长恨才纠缠上他,以至有一日突然横空飞去找他。 但长恨在长恨崖下等了千年,李福到底是如何才能见到长恨的? 阿青的心跳仿佛凝滞了一下,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阿青一直不知道在长恨崖帮忙埋葬了阿烈的人是谁,但必然有这个人,而且他能不被长恨飞雨绞杀,极大可能就是长恨选定的未来主人。 而现在长恨就在李福手上,岂不是说李福就是埋了阿烈的那个人! 阿青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坐不住了,一下站起就往院外走去。 捷彩妤正看着大雪毫无头绪,迷茫的嘟囔了一句“梦君能去哪啊…” 看到阿青起来就想要跟上,但阿青居然心急到连路都不走,抛出龙泉牵上牵丝,整个人腾空而起,等捷彩妤也爬上院顶后阿青早就没了人影。 捷彩妤没找到梦君又弄丢了阿青,不免气馁的蹲在了屋顶上。 “这人…” 捷彩妤知道八成是阿青有了什么发现,于是打算就呆在阿青院中等她回来。 就在捷彩妤要下去时,突然看到对面的那扇门里出来一个黑衣女子,原本捷彩妤对一个普通人是不感兴趣的,但奇就奇在这黑衣女子居然不打伞! 要知道现在这大雪已经隐隐要有酿成雪灾的架势,居然有人出门还会不打伞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虽然这并不值得专门去调查,但捷彩妤还是将这人记在了心上。 阿青在平京的屋舍上不断奔跑,直到接近皇城才跳到了路上。 阿青收起龙泉,直直走向大定门。 恰好今天守城的禁军还是那晚拦住阿青的那个,看到阿青他也一下认了出来,待确认过官印后就放了阿青进去。 现在正是白日,而且观星使还被赋予了通行无阻的特权,也不用黑甲将军再带阿青进宫了。 阿青进宫后直接前往朝天宫,在前面带路的小黄门很快就跟不上阿青的步伐,但阿青上一次早将路线记下,把小黄门撇下自己走到了朝天宫。 看着朝天宫的七栋高楼,阿青抿了抿嘴,她遇到了和上次一样的难题。 李福住在哪一栋? 。 第三百二十六章 吾友子烈 阿青站在朝天宫门口久久不知该进哪一栋,就在她打算直接大喊李福名字时,上次引她见玄真的小纸人又浮到了她面前。 小纸人嘴巴一张一合,传出玄真的声音“阿青姑娘,可是想通了来找我的?” 阿青在纸人面前摇摇头,摇完后才意识到玄真可能看不到,谁知玄真失望的声音又传出。 “啊…不是啊,好吧,那阿青姑娘来朝天宫有什么事吗?” 阿青轻声问道“你可知李福住在哪一栋楼里?” 纸人朝着阿青点点头,就带着阿青走进朝天宫,白日走进朝天宫阿青才发觉这个宫殿比自己晚上看到的还要宏伟。 整座宫殿就像一个巨大的院落,中间有个极广阔的庭院,庭院中间又建了个足以容纳数十人的大亭子,以供各大山门修士平时闲暇聚会。 而在庭院四周,林立着七座高楼,高楼相互链接却又彼此独立,巧妙的设计让人看不到任一栋高楼中的情况。 阿青路过庭院时朝空中看了一眼,那巨大的白星就浮在庭院上空,纸鹤也还在绕着白星飞行。 若不是皇城高墙耸立,怕是到了晚上这颗白星就会被所有平京百姓看到。 阿青问带路的纸人道“这是谁和谁在斗法?” 前方的纸人没人回答,但阿青眼睛却已经瞥向自己肩膀处,那里有个小人也飞了上来。 “真是说出来怕你笑话,这是我在和太白门的道友切磋呢,我天柱派的功法和太白门说起来有一点点相克,因此每次见面有空都会过两手,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纸人的声音几乎微不可听,连阿青都要凑近耳朵才能勉强听清。 阿青也知玄真这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于是听过以后也不再言语,任由前方纸人带自己前行。 纸人带阿青到了一处高楼门口就自行离去,阿青看着紧闭的门户,上前敲了敲门。 门很快无风自开,等阿青进楼后身后的大门便又紧紧关上。 阿青看着已经有些凌乱的屋内,迈脚越过一只不知是袜子还是亵衣的东西,向大厅深处走去。 大厅最深处有个榻子,原本是宴请客人时可以与客人促膝长谈而用,但这李福直接躺在了这上面当床用,还把衣服盖在了自己脸上。 阿青知道这人已经醒来,便站在他榻前静静看着他。 李福见半天都没声音,还奇怪阿青在干吗,把衣服掀下来后就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死死盯着自己,饶是他早已入丹多年也差点被吓到心跳停顿。 “你干嘛不说话?” 李福坐起来,把自己已经睡乱的长发随意整理一番,但最后还是有一撮头发从他头上落到他脸庞。 甩了一下那撮头发,李福决定不再管它。 阿青顺势坐到榻上空出的位置上,盯着李福,慢慢靠近。 李福也不躲不闪,就看着阿青慢慢向自己逼近,等两人已经近无可近时,阿青盯着李福的眼睛问道“你可下过长恨崖?” 李福也看着阿青眼睛坦然道“下过啊。” 阿青撑在榻上的手掌握成拳头。 “那你可曾在长恨崖下埋葬了一具尸骨?” 李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那时长恨崖下只有自己一人,面前这女子如何得知? 李福点点头“我确在长恨崖下埋了一位故人,可有什么不妥?” 果然是他! 阿青心中的疑惑被解开,但想起已故的阿烈,阿青心情愈发沉重。 阿青移开身子,和李福保持了一个正常交流的距离。 李福见自己答完后阿青就再没说话,知道长恨崖下的故人必定和阿青有什么联系,便先开口道“那位故人可是与阿青姑娘有什么渊源?” 渊源? 阿青仔细思考阿烈和自己到底算有什么渊源。 萍水相逢?路见不平?还是生死相托,此生不渝… 阿青想不出个答案,只能像自言自语一般回答道“是认识的人…” 李福当然不信阿青现在这个反应会只是因为一个认识的人。 但阿青不想说,他也不想强问,只是自己的好奇心也是必须要满足的,于是李福换了一种方式,自己开始讲起阿烈的事来。 “这长恨崖下的故人啊,说起来也就和我只有一面之缘,但这一面就足以如故,我还没对阿青姑娘说过这位故人的名字吧?” 李福明知故问,硬要把阿青扯进他的故事中。 “这位故人,名叫子烈,也是七大山门弟子,但他偏偏又和其他山门弟子不同,嘿,跟我一样是个怪胎!” 李福把自己和子烈都列入了一个行列,阿青不免多看李福一眼,只听李福再讲道 “那夜我与子烈兄彻夜长谈,彼此都把对方当成同道中人,当下便结为至交,只是那时我们各自身上都有师门要务,因此第二天一早就各奔前程,约定下一次定要大醉三天三夜不可,哎,谁知…那一夜我到现在都历历在日,宛如昨日一般。” 李福越讲越感慨,脸上也出现追思的神色,突然他问了阿青一句。 “阿青姑娘,你可知人间戒?” 还没等阿青回答他就转回了头。 “真是个傻问题,既然阿青姑娘都在定朝中担任了如此要职,人间戒定然不是什么秘密。” “那换个问题,阿青姑娘你可觉得人间戒有错?” 李福这次没看向阿青,看不到阿青在听到人间戒时眼里闪过的异样眼神。 阿青沉默后回答道“不知。” 李福叹了口气“不知,对,这才是最好的回答,哪怕知道不对,也该说不知才是明智之举。” “但我那好友偏偏什么都知道,因此他直接说人间戒有错,甚至用行动告诉天下,人间戒大错特错!” 李福突然激动起来,从榻上站起,双手随着言语开始挥舞起来。 “吾友子烈直接带着一个凡间女子私奔了!真是天大的胆子!引得山门震怒,无数山人前往追杀!” “偏偏子烈就是不放手,明明他们只是要杀了那个凡人女子,而子烈却宁愿自己的命不要,也要救那个女子!” 李福一下转回头对着阿青,问了一个阿青无法无视的问题。 “阿青姑娘,你说,我这挚友子烈,死的值不值?!” 。 第三百二十七章 做我自己 这句话直震阿青魂灵。 这么多年来,就连她自己也在问,阿烈真的值得吗? 为了一个相识不过数月,之前无甚交际,甚至毫无关系的人,他就这样弃掉自己的生命值得吗? 对这个问题阿青只能闭上眼睛,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失态,缓慢摇头道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李福坐回到阿青身边,现在轮到他盯着阿青了。 “可是我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也是我和子烈兄那晚一直探讨的一件事的答案,我相信,如果我找到答案的话我可能会走上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李福挑挑眉。 “阿青姑娘,你可愿帮我找到那个答案?” 李福这话问的莫名其妙,让阿青一下冷静下来,她都快忘了自己身边这人也是一个修士,若是自己曾触犯人间戒的事被其所知,自己的计划必会受到影响。 阿青敛去眼中悲伤,起身就要出楼。 李福也不阻拦,双手撑着床榻,看着阿青的背影眼中满是思索。 对于阿青的身份他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若是她没有亲口承认,猜测就永远不能成真。 阿青吱啦一下打开门,但就在她开门瞬间,阿青清晰地听到楼上传来一个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阿青站在原地不动,她绝对没有听错。 楼上有人! 但那夜自己分明就看到李福一人出现在酒肆中,想必天福门也只来了他一人,那在这栋楼中的还有谁? 阿青福至心灵,心中联想到一个人,于是伸手又将楼门关上。 转过身来看着李福。 李福还保持那个不羁的动作,面上神色不变,但阿青却感觉这人已经有些慌了,只听李福笑着问阿青道 “阿青姑娘,还有何事?” 阿青也不废话,快步就朝着楼梯走去“我要上楼看看。” 阿青才到楼梯口,李福的身子就突然出现在第一级台阶上,挡住了阿青的去路。 “阿青姑娘,这里毕竟是定朝皇帝划给本门的暂时居所,就算我觉得我们关系还可以,但你不能擅闯人家吧!” 阿青见他这如临大敌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八成猜准了,于是也打着官腔道“李福仙师,我乃钦天监观星使,皇上曾有令让钦天监定要看护好各位山人们,如今我估摸着李福仙师的居所入了窃贼,为了仙师的安,还是让我上去搜查一番为好。” 阿青说完伸手就把李福推开,李福没猜到阿青会直接动手,一个不稳竟就被阿青推到了一边。 看到阿青从自己身边就要跑到楼上去,李福催动法力捆住了阿青的一只手。 阿青被捆住无法继续上前,转过半脸冷声问李福。 “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福歪了歪头。 “阻止你想做的事。” 阿青另一只手已经攀上龙泉的剑柄,脑中在思考要如何最快且动静最小的制住李福。 而李福的另一只手也已经在背后掐起法诀,不知为何,他对上这个姑娘,总是有股争强好胜的念头。 “李大哥,让阿青上来吧。” 楼上传下一道女声,李福听到这声音面容一滞,撇了撇嘴就把自己法力收了回来。 阿青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想自己果然没猜错,噔噔噔就快步上了楼,一眼就在楼上看到了让外面急成一团的南宫梦。 南宫梦跪坐在一张茶桌之后,对阿青伸手让她坐到对面。 阿青盯了一会南宫梦,走过去坐了下来。 阿青坐下后,南宫梦用木夹夹了一个杯子到阿青面前,给阿青倒满热茶后也给自己倒满。 南宫梦举起茶杯吹了一口热气,就慢慢品起茶来。 阿青看着南宫梦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她想着自己反正都逮住她了,因此也不着急,拿起茶杯一口干了茶水。 “哪有你这样喝茶的!” 南宫梦嗔了阿青一句,拿起茶壶又给阿青倒了一杯。 “为什么?” 阿青手上慢慢转着茶杯,眼睛却不放过南宫梦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南宫梦强装镇定。 “什么为什么。” 阿青“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你也不是孩子了,这样会不会太幼稚了?” 南宫梦放下手里的茶杯,把手放到自己膝盖上捏住衣角“我不是离家出走。” 阿青“那是什么?” 南宫梦抬起脸,坚决道“离家出走还有归家的那天,但我这一走,一辈子都不会回到南宫家,我要与封家一刀两断!” 刚刚爬上楼的李福听到南宫梦这句差点脚下一滑摔了下去,扶住栏杆后李福对南宫梦大喊道“南宫妹子!你昨晚可不是这样跟我讲的!” 阿青和南宫梦都看向李福,李福快步走到茶桌旁,坐到最外边的位置上,一脸要南宫梦给一个解释的架势。 南宫梦对李福抱歉道“李大哥,不好意思,但我昨晚已经想清楚了,这件事没有退让的余地。” “无论家中现在如何退步,最终他们的目的都是要我成为家中的傀儡,从此一举一动都只能代表着梦君,而不是南宫梦。” 南宫梦深吸口气,作出了迄今为止最大的一个决定。 “我不要做封家梦君!我要做南宫梦!做我自己!” 阿青始终看着南宫梦的脸,看到南宫梦说出最后一句话时脸上绽现的光彩,阿青觉得这与自己曾经相识的梦君恍若两人。 李福则满是纠结“哎,话虽如此,可你毕竟是封家梦君啊…完了完了,要是被师父知道我帮你逃跑,我就死定了…” 南宫梦“李大哥不用担心,等大朝会结束后,我就会离开平京,届时谁也不知道李大哥曾经庇佑于我,这份情我这一生都会记住的。” 李福看着南宫梦叹了口气,觉得事情开始难办起来。 原本昨晚南宫梦只是觉得一直被家中拘着太过沉闷,想到外面走走,李福便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到时候带这个妹子去天下逛逛便是,但没想到这妹子居然想一去不复返,那封家没了继承人还不闹翻天?! 阿青突然问道“你确定了?” 南宫梦点点头“我确定了。” 阿青拿起茶壶给南宫梦的茶杯斟满茶。 “那就这样做吧。” 。 第三百二十九章 感觉不对 阿花一惊,以为是自己的秘密被阿姐发现了。 但转念一想阿姐只是问长欢姐姐是谁,于是避重就轻道“啊,那个阿姐就是上一次在路上帮了我的阿姐,正好她也在月白书院读书,张辉哥哥不在的时候我就去找这个阿姐读书来着。” 阿青挑挑眉,阿妹的解释滴水不漏,但阿青还是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捷彩妤这时也解了隐星术跳下,阿花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两人,赶忙转移话题问道“你们之前都躲在哪啊?” 捷彩妤向后指了指屋顶,阿花越过两人朝满是积雪的屋顶看了一眼,不解问道“这大雪天的站在外面,你们不冷吗?” 说完阿花就给了阿青和捷彩妤一个看傻子的眼神,从她们身边走过进了屋。 至于那个黑衣女子的事情,也就被阿花糊弄过去了。 阿青看着被刚刚关上的房门,轻声问旁边的捷彩妤道“你怎么看?” 捷彩妤拍了拍阿青的肩膀,安慰道“女孩大了,总是有点自己心事,不能再把她当做小女孩看了。” “对了!” 捷彩妤这时才想起自己在阿青家中的目的。 “你刚才突然飞走是去哪?可是发现了梦君的行踪?!” 阿青不露痕迹地避开捷彩妤的眼睛,否认了她的猜想。 “不是,只是我想起一些事,去朝天宫找了李福。” 捷彩妤皱起眉头“真不是找梦君?” 阿青不作声,只是微微摇头,接着便和阿花一样,话才说一半就扔下捷彩妤回了屋子。 捷彩妤看着那扇被关紧的房门不禁嘟囔了几句“还说阿花,你自己看上去不也偷偷摸摸的!” 说罢捷彩妤也只能无奈离开阿青的院子。 她看阿青这样就猜到她必然知道什么,但阿青不想开口她也无法用强,再说用强她打不打得过阿青还不一定呢。 阿青回了屋里,阿花已经坐在桌旁读书,阿青坐到阿妹身边看着她,却一言不发。 阿花被看的浑身不对劲,就放下书对阿青道“阿姐,你这样看我,我怎么读得进去啦!” 阿青自然的把自己手放到阿花的肩膀上,轻轻捏了捏,似乎是在给阿妹放松。 “近日读书可辛苦?” 阿花听阿姐关心自己,近日被阿姐稍稍忽略的怨气也消去大半,撅着嘴对阿青道“读书倒是不辛苦,但阿姐可不可以跟林姨说一声不要再让我练剑了啊!我实在不是这个料啊!” 阿青笑笑“练剑也没什么不好,就说练不好也可以强身健体啊。” 阿花气闷的拿起书本,打算不再理阿姐。 阿青放下手来,对着阿花自语起来“阿花,你长大了,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 看着躲在书本后面的阿花,阿青不免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阿妹的样子。 跟阿花和阿耶在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是她最幸福的时候了。 “若是以后一个人生活,定要照顾好自己,当然…我相信阿花一定可以的,阿花这么乖。” 听到阿姐突然夸自己,阿花只是哼哼两声,表示自己不接受这个马屁。 阿青继续道“阿耶曾经跟我说过一个道理,现在阿姐也想说给你听。” 听到是阿耶讲给阿姐的话,阿花不禁竖起耳朵来听。 阿青“阿耶说,每个人在路上都会遇到很多困难的选择,有时候就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选,但其实你是知道的,只要去做这件事,站在这个困难最近的地方,你的心就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阿青看着阿妹柔声道“阿花,记住了吗?” 阿花从书本后面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声音。 阿青笑笑,就起身走出房间。 阿青关门出去后,阿花才把书本放下。 看着紧闭的大门,阿花觉得今天阿姐有点奇怪,怎么突然跟自己讲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 挠了挠脑袋,阿花想不明白,很快她就想到刚才引导体内法力那种奇妙的感觉。 阿花坐在椅子上闭起眼睛,看着自己体内那股法力按着一个规律不断流转,周而复始。 阿花面上慢慢露出笑容,宛如一个找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阿青从阿花的屋子里出来,转身就进了旁边的小屋。 在这间屋子里阿青找到了彭莒。 自从平京下起大雪,天气渐寒后,彭莒的嗜睡毛病越来越严重,基本上都躲在一个角落睡着,甚至有时阿青在意识中叫他都没反应,但今天阿青却有要事要问他。 阿青“彭莒,醒醒。” 彭莒趴在地上发出悠长的呼吸声,阿青看自己叫也叫他不醒,只能直接上手了。 阿青打量了一下彭莒身,尾巴把彭莒的屁股护得死死的,阿青无从下手,于是退而求其次捏住了彭莒的耳朵,狠狠一揪,彭莒就被痛醒了。 “干嘛啊!” 彭莒正睡得好好的,突然一股巨力把自己脑袋给揪起来,看到自己耳朵上那个追魁祸首的手,彭莒只能恨得牙痒痒,脑袋一甩把阿青的手甩开。 “毁人清梦如夺人钱财!不懂啊!” 阿青把手收了回来,蹲着问脑袋又趴下去的彭莒道“我问你,阿花体内的法力突然增大了,可有什么不妥?” 彭莒感觉睡意又上了脑袋,耸拉着眼睛,迷糊答道“有什么好不妥的,这不是好事嘛,不是跟你讲过了,阿花天赋异禀,早晚要成为修士大能,现在哪怕不修炼她体内的法力种子也在喷出法力,阿花体内有法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阿青刚才碰阿花的肩膀时用剑心探查了阿花体内的情况,发现阿妹体内并没有什么异常,更没有其他修士的法力,只是那股原本还很孱弱的法力突然变大,并且按着一个规律不断流转。 阿青蹲在彭莒面前没起身,尽管阿花给了解释,彭莒也没说不对,但阿青心里总是觉得那个黑衣女子有些问题。 但自己如今却没精力去仔细调查这些了… 阿青想到自己的计划,眼神也不禁沉了些。 阿青用意识对彭莒命令道“从明天起你要盯着阿花,有什么不对及时告诉我!” 彭莒已经快睡着,几乎是在梦中回答了阿青。 “知道了…” 。 第三百三十章 死势壮大 阿花躺在被窝里,其实她早已经清醒,但还闭着眼睛,侧着身子,从外看来一副还睡着的模样。 阿花竖起耳朵,听到阿姐在屋内走动的轻微脚步声,然后就是一声吱啦的开门声。 接着就在院子里传来一些微弱的声音,阿花可以隐约辨认出是秦大娘在干活和阿姐舞剑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阿花才听到一前一后两声院门关上的声音,她一下睁开眼睛,从被窝里坐起。 家里终于没人了! 阿花套上衣服,给自己洗漱后绑好头发,出门前穿上外套就直奔灶房。 把秦大娘放在锅里温着的饭菜端到桌上,用最快的速度吃完,吃完后灌下一大杯水,就手脚麻利地把碗筷端到盆子里,自己则是小跑着回屋披上大氅。 出门前阿花看了一下天气,这场大雪始终不停,最奇怪的是下的雪量似乎永远都一样,不曾变大,也不曾减小,阿花摇摇头把这些杂念抛出,从门边拿起一把伞就走进院子。 把院门关上,阿花看了一下小巷两边,确定没人后蹭蹭几步就跑到对面的月白书院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对着门缝喊道“老爷爷,开下门,是我。” 大门被拉开一条缝,阿花赶忙跑进书院,大门关上后阿花对给她开门的看门老者道谢道“多谢老爷爷。” 说完阿花收起了伞,月白书院上的雪落不到地面,刚碰到树冠就会被法力消融,阿花把伞放到了门边。 “阿花。” 阿花听到这位看门的爷爷叫了自己一声,诧异的回头答道“啊?” 看门老者笑脸吟吟地问道“最近家中如何?长辈可还安康?” 阿花奇怪这老爷爷怎么知道自己家里有长辈的,但还是老实答道“家中有一姨母,身体健康,多劳老伯费心。” 看门老者面上笑意更浓,对阿花点点头,就不再说话,坐在那张摇椅上闭目养神。 阿花向书院内走去,走上台阶就看到大榕树下站着一个黑色人影。 阿花小跑过去,站到长欢面前兴奋问道“长欢姐姐,今天我们学什么啊!” 长欢伸手握住了阿花的手,拉着她向书院更深处走去。 “阿花如此聪慧,那些基础之事便不必再做,今天直接学术法如何?” 长欢和阿花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慢慢在树下消失,淡淡的月光渐渐笼罩住整间月白书院,在门口看门的老者眼睛还轻轻闭着,但嘴角的笑意却愈发浓郁。 “醒醒,醒醒。” 林星轮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坐在船里,身周都是狂风巨浪,把自己身处的小船吹得摇摇晃晃,连带他自己也不停晃腾。 林星轮被晃得头晕,迷迷糊糊睁开眼,结果看见的不是什么海面,而是自己师父那张带着薄怒的老脸。 “师父…” 林星轮刚刚醒转,就感觉自己脸上又辣又热,伸手一摸发觉竟都肿了起来。 谁趁着自己睡着打他?! 林星轮瞪大眼睛,四处张望寻找凶手,但方圆数里,他能看到的活人除了自己,就只有面前的师父了。 老欧握住自己右手的手腕还在不断甩动,林星轮哀叹就算找到了凶手自己也没法指认啊! 把这口气咽下去后林星轮笑着问老欧道“师父,你怎么回来啦?” 老欧哼哼两声“回来叫你起床呢!” 林星轮尴尬笑笑,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在坟堆里都能睡着。 突然林星轮回过神来,自己在这里坐了一晚,怎么身上一点积雪都没? 林星轮开始抖动自己的头发,想把头上那不存在的积雪抖下。 老欧则是继续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说你想练势,我就带你来这乱葬岗,结果你倒好,来这不是修炼的,居然坐着给我睡着了?!” “你说睡哪里不比这好睡!咱爷俩大半夜放着暖床不睡,来着荒郊野岭是给你睡觉的吗?你还在这边摇头晃脑什么!?” 老欧越讲越气,但林星轮眼睛却越来越亮,他看着自己双手感觉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一般,不停上下挥舞起来。 林星轮兴奋喊道“师父!你看!” 林星轮把手举到老欧面前,老欧一开始还没注意,但这时他察觉到林星轮的手臂上居然附着着一股淡淡的势。 老欧抓住林星轮的手腕灌入河海之势探查,很快就遭到林星轮体内的死势反击,但这次反击却没有像上次那样强烈,林星轮咬紧牙齿,死死控制体内死势不让它暴走。 老欧收回手,对于林星轮体内的情况已经有所了解。 这小子体内的死势居然壮大不少,而且已经不再像第一次接触时那样肆虐,渐渐可以为之所控。 老欧心中暗暗称奇,他也从没接触过死势这种东西,没想到居然不用刻意修炼,只要坐在死势充裕的地方就能自己慢慢吸收。 林星轮只觉得神清气爽,感觉身上气力用不完一般,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子,边活动还边跟老欧炫耀道“师父,我是不是天才啊?我感觉我昨晚完没有修炼…” 林星轮不说还好,一说老欧火就上来,对着林星轮后脑勺就是一个暴击。 “臭小子还敢嚣张!你若是修炼的话说不定有十倍于此的收获,若是让为师再看到你偷懒,你这辈子就活在乱葬岗吧!” 林星轮撇撇嘴,自己进步还被师父骂了,心中微微不爽,看到脚下有颗石子,就将不爽倾泻在石子身上,一个踢脚,就把石子踢飞出去。 但就在石子落地时,一声巨响从石子的方向传到老欧和林星轮的耳边,把林星轮给吓了一跳。 自己不会猛到这种程度吧… 林星轮心里泛起了嘀咕,而老欧却知道巨响是从更远的地方传来,感到一阵强烈的法力波动,老欧冷笑一声。 看来又来个几个不安分的! 林星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老欧抓起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彭莒也被一声巨响惊醒,原本他眼睛一眯又要睡下,但一股让他浑身难受的味道让他一下惊醒。 彭莒从房中跃出,站在屋顶上看着月白书院的方向,眼中满是惊疑。 。 第三百三十一章 阿少急了 长欢和阿花面对面坐着,长欢一点点教导阿花如何使用术法。 长欢“阿花,我们体内的法力天生有一套运行规律,这是最适合我们身体的路线,所以你昨天意图改变这条路径才导致痛苦不已。” 长欢体内开始运行自己的功法“而修行功法的本功,就是改变这套路径,法力种子玄妙无比,它与人体的关系也密不可分,因此先贤在创造功法时走过不少歪路,最后留在山门里的功法都是最重要的传承。” “每个功法都有自己的运行路径,也会因此改变法力对于天地灵力的契合度,所以阿花你在选择功法时一定要慎重,这是关于道途的大事。” 阿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我现在要学习功法了吗?” 长欢摇头道“还不到时候,一般的修行功法不值得你练,而我所修行的…现在还不能传授于你,但就算还没开始修行你体内已经开始喷发法力,如此有些术法便也足以施展了。” 长欢手上捏了一个法诀“现在我教你的是就是修士入门必学的一项术法,御物术。” 长欢手上一阵法力流出,在两人中间地上的一颗石子就慢慢浮了起来。 阿花看着这颗石子在自己四周盘旋,脸上满是惊讶和向往。 长欢咳嗽一声,把阿花的注意力引回自己这边“但并不是拥有法力就能施法,诚然,我们可以直接用法力控住这块石子,但这样太浪费法力且太粗鲁。” “因此先贤们在创造修行功法时也创造了很多术法,这就是修行时你要学的第二项——玄功。” 长欢让阿花凑近看自己的手诀“修行术法,最基本的就是法诀,每个术法都有相应的法诀,越是强大神异的术法法诀也就越复杂,所以阿花一定要记住这点,日后在争斗中才能早做防范!” 阿花还在仔细观察长欢掐的这个手诀,突然听到争斗二字,阿花被吓了一跳,赶忙问道“为什么要争斗啊,大家各修行各的不就好了吗…” 听到阿花的稚语,长欢只能笑笑。 “阿花你还小,你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丑陋,若是你不争,别人就会将你的道行,你的命给夺走!” “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山门说到底也尽是龌蹉,阿花你日后定不能心软,否则不仅你自己,就连你身边的人都有杀身之祸!” 长欢越说面上越是狠厉,阿花更是被吓住,跪坐在长欢身边一动不敢动。 长欢想起这些年来的经历有些失态,于是收回情绪对阿花柔声道“现在这些对阿花来说还为时过早,阿花只要记住长欢姐姐之前跟你说的,修士中也有好有坏,好坏只能由你自己评价,其他的,等阿花长大了就知道了。” 长欢解开手诀,浮在阿花身边的石子一下就掉了下去。 长欢开始让阿花自己掐诀,阿花尝试几次后就找到了窍门。 掐住御物术,阿花感到体内的法力正在隐隐而动,只见那颗掉下的石子在阿花的术法下又开始动了起来,虽然不像长欢那般直接浮空,但阿花也能让那颗石子在地上不断滚动起来。 “嘻嘻,真好玩!” 阿花感觉自己找到了比以前都有意思的玩具,玩的不亦乐乎。 长欢在一旁也笑着看阿花玩耍,心中暗喜一切顺利,阿花几乎就要落入她的手中。 但就在长欢准备教阿花第二个术法时,阿花腰间的阿少突然挣脱绳子,变成一人高浮在阿花和长欢中间。 长欢还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精怪时,阿少就对准长欢的脑袋,狠狠敲了下去! 阿少觉得自己实在忍不下去了! 自从这个拜月教徒和阿花接触开始,阿少就以精灵之身感到此人的不怀好意,之后这拜月教徒居然越来越过分,甚至想将自己的小主人引入拜月邪教! 阿花不清楚拜月教是什么地方,但跟了阿青一段路的阿少却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去处。 但阿少不能言语,更无法通知阿青什么,所以只能挂在阿花腰间干着急。 这几天但凡阿花想要去月白书院,阿少就妄图阻拦,拉住阿花不让她出门。 可阿花去意义绝,还警告阿少要是再不听话就把它独自扔在家中,为了保证小主人的安,阿少只能先按耐不动,呆在小主人身边保护她安。 谁知这个拜月教徒今天就把自己的目的暴露出来,直接教上小主人术法了! 等小主人学了拜月教的功法,岂不是小主人也是拜月教徒了?! 阿少觉得自己实在忍无可忍,趁着这个妖女就在眼前,直接现出真身准备敲死她! 阿少从长欢的脑袋重重锤下,长欢举起手臂,只听哐铛一声,一股法力波动从两人相撞的点向外迅速扩散,连包住月白书院的法力薄膜都被荡起一瞬。 阿少的偷袭被长欢挡了下来,长欢的胳膊上不知何时已经覆上一层白色月力,月力上被阿少撞击的地方出现了道道裂痕。 还将手臂挡在自己面前的长欢心中也一惊,这是何等坚硬的灵身,居然能打破自己的守月! “阿少,你在干嘛?!” 跌坐在地上的阿花赶忙制止阿少,但阿少知道要是再不阻止小主人就晚了,于是绕着长欢不断向下捶打起来! 该死的臭女人! 长欢听不到阿少的怒骂,但回过神的她也发现这只精灵只会敲打这一招,嘴上发出一声冷笑,长欢掐诀施法。 “月破!” 长欢身周荡起道道涟漪,数道月破向阿少击去,阿花一下睁大眼睛,大喊道“不要!” 长欢无视阿花的制止,控制月破击中阿少,阿少被连续重击打入上空,但月破散去后阿少的身体还是丝毫无损。 阿少飞上天后也察觉到这里有一层东西罩住了这个地方,于是不和长欢正面相斗,阿少向上狠狠一撞,竟把包住月白书院的阵法撞出一个裂痕! “好胆!” 感到法阵受损的长欢怒气更盛,催动身上法力,打算把这个碍事的精灵大卸八块! 。 第三百三十二章 法力泄出 罩住月白书院的阵法法力只是泄露一瞬,之后法力流转很快就修补了这个裂痕。 长欢的月破也在同时攻到了阿少的身边,阿少还想凭借灵活的身形跟长欢纠缠,但它才闪过身边的那道月破,就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 月破在阿少的身后转了个大弯,也不与阿少硬碰硬,化作月光绳索将其死死捆住。 剩下的道道月破也捆到阿少身上,把阿少捆得水泄不通。 阿少掉到地上,还在不断挣扎。 “哼。” 长欢走到阿少身边,面上虽然怒色未减,但眼中也浮起深深的忌惮。 这个精灵必然是阿青放在阿花身上的保命之物,如今被它发现,也不知道它会不会以其他方式告知阿青。 长欢对阿少已经升起了必杀之心。 “如何了?” 长欢的耳边响起师傅的声音。 长欢轻声对面前的空气道“解决了,法力可有泄露?” “泄露了一些,但应该没有大碍,这些法力传不出几里就会消散,现在阿花家中的长辈都不在家。” 长欢“那就好。” 但两人没想到的是,虽然对面院子里已经没人,但还有一只对拜月教法力更加敏感的妖兽。 彭莒跃上屋顶,看着对面的月白书院,面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虽然只是一瞬,但彭莒确信自己感受到的就是拜月教徒的法力,但这法力怎么会从只有咫尺的月白书院传出? 突然彭莒的脸色一下大变,他想到阿花还在书院里! 彭莒当即就在意识中联系了阿青,但不知为何阿青始终没有回应。 彭莒知道若是阿花出事,凶手必死无疑,自己怕也难逃一劫。 于是彭莒当机立断跳出院子,想直接跳入月白书院,但跳到月白书院上方时却有一股无形的罩子将它弹了回去,如此彭莒更加确定书院里出了事。 偷溜不成,彭莒只能走大门了。 举起蹄子敲了两下书院大门,彭莒就站在门边等候。 看门老者看着黝黑的大门,眼中深邃如夜,他已经透过大门看到了在门外的彭莒。 心中稍一思量,老者就传声对长欢道“事情有变,速速离去。” 刚才解决完当下之急,长欢就开始思考要怎么解决面前的这个精怪。 从刚才的交手已经可以知道这精怪有着一副铜皮铁骨,怕是一般的手段对它起不到作用。 如此长欢就想尝试其他术法时,阿花突然跑到了阿少身边,还想用手扯阿少身上的月破。 长欢一惊,赶忙拉住阿花,若是被阿花碰到月破,怕是这条胳膊就没了! 阿花还是不放弃,对长欢哀求道“长欢姐姐,阿少只是无意的,你就放过它吧,它也是太关心我才对你出手的!” 长欢眼眉齐皱,她正准备呵斥阿花,耳边就传来了师父叫她退去的声音。 长欢一想就知道是刚才泄露出去的法力出了问题,如今半刻都耽搁不得。 长欢拉住阿花的肩膀对她告诫道“阿花,你要记住,你学习术法之事千万不要被人发现,更不要被其他修士碰到你的身体,我会回来找你的!” 说完长欢就收起自己的法力,从阿花面前化作一道月光消失不见。 在长欢收起法力的瞬间,月白书院的阵法也同时停止运转,从天上落下的白雪穿过大榕树的缝隙,落到地上,也落到阿花的身上。 阿花还站在原地懵懵的,不知道长欢姐姐为什么要突然遁走,阿少身上没了月破的束缚,恢复了自由在阿花身边不断盘旋。 阿花正想训斥阿少,突然感到身上寒冷,赶忙走到一边拿起大氅披到身上。 见落下的白雪越来越多,阿花也只能先找到一个避雪的地方,想想现在该怎么办了。 看门老者给彭莒开了门,看到面前的似马似鹿的异兽,看门老者惊讶道“这是什么东西,老夫活了这几十年怎么都没见过?” 彭莒很想说是你太孤陋寡闻了,但阿青告诫过他不能在凡人面前说话,他也感不到这个老头身上有什么特别的气息,于是就直接从门缝里钻进书院,想去寻找阿花。 谁知彭莒刚刚进门,就站在门边动弹不得。 看门老者抓着彭莒的尾巴不让它进去“这是哪里来的孽畜,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读圣贤书的地方也是你能进的?” 彭莒现在很想一口火烧死这个老头,在他死前还要对他骂一句你才是孽畜! 但彭莒知道这样自己会被阿青剥皮,只能咬牙忍住,同时头顶发出一道琉璃光迷了这个老头的眼,在他失神之时发动琉璃光跑进书院。 看门老者用手掩住眼前,一副被琉璃光惊吓的表情,但在手掌之下的双眼,却盯着彭莒化作的蓝光略有深思。 没想到,居然还有一只夫渚,是他们大意了。。。 彭莒很快就发现了阿花的所在,到了以后才发现阿少已经现了原型,站在阿花面前一副卫兵的样子守护阿花。 彭莒停在阿花面前,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了?” 阿花抱着暖炉坐在廊下,看了一眼彭莒哼了一声,连脸都撇过去不瞧他一眼。 彭莒也对这个姑奶奶没办法,只能问不会说话的阿少,但问完彭莒就觉得自己是失心疯了。 阿少不会说话,只能用行动来形容,只见它一下缩小到阿花腰间,然后再一下变大,对着彭莒的脑袋要打,彭莒连忙闪躲心想自己哪里惹到它了。 阿少又突然浮空,而且极有节奏,停一下飘一下,最后阿少往空中打了一下,最后就直直从天下掉下。 从地上爬起,阿少还歪了歪头,仿佛在问彭莒他是否看懂了。 彭莒只能呵呵笑笑,刚才除了知道是阿少打破了那个结界让他察觉到拜月教徒的法力外,其余的他一个都不看懂。 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个久留之地,彭莒对阿花道“走吧。” 彭莒主动把背面向阿花,让她坐上来。 但阿花明显还在生气,一声不响地站起来,自己撑着伞往书院外走去。 彭莒无奈,只能和阿少一起跟在阿花后面,同时祈祷阿青快快归来,不然怕是这个小祖宗要把他们玩死哦。。。 。 第三百三十三章 奈山人何 捷彩妤面色铁青,阿青面色虽然如常,但眼中也已经升起了怒意。 欺人太甚! 这是她们对面前这两人唯一的感觉。 两人身穿麻衣的修士站在她们面前,一老一少,一对师徒。 如今老的那个闭上眼睛,假装没看到自己徒弟的所作所为,而少的那个则是满脸桀骜,手里上下扔着一块石头斜眼睨着阿青她们。 在师徒和阿青两人中间还有一个深坑,深坑发出淡淡烟尘,刚才那声巨响就是从这个深坑中发出。 而造成这个深坑的就是面前的少年修士。 捷彩妤看着少年修士手中的石头,心中深深忌惮,就是这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石子,几乎让她们两人葬身于此。 让少年下此狠手的起因不过是捷彩妤让他们报出山门,而这一对师徒竟就无视她们要走进平京城。 捷彩妤自然不肯,言语之间严厉了些,那个少年就如一个市井中的顽童一般,直接举起石子砸向她们。 捷彩妤一开始还没在意那块石子,但阿青却察觉到石子上非凡的法力波动,拉着捷彩妤向后急退,才躲过这次危机。 这哪里是顽童?分明就是凶徒! 捷彩妤抽出腰间长鞭,这次她真的忍不住了! “这里是大定地界,不是你们山门,休想在此为非作歹!” 少年修士看对面这两个凡人似乎想对他动手,嘴角的不屑更深。 师父只说过不要让自己随便杀人,但若是有人要对自己动手,他为了保护自己而杀了对方的话,就不算随便杀人了吧? “哦?就算如此,你们区区凡人,能耐山人何?” 少年修士轻轻弹出那块石子,石子一下就出现在了捷彩妤面前,捷彩妤瞳孔缩小,她想不到这个东西居然这么快,正打算用星势硬抗,一道剑影出现在她眼前,只见阿青直接用龙泉的剑面把这块石头给打了回去! 少年修士对这一手明显没有料到,没有什么战斗经验的他一下慌了神,法宝不受控制朝他自己脸上飞来。 “哼!” 在少年背后的老者睁开眼睛,伸手一抓,就把快要打到少年脸上的石子抓在手中。 看上去只是抓住一颗普通的石头,但两者相碰时一股巨大的法力荡出,师徒站着的地面都向下陷了一寸。 修士老者瞥了一眼向前半步的那个女子,她手上的佩剑盖上一层黑色剑意,如此看过去竟比一般长剑大上一倍。 师父把石子扔回给徒弟,叮嘱了一句。 “小心,不要给师门丢脸。” 说完就又闭上了眼睛,而少年修士也视刚才之事为辱,脸上厉色顿现,手中掐了一个法诀,那块石头竟开始放出淡淡光芒,法力波动比起刚才强上十倍不止。 阿青持剑站立,捷彩妤也发出星势严阵以待,就在两方要正式开打时一股气势传出场内。 阿青对这股气势再熟悉不过,那是老欧的河海之势。 修士老者也感到了这股气势,伸手抓住就要出手的徒弟手腕,中断了他的施法。 老欧带着林星轮踏着河海之势而来,站到阿青身边。 林星轮这时才发现阿青也在,正想和阿青打个招呼,但阿青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眼睛移开。 老欧看到对面的熟悉面孔,又用上他的流氓语气道“呦呦呦,这是谁呢?不是大名鼎鼎的老君阁徐老哥嘛~” 姓徐修士看到老欧眼中略过一丝怒意,但也知道这人来了自己只能退让一步。 “青城山老君阁,前来赴大定大朝会。” 捷彩妤见到对方这时候乖乖报上山门,心中怒意不减反增。 明明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但对方偏偏要剑圣到场才肯说出,岂不是从头到尾都在轻视她们?! 捷彩妤捏紧手心,她很想一鞭子抽过去,不管不顾先打一架再说,但为了大朝会,她再三告诫自己一定要忍,现在出手就是自己这边理亏了。。。 捷彩妤正想给老君阁修士打上星势放行,就听站在她前面的阿青用极平常的语气说了一句“先道歉。” 老君阁修士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眉道“什么?” 阿青用龙泉指了指前面的深坑,理直气壮道“这总不是无意的吧,我要你们先给我道歉。” 少年修士就要出口嘲讽,但他师父伸手挡在了他面前“刚才我也替我徒弟挡下了各位一招,按山人之理和凡间之理都算是扯平了吧。” 阿青摇摇头“我只是在防守罢了,你们却是要置我们于死地,不一样。” 老君阁修士面色一下阴沉下来,或作以前,心情好时听见这话只会笑笑扬长而去便是,心情不好怕是一块石头过去砸死说出这狂言之人也是寻常。 但今日。。。 老君阁修士看了一眼面上兴味正浓的老欧,就他一个人在这绝对不是这人的对手,思量之下,老君阁修士还是决定忍下这口气。 “那便算是我们的过失。” 老君阁修士以为给了个台阶对方就会乖乖下来,谁料那女子还是摇了摇头。 阿青剑指少年修士“是他做的,他要道歉。” 少年修士想不到居然有人敢拿剑指自己,当即大怒用手指指了回去“你算什么东西?区区凡人胆敢让山人道歉?” 老欧耸了耸眉毛,这小王八蛋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吗? 时刻关注老欧的老君阁修士察觉到了老欧表情变化,怕是再让自己徒弟嚣张下去自己今天就要吃眼前亏了。 悄悄用法力封了徒弟的嘴,自己开口道“童言无忌,还请各位不要怪罪。” 老欧当即讽刺“还童言,怕不是几十岁的老妖精了吧。” 老君阁修士假装没听到老欧的嘲讽,说出了一个提议“我这徒弟也着实让我头疼,欧剑圣,大家都是做长辈的人,都知道少年心性实在难管,要我道歉容易,可要我这徒弟道歉若是不让他服气可不行。” 老欧“哦?那要如何让你徒弟服气。” 老君阁修士把视线转到了阿青面上“很简单,打赢他就服气了。” 。 第三百三十四章 杀意滔天 老君阁修士才说完,阿青就了然的点点头“这个简单。” 话音未落,老君阁修士双眼一凌,他感到有股剑势向自己袭来,当即要施法抵抗。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有一双眼睛也在死死盯着他,用眼神警告这个他若是胆敢出手,河海之势就会灌到他头上来。 老君阁修士只得作罢,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中发生,少年修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柄黑色长剑就横在了他的脖间。 阿青轻声道“你,可愿道歉?” 被一柄长剑架住脖子,任谁都只能服软,但这少年修士却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自小就把凡人视为牲畜的他如何能够接受要向凡人道歉这一事实? 回过神来少年修士就要辱骂出声,老君阁修士及时施法堵住了他的口,不然怕是等下自己见到的就是身首分离的徒弟了。 老君阁修士在阿青背后沉声道“这位姑娘,我们老君阁也是受大定皇帝之邀前来赴大朝会,若是有什么差池,姑娘确定大定皇帝会开心吗?” 老君阁修士见自己威胁不到这些人,只能搬出大定皇帝来压压他们的臣下。 “百无禁忌。” 老君阁修士不知阿青说什么,只当她还要给他们下马威,皱着眉站在原地。 阿青再重复了一遍“百无禁忌!这是我们大定观星使的行事准则,任何可能威胁到大定百姓的事,观星使都有权插手,我怀疑你这位徒弟有在平京城内闹事的危险!” 老君阁修士听到这话觉得简直无理至极,什么叫有闹事的危险? 那这样讲不要说他们师徒,所有修士都有这个可能好吗? 他们怎么不把剑架在每一个修士的脖子上? 势比人强,老君阁修士只能撑着头皮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上“我这徒弟。。。脑子有些毛病,性子急躁,还望这位观星使见谅,入城后老夫定好好看管他,不会让他惹事生非。” 阿青啊了一声,把龙泉从少年修士的脖子上移开。 “原来是有病啊,那就没办法了,还请这位老君阁前辈记住千万不要让门下生事。” 说完阿青还拍了拍少年修士的肩膀,给了他一个自己理解的表情。 少年修士见这个女子居然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自己,气到恨不得直接上手掐住她的脖子,但他师父早知自己徒弟脾气,也用术法把他手脚都束缚住,如此少年修士只能看着阿青背身离去。 阿青回来时与捷彩妤对视一眼,捷彩妤对阿青一阵挤眉弄眼,表达自己对阿青这一行为的赞赏。 少年修士简直悲愤欲绝,他终于知道什么叫脸皮放在地上给人踩了。 但一个小辈的脸皮在老君阁修士的眼中还是没有自己的脸皮重要,有了个理由后老君阁师徒就被老欧放行,收到星势师徒两就往平京城而去。 老欧看着这对师徒的背影,还记得自己有个帐没跟那个小王八蛋算,手上屈指弹出,一道势就被他弹了出去。 原本已经走远的那个徒弟突然在众人视线中摔了一个狗吃屎,就像有人朝他屁股踹了一脚一般。 所有人看到都先是一愣,然后感到痛快不已,捷彩妤更是直接笑出了声,声音之大似乎怕那对师徒听不到一般。 老君阁修士不愿再惹事,拉起徒弟朝着平京城瞬身而去,几下就连影子都看不到。 老欧站在阿青身后,盯着阿青的背影若有所思,对她传声入耳道“等下跟我们一起回去。” 阿青收起龙泉,朝后向老欧微微点头。 事情结束后几人便一同入城,捷彩妤需要向慕容东报告今天这件突发事件,便先一步离去,阿青则是和老欧他们一同入城。 一路上三人出奇的安静,林星轮时不时看一眼阿青,看到阿青一眼都不看他后,心中更是苦涩,脖子一缩走在稍稍后面一点的位置,生怕被阿青更加厌弃。 阿青和老欧自然而然走在了一排,老欧突然开口道“刚才那是什么?” 阿青沉默片刻,答道“杀意。” 老欧看了一眼阿青,眼中是如鹰般的敏锐。 果然就如他所想! 阿青如鬼魅一般出现在那个修士背后时,老欧感到一股及其恐怖的杀意爆发在场内。 杀意不像其他势,杀意更多只是一种情绪,所以杀意一般并不为人所察,哪怕是老欧,一般的杀意他也无法感知,但阿青的杀意实在太过浓郁,浓郁到老欧都为之呼吸一滞的地步。杀意直到阿青收剑才减弱,说明阿青刚才是真的准备一剑斩了那个修士。 老欧一直放下不下这件事,为何阿青会有这么大的杀意? 老欧皱眉“你的恨意不是都化为剑意藏入藏剑了嘛?这个杀意又是从何而出?” 阿青默不作声,静静走到老欧旁边。 老欧见阿青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再问道“剑心可又有碍?” 阿青摇头“无碍。” 老欧知道阿青不会对自己撒谎,问出了第二个关键的问题“你的身法是什么?你几乎瞬间是出现在那个修士的背后。” 阿青没有回避老欧的这个问题“这是我今日新悟出的,叫杀剑。” 阿青目视前方,轻声解释道“我认为的杀剑,唯有快字,只要快到让自己来不及犹豫,来不及后悔,甚至来不及思考,才能足够快…快到可以杀任何一个人。” 老欧眼中忧色又浮起,阿青的进益并不让他开心。 阿青口中的杀剑,虽然看上去没有异常,但归根结底就是滥杀无辜之剑! 不去犹豫,后悔,思考,那岂不是连自己要杀谁都不知道?只是一味为了杀而杀!这种剑术绝不是一件好事! 老欧想着脚步也不禁慢了些,阿青没有注意到,还是继续向前走。 老欧慢慢停了下来,看着阿青渐行渐远的背影,把她和另一个背影慢慢重合起来。 他们都有一颗坚毅的心,义无反顾的去赴那十死无生的宴。 阿青,你这滔天的杀意,到底是为了谁? 阿青在老欧的沉目注视下突然转过身来,对老欧问道 “怎么了?” 老欧不说话,看着阿青眼中。 那最深处,一个杀神正在奋力破壳而出。 。 第三百三十五章 她名长欢 阿青进了城之后就往家里赶,刚才杀意爆发时彭莒似乎在意念中联系过她。 但杀意一动,阿青自己也没法很好的掌控自己,因此听不到彭莒说什么,也无法作出回应。 但直觉告诉她是阿花出事了。 阿青走进巷子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月白书院的大门,发现并无异常后才转回身进了自家的门。 而在月白书院后的看门老者却被阿青这一转头微微惊到,他没想到这个女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敏锐的感知,连他都差点被察觉到。 阿青一进门就感到了阿花的气息还在屋内,知道阿妹无恙阿青稍稍放下心来。 打开屋子,阿青发现不仅彭莒在床边躺着,就连阿少都现了真身,守在床的另一侧。 至于阿花,阿青看着已经拉下的床帘,便知道自己阿妹是闹了脾气了。 阿少一蹦一跳的跳到阿青旁边,用柄头蹭蹭阿青,阿青碰到阿少时感到阿少向她传递一股委屈的情绪。 阿青摸摸阿少的头,走到床边拉开床帘,看到阿花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 阿青没见过阿花如此任性的模样,只能先坐在床边,在意识里问彭莒发生了什么事。 彭莒倒在地上昏昏欲睡,眼皮都快闭了起来,听到阿青问话只能有气无力答道’我也不知道,睡得迷迷糊糊的,就感到一股拜月教徒的法力从对面书院传出,我一下惊醒去寻阿花,没想到还有阵法罩住了那个破书院,我敲门溜进去后就看到阿花和阿少在一起,我就把他们带回来了…’ 彭莒说着说着几乎睡着,阿青听得又惊又惧。 阿花怎么会和拜月教徒扯在一起? 阿青把又要升起的杀意按下,轻轻推了推阿花”阿花,阿姐回来了。“ 阿花把头露出被子,抬眼看着阿青,小脸蛋满是害怕。 其实阿花从回来开始就在想要怎么跟阿姐解释,若是让阿姐知道自己偷偷学习术法阿姐一定会生气,而且长欢姐姐也说不要把这个事情说出去。 因此阿花在被窝里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把自己学了术法的事隐瞒过去。 阿花怯生生道“阿姐…” 阿青只当阿花受到了惊吓,摸了摸阿妹的长发,安慰道“没事了,阿姐回来了。” 阿青安慰了一会阿妹,问出了阿花最担心的问题“你在书院里,发生了什么?” 阿花心一下揪紧,尽量如常对阿姐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跟那位相识的阿姐玩耍,突然阿少就自己发疯跑了出来,还想打那个阿姐,之后彭莒就进来了…” 阿少听到小主人把脏水泼给自己,在阿青背后气的上蹦下跳,彭莒则是摆摆耳朵,他早知道这阿花人小鬼大了。 阿青盯着阿花,沉声再问“阿少为什么要打那个阿姐?” 阿花躲避阿青的眼神,一个劲的摇头,但看阿姐还是一直看自己,阿花只能硬着头皮扯谎道“那个阿姐会变戏法,想来阿少是看错了吧…” 阿青剑眉微皱,变戏法? 阿青以为阿花并不知修士之事,受人蒙骗,于是阿青也不想再为难阿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个阿姐叫什么名字?” 阿花见阿姐不再在修士的事情上揪住不放,心下暗暗松口气,随意答道“那个阿姐叫长欢,长久的长,欢乐的欢。” 一道惊雷响在阿青的脑中。 这个名字她哪里忘得掉? 长久的长,欢乐的欢。 长欢不就是那一批被拜月教收入门下的失踪孩子之一吗?! 阿青一下拉住阿妹的手,用剑心探查,再三检查确定没有发现任何一丝拜月教徒的法力痕迹,阿青才收回手。 阿花看阿姐面色突然变得难看,心情又紧张起来。 阿青摸了摸阿花脖子上的小木剑,发现里面的河海之势还在,阿青严肃问阿花道“你可有把木坠脱下来过?” 阿花迷茫的摇摇头,阿青看着阿妹,猜不透阿妹到底知不知道那个长欢是拜月教徒之事,但如今已经确定的是拜月教徒盯上了阿花,阿花更加危险了。 阿青心中杀意渐渐按奈不住,她很想立刻找出那个长欢,一剑杀了她让阿花脱离险境。 阿青决定亲自去月白书院看个究竟,看看到底只是长欢有鬼,还是这个书院有鬼。 就在阿青准备离开房间时,阿花从床上探出身来问了阿青一个问题。 “阿姐,修士是不是也有好有坏啊?” 阿青开门的动作顿住一瞬,但阿青没有回答阿花,推开门出了房间。 阿青带着彭莒直直走到月白书院门口,从站在门口开始,阿青就睁开了剑心的眼睛。 咚咚 阿青敲响大门,看门老者打开一条缝,从缝中用警惕的眼神看着阿青,问道“谁啊?” 阿青冷静答道“我是住在对面的,刚才小妹掉了一个东西在书院里,我特意帮她来取。” 看门老者听到阿青住在对面面色一下缓和下来,给阿青开了门“原来是阿花的阿姐啊,早听说姑娘是大名鼎鼎的观星使大人,今天才得以见到真人…” 看门老者向下一瞥看到那只异兽又来了,指着彭莒问阿青道“这是…” 阿青笑笑答道“这是我家的看门宠物,老伯不用担心。” 看门老者哎呀了一声“姑娘可要好好管教这只孽畜啊,今天幸好他闯的是我的门,要是闯入别家怕是被宰了吃了也没处叫冤!” 阿青笑答知道了,就带着彭莒走进书院。 而彭莒在经过看门老者时还用十分狠毒的颜色看着他,内心不停咒骂。 你才是孽畜!我咒你下辈子投胎成猪狗!你才会被宰了吃了! 阿青慢慢走在书院的台阶上,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到月白书院里来。 这个书院陈设古朴,颇有书香之味,阿青从外表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就是 阿青看了看脚下的积雪,这里的积雪似乎比起外面街上的薄了许多。 “阿青。” 台阶尽头一个声音叫住了阿青,阿青抬头看到张辉正撑着伞在那里笑着看自己。 张辉走下台阶,把伞遮到了阿青头上“怎么也不打把伞?” 阿青看了一眼张辉,答道”忘了。你今日不用去给孩子们上课吗?“ 张辉举了举夹着的书”正要去呢,你来书院是为何事?可是找我?“ 阿青摇摇头“阿花掉了一个东西在书院里,我帮她来找找。” 张辉“那我也帮你一起找吧。” 阿青不置可否,两人走到大榕树下,阿青突然问道“张辉,你可知阿花近日经常来书院?” 张辉点点头“我知道,虽然我时常不在,但阿花求学心切,便找了另一个同窗来陪她读书。” 阿青不知为何觉得自己有些紧张。 “那个同窗叫什么名字?” 张辉轻松道“倒是个有趣的名字,叫长欢,长久的长,欢乐的欢。” 。 第三百三十六章 早做打算 阿青见张辉如此随意说出长欢的名字,心中的疑虑更深。 她不是没想过张辉可能也跟拜月教有关,但阿青的心中下意识把这种可能性降到最低。 如今听张辉这样讲就更加觉得张辉大概只是不知情,一切都是巧合罢了。 虽然阿青这样想,但还是继续试探道“我看阿花经常与长欢走在一起,你和长欢熟悉吗?” 张辉半弯着腰在地上帮阿青找那并不存在的东西,边找边答道;“并不算太熟络,毕竟她是女子,男女有别,而且长欢一向独来独往,但长欢的学识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所以阿花跟着她读书定会有所进益。” 张辉突然抬头看阿青,问道:“可有什么不妥?” 阿青避开张辉的眼神,沉声道:“没有,大概阿花的东西不是掉在书院里,我去别的地方找找。” 说完阿青就带着彭莒从张辉身边经过离去 张辉直起身子,看着阿青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张辉的眼中渐渐被阴霾所笼罩,他知道阿青这次不疑心于他,但终有一天他还是要以真面目面对阿青的。 张辉闭上眼睛,面色满是悲伤。 希望那时阿青会原谅自己吧。 阿青带着彭莒径直出了月白书院,出了书院后阿青没有直接回去,而是站在小巷中间,仰面望着书院大门。 她和彭莒都没发现这个书院有什么异常,无论内外这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书院。 而张辉,阿青到现在都拿不准他到底知不知道长欢是拜月教徒的事,但阿青决定还是将这份疑心压在心底,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想冤枉自己的朋友,哪怕是在自己心里。 阿青转回身来,对着自家的院门。 阿花在她出门前问她的话让阿青知道阿花开始向往修士了,阿青从来没有告诉过或隐瞒过阿花她体内有法力种子这件事,所以阿花也一直隐隐约约知道一些。 这段日子她们姐妹就保持着一种默契,谁也不提这件事,任其顺其自然。 但今天,阿青知道是该为阿妹的未来做打算了。 阿青叫彭莒自己回到家中,她则从家门前转身离开,往皇城而去。 张辉携着书本也到了门口,因为大雪开始落在书院内,看门老者把自己的躺椅移到了大门的廊下,躺在椅上看着张辉。 张辉正想开门,看门老者叫住了他。 “书生。” 张辉转过身来,对老者行了一礼。 看门老者闭着眼睛,问张辉道“近日读书可有什么心得?” 张辉答道“读的都是读过的书,但也略有些长进。” 看门老者点点头“有长进是好事,但温故而知新还不够,得有自己的体悟才是。” 张辉作揖道谢道“谢长者提前,张辉记住了。” 看门老者坐着的摇椅轻轻摇动起来,发出吱啦吱啦的声音。 “大考的时候快到了,书生还要加把劲啊,年纪也不小了,成败在此一举。” 张辉站在看门老者面前沉默半响,幽幽开口道“张辉定不负长者厚望。” “去吧去吧。” 看门老者挥了挥手,张辉再行礼后开门离开。 张辉走下书院门口的台阶,看了一眼飘雪,打起伞走进巷子里。 张辉漫步而行,撑伞低头走到白儿院子,熟门熟路的敲门进院。 给孩子们讲完课后,那些男孩们又统统闭上了眼睛。 张辉坐在原地叹道“这样会被发现的。” 晟睿嘿嘿一笑“你以为他们都是小爷这般天纵英才吗?等他们发现怕是得再过几十年!” 张辉不语,看着打霜的窗户,白儿模糊的影子在屋外不断走动,他担心的是白儿。 晟睿浮到张辉身边,也看到了白儿。 “你说白儿啊,那倒是,这小妮子心细,心思又深,确实应该防着点。” 晟睿小眼睛一转,对张辉轻声道“你可知你已经欠了我一次人情?” 张辉斜着眼看晟睿,也不说话,等着晟睿拿出证据来。 虽然一直没见过这个师兄,但张辉知道拜月教徒牛鬼蛇神汇集,诓诈不过是常事罢了。 晟睿见张辉不信,笑着叫了他一声。 “阿辉?” 张辉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把惊色收回,沉声问道“白儿记起了?” 晟睿点点头“当然,这小妮子有几分本事,居然可以通过人的细微表情来识人,放在凡人中倒也算是个人物,只是可惜遇上了小爷我,想起了她也得给我忘掉,不过师弟,这份人情可不小啊…” 晟睿转到了张辉的另一边“我不管你是在布什么局还是真的对那个阿青有情,既然我帮了你一次,那按我们上次说的,你也该帮我一个忙。” 张辉倒也果决,直接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晟睿满意笑笑,凑到张辉耳边一阵耳语。 张辉听完晟睿的要求就点点头,收拾书本准备离去。 晟睿躺回椅子上,最后对张辉交代一句“师弟可要小心些,被人发现了身份是小,若是坏了师兄的大计,怕师弟到时候会悔得场子都青掉的哦~” 晟睿还没说完张辉就推开门出去,随着寒风的灌入,房间里的术法也一下解除,男孩们悠悠醒转,纷纷疑惑自己怎么又睡着了。 当夜,张辉没有回去月白书院,一直在平京城墙附近徘徊。 他站在别人看不见的隐蔽角落,数着守城士兵巡逻的时间间隔,确定后就一直抬头看着月亮渐渐升高。 到了时辰张辉快步走到一片没有人的城墙根下,掏出怀中的笔在城墙的角落上画了一个符箓,最后一笔勾画完后符箓在月光中慢慢消失在了城墙上。 张辉则是擦擦额上的汗珠,赶忙前往另一面城墙。 张辉几乎是小跑着跑到了另一面城墙,他不敢使用法力,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刻,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城内高手的注意。 终于在月亮落下前,张辉往四面城墙上都画上了晟睿交代他的符箓,期间甚至守城士兵都巡逻到了他跟前,张辉将自己贴在城墙上才躲过士兵的巡查。 做完晟睿交代的事后,张辉慢慢走回月白书院,回到房间后他几乎是摊倒在床上。 本该用法力书写的符箓他硬是用气血去写,几乎让他气血用尽,若非他是修士之身,怕一般凡人早就猝死在城墙之下了。 张辉把怀中那支符笔扔到地上,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子,顺便用脚把鞋子给蹬掉。 张辉在入睡前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幸好阿青还不知道他是谁… 。 第三百三十七章 山门之别 李福看着面前这个女子,忍不住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这山下的凡人都这般厚脸皮吗? 李福一直在朝天宫中看着南宫梦,以免她一时冲动又做出什么任性举动。 他知道之后还会有客人,没想到阿青居然又去而复返,坐在他面前劈头就问了一句。 “天福门怎么样?” 这个问题问的李福满头黑线。 问自己的师门怎么样? 他还能有第二个回答吗? 李福咳嗽了一下答道“我师门在七大山门中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一直都占着一个天下第一福地的名头,简而言之,山好水好,功法更好!” 吹完自己师门李福不禁自己一愣,他和这个凡人很熟吗? 怎么她问自己这么的问题他就这样回答了? 阿青听到李福的回答,沉吟一会,又问道“那天柱派呢?” 李福心中想着你这人哪来那么多问题,嘴上却乖乖回答道“天柱派最重缘法,收弟子时缘分大于天资,除此外天柱派的符箓之术为天下一绝!” 李福说完还觉得自己言之有理地点点头,哪想又听阿青问道“那太白门呢……” 还没说完阿青就被李福打断。 “那什么那,哪里那么多问题,你是准备七大山门一个个问过去吗?” 李福不过是开个玩笑,哪曾想阿青居然真的点头了! 李福有些目瞪口呆道“你所欲为何,莫不是大定朝廷要你过来打探消息?” 阿青正色道“不是,是我……” “得了得了,我逗你而已。” 李福当然知道阿青不是探子,若是大定皇帝让这样一个人打探消息怕大定也是要完了。 李福“但你问我那么多修士之事,我还是要知道你问了做什么。” 阿青默然,她不知为何自己就找上了李福,但就这样将阿花的事尽数相告,阿青还是不免思虑起来。 李福也不急,坐在榻上看着阿青深思的样子,倒也觉得有趣。 就在厅内陷入沉默的时候,南宫梦从楼上走了下来。 “阿青,你来啦?” 南宫梦走到阿青身旁,坐到她身边。 南宫梦“来这可有什么事?” 南宫梦“刚才我听你们在说山门之事,可是大朝会出了事?” 阿青摇头“只是我想了解一下七大山门罢了。” 南宫梦笑道“那你该来问我,李大哥长年在山中修行,哪里知道别家山门之事,封家行走于山人凡间中,对各家山门都还知道些。” 接着南宫梦就把七大山门粗略给阿青介绍了一遍,就连看家功法都说给阿青听。 逗弄阿青不成的李福只能气闷地坐在榻上,撑着脸看这个梦君揭他们山人的老底。 南宫梦讲完笑道“阿青可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阿青已经大致了解各大山门大概情况,也知并没有什么山门是只收女弟子的。 如此阿青只能在领路人上为阿花挑选个好的了。 虽然玄真给阿青的印象也不错,但不知为何想到阿花领路人时,阿青脑中第一个浮现的人选就是现在坐在她对面的李福。 阿青对上李福的眼睛,突兀问道“长恨为何选了你?” 李福招出长恨“那你该问它。” 长恨有感阿青,亮出光芒徘徊于阿青身侧。 阿青手指轻轻拂过长恨剑身,一人一剑看上去倒满是亲昵。 长恨从来没有这么跟李福亲近过,李福不免有些吃味道“这没良心的倒跟你亲近,想来你们的渊源更深,怎么它不选你那时?” 阿青想到在长恨崖下的遭遇,大概猜到了长恨飞去的原因。 “大概……那时我还不是一个真正的剑客吧。” 想起一事阿青又抬头问李福“你是如何下到长恨崖下的,长恨剑气没有阻拦你吗?” 李福嘿嘿笑道“我别的本事没有,论福气,我敢说天下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你可以问问南宫妹子我行走天下的诨号是什么。” 南宫梦古怪的看了一眼李福,还诨号,搞得跟个绿林好汉一样 南宫梦“不过还真别说,这李大哥确实有个山人公认的’福子’之称。” “据说凡是有机缘的地方有李大哥在,那这机缘十有就是李大哥的了,因此这’福子’的名号倒也叫了出来” 李福接过话道“那时我好奇长恨崖的传说,便想下崖一看,我下长恨崖时确实有一股剑气要斩杀我,可还没等我掏宝贝长恨就阻止了那股剑气,我下崖底剑气也不再出现,之后我便与长恨结识,意外找到故人的骸骨掩埋了。” 阿青默然,手上无意识的轻拂着长恨。 她知道另一道剑气是飞雨,但为何长恨会对李福网开一面? 难道真的是那虚无缥缈的福气吗? 长恨乃修士灵剑,可长恨之主顾琛琛却不是一般修士。 他以修士之身义无反顾与凡人孤清影结成伴侣,还为了她叛出山门,最后甚至舍了道果不要也要与孤清影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顾琛琛是一个视人间戒于无物,甚至同样痛恨人间戒的修士,宛如阿烈一般。 阿青抬眼看了一下还是满脸骄傲笑意的李福。 不知长恨选择这个人,是否也是因为他和顾琛琛相似? 阿青无法证实自己的猜测,将长恨归还给李福后阿青就起身离开。 阿青的突然到来又突然离去让南宫梦和李福都觉得有些奇怪,但他们也知这个女子就是有些不同,因为也没放在心上。 阿青走出朝天宫后转身仰面看着那七栋高楼,想着阿花日后就要入其中一门,阿青就不免担忧。 阿耶临终前交代她要让阿花安稳一生,可做了修士,哪里还能安稳呢? 阿青不免怀疑起了自己那时的选择,或者将阿花放在离小村不远的一个城镇,托付给一家普通人家,像普通女孩一样长大对阿花更好吧…… 时间无法倒流,如今的阿花已经憧憬起日后自己成为修士上天入海的样子。 阿花躺在床上,眼中闪着光芒,尽管夜深了也丝毫没有睡意。 突然她耳中出现了长欢的声音。 “阿花,到屋外来。” 。 第三百三十八章 阿姐不要 阿花瞪大眼睛,悄悄转身看了下四周。 阿少靠在床边,彭莒也睡在床下。 不过今天阿姐要在皇城内轮值不在家,林姨近日也神出鬼没的时常见不到人。 阿花脑子一转就想出法子,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尽管阿花动作已经尽量轻微,但阿少还是被一下吵醒。 阿少站了起来,亦步亦趋的跟在阿花身后。 阿花在单衣外面披上一件大氅想开门出去,看到阿少还在跟着自己,回头狠狠瞪了阿少一眼。 阿花低声喝道“我要去起夜,你也跟着吗?!” 阿少听到后一蹦一蹦又跳了回去,彭莒则是眼睛都没睁开,在睡梦中轻轻晃了下耳朵。 阿花独自出屋,一开门就有一股寒气扑到阿花脸上,阿花紧紧抓住大氅裹住自己。 关上门阿花在空无一人的院中四处张望,始终找不到长欢的人影。 今晚的月光比往日的亮了些,加上白雪的反衬,映得院中雪白一片。 突然阿花看到自己跟前的月光有了一些变化,缕缕月光在雪地上如写字一般缓缓划动,不一会一行字就出现在阿花眼前。 ‘阿花近日可好?’ 阿花知道是长欢姐姐向自己传递信息,赶忙点头。 雪地上的月光字样再度变化。 ‘明日你出门,我来找你。’ 月光映在雪地上的字渐渐消散,阿花也觉得又有股寒风吹到自己脸上,微微打个寒颤,阿花抓着大氅进了屋子。 再躺回到被窝后,阿花比刚才更兴奋了许多。 阿花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着,明天还要去找长欢姐姐呢… 第二天一早,阿花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阿青的背影,心中一惊,原本还有的一丝睡意顿时荡然无存,阿花细语道“阿姐,你回来啦…” 阿青睁开眼睛,转回头对阿花道“我天刚亮的时候回来的,没有吵醒你吧?” 阿花摇摇头,就爬着从阿青身边穿过,下床穿鞋。 阿青拿起床边的衣服,往阿花的脑袋上套上,在阿青的帮助下阿花很快穿戴好了套衣物。 阿花在屋内洗漱,阿青则在她身后问道“今天阿花要做什么?” 阿花没有立刻回答,思考片刻后才背对阿青答道“今天要跟张辉哥哥去白儿姐那里读书,长欢姐姐突然变没了,可书还是得读的。” 阿青点点头“那我等下叫张辉跟你一起去吧。” 阿花擦脸的动作又停滞了一下,但还是对阿青说了一声好。 阿花吃完早饭后就和在门外等候的张辉一起出门,阿青站在门边看着阿花的背影,一道无形牵丝悄无声息附到阿花身上。 在阿妹身上做完小手段后阿青就回屋准备一下,也出门去今天的轮值地。 张辉牵着阿花的手,阿花则是一路上都在左摇右晃,似乎在等谁一般,张辉便问道“阿花可是在找什么人?” 阿花赶忙收回脖子,连连否认道“没有没有,只是看最近街上的人这么少,想来都是这场大雪惹得祸吧…” 张辉笑笑,也不再言语,一路上都紧紧牵住阿花,直到到了白儿院子才放开手来。 在上课时阿花突然说自己肚子疼就跑出了房间,张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思虑了一会后站起身来,将房门关上继续讲课。 阿花跑出房间后偷看了一下白儿姐也在清扫其他的房间,见没有人注意自己,阿花悄悄溜出院子。 才刚出院门阿花就觉得自己听到了一声铃铛声,转头看到长欢穿着那身黑色衣裙站在自己跟前。 阿花惊喜喊道“长欢姐姐!” 长欢笑着把手指比在自己嘴巴上,阿花连忙捂住嘴。 长欢向阿花神粗手,阿花也自然地把手放到长欢的手中,两人在原地化作一道月光迅速消失在平京城中。 就在阿花以极快的速度离开平京城时,阿青立刻感受到异常,看向阿花离去的方向,阿青眼中放出浓烈的杀意。 长欢带着阿花到了平京郊外,阿花看了一下四周都是无人的荒郊野地,心中不免有些慌乱,只见长欢蹲到阿花面前,温柔的看着阿花。 “阿花,可有想过长欢姐姐?” 长欢把手抚到阿花脸上,阿花微微点头“我时常记着长欢姐姐。” 长欢发觉自己在感受不到阿花体内的法力种子,眼神瞟到阿花脖间的一根红绳。法力一动那柄小木剑就从阿花的衣服里浮出。 长欢感受到木剑中的势,知道是它掩盖了阿花体内的法力种子。 长欢更加感觉事情紧急,若是让阿青下定决心将阿花藏起,自己就再难找到阿花了。 长欢“阿花,你可愿跟我走?” 阿花一惊,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回答。 长欢真诚道“只要阿花跟长欢姐姐走,我发誓视阿花为亲生妹妹,传授阿花无上法门,哪怕自己道途不进,也要助阿花得果成道,傲视天下!” 长欢顿了顿,三指合并举起“我长欢以道途发誓,若有违此誓,生生世世道心蒙尘!” 阿花愣愣的站在原地,并不知道长欢发的这个誓言有多么严重。 长欢还在等着阿花的回应,眼中满是期待,但阿花犹豫半天后却道“…对不起,长欢姐姐,我还是要先问过我阿姐…” 长欢眼睛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就化为坚决。 来不及了!既然说不通就只能直接带走! 之后待阿花成为山人自然知道凡人之流不过过眼云烟罢了! 长欢伸手就要施法制住阿花,刚举起手一道破空声传入长欢耳中,长欢向后一看只见一柄长剑正想自己直射而来。 长欢眼神一凛,发出月破就迎敌而去。 飞剑与月破相撞,在空中爆出一阵波动。 浓烟之后,龙泉飞向长欢,长欢正想控住这柄飞剑,可恍惚之间龙泉的剑柄就出现了一只手。 长欢不可置信的看着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的阿青。 她是如何一下在这里的? 长欢感到阿青身上的滔天杀意,不愿硬抗向后急退。 阿青已对长欢存了必杀之心,左手并指成剑对准长欢。 “飞雨!” 随着阿青喊出飞雨的名字,长欢只觉得身边的时间都如静止一般,上次让她完升不起抵御之心的剑势又笼罩在她身上,长欢只觉得自己下一刻定会死去。 阿花看着一道蓝色剑光就要穿透长欢的心口,头一次对阿青大喊道 “阿姐不要!” 。 第三百三十九章 愿为修士 飞雨的剑势死死盯住长欢,哪怕长欢是个入丹的修士也在这可怕剑势下动弹不得。 蓝光笼罩住了三人,在蓝光中落下的白雪更显诡异,但这诡异只有一瞬,化为蓝色的雪花下一刻就统统烟消云散。 白雪不断落下,不断有雪染蓝消没。 飞雨停在了长欢心口前。 阿青左手双指在不断颤抖,她在克制住自己强大杀意,若不是阿花的一喊,飞雨早就刺穿了长欢的心口。 长欢胸口不断起伏,虽然现在性命还在,但这可怕的剑势让她浑身法力流转停滞,身上下都开始痛苦不已。 长欢死死咬住牙齿不让自己露出软弱的模样,至少不能在这个杀了自己弟弟的凶手面前露出! 阿花慢慢靠近阿青身边,她头一次对阿姐感到害怕。 阿花颤抖着双手握住阿青拿着龙泉的右手臂,几乎是祈求道“阿姐,你放过长欢姐姐吧,她是个好修士…和其他修士不一样…” 阿青又气又悲地闭上眼睛。 这个女子当然和其他修士不一样! 哪怕在修士中她都是更加十恶不赦的拜月教徒,如此一个人,阿花居然说她是好修士? 阿青深知阿妹已经被此人蛊惑,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当即斩杀这人,但阿青知道自己能够陪在阿花身边的时间也不多了,在这不多的时间里,阿青不想让阿花有一丁点悲伤。 “飞雨,回来。” 阿青手指一勾,飞雨转个身子就回了阿青身边。 飞雨并不回到阿青手中,而是在阿青和阿花身边不断盘旋,证明阿青的杀意并没收回,她只是在尽力压抑。 长欢身上的压力顿减,法力恢复流转让她如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大口呼吸,尽管略显狼狈,但长欢还是用凶狠的眼神盯着阿青。 阿青不顾长欢刻骨的仇恨,举着龙泉对她道“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你今天能留得一命只是因为你与我阿妹的那份善缘,但也仅此一次,若是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定斩不误!” 阿青的话说的斩钉截铁,充满肃杀之气,站在阿青旁边的阿花小脸变得煞白,她不知道自己阿姐还有如此一面。 “呵。” 长欢嘲讽一笑,但她知道只要有那柄灵剑在,单凭自己休想有什么作为。 长欢准备离去时看了一眼阿花,眼中有遗憾和不舍。 遗憾她不能将这个女孩从阿青身边夺去,不舍的是这段日子她也确实将阿花当作了自己那个死去的弟弟。 一道月光从阿青阿花面前闪过,长欢展开遁法离去。 阿青的杀意渐渐收回,飞雨也回到了阿青手中。 阿青看了阿妹一眼,眼神颇为复杂,她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态度面对阿妹,只能无奈道“走吧,回家。” 阿花一言不发,默默跟在阿青背后。 这对姐妹既没牵手,也没比肩,就这样一前一后,慢慢地,默默地走回了平京城。 就在阿青他们消失在这处荒郊时,随着一阵风,三个身影出现在了这片空地上。 为首之人感受了下飞雨还残留在原地的剑势,不禁感叹道“这是什么力量,竟如此吓人?” 另一个人答道“不管是什么,不是法力都不过不入流罢了。” 为首的人反驳道“不能这样说,平京毕竟是大定的都城,卧虎藏龙才是正常,不过听说这大定皇帝想跟我们山人掰掰手腕,哼,如此我们倒想看看他有几分能耐!” 话音一落,一道寒风又起,三个人就如来时一样,在原地突兀消失。 阿青和阿花一路无言回了院子,哪怕进了家门,两姐妹还是谁都没说话。 阿花默默回了房间,阿青则是在下着大雪的院子里练起剑来。 其实阿花一直在看着阿青,一路上她都在注意自己阿姐的表情。 她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更不知阿姐要怎么惩罚自己,无言只是想博取阿姐的可怜罢了。 阿花在房中开了窗户的一条缝看着阿姐练剑,阿姐的剑法又快又狠,似乎将漫天的飞雪都当成了自己的敌人。 原本只是阿姐的身周,随着阿姐的身形摆动,渐渐整个院子都不再有白雪落下,只有阿姐不断起伏的银白剑影。 阿花一直在等阿姐停下,但阿姐舞了一套又一套剑,似乎不会累一般,阿花感觉自己都快被心中的那句话憋爆了! 阿花实在忍不住,从窗户边离开,一下打开房门,对着还在舞剑的阿青喊道 “阿姐!我要做修士!” 阿青听到阿花的决定只是停下一瞬,接着便继续舞起剑来,随着剑影传给阿花一句话。 “知道了。” 阿花看阿姐的反应如此平淡,就感觉自己辛苦蓄的力都打在棉花上一样,软绵绵的让她感浑身不舒服。 阿花现在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大力把房门关上,坐在椅子上拿起书本泄愤般的翻着,实际上一个字阿花都看不进去。 阿青舞完了那套剑便收剑停下,她需要把刚才的杀意发出一些。 阿青敲了敲门才进屋,坐到阿花身边,像问晚上要吃什么一样随意问道 “阿花想去哪个山门?” 阿花一愣,把书从自己面前放下“我也不知道,长欢姐姐是什么山门的?” 阿青摇摇头“那个绝对不可以,你今后也不允许和长欢再接触,具体缘由等你成为山人便知。” 阿青接着把七大山门的概况都说给了阿花听,说完后再问道“如何?觉得哪个更喜欢?” 阿花看阿姐竟都替自己把山门情况都了解好了,心中有股奇怪的感觉,反问阿青道“那我入了山门是不是就见不到阿姐了?” 阿青默然,想着不久的那个可能性,阿青回避了阿花看上去有些可怜的眼神,还是含糊道“不会的,只是不能像现在这样日夜相处罢了。” 阿花脑子乱得很,把脑袋趴在桌子上,喃喃道“我也不知道…还是等大朝会之后阿姐再帮我选吧…” 。 第三百四十章 仅剩一家 离大朝会还剩下十天,整个平京都躁动了起来。 尽管这场大雪还是下个不停,但平京中的人流明显多了起来,来自天下的大族子弟都想共赏这次举国盛举。 大朝会的选址天坛附近早就被官吏士兵清空,但为了能让更多人看到这些山上的仙人模样,还是有商家斥巨资在不远处建起了高台。 匆促建起的高台既简陋也不避风,在上面没呆一会就会被这寒冬里的大风刮得皮肤干裂,但就是如此,高台上的站牌还是一票难求,价值千金。 其中自然少不了平京最大的酒家香满楼,香满楼占了一个最好的位置搭建高台,四周围起薄纱,在风中薄纱飘动,倒也有几分飘逸之感。 这栋高台与皇城中的观星阁遥遥相望,尽管朝廷曾有令平京中高楼不得高于皇城城墙,但站在这座香满楼的高台上,不仅是皇城,就连皇宫都能瞥见一角。 香满楼如今越矩却没人管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现在正站在高台上饶有兴趣看着天坛景致的香满楼主人。 “钺王殿下。” 一个随从从楼梯爬上,对钺王禀报道“宫中传来消息,说是又有一家山门到了朝天宫。” 钺王心中数了一下来京的山门数量,发现只剩一家没到。 钺王转过身向下走去“那几乎都来了嘛,如此就让本王去会一会这些仙家吧。” 钺王的随从并不能进入皇宫,因此他到了朝天宫门口后就有两个观星使在那等他。 钺王看见两人,顿时面上惊喜道“哟,本王还想着是谁呢,原来都是老朋友啊。” 捷彩妤心中切了一声,抱臂不搭理这人。 阿青则是面无表情的对钺王点点头,接着便和捷彩妤站到钺王身后守护他的安。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样,明明观星阁上观星使不止她们两个,但慕容东就是特意让她们两人来守护钺王。 自从林星轮向皇帝讨了监察天坛施工之务后,钺王后一脚也立刻讨了一个招待山人的差事,只是山人来的零零散散,到了今天钺王才来朝天宫查看。 钺王边往里走边问阿青道“阿青世妹,最近阿花世妹可好?” 阿青瞥了钺王一眼,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阿花,但还是答道“家妹尚好,劳烦钺王殿下挂心了。” 钺王嗯了一声,他们三人走到庭院中的亭子里。 那里已经坐着几家山门的山人,阿青扫了一眼发现少了太白门和老君派,还有前几日才来的龙虎山修士。 钺王坐随意坐在山人空出的位置上,寒暄几句后才发现人数有些不对。 “哎,这还有些仙师怎么不在?莫不是身体不适?” 玄真端坐在椅子上,笑笑道“还有几家可不太好请,怕是钺王殿下要亲自去请一趟。” 钺王还以为是他们架子大,也没甚在意就起身去请。 毕竟是山人大爷嘛,劳驾他一个王爷也不算过分。 钺王走到太白门的高楼门口,正想敲门,但他手才碰到门,一股法力就从门上传出,直接把钺王震飞出去。 捷彩妤看到直皱眉,虽然看钺王出丑还蛮痛快的,但是让大定的当朝亲王在这群修士面前出丑可就一点也不好玩了。 捷彩妤正准备出手,发现一道人影已经闪了出去。 钺王被震飞到半空,以为自己会摔落在地,结果一眨眼他又站到了地面上,头一瞥看到阿青正扶着他的肩膀,他整个人就像躺在阿青怀中一般。 “咳咳…” 钺王不动声色地站起来,咳嗽两声缓解自己的尴尬,又想到刚才自己竟然被折辱,眼中闪过一丝怒色。 若是旁人他怕是直接就叫禁军过来拆了这个破门,但里面偏偏是身份极为特殊的山人,钺王一时也犯了难,不知道该不该发作。 还没等他想好,阿青就先一步替他做出了决定。 “藏剑。” 阿青轻喝一声,龙泉席卷剑意攻向高楼大门,附在门上的法力顿时破灭,不仅法力被破,就连楼门都被直接打碎,只剩一阵烟尘从门中升起。 钺王被阿青这一手弄得有些震惊。 这、这还没说一句话就动手的? 反而是坐在亭中的玄真李福两人不怎么意外,还兴致勃勃地等着接下来的好戏。 “狂徒!” 黑黝黝的门洞里传出一声怒斥,接着便是一道白光打出,阿青面色不变,牵丝牵住龙泉与白光打斗。 大雪不停,阿青催动剑心借势。 龙泉上的藏剑之外又多了一层皑皑白雪,阿青击碎白光将龙泉射入门楼直指射出白光之人。 但下一瞬阿青的剑眉就一皱,龙泉就像是被打出一般在空中翻滚出高楼,剑身上的藏剑和雪势竟都已被击碎。 阿青把龙泉收回手中,而那栋高楼里也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正是太白门的两个青年。 走在前面的青年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对阿青道“定朝的待客之道,未免也太粗俗了吧。” 阿青平淡回道“贵客有贵客的待法,刁客有刁客的待法。” 青年之前注视了阿青一会,将阿青的样貌记在心中后才移开目光。 “牙尖嘴利的小姑娘。” 说罢青年就带着面色不甘的徒弟坐到亭子中来,如今是大朝会的关键时刻,他可以给定朝下马威,却也不能直接撕破脸皮。 阿青退了一步,站在钺王身后半步处,龙泉还抓在手中,接下来定会再用上。 钺王深深看了一眼阿青,他知道阿青的本领不俗,但没想到却高强至此。 若是今天是他的随从在,怕不会那么轻易接下那道术法。 捷彩妤也走到了阿青一侧,现在她们算是知道慕容东为什么要点名要她俩了,轮闯祸大概没人比得上她们。 钺王带着两人走向第二幢紧闭门户的高楼,里面住的是和阿青他们直接交过手的老君派修士。 刚才阿青和太白门修士交手的动静不要说朝天宫,怕是整个皇宫都听见了,但老君派的楼门还是紧紧闭着,阿青也能受到到其上也附着一层法力。 捷彩妤抽出长鞭,眼中满是不善。 看来这些山人是一定要给朝廷难堪了! 。 第三百四十一章 出尽风头 这次钺王也长了个心眼,并不直接上手,还隔着一段距离就高声喊道“老君派的各位仙家,本王乃定朝亲王,有要事要与仙家相告,还望仙家开门一见。” 半响后,高楼还是没有半点要开门的迹象,钺王只能无奈摇摇头,自己主动退到后面给阿青和捷彩妤腾出位置。 “我来。” 捷彩妤先挥鞭而去。 刚才被阿青抢了风头,总不能让别人以为自己这个观星使是吃干饭的吧? 捷彩妤的长鞭携着滚滚星势打向楼门,只听一声如惊雷般的巨响,长鞭直接从楼门被弹飞出去,闭着的大门却丁点都没破碎。 怎么可能?! 捷彩妤舞着长鞭再袭向楼门,可和上次一样,只是发出巨大声响,却连门缝都没打开半丝。 长鞭被捷彩妤收回,她身上腾起阵阵星势,但捷彩妤面上却已经垂了下来。 刚才两鞭她都用上了自己的十足实力,若是这样都还打不破这个术法那就只有引星上身,但现在青天白日的,哪里有星给她引?! 阿青站在捷彩妤身旁也没贸然出手,她感受到这层法力和太白门修士的有所不同,用剑心来看就宛如是一块巨大的岩石挡在门前一般。 “这是老君派的厚土术。” 李福的声音出现在阿青的耳中。 “不要回头,我现在给你穿声入耳,可千万别卖了我。” 阿青站在原地,静静听着李福给她讲解如何破除这个术法。 “厚土之重,巨力难破,这个厚土术就是引大地之力覆于外物,大地不裂,术法不破。当然真想要引出部厚土之力怕是要他们老君派的开山老祖从土里蹦出来才行。” 说完李福还笑了两声,才继续对阿青传音道“要想破法,一是由内破外,引心魔入体,这个你大概办不到了,那你就只能选择第二个比较蠢的法子。” “一力降十会!只要你的力量大于这个术法所引的厚土之力,术法自然不攻自破,其实你刚才伙伴的招数却也令这层术法撼动几下,但这还不够,你要将所有力量汇于一点,这对于你来说应该再简单不过了吧?” 李福的声音消失在阿青耳中,而李福则是坐在亭中满是兴味地看着阿青这边。 说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告诉阿青如何破法,但反正他天福门一直占着一个天下第一福地的名号,和别的山门关系都不是那么密切,看看别的山门出出丑不也挺有意思的嘛。 阿青知道了李福的意思,确实这件事对她而言再简单不过。 阿青慢慢走到门前,在众人的眼下举起长剑,龙泉剑尖轻轻点在楼门之上,阿青感到一股薄膜一般的东西在抵住龙泉不让它前行。 阿青剑心一动,一股源源不断的剑意就从阿青的手中传到龙泉之下,最后部汇于剑尖一点。 众人在外看不到有什么异常,但阿青却知道随着自己剑意的不断灌入,这层薄膜被龙泉刺的越来越深。 只差一点了。 阿青眼中一凛,剑心掌心的藏剑闪动,将所有的剑意都汇于龙泉剑尖,只听一声皮球被刺破的漏气声响彻在朝天宫内,亭内的修士都知道这层厚土之术被破了。 亭内的修士表情各异,太白门修士修士有些幸灾乐祸,这样丢脸的就不止他们一家。 而李福则是移开视线看向别处,恨不得通知天下他跟此事无关一般。 玄真和其他修士则心中都感到震惊,厚土之术虽然是老君派的基础术法之一,但也是老君派的看门术法。 厚土之术直接沟通厚土之力,只要法力越强,引出的厚土之力就越多,这里面施法的最少也是一个入丹修士,在座的修士都觉得自己没有把握可以这样轻轻一击就从外破掉这层厚土之术。 阿青收回龙泉,她剑心中的剑意也已经暂时荡然一空。 就在阿青破掉厚土之术时,老君派的高楼楼门也从里被打开,老君派修士和其徒弟面无表情的走出。 徒弟看到破掉他术法的就是上次那个折辱他的女子,顿时面上就漫出怒色。 老君阁修士也认出了阿青,向下看了一眼自己徒弟,这个少年修士就把自己想要发作的心思压下,忍着怒火和师父一起走向满是山人的亭中。 老君阁修士宛如没事人一般,对坐在亭中的山人打招呼道 “老道见过各位道友了。” 说完老君阁修士领着徒弟坐到自己位置上,等着看最后这栋楼的修士要如何现身。 玄真突然对李福传声道“李道友,你觉得这张家人可会给大定脸色看?” 李福看了一眼玄真,他和玄真之前并不相熟,倒是有些好事人把他们两个列在一个什么山人新秀的排行中,但他对此人倒也没什么坏观感,因此回应道“不知道,但总不会把不干净的东西直接赶出来吧?” 玄真想到张家人的看家术法,也觉得如果真有这场大戏看,那今天倒也是饱了眼福了。 庭院中钺王看向阿青的眼神越发深沉。 如此深不可测的实力,这个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阿青走回捷彩妤身边,看捷彩妤面色有点低落,正想安慰她,说出其中关窍,谁知还没等阿青开口,捷彩妤就白了阿青一眼。 “今天风头算是给你抢光了,早知我就不来了,在观星阁上看戏多好。” 阿青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这是捷彩妤的玩笑话才无奈摇摇头。 钺王带着阿青和捷彩妤走到近几日刚到的龙虎山修士的高楼前。 钺王也被两家修士弄得耐性无,这次钺王连话都不想多说,只是冷淡道“还请龙虎山张家仙师出来一见。” 说完钺王就转回身对阿青摆摆手,让她去处理这个事。 但让钺王没想到的是,他话音刚落,龙虎山的楼门就吱啦一下打开,三个龙虎山修士从中走出。 钺王挑挑眉,心中暗想这些修士也都这么踩低捧高吗?看到这边拳头硬就乖乖服软了? 龙虎山的三名修士无声走出,随着他们现身,本就寒冷的庭院内更加阴寒。 为首的修士深深看了阿青手中的龙泉一样,一言不发,带着门人走到亭中坐下。 。 第三百四十二章 心愿成真 阿青和捷彩妤站在亭外守护,钺王独自在亭内面对六大山门的修士。 钺王对修士笑意相迎道 “各位仙师,本王乃定朝钺王,今日是本王与各位仙师的第一次会面,本王也是接下来直到大朝会结束为止,负责接待各位仙师的人。” 钺王在说话,可座下的这些山人要不就是盯着他,要不是就压根闭上眼睛,钺王都不知道这些人有没听进他说的话。 钺王咳嗽一声,语气稍重道“虽然各位是本朝的贵客,但本王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大朝会期间情况特殊,人间戒却不能忤逆!” “各位仙师尽可在朝天宫休息,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通知轮值的观星使,我们会尽力满足各位的需求。” 钺王话一转“但是,若是各位想在平京中逛逛或者要离开平京城的话,那需要先行通知本王,本王会派遣观星使随行,各位不要误会,这不是监视,只是担心有些不长眼的凡人冲撞了各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已经半瘫在椅子上的李福听到钺王这冠冕堂皇的话,心中早就吐槽了起来。 这不叫监视叫什么?这山下的凡人和山上的山人在虚伪上倒是如出一辙。 钺王把自己要说的话都说完,双手一摊。 “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龙虎山的修士这时睁开眼睛“吾等只要清净之地修行,莫让闲杂人等靠近吾等居所便可。” 钺王无可置否的点点头,再转向其他山人,发现各个山门除了要求清净之外都别无所求,钺王便对山人们行礼拜别道 “本王会吩咐下去,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朝天宫,但还请各位仙师莫要轻易出宫,之后本王会将大朝会的具体议程送到各位的楼中,如此无事的话,本王就先告辞了。” 说完钺王就转身离开亭阁,阿青和捷彩妤也跟在他身后。 众山人目光随着钺王的离去而移动,但他们看的都不是钺王,而是在其身后的阿青。 太平阁的修士第一个笑出了声。 “凡人中倒也有几个有意思的。” 太白门修士和老君派修士皆黑着脸一言不发,这凡人女子让他们两派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脸,他们怎么也觉得有意思不起来。 场内气氛一下有些凝结,在座的六大山门座位次序都各有讲究。 天福门独坐一隅暂且不谈,太平阁和天柱派几乎是挨在一起坐着,剩下的老君派、太白门和龙虎山修士则是围坐一团,隐隐有拉帮结派的架势。 七大山门虽然同气连枝,但对待人间的看法上还是不免产生分歧。 有的山门觉得凡人低贱,决不能和山人有任何联系; 有的山门则是知道山人源于犯人,山门和凡间也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若是一钉耙打死对于山人也有害无益,主张与凡人和平共处。 如此,七大山门之间就因观念不同也分成了三个派系,最后演化为山人口口相传的所谓‘四二一’。 四大山门老君派、太白门、龙虎山、正一道对凡人深恶痛绝。 二大山门天柱派、太平阁则是并不想多惹事端,山人在山上修行,凡人在凡间生活,两不相干便可。 那个最特别的一,天福门,则是在山人中都属于最神秘的存在,天下第一福地的名头响彻山门。 天福门的修士也因自己占尽地利而极少出山,对于山人和人间的纠葛更是毫无兴趣,在山人例会上如墙头草一般,一会支持‘四’,一会又说‘二’也有道理,如此大家也就渐渐把天福门的修士当成怪人,不予理会了。 如今这大朝会直接将山门聚在凡间,太平阁和天柱派自然带着友善的态度而来,而除了天福门外的四家山门都恨不得要狠狠给这些凡人打一记耳光。 龙虎山修士突然看向李福,把话题引到李福身上。 “这位就是天福门大名鼎鼎的福子吧?” 李福刚才见没人讲话都快睡着了,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下意识阿了一声。 “是我,你是?” 龙虎山修士做了一个揖“张家张寻一,与贵师有过一面之缘。” 李福见这人还是自己的长辈,把身子直起一般,对张寻一问了个好“原来是张师叔,李福有礼了。” 张寻一的面色苍白,丝毫没有血色,两颊如饥饿的人一般消瘦凹陷,身上更是没有丝毫人气,如一具僵尸一般。 张寻一和李福打过招呼后就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李福。 如此一个人死死盯着自己,李福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就在李福要起身离去时,张寻一桀桀笑了两声。 “福子可真是好福气啊,听说那柄‘万古空长恨’到了你的手中?” 张寻一这句话成功把在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李福身上。 长恨灵剑出世,山人皆知,谁都知道长恨无论落入谁的手中,此人几乎覆手便可摘到道果。 但长恨出世后就消失了踪迹,如此至宝居然落入了李福的手中? 李福听到了张寻一将矛头指向自己,身体反而放松了下来。 李福就像没将任何人放在眼中一般,身子向后一倒,直接瘫坐在椅子上,嘴角浮起嘲讽的笑意。 果然…山人呐… 阿青和捷彩妤在钺王出了朝天宫后就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钺王还想跟阿青寒暄两句,一回头发现自己身后空了。 钺王摇摇头朝着宫外走去,今天阿青给他的惊讶太大,但他却并不因此而喜。 阿青与林星轮相交甚密,她的本事越大,对于他而言就越不利。 但钺王此时却开始换了一个思路,不再想着如何废掉自己三弟一条臂膀,而是想着如何能让她为己所用。 想着想着钺王就走出了皇城,在他踏出大定门的一瞬,一阵让他意想不到的声音出现在了他耳中。 “钺王殿下,好久不见了。” 钺王一惊,眼神示意了一下随从,随从即刻将钺王的马车驾到钺王身前。 钺王刚上车那个声音就继续道 “钺王殿下,还记得我们的承诺吗?心愿成真的时候到了…” 。 第三百四十三章 无礼搜捕 离大朝会只剩下七天的时间,平京突然受皇上御令,城戒严。 平京城的四个城门都不许出入,只有为平京城运输各类物资的农家才能在特定时间入城,且来往都要接受严格的检查,似乎在防止有什么东西藏在瓜果之下逃出一般。 许多来晚的马车在平京城外堆满了城郊,无论这些人怎么跟禁卫威逼利诱,甚至想要往城中相熟的高官传递消息,却一个人也休想入城。 无奈下马车只能纷纷掉头回乡,一辆辆马车在雪地中如一条黑线一般,蔓延前行。 这些望门兴叹的大家子弟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赶了几周甚至几月的路,不得入城的原因竟是因为一个人的失踪。 封家的两个封师站在城墙上看着离去的人马,其中一个对旁边另一个封师担忧道“我们这样会不会太大动干戈了?” 嘴上蓄须的封师把手插在袖子里,目光冷峻的看着城下“如何算得上大动干戈?若是梦君找不回才是真正的大难临头!” 问话的封师想想这件事的后果也觉得害怕的紧,瞳孔不断晃动。 “那我们可要告知家主?哎,也是这一趟居然没带上家中宿老,单凭我们几个怎么管得住梦君!” 蓄须封师明显更沉得住气一些。 “先不用。” 他知道南宫梦定还在城内,梦君并无其他能力,更不曾在外生活过,定是有人帮助隐藏了梦君才至他们苦寻不得。 如此只要协求大定皇帝的帮助,封了这平京城,他们一家一户的搜,就不信搜不出梦君! 平京城里的百姓也因此比以往紧张了许多,街上出现了许多官兵,甚至有官兵擅自闯入别人家中搜查,闹得百姓人心惶惶。 若不是知道大朝会在即,怕是不少百姓就以为是哪里又要打仗,早就收拾细软逃跑了。 官兵一户一户人家的搜查,也不说搜什么,进去就是一顿乱翻,虽然还没有人家丢失东西的情况发生,但并不是每户人家都愿意平白无故被这样搜查的。 阿花站在白儿院子门口,用身子抵住大门,不让这些官兵进去。 为首的官兵见是个小女孩,沉声喝道“让开,你家大人呢?不要阻碍我们执行公务!” 白儿出门买菜不在,阿花觉得自己要承担起这个家中家长的职责,如此多的官兵进到院中,要是吓到那些孩子怎么办? 官兵见这个小丫头倔得很,也不废话,亮出了手里的兵器,笃定一个小女孩看到如此凶器定是会乖乖服软。 但阿花只看了一眼就不屑的与为首官兵对视,脚步丝毫没有退缩。 阿花跟着阿青走了一路,连死人都见过,如何会怕这种色厉内荏的兵痞? “呦呵,还软硬不吃了?” 一个官兵没了耐性,直接伸手去抓阿花的领口要把她提开,阿花正打算用刚学的御物术给这群人一点教训,就听到白儿焦急地声音从巷口传来。 “住手!” 白儿匆忙跑来,挡在阿花面前。 那些官兵见白儿竖着妇人头样,便以为她是这个小姑娘的长辈。 如此那个官兵也只能讪讪收回手来,逗弄一个小姑娘无关大雅,要是调戏一个妇人那就是大罪了。 “我们奉命搜查犯人,还请不要阻拦。” 白儿把阿花护在身后,笑着道“官爷辛苦了,只是我这一家都是孤儿寡母的,哪里敢窝藏犯人,这里是小小意思,官爷尽可去买买酒暖身。” 说着白儿就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子想塞在为首官兵的手中,但这官兵收了银子却像没这回事一般,还是推开白儿走进了院子里。 “哎!你!” 阿花见这人收了钱不办事当即又要骂出声来,白儿一下捂住阿花的嘴,也不做声,跟在官兵的背后进了屋。 阿花看着这些官兵进院就把白儿收拾好的院子随处乱翻,还一间间的打开屋子进去查看。 原本在屋内熟睡的孩子都因此被惊醒,惶惶不安地躺在床上,有些好事的官兵甚至还把孩子的被子掀开,惹得孩子低声惊叫。 戏耍完孩子后那些官兵就笑着走出屋,留着孩子穿着单薄的衣服躺在床上。 阿花眼中的怒火更盛,但她被白儿死死拉住,死活不让她离开身边。 白儿见官兵把家里都搜了一遍,陪着笑问道“官爷,辛苦了,我们家确实没有什么逃犯。” 为首的官兵嗯了一声就要离去,但离去时队伍中的一个官兵和队友调笑道。 “原来这是一家残废,哈哈。” 白儿一听这话面色顿时没了笑意,上前拉住说这话的官兵,斥道。 “向他们道歉。” 被抓住的官兵以为这个女子是失心疯了,一甩就想把手甩开,但没想到这女子看上去身娇体柔,抓他倒是抓得很紧。 官兵看着白儿面容姣好,又见这家中没有男人,家中一对残废看上去更不像正经人家,心中起了轻浮之意,说着就用手勾白儿的下巴。 “这小娘子抓我抓这么紧可是不想我走啊?” 白儿头一甩甩开那只咸猪手,坚定道“跟我的孩子们道歉,他们不是残废!” 官兵先是一愣,然后所有的官兵都在院中大笑。 “都这样不是残废是什么?” 白儿被气得胸口上下不断起伏。 “他们都在用功读书,来日必定学有所成,回报乡邻,如何能算残废?!” 那个官兵被白儿抓着不放觉得落了面子,干脆用力把白儿推到了地上。 “我呸,就你家这几个,读书?就算读出花来也是个残废!” 说罢这个官痞还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转身就要离去。 但就在他要出门时,一阵邪风突兀从院中吹起,直接把这个官痞吹到空中,再重重落到地上,众人忙去查看,发现他已经不省人事。 阿花也站在一旁震惊地瞪大眼睛,她好像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啊… 剩下的官兵迅速围住了白儿和阿花。 “这两个是妖女!捉回去将军定有重赏!” 阿花捏紧拳头,面上都是怒色,她还从没来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 最可恨的是这群人还是守家卫国的兵士! 。 第三百四十四章 晟睿本我 阿花背在身后的手掐住一个手诀,体内法力因此而动。 官兵脚下的积雪正以极细微的速度缓慢转动,阿花死死盯着这些围住她们的官兵,只要他们再敢上前一步,定让他们今天吃上一嘴的脏雪! 官兵尽管围住了阿花和白儿,但看到自己同伴那副模样也心有戚戚,纷纷在等着别人先上前制住这两个妖女,其他人再扑上去分功劳。 但就在两方僵持的时候,突然身后院门传来一阵开门声。 “这是…怎么了?” 张辉站在院门,看着部转回头盯着自己的官兵,再看到被围在其中的阿花和白儿,最后瞥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一个官兵,心中顿时猜出了七八分事情经过。 张辉气定神闲走进院子里,拨开两个士兵,站在阿花白儿面前。 为首的官兵把长枪指到张辉面前,喝问道“你是谁?” 张辉垂眼看了下近在眼前的枪尖,轻笑一声,直接用手将枪尖拨到一边。 “我是谁不重要,你们大概会比较想知道她们是谁。” 拿着长枪的官兵看这男子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不禁心中有些捏不准,但很快他就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虽然平京遍地高官,但就这破院子还能出公主不成? 这样想着官兵就想举起长枪挟持住这个男子,谁知自己用尽了浑身气力,但那枪尖在男子手指下就宛如被一座巨石压住一般,半点动弹不得。 张辉轻声道“阿花。” 阿花突然听到张辉叫自己,手上捏住的法诀不自觉就松开,雪地中的法力也顿时消散。 张辉看着那些官兵问阿花道“你姐姐是做什么的?” 阿花下意识答道“我阿姐是观星使!大官哩!” 围住三人的官兵顿时一惊,观星使虽然官阶不高,但在朝廷中地位特殊,往往担任此责的也是京中贵女,他们如何不知其中分量。 张辉见这些兵痞已有退缩之意,又问道“那你之前住在哪里?” 阿花此时已经知道了张辉的意思,因此高声道“啊,之前是住在星轮哥哥那里,好像是叫宸王府吧,若不是阿姐硬要走,怕是现在还住在宸王府哩!” 众兵士纷纷又后退一步,如遭重击一般。 宸王府? 虽然他们不知道宸王的真名,但听话中在宸王府中来去自由的架势,如何不跟宸王关系匪浅? 这些兵痞虽然一直混迹于平京中,但对人情世故最是懂得,要是有人想在他们一群爱吹大话的人面前吹牛他们一眼就能看出。 这些官痞看这小姑娘脸上气势汹汹的样子,心中都知她的话十有是真话… “咳咳…” 官兵们纷纷收起兵器,假装没事人一样拖着那个昏倒的同伴走出院子。 官兵心中庆幸今天没有真的冒犯到这个小姑娘,就算她背后是宸王这个大靠山,只是因为这点小事也不好直接发作他们这些小人物。 看着这些官痞落荒而逃的模样,阿花忍不住呸了一声。 “阿花。” 张辉皱眉看着阿花,阿花也知自己这个行为很失礼,吐了吐舌头表示自己知道错了。 阿花看到面色有些落寞的白儿,赶忙跑到她身边拉住了她冰凉的手。 “白儿姐姐不气,不过是些兵痞罢了,他们说的话不要放在心上!” 白儿勉强笑笑,弯腰开始收拾起被弄乱的院子来。 阿花去关上院门后也帮着白儿收拾院子来,抬头一看却发现张辉不见了。 阿花迷茫的扫视了一下整个院子,都没发现张辉的身影。 难道张辉哥哥是去上茅厕了吗… “你怎么出手了?” 张辉轻轻关上房门,站在黑暗角落里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晟睿的房间也被搜得乱七八糟,连身上的被子都被掀了起来。 晟睿穿着一身白色的亵衣躺在床榻上,看上去倒是凄惨无比。 晟睿的面色也有些难看,他不在意那些官兵对他的侮辱。 那算得什么?不过是一些小虫子从他身上爬过罢了。 但最让他忍受不了的是,他竟然因为白儿受辱而控制不住自己,竟直接用了术法帮助白儿! 在这种敏感的时候,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极容易暴露自己,这样不顾一切绝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晟睿闭上眼睛,他可以无视白儿受辱,但‘晟睿’不可以。 从进入这幅身体后,本就沉睡的晟睿本我慢慢被他侵蚀,如今只有一丝残余,但就是这一丝残余在今日却一下压过了他,夺取了情绪的控制权,让他因‘晟睿’之怒而怒,因此才怒而出手。 这是他培养嫁衣以来从来没有遇到的,没想到竟在一个幼童身上栽了个跟斗。 但也因此‘晟睿’的那最后一丝本我彻底耗尽消散,如今这幅身体从魂灵到身体都归他所有,他彻底反客为主,没了后患之忧。 但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何‘晟睿’一个小小幼童可以突破嫁衣之术,明明已经泯灭了真灵的本我竟然会因为他人而突破他的防线,这实在让他心乱如麻。 若是所有嫁衣都像‘晟睿’一般突然造反,那他的计划岂不是彻底落空了? 他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有股事情无法掌控的危机感油然而生,自从入丹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无力的感觉。 自己实在想不通,他看向站在黑暗中的张辉,问张辉道 “你说为什么明明有人已经注定没救了,在最后一刻却为了别人而不顾一切?” 张辉的眼睛在黑暗中隐隐泛着光芒。 “那要看是谁?” 他皱皱眉。 “是谁有那么重要吗?” 张辉靠在门上,双手抱臂。 “总有那么一个人,是想你舍了性命也要护她周的。” 说罢张辉自嘲的笑了笑。 他心中也有这么一个人,可他所作所为却不是在保护她,而是在利用她。 自己不愧为拜月教徒啊… 他听到张辉的回答觉得荒谬至极,并不愿承认这就是‘晟睿’本我破了怨障的理由。 最后想不明白的他干脆把这归结于晟睿的临死反扑,不过是他浩大计划中一朵微不足道的小水花罢了。 。 第三百四十五章 修士心思 李福呆在自己的高楼中闭门不出,这段日子倒是有其他的山人想入他楼来,或者邀他前往,但都被李福一一拒绝。 他从来都不喜这些将自己的裸展现出来的修士。 李福坐在楼顶的地板上,看着从空中飘下的皑皑大雪,心中因修士的劣根而失望。 一切皆为道,为道抛一切。 李福摇摇头,若修士只是简单的为了自己的道果就能不顾一切,一味自私自利的话,和山间的野兽又有什么区别。 一个个还妄称自己是山人,是凌驾于凡人之上的仙人。 真是荒谬! 李福召出长恨,将这柄众人为之眼红的灵剑上下打量一番。 长恨上的云纹就如传说中一般,飘逸出尘,只看一眼就觉得浮于云端一般,让人恨不得日日抱着这柄灵剑参悟。 但对于李福而言,长恨最大的意义并不是在于这剑本身,而是它是顾琛琛的佩剑。 顾琛琛说起来还是李福的师门前辈,虽然他给天福门带来极大的打击,甚至直接灭杀自己师祖,堪称大逆不道! 但天福门内也从来没有遮掩过他的存在,反而将本门千年前有过如此天才人物的事迹代代传了下来,以期日后天福门内能再出一位这样惊才艳艳的后辈。 转瞬千年,天福门这个天下第一福地终于出了李福这个弟子。 顾琛琛十岁入天门,十五便化丹。 比起他李福丝毫不逊色,甚至隐隐比他更出色,他不过十四岁的年纪便已成功化丹。 但有了顾琛琛这个先例,天福门的长辈再不敢如此嚣张,一直将李福很好的藏在门内,不让外界知道他的情况,更不让他接触外人,免得又反出天福门去。 李福从记事起便一直在天福门那座小峰上孤单修行,日日都有不同的师傅前来给他授课。 天福门几乎就将他视为下一代的传人,更是让他知道了很多修士界的秘事。 尽管天福门将李福藏的很好,但李福却如生而知之一般,从小就和常人不同。 无论师傅们如何管教,他身上那幅混不吝的性子就是揪不过来。 而李福在一次无意听到顾琛琛的传奇后,便开始对这位前辈心向往之,同时心中也开始怀疑起人间戒,乃至所谓山人的存在来。 为了这个千年前的前辈,李福生平第一次独自溜出了天福门,前往长恨崖想一睹那位前辈的遗容。 之后李福在长恨崖底结识了顾琛琛的佩剑长恨,只是那时长恨知道顾琛琛终有一日要与自己再见,没有随着李福而去,李福埋葬完子烈的骸骨便先行离去。 这一趟长恨之行,李福没有见到顾琛琛的遗骸,但他却觉得自己与顾琛琛相识了。 李福站在长恨崖旁,看着那深不见底的万丈深崖,心中惊叹这竟都是顾琛琛一人一剑劈出来的。 李福蹲在崖边用手触摸崖壁,他甚至现在还能感受到这道天下最深的剑痕中向他传来的那份不甘。 李福离开长恨崖后想了很久很久,他觉得人间戒似乎哪里有误,但一时他又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日思冥想都无所获,李福几乎要放弃时长恨突然横空而现。 把长恨抓在手中,李福一下感受到顾琛琛留在长恨内的道果,那份飘逸,决绝,足以斩断一切的剑道。 以李福之姿,他从来不屑于靠参悟别人的道果来悟道,他定要找到自己的道不可,但在找到那个道之前,人间戒这个问题必须解决。 李福知道在长恨崖下除了长恨还有一把武道灵剑,如今长恨现世,那把武道灵剑自然也落入了新主人之手。 顾琛琛是为了另一把武道灵剑的主人才毅然触犯了人间戒,如此得了长恨的李福便觉得另一把灵剑的现任主人定也与自己有着冥冥中的缘分。 恰逢大定召开百年大朝会,李福便向师祖讨了这份差事,参加大朝会顺便游历人间。 若是有缘的话他也想见见那柄武道灵剑的主人,他的直觉隐隐告诉他,人间戒这个问题的关键也在另一柄灵剑的主人身上。 李福站起身来,举起长恨在楼内慢慢舞起剑来。 他本不会剑术,这套剑术还是子烈教他的。 原本他也觉得这种凡人武术有什么意思,但舞了以后才发现,就是这普普通通的几招剑式中,蕴含着比术法更深的道。 阿青,她是谁? 李福边舞剑脑中边浮起阿青的样子。 从阿青问子烈的事开始,李福便猜出她就是和子烈一起坠崖的那个凡人女子,子烈大概是用了什么手段保她,最后牺牲了自己。 可她和子烈到底什么关系? 难道真如传闻所说,子烈与一名凡人纠缠不清,犯了情劫,最后应劫而亡? 李福带着长恨转了个身子,一道无形的波动从他身上传出。 但他却看阿青不像,阿青怀念子烈时眼睛并无什么情愫,伤心是伤心,却不是那种情伤。 而且这个女子给他的感觉也很奇怪,似乎不像是一个人,倒像一把剑一般。 如今李福对于阿青的唯一疑问就是那柄武道灵剑是不是落到了她手上,她与长恨相识,那阿青便也下过长恨崖,但长恨出世那天长恨崖上的人何其之多,李福也保不准另外一柄灵剑是否选择了阿青。 不过无论如何,李福都决定在大朝会后和阿青接触一下,看上去倒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李福收敛了脑中的思绪,在这套剑法最后一剑时升入了空灵之境,长恨剑道无意发出,尽管只是一瞬,但足以笼罩整个皇城。 就这一下,朝天宫内的各个修士纷纷围住了李福的高楼,不知他放出剑道是要做什么。 而皇城内的武道高手也纷纷集结在皇帝皇后身边,站在皇帝身边的是霖生,而处于皇后身前最近的就是那名黑甲将军。 黑甲将军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从头盔中投出的眼神直直看向朝天宫的方向,右手已然放到腰间的剑柄上。 李福回过神来就知道自己惹了麻烦,但他也懒得去解释什么,收起长恨就回去睡觉。 守在高楼外的各大山门修士还等着李福给个解释,在场的山人中不乏李福的长辈,就在有些修士等的不耐烦要敲门去问时,一阵惊雷响彻在平京上方。 最后一个山门,正一道来了。 。 第三百四十六章 有资格用 禁卫因为这场异动从皇宫的四门快速冲入皇宫,一下夺取了皇宫的控制权。 还在做差事的小宫女小黄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就被禁卫夺去了手里干活的器具,还被喝令让他们蹲在原地。 一个正好在清扫宫道积雪的宫人无措地蹲在宫道旁,那个宫人只能看到空空荡荡的宫道,只听一阵刺耳的咔嚓咔嚓声,一双黑甲长靴出现在那个宫人的眼中。 黑甲将军大步行走在宫道上,直朝着朝天宫而去。 黑甲将军身后没带一人,只是用手握住腰间剑柄,身上满是冷意。 她路过时,守卫在一旁的禁卫都纷纷低下头颅,不看直视黑甲将军。 待黑甲将军到了朝天宫后,朝天宫外已经汇集了部守在观星阁内的观星使,为首的慕容东见到黑甲将军后抱拳行礼道 “见过镇军大将军。” 黑即将军举起右手让他不要多礼,嗡嗡问道“发生了什么?” 慕容东也感受到了那阵强大的法力波动,虽然只是一瞬,但足以让他胆寒。 越是武道高强者越能感受到那道法力的强大,慕容东几乎僵立在原地,甚至是最后一个赶到朝天宫的。 慕容东举举手,想到刚才传入自己耳朵的修士声音,尴尬道“似乎只是一名天福门的修士在练剑?” 黑甲将军冷哼一声。 之前在朝天宫内斗法,今天又练个剑练到整个皇城都为之震荡,要是再让这些修士在平京呆几天岂不是连皇宫都要被拆了?! 黑甲将军又问道“那道白日惊雷又是什么?” 慕容东叹了一声“还是修士惹出的声响,我手下观星使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在城外‘接到’最后一个山门,正一道了。” 慕容东这个‘接到’说的含含糊糊,黑甲将军一猜就知道八成又是有什么变故。 但这并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黑甲将军亲自了解完事件经过后就原路返回,赶着向皇帝皇后禀报。 阿青也在朝天宫外,看到熟悉的黑甲将军,隐约中还察觉似乎这个黑甲将军看了她一眼,如此她才想起自己连对方的官职都还不清楚。 阿青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捷彩妤“那位黑甲将军是谁?” 捷彩妤面上露出惊讶表情,压低声音问道“你连他都不知道?!” 阿青摇摇头,捷彩妤无奈看了阿青一眼。 这个人居然连掌管禁军之人都不知,枉费住在宸王府那么长一段时间,平京里的大人物也不弄清楚。 捷彩妤用眼神瞄了瞄已经离去的黑甲将军背影,对阿青解释道“此人乃是掌管三万禁卫的镇军大将军,也是我朝除了狄大将军外的第二位大将军,禁卫绝对听令于他,也是他把皇宫造成如铜墙铁壁一般,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和娘娘靠着这位镇军大将军才能睡一个安稳觉!” 阿青点点头,其实她也只想知道这位帮了自己一次的将军是谁罢了,但捷彩妤就如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喋喋不休地说了下去。 “话说这个镇军大将军也是够神秘的,居然连名字都没什么人知道,而且还有传闻说他与狄大将军不和,每次碰面连招呼都不打的!” “不过这位镇军大将军也受皇后娘娘直接支配,等于是皇后娘娘的亲信,这样说来皇后娘娘真的不得了…不仅狄大将军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就连掌管禁军的镇军大将军也唯皇后娘娘是从,难怪有人说皇后娘娘的权柄比皇上还大…” 捷彩妤说到这里自己捂住了嘴巴,她已经察觉到自己失言,只能赶忙转移话题道。 “哎呀,你问这个大将军干嘛?你难道和他也有故?” 阿青奇怪的看了捷彩妤一眼,明明就是她说个没完,自己只问了一句,现在还怪起她来了。 她们听到后面有些动静,朝后一看只见那些守在李福高楼旁的修士都已散去,想必是李福死活不理他们,他们也无可奈何便只能先行离去了。 见这里的乌龙事了,慕容东就让所有观星使都散去,回到自己的轮值岗位。 阿青和捷彩妤也准备离去,突然听到慕容东的唤声。 “阿青,彩妤,你们来一下” 阿青和捷彩妤对望一眼,跟着慕容东向宫门处走去,慕容东边走边说道 “你们两个去城郊外看看,似乎那里也出了什么麻烦,哼,这个正一道也不是什么善茬!” 说罢慕容东就背手离去,而阿青则是在听到正一道的一瞬浑身一僵,接着想到捷彩妤在自己身边,便逼迫自己放松下来,不让捷彩妤发现什么异常。 两人走出皇城,刚刚走上主街,阿青就突然对捷彩妤道 “彩妤,我身体不舒服,你自己先去城郊吧,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 捷彩妤奇怪地看了一眼阿青,自己和她呆了一天,怎么这个时候她突然身体不舒服了。 捷彩妤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点点头让阿青走了。 阿青背身离去,把一直放在身后攥紧的双手移到了身前。 她不敢去面对正一道的来人,她笃定子烈的师父一定会来,若是现在的自己看到他真的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住自己。 阿青快步回了小院,院中只有她一人,阿花还没从白儿那回来。 阿青走进屋内,拿起剑架上的飞雨。 飞雨还是用生锈的破烂长剑模样示人,但如今它已经不抵制阿青碰它。 阿青带着飞雨坐在廊下,手指悬在飞雨的剑身上轻轻划过。 随着阿青眼中的杀意弥漫,飞雨的剑身也在悄然改变,等阿青的手指划到飞雨的剑尖后,那一把破烂的长剑已经消失不见,在阿青手中的只有一把无论是谁看到都会为之惊异的水纹灵剑。 阿青心中的杀意弥漫,阿青也不压抑,任它环绕在自己身周。 阿青要确定下自己的决心。 在这份杀意浓郁到几乎要现出实形时,飞雨剑身上闪过一道灵光。 只有在这一刻,它才承认阿青有资格用它。 。 第三百四十七章 逃了一劫 捷彩妤身后跟着三人,慢慢向平京城门而去。 到了城门关卡处,一名禁卫前来核实身份,确定捷彩妤的观星使身份后就让开放行。 禁卫瞅了一眼捷彩妤身后跟着的老少三人,心中猜到这八成就是前来参加大朝会的山人仙师,赶忙收回视线。 捷彩妤带着三名山人进入城门,就在通过城门的一瞬,镇城四柱的势就扫过三个山人。 山人身上被印上的星势一闪,才使他们通过镇城四柱的探查。 三人中的小女孩觉得新奇,她还从没有见过这完不同于法力的力量,便天真地问师父道 “师父,那是什么啊?” 霆霓子冷哼一声,没好气回道“问那么多干嘛?对你的修行有帮助吗?” 女孩见师父训斥,只能缩了缩脖子,默默跟在师父身后。 霆霓子虽然嘴上训斥自己徒弟,但眼中对于刚才扫过自己身上的力量也满是谨慎。 他听过镇城四柱的名号,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号称堪比山门大阵的四大武势,如今一见,确实非比寻常,单凭他一人若是在阵内,想必连逃脱都做不到,只能被镇压! 看来这人间皇朝还有几分底蕴! 霆霓子心中暗暗有了打算,决定要在平京城中小心行事。 刚入城没一会,安分了没半刻的小女孩就看到街边有个摊位,上面还摆着许多样式特别的络子,女孩顿时被其吸引,站在摊位面前细细挑选起来。 这摊主也是不知面前之人的身份,还满是欣喜。 原本这大雪连天的,街上的摊贩大都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但他家中还有妻儿要糊口,也无甚积蓄,只能强撑着天寒出来卖货。 谁知这大冬天的都没什么人上街,就在他几乎绝望时,居然有个顾客上门了!看这架势说不定还是哪家的贵女,到时一口气把他的存货扫光了岂不是大好事?! 摊主热情地对女孩道 “这位客官,您尽情的看,尽情的选!” 女孩在摊位面前看了良久,手指抵住下唇,面上满是纠结。 “要哪个呢…” 摊主在一旁怂恿道“若是小娘子喜欢,不妨选了吧!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到时换着带便是!” 女孩眼睛一亮“说得有理。” 摊主心中暗暗窃喜,若是这一笔做成了,明天他也不用出来受这罪了! 就在摊主准备收银子时,小女孩拿手往摊上一挥,那些络子就像不翼而飞一般统统不见。 摊主吓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络子空了以后差点大喊有鬼。 女孩收获了自己喜欢的东西,转身就要跟上停在前边不远处等她的师父和师兄。 摊主尽管心中惧怕,但就这样被人带走自己这些络子,那他们一家还不得喝西北风去,于是就想追上去讨钱。 还没等他抓住那个女孩,一个穿着官服的女子挡在了他的面前。 “多少银子?” 听到这个女子开口就问他多少银子,摊主心中计算一番,往多的说了一个数字。 “五两银子!” 官服女子二话没说,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塞到摊主手里,嘱咐他道“得了,快回去吧,外面下那么大雪,别到时候糟了央都不知道。” 摊主拿着银子立刻变得喜笑颜开,连刚才看到诡异之事也统统忘掉,只当这是个爱变戏法的大家小姐,从来没在外面买过东西,身边还跟着一个丫鬟替她付钱就是了。 捷彩妤要是知道这个摊主把自己看做那个修士小女孩的丫鬟,怕是气到立刻就把银子夺回来。 捷彩妤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正一道师徒三人,脑瓜只觉得生疼。 自己怎么就讨了这么份苦差事。 从看到这三人中有个明显还是幼童的女孩开始,捷彩妤就知道这三人定要惹出什么麻烦。 虽然修士驻颜有术,不能看外表分辨年龄,但捷彩妤还是可以看得出这个女孩就是个不懂事的幼童。 一个不懂事的幼童就足以让家长头痛,若是一个不懂事的幼童修士,那可就是个大麻烦了! 单单是他们来时的那声惊雷,就是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女孩搞出来的,捷彩妤看着这个小女孩人畜无害的样子,只觉得心中紧张的很。 再看到那个师父面上满是冷漠,另一个青年也是一副失魂的模样,捷彩妤如果寄希望于他们会自己会管教这个小女孩,那她才是真的脑子进水了。 如此捷彩妤便请缨陪着正一道的三个修士入城,直到送他们到朝天宫为止。 这不还没一会,那个女孩就差点惹出了祸事。 若是被那个凡人碰到这个修士女孩,怕是还没等捷彩妤反应过来就会丢了性命! 这样的事情若是在如此敏感的时候发生定会产生大波折,捷彩妤庆幸自己早有先见之明,为那个凡人,也为钦天监躲过了这一场祸事。 只是那五两银子… 捷彩妤想到自己平白无故就给出了五两银子也不禁一阵心疼,决定这笔账一定要算在老大头上,等下就立马去讨回来! 就这样捷彩妤陪了这师徒三人一路,直到把他们送进朝天宫才长吁一口气。 恰好这时她看到慕容东出现在观星阁之上,立马动身前去讨债了。 如今七大山门都比大朝会的预定时间提前到达,这件事出乎了钦天监的意料。 按他们所想,定会有几个山门为了摆架子,或者给定朝下马威,拖到最后一刻才会出现才对,现在这些山人到的这么齐,接下来的时间如何安排他们反倒是让钦天监伤透了脑筋,总不能就这样晾着他们吧? 到了夜晚,第二波轮值的暗星就到了观星阁上,他们一刻不停地盯住朝天宫的方向,眼中浮起淡淡星势,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不声不响的从这些暗星的眼皮子底下溜出朝天宫,而且还是一个接着一个… 暗星茫然不知,只一味的盯着朝天宫中的那些化身,却不知正主早就遁出了皇城。 。 第三百四十八章 隔墙有耳 今夜皇后的寝宫还亮着灯,甚至还有外臣没有离去。 宫内只有皇后身边的女官在一旁服侍,其余人等都屏退左右。 女官给坐在椅上的狄将军斟满了茶水,便退回到皇后身边。 看着两人对话时心中也有些紧张,这么晚了皇后娘娘还留外臣在自己的寝宫内,无论到时狄将军是在偏殿歇下,或是拿了皇后娘娘的令牌出宫,定会有他人发现。 就算狄将军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哥哥,怕也少不了闲话了。 在女官绞尽脑汁要如何让这件事的影响最小时,皇后反而满面轻松,举起杯子对狄无敌嗔道“哥哥也真是的,来妹妹这里喝什么茶,咱们兄妹喝两杯还能暖暖身子。” 相比皇后,狄无敌则是正襟危坐,一丝不苟,对皇后抱拳行礼后才道“皇后娘娘,这不符规矩,只要还在皇宫内您便是君,君臣有别,臣不敢越矩。” 皇后知道自己这个哥哥古板,也不管他,自己把杯中的酒饮尽。 皇后放下酒杯斜躺在椅子上,用手撑着脑袋,满头的珠饰垂到一旁,随着皇后的摇晃纷纷撞击到一起,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看到皇后这幅不雅的姿态,女官不知自己该不该上前提醒,平日皇后里都以端庄姿态示人,半点不敢马虎,这样的小女儿姿态从来没有过。 女官想着这里也没外人,便乖乖站立一旁,任皇后随性。 皇后与狄无敌唠了些家常,抬眼一看外面静悄悄的,只能看到漆黑一片,不禁嘟囔道“这皇上怎么还没来,凭白叫我家哥哥空等。” 狄无敌听到皇后这些大不敬的话,眼眉垂下,低声道“想必皇上还有要事在身,皇后娘娘不该如此怪罪皇上。” 皇后换了个姿势,不在意道“知道了知道了,反正也没人听到。” 呼出一口酒气,皇后开始摆弄起自己的衣襟,随口问道“哥哥,我家星儿日后该如何是好啊…” 女官闻言顿时僵在一旁,皇后娘娘现在提起宸王殿下是何用意? 狄无敌仿佛没听出皇后的话外之意一般,也淡淡答道“宸王殿下已然辟府,下一步自然是该迎娶自己的王妃,为皇家开枝散叶了。” 皇后看了一眼狄无敌,把衣襟慢慢缠绕在手指上,缠了一圈将其放开,之后又把它给缠上。 “哥哥说的是,但人生大事无非成家立业,成家就在这两年,只是这立业…男子要是不志在四方,只是安居一隅,可不是什么好事。” 皇后越说在一旁的女官越觉得胆战心惊,甚至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该先退到宫殿门口,免得听到自己不该听到的,也能为皇后娘娘防着隔墙有耳。 狄无敌“想必皇上会慢慢交给宸王殿下一些要务,毕竟宸王殿下归京不久,还是要慢慢来才好。” 皇后轻笑一声,如话家常一般说出了让女官几乎晕倒的话。 “要务?我家皇儿该做的可不仅仅是要务,哥哥,该为星儿造势让他登上太子之位了。” 女官瑟瑟发抖,但现在想要出去已经为时已晚,只能站在一旁假装自己是个隐形人。 狄无敌沉默片刻,谨慎回道“这自当由皇上做主,若是不名正言顺,造势也毫无意义。” 皇后略微提高了一点音量“如何不名正言顺?吾乃中宫皇后,一国之母!吾生的皇儿自然是天下最尊贵的皇子,这太子之位本在星儿生下便该是他的,如今等了这二十年,也该拨乱反正了吧。” 狄无敌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半响道“虽说如此,但星儿毕竟离京已久,晟王钺王势力已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定下局面的。” 皇后眼神变的幽深,声音也深邃了一些“无非就是朝堂上的一些人,实在不行…哥哥你可是天下大将军,吾又手握三万禁军,还怕得了他们?” 哐当。 女官一下瞪大眼睛看向窗外,刚才她分明从那里听到了什么声音。 女官连忙跑过去打开窗户查看,只见窗外地上掉了一个杯盏,又听见窸窣几声似乎有人在跑动。 再看四周黑暗的花园,却半个人影也看不到了。 女官心中大叫要坏,刚才皇后娘娘和狄将军讲的可是大逆不道的话,如今被人听到了,再传到皇上的耳中就不好了! 女官手心都纂出了汗,她一个翻身就翻出寝宫,顺着刚才发出声音的方向快步追去,看着女官的迅捷身手,分明也是有功夫在身。 皇后和狄无敌都看向大开的窗户,皇后脸上恢复了那张端庄和善的笑脸,宛如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一般。 从窗户外不断吹进夹带着雪粒的寒风,寒风吹动灯烛,烛火忽明忽暗,皇后和狄无敌倒在地上的身影也被拉得忽长忽短,看上去平添几分诡异。 皇后“哥哥,明天我们说的话就会传到该听到的人耳中了吧。” 狄无敌冷冷看了窗外的黑暗一眼,右手一挥,一道劲风就把窗户关上,窗外的呼啸声顿时被隔绝,殿内又恢复了平静。 狄无敌“自然,有心人是放不下心的。” 狄无敌耳朵稍稍偏向殿门方向,他从那里听到了脚步声。 一会皇帝便推门而入,边脱下身上的大氅边对上前迎他的皇后和狄无敌抱怨道“这雪下的真是没完没了,刚才朕在路上还差点滑到了,这些奴才办事太不小心了!” 皇后接过皇帝的大氅,温和笑笑“皇上莫恼,明日吾便传令下去让各个管事太监管管手下的奴才,定不会再让皇上受积雪之忧。” 皇帝点点头,眼睛对上狄无敌,摆摆手免了他的礼,大步走到了皇后刚才坐的主位上坐下。 皇后对狄无敌摆了个眼神,就悄悄出了寝宫。 掩上门后皇后也不离去,站在宫门口看着在宫灯旁才看得清的落雪。 刚才前往追查偷听者的女官从黑暗中走出,默默返回到皇后的身边。 “娘娘,奴婢无用,没找到细作。” 皇后嗯了一声,专心看着被灯光照的明黄一片的落雪,嘴角的弧度渐渐扩大了一些。 。 第三百四十九章 各有心思 翌日,珍妃派出的宫人就遮掩住自己的样貌匆忙出宫,在宫外与钺王安排在皇城边上的随从接头,两人坐上马车,直奔钺王府内。 钺王刚刚起身,正准备上朝议事,宫人几乎是小跑到他面前,还来不及行礼,就焦急说出珍妃交代她的事。 “钺王殿下!娘娘不好了!” 钺王大惊,连王冠都来不及箍上,赶忙驾马入宫。 等他到了珍妃的宫殿后,却发现自己母妃正在慢悠悠地喝着一碗小米粥。 看着还举着勺子吹着热气的母妃,钺王只觉得怒气上脑。 “母亲,这也是能开玩笑的?我连早朝都不上了直接赶来您的宫里!” 钺王一屁股坐到珍妃旁边,拿手撑着额头,满肚子都是怨气。 珍妃喝下那勺小米粥,用手帕捻了捻嘴唇,看到自己儿子因为慌乱跑来,头发沾上了不少雪粒,于是自己用手一点一点地帮他摘下。 钺王不耐烦地躲开珍妃的手。 他都多大了,还拿自己当小孩子一样。 “母亲,到底有什么事要如此诓儿子来?” 珍妃向身后摆摆手,清空宫殿里的人,待确定这里只剩下自己母子后珍妃轻声道“出来吧。” 钺王听到身后的屏风发出一些声响,转头看就看见自己那时候送进宫来待在母亲身边的探子。 探子给钺王行完礼后,凑到他耳边把昨晚在皇后宫中听到的对话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钺王听后面色变得无比严肃,他早知自己和林星轮定有一争,但没想到皇后如此沉不住气,现在就要开始布局了。 珍妃昨晚就知道了这件事,此时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急之态,拉住钺王的手哭诉道“月儿!你说这是不是我不好了!连我们母子都要不好了,皇后这是想要直接逼宫啊!届时她儿子当了皇帝,那我们还能有命?” 钺王沉思片刻,先让这个探子等下乔装一下随自己出宫,既然昨晚她被皇后察觉了,再留在宫内便有被发现的危险。 至于皇后所说的逼宫… 钺王在心中盘算了一番,知道皇后说的只是最坏打算。 林星轮虽然离京已久,但无论身份还是势力,优势都远远大于他和晟王,皇后没必要现在就把彼此逼上绝路,想必不过是要让狄无敌亮出决心的说辞罢了。 但钺王心情还是比起之前沉重了许多,无论如何,皇后都要开始行动了。 钺王收起面上的阴霾,安抚了一下自己母亲。 他知道自己母亲不过是个弱女子,能够若无其事支撑到自己来已经很难为她了。 钺王“母亲,莫怕,父皇如今身体康健,皇后不会出此昏招的。” 珍妃已经泣不成声,昨晚听到探子告诉自己这个消息她简直就要昏倒在地,她想不到表面温婉的皇后居然也能如此狠心。 珍妃边抽泣边道“母妃知道,但无论如何,那可是皇后娘娘!” “以前母妃想着父皇会凭自己心意的做主,你最受父皇宠爱,那到时好歹还有机会,但看皇后这样是绝不会给咱们母子两人活路的,怕就是到时候父皇属意于你,皇后和狄无敌也是断然不肯的!” 珍妃一想就觉得自己的后半生算是无望了,只怕别说穿上正黄色的朝服,不要被迫穿上白色的殓服她就该谢天谢地了! 钺王听自己母亲一直哭诉就觉得心中烦躁,坐了一会就起身告辞。 尽管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也在用她的方式尽力保护自己,但母亲实在是太弱小了,弱小到足以扯住他的步伐。 钺王走出珍妃寝宫,身后跟着已经乔装完成的探子向宫外而去。 钺王看了看现在的时辰,发现已经来不及赶去上朝,自己还衣冠不整的,便决定先回府一趟。 探子探查到的消息确实重要,也让他更清楚了皇后的野心。 但也确实如皇后所说,大定的朝廷重臣是分别有人在支持他和晟王,但更多的还是在作壁上观,等着看宸王入局的形式。 除了朝廷之外就是军队,大定大半的兵马都抓在狄无敌手中,他堪称天下大元帅,只要他还在军中,他和晟王就休想插手军队。 还有那三万禁军,钺王想起上次镇军大将军对自己如此不客气,想必也是因为有皇后给他撑腰,心下更加不忿。 但钺王心中自始至终都有一个大疑惑。 这个皇后强权至此,为何父皇就没有疑心? 按说父皇并不是昏君,甚至可以说是个英明的君主,他如何不知道皇后独权,插手朝政的害处,为何还会如此放任? 难道说是等父皇察觉到时,皇后已经尾大不掉,所以父皇才如此忍辱负重? 钺王一想到这个可能顿时眼中一亮,而且他越想这个可能性越大。 将心比心,若他是皇帝,哪怕是自己的枕边人有着随时可以推翻自己的力量,那他也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 唯一可能就是皇后和狄无敌这两兄妹压根就是乱臣贼子! 父皇只是还不知道如何是好或者在布一个大局,因此才按捺不动! 如此念起,钺王就觉得自己和父皇心意相通,是这个世上最懂彼此的父子。 如此他对于自己的前路更有了几分把握。 父皇乃是天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偏袒哪个皇子,尽管父皇再喜欢自己,但在储君这件事上,一定是天下为重,自己只要表现出自己的治国之力,父皇定会看在眼里! 钺王越想越觉得父皇和皇后已经离心离德,自己完不用担忧皇后的行为,只要始终和父皇站在一队便是。 况且…她皇后有想法,难道他钺王就没有了吗… 钺王想到突然出现的那个神秘人,顿时想起手下汇报七大山门已经集齐在朝天宫,此时距离大朝会还有五天的时间,便决定在大朝会前安排一次山人和父皇的私宴。 毕竟山人事关天下安稳,相信如果能在大朝会前和各个山门都熟络些,父皇届时也能在大朝会上给朝廷牟取更大的利益。 钺王心中开始盘算起来,要如何让父皇在山人面前压过一头… 。 第三百五十章 山人傀儡 今天本是寻常的一天,李福半躺在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随意翻着。 屋里升起了一炉碳火,尽管他并不感觉寒冷,但听到炭火燃烧的嗞啦声总觉得安心些。 这样的凡人日常李福觉得倒也轻松,只是事事都有些美中不足… 李福瞥了一眼越靠越近的玄真,身上略微有些不适应,向后悄无声息地挪了一点。 李福觉得自己真的失策,这个玄真居然是个自来熟! 自己不过跟他搭了两句话,也不知道是哪句话他会意错了,这两天有事没事就来自己这里,好像两人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般。 拜托,他们前两天才第一次见面好吧… 但人家又坦言只是想和他做个朋友,如此李福也不好说什么,这地方说来自己也只是借住而已,难道还要他来自己就换到别的地方不成。 李福心下暗叹,果然自己还是只适合找个没人的地方呆着啊。 玄真不知道李福的心里一时间闪过那么多心思,向李福摆了摆手里钺王送来的请柬,略微兴奋道“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人间皇朝的帝王,相传帝王必有紫微星护体,李兄,你可曾见过这林氏皇帝?” 李福看了一眼那张请柬,他的屁股下面似乎也有一张,但他并不感兴趣。 侧了侧身子,李福翻了一页手中的古籍,津津有味地继续看着。 这人间皇朝的书库倒也给了他几分惊喜,居然有自家山门都没有的古籍,看来这皇帝也是个爱书之人。 玄真嘴巴好像闲不下来,见李福对私宴的话题不敢兴趣,立即换了一个,压低声音道“李兄,你可知道昨夜隔壁几位道友都去做什么了?” 李福眼睛扫过书上的行行小字,随口答道“不知。” 玄真神秘兮兮的,还在他们四周布下一个结界,免得说的话被人听到。 “李兄,你天福门可有在天下搜寻‘种子’?” 李福眼神一滞,捏住当前的书页,装作随意答道“我们天福门从来不刻意寻找弟子,天福降门。总是会有弟子上山而来,流水而来,甚至从天下掉下来。” 玄真知道这看似荒谬的话其实是事实。 天福门这名字顾名思义,就代表着这个门派有着他人无法比拟的大运势,在收徒这件事上自然也是别人巴巴送上门去。 玄真艳羡道“也是只有你们天福门才如此随意,要知道天下之大,法力种子之少,简直如大海捞针一般!” “山人忙于修行,又不愿花费光阴天天去人间寻找,因此便制了许多法器,暗暗托付一些凡人为各大山门寻找法力种子,以此传下门楣。” 李福又翻了一页“略有耳闻,可这不算是犯了人间戒吗?” 玄真想了想,不确定道“大概吧,但若是不如此,怕山门传承早就断了,说来现在这人间戒哪里是束缚我们山人的,分明就是用来分隔凡人和山人的,哪有山人会真的当一回事。” 李福嗯了一声,又专心看起古籍来。。 玄真见自己越说越多都快跑了题,赶忙把自己拉回来“哎呀,说这些干什么,李兄,不瞒你说,各家山门在凡间的路子都有所不同,但往往都是找了一些凡间门派或者世家大族。” “这些人说来也都如一盘沙一般,乱的很,搞得不少山人隔一段时间就要重新寻找一个新势力。” 玄真突然自夸了自己门派一番。 “可我们天柱派不同,我们直接与朝廷里的某些官员私下联系,官员用朝廷的资源帮我们寻找拥有法力种子的凡人,如此比起其他山门而来既省力又省心,且官家往往代代相传,这种事情就被家主当成秘密传了下去,我们也就不用再费心思去找别的途径了。” 玄真而后又不忿道“之前只有我们一家如此行事,也不知道被谁泄露了风声,现在这些其他家的山门此番入京也是各自接触京中大族,想要彻底把朝廷化为自己寻找法力种子的工具…” “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四大山门的山人不仅志在当下,更是意在千秋!怕是这林氏皇朝会彻底成为七大山门的傀儡!” 李福放下古籍,正色道“如此人间戒岂不是就如同虚设?” 玄真摆摆手“届时哪里还有什么人间,山人定是高高在上,人间不过是山人培育种子的所在罢了。” 玄真嗤笑一声“这样倒还真是遂了那四家的意,人间不复,唯有山人。” 李福听出玄真语气中的讽刺“你也不愿?” 玄真叹了口气“哪里说得上什么愿不愿呢,我们皆为山人,自然知道那句即如山中来,不为此间人,但我们天柱派一向最重缘法,届时凡人都如被山人所饲养一般,还哪来的什么缘分呢?” 玄真语气突然细微到只有李福可以听到“再说,谁又不是从凡人而来呢,我并不是一出生就被抱上山去,也是在家中养到记事为止。” “我现在还记得我父我母的模样,虽然碍于人间戒我不能前往看望照顾,但我还是夜夜在心中祈祷双亲长命百岁,我又如何希望凡人真的落入如此下场?” 李福从小便在天福门中长大,并没有这种感情。 但他对于如今的人间戒,倒也确实不喜欢。 尽管他不喜欢,但李福也并不希望别人用此算计自己。 李福看着玄真问道“玄真道友,你对我说这些话,可是有什么其他目的?” 玄真收起面上哀愁的面容,也换上平日那幅笑脸“我可以看出李兄是同道之人,只想告诉李兄不知道的事情罢了,至于其中利弊,自然要李兄自己考虑。” 李福再问“就按你刚才所说,那对于山人又有什么不好?” 玄真含笑道“有什么不好李兄自然心知肚明。” 李福自然知道这有什么不好,此举就如同夺取人间的生机一般。 虽然看上去山人在其背后,不对其造成影响,但凡人从此却成了山人肆意掠夺的对象,和猪狗又有什么区别? 再说凡人皇朝一旦察觉,必定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定与山人决战,如此生灵涂炭,死伤无数,其又不是大罪过? 李福知道了玄真的意图,起身送客。 “玄真道友的意思我知道了,道友请回吧。” 。 第三百五十一章 山人私宴 私宴在保和殿举行,钺王一手操持了整场宴会。 但他毕竟是个外朝亲王,对于内宫的很多事情并不能事事插手,因此在自己宫中躲在被里哭了一天的珍妃就擦干眼泪,帮自己儿子准备宴会细节。 珍妃带着两个宫女在保和殿里走来走去,指点宫人做事,颇有几分雷厉风行。 “哎哎,这个怎么能摆在这里?又金又银的多土啊!去,把那些玉制的用具通通摆上,今晚宴请的是仙师,万不能让他们轻看了咱们!” 珍妃转身一看又看到居然有宫人将桌子摆出臣子会宴时那样,一排又一排,重重叠叠排出了个高低,当即大声呵斥道 “那边那个!脑子进水了是不是?统共就七家山门的仙师,满打满算十几个人,你摆成这样想让谁看不见谁呢?都给我摆到两侧,这可是私宴,断不能让仙师以为我们仗势欺人!” 珍妃就这样穿梭在忙碌的宫人中间,半刻都不得停歇,直到开宴的时间快到了才算大功告成。 珍妃扶了扶额上并不存在的细汗,站在殿中间转了一圈,对自己的成果满意地点点头。 接着她便对自己的贴身宫女吩咐道“去,你去御厨房看着,千万不能让他们在吃食上出了岔子。” 宫女应了一声就转身退下,恰好这时钺王也从宫外进来,看着自己母亲忙碌的模样,钺王奇怪问道“母妃,你怎么亲自在这,找个宫人准备这些不就好了?” 珍妃看见自己儿子今天穿着黑色的王服,袖边绣着深红的缎子,配上胸口上威武的蛟龙,整个人看上去威风凛凛,面上笑的更加满意。 上前帮钺王正了正王冠,柔声道“我儿为你父皇做事,为娘自然也要尽心尽力,若是就让个奴才在这看着,出了什么差漏怎么办?” 钺王撇撇嘴,自己娘亲就知道在这些小地方上花心思,可父皇哪里看得到这些? 钺王叫珍妃回去歇息,自己则是站到了保和殿的门口,准备亲自迎接那些山人。 到了约定的时刻,山人们倒是没再摆架子,在观星使的带领下一一前来。 钺王带他们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后便叫人去通知皇帝和皇后。 一个小黄门着命去办,另一个小黄门看到差事被别人抢了,心有不甘,泛起小心思来。 小黄门走到越王面前行礼后问道“殿下,可用奴才去通知晟王殿下和宸王殿下?” 小黄门误以为这是一场皇家与山人之间的私宴,想着晟王和宸王也是重要人物,这种时刻如何能不在? 小黄门却不知道自己的殷勤用错了地方。 钺王深深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倒是用心,既然那么想替本王分忧,你就在这殿门扫清路上的积雪,宴会不停,你一刻不能停歇,若是本王出来看到这路上有丁点白雪,就治你一个大不敬的罪!” 钺王说完就转身入了保和殿,小黄门只能丧着脸对钺王的背影行礼。 他几乎就要哭了出来,这大雪连天的,要自己站在外面不停地扫雪,今晚要是不得风寒才有鬼了! 小黄门无可奈何,只能怪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认命的拿起扫帚开始清扫起积雪。 钺王刚回到殿内,就听外面传来霖生的高声。 “皇上、皇后娘娘到!” 钺王快步走到门口迎接,而坐着的山人则继续眼观鼻鼻观心,似乎连站都不打算站起来。 皇帝和皇后笑着走进殿内,经过山人身边时与他们微笑示意。 玄真和太平阁的山人也报以一个和善的微笑,李福也嘴角扯扯当做回应,至于其他山人则是假装看不见一般,仍旧闭目养神。 直到皇帝和皇后坐到上座,钺王心中才觉得有些不安起来。 这好像和他预想的有些不同。 在他的想象中这些山人受人间戒管制,山门又处于大定境内,无论如何都会给一朝之主些许面子,不然也不会应召而来,还提前那么多天到齐。 更何况这场私宴他特意将父皇和皇后的位置安排的稍稍高了一些,彰显国主的地位尊崇,这些山人似乎也没什么反应,如默认这种不对等一般。 此举更加重了钺王的信心,就算这些山人会些许术法,但无论如何都不过只是方外之士罢了。 但看现在这架势,这些山人居然连半点面子都不给父皇,怕是自己这个安排也是安排到岔处去了。 钺王硬着头皮坐下,决定等下若是这些修士有什么不敬的话,自己都要抢先替父皇作答。 皇帝笑着看了一眼七大山门的修士,先举杯敬道“多谢各位仙师赏脸,凡间之酒不比山门之上的琼浆玉液,只能委屈仙师们了,来,朕先干了这一杯,以贺仙师们共聚平京。” 说完皇帝就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喝完后举着空杯对山人示意。 尽管不少山人看不起这凡间帝皇,但还是举起杯子喝了一口,只有一家始终迟迟不举杯。 霆霓子举着美玉制成的月光杯在面前不断晃悠,看了半天就是不喝一口。 他的怪异举动引起了皇帝的注意,皇帝奇怪道“这位正一道的仙师,怎么不喝酒呢?” 霆霓子举着酒杯对皇帝道“定朝皇帝,老道年事已大,这酒本就性寒,如今再加上这寒玉,寒上加寒,老道实在不敢下肚啊。” 越王一听这话心中顿时冷哼一声,凡人用这借口就算了,你一个堂堂修士,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居然还怕胃寒? 钺王站起身来对霆霓子赔礼道“仙师勿怪,是本王照顾不周了。” 说完钺王就高声对外伺候的人喊道“来人,给各位仙师换上热酒,再每桌备上一个小火炉,时时替仙师温酒!” 宫人还没出去准备,霆霓子就摆摆手道“哎,不必了,这也忒麻烦了。” 只见霆霓子捏着杯子的两根手指发出一阵法力,霖生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护在皇帝身边。 众人看着霆霓子手上的酒杯,杯中的酒水竟然顿时沸腾起来,但霆霓子还不住手,眼睛看着皇帝,手中的月光杯从青玉被硬生生烧成红色。 啪嗒一声,青玉受不住炙热碎成几块掉到桌上,杯中的酒水也一下洒到桌上和殿中的地毯上,钺王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 第三百五十二章 母后母妃 私宴不欢而散,原本钺王是想让父皇和山门修士接触一番,却没想到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父皇强撑倒宴席结束,便匆匆离去,至于那些修士从头到尾都没用正眼瞧父皇一眼。 钺王想要立刻追上去解释,但霖生却将其拦住。 “越王殿下,留步。” 钺王看了一眼在雪中越走越远的父皇,心急道“霖主管,你让我和父皇解释一下!” 霖生摇摇头“不必了,越王殿下,皇上心中自有定论,钺王殿下还是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便是。” 霖生说完也转身离去,只留下钺王一个人站在雪中。 钺王面上满是失望之色,他这个差事办的太难看了,而且这个难看还是他自己给自己找的。 钺王长叹一口气,也不想再回到保定殿收拾残局,一个人寂寥的向宫外而去。 第二日,钺王几乎是在空酒壶中醒来,他的房间里桌上地上,乃至床上都散落着空了的酒壶。 昨夜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喝闷酒,抱怨自己的失算,大大恶了自己在父皇心目中的形象。 钺王酒醉难醒,钺王府中的下人都知道昨日自家王爷心情极为不好,半夜在房间里怒斥,其中还隐隐提到了宸王殿下的名字。 原本钺王在府中下人的心目中就是高高在上,阴晴不定的一个主子,知道他正处在气头上,更是谁也不敢招惹,因此钺王睡到了日上三竿也没人叫他起来,直到从宫里来的一个宫人匆忙赶到钺王府上。 宫人一下马车就急急忙忙要冲进府内,看守大门的府兵见这人穿着一身身黑的斗篷,一下上前就拦住了她。 “来者何人?!” 宫人拉下帽子,把手牌亮出来急道“我是珍妃娘娘的人!快快让开,我找钺王殿下有急事!” 府兵面面相觑,一个人接过手牌确定无误后将其递还,但还是为难道“可…钺王殿下…” 宫人见这两人吞吞吐吐的,自己哪有时间再跟他们耗,当即威胁道“我也直话告诉你们,我今天来是事关珍妃娘娘!若是娘娘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看你们的脑袋还在不在!” 府兵一听就赶忙跑去叫府中的主管,主管到了门口才把这个宫人迎了进去。 主管在前带路,宫人在后紧紧跟着,两人快步来到钺王的房间门口。 主管不敢进去吵醒主子,宫人则已经心急如焚,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下推开门就进了屋子。 宫人推开房门时沉睡中的钺王就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暴戾之色。 钺王正要叫人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奴才拉下去,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边哭诉道“钺王殿下!珍妃娘娘被皇后娘娘刁难了!” 宫人才说了一句,就感觉自己面前有一阵风吹过,再看床上哪里还有钺王的影子,转身一看钺王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钺王边披上一件外衣边对宫人道“起来,带本王入宫。” 钺王跟着宫人赶进皇宫,宫人带着钺王直奔皇后的寝宫。 还只能看到皇后寝宫的一个轮廓时,钺王就隐约看到在寝宫门口似乎跪着一个人影。 钺王走近一看顿时觉得脑袋都要炸了,自己的母妃居然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跪在地上! 母妃只穿着一件单薄单衣,浑身上下没有任何防护,连个打伞遮雪的人都没有! 钺王立马上前就要扶起自己的母妃,但珍妃却死活不起来,只是安慰钺王道“月儿,母亲没事,你快进宫见过你的母后…” 钺王凑近才看到自己母亲的嘴唇已经被冻到青紫,他恨到眼睛都涨红,如今听母亲叫他去拜见皇后更是怒不可遏。 什么母后!分明就是一个毒妇! 钺王很想把自己的心里话对着寝宫怒骂出声,但他在深宫中从小养成的性子还是让他很好的压抑了下来。 钺王默默起身,向皇后宫里走去。 还在寝宫门口,钺王就听到里面传出的皇后笑声,笑声此时在钺王的耳中比任何声音都刺耳。 钺王深吸一口气,把恨意死死藏住,面上装出一副后悔的表情,还把自己的头发抓下一撮,弄出一副失意至极的模样才走进寝宫。 皇后看到钺王失魂落魄的朝自己走来,也停下了笑声,用永远端庄的姿态问道“月儿怎么来啦?” 钺王暗暗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父皇不在,只有皇后和狄无敌在讲话。 钺王二话不说,直接跪在皇后面前。 “母后,月儿做错了,还请母后责罚。” 皇后脸上的温和不改,温柔问道“月儿何错之有?你可把母后搞糊涂了。” 钺王低着头沉声道“月儿不该让父皇母后在山人面前丢脸,一切都是月儿的错,还请母后宽恕母亲。” 皇后把原本要扶钺王起身的手收了回来,坐得更加端正问道“月儿在说什么?” 钺王正要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皇后就直接打断了他。 “看来月儿是真的糊涂了,连规矩都忘了,在这个宫里,这个世上,你的母亲只有一个,那就是吾,你的母后,你为何要叫母后宽恕自己呢?” 钺王脸色一下煞白,眼中满是屈辱。 皇后说的半点错没有,从礼法上讲,就算他的母亲是妃子,但也不过是妾,他的嫡母只有皇后一人,除此之外他连对他的母亲都不能叫母亲,至多叫一句母妃。 但从来没有人挑过钺王的这个毛病,钺王也自然而然地称珍妃为母亲,如今皇后故意点到这个礼法,分明就是要他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不过是一个妾生的儿子,一个庶子罢了。 钺王五体投地,把额头抵在地板上“月儿失言,还请母后责罚,一切都是月儿不对,与母妃无关,还请母后宽恕母妃!” 皇后端起桌上的茶,边喝边看着在自己脚下忍辱负重的钺王,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便道“知道了,月儿孝敬生母,母后也欢喜的很,只是责任总有人要担,月儿既然要为母分忧,那便去吧。” 钺王头没有抬起,对皇后道谢后就垂头退出,到宫门口扶起自己母亲缓缓离去。 狄无敌看着这一对母子的身影,对皇后道“娘娘此举倒是真的激怒了钺王。” 皇后轻轻吹了一口茶杯中的热气“不好吗?做星儿的垫脚石,自然他也要爬的越高,才能越好用。” 。 第三百五十三章 朝会前夕 离大朝会还有三天,林星轮便要日日向父皇述职,以保证万无一失。 林星轮今日惯例修炼完死势后回府,换了身衣服就朝皇城而去,一切似乎都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但在安兴门,林星轮见到了一个意料不到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 林星轮看到钺王穿着一身盔甲站在安兴门边,就像一个守门将领一般,不禁心下暗猜这个人又在出什么幺蛾子。 钺王撇了一眼林星轮就收回了视线。 “此乃忠武将军职责!无事不得在宫门前逗留,速速进宫或离去!” 林星轮面色古怪的把自己的入宫令牌递给钺王,钺王检查无误后就还给林星轮,让开半个身子,始终目视前方,一言不发。 林星轮从钺王身边经过,直到踏进宫门才转身看了一眼自己二哥的背影,心中不免想起第一次和阿青见到钺王时调侃他的话。 没想到还真是一个看门的啊…… 钺王可以察觉到林星轮在自己背后的目光,其实早在他之前晟王就已经入宫,虽然并不像林星轮一般把什么情绪都放在脸上,但钺王还是能够看出大哥晟王眼中的惊异。 哼,怕是都在心中暗暗嘲笑本王! 钺王捏紧在盔甲之下的手,他从小争强好胜,又受父皇宠爱,哪里丢过这么大的人! 想到让自己守安兴门的这个责罚,钺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皇后责罚他时竟还有意无意的提起他上次在林星轮封王礼上的失责之过,两罪并罚,把他直接赶到安兴门守门,连到何时为止都没说,难道要他一个堂堂钺王一辈子在这里守门不成?! 钺王感受着脸上头盔的冰凉,让自己冷静一些,皇后此举无非就是要他火气上脑,好做出一些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的冲动之举,他绝不能中了皇后的奸计! 钺王轻轻敲击着自己的盔甲,心中默念。 大朝会……大朝会……只要等到大朝会就好了…… 林星轮到了御书房,进去看到几个大臣和大哥晟王已经站在屋内,于是上前对皇帝行礼。“星儿见过父皇。” 皇帝正在批改奏折,头也没抬,只应了林星轮一声。 林星轮站在晟王的旁边,轻声对晟王说了一声“大哥这么早啊?” 晟王含笑点点头,两兄弟便站着等父皇问话。 皇帝批改完奏折,放下笔扭了扭脖子才问晟王道“晟儿,城禁之事如何了?” 林星轮听到父皇的问话也略微抬头看了一眼晟王,今天他才知道原来近日的城禁之事是由大哥负责的。 晟王上前一步回道“启禀父皇,近日进出城门者无有异常,这几日城中百姓居所,无论高门大户抑或小巷人家,一一皆已搜查,但还未发现……那位可疑之人。” 林星轮听的云里雾里,到底是什么贼人值得这个时候封城去找?难道那个贼人偷了父皇什么宝贝? 林星轮心中不断腹诽,直到皇帝叫了他两声他才回神过来,站起来道“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面上略带不满,问林星轮道“交代你的事做的怎么样了?” 林星轮眨眨眼,把之前礼部和工部汇报上来的情况如实说一一遍“大朝会会址已经布置完成,如今仅剩一些细节处需要完善,定不会耽误大朝会的日子。” 皇帝点点头,本来这个事情就是一个闲职,具体的事情都由两部完成,林星轮不过就是挂个名号罢了。 大朝会的事情汇报完后皇帝就让他们离去,但林星轮要走的时候皇帝却叫住了他。 “星儿,你在这等等。” 林星轮有些意外,但也只能站回了原地。 其他人一走,房间里就顿时静了下来,皇帝不说话,林星轮也不说话,只剩下皇帝翻阅奏本的沙沙声。 站了没一会林星轮就觉得浑身不对劲,似乎他还没和父皇单独呆过…… 林星轮偷偷瞅了一眼父皇,尽管父皇还在正襟危坐,看着奏本眉头稍稍皱起,似乎是遇到什么大难题一般,但眼尖的林星轮还是看到这本奏本分明就是刚才父皇批示过的。 林星轮心中撇撇嘴,暗想父皇在自己面前也要装模作样。 幸好这份尴尬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屋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随着通报的声音入屋,林星轮看着自己的舅舅从门口走了进来。 狄无敌进屋先给皇帝行礼,随后再给林星轮行了一个礼“臣拜见皇上,见过宸王殿下。” 林星轮赶忙回礼“星儿见过舅舅。” 皇帝似乎也松了口气,放下手里半天没翻一页的奏折,对狄无敌道“狄将军,那件事就由你来告诉星儿吧。” 狄无敌点了点头,对着林星轮道“宸王殿下,臣近日训练了一支军士,特为大朝会而备,届时将在大朝会上表演军阵,以为此场盛世助兴。” 林星轮懵懂的点点头,但还是不知道这关自己什么事。 狄无敌继续道“此事事关重大,且大朝会有关皇家礼仪,因此这只兵士的指挥官当有皇室担任,皇上的意思是,由宸王殿下担任此次的将领,指挥军阵。” 林星轮听舅舅讲完后先是下意识点头,等真正领会这段话的意思后,他才一下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狄无敌道“舅舅,现在离大朝会只剩下三天了,你现在叫我去练兵列阵?” 狄无敌始终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淡淡道“臣也是昨日才将这支兵士训练完成,至于列阵也不用宸王殿下劳心,兵士已经熟练于心,只是需要宸王殿下这几日前往兵营与兵士同吃同住,以求尽快磨合。” 林星轮一下就苦了脸,怎么自己还要去兵营受几天罪啊。 不等林星轮找借口推辞,坐在书桌后的皇帝就拍板道“星儿你也听到了,下去准备吧。” 林星轮见事情无法挽回,只能暗叹一声,耸着肩离开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的气氛突然一变,皇帝用十分谨慎的语气问狄无敌道“一切可都备妥了?” 狄无敌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这份大礼定会让天下满意!” 。 第三百五十四章 姐妹同游 阿青今天没有轮值,她特意跟捷彩妤讨了假。 阿青要陪阿花一天。 从早上开始,阿青破天荒的没有练剑,跑到厨房生疏地做起早饭。 哪怕秦大娘来了阿青也不假手于她,只说今天必须自己亲手来做。 秦大娘也不勉强,站在一旁指点阿青,阿青独自一人还是弄的有些手忙脚乱,打开锅盖看到那锅粥真正煮开后阿青才松了口气。 阿青问秦大娘“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秦大娘摇摇头“其他早点我都买回来了,你去叫阿花起来吃饭吧,林前辈今天也没回来吗?” 阿青也不知道林无敌的去向,最近不知为何一连几日都见不到她的人影,倒是让阿花偷得了几天的清闲。 阿青进屋叫阿妹起床,阿花揉揉眼睛,看到阿姐今日居然不练剑,不免感到一些奇怪“阿姐,你今天不练剑吗?” 阿青拿起阿花的衣服,一件一件帮她穿上“不练一天也不要紧。” 阿花打了个哈欠,穿上鞋子去水盆那里洗漱,手一碰到水盆里的水才发现阿姐竟然连热水都帮她放好了。 阿花歪了歪脑袋,心中更是觉得不对。 阿姐不帮自己做这些事好久了呀,怎么今天突然贴心起来了? 阿花穿戴好了就出屋走到灶房,秦大娘已经把今天的活计都弄好离去了,于是阿花就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阿青帮阿花盛好了热粥,阿花吹了口热气,想等凉一会再喝,于是问阿青道“阿姐,你昨晚不是说今天要带我出门吗?我们去哪呀?” 阿青挑挑眉,一脸神秘莫测的样子。 “快点吃,吃完你就知道了。” 阿花被阿青吊起了胃口,俯下脑袋大口大口喝起粥来,阿青则是把手靠在桌上,就看着阿妹,眼中有着许久未露出的柔情。 两姐妹吃完早饭后就携手出门,阿青也套上了自己那件白色大氅,和阿花的红色大氅一白一红,相互印衬,任谁看到都会赞这一对姐妹生了一副好模样。 两人也不驾车,各撑着一把纸伞走在街上。 阿花看了看越发寂寥的街边,心中奇怪阿姐不会带自己来逛街吧,这街上商铺十家有九家没开,若是逛街也太无趣了… 幸好阿青很快就带着阿花走出了小巷,上了平京城里最宽最大的那条官道。 时不时有马车或者快马从官道上疾驰而过,阿青和阿花慢腾腾的走在一旁,皇城的轮廓渐渐呈现在阿花眼前。 阿花惊讶地跟着阿青走向大定门,今天阿姐不会要带自己入宫吧… 阿青把官印递给看门的禁卫,尽管禁卫已经对阿青眼熟,但看到跟在阿青一旁的阿花还是难免为难,小声对阿青道“观星使大人,这不合规矩啊……” 阿青还没开口,那个熟悉的沙哑声从旁边传来。 “放行。” 阿青对黑甲将军行礼道谢。 “谢过镇军大将军。” 黑甲将军也没有什么反应,仿佛只是特意过来帮阿青解围一般,交代完禁卫后就转身离去。 禁卫得了命令,让阿青姐妹入了皇城。 阿花看着渐渐变小的黑甲将军背影,小声问阿青道“阿姐,这个将军是你的熟人吗?我怎么没见过啊。” 阿青回道“是个好人。” 阿花进了皇城后忍不住惊呼一声,雪下的皇城比起之前更加壮美。 红墙黄瓦上积满了白雪,那些艳丽的颜色显得更加分明,阿花只觉得自己入了画一般。 阿花拉了拉阿青的手,激动道“阿姐阿姐,好漂亮啊!” 阿青笑笑,拉着兴奋起来的阿花向皇宫走去。 到安兴门时阿青也意外发现了在此值守的钺王,钺王看了一眼阿青就像看到一个陌生人一般移开视线,阿青递上官印就被其放行。 阿花则是看这人也有些眼熟,直到进宫才想起来他是谁,顿时对阿青惊呼道“阿姐,他不是那个……” 阿花及时把钺王的名字咽了回去,虽然不知道钺王为什么在这里看门,但揭人短必惹人恨阿花还是知道的。 阿青也不在意钺王犯了什么事,更谈不上什么幸灾乐祸,之前两人的矛盾阿青早就遗忘,如今的她只想把最后几件大事办好。 阿青早就对皇宫的地形了如指掌,带着阿花从御花园穿过,一路上没碰上什么其他人,因此两人很顺利到达了今天的目的地——观星阁。 阿青和慕容东也打过了招呼,站在楼下的暗星没有阻拦阿花,反而还因阿花可爱,对其笑了笑。 阿花跟在阿青身后慢慢向阁顶攀爬,观星阁是平京中最高的建筑,楼阁之下只有螺旋状的楼梯,梯层之间又高又陡,个子还小的阿花爬不到一会就开始气喘起来。 阿青看到阿花已经撑着膝盖大喘气,伸手一捞,就把阿花捞到自己的背上。 阿花没有准备,惊叫了一声,到了阿青背上后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子。 她都这么大人了,还要阿姐背多不好意思啊…… 阿青拍了一下阿花的小腿“不要乱动,抱好。” 阿花听话把用手抱在阿青胸前,阿青背着阿花三步并两步,又稳又快的上了阁楼。 在阁中捷彩妤也等了许久,看到从阿青背上下来的阿花,上前捏了捏她的小脸“真不害臊,还叫你阿姐背。” 阿花不好意思地笑笑,跟着捷彩妤和阿青向楼边走去,随着楼阁前的景色一点一点展露在阿花面前,阿花的嘴巴也慢慢张了开来,完合不上了。 这是何等壮丽的风景,整个平京城尽收阿花眼底,从上向下看,满城似乎都被白雪罩住,成了一座真正的雪城。 极目远眺,甚至还能看到城墙之外的那一条白线,似乎天地的尽头就在那里一般。 阿花扶住栏杆,忍不住伸出身子想看得更远些,捷彩妤抓住她的衣领把阿花拉了回来。 “胆子还挺大,这摔下去就成肉泥了!” 阿花撅撅嘴,心中暗想自己才不怕呢。 但阿花现在没工夫和捷彩妤斗嘴,她兴奋的在观星阁上跑来跑去,直到把东南西北都看了个遍为止。 。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天下之大 阿花流连于雪景之中,眼睛一直盯着阁楼之下,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一般。 阿青悄无声息地走到阿花身后,弯下腰来,凑近阿妹耳边,轻声问道“阿花,你看到了什么?” 阿花微微转头看到阿姐的脸离自己只有咫尺距离,不知为何她略微觉得有些紧张,结巴答道“雪、大雪吧…” 阿青扶住阿花的肩膀“阿花往远处看看。” 阿花随着阿青的指引看向平京之外的地方,那里因为距离过远,看过去只有一团一团白色的东西,阿花眯眼努力想要看清阿姐叫自己看的东西。 阿青的声音从阿花耳边传来。 “阿花,你所能看到的地方都是天下” “阿姐今日带你来观星阁,站到平京最高的的地方,就是要你看到最广阔的天下,也是要你知道,天下之大,你没看到的还有很多很多…” 阿花有些迷茫,想要回头问阿姐这是什么意思,但阿青却捏了捏阿花的肩膀,让她继续听下去。 “你日后入山门,做山人,断不能只看得到那小小的一方天地,更不能觉得天下只有山人,在那山下,还有万万里的土地,万万民的凡人…” “…若是可以,阿花应该踏遍这天下的每一个角落,感受人间的每一处风情,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上一趟,阿花,可记住阿姐说的话了?” 阿花总觉得阿姐今天话外有话,以为是阿姐不舍,便转头对阿青笑着道“阿姐,我不过是去学艺而已,为什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一般,待我学艺归来,便和阿姐一起去走这天下,不好吗?” 阿青翻下眼帘,不让眼中的悲伤被阿花看到,只是摸了摸阿花的脑袋,让她看向朝天宫的方向。 “那里就是七大山门修士住的地方,等下阿姐带你去拜访一个人,你也可以选择是否要随他归山。” 阿花一听阿姐要带自己去见山人,立刻就把眼前的风景忘得一干二净,恨不得阿青现在就带她过去。 阿青和捷彩妤打了一声招呼就带阿花离开观星阁,阿花刚刚走到朝天宫门口,就觉得这里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感觉,她体内的法力都因此蠢蠢欲动起来。 阿花按压下自己激动的心情,跟着阿青走进朝天宫,阿青带着阿花走到李福的那座高楼,还没等阿青敲门,楼门就吱啦一声打开,阿青牵着阿花进了楼内。 阿青和阿花的到来也引起了其他修士的注意,始终对阿花抱着希望的玄真在自己楼内大大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自己和这个小姑娘还是有缘无分啊,再想到阿青选择的是李福,玄真不免心中更加羡慕,这天福门的福气就这么大吗? 其他山门只当是这两个凡人来相求李福什么事,但太白门的山人却将刚才捕捉到的阿花影像定格在术法上。 徒弟看着自己师父一直盯着那个凡人小女孩,有些奇怪问道“师父,可是这两个凡人有什么不对?” 师父仔细观察阿花的五官,从中找到了许多熟悉的地方,心下了然,撤掉术法淡淡道“没什么,去修炼吧。” 阿青并不知道阿花已经入了别人的眼,带着阿花来到李福面前,阿青松开阿花的手,手背相合,给李福弯腰行了一个大礼。 “哎呦,你这是做什么?” 李福连忙闪开,他可受不起。 阿青直起身来,对李福道“李福,我想将我的阿妹托付于你。” 李福看了一眼懵懵懂懂的阿花,先是上前用手指隔空点在阿花额头上,并没有发现阿花体内有法力种子,收回手指对阿青为难道“阿青啊,你可能不知道,做山人有个必然的前提,那就是你妹妹体内要有法力种子,没有的话就算我再想帮忙也没有办法啊。” 阿青叫阿花把脖子上的小木剑取下,老欧的河海之势一离开阿花身上,李福顿时察觉到阿花身上出现了一些变化,也不用阿青提醒,再把手放到了阿花的额头上,只是探查一下,李福就顿时变了脸色。 这世上居然还有比我天赋更佳的天才?! 李福不敢置信地看着阿花,再三确认,确定了这个小姑娘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资。 而且李福还在阿花的法力种子里感受到熟悉的道果,李福抬眼看向阿青,眼中满是询问。 阿青先叫阿花把小木剑戴上,然后才解释道“阿花体内被顾琛琛种下了道果,她日后可以借此走上剑道。” 李福喃喃道“难怪…难怪…” 李福让阿青和阿花先坐下,自己则是坐在一旁静静思考此事。 阿花体内的法力种子已经勃勃愈发,若是不尽快修行本功的话也会自己破土而出,但那时法力的进展就会极为缓慢,白白浪费了阿花这样的天资。 李福抬头看向阿青“你确定要将你阿妹送入天福门?” 阿青摇摇头“不是送入天福门,是托付给你。” 李福一愣“为什么你对我如此信任?” 阿青直言道“因为长恨选择了你,长恨是顾琛琛的佩剑,我相信它不会选错人。” 李福苦笑一声,这女子倒还真是直言不讳。 长恨似乎听到有人叫它,自己从角落窜出,看到阿青顿时亲热上前在其身周徘徊,接近阿花后也察觉到了阿花体内有和自己身上一样的道果,长恨又立刻抛弃阿青,变成不断围绕在阿花身边。 一柄发着光的长剑不停在自己身边晃悠,就算阿花比一般孩子胆大一些,也被吓到面色变得有些苍白,不断对阿青投向求救的眼神。 阿青伸手将长恨抓在手中,问李福道“你意下如何?” 李福知道无论于公于私,阿花由自己带着都是最好的选择,但毕竟并不急着现在就收徒,因此李福对阿青道“我门下得如此良才自然欢喜,只是大朝会临近,等大朝会结束后我再亲自带阿花上山,如何?” 阿青点点头“你应下了便是。” 说完阿青也不留坐,带着阿花又走了出去,似乎还要赶去哪里一般。 李福看着阿青的背影不住微微皱眉,她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好像是将她的妹妹扔给了自己一般… 。 第三百五十六章 托付龙泉 阿青带着阿花到了宸王府,此时已经临近暮色,林星轮和老欧都不在府内,阿青便和阿花坐在竹楼中等着。 阿花因为今天走了太多路,难免疲累,坐在椅子上就不肯起来。 阿青则是一个人慢慢踱步在竹楼里,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也有些怀念起来。 阿青回到厅中,看到府中的管家也到了竹楼来,管家对阿青行礼问道“阿青姑娘,天色已晚,可用传膳?” 阿青一愣,看到屋外竟已都黑了下去,厅内不知何时也点起了灯,便点点头让他们送来一桌饭菜。 阿青和阿花刚刚准备动筷,老欧就从竹楼外快步走来。 “你们怎么来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老欧许久未见阿花,也不顾阿花正在吃饭,伸手就把阿花的头发给揉成了鸡窝,阿花白了这个老不修一眼,却不理他,还是自顾自的吃饭。 阿青则是把今天带阿花见李福的事告诉了老欧。 老欧听到阿青已经如此快为阿花打算好这事,也沉思起来。 “那个天福门可能依靠?” 阿青点点头“我不知道天福门门内如何,但李福这人既然能受长恨肯定,代表他绝不是一般的修士,再加上阿花体内还有顾琛琛的道果,我认为将阿花托付到李福的门下是最合适的。” 老欧思考一番也微微点头“也好,反正阿花只是去学艺的,届时要是有人敢欺负阿花,阿花就用飞剑传信给欧爷爷,欧爷爷立刻上天福门拆了他们的山门!” 阿花对老欧的撑腰倒是没多大反应,她才不会让别人欺负到她呢。 老欧突然转头问阿青道“那你呢?” 阿青看着阿花,眼里始终有一片散不开的伤感“我有一件事要做,可能很长时间都无法陪着阿花了。” 阿花听出了阿姐语气中的伤心,虽然嘴里被饭菜装满,但还是努努嘴对阿姐表示不用担心自己,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阿青笑笑,摸了一下阿花的脑袋,而老欧看着阿青这样则觉得有些不对。 这青丫头怎么像要去奔赴战场,一去不回一般? “青丫头,出来说话。” 老欧起身走向水榭,阿青叫阿花慢慢吃,也拿起龙泉跟在老欧身后。 两人站在水榭边缘,老欧严肃问阿青道“青丫头,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为何今日你就像托孤一般,那么着急为阿花找好了师门?” 阿青头一次对老欧撒了谎“没什么,只是想着趁大朝会七大山门齐聚平京,也能看看哪个更适合阿花,既然李福与阿花如此有缘,便定下了,免得阿花一直受其他修士觊觎。” 老欧对阿青的话半信半疑,他自然知道阿青会尽心尽力帮阿花寻找合适的山门,但如此快的决定绝不是因为什么正好,阿青哪里舍得就这样送走阿花? 老欧眯了眯眼“青丫头,你若是想做什么傻事,就别怪我第一个阻止你,哪怕把你的双手斩断,我也不能看大哥的传人白白送死。” 阿青摇摇头“我不会的,我只是有一件事要做罢了。” 阿青顿了顿“说到阿耶,我还有件事想要拜托您。” 老欧见阿青还是不肯将心事吐露,只能叹口气道“是什么,你说吧。” 阿青把手中的龙泉递向老欧“等大朝会结束,我希望可以将龙泉交给您保管,阿耶曾经交代,这柄佩剑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我交到阿花的父亲手中,但这一路走来,我没有收到半点阿花父亲的消息。” “想来天下之大,这也只能靠冥冥之中的缘分了,阿花还少,待阿花学成归来,您就将龙泉交给阿花,也算是完成了阿耶的遗愿。” 不知为何,听到阿花父亲时老欧面上闪过一丝痛色,他很快掩饰了起来。 听到阿青这些话,老欧更是觉得阿青是抱了死志,皱着眉问道“为何不是你亲手交给阿花?你到底要做什么?” 阿青转头看向冰封住的湖面,轻声道“我也希望我能亲手交给阿花,但大朝会结束后我可能要去个很远的地方,多久回来也不知道,可能十年,可能二十年,我担心阿花日后知道阿耶身死的事情,届时找你询问,你也能帮阿耶的遗愿告知阿花,让阿花不用太过于伤心。” 老欧盯着阿青不说话,半响后才叹道“好吧,到时候我会把龙泉收好的。” 别的话老欧也不再说,他知道这些年轻人脑中有一股犟劲,只要自己认定的事情,无论谁讲都休想改变。 老欧只是决定在这段日子要死死看住阿青,既然说不通,到时候直接打晕拖回去他也是做得出来的。 阿青把这件要事交代完后就转身回屋,快要进屋时阿青又转头问道“星轮…最近是不在府内吗?我听府里的人说他昨晚也没回府。” 老欧想到自己那个倒霉徒弟的遭遇,不禁哼哼两声,幸灾乐祸道“他啊,被他舅舅抓到军营里吃苦去了!你找他有事?” 阿青点点头“星轮是在哪个军营中?” 夜深,阿花已经睡下后阿青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小院,在黑夜中朝着城郊走去。 城门已关,阿青走到城墙边用牵丝把自己勾了出去,翻过城墙后阿青就照着老欧所说的向一个军营走去。 军营里到处林立着火把,阿青也不藏匿自己的身形,走到军营前就被一个带刀兵士拦了下来。 阿青看了一眼这个带刀兵士腰间的弯刀,认出这和那时狄无敌亲卫所配腰刀一模一样。 兵士喝问阿青是什么人,阿青则是看着这个兵士的眼睛半响不说话。 她从这人的眼中看到了一些不属于凡人应该有的东西。 见阿青久久不答,兵士面上露出警惕之色,就要出手拿下阿青。 没等他行动,阿青就从怀中拿出官印,轻声道“我乃钦天监观星使,前来寻宸王,麻烦你通报一声。” 兵士一愣,接过官印查看后将信将疑地看了阿青一眼,之后叫一个同伴看住阿青,自己则是进军营通知林星轮。 不过一会,林星轮就披着一件大氅快步走出军营,看到阿青惊喜道“我一猜就是你,怎么想到来这找我?” 阿青看着林星轮那张明媚的笑脸,也忍不住微笑起来,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他。 “给你,礼物。” 。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临别赠礼 阿青和白儿坐在一起,两人相对无言,屋里只有水壶烧在灶上的咕咚声。 白儿时不时偷看阿青一眼。 阿青姐今天虽然看上去似乎并无二样,但她总觉得阿青姐怪怪的,单是大早上站在门口这点就够诡异了。 “银子还够用吗?” 阿青突然问了一句,白儿急忙转头,眨眨眼睛才反应过来,快速点了点头“够用,我盘算过了,现在孩子们伤也好了,到时候卖了这间院子到城外买个庄子,再买一些地,只要不发生什么大灾大难,怎么也饿不死了。” 阿青“那就好。” 阿青突然问了这个问题后就又陷入沉默,白儿敏锐地察觉到阿青姐似乎有什么心事,也不遮掩,直接观察起阿青脸上的细微表情。 观察一遍后白儿心中悚然一惊,这幅样子她绝不是第一次见到。 简直就如在暗娼馆中存了死志的那些女子一般。 阿青的嘴角有一丝嘴唇紧紧闭上而浮现的皱纹,在这个皱纹里白儿感受到了阿青的决心。 阿青姐想做什么? 阿青从进了屋就在愣神,白儿看了她半天她才反应过来,转头问白儿“怎么了?” 白儿看着阿青的眼睛,轻声问道“阿青姐,你可是来跟我道别的?” 阿青一愣,随即一丝苦笑浮于嘴角“是啊,我过几天可能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想去之前来看看你。” 白儿咬咬唇,语气微弱道“阿青姐可以不去吗?” 阿青摇摇头,幅度不大却十分坚定“有些事,我必须得做。” “那阿青姐就去吧。” 阿青诧异地看了一眼白儿,她还以为这个细腻的女孩会尝试阻止自己。 白儿对着阿青嫣然一笑“阿青姐不是对我说过,只要自己觉得对的事那便去做就是。” “既然阿青姐觉得这件事非做不可,那我便该倾尽力帮助阿青姐做成这件事,如果阿青姐不需要我帮忙,我便在这里助阿青姐马到功成。” 白儿说话时的语气有些微微颤抖,尽力把自己的悲伤都藏起来。 阿青听到则是欣慰笑笑,如此便够了。 阿青问白儿“有什么我能为你们做的吗?” 白儿摇摇头“阿青姐为我们做的够多了,我和孩子们不会辜负阿青姐,定会好好活下去。” 阿青收回视线,又说了一遍。 “那就好。” 咕咚一声,在灶上的水壶烧开了,白儿想起身给阿青倒茶,阿青却握住了白儿的手。 “不忙,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白儿站起一半又坐了下去,她感受着阿青手心的温度,低头轻声道“阿青姐,我不能再要你什么东西了…” 阿青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荷包,翻过白儿的手,把荷包塞在白儿的手里。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个小礼物。” 白儿看着阿青的眼睛,知道这是不容拒绝的眼神,只能抽开荷包上的带子,把里面那颗东西倒到自己手心。 白儿看着自己手里那个圆滚滚的白色小球,疑惑问道“阿青姐,这是…?” 这颗白色小球一入白儿的手心,就有一股温热从其传出,只是这一会白儿就觉得身上开始暖和起来,心情更是宁静了许多。 阿青也看着白儿手心里的白球,还能看到这颗白球上有些细微的纹路。 “这是一颗舍利子。” 白儿一下睁大眼睛“是高僧圆寂以后留下的那个…?” 见阿青姐点头,白儿顿时觉得手上这颗珠子变得滚烫起来,她虽然不信佛,但也知道这东西绝不是什么小礼物。 “阿青姐,这…” 白儿下意识就要把舍利子还给阿青,但阿青却抓住了她的手,把白儿的手掌捏成拳头。 阿青再强调了一遍。 “这只是我祝愿你长寿安康的小礼物。” 这颗舍利子就是阿青在那尊被施了幻术的大佛眼睛中挖出来的那颗。 原本她指望着靠这颗舍利子找出施法的拜月教徒,但如今拜月教徒已死,因此这颗舍利子上的幻术引子就没了用处,阿青用剑心清了这颗舍利子上幻术引子,被清除外物的舍利子重新恢复了佛性,拿在手中有安神僻邪的效果,正好将其送给白儿。 阿青还在舍利子中注入了一道藏剑,只要白儿遇到性命之危,藏剑就会射出护主,虽然只有一次,但这道藏剑足以斩杀毫无防备的天门境修士。 白儿只是凡人之身,时运再不济最多也只会遇到一般的蟊贼,如此便也够了。 阿青把舍利子绑在白儿手腕上的络子上,做成一条手链,便于白儿携带。 阿青看着自己手上和白儿手上一青一白的两条络子,心中也难免酸涩,这也是自己能为白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阿青不想再逗留,与白儿告别后就起身出了院子。 白儿等到阿青的身影消失在院门之后,眼圈才一下红肿,再也按耐不住流出泪来。 为了不让孩子们听到自己哭声,白儿跑回房间关上门,把头埋进被子里失声痛哭。 今天这次相见处处透露出不详,白儿知道十有这是自己和阿青姐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阿青快步出了小巷,站在巷口仰头长吐了一口气。 这时候她庆幸自己前十几年都是孤孤零零一个人,没有和太多人产生交集,一晚上和三个走进自己人生的人告别,真的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如今就剩下张辉了… 阿青抬步就要往月白书院的方向走去,但才抬头,一个人影就进了她的视线。 阿青的脑袋随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走过而转动,那人的身影深深印在了她的眼中,与记忆中的那个样子一点点的重叠在了一起。 阿青嘴角不知何时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不动声色地跟在了那个女孩身后。 还真是得来不费工夫呢… 空中的雪突然大了些,几乎没有行人的大路上只有一前一后两个人影。 穿着正一道道服的小女孩好奇打量着两边建筑,脚步轻快的在前走着。 而她身后,一个复仇者也在慢慢靠近着… 。 第三百六十章 午夜相会 “仇家找上门?” 霆霓子虎眼一皱,整张脸的肌肉都紧紧崩住,让子灵更多了几分惶恐。 霆霓子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凡人之中有什么仇家。 不过是区区凡人,哪里配当成正一道的仇家? 平京中唯一能一下制住子灵的武者无非就是那个什么定朝剑圣,别的都不值一提。 霆霓子沉声问道“你确定那人是个女子?” 子灵点点头“虽然声音听不太清,但男女还是分得出来,必然是个女子。” 那就奇怪了 霆霓子排除掉了定朝剑圣,竟发现自己没有可以怀疑的人选。 罢了罢了。 霆霓子瞥了一眼子灵,火气顿时冒了起来“你说你一个入丹修士,都快有道号的人了,居然还会被一个凡人生擒去,你这修行修到狗肚子上去了!” 子灵虽然委屈,但也没话反驳,只能低着头看自己脚尖。 霆霓子决定先把这件事放放,虽然子灵受了委屈,自己必然要帮徒弟找回这个场子。 但大朝会临近,一切都且等大朝会结束后,无论是给定朝皇帝施压,还是自己私下查访,都定要找出这个胆大包天之人来不可! “这两天你就给我安生呆在这里!哪也不准去,子阳,看住你师妹!” 霆霓子一挥袖袍,大步出了子灵的屋子,子灵对着师父离去的方向做了个鬼脸,闷闷不乐地坐到床边。 子灵看了一眼站在窗边的子阳师兄,心中暗叹。 有这个木头看着自己,她还真别想出这门一步了。 始终看着窗外飞雪的子阳突然转过脸,走到子灵面前低头看着师妹。 这人要干嘛? 子灵被看的有些毛骨悚然。 本来子阳师兄在门内就属于独来独往的那种人,唯一关系好的只有子烈师兄。 子烈师兄死了以后子阳师兄就越发奇怪,尤其是从长恨崖回山后,每天浑浑噩噩,除了师父以外,跟别的人一句话都不说。 说实话,比起子阳师兄,子灵觉得自己还是更愿意和师父呆在一起。 子阳盯了子灵半响,突然问道“那人有问你来人为何不是大师兄?” 子灵一愣,立刻抱怨道“对啊,我怀疑就是大师兄惹来的仇家,而且山中也只有大师兄最经常下山,害我凭白糟了一次罪!我回山定要向大师兄讨个说法!” 子阳没有理会子灵喋喋不休的抱怨,得到了回答后就重新走回窗边,靠在墙上看着窗外。 窗外大雪不停,这场雪下到大朝会时便下满了整整一个月。 说来也怪,按说这样的大雪应该国半境都会落雪,但据各地报来的消息,其他地方下雪也是常见,但绝不像平京这样下了整整一个月的。 平京头顶上的这场雪既不停止也不扩大,似乎是盯紧了平京一般,就下在平京及其城郊,别的地方半点都不落。 稍微往平京城外走远一些,就能看到一条十分明显的分界线,在这条线内只余下一片雪白,而在那线外,地面还是冻硬的黑土。 如此怪事要是放在往年,必会引得平京百姓引论纷纷,但今年不巧撞上大朝会,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场百年一会所吸引,对于连月大雪这件怪事竟也觉得见怪不怪了。 礼部见这场雪大概不会在大朝会时停下,便在大朝会前夜连夜抓紧布置,打算用明黄的大布遮住了天坛选址。 由于占地巨大,这块布也耗费了巨量人力物力,单是把布完摊开,就要数百人拉着明黄大布的各个角才能拉开,还要在天坛的各个角落立起高柱,将明黄大布悬在其上。 如此浩大的工程到了半夜竟只进行了一半。 礼部的各个官员都在夜色中急的走来走去,恨不得自己撸起袖子亲自去布置。 阿青也站在天坛的角落,身边跟着一个礼部的官员,那个礼部官员忍不住对阿青抱怨道“观星使大人,这雪下的也忒久了!还偏偏挑在这种时候,这不是要玩死人嘛?!” 阿青眼睛盯着天坛内的一个方向,若有所思回道“是啊,是要死人了…” 突然正在忙碌的场内发生了一些骚乱,原来是一根柱子没有立稳砸到了人。 礼部官员顿时哎呀一声,赶忙快步赶过去维持秩序,边走嘴上还边嘟囔。 “这不是找事嘛!” 阿青看着官员离去,脚下一动,消失在了原地。 走到那面挂满法器的架子上,阿青伸手拔出背在背上的飞雨,打量了一下,将其挂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 飞雨挂到架子上,随着寒风一吹,和法剑互相击打,发出清脆的响声。 阿青后退几步,发现并不会有人注意到法器里参杂了一把真正的利剑后便转身离去,回到了自己原本站的地方。 阿青心中默默回忆明日大朝会的场地图,确定正一道的三人就会坐在那个架子的前面。 再三确认后阿青垂下眼帘,转身,离开了天坛。 明日大朝会任何人不得带凶器入内,禁卫会将整个会址团团围住,防备滴水不漏。 阿青眼前浮现起霆霓子和子灵在通天峰上逼迫她与阿烈的狰狞面容,嘴角不禁浮起一丝冷笑。 任这两人都绝想不到,杀人之剑已经藏在他们身后!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飞雨就会刺穿两人的胸膛,就连金丹神魂都休想逃过! 自己一定会睁大眼睛,替阿烈看着,他们两人的血债是如何用血来还的。 阿青不知不觉间攥紧了拳头。 但还不够,还有一个人没来… 阿青决定大朝会结束就立刻动身寻找子炎,届时她在大朝会上公然斩杀正一道修士,定然为人间和山人所不容,她愿意用命抵偿自己闯下的大祸,但必须要在大仇得报之后! 她要好好想想…要如何在重围中冲出平京 “阿青?” 一个声音叫住了阿青,阿青转头,看到张辉从夜色中走出。 张辉走到阿青面前,笑着问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啊?” 阿青盯着张辉的脸。 不知为何,她直觉告诉她,张辉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你不也没回去吗?” 。 第三百六十一章 黎明时分 张辉摸了摸后脑勺“我是去一位座师的府中请教一些问题,结果被强留下来用了晚膳才出来,没想到外面的天都这么黑了…” 只是巧合吗… 阿青收回视线,慢慢向前走去。 张辉自然地跟在阿青身边,把自己的伞分了大半遮在阿青头顶上。 “你说你这人,怎么老不打伞,就算你是习武之人,身体比一般人强壮些,但要是一个不好得了风寒,也难受不是?” 张辉半天没等到阿青的回应,转过头看向身边人时发现阿青的额间落下了一撮黑发。 张辉心中一动,就想伸手帮阿青把那撮头发撂到耳后。 张辉的手才伸到阿青面前,阿青就一把抓住张辉的手腕,两人的手僵持在半空。 阿青回过神来,放开自己下意识戒备的手,自己把那撮头发撂到耳后,张辉则是无声无息的把手伸回来,两人默默无言走了半路。 走到小巷口时,阿青停下面向张辉。 “我昨日想去找你,可你不在书院。” 张辉拿伞的那只手向前伸着,尽力遮住阿青,自己头发上落下了一些白雪也不在意。 “这两日都有事出门,你可找我可有什么事?” 阿青顿了顿“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想跟你说一声。” 出远门? 张辉眉头微皱,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他。 阿青如今已经是观星使女官,还有一个阿妹在身边,在京中更有落脚的地方,哪里需要出什么远门? “去哪里?” 张辉沉声询问,目光紧紧盯住阿青的表情。 阿青脸上没有变化,用始终淡淡的眼神与张辉对视 “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只是有些事必须要去做。” 张辉不自觉间感到有些紧张“会有危险吗?” 阿青轻笑一声,转过头去。 “什么事情没有危险?我们一路走来,遇到的危险还不够多吗?重要的是凭心行事。” 张辉闭上眼睛又睁开,平复了心情,装作若无其事道“正好我也无事,不如我同你一起去?” 阿青摇摇头“不麻烦你了,只是和你说一声,相识一场,不能不打招呼就走。” 阿青走出头顶那柄小伞的范围,走到雪中对张辉轻声道别。 “我明日大朝会结束后就会离去,大概那时来不及告别了,我也没什么可送你的,只能先祝你金榜题名,得偿所愿。” 说罢阿青就向小巷里走去,张辉还站在原地,把手中的伞向前撑着在空无一人的空地,任由身上被雪打湿。 等小巷中响起阿青家院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后,张辉才把手垂了下来,失神地向月白书院走去。 阿青…这就要走了吗… 那我只能尽快结束这个局了… 但我现在…如何出得去这个局啊… ……… 随着一声公鸡叫声响彻平京,平京城的夜色被一道破晓撕开。 阿青一夜未眠,在黑暗的房间里盯着窗户,等窗纸渐渐被日光填满时,阿青就起身下床。 阿青像往常一样洗漱,换上观星使的官服,准备好一切后轻轻打开房门,在阖上前看了一眼熟睡的阿花。 只看了一眼阿青就收回视线,她知道要是一直恋恋不舍只会让自己的剑慢下来,而今天她决不能慢。 无声无息地关上院门,阿青向皇城走去,她要在大定门前与其他观星使一起跟着大队伍前往天坛。 皇城的钟声响了十二下,早在天亮之前,整个皇宫就已行动起来,各个宫殿的主人都在紧张的梳洗更衣,务求今日的仪态绝不出丝毫的差错。 不仅是久居深宫的贵人,定朝的三位王爷和那位许久不见人的长公主都于前一晚进了宫,在自己曾经的宫殿中等待天明。 代表大定的皇族从大定门走出,皇帝和皇后走在最前头,接下来便按照尊贵次序分别跟着宸王、晟王、钺王以及长公主。 文武百官紧随其后,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缓慢前行,禁卫早已将从皇城到天坛的道路围的水泄不通,一部分的观星使紧紧跟在这支大定朝最尊贵的队伍旁,守护皇族的安。 阿青也在这支队伍中,林星轮一眼就瞅见了阿青,拼命向阿青使眼神,但阿青今日却始终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不理会任何人。 林星轮心中奇怪,但这时也无法凑到阿青旁边,只能等大朝会结束后再问她为何上一次要对自己说那种话。 皇族队伍走到天坛时,天色已经大亮,众人按照次序坐到会中自己该坐的位置,阿青则是站在外围守护。 众人坐定后便齐齐看向主街的方向,等着今日的另一个主角登场。 按照大朝会的礼节,山人为客,应该从平京城门步行前往会址。 因此天没亮朝天宫的山人们便被传唤,由观星使带领着从侧门出宫,绕着平京一圈到了城门,再在禁卫的注视下缓缓向天坛而去,时间不能有半分差错。 虽然硬是要山人步行引起了一些山人的不满,但这毕竟是山人先辈定下的规矩,因此七大山门的山人还是板着脸听从了观星使的安排,由山门的次序排成一列缓慢前行。 捷彩妤和慕容东跟在山人队伍的后面,一刻也不敢松懈,生怕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山人又作什么妖。 李福打着哈欠走在队伍中间,耳中传来了玄真的声音。 “李兄,你昨晚可是没睡好?” 李福眨眨眼睛。 这个玄真揣着明白装什么糊涂? 修士入丹之后便不需要像凡人一样夜夜酣睡,打坐修行便可,他只是有时闲着无聊,随意睡睡而已。 知道玄真一直对自己打着什么心思,李福不冷不热的传音回去。 “习惯而已。” 玄真嘿嘿一笑“李兄你是习惯了,可是别人大概没有这种习惯。” 李福瞥了一眼玄真,不知道他这话下面又藏着什么。 玄真“李兄,你这次出来前师门可曾交代你些什么?” 李福撇撇嘴,心想自己只是想出来走走而已,可掌门师父硬要自己顺便来参加这个劳什子大朝会,这么麻烦的事哪里顺便啦! 玄真下面的一句话让李福打哈欠的动作一下停住。 “我出来前可是听说,这次我们要逼林氏皇朝废除人间戒呢!” 。 第三百六十二章 陛下且慢 皇城的钟声又敲响了一声,祭坛四周挤满的人群顿时肃静了下来。 虽然禁卫将祭坛四周团团戒严,但为了能让更多人一堵仙人风采,平京内的各大酒家斥资买下了天坛附近的几块地,建起高台,以供瞻仰。 不知为何,朝廷对此举并无什么反应,似乎不在意与百姓共享这场百年盛世。 有点家底的平京百姓及各地的豪门大族子弟皆是花高价买了高台上的一席之位,也是天不亮就纷纷上台。 台下也挤满了人群,希望能从台上观众的呼声中听到些什么有趣的事,日后也可跟他人吹嘘说自己是见过仙人的人。 随着钟声淡去,众人的目光也纷纷转向通往天坛的那条主道上,一队人影正缓缓走来。 司礼太监看了看时辰,发现还算正点时才长舒了一口气,他真的怕这群山人大爷不懂得什么叫准时。 看到排头那个山人的面容,司礼太监直了直背,用力敲响手中的锣鼓,同时高呼。 “山人到!” 根据上古传下的规矩,锣鼓声后,皇城的钟声要随之连续激荡十二下,悠长的钟声飘进每一个人的耳中,本就安静的场内更加肃穆,天坛内的人齐齐转头望向走来的山人。 钟声散去,七大山门的山人也来到了天坛入口。 山人在天坛入口止住了脚,穿着各自山门法袍的山人直直盯着坐在上位的皇帝。 皇帝和皇后从两边走下,踏着一致的步伐来到山人面前。 皇帝扫了一眼面前的山人,尽管看到了他们眼中对自己的不在意,但嘴角还是微微上扬,行了个主礼。 “定朝皇帝林炎恭迎各位山人。” 礼罢皇帝起身,昂起头看着山人,受礼后的山人也纷纷执手行客礼。 “拜见定朝皇帝。” 一主一客,高下立判。 山人似乎不在意这身份的差别一般,行完礼就站起身,任由满朝文武和远处高台上百姓的目光打量自己。 “各位山人,请。” 皇帝和皇后站立两侧,笑脸盈盈地伸手请各山人入内。 七大山门山人入座后皇帝和皇后才回到自己座位上,监视着山人而来的观星使也站到了自己所守的位置,把控住整个天坛。 捷彩妤走到阿青身边,原本想和阿青寒暄一句,但看到阿青目光一直死死盯着一个方向,不免也奇怪的向那个方向看去。 捷彩妤只看到了一排入座的山人,心中奇怪阿青干嘛一直盯着这些山人看。 捷彩妤以为是阿青看出了什么问题,谨慎问道 “你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对?” 阿青垂下眼帘。 “没什么。” 捷彩妤还想再问,但场内李乐已起,只能站正等乐声结束。 今日所有暗星的任务都是守护好皇族,不能让任何一个贵人有失,尤其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因此捷彩妤时不时就会看向皇族所在的方向,掌握贵人们的情况。 就在捷彩妤再转头时,竟在皇族中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捷彩妤眨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悄悄扯了阿青一下。 “喂,看那里。” 阿青从正一道人入座开始就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时机,她必要找到一个众人防备都微微松懈时才能动手,务必一举击杀,自己则是要尽快趁混乱离开。 就在她精神如此紧绷时,捷彩妤突然碰了她一下,害得阿青差点泄露出自己的杀意。 阿青深吸口气,假装无事回道 “看哪里?” 捷彩妤向皇族坐的位置努努嘴,阿青顺着方向看过去,心中顿时一惊。 阿花怎么会来?! 只见阿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老欧的身边,阿花也在伸着脖子四处寻找阿青,正好转头就和阿青对视上。 阿花看到阿姐眼中的惊讶,面上露出窃喜的表情。 她就知道阿姐绝对会吓到,早上还偷偷摸摸出屋,殊不知自己也下一脚也跟着欧爷爷来了。 阿花向阿青若无其事的摆摆手,便移开了视线,好奇地打量那些七大山门的修士。 阿青一时有些慌神,阿妹出现在这里实在让她有所措手不及,等下动手的时候若是阿妹受到牵连怎么办… 阿青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断用杀意麻痹自己精神,很快就又恢复了那种平静的状态。 老欧就在阿花旁边,无论如何,阿花都不会有事的。 阿青心境变化时,一直暗暗注意着她的老欧暗暗叹了口气。 他知道阿青定会在大朝会上做些什么,甚至愿意以命相搏,他自己阻止不了,便在私下带来了阿花,寄希望于阿青看到阿花会再谨慎些行事。 但没想到的是,就连阿花都拉不回阿青的决心。 老欧心中变得有些沉重,他不知道阿青想要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做些什么,但如果她的目标是这些山人,那无异是以卵击石! 开场的礼乐奏完,两排宫人从天坛后鱼贯而出,给每张桌子上都摆上了瓜果和三个银杯。 子灵被这一整套的礼节弄得有些无聊,看到有瓜果就想伸手去拿,但手才刚伸出来就被霆霓子打了回去。 霆霓子虎眼瞪了一眼小徒弟,传音喝道 “这不是拿来吃的!这是祭品!” 又是一声钟声后,司礼太监的声音悠悠传来。 “礼启!” 皇帝和各个山人代表拿起装满清酒的银杯,举至胸前,山人齐齐望向定朝皇帝。 皇帝沉声道“得蒙天命,大定再现百年朝会,朕当与天下同庆,如此第一杯酒,朕敬护佑我大定的天命!” 说罢皇帝将银杯中的清酒洒在桌前的石地上,山人也将面前的第一杯清酒洒在自己桌前,酒水浸湿了一块块白玉石。 皇帝举起第二杯酒“这杯酒朕敬匡扶人间的圣王,还天下太平!” 提起圣王这个名字,在座山人心中都不禁轻哼一声,但还是将酒洒了下去。 皇帝举起最后一杯酒,向所有山人虚晃了一下“这最后一杯酒,朕当敬各位远道而来的贵客,请!” 说完,皇帝就要用袖袍遮住酒杯饮酒,此时座下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且慢,皇帝陛下。” 。 第三百六十三章 山人为主 皇帝举杯的动作停在嘴边,嘴角弧度又提高了一些。 把酒杯放回到桌上,皇帝望向出声的人,柔声问道“这位山人,可有什么不妥?” 说话的太白门山人还举着银杯,脸上满是和善的笑意,眼睛眯成一条线,回道“倒也没什么不妥,只是…” 太白门山人顿了顿“只是不知皇帝陛下为何称呼吾等为客?” 太白门山人的声音不仅传入场内每一个人的耳中,就连在天坛之外的百姓也清楚明了的听到了每一个字。 百姓顿时有些激动,这就是神仙的法术吗? 咚。 香满楼高台中的看客突然觉得这个台子似乎晃了一下,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刚才这台子可是晃动了一下?” “似乎是有什么动静…” “这台子不会倒下去吧…” “莫要自己吓自己!只是晃晃而已,还是专心看仙师还有什么仙术吧!” 众人的重新把目光投向天坛,跳到他们脑袋上的彭莒也趴了下来,懒洋洋地看着天坛的方向。 彭莒今日本来也想在家中冬眠的,但他突然想到好像师父也来了,便强打精神来看看。 果然,他一眼就看见了自己那个’笑面虎’师父。 彭莒耸拉着眼皮看着自己师父,他的师父道号为不顺,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 但这老妖怪却总爱用扮嫩,无论对谁都是那一对眯成线的眼睛,再配上那张几百年都如一日的嫩脸,看上去似乎就是一个邻家的兄长一般。 不过彭莒却知道这张看似无害的脸下,有多少让人胆寒的心眼。 但现在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了,连人都不是了,哪里还有什么修士师父呢…… 睡意又袭上了彭莒的脑袋,彭莒眼睛眨了几下就重新闭上,任由空中飘下的白雪把自己盖住。 彭莒闭上眼后,不顺往他的方向歪了歪头,笑眼弯得更大,像极了狐狸。 不顺转过脸对着定朝皇帝继续道“皇帝陛下,您坐拥四海,是天下的主人,但我们……” 不顺瞅了瞅其他山人,笑道“却也不是这天下的客人啊。” 皇帝笑意不减,轻声解释道“这位山人误会了,朕说的是……” 皇帝话还没说一半就被不顺打断,不顺举了举手掌“哎,皇帝陛下莫要解释,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吾想澄清一下,吾等山人,虽然久居深山,但,也是这个天下的主人啊!” 不顺的眼睛略微睁开了些“吾等今日不是来做客,只是到了另一间屋子坐坐罢了。” 场内一片寂静。 李福现在算是知道了刚才玄真跟自己说的那句话的意思,李福又打了个哈欠,把手臂靠在桌上,半睁着眼看这场无聊的戏会唱到哪一步。 不顺的这些话也传入所有人的耳中,在高台的看众也听出了其中的不对劲,开始变得惶惶不安。 皇帝身后的文武百官早已面色剧变,这个山人是什么意思? 难道想要撕毁人间戒,插手人间之事?! 狄无敌和黑甲将军坐在皇帝和皇后的身后,狄无敌闭着眼睛,黑甲将军面上覆甲,两人似乎然不在意不顺的言语。 不顺把银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对着皇帝隔空敬了敬,笑着问道“皇帝陛下,您说吾说的可有理?” 皇帝看了看周围的其他山人,似乎是为了呼应不顺,除了李福,其他的山人都举杯一饮而尽。 皇帝见状笑笑,也不回答不顺,只是将银杯中的清酒饮尽,坐在他身旁的皇后也始终笑而不语。 倒是一直觉得有些无聊的李福见皇帝如此不慌不忙,挑了挑眉毛,轻微摇晃着手中银杯。 这个皇帝有些意思。 皇帝不急大臣急,离皇帝最近的宰相听山人说出这样的话,脑中当即想好据理反驳的话,上前一步就要跟皇帝耳语告知。 皇帝知道宰相的意图,还没等宰相开口,就伸手制止住宰相。 “不急,且再听听。” 皇帝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宰相一愣,但在这种场合宰相不可能去反驳皇帝,因此只能弓着背站回到了后方。 在后方朝臣聚集处,重臣们都已忍不住议论开来,见宰相回来更有一些大臣要上前提出建议,宰相轻声呵斥。 “都安静些!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大臣们停下了议论,宰相挺直腰板,望着皇帝的后背,心中暗想莫非皇上早有了应对之法? 皇帝放下银杯,银杯与桌面相碰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皇帝对一直望着他的山人们笑道“自然,山人从山上到凡间来,也算是认祖归宗,自是主人无误。” 不顺听到这个回答眼神一凝,当即就要出言反驳,但和他打断皇帝说话一样,皇帝也没打算让他开口。 “太白门的山人,莫急,时辰已经不早了,还是先请祭舞吧。” 司礼太监立刻高声呼唤。 “请祭舞!” 祭乐队开始奏乐,巫女也入场跳起庄严肃穆的祭舞,一时场面又冷了下来,只有皇帝和皇后始终笑脸吟吟地看着祭舞,好像面前枯燥乏味的祭舞是何等美妙的舞姿一般。 不顺轻笑一声,他也不急。 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这万年的人间戒,今日必要换个次序了。 不顺满含野心的话也一字不漏的被阿青和捷彩妤听去,捷彩妤实在不忿,便对身旁的阿青小声愤道“这山人妄图颠覆人间戒!” 阿青有些心不在焉的回道“人间戒不早就名不副实了吗。” 捷彩妤打了一下自己掌心,更加愤怒道“就算人间戒对于山人的约束越来越小,但若是连这名义上的约束都被打破,那这人间不是任他们胡作非来了?!” 阿青眼睛透过祭舞的巫女盯向霆霓子,他身后就是那排挂着法剑的架子,架子上的飞雨还在随风轻轻摇晃,随时都在等着阿青召唤。 “既然如此…杀光了不就好了…” 捷彩妤一愣,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阿青。 “你在想什么,若是人间和山人再起大战,你知道会死多少人吗?” 阿青笑了一声,垂头喃喃自语。 “早死晚死而已,还不如奋起一搏…” 捷彩妤斜了阿青一眼,心中暗骂了一句。 犯魔怔了! 捷彩妤突然打了个哆嗦,她转头看向明黄大篷外面的落雪,表情变得有些疑惑。 这雪,是大了吗? 。 第三百六十四章 大雪突降 叮铃… 白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着耳朵听是哪里来的铃铛声。 转了一圈身子,白儿再没听到那声好像很远,又好像就在耳边的铃铛声,便继续忙活手里的事情,只当是太早起来,心绪不平而产生的幻听。 白儿知道今天是大朝会的日子,钟声传遍了城,于是她天不亮就起来忙活。 其实白儿这两晚几乎没睡着,一闭上眼睛就浮起阿青姐对她说那些话的样子,越想心中的不详感愈重。 阿青姐…到底想做什么 白儿边想心事边扫去院里的积雪,又是叮铃一声,白儿双目中的光彩顿时涣散,倒下之前白儿只觉得这铃铛声好像是从屋子里面发出来的。 吱啦 院门被人轻轻推开,一双黑靴踏进了白儿家的院子,黑靴路过倒在雪上的白儿旁,只是停留一下,就调转方向走到最后一间屋子门前。 “进来吧。” 长欢听到屋子里传出的声音,抿了抿嘴,没有推门而入,她感受到从屋里传出的法力波动,让她想起了曾经的恐惧。 长欢站在门口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呵…呵…呵…” 屋里的人似乎在进行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传出的声音都变得断断续续。 “不是我要你做什么,而是你愿意帮自己做什么。” 长欢面前的木门中浮出一小串铃铛,看到这串铃铛长欢的瞳孔下意识一缩,这串铃铛和她捏碎的那串一模一样。 自己还是逃不出这人的手掌心吗… 长欢捏紧拳头,盯着浮到自己面前的铃铛,眼中满是挣扎。 屋里人的声音继续在诱惑着她。 “你…不想为你弟弟报仇了吗…” “这就是最好的时机…拿起它,你就有力量杀掉阿青!…破掉心中那道劫!” 长欢还是没有伸手,心中暗暗嘲讽。 破掉了劫,然后再戴上你的狗链吗? 屋里的声音似乎知道长欢的疑虑,桀桀笑了两声,反问她。 “你…现在…还有什么选择吗?” 过了片刻,长欢默默伸手把那串铃铛拿到手中,铃铛刚刚接触到长欢的手就发出一阵闪光消失,长欢低头看着自己手心,感受到那串铃铛出现在自己的金丹旁边。 也是,自己还有什么其他选择吗。 长欢冷冷看了木门一眼,转身离去,尽管长欢已经走到了院中,但那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入了她耳中。 “记住…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长欢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院中,脚印很快便被大雪重新覆盖。 白儿还躺在雪地中,身上已经盖上一层薄薄的白雪,若是再过个半会,整个人便会被雪彻底埋葬。 院内没有声响许久,屋中人突然发出一声闷哼,白儿的身子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托起,从雪地中浮到半空,身上的雪簌簌落下,白儿被轻轻放在屋子的廊檐下。 屋中人明显对自己的这个行为表示很不开心,但他却无法做到无视白儿。 在屋里已经浮在空中的晟睿紧皱眉头,一边施法一边艰难地吐出一段话。 “嫁衣…转生术…似乎有什么…问题…” 大雪肉眼可见的下大,天坛之外,站在高台下的看客第一个发觉了不对。 有些偷懒的没有打伞,以为无碍的大雪突然下大,眨眼之间,面上头上就被覆盖了上了一层大雪,看客一哄而散,就连打伞的人也看不清面前的景物,只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其中还有人不慎滑倒,看不清脚下路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被绊倒,哀嚎声频频响起。 高台上的看客也发现了不对,但因为深处高处,所以大部分人觉得一时半会站在这里没有什么大碍。也 有人害怕想爬梯下楼,转身一看,发现上来的那道楼梯已经被大雪完覆盖,压根看不清层级,这要是一个踏空岂不是得摔个稀巴烂? 如此,想要下台的看客只能作罢,心中带着不安继续站在台上,心中祈祷这场大雪尽快散去或减小。 天坛内的人也察觉到了这场大雪的奇怪之处,各个暗星按照命令各自站在一根高柱下,传递星势到上方的黄布上,用星势把黄布上的积雪消融,只要黄布无碍,这场大雪就影响不到大朝会。 祭舞还在继续,祭乐也慢慢进入了阶段,一阵阵类似悲鸣的乐声响起,这些都是为了祭奠万年前人间和山人的那场大战中死去的先辈。 林星轮坐在父皇身后,眼睛则是不断瞄向阿青的方向,他看到阿青的半个身子都暴露在黄布之外,几乎一半头发都白了,心中心疼不已,恨不得现在就过去拉着阿青坐到自己身旁。 “宸王殿下。” 就在林星轮忧心阿青时,狄无敌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面向林星轮叫了他一声。 林星轮抬头看到舅舅示意他的眼神,顿时想到自己今天要做的要务,对舅舅点点头,林星轮就起身从后面绕了出去。 在他旁边的晟王和钺王都察觉到林星轮离去,晟王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而钺王则是盯着林星轮离去的方向,心中猜测林星轮是要去做什么。 林星轮跑出皇族的坐席,心中忍不住雀跃,自己正好找不到理由偷溜,舅舅叫他做的事简直正合他意,在去和那队操演兵士汇合前,林星轮要去先去看看阿青。 林星轮饶了一圈,站到阿青附近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小声叫着阿青。 “阿青!阿青!” 阿青一直盯着正一道人的方向,完没听到林星轮的声音,反倒是捷彩妤,转眼就看到了林星轮。 捷彩妤瞥了一眼阿青,心中忍不住又骂了一声。 榆木脑袋! 捷彩妤用手肘碰了碰阿青,阿青问她“怎么了?” 捷彩妤目视前方,嘴上不耐烦道“看看你后面。” 阿青转头看到林星轮站在一个角落里招手让自己过去,心中犹豫片刻,还是走到林星轮的身边。 “星轮,怎么了?” 林星轮拍了拍阿青肩上的落雪,怨道“怎么也不走进来些,凭白给雪淋了一身。” 阿青突然觉得手中一暖,林星轮把一个东西塞到了她手中,阿青把手举起面前,一股幽香也随之传入阿青的鼻腔。 林星轮嘿嘿笑道“这是暖香玉,宫里特制的,小巧方便,用上一天都不会散热,你放在腹间,就不用担心受凉了。” 。 第三百六十五章 雪飘人间 阿青握着手中的暖香玉,一阵温暖从手心不断传遍身。 “好啦,我先走了,我今天还要带着一支禁卫表演军阵。” 把暖香玉给了阿青后林星轮就小跑离去,生怕阿青不要又给他塞回来一般。 “啧啧啧,好一个大定的痴情王爷。” 捷彩妤不知何时也到了阿青身边,从阿青的手里取走那块暖香玉,放到心口感受温暖,等身都暖和起来后才放回到阿青手中。 “好东西,真的是个好东西,听说这玩意只给皇族特供,一年也不过产出几块,宸王殿下倒是大方,直接给了你。” 阿青把暖香玉放在手心把玩,这块玉的温度并不能抵消掉她心中的冷意。 “星轮是个好人。” 捷彩妤做出夸张的表情,用手捂住自己的嘴,颤抖着手指指向阿青。 “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要是宸王殿下知道他在你这里知变成了一个好人,怕是脑袋都要气出烟来,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们的宸王殿下分明是想要你做他的王妃啊!” 阿青把暖香玉收到怀中,走回原来的位置。 “我知道。” 捷彩妤听阿青这语气,似乎嗅到了什么不一般的关系,赶忙跟过去追问道 “那为何你却不冷不热的?难道还想吊着人家?还是说看不上咱们的这位王爷?” 阿青重新看向正一道的方向,冷冷道 “都不是。” 都不是? 捷彩妤眨了眨眼睛,那这两人的关系怎么看上去那么别扭,难道… 捷彩妤看着阿青的脸试探地问道“难道你已经有心上人了?” 阿青面不改色,摇头否认“没有。” 那你是为什么?! 捷彩妤在心中怒吼,恨不得凑到阿青耳边骂醒她。 如此一个真心对她的人,为什么要无视人家的真心! 天杀的! 捷彩妤已经数不清今天第几次在心里暗骂阿青了,她到今天才发现原来这个女子这么讨人厌。 捷彩妤摇摇头,抱臂站在阿青身旁,她倒要看看这女的还能怎么作。 场内的祭乐慢慢停了下来,最后几声管弦的声音,就像一个女子撕心裂肺的哭泣,嗓子都哭哑了,只能咽唔两声,将哀伤统统埋在心底。 祭乐一停,祭舞也都保持在最后一个跪地的动作,领头的巫女带领其他人一起向皇帝和皇后行了个大礼,便低头退下。 看完了这一场无聊的祭舞,一直冷眼旁观的子灵忍不住对身旁的子阳传音道“也不知道这跳的是什么东西!怎么跟哭丧似的,还不如我跳的好呢,你说是吧,子阳师兄?” 子灵半天没有等到子阳的回话,转头看去看到子阳像根木头一样直直坐着,目光也愣愣地看向一个方向,压根就没想理她。 讨了个没趣的子灵暗暗撇了撇嘴,早知道就不跟师父来参加这个什么鬼的大朝会了。 一点都不好玩,还被人挟持了一回,身边只有师父和冷冰冰的子阳师兄,简直就是在坐牢! 乐舞散去,场内又恢复了平静,太白门不顺看了一眼皇帝,正好与其对视。 不顺伸手道“皇帝陛下这舞乐可真是怀古啊。” 皇帝微笑点头“当不能忘记历史才是。” 不顺手中突然浮现一团白光,法力波动传遍整个天坛,暗星纷纷戒备,身上浮起星势,直指不顺。 皇帝皇后身后的狄无敌和黑甲将军也一下站到了两人身旁。 看到天坛内突然紧张起来的气氛,不顺假装不知道是自己引起了这样的对峙,还是笑意满面,继续对皇帝道“皇帝陛下不用紧张,吾只是想报答皇帝陛下的乐舞,也献献丑罢了。” 说完不顺就把手掌一推,手中的白色光球顺着过道,不急不慢地飘出了天坛。 在场外高台中站着的所有人注视下,白光浮空而去,大家的脑袋随着白光抬高,直到白光升到云中,一阵光芒轰得一下闪动整个平京上方,一直盯着天空的百姓只觉得眼睛一阵刺痛,纷纷遮面闭眼,等眼中酸涩感渐渐淡去,才睁眼想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百姓只见刚才那道光芒渐渐消失在空中,既无异像,也许仙乐,更没什么神仙法相现世。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满是不解。 莫非这就是仙术,除了刺眼一点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在大家迷惑不解的时候,一个始终关注雪量大小的百姓突然惊呼。 “雪、雪停了!” 众人纷纷向外看去,倒吸一口冷气, 可不是,下了整整一月的雪停了下来,天空不再落下白雪。 这不是神仙手段是什么?! 百姓顿时沸腾,每个人眼中都现出狂热之色,恨不得立刻跪到那个仙师面前请他赐福。 不顺看着皇帝身后那些大臣面上惊讶的表情,嘴角微微上划,不经意道“吾见这雪实在下的烦人,虽然吾等不觉寒冷,但若是皇帝陛下受寒了可是大大不好,因此便施了些小手段,皇帝陛下不会怪吾太多事吧?” 皇帝摆摆手“哪里哪里,还是要多谢山人,这雪确实下的太久了。” 不顺满意地笑笑,他可以听到正在关注这边的凡人的惊讶之声,心中暗暗不屑,这样就觉得是什么了不起的事,真不过凡人尔! 不顺还在听着那些凡人的交谈,突然一句话传进他耳中。 “咦,这怎么又开始下雪了……” 不顺的面色一下僵住,但都不用等他用法力探查,他也看到布外又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 这怎么可能! 长顺心中大惊,以他如今的法力自然不可能改天换地,变换季节。 但他发出的那道术法足以击散平京上空的云彩,云都没了,怎么可能还会有雪?! 又降下的大雪让众人的议论声更大,其中多了许多质疑。 皇帝笑着对不顺道“看来天公不作美啊,但朕还是要谢谢山人的术法,实在让朕叹为观止!” 不顺面上的笑都差点挂不住,他哪里听不出这皇帝话中的讽刺。 但让不顺更加奇怪的是,这雪,难道不是自然而降吗? 。 第三百六十六章 惊雷摄魂 不顺抬头,眼睛穿透黄布看到天上的场景。 只见刚才被他术法驱散的乌云眨眼之间重新聚集,团团压住了整个平京城。 不顺眼眉微颦,他用法力没探查出上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难道真的是天时使然,自己无法擅自改动? 不顺收回视线,用法力观察四周其他山门山人的反应,看到他们也都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暂时把心放下。 不顺转向定朝皇帝准备继续说下去。 “咳、咳。” 不顺为了缓解尴尬清了一下嗓子,他正准备开口,却看到定朝皇帝那张始终微笑的脸,心中浮起了一丝不妙的感觉。 为何这个皇帝对于发生了什么都不感到意外? 不顺先起身向皇帝微微鞠躬。 “皇帝陛下,吾学艺不精,让各位见笑了。” “学艺不精就乖乖坐着!在这逞什么能!” 从不顺身后传出的声音极为不耐烦,皇帝和不顺同时把视线转向正一道的方向,只见霆霓子已经抱起双臂坐在原地,两根眉毛倒竖,整张脸看上去凶恶至极。 不顺看向霆霓子的眼中也多了不善,这个老家伙! 霆霓子在此次来京的山人中辈分极高,就算是不顺遇到霆霓子也要称呼一声前辈,哪怕他被霆霓子用这种教训晚辈的语气训斥,不顺也只能暂且先把这口气压下去。 不顺深吸口气,对霆霓子道“霆霓子前辈教训的是,此处有前辈在,是晚辈僭越了。” 说罢不顺就重新坐回到到座位上,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众人这时已经把注意力从不顺身上移开,都注视在霆霓子身上,不顺刚才的低姿态成功转移了身上的压力。 对啊,你是前辈,那就你来应对现在尴尬的情况吧。 霆霓子活了近千年,哪里不知不顺心中那点小九九,但霆霓子一向不善工于心计,也懒得再在这里绕什么弯子。 霆霓子一拍桌面,场内众人顿时觉得耳中爆出一声平地惊雷,就连其他山人都被这声雷声惊到,下意识坐直了一些。 这个老东西,倒还是有几分道行。 不顺感受着自己耳中的嗡嗡声,心中对于霆霓子的忌惮又多了几分,单凭这一手不顺就知道霆霓子的法力比自己深厚不止一重。 霆霓子虎眼盯着皇帝,叫了他一声。 “那个凡间皇帝。” 霆霓子的声音也如雷声一般气势磅礴,声音之大让听者忍不住皱起眉头。 在皇帝身后的霖生知道霆霓子已然在用法力发声,目的就是想让被他法力直接冲击的皇帝出丑,看到这群山人对皇帝如此不怀好意,霖生的脸色黑了不止一重。 但让霆霓子没想到的是,虽然这皇帝被他直接针对,但定朝皇帝还是面不改色,用温和的眼神看他,像看自己的臣子一般。 霆霓子粗眉一挑,猜到这个皇帝身上定有什么宝物护身,也不再作梗,直接道出了他们此行的来意。 “定朝皇帝,你给老道好好听着,老道不会什么拐弯抹角,就跟你直说了,今天吾等会来参加你什么大朝会,为的只有一个事。” 霆霓子虎眼眯了眯,更显面色多了几分凶恶。 “废除人间戒。” “无礼!” 霖生再也忍受不住,从皇帝身后站出,直接指着霆霓子怒吼出声。 霆霓子把目光转向霖生,他自从做了正一道的掌教后,已经很久没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用手指指着了,而且,还是被一个凡人。 “哼。” 霆霓子低哼一声,一道雷光不知何时闪到了霖生的上方,暗星反应不及,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霖生被这道惊雷击中。 雷光击中霖生闪出一阵耀光,众人无法直视只能移开视线,只有阿青眼皮都不眨一下,始终直视霆霓子的方向,右手背在身后,食指与无名指已经并起成指剑状。 白光散去,在皇帝身后的大臣以为霖生定然已经被劈成了黑炭,个个都气得浑身颤抖。 这山人未免太过跋扈! 但霆霓子的脸上此时却多了几分正色,他摸了摸自己的黑须,喃喃道“果然藏着啊…” 在众人惊骇的眼神中,霖生毫发无损的站在原地,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红缨长枪,枪尖还在冒着淡淡白烟。 钺王看着霖生的背影,发现自己无法将其和之前以为的老总管对应起来,这哪里是个年迈的老宦官,此时霖生身上的气势就算比起久征沙场的狄无敌也毫不逊色! 霖生上前迈出一步,缓缓转动长枪,把枪尖对准了霆霓子。 “老贼,不要以为朝廷没人了!若是再胆敢无礼,休怪我枪下无眼!” 霆霓子嗤笑一声,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道袍,身上滋滋响起了数道雷光。 霆霓子发觉自己真的是修身养性太久了,居然在这小小的人间也多的是人敢跟自己叫板。 也是,自己都忘记了,这些凡人都是先打一顿才会好好听话的。 霆霓子随手掐了一个手诀,心中默念。 雷法万千!惊雷摄神! 轰! 钺王只觉得比刚才响一万倍的雷声灌入自己耳中,他眼前事物瞬间淡去,都变得白茫茫一片。 很快他不仅声音听不到,其他感知也都统统消失,就连魂灵都被这道惊雷震得呆傻,浑浑噩噩站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 正一道法,雷神亲授! 霆霓子自从入雷道炼虚后,他的本命雷符便化为他的雷道,万千雷道专修其一,这就是他的惊雷之道,惊人惊神惊地惊天! 此乃无形之雷!你倒是如何抵挡! 霆霓子瞬身闪到霖生面前,看着霖生痴呆的样子,霆霓子嘴角浮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不过区区凡人,不值一提! 霆霓子手上雷光闪动,只取霖生心房,就在霆霓子要插进霖生毫无防备的胸膛时,霆霓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色,心念一动驱使雷遁,瞬间远离了霖生,遁到天坛中央。 只见在霆霓子原本站的地方,一只红缨还在微微飘动的枪头已经穿进霆霓子残影下巴处。 。 第三百六十八章 此乃新军 “皇帝陛下,您的意下如何?” 不顺站着直视皇帝,把皇帝脸上的每一丝表情都尽收眼底。 不仅是他,场内的所有人都望向这位天下最尊贵的统治者,哪怕是看不到皇帝面容的人,也带着紧张的表情盯着皇帝的后背。 皇帝用手指敲了几下桌面,咚咚声在现在寂静的天坛内如霆霓子刚才的雷法一般震入人心。 所有人的心绪都被几声敲击声拉起,呼吸也不自觉慢了下来。 皇帝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面上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按山人所言,确实很难办啊…” “皇上!” 众人听到皇帝居然是犹豫不决的语气,顿时一惊,连脸上表情都再维持不住。 宰相更是上前一步,就想跪到在皇帝面前死谏 “宰相大人,莫要在御前失仪!” 刚才还和山人大战的霖生伸出长枪拦在宰相身前,宰相看着自己面前的凶器,不敢置信地看向霖生。 宰相死都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会被一个宦官用武力拦住。 宰相顺着长枪盯住霖生,只是对望一眼,宰相就知道自己之前完没看清这个大内总管。 此时的霖生脸上哪里还有半点温顺,眼中嘴角尽是肃杀,宰相丝毫不会怀疑,若是自己胆敢踏前一步,这柄长枪就会捅到自己胸口里。 霖生沉声道“皇上自有安排,宰相大人,还是稍安勿躁吧。” 宰相听到这近乎命令的话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竟然被霖生的威仪给镇住了! 但与霖生的对峙也让宰相急火上脑的思绪冷静了些。 皇上绝对不会同意山人这种无理要求,若是连这样的底线都守不住,失了所有人心,那这天下,皇上也休想守住了。 宰相定了定心,目光深邃地看了霖生一眼,转身站回到自己位置。 霖生看着宰相后退,再扫了一眼大臣们,所有大臣触到霖生的眼神下意识低下了头。 霖生见没人再敢造次,便收回长枪,站在皇帝身后半步,如一尊石像一般默默守护。 皇帝撑着脑袋,脸色变得有些懒散,一直关注皇帝神情的不顺也把心慢慢沉了回去。 尽管皇帝看似苦恼,但不顺知道皇帝从来没把他的提议放在心里。 果然,皇帝又开口道 “但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实在不好改啊…” 好敷衍的托词。 不顺心中冷哼,嘴上还是客气道“皇帝陛下有所不知,在贵朝之前,也有人间戒改动之前例,人间戒立于万年之前,世殊事异,若是一直固守成规,有时候也有弊无益,因此根据事实来稍作改动,才是对双方都好。” 皇帝听到不顺的话眼中一亮,似乎极为赞同,但不顺却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他可不相信这个皇帝会这么简单就改变心意。 皇帝敲了敲自己的手心“这位山人说的是啊,一切都要根据世俗来决定,只是这天下之大,人员之广,各地情况都有所不同,既然要改的话,就要一次性改透改!” “不妨山人们大朝会后暂且留下,朕颁布政令,搜集天下各地情况,根据这些情况我们再一地一地的修改人间戒,务必让大家都满意,可好?” 好?好你个鬼? 就算是不顺现在心中都忍不住破口大骂。 这个皇帝哪里有半点商议的心思,一地一地的搜集? 等他搜集完了都不知道要过去几年,还要吾等在这里等着? 那他们还要不要修行了?! 不仅是不顺被气到,其他山人面色也都黑了下来,这皇帝简直在用这种三岁孩童都想不出的弱智理由侮辱他们! 不顺收起笑意,把手伸进道袍立在胸前,身上渐渐发出了一些冷意。 既然软的不吃,那就让这群凡人认清一下现实好了。 不顺幽幽开口“皇帝陛下,你…” “哎,这位山人,莫忙。” 皇帝又打断了不顺的话,让不顺心中的怒火更盛,但不顺还是压抑住没有立刻发作,他倒要看看这个皇帝还有什么话要说。 皇帝看着远远朝天坛走来的一队人影,脸上又浮起了笑意,对山人们抱歉道“怪朕糊涂了,差点忘了一件要事。” “刚才山人们施了一手惊人术法,朕实在叹为观止,来而不往非礼也,凡间国度也没什么好拿得出手的,朕就用一方军阵之舞作为给各位山人的报答吧。” 军阵? 在不顺思考皇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皇帝缓缓站了起来。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天坛入口处响起,众人纷纷侧目望去。 阿青看见领头的正是林星轮,此时林星轮换上一身银白盔甲,带领着一队黑衣将士踱步向前。 除了林星轮外,这些将士的脸上都裹着一块黑布,黑布上用红线绣着大定的国纹。 黑布裹住了这些将士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黑勾勾地盯着前方,让人难以分辨他们的长相。 随着皇帝皇后起身,他们身后的皇族也都站了起来。 钺王瞧见了领头的居然是林星轮,心中一紧,他想到这必然是皇后和狄无敌的精心安排,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可能,最后都指向一个目的。 他们难道是要让林星轮掌兵?! 在钺王心中杂乱如麻时,皇帝一挥袖袍,寒风灌入袍中的呼呼声又把所有人的视线拉了回来。 “此乃新军,特为今日而编。” 皇帝侧身转向狄无敌的方向,狄无敌顺势走到皇帝身边,单膝跪下,双手捧着一个东西呈向皇帝。 皇帝把狄无敌手里的半截的虎符拿起,从胸口也拿出另一半虎符。 在众人瞩目下,皇帝把两块虎符轻轻合在一起,随着虎符合为一体,林星轮及其身后的兵士齐齐下跪,喝声冲破天际。 “请皇上下令!” 皇帝嘴角勾动,把完整的虎符放到狄无敌始终举着的双手上。 待狄无敌站起后,皇帝微微昂起下巴,对所有人介绍道 “这支新军的名字叫…” 皇帝突然看了一眼不顺,不顺心中一凛,新军的名字随风灌入不顺耳中。 “黑刀军。” 。 第三百六十九章 雪变红了 场内又是一片肃静,虽然皇帝宣布了名字外就再没说什么,但天坛内的所有人都隐隐觉得这支新军定有什么不简单的地方。 “狄将军,去吧。” 皇帝微微转头,对站在自己身边捧着那枚黑虎符的狄无敌吩咐了一句。 狄无敌低声应是,把虎符抓在手里,挺起胸膛向下走去。 狄无敌走过山人身边时,引起了所有山人的注意。 狄无敌丝毫不掩饰自己身上的势,淡淡的气势从他身上每个毛孔渗出,形成一层专属于他的气场。 这层势几乎将整个天坛包容其中,山人接触到这股势纷纷感受到其中的敌意,身上法力自动流转抵御。 跟着长辈前来的山人后辈,此时已经面色煞白,这层势竟穿透了他们肌肤上的法力,直接压迫到他们体内金丹。 霆霓子和不顺各自将法力的范围扩大一些护住自己的徒弟,眼睛却不离开狄无敌身上片刻,眼中有着深深的戒备。 互相看不对眼的两者同时对狄无敌下了一个定义。 这个凡人,不简单! 被山人深深戒备的狄无敌并没有做出其他举动,连看都没看旁边一眼,直直走到林星轮面前,举起手中的虎符,沉声道“宸王听令。” 林星轮把双手举过头顶,像军人一般行了个军礼“宸王在此,请符主吩咐!” “起身!” 林星轮站了起来,抬头与狄无敌对视。 此时的林星轮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如此淡然,他看到狄无敌的第一眼,就觉得这并不是自己平常看到的舅舅。 虽然舅舅平时也不苟言笑,但此时的舅舅眼中却透露出一股冷漠,他没有将他看做亲外甥,甚至没有将人命看成人命,所有的将士在他手下都是一颗颗棋子,只为最终的胜利。 林星轮心中暗暗打了个颤,他现在才了解为什么舅舅手下的兵士那么惧怕舅舅,自己要是在舅舅军营中呆久了,怕是会直接疯掉吧。 不过…父皇和舅舅为什么要让自己带领这个军阵演练… 林星轮的思绪有些飘散,狄无敌的声音一下就把他拉回了神。 “你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舅…” 林星轮看到狄无敌的眼神立刻知道自己犯错了,抱拳道“请符主下令。” “把手伸出来。” 林星轮毫不犹豫的伸出双手,在钺王震惊的眼神下,狄无敌居然将虎符放到了林星轮的手上。 这怎么可能?! 钺王下意识看了一眼父皇,虽然他只能看到父皇的背影,但从父皇淡定的表现来看这完就是他授意的。 怎么会如此… 钺王有些慌神,他以为林星轮最多不过是到军中做一个小小的将领,领一队三五百人的番队,磨个资历罢了。 他万万没想到,父皇竟然将执掌新军的虎符直接给了林星轮,这是要他直接做掌兵的大将军啊?! 父皇怎会如此偏心…钺王瞄到了站在父皇身旁的皇后,心中的怨恨更加深刻 一定是这个毒妇怂恿的,不,逼迫的父皇! 这一对兄妹把持朝政还不够,还想把林星轮直接扶上皇位吗?! 本王一定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钺王深吸一口气,左手缩进袖袍,捏了捏袖中的那一串小铃铛,顿时安定下一些。 哼,当我就无人相帮吗? 林星轮感受到掌心那个物什的形状,一下抬起头来,看到虎符后顿时傻眼。 这、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直接给他了?! 林星轮睁大眼睛看着狄无敌,虽然他很想问舅舅是怎么回事,但被刚才舅舅的眼神警告过一次后,林星轮再也不敢在舅舅没叫自己开口前随意问话。 狄无敌把虎符给了林星轮,眼神一下柔和了一些,但语气还是十分严肃对林星轮道“钺王,此乃黑刀军虎符,虎符在手,你便是皇上指定的符主,符主号令,黑刀军倾力行事,你可知道了?” 林星轮连忙点头,但还在用眼神问舅舅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给他。 他不是就来代表皇族参与这次演练而已嘛。 狄无敌看着已经和自己一般高的林星轮,嘴角浮起一丝罕见的微笑,他拍了拍林星轮的肩膀,让他把虎符收好。 “这是黑刀军第一次展露在世人面前,断不要灭了黑刀军的威风啊!” 说罢狄无敌就转身回到皇帝身边,林星轮站在原地,抬头看了一眼父皇。 父皇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中也并没有对他有赞许或者鼓励的眼神,只是很平静的看着他。 或许,这也是仪式的一部分吧… 父皇的淡然让林星轮稍稍放下心来,他也不相信父皇会一下把这么重要的新军交给自己。 “星儿,开始吧。” 皇帝的声音远远传来,林星轮深吸口气,手中举起虎符对父皇行了个礼。 “儿臣遵命。” 行礼之后林星轮抬起脑袋,转过身对着黑刀军,把虎符举在胸前,尽力威严道“虎符在此,黑刀军听令!” 林星轮发现说出第一句话,自己的声音开始不受自己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 “员起身!” 黑刀军刷刷的站在林星轮面前,黑漆漆的眼睛部盯着林星轮,静等他的下个命令。 林星轮下意识咽了口口水,他在此刻才觉得手上的虎符似有千斤重。 “列阵!” 林星轮的声音还没彻底散去,原本在他面前的黑刀军已经散成一个军阵,几乎把天坛中的空地占满。 在场的凡人只觉得眼前几道黑影闪过,一个严谨到分毫不差的军阵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为什么会这么快?! 不只是凡人,连山人都微微颦眉。 这群兵士都会凡间武艺? “哇,这就是我们大定的新军吗?看上去看到威武十分。” 皇帝的声音刚才也传进站在高台上的百姓耳中,他们透过黄布下的一点缝隙,窥到了黑刀军的一点样貌。 更有细心者在黑刀军进入天坛时边时刻注意,还看到了领头的林星轮。 “喂,这个新军的将军,是不是宸王殿下啊?” “好像是,刚才似乎也有看到宸王殿下。”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宸王殿下可是狄大将军的亲外甥,他执掌一军不是天经地义嘛!” 就在众人纷纷把话题转向宸王未来会不会在军中成就一番事业时,那个时刻关注大雪的百姓突然摔倒在地上。 “雪…雪变红了?!” 。 第三百七十章 满城红雪 像是说好的一般,某个时刻天上落下的飞雪从白色一下变成了红色。 红雪慢慢飘落,渐渐把被银装覆盖的平京沾染上了刺眼的红色,很快,从空中不断落下的红雪就遮掩住了原本的白雪,洁白的平京被覆上了一层诡异的血红。 众人扶起那个跌倒在地的人,胆大的人靠近栏杆边想用手去接这从未见过的红雪,在雪即将落到那人手上时,旁边一位年纪稍长的长者一把把他的手拉了回来。 长者胡须颤抖,瞳孔晃动,面上满是惶恐。 “不详!不详!天降赤血!大灾临世啊!” 长者的话像把一碗水倒进了一锅沸油内,在高台上的百姓情绪顿时轰的被点燃。‘ 所有人·尽力远离已经有些许红雪沾上的栏杆,挤成一团,每个人都在嘴上或者心中重复着那两个字。 不详! 天坛内的众人也纷纷察觉到了不对,虽然黄布将红雪部阻挡在外,但看到黄布外飒飒落下,如鲜血洒地一般的红色飞雪,无论是山人还是凡人都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 各个山人都探出法力,那些红雪就如一般白雪一样穿透过法力,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尽管突发异象,黑刀军的军阵还是丝毫不变,各个兵士站在自己的位置,目视前方,似乎身外的一切都影响不到他们。 林星轮回头看了一眼父皇,见父皇并没有要因为这场红雪而结束演练的意思,便沉下心来,继续指挥军阵。 “阵起!” “喝!” 黑刀军齐喝一声,拔出腰间弯刀,若不是现在大部分人的心思都被账外红雪所吸引,会不难发现这些黑刀军的兵器也和一般的兵器不同。 他们手中统一执陌刀,但这陌刀的刀身并不是像一般兵刃一般呈银白色,而是如墨一般,深邃不见底。 近百黑刀军慢慢举起手中黑色陌刀,横放在自己眼前,漆黑的双瞳与这陌刀的颜色几乎一样,看一眼就足以让人惊骇。 林星轮就像一个将军一般,站在黑刀军的军阵中指挥军阵变化。 黑刀军变阵的速度并不快,但整体却似乎融为一体,旁人只能看到团团黑色在自己面前闪过,压根分不清人影。 更让人胆寒的是,这些墨色中还藏着把把夺人性命的凶器。 “突!” 黑刀军改变阵型,化成一柄长剑的模样,直直向前,欲要撕破任何挡在他们前方的事物。 “裂!” 众人眼前一花,只见原本站起一列的黑刀军又变换成半圆的模样,各个兵士不断左右徘徊,渐渐把一个空地团团围住。 “碎!” 林星轮喊完这一声就脚下用力向后蹬出,他其实并不知道这些军阵变化的含义,但舅舅嘱咐过他,喊出裂字后要尽快离开军阵的范围。 林星轮碎字刚落地,在天坛中央不断徘徊的黑刀军身影就越来越快,渐渐快到人眼已经分辨不出人形,只能看到道道黑影闪动。 而在山人眼中,这些黑刀军身上发出了一股让他们脊背生凉的气息。 这是什么? 黑刀军化成的黑影迅速散开,团团围住坐在天坛两边的各个山人。 山人左右扫视,就连他们也抓不住身边黑影的动向,只感觉一道道阴寒的气息从自己身旁略过,其中更带着对他们深深的恶意。 “皇帝陛下,此乃何意?” 不顺面上已没了笑意,坐在原地,无视身边的黑影,用冷冰冰的眼神看向皇帝,要他给出解释。 皇帝脸上笑意不减,对不顺和善道“军阵自然要有敌方,才可知其高低,为了让各位感受这新军的风采,不如请山人们入阵一探究竟如何?” 不顺嘴角浮起冷笑,一言不发地看着皇帝。 皇帝似乎没有察觉到山人的冷意,继续笑道“山人不用担心,这只是一场演习而已,将士们会点到为止,不会伤害到各位的。” 不顺忍耐不住,冷笑出了声“皇帝陛下就不担心吾等下手过重,把这些兵士都杀了吗?” 皇帝似乎没听出不顺话中的敌意,只是微微点头“若真是如此,也只能怪他们学艺不精,怪不得山人们。” 说罢皇帝展颜一笑,这笑容落在不顺眼中显得可恶无比。 几百年来只有他可以对别人这么笑,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凡人对自己露出这种掌控一切的笑容?! 不顺身上法力波动渐渐将他的衣袍撑起,其他山人听到皇帝这么说也早就怒不可遏,众山人法力节节高深,瞬间天坛内就充斥着这些山人散发出来的法力。 法力肆无忌惮的压迫场内凡人,朝臣躲在后面面色苍白,而狄无敌、黑甲将军和霖生早已站到了皇帝和皇后的身前,身上荡出不同的气势对抗山人。 冷眼旁观的老欧还坐在阿花身边,阿花则是有些傻眼,她想着自己不过是来看个热闹,顺便给阿姐一个惊喜,怎么现在似乎是把自己陷身到危境中去了?! 阿花抬头看着老欧小声问道“欧爷爷…阿姐不会有事吧,要不要把阿姐也叫过来呀…” 老欧摸了一下阿花的脑袋“不用担心,你阿姐本事不小,她会照顾好自己的,阿花就老老实实呆在欧爷爷身边,要是跑出去反而会让你阿姐担忧。” 阿花点点头,往老欧的身边靠近了一些,眼睛还在人群中不断寻找着阿青的身影。 大战一触即发,山人也在戒备身边诡异的道道黑影。 他们在场的不止一个炼虚修士,身上发出的法力足以让方圆数里的凡人陷入昏厥,但这些黑刀军似乎毫无感觉一般,速度不减反增,让山人无法追寻他们的真身。 这些不是凡人。 不顺目光沉重,这些人早已超凡,但他们身上的力量既非法力,也非人势,他们到底是什么? “惊雷!” 就在不顺思考时,只听耳边传出霆霓子的一声怒吼,接着便是一阵白光盖住自己面前所有的事物。 不顺赶忙护住身后的徒弟,心中暗骂,这个没脑子的老东西! 。 第三百七十一章 以心证道 霆霓子听不顺跟这凡间皇帝叽叽歪歪个不停,早就不耐烦到极点。 见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还如此肆无忌惮的挑衅他们,霆霓子二话不说,直接发出惊雷。 雷光顿时闪耀在天坛内,在皇帝和皇后身后的凡人们瞬间陷入呆滞模样,阿花紧紧躲在老欧的怀中,被老欧身上的河海之势护住,才没被惊雷惊到神魂。 除了皇帝皇后身上有异宝护体,其余还清醒的人都因这惊雷面色变得有些苍白,尤其是林星轮,尽管他的死势已经壮大不少,但为了抵挡住这道术法他还是几乎将身上的死势用尽。 阿青,阿青怎么样 林星轮顾不上自己,赶忙在白光渐渐散去的场内寻找起阿青的身影。 在天坛内守护的暗星也受到惊雷影响,但因他们身上的星势汇成一体,惊雷并未对他们造成太大作用。 捷彩妤和其他暗星汇合在一处,原本用星势融化融化顶上积雪的暗星也把手从柱子上松开,所有暗星都站到第一时间可以护到皇族的位置。 捷彩妤扫了一下自己身周,并没有发现阿青的身影,她在心中发出了和林星轮一样的疑惑。 阿青人呢? 阿青还在天坛内,她藏到一个自己早已寻觅好的视觉盲点。 这个地方正好被两块石柱挡住,阴影很好的将阿青藏了起来,阿青在黑暗中默默注视着身上不断闪动着雷法的霆霓子和子灵。 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候,她还要继续等… 惊雷威力之大,将几个抵御不及的山人后辈也惊住了神魂,坐在原地无法动弹。 但霆霓子脸上的神色却无比的凝重,他身边徘徊着的几道黑影一个都没有停下。 这本该将其震住的惊雷却对这些东西毫无作用! 霆霓子从来没怀疑过自己惊雷的威能,但就算这些黑影是真的恶鬼,也该被他的雷法击碎了才是?! 不止是霆霓子,在惊雷响起的一刻,各大山门的山人都各显神通,想方设法击退自己身边的黑影,就连玄真和李福也在掐诀施法,并不是他们想对这些凡人动手,而是这些凡人连他俩也不放过?! 本就独自前来的玄真瞬身到李福身边,两人各自守住一侧,不让黑影近身。 “李兄,你觉得这些凡人…都不知道是不是凡人了…是什么东西?” 李福瞥了一眼自己靠过来的玄真,心想这人是不是赖皮膏药呀,怎么净往自己身边凑。 “不知道,但想必是定朝皇帝静心为我们准备的大礼。” 李福深深看了一眼被众人护在身后的定朝皇帝,从看到这个皇帝的第一眼开始,李福的直觉就告诉他这个皇帝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后来从皇帝与不顺的唇枪舌战也可以看出,定朝皇帝并不惧怕山人。 “为何这些黑影身上既没有法力,也没有武势,却让我有一种心寒之感。” 玄真在李福的背后嘀嘀咕咕,李福没有回答玄真,但眼神也在盯着在他们身周不断漂移的数道黑影。 这些从那几个凡人士兵变为的黑影早已不是肉身,但他们也并非厉鬼,更不是什么妖怪精灵,他们身上的力量从没有在这个世上现世过,至少李福自己从来没有遇上这样的敌人。 李福用手指敲了自己大腿两下,脸上却不自觉浮起了笑意。 或许,人间这潭水,比他们想的都还更深。 “狄将军。” 像看戏一样看着场下的皇帝叫了一声狄无敌。 狄无敌转身面对皇帝“皇上。” 皇帝指了指场下“朕看山人们有些不够尽兴,不如让兵士们再用用力吧。” 狄无敌点点头,转身对站在他们下方的林星轮命令道“宸王,命黑刀军攻!” 林星轮一直找不到阿青的人影,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此时听到舅舅让自己下令,也没想其他,举起虎符叫了一声。 “攻!” 林星轮军令一下,化为黑影的黑刀军慢慢开始转换形态。 山人只见自己身周的黑影渐渐有了一些人行,甚至还能感受到他们冰冷的目光。 在山人的注视下,黑刀军幻化成柄柄陌刀,直朝他们袭来! 啪! 一团红色的雪球被扔到墙上,血红的雪四散开来,在雪后露出了晟睿和张辉的身影。 晟睿浮在张辉的肩膀位置,张辉站在他身旁,还是那副书生打扮,但脸上却多了一股对于人世的冷漠。 晟睿身上又浮起一团用法力聚成的雪球,向前方扔去。 玩腻了扔雪球后,晟睿突然道“东西都给出去了吧。” 张辉看了一眼晟睿的背影,嗯了一声。 晟睿转过身面对张辉,面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看不出来啊小师弟,你看上去像个刺头,但比起其他师弟师妹来,倒是很尊重前辈嘛。” 张辉嘴角勾动,把嘲讽的眼神从晟睿的脸上移开。 “只是你想做的事,也挺合我的心意罢了。” 晟睿哎了一声,浮到张辉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师弟这样想就对了,我们拜月徒修的就是这个心,不管是你的破月正法,还是我的三五倒逆功,最后都是要弃掉这幅臭皮囊,以心成道,置身月色。” “什么伦理道德,至爱亲朋,在大道面前,都不值一提。” 晟睿幼稚的脸上做出一副要作呕的表情,看上去反而多了几分滑稽。 晟睿看了看天空,红雪已经落下一段时间了。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晟睿闭起眼睛,感受城内慢慢向他传来的怨气,满意的笑笑。 “师弟,师兄现在要去收割庄稼了,师弟可想在一旁看看?对于你的道心修炼大概大有助益。” 张辉想到阿青也在天坛处,虽然他知道以阿青的本事,定不会入晟睿的局,但为了以防万一,张辉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那便麻烦师兄了。” 两人的身影在红雪中渐渐变淡,随着晟睿的身形消失在白儿的小院中,原本还算平静的红雪突然肆虐起来,一场足以模糊一切的雪暴出现在平京城中。 。 第三百七十二章 血色武势 风雪越来越大,呆在高台上的平京百姓渐渐觉得眼前只剩下一片血红色。 无数的红色飞雪打在他们的脸上眼上,四周没有遮蔽物的高台被红雪尽数掩盖,但原本已经惶恐惧怕的百姓却慢慢没了反应,任由不详的红雪粘在自己身上,不一会百姓身上就都被红雪黏满。 在雪暴中高耸的高台逐渐摇晃起来,幅度随着风势越来越大,而在高台上的所有人都成了雪柱,静静随着高台的摇晃而摆动,然不在意自己下一刻就要摔下高台。 雪暴同样影响着天坛内的混战,悬在柱子上的黄布几乎要被吹飞,红雪也灌进了布内,大部分凡人被惊雷惊住了神魂不知冰冷,只有暗星分心警惕,用星势护住皇族这一小块位置。 霖生看了看肆虐的诡异红色雪暴,想要上前劝谏皇上先回宫,但才转头就看到皇帝一脸兴味地看着黑刀军与山人的打斗,知道皇帝在兴头上,霖生便也不敢再开口,只是站近了些守护皇帝。 在皇帝身后的阿花看到在自己面前不停闪过的红雪暴感到更加害怕,抓住老欧的领口,带着哭腔问道“欧爷爷,这是什么啊?” 老欧久久没有回答,面向城墙的方向,他透过红色的风雪看到了一些东西,但如今木已成舟,他也无法阻止,只能见机行事了。 老欧抓住阿花的手,郑重道“阿花,等下千万不要松开欧爷爷的手。” 红雪暴造成的飞雪迷不到山人的眼,但山人此时却都心烦意乱得很。 这些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黑刀军幻化出陌刀后竟能直接突进他们的法力! 害得山人也不得不施用遁术在天坛内不断躲闪,更让山人觉得惊骇的是这些东西居然杀不掉! 在座的七大山门山人都有各自的山门绝技,虽然在狭小的天坛内大部分山人都无法发挥出真正的实力,但也都用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 可无论是谁的术法,有形或无形,最多都只能击散黑影一瞬,下一刻这些黑影又会重新聚集冲他们攻来。 那柄陌刀近身时,所有山人心中都会发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知道要是被砍倒他们定会吃大亏,于是场内形势渐渐变成各山门的师长带着自己没什么实战经验的徒弟东躲西藏,好不狼狈。 山人凭借着遁术和黑刀军玩起了捉迷藏,同时也在各自传音分享自己的情报。 “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不知,反正不是凡人,哼。” “可是什么邪崇?吾一看这大定皇帝就不是什么老实货色,早知一见面就摄了他的魂!” “废话少说,现在要如何?可要布置个阵法将这些东西困住?不然山人的脸今天就丢光了!” 玄真听着传入自己耳中的传音,也不回话只是跟着李福不断移动。 李福正要往左边遁走,突然看到玄真出现在自己面前,差点就被他绊到地上。 险些丢了一个大人,就算李福脾气再好也有些忍不住了,语气中压抑着怒火对玄真低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玄真无辜的对李福炸了眨眼“只是想和李兄结个伴,好互相有照应而已。” 照应?!我怕你是想拖累死我! 李福被玄真这一分神,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后一个黑刀军正举刀向自己劈来,只见玄真面色突然严肃,手上掐诀一道白光就从他手中窜出打到李福身后。 李福半转回身,恰好看到一个纸人被黑刀砍了个粉碎,而黑刀军被玄真的法术耽搁之时,玄真已经带着李福快速遁走离去。 “李兄,看吧,一个人还是太危险了,总是两个人安些。” 还不都是你害的?! 李福抿了下嘴巴,终究没把心里的话骂出,毕竟玄真刚才确实帮了自己一把。 如此李福便也默认了和玄真暂时结盟,两人不进攻黑刀军,只是默默躲避,同时细心观察黑刀军身上那股力量的来源。 “李兄?” 玄真的声音又传到李福的耳中,李福没听出这次玄真语气的不对劲,随口回了一句。 “又怎么了?” 玄真突然拉着李福停下了身,转过头对李福正色道“你不觉得,身上开始变重了吗?” “皇上!快走!” 意识到不对的不只是玄真一人,霖生和林无敌、黑甲将军等武者都感受到城内武势的急剧变化,而这力量他们三人都再熟悉不过… “镇城四柱…出事了…” 黑甲将军沙哑的声音从面甲下传出,她手中长剑已然出鞘,面对风雨欲来的庞大武势,上前一步,挡在皇后身前。 “来不及了。” 一声巨响从空中传出,只见黄布外的天空一瞬间就变得血红一片,三道红色的雪血柱从城墙上传入上空。 红色的武势转瞬之间就贯穿天际,武势受人引导,渐渐围成一个半圆把平京围住,有受惊的飞鸟爬虫想从平京逃出,但无论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下爬的,只要接触到红色武势一瞬就化为飞灰。 平京宛如成了监牢,而平京中的所有人也都成了困兽。 随着武势的爆发,红雪的降势反而小了些,但落下的雪花却红的更加深邃,近乎发黑,尽显诡异。 武势爆发的瞬间天坛内所有人都有所察觉,可还没等他们想要离开,不知何时压在黄布上的红色积雪一下压垮了这块黄布。 黄布倒下的一瞬所有人眼前只剩下红色和黄色的交杂,与黑刀军纠缠的山人一时也反应不及,身形因此停顿,暗星更是如临大敌各个用出星势撕裂顶上的黄布。 “逆贼!” “大胆!” 两方都以为这场异变是对方做的鬼,黑刀军攻势更加猛烈,而山人也不再留手,身上法力不断波动,打算擒贼先擒王制住皇帝再说。 “惊雷!” 霆霓子勾动自身雷道,欲要引动真正的惊世之雷从天而降。 阿青在暗处看着霆霓子站在原地不动,闭眼专心施法,被杀意不断浸润的剑心认准了这个时机。 一声清响,飞雨从架上飞出直射霆霓子! 。 第三百七十三章 绕不过去 一剑刺入,迅捷如风,一往无前,不顾及任何后果,连自己的性命也置之事外。 阿青自从找到自己的决心后,她每日练的都是这一剑。 这一剑简简单单,只是一刺。 但要刺到一个炼虚境修士的心口上,这一剑一定要足够快,要快到连阿青自己的都反应不过来,快到等剑穿入霆霓子胸口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身后藏着如此深的一股杀意,快到阿青连后悔的时间都没有。 阿青觉得自己已经学会了这一剑快剑,可到了出剑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一剑却绕不过一个人。 “阿青!阿青!你在哪?!” 乱战将起,可林星轮还是没发现阿青的踪影,林星轮害怕不知情的阿青被这场乱战波及,竟直接从暗星的保护圈中钻了出来,跑到山人和暗星的中间寻找起阿青来。 “宸王殿下!” 暗星们大惊失色,想要把林星轮拉回来,可跑出来的林星轮已经成了山人的焦点,被黑刀军纠缠到烦不胜烦的山人正好想要抓个重要人物当做人质,林星轮这时候简直就是自己送上门来! “宸王?正好,给吾来吧!” 龙虎山的修士看着林星轮一声冷笑,手上施法就要把林星轮吸到自己手中,林星轮身上仅存的死势浮起抵抗,一时没让这个修士得手。 但林星轮却还不离去,手里抓着不败,四处张望,焦急地找寻阿青。 “阿青!阿青!” 阿青当然听见了林星轮的唤声,也知他因自己陷入了危境,但沉浸于杀意中的阿青现在只能在心中对林星轮说一声抱歉。 他就算被修士挟为人质,一时半会也不会有生命危险,而自己要杀的人,只能现在杀! 飞雨!出! 挂在架子上的飞雨轻轻一挣就挣开了绳索,将剑尖对准正在施法的霆霓子方向,眨眼间化作一道蓝光直冲霆霓子心口射去。 飞雨与霆霓子相距本就不过咫尺,飞雨力射出更是不到一眨眼的时间就逼近霆霓子身边,霆霓子只觉得一股让他汗毛倒竖的危机感在自己后心处传来,但他早已来不及反应遁走。 阿青直直看着飞雨和霆霓子,眼见飞雨就要刺入霆霓子的身体,只听一声轻吒,一道天雷凭空出现击中飞雨,让飞雨停顿一瞬。 镇魂雷符! 出手的正是一直冷眼旁观的子阳,阿青眼睛微微向旁边一撇,与已经看向这边子阳对视。 子阳站在原地,看向阿青的眼神满是纠结,嘴唇微张无声向阿青说了两个字。 住手。 从子灵说挟持她的人问及来者是不是大师兄时,子阳就知道阿青也到了平京。 按照自己对阿青的了解,这个女子定然是要想尽法子为子列师兄报仇,最好的时机也是在大朝会时。 因此子阳从看见阿青起就一直在关注她的动向,而阿青却一直盯着霆霓子和子灵,半点没注意到沉寂了不少的子阳。 子阳不能眼睁睁看着师父被此女杀害,但此女又是子烈师兄舍了自己性命救下的,子阳也不愿让此女被师父斩杀,只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档下阿青,让她知难而退。 但子阳千算万算,没算到阿青的决心已经被杀意浸润的无坚不摧,更想不到他的雷法竟然只能阻挡住飞雨一瞬! 噗的一声,飞雨就刺破子阳的本命雷符冲出,本命雷符受损子阳脸色顿时煞白,他想流转法力施法,但金丹一动他顿时惊骇失色,他体内的法力竟然部空了?! 霆霓子一直都感受到背后的危机,可今天不知为何,一道术法久久都无法放出,霆霓子不断催动自身法力灌入雷道,头顶的雷光也越来越亮,但这道术法让霆霓子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背后那道莫名的致命危机靠近自己。 快啊!快啊! 霆霓子当然不想这样莫名其妙身消道陨,几乎目瞪眼裂,将身上每一丝法力都灌入雷道中,只求快点施法脱险。 同时,阿青看着霆霓子站在原地不断颤抖,但就是不得动弹,而飞雨已经据他只有一线的距离,阿青此时绝对冷静的内心也不禁激动起来。 快了!快了! 阿青捏紧双拳,很快她和阿烈的债就要讨回来了! 在阿青目不转睛看着飞雨即将刺入霆霓子胸口时,肆虐的雪暴再次降临,巨大的风雪打入阿青的眼睛,阿青忍不住微微皱眉,但她硬撑着眼皮不然它闭上。 一道道红影从阿青眼前掠过,阿青感受到了这些红影身上拜月教徒独属的诡异气息。 这些统统都发生在一瞬,阿青已经感受到飞雨的势刺到了霆霓子的身上,只要再一下飞雨就会贯穿霆霓子,但阿青屏蔽一切的耳中却出现了一个惊叫。 林星轮! 阿青立即转头,看到刚才的一道红影站到林星轮面前,林星轮被这人的手抓住脖子悬在空中。 已经用尽死势的林星轮只能抓着这人的手腕不断挣扎,喘不过气,面色涨红,痛苦万分,不败早就掉落在地。 其他暗星想去救援却被其他红影拦住,在红影的攻击下暗星就如凡人一般被轻松击飞,护住皇族的星势不知何时已经衰减到薄薄一层。 “星儿!” 皇后起身就想跑去救自己儿子,但被皇帝死死抱住,只能声嘶力竭喊着林星轮的名字。 阿青感受到了这个红影身上的杀意,若是放任不管,林星轮当下就会死在他手中。 阿青几乎是毫无犹豫,心念一动,飞雨向上划过霆霓子的后背直冲云霄,在空中转折光速刺向要杀死林星轮的红影。 红影察觉到飞雨剑身上的惊天武势,立即松开林星轮后退,阿青控制着飞雨不断盘旋在林星轮身边护他周。 “阿阿青咳咳” 林星轮趴在地上不断咳嗽,但看着眼前的飞雨心中又安心下来,飞雨在这,那阿青就不会有事。 阿青瞥了一眼背上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淋漓倒在地上的霆霓子,从暗处走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阿青身上。 在红色的雪暴中,阿青身上的黑色剑意不断升腾,如杀神一般走出了炼狱。 阿青伸出右手,轻声说了一句。 “老欧,我还要再用下龙泉。” 。 第三百七十四章 法力不生 老欧听到阿青的声音,嘿了一声,将带在身边的龙泉向外一挥。 龙泉飞到空中,阿青右手曲指射出黑色牵丝,牵丝牵住龙泉回到阿青手中。 阿青抓着龙泉,剑尖向下,如漫步一般慢慢走到林星轮身边。 而这时一阵凄厉的叫声也响彻在天坛之内。 “师父!” 子灵踉踉跄跄地跑到倒地不醒的霆霓子身边,跪在师父身边无助大喊。 子灵想推醒师父,可手才碰到师父的背部就感觉一阵冰凉,子灵吓得把手收回,只见自己手心浸满了鲜血。 “怎么…怎么会” 子灵跪倒在霆霓子身边,脸色煞白,师父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 从子灵记事开始,师父在她眼中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炼虚百年的师父早就是半仙之体,福寿延绵,哪怕与人争斗也不伤衣袍分毫,但为何现在师父身上的雷道法力一下部消失了?! 子阳走到子灵身边,警惕看着还在他们身周飘逸的黑刀军,小声询问子灵道“你身上的法力可还在?” 子灵看到子阳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探查了体内的法力情况,忙不迭点头“还在…” 话没说完,子灵脸色突然愣住,接着她对子阳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子阳师兄…可为什么我的金丹不转了啊…” 金丹停转,法力不生。 子阳沉默一会,暗道果然,平京城上方的武势似乎结成了一个封印阵法,将阵法内的其他武势和法力统统掏空,更是压制住了他们体内的金丹流转,让他们连自己体内的法力都无法再生。 看来是精心策划好的阴谋。 子阳瞥了一眼皇族的方向,站在皇帝身前的那些武者面色也隐隐微变,看来他们也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不对,那么皇族就不会是制造这场阴谋的人,想必还有其他藏在深处的幕后黑手。 子阳蹲下身查看霆霓子情况,发现师父虽然体内法力皆空,无法用法力修复自己的伤口导致昏迷; 但师父的肉身毕竟已经不是凡身,这点伤口一时半会还要不了他的性命。 “子灵。” 还在惶惶不知所措的子灵听到子阳突然叫自己,抬头茫然望向看着自己的子阳。 子阳面色冷静,目光锐利对子灵道“你现在不要乱用体内仅存的法力,我的法力刚才也用光了,现在师父昏迷不醒,我们三人只有你还剩一些自保之力,如今情况不明,等下要是有什么危机时候,你一定要听我的命令施法,知道吗?” 子灵听得面色越来越白,她以为自己不过是跟来玩玩,怎么到现在要变成她一个伪丹来保护师父和师兄了?! 子阳盘腿坐在原地,其他山人也纷纷围在他们身边,几乎所有山人都察觉到了体内法力的消失,面色都十分难看。 “回防!” 围在那些山人身边的黑刀军听到符主林星轮的命令,从山人身边离去,站到皇族和那百官身前。 黑影停下化成黑刀军原本的模样,可众人看去时,这些黑刀军似乎比起刚见到时肤色更加黝黑了些… 林星轮被阿青搀扶着站起,他看着刚才想要杀了自己的红影,面上露出些许不解。 这人是谁? 自己好像并不认识他,他为何一上来就要杀自己? 随着红雪暴而来的红影如今都浮空在天坛的另一侧空地上,法力几乎消失的山人们也抱团站在一起。 如今天坛内三方势力隐隐呈对抗之势,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原本最强大的山人如今却成了最容易下手的对象。 阿青左手拿住飞雨,右手握着龙泉,手持双剑站在林星轮身前直面诡异红影。 虽然人形红影身上有一道暗红色光芒覆盖,阿青看不清他们面容,但阿青还是能够察觉到这些人在看着她和林星轮。 阿青轻声对身后的林星轮道“走,到那边去。” 林星轮点点头,慢慢侧着身子向皇族方向而去,阿青则是目不转睛盯着红色人影,稍慢一步随着林星轮向黑刀军靠近。 林星轮走到黑刀军身旁时深深看了一眼身前的黑刀军,他现在在这群兵士身上感受不到半点人的气息,而自己又确实与这些兵士朝夕相处了数日,原来连自己都被父皇和舅舅瞒在了鼓里… 林星轮越发确定自己只是一个棋子,也不多想什么,从黑刀军让出的通道里走进,皇后赶忙下台阶搀扶住自己儿子,看到林星轮并无大恙,皇后才松了一口气。 阿青随后从那个口子里走进,她也瞥了一眼路过的黑刀军。 这些力量…很熟悉啊… 阿青走进黑刀军的防护圈就看到捷彩妤和狄无敌站到自己面前,在他们上方寸步不离守护皇帝皇后的霖生和黑甲将军也在注视着她,且眼中多了几分忌惮。 刚才那柄蓝光飞剑欲要击杀霆霓子的场景都被这边看在了眼里,虽然那柄飞剑最后转折救了林星轮一命,但守护皇族的武者还是不得不对飞剑的主人阿青多了戒备。 一个足以杀掉炼虚修士的人,为何隐藏在钦天监这么久? “阿青,你没事啊?” 捷彩妤上前一步走到阿青面前,打量了一下阿青左手的长剑,心中知道这就是上次斩杀那个拜月教徒的飞剑。 阿青看着捷彩妤摇摇头,而后将头转向也走到自己面前的狄无敌。 狄无敌用冰冷的眼神盯着阿青,而阿青也和初次见面一样,毫不胆怯的与他对视。 “你为何要杀了那个正一道山人?你早就预谋已久了?” “这是我的事情,不便告知。” 捷彩妤环视了一眼彼此语气都毫不客气的两人,心中对于阿青的认知更深了一层。 敢和狄将军这样讲话,这个女子果然是个胆大包天的主! 狄无敌盯了阿青片刻,再度开口道“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但若是你敢让朝廷因为你惹上麻烦,我定饶不过你。” 阿青微微撇头,杀意从眼中漫出。 “随便你啊。” 。 第三百七十五章 武势失控 “喂,你们两个是不是还没搞清楚情况啊。”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上方传出,阿青透过狄无敌的耳边看到老欧牵着阿花从台阶上出现。 阿花一看到阿青就拉着老欧快跑下了台阶,老欧虽然无奈,也只能跟着阿花的小碎步跑下。 “慢点!慢点!姑奶奶,你摔了疼的可是你自己!” 阿花不理会老欧,跑到阿青身边一把拉住了阿青的手,惊魂未定的对阿青道“阿姐,刚才好危险啊,我好怕你也出事…不过阿姐本事这么大,无论怎样都会逢凶化吉的!” 阿花的身子倒映在阿青的眼中,阿青眼里的杀意一点点收了回去。 阿青嘴角扯扯,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丝微笑“阿花没事就好了。” 老欧看到狄无敌就哼了一声,也不看他,抱臂对着天空的红色武势道“你们眼睛瞎的吗?这么大的问题不先解决,倒是先想跟自己人内讧?” 狄无敌不再说话,只是站在黑刀军身后,神色凝重地看着城墙处升起的血色武势。 林星轮恢复了一些气力,拿着不败走到老欧身边,问道“师父,这到底是什么…” 老欧瞥了一眼差点死掉的徒弟。 刚才他有能力救他,可他也看到了阿青的意图。于是他拿了自己徒弟去赌阿青会心软,暂时放弃她的复仇。 若是阿青执意报仇,无视林星轮性命的话他也会出手相救,可他毕竟还是把徒弟当成了一个诱饵,因此老欧现在对林星轮多了几分愧疚。 不过这个愧疚是绝对不能被这个王八徒弟看出来的!要不然以后自己还不是要被他烦死! 老欧眼睛向上,白了一眼林星轮。 “亏你还是大定的亲王,连自己都城的最后防线都不知道。” 林星轮尴尬的笑笑,这么说他似乎确实还蛮无知的… 老欧轮流指向三道通天红柱“那三道就是嵌在平京城墙内的三根武势柱,从平京立城开始就一直在那。” “由当时三个武道圣地的掌事人祭献了各自族中的一份宝物,把宝物中的上古武势打入了封桩内,再由封家的大封师用心血封印,亲手打下一个封家封桩,维系武势千年不散,作为守护平京的最后一道屏障。” 林星轮眨眨眼睛,这些他似乎小时候也听母后提到过。 “那守护平京的屏障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林星轮的语气随着师父的怒瞪越来越弱,老欧气道“你能不能有点脑子?!当然是有人作祟才会如此,不然这些封桩是成妖了吗?!” 林星轮瞪大眼睛“是那些山人?哎呀!” 老欧实在忍无可忍,敲了徒弟脑门一下“你能不能动动脑子,那些山人现在比我们还惨,还会是他们弄得鬼?” 林星轮摸摸自己的脑袋,不敢再问问题。 老欧突然问站在一旁的捷彩妤道“你们暗星之前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捷彩妤一脸惊讶。 剑圣居然也知道暗星的存在?她一直以为暗星只有皇上和皇后才知道。 老欧看捷彩妤一脸不知当不当讲的表情,有些不耐烦道“我可比你们的皇上年纪还大几轮,这个朝廷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快说!” 捷彩妤一想也是,便摇头道“镇城四柱并不由我们暗星负责,而是直接由少监监管,且启用镇城四柱需要皇上手上的一件东西…因此我们便也没有关注封桩的异像,以为定会万无一失…” 捷彩妤的声音也弱了下来,虽然这件事的直接负责人并不是她,但守护平京是暗星之责,如今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她也绝对难辞其咎。 但让捷彩妤不解的是如果镇城四柱被人动了手脚,少监大人必然有会所察觉,为何少监大人并不出手阻止? 且都发生这么大事了,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少监大人居然还不出现吗?! 老欧没有怪罪捷彩妤,问完后就沉默思索。 他也不能再感受到天地间的河海之势,如今只能依靠与自己体内融为一体的势与敌人交手,而且对方在暗己方在明,他们必然把自己这边的情况摸了个透,而自己却连对方有几个人都不知道。 有点难办啊… 老欧摸着自己下巴,开始思考要怎么解决这场危机。 “九个。” 阿青突然说了一句话,所有人的视线又都转到她身上。 “这附近有九个这样的人。” 林星轮连忙去数面前的红色人影数量,发现浮在空中的只有六个人,不过现在他学乖了并没有直接开口询问,而是等着其他出头鸟。 捷彩妤皱眉问道“藏在了其他地方?” 阿青点头,她用剑心感知了多遍周边,发现还有三个相同气息的人躲在四周,而阿青肉眼看去时却什么都没发现。 “他们会隐匿身形,要小心。” 老欧听到后不禁啧了一声。 “麻烦啊麻烦…“ 似乎是为了迎合老欧的感慨,原本停下一些的雪暴突然又变大起来,红雪几乎遮掩住了众人的视线,每个还剩下一战之力的暗星都纷纷戒备起来,霖生和黑甲将军也放出了自己的势护住皇帝和皇后。 晟睿和张辉就浮在天坛正上方,俯视着底下的众人。 漫天的雪暴丝毫没有影响两人,晟睿身上的法力比起刚才更加磅礴了几分。 这个局正在按照他安排的一步一步走下去。 晟睿看向一直盯着下方一个方向的张辉,笑着问道”师弟,看到心上人,可安心了?“ 张辉将阿青义无反顾转剑解救林星轮的场景尽收眼中,他脸上并没有其他表情,只是被风雪吹得呼呼作响的长袍显示他心中并不像面上那么平静。 晟睿看着还不过瘾,加了一把火”似乎,你的心上人,心上不只有你啊。“ 张辉收回视线,看向远方“她心中从来都装着不少人。” “啧啧啧…” 晟睿遗憾地摇摇头“这可不好,一个人心中的位置就这么多,装了太多人,那一开始就在的人会被挤没的。” 张辉一边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丝冷笑“是啊,也该帮她清一清了。” 。 三百七十六章 还有一个 “现在该怎么办?” 狄无敌往后看了一眼还坐在原地的皇帝皇后,坚定道“皇上和皇后娘娘不能出事,定要有人守在此处。” 老欧转转眼睛“也要有人去查看城墙封桩的情况,那丫头,你们钦天监的少监呢?这么大事还不出面?” 捷彩妤本就在思考这件事情,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心中微惊,对老欧抱拳道“剑圣大人,我先汇禀上司,若有什么情况定第一时间告知。” 说完捷彩妤就转身向慕容东的方向走去,慕容东和另一个身着同样观星使官服的男子始终在默默注视这个方向,见到捷彩妤到自己面前,慕容东先开口问道“如何?” 捷彩妤摇摇头“幕后黑手不知道是谁,目前除了知道镇城四柱有失,其他都还情况不明。” 慕容东听完把目光看向在他们四周不断飘逸的血色人影,之后转向在雪暴中只能看到些许人影的那些山人,心中不免有了些许焦急。 如今不仅是整个朝廷和平京百姓危在旦夕,这些山人也绝对不能在平京有失。 若是这些山人死在这里,那山人和凡间千年的微妙平衡就会彻底打破,届时所有脏水都会泼到他们身上! 该怎么做?! 慕容东的额头渐渐浸出冷汗,情况已经开始超出他的掌控,为何知晓万物的少监大人半点没有提醒他们? “老大…” 慕容东把眼睛转向捷彩妤的方向,努力维持住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在下属面前失态。 “何事?” 捷彩妤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中那个疑问问了出来“老大,少监大人…会不会出事了?” “不可能。” 捷彩妤见自己话还没说完老大就如此斩钉截铁,顿时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慕容东把视线移开“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少监之能绝非你我能想象,好了,快点加入我们维系星势,不能让这些诡异红雪侵入!” 捷彩妤被慕容东强行打断,心中越发觉得奇怪,为何少监大人就不会出事? 但此时情况不允许捷彩妤继续逼问下去,也来不及去和阿青他们说一声,捷彩妤站到慕容东身边,催动身上的星势灌入覆盖在皇族头顶的星势层中。 催动星势后捷彩妤脸上又顿时大惊失色,自己才离开一会,星势怎么会变得如此微弱? 慕容东的声音这时传进捷彩妤的耳中“天上那层东西将我们与星空也隔开,尽管星势与万物之势略有不同,但如今我们所能接引的也仅仅只有一线,而我们决不能浪费一丝一毫星势,要将其部用作防护,守住这块阵地。” 捷彩妤心中一凛,那要如何解决这场危机?! 慕容东知道捷彩妤心中在想什么,继续道“守住皇族和百官一切都还有希望,若是他们被一网打尽,大定也就在今天覆灭了,这是我们暗星的职责。” 捷彩妤默然。 暗星的职责难道不是守护天下百姓吗? 捷彩妤转头看向慕容东“那平京的百姓呢?” 慕容东面对捷彩妤的眼神感觉面上有些炙烧,他头一次不敢与自己的下属直视,转头看向一个方向,一个人影倒映进他的眼中。 “不要忘了,我们还有一位暗星。” 阿青站在老欧身边,目光看向星势外的红影。 那些红影时不时分出一两个环绕在星势四周,似乎想要寻找破绽进入,却有几个始终浮空在原地,一半面向山人,一半面向这边。 老欧还在苦苦思考怎么分配仅剩的剩余力量。 据他观察,在星势外的其他凡人都变得如痴呆一般,哪怕是那些禁卫也是如此。 “只剩下这支新军了吗…” 老欧瞥了一眼站在前方的狄无敌,心中一阵别扭。 虽然很不情愿,但这种时候他也只能和这人合作了。 “喂。” 狄无敌知道老欧叫他,转身面对老欧“何事?” 老欧挑了挑眉“大将军想出什么破局的办法没。” “没有。” “哎呦嗨,不是不败战神吗?” 林星轮见两人又要吵起来,苦着脸夹进了老欧和狄无敌的中间。 “师父…” 三人的声音回荡在阿青耳边,阿青却只是看着那道刚才想杀掉林星轮的血色人影,眼中杀意一闪,阿青手中龙泉顿时没了踪影。 几人只听一声利器穿到飓风的裂声,龙泉出现在雪暴中,直朝血色人影的后背而去。 血色人影身体微动,感受到身后的威胁就要遁走,就在他准备离去时,身后那把利剑突然爆出一阵黑光,黑色剑身硬生生拉长了一倍插入血影的胸口。 林星轮看着这一幕有些目瞪口呆。 “阿青…你怎么…” 还没等林星轮想好要怎么说,情况又发生了变化,被龙泉插入胸口的血色人影微微颤抖,在众人眼前一下爆开,爆开的碎片化在纷飞的红雪中,完分辨不出哪些是雪片,哪些又是那个血色人影的血肉。 林星轮用力眨眨眼。 “这就死了?!” “还没有。” 阿青面色凝重,牵动牵丝舞动龙泉,龙泉在四散的血影中不断穿梭,只见一个转身龙泉突然刺入一个空处,林星轮的眼睛只来得及看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成形就被阿青的龙泉击散,之后龙泉就如一道黑光一般四处穿梭,在看似无物的半空中不断穿刺。 林星轮眼睛跟不上阿青的动作,只能不断摇晃脑袋,而老欧已经把该看的都看在了眼中,背手对阿青淡淡道“青丫头,收剑吧,这样看来没用。” 阿青食指一屈,龙泉就随着牵丝收回到阿青手中。 阿青收回龙泉剑身上的剑意,龙泉重新变成一柄三尺青锋的模样。 林星轮还想问阿青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见旁边三人都看向一个方向,林星轮也把视线转过去。 林星轮正好看到在一处空中,数不尽的雪花慢慢汇聚,渐渐变成了一个血色人形的模样,等那张看不清五官的脸庞出现时,林星轮下意识就知道这就是那个想要杀掉自己的血色人影。 。 第三百七十七章 杀之不竭 “没、没死?!” 林星轮惊骇出声,毫不意外的又收获了自己师父一个白眼。 “没死就没死,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要是随随便便就死了岂不是对不起幕后人的良苦用心?” 老欧怼完徒弟转面问阿青“如何,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是血肉。” 阿青看了一眼手中的龙泉,刚才龙泉刺入血影时传递而出的触感,让阿青觉得自己是刺入了一层粘液中,丝毫没有实感。 老欧皱眉“看来是邪物。” 狄无敌攥了攥手腕“不管是什么,杀出去便是了,解决完这边再去解决城墙。” 莽夫。 老欧毫不掩饰的白了狄无敌一眼,反问他“这些东西杀之不竭,你要怎么杀出去?我和你自然是不怕,但在这的凡人和这些山人怎么办,平京的百姓怎么办?不要告诉我这些邪物还会跟我们讲道义!” 狄无敌没有反驳,行兵打仗他在行,可这种鬼蜮伎俩他确实也没其他办法。 “你要怎么做,我来做便是。” 老欧嘁了一声,也没再嘲讽狄无敌,看了一眼身前的黑刀军“这些…可是我想的那样?” 狄无敌点点头,老欧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始终被瞒在鼓里的林星轮看着刚才还唇齿交战的师父和舅舅现在又开始打起了哑谜,心中越发迷惑。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还有这些黑刀军到底是什么啊?! 老欧沉吟片刻得出了结论“如此便也好办了,哼,大家都不死不灭,就互相耗着吧。” 老欧转身对徒弟吩咐道“徒弟,你命令这些黑刀军出去与邪物纠缠,揪出藏在暗处的其他邪物,用数量优势拖住它们,绝不能让他们靠近其他人,无论是凡人还是山人,知道了吗?” 见林星轮点头,老欧又对狄无敌道“我们两个潜到城墙封桩处,想必幕后之人也在那里操控一切。” 看了一眼狄无敌身上已经按耐不住的战意,老欧不放心的又嘱托了一句“不要乱用自己身上的势,虽然现在我们暂时无忧,但如今平京城中天地势尽散,人间势怕是也也出问题了吧?” 狄无敌点点头“我感受不到任何势。” 老欧叹了一声“这武势之阵倒也是厉害,却没想到今天害了自己,怕是打下封桩时那些主事人也没想到这个阵法还能被逆转困城而用。” 老欧从怀中掏出几把小木剑,给了狄无敌一把,再给阿青和林星轮各一把。 “这上面有我灌入的河海之势,彼此相互交应,若是有什么情况刻字在木剑上,木剑会飞到我这,我也好及时反应救急。” 老欧看了一眼阿青和徒弟,看着阿青眼中隐藏不住的杀意,老欧心中也有些担心。 虽然阿青会为了救林星轮暂时放弃复仇,但把毫无反手之力的徒弟放在如今状态明显不对的阿青身边,老欧也害怕阿青到时杀意一起,丝毫不顾及林星轮的死活。 而且那时有能力制住阿青的自己和狄无敌都不在此处,怕是在场的人都会更加危险。 老欧低头看了一眼跟在阿青身边的阿花,心中只能寄望有阿花在这,想来阿青无论如何都会顾忌一下阿妹了。 罢了,是祸躲不过,自己见的大风大浪还少吗? 老欧也不继续担忧,和狄无敌对视一眼,两人身上同时爆出两股完不同的势,只见恍惚间两人从两个方向消失在阿青和林星轮面前,只留下一道残影在原地。 不断移动的血色人影似乎并不在意有两人的离去,并不去阻拦,而被阿青刺了一剑重聚身体的那道血影只是看了阿青这边一眼,便宛如遗忘掉一剑之仇般,加入自己同伴的行列飘移起来。 血影一动,林星轮也想到了师父的嘱托,拿出虎符对身前的黑刀军命令道“黑刀军听令!揪出邪物!断不能让它们靠近他人一步!” “领命!” 黑刀军齐喝一声再度冲到空中与血影纠缠到了一起,几道黑影冲入天坛外的其他角落,随着几声尖啸声传出,又有三道血影快速冲到空中,每道血影身后都跟着几个黑刀军。 血影似乎不欲于黑刀军纠缠,不断闪躲。 天坛上空黑影与血影交杂,黑刀军凭借着数量压制,从各个方位围堵拦截血影,隐约间血影可以窜逃的地方越来越窄,过不了一会就会齐齐被黑刀军包围。 林星轮见状心中大喜,正想转头和阿青分享自己的喜悦,但看到阿青脸时心里那点欣喜就宛如被人用水浇灭了一般,顿时无影无踪。 为何阿青脸上表情愈发凝重? 阿青把飞雨背到背上,手中仅留龙泉,她的杀意要留在自己的仇人身上。 看着被黑刀军不断拦截的血影,阿青心中的担忧也越来越深。 刚才阿青异剑突起,几乎是在毫无防备下用剑意刺中了其中一个血影,阿青感受到这邪物血影并不是一般肉身时当机立断就想用牵丝箍住这个邪物,但还没等牵丝从剑意上射出,那个血影就自己解体,让阿青的计划完落空。 且解体后的血影更是在几个呼吸后就重聚了身体,恍若无事一般。 这绝不是一般的邪物。 阿青握紧龙泉的剑柄,至少这些邪物有着不亚于常人的智慧和战斗本能,在之后的来回间它们丝毫没有给阿青机会捆住它们,就好像知道阿青的牵丝对它们有威胁一般。 如此诡异的邪物,怎么可能只会拼命逃窜? 这些邪物现在越是示弱,证明一切都在它们的计划之内。 阿青舔舔嘴唇,觉得老欧和狄无敌现在就离去似乎并不是一个好决定。 “星轮。” 听到阿青突然开口,林星轮咽了口口水,阿青的凝重表情也让他的心情沉了下来,阿青必然看出了他看不出的东西。 阿青把护在身后的阿花轻轻推到林星轮身边,林星轮拉住阿花的手,一大一小两张脸都迷茫的看着阿青。 “带着阿花到后面去,这里不安。” 。 第三百七十八章 欺负人吗 “哎呦哎呦。” 晟睿躲在一片红云之后,原本呆在他身边的张辉已经不见了人影。 晟睿看着底下黑影围追血影的场景,面上满是兴味。 “人还真多啊,这是打算人多欺负人少?” 晟睿趴在云上,翘起小腿不断摇晃,看上去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稚童一般。 “可是啊…我真的不喜欢别人欺负我呢…” 晟睿嘴巴微微撅起,手指朝着虚空微微一卷,一缕诡异的红色气息就被他卷动起来。 “要欺负的话,也只能是我欺负别人呀,嘻嘻。” 晟睿的笑声透出围绕在他身周的诡异红光,边笑边坐直在红云上,两只小手在胸前不断变换手印,掐出一个复杂的手诀。 随着最后一个手印完成,由晟睿为中心爆出一股法力波动,法力波动引动弥漫平京的红色武势。 轰隆声在平京上空响起,引得天坛中的众人抬头注视,目光惶恐,不知又发生了什么。 晟睿擦了一下额上的汗,笑着对底下人道“各位,好戏开场啦。” 天坛中的自然听不到晟睿讲话,他们只看到天空随着红雪又落下道道诡异红光,那些红光聚集在天坛之上。 林星轮看着那道诡异红光面色顿时紧张起来,拿出虎符命令黑刀军“速速回防!” 唰的一声,黑刀军放弃围追红影,道道黑影聚集在众人上方,抵御在红光面前。 就在林星轮以为红光要伤害他们的时候,红光闪烁间突然四散开来,道道细小红线飞入四周的房屋。 林星轮茫然四顾不知发生了什么,也来不及命令黑刀军阻止,阿青看着这些红线离去的方向心中浮起一股不妙的感觉,下意识射出龙泉斩断红线。 龙泉覆上剑意,如一道黑龙般吞噬红线,斩断数条后阿青欲要继续追击,又见一道红影闪过,之前被阿青斩碎的那个血影挡在了龙泉面前。 阿青眼睛微眯,龙泉丝毫没有停顿,直朝着血影头颅而去。 铛! 一阵刺耳的撞击声响彻在天坛内,林星轮禁不住皱紧了眉头,再看去时竟发现那个血影邪物的右手上竟抓了一把跟他身子一般高的长弓,长弓倒转,邪物用弓弦抵住阿青的龙泉,一向无往不利的剑意竟在一根细细的弓弦下止了步! “怎么会…” 在林星轮喃喃自语时,阿青翻转手掌,牵丝顺着剑意灌入龙泉,与血影僵持的龙泉剑身像突然爆开来一般,一张黑色大网摊开在血影身前,下一刻就要将其捆住。 阿青嘴角轻蔑笑笑。 这下你要怎么逃? 眼见龙泉在自己面前突然化作一张黑色大网,血色人影眼部的位置闪过一道暗光,不慌不忙反转长弓,弯身拉弦,一根一人长的血箭瞬间搭在长弓上。 只听嗡一声,血箭如光般射出,击中身前黑网,黑色牵丝结成的黑网在长箭下微微颤抖,阿青和血色人影同时注视着黑网和红箭的对抗。 半刻之后,噗的一声从那个方向传来,阿青瞳孔紧缩,只见那道红色长箭撕破牵丝网直朝他们而来! 在长箭之后,那个血色人影还飘立在原地,面向阿青,从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阿青感受到了他嘲讽的目光。 该死! 阿青一手射出牵丝牵回龙泉,另一只手握上了背上的飞雨,眼睛盯住已经成了一个点的红色长箭,准备拼力挡住。 “结!星盾!” 阿青身后传来慕容东的怒吼声,只见暗星不知何时已经转换了站位,众人站在两排,一人搭住一人的肩膀依次排开。 两排的领头者一个是捷彩妤,另一个是与慕容东穿着同样服饰的男子,两人把自己的手搭在慕容东的左右肩上。 慕容东站在最前方,左手抓着右手,右手向前伸直,用力到弯曲的手掌中隐隐闪动一个盾字。 所有暗星的星势部灌入慕容东的体内,慕容东咬紧后牙,双眉倒竖,怒目圆瞪,大喝一声。 “开!” 掌心的盾字顿时银光大闪,随着银光闪动,阿青面前的星势层上开始浮动点点星光,星光不断流转,在红箭射到之前,汇集成一个星阵的模样。 红箭与星阵相撞,阿青只看到一白一红两道光芒在自己面前一闪而过,而后她的眼前陷入短暂的黑暗,等眼前慢慢恢复视觉时,阿青还保持着握剑欲拔的姿势,脚步没有后退半分。 “呼…呼…” 抵住这道红箭,慕容东看了一眼头顶,道道红雪落在星势上慢慢消融,但围住众人星势还是肉眼可见的薄了些。 若不是这该死的阵法隔住了星空,这种攻击自己一人足以挡下! 慕容东捏紧拳头,尽管他们成功阻止了这支红箭,但慕容东也知道要是再来两箭怕是他们在场的暗星使就要命绝今日了。 这里的每一个暗星加入天下星网时都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他们的生命绝不该如此没有价值的牺牲! 至少不该是所有人! 慕容东看着阿青的背影喊道“阿青!” 阿青转过半脸,一只眼看向慕容东。 慕容东喘着粗气,半响后郑重道“靠你了。” 阿青抬眼扫了一下所有的暗星,没有回话,转过头面前手持长弓的血影。 龙泉已经回到阿青手中,阿青举起龙泉指向血影。 两人没有任何对话,但彼此都知道彼此已经成为自己必杀的对象。 阿青转头对惊魂未定的林星轮道 “星轮,黑刀军只听你虎符行事,你要给他们一个明确的命令,再不能朝令夕改,如此太危险了。” 林星轮羞愧的低下脑袋,他刚才差点把阿青害死了。 只听阿青又说道“你现在命令黑刀军缠住这些邪物,之后你就带着阿花回到皇上那去,你身上的死势已经用尽,留在这里只会让我分心。” 林星轮听阿青要自己留在最前方下意识就要反对,但想到刚才自己只能站在阿青身边不知所措的模样,嘴里的话一下噎住了喉咙再说不出口。 林星轮半响抬头,看着阿青低声道 “好…你小心…” 。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不宜交往 林星轮带着阿花回到了皇后身边,此时晟王和钺王都已经坐在了皇帝身前的位置,充当皇帝的最后一道防线。 身后的朝臣也从惊雷中回过神来,并不知道场内发生了什么,只能面色苍白的抱团在一起。 有些年老的老臣更是因连番惊吓跌坐在地上,须得由人在背后撑着,否则怕是直接晕死在地上也不可知。 林星轮看了一眼那些都快没进气的老臣,把阿花带到母后的身边,自己走到父皇面前行礼道“父皇。” 皇帝脸上倒没有惊慌之色,淡淡对林星轮问道“星儿,前方如何了?” 林星轮在心中筹措了下再回答“回禀父皇,凶徒暂且不明,但应当不是山人之乱,师父和舅舅已经前往城墙处查看,请父皇母后在此处静待片刻,有黑刀军守护,安应当无虞。” 皇帝昂首“嗯,有剑圣和狄大将军,朕就安心了。” 林星轮说完就想转身站到自己母后身后,才后退一步皇帝突然叫住了他 “星儿。” 林星轮脚步一顿,抬头看向父皇。 父皇此刻的目光并没有看向他,林星轮顺着父皇的视线转头,只看到站在最前方的阿青背影。 “此人是谁啊?” 林星轮听父皇问起阿青心中一紧。 他不知道父皇有没有看到阿青欲要刺杀正一道人的场面,静默了片刻后硬着头皮答道“回禀父皇,此人名为阿青,是钦天监的观星使。” 皇帝听到这个名字眼神顿了一下“阿青?怎么颇为耳熟。” 坐在一旁的钺王突然替林星轮回答道“父皇您忘啦,这个阿青可是个大人物,上次的殿上御案就是为她开的呢,听说王小姐已经自戕身亡了。” 林星轮看着钺王那幅不嫌事大的表情,恨不得上去给他两个耳光。 这个二哥怎么变得跟长舌妇一样,尽会在人背后告状! 皇帝听到钺王的话眉头微皱,看着林星轮问道“星儿,若是如你二哥所说,你还是少跟这个阿青交往为好。” 林星轮瞪了一眼钺王,钺王无所谓的拉拉嘴角。 林星轮想要替阿青辩解,但看到父皇已经闭上眼睛养神,只能把目光投向母后求助。 皇后心领神会,轻笑了一声,拉了一下皇帝的袖子,皇帝半睁开眼问皇后道“皇后,怎么了?” 皇后笑道“皇上莫不是忘了,阿青的观星使可是吾特封的,皇上不让星儿与阿青交往,岂不是在怪吾有眼无珠?” 林星轮和钺王齐齐侧目,就连晟王也不适应的动了一下身子。 皇后(母后)这是在撒娇? 皇帝苦笑一声,把手覆上皇后的手面上轻轻握住。 “皇后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朕只是担心星儿为人所骗而已。” 皇后盯着皇上,眼中柔情几乎化成春水。 在一旁看着的林星轮暗暗咂舌,他可从来没见过母后对父皇这样过,两人一向相敬如宾,若说要有什么亲密之举,也只有珍妃会这样与父皇亲昵。 皇后温柔的声音传入几人的耳中“皇上大可不必有此担心,正如吾上次所言,这个阿青为人忠厚,绝不会做欺瞒他人之事,而且她刚才还救了星儿呢,皇上可不能忘了这份救命之恩。” 皇帝听到皇后提起刚才那事,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虽然他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也能看到那柄飞剑可是从正一道方向而来,怕是这个阿青并非只想救星儿。 “罢了罢了。” 皇帝拍了拍皇后的手背。 “一切都听皇后的就是。” 听到父皇不再追究阿青,林星轮心中大喜,与母后无声无息对视了一眼,皇后悄悄向林星轮眨了眨眼,林星轮嘴角也隐隐浮现笑意,默默站到母后身旁牵住阿花。 阿花抬头看向林星轮,眼中带着疑问,刚才似乎皇上提到了很多次阿姐的名字,可是阿姐又惹上了什么事? 林星轮捏捏阿花的手心,回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便抬起头看着阿青的背影。 父皇那关闯过了,但眼前的危机却远远没有解决。 阿青手持龙泉,看着星势外重新与血影邪物交战在一起的黑刀军,心中在思索这些邪物到底是什么而生,剑意竟都不能对其造成伤害。 阿青开始用意念呼唤彭莒。 ‘彭莒,彭莒…快来!’ 彭莒的意念中隐隐传来阿青的声音。 但趴在一处高台,被雪掩埋的彭莒只是耸了耸耳朵,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彭莒的意念,彭莒在意念中拼命用自己的脑袋想要顶破这层屏障,但除了自己被弹回外,屏障丝毫没有动静。 该死! 彭莒听着屏障外传来的阿青声音,知道外面八成出了什么大事。 彭莒心烦意乱的左右走动,胸口也在不懂起伏。 知道心急无用,彭莒站在原地,硕大的眼睛盯着陷入黑暗的四周。 他又陷入了幻术。 阿青始终得不到彭莒的回应,抬头看着空中不断飘下的红雪,她的直觉告诉她彭莒突然失联与这些诡异红雪一定逃不脱关系。 看来靠不到彭莒的净火了。 阿青歪歪脖子,冷静的心境让她的思绪也清晰无比。 没了彭莒就没了一个杀招,但她也决不是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从刚才的交手可以看出这些邪物对她的黑色牵丝颇为忌惮,宁愿反击也不愿让牵丝捆住它们。 阿青眼睛扫过一个在眼前一晃而过的血影邪物,计划渐渐在胸中成形。 黑刀军的速度比起血影而言并不逊色,而且数量上黑刀军占了绝对优势,一边不过九个,一边却是一支近百人的分队。 血影在黑刀军的围追下渐渐陷入了刚才的境地,逃窜范围越来越小,逐渐陷入了黑刀军的包围圈。 阿青的手指在大腿间不断点动,她在等待。 血影反应再快,也不可能一边躲闪黑刀军一边躲开她的牵丝。 等黑刀军再次追击时她趁机用牵丝捆住血影,此消彼长下大概就能制服这些邪物了。 此时一个血影在黑刀军的包围下左摇右晃找不到出路,向天长啸一声直直向上飞出。 阿青眼中精光一闪,手指微动射出牵丝。 就是你了! 。 第三百八十章 恶心至极 黑色牵丝如蛛丝一般,射到空中不断扩展分散,一条条支线连接交错,等那道向天窜逃的血影邪物察觉到眼前似乎有什么不对时,一张足以盖住他身子的黑色大网已经结成,直往他脑袋盖下。 嘶!!! 血影张嘴发出一声尖叫,对同伴发出警告,其他血影纷纷扭头掏出兵器准备击碎黑网。 可还没等他们动手,黑刀军的陌刀已经砍到他们身前,血影只能继续慌忙逃窜,丝毫不敢被黑刀军的陌刀近身。 阿青看着那道血影撞入了她的牵丝黑网,指头向内微微一屈,黑网顿时收成一团,把血影死死捆在其内动弹不得。 阿青射出牵丝的那根手指随着黑网里的血影不断挣扎而微微抖动,但阿青丝毫不在意,把那根手指屈向掌心,看着其他逃窜的血影准备继续故计重施。 “哎呀哎呀,这可不行呀。” 云上的晟睿一脸大事不好的表情,他身周的血雾越来越浓,渐渐把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晟睿拍了拍手“小东西们,该出来玩玩了~” 随着晟睿的话音,刚才红线射入的房屋里升腾起一股诡异的气息来。 阿青立刻察觉有股如芒在背的感觉,四处查看,只觉得四周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把自己身上从头到脚每个角落都看穿了一般。 真是恶心的感觉啊。 阿青升起剑意护住周身,警惕即将发生的变故。 不只是阿青,在她身后的其他人也都有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 凡人没有武势护体,在这种诡异之感下只能瑟瑟发抖,就算是入了武道的武者,也难免浑身不适。 “那是什么…” 众人惊恐看着四周升起的雾状,这些红雾从民房内升腾而出,在原地不停翻滚变换,哪怕只看一眼,都觉得胃中不适,欲要作呕。 皇帝也看到了四面升起的红雾,他身上有异宝护体并不会被其惊吓,但他治下的都城内居然藏着这么多的恶心东西,皇帝龙颜大怒。 “平京之中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天子一怒,诸人皆惊。 见没有人敢回答父皇,钺王看了一眼身旁的晟王,眼珠子一提溜就上前回道 “父皇,这些邪物必然是在大朝会前偷偷潜入平京城中,平京之大,百姓何止百万,大哥统领禁卫搜查城难免有失,被这些邪物逮住了机会,还请父皇息怒,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钺王拱手站在原地,站在皇后身边的林星轮看向钺王的眼神越发不耻。 在这种时候还在耍心眼想推大哥下水,真是下作。 过了片刻,被钺王提到的晟王也站起身来,直直走向钺王旁边。 钺王偷偷瞄了大哥一样,却发现晟王压根瞧都没瞧他一眼。 晟睿站在皇帝面前,双膝一弯,干脆地跪了下来。 “是儿臣疏忽,还请父皇责罚。” 皇帝看着面前一站一跪的两个儿子,眼神变得有些阴晦。 正当他准备开口时,就听身后朝臣突然大喊。 “来、来了!” 众人急忙抬头看去,只见那些让人看了就作呕的红雾已经脱离了原本的位置,正在朝这边飞速袭来! “设防!” 慕容东面色严肃,指挥暗星将所剩无几的星势通通布施在众人上方。 阿青站在前方,抬头向上,看到道道红雾从她头顶飞过。 近距离看清那些红雾时,阿青才知道为什么这些红雾会给人带来如此不适的感觉。 这些红雾不停在变换,但并不是外面的雾状在变,而是其中就如同有个人被囚禁一般。 里面的人用尽力气想要挣脱红雾,手脚向外延伸还不够,就连脸都在用力凸出,被挤压变形的五官配上这诡异的红雾,无论是谁看到都不会觉得舒服。 阿青没有贸然出击,这些红雾给她的感觉比起血影而言更加危险。 红雾没有攻击星势层,从众人头顶掠过,直奔向还在和血影纠缠的黑刀军。 “哈哈哈哈哈,这下就是你们被欺负啦!” 晟睿看着下方诡异红雾一加入战局,红色一下就压过了黑色。 原本压着血影在打的黑刀军如今仿佛成了红色汪洋中几只小扁舟,在红雾的撞击下来回摇摆,就算抽刀杀了击碎身前的红雾,下一刻就会有更多的红雾灌入,把近百黑刀军围的满满当当,水泄不通。 晟睿看的更加开心,底下的战局对他而言就像在市集看斗鸡一般。 “要拼命哟,这次谁输了,谁就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了哦~” 血影没了黑刀军的纠缠,纷纷抽身浮在旁边的空地上。 被阿青牵丝捆住的血影蜷缩成一团被扔在一边,那些血影看了一眼那个邪物,再瞥到手指不断抽动的阿青身上。 唰唰几声,八个血影齐齐拿出自己的兵器对准阿青。 阿青扫了一眼他们手中拿的武器,哼了一声,还真是花样百出。 刀枪剑戟,斧钺钩箭,样样不漏呢。 血影拿着兵器并不直接出手,慢慢逼近薄薄的星势层,在距离阿青还有三步时停下。 八张没有五官的血色脸庞盯着阿青,似乎是在威胁她放开他们的同伴。 阿青读懂了它们的意思,嗤笑一声“还挺有义气。” 手指向里勾动,牵丝被阿青一点点收了回来,那张网住血影的黑色大网也被拖到了阿青和那些血影邪物的中间。 眼见自己同伴像一个垃圾一样被扔在地上,血影邪物脸上发出一阵扭曲的表情,表达自己的愤怒。 “哎呀呀,是生气了嘛…” 阿青心境被杀意沉浸后,不知不觉自己的性格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阿青能够察觉到自己现在会说出之前不会说的话,也会做之前做不出的事。 但不知为何,她现在就是想要气死眼前这些邪物。 让它们在这里装神弄鬼,坏了自己的复仇计划! “怎么办呢…” 阿青把龙泉扛到了背上,一脸为难。 阿青用长发遮住自己的表情,不让面前的邪物看到自己嘴角的笑意。 长剑冷不防一下砍下,加上杀意后的剑意如熊熊燃烧的炼狱之火般斩向邪物。 “我还就喜欢气死你们呢!” 。 第三百八十一章 能做什么 轰! 正在悄悄潜到城墙边的老欧和狄无敌听到身后的声响同时回头查看,只见从天坛方向缕缕黑烟飘起,老欧更是感受到了阿青的剑意。 波动渐渐传到老欧这里,老欧身上衣袍也因阿青的剑意微微吹起。 这丫头的剑意…越来越霸道了啊… 老欧颦眉,阿青出手有两种可能,一是又生变故,已经无法仅靠黑刀军解决,在天坛现在唯一有能力出手的阿青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而另一种可能… 老欧手中攥着一柄小木剑,在思考要不要给阿青传剑问话。 天坛内的那些修士现在几乎尽无还手之力,若是阿青被杀意影响过甚,不顾大局要直接杀掉那些修士的话,怕那里也是没人可以阻拦她。 老欧的小木剑在手中翻转几下,最后还是被老欧收了起来。 罢了,如果是后者自己现在赶过去也是无济于事,要是前者的话阿青没有传讯,证明事情一切都还在可控之中。 老欧转身看了一眼已经近在咫尺的城墙,脚上用上武势,须臾间便缩短了大半距离。 这里的问题才是关键,还是快点解决为好。 老欧靠近城墙后目光不断巡视。 由于天地之势被阵法隔开,哪怕是老欧也不敢肆意放出武势探查,只能尽力节省体内的武势,应对强敌之战。 那是? 老欧目光一眯,他在另一边的城墙下看到了一个人影。 老欧慢下脚步,隐匿住自己的气息,一点一点向那个人影靠近,龙泉已然抓在手中。 就在老欧即将看清那个人影是谁时,那个人也缓缓转头看向老欧。 黑烟散去,四散的血影在黑烟后显现出来。 阿青直握龙泉,龙泉剑尖微微向下,顺着剑尖看去,就看到在阿青和那些血影中间的地上躺着两坨血肉模糊的东西。 那是之前被阿青制住的邪物血影。 因为被牵丝牵住,这个邪物无法闪躲阿青的藏剑,被藏剑狠狠劈下断为两截。 如今这两截血影倒在地上不断抖动,身上满是阿青的牵丝,连解体重聚都做不到,只能向同伴发出痛苦和求救的信号。 嘶! 其他血影身上血色开始不规律的荡漾,每个都转向阿青。 虽然无法从表情看出,但阿青还是觉得他们应该是被自己彻底激怒了。 那个持弓的血影再次举起了自己的长弓,勾线搭箭,红箭直指阿青脑袋。 阿青歪歪头,并不紧张,只是伸出手指对着那个血影摆了摆。 “同样的招数玩第二次就没用了,你根本不想、” 阿青用冷静到可怕的目光对着那张血面。 “或者说,不能对我后面的人出手吧。” 血影勾在弦上的手指听到阿青的话隐约停顿了一下,差点把上面的红箭射出。 阿青看着被自己吓到的血影心下更加确定,冷静继续道“若非如此,你们从开始完就可以把目标对准我身后的那些人。” “无论是皇族还是什么其他贵人,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身边几乎都没了守卫,可以说是任你们宰割。但你们却选择了东躲西藏,甚至不愿与黑刀军交战。” “如此,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你们身后的人并不想杀了他们,原本的计划就是要困住他们!用他们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 阿青虽然是在对着血影讲话,但她的声音一点不漏的也进了晟睿的耳朵。 晟睿通过其中一个血影的眼,看到阿青毫不惊慌的脸,不免赞叹道“不愧是师弟爱慕的女子,倒还有几分脑子。” “但是,你猜对了又能怎么样呢?” 在血影的注视下,阿青向前踏了一步。 “不过,这些人中大概不包括我吧。” 从会面开始,阿青就能察觉到这些邪物血影对自己毫不遮掩的杀意。 尤其是那支红箭,从开始就是冲着她来的,只不过被暗星的星势替她挡住罢了。 阿青看到持弓的血影随着她移动,也在缓慢移动箭尖。 阿青走到星势前停了下来,她身后的暗星和林星轮也被阿青突然前进的行为揪住了心。 为什么阿青要走近那些邪物? 此刻暗星都聚在皇族身前,与阿青隔着一段距离,因此暗星和林星轮都没听到阿青说的话,只能看到阿青一步一步向邪物靠近。 眼见阿青就要走出星势,心急的林星轮放开阿花就要冲下台阶,可他才跑一步,皇后身边的黑甲将军立刻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前行。 “放开我!” 林星轮冲黑甲将军大嚷,黑甲将军不为所动,冰冷的面甲对着林星轮,手掌宛如钢铁一般紧紧箍住林星轮的手。 林星轮用手去拉黑甲将军的手,屡次无果后转向皇后,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自己母亲。 但向来疼爱林星轮的皇后这次却没有半点妥协,对林星轮语气沉重道“星儿,懂事些,不要再给其他人添麻烦了。” 林星轮如遭雷击,自己就只是一个麻烦了吗? “宸王殿下,现在的你能做什么?你连我的手都挣脱不开。” 黑甲将军的瓮声也从面甲下传出,虽然语气没有变化,但林星轮觉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林星轮想要调动体内的死势,但体内仅存的那点死势完不听林星轮的命令,像一滩死水一样静静不动。 林星轮无法只能继续用蛮力掰黑甲将军的手,可他用力到整张脸都皱成一团也无法让黑甲将军的一根手指移动分毫。 气急败坏的林星轮怒吼道“我不行!那你去啊!你这么厉害怎么不把那些邪物部杀掉?!” 黑甲将军依旧是那幅毫无波动的语气。 “我的使命是保护皇后娘娘,这是我的首要职责。” 什么玩意?! 林星轮又气又急,连忙看向阿青,只见阿青的半只脚已经踏出了星势,而那些血影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仿佛阿青被那些邪物撕碎的场景就在自己眼前,林星轮失态大喊。 “阿青!回来!” 阿青听到身后林星轮的呼喊声,嘴角微微一笑,右手握着龙泉自然垂下,轻轻向前一步,整个身子都出了星势之外。 “现在,我们就来玩玩吧。” 。 第三百八十二章 血色颗粒 一… 阿青抬手躲过一柄血红长枪,手掌反转手中覆上一层剑意抓住枪柄。 二、三… 阿青眼睛向左、向下一瞥,看到一个血影举刀砍向自己左手,另一个血影化成的影子正在地面上无声无息向自己逼近,在那滩影子中默默刺出一柄长戟。 短刀高高举起,冒着寒光的血色长戟逼近后腰。 阿青左手用力,撑住长枪用力翻转身子。 长戟刺空,躲在地下的血影只看到自己上方似乎有一道人影闪过,接着便是一道剑意轰下,把他从地下轰出狠狠摔倒了一旁。 阿青翻空时余光瞅准冲势不减的短刀血影,脚尖伸直,一道剑意裹住脚掌,借由身体转动的力量把脚尖轻轻点在血影的下巴上。 血影自身的冲力被阿青的脚尖引导到它自己身上,血影顿时整个身子垂直向上悬空,等阿青重新站到地面时才重重落下。 四、五、六… 三道血影从空中俯冲而下,身形渐渐涣散,只剩下拿着兵器的手还维持住实体。 血影散成的血雾几乎把阿青包围在内,阿青不躲不闪,甚至没有抬头看这些血影的分布。 阿青拿着龙泉的右手一甩,被牵上牵丝的龙泉瞬间就没了踪影,一道黑光迅速徘徊在阿青身周,血影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兵器上就感受一股巨力袭来,兵器一下脱手落入空中。 还没等血影再去拿,裹着剑意的龙泉已经折身射向三个血影,剑意旁延伸出密密麻麻数道牵丝组成大网,打算将这些血影通通一网打尽。 被这黑网捆住的那个同伴还倒在地上哀嚎惨叫,血影哪敢让这黑网近身,纷纷重新把身体聚起四散逃窜。 见阿青将自己的兵器扔出,一个躲在一旁始终不出手的血影翻手掏出兵器长钩,瞅准阿青赤手空拳,用力将长钩从阿青身后抡出,只取阿青脖颈! 阿青耳朵微动,剑心感受到身后飞来的危险。 阿青没有急着收回龙泉,抓住长枪的那只手向后一挥,一直试图把长枪从阿青手中抽回的血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长枪带到了阿青身后。 噗的一声,飞钩钩进长枪血影的脖子。 阿青听到声音才转头,冷漠看了一眼渐渐散去的血影,对着惊讶的长钩血影微微张唇,无声念了一个字。 七… 阿青把长枪抓到手中,举过头顶翻转方向,把枪尖挥向飞钩血影,那个血影还在自己飞钩怎么伤到同伴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时长枪已经几乎射到它面前。 血影只来得及散去身形,血影散为无形那刻,长枪狠狠插入它所处的空地上,整个枪身陷入地中,地面上只留下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阿青不在意自己的攻击落空,甩了甩手腕,伸手接住飞回的龙泉。 一道劲风从她耳边传来,阿青微微转头,只见一根红色长箭从自己眼前飞过,一个眨眼阿青把这支长箭从头到尾看了个仔细。 红色长箭射到阿青身旁的地面上,半响便化为红雾散去,只留下地上的一个小洞孔。 阿青转向红箭射来的方向,原本挂着黄布的一根长柱上站着一个血色人影。 血影举起长弓遥遥指向阿青的方向,就在阿青转头的瞬间,一根红箭又被搭在了弦上。 八. 长箭不停搭上射出,一道道红光直取阿青身上的致命部位,阿青一直直视红影的方向向其奔跑,但她身上却像长了无数双眼睛一般,无论是从什么角度射来的箭,阿青都能以常人无法完成身体动作巧妙躲过。 眨眼间她和持弓的血色人影只剩下仅仅几步的距离! 长箭不停,阿青的冲势不减,若是血影也有眼睛的话,双方都能看到此刻对方的眼中只有自己。 那个即将丧命的自己! 阿青冲到长柱之下,侧头躲过一只红箭,身子微屈,脚下用力,一跃而起。 在跃起时阿青浑身迅速被黑色剑意覆盖,就连眼睛都被一层形似火焰的剑意遮住,在剑意遮住阿青视线前,阿青看着血影时的冷意宛如看向一个死人。 血影没有丝毫慌忙,手中射箭的速度更快,一道道红箭射在阿青身上的剑意上,每一道红箭都能消弭一部分的剑意,但这阻止不了阿青挥剑的动作。 长剑挥起,长箭射出,一个剑客和一名箭手都要取走对方的性命。 “够了。” 在龙泉即将劈到血影脑袋上时,血影的耳中传进一个命令,血影面庞闪过一丝波澜,在长剑砍到自己前,一下化作血雾散去。 阿青的剑意从长柱直直劈下,把脚下的长柱从中间砍成两半。 长柱倒下溅起雪尘,积在地上的红雪飞起一蓬蓬雪粉,把阿青的身形遮在其中。 八个被阿青一一击退的血影汇集到了一地,被打散人形的血影慢慢在空中重新汇集身子,手中拿着武器,面对阿青的方向严阵以待。 “好、好厉害啊…” 阿花在星势中看着阿姐在八个邪物的围攻下仍旧游刃有余,而且丝毫不落下下风,把邪物打得狼狈无比,忍不住有些兴奋。 哈!看你们敢招惹我阿姐! 阿花朝那些邪物挥了挥拳头,面上满是不屑。 在她看来这些邪物都死定了,等阿姐喘口气,一定一剑劈死一个! 林星轮只是默默看着阿青的方向,等看到阿青的身影在散去的雪尘中渐渐现身才松了口气。 “她倒不错。” 抓着林星轮手腕的黑甲将军突然开口夸奖阿青,林星轮只是瞥了黑甲将军一眼没有回话,心中对这个镇军大将军愈发不屑。 至少比你出去都不敢出去的强! “不过,没那么简单。” 黑甲将军又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林星轮直皱眉头。 这人什么意思,不去帮忙就算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林星轮也不再看向黑甲将军,身贯注在阿青身上,另一只手已经抓出师父留给他的木剑,准备随时求援。 阿青从雪尘中走出,身上的剑意已经尽数收回,只剩下龙泉剑身上还有淡淡一层。 阿青挥了挥身边的尘土,正要把手放下时身子却一下愣住。 阿青把手背举到眼前,看着手背上粘到的血色颗粒,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中浮起。 。 第三百八十三章 虎符给我 “哎呀,现在要怎么办呢?” 晟睿看着阿青愣在原地,知道她已经开始发现了不对,但晟睿面上笑意更浓,仿佛看到一场戏剧迎来了它的第一个小。 阿青盯着自己手背上如沙一样的红色颗粒,近距离观察可以看出这些红色颗粒并不是死物,它们正在不断往自己肌肤里面钻。 但阿青没有感觉自己手背上有什么异样,若不是这一瞥,怕是等这些红沙都钻进身体里她也不会发觉。 是邪术。 阿青尝试用剑意将这些红沙从体内逼出,但从皮肤内冲出的只有黑色剑意,看不到点滴红沙,似乎它们不在阿青体内一般。 见此招无用,阿青也收回了剑意,只盯着那些红沙的走向。 在阿青对面的那些邪物血影也没有趁机偷袭,浮在原地静静看着阿青。 不到片刻,阿青眼见这些红沙已经部融入她的体内,仅留下一块红色印子,但身上却又毫无异样。 阿青放下手臂,看着从眼前落下的红雪,身上覆上一层淡淡的剑意将自己与红雪隔开。 看来是刚才一次性放出部剑意,连身上的剑意都被抽去,才给了这些红沙可趁之机。 自己已然中了邪术。 阿青心中没有一丝慌乱,绝对冷静的心境让她只专注于面前的战斗,至于后面会发生的事情,那只能等发生之后再循法解决了。 阿青微微撇头看了两边一眼。 自己的预感没错,这漫天的红雪也是一个邪术,凡是被红雪沾染上身的都会成为邪术的受害者。 皇族那边有星势守护暂时无忧,而山人那边不知何时已经漫起浓浓白雾,阿青完感知不到其内的气息。 这应该也是山人的守护法宝,山人比起自己更加了解这些邪术,必然不会让邪术近身。 最大的问题反而是黑刀军。 黑刀军为了不牵连皇族,将那些红雾引到了天坛之外的空地打斗,但此时形势已经急转而下,那些红雾杀之不尽,反而在不断消耗黑刀军的力量。 阿青从刚才观察时就发现黑刀军身上所用的就是上古战场中的煞气! 这些兵士就是阿青在上古战场见到的那些兵士,不知道狄无敌用了什么手段让他们吸收了煞气还能保持神志。 这些黑刀军等于抛弃了,将煞气作为了寄托的方式,煞气不灭他们自然不死。 煞气本是世上最霸道的力量之一,但这些红雾却毫不逊色,红雾中的那些人手每抓一下黑刀军身上的煞气,黑刀军的煞气就减少一分。 不过这片刻,红色雾气就几乎将黑色煞气遮掩盖住,若是再这样此消彼长下去,黑刀军的煞气都会被其溶解,届时皇族最大的依仗也荡然无存。 得想个法子… 阿青看了一眼面前的邪物血影,脚跟一转,在血影面前一下掉转身子往回跑去。 血影似乎一下有些愣住,站在原地不知这是什么情况,等反应过来时血影纷纷向阿青追去,但阿青早已高高跃入星势之内。 血影似乎不能触碰星势,在星势之外纷纷止住了脚,分开徘徊在星势外,包围住里面的人。 “阿青,你怎么样?” 林星轮见阿青跑了回来,又开始用力想把手从黑甲将军手中挣开。 这次林星轮只是略一用力黑甲将军就松开了手,任林星轮冲向阿青。 阿青先是打量了一下阿青身,看到并没有什么伤口后松了一口气。 阿青感觉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到了自己身上,她没去在意其他人,对林星轮问道“虎符在你这?” 林星轮点头,阿青再问“狄将军有没有交代过你怎么指挥黑刀军。” 阿青不相信黑刀军是一支只会横冲直撞的军队,皇帝让他们在大朝会上登场,必然是将其作为了对抗修士的主要力量。 但仅凭黑刀军如今的表现来看,要靠他们对付修士未免过于天真。 皇帝和狄无敌不是这种异想天开的人,肯定有什么后手还没来得及展现。 林星轮一愣,站在原地回忆起舅舅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舅舅只教给我五个字。” “‘突、裂、碎、守、灭’。” “他说指挥黑刀军五字足矣,可也没跟我说过这五个字到底什么意思…阿青,不如我们叫师父回来吧,好像现在情况不是我们可以应付得了的…” 林星轮也看到黑刀军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若是黑刀军落败,那他们就无人可守了。 阿青摇摇头“当务之急还是要将城墙的失控武势解决才行,若是让老欧忧心两边,怕是无法专心对付那边的幕后黑手,不到生死时刻不能影响老欧。” 林星轮静默下来,他想不出现在的局面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突然他眼前出现了一个手掌,林星轮疑问看向阿青,不知她要什么。 “虎符给我。” “啊?” 林星轮楞了一下,不知道阿青拿虎符干嘛。 “给我。” 林星轮没有多问,从怀中掏出虎符放到阿青手上,阿青拿着虎符就又往外走去。 在台上的众人也看到了林星轮的举动,众人大惊,钺王更是直接起身就要阻止。 “大胆!虎符何等重要!怎么可以交到一个不明身份之人手中!” 林星轮回头看了一眼钺王就转回头不搭理他。 他知道虎符的重要性,但他也绝对信任阿青。 “霖主管!快将虎符夺回来!哪能让黄口小儿胡闹!” 霖生看向皇帝,等候皇帝命令。 钺王知道父皇也一定不会纵容这种事的发生,但父皇下的命令却让他惊讶的一下转过头去。 “不急,先看看再说。” 钺王气急之下就要出声,但皇帝看了他一眼钺王就把已经张开的嘴巴又立刻闭了起来。 钺王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父皇似乎对他贸然出声有所不满… 阿青拿走虎符后经过暗星身边,对上捷彩妤的眼神,阿青略一停顿。 “千万不能让这些红雪落到身上。” 捷彩妤点点头“我们一定拼死撑起星势,你…自己要小心。” “我会的。” 阿青收回视线看向黑刀军的方向,脚下一跃从星势冲出。 在四周等待已久的红影此时部一拥而上,欲要斩杀阿青! 。 第三百八十四章 差点死了 老欧看着向自己慢慢走来的人影,手中翻转龙泉,把长剑背手立在身后。 “你怎么来了?” 人影走到跟前,林无敌那张清冷的面庞浮现在老欧眼前。 “此事与锻剑峰有关,我自然该来看看。” 老欧点点头,看到林无敌背后的断剑发出淡淡光芒护住了林无敌周身。 “你这断剑倒是灵敏,知道这红雪不对,我都差点中了招,幸好留了个心眼始终用势护住自己。” 林无敌没有听老欧嘟囔,自己靠近那道闪着邪异红光的城墙,离城墙还有三步时林无敌停下了脚步。 她身前有个东西阻止她前行。 老欧走到林无敌身边,抬头向上看那道冲天而去的武势光柱,感叹道“还真是自己人害了自己人啊” 一声轻响,老欧已经用剑划过他们身前,只见身前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中浮现淡淡波纹,波纹转瞬即逝,随即又恢复了原样。 “封家的封印术?” 老欧点点头,拿着龙泉在面前的封印上不断点点戳戳,一道道波纹在他们面前扩散。 “还不是一般的封印,是当年大封师设下的心血封印,有点难办。” 林无敌从背后抽出断剑,断剑灵光一闪,恢复成了灵剑模样。 “难不难办,砍了再说。” 林无敌轻轻挥下断剑,断剑砍到封印上如同砍入一条流水中,一道道波纹在断剑剑刃上向两边流转。 林无敌微颦眉头,手腕缓慢向下,封印也在断剑下越陷越深。 老欧惊奇地看着断剑与封印相抗的场景。 断剑剑身上的光芒越来越盛,林无敌的眉头也皱成一团,断剑几乎把整个剑身都嵌入了封印之中,但封印除了波纹流转越来越快外,丝毫被撕裂的痕迹都没有。 “呼…” 林无敌抽出了断剑,断剑敛去光芒,被林无敌插回背上。 “不够。” 两人面前的封印很快恢复了原样,哪怕是断剑也无法斩断这层封印。 老欧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断剑不行他就更不行了。 若是天地之势还在,他沟通三江五湖之力,压都把这层封印压碎,但如今他有的只有体内仅存的武势,不要说能不能破掉封印,破了之后面对那个幕后黑手,难道要跟他肉搏吗? 该怎么办呢… 老欧在原地盘腿坐了下来,眼睛看向天坛的方向。 那边歇停了一会后又开始不断传来阿青的剑意,想必是阿青还在纠缠,若是不快点解决这边的事情,阿青一个人也无法坚持太久啊。 站在老欧身边的林无敌突然道 “封家的封印术只有封家人可以解开。” 老欧抬头看着林无敌。 “但现在去哪里找封家的人,就算城内有封家人怕也已经中了邪术,不省人事了吧。” 林无敌摇摇头纠正老欧话里的错误。 “不能是一般的封家人,这个封印术是上一代封家大封师的心血封印,不是一般封师可以破除的,必须也要拥有大封师之力的封家人来才行。” 老欧面色更加沉闷。 一般的封师都找不到,现在还去哪里找大封师? 林无敌用脚踹了踹老欧。 “不要坐着了,起来,我记得封家不是有个梦君的丫头还在城内吗?” 平京的另一头,狄无敌也遇到了同样的难题,他面前的封印像被是什么中午撞出了一个凹陷,但又很快恢复原状。 狄无敌面无表情举起右手,手上武势逐渐汇聚到一点,以他人几乎看不见他出拳的速度向身前猛烈一击。 随着拳头撞击到封印上,一阵波动以他为中心点向外扩散,狄无敌身前的封印被捶出比刚才更大的一个凹陷,但和上一次一样,随着波纹渐渐扩散,这个凹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 狄无敌看着自己面前恢复如初的封印,不做二话,更强大的力量汇聚在手上,准备一直捶下去直到锤破这个封印为止。 若是老欧在此定会怒骂狄无敌是个莽夫,但狄无敌只想尽快解决这边的事情赶回天坛处。 那边才是大定根基所在! 狄无敌举拳正要捶下,突然感受身后有拜月教徒的法力传来。 狄无敌转身凝神看着身后空无一人的街道,一股战意从他眼中露出。 看来终于按耐不住要现身了啊,也好,杀了他便完事了。 狄无敌赤手空拳站在街道尽头,感受那股法力在渐渐逼近,双手的武势也慢慢升腾起来,拳头旁边的空气都因强大的武势扭曲。 一个身影慢慢跑进狄无敌的视线中,人影越跑越近,看到狄无敌后更是加快了速度。 狄无敌眯了眯眼,弓步直腰,双拳一前一后,锁定向自己跑来的人影,左右拳影闪过,两道武势从狄无敌拳头上飞向跌跌撞撞而来的人影。 随着两声巨响轰的响在自己耳边,南宫梦停下奔跑的脚步,转回头愣愣看着自己身后的两个深坑,追着自己的邪物已然被炸成了粉碎。 她、她活下来了… 南宫梦只觉得小腿一软就想跌坐在地,从醒来开始她就觉得自己似乎是因为太任性,遭到上天报应了。 明明在朝天宫里睡得好好的,等着李大哥回来带自己出城就海阔天空任鸟飞,结果莫名其妙被扯入一个梦中,好不容易脱身又发现整个皇宫的人都跟死了一样毫无人影。 出了皇宫还没走两步,旁边的民居里又钻出几只邪物,南宫梦发誓自己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东西,她哪里敢让这些邪物近身,急忙用出吃奶的力气跑路。 幸好她并不像家中其他人那样体虚无力,愣是带着这些邪物跑了好几条街道,就在她终于在这条街道上看到熟悉的狄大将军时,狄大将军却好像把她认成了敌人,一言不发直接挥了两拳武势。 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武势,南宫梦几乎窒息,那一刻她都感觉自己灵魂出窍了一般。 以为自己死定了的南宫梦还觉得自己恍若梦中,拖着无力的小腿向前走了几步,终于一个不稳跌在了地上。 南宫梦倒在地上喘息,感觉一道黑影遮住了她头顶的光。 南宫梦抬头苦笑问道 “狄大将军,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 。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一分为二 南宫梦站在封印前面带沉思。 刚才狄无敌跟她讲了大概的经过,也知道自己算是被先祖们给坑了一回。 只是眼前这封印…似乎还不止是先祖的心血封印啊… 南宫梦眼中带着几分凝重,用手触上封印,一道涟漪在她手心荡出。 随着南宫梦闭上眼睛渐渐入梦,从她手心荡出的涟漪越来越多,整个封印就如同一面被雨水击打的湖面,道道波浪浮动在狄无敌面前。 半响后涟漪慢慢停了下来,封印重新变回原来的样子。 南宫梦睁开眼睛,从入梦状态中清醒,微微低头自语道“不好办啊…” 狄无敌并不问话,只在一旁静静看着南宫梦施展封印术。 虽然他心中知道事态紧迫,但多年的军旅生活让他的心情很难有大的起伏,这种在刀尖上行走的日子对他而言算是家常便饭了。 南宫梦转身对狄无敌道“狄将军,可能需要麻烦你在一旁守护我一会,接下来我会用血印术尝试破除这个封印,在这个过程中我不能被旁事打扰。” 狄无敌没有二话,点点头转身对着巷口处,身上的武势延伸到身边,把自己和南宫梦围成一个半圆。 南宫梦把大拇指伸到嘴边,用虎牙咬破一个口子。 看着从指尖溢出的鲜血,南宫梦压下心中的紧张,缓缓把指尖抵到封印上。 感受指尖上传来的温热,南宫梦心里也在打着鼓,就算在封家中这种直接以血封印的封印术也是属于禁术的范围,一般的封师连学习都不被允许。 心血封印之术更是大封师一脉相传,若是血脉中力量不够的封师强行施展心血封印,瞬间就会被抽干心血而亡。 南宫梦是未来的大封师,虽然她也学过心血封印,但从来没有真正施展过,她也不知道施展这种禁术到底多有危险。 南宫梦的指尖与封印一接触立刻产生异变,如清水落入滚油一般,封印发生比刚才激烈数十倍的震动,如果刚才只是小波小浪,那如今便可以称为惊涛骇浪。 封印的波动传到四面城墙,老欧看着突然变化的封印一下拔出龙泉,放出河海之势护住他和林无敌周身。 “无敌,你往我后面站一些。” 老欧以为是幕后之人终于要出现,面色一下绷了起来。 而林无敌则是没有移动半点步伐,只是看了封印片刻,转头对老欧道“你这些年都在干嘛?” 老欧面色顿时一愣,为何无敌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 林无敌面无表情的嘲讽老欧道“这分明就是封印要破除的征兆,锻剑峰上老师没教过你这些吗?你这些年在外闯荡是闯傻了吗?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老欧咽了咽口水,他很久没被人这么没有情面的辱骂了,但辱骂他的是无敌,而且骂的又如此有理有据,老欧只能讪讪收起龙泉,眼光四处飘移不敢直视林无敌。 林无敌盯着仿佛就要破除的封印道“看来有人先找到了梦君,你似乎没告诉我,我们还有一个‘队友’。” 老欧原本有些欣喜的表情一下僵了下来,额头流下一滴冷汗。 完蛋了! 南宫梦感受自己的体内的力量不断被这个封印吸去,嘴上此时已经说不出任何话,只能在心中不停尖叫。 父亲教自己这个封印术的时候没说过这种情况啊! 被这样吸下去自己岂不是要被吸成人干?! 南宫梦想把自己的手指从封印上扯出,但封印此时就像一个漩涡一般紧紧吸住南宫梦。 南宫梦浑身都动弹不得,只能拿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被吸住的那只手,用尽力想要挣脱。 狄无敌看着南宫梦面前的封印动静越来越大,但都过了一刻还没有破开的迹象。 再看到南宫梦的脸上越来越白,狄无敌感觉到不对,走近南宫梦问道“可有什么不妥?” 不妥!大大的不妥! 无法说话的南宫梦只能在心中怒吼,同时用眼神不断示意狄无敌把自己和这个封印分开来。 狄无敌见南宫梦没有回话知道出了差错,把武势凝聚在右手,抓着南宫梦的手用力向下一扯,把南宫梦从封印的漩涡中救了下来。 南宫梦的手指一离开封印,就觉得自己脸上已经流满了汗。 两人看着南宫梦施术的位置,那里的封印出现了一个一人大小的圆洞,洞边的封印还在不停蠕动。 成功了?! 狄无敌眉头一皱,放开南宫梦的手就一跃要钻进这个洞里,但他的身子才钻进去一半,身周的封印就像潮水一般迅速向空洞汇去。 南宫梦几乎就要看到狄无敌被一分为二的下场,跌在地上惊呼道“狄将军!” 狄无敌也察觉到了封印的不对,心中电闪间做出决定,身上武势一动,把他身子推出封印之外。 在他脑袋出去的同时,被破开的封印重新填补了那个空洞,狄无敌头盔上的红缨被切碎一缕,道道红丝飘落在封印之内。 狄无敌站在南宫梦身旁,脸上没有半点惊吓,似乎刚才差点被分尸的是旁人一般。 转过头看着还惊魂未定的南宫梦,狄无敌伸手要拉起她“梦君,无事吧?” 南宫梦像小鸡一样连忙点头,虽然她损失了一些心血,不过幸好狄无敌反应及时,这点心血还伤害不到她的身体。 狄无敌拉起南宫梦后就微皱着眉头看向封印,封印恢复了原样,刚才的破封没有留下丝毫印迹。 “狄将军,这封印不仅仅是单纯的心血封印。” 南宫梦捋了捋额角凌乱的碎发,对狄无敌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我封家先辈是以心血封印为引,将三大武道圣地的武势打入城墙之内。” 南宫梦顿了顿,想到狄无敌的将军身份,换了个形容道“等于是一个将军手下带着三支兵,原本就是三支精兵,而这个将军还百胜不败,在将军的指挥下,这三支精兵不断互补支援,面对任何强敌都能踏碎在脚下!” 南宫梦面色苍白,刚才的遭遇让她久久无法忘怀。 “单凭我一人之力,绝不可能破开这层封印。” 。 第三百八十六章 第三个人 老欧看着面前的林无敌,额上的冷汗越来越多。 要是告诉了无敌另一个人是那个老家伙的话,怕是无敌就要直接提剑去砍了! 无敌砍了那老东西自己当然无所谓,可是现在说不得还需要老东西出一份力… 而且那个老东西也有几分本事,把无敌伤了怎么办? 嗯…他应该也不敢对无敌下手,可谁知道有没有万一呢?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告诉无敌那个老家伙就在附近! 老欧天人交战后下定决心,嘴巴一张正要糊弄林无敌时对方先开口了。 “是他吧。” 老欧一下噎住,默默闭上嘴巴不作回答。 林无敌没有继续追问,老欧的沉默已经给了她答案。 林无敌看向波动传来的方向,原本就清冷的眼中更多了几分冷意。 “走吧。” 林无敌已经走过老欧身边时老欧才急忙跟上,用自己身子想挡住林无敌的去路。 老欧小心翼翼问道“去哪啊?” 林无敌瞥了他一眼“去见见那个梦君,动静已经消失,证明梦君的破封没有成功,想来这位未来大封师需要一些帮助了。” 老欧面对着林无敌,跟着她的步伐向后倒退“不如无敌你在这等着好了,我去问那个小丫头,想来要做什么我一人也足够了,你就在这歇息一会,等这封印破除了说不定还要打架呢!” 想到这里老欧觉得自己更要去警告那个家伙等下躲远点,干脆连打架都不要打,免得到时候没和敌人交上手,反而一个照面就被无敌给劈死。 林无敌听老欧说这么多,只轻飘飘回了三个字。 “我不信你。” 老欧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为了保那个老东西的命,怎么要自己在这苦苦哀求? 虽然老欧心情不爽,但该不能见的还是不能让他们见到。 老欧直接停步挡住林无敌的去路,林无敌也停下盯着老欧。 老欧也懒得瞒了,脖子一横道“要是你见到那个人怎么办?” 虽然老欧没说名字,但他们两人话中的那个人只有一个人。 林无敌瞳孔飘移了两下,似乎思考了一番这个问题。 “见到了再说,你挡也挡不住的。” 挡不住也要挡啊! 虽然知道自己再这样惹怒无敌,说不定那把断剑就会砍在自己身上,但老欧还是不能让两人交战的场景在自己眼前发生。 “不行!你答应过我!你不会杀他!” 林无敌冷冷的眼神甩到老欧脸上。 “我何时说要杀他?你要是再拦我一次,我就要拔剑了。” 咻! 一声利剑穿空的声音传到两人耳中,老欧和林无敌同时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漫天红雪中一道白光横过,在雪中划出一道突兀的白线。 白线停在两人中间,露出其中的木剑,老欧看了一眼林无敌,伸手把木剑拿在手中,老欧的河海之势一接触到木剑,木剑中就传出另一股武势。 武势逐渐消融,被武势存贮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狄无敌冷静的声音不断从木剑上传出,老欧从声音传出的那一刻面色就一下僵住,直到声音结束为止都拿着小木剑不敢动弹。 对面的林无敌听到狄无敌的声音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始终是那幅淡淡的模样。 等到狄无敌附在小木剑的武势消弭干净时,狄无敌的声音也一下部消失,但他绝想不到,有一个不该听到他声音的人也听到了。 老欧心中早就怒骂出声。 这老东西好好的刻字不刻,非要传音过来?! 是在炫耀自己的声音多好听吗? 还是想说他对武势的控制有多精妙?! 现在好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了! “果然是他啊。” 林无敌似是感慨的说了一句,确定是自己想见到的那个人后林无敌的表情反而放松了下来,嘴角竟浮现出一丝笑意。 这丝笑在林无敌的脸上如一地长年冰冻的冰川上突然盛开了一朵娇花,美艳的让人动心,但老欧看到却在心里哀嚎。 完了完了,无敌是真的想要杀掉那个老家伙! 就在老欧不知如何是好时,林无敌突然转身向反方向而去。 老欧抬头看到自己面前的人影突然消失,抬眼看去发现林无敌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连忙跟上问道“无敌,你要去哪啊?” 可不是要去包抄那老东西吧… 林无敌奇怪的反问老欧道“你刚才没听他怎么讲的吗?我按他说的去做而已。” 蛤?谁讲?讲了啥? 老欧完没有意识,只记得好像隐约间狄无敌的声音是说了一些什么事情。 林无敌看向老欧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些看傻子的情绪,无奈下林无敌只能把狄无敌的话再复述了一遍。 原来狄无敌确实已经找到了梦君,但正如林无敌猜测,单凭梦君一人不足以破掉这层封印。 这层封印中不仅有大封师的心血封印,更是参进了三大武道圣地的本源武势,若是想要破封,至少要找到三个实力在合势境的武者,在梦君的指挥下,同时破除封家的封印和三道武势。 狄无敌传信而来就是要老欧再去找一个武者,三人分别站到三个封桩的位置,等待梦君将他们引入梦中,届时他们就能统一行动,破除这层封印。 老欧眨眨眼。 原来老家伙讲了那么多东西,难怪他要传音而来,这么多字要刻多小的字才能刻下啊… “所以。”林无敌指了指自己“我就是那第三个武者,现在我要去另一个封桩的所在,你就站在这里,等着梦君小丫头入梦吧。” 你不是没有武势吗? 老欧看了一眼林无敌背上的断剑,把还没问出口的蠢问题挡在嘴边。 林无敌没有武势不假,可她背上的可是受天命承认的天下第一利剑。 断剑的力量完不亚于一个合势境的武者,而且在现在天地之势被隔绝的平京城中,林无敌所能发挥的力量指不定比他和狄无敌还要更大。 罢了。 老欧看着林无敌离去的背影,心中也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担忧。 他果然还是老了,会像个老头子一样每天担心一些有的没的了。 老欧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血色武势,闭上眼睛等着梦君的入梦。 。 第三百八十七章 红雾四散 高坐云端的晟睿将老欧他们的动作看在眼里,但他却不阻止,只是轻哼一声就移开了视线。 把目光投向阿青那边,晟睿一下来了兴趣,拍手兴奋道“原来还能如此,凡人果然有意思!” 阿青从血影的包围圈中挣脱,血影不断在后追击。 长枪直刺,红箭齐发,十八般武艺都被血影轮番用在阿青身上。 阿青这次却只防守逃窜,丝毫不想与这些邪物纠缠。 待跑到确定黑刀军能听到自己声音的位置后,阿青侧身躲过一直红箭,举起虎符高喊。 “虎符在此,黑刀军听令!” 被红雾纠缠的黑刀军当即回应。 “黑刀军在此!请符主下令!” 阿青脑中闪过林星轮说的五字军阵,既然狄无敌说这五个军阵足以让黑刀军所向披靡,那黑刀军的真正实力多半就在此! “黑刀军!守!” “得令!” 随着阿青一声令下,被红雾冲散的黑刀军重新化为黑影,在红雾的缝隙处快速汇集,黑刀军身旁的红雾中伸出无数双渗人的人手,甚至还有人脸张嘴要咬。 这些怪物一抓一咬就消耗掉黑刀军身上的一分煞气,等黑刀军集结在一起时,他们身上的煞气比起人形时更淡了几分。 阿青一边与血影纠缠一边关注黑刀军的动向,阿青抬手躲过一把长戟,长戟插空插入阿青腋下的空隙,阿青伸手抓住长戟,向外狠狠一挥,长戟连同长戟的主人都被阿青甩了出去。 阿青步履不停,围着黑刀军和这些血影捉迷藏。 很快,汇集在一起的黑刀军开始有了新的变化,黑刀军化为的黑影开始渐渐融合,一重更深更广的煞气从他们的聚合处散出。 煞气开始反噬红雾,黑刀军身旁的红雾被煞气吞噬后其中的人脸都会变成痛苦的表情,直到被煞气吞噬干净。 不到一会,煞气就扩散到红雾的一半位置,煞气围成一个半圆,黑刀军的身影也彻底消失不见,目所能及只能看到一团幽深到可怕的煞气团。 阿青见状眼神一凌。 果然,黑刀军没有那么简单。 阿青能感受到这股庞大的煞气,而且用剑心感知,这股煞气核心还在源源不断散出煞气,那些被吞噬的红雾统统成为了煞气的养料。 相比红雾的诡异,煞气给阿青的感觉就是阴冷肃杀! 煞气本来就是世间怨气以及战意的融合之物,比起邪异来煞气绝对不怕任何其他邪物,就是这样可怕的东西,狄无敌居然能将它们如此完美的利用起来,打造出一支非人非鬼的煞兵! 狄无敌到底想做什么? 阿青脑海中疑问闪过,开始她原本以为狄无敌只是想利用黑刀军震慑住山人,但现在看到黑刀军几乎与煞气融为一体后,阿青觉得狄无敌可能不仅仅只是想要吓吓修士而已。 “哇呀呀!居然是煞气!” 晟睿趴在云朵边缘,整颗脑袋都伸到云边向下看去,面上满是见猎心喜的表情。 “狄无敌居然可以将煞气收为己用…了不起,真的了不起…” 晟睿盯着煞气眼神不断闪动,若是他也把这些煞气炼化,那他这次说不定就不仅仅只是踏过炼虚这个门槛而已了… “得想个法子…” 晟睿喃喃自语,此时他底下的红雾已经被煞气逼得几乎无路可走,开始向四方飘散逃窜。 阿青皱眉看着向自己逃来的恶心红雾,心中警戒大起,转身快步离去。 剑心给她的预警是绝不能被这些东西碰到! 阿青突然向后,追在她身后的血影陡然一惊,纷纷举起武器准备狩猎阿青,阿青躲过一个血影挥来的双剑,看也不看他们就从血影中间的间隙处跑出。 血影这时才看到红雾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四处逃窜,离红雾最近的一个血影张嘴发出无声的尖啸,原本还在对阿青围追堵截的血影顿时散开,浮到空中小心躲避那些红雾。 阿青回头看了这些血影一样,看到它们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下多了三分奇怪。 这些鬼东西不都是一伙的吗? 阿青重新躲回星势之中,还没警告捷彩妤他们,转身便看到一道红雾也已经逃窜到星势跟前。 内里突出诡异人形的红雾丝毫没看到面前的一道屏障,一头就撞到了星势上,红雾在星势下顿时消散无形,但星势也因此振荡了一下。 阿青抬头看了眼还在微微摇晃的星势,转头看向捷彩妤的方向,只见在维持这层星势的暗星随着星势震荡面色也更苍白了一分。 捷彩妤轻咬下唇,眼中浮现一丝惊慌之色。 星势要撑不住了? 阿青赶忙回头查看,只见更多红雾已经冲到他们跟前,红雾中的人形如今看的愈加明显。 它们一个个都伸出双手虚抓着前方,脸上表情痛苦万分,如同一个枉死鬼要找人垫背一般,让人看一眼就只想转身逃跑! 但现在他们能跑到哪里去? 捷彩妤他们也看到了这些怪物,面上浮起一丝绝望的神色,单凭他们现在的星势绝对抵御不住这么多邪物的冲击,如果没了星势,怕是在星势内的人都要… “黑刀军!回防!” 阿青举起虎符大喊,在天坛外黑刀军所化的煞气微微一动,似乎听到了阿青撕心裂肺的喊声,但处于守阵的黑刀军一时半会还解除不了这个状态,只能缓慢旋转煞气,煞气在旋转中慢慢露出黑刀军原本的样貌来。 来不及了! 阿青身上剑意翻腾,用剑意包裹住身后阿青毅然走到了星势外,一人一剑挡在最前方。 只能尽力阻挡。 阿青皱着剑眉大步向前,所望之处,红雾统统在剑意下化为飞灰。 阿青尽力在星势前阻挡红雾,但分散开的红雾又多又密,阿青只能利用牵丝徘徊在星势周边,却还是渐渐压不住这些诡异红雾。 快…再快一些… 阿青不再关注后方,剑心完沉浸在杀意中,神智渐渐迷失,只剩下杀意和剑心驱使身体。 如今的她与其说是个剑客,倒不如说更像一个只为杀生而生的快剑! “阿青!” 。 第三百八十八章 怨念之鬼 “阿青!” 阿青的睫毛抖动了一下,失神的双眼转向一个正向她袭来的红雾,红雾中那张痛苦脸庞的嘴不停张合,好像就是它在叫自己的名字。 挥剑斩杀,那道红雾在阿青面前无声哀嚎而后消失不见,但更多红雾还在源源不断向阿青奔来。 阿青如机器一般,用最快的速度移动出剑,身形如魅影变换在各处。 每到一处,黑光闪过,红雾就因此而散。 为什么要叫她的名字? 我跟你们很熟吗? 乖乖去死不好吗? 阿青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嘴巴,耳中似乎也开始充斥着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 将龙泉高高举起,阿青对着红雾若无其事的一挥,一道藏剑就从龙泉上激射而出,如一只毛笔挥出一道浓墨般,浓墨打在鲜红的颜色上,最深沉的黑暗将其他颜色统统掩盖,眼前除了黑就是白,再不能有别的色彩。 “阿青!” 嗯? 阿青茫然四顾,为何都杀光了还有声音在叫自己。 而且…这声音为何有点耳熟? 阿青猛一闭眼,再睁开时眼前的颜色又恢复了原本的五彩斑斓,看着一道红雾冲到自己眼前,那张痛苦挣扎的人脸几乎就要贴到她的面上,阿青本能挥剑,斩碎了面前的红雾才急忙回头查看。 只见原本在维系星势的捷彩妤不知何时到了星势边上,正面色焦急的看着自己。 原本是捷彩妤在叫自己 阿青看着星势还保存完好,心下暗暗松了口气,但再看两眼,阿青皱了皱眉,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阿青!快回来!” 捷彩妤见阿青还站在原地不动,急忙大喊,阿青反手击散了背后的一道红雾,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 星势的面上何时多了一层白雾? 阿青感受到了白雾上的法力,心中一动就猜到情况发生了什么变化,压下心中的杀意,阿青一跃就跃回了布满白雾的星势内。 白雾在阿青要落下时自动开了一道小口子,等阿青完落入后白雾立刻关闭,把跟着阿青冲来的红雾击碎在外。 “阿青,你刚才怎么了?” 捷彩妤看着面前的人心中突然多了一些陌生感,刚才阿青如杀神一般在星势外大杀四方,虽然阿青是在保护他们,但那份杀意还是几乎让人胆寒。 阿青默然,半响后答道“没什么,只是看那些东西恶心,一时有些收不住手而已。” 捷彩妤还想说什么,身边一个声音气急败坏插进来道“先别废话了!我可支撑不了多久 !快点让你们那什么黑刀军回来!” 阿青看去,只见在一旁的空地上已经坐满了山人,七大山门的山人一个不漏,对他们出声的正是正在施法御宝的李福。 李福面色难看,他的法力也几乎殆尽,为了控制这个法宝更是把最后一滴法力挤了出来,要是再没有别的力量顶替,还没等这些邪物侵入自己就要金丹碎裂而亡! 阿青也看到了正一道的一行人,与子阳对视眼后阿青收回视线,拿出虎符对已经逼近的黑刀军命令道“黑刀军听令!守住这个位置!” 黑刀军幻化的黑影中传出冰冷的声音。 “得令!” 接着黑刀军重新慢慢聚集在一起,化作本源煞气,将星势围住,把众人和那些红雾隔开。 见到外面终于罩上一层黑雾,李福赶紧把法力从法宝中撤出,围住众人的白雾变为一颗灵珠回到李福手中。 李福看着手里的法宝欲哭无泪,自己本来出来前要让师父把这件法宝帮忙练成灵宝的,但自己又觉得这种纯防御性的宝物升为灵宝有些浪费材料,再加上不想浪费时间便没有炼化,直接带了出来。 谁能想到来凡间一趟还能遇到没有法力用的情况?! 李福握住灵珠心中默念。 宝贝宝贝,这次回去我一定让你升成灵宝,以后没有法力也要给我自己发动! 李福把灵珠收起,看着阿青的背影面上表情复杂。 他们虽然是救了这些凡人一命,但说到底如果他们自己在一旁抵御的话也坚持不了多久。 他也是察觉到那些黑刀军的非凡,因此才毅然决然带着山人来到凡人的范围之内,想借由黑刀军的力量先守住性命。 相比凡人,他们山人更知道这些邪物绝对是碰到不能碰。 “这些都是怨念。” 李福突然出声,阿青和捷彩妤都把视线转到他身上。 李福叹了口气,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和凡人同舟共济的这一天。 既然都是一条船上的了,那还是要让他们知道该知道的。 “这是拜月教徒的邪术,以各种方式诱引人的怨力丛生,怨力越深,便会化为怨念,往往拜月教徒都只会用怨念蒙蔽人的本心,将其炼做嫁衣。” “但不知这个城中被做了什么手脚,这些怨念居然强大到直接化为了实质,把本主的魂灵都卷了出来,化作怨念之鬼!” “若是被这些怨念之鬼接触到身上,自己体内的怨念也会被随之勾起,到时怨念缠身,被缠身之人的魂灵也会被卷出,而原本在怨念之内的魂灵则会趁机摆脱怨念,因此超生。” 李福说罢,阿青和捷彩妤都陷入了沉默。 一个无辜的人成了别人手中的武器,唯一解救自己的办法就是拉另一个无辜的人下水。 “好歹毒的邪术!’ 捷彩妤暗骂一声,看向黑刀军之外的道道红雾时面上表情多了几分不忍。 这些原本都是平京中的无辜百姓啊… “若是你们不想平京城在今日后就变成一座死城的话,你们最好快点找出幕后的拜月教徒将其斩杀,不然就算杀掉这一波怨念之鬼,只要平京中还有人在,拜月教徒就能源源不断制造出怨念之鬼,我们永远都处于被动。”、 阿青面色果然凝重了些,若是按李福这么说,他们还不能就守在这里了… 阿青瞥了一眼似乎人在局外的李福,心中一动,冷冷开口道 “话不要说的那么轻松,不只是我们,你们才是大菜!” 李福苦笑一声,没有否认。 “可不,都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 第三百八十九章 心境破裂 此人所图甚大! 谁也不知这个拜月教徒,或者说这几个拜月教徒到底在平京城中谋划什么。 拜月教徒善布局,如今整个平京城都成了他们为自己修行而布的滔天大局,不仅是凡人,山人也早已成了局中人。 “他在等。” 李福面色凝重,拜月教徒的恶名早已传遍各大山门。 所有山人都知道拜月教徒布局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攻心,击穿他人心防,勾动人心底最深处的恶与怨,借由这些恶和怨成就自己的大道。 尤其是山人最为拜月教徒青睐,山人清修越久,对于自己心境的控制也就越强,其中并不只是凡俗界定的好坏,而是他们对于自身大道的坚持。 这份坚持如一颗巍然不动的大树一样立在山人心中,而拜月教徒就是要用尽各种手段往这颗大树的根部钻入,像害虫一样从根部腐蚀,无声无息,却致人性命。 发展到最后,拜月教徒会设计一个契机,这个契机往往不起眼,就像只是轻轻推了一下这颗大树,但大树却轰然倒塌,再无回天之术。 这时大多数山人才会反应过来,自己的修行之本——心境早已经被人从根子上腐蚀。 越是修为高深的山人心中所坚持的念就越纯粹,而这份纯粹在大树倒下的那一刻就会化作海量的恶念和怨念,这足以让一般山人胆寒的入魔之物,却成了拜月教徒渴求的修行之物。 如此拜月教徒在山人眼中也就成了比任何东西都更厌恶的敌人,甚至不承认他们也是山人之流,将其统统打为邪教,一旦遇上,便只有不死不休。 “我们已经入局,但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影响了多少,那个契机又是什么…” 捷彩妤看着漫天平京百姓化为的怨鬼,冷声道“那个拜月教徒想用平京百姓让我们也产生怨念,对凡人下手,真是下作!” 李福摇头“这对我们山人并不能造成什么影响,说到底,拜月教徒的最终目的一定是侵染参与大朝会山人的心境,来此的山人不乏炼虚境的前辈,若是我们统统沦陷于此,怕是那个拜月教徒会直接触到合道境的门槛,损人利己,这就是拜月教徒的可怕之处。” 捷彩妤听这话浑身不舒服,当即刺道“合着我们都是开胃小菜,是附赠的,你们山人才是他们想要的主菜?” 捷彩妤抱臂看向另一边,嗤道“山人还真是什么都得第一等呢!” 李福看了一眼捷彩妤,耸耸肩,并不恼怒,平淡回道“这不是什么值得争的事情,而是事实如此,若非如此,为何这个潜伏在平京已久的拜月教徒要趁着大朝会的时候发动这个局?为了布这个局他必然蛰伏了不知道多少年,就为今天。” 捷彩妤从知道那些怨鬼就是平京百姓后心中更加心烦意乱,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拜月教徒也归纳到山人的范围。 反正这一切都是山人搞的鬼! 现在捷彩妤看原本还算顺眼的李福也眼不是眼,不管不顾地呛道“皇上也是百年时才宣布要举办大朝会,前朝百年没有举办大朝会的也大有人在,若是我们没有举办大朝会,这个拜月教徒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福皱了皱眉,不知道捷彩妤为什么要在这个问题上无谓纠结,但这个时候他们还要彼此借助彼此的力量,因此也回道“世事本就看机缘,拜月教徒行事更是像一个推手一般在背后默默推动一件事情的发生,布局也是如此。” “他当然看到了定朝没有举办大朝会的可能,但这对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差别,吞下一城凡人的怨力对他也是稳赚不亏,至于现在的情况,只能说他走了大运,大赚特赚。” “好了。” 阿青打断还想再说什么的捷彩妤,看着李福问道“所以那个幕后黑手现在不会杀了你们,只会像这样困住你们,然后慢慢引导你们心境破裂?” 李福点了下头然后又摇头“也并非完如此,拜月教徒当然不会让我们陨落,但我看这拜月教徒比起其他拜月教徒更是难缠,以他能无声无息让整个平京城中的凡人被勾动怨念,而且我们山人毫无察觉的本事,我能想到的只有幻术一门。” 李福声音低沉了些“若是我们也中了幻术,被带进拜月教徒营造的幻境内,心境破碎只会是迟早的事。” “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被任何奇怪的东西碰到或接触到,最好连看都不要看,谁也不知道这里的幻术引子是什么。” 幻术?! 阿青和捷彩妤同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骇。 李福也察觉到两人突然的反应,观察了一会她们的眼神交流后,小声问道“可是想起了什么?” 阿青沉吟片刻,将之前被她斩杀的那个拜月教徒之事告诉了李福。 李福焕然大悟“定是与他有关!幻术几乎绝迹,这门术法其实并非法术,而是一门玄术,甚至凡人若是有此天赋的话也能学习。” “但入幻术之门难如登天,而且幻术在今下几乎绝境,就我所知山人中会用幻术之人寥寥无几,更别说人数稀少的拜月教徒,我敢断言,在这个城中,精通幻术的拜月教徒绝对只有那一个。” “可他明明死了。” 阿青皱眉,她可以确定那个就是拜月教徒的真身,也亲手用飞雨碾碎了他的头颅。 李福无奈失笑“可能你们没有跟太多拜月教徒打过交道,在我们山人中对付拜月教徒一直有这样的训诫——绝对不要以为一个拜月教徒死透了。” “拜月教徒的邪术绝不是你我可以想象,虽然他们做的都是下三滥的勾当,但在逃命的功夫,没有一个山门可以出其右,发现被自己杀掉的拜月教徒没死,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捷彩妤听自己的任务居然还是没完成,气愤地捶了一下自己手心。 “该死!” 阿青看李福一直盯着自己,知道他说了这么多都是说给自己听,于是直接问道 “你有什么破局的办法?” 李福把视线转到阿青背上露出的那一截剑柄。 “是有一个想法。” 。 第三百九十章 入梦对话 ”准备好了吗?“ 老欧耳中突然传进一个女声,老欧知道是南宫梦已经准备引导他们入梦,便渐渐放松心神,让南宫梦可以进入他的梦中。 在老欧快要闭上眼睛时,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从怀中掏出一把小木剑,强撑着沉重的眼皮往小木剑上刻了一行字。 “我们即将破阵,在破阵前千万莫要轻举妄动!” 刻完老欧把小木剑朝天上一扔,小木剑顿时爆出一阵武势,朝着阿青的方向直射而去。 已经睡意袭脑的老欧彻底闭上眼睛,眼前黑前最后一个想法是希望阿青他们不要再出意外,好好等到他们破阵归来。 老欧才闭眼一瞬,感觉耳边有人在叫自己,又一下睁开眼来。 睁开眼后老欧发现自己并不是真的睡醒睁眼,而是在梦中被叫醒了意识。 老欧看到站在一片光怪陆离的颜色中的南宫梦,然后好奇的向四周看了看。 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他还没做过这么清醒的梦。 南宫梦笑着对老欧道“剑圣大人,这不是你的梦,我只是把你引入我的梦罢了。” 老欧一惊,面上顿时带上了些警惕“你可以读到我的想法?” 南宫梦连忙解释“只是现在的而已,只要剑圣大人自己刻意遮掩便能防止这件事,毕竟这是在我的梦中,某种程度是我主导了各位的意识…” 南宫梦满脸抱歉“怪我一开始没和剑圣大人说明白…我也极少带人到我的梦中。” 老欧奇怪看了南宫梦一眼,听到南宫梦说只要他自己遮掩就能防止被读取想法后,老欧立即遮掩着在心中骂了南宫梦一句,骂完南宫梦还骂了她的父亲,但南宫梦面色一直没有变化,如此老欧也放下来心来。 看来梦君小丫头所言非虚。 老欧没见到其他两个人,又问道“其他人呢?还没入梦吗?” 南宫梦眨眨眼,摆手道;“不是的,狄将军和另一位前辈也被我请入了梦中,只是你们都不在同一个地方,而且在梦中我可以同时分化几个意识进行沟通,所以没有让各位见面,若是剑圣大人希望各位聚在一起,我也可以将请他们来这。” “不用不用,这样挺好的。” 老欧听到这话高兴来不及,哪里还想让林无敌和狄无敌见面。 虽然这是在南宫梦的梦境中,但若是两人在梦里直接动起手来,岂不是被外人看了笑话? 南宫梦点点头,便说道“那我们可以开始破阵了吗,剑圣大人。” 老欧昂首“需要我怎么做?” 南宫梦走到老欧身前“剑圣大人只要听我指挥,此时虽然剑圣大人在我的梦中,但因我叫醒了剑圣大人的意识,剑圣大人也发现自己其实还是可以掌控身体的吧?” 老欧点点头,从梦中睁眼他就发现了这一点,如此他也不用担心一直在梦中,自己身体会被偷袭这件事了。 南宫梦继续道“所以只要我这边同时与各位传递信息,待我破阵时各位将自己的武势尽力打入所在的封印,届时我会引导各位武势与封桩内的武势纠缠。” “虽然封桩下埋了三件至宝,但想来以各位的武势,破开一个口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要破开封印,我们就能重新摆正封桩,使其倒逆产生的阵法解除。” 老欧点点头“都听你的。” 南宫梦在老欧面前慢慢闭上眼睛,她眼前的梦境开始慢慢变换,老欧也从南宫梦的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南宫梦正在面对的城墙封印,南宫梦将自己的梦境投射到了现实。 而在老欧这边却只看到南宫梦突然像愣住一样站在原地,老欧也不敢打扰,傻傻站在原地等着南宫梦的指示。 南宫梦在梦境中看着眼前的封印。 此时的封印已经不是肉眼见到的那样,道道封印的符咒不断在城墙上方流转,其中还掺杂着三道武势,武势随着封印移动,彼此互不干扰,和谐共处。 南宫梦呼了一口气,把心中的紧张压了下来。 她这算是要挑战先祖了,虽然她一直被当做大封师培养,却也还不是大封师,能和真正的大封师以封印之术对决,让平时不爱争斗的南宫梦心中也难免多了几分振奋。 “先祖勿怪…先祖勿怪…” 南宫梦心中默念两句,控制着自己的梦境靠近封印,随着梦境接近,那道封印也离南宫梦越来越近。 等南宫梦的梦境离封印只有一手距离时,南宫梦伸出自己双手,毅然压在了封印之上,梦境和封印相碰在南宫梦面前爆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同时在老欧三人面前的南宫梦也一下睁开眼开口喊道 “就是现在!” 老欧不敢含糊,当即控制身体抽出龙泉,使出鱼龙舞最后一剑,将身上的河海之势灌入剑尖,一点亮光击在封印之上,封印陡然凹陷,不断颤抖,几乎就要被刺穿。 于此同时狄无敌和林无敌也各自出了绝招,狄无敌的双拳撞在封印之上,而林无敌的断剑发着奇异的光芒深深陷入封印。 三人所在的位置武势与武势爆出了强烈的冲击,波动传遍城,就连落下的红雪都因此被震碎。 波动同样传到了天坛处,阿青和捷彩妤转头向三个方向望了望,心中了然是老欧他们开始有动作了。 捷彩妤有些紧张“不知剑圣大人和狄将军现在怎么样了…” 如今他们这些人和平京百姓的性命几乎就挂在剑圣和狄将军的身上,只有他们能破掉这个阵法,诛灭强敌,不管那个拜月教徒是设了什么局,都会一举破灭。 “没事的…没事的…剑圣大人是定朝第一强者…狄将军又久征沙场…一定能救平京的!” 捷彩妤越想脑子越乱,站在原地不停喃喃自语。 阿青看着捷彩妤的这个模样觉得有些不对。 她认识的捷彩妤不该如此,虽然现在情况危急,但作为暗星怎会如此慌乱? 李福靠近阿青身边,低语道 “没那么简单。” 阿青看向李福,李福眼中有着深深的忧色。 “剑圣和狄将军,怎么可能不在局中?” 。 第三百九十一章 终于登场 “拜月教徒在平京城中蛰伏多年,如何不知城中可以直接威胁到他的武道强者只有定朝剑圣和狄将军,若是这一切都在拜月教徒的算计之内,那…” 阿青咬紧后牙,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了这句话。 “老欧和狄将军也中了贼人的算计!” 阿青身形微微一动,但又很快停下脚步,她看着波动传来的方向,心知就算自己现在过去阻止怕也是无济于事。 而且自己离开了此处,就没有人再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出手反击,反而陷此处之人都置于危险境地。 阿青闭上眼睛,稳住心境,杀意弥漫在心间,她的情绪又恢复到绝对冷静的状态。 老欧和狄无敌是当世强者,就算中计也不会坐以待毙,还是待在这里静观其变为好。 咻。 一道破空声从空中传来,阿青抬头只能看到黑刀军化为的煞气环绕在空中,闭眼用剑心感受,一股熟悉的武势正从空中向自己飞速逼近。 是老欧! 阿青心中一喜,老欧还能传讯而来证明事情还没那么糟。 但还没等阿青出去,老欧的河海之势就从阿青的感知中突然消失,阿青面色一下愣住,看了看河海之势消失的位置,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这个煞气居然敌友不分,直接把老欧的传讯木剑碾碎了! 阿青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如今遗失掉老欧传来的重要讯息,她彻底无法知道城墙处的情况了。 李福和捷彩妤走到阿青身边,看着阿青一脸恍若吃了屎的模样,不免惊道“怎么,可是又有什么变故?” 阿青摇摇头,把老欧飞剑被煞气挡住的事告知二人,二人也只能张嘴无语,半响说不出话来。 “现在先做好最坏打算吧。” 三人分别看向四周城墙的方向,面色凝重,从城墙传来的波动突然消失了。 “怎么了?” “怎会如此?” “…” “各位莫慌!” 三个不同的声音不断回响在每个人耳中,老欧的意识先住了嘴,现在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他们的武势与封印相触时,原本呆在南宫梦梦境中的意识瞬间被抽离,他们的意识再睁眼就只能看到身边道道光线掠过,光线中还散发着危险的武势。 老欧他们感受不到彼此的存在,但无论谁说话声音又都会响起在每个人的耳旁。 经过开始的混乱后,众人很快冷静下来,小心观察周围的变化,躲避身边的武势,等着南宫梦开口解释。 等了半响,南宫梦才缓缓开口,三人都听出南宫梦声音中的慌乱感。 “几位前辈还好吧…” 狄无敌先开口道“暂时无事,只是为何我们的意识会突然到这个地方来,这里又是哪里?” 老欧听到狄无敌的声音,心中稍稍紧张了一下,这个蠢货还不知道另一个人是林无敌吗? 林无敌从开始就没有说话,一直静静听着,就算狄无敌开口后她也没发出其他反应。 南宫梦似乎咽了一下口水,艰难说道“似乎不该是这样的,这里不止是我的梦境中,我们似乎…被拉进了封印之内…” “什么?!” 老欧和狄无敌同时惊呼出声。 老欧意识感到头顶有什么东西略过,抬头一看,只见一行金灿灿的封印符文从自己头上缓慢而过,封印符文中还传来一股吸力。 老欧察觉不对,控制意识远离这行符文,在移动时耳中传进南宫梦的惊呼。 “各位前辈,千万远离封印符,这上面有我封家先祖的封印之力,若是被拉进去你们的意识就要被封印在这封印之中了!” 该死! 老欧暗骂一声,躲过一道差点射中自己的武势,意识在封印中不断移动躲避,但老欧一移动,那些武势好像就盯上他了一般,竟也掉转方向冲他的方向极速而来! 什么鬼东西?! 老欧哪里敢让这些碰上自己,用尽力闪躲,从他耳边出现的惊呼声和冷哼声中也能听出,另外三人的处境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为何会如此?你们封家先祖还能预知未来,给我们下套吗?” 老欧因为要不断闪躲身边的微变,语气又快又急,让南宫梦不觉更加紧张起来。 “我、我也不知,就我所学,破封应该不会引起这种情况才对,而且这封印好像知道我会入梦之术一般,竟然直接将我的梦境拉入了这个封印内!” 狄无敌沉重的声音响起。 “可否能先将入梦之术解除,放我们意识回到本体?” 南宫梦的声音停了半响,再响起时已经带上了些哭腔。 “不行…这封印已经将我的梦境封印在内,若是不破封我们就要被永远困死在这里了!” 南宫梦如今真的欲哭无泪,本以为过了今天,自己就能挣脱家族的束缚,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没想到现在不仅人身自由没了,就连意识都被囚禁在先祖的封印中! 难道真的是自己妄图忤逆家族的报应吗?! 在梦境之外,南宫梦身体抖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一下变得伤心起来,一滴眼泪从眼角流下,但双眼还是紧紧闭着无法睁开。 在她胸口,一个狼牙形状的护身符发出淡淡的光芒护住她身周,天上的红雪接触到护身符的光芒都消融在她头顶。 在另外三面城墙的三人也是如此,老欧和狄无敌身上自动发出武势护住自己的身体,林无敌保持着握着断剑的姿势,断剑的灵光从她手上延伸到她身,一股斩断万物的力量在她身周盘旋,不让任何事物靠近。 晟睿从红云上站起身来,看向站在封印前的四道人影,嘴角浮起一丝满意的笑容。 “呐,这样才对嘛,不属于这场戏的人物自然要暂且退场,不然我这场大戏还怎么演下去呢?” 晟睿拍拍手,随着清脆的拍掌声在空中响起,陷入幻术中的百姓身上浮出淡淡红雾,红雾飘出屋顶,慢慢汇集在晟睿身旁。 晟睿深吸了一口身边的怨气,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终于,该我登场了。” 。 第三百九十二章 子烈不会 怨气从城中迅速上升,升腾的红雾与落下的红雪相融,红雪飘进红雾之内,整座平京城只剩下红色一种颜色。 阿青和李福都感受到了外面气息的变化,阿青闭上眼睛,剑心睁眼。 只看到煞气之外,无数的怨气从房屋中升起,这些红雾内并没有卷出百姓的魂灵,只是单纯的怨气在慢慢升空。 阿青看了一眼就闭上剑心的眼睛,虽然只是一眼,但阿青的剑心已经因此震荡起来,如此庞大的怨气,足以拉任何人陷入深渊! 阿青转头看向一直看着自己的李福。 “情况很不好。” 李福知道阿青说的不好就是真的已经生死关头,也不废话,解下自己背上的长恨,把长恨剑身上的白布解开,露出长恨的真身。 李福举着长恨,看向阿青身后的飞雨,用两人只听得到的声音道“你背上的就是另一把灵剑吧。” 阿青没有否认,只是盯着李福不说话。 李福知道阿青原本的目的是什么,只能劝道“我知道你刚才妄图用灵剑刺杀霆霓子,所有山人都看到了,这种事只会有一次机会,既然那时候你没杀掉霆霓子,那之后仅凭这柄灵剑就再无杀掉他的可能了。” 阿青的杀意从眼中漫出,哪怕到此时她都在强忍着没有趁机杀掉正一道的那两人。 “现在你们的法力尽失,我哪怕不用飞雨也可以随时杀了他们!” 李福默然,片刻后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李福握住长恨的剑柄,将长恨横在他和阿青中间,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尽管山人之间意见不同,但七大山门同气连枝,他不会眼睁睁看着正一道的掌教被凡人杀死在眼前。 阿青冷眼相视“那你尽管试试。” 李福眯了眯眼,看了一眼山人的方向,霆霓子躺在山人中间,眼皮紧闭,脸色苍白,一副生死不明的模样。 其他山人盘腿坐在地上保存自己的法力,李福能感受到他们正在关注这边的一举一动。 李福收起长恨,背剑在身后,拉着阿青向旁边走了一些,低声斥道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大局为重?!” 阿青把手从李福的手中抽出。 “我要是不知道的话,你觉得霆霓子现在还有命吗?” 李福深吸口气,语气放缓道“我不知道你和霆霓子有什么仇怨,但现在被困住的不只是山人,更多的是你们凡人,其中还有你们定朝的皇帝,为了大局着想,无论如何我们都该齐心协力。” 阿青冷冷看着李福反问道“你刚才不是说拜月教徒的目标主要是你们山人吗,怎么现在又说更多是我们凡人了?” 李福被呛到半响无语,他再看了两眼阿青,站在他面前的阿青和之前他所相识的判若两人。 若非煞气阻隔了怨气,李福就要怀疑阿青已经被怨气侵染了! 李福皱皱眉,再问道“你可是想凭你背上的灵剑杀了霆霓子?” 阿青抱臂转过脸去,没有作答。 李福眉头皱的更深,几乎训斥道 “这就是你的志气吗?!” 阿青没有被李福这句激将法激到,现在她的心境冷静到近乎冷酷,再无其他情绪。 李福心中其实已经猜出阿青的冤仇从何而来。 “如果子烈知道你要这样为他报仇,怕是在地下都要掩面悲泣,再无脸面见人了吧!” 阿青瞳孔一缩,整个人像野猫炸毛一般,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李福知道自己拨动了阿青的逆鳞,但却不停下,继续道“只能凭着一把身外之物,这仇,我看不报也罢!”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阿青转过半脸,身上的杀意和剑意融合化作燃烧的黒焰,黒焰从阿青眼中熊熊燃起,只是看向这黒焰李福就觉得眼睛前面抵了一把利剑。 李福眼睛眨也不眨,坦然道“我当然有资格,子烈兄是我的好友,我也同样是子烈的好友!” “我懂他,懂他的志向,懂他的傲气,更懂他的骨气!” “换做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他,他绝对不会抓着一把灵剑不放,如果是子烈兄,哪怕前方是大罗金仙,他也只会凭着自己,凭着自己心中的那把剑,去斩断他要斩断的东西。” 李福上前几步,阿青眼中的黒焰在他眼中更大几分,他身都有了刺痛之感。 “阿青,你说,在我记忆中的子烈兄,可是如此?!” 阿青慢慢转过头,将整个身子面对李福。 李福的话她都听了进去,尽管她现在心中只剩下了杀意,但她也不得不承认阿烈确实如李福所说。 就算要报仇,也只会靠自己去报。 阿青伸手拔出背后的飞雨,飞雨现身的一瞬间蓝光乍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这柄灵剑身上。 长恨也从李福手中挣脱,剑身发出淡淡白光,不断轻鸣回应着飞雨。 飞雨在阿青手中变为它本来的模样,阿青看着飞雨剑身上的如雨点一般的纹路,眼中黒焰慢慢褪去,恢复清明之色。 阿青抬头对李福道“阿烈不会白死,该讨的债我一定都会讨回来。” 李福看了阿青半响,耸耸肩道“那是你的事。” 阿青松开了手,飞雨从她手中一下窜出,长恨重新与飞雨汇合发出开心的轻鸣。 两柄灵剑并排飞行,一蓝一白两道剑光盘旋在阿青和李福周边,灵光中传出的强力和武势让场内的其他人都为之一惊。 李福看向煞气之外,那些怨气开始朝着一个方向汇集起来。 “终于要现身了。” 两人抬头看着就在自己上空的那个位置,面上满是冷意,在两人上方,怨气化作一条条红带般的怨流,部汇集到晟睿身边。 晟睿被红雾团团包围,半响后,怨气如莲花一般绽开,一个青年从莲花中走出。 青年抚了抚自己脸庞,那张始终带着嘲弄笑容的脸正是被阿青斩杀的拜月教徒的模样! 青年伸手展开双臂,汇集在他身旁的怨气不断翻腾,最终变为一件红色长袍穿在青年身上。 青年向前踏步,怨气在他脚下化作一节节的阶梯,直指煞气! 。 第三百九十三章 想也白想 “世人传说,千年前有对神仙眷侣,一为武道第一强者,一为千年第一剑修,二者不顾天下禁忌人间戒,毅然结为伴侣。” “山人大怒,由此引发上古之后的第二场人间山人之战,此战几乎改天换地,通天峰下犹如末世,天命悲泣,武者殆尽,人间武道尽毁。” “剑修顾琛琛不忿其妻孤清影之遭遇,最后关头摘得道果,成千年间唯一合道剑修,天命有感,佩剑生灵,顾琛琛以一己之力屠尽通天峰上修士,孤身大战七大合道老祖,一剑辟天陷地,从此通天峰一分为二,合道老祖也被斩于剑下三人。” “奈何顾琛琛势单力薄,与其妻共被逼迫至长恨崖边上,夫妻连心,以佩剑长恨插心相连,神魂携手转世,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从此天下再无顾琛琛孤清影,唯留下两把灵剑,一为长恨,一为飞雨。” 青年的声音从煞气外传入众人耳中,阿青和捷彩妤听到熟悉的声音,面色愈发难看。 那个拜月教徒真的没死! 众人随着青年的娓娓道来,目光开始不断注视在他们脑袋上徘徊盘旋的飞雨长恨。 武者看向飞雨,山人看向长恨,眼神开始慢慢迷失,这两把灵剑中各自有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长恨之中有剑道,飞雨之内藏雨梦,呵呵,谁要是得了这两把灵剑就算是得了顾琛琛和孤清影的传承,想来不用多久又是一个武道强者和一位合道剑修就要现世…可惜…可惜啊…” 修为最低的子灵早已经面色恍惚,眼中充满对长恨的渴望,如今听那个声音在她耳边说可惜,心中一紧。 他在可惜什么? 青年的声音越来越近,阿青和李福也能感受到庞大的怨气在慢慢逼近,最后那股怨气停在煞气之前。 宛如只是隔了一道门一般,青年的声音从煞气之后传进。 “可惜这两把灵剑已经有主人,他人再想,也是没得想咯…” 这句话一下割断了子灵脑中的一根弦,子灵的双眼开始变得通红,心中一股强烈的不甘涌出。 凭什么?凭什么他人就能得到如此天大机缘,大家同为山人,这份机缘她凭什么不能有?! 不甘迅速变换。 嫉妒… 愤怒… 对于那个未来自己要仰视获得这份机缘之人的必然结果,子灵心中蓦然有了对这个根本不相识的人的恨。 恨意越涨越大,压过了她人生中恨过的其他人,成了子灵的头号敌人,堪比生死之仇! 我要他死!只要他死了这份机缘就是我的了!她就会是第二个千年第一剑修! 子灵一下站起身来,转过头把仇恨的目光的对准李福,牙齿不停作响,手上掐诀就要用出身上仅剩的法力对付李福。 就在雷光要从子灵手中迸出时,一声脆响在子灵耳边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脸上的火辣感觉,随着脸上的疼痛越来越明显,子灵心中的仇恨也在慢慢褪去。 子灵摸着自己肿烫的脸颊,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刚才恍若变了个人般,对面前的子阳茫然道“师、师兄,我怎么了…” 子灵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眼前面色冷漠的子阳师兄,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被师兄摔了一巴掌。 “你中邪了。” 子阳说完这句话就重新坐回到晕倒在地的霆霓子身边,子灵咽了咽口水,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的状态顿时后怕不已,也不敢再听什么诱言,老实呆在子阳和师父身边。 子灵坐下后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李福的背影,而后立刻把头垂下,目光看着白玉地板,眼神不断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止是子灵,但凡修为稍低的修士都受到了青年话语的影响。 但他们师长都在其身侧,且身上还有护身之物,不用像子阳那样打醒子灵,催动法力便让自己徒弟从迷乱中清醒,后辈修士醒来后也立刻反应过来自己中了招,个个羞愧难当,坐在师长身后专心打坐,稳住自己心神。 “皇上!老奴失态了!” 霖生眼神迷离了一刻立刻回过神来,但以他的武道修为居然还能中拜月教徒的邪术,实在也是丢尽了老脸,当即就向身边的皇帝请罪。 皇帝摆摆手表示无事,皇帝一直面色如常坐在长桌后面,时不时看看四周的煞气,眼中只有期待的神色,丝毫没有恐惧之感。 “混蛋东西!” 捷彩妤咬牙切齿,要不是星势与其他武势不同,怕是她刚才也要中招了! 三番两次栽在一个人手里,就算是个菩萨也早就窝火了! 李福也往后看了一眼,只是扫了一遍,就看到玄真正在对他露齿一笑,看到玄真脸上那幅欠打的表情,李福就收回了眼神,心中嘀咕了一句。 这家伙的心境修为倒也是不俗。 “哎呀,挑拨离间失败了…” 青年的声音又传进煞气之内,其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更是惹得众人大怒。 霖生举着长枪指向青年的方向,隔空大喊道 “贼人!在御驾之前胆敢无礼!速速束手就擒,还能给你一个痛快!” “呦,我还真想看看现在你们还要怎么给我一个痛快,我就站在这,您尽管出来,我动都不动一下!” 被此人嘲讽,霖生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握着长枪的手背青筋暴起,若不是他还要守着皇上,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让这个混账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霖生!” 皇帝轻斥一声,把霖生从怒不可遏的状态中喊了出来。 霖生微微皱眉。 他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容易动怒? 皇帝敲了敲桌子,提醒道“对方可是拜月教徒,你不可能顺着他走。” 霖生顿时恍然,这个恶徒实在可恶,居然已经开始用邪术攻入他的心神! 想到此霖生一下有些害怕,自己在皇宫中呆了太久,战斗意识竟已经生疏至此。 若不是皇上提醒自己岂不是毫无知觉被引入歧途还不知道?! “老奴多谢皇上!” “留着力气吧。” 皇帝双手交叉撑住下巴,眼中有了一丝阴霾。 这个拜月教徒,不好对付。 。 第三百九十四章 好戏登场 “拜月教徒善攻心,千万莫要被他的声音所迷惑。” 山人之间,长辈跟晚辈告诫后便带领他们打坐静心,心中默念修炼心境的法门,闭塞自己五感,不为外物所侵扰。 阿青和李福召回了飞雨长恨。 握住灵剑,李福心中稍稍有了些底气。 “阿青,飞雨和长恨是我们最后的底牌了,如今我等没了法力,身上再多法宝也无用武之地,而灵宝…” 李福看了一眼身后山人们,他知道这些山人身上必定带着不止一个灵宝,就连他自己身上也还藏着手段未用出。 但此时用出灵宝,已经生出灵智的灵宝极容易为怨气所污,一旦灵宝被污就如同废了一般,哪怕是七大山门也不愿平白无故损失一件灵宝,因此刚才就算陷入危机也没有山人用出身上的灵宝。 李福不敢去赌山人所谓的大义,只能实话实说道“就算我用出了灵宝,灵宝在怨气中怕也坚持不了多久,我猜测这拜月教徒不会让我们一直在煞气之内躲下去,若是他用手段逼我们打开煞气…” 李福叹了口气。 “没有若是,这一切都定在拜月教徒布的局中,我们还是做好准备吧。” 阿青低头看着飞雨,飞雨剑身上的灵光还在隐约闪动,但阿青却知道若是放出飞雨与拜月教徒争斗,正如李福所说,飞雨已然生出灵智,在怨气下灵智必然会受其影响,久了怕也是逃不过一个泯灭的结局。 这也是阿青发现怨气后不愿放出飞雨的原因。 飞雨不过是孤清影寄托在自己这里,她如何可以这样损坏它? 李福看出阿青的忧虑,沉声道“灵剑有灵,若是飞雨长恨不愿,它们也不会显出真身。” “飞雨和长恨比我们更知道外面怨气对它们的伤害,但它们是曾经名震天下的灵剑,不是什么束之高阁的器物,若是灵剑不能肆无忌惮去斩灭面前的敌人,那它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随着李福的反问,飞雨和长恨剑身都发出一阵光芒与之回应,阿青感受从飞雨身上向她传递而来的意思,心中释然,紧紧抿住的嘴角放松了下来。 飞雨一直都有它自己的决心,身为一把灵剑,它不愿为不是剑客的人所驱使,而它现在更不愿遇到危险就躲在剑客身后,这不会是孤清影的选择,更不会是飞雨的选择。 “我知道了。” 阿青不知是回答飞雨还是李福,目光中多了一些坚定。 她和飞雨都有自己要做的事! 在煞气外,身披煞气红衣的青年用怨气幻化出一张椅子,让天下人胆寒的怨气在他手中竟成了玩具一般,随手扯动变换各类模样,没一会竟在煞气之外建出一间和大定殿陈设相同的宫殿来! 青年坐在龙椅之上,身周的煞气宫殿不断流转。 宫殿浮于空中,宛如仙宫一般。 青年用手肘靠在椅把上,手背撑着自己一边脸,微微泛红的皮肤和手背接触的部位更是泛起深红,这圈红色让青年的脸看上去多了几分诡异。 呼… 青年清吐一口气,一口怨气从嘴中被吐出,看着怨气在面前慢慢淡去,青年敲了敲把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好了,都登场吧,大戏,当然要越多人才越好看。” 青年没有掩饰自己的声音,这句话也传进了煞气之内。 在煞气内还清醒的众人纷纷侧目,不知拜月教徒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大家对视时都看到对方眼中有了不妙的眼神。 只听原本安静的平京城内突然嘈杂了起来,嘈杂声就像是往日第一声鸡鸣响起后,平京城从沉睡中醒来,各家各户开始忙碌,炊烟升起,摊贩出街,马蹄声脚步声渐渐充斥在平京城的上空。 原本这寻常的,让人安心的声音此时响起,却给了煞气中的人一股毛骨悚然之意。 大家心中都对拜月教徒的话隐隐有了猜测。 真的有人要登场了… 吱啦一声,而后又是无数声远近交杂的吱啦开门声,平京城中的民居被推开大门,无论门第高低,身份差异,只要是在平京城中生活的百姓都从自己家里走出。 仿佛如往常一般,百姓穿戴整齐,但面对这漫天的红雪,却没人撑伞,他们任由红雪落在自己发上,脚步一致的向天坛慢慢而来。 平京城道路宽敞,但却从来没有迎接过如此大的人流,百姓从大街小巷汇集到通往天坛的唯一主道上,很快道路便变得有些堵塞,百姓们行进的速度也更慢了下来。 从青年的角度看去,就是一颗颗黑色的头颅挤在一起朝这个方向涌来。 看着如此混乱不堪的局面,青年脸上嘲讽的笑意越来越浓。 这样的戏才好看嘛。 从主道到天坛的路途不到一里,但人群却走了许久,沉重密集的脚步声同样响彻在煞气之内。 阿青和捷彩妤脸色顿时煞白,而在高座上的皇帝也头一次变了脸色,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皇后,看到皇后脸色也变得苍白,眼中更满是震惊之色。 但在皇帝转头之时,皇后不动声色的抓住了皇帝的手,在皇帝的手心微微捏了几下,皇帝受到皇后的暗示,便也暂时放下心来,转过头假装没事一般,继续等着情况的变化。 “他、他怎么敢?” 林星轮和其他人一样,心中满是惊惧,他现在已经猜出那个拜月教徒想要做的是什么,只要稍微想象一下自己等人即将面对的困境,林星轮背上就已经满是冷汗。 他当即掏出怀里的小木剑,往木剑上刻了一行字,边刻还边自语道 “师父…你快点回来啊…再不回来真的要死人了啊…” 刻完林星轮就把小木剑挥出,木剑脱离林星轮的手顿时发出一阵河海之势,掉转方向找到自己主人的位置后,小木剑蹭的一声就朝着那个方向飞去。 但和老欧要传来的飞剑一样,木剑接触煞气时毫无声息的化为粉末,林星轮看着从煞气中掉落的碎屑,一下没站住坐在了地上。 “怎么…怎么会这样…” 。 第三百九十五章 挣脱噩梦 叮… 白儿听到自己耳边响起一声佛磬的轻灵声。 在听到佛磬声前,白儿不知自己身处何方,而她又要到哪去,但佛磬声给了她一道指引。 白儿跟着佛磬声,如同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孩一般,跌跌撞撞向前行进。 随着她前行,面前的虚无中多了一点其他的颜色。 红色、白色… 红白交杂的颜色在白儿眼前越来越明显,白儿瞪大眼睛跃身一跳,在跳到光芒的一瞬间,那声佛磬的声音顿时变大,就宛如在白儿耳边一般。 叮铃的嗡嗡声盘旋在白儿脑海中,白儿只觉得自己什么都无法去想,整个脑子都只剩下叮呤声。 佛磬声音在白儿耳边慢慢淡去,白儿开始听到其他一些声音,几乎是猛然一下,白儿眼前恢复了视觉。 往日熟悉的事物重新呈现在眼前,白儿一时竟有些回不过神来,躺在木地板上愣愣看着廊外的雪地。 白儿慢慢闭上眼皮又睁开,确定自己不是在梦中后伸出手把自己撑起。 她怎么会睡在这里… 白儿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眼前渐渐回忆起没有意识前的场景。 似乎…她还做了一场梦… 那场梦和一般的梦不一样,她梦到阿青姐牵着她的手,带她走进了那条小巷中。 越走进小巷,白儿越觉得眼熟,很快她就知道那条小巷的尽头是什么地方,白儿不愿意再前进,用双手拉着阿青姐的手,想让她停下。 但阿青姐的手掌如此有力,她完无法抵抗,白儿清楚感觉到阿青姐的掌心不再是她记忆中的温暖,而是一股刺到她心中的寒冷。 终于,阿青拉着白儿到了那扇小门前,白儿看着那扇有些破旧的小门,痛苦的记忆从心底深处被翻出。 随着小门吱啦一声打开,白儿整个人恐慌到了极点,牙齿不停打颤作响。 白儿说不出话,但她拼命用身体拒绝。 那扇门开的越来越大,白儿已经隐约看到里面那些熟悉的场景,白儿一下跪到在地,泪流满面,用尽一切话语求阿青姐不要把自己再送入这个炼狱。 白儿不停磕头,一只手伸到她面前,轻轻箍住她的下巴,把白儿的脸举了起来。 白儿看着阿青姐的脸,心宛如坠入冰窖。 她的泪水糊满双眼,阿青姐的脸庞也变得有些模糊,但阿青姐眼中的冷漠她却看得清清楚楚。 阿青抓着白儿把她拉了起来,白儿就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一般,满脸绝望。 阿青伸手推开半开的院门,手上一挥,白儿就像一个包袱一样被扔进门内。 白儿躺在留着污水的青石地上,身后的院门无风慢慢关上,白儿覆在地上,眼睛却看向院门外。 门外的阿青现在只剩了一道黑影,黑影随着院门阖上越来越小,但白儿心中的恨却越来越深。 你为何救了我…又抛弃我… 就在大门即将彻底关上的瞬间,那声佛磬声叮铃一声从门外响起,白儿眼前的场景渐渐淡去,等再睁开眼时,她已经从这场噩梦中醒来。 白儿额上满是冷汗,现在只是回忆一下,她就觉得自己胸口被千斤巨石压住一般,根本喘不过气来。 白儿抓着领口,眼神飘忽。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阿青姐怎么可能会这样对她?! 白儿低下头看到自己手指边的红色雪粒,抬头看向廊外,点点红色的雪花被风打进廊内。 看着外面一片诡异的红雪世界,白儿彻底从迷茫中醒来,赶紧站起身跑到房间去查看孩子们的情况,只见房间里的孩子不知何时都睁开了眼,但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珠呆滞,跟痴傻一般。 白儿闯进每一个房间,发现所有孩子都是这种状态,等白儿开了晟睿的房门后,却发现晟睿已经不见了踪影。 白儿靠到了身后的房门上,她现在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白儿不知所措时,手腕上一股冰凉传到她心间让她稍稍安定下来。 白儿举起手腕,看到阿青姐送给她的舍利子。 白儿用另一只手碰了碰舍利子,现在的舍利子已经不像之前温热,反而像冰雪一般冰凉,但这冰凉并不让白儿难受,倒是让她感觉不再那么急躁。 电光火石间,一段记忆突然出现在白儿的脑子中。 白儿愣在原地,过了一刻立马跑出房间,抓着廊下的一把伞就冲到红雪中。 白儿在雪中快速跑动,夹着雪粒的寒风让白儿的眼睛和脸都感到刺痛。 但现在白儿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她想起来了!她要去告诉阿青姐… 张辉就是阿辉! ……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煞气内的众人陷入一片寂静,每个人都放缓了自己的呼吸声,唯一清晰可听的反而是一直不停的落雪声,飒飒声成了催命钟一般,让每个人的心弦都绷到最紧。 咕咚。 不知是谁咽了一口口水,只听煞气之外的那些‘人’又开始动了起来,先是传进衣袖相碰的声响,而后又是一声熟悉的闷响。 皇帝把手掌撑在桌面上,他对于这声闷响再熟悉不过。 是下跪的声音。 拜月教徒的声音传了进来。 “皇帝陛下,您的百姓可都到场了,怎么不出来见见子民们呢?” 皇帝听到这话面色铁青一片,目光瞥向身边的霖生。 霖生虽然也是满脸不忿,但还是在用眼光制止皇帝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这时候护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拜月教徒见皇帝不做回应,脸上嘲讽笑意更浓,整个人斜躺在怨气化作的龙椅上,尽情嘲弄这世间最尊贵的皇权。 “看来是子民的诚意不足以让他们的君父见他们啊,也是,是应该先让子民觐见君父的,是我的失误。” 拜月教徒手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把扇子,手指扯动,折扇就哗然一声展开,挡住拜月教徒的半张脸庞。 “行礼吧,各位。” 随着拜月教徒的一声令下,跪到在地的平京百姓齐声高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第三百九十六章 我叫恨生 皇帝放在桌上的手一下握成拳头,霖生转头看去,只见原本处之泰然的皇上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瞳孔通红,如一条身逆鳞倒竖的恶龙。 霖生许久没有见到皇上变成这副模样,一时心中乱了神,赶忙把目光投到皇后娘娘身上。 皇后早就察觉了皇帝心情的变化,一只手抓紧握皇帝的手,另一只手抚到皇帝背上,一边轻抚一边安慰道 “皇上莫急,你的皇子,大臣都在这里,更有黑刀军守护,事情定会妥善解决的。” 皇帝侧目盯向皇后,站在皇后背后的林星轮瞥到父皇通红的眼睛,心下更是一惊,他丝毫不怀疑如果现在谁敢惹到父皇头上,这个人绝不会有命在! 皇后微笑看着暴怒的皇帝,淡然自若,好像现在的皇帝并没有什么异常一般。 皇帝几乎是从嘴巴里挤出了一句话。 “他怎么敢这样对我的子民?!” 皇帝气到浑身颤抖,皇后把皇帝的手死死捏住,凑近皇帝耳边道 “如此逆贼,自然该死,皇上且静静看着便是。” 在外人看来,随着皇后的劝慰,盛怒的皇帝慢慢平静了下来,虽然皇帝面上还是紧紧绷着,但比起刚才还是让霖生安心许多。 现在皇上可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啊… 在皇帝另一边的钺王也看到了皇后劝慰父皇的场景,看到父皇像一头雄狮一般被皇后捋顺了毛,钺王的心开始不断往下沉。 或许父皇和皇后的关系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皇后姐弟对于父皇而言并不是尾大不掉,而是父皇真心敬爱皇后,愿意与皇后共同分享江山。 那这样的话,这些年为何还要给他一线希望? 直接立嫡子林星轮为太子不就好了吗?! 钺王垂下眼帘,不让身边的人看到自己眼中的怨恨之色。 在这一刻他不仅怨恨林星轮和皇后,就连皇帝也被钺王怨恨上。 钺王把手藏在袖中,手心捏紧一串铃铛,恶念悄悄从心中升起。 皇后安抚完皇帝,对下方喊道“观星使阿青。” 阿青听到有人叫她,转回头对上皇后的目光。 阿青也不转身行礼,就保持一个转头的姿势,用一只眼看着皇后。 霖生看到阿青如此无礼,当即就要训斥出声,但皇后却先笑着道“遇到这样的事,真是麻烦阿青观星使了。” 阿青没有应答,眼神毫无变化看着皇后,等着她的下文。 皇后保持着嘴角的笑容,丝毫没觉得阿青不回她有什么不对,站起身,向阿青伸出一只手。 “接下来的事情,吾就权拜托阿青观星使了,阿青观星使可方便行事,百无禁忌。” 说完皇后把手收回,双手交叉盖在小腹上,对阿青微笑点点头便又坐下。 整个过程皇后就宛如只是对阿青邀请明日赴宴一般,不急不缓,也无任何要求和具体事宜,只叫阿青便宜行事,百无禁忌。 凭这仅仅几句就把场内的皇族,大臣性命通通交付到阿青手中。 阿青听完后就转回头,似乎又并不把这么多人的性命放在心上一般。 霖生咽咽口水,他不知为何皇后如此信任这个叫阿青的女子,但就这样把如此大的权利交于她,未免太过儿戏。 思绪之间,霖生已经准备出言向皇后劝谏。 无论如何都不能只靠一个女子啊! 霖生正要开口,皇后就像已经知道他要说话一样把脸转向他,霖生触不及防,下意识张了张嘴巴,一时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皇后微笑着问霖生“霖主管,可有什么事?” 霖生原本要将自己的劝谏说出,但对上皇后双眼的一瞬,霖生心中竟一下慌了神。 皇后眼中没有什么威胁或者怒意,但在淡然的眼后霖生看到绝对的权威和信心,这种感觉就好像霖生小时跟随父亲练武,年幼的他站在父亲面前,在父亲的眼中看到自己是如此无知和浅薄。 而在今时今日,霖生在皇后眼中看到的自己和年幼时的自己几乎没有两样。 霖生心中打了个激灵,弓背弯腰,把头埋下谢罪道“不,老奴没有什么想说的,皇后娘娘自有明鉴。” 说罢霖生就站回到原来的位置,皇后点点头也不再看他。 霖生不再与皇后对视,但刚才那股微薄的感觉还是环绕在他心头无法散去,那一眼皇后娘娘在他看来就如一位圣人般,自己任何的质疑都是不敬,都让他惶恐。 霖生忍不住又咽了口口水,看向皇后的背影的眼神不自不觉带上了更多的敬畏。 皇后娘娘…真的是圣贤啊… 皇后没有在意霖生的心理变化,只专注看着阿青的背影。 在她眼中其他人都如烟一般慢慢淡去,无论是什么煞气,还是外面的拜月教徒,都没了身影。 在一切的虚无中只剩下阿青一人。 阿青背对皇后,皇后透过阿青的背影,看到的了无尽星海和流星。 皇后轻轻张嘴,无声叹了一句。 阿青啊… “你叫什么名字?” 阿青站在煞气前,看向怨气聚集的位置高声发问。 捷彩妤已经跑回暗星身边,暗星重新开始布阵升起星势,一层星势在煞气背后慢慢成形,阿青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力拖延住一些时间。 拜月教徒似乎没料到阿青居然会问自己的名字,一时有些被为难住。 “嗯…我的名字叫什么这是个问题,现在我用的晟睿的身体,当然该叫做晟睿,但晟睿本我又已经彻底消亡,那代表晟睿也已经从世间消失…” “可我上个身体也被阿青给斩灭…也不能用上个身体的名字啊…真是难办…” 拜月教徒居然被一个名字难住,坐在龙椅上用扇子抵住自己下巴苦苦思考。 半响后拜月教徒用折扇拍了一下自己手心,满是欣喜道 “有了!现在的我又是一个崭新的我,既然是崭新的我,那就该有个崭新的名字!果然我之前想的名字还是有用的!” 在星势即将覆盖部人时,拜月教徒的声音传进煞气内。 “恨生,我叫恨生。” 。 第三百九十七章 觐见君父 恨生看着下方的煞气,眼神不停闪烁。 他身边的红色怨气幻化出大定殿后还在不断向外延伸,一条条红线从大定殿上伸出,如触手一般开始向煞气试探。 恨生心中也有一个疑问。 同样是邪物,到底是煞气更邪还是怨气更邪? 怨气在恨生的指使下分化出更多更细的枝桠,枝桠小心翼翼向着煞气接近。 在恨生的密切关注下,怨气枝桠一接触到煞气立刻化为飞灰,粉碎从枝桠顶端开始,被煞气沾染到的部分还在不断向里延伸。 煞气碾碎了试探的怨气还不算,甚至将其作为自己进攻的方向,朝着恨生所在怨气中心而来! 恨生当机立断将那一片怨气通通斩断,那一块怨气在眨眼间就被煞气吞噬殆尽,煞气还意犹未尽,在空中悬浮良久后才回到自己的本体中。 嘶… 恨生看的眼睛发直。 这煞气也太过霸道! 恨生心中又惊又喜,之前他只从古籍上读到过煞气的记载,但今日真的接触到才发现这股至邪至怨之气已然超出他的想象。 恨生开始不断盘旋起来。 如此好物,如何能不用上? 恨生之前并不知道黑刀军的存在,由此煞气更是不在他的局中,但他虽然奈煞气无法,不过在大局之下,这股煞气也不过是一个小小障碍而已。 当务之急,还是要让这群人撤掉煞气的防护。 恨生朝着煞气中大喊。 “皇帝陛下,您的子民都向您称呼万岁了,怎么还不赏脸一见啊?” 煞气之内阿青感受头顶的星势已经覆盖住所有人,虽然星势只有薄薄一层,但至少诡异红雪不会落入他们之中。 不过能拖一会是一会。 阿青也向外冷声道“皇上可是你想见就见的?乖乖等着!” 煞气外的恨生听到阿青的回话一愣,想不到这女子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便也顺下去道 “哎,叫我等着是没关系,只是在这寒冬腊月里,这么多的百姓都在地上跪着呢,要是跪出病来可就让人于心不安了…” 阿青听恨生一副为百姓着想的语气,不免觉得荒唐。 阿青嘴角扯了扯,心中想好了回答。 “皇上知道百姓心诚,但皇上劳累一天,还请百姓们先各回家中,等皇上沐浴更衣后再行召见!” 两人一人一回,就像真的是在商议皇帝何时召见平京百姓一般。 在阿青身旁的李福悄悄把眼神瞥向阿青,看着阿青面无表情说出这样荒唐的话,心中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在煞气之外被两人当做话柄的平京百姓还一动不动的磕头跪在地上,百姓跪满整个街道,但却没人动弹一下。 细细的红雪飘在百姓身上,就像落在一群雕塑上一般,不一会就盖起了一层。 恨生原本还想和阿青斗嘴下去,但看了看城墙的方向,觉得还是不要太过得意忘形,于是笑道“看来皇帝陛下是不愿见子民啊,但子民却是迫不及待要瞻仰皇帝陛下的容颜呢,既然如此,那就子民来见他们的君父好了。” 恨生拿着折扇向前一挥,高声道“走,见君父去!” 哗然一声,随着恨生的命令,原本跪着的百姓齐齐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向煞气进发。 煞气内的众人也听到了唰唰的脚步声。 数万人同时踏步,就连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阿青的心情随着地面颤抖慢慢坠下。 这拜月教徒是想用平京百姓的性命威胁他们。 恨生坐在怨气中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幅场景,数万百姓向着煞气前进,煞气可不会分辨什么敌我,任何活物胆敢接触煞气,都只有被碾成碎的份。 恨生打开折扇朝自己扇了扇,自言自语道“布局最不怕的就是意外,只要局够大,任何意外都能成为我的局中物。” 不出恨生所料,在百姓已经走到煞气三步前时,一直盘旋在众人上方的煞气停止转动,渐渐分化为黑刀军的本来模样。 恨生用折扇拍了拍手,行进的百姓也停了下来。 黑刀军重新化为人形守在众人之前,但不到百人的黑刀军组成的防线对上密密麻麻的人群,让看者丝毫感受不到安感。 这么多人只要一人抓他们一下,就足以将这里的所有人撕成碎片。 阿青看了一眼是面无表情的平京百姓,而后把目光注视在怨气之中的恨生,恨生身周的怨气起起伏伏,阿青也只能把他的样貌看个大概。 果然是那个拜月教徒。 阿青眼神不善,她手中的飞雨在微微抖动,飞雨也认出了这人之前被自己斩下过头颅。 恨生在怨气中对阿青打招呼道“嘿,又见面啦!” 阿青挑了挑眉毛,没有回他。 谁要跟你又见面。 恨生眨眨眼睛,想里望了望众人,看到坐在高台上的皇帝和皇后后连忙站起身来,像唱戏一样夸张行礼道 “哎呀哎呀!真是我失礼!看到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竟忘了行礼,见谅、见谅!” 皇帝皇后没有理会这个拜月教徒,霖生看着拜月教徒身旁怨气幻化的模样,却是忍不住了。 霖生举枪对准恨生怒喝道“贼子!你胆敢辱我大定?!” 恨生一脸无辜模样,向左右撇了撇脑袋仿佛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过了半响恨生才假装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我也是想让平京百姓看看朝堂的模样嘛,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换换咯。” 恨生话音刚落,他身周的幻术一下涣散,幻化而现的大定殿也从空中消失。 怨气像一团泥一样不停翻转扭动,很快一个宫殿雏形又出现在众人面前,随着雏形的细节越来越明显,霖生的脸色也黑到快能滴下水来。 皇帝看到这宫殿也皱了皱眉头,不自觉看向身侧的皇后。 恨生在幻化出的新宫殿里对皇后笑道“皇后娘娘,您看您的凤宫可是这幅模样?要是有哪里不对,还要麻烦您提醒我呀。” 霖生捏紧长枪,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该死的拜月教徒! 。 第三百九十八章 做件善事 霖生很想出手,可是他不能。 和其他人一样,霖生现在感受不到任何武势,他所能使用的,只剩下流转在他血中的武势。 现在贸然动用,等于是在用自己的命去战斗。 霖生不怕死,能杀掉侮辱皇族之人更是让他觉得自己死得其所。 但… 霖生往皇帝身前悄悄移步,半个身子挡在了皇帝前面。 皇上还处于危险之中,他这无用之身该成为皇上的最后一道防线。 这条命不是他的,而是为了皇上的安危而用! 就在霖生拼命说服自己时,空中的无尽淡红中出现一条黑线,时刻关注局势的霖生一眼就盯住那道黑线,黑线在怨气中直冲而上,绕了一个大圈,直射恨生而去! 恨生浮在原地,黑线射空的呼呼声灌入他耳中。 恨生悠哉地扇着扇,眼神微微向旁边撇去,一点黑色已经冲近他眼前。 下一刻下方众人突然一片寂静,那道黑线已然穿过恨生打脑袋,在恨生的额头上穿了一个黑洞。 阿青手掌翻转,抓住飞回的龙泉。 她看着恨生那张永远都在嘲讽别人的脸,心中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被开了脑门的恨生还在轻轻摇扇,脑袋微转,将底下众人眼中的震惊和不敢置信尽收眼底。 恨生满意的笑笑,随着他笑,他的身形也在缓缓变淡,最终原地只剩下一片怨气。 “没用的。” 恨生的声音从更上方发出,众人抬头看去,只见恨生的脑袋从一道诡异的红云之后探出,恨生眼睛笑成一条缝,满是恶作剧成功的得意。 “阿青,你还是这么心急啊。” “……” 阿青没有回应,只是用衣服擦了擦龙泉的剑身,低头无视恨生。 恨生一愣,他准备了这么一场大戏,居然还有人不爱看? 恨生四处转转脑袋,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忽略掉了什么。 等看到自己原本待的位置后,恨生恍然的啊了一声。 “原来阿青你也不喜欢我这样做啊,那你早说嘛,凭我们的交情还用这么大费周章?你说一句就行了,动什么手呀!” 恨生原本在的位置怨气被阿青绞成了一团乱,幻化而出的皇后寝宫再也看不出一个宫殿的样子。 阿青早就知道自己就算偷袭也取不了这人的性命,只不过是不想让他太得意罢了。 恨生也不再去‘建’什么宫殿,就趴在那道云上,渐渐落下,落到众人可以清楚看到他表情,也能清晰听到他说话的位置为止。 恨生清了清嗓子。 “想必各位有很多疑问要问我吧…” “你到底是谁!所欲为何!” 恨生话还没说完,始终沉默不言的晟王就先开口发问。 钺王和林星轮看了大哥一眼,虽然意外他会做这个出头鸟,但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过脸看着恨生等他回答。 恨生被打断,面色一下有些僵住,意犹未尽地砸咂舌,无奈道 “这位是…晟王殿下吧,晟王殿下这样可不好啊,打断别人讲话可是大忌,特别是打断我这种爱讲话的人,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会让我生气呢!” 晟睿皱紧眉头,面对恨生的威胁毫无退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恨生。 “但是…” 恨生立刻换了语气道“谁叫我今天心情好呢,就不跟晟王殿下你计较了!” “原本我还有很多话要说的,不过晟王殿下问了,我就先回答一下吧。” “想来很多人已经知道,我是一名崇尚圣月的拜月徒…” 恨生举起双臂朝天空做了一个朝拜的动作,半响后他缓缓放下手臂,目光幽深的看着众人道 “至于今天搞这么大阵仗…” 恨生讲道关键地方突然停住,听着的众人被这莫名其妙的停顿弄得又紧张了一些。 随着时间推移,一股焦躁的情绪在众人心中蔓延,不少人等的烦躁,咽了好几口口水,但恨生就是只直直盯着他们,把他们盯到毛骨悚然却不说话。 恨生心中默默数着数。 他其实也不是要故意吓他们,只是既然自己也已经登场,总是要制造一些戏剧的节奏吧? 只有停顿够长,才能证明接下来他要说的话重要无比呀! 嗯…应该差不多了… 恨生脸上突然笑成一朵花,众人被他这笑弄得更加不寒而栗,只见恨生已经张开了嘴巴,但下方的一道声音又把他即将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嘴边。 “喂!你是不是结巴?” 恨生表情再次僵住,脸上的笑纹固定在原本的位置,恨生就保持这样吓人的表情转向声音传出的位置。 李福站在原地,双手抱臂,一脸不爽地看着恨生,见恨生看向自己还不罢休的补了一句。 “不会说话就别讲话行吗,难怪你害怕被打断,我看就你这样,不用手段把我们困在这里,怕是没人愿意听你说话吧。” “……” 恨生慢慢把表情放松回原来的模样,看着李福叹了口气。 “可惜啊…” “我本来现在应该生气,取下你脑袋的,因为我已经说过不许有人再犯,可惜说话的是你,那我就只能再对我自己违约一次了。” 李福眼睛瞪大,指着自己不可思议问道“我这么大面子?!” 恨生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那当然,名动天下的福子,未来的山人掌事人,我如何能不卖这个面子?” 李福一下乐了,笑嘻嘻道“看来你还是有几分眼力见的,那既然如此,你就把这个阵法撤了吧,让这些凡人也都各回各家,看在我的面子,今天咱们就当没见过面,等下次见到再好好叙旧,可好?” 恨生抿嘴思考了一会,在众人的瞩目下还是遗憾地摇摇头。 “那可不行。” 李福感觉自己被愚弄,指着恨生大骂道“凭什么不行!你不是说我的面子够大吗?!” 恨生笑嘻嘻道“李兄果然是个趣人,只是你的面子再大,也大不过我的道途啊!” 正题来了! 李福瞬间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盯着恨生等着他的下文。 恨生从云上坐起,看了眼众人。 “我今天想请大家,做一件大善事。” 阿青的剑心突然预警,只见恨生眼中突然发出诡异红光。 红光照入所有盯着他人的眼中,恨生的下一句话从空中幽幽传来。 “助我得道长生。” 。 第三百九十九章 惊魂不醒 从恨生眼中爆出的红光让每个人都看入了迷,众人眼前渐渐陷入黑暗,只有一个红点在不断摇晃。 阿青看到红光后下意识闭上眼睛,剑心睁眼只看到在怨气之上又有一道术法投射到他们头顶。 阿青身后他人的气息已经有些摇摆不定,分明是受了这道红光的影响。 阿青装出一幅也被摄了魂的懵懂模样,待确定恨生始终呆在一个位置没有变动过后,心中杀意一下爆出,身形消失在原地,突兀出现在半空,举着龙泉就朝身前的恨生砍下! 快剑! 这是阿青压箱底的本事,她一直藏着没用,就是为了打这幕后黑手一个措手不及! 阿青的剑意在空中挥出一道漆黑痕迹,痕迹直直穿过恨生和他身下的红云,恨生似乎没反应过来,被砍成两半的脸上还保持着惊讶表情。 阿青面无表情从空中落下,她眼前的恨生已然分成两半。 阿青落下时盯着那道红色缝隙,看到里面并不是血肉骨骼,而是一种更加凝成实质的红色物体,似乎是怨气凝成的凝胶。 被分开的部分还生出无数蠕动的细芽,阿青看到心中不自觉升起厌恶之感。 这不是幻象。 无论是眼睛看到还是自己砍上去时感受到的触感,阿青确定自己这次砍到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阿青小心躲避人群,站到一根柱子上。 身上升起的剑意将要落在她身上的红雪通通碾碎,但此时在星势外不仅还有红雪,更有让万物堕落的怨气! 原本盘旋在恨生身边的怨气变幻出一条蛇的模样,在阿青落地同时就从空中直窜而下。 长蛇紧紧箍住阿青身体,蛇头盘在阿青肩膀上,不断吐着粉红色的信子。 阿青瞥了一眼蛇头,她和怨气长蛇之间还隔着一层剑意,但这怨气却丝毫不惧剑意,一点点把她箍的越来越紧,蛇头也向她的眼睛不断靠近。 “快剑。” 形似黒焰的剑意从阿青身上升起,火舌窜出缝隙,怨气长蛇身子不再蠕动,信子也停在空中。 阿青的身形突兀出现在长蛇旁边,她眼中的长蛇身上开始出现节节的细微黑线。 随着长蛇包裹住的黒焰熄灭,长蛇碎成数块落到地上,碎块还在没落地前就重新化为怨气,阿青看到这些怨气眼神微微一变。 似乎…怨气被剑意烧灭了些… “咯咯咯…” 阿青听到上方传来异响,想也不想就转身逃窜,只见空中的怨气中又化出十几条更大的怨气巨蛇向阿青袭来。 阿青依靠快剑不断闪断,巨蛇见阿青身形灵活,干脆直接挡在阿青的前路。 数条跟小山一样的怨气巨蛇盘旋在阿青前方,丑陋凶恶的舌头发出邪异红光盯着阿青。 阿青冷冷看着挡路的邪物,脚下速度非但不减,反而更快了几分! 怨气巨蛇直起身子迎接阿青,数条巨蛇汇作一团怨气,就等着阿青一头穿入,沦陷其中! “快剑。” 阿青收起剑落,刚才的黒焰出现在龙泉上,阿青举剑向前,黒焰与怨气接触顿时发出滋滋的声音,无数的怨气在黒焰之下化成虚化。 阿青微皱眉头,举着龙泉一路在怨气中穿出一条通道,直接冲出了怨气! 吼! 巨蛇头颅张开大嘴发出一声嘶吼,它身体上那颗大洞已经慢慢愈合,无数怨气填充其中,但巨蛇不愿就这样罢休,甩动硕长的蛇尾,直朝阿青后背而去。 阿青向后一瞥只能看到满目红色,阿青心下一惊,她如今已经跑到星势跟前,若是这化为实质的怨气直接甩到星势上,这层薄薄的星势必然会被击破,星势内的众人也都难逃沉沦的下场。 阿青在星势前一下刹脚转身,双手抓住龙泉,浑身燃起黒焰,使出倾力挡住怨气! “够了。” 就在巨尾要打到阿青身上时,恨生的声音从空中从传下。 巨尾硬生生停在阿青面前,阿青看着近在咫尺的怨气巨尾眼神冷冽,手中龙泉高高举起,蓄势待发。 怨气巨蛇慢慢收回尾巴,身子在原地不甘心的扭转两下,还是重新化为怨气融入恨生周围。 阿青抬眼向上看去,原本被她斩成两半的恨生重新变为了原来的样子,只是身子中间还有一条淡淡的红线。 阿青看着那条红线越来越淡,最后彻底消失,知道自己确实斩到了恨生的本体,但他似乎拥有了再生的能力。 “何必心急呢?” 恨生俯视着阿青,脸上笑意不减,丝毫不将阿青把他一分为二的事情放在心上。 “你看,你这样突然来一下,我也麻烦,你也麻烦,还引出了怨兽…” “也怪我没说,要是这些怨气没有我掌控的话,怨气中就会源源不断诞出怨兽来,那些怨兽可不像我这么好讲话,想必你也感受到了吧。” 恨生一脸为难的表情,像为阿青好一样,在空中不断说教。 “不过幸好,一切都及时解决了,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恨生笑着拍了拍手,对阿青赞道“而且不过几日不见,阿青你的剑术长进越来越大,这一招我可完没看清你是如何出剑的,真是不得了啊!” 阿青在星势前,冷眼直视恨生,心中却升起了几分忧虑。 到底要如何杀掉这个拜月教徒?! 恨生看阿青的表情不善,委屈道“哎呀,你不要这么记仇嘛,虽然我们之间之前是有点小矛盾,但你来我往,你还斩下过我之前身体的头颅,怎么样都算是你占便宜了,咱们也算是冰释前嫌了嘛。” 阿青听他提起之前的事情,脑海里又浮现出王婉儿挂在枯枝上的场景,一时心中杀意蹭的一下冒起,龙泉剑身上的黒焰也陡然变大,从三尺长剑硬生生变成了长达七尺的黒焰巨剑。 恨生见阿青又要再打,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我可不跟你打,你先别动手,不想知道我刚才施法做了什么吗?” 阿青看恨生向她后面努了努嘴,剑心保持警惕,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原本只有几个人的皇帝身边突然围上一群人,这些人还在嘈嘈杂杂地说些什么。 阿青眼中闪烁过一丝迷惑。 这些人不是中了惊雷惊魂不醒吗? 。 第四百章 不死不灭 “你看,我这不是做好事呢嘛…” 恨生一脸委屈,屈腿坐在怨气中,就像被阿青冤枉了一般。 阿青身后的星势里,原本被霆霓子惊雷之术惊住神魂的朝堂重臣现在已经苏醒过来,围在皇帝身边东一句西一句的说个不停。 甚至不止是皇帝,皇帝皇后身边的三个王爷和长公主也都被挤到一起,看上去皇族就像被大臣包围了一般。 “皇上,这是大灾啊!当祭天告罪方可解祸!” “皇上,此处危险,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速速回宫,切不可在此处逗留!” “皇上!老臣虽然老朽,但也愿为大定抛头颅洒热血!还请皇上批臣一支禁军,臣在此为皇上断后!清掉外面的逆贼!” “皇上…” 皇帝耳边传来一声声皇上,就算被叫了几十年的皇帝也觉得一下有些头昏眼花。 偏偏这些臣子还什么情况都不懂,围在自己一旁各说各的,声音嘈杂无序,皇帝甚至恍惚觉得自己到了菜市场。 皇帝也想解释,但他声音还没传出身边,就被其他大臣的声音高高盖过。 皇帝咂了砸嘴唇,撑住额头不去看大臣。 皇后对上皇帝无奈的眼神,眼中竟有了狭促的笑意。 “好了!都住嘴!” 宰相在一旁听了半天听不出一个头尾来,大喝一声,所有大臣都同时止住了嘴。 在朝臣中积威已久的宰相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这些同僚,气得胡子都在微微抖动。 这些人平时看上去个个胸有成竹,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样子,现在真的遇到了些什么,都跟热灶上的蚂蚁的一样,只会无头乱蹿! 都不得大用! 宰相在心里把朝臣骂了个遍后对皇帝拱手行礼道“皇上,臣等迷惑,在外发生了什么?可是有歹人作祟?” 皇帝撑着额头向四周摆摆手,霖生会意赶紧把朝臣赶离皇帝身边。 见身边的压迫感终于退去,皇帝才放下扶住额头的手,看着宰相无奈道“朕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似乎是有个人想请朕和诸位卿家在此做做客,哦,还有各位山人们,也被留了下来。” 做客? 宰相和众大臣先是看了一眼在台阶下盘腿坐在地上的山人,而后将视线转到不远处的恨生身上。 宰相老眼昏花,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才看到空中似乎有个人影在朝他们挥手。 恨生兴奋的向朝臣们挥了挥手,而后又对阿青道“你看,我可真的只是好心,刚才那道术法只是为了解开霆霓子道人的惊雷之术罢了,谁料到好心被当作驴肝肺,还害得我被砍了一下…” 恨生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被砍成两截的部位,尽管身体已经恢复原样,但恨生确实对阿青这一招印象深刻。 每次再见到此女都会给他惊喜,幸好大朝会这时举行,若是再拖些时日,这个局就不好布了… 阿青没有回答恨生的抱怨,转身走回星势之内。 李福直直盯着走到自己身边的阿青。 刚才阿青从他身边瞬间离去时李福也吃了一惊。 武者对比修士最大的劣势就是遁术,虽然武者可以用武势提高自己的脚程,但比起遁术而言实在是天壤之别。 但阿青这一手却比起任何遁术而言都不落下风,能够瞬身出现在这么长的一段距离,李福想遍自己能用的手段,就算他自诩天才,他要做到这点也非得用术法不可。 能够瞬息瞬发…真是个可怕的剑招… 阿青走到李福身前,看着李福始终盯着她不讲话,出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李福回过神来,面无异色回道“没什么。” 总不能说在想怎么破你的招数吧… 李福赶紧转移话题。 “如何?可探出拜月教徒的底细?” 阿青思考了一会,把自己看到的和猜到的都告知李福。 “有两点可以确定,一是拜月教徒本身确实在此处,但他本身并不是肉身,想来他的肉身那时确实被我斩杀,在这里的是他利用怨气搭起来的身体罢了。” 李福点点头。 “这确实是拜月教徒善用的手段,还有一点呢?” 阿青语气多了几分凝重。 “用通常的手段很难杀死那个拜月教徒,我把他的身体斩成两段他也能恢复原样,下次只能试试将其完摧毁说不定才能彻底灭杀他,更不妙的是这个拜月教徒可以完掌控怨气,刚才怨兽之事你也听到了,他所言可有虚假?” 李福沉吟一会后道“怨气之事,向来是山人禁忌,我也只在古籍中有读到过,这个世上对怨气研究最深的就是以此入道的拜月教徒,我觉得在这件事上那个叫恨生的拜月教徒没有骗你。” 阿青听到后抿紧嘴唇。 若是如此的话岂不是对这个拜月教徒还杀不得了?! “哎哎哎哎,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 恨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两人同时看去,看到恨生上半身向外探出,耳朵伸得老长在听这边讲话。 李福见状大喊一声。 “恨生道友!你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听吗?!你这样偷听别人说话可是小人行径!” 恨生听到李福喊话默默收回了身子,在空中咳嗽一声缓解自己的尴尬。 “李道友,我也没办法呀,实在好奇,要不然你们就直接讲给我听?也免得我偷听了,如何?” 李福见恨生如何厚脸皮,眼睛一转对恨生笑道“恨生道友,做人最重要的就是以诚相待,我们当然可以直接把话告诉你,但你可会对我们说实话?” 恨生一脸正经“那当然!我从出生到现在都不曾说过假话!两位尽管放心便是。” 李福嘿嘿笑道“恨生道友,我们刚才讨论的是你的弱点,好像你在怨气中是不死不灭的啊?” 阿青听李福真的把实话告诉恨生,面色古怪地看了李福一眼,但还是压下心中的疑惑,任由李福发问。 恨生听到后恍然地点点头,然后竟也真的回答李福道“不愧是阿青,这么快就抓住了重点,不错,只要怨气不灭,我在怨气中就不会真正道陨。” 阿青忍不住轻张嘴巴。 还真的回答了?! 。 第四百零一章 满城嫁衣 这些修士都是正常人吗??? 阿青对于两人的对话实在费解,一来一回间丝毫不像是生死大敌,反而像两个许久未久,互相寒暄的朋友一般。 而且这个拜月教徒到底是什么用心? 是真心在回答实话吗? 阿青满脸疑惑,怀疑天上那个拜月教徒是不是已经怨气弄坏脑子了。 “其实你们不用这样猜来猜去啦,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便是,我若是知道定会知无不言,毕竟二位可都是我欣赏之人呢。” 恨生说完看到阿青脸上那一丝疑虑的表情,又立刻加了一句 “我保证我说的绝对是真话,本人向来光明磊落,绝不做什么欺瞒他人的事情,若是不能说的,我便会说不能说,所以尽管问吧!” 恨生向两人双手一摊,请他们随意发问。 恨生心中也在暗喜,他发现让别人问自己问题其实也是一种极好的开场白方式 自己一个人在那边跟他们解释,场下的观众却时不时来给他找点麻烦,干脆就让观众来问,这样他又省心,又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阿青和李福对视一眼,同时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恨生奇怪看了两人一眼 “这个问题我回答过了,我只是想让各位助我修行而已。” 助你修行? 李福当即质问“你靠怨气修行,如今你身边怨气环绕,为何不直接吸收走了便是,还布下这场天罗地网,困住我等?” 恨生瞥了一眼不断盘旋在自己身周的怨气,可惜道:“我倒也想呢,可是这些怨气是从平京城的百万百姓身上得来的,而且我也是取了巧,用幻术硬生生逼出了这些怨气,虽然我拜月教的功法可以化解怨气为己所用,但如此杂乱不堪的怨气若是直接被我吸收了…怕我是要当场疯魔咯…” 恨生说完又将目光转向阿青和李福身上,在这一眼中两人同时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他们在他眼中才是真正的猎物! “所以你的目标一直都是我们山人?想让我们心境破碎释出纯粹的怨气供你修行?” “然也。” 恨生冁然一笑,李福的面色则是沉了下来。 “你要如何做?” 恨生突然抬头不语,阿青和李福看着他一直看着空中的一个位置,也抬头向那个方向看去。 两人注视良久,只看到皑皑红雪不断从空中落下,别无他物。 恨生的声音缓缓传到两人耳中。 “这场雪下了整整一个月,难道你们就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吗?” 李福听到这话下意识看向阿青,超凡之事不都归阿青他们的职责吗? 阿青也在看着不断落下的红雪,剑眉皱起。 这场大雪来的时机太过巧妙,正好恰逢大朝会之时,那时钦天监的副心思都放在山人身上,对于这场突如其来,始终不断的大雪便没有过多在意。 虽然下了整整一月的雪是不寻常,但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记载,加上平京那段时间风平浪静,便没人往那超凡之事想过。 “我这场幻术已经准备了整整一月,幻术并不是法术,往往需要日积月累才足以让人致幻,想让整个平京城的凡人入幻,我更是需要一个能让所有人都看到、接触到的楔子…” 恨生伸出手接住一些红色雪粒。 “而这场雪,就是我给平京的大礼。” 李福听完嘴角不自觉抽动两手,凑到阿青耳边抱怨道“看来你们的效率也不是很高啊” 阿青瞪了李福一眼,立刻又将注意力部放在恨生身上。 恨生还在继续解释。 “其实平京百姓早已陷入幻术之中,他们每夜的梦境都在重复,虽然醒来都会遗忘,但梦境的内容已经一点一点刻入他们心中,今日我将这雪染红,彻底放开凡人心中的那份梦境,他们便同时陷入自己最害怕最绝望的场景里,心中怨气增生,助我成事。” 恨生脸上的表情变得幽深无比,阿青把视线从恨生的脸上移开,看向星势外的普通百姓。 这些百姓脸上都是默然的表情,用没有焦距的眼睛看向星势里的人。 李福听完恨生的解释,但他还是有个疑问没有解开。 “你说你的目标是我和其他山人,在封住我们法力之时为何不直接用怨气将我们抓住,反而如此大费周章?” “那当然不行!” 恨生又变成一副夸张表情,张大嘴巴嚷道“你们山人多狡猾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还有诸多灵宝和手段没用!单单封住你们法力可不保险,我也不是很会打架,所以还是乖乖布局才是我们拜月徒该做的~” 李福心中不妙的感觉越来越深,这个拜月教徒敢说这种话,证明他绝对有把握他布的局足以让在场的所有山人都难以挣脱。 但就如此人所说,在场的山人各自都还有自己的底牌,惹急了眼付出惨痛代价足以给这个拜月教徒一个教训。 连这些都被计算进去,这个拜月教徒到底给他们布了什么局? 李福沉声发问。 “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虽然李福脸上已经没有了玩笑表情,但恨生还是笑嘻嘻道“谜底很快就会揭晓,只是在这之前你们总要让我炫耀一下把,毕竟我耗费那么多心血才做成这件大事,把各位逼入绝境,不让各位知道我到底怎么做的我实在是憋得慌啊!” 啪嗒! 恨生打了个响指,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身上,恨生不再只是对着阿青和李福讲话,他接下来说的话要说给所有人听。 “首先呢,大家肯定都看到我身边的怨气啦,不过各位也不用担心,这些怨气主要是用来自保的,我不会用怨气伤害各位,那样做实在太下作了。” 恨生伸出手,众人随着他手指变换看下下方。 “其实这些怨气只是附带,这下面的才是我这场局的真正得意之作。” 恨生压抑不住心中的得意,桀桀笑出了声。 “大家一定想不到吧…我把平京城的所有百姓…” “…都制成了嫁衣咯!” 。 第四百零二章 殃及池鱼 “嫁衣嫁衣,这一生凭白为人做了嫁衣。” “这么不划算的买卖,谁愿做呢?可这人生偏偏苦不堪言,苦到舍了也不心疼,苦到哪怕要为人做嫁衣,也非要让自己恨的人付出代价不可…如此嫁衣便也织成了。” 恨生满是惋惜的声音荡在天坛上空,荡在宛如木偶的平京百姓头顶上。 看着这些痴痴傻傻的百姓,皇帝和大臣面色皆巨变,皇帝紧紧捏着皇后的手,用力到把皇后的手捏出一道红痕。 皇后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用另一只手拍了拍皇帝的手背,让他安心。 皇帝变换了几下脸色,尝试让呼吸平稳下来,但无论他想如何强装镇定,心中的愤怒和惊惧却已掀起劲涛巨浪,向他扑面而来。 整个平京的百姓都成了这个拜月教徒的嫁衣! 百万人啊!他如何安得下心?! 皇帝抽出在皇后手中的手,往面前桌上狠狠一拍,对空中的恨生厉声道“你到底何等心肠?!为何要对一整城的无辜百姓下手?!你想做什么尽管冲朕来,对手无寸铁的凡人作祟算什么英雄好汉?!” “哎哎哎!” 恨生听到皇帝的话一脸惊诧的表情,连连摆手否认道“皇帝陛下这可不是误会了嘛!我可是修士,是拜月徒,哪里称得上英雄好汉!” 皇帝半个身子都倾到了桌前,看着恨生,眼中怒意大盛,几乎要喷出火来。 恨生一脸无辜的表情,不敢对上皇帝的表情,不自然的在空中转着头,用扇子遮住自己半脸窃窃私语,但说的话却又清晰的传进每个人耳中。 “没想到还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狂徒! 此言一出,不仅皇帝,就连大臣都在心里咒骂这该死的拜月教徒。 堂堂大定皇帝怎么能容忍被如此侮辱? 恨生感觉到数百道带着怒火的目光都注视在他身上,若是这些眼光能杀人的话,他在这一瞬大概死了几百遍都不止了。 算了,调戏够了,他也该做正事了。 恨生合起折扇,把扇子抓在手中,直视皇帝又道“不过幸好的是,皇帝陛下您的子民还不算完没救呀。” 阿青听到恨生突然变了语调,心中一紧,这个拜月教徒做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要把他们都往这个局里推得更深。 皇帝沉声道“什么意思?” 恨生笑了声后解释道“意思很简单,就是虽然平京的百姓们都已经陷入梦中难以自拔,但梦毕竟只是梦而已,他们在梦中成为了我的嫁衣,只要梦醒了,一切就如黄粱一梦般,都会烟消云散,他们还是他们自己,嫁衣之术也便因此而解咯。” 恨生说完解救平京百姓的办法后就看着皇帝不再说话,反观皇帝看到恨生脸上一脸真诚的表情心中却更为不安。 他不怀疑这个拜月教徒说的话有假,而是害怕他如此坦然说出,代表他完有把握让平京百姓永远留在幻术中充当他的嫁衣。 除非 皇帝深深吸了口气,压抑着怒气道“你想要什么?” 恨生一听这原本只是微笑的嘴角一下张开,露出里面洁白的牙齿。 “不愧是统御四方的皇帝陛下,就是上道,不错,我花了那么大功夫让整个平京百姓都入了梦,人、要是凭白解开这场幻术岂不是赔了大本?所以我只要一点点,一点点报酬就好了。” 恨生边说还边做了个手势,捏紧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强调自己真的不会太过分。 “而且其实说起来,我要的东西完不会损害到皇帝陛下和大定皇朝呢,真要论起来,说不定皇帝陛下之后还要感谢我呢~” “休要多言!把你所求讲出来!” 皇帝越听这个拜月教徒讲话心中怒火就越盛,他居然还敢把自己和他比作一丘之貉?! 恨生啧了一声,用手中的折扇对皇帝摇了摇。 “皇帝陛下不要着急,什么事都要一件一件做,在说出我的要求前,我也要让各位多了解一些我这个术法。” “首先,这场幻术除非我自行解除,否则就算是将我彻底灭杀,平京百姓也休想从这场大梦中醒来,他们一生都会成为一具浑浑噩噩,无人驾驭的嫁衣,直到身体衰竭而死。” “所以…要是有谁还想做什么冲动的事情的话,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哎哎哎,说的就是你,剑就不要抓那么紧了啊!” 恨生眼睛一瞥看到阿青手中长剑微微动了一下,当即如临大敌,用纸扇指着阿青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阿青冷哼一声,垂下龙泉。 只听恨生还是不放心道“我也说了哦,这些凡人并没有真的成为嫁衣,只是在梦中被我操纵了而已,所以不要当他们是死物,若是还有谁要对我动手的话我就直接扯过一个凡人当挡箭牌!到时候滥杀无辜的罪名可就逃不掉了,虽然我死不了…可被斩成两半我也是会痛的…” 恨生又摸了摸自己鼻头,刚才那个一分为二的体验他这辈子大概都很难忘掉了。 宰相上前一步,冷静问道“我如何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恨生纠结了一会,最后摊摊手道“我也没办法,我无法单独解除某个人的幻术,这场集体幻术只能被一次性解除,所以,你们除了相信我之外,别无他法。” 好一个诡计多端的拜月教徒! 就算是混迹朝堂多年的宰相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这次是被抓到命门了。 除非他们舍得舍了整个平京城的百姓不要,不然的话只能任这个拜月教徒摆布。 可当场有谁敢舍弃百万人的性命不顾?! 宰相不动声息的看了一眼皇帝,心中知道天下有能力、有立场做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只有皇帝一人。 皇帝的安危高于一切,但若是这个拜月教徒要在场其他人的性命,哪怕是皇后,那个人也只有自戕一条路可以走。 道义二字,足以压死任何一个人! 不止是宰相,在场的人都想到了这一重而陷入了沉默。 就在众人心中忐忑不安的时候,恨生的声音传了下来。 “好了,我的要求很简单,我不要凡人,只要山人。” 。 第四百零三章 只要山人 恨生此话一出,天坛内更加寂静。 在这份寂静中,一股奇怪的情绪蔓延在每个人中间。 凡人纷纷向着盘坐在地上的山人侧目而去。 原来他们只是被殃及池鱼了… “只有山人的怨气才对我的道途帮助最大,凡人的怨气杂乱不堪,哪里比得上山人的纯粹?所以皇帝陛下您不用担心,只要帮我制住这些山人,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您操心了。” “等我用幻术破开他们的心境,吸收完他们的怨气后,我就会解除平京城上的幻术,自行遁去,日后您走您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在此处发生的事你也尽可以推到我头上,山人也不会迁怒于大定身上。” “您觉得,这笔交易如何?” 皇帝没有回答,看了一眼山人后只是死死盯着恨生。 杀人诛心,这个拜月教徒讲的每一句话都是诛心之言! 半响无人发声,被恨生盯上的山人们也都还是闭着眼睛坐在原地,丝毫没有作为鱼肉的担忧。 恨生看了看两方,见自己的话像泥牛入海般无人作答,只能继续自言自语下去。 “我理解,我理解,毕竟这种事确定是让皇帝陛下很为难的嘛,又要怀疑我是不是离间各位和山人,又要警惕我会不会遵守诺言,不伤害凡人。” “不过这种话各位也不好问出来,哎…谁叫我这人就是这么实诚,那我就自问自答好了,各位听着就是。” 阿青也听到恨生想做的交易,她抬头看着恨生,面上表情依旧冷漠。 李福不慌不乱,只是是多看了阿青几眼。 只听恨生果然自言自语道“首先各位的第一个问题肯定就是为何我不自己动手抓住这些山人,毕竟现在他们的法力殆尽,而我又有怨力在手,再加上自身法术…哎,这样讲的话我的优势还真的蛮大的…” 恨生自己打断了自己,抬眼胡思乱想了一会又自己把自己拉了回来。 “但是,正如我刚才所说,这些山人个个都是人精,就算没有法力也绝不是我一人可以制服的,到时候被他们下黑手啊,还是逃出几个去找救兵啊,都会让我非常麻烦啊…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麻烦了!所以,才想方设法想请各位帮我解决这个麻烦。” 恨生对凡人方向点点头,表示自己真的诚意十足。 这时从大臣中传出一个声音,语气强横对恨生问道“我们不过一介凡人!如何能帮你制服如此多的山人?!” 其他大臣转头看向发声的那个大臣,说话大臣也是一位领兵带将的武勋,他见众人用古怪眼神看向自己,豪不甘示弱地看了回去,眼神里分明在说。 看什么,我只是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而已! 宰相心中暗叹一口气,有人心动了… 无论问的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问这个举动就足以让凡人和山人此时这种微妙的合作产生间隙! 恨生听到这个问题眼睛顿时一亮,略微兴奋回道“哎,这位将军实在是小瞧自己了,上古之时凡人武者可是能和山人分庭抗衡的呢,如今虽然武道式微,但朝廷的力量也绝不是在场区区几个山人可以抵抗的,别的不说,就说这一支新军黑刀军,嘿嘿,这些山人在黑刀军下还不就是一刀一个!” 恨生举起手掌向下做了个挥砍的动作,随着他提起,凡人也重新关注到守在他们最前方的黑刀军。 众人看着黑刀军的目光中都带着复杂难言的神色,但每个人眼中都有难以掩饰的激动。 对啊,我们大定有了这支新军,怎么还会怕这些山人?! 坐着的山人中有几个长者也半睁开了眼。 他们确实无法忽视黑刀军的力量。 大臣中窃窃私语的声音开始多了起来,既然他们确实有可以谈判的资本,自然应该要选择最有利于他们的结果。 反正拜月教徒也是修士,只要不惹祸上身,就随他们内斗去吧。 在大臣中有几家脸色和其他大臣产生了鲜明的对比,听到现在矛头开始指向山人,这些大臣眼中产生了深深的纠结,其中就有苏家的家主。 苏家家主看了一眼玄真的背影,他不愿就这样断了与仙师的联系。 他们苏家可还想靠着这一棵大树呢! “噤言!皇上还在这!怎容得你们放肆!” 一个位高权重的勋贵出声训斥,正在小声议论的大臣慢慢止住了声音,大臣们开始眼巴巴看着皇帝,想要上前劝服皇帝此事利大于弊。 苏家家主想要赶在这些大臣开口前先劝阻住这件事的发展,而苏家家主刚刚张嘴,身旁就立刻又有一个声音盖过了所有人。 “那个修士!你说你要我们与山人自相残杀,可我们要如何信你真的会遵守诺言?我可听你们拜月教徒最爱玩弄人心,到时又是你的阴谋诡计怎么办?!” 恨生一听这话顿时有些不开心,张开折扇大力往自己脸上扇了扇,肩头的长发也随之向后飘扬。 片刻后恨生重新看向发问的那个大臣,冷哼一声。 “说起诡计多端我可比不过你们凡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和山人那点龌龊之事,怕我毁约?我看你们怕是日后没有山人的大腿好抱吧!” 第一个发言的武勋一听这话一下炸了毛,追问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山人的大腿?” 恨生一脸惊讶“原来你们还不知道啊,你们中的有些家族啊,早已经攀上山人的高枝啦,诺,你、你、还有你,对了你也是,这些统统都在私下里跟各大山门联系过,这些山门允诺他们成为自己的凡间支系,要他们用家族的势力替他们找寻人间的法力种子和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呵,凡人。” 恨生用扇子毫不留情点出了和山人有联系过的大臣,这些大臣顿时被其他大臣围成一团,遭受所有人的谴责。 “你等如何敢出卖大定?!” “可耻!可恶!” “皇上!断不能轻饶了这些叛徒!” 大臣们围在一起又吵做一团,仿佛身处的地方还在大定殿内,丝毫不在意身外的危机。 李福凑近阿青身边,看着阿青侧脸问道 “你信吗?” 。 第四百零四章 为虎作伥 阿青在李福的注视下,缓慢点头。 李福的心一下沉到谷底。 这个拜月教徒的惑心之术如此厉害?就连阿青都听信了这个拜月教徒的鬼话! “阿青,你…” 李福当下就要开口劝告,但阿青点完头后又摇了摇头,李福有些愣住,本来要说出口的话变成“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青瞥了一眼李福。 “我信拜月教徒说的目标是你们,但我不信他借了凡人的手吸收掉你们的怨气后会真的解除这场幻术。” 阿青眼底深处倒映出弥漫整个天空的粉红怨气,比起其他人,被杀意沉浸过后的剑心让阿青更为清醒的看出一些东西。 虽然恨生是说他不愿吸收这些怨气,但不代表这些怨气不能为他所用,修士手段玄妙,将这些怨气化为一件法器照样是一件利器。 “不过,我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 阿青转头看向身后吵成一团的大臣们,山人与其中几家的勾结彻底引燃了其他大臣的不满情绪。 阿青冷眼旁观,知道他们并不只是在单纯不满背叛这件事,其中还有嫉妒和怨恨,得到山人支持的家族必然会节节攀升,若非这次意外,不出数年,怕控制朝堂的就只有这些人了。 在这种后怕情绪的驱使下,其他大臣当下自然恨不得把这些家族挫骨扬灰,这关乎他们自己的身家性命。 看了一会后阿青眼中不觉升起一些嘲讽的笑意来。 她和凡人呆的越久,越能看出凡人心中的丑恶。 他们恨不过是因为他们没得到,若是他们是得到的那方,还会像现在这样恨吗? 阿青摇摇头,转了回来。 自己现在能守的只有身边人,若是他们自取灭亡,她除了袖手旁观外也无计可施。 很快,那边的争吵吵出了一个结果。 “皇上!这些逆贼和山人意图勾结!企图颠覆朝堂,臣等上奏!请皇上下令囚禁逆臣。” 跪在皇帝身前的大臣提出如何处置与山人勾结的官员后将目光转到下面的山人身上。 对于山人他们也不敢说心中没有敬畏之意,但现在的情势已经发生天翻覆地的变化,既然那个拜月教徒说事后只要将一切罪责通通撇到他身上便可,那他们也不用担心七大山门怪罪于大定了。 最大的忧患已经解决,大臣们目光闪动,心中都已作出决定。 “请皇上,以平京百姓…以大局为重!” 大臣纷纷跪倒在皇帝面前,用坚定的眼神看着皇帝。 而那些被发现与山人来往的大臣则已经失魂落魄跌坐在一旁的地上,他们知道,从今天以后,他们的家族会彻底从大定的权利中心被清扫出去。 恨生一直默默关注那边的事态发展,他眼中可以看到随着那些大臣彼此划分立场,为了自身的利益谋划时,一层淡淡怨气已经从他们身上浮起。 这些怨气只有薄薄一层,却纯粹非常。 这是最简单的恶。 若不是怕被人发现有什么异常,恨生现在恨不得立刻捧腹大笑。 凡人真的是太简单了,就算没有中他的幻术,但就几句话,也足以让他们入了局中。 皇帝没有立刻回答,扫了眼面前的大臣。 这些大臣几乎占了所有人十分之,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跪倒在他面前情愿。 皇帝把眼神投向站在大臣们一旁的几个人,这些人并没有表明自己的立场,只是默默站在局外,皇帝知道这些人在等自己去问他们的意见。 宰相就在这群人中,但让皇帝微微惊讶的是,丧女后默默无闻的王尚书居然也在这些人当中。 王尚书微垂着头站在宰相身后,像一个学生一般。 皇帝看了一眼后把视线投到宰相身上,问道“宰相,你怎么看?” 听到皇帝发问,跪在皇帝面前的各个大臣也都低下头去,悄悄转过脸注意宰相的表情。 刚才他们都想过要争取宰相到自己的阵营来,但宰相一直用各种言语推脱,并不愿参和进这件事里。 可这已经是关乎一朝一城的事,你一个当朝宰相如何逃得过? “皇上,老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讲便是,朕与你做君臣几十年,还有什么说不得的吗?” 宰相直起身子,直面皇帝,吐出四个字。 “为虎作伥。” 诸大臣目光一凛,而宰相继续说道 “民间有这样一则故事,两个樵夫上山打樵遇到恶虎,两人分头逃窜,恶虎择一人追之,其中一樵夫被恶虎追至绝境,但恶虎却口吐人言,说不杀此人,只要这个樵夫帮助恶虎抓住另一个樵夫,它便放他离去。” “樵夫心动,设计陷害同伴,同伴陷于虎嘴中,在濒临死去前,同伴对樵夫怒喝道“蠢货!你早已没命!你没看到这只恶虎脚下的尸骸吗?!” “樵夫大惊,向下看去,才看到自己的白骨已经被踩在恶虎脚下。他早就死于恶虎嘴下,如今的他不过是一只抛弃了仁义,陷自己同伴与绝境,此生此世都只能做这只恶虎的伥鬼罢了!” 老朽的宰相眼中爆出了所有大臣眼中都没有的精光。 他一步步上前,在他脚前的大臣不自觉向两边爬去,给宰相拉出一条道路。 宰相缓慢走到皇帝面上,皇帝看着这位年迈的老臣,颤巍巍的举起双手,对自己行礼谏言道“皇上,老臣不知这些山人和我们朝中的哪些人做了什么协议,但老臣只知…” “这个拜月教徒绝不是我们可以交易的对象!他是一只恶虎,是个恶人,若是我们背弃了道义帮他制服山人,我们从做出这个决定开始,便沦为了伥鬼!一个泱泱大国,如何能做伥鬼?!”宰相的手指向后指向浮在空中的恨生。 恨生歪了歪头,心中可惜果然活得久的凡人就是比较难糊弄。 老而不死,也是个贼呀。 恨生轻笑一声,心念一动,在大臣们身上浮起的淡淡怨气一下灌入某个年轻力壮的大臣体内。 那个大臣双眼瞬间涨红,起身推开众人,一下扑倒宰相,把宰相压在身上用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 第四百零五章 杀人诛心 “宰相大人!” 其他大臣大惊失色,跌在地上,但眼中除了惊色外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喜色。 若是宰相死了,就没人会阻拦皇上了! 宰相被怨气上身的大臣掐的面色通红,很快眼白就翻了上来,站在皇后旁边的林星轮晃了晃头,见周围那么多人都只在眼睁睁看着,居然没人上前阻拦! 林星轮心中哼了一声,从皇后身边一下跃出,一脚飞踢将被怨气俯身的大臣踢了出去。 其他大臣见那个大臣被宸王踢翻,心中闪过一丝失望后还是纷纷上前按住了那个失控的大臣。 刚才他们还能用惊慌失措当做借口,现在再袖手旁观的话怕是连皇上都不会放过他们了。 宰相已经被掐晕过去,林星轮按了按宰相的脖间,还能感受到微弱的跳动后暂且放下心来。 把宰相背到皇帝身旁,林星轮抬头看向父皇询问接下来要怎么办。 “交给我吧。” 黑甲将军走到林星轮身边,不知从哪里掏出几根银针,在原地就要给宰相施起针来。 林星轮现在并不信任黑甲将军,在银针刺到宰相头颅前抓住黑甲将军的手腕。 黑甲将军微微抬头,林星轮透过面甲上那两个漆黑的窟窿与黑甲将军对视。 “星儿,秦将军学过医术,不用过于担心。”皇后的声音都林星轮身后传来。 林星轮现在才知道原来镇军大将军姓秦,收回手后林星轮回到皇后身边,皇后拍了拍林星轮的手背小声赞道 “星儿,做的好。” 林星轮轻轻点头,便将自己注意力放到那个突然行凶的大臣上。 能够上大定殿的朝臣必然资历深厚,几乎都是知非之年,而这个大臣却是少见的青年模样。 青年朝臣还在地上不断挣扎,要靠着几个曾经行武的武将才能堪堪把他压住。 皇帝也知道这个青年朝臣的名字,他是上一届科考的状元,被自己钦点留在翰林院做了个清贵文官。 平时斯文委地,说话都轻声慢语的,今天怎么会对还算是他座师的宰相下此毒手? 皇帝示意霖生前去查看情况,霖生蹲到青年朝臣身旁,拉开他眼皮看到眼内一片通红和疯狂。 霖生心下大概有了猜测,一个手刀把青年朝臣打晕后回到皇帝身边。 霖生凑近皇帝耳边轻语道“皇上,他似乎是失心疯了。” 皇帝点点头,心下了然是谁在背后作祟。 皇帝抬头看向恨生,恨生满脸迷茫表情。 皇帝淡淡道“阁下行事未免太过下作,不过是一老者而已,何必用上如此手段。” 恨生眼睛瞥了一眼晕倒在地的青年大臣,他身上慢慢飘出一层肉眼看不见的怨气,恨生控制着这股怨气悄悄附着在另一个大臣身上。 做完手段后恨生才无辜道“皇帝陛下可不要冤枉好人!刚才宰相大人虽然骂了我,但我可也知道他是忠言逆耳,是你们中的大臣听这话不顺耳才坐了这等事的。” “我什么法术都没用过,不信皇帝陛下问问观星使们,这层武势可有查到什么异样进入?” 皇帝没有再回,用手撑住下巴冷冷看着恨生。 正如宰相所言,此人就是一只恶虎,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但如今还有什么破局之术? 皇帝感受到身边有轻微动静,只见皇后的手已经抚上了他的大腿,手指在衣袖的遮掩下往大腿上划了两个字。 静待。 皇帝深吸口气,闭上眼睛,决定静静等待事情的发展。 恨生见原本蠢蠢欲动的众人随着皇帝的沉默又一下平静下来,心中也有些不耐烦起来。 哼,蠢笨的凡人。 恨生决定再下一剂猛药。 “各位大人,想必不知道自己家人的情况,总是有些担忧的吧。” 恨生拍拍手,在众人面前的百姓人潮又开始慢慢涌动起来,这次就像有几条细流在人潮中慢慢翻滚,等细流涌到尽头时,一排人影站到了最前头。 随着这些人影的样貌呈现在众人面前后,在台上众大臣一个个都傻了眼,他们心中的忧虑在这一刻部化为了现实。 他们的至亲面无表情站在他们面前,竟已是嫁衣。 “官人…” “夫君…” “爹爹…” “父亲…” “祖父…” “家主…” 一声声亲切熟悉的呼唤响彻在大臣耳边,呆若木鸡的大臣纷纷咽了口口水,心中被绝望填满。 尽管他们刚才就已经有如此的猜想,但亲眼看到自己的至亲成了现在这幅模样,还是没有人可以接受。 要救他们! 大臣们纷纷转头看向皇帝,不知谁先跪了下去,而后一个个扑通跪倒在地,匍匐爬向皇帝,一个个在皇帝身周跪着不断磕头,在皇帝身旁的三个亲王和长公主只能尴尬挤作一团。 “皇上!求您开开恩吧!” “皇上!那可是臣的妻儿啊!臣愿意用自己去换回他们啊!” “皇上!皇上!” 大臣们的哀嚎一个比一个大声,甚至有些已经被绝望冲昏头脑的都开始攥着皇帝衣饰的下摆。 霖生紧皱眉头,若是这个时候发生了意外怎么办? 霖生只能用身体挡在皇帝身前,用武势震退大臣,而那些大臣被震退后又立马爬了起来,继续朝着皇帝身边爬去,一边爬一边哀嚎,非要让皇帝答应恨生的要求不可。 逼宫! 皇帝听到耳边的哀求额上青筋都在跳动,这简直就是在逼宫,但大臣们都是为了自己的至亲骨肉,这是人之常情,他也无法怪责什么,只能继续闭着眼睛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既然她要他静待,那他便静静待着就是。 在不断磕头的大臣中,那个被怨气附体的大臣眼中红光一闪,突然起身指着阿青喊道“抓住她!虎符在她那!就是她抢了虎符!皇上定是被这个贼人要挟了!” 大臣们的哀嚎一下止住。 大臣抬头看向阿青,原本温文儒雅的大臣脸上都有了类似野兽的凶性。 阿青冷冷看着起身的大臣,觉得自己似乎是在与草原上群狼对视。 拜月教徒…杀人诛心! 。 第四百零六章 暂时合作 “把虎符拿来!” 大臣们跌跌撞撞的向阿青跑来,阿青握住龙泉横剑向前,但看到这些凡人脸上那些衰老的痕迹后,嘴角又不禁抽动两下。 就算此刻这些人成了狼,也不过都是一群衰弱的老狼而已。 阿青另一只手往怀里掏了掏,把虎符掏出,就要朝着那些大臣扔去。 李福当即叫住阿青。 “你在做什么?” 阿青向后退了两步道“他们不是要这个东西吗,那就还给他们,这是朝廷的新军,自然该由他们自己决定如何使用。” 那你也不看看这些人精神还正不正常! 李福拉着阿青向另一边跑去,远离已经被愤怒绝望冲昏头脑的人群。 “这是定朝的军队,又不是这些大臣的军队,你们皇帝可有下令让你把虎符交出去?” 阿青皱眉,看了眼皇帝在的位置。 原本被大臣围满的皇帝周边变得空荡,而皇帝却对大臣们的放肆举动不闻不问,闭着眼坐在长桌后面。 反而是皇后看到阿青向他们这边看来,还对阿青微笑点头,似乎是让阿青不用担心,自己便宜行事就好。 这对夫妻是在想什么? 阿青现在觉得脑袋有点疼,感觉自己是接手了一只烫手山芋,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阿青,你听我说,我有一计…” 阿青撇过头看向李福,她正嫌这个山芋烫手,没想到就有人上门来接了。 李福从刚才和那个拜月教徒周旋而知,这个拜月教徒的手段主要就是要用这些凡人威胁皇帝,逼皇帝与其携手制服山人。 “这个拜月教徒无非是想利用凡人和山人之间的嫌隙作梗,但他却算漏了一点,比起凡人,山人对于拜月教徒更加厌恶!” 阿青现在才焕然大悟,原来这李福背后也有在场所有山人的授意! “刚才阿青你刺伤霆霓子的一剑已经让所有山人提起警惕,不然第一时间我们就会和你们合手破局。” 阿青撇过头,不再看向李福。 李福咳嗽一声,把这件事先略过。 “不过现在这个局中,除非我们两方合手,方有一线生机,其他山人也是这个想法,暂且放下嫌隙,一起破开这场生死之局,之后的事我们之间再慢慢计较,你觉得如何?” 还有一层李福没告诉阿青,若不是阿青在之后几乎是舍命相救这些凡人,山人也不会再决定信任于她。 毕竟那一剑几乎要了霆霓子的性命,谁也不敢轻易把后背露给一个冲动行事之人。 阿青并没有怎么考虑便点头同意。 正如山人所说,等此间事完,她再去找要算账的人算账便是。 “好!” 此刻代表凡人和山人的两人达成联盟,李福当即传音给山人道 “动手!” 蛰伏已久的众山人睁开双眼。 这里哪个不是修炼数百年的人精,再大的风浪都见过,如何会乖乖坐在地上等死? 玄真先行瞬身出现在追逐阿青的大臣身前,笑嘻嘻的从怀中掏出一叠符箓,一手一个贴在大臣的脑袋上,被贴上符箓的大臣立刻变得呆若木鸡,停滞原地不再动弹。 “好家伙,这些符箓可是用来对付嫁衣的,放在你们身上还真是‘杀鸡用了牛刀’!” 被怨气俯身的那个大臣也没逃过,符箓一贴上他的额头,原本要从他体内窜出的怨气一下就被封印在了符箓中,符箓顿时从黄色变成了淡粉色,上面的朱砂符文还在微微发光。 玄真见状挑了挑眉,心下暗道果然是拜月教徒做的鬼。 “徒儿!出手!” 太白门两个青年修士一左一右跳到星势边缘,两人举起袖口,从袖中窜出两条白光绳索,绳索在空中飞快扭动,灵活缠住站在前排的大臣亲属腰间。 随着太白门修士往后倒退,近千凡人就被他们扯进了星势之内,还没等恨生控制这些嫁衣,已经解决完大臣的玄真又瞬身到这些嫁衣身前,袖中不停向外吐出符箓,数不尽的符箓盘旋围绕在被捆成一团的嫁衣周边。 符箓发出淡淡金光,嫁衣百姓看到这金光纷纷闭上眼睛,倒在地上,如睡着一般。 玄真布置完符箓阵法后转头对李福点了点头,李福看玄真一脸得意的模样,无奈摇摇头。 七大山门的山人都法力尽失,反而是给玄真捡了便宜。 他们天柱派的看门术法就是符箓之术,只要符箓够多,就算他身上一丝法力都没有也能照样发出原本的实力。 从山人商议时就已经商定接下来无论会不会与凡人联手,山人的主力都由玄真来担当。 “还要我做什么?!”玄真蹦到李福和阿青面前,激动问道。 玄真还从来没有被这么多山人,甚至其中还包括不少前辈寄予过这么大的厚望,非但不觉压力大增,反而兴奋了起来。 李福朝后瞥了瞥。 “如果你还有余力的话把他们都护起来吧。” 玄真看了眼他们身后乌殃乌殃的人群,咽了口口水后说了声“我尽量。” 阿青眼瞧着玄真身上下都开始向外喷出符箓,符箓一行行向四面八方而去,在陷入幻术的凡人头顶建起一层淡金色的防护法术。 阿青在一旁看的有些傻眼,喃喃自语道“他到底画了多少啊…” 李福也乍舌。 “看来这人平时是真的没有朋友,每天就只会无聊的画符箓了大概,还都是些基础法术的符箓…” 还在向外喷符的玄真回头白了一眼李福,毫不客气回道“你们现在可是靠着我这些基础法术的符箓呢!” 李福讪讪闭起嘴,抬眼看向在空中饶有兴致看着他们的恨生。 “你看什么看啊!” 恨生只见眼前一个不明物体往自己撞来,眼眉微皱,恨生立刻移形换位。 恨生的身形从原地消失,出现在空中的另一个地方,那个不明物体也消失在空中,恨生立刻感到了不对,看着四周面上现出惊愕的表情。 这是… “你这只花里胡哨的大公鸡!就在鸡笼里呆着吧!” 恨生向下看去,在无形的屏障外李福正向他耀武扬威地挥着拳头。 。 第四百零七章 鸡笼鸡笼 “鸡笼?” 阿青不禁歪歪头,这名字怎么听上去怪怪的。 李福颇为骄傲道“可不,鸡笼鸡笼,困一方天地,无论什么妖魔鬼怪,到了我这一方鸡笼中都只有乖乖呆着的份!” 想到了什么,李福又可惜地叹了一声“可惜这鸡笼大概也只能用这最后一次了,等怨气将它污染,鸡笼从此就真的只能装鸡咯。” 阿青从李福的只言片语里也猜出了这个灵宝的用处,大概就是囚禁所用。 但阿青怀疑这个灵宝的名字就是李福乱取的! 到底哪个正常人会叫一个灵宝这个名字?! “有意思…是个宝贝…” 恨生在鸡笼中不慌不忙,悬空踏步在其内。 不止是他,那九道藏在暗处的血影不知何时也被收进了鸡笼之内,如今正躲在一个没有怨气的角落里静静呆着,等待恨生吩咐。 恨生在鸡笼里走了一圈,他也差不多知道这个宝贝的具体用处了。 这不是一般意义的用术法或者阵法将他囚禁在原地,而是把他所在的整个空间都移到了另一个特别的空间里。 虽然看上去恨生还在平京的空中,但事实上恨生已经身处在鸡笼所属的另一个空间内,从某种意义上都已经算不上在凡间中了。 知道自己暂时逃不出这个灵宝,恨生在原地悬空坐了下来。 他不会被困住太久。 鸡笼不仅把他收进了自己的空间内,就连大半的怨气都被收了进去,淡粉色的怨气慢慢攀附在四周无形的屏障上,从鸡笼的缝隙处一点点侵蚀鸡笼的灵智。 随着鸡笼灵智的惧怕,在恨生四周的空间也微微颤抖起来。 恨生摇摇头,看向李福,眼中满是对他不知天高地厚的怜悯。 作为鸡笼的主人,李福自然也可以感受到鸡笼灵智的惧怕。 但现在他也别无它计,只能忍痛舍宝! 李福的右脸颊抖了抖,不再看向长恨,转头对阿青道“我们速度要快一些!” 恨生最大底牌就是平京百姓,只要把平京百姓放到一个相对安的地方,他们才能无所顾忌对恨生出手! “平京城内有什么地方可以安置住这么多人?还能保证他们的安?” 阿青脑中一道亮光闪过。 “皇城!” 李福听到回答后也不废话,对老君派的山人传音道 “前辈,出手吧!” 老君派的一老一小两个修士当即坐在原地施法,身上衣袍飞舞,开始掏空体内每一丝法力。 随着老君派修士手上手诀缓慢变换,整个平京城的大地都开始颤抖起来,阿青用快剑闪到皇后身前,单刀直入道“我们要把百姓都送到皇城里去,皇城的守护阵法如何开启?” 阿青丝毫没有怀疑皇城有没有守护阵法这个问题。 作为大定最高统治者的居所,皇城必然拥有不亚于城墙武势的守护阵法! 皇后轻轻昂首,同意了阿青的做法。 “我知道了,何时要开启这层阵法你告诉秦将军便是。” 皇后把黑甲将军招上前来,阿青看着这个跟自己有数面之缘的镇军大将军,心中浮起的那股熟络感告诉自己她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位镇军大将军的真面目。 李福站在老君派修士身前紧皱眉头,他可以感觉到怨气侵蚀灵宝的速度比他想的更快。鸡笼已经快困不住那个拜月教徒了! 若是不能在拜月教徒脱困前抽掉他的这张底牌,那之前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李福忍不住出声催促道 “前辈!还请快些!” “好了!” 老君派长者修士睁开双眼,眼中爆出一阵精光,随着师徒二人完成了手诀的最后一个部分,平京城就如地龙翻身一般剧烈颤抖,站在皇帝身边的晟王钺王等人都差点摔倒。 等震动慢慢消失,林星轮从皇后身边爬起,看着星势外的场景下意识长大了嘴巴。 原本聚集在天坛前的平京百姓通通消失了踪影,似乎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施法完成,老君派的老少修士再也支撑不住斜斜倒在了地上。 两人面色苍白,这道换地之术已经让他们本就所剩无几的法力彻底耗尽,接下来无论遇到什么意外都再无自保之力了。 眉发皆白的老者修士倒在地上,眼睛斜看向李福,用眼神警告他若是此计不成,他们师徒的命就算在他头上了! 李福给阿青传音之后赶忙把老君派修士扶起,对其郑重道“前辈,但凡晚辈还有一条命在,就不会让前辈师徒死在晚辈前头!” 会不会说话! 要不是实在没有力气,老君派山人恨不得一个手刀捶到这个小子的头上。 要死你自己去死,谁要死在你后头?! 山人身后,阿青接到李福传来的信息便对黑甲将军道“可以启动阵法了。” 黑甲将军闻言脱下黑色手套,用手指在自己手心划开一道伤口,用食指在手心涂画出一个奇怪的符印。 随着符印现形,阿青剑心感受到皇城方向传来一阵波动。 皇城的守护阵法已然打开! 阿青盯着黑甲将军已经止住鲜血的手掌。 这只手她也在哪里见过… 还没等阿青想起到底在哪里见过这只手掌,黑甲将军已经快速把手套重新戴起,对着阿青沉声道“守护阵法已经打开。” 阿青点点头就要离去回到李福身边,而黑甲将军又出声叫住了她。 阿青转头,对上两个黑窟窿,从黑甲将军面甲里传出的眼神十分严肃冰冷。 “你要记住,你刚才把皇族最后一条退路也用上了。”黑甲将军的嗡嗡声响在阿青面前。 阿青盯了黑甲将军几息,轻轻点点头,就从原地消失出现在李福身边。 李福看了眼阿青,长恨已经被他拿在手上。 “准备一下,一只难缠的野鸡要从鸡笼里跑出来了。” 两人上空,鸡笼所处的空间已经肉眼看见的摇摇欲坠,就像一块天空要掉下来一般,看上去渗人非常。 阿青抽出背上的飞雨,淡淡道“说实话,我不是很爱吃鸡。” 。 第四百零八章 幽冥血河 “好巧,我也不是很爱吃鸡。” 李福笑着回道,在生死关头,身边之人还能陪自己说笑,确实合他口味。 “不如等解决完这只野鸡后我们再一同约去吃烧鹅,我还挺喜欢吃烧鹅的。” 阿青睨了李福一眼,毫不留情拒绝道“我更讨厌吃鹅。” 呃… 李福还没尴尬片刻,空中的鸡笼已经被怨气完侵蚀,失了灵智的鸡笼一阵剧烈颤抖后从空中直直落下,化出原本金色小笼的模样。 “来了!” 恨生和怨气重新回归到这片空间中,被压在鸡笼中的怨气一下爆出,平京城上空的颜色再度变成淡粉色。 恨生俯视着阿青和李福,看了眼他们手中的飞雨长恨后抬头把目光转向皇城的方向。 皇城之上已经浮起淡淡的金光圆罩,圆罩之内长恨还能看到一圈一圈的金色符箓在围着皇城盘旋,满城的嫁衣在金光下陷入沉睡,就算是长恨也无法立刻叫醒他们。 罢了,果然修道一途困难重重,最后还是要靠硬的来。 恨生手指向后屈屈,看着阿青等人道“去吧。” 身后血影无声无息消失在原地,手上拿着兵器霎时出现在星势之外,举起兵器就朝着星势砍下! “哎哎哎!里面还有人呢!” 玄真不知又从哪里冒出,手里向外挥洒符纸,符纸出了玄真手中化为一个个小小符兵。 符兵气势磅礴的向血影冲锋,血影看了眼还没自己一根手指大的符兵,毫不在意,随手用兵器挥去。 只听铿锵一声,血影身子一愣,只见原本该轻易被挥灭的符兵举着符刀挡住了他的攻势。 尽管在血影的兵器下那个符兵已经摇摇欲坠,但这只是一只符兵啊! 越来越多的符兵从四面八方向血影攻来,一顿乱砍后反而是血影被从星势旁逼退! 什么鬼东西! 血影彼此间互相交流,谋划对策。 在他们四周,符兵不断集结,犹如大军一般,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呵呵,可千万不要小瞧我们天柱派哦~” 玄真手上动作不停,语气中满是压抑的振奋。 似乎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现在的玄真已经不是平时温文儒雅的模样,浑身都因战斗的快感而微微颤抖起来。 这家伙还是个暴力狂… 李福看着炯若两人的玄真头顶不禁出了些冷汗。 果然掌教师父说的没错,除了天福门外的六大山门都很容易出疯子! “该我们了。” 阿青见玄真一人就暂时牵制住了部血影,便开始专心对付恨生。 一人在天,两人在地,双方的脸上都没了一开始的玩笑之意。 恨生脸上漠然,身边的怨气中荡起道道涟漪,一颗又一颗丑陋的巨兽脑袋从他身边窜出。 怨兽?! 李福阿青对望一眼,对对方微微点头,同时放开手里的飞雨长恨。 两把灵剑发出灵光冲天而去,就在灵剑升天时恨生身边的怨兽也部破笼而出,张开利齿朝着星势而来! 破! 飞雨长恨在空中分为两道灵光,一个向前,一个向上。 长恨化作的白色灵光直直冲向奔腾而来的怨兽,与怨触时长恨剑身爆出自身法力,法力席卷着长恨在怨兽中横冲直撞。 长恨每前进一寸,就有一只怨兽的脑袋上被开出一道口子,被长恨刺穿的怨兽在空中重新化为怨气凝聚到恨生身旁。 恨生向下看着长恨在怨兽群中不断来回盘旋,被他放出的怨兽越来越少,而长恨的灵光却越来越盛。 恨生在原地喃喃自语道“长恨…恨生…说起来我的新名字和这把灵剑还挺配的,要是你是我的佩剑就太妙了,可惜,过了今天,就算你是千年前震慑一方的灵剑,也要蒙尘陨落了…” 就在恨生愣神时,更高的空中传来一声噗的微响,恨生转头看向上方,只见一道蓝色灵光在他眼前慢慢显形,并朝着他飞速疾来。 “居然被发现了。” 恨生看着飞雨飞来的那个方向直直掉落下去的一个小小黑影,知道自己的幻术介子已经被飞雨刺破,这场幻术再也无法让更多人入幻。 恨生可惜的叹了一声。 那只梦蛊比起之前被阿青斩杀的那只更为珍惜,他用了无数天才地宝才喂出了这个蛊王,配以降雪灵宝,还加上一张出价不菲的隐气符箓才制成了这场连绵一月的满城大雪。 如今就这样被人轻飘飘的刺穿了,容不得他不可惜一番。 真是绝啊,连灵宝都直接被碾碎了… 恨生浮在怨气之中,飞雨从空中直直向他头颅而去,而长恨此时也已经清理了所有的怨兽,掉转剑头,从恨生下方向上刺去。 一蓝一白两道灵光锁定恨生,非要将其斩成粉碎不可! 阿青见恨生不闪不躲,眼眉皱起。 他为何不躲? 就算飞雨长恨剑速超凡,但和恨生交过手的阿青知道这么长的距离足以让恨生逃过飞雨长恨这一击。 如今恨生丝毫没有躲避的动作,反而让阿青觉得事情超出了设想之外。 飞雨长恨从两个方向逼近恨生身边,灵光所触之地,怨气纷纷退散,恨生身边很快就变得空荡,露出恨生本体。 恨生在两柄灵剑就要刺到自己身上时才缓缓伸出双手,一手向上,一手向下,手掌对着灵剑,轻轻一捏,原本刺穿天际的破空声顿时停了下来,平京上方变得一片死寂。 玄真正操纵着符兵与血影作战,感到现在气氛似乎有些不对,抽空向上看了一眼。 这一看玄真当即吓到心神大乱,符兵一时失去控制浮于空中,被血影清扫大片,反应过来的玄真赶紧重新控制符兵躲闪,但心中的不安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空中多了一条河?! 如果只是多条河还吓不倒已经入丹多年的玄真,但这条河要是幽冥境的血河的话,那玄真可是真的一点也不想和传说中的冥王打个招呼! 恨生身边的怨气此时通通被一条还在冒泡的血海取代。 长恨飞雨皆沦陷于血河内! 。 第四百零九章 血河之术 那是什么? 阿青剑心与飞雨剑灵相连,可以感受到这道血河中无穷的怨力。 这些怨力比起怨气来更难缠百倍,沾上一滴就足以让人身心沉沦地狱! 在血河内的飞雨和长恨只能用灵光抵挡身周无尽的怨力,但就算这两柄灵剑快如疾电,也无法从这道血河中脱身。 这道河太沉了! “呦呵,这小子不错啊。” 月白书院内,看门老者抬头眺望。 看着天中那截鲜红的血河,老者站在椅子上感慨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么个小年轻,也能弄出这样大的动静来了…” 看门老者一边捶腰一边从椅子上慢慢走下。 “老头子真的是老咯…不过…上一次我是不是真的把一整条血河都弄出来了来着…” 看门老者边回忆着过往,边撑着自己腰向月白书院内走去。 随着老人身影的淡去,一直笼罩在月白书院上的那股气息霎时消失,若是阿花再进书院一定惊讶大叫书院顶上那颗大榕树怎么没了! 恨生也察觉到了城中的这股异常,恨生转头看向月白书院的方向,心中冷哼。 这个老头子果然跑路了,之前见自己没有召唤出血河,怕是还想和自己分一杯羹呢! 不过算他跑得快,不然说不得自己也要去和他说道说道。 城内又一个不稳定的因素消失,恨生发现自己要解决的障碍只有面前这几个人了。 “这到底是什么?”阿青剑心感受飞雨传来的不适感,心中对这条血海不自觉升起了厌恶之意。 不只是阿青,在他们身后的凡人看到这条血海也是几欲作呕,在皇后身边的长公主更是直接晕了过去,引起一阵骚乱。 “这是血河之术。”李福面色严峻。 他想不到这个拜月教徒居然可以用出此等禁术,血海之术百年未曾现世,他也只听门内各师父闲聊时提起过而已,没想到今天居然真的遇上了。 想到血海之术的细节,李福眉间又皱得更深。 师父分明说过这血海之术只有合道境的老魔头才能召唤,但自己估计这恨生至多刚入炼虚,若他是合道境的老不死何必还要用这么大阵仗? 直接一手一个镇压他们便是。 而且合道境的拜月教徒怎么会在意他们这些山人身上的怨气? 不过无论如何,长恨向他传来的挣扎痛苦做不得假,若是不快点想出破解之法那这两把灵剑只能白白沦陷于血河之中了! “恨生!” 李福绷着脸向上喊了一声,过了半响血河中也悠悠传出恨生的声音。 “李福道友,可又有什么指教啊?” “你刚才说的有问必答可还作数?” 血河之中沉默半响,恨生想不到李福居然还有问题问他,但他还是回道 “自然,在李福道友你做了我嫁衣之前自然都是做数的!” 李福没有理会恨生的嘲弄,问出自己的疑问。 “我有几个问题,第一个是你可是合道境的修士?” “呵呵呵…”恨生的桀笑数声,而后更加嘲弄道“李福道友可是被我这血河之术吓傻了?要我是合道境修士的话何必还来这一出,我刚才就说我是要各位助我求道,既然道都还没求到,我又如何合道呢?” 果然! 李福从这话中找到了一丝转机,再问道 “若你不是合道修士,你是如何祭出这血河的?我可听说就算是合道修士要用出血河之术也非得筹备良久不可!” “哎呦,李福道友倒是见多识广。” 恨生听到李福终于问到点上,心中笑开花来。 他从现身开始就一直在期待有人可以问出他境界的问题,这不仅是他局中重要的一环,也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地方。 “不错,我不是合道境修士,用出这血河之术当然是取了巧!” “实话告诉各位,我这血河并不是幽冥界冥王掌控下的那条血海,而是我用这平京百万凡人的怨气幻化而成,虽然还有差距,但也相差不远了,就算是冥界的血海也不过是世世代代的怨气集结而成罢了。” 恨生边说边用手指从身旁的血海里勾出一滴河水,看着在自己指尖不断变换的哪滴血红河水,恨生眼珠一转,又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各位,小心了。” 随着恨生的话音传来,众人只见一滴血河水从空中坠下,阿青顿时大急,龙泉剑身燃起剑意就要上前阻拦。 李福哪里敢让阿青碰这血河水,赶忙拉住阿青道 “莫动!被这鬼东西碰上一下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了!” 阿青被李福拉住这一瞬,那滴血河水已经滴到他们面前。 他们眼睁睁看着血海水接触到星势溅开,但凡被血河水渐到的星势都当即破碎,星势就像一层镜子一样从众人头顶分崩离析。 而血河水并没有消融,撞碎星势后继续向下落下,一滴血河水分出更细更小的血河分子向众人头顶洒下。 “所以各位也千万不要小瞧我的血海之术,尽管被它碰到并不能让各位永生永世沉沦血河之内的,可是魂飞魄散还是做得到的,尤其是体内没有法力种子的各位凡人,绝对是十死无生哦!” 恨生看似好心的提醒这时响彻在众人耳中,因星势破碎彻底失力的暗星们跌坐在地上,看着向自己落下的点点血河水眼中都露出绝望之色。 果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吗… “子灵,出手。” 子阳的声音突然响起,阿青感到背后浮现一层法力波动,只听一阵滋啦滋啦声后覆在他们上方的血河水被一道雷网尽数滋灭。 两人回头看去,见到子灵手中浮现的一道小小雷符在慢慢淡去。 子灵脸上因为不解撅起了嘴巴。 她不知道子阳师兄为什么要她现在出手,用尽所有法力只为救这些凡人? 要是再发生什么事岂不是他们正一道只能引颈就戮了! 子灵坐回到师父身边,不再想这些事,反而做都做了,天塌下来也有子阳师兄先挡在上头。 恨生在上方赞赏道“不错不错,正一道的雷法是血河的克星,小姑娘挺机灵嘛。” 。 第四百一十章 三颗珠子 “若是霆霓子道长还在的话…想来我要不要幻化出这血河也要三思一番了…” 恨生掰着自己手指,随口又在山人和阿青之间挑拨离间。 其实就算是霆霓子没有昏迷,如今他身上的法力也不足以对抗这血河,最多给他造成一些困扰而已,这也早在他的准备内。 不过恨生可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他瞅着下方的动静,知道自己这一句话还是起了一些作用。 这个恶徒! 子灵看着阿青的背影在心中怒骂。 要不是她偷袭师父!他们正一道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境地,说不定拜月教徒早就被师父的雷法打灭了! 子灵盘相信了恨生的说法,认为只要师父还在,这场无妄之灾压根就不会发生! 此念一生,子灵本就不坚固的道心在不知不觉间开始摇摇欲坠,一股道心之下的至纯怨气慢慢蔓延而出。 闻到这股怨气的鲜美味道,恨生偷偷多吸了两鼻子,面上表情不变,心中却在大喊。 对对对!就是这样!再多怨恨一些!发生在你身上的灾祸都是别人的错! 子灵的双眼越来越红,近日来的委屈一幕幕都回现在她脑海中。 自己被劫持,替大师兄遭了一劫…对!那个劫持自己的人就是这个暗算师父的凶徒! 子灵眼睛一下瞪大,看着阿青的背影杀念从脑中浮起。 这个女子,该死! 恨意和怨念不断撞击着子灵的道心,本就靠着其他手段入丹的子灵根本没察觉到自己道心的变化,还在任由自己朝着无尽深渊坠入。 杀她…借拜月教徒手杀掉她! 啪。 传向恨生体内的纯粹怨气戛然而止,恨生呆在天上,惊诧看向子灵的位置,只见道心几乎崩溃的子灵已经歪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子灵身旁的子阳收回手,看了眼脖子后面红肿一片的师妹,心想这丫头没了法力倒更好收拾一些了。 子阳突然看向恨生,与恨生望向这边的眼睛对上,恨生看清了子阳眼中分明的冷意。 他看穿了他的手段! 恨生用血河挡住自己视线,心下暗道这正一道倒也不都是草包,这个小子比起他师父说不定都更难对付。 子阳伸手在子灵身上摸索起来。 子阳从子灵怀中掏出一些七零八碎没用的东西,子阳看了一眼都扔到一旁。 把子灵怀里掏空也没找到自己想找的,子阳就把视线转到师妹身上,从晕倒的子灵头顶一直扫到子灵的脚踝。 嗯? 子阳瞥到子灵脚踝上的一串陌生脚环,伸手扯了下来。 他在这次出山前从来没见过子灵戴过这串脚环。 子阳一颗一颗把脚环上的珠子看过去,翻到一颗相比其他珠子颜色更深的珠子时停住了手。 感受到这颗圆珠传出的雷法,子阳嘴角也不禁勾了勾。 小师妹自小贪生怕死,这次替大师兄出来,子阳不信子灵会不向大师兄敲一笔竹竿,拿走些宝物防身。 把脚环拆开,子阳一共从中得了三颗散发雷法的圆珠。 这是正一道的独传法器——天雷珠。 正一道专修雷法,比起其他山门对炼器或者炼丹上的水平就低了许多,但这天雷珠却人尽皆知。 天雷珠是正一道修士在修行雷法,沟通天雷时将溢出的雷法储存在法珠内而生的法器,只有入丹境以上的修士才可炼制,境界越高,天雷珠的威力就越大。 子阳自己也能炼制天雷珠,之前历练时也得到过师父长辈的馈赠。 但一向主张依靠自身实力的子阳从来不屑于用这种取巧之物,便也从不带在身上,没想到今天却要用来它来救命了。 子阳自嘲笑笑,看着手心里三颗天雷珠的品色,知道这不是大师兄所制,大概大师兄也是把长辈赐下来的转送给了子灵。 所幸大师兄并不小气。 子阳头一次对他的那位大师兄升起了些许感激之情,觉得这平庸之徒倒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去掉杂乱心思,子阳把天雷珠握在手心里,用身上仅存的一丝法力对阿青传音道 “阿青,握紧手掌。” 阿青闻言悄悄捏紧左手掌心,片刻后,阿青就感受到自己手里多了几颗异物。 “我用移形换物之术把这三颗天雷珠交给你,天雷珠里有我师父亲自灌入的雷法,想来对这血河有奇效。” “拜月教徒善布局,我在门中接受长辈教导时,被告诫过,若是落入拜月教徒局中,唯一破局的方式就是不按常理行事,弄出越多的‘意外’越好,只有让这个局变得扑朔迷离,才能让布局人同样身在局中,我们才能有一线生机。” “现在我已经再没有丝毫法力,身上也无甚灵宝法器,再也掀不起什么‘意外’,我只能将天雷珠交给你…阿青你要谨记,拜月教徒把你放入局中,说明他已经摸准了你的行为处事,你只有反其道而行之,才能真正伤害到他!” 子阳在阿青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弱,等到最后几句的时候已经声如蚊呐。 子阳感受体内最后一丝法力被自己用尽,吸了一口气盘腿坐在地上。 他能做的都做了… 子阳闭上眼睛,眼前突然闪现那张自己无比熟悉的脸庞。 子阳眉头一皱,心中不禁又浮起一个疑问。 子烈师兄,要是你也在这,你会不会再做些什么… 阿青握着天雷珠,尽量不让自己显出任何异样。 正如子阳所说,自己手中的天雷珠现在成了唯一的变数。 阿青转头看向李福,用眼神传递出她的想法。 李福猜出阿青大概的意思,眉头皱起,传音问道 “你可有把握?” 阿青不作答,只是抬了抬眉。 看命吧。 还没等李福再传音询问,阿青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和一剑斩断恨生身体时一样,阿青同时瞬身出现在血河之后。 看着眼前的血河和恨生的背影,阿青没有犹豫,随手就将天雷珠扔了出去。 恨生感觉异样微转过头,只看到阿青面无表情扔了什么东西过来后便直直坠下。 随着一阵强大的法力波动在他身后暴起,整个平京上空都被一道刺眼的雷光取代。 。 第四百一十一章 还有一颗 雷光整整持续一刻,无数闪电在空中连环击打在血河上,底下的人只能看到血海那道黑色影子在雷光中渐渐消散。 咕咚。 玄真咽了一口口水,手上虽然还在操纵着符兵与血影纠缠,但目光已经盯住了雷光不放。 正一道的雷法确实很华丽啊… 雷光慢慢停了下来,阿青站在柱子上昂头看天。 白光打在她脸上,照出她眼中的冷漠。 雷光散去,阿青眼中渐渐多了一个黑影,原本流淌在平京上方的血河现在围成了一个球状,恨生则是不见了踪影。 阿青看着那个还在浮起波澜的血球,知道恨生不会那么容易死。 血球打开了一道口子,恨生的身子慢慢从中钻出。 “哎呀,真可惜啊,刚才我是不是忘记说了一件事,虽然正一道的雷法很厉害,可是还不足以击灭我这条血河呢~” 阿青看到包裹着恨生的那颗血球旁还有两颗一人高的血球,微微抿紧嘴巴。 飞雨和长恨没有逃出血河。 恨生看到阿青的细微表情变化,用手掩住嘴巴道“我可是坏了你的计划?哎呀,真是对不住了,这两把灵剑我可以不敢放它们出去,还是留下来陪我作伴为好。” 恨生早就猜出阿青并不是想用天雷珠炸死自己,她真正想做的不过是让自己阵脚大乱,把被血河困住的飞雨长恨放出来而已。 恨生露出仿佛刻在他脸上的嘲讽笑容。 可惜我早就看透你了,阿青。 嗯? 恨生突然看到阿青对着自己摇了摇头,心下疑惑。 她的计划都已经失败,为何面上并没有什么失望的神色? 恨生心中感到哪里不对,下意识就朝长恨所在的血河中看去,看到长恨还在血河中苦苦挣扎时才放下心来。 看来这阿青也是在故弄玄虚… 心中的念头才刚刚升起,恨生瞳孔猛地一缩,他身后又有一道相同的雷法爆出,恨生哪里敢用自己身体硬抗这道雷法,血河一裹,又把他整个人裹进了血河中。 瞬息后又是一道雷法从恨生身后闪耀而出,飞雨带着一道雷光从血河中射出,找到长恨所在的位置后,飞雨直接一头钻入了长恨所在血河,用自身开道,把长恨也从血河中带了出来。 两把灵剑一前一后,飞速远离血河。 李福抬头看向飞雨,只见飞雨剑尖上插着一颗圆珠,珠子的裂缝处还不断发出雷法,飞雨正是用这连绵不断的雷法为自己和长恨开道,从血河中逃脱。 天雷珠还能这样用? 李福下意识看了阿青一眼,心中浮现出阿青做出这一系列动作的场景。 先是用一颗天雷珠引走恨生的注意,再无声无息把另一颗天雷珠投到飞雨旁边,等恨生完放松警惕时沟通飞雨剑灵,让飞雨刺穿天雷珠携雷法脱困。 这一招险而又险,若是天雷珠一碰就爆,那飞雨自身也会受到威胁。 但… 李福脑中闪过无数个法子,也只有这个法子才有可能把两把灵剑都从血河中救出。 怕是正一道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的天雷珠还能一点点放出来用吧… 李福看向阿青的眼神中多了一些别的意味。 之前以为这个女子不过是一个特别一点的凡人,但现在看来,还是个胆大包天的女子。 飞雨长恨逃出升天,飞雨将剑尖那颗已经放完雷法的法珠捏碎,和长恨一起在包裹住恨生的血河球身边打转。 被血河缠住一次,飞雨长恨也不敢再轻易接触这些恶心东西。 在血河中的恨生也知道飞雨长恨脱离了自己掌控。 恨生冷笑一声,这自然也在他的设想之内。 既然要把场面闹大,那就闹得更大些好了。 恨生手上掐诀,身边的血河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阿青见状双眉竖起,知道这拜月教徒要鱼死网破了。 只见在众人头顶上的血河突然一下散开,散成一滴滴血珠从空中落下,一截血海化作血雨,就要落在众人头上! 与此同时,阿青和李福都感受到了飞雨长恨的异变。 只见在血雨下空,长恨飞雨头尾相衔不断盘旋,一阵法力和武势在空中蔓延。 一层层白雾陡然在空中现出挡在众人头上,而云中又有一层雨势酝酿,雨水倒流,倾盆大雨向上抵住极速而下的血雨,一蓝一红两方雨势相互抗衡,一副末日之兆。 之像! 飞雨长恨直接祭出本源,引动天地之像挡住了这场血雨,但两把灵剑还是慢了一步,些许血雨在之像形成就落了下来。 尽管只是几滴,但如今没了星势,这几滴足以取走天坛内所有人的性命! 阿青没有犹豫,拿出虎符大喝道“黑刀军!守!” 一直默默守护在众人身前的黑刀军行动起来,化为煞气再度守住众人,但在黑刀军还没完脱离人形时,血雨就已落下,滴滴血雨落入黑刀军之中,迅速消融其中。 阿青也看到了这一幕。 原本怨气所化的血雨与煞气相碰应该被碾碎才是,为何会直接化入煞气之中? 阿青心中浮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但如今煞气已起,再想收回也为时已晚。 猛然! 阿青眼前一黑,身子不自觉向前仰了几分,阿青没站稳差点从柱上摔了下去。 阿青向后查看自己肩膀的位置,只见那里本该升起的剑意不知何时已经被消掉了一块,一滴血迹正从自己的肩膀处慢慢渗入肌肤之内。 太大意了! 阿青没想到这血雨竟然可以消掉她的剑意,而她刚才专注于煞气处竟然没注意到一颗血雨已经落到了她身上! 阿青感受体内的变化,那滴血雨除了接触到她身体时让她感觉不适外,现在就像她接触红雪后一般再无动静。 阿青知道不是怨气对自己无用,而是恨生还握着这个王牌没亮出来。 呼… 阿青长舒一口气,慢慢站直身体,左手背后,身子闪动见消失在原地。 空中恨生还在看着血雨和之像抗衡,一阵熟悉的感觉浮现在他心头,恨生才一转头就感到身子一紧,动弹不得。 恨生耳边传来阿青的声音。 “我也忘了说,我还有一颗。” 恨生惊恐看着眼前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慢慢碾碎了手里握着的天雷珠。 。 第四百一十二章 天色黑了 雷光再度响彻在平京上方,众人在煞气内只能听到天雷的轰鸣声。 雷声引动所有人的心跳,大家屏息静听,等着这段雷声过去。 呼…呼… 阿青倒在地上,仰面看着天空中不断闪动的雷光,胸口起伏,半边身子还有雷击的烧焦痕迹。 恨生和那个嫁衣应该被炸成灰了吧… 阿青手指上的那根牵丝已经扯断,阿青可以感受到牵丝的另一头空空荡荡。 在阿青用身子捆住恨生,同时捏碎天雷珠时,阿青就将被自己黑色牵丝捆住的那个血影嫁衣为目标,用快剑将两人的位置瞬间调换。 血影还没反应过来,就成了阿青的替死鬼。 阿青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感受到半身又麻又痛的感觉,倒吸一口冷气。 幸好杀意给了牵丝和剑意变化…不然这种打法真的是同归于尽了… 不过最好也不要有下次了… 阿青捏紧龙泉从地上站起,突然听到身边有些异响,微微转头向四方一看,只见阴影里走出另外几道血影。 之前与血影纠缠的符兵现在因没有玄真控制已经部跌落在地上。 阿青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自己还真是刚出狼窝又进虎口啊。 仇人见面,没有二话。 血影齐齐一拥而上! 阿青强忍着身上的剧痛与这些血影纠缠,刚才连番使用剑意让剑心的藏剑几乎殆尽,现在阿青只能控制一段剑意在自己身上和龙泉上不断转换,抵挡血影连绵不绝的攻势。 危险! 阿青感到脑后一股致命威胁靠近,想要跳离但空中又有一把大剑砍下,无奈阿青只能狠狠把自己脑袋瞥向左边,同时用剑挡住上方大剑。 滴答… 阿青单手抵剑,单膝跪在了地上,她的右脸上多了一道血口,滴滴血液从血口留下。 阿青看了一眼那支暗箭射过的方向,知道自己要是刚才反应慢一点就是脑袋被射穿的下场。 接近死亡的感觉让阿青心中瞬间杀意大涨,剑意黑焰从心口迅速覆盖阿青整个身体。 反手将与自己对抗的大剑击退,阿青返身寻找那个射箭的血影。 一而再,再而三! 阿青已经对这个只会射暗箭的血影忍无可忍! 不管其他血影不断靠近身侧,一拳一剑,靠近阿青身旁的血影通通被黑焰击飞而出。 阿青直视站在柱上不断拉弓射向自己血影,必杀之意漫于眼底。 阿青一跃而起,血影的红色长箭随着阿青的动作向上移动,在没有五官的血影面庞上,却能让人读出一种绝对冷静的表情。 就算阿青也不得承认,这样的弓箭手足以让每一个武者胆寒。 但也到这里为止了! 阿青伸手握住射向自己的长箭,在空中单手把长箭折成两截,长箭化为飞灰,而阿青也站到血影的身前。 血影还在举弓欲射,阿青哪里还肯给他这个机会,牵丝从手指上飞出缠住血影,血影被阿青一脚从柱上踹到地上。 阿青跳到血影身旁,心中彻底被杀意填满。 阿青单手举起龙泉,龙泉剑身被黑焰覆满,剑尖朝下,直指血影心口。 既然这些鬼东西被砍成两半还能复活,那就直接用剑意烧掉便是。 阿青双眼中一团黑焰熊熊燃起,龙泉垂直而下。 你终于,该去死了。 龙泉插入地面,无尽的黑焰从剑尖上传出,整个大地都被黑焰覆满,阿青自己也身处其中。 阿青突然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阿青觉得自己身无力,只能用双手握紧龙泉撑住自己半身不让自己倒下。 她是怎么了… 一股股热浪朝着阿青袭来,一阵不知从哪来的风,把地面上的黑火部吹向阿青的位置。 阿青只觉得四面八方都炎热异常,她简直就要被烤焦了。 “啊…” 阿青张开皲裂的嘴唇,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声。 阿青觉得自己喉咙里也被放了一块烧红的木炭,只要吸一口气都让她异常痛苦,这时候连呼吸都成了一种酷刑。 感受着面上肌肤水分的流失,阿青很快眼睛都睁不开来。 身心都饱受折磨的同时,阿青已经无力去想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为什么自己的剑意黑焰会烧到自己身上。 逃…快点逃… 阿青平生第一次起了逃跑的念头,这个念头如此坚定,阿青才发现自己原来也会害怕死亡。 撑着龙泉颤巍巍的爬起,阿青闭着眼睛感受四方的黑焰,她发现有一个方向没有被黑焰波及,阿青用龙泉当作拐杖,一瘸一拐向那条小路前进。 阿青强忍着身上的痛楚,心中只有一个意志支撑着她前行。 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我还要为阿烈报仇! 黑焰不断向阿青方向蔓延,阿青的脚程比不上黑焰蔓延的速度,很快就有一道火舌烫到阿青的脚踝。 阿青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灼热的温度,难以忍受的剧痛让她一下叫出了声。 向后一看,阿青发现被被黑焰灼烧过的部位变得一片透明,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如平白缺失了一块,也没血流出,但那份疼痛比起直接剜去那块肉更要痛上百倍! 跑!快跑! 阿青不敢再多看一眼,赶紧闭上眼睛,心中的恐惧被强烈的求生欲取代。 阿青拖着一只腿,一蹦一跳的向前进发。 不知道是不是求生本能作祟,阿青感觉体内的力量比起刚才多了几分,脚上的速度也变快,但毕竟缺了一只脚,黑烟火舌又开始逼近阿青身上。 阿青感受到背后炎热,咬着牙继续向前,她能感受到那条没被黑焰侵略的通道就在前面! 跳! 阿青用被烧缺了一块后脚踝的脚尖朝地上一点,黑焰顺着脚尖又烧了上去,阿青痛叫一声狠狠摔到地上。 她的整只左脚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哈…哈…” 阿青倒在地上不停喘气,身边的高温减弱了一些。 安了吗… 阿青原本放松一些的身子又突然僵住,她耳边传来了一些声音。 啪嗒,啪嗒。 阿青抬起头,勉强睁眼看向走到自己前方的人。 恨生站在阿青头前,目光向下,蔑视地看着阿青。 “你可能没注意,天已经黑了。” 。 第四百一十三章 最怕的事 天…黑了…? 阿青下意识向恨生头上的天空看去,眼皮的酸胀感让阿青眼睛一跳一跳,就连视线都模糊了许多,但阿青还是能看到…天,确实黑了。 阿青垂着脑袋向四周扫了扫,不仅是天空,四周也陷入了一片黑暗之内。 就连身后的黑焰都与黑暗完美融合在了一起,阿青只能听到滋滋作响的燃烧声。 黑焰,给这个地方带来了真正的恐怖。 唯一的光在恨生的头顶。 恨生的脑袋后有一轮光圈,把恨生的头型照的一览无遗,但恨生的脸庞却大部分都笼罩在黑暗中,五官几乎看不清。 阿青看着那圈光眯了眯眼睛。 这光微弱、不明亮,却让人安心。 这是哪来的光? 恨生迈起脚步在阿青身周走动起来,阿青垂着脑袋又闭上了眼睛,只能听到周围有靴子踏着地板的踢踏声。 “原来这就是你最害怕的东西啊。” 恨生走回到阿青身前,看着周围的黑暗和黒焰感慨道 “确实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黑?你居然最怕黑,你还是个小孩吗?” 恨生边说边蹲到了阿青面前,阿青感受到恨生的呼吸就在自己头顶,但她现在连举剑捅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恨生没有听到阿青的回答,便再自言自语道 “听说你是天生剑心,也是,天生剑心就是赤子之心,赤子就是稚童,如此你怕黑倒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阿青感到一股蛮力撑起自己的下巴,她被迫抬起脸,尽管眼睛还闭着,但阿青知道自己面前就是恨生那种让人讨厌的脸。 “哎呀,没人告诉你,不睁眼看人是件很没礼貌的事吗?” 一阵撕裂的疼痛从眼上传来,阿青眼前霎时出现了恨生的那张脸,而后便是不断传来的灼心般的痛苦。 阿青通得龇牙咧嘴,但还是忍住没在这个拜月教徒面前叫出来。 恨生看了眼双手捻着的两张眼皮,随手将其丢到一旁,看着阿青鲜血淋漓的眼睛问道 “来,告诉我,你现在看到的我是什么模样?” 阿青下意识朝着恨生头顶那圈光芒看了一下,随即盯着恨生嘶哑问道 “这、这是哪…?” 恨生嘲笑道“哎呦,还是那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别忘了是我先问你的。” 阿青嘴角扯扯,虽然被撕去了眼皮,但阿青眼中的那份冷漠还是丝毫没有改变。 恨生砸咂舌。 “罢了罢了,怕了你了。” 恨生望着阿青眼中一字一句道“这里,就是你的心啊。” 阿青没有再开口,只是盯着恨生。 阿青的眼珠因为没了眼皮开始无比酸涩,眼泪不自觉从眼角不断流下。 恨生看到了阿青眼中的自己,了然地笑笑,从阿青面前站起。 阿青还是被迫保持着抬脸的屈辱样子,看着恨生的双腿,恨生的声音从自己头顶传下。 “每个人心中都有最害怕的东西,无论是幻术还是血河,都是为了找到你最害怕的东西而已。” “只不过你两个都占齐了,因此幻术和血河叠加,在你心中幻化出了一个真实的幻境。” 阿青心中暗叹一声。 果然,还是被恨生得逞了。 自己刚才如此毅然决然冒着丧命的风险也要用天雷珠炸掉恨生,就是担心自己中的红雪和血河会害自己落入绝境。 结果哪怕是直面天雷珠,恨生都平安无事。 阿青心中涌出一股无奈,但身上下传来的疼痛又让她无瑕再去想其他事,只能听恨生一句一句话传到耳中。 “你们都说我拜月教最善蛊惑人心,哼,其实哪里是蛊惑,我们不过是拯救罢了。” “每个人心中都有最害怕的东西和最想要的东西,可是大部分人都会自欺欺人,有时候连自己真正恐惧什么都不知道,只敢深藏在心中,而我做的不过是让他认清真正的自己…” 然后再用这点操纵他们。 阿青心中把恨生没说完的话补充了一句。 “帮他们从最深的恐惧中解救出来,再给予他们最渴望得到的,这就是我们拜月徒所做的,我习惯称呼这种事为——善举。” 恨生点点头,很满意自己这种说法,可还没等他得意一下,一阵沙哑的笑声就传遍了整个黑暗中。 恨生回过头看着阿青的侧脸,面无表情问道“你在笑什么?” 阿青止住笑,咳嗽两声答道“我笑你还说别人自欺欺人,你自己才最会自欺欺人吧。” 恨生快步向前,用手扯住阿青的下巴,向下狠狠一拉,阿青感到又是一股剧痛从下巴处传来。 阿青知道自己的下巴被恨生拉脱臼了。 “虽然我不介意别人误会我,但我现在就是听你的笑声不爽。” 恨生背过身子,阿青皱着眼睛看向恨生的后脑勺,如今她能更清晰地看到那道光圈。 为何如此让人心安… 恨生背手继续道“我让世人看到他们最恐惧的事物,然后以他们最憧憬的形态进入他们心内,用月光引导他们,让他们看穿这份恐惧,从此抛弃掉心中无谓的感情,与我一同投入月光的怀内。” “我成道之日,便也是他们成道之日!” “你敢说,这不是善举?” 恨生转过来看着阿青,阿青只能用嘲笑的眼光回应,同时还在腹诽。 我可不觉得成了你的嫁衣算什么成道。 恨生吐了一口气。 “可是很奇怪的是,在你眼中,我看到还是我自己,我并没有变成你最憧憬的那个人。” 恨生语气中带着疑惑。 “这是为什么呢,按理说幻术加上血河足以让你完对我敞开心怀,可是为什么我还是看不到你内心最深处的东西…” 恨生边说边走近阿青,扯着阿青的领子把她举了起来。 “虽然我也懒得再问,但你毕竟还是看到了月光,所以我还是惯例问你一次吧。” 阿青看着恨生的表情从冷漠一下变成了满面春风,脸上的温暖简直就像对上他最喜欢的人一般。 “阿青,你可愿与我,共赴月光?” 当然不愿。 阿青没有犹豫地摇摇头,恨生也一下恢复本来样子,毫不意外道 “我就知道。” 恨生提着阿青到了黒焰旁,随手将阿青扔了进去。 “不愿意就去死吧。” 。 第四百一十四章 真灵阿烈 阿青像一只破败的玩偶,被恨生无情地扔到黑焰中。 随着一声物体被焚烧的声音,在黑焰中的阿青彻底沦为黑暗的一部分。 恨生站在黑焰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阿青意识化为虚无。 心中既然升起了杀意,那你自己就要做好被这份杀意吞噬掉的准备。 恨生知道阿青的魂灵已灭,看了看四周黑暗中还在熊熊燃烧的黑焰。 恨生摸了摸下巴。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要不要直接把这幅躯体制成傀儡来用呢… … 被投入黑焰中的阿青只觉得自己身上一轻,而后脑子也变得一片空白,就像挣脱了身上的所有束缚一般,阿青安详地闭着眼,任由自己身体一点一点往上浮。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脱离了杀意,阿青对于复仇的也因此减弱,尽管对没有为阿烈报仇阿青还是觉得遗憾,但她觉得就这样轻松的离去倒也不错。 只是自己要飘去哪里? 阿青的脑子中升起一个疑惑,随着这个疑惑又有无数个问题在她脑中浮现。 为什么她还记得所有事情? 为什么她还能思考? 为什么她就像在做梦一样? 要不是无法动弹,阿青很想狠狠掐自己一下看看她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说死去后就要遗忘掉前尘吗? 而且她是直接在自己意识里死去…那、那不就是魂飞魄散吗?! 还没等阿青想出这些问题的答案,原本黑暗的眼前慢慢有了一些亮光。 阿青从这些亮光中看到了一些恍惚的虚影,随着这些虚影越来越明显,阿青对这些影子的熟悉感也越来越重,等阿青完看清眼前事物时,阿青发现自己已经坐到了一片草地上。 这是…? 阿青看着身周这一片似曾相识的场景,心中猜到了几分原委。 “阿青。” 阿青的身旁响起一个女声,阿青转回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熟人。 “是你啊。” 阿青表情缓和下来,嘴角扯动,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真灵阿烈笑着看向阿青,她们两个就坐在村落前方的一处草地上,身旁的一切都是阿青在蜃界内见到的场景。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阿青把脑袋伏在双膝间,看着前方的花草密林,默默不答。 这个地方真让人安心啊… 真灵阿烈不再看向阿青,也和阿青一样看着前方的美景轻声道 “其实我也不意外,在看到你记忆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之后的心境必然要受此考验,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会把自己命都弄没了!” 真灵阿烈眉毛一挑,像家长一样训斥阿青。 “你都忘了我怎么跟你讲的吗?千万、千万不要死在外头!既然早知如此,那时候还不如不要放你出蜃界,一直留在我身边陪我作伴好了!” 真灵阿烈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感受到肩膀上垂下来的柔顺,嘴里剩下的教训再也讲不出来。 “哎…” 真灵阿烈轻抚着靠在自己肩膀的阿青脑袋。 阿青乌黑的长发随风轻轻飘荡。 阿烈低头看向阿青,阿青的脸上有她没见过的脆弱。 想来,她这段时间吃了很多苦吧… 真灵阿烈本来还有很多话要跟阿青说,说完之后就要立马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但阿青这样却又让她真的心疼。 算了,让她休息一会吧… 真灵阿烈扶着阿青的肩膀,让她整个人靠在自己肩膀上。 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语看着蓝天,看着一朵朵白云从空中飘去。 “为什么不行?” 恨生皱着眉坐在阿青的意识之内,身周黑焰还在不断燃烧。 恨生手里掐着一个莲花手诀,脑后的月光光芒更盛,但无论恨生如何努力,他脑后的月光也只能照耀到身旁一尺的地方,无法照遍阿青的整个意识。 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只能发出一个小光圈的恨生反而像是被黑暗团团围住一般,这种感觉让恨生心里很不安。 到底是哪里不对? 恨生再尝试了一次施法,但他的月光术法确实无法完照进阿青的意识之中,如果月光无法覆盖一切,恨生就无法把阿青的躯体制成傀儡供自己使用。 但阿青的意识明明泯灭了啊! 将月光投入一个空壳内,再让自己一缕意识入驻,彻底掌控这副躯体。 这样的术法恨生已经用到不爱再用了,甚至从他迷恋上嫁衣之术后更是将其视为小道,若非他对阿青的躯体和这些杀意黑焰实在眼红,他也不会拾起这招术法。 难道是这些杀意太过强大,单凭一缕意识无法掌控? 恨生开始犹豫起来。 按理说如果真的是这个原因,那只要把大部分的意识都投射到阿青的躯体里,将其部掌控后再抽身离去便可。 但 恨生看着阿青被他扔下的那个位置。 如果是因为本体意识还没完消失的话怎么办… … 阿青感觉到自己一股力量正在入侵自己的意识,但阿青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对于这个举动有些无所谓。 她实在是累了,她想到自从离开大草原后,只有在蜃界没有记忆的那段日子里,她才又变成了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 或许…自己的坚持真的错了… 仇恨,责任,离别的伤感,对于杀意的恐惧,种种都让阿青每日每夜的神经紧绷着。 她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一阵风从脸庞拂过,阿青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应该只剩下复仇了吧… 那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她本就只是个牧羊女而已…… 而且既然自己已经对复仇无能为力,不如就这样顺其自然,让那个叫恨生的拜月教徒拿了她的身体,抓住那些山人,把包括正一道人在内的所有山人都制成嫁衣,这样她也算是给阿烈报仇了吧。 阿青靠在真灵阿烈的肩膀上,突然道 “阿烈,我不想回去了,就让我留在这里吧。” 真灵阿烈没有反驳,沉吟片刻后回道 “我当然没意见。” “只是,你确定这是你自己想要的吗?” 。 第四百一十五章 直面本心 真灵阿烈的这句反问让阿青的心狠狠揪紧了一下。 阿青想骗自己说这就是自己想要的,但她却说不出口,只能把头慢慢从真灵子烈的肩膀上抬起,看着远方又陷入了沉默。 离别的时候该到了。 真灵阿烈把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下去。 “阿青,你知道你其实已经死了吧?” 阿青转过头看着真灵阿烈,眼中还有疑惑。 如果她真的死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用怀疑,你真的死了,只不过等下还会再活一次而已。”真灵阿烈笑意更浓。 “首先我要告诉你死亡的原因,你并不是被那个拜月教徒杀的,单凭他的幻术和血河还没办法泯灭你的天生剑心,你是死于自己的杀意,从你剑心中升起的那些杀意…从某种意义上说,你是自杀。” 真灵阿烈的声音开始变得严肃。 “你自己也早已感觉到,在杀意从你心中升起时,尽管你因为它实力而突飞猛进,但你剑心也在隐隐惧怕它,因为它就像剑心生下的一个叛逆的孩子,你知道它总有一天会反噬你。” “只是你被复仇懵蒙蔽了本心,才任由杀意越来越盛,让它对你的影响也越来越大。” 是啊…自己怎么会这样蠢… 阿青现在回头去看,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将杀意当做自己的决心,还一直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你也不要责怪自己,你现在会察觉不对,只是因为你已经’死’了,过去的那些感情不能再深层次的影响到你,但等你再复活之时,仇恨还会继续欺骗你,这是人的本性,是你无法驱逐的东西。” 真灵阿烈把手心朝上,一个印记渐渐从她手心浮起。 “这就是你为什么还在这的原因,我在你离开上古战场时在你神魂深处打下了一枚本命魂印,那时跟你说只是为了在你死后引导你回到我身边。” “但有一点我始终没告诉你,由于我是由死而生的真灵,因此我的生机足够纯粹庞大,我在这道魂印里也加入我的一半生机,这些生机足够让你的神魂死而复生一次。” 说的这里真灵阿烈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阿青一眼。 “我送你这份大礼是预防你以后遇到强敌,到时候直接魂飞魄散让我连接引你回到上古战场的机会都没有,但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这样浪费这次机会,自杀?!你居然给我自杀?!” 阿青满脸迷茫,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一样看着真灵阿烈。 她也不知道自己会走上这条岔路… 真灵阿烈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怒火,现在再去计较这件事也没有意义了。 “所以,等你从魂印出去的时候,你的神魂就会重新复生。” “但这里就是最关键的地方了,你的仇恨和杀意并不会消失,你在哪里死去就会在哪里复活,所以你复活后面对的第一个敌人就是你自己!” “若是不能战胜你的杀意,你的神魂这一次就真的要烟消云散,就连我都救不回你啦!” 真灵阿烈还是忍不住打了阿青的额头一下。 这丫头怎么活的越来越回去了! “那个…” 阿青弱弱的用另一只手举起手。 “如果我复活后还是会被仇恨和杀意蒙蔽的话,那和我死去的时候有什么两样吗?” 还不是一样再’自杀’一次… 阿青不敢把心中的那句话讲出来,怕再惹阿烈生气。 真灵子烈表情变得严肃无比,拉着阿青站起来,两人面对面站着。 “这里,用这里去战斗,你拥有一个宝藏,可是你却不知道怎么用它,所以你才会走上岔路,等出去后你就封闭自己的感情,用你的剑心去战斗,和你破开那次幻术一样。”真灵阿烈点着阿青的心口。 嗯?这个阿烈怎么什么都知道,连自己用剑心破过幻术都这么清楚? 真灵阿烈白了阿青一眼。 “我在你的神魂内,不要说你的一举一动逃不过我的眼睛,就连你在想什么都能立刻知道。” 阿青眨了眨眼睛。 虽然这是阿烈,但有一个人这样活在自己神魂内还是有些奇怪啊… “哪里还有以后!你别忘了你可是用掉了这一次机会!等你复活后我也会在你的神魂内消失,想要再见只能等你回到上古战场啦!” 真灵阿烈把魂印按在阿青心口,魂印慢慢陷入,瞬息就完嵌进阿青的心内。 “我消失之后,魂印只能靠你自己掌控,你要用魂印封闭心的五感,换言之就是屏蔽你所有的感情,让你像一个事外人一样看自己的情绪,这时候再用剑心去打败你的杀意和仇恨。” “不过还要谨记,等你解决眼前的危机,要及时解除这种状态,不然你的七情六欲会慢慢泯灭,届时你就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真灵阿烈看了一眼天空,和阿青一样,她也能感受到拜月教徒快要有下一步的大动作。 “来不及了,其他的话就等你再来上古战场的时候说,现在,复活去吧!打败你自己!不要浪费这一次复生的机会!” 阿青只看到阿烈朝自己胸口轻轻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就像坠入万丈深渊一般不停向后倒。 身旁的一切都在急速后退,像来时的倒放,事物开始变成虚影,虚影越来越小,光芒也在淡去,自己身周重新被黑暗笼罩。 在一切都要消失前,阿青隐隐听到阿烈对她喊了一句话。 “记住!仇恨和杀意永远不会消失,你只能打败一时!你要找到办法掌控它们,在没掌控之前千万不要再用杀意了…” 阿烈的声音也彻底远去,阿青耳边又响起黑焰熊熊燃烧的滋滋声。 在阿青回到自己意识的那一刻,刚才被她卸下的情绪瞬间就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仇恨,杀意… 身周的炎热让阿青几乎无法呼吸。 剥离! 阿青心灵深处的魂印放出一阵光芒覆盖住阿青身,阿青得以暂时喘息。 在阿青剥离七情六欲的同时,黑焰中响起了脚步声。 化为剑心模样的阿青身上覆着魂印的光芒,看向前方从黑焰走出的人影。 那是一个…由杀意生成的阿青。 。 第四百一十六章 陷入幻术 浑身散发着杀意黑焰的’阿青’停在黑焰中,手里长剑举起一半,而一柄绿色的青竹杖已经插进她的胸口。 化为剑心模样的阿青看着’自己’在面前慢慢消亡。 虽然她此时已经剥离了感情,但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随着杀意暂时消亡,阿青意识内的黑焰也开始慢慢变小,不到片刻,黑焰就从遍布整个意识到只剩下小小的一团藏在角落。 阿青关注着那小小一团的黑焰,知道虽然它现在看上去行将熄灭的样子,但若是自己再肆无忌惮的动用它,这团杀意黑焰还会如野火燎原一般,遍布她的意识,最后将她自己也吞噬掉。 算了,眼前还有别的事要做。 剑心阿青闭上眼睛,身上魂印的光芒渐渐收敛,被剥离而去的七情六欲又回到阿青的身上。 阿青感觉自己就像穿上了衣服一般,虽然有了负担,但并不像之前的那般沉重。 而在阿青的意识之中,原本开始召唤自己意识投射进来的恨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四周的异变,有些茫然。 这些黑焰怎么慢慢退去了? 恨生很快就有了答案,在他把阿青扔下的地方,一阵光芒亮起,这道光芒直冲天际,瞬间就照耀了一切。 黑暗尽数褪去,恨生身周的月光在这道光芒下就如萤火一般,不值一提。 在恨生难看的脸色下,化为剑心模样的阿青从光中走出。 一身粗麻布衣,一根青节竹杖,牧羊女阿青带着淡然的眼神重新出现在恨生面前。 这不可能! 恨生皱紧眉头,事态头一次超出了他的掌控。 不管他在脑中预演过多少次,都不会想到阿青还会有死而复生的可能。 而且她不是简单的死亡,是神魂!她的神魂应该彻底消亡了才对! “你怎么会…” 恨生的声音噎在喉咙,他看着瞬间出现在自己面前,把竹杖插入自己胸口的阿青,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阿青与其对视,眼里没了仇恨和杀意,有的只是淡然,好像她不过随手杀了一只小虫子般。 “不请自来的客人,还是尽早离去的为好。” 恨生的这缕意识彻底被绞杀在阿青意识内,在外界的恨生脑袋一痛,脸上极尽痛苦之色。 被硬生生绞杀了一缕意识,这相对于砍掉了他意识的一只手,而意识之痛比之痛更要痛上百倍! “你怎么敢!” 恨生头一次震怒,心中的理智都被冲散大半。 恨生红着眼看着阿青,重新掌控了自己身体的阿青用那副淡然到近乎无视的眼睛与恨生对视,更让恨生的怒火盛了三分。 “不管怎么样,你今天都死定了!” 随着恨生怒吼,站在阿青身旁的血影随之而动,阿青挥动龙泉对击,几下之后察觉到有些不对。 这些血影的力量怎么大了一倍有余?! 破空声从阿青耳边传来,阿青想也没想就向身旁一滚,只见她原本站的地方插进一支长箭,阿青看向长箭射来的方向,正是那个差点死在自己手里的血影。 刚才应该把他杀了的。 阿青心中暗叹可惜,不再与这些血影纠缠,一边逃离它们的包围一边观察现在的情况。 在她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飞雨长恨幻化而出的之像还在和血河纠缠,暂时还能制衡住它们。 而恨生还在血河之上,冷冷看着他们,没有其他动作,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让阿青真正心惊的是原本该化为煞气守住众人的黑刀军现在又重新变成了兵士的模样,站在天坛旁边一动不动。 阿青用虎符命令也无法指挥他们,而且黑刀军身上不再只有幽深的黑色,还有一道道红光时不时从他们身上闪动。 阿青心中一沉,果然融入黑刀军体内的血河还是对他们造成了影响。 阿青赶紧从黑刀军之间的缝隙穿入,只见天坛内的情况也已经完不同,皇帝他们都被霖生和黑甲将军的势护住,同时被护住的还有林星轮和在他们身旁的阿花。 暗星此时都因消耗掉所有的星势而晕倒在一旁。 山人方向,大部分山人似乎陷入了沉睡,只有李福和玄真还在拼命与其余几个血影纠缠。 玄真看到阿青,当即大喊救命。 “阿青!快来啊!我们要支撑不住啦!” 阿青撇了撇两边,发现并没有血影对凡人下手后就加入玄真他们的战场。 随着阿青加入,玄真和李福的压力大减,方有余力回答阿青的问题。 “自从你失去意识后,这些煞气不知道为何突然解除了防护的状态,变成兵士傻愣愣站在那里,那个拜月教徒就趁机指使这些邪物攻入,专挑山人下手。” “各个山人用出灵宝和法力对抗,但想不到那个拜月教徒还有后手,一个暗算就把大部分山人都打入了昏迷,想必此时他们都已经陷入了拜月教徒的幻术!” 阿青看了李福一眼,玄真幸存在情理之中,但李福居然在法力用尽的情况下还能逃出恨生的暗算,同时还有能力与这些血影邪物纠缠,不得不说这个修士比其他修士给她的惊喜更大。 “你如何了?” 李福握着一把长剑,击退了一个血影后转头问阿青。 他可以看出阿青此时的状态比起刚才判若两人,一股熟悉的淡然回到了她的身上,甚至让李福此时觉得安心不少。 “无事,我们动作要快点了。” 阿青的剑心感受到身后那些山人中渐渐开始生起了怨气,若是让他们在幻术中呆得再久些,怕是恨生会利用这些怨气直接突破境界! “我也想啊!可是现在前有猛虎,后有财狼,我的符箓也都快用光了…难道今天真的要命丧于此?” 玄真越打越沮丧,再来了平日掌控局的稳重模样。 虽然他挺喜欢打架的,但架不住对手太赖皮啊! 阿青眼神突然闪动,看向一处高台的方向,嘴角浮起一丝微笑道“不怕,我们的帮手来了。” 。 第四百一十七章 帮手来了 “帮手?” 玄真满头雾水。 他们哪里还有什么帮手? 玄真晃神时一个血影偷偷摸摸潜到玄真身旁,手上攥着一只匕首,就要朝玄真的心口刺下。 这只血影似乎掌握了潜行之术,等它拿着匕首要刺下时玄真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命悬一线。 玄真赶紧伸进怀里要掏出符箓,但手在怀里抓了一下后,玄真脸色一下煞白。 他的符箓这时候用完了! 玄真眼神瞥到自己心口前面那只泛着寒光的血色匕首,下意识闭紧了眼睛。 吾命休矣! 玄真只觉得自己身体突然沉浸在一阵温暖中,身体和精神上的疲倦瞬间荡之一空,但这种异样到美好的感觉让玄真更为沮丧。 这就是尸解的感觉吗… “你在干嘛?” 玄真耳边响起李福的声音,玄真一下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并不是在想象的幽冥界中,他身旁还站着阿青和李福,只不过他们三个这时候身边都被一团蓝焰包围住。 再向前看去,只见那个要偷袭自己的邪物已经抱着燃起熊熊蓝焰的手向后急退而去,脸上还发出痛苦狰狞的波痕。 玄真看到邪物脸上的痛苦才如梦惊醒一般,下意识就要从蓝焰中逃出。 “火!火啊!” 李福伸手拉住要逃窜的玄真,皱着眉斥道:“你干什么,被打傻了吗?” 平缓过连番惊吓带来的失常,玄真才察觉到包住他们的蓝焰并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反而自己刚才身体精神感到的温暖就是这股蓝焰带来的。 “这是…?” 阿青轻声道“我们的帮手,来了。” 玄真向外看去,只见不只是他们这里,天坛内的各个地方都燃起了这样的蓝焰。 蓝焰烧在凡人身上就如同无物,但一但接触到了邪物上就如同剧毒一般,烧的邪物痛苦不已。 玄真在不断燃起的蓝焰中隐约看到一只在不断跳动的生物,这只似马非马的生物以极快的速度徘徊在他们身周。 随着它口中喷出一道蓝焰,那些血影邪物就向后退一步,丝毫不敢涉足其内。 阿青看到彭莒似乎连黑刀军都不放过,在意识里当即命令道“彭莒,不要烧到那些黑色兵士!” 彭莒闻言立刻换了个方向,朝着天坛之外烧了起来。 他从幻术中挣脱而出,现在整个人心里都窝着一股火。 第四百一十八章 真的黑了 ‘我?’ 阿青在意识内莫名道‘我又没长翅膀,怎么飞上去?’ 彭莒啧了一声,用惯用的居高临下的语气道‘你不会飞,你那个天生精灵还不会飞吗?!’ 阿少? 阿青下意识瞥到了阿花的方向。 阿少一直都挂在阿花的腰上,恨生出现时,阿青不是没想过让阿少助力,只是这漫天的怨气,就连飞雨长恨都难逃其害,阿少要是也被抹去了灵智怎么办? 彭莒读出了阿青心中的忧虑,用那幅听了就让人想打他的口吻解释道‘扫帚得了金玉宝身,真以为就这区区怨气能奈何得住它?这金玉宝身不仅刀剑难进,更是万法不破,叫你平时多看点书不看,硬生生把自己弄成一个武夫!’ 彭莒一说就停不下嘴,阿青在他喋喋不休时切断了两人的联系,转头对李福道“我或许有个法子。” 李福玄真直直看着阿青,想看她又有什么法子。 阿青向阿花方向伸手轻轻一招,在阿花腰间的阿少心灵有感,从绳子上挣脱,飞速朝阿青飞来。 阿少飞到阿青面前时变成了本来的模样,一个一人高的扫帚突然立在三人面前。 “扫、扫帚?!” 玄真下巴都快惊得掉下,心中浮起一个荒诞的念头。 阿青现在还要扫雪不成? 李福第一眼就看出了阿少的不凡,细细打量后对阿青意味深长道“你还真会给人惊喜,山人都难求的宝物在你身上一个接一个的出现,若你是山人,怕我这福子的名号也要让给你了。” 玄真这时反应过来,凑近阿少身边细细打量,倒吸一口冷气道“居然是一只天生精灵…可…一只扫帚怎么会成了天生精灵?难道有人向天命承了做卫生的大愿吗?” 阿少看到这么多人围着自己,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像人一样扭了扭身体,身子一转就转到了阿青背后,还在背后探出一个柄头看着两个山人,似乎在想他们是谁。 “阿青,这是你的天生精灵吗?”玄真眼睛发着光问阿青。 阿青想都没想直接道“是,不卖。” 玄真要求购的话一下就被堵在了嘴里,不甘心地闭上嘴巴。 这人怎么知道自己要买了… 李福瞥了一眼玄真,心想你这模样怕是都想直接动手抢了,还有什么好多问的。 虽然两人都对这只扫帚模样的天生精灵感到好奇,但他们并没有去探问阿青向天命许的大愿是什么。 第四百一十九章 长欢再现 “我说过,再见面的时候一定斩下你的脑袋,你真的不怕死吗?” 阿青提着龙泉,自然而然向前走了两步,站在玄真和李福身前,与浮在他们上方的长欢对视。 长欢眼神冰冷地看着阿青,语气毫无波澜道“你赖以逞凶的灵剑已经不在你手上,你又拿什么杀我?” “杀你用不了飞雨。” 阿青手腕一抖,一阵剑意迅速覆盖住龙泉。 “靠你们了。” 阿青留下这句话就从原地消失,长欢身旁浮起淡淡涟漪,一道道月破从涟漪中浮现对准向自己跑来的阿青。 阿青跑到长欢跟前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像长欢以为的直接持剑攻上,而是脚程加快,从长欢身下跑了过去。 跑了? 长欢一时有些发愣,转过头看到阿青已经越跑越远时心中冷哼一声。 今天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要死在我手上! 李福和玄真看着这个女拜月教徒毅然转过身向阿青追去,似乎完没看到他们两人一般。 一直提着心的玄真现在才敢把心放下来。 “太吓人了…这女子的气势不是一般人啊…” 李福也松开放在背后的手上掐着的手诀,对玄真道“不要掉以轻心,阿青是担心我们两个现在没有自保之力才把拜月教徒引开,但我们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啊?我可是半张符箓都没了!”玄真苦着脸,直接在地上坐了下去。 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在山门时他就多画些符箓了。 李福站着看向恨生的方向。 恨生正好处在明月之中,从下往上看去就宛如一个黑点嵌在月亮上。 李福眯了眯眼。 这人为何许久没有动静? … “你还能跑到哪里。” 浮空的长欢很快就追上了阿青,数道月破向阿青砸下,阿青见识过这些术法的厉害,不敢把自己置于空地上,一个打滚就滚进了小巷中。 长欢停在小巷上方,皱着眉看着黑暗的巷口。 半响后长欢慢慢浮空,把整个巷区尽收眼底。 但看清了小巷的分布后长欢感觉更加头痛。 这里是建城时就建成的旧城区,多年来城区不断重建划分,这一片城区也变得越发复杂。 加上夜色正浓,乌漆抹黑,每条小巷又和别的巷子相连,如果不是生活在这里的人定会迷路在其中 第四百二十章 如何长欢 哎?怎么突然嫉妒起她来了? 不仅阿青摸不着头脑,彭莒更是用贱贱的语气问道“难道你夺走了她的爱人,这个疯婆子才一直追杀你?” 啪! 阿青毫不客气赏给彭莒一巴掌,彭莒感受自己头顶的肿痛倒吸一口冷气,再也不敢抖机灵。 “没错,她是抢了我的爱人。”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彭莒想不到自己居然猜对了,阿青则是立刻大喊道“打归打!你可不能污蔑我!我什么时候抢你的爱人了!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长欢似乎也没想立刻动手,和阿青保持着一个距离,讥笑道“不要那么浅薄,爱不仅只有男女之爱,也有手足之爱。” “原来你抢了人家的妹妹…”彭莒差点又管不住嘴,但才说半句就被阿青睨了一眼立刻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喂,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明明是你妄图诱拐我阿妹,现在还倒打一耙?” 长欢听到这话脸上的讥讽之意更盛,身前月光一阵浮动,阿青彭莒以为她是要出术法,立刻做出防备姿态。 长欢看了他们一眼,手指不断在月光中勾画,很快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形就出现在月光中。 长欢看着月光人影的脸庞,面上显出温柔的神色。 阿青和彭莒也看清了长欢画出的那人模样,表情一下变得有些怪异。 ‘这是那人吗?’ ‘应该是吧…’ ‘得了,原来是仇家上门。’ ‘烧死他的可是你。’ ‘喂!是你叫我烧他的!’ 阿青和彭莒在意识内互相指责了一番,心中都知今日真的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你们,见过他吧。” 长欢和月色人影并肩而立,这样看去两人倒有七分相似。 阿青彭莒对望一眼,同时沉默不作答。 长欢始终看着月色人影,看着那与自己相似的眼鼻,恍若自言自语道 “这是我弟弟,他叫长乐,我父母将我们姐弟的名字取为长欢长乐,就是希望我们姐弟一生相互扶持,长长久久,欢欢乐乐。” 长欢眼中似乎流出了什么东西,在月光照耀下不断闪烁。 “但他们让我们长久,自己却早早离我们而去,留下我们姐弟孤苦伶仃活在这世上,虽然留下诺大家产,但这对于稚童的我们而言却如催命符一般…” “父族母族都要接我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不止八道 一阵乳白色的光芒在眼前亮起,阿青只来得及把阿少举到自己面前,之后就感觉自己像一颗球一样被人狠狠踢了出去。 牵丝! 阿青情急之下用牵丝牵住旁边一栋还没完被摧毁的民居,用力把自己拉过去。 她身后的月破也随之而至,阿青不敢逗留,从民居上借力后就向一旁滚去。 阿青滚倒在地上,身后也随之传来一声巨响,阿青不用看都知道自己借力的那栋民居现在算是彻底被夷为平地了。 嘶…真痛啊… 阿青感受后背传来的胀痛,不敢逗留,立即起身向别的方向跑去。 现在不止是阿青,就连彭莒都被月破追着跑。 两人身后各跟着十几道飞速疾行的月光,一人一马丝毫不敢停下脚步,同时在对方意识内吵翻了天。 ‘这玩意不是只有八道吗?!刚才我数了这八道都已经离了长欢身边,怎么到她面前又变出了一道?’ ‘鬼知道!我又不是拜月教徒,不过这丫头身上必然有鬼,天上那个鬼东西用阵法封住了整个平京城,这丫头凭什么还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用着法力?!’ 阿青一愣,当即反问道 ‘难道不是拜月教徒就可以不受到这个限制吗?’ 彭莒毫不客气回道 ‘你在想什么,最好会有这么人性的阵法,作为施法者的拜月教徒自然有办法接引法力,但他人必定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能同样接引到法力。’ 阿青眼前闪现刚才她接近长欢时看到她腰间绑着的一串小铃铛。 这串铃铛她不是第一次见到,在那片枯林中她明明记得长欢亲手捏碎了那串铃铛。 碎了的铃铛又回到了长欢身上… 说明这铃铛不是她的! 阿青脑中豁然开朗,猜到长欢接引法力的法器,心中开始疯狂思考起战术。 ‘你想到了又有什么用!我们又接近不了她!’ 彭莒气急败坏的声音响在阿青意识内,他刚才被一道月破击中,要不是靠这琉璃光早就成了一滩肉泥。 换做以前彭莒早就跑到没影了,但偏偏阿青与他生死相依,就算没有魂印的限制,彭莒也不可能放任阿青在这里等死。 阿青把接近自己背后的那道月破击飞,脑袋转向身后,看到长欢身旁不断环绕着数道月破,冷眼看向自己,那眼神分明就是在看一个死人。 阿青突然怨恨起起这个术法名字的人,为 第四百二十二章 破阵在即 “就是这个东西!我就知道!”老欧也兴奋叫道,他眼前出现了一颗球状的核心,正是这个阵法的根源所在。 “让我瞧瞧…是哪里出错了…” 老欧控制自己的意识在核心周边绕了一圈,绕的时候他看到自己面前有一个光球一样的东西,惊诧的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 老欧以为这就是拜月教徒做的手脚,想用河海之势轻轻碰了光球一下。 老欧的河海之势才刚刚碰到光球表面,一股凌厉至极的剑气就顺着他的势向他袭来,老欧赶忙切断那一段武势,当即赔礼道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得罪…” 要不是在这的只有自己意识,老欧敢保证现在自己的心跳一定突破了新高。 这熟悉的剑气,这毫不留情的作风,不是林无敌又是谁?! 原来他在别人眼里就是个球啊… 老欧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这样就算那两人碰面了也不会因为看到对方的脸而发生什么意外了。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狄无敌听到老欧突然叫出声发声询问,他也到了核心附近,跟老欧一样在盘旋探查。 老欧一转头看到另一个光球向自己飘来,立刻加速往回飘去,把狄无敌的意识撞到一边。 “这边是我的地盘!你去另一边看去!” 狄无敌无奈,只能往回飘去,老欧向林无敌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也朝着一个新的位置荡去,三人几乎同时找到了不对的地方。 “这有一张符箓!” “这也有一张!” “” 老欧把整个核心看了个遍,就发现了三张一模一样的符箓,符箓上还散发出非比寻常的法力。 他知道这就是导致阵法倒逆的罪魁祸首。 “梦丫头,找到根结了,你可有什么法子去掉?” 南宫梦通过老欧他们的视角也看到了目前阵法核心的样子,她细细思索后坚定道 “没问题!三位前辈听我的指挥便可!只要同时用武势破掉这三张符箓,阵法就会恢复正常!” 被找到了? 在空中的恨生眉头微皱,他知道这个阵法维持不了多久,他需要快些了。 在血雨之上,一层层怨气从不断降下血雨的血河中浮起飘荡在恨生身旁。 很快怨气又弥漫到恨生周边的空处,粉红色的怨气在夜色中几乎不为人见,但在乳白 第四百二十三章 有点倒霉 “哇哇哇!李兄!” 玄真看着李福直直冲空中坠下,双手举高不断在原地移动想要接住他。 但等玄真可以看清李福背影时,他突然想到,要是真的接住了他岂不是会被砸死? 玄真愣神时,李福已经从他面前直直落下。 轰的一声,玄真脚前被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 玄真咽了咽口水,扑开面前的烟尘,对洞里担忧喊道“李兄,你没事吧?” 啪嗒。 一只手突然抓到玄真脚腕,玄真吓了一激灵,差点没直接一脚踹开。 意识到这是李福后,玄真弯下腰把李福从坑里拉了出来。 “李兄,你还好吧?” 玄真看了看李福身上下,除了衣裳破了点外也看不出什么大碍。 玄真心中也在称奇,虽然山人体魄比起一般凡人强大数倍,但没了法力保护,就这样从高空直坠而下,居然还能毫发无伤,这福子身上的宝贝看来真的不止一件两件啊。 “李兄,李兄,你怎么了?” 玄真叫了半天李福都没反应,一直黑着脸坐在原地。 就在玄真以为李福摔坏脑子的时候,李福突然道“等下要麻烦你了。” “啊?”玄真一愣,随即道“嘿,咱们之间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啊,都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 李福苦笑一声“我等下…可能运气会不太好,你得护着我点。” “没问题,人哪能运气一直好下去呢,有我在你放心吧。”玄真大手一挥。 大家都被一个拜月教徒困住了,现在谁的运气又比谁好些? 搞不好等下就一起去见祖师爷了。 “不过李兄,这上面到底什么情况啊?” 玄真见陷入幻术的山人们面色又有所好转,知道李福成功给拜月教徒找了麻烦,但原本是飞上去的李福怎么像被人打下来似的? 李福摇摇头“我只拖延住了他一会…” 就算是让那拜月教徒倒大霉,也不过再拖个一时半刻而已,就算是他也不可能指望从天而降一块陨石直接砸死敌人。 李福看向还在不断发出巨响的方向。 “…希望阿青他们能快些吧…” … “月破!” 阿青耳边传来长欢的声音,心下无奈,向前高高跳起。 阿青还没落地时就感到身后传来一阵冲击,把她的身体推向远处。 这样逃也不是办法啊… 阿青可以看出长欢正在用月破一点点限制她的移动空间,道道月破就像筑巢一样,在四周横立。 这长欢时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猎人,猎到还不算,还定要慢慢折磨她不可。 她真的一定也不想被逮住啊… 尽管现在离长欢还有一段距离,但阿青还是可以瞥到在长欢腰间随风轻轻飘动的小铃铛。 现在她的一线生机就在那里。 ‘你要怎么做?’ 彭莒也被追出了真火,语气满含怒火,恨不得下一秒就上前与长欢肉搏。 ‘你的净火对她无效的话,那我们只能靠速度取胜了。’ 和长欢纠缠这么久,阿青也看出了这月破术法的破绽。 月破速度并不快。 虽然它如光一般,还能随意转折,但说到底还是一道术法而已,她用尽力也能勉强躲避。 而彭莒的速度比起她更是快上数倍不止,只要能打长欢一个出其不意,他们就还有一搏之力。 ‘来!’ 彭莒掉转方向向阿青跑来,两人身后同时追着数道月破。 一人一马相汇,彼此脚步不停,彭莒低头,阿青从左手向下,撑着彭莒的背在空中转了个大圈直接坐到了他身上。 彭莒接到阿青立刻掉头,他们身后的月破来不及转向狠狠撞在一起,月破与月破之间发出嘎啦嘎啦声,半响后同时消散,化作点点月光。 长欢见阿青不逃反向自己而来,眼中杀意更盛。 月破! 长欢双手狠狠一甩,原本围住阿青他们的月破通通向他们袭来。 阿青朝两边快速看了一眼,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这月破还是有数量限制的,就算长欢也无法想发多少道就发多少道。 ‘彭莒!’ ‘好!’ 按照两人刚才在意识内交流的,彭莒头顶残月突然亮起一道堪比日冕的蓝光。 蓝光在一瞬照耀了整片天空,直直盯着阿青的长欢更是被光线直射,眼睛受到刺激不自觉闭上。 不好。 因为看不到目标,长欢控制的月破一时没了方向四处乱转,彼此撞击泯灭了不少。 雕虫小技! 长欢用法力护住自己眼前,强行睁开眼睛,看到强光中有一个马状的黑影正飞速向自己跑来,长欢冷笑一声,身旁浮起涟漪,数道月破瞬发而去。 死吧! 长欢看着月破重重击到黑影身上,黑影就像掉线的风筝无力坠出,而那道刺眼的强光也随着黑影被月破击中瞬间消失,废墟重新被黑暗笼罩。 长欢的眼睛在经历过强光后又瞬间陷入黑暗,一下有些适应不过来,眼前事物出现重影。 长欢努力朝着黑影坠下的地方看去,只见废墟内被砸出了一个深洞,但洞里只躺着那匹似马非马的妖兽。 有诈! 长欢背后预警,月破在瞬间覆盖住她背后形成一套光甲,阿青的剑意狠狠击在光甲上,把长欢打得向前直晃。 破空声在长欢耳边响起,长欢身边又凝聚数道月破。 她知道阿青还会御剑之术,但在她面前用这种取巧的招数未免太小瞧她了吧! 断! 长欢捕捉到身边飞剑的动向,月破在龙泉之后突兀出现,阿青牵丝噗的一声被月破斩断,没了牵丝牵住龙泉从空中直直落下,而长欢已经转过身面对阿青。 “算盘打得挺响,还懂得声东击西。” 长欢俯视站在她脚下的阿青,目光满是不屑。 “那不也没成功嘛。” 阿青手中不断旋转阿少,身子绷紧,准备和长欢来个殊死一斗。 长欢似乎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嘴角勾动,身子两边各浮出一道月破。 “你们生死相依的样子还真感人啊,突然觉得就这样让你死有点太便宜你了,你就等下再死吧。” 一道月破从长欢身边射出,阿青看着那个方向瞳孔紧缩。 她要杀彭莒! 。 第四百二十四章 她还有用 阿青几乎是下意识把手一挥,阿少就从她手里脱离,飞速旋转朝着彭莒而去。 在月破击到彭莒前,阿少及时赶到挡住了这一击。 “看来你还是想要先死。” 长欢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对向阿青方向的月破也露出了头来。 阿少察觉阿青危险,在原地打了个跟斗又朝阿青而去,长欢早有预料,另一只手心对准阿少,数道月破向前撞去,月破伤不到阿少,却将阿少在空中的打得东倒西歪,丝毫靠近不了两人身旁。 “你现在能怎么办呢?” 长欢彻底主宰了阿青的命运。 阿青现在手上既无长剑,也无同伴,赤手空拳只能用血肉之躯来挡住她的月破,如果她还想跑的话… 长欢眼中月光闪过,数道月破直直立在阿青身周,把她可能逃跑的路线统统封死。 也太绝了吧! 阿青左右晃动脑袋,伸头朝长欢脚下的龙泉望了望,估摸着有没有可能用牵丝把龙泉弄回到手上。 “不要再想耍什么把戏了。”长欢嘴角咧开,大仇即将得到的快笑越来越遮掩不住“你那点小伎俩我早就看穿了,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的月破足以斩断你驱使佩剑的东西,不信可以试试。” 阿青耸耸肩,表示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她就不做无谓的抵抗了。 “你有什么遗言吗?” 阿青眼珠一转,正要出口前长欢的月破一下冲到她眼前。 “就算你有我也不打算听。” “你弟弟死前留了一句话给你!” 月破顿时停下,阿青睁开紧闭的一只眼睛,看到长欢的手握住已经刺到她面前的月破,面上怒色重现,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他说了什么,你给我一五一十道来,若是被我发现你有一个字在骗我,我不仅要将你碎尸万段,还要抽取你神魂,让你永生永世受怨火之苦!” 说了什么… 阿青的脑子一下痛了起来,他压根什么都没说啊! 长欢看着阿青的表情感觉有诈,心头浮起一股不妙的感觉,也不管她说的是真假就要握着月破朝阿青脑袋刺下。 阿青哪里肯站在原地等死,一道剑意覆在腿上踢破一道困住自己的月破。 但阿青还没跑两步,脚下突然被人一绊摔倒在地。 阿青向脚下看去,只见不知何时一道月破横在了她的脚前。 哇,也太卑鄙了吧! 阿青心中大骂,但长欢动作并不因阿青的不忿而停止。 长欢松开手掌,月破闪着乳白的光芒直朝阿青而去,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阿青看着下一瞬就要刺穿自己脑袋的月破咽了口口水。 这么久也该见效了吧! 阿青只见眼前的一切都被乳白色的光芒盖住,又听一声细微‘波’的声音,光芒在阿青眼前顿时消散,化为点点光粒从阿青的面庞拂过。 阿青腿一软坐到了地上,终于赶上了… 困住阿青的月破也跟射向阿青的月破一样化为月光散去,长欢更是直接半空坠下,倒在地上身体不断挣扎扭动。 这是怎么回事… 长欢觉得一股由内到外的无力感迅速蔓延到她身体,现在不仅是身体无法动弹,身更是都有一种难以忍受的刺痛。 这是、这是法力彻底倾尽的症状! 长欢急忙内视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金丹已经停止了转动,体内的法力已然枯竭殆尽。 空荡荡的身体遭受反噬,金丹不停晃动,只听一声长欢自己才能听到的碎裂声响起,她的金丹表面裂出了一道裂痕。 怎么…怎么会… 长欢整个人动弹不得,只有眼睛在不停乱转。 她明明有大师兄给的信物,只要有这个信物在她不会受到阵法影响的! 长欢眼前闪过和阿青战斗的每个细节,突然她想到一种可能,眼睛死命向一个方向撇去。 只见原本系在她腰间的铃铛已经躺在了地上,而且铃铛还挂在一枚剑尖上。 小人! 长欢用尽力伸出右手想要抓住铃铛,她勉强行动让她金丹碎裂的速度加快,长欢忍着剧痛妄图拿回铃铛。 叮铃。 长欢的手顿在半空。 她的眼前已经有另一只手从地上拿起那串铃铛。 “这铃铛还挺漂亮的。” 阿青站在长欢身前不停摇动手里的铃铛,铃铛的轻灵声响遍寂静的废墟。 阿青把铃铛放到怀中,牵丝牵动龙泉,龙泉唰的一声被阿青握回手上。 阿少也及时赶来,在长欢身边不停打转,似乎在思考要打哪个部位比较痛快。 刀俎和鱼肉的位置调换,阿青看着脚下的长欢,心中终于了然为什么她始终要对自己纠缠不放,更是屡屡欲图诱拐她阿妹,原来都是源于一段仇恨。 阿青向前走了两步,把剑尖对准长欢后脑勺。 在杀这人之前,阿青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好些。 “我要你对声抱歉,不是为杀了你弟弟的事情,而是到现在才知道我杀的那个人是你的弟弟,是一个叫长乐的人,我今后杀人前定会叫他报上自己的名号,免得日后有人找我寻仇我都不知道为的是谁。” 阿青看向长欢的眼神出奇的冷静,眼中没有杀意也没有恨意。 “但我并不后悔杀你弟弟,长乐为了私欲,欲图献祭一城的百姓…我知道凡人的性命在你们修士看来可能并不算什么大事,但对于我而言就是不死不休的大仇,正如你要为了你弟弟的仇杀我一样,我要为了崇县的百姓杀了长乐。” “我不会因为你弟弟的事杀你,但我说过,如果我再见到你,我定会斩下你的脑袋。” 剑意从阿青手上窜出,迅速蔓延到龙泉剑身。 阿青高高举起龙泉,看着长欢露在发外的颈项,眼中剑意闪过,龙泉直直朝下砍去。 阿青在砍到长欢脖子前硬生生收住龙泉,剑意在废墟中划出一道痕迹。 不是阿青心软,而是原本倒在原地的长欢突然不见了踪影。 阿青如临大敌,剑心不断探查周边不可知的敌人。 一阵风吹过阿青耳垂,还伴着一句话。 “小友,我这徒儿还不能死,她还有用。” 。 第四百二十五章 机会到了 是谁? 阿青背上冷汗直冒。 能在自己剑心的感知中无声无息救走长欢,那他想要杀自己同样易如反掌! 阿青想不到现在的平京城内居然还藏着这样的高人,而且从他的那句话中可以得知,这个人是长欢的师父,也是个拜月教徒。 既然他也是拜月教徒,为何不直接杀了她? 阿青站在原地紧皱眉头,她不知道那人离去了没,还是又给她布了一个局。 阿少看到长欢突然从原地消失也吓了一跳,围在阿青身旁守护她。 算了,拜月教徒就是一群神经病,现在那边的事情更麻烦。 阿青看了眼天坛上空的恨生,转身奔到彭莒身边查看情况。 阿青摸了摸彭莒的脖子,脉搏还在平稳有力的跳动。 这不像是昏迷的样子啊… 阿青心生疑惑,用魂印一探,直接气笑出了声。 这彭莒居然在这个时候给她装昏倒?! “还不醒吗?” 彭莒见阿青语气不善,立刻睁开眼睛,咕噜一下从坑里站起,像狗一样微微摇起尾巴。 “我这不是不想拖累你嘛,而且我刚才是真的失去了一下意识,后面才清醒的!” 彭莒拼命解释,还想用脑袋蹭阿青。 阿青无情拒绝他后站起身来,看着天坛的方向道“过去吧,那边还有事要做。” 阿青先向前走去,彭莒摆了摆脑袋,把落下的灰抖下。 看着阿青的背影,彭莒眼中出现了一些复杂的神色。 她刚才为什么舍命救自己? 如果不是长欢太过得意,肆无忌惮使用法力,怕是现在死无葬身之地的就是她了。 彭莒头一次对凡人感到迷惑,但还没等他想出答案,阿青不耐烦的声音就传到他耳中来。 “快点!你还想让我走过去吗?!” 彭莒的耳朵一下耸拉下来,走到阿青面前弯下脖子,阿青一跨就坐到他身上。 是自己想太多,她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大恶棍! 彭莒化作一道蓝光直朝天坛而去,而在天坛上方的粉红怨气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李兄我们今天是不是在劫难逃了…” 玄真他们头顶的月色变得越来越红,怨气从血河中上升到恨生周边,他又开始将怨气化作自己的法力。 不仅如此,原本压过血河一头的长恨飞雨所幻化出的之像开始显出疲态。 延绵不绝的血雨还在肆意落下,两人肉眼可见血雨已经开始盖过护在他们头顶的。 “李兄!小心!” 李福看着天空眼中满是忧虑,竟没看到之中有一滴血雨已经冲破防线从空中坠了下来,而且不偏不倚就冲着他的头顶! 玄真大惊,赶忙把李福拉到一边,血雨坠到地上迅速渗透进地下,只在地面留下一滩类似血迹的红褐色印记。 “李兄,这可真是千钧一发啊…” 玄真的语气还带着一些后怕,没有细想为什么这滴血雨会如此正好就落到李福脑袋上。 而李福的心情已经开始不断往下沉。 他的运势已经衰减到影响性命的地步了吗… “情况如何?” 两人身后闪过一道蓝光,蓝光停下后阿青从彭莒背下走下,看到李福第一眼就觉得他似乎跟刚才比有哪里不一样了。 “你没事吧?” 李福苦笑两声“没什么,只是感觉运势不好了而已。” 玄真以为李福在说的是他们目前面对的困境,也不作他想,对阿青急道“快快快!那个拜月教徒正在吸收怨气化为法力!他骗了咱们!” 阿青心下一沉,猜到了这个拜月教徒的诡计。 恨生从一开始说的那些就是为了迷惑他们,为的就是拖延时间,不与他在白日的时候鱼死网破。 拜月教徒在夜晚会获得月力的加持,恨生想必就是利用月力洗涤这些怨气,让它为自己所用。 刚才他能逃脱天雷珠的雷法想来也是正好碰上了月色降临。 这人运气还真好!? 阿青看了一眼彭莒,彭莒心领神会,和阿少像刚才那样配合往空中而去。 但这次不知为何,阿少向空中飞去时偏偏朝着李福的方向飞,扫帚尾直接朝着李福的脸上打去,阿青眼疾手快用牵丝把李福拉开,让他避免了吃一鼻子灰的下场。 “李兄,你这是怎么了?可要打起精神啊!” 李福闻言心下更苦,是自己不想打起精神吗?实在是他真的开始倒霉了啊! 空中,彭莒在阿少帮助下不断移动,嘴中喷出净火焚烧怨气。 怨气生出的怨兽在净火之下纷纷逃散,彭莒一眼就对准了在怨气之中的恨生。 彭莒想到了被这拜月教徒拖入幻术之仇,还有被长欢踹了一脚之恨。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再差一点点这个拜月教徒就要越过阿青成为彭莒心中最想烧掉的人! 烧成灰烬吧! 彭莒脑袋向后一仰,一团净火就从口中直直喷出。 净火所到之处,怨气尽数消散,还没一瞬,净火就烧到了恨生跟前。 彭莒眼中倒映出蓝焰,一团巨大的蓝颜在空中不停燃烧。 彭莒在蓝焰旁不断跳动,他要保证这次这个拜月教徒定要连渣都不剩。 净火烧掉了恨生身旁的怨气,但一个人影始终在净火中若隐若现。 护身灵宝? 恨生身旁被一团光圈护住,在恨生脑袋上浮着一枚令牌模样的灵宝,灵光就是从它身上发出。 彭莒眉头微皱,嘴巴大张又吐出一团净火。 既然一时烧不死你,也不能让你继续吸收怨气! 彭莒在空中不停喷火,天空也被照得蓝白一片,玄真看到身后山人的表情又开始好转,欣喜道“就这样困住拜月教徒!只要等阵法一破,前辈们法力重新回到体内就不会被这小小幻术困住了。” 阿青李福对望一眼,两人都看出了彼此的担忧。 事情真的会如此顺利吗? … “二弟,你怎么了?”晟王看到坐在自己身旁的钺王突然面色有异,以为他是身体突然有哪里不适,凑近问道。 “无事、无事…” 钺王面色苍白,但还是对晟王摆摆手,低头不看他人。 钺王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只是刚才有一个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 “钺王殿下,你的机会到了。” 。 第四百二十六章 一步之遥 钺王捏紧袖中的铃铛,面色苍白,一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渐渐滑下。 刚才那道声音在他耳中轻轻说了一句。 “在皇帝身后轻轻摇动手里的铃铛,你就是大定下一位皇帝。” 这句话如惊雷般闪过钺王的脑中,钺王在惊雷的惨白下看到了自己内心的险恶之处。 他心动了。 那个声音说完那句话后就在钺王耳中消失不见,但钺王心情越发忐忑。 他可以清晰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似乎要跳出胸膛一般。 钺王用手盖住胸前,想要让心跳减缓些,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连旁边的人也能听到他不寻常的心跳声。 父皇… 钺王脑袋不受控制的向旁边转去,他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看着父皇了,他连父皇脸上的皱纹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相比在座下朝拜,这时候父皇更像是他的父亲。 他要…杀了他父亲吗…? 一个人影在此时也映入了钺王眼中,皇帝身旁坐着的皇后看到钺王向这边看来,对他报以一个和熙的微笑。 与皇后对视一眼钺王就把头转了回去,心中冷意渐生。 这个女人是他的大敌,和他母亲不同,皇后的智谋绝不下于父皇,而这样的人,却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钺王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怒,但他总是笑不出来的。 有皇后这个障碍在,他绝无可能越过林星轮登上大位。 自己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钺王眼眉低垂,遮住自己眼中隐晦的眼神,把袖中的铃铛死死捏住,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 钺王心中升起的怨念经过他的手传到铃铛上,铃铛的主人察觉到鱼已上钩,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笑意。 “我这个人没什么爱好…就是热于助人而已…” 恨生站在一处黑暗内,身旁都是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泡泡,他手拿折扇拍着掌心,像个地主老爷一样伸长脖子朝各个泡泡里面看看,看看他的庄稼成熟了没有。 “哎,这是谁?一个好好的山人居然怕老鼠?” 恨生站在一个泡泡面前,整张脸都贴了上去,硕大的眼睛盯着泡泡里面的场景。 子灵在恨生为她造出的幻术中痛不欲生,蜷缩在一方蓝色扁舟上,身旁尽是鼠山鼠海,吱吱声几乎让人疯狂。 “这小丫头的心境居然都还没完破掉那只夫渚的神通确实还挺克制我的,等下要先解决掉它” 恨生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虽然子灵还在苦苦挣扎,但等他吸收掉钺王杀掉至亲而生的怨气后便可破入炼虚,不论是什么小丫头还是老妖怪,通通都要成为他的嫁衣不可! 到时他再吸收进这么多山人的怨气…他应该就可以触到问道的门槛了吧… 恨生想到此处就忍不住窃喜,亏那只夫渚还在死命烧灼他本体身旁的怨气,却不知自己早已经另辟蹊径,照样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恨生轻哼小曲,背手在幻术泡泡间不断徘徊,现在一切都已具备,就差东风了。 等他问道后…恨生想到自己身上的阴谋,忍不住又冷哼一声。 那些老家伙通通都要死在我手里! … 阿青朝李福和玄真伸出手,一串小铃铛躺在她手心。 “这是我从另一个拜月教徒身上夺到的,她就是靠这个才能在阵法里继续使用法术,你们谁拿去用吧。” 玄真一听顿时觉得他们终于时来运转了,现在无论是他还是李福恢复法力都足够护住山人,这场危机也就到此消除了! 玄真一激动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拿阿青手里的铃铛,但还没等他碰到,李福就已经把死死抓住他的手腕。 “李兄,你看…是你拿还是我…”玄真反应过来自己失态,向李福赔笑了两声,讪讪把手收回,反正他们两个人谁用都是一样。 “都不能拿。”李福看着那串铃铛心中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油然而生,他的瞳术并没有在铃铛上看出什么古怪,但越是如此李福越是害怕。 不为其他,只因为他现在太倒霉了! 任何牵涉到他的事情李福都相信不会像往日一样顺利,这串铃铛也是如此! “可是哪里不对?!” 玄真听李福语气如此严重,看向铃铛的眼神顿时变化,哪里还敢动手去碰,身子都悄无声息的向后移了两步,害怕这串铃铛会突然发出什么阴毒的术法。 “我看不出来。”李福摇摇头“但它必然是个阴谋。” 呃… 玄真不自觉瞥了一眼李福,这算是什么理由… “既然如此,那就毁掉好了。” 阿青手上升起剑意,铃铛在剑意之下瞬间碾成粉末。 玄真看着阿青把手里的粉丝随意洒到地上,他此刻也有点傻眼 “就这样毁了?” “不是说有诈吗?” 那要是没有怎么办! 玄真无语望天,觉得自己身边两个人都是一根筋。 在阿青碾碎铃铛时恨生也有所感应,恨生觉得可惜不知为何这些人居然察觉到了不对,要是有哪个修士妄图用自己的铃铛接引法力,自己这幻术泡泡就又要多一个了。 罢了,反正钺王手上还有一个。 恨生把视线投向钺王处,在他的循循诱导下,钺王已经从原地站了起来,向皇帝身后走去。 “月儿,怎么了?” 皇帝闭目养神,感觉身后有人随口问道。 霖生和黑甲将军也看了钺王一眼,而后收回视线没有太过关注。 钺王握着铃铛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孩儿只想守护在父皇身旁。” 皇帝脸上露出欣慰表情。 “吾儿莫怕,有父皇在,都会没事的。” 没事的…没事的… 钺王的心中不断回荡这三个字,只要摇动铃铛,一切都会没事的。 钺王握着铃铛的那只手慢慢伸向皇帝的后心处,握紧的五指渐渐松开,就在恨生在幻术内就要欢呼呐喊时,他只听到一声脆响,愣在了原地。 钺王也把手里的铃铛捏碎了。 钺王垂下手,把已经损坏的铃铛收进袖子。 皇后在钺王作出决定时正好转头,像刚才那样给了钺王一个微笑。 。 第四百二十七章 何至如此 傻子!混蛋!天杀的东西! 恨生把这一百多年学来的脏话部骂了出来,但这完不足以抒发他心内怒火的万分之一。 这个狗娘养的钺王,活该被人一辈子踩在脚下!皇位送到他嘴边了都能自己吐掉! 恨生深吸一大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 事已至此,这个局中真的出现了他所能预想到的所有意外。 果然,到了关键时刻,除了自己都是一群废物! “算了。” 恨生很快调节好了自己情绪,手里不停摇晃的扇子也平缓下来,一下一下把他额间的碎发吹起。 “谁叫我就是这么心思缜密呢,人家都喜欢布后手,我就不一样了,我喜欢布后后手,哼。” 恨生得意的轻哼一声,向自己的嫁衣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 … “这些鬼东西要干嘛?” 玄真蓦然看到原本四处逃散的血影邪物从各个角落突然走了出来,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汇集。 阿青举起龙泉,剑意迅速蔓延。 现在还能有一战之力的只有她了。 阿青看了看四周,现在天坛空旷,四处没有遮掩物而且场内还有那么多凡人,在这里打起来对她太不利了… 阿青皱着剑眉思考策略,但那些血影走到一处后又齐步停了下来,举着没有五官的红色面庞看着阿青。 不,他们不是再看她。 阿青感觉到了不对,虽然看不到这些邪物的眼神,但阿青还是能感受到它们看向的是她的身后。 我的身后? 阿青微微扭头,只看到处在高台上的皇族和一些大臣。 想对皇帝下手? 阿青下意识想到这个,身形急速后退,守在高台之下,防止血影突袭。 就在阿青一方严阵以待市,血影却一直都呆在天坛之外,没有丝毫动作。 他们想做什么? 阿青心中浮起不好的预感,这样捉摸不定的举动才最防不胜防。 动了! 阿青目光一凛,只见那些血影统一行动都举起了手。 就在众人以为他们要向天坛内发起攻击时,血影把手放到了自己脸上,随着一阵像水流一样的东西流动,血影身上的血色从头上渐渐褪下,最后露出里面的人形来。 是人?! 阿青大惊,但等看到其中一个人的模样后,阿青的瞳孔瞬间缩小,下意识向后看了林星轮一眼。 林星轮站在台上早已呆若木鸡,傻傻看着那个熟悉的脸庞,痴痴道“怎么会…” 若是陈清川也在场,定也是和林星轮一样的表情,和他们从小一起的苏景佑现在就站在血影之中! “佑儿!” 苏家家主从失魂落魄变得有些疯狂,他们苏家最优秀的子弟怎么会成了邪物?! 不止是苏家,在台上被爆出与山人私下有联系的大臣族长都在血影中找到了自家子侄的身影。 这些原本被他们引以为傲的后辈现在无了平时的谦虚之色,面容冷漠,皮肤还留着诡异的淡红色,就连瞳孔都如邪异一般。 “我是不是…中了幻术…” 林星轮打了自己脸上一巴掌,脸上传来的刺痛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的挚友要指他于死地。 “幼儿!” 苏家家主第一个冲下台去,要找苏景佑问个明白,他身后跟了数个大臣,但通通都被阿青拦在台下。 “还不知道是不是拜月教徒的邪术!不要太冲动!” 阿青轻斥这些满脸白须的大臣,这些原本平京城里的贵人早已没了体面的模样,连番打击让他们也变得失智起来。 苏家家主在阿青身后痛心疾首地看着苏景佑。 苏景佑刚才的种种行为,是把他们苏家往死路上推啊! “祖父。” 苏景佑开口叫了一句苏家家主,苏家家主瞪大眼睛,这从小听到大的称呼他绝不会认错,这人就是苏景佑。 “佑儿!你为何如此啊?!” 苏家家主再也收不住打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像个市井上的老人一般灰头土脸,老泪纵横。 “我家佑儿定是被人蒙骗!观星使大人!定是如此!你可千万要替我们苏家作证啊!” 苏家家主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抓着阿青的裤脚拼命解释。 阿青看了脚下的老人一眼就收回视线,她当然知道这是拜月教徒弄出的结果,但要变为嫁衣,也要苏景佑自己同意才行。 “祖父,我想跟你说两句。” 苏景佑才说了一句话,苏家家主就把双手往耳朵一盖,闭眼垂头欺骗自己。 苏景佑看着自己祖父在最后的时候还是不愿认清现实,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但这也是他早就知道的了。 苏景佑把视线转向阿青,对她道“那,阿青,你愿意听我说两句吗?” 阿青看了眼他手中拿着的长弓,那个一直想杀了她和林星轮的血影竟然还是和她生命产生过交集的人。 “景佑,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告诉我,我定会帮你的。” 林星轮也走下台来,跟阿青并排而立,看着苏景佑诚恳道。 苏景佑摇摇头“我没有什么苦衷,都是因为我无用而已,没能守住自己的底线,为他人作了嫁衣。” 苏家家主一听这话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苏景佑骂道“你还好意思说话!你自幼就被老夫放在身边教养,读书认字,诗书礼乐,哪个不是老夫手把手教的!” “族中还费尽心思把你放到三皇子身边,以待你能光耀门楣!可惜老夫早看出来你是个没出息的,却没看出你还有这样胆大的贼心!” 苏家家主骂了一大串,苏景佑就像在书房听祖父训话一样静静听着,等苏家家主喘气时才回道“祖父,你说的对。” “但是…我也尽力了啊。” 苏景佑冷漠的双眼看向林星轮,指着他道“三皇子殿下,是你害我成了这个样子。” “我的命就是辅佐你登上大宝,光耀我苏家门楣,虽然这样很累,但我也认了。” “可你贵为嫡子,却不争不抢,将我置于何地?” “你知道你的天真,有多少人替你承受苦难吗?” 。 第四百二十八章 各有怨念 “你放弃了你的命运,也抛弃了我们的命运。” 苏景佑指控林星轮时语气毫无波动,可那深深的冷意却侵入林星轮心底。 这就是景佑要杀自己的理由吗? 林星轮想到自己刚才命悬一线的场景,那张没有五官的恐怖血脸,自己脖子被死死钳住,透不过气的感觉让他心中更加恐惧。 但在这张让他胆寒的面具下,竟然是永远都笑嘻嘻的景佑吗?! 林星轮面色惨白,还是不敢相信这瞬间的天翻地覆。 “我们身上,为你背负了太多,可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苏景佑继续向林星轮控诉着他的怨恨。 “这里的人都自诩天之骄子,却没人想过,这些骄子的羽毛都已经被人扯光,他们不过是挣扎活着而已,比起正常人,我们身上承受了太多太多,但这远远不够,至少对于你们——”苏景佑手指划过各个家族的掌事人“远远不够!” 露出真面目的血影静立不语,只有那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曾经最熟悉、最尊敬的人。 目光中尽剩下恨、怨。 “现在都要结束了,我们亲手结束了自己的命运,呵呵,还有你们的命运,至少这次是我们决定你们。” 苏景佑脸上付出一丝笑意,。 笑疯狂,痛快,十足狰狞。 “逆子!……你想干什么?还想弑亲不成?!”苏家家主看到苏景佑现在陌生的模样,终于想到在这里的苏景佑早已不是任他责骂的孙子,而是可以覆手取他性命的妖魔! “祖父,你在说什么呢,我们怎么会做这种事。” 苏景佑摊摊手,眼中都是嘲弄之色。 “祖父你糊涂了,生死这种事情对于你们已经不重要了,门楣在今日彻底倒塌,世间再无你们的落脚之处,昔日的荣耀变成屈辱,这……还不够吗?” 咕咚。 苏家家主咽了一口口水,双目圆睁,手指颤抖指着苏景佑说不出话来。 苏家家主脸色憋的越来越红,最后咯噔一下整个人倒了下去。 苏景佑伸头看了眼晕倒的祖父,无奈摇摇头。 苏家的衰败,或者不在于他们这一辈,而是早就选错了家主。 他们的事情完了,现在该轮到他的事了。 阿青见苏景佑把目光转向自己,心中不自觉开始紧张。 “阿青。” 阿青盯着苏景佑的眼睛,等他下言,同时心中暗叹自己果然不会看人,居然被骗了那么久。 苏景佑轻声道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一样的人,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心中的恨比我只多不少,刚才……那份恨意我也切身感受到了,为何,你要抛弃你的恨呢?那才是你最强大的力量。” 阿青想到自己与杀意战斗的场景,那只剩下疯狂的自己让她都忍不住惧怕,最让她从心底怕的是她差点就要变成这样的自己。 “……恨能吞噬一切,包括你自己。” 苏景佑啊了一声,看着阿青轻轻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我觉得,与其被这个世间吞噬掉,不如把自己献给恨吧。” 阿青看着苏景佑觉得哪里不对,凝神看了几眼发现这些人肌肤的颜色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红! 苏景佑知道时候到了,对阿青说了最后一句话。 “他让我转达你,最纯粹的怨,是说出口的怨。” 苏景佑嘴角一勾,他身上属于人的部位瞬间淡去,整个人变成一团人行的红色怨气,和之前看到的怨气不同,这些人化作的怨气红的像血。 阿青脑海中闪过一个词来形容——纯粹。 纯粹的怨气在众人面前腾空而去,穿过已经油尽灯枯的长恨飞雨,聚到恨生身旁。 “这是什么?!” 还在不断用净火焚烧恨生的彭莒看到有几团怨气突然向这里袭来,下意识就朝着怨气吐出净火,可这些怨气碰到经过净火非但没有消融,反而反过来要吞噬掉净火。 那团净火瞬间就被怨气围住,成了它们的一部分。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彭莒傻眼,怎么会有怨气可以反噬净火?! “跑跑跑!” 彭莒彻底被吓破了胆子,这些怨气可以吞掉净火也可以吞掉他! 彭莒哪里还敢呆着,一边大喊一边踏着阿少向远方窜逃。 净火没了彭莒的控制,只剩下一团环绕在恨生身旁,怨气一点点攀附上去,把净火吞噬一干二净后从恨生身上钻了进去。 “啊……” 恨生发出一声舒服的叫声,这样纯粹而厚重的怨气才是上上佳品,比起他用幻术从凡人身上硬取出来的要强上不止百倍。 可惜,要诱导出这样的怨气太过费时费力,而他没有这样的时间。 鲜红的怨气一被恨生吸收瞬间就成为他自身的法力,不用月力净化,这样的怨力是所有拜月教徒都求之不得的佳品。 恨生感觉自己体内有个枷锁开始松动,他眼前看到的事物也不再是原本的模样,一条通天之路展现在他眼前。 虽然现在还只有一条虚幻的影子,但随着体内枷锁越来越松,通天之路也越来越明显,恨生如痴如醉地看着自己要走上的这条路,这是一个修士最值得自傲的时刻。 只差一步了…… “李兄!阿青!不好了!” 随着恨生炼虚的进度越来越快,陷入幻术的山人状态也到了一个最坏的境地,修为最低的子灵心境已经几乎破碎。 阿青只能让逃回来的彭莒不断吐出净火帮助他们精心,但如今净火对于幻术也已经是无济于事。 “现在……要怎么办……” 玄真看阿青和李福的脸色都黑得可以滴下水来,心下知道不妙,开始思考起后路来。 就在众人沉默时,一声巨响从天上传来,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围住平京的封印阵法开始褪去,天地之力渐渐重新充盈到所有人体内。 还没等玄真欣喜片刻,又是一声雷鸣传来,玄真面容僵住,看着空中的恨生。 恨生身后一片遮住大半天空的月亮异像已然生成。 恨生,破入炼虚。 。 第四百二十九章 袖手旁观 “我们……要不要逃啊……” 玄真脸上欣喜的表情瞬间变得哭丧,因为表情变化太快,玄真嘴角还在向上拉着,看上去又哭又笑,极不协调。 陷入幻术的山人没有苏醒的迹象,随着恨生破境炼虚,他们在接引法力前就被拉入了更深的幻术。 此时已经有怨气从山人身上浮起。 ‘啊,封印被破了。’ 还在沉浸于破境喜悦的恨生感受到自己最大依仗已经破灭,但如今他离最大的成功也只剩下了一步之遥。 ‘就让这些陪你们玩玩吧。’ 恨生分出一道心神,控制血河落下更密的血雨。 已经到了临界点的长恨飞雨只阻挡了一下就发出两声悲鸣,两把灵剑从中坠落,之像也随之消亡。 “哇哇哇!这要怎么挡啊!” 玄真看到倾盆的血雨从自己头上落下,就算他此时已经恢复了法力,但想破脑子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术法可以挡住这么多至邪之物,一时半会反而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只能傻傻看着血雨落下。 一阵浪涛声打入众人耳中,身体紧绷的阿青心弦瞬间一松。 还好赶上了。 在众人头顶一股武势蔓延,武势勾动天地之势引发异像,随着浪涛声众人还看到数条大江大河的虚影,河流奔腾在平京之上,将血雨统统挡住。 林星轮只见自己师父在河海的异像中不断挥舞鱼龙舞,身姿轻逸,犹如谪仙。 “青丫头,让那头四不像过来帮我!” 老欧的声音从空中传下,彭莒听这个老头居然敢叫自己四不像,气的鼻子都快歪了,但阿青一个眼神过来,彭莒就只能捏着鼻子上前帮助老头。 原本彭莒想像之前的方式踏着阿少上天,但一道河海之势已然伸到彭莒脚前,彭莒用蹄子探了探,竟如履平地一般。 这老头的本事还挺大。 如此彭莒也不再那么麻烦,踏着河海之势朝空中飞奔而去。 站到一个位置后彭莒嘴中吐出净火,慢慢烧灭在河海之势中随着河海奔流的血水。 老欧一人顶住了压力,狄无敌和南宫梦走到阿青身边,狄无敌看到黑刀军陷入昏迷,皱眉问林星轮道“黑刀军是怎么回事?” 林星轮看了一眼舅舅没有作答,他还没从苏景佑怨恨他到入魔的事情中走出。 阿青掏出虎符递给狄无敌“我下令让黑刀军变为煞气时被混入了几滴怨气血水,想来是这些东西影响了他们。” 怨气? 狄无敌看着虎符脑中转了几个念头,捏着虎符对黑刀军大喝一声“回!” 所有黑刀军在一瞬再度化为煞气统统朝着虎符灌入,眨眼间近百的黑刀军都被收进虎符内,而虎符也从原本的颜色变得深黑无比。 这是如何做到的? 在旁的玄真看的眼睛有点发直,纳人之术在修士中也是属于极为高深的术法,如此功效的法宝灵宝更是少之又少,为何凡人也能做到这样的超凡之举? 阿青看了眼虎符,有些担忧问道“黑刀军不会有事吧?” 狄无敌微微摇头“你既然知道黑刀军的力量本源,就该知道小小怨气奈何不了他们,休养几日消化了便好了。” 狄无敌收起虎符,看着天空中引发明月异像的恨生道“现在这个才是我们的大问题。” 狄无敌刚才回到天坛时就确定了皇帝皇后和林星轮没有事情,现在扫了一眼发现凡人几乎没事,暗星也不过是脱力晕厥。 反倒是山人,状况相当不对,就算狄无敌没有法力,从山人现在的表情也可以看出他们在遭受极大的痛苦。 “山人陷入拜月教徒的幻术,拜月教徒想用山人的怨力继续突破。” 原来是狗咬狗。 狄无敌眉毛一挑,心中升起了坐视不管的念头。 现在平京的封印已解,若是这个时机拜月教徒坑了这些山人,便与大定无关,毕竟他们也遭受了巨大损失。 “你们打算怎么做?” 狄无敌也活了这么多年,自然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但李福和玄真一听狄无敌语气中的意思,把自己和山人分隔开来,就知道他不想插手山人的事。 “要阻止这件事。”没等李福表态,阿青就郑重其事道。 狄无敌惊诧地看了眼阿青,刚才要杀正一道人的不是你吗? “狄将军别忘了,满城百姓现在都还在拜月教徒的幻术之中,若是我们让拜月教徒就这样破境,平京城的百姓应该怎么办?” 狄无敌眼中一凛,他并不知道整个平京城都沦陷在拜月教徒之中,如今从阿青的直言片语里他已经猜到事情的大致情况。 如此确实要保住山人啊… “枪来!” 狄无敌向身旁一伸手,一柄倒在地上的长枪就被吸到他手中。 狄无敌凝视恨生,把体内的势都灌入长枪内,向前狠狠一甩,长枪如同白电一般直射而去。 恨生在空中还闭着眼睛,感到危险恨生随手掐了个手诀,他身后的明月异像大放光芒,长枪还没接近就被碾成了粉碎。 狄无敌见状眉头皱的更紧,满城百姓都成了行尸走肉,他的势反而大不如前了。 “李兄,要不然我们先跑路吧,赶紧回各自山门搬救兵,说不定还能替各位前辈报仇!” 李福耳中出现玄真的传音,玄真早已萌生退意。 面对如此大敌,就算大家都是七大山门之人也顾不得了,同气连枝的前提是要命能保下,如果连命都没了还拿什么去求道果?! 而且现在封印已除,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李福对玄真微微摇头“不行,若是拜月教徒破入炼虚,使七大山门山人沦陷,今天这事就会成为千年的笑柄,七大山门被一个拜月教徒玩弄于鼓掌间,七大山门的威名何在?” 这个时候命都要没了!你还要面子! 玄真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既然这个榆木脑袋不想逃,那就别怪他先走一步了。 “那我先回山门求救,李兄你自己保重!” 说完玄真就要祭起术法遁走,但在他走前听到刘福自言自语说了一句。 “或许什么都不用做…我都这么倒霉了,他怎么可能没事…” 。 第四百三十章 我就是你 玄真掏出一支发出淡淡灵光的符笔在面前勾画,随着一阵法力波动,玄真画出的灵符发出一道灵光裹住玄真,灵光散去后玄真也从原地消失。 李福没有在意玄真的离去,而是一直看着空中刚刚破境的恨生。 他也该倒霉了吧… “今天是个好日子…” 幻术内恨生还在哼着小曲,他已经踏入炼虚,山人的纯粹怨气也在慢慢升到他体内。 再加上底下庞大的凡人怨气,月光清洗过后就又是一股精粹的法力。 自己辛辛苦苦布的局,终于要采摘了。 恨生像个收租的地主般不断窃喜。 等自己吸收完山人的怨气,整个平京就再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恨生想到了他局中的那些’意外’,心头一阵冷笑。 他让他们走的阳光道不走,现在就去走死人走的小路好了! 不过,就算他们听自己的话,他会兑现承诺吗… 恨生略微思绪便觉得好笑,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这些凡人,一个皇朝的皇帝实在是个再好不用的工具了。 最多就是留他们一命嘛,但嫁衣什么的,还是要做的。 “你这个坏人!” 恨生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住,为什么有个男孩的声音会在自己耳边? 恨生不动神色的发出法力朝四周探查,但在幻术之内确实只有他一个人,那些被他拉入幻术的山人都已经被他掌控。 错觉? 恨生眉头紧皱,修士怎么可能会出现错觉? 而且他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炼虚修士,若是还有什么错觉的话岂不是荒谬? 但恨生确定确实有个声音在自己耳边,既然不可能是错觉,那就是有人弄鬼! 哼,在一个拜月徒旁边装神弄鬼,还真是班门弄斧! 恨生脑子不断闪过相关的术法,但一个个都被他逐一排除,最后只剩下了一个最有可能性的。 天魔入体? 恨生隐约记得师父曾经教导过他,上古时修士破境都会有天劫,劫由自身而生,专修雷法引雷劫,专修火法引火劫,而他们拜月徒,引来的便是心劫! 拜月教内不知有多少前辈倒在心劫之下,就算他们善操控人心,但很多人还是看不懂自己的心。 但这劫法,不是几乎断绝了吗? 不知从何时起,修士破境时的劫法越来越弱,最后几乎没有,似乎是天命在刻意放过修士,只在最后问道关头会降下生死大劫。 而且大劫也不定是自身的劫法,什么稀奇古怪的花样都有,由人引发的祸端也不在少数,只有过了那道劫才算是真正的合道真人。 但,那是合道才会面对的劫数啊! 自己不过刚刚炼虚,难道就真的这么倒霉让自己碰到了传说中的天魔劫? 恨生不敢掉以轻心,任何被命名为劫的祸端都不是好过的。 他当即用数道术法护住心境,还将奇遇得来的一片护心镜祭了出来,想要看穿心魔的模样。 这里!这里! 恨生用护心镜把自己身周都照了一遍,但除了虚无便是虚无,别说天魔,连人的影子都没见着。 “坏蛋!坏蛋!” 恨生身体紧绷,用出十万分的戒备,这心魔未免也太过厉害,自己居然连行踪都找不到! “清净灵台,本无一物。” 恨生表情突然放松,在原地坐下,双手一上一下,捏了一个佛门的莲花手印,一阵佛光从手上绽放,护住恨生。 他有佛性,这是恨生的最大秘密,谁都不知道这件事。 恨生将其视为自己的最大依仗,也是因为这道佛性恨生才能看清他身上的那个天大阴谋,如今只要有佛性在,任何天魔都休想靠近他身旁。 哼哼,这天魔算是踢到了铁板! 恨生心中得意,一个拜月徒居然有佛性实在也是荒谬至极的事,为了修行他还曾经混进大雷音寺过,最后虽然是被赶了出来,但本事却是实打实的学到了。 “坏蛋!就你这样佛祖才不会保佑你呢!” 恨生脸上祥和的笑意戛然而止,为何这个天魔还能干扰他?! 佛性明明可以护住他的五感,任何侵害他的东西在佛性面前都会变得无知无感,既然他还能听到这声音,那证明天魔不惧他的佛性。 这等厉害! 恨生又惊又俱,天魔从来不在他的打算内,他竟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只是,这天魔的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天魔?什么天魔!你才是最大的魔!” 恨生的表情从惊惧变成呆滞,他认出了这个声音。 晟睿! 恨生垂脖看向自己胸口,晟睿的声音不是从别的地方发出,就在他体内! “坏东西!你抢了人家的肉身,还用人家的名字去做了这么多坏事,连白儿姐姐都差点被你伤害!我绝不会放过你!” 晟睿稚嫩愤怒的声音响彻在恨生耳边,恨生脸上青一块白一块,他不知这是天魔的手段还是晟睿本我真的还存在。 可这是他的意识,是他恨生的意识,就算晟睿本我未亡也不该在自己体内出现啊! “坏东西,这就是你的报应了,到处去侵占别人的身体和意识,却不知道自己早在附身时就露出了破绽,我在你破境的时候从破绽钻入,和你的意识融为一体,现在你就是我,但我晟睿还是我晟睿,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恨生不信一个凡人小孩的神魂会有这样大的本事,不仅可以躲过自己的剿灭,还能反将他一军。 “附魔诛邪,金刚震怒。” 恨生手上的手诀上下倒转,佛性变得更盛,隐约还有一道怒目金刚的法相从恨生背后显形。 管你是什么东西!统统绞灭就是! “哈哈哈哈!你不仅坏,还蠢!是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说了现在我就是你,你想杀了我?可以啊,自杀就行了,把自己弄个神魂尽灭,我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咯~” 恨生眼睛旁青筋不断跳动,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按奈不住。 到现在他已经信了晟睿大半,如果真是什么外物的话在他佛法之下早就形魂俱灭。 罢了,这个小鬼就聒噪一点,后面再想办法清除就是。 恨生睁开眼睛准备继续收取山人的怨力,但他才睁眼,一只人手就搭上了他的肩膀。 。 第四百三十一章 倒霉死了 金刚怒目圆瞪,手中尖杵狠狠甩去,碰上恨生肩膀的那只手就化为飞灰。 这些…都是什么… 恨生心情沉重,只不过被晟睿分神的功夫,为什么他的意识中就多出了这么多’人’? 恨生眼前的黑暗中出现了无数红点,红点在暗处缓缓飘移,离恨生越来越近。 等走到近处时,恨生看清了红点的本体,那是一双双红色的眼睛,眼睛的主人面无表情的在向他走来。 这些’人’从哪来出来的? 恨生从地上站起,他可以察觉到自己已经被包围。 金刚法相挥动法杵的速度越来越快,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影接近恨生,伸出手想要掐住恨生的脖子,如恶鬼一般。 “哈哈哈哈哈哈,你好日子到头了!看来不只是我,还有千千万万的人要找你索命呢!” 晟睿幸灾乐祸的声音响在恨生耳边,恨生心中并无惧怕,他只是疑惑,他的意识里到底哪里出现的这些邪念,而且自己从来没见过他们,也绝没有将其制成嫁衣过。 哪里…出了问题… 在恨生的意识之外,月光渐渐淡薄,不知从何而来的黑云把月亮几乎挡住,月光消失后恨生破境而生的明月异像也开始淡去。 咦… 正在阻挡怨气血雨的老欧突然察觉血雨降势似乎小了些,抬头一看,原本正不断落下血雨的血河现在也在向上发出怨气。 道道磅礴的粉色怨气往恨生身周而去被他吸进体内,没了月光的洗涤这些怨气内的恶念统统被恨生吸进了体内,恨生脸上的表情开始有了一些狰狞。 血雨渐渐停下,大半血河统统化为怨气朝着恨生而去,老欧和彭莒只用烧净之前降在河海之势的血水,压力大减,还能分神去关注上方拜月教徒发生的情况。 天上,怨气就像疯了一般,争先恐后朝着恨生体内灌入,恨生的表情随着怨气的灌入越来越恐怖,他的肌肤也慢慢浮起诡异的粉色。 阿青的剑心第一个察觉到恨生不对。 恨生的气息开始变得十分紊乱,这紊乱引发了他法力的动荡,在剑心眼中恨生就像一个很不稳定的容器,稍不小心就会爆开来。 他是怎么了? 恨生也很想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但在最后关头却有如海般的恶念闯入他的意识,就算他有佛性也只能像一只虫子一般,随时都要被淹没在恶念之潮内。 月光呢?!为何月光没有净化这些怨力! 恨生想要分出意识掌控身体看看外界发生了什么,但他的意识才刚刚分出就被一股力量又拉了回去,如此反复几次,恨生大怒道“你在做什么?!” 晟睿调皮道“报复你呢,不是一早就跟你说了吗。” “其实我可以告诉你外面发生了什么的,就只是一朵乌云飞呀飞呀,不小心遮住了你头顶的月亮而已,这时候只要一阵风吹散它,这些怨力就又会被洗涤,你就平安无事了。” “可惜,有我在,你连一朵乌云都奈何不了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晟睿笑声充满着快意,一个炼虚修士被自己小小凡人孩童算计,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了。 恨生看着周边的恶念越来越密集,他身后的金刚法相很快就会抵挡不住,冷静与晟睿谈判道“现在我们一体,若是我在这里神魂俱灭,你也会落得个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要知道你可是有法力种子的人,只要投胎下一世说不定还能继续修行。” 晟睿无所谓道“哎呀,我不在乎这些事的,主要是你真的太坏了,要是你没有想要伤害白儿姐姐,我也不会想跟你同归于尽的。” 白儿!又是那个该死的白儿! 恨生简直要抓狂,自己玩弄了七大山门的山人,怎么会在同一个凡人上屡屡吃瘪! “你到底想要如何?” “不如何啊,你该问问这些人想要如何,哈哈哈哈哈…” 晟睿肆意一笑后没了声响,恨生把视线投向法相之外,那些被他唤出的凡人恶念眼中尽是恶意和贪婪,他们不知畏惧,只想将他分而食之。 恨生开始慌了,他被困在意识之内,无法沟通身体,许多术法压根用不出来。 若是平时,这些小小恶念自己一挥手便可驱散。 怎么办…怎么办… 恨生想要跑,但他身旁尽是恶念,他从哪里跑? “那个拜月教徒怎么回事?” 老欧清除完血水落到阿青身旁,阿青摇摇头道“不知道,只知道他现在情况非常不好。” “哼,这么多怨力直接吸进去,也不担心自己吃不吃得消。” 老欧哼哼一声,抱臂站在原地看着。 他也懒得出手了,乐得看一看戏。 阿青见李福表情奇怪,欣喜中又带着一些理所当然,奇怪问道“你知道他为何如此?” 李福勾了勾嘴角“没什么,只是开始倒大霉了而已。” 倒霉的恨生很快就抵御不住恶念的侵袭,身后的金刚法相都被这些恶鬼一般的恶念分而食之,没了佛性的保护,恨生头一定对这些恶念产生了绝望的念头。 不行,他绝不能死在这里… 恨生盘腿坐在原地,他要解除这场幻术,让这些恶念消失! 空中的恨生本体已经将怨力部吸进体内,恨生裸露在外的肌肤红的吓人,其内一条条血脉还在用力跳动,头顶更是发出道道青烟,像是随时都要烧起来般。 只见恨生僵硬地举起自己双手,放在胸前,想要掐住一个法诀,但恨生的手指才刚刚屈下,一道红光就从他眼眉中间闪过。 众人只看到一阵堪比白日的红光在空中暴起,刚才还不可一世,将众人玩弄于鼓掌间的恨生就出乎意料的自爆了。 恨生体内的怨力随着他自爆重新暴露在平京上方,老欧早有准备,龙泉一挥,河海之势如龙一般向上将怨气统统裹住,彭莒也识趣地喷出净火净化怨力。 阿青眨眨眼,对于现在的情况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感情他们打生打死半天,只是为了观摩这个拜月教徒自戕? 李福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向阿青道 “这大概就是,倒霉死了吧。” 。 第四百三十二章 灵性尽失 一切就像一场闹剧般,困住平京城内所有山人凡人的拜月教徒就这样在空中自爆,留下了一堆怨气和一摊烂摊子。 “四不像,烧快一点,没吃饭是不是?” 老欧小心控制河海之势困住天上的怨气,一边不停催促彭莒。 正使出吃奶的劲喷净火的彭莒听到老欧像使牲口一样驱使他,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 彭莒狠狠地瞪了一眼老欧,心想要不是小爷尊老爱幼,早就一口净火把你这把老骨头烧成灰了! 老欧自然看到了彭莒的挑衅,但他大人有大量,怎么会跟一个畜生计较,再催促了一声后老欧随口对后面嚷了一句。 “干什么,有屁快放,说不定等下就不小心一团怨气掉到你脑袋上了。” 狄无敌站在老欧后面,沉吟后有些小心翼翼问道“刚才另一个武者,是谁?” 老欧睨了一眼狄无敌,哼道“是谁你心里没点数吗?你该庆幸自己运气好,不然明年的今天怕就是你的忌日了。” 狄无敌沉默不语,捏紧了手心又问道“她何时来平京的?” “跟我来的时候一起来的,怎么,你还要去叙旧?” 狄无敌面上紧紧绷着,语气更加低沉“你为何没有告知我?” “你算哪根葱,我还要事事都跟你报备?” 老欧切了一声往另一边走开,狄无敌一个人站在原地,仰面看向城墙的方向。 她…刚才就在那里… 狄无敌眼神头一次有了些许动摇,片刻后他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再睁开重新变回那个铁血无情的狄无敌,向后转身,大步走回皇帝处。 寒风吹过,平京四处燃起的净火随风飘曳,在一处被净火围住的房屋上,一道倩影屹立其上。 那道身影一袭紫衣,长发被风吹得四散,她只拨开眼前的一缕头发,同样冰冷的眼神看向天坛方向。 倩影身形未动,但她背后的佩剑却一直在微微抖动。 断剑在兴奋,它为主人杀意所动。 “山人情况如何?” 阿青走到李福身旁,他正蹲在地上查看山人情况。 李福抬头看向阿青“没有大碍了,前辈们都在渐渐从幻术中脱身,就是有一两个小辈吃了些苦头,回山门后要好好调养就是。” 阿青点头,视线却一直看向山人们中间的位置。 各大山门的山人盘坐在地上,按着修为高低从外到里,而最中心的就是被阿青偷袭后便昏迷不醒的霆霓子,他身旁坐着子阳和子灵。 哪怕阿青已经暂时斩杀心中的杀意,但看到霆霓子那张脸时阿青心中还是忍不住蠢蠢欲动。 现在只要一剑,只要一剑就能割开她这一生最大仇人的喉咙。 “别做傻事。” 李福站起来在阿青耳旁提醒。 “你那一剑虽然迅疾,可霆霓子道长也是因为法力殆尽才被你暗算,现在他体内法力已经渐渐充盈,就算还昏迷不醒,神魂肯定已经将周围的情况尽收眼中,别忘了,他可是炼虚境的山人。” “我不会现在杀他。”阿青转头看着李福“我会等他醒来,光明正大与他决斗,用自己的剑刺穿他的胸膛,毁掉他的道途。” 哼! 一声满是怒火的闷响响在阿青和李福耳旁,阿青的话一字不落的都被霆霓子的神魂听去,他现在发声也是因为实在看不过阿青的嚣张,嘲笑她的自不量力而已。 “你说得对。”阿青看了眼手中已经失去灵光的飞雨“如果是阿烈,他不会借助外力,他会靠自己做到自己想要做的事。” 李福看了眼飞雨,心中暗叹,他背上的长恨也是一样。 两把灵剑因为与血河纠缠过久,把剑身内的灵力完耗光,没了灵力保护,灵剑的灵智也被血河侵蚀。 现在李福能感受到长恨剑灵只剩下一丝微弱的意识,如风中之烛般随时都会熄灭。 “我不会阻拦你,但若是子烈兄在天上有知,不会想看到你为了报仇赔掉你这条得来不易的性命。” 阿青把飞雨别到背上,没有再说什么就朝着还陷在幻术中的凡人而去,李福看了阿青背影一会就转身开始施法,想用法力引导山人更快破开幻术。 李福手诀刚刚掐上,他身后就传来一阵嘈杂。 “哎哎哎!你这四不像怎么把怨气给烧出来了?” “谁是四不像?!明明就是你的武势控制不精,才让这团怨气逃出!” 李福心中暗道不妙,只来得及抬头一看,就见一团血影已经落到自己头顶。 老欧让他躲避的话现在才传了过来。 “哎,那个谁!躲一躲,你要被砸到啦!” 李福手里掐着法诀心中暗暗叫苦,你不会早点说啊! 现在他术法已经施展,一时半会法力无法动用,而且施展心神之术,他的本体还不能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怨气离自己眼前越来越近。 怎么还怎么倒霉啊?! 李福抿紧嘴唇准备硬接这团怨气,而此时他似乎听到了远处传来玄真的声音。 “符去!” 一道灵光在李福面前闪过,灵光中裹着一道法力画成的符箓,灵光向上包住怨气不让它落下,李福趁着这功夫赶忙解除术法,手诀变换间换了道净化法术。 “风调雨顺,万事如意!” 一阵风凭空在原地吹起,微风吹过怨气,怨气就像冰雪消融般渐渐淡去被风带走,等这道风消尽时怨气也从李福的脑袋上消失无踪。 呼…差点死了。 李福松开手诀,看向身后,再看到玄真脸时他竟有了几分欢喜之意。 “你怎么回来了?” 玄真不好意思地笑笑。 “刚才遁出平京就看到平京空中突然爆出一声巨响,红光照耀了整个城池,我寻思着八成是那个拜月教徒出了什么变故,便想着回来看一看…毕竟李兄和这么多前辈还在这不是?” 李福心中暗暗撇嘴,这人话说的好听,还不是担心危机解除后山人前辈没看到他在场,到时候他落得一个临阵脱逃,不顾山人同道死活的名声。 不过…他回来的正好,在他运势恢复前,他身边确实要有个挡箭牌… 。 第四百三十三章 我们有仇 山人纷纷破开幻术醒来,就连被阿青划了一个大口的霆霓子都挺着一张苍白的脸从地上爬起,只剩下子灵和老君派的一个小修士还倒地不醒。 霆霓子一醒来就要找阿青算账,虎脸一绷,气势汹汹就朝站在一旁的阿青而去。 “师父。” 子阳伸手拦住霆霓子,示意刚才凡人救了山人,现在不宜直接起冲突。 “干嘛?!” 霆霓子虎眼一瞪,像极了足以把小孩吓哭的凶神恶煞。 要不是刚才算是凡人救了他们,他早就一道雷法劈过去了。 一码归一码,霆霓子还是要问这个小丫头片子干嘛要背后偷袭他! 霆霓子伸手推开子阳,子阳摇摇头跟在霆霓子背后,李福和玄真没有跟着,只是站在原地关注动静。 “那丫头!” 阿青从人群中找出了张辉,还在思考如何解除他幻术时,听到身后一个粗犷男声叫自己,转头一看,身体一下戒备起来。 霆霓子走到阿青面前,霆霓子比阿青整整高了一个头,向下俯视看着阿青,眼神满是不善。 “刚才可是你御剑伤吾?” 霆霓子看到面前的小丫头不动声色握上了剑柄,心中冷哼连连。 若是吾真要杀你,你早死的连灰都不剩了! 阿青握住龙泉,语气平淡道“是我。” 阿青承认后两人陷入了沉默,一股肃杀的氛围在两人中间渐渐弥生。 阿青对着霆霓子双眼,只见霆霓子眼中一道雷光闪过,阿青瞬间拔出龙泉,剑意眨眼间覆住剑身。 周围正在忙碌自己事的众人都停下手中动作,把目光转到阿青和霆霓子身上。 “小女子,吾要杀你,覆手便可。” 霆霓子丝毫不在意阿青拔出了剑,身上法力波动一下就又平息了下去,似乎只是为了吓吓阿青而已。 “但看在你杀拜月教徒有功,吾给你一个机会,告诉吾,你为何要偷袭吾。” 子阳不知为何有些紧张,直直看着阿青。 若是她如实回答的话,那今天就不只是她和正一道的事了… 阿青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你不认得我了?” 霆霓子“哦?吾和你见过面?” 阿青点头“见过。” 霆霓子“那吾和你可有仇?” 阿青坚定的再点头“不共戴天之仇。” 霆霓子的眼神更加隐晦,语气却变得平静下来。 “吾可杀了你什么人?” 龙泉上的剑意蹭一下暴起,一股杀意从剑身上漫出。 阿青张嘴,一字一句道“你杀了我最重要的一个人,他对我亦师亦友,教导我这世间的道理,倾尽力保护我,甚至愿意付出性命。” “他叫阿烈,你也可以叫他,子烈。” 子阳微微闭起眼睛,她终究还是说出来了。 霆霓子听到阿青回答,站在阿青面前没有做声,脸上变得毫无表情,只有眼珠死死盯着阿青。 一股风从两人中间腾起,阿青感受到面前如海般的法力朝自己压来。 “原来是你啊…呵,那个孽徒倒是有几分本事,居然能让你逃脱死境,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苟活之后再出现在吾等面前!” 霆霓子并指竖起,一道天雷凭空而现,雷光刺破黑夜,在黑夜中画下一道惨白的痕迹。 阿青举起龙泉挡在自己身前,但那天雷没有击中她,她头顶一道大川带走了天雷,而她面前多出了一个背影。 老欧握着和阿青手中一模一样的龙泉,瞪着霆霓子道老道,这可不是你正一道,想要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你还没这个本事。” 霆霓子面色冰冷“锻剑峰的小子,吾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这女子不仅是跟吾有私仇,她触犯的是人间戒,你要违抗人间戒吗?” 随着霆霓子怒叱,各个恢复法力的山人也默默走到霆霓子身后,他们用自己的行动表示七大山门的态度。 人间戒绝对不可破。 老欧沉默不语,面色也黑了下来。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看着阿青被山人所伤。 老欧脑中已经开始思索起要带阿青逃往何处,人间戒这鬼东西,还是能不触霉头就不触的好。 “哎,这位山人,你说到点上了。” 高台上传来一道声音,霆霓子视线转过,定朝皇帝已经从台上站了起来,慢慢朝着他们踱步而下。 等定朝皇帝走到面前,霆霓子又威胁道定朝皇帝,你也要包庇这女子?” 皇帝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说包庇未免太过难听,但阿青是我朝观星使,要处罚也只能我朝升堂论处,无论如何都不能私刑处置。” “还有一点,朕刚才说霆霓子山人说到了重点,就是想跟各位说下人间戒的事,哎,这本来是今日的重中之重的,但偏偏被不速之客打扰,拖到这个时辰,是朕招待不周了。” 霆霓子瞥了一眼皇帝,刚才这凡人说了一大堆他一个重点都没听出。 为定朝皇帝不过是出来说点场面话,霆霓子不客气道定朝皇帝有话等下再说,待吾先处置了这个祸端!” 说完霆霓子就要施法出手,但他才刚刚举起手,就有一只手搭到他手腕上阻止他。 好胆。 霆霓子虎眼转向皇帝,眼中杀意毕现,就算他是凡间皇朝皇帝,却也不过是个区区凡人,竟敢伸手碰他? 皇帝笑脸吟吟,轻拍了霆霓子手腕两下。 “山人稍安勿躁,朕要说的事实在紧急,也有关今日之事,还是等朕说完山人再做决断吧。” 霆霓子看着皇帝一言不发,皇帝也不躲避视线,另一只手向后挥了挥,狄无敌就会意地点头,从怀中拿出虎符唤了一声“来。” 随着这声‘来’,五感超出凡人百倍的山人当即察觉到了不对,一阵阵疾风声从城外向城里袭来。 不,不是风。 山人抬头看向自己头顶那些呼呼作响的东西,面色满是不对。 霆霓子掐了个手诀,空中道道雷光闪动,白光照耀了天空,也照亮了空中飘着的东西。 一道道黑影在空中排成阵列,上身为人,下身为煞,目光冷峻,只等着符主令下。 黑刀军,漫天的黑刀军。 。 第四百三十四章 人间不稳 山人面色苍白。 不到百人的黑刀军就可以让他们如此狼狈,这漫天数千的黑色影子,到底是一股多庞大的力量?! “新军就要有新军的样子。” 皇帝看着漫天的黑刀军满意笑笑。 “刚才为各位表演军阵的是黑刀军的一支小编队,黑刀军大军始终在城外扎营驻防,也怪朕大意了,若是命黑刀军军入城,也不会徒生这插曲。” 皇帝向霆霓子伸伸手,让他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霆霓子向后跟各大山门的山人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眼中的震惊。 这支黑刀军,足以把他们都留在这里。 霆霓子收回了手,眼神凝重看着皇帝。 “霆霓子山人,还请入座吧。” 皇帝笑着朝山人们伸伸手,山人彼此对望一眼,无奈走到自己本来的位置上坐下。 皇帝走回台上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阿青,而后就转头踱步回到台上。 “看来今天皇帝是想跟山人摊牌了。”老欧低声对阿青道“精心准备这么久,皇帝这次不让山人大出血才有鬼,丫头,说不定你的运气来了。” “去吧。” 老欧让阿青在一旁待着,他则是站在近处听皇帝和山人讲话,事情发展到现在,瞎子都看得出从今晚后天下就要变天了。 皇帝坐到高座上,吩咐众人重新布置天坛,宫人还陷入幻术中无法自拔,只能由观星使简单清扫布置一番,一盏盏星灯被点亮,天坛在淡蓝色星灯照耀下显得迷幻了许多。 “狄将军,把黑刀军都收编吧,这样一直在天上飘着像怎么回事,吓着了客人。” 狄无敌拿出虎符,一声令下后漫天的黑刀军都化为道道怨气钻入虎符内,天坛上空顿时空旷,除了狄无敌的虎符变得更加黝黑外再无其他不同。 太白门不顺先站起来行礼道“皇帝陛下,您说要和吾等商量人间戒之事,不知是人间戒哪条可有不妥?” 皇帝先喝了口观星使刚刚换上的新茶,感受茶叶的清香在嘴中漫开,等余味渐渐淡去后才回答不顺道“不妥倒也是没什么不妥,但总觉得…不够严谨些。” 不顺被皇帝晾了许久,心中早有怒火升起,此时听皇帝还在打哈哈,顿时冷声道“皇帝陛下不妨有话直说,不用再绕弯子。” 皇帝对着不顺伸出手向下摆摆“不顺山人稍安勿躁,不妨先坐下,听朕慢慢道来。” 不顺挥了一下衣袍,冷着脸坐回位子上。 “人间戒自圣王而定,历经已有万载,在这万载中人间戒一直是维系人间和山人间平衡的唯一制衡之物,凡人和山人都谨守此戒,以免两方失衡所造成的灾祸。” 皇帝扫了眼山人。 “只是,千年前武道衰弱后,人间戒渐渐开始只约束人间,成了山人掌控凡人的工具,凡人见山人该退避三舍,山人在凡人城镇作乱却无法可束,无人可管。” 皇帝脸上的笑意随着话语渐渐褪去,身周气势越来越浓,如一只绵羊撕开外皮,露出里面猛虎的真面目般。 “如此下去,人间戒只会导致两界失衡,因此朕作为人间皇朝之主,在这里要求修改人间戒,山人入凡需受人间管制!” “绝无可能!” 老君派修士一拍面前的桌子,因情绪波动散出的法力波动直接把桌子打入地面。 老君派修士指着皇帝道“区区凡人,何德何能?竟敢管制吾等?” 皇帝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状况,向狄无敌比了个眼神,狄无敌会意将一队黑刀军从虎符放出,不断发出冰冷煞气的黑刀军把山人团团围住,紧握长刀在侧,只等一声令下就可挥刀杀敌。 老君派修士瞥了眼四周的黑刀军,嘲笑道“你们凡人就想凭这些东西管制山人?” 皇帝用手背撑住下巴“山人或许不知,这黑刀军朕可算是用了十分心,山人本事通天,朕也苦苦思索到底什么才能管制住山人,终于,朕发现了煞气此物,特别拜托本朝狄将军以煞练兵,炼出这一支黑刀军。” “煞气的厉害,就不用朕给各位山人解释了吧。” 皇帝话音刚落,黑刀军尽数化为煞气本源,团团围住山人,山人感受到煞气之内毁灭万物的气息,纷纷使出看家本事破煞。 “煞气乃是天地本源,或者说是自人诞生后才产生的天地本源,说它至纯也好,说它至邪也罢,但煞气就是杀之不尽,反观是凡体肉胎,被煞气碰上一下,怕连神魂都要消掉了。” “不是朕小看各位山人,一般的山人在煞兵面前只有乖乖降服的份,还是不要做无谓抵抗为好。” 皇帝看着煞气内发出的各色光芒,笑着摇摇头。 “我定朝建这三千黑刀军,就是为了弥补人间戒之失衡,从此山人归山门,凡人归人间,凡人在山门犯错自然由山人做主,但山人若是来凡间犯事,也要按我凡间律法来办!” 随着法力波动渐渐平息,黑刀军在狄无敌的掌控下渐渐散开,化作人形重新编队,聚于天坛内的一个角落。 被放出的山人面色难看到极点,不顺白着脸对皇帝道“煞气确实厉害,皇帝陛下的良苦用心吾等也体会到了,但单凭这三千煞兵,皇帝陛下真想仅凭一己之力守住天下万万里之地?” 一般山人不是煞兵的对手,但若是炼虚山人,乃至合道山人呢?! 不顺想到此处反而觉得不安,自己能一下想到的事,谋划已久的定朝皇帝如何会不做准备? 果然,皇帝听到不顺此言点点头道“不顺山人说的极是,这黑刀军若是遇上山人大能,怕也要军倾力才有一战之力,而山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黑刀军总有顾之不暇的时候。” “所以…”皇帝把目光投向了老欧,给老欧一个微笑后继续对山人道“朕与三大圣地打过了招呼,三大圣地的掌事人会帮助维系人间戒,任何欲图犯戒之人,就近的三大圣地都会派人前去。” 。 第四百三十五章 大战将起 三大圣地? 太白门不顺倒吸一口冷气,这皇帝什么时候还跟那三家勾搭上了?! 锻剑峰、君家祖地、大雷音寺,都是七大山门在时便存于世的武道世家,发展至今,就算武道衰微也几乎没影响到他们。 各个圣地都有自家独门传承功法,但武道毕竟式微,为了避免因武者身份与山人发生冲突,三大圣地千年前就联合声明不再问世间事。 从圣地走出的武者行为都由他们自己负责,与圣地无关。 这定朝皇帝到底是画了什么大饼,竟把这三家也都给拉下了水? 不顺惊疑不定,皇帝继续道“至于我大定疆域万万里之事,各位山人就不用多操心了,在每个郡县朕都会设下军营,当地官员若是发现山人有不法之处,可当即向军营汇报,黑刀军会在三息之内赶到,制服山人。” 神行之术! 山人不疑皇帝此言的真实性,既然他们已经掌握了纳人之术,再多个神行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哦,这里朕还要提醒诸位山人,还请诸位回山后转达给门下弟子,我大定的律法是以命抵命,若是杀害无辜者,定要以项上头颅相抵,此令不分凡人、山人。” 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各个山人头顶充血。 这皇帝要约束山人还不够,还要直接就地斩杀?! “皇帝陛下,这一命令未免太过决断了吧。”不顺幽幽开口,不管是哪个山门,都不会允许凡人杀害山人。 “哎呀,怎么办呢,君无戏言,朕的话已经说出口,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只能拜托各位山人好好约束好门下,免得被黑刀军所杀,白白误了一生道途。” 皇帝语气满含道歉,但说出的话却是坚决不容退让。 山人冷笑出声,龙虎山的山人一开口就吐出一口寒气,让他的话凭白多了三分渗人感。 “定朝皇帝,你这是想山人和凡间再起一场大战吗?” “非也非也,恰恰相反,朕不过是想维系人间戒的稳固,其实朕也没改什么,只是照搬万年前圣王定下的规定罢了。”皇帝不在乎山人威胁,仍旧笑脸盈盈,但在弯着的眼中却满是厉色。 “皇帝陛下应该知道山人不可能接受这样的条件。” “那山人也该知道,人间戒,朕,必改不可。” 天坛内又安静了下来,两方一上一下,彼此对视毫不退让,黑甲将军和狄无敌都已经站到最适合出手的位置。 此刻千钧一发。 “呵…”不顺笑了一声,打破僵局“皇帝陛下未免太看得起吾等了,虽然吾等都是各大山门的掌事人,但门内还有前辈在,如此大的事情怎么也要容吾等回山商量商量。” 商量个屁!就算是把老祖宗喊下来也没人会答应这种条件! 不顺只是在明哲保身而已,现在他们为鱼肉,若是一个谈不拢,定朝皇帝就要拿他们开刀的话,在座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要身死道陨! “自然。”皇帝似乎没看出不顺的托词一般,点头道“这件事山人们自然应该内部商量商量,但明日第一声鸡鸣起,朕就会昭告天下,人间戒已改,山人不得在人间为非作歹,就算是找寻弟子,也要在其本人、家人自愿下方可带回门内,若是坑蒙拐骗,黑刀军定斩不误!” 皇帝说到山人收徒时,他身边始终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的长公主眼睛突然亮了一下,看着皇帝的扯脸眼中满是希冀。 定朝皇帝,这是下最后通牒了?! 山人面色又难看了几分,皇帝此举无非是告诉山人,要不然接受,要不然就等黑刀军夷平七大山门! 祸端…又要起来了… 听皇帝久久不言,早就怒极的山人纷纷破空而去,其中就有霆霓子。 霆霓子现在也没空去管阿青这摊子事,只想赶快回到门内和长老商量对策。 而坐在边缘的玄真则是庆幸自己转头回来,要不然这么重要的消息就被他漏掉了。 “李兄,这事你怎么看?” 玄真悄摸摸蹭到李福身边,李福瞥了一眼玄真,无所谓道“又轮不到我们怎么看,回去一五一十报告师长便是。” 李福正好看到南宫梦站在阿青身旁,也不管玄真就起身过去,玄真赶忙跟在后头。 “南宫妹子。” 李福走到南宫梦面前,抱歉道“我本来答应好要护送你一段路程,但今天这事我须得立刻回山禀报师长。” 南宫梦屈膝回礼“李大哥不用在意,我已经想要以后要走的路,自己会保重自己,李大哥尽快回山便是。” 李福点点头,把目光转向一边的阿青“你今天算是被霆霓子记住了,我也不敢保证其他山人会不会找你麻烦,不过你日后看到山人还是离远些,人间戒不是闹着玩的,加上…” 李福瞥了一眼阿青身后的飞雨,她的最大倚仗也没了。 阿青正色道“你的好意我领了,但霆霓子不来找我,我也是要找他的,其他你就不用担心,只希望我们日后没有交手的机会。” 最好如此吧… 李福心中暗叹,这次回去说不定就是一场大战,战场无眼,谁也不知道会遇上谁。 “对了,你等一下。” 阿青叫住李福,换来彭莒,指了指李福背上的长恨,让它将其取下。 “长恨飞雨的剑灵都受污,但我还能察觉到它们并没有完泯灭,我让彭…我这只夫渚用净火净火怨气,说不定会有些帮助。” 在几人注视下,彭莒张开嘴就吐出一团净火,飞雨长恨在净火中还是没有半点反应,但眼尖的两人都发现灵剑身上受污的红锈在慢慢褪去,等净火已经无能为力时彭莒收回了净火。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你要尽快找到办法保住长恨剑灵,才不负顾琛琛所托。” 阿青用双手把长恨递给李福,李福珍重其事地点头,对身旁的玄真道“我们走吧。” 说罢两人化作一道遁光在阿青面前消失。 而彭莒还在意识内不解问阿青。 ‘他不是日后可能成为你的大敌吗?为何还要帮他?’ 阿青看着遁光消失的地方,淡淡回道 ‘他是他,长恨是长恨。’ 。 第四百三十六章 张辉阿辉 平京城被火光照的如白日般,各处不时燃起一团蓝色火焰,将覆盖住平京的红雪烧了个一干二净。 叫自己作恨生的拜月教徒自爆了,前来参加大朝会的山人也已然离去,但却给凡人留下了个最大的问题。 陷入幻术的平京百姓怎么办? 阿青看着天坛内已经昏倒在地的大臣家属陷入沉思,她还从这些人中找到了张辉,想来拜月教徒还想用张辉威胁自己。 要怎么办呢… 阿青在意识内问过彭莒,但彭莒说他的净火只能帮中术者守住心防,想要破开幻境非要有其他外力不可。 “阿青…我有一个想法。” 也在查看平京百姓情况的南宫梦站起身对阿青道“我可以感受到百姓都在噩梦中挣扎,如果…如果夫渚能够跟我一起入梦的话,说不定我们可以带百姓们出来。” 阿青闻言眼睛一亮。 可不是,幻术说到底也就一场梦境,只要用另一场梦境覆盖不就好了。 “多亏你了。” 阿青赶忙传唤彭莒归来,正在净化平京的彭莒化作一道蓝光窜到两人身边,等听完南宫梦的计划后,彭莒点点头,趴在地上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先从他开始试起吧。”阿青指着张辉道,南宫梦与张辉有过几面之缘,便不废话,在原地闭上眼睛施出入梦之术,带着彭莒到了张辉的梦中。 阿青在外静静等待,不消片刻,阿青就看到张辉的眼皮动了两下,而后南宫梦和彭莒先出了梦中。 “他就快要醒来了。” 南宫梦擦了擦额上的汗,强行把人从梦中带出确实比起入梦要耗费更多体力,若不是还有夫渚协助,单凭自己想要带出平京城所有百姓怕是不花个几个月是不可能的了。 彭莒走到阿青身边,用古怪语气在她意识内道’这小子的梦境很奇怪。’ ’你看到了什么’ ’其他都很正常,就像是他日常的生活一般,我看了良久,奇怪这人难道每天都在害怕自己的生活?但到后面我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 ’哪里不对?’阿青隐隐感觉彭莒接下去要说的话与她有关。 ’张辉的梦境里谁都有,有阿花,有林星轮,也有我,但独独少了一个人。’ 阿青没有再问,她已经猜到那个人是谁。 ’他的梦境里没有你,他最害怕生活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中。’ 阿青心中一动,转头看去,只见原本躺在地上的张辉已经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阿青看到他看向自己的眼中…含着浓浓的后怕与满足… … 平京城内大祸已解,皇城上升起的防护阵法也在黑甲将军的控制下接解除,暗星分出一队查看百姓情况,突然,在满地都是睡着的百姓里站起来一个人。 “谁?!” 一个暗星以为是又有什么邪异,星势霎时汇集到手中,召集同伴,把那个站起来的女孩团团围住。 “你是谁?” 白儿迷茫地看着把自己围住的人,他们都穿着和阿青姐一样的观星使衣服… 阿青姐! 白儿脑中蹦出阿青的名字后顿时回过神来,她原本是要去给阿青姐报信的,但不知为何街上一下就挤满了人! 她被挤在人群中间完动弹不得,原本白儿的个子就偏小,在人潮中被挤来挤去很快就觉得有窒息的感觉,而后竟就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后发现自己早已不在原来的大街上,而是到了自己从来没来过的皇城内。 “阿青姐…我要去找阿青姐…” 仔细观察白儿的暗星眉头微微皱起,这个女孩看上去不像是失了神智的模样,眼神清明,但怎么像个疯子一样在自呓? 不管那么多了,先把这看上去不正常的女孩收押看管再说! 几个暗星交换了一下眼神,正准备一起出手把白儿制服时,一个离白儿较近的暗星却伸手阻止了他们。 这个暗星听到了白儿的自语,也从中听到了阿青这个名字,暗星上前问白儿道“你认识阿青观星使?” 白儿脑袋正像一团浆糊般,不知要去哪里找阿青姐,听到面前这人也认识阿青姐,一下抓住了暗星的手道“对!对!我要去找阿青姐,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她讲!” 这下所有暗星都听到了阿青的名字,个个面面相觑,阿青至此役之后,名头在暗星内已经无人不知。 “怎么办?” “如果她真的有要事怎么办?看她也不像装疯卖傻的样子。” “罢了,分出两个人,带她去找阿青观星使便是,就算她有什么古怪,在天坛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是。” 暗星商议之后便分出两个暗星护送白儿前往天坛,在一路上白儿都看到彭莒吐出的净火在街道上熊熊燃烧,而在火下就是她醒来时看到的诡异红雪,已经被烧得只剩下小小一团。 “这是怎么了…?” 暗星对望一眼,谨慎道“只是大朝会出了一点小插曲而已,没什么大事。” 另一个暗星听同伴说出这种瞎话,心中暗暗吐舌。 小插曲?差点整个平京城里的百姓外加皇族山人都要被人一锅端了,还不是什么大事?! 但这样的话肯定不能让普通百姓知道,皇上已有令下,要小心把每一户百姓都送入各自家中,不能被发现丝毫异常,让百姓只当自己做了场噩梦便是。 这样的事要是被百姓知道了真相,一场恐慌绝对在所难免。 在暗星的护送下,白儿很快就看到了天坛的轮廓,白儿几乎是小跑着向天坛内而去,等她看到阿青姐的背影时,面上先是一喜,而后立刻换成了惊恐之色。 “阿青姐!” 阿青听到身后白儿的声音,转头看去,只见白儿正跌跌撞撞向自己跑来。 看到白儿没事阿青也欣喜异常,但她奇怪为何白儿的语气和表情都带着惊恐之色,看着自己好像看到一个恶鬼般。 阿青只见白儿嘴唇焦急的一张一合,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阿青眨了眨眼,虽然白儿没有发出声音,但她却读出了她的唇语。 阿青姐快跑! 阿青耳中突然一静,之后就是像蜜蜂叫声的嗡嗡声不断在耳中回荡。 阿青终于知道白儿为何不发出声音了,原来是自己听不到了。 向下一看,阿青看到自己的心口处插出一截泛着异光的刀尖。 在眼前部黑下前,阿青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对不起,阿青。” 。 第四百三十七章 千疮百孔 怎么又死了… 这丫头是不是知道我还在她的意识内啊… 真是的…这一次以后真的就要靠你自己啦,我也没办法帮你完复原伤势…我说你,天天被人杀来杀去,还不如早点来上古战场跟我做伴,好歹没人在背后捅你刀子… 阿青迷迷糊糊的,隐约听到真灵阿烈的声音在她脑中回荡,接着眼前便是一道光闪过,光闪过的频率越来越高,阿青由此也隐约看清了光里的事物。 “渴…水…” 阿青看着守在她身旁的人,下意识就要水喝,她的喉咙就像被火烧过一般,喉腔里满是血丝的腥味。 “水,来” 林星轮把阿青扶起,亲自拿着水杯放到阿青嘴边,阿青一点一点浸润自己的嘴唇,喝下一杯水后阿青的脑子才略微清醒了一些。 阿青脑子里闪现出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她转头看到张辉的脸。 张辉脸上满是愧疚,但他的眼神中却有一股绝不后悔的坚定。 张辉…捅了她一刀嘛… 阿青靠在背枕上,心乱如麻。 林星轮把阿青喝光的杯子放回桌上,原本想再装些水给她喝,但看阿青这模样林星轮只能把水杯放在桌上,看了阿青一眼就走出屋去。 房间里守着阿青的除了林星轮就是阿花,阿花趴在阿青床榻旁,刚才阿青醒来引发的动静都没吵醒阿花,想来也是真的累到了,不知道阿花在床边守了多久。 阿青用手去轻抚阿妹的头发,她才刚有动作,心口的伤口就因扯动而又隐隐作痛起来。 阿青剑眉直皱,她心上的伤,似乎并不是一般的皮肉之伤。 阿青一边扶着阿花的脑袋一边看了看周围的布置,她们又回到了竹楼内,想来也是因为在这里方便林星轮照顾吧。 就在阿青还在靠胡思乱想打发脑中让她痛苦不已的想法时,房门吱啦一声被打开,阿花也因此被惊醒。 阿花揉了揉眼睛,对来人道“白儿姐姐你来啦” 后知后觉的阿花才察觉到床上有异动,转头看去发现阿姐已经醒来,睡意顿时烟消云散,兴奋道“阿姐!阿姐!你醒啦!” 阿青笑着对阿花点头,阿花兴奋的一下站起,看着阿姐苍白虚弱的面颊,阿花赶忙道“阿姐,我现在就下去给你熬粥!你等着哈!” 说罢阿花就一溜烟跑下楼去,因为太过兴奋,阿青还听到了阿花膝盖碰到楼梯把手的声音和阿花因此发出的哎呦声。 “小心点。” 阿青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怎么变得如此虚弱无力,宛如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一般。 白儿阖上门,走到阿青床边,面带歉意地看着阿青。 阿青看到白儿脸上比往日沧桑了不少,知道她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日子里定也吃了不少苦头。 “没事了。” 阿青捏住白儿的手安慰道,白儿深吸一口气,把眼眶里的泪水逼回去,坐到阿青床边低声道“都怪我不好,没有更早一点告诉阿青姐这件事。” 阿青以为白儿说的就是张辉有所异常的举动,笑了一下转移话题道“我睡了几日?” “已经整整七天了,一开始阿青姐就如死了一半,呼吸脉搏统统无,但欧前辈说阿青姐体内有一股生机在护着你的心脉,只要让你静养就会醒来,所以宸王殿下就将阿青姐带回了竹楼,这几天都是宸王殿下衣不解带的在阿青姐身旁照料。” 原来自己睡了这么久。 阿青点点头,视线转到床幔上。 这间屋子和她离去时还是一个模样,青青的竹床,青青的床幔,青青的风铃,好像就是为了她而建的般。 “外面情况如何?” 白儿摇摇头道“我也一直呆在宸王府内,家中暂时拜托街坊大娘照料,所以也不太得知府外的事,但听宸王殿下和欧前辈说,承梦君和彭莒的功劳,平京百姓都从幻术中醒来,也没人发觉什么异常,都当自己做了场荒谬的梦般,就是梦君和彭莒似乎被百姓当成了梦仙和仙兽,还有百姓雕了神像供奉哩。” 阿青嘴角微微扯动,一切事端都无波无澜的过去,挺好的。 “阿青姐,但阿辉为何要伤你啊?你们不是同伴吗?” 阿辉?阿青的视线移到白儿脸上。 白儿看出了阿青眼中的不解,惊诧道“阿青姐还不知道吗,我一直以为阿青姐已经猜出来了,这就是我想告诉阿青姐的事,我记起来张辉就是阿辉,两人压根就是同一个人!” 一道闪雷从阿青脑中闪过,和张辉相遇的种种事件都串联起来,一些疑惑也都有了答案。 难怪自己对张辉那么熟悉和信任。 原来…原来如此啊… “张辉不,阿辉刺了阿青姐一刀后,在众目睽睽下就化作一道月光远去,就连欧前辈都阻挡不及…阿青姐,阿辉是不是也是你们口中说的拜月教徒啊?” 白儿把她看到的一五一十都告诉了阿青,阿青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原本一切都理清的事情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只能附和的对白儿嗯了一声。 阿青脑中不断回荡,为何阿辉要换头改面接近自己,为什么他又要伤她? 阿青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白儿之后陆续来了不少人,但阿青醒来后觉得自己精神越来越差,后面干脆就闭门谢客,拜托林星轮帮自己应付来客,就连宫内的霖主管都被拦了下来。 阿青独自躺在床上仰面思考,脑海中两个人名不断徘徊。 阿辉…张辉…阿辉…张辉… 一声干脆的推门声让阿青的头绪戛然而止,阿青看向进屋的人,正是醒来后半天都没见到的老欧。 老欧拉过一张凳子,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阿青苍白无力的脸颊,伸手探了探阿青脖颈处,确认过阿青情况后收回了手。 “哼哼,果然如此。” 阿青现在连开口说话的都没有,她只觉得自己疲惫无力,力气能省一点是一点。 老欧看着阿青疑惑的眼神,直接点出了阿青现在的处境。 “青丫头,你现在可惨了,身都被刺出了洞,就像个千疮百孔的布娃娃一般,离死期不远咯…” 。 第四百三十八章 无法再用 “这里、这里、这里…得了,你这身上下都没一处好地方。” 老欧从阿青的脑袋上开始指起,指到阿青的心口,丹田,身上下的各大穴位,最后摇头感慨道“也不知道那个刺你的人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下这么毒的手,要不是你体内有股异常强大的生机,你早就精力散尽而亡了。” 阿青醒来就察觉到了身上的不对,她身上的穴位就像都被开了个洞,体内的精力正不断从这些洞中流出,也是因为如此她才始终感觉身上无力,昏昏欲睡。 “啧啧啧…”老欧看着阿青幸灾乐祸道“青丫头,还有什么遗言快说吧,也就不剩下多少日子了。” 阿青转过脑袋,面向床顶,闭起眼睛一副等死模样。 老欧还想看阿青焦急的样子,看这丫头居然一副无所谓死不死的架势,心中也在怪叫。 这丫头到底是真的活够了还是笃定老夫会救她?! 老欧觉得不能再让阿青这么有恃无恐下去,便也抱臂坐在椅上,闭目养神,一时房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吱啦一声,房门又被打开,林星轮小心翼翼端着一碗东西进了屋子,也不管坐在床旁的师父,直接把碗端到桌上,扶起阿青后一口一口的喂着吃。 “阿青,这药虽然苦了点,但可是师父专门为你调治的补身汤,里面放了可多名贵的药材了,还有不少是宫里专门送来的,你慢慢把它喝了,过几天身子就好了。” 老欧在一旁气得胡子都吹起来,这有什么办法?自家的混蛋徒弟胳膊肘都拐到别人家里去了,他还这充什么冷面人? 等林星轮喂完阿青药,老欧不忿道“哼,你也别以为身上的伤好了就万事大吉,刺伤你的那柄匕首邪异至极,似乎专门克制你一般,不仅伤了你的身,还把你的心一并刺成了马蜂窝,当真歹毒!” 老欧想起阿青遇刺的场景,眼神霎时阴霾下来,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就连他都没反应过来。 离阿青最近的南宫梦和彭莒更是被一股法力制住,等那拜月教徒得手要离去时老欧才打出一道河海之势要将其拦下,但平京城内却有另一道不亚于老欧武势的法力替其阻拦,如此老欧只能眼睁睁看着歹徒破空而去。 平京城内居然还有老妖怪藏着… 老欧觉得自己真的太平日子过久了,危险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呆着都没发觉。 想到阿青遇刺后的状况老欧更是后怕,那一刀简直夺去了阿青的性命! 若不是阿青体内那一股异常蓬勃的生机护住阿青的心脉,怕大哥的传承就会断在他的手中! 就算如此… 老欧看向阿青的眼中藏着深深的忧色,就算保住了一条命,他也不知道阿青能不能接受接下来的打击。 “星儿,你先出去。” 林星轮听到师父突然这么严肃,看了看师父的脸,发现他不是在开玩笑后就拿着空碗从阿青床边站起,关门前再担忧地看了一眼阿青,才把门关上。 老欧见四周已经没有第三人,便对阿青坦白道“补身汤只能补住你身上穴位的伤口,但你自己应该也清楚,你身上还有一处的伤单靠补身汤是无法痊愈的。” 喝下补身汤后阿青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穴位中渗出的精气正在慢慢减小,但正如老欧所说,有一个地方却还是千疮百孔,无法复原。 阿青抚上自己的心口,那里的刀伤已经结痂,但还有一股锥心的痛一直在折磨着她。 “你的剑心…可能不能再用了。” 阿青轻轻闭上眼睛,剑心睁开双眼。 在内视下,阿青看到自己剑心就像一个破败的玩偶般,身上下不知被刺出多少个口子,纯粹的剑意正不断从这些口子中流出。 在这样的状态下,阿青勉强让剑心睁眼都要付出极大精力,更不要说御使剑心战斗了。 她最大的依仗,没了。 老欧见阿青闭眼久久不说话,以为是她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坐在椅子上便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那啥,青丫头你也不用着急,天生剑心什么的没了就没了,以你的天资,专修剑道定也会悟出自己的势的,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话一出口老欧就想自己扇自己两巴掌,哪有这样安慰人的,这不是在人的伤口上撒盐吗? 阿青没有回话,但她发觉自己好像对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似乎是因为自己暂时斩杀了恨意所致,也有可能是因为阿辉的事情给她震撼太过,让她失去剑心也觉得就如同失去一个好友一般。 “哎哎哎,你先养伤吧,什么事都等把伤养好再说。” 老欧最怕这种场景,看着阿青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他就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恶事一般,赶紧从屋子里出来,吐了一口气后就马不停蹄前往皇宫藏书的地方替阿青寻找解救之法。 老欧走后阿青一个人静静躺在床上,等力气可以支撑她起身时阿青便慢慢从床上爬起,走到窗前,打开窗棂。 窗外的天色已经变黑,不再下雪的平京夜晚依旧那么寒冷,但却比之前安静了许多。 今夜月色正好,浑圆的明月挂在空中,但经历过那个夜晚的人现在都对月亮避之不及,阿青却觉得拜月教徒的错不该怪罪在月亮上。 就像阿烈说过,月亮本来什么都不是,只是有人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月亮上,才让月亮有了那么多的名字。 阿青趴在窗边,傻傻看着明月。 但今天她确实希望月亮可以告诉她答案,为什么… …阿辉想要杀了她呢? 冬日的风最是渗人,抱病在身的阿青也受不住这样的寒风,被风吹了几刻种后就将窗棂放下,躺回到床上。 屋外的月亮被一层黑云挡住,抬头望月的人不得已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你这次的收获比我预想的还大。” 看门老者看着阿辉身上的法力波动满意点头。 阿辉脸上无悲无喜,只是眉间多了一条伤痕,像被人用刀狠狠划过般。 “赖…师父的教导…” 。 第四百三十九章 集大成者 阿青在床上又休养了几日,连喝了几日补身汤后阿青身上的穴位不再泄露精气,阿青也能正常下床行走。 但林星轮还是不让阿青碰剑,说剑器太过锐利,不适合病人触碰。 阿青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龙泉和飞雨都高高悬在架子上,自己只能坐在一旁撑头侧望。 这么多天都没摸剑…还真是有一点手痒… 一阵脚步声从门口传来,阿青没了剑心也无法分辨来人是谁,只得转头看去,看到林无敌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 “林姨,你怎么来了?” 林无敌扫了一眼阿青身子上下,开门见山道“听说你剑心没了?” 阿青一下有被噎住的感觉,虽然她不是很在意这件事,但就这样直接揭开来倒也让她挺难堪的啊。 阿青无奈点头,林无敌昂首道“去,拿起你的剑,跟我来。” 阿青闻言眼睛一亮,有林无敌这句话她就什么都不怕了,就算林星轮来都只能乖乖让道。 阿青走到剑架前,看了眼阔别多日的龙泉,伸手握住剑柄,感受手心传来熟悉的触感,身体上暂时被遗忘的本能瞬间又回到了身上。 铛的一声,阿青把龙泉从剑架下拔下,龙泉剑身发出轻鸣似在迎接自己主人。 甩了个剑花,阿青右手负剑跟林无敌走出了竹楼,来到水榭上。 林无敌在一个地方上站定,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一个位置,阿青站过去后林无敌就拔出断剑道“出手吧。” 比剑? 阿青也不废话,脚上用力瞬间逼近林无敌,龙泉从腰旁刺出,直指林无敌露出的空门。 铛。 林无敌随手把断剑向下一挥,轻松把龙泉击开,阿青眼睛直直盯着林无敌握着断剑的那只手,只见手心转动间断剑就像活物一般灵活转了个方向,朝她眼前刺来。 没了剑心,阿青只能依靠自己的判断行事,收回龙泉同时腰身向下,断剑在面前横横穿过,龙泉却还不回防,剑尖朝上,想林无敌的腋下刺去。 “来得好。” 林无敌赞了一声,未握剑的右手掐住大拇指,在龙泉刺到前往剑身上一弹,龙泉被弹到就如虚影一般不断晃动,力量从剑尖传到阿青手腕上,阿青几乎就要拿不住龙泉直接丢到地上。 “不过只是这样,还不够。” 阿青不得已放弃进攻,收回龙泉在自己身前与林无敌纠缠。 一人执长剑,一人握断剑,但阿青却像被动挨打一般,被一并不足两尺的断剑逼得几乎退无可退。 阿青用出自己所有的五感和注意力,却还是无法抓到断剑的剑招。 这就是不能用剑心的样子嘛… 阿青咬紧后牙,瞅准一个空档用龙泉向身前一扫把断剑暂时逼退,自己也因耗力过大而在原地喘起粗气来。 原来…其他剑客都是这样比剑的嘛… 阿青从握剑起第一次无法用上剑心,这样的感觉既让她新奇又让她恐慌。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婴儿不停要学习,但阿青心底深处对于这样的无助境况并不害怕,反而还有点深深的兴奋。 林无敌看着站在原地,面色涨红,胸口不断起伏的阿青,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而后收起断剑,对阿青道“可以了,就你现在而言。” 阿青不知道林无敌为何突然要和她比剑,但还是收起龙泉,跟着林无敌走回屋内。 阿青把龙泉放回到剑架上,林无敌则是已经坐到桌旁,眼神示意阿青到她对面坐下。 “你现在的状况很不错,这次失去剑心对你来说是好事。” 阿青又一次被噎到,要不是知道林无敌向来是有话直说,阿青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在讽刺自己了。 林无敌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剑客者,最忌依靠外物,虽然剑心在你心内,却和一把可以斩断世间万物的宝剑没有区别,你若是一直依赖于它,你只会成为剑的奴隶,而一名剑客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做剑的主人。” “所以这次失去剑心也是给你一次机会,让你有机会做一名真正的剑客,不被剑心所束缚。” 阿青沉默不语,她不知道林无敌这是在安慰她,还是真情实意说的这番话,但对于她而言,失去剑心就等于无法再去做很多应该做的事。 林无敌敲桌子的力度加大了些,阿青被咚咚声从情绪中拉回。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今天来也不是来安慰你的,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做一名剑客的资格罢了,你没有自暴自弃我很满意,所以我觉得你有再拿起剑的那一天。” 那一天?是哪一天? 阿青觉得现在的人怎么说话都爱云里雾里的。 所幸林无敌很快就替阿青解答道“天生剑心,自古以来便在古籍之内,我看到你后也暗暗搜寻了关于天生剑心的资料,你的剑心大部分都和书中记载的内容相应,但有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 林无敌眼神开始微微失焦,她开始回忆书中的内容。 “天生剑心者,万剑之宗也。” “你的剑心足够强大,但称为宗?呵,未免太过自大了些。” 阿青感觉耳朵有点刺刺的,她第一次听到林无敌发出这种嘲讽的笑容,只能应和笑笑,等她说下去。 “由此我猜想,天生剑心大概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它最强大的模样,它给了你一个最高的起点,你要走上这起点,去攀登从没有人攀上过的无上剑道!” 林无敌讲到剑道时双眼一亮,不自觉从椅子上坐起,语气兴奋道“你作为剑心的主人,应该去学习世间的剑法,用剑心去吸收补,最后用剑心传出一套唯有剑心者方能习得的剑术,此剑术天下无双,如此天生剑心才能被称为万剑之宗!” 林无敌突然转头对着阿青,阿青被林无敌眼中激动神色吓了一跳。 “不破不立,若是你这次没有被刺穿剑心我还想不到这点!你该用世间剑法补你的剑心,把每个洞都补齐,届时…” “你的剑心不再只是你的剑心,而是所有剑法的集大成者!” 。 第四百四十章 满城围剿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想。” 林无敌讲到最后突然转折,脸上狂热的表情也一下不见,重新被往日的冷淡取代。 “心上之伤,无药可医,你想治好你的剑心,只能另辟蹊径。”林无敌转身离开竹楼,只给阿青留下一句话。 “你该去一趟锻剑峰。” … 夜晚很快降临,恢复了往日景象的平京表面上似乎还是一如既往的平京,但在暗地里,无论在哪里,都有一股暗流在缓缓而动。 在一户大户人家的屋顶上,一道人影静静站立,身后的高马尾随风飘荡,在无月的夜里,今晚显得更加深邃。 人家内一阵细微声响响起,随后又很快消失,另一道人影悄无声息潜到站着的人身旁。 “彩妤,抓到了。” “死的活的?” “反抗太激烈,死了。” “嗯。” 捷彩妤向身后的人摆摆手,身后人影领命下屋,捷彩妤则还是站在屋顶上,眼中藏着一团无法浇灭的怒火。 自那夜之后,朝廷便对拜月教徒的危害程度更加重视,终于决定不惜一切代价铲除平京里所有的邪教徒。 皇后娘娘一声令下,少监大人亲自观星预言,把在平城中所有拜月教徒或者嫁衣的准确位置都一一点了出来。 各地因大朝会被调遣回平京的暗星便暂时还留在平京,与平京暗星共胆追捕重责,领着黑刀军围捕京内的拜月教徒。 皇上特有旨下,生死勿论。 为了不打草惊蛇,暗星没有兴师动众封锁城,而是选择分城区在几个夜晚分开行动,务求用最大力量保证抓捕所有的拜月教徒,不让一人漏网逃脱。 今晚是围捕的最后一晚,少监大人观星得出的拜月教徒名册也几乎都已一网打尽,现在就剩下一个地方了。 捷彩妤从这户人家的屋顶上消失,身影如鬼魅般朝着一条街巷疾行而去。 嗒。 捷彩妤和几个暗星同时在小巷中落下,分配给他们的黑刀军也从街道上现身,半人半煞的黑刀军浮在空中,充当暗星的耳目和大网。 捷彩妤看着眼前这个不算陌生的地方,心中的怒火更盛了几分。 另一名暗星朝后看了看,小声对捷彩妤道“彩妤这对面不就是阿青的住所吗?” 捷彩妤朝后一看,阿青家小院的大门就在她眼前,只是这道她进过不止一次的大门现在紧紧闭着,里面更是毫无烟火之气。 卑鄙的拜月教徒! 捷彩妤眼中一凛,对着月白书院的大门手指一挥,身后暗星纷纷从各个方向潜入这个书院。 捷彩妤看着月白书院藏在檐后的牌匾,手腕一动,长鞭从腰间射出,把牌匾扯到她脚下来。 月白…书院。 捷彩妤现在看着这个书院的名字心中实在觉得讽刺,一个拜月教徒的老巢在他们眼皮底下存在了那么久,可无论是她还是老大竟都丝毫没有察觉,阿青更是被一个拜月教徒潜到身边,最后自己为之所伤,几乎绝命。 可笑!什么月白!分明是拜月! 捷彩妤一鞭子抽断了脚下的牌匾,快步向前,一脚踹开书院大门,冷冷的视线扫视着书院内的场景。 阿青和他们暗星的仇,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报了! … 平京城内的普通百姓不会知道今晚另一场屠杀就在他们身边进行,就算是站在了平京城权力顶端的人,也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身家性命随时都会被人轻易取走。 但总有那么一个知能的人,像一位神一般,在平京的最高处,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脚下的芸芸众生。 “哎呦喂,我的少监大人。” 这声音似乎是从空中来,又似乎从楼下来,驻足细听时却又觉得就在耳旁,但无论怎么听,这都是个老者的声音。 穿着一身黑衣的钦天监少监从观星阁的栏边往楼内走,等她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时,她下首第一张椅子上已经坐着一个佝偻着背的布衣老人。 “少监大人,好久不见” 老人颤巍巍向着少监行礼,少监没有回礼,居高临下看着老者。 老者收回手,放在自己膝间,似乎是害怕与高位者对话般,始终看这自己身前的地面,小声谨慎问道“不知我们哪里得罪了少监大人,少监大人要发这么大火?” 少监昂首,还是不作答,观星阁上的屋顶已经被打开,屋外的星辰隐约闪现,而在少监眼中,围着月亮的几粒微薄之星已经彻底熄灭。 “哎呦喂,少监大人,咱们家就这么点人,您这,这再杀下去,怕是我们家就要绝后了呀!” 少监听到这话有了些许反应“怎么会,就算这世间日月重塑,吾想唯一还会在的就是你们了。” 老者似乎没听出这话里的嘲讽,还不好意思拱拱手道“哪里…哪里…” 老者顿了顿,干脆问道“少监大人要如何才能息怒,小人一定尽力满足!” “吾没有动怒。”少监挥了挥袖子,胸前的水晶也晃动了一下。“只是有得就有舍,你们中既然有人得了便宜,自然也要有人为其付出代价。” 老者的脸瞬间苦成苦瓜样“这、这不合道理啊,那该得了便宜的那个人去付出代价吧…” “在吾这里就是这个理,吾只看这天下只有几家,也从不找家中的孩子计较。” “罢了罢了。”老人摆摆手“事已至此,杀就杀了,也都是些无用的,留着还浪费粮食…” 老人眼中精光一闪,问出了自己今天到此的真正目的。 “只是…少监大人不是真的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吧…” 少监奇怪地看了一眼老者,反问道“若是如此,你现在还能这样完好的出现在吾面前吗?” “也是也是。”老者哑然失笑,露出一口不整齐的黄牙“那,我们之间的约定,还作数?” 少监微微点头“作数。” “那就好那就好…”老者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笑出了满脸褶子,也不愿逗留,就要从观星阁中离去。 一阵风吹来,就只有一道风,也不吹往何处,就直直朝着老者的面前吹来。 少监突然开口“等等。” 那道风就突兀停在空中,气流也因此微微扭曲。 少监看着老者,淡淡道“你们从此,退出平京。” 老者笑笑道“善。” 风又吹动,像来时一般,不惊动任何事物,将老者悄悄带离。 。 第四百四十一章 公主殿下 林无敌到访竹楼后的第二天,阿青便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苦苦思索林无敌说的假设。 用天下剑术填补自己的剑心… 阿青初听觉得荒谬至极,现在再细想也还是觉得天方夜谭,但阿青也想到自己第一次舞出鱼龙舞和林无敌无名剑术时剑心那份独特的悸动。 或许…自己真的该出去看看了… 咚咚 房门被轻轻敲响,阿青从开了一条缝的窗户旁转过身子,把窗户关上后阿青让门外的人进来。 “阿青…嘶,这房间怎么这么冷啊…” 林星轮阖上门后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朝房间角落看看,发现阿青居然连碳都没升起来。 “阿青,你现在还是病体,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逞强了。” 林星轮边说边朝炉子里看了两眼,发现还有碳后就捡起旁边的火折子把火炉点上,一股霜碳自带的幽香渐渐在房间里漫开。 阿青也没阻止,只是坐在桌旁看林星轮忙活,等林星轮坐下后才轻声道“我不冷,太热了反而难受。” “别说胡话!”林星轮轻斥了一句,而后叹道“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大不如前,要是不好好养着以后更难复原了。” 以后? 阿青瞥了一眼林星轮,林星轮看到阿青莫名的眼神突然有点心慌。 “怎、怎么了?” “你想让我呆到多久?” “当然是你想呆多久就呆多久!” 阿青嘴角勾勾。 “是我想吗?怕是你想直接让我和阿花搬回王府吧。” 林星轮还在逃避阿青眼神。 “那、那也不错,王府什么都有,还有人伺候,你现在这样,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说阿花了!” 林星轮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声音都开始大了些。 阿青不愿在这件事上纠缠,直接道“我要去锻剑峰,顺便带阿花去天福门学艺,阿花越来越大了,这件事刻不容缓。” 什么?! 林星轮一下站了起来,发现自己的反应太过剧烈,又喃喃坐了回去。 “为什么突然要去锻剑峰…” 阿青把林无敌来王府,告诉她的那一番话都复述给林星轮,林星轮听完后面色顿时为难起来。 他知道林无敌不会无的放矢,也知道阿青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但就算如此,林星轮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能不能…不去啊…?” “星轮,这对我很重要。”阿青直视林星轮双眼,林星轮抗不过阿青的视线,垂头道“那好吧,我知道了。” 林星轮起身就要走出屋子,阿青看着这人突然失魂落魄的背影问道“你来我这里有什么事吗?” 事? 林星轮到了门前才想起自己确实是有事要和阿青说,但转念一想阿青要离开平京,这件事似乎还不能像他想的那样进行了。 林星轮坐回到阿青身边,思索一会后道“今天母后叫我进宫,说是有个贵人想要见你,但我知道无论是谁现在见你都必然是有事托付于你,便用你身体抱恙的理由暂时推脱,想着回来告诉你一声之后尽量不要离府,但你既然要离京,这件事说不定对你还是件好事了。” 林星轮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对阿青道“快,换身衣服,我们现在就去见那位贵人。” 现在? 阿青转头看到窗外夜色已经完黑了下来,但林星轮已经走出了屋外,在屋外隔着一道门对阿青道“无事,那位贵人不会那么早休息的,而且想来…她也不希望我们太白天惹人耳目的去找她。” 阿青闻言只能换上一身常服,也不拿龙泉,就跟着林星轮向王府大门而去。 等两人到了大门时,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两人做上车后阿青立刻问道“那个贵人是谁?为何如此神秘?” 林星轮叹道“不是我故作玄虚,只是那位贵人深居已久,也从不与人交往,若是我们大喇喇上门,怕是会引起有心人非议…你也知道,我现在这个身份有些敏感。” 林星轮已经隐隐察觉到最近朝中大臣开始有人频频向自己发出善意,就算没有直接问母后,也知道母后已经把他安排进了一场斗争中。 马车缓缓前行,阿青从林星轮口中知道自己即将要见到的那位正主是谁。 “长公主殿下…?” “对,就是我的大姐姐,静乐长公主。” 阿青皱眉,原来这种事也会发生在天潢贵胄身上。 “长公主殿下的唯一嫡子被太白门山人掠走,朝廷交涉被山人以人间戒为由驳回,长公主殿下因此伤心欲绝,每日在府中吃斋念佛,从不踏出公主府半步…” “这么说这位也是个可怜人?” 林星轮点点头,虽然他很小就不在平京,但对于这件事还是印象深刻。 “那时山人跋扈,见世子天资異稟,便直接打晕了护卫将其掳走,我大姐姐知道后直接在父皇母后面前哭晕,醒来后更是哭天抢地求父皇帮她要回世子…” “阿青你不知,大姐姐的丈夫在世子出生后不到两年便因病去世,大姐姐与驸马伉俪情深,因此便一直守着两人唯一的孩子,谁知…” 林星轮想到那时引起的一系列风波,也忍不住摇摇头。 “我这位大姐姐是父皇在潜邸时就降生的,与大哥同系一母,因此父皇母后都对这位长女颇为疼爱,静乐也是希望我这位大姐姐一生平静喜乐。” “因此父皇也对世子这件事十分重视,父皇宣告天下要修改人间戒后,大姐姐便求父皇再帮她要回世子,父皇思虑再三后让她自己选个使者,她一眼就挑中了你。” “母后暂时将这件事压了下来,传讯告知我,我今夜带你去便是让你与大姐姐见个面,让你自己决定要不要接下这份差事。” 阿青听完来龙去脉,也对长公主这个人有了大概的了解。 一个原本过得幸福安详,却被山人无情摧毁的普通凡人罢。 两人说话间,马车也稳稳停在一处高门大户前。 林星轮先下车,阿青随后跟着,两人站在长公主府前站着。 哪怕是夜晚,阿青也能感受到这座府邸传出的萧凉。 “我们进去吧。” “好。” 。 第四百四十二章 这活接了 公主府似乎也得到了消息,早早就备人在大门等候,看到林星轮和阿青后,管事就请他们从正门而入,而后再悄悄把门关上。 “宸王殿下,观星使大人,这边请。” 管事在前方带路,阿青一边走一边观察公主府里的景致,没了剑心后她再也不能像之前靠感知来观察一个地方,只能依靠眼睛、嗅觉和听觉,这样的改变让阿青不适应的同时也有几分新奇感。 这长公主…很喜欢动物啊… 从走进园子后,在阿青脚边路过的猫猫狗狗已经不下五只,而且阿青还能察觉到在花丛密林中不时发出不小的动静,从这动静听绝不是一般的小宠物可以发出的。 “殿下、大人见谅,公主平常没其他喜好,就喜欢养些宠物作伴,小人已经命照料这些宠物的下人看管好它们,不会惊扰到两位的。” 林星轮摆手表示无妨,阿青还在细细分辨这座园子里到底有多少活物。 孔雀 鹰… 豹子?老虎狮子?! 阿青在园子里一个角落瞥到几双绿油油的眼睛,定睛一看就连她都感到微微震惊。 这个园子里竟还豢养了这种猛兽,尽管这些会伤人的猛兽都在铁笼子里关着,但这可不是什么杂戏团,堂堂公主府里养这些东西真的没关系吗? 一路走近来,阿青可以看出这座公主府除了这些猛兽和他府不同外,其他的陈设半点不见公主府的气派,不说宸王府,就连她溜进去过的莫家都比不上。 好奇怪…星轮不是说长公主颇受皇上皇后怜爱,怎么会陋居至此? 阿青抱着满腹的疑惑跟管事走出园子,直往主人的屋子而去。 长公主不在公主府的宴客厅见他们,而是吩咐管事把他们直接带到她的小院去。 进了长公主的小院阿青才略微感受到皇家的气派来,如此一来也证明长公主不是一个喜欢清简的人,阿青腹中的疑惑更深了几分。 “三弟,来啦。” 长公主站在门边微笑看着林星轮和阿青,阿青与长公主对视了一眼,长公主对她满含善意的微笑示意,阿青也点头回礼。 在大朝会上阿青也瞥到过长公主的容貌,只是那时在妆容和华服的映衬下阿青看不出长公主有什么不对,现在看到只穿着一袭素衣,不施粉黛的长公主,阿青确实看到了这个女子柔弱身体下藏着的深深疲倦和哀伤。 “大姐姐,怎么站在门口,夜中天凉,对身体不好。” 林星轮赶紧请长公主进屋,对于这位大姐姐林星轮心中还是颇为尊敬和喜爱的。 在他小时大姐姐就已经成人,像半个母亲一样照顾他,直到那件事发生之后才变得对外物无知无觉,也因此和林星轮疏远,但林星轮并不怪她。 “无事,屋里也闷得慌,这位便是阿青观星使吧?” “见过长公主。” 阿青微微给长公主弯腰行礼,长公主急忙扶起阿青“观星使不用如此生疏,你与我三弟情分匪浅,我和你便也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来,进屋吧。” 长公主扶起阿青后自然而然挽上阿青的胳膊,阿青虽然因不习惯身体接触而有些不自然,但还是没有把手抽出,和长公主携手进了屋。 “把门关上,就退下吧。” 长公主领着林星轮和阿青进屋坐下后就对门口的管事吩咐离开,管事应声后关门,屏退了四周的下人。 “三弟,大姐姐这命…你说,怎么这么苦啊…” 待周围没有外人后,长公主的眼泪毫无征兆的直接掉了下来,不仅阿青吓了一跳,林星轮也有些尴尬,不知所措道“大姐姐,话快别这么说,你还有父皇母后和我们呢,先别哭…” “是,我还有父皇母后和弟弟呢。”长公主拿出手帕抿了抿眼角的泪珠,红肿着眼睛对阿青道“给阿青观星使看笑话了,只是在外人面前端久了,见到家人难免有些情绪激动。” 阿青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长公主微微平复情绪后对阿青道“阿青观星使…” “叫我阿青就好。” 观星使观星使,自己说到底到现在都不会观星呢。 阿青心里腹诽,觉得这个称呼听起来实在讽刺。 “也好,那阿青也不要叫我长公主了,虽然我比你年长许多,还是叫我声静乐便好。” “好,静乐。” 静乐捏着手帕,靠在椅把上,幽幽道“阿青你今夜来府中的目的我也猜到了几分,我前两日向父皇要过你当我的使者,但那时母后说你刚刚大病初愈,可能并不适合担此大任,我便也熄了这份心,今日你来,想必是自己也有所考量吧。” 阿青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我最近打算离京一趟,想着如果顺道的话,替静乐走这一趟也不算什么难事。” “嗯…若是阿青有什么为难请务必要告诉我,虽然思念吾儿,但损人利己的事我也绝不会做的。”静乐说到自己儿子眼眶又一红,眼眶里积满的泪就要掉下,阿青赶忙道“那世子的信息还请告知我,总要知道世子现在多大了才好找。” “对对对…”静乐醒了下鼻子,把眼泪逼回去“吾儿被掳走整整十一年八个月十三天,这每一天我都是数着指头过来的…吾儿名叫张兴安,和我长得有几分相似…不过他现在也大了,说不定和他父亲长得更像些…” 静乐说着说着声音低沉下来,阿青见她情绪又有些不对,便再问道“那兴安身上还有什么特征吗,据我所知修士收弟子入门都会弃掉凡间俗名,另起道号。” “吾儿手腕正中有颗星痣,母后见过还说吾儿和星命有缘呢!”静乐思考一会,突然激动道。 唔…看来信息只有这些啊… 其实阿青今日来见静乐也不是真的为了得到世子的信息,而是她要看看此人值不值得帮。 人在可怜的时候很容易利用这份可怜作出可恨之事,阿青只想帮可怜人,并不愿帮可恨人。 这长公主,还真的是个可怜人啊… 阿青没有思考太久,一锤定音道“这活我接了。” 。 第四百四十三章 一定没错 “真的吗?!” 静乐喜出望外,半个屁股都离开了椅子。 阿青点点头“既然皇上已经下令修改人间戒,逼迫父母亲子生生离散的事自然也该成为过往,就算成了修士,但父母的孩子终归是父母的孩子,总要让兴安与你相见吧。” “阿青…我不知要如何感激你…”静乐眼角的泪已经止不住的往下流。 只有阿青答应当她的使者,她才真的对这件事有了几分希望。 静乐并不是守在深闺的傻女子,就算父皇颁布修改人间戒的命令,但她的孩子毕竟已经成了山人,就算是父皇也不能为了她直接动用黑刀军上太白门抢人。 此时这个使者人选便成了她的唯一稻草,这个使者肩上担的担子绝不简单,山人哪里会轻易让凡人把人带走,届时八成还是要以武力行事。 虽说山人也不会不要脸到派出门内宿老,但一场苦战在所难免,现在平京仅有的几个人选只有阿青可能离京,而阿青的本事…在大朝会上静乐看的一清二楚。 这样她就安心了… 静乐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此时阿青他们说要离去,静乐还想留两人在府中住上一夜,但林星轮婉拒道“别了,大姐姐,你这府上什么叫声都有,我怕都天明都休想睡着。” “也是…也是…”静乐听林星轮说起自己的那些’宠物’,眼中闪烁一下,便也不再强留。 静乐送两人到院门口,阿青跨出院门后突然转身,对静乐突兀道“长公主殿下,我觉得公主府里一直留着这些禽兽实在不像话,还请长公主殿下早日处理了吧。” 说完一番官腔十足,丝毫面子都不给长公主的话后,阿青就转身离去,林星轮瞪大眼睛看着阿青背影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突然讲这些话。 林星轮正准备回头替她和大姐姐赔礼解释时,却看到大姐姐的脸上苍白无比,眼神更是带着震惊之色。 林星轮也已经经历过一些事情,知道八成是大姐姐的一些事被阿青发现了,因此也不去戳破,向大姐姐行礼后便快步跟上阿青的步伐。 “你发现了什么?” 两人上了马车后林星轮立刻问道,但一问出口他就后悔了“算了算了,你不要告诉我。” 要是被自己知道大姐姐私下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他以后还怎么面对她。 阿青看着满脸纠结的林星轮只是笑笑不说话。 其实静乐做些什么略微想想便能猜出,从进到她的小院后阿青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但这味道并不是人血,而是腥味更重些的兽血。 无论是人血还是兽血,要用到血物的必然是什么邪术,而具体是什么阿青也不知道,无非是静乐为了讨回孩子而做的一些努力罢了。 但正如阿青所看到的,静乐并没有做什么恶事,只是用自己积蓄去买了一些野兽来放血而已,如此也可以解释为何诺大一座公主府,陈设却如此简陋了,要购买这么多的野兽想来也是一笔极大的支出。 阿青又看了眼林星轮,其实这件事大概皇上和皇后心中也是有数的,毕竟长公主没怎么遮掩,就在他们眼皮底下行事,说不定还得到了两者的默许。 罢了,也不过是一个母亲的良苦用心而已。 因此阿青并没计较静乐这件事,只是应承下后让她停止杀害野兽的事罢了。 两人不再说话,马车停在王府前时林星轮突然问道“你真的要离京吗?” 阿青奇怪笑道“我刚才都在你大姐姐面前应诺下来,你要我失言于你大姐姐吗?” “不是…”林星轮闷闷道“可我这次没法和你一起去了…” 林星轮觉得最近自己身处的位置越来越尴尬,多方的视线都投向他身上,现在别说离京,就算出个城都会被人阻拦。 “星轮。”阿青让林星轮抬头,她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们都有自己该做的事,先尽力做好自己的事,好吗?” … 隔日,林星轮便到皇宫和皇后汇报昨晚阿青和长公主会面的结果,皇后虽然奇怪阿青身体还没痊愈就愿意担下这样的难题,但也没再阻拦,命令宫中开始准备相关事宜。 而在宸王府内,阿青和阿花也开始准备离京的东西。 “阿姐,那我们的院子怎么办?” 阿花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数着她们在平京内的家当。 就算暂时走了,家当可一个不能少。 “小财迷。”阿青失笑,勾了一下阿花的鼻子,无奈道“都给你留着,到时候给你当嫁妆!” “哎,阿姐,到时候我就是修士了,是山人了,山人也能嫁人吗?” 阿青闻言手上动作一顿,看着阿花认真道“无论你是不是山人,只要你遇到了心爱的人,而对方也愿与你长相厮守,你当然就可以成亲,怎么?当了山人以后是准备连阿姐都不要了吗?” “怎么会!”阿花勾着阿青的脖子撒娇“那阿姐可要好好赚银子,我听说别人风光大嫁都是要十里红妆的,就一座小院子可不够!” “小丫头片子。”阿青轻打了一下阿花的背,把阿花的手拿下,郑重道“阿花,你进了山门可千万不要被什么绝情断性所骗,心是一个人修行的根本,若是把心里的东西都磨没了,就算练上大境界,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知道了阿姐,这些天你都讲过多少回了啊。” 阿花撇撇嘴,从床上站起,拿出两双鞋垫子放进包袱里。 阿青看着阿妹的背影,无声叹了口气,把阿花送进山门是她最不想,也不得不做的事情,她甚至已经做好面对这件事所引发的各种麻烦的准备了。 “青丫头!” 老欧人还没到,声音先从楼下传了下来,没过一会,屋子大门就被老欧一下推开。 “听说你要离京?还接了去当什么劳什子使者的苦差事,就你现在跟破口袋一样的身体,你还逞什么能呢?!” 阿青看着兴师问罪的老欧眨了眨眼,自己这些天没看到他人,也没处跟他解释去。 趁着老欧喘气的功夫,阿青把林无敌对她剑心的猜测说了出来。 “咦…这说法…上锻剑峰…”老欧一下住了嘴,思考一番后立刻调转话头。 “那你就去!无敌说的,一定没错!” 。 第四百四十四章 想变强吗 入夜,阿青阿花已经睡下,她们决定明日便携手上路。 在今夜,旅人可以安心的睡着,但却也有人始终辗转难眠,像个游魂般,从自己的府邸到了已经恢复原状的天坛处,站在高高的台上,看着陷入黑暗的平京,任由冷风在自己身上吹过。 巡夜的禁卫发现这个奇怪的人影,但当他们用火光照亮那人的脸时,纷纷把头低下,不敢直视。 那是他们的大定唯一的嫡皇子,宸王殿下。 林星轮看着自己眼前的火光渐渐融入到黑暗中,眼中还满是迷离。 他在困惑,这个困惑由很多原因组成,但最后都归结他这个人身上。 最初的困惑从他回平京时便已初现端倪,但到现在他才觉得自己好像深陷泥潭般。 真是让人厌烦的身份和人生啊… 林星轮又想到了逃,他小时候就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人生而选择逃离,当他现在成人了,懂得东西也更多,反而无法像小时那样只凭自己念头,就可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座城池中。 可腿长在他身上啊…他就是要不管不顾跟着阿青一起离开,又有谁能够阻止他? 林星轮想到这里并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反而觉得心头更加沉重,眼前显出苏景佑的脸来。 他是能走,可他的命运会因为他的一走了之而一笔勾销吗? 最后还不是要有人在替自己承担这一切。 “哎…” 林星轮坐到了边缘,垂头看着脚下,脑子思索乱如麻球。 “怎么坐在这里,夜深天凉,小心身体。” 林星轮霎时回头,看到舅舅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旁边,正俯视着他。 “…舅舅…” 狄无敌也坐到了林星轮旁边,这时的他不像是统御三军的天下大将军,而只是一个孩子的舅舅而已。 “星儿,你在烦什么,跟舅舅说说。” 狄无敌扶住林星轮的肩膀,林星轮感到自己肩头上厚实的力量,心情顿时安定了许多。 舅舅从小就是他的大靠山,只有有舅舅在都会没事的。 林星轮鼓起勇气,把自己最苦恼的一件事倾诉了出来。 “舅舅,我想和阿青一起离开平京。” “哦?”狄无敌只是有些诧异,既无当即反对也没有怒色,让林星轮更加心安。 “我不放心阿青一个人上路…而且,我感觉平京城里很多人都不喜欢我…” 狄无敌笑笑“如果你已经下定了这个决心,今晚你就不会在这,而是会在自己府里筹备逃出平京的事宜,舅舅想知道星儿为何犹豫不决。” 舅舅果然太了解自己了! 林星轮也不再隐瞒,脱口而出道“可是我担心,我一走了之,会害到别人。” “怎么说?”狄无敌眉毛微微一挑。 林星轮想到了被炼为嫁衣的苏景佑,那张淡粉色的脸庞连续几夜他都会梦到,在梦里苏景佑还在谴责他,指控他,说都是因为他才害得自己的幼时好友落得这个下场。 林星轮的心情也因此变得惶恐不安,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在不自不觉间已经伤害了别人。 林星轮把苏景佑入魔的事详略的说给狄无敌,再支支吾吾复述了一遍苏景佑那时对他说的话,之后林星轮便陷入沉默。 狄无敌显然已经知道整件事情,表情并不惊讶,拍了拍自己外甥的背,发现曾经小小的背脊现在已经足够宽阔到可以扛起任何事物了。 “星儿,你能意识到你足以牵一发而动身,舅舅很高兴,你长大了。” “不过还有一点舅舅要直白告诉你,苏景佑自堕魔道,是他的无用,怪不到别人身上,更怪不到你身上。” 林星轮看着自己膝盖不语,把事情怪到一个死人身上已经无济于事。 “你就这个困扰吗?” 林星轮一愣,抬头看舅舅,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么问。 “…其他的…我不知道,我只觉得最近好像朝廷对我的注意越来越多了,在朝堂上被提起的次数也愈发多了起来,…钺王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像敌寇。” “是我和你母后替你谋划的。” 狄无敌把林星轮没说出口的话直言不讳说了出来。 “很多事情,应该开始了。” 是嘛他也早猜到了 林星轮把头转了回来,心下漫出一股失望,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是不同的那个,但最终无论他愿不愿意,最好都要卷入这场他出生就开始了的纷争。 “星儿,你除了这些事情,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林星轮皱眉,这些?就这些都快把他逼疯了! “你不想要力量吗?” 林星轮面上的怒色变成了迷茫。 “你想要每次都躲在别人身后吗?” “你想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被比你强大的人一次次伤害吗?” 林星轮看到了阿青被张辉刺伤的场景,自己就在他们不远处,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短刀刺入阿青心脏,他除了想要跑过去却被人拉住外,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星儿,你想要弱小一生吗?” “我不想。” 林星轮几乎是脱口而出,狄无敌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拍了拍外甥的肩膀道“星儿,既然你自己不知道你该走什么路,那不如就按舅舅为你安排的走吧,你可以暂时远离这个地方,并且在一次次生死间迅速变得强大,相信舅舅,不出两年,你就是另一个你了。” 咕咚。 林星轮咽了口口水,猜到了舅舅的安排。 “是、是要我去军中吗?” “没错,这是我和你母后商量后的结果,现在平京城内不安分的人太多,虽然有我和你母后护着,你不会受到伤害,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歹人利用了你父皇,那到时候不仅皇家难看,你自己也会惹上麻烦。” “加上北方疆域开始有了不安分的东西,皇上已经定下要派遣我去平乱。和我一起去军中,我也能照看你,训练你。”狄无敌拉着林星轮站了起来,看着已经和自己一般高的外甥,狄无敌感慨的替林星轮拉了拉领子。 “你回去想想吧,现在回家,风凉,不要在外面呆太久。” 说完狄无敌就转身朝着不远处一队点着火把的近卫而去。 林星轮在原地伫立,还没等狄无敌走远就大喊。 “舅舅!我跟你去!” 。 第四百四十五章 少司大人 隔日,阿青和阿花起床洗漱后检查了一边行囊,没有发现遗忘什么后把行囊放到彭莒的背上。 阿青手持龙泉,背系飞雨,带着阿花从竹楼中走出。 老欧和林无敌已经等在楼下,老欧给了阿青一把小木剑道“照例,遇到什么事情传讯给我,我最近要守在平京里,不然倒还可以跟你回一趟锻剑峰。” 大朝会上皇帝与山人彻底撕破脸皮,为了预防山人做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老欧在这件事没得出结果前都要坐镇平京。 林无敌也上前给了阿青一封信“这是亲笔写的信函,锻剑峰不让外人上山,你把这封信给山下看守的人,就不会有人阻拦你了。” “多谢林姨。” 阿青给林无敌道了个谢,就把信函收进自己怀中,妥善放好。 老欧和林无敌准备送阿青他们到城门,几人走到王府大门时林星轮突然从门外跑进,拦住了众人。 “小子,干嘛,准备劫人啊?” 老欧看着林星轮一脸不舍模样就忍不住打趣他,林星轮没理老不修师父,走到阿青面前道“你等下,母后说有份惊喜给你,麻烦你在这里等一会,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阿青以为所谓皇后要给她惊喜只是林星轮的托词,便跟着林星轮走到一旁,看着林星轮听他要说什么。 林星轮从皇宫回来时原本腹中想好了一大堆要交代阿青的话,但看到了自己想见的人反而一句话都记不起来了,楠唔半天,林星轮只蹦出来一句。 “你在路上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随便跟别人打架了养伤要紧。” “知道了,啰啰嗦嗦。”阿青白了林星轮一眼,林星轮出乎她意料的沉默下来,阿青笑道“你呢?” “我?”林星轮眨了下眼睛焕然道“我可能…要去学习、些东西吧,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总得找个事情做不是?” “那你还在平京吗?” “…应该在吧。” “我会给你写信的。” “好…” 大门那边传来一阵骚动,阿花大喊让阿青过去,阿青撇下林星轮就往大门处走去,林星轮看着阿青的背影心情觉得十分奇怪。 为什么他不告诉阿青他要去军中这件事情? 林星轮直直看着阿青背影半天不动弹,心中早已对这个问题得出了答案。 …或许是不想让她担心吧… 阿青到了大门,发现王府的大门已经大开,在门外站着一支仪仗队,为首的正是霖生。 霖生一见到阿青就笑脸迎了上来。 “观星使大人,老奴在这里给观星使大人贺喜了!” 阿青满脑子都是迷惑,只能先赶快扶起霖生。 “霖主管,不用多礼,这到底是什么啊?” 霖生从袖中拿出一卷明黄圣旨上面画着两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把圣旨捧在手中,微笑对阿青道“阿青观星使为长公主殿下特意出使,忠心为国,此心日月可鉴,皇后娘娘特下懿旨,封阿青观星使为钦天监少司,官从五品。” 阿青听到霖生的话脑子还懵懵的,等霖生笑着再催了一下,阿青才反应过来。。 “少司大人,还请接旨吧。” “啊?” 阿青看着面前这道懿旨,半天没有伸出手。 霖生以为阿青还是担心下跪的事,小声对阿青提醒道“少司大人不用跪接,皇后娘娘特意交代过,一切从简,少司大人拿着就是。” 阿青闻言只能从霖生手中接过懿旨,霖生见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也不再停留,把相应的官服官印给了阿青以后就向他们告辞。 “那老奴就不耽误少司大人了,等少司大人回京老奴再来讨一杯升迁之喜的酒喝,皇后娘娘要老奴转达给少司大人,少司大人的官印在钦天监内除了少监大人外其余人等都要听令于少司大人,并且这一路上各个府衙都须得对少司大人大开方便之门,配合少司大人的需要。” “如此,老奴就祝少司大人一路顺风,早日功成归京。”、 霖生向阿青行了个礼,对老欧等人也告别后就等着仪仗队离去,阿花看着他们走远,才从大门后跳出,跳到阿青面前兴奋道“阿姐好厉害!才来平京不到一年就升官了!我看看!” 阿花拿过阿青手中的官印,放在自己眼前细细观看,老欧和林无敌也从一旁过来,老欧轻哼道“皇帝果然知道不差饿兵,给了你一个虚晃晃的头衔,就让这小丫头高兴成这样。” 老欧扭了一下阿花的脑袋,阿花不满甩开。 “好了,走吧。” 一行人从王府走出,步行前往城门,老欧临行前还故意向后大喊道“走咯,这下真的走咯~” 老欧这话当然是喊给自己那个傻瓜徒弟听的,自己心上人要走了还不赶紧来送送。 但老欧走得再慢,也没听到大门里传出有人出来的脚步声,只能无奈摇摇头,心中暗骂林星轮也是个瓜娃子。 在王府大门后的林星轮一直在看着他们,他的目光始终注视在阿青身上,手里紧紧抓着阿青送给他的香囊。 林星轮心中的决心随着阿青越走越远也慢慢坚定下来。 等再见到阿青的时候,他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一行人脚程都不慢,阿花更是直接坐到了彭莒的背上,城墙很快就出现在众人面前,阿青一眼撇过去,就瞥到城墙处站着一个熟人。 “你是来给我送行的吗?” 阿青独自走到摆着一张臭脸的捷彩妤面前,不知为何,阿青觉得今天捷彩妤看自己的眼神更加不善。 “谁有空送你,要不是得提醒你一些事情,我才懒得见到你。” 阿青无奈,问道“什么事需要你专门来提醒我?暗星的事?” 捷彩妤眼神复杂,突然对阿青行礼道“捷彩妤见过少司大人。” 哎哎哎? “你这是干什么?”阿青把捷彩妤扶了起来,行礼后的捷彩妤表情更加憋屈,像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 “你以为呢?!钦天监的职位都与暗星对应,包括少司!你成了少司,就等于成了我的大上司,就算老大见到你也要先给你行礼!” 这么厉害… 阿青眨眨眼,她还以为少司就是一个虚衔。 捷彩妤吐了一口气,把内心的不忿压下去后对阿青郑重道 “你此去一路,各地暗星都可归你调遣,你要小心谨慎!” 。 第四百四十六章 命运相交 在阿青离开平京后,当天的朝会上,皇帝就下旨命狄无敌赴任西北边疆,兼任镇西大将军。 这本就在朝臣们的意料中,但让朝臣想不到的是,皇帝的圣旨之下还有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信息。 ‘特派宸王与镇西大将军同往,替朕巡疆,保卫国土。’ 这一条信息给了朝臣们许多遐想,有人觉得皇帝是对宸王有所不满,如此才将其流放到西北边疆,而有人则联想到宸王在大朝会上领黑刀军布阵的情形,猜测说不定这是皇帝在磨砺宸王,欲要让其接狄大将军的班,统御三军。 但无论朝臣怎么猜,这件事都已经板上钉钉,在午后狄大将军就接受皇帝午门送别,正式奔赴西北。 “星儿,感觉如何?” 林星轮骑着一匹马跟在狄无敌旁边,身后跟着一队带刀护卫,两人在城百姓的瞩目下,向城门缓缓而去。 “没什么感觉。” 林星轮在典礼上唯一记住的就是母后看向他的眼神,母后眼中虽然有着藏不住的悲伤,但在悲伤中又有一分自豪,那份自豪让林星轮的肩膀感觉更沉了些。 “你要习惯这样的仪式,现在是饯别,之后还有荣归。” 即将回归战场,狄无敌身上那股霸道的气势又渐渐回到他的身上。 靠实力决定生死的地方,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一行人在夹道欢送下驶出城门,而在城门之后,有一人一马已经等候在那。 林星轮看到那人先是一愣,而后脱离大部队驾马而去,在那人面前停住下马,看着这个他始终不敢见面的人,有些疑惑道“你怎么在这?” 陈清川穿着和林星轮一样的一身戎装,只是肩上系了一条绣有陈家家徽的红布。 林星轮一看陈清川这打扮,心里也对他为何在此猜出大半,如此他本就对陈清川抱有的愧疚更深。 “没想到…我还是害了你…” “你在说什么呢?” 陈清川轻轻打了一下林星轮的肩膀。 “是我向父亲请求要随你出征的,我陈家先祖在建朝时便是作为太祖的亲兵,如今我再来做你的亲兵,正是继承了我陈家之志。” “我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父亲可是高兴的不得了,说我终于开窍了,便连夜跑到狄大将军府上替我求了这个职位,我想给你个惊喜便就在城门等你。” 陈清川还在跟林星轮描述这件事的细节,而林星轮显然没有听进去,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内疚中。 “清川,你在也怪我吗?” 陈清川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着面带愧色的林星轮,脸上的激动也平缓下来。 “我不怪你。” 陈清川踌躇了一下。 “景佑也不怪你。” 林星轮浑身一震,看着陈清川听他讲下去。 “我知道了景佑的事,也听说他在你面前跟你讲的那些话…但那并不是他的本心,或者说,不完是他的本心,他虽然有时候在我面前抱怨过你不争不抢,但他也时刻记得我们一起长大的情谊。” 陈清川提起这个误入歧途,白白送了身家性命的挚友,语气也难免沾上些悲痛。 “他会被拜月教徒利用,是他对自己要求太高了,他一直想成就一番事业,我觉得在他内心深处他比我对自己都更苛刻,别看他每天嘻嘻哈哈的,但他心里比谁都苦…” 陈清川闭了一下眼睛。 “其实谁也别说谁,我们这些世家子弟,生下来的职责就是维系家族的荣耀,享受富贵之时,我们也不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为了家族而活。” 林星轮微微垂头,喃喃道“那清川你呢,你活的也是那么累吗?你也觉得我应该去争…该争的东西吗?” 陈清川一下警惕起来,看了看四周,除了他们并没有他人,但陈清川还是对林星轮微微摇头,让他不要再在大庭广众说这种话。 “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我陈清川,会一直跟随你林星轮,直至死在你身前,都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到你。” 林星轮震惊的看着陈清川。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陈清川目光澄明,拔出腰间佩剑,在众目睽睽下,单膝跪在林星轮面前。 林星轮不知所措,竟向后退了一步。 陈清川把脑袋低下,双手捧着佩剑递向林星轮。 这是大定军中的效忠礼,只要林星轮接下陈清川的佩剑,并将剑插进陈清川的剑鞘中,从此陈清川就成了林星轮的附庸,生死与共,命运相交。 “吾主,请接剑。” 陈清川翁翁的声音响在林星轮耳旁,林星轮挣扎片刻,看着陈清川向自己低下的头颅,决心不再让苏景佑的悲剧在自己面前重演。 林星轮向前一步,深吸口气,伸手握住剑柄,把剑从陈清川手上拿了起来。 陈清川感觉手中一轻,心中也舒了口气,他其实心里也没底,若是林星轮拒绝他那他只能打道回府了。 林星轮用另一只手把陈清川拉了起来,两人对立平视,陈清川用眼神暗示林星轮该归剑了,林星轮扶住陈清川的肩膀,把他的佩剑缓缓插进剑鞘。 在归鞘的时候林星轮在陈清川耳边轻声问道“清川,你会后悔吗?” 陈清川笑着答道“只要你不扔下我,我绝不后悔。” 铛。 佩剑归鞘,陈清川向林星轮的效忠礼毕,陈清川对林星轮挺起胸膛,用手狠狠拍打了一下胸甲,坚定道“吾主,该出发了。” 林星轮眼中的神色也愈发尖锐,既然自己身后已经站着其他人,那他也没什么好逃避的了。 “走吧。”林星轮翻身上门,和陈清川一前一后回到大部队,陈清川向狄无敌行礼后就驾马到林星轮稍后的位置,目光始终不离开林星轮的背影。 “不错嘛,才出城就有了自己的亲兵。” 狄无敌看了眼外甥,看到外甥眼中和刚才判若两人的眼神,嘴角也向上勾动了一下。 林星轮昂起脑袋,看着前方太阳正在升起的大道。 他的路,启程了。 。 第四百四十七章 路上为伴 白西镇,落于太白门之下。 和一般的凡人城镇不同,白西镇虽然作为一方城池,但并没有过多的贸易往来,更多时候城门都是紧紧闭着,靠自给自足。 而城中太守的任用,采用的也是罕见的世袭罔替制,父死子承,除非一家人部死光了,不然朝廷不会再派新的太守驻守于此。 而在这几十年间,朝廷已经向白西镇派了三个太守,现在这第四个不过刚刚上任三年。 白西镇的太守衙门看上去也异常冷清,门口两个站着的府兵撑着长枪昏昏欲睡,街上行人路过门户大开的太守府时也毫无惧怕尊敬之色,基本都是直接无视匆匆而过。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响在府兵耳中,府兵以为又是附近的小孩在用太守府的台阶玩什么游戏,眼睛都没睁开,只是咂咂嘴,吸溜一下快流下来的口水,继续刚才的美梦。 但那脚步声不是上上下下,远远近近,而是直截了当的向他们靠近,府兵迷糊地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了几道虚晃的人影。 “你们…是谁啊?” 府兵狠狠晃了一下脑袋,把脑子里的瞌睡虫晃出去,眼前逐渐聚焦,他才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两个妙龄女子。 “外乡人?” 府兵站直身子,咳嗽两声,开始打量起这两个人。 好像…怎么看都只是两个凡人啊… 另一个府兵也醒了过来,向外看看,只见台阶下还站着一只奇怪的马,上面坐着一个小女孩,想来和这两个女子也是一起的。 其中一个女子向府兵伸出了手,府兵视线顺着那只手移动,等手掌打开后,看到面前的手心里躺着一枚小巧精致的官印。 官、官印?! 府兵打了一个激灵,彻底清醒,同时耳边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 “我叫阿青,是钦天监少司,麻烦向府中太守通报一声,说我有事见他。” 京官?! 府兵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官印,心下虽然怀疑但却不敢怠慢,捧起官印就朝着太守府里跑去,只剩下一个府兵守着阿青他们,还对阿青笑笑,表示友善。 阿青见有人进去通报,便把视线投到街上。 这个城镇…和她去过的都有所不同。 “呵呵,不愧是山下之城,和我几年前来时一模一样,半点都没改变。” 阿青听到身旁传来的女声,回头看到南宫梦的脸。 自己是在刚出平京的小路上遇到她的,那时南宫梦还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变成一副男人模样,坐在一间茶肆里,低着头不让别人看到自己样貌。 阿青他们正好也停下歇息,虽然看到这人古怪,但阿青也没想多管闲事,谁知南宫梦却直接坐到了阿青对面。 “姑娘,路上道长艰险,不若我们搭个伙,一起上路吧。” 阿青听着这人故意装作沉底的声音,无奈道“南宫姑娘,你这又是闹什么呢?” 南宫梦掀开披帽,露出那张明媚的脸庞。 “原来你早猜到是我了,害我还假装这么久。” 阿青和阿花对视一眼,就连阿花都识破了南宫梦蹩脚的伪装。 “阿青,说真的,我们一起上路吧,我们都是女子,这一路上才好互相照应呢!” “得得得,先别说什么上不上路的,不吉利,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吗?” 南宫梦喝了一口茶,擦了擦嘴角道“知道啊,太白门嘛,然后锻剑峰,你放心,这些地方我都打过交道,都熟。” 这人…怎么跟换了个样子似的? 阿青看着面前大大咧咧的南宫梦,怀疑她是不是被人附体了之类的。 “你自己没有想去什么地方?” “我啊?”南宫梦指了指自己,坦白道“有啊,我想去的地方太多了,整个天下我都想走一遍,想看看这天下到底多大,看看我封家先祖到底封印了多少地方。” 南宫梦说起了她此行的目的。 “原本我只是不想被拘在家中,想过过自己的生活,但和欧前辈他们协力破除我先祖在平京的封印时,我就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我封家先辈到底在天下各处封印了什么东西,这些封印又如何了?是为歹人利用,还是因各种减弱乃至破除,就像崇县那样,所以我决定替封家游历天下,勘察天下封印!” 南宫梦一副壮志凌云,意气奋发的模样,就差把脚踩在桌子上了。 阿青揉了揉太阳穴,叹道“所以你家里知道吗?” 南宫梦一听这话就泄了气,端起茶碗掩饰尴尬,几乎是微不可闻的说了一句。 “不知道。” 那还不是离家出走嘛! 阿青无奈,歇息完后就牵着阿花离去,南宫梦也自然而然跟上,成了她们这一趟旅程中的新成员。 逆着艳阳,阿青悄悄观察南宫梦的表情,虽然容貌并没有任何变化,但现在的南宫梦比起之前她见到的都更加美艳,就像一朵娇花真正盛开了一般,笑容始终挂在脸上,眼中更是充满希望和对前路的向往。 看来她真的很开心。 阿青确定后就收回了眼神,歪了歪脑袋。 算了,她开心就由她去了,自己也不能看她真的一个人在外面漂泊,一起就一起吧。 … 阿青脑中偶遇南宫梦的场景渐渐淡去,看着眼前那张还是兴奋不已的脸蛋,阿青心中觉得有点后悔怎么没把她给直接绑回平京。 这个女子怎么话变这么多了! 一路上南宫梦的嘴巴就像没有停过一般,每到一个地方就要给阿青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和当地的传奇故事,最关键的是还硬要拉阿青吃遍各个地方的特色美食! 天可见怜!她还是一个伤未痊愈的病患啊! “阿青阿青!那人出来了!” 南宫梦看见府兵从府里小跑出来,当即对阿青播报。 阿青转身对着大门,府兵跨过门槛后先是给阿青行了个大礼。 “小的见过少司大人,刚才没认出大人是小的不是。” 阿青接过官印,无所谓笑笑,让府兵带自己进去。 但还没等阿青进府,一个哭天喊地的声音就从门里传出来。 “我的大人啊!救苦救难的大人啊!您总算来啦!” 。 第四百四十八章 山下之城 咦咦咦! 这是什么情况??? 阿青满脸讶色,强忍住不把抱住自己大腿的人踢飞的冲动,向南宫梦投去疑惑的目光。 南宫梦也是一脸惊讶,耸耸肩表示自己并不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 最后还是看门的府兵看不过自家太守老爷这么丢脸的举动,把太守半拉半扯的扶了起来。 “老爷,您说您,走路也不看着点,这都摔着了…” 府兵大力打下太守身上的灰尘,嘴上还替太守说了个没人会信的借口。 这白西镇的太守倒无所谓自己丢不丢脸,只是一直拉着阿青的手紧紧不放,嘴上还在念着。 “救星啊…救星啊…” “那啥,这太守,你这样不太好吧…男女授受不亲啊…”阿青一直想把自己手从太守手里抽出来,但奈何这人实在抓得太紧,阿青又不好用上太大力气,怕伤了这看上去可以做自己祖父的老人。 “哎哎哎,少司大人说的是,说的是…”太守念念不舍的放开了手,阿青赶紧把手放到身后,对太守道“不如我们进去再说?” “好好好,大人这边请。”太守赶紧在前面带路,吩咐府兵去准备一桌好酒好菜,自己亲自带着少司大人在太守府里逛逛。 奇怪的人。 阿青心里嘟囔一句,和南宫梦还有坐在彭莒背上的阿花踏进了太守府。 这太守府…看上去有点荒凉啊… 阿青现在也算是见多识广,知道了大定官府的规格,按规格来说,这样一城的太守府,至少也该是各类设施,场地,甚至府兵练武的沙场也该备齐的。 但这白西镇的太守府却像一户普通人家的院子一样,一眼看过去几乎就看清了貌,下人更没几个,府兵更好像统共就门口那两个一般。 太守领着阿青他们进了主屋,屋里上首就一张桌子用来办公,两边摆了四张椅子,连升堂的大殿都没有。 阿青心里嘀咕着坐到椅上,太守也不上座,就坐到了阿青对面。 “那个…少司大人,不知您来白西镇有何贵干啊?可是带了什么旨意?”太守搓了搓手,脸上不知为何有了些许期待。 阿青不知道这人在期待什么,但还是先问了他的姓名。 “不知如何称呼太守?” “啊,下官姓黄,名无病,少司大人叫下官无病就可。” 就你这年纪,我这样叫你怕是自己会折一半寿吧。 阿青心中忍不住腹诽,但这黄太守确实未免太过客气,他脸上须发白,皱纹也布满了眼角,说是阿青的祖辈绝对不会有人有异议。 “黄大人,为何这太守府荒凉至此?” 阿青没有立刻点明来意,而是决定把白西镇的奇怪之处先弄清楚再说。 黄无病苦笑两声“少司大人不知道?这座白西镇是座‘山下之城’,我这太守府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山下之城? 阿青眨眨眼睛,很快就从黄无病接下去的阐述中找到了原因。 山下之城指的就是山门之下的凡间城镇,但这些城镇中的凡人却不是一般凡人,他们和山上修行的山人关系都匪浅,或者说,或多或少就是其中某个老祖的血亲。 山人入门必要有法力种子,但万年来山人早就发现法力种子存在与否并不跟双亲是否是山人有关,就算山人结合,生下亲子,也有极大可能诞生毫无法力种子的凡人。 这点让山人苦恼良久,就算是绝情断性的山人,也做不到扼杀自己亲子的地步,但凡人绝不可在山门逗留。 为了方便照顾,诞生凡人子嗣的山人就将子嗣送到山脚下,托付给一些凡人,久而久之,各个山门脚下就有了村庄集镇。 万年下来,山门下的凡人繁衍不绝,加上山人的护佑更是没什么天灾,原本的村庄就成了城镇,七大山门的山脚下也各自有了自己的山下之城。 “所以,白西镇里都是山人的血脉?” “大半都是吧,当然也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外来人口,因为贪图山下之城的安稳,便也定居了下来。” 从黄无病的面色来看,阿青可以断定他绝不是自己口中那类贪图山下之城安稳的人。 “那既然是山人的城镇,为何大定还要派人来管辖?” 说到自己的痛点上,黄无病的脸色更苦。 “说的是啊…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仅是大定,在大定之前的每个皇朝都会派官,名义上的管理这城镇,毕竟按照人间戒,这山下之城也属于凡人的管辖范围内,但…话这么是,城里那些山人子嗣的家族,谁会服凡人的管教?” “家族?” “是啊!”黄无病长叹一声“这些家族才是山下之城真正的掌控者,我们这些凡人官员不过是傀儡罢了,当做凡间皇朝的一块遮羞布,所以朝廷才连府兵都懒得派,只让上任的官员带几个亲随,家属,还有伺候的下人…” “那也会有人愿意来?”阿青眉头直皱,这样也未免太过流于形式。 “呃…”黄无病尴尬了一下,原来这少司大人一点也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啊。 “其实…就直白跟大人这样说吧,会被派到山下之城的官员都是在京中得罪了人或者犯了大错的,这等于是一种变相的流放,但来山下之城除了没有正常权力外,其他都不用自己操心,更能得到山人庇佑,避免灾祸,比起那些流放边疆的官员来说,已经强上无数倍了。” 原来如此啊… 阿青不知朝堂中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但斗争失败了还能保家,却也是不错。 “那黄太守为何…要高喊救命?” “呵呵,自然是白西镇这座山下之城和别的山下之城都有所不同了。” 南宫梦突然插嘴,从刚才她就一直想参与这个话题,但这太守的话也是一刻都没停下,害得她找不到机会插进话。 南宫梦突然阴下脸来,用阴恻恻的语气凑近阿青耳边,阿青耳垂都能感到从她嘴里吹出的气流。 “这座山下之城,可是会死人的啊…” 。 第四百四十九章 致人死地 黄无病,原为平京城中的礼部侍郎,书香门第,世代清贵,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离开平京城。 但因为某一件意外,他得罪了京中炙手可热的钺王,钺王一纸令下,黄无病就被调往白西镇担任太守。 黄无病心如死灰,也只能认栽,收拾收拾家当,拖家带口到了太白门山下这座山下之城。 黄无病原以为自己只能在白西镇荒度一生,碌碌无为,像个闲家翁一般的老死在这座城中,但让黄无病想不到的是,这样原本让他失望的未来生活竟成了他最大的奢望。 从黄无病进了这座山下之城后,黄无病就感受到这座城池对他极不欢迎。 黄无病上任前也听过白西镇的一些风言,原本山下之城的太守之位都是父死子承,而白西镇在几十年间已经换过三任太守,证明上一任连自己的儿子都死在了城中。 黄无病不知其中内因,只以为是这个官职不详,害得这些官员和他们的家人都疾病缠身,讣告也确实就是这么写的。 但到了城中的第一夜,黄无病就知道绝不是这么简单的病故。 那一夜,白西镇中几大家族一起设了一桌宴,为新官上任的黄无病洗尘。 黄无病自然应允而往,在席间觥筹交错,谈笑甚欢,黄无病还一度以为这白西镇和平京也无甚差别,都是大族与官员之间互相协助,盘根错节罢了。 而黄无病之后想起那些家族的人看自己的眼神时,才恍然大悟人家压根没想跟他有什么盘根错节的关系,只是在测他的底罢了。 从那场晚宴之后,黄无病一家频频发生意外,什么疾病就不说了,虽然一家人身体都弱了些,但好歹还活了下来,最让黄无病无法忍受的是发生在他们家身上的各种‘意外’。 落水、摔跤、坠马、走水…最离谱的是还有下拳头大的冰雹的! 下就算了!还就下在他们家的头顶上! 多次侥幸大难未死的黄无病在床上总结了一番,得出了一个结论——城中的山人后嗣家族,要每一个来上任的太守家都死! 黄无病哪里还敢再呆,连忙写信递到京中,动用所有关系,只要能把他们一家从这座该死的山下之城捞去,无论是去什么西北边疆,还是西南密林,做野人他都认了!总好过在这里不知道哪天就被天上降下的巨石砸死的好! 黄无病发去京中的信如泥牛入海般,始终没有回信或者消息,黄无病只能抱着一丝丝微弱的希望,每天胆战心惊的活着,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就这样昨晚他的床上还出现了几条压根就不会在太白山出现的剧毒蛇! 要不是府兵警惕,怕是他和他夫人就要葬于蛇口了。 黄无病感觉自己精神都快崩溃了,在这个时候,府兵进来通报说有个京中来的少司大人到了太守府前,黄无病觉得自己眼前那道救命的光芒都亮了起来,连忙出门迎接,为的就是那一道调他离开白西镇的旨意。 黄无病眼巴巴瞧着面前的少司大人,眼中的可怜之色像极了一只小狗。 就算是阿青,现在也不忍心直接告诉黄无病她来太白山压根就不是为了他的事。 “是你哪里得罪了这些家族嘛?我虽然听说山人后嗣都不爱与凡人交往,但也不至于一见面就下死手吧?” 南宫梦用手指撑着自己下巴,努力回忆这座城中的那些山人后嗣家族,可是好像他们在外界都没有什么太坏的风评啊。 “哎呦喂,这位姑奶奶哟,我本就是被流放,而且谁不知道山人之城的厉害,从进这个城门开始我就是夹着尾巴做人了,哪里敢得罪谁,我和那些山人后嗣统共也就在那场接风宴上见过一面,我敢发誓我从前从未见过他们的!” “确实有点过分。”阿青深以为然,无论如何这样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实在是倚强凌弱。 “黄大人,你说你是携家而来,那家人都可还好?” “托皇上的福,下官的家人都还安好,就是幼子受了太多惊吓,现在连门都不敢出一步…” 幼子?! 阿青和南宫梦下意识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对黄无病问道 “你儿子几岁?只有他一个?” 黄无病疑惑回道“幼子不过九岁有余,下官福薄,只得了这一个孩子,因此视如掌上明珠,没想到害得他跟我都快没了性命。” 阿青仔细打量了一下黄无病的样子,试探问道“黄大人今年贵庚?” 黄无病抚了一下白须“下官今年三十出头,刚刚知天命耳。” 才三十?! 我看你像八十! 阿青强忍住不把这句话说出,问黄无病怎么会早衰成这样。 “少司大人…”黄无病一脸幽怨地看着阿青“说句不敬的话,要是您在下官这种境况下呆了三年,怕也很难保住自己的容颜吧。” 阿青一时语塞,说两句话搪塞过黄无病,晚上就暂时先在太守府住下。 夜晚降临,阿青从屋子里走出,站在小院里,看着空中的明星点点,似在等什么人。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角落传出,阿青转头看去,两个人影走到阿青面前。 看到面前的居然是两个人,阿青显然有些诧异。 “阿夜/阿飞,见过少司大人。” 两个人对阿青抱拳行礼,其中一个就是早上看守太守府的府兵之一,现在身上还穿着府兵的服饰。 而另一个阿青也见过,是黄无病的侍从。 但他们真实的身份和阿青一样,都是天下星网中的暗星。 “少司大人怎么看穿我等的?我们两个原本还想找个机会向少司大人汇报情况。” 阿青看着装作府兵的阿夜道“早上你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对,尤其是在听我说我是少司的时候你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我就猜到你的真实身份了。” “少司大人明察秋毫,实在是钦天监中已经多年未有人担任少司之职,属下这才失态。” 阿夜抬眼偷偷观察阿青的表情,不怪他大惊小怪,而是实在有些奇怪。 钦天监从创立伊始,就没人担任过少司之职。 。 第四百五十章 倒悬山门 阿青把目光投到另一个侍从打扮的人身上 “你叫阿飞?” “是,少司大人。” 阿飞看上去比阿夜更加沉默寡言,静静立在那里,就好像是一个真的下人般。 居然派了两个暗星,看来白西镇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阿青心下暗道这白西镇的水看来比自己想的更浑。 “你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阿夜在三人身周布下一道隐星术,不让她们被别人察觉。 “我俩此行的目的就是隐藏在黄无病身边,保住他和他家人的性命。” 阿青点点头,从早上黄无病说自己历经那么多意外还没死亡的时候,阿青就猜到也有另一股力量在守着他。 否则一个人运气再好,在人为制造的祸端下也早该死去无数次了。 “还有,在这段时间内查出白西镇中的变故,以及为何山人后嗣要暗杀大定官员,是否是山人有异动。” 果然,怕保护黄无病才是顺便,查出真相才是他们真正的任务。 “白西镇太守频繁病故引起了朝廷的注意,皇后娘娘亲下暗旨,隐匿身份跟随黄无病前来白西镇探明真相,少司大人的事我们也接到了消息,若是少司大人在白西镇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吩咐我们。” 阿夜对阿青拱手行礼,阿青算了下时间,觉得有些奇怪。 “三年了,你们还没查出真相?” 阿夜阿飞的脸色严肃起来“不瞒少司大人,这里的情况比起我们想来的更加严峻,根据以往的情报,山下之城其中虽然聚集山人后裔,但山人也绝不会插手凡人之事,最多在后嗣提出请求时予以回应,所以我们出发前也以为只是有一两个歹人而已。” “但通过这三年的明察暗访,我们可以确定白西镇的所有家族都参与进了这件事,并且后面定有山人的授意,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二人三年中一直小心隐藏身份,不敢太过激进暴露身份。” 阿青现在也懂得读出别人说话的话外之意,阿夜话中的意思还表达出了白西镇里那些家族的实力超出他们的想象,甚至山人会直接插手。 他们除了藏住自己的身份和保护黄无病一家的性命外,几乎再无余力去调查什么。 其实阿夜阿飞也对阿青有着些许期待,能担上少司之位的暗星必然实力非凡,若是少司大人愿意充当他们的后盾,他们行事就不用那么束手束脚了。 阿青挠了挠自己右脸,她也猜到了两人的这层意思,但她现在实力大减,还有长公主吩咐的事,事情只能一件一件来了。 “我知道了,明天我上太白门,探探他们的口风再说。” “是。” 阿夜阿少撤去星势分头离去,阿青也悄悄回到了房间内,在关前门阿青看了眼远处被黑雾缭绕的太白山。 七大山门啊… … 隔日,阿青起了个大早,在太守府吃过早饭后就带着阿花、彭莒,还有南宫梦一起上了太白山。 “你为什么非要跟来啊…” 阿青无奈,自己起早就是想赶在南宫梦之前出门,谁知道这丫头似乎知道自己何时醒来似的,一开门就见她在门口等着。 “哎,我跟太白门也有交情呢,到时候要是你们打起来我还能劝两句,可不要小看封家的面子。” 阿青睨了一眼南宫梦。 “你是怕我打不过山人?” “谁自己现在什么情况,谁自己最清楚了。”南宫梦撇开脸,模凌两可的表示阿青说对了。 阿青摇摇头,一行人从山脚上山,在山脚她们也看到了几个似乎是在巡逻的凡人,阿青以为这些山人后嗣会阻拦她们,但这些巡逻的凡人只是看了阿青一行人一眼,就从她们身前走过。 阿青很快就走到了山顶,到了顶端,就算阿青现在不能动用剑心,也察觉到头顶传来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喂,回家了,感觉如何?’阿青转向载着阿花的彭莒。 回到自己曾经最熟悉地方的彭莒似乎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高兴,眼中还隐隐传出胆怯之意。 ‘这是近乡心怯嘛?’阿青在意识内调侃了彭莒一句,彭莒哼了一声没有搭理阿青,只是提醒道‘你该去叫门了,否则你们进不去太白门的。’ 阿青深吸口气,原本想要大喊出声,但突然想到山人如果真的想听到,无论自己是大声还是小声都会被听得一清二楚,就换了声调,轻声道 “大定钦天监少司,奉大定静乐长公主命,特来拜访太白门。” 阿青的声音回荡在太白山巅,过了好一会都没人回应,阿青站在原位,彭莒却突然阿青后退。 阿青退后几步,只听耳边响起一阵白鹤的叫声,面前的空地开始像水波一样浮动,而后阿青就看到另一座太白山凭空悬在自己头顶,山巅朝下,山脚在上,一条条栈道从山巅环环盘旋到山脚,更有无数楼阁高台移山而建,如神仙之境。 这就是…山人住的地方吗… 阿青微微张开嘴巴,心中更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这就是我们太白门的倒悬山啊。’ 彭莒在阿青意识中的声音有难掩的自豪,但更多的是深深的失落。 这面前的伟绩,已经跟他半毛钱关系没有了。 “欢迎梦君、大定少司。” 倒悬山上传来一个男童的声音,但她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更没有什么可以上山的通道在他们面前打开。 还没等阿青询问,一道白光从头顶落到南宫梦的身上,一个眨眼南宫梦就从原地消失不见。 原地留下阿青和阿花面面相觑,阿青知道这是太白门要给她们下马威,也不再自取其辱。 既然你们不接,那我们就自己进去了。 阿青跨到彭莒身上,身前抱着阿花,彭莒后蹄一蹬,化作蓝光冲进倒悬山中。 等阿青坐在彭莒上进了倒悬山后才发现这里面不仅只有一座山,基本上就如一处小天地般。 彭莒跃到一处台子,南宫梦就站在台子旁等着,身边还有个道童模样的男孩。 “啊,原来身边还带着异兽呢。” 。 第四百五十一章 太白门内 道童双手藏在袖内,笑嘻嘻地看着阿青,虽然他的两只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但阿青还是能从他的眼睛中看出对自己的轻视。 “大定少司,这边请吧。” 道童脚上一跃就跃到身边的白鹤上,白鹤展翅欲飞,道童对南宫梦作揖道“还请梦君与我共骑一鹤。” 说完道童就要施法让南宫梦上来,但他手才刚举起来,南宫梦就伸手拒绝。 “慢着慢着,我和阿青是一起来的,自然要一起走。” 道童闻言面色一僵,白鹤展着大翅立在原地。 原本他还想看看这所谓的大定少司出个丑的,他看那异兽也不过是蹦的高一些而已,压根飞不起来,届时还不是要求他才能上山。 但封家梦君居然摆明立场要与这凡人同进同退,让小道童的心思彻底作息。 封家和凡人自然不可相提并论,面对这位封家未来的大封师就算门内师长见到也要给几分薄面,他哪里敢为难人家。 道童手一挥,另一只白鹤鸣叫着从空中飞来,降到阿青面前。 “上来跟着。” 道童淡淡说了一句就夹着白鹤离去,阿青一行人都坐上另一只白鹤在道童身后慢慢跟着。 到太白门的倒悬山下,还有个台子浮在山口前,两只白鹤一前一后落了下来,道童站在路口处等着阿青一行人。 “掌教说了,直接带你们去见他。” 道童说完这句就转身向前走着,阿青早已习惯这些山人对待凡人的态度,也懒得再说什么就在其后跟上。 “你们掌教知道我们要来?” “呵,我们掌教何等神仙人物,你们出现在白西镇的时候,掌教便将你们今日会上山的消息告之于我。”道童对阿青这个问题嗤之以鼻,语气中对自己掌教的崇拜之情简直就要溢出来。 阿青也不再说话,牵着阿花的手,想着幸好阿妹已经长大,要是从小就被收入山门,怕也是会长成这么讨人厌的小孩。 阿青跟道童上山时,也在观察这座倒悬山的情况。 倒悬山上似乎不允许修士飞行,一条条栈道修建在山体上,彼此盘根错节,在主道上分出无数插支,而每条支道又通往不同的地方。 阿青眺望过某条支道的尽头,但尽头就像被一层迷雾遮住般,什么都看不清。 想来也是用了术法,防止别人窥视。 ‘喂,那时候你住在哪里?’ 阿青突然对彭莒在太白门的生活起了一些好奇,而彭莒却一反常态,似乎完不想提起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修士日子。 ‘就住在这附近…’ 嗯? 阿青看了眼彭莒,见到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耳朵耸拉下来,就连头都深深垂下,深怕人看见自己的脸般。 看来不是单纯的近乡情怯啊。 阿青没有再调侃彭莒,跟着那个道童一步步向上。 这倒悬山的栈道上定也被施了术法,一行人还没走多久竟已到了半山腰。 道童在一处岔道前停住了脚,回头看了阿青一眼。 “不要跟丢了。” 道童走进岔道,他身边的迷雾接触到他身上时自动散开,但离了道童身边一段距离就又重新聚合,阿青见状赶紧带着阿花他们跟上去,紧紧跟在道童身后不敢远离。 没了剑心还真是麻烦啊。 阿青现在觉得自己就像瞎子一样,什么外界的气息都感受不到。 迷雾渐渐在眼前散去,一处殿宇出现在众人面前,看到这殿宇时阿青忍不住朝后看去,看到只有一片白茫茫时又转了回来。 这殿宇哪里像建在山上,就如建在平地一般,要不是四周都是这样白色的雾气,阿青都以为自己下了山。 “到了。” 道童停在宫殿门口,双手插袖,显然不想跟阿青他们进去。 阿青看了眼观鼻鼻观心的道童一眼,就要带着彭莒阿花进去。 “哎。” 阿青等人停住脚,转头看向道童。 “怎么了?” 道童指了指阿花和彭莒。 “这两个不能进去。” “为何?”阿青轻皱眉头。 “掌教只说接见你和梦君,可没说见这么多人。”道童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阿青看了眼阿妹,把阿妹放在这种地方她有些不放心。 ‘你去吧,有我在,阿花不会有事的。’ 阿青见阿花也对自己点头,只能和南宫梦转身进了殿宇,留下阿花和彭莒跟道童呆在一起。 在阿青进殿宇后,阿花也在偷偷观察那个道童。 这人看上去比我还小,怎么装的像个小大人一样。 阿青见道童并不想搭理她,也懒得自讨没趣,靠在彭莒身上,等阿姐出来。 阿青入了殿中,殿内空旷,所有的东西给阿青的感觉都只有一个大字,其余的连人影都看不到。 阿青和南宫梦走到殿中央,眨眼功夫,两人面前突然站了一个白衣人。 阿青吓了一跳,差点没把龙泉直接拔出来,等看清那人的脸时阿青忍不住在心里痛骂。 这些修士不故弄玄虚会死是不是?! 白衣人转过身,此人正是在大朝会上露过面的不顺,不顺也认出了阿青,点头道 “原来是你啊。” “你就是太白门掌教?”阿青看着不顺那张年轻的不像话的脸疑问道。 “如假包换。”不顺掸了掸衣服“吾太白门本功向来驻颜有术,不会轻易老去。” 这倒是个不错的本功。 南宫梦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而阿青确定他是话事人后就道出了来意 “我奉大定长公主之命,希望能见到拜入太白门的长公主之子。” “见到又如何?”不顺似乎不讶异阿青的来意,始终一脸淡淡的表情。 “我有话告诉世子。” “你想带他走?” “他既然拜入太白门门下,自然是太白门山人,但皇上已通告天下大改人间戒,就算他成了修士也不能离弃至亲,我只想把长公主的拳拳爱子之心转达给世子。” “是这样啊…” 阿青说完后死死盯着不顺的表情,但不顺无论是听到大改人间戒还是论及山人不能背离至亲时,脸上都没什么反应,阿青感到有些奇怪。 “那,便去见吧。” 。 第四百五十二章 兴安忘尘 不顺说完这句话后就化作白光消失在两人面前。 阿青和南宫梦对望一眼,都没弄清楚不顺到底什么意思。 虽然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但没叫正主进来,更没告诉她们世子在哪,就这样轻飘飘走了? “阿青,你看。” 南宫梦看到四周有了一点不同,赶忙让阿青去看。 只见殿宇内渐渐被殿外的那些白雾充盈,很快只剩下来时的路还能隐约看到,其他地方都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阿青知道这是主人在赶客了,只能先和南宫梦从进来的路走出殿宇去。 出了殿宇后阿青也转头看了一眼,原本殿宇坐落的地方被一团白雾覆盖,再伸手去摸只有空荡荡的触感,似乎雾中空无一物般。 山人果然讨人厌。 阿青转身,回到阿妹身边,而道童此时也睁开了眼,面上表情有些奇怪。 “阿姐,怎么样了?” 阿青摸了摸阿妹的脑袋,摇摇头不语,正准备跟这道童说她们要下山时,心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那道童在阿青开口前也先开口道“各位客人不用急着离去,掌教让我带各位去山内逛逛。” 逛逛? 阿青诧异地看了一眼道童,这个修士怎么突然变得热情起来了。 道童捂住嘴咳嗽两声,假装没看到阿青的眼神。 其实他也很奇怪为何掌教要突然让他带这几个凡人在山门走走,而且还特别指定了几个地方。 道童在前面带路,迷雾在他身边散开,阿青众人随着道童回到栈道上。 阿青走在道童身后,看着道童小小的背影,心里估摸了一下长公主之子安兴的年纪。 如果已经入山十几年,现在也该是个少年了吧… 对不上啊… 阿青皱着眉头,心中又想起不顺刚才说的太白门本功不易衰老的话,心中有了个猜测。 阿青走快两步,走到道童身边,轻声问道“你可是不顺的徒弟?” 道童颦眉睨了眼阿青,似乎对她直接称呼掌教姓名感到不开心,但又因掌教吩咐,要以礼相待这些客人,道童还是老实回答道“不是,我师从白云殿不破长老,为师尊座下嫡传弟子。” 道童语气中满是对自己嫡传弟子身份的自豪,阿青听到他不是不顺的徒弟,更确定了几分心中的猜测。 既然不是自己的徒弟却叫来跑腿,那便是这个道童和她们一行人有什么瓜葛。 “那你叫什么名字?” 道童又看了阿青一眼,心想这人干嘛对自己这么好奇。 “我道号忘尘。” 忘尘… 阿青仔细看了看忘尘的侧脸,看到那与长公主有几分相似的轮廓,心中的猜测已经不离十了。 阿青没有立刻点出忘尘的身份,而是继续跟在他身后。 忘尘带她们往山上越走越高,因为倒悬山的特殊山势,一行人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等到有一个岔口时,忘尘带着阿青他们走了进去。 还是迷雾散去,而在迷雾之后不再是如履平地一般的殿宇,而是一处真正的悬崖。 悬崖位置不大,几个人站着就几乎把地方站满,忘尘自觉站在最后,把景致留给阿青他们。 “这就是我们太白门看景最好的地方,此处名为坠星崖,待七年一次坠星之夜时,无数的流星会从空中坠下,而站在这座崖上,看到的流星就如同从自己面前划过一般,堪比神迹。” 忘尘把师兄对自己说的话阐述给这些凡人,他的语气中也满是向往,才不过入门十几年的他还没见过坠星呢。 就算没有坠星之景,站在这坠星崖也会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崖边没有任何阻碍,连白云都在众人脚下,洗过一般的湛蓝天空似乎伸手就可触得,道道清脆的鹤鸣从白云下方传出,只看一眼就会让人流连忘返。 阿花忍不住上前一步,阿青想要牵住阿花,但彭莒已经先一步挡在了阿花身前,不让阿花靠近危险的边缘。 而彭莒自己也站在崖边上静静看着这份景致,眼中流露出悲伤。 阿青看了眼彭莒的背影,没有在意识内问他什么,而是转过身面对忘尘。 忘尘抬头看着阿青,看这个凡人在自己面前蹲下与他平视,忘尘用眼神传达出自己的疑惑。 阿青在心里措词一番,随后道“你知道你上山前叫什么吗?” 忘尘的眼神明显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用那幅漠视一切的眼神回答阿青道“不记得,也不在乎。” “你知道自己并不是从小就在太白门?”阿青感受到忘尘的情绪变化,换了个问法。 “是。”忘尘垂下眼帘“师父告诉过我,我并不是一出生就在山上,我还有…母亲在世。” “那你没想过去找你的母亲吗?” “没有。”忘尘微微摇头“我入山中来,不为此间人,这是我入门时背的誓约,我已经成了山人,就和凡间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是我母亲,也与忘尘没有丁点关系。” 我入山中来,不为此间人。 阿青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了。 阿青叹口气,继续道“可你的母亲不这样想,或许你不知道,你母亲并不愿意与你分离。” “我知道。”忘尘又出乎阿青意料的点点头“我读过很多凡间的书,自然知道舐犊之情,我也问过师父我是被遗弃的还是被师父带回来的,师父并没有瞒我。” “那你为何?”阿青真的有些不理解了。 “我是山人。”忘尘的眼神从第一次变化后就始终是淡然到冷漠的样子。 “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同不同意,我是山人这件事从我出生开始就决定了,我体内的法力种子并不是别人给我的,而是我天生就有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母亲,对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个过客,我的家是山门,我的归途是道途。” 阿青没有再说话,而是死死看着忘尘的眼睛,想从这个孩子的眼中看出丝毫动摇,想看到这些话都是别人教他的迷茫。 但阿青什么都看不到,这双眼内只有坚定,身为山人的坚定。 。 第四百五十三章 一座亭阁 阿花回头看了一眼阿姐,发现阿姐还在和那个道童讲话,便没有打搅。 阿花盯着崖下白云,在白云中有个角凸了出来,那是一座山峰,阿花隐约还在山峰上看到了一座亭阁。 阿花看了看四周,在自己身边的人只有彭莒,阿花想问彭莒是不是也看到了那座亭阁,但彭莒只是看着无垠的白云静静不动,连阿花都读出了他眼里难以抹去的哀伤。 阿花张开的嘴又闭了起来,没有打搅彭莒,自己专心看着那座遥远的亭阁。 她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 阿花睁大眼睛想看到亭阁里有什么东西,脖子伸得老长,但因为太远,云雾又不断在缭绕,再怎么努力都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尖顶而已。 什么嘛… 阿花有点气馁,顿时觉得有些无聊不想再看。 阿花站起身,向里走去,在悬崖边缘只剩下百无聊赖的南宫梦和有心事的彭莒。 彭莒目光呆呆地看向空处,以他的视力,若是朝着亭阁那望一眼,就会看到亭阁中似乎有个人影。 那人半张脸都露在了光下,而脸朝向的方向,正是刚才阿花站的位置。 阿青一行人没有在太白门上逗留,弄清楚忘尘的真实意愿后,阿青就带着阿花和南宫梦下了山。 入夜,阿青没有睡着,像前夜一样轻推开门走出屋子,脚上一蹬就跳到屋顶上,在屋顶早已趴着一个影子。 “你怎么没睡?不是说天气冷了喜欢睡觉吗?”阿青坐到那个影子旁边,没有用意识交流,而是直接开口问道。 彭莒把脑袋趴在瓦片上,耳边一耸一耸的,漫不经心答道“睡不着。” “有心事?” 彭莒睨了阿青一眼,用眼神表达这么明显的事你还看不出来吗。 阿青转过头,看着远远的太白山尖。 在那山尖之上,有着一个她之前完不知道的一个世界。 “你想回去就回去吧。” 彭莒一下直起脖子看着阿青。 阿青看了他一眼“那是你的家,你想回去就回去,那时让你跟在我身边也是机缘巧合,我虽说想惩戒你,但你帮了我和阿花那么久,现在你想走就走吧。” 阿青看到的太白山大部分都隐匿在夜色中,但那头尖端却在月色下露出了自己的形状。 那是彭莒的家,虽然她讨厌这种地方,但还是否定不了这座山门是里面万千山人真正的家园。 “我没有办法解除魂印,但你现在可以开口说话,你不妨回去找自己的师长,说清楚缘由,想来太白门万年传承,解开一个魂印不在话下。” 阿青见彭莒一直没有反应,因为他是担心魂印的事,想打消他的忧虑。 “不是那么简单的。” 彭莒重新把头趴了下来。 “我并不是因为想回去才如此沮丧…或者也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吧,但更多的是我在害怕。” “我怕我昔日的那些同门看到我这幅样子。” 彭莒眼中倒映出太白山的模样,他还没在外界这样看过自己的山门。 “那忘尘,我在山门时他还要唤我一声师兄,他师父是我师父的师弟,论天资禀赋他都比不上我,我的师父是太白门掌教,我更是掌教的嫡传弟子,但今日我却成了妖身,你觉得我哪里有脸面再回太白门呢。” 彭莒语气淡淡的,却连阿青都听出了其中的不甘。 “再说那魂印,先不说师父能不能解开,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吗?上古大妖夫渚之身!还是个幼年夫渚,呵,我怕我回山,我的师父师叔们第一件事不是恢复我人身,而是诓骗我,把我锁起来,做个镇山妖兽都是便宜我了。” 彭莒语气对自己长辈极尽嘲讽,阿青又有些不解。 “那你为何如此悲伤?” “我悲我的命!我悲我道途未到尽头就戛然而止,我悲那些庸庸碌碌之徒还能修道,而我却…不知前路在何方…” 彭莒越说越沮丧,最后干脆直接从屋顶上上站了起来,向下轻轻一跃就从屋顶跃下,回到了屋中。 阿青听到开门关门的轻声,还是坐在原地,没有再去安慰彭莒。 而回到屋中的彭莒眼里却有了狡捷的神色,他在屋中轻走几圈,连阿花都听到声响翻了个身后彭莒才到床边趴了下去。 这蠢丫头! 彭莒当然没有脆弱成这样,虽然他现在确实不愿回太白门,但决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何方。 他的前路就是成为通天彻地的大妖!以妖道证长生! 他扮可怜的目的就是要引起阿青的同情,机敏如他,哪里不知道阿青因为他白日的失常而对他起了注意。 如此大好机会怎能不多加利用? 这恶霸丫头一年到头可不会起几次善心。 他的大妖之路,还寄在这恶霸身上呢。 迷迷糊糊中,彭莒带着满意的幻想渐渐睡了下去,阿青也等来了今晚自己要见的第二个人。 “少司大人。” 阿飞阿夜几乎是在彭莒离开后就出现在阿青身边,阿青让他们坐到自己身边。 “你们让我查的事我观察了一下。” “大人请说。” 阿青把早上在太白门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两个暗星,暗星听完后皱眉道“如此山人对大人并没有表达出明显的敌意?” “不仅没有,反而不知为何,除了开始的为难后,太白门的修士对我甚至称得上是善意之举。” 在阿青上山前,两个暗星就和阿青约定,阿青亲自去探查太白门对凡人的态度,尤其阿青还是大定的高阶官员,更能反应山人对于大定的态度。 自从大定皇帝宣布天下人间戒之变后,山人始终没有其它反应,而朝廷却已经开始行动起来,各地都布置了黑刀军的军营,并在暗星中新排了一个职位——暗星行走,巡查天下,以防山人作乱。 但在朝廷严防密守山人会做出怎样的反击时,山人反而什么行动都没有,就像默认这一举动一般,就连入世的山人也都几乎不见,这让暗星感到更加奇怪。 暗星不信山人会这样乖乖接受人间戒的变化,唯一能让他们暂时不行动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在谋划什么。 。 第四百五十四章 我要想想 远在太白门万里外的武当山上,整座山门都被一层浓浓的黑云覆盖。 黑云中发出浓烈的雷法气息,就算是飞禽走兽也不敢踏入一步,稍有差池,就是万雷加身,化为灰烬的下场。 在武当山的道观内,黝黑大殿上没有点灯,殿内除了霆霓子端坐在蒲团上再无二人。 但霆霓子身边却摆着另外六个蒲团,蒲团将中间围成一个圈,似有人坐在上面讨论什么一般。 一道惊雷从武当山头顶闪过,霆霓子微微睁开眼睛。 时辰到了。 就像是点灯一般,空着的蒲团上噗的燃起火焰,接着火焰就变成一个个端坐的人形模样,从这些人的样子还可以认出有些是曾经前往平京参加大朝会的七大山门掌教。 “各位,时候到了。” 霆霓子扫了眼莅临的山门掌教。 “吾等相约今日此时相会,为的就是商讨出这件事的结果,各位考虑的如何?” 霆霓子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态度。 “吾正一道,惯不得凡人这脾气,定要给这凡人皇帝一个教训。” 霆霓子如洪钟般的声音在大殿内不断回荡,但等回音散去后,都没有山人给他回应。 霆霓子微皱眉头“各位道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霆霓子道友,吾觉得此举不妥。” 霆霓子看向出声的人,竟不是他意想之中的天福门掌教或天柱派掌教,而是与正一道关系颇为亲近的太白门。 霆霓子虎眼瞪着不顺,要他给出个解释。 “霆霓子道友,吾等希望可以再缓缓,凡人命数短暂,等这个皇帝死后此事自然烟消云散。” “你是让吾等忍耐?”霆霓子几乎是强压住自己才没怒吼出声。 不顺没有回答,霆霓子看了其他默不作声的山门掌教,知道了他们的意思。 “罢了,既然各位道友愿意委曲求,老道也不强求,但吾先说好,吾正一道人行事从不受制于人,这什么劳什子的人间戒,也休想管住吾!” 霆霓子说完一挥袍袖,蒲团上的火焰就瞬间熄灭,受邀而来的山门掌教也从武当山上离去。 轰隆! 武当山上惊雷乍现,道道天雷不断从空中落下,把武当山上林木击的到处飞扬,甚至不少地方都起了山火。 在山中生活的走兽连忙奔逃,雷霆带来的白光把走兽脸上的恐慌照得一览无遗。 都是一群胆小怕事的东西! 霆霓子背手站立在大殿门口,看着外面雷霆交错的灭世之像,他的心情也如这雷一般,乱糟糟一团,恨不得把这世间通通推平,重新再塑一遍。 雷声随着距离而渐渐变小,远在万里的太白门更是定点雷声都听不到,但被人几乎是赶走一般离去,还是让不顺觉得心里真的不顺起来。 “匹夫。” 不顺坐在坠星崖上,看着和夜色融为一体的云端,心中也有自己的思量。 山下的计划正在进行,这个时候他们太白门最好不要有什么动作,免得引起凡人朝廷的注意。 白西镇的太守频繁病故已经让朝廷派了人进来,虽然此时还没被他们查出什么东西,但大定皇帝若是让一队黑刀军潜入白西镇,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忍耐,忍耐。 不顺在心里对自己重复了几遍后把目光转向云中的那座亭阁。 不顺嘴角勾勾,对在自己住所修炼的忘尘传音道“忘尘,到师伯这里来一趟。” 翌日,阿青刚推开房门伸了个懒腰,就见暗星阿夜伪装的府兵走进来对自己禀报道“大人,太守府门前有个孩童找你,看装束,像是个道童。” 阿青看到阿夜对她比的眼神,知道来人不是一般人。 她心中也猜出来人大概是谁,但不知道为何这人要来找她。 阿青于是拿起龙泉跟着阿夜到了大门,果然在大门处见到了意料中的人。 道童模样的忘尘站在门口,虽是稚童,但脸上稳重,背手而立宛如大人。 阿青知道忘尘其实也到了该束冠的年纪,只是太白门的本功导致他一直是孩童模样而已,于是用对大人的语气问他。 “为何来找我?” 忘尘抬头看着阿青,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我昨晚想了一下,还是想问问你关于我母亲的事情。” 忘尘对长公主起了兴趣,这让阿青确实意想不到,从昨天的交谈中阿青几乎以为自己这一趟就要无功而返了。 “你想知道什么?” “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去讲,站在这里…也不方便。” 忘尘邀请阿青前往旁边的一处茶肆,茶肆的主人似乎知道忘尘是山人,对忘尘和阿青极其客气,把店里最好的茶水和茶点都上了上来。 尽管他们只有两人,但面前却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东西。 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阿青眨眨眼睛,在思考要不要叫阿花和南宫梦也出来吃点好了。 忘尘对此倒是觉得寻常,喝了一口茶,对阿青道“我母亲是什么身份。” “你母亲是大定的长公主…” … 阿青和忘尘有一搭没一搭的把长公主的事情介绍完后,忘尘就一直没有说话,看着面前茶杯里的茶水,似在思考什么。 阿青看了看日头,发现都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你会回去见你母亲吗?” “我不知道。”忘尘摇摇头。 “我要想想。” 长公主的身份对于忘尘而言没有丝毫影响,无论他母亲是一介布衣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都不过是凡人而已,但昨晚掌教师伯对他说的话却又让他有所动摇。 “忘尘,吾等修道讲究心境,你的出身必然是你心境上的一道坎,若是你不踏过去,到了日后大关卡的时候就会阻碍于你,与其被动应劫,不如你现在主动踏过这道难关。” 忘尘就是被这一句话打动,才一大早下山前来寻阿青,但他不知自己见到亲生母亲到底是破关还是会越陷越深。 “那你慢慢想吧,想好了给我个答复。” 阿青莫名觉得自己心绪有些不宁,抛下忘尘匆匆回到太守府,直奔自己房内,打开房门后阿青一下变了脸色。 阿花和彭莒都不见了! 。 第四百五十五章 再上太白 太守府阖府上下都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阿夜和阿飞搜查府后到房内向阿青禀报道“少司大人,府内没有发现阿花姑娘的踪迹,守在大门和后门的人也说没看见阿花姑娘出门。” 阿青一下站起来就往屋外走。 阿夜阿飞对望一眼急忙跟上去。 “少司大人,你要去哪?” “去找人。” 阿青快步出了太守府,直往太白山而去,阿飞阿夜站在大门看到阿青离去的方向,阿飞对阿夜急道“你怎么不阻止她!她一个人这样气冲冲上太白门,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阿夜皱眉道“这位可是少司大人,别看她面上和蔼可亲,但这位绝不是寻常女子,光靠你我二人如何拦得住?” “那怎么办?”阿飞在大门口来回踱步,眼见阿青越走越远,他拉着阿夜道“不如我们也跟上去吧,这样就算大人在太白门遭遇到什么刁难,我们还能帮衬一二。” “不可。”阿夜直截了当拒绝了阿少。 “我们来白西镇的任务就是调查清楚太白门到底有什么阴谋,现在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 “而且…” 阿夜看向阿青的背影,一袭青衣,持剑而去。 那可是暗星从未有过的少司大人啊。 阿青朝着太白山直直而去,虽然脸上没有怒色,但身上却不断发出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街上的行人看到阿青都不自觉退让,而后自动聚在一起看着阿青的背影讨论,看到阿青手里的佩剑更是怀疑这个女子是不是要找人寻仇。 阿青没有管别人的目光,到了太白门脚下,竟在此处遇到了忘尘。 忘尘见到阿青也微微吃惊,以为阿青是来找他还有话要说,但看到阿青这模样忘尘就知道事情不对。 “你怎么了?” 忘尘挡到阿青面前。 “让开。” 阿青睨了一眼忘尘,因为早上他将自己引出太守府的事,现在阿青已经把他当成拐走阿花的同谋。 “你现在这样,不适合上太白门。” 忘尘没有移动,挡在阿青面前,大有要把阿青逼回去的架势。 “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你不清楚吗?” 阿青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忘尘,虽然面前这人还是个稚童模样,但阿青已经将其看作居心叵测之人。 “我怎么会知道?”忘尘皱起眉头,十分不解。 “难道不是你故意把我引开,好让你的同伙把我阿妹拐走?”阿青语气尽是嘲讽。 她居然会又信了山人,实在也是愚蠢。 “你在说什么?”忘尘面色严肃,他确实不知这件事。 “你的阿妹失踪了,为何就断言是被我太白门掳走?小孩子到处乱跑不也极寻常吗?” 阿青向前一步,冷声道“失踪的不仅是我阿妹,还有彭我的异兽。” 阿青抚上心口“你觉得我会不知道是谁带走我阿妹的吗?” 越接近太白门,阿青意识内与彭莒的联系就越明显,虽然彭莒的声音还很模糊,但阿青知道他和阿花就在太白门上。 忘尘眉头皱的更深,他也记得阿青身边是有一只异兽,若是异兽与阿青心神相连,那还真做不得假。 “我和你一起上去,你莫冲动,我太白门不会对一介凡人如何。”忘尘沉声道,毕竟阿青的身份特殊,而且还关系他的道途,他并不希望阿青和山门起冲突。 “哼。”阿青冷哼一声,越过忘尘直往太白门去,忘尘紧紧跟在阿青身后。 有忘尘在,阿青不用再叫门,直接从山顶到了太白门内,坐在白鹤上时,阿青心头思绪还在翻滚。 从开始的暴怒过去后,阿青就在思考为何太白门要掳走阿花,正如忘尘所说,阿花在外看来不过是一介凡人,有老欧的木剑在,阿花体内的法力种子丝毫不会露出。 还有种可能是对方觊觎彭莒,而阿花正好与彭莒在一起,便一并虏入门内。 但为了一只异兽,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太白门好歹也是传承万年的七大山门之一,阿青不信他们会这么小家子气,最大且唯一的可能,就是太白门内的修士发现了阿花体内的不对劲。 阿青从白鹤上下来,心也沉到了谷底。 看到了忘尘现在的模样,若是太白门想要强留阿花,阿青就算拼着被杀意侵蚀心智也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阿青眼中一道黑火闪过,阿青剑心破碎,但剑心之内的杀意之火却没有熄灭,阿青可以感觉到杀意还在自己体内燃烧,并且随着自己刚才的念头徒然增大一些。 ‘阿青,阿青,快来!’ 到了太白门内,彭莒在阿青意识内的声音一下清晰起来,阿青向栈道上看去,很快锁定了彭莒所在的位置。 “喂,你去哪?!” 忘尘见阿青一下白鹤就撇下他直接向上跑去,赶忙大叫,但阿青就像不闻不问一般,跨着大步就往上走。 忘尘无奈只能追上去,但在山门内不得动用遁法,忘尘只能拉起道袍一步一步爬着追。 这个时候他就有些埋怨起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来,阿青爬两阶他只能爬一阶,还没一会就连阿青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慢点、慢点!” 忘尘向阿青离去的方向大喊,但他气喘吁吁的声音还没传出一半就消散在倒悬山上,而阿青已经不知爬到了多高,压根就没听到忘尘的呼唤。 是这里。 阿青在一处岔口处停了下来,这一路上来她谁都没有遇到,似乎这诺大的太白山门就只有忘尘一个人般。 阿青看着那个岔口,觉得有点熟悉,似乎就是昨天忘尘带她们进去的那个坠星崖。 阿青看了下面的栈道一眼,而后直接一脚踏进了迷雾中。 她其实并不相信忘尘,山人怎么会帮凡人? 阿青走进迷雾中,面前被迷雾遮盖,她尝试用剑驱散迷雾,但这雾好像无穷无尽一般,半点都没散去。 哒哒哒。 阿青突然停在原地,把头转到一个方向,龙泉已经悄无声息的出鞘。 有人的脚步声。 。 第四百五十六章 太虚幻境 是谁? 阿青不敢轻举妄动,持着龙泉仔细观察四周情况。 那个脚步声自从刚才在她身边响起一下后就没了动静,似乎是有个人站到了自己身边一般。 呼… 阿青隐约听到了一阵呼吸声,几乎毫无犹豫,龙泉如电般向着呼吸声划去,白雾在龙泉剑刃下层层断下,但龙泉却停在了呼吸响起的地方。 没有人。 阿青眼睛盯着面前的位置,刚才散不开的迷雾,现在缺如层层白布一般被龙泉划开,迷雾的边缘整齐的就像纸张被割开一般,而在迷雾之外,一点绿色呈在阿青眼前。 咻。 阿青眨了下眼睛,在口子中恍惚听见了一声风声。 霎时间,无尽的迷雾向阿青划开的那个切口涌入,阿青下意识拿起龙泉护在自己身前,她可以感觉到迷雾涌入的气流从她身旁袭过,衣袍被吹得呼呼作响。 阿青只能稳住自己下盘,不让自己随着这阵气流被拉入口子里。 风突然停下来,阿青耳边的呼呼声也消失不在,阿青把手从自己面前拿下,眼前的场景让阿青忍不住倒退一步。 这…是哪? 迷雾尽数消散,阿青看到的不是追星崖,甚至应该不在倒悬山上,在阿青眼前的是一处鸟语花香,小桥流水,还有一处人家伫立在河边的乡土地。 微风吹过,花香和草香混合着被阿青吸入鼻中。 阿青耸耸鼻子,这味道她好久没有闻到了。 阿青踏着青草向前走去,尽管四周是一处世外桃源的样子,但阿青丝毫不敢懈怠,握着龙泉,五感捕捉身边的每一丝细节。 她明明是在太白门内,怎么会到这里? 难道这也是太白门修士开辟的一个小天地? 阿青觉得自己似乎是不小心闯入了别人修行的地方,想找出口离开,但举目四望,四周都只有天地相交的地平线,哪里有什么出口。 她真的还在倒悬山上吗? 阿青看着天空飘过的皑皑白云,心中难免升起一丝怀疑。 就算山人手段通天,但在一处小天地里凭空造出这样的地方来,也未免太过逆天了些。 “芸儿,吃饭了。” 一个男声在那处人家里响起,阿青四处快速看看,找了个大树躲到后面去。 “来了。” 一个女声又在阿青身后响起,阿青身子一僵,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农家布衣的妙龄女子正提着一个篮子在采花,篮中已经堆了一把各中颜色的野花。 阿青僵着身子看向女子,而女子似乎把阿青当做空气一般,直接站起身来朝着屋子走去。 在走时女子朝阿青那里看了一眼,阿青差点就要携剑制住那个女子,但在动作前阿青看到了女子眼中的倒影,脸上的表情从紧张瞬时变成惊诧。 她的眼里,没有人! 女子看了一眼阿青的位置就朝木屋走去,阿青听到一声关门声后才把身子放松下来。 这里到底什么情况…现在她又是什么情况… 阿青忍不住举起手掌看了看,握了握手心,还是往常那股熟悉的皮肉触感。 如果不是她的问题… 阿青抬头又看了看周围。 就是这里有问题。 阿青知道自己八成又陷入了什么幻术之中,这一切可能都是在自己意识内发生,而她的本体还在迷雾中。 意识到这点后,阿青也不隐藏自己,径直走到木屋旁,透过窗户看向里面的场景。 既然是幻术,那破幻的关键就在人身上,这两人定是幻术的核心。 阿青站在窗前静静观察着这一家人。 这家人还在其乐融融的吃着午饭,丝毫没感觉到窗外有人。 阿青看到屋里除了刚才那个女子,还有个同样穿着麻衣的青年男子,大概就是刚才出声唤女子的人。 两人似乎是一对夫妻,女子吃饭的时候还不时调笑一下丈夫,丈夫则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给女子夹的菜都快从女子的碗中溢出来,看向女子的眼中也是满满温柔。 “哇哇哇!” 一阵哭声从床的位置响起,女子赶忙放下饭碗,走到床边抱起了一个婴孩,被包裹在锦缎中的婴孩被母亲抱在怀中很快就安静下来,随着母亲的轻轻摇晃回到宁静的梦乡。 “我来抱吧。” 男子站到妻子旁边,看着自己的妻儿眼中满是柔情。 “不用,你去吃。”女子看着孩子,嘴角的微笑始终没有放下来过,这是在这世上她最珍贵的宝贝。 女子不把孩子给丈夫,而丈夫也就站在妻子旁边,两人头碰头专注看着他们的孩子,一股特别的温情在三人中渐渐漫开来。 阿青站在窗边看了良久,心中还在疑惑。 自己的幻术中为何会出现这对年轻夫妻和他们的孩子,她确定自己和他们从未谋面。 哪里不对吗… 阿青移开视线,开始观察屋内的各个陈设。 这似乎就是个普通的农家小院,屋角摆着农具,墙上挂着年画,桌上也有几本书。 似乎没什么奇怪的啊… 阿青眼睛从屋的这头扫到那头,在另一面墙上时停住了视线。 阿青的瞳孔一下缩小,这面墙上挂着一个东西,而那个东西她再熟悉不过。 就在阿青想要进屋仔细看那东西时,女子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阿花,要乖乖睡觉,好好长大,变成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 阿青咽了口口水,视线转到那对夫妻身上,只见妻子还在轻轻摇晃怀中的孩子,但已转了个方向,那个孩子的面庞正对向阿青。 阿青看清孩子的脸,各种线索在心中串成一线,一个隐约的答案浮现在阿青心头,阿青被这个念头吓到忍不住后退一步。 “阿青!” 阿青浑身震了一下,眼神向下看,只见忘尘站在自己身边,满头大汗,手还捏着自己袖子。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一介凡人也到处乱跑!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就要在这太虚幻境中不得脱身了!” 太虚幻境? 忘尘拉着阿青走出迷雾,阿青面前的迷雾散开,露出了里面的坠星崖。 坠星崖上,只有彭莒站在崖边不断向下眺望。 。 第四百五十七章 不芸真人 彭莒心有所感,在阿青走出迷雾时就离开转过头来。 ‘你可来了!快来看看吧!’ 彭莒用嘴拉着阿青到了悬崖边,阿青看着下方的白云,皱眉问道 ‘阿花在哪?’ 彭莒向着底下白云努努嘴,答道‘就在那。’ 阿青瞥了一眼彭莒,看他指的方向有一个凸起,定睛细看可以看到是一处亭阁立在一座山峰上。 阿青盘算了下距离,问彭莒‘你可过得去?’ 彭莒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阿青,眼神里分明在说要是他驮着她就这样跳下去,一人一马都得摔成十几瓣。 ‘阿少呢?’ ‘阿少还在阿花的腰上。’ 阿少始终挂在阿花腰上,作为阿花的最后一道屏障,阿青并没有感觉阿少现在有什么举动,证明阿花并没有被为难。 忘尘也走到阿青身边,看到阿青和那只异兽都盯着一个方向看,他顺眼而去也看到了那处亭阁。 那是… 忘尘神色一下凝重了些,若是那位把阿青的阿妹掳走,就真的有些难办了。 “你可能带我们下去?”阿青转头问忘尘,还没等忘尘回答,底下的白云似乎知道了阿青的要求,渐渐攀了上来,化作一道阶梯连接坠星崖和那处亭阁。 阿青没有犹豫,踩着那道云梯就向亭阁而去,彭莒见阿青走得稳稳当当,便跟在阿青身后,忘尘则是犹豫片刻也跟了下去。 等三人都到了亭阁,那道云梯就像一团真的云般散去。 阿青看了看面前的阁子,阁上挂着一块空板,上面没有任何署名。 整座峰头也只有这一座亭阁,说是亭阁看上去更像一个四面漏风的宫殿,道道白色帷幔从顶上垂下,帷幔中还有两道影影绰绰的人影。 “阿花。” 阿青直接走进亭子中,一边大喊一边朝人影坐的地方走去。 没有任何术法阻挡,那些帷幔看上去也就是一般轻纱般,阿青撩开帷幔,看到坐在亭中玉桌旁的阿花。 “阿姐!”阿花手里拿着一块糕点,看到阿青把糕点往桌上一放就朝阿青跑去,而阿花旁边的那个人也没阻止,只是看着阿花的背影微微笑着,目光寸步不离。 阿青扶着阿妹的肩膀,两姐妹紧紧靠在一起。 “没事吧?” “没事。”阿花摇摇头,但面上难免有些惊慌之色。 原本阿花好好呆在房间里,但阿姐走后,房内突然坐了一个漂亮的姐姐,看到那姐姐阿花下意识就反应过来她是山人。 与此同时彭莒和阿少也立刻行动,但还没交手两招,彭莒和阿少就被那姐姐制在空中。 那山人姐姐没有为难彭莒和阿少,只是一直用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 阿花虽然害怕,但也觉得这个山人姐姐面善,山人姐姐提议让阿花随她去太白门玩玩,阿花考虑自己现在的境况后无论如何也只能同意。 但在走前阿花要求把彭莒和阿少带上,她知道只要彭莒和阿少在自己身边,阿姐迟早会来救自己的。 阿青看着坐在桌边的山人,忍不住把阿花抱的更紧了些。 那个山人还在微笑看着阿花,对阿青带着三分怪异,七分敌意的眼神毫不在意。 “忘尘见过师叔。” 忘尘上前给山人行礼,山人对他也不理不睬,忘尘放下手后就站到一旁站着,心情百感交集。 阿青你可千万不要惹我师叔啊,不然今天就算掌教师伯在你也在所难逃了。 山人似乎终于感受到了阿青的眼神,把目光转到了阿青身上,在离开阿花身上后,那山人的眼神瞬间变得冷漠。 “你为何一直看吾?” “你是谁?” 阿青看着那张刚才看看见到的面庞,心里早有了答案。 山人歪歪头,像个俏皮少女般,但眼中的冷意却叫人心中发寒。 “你刚才不是看到了吗,在太虚幻境中,吾特意让你看到那些的。” 果然如此。 阿青深吸口气,心中不妙的感觉更甚。 “你想干什么?” 山人轻笑一声,但在笑声中丝毫没有笑意。 “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质问吾。” 一道风从山人身旁发出,亭内的帷幔随风开始轻轻飘荡。 在一旁的忘尘倒吸一口冷气,心下大惊。 师叔生气了! 阿青迎着向自己吹来的冷风,眼前浮现起阿耶临终前对自己的嘱托,一字一句坚定道“我是阿花的阿姐,无论是谁,都不能从我身边带走阿花。” “哈哈哈…”山人大笑出声,冷风随着她的笑声一下大了起来,把亭子里的帷幔高高吹起,阿青更是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你算哪门子阿姐。”阿青眼前一闪,那个山人一下出现在她眼前,而她眼前的那张脸也慢慢低了下来,阿青只能把视线朝下才能看到山人的脸。 阿青整个身子悬空,山人掐住阿青的脖子把她举了起来。 “你在干嘛!你放开我阿姐!”阿花惊骇神惊,顾不得对方是山人,不停拿拳头打在那人的身上人,让她放开阿青。 而山人完没在意阿花的举动,冷冷盯着阿青,把阿青的脸拉到自己面前,几乎是威胁道“吾才是阿花一生的依靠,只有吾,才会一直陪着吾儿,陪吾儿登上大道。” 山人像扔一块破布一样把阿青扔到地上,阿花跑到阿姐身边守在一旁,阿青则是倒在地上死死盯着山人,心中却已经慌张到不知所措。 她果然是阿花的亲生母亲! 这个山人的脸和阿青在太虚幻境中看的那女子的脸一模一样,就连声音都丝毫未改,而阿花与这女子坐在一起,原本就有几分相似的脸庞更是如肖像般,比起幼童时,阿花和她母亲长得更像了。 怎么办… 阿青手握成拳,她真的慌了。 那个男子又是谁?为何在太虚幻境中龙泉会被挂在那间屋子里? “阿姐、阿姐,你怎么样了,这人说的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吾儿…”阿花也听到山人对阿青说的话,聪慧如她,心中也有了猜测。 山人把阿花拉了起来,蹲在阿花面前,脸上笑意又浮了出来。 “吾乃不芸真人,是你的亲生母亲。” 。 第四百五十八章 亲生母亲 “亲生母亲是什么意思”阿花木着脸,呆滞问道。 “什么意思?你是从吾肚子里出来的,你是吾的女儿。”不芸真人轻抚上阿花的脑袋,想要摸摸女儿的头发但让她没想到阿花竟一个撇头直接闪了开去。 不芸真人的手停在空中,阿花对她咬牙切齿道“我没有母亲,阿耶从小就告诉我我母亲已经死了!” “阿耶”不芸真人眼中闪过回忆的神色,那一缕回忆很快就从她眼中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让人五脏生寒的冰冷。 “卑贱的凡人,懂什么。”不芸真人没有把怒火撒到阿花身上,而是对准已经从地上坐起来的阿青。 “凡人不过蝼蚁,只是踩一下就死了。” 阿青看着不芸真人向自己一挥手,下一瞬自己的身体就像被冻住般,连血液都开始寸寸结冰。 阿青清晰看到从自己嘴中吐出的气也成了白色,再过片刻就连她的心脉都要被彻底冻住。 不能死在这 阿青心中闪过这个念头,随之杀意之火在被冻住的剑心中开始燃烧起来,黑焰穿透冰块,消融心中的寒冰,随着黑焰蔓延,阿青双眼开始变得血红,杀意从眼中直接穿透出来,直至不芸真人。 凡人,不自量力。 不芸真人感受到了阿青对她的杀意,眼睛一眯,手上掐住一个手诀准备给她必杀一击。 阿青的杀意之火就要彻底爆出,此时她突然感到身上的冷意就像春风消融冰雪一般瞬间散去,她的身体也重新恢复了行动能力,阿青二话没说就拔出龙泉对准不芸真人。 不芸真人手上的手诀已经掐住,手上的法力蓄势待发,但这道术法却没有打向阿青。 不芸真人看着坠星崖的方向,随着一道白云飘过,一个人影站在已经平静下来的帷幔外。 “掌教师弟。” 帷幔被风轻轻吹起,阿青看到不顺从亭外慢慢走进,微笑看着不芸真人。 “见过师姐。” “为何阻我?” 不顺轻声解释道“师姐闭关已久,如今重得亲子,当是大喜大贺,何必再这样的大喜之日开杀戒呢?” 阿青才知道原来刚才救了自己的居然是太白门掌教,但她心情半点没有放松,在意识内命令彭莒。 等下若是有什么不对,他和阿少立刻护着阿花回到平京,只要回了平京有老欧和林无敌庇护,就算是太白门也无法强夺阿花。 不芸真人掐诀的手从阿青面前移开。 “掌教师弟,虽然你说的很在理,但你似乎忘了一件事吧。” 不芸真人的手移到不顺身前。 “比起其他人,吾对你更厌恶啊。” 一霎,阿青只觉得一座冰川向自己面前压来,不仅冰冷至极,更有让她立刻跪下的压力压在她身上。 不芸真人手中的白光术法直直往不顺面前打去,不顺弯着眼看那道所过之处尽数结冰的白光窜到自己眼前,右手大袖一挥,那道白光就被他收进袖中,不顺像没事人一样站在原地,只有道道白气从他袖中流出,白气所过之地,就算是空气都结出道道冰晶落到地上。 “师姐何必呢,咱们师姐弟也许久未见了。” 不芸真人脸上的冷色比冰山更无情。 “吾说过,这辈子你都不要出现在吾面前。” “可吾现在已经出现在了师姐面前,师姐要如何呢?”不顺摊摊手,语气像极了市井上的混混。 “若是师姐想跟师弟斗法,那师弟当然奉陪到底,但师姐莫忘了现在这里可不止你我。”不顺眯着眼看了眼阿花,脸上虽然笑意不减,但阿花还是被吓到后退一步。 从不芸真人突然对阿青出手开始阿花就始终处在受惊状态,虽然阿姐死里逃生,但年幼的阿花却已经承受不住一波又一波的变故,看着阿青嘴巴一瘪就要哭出来,再也不管其他,从不芸真人身后窜出就朝着阿姐跑去。 对峙的不顺和不芸真人都没有看向突然跑动的阿花,但不芸真人手上掐着的手诀渐渐松了下来,最后垂手在身侧。 “日后定向师弟讨教。” “师姐客气了,自然是师弟向师姐指教一二,也好让师姐看看阔别多年,师弟可有一二长进。” 站在一旁,早已汗流满面的忘尘听到掌教和不芸师伯这样的对话,头垂的更低,心中暗暗咋舌。 原来师父说的都是真的,在掌教师伯和不芸师伯还在师祖座下修行时就一直是竞争的关系。 那时不芸师伯虽然是女子,但却是师祖座下大弟子,天赋更是惊为天人,境界一日千里,把掌教师伯死死压在自己之下,之后若不是发生那件事情,这太白门的掌教之位落到谁的头上还是未知之数。 不顺和不芸之间的矛盾暂时放下,两人的眼光齐齐转到阿青和被她护在身后的阿花身上。 刚才阿青想让彭莒带走阿花,但彭莒在意识中告诉她附近都被一层结界覆住,就凭他和阿少休想出这个孤峰一步。 阿青扫视着面前的两个修士,一人笑脸盈盈,一人面若冰霜。 为何太白门的掌门要救我? 阿青皱眉,而不芸似乎也知道阿青和阿花都已经是网中鱼,也懒得再动手,转身到了玉桌旁坐下。 “阿青,哦,大定的少司大人,你刚才也听到了我师姐说的话了吧,阿花是我师姐的亲生女儿,就是吾太白山人,至于你送阿花回太白山之恩,请尽管提出要求,只要是吾等能做的,绝不推辞。” 阿青深吸口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但就算这人是阿花的亲生母亲,阿花只是一介凡人,按人间戒并不该留在山门上,若是这位修士想要见见阿花,还请日后到平京来见吧。” “呵。”不顺还没说话,不芸已经冷笑出声。 “你真以为自己瞒的天衣无缝吗?” 不芸手指一勾,阿花脖子上挂的小木剑就自己浮出来,木剑上的河海之势与不芸的法力对抗,木剑仅支撑一息就在法力下碾为木碎。 随着木剑碎去,阿花身上已经压抑不住的法力暴露在众人面前。 。 第四百五十九章 指桑骂槐 忘尘感受到阿花身上浓郁的法力气息,面上的惊骇已经遮掩不住。 这个小姑娘居然有法力种子! 而且还是一颗快要破土而出的法力种子 忘尘心中的惊讶如翻江倒海,自己的天资在门内已算不俗,但和这个小姑娘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难怪 忘尘瞄了一眼不顺,难怪掌教师伯要利用自己把这个小姑娘诱拐进门内,若不是因为这样的天资,就算她是不芸师伯的亲生女儿也不值得花费如此功夫。 阿花因为身上的秘密暴露,浑身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抓着阿青的衣服,躲在阿姐身后连面都不敢露。 不顺向阿青一伸手,笑道“少司大人,按人间戒来说,阿花姑娘既然是山人,又是吾师姐的亲子,难道不该是吾太白门人吗?” 不顺以为阿青再没别的话可说,只能乖乖交出阿花,但谁料阿青竟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是。” 不顺脸上的笑顿了一下,但还是轻声问道“为何?” “皇上亲言人间戒已改,就算拥有法力种子,也要本人答应及其家人答应才能被山门收录门下,我是阿花的阿姐,我觉得阿花不适合你们太白门。” 哟,拿着鸡毛当令箭。 不顺一瞬间有点后悔刚才救下阿青,这个女子居然还挺伶牙俐齿的。 “阿姐?” 不芸坐着睨向阿青“吾怎么不记得吾还生下了你这么大的女儿?” 阿青没有理会她语气中的嘲讽,坦然道“我们出行前,阿耶亲手把阿花交到我手上,还嘱托一定要让阿花平安喜乐,我虽不是阿花的亲姐,但却要对阿花的一生负责。” “老不死的东西。”不芸听到阿青提到阿耶,面上的不屑之色更浓。 阿青和阿花听到不芸这样诋毁阿耶,同时变了脸色,阿青紧紧握住龙泉青筋暴起,阿花更是从阿青身后探出一个脑袋。 “不许你讲阿耶!你这个狠心绝情的坏女人!” 阿花脑中不断思索要怎么反击,最后只能把小时候偷听阿耶骂她母亲的话骂了出来。 阿花刚刚说出那话,亭内的温度立刻骤降,不芸脸上几乎都要挂上霜,就算她是山人,被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样辱骂也实在是难以忍受。 “师姐,不过是小孩子的气话而已,到时候回到山门慢慢管教就是。” 不顺害怕不芸又冲动做出什么事,无论如何他都不想阿青死在太白门上,若是因此引起大定皇帝的注意,届时他的计划会有极大暴露的可能。 “谁是你们太白门的人!我死都不要去你们太白门!” 不知是不是不芸辱骂阿耶刺激了阿花,阿花的胆子倒是比刚才大了些,躲在阿青后面肆意辱骂太白门,把自己知道的不好的话统统加在了太白门上。 “就是一个欺弱怕强的山门!还七大山门呢,我看就是个软脚虾!” “只会诱骗孩童,堂堂修士,尽做些下三滥的事,阿姐,我看我也不当这山人了,实在是丢人!” “再说这个太白门里有的人,抛夫弃子,自己孩子在哪里都不知道,现在莫名其妙冒出来充什么亲生母亲,都不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吗?是山人每天修行修傻了是不是,书都没读过?” 阿花一通指桑骂槐,不止不顺脸上笑意都挂不住,不芸更是阴沉到了极点,眼中那一丝温情再也看不到。 哎阿花果然学坏了 阿青听着阿花喋喋不休的嘲讽心中暗叹,阿花似乎是骂上了瘾,从太白门骂到不芸,之后就围着不芸痛骂,把不芸骂成一个不慈不仁的无耻之人。 “够了!”不芸重重拍了一下玉桌,整张玉桌在她掌下化为飞灰。 不芸站起来走到阿花阿青面前,阿青举起龙泉挡在面前。 “你懂什么?你到底记得什么?!”不芸没有出手,像个气急败坏的母亲一样红着脸对阿花质问道“你什么都不知道,知道我为你和你爹付出了什么吗?!” “我不知道!”阿花干脆从阿青背后出来,梗着脖子和不芸争锋相对“我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从我记事开始我的身边就只有阿耶,阿耶养我教我,我也问过阿耶我的爹娘呢,阿耶却支支吾吾,久了我就当你们都死了,你现在出现干嘛?!” 不芸似乎无话可辨,面色变得苍白,垂着眼往后退了几步。 不顺看着现在的情况似乎变得有些奇怪,既然动不了强,就只能先稳住阿青和阿花了。 “各位,看来阿花姑娘和师姐之间有些不为人知的误会,不如今天就先在太白门内住下,大家冷静一下,明日再好好解释一番。” 无论如何,阿花都要入他太白门的山门! “不用了,凡人不便在山门内逗留。”阿青毫不客气拒绝,阿花也在一旁点点头,表示阿姐不留自己也不留。 “我们就在山下等,有什么话你们到太守府来。” 阿青知道在山门内自己只能一直处于被动,若是在白西镇上自己好歹还有一博之力,有阿夜阿飞在,他们盘旋的余地也更大。 “如此,也好。”不顺没有强求。 不芸似乎被阿花勾起了什么回忆,一直背对他们,看着亭外的白云陷入沉思。 不顺亲自送阿青阿花下山,反正在白西镇上两个人的一举一动也逃不过他的眼睛,不顺似乎没有觉得白西镇和太白门上有什么两样。 “少司大人,没事吧?”阿飞阿夜一直守着下山的要道,看到阿青带着阿花下来,立刻迎了上来。 “没事。” 阿夜阿飞对望一眼,虽然阿青说没事,但他们都看得出这对姐妹面色有异。 阿夜阿飞护送阿青阿花回到太守府内,南宫梦也在府内苦等,自己明明才刚睡醒,阿青和阿花就都没了人影,她一个人也不知道该去哪找,只能坐着和黄无病干瞪眼。 “你们去哪了!” 看到阿青进屋,南宫梦一下站起来,拉着阿青的胳膊一脸抱怨。 阿青反手捏住南宫梦的手,把她拉近低声道 “我有事要你帮忙。” 。 第四百六十章 不芸梦境 是夜,不芸一个人站在亭阁中。 寒风吹过,风经过不芸身边时就会结成冰晶从空中落下,不芸脚下积满了碎冰,亭内的的帷幔已然不动,被冻成了冰块。 不芸任由体内的法力肆意流出体外,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对,心境也在隐隐动摇,但她真的…… 很不开心。 不芸转身向亭阁中间走去,她每走一步,被冰冻的路就延伸一寸,等她走到亭阁正中央原本玉桌在的位置时,整个亭阁都成了冰晶,在月光下发出淡淡亮光。 不芸看着冻成冰面的地板,缓缓蹲下,伸手轻轻触碰那块地面。 “吾郎……” 不芸眼中的冰冷褪去,深藏心底的记忆涌上心头,一股温暖从她身上散出,就连法力都随之而变,冷风褪去,寒冰消散,亭阁的帷幔重新随风轻轻飘扬。 不芸就这样蹲在亭中,在帷幔的遮掩下成了一个小小的影子,久久不曾动弹。 呼…… 不芸感觉面前拂过一阵风,不是冬夜的寒风,而是沁人心脾的春风。 不芸慢慢从草地上站起来,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眼底升起隐隐的怒意。 梦境…… 不芸轻而易举就知道自己被拉入了梦境,竟然有人趁她心神最脆弱的时候暗算她! 不芸举起手,就要挥出一道术法击碎这场虚假的梦,但她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你真的现在就要出去吗?” 不芸转头,看到阿青和南宫梦站在她不远处。 不芸冰冷的眼神从阿青身上转到南宫梦身上。 “……南宫家的丫头?” “南宫梦见过前辈。”南宫梦对不芸俯身行礼,不芸冷哼一声 “原来是会入梦之术的那个丫头,就算是你父亲也不敢轻易对吾施术,你真的以为自己是封家人就可以肆无忌惮吗?” 南宫梦睁大眼睛,满脸冤枉。 “前辈冤枉啊!我哪里敢拉前辈入梦啊!这是前辈的梦,我们只是来做客而已!” 不芸闻言眼神一滞,看了看周围,一草一木都和她记忆里的别无二样。 这就是她日思夜想,却又害怕的那个地方。 “前辈,我有话要问你。” 阿青上前一步,想抢在不芸击碎这场梦境前让她解答自己的疑惑,但不芸却仿佛没听到般,自顾自向后走去。 阿青无法,只能和南宫梦跟在她身后。 不芸轻车熟路地走上一条小道,在小道上还随手摘了一朵野花拿在手里。 从小道上下来就看到一座小屋立在河旁,不芸站在坡上,看着小屋静静不语。 阿青也在不芸身后看着,似乎一切都和她在太虚幻境中的看到的没有二样。 阿青抽了抽鼻子,剑眉微微皱起,她从空气中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风,停了。 四周的风突然停了下来,不芸头上不断荡起的长发落了下来,而在小屋前也落下了数道人影。 “这是谁啊……” 南宫梦也在后面探头探脑,想要看清那些从天而降的人的样子。 随着那些人的到来,天空一下黑了下来,原本的艳阳天变成了阴风阵阵,雷霆在黑云中若隐若现,一切都揭示着今日之事不会善了。 “不芸,还不回头吗?” 为首的中年山人背手站在小屋前,声音如雷鸣般,就连阿青她们都觉得有声音在耳边轰鸣。 小屋里半天没有人回应,那些修士似乎等的不耐烦,道道法力从他们身上散出,把小屋周围团团围住,其间还有数道术法隐隐待发。 阿青看到小屋的门慢慢打开,从中走出了一个倩影。 看到那人的脸,阿青忍不住瞅了不芸一眼。 不芸面上毫无表情,看着往夕自己经历过的一幕,眼中的悲伤渐渐浓烈起来。 “师父……” “别叫吾师父。” 太白门中年山人面色冰冷,毫不留情道“现在吾给你两条路,一、跟吾回山门,面壁思过,此生不得出太白门一步。二、你和那个凡人还有那个孽子一起死在这里。” 木屋前的不芸面色苍白,缓缓跪在师父面前。 “我愿……与师父归山,但请师父千万不要伤害他们,此生此世我都不会跟他们相见了!” 不芸跪着挪到中年山人面前,抓着师父的下摆苦苦哀求。 中年山人没有看不芸一眼,眼神对准大开的小屋,眼神一凛,小屋旁的术法立刻现行打向小屋。 “师父!不要!” 不芸撕心裂肺,跪在地上满是绝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女儿就要死在师父的术法下。 哗啦。 一阵江海奔腾的声音从小屋中传来,屋门中走出一个男人,那男人一头黑色寸发,斜握龙泉,站在小屋门口,挑眉看着太白门修士。 “人要带走尽管带走,无端下杀手,你们七大山门不都自诩正派吗,正派就是如此行事?” “哼,犯了人间戒,死不足惜。” 中年山人虽然嘴上一点不让,但看到这人出现那刻起山人就不想再生枝节。 大袖一卷,山人连带不芸化作一道白光从小屋前消失。 “切。”男人看着山人远去,转头对屋里骂道“你到底怎么想的?为何偏偏要娶这么麻烦的女子,今日若不是我到此处,你和你女儿都要死在山人手里!” 抱着阿花的青年垂头不语,看着怀中熟睡的阿花,轻轻摇晃,不让阿花受到丝毫惊吓。 阿青看着那个男人走进屋中,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虽然距离甚远,但阿青还是认出了那男人就是年轻些的老欧。 阿青还想继续看下去,但看到自己被师父强行带走后的不芸情绪波动突然大了些,扔掉手里一直握着的野花,右手握拳,狠狠打向身旁的空处。 道道裂痕从裂痕处分开,只是眨眼功夫,不芸的梦境碎成片片碎片。 蹲在亭阁中的不芸睁开眼,眼中闪过追忆,最后被冰冷取代。 阿青和南宫梦也在房中醒来,两人对望一眼。 阿青并没有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真相,但她还是看出了一件事。 不芸并不是自己心甘情愿回了太白山门。 。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不顺上门 阿青从床上站起,站在屋中思索起来。 既然不芸是被迫回了太白门,那阿花的阿爹呢…… 阿青还记得阿耶临终前嘱托她,如果可以的话要帮他找到阿花的阿耶,并把龙泉交到他手里。 既然不芸在这里,那阿花的阿爹是不是也被困在太白门? 阿青看着窗外,觉得事情变得复杂了些。 不芸的梦境中有老欧,证明老欧知道阿花的存在,也知道这一对山人与凡人结合的夫妻最后的下场。 由此是不是也可以推测出老欧一直在关注阿耶,甚至阿花的阿爹下落老欧也始终知道。 但为何老欧到现在连一句话都不跟她提起? 阿青从怀中掏出老欧临行前给她的木剑,在考虑要不要直接飞剑问个究竟,而且她现在和阿花的处境也有危险,若是老欧能到此处带走阿花再好不过。 “那啥,阿青……” 南宫梦在阿青身后伸了伸脖子,试探性地叫了声。 “怎么了?”阿青转过头。 南宫梦挠了挠自己的脸,对阿青招招手让她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阿青靠到南宫梦脸边,南宫梦神秘兮兮地把刚才无意间在别人梦境中看到的东西告诉了阿青。 “你确定?” “我确定。” 阿青剑眉又不自觉皱了起来,若是像南宫梦所说,那这件事比自己想的要更加严重了。 事不宜迟,阿青招来阿夜阿飞,三人在屋内窸窸窣窣说了一番话,阿夜阿飞面色凝重的从阿青房中走出,身影一闪就消失在了太守府内。 阿青把房门紧紧关上,转头对南宫梦凝声道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都不能出这个房门了。” …… 白西镇的中央地带,几大家族汇聚在一片,家族与家族之间环环相扣,就像大圆套先小圆一般,把中心的那栋建筑团团围住,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就算在深夜,立起的岗哨上也立着训练精良的弓箭手,一排排举着火把的巡逻家兵在围墙与围墙之间的空地上巡视。 两道人影站在空中把这些都尽收眼底,阿夜问旁边慢慢睁开眼睛的阿飞道“里面可有山人?” “应该没有。”阿飞摇摇头。 得到阿飞的回答,阿夜没有犹豫,和阿飞一起隐住身行潜入那栋防备森严的建筑。 不到半刻钟,底下就引起一阵骚乱,骚乱越来越大,不知哪里来的明火烧到了独楼,火势迅速蔓延,火光四射,整栋楼都熊熊燃烧了起来,甚至周边临近的房屋也被殃及。 半个白西镇的上空都被火光照亮,吵闹声渐起,各种喊走水的叫声传到太守府中,阿青守在阿花的床边,听着门外的闹声,知道是阿飞阿夜已经动手了。 门外传来一阵骚动,阿青看了眼阿花已经睡着,就起身到了屋外。 阿夜阿飞穿着府兵和小厮的衣服站在阴影处,见到阿青出来就迎了过来。 “如何?” “果然不出少司大人所料,人已经先押在了柴房内,柴房施了隐星术,我和阿飞今夜会彻夜看守,等天亮想来就能解出个结果。” 阿青看了眼柴房的方向,知道这样的大事太白门的修士一定会把疑心放到他们身上,现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有隐星术在一时也不会被发现。 “也好,辛苦你们了。” “属下分内之事。” 阿夜阿飞汇报完后就发动隐星术从阿青面前隐去身形。 阿青回到房内,见到阿妹还在安睡就躺到阿花旁边,轻抚着阿花的脑袋闭上眼睛。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太白山上下来的客人就敲响了太守府的门。 “谁啊谁啊,这一大早的,来了!” 阿夜骂骂咧咧地开了大门,才打开一条缝,就看到一个扎着道冠的青年男子和上次见到的道童站在门前。 阿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嘴中却惊讶大叫道“山、山人大人!” 阿夜赶忙一下把门打开,边请二人进来边向里大喊道“太守大人!太守大人!有贵客上门!有贵客上门!” 不顺和忘尘看着这个凡人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同时皱了皱眉头,跨步进了太守府中。 黄无病听到阿夜的喊声,以为是哪个京官又来了,从房中出来时还急忙戴上帽子。 黄无病匆匆忙忙,阿夜也走的急急匆匆,两个人差点撞在一起。 “谁,谁,哪个贵客来了?” “大人,在、在后面……” 黄无病伸头一看,看到一大一小两个道人向自己走进,面色一下从狂喜变成了惊慌。 “山、山人?!” 黄无病大喊一声,帽子也不顾了,直接飞奔进了房间。 砰的一声,房门被紧紧关上,阿夜和两个山人被关在了门外。 阿夜捡起黄无病丢下的帽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尴尬地看着两个山人,心想这个太守胆子也太小了吧。 不顺和忘尘更是觉得莫名其妙,问阿夜道“那人是谁?” “是我们太守大人……” “吾不要见他,吾要见阿青,她可在府中?” “啊!”阿夜大叫一声,把不顺和忘尘又吓了一跳,这些凡人到底什么毛病?! “原来你们找的是阿青大人啊,早说嘛!” 你也没听我们讲话啊! 忘尘心想把山人和凡人隔绝开来真的是个明智无比的决定。 “请两位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阿夜交代一声后就又急忙向后院跑去,留着不顺和忘尘站在院中,两人也不走动乱看,就静静呆着,直到阿青到了他们面前。 “阿花在哪?” 见到阿青不顺当即劈头问道。 “阿花还在睡觉。” 不顺一愣,许久没有睡眠的他已然忘了阿花还是凡人之躯,确实需要时间休息。 “那你便跟吾来。” 不顺想要让阿青跟她走,阿青摇摇头。 “不,有话就在这里说,我要守着阿花。” 阿青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眼忘尘,忘尘有些尴尬,他知道阿青还记恨昨天的事。 不顺也不在意,挥了一下靠在手上的道尘。 “也罢,哪里都一样,那人死的事,吾已经知晓了。” 。 第四百六十二章 投鼠忌器 “你居然瞒着阿花她阿耶已经死了的事。” 阿青纂起来的心稍稍松了些,她刚才还以为是昨晚的事已经被不顺知晓。 “你如何得知?” “吾等山人想查什么事情,还查不出来吗?”不顺微笑道。 “吾今日来有两件事。”不顺看了眼忘尘。 忘尘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阿青。 “这是我给母亲亲笔写的信,我现在正在修行的关键时候,无法离山,若是母亲想要见我,不如到太白门一见,还请你予以转达。” 阿青收下忘尘的亲笔信,心里虽然对忘尘的这个决定感觉有些奇怪,但也知道若是长公主知道了这件事,不要说太白门,就算是天涯海角,都会不辞辛苦前来,毕竟在这的是她日思夜想的亲儿。 忘尘把信给阿青后就退到不顺身后,不顺把道尘换到另一只胳膊上。 “另一件事就是阿花的事了,如今阿花的阿耶已死,吾师姐不芸真人就是阿花的唯一亲人,阿花于情于理都该留在太白门上,吾今日就是来接阿花上山的。” 砰。 三人听到院内一个偏僻房间突然传来声响,阿青看了眼柴房方向,对不顺道“在这里说话也不方便,不如到厅内去吧。” 不顺也注意到了那个声音,但他早已把这座太守府搜查一遍,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因此只当是什么物什倒地而已。 “善。” 阿青带着不顺和忘尘到了太守府的厅中,暂且当了一把主人,让战战兢兢的侍女给两个山人上完茶后,阿青给了不顺她的答复 “阿耶死前把阿花托付给我,说只想让阿花找个好人家,平安喜乐一生,你觉得你们太白门是这个好人家吗?” “阿青姑娘未免一叶障目了。”不顺挺着腰板坐在椅上,淡淡道“凭阿花的天姿,蒙尘到今天已经是天命无眼,不要说做个凡人庸碌一生,就算在山门中,阿花也定是崭露头角的那一个,这个道理阿青姑娘比吾清楚,不然何必想要把阿花送上天福门呢?” 他怎么知道自己已经为阿花选了天福门?! 阿青心中一惊,连面上都忍不住显出疑色,剑眉紧紧锁住。 “吾太白门与天福门相比只强不弱,阿花亲母更是门内长老,有母亲亲自教导,阿青姑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不顺步步紧逼,阿青坐在椅上陷入沉默。 “此事若是阿花不愿意,我也不能强求。” 不顺早就料到阿青会拿阿花自己当作挡箭牌,胸有成竹道“修行问道是天下间头等大事,虽然阿花已经不算年幼,但只要入门不消几日,她定然会专心修行,一心问道。” “阿花不是不愿修行,而是不愿和她母亲一起修行。” “为何?”不顺有些愣住,凡人不是最重血脉之情,还有比母女血脉更为亲厚的关系吗? “阿花的母亲自小遗弃阿花,阿花一直被阿耶抚养长大,从没有享受过母亲的疼爱呵护,现在有人想要以阿花的母亲自居,怕是阿花没那么容易接受。” 不顺脸上的笑意淡去,他并不知道凡人之间的父母之情也分生情和养恩。 阿花竟然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抱着怨念,这让他实在意料不到。 不顺瞥了眼阿青,想从阿青的脸上看出什么,但却找不到丝毫扯谎的痕迹。 若是阿花真心不想入他太白门… “这有何难!吾亲自教导阿花便是!若是阿花不愿见到不芸,太白门何其宽大,若是有心,等不芸尸解阿花都不会见到她一面。” “不顺山人,你从没体验过和父母相处的感觉吧?”阿青面色古怪问道。 “怎么?”不顺听出了阿青语气中的不对,坦然道“吾自懂事起便在太白门内生活修行,只受师父教导之恩,天生不知父母是何人。” “那就是了。”阿青叹了口气“不顺真人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就算阿花不会见到她的母亲,但想到抛弃自己的母亲就和自己在同一个山门,心中就会有一处疙瘩。” “你们山人修行不是最重心境?这样的小疙瘩在修行中想来也会成为修行的阻碍,我不懂山人修行之法,但意思应该没有表达错吧?” 不顺听完阿青的话皱紧眉头,他自己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心结,但确实就算是一件小事,在修行途中也极容易化作心障,更有被拜月教徒趁机而入的危险。 难道…阿花真的跟他太白门无缘 不顺刚刚浮起这个念头,再看了眼阿青那张看似无波无澜的脸,心中顿时豁然开朗,而后暗暗冷笑一声。 这女子说了半天都只是不想让阿花入太白门而已! “阿青姑娘不用担心,吾太白门屹立天下万载,这点小事还是有法子解决的。” 不顺打定了主意,不管如何都要先把这根苗子带回门内! “那可不行,阿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可不放心。”阿青微微摇头,并不接受不顺的建议。 “若是吾非要带阿花回山呢?”不顺眯了眯眼睛,这里可是他太白门的地盘。 阿青看出了不顺眼中的意思,当下没有别的反应,只是从怀中掏出一柄小木剑放在手里把玩。 “不顺山人既然查出了阿耶已死,想来也知道阿花并不仅只有我这一个阿姐,如果我没有能力护住阿花,给阿花一个好的前程的话,自然还会有人站出来。” 威胁! 不顺眼睛盯着那柄小木剑,从中发出的武势天下间只有一个人会使。 想到那个人,不顺也难免忌惮起来。 “你别忘了这里可不是平京。” 就算不顺语气仍旧强硬,阿青还是从中察觉到了这个修士开始有些投鼠忌器。 “就算不是平京,白西镇仍旧是大定的国土。” 言及于此,对面这人软硬不吃,不顺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待下去。 “既然如此,那就请大定少司在白西镇多待些日子了。”不顺深深看了阿青一眼后飘然离去。 阿青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已经半凉的茶水,嘴中有些微微发苦。 看来她们被困在白西镇了啊… 。 第四百六十三章 山人图谋 阿青把茶杯轻轻放下,这时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两个脑袋伸了进来。 “山人,走了?” 阿青对着门口点点头,在门外蹲了一段时间的黄无病和假装府兵的阿夜走了进来。 “吓死我了,还以为山人直接杀上门来…” 黄无病惊魂未定,自然坐到阿青旁边的椅子上,阿夜则是站在他身后。 “少司大人,您…认识那两位山人?” 阿青点头“为首的是太白门的掌教。” 嘶… 黄无病身子一下向后仰,紧紧捂住自己胸口。 “…居然还是太白门的掌教…” “你不知道吗?”阿青奇怪地看了眼黄无病,这人不是在白西镇当了三年太守,怎么连太白门的掌教是谁都不知道。 “实不相瞒,其实在白西镇三年,下官连山人都没见过,山人本就不会轻易下山,更不会接见我们这样的凡人…” 黄无病语气中带上了些遗憾,刚被派来白西镇的时候他心里也不是没有一些奢望,奢望自己能够与这些山上仙人有些交集,撞上奇遇,届时一家都能福寿延绵,一桩祸事倒也成了美差。 只是来了白西镇不到一个月,黄无病就知道自己能保住命已经是列祖列宗保佑了,哪里还敢再去想什么山人赐福,看到山人躲都还来不及! 想到山人在白西镇崇高的地位,黄无病看向阿青的眼神里又加上了一些敬畏。 自己真的不能小瞧这个女子啊,之前还以为虽然这女子官至少司,但一副青涩模样,不过是家里权势安排而已,但看她和山人也能平等交谈,甚至不落下风,此人绝对有非凡之能! “黄太守。” 黄无病还在想着以后要如何跟阿青交好,直到阿青叫了两声后他才反应过来。 “少司大人有何吩咐,下官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黄无病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对阿青行了个大礼。 “呃…也没其他事,就是想向大人借一下府兵,可好?”阿青对黄无病突然莫名的举动已经开始免疫,心里把这个被流放的太守归于受到刺激太多,心神可能已经不正常的范围内。 “当然!少司大人尽管去用,如果人手不够的话,尽管吩咐下官就是!” 黄无病恨不得现在把心都掏出来给阿青,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在阿青身上抱着一丝希望的话,那经过今天这事他彻底把阿青看成了自己的救命菩萨。 就算没有皇上的圣旨又怎样?只要这大人在自己这里一天,那他们一家绝对高枕无忧啊! “嗯,好,那…”阿青对黄无病示意了下眼色,黄无病当即领悟,对阿青再行了个礼后就弓腰退了出去。 “阿夜!定要听从少司大人命令,若是被我发现你偷懒的话,哼哼,皮都给你剥下来!” 黄无病出去前还不忘威胁一下阿夜,阿夜无奈,只能随意拱拱手道“是,大人。” 等确定黄无病已经离开附近后,阿夜才叹道“这黄太守刚来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哎三年都活在刀尖上确实让他变了太多。” “无事,等这件事解决完就好了。”阿青问起了昨晚的事“你们查到了吗?” “嗯,少司大人到柴房一看就知。” 阿青看到阿夜一脸凝重的模样,也不废话,跟着他去了柴房。 到了柴房门口,阿夜在柴房外笼罩的星隐术上打开一个口子,阿青打开屋门,就从屋子里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少司大人。” 阿青进了柴房,太守府柴房里就和一般人家的柴房一样堆满了杂物,只有一个小窗户漏进光来。 阿飞站在黑暗中,给进来的阿青行礼后继续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阿青虽然无法再用剑心感受气息,但她的五感还是异于常人,一下就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目标。 “他怎么了?” 阿青走到角落,那有个被手臂粗细的麻绳紧紧捆住的男人,乱发覆面,浑身都是血迹,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为什么要把他绑住?” “不是我们绑住的。”阿夜阿飞走到阿青身边“从我们把他带出来时,他就是这幅模样。” “少司大人请看。” 沉默寡言的阿飞上前,手上汇聚星势拉着那根麻绳用力扯下,但他的星势才碰到麻绳麻绳上就浮起一排闪着白光的符文抵御。 阿飞没有强行破掉山人的术法,把手收了回来。 “这是山人下的禁制?” 阿青想要用手去碰这人,但被阿飞阻止,阿飞用星势代替,把这人脸上的乱发拨开来。 这人看上去像是个刚刚成年的男子,下巴刚刚开始长出青须,虽然脸上都是伤口血污,但还有一股稚气没有消散。 为什么要把一个孩子死死藏住? “你们从他身上查出了什么?” “虽然他身上有禁制在,但昨晚我们勘探过他的体内,这人身上的气血比起旁人强了不止数倍,就算是一般的武者也比不上他,他也是因为体内气血太过蓬勃才一直昏迷。” “还有别的异常吗?” 气血蓬勃虽然并不多见,但这这样的青年身上却不算太过离奇,只要用上一些药力十足的补药,就算要让他的气血再蓬勃数倍也是轻而易举。 而让阿青如此关注的原因定然不是一个只是气血异于常人的青年。 昨晚南宫梦无意窥到一个人的梦境碎片,在碎片中就有那座建筑的存在。 虽然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但门口来来往往的却不是一般凡人,而是穿着太白门道服的山人,甚至不顺的脸也在那人的梦中一闪而过。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梦境碎片大概就是那几个家族的核心人员之一的。 但山人费了那么大周章,只是弄出个气血蓬勃的青年? 阿青看着昏迷不醒的青年紧皱眉头。 她的直觉还是告诉她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如果说完与山人无关的话倒也有一点巧合。”阿飞突然开口。 “什么巧合?” “大人应该知道,山人的体魄因为修行缘故也会强大于常人,而其中最容易区分的就是他们身上的气血。” 阿飞看向被他们从那个地方劫出来的青年。 “这人身上的气血,和天门境的修士几乎相同。” 。 第四百六十四章 被困白西 阿青在白西镇呆了半月有余,自从不顺在太守府不欢而去后,阿夜和阿飞明显感觉到太守府旁多了几道监察的术法,可以猜测甚至有山人正在幕后监视她们。 阿青倒是无所谓,反正她都要在白西镇再呆一段日子。 她已经把忘尘的信寄出,过了几天更是收到长公主的快马回信,信中除了感激她的话外,还说长公主已经向皇上请求离京,现在已经启程,在赶来白西镇的路上。 阿青这段日子除了每日练剑外连大门都不出,反而是南宫梦每天都会到街上逛逛,把听到的新鲜事回来告诉阿青。 “阿青,你知道现在白西镇到处都在搜人吗?” 阿青收起龙泉,把目光转向刚从街上回来的南宫梦。 “搜人?” “对啊,听说那几个山人后裔家族出了家贼,似乎是偷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几个家族联合起来大搜白西镇,满街现在都是他们的府兵呢!” 家贼? 阿青脑中想到被暗星劫回的青年,那个青年这半个月几乎都在晕厥,唯一几次开口就是呢喃要喝水,而且除了喝水外他似乎也不用吃东西,身上的气血始终蓬勃,伤口也早都好的差不多了。 单是这样看,这个凡人青年还真像一个已经辟谷的修士。 看来那个人对他们很重要啊… 阿青把龙泉收回剑鞘,被南宫梦这一打断她也没心情继续练剑了。 “你手上提的是什么?” 阿青才看到南宫梦还不是空手回来的,手里大袋小袋的提了不少。 “啊!这个啊,今天白西镇一年一度的集市开市了,我就去逛了逛。”南宫梦举了举手里的袋子,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集市?为什么要一年一次。” 南宫梦把东西放到桌上,拉着阿青坐下神秘兮兮道“我也觉得奇怪啊,一开始以为只是一般的赶集,但这白西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方圆百里都只有这一个城镇,有什么好赶的,到了以后听别人说才知道,这个集市和一般的集市不一般…” 南宫梦故意停顿了一下,学着那些说书人吊起听客的胃口。 “快说!”阿青毫不客气给了南宫梦后脑勺一巴掌,和这个人呆的越久,阿青越觉得这个封家梦君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 “哎呦轻点嘛…”南宫梦皱着脸摸了摸自己脑袋,继续讲了下去“这个集市是一个在太白门山人默许下的集市,在里面卖的可不仅仅是凡俗之物,甚至有时候会出现山人所用的器物和丹药!” “这些从哪里流传出来的?”阿青越听越迷糊,虽然白西镇是山下之城,但有途径拿到山人丹药的也只有那几个山人后裔的家族。 就算山人不会无视这些后裔,可那些后裔会败家到把这些东西拿去卖? “哎!这就问到点上了!”南宫梦兴奋了些,把自己道听途说的消息悄悄讲给阿青听“听说啊,这些东西压根就是太白门的人拿下来卖的!” “那些修士不都讲究什么入世修行吗,所以一些小修士就乔装成摊贩,混入集市中,把那些山人之物也施加幻术变成寻常物件,随人挑选购买,缘分到了,这些山人之物就会被寻常凡人买去,运气好的还能得到延寿的丹药呢!” “这样的习俗似乎从白西镇有了这个集市的时候就开始了,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山人赐福,后来也搞清楚了这靠缘分,如此在这几日赶集时,几乎所有白西镇的人都会涌入集市‘淘宝’,这个集市也变得越来越大,阿青,你是没看到,那人山人海啊!” 南宫梦挥着双手给阿青比划,阿青听到她的话后则是低下了头,暗暗思索这件事。 山人故意把一些丹药从这样的集市中放到凡人之中 不知是不是因为戒备心日益加重,阿青下意识就把这件事和藏在太守府柴房中的凡人青年联系上。 “哎,你有没有听我讲话啊!”南宫梦兴奋半天才发现阿青压根没听进去半个字,感情自己都在自言自语? 南宫梦气急,不想再理这人,拎着东西就要回自己屋去。 “阿梦。” “干嘛!” 南宫梦转头看着突然叫住她的阿青,面上还满是不忿,一副你快点来给我道歉的架势。 “你明天还去集市吗?” “去啊,怎么了?” “那我们一起去吧。” “可你不是都不出门吗…”南宫梦皱了皱眉头,阿青不是说她要在府里守着阿花吗。 “老是在府里待着浑身都不爽利,正好也带阿花出去走走,阿花最近老是跟我喊闷。” “那遇到山人怎么办?” “不是有你嘛。”阿青对南宫梦眨了眨眼“天下闻名的梦君在我们身边,还有谁敢为难我们姐妹?” 南宫梦一听阿青的奉承乐开了花,要不是手上都是东西她都要拍胸膛作保了。 “包在我身上,你们就跟着我,这天下哪里都要卖我一两分面子!” 看到阿青表示赞同的点点头,南宫梦也把阿青刚才无视她的事忘到脑后,提着东西就蹦蹦跳跳的回了屋。 阿青看到南宫梦的房门关上,起身走到柴房,用说好的暗号叫阿飞把柴房外的隐形术打开一个口子,阿青进屋后对阿飞吩咐道“明天我和阿花还有南宫梦要去一趟集市,你和阿夜选个人跟着我们,我觉得这个集市有问题。” “是,少司大人。”阿飞应完后就站在原地,跟个石柱一样再没别的反应。 阿青也知道这位暗星就是这幅脾气,回头查看了一下那个青年的情况,发现还是昏迷不醒后就从柴房里走了出来。 … 翌日,阿青和阿花跟着南宫梦出了太守府,阿夜顺着黄无病的命令跟着阿青她们,为了以防万一阿青把彭莒也带上了。 彭莒耷拉着睡意沉沉的眼皮跟在阿花身旁,在意识里对阿青抱怨道‘这有什么好去的,我之前也因为好玩到过这样的集市啊,还卖出去几个小玩意,就只是逗趣凡人而已。’ 阿青看了他一眼。 ‘那可不一定。’ 。 第四百六十五章 山人集市 阿青牵着阿花到了集市处,果然和南宫梦说的一样,好像整个白西镇的百姓都到了此处一般,集市入口被挤得满满当当,他们一行人半天还没进到集市内,更别说看到什么山人摊贩了。 “阿姐,人好多啊!” 阿花许久没有出门,虽然听到自己亲生母亲是太白门山人后阿花有沉寂过几天,但过后就像忘了这件事般,一直跟阿青吵吵着要出门。 “不要乱跑。”阿花牵住阿花,把周围的情况尽收眼底。 阿青发现周围的白西镇百姓看到她们时眼中都会透出一股了然的神色,然后迅速转开视线,似乎知道她们是谁一般。 “大人,大人!来这里,这里没什么人!” 在前面探路的阿夜跑回阿青身边,把阿青等人拉到另一边去。 原来绕到太白山的另一边有一条隐蔽的小道,可以从另一个入口进集市,只是要走一段山路。 被挤得喘不过气的彭莒哪里还想呆在人群中,一下跑在前头,尽情呼吸新鲜空气。 ‘凡人的气息!真是污秽!’ 阿青没有理会彭莒的抱怨,小心查看周围的情况。 这条山路绿林遮掩,隐蔽非常,像极了话本里随时会有悍匪跳出来劫道的地方。 “阿夜,那些百姓为什么看我们的眼神那么奇怪?” “少司大人,这白西镇自古百姓扎根于此,虽然是个城,但里面的哪户人家出生了孩子满城都会知道,各家与各家早有了亲戚关系,大人这几张生面孔进了这白西镇,可不是要被人当做异类嘛。” 阿青想想也是,又问道“皇上没有想过教化此地百姓吗?” 阿夜罕见的沉默了下来,而后低声道“大人,山人之事,以前都是禁忌。” 人间戒。 阿青也没有再问,在她自己身上就足以体现山人之前是何等的猖狂。 人间戒从制约山人之约变成制约凡人之戒,更何况是山人的后裔,哪里轮得到凡人来插手。 若不是现在有了黑刀军… 念及至此,阿青忍不住看了眼阿夜,心中想通很多关窍。 三年前黑刀军压根连影子都没见着,但皇上已经派了暗星潜入这座山下之城中,甚至不仅是白西镇,怕是其他的山下之城也早有暗星驻守。 恐怕皇上从来没有屈服过人间戒,一切都在朝廷的布局之中,无论是黑刀军还是天下星网,凡人与山人迟早都会正面冲突。 “大人,怎么了?”阿夜感知灵敏,感受到阿青的目光转过头问道。 阿青摇摇头表示无事,一行人继续向前走。 如果一切都是计划的话,那自己这个少司之位想来也是没那么简单,其中的深意怕是在于针对山人。 阿青想着想着他们就到了集市中,集市里倒没有外面那个入口拥挤,而且从小道上来的人不多,四周的摊贩反而多过人流。 一看到有东西买,阿花和南宫梦都兴奋了起来,阿花挣脱阿青的手跑到两边看了起来,虽然大部分都是她不感兴趣的东西,但阿花还是逛得津津有味。 “阿姐阿姐!你看!” 阿青走到阿花身边,阿花指着一个地摊上的珍贵药草对阿青大喊。 阿青蹲下身,都不用拾起草药就能闻到一股醒脑的清香。 是年份十足的好药。 阿青转头看着眼里闪光的阿花“我们中也没人生病,买这些草药干嘛?” “现在没有!以后说不定就有啦!”阿花拉着阿青的手,软磨硬泡想叫阿青买下这些草药。 阿青揉揉阿花的脑袋,还是站起身来。 “不能乱花银子。” “哎,要买什么?”就在阿花噘嘴的时候,南宫梦走了过来,才一会功夫,她手里就提了一个盒子。 “这些是好东西啊。”南宫梦拿起一株人参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那老者模样的摊贩也没在意,任由南宫梦一一查看。 “我买了!”南宫梦大手一挥,就要从怀里掏银子,阿青微微皱眉阻止她。 “你买这些干嘛,你身上可有不舒服?” “没有啊。”南宫梦一脸迷茫,看了看自己,是没有哪里不对啊。 “那买这些作甚?” “以后也会用到嘛!”南宫梦白了阿青一眼,拉过阿花的手,嘲笑阿青道“阿花别理你那个小气鬼姐姐,一点也不懂女人的乐趣,买东西买东西,东西不是关键,关键是买!好东西当然都要买回去啊!这些草药就算梦姐姐送阿花的了。” “真的吗!”阿花一下破涕为笑,拉着南宫梦一口一个梦姐姐叫了起来。 阿青见状只能摇摇头,任由这两人把一地的草药都打了包。 “呐,你不出钱,拿着总可以吧。”南宫梦一脸骄傲的把打包起来的草药递到阿青面前让她拿着。 阿青无奈只能拿了一些在手上,一行人还没走过一半集市,所有人的手上都提满了东西,就连彭莒的背上都没被放过。 “大人这会不会买太多了啊…”阿夜有些胆战心惊,这些东西都快抵上他半年的月俸了。 “无事,随她去吧。” 阿青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没办法,南宫梦是朝廷御封的梦君,自己享一地供奉,更有诺大的封家做后盾,就算是把整个白西镇买下来阿青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人比人,气死人。 阿青想到自己还要攒钱给阿妹做嫁妆,心里就有点不平衡起来。 “阿青!” 南宫梦又在一个摊贩面前停下,对着阿青小声呼喊,面上还有些焦急的神色。 阿青快步走过去,看到南宫梦正对着摊上的一个小瓷杯双眼发光。 “你看看。” 南宫梦凑近阿青耳边小声让她查看这瓷杯有什么异样。 两人都装作不以为然的模样,阿青随手拿起瓷杯,瓷杯入手和一般的杯子没什么两样,阿青把它凑到眼前也没看出什么不同。 但… 阿青没有放下瓷杯,她心里总觉得这个瓷杯不是什么凡物。 “多少银子?”南宫梦得到阿青眼神示意后,语气随意问了价格。 那摊主脸上一直微微笑着,举起手对南宫梦摆了摆。 “不要银子。” 。 第四百六十六章 以物换物 不要银子? “那你…是要白送?”南宫梦边说就边把小瓷杯往自己怀里塞。 摊主一下变了脸色,一把把瓷杯抢回来。 “你这小姑娘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白送?哪来那么便宜的事?!” 阿青也忍不住看了南宫梦一眼,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 “那你不要银子要什么嘛!”南宫梦被呛了一句也不恼,反正这东西她今天要定了。 “小姑娘家,看东西的眼光倒还不错。”摊主抛了抛手上的瓷杯“但也别把别人当成傻子,这东西奇妙我自然知道,我也是从别人手里淘过来的,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用,但总归不是凡物就是,拿出来摆着也是想换一个对我有用的东西。” 以物换物! 阿青盯着那个摊主的眼睛,知道了他打的什么主意。 这人八成是个凡人,不知什么途径淘到了这个瓷杯,并知道了它必定不凡。 但他却解不开这份奥秘,证明他没有这个瓷杯的机缘,但他却不甘心就这样把瓷杯拱手让人,干脆拿出来,若是有人能认出这个瓷杯的不凡,那那人身上十有也会有他想要的东西。 “你早说嘛,弄得这么神秘兮兮,想要东西是吧,让我找找…” 南宫梦把手里拿的东西放下,开始在怀中掏起来。 阿青看她从怀里已经掏出了一个东西,那东西就算她现在剑心受损也能察觉到绝非凡物,一层异光都在南宫梦手上亮起。 那个摊主看得眼睛都直了,恨不得立刻把南宫梦手里的东西抢过来。 “等下。” 阿青盖住南宫梦的手,宝物的光在摊主眼前消失,摊主狂喜的神色一下僵在脸上。 “我来买。” 阿青阻止南宫梦的败家行为,对着那摊主道“你知道这东西非凡,但你却不知道它到底能做什么用,若它只是山人用来喝水的杯子呢?” “这我不管,你们想要换就拿那东西来换!”摊主已经完被南宫梦掏出来的宝物吸走目光,就算和阿青对话眼神也不时飘到南宫梦怀里。 “说别人不傻,我看你倒也精明的很。”阿青冷笑一声“这东西你就别想了,我这里还有一物,你看你要不要换。” 阿青一翻手手心里多了一个小木瓶,那摊主明显对阿青手上的东西不感兴趣,但阿青整个人挡在南宫梦面前让他连宝物的影子都瞧不着。 摊主无法,只能拿起阿青手上的木瓶闻了闻。 摊主闻到木瓶里传出的气息眼睛一亮,他知道这东西虽然对自己有益,可决没有那宝物来的珍贵,因此便掩住情绪,把木瓶还给阿青,冷淡道“我对这玩意不感兴趣,你要换这杯子,喏,拿那个来。” 摊主朝着南宫梦怀中努努嘴,殊不知刚才自己脸上一瞬的表情变化都落入了阿青眼中。 已经吃定这个摊主的阿青笑了笑,拿起木瓶放进怀中。 “既然如此,那也是我们和它没有缘分了,告辞。” 说完阿青就拉着南宫梦要向前走去,摊主哪里肯放走他们,赶忙从摊位跑出来,拉住阿青的袖子。 “哎哎哎,别走啊,怎么话说一半半的,现在小姑娘性子也太急了吧!” “你不是非要那东西不可吗?哪有用价高之物换价低之物的道理,既然买卖不成,不走还留着干嘛?” 听到阿青这番话,摊主也知自己的打算对方已经然知晓,只能摆出一张吃了屎的脸,挥手道“算了算了,怕了你了,换了换了。” 阿青了然的笑笑,把小木瓶从怀中掏出,放到那摊主手上,拿过摊主手中的瓷杯。 交易达成后阿青一行人继续向前走去,而那摊主看了眼南宫梦的背影眼里闪过一瞬挣扎,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等四周没人时那摊主一挥手收起摊位,解开身上的障眼法,变成一个道童往太白山上走去。 “阿青,你怎么知道那人不是凡人?” 南宫梦现在对阿青多了一股莫名的崇拜,会砍价的女人永远都是女人中的楷模! 阿青看了眼南宫梦,忍不住训斥道“我知道你们封家家大业大,但也不要那么蠢好不好,这什么瓷瓶值得你拿那样的宝物来换?长点脑子行不?!” “哦…”南宫梦嘟嘟嘴,心想这样的东西家里还蛮多的,她就以为不过是一般的玩意而已。 阿青看南宫梦这模样就知道她没听进去,只能无奈摇头。 虽然她也不知道南宫梦原本要拿出交换的宝物是什么,但光凭那异象,在这集市中,什么山人之物也不值得拿这样的东西出来交换。 但发现那人是山人,却也不是阿青的功劳。 阿青把脸转向一旁的彭莒,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在刚才那个摊主露出贪婪之色时,彭莒就捕捉到他一时不察露出的法力,在意识内提醒阿青他是个山人。 如此阿青才提高了警惕,拿出之前从长乐身上搜出的平息丹,换了那个小瓷瓶来。 其实这笔买卖还是亏了的,平息丹对那天门境的修士价值绝对远远大于这莫名其妙的瓷杯,只是阿青想要知道山人伪装凡人,特意兜售给凡人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古怪才买了回来。 “没什么要买的了吧,那我们回去吧。” 几人把集市转了一圈,随着日头升高,集市里的人流也多了起来,阿青见再没有伪装凡人的山人摊主后,就提议回去。 正好南宫梦和阿花已经逛的有些疲倦,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几人从原路返回,又到了那条小道上。 阿青从踏上那条小道开始,耳朵就听见了一些刚才没有的声响。 “阿梦,以后你出门要谨记一个道理,财不露白,这个世界上贪婪的人太多了。” 南宫梦疲倦地点点头,现在她只想回去躺下,哪里还有心思听阿青的说教。 阿青和阿夜对望一眼,两人对对方微微点头。 “虽然也不是什么很危险的人,但总是麻烦呀…” 呼、呼! 阿青和阿夜化作两道黑影闪了出去,南宫梦和阿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见四周的密林中发出几声惨叫,而后几道人影从林中飞出,重重甩在他们面前。 。 第四百六十七章 杯中丹药 阿青和阿夜从两边的草丛中走出,走到已经没有行动能力,躺在地上不停扭曲身体的三个人面前。 “你们是谁?” 这些人手中的武器都已经被打断,其实也就是几根木棍和锄头,显然这几人不过是寻常农夫而已。 “嘶…你们这些外乡人!敢跑来白西镇做歹!”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农夫还不老实,恨不得一口唾沫吐到阿青脸上。 虽然这些人现在性命都握在阿青手中,但白西镇的农夫眼睛里尽是对阿青等人的轻视。 “大人,这样问不出什么的,这些人出生在这座山下之城,始终觉得自己高外乡人一等。” 阿夜蹲了下来,盯着那个年长农夫桀骜不驯的眼神,手上稍稍用力,那人的嘴巴就被阿夜卸了下来,农夫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再也发不出声音。 阿夜走到另一个农夫身边,有了先例在,第二个农夫眼中明显有了惧怕,嘴巴一张就要说些什么,但阿夜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手一上一下,第二个农夫的下颚也被他卸下,只能在地上不断翻滚,口水流的满地。 “不要…不要…” 最小的那个农夫还是个半大小孩,看到面无表情,下手狠辣的那个男人蹲到自己面前,只能无助地举起手肘挡在自己面前,阿夜什么都还没做,这个年轻农夫就都招了。 “我说了!不要卸我下巴…是白老爷他们发的命令,说找到从他们家偷走宝物的小贼,就赏白银千两!” “整个白西镇这段日子都被翻遍了,就你们太守府没有被搜,而且你们还都是外乡人,那小贼肯定被你们窝藏起来了,我们就想制住你们,问出那贼的下落。” 年轻农夫一直紧紧闭着眼睛,把知道的一股脑都吐了出来。 阿夜站起,看了阿青一眼,两人眼中都露出古怪的神情。 还真被这些人蒙对了。 他们要找的人就藏在太守府中,但从这人的话中也可以知道,这件事几乎已经被白西镇公认,只是他们还没有证据,无法明目张胆搜查太守府而已。 不过如果那个人对他们真的很重要的话…这也是迟早的事而已。 阿青没有管这些劫道的农夫,扔下他们就继续下山,而年轻农夫等这些人走后赶忙爬起来,一手一个扶起自己的叔伯,赶紧朝着庄子逃去。 “如何?看出什么端倪没?” 阿青回到太守府放下东西后就把南宫梦赶出房间,自己和阿夜占据了她的屋子研究刚才从集市上得来的瓷杯。 阿夜手上星势不断浮动,星势围绕着瓷杯缓缓旋转,把瓷杯转了一圈后阿夜才把星势收回。 “只能感受到这个杯子似乎藏着一股法力,但这点法力连法器都算不上,更不是什么宝贝。” 阿青拿出瓷杯,在面前转了转。 她也看不出瓷杯的作用到底在哪里。 若这是山人的有心之举,那必然有一些制约的条件。 阿青努力回忆被藏在柴房中青年身上异于常人的地方,但除了气血蓬勃,体质接近天门境山人外,那个青年和普通的农夫并没有什么两样。 难道是要天生气血强于常人的人? 阿青一转念就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她和阿夜的气血远远大于那个青年,就算自己没了剑心,她的肉身力量也足以堪比武道强者。 嗯? 阿青突然想到了那个青年身上他们所没有的一样东西。 阿青把想法告诉阿夜后阿夜眼睛也一亮,对阿青点头觉得此法可行,于是阿夜就走出屋,把阿花叫了进来。 “阿姐,咋了?”阿花正在和南宫梦清点今天的战利品,还没‘分赃’就被阿夜叫来,阿花脸上透露出想要尽快回去的焦急。 “阿花,喜不喜欢这杯子?” 阿花一眼看到了桌子上放的那个孤零零的瓷杯。 在集市上阿姐和那个摊贩为这个杯子讨价还价的样子她也看到了,她一直奇怪阿姐怎么对一个破杯子那么在意,好像还拿了什么东西交换。 现在再看到这个杯子,阿花细细打量了一番,心里确定这真的是一个破杯子。 如此阿花看向阿青的眼神中就带上了些同情。 枉阿姐精明一世,还是被奸商给骗了啊… “阿姐,不用啦,这杯子你就自己留着吧。”阿花同情的对阿青点了点头,就要出屋继续去分赃。 阿青黑着脸让阿花过来,硬把瓷杯塞进阿花手里。 “拿着。” 阿花感觉莫名其妙,但拿住杯子后她觉得手里的瓷杯似乎重了些。 “咦…” 阿花奇怪地晃了晃杯子,小小瓷杯中竟传出了有东西被摇晃的声音。 “这是什么啊…”阿花把杯子扣在手心,等把杯子拿开后,阿花的手心里多了一颗纯白如雪的丹药。 “阿姐!阿姐!这杯子还是个法器!”阿花惊呼出声,同时对阿姐的眼光更加佩服,竟然连这种漏都能捡到! 阿青捻起阿花手心里的丹药,挥挥手就让阿花出去。 被吊起好奇心的阿花还想知道这是什么丹药,但直接被阿青轰了出去。 阿花对关上的大门做了个鬼脸,也不放在心上,继续去自己屋分东西去了。 “果然,要山人血脉才可以。” 阿夜进屋,看着桌上放着的一枚雪白丹药和已经法力尽失的瓷杯感慨道。 阿夜拿起杯子,再用星势探查时发现这个瓷杯现在真的就成了一个普通的瓷杯,里面那道法力已然消失,想来那只是一道探查持有瓷杯者是否有山人血脉的术法而已。 “为什么非要山人血脉才能拿出这个东西?” 阿夜捻起丹药,放在鼻子间闻了闻,丝毫草药的气息都没有。 “恐怕不仅是山人血脉,还要是太白山门人的血脉才可以。” 阿青刚才想到那个青年和他们最大的不同就是他身上流着山人的血,虽然他并没有法力种子,但也只有这种血脉才能划分出一个特定的人群来。 “这是干嘛用的?” “谁知道呢,试下就知道了。” 阿青睁大眼睛,看着阿夜把雪白丹药塞进了嘴里。 。 第四百六十八章 爆体而亡 咕咚。 随着喉结耸动,一颗丹药被送进腹中。 那化作摊贩,将瓷杯卖给阿青等人的小道童早已回到太白门内。 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道童等不急调息就把木瓶里的平息丹倒了出来,用炽热的眼光看了眼平息丹,确认无误后一口吞了下去。 感受体内法力枝桠正在因为平息丹的药力而节节攀升,道童面上满是满足。 凡人真是好骗。 道童不禁暗暗得意,那瓷杯自己本就要送到某个凡人手中,却想不到来了这一波冤大头,不仅白换了一粒平息丹,差点还能拿到一件异宝! 想到那件异宝道童又觉得有些可惜… 罢了罢了,缘分天定,自己既然与那异宝无缘,也犯不着做杀人夺宝这么大风险的事。 平息丹的药力在一瞬到达巅峰,道童舒畅地发出一声轻鸣。 白鹤被轻鸣惊醒,从林中飞出,盘旋山旁,发出道道鹤鸣应和。 … 阿青看着阿夜的动作目瞪口呆,连阻止都来不及,见阿夜似乎已经咽下去后才喃喃道“你、你就这样吃了…” 阿夜眼中闪过一丝狡捷,对阿青狭促地笑了一下,舌头向外一伸,只见那颗雪白丹药还好好的呆在阿夜舌尖上。 阿夜把丹药从自己舌上取下,笑着对阿青道“少司大人吓到了吧,属下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在气氛比较紧张的时候搞些恶作剧,少司大人勿怪。” 阿夜看着阿青那张由白转黑的脸心中还在暗笑。 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司大人,若是不调戏一番,岂不是天大的浪费? 阿青呼了一口气,心放下来些。 看到阿夜那张狭促的脸阿青心里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歪了歪脖子,阿青面无表情走到阿夜面前,勾住阿夜的脖子轻声道 “这可一点都不好笑啊。” 砰! 阿夜像煮熟的虾一样弓起腰来,满脸涨红,捂着自己肚子蹲到了地上。 阿青居高临下看着阿夜,揉了揉右拳,脸上满是快意。 真是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坊! “大人,下手…会不会太重了…” 阿夜捂着肚子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只觉得自己小腹现在就像翻江倒海一样,什么麻的痛的酸的胀的感觉都有,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这样你才能记住教训。” 阿夜想不到阿青居然会这么无情,向上看了眼,阿夜看到阿青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还在直直盯着他,身上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个大人…也不是好惹的。 半响后,阿夜才慢慢站了起来,感受小腹上的余痛,阿夜再也不敢开玩笑,站在阿青面前毕恭毕敬。 阿青坐在椅子上,手里正在把玩那颗丹药。 非草非药,非石非木,到底是什么? 阿青捻着丹药思考这药到底是哪里做什么用的,太白门的山人为何要费那么大周章把这药专门送到有山人血脉的凡人手上。 “大人…”阿夜小心翼翼地发了一声。 阿青睨了他一眼,让他有话快说。 “既然我们不知道这是干嘛用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 阿夜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只大黄狗,两人为了避免意外,特意在四周布下了一层星势和隐星术。 阿青和阿夜就蹲在一旁,看着那只迷茫的大黄狗在星势中到处走来走去。 “大人,开始吗?” “嗯。” 阿青点头后阿夜就把那枚丹药塞进一块熟牛肉里扔了进去,大黄狗一闻到肉味就跑了过来,几口把牛肉连着丹药吃下了肚。 吃完后大黄狗就趴在原地,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看着熟牛肉扔来的方向眼中满是期待。 阿青和阿夜就这样隔着星势和这只大黄狗对视,过了半天大黄狗还是没有别的反应,只是感觉无聊把头趴到地上,眼睛耷拉着就要睡着了。 阿青和阿夜看到这个场景不自觉对望一眼。 难道这丹药只对人有用? 还没等阿夜开口,只听星势里传出一声鱼肚破掉的声音,等两人再看去时,星势里再没什么大黄狗,只剩下了一副不堪入目的血肉场景。 一滩滩血肉被溅得到处都是,就连星势上都沾上了许多。 阿青眨了眨眼睛,对这种情况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如此剧烈。 “哎,可怜了一只好狗。” 阿夜嘟囔了一声,就在星势上打开一道口子,和阿青一起走了进去。 两人一走进星势内就觉得一股热浪迎面袭来,在星势里的温度比起外面高出了不止一点,如果外面是冬天的话,那里面就可以称为春天。 “气血竟然瞬间被提高到这种程度…” 阿夜心中有些惊骇,蹲到一团血肉旁,肉眼可见这滩血中还在冒着气泡,就像被烫滚了一般。 “是一瞬间就将气血提高到常人难以承受的高度,所以大黄狗才会连惨叫都没有,直接被撕裂。” 阿夜用星势盖住手指,捻了一点血肉在手上,这点滚烫的血肉甚至还在侵蚀星势,就算离了,其内的气血强度也始终居高不下。 阿青大概知道了丹药的功效,就先出了星势,阿夜则是把血肉清理干净后才走到阿青身边。 “大人,这丹药…” 阿夜手里躺着半颗雪白丹药,显然大黄狗只来得及吸收一半就没了性命。 雪白丹药之中也和外表没什么不同,阿青拿出来闻了闻,发现此时可以从丹药中闻到一些金石味道。 “看来是修士的手笔没错了。” 以金石入丹,是只有修士才会做的手段。 “他们为何要把这种丹药传入凡人中,还不做任何预警,就算是有山人血脉,贸然吃下这粒丹药,只会落得和大黄狗一样的下场。” 阿夜眉头微皱,他想不清楚山人的用意。 阿青脑海中一个猜想渐渐成型,但是还缺少一个最关键的地方——目的。 阿青站起来向柴房走去。 “并不是所有凡人都只会落得一个爆体而亡的下场。” 他们走进柴房,站到昏倒的青年面前。 阿青可以很清晰感受到此人身上不断奔腾的气血。 “这就有个没死的。” 。 第四百六十九章 公主驾到 之后的几日,阿青他们都围着那个青年转,使尽了各种手段都没让他醒来。 最后阿夜和阿飞统一了看法。 异于常人的气血已经损害了此人的大脑,让其醒转是不可能的了。 但这个青年对于山人后裔白氏家族定有非比寻常的意义,单单就这几日阿夜就发现太守府四周的多了许多探子。 这些探子盯住太守府出入的所有人,只要被他们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怕这些人就会踹开太守府的大门,进来大肆搜查。 “还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啊…” 阿夜和阿飞对此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更加小心,不让府内的其他人接近柴房以防走漏风声。 阿青则是直觉告诉她,这个青年身上就有太白门为什么要不断残杀白西镇太守的真相所在。 既然从青年身上挖不出,那就只能从另外一些当事人身上来了。 “入梦?”南宫梦黏着绣花针的手顿在空中。 阿青点头。 “我想你带我入白氏家族那几个族长的梦中,看看他们到底在背后谋划什么。” 南宫梦把手里的活计放了下来,最近她迷上了刺绣,虽然都绣的不成样子,但她自己却乐在其中。 “那你要带我见见那些人,最好还要把他们的生辰八字告诉我。” “为何?”阿青皱眉,她还以为只要南宫梦想,谁的梦境都可以随意进入。 “你真当我是神仙啊?!”南宫梦无奈道“天下凡人何止万万,在梦境中也没有挂上姓名,我在梦境中就像身处一个山洞,面前有无数个岔路,只能撞运气进去,你觉得我们运气会好到直接撞到想进的梦境吗?” “上一次也不过是随便看了一眼,才看到那些东西,狗屎运而已。” 解释完后南宫梦拿起刺绣,继续跟绣花针杆上。 “知道他们姓甚名谁,生辰几许,才算是看到一盏明灯,否则就算是我,在梦境中也就是个瞎子。” 原来是这样啊… 阿青开始冥思苦想要如何让南宫梦接触到那些人。 “大人。”阿飞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阿青走出屋后阿飞小声对阿青汇报道“长公主殿下来了,现在正在厅内。” 嗯?算了算时间,也是时候到了。 阿青提腿就要去见长公主,走到院子里时阿青脑中灵光一闪,向后看了南宫梦的屋子一眼,又转头看了长公主在的大厅一眼,一个绝妙的借口在阿青脑中成形。 阿青嘴角微微勾起,用比刚才更轻快的步伐去了大厅。 厅内黄无病已经在一旁伺候起静乐长公主,比起第一次见到阿青时黄无病现在更狗腿,腿压根就没闲下,给长公主端茶送水,还想要捶腿捏肩,半点不假手于下人。 “阿青,你来啦。” 长公主正有点尴尬不知如何是好,看到阿青走进厅内,一下站起来笑着迎上来。 “见过长公主殿下。” 阿青跟长公主行礼后打量了一下长公主,比起离去前现在长公主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尽管舟车劳顿让长公主脸上略显疲态,但眼中早已没有阴霾,尽是明亮。 “都说别叫我长公主了,叫我静乐。” 静乐拉着阿青到椅子上坐下,两人坐在一排,黄无病很有眼力的又端了一杯茶水上来,端到阿青面前时还对阿青谄媚一笑。 阿青勉强回了一个笑容给黄无病。 “黄太守,这里没什么事,我和长公主叙叙旧,你先去忙你的吧。” “是是是。”黄无病忙不迭地哈腰答应“长公主殿下和少司大人有什么吩咐,尽管叫人来知会一声,下官就在外面候着。” 黄无病一边谄笑一边向后退出房间,直到消失在两人眼前时都没把背影露出来过。 “这…黄太守,和我在京中见到的朝臣有些不同。” 阿青摇了摇头,只能打哈哈道 “一言难尽,静乐,这一路上可还好?” 静乐双手捏在一起“都很好,就是马车太慢,悔恨自己当初没有学骑射,不然快马加鞭,几日前便可以到了。” 阿青可以理解静乐现在的心情,若不是她的儿子还在太白门上,怕进城后静乐就会直奔忘尘所在的地方了。 阿青进屋就关注到静乐身后跟着两个身穿观星使服饰的男子,此时再扫眼过去时两个观星使对阿青微微点头。 看来又是两位暗星啊。 “阿青,这次我来父皇还交代过,我是以定朝长公主的身份前来巡查白西镇,上山门时断不能落了大定的面子,我久居府中…许久没有见人,到时上山还要依仗阿青你了。” 静乐眼中闪着期望看向阿青“那我们何时上山好些?” 看静乐这模样阿青就知道她恨不得明天就到太白门去,但皇上既然特意嘱咐,就不能太随便行事。 “静乐且先安顿下来,我还有事要静乐帮忙。” “什么事?阿青尽管告之于我,静乐定竭尽力。” 阿青对静乐笑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静乐只要今晚梳妆打扮,摆出长公主的仪态便可,大定长公主来此,岂能不接见当地百姓?” … 当夜,大定静乐长公主大邀白西镇白氏家族族人,白氏族长应邀前来。 “见过长公主殿下。” 白氏族人纷纷跪到在地对静乐行礼,静乐盛装而至,尽显长公主华贵风范。 “各位请起。” 长公主微笑着对白氏族长寒暄问候,尽管白氏族人对凡人不屑一顾,但作为名义上的国民,对一朝长公主还是不得不表现出尊重。 静乐带着白氏族人入席,看向阿青时对其微微眨眨眼。 阿青会意的微笑点头,心里想着皇族果然每一个是吃干饭的,就算静乐已经许久不见人,但这长公主的架势也是一点都不虚。 “少司大人…下官身体不适,可不可以先回去啊…”黄无病躲在阿青身边,这些白氏族人在他眼中就如财狼虎豹一般,黄无病腿都开始抖了起来。 “黄大人。”阿青拍了拍黄无病的肩“你是本地太守,这样的场所你要是离去了别人要怎么看你。” “而且…”阿青凑近黄无病耳边轻声道“我和长公主都在这,你怕什么呢?” 黄无病浑身一震,随着阿青的承诺,消逝已久的官威又慢慢回到黄无病的身上。 对啊,有少司大人和长公主撑腰,这群刁民奈他何?! 黄无病挺直腰板,迈着外八步,大摇大摆向宴席走去。 。 第四百七十章 一窥梦境 静乐把一张纸递给阿青,阿青看了看上面列的姓名和生辰八字笑道“话都没说一句就这么给了?” 静乐一边摘掉头上的珠钗一边轻笑道“他们虽是山人后裔,但也是大定子民,几杯酒下肚,当朝长公主说要给他们看看命,自然没有二话都写了上去。” 镜中的静乐面色有些潮红,她许久没有出席过宴会,加上过不了几日就可以见到自己儿子,难免多喝了两杯。 “阿青。” 阿青抬起头,对上镜中静乐的眼睛。 “兴安……还记得我吗……” 静乐闪烁的眼睛中既有期盼也有惧怕。 “不用担心。” 阿青和静乐对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就递帖子上太白门。” 说完后阿青就出了静乐的房间,拿着那张写有白氏家族重要成员生辰八字的纸条回了南宫梦的房间。 “这些可以吗?” 南宫梦拿过来看后点点头。 “可以了。” 阿青坐到南宫梦床边,已经躺下的南宫梦看了阿青一眼,奇怪问道“你在干嘛?” “等你带我入梦啊。” 南宫梦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做梦就要有个做梦的样子,来,躺下。” 阿青皱了皱鼻子“一定要躺下?” “当然啊,来。”南宫梦一脸正经地看着阿青。 阿青无奈,只能捏着鼻子躺到了南宫梦身边。 “把被子盖上。” “……” 等两人同床共枕后,南宫梦拉起阿青的一只手,阿青闭上眼睛,放松心神,没有一会就陷入了梦境。 虽然不是第一次入梦,但每每看到梦境中那些五颜六色时阿青还是有些感慨。 原来五彩斑斓说的是梦啊…… “你想什么呢,这只是我的梦境,不是所有人的梦都是这样。” 南宫梦的声音响在耳边,阿青转头看去就看到南宫梦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她的身边。 虽然入梦不算什么坏的体验,但想法随时都会被这人知道还是有些烦。 “……我还以为这是一个通往各人梦境的通道。” “没见识了吧。” 南宫梦难得抓住机会嘲笑了下阿青,而后带着阿青向一个方向走去,等阿青眼前穿过一片色彩后,一个具体的场景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是个小院,只有一个屋子亮着灯,阿青和南宫梦向前几步,还没走到窗前就停了下来。 因为从屋子传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阿青看了南宫梦一眼,南宫梦只能摆摆手。 “我又控制不了别人做的是美梦还是噩梦。” 阿青深感觉得倒霉,才第一个梦境就如此让她想要直接脱离。 但为了找到那个青年身上的秘密,阿青还是打开了窗户,从窗户向里看去。 “咦,这男的不行,在梦里也这么气喘吁吁,现实里可还了得?” 看到南宫梦这幅毫不介意,甚至满是经验的模样,阿青几乎可以断言这人绝不是第一次进这样的梦境了,甚至她说不定都已经看到不爱看了。 阿青目光扫过屋内的大小事务,入梦前南宫梦也提醒过,梦中事物有虚有实,有些是潜意识的写照,有些则是做梦者日思夜想幻想出来的,真假要靠她们自己判断。 陈设似乎没什么异样…… 阿青扫过了一遍屋子,除了不断剧烈摇晃的床榻还没看外,找不出什么可疑的地方。 难道非要掀开床帘不可? 阿青心里浮起强烈的抗拒。 算了算了,说不定这人的梦中没有任何可疑之处,还是去下一个人梦中查找。 阿青打定主意就拉着还在兴致勃勃蹲在窗边听房角的南宫梦走,两人回到南宫梦梦境后南宫梦感慨道“没想到这些山人后裔的胆子这么大啊,连山人都敢亵渎。” “什么?” “你没看到啊?”南宫梦诧异地看了一眼阿青“那你可太不细心了,下次不许这样了哦,在那张床梁上挂着的衣服,可是真真切切的太白门道服,哼,这白氏家族的人在梦中妄想与山人颠鸾倒凤呢!” “怎么可能……”阿青微皱剑眉“山人后裔不是最敬重山人,就算是梦境也不该有这样的妄念……”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太不了解人了,梦是每个人最隐秘也最真实的地方,人心底最深最真的念头都会在梦中一览无遗,我们看到的这些,只能说明白氏家族对山人起了不一样的心思了。” 不一样的心思…… 阿青感觉自己隐隐抓住了什么。 南宫梦找到了下一个白氏家族成员的梦境入口,阿青随着她又到了一个新的梦中。 …… 直到阿青和南宫梦把名单上的梦境都看过一遍后,阿青大概猜到了这些白氏家族人的心思。 他们并不满足现在的山人后裔身份,他们想要让太白门更加重视他们,或者说是他们想要以山人的身份正式加入太白门,成为和太白门人平起平坐的身份。 让他们有了这份希望的就是那颗雪白丹药,虽然在梦境中阿青没有看到丹药的影子,但在这些人的梦中他们都成了有通天彻地只能的大山人,他们还得意说道 “就算先天不成,后天照样成道。” 在一个人的梦中,甚至梦到连不顺都下山亲自迎接他们,笑着说他们通过了考验,真正成为太白门人。 所有的征兆都指向那颗可以把凡人气血提升到山人层次的雪白丹药。 可这丹药不是只能提升气血而已吗,为何这些人在上面抱了这么大的希望? 这些人似乎对雪白丹药在潜意识中也认为是天大的秘密,不仅没有丹药来源的画面,就连那个青年的影子都没见着。 “阿青,要不要去那里看看?”南宫梦突然问阿青道。 阿青疑惑道“不是名单上白氏家族的人的梦境都看过了吗?” “对啊,可这个梦境有些不同,情绪波动很快,似乎很精彩的样子。” 南宫梦指着一个通道的方向,那个通道的颜色红的几乎成了黑色,阿青看一眼就觉得心里涌起一股心脏被紧紧揪住的难受感。 这是谁的梦境…… 阿青犹豫了一会后点点头,和南宫梦一起从红色通道中走进了那个特别的梦。 。 第四百七十一章 全是血色 红,无尽的红。 阿青从没见过这么深的红。 红的让人头皮发麻,手脚发软,只是看着面前没有尽头的红色心中就涌起一股暴虐的冲动。 “冷静一些。” 南宫梦拉住阿青,把自己的梦境投射进这个梦境内,两人失控的状态才好了些。 “这是什么梦…” “这不只是梦。”南宫梦的脸上再没了玩笑的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这是意识的投射,这个人的情绪已经濒临失控的边缘,基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神,从某个方面来说,我们闯入了一个人的心中。” 心中失控 阿青下意识想到自己杀意失控的场景,那时自己心中也被无尽的杀意黑焰覆盖,甚至吞噬了她自身,若不是真灵阿烈的魂印守护,现在的她早就沦为了一具行尸走肉。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这个人变成这样?” 阿青和南宫梦慢慢向这个梦境深入,所望之处没有任何其他事物,尽是一片深得发黑的红色。 在置身事外的第三角度来看,阿青和南宫梦越发觉得触目惊心。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个人的心中爆满暴虐戾气…仇恨…我从这个梦中读到的只有这些…” “这人危险吗?” 阿青突然想到什么,下意识开始警觉起来。 “嗯,很危险,如果这个人是个普通人,杀亲弑子对他而言也不过常事,如果这人是个武者或者修士,屠城乱世也不足为奇,其实这样的状态下这个人已经不算是个人,只是个被杀戮填满心灵的妖邪罢了。” “那他离我们近吗?” 南宫梦摇摇头“我无法从梦境中确定做梦者的位置,但我可以进入的他人梦境也是有范围的,白西镇方圆百里没有人烟…这人,定在白西镇内!” 阿青抬头看了眼头顶的红色,那红色像流动的洪水般,想要摧毁经过的一切事物,而南宫梦梦境塑造出的一片小小空间,在这片红色面前就像是方孤舟,颤颤巍巍地飘荡其中。 “我们出去吧,不要惊扰了主人。” 阿青和南宫梦实在看不出这场梦境中除了这些暴戾外还有什么其他东西,就悄悄从这个梦中退了出来。 “好危险好危险。”南宫梦回到自己梦境后干嘛扶了几下自己胸口,把狂跳的心脏安抚下来。 “这人…会知道有人侵入他的梦吗?”阿青从进到那个梦中就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哪怕现在已经退出她的不安也没有减弱。 “不会,我好歹也是梦君,入别人的梦绝不会留下一丝痕迹,放心吧。” 南宫梦拍着胸口向阿青保证。 “嗯…这样就好,但我们以后出行还是要小心些,这个城中不安。” 阿青心有余悸,她自己亲身经历过心中被杀意侵蚀的时候,知道这样的人并不是简简单单靠意志就能控制住自己的。 失控的人无论做出什么都不足为奇,而且往往会有比平常强大数倍的力量。 两人频繁入梦,心神有些疲惫,便暂一告落,从梦境中退了出去。 就在南宫梦脱离梦境时,她进入红色梦境的那个通道突然涌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冲到南宫梦的梦境中来,但南宫梦的梦境有封家封力保护,红色尝试数下皆是无果只能罢休,恢复到平常的样子。 若是南宫梦和阿青此时再进到那个梦中,会发现原本只有一片深红的梦境深处吊着一个人形,那个人紧紧闭着眼睛,脸上毫无表情,但嘴角却诡异的微微倾斜,似乎是在嘲笑谁。 … 翌日,阿青照例去柴房查看了一下那个青年的状态,发现还是昏迷不醒后就上了太白山。 在山头,阿青喊开了山门,但今日阿青没有进山门,只是以大定少司的身份把拜帖递了进去。 巧的是,今天收贴的正是亡尘。 忘尘看到拜帖上的’大定长公主莅临’七个大字后没有说话,收下拜帖转身就朝山门内走去。 阿青等了片刻,亡尘重新出来,递给阿青太白门的回帖。 回帖只是一张没有任何花纹的硬纸,纸上也没法力,就用笔墨写着一行’太白门恭迎大定长公主’。 阿青看了眼忘尘,从他眼中没有看出别的情绪,便也不说什么,收下回帖就下了山。 “明日就可以上太白门吗?” 阿青把回帖交给静乐后静乐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捏着回帖,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 “嗯,明日我们一行人都会陪你上太白门。” “太好了太好了。” 静乐捏着回帖不断在原地走动起来,头上的头饰剧烈晃动,但静乐已然完忘了小时候受过的那些皇室礼仪。 “我…我要准备些什么?” 静乐觉得自己脑袋现在就像一团浆糊一样,只能拉着阿青不断追问。 “静乐,冷静些,你明天不仅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还是以大定长公主的身份。” 阿青想起下山前忘尘的眼神,心中不禁微微下沉,想来明天的场景并不会像静乐想象的那样。 “对、对”静乐在阿青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静乐深吸几口气,但内心还是没法平静下来,阿青也不强求,陪静乐坐了一会就离开了静乐的房间。 她知道今晚这位长公主殿下怕是睡不着了。 … 夜晚,太白门,坠星崖上。 忘尘一人在崖边打坐,他不断修行太白门本经,法力随着本经在体内周旋,但还没一个周天就因心绪不定而止步不前,最后只能从头再来。 如此来回几遍忘尘也放弃了修行,睁开眼叹了口气,抱着自己的双腿看起夜色来。 “母亲…” 忘尘脑海中隐隐约约想起小时候的场景。 他住在一个大大的宅子里,一开始有父亲和母亲,但到了后面他的记忆里就只剩下了母亲,母亲的脸他已经记不清了,但有一句话他却每每在梦中梦到。 “安儿、安儿,不怕,母亲在这…” 忘尘觉得自己心境比刚才晃动的更加剧烈,赶紧闭起眼睛,不再胡思乱想,口中念起太白门本功的静心篇。 “忘世忘尘,方能无忧,方能干净…” 。 第四百七十二章 母子相见 “确定不一起去吗?” “嗯。” 阿青临行前,阿花走到阿青面前说今天她不想跟着上山,阿青知道阿花的原因,便也没有劝阻。 “那你就在府里乖乖待着,等阿姐回来。” 阿青看了眼阿花腰间的阿少,也没再多想,就跟在长公主的车架后出了门。 这次长公主上太白门为了以防万一,阿青将太守府内所有的力量都带上跟随。 阿夜阿飞自然不在话下,就连南宫梦和彭莒都跟着去凑了热闹。 长公主坐在装饰华丽的四架马车里,阿青和其他暗星都骑在马上跟着,直到了太白门上,静乐才从车架中下来,等着太白门开山迎接。 一阵轻灵的琴声笛声从空中幽幽传来,接着就是片片白羽落下,白羽不沾人身,遇物即化,化作道道白莲,让人眼花缭绕。 ”恭迎长公主殿下。“ 比起上次阿青等人直接被接引进太白门,这次太白门弄出的阵仗更大,直接将倒悬山打开个口子,山内之境在外一览无遗。 一条由白鹤驾成的悬空道在众人脚下,而不顺为首的山人在接引台上遥遥看着众人。 静乐深吸口气,率先踩到了白鹤上,众人一一按次序跟在静乐身后,虽然这条悬空道由白鹤架成,但走在之上就如履平地般,等最后一个人走下时,白鹤就飞散而去,空中只留下道道清鸣。 “见过长公主殿下。”不顺对静乐微微一笑,作揖行礼。 “见过不顺山人。”静乐回礼后目光一直在不顺身后的山人中寻找,想要找到自己儿子的脸。 阿青扫了一眼就看到忘尘在山人中的最后面,忘尘低着头,若不是阿青跟他见过多面,一时也不认不出来。 “长公主殿下,这边请。” 静乐由不顺带着走在最前面,其他山人和阿青他们在后面跟着,不顺带着静乐往倒悬山上慢慢走去,没到一处就介绍一处的历史和故事,但静乐脸上都是淡淡的,眼中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长公主殿下,到了。” 在倒悬山接近山顶的地方,不顺领着众人进了一个岔道,穿过白雾后就看到一片盛大的宴会场所,不仅风光秀丽,准备也体贴非常,丝毫没有让人难堪的余地。 “这太白门还挺客气。”站在阿青旁边的阿夜跟阿青嘟囔了一声。 按他们的猜想,从皇上发布新的人间戒后,各大山门必然会有激烈的反应,尤其是向来轻视人间的太白门。 所以长公主上山时他们也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但万万没想到,太白门居然真的拿出了待客的态度,反而让他们的准备毫无用武之地了。 “顺顺利利挺好的。” 阿青坐到自己的席位上,上首的长桌后静乐和不顺并排坐着,不顺不时笑着和静乐说些话,而静乐却一直在寻找什么人,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宴席过后,不顺端起酒杯对静乐问道“长公主殿下,不知吾这山林野地的酒水可还合公主心意?” 静乐也举杯示意“山门之酒别有一番风味,自然也是极好的。” 不顺一饮而尽后放下酒杯,莫名对静乐道“长公主殿下,吾这太白门上有一地,名为坠星崖,其景天下一绝,错过实在可惜,但坠星崖地势狭小,仅容数人站立,不若长公主殿下独自前往,吾等在这里等候,长公主殿下意下如何?” “嗯,如此孤就多谢不顺山人好意了。” 静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顺要自己独自去一个地方,但她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这些流程,好跟自己的儿子见面,丝毫没有怀疑其他。 “童儿。”不顺朝下喊了一声“领长公主殿下去坠星崖。” 阿青看到站立起来的人是忘尘后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想到不顺的意思。 抿了抿嘴唇,阿青没有起来随他们一起去,原本她觉得自己在场的话至少还能安抚静乐,但从今天静乐的反应来看,其实无论自己在不在,静乐听到忘尘回答时的伤心和失意都不会少半点。 还是让他们母子单独呆一会吧… 看着忘尘领着静乐走向迷雾之外,阿夜倒是有些担心 “少司大人,就这样让长公主殿下一个人跟去,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不会。” 阿青相信太白门不会对静乐做些什么,反而他们定然做了准备保护静乐,无论是什么原因,要是大定长公主在太白门上发生了意外,大定的黑刀军绝不会善罢甘休。 阿青听到一阵脚步声向自己走来,转头一看,只见不顺也离了坐席走到自己面前。 “少司大人,长公主殿下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不如少司大人也与吾喝两杯如何?” 阿青看着不顺那张永远都挂着假笑的脸,微微歪头道 “好啊。” … 静乐跟着忘尘走进迷雾中,在下栈道时,静乐看着忘尘的身影,隐隐觉得有些眼熟,但忘尘并没有搭理她,静乐也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便收回自己的胡思乱想。 走出迷雾,静乐霎时就看到坠星崖上惊人的美景,但空空荡荡的蓝天白云反而勾起了她的思子之情,随意看了两眼后静乐便转头对忘尘道“回去吧,孤看过了。” “长公主殿下。” 静乐心中一滞,不知为何,听到这道童这样叫她,她竟有股悲伤不自觉溢了出来。 “怎么了?” 忘尘直直跪倒在静乐面前,静乐吓了一跳,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静乐正要把忘尘扶起,忘尘清脆的声音就响彻在坠星崖上。 “儿子见过母亲。” … “母亲始终是母亲,孩子也该回到母亲身边。” 阿青和不顺并排站在宴席的边缘,迷雾在他们脚下静静流过。 “你不觉得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很讽刺吗?” 不顺笑了一声“确实,吾也想不到居然有一天会说出这样荒唐的话,但吾只想让你知道的事,无论是多荒唐的话,还是多荒唐的事,只要能让阿花归回太白门,吾等都会去做。” “我不愿意,阿花也不愿意。” 不顺没有动怒,挥了挥身前的迷雾,但迷雾还是流过他的袖间。 “人世间很多事情,不是愿意与否来决定的。” 。 第四百七十三章 危险逼近 “阿花姑娘,用的可还满意?” “嗯,就太多了…感觉有些撑…” 阿花摸着肚子摊在椅子上,面前摆着一大桌子菜,就算阿花已经噎到的嗓子眼了都没吃掉多少。 “黄太守,为什么你不一起吃啊?” “不用不用,这就是专门为阿花姑娘准备的,阿花姑娘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还是要多吃些为好。” 黄无病满脸慈祥笑意,坐在一旁看着阿花,阿花碗里的大半菜都是他夹去的。 “嗝…” 阿花忍不住打了个饱嗝,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黄太守,扶着椅把下了桌。 “实在太饱了,我要去外面溜达溜达。” “哎哎哎,阿花姑娘慢走,小心别摔了。” 黄无病起身到门边看着阿花慢慢走到院子里,等阿花拐了个弯看不见了他才收回视线,坐回到餐桌上开始吃剩饭剩菜。 剩一个姑奶奶在府里,这可是讨好少司大人千载难逢的机会! 黄无病深谙奉承之道,这小姑娘看似不起眼,却是最关键的节点! 只要把她伺候好了,等于把少司大人伺候好了,再加上少司大人和长公主如此亲密的关系,说不定少司大人还会在长公主那边给自己美言几句,简直就是一石三鸟! 黄无病笑的合不拢嘴,在一旁伺候的下人都侧以奇怪的眼神。 阿花一个人在院子里溜达,身边没有其他人跟着,只要腰间的阿少听她讲话。 阿花一只手拿着阿少,一边自言自语道“阿少,你说我今天不跟着阿姐去太白门是不是很任性啊?” “可我确实不想见到那个人…虽然是她生下了我,可我还是好讨厌她啊” “我到底出生的时候是有多丑,丑到她直接把我扔了…哼…阿耶明明说我小时候人见人爱!” “哎…好想回去看看阿耶,说起来,怎么咱们出来这么久了,阿耶也没写封信给我和阿姐呢…” 阿花踢开脚步的一块小碎石,抬头看了看,发现自己好像走到了一个从来没来过的地方。 “这是哪啊?”阿花朝着四周陌生的屋子探了探,好像屋子里都没人。 “还是走吧…” 阿花耸了耸鼻子,正准备离开这里,突然一个屋子里传出了莫名的声响。 “谁?!” 阿花身子一下僵住,转向发出声音的那个屋子。 “这好像是柴房啊。” 阿花站在柴房门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大概这太守府里是进了贼,而且这贼就躲在柴房里面。 不行,要是自己跑去叫人这贼跑了怎么办? 阿花跟着阿青走南闯北这么久,自然知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道理,更何况自己寄住在太守府里,如今太守府进了贼,自己怎么能袖手旁观。 而且…她还有阿少呢! 阿花把阿少从腰间取下,阿少变化正常扫帚模样。 有了阿少在手,阿花心里顿时安定不少。 “让姑奶奶来看看,到底是什么蟊贼胆大包天,偷东西敢偷到太守府来了!” 阿花伸手一推,似是有什么东西破掉的声音,阿花以为不过是错觉便没在意。 吱啦 阿花直接把柴房门推了开来 隐星术被破,阿飞当即有感,阿飞朝着太守府的方向眯了眯眼睛,猜测是白氏家族的人趁太守府内没人偷偷前往劫人。 是他们大意了。 阿飞起身到阿夜身旁,附耳说了隐星术被破的情况,阿夜瞪大眼睛,下意识看向阿青的方向,看到阿青还在和不顺交谈,一时心急如焚,却无法立刻告知阿青和做出行动。 “怎么办?” 阿夜思虑一番后还是决定等阿青和山人交谈完后再告诉她这件事。 “那人一直昏迷不醒,我们也无法挖出其人身上的机密,他们要掳走就掳走便是,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伤害府内人,而且我们在黄无病身上打下的印记没有被破,说明他们一家都暂时无忧,且静观其变就是。” “好。” 阿飞没有异议,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感受太守府内星势的变化。 …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静乐浑身颤抖,弓着背,想要扶起自己儿子,手却僵在空中,脸上的惊喜之色还没褪去,尽皆化为苦涩。 “儿子的意思是,今日母子之缘已尽,今后还请母亲照顾好自己,只当没有生过我这个儿子便是。” 忘尘跪在静乐面前,腰板挺直,面庞向上直面静乐,没有任何表情,眼中更没有什么痛苦纠结的神色。 “为、为何…” 静乐不敢置信的向后倒退两步,刚才自己儿子叫她母亲时她觉得长久已久盖在自己心中的那层阴霾瞬时就被一扫而空,但这份欢喜还没持续眨眼功夫,她的亲生儿子就亲手将她推入了深渊。 “儿子现在是山人,一入山门,此生道凡不同途,就算您是我的母亲,生恩却也不能阻挡我求道之心。” 不顾静乐身上开始颤抖,忘尘还是将自己思虑一夜后的话都对自己的母亲说了出来。 “儿子恳请母亲,斩断你我母子之缘,放儿子求道长生。” 忘尘闭起眼睛,把额头点在地面,给静乐行了个大礼。 “吾儿,你的大道就如此重要嘛…” 静乐颤抖着嘴唇,眼泪早已止不住流了满面。 “是,大道是儿子的毕生之求,还请母亲成。” 忘尘没有起身,无比平静的声音从他俯地的头下传出。 静乐紧紧咬住嘴唇,脚上无力也跪了下来。 看着就在自己咫尺的儿子,静乐忍不住伸出手抚上忘尘的脑袋。 “吾儿母亲从来不想阻碍你什么,但母亲实在是好想好想你,和你分开的这些年,每一分每一秒母亲都想像现在这样摸摸吾儿的脑袋,把吾儿抱在怀里,问吾儿一句…” “…你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忘尘身子一抖,心境差点因为静乐的那句问话失守,他赶忙默念本功,稳住心神。 “既然吾儿觉得母亲是累赘,那母亲便没有苟活于世的道理了。” 忘尘觉得自己脑袋上一空,抬头一看,只见静乐已经走到了崖边,对着忘尘微微一笑,毫无留恋的向后倒去。 “不!” 。 第四百七十四章 护子心切 “不!” 忘尘一下跳起来要去拉住母亲,但静乐是如此义无反顾,就算忘尘把手伸到了崖边却连静乐的衣角都没抓住。 “怎么办…怎么办…” 忘尘一下慌了神,一时连自己该用什么术法都不知道,这时候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入丹境的修士,为何他不能御空救自己的母亲! “怎么办…” 忘尘颓然坐在崖边,他抓着自己脑袋陷入深深的绝望。 刚才那一幕让他的心神震荡,直到现在都不能平息,他知道如果母亲真的就这样因为自己自戕而死的话,那这件事绝对会成为他修炼上的最大门槛。 甚至不要说以后,就是他还处在天门境的修炼都会因此停滞不前。 而且…心里的这股感觉是什么… 忘尘捏住心口,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一抽一抽的,时而跳的飞快,时而几乎停下般,让他痛苦万分,眼中不自觉噙满了泪。 为什么…心这么痛啊… 啸! 忘尘听到白云之下突然传出一声清啸,而后一股凛冽的法力从坠星崖下爆出,还没等忘尘俯身去看,一股气流就从坠星崖逆流而上,把坠下崖去的静乐卷了上来。 忘尘看着落到自己面前的母亲,心中又惊又喜,静乐此时已经陷入昏迷。 忘尘只能扶起母亲的脑袋看向崖边浮着的那个身影。 “忘尘多谢不芸师伯。” 不芸背对这对母子,身上的冰冷法力让忘尘都不禁打了个哆嗦。 “师伯…” 忘尘还想说什么,但不芸却急速向外飞去,在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也让忘尘的话噎在喉中。 忘尘看着不芸离去的方向,心下一惊。 那是出山的方向…不芸师伯是要出山门吗? 可她不是… 忘尘知道自己应该立刻去禀报掌教师伯,但他的母亲还昏迷在他怀中。 忘尘低头看看母亲的脸,用袖子擦掉母亲脸上的泥土。 罢了,现在告诉掌教师伯也晚了,这会怕是不芸师伯早就出了山门。 “哎…” 忘尘现在心乱如麻,没有唤醒母亲,也没有要去通知别人,只是抱着自己母亲呆呆坐在坠星崖上。 他看着崖外的白鹤飞过,开始对自己的道心产生怀疑。 他似乎没办法做到忘尘忘世啊… 还在和阿青谈判的不顺突然语气一顿,而后用极为凝重的目光转头看向一个方向。 阿青看出了他的异常,问道“不顺山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不顺朝着那个方向凝视一会后转回头,重新对阿青露齿一笑,淡淡道“没什么。” … 太守府内,阿花小心翼翼打开柴房门,在漆黑的屋内扫了一眼,很快就听到了声响是在一个角落里发出的。 “谁?还不出来!” 阿花站在门口大喊一声,但那个角落的声音还是在有节奏的响起,似乎完不害怕自己被抓住,还在挑衅主人一般。 可恶!是把她当小孩,在小看她吗! 阿花虽然心下不忿,但也不傻,她不过是个小女孩,还不会运用体内法力,断断不会贸然走进漆黑一片的柴房里。 “阿少,去。” 阿花松开握着阿少的手,阿少锁定里面那人后就咻的一声飞了过去,而后屋子响起了数声哐当的声音。 阿花抱臂站在门口,一脸得意的表情。 哼,叫你敢小看我,真以为姑奶奶是好欺负的? 屋子里突然没了声音,不仅打斗的声响停了下来,就连刚才那人发出的奇怪声音也不见了。 那人是被阿少打晕了吗? 阿花背上突然一凉,一股不妙的感觉涌起心头。 可阿少为什么不回到她身边来… 啪嗒…啪嗒… 一阵脚步声从黑暗里响起,阿花咽了口口水,只见一只没有穿鞋的脚出现在门口的光线中。 阿花视线朝上,一个高大的身影一点点走进她的眼中。 那人批发垢面,衣衫褴褛,只有嘴唇露在乱发外。 那人的嘴角勾起即残忍又讽刺的弧度,似笑非笑,让人胆寒。 阿花被吓得双腿发软,但还是慢慢向后退了出来。 随着怪人完露在阿花眼前,阿花才看到阿少已经被这个人抓在手上,以往无往不利,金石难破的阿少竟在这人手上动弹不得,虽然拼命挣扎却逃不出这人的手心。 阿花使劲眨了下眼睛,再也按耐不住,发出最本能的反应。 “啊!!!!” 黄无病听到阿花的喊声,还捧着的饭碗立刻掉在桌面上。 黄无病来不及擦嘴,抡起一根旁边府兵手里的水火棍就向叫声处跑去,身后的几个府兵下人也连忙跟上。 姑奶奶!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阿花真的想要拔腿就跑,但她现在也是真的没勇气把自己后背留给这个怪人。 虽然面前这人看上去只是个普通凡人,可阿花心里就是觉得自己要是被抓住了的话,被活生生吃掉都有可能! “别过来!” 阿花装出一副凶狠模样,想要将这人喝退,但怪人还是诡异的笑着,不急不赶的慢慢向阿花走进,似乎是已经将阿花当作被他困住的猎物般! “呔!那歹人!还不速速放下兵器就降!”黄无病及时带人赶到,用水火棍指着怪人喝道。 阿花看到有人来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从来没觉得黄无病这张老脸这么善心悦目过。 “去!拿下这贼人!” 黄无病官威一起,一声令下,数个精壮的下人府兵齐齐而上。 阿花以为那怪人面对这么多人只有束手就擒一条路可走,但她看到怪人脸上的诡笑幅度更大,甚至隐约露出白牙时,阿花心里不妙的预感竟更深了些。 “啊!” “哎呦!” 怪人直接握住阿少一挥,那些下人府兵就都甩了出去,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阿花的心一下沉了下来,她现在才想到阿少的气力比起凡人来大了不知多少,连阿少都只能被这怪人握在手中,一般的凡人如何制得住他?! “去!” 阿花掐住手诀,把早就预备好的沙子用御物术甩到那人脸上,而后趁机想跑,想让怪人迷了眼给自己争取逃跑的机会。 但阿花才跑一步,就感觉自己的领子被人提了起来,回头一看差点没吓晕过去。 那人从乱发中露出的双眼血红一片,里面哪里是人的瞳孔! 阿姐救命啊! 阿花紧紧闭起眼睛,完没了法子。 呼… 就在阿花绝望之时,一阵冷风吹过,阿花感受到头顶降下一股浩瀚的法力,睁眼一看,抓住自己的怪人已然被冻成了冰渣。 在他们的头顶,不芸正浮在空中冷冷看着怪人。 。 第四百七十五章 舍不得啊 不芸缓缓落到地上,已经吓傻的黄无病愣愣看着突然出现的山人把阿花抱了下来,而后把手指对准那怪人,嘴中轻轻吹了口气,那挥手就打晕府内下人的怪人毫无反抗地化为了冰屑,被风一吹就消散在空中,什么都没留下。 挣脱束缚的阿少飞回到阿花身边,看到不芸时阿少明显有些畏惧,但它知道这人不会伤害阿花,就重新变成小小扫帚的模样系回到阿花腰间。 不芸收起冰冷的眼神,转身蹲下,想要碰一碰阿花的脸,但手伸出来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默默放了回去。 “你没事吧?” 阿花愣愣看着不芸,在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阿花明显看到了一种叫做心疼的情绪,阿花不禁点点头。 不芸打量了一下阿花身,阿花身上除了法力越发蓬勃外确实没有什么损伤,不芸放心地笑了笑。 “没事就好。” 说完不芸浮空准备回太白门,但还没飞出太守府,不芸就直直从空中落下,坠倒在阿花面前。 阿花吓了一跳,跑到不芸身前,她的手才碰到不芸,就差点被不芸体内乱窜的法力所。 阿花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焦急看着昏迷在地的不芸。 不芸脸上显出痛苦之色,身上法力泄出,连她身周的地面都结上了一层霜。 … 等不芸醒来时,她已经回到了太白门内。 不芸看了看自己身下的玉床,心中冷哼一声,知道能独享这等异宝的只有掌教不顺。 不芸刚刚想到不顺,不顺就从门外悠然走进。 不顺站在不芸面前,笑道“师姐,感觉如何?” 不芸浑身无力,躺在玉床上瞪着不顺“什么感觉如何?吾现在怎么样你不清楚吗?” “吾当然一清二楚。”不顺上下扫了一眼不芸“师姐现在的情况可真算不上好。” “但师弟也有一些好奇…”不顺脸上的笑意变得狭促了些“不知落境的感觉是不是和破境一样刺激啊?” 不芸闭起眼睛,懒得理会不顺的嘲讽。 现在的她浑身法力躁动,且身上的境界已经从炼虚落到入丹,想要再回到原本的境界,不好好调养个几年是不可能的了。 而且就算回到炼虚,她此生的道途也必然受此影响。 “啧啧啧…”不顺坐到不芸身边“慈母之心啊师弟真的想不到,为了自己的孩子,师姐居然愿意做出如此牺牲。” “哼。”不芸冷笑一声。 “只是师姐,道途和女儿比,真的女儿更重要吗?”不顺挠了挠头“吾记忆里的师姐可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啊。” “你当然不知道。”不芸睨了一眼不顺“你已经修行的没了人性,你如何懂得牵挂二字。” “师姐这可是错怪师弟了!师弟当然知道什么是牵挂,这诺大的太白门就是师弟的牵挂,但其他的什么亲情,爱情,师弟就真的不太懂得了…说起来师姐也算是经历丰富了。” 不顺故意提起不芸之前的遭遇刺激她。 不芸没有接茬,反问道“阿花呢?阿花没有吓坏吧?” “不愧是师姐,自己现在这样还有空去想别人,阿花没事,师弟还可以察觉到阿花对师姐的感情有了微妙的变化,看来我的小师侄是被师姐感动了呢。” 不顺提起此事心中倒是真的欢喜,若是此举能让阿花归回太白门,倒也不算是件赔本的买卖。 听到阿花没事,不芸又闭上了眼睛,对不顺的话一概无视,只专注运行本功养伤。 “既然师姐要养伤,师弟也不打扰师姐了,但师弟还有个疑问要请师姐解答。” “说。” “师姐是如何得知阿花有难的?师姐的法力还不能穿过山门感受到山下之事吧?” “血脉相连,心有所感,你不懂的。” 不顺被怼了一句,只能点点头道“师弟确实不懂,但师姐就不怕是自己感应错了吗?为了一个心有所感就付出如此代价,值得吗?” 不芸半响没有回应,不顺就坐在床边看着不芸。 不芸深深吐了一口气。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若是阿花受到什么伤害,吾不舍得。” … 太守府内,阿花遭遇大难,阿青也颇为自己的粗心自责。 她不该放任阿花一个人在府内,而且自己早就知道城中有危险,竟没做好其他后手。 阿花受惊后晚上早早上了床,阿青就在床头守着阿妹。 “阿姐。” 阿青看向床内,阿花露出一个脑袋望着她。 “怎么了?还不睡?” “我睡不着。” 阿青轻轻抚摸阿花的脑袋,想让阿妹安心下来。 “阿姐,…那人怎么了?” 阿青一愣,随即知道阿花说的是谁。 “…听太白门掌教说,似乎不芸真人这次受的伤还挺重的。” “是被那个怪人打伤的吗?!” 阿花有些激动,半个身子都露出被褥外。 阿青帮阿妹盖好被子,轻声解释道“不是,是不芸真人身上的禁制。” “禁制?” “据说不芸真人当年回山时,不芸真人的师父在她身上下了一道禁制,若是不芸真人没有经过太白门掌教同意擅自下山的话,那这道禁制就会发作…虽然性命无虞,但境界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阿青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把不顺对她说的话告诉了阿花。 “很大的…影响吗?”阿花眼皮垂下,不让阿青看到她的眼神。 阿青摸了摸阿花的脑袋,没有再说话。 很快阿花在阿青的安抚下闭上了眼睛,阿青看到阿妹睡着了就吹灭了灯,悄悄从房中走了出去。 等关门声响起,黑暗中的阿花又睁开了眼睛。 阿花歪头,看着地上从窗口透进来的月光,眼中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 翌日,阿青和暗星要上太白门接静乐回府,昨天静乐在太白门上晕倒,不顺提出让静乐就在太白门休息一夜,阿青看到忘尘脸上恳求的表情后便答应了这个请求。 阿青隐隐察觉忘尘对静乐的态度有了极大的变化,虽然不知道是为何,但总归是好事。 在出府前,阿青看到阿花已经站在门口等着自己。 “阿姐,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 第四百七十六章 奉养天年 阿花走到阿青面前,抬头看着她,眼中带着微微期许。 “我想去看望不芸真人,跟她道个谢。” 阿青看出阿花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发髻梳得一根碎发都没有,而且她不再称呼不芸真人为那人。 “当然可以。” 阿青没有再问其他,带着阿花一起上了太白门。 “贵客登门,有失远迎。” 今天迎接他们的不再是忘尘,而是不顺亲自接他们到了太白门。 阿青知道不顺接的不是她,而是她身边的阿花。 “阿花可还好?” 不顺低头亲切地跟阿花打着招呼,阿花虽然对不芸有所改观,但还是看这个不顺不对眼,只是轻轻点头就算回应。 不顺笑了一下也不在意,转头对阿青道 “少司大人是来接长公主殿下的吧,请跟吾这边来。” 不顺带他们到了靠近山顶的一处殿宇内,长公主还在其中休息,殿宇中没有其他人,只有忘尘一人在内照顾。 不顺交代完阿青等人就要转身离去,离去前恍若想起什么似的,站在殿门口自言自语道“哎呀,也不知道吾那可怜的师姐怎么样了,啧啧,好好一个真人变得半死不活的样子,真是让人可怜啊…唉,也没人去看看什么的,孤家寡人哟。” 不顺摇头晃脑一番,甩甩袖子就向前走进迷雾,阿青当然知道不顺这番话是说给阿花听的,阿花也确实听进去了,眼中显出复杂纠结的神色。 “吱吱、吱吱。” “哎,这是什么?” 南宫梦瞅到不顺离开的地方突然冒出一只小松鼠,那小松鼠通体浑白,没有一丝杂毛,眼里还冒着灵光,一看就不是凡物。 小松鼠扫了一眼众人,一蹦就蹦到阿花跟前,顺着阿花的衣裙爬到阿花肩上,用小指头向前方白雾指了指,好像叫阿花跟着它去一般。 “嘿,这八成是不顺山人留下的,鬼心眼还挺多…” 南宫梦一眼识穿了不顺的心思,出言嘲讽时才想起自己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阿青看到阿花一直看着自己的脸色,揉了揉阿妹的脑袋,轻声道“想去就去吧。” “嗯!” 阿花点点头,好像放下什么重担一般,脸上顿时有了轻松的神情,随着松鼠的指引走进了迷雾里。 阿青和南宫梦看着阿花消失在迷雾中,南宫梦不解问道“你就不怕阿花认了不芸真人做母亲,就留在太白门不走了?” 阿青摇摇头“不芸真人本来就是阿花的母亲,哪里有什么认不认,只要阿花愿意,太白门对她而言也是个好归宿。” 阿青转过身向殿内走去,南宫梦也在旁跟上。 “你倒是想得开,之前不是还死活不愿让阿花留在太白门吗?” 阿青没有回答,眼神微微闪烁。 或许,对阿花而言,有母亲陪伴比有她这个姐姐在身边,会更幸福吧… 进了殿内,已经知道她们前来的忘尘站在主殿等候。 “你们来啦。”忘尘对阿青点头示意。 “静乐还好吗?” 忘尘向殿内微微转了下头“母亲还在里面休息,昨晚醒转过一次,拉着我讲了许多话,但母亲心神消耗过大,我便施了宁神术让她继续睡下了。” “如此也好。” 听到长公主还在休息,阿青便不急着带她离去。 “这边坐吧。” 忘尘引着阿青和南宫梦到一旁的席上坐下,中间烧着一壶水,等水滚了以后忘尘为两人倒满茶杯,清香瞬间充盈整个殿内。 “我听你称静乐为母亲,你可是改变心意了?”阿青捧着茶杯问道。 “是,也不是。”忘尘微微低着头“我追求大道之心坚不可摧,但昨天母亲在我面前坠崖时,我也感受到本心的反应,我并不能真正无视母亲。” “我入山中来,不为此间人,我现在已经入了天门,成了山人,和母亲自然不在一条路上。” “但无论是为了修行心境的圆满,还是为了…成这一世的母子之情,我都会请求掌教师伯和师父,让我下山奉养母亲,直到母亲离世。” 阿青心中一惊,她以为忘尘不过是承认静乐母亲的身份,却想不到他竟要直接跟着静乐回京。 “不顺山人会答应?” 忘尘摇摇头“我还没正式提起,但我相信掌教师伯会体谅我的孝心的,若是不能尽孝,我此生大道难成。” 南宫梦已经喝完了杯中的热茶,向阿青瞥了瞥眼神,分明在说——‘我看难。’ 阿青也觉得这件事并不像忘尘说的那么简单。 若是太白门为忘尘开了这一例,那天下山门中尚有亲人在家的修士都会以此为先例,要求回家奉养亲族,此举直接损害了山人这千年来塑造出的人间戒。 从此山门与人间的关系更加密不可分,甚至等于默许了皇上更改的人间戒条例,入世的山人都会不可避免的受到大定律法监管。 阿青没有把这件事的轻重告诉忘尘,至少他这份初心是好的,到时候让静乐以此欣慰也就够了。 茶过三杯,内殿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阿青知道是静乐起身了,便放下茶杯,端坐在位上等着静乐出来。 “你来了。” 阿花跟着小松鼠指引到了另一处殿宇,大殿空空荡荡,只有正中的帷幔内放着一方玉床,不芸就躺在玉床上看着阿花。 阿花没有说话,默默走到不芸身边,在离床三步的距离停下脚步,和不芸对视。 不芸脸色苍白,但身上的气息却因为虚弱而变得不再那么冰冷,如今看向阿花的眼中也多了一些温情。 不芸看到阿花肩膀上的雪白松鼠,笑了一声。 “他对你倒是大方,把它都送给了你。” 阿花眨眨眼睛,半响才听出不芸说的是那松鼠,当即摆手道“不是的,不顺山人只是让这松鼠引我过来,不是送我的。” 不芸浅浅一笑“他给了你,你收下就是,虽然母亲不喜欢他,但他却是你名副其实的师叔。” 阿花听到母亲二字又沉默了下来,不芸也叹了口气,拍了拍玉床的边缘,轻声道 “阿花,来,坐到母亲床边,母亲想跟你说说话。” 。 第四百七十七章 不陌生吧 “你知道你为什么叫阿花吗?” “因为母亲最喜欢花,你父亲每天都会摘一把花给母亲,母亲就答应你父亲,要还给他一朵最美的花。” 不芸把手抚上阿花的脸颊,阿花浑身一颤,却没有闪躲。 “那朵花就是你,阿花…” 不芸眼角滑落下一滴泪来,因为她体内紊乱的法力,那滴泪还没落下就结为冰晶,落到玉床上更是化为粉碎。 但簌簌的泪珠还是不断滴落在玉床上,那是阿花的泪。 “那…那你们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阿花哭得都开始打起嗝了,一句话要分两三段才能说完整。 “不止是你,就连、就连阿爹都不要阿花,为什么啊?!” 不芸的手在阿花脸上停住,她眼中浮起那一天的场景,深埋心底的悲伤又涌了上来。 不芸把阿花抱在自己胸前,轻抚女儿的背脊。 “阿花,阿花不哭了,阿爹阿妈没有不要你没有不要你…” “哎呀,吾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 在母女二人陷入悲伤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不芸的眼泪结冰落下,眼神扫向出声的那人,若不是她现在情况极差,这一记冰冷目光就足以把那人冻成冰渣。 “哎呀哎呀,师姐你的眼神好可怕啊。” 来人正是不顺,不顺笑着站在玉床不远处,那只松鼠见自己主人出现,从阿花的肩上跑下,跑回了不顺的手中。 “小东西。”不顺轻打了一下雪白松鼠的脑门,把松鼠打得在他手心里转了个圈“吾都把你送出去了,你还回来干嘛?去,快去。” 听到不顺毫不留恋的语气,小松鼠只能委屈的吱了一声,从不顺的手中跳下,又爬回到阿花的肩上。 还没等阿花拒绝,不顺就瞬身到阿花面前。 “小师侄,长者赐,不可辞哦。”不顺勾了一个阿花的脸蛋,阿花整个都吓傻僵住。 她猛然察觉到这边只有自己一个人,阿姐不在身边,若是这个坏人对自己做什么怎么办? “不用怕。” 不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阿花安心一些。 不芸瞪着不顺“你来干嘛?故意给吾添堵吗?” 不顺笑道“看师姐这样,看来心结解了不少,那这伤也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师弟也不想来这碍师姐的眼,只是大定朝廷的少司大人和长公主殿下要下山了,吾特地来接小师侄过去呢,毕竟小师侄还没归山,吾可受不了一个诱拐幼童的罪名。” 不芸听到阿花要走,脸上出现落寞之色,但确实如不顺所说,现在阿花还没法一直留在太白门上。 “既然如此,你便去吧。” 不芸轻轻推了一下阿花,阿花抿着嘴从玉床上站了起来。 阿花跟着不顺出去时,回头看了眼不芸,不芸始终盯着阿花,看到阿花回头微微给了一个笑容。 等阿花走出殿宇,不芸就被其内的迷雾给遮掩住,再也看不到了。 一路上不顺没有说话,只是带着阿花静静前行,反倒是阿花心里总觉得有些忐忑和不舍,等快到山脚下时,阿花对不顺问道 “她没事吧?” “没事,也有事。”不顺看了阿花一眼,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不说就算了。”阿花气闷,觉得此人真真讨厌至极。 “小丫头,脾气还挺大。”不顺放慢了脚步“你母亲因为擅自下山,引动体内的禁制,境界直接被打落一层,从此道途不再畅通,这样来说当然有事。” 阿花听不顺说的那么严重心中一紧,等着不顺的后话。 “但,从刚才师姐的表现来看,这些年她心中一直存在的那个心结似乎已解,道心渐渐趋于圆满,以师姐的天姿,只要伤好之后未必不能因祸得福,再上一层,却也是件天大的好事。” 不顺突然对阿花一笑“这都是你的功劳啊,小师侄。” “我什么都没做…”阿花下意识躲开不顺的眼睛。 “怎么能说什么都没做呢,师姐最大的心结就是你啊,只有你原谅了师姐,师姐才能安心修炼。”不顺顿了顿“不过…儿行千里母担忧,若是小师侄你一直在外飘荡的话,想来师姐也是要日日忧心的。” “哎,烦呐。” 不顺感慨完后就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阿花被他这一番话弄得心神不宁,深怕自己又害了母亲一次。 不顺带着阿花走到山脚的接引台上,阿青等人和静乐已经在此处等候。 看到阿姐阿花就小跑过去,阿青看到阿花肩头那只小松鼠还在,心中知道了不顺的打算,却没多说什么。 “既然长公主殿下已经无碍,那吾就不多留贵客了,日后若是有缘,还请各位上山门做客。” 不顺大袖一挥,通往外界的山门就在阿青他们身后打开。 忘尘和静乐对望一眼,他们母子刚才约定让静乐在白西镇等候,等忘尘请到不顺和他师父的恩典后就下山来找她。 就在一行人要离开太白门时,跟着静乐而来的两个暗星中的一人突然站出来,对不顺行了一礼。 “不顺山人。” “嗯?” 不顺有些意外,看向阿青和静乐,以为是她们还有什么事要交代,但阿青和静乐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突然出列。 “我乃大定钦天监观星使,此行为皇上特封特使,除了护送长公主殿下外,还带了一个特别的使命。” “哦,是什么?” 不顺被勾起了兴趣,阿青他们的身后的山门又关了起来。 那暗星转身对阿青道“还请少司大人把那丹药拿出来与不顺山人一示。” 阿青心里一惊,为什么突然提到那丹药之事?! 原本她还以为今日不顺会主动提起那异人之事,但不顺却对此事闭口不提,阿青也只能暂时按下,想着等今夜再与南宫梦入梦一寻真相。 可这人又如何得知她手上有那颗丹药? 阿青看了眼暗星,还是从怀里掏出了那颗在集市上淘到的丹药。 暗星把那半颗雪白丹药举在不顺面前,淡淡道“此行我来就是为了此事,不顺山人,你对这丹药不陌生吧?” 。 第四百七十八章 大人请罪 “哦?吾可能确实不认得此物呢。” 不顺脸上笑意依旧,但一股冷意开始从他的笑脸中传出,忘尘可以看出这是掌教师伯开始动怒的表现。 暗星恍若不察自己已经在生死边缘,轻轻一捏,就把半颗丹药捏碎。 一股很淡的奇异味道渐渐飘出。 不顺眼神划过阿青和南宫梦,还在想着自己要不要把这些人都留下时,暗星再开口念出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词,阿青听着感觉似乎是某种药方。 听到暗星念出的那些东西不顺脸色一变,手指勾动,一阵法力裹住他和暗星,迷雾袭来。 两人陷入迷雾之中,外界看不到也听不到里面在说什么。 “别忙。”阿青阻止星势已经浮起的阿夜。 “他要是想对我们出手不用这么麻烦。” 他们现在都在太白门的地盘,若是不顺想让他们死,一个念头就够了。 “可” 阿夜看了眼迷雾,眼中满是担忧。 天下星网,每颗暗星都承诺过对彼此不离不弃。 但阿夜的担忧没有持续多久,裹住不顺和那个暗星的迷雾就缓缓散了开来。 再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不顺,身上已经没了明显的敌意,笑容也再变得让人如沐春风。 “原来如此,那就麻烦阁下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两方甚至互相行礼道谢,让人完捉摸不透他们到底在迷雾里谈了什么,仅仅几刻钟就宛如同盟。 “阁下若是有什么需要吾等帮助的,请尽管提出。” “多谢不顺山人好意。”暗星摇摇头“但这是凡间之事,山人还是不便插手。” “如此也好。”不顺笑着点点头,打开山门,亲自松了阿青一行人出去。 一行人顺利下了山,一直回到太守府阿青都没问什么。 既然来的暗星背负着皇帝的密令,那该知道的自然会让她知道,不该知道的她也不想知道。 果不其然,阿青回到房间后,阿夜阿飞和那两个暗星都悄无声息站在阿青身后。 “请少司大人责罚。” 阿夜阿飞单膝跪倒在阿青面前。 “我为什么要责罚你们。”阿青坐到椅子上,正面四人。 “属下未得大人允许,私自将近日消息通报他人,此为大罪。” 阿青扫了一眼低着头的两人,心中早就猜到是他们把雪白丹药的事告诉了另外两位暗星。 “你们何罪之有,天下星网,互通有无,这本来就是你们该做的。” 阿青语气淡淡的,似乎真的对此事毫无芥蒂。 阿夜咬咬牙,沉重道“若是少司大人不在,我等自然可便宜行事,但少司大人在此,我等擅自做主,在星网中就是大罪,还请少司大人责罚。” 阿飞沉默不语,一直低着头,但身上散发出的认错感觉却丝毫做不得假。 “罢了,我这少司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阿青站起身来,若说她没有失望也是假的,加入天下星网这段时间,她也把自己当成了半个暗星,但遇事她永远都是最后知道的那个。 “大人言重了!” 阿夜阿飞吓了一跳,惶恐道“若是大人不责罚我等,那我们只能回京接受少监大人的问责了。” 嗯?这么严重? 阿青想不到天下星网内的等级观念这么重,可她看捷彩妤对上她的老大就几乎是平等相处啊。 “那就罚你们两个清扫整个太守府吧。” 阿青无奈,只能随口说了一个惩罚,阿夜阿飞听到后松了口气,站起身对阿青行礼后退出房间。 房门被关上后房里就只剩下阿青和另外两个暗星。 “怎么?你们对我也有什么密令在身吗?” 刚才阿夜阿飞向她求罪时这两个暗星就像不关他们的事般站在一旁,连一句好话都不说,让阿青更觉得暗星之间的关系真是奇怪。 刚才和不顺交谈的暗星站到阿青身前,对阿青行礼后道“我等面见少司大人,是要将今日内情告知大人。” “不用了,你们不用自责,皇上既然说那是密令,那不告诉我也是应该的。” “大人误会了。”暗星的语气没有波动,让阿青觉得这人好像永远都这么冷静般“此事是机密不错,但少监大人也交代过,等告知山人此事后,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原委告诉少司大人。” “为何?” “隔墙有耳,少司大人可能有所不知,这个白西镇不仅有我们暗星,山人,及山人后裔的势力,还有一股藏了很久的力量,连太白门都被其瞒过。” “到底是哪方势力?”阿青皱眉,天下间还有能与山人和朝廷抗衡的第三股势力吗? “少司大人。”暗星抬头看着阿青“你可知天下君家?” … 当夜,白西镇里也发生不寻常的事,南宫梦和阿花告诉阿青,她们明显感觉到了多股法力降临在白西镇上,且大多的法力都降在白氏家族的聚集地那。 “阿姐,是不是要出什么大事啊” “不用担心。”阿青坐在床边,握住阿花的手安抚阿妹。 “嗯,这些修士好像是故意避开咱们这。” 以防万一,南宫梦今晚也睡在阿青的房里,暗星更是用星势护住了整个太守府,在太守府内的凡人完不会察觉到外界发生了什么,黄无病一家也难得的安睡了一夜。 翌日,一切恍如往常一般,黄无病起身伸了个懒腰,觉得三年来头一次这么神清气爽。 打开房门,黄无病看到少司大人已经站在了院中。 “少司大人,起这么早啊?” “黄太守也起挺早的。” 阿青看了眼什么都不知道的黄无病,心中暗叹她哪里是起早,分明就是一夜没睡。 “对啊,昨晚下官倒是难得的睡了一场好觉,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觉得心安多了,这都是长公主殿下和少司大人的庇护之福啊!” 黄无病时刻不忘给阿青拍一个马屁,阿青笑笑,看着今日格外湛蓝的天空。 “黄太守,说不定你日后夜夜都能有这样的好梦了呢。” 。 第四百七十九章 天下君家 天下传说千千万,但有一则流传最久,且为天下人公认,其中包括山人。 相传,万年前,一幼童在荒野降世,此人天生地养,无父无母,野兽喂养其长大,直至成年才回归世间。 一入世间,此人就如真龙入海,不过数年闯出赫赫威名。 人间王朝无道,此人以王道入武道,率兵造反,两年间天下尽入他手,改国号为圣,开启一代圣朝。 从此人间就称这位万古一帝为——圣王。 … “哇…这个圣王好厉害啊!”阿花和阿青围在南宫梦旁边,听她讲圣王的传说。 南宫梦深以为意地点点头,声音故作深沉道“更厉害的还在后面呢。” … 圣王创立圣朝,一统武道,武道强者大半皆被纳为圣朝官员,人间实力前所未有的高涨。 届时山人在人间为非作歹多时,圣王心中不满已久,欲要还人间太平。 于是圣王约战七大山门,开辟域外之界,以武道挑战山人之道。 大战不知打了几天几夜,天命有感,六月飞雪,雪落人间。 每个凡人和山人都能感受到那几日的不平凡。 大战停息后,从域外走出的只有圣王和七个山门之主,其余的山人和武道强者皆陨落在其内。 但山人也看出了圣王的决心,因此与圣王签订人间戒,圣王之血和七大山主之血相融,此戒万世难破。 … “哇,圣王这么厉害,那岂不是没人可以打得过他!” 阿花听到此处情绪激动,直接站了起来,小拳头紧紧握住,恨不得一睹这位圣王的真容不可。 “确实,但世间万事都不会那么顺利。” … 圣王当时已是天下第一人,圣朝更是在他的治理下蒸蒸日上,人间与山门彻底隔离,七大山门各自开辟自己的小天地,从此山人归山门,凡人归凡尘,山人入世须得遵循人间法例,凡人上山需绕开山门。 人间正向更好的方向前行,但圣王武道修为再高,也是凡人,凡人就有命数尽时。 圣王百年之后归于尘土,诺大的圣朝也不过几百年命数,就被天下潮流席卷而去,一代又一代的新王朝建立在这个土地上。 … “啊…圣王也会死啊…” 阿花失望地坐了回去,心目中竖立起的伟大形象就这样成了一尊不会呼吸的雕塑。 “是啊…是人就会死…”南宫梦也惆怅了一句“但圣王死了,圣王的精神却留了下来,圣王创立人间戒,立下不世之功,圣王无名无姓,因此他的后人就被冠以君姓。” “历代王朝之主为了敬仰圣王立下人间戒之功,屡屡对君家加封,君家被冠以王爵,圣王之号代代相传,和我封家一样,在此朝君家被封为天下君家,更是尊为三大武道圣地之一!” “民间还有这样的说法,代代年年不同王,年年代代君家在。” “足可见天下君家的根基之深,底蕴之厚了。” 南宫梦跟阿青和阿花讲完圣王和君家的传说,对阿青疑惑问道“哎,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起君家来了,君家避世已久,就连族人都没几个在外走动,难道你也惹到君家了?!” 南宫梦突然想起面前这人简直就是麻烦集合体,真要是君家明天发出对阿青的追杀令,南宫梦也觉得自己不会惊讶半分。 “没有,只是问问。”阿青眼神闪烁,拍了一下阿花的屁股“好了,故事听完了,该去睡觉了。” 阿青带着阿花从南宫梦的房间走出,走在路上看到今夜夜色浓厚,就连月亮都被遮住。 阿青驻足看了一会,心中有所感慨。 这天下之事,也跟这夜色一样,越来越看不透了啊… 翌日,阿青一夜没睡,早早就到院中练剑,直到黄无病出屋为止才收剑休息。 “少司大人,你要出门?” “到街上走走。” 简单寒暄后,阿青收起龙泉独自出门,走在街上她明显感受到昨晚过后,白西镇有了微妙的变化。 街上的人还是那些人,不同的是他们看她的眼神。 阿青深刻记得白西镇的百姓之前看她的眼中有隐隐的敌意和抗拒,而现在他们看她更多了一种陌生感和好奇,好像是第一天见到阿青一般。 有了洗掉了他们的记忆。 阿青走到太守府前的早餐摊,本只是路过,但向里看了一眼,发现已经有人在等着自己。 “少司大人,这边坐。”不顺为阿青拉了一把椅子。 阿青坐到不顺身旁。 “少司大人想吃什么,尽管点,这家店别的不说,东西味道还是不错的。” 不顺就像是这家店的常客般,报出一长串菜名,然后再叫了一壶清茶。 不顺看到阿青看过来的古怪眼神,笑着解释道“吾早已辟谷,但有时隐藏身份到这城中来感受下人间风味,也是不错的修炼。” “不顺山人今天也是来修炼的吗?” “那倒不是。” 小二先把热茶上了一壶,不顺亲自给阿青倒杯茶后道“自然是刻意在此等候少司大人,有事要与少司大人商量。” “他们是怎么回事?”阿青吮了一口茶水,下巴向外微微晃动,趁此机会把想问的都问出来。 “啊,这件事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有些凡人犯了人间戒,妄图越界,原本要加以惩戒的,但看在毕竟是前辈后裔,就干脆洗了一些不该记的东西,这样朝廷和山门都省心些。” 不顺说的轻描淡写,边说边给自己倒满了茶。 “少司大人,想来此间缘由你也知道了吧。” “略知一二。” 不顺喝了口茶,脸上笑意在一瞬间消失。 “太白门这次一时不察,被歹人算计,实在是奇耻大辱,难以忍受,非要讨回这一局不可。” 阿青睨了不顺一眼。 “不顺山人大概忘了人间自有人间戒在,人间之事轮不到山人插手。” “自然。”不顺重新勾起嘴角“这也是吾此次前来的原因之一。” 不顺接下来的话让阿青下意识打翻了手里的茶杯。 “太白门愿遵照大定皇帝之人间戒,维护山人人间之平衡。” 。 第四百八十章 真话假话 “确定。” “好。” 三言两语,大定少司和太白门掌教就将一件足以影响天下百年局势的大事敲定下来。 “似乎少司大人并不意外。”不顺吃了口糕点,笑着问道。 “说意外也是有点的,我本以为太白门会在暗地里出人出力,没想到只是出个名头,苦事累事还是我们来。”阿青随手夹了一快炸糕,吃了一口就放到盘中。 太粘了,她不喜欢。 “少司大人说笑了。”不顺把剩下的糕点一口吃掉“此举对大定基业绝不亚于一点人力物力,堪称给大定的千秋大业添砖加瓦,若是现在坐在这里的是你们大定皇帝,怕已经开心到大喊天佑大定了。” 不顺毫无顾忌的调侃大定之主,阿青虽然没有反驳,但脑子里浮起皇上那张冷静沉着的脸,对不顺的话倒是有些不以为然。 他们这位皇上…其实是个有雄才状略的英主啊… “不过我确实还有个疑惑,你们太白门不是最讨厌凡人吗?怎么会如此轻易承认了新定的人间戒?”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不顺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阿青。 真话里肯定有假话,假话中谁知道有没有参杂着真话。 “既然现在时间还多,不如真话、假话都说一说吧。” “呵呵,少司大人看来闲心真的很多啊。”不顺略带嘲讽阿青一句,而后就把两个理由都讲给了她听。 “说真话的话,天下之事皆为利来,从现在的情况说,太白门和你们朝廷作对似乎讨不到什么好处,而且还有一个…呵,君家对吾等虎视眈眈,只不过暂时接受一个所谓的新定人间戒,就可以把朝廷的目光转移到君家身上,吾太白门坐山观虎斗,何乐不为呢?” 不顺说的口干,又喝了口茶。 这人说话倒是实诚,阿青听不顺毫不遮掩的把自私自利的内情都说了出来,也有些佩服这位太白门掌教的洒脱。 “那假话呢?” “假话自然就是重定人间戒于天下有益,人间山门和平共处,不用再起那么多风波,凡人可以安居乐业,山人也能继续入世修行,这样双赢的大好事,吾太白门为何不做呢?” 还真是冠冕堂皇,阿青找不出这话里的破绽,但只觉得比更真实的那个理由悦耳太多。 “其实,真话假话,都在众人一念之间,吾说它是真它就是真,吾说它是假它就是假,真真假假,在这个世上从来都是最无关轻重的事了。”不顺耸耸肩,突然跟阿青打起了禅机,阿青懒得再听,就要起身走人。 “哎哎哎,少司大人怎么就走了?” “吃饱喝足,还不走留着作甚,难道不顺山人要我埋单吗?”阿青站在位子上,奇怪问道。 “那倒不用,虽然太白门是清修之地,但这点东西吾还是请得起的。”不顺压压手,让阿青再坐下来。 “少司大人啊,这正事也说完了,现在该来说说家事了吧。” “不顺山人说话可要谨慎,我跟你非亲非故,祖上也没和太白门有什么关系,怎么就有家事了?” “少司大人可别装傻了,你是阿花的阿姐,阿花又是我太白门之人,那这件事可不就是你与太白门的家事嘛!”不顺笑意不减,看上去真的要和阿青唠家常般。 阿青叹了口气“不顺山人,你们太白门家大业大,怎么就抓着一个小姑娘不放呢。” 不顺摇摇头道“非也非也,每一个拥有法力种子的太白门弟子都是太白门的根基,谁会嫌自己的根基不牢固的,而且阿花小师侄天资惊人,实在让人爱不释手啊。” “那我答应了天福门要送阿花上山怎么办?” “简单,吾太白门自然会与天福门交涉,同为七大山门,向来天福真人也能懂得吾等难处。” 阿青实在有些无奈,自己撒泼打滚耍无赖都用上了,谁料这个不顺比自己更不要脸,就是认定阿花了。 “一定要?” “非要不可。” “那先让我和不芸真人见上一面,有些问题,我要问清楚。” … 躺在玉床上修养的不芸转头看到来人,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淡淡道“是你啊。” 阿青走到玉床前,低头看着一动不能动的不芸。 “是我。” 不芸看了眼阿青身后,一个身影都没有 “就你一个人?” “我和不顺山人说要和你说些重要的事,不要让任何人窥视,包括他。” 不芸冷笑一声,嘲笑阿青的天真,若是不顺真想知道,那个老贼哪里会在乎什么诺言。 “阿花呢?” “在府内。” “你和吾有什么好谈的?” 阿青沉默片刻,轻声道“阿耶临走前,交代了我一件事。” 不芸面色一僵,眼神转过对着阿青。 “阿耶说,如果可以的话,让我帮他找到他的不肖子陈星河,替他给这个不肖子两个耳光,然后带他回家,并把龙泉剑交给他。” 不顺身体也一并僵住,嘴角因牙齿紧紧咬住而有了些褶皱。 “我从出了村子开始,就一直在问有没有人听过陈星河这个名字,但从没有人听过,我也只以为是天下之大,我还没找到而已。” “直到我看到了你的梦境,知道了阿花是你和陈星河的女儿,而你又是山人…” “现在我希望你告诉我,陈星河,还在不在这个世上?” 寂静。 阿青问完这个问题后整个殿内都陷入一股让人难受的寂静,两人彼此对视,谁的眼睛都不曾眨一下,阿青看到一股悲伤和恨意在不孕的眼底渐渐漫开来。 “他活着又如何,他死了又如何,不过是一介凡人,与吾何干?” 不芸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番话,阿青面色依旧,淡淡道“若是与你无关,为何你老是梦到和他一起生活的日子呢?” “够了。” 不芸闭上眼睛,吐出两个字后就不再理会阿青。 “死了。” 迷雾渐渐散去,在迷雾中画了一个明镜,把殿内的一切都听得一清二楚的不顺也啧啧了两声。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 第四百八十一章 星河之墓 阿青站在不芸之前一直呆着的那个亭阁内,原本玉桌的那个位置已经被不芸清空,只剩下一片空空荡荡的玉砖。 阿青一直盯着这片空地,看了半天才看到里面有些不寻常的东西。 阿青蹲下身,拨了拨地面的灰尘,这层玉砖有些杂絮,并不透明,要仔细看才能看到其中夹层刻了一行极小的字。 “夫君陈星河之墓。” 阿青轻声念了出来,而后叹息一声。 看来阿耶的心愿是达不成了啊… 阿青单膝蹲在陈星河的墓前,她不知道这底下到底埋得是陈星河的尸骨还是其他,但一个凡人,就算是入了武道的凡人,单枪匹马打上这山门来,被挫骨扬灰的可能性要比还留个尸的可能大得多吧… 阿青眼前隐隐浮现出陈星河孤身一人,叫开山门,用剑指着空中百千山人,让他们把自己的妻子还给他的场景。 凄凉却也不失为英雄。 阿青站起,抽出龙泉,对准墓文的位置,狠狠向下一插,剑意从剑心灌入龙泉中,龙泉卷着黑色剑意部陷到玉砖里,三尺龙泉只剩下一截剑柄露在外面。 阿青松开剑柄,黑色剑意就从手心重新回到剑心里。 她的剑心… 阿青闭上眼睛,内视自己的剑心,只见剑心身上的小孔还是密密麻麻,丝毫没有愈合的征兆,那股剑意似乎就只是无意放出一般,收回后就再也无法唤出。 阿青睁开眼睛,刚才她看到陈星河的墓时心中确实有一股重担放下的感觉,虽然没法完成阿耶的遗愿,但至少把阿耶的龙泉交还给了陈星河,想来剑心也是因此有所感应才放出剑意的吧。 阿青留下龙泉后就转身下了太白门,在接引台上不顺已经在那等她。 “如何?该问的是不是都问清楚了?” 阿青看着不顺那张笑脸,猜到自己和不芸的对话大概都被这人听去了。 “嗯,问清楚了。” “那何时把阿花送上山门呢?” 阿青奇怪地看了不顺一眼,反问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把阿花送上来了?” 不顺脸上一僵,思考了一下好像阿青确实没有说出过这几个字。 “可…” 阿青直接打断不顺。 “我只是说我要上山问一些东西,既然问到了,那我就该下山,不顺山人不用多送。” 说罢阿青就直接从已经打开的山门钻了出去,留下不顺一个人愣在原地。 他…这是被一个凡人坑了? 不顺握紧道尘,强压住立刻出山把这个凡人抓回来大卸八块的冲动,狠狠甩了一下道尘,转身向山上走去。 鸡贼的凡人! 阿青下山时也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现在龙泉不在她的手里,飞雨又是被腐蚀的状态,那她一个剑客,岂不是一把剑都没了?! 看来自己要想办法弄把佩剑了啊… 阿青想着想着回了太守府内,让阿青意想不到的是太守府居然来了个客人。 “你怎么来了?” 忘尘站在太守府门口,身上的道袍已经脱下,换上一身锦服,就连道冠都变成了玉冠,若不是阿青知道他是山上的山人,几乎就要把他当做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了。 尽管忘尘穿上了凡尘的华服,但说话间还是吐露出一股出家人的出尘之气,让人觉得有些违和。 “我已经和掌教师伯还有师父打过了招呼,他们同意我奉养母亲直到母亲离世,但在这段时间里我除了可以修行太白门功法外,其他一切都与太白门无关,也不能自称太白门弟子,所以我现在不是忘尘,你该叫我兴安,或者称呼我为世子。” 阿青心中一惊,太白门居然真的答应了。 但想了想白日不顺通过她跟大定达成的交易,阿青也就了然,既然太白门要送大定一份大礼,自然诚意就要做足,再没有比忘尘来做这份诚意更合适不过的了。 “忘…世子为何在这等我?”阿青一下改不过口来,看到忘尘这幅打扮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我是想来问你,我和母亲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你有什么打算?若是要去锻剑峰的话,我们可以送你一程。” “不用了,我自己去便可,只是我也无法护送长公主和世子回京了。” “嗯。”已经回归尘世的兴安点点头,也不强求“虽然这不关我事,但我还是想要劝你一句,阿花留在太白门上不是一个坏的选择,有不芸师伯和掌教师伯在,再加上阿花的天姿,整个太白门都会倾尽力让阿花走上道途,取得道果,而且…孩子,还是呆在母亲身边更好,不是吗?” 兴安说完就转身进了府,阿青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猜到大概是不顺吩咐他来做说客的。 但正如他所说的,她不过是个‘假阿姐’,比得上亲生母亲吗? 阿青回了屋,阿花正在收拾东西。 “阿姐,我听长公主说我们明天就要离开了是不是?” 阿花一边跟阿青讲话一边把一个包裹装好打结,在床上还有一个包裹,她已经打包好了她自己的行囊。 阿花见阿姐没有回应,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向阿青,阿花看出阿姐今天的兴致似乎没有往日高。 “怎么了阿姐,发生了什么吗?” 阿青拉着阿花坐下,看着已经比以前长开了许多的脸蛋,感慨道“阿花也长大了啊。” 阿花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阿姐你在说什么啊…” 阿花低头四看,只能继续收拾起行囊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阿花,不忙,阿姐想跟你说说话。” 阿花又抬起头,看到阿姐脸上流出的淡淡悲伤,一下慌了神。 “阿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阿青听到这话心中一痛,轻轻抱住阿妹,低声道“阿姐怎么舍得不要阿花呢,阿姐还要送阿花出嫁呢。” 阿花猜到了阿姐的打算,泪水已经止不住掉了下来。 “阿姐…我不要留在这里…” 阿青深吸口气,按住阿花的肩膀,让她与自己直视。 “阿花,阿姐要告诉你一件事。” “我不听,我不听,我什么都不听!” 阿花开始耍起脾气,脸朝向一旁,一脸掘强模样。 “阿花,你真的没有留恋吗?” 。 第四百八十二章 君家之谋 阿花面上一愣,转头看向阿青。 “阿姐…” “这些日子阿姐都看在眼里,阿花,你真的不想呆在母亲身边吗?” 阿花垂下脑袋,一言不发。 “没关系的,你迟早要入山门,阿姐只是希望你哪怕在山门中,也能像在凡尘一般自由开心。” 阿青握住阿花的手。 “若是你呆在母亲身边能够更加心安,阿姐也会安心很多。” “我要再想想…” 阿花一时也心乱如麻,她心中确实有这样的念头,但却在一直尽力欺骗自己,她不想和阿姐这么早的分离。 阿青握了握阿花的手,就起身向门口走去,在阿青打开房门前,阿花突然问了一句。 “阿姐,阿耶为什么都一直没给我们来信啊,我好想阿耶…” 背对阿花的阿青面上一僵,一丝慌乱从脸上闪过。 “可能我们已经来来去去,阿耶寄的信我们都没来得及收到罢,等回到平京应该就能看到了。” 阿花不察阿青语气有异,在床上点点头。 “好,到时候我们就回村子给阿耶看看,阿姐做了大官,阿花也要成山人了,阿耶肯定很高兴!” “嗯…” 阿青不敢回头看阿花,轻声应一声后离开了屋子,走到屋外阿青才重重叹了口气。 阿耶早已故去这件事也瞒不了多久了…只能希望那时候的阿花已经成熟到可以承受这样的打击吧… 阿青摇摇头,向南宫梦的屋子走去。 若是阿青能够预知未来,绝猜不到现在她的犹豫,会给她和阿花带来多大的痛苦。 … 阿青在南宫梦的房间里写了一封信,把今日她和不顺的交涉一点一滴都记录其中,装封后阿青亲手把信交到随静乐前来的暗星手上。 “少司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将信完好无损地交给皇上。” 暗星给信上加上一层星势,只要他不身死,这封信绝不会被第三个人看到。 “君家…危险很大吗?” 阿青想到林星轮还在京中,不免担心地问了一句。 “大人不用担心,君家虽然树大根深,但朝廷也早已识穿他们的真面目,且我们在暗他们在明,现在的形势对大定还是极为有利的。” “白西镇中的君家人都被解决了?” “嗯。”暗星点点头“那天我给不顺山人暗示白西镇中有君家人的存在,当夜不顺就带着山人杀下山来,而那几个潜伏白西镇良久的君家人气息第二天也消失不见,想来都被山人给清理了。” “没想到君家连山人都敢谋算,还差点就被他们给得逞了…” “哼,山人贪心,妄图逆天改命,凝聚后裔血脉造就后天法力种子,山人千年前就有此念头,只是一直苦苦寻法不得,这次被君家钻了这个空子,也是他们自己活该,白白牺牲掉那么后裔血脉和运势。” “运势?”阿青一直疑惑君家‘无意’把这张改血换命的丹药方子透露给太白门到底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虽然还没有真正造出让凡人也能修炼的后天种子,却也把凡人的身体改造成堪比山人,这件事无论如何对山人而言都不算是坏事。 “看来大人有所不知,此药方不仅伤人天和,更要以山门运势为引。”暗星把内情向阿青娓娓道来。 “山人之所以故意把这些丹药借由集市的方式传播到后裔中,就是因为此举太伤天和,他们无法亲自动手,只能利用凡人的贪婪。” “大人试过给生灵服用此丹,也见过其下场。山人后裔不过是多了几丝山人血脉,没有法力种子照样是一介凡人,一个凡人和一条大狗,吃下那枚丹药的下场,并不会有什么不同。” 暗星脸色变得阴沉下来,阿青也想到那条大黄狗在自己面前爆体而亡的场面。 可那人… “想要让凡人吸收那颗丹药的药力,又不爆体而亡的唯一办法就是不断加深他体内的山人血脉,至于怎么加深…我就不跟大人明说了…但我猜测,那个青年早已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阿青听这话不禁打了个寒颤,甚至不敢细想这句话后面的深意。 此时此刻,阿青才把那个红的吓人的梦境与那个山人后裔青年联想起来。 难怪…难怪梦里只有戾气和怨念…身体和精神上遭受如此大的折磨,他哪里还愿意以一个人的身份活下去…支撑他的大概只有报复这个尘世的念头了吧… 怪不得白氏家族要用有法力符咒的绳子把那人绑住,若不是阿少击碎了绳子上的法力让此人得以解脱,怕是他到死为止都要做山人和白氏家族的试验品了。 “也是可怜…” 阿青叹了一声。 暗星当即劝道“大人断不可如此心善,以血盈血不过是这个计划中微不足道的一环罢了,真正歹毒的是君家妄图籍此消耗太白门的运势,才真的是其心可诛!” “天下山门自创立起,便各自有了各自的运势,随着山门的壮大,运势也蓬勃稳定起来,这也是为何山门要不停受纳弟子,只有拥有更多的法力种子,山门才能始终屹立不倒。” “而炼就此丹,必须要用些许运势为引,将运势化为法力种子种进凡人体内,造出一颗假的法力种子。” “这就像做买卖,运势就是山人付出的本,他们希望造出更多拥有法力种子的凡人来,籍此壮大运势,想让太白门运势在一来一去间更加壮大。” “但太白门绝想不到,这桩买卖从开始,就是有去无回的赔本生意!” “用这丹药造出的凡人根本就不会有真正的法力种子,一切都只是虚妄!建在浮云之上的楼阁,迟早都要倒塌!但等到那时,终于反应过来的太白门会绝望的发现自己山门的运势已经去了大半,却只造出了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 暗星的语气中充满了幸灾乐祸,似乎恨不得早日看到这场面一般。 阿青看了这暗星一眼,心里暗道要不是朝廷有令,怕就算暗星发现了此事也只会好好瞒住,不让太白门知道吧… 似乎…天下星网的人都极其痛恨山人啊… 。 第四百八十三章 天下大势 “天下君家…” 阿青有些想不通,这个已经在世上处于超然之位的君家,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用毒计削弱太白门的运势。 君家人就没想过要是被发现,他们要承受太白门的雷霆之怒吗? “君家是为了什么?” 暗星摇头“谁也不知道,君家的祸心早已包藏不知道多少年,不仅是山门,君家早就把手伸到朝堂来!” “星网中早有人怀疑,前几代王朝的灭亡背后就有君家的身影!” 嘶… 阿青倒吸一口冷气。 “这君家有如此实力,那为何不直接取而代之,再建立一个圣朝?” 暗星古怪地看了一眼阿青,这个大人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暗星只能无奈的继续给阿青科普常识。 “万年前圣朝覆灭,君家只留下一人后裔,灭了圣朝的新朝之主原本欲要斩草除根,但碍于圣王圣明,只得令君家后裔以君家血脉立誓,生生世世,君家不得有人为皇,如此君家才有了苟延残喘的一线生机。” “之后历朝历代的皇帝不断加封君家,甚至予以王爵,就是知道这个圣王血脉已经威胁不到他们的统治,这也是君家在万年间可以不断延续的主因之一。” “既然君家已经不能问鼎天下,那为什么还要弄出这么多风波?” 暗星沉着脸微微摇头。 “还是那句,谁也不知,就算是星网花费了众多心思去明察暗访,甚至深入君家,但却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幸得少监大人观星测命,才测出君家包藏祸心,妄图颠覆大定,乃至太白门此事,也是少监大人观星得出。” 这少监好厉害! 阿青不疑暗星话中有假,太白门连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君家人都没发现,暗星却在千里之外就知太白门将有祸事临头,除了观星测运得出外再没别的理由。 看来自己下次回京真的要去拜访一下这位少监大人。 没有人不好奇自己的未来,就算是阿青也也不例外。 阿青只是闪念一过,立刻又专注到暗星说的话上。 “之前星网内觉得君家最有可能谋求的就是做‘皇上皇’,做王朝背后真正的掌控人,这样君家既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又能重登王者之态。” “所以大定建朝时就一直在防范君家,将其封为三大圣地之一也是想借用大雷音寺和锻剑峰牵制君家,但百年过去,君家小动作不断,但并没有把手伸入皇家,这就让我等更加迷惑起来。” “直到近日,君家选择对太白门动手,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是我们想错了方向,君家想要的不仅仅是掌控一个王朝,而是左右天下大势!” 天下大势,分分合合,但总体而言已经被朝廷和山门彻底瓜分,七大山门同气连枝,山门的气运除了千年前那场大劫外,其他时间几乎没有变化。 而人间运势在于朝廷,每一次王朝的颠覆,都会让人间运势有所变化,但运势从来都不属于某个王朝,任何一个王朝都只是暂时被人间运势青睐而已,圣朝也不例外。 星网猜想,君家这万年间做的一切动作都是为了真正掌控这股气运,从而建立一个永垂不朽的‘圣朝’! 这万年的准备在本朝终于拉开帷幕,对太白门运势的计谋只不过是君家的一次小小试探罢了。 “君家…恐怖如斯…” 阿青听得头皮发麻。 一个统御万万臣民的王朝,一个屹立天下始终不倒的山门,在君家手里都只如玩具一般,轻轻松松就差点让两方都吃了个大亏。 “君家不容小觑。” 暗星面色从说起君家开始就没放松过。 “但君家大概还不知道他们的计谋已经被我等识破,任他怎么想都想不到少监大人得星命预警,早将他们的狼子野心看在眼里!” “而且白西镇内的君家人已经被太白门杀光,消息一时半会不会走漏,太白门对君家也已经恨到骨子里,更是促成了朝廷和山人的结盟,哼,虽然山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比起君家来,山人还是可以稍微值得信任些。” 暗星看了看天色,发现已经暗了下来,便对阿青行礼告辞。 “天色也不早了,属下也要回去准备一番,少司大人早些歇息吧。” 暗星刚走,后脚又有两个人登上了阿青的门,害得南宫梦只得再度从自己房间被赶出,直到房门关上阿青才从南宫梦的幽怨眼神下逃脱。 呼… 阿青拍了拍胸口,看向来人,阿夜阿飞齐齐向阿青行礼。 “出什么事了吗?” 阿夜笑道“无事,我们只是来向少司大人告别。” “你们要走?”阿青转瞬间就想明白了原因。 此间事了,白氏家族一直杀害白西镇太守的原因也已经根除,从今以后黄无病一家就再无性命之忧,虽然还是不可能在白西镇逞官威,但平安无事的代代相传应该是没问题了。 如此两个暗星自然要回京复命。 “你们明天是要跟静乐他们一起回京对吧。” 让阿青意外的是阿夜竟然摇了摇头。 “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任职,星网一直人手不足,此间事了,天下间还有更多的超凡之事需要我们处理。” 阿青默然,她也想到捷彩妤在平京时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她们是平京的暗星,守护的是平京的平安,而天下星网,守护的却是天下的安定。 阿青头一次觉得自己脑袋上这个钦天监少司的头衔如此沉重。 “对了,你们如果可以联系得到少监大人的话,麻烦跟他说一声,长公主的使臣任务已经事毕,这少司的名号,也快点给我撤掉吧。” 一个没半点本事的少司,阿青自己都替自己羞的慌。 阿夜阿飞对望一眼,眼中满是诧异。 半响后阿夜小声道“少司大人难道不知道…在天下星网内,所有的职务都是终生制的吗,少司大人一日为少司,终生都是大定少司…” 什么?! 阿青这下真的傻了眼。 。 第四百八十四章 路上之劫 翌日一早,长公主和下山的世子兴安就驾着车架,由暗星带领的护卫从白西镇的大门直出,向平京方向缓缓而去。 和长公主来时不同,尽管天色尚早,但为了恭送车架,白氏家族的重要人物早已在城门处等候,车架在锣鼓喧天的欢送声中离。 阿青和黄无病也在城门处,看到山人后裔如此敬重长公主,黄无病也不免与有荣焉。 “不愧是长公主殿下,那些山人后裔再怎么眼高于顶,在我大定皇亲面前还不是谄媚的像条狗一般。” 黄无病讽刺了一通,而后又自怜自艾起来。 “少司大人,你说长公主和大人你这么一走,下官会不会又被这些山人后裔威胁啊…这些日子下官可没少狐假虎威…” 阿青瞄了黄无病一眼,心想这人果然是远离朝堂已久,连官场上的装腔作势,七拐八拐的说话方式都不会了。 不过也好,他说话直接,她也能少费些力气。 “不用担心,山人后裔已经没有要暗杀你的理由了,而且现在大定和太白门关系匪浅,甚至太白门还承诺要帮大定劝服其他山门,一起共遵新的人间戒,你在白西镇就算不能再横着走,至少也不用害怕自己会变成一具尸体横着出城。” “那就好,那就好。”黄无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拍了拍胸膛。 放松下来后,黄无病喜欢溜须拍马的毛病又犯了起来。 “少司大人的大恩大德下官没齿难忘!今后只要少司大人一声令下,我黄某,不,我黄家绝对以少司大人马首是瞻!刀山火海,绝不推辞!” 已经摸透黄无病脾性的阿青心里暗暗撇嘴,丝毫没把这些话听进去。 眼见静乐的车架已经小到只剩下几个黑点,阿青便转身进了城门 她今天可还有得忙呢。 … 太白门上,不顺正侧伏在榻上看书,察觉到有个人闯入自己的感知内,便一只眼继续看书,一只眼看向殿门,心中暗暗计数 十、九…三、二、一! “掌教师伯。” 一个道童在不顺心里默默数到一时踏进了殿门。 不顺随手把书收了起来,但还是没起身,懒洋洋地问道“怎么了?” 道童把一封信递到自己额前。 “大定少司递了一封信上来,说是有关阿花姑娘,让弟子亲启掌教师伯,大定少司还在山门处等着。” 不顺手指一勾,那封信就从道童手中浮起,不急不慢地飞到了不顺的手中。 不顺举着那封信,都不用拆信去看,已经把里面的内容读了个干干净净。 “吾就知道。” 不顺嘴角露出一切都在他算计之内的得意笑容,信封在他手上无火自燃,一眨眼功夫就烧了个干净。 “去跟她说,吾知道了。” “是。” 得了掌教答复后道童就缓缓退出了大殿,心情尚好的不顺拿起那本古籍准备继续看下去,但才看一眼,就把头抬了起来。 殿内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黑衣的黑袍人,黑袍人没有遮掩自己的面容,但无论是谁只要从他的脸上移开视线,就会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完记不得这人的长相。 就算是不顺也是如此,不顺通过法力辨认出此人的身份后,微微垂眼问道“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黑袍人站在原地答道“人已经放出去了,吾亲手做的,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放走的那人也只会觉得是自己之前部署好的后手之功,绝猜不到太白门头上。” “那就好。”不顺没有再问,拿起古籍,准备继续看完。 但黑衣人却始终不离去,也不说话,无奈不顺只能又把书放下,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师弟有一事不明,还请掌教师兄解惑。” 不顺摇摇头,用拿着书的那只手点了点黑袍人。 “你啊你,什么都好,就是这份好奇心实在不适合当’无面’,吾当日早就劝你师父不要把衣钵传给你,偏偏不听,吾话就放在这,你日后一定会因为这份好奇心闯出大麻烦!” 不顺喋喋不休说了一刻钟,黑袍人就站在原地静静听着,等不顺说的嘴巴都有点干的时候才咳嗽了两声,不耐烦道“有什么要问的快问,问完就滚蛋!” 黑袍人直视不顺,似乎刚才那些话说的都不是他一般,语气还是那样无波无澜。 “掌教师兄,为何要与凡人朝廷交好的同时背后捅他们刀子?”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 不顺气的鼻子都快歪了,但刚才他已经骂累了面前这人,只能把书当做扇子用力往脸上扇了扇,把怒气扇下去后不顺才幽幽道 “吾可不是与凡人交好,只是在虚与委蛇而已,至于捅刀子,呵呵,更是说不上…” 不顺的眼中一下变得幽深。 “吾只是爱看狗咬狗的大戏罢了。” … 夜色降临,太白山附近千里杳无人烟,静乐的车架只能连夜赶路。 暗星在前头亮起星势照亮前路,但不知为何,暗星心中总是有着隐隐的不安。 “情况不对。” 若是一般人感到不安还可以骗自己是错觉,但暗星沟通星势,自身就有一颗代表命运的星辰在照亮他们的前程,心中有如此强的预感,证明一定有事会在今晚发生。 “你也感觉到了?” 另一个暗星面色凝重,和同伴并肩而立。 “逃得掉吗?” “…不知,但我…有些害怕…” 两个暗星对望一眼,彼此看到面上的绝望。 他们走南闯北,再大的场面都见过,唯一能让他们害怕的只有生死之间的大恐惧。 “公主殿下!快走!” 暗星察觉到一股力量在朝他们的方向飞快袭来,只来得及在静乐的车架上狠狠拍了一巴掌,而后原地爆出一阵照亮四周的刺眼光芒,等光芒散去后,随静乐而来的护卫和两个暗星都倒在地上。 暗星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这车跑得挺快。” 一双靴子站在暗星脑袋前,看着天边一颗已经几乎看不见的光芒,那马车就像是星光一般,只是一瞬,他们就再无追上的可能。 “罢了,反正他们也知道了。” 那人从暗星的怀中掏出一封信,信上的星势随着暗星死去也渐渐消亡,那人拆开信看后就给了身旁一人。 “看来家主猜的没错,这潭水越来越混了。” 。 第四百八十五章 星命难察 万里之外的平京,静乐的车架只是一夜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城门处,守城的将士不敢相信眼睛,揉了两下后才端着兵器走上前去。 “车内何人!?” 车架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将士严阵以待,脸皮都紧紧崩在一起。 半响后,车架的窗户帘子被掀开一半,静乐那张煞白的脸出现在将士面前。 “拜见长公主殿下!” 将士认出了这是半月前出城的长公主,立刻收起武器,行了个军礼。 但长公主殿下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要去白西镇吗,这路程一来一往怎么也要一个来月啊… 将士心中疑惑,此时听长公主颤抖的声音从车架内传来。 “快、快去请钦天监观星使!” … 钦天监内从没今日这么热闹过,门口登记的青年都快急死了,不停张望,害怕有人没登记就闯入监内,而巧巧的房间此时更是挤满了人,在平京的暗星都汇聚一室,紧张地看着巧巧。 巧巧坐在椅上,双目紧闭,手上掐着一个手诀,头顶一层淡淡星势正在漂浮旋转,肉看可以看出在星势内有点点明星闪过。 半响巧巧放下手,睁开眼,眼中有明显的疲惫和悲伤。 “两颗星…暗了…” 原本还嘈杂的室内一下安静了下来,众人看着巧巧,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玩笑的脸色,但众人心里都知道巧巧绝对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 “该死?!是谁!” 捷彩妤身上的星势已经涌出皮肤,头发都朝空中倒竖起来,她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彩妤,冷静些。” “我怎么冷静!有两个暗星死了啊!死的不明不白,我们难道不该为他们报仇吗?!” 捷彩妤近乎癫狂的朝慕容东吼道,身上的星势更是让室内的桌椅都微微颤动起来。 慕容东把手压在捷彩妤的肩上,几乎是强行把捷彩妤身上躁动的星势压了下来。 “仇,当然要报,但我们是暗星,加入天下星网时我们都清楚自己的使命到底是什么,彩妤,你失态了。” 捷彩妤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干脆认错道 “我错了。” 尽管捷彩妤嘴上认错,但颤抖的嘴唇还是暴露出了她现在心中的悲痛。 慕容东叹了口气,把手放了下来。 “我知道,我也很难过。” 在室内的众暗星低头不语,闭眼缅怀已经熄灭的那两位暗星。 “但我们决不能冲动行事,我们的第一个身份是天下星网的暗星,第二个才是我们自己,我相信各位都记得这一点。” 慕容东转向一直不说话的巧巧,沉声问道“知道是谁下的手吗?” 巧巧摇头,用极微弱的声音回道“对方身份非凡,我的观星术什么都问不出,只知道两位暗星都是在一瞬间死去,几乎只来得及触动长公主车架上的星势,没有任何反抗就丧了命。” 慕容东紧皱眉头“那两位暗星不是一般的暗星,他们常年跟随在皇上身边,充当皇上的护卫,实力已经堪比能够借势的武者,为何连逃跑都做不到?” 巧巧闭上眼睛再摇了摇头,她靠在椅背上,感觉身上就快要散架了。 不仅是观星术给她的精神带来的负担,更多是自己同伴的惨死,而她却连凶手都无法知道的那股无力感,实在让她难以支撑。 慕容东握紧拳头,心头打定了主意。 “我去找少监大人!” … 地下的祭所,慕容东再次召唤了钦天监少监,天下星网的真正掌事人。 “属下见过少监大人。” 慕容东单膝跪地,给面前的少监虚影行礼。 “慕容东,我说过,我不宜太经常露面,除了我嘱咐过你的那几个人有什么异变需要告知我外,其他事你权处理便是。” 少监语气冷漠,似乎没有察觉到属下情绪的变化。 “属下知道,还请少监大人恕罪,但此事在星网内已引起轩然大波,若是属下连凶手是谁都找不出,那暗星们必然为此不满!” 慕容东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一番半威胁的话,他深刻知道面前这人的厉害,也知道不用自己讲,少监大人早已知道两个暗星无辜惨死的事。 “…罢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少监虚影荡漾数下,还是答应了慕容东的请求。 “多谢少监大人,属下只想知道,杀死暗星的凶手到底是谁。” 慕容东微微抬起头,看向少监虚影。 “你心里早已有了猜测不是吗,你的观星术并不差,巧巧更是天赋异禀,只是你们不敢确定而已。”少监每说一句话虚影就会晃动一下。 “或者说,你是在害怕。” 慕容东垂下脑袋。 “普天之下,能够遮掩星命的只有三股势力,山人,君家,以及…我。” 慕容东听到这话脑袋垂得更低。 “前两者虽然可以做到,但必须要是至强者出手方能天衣无缝,而你却在疑惑这件事到底值不值得那几位至强者为此出手,所以,你就怀疑到了我的头上,认为是我遮掩了星命,不让你们知道仇家是谁,免得星网内的暗星因怒出手,坏了整个天下星网的大计。” 慕容东的头点到了地面上,他整个人从单膝跪着的姿势变成了五体投地状。 “你在害怕,害怕我视你们为工具,害怕我将你们的性命当做草芥,随意丢弃。” 少监说的每一句话语气都毫无起伏,让人读不出其中喜怒。 “你说,我说的可对?” “少监大人明鉴。”慕容东沉重的声音从脑袋下传出,他丝毫不否认,也一点都不奇怪自己的想法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少监读到。 “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的星命不是我遮掩的,确实是有个至强者出手,而那人是君家的人。” “暗星丧命是因为太白门故意放走了一个君家人,君家见事情败落,便想截杀长公主,栽赃到山人头上,倒是没有一个活口,任谁也说不清楚,就算皇上不信,朝廷和山人的联盟也会因为荡然无存。” “但君家却没想到长公主居然逃出了他们的天罗地网,现在只能尽力遮掩,不叫大定拿到把柄罢了。” 听完少监的话慕容东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不怕是山人还是君家的什么至强者,但正如少监所说,他不能容忍自己人欺瞒自己人。 “慕容东,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若是到了必要时刻,你们的性命就是我的武器。” 。 第四百八十六章 开山换世 慕容东闻言浑身一颤,额头抵着地面,不敢抬起头望向少监虚影。 “慕容东,记得加入星网时的诺言吗?” “属下至死难忘。”慕容东声音也在微微颤抖。 “天下星网,网收命改,开山换世!” 慕容东眼前浮现在自己最绝望最无助时,少监大人如天神般降临在自己面前的场景。 少监向他伸出了手,并给予他复仇的希望。 这十二个字从时起就刻入他的魂灵之中,而他也发誓放弃自己的身份,此生此世都作为一个暗星活着。 “记得就好,去吧。” 少监虚影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就散作点点星光,顶上的星图也黯淡下来,重新变成普通浮雕的模样。 少监的回答让慕容东心中那块沉重的巨石放了下来,但也让慕容东更加不安起来。 从那个阿青出现开始,慕容东就隐隐察觉自己的星命正在预警,预警他的性命已经所剩不多了。 慕容东不知这预示着什么,但从少监大人对阿青的重视来看,这一切都与少监大人那个谋划已久的’星网大计’有关。 快到收网的时候了吗? 慕容东从地下祭坛走出,看着外头无比明亮的日光,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他们都是星星,是活在黑夜中的星星。 … “已经被发现了吗…” “无事,都在家主预料之内…” “暂时停下对山人的动作,想不到这个定朝…林氏皇帝竟然如此警觉,还弄出个黑刀军,倒是比之前的王朝之主难办一些。” “不过是一介凡人而已…只要等…先祖醒来…定朝和山人,都算不得什么…” “去吧,启用那些棋子吧。” “诺…” … 夜深,平京城内像往常一样陷入了静谧中,熟睡的百姓不知道今日皇家发生了多么重大的事。 长公主一夜回京,带回入山门十年的世子兴安,为了方便兴安在凡尘修行,世子回京的事被低调处理,皇帝的封赏尽在一纸圣旨上,兴安承袭他父亲的爵位,同时多年来的俸禄和赏赐都一次性补,悄悄送到了公主府内。 皇帝并且允诺,若是兴安不想面见外人,京内的一切宴席邀请皆可无视。对于这位外孙,皇帝给予了极大的宽容。 在平京的皇室人员入皇宫内见证了兴安袭爵之礼后,夜深才驾车出了皇城。 钺王回到府内,扭了扭脖子,感觉今天真的疲倦至极,而且毫无意义。 这兴安回京看似受到父皇重视,但长公主远离朝政和权势多年,早就是个清贵散人,靠着父皇和皇后的怜悯生活罢了。 钺王躺进已经备好的香汤中,舒服的呼了一口气,温暖的感觉包裹住他身,也让钺王开始迷迷糊糊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钺王慢慢睁开眼睛,身下的汤泉已经凉了。 钺王皱了皱眉,府里的下人是越来越不会做事了,汤凉了都不会过来加水的吗? 钺王正准备出声呵斥,抬起头面色却一愣,把张开的嘴巴又阖了起来。 他的正对面盘坐了一个人。 “你怎么来了?” 钺王从池中起身,裹住身体,坐到椅上,拿起月光杯一饮而尽。 那人从阴影中走出,一身白衣龙纹,华贵非常,站在钺王面前,钺王甚至被其压过一头。 “越王殿下见到老友只是这个反应吗?” 白衣人随手拿起另一杯月光杯,喝了一口咦道“怎么不是鱼儿醉了?” 钺王睨了他一眼“父皇的鱼儿醉都让皇后卷走了,说是都要送到林星轮那去。” “呵,嫡皇子就是嫡皇子,就算戍守边疆,好东西还是都是他的。” 钺王再给自己倒了杯酒饮尽,但不知为何,听了这人的话再喝这酒就怎么都不是味道了。 “如果你是来挑拨离间的,本王劝你省省力气,本王对那对母子的恨意早已不需要你来火上浇油,你不如想想你自己身上的事吧,’二王子’。” 钺王语气透出微微嘲讽,被钺王称作’二王子’的白衣人也不恼,坐到钺王身边,感慨道“确实,你我都是庶子,但又是幸运的庶子,你这个钺王对皇位还有一搏之力,而我这个二王子也不算无希望,这么说来,我们还真是像呢。” 钺王心下冷笑。 你争到最后也不过是个圣王,一方之主,而我若是功成,便是一朝之皇,天下之主,其中差别简直堪比蜉蝣鲲鹏,谁跟你像呢?! 二王子不知道钺王心中的嘲讽,把今日的来意道了出来。 “钺王殿下,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帮一个忙,听说你的那位小外甥回京了?” 钺王心下一惊“你要对兴安出手?” 二王子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钺王当即拒绝道“不可!兴安现在正受父皇重视,若是他出了什么事,父皇定然一查到底,本王与你极难脱清干系!” 二王子并不惊讶钺王的这番反应,吃了一颗葡萄后幽幽道“钺王殿下,我可没说我这是请求,我这次来是叫你报恩的。” 二王子冰冷的眼神对向钺王。 “越王殿下不妨想想,若是当日没有我的提醒,你真的对你父皇下手,现在你还能再这里和我谈条件吗?” 钺王眼神越来越阴沉,他非常不喜欢被人威胁! “越王殿下可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只是钺王殿下上了这条船,自然也要做出一些贡献,否则这条船可是很难到达我们的目的地呢。”二王子嘴角微微勾起,皮笑肉不笑对钺王道。 钺王脸上没了任何笑意,只是死死看着二王子,半响后钺王把手中的酒杯放下,冷冷道“需要本王怎么做?” “这就对了嘛。”二王子展演一笑,亲切地拍了拍钺王的肩膀“钺王殿下只要协助我便可,此事若成,我在父王心中的地位必然不同往日,到时候受益的不只是我,更是钺王殿下你啊!” 钺王沉默不语,他只觉得自己似乎出了狼窝,却又上了一条贼船。 夜色越来越浓,越王府的汤泉上也熄了灯。 阴谋诡谲在夜色的遮掩下悄悄达成了交易,在平静的帷幕下,似乎又有一场大变故要发生在这座城池内。 但这一切都不为阿青所知,此时阿青已经离开了白西镇,离去时她身边少了一个人,背上也少了一把剑。 。 第四百八十七章 寻求佩剑 阿青出城前向后看了一眼,并没有人来送她,阿夜和阿飞已经趁夜离去,为了不听到黄无病烦人的哭声,阿青特意没告诉他自己要凌晨离去。 至于阿花… 阿青望向城池之后的太白山,她亲自送阿花上了山门。 因为山门入门礼每年都有个固定的日子,没有经过入门礼便还不算山门中人,阿花只能在太白门内先住下,准备正式入门前的修行。 等入门礼后,阿花就正式成了一个山人,开启新一段的人生。 而这段人生,似乎不会再有她的参与了。 阿青觉得心中很沉重,虽然从知道阿花体内有法力种子后她就做好了这个准备,但真的和阿花分离时,阿青却觉得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从心里被抢走了一般。 “走吧。” 阿青没有再和阿花告别,一是想让阿花在山上好好修行,二是她知道阿花心里也有不舍,为了不让这份不舍加深,自己悄然离去是最好的选择。 南宫梦打着哈欠,一脸没睡醒的模样,看到阿青沉默不语的样子,摇摇头上前安慰道“别难过了,过不了多久你就又能见到阿花了,不是还要来观礼吗?你就当提前阿花嫁出去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别想那么多啦。” 南宫梦拍了拍阿青的肩膀,阿青对她这一番压根算不上安慰的话逗得有些无奈,心中的不舍反而淡了些。 “话说,宸王送你的时候,你也没这么伤感啊。” 南宫梦看似无意的提了一句。 “我和星轮的关系不同,我们是好友,阿花是我的亲人,而且我知道我和星轮早晚会再见,和阿花…今后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阿青说完觉得有些不对,看了一眼南宫梦,这人怎么提起林星轮了。 “啊,原来你们只是好友啊,我看宸王对你的态度似乎不一般啊。”南宫梦脸上带着好奇的神色,开始缠着阿青说林星轮的事。 “没有,只是朋友而已。” 阿青看穿了南宫梦的假象,虽然这人一直把话题引到她和林星轮的关系上,但阿青可以看出南宫梦不只是关心而已,她更多是在试探。 “你是不是看上星轮了?” 阿青猛不然问了这一句,直接把南宫梦问傻了,原本南宫梦还要调笑阿青,现在自己红了脸闭嘴不说话,走在一旁看都不看阿青一眼。 “哪有…” 过了半响南宫梦才传出一句弱弱的反驳,阿青也没去深究,对南宫梦笑笑,就算揭过了这一件事。 小女儿心事罢了。 … 两人一马走了一段路程,期间彭莒载着两人用琉璃光赶了一段路,终于离开了太白门的势力范围,周边也开始有些许人烟出现。 “啊,这锻剑峰怎么这么远啊…好累…” 赶了一天路南宫梦觉得自己腰酸背痛,自己买的东西还都要自己背着,、。 她哪里受过这种苦,以前买了向后一甩自然有人帮她提着,过几天自己都忘了买了什么,但现在背上的重担都在时刻提醒她 她真的买太多东西了! “早知道把可以纳物的宝贝带出来了。” 南宫梦弓着腰跟在阿青身后,满脸幽怨。 这个女人真的太过分了,她不帮她分担一点就算了,连彭莒的背都不许她放,还美名其曰要帮她改掉乱买东西的毛病。 小心眼的女人! 南宫梦心中大骂,此时看到终于前面出现一座县城,当即拉住阿青的袖子哀求道“我实在走不动了,今晚就在这里歇下吧。” 阿青瞄了眼南宫梦已经变得苍白的脸,便点头道“好吧,那就在这里停一晚吧。” 两人走到一间旅馆,开了两间房,南宫梦把东西放下后长舒了一口气。 看着堆在桌子上满满当当的包裹,南宫梦心里下定决定一定要在这个地方把这些东西都解决掉! 阿青回到屋子放下东西就准备离开,才刚刚找好地方趴下的彭莒立刻转头问道 “你去哪?” “去找铁匠铺。” 阿青走在这个小县城里,不停张望着哪有铁匠铺。 龙泉没了,她要尽快买把趁手的剑防身用。 虽然阿花上山前把阿少还给了阿青,但阿青觉得比起棍子来,还是剑更好用些。 阿少似乎感受到了阿青心中对它的轻视,不满的阿青腰间晃动两下。 找到了。 阿青眼前一亮,看到一家铁匠铺就走了进去。 铁匠铺里光线阴暗,墙上挂着稀稀疏疏几把成剑,地上还凌乱散着一些剑坯。 阿青走到墙边,随手拿起一把成剑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就又挂回墙上。 “姑娘要买剑?” 一个老头从阴影里走出。 “嗯,看看。” 老头打量了一下阿青,看出阿青身上气度不凡,不是一般的深闺女子。 “姑娘是送人还是自己用?” “自己用。” “那姑娘可以看看这柄剑,剑长二尺八,却比一般剑轻近一半,正适合使快剑和软剑。” 老头从墙上拿下一柄长剑递给阿青,在老头看来,就算这女子是习武之人,气力也不比男子,用剑必然走快巧之路。 阿青在老头惊骇的眼光下把剑甩了甩,摇摇头道“太轻了。” 这女子… 老头一下就知道自己看走了眼,对阿青换了个态度道“姑娘,还请这边来。” 老头带阿青进了内室,一进内室阿青就感觉一股热浪袭来,老头把阿青带到一个剑架前,上面摆着三柄长剑。 “姑娘请看,这是我店的镇店之宝,嘿嘿,也不怕姑娘笑话,这三柄剑都不是老头子打的,老头子也没这本事,但老头子看剑的眼光还是有的,因此便从各地淘回了这三柄剑,剑配英雄,老头子看姑娘是个使剑好手,就带姑娘来看看和这三个宝贝有没有缘分。” “若是有缘的话,老头子也算是给宝剑寻了个英主,只是这价钱…嘿嘿,和外面那些破铜烂铁就不是一回事了。” 阿青随手抽出最上面的宝剑,出鞘就有一道剑光闪过,阿青打量了一下剑身,觉得此剑虽然犀利,但和龙泉比,总感觉少了什么。 阿青把剑放回去,又抽了一把,等把三把剑都看过后,阿青站在剑架前皱眉思考。 似乎…都差一回事…要不凑活用用? 就在阿青犹豫不决时,一道粗犷的声音传到她耳中。 “阿青少侠!这些凡物哪里配得上你!” 。 第四百八十八章 你跟踪我 阿青惊讶的向后看去,只见内屋的帘子被掀开一半,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就在帘后笑着看阿青。 “你谁啊?!” 老头又怒又气,到底半路哪里杀出的人,不仅擅自进了他的锻铁房,还想弄飞他好不容易钓上手的肥羊,要不是老头年老体衰,早就提剑跟他讲讲铁匠的道理了! “阿青,何必要在这种鬼地方买剑。” 那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走到阿青和老头面前。 老头要扬起头才能看清这汉子的貌,下意识被其气势吓到后退一步,嗫嚅下嘴唇,嘴里骂人的话怎么吐都吐不出来。 “老区,你怎么在这?” 遇到熟人阿青有些惊喜,老区咧嘴笑了笑,就要拉阿青出去 “我们出去说话,这里实在闷得慌,有股腐朽的味道。” “哎哎哎,等下,我还要买剑呢!” “买剑?你的龙泉呢?”老欧打量了一下阿青,阿青腰间随身不离的龙泉已经没了踪影。 “你可是剑客,难道穷的吃不上饭把龙泉都拿去当了?” “说什么呢,龙泉…到了它该去的去处。” 阿青没有详讲,老区也没去问,龙泉本就不是阿青的佩剑,如今物归原主也是常理。 “得了得了,快出去吧。” “哎!等等!” 老区拉着阿青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突然气势汹汹起来的老头。 老头原本看老区这副土匪模样有些气虚,但听他们左一句龙泉右一句龙泉,心中就开始冷笑起来。 这两人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 跑到老头子这里充大尾巴狼,也不想祖师爷打出的神兵是你们可以亵渎的? “这位可也是铁匠?” 老区转过身来“勉强算是吧,如何?” 老头冷笑一声“看来这位不懂行内的规矩,一匠不踏二室,要不然是来做学徒的,要不然就是来踢馆的,这位今日到了我这冶炼室来,不叫声师傅怕是走不了。” 哎呦。 老区被这老头逗笑,他倒是很久没被人这样挑衅过了。 “那这声师傅我就是不叫呢?”老区抱臂站在老头面前。 “那就拿出本事,让老头子心服口服地叫你声师傅!”老头倒竖大拇指指着自己,老头就没想过撞到铁板这事。 打铁冶剑功夫不比练武,虽也有天资之说,但主要看资历和经验,他老头子打了一辈子的剑了,在本地他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这小子这声师傅叫定了! 老头一脸不屑地看着老区,老区挑了挑眉毛,也有了戏弄这老头的兴味。 阿青心中暗暗叹气,这就是所谓的祖师门前弄斧嘛 老区打量了一下四周,砸嘴道“我身上也没带自己打的剑器,不如就借你这地当场打一把,你觉得如何?” 狂徒! 老头被这话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大手一挥“你随便用,老头子倒要看看你这点功夫能打出什么破铜烂铁来!” “嘿,那你今天真的有得见识了。” 老区也不废话,找准一个炉子,随手颠了两块生铁就扔进炉子里去。 老头看老区的这些把式心里就认定他不过是个假装铁匠的骗子,拉了张椅子坐下跷起二郎腿,一脸感慨世风日下的表情。 老区看着生铁在炉火里慢慢变红,突然,老区伸手就要进炉子拿拿出烧红的铁。 “喂!你活腻了?!”老头吓了一跳,他原不过只想教这小子做人,可从来没想闹出过人命啊! 在老头惊骇的眼神下,老区赤手空拳把那两块融在一起的生铁从炉中取出,放在板上,也不用锤子,另一只手握成拳就这样一下一下往烧红的铁上击打。 随着打铁的清脆哐当声在屋内响起,老头的脸也开始慢慢变得煞白。 看到这一手非凡之举,老头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彻底走了眼。 “好了。” 老区随手打出一柄没有剑柄的剑坯,看了看,也不开锋,就举着剑身上还有微微红光的剑坯起身。 望了眼屋内,看到摆着三柄剑的剑架,老区随手向下一挥,剑坯就从老头费尽千辛万苦收集回来的三柄宝剑中间挥下。 只听三声脆响,老头目瞪口呆地看着地面,只见那三柄宝剑跟着剑架都一分为二,通通散在地上。 而那剑坯此时红光才刚刚褪去,浑身透出一股流光。 “还是差一点啊…” 老区有些不满意自己的作品,随手就把剑坯扔到老头面前。 “呐,这个就当做赔你的三把破铜烂铁了,倒是便宜你了。” 老区打了老头的脸,也没想听一个半截入土的人叫自己师傅,拉着阿青就出了屋,只剩下老头一个人愣在原地。 老头痴痴看着脚下的剑坯,颤抖着手把它举起。 举了片刻后老头突然像失心疯一样跳了起来,举着剑坯不断在屋内打转。 我的老天爷啊!真的是祖师爷下凡啊! … 老区出来后和阿青在街上闲逛,老区随口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我要去锻剑峰,我的剑心有缺,需要剑道补齐。” 老区嗤了一声,听到锻剑峰这个名字他就浑身不舒坦。 “你怎么在这,听老欧说你不是嫌别的地方是非多,躲在平京附近得清闲吗?” 老区叹了口气道“你不说还好,说了我就来气,我在平京才多久,这大事一桩一件的来啊,先是被莫名其妙拉入幻术,又来个拜月教徒围困平京,这哪里是躲清闲!分明是嫌自己命长!” 阿青哑口无言,确实平京这一年生了太多事端。 “我也想好了,想要让别人找不到我,只有不停地走动,别人到一地,我已经去了下一地,嘿嘿,麻烦永远追不上我。” 老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实在是天才。 阿青点点头“那在这里和你遇到还真是挺巧的。” 老区面上一僵,不动神色地转过头去“是啊,挺巧的。” “巧到我一失了龙泉,你就正好出现在我面前?” 老区摸胡子的动作也僵住,不敢转头看阿青。 “老区,你是在跟踪我吧?” 。 第四百八十九章 又是承愿 “你不会从平京跟着我到这来吧?” 老区面色僵硬,他没想到阿青居然一眼就识穿了这场他精心策划的‘偶遇’。 “这里讲话不方便,到我落脚的地方去吧。” 阿青跟着老区出了县城,走到一个庄子上的茅草屋前,进去后阿青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平京旁那个打铁庄子上的屋子里,一切陈设几乎都一模一样。 “来来来,坐下讲话。” 老区用袖子擦了擦椅子给阿青坐,还给阿青倒了杯水,但阿青看到杯子边缘那一圈黑色的不明污渍,决定还是放着就好。 老区坐在阿青旁边踌躇了一会,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实不相瞒,这次确实不是纯粹的偶遇。” 阿青睨了老区一眼,眼中满是我就知道的神情。 “但也绝不是一直跟踪你到这里的!” 老区连忙解释清楚“你的坐骑跑的那样快,就算我想跟着,也力不能及啊!” 说到这里老区还觉得自己有点委屈,自己本来都摸好消息在城门等着了。 一开始跟的好好的,结果才一眨眼功夫,这些人就变成一道蓝光消失在他眼前,老区只能傻傻看着,愣在原地,左顾右盼,连自己该往哪走都不知道了。 愁的老区只能跑回城去跟老欧软磨硬泡,终于泡出阿青要先去太白门再往锻剑峰这条线路,如此老区才到这个两地中间必经之地的县城来守着。 老区每日每日的上街闲逛,终于在今天逮到了阿青。 “你为什么非要找我啊?”阿青满头浆糊,自己和这人交情有这么深吗? 在阿青的震惊下,老区竟直接跪倒在她面前。 “救命恩人啊!” “你在做什么?!”面对和老欧同一辈的老区,阿青哪里敢受他这一拜,像猴子一样蹦到桌子上。 “你不是我的救命恩人嘛!我中幻术时你救了我一命,平京被困时也是你阻止了拜月教徒,不然平京沦陷我也必然是难逃一死,两次救命之恩,我当然要舍命相报!” 老区说的情真意切,但阿青总觉得话里有哪里不对。 “我也没什么本事,请定要让我为恩人打造佩剑!” 阿青脑中灵光一闪,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阿青在桌子上盘腿坐了下来,一只手撑在膝盖上。 “说了半天,你还是要为我铸剑。” “这是我唯一能为恩公做得了,还请恩公千万不要推辞!” 老区转了个方向,头又对准了阿青。 阿青撇撇嘴,脖子向前伸出,轻声问道“不要再冠冕堂皇了,你为什么非要为我铸剑,还追了我万里之远,老欧也跟我说过你,你绝不是这种如此重视恩情的人,真想报恩,你随便丢一把剑坯给我就是,何必如此麻烦。” 老区背上一僵,抬头看着阿阿青“呃…那自然也是有私心的,我想做天下第一的铸剑师,剑配英雄,我觉得恩公就是我的那个英雄!” 阿青看老区说这话的时候眼珠子还在不停提溜地转,忍不住轻笑一声。 “你真的很不会骗人啊,好吧,看来你不想说实话,那我只能先告辞了。” 说罢阿青就从桌上跳下,要走出屋去。 老区大急,一把抓住阿青,又把她抓了回来。 “恩公,恩公,莫急!” 老区再让阿青坐下,自己也不作那种矫揉造作的姿态,坐在阿青对面如实说道“唉…这件事说来话长啊…” 阿青撑着自己脸颊“现在天色尚早,我应该还有时间听你慢慢道来。” 老区眼神向上瞄了眼阿青,看阿青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只能叹口气道“阿青,其实我并没有隐瞒,我确实是因为要做天下第一铸剑师才一直追着你,要给你铸剑,我觉得你是最有希望‘磨’出天下第一剑之人。” “磨剑?” 老区点点头“世人往往不知,铸剑术在开锋后还有一道,那就是磨剑,但磨剑术就不是铸剑师能够掌控的了。只能剑主以自己的剑道不断磨练佩剑,将佩剑的潜力部磨出,直至佩剑生灵,如此才算铸成一代名剑。” 阿青脑海中闪过长恨飞雨的样子,又想到飞雨如今被侵蚀,之后要带飞雨来老区这里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 “例如龙泉,龙泉三剑闯下赫赫威名,就是因为这三把剑已经被磨成,它们中各自有各自剑主的剑道,我从看到你就说龙泉不会是你的佩剑,因为里面的剑道不是你的,你必然要找到属于你自己的一把剑。” 阿青点点头“那这样的话不用执著于我吧,天下剑客千千万,甚至你完可以在锻剑峰上找到有绝佳天资的孩童,为他铸剑,这样磨出来的剑岂不是更加稳妥?” 老区长叹一声“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我没有时间了。” 阿青一惊,打量了一下老区,这人身上生机分明比她还蓬勃,哪里像是要濒死之像? “不是不是,我不是要死了。”老区连忙解释“而是快死了。” 阿青皱眉,这有什么不同吗? 老区把双手伸到阿青面前,让阿青看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阿青凑近一看,只见两只手的虎口处都有一个小小的锤子印记。 老区把两只手相撞,拳头还没碰到一起,阿青耳边就听到了锤子敲击的声音,面前也隐约看到两个红色的锤子一闪而过。 “这是什么?” 阿青大骇,那一刻她感受到了一股似曾相似的感觉。 “哎…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向天承愿…”老区把手举到面前,苦笑道“我某天在锻剑峰上不知发了什么疯,随口跟天命承愿要成为天下第一铸剑师,哪像天命居然直接应承了下来,还赐了我一双天火锤,从此神兵利器随手可打。” “这不是好事吗?” 阿青眨眨眼,心想这天命承愿看来真的还蛮随便的啊。 “原本是好事…可我在承愿时多说了一句话…”老区一脸沮丧“我说我要三年内不成,就无脸再苟活于世!” 三年?! 老区掰着手指头,最后只剩下了一根半立在空中 “粗粗一算,我只剩下不到两年时间了…” 。 第四百九十章 挑遍剑客 天命承愿,绝无虚言。 “不到两年?”阿青眨眨眼睛“似乎时间还挺充裕的啊…” 原本苦着脸的老区面色一下僵住,眼珠缓缓转向阿青,把两根手指几乎是戳到了阿青眼前。 “是两年!不是二十年!只有区区两年!到底充裕在哪里?!这两年我没打出天下第一剑来我就要被雷劈死了!你懂不懂?!” 阿青拨开了眼前的手,嘟囔了一声“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谁没向天承愿过一样。” 虽然阿青说的小声,但耳尖的老区还是一点不漏地听了进去。 老区又是一愣“你说什么?你也向天承愿过?” 阿青咳嗽一声,把腰间的阿少拿到桌上,阿青松开手后阿少就变成扫帚模样,浮于空中,好奇打量着老区。 “扫帚精?”老区一下站了起来,凑到阿少面前细细打量。 阿少不习惯有这么个大胡子男人如此接近自己,想要退到阿青身边,但老区已经一只手抓到它身上,把阿少抓到了面前。 “不,不是普通的扫帚精。”老区的语气开始火热起来,看着阿少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这、这材质到底是什么为何我打了半辈子的剑了,还没见过这样的材料,非金非玉,非铁非木…却又坚韧至极,力不可催…” “它到底是什么?!”老区颤抖着嘴唇问阿青。 阿青见老区突然变了个模样,心想真是个怪人,就把自己向天祈愿,阿少得到金玉宝身的事告诉了他。 “金玉宝身…”老区似乎对阿青如此荒唐的祈愿并没有什么兴趣,反而抱着阿少像遇到了人生最重要的东西一般,舍不得放手。 “万劫不灭…不破不断的金玉宝身啊…” 作为一个铸剑师,遇到一个永远不会被其他剑斩断的材料,就算要了他的性命也是愿意交换的,而这样的材料现在就在他手中。 老区觉得自己真的是时来运转了,一只手抓着阿少,一只手就要伸过去握住阿青的手。 阿青连忙躲开,离老区稍远一些,免得这人又突然发疯。 老区也不在意,站在桌子后对阿青热切道“阿青!这绝对是天命安排,我要铸天下第一剑,而你又是我选中的剑客,恰好你的手上还有金玉宝身这样的绝品剑材!这难道不是说明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吗?” 老区的眼神开始迷离,想象起自己打造出那把绝世好剑的场景。 天下最坚韧的剑,一把永远都不会被其他剑砍断的剑…换言之,这把剑也可以砍断天下任意的其他剑! 届时…就算是那把该死的断剑…也会… “喂。” 阿青叫醒了正在陷入幻想中的老区,老区摆头,看到手里的扫帚精不知何时脱了手,躲到阿青背后不出来,只剩下一截扫帚尾露在阿青腿边。 “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把阿少融了铸剑了?” 老区双眼一瞪,理所当然道“为何不?!这金玉宝身留在这扫帚精身上就是浪费啊!融了铸剑才能真的帮到你,若是扫帚精真的尊你为主的话,那它肯定也是心甘情愿的。” 阿少听到老区这话不安地动了动扫帚尾,看上去就像在扫地一般。 阿青回头看了眼阿少,直接抓住阿少让它变回小扫帚模样,重新挂回到自己腰间。 “我不愿意。” 说完阿青就要转身出屋,老区眼见烤熟的鸭子又要飞了,赶忙抢先一步闪到门口,堵住阿青的去路。 “我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菩萨哟,你可行行好吧,你这一走岂不是就让我等死嘛!” 阿青抱臂站在老区面前“我绝不会把阿少熔掉铸剑的。” “那就不熔!”老区心一狠就舍掉了用金玉宝身铸剑的念头,拉着阿青又坐到了椅子上。 其实老区刚才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金玉宝身万劫不灭,那就算是锻剑峰上铸剑烈火怕也是休想伤它一根毫毛,连身体都溶不掉,还铸个屁剑! 老区只能偃旗息鼓,继续好声好气地劝说阿青“就算不用金玉宝身,我也一定给你铸出天下第一的剑来!只要你点点头,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老区一副你什么都别管,只要坐在这等着拿剑的架势,但阿青出来闯荡这么久,别的没学会,只有一个道理真真的体会到了。 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 “趁我还坐在这,把内情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要不然等我出了这个门,就算不做剑客我也不会拿你的剑!” 老区被阿青的锐利目光吓得咽了口口水,老区嗫嚅道“没、没什么内情啊…” “是嘛?那你好好跟我说说到底怎样才算是天下第一剑?” 天下第一,排的就是顺序,既然有第一,那必然就有第二,凡是牵扯到排序这件事,就绝少不了争斗。 阿青从听到这件词开始就知道老区一定隐瞒了什么对她不利的事。 “也没什么…就是你拿着我铸的剑,去挑战一下当世知名的剑客就好了…” 哼,阿青心中冷哼一声,果然跟她猜的那样。 老区在阿青的威逼下把阿青差点要跳进去的坑揭了开来。 原来想让天命承认老区铸的剑是天下第一,就要有剑客拿着这把剑砍翻当世的其他剑客,名剑和剑术难割难舍,天下第一剑客手里拿的自然就是天下第一剑。 正因因为如此老区才心急如焚,想要尽快找到一个还没自己专属佩剑的强大剑客为他铸剑。 但哪个剑客不是学剑开始就有了自己生死与共的佩剑的? 而且这剑客还必须有足以纵横天下的剑术,两个条件相加下来,老区头一年找了大半个天下都没找到。 如此被他抓住一个阿青他如何肯放手,阿青可以说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阿青坐在原地面色有些凝重。 “你说,要挑战天下所有的剑客,成为天下第一?” 老区点点头,一脸悲伤模样。 “那这其中,也包括林无敌和她的断剑?” 说到点上了! 老区面色苦到极点。 林无敌和她手里的断剑,就是他求生之路上最大的拦路虎啊! 。 第四百九十一章 如何铸剑 老区小心翼翼观察阿青的表情。 林无敌有多厉害再没人比他更清楚了,锻剑峰上百年一出的练剑奇才,就算不入武道,凭着天下无二的剑术和那柄断剑,照样砍翻同辈的武道剑客,夺了护剑人这一位置。 虽然老区不喜欢这个冷冰冰的女子,但也不得不承认,林无敌的剑法之深,在当世无人出其右。 面前这小姑娘虽然天资同样惊人,但也不过桃李年华,让她两年就要去挑战林无敌,还要取胜,就算暂且无视掉断剑这个因素,也足以让人怯步不前。 “要打赢林无敌是嘛…” 阿青似是在确认的轻语一句,老区忙不迭地点头,别的话一句都不敢说,连大气都不敢喘,害怕自己多说一句就要把阿青给吓跑了。 阿青感受剑心许久未有的震动,嘴角微微勾起,眼中露出异样的神采。 “如此,正合我意。” “哈?” 老区一时没反应过来,再看向阿青时老欧从其身上看出锻剑峰上剑客时刻都在外露的气息。 战意。 阿青转头,和老区对视。 “你要如何为我铸剑?” … 等阿青再回到县城旅店时天色开始暗了下来,街上只有寥寥几个路人赶着回家,沿街的商铺人家有些已经亮起了灯。 阿青远远就看到自己入住的旅店门口已经架起了灯笼,等再走近些阿青听到里面传出十分热闹的声响。 这家的生意这么好不成? 阿青有些奇怪,走到门口,只见店里被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还有竞价的声音从里传出。 “我出十两!” “二十两!” “让开!老子出一百两!!” “好嘞!一百两那位,成交!” “…” 在一片嘈杂声中阿青还从中听出了南宫梦的声音,拨开人群,阿青看到南宫梦正坐在人群里面,面前还摆着一排桌子,上面放的尽是她在白西镇大集市上买到的东西。 阿青一下就猜到了南宫梦打的是什么主意,也没阻拦,就抱臂站在人群中,等桌上的东西都被南宫梦叫卖出去后,人群也渐渐散去。 还在数银票的南宫梦这才瞅见阿青,一边数一边抽空抬头问道“回来啦。” 阿青拖了张椅子坐到南宫梦对面,手肘靠在桌子上看着南宫梦数银票。 “卖了多少?” “不少呢!”南宫梦兴致还没衰减,跟阿青炫耀起今天的成果来“那些东西我都卖了,卖了…我刚才数了多少来着…我看看,对,卖了好几千两呢!” 南宫梦把银票叠好正准备放进怀里,瞅了眼阿青,从银票堆里抽出一张,犹豫了片刻,又抽出两张,递给阿青。 “呐,见者有份,可别说本姑娘没照顾你啊!” 阿青也不客气,接过银票在手里甩甩。 这时又听南宫梦吹嘘道“你说,我是不是有经商的天赋啊,要不然我做个行脚商人好了,走遍天下,倒买倒卖,嘶,好像前朝有个巨富叫沈万三是不是,那说不定我就是本朝南宫万三了,哈哈哈哈哈。” 南宫梦想到自己巨富之名传遍天下,按耐不住偷笑起来,阿青则是无奈道“你记得你买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银子吗?” 南宫梦一愣,随口答道“谁记得住啊,反正都是好东西,怎么买都不亏,就都买啦。” 阿青把南宫梦给她的银票拍回到南宫梦面前的桌面上。 “我听刚才那些买家的报价,你分明就是折价把这些东西卖出去了!你根本就是亏大了好不好,还什么南宫万三,我怕你真去做生意会把你南宫家的家底都赔光了!” 南宫梦眨眨眼睛,她一时倒是没想这一茬。 倒也不是她傻,而是她真的忘了买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银子,而她身上的银子也压根没有数过,哪里知道少了多少,只能随便报个价格。 现在听阿青这么一说,南宫梦的兴味也被打消大半,恹恹的把东西收起来,就要回屋里去。 “哼,没趣,反正我家多的是银子,谁要做行脚商人这么累的事!” 南宫梦朝阿青做了个鬼脸就跑上楼去,路过掌柜的时候还扔下一张银票,当做今天的场地费。 阿青摇摇头,也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你今日去哪了?” 天气渐渐不再那么寒冷,彭莒的嗜睡症也开始慢慢消失,彭莒睡醒后就一直呆在屋内等着阿青。 “无事,去见了个熟人而已。” “还真是哪里都有你的熟人。” 阿青叫了一些饭菜上来,吃了过后见夜晚无事,便打算躺下歇息。 熄灯后室内变得和室外一样黑暗,只有静谧的月光从窗纸上透进屋来。 剑心受损,阿青也变得和一般人一样需要睡眠,没一会就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青被彭莒在意识内的声音叫醒。 ‘阿青!阿青!醒醒!’ 阿青缓缓睁开眼睛,并没有轻举妄动。 既然彭莒选择在意识内叫醒自己,说明现在不适宜发出声响。 ‘屋顶有人。’ 彭莒还趴在床边,竖起耳朵,听屋顶的微弱声音。 原本彭莒的感知范围足以将整个县城的风吹草动都覆盖其内,但屋顶那人却是不小心踩到屋顶瓦砾发出声响时,彭莒才察觉到不对。 一个可以躲过他感知的人,彭莒一下警惕起来。 ‘小心!要进来了!’ 阿青听到窗户几乎无声的轻微打开声,为了不被这人察觉不对,阿青干脆闭起眼睛,由彭莒在意识内转达此人动向。 ‘他走到你床边,看你熟睡便离开。’ ‘他翻了翻你的包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翻完后又小心把包裹恢复成原样。’ ‘他逛了屋子一圈,现在站在我面前,嘶…屋内似乎被放了一种迷药,若不是我叫醒你,怕你被人杀了也懵然不知。’ ‘现在他又走到你床边了!不要轻举妄动,此人不是一般凡人!’ 阿青意识内听着彭莒的声音,虽然还闭着眼睛,但眼前似乎可以看到有个黑衣人就站在床边,用一双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 阿青察觉身周的气流有些微微变化。 那人伸手过来了! 阿青猛地一下睁开眼睛,右手用力钳住那人手腕,厉声道 “你是谁?!” 。 第四百九十二章 蒙面黑衣 那人和阿青想象的几乎一样,一身黑衣,蒙面盖头,只有一双冰冷的眼睛露在外面。 “你,是谁?” 阿青死死钳住那人的手,而黑衣人似乎也没有太过慌乱,手上并不挣扎,反而把目光对准了阿青。 阿青死死盯住这人的眼神,只觉得面对一个冰冷的尸体一般,眼神中毫无情绪。 他要做什么? 猛然!阿青觉得眼前一花,而后一阵嗡嗡声充斥脑中,再回过神时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去哪了?” 阿青看到彭莒的琉璃光笼罩在她床头,她脑中的刺痛也在琉璃光下渐渐褪去。 “用法术迷住你后就从窗户逃了出去。” 不好! 阿青往床边一摸,原本飞雨在的位置变得空空荡荡。 “你怎么没拦住他?!” 阿青急忙朝窗口看去,窗外哪里还有什么黑衣人,整个县城都陷入了黑夜中。 “我用净火喷他了,但他不是拜月教徒,练的也不是什么邪功,被我净火一吓就跑了。” 彭莒有些委屈,又要保护你,还要去抓贼,就算他是上古异兽之身也没法一心二用啊! “追!” 阿青翻身跃出窗户,在漆黑的屋顶上不断寻找。 “我的净火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些,似乎在那个方向。” 彭莒也跃到阿青身边,示意阿青到他背上来。 阿青骑上后彭莒发动琉璃光,化作一道蓝光迅速消失在县城内。 彭莒追逐净火气息到了郊外,此处比起县城空旷许多,因为有月光照耀倒是更明亮些。 彭莒慢慢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伸颈四望。 “气息就在这。” 阿青握住变回原形的阿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此人不是凡人,需谨慎行事。 ‘是武者吗?’ ‘不是,他身上有法力。’ 阿青和彭莒开始在意识内交流。 ‘山人?’ 阿青皱眉,山人盗走飞雨作甚? ‘我也不确定…此人身上的法力波动太弱…就算是天门境的山人也不该如此弱小。’ ‘就连迷倒你的术法,他都要借助迷烟才可以…哪有山人会做这么掉份的事!’ 彭莒传来不屑的情绪,要不是现在有敌人藏在暗处,阿青都要脱口而出那也比你这个变成妖兽的山人好吧。 ‘来了!’ 风声从身后传来,阿青想也没想就举起阿少向后一挡,只听叮当一声,一个物件被阿青打落在地。 暗器? 阿青转头看向那个袭来的普通飞镖,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感觉像和一般杀手对战的感觉般。 ‘你还是察觉不到那人的位置吗?’ ‘察觉不到,这人必有什么特殊的隐气术法。’ 彭莒和阿青各朝一边仔细观察,这附近没有什么可以挡住一个人的东西,除了不远处有几颗孤木外,其他的就是几处草垛了。 ‘去!’ 阿青和彭莒一人一边向两方冲去,阿青随手捡起几颗石头就打向那些草垛,草垛中传来一声闷声后阿青就见一个黑影从中窜出。 只见那人持剑向自己袭来,阿青也不废话,举起阿少就与其交手。 ‘你要帮忙吗?’ 彭莒站在树上看着两人缠斗在一起,彭莒也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这贼人的武艺明显不错,和阿青交手几个回合都不落下风。 但这人若是山门之人的话,如何会去学习凡间武艺,面对没有剑心的阿青,直接一个术法过去不就了事了吗? 奇怪,真的奇怪。 ‘不用。’ 阿青早就抓到此人的破绽,只是在探他的底细而已。 和这个黑衣人一交上手阿青就有一股似曾相似的熟悉感,似乎自己在哪里也和这人交过手一般。 你是谁? 阿青不急着制服对方,反而在寻求机会揭开黑衣人面上的黑纱。 阿青撇头闪过剑刃,抬手把龙泉向上一击,黑衣人手上的飞雨和他的手臂就顺势朝空中甩去,阿青趁此机会上前数步,伸手揭开了此人手上的黑纱。 在月光照耀下,阿青看清了一瞬这人的面容,而那人似乎极为忌惮自己面容被人看到,赶忙用另一只手遮住自己的下脸,看向阿青的眼神中也更多了几分冷意。 “哼。” 黑衣人闪身后退,不愿再与阿青纠缠。 看了眼手中锈迹斑斑的飞雨,黑衣人把飞雨向阿青方向狠狠一甩,阿青接住飞雨后再向黑衣人方向看去,原地早已没了人影。 “不追吗?” 彭莒落到阿青身边。 “不用了,拿回飞雨就好了。” 阿青眼前浮现出那张完没见过面的陌生脸庞,微微撇头。 她刚才想起了自己为什么觉得和这人在哪里交过手。 阿青刚才一边交战一边苦苦回忆,一直到回忆起小山村的日子里,阿青才蓦然想起,这人的一招一式和阿辉在密林中偷袭她时一模一样。 再想到阿辉时阿青心中有过一阵震荡,正是想知道此人是不是又是阿辉假扮欺骗她,她才想方设法要看那人一眼。 看过那人容颜后阿青心中恢复了平静,尽管拜月教徒有千般手段改变容颜,但阿青相信此人不是阿辉,那双眼神冰冷且陌生,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 原来也是生肖门的人啊… 阿青不禁陷入回忆中,就是这个杀手组织改变了她的一切,如果不是阿辉和生肖门,她现在是不是还在村里和阿耶阿花一直生活在一起呢… “你在想什么?” 彭莒见阿青突然站立原地不动,眼神有些迷离,忍不住出声问道。 阿青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没什么” 阿青把注意力转到黑衣人身上,为何这个黑衣人要袭击自己? 是为了报复自己屠了生肖门的仇? 不会,如果是那样在旅店时他就会直接下杀手。 阿青看了眼飞雨。 他如何得知飞雨的,又为何要盗走已经蒙尘的飞雨。 阿青紧皱剑眉,觉得很多事情似乎都说不通。 如果是精心谋划…那似乎也太过儿戏 如果只是单存偷盗,南宫梦白日叫卖的动静那么大,不偷她却来偷自己? 阿青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赶忙骑上彭莒让他朝着另一方向飞速跑去。 糟了!这人是跟踪自己回来的! 。 第四百九十三章 倒霉老区 等阿青赶到老区那间茅草屋时,老区已经不在屋内。 看着凌乱的屋子,散落一地的剑坯,阿青剑眉紧紧皱住。 她开始就想错了,此人一开始的目标并非自己,而是老区。 贼人是看到自己与老区相处,误以为老区给自己锻了剑,所以才跟踪自己回旅店想要盗剑,如此也能解释为何贼人翻遍了整个房间,最后只拿走一把毫无用处的飞雨的缘故。 看来在找自己之前,这人已经找上老区了 阿青朝屋子里四望,没有看到老区留下的任何痕迹。 老区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杀了吧… 阿青有些担心,此时听彭莒道“前方不到两里有个活物。” “去看看。” 彭莒把阿青带到了一个野林中,让彭莒觉得异常的是一般活物都不会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而这个活物的气息却始终停在这,而且比起其他活物来,这个活物的气息显然要浓重很多。 果然,到了地方,阿青和彭莒就看到老区被紧紧绑在一棵大树上,嘴里还被塞了一块黑布。 等阿青把那布条拿出来后才发现这压根不是黑布,而是一块不知用了多久,已经脏到乌黑的抹布。 阿青随手把抹布拉掉,不动声色地把手指往衣角上擦了擦。 “你怎么落成这样?” 阿青有些奇怪,这老区好歹也是从锻剑峰上下来的,且本身就是个入武道的武者,怎么这么轻易就被制服,还无法挣脱几根绳子。 “哎呀,快别说了,先把我放下来吧!” 阿青用手掰了一下绳子,才刚碰就察觉到上面竟然还有股法力。 “是禁锢术法。” 彭莒走向前看了眼,一下就分辨出这是太白门的法术。 “哇!这是什么?还会说话!” 老区看到一匹怪马居然张嘴人言,眼珠子一下瞪了起来。 这丫头身边怎么跟着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阿青召出阿少,轻轻一敲,就把绳子上术法敲碎,这下不用阿青动手,老区自己双臂用力就挣碎了绳子,站了起来。 “可勒死我了。” 老区扭了扭脖子,在原地活动起筋骨。 “你怎么变成这模样?” “唉…”老区先是长叹一声“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在什么劳什子都敢骑到老子头上来了。” “你前脚刚一走,后脚就不知从哪来一个混小子,竟瞒过我布下的阵法,偷偷潜进屋来,张嘴就要我为他打剑,这我哪能答应,我是随随便便就帮人打剑的人吗?我可是大师!” 老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阿青不知他是气自己被绑在自己还是觉得自己被人轻视了。 “一言不合,那混小子就想用强…阿青,你也知我不善打斗,动起手来就被那混蛋制住了,但我威武不能屈啊!就算那小子威胁要杀了我,我也绝不屈服,那混蛋没办法,只能在屋里乱搜,搜出我的剑坯来,但这些剑坯没有我亲自开锋,也不过就是一堆烂铁罢了!” “嘿嘿,我也不傻,哪里不知道卸磨杀驴的道理,我真要是给他铸剑了,怕你现在找到的也就是一具尸体了。” 老子摸了摸自己胡子。 “那小子还想把我捉到什么地方,但押我到了这片野林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就把我绑在这里自己走了,我就猜到他是找你去了,等着你来救我,不过你怎么来的这么慢啊?!” 老区说着说着开始怨起了阿青。 “你抓住那小子了吗?” “没,让他逃了。” “哎呀!”老区懊恼地打了一下掌心“怎么就让他跑了呢,我被绑在这的时候都想好了要让这混蛋小子尝尝什么叫肉身铸剑了!” “咳咳。”阿青咳嗽一声“我还奇怪你怎么不跑,我跟那贼人交过手,除了那莫测的匿气术外,其他都和凡间武者没什么差别,你好歹也入了武道,就这样被制住了?” “我又不会打架!”老区理所当然的怪叫道“你见过铸剑师打架的吗?我想打谁,直接叫那些求我铸剑的人去帮我打就好啦!” “而且在锻剑峰上,不是我吹,我身边至少跟着三个侍剑人,连吃饭都有人舀了到我嘴里,我还跟谁动手呢?” 老区哼哼两声,似乎不为自己没有战斗能力为耻,反而得意起来。 “罢了,反正也没事,日后小心些就好。”阿青跟老区向小屋的方向走去。 “哎,不过说起来这怪马到底是什么,居然会讲话,在哪里买的,我也想去买一只。” “你才是怪马!你家都是怪马!你都不用买,巴巴的就往别人手上凑了你!” “哎呦,脾气还挺大,我喜欢。” “滚开!” 老区和彭莒的吵闹声渐渐变远,两人一马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野林面前。 就在阿青和老区刚才交谈的位置上,被夜色笼罩的树枝上传出一些沙沙的声响。 一只脚踏到了树枝上,月光照亮了那只脚背主人的半张脸。 那张脸上重新绑了黑纱,冰冷的眼神看着阿青离去的方向。 “锻剑峰嘛…” … 阿青送老区回了小屋,老区也不甚担心那个贼人再杀一个回马枪,既然一开始他从他身上得不到想要,后面更不会再在他这里做无用功。 阿青想了想,既然今天带上飞雨,干脆就问问老区有什么办法好了。 阿青把飞雨摆在老区面前。 老区一看到飞雨就被吸去了目光,虽然飞雨现在剑身上满是红锈,比起一般凡剑还不如,但老欧却看出这是一把被磨开的绝世名剑。 “这莫非是…千年前那把…”老区用不敢置信的眼光看向阿青,摸着飞雨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阿青点点头。 “它叫飞雨。” “啊…”老区几乎是呻吟出声“千年武道第一强者…剑痴孤清影的佩剑…” 老区捧起飞雨,细细打量上面的每一个红锈。 “如此灵剑,竟落得如此下场…” “可惜…可惜…” 老区遗憾地摇摇头,把飞雨放回到桌面上。 “看来这把飞雨也要跟孤清影一样,变成只能供后人瞻仰的传说了。” 。 第四百九十四章 唯有磨剑 哐。 老区把飞雨轻轻放到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阿青看着飞雨默不作声,心情随着老区的话跌入谷底。 “这上面的红锈是怨气吧,应该还不是一般的怨气,是极多怨气融汇而成的邪物,才会让灵剑剑灵蒙尘。” 老区看了眼阿青。 “是平京被困那天的事?” “嗯。”阿青抬眼看向老区“没有别的办法吗?” 老区沉吟片刻,叹了口道“若是你的剑只是受损,甚至直接折断,我都有各种手段帮你复原成原样,无非就是材料难寻而已,但飞雨现在这模样…” 老区的眼神注视到飞雨剑身上,那块块红斑在原本洁净的剑身上刺目无比。 “非要磨剑不可!” “只有磨掉飞雨剑身和剑灵上的污秽,才能重新让这把灵剑复苏!” 阿青看着老区等他继续说下去,她知道老区口中说的磨剑必然不是随随便便找块磨刀石磨掉飞雨上的红锈,定是连老区都觉得棘手的事,才会如此为难。 “只是这世上,磨的动你这把灵剑,还要磨得掉这些污秽的…只有一块磨剑石。” 阿青脱口而出“锻剑峰上那块天下最大的磨刀石?” “然。” 老区点点头,劝阿青还是放弃这个奢望为好。 “锻剑峰上的磨剑石就是老家伙们的命根子,百年前就被设为禁地,只许弟子瞻仰,没有人可以用它锻剑,包括我在内。” 老区提起这茬语气又带上些嘲讽,一个不能用的磨剑石算什么天下至宝。 “想要磨开你的飞雨,非要用上那块同样生了灵智的磨剑石不可,只要把飞雨往磨剑石上一扔,什么都不用管,不到半天功夫就还你一把恢复如初的绝品灵剑。” “但是?”阿青皱眉,老区说的越是轻描淡写她就觉得越难办。 “但是,锻剑峰上下绝不会有人允许你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那块磨剑石几乎就是锻剑峰众人的老祖宗了,虽然是块石头,但锻剑峰却因它而起,因它而盛,那块石头千年前又生了灵智,更成了锻剑峰众人保护的东西,每个锻剑峰弟子路过它时都要恭敬行礼,每年还要为它举办盛大仪式,你觉得你有这么大的面子让锻剑峰上下为你网开一面吗?” 阿青抿紧嘴,从怀中掏出临行前林无敌给她的信筏。 “若是有锻剑峰护剑使的荐信,可有一线希望?” 老欧冷笑一声,打消了阿青这个妄念。 “林无敌?你也知道林无敌是锻剑峰的护剑使,护剑使护的不是宝剑,而是整个锻剑峰的剑道,而那块磨剑石又是剑道传承中最重要的东西…” “嘿嘿,你该庆幸林无敌现在不在峰上,若是林无敌在,要是你敢对磨剑石起什么歪念,我保证她的断剑会毫不犹豫地砍下你的手!” 阿青现在有股无计可施的感觉,若是锻剑峰上的磨剑石不让用,那天下哪里还有别的磨剑石可以用嘛 老区睨了阿青一眼,说出了另一重原因。 “其实就算是磨剑石没有被列为禁地,你这样的情况,锻剑峰的宿老还是不会帮你。” “你这把灵剑的毛病…实在是棘手,其内的怨气至毒至浓,若是在磨剑时释放出来的话…” 老区想到那个场景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要是磨剑石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些老东西又知道了是自己想的这个主意,怕用肉身练剑的就是他了… 老区连忙摆头,不行不行,还是要趁早打消阿青的这个念头。 “你可别忘了,你的灵剑有灵,那磨剑石照样生了灵智,帮你磨剑时若是磨剑石的石灵也沾上了这怨气,那就是造孽了!” 既然如此,确实不可取。 损人利己的事阿青绝不会做,默默把飞雨再绑到背上,阿青和彭莒就准备离去回旅店。 “哎,我们说好的事你还记得吗!” “知道。” 看阿青出门后老区也站了起来,看了看凌乱的屋内,叉腰站了一会就开始收拾起来。 他也要准备动身了… … 翌日,熟睡了一夜的南宫梦对昨晚阿青遭贼的事毫不知情,阿青也没把这个小插曲告诉她。 两人休息足后就再走上去锻剑峰的路程,包裹空了大半的南宫梦感觉一身轻松,在路上就跟阿青说她们干脆不要休息了,就这样一路走到锻剑峰去。 虽然此地距锻剑峰还有千里远,但在彭莒停一会赶一会的琉璃光下,两人在天黑时还是到了锻剑峰之下。 “这…” 南宫梦朝四周望了望,这锻剑峰前后竟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凉之地,她还以为武道圣地之下必然也有繁华的城市,至少也该有个打铁庄子什么的吧! “算了,先在这里将就一夜吧。” “这里?” 南宫梦看了看四周乌漆抹黑的环境,还有一阵阵冷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南宫梦抓紧衣领,丝毫没有想要在这荒郊野外睡一夜的念头。 “要不然、要不然我们还是就上山吧…想来也会有守夜的人在的。” 南宫梦话音未落,在山脚下一片漆黑中传出一个幽幽的声音。 “来者可是大定少司?” 嘶! 南宫梦一下躲到阿青身后去,这夜半三更的,突然冒出来个声音简直要吓死人。 “是我,不知阁下是?” 阿青转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只见在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光亮,那点光亮越来越近,到近处阿青才看出是一个青年男子提了一个灯笼走过来。 “我乃锻剑峰侍剑人,特奉宗老之命,在此等候少司大人。” … 阿青跟着那个侍剑人上山时,才知原来老欧的书信比她早一步就到了锻剑峰。 锻剑峰为大定御封武道圣地,对于阿青这个大定少司还是颇为重视,从收到书信后就日夜派人在上山通道上守候,今夜终于接到了阿青。 阿青在上山时突然觉得身后有些异响,停下向后看去,但除了漆黑的夜色外什么都没看到。 “少司大人,怎么了?” 阿青又驻足一会,摇摇头继续跟着侍剑人向上走。 “没什么,可能只是我听错了。” 。 第四百九十五章 秘密潜入 锻剑峰只有一条石道可以登上山顶,小道两旁零散着无数黑色石头,石头有大有小,遍布山体,让人无从下脚。 虽然夜深,但在领路人的灯笼余光下,阿青还是能看到道路旁的一些零碎黑石。 这是 阿青闭上眼睛,感受身旁传来的剑意,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走在独木桥上。 只有脚下的路是安的,但凡向左向右偏移一分,都会坠入无底的深渊,而深渊之下,她的唯一结局就是葬身于利剑之上。 “少司大人,还请小心。” 领路的侍剑人看阿青脚步移到了石道的边缘,特意提醒。 “锻剑峰上尽是黑石,这些黑石不是普通的石块,相传万年前老祖创这锻剑峰时就是看中这些石头是磨剑石的上好材料,才在此开山立派。” “而后无数名匠将自己用过,磨练出无数名剑的磨剑石就扔在这山上,久而久之,这锻剑峰满山的黑石都被浸染了剑意,如此老祖特请封家先祖为锻剑峰设阵,布下这天下无二的禁封剑阵。” 侍剑人让阿青千万小心,就算他在此带路,要是不小心走出这石道的范围,那也会当即遭到万千剑气的攻击。 “上山的路只有这一条吗?” “是的。”侍剑人的声音从前方幽幽传了下来“上山的路只有这一条,下山的路也只有一条,只能从山背下山,前者可上不可下,后者可下不可上,无论是谁都不能违背,否则照样会遭受万千剑气的攻击。” 阿青点点头没有再多问,如此看来这锻剑峰也是把自己营造成一个易守难攻的险境,就算是大军压阵,山人来袭,就这一条小道,锻剑峰只要能保证山上物资充沛,完可以封山抗敌。 果然能传承万年的地方,都没有一个简单的。 等阿青跟着侍剑人到了山顶,侍剑人向内通报身份后,阿青才感到一个无形的通道在他们面前打开,想来若没有内里人的允许,就算他们沿着这小道上来,也是入不了锻剑峰内部。 阿青进门前向后看了一眼,心中有些担忧。 这样严备的防守,老区到底要怎样偷偷潜入? 摇了摇头,阿青转头继续跟上侍剑人。 老区在锻剑峰上过了一辈子,想来知道一些外人能以得知的密道,如果不是这样,老区也不会提出这个方法了。 阿青一行人走入后,那个无形入口就要迅速关闭,在入口完闭合上前,一个黑影像风一样钻了进去,等入口关上后锻剑峰外又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在藏有万千剑气的黑石上,无论是什么鸟兽,都休想从锻剑峰上飞越一步。 … “这位就是少司大人吧。” 由于昨夜夜深,阿青被侍剑人引进锻剑峰后就先被带去休息,早上等专人叫醒阿青后,阿青才见到了锻剑峰的主事人。 “老夫乃是断剑峰宗老,少司大人的事老夫都知道了,就请少司大人在锻剑峰好好养伤吧,有什么需要,就跟七七说吧。” 一见到阿青,那位姓欧的宗老就一股脑把问候连同该交代的话都说了出来,阿青只来得及行礼,再抬头就连欧宗老的人影都看不到了,只有一个穿着黑色劲衣的姑娘在笑着看自己。 “少司大人你好,我叫林七七,接下来就是我负责少司大人在锻剑峰上的一切啦。” 林七七看上去和阿青差不多年纪想,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样,让人看上去就心生亲近。 “少司大人不用担心,宗老爷爷就是这幅火急火燎的脾气,并没有在针对少司大人。” 林七七担心阿青误解,连忙先解释了一番。 “无事,高人的脾性都非比常人,我理解。” “嘻嘻。”林七七听到阿青这话掩嘴笑了一下,凑近阿青耳边把另一重内情悄悄告诉了阿青。、 “其实宗老爷爷也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只是少司大人和欧伯伯关系匪浅,如此宗老爷爷心里才有些膈应。” 老欧? 阿青眨眨眼睛,林七七看阿青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惊讶道“感情少司大人什么都不知道啊,宗老爷爷是欧伯伯的亲爹爹!” 什么?! 阿青真的被这个消息震撼了一下,在临行前没有人告诉自己这件事,就连老欧都一个字都没说,她还以为老欧的双亲都已经过身了。 “看来少司大人有些迷糊啊。”林七七脸上的笑意更浓,对阿青的语气也亲昵了些“欧伯伯也真是坏,竟什么话都没跟少司大人讲,害少司大人如此猝不及防。” 阿青打量了一下林七七,从语气中可以听出这个姑娘和老欧颇为亲密,再仔细一看,阿青看出林七七和林无敌有几分相似,便问道“你和林无敌是什么关系?” 林七七楞了一下,而后惊喜道“原来少司大人也认识我姑姑!” “嘶…也是,少司大人手里拿着姑姑写的荐信,自然是认识的了…真傻…”林七七皱了皱鼻子,为自己没有当即想到这一重关系感到懊恼。 原来如此。 阿青这才恍然大悟,为何锻剑峰要派一个小姑娘来安排自己,自己是林无敌荐来的人,自然由林无敌的侄女来照顾最为恰当。 “少司大人,可要我带少司大人在这锻剑峰上转转?” 阿青点点头“你不要叫我少司大人了,我称你姑姑一声林姨,你我自然也是同辈交往,你叫我阿青,我叫你七七可好?” “那感情好!”七七自然而然走到阿青身旁,带着她向外走去“虽然少司大人这个名号威风,但叫起来实在拗口,阿青叫起来就又好听又方便了。” “对了,阿青,要叫醒你的同伴吗?” 阿青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让南宫梦就在屋里睡着,本来她就只是陪自己来而已,就不用事事都让她跟在身边了。 “不用了,让她睡吧。” 阿青和林七七走出院子,就看到一个极为空旷的练武场,上面已经站着不少黑衣劲装的少男少女在互相练剑。 而在练武场之后,阿青看到了一块巨大黑色石头的顶部。 阿青看了一眼垂下眼帘,心中已然知晓。 是那块天下无双的磨剑石。 。 第四百九十六章 锻剑峰上 “阿青,你看,这就是我们侍剑人练剑的场所。” 林七七带阿青走过练武场,锻剑峰上的练武场就设在山顶上,锻剑峰的顶部就像被人削平了般,平整异常,若不是远处还有皑皑白云飘过,阿青几乎就要以为自己还在陆地上。 阿青站在练武场边缘看了一会,这些黑衣劲装的剑客中有男有女,有壮有少,不少甚至是像阿花那般年纪的孩子。 但哪怕是孩子,用剑的架势已经非比寻常,一来一去之间都隐隐有剑风扫过,足可见锻剑峰上剑道深蕴。 阿青看见无论是谁,都是统一劲装,但不同的是每个人的左臂上有数量不一的白色细条。 阿青仔细观察发现凡是年纪小的剑客,左臂上的白细条就越多,而年纪大些的就少些,虽然也有几个例外,但这白细条似乎是用来区分实力高低的。 阿青瞥了一眼身旁的林七七,发现她的左臂上也有白细条,却仅只有一条。 “怎么了?”林七七感知敏锐,察觉到阿青的眼神,当即向阿青望来。 “这是什么?”阿青指着林七七手臂上的白细条问道。 “啊,阿青看来很心细啊。”林七七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手臂,抬头看着阿青微笑道“这是我们锻剑峰上区分剑术的一种标志,一条白细条代表一品,有高到低直至九品。” “每年锻剑峰都会办一场比剑大典,三品以下者由教员测评,三品以上者上擂台比剑,比出的最后三位就是一品侍剑人。” 林七七语气淡淡的,但阿青还是听出她对自己一品侍剑人身份的骄傲。 但能在这么多人脱颖而出,成为最后三人,阿青也对林七七另眼相看起来。 不愧是林姨的侄女啊。 林七七笑着道“说起来今年的大典也快到了,届时阿青你可一定要来观礼,今年我守擂,你要来为我加油哦!” “好,不过守擂是什么意思?” “哎,七七大小姐你在这啊。” 林七七正要开口解释,一个轻佻的声音就从练武场上传来,两人转头,只见一个嘴里叼着一根细芦苇的黑衣青年持剑向她们走来。 听了林七七的话后,阿青下意识就先向青年的左臂看了一眼,只见其上赫然绣着两道白细条。 “有客啊?” “嗯,你有什么事?” 从见面就很热情的林七七对上这个青年语气一下冷淡下来,而青年脸上也丝毫不掩饰他对林七七的敌意。 “没什么,只是再来提醒你一下,今年的擂可要好好守,不要输得太难看。”青年如鹰般的目光向下盯着林七七。 “因为我一定会把你一脚从台上踹下去的。” “管好你自己吧。” 林七七不甘示弱,向前一步,头颅微微昂起,浑身满是战意。 “哼。” 青年挑衅之后就向后走去,对阿青一眼都没看,毫不在意。 阿青看着那个青年走向练武场中央,直直走到一个中年男子的对面,两人一言不发,只在不停对剑。 “让阿青看笑话了。”林七七踌躇了一下,还是跟阿青解释道“此人也是侍剑人,叫风天扬…是小时候才上锻剑峰的,天姿不俗,人也算努力,去年我挑了他的擂取他代之成了一品侍剑人,他就一直憋着这股劲,想要在今年找回来。” “嗯,剑客嘛。” 武者一向好斗,而剑客又是武者中最不服输的一群人。 “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林七七眼中燃起好胜的。 阿青默然,就算是看上去甜美温柔的女孩,她也还是一名剑客啊。 “阿青,我带你下去看看?” “嗯。” 阿青跟着林七七走下练武场,在练武场稍下的位置有一处矮台阶,台阶之下就是山崖,而山崖上别无他物,只有一块被群剑团团围住的黑色巨石。 林七七走到剑阵前执手弯腰郑重行了礼。 礼毕后林七七才对阿青道“想来这就不用我介绍了,阿青一定知道,这就是我们锻剑峰的根本,那块天下无双的磨剑石。” “万年间无数名剑都是由它磨出的,无论是剑客还是剑修,都将其视为至宝与恩人,阿青可听过千年前名震一时的顾琛琛与孤清影?” 阿青一愣,随即点点头。 林七七叹了口气“他们两人手中灵剑都是锻剑峰上出来的,虽然不完是锻剑峰铸造,但至少都借用了这块磨剑石,说来也是可惜,一个是千年武道第一人,一个是几辈难出的剑修,竟因为一个人间戒就…” 林七七说到人间戒看了眼阿青,她差点忘了面前这人不只是姑姑的后辈,更是大定朝廷的高官,在她面前评论人间戒实在不妥。 “哈哈哈,刚才都是胡话,阿青不要放在心上。” “无事。”阿青知道林七七在顾虑什么,也没说出她与顾琛琛孤清影的那段偶遇。 逝者已矣,让更多人知道并无益处。 “来,我带阿青看一个好玩的。” 林七七带阿青走到另一面崖边,林七七拉着阿青,叫她沿着崖边坐下。 “阿青小心些,这掉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 阿青和林七七盘坐下来,只是刚刚坐下,阿青就心神一震,一股深刻的剑意流到她身上,让她几乎以为自己坐在一柄名剑上。 “嘻嘻,阿青感受到了吧?” 林七七见到阿青这模样就知道她察觉到了其中的奥妙,让阿青闭眼细细感受,同时林七七解答的声音也传进阿青耳中。 “锻剑峰有个规矩,凡是在锻剑峰上铸出名剑或者求走名剑的剑客,都要在这片崖壁上留下一道剑痕。” “能做到这一点的剑客必然是当世绝顶的剑客,这样一道剑痕包含其独有的剑意,万年下来,下边那崖壁上不知被刻了几百上千的剑痕,这里也成了锻剑峰上剑意最浓郁的地方。” “练剑陷入瓶颈时,所有侍剑人都会来这里领悟剑道,我也不例外,但这里的剑道太杂,有些混杂在一起,大多人只能感受前辈剑道之深奥,并不能从中领悟其他。” 林七七的声音开始变得缥缈。 “唯有找到自己的剑道,才能真正走上剑道啊。” 。 第四百九十七章 荒唐之人 林七七的声音在阿青耳中渐渐远去,就如林七七所言,阿青陷入了这庞杂的剑道中。 剑心在剑道洪流中开始颤动,牧羊女剑心紧闭的双眼似是要冲破眼皮的束缚睁开眼来,但无论剑心如何尝试都徒劳无用,面色反而变得痛苦。 此时阿青再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感觉耳边有无数个剑客的叹息、怒吼,突破剑道时的狂喜,或是轻轻一声‘破’字。 每个剑道都在引诱阿青走进,但阿青知道这些绝不是自己的终点,只能在剑道中挣扎,不让自己被拖入。 “都什么东西,滚!” 一声轻咤,让阿青从近千道剑道中脱身而出,阿青本体一下睁开眼睛,发觉背上早已被冷汗浸湿。 那个声音是… 帮阿青脱身的声音似乎还在阿青耳边回荡,阿青可以确定,那就是孤清影的声音。 看不起其他剑道,傲然于世间。 自己又被她救了啊… 阿青站起身来,一旁的林七七不知道刚才阿青经历了怎样的险境,以为阿青只是体验这种奇妙的感觉体验够了,就起身带着阿青向下走去。 “刚才那算是我们锻剑峰最有意思的一个地方了,虽然对大多数人无用,但还是有那么几个剑道天才在崖壁上找到了有益于自己剑道的东西,阿青之后若是有时间,倒是可以来这里坐坐。” 林七七带着阿青在崖上绕了一圈,走到山体的另一处,到这似乎就为人力所造,生生在锻剑峰上凿空了一条道。 道路尽头处有个仅供三四人进出的山洞,才刚刚接近洞口,就有一股难以忍受的炙热从中传出。 在洞口处林七七有些犹豫要不要带阿青进去。 林七七看了眼阿青,正要借口带阿青离去时,从洞口里走出一个人。 一看到那人的样子阿青差点就要跳起来,只见那人浓胡乱发,一整张脸只剩下眼睛露在外头,和老区简直有九分相似! 阿青楞了一下,没有表现出异常。 这人虽然很像老区,但绝不是他,老区不会有这么温和的眼神。 林七七向与老区有九分相似的男子行了个礼,恭敬道“十三伯伯。” “是七丫头啊。” “阿青,这是我们锻剑峰的冶剑大师,名唤十三,你就就称他十三大师吧!” 林七七在阿青如何称呼十三上纠结了一下,按理说阿青和欧伯伯关系匪浅,但欧伯伯现在又不算是锻剑峰的人,如此阿青也只能算是外人,加上阿青身上还有大定的官职,还是不要叫的太过亲近好些。 嗯…就是这样没错… 林七七微微点了个头,为自己的细腻心思感到满意。 “见过十三大师。”阿青执手向十三行礼。 十三大师打量了一下阿青,转头问林七七。 “这位就是贵客吧。” “是的,十三伯伯,阿青是大定少司,特意来锻剑峰上养伤的。” “呵呵,来锻剑峰求剑学剑的不少,但来养伤的我还没听说过,稀客稀客。” 十三大师对阿青似乎没什么恶感,只是一直用好奇的目光打量阿青。 “既然稀客来访,那自然要盛情款待,少司大人,请随我进来吧,我带少司大人看看咱们锻剑峰最独一无二的地方。” 十三大师说完就转身进洞,阿青和林七七对视一眼,林七七耸了耸肩,两人跟在十三身后进了山洞。 等进到山洞里面,阿青才知道外面感受到的炙热是从何而来。 锻剑峰山体几乎被挖了个中空,一个巨大的冶铁炉伫立其中,滚滚热浪由内发出,里面的空气都被烤得卷曲,山壁内没有灯烛,仅仅依靠炉子露出的火光就把里面照个红亮。 阿青站在栏杆旁,向下看去,看到底下至少数百工匠正在举锤打铁,哐当的声音回荡在山壁内,久久无法散去。 “世人皆知锻剑峰以剑道立足于世,更是把锻剑峰奉为剑道圣地,上山求剑学剑之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却不知锻剑锻剑,我锻剑峰的根本在于锻剑二字,剑道虽强,但却是护剑之术,少司大人,你说我这锻剑峰的冶剑之术可称得上一绝?” “确为一绝。” 阿青细细打量底下铁匠的动作,细听他们的打铁声音,惊讶发现这数百铁匠挥捶落锤的动作竟然完一致,分毫不差,似乎只有一个人在挥捶一般,清脆的叮当声没有丝毫异响。 叮当一声,壁内就回荡一声。 阿青心里难免升起对这些铁匠的佩服,这要多少日夜的功夫才能如此整齐,如此一丝不苟。 “少司大人何必一直盯着学徒?” 阿青转头,看到十三大师的脸在昏红的灯光下变得幽晦,脸上那份温和也消失不见。 “少司大人这边请。” 阿青继续跟着十三向下走去,越向下走阿青心中越是惊骇,这山火铸成的冶铁炉还分出数根分支,不知用什么材料打造成的输火管通向几个壁洞。 壁洞横列一排,十三带阿青走进其中一个壁洞,里面空无一人,但阿青可以听到旁边壁洞中传来的打造声响。 “这才是我们欧家人冶剑的地方,外头那些学徒也只能打打一些生铁罢了。” 十三摸了摸胡子,一脸自傲。 阿青此时把刚才对十三的观感收了回来。 果然姓欧的都是一个德行,眼高于顶,最爱看不起人。 “少司大人来的正巧,我正准备给一柄剑坯开锋,刚才冶剑冶得头痛,出去透透气,现在这剑坯正是开锋的好时候了!” 十三拿起淬火过的剑坯,用双指在上划了一下,满意点头。 随后阿青感到一股武势从十三的手上传出,只见十三面容紧绷,双指像磨刀石一般在剑刃上划去,只听剑刃开锋的铿锵声不断在十三的手指下传出,等十三手指划完两边剑刃后,阿青眼见一道异光在剑上亮起。 这把剑,开锋了。 “少司大人,我欧家这一手磨剑术如何?” “叹为观止。” “那若是有人告诉少司大人这磨剑术,连同欧家的铸剑术都只是一堆狗屎,少司大人可觉得此人荒唐?” “” 阿青没有答话,心中已在暗叹。 就算十三不说此人是谁,阿青也早已猜到。 老欧啊老欧…你怎么到处得罪人啊… 。 第四百九十八章 叛逆子弟 “阿嚏!” 老欧躺在水榭的竹椅上好好晒着太阳,突然狠狠打了一个大喷嚏,把回春后开始重新钻出的雀鸟都吓得飞到空中。 “好奇怪…”老欧醒了醒鼻子,警惕地看了看湛蓝的天空“是谁在骂老子吗…” “不过,青丫头现在也该到锻剑峰了吧,不知道那群老家伙看在我的面上,会不会好好照顾她。” 老欧重新躺了下来,用蒲扇遮住自己脸。 “儿孙自有儿孙福,看青丫头造化咯~” 真的是个老混蛋! 阿青在心里暗骂老欧,自己来时什么都没跟她交代过,连他压根就是叛出锻剑峰的都没说! 还写信来交代了自己和他的关系,是嫌她在锻剑峰上过的太轻松了是不是?! 林七七悄悄跟阿青简略说了一下老欧和锻剑峰的‘仇恨’缘由,阿青已经倍感头疼。 在此期间十三早已背过身去,站到磨剑台旁,在几块磨剑石中挑挑拣拣,选出了一块长条形的磨剑石,双手按住刚刚开锋的剑身,开始铿锵铿锵地磨动起来。 老区背对着阿青,声音却从身前传来,似在自言自语般。 “欧家锻剑术,分为冶剑和磨剑,各有一套传承的功法,欧家人的武势也尽出于此。” “以真火冶剑,武势磨剑,再寻找最合适的磨剑石,将不同剑中的材质特性磨出,关键要用先祖传承而下的各类法门温养剑身,最后才能铸出一把可成名剑的剑器。” “此中每一步,非要欧家人从小就为此力以赴,付出自己的所有心血和精力才可,多少欧家人冶剑成狂,最后以身饲剑,尽管身亡,却甘为锻出不世名剑!” “如此意志,竟被那人说为毫无用处!他说要去练剑就得去练剑,说要离山就非得要离山!他为何不问问他自己,他还姓不姓这个欧姓了!” 十三大师语气越来越激动,手上磨剑的动作也越来越多,最后三人只听一声脆响,那把开锋的剑坯竟直接被十三生生磨断。 冶炼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半响,阿青叹了口气道“或许他只是走了自己想走的路。” 十三大师看了眼手上断成两截的剑身,随手掉进炉中,炉火升高一瞬。 “罢了,你们去吧。” “是,十三伯伯。” 林七七对十三大师行礼后就带着阿青原路出了山洞。 等出了洞后林七七才拍拍胸口松气道 “吓死我了,我还没见十三伯伯这么激动过,十三伯伯可以说是欧家伯伯里最平易近人的了,没想到连他对那件事都这么耿耿于怀…” 林七七突然小声嘟囔道“幸好那个一十伯伯不在,不然肯定闹得更大。” 就站在林七七身边的阿青听到了林七七的嘟囔,不知为何,阿青下意识就觉得林七七口中的一十伯伯就是老不修的老区。 阿青努力遮掩住脸上奇怪的表情。 七七小姑娘,恐怕你的一十爷爷,已经回来咯。 林七七带着阿青转遍了整个锻剑峰,最后回到阿青住的地方,此时也快到饭点,因为阿青是山外人,有专人会把饭菜送到她们房里去,而林七七则要去大食堂吃饭。 “好啦,那等得闲的时候我再来找你玩,若是阿青有事,就到练武场找我吧,我大半时间都在那。” 林七七笑着跟阿青道别,在临行前林七七才把疑惑了半天的事问了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阿青你到底是哪里受伤了啊,还要来锻剑峰上养伤,我看你康健的很啊…” 阿青苦笑一声,右手抚上心口“我是这里受伤了。” 林七七杏眼一瞪,盯住阿青的心口,不敢相信道“那贼人这么歹毒呐,居然伤女子胸口…真是阴毒至极” 阿青默然,把手放了下来,似是感慨道“是啊…真是歹毒…” “好啦,有事你就来找我,宗老爷爷也说锻剑峰上除了几个禁地,你尽可去得,有什么需要也可以随意取用,嘻嘻,不怕你笑,要不是姑姑也给阿青你写了荐信,单凭欧伯伯,可没有这种待遇哦!” 林七七最后和阿青说笑几句,就挥手暂别阿青。 阿青也回到房内,南宫梦早已醒来,两人便在房内用过饭后继续歇息。 … 到了夜晚,锻剑峰上的晚上也比一般山林更加寂静,除了时不时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剑器碰击声外,别的异声都然消失。 阿青站在窗前看向传来剑声的位置,她可以猜到是有那么几个不服输的侍剑人,趁着夜深他人歇息之时,偷偷用工,想靠努力勤奋在不日举办的大典上升上一品。 剑客啊… “咚咚。” 阿青听到窗棂传来几声轻响,轻轻打开窗户,只见老区已经蹲在窗下,跟做贼一样在四处张望。 “快开门!” 阿青把门打开,老区弯着身子钻了进来,阿青扫视了下屋外,没有看到他人后就把门重新关上。 “快点给我吃的,我快饿死了!” 老区一进来就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灌进嘴里,阿青把藏好的吃食拿出端到老区面前,老区就像饿死鬼投胎一样直接用手抓起就吃。 “你躲哪去了?”阿青看老区这一身衣衫褴褛的样子,身上还有股异味,不禁皱眉问道。 “你还是别知道,忒恶心。” 老区咽下一嘴的饭菜,感觉身体终于回了些力气,打了个嗝后含糊道“等关炉的打更声响了我们就出门!” 当当当。 等三更时,一阵打更声响遍整个锻剑峰,早已准备好的阿青和老区换上夜行服,悄悄出房,融入夜色中。 “为什么我也要跟着你去啊?” “给我望风啊!我冶剑的时候可没心思看有没有人来!” 老区和阿青潜到巨大磨剑石那,老区还有心思给磨剑石行礼后再继续前行,阿青看得直摇脑袋。 “确定不会被发现吗?” “不会,锻剑峰的禁制我早就记下了,跟着我走,绝不会触碰,别忘了我也是锻剑峰的大师之一!” 两人来到冶剑的山洞门前,洞口并没有关上,里面还传出暗红色的火光。 感受到久违的炙热,老区忍不住扯下面罩感慨道 “乖乖,这才叫火嘛!” 。 第四百九十九章 山火炼剑 老区和阿青贴着山壁走进了洞中,阿青仔细静听山洞里的声响,只听得到火炉在焚烧的滋滋声,其余一概人声皆无,想来里面的铁匠都早已回屋歇息去了。 “嘘。”老区伸出手指,指了指前方的台阶,暗示其上有一道禁制。 老区缓缓移到那道台阶前,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一个小袋子,用手从袋子里掏出一把东西甩到台阶上。 阿青眼见一道青烟从老区掏出的那些东西上升起,老区已经一步垮了过去,急忙低声叫阿青也过来。 “快点!坚持不了多久!” 阿青轻轻一跃就跃过了那道青烟,等近在眼前阿青才看出那些东西就是一层细细的灰沙,而灰沙下面似乎在燃烧着什么东西,这一层沙子即将就要燃烧殆尽。 还没等阿青问,老区就已经自己解释起来。 “这道禁制若是强行破除就会惊动那些老家伙,哼哼,老家伙一定想不到我这次出山居然找到了这样的好东西,虽然时间不长,但胜在无声无息。” 老区把那袋灰沙珍重地放回到怀中,他察觉到阿青突然停下,转头一看只见阿青正停驻在原地,皱眉四望。 “怎么了?” 阿青说不上为何,但她总觉得刚才自己身边站着另外一个人。 但这山洞中能够通行的只有他们脚下的这一道阶梯,若是有任何他人,绝不能逃过她和老区的眼睛。 “没什么,可能是我太紧张了吧。” “嘿,这有什么,又不是做贼。” 老区无所谓地甩甩手,就又向下走去,阿青则是越发无奈。 他们现在不就是在做贼吗!? “我们只是借用下冶炉而已,给你锻剑可不能用那些凡尘野火…” 老区一边嘟囔一边打开了一间锻造房的门,正是早上阿青进的十三大师的那间。 “你和十三大师什么关系?” “十三大师?”老区回头迷茫地看了阿青一眼,而后想到她说的是谁,嗤了一声“你说小十三啊,他算哪门子大师,最多中规中矩罢了,虽然喜欢锻剑,也算努力,但天资这一道,谁说的清呢。” “他是你兄弟?” “对头,他是我亲弟弟,不过我和他可一点都不像,若不是相貌实在无法抵赖,我都要怀疑他是被人抱回来的!” 老区不知用什么方法打开了锻造房的门,两人进去后老区又轻轻把门关上。 “好了,终于进来了,可以放松点了。” 老区一把扯下脸上的黑罩,随意丢到一旁,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歇息。 阿青站在门边听着门外动静,看到老区这样奇怪问道 “不开始吗?” “急什么,磨刀不误砍柴工。”老区抬头张望了一下十三的锻造房,和他下山前并没有什么两样。 “话说你为什么非要来这里锻剑,你们欧家的铸剑术不是天下一绝吗,还号称天下名剑几乎尽出你欧家。” 阿青靠在门上,没有察觉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因此也就稍稍放下心来,和老区闲聊起来。 “哦?倒是长进不少,连我欧家的铸剑术都知道了,不错不错。”老区摸了摸胡子,一副前辈今天心情好,随便讲给你听听的嚣张模样“但小姑娘还是资历浅,要多行走江湖,才能知道天下更多的秘闻啊。” 老区指了指身旁已经关上炉门的铸剑炉,问道“你可知道里面是什么?” 阿青看了眼缝隙处向外冒着火光的炉子,随口答道“铸剑冶火。” “对,也不对。”老区故意吊了阿青的胃口一下“此火虽也是火,但比起你往常见过的那些火却是如皓月与萤火之别!” 老欧打开炉门,一股炙热的气浪瞬间席卷了整个室内,阿青感觉自己头发都传出一股烧焦的味道。 “这是世间除了本源火以外最旺盛的火——山火。”老区坐在炉前,用武势控制住炉内的温度不四散,而后室内的温度又恢复到比外界稍热一些的状态。 “山火是所有人铸剑师最梦寐以求的冶火,它不仅旺盛而且燃久不灭,更有山灵控火,让铸剑师铸剑时有事半功倍之效。” 老区把背上背着的一柄剑坯取下,这是他所有剑坯中材质最好的一把。 老区看了看剑坯,虽然此为极品,却离绝品还差不一点,但一时他也找不到更好的选择了,只能退而求其次选它作为阿青的佩剑之材。 “唯有山火,方能练出剑坯中最后那点杂质,不要看这细微之处,高手比剑,只差一点,就是剑折人亡的下场。” 老区说着把剑坯扔进炉中,他开始神贯注在炼剑上,用势控制炉内的山火紧紧裹住剑坯,剑坯迅速发红发亮,不一会就有一点黑色的斑点在剑身上显出。 老区分出一只手,精细掌控山火一点点融掉那些杂质,还没一会老欧的胡发就已经湿透,还不断有汗水从他下巴滴落到地上。 阿青看了眼老区,不去打扰他,专心听着外面的动静。 猛然,阿青浑身僵住。 刚才出现的异样感觉又出现了! 阿青贴紧房门,一阵极细微的声响在门外响起。 有别人! 阿青正为难不知要不要出去时,又是一阵更大的声响传来,而后从他们头顶传下一连串的脚步声,似乎是一大群人正快速向这边跑来。 不好!被发现了! 阿青赶紧把老区拉起,老区只来得及把剑坯用武势包住收好,从原路返回,两人也不再掩盖住禁制,任由禁制触发,彻底惊动了锻剑峰的侍剑人。 一出山洞老区就带阿青从另一条只有他知道的小道溜走,等二人回到房内时,整个锻剑峰都燃起了火把。 所有侍剑人和铸剑师开始逐一排查锻剑峰每个角落,阿青他们的屋子也没被放过,若是阿青她们晚回半刻,就会被林七七抓个正着。 “阿青,你在屋内吗?” “我在,怎么了?”阿青装作一副睡着被吵醒的迷惘语气。 “没什么,似乎山上进贼了,你就在屋内歇息,发现什么怪人或者有什么事大喊就好。” 林七七不疑其他,确定阿青在屋后就到别的屋子查找。 阿青舒口气后忍不住瞪了眼刚刚从床底爬出的老区。 “你不是说绝不会惊动别人吗?!” 。 第五百章 谁偷剑了 锻剑峰上闹了一夜,每个人都没睡好,就连南宫梦起来都顶着两个黑圆圈咒骂闹事的人。 阿青默默垂下眼帘,不敢和南宫梦对视。 尽管动静闹得很大,但从刚才林七七来抱怨的话推断,昨晚一个可疑的人都没抓住,倒是有不少半夜偷吃的学徒被逮了个正着。 “到底是什么人啊,这锻剑峰不是铜墙铁壁吗,怎么随便就让贼进来了。”南宫梦还在一边吃一边抱怨。 她打算下午再去好好补一觉,反正在这锻剑峰上也没别的事好做,这些剑客在梦里也都是练剑,更是无趣至极,还不如真的去睡。 阿青胡乱扒拉两口就也回了房。 把帮老区带的吃食摆在桌面上,阿青抱臂坐在一旁看着老区,心中还是觉得诡异。 他们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 “你确定万无一失?” “不然呢?”老区嘴里塞满了吃食,一边喷出不明物体一边辩解道“这锻剑峰的禁制我闭着眼都知道在哪里,要不然就是带你避过了,要不然就是用灰沙暂时封禁。” “锻造室里是用来铸剑的,又不放什么贵重东西,哪有什么禁制!我在帮你铸剑的时候才被发现,证明压根不是我们触发的禁制!” 老区一边说一边吃东西,嘴巴张的过大差点噎住,赶忙倒了一杯水把嘴里的吃食吞下去。 “真的流年不利,本来我们无声无息铸完剑就能下山的,但现在闹出这事,锻剑峰彻底封山,我也走不了了,若是那个贼一直不被抓到,我看没两天我就要被发现了!” 老区像泄愤似地拿起馒头啃了一口。 听老区这话阿青突然回过神来,奇怪问他“我还想说呢,你不就是锻剑峰的人吗,干嘛要做偷偷摸摸的事,直接光明正大亮出身份为我铸剑不就可以了?” 老区咽下喉咙里的东西,开始躲避阿青的眼神“不行…我不能被山上的人发现…” “为什么?”阿青眯起了眼睛,看来这家伙还是没把话说了啊。 “因为…”老区脸上表情越发慌张,眼看自己实在逃不过,就把饭碗往桌上一放,自暴自弃道“因为我下山前放了狠话!不成天下第一的铸剑师,让天下人承认我比祖师爷强,我至死都不会回山!” 老区头往远离阿青的一边撇去,一副老小孩模样。 “还真是会放狠话…”阿青无奈摇摇头,深感人果然不能不经思考就乱说话,要不然就会像面前这人一样,一不小心就被天命应愿,还会极大可能这辈子都有家不能回。 阿青然忘了自己也是个有天命承愿在身的人,开始思考起那个贼人到底是谁。 既然确定不是她和老区引起的动静,那看来自己的感知一直都没有错,就是有个贼人跟着他们上了锻剑峰,并且一直都潜伏在她周围。 昨晚那贼人也跟着他们进了锻造洞穴,甚至跟他们一起跨过第一道禁制,最后他们在屋内铸剑时那贼人自己不知做什么触犯了禁制,也害得他们不得不中断了铸剑过程。 能够无声无息…甚至完美的藏匿自己身形… 阿青剑眉微微皱起,她想到了那个小县城里袭击她和老区的黑衣人。 “铛铛铛!” 一阵极为响亮的敲锣声从练武场处响起,阿青和老区同时站起,老区对阿青慎重道“这是锻剑峰上进入紧急状态才会敲响的锣鼓,凡是听到锣声者,都要在第一时间前往练武场汇合,无论是不是锻剑峰上的人。” 阿青让老区在房里藏好,自己赶忙出去把南宫梦敲醒,南宫梦开门后脸上的幽怨之色更深。 这破锻剑峰让自己晚上睡不好,连午睡都不让人睡了吗?! “阿青,梦君。” 恰好此时林七七也急忙赶来,跟两人解释了下缘由,就带着阿青和南宫梦赶去练武场。 此时这一整片客房就只剩下藏在屋中的老区,老区一人坐在椅上觉得有些心慌,即是不知自己会不会侍剑人发现,更心慌那个贼人会不会危害自己。 要是有人陪自己说说话就好了… 老区脑中浮起这个念头时把头转向床脚方向。 正趴在床脚的彭莒感受到自己脸上有人的目光,睁开一只眼,看到看自己的是那个讨人厌的老头后,毫不客气地送他一个白眼就继续闭上眼歇息去了。 … 阿青和南宫梦跟着林七七到了练武场,此时场内已经站满了黑衣劲装的侍剑人,在台上站着几个老者,其中就有只和阿青见过一面的欧氏宗老和十三大师。 欧宗老扫了一眼众人,估算一下人都到齐后就开口让大家安静。 “诸位,安静。” “想必诸位此刻心中都有一些疑惑,锻剑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大家人心惶惶。” 欧宗老尽管老迈,但中气却足,一言一语中都有让听者安心的力量,宗老一说话所有人都在侧耳细听。 除了阿青身边的一人。 “什么嘛…你们锻剑峰的事关我什么事啊…”南宫梦满腔怨言,心中发誓再也不上这倒霉地方了。 “想必大家昨晚都睡得不安稳,老夫知道也有些流言在大家中间流传,不错,老夫在这里可以明确告诉大家,锻剑峰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 “昨晚,有件至宝,被贼人盗走了!” 听到欧宗老承认锻剑峰失宝,底下的侍剑人就像一层激起千层浪般,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宗老,丢的到底是什么?!” 不知谁发声问了一句,欧宗老面色凝重的对众人答道“此宝是锻剑峰绝不可少的宝物,是祖师爷留下,一代一代相传下来,绝不容有失的东西。” 嘶… 众侍剑人倒吸一口凉气,如此重要的东西居然失窃,那还得了? “莫非是” 林七七似有猜测,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欧宗老听到有人已经猜到了失窃的宝物,便也直言不讳道“不错,失窃的就是祖师爷亲手锻造的神兵,四方!” 欧宗老的眼神开始变得锐利。 “不过幸运的是,老夫已经第一时间下令封山,此贼人,现在还在锻剑峰上!” 。 第五百零一章 神兵四方 “剑阵一开,通峰上下,就连苍蝇都飞不走一只。” 欧宗老锐利的眼神扫视了一遍底下的侍剑人,最后把目光停在阿青和南宫梦上身上一瞬后移开。 欧宗老严肃宣布“一日找不回四方,一日剑阵不开,在此期间,无论是锻剑峰的人,还是山下来的人,就算是老夫本人,都不能下山,直到四方归来为止!” “散!” 欧宗老一声令下,所有侍剑人纷纷持手行礼。 “谨遵宗老命。” 随着侍剑人开始离开,林七七也带着阿青和南宫梦往回走,回去的路上南宫梦不满道“这老头什么意思啊,还无论是锻剑峰的人还是山下的人都不准离去,现在这锻剑峰上的外人除了我和阿青还有谁?敢情就是把我们当贼了呗!” 南宫梦满是不忿,她堂堂一个封家未来掌事人,大定钦封的梦君,竟然被人当贼?! “阿青,这你能忍我可不能忍!好歹我也是梦君,你还是大定钦天监的少司,就这样被人当贼,以后出去行走天下哪还有脸混?” 南宫梦越想越气,怒气上头就转头准备找欧宗老理论。 阿青一把拉住南宫梦,无奈道“你要去干嘛?” 南宫梦理所当然“找那个老家伙理论啊!那什么劳什子四方又不是我们拿的,凭什么囚住我俩?” 阿青顿时有股要捂住这丫头嘴的冲动,人家的子侄还在这里,你怎么就老家伙老家伙地叫上了! 幸好林七七似乎也因此事对阿青和南宫梦颇感愧疚,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 “若是理论不出结果呢?你还要用强不成?“ “用强…”南宫梦眨了眨眼睛,这里可是剑道圣地锻剑峰,就算那老家伙年老体衰,还是个铸剑师,但还有那么多侍剑人呢!她小胳膊小腿的打不过人家。 “…本姑娘才没那么蛮横,敬老爱弱还是懂的,但若是欧氏宗老拿不出我们是贼的证据来,就休想把我们困在山上,须得还我俩来去的自由!” 阿青默然,林七七此时弱弱插了句话。 “梦君姑娘,此事虽然对梦君姑娘不公,却对锻剑峰事关紧要,但还请梦君姑娘见谅。” 阿青听这话有些心虚,她夹在两人中间,都知道双方一点错都没有,反而这桩意外算是她引起的。 “阿梦,若是有贼进了你们家盗走了宝贵的物件,你难道不心急吗?” “谁敢!”南宫梦一瞪眼,而后联想到如果此事发生在自己家自己定然心急如焚,如此也歇了去找麻烦的心思。 “算了算了,快点找到就是,反正本姑娘也要在这里等阿青疗好伤。” 见南宫梦松嘴,阿青暗暗松口气。 跟着林七七回客房的时候阿青随口问道“七七,那四方到底是什么,竟让欧宗老做了如此大阵仗。” “嘿,那四方是我们锻剑峰的神剑,不过,后面其实还要加几个字才对。”林七七转头看了看周围没有其他人,小声对阿青两人道“说是神剑,其实我们私下里都叫它…神也无用的剑!” 林七七提到四方语气就变得古怪,把此剑的传闻告知了阿青。 这四方神剑确实是锻剑峰祖师亲手锻造,而且还是锻剑峰开山立派后的第一把神兵。 其锻造之材据说是欧家祖师在发现那块天下独一无二的磨剑石时一并发现的黑色异材,祖师好奇炼化那块材料后发现期内竟没有一点杂质,哪怕用山火烧了整整三个月,黑色异材连形状都丝毫未改,反而显得更天生神异,似乎期内有灵。 欧家祖师不愿放弃这样的天材,费尽心思想要将其磨练成剑,但此物不仅无法被炼化,甚至想要被磨成剑器的模样也是奢想! 欧祖师当时的铸剑术已然登峰造极,本身武道修为也已达合势境界,但就算是他加上那块磨剑石,却也拿那块怪才半点用处都没有。 老祖无奈,只能把这块长约两尺,四方整齐,似乎为天所造的异材命名为四方,镇在欧家冶炼组地尊为神器,命世代子孙瞻仰,用此告诫子孙断不能傲世轻物,当知天外有天,铸剑之涯永无止尽。 “哈?那这柄四方压根就不是你祖师爷锻造的嘛!你祖师爷就是捡了个漏?” 南宫梦听完大喊,丝毫不给林七七留面子,林七七尴尬笑了笑,只能答道“事实确实如此,由此这把剑在锻剑峰的地位也极为尴尬,虽然它贵为神兵,但四四方方,哪里像剑,说是烧火棍还差不多。” “无论是侍剑人还是铸剑师私下都调侃过它,但调侃归调侃,此物在锻剑峰的地位绝不亚于那磨剑石,宗老爷爷遗失四方,定然心急如焚现在。” 南宫梦又奇怪道“那既然是这么贵重的东西,那你们怎么不看好,随随便便就被人偷了?” 林七七支支吾吾半天,最后用蚊子一般的声音答道“这不是…毫无用处嘛,谁会想到有人想要偷它…” 闻言南宫梦和阿青对望一眼,皆只能无奈摇头,这侍剑人都这样认为了,那这四方还真是神拿到都无用的神兵了。 三人聊着聊着就到了客房处,林七七送她们到门口就与两人道别。 “我还要去追查四方下落,两位这几日就在客房内歇息,无事…还是不要出门为好。” 说罢林七七用抱歉的眼神看向阿青“这事突然,想来这几天锻剑峰上下都要投入此事,原本欧宗老今日说要让我带你去见他,商量如何为你疗伤的,但现在看来只能暂缓几日了,实在不好意思。” “无事,四方要紧,还是早日找回来为好。” 阿青无所谓,她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要从何入手疗伤,反正剑心之伤一时半会也不会更严重,更没有什么疼痛,延后几日便延后就是。 “那七七先告辞了。” 林七七向阿青行礼后就转身离去,阿青回礼转头看到南宫梦已经打开她的房门就要进去。 “你进我房间干嘛?”阿青害怕南宫梦见到老区,大急喊道。 但为时晚矣,南宫梦已经打开了一半的房门,一只脚也踏了进去。 “那么大声干嘛,这两天睡得脑袋发昏,到你屋里坐坐嘛。” 南宫梦整个人都走进屋里,一进屋南宫梦就站在门口不动,瞪大眼睛诧异道 “阿青!你这屋子…” 。 第五百零二章 四方真相 “你这屋子…” 阿青听到南宫梦的声音心情一下紧张起来,难道老区就这样被发现了? 阿青悄悄走到南宫梦身后,准备把她推入房间,免得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就在阿青伸出手时,南宫梦一下转头,不平怨道“凭什么比我那间大!” 嗯? 阿青伸出的手像迅雷一样收回到背后,南宫梦哼了一声走进屋子,阿青跟在其后,悄悄把房门关上。 “哇!不只是屋子,就连床都比我的大!” 南宫梦一屁股坐到阿青床上,还用屁股试了试感觉,发觉连床垫跟自己屋子里的都不一样后更加不平衡起来。 “这锻剑峰真是…”南宫梦像捉奸一样把阿青屋里每个角落都看了遍,就连柜子里都没放过,阿青多次被吓住,以为老区就要被发现时却看到那些可以藏人的地方都空无一人。 “太过分了!这锻剑峰还区别待遇!” 南宫梦愤愤地坐到椅子上,一口怒气噎在胸口发不出来。 “就算是区别待遇!我好歹也是超品梦君,怎么就比不上你这三品少司了?!” 阿青还在奇怪老区藏哪里去了,但当务之急是要把这位姑奶奶请出去才行。 “别乱想,说不定只是随意安排,恰巧而已,若是你喜欢这间房,我让给你就是。” “谁喜欢了!”南宫梦还是气不顺“就算是你这间房也没我家的茅房大!哼,这锻剑峰小家子气气的,正是穷乡僻壤。” “算了,懒得在你这里坐,本姑娘回去睡了!” 南宫梦不想再惹自己生气,站起来就要回自己房间,就在阿青舒口气时,南宫梦在门口突然转回头。 “不过…”南宫梦皱了皱鼻头“你这屋子里,怎么有一股酸臭味啊?” 阿青扎巴扎巴眼睛,一指头指向彭莒“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彭莒在我屋里啊!” 南宫梦目光转到彭莒身上,想了下异兽身上有异味确实没什么好奇怪的,便点头道“你居然在这间屋子住的下去,活的还真糙。” 刺完阿青后南宫梦就转身关门离去,彭莒见这人走了才出言抱怨道“到底谁有异味了?你这种胡话也就骗骗这脑子缺根筋的丫头,天下谁人不知夫渚爱净,就算你身上发臭了我也不会沾到一点味道!” “得了得了。”阿青今天懒得跟彭莒斗嘴,绕了圈不大的屋子后问他“老区呢?” 彭莒冷笑一声“你向屋顶看看。” 阿青抬头一看,只见老区壮硕的身体正趴在房梁上,木质的房梁在重压之下已经开始颤抖起来,而老区自己更是脸色发红,整张脸被挤成一团。 “我…可以下去了吗…” … 在阿青和彭莒的协助下,老区才悄无声息的从梁上下来。 老区一下来就瘫倒在地板上,嘴里还不断念念有词。 “老子…这辈子就没上过梁…明明是锻剑峰上最厉害的铸剑师,老子怎么就混到这份上了…” “行了行了,坐起来,有话跟你说。” 阿青踢了踢老区的小腿,她算是看出来了。 比起十三,老区和老欧更像是亲兄弟,两个人都是长不大的混不吝! 老区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抬头看向阿青“那老家伙说了什么?” “锻剑峰上失宝了,那个跟我们进山洞的贼偷走了你们祖师爷锻造的神兵,四方。” “四方?”老区楞了一下,随后失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原来是那把废话,被偷就被偷了呗,老头子还搞得人心惶惶的。” 阿青已经从林七七那里知道了四方在锻剑峰人心中的尴尬地位,因此对老区这态度也见怪不怪。 “虽然你不在意,可欧宗老已经下令封山,若是一日找不到四方,你我都休想下山一步。” “啊?!”老区哀嚎一声“这可玩死老子了!让我再这样躲两天,我非得憋屈死不可!” “那你就出去跟欧宗老认错,说你回山了。”阿青也是满肚子怨气,这老区自己东躲西藏,害的自己不仅要做贼,还要跟他一起提心吊胆,她惹谁了她? “不行。”老区脖子一梗“我宁愿死在山下,也绝不能食言,一日不成超越祖师爷的铸剑师,我一日不光明正大的回锻剑峰!” 德性! 阿青翻了个白眼,一阵沉默后,阿青敲了敲桌面,老区听到声音后坐到阿青身旁。 阿青眨眨眼睛不说话,手指在桌上写了一行话,老区看清后面色一愣,随后微微点点头。 阿青叹了口气“如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这四方真的毫无作用吗?” 老区嗤了一声“那当然是骗你们外人的,若是让天下人都知道四方是何等珍贵之物,岂不是要天天防贼了?” 阿青奇道“可别人不都说这是天下最无用的剑了吗,不能开锋杀人的剑,拿来做什么用?” “不能开锋?谁跟你说不能开锋了,只是万年来,没有人有资格给四方开锋而已!” “锻剑峰里传下四方时,老祖还给欧家直系传下另一句话,四方神兵贵重,常人不可持之,唯有四方之主出,方可开刃,助其成就天下事。” “嘶…”阿青倒吸一口冷气“四方原来并不是一把无用的剑,只是你们一直对外这样说而已。” “那是自然。”老区摸了摸胡子“都已经低调成这样四方还是失窃了,要是这样的秘闻传出,求剑、试剑之人岂不是多如牛毛?锻剑峰可还有安宁?” “也是…但这四方到底要如何开锋,总不会那个所谓的四方之主拿到后就自动开锋了吧。” “你在想什么到底?”老区骂了阿青一句“开锋自然要用上磨剑石,打造四方的天材与那块磨剑石相伴而生,能够磨开四方的也只有那老祖宗了,只要四方之主在月亮升到最高处,天地间阴寒之气最重时用磨剑石磨开四方,便能拿到一柄真正的神兵利器!” “…原来如此…” 阿青和老区的对话似乎完不担心被人听到,哪怕蹲在屋门外,也能一字不漏的将其悉数听去。 屋内,阿青和老区对视一眼,同时无声而笑。 屋里只剩下手指在桌上滑动的细微沙沙声。 你觉得那人会上勾吗? 今晚,瞧好吧。 。 第五百零三章 夜深捉贼 夜深,搜查了一天的侍剑人分批回去休息,除了在各个下山处留人把守外,其他地方都变得和往日一样宁静。 月亮悄无声息地升到最高处,清冷的月光洒在锻剑峰上,这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守夜的侍剑人纷纷在同一时间打了个寒颤。 就在天地间最阴寒的时刻到来之际,一个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黑影悄悄潜到锻剑峰那块最大的磨剑石旁,在剑阵前停住脚。 守护磨剑石的剑阵向外肆意放出剑气。 哪怕是一品的侍剑人,在没有被允许的情况下,如果想要硬闯这剑阵,也只有被万剑戳心而忘的下场。 但那黑衣人在剑阵前停了片刻后,竟直接伸脚踏了进去,而后整个人陷入到剑阵之中。 若是林七七在此,定不会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场景。 那黑衣人,竟如闲庭漫步般走到足以绞杀万物的剑阵中,而那些剑气就像是把黑衣人当做空气一般,丝毫没有反应,任由黑衣人走过剑阵,走到磨剑石身前。 在离磨剑石还有三步距离时黑衣人停下了脚步,他抬头看了看月亮,此时月亮已经升到了最高处,一层月光打在磨剑石和他的身上,但因磨剑石太过巨大,他的影子完融在了磨剑石的影子中。 呼… 黑衣人的面罩下吐出一口寒气,黑衣人从背上取下一根黑布裹着的东西,解开黑布后,里面是一根同样黝黑的黑色棍子。 黑衣人举着黑色棍子朝着磨剑石比划了一下,心中有些犹豫。 这到底哪里是剑身,哪里是剑柄啊… 蓦然! 黑衣人心中预警,当即后退,但两柄长剑已经分别从他的身后身后袭来,黑衣人拿起黑棍阻挡,谁料无论是身前还是身后的长剑都灵活地躲开了他的黑棍,在他面前转换了个方向往他身上刺去。 黑衣人躲闪不及只能向后急退,但身上还是被开了两道浅浅的口子。 黑衣人被逼退到崖边,两道倩影各持一把长剑,步步向他逼近。 “果然,越贪心的人越蠢。” 阿青和林七七的面庞在月光下露出,两人冰冷的眼神盯着黑衣人。 黑衣人哪里不知自己是陷入了一个圈套,看着面前的两个女人,眼中杀意浮动。 林七七向黑衣人勾了勾手指,让他过来跟自己单挑。 黑衣人已经见识到此女剑法的厉害,断不会如此莽撞,他看了眼手中的四方,心下更是憋屈。 自己谋划半天,以为拿到一把真正的神兵,没想到到最后真的只是一把破铜烂铁而已! 想把这东西拿回去? 黑衣人看着两人冷笑一声,把四方往身边随手一抛,就要把四方扔进万丈悬崖下。 嗯? 黑衣人以为两人会因此慌乱,他刚刚就打算趁着两人慌张拿回四方时趁机脱掉,但面前两个女子面色一个比一个冷静。 只见其中那个穿着黑衣劲服的女子左手一甩,一声铁链滚动的声音在黑衣人耳边响起,再看一眼,那柄四方已然回到了黑衣女子手中。 黑衣人瞧见黑衣女子的手腕上垂下一根细窄的铁链,面罩下的面色更加难看。 一切都在这两人的预料中,她们早把所有意外都做好了打算。 “我劝你现在就束手就擒,说清缘由,说不定还能留得一条性命。” 林七七盯着黑衣人,手里的软剑随风轻轻摇摆,她已经锁死了此人能够逃离的所有角度,只要他动一下,她的软剑就会刺穿他的喉咙。 “炫目。”黑衣人张嘴轻声说了一个词。 什么? 阿青和林七七更加警戒,阿青看着黑衣人的眼神,只见黑衣人也在死死看着她。 那双黝黑的眼中分明在警告她。 这件事,没有完。 下一瞬,在被夜色笼罩的剑阵中亮起了一道亮光,亮光照亮了一瞬锻剑峰,而处于亮光之中的林七七和阿青更是禁不住闭上眼睛。 两人闭眼时却也没放松对黑衣人的锁定,其他感官死死捕捉住黑衣人的一举一动,不让他有机会逃窜。 但让林七七和阿青都想不到的是,黑衣人没有趁机袭击她们或者借机逃出包围,而是做了一个她们绝想不到的动作。 待亮光散去后,阿青和林七七同时跑到悬崖边,此时悬崖边上已经空空荡荡,两人向下看着深不见底的崖底,眉头都紧紧皱住。 他竟然跳崖了。 “此人绝无可能有逃生的机会。”林七七冷哼一声,觉得这个贼人真是愚钝至极。 “就算他有办法不让自己摔死,下面也布满了锻剑峰的剑阵,恐怕他还没落到底,就已经成了一堆烂肉了。” 林七七觉得此人死定,收回目光向后走去,而阿青却还站在崖边看着底下,她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眼前还浮现着刚才那个黑衣人的眼神,她有预感他不会死,过不了多久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又多了个仇家啊… 阿青摇摇头,转过身来,没有和林七七多言什么,说到底她也不过是猜测那人还活着罢了。 “发生什么了?!” 黑衣人引起的动静又惊扰了整个锻剑峰,几乎所有侍剑人都围到磨剑石的剑阵外。 林七七在剑阵内举起四方,对大家开心道“我找到了四方,大家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你是如何找到的?” 欧宗老从人群中走出,放出武势,在剑阵上开了个口子,让阿青和林七七出来。 “嘻嘻,其实靠阿青,要不是阿青说今晚贼人会出现在这里,我也拿不回四方。” 林七七没有揽功,把阿青来找她的过程如实说了出来。 “那贼人呢?” “跳崖了,现在应该成一堆烂肉了。”林七七耸耸肩。 听到已经死无对证,欧宗老把视线转到阿青身上。 仔细打量过这位大定少司后,欧宗老缓缓道“少司大人,老朽疑惑,不知少司大人如何得知今晚贼人会来此处的?” 阿青早就和老区商量好了这个说辞,笑着回欧宗老道“宗老,或许你有所不知,我有一个方面异于常人。” “哦?老朽洗耳恭听。” “我能听到剑器之声。” 。 第五百零四章 不敢置信 欧宗老带阿青的林七七进了内室。 阿青进屋时扫了一眼,这间屋子于其说是睡人的屋子,倒不如说像是兵器室,墙上挂着,架上摆着,随处都可见宝剑,而且把把都非凡品,阿青甚至听到室内此起彼伏的清鸣声。 “少司大人也懂剑?” 欧宗老看到阿青凝神细听的模样,好奇问了一句。 “欧宗老这里的剑不该只摆在这里。”阿青听出这些名剑清鸣中的不甘。 它们不甘只是作一个装饰品摆在室内,不见天日,一把再锋利的剑若是不出鞘对敌,都辜负了它们身为剑的使命。 “呵呵,老夫自然知道,只是它们的有缘人还没出现,现在也没人配得上它们。” 谁不喜欢听到好听话,欧宗老活到这把年纪,什么夸他的话没听过,就算是夸出花也不为奇。 但欧宗老最爱听的还是别人夸奖他铸造的名剑,寻常夸夸不算回事,像阿青这样,即是行家,又能一句话说到点上的,让欧宗老一下就对阿青的印象改观许多。 看来就算是哪个混小子的后辈,也有一些可取之处啊。 欧宗老坐下后让阿青也坐到客座,林七七则是站在欧宗老身边服侍。 “少司大人,刚才大人说你能听出剑器之声,是什么意思啊?”欧宗老已经让人把四方送回山洞,并且从今天开始都会有一队侍剑人日夜不离的看守四方,但阿青莫名知道那个贼人今晚会出现在磨剑石处,还是让欧宗老疑心起来。 莫非这个女子也是同伙? 阿青嘴角微微勾起,坦然道“不瞒欧宗老,我没什么本事,但天生就得天所赐,能够听到剑器说话,平时无事时我就和我之前的佩剑聊天来着。” “呵。”欧宗老冷笑一声,这小丫头拿自己当老糊涂呢。 “少司大人说笑了,老夫铸剑铸了一辈子,要说跟剑器最亲近的人,怎么也要算上老夫一个,但不要说和剑器聊天,就连剑器的心情老夫都不知道,最多根据其清鸣来判断其是否生灵,就算少司大人的佩剑是生了灵智的灵剑,老夫断言,它也绝无可能开口说话。” 阿青听到欧宗老毫无留情的把她驳回,也没羞怒,反而对欧宗老拱拱手。 “我自然知道欧宗老是剑道宿老,什么名剑没见过,只是小女确实没有扯谎,若不是我之前的佩剑已经物归原主,现在小女身上除了一把他人托付的剑器外再无他物,小女倒也是可以给欧宗老证实一下。” 听到阿青这话欧宗老心中越发觉得此女是在圆谎,哪有剑客会把自己的佩剑遗失的? 欧宗老的眼神重新冷下来,开始戳穿阿青“少司大人,你说你可以听到剑器之声,那我这里少司大人随意挑一把,告诉老夫它在讲什么可好?” 阿青还是淡淡道“欧宗老,剑器也与人一样,有幼年成年之分,普通的剑器就如懵懂的婴孩一般,只会咿咿呀呀,而只有灵剑,才能表达出准确的意思来,我能知道四方传来的消息,就是因为四方有灵。” 好家伙,扯得谎还挺圆满。 欧宗老心中冷笑一声,坚决不相信这样荒唐的事,但也不再开口询问,就这样看着阿青,心中想着要如何处置这位大定少司。 阿青看到欧宗老这模样叹了口气,抚上自己心口,无奈道“原本我不想以伤势博可怜,但想让欧宗老信服,确实该拿出证据来。” 阿青抬眼看向欧宗老,平静问道“欧宗老可知天生剑心?” 欧宗老一下站了起来,站在阿青对面沉声道“少司大人可知自己在讲什么,话可不要说的越来越荒唐了。” 阿青摇摇头“难怪欧宗老不知,可能老欧和林姨的来信中都没有详细说过,我体内就有一颗天生剑心,而我伤的也是天生剑心,我正是为了治愈剑心之伤,才上了这锻剑峰来。” 听到阿青平静却又不容人怀疑的语气,欧宗老也禁不住皱起眉头,产生了怀疑。 他当然知道天生剑心,这是一册古籍中的传说,按照那古籍而言,这天生剑心当是所有剑客都梦寐以求之物,因为它就是剑道大道本身,拥有它哪怕一日不练剑,照样可以成为当世绝顶的剑客。 但在古籍最后,却又明确表明天生剑心从未在世上出现,撰者也不知其真假。 欧宗老读到这里的话就已经嗤之以鼻,一个不知道真假的东西都能被吹上天,也不知道这样的书怎么会流传至今的。 且欧宗老闯荡江湖百余年,也从来没听过什么天生剑心的传闻,心中早就将其当做一个虚构的东西。 而如今有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他面前告诉他,她就有这个天生剑客梦寐以求的至宝,让欧宗老如何不矛盾? “欧宗老,不妨抓住我的手试试。” 阿青向欧宗老伸出左手,不知为何,欧宗老看到这只修长的手掌竟犹豫了片刻。 哼,老夫都这一把年纪了,还要担忧什么男女大防吗? 欧宗老上前几步抓住了阿青的手,两人手掌相交的一瞬,欧宗老眼前就陷入了一片黑暗,而在黑暗之中,一尊满是疮孔的牧羊女就浮在他面前。 欧宗老目瞪口呆看着这尊牧羊女,想要伸手触碰却又不敢。 这尊牧羊女对他而言简直难以想象,牧羊女身上开了无数个细洞,一股股剑意就从洞中流出,剑意随意飘散,不少也飘散到欧宗老身边,欧宗老只是看一眼就觉得眼睛刺痛,根本不敢触摸。 但就算这剑意源源不断的从这尊牧羊女中散出,在欧宗老的感知内,这尊牧羊女体内的剑意却还是他从未体验的磅礴之感。 站在牧羊女身前,他就像站在一片剑意大海前一般,无穷无尽,无边无涯。 欧宗老松开阿青的手掌,在原地倒退几步,几乎是倒下地坐回到椅上。 竟然是真的 感受到那股浩瀚剑意后的欧宗老不再疑天生剑心的真假,内心的怀疑被震撼取代。 看到欧宗老现在这样,阿青悄悄松了口气。 总算是骗过去了。 。 第五百零五章 我要学剑 “你的剑心…是如何伤的?” 欧宗老已经不疑有他,看向阿青的眼中隐隐藏着炙热。 “被人暗算。”阿青垂眼答了一句不再说话。 “怎么能这么不小心…”欧宗老心疼地叫了一声,看向阿青的目光就像在看什么宝贝一般,还亲自站起来扶着阿青坐下,好像阿青如今已然残废。 被扶住的阿青一脸不知所措,转头看向林七七,看到林七七也满脸震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视线只跟着欧宗老的动作移动。 这要折寿啊! 阿青不敢再让欧宗老伺候自己,小心翼翼把欧宗老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拿起,赔笑道“欧宗老,我虽是剑心有损,但行动还是正常的,不劳欧宗老费心了,欧宗老还请坐下歇息吧。” “可惜…可惜…”欧宗老看向阿青的目光中又带上了几分惋惜。 阿青看到这老者也不回去,还站在自己面前,她屁股哪里坐的住,只能也站起来。 这下屋子里的人都直直站着,满屋的椅子都成了废物。 诡异寂静持续了半刻,屋子里响起欧宗老的叹息声。 “难办…难办…” 欧宗老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自己坐回到椅上,看到这老头终于不再那么客气,阿青也松口气坐了下去。 “少司大人。” 阿青刚坐下欧宗老就喊了她一声,吓得阿青一下又站了起来。 “何事,欧宗老?” “少司大人,这伤…老夫也不瞒大人,棘手的很。” 欧宗老见多识广,心中的震惊过了以后,回想起阿青剑心上的伤口,一时半会竟想不出个办法来。 “伤大人之人手段歹毒,就是奔着要毁去大人剑心而去,用污秽之术刺穿大人剑心,且为了不让剑心复原,更是把一个伤口分化成数百个孔洞,让大人的剑心就像破竹篓般,就算浸在剑意中,也是丝毫都取不出来。” 欧宗老气愤地锤了下掌心。 “到底是何人如此歹毒,此人定是恨极了大人!” 阿青更加沉默,半响不语。 等欧宗老都察觉到阿青情绪不对时,阿青突然笑道“欧宗老不要一直叫我大人了,我名阿青,林姨和老欧都这样叫我,若是欧宗老不嫌,唤我一声阿青便好。” “也好,也好。”欧宗老笑着捋了捋长须,自从知道阿青有天生剑心后,他看阿青怎么都好,现在阿青自己认他做长辈,他哪里有不愿意的道理。 那小子,总算干了件好事。 远在万里之外的老欧在睡梦中又突然打了个喷嚏,一脸迷茫地看了看四周,连个鬼影都没看见后就嘟囔两声,继续躺下睡去了。 欧宗老看着阿青点了点头,既然是自家晚辈,那这个忙自己定要帮到底了! “阿青,你可知你伤势的严重?” 阿青点点头,把来时老欧说的复述了一遍,还将那古籍之上的传闻也说了出来。 欧宗老听后微微昂首“那混小子倒也不算不学无术,不错,你这伤非药石可医,唯有一法,那就是补剑心。” 欧宗老顿了顿“只是,这一切都是古籍记载,就连撰者都不知剑心之事是真是假,只说自己在梦中梦到此物,似是天命托梦,如此才记载进书中。” “那书把剑心都写得云里雾里,所谓补剑心之法更只是一个设想,如何做我们一概不知,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欧宗老摇头晃脑说了一堆,最后抬头向阿青问道“剑心之事唯有你最清楚,阿青,你可想到什么法子?” 感情你刚才说的都是废话! 站在欧宗老背后的林七七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此事阿青确实从上路就在思考,既然药石不可医,补也不知道如何补,那她不如就当做没剑心这回事,真的去苦练成一名剑客就是。 “我希望可以和侍剑人一起练剑。” “哦?” 欧宗老诧异地看了阿青一眼,仔细思考后便点头道“此法倒是可以一试,但锻剑峰上侍剑人有侍剑人的规矩,你要想学剑,须得守住这些规矩,阿青你可愿意承诺?” “欧宗老把我当做刚入门的弟子便可。” 阿青向欧宗老深深行礼,欧宗老满意点头,吩咐林七七明日就带着阿青一同练剑。 阿青和林七七两人从欧宗老的房间走出后,林七七当即兴奋地拉着阿青胳膊叫道“太好了!阿青,明天我们就可以一起练剑了!” 阿青笑着看露出小女孩脾性的林七七,心中也有些跃跃欲试。 她也许久没跟人比剑了。 “七七,欧宗老说的侍剑人的规矩是什么?” “啊,那个啊,没什么,明天你就知道了。” 林七七眼中闪过一丝狭促,任阿青怎么问也不再开口,带着阿青回了房间后就道别离去。 阿青进屋关门后长吁一口气。 “如何?” 老区从阴影里走出,为了不别人发现,两人也不点灯,就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低声交谈。 “正如我们所料。” 阿青详略的把黑衣人中计过程说给老区听,若不是现在他也算‘贼’,老区简直要仆地大笑了。 “真是个蠢驴!什么话都信,也不想想这四方要真的能开锋,锻剑峰那些剑痴还等得到今天?!” 一切从一开始,都是阿青和老区的计谋。 阿青一直奇怪,那个黑衣人是如何知道四方,又是如何不声不响的跟他们上了锻剑峰,在此过程中她除了听到一些奇怪声响后,其他竟半点没有察觉。 如此阿青猜测这黑衣人必然有什么隐气和隐匿身形的术法,足以瞒过山上所有人,而且那黑衣人十有一直在监听他们说话,才能事事都占了先机。 阿青猜到后就也将计就计,故意和老区散播假消息,把黑衣人引到磨剑石旁,再暗暗通知林七七,两人深夜在那处设伏,果然那黑衣人丝毫未察觉的上了当。 看来那人对自己隐匿术也十分自信。 阿青想起了那个黑衣人心里又沉了沉,一个来路不明的敌人,若不是阿花已经在太白门上,安有了保证,阿青怕是又要过上那种提心吊胆的生活。 想到太白门,阿青突然想起黑衣人跳下山崖前施出的术法。 那似乎…也是太白门的法术啊… 。 第五百零六章 侍剑规矩 翌日,阿青醒来后就看到林七七托着一套黑衣站在门前。 林七七笑着对阿青眨眨眼。 “醒来啦,今后要醒的再早些,练剑可不能睡迟。” 阿青让出空位让林七七进来,林七七进屋后耸了耸鼻子,奇怪问道“阿青,你这屋子哪来的馊臭味啊?” 阿青随手就指向彭莒。 林七七恍然,禽兽身上有异味也是正常。 已经被阿青当作背锅用的彭莒只是晃了晃耳朵,也懒得再去争辩。 林七七把黑衣放到桌上,对阿青道“阿青,练剑时你须得穿上侍剑人的衣服,虽然你只是在山上学剑,但侍剑人的一概规矩你都要守,只是不用与我们同吃同睡。” “为何不同吃同睡?”阿青并不想因为这些细枝末节而被当成异类,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你好歹也是大定少司,让你睡大通铺,吃大锅饭,传出去我们锻剑峰岂不是要被安上一个不会待客的恶名!”林七七推着阿青让她快点去换衣服。 “好了,我们已经迟了,你快点换上衣服去练武场吧。” 林七七对阿青嬉笑一声就出屋替阿青阖上门。 半响,房门就重新打开,林七七转身看到已经换好劲装的阿青,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比起常服,这样打扮的阿青看上去更是殷姿飒爽,简直就是林七七小时候幻想的女侠模样。 看了看阿青堪比男子的身高,再看看自己的娇小身材,林七七暗暗撇撇嘴。 人比人,真的气死人。 “好了,走吧。” … 两人走到练武场,此时练武场上已经按田格划分了区域,每个区域里都有一至三个侍剑人在练剑或相互比剑。 阿青观察了下,在外围的都是九品侍剑人,而越向内品级则越高,在正中央的位置里则是站着两个中年男子,左袖上没有任何品级标志。 林七七带着阿青到了一个边缘的田格中,两人站在田格两边,呈对立态。 “阿青,既然你在此处学剑,那你此时此刻便是侍剑人的一员。”林七七一改之前的嬉笑模样,小脸蛋上一派正经“侍剑人的第一个规矩,便是尊师。” “在剑道上,无有年龄长幼,辈分高低之分,达者为师,你向谁谁学剑,谁便是你的师,所以,阿青先行尊师礼吧。” 阿青看林七七说这句话时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神色,顿时知道这女子打的什么主意。 还想占她便宜? 阿青一边嘴角勾起,淡淡回道“原来你想做我老师啊,难道就因为你是一品侍剑人,而我现在是九品侍剑人,所以你就是我的老师吗?” “当然不是!”林七七一下破功,语气急促道“锻剑峰上不看品级,品级也是靠实力得来的,一切实力为先,我剑术比你高,自然就是你的老师!” “你怎么知道你的剑术比我高?”阿青奇怪问道。 “那不想理所当然的吗?我可是一品侍剑人!”林七七话说出口才发觉不对,自己刚才还说实力不看品阶,如今她又如何能因为自己是一品侍剑人就笃定她的剑术高于阿青? “原来,你是想跟我比剑啊。”林七七也弄清楚了阿青的目的,脸上的玩笑收起,真正认真起来。 “请。” 阿青拔出腰间的飞雨,做了个起剑势,林七七右手一抖,腰间的软剑就如银蛇般在她手间不断抖动。 林七七看了眼阿青的飞雨,眉头皱起“你就用这柄剑?” 阿青点头,飞雨上的红锈在阳光下看上去更刺眼无比,看上去不堪一击。 林七七也不再多言,进入剑客状态,盯着阿青一动不动。 两人就像成了雕塑般,除了眼神盯住对方外,身上每一寸肌肉都紧紧绷着,不让对方找出破绽。 一阵风吹过,似乎吹响了号角,两人同时瞬身而动。 林七七的软剑挥舞起来更如银蛇般,银光闪动,连阿青背后都没放过,剑光把阿青整个人包裹其内。 阿青身上寒毛倒竖,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确实无路可逃,但她也从来没想过要逃。 软剑而成的银光围死了阿青所有退路,却同样给了阿青一条最直接的选择。 迎剑而上! 没有其它花架子,阿青将飞雨从身下击出,飞雨就像是一道荧光般在无数银光里直直向上,直取林七七面门。 林七七皱眉,无奈收剑抵挡。 一击不成,林七七深知软剑不宜对剑,只能收剑分开距离。 但阿青哪里肯罢休,一鼓作气舞起了鱼龙舞,星点在林七七身旁亮起,害得林七七举剑抵挡同时还要分心逃窜,尽管还是毫发未损,但已失了先机。 这人很难缠! 林七七在躲避时心里已经开始分析起阿青的剑术来,在以往比剑时,她一向都是靠软剑的迅疾和剑路多变来抢占先机,往往敌手在剑光围住自己时第一时间就会想要逃窜,届时她的第二手剑招就能趁机使出,一招定局。 但她没想到仅仅是第一次比剑,阿青就能看出软剑的破绽来,直接持剑上来,逼得她不得不回剑防守,现在反而是她被打入了下风。 不过若阿青若以为她只有这点本事,那就真的太小看一品侍剑人了! 在练武场旁的高台上,欧宗老和另一个长须老者正在看向这边。 在看到阿青用出鱼龙舞把林七七压入下风时,欧宗老昂首道“看来那小子的本事都被阿青学去了。” 另一个老者轻笑道“但就这样还不够呢,欧老,你看。” 欧宗老继续看去,只见林七七躲过一剑后顺势用软剑缠住阿青的长剑,软剑缠住后竟还在不断向上攀爬,剑尖冒着阴冷的寒光,若是阿青继续被缠住,只会落得个手筋割断的下场。 “呵呵,七丫头这招银蛇攀剑,一般人倒是防不胜防。”长须老者语气颇为自得,在他看来阿青已然落败。 “不然。” 欧宗老语气刚落,那条软剑而成的银蛇突然从阿青长剑上脱落,阿青收回长剑,疾步后退,和林七七拉开了距离。 “咦。”长须老者疑惑阿青如何做到,欧宗老却是满意地笑了。 “我家阿青可不是一般人,你真以为天生剑心是说笑的?” 。 第五百零七章 还有谁来 “你家阿青?” 长须老者用古怪眼神看了欧宗老一眼,心想这小姑娘也不姓欧,什么时候就成你家的了。 欧宗老看出了这人眼神的含义,侧着脸呛道“怎么不是我家的了,你刚才没看出阿青使得是鱼龙舞吗,那可是我家那混小子的绝学,阿青连鱼龙舞都会了,不算那小子的徒弟也算半个徒弟了,当然是我欧家人!” 长须老者闭嘴不言,但心中还在腹诽。 这几十年间你说了多少次已经把你家小子逐出家谱,现在来了个有天生剑心的丫头就又都成你家的了,还真是好坏都凭你一张嘴。 在两人交流时,阿青和林七七的比剑也已经告一段落。 林七七手中软剑不断颤抖发出轻鸣,但这并不是林七七自己故意而为,而是刚才她缠上阿青长剑时,阿青长剑上突然爆出一股震荡,直接将她软剑震开,连带她的右臂现在都只能使出六七分力量来。 “那是什么?” 林七七收起软剑,向阿青走来。 “不比了?”阿青见状也把飞雨插回腰间剑鞘。 “再比下去就不是比剑,而是生死之斗了,我剑术的精髓是杀人剑,想必你也看出了。” 阿青微微点头,林七七的剑术确实和她的外貌天差地别,那软剑剑剑只取人要害,而且角度诡谲,专打人出其不意。 “你是如何做到的?” 林七七想了半天还是疑惑不解,那股力量堪比武势,但她又清晰感受到阿青身上并没有动用非凡之力。 “啊,你说那个啊。”阿青坦然告知了林七七关窍“你的软剑确实灵活异常,但你的软剑攀上我的剑时却有一股轻微的震荡,我只是甩动手腕,让我的剑身也发出一股相反的震荡,震荡相撞,你的软剑自然就被震落,而且其力还会反噬于你。” 听完内情后林七七眉头皱的更紧,她竟然不知她这一招还能被如此破解。 在与他人比剑时这一招银蛇攀剑几乎无招可解,除非硬抗不然只能败下阵来,林七七也认为自己可以靠此招立于不败之地。 但今日阿青却给她敲了一个响钟,无论是再精妙的剑招,都会有相应的破解之法。 “这是你的剑招吗?” “剑招?”阿青侧头“不是啊,我只是看到你这一招后当下就反应过来,见招拆招罢了。” 林七七转过头去,不让阿青看到她脸上不甘的表情。 她辛辛苦苦练出的绝招竟然就被一句见招拆招给破解了! “今天我可不算输你!只是不想伤了和气而已!只能算平手!”林七七像只小兽一样对阿青恶狠狠道。 阿青看着林七七这样倒觉得更有意思,摆摆手道“自然,比剑而已,胜负没那么重要。” “有机会…一定要真正比一次!” 林七七皱了皱鼻子,满脸的不服气,但她心中却也开始佩服起阿青,抛弃剑术不说,能够在第一时间判断出敌人的进攻方式并且破解的,无论用什么兵器,都算是顶尖的武者了。 “哎呦,一品侍剑人也来这里练剑啊?稀客稀客。”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阿青和林七七同时看去,只见之前那个刻薄长相的青年又走了过来。 “风天扬,你到底想干嘛?” “不干嘛,只是看你们在这比剑,见技心喜,就多看了会而已。” 不像上次,这次风天扬终于正眼看向阿青“这位姑娘剑术不错啊,可以将我们的‘一品侍剑人’压入下风。” 风天扬在一品侍剑人上加重了语气,分明在嘲讽林七七居然在外人手里吃了亏。 “哼。”林七七抱臂把头转向一边,没有反驳什么,技不如人是真,她倒也输得起。 “承让而已。”阿青淡淡对风天扬伸出手“这位侍剑人既然看了这么久,不如我们也比比?” 风天扬明显讶于阿青竟然提出要跟他比剑,而且他们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他人的注意,周围几个田格内的侍剑人都停下练剑,转向他们好奇注视。 风天扬和林七七都是锻剑峰上的风云人物,他们彼此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居然还有个第三人参与进他们的争端,一下引起了大家的好奇。 “嗯?那边是怎么了?” 始终在关注阿青的欧宗老和长须老者也察觉到了那边的骚动,两个老者目力不减,一下就看到现在是阿青和风天扬在对峙,两个老者对望一眼。 “看来你家这天生剑心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 风天扬抿紧嘴唇,他也感受到别人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现在他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硬着头皮应下阿青的邀约。 “比就比!” 众人哗然一声,给两人让出了一个田格。 阿青站立其内,风天扬抽出佩剑,长剑点地,竟是把重剑。 “呵呵,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这剑乃名坎山,重俞百斤,若是等下一不小心被砸伤,我可不负责。” 阿青淡淡看着风天扬,等他说完后身形一淡,一下出现在风天扬身前。 “不要说废话了。” … “哇!” “嘶…” “啧啧…” 众人围住那个田格,不时有各种声音从人群中传出,两个老者伸长脖子想要看到里面的场景,但除了对剑的铿锵声外,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里面怎么样了啊…” 不仅欧宗老着急,就连长须老者也对这场比剑的结果好奇不已。 “哗…” 又是一阵哗然,人群自动散开一条道路,只见风天扬拖着重剑从人群中走出,欧宗老和长须老者一下就看出了这场比剑的结果。 风天扬输了。 风天扬一瘸一拐地走向自己原本的田格,里面站着的那个中年男人看到风天扬这幅模样,眼神沉了下来。 “丢人。” 风天扬咬了咬下唇,不敢反驳什么。 “练剑。” 男人举起一把可以遮住他半个人的重剑,攻向风天扬,腿脚还在颤抖的风天扬只能举剑抵抗,更加狼狈不堪。 赢了第二场比剑的阿青看了看周围,发出一句让场沉默的问话 “还有谁要跟我比剑吗?” 。 第五百零八章 太狂了吧 此言一出,万籁俱寂。 练武场上出现一种极不寻常的寂静,每个人都在用这人疯了吧的眼神看着阿青,就连林七七都不例外。 自己怎么没看出阿青有失心疯啊… 林七七一瞬间有扶额叹息的冲动,在锻剑峰上叫嚣,怕不是失智了吧。 “哎呀,你这徒孙似乎脑子有些不好使啊。” 长须老者和欧宗老也听到了阿青挑衅的话,长须老者一幅看戏的表情,而欧宗老面色则是有些僵硬。 阿青到底想做什么? “好胆!我先来!” 一个左袖上绣着两道细白条的青年侍剑人站出,举剑向阿青发起挑战。 不仅是他,围在阿青周围的侍剑人脸上都隐隐有了怒色,若不是有违武德,他们恨不得当下就提剑给这个狂徒一个教训。 但就算侍剑人不会做出围殴之事,也一个个排好了队,义愤填膺地看着阿青,想让此女知道天下剑道圣地的厉害。 林七七从未见过如此同仇敌忾的侍剑人,心里也不禁打起了鼓,用同情的眼神看了眼阿青背影,便悄悄后退一步,站到侍剑人的行列里去,表示自己跟这个人没有关系。 阿青扫了一眼侍剑人们,举起飞雨对向已经站到她对面的二品侍剑人,毫无畏惧道 “请。” … 日升正中,到了正午,阳光也渐渐烈了起来。 但比起阳光,练武场却更为烈火朝天。 欧宗老和长须老者一直在关注阿青的动向,随着阿青挑战过一个又一个侍剑人后,长须老者脸上的戏谑神情渐渐冻结,随之转换成不敢置信。 “啧啧啧有点惨烈啊。”欧宗老唏嘘一声,微微转头看向长须老者,虽没直接嘲讽,但已经在无声中打了这位前任护剑人的老脸。 让你看不起天生剑心! “额啊!” 在侍剑人围成的一个圈中,一道身影从众人上方急速飞出,佩剑和人同时落到地上,一脆一钝两声前后响起。 众侍剑人向后看去,脸上惊骇多了一分。 又是一个! “还有谁?” 阿青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还和刚刚发出挑战一样,没有丝毫疲倦的样子,似乎刚才不是和几十个剑客比剑,只是训导了几个不懂事的小子一样。 但在这个魔鬼面前,他们不就是一群小子吗! 站在最前面的侍剑人忍不住想要后退,这个看上去温温和和的女子怎会如此凶残? 连挑几十个侍剑人,且都不下于三品,最关键的是她最后一招还就喜欢把人打飞出去! 像刚才那种落地声已经在众人耳边响起了几十声。 “没人了吗?” 阿青扫了一眼众人,好似在恨铁不成钢似的摇摇头。 众人看到此女如此凌辱他们,心中更怒,但此时恐惧已经压过了怒意,他们好像确实都不是这个怪胎的对手。 “哎呀,太阳有点大了,那今天就这样吧。” 阿青见确实没有人要再站出来,今天只能先告一段落。 阿青从人群中拉出林七七就向外走去,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通道给她们。 被拉着走的林七七向后看了一眼众人投向她们的目光,简直就要哭出来,她本来在锻剑峰上人缘就不太好,现在更好,一个‘通敌’的名号她是逃不掉了! 到了食堂处,林七七忍不住甩开阿青的手,怨道“不是说饭菜照例会送到你房内吗!干嘛非要来食堂啊!” 阿青随口道“就想看看你们吃的是什么啊,和我之前吃的有什么差别。” 林七七无奈,只能跟在阿青身后进了食堂,因为侍剑人都还在练武场,此时食堂里只有她们二人。 等两人打完菜坐下后,门口渐渐走来三两侍剑人,可侍剑人在门口看到阿青那张平静的脸后,同时停下脚步,连饭都不吃转身就走。 林七七左右摇晃,看无论是谁来都是这个反应。 等她们吃一半后都没人敢进来,诺大的食堂孤孤零零坐着两个人,看上去诡异至极。 林七七忍不住了,把筷子一摔,对阿青质问道“你到底什么来头啊!明明剑术已经出神入化,还来锻剑峰学什么剑啊?!是不是故意来踢馆的啊!?” 阿青把嘴巴里的饭菜咽下去后道“没有啊,我是在认真和他们比剑,可能我太少和人比剑了,下手有些不知轻重。” 林七七心里暗嗤,她现在才不信阿青的鬼话。 很少和人比剑?那你的战斗意识是从哪来的?! 阿青见林七七不信,只能再解释道“真的,我在平京只和老欧和林姨比过,哦,还要加上一个林星轮,但林星轮只能算我在给他喂剑,还不算是比剑。” 阿青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刚才那些人她也已经手下留情很多了。 林七七瞪着眼睛看阿青,心想这到底是哪路神仙。 “你知道你说的那两人是谁吗?” 阿青奇怪地看了眼林七七“知道啊,你的姑姑,我的师伯。” 林七七太阳穴一阵抽抽“那你知道我姑姑其实是锻剑峰此代护剑人,天下第一剑客,你的师伯是大定柱石,武道剑圣吗?” 阿青点点头,这些她当然知道。 “那你知道你干嘛还来戏弄我们这些小辈!” 林七七彻底暴走,拼命压抑自己,生怕把桌子都掀了。 “这有什么关系吗?”阿青看林七七好像不吃了,还从她盘里夹了一块肉。 “你干嘛夹我肉!”林七七先把饭盘护住,而后喘着粗气道“你的水准都到天上去了,还跟幼童打什么?很有意思吗?” “你们不是幼童啊,我真的在跟你们学习。” 就算阿青现在说的再诚恳,林七七也觉得此人就是在嘲讽他们。 但技不如人,林七七也懒得再争辩,为了不让阿青的筷子再伸出来,林七七开始拼命往嘴里塞饭菜。 打不过你,总要吃过你吧! 练武场上,欧宗老和长须老者还站在原地。 人群已散,但两人看出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你觉得如何?” “天生剑心确实不凡。” 长须老者面色凝重。 “她竟然通过比剑在学剑。” 。 第五百零九章 别名恶女 长须老者从未见过这样的剑客。 天资横溢的剑客种子他见的多了,最为出彩的就是当代护剑人林无敌。 一手剑术,一柄断剑,就足以震慑天下武者,就算武道近在眼前,也绝不踏入,只为追寻至纯剑道。 如此天资,长须老者从前觉得天下再难出其二。 活了百余年,长须老者已经感受到天命有灵,一代英雄只会出那么一两个。 因为打倒众人,站在巅峰的只能有一个人。 但到今天,长须老者开始有些动摇。 或许林无敌并不是那个一览众山小之人。 长须老者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刚才阿青的每一场对战。 那女子的剑招毫无套路可言,每一场之后都会有些许变化,开始长须老者并没注意,但到十场左右,长须老者察觉到了不对。 此女竟在学剑! 她学会了上一场对剑之人的剑招后,下一场就将其加入到自己的剑招内,场场如此,这也是为何侍剑人屡战屡败的原因之一,哪怕侍剑人在旁看的再久,也休想看出此女的剑招和破绽。 因为根本没有破绽可言! 她不是在和侍剑人比剑,只是拿他们当作活生生的剑谱,喂招给他们,让他们使出自己剑法中更多更深的剑招,而后将其吸纳,直到学会,就结束这场战斗。 可这女子为什么每次结束都要把人打飞出去? 长须老者眉头多了几道深纹,他看出了阿青的心思,但却想不通此举的用意。 “啊?你问我为什么要把人打出去?” “对啊,你打赢就打赢了,干嘛还要落别人面子!” 阿青和林七七吃完饭后绕着练武场在消食,此时场内田格里零零散散还有在练剑的侍剑人,但他们看到阿青的第一反应都是在躲避她的眼神,似乎阿青是瘟神般。 “哦,那个啊。”阿青笑了笑,似乎想到什么好玩的事般“我只是一时兴起,觉得把人打飞是一个很好的结尾方式呢。” “” 林七七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是第一个和阿青比剑的,也幸好那时这人还没想到这么恶趣味的结尾方式。 “你可不要太得意!” 林七七看阿青这样,忍不住给她提醒道“你能这么轻松打赢大家,倚赖的都是你的剑术和超乎常人的判断力,但大家都没用上武势,在锻剑峰的侍剑人都不是好惹的,个个家有传承,虽然入武道之人不多,但能在大典上博得三品以上侍剑人的都非要是入武道的武者不可!” 阿青趁机问道“在锻剑峰上的侍剑人不都是你们林家吗?” 林七七一下提高了声量“你在想什么啊!我们林家再能生也生不了这么多人!” 略微平复一下心情,林七七解释道“林家是侍剑人的本家不错,但锻剑峰传承万年,被誉为剑道圣地,自然有无数求剑人上山学剑,久而久之这些外人也成了侍剑人中的一员,但除林家外,这些侍剑人学成后都可自行下山,也有一次求剑机会,若是不想下山就在山上做教员,守护锻剑峰。” 难怪。 阿青点点头,难怪她早上比剑的那些人个个所用剑招都尽不相同,且都还算精妙,绝不可能是他们这个年纪就能自己创出的,原来各有传承。 但这也成就了她,阿青从比剑中学会各家所长,但她并不去记住哪一套具体的剑法,而是学了就忘,忘掉同时隐约抓住了那一点玄妙之感。 阿青能够感觉到随着她学到越多剑法,那股玄妙之感就越明显。 看来她明日还要找人继续练剑啊… … 日子就这样过了月余,阿青在锻剑峰上披着九品侍剑人的衣服,每日游荡在练武场上。 从开始专挑三品以上侍剑人比剑,而后发展到四品、五品…最后干脆都不挑品数,只要是她没见过手的,哪怕是个子只到她膝盖的幼童,阿青也绝不放过,且次次都要把人打飞出去不可。 到了月尾,锻剑峰上每日都要传出幼童啼哭的声音,众人简直就是敢怒不敢言。 甚至有人还集结十几个人,想要趁夜偷袭阿青,打消她的气焰,但最后那夜除了传出十几声惨叫外,其他什么都没改变。 奇怪的是,阿青这种行为没有得到锻剑峰宗老的任何制止,尽管教员也早已看不过眼,但宗老没有命令下来,阿青更是没闹出人命,只是比剑而已,他们也没理由出手。 就这样一月过去后,阿青成了锻剑峰上众人又嫌又怕的存在,只要她在的地方,众人一定退避三舍,并暗地赠予阿青一外号。 “恶女来了!快走!” 阿青耳朵耸动,对于自己的新外号倒是什么感想,只觉得最近有些无聊,在锻剑峰能比剑的她都比过了,剩下的就是那些铸剑师,她总不能连铸剑师都一并欺负了吧? “恶女!恶女!” 阿青所到一处,正在练剑的侍剑人就纷纷逃离,跑走的时候还不敢多看两眼,深怕被这人盯上。 阿青绕了一圈练武场,正在感慨高处不胜寒时,眼睛突然瞄到了一个地方。 阿青眼中一亮,嘴角浮起微笑,往那个方向迈步而去。 “两位教员。” 阿青走到教员身前,拱手行了个礼。 两个黑衣教员不知阿青来找他们何事,只能回礼道“少司大人,有何指教?” 阿青嘿嘿笑了两声“倒也没什么指教,只想问教员现在可有空闲?” 两个教员皱了皱眉“我们要负责侍剑人练剑安之责,不知少司大人是有何吩咐吗?” 阿青笑得一脸人畜无害,连教员一时都有些恍惚,如此淳朴的女孩怎么会是众人嘴中的恶女。 但阿青下一秒说出口的话就让教员都黑了脸。 “我看教员无聊,不如我们也来比试比试?” 两个教员面面相觑。 感情这恶女是连他们都不放过啊。 “这…” “少司大人,这不妥。”还没等教员推辞,旁边就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阿青转头去看,只见是之前在练武场上和欧宗老一起看自己的长须老者。 两个教员俯身对长须老者恭敬行礼。 “见过林宗老。” 。 第五百一十章 练剑日子 “教员有职责在身,少司大人找他们比剑,不妥。” 两个教员行完礼后就退去,给阿青和林宗老让出谈话的空间。 “不知老者如何称呼?”阿青记得这个老者上次在练武场时一直看着自己。 她那时就觉得此人目光锐利,不比常人,也知道他迟早会来找自己,但没想到时隔了一个月两人才正式照面。 “这锻剑峰上都唤我一声林宗老,若是少司大人不嫌弃,也叫我林宗老便是。”林宗老挽须道。 “林宗老。”阿青一听就知此人和欧宗老是锻剑峰上的掌事人,也不托大,摆出小辈姿态。 “还请林宗老莫再叫小女大人,直呼小女名字便好。” “哈哈哈,好,阿青。”林宗老打量了一下阿青,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此女比了这一个月的剑,身上那股剑气比一个月前更浓重了。 “阿青小友,在找人比剑?” “嗯。”阿青点点头“比剑有助于双方修炼剑术,这也是我来锻剑峰的主因。” 我看你是为了自己可以修炼对方的剑术吧。 林宗老尽管看破,却不说破,还是笑着道“这整个锻剑峰上的侍剑人阿青小友都挑过一遍了?如此还不满足,还要找上教员吗?” 阿青思考了一会,诚实答道“除了另外两个一品侍剑人在躲着我外,其他侍剑人我都比了一遍过去,实在无法,才找上教员的,林宗老勿怪。” 林宗老听到阿青这嚣张至极的话,不怒反而笑的更开。 “我如何会发怒呢,只是阿青小友怎么知道一品侍剑人是在躲着小友?” “我在锻剑峰上都如此嚣张了!那两个一品侍剑人还不出来收拾我,除了怕打输了丢脸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吗?” 阿青故意一反常态,在锻剑峰上高调做人,就是想让所有隐藏在侍剑人中的剑客高手看不惯她,无论是在明处还是暗处都现身跟她比剑。 这个月里阿青确实因此而有了不少收获,往往在夜深人静时,就有那么几个打扮神秘的剑客前来挑战阿青,虽然这些夜深来客的剑术都比白日的侍剑人更高超些,但仍旧不是阿青的一合之敌。 根据阿青和林七七交手的经验来看,这些人的水平都到不了一品侍剑人的水准,因此阿青断言另外两个一品侍剑人还在故意躲着她不露面。 “哈哈哈哈,阿青小友这气势汹汹的架势,侍剑人哪里还敢露面。”林宗老眯起眼睛“原来阿青小友弄出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找人比剑啊。” “那小友看,我如何?” 林宗老笑着看阿青,身上的剑势不声不响散出,围住了阿青。 阿青心下一惊,倒不是为了这几乎纯粹的剑势,而是她没想到这位宗老竟要直接陪她练手。 “这样好吗?” 阿青只是想引出锻剑峰上藏着的剑客高手,倒也没想真的引众怒。 “这有什么可不好的,听说当代护剑人都跟你比过剑,更别说我这老古董了,就当是我与小友你切磋便是。” 林宗老也不废话,身上武势一动,阿青和他竟直接从练武场上消失,等武势散去后,两人竟到了一处阿青从没来过的悬崖边。 “锻剑峰上不是石头就是断崖,小友不嫌弃的话,就在这里比吧。” 林宗老背着手向后退了几步,和阿青拉开一点距离。 阿青看了看四周,心想这地方半点人烟没有,这人不会是因为自己最近狠狠落了锻剑峰的面子,要杀自己灭口吧。 “小友在想什么?” 林宗老的声音传到阿青耳边,阿青还想回没什么,但下一刻五感同时预警,阿青手中飞雨如疾电一般拔出,但阿青还是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 “嘶…”阿青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看了眼身后,阿青心中感觉冰凉。 她差一点就要掉下万丈深崖了。 林宗老拿着一柄毫无装饰的白柄长剑,站在阿青身前二十步的位置,看似好意的提醒阿青道“小友可要小心些,这掉下去了就真的完了,无论是天生剑心还是什么的,怕连碎片都捡不回来了。” 这老头! 阿青握紧飞雨,迅速调整好了状态,面容变得清冷,那双剑眉倒立,如利剑出鞘。 “不错不错,这样的状态极好。”林宗老用另一只手捋了捋白如雪的长须,感慨道“阿青小友的佩剑也和小友的剑心一般,虽好,但却残破不堪,这么说来,小友挺像个收破烂的呀。” 阿青没有被林宗老的激将法刺激到,只是身贯注在林宗老身上。 虽然这个老者打着和她比剑的名号,但阿青知道此人决不会手下留情,更不会说什么点到为止。 林宗老手上挽了个剑花。 “小友,我要来咯。” 阿青只觉得身前白影一闪,别的什么都来不及看清,几乎是依靠直觉举剑抵挡。 只是一下,阿青就觉得一块巨石撞了过来般,不仅飞雨的剑身吱吱作响,她也连连后退几步。 阿青看了眼身后,她已经退到了悬崖边,已经无路可退。 林宗老的身影重新回到原来的地方,对着阿青点点头。 “不错,小友果然天资横溢,只是这才第一剑,老夫这一手剑法共有九九八十一手,小友可不要嫌弃才好。” 来了! 阿青瞳孔一眯,林宗老那张笑里藏刀的老脸一下就出现在她眼前,阿青分明从他近在咫尺的眼珠里读出。 阿青小友,死了可不关我事哦,赖你自己剑术不济。 … 那处悬崖上,阿青拄着龙泉半跪在地上,身上已经沾满了灰土,发髻早已散乱,乱发覆满半脸。 阿青喘出一口粗气,站了起来。 反观林宗老还是和开始时的模样一样,一身白衣,如出尘谪仙,气度丝毫不改。 “小友学会了吗?” “学会了。”阿青的嗓子都因失力过多变得有些嘶哑。 “啊,那我也算不辱使命了。” 就在阿青以为林宗老要收剑时,林宗老又把长剑举起。 “那我们,开始下一套剑法吧。” 。 第五百一十一章 分散注意 同一个夜晚,在锻剑峰如银盘般的明月,到了天下第一大城平京顶上,就只剩了一个遥远的影子。 黑雾淡淡,将小小的月亮遮住一半,似乎月亮也不忍心看底下发生的腌臜事。 “快。” 几个身影在平京的黑暗角落中极速奔跑,但黑暗在一道火光前消失,黑影只能暂且停下,在夜色中偷偷摸摸向外观察。 自从平京发生那场大祸后,平京县衙和禁卫都加大了巡夜力度,几乎是一街一坊一队,在街道交接处火光不灭,让平京百姓安心不少。 但再亮的火光,也照不清这座城市的黑暗。 在通往钺王府的必经之路上,一队禁卫正站街守夜,只听一阵脚步声从街尾传来,禁卫握住兵器严阵以待,待看到来人后方才放松下来。 “陈偏将。” “王统领。” 两队将领打过招呼,从街尾而来的陈偏将拿出令牌,正声道“时辰已到,奉命交接。” “是。”王统领拱手行礼,向后一挥,带着自己的禁卫就大步离开。 陈偏将带来的卫兵站到守夜的位置,陈偏将看了眼月亮,向身旁的亲卫使个眼神。 蓦然,此条街道的火光瞬间灭,整条街道连同禁卫都陷入黑暗中。 “这是怎么了?” 火光只熄灭了一时半刻,很快就被禁卫重新点燃。 “可能是被夜风吹的吧。” 陈偏将垂下眼皮,心知自己今晚什么不该看的都没看到。 “陈偏将,这里发生了何事?” 陈偏将心中一惊,只见刚才已经离去的王统领带着那队禁卫又折返回来,看来自己动作太快,惊扰了他们。 “无事,只是刚才一阵夜风吹过,吹灭了火柱而已。” 王统领深深看了眼陈偏将,心中疑窦渐生。 这火柱都淋上了烛油,哪里是什么夜风可以吹灭的。 “王统领,若是还不去交接,怕你和你的兄弟们今晚就没几个时辰好睡了。” 王统领闻言向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兵士守了半夜,现在大半都已经昏昏欲睡。 说不定只是自己多疑了。 王统领瞄了眼陈偏将胸前的钺王府府徽,没有再说什么,向陈偏将再拜别后就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街角的黑暗中。 陈偏将松了口气,随即站直腰板。 怕什么,他可是钺王殿下的亲信! 钺王府前,后门处传来约定好的暗号,守在后门的府兵无声开门,把门外之人无声接入府内,而后两行人一前一后向府内奔走,进了暗室,把劫来的人放下,对站在暗室里的人行礼过后就悄然退下。 暗室里只有两盏油光,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站着的和躺着的两张人脸。 钺王蹲下身,查看了下兴安的鼻息,确定他只是晕厥。 钺王打开另一道密门,把兴安抱到另一个密室床榻上。 钺王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拉开兴安的嘴就把药粉倒进去,半息后,兴安浑身狂抖,随后恢复了昏睡。 钺王做完二王子交代他的一系列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眼中浮现犹豫。 看了眼熟睡的兴安,钺王目光慢慢冷了下来。 无论是谁,今后都休想再利用他! … “你信他会按你说的做?” 二王子坐在京中君家大宅的青瓦上,他身边此时多了一道倩影。 “不信啊,这钺王是个小孩子脾气,越叫他怎么做就越要跟你反着来,真是头疼。” 二王子像是钺王的长辈般,长吁短叹起来。 “那需要我去料理?” “不用。”二王子转头看眼身边人“你的伤好了吗?” “还没,心结不破,心伤难治。” “嘿,还真是不懂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功法,就爱搞这些摸不着的东西。”二王子咂了砸嘴“你要什么就跟我说,我能拿到的都尽力为你去拿,这世上…要是我拿不到的,你也就不要再报什么希望了。” “” 站着的人沉默半响,语气变得冰冷“不用,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行行行,知道你本事大。”二王子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只不过双拳难敌四手,就算本事再大,没有几个帮手也是不行的,所以我给你找了一个帮手,只是那帮手要过几天才来,你明晚可以先去会会他的手下。” “我不需要帮手。” “你需要。”二王子语气平淡,但不容置喙。 倩影不再反驳,默认了此事。 “我已经吩咐那几个家伙今晚帮我做了些事,只不过事情只做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该怎么做,你和你的帮手就自己拿主意吧。” “天凉了,该回屋了。”二王子慢慢向屋顶边缘挪去,生怕自己摔了。 “你的目的是什么?” 二王子闻声正要回答,但脚下一滑,整个人向下滑去,在边缘时二王子双手突然展开,站在边缘,保持住了平衡。 “呼…差点就掉下去了。”二王子拍拍胸口,转头对倩影笑道“没什么目的,只是想让大定忙起来而已,我们君家一直被关注着,很多事情,不好下手啊。” 话音刚落,二王子脚下的青瓦微微向前滑动一寸,二王子脚上瞬间失衡,整个人就像没了翅膀的鸟一样往下摔去。 二王子紧闭双眼,抿住嘴巴,半响后没有感觉身上传来剧痛,慢慢睁开一只眼,才看到自己居然被抱在了怀中。 “哎呀,男女授受不亲啊!”二王子赶忙站起,嫌弃地看了眼那人,而后随口告别,就转身回屋。 “剩下的事,就拜托你啦。” 翌日,还在熟睡中的张太守就被敲门声喊起,等开门一看后张太守傻了眼,同时傻眼的还有在王府里刚刚练完武的晟王。 晟王擦了擦额顶的细汗,但汗珠很快又从皮肤上渗了出来,不是练武太累,而是来人说的事让他太过心惊。 “长姐,你先别哭,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道来。” “阿弟…长姐怎会如此没用…”静乐一脸憔悴,失魂落魄,披头散发坐在晟王府中。 “我的兴安…” 静乐撑着椅把想要站起来,但才刚刚站起一半,腿脚无力一下子坐到地上。 晟王赶忙过去扶起长姐,静乐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弟弟的怀中失声痛哭。 “我的兴安…又丢了!” 。 第五百一十二章 是好是坏 平京发生了大案,但这事还传不到远在万里之外的锻剑峰上。 翌日一早,阿青醒来后觉得自己身上的疼痛然消失,看向床边的彭莒一眼,阿青一下就猜到是彭莒的净火之效。 “哎,丫头,昨天你怎么搞成那样的?” 老区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他还没见阿青那么狼狈的模样。 “昨天…”阿青眯了眯眼,一股战意从身上发出,今天她绝不会只被动挨打! “什么?那个姓林的教你剑术?” 老区听到林宗老的名字,立即向阿青投去怜悯的目光。 “怎么?他不是锻剑峰上一任的护剑人吗?” “是护剑人没错…”老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林宗老的恶名讲出来,这个老头子也教过徒弟,但熬出来的只有一个林无敌,其他无论跟他有没有血缘关系都以半死的状态逃离了他的魔爪。 至于其他没有逃出的,那就只有一个死透的下场了。 那老头教人的原则听了简直让人发指 “练剑就是为了杀人,杀人为的是不让别人杀,既然如此自然是要把我当做生死之敌,我也亦然,不然算什么练剑?” 老区想起来就一阵头痛,年轻时候的他也考虑过要不要学剑,但他庆幸自己选的是铸剑师这条路,不然也少不了在那个变态手下走一遭。 “好了,我要走了。” 阿青看了看外头,虽然林宗老没说具体时间,但阿青觉得自己到练武场上就会见到他了。 果然,阿青到了练武场上,还没寻找,林宗老就像风一样飘到了阿青身边。 “阿青小友,早啊。” 阿青浑身一紧,差点就没拔剑,好不容易制止住自己的本能后,阿青才对林宗老拱手行礼。 “林宗老,早。” “不早啦。”林宗老捋了捋长须“老人家不比你们年轻人,睡不了那么久,早就醒了,一个人在这练武场上走来走去。” 林宗老叹了口气,看上去就像个孤寡老人般。 若不是阿青昨天差点被他杀了,险些就要相信了这一幅假象。 “对了,阿青小友用过早饭了吗?” “没有,林宗老用过了吗?” “唉,老了,吃不了多少,这就给阿青小友吃吧。” 林宗老把一颗圆鼓鼓的东西像阿青抛来,阿青伸手接住,发现是颗淡蓝色的果子。 这是什么… 阿青谨慎地看了眼林宗老,现在就算这人扔过来一个毒药给她她也毫不意外。 “吃吧,没毒。” 林宗老把果子扔给阿青后就慢悠悠向前走去,阿青站在原地纠结片刻还是选择吃下。 毒死也比饿死好! 阿青咬了口蓝果子后发现里面竟都是汁水,只能不停吮吸,最后连果皮都直接咽了下去。 吃完后阿青觉得身体没什么异常,就像什么都没吃进去般。 还没等阿青追上林宗老,林宗老就又神出鬼没的从阿青身后出现。 “怎么样?吃下去了?” 阿青见林宗老这表情心里有股不妙的感觉,缓缓点头后林宗老脸上就露出老奸巨猾的笑容。 “吃下就好,既然吃饱喝足,那我们就开始吧。” 又是一阵武势过后,阿青被林宗老带到昨日那处断崖之上。 刚到断崖,阿青就觉得肚子隐隐在发热,她下意识捂住腹部,惊诧地看向林宗老。 那果子有问题。 “哎呀,见效这么快啊…” 林宗老面色越发古怪,也不解释什么,直接执剑上前。 “来,第一剑,瞧好了!” 阿青一边忍受身上的异样,一边举剑抵挡。 随着林宗老的攻势越来越迅疾,阿青也只能收剑在自己身侧苦苦抵挡,但最让阿青苦不堪言的是自己体内那种古怪的感觉。 她的小腹就像有一团火在里面烧一般,不管她怎么耗力,那团火就是不减反增,越烧越大,还没半会阿青就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烧起来了! “阿青小友,你的脸怎么红了?” 阿青体内的异样已经显露在外,不止是她的脸,就连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背,都像被烧开般通红。 阿青咬牙,脸上露出一丝狰狞之色。 看到面前的罪魁祸首还在幸灾乐祸,阿青就一团怒火从心里冒出,随着怒火升起,小腹那团火焰让阿青的气力徒然增了数倍,竟挥手挡住林宗老的剑招后还将其打了回去。 “哎呦。”林宗老倒退两步,反手收剑,重新摆出出剑姿态。 “不错嘛。” 林宗老眼中露出一丝满意,阿青现在这模样在他预料之内,但他没想到只是一颗火气果,就让阿青判若两人。 “既然阿青小友状态上佳,那我就继续了!” … 一个上午过去,阿青又被林宗老逼到了悬崖边缘,此刻阿青脸上的红晕已经消退大半,阿青在对剑时也能感受到小腹那股热气在逐渐化为她的力气,知道自己误会了林宗老,阿青不免多了些愧疚。 “阿青小友怎么这个表情?” 林宗老的长剑指到阿青面前,阿青才伸剑抵挡,就感到肩头一股巨力,而后熟悉的腾空感从她背后传来。 阿青只看得到林宗老那张脸在崖边俯视着他,面上如家中长者般慈眉善目地笑着。 “小友,可别摔死了哦。” 阿青心中暗叹,真是老顽童。 又被打下悬崖的阿青有了昨天的经验,手上飞雨往壁上一插,双脚一前一后同时用力,阿青整个人就如履平地般从崖边上飞速向上奔跑,直接跃回到了断崖上。 “今天这出场方式比昨天的帅气多了嘛。” 林宗老似乎没有再打算落尽下石,背剑看着阿青微笑。 阿青吐了口浊气,握着飞雨对林宗老执手行礼。 “阿青多谢林宗老教导。” “嗯,不用如此客气。” 林宗老笑着点点头,看了看日头道“时间不早了,小友去用过午饭再来吧。” 说罢林宗老从崖上消失,阿青还在心存感激时,突然腹中传来一阵剧痛,但在四面皆是空地,哪有如厕的地方? 阿青只能像猴子一样迅速攀上崖壁,飞速跑向茅房。 看着阿青这幅狼狈模样,林宗老嘴角的笑意更浓。 吃了好东西,总是有点副作用的嘛。 。 第五百一十三章 甘心与否 时日匆匆,寒冷的冬季已经过去,复苏的气息悄然无声到来。 冰河解冻,冰土生绿,众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笑容,似乎春天的到来,也昭示着美好的一年重新开始。 平京热闹更甚从前,但在大城市生活的人,总培养出一些敏锐的直接,无论是什么阶层。 这些敏感的人都嗅出平京最近的气氛,又开始不寻常了。 平京太守张栋之躲在自己屋里,站在桌前,满脸严肃,浑身除了手腕外一动不动,持笔沉稳写下一封奏章,浑然一副铁骨文人的做派。 等写完后,张栋之放下笔,拿起那封奏章轻轻吹干,长叹一口气。 张栋之把奏章盖上后,只见烫金的封面上赫然写着两个朱砂字——辞呈。 老子真的干不下去了! 张栋之看了眼窗外人头攒动的影子,身心几乎就要奔溃。 这近两个月来,他的太守府如成了市场一样,每日每日那些大户的管家仆役都会准时到他的院子里,守在他房门口,别的什么也不做,就等他出来,幽怨地盯着他。 眼中那含义分明在怪他,怎么还不快快把他们家的公子小姐找回来?! 天可见怜! 他早已经把府衙里能够出动的人手都派出去找了,并且发动了城内的各类部署,隐匿在三教九流里的暗装通通都在搜查孩童失窃的消息。 但自动生肖门从平京销声匿迹后,几乎再没孩童失踪的案件,如此大规模的失踪更是前所未有。 而且这伙贼人胆大包天,专挑高门大户的子弟下手,顿时平京城高官贵族纷纷风声鹤唳。 在给张栋之这个太守施加压力的同时,家中没有遭遇此祸的家族都勒令族中未成年的子弟不许出门,日夜派家兵守护,一时城内都少了很多纨绔子弟的踪迹。 话说回来,张太守觉得自己真的把能做的都做了,但这些家族还是日夜不放过他,不仅把此事上报天听,还每天来骚扰自己。 真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太守觉得自己实在忍无可忍,披上外衣拿上辞呈,一把推开门大步向外而去。 他得罪不起还躲不起吗?就算他没有能力破了此案,那他告老还乡总行了吧! 张栋之怀着一股怒气和怨气向大门走去,他才走到门口,脚步就不自觉慢了下来。 又有人来? 一辆马车停在太守府门前,张栋之一眼就看出车内之内绝非普通人。 虽然车上无甚装饰,但此车配置皆按军备来办,车身用黑铁木,窗户封死,就连车轴都是精铁打造,就算日行千里也能照常行驶。 最难得的当属拉车的双马,能拉动如此重量的马车,非要上好军马不可,而这两匹骏马站立原地,一动不动,眼神直视前方,分明就是训练有素的军中宝马! 看到张栋之出来,坐在车架前的马夫跳下车来,三步并两步就上了台阶走到张栋之面前。 “太守大人。” 马夫微微抬头,露出被斗笠遮住的半张脸。 看到那人的模样,张冬之下心下更是一惊。 “我家主人有事想要拜会太守,还请太守入车一聚。” 张栋之没有半点犹豫,跟着马夫下阶,独自进了马车里。 进车后张栋之不敢含糊,当即行礼。 “下官见过晟王殿下。” “张太守不必多礼,是本王叨唠了。” 晟王请张栋之坐下,张栋之有些坐立难安,比起里面那些人,面前这位才是真的金玉之身,更有可能成为未来天子之人。 “不知晟王殿下唤来下官何事?” 张栋之心中隐隐有预感,和这桩孩童失窃案逃不了干系。 “嗯,本王听说最近城中发生大案,想来问问张太守些细节。” 果然。 张栋之想用手去擦拭额上渗出的细汗,但才抬手,袖子里那封奏章就掉到车里,好巧不巧还是正面朝上,那两个鲜红的辞呈二字射进晟王和张栋之眼中。 张栋之赶忙要去捡,但晟王比他更快一步,把奏章捡起。 “张太守这是…要告老?” 晟王没有打开奏章,只是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将其递还给张栋之。 张栋之双手接过,塞进领口后行礼道“不瞒晟王殿下,老臣年老体衰,能力不足,不该腆脸占于高位,该让予有能之人,因此今日想递辞呈进宫,恳请皇上允老臣告老还乡。” 晟王微微点头“张太守为平京殚精竭虑十几载,是该休息一段时间了。” 张栋之微微垂头,等着晟王的下言。 “只是张太守不觉得这样辞官,未免太对不起自己了吗?” 张栋之垂下的脸上有了一丝疑虑,他猜到晟王会劝阻自己,但以为他会说出荣辱之类的话,对不起自己是什么意思? “张太守,还请抬脸看向本王。” 张栋之缓缓抬头,对向晟王一派正直的脸。 “太守大人,本王一直敬佩于你。” 在张栋之的惊骇目光,晟王竟拱手身前,向他深深行了一礼。 “晟王殿下,断不敢如此!” 张栋之赶忙把晟王扶起,晟王放下手,眼中尽是真诚。 “张太守守护平京十几载,兢兢业业,世人皆道天命祝佑,哪里知道真正保护他们的不是虚无缥缈的天命,而是张太守及平京府衙,这份佑世之心,晟轮真心敬佩。” 晟王每说一句,张栋之眼中激动就多一份,等晟王说完张栋之已经热泪满眶。 这太守之位,苦虽苦矣,但他却是真心实意,用尽自己最大心力去护平京百姓周,护这盛世平京之繁华。 晟王殿下懂他! 晟王深吸口气。 “张太守之辛劳,本王牢记于心,此案牵涉之面甚广,张太守有心无力也是正常,若是张太守告老,本王定赴城门相送,以尽父皇和平京百姓的一点感激之情。” “但,本王却要问张太守一句,张太守可甘心?” “甘心自己守护十几年的平京,此时罩上一层阴霾,而太守却在这层阴霾中退场。” “不问他人,无关荣辱,只是张太守自己心中那份职责,真的甘心吗。” 。 第五百一十四章 字字诛心 张栋之面色惨白,坐在车中一言不发,但他心中却已动摇。 若是晟王用名利劝他,绝无动摇他的可能。 他都这把年纪,离致仕也就几年功夫,如果办砸了这件差事,说不定还要落得个罢官的下场,对自己最好的选择都是自己请辞,至少身家名声无损。 但晟王却用了本心来劝,字字诛心,张栋之已经坚定的选择瞬间崩塌。 做官做了几十年,谁还记得自己读的是圣贤书,抱的是安国报民之志? 这样壮志踌躇的话语张栋之恍惚记得自己曾经听过,再细细回想,竟是刚刚参加科考时的自己发出。 那时的他须发未白,壮志不减,满腔热血,只要能让大定盛世延续,百姓安居乐业,哪怕当时要了他的命也绝无二话。 怎么没几年活头了,反而没这个胆子了? 张栋之沉默良久,晟王也没催促,就端坐在车内静静等候。 “殿下,老臣,想明白了。” “张太守无论做何决定,都是对平京有功之臣,在这桩案子上,本王还是要告诫张太守一件事。” “晟王殿下请说。”张栋之的声音重新变得沉稳,如泰山般,天塌不崩于前。 “本王今日是从宫中来,张太守还不知,此次失窃的不止是那几位世家子弟,长公主的世子兴安在第一天就不见踪影,父皇震怒,但碍于长公主颜面,只是暗自派出人手搜查,但无结果。” “因此父皇决定将此事权交由本王和张太守负责,城中禁卫与府衙通力合作,务必尽快找到世子和其他失踪的孩童。” 张栋之听到如此大的消息发现自己心中竟没了恐惧的情绪,只是向晟王拱手道“下官听候殿下命令。” 晟王按下张栋之的手,将其紧紧握住。 “不是听候本王命令,而是大人与本王通力协作,很多事情上,本王该听大人的。” 张栋之也不推脱,对晟王坚定点头“下官定不辱使命。” 过了片刻,张栋之从晟王车架上下来,没有回府,而是向街道走去,看那方向似乎是往皇城。 等张栋之消失在街道尽头时,马夫架起马离去。 马车平稳行驶在大道上,而马夫也用只有晟王可以听到的声音与其交流。 “殿下,看张太守去的方向,他似乎还是要入宫。” “不,他不会。” 晟王在车内随意翻看一本兵书。 “父皇说过,张栋之是那种怀有天下之心的老臣,攻心之术对所有人都有用,他也不例外。” “可殿下为何非要留住他?趁着张太守告老,安排上咱们自己的人岂不是更加方便。” “阿狼,你在我身边呆太久了,也学会官场上那些事了。” 阿狼面色一红,不敢再说话。 “这次我要做的是找回兴安,破了此案。” “离宫前父皇对我再三告诫,分明就是在警告我不要借由此事动什么小心思,而且张栋之做平京太守多年,破了多少大案疑案,绝不是草包,别的不说,单是他一手建成的密探网络,就只有他指使得动。” “就算他致仕后不留余地,将这些都交给接任者,一时半刻谁能指挥得动?想要破案,我非要张栋之协助不可。” “殿下英明。” 晟王恰好看到兵书上记载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一场战役,眼神一滞。 晟王心中暗道,恐怕这场祸事并非那么简单,能够在禁卫和太守府眼下隐藏这么久不露破绽,京中必然有大人物相助。 只是不知道他们所欲为何,或许他们现在也在做那螳螂和蝉? 晟王有了一种身处悬崖边上的感觉,阖上兵书,晟王对外吩咐了一句。 “阿狼,回去召集兄弟,做好准备,这桩差事我定要做的滴水不漏。” “父皇很看重此事。” … 张太守漫步到皇城前大街的交叉口时,身子一拐,拐进另一条街道,看似随意地走进一个茶楼内。 “客观,要喝什么茶?”一个梳着妇人鬓的少女上前招呼,张太守只是笑笑不说话,那掌柜的看到张太守坐在那,连忙过来,对少女使了个眼神让她离去。 少女看了眼两人,没说什么,就去招呼新上楼的客人。 “老爷,可是许久未来了啊。” 掌柜的也不给张栋之泡茶,只是给他倒了碗热水。 张栋之喝了一口,吐出热气后道“是啊,这么些年,你我都老了。” “嘿嘿,那也是老爷你更老些,这些年小的可一直没懈怠,不说别的,三五个还是不在话下的。” “就你能。”张栋之笑骂一句,而后用手指沾了点水,在桌面上划了几个字后立刻擦掉。 掌柜一挥肩上的白布,大声吆喝道“客官,这边请。” 掌柜一边谄媚笑着,一边领着张栋之进了内室,丝毫没有引起其他茶客的注意。 关上门后,掌柜的瞬间变了脸色,机警地查看了四周,而后关上窗户,连帘子都拉了下来,不让外人看到里面一点动静。 “老爷,坐下说话。” 张栋之坐到椅上,掌柜也坐到他对面。 “老爷怎么亲自出来了,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没什么大事,只是案情久久未有发展,就算是把老骨头,也该自己出来看看了。” “唉…” 掌柜的长叹一口气“老爷不该出来,这案子不是几个小贼那么简单,不瞒老爷说,小的和弟兄们倒也不是丝毫没有收获,只是想着告诉老爷等于把老爷拉入泥沼,倒不如让老爷两眼一闭,做个闲家翁也好。” “若是要做闲家翁,我当初就不会将性命托付给你们,怎么,现在轮到你们为我做主了?” 张栋之眼睛一瞪,一股凶悍的气息从他身上传出。 “自然不敢,老爷不比其他官,小的们早就知道了。”掌柜的对张栋之拱拱手,而后嬉笑道“老爷真的想知道?哪怕明天就惨死街头也要知道?” “不要废话,快说。” 掌柜的收起笑意,感慨道“老爷虽然看上去老了许多,但气节还是和小的刚刚结识老爷时一模一样。” “既然老爷定要知道,小的也当如实相告。” “不知老爷,还记得生肖门否?” 。 第五百一十五章 没有退路 “生肖门?” 张栋之当然记得这个名字,不仅生肖门本身就是几桩大案的幕后黑手,就连屠灭这个劣迹斑斑的组织的幕后黑手至今也仍未找到。 但生肖门行下如此多伤天害理之事,在法上张栋之有义务要找出凶手,但在情上张栋之又对此人颇为欣赏,因此几乎是放任状态。 “生肖门不是已经绝根了吗?” 张栋之面色微沉,预感到接下来听到的消息绝非小可。 “是,前两年城中几乎再无生肖门的踪迹,就算还有余孽也不过是三两只老鼠,弟兄们查清底细随手就解决掉了。” “但这几日…不止是弟兄得到消息,平京内下九流中都传着一个流言…” 掌柜的压低声音。 “流传说生肖门死灰复燃,其顶尖杀手青龙部根本没被生肖门当时的内乱和屠杀波及到,员实力保存完好,现在来向平京复仇来了!” 张栋之一拍桌面,厉声喝道“好胆!逃得狗命还不隐姓埋名,竟敢回平京,本官这次还非要斩下这几只狗头不可!” 掌柜的连忙挥挥手,恨不得把张栋之的嘴捂上。 “老爷嘿!我的青天大老爷!你再大声点整个平京都听到了!可别忘了这里不是太守府,一切暗中行事。” 张栋之也知自己失态,他许久没有亲身与密探联系,竟忘了自己定下的规矩。 沉了声气,张栋之命令道“之后此事由我权负责,有关生肖门的消息你们尽管来报,还是以前的路子,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掌柜的扶了扶帽子。 张栋之听完这个消息后就想离去,回府思考对策,但他看到掌柜的坐在原地一直用敢看不敢看的眼神瞄他,就知这人还有话没说,便重新坐了回去。 “小酒,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张栋之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掌柜的,掌柜的只觉得面上压力大增,半响后叹气道“老爷,不是我故意瞒着您,只是这说出来,您就真的难以脱身了。” 张栋之冷笑一声“脱身?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脱什么身,大不了直接入土便是!” “老爷!这话不能乱说!” 张栋之知道这个老伙计跟自己做事十几年,自然是为了他的安考虑才有所隐瞒,但此刻他已经决定听从自己年轻时发过的誓言。 君子命不足惜,唯气节长存! “小酒,说罢,我办完这桩案子,便决定告老了。” 掌柜的咬一咬牙,还是把自己刚刚得知的消息告知张栋之。 “这消息是我刚收的一个小毛头传来的,他奉命一直监守钺王府门前,在某日晚滨,他见到一个之前从未见过的生面孔从后门进了钺王府,而后那人和一个女子从前门而出,直奔城郊而去。” “小毛头称,那男子绝对是个练家子,而且是绝顶高手。” 掌柜的面色凝重,这件事的深度恐怕已经不是他可以插手,就算是张栋之都没有这个资格了。 “其实都是小的猜测,突然出现在钺王府中的好手,怕是和此案脱不了干系,钺王…似乎在筹备什么大动作。” 掌柜的瞄了一眼张栋之,但惊讶发现他竟才这位老爷脸上看不出什么惊惧之色。 自从老爷任了平京太守后,始终小心谨慎,尽管招揽了这些弟兄们,但只让他们深深潜伏,传递些消息罢了,没启用的意思。 掌柜的一直以为老爷被官场上的勾心斗角整怕了,早就没了年轻时的意气,但今日,就算此案牵涉钺王,老爷竟也无退缩之意! 掌柜的身上不禁热了起来,这样的老爷他多久没见过,就像回到了他们初识时那般。 “我知道了。” 张栋之淡淡回了一句,起身就走出屋子,看似只是喝完茶的一般茶客般走下楼去。 掌柜的也走到柜台后面,恢复常态。 白儿悄然无息走到掌柜身边。 “掌柜的,那是谁啊?似乎是掌柜的旧识?” 掌柜的啧了一声“小丫头片子,闲心倒很爱操,家里那么多弟弟妹妹还不够你操心的吗?你那失踪的弟弟找到了吗?” 白儿垂下眼帘,自从数月前的祸端后,晟睿就莫名其妙消失在家中,她托了星轮哥哥四处寻找,但也是苦寻无果。 “丫头。” 白儿看向掌柜,掌柜脸上露出少有的惆怅。 “要好好活着啊。” 掌柜说完莫名其妙的话,就走出柜台招待客人。 白儿看着掌柜瘦小的背影,眉头微皱,她的直觉告诉她掌柜的似乎是在托付什么… … 夜深,平京的城防莫名加紧了一倍,甚至重开宵禁,一时城内百姓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似是又有大事发生。 宵禁一开,大街小巷都不可行走,于是想要离城的人只有在屋顶上借着夜色极速跳动,像鬼魅般出了城墙。 黑影到一片破落的村庄处,通过密道进了密室,里面尽是大大小小的瓮罐,里面装着昏迷的男女孩童。 黑影也不点灯,几人早已熟悉夜色,可以在黑夜视物。 为首的倩影看了眼身旁头次见面的黑衣人,淡淡道“他交代你做什么?” 黑衣人嘶哑开口“他没交代我什么,只说让我和你商量行事。” “那好吧。”倩影指了指这些瓮罐“他让我们看着行事,那就杀掉吧。” 跟在两人之后的黑影们浑身一僵,对这道命令不敢置信。 “如何?你可有什么异议?” 一道闪光而过,黑衣人手中多了一把短剑。 “没有,我觉得挺好的。” 接连几声噗嗤声过去,密室中恢复了平静,倩影见再没活口,便转身离去,不想在这个脏污的地方多呆一会。 “然后呢?”黑衣人站在原地,对倩影问道。 “然后?”倩影似乎没了兴趣,语气怏怏的。 “你自己看着办吧。” … 翌日,丢失孩童的高户门前都多了一块白布,开门的仆人打开白布看了眼,尖叫声此起彼伏响彻在这片贵人云集的城区。 而后张栋之的太守府当即被人踏碎了门槛。 张栋之接到消息后没有震怒,只是闭上眼倒在椅背上。 他没有退路了。 。 第五百一十六章 先人佩剑 一片嫩绿的青叶缓缓落下,还未落到地上,就被一个掌心截下。 林宗老看着掌心的绿叶,突生感慨,又是一年轮转,他还能看到几次这样的新叶? 躺在手中的绿叶被风吹去,林宗老没有强求,他身后也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林宗老转头,只见一身黑色劲装的阿青面无表情向他走来。 这一个月来,阿青身上的剑意被锤炼的更加精粹,整个人就像一柄出鞘了一半的剑,就连发丝都宛如可以杀人的利剑般,不收敛时就连飞鸟都不敢飞过阿青上头。 “林宗老,你今天迟到了。” 阿青脸上带着疑惑,往日只要她到练武场上林宗老就会不知从何处出现,丢给她那个古怪的果子后带她去练剑,而后她再经历一场生死时速跑到茅房。 日日如此,连锻剑峰上的人都知道在那个时间段是恶女的‘如厕时间’了。 “是嘛,看来我真的老了,连时间都记不住了。” 林宗老叹气摇头,长吁短叹一通,让阿青面色一下黑了几分。 虚伪的老头!明明这月余自己在他手下简直就是单方受虐,最多从还一剑变成还三剑,如果这样他都算老的话,那他年轻时岂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今天不去断崖?” 林宗老微微摇头“断崖去了这么久,也去腻了,而且天天就我和你打,你不嫌烦我都烦了。” 阿青挑起一只剑眉“莫不是林宗老无剑可教了?” “哎呦呵,你这小丫头,就算挨揍挨了一个月还是没学乖啊!”林宗老露出平时那股看似慈祥,实则已经浮起坏念头的笑容。 这老头又在玩什么? 阿青提起警惕,决定绝不吃这老头递来的任何东西。 “本宗老百年前闯出的博士剑名号不是白讲的,天下的剑法不说了然于心,但有名有号的,十之有八都在我这里了。”林宗老点了点自己太阳穴。 “只是今日我想换个玩法,决定不当打客,当当看客。” 林宗老身上武势闪动,再看时他竟已然站在远处一根高柱上。 阿青拔出飞雨,警惕四周,此处必然生变。 这也是一处练武场… 阿青此时才看出虽然四周平坦,尽管看似是个休憩之地,但脚下方格隐隐也划分成数个区块,分明布置和大练武场上相似。 “起。” 林宗老话音落下,阿青就感到地面一阵颤动,而后连同那颗大树整个练武场都被一阵封印封住。 “阿青小友,此乃锻剑峰上禁制一处,若是小友没有让本宗老满意,可能小友一时半会走不出这地方了。”禁制没有遮住阿青视线,阿青还是能看到林宗老就立在高柱上看向这边。 “老头!到底要做什么,尽管放马过来就是!”阿青也不再假意客气,把心里对这诡计多端的老头怨气都发了出来。 “呵呵,阿青小友看来忍本宗老忍了很久啊。”林宗老脸上的笑意更浓,若是林七七在此,定会二话不说拔腿就跑,爷爷笑的越欢,证明惹他笑的那个人下场就越惨! “阿青小友,前面我教你的剑近乎百套,阿青小友可都学会了?” “学会了。” 阿青不再看向林宗老方向,而是盯着自己脚下,她隐约察觉到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小友说学会了,可本宗老却要试试才知小友是真学会还是假学会,只是本宗老最烦同一套剑法要舞两遍,所以就只好让小友自己舞给本宗老看看了。” 阿青眼中一凛,迅速从原地跃起,只见阿青脚跟刚刚离地,她脚下砖石就被剑意震碎,而后一道黑影从地下钻出,直袭阿青而去。 这是?! “阿青小友可不要大意,这可是锻剑峰先代护剑人留下的佩剑,佩剑之灵经久不灭,还藏留先代的剑道,若是不小心的话,小友会被杀掉的呀!” 阿青转头瞪了林宗老一眼,只见林宗老已经蹲在了石柱上,彻底没了高人之像,一副似乎喜于乐见阿青被先代佩剑砍死的看戏模样。 阿青只是分神一瞬,那把先代护剑人的佩剑就冲到了阿青面前,阿青在空中无处可躲,只能举剑抵抗,但才和此剑接触一下,阿青就觉得自己撞到了石壁上一般,整个人垂直下落,借着飞雨抵地才在落地前转了个圈,站到地上。 “阿青小友,可不要忘了我是要考验你学过的剑法,一味躲避我可不看到你学到了什么。” 林宗老似乎嫌这句话不够刺激到阿青,又补了一句。 “本宗老似乎不记得有教过阿青小友这套‘夹紧尾巴逃跑剑法’啊!” 阿青把林宗老的声音隔绝在耳外,调整好身形,飞雨横立身前,眼中只剩下那柄悬在空中的长剑。 来了。 只是眨眼功夫,长剑已经闪到阿青跟前,几乎是本能,阿青挥动林宗老第一日所用第一套剑法的第一式,垂剑而下,如绿柳丝绦般,挡住长剑时几乎卸干净先代佩剑上的力道。 “呦呵,不错啊。” 林宗老就差没吹一声口哨,不然就真的是在看斗鸡了。 “小友别说我没提醒你,我教小友剑术的时候可没有用上武势,但这佩剑可不会跟小友讲究这些,不要大意哦阿青小友~” 听到林宗老的话阿青心中一惊,挡剑在前,急忙后退,但她身前的先代佩剑却已然将剑内的剑道涌出。 阿青双目一瞪,侧身滚到一边,只听轰然一声,她原先的方向被佩剑上的剑道轰出了一道大口子。 “又又又!阿青小友当真是拥有天生剑心的不世之才,才短短一会,就自创了‘夹紧尾巴逃跑剑法’,这可是逃跑剑法的第二招?让本宗老猜猜,大概是叫裹泥一滚吧!” 阿青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怒意,不是为林宗老的嘲讽,而是这个老头总是在最后关头才告诉她决定生死的关键信息,刚才但凡晚一步,现在被轰成渣的就是她自己了。 面对生死,阿青异常冷静,身心沉浸战斗中。 阿青没有察觉的是,她进入这个状态后,牧羊女剑心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 第五百一十七章 山火之秘 日暮西斜,阳光渐渐从锻剑峰上移去,在最后一道阳光落山,只剩下薄薄黄昏时,林宗老打开了禁制。 “哎呦,这老胳膊老腿…” 林宗老撑着膝盖从柱子上站起,在原地伸了几下懒腰。 踢踢腿,摆摆手后,林宗老随意从柱子跳下,漫步走到阿青面前。 “阿青小友,剑学得不错嘛,真是让本宗老刮目相看。” 林宗老对着阿青眼中已经不加遮掩的怒火,笑着拍了拍阿青脱力的肩膀,把阿青拍的龇牙咧嘴,捂住肩膀后退一步。 林宗老眼睛笑成了一条线,而那柄先人佩剑在禁制解除后就从钻出来的地方重新钻了回去,如今半点剑意都察觉不到。 “天色已晚,小友就先回去歇息吧,明天还是老时间,这里见哦。” 林宗老说完后就吹着口哨背手离去,阿青看着这个三番五次差点置自己于死地的老头,恨不得挥起手中长剑朝他后脑扫砍去。 尊老敬老,尊老敬老… 阿青心中默念几句,把怒气压下后,收起飞雨,自己也一瘸一拐向住处走去。 她要快点回去让彭莒帮她治疗身上的伤痛,刚才数次千钧一发,甚至在解除禁制前的那一刻阿青几乎觉得自己已经无路可逃。 第一天的情况就如此危急,按自己对林宗老那个老头的了解,明天绝不会仅仅如此。 阿青回屋后就瘫倒在床上,头朝下陷进被褥中,早已见惯不惯的老区只是继续吃着原本是阿青的吃食,彭居从床边起身,张嘴就吐出一团净火,包裹住阿青。 “啊…” 阿青忍不住呻吟一声,彭莒的净火让她感觉自己躺在一处温暖的温泉中,身上的疲惫和伤痛在极快消退和复原。 这同样是一种让人印象极为深刻的体验,就像脱胎换骨般,只要阿青伤的越重,这种换肤的感觉就越明显,一股刺痒会在伤处出现,而后就是肌肤骨肉缓缓再生的感觉。 随之生出的还有气力,阿青能够感觉到每次这样精疲力竭后,她的气力就会在原有的基础上再涨一截。 “呼…” 阿青在温暖的净火中慢慢闭上眼睛,彭莒在专心控制净火为阿青疗伤,老区则手拿一根鸡腿不停啃着。 无所事事整整一个月,让他陷入了吃东西的中,不仅阿青的份额大部分都成了他的,还时常逼阿青出去给他找别的吃的,老区原本就壮硕的身材也像吹气球一样涨了一圈,连衣柜都藏不下他了。 “好吃…以前怎么不知道吃东西这么痛快…” 老区大快朵颐,然没有察觉屋外的异样,只听吱啦一声,房门被一下推开,老区嘴里还咬着一块鸡腿肉,只来得及脸色呆滞的朝屋门看去。 完蛋了… 老区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咀嚼,但心中已千回百转。 来人随手关门,看了床上的阿青一眼后就坐到老区旁边的椅子上,给自己倒杯水,边喝水边看着老区,眼里隐约有一丝嫌弃。 “咕咚。” 老区把嘴里的吃食咽下,和进来的南宫梦大眼瞪小眼,一时竟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位姑娘…我只是来给阿青姑娘送吃食的,一时饿昏了,竟自己吃了起来,真是不好意思,我现在就走!” 老区以为南宫梦不认识她,随口扯了一个谎就要夺门而去,但他屁股才离开椅子,南宫梦就淡淡道“别装了,我早就入你梦看过了,区、大、师。” 南宫梦睨着老区,眼中满是玩味。 老区额角落下一滴冷汗,讪讪坐了下来,说实话刚才他不是没想过杀人灭口这个可能,只是他还真不确定要是出手的话,到底是谁杀谁灭口。 “区大师,藏得挺深啊,不是不成天下第一的铸剑师就不回锻剑峰吗?”南宫梦显然不想那么轻松放过老区“怎么就回来了呢,这可算是自己打自己脸?” 老区擦擦额汗,赔笑道“梦君姑娘说笑了,我这也是不得已,为了给阿青铸剑要用到山火和锻剑峰上的一些奇物才回山的,这、这只要不被人发现,也不算事违誓嘛…” 老区的声音渐渐弱下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是屁话。 “哼。” 南宫梦才懒得管这人,只是不忿于阿青居然连自己也瞒着。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睡在她屋里,她心倒是大! 彭莒此时收回了净火,如此长时间维持净火也让他有些疲惫,没有理会进来的南宫梦,彭莒自顾自躺回到床角,耸拉耳朵闭上眼睛,不管后面的事了。 过了半刻,重新恢复过来的阿青悠悠醒来,她也迷迷糊糊听到了屋里的动静,一边揉脑袋一边起身对南宫梦道 “你来啦。” 南宫梦又哼了声,抱臂坐在椅上,还在跟阿青生着闷气。 阿青坐到桌旁,随手拿起一个馒头大口嚼着。 一时屋里出现了诡异的寂静,老区坐在椅上不知该看向哪里,只拿能看着手里吃了一半的鸡腿充当空气人。 “你这人怎么回事!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啊!”南宫梦忍不住开口叱责阿青。 阿青撕下一条馒头塞进南宫梦嘴里,一下堵住她的嘴。 “问什么蠢问题,不拿你当朋友我们走了这一路算什么,但忠人之托,我答应老区不把他的行踪告知任何人,我不能违背誓言。” 南宫梦还想辩驳什么,但嚼完嘴里的馒头后竟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只能作罢,轻哼声后揭过这一轮。 “懒得管你,我今天来找你是有别的事。” “什么事?”阿青有些恹恹的,尽管身上的伤痛已经消失,但一直紧绷的精神突然放松下来,倒是让她多了些疲惫。 “这可是锻剑峰上的大秘密。”南宫梦瞄了瞄老区,暗示阿青这里还有外人。 老区这下不干了“唉,梦君姑娘,既然是锻剑峰的事,那怎么还要瞒我?哪有这种道理?!” 南宫梦撇撇嘴,阿青按下她的手背劝道“说罢。” 南宫梦白了一眼老区,无奈开口。 “你们可知,这山火之秘?” 。 第五百一十八章 山火起源 “山火之秘?” 老区继续嚼起鸡腿,压根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还以为是什么秘闻呢,山火的事情在锻剑峰上就算是黄口小儿都能说上几句。” 老区含糊不清地说道“山火是锻剑峰最珍贵的东西,可以说是锻剑峰的山灵,而世上群山,能够生灵者寥寥无几,往往都被山人据之作为山门,锻剑峰更是世上少有的山火之山,天生为铸剑而生。” “在开山时,祖师爷就祭拜山灵,与山灵达成共识,山灵允许祖师爷运用山火,而锻剑峰世代都要供奉山灵,不让锻剑峰为人所害,抽尽山灵而亡。” 老区一股脑把锻剑峰的传说都吐了出来。 在锻剑峰上锻造了一辈子的剑,他跟山火打交道的时候比跟人打交道的时候还多,虽然山灵不会轻易显灵,但老区还是和山灵有过几次交流的。 “你说的这些本姑娘当然知道,但你可知山火从何起源?” 南宫梦对于老区打断她说话表示很不开心,言语上愈发不客气。 老区一愣“山火不就是山灵吗,从锻剑峰在的时候不就在了吗…哪里还有什么起源…” “呵。”南宫梦冷笑一声,嘲笑老区的不懂装懂,更是抱臂不说话,把老区急的捉耳挠腮。 “别卖关子了,山火从何而来?”阿青也被勾起了兴趣。 她统共见过山火两回,但每一回都能察觉到那火中似乎有一双眼睛再盯着她,这等有灵性的火种,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南宫梦瞪了老区一眼,警告他不要再突然开口。 “我这几日在山上无聊,想着这锻剑峰上的禁制也是先祖布下的,而且父亲也来查看加固过,便循着禁制找到我封家的封桩。” “原本只想看看有没有出什么问题,也帮忙加固下的,但那封桩实在太远,我爬的疲累,便在一块石头上面找了个地方小憩下,没想到这一睡,我竟在梦中感受到了另一股封力,就在锻剑峰的底下!” 老区和阿青对望一眼,阿青也看出了老区眼中的惊诧。 “另一股封力?” 老区心里嘀咕起来,他怎么不知道锻剑峰上还有别的禁制。 “我一时好奇,便在梦境里顺着那股封力而下,这股禁制竟在地底深处,就算是在梦中我都费了好一番功夫,等我找到那股封力的封桩后,你们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南宫梦脸上满是兴奋,就算是她,都绝想不到这世上居然真的有如此神物。 “山、山火祖宗?” 老区挠了挠脖子,他眼前浮现起一个身都是火焰的巨人。 “啧。”南宫梦对老区更加嫌弃“要是是那么无聊的东西,我还卖什么关子?” 阿青想到南宫梦刚才说的山火起源,脑中灵光一闪,猜道“是孕育此山山火的神物?” “猜对了!”南宫梦打了个响指,浑身都舒坦下来。 跟别人分享秘密的感觉真的太棒了。 “山火祖宗还有祖宗?!”老区站起,满脸不敢置信。 阿青也皱着眉头“能够孕育山火的是何等宝物,为何封家要将其封印,可别闯了什么祸事。” 南宫梦神秘笑笑“想知道是什么,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 三人趁着夜色下了锻剑峰,老区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件可以匿形的披风,披上后不仅身形可以融于夜色中,就连气息都几乎不见,他那时也是靠此物才悄无声息跟在阿青身后上了山。 老区披上披风后跟在两人身后,阿青只是和守山的护剑人说了声后就顺利下了山。 到了山下,南宫梦带着二人直奔一个方位,到了某处后三人被一道封力阻拦,若不是南宫梦也放出封力,不要说突破,他们就连察觉都不会察觉到此处有不对,望去只以为是一片普通山壁而已。 南宫梦带着阿青和老区进入封力内,三人眼前顿时出现一个冒出微微红光的山洞,哪怕只是在洞口,也能感受到一股常人难以忍受的热度从洞中传来,空气中还散发着极重的硫磺味。 “不能再进去了。” 南宫梦就在洞口前停下脚步,在洞口前地面上插着一道封桩,封桩上的封印把洞口死死封住,但就算如此,洞口四周的温度还是比起封力之外高出一倍有余。 “这里面就是你们山火的起源之地。” 南宫梦一脸得意,能够发现锻剑峰人都不知道的机密,简直太值得炫耀了。 老区小心翼翼地朝着洞口挪动两步,面上满是疑惑。 虽然此处有些异样,但就这温度来说,比起山火本体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哪里算的上是什么山火的起源。 这小丫头莫不是在诓他? 老区狐疑地看了眼南宫梦,被南宫梦敏锐捕捉到他的怀疑。 “哼,若是你不怕死,尽可以进洞查看,只要你踏过封桩的界限,我保准你一瞬就会被烧成飞灰,连痛苦都没有。”南宫梦一脸不屑。 “若不是我封家之力封印此处,这里早成了人间炼狱,不说其他,就说这洞内洞外的温度相差千倍,越往下温度越高,你们的山火只不过是这底下之物的意外罢了。” “底下之物的本体到底是什么?为何温度如此可怕。”阿青打断了南宫梦继续嘲讽老区。 “说出来吓死你们!”南宫梦哼哼两声,揭开了谜底。 “底下不是别的,就是连古籍都不确定有没有的原初之火,嗯…既然原初之火就在这里,那证明古籍里说的都是真的了。” … 原初之火,世上五行本源之一,相传是万火之祖,天下没有它焚不尽的东西,也是如此,为了不让世界生灵涂炭,原初之火便自己将自己的本源深深藏着,只是在本源之外包裹一重又一重世间异火,以火隔火,才没影响到万物。 “山火也是异火之一,想来这锻剑峰的山火只是原初之火包裹住自己的异火中的一员,因为种种机缘,窜入锻剑峰山体内,从而生灵,成了这锻剑峰的山灵,借由此山再在原初之火上形成一道屏障,守护世间。” 南宫梦还心有余悸,就算她是以梦境探入,在看到原初之火的那刻还是差点就被烧穿,幸好她反应及时,不然睡着睡着就成了一团飞灰了。 。 第五百一十九章 引动山火 南宫梦说完看向老区,老区这个时候两眼已经发直,看着那冒着红光的洞口,眼神闪烁,心里不知在打算什么。 “我劝你还是不要做什么痴心妄想的事。”南宫梦一猜就猜到老区的心思。 “原初之火是任何人力都无法掌控的,哪怕它进行了自我禁锢,我封家还是整整下了三重封印才把原初之火散出的影响封印下来,不要说拿此火炼器,你只要迈过那个洞口,任你本事再大,也只有死路一条。” 老区没有反驳,但眼神还在看着洞口方向,就连阿青都看出此人贼心不死。 南宫梦对着阿青翻了个白眼,有人非要找死她也没办法。 “好了,既然看过了,那我们走吧。” 南宫梦要带两人离去,老区还在原地恋恋不舍。 阿青正要强拽着老区走时,洞口突然传来一阵异动,顿时三人脚下的地面一阵晃动,还没等南宫梦打开封印通道,一团地火就从三人脚下窜出,封锁了三人的出路。 “发生什么了?” 阿青把两人挡在身后,举起飞雨对准暗红色的烈焰。 那些烈焰似乎有人指挥般,并不伤害他们,只是在他们四周迅速移动,把他们围在圈内,与封印隔绝。 “不知,但封印还在,想来不是原初之火。” 南宫梦几乎是贴在阿青背后,从阿青手边探出脑袋看了看异样。 老区的神情突然变得惊疑不定,他看着缓缓向他们靠近的红焰,试探性地问了句“山火祖宗?” 红焰陡然变大,瞬间涨成一人高,吓得老区也连忙躲到阿青背后。 阿青抬头看着渐渐化为人形的山火,默默把飞雨收了回去。 如果真的是山火想要害他们,单凭一把飞雨,谁也保护不了。 人形山火走到三人面前,指了指阿青,再指向老区,最后指向南宫梦,另一只手则在头部疑似嘴唇的位置竖起根手指。 一息后山火收回手,狠狠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看的阿青三人目瞪口呆。 “它它这是在威胁我们不要乱说话嘛?”南宫梦没有想到自己有天居然会被一团火给威胁。 还没等阿青回话,那人形山火就点点头,还对南宫梦比了比大拇指,似乎是在夸她聪慧。 南宫梦只能脸上只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回应山火。 “山火前辈放心,此处看到的,我们三人一个字也不会透露出去,我阿青在此立誓,若违此誓,人神俱灭!” 阿青毫无犹豫立誓,打消山火的疑虑。 山火满意地点点头,包围住众人的山火眨眼间就收回到地下,地面仅留下一些黑色的缝隙,半点山火的痕迹都找不到。 人形山火还在原地站着,似乎是要看着阿青他们离去。 老区脸上挣扎片刻后还是从阿青身后窜出,对人形山火深揖行礼。 “不知山火祖宗可还认得我?” 山火摸了摸自己后脑勺,十分人性化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站在老区身后的南宫梦对阿青又翻了个白眼,这人还说自己和山火有交情,果然都是大话精。 老区尴尬起身,对山火拱手道“山火祖宗,我乃山上的铸剑师,但因一些事,如今无法在山上借用山火铸剑,不知山火祖宗可否给我行个方便?” 老区说完又深深作揖,表达出自己诚意,但半响后,山火都没有给出反应。 老区抬头看去,只见山火正用手指抵着自己下巴,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答应。 “喂,老头,就算山火答应你,你这里也没有炉子,你要如何铸剑?” 老区保持弯腰姿势,只把脑袋别到身后对南宫梦解释“我们欧家的铸剑术自然有控火之法,而且此地有你们封家的封力,只要你助我,用封力做出容器,充当一个临时的炉子,自然都不成问题。” 南宫梦眼睛一眨一眨,等想明白老区的意思后一下瞪大双眼准备发飙。 好你个臭老头,居然把本姑娘当免费劳力使了?! “这都是为了铸造阿青的佩剑。”老区又补了一句,一下就把南宫梦嘴里的骂话堵住。 南宫梦张了几下嘴巴,还是狠狠地闭上嘴。 哼,本姑娘这都是为了阿青! 此时山火也做出了决定,对老区微微点头,用手指点了点脚下的位置,表示它会在此处也开一个口,让老区可以借用此火铸剑。 老区大喜,对山火再三道谢“多谢山火祖宗,等小子日后回山,定给祖宗带孝敬!” 山火说完就散去人形,只留下一个开口在原地,开口之下隐隐传出山火的炙热来。 “阿青,我今天就不上山了,上次那剑铸到一半就被迫中止,其内杂质残余已经无法清除,如此也是命,我本就觉得那剑坯还有所欠缺,正好我也已下山,我就为你再去寻一绝品剑坯,短则十日,多则月余,我就会回到此处,到时你让梦君姑娘在此等我便是。” 南宫梦听到这话干脆别过身去,害怕再看老区一眼就要把这人直接就地正法。 这混蛋不仅把她当劳力,还要随叫随到? 阿青点点头“可有危险?” 老区嘿嘿笑声“哪有什么危险,只是我要去找个人讨回人情罢了,哼,老子铸剑也是很贵的!” 商定之后,三人从封印中走出,老区孑然一身,直接出发。 阿青和南宫梦从山路回了锻剑峰上,此时已是深夜,山下的动静似乎也没引起山上人的注意,劳累一夜后阿青和南宫梦各回里屋休息,一夜无话。 而后数日,阿青都照例到林宗老埋剑的场地与先人佩剑比剑,用的都是林宗老教过的剑法,且这时不是阿青想用哪套用哪套,而是林宗老随口一喊,阿青就要变换剑法。 佩剑上的剑道威力也越来越大,林宗老似乎在刻意锤炼阿青的极限。 这一日,阿青正在比剑,林宗老突然叫停,打开封印,叫阿青出去。 “去吧,似乎来了一封信给你,都忘了你还是个少司大人了。” 。 第五百二十章 明信暗信 阿青拍了拍身上沾上的灰尘,收起飞雨,跟着林宗老走到锻剑峰的大殿处,空旷的殿内已经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观星使的官服。 “少司大人,观星使大人,两位慢聊。” 林宗老和带着观星使的侍剑人从殿内退出,留给阿青和观星使谈话的空间。 观星使带着一个斗笠,阿青看着此人背影眼熟,直到这人摘下斗笠后阿青才惊喜道“捷彩妤?!” 捷彩妤还是那幅冰冷模样,打量了下阿青,哼道“这一身衣服倒比官服更适合你。” 捷彩妤后退一步,一脸不爽的给阿青行了个礼。 “下官捷彩妤见过少司大人。” 阿青手忙脚乱,不知要回礼还是扶起捷彩妤,捷彩妤也只是客气一下,不用阿青叫自己就挺直腰板起来。 阿青拉着捷彩妤坐下,忙问道“你怎么来了” 捷彩妤又哼了声“还不是少司大人的缘故,为了给少司大人送信,我连京中的庶务都抛下不管了。” 捷彩妤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筏递给阿青,阿青拿过一看,上面是林星轮的笔迹——阿青亲启。 “宸王殿下不知你现在身在何处,便用军中快马把信传到钦天监,再由钦天监出人来给你送信,原本我不想来的,但老大非说我和你有旧,还说什么我终日不出远门,非要我来走这一趟。” 捷彩妤一脸不忿,她京中的事情多的要命,现在部抛下,回去还不得忙死! 阿青先把信收到怀中,拉着捷彩妤挽留道“那你来都来了,不如就在锻剑峰上住几日,这锻剑峰上剑客众多,少不了你比试的对手。” “可别了。”捷彩妤一脸嫌弃地拉开阿青的手。 “我可不比少司大人,心系天下,云游各地,下官庶务繁多,虽然都是小事,但也挺急的,还是能快些回去,就快些回去罢。” 阿青知道捷彩妤在开玩笑,但她心中也有些愧疚。 自己被任命这个少司后反而一件正经事都没做过,一直在忙自己的事,颇有些尸位素餐的意思,偏偏这少司还是个终生制,她想卸还卸不掉,只能暗自惭愧。 捷彩妤看了看周围,问道“这有没有什么方便说话的地方?” 阿青想了想,眼睛一亮,带着捷彩妤出了大殿。 到了断崖,捷彩妤看了看四周,颇有些好奇道“这锻剑峰倒是奇特,处处都有险境,在这里练功想来也是一种别样的体验。” 阿青脸上浮起一丝苦笑,心想你绝对不想和那个林宗老在这里练剑,不然就算风景再怎么秀丽你也感受不到丝毫美好。 尽管四周无人,但捷彩妤还是在两人周边布下一层星势,不让声音传进第三人耳。 阿青见状正色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捷彩妤点点头“出了很多事,很多大事。” 捷彩妤把护送长公主车架的观星使出事一事,还有最近平京内发生的大案一一告知了阿青,阿青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听到最后就如两把倒竖的利剑横在她眼睛上方般。 “桩桩件件,都让星网烦破了头,尤其是我,平京本就属我管辖范围,如今此案影响太大,且大概率有超凡之人参与其内,而此时我偏偏又不在京内…” 捷彩妤还在抱怨来给阿青送信这件事,她也搞不懂为何老大偏偏要她来送,明明随便叫个小吏快马加鞭来告知便是了。 阿青此时却想起了那两位观星使向自己告别时的场景,明明约好日后平京再见,谁能想到那一面竟是永隔。 “可弄清是什么人做的?”阿青语气中有了丝丝杀意。 “大致查清了,只是没有实证,钦天监和朝廷还没法做什么。”捷彩妤眼中更加冰冷。 “君家?” 捷彩妤只是点点头,两人就陷入了沉默。 半响后,捷彩妤开口道“你先别管这事了,君家敢惹星网,必然要为此付出代价,你现在剑心有损,尽快寻求复原之法才是正道。” “而且,你人在锻剑峰上,更是什么事都做不了,我告知你这些事,是因为你是钦天监少司,我的顶头上司,没有欺骗你的道理,并没有指望你出什么力,安心便是。” 阿青闻言不禁一阵苦笑,她知道捷彩妤是好意,但说出的话却是这么让人沮丧。 “对了。”捷彩妤突然想到什么,告诫了下阿青“生肖门那件事是你做的吧?我离京时得到消息,京中那件大案似乎与生肖门逃不离干系,你那时没把人杀干净,还有个小队逃离,现在正像疯狗一样在京内报复呢,哼,幸好你离开了平京,不然以你现在的样子,倒也是不得安宁。” 阿青心中一惊,提到生肖门她就不由自主想起阿辉。 难道是阿辉重新做回杀手龙一的身份,在平京内又图谋什么? 捷彩妤把事情都转达给阿青后就连忙下了锻剑峰,一刻也不停留。 阿青送她离开后本想拆开林星轮的信筏查看,但林宗老却似乎专门蹲着阿青般,捷彩妤前脚一走,林宗老后脚就把阿青抓回了埋剑地,打开禁制,放出先人佩剑,让阿青一丝一毫的心都无法分出,直到晚上瘫软在床上时,阿青才重新想起怀里的信来。 在净火里恢复力气后,阿青出门透风,随意找了个月色正好的石崖旁坐下,掏出信筏,看着林星轮熟悉的笔迹露出一丝笑容,轻轻拆开信封,取出信细细读了下来。 读信时月光如轻纱一般披在阿青身上,阿青没有发觉自己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心中因为早上捷彩妤告知自己那些事而生的阴霾也暂时退去。 读了两遍后阿青才把信折好放回信封,好好藏回怀中。 信中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事,原来星轮竟在自己离去后也随狄无敌去了军中,在军中他被狄无敌直接扔到底层兵士里,瞒住他的王爷身份,与兵士同吃同睡,倒是吃了不少苦头,但也有些许以前没体会过的乐趣。 期间小事林星轮都事无巨细地写下,阿青可以想象到林星轮趴在桌前,借助一点微弱的煤油灯,忍受身上的酸痛龇牙咧嘴给自己写信的场景。 阿青从崖边站起,转身离开,仅留下一道长长的背影。 她要想想该怎么回信,林星轮在末尾问了她一句。 阿青,你可…还好? 。 第五百二十一章 围捕捉贼 捷彩妤快马加鞭赶回平京,她座下快马四啼闪动星光,比起一般军马快出一倍不止,且日行千里,不用中途停歇。 捷彩妤不惜运用星势也要尽快回城,她越想越不对,尽管老大没有露出任何异样,但这整件事就充满疑点,按照老大的个性,若非是有事瞒着她,何必要把她支走? 捷彩妤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只能加大星势,俯身马上,如一道虚影般穿过大路。 就算捷彩妤日夜不停,等她回到平京时,也已经是第三天的深夜。 捷彩妤拉住马缰,起身下马,等星势从这匹军马上消失时,透支生命的军马当即倒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止。 捷彩妤站在城门前,她能感受到今夜平京非比寻常的气氛。 城楼上的火柱亮起一排,把整个城墙照得白日一般,多了一倍的禁军巡防,其中暗处更有弓箭手架弓,捷彩妤不用猜也知道有几支长箭已经对准在她头部。 如此近乎临战的城防,几乎没有任何空隙,这也让捷彩妤想要私下入城的打算落空。 捷彩妤大步向前,在城门下高喊“钦天监观星使入城。” 城门应声而开,开出一条只供一人通行的小缝。 缝内有人,捷彩妤径直向前,将官印递出。 站在门内的禁卫将领仔细查验官印,再打量了几眼捷彩妤。 自从大朝会后,钦天监观星使的第二重身份也浮出水面,观星使就是皇家暗卫的事几乎是平京城中众人皆知的秘密。 这个禁卫将领在大朝会上也与捷彩妤有过一面之缘,确认其身份后就挥手让身后的禁卫各回各位,自己向旁挪步让捷彩妤进门。 捷彩妤进城门后守城将领好奇问了一句。 “观星使大人怎么独自回来,晟王殿下可还安好?” 捷彩妤转头疑问“晟王?” 守门将领意识到自己可能多说了话,但只能解释道“入夜后晟王殿下和太守大人带着一队禁卫和衙役出城,其中我似乎看到了其他几位观星使的身影,便以为大人也随着晟王殿下一起出了城,但想来是末将看错了。” 守门将领对捷彩妤微微举手作揖,不再答话。 捷彩妤转身看着正在缓缓关上的城门,面色无比严肃。 老大,你到底要做什么? … 在平京城郊,几乎就要出平京管辖范围的一个破落村庄,此时四处寂静,连走兽都不敢轻举妄动。 在黑夜里,一层禁卫组成的包围圈向村庄缓缓迈进,领头的将士在前进到可以惊动村里的人的位置时,右手向上一挥,所有禁卫同时同停了下来,端起长枪,静候指令。 在禁卫之外,一处临时搭成的帐篷亮着微弱的光芒,几个主事人听着传令兵的通报。 晟王听禁卫已经布置完毕后,转向张栋之“张大人,禁卫已经将此处围的水泄不通,大人可以行动了。” 张栋之点点头,命令身边的亲卫向衙役传令。 近百个精锐衙役迅速从四面八方向村子静静靠近,其中不乏张栋之埋在各处的密探,为了这次行动,张栋之可以说把家底都掏出来了。 张栋之紧张地捏紧掌心,若说他没有担心绝对是瞎话。 十几条人命,还尽是高门子弟,虽然其中并没有长公主世子的尸体,但长公主听说此事后也已经哭晕了好几回,不仅是晟王要承受来自皇上皇后的压力,就连张栋之也要承受那些大家族的怒火和百姓的忧心。 种种外因迫使这次抓捕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探得贼人在此的消息也是张栋之的密探所得,上次在钺王府前发觉不对的年轻密探,在蹲守数夜后,终于又找到了端倪,悄悄跟随来到此处。 原本密探还不敢确定,但偏生他天生鼻子灵敏,闻到这个村子里散发出的淡淡血腥味后就立刻马不停蹄回了太守府禀报。 如此张栋之和晟王商议,不轻易打草惊蛇,等集结禁卫和衙役后,趁夜悄悄出城,围了这座孤村! 张栋之瞥了一眼身边另一人,此人穿着一身蓝色观星使官服,看上去不像文官,倒像武官。 想到观星使的另一重身份,张栋之稍稍放下心,作为皇家暗卫,定有非凡之力。 在做平京太守这十几年,张栋之也不是没有遇到过非人力可以做成的案子,但这些案子最后都莫名其妙破解,或者案犯直接被扔到府衙,或者就是上头一纸文书结案。 想来这后面出力的都是这些观星使大人,晟王殿下请来他们相助,算是万无一失了。 张栋之松气同时心中也对晟王多了一丝感激,这位王爷确实不只是嘴上说说,在各方各面都帮了他大忙。 衙役很快就摸到了村庄边缘,众人摸清地形后,彼此用彼此的暗号交流沟通,最后划分三人一组朝着发出血腥味的那个屋子缓缓靠近,为了不让贼人发现,衙役都换上夜行服,几乎和黑夜相融。 一阵轻微的兵刃出鞘的声音划破黑夜,众人警惕升到极点。 领头的就是那位年轻密探,年轻密探身先士卒,一个人摸到院子里,把耳朵伏在地面,确定地下有声响后,就要做出手势让同伴破屋。 就在他举起手时,一道月光组成的细线划过他的脖颈,还没发出丝毫声响,这位为平京立下大功的密探就人头落地。 “谁?!” 在屋外的密探也蓦然发觉自己身边多了几个人,但发现的同时也是殒命的时候,同样穿着夜行衣的杀手不知何时潜入了众人之中,不动声响挥刀杀了数人。 “亮火!” 有经验的衙役立刻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火光照亮了周围人的脸,那些杀手得手几人后就急速后退,退回到屋子周围的黑暗角落中,只传出桀桀的阴笑声。 行动暴露,衙役对外发出警告,在外的禁卫当即披坚执锐,缓步向前,把村庄围的水泄不通,决意不让任何人从他们身边逃脱。 慕容东不知何时从帐篷中离开,他用星势传音,让已经潜入村子的暗星动手。 小胖子早已技痒难耐,笑着回了句。 “看好了,老大。” 。 第五百二十二章 活不了了 “好宝贝,好宝贝…”小胖子从怀中掏出几颗木丸,在手里爱抚了一番。 “去吧!” 木丸撒入空中,星光闪动,迅速变化成猛兽模样,有虎有豹,尽是木制,却比活物还灵活。 这些星势木偶迅速瞅准方向,朝着屋子飞掠而去。 小胖子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他的这些宝贝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和杀手对峙的衙役见从天而降几只狰狞的木虎木豹,一时有些惊慌,但早从张太守那里得到提醒的捕头立刻高喝“这是帮我们的!大家莫慌!” 星势木偶没有理会那些杀手,只往屋里冲去,木偶逼近屋前,屋外浮起道道涟漪,数道月破在屋前显行,阻挡木偶前进。 “哇哦,终于露面了!” 在不远处观察那边的小胖子脸上露出得意笑容,从怀中再掏出两颗木丸,化成长蛇模样,悄无声息朝着屋中爬延而去。 小胖子心中冷笑,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声东击西! 但小胖子不知道的是,知道擒贼先擒王的不止是他一个人 “袁天!快躲!” 小胖子耳中出现老大的怒喊,袁天没有丝毫犹豫,像个圆球一样向前面滚下屋去。 就在袁天落地的一刻,他原本屋顶上的位置后出现一个面罩黑纱的黑衣人,手里的短刃正对准他脖子的位置。 怎么会?! 袁天大惊,他的星势一直放出,怎么会让一个人无声无息的靠到自己身边。 “袁天,你去,我来对付他。” 慕容东从高处跳下,刚才正是他赶来时看到袁天身后有道影子,赶忙出声提醒,不然袁天现在就是具尸体了。 “唉,老大你自己小心!” 袁天心有余悸,这种无声无息的杀手最是他的克星,他也不在这给老大碍手碍脚,小胖脚力向外跑去,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慕容东身前浮起一团星势,星势内诸星转动,每一颗都有其位置,但慕容东眼中愈发慎重。 在夜晚星光照耀时,他可以用星势确定自己身周一里所有生灵的方位,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绝无例外。 但面前这个站在屋顶上的黑衣人,明明可以感受到他冰冷的目光,但星势中却捕捉不到他的存在,慕容东头一次遇到如此古怪的对手。 黑衣人往前走了几步,慕容东不敢轻敌,手中一动,面前的星势顿时扩大包围住他们两人,整个院子都被星光笼罩,如梦如幻。 黑衣人看了看四周的星势,手里掐动手诀,慕容东感受法力波动连忙用星势护住自己周身。 竟然是修士! 一阵白光闪过而后渐渐变暗,院子里只剩下淡蓝色的星光。 慕容东站在星光里,看着空无一人的屋顶,眉头皱的更紧,和刚才一样,就算他用星势围住四周,他还是丝毫感受不到此人的存在。 慕容东不敢大意,维持住星势,把小院一寸一寸搜了过去,就差没掘地三尺,但还是没找到那黑衣人的踪影。 慕容东恨恨打了一下掌心。 他被此人戏弄了! “袁天,你要小心,那个黑衣人不见了,保护好自己。” 躲在一棵树上的袁天浑身紧张起来,没想到连老大都奈何不了那人,那他真的就躲在这里不出去了! 慕容东搜寻黑衣人无果,便收起星势朝着放出月光的屋子而去。 从月光出现的那一刻慕容东就知道背后作祟的果然又是拜月教徒。 袁天放出的星势木偶不能靠近屋子,但凡向前进一步就会被月破打散,但木偶有其奇妙之处,无论被打的多散,过不了片刻就又重新聚集成形。 “袁天,让你的玩具去对付那些杀手,我来搞定大的。” 慕容东站在屋前,星势木偶得令转身去对付那些杀手。 那些杀手经验丰富,就算衙役个个身经百战,在杀手的主场还是落入下风,不经意就被其所伤,所幸他们团结一心,遇到伤者立刻围住保护,倒再没有死人。 星势木偶加入战局后杀手一方顿时无心顾暇他人,一味逃命,他们学的都是杀人术,哪里是这些怪物的对手。 而木偶自有寻人之法,无论杀手藏进哪个阴暗的角落,木虎木豹都能将其揪出,一时杀手和木偶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衙役们倒成看戏的了。 慕容东放出星势,围住整间屋子,而月破也渐渐收回,只剩下淡淡涟漪浮于屋前,蓄势待发。 “你们拜月教徒还敢踏入平京,莫不是忘了,皇上已下令,见拜月教徒者,杀无赦。” 屋内沉默片刻,而后传出银铃笑声。 “天下所有地方的人都这么说,可我拜月徒照样活得好好的,有月光照耀的地方,就有我们拜月徒。” 漆黑的屋子亮起一盏油灯,一道倩影映在窗纸上。 “倒是你,今天遇到了我可真是活不下去了。” 淡蓝色的星光中顿时爆出刺目的乳白月光,月光瞬间淹没慕容东,站在屋外的衙役只是看到月光就觉得心生恐惧,个个疲软跪到在地。 “都走。” 慕容东的声音响彻众人耳中,众人只见那星光渐渐从月光中浮现,一副巨大的星图掩盖住月色的光芒,众人恢复力气连忙拖着同伴向外跑去,连尸体都没忘记。 而木偶在月光爆发的瞬间也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被杀手从村子里逃脱。 “想跑?想得美!” 袁天心中攒着一团怒气,被一个杀手欺负就算了,这些普通人他还能追丢了不成? 袁天控制着外围埋伏住的木偶重新追杀黑衣杀手,一时村子附近魅影重叠,白光蓝光大作,若寻常人经过定要吓愣在原地。 张栋之和晟王还站在帐篷里听着传令兵的汇报,他们四周有一圈禁卫守护,他们深知现在他们决不能有失,让这些贼人寻到一丝机会。 “应该没事吧…观星使大人们?” 张栋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没想到只是捉个贼却弄出如此大的动静,若不是观星使在此,怕是再来一倍人也无法得手。 晟王耳朵一动,一股军旅生活培养出来的直觉瞬间蹦紧,他把张栋之一下拉到身边。 只见一个黑衣人正直直站在张栋之的位置上。 。 第五百二十三章 奎宿救王 黑衣人对于自己再一次失手明显感受有些诧异,已经挥下的短刃停在半空中,冰冷的目光对准晟王。 晟王也在与其对视,他能察觉到此人极度危险。 晟王眼神微微朝下,将那柄短刃收入眼底。 这好像是一把折断的兵器? 账外禁卫听到账内动静,一股脑都冲了进来,顿时不大的帐篷就被挤得满满当当,黑衣人也与晟王和张栋之彻底隔开来。 张栋之还有些惊魂未定,脸色煞白站在原地。 晟王一声令下“拿下。” 禁卫持兵上前,但只是一个晃眼,那个黑衣人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在众人眼前。 晟王眼神如鹰般扫向账外,喝令留下几个人保护张栋之,其他禁卫部随他出账追贼。 晟王出账,命令一个禁卫通知包围村子的禁卫分出一队回访,但那禁卫才跑出几步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晟王心中一惊,那个黑衣人还在此处! 就在禁卫倒地同时,帐中的灯火和禁卫手中的火柱同时熄灭,一瞬间晟王所在的位置变得一片漆黑,诡谲异常。 “保护殿下!” 禁卫将晟王围在中间,谨防黑衣人袭击。 在一片黑暗中,四周的静谧显得更加诡异,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藏在黑暗和静谧的幕后般,在你失神的那一瞬,就出场要你性命。 只不过片刻,守护晟王的禁卫背后已经被汗浸湿,高度紧张的精神让他们风声鹤唳,他们也深知自己背后的主子绝不能有丝毫损伤。 晟王沉着的细听四周动静,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黑衣杀手就在他们附近。 晟王和禁卫绝想不到,黑幕中,黑衣人就站在一个禁卫身前不过三步的地方,手持短刃,抱臂胸前,眼中带着捕捉猎物时的兴味打量晟王。 他知道这个人是谁,大定的大皇子殿下,未来可能的皇帝人选,这个世上最尊贵的几个人之一,牵一发而动身,若是死在这里,定会给自己和自己身后的人找许多麻烦。 这也是为何刚才黑衣人只想对张栋之下手而不对晟王下手的原因。 但,刚才晟王警觉的感知一下引起了黑衣人的兴趣。 就像猎手总是对狡猾的猎物更加感兴趣般,黑衣人现在也对晟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想知道,这位殿下的敏锐感知还能不能帮他再在他刀下逃得一次。 至于后果… 黑衣人面罩下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残酷笑容。 那关他什么事? 黑衣人消失在黑幕中,只引起一缕风声,禁卫毫无察觉。 晟王左耳一动,抬头看向空中,只见黑夜中一点明亮像一只萤火虫般向自己逼近,晟王心中警戒大作,但四周的禁卫这时候反而成了他的囚笼,他就算想逃一时也动弹不得。 “奎宿!” 空中传来一声清咤,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星河。 晟王眼中只看到点点蓝色星光如神兵降世般划破了夜空,将已经离自己只剩咫尺的黑衣人打飞出去。 星光之后飞过一个身影,星光照亮了那人的脸。 如九天神女,清冷,不容侵犯。 “小贼,还不束手就擒!” 长鞭舞动,星光照亮四周,让黑衣人无处可逃。 黑衣人捂着自己胸口,眼中露出一丝痛苦神色。 刚才那一鞭让他五肺震荡,气血半天都无法安定。 黑衣人被捷彩妤打出了凶性,迅速翻滚起身,俯身向前,如一只猛兽。 捷彩妤冷哼一声,长鞭带着星势向其打去,黑衣人单手掐诀,一阵白光压过星光,捷彩妤以为是什么术法连忙回防,正好中了黑衣人的下怀。 黑衣人隐入黑暗,疾步前进,一下就到了捷彩妤身前,手中短刃直至敌人脖颈。 “滚开!” 捷彩妤反手握住鞭柄,引动星辰,一层星势从鞭柄之后发出,一根真正的星鞭成形,打向黑衣人,让黑衣人被迫窜离。 不过几个呼吸,两人已经交手数遍,黑衣人捂着自己胸口,紊乱的气息让他一时无法很好的遮掩行踪,连匿形暂时都做不到。 “偷偷摸摸,鼠辈而已!” 捷彩妤乘胜追击,星光不断闪耀在黑衣人身旁,黑衣人只能凭借灵活的身姿躲避。 捷彩妤身后,晟王已经走出禁卫保护圈,禁卫看着捷彩妤大显神威,早已目瞪口呆,他们想不到刚才差点要了他们性命的歹人在这个姑娘的鞭下就如丧家之犬般,毫无反手之力。 就连晟王眼中都有了些许异彩,星光映在他的眼中,尤其明显。 就在黑衣人即将被捷彩妤制服时,在不远处的村上爆出一阵堪比白日的月光,而后月光迅速收回,只留下些许星光。 慕容东气急败坏的声音响在袁天耳中。 “动手!不管死活!” 袁天赶忙发动星势,控制刚才潜入屋中的小蛇,那两条小蛇身上闪动一下,而后一声巨响,整个村庄都被炸上了天。 袁天看着村子上方还久久不散的巨大黒焰,自己也不禁嘶了一声。 这威力也太大了吧… 捷彩妤也被这爆炸声分了一下神,她担心老大会不会也在爆炸之内。 就在她分神时,一道月破打飞了星鞭,倩影突兀现身。 “走了。” 倩影把黑衣人一并带走,化作月光消失在天际。 一切都在眨眼间,捷彩妤回过神时只能恨恨收回长鞭,看着天际那道月光残影啐了一口。 捷彩妤没有管身后走近的晟王,收起长鞭就跑向爆炸的地方,正好遇到从爆炸里出来的慕容东。 “老大,你没事吧?!” 慕容东身上浮着一层星势,刚才的爆炸连他的毛发都没伤到,但慕容东面色却是十分难看。 “被逃了。” 慕容东仔细回想,不仅暗叹大意,他一直以为里面那个倒影就是拜月教徒的本尊,但从现在的情况看,那个拜月教徒早就暗暗远离了村庄。 其他的杀手都被星势木偶制服,但杀手一被制住就立刻自杀,竟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禁卫和衙役开始收拾残局,慕容东蓦然想到什么,看着捷彩妤皱紧眉头。 “你怎么回来了?” 。 第五百二十四章 想问就问 “啊?” 捷彩妤回过神来,随口道“我给阿青少司大人送到信后就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刚刚才进城,听守城的说你们来此捉贼,就一起过来咯。” 捷彩妤说的轻描淡写,但慕容东却在心中骂她不识好歹。 “不是给你放了长假,让你在外陪少司大人多玩几日吗?为何要如此急着赶回来?” 捷彩妤撇撇嘴,心想那阿青最好有这么大脸面,能让本姑娘做她的陪玩。 “你也不是不知道京内事务繁多,我要是不赶紧回来,你和巧巧不是得忙死!” 慕容东脸上一抽,还要再说什么,但余光看到晟王也走了过来,只能把话咽下。 “晟王殿下。” 见慕容东给此人行礼,捷彩妤才知道这差点被杀掉的人就是大皇子晟王殿下。 打量两眼后捷彩妤也抬手作揖“下官见过晟王殿下。” 晟王赶忙让二人免礼“两位观星使大人辛苦了,今日若不是两人大人在,怕本王和这些兵士都凶多吉少。” “晟王殿下哪里的话,这本来就是下官们的分内之事。”慕容东虽然在跟晟王说话,却看到这个王爷的眼神一直都不在他这里,而是不断飘忽到捷彩妤身上。 反观捷彩妤行完礼后一直左顾右盼,似乎是在找什么般。 该来的看来总是躲不过啊… 慕容东心中暗叹一声,上前一步,请晟王到账内说话。 “下官有些话要对殿下明言。” “哦哦,好…这边请。”晟王虽然脚下动了起来,但脑袋还是转头看着捷彩妤,直到已经太过明显,晟王才恋恋不舍地转回头去。 捷彩妤自然感受到晟王目光,但她只当是晟王好奇她刚才发出的星势而已,丝毫没有别的念头。 现在捷彩妤只关心一件事。 那个小胖子藏在哪里了? 晟王和慕容东原本想要走回账内,但才走到门口慕容东就察觉到了不对,把晟王拦住,慕容东用星势封住口鼻闯入账内。 果然,账内弥漫着一股毒烟,张栋之和几个禁卫已经统统倒地。 慕容东用星势把几个人都拉了出来,晟王连忙上前查看张栋之情况,气息已然微薄。 “该死!” 晟王大怒,还是算漏了一着,没想到这贼人如此狠毒,就算逃走了也要毒死帐内人。 “能救吗?” 慕容东用星势包裹住几人,清除掉他们体内剩余的毒素后,往几人的嘴里都塞进了一颗解毒丸。 慕容东站起对晟王道“殿下,我已经尽力而为,几位体内中毒已深,只能清除掉还没吸收的毒素,剩下的也不知解毒丸能不能解救,现在就看天命了。” 晟王对慕容东拱拱手“多劳观星使大人了,本王立即带张大人和几位弟兄回府,请御医前来医治!” 说罢晟王就叫来车架,命人把张栋之和几个禁卫抬上车去,由于车内已满,晟王干脆自己骑上一马,准备随车回城。 这一切都被慕容东看在眼里。 慕容东心中也在暗暗称赞,这晟王殿下不像钺王,对下属的关心是真情实意的,倒更像是个明主。 “殿下,稍等。” 慕容东走到晟王马下,对他告诫了几句“两个贼首逃离,虽然不知他们的目的何在,但极有可能逃回平京,今日晟王殿下已经暴露,回京后还请殿下加强府备,必要时我和其他观星使也会上殿下府上,守护殿下安。” “那位姑娘也会同来?”晟王脱口而出,问完就知不妥,赶忙闭了嘴。 幸好天色昏暗,也没人看得出晟王黝黑的脸上多了一丝红晕。 慕容东心中长叹,只是拱拱手“殿下定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能以千金之体犯险。” 晟王想到那黑衣人的冷酷眼神,哼了一声“本王不怕他们来,就怕他们不来!驾!” 晟王驾马从慕容东身边离去,追上前方车架,慕容东看着晟王的英武背影,一时心中有些复杂。 终究还是被他们见到面了… “嘿,你这个胆小鬼躲在这里啊!” 捷彩妤找了半天终于在一棵树上找到了袁天,袁天害怕那神出鬼没的黑衣人,哪怕禁卫和衙役已经开始离去,还是不敢轻易下树。 “哇!你总算来了!” 袁天一把拉住捷彩妤的手,找回了一点安感。 “你不知道有多可怕!我差一点就死在那人刀下了,我再也不出外勤了,还是做做后备适合我!” 捷彩妤毫不留情嘲笑道“你这个胆小鬼,你躲在这里哪里算是外勤,压根就是逃兵!” “还不都是因为你…”袁天嘟囔了两句,而后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要给少司大人送信吗,我记得锻剑峰离平京可不近。” “快马疾行而已。”捷彩妤没有说出心中疑惑,拉着袁天从树下跳下,两人走回到慕容东身边。 袁天收回自己的星势木偶,满意点头道“我的宝贝还是很不错的,特别是将火药和星势结合后的成果,威力大大超出我的想象。” 慕容东当即警告“那些东西你悠着点!虽然可以打敌手一个出其不意,但我可不想哪天听到你被自己炸上天的消息。” “知道了,老大。”袁天嘴上说知道,心里半点都没记住,反而想着回去后要加大剂量试试这样的木偶威力极限在哪里。 “走吧。” 三个观星使各骑一匹马返回平京,半路上袁天就说要回自己的那个小屋,慕容东点头答应,只剩下捷彩妤和慕容东驾马行在夜色中。 两人一路无话,慕容东在接近城门时勒住马缰,捷彩妤也默默把马停下。 “你就没话问我?” “不知该不该问。” “你既然有这个想法,那就证明你想问。” 捷彩妤抬起头,看着慕容东“老大,你为何要将我调离平京,不让我参加今晚的捉捕。” 慕容东看着前方,淡淡道“自然是有我的道理的,反正不是在害你就是。” 捷彩妤语气急了点“你不是叫我想问就问嘛!” 慕容东笑道“我叫你想问就问,可没说我有问必答啊!” “喂!” 。 第五百二十五章 命能改否 “巧巧。” 钦天监的暗室内,巧巧正在整理最近案件的卷宗,听到一直沉默坐在椅上那人突然叫自己,头也不抬回道“老大,我现在很忙,有事等下再说。” 慕容东看着桌上油灯照出的轮廓,似是自言自语道“你说,星命能改吗?” 巧巧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慕容东“老大,你看到了什么吗?” 慕容东微微摇头“迷迷糊糊,我看不到自己,就连身边人的命运也在迷雾里,只能勉强寻得一个方向,原本我想把她拖离这个方向,但想不到终究还是抵不过星命的无常。” 慕容东嘲讽地嗤笑了一声“也是,如果星命那么容易摆布,我们就不是星命之下的蝼蚁了。” 巧巧的椅子浮到慕容东面前。 “老大,你要我帮你看看吗,或许我能看到更清晰些。” 慕容东眼中浮现犹豫,但想到巧巧的观星术确实在少监之下再无二人出其右,也知道巧巧绝不会将捷彩妤的事透露出来,便微微点点头。 巧巧手中浮现一团星势,如水晶球般,如梦如幻,其内缓缓荡漾着一条星河。 “老大,可以了。” 慕容东伸出手指,一缕星势从他指尖漫出,像一根线一样连在了巧巧的星势球上。 巧巧把星势球抵在自己额头,一霎那巧巧浑身就进入一种空灵状态,星势从她肌肤下方浮起,整个人几近透明,就像与星光融为一体般。 在漫天星辰内,巧巧像个蝼蚁般抬头向上看,那有两颗星辰正在缓缓吸引旋转,无数的缘线已经将那两颗星辰紧紧联结,再无外力可以阻断。 这就是老大想看到的吧… 巧巧放出自己星势,像个没有买门票的戏客般,去偷窥这两颗星辰不久之后可能产生的机缘。 一幅幅画面在巧巧眼前浮现,把所有可能都看过后巧巧收回星势,还没从观星状态脱离就长长叹了口气。 难怪老大心烦啊… 巧巧这时才发现其中一颗星辰和其他星辰有些不同的地方,其光隐隐带上些许紫色,虽然紫光不显,但在一点点壮大中。 而另一颗星辰原本却是颗流星,本该在星图内不断游荡,直到最后归于自己的方位,但现在却被这颗紫光星辰缠住,只能缓缓在这颗星辰周边打转,速度更慢了不少。 这样的搭配,就算是巧巧再乐观,也看不出他们未来会有什么好结果。 巧巧从观星状态下脱离,瞬间星光收敛,恢复常样。 这一次观星耗费了巧巧极多星势,一时连浮空的星势都再难维系,只能把椅子慢慢落到地上。 “怎么样?” 慕容东的语气中有微微期待,他期待一切都是自己看错了,那两人并不会产生什么交集,只不过是一次插肩而过而已。 巧巧缓缓摇摇头,把自己看到的各种可能都告诉了慕容东。 “老大…星命不可改,除非毁灭其中一颗星星,不然他们注定逃不过彼此。” “果真如此” 慕容东一时觉得有些头痛,这另一方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就算他狠心痛下杀手也会被少监阻拦。 “彩妤,知道吗?”巧巧面色也沉重下来。 作为暗星,被一颗未来的帝星牵制住,对星网的大业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知。” “那老大准备怎么办?” 慕容东站起来,打开门走出屋子,仰头看向漫天星辰。 巧巧恢复了些星势,控制椅子浮在慕容东身后。 “星命真的不可改嘛…” “芸芸纵生都在命下,有些事注定了,就是注定了。” 二王子在平京一处内湖中深夜钓鱼,说是钓鱼,却只把鱼竿插在泥中,自己则披着一件白毛大氅躺在竹椅上。 “既然是注定的,那你们被发现自然也是在预料之中,呵呵,这么大的案子,太守府和大定的钦天监当然要力以赴。” 刚刚逃离暗星和禁卫衙役追捕的两个人站在二王子身后,带着他的下一步安排。 “安排?” 二王子沉吟片刻,挠挠头道“不是说什么都是注定的嘛,那又有什么好安排的,走一步算一步就是。” 身后倩影微微翻了个白眼。 “那你也要告诉我们下一步做什么吧。” 二王子对着月色开始把玩自己修长如青葱的手指。 “水已经浑了,朝廷的视线也转过来了,自然要有一个幕后黑手开始露出马脚了,我是不想做这个幕后黑手的,只能委屈一下尊贵的钺王殿下了。” “你们二人,自后就自行行事,但每做一事,就要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引向钺王殿下,呵,这钺王殿下其实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把世子死死藏住,连我都不让知道,既是完成了对我的承诺,也不把自己逼上绝路,真是个聪明人。” 二王子轻轻打了个哈欠“只是有时候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太聪明就会想的太多,尤其是有野心的聪明人,他就需要我们推他一把,才能真的豁出一切,破釜沉舟。” 二王子的声音突然止住,身体向前倾起,小心翼翼站了起来。 只见插在岸边泥土上的鱼竿正在微微颤抖,鱼线下已然钓到了东西。 二王子正要伸手去拔鱼竿,一道亮光比他先行一步,斩断了鱼竿,拉起二王子就消失在了原地。 鱼竿入水捡起些许涟漪,半刻后一队禁卫巡逻至此,看到湖边的竹椅,将领就命令禁卫分头去搜,火光把内湖岸边照得通明。 晟王入城后就接管了城防,他知道那两个蟊贼极大可能还会潜回城内,便命令轮休的禁卫立刻归队,搜罗城,凡在城中看到可疑之人,不管是谁,通通先抓起来再说! 时不时有火把在平京城中亮起,把城中漆黑的角落照得通明。 而此时已经被倩影拉着跑远的二王子脸上略微有些遗憾,但眼中更多是猎物上钩的兴奋。 反正鱼已经钓到了,是煎是煮还是放,都凭自己开心而已。 钺王殿下,不知你喜欢哪一种呢? 。 第五百二十六章 大典前夕 阿青今天刚走上练武场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练武场上的侍剑人似乎更亢奋了,不仅手上挥剑更快更重,连叫声中也能听出他们情绪的高涨,似乎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般。 阿青看了眼就收回视线,那个每天都不得不见到的身影就在前面等着她。 “小友,来啦。” 林宗老笑着把一颗火气果放在阿青手上,阿青也面无表情将其吃下,连吃了一个月后阿青已经习惯这种果子的效力,气力增长的越来越少,而她也不用每次都要承受那股剧烈腹痛了。 “小友的剑术,复习的差不多了吧。” 阿青仔细回想,确实这段时间和先人佩剑比剑时几乎把林宗老教自己的那百套剑法都用了一遍过去,虽然再无第一次和林宗老交手时那股奇妙的感觉,但巩固后阿青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至少这些剑法的特性她都已了然于心。 “林宗老今日可是要教我新的剑法?” 阿青不知为何感觉有些隐隐期待,但她转念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实在是下贱,难道自己还被打上瘾了? “那是自然。”林宗老捋捋长须“小友既然诚心好学,那本宗老自然也没有敝帚自珍的道理。” “不过以后却不用去那断崖了,虽然风景不错,但实在危险了些。” 阿青一听这话心中更是不断暗嘲,你现在才知道危险,也不想想你把我打下去过多少回了?! 在比剑前,林宗老似乎突然想到什么,把已经抽出的长剑背在身后,问阿青道“阿青小友,你可知最近锻剑峰上有什么大事吗?” 阿青也把飞雨垂下“我刚才看侍剑人们精神振奋,但不知有何大事。” 林宗老呵呵笑了两声“小友平时在练剑之余也要出去走走啊,要跟大家关系好一点嘛哦,对了,小友身上有个恶女的名头,老了记性不好,竟然忘了这茬。” 呸!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提起,专门刺激人的! “小友当知道锻剑峰上的比剑大典吧。” 阿青焕然,想到林七七跟她提起过此事。 “大典就要开始了?” “然,大殿就在七日后举办,整个锻剑峰的侍剑人都要参与,届时本宗老和欧老头也会坐在席上观看。” 阿青点点头,然后看着林宗老不说话。 这事跟她说了干嘛? “小友,就没有几分兴趣?”林宗老脸上眉头抽抽,就差没直接怂恿阿青了。 阿青一摊手“这不是你们锻剑峰的盛事嘛,我一个人峰外人凑什么热闹。” “胡说!”林宗老一听这话当即吹胡子瞪眼“若你是峰外人,那本宗老何必还要如此尽心尽力教你剑法?不仅自己教,还请出先人佩剑,你可知,就算是林家本家的侍剑人想得到先人佩剑指导都是极为罕见的!” 你确定你不是单纯想虐我吗? 阿青强忍住心里话不说,拱手对林宗老行礼“林宗老指教之恩,阿青没齿难忘。” “这就对了嘛。”林宗老又露出那幅老狐狸一样的笑“所以为了报恩,小友就要去参加大典,给本宗老夺个好名次回来,才不枉费本宗老的苦心教导啊。” 阿青低着头撇撇嘴,心想我不去参加是给你们锻剑峰上的人留面子,也不想想我已经把你们的侍剑人一个个挑过去了,再来一次,岂不是要你们侍剑人在大庭广众下再丢一次人? “还有,若是小友取不得一品侍剑人的名次的话,那本宗老可是不干的。” 阿青抬头看向林宗老,脸上满是诧异。 一品侍剑人不是只有三位吗? “怎么,怕了?!”林宗老眼睛一瞪。 阿青连忙把头埋下去。 “不敢。” “哼,本宗老教导出来的人,如果不是最好的,那还不如就从那崖上跳下去,若不是最高便是一品侍剑人,就算叫你去争那个第一也是理所当然。”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林宗老对阿青训诫一句,阿青就在肚子里腹诽一句,反正侍剑人就那样,要几品她就打到几品便是。 林宗老看到阿青这模样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但什么都没说,叫阿青亮出剑来就继续教她新的剑法。 七天一眨眼就过了。 在大典当日,天还没亮锻剑峰上就已经热火朝天,阿青被屋外的声响吵醒,在床上打坐静心一会后洗漱出门,走到练武场正好赶上林宗老在对侍剑人们训话。 “各位,嗯…这废话也太多了吧。” 林宗老手上本来拿着一张别人写好的稿子,但林宗老才念了第一句,就白眼一翻,用剑意扯碎了手上的稿子。 “小崽子们!都给本宗老听好了!” 阿青听到林宗老的这语气竟觉得有些亲切,这才是那个林老头嘛! “锻剑峰上以剑为先,侍剑人之责,便是守护锻剑峰剑道传承。” 林宗老锐利的眼神扫过众人,右手攥拳举起。 “而唯有实力!才能守护我们要守护的东西!” “比剑大典就是为此而生,只有实力高者,才能真正成为护剑道者,大家都知道规矩吧,唯有一品侍剑人才有资格挑战护剑人,才有机会取而代之!” 阿青眼睛微微睁大,她倒是没听说过这一茬,原来护剑人不是选出来的,也是比出来的。 恰好此时林七七也挤到了阿青身边,林七七看着台上乱来一通的爷爷,无奈对阿青道“阿青,你也来啦,可是来为我加油的?” 阿青眨眨眼“不是,你爷爷叫我也来参加比剑大典。” “你?”林七七脸色变得古怪,再问道“爷爷可曾要你拿下什么名次嘛?” “他要我非拿到一品侍剑人不可,七七不用担心,我会去挑战别人的。” 阿青拍了拍林七七的肩膀,没看到林七七却在用可怜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在看一只可怜虫般。 “对了。”林宗老的讲话到了结尾,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把手指一指指向底下的阿青。 “大家都知道恶女吧?这次恶女也会参加比剑大典,在开始前恶女特意跟本宗老交代,有什么手段尽管对她使出,就算身死她也不会哼一句哦!” 。 第五百二十七章 没有规矩 阿青只觉得有数百道锐利的目光同时印在她的脸上,就连身边的林七七也死死盯着阿青,但其中并不是其他人的义愤,而是更加可怜的目光。 这小妮子,要被爷爷玩死咯。 林宗老似乎还嫌这把火烧得不够旺,继续添油加醋道“大家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抱怨,可别说本宗老不帮着自己人,这恶女会从九品一路打上来,想要拦截的,都打起精神了!” 群情鼎沸,个个恨不得现在就掏出剑来把阿青从锻剑峰上打下去。 被一个外来女子弄到整个锻剑峰上的侍剑人都颜面尽失,简直就是他们人生目前最大的耻辱。 阿青倒是没觉得这些目光有多让她难以忍受,只是她奇怪的是,明明这些人都是自己的手下败将,怎么现在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 再比一次,难道不也是同样的结果吗? “好了,都上来领号,一人一号,寻号入场!” 众侍剑人开始向旁边的教员拿走自己的号码牌,这也是随机的,并没有任何动手脚的余地,只有拿到号码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会遇到怎样的对手。 阿青见林七七站在原地不动弹,奇怪问道“七七,你怎么不走?” 七七笑着对阿青道“一品侍剑人不用取号,也不用打擂,只要等最后三品以上侍剑人定出后,接受他们的挑战便是,我们三个便是一号、二号、三号。” 阿青恍然,便独自一人上前取号。 阿青上前时原本拥挤的人流自动为她分出一条道路,大家都把阿青当成瘟神,避之而不及。 阿青走到最前头,教员看到阿青面色也有些古怪,他在锻剑峰上呆了这么久,头一次看到大家这么众志成城对付一个人的。 “这是你的号。” 阿青接过教员递来的号牌,号牌也是用铁所致,甚至材料不是一般的凡铁,上面加入了一些阿青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但无论是外形还是触感都十分特别,想来更是无法伪造。 阿青在登记簿的零号后面写上自己的姓名,就拿着号牌离去。 众人等阿青走后围过来看她的号数,看到是零号更是一阵哗然。 林七七走到阿青身边,凑头看了眼。 “你拿了几号?” “喏。”阿青直接把牌子递过去。 林七七看到上面的零字后脸上一阵呆滞,随后又是一阵苦笑。 爷爷真的要把阿青放到火上烤啊 “这个号码是你爷爷特意安排给我的吧?” 你倒也不傻,林七七看了眼阿青,微微点头。 阿青知道这个号码牌身后必有含义,而且八成是让自己身上仇恨值更高的含义,否则怎么会这么巧,自己一抽就能抽中个零? “是什么意思?” 林七七叹了口气,觉得爷爷真的做的过分了 “零还在一之上,是超出所有的含义,在往年里,零号也极少出现,锻剑峰史上出现零号的原因不外有二,无非都是掌事人认定了一个人就是下一代的护剑人,要集峰之力考察此人,看看他到底有没有担此大任的资格。” “上一个被给予零号牌子的就是姑姑,隔年,她就成了锻剑峰的第一代护剑人。” 阿青微惊,她倒是没想到林老头对她寄了如此重的’厚望’。 林七七见阿青只是耸耸肩没有别的反应,再也忍不住大声道“喂,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要面对什么啊?” 阿青驻步,一脸迷茫地看着林七七 林七七看了看四周,似乎没有人在关注这边,凑到阿青耳边小声提醒道“你可知大典的规矩?” “比剑啊。” “比剑之外呢?” “不知,比剑之外还有什么?” 林七七一下提高音量,把这句哈吼进阿青耳中。 “就是什么都没有!大典之上。没有规矩!只有一个目的——赢了对方!” … 午后,锻剑峰大典第一场笔试在练武场上开始。 练武场的大方格上都搭建了一个台子,只要是下了这个台子就算认输,无论是自己下去还是被人打下去。 在一品以下的侍剑人都要参加所有比剑,只按号数分配,只要配对了,就算是二品侍剑人和九品侍剑人都要公平比赛。 按林宗老的话说就是。 “出去闯荡谁会管你一品九品,难道遇上高手就不打了吗?还有小看别人的,知不知道什么叫阴沟里翻船?” 尽管以弱胜强的情况极少,但诚如林宗老所言,每年都会出现那么几个意外。 在第一场就下场的会被直接判定为九品侍剑人,而后每一场比赛中都会有个教员观战,败者由教员评定,但都只会在三品之下。 阿青找自己的台子找了好一段时间,那个零号牌竟挂在正中间的台子上,阿青到了以后才发现自己几乎就是万众瞩目,所有人一转头就可以看到她的台子。 她的敌手是谁呢… 阿青好奇的左顾右盼,等快到时间,阿青站上台子后,才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也一跃跃到她对面。 “是你?” 阿青有些惊奇,居然是个熟人。 作为阿青第一场对手的不是别人,正是阿青主动挑衅的第一任,风天扬。 风天扬明显没觉得和阿青有什么交情,面色不变,只是眼中隐着怒火和兴奋。 他是来洗刷自己耻辱的! “时辰到!” 一阵锣声响彻场,证明比剑的时候到了,每个台子上的侍剑人都向对方珍重行礼后拔出佩剑。 阿青和风天扬也彼此拱手行礼,而后各自拔出佩剑,风天扬还是那柄无锋重剑,但此时风天扬身上的气势和阿青初见他时完不同。 一股势从他的身上渐渐传到重剑上,阿青感觉就连自己的身体都重了许多。 果然是这样啊… 阿青暗叹一声,终于弄懂了林老头的阴谋诡计。 这比剑大典当真是没有任何规矩,不管你是黄口小儿,还是武道强者,只要能赢,随便你用什么手段。 就算是用武道欺负一个没有武势的人,那也是你的本事! 阿青握紧飞雨剑柄,只觉得自己被坑惨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她遇到的都只会是入了武道的侍剑人。 当然,如果她还有第二场的话。 。 第五百二十八章 无物不重 重,身都重。 阿青膝盖微屈,和压在自己身上的重力做对抗。 这股力量覆盖住整个比武台,让阿青无处可逃。 “我的势,名为重势,是伴我家传重剑而生,无物不重,重势压身,再难动弹。” 风天扬双手缓缓举起重剑,面上满是即将洗清耻辱的快感 你现在连动都动不了!剑术再好有什么用?! 风天扬快步向前,重剑由下而上狠狠一挥,直朝阿青脑门砍去,丝毫没留余地。 在旁的教员脸上一沉,心想这个风天扬做事未免也太莽撞了,找面子是一回事,还真的要杀人不成。 铛。 风天扬手里的重剑侧着阿青脸颊挥出,风天扬身子也因此一滞,收回重剑才调整好姿势。 竟然被挡住了? 风天扬难以置信地看向阿青手里长剑,那柄长剑的剑身正微微颤抖,刚才她不过是把剑向上抬了数分,就用巧力把重剑之力甩出,自身只受了半分的剑力。 但这半分,也够了。 风天扬看到阿青现在这模样,心里一阵冷笑。 阿青比起刚才双腿颤抖的更加厉害,很明显,就算只是半分剑力,也把此女朝她的身体极限逼得更近了一步。 这重势之内,可不是谁都能站着的啊! 风天扬趁胜追击,手中重剑像一道黑风般不断朝着阿青身边袭去。 阿青无法躲避,只能勉强举起飞雨不断借力甩力,但每接一击,阿青就觉得自己身上的重力多了一分,连抬剑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所幸她与此人交过手,知道他的剑法套路,往往重剑还未近身,阿青已然护住了重剑要攻来的方位。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阿青看了眼风天扬,不愧是上一届的一品侍剑人,这重剑配合上重势,简直让人无从抵抗,连动都动不了,还不是一个只能任他击打的活靶子? 林七七是如何赢了此人的? 阿青边抵挡边思考重势的破绽,林七七既然能赢了此人,就证明重势并不是毫无破解之法。 在这个人身上。 阿青心细如针,看出风天扬身上的气息有了微弱的变化,他的气息从开始的平稳变得有些紊乱,尽管风天扬用一门独特的吐息方式能够很快调整好状态,但阿青还是抓到了这一点。 重势对他同样有影响! 阿青剑眉倒竖,决定赌一把。 铿锵一声,阿青的长剑似乎是算错一着,竟生生抵住重剑剑锋,十分的剑力从飞雨传到阿青身上,阿青整个人就像沙包一样被打飞出去,摔在比武台边缘。 教员一惊,想要过去查看阿青状态,但阿青身上一阵抖动后,用双臂撑着身子爬了起来。 风天扬冷笑一声,把手里重剑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场的重势陡然增大,就像一块巨石又压在背上一般,阿青四肢向下一沉,只能强撑地面,完站不起来。 阿青绷着脸,用尽力气调整成半跪的姿势,直面意气风发的风天扬。 若不是现在还在赛中,风天扬恨不得大笑出声。 现在阿青这模样比自己被打败时更是糗上数倍,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只能跪在他面前。 风天扬感受到周围已经结束比剑的侍剑人的目光,心中的得意和自满悄然生起。 看吧,自己被此女打败不过是一场意外而已,只有剑术高超算什么? 在外争斗,武道之人会因为你不会武道而跟你讲究道义吗? 更何况他的家传剑法本就要配上重势,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 风天扬拖着重剑缓缓向阿青走去,脚步沉重,重剑剑尖在地上划出一连串的火花,刺耳的声响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 已经结束战斗的侍剑人都把目光投向这最中间的战场,所有人心中都有着些许期待和失望。 他们期待风天扬一剑把这个扫了整个锻剑峰面子的恶女狠狠打下台子,挽回锻剑峰的颜面。 又失望这个出头英雄不是他们,如此一个名扬锻剑峰的机会就被人拿走了。 “要结束了。” 风天扬对阿青吹了声口哨,他已经走到阿青身前十步,而阿青还是只能半跪在原地,一只手撑地,丝毫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放心吧,你好歹也是个女子,我不会下太重手的。” 风天扬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虽然不会下重手,但还是要把从他这里夺走的脸面吐出来的! 风天扬到了重剑可以击到阿青的位置,没有半点犹豫,双手用力将重剑挥起,嘴中发出狞叫。 “啊!!!” 下去吧你! 风天扬重剑挥出一半,势已成形,无人可挡,就算是他也无法再将重剑收回,众人看着那柄黑色煞风,宛如已经看到这个恶女被黑风卷下的场景。 可永远有些人最爱创造意外,阿青正属其列。 风天扬面色一下僵住,他只觉自己手上一空,而后还没等他回过神看到发生什么事,自己的身子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一股重力从他胸口袭来,随着剧痛他狠狠掉下比武台。 半响后,重剑落地的闷声响彻在众人耳中。 阿青缓缓从台上站起,吹了吹落下的散发,不声不响的从台子上跳下,扬长而去。 刚才仔细看着的众人都看清了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恶女明明被风天扬的重势笼罩,却还能发出如此快的剑? “呵呵,这丫头,还不算太笨。” 林宗老站在楼阁上,把底下的场景尽收眼底。 刚才阿青和风天扬的比剑他一招一式都没错过,对于阿青的应对方式颇为满意。 “七七,你觉得阿青和你,谁破解这重势更高明啊?” “哼。”林七七歪头看向一边,不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但林七七心中也在惊叹,阿青确实十分有战斗的天赋。 刚才阿青已经看出风天扬的重势在他那柄重剑之上,只要让重剑离手,重势自然不攻而破。 而且重势还有一个要害就是剑主本身也在重势之内,只是修行重势的人日日用重剑练体,体能比起其他人强上数倍,如此才可如寻常一般挥剑自如。 阿青从和风天扬拉开距离时就在蓄力,只等风天扬大意出手的那一瞬间,破解重势,直接让风天扬出局。 千钧一发,无非如此。 林宗老喝了口热茶,眯着眼睛吐出热气。 这样才对嘛。 。 第五百二十九章 柳絮风轻 阿青拄着剑跪在比武场上,浑身气息紊乱,浑身挂彩,就连脸上都有一道剑痕在渗出血来。 而她对面站着一个黑衣女子,两人身上穿着都是侍剑人劲装,但不同的是,此女左臂上的横条只有两杆。 二品侍剑人,离一品侍剑人只有一步之遥。 这是第二天的第一场,阿青一和此女交手就遭遇了狂风剑雨般的打击,此人长剑细如柳,她的剑势也从此而出,被称为柳势。 柳絮飘扬,其剑也轻飘飘的,但就像有颗大柳树栽在比武台上一般,无论到何处都会有如柳絮般的剑势划过阿青身周,阿青就算反应再灵敏,也被这数之不尽的柳絮弄得狼狈不堪。 就像风停下一般,场内的柳势一下止住,但并没有消失,只是停下了下来。 阿青可以感受到自己眼前就停着那道道柳剑。 “认输吧。” 女子并不想太为难阿青,她那时没有和阿青交手,正如杨柳,此女的剑道并不凌厉,反倒如春风拂面,平时练剑都是自己躲在一个角落中,从不轻易与人起争执。 若是阿青肯退让,她不愿伤害她。 “你很厉害。” 阿青长叹一口气,她真的小看了锻剑峰上的这些侍剑人,一旦使出武势,前后差异不可同日而语。 用柳势的侍剑人也暗叹一声,看到阿青这模样她就知道又是一个难缠的人,练剑的人总是那么不服输。 “可我也没有弱到要认输啊…!” 阿青双目一凛,竟直接持剑朝着对手疾跑而去,女子挥动手中细剑,柳势就像细雨一样点在阿青身上,阿青举剑格挡,却只能护住自己身上要害,其他位置发出嗤嗤声,点滴血迹点在地上。 还没跑到台中,从阿青身上留下的血就已经在台上涂上了一个’一’字。 “啧啧,真惨啊。” 林宗老还在阁楼上看戏,林七七则是有些紧张,一个无法动用武道的剑客如何和武道剑客争斗? 为何阿青如此倔强? “爷爷,你还不出手阻止吗?要是阿青被杀了怎么办?” 林七七看不过眼,不仅是她,就连台旁的教员眉头也皱了起来,一般这种涉及到生死的情况教员理应出手阻止,判定输赢。 但这个零号阿青却被林宗老特别交代过,如果不是她自己认输,谁都不能插手她的比试。 “如果这点小风小雨都撑不过,那她也活该去死,不要浪费这么一副大好的身体,早点让下一个天生剑心出生才好。”林宗老语气冰冷,说出的话也是残酷至极。 林七七只是看了眼林宗老就又担忧地看向阿青,她知道自己爷爷是什么德性,这些话也绝对是他的肺腑之言,若是阿青没有让他满意,今后他就再不会搭理阿青。 “柳絮风轻。” 女子心中也有不忍,但作为一个剑客,她的首要就是打败面前的敌人。 眼见阿青宁可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也要缩短与她的距离,女子也不再留手,力放出武势。 如果真的到了最后关头,教员定会出手的吧。 女子抱着这样的念头,将手中细剑对准阿青,霎时原本如细雨般的柳剑之势变得狂风大作,柳势不再清风拂面,而是在惩罚般狠狠抽向阿青。 阿青瞳孔一缩,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凌冽剑势,举剑在身前挡住。 砖石崩裂,一道裂痕出现在阿青双脚之下。 阿青面前的飞雨还在轻轻震荡,刚才那道柳势把剑带人打退数步。 但只这是开始。 柳势开始不按规则从各个方位击向阿青,阿青就如同在狂风中的一颗小树苗般,随意一击都能让这颗树苗连根拔起。 女子也不再进一步,而是保持这样的攻势,让阿青步步后退,她想就这样逼阿青下台,既不会伤了她性命,也能赢得这场比试。 你还有什么招数呢? 林宗老端着茶杯,杯里的水早已喝完,林宗老的眼神随着阿青移动而移动,他只看到阿青举着长剑,被柳势逼得步步后退,脸上被双臂挡住,丝毫表情都看不到。 其他围观的人已经站到台下,他们想看这个恶女还会有什么意外之举,是否还能像昨天那样创出奇迹。 但就此看来,看来这个恶女也就止步于此了。 阿青的脚跟够到了台子的边缘,再退一步,她整个人就会向后倒下。 柳势没有停下,直直朝着阿青面门打来。 在这最后关头,阿青双臂突然放下,露出紧绷的双眉,竟不用剑去挡,而是把剑挥出,自己附身而下躲过这一击柳势。 飞剑向前,林七七心中叹了一声。 阿青想用奇招制胜,但这只能对付一般剑客,入了武道的剑客绝无偷袭成功的道理。 那用柳势女子挥舞手中细剑,数道柳势就打向朝自己飞来的长剑,只要一道柳势击中,这柄长剑就会被击飞出台。 黔驴技穷而已。 众人,包括那个女子都抱着这个念头。 但在下一刻,一个不可思议的场面出现在他们眼前。 那柄飞剑竟自己躲过了柳势! 柳势冲到飞雨面前,飞雨就像有人驾驭般,向上一抬躲过一击,而后的柳势更是被长剑巧妙躲过,柳势打空,只是卷起阿青耳边的几缕长发。 怎么可能? 女子心中惊骇,想再驱动柳势去挡住飞剑,但飞剑直接腾空而起,女子正在四处寻找之时,只觉后背一股剑气起来,而后手腕一阵刺痛,细剑落地,柳势渐渐消散在场内。 如风停了般,阿青身边凌冽的柳势都停了下来。 阿青手指勾动,飞雨卷起细剑回到阿青身边。 阿青一只手拿飞雨,一只手拿细剑,看向面色落寞的女子。 “你很厉害。”阿青由衷地夸奖她。 女子苦笑两声“你更厉害。” “我输了。” 女子洒脱认输,拿回自己佩剑,从台上跳下。 众侍剑人目瞪口等,竟又给这个恶女创造了一个奇迹? 还有那一手御剑之术到底是什么?! 林宗老把杯子放下,嘿嘿笑了两声“七丫头,看吧,这个人就是骨头贱,非要逼到最后关头才肯发力!” 阿青看着自己的手掌,猝然捏紧。 她的牵丝,回来了。 。 无题 一道无形的丝线从剑心手心流出,顺着剑心身流动,不一会就裹住了剑心。 无形的牵丝似是在给剑心做包扎,剑意不再肆意从剑心身上的孔洞流出,只有些许剑意从缝隙中钻出。 阿青坐在巨大磨剑石旁的断崖旁,底下尽是万年来知名剑客的剑痕,剑道弥漫。 她要借这些剑意修复自己的剑心! 夜已深,今夜没有月光,月亮被一团浓云遮掩了身。 断崖边也因此一片黑暗,此处没有烛火,若是不走近,谁也看不到这里还坐了一个人。 阿青盘腿坐着,身边无形剑意将她整个人裹住,若是林宗老此刻来看,定会惊骇异常。 阿青简直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把自己沉入了大海中央般。 阿青脸上表情浮现出一丝狰狞,身子也因痛苦而不断微微颤抖。 她白日受的伤在彭莒的净火下已经尽然恢复,但此刻的她,却在承受比那些皮肉之伤更痛苦百倍的伤痛。 那些剑客的剑道看到阿青就像鲨鱼看到血肉般,一个个争先恐后朝着阿青体内钻入。 阿青放开心神,让剑心直面这些剑道,自己则是将精神紧绷住,不让自己的本心迷失在这浩瀚剑道中。 阿青做此冒险举动,是因为她发现让剑心与不同剑道交战,竟可以让剑心有所反应! 白日她与那位修行柳势的女侍剑人交手时,一开始还不曾察觉,直到最后被逼到绝路,阿青才猛然感受到剑心的异变。 同时一股熟悉的感觉从手心传出,阿青使出牵丝,以出其不意的控剑术击败了此女。 牵丝再现给了阿青一个大惊喜,但让阿青更加震惊的是牵丝从剑心手中流出竟自己包裹住了剑心,使剑心内的精纯剑意不再外流。 尽管剑心上的伤口并没有减少一个,剑心也始终闭眼无法调动,但这却给了阿青一个想法。 或许唤醒剑心的唯一方式就是和不同剑道交手,逼剑心站在极限,破而后立! 阿青用內视看着体内的剑心和纷繁的剑道,心里也没什么底。 她经历过被剑道诱惑的危险时刻,要不是孤清影的剑道将其唤醒,怕是她已经沦陷在这么多剑道中。 义无反顾的选择再独自面对这些剑道,原因有两点。 一、就算阿青叫上林七七甚至林宗老为自己卫道,但剑道并不是有形有质的外敌,而是无形之物,本就是由心所感,就算一个人实力再强,他也无法插手别人心中之劫。 至于第二点,那就是阿青也有自己的倔强,被林宗老在生死之间锤炼那么久,但遇到用上武势的侍剑人,她竟如此不堪一击,这样的打击也让阿青想要修复剑心的更加强烈。 她知道自己的仇敌绝不是普通人,比起这些侍剑人,她的仇敌正一道人要强上千倍、万倍! 而且他们已经知道自己的存在,更不会手下留情,如果她连这些侍剑人都无法击败,要如何去跟正一道人要回自己的公道?! 剑道开始攻击阿青的剑心和本心,阿青眼前只觉得浮现一个高如崇山之人,此人的背影顶天立地。 他缓缓转过身来,阿青浑身都止不住颤抖,只见那双淡漠的眼中深处有一柄巨剑,多看一眼,那剑就会大上一分,直到最后阿青觉得自己眼前都被此剑充满,那剑刃就横在阿青脖间,阿青觉得自己动一下就是个人首分离的下场。 但巨剑并不想伤她,而是缓缓把剑柄转向阿青,剑身发出轻吟,似乎在鼓励阿青抓住剑柄。 只要抓住了,这柄可以劈天换地的巨剑就是你的了,你就是天下剑背影最高大的那个人,谁都没办法阻止你要做的事。 但下一瞬,阿青眼前的场景如斗转星移般尽数变换。 阿青到了一片黑暗内,无尽的黑暗几乎要把阿青吞噬,就在阿青被绝望包围时,一点星光从阿青眼前亮起,而后无数星光点亮黑暗。 只是一个眨眼,阿青眼前就变成了繁星遍天,更有道道流星从阿青身后划过,阿青看向旁边那道流星,里面包裹着的分明就是一柄宝剑。 而那天上,悬于空中,照亮黑暗的,也都是柄柄宝剑! 这是自由的剑道。 一点最亮最纯的星光落到阿青身前,里面那柄剑淳朴无奇,但阿青知道只要拥有它,从此海阔天高任鸟飞,就算是无尽的夜空,她也能凭自己照亮一切。 但阿青没有伸手,她知道这些剑道的目的。 它们在诱惑她,这些剑道都希望阿青踏入其内。 这不是陷阱,而是真正的馈赠,只要握住任何一柄剑道,阿青都能瞬间参悟此道,取得先人的宝藏,一夜合势,成为天下绝顶剑客。 但这不是她的剑,她不要。 阿青向后退了一步,眼中清明,四周的场景又开始缓缓变换,阿青默默看着,看着这些剑道把最本质的东西展现给她。 山川、湖泊、日月、四季,天下间的各种道理,难以把握的人心,这些剑道应有尽有。 阿青看到那些剑客领悟自己剑道时的样子,无一不是意气风发,甚至阿青还看到了孤清影。 她站在群山之巅,面对狂风骤雨,浑身被雨水打湿,十几个日夜后,天色终于放晴,但孤清影却不干了,举起飞雨对准老天,轻声命令。 “我还没看够,继续给我下。” 天中将要散去的黑云停顿片刻,而后重新聚集,按着孤清影的心意,暴雨、细雨,只要孤清影想看什么雨,她的那方天地就只能下什么雨。 如此霸道,如此随性。 阿青和此时的孤清影对望一眼,才知道什么叫做千年武道第一人。 但这都不是她想要的。 阿青谁的剑都没接住,抵住了诱惑,维系了本心。 那些剑道见无法诱惑阿青,就开始半强硬的把阿青留在自己的剑道内,逼迫她参悟此间剑道,阿青无力反抗,只能守住心中的那点信念。 “我不要你们,我只要我自己的。” 。 第五百三十一章 因爱而爱 剑道见软的不行,就开始半强硬的将阿青强留在各自剑道内,想要逼迫她参悟自身剑道。 阿青无法逃脱,只能固守本心,守住心中那一点心念,不让自己被剑道所惑。 幸好此处的每一个剑道都对阿青的剑心极其渴望,往往一个剑道还没困住阿青多久,另一个剑道就将其挤开,自己把阿青拉进去。 因为这样空隙的存在,阿青还能有喘息的机会,不至于沦陷其中。 阿青就这样静静看着,看着那些剑道把自己最纯粹,最深刻的东西毫无保留的展现给她。 第一缕天光照在阿青身上,阿青缓缓睁开眼睛,眼中带着些许疲倦。 虽然她所看到的都是剑道创出的幻影,但那些压力却是实实在在的,阿青感觉自己活了很多世般,心神难免有些萎靡。 不过这些都是值得的。 阿青看着体内的剑心,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剑心上的伤口并没有复原,但剑心之上却开始有一层透明的结痂开始产生,那层结痂就像一个卵一般把剑心包裹住。 阿青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至少这些剑道给剑心带来了从未有过的改变,就现在而言,只要是改变就是好事。 哪怕是坏事,难道还能坏过现在这样子吗? 晨钟响起,原本这个时候所有的侍剑人都该起床晨练,但正值比剑大典,不少侍剑人还在养精蓄锐,当然有些也早早出门,各自练习。 有人看到阿青坐在断崖旁,好奇的朝这边走来。 “你在这坐了一夜?” 林七七站在阿青背后,她隐约察觉阿青似乎和昨日有些不同。 阿青累到没有力气再说话,只能微微点头。 “剑道虽深奥,但这样枯坐是没什么用的。”林七七有些担心。 林七七以为阿青是被那些已经迈入武道的侍剑人刺激到了,想要拔苗助长,从这些剑道中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直接参悟。 有这样想法的侍剑人如过江之鲫,甚至林七七自己以前也有过要走这个捷径的想法。 但这根本不可行,这些剑道虽然各不相同,但不过是一道剑痕罢了,没有先人指导,只靠自己就算坐到死都不会参悟到什么。 只要尝试过的侍剑人都会放弃继续参悟,转而寻找自己的剑道,林七七便也把阿青列入此列,出言提醒。 阿青无法解释清楚自己正在做的事,只能抬头向林七七勉强笑笑,表示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傻事。 此时一个侍剑人向两人疾跑而来,阿青被林七七扶起后那个侍剑人正好跑到两人面前,微微有些气喘。 “少司大人,有人递了封信上来,说是有顶要紧的事,让我立刻告知少司大人。” 侍剑人把一封信递给阿青,阿青接过,看到信封上空白一片,既没有落款也没有其他表示身份的东西。 林七七识趣地拉着那个侍剑人向外走去,给阿青留出一个私密的空间。 “我先去练武场,你等下好了来找我,我们一起吃早饭。” 阿青点点头,便将手里的信筏拆开,果不其然,里面只有一句写的龙飞凤舞的话。 让梦君丫头下山帮我! 阿青刚才就猜到只有老区会写这种不靠谱的信,一般人寄信至少会写上收件人,而老区想必是怕自己的笔迹被认出,才托人送了一封空白信封来。 阿青把信毁掉,扔下断崖,走到练武场和林七七用完早饭后就先回了自己的屋子。 今天的比试安排在下午,她还有两三个时辰的时间。 原本阿青想跟南宫梦一起下山,但南宫梦却说阿青下午还有笔试,在山上休息就是,反正她下山也帮不到什么忙。 如此阿青便自己回了屋,南宫梦一个人慢悠悠朝着山下走,手里还抓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拔下的芦苇荡。 南宫梦一边下山一边用芦苇荡扫打两边的黑石头,嘴里骂骂咧咧。 “老王八蛋,拿我当小厮,叫我下山我就得下山,看铸完剑后本梦君要如何惩治你。” 南宫梦撅着嘴,心里对老区一万个不服,但也知她讨厌的是那个人本身,而这个人身上的本事却是实打实的,想给阿青铸出好剑,还是要看他。 想到此处,南宫梦不免联想到另一个人,自从从上古战场回家后,南宫梦便不再害怕睡觉,曾经的夜夜噩梦都烟消云散,但此后她的梦中总会出现一个人。 原本南宫梦以为这不过是一个障念,强行把那人打散,但无论她打散几次,只要再入梦,那个人一定会站在那里笑着看她。 南宫梦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这不是障念,而是自己心中觉得美好的事物。 她心底最深处牵挂的居然是一个男人。 南宫梦现在想到还会红了脸,其实这也正常,在上古战场这个男子哪怕舍弃自己性命也要保护她,而且在他身边,南宫梦觉得自己一下轻松许多,似乎那才是真的自己般。 只是这个男子似乎有喜欢的人了… 南宫梦不会夺人所好,特别是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的人就该让他幸福,而不是让他烦恼。 所以哪怕再见,南宫梦也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心思,没有表露半分,看到心爱的男子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别人时,她自然也会有酸意从心底流出,但他喜欢的那个人确实值得喜欢,就算是她自己也敬佩她。 既然自己已经毫无希望,那就好好留存着这份爱意就是。 本来喜欢一个人就是一份很贵重的馈赠了。 南宫梦抱着这个心思,蹭到了阿青身边,她想多了解阿青一点,这样说不定也能多了解那个人一点,说不定自己那份爱慕之意也会因此得到满足。 如果阿青拿到一把好剑的话,那个人也会很开心吧。 南宫梦的脚步不禁轻快了一些,她现在突然有些迫不及待要帮阿青铸出一把世上顶好的剑来。 就在南宫梦下山时,阿青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熟睡下去。 在睡梦中,她和满身空洞的剑心对望而坐。 剑心身上的伤口依旧,但阿青却看到那双世上最纯净的眼睛重新睁了开来。 。 第五百三十二章 以二打一 阿青一下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 睁开内视,体内的剑心还和之前一样紧紧闭着双眼,似乎刚才那只是一场幻梦般。 但阿青觉得有些奇怪,那场梦的内容太奇怪了,而且过于清晰,一切都如真的一般。 阿青猜测这是剑心给自己的预示,预示它即将要复苏,重新和阿青一起作战。 阿青朝外一看,日色升到最高,阿青赶忙从床上爬起,拿起飞雨朝外跑去。 她的第三场比试就要开始了! 到了第三天,场内剩下的侍剑人已经不足百人,只要赢过今天这场的侍剑人毫无例外都会成为三品以上的侍剑人,拥有挑战一品的资格。 而阿青上台后看到对面的对手,心中忍不住啧了一声。 虽然她早知林宗老那个老头断不会让她好过,但这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阿青来回撇着那两双尴尬心虚的眼神,忍不住朝高阁上瞪了一眼。 好啊,你这个老头,动手脚就算了,还这么明显的耍赖皮,一个不够就安排两个来堵她的路? 林宗老在高阁边缘对阿青举了举茶盏,失意阿青好好享受他为她准备的大礼。 阿青哼了一声,直面对面的两人。 这两个青年侍剑人左肩上都有两条白细条,毫无争议的二品侍剑人,且两者面容相似,分明就是兄弟。 林七七也被自己爷爷的无耻吓到,都不想跟他坐在一起,而是一个人站在高阁边缘看着下方。 林七七千忍万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对林宗老吼道“爷爷!你会不会太过分了!” 林宗老打了个哈欠“七丫头,爷爷的耳朵还没聋,不用那么大声。” “你怎么还把小八小九安排上去了!锻剑峰谁人不知小八小九是双生子,天生心意想通,你还特意传授他们一套双剑之法,双剑合璧,威力可扫千军,阿青连武势都没有,你让阿青怎么跟他们打?!” 林七七真的不懂了,如果爷爷真的只是想试炼阿青,那这门槛也立的太高了,非要阿青狠狠摔一个跟头不可? “七丫头,你哪只眼睛看到青丫头不会武势了?” “这不是…”林七七本来想脱口而出这不是明眼人都看得到的事嘛,但对上爷爷锐利的眼神,一时话噎在嘴里,不敢说出口。 “若是青丫头不会武势,昨天那手隔空御剑她是如何做到的?” 林七七一下哑口无言,皱眉想了半天还是疑惑道“但阿青身上没有任何武势,我可以感受到。” 林宗老收回眼神,嘿嘿笑道“丫头,你才多大,你觉得没有的事情就真的是没有吗?天下之大,就算爷爷我都不敢说事事皆知,你就在这里妄下断论了。” 林七七被爷爷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也知爷爷说的在理,便闭嘴不再反驳。 “再说这阿青,你到底把她当什么了?” 当什么?当好朋友啊! 林七七觉得爷爷又开始胡搅蛮缠,撇撇嘴不接他的茬,可爷爷下面说的一句话,却让林七七心头一震。 “这才是万年头一次出世的天生剑心啊。” 林宗老眼中透出堪比剑光的光芒,死死盯住阿青,非要将这把万年难得的神剑磨不出来不可! “见过少司大人。” 小八小九同时拱手作揖,对阿青行礼。 阿青也随手抬抬,心中还是略微有些不忿。 稍大一些的小八抱歉道“少司大人,实在对不住,我们兄弟也不想做此下作之事,但长辈之托,我们不得不听,还请少司大人见谅。” “对头对头!”在一旁的小九急忙点头,看着阿青眼中满是无辜。 阿青自然知道追魁祸首坐在上头,只能无奈出剑,手上做了个起式。 “我知道,你们就放手来吧。” 小八小九对望一眼,抽出腰间两把一模一样的长剑,齐喝一声“少司大人,得罪了!” … 山上的阿青比试不顺,而山上的南宫梦则更是觉得自己流连不利,一肚子火发不出来。 南宫梦绷着脸把一块堪比她半人高的石头搬到老区指定的地方,回头再去搬另一块,路过坐在地上的老区时拳头上的青筋一阵暴起,恨不得一拳下去结果这人的性命。 堂堂的封家大小姐,大定亲封,享一地食邑的梦君,竟沦落到做苦力的地步?!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这个糟老头子! 老区看到南宫梦就各种指示,一开始还好,加固封印,掩人耳目都是她的家传本事,后面则是越发过分起来。 什么人为打造一个风水啊,让地火更旺这种荒唐事居然都要她亲自去做? 南宫梦呵斥他问什么不自己去,老区理所当然顶回来说他要神贯注查看地火情况,只有天时地利到齐,他才能开炉铸剑,若是出了一点什么闪失,这一把千辛万苦得来的剑坯就又要报废了。 一个阿青从此没了佩剑的大帽子扣下来,南宫梦只能咬着牙去做那些粗活。 虽然她的力气奇大,但身上难免也少不了沾上尘泥,细绸的衣服更是各处都被勾出了破口。 “可以了没?”南宫梦把最后一块石头搬到老区要求的指定位置,面色不善的去老区问道。 老区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顾着观察那个深藏着地火的缺口,随口嗯了一声。 南宫梦站到一旁,盯着老区的背影,心里发誓今晚一定要让这个老头‘好好’做个梦! 南宫梦念头还没下去,就听老区大喊一声“时候到了!” 一股地火蹭的一下从地下冒起,南宫梦连忙上前沟通此处封印,用封力打造出一个无形的冶炼炉,把地火困在其中。 这件事说着容易,等南宫梦真正上手时,细眉越皱越深。 这地火之力…好强… 尽管封力无形,但南宫梦还是能感觉到地火正在侵蚀四周的封力,若是不将这个临时炉子稳定下来,休想控制住这团地火。 “行不行啊?”老区看着地火还在肆意流转,不耐烦的对南宫梦催促了一句。 南宫梦狠狠瞪了老区一眼,咬咬牙,咬破大拇指甩出一滴血液。 心血封印!起! 。 第五百三十三章 剑势剑尊 一切都像凝固了一般,连眼珠转动都成了奢望。 阿青看着眼前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两人,眼中透露出疑惑。 这是什么? 小八小九两兄弟站在阿青面前,此刻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势将他们两个的气场完改变,两人昂首并肩,如帝皇一般。 “你输了。” “认输吧。” 两人的语气也变成高高在上的冷漠,看向阿青的眼神就像看一只爬虫一般,微不足道。 事实上,现在的阿青在他们面前就真的如爬虫一般,甚至连爬虫还不如,至少爬虫还有一逃之力,可阿青连手指都动不了,只要一剑,阿青的首级和身子就会分离。 这要她怎么打? 林七七双手捏住栏杆,面上满是为阿青的紧张。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觉得阿青输定了,就算阿青会那一手神出鬼没的御剑术,但对上林家两兄弟,也绝无幸免的可能。 原因无他,小八小九练的是林家独传的剑势——剑尊。 万剑之尊,无令不动。 这是锻剑峰上最可怕的几种剑势之一,只要陷入剑尊的领域内,只要剑尊不让你动,你就休想动,甚至剑势高者,可以御使敌手之剑,以敌剑杀敌人,自己滴血不沾。 遇上剑尊的剑客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不然跑的够快,不被剑尊捕捉到; 要不然就是以更强的武势破开剑尊。 若是沦陷,只有引颈就戮一条路。 台下众人也屏住呼吸,剑尊之威响彻锻剑峰,每一次只要剑尊出现,对手的下场往往不会太好。 幸好修行剑尊的只有那寥寥几人,且剑尊修行条件苛刻,这两兄弟非要合力施出方可,单是一人休想用出剑尊剑势来。 想到此处,众人看向阿青的眼中不禁多了些同情。 谁想得到竟然真的有两兄弟对上一个人的一天,这不仅是赖皮,简直就是无耻到了极点! 小八小九同时举起长剑,准备将阿青打飞出去。 一道剑风扫过,众人面色一滞,看着阿青所在位置愣住了神。 人呢? 阿青就像平地消失一般在众人眼前不见,台下的侍剑人四处寻找,而在台中的小八小九则是面无表情背靠一起,摆出防御姿势。 “在天上!” 眼尖的侍剑人看到天空有个黑点正在直直向下,等黑点落到近处时众人才发现是倒举着长剑的阿青。 阿青此时已然恢复了行动能力,点着长剑剑尖对准林家两兄弟。 小八小九早有准备,举剑向上,剑尊霎时回缩,形成一个屏障挡住两人上方,飞雨被屏障顶住,阿青也不恋战,收剑跳回到台上。 “这是怎么回事?” 台下议论纷纷,阁上的林七七面上也满是疑惑。 为什么阿青身处剑尊之中还能行动? 似乎是为了解答这个疑惑,小八小九再度展开剑尊,覆盖住整个比武台台面,确定阿青身处其中。 小八小九凝神盯着阿青,阿青则是微微一笑,朝四周望了望。 “这就是你们的剑势啊,还真是奇特。” 小八小九脸上显出一丝怒意。 绝顶剑势剑尊,就仅仅被这人称作奇特? 阿青像是不受影响般,在剑尊内随意走动,甚至还向上跳了跳,向众人表示自己行动不受阻碍。 怎会如此?! 林七七心中大惊,她也和小八小九比试过,只要被这剑尊抓住,自己就只有弃剑投降,可这阿青为何不受剑尊压迫? 林七七转头看向林宗老,林宗老也从椅子上坐了起来,看着阿青,眼睛眯成一条缝。 “哼。” 两兄弟齐哼一声。举剑向阿青攻去,就算阿青在剑尊内还能行动,他们两兄弟练的双剑难道还打不过这一柄剑? 阿青举剑应付两兄弟的剑击,不得不承认,这两兄弟的双剑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双剑之威并不仅仅是两把剑,更像是群剑一般,阿青唯有勉力抵抗,才能保持住下风,不被其打下台去。 阿青眼神快速随着小八小九的剑招移动,那两剑的剑招在阿青眼底倒映而出,如镜面一般。 “不对。” 林宗老在台上突然说了一句,引得林七七转头看去。 “她还是受到剑尊所压。” 林宗老练剑百年,尽管只是教导阿青月余,但对阿青的剑术心中早已有底。 阿青出的剑不该如此滞慢,若是平时,理应该快上一倍。 面对气势汹汹的林家兄弟阿青更不可能留手,唯一的可能就是剑尊确实在压迫阿青,只是功效没有其他人强。 “天生剑心。” 林宗老沉声道出了原因,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 阿青并无武势,无法强行破开剑尊,唯一解释就是天生剑心不受剑尊指使,奋起反抗,成了剑尊中的‘逆贼’! 林宗老眼中闪过一丝寒意,若真是如此,那这天生剑心简直就是他们林家剑尊的最大克星。 哪怕只是一颗受损的剑心都能无视剑尊,若是剑心完好无损,岂不是剑尊要以它为尊? 林宗老心中千旋百转,最后长叹一声。 也幸好这剑心只有一颗,只要阿青不与林家为敌,这样的假象敌对就毫无意义。 而阿青与锻剑峰缘分颇深,林家又是锻剑峰侍剑人的本家,阿青和林家为敌的可能低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底下比试的结果又进入了一个胶着的阶段,阿青掌握了两兄弟的出剑规律,渐渐变得游刃有余,把剑风压了过去,呈现平分秋色之势。 其实到了现在,若是真要分输赢,阿青已经赢了林家两兄弟。 他们两个用出双剑,却只能和一个连武势都没有的阿青打个平手,就算赢了怕是都没脸面再在台上呆着。 而且看这架势,阿青已经越来越掌握整场比试的节奏,一柄长剑打的小八小九不得不一人专攻、一人专守,两人的面色也愈加沉重。 就在众人屏声沉气,要看到最后结果比出时,锻剑峰的山体突然居然颤抖,所有人脚下一晃。 台上正在比试的三人也受此影响,只能连忙分开,站定下来。 阁上的林宗老感受到这震动瞳孔蓦然缩紧。 山火?! 。 第五百三十四章 山火异变 什么情况? 南宫梦看着陡然升高的山火,杏眼一下瞪大。 从地上慌乱爬起,南宫梦大骇道“老头,你做了什么?” 老区已经满脸黑灰,刚才要不是他反应够快,怕现在不只是脸上的毛发被烧掉大半,而是整个人都要被燃成灰烬了。 “我还要问你呢?!这点事都办不好,你们封家是后继无人了吗?” “你这老东西在胡说八道什么?!”南宫梦顿时急眼,加上前面的怨气一并跟老区算总账。 “关我封家何事?我的心血封印绝对万无一失,分明就是你技艺不精,做了什么亏心事引动山火躁动。”南宫梦眼转一转,一个阴谋论浮现于心中。 “你压根就不是为了阿青铸剑,而是自己藏有私怨,想籍此报复锻剑峰是不是?!” 南宫梦越说语气越笃定,俨然已经把老区当成了一个卑鄙小人。 “你!你!”老区虽然平时嘴上不饶人,但到底没有南宫梦伶牙俐齿,一下被冤枉,脸色涨红,你了半天说不出别的字来。 “血口喷人!”老区只能愤愤骂道,以证清白。 他是对锻剑峰上的人不认可他有些许怨言,可他只想着哪天光明正大的回山,怎么会做损害锻剑峰之事? “哼,我血口喷人?只怕是被我戳穿了心思,恼羞成怒罢。” 老区懒得和这个小丫头争辩,围着突然升起的山火打转。 也幸好这个开口不大,山火只是径直向上喷出,没有殃及周边,不然他和南宫梦都得遭殃。 老区看了眼一旁的剑坯,心下稍定,刚才逃出时他也及时把剑坯带了出来,如今包裹在武势内,倒还不算太糟。 可这山火怎么会莫名其妙躁动呢? 老区围着山火转了一圈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原本山火内的火灵现在也没了踪影,山火就像个野孩子一样肆意放荡。 南宫梦抱臂站在一旁,看到老区在仔细检查山火之变后,她的心思也渐渐平静下来。 只要仔细想想,南宫梦就能想到她刚才发出的阴谋论其实无法成立。 若是老区想要报复锻剑峰,多的是办法,何必要大费周章,而且就这老头的怂样,说他能在造成山火暴动? 南宫梦心中嗤笑一声,下辈子还差不多。 既然不是他们两个的问题,那这山火是怎么回事? 南宫梦调起封力,意外发现这山火之外的封印还在,所以这山火也只能窜到两人高,事实上它还在南宫梦造的封印‘炉子’里,只是这‘炉子’被一下撑大了而已。 “喂,封家丫头。” 南宫梦站在老区对面,抬起下巴示意他何事。 “这山火还能用吗?你可控制得住?” 老区看到被他抢救出来的剑坯烧红的剑身上开始渐渐浮现黑斑,心中大急,若是再不将其内杂志炼出,这把剑坯又要废了! 再废的话他可没处再找一把这样的好货了! 南宫梦点点头,调动更多封力加固在山火之上。 “只要小心些,应该没大问题。” 两人暂时握手言和,一人专心控制山火,一人专心将剑坯投进山火中继续炼剑。 山下的山火风波暂时解决,而山上的异变却让整个锻剑峰沸腾起来。 随着第一次的震动后,后面山体又传来数次巨动。 人尽惶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所有的比试都暂时停止,三品以下侍剑人被疏散到安的地方,而剩下的教员和已经堪用的侍剑人都听从林宗老调遣。 锻剑峰一时进入了最高级的警戒状态。 等林宗老到了冶炼内洞后,看到欧宗老已经领着众多铸剑师和学徒忙碌起来。 “快快快!把这筐都倒进去!” “精银呢?玄铁呢?” “星尘石?管它是什么!都给我倒进去!” 欧宗老再不复昔日高人形象,声嘶力竭在洞内叫喊着,阿青跟着林七七充作林宗老的守卫也进到洞来。 阿青看到那一筐筐的石头钢铁倒进炉子里,再听到身旁林七七低低的‘嘶’声,就知道那些筐中的东西绝不是什么普通石头。 再向上看,那个贯穿山体的巨大炉子上浮现出道道封家咒印,强大的封力不让山火泄出,但尽管如此,比往日灼热数倍的热气还是从炉中漫出。 炉身被烧得通红,阿青都怀疑这个炉子下一刻是不是就要爆开来了。 阿青赶忙摆摆头,把这个想法从脑中甩出,这个可能太可怕了,若是这个炉子爆开,阿青不敢想象锻剑峰会落成什么下场。 “怎么样了?” 林宗老走到指挥众人的欧宗老身边,欧宗老脸上挂满不知是急的还是热出的汗水,肌肉紧紧绷着。 “很突然,很奇怪。” “很严重吗?” “还没到最坏的时候。” 两个锻剑峰的掌事人像打哑谜般,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两个宗老没有空去跟旁人解释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不断吩咐学徒和进洞的侍剑人把摆在墙角的一筐筐材料扔进炉中。 每扔进一筐材料,那山火似乎就更旺一份,阿青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不设法让山火降下,反而让它烧的越来越旺? 林七七见她们在这帮不上什么忙,那些人不会拜托两个女子做事,便拉着阿青出洞,不在洞中碍事。 “呼,吓死我了。” 林七七拍了拍胸脯,一脸惊魂未定。 “你刚才可看见了那些筐中的材料?” 阿青点点头,她还看到这些材料都是从紧锁的内室中直接搬出来的,搬动的学徒脸上都有沉重的惜色。 “那些都是锻剑峰的库存,每一筐都是欧爷爷的宝贝,往日拿一块欧爷爷都会心疼,如今却一筐筐倒入,唉…” 林七七摇摇头,却也知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七七看了看周围,把阿青拉到一个僻静角落。 “这件事不能被其他人知道,本来也不该告诉你的,但你跟锻剑峰关系匪浅,便跟你说了吧。” “这事关系锻剑峰上最大的传承之秘…” 林七七把前因后果跟阿青理清一边,阿青听后脸上满是惊骇。 在洞内,林宗老和欧宗老并肩而立,两人脸上都被火光打成一片通红。 在通红的眼珠内,一丝哀痛无论如何都遮掩不去。 。 第五百三十五章 护剑守门 锻剑峰上有个传说。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欧家老祖还没在锻剑峰上开山立派的时候,锻剑峰还有另一个名字。 黑火山。 这是个在当地乡民心中想都不敢想的一个词,和这个词关联的无一不与灾厄有关。 山上有魔鬼,其貌如黒石,石上染黒焰,千里人难觅。 乡民口中代代相传的就是黑火山上的黑石怪物,那些怪物杀不尽,铲不灭,其上还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 百年一次,这些怪物就会从山上奔袭而下,袭击方圆千里的生灵。 原本生活在黑火山脚下的乡民都被迫迁徙,但先祖传下的恐惧却深深印在每个人的心中,就算是懵懂的幼童,也不敢靠近黑火山周边千里一步。 黑火山本就地处偏僻之地,周边极少人烟,更没有什么山门驻扎,无论是武者还是修士都将其无视,任由这场天灾每百年爆发一次。 直到欧冶子的到来。 欧冶子一日偶遇黑火山,在脚下发现一块奇异黑石,拿起一看,发现竟是品质上佳的磨剑石。 沿着这些黑石一路向上,欧冶子到了黑火山上,黑火山遍地都是这样的磨剑石,大大小小,几乎取之不竭,欧冶子心中大喜。 他早已成为宗师多年,这些年里本就隐隐有一股想要开山立派,传承铸剑术的冲动,如今遇此宝地,岂不是上天注定? 但不幸却又万幸的是,就在欧冶子上山的那一刻,百年一次的天灾爆发,无数火焰从山体的缝隙中爆出,粘到火焰的黑石如同有了生命般,自行组合,成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怪物。 欧冶子被怪物围攻,凭着一身不俗武势方跑下山去,逃得一命。 但欧冶子心有不甘,不愿就此放弃这上天所赐宝地,于是联合挚友,当时天下有名的林姓剑客,以铸剑大宗师的名头一同召集了各方好手,有武者,也有修士,齐齐攻向那黑火山,屠尽黑石怪物。 到了山头,欧冶子才发现这山中还有一至宝,这山竟自己孕育出了一团山火! 山火之威,至热至阳,且延绵不绝。 乃是古籍中所记最佳的冶炼之火,欧冶子欣喜若狂,但同行者提醒他,此山火情况不对,小心为上。 众人将山火团团围住,发现其内有一股暴戾之气,欧冶子所邀同行之人有一封家宗师,封家宗师出手封印山火其内暴戾之气,山火回灵,告知众人实情。 原来这山火本不想作恶,但奈何百年就会有一次灵智被暴戾取代之时,届时山火暴动,危害千里。 众人查不出原因,便劝告欧冶子放弃此地。 但欧冶子决心已定,与山火契定誓言,此后此峰为欧家祖地,天下剑道宗门,山火要助其铸剑。 同时欧冶子付出的代价就是成为此峰的守门人,在百年山火暴动时阻止山火危害生灵,世代护山。 如此欧冶子便与林姓剑客一并驻扎黑火山,一脉铸剑,一脉护剑,黑火山也从千里草木皆无的禁地成了名震天下的锻剑峰。 万年内,林家欧家联手阻止了百次山火暴动,经过几次付出的惨烈代价后,两家都寻到了一些窍门。 只要在山火暴动时,用珍惜钢材、石材投入山火之中,便能压下其内暴戾,尽管山火仍旧无灵控制,但没了暴戾的山火,也不过就是一团大点的火焰而已,两家自然可以将其受限在可控范围内。 只是这所需材料颇巨,所以锻剑峰每年都要派人出去收集,若是有人慕名求剑,也须得用珍材抵资,如此方可万年无事。 这就是锻剑峰本家遵守了万年的誓言与机密。 守门护剑,万年无悔。 哪怕到了今天,欧家和林家的传人也绝不后退一步。 林宗老和欧宗老站在肆虐的山火面前,面上满是坚毅,他们身后站的都是林家和欧家的本家人,其他侍剑人都被暂时疏散下山。 侍剑人人心惶惶,虽然不知道具体何事,但都知锻剑峰上必要生死存亡大事发生,也有侍剑人和教员要与锻剑峰共存亡。 但林宗老说这不是锻剑峰的事,是林家和欧家的事,自然该他们两家来解决,你们这些外姓人都哪凉快哪呆着去! 话虽难听,但众人都知林宗老是不想连累大家,只能哀叹数声,匆忙下山。 只是一夜,情况已经坏到几乎不可控的境地。 此次山火爆发比起预估早了十年,锻剑峰上的珍材库存不足,而这一次的山火暴戾似乎也非比寻常,投入如山的珍材都没降低的势头,反而越来越暴戾,已经隐隐有火苗从炉子里迸出。 那刻在炉子上的封家封印早已亮光大作,但却阻止不了冶炼炉通红欲裂。 “爷爷,你和欧爷爷先出去吧,这里有我们!” 林七七担忧林宗老,上前一步挡在众人面前,林宗老却严厉看了孙女一眼。 “林家人不会后退,我不走,你也不能走!” 林宗老眼神转向一旁,正好对上阿青忧虑的眼神。 “青丫头,你不姓林,也不姓欧,跟这份承诺没关系,你快点下山去罢,老头子怕是没法再教你剑法了,以后只能靠你自己了。” 阿青不为所动,对林宗老拱手道“阿青受老欧和林姨照顾颇多,若没有他们两位,怕是现在尸骨早已成灰,如今锻剑峰有难,阿青不能退步。” 林宗老深深看了眼阿青,一时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比起其他侍剑人,阿青和锻剑峰的关系更是屡不清,断不了。 听到阿青提起那两人,林宗老不由得叹了一声“你家那小子和三丫头怕是赶不及回来了。” 欧宗老面色没有一丝波动,冷哼道“不回来就不回来,锻剑峰不缺那几个人。” 林宗老瞅了眼自己那老兄弟,知道不过是嘴硬心软而已。 怕是他现在还在庆幸他家那小子和三丫头没有在峰上,这样无论如何锻剑峰都留下一脉来,林家和欧家日后也有人看护。 “别分神!”欧宗老大喝一声,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烧红的炉子。 “山火要出来了!” 。 第五百三十六章 落雪祭火 洞内众人皆是一凛,一股炙热到让人脸上刺痛的热风从炉中喷出,站在最前面的林宗老和欧宗老须发皆被吹起,挡住了最多的压力,身上俨然已升起了武势。 “那是什么…” 林家欧家后嗣看到从炉子山火里迸出来的东西,瞳孔紧缩,甚至步伐不由自主往后退了起来。 那山火里面似是有一双眼睛,在冷冷地看着众人,眼中只有凶残,众人眼前都出现了山火焚尽万物的幻像。 这是山火的本质。 焚烧,燃尽一切,本来就是世间诸火的天职。 林宗老和欧宗老都将这点看的通透,他们经历过上一次的山火暴动,对山火的本来面目并不陌生。 山火幻化出一个巨大的脑袋,向两人凑近,热浪瞬间席卷整个洞内。 入了武道的侍剑人忍不住升起武势抵御,将没有武势的同族护住,林七七将阿青挡在身后。 林宗老的脸被近在咫尺的山火照得一片通红,林宗老缓缓拔出自己雪白的佩剑,引得众人侧目。 众人开始缓步后退,给林宗老让出出手的空间,而在林宗老身边的欧宗老却嗫嚅了下嘴巴,最后一个字都没说出。 “哗!” 林宗老做出了一个众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举措,引得哗声一片。 他竟将自己的佩剑扔进了山火中! 山火吞进林宗老的佩剑后火势涨了一倍,但山火却并没有进行下一步举动,而是望了林宗老一阵,缓缓缩回到炉子中去,似是偃旗息鼓,但冶炼炉通红的壁上还是映出众人的不安。 “爷爷” 林七七颤声叫了一声,阿青看着林宗老背影觉得顿时落寞了一些。 林宗老看着炉中山火良久,转过身对众人喝道“好了,小崽子们都先回去!今天不会有什么事了,这边留我和你们欧家老祖宗看着便是,都回去吧!” 林宗老表情似是无恙,但善观察人的阿青还是看到林宗老嘴边多了一道斜纹,纹中分明是痛失老友的哀痛。 阿青跟着林七七脚步沉重地走出洞外,此时天色已经昏黄,没有人有心情吃晚饭,做饭的厨娘也被遣散,于是林家和欧家的子弟各自回到房间。 阿青看林七七情绪不好,便陪着她慢慢走着。 “那是陪了爷爷一辈子的剑。”林七七突然开口,语气充满悲哀。 “那把剑叫落雪,通身用的都是雪精铁,相传此铁唯有在极寒之地的火山内走到,内含冰精和火精,万金难得一两。”林七七边走边说,两人的身影被斜阳拉得老长。 “正是因为此材珍贵,爷爷才将其抛入山火内,抚平山火的暴戾。” 林七七止住了脚,看着阿青认真问道“可那又岂止是雪精铁?更是陪了爷爷一生的佩剑啊,爷爷自小教导我们,剑客剑客,剑在人在,如果连自己的剑都守护不住,还算什么剑客?!” “可爷爷今天却亲手将自己的佩剑喂给了山火,爷爷心中的痛…我怕是连万分之一都体悟不到…” 林七七心疼自己爷爷,却也无法为他做些什么。 “罢了。”林七七摇摇头“爷爷是为了我们好,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想让我们面对山火,但看刚才山火的模样,就算是雪精铁也没抚慰下它的暴戾,灾祸不过延迟半日而已。” “阿青,你回去休息吧,明天若是我来不及回护,你要护好自己。” 林七七微低着头向自己的屋子走去,阿青看着她的背影,眼神越发坚定。 等林七七消失在视野里后,阿青迈着大步向回走去,但那里并不是她的寝屋,而是断崖的方向。 “何至如此?” 在山火洞内,只剩下了欧宗老和林宗老站在炉子前,两人陷入诡异的宁静,耳边响起的只有山火突然爆出的噼里啪啦的脆响。 “自己选的路,有什么何至不何至的。” 林宗老眼中没有悔意,看着山火,心中早已选定自己最后要走的路。 入夜,还在锻剑峰的人根本无法入睡,众人有惊有惧,想着身下随时会爆出的山火,心下更是迷惘。 昨天他们还在兴高采烈的举行比剑大典,肆意展现风姿,怎么才不过一天功夫,就要面对生死了? 没人可以告诉他们答案,但有人却不在意这个答案,只拼尽力做自己该做的。 阿青坐在崖边,黑发垂下,双眼紧闭,比上一次更深地陷入诸多剑道之中。 这一次她没有给自己留后路,她要在这些剑道中闯出自己的路来,她要重新得到实力,守护想守护的东西的实力。 … “要死了要死了,你到底还要多久啊?!” 南宫梦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写哭腔,心中怒骂这个山火在闹什么鬼,从异变开始火势就不断增强。 南宫梦只能不断调用封力,连自己的心血都不知道甩出了几滴,但这山火势头还是越来越大,渐渐脱离南宫梦的掌控。 “快了就快了…” 老区也是一脸大汗,现在若不是他的武势包着,那柄剑坯早就被暴走的山火烧成了灰灰。 原本欧家武势是让山火可以更精准的淬炼的剑坯,但现在老区一边要炼出剑坯里的杂质,一边还要分心护住剑坯,不让过大的山火烧毁剑身。 这两人分神,大大降低了老区的效率,也让老区的武势几近殆绝。 若是再不尽快把这柄剑坯练好,怕是他们两个人都要死在这里! 想到此处,老区的眉头皱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失态发展到现在,老区也猜到了山火异变的原因,虽然他没经历过山火暴戾,但自幼得到长辈教导,知道这是欧家的誓言和使命。 怕是现在锻剑峰上…情况更糟… 老区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抽身回山帮忙,可这边也到了最后关头,老区只能尽力稳住心绪,努力加快炼剑进度。 快点!再快点! 山火暴动是在深夜,雪精铁已经不能再满足暴戾的山火,众人在睡梦中被晃动惊醒,就连阿青都差点被晃下崖去,但阿青双目还是紧闭,没有醒转的迹象。 。 第五百三十七章 黑石火怪 锻剑峰的防御线从练武场上开始拉起,林家的侍剑人引诱从山火洞中窜出的黑石火怪到空旷场所,分散清理。 侍剑人承受了阻挡怪物最大的压力,而铸剑师也拿起锤子战斗,虽然欧家的武势不适合作战,但还是分担了一部分压力。 “姐姐,爷爷呢…” 小八小九聚在林七七身边,语气微微颤抖,林宗老和欧宗老都没从山火洞中出来,两人的结果所有人心中已然有数。 “做好自己的事,不要让爷爷失望。” 林七七反而变得异常冷静,看着眼前向浑身燃烧着山火的黑石怪,手中软剑一抖,升起武势飞攻而去。 林七七的软剑霎时多了一股阴寒,若是阿青在此定会看出这柄剑如今已经不像剑,更像一条长蛇般。 灵活游走,隐匿在黑暗中,等着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这就是林七七的武势——蛇势! 林七七运用武势后整个人的气息也变得若隐若现,站在原地就像透明人般。 她运用身法,盘旋在黑石怪附近,黑石怪一时抓不住林七七的气息,只能愤怒嘶吼,而林七七的软剑已经悄无声息到了黑石怪的颈后。 林七七眼中杀意一动,黑石怪的脑袋就和身体分了家,如此还没完,林七七想起爷爷教导,要彻底灭掉这种怪物,非要连山火根源也一起铲除不可! 绞杀! 林七七用武势裹住黑石怪身上的山火,剑身一动,瞬间把山火绞灭,没了山火加持的黑石怪散落在地,重新成了毫无生命的磨剑石。 “姐姐好厉害…”小九在旁愣愣看着林七七这一番行云流水的剑术。 林七七也是林家的‘异类’,原本林家的侍剑人都该尽力去参悟家传剑势‘剑尊’,但林七七自小就和三姑姑亲近,更多时候都由三姑姑亲自教导,三姑姑本来就是剑客中最奇特的异类,受她教导的林七七也另辟蹊径,竟自己悟了蛇势。 蛇行善潜,这武势说是适合剑客,倒不如说更适合杀手,谁要被这样的杀手盯上,这辈子都得寝食难安。 用出武势的林七七也如换了个人般,阴沉着脸,游走在黑夜中,一出剑就绞杀一只黑石火怪,让看者不禁胆寒。 “小九,我们也上!” 小八小九合力使出剑尊,浑身气势霎时变得如帝皇般霸道,双剑剑指之处,要你性命绝无商量! 在林家本家侍剑人的协力下,从山火洞中窜出的黑石火怪竟都被压制在练武场上,没有一只从锻剑峰上逃下。 林七七悄无声息站到两兄弟旁边,幽幽道“似乎有些过于简单了。” 被武势影响的两兄弟毫无感情地睨了林七七一眼,沉声回道“确实,按爷爷以前跟我们说的,这些怪物不该这么弱。” 林七七的视线朝向通往山火洞的方向,那里正有源源不断的怪物窜出。 “是爷爷。” 两兄弟沉默,心中一股憋屈难以抒发。 无论是剑尊武势影响还是两兄弟本来的志气所致,他们都不允许自己现在还躲在爷爷的庇护下,任由爷爷一人独自面对最强大的敌人。 “一起?” 不止是小八小九两兄弟,林七七也是同样想法。 三姐弟一拍即合,没理会身旁其他人的阻止,挥剑扫空身前的障碍,没有犹豫的朝山火洞快跑而去。 山火洞内,整个洞壁的封印都已亮起,却只能阻止山火冶炼炉不直接爆开,那些从炉中迸出的山火一落地就化为黑石火怪的模样向外冲去,而洞内已经没有人影的存在。 而在洞口处,一个角落中闪动着一点突兀的白光,白光内正是满脸疲倦的欧宗老。 欧宗老发动了山洞内的封印,在这个封印的节点也能掩盖住他的气息不被怪物发现,欧宗老看着肆意吐出怪物的山火长叹一声。 刚才林宗老在他面前义无反顾跳入炉子里,也正是因为林宗老此举,山火的暴戾被暂时压制,否则现在绝不是只出现一点黑石火怪而已。 老伙计,你选了你的路,我也要守住我的啊… 欧宗老手里捏着一个封桩,倚靠在壁上,等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 身处纷杂剑道内的阿青不知外面锻剑峰上已然乱作一团,她正仔细观察每一个剑道,用剑道来补剑心,这要求她心无旁骛,一丝杂念都不能生。 阿青将部心神都投入其中,那些剑道就如走马灯般从阿青面前扫过,阿青把这些剑道看了一遍又一遍,剑心也在发生着巨大变化。 那层剑心上的茧愈发厚重,剑心成了一个白色的圆球,剑意不再散出,但阿青同样无法感受到剑心的存在。 还差了什么? 盘坐在悬崖边的阿青眉头微皱,她还不能从剑道中脱身,冥冥之中她觉得自己的剑心还是缺少了什么,可这在剑道中能找到吗? 蓦然! 阿青感受到不远处正有一股霸道异常的剑道在肆意发出剑势,阿青心中一动,心神顺着就向那个剑道方向而去。 还没靠近那个剑道,阿青的心神就觉得周边温度骤深,哪怕她不是本体,却也有被烧灼的危险。 阿青没有管这些,径直而去,她似乎认出了这个剑道归属何人。 “哈哈哈哈哈,来得好!” 阿青耳中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让阿青为之一叹。 “唉?你怎么也来了?” 阿青走进那剑道内,在剑道中站着一个背手而立的孤单人影,正是林宗老。 林宗老见到阿青停止肆意大笑,微怒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小丫头怎么敢来?快出去!” 阿青站在林宗老面前,淡淡反驳道“别说我,你不也在这。” 林宗老语气一滞,还没来得及再骂整个剑道就开始剧烈晃动,阿青和林宗老向外看出,只见剑道之外站着一个参天的火焰巨人。 巨人眼中只有暴戾,正一掌一掌的朝剑道拍来。 “丫头,既然来了,那就好好看着本宗老给你上最后一课!” 林宗老大笑出声,双指一并,一股帝皇般的气势从剑道内升起。 “这才是真正的剑尊!” 。 第五百三十八章 赶回来了 “姐!你先去!” 小八小九和林七七在接近洞口时被一群黑石火怪包围,他们来时的路上已经遍布磨剑石,而三人身上也各多了几处伤口。 “越来越多了。” 林七七语气带上专属于蛇的阴毒,她也敏锐发现从山火洞中窜出的怪物越来越多,证明里面的情况更糟糕了。 三人的武势都有殆尽的危险,但小八小九的武势毕竟是剑势,而且是万剑之尊的剑尊武势,在这锻剑峰上仍有可以剑势可以呼应引用。 而林七七的蛇势则是一条孤蛇,就算再谨慎只要被拦腰截断,便断无存活之理。 看清情况的两兄弟决定靠他们二人把这些怪物拦住,打开一条通道让姐姐进入洞中,助爷爷一臂之力。 “姐姐!开了!”小八小九合力挥出一道剑尊,一条大道在怪物之间开出。 林七七没有犹豫,一路直奔洞口,灵活闪避从洞中窜出的新怪物,就在洞口距离林七七只有咫尺的时候,一团烈焰朝她眉毛烧来。 林七七感觉到脸上剧烈的刺痛,不敢直冲,向旁一滚,爬起身后发现一只比起之前身形大上数倍的黑石火怪正看着自己。 林七七也不确定它到底有没有在看她,这些怪物身上不是磨剑石就是山火,哪怕组成生灵的样子,到底也是没鼻子没眼,徒增几分恐怖之相。 林七七下一息就不在看不看这件事上纠结,赶忙运起武势逃遁。 怪物一掌下来,林七七原先的位置就被拍出一个深坑,坑周边还有一圈山石被融化的痕迹。 林七七窜到怪物身后,跃起欲用剑绞碎怪物身上的山火,但武势与山火接触,林七七发现这次竟轮到自己的武势被山火侵蚀! 骇得林七七赶忙断尾求生,切断那一片武势,击退到边上。 林七七看了眼身后的石壁,她已无路可逃。 面前这个怪物明显不是她可以解决的,它的山火足以消融武势! 林七七身上的武势减弱,她原本的性格也慢慢显露出来。 林七七咬紧银牙,死死捏住剑柄,但浑身还是止不住颤抖起来。 那只怪物如一座小山般拦在她面前,她如何翻得过去? 爷爷… 林七七看了眼怪物身子缝隙后的洞口,榨出身上最后一丝武势,朝着黑石火怪跃起,软剑直直戳向怪物脑袋 “去死啊!!” 林七七知道此举十死无生,但爷爷能为林家的责任付出代价,她如何能不誓死捍卫这份誓言?! 轰! 洞口前的整个通道都剧烈颤动一下,林七七和黑石火怪所在的位置升起一团浓烟。 林七七在烟中睁开眼睛,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她脑子里的唯一想法是——这就是死后要去的地方? 林七七茫然想要挥舞下手臂,竟发觉自己似乎腾空在半空,身上半点力气用不上来。 咦…身边这熟悉的感觉是什么? 浓烟散去,接着火光的营造,林七七抬头看清了把自己拦腰抱在腰间的人的样子,一看到这人,林七七顿时热泪盈眶,满腹的委屈像破了洞的水桶一般肆意流出。 “姑姑!你怎么才来啊!” 林无敌放下林七七,她们身前的怪物已经被一分为二,断剑也变成了光剑模样,而在道路的另一边,那里的战斗也暂时停了下来。 “两个臭小子,一看就知道平时不好好练剑,居然要两人才能用出剑势,真没用!” 老欧毫不客气的给了小八小九脑门一个弹指,两人身上的剑尊剑势在老欧的河海之势面前早已乖乖收回。 老欧河海之势笼罩整个锻剑峰上,都不用老欧出手,那些先头跑出来的小鱼小虾在老欧的河海之势下皆熄灭山火,散落成一地磨剑石。 老欧教训了两兄弟几句就扛着龙泉朝林无敌走来,林七七好奇地看向老欧,她也许久没见过这位欧伯伯了。 “这就是七丫头吧,可以啊,有你姑姑以前的风范。” 老欧摸了一下林七七的脑袋,林无敌则是一直看着山火洞的洞口,转头对林七七道“你先回去吧。” “嗯!”林七七狠狠一点头,姑姑和欧伯伯回来了,锻剑峰和爷爷一定会没事的! 小辈都从洞口退下,守在练武场上,老欧看了眼向外冒着红光,还源源不断窜出怪物的山火洞感慨道“许久没见了,倒还真有几分怀念。” “别废话,清场。” 老欧跟在林无敌身后,放出河海之势直面山火,在洞口的山火竟被河海之势直接压回洞中,那些怪物自然也窜不出洞口就又成了磨剑石。 “欧宗老。” 林无敌一进洞就看到在洞边的欧宗老,欧宗老看到林无敌先是一脸苦笑,若是林无敌再晚片刻,他就要以身开启这个洞中的最后封印了。 “三丫头啊…” 欧宗老身体微微放松,但看到林无敌身后跟着的那人后面色又一下绷了起来。 “老头,你还活着啊?身体不错嘛。” “哼。” 欧宗老撇过头,不理会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人,。 欧嘿嘿笑了几声,也越过欧宗老,走到发红的炉子前面。 “呵,还真热。” 河海之势将洞内温度一下压下,但老欧也不敢轻易挑衅现在的山火,只能用河海之势围住炉子,静待后变。 “林老头呢?” 老欧左顾右盼,没看到林宗老的身影。 林无敌站在炉子前,眼神无悲无喜。 欧宗老走到林无敌身旁,犹豫了片刻还是叹道“三丫头,你父亲…” “我知道。”林无敌并不意外,从回到锻剑峰那一刻她就感受到了父亲的剑尊,那时她已有预感,只是没想到父亲竟然如此决绝。 “唉。” 欧宗老长叹一声,不再如何安慰林无敌。。 老欧也弄清楚了情况,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孟浪。 “现在山火是什么状况?” 随着林无敌发问,三人面前都看向炉子那团尽显暴戾的山火,此时山火身上不断爆出火旋,似是有人在其内部与它争斗一般。 “怕是你父亲还在阻止山火…” 。 第五百三十九章 山火本质 阿青心神受到了极大震荡,在剑尊和山火的猛烈撞击中,她就像一朵四处飘零的浮萍被吹得左右摇晃。 “青丫头,这样可不行啊。”林宗老分出一道余力护住阿青,不让她被卷出自己的剑道之外。 林宗老的剑尊剑势竟真的幻化出了一个剑中帝王,帝王持剑,面上表情肃穆,看着那参天的火焰巨人如同看一个逆贼,誓要斩于剑下。 帝王和巨人我一剑你一拳的交起手来,你来我往之间,山火幻化而成的巨人身体被斩成数截,但在山火内又很快恢复原状,而那剑尊身上的气息已然回落,从占尽上风到落入下风。 “林宗老,我可能助你一臂之力?!” 阿青看的心血澎湃,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剑客完放开自己的剑道,以身入道,毫无顾忌的与强大敌人战斗。 无论是于情还是于自己剑道,阿青都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林宗老负手站立,抬头看着自身剑道与山火巨人纠缠。 听到阿青这么问,林宗老看了她一眼,嫌弃道“你?” 若不是只是心神在此,阿青保证自己额上定会多两道黑线。 这老头子无论在什么境况下嘴都那么毒! “罢了罢了,后辈有上进心是好事。” 林宗老挥了挥袖子,想着随意让阿青出去刺两剑便是,但此时另一个问题又出现了。 阿青的剑呢? 阿青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她不过一介心神,哪里有什么剑? 就在阿青心神一动时,伏在阿青身体膝上的飞雨剑身一颤,竟自己腾空而去,剑身浮现微弱蓝光,飞速朝山火洞而去。 守在入洞要道的侍剑人反应不及,被飞雨钻了个空子穿了过去,众人看着那一道蓝色细光,彼此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放过了什么东西过去。 而在山火洞内,欧宗老和老欧林无敌,都感受到飞雨的剑势,三人侧身后望,盯着飞雨直接冲了进来,就要钻进山火炉子里去! 老欧犹豫地举起手,不知该不该阻止飞雨这一‘自杀’举动,但林无敌却出言阻止了老欧。 “灵剑有灵,由它去吧。” 老欧放下手,飞雨也毫不犹豫地钻进山火内,欧宗老此时才看出这柄灵剑的非凡之处,惊骇道“这不是千年前孤清影在锻剑峰上拿走的那把飞雨吗?” 老欧呦呵一声“老头子眼力不错啊,看来还能多活几年。” 欧宗老现在没空和老欧斗嘴,急道“这飞雨怎么就进了这炉子里?现在山火暴动,怕是直接就得化为飞灰了!一柄传承千年的灵剑,可惜啊!” 欧宗老长叹一口气,为飞雨惋惜。 老欧撇撇嘴,心想这老头还是如往常一样,看剑比看人还重。 既然灵剑有灵,那无论好坏,都是它自己选择的不是? 林无敌一直盯着炉子,断剑的灵光早已护住她周身,不让她被山火所伤。 那个炉子里…似乎不止有父亲啊… “飞雨!” 阿青惊喜叫出声,飞雨竟直接穿过熊熊山火,到了阿青心神手中,但穿过山火也耗尽了飞雨剑身上的最后一点剑势,蓝光已然微薄到不可见。 林宗老也难得多看了飞雨一眼,他本以为这柄剑已然蒙尘,现在看来倒还有一点希望。 阿青拿到飞雨,浑身剑意翻腾,也不废话,直接持剑冲出,杀进了山火内。 林宗老看的目瞪口呆,他原以为阿青是要在他剑道的庇护下出手,没想到冲的比他还前面! “他奶奶的!” 林宗老暗骂一声,也不管其他,控制剑道剑尊转守为攻,向火焰巨人猛劈了起来。 原本林宗老的想法是能拖多久拖多久,他把山火核心拖得越久,外面那些小子的压力就越多,说不定还能有什么转机。 但现在情况已然变了,干脆就痛痛快快战一场算球! 林宗老似乎找回了年轻时的冲劲,身子一动,与剑道剑尊融为一体,那剑尊霎时睁开眼睛,放出锐利剑光,手中长剑更加威猛,打的火焰巨人节节败退。 而在剑尊之前,阿青已经持着飞雨杀入了火焰巨人体内! 一入山火之内,阿青只感觉身上下一秒就会被烧成灰烬,已经不是灼热感,而是无时无刻都在融化的感觉。 阿青无忧无惧,竟在山火内舞起了林宗老教她的剑法,从第一套开始,不断挥舞,那初学剑术时的奇妙感觉顿时笼罩在阿青头上,阿青闭起双眼,沉浸其中。 暴戾的山火只觉得自己现在无比难受,本就想要毁灭一切,偏偏身前有个敌人朝着自己劈头盖脸的挥剑,而体内也有一股小漩涡搅得它难受异常。 尽管这些都不足以真正伤害它,只要在这座山里,在山火之中,它就是不死不灭的存在。 可你们这些虫子也不要太过分啊! 山火就像一根绷到最紧的弦,被阿青和林宗老轮番打压,最后猛烈爆发,参天的山火巨人不再维持人行,变成滔天的火海,将阿青和林宗老围在其中。 林宗老抽剑护住自己,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山火居然直接露出了自己的本质,这是被欺负到忍无可忍了? 此时林宗老也看到了身处山火本质中的阿青,想要伸手救援,但看到阿青正在做的举动后又停了下来。 这丫头是在… 林宗老目光如炬,看出阿青是在习练他传授于她的剑法。 但在锻剑峰上不同,此时阿青挥舞飞雨,身上气势至纯至真,一股林宗老从来没感受过的剑势从阿青身上渐渐发出,只是接触到这股剑势,就让林宗老的剑尊忍不住避让。 能让剑尊剑势避让!这股剑势要强到什么样子?! 林宗老愣了片刻,忍不住大笑起来。 好啊好啊,没想到这场大劫,竟成了你这个小丫头的机缘,而且还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大机缘! 既然本宗老在此,那就说不得为小友你保驾护航了! 林宗老洒脱一笑,用自身剑道护住阿青。 此时山火已然用核心攻击两人,火焰化为无形之态,足以焚灭万物。 。 第五百四十章 四方异动 阿青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但又觉得可能其实只有一个弹指的功夫。 她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不仅是时间,阿青失去了对自己本心和意识的掌控,她沉沦进了一汪黑暗中。 阿青是慢慢发现自己开始无法掌控自己的,但她停不下来,她不断挥舞着林宗老教她的剑法,剑法舞完了就使出那些剑道展露给她的‘破道一剑’,阿青沉浸于那种奇妙的感觉内。 她觉得自己的心神就像脱下了一件衣服般,越飘越高,身上的灼热感消失,一切苦痛和快乐都消失,她所能体会到的只有虚无,而这片虚无她也似曾相识。 她…又死了吗… 一切的一切,和在平京危难时,她被恨生拉入本心内的场景何其相似。 她被投入到自己的杀意黑火内,只是一瞬,那些黑火就把她的本心燃尽,而后她就成了一个模糊的意识,什么都再无法感受。 看来这次…是没人能救她了… 阿青并不觉得悲伤,也没有愤怒不平,她被剥夺了所有情绪,现在只有宁静,如死水般的宁静。 如果硬要形容阿青现在的状态的话,那阿青可以说自己既不期待,也不拒绝,她是在顺其自然,随便这片黑暗要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她都无所谓了。 黑暗像水一样在静静流淌,隐约间,阿青耳边似乎听到有人在跟她讲话。 “阿青。” “是我。” 阿青任由自己仰躺在黑暗中,黑暗覆盖住她身,但她的脸还露在黑暗之外。 为什么这片黑暗中有别人说话她不在意,为什么那人知道她的名字阿青也不在意,为什么要叫她阿青更是想都不想。 “你还记得你要做什么吗?” “不记得。” 阿青感觉自己身上似乎有双手在往上撑自己,把她的身体在黑暗中撑高了些。 阿青也不奇怪这双手是什么,但离得黑暗更远些后她倒对这声音起了一些好奇,认真倾听,想知道这声音是男是女。 “你快要长大了,该懂事了。” 阿青有些失望,无论怎么听她都听不出男女来,那声音就像是本该在那一样,既无出奇之处,也无不同之处。 “记得你对我的承诺。” 阿青耳边传进最后一句话,突然觉得自己整个身体被人猛地推了一下,而后她就像掉入悬崖,不断下坠。 下坠途中失去的情感渐渐回到她体内,刚才茫然不觉的场景和声音现在几乎让阿青窒息,她从中体会到了最深刻的恐怖。 那到底是什么?是梦吗? 阿青感觉自己从最黑暗的地方死里逃生,但她现在眼前却还是黑暗,尽管不再是那种纯粹的黑,但这种让她无力反抗的感觉还是让阿青体会到难言的恐惧。 她想要挣扎,却觉得自己被绳子死死缚住,身上下哪里都动不了,只能微微颤抖。 …冷静…要冷静… 阿青想起了自己上一次经历这种恐惧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还不是一个人,阿烈拉着她的手不停在逃跑。 经过几次修士追杀,见识到那种非凡力量时,阿青心中有了从出生开始从未有过的害怕。 那时她还不会剑,也不懂何为剑客,只是一个无知的牧羊女,幸而阿烈在她身边。 每当她害怕到发抖时,阿烈都会郑重其事告诉她。 “不要怕,冷静下来,只有冷静下来才有出路,一味害怕,结局就是死路一条。” 阿青闭上眼睛,把心里那份恐惧驱逐。 等她冷静下后渐渐回忆起了在失去意识前那股奇妙的感觉,现在她可以稍微形容一下那种感觉像什么了。 那些剑术和剑道就像是在她身上牵了线,一条一条细细的线,那些线慢慢拉着她,似乎要把她拉向什么地方,而在拉动中她就渐渐失去了意识,到了那片极黑之地。 想到那片黑暗阿青心里忍不住一抖,她拼命让自己遗忘掉这些,专注于自身。 那她现在在哪里? 阿青尝试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似乎可以说话,阿青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响后阿青微微吐出一个字。 “剑。” 黑夜被雷霆闪过,阿青眼前的黑暗划出一道光芒,阿青眯起眼睛,手却伸到光芒之中。 天空响起了一股沉闷的雷声,雷声滚滚,无论天下何处,有云无云,只要是到了那个境界的人,都能清晰地听到此声。 众超脱了凡人界限的非凡者抬头望天,眼中或疑惑,或担忧。 天命钟响,天地不宁。 随着那钟声,在山火洞内已然被人遗忘的四方突然抖动了一下,轻微的声响也被洞内的三人捕捉,他们齐齐看向四方,眼中皆是惊诧。 四方为何此时动了? 还没等三人想出什么,四方破掉守护它的封印而出,紧接着化作一道黑光朝洞外窜去,欧宗老和老欧都想阻止,但连老欧的剑都快不过异变的四方。 “怎会如此?” 老欧紧颦眉头,心中不安之感油生。 “怕是和天命钟声有大干系啊…”欧宗老摇摇头重新转头看向炉子,现在山火才是锻剑峰的重中之重啊。 四方从洞中窜出,融入黑暗内,连练武场的上的侍剑人都没发生它的踪迹,而后一声利响从那块巨大磨剑石上响起。 侍剑人听到这声声响无不心脏骤停,失魂一瞬,回神后众人连忙赶到磨剑石旁,只发现磨剑石莫名没了一大块,而一道破空之声还留在原地,余音未消。 山下老区和南宫梦都已是强弩之末,老区控制着剑坯,其内杂质已然清空。 老区心中一喜,正要把剑坯从山火中取出时,一道黑影直接窜到黑火中,成了压倒两人的最后一根稻草,两人齐齐摔倒在地,山火无力控制向空中高高窜起,老区和南宫梦看着那道火柱目瞪口呆。 “你看到那是什么了吗?”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这里穿过去了…” 老区突然惨叫一声,看着已然空无一物的山火瘫坐在地上。 “剑坯…我的剑坯…” 在失控的山火中,他的绝品剑坯已然化为飞灰。 。 第五百四十一章 火中重生 天雷作响,不见雷影,但闻雷声,众山门之巅声响最盛。 太白门的倒悬山上,那一片如汪如洋的荷花池上的亭子里。 一副农夫打扮的男子背手看着云端,雷声在此处再清晰不过。 农夫看着天,两眉间,一道川字浅浅印在额上。 农夫伸出手,小幅度的左右摇摆,似乎眼前有什么烦人的虫蝇。 “为什么吾已经到了云端之上,但这天上还有一个天?” 农夫语气中满是疑惑和不满,但他暂时无法挥散眼前令他心烦的事物,只能罢手,转身继续自己的拔荷大业。 刚坐上小舟,农夫就看到了一些异样的东西。 小舟随风自动,荡到一株高大的白色莲花面前,那株莲花明明上一刻还没有的,似乎是听到那雷声才一下窜起,成了莲花中鹤立鸡群的存在。 农夫坐在舟上,看着这道莲花也不禁感慨“开得真好啊。” 农夫轻笑一声,伸手在白色荷花花茎上轻轻一掐,这株白莲就从根子上被其掐断了一切可能。 虽然顶上的莲花还没两样,但不出几日,这缺少营养的白莲就会片片败落,而它所承载的东西自然也会未捷先死。 “呵呵,天真。” 农夫笑着架舟远去,独留摇曳的白莲在原地。 农夫似乎没有看到,在轻轻摇摆的白莲身后,还有一抹青色正变得越发青脆。 … 光从那道缝隙中照进来,阿青感觉自己身上的束缚也因此而弱,霎时伸出手就想从那光中挣脱。 阿青的手刚刚伸出这片黑暗,就觉得有一个烫手的东西往她手里钻,吓得阿青想要立刻收回手来,但那东西就黏在阿青手上,阿青只觉得手心一片滚烫,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只敢保持着一个尴尬的姿势。 这什么东西啊… 阿青都做好要断掉一只手的准备,而手心里的热度却急速降了下来,等阿青摸清手里东西的形状后,不免感到有些古怪。 这似乎是…一柄剑柄? 喀拉喀拉 阿青抬头四望,只见她身周的黑暗里有数道光线漏了下来,就像这层黑暗被什么打出了无数缝隙般。 层? 阿青蓦然察觉,她好像是被困在一个东西里,身周的黑暗只是一层屏障而已。 “喝!” 阿青当机立断,用手里握住的不知什么东西向上狠狠一挥。 只听一声脆响,阿青眼前的缝隙越来越大,她的身子也被白光完笼罩,阿青闭上眼睛,感觉身体一松,知道自己已然从那层束缚中脱身。 一股无法言喻的轻松从阿青心头升起,阿青松了松身,适应这道白光后才睁开眼来,等睁眼后阿青再一次呆住。 这又是哪里?! 阿青眼前只有无尽的白,好像从一个极黑的牢笼逃到另一个极白的牢笼般。 阿青察觉手心一阵颤动,举手一看,咦了一声。 这不是四方吗? 四四方方,钝器无刃,正是锻剑峰上有名无实的至宝——四方。 只是这四方和阿青初见它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了,不仅多了一个暗红色的剑柄,且不再是四方皆钝,有一面显然就是开过锋的样子,锐利的暗光从剑身上留过,没有人会怀疑它可不可以杀人。 不是说没有东西可以让它开锋嘛… 阿青只觉得有无数个疑惑在她心头,她茫然四望,想找到一个出路,但无论是哪里只有白色,唯一一个异物就是她自己和她手上的四方 “喂!有人吗?这里是哪里啊!让我出去啊!我还有事要做!” … 林宗老看着自己护在身上的阿青神魂泛着淡淡白光,脸上重新恢复了平静,且那股剑势已然成形,尽管还很弱小,但这颗种子总算是发芽了。 林宗老欣慰笑笑,也不枉他护了这丫头一回。 林宗老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而阿青遁入山火的神魂也在慢慢变淡,只有被山火烧的通红的飞雨还留在原地陪着林宗老。 林宗老看了这柄同样浴火重生的灵剑,轻笑一声“看来这也是你的机缘,感情本宗老就是给你们这两个小家伙做嫁衣的。” 林宗老虽然语气是调笑,但气息已经微弱到几乎不可闻。 他承受住了山火所有的本质火,一身剑道已然被烧尽,到最后他用来保护阿青的就是他自己的神魂,而现在这神魂也到了最后时刻,该要去了。 林宗老抓着阿青的衣摆,脑中只有最后一个念头。 不知这丫头,到底来这世间是做什么,是圣人呢,还是杀神呢? 一道山火卷过,原地只留下一柄飞雨,阿青和林宗老都不见了踪影,飞雨在原地徘徊片刻,发出一声悲鸣后就朝着山火之外飞去。 山火在飞雨出炉的那一刻得到了平息,暴戾渐渐褪去,火灵重新恢复清明。 山火所造成的伤害火灵一一都记得,幻化出人形,对炉外的三人作揖道歉后就回到山体之内,只留下一团山火继续在冶炼炉内燃烧着。 欧宗老满脸疲倦,这次锻剑峰突如其来的大劫已过,但他也失去了作伴百年的老伙计。 “哼。”老欧看不惯山火和欧宗老这模样,他很想提剑和山火轮个公道,但在此事上,山火和锻剑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只是疑惑不解一个誓言难道比得上锻剑峰万年为了阻止而牺牲的无数条人命吗? “走吧。” 对吞噬了自己父亲的山火,林无敌倒是没表现出什么愤怒和敌意来,此间事了,便转身向外走去。 老欧有些担忧地看着林无敌的背影,他知道这人绝非毫无感情,只是善于隐瞒罢了。 飞雨从炉中窜出,身上被烧红的红光慢慢散去,露出本来模样。 此时飞雨剑身上再无那些难看的红锈,剑身灵光四射,雨痕点点散在其上,飞至空中,化作一道蓝光飞速盘旋了锻剑峰几圈,似乎在抒发自己重获新生的欣喜。 所有人都看着这柄灵剑,直到灵剑朝着一个方位垂直飞去。 飞雨找到阿青,一点一点想把自己挪到阿青的手中,但一碰到阿青右手时飞雨如遭雷击般立刻退出,立刻换到了左手。 随着飞雨入手,在悬崖边垂头一夜的阿青,慢慢睁开了眼睛。 。 第五百四十二章 四方剑锋 漫长的夜已经过去,第一缕晨曦照在崖边的阿青脸上,阿青缓缓抬起头,恍若过了一世般,看着远处那半轮艳阳发愣。 飞雨唤醒了她,也解答了她心中大部分的疑惑。 剑心已然破壳,昔日的牧羊女也一夜长大。 剑心浮于阿青体内,左手手心印着一团黑色莲火,洁白的小臂上勾画着一圈一圈的红色丝线,右手上则是多了一柄红柄黑身的四方剑,四方钝面朝外,锋刃内敛。 变成剑客模样的剑心就像一个缩小版的阿青,神情容貌丝毫不差,横在眼上的剑眉如利剑出鞘,但在两眉间一柄形似小剑的剑痕衬得剑心更加神武,非同凡人。 到了此刻,阿青才知道那一片纯白空间分明就是自己的心神,而困住她的束缚就是那层茧子,至于从茧子走出的,便是脱胎换骨的阿青剑心。 阿青与剑心彻底融为一体,若是之前阿青只是把剑心当成一把好用的剑,从此以后,她自己就是那把剑。 阿青站起身来,转头看去,锻剑峰众人都看着她,为首的正是老欧和林无敌。 见到两人阿青感到一阵惊喜,但在人群中扫视了一眼却没看到林宗老的踪影,心中那一点欣喜瞬间被冲散。 阿青走到两人面前,老欧和林无敌打量了一下阿青,他们都感受到阿青体内那股从未见过的剑势。 “林姨,林宗老他……” “没什么。”林无敌打断了阿青后面的话“这是父亲选的路,也是历代护剑人共同选的路,如果是我,也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伤心难过改变不了什么,接替父亲守护住护剑人的誓言才是最重要的。” 林无敌的脸上和语气仍旧那么冰冷,就像死的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般。 在林无敌身后的林七七和小八小九都已经泣不成声,但在林无敌面前却不敢大声哭泣,只能掩着嘴抽泣。 他们爷爷傲绝一世,最后竟连剑道都被烧成了灰。 众人本就沉重的心情在这样的抽泣声中更是大气不敢喘一下,此时煅剑峰的侍剑人急需一个新的支柱。 “不要哭了。” 冷冷的声音传进众人耳中,音量不大,却极威严。 “父亲教过你们哭吗,从成为侍剑人的一天,有谁教过你们哭吗?” 林无敌的声音响彻在煅剑锋上空,林七七和小八小九抬头看着姑姑,眼中满是敬畏。 “护剑、争先,前者是我们的誓言,后者是我们的骨气,哭算什么?是你们两样都不了吗?” 林无敌很少一次讲这么多话,但此时她的声音却让人振聋发聩。 老欧看着林无敌这样的背影不住有些感慨,这些小家伙哪里知道,现在在训诫他们的护剑人,几十年前可是个最爱掉金豆子的小姑娘啊。 老欧摇摇头,把阿青带离了这里,这是侍剑人的事,是林家的家事。 “青丫头,你现在身上是什么情况?”老欧和阿青到了僻静地方,老欧当即问道。 阿青不知道该怎么跟老欧解释自己剑心的变化,只能含糊道“剑心似乎是复原了,也有了些别的变化?” “别的变化?” 阿青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额头,剑心一动,她的身体也忍不住动了起来。 在剑心额头上的那个剑痕让阿青无比在意,这大概就是她的剑道了。 “可我……现在好像使不出来……” 阿青也觉得郁闷无比,明明自己已经找到了剑道是什么,可却像在雾里看花一样,只能隐约知道有条路在自己脚下,却不知道这条路通向何方,自然也无法运用它。 想到此处,阿青突然叫了一声,赶忙唤出四方,原本在剑心手中的四方一下就到了阿青手里。 老欧看着阿青像大变活人般凭空变出一柄长剑,饶是他活了近百年也吓得后退一步,仔细一看老欧更是差点跳起来。 “这不是、不是四方吗!” 老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的声音泄出去,这要让老家伙知道可不得了。 “这、这要怎么办啊……” 阿青一脸为难,她醒来后体内的很多变化都有了解释,可唯独这四方怎么会突然跑到她剑心手里,还莫名开了锋,她可是半点头绪都没有,要是被当成了贼她也是百口莫辩啊! 老欧挠了挠脑袋,眨了半刻眼,提议道“要不然……咱们现在偷偷溜下去?” 阿青瞪大眼睛,用眼神表达出这不是你家的东西吗?怎么还做起了共犯? 老欧被阿青眼神看的恼羞成怒,低声吼道“那现在能怎么办?看四方这样子分明就跟你建立起了一种联系,而且四方都成了这模样,还能还回去不成?” 阿青也不知这个难题怎么解决,就在这个时候两个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阿青!” 阿青下意识回头,看到老区和南宫梦朝自己跑来,南宫梦脸上只是多了两道黑灰,而老区现在看上去滑稽了许多,整张脸的浓须都被烧光,露出下面光秃秃的下巴,倒让阿青一下看的觉得有些别扭。 “你怎么变这样了?” “快别说了!你的剑坯也……唉!这是什么?!” 老区没了须发的遮挡,眼神似乎更敏锐,一下就看到阿青手里的四方,阿青遮挡不及,被老区抓住手腕细细看了起来。 “这、这不是四方吗!可这四方怎么开锋了?!还有这剑柄是什么!为何如此眼熟!” 老区看一眼就怪叫一声,眼前这四不像简直就是在挑战他的认知。 为什么四方这个时候会在阿青手中? 为什么这把祖师爷都开不了锋的神兵现在竟被开了一边?! 还有,为什么这把破剑的剑柄用的是他的剑坯啊! 老区彻底想起来,这四方的红色剑柄分明就是他为阿青准备的剑坯。 赤红如血,是泣血精铁绝不会有错! 老区眼前浮现出刚才一道黑风闯进山火的场景,各种线索串联在一起,老区瞬间得出真相来。 “贼!大贼!” 老区指着四方大骂起来,骂声在宁静的锻剑锋上传扬四处,还没等老欧捂住这人的嘴巴,一个微佝偻着背的身影已向这边走来。 “又发生了什么啊……” 。 第542章 比过才行 欧宗老苍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阿青和老欧对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无奈。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只好实话实说了。 阿青像个犯了错的孩童,上前一步,走到欧宗老身前,双手把手里的四方递给欧宗老。 “欧宗老,这四方不知为何到了我的手中,也不知为何成了这幅模样,还请欧宗老收回。” 欧宗老一直沉浸在失去老友的哀伤中,此时看到四方竟被开锋精神一震,心中的哀伤被巨大的震惊所取代,不断喃喃低语。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欧宗老看了眼四方开锋的剑刃,而后立刻抬头看向那块巨大磨剑石,果不其然,磨剑石上多了一大块缺口,看上去突兀异常。 欧宗老脑海中回忆起上一任宗老临终前交代自己的遗言,那时上任宗老已然精神恍惚,有些胡言乱眼,说了许多没边的事,但唯有一句让欧宗老十分在意。 “四方…四方…总有一天它的主人会来取走它用它来镇安四方!” 锻剑峰上关于四方身上的传说不计其数,欧宗老以前觉得都是无稽之谈,但今天… 欧宗老把视线转向垂头面对自己的阿青,心中震撼如波涛骇浪般无法停歇。 此女到底是谁,为何会得天命眷顾至此,天生剑心是她,四方之主也是她? 得天殊眷,必有所担。 这个女子身上到底担负了什么?! 阿青看欧宗老迟迟不接过四方,疑惑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欧宗老略带惊骇的眼神,阿青觉得有些奇怪,自己不过不知为何拿了四方而已,怎么欧宗老看自己像在看会吃人的怪物般。 “罢了。”欧宗老做出了决定“既然四方现在在你手上,那你便拿着就是。” 不仅阿青惊讶,在阿青身后的老欧下巴也差点掉下来。 这老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欧宗老看得通透,且不论那传言是真是假,但这四方开锋,此事绝无法隐瞒,到时定有一堆宵小觊觎。 都别说外界来人,哪怕是山内的铸剑师和侍剑人怕也都满是好奇,如此神兵放在现在已经受过一次动荡的锻剑峰并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拿着这柄四方的不是他人,阿青跟锻剑峰渊源颇深,几乎就是一个侍剑人,加上还有那小子和阿青的关系,这四方说到底还是在锻剑峰人手中。 如此利害相较下,还是让阿青把四方带走最好。 而且,他也想要看看这四方在这个女子手中到底如何镇安四方! “那我就…”阿青眨了眨眼睛,既然欧宗老都这么说了,那她只能收下四方了。 就在阿青要把四方收回剑心时,一道冷声传来。 “慢着。” 只见林无敌带着侍剑人不知何时也到了阿青不远处。 “这四方乃是锻剑峰至宝,虽然欧宗老你为欧家掌事人,但林家也是锻剑峰的护剑一脉,此事自然要你我都同意才可。” 老欧觉得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怎么奇怪的事那么多,抠门的老头子突然变大方,往日不管俗事的林无敌居然出来争剑。 她手里的断剑不是天下第一利剑嘛?还要四方干嘛? 欧宗老沉吟片刻,林无敌说的确实没错,于是便道“那护剑人意下如何?” 林无敌盯了一会阿青和她手中的四方,而后伸出一根手指“四方是锻剑峰至宝,自然也要是对锻剑峰最有用的人拿着才行,我已有了断剑,不与你争,但现在正值比剑大典,那便和林家侍剑人比出个高低来,谁是第一,谁就拿这柄四方!” 话一出口,林家侍剑人纷纷哗然。 四方之名谁人不知?已然开锋的四方何人不想上手一试究竟? 如此心潮彭拜下,林宗老逝世的悲伤顿时被冲散不少,所有人心中的战意都升了起来。 “护剑人此言极是!剑客当用剑说话!” 林家的侍剑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阿青,阿青也直起身板,点头同意了林无敌的要求。 “好。” 在比剑大典中断一天后,锻剑峰重新热火朝天起来,大家清理出一个还没损坏的比武台,教员还没回山,便由欧宗老和林无敌作裁判,老欧则是充当看客。 此时也不用再分配什么号码,阿青站在台上,对四方有想法的侍剑人一个个上来和她比试就是。 而那四方此时正被供在比武台之上的高阁中,静待自己的主人出炉。 阿青看着底下一个个争先恐后想要和她比剑的侍剑人,一时心头百感交集。 她看了眼自己左袖上的九根细白条,无奈想到自己现在还是九品侍剑人,怎么就要接受别人的挑战了? “我们兄弟先来!刚才那比试还没完!现在正好分出个高下!” 底下的争论得出了结果,小八小九从人群中走出,跳上台来。 此时的两兄弟身上的气势比起刚和阿青比剑时更足,这不仅是为了四方,更是为了爷爷在天之灵对他们不再失望! 剑尊!升! 小八小九浑身气势一变,一股霸道的剑势压在整个比武台上,阿青眉毛微挑,手指不动声色的勾了勾。 “开始。” 林无敌抱臂旁观,三人比剑重新开始,飞雨重放灵光,剑尊剑势强悍,一时剑光剑势在场内突飞,看得底下人浑身热血沸腾。 老欧是唯一一个目光没放在台上的人,他看着林无敌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勾动。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啊,借由四方和阿青,勾起林家侍剑人的好胜本能,如此先代侍剑人意外逝去对侍剑人打消的气势就又回到了侍剑人身上,无论最后是阿青还是哪个林家侍剑人拿到四方,侍剑人都不会再因为悲痛而对剑道懈怠。 让剑客最快走出阴影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尽情的战斗! 阿青在剑尊中身形毫无凝滞,一手剑法打得两兄弟几乎无力回击,看过三人第一场比试的众人心中都奇怪这恶女怎么剑速更快了,似乎一夜就增进许多般。 而在台上的阿青越打越英武,没有用上牵丝和剑意,一手剑光也如雪花般笼罩在两兄弟头上。 如今的剑尊,对她一点用都没有! 。 第543章 四方在手 利剑对击的铿锵声随着日头升高也响得更激烈了些。 小八小九早就不敌阿青对手被打下台去,在自己的剑尊里输给阿青两兄弟也是输的心服口服。 但他们心服不代表其他人也心服,只要入了武道的林家侍剑人没有一个不想挑战阿青的,下一个上台的就是阿青的老相识,林七七。 林七七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她不完为四方,她早就想和阿青放开手脚痛快打上一场了。 她的软剑若是不用上她的蛇势威力至少减弱一半,而如今化为一条毒蛇的她,阿青可还能像上次那样用巧计破招? 已经被蛇势影响的林七七略微阴恻地笑了声,挥舞着软剑就近到阿青身前,两个女子再一次开始她们的比剑,只是这次两人的情况与上次都迥然不同。 所有人兴致勃勃地看着比武台上两人令人惊叹的剑术时,本就对剑术不感兴趣的老区则是不停向四周扫视,看到没人注意自己后,老区就开始悄悄后挪,想趁这个时候从人群中溜走。 他可是发过誓的…趁着没人想起他来,还是赶紧跑了吧。 “想跑啊?” 原本一切顺利,可老区一直盯着前面的人群,完没想到自己背后会突然窜出来一个人,顿时被这声音吓得一激灵,整个人僵在原地。 像木偶一样缓缓回头后,老区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是你啊,吓唬谁呢!” 老欧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 “你说我现在要是叫一声,你要怎么办?” 老区瞪大眼睛,下意识就想伸出手捂住老欧嘴巴,被老欧一掌拍开后结巴道“你你不会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吧” “不会?我怎么不会?!” 老欧想到自己被威胁的场景,整个人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很好啊,下山没多久,威胁人的套路倒是学的一套一套的,把我压箱底的泣血精铁也给拿走了,那可是我给我未来徒孙准备的见面礼!你说我这一腔怨气的,会不会坏了你的好事?” 老区满脸讨好,心下不断想着自己要给出什么丧权辱国的让步才不那么心痛。 老区离开锻剑峰后不是去别的地方,就直奔平京而去,老区时刻记得老欧还欠他一个允诺没用呢。 本来他是打算最后没辙时用这个允诺逼老欧用他铸出的剑挑战天下剑客,但现在既然有了更好的选择,自然要让这个老家伙出出血才行。 于是老区直接逼老欧把他最珍贵的材料拿出来,老欧虽然不情不愿,等毕竟是自己亲口允诺的,也只能给了老区。 也正是老区随口一句山火似乎有些不对劲,让老欧上了心,告知林无敌后两人实在放心不下,便在老区上路后也赶忙赶回锻剑峰上。 “那你…想怎么样?” 老欧眼中坏笑闪过“我想怎么办啊…我就想让你丢人啊!” “嘿!大家快来看啊,看看是谁回山了!大稀客哟!” 老欧的大嗓门一下把正在观看比剑的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老区已然躲闪不及,一张老脸涨红,没了浓须的遮掩更是让他觉得自己被脱光了衣服暴露在众人眼下一般。 “哥?” 十三大师看到老区讶异叫了一声,十三和老区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兄弟,而老区又是祖师爷赏饭吃的绝佳天赋,因此十三十分崇拜这位哥哥。 “老十三啊…呵呵呵…”老区尬笑一阵,看到十三身后向自己走来的人,眼神不断躲闪,恨不得有个地缝让自己钻下去。 “回来啦?”欧宗老脸上还是有掩饰不过的倦态,老区觉得自己这位大伯一下老了许多。 “马上就走。”老区低着头,想起自己下山前对大伯放出的狠话,一时觉得脸上更加滚烫。 “留下吧。” 老区抬起头看大伯,他从大伯脸上看到了以前以前从未有过的老态。 这位强横一世的欧家掌事人,竟放下了姿态,用这种几乎挽留的语气对他说话。 “不了…誓言是自己发出来的,自然要自己完成,这也是大伯一直教导我们的。” 老区还是拒绝了欧宗老的请求,欧宗老叹了口气,也不挽留,挥挥手就让他下山去。 老区转身下山,没想到那个不要脸的东西居然还跟在他身后,脸上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让老区恨不得一巴掌盖过去。 要不是打不过你,一定让你知道花儿为何这样红! 老欧假装看不见老区现在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笑道“你下山要去哪里?” 老区白了他一眼“我就在山下搭个草屋,怎么?你要跟我做伴吗?” 老欧惊讶道“那你的誓言怎么办,你的剑不是成了四方的剑柄了吗?” 这个啊… 老区眼里也浮现狡猾的神采,双臂一抱,一脸山人自有妙计的表情。 “等阿青拿到四方后,你就知道了。” 老区一点也不怀疑四方会落入他人之手,阿青可不仅是他看中的人,就连林宗老那个死鬼都投了重注! … 阿青的比剑还没停止,用出剑意将林七七打下比武台后,一个接一个的林家侍剑人轮番上台,但阿青就像不知疲惫般,一身剑意越发凌冽,决胜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不仅是侍剑人,就连旁观的林无敌眼中都爆出了精光,想要自己上台和阿青比一比。 但今天的主角不是自己,林无敌只能按耐下来,静静看着阿青成长。 阿青这一次守擂从晨光微熙到落日迟暮,林家所有侍剑人都挑战过一次阿青,尽管阿青也被打的浑身挂彩,但现在站在擂台上的只有她一个,结局也不言而喻。 林无敌不废话,见胜负已出,跳上高阁取下四方,再上台递给阿青。 “这是你的。” 阿青接过四方,一股血脉相连的感觉就从手心传来。 阿青心念一闪,四方就从她手中消失,回到了剑心手上。 林无敌转身面对台下失败的侍剑人,厉声道“胜负已分!林家侍剑人输也要输得起!从此四方归于阿青,任何人不得为由挑衅寻事!” “是!” 侍剑人齐声回应,气势丝毫未减。 先代护剑人的离世和林家都败于一人之手的结局,反而激励了林家侍剑人的斗志。 输一次可以,但下一次必然要赢回来! 。 第544章 柄上有字 尘埃落定,林无敌和欧宗老还要传回被疏散的侍剑人和其他闲杂人等,更有许多锻剑峰的要务要商量,便驱散众人,让各人回去好好歇息。 阿青见南宫梦对自己比了个眼色,下台朝她走过去。 南宫梦从刚才就满腹好奇,想知道自己不在锻剑峰的一天一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不容易等到阿青可以满足她的好奇心了,一个煞神莫名其妙又杀了出来。 “青丫头,跟我来。” 老欧挡在阿青和南宫梦中间,硬是半路拉走了阿青。 阿青向后看了看南宫梦想说些什么,老欧一撇头睨了眼南宫梦。 “封家的小丫头,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南宫梦连忙摆手,心中就算有不忿也不敢说出来。 谁叫您老厉害呢。 老欧拉着阿青到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对阿青神秘兮兮道“青丫头,把那四方拿出来瞧瞧。” 阿青怪道“你刚才不就看过了嘛?” “啧,别废话,叫你拿你就拿!”老欧不耐烦地骂了声,这丫头怎么出了趟远门变得这么磨磨唧唧了。 “又不抢你的!快点!” 阿青翻手召出四方,老欧拿过细细观察,好像四方上有花一般,老欧几乎是一寸一寸看了过去。 “那混小子说看了四方就知道怎么找不到呢…”老欧边看还边自言自语,等翻过一遍四方剑身后,老欧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把视线投向四方的血红剑柄。 果然! 老欧眼中一亮,找到了自己要找的。 “这混小子…” 老欧看到剑柄顿时笑出了声,阿青不解他为何发笑,凑过头来一看,面色顿时也变得古怪。 只见那剑柄之上,赫然刻着一排小字——区大师所铸。 这一排字与血红剑柄融为一体,老欧知道这是欧家铸剑术中的独传秘术,无论是什么火焰还是有谁想要磨去这一排字样,除非把这柄剑融成铁水或者磨成末,否则休想毁掉这一印记。 起因也是因为锻剑峰成名后,不少宵小冒充锻剑峰的名头在外招摇撞骗,先辈无法,被迫创出了这一‘防伪标记’,没想到今天居然被这小子取巧用了。 这样一排字刻在四方的剑柄上,无论是谁第一眼看到都会以为这一柄四方就是这位区大师所铸,哪里会想到区大师贡献的只是一个小小剑柄。 难怪那混小子那么轻松的就下了山,原来是打了这个主意啊。 这四方天生地养,就算祖师爷都不敢说是自己铸了这把剑,想来祖师爷也想不到万年后居然被一个后人给抢了这风头吧。 老欧摇头失笑,把四方还给阿青,而后突然抽出龙泉向阿青攻来。 阿青一时大惊,但身体却先一步做出反应,抬起四方向前一挡,龙泉与四方对碰发出十分古怪的‘嗡’声,并不像一般剑器的尖锐声。 “丫头,看来没少下苦工啊!那让你师叔我看看开了锋的四方到底有什么不同!” 阿青知道老欧是存了考校的心思,于是也不留下,手上一转就将四方开锋的一面对准龙泉,身上剑意翻腾。 老欧也知阿青不再是刚来平京的那个小丫头,尽管未出力,但也用上了河海之势,一股海浪声在两人耳边响起。 阿青举剑向前,但就在四方和龙泉相碰时,四方竟然自己转动了一圈,用钝面抵御,龙泉砸在钝面上如同砸在了一面盾牌上般,一股巨力从剑身传到老欧手上,老欧双眉一皱,抽剑脱身。 “青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怕伤了我?” 老欧以为阿青转动剑身,但阿青也是一脸迷茫,她也不知道四方怎么会自己转了起来。 老欧见阿青不像在开玩笑,边上前细细查看了一番四方,摸索中老欧没有在四方上找到任何开关。 那这剑是见了鬼吗?还会自己翻身? 老欧想了片刻,决定做个试验。 “青丫头,用你的四方砍我。” “啊?” 阿青有些犹豫,老欧则是不耐烦道“你怕什么,你真想砍到我还要再练个几十年,快些!” 听到这话阿青也放心下来,身形一闪到了老欧面前,举起四方开锋的那面就朝老欧脖子砍去。 老欧不闪不避,一直紧紧盯着四方,只见就要砍到老欧之时,那四方剑身上传来一阵嗡嗡声,在两人注视下,四方自己转移了剑身,用钝面取代锐剑,一股厚重的气息在两人中间弥漫。 老欧向后一步躲过四方,阿青举着四方满脸奇怪。 这剑是什么意思? “四方有灵。” 四方已然生了剑意早在老欧的预料内,一柄传承万年的灵剑,就算是什么破铜烂铁也早成精了,更别说被锻剑峰众人日日朝拜的四方。 但老欧没想到的是,这柄剑的剑灵竟然可以完不受剑主的意志左右,甚至它自己可以左右剑身。 “走,回去翻翻书。” 老欧带着阿青到锻剑峰上藏书之地,翻找半天才翻出昔日老祖记载四方的竹简,一开篇就有八个字——四方不利,仅为守天。 “这是什么意思?” 阿青一到老欧身边不自觉就有了一股依赖感,遇到不明白的事总是下意识去问老欧。 老欧眼睛一瞪,斥道“我又不是老祖宗,我怎么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 两人直接席地而坐,半响后老欧沉吟道“此书是老祖宗研究了一段时间四方后得出的结论,书中记载老祖宗也曾想用四方去伤害生灵,想要以血祭剑的方法使四方开锋,但最后的结果都是四方无法伤生,就算被四方击中,最多也就晕厥片刻,无论是人还是其他生灵,结果都无例外。” 老欧抖了抖竹简,里面记载的就这么多,得出这个结论后老祖宗只能无奈写下开头的那八个字。 “所以,四方…没办法杀人?” 老欧摇摇头“四方既然已开锋,那必然就有见血的那天,但关键是…” 老欧指了指四方“四方它要自己决定什么时候杀人,要杀什么人。” 。 第545章 山火之下 阿青傻了眼,那这四方拿了干嘛? 老欧问完四方是如何到阿青手中后,也有了一个猜想。 “四方说不定和你的剑道有关,等你找到剑道到底是什么的那天,自然就可以知道四方要斩杀的是什么人了。” 老欧从地上站起,拍了拍屁股就往外走。 “睡了睡了,每次和你这个小丫头见面总要心烦。” 老欧向后挥挥手,就伸着懒腰走出屋子,阿青又看了看竹简,放回原处后也走出去锁好门。 幸好飞雨在山火中燃尽污秽,就算四方一时不能用也没什么大碍 她的剑道到底是什么呢… 阿青剑心摸了一下自己脑门,阿青的身体也做出同样动作,但不论阿青怎么摸,那处剑痕就像只是一个伤口般,不为所动。 阿青无奈放下手,回了自己屋子。 一进屋子,阿青就看到自己床上躺着个人,走近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南宫梦。 南宫梦在床上发出平稳的呼吸声,显然已经睡着。 在床边的彭莒抬抬眼,问阿青道“锻剑峰那些破事解决了?” 昨天的动静彭莒也察觉到了,但那些剑客还应付的过来他便没出手,说到底还是凡人的事,既然阿青没命令他,他何必多事。 “嗯,没事了。” 一人一马交谈中吵醒了床上的南宫梦,南宫梦坐起后揉了揉眼,还带着睡腔抱怨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我都睡了一觉了。” 说完南宫梦伸手打了个哈欠,从床上起身自己给自己倒杯水喝起来。 “快快快!昨天锻剑峰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那些侍剑人和欧家掌事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南宫梦拉着阿青坐下,催她把昨天发生的大事一五一十说来。 阿青只能捡些无关紧要的告知南宫梦,就算这样也让南宫梦听得一愣一愣的。 “难怪…”南宫梦早有疑惑,这锻剑峰上的封家封印实在太多,而且几乎都是心血封印,如此大的手笔,若是只控制一个山火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些,没想到这山火还会变成噬人的怪物。 幸好自己昨天不在山上… 南宫梦暗暗庆幸,和阿青再闲聊会后南宫梦就觉得困意又上了头,便回自己房间睡觉,阿青洗漱后也上床歇息。 当夜,阿青做了一个很古怪的梦,她梦见了那个极黑的空间,但此时她身上有些许光芒,照亮四周一小片地方,而那声音她也听得更仔细了些,虽然还是不知道男女,但至少知道了是从何处传来。 天,这声音是从天上传来的。 阿青一直循环做着这个梦,最后被直接闯入她房间的南宫梦吵醒,南宫梦一进屋就抓着阿青肩膀大喊“不对!还有不对!” 阿青眯着眼睛,看南宫梦也是一脸蓬头乱发的模样,明显也是刚刚睡醒,都来不及梳洗就来了她房内。 “怎么了?”阿青有些疑惑,按住南宫梦的肩膀,抚慰她不安的情绪。 南宫梦不断摇头,嘴里呢喃着“不对不对…” 阿青坐起身来,疑惑问道“哪里不对?” 南宫梦看向阿青,眼中满是惊恐“山火!不只是山火!” … 阿青和南宫梦站在锻剑峰山脚下的那个深洞前,山洞口还设着封家封印,两人面色都颇为严峻。 按南宫梦所言,她昨晚无意入梦,重新到了原初之火的空间中,南宫梦想要逃离,但有股力量却将她死死抓住。 南宫梦无法,只能利用封力小心在原初之火的空间内不断寻找,看看到底是谁把自己呼唤到此处来。 “我看到了原初之火的本体。”南宫梦现在眼中还满是恐惧,哪怕只是看一眼,南宫梦都觉得自己梦境差点被其融化。 所幸原初之火并没有伤害到她,在看到原初之火的一瞬,南宫梦身上那股束缚当即消失,于是南宫梦连忙从这个空间中脱身,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跑到阿青房中告知此事。 “原初之火产生了怨气!它即将要暴走!” 南宫梦丝毫不疑此事,她只是看了原初之火一眼,便能感受到一股足以焚灭世界的怒火向自己袭来。 最让南宫梦感到恐惧的是,原初之火这股怒气并不是冲着她来,而是真的想要把这个整个世间烧成飞灰! 阿青闻言不敢耽搁,和南宫梦一起下山查看。 只是一团山火就把锻剑峰搅得人仰马翻,还赔上一个林宗老,若是原初之火也暴戾起来,那该是怎样的大祸?! 两人此时站在洞前,一时都犹豫起来。 她们该如何做? 直接踏入洞中,原初之火的火焰就会焚尽两人的身体,连神魂都逃不出,但若是不进去,又怎么知道原初之火到底是何情况?它为何会有怨气生出? 南宫梦记得家里书中记载,原初之火是创造这世间的五大本源之一,至纯至真,无善无恶之分,它代表着这个世间的基本,也可以说这个世间是在它身上建立起来的。 如此神物,早已不是人的道德好恶可以评判,它也不会因为生灵死灭而伤心难过,对于它而言最重要的是这个世间的平衡,那到底是有什么事能让它生出怨气? 就在两人为难时,四方突然出现在阿青手中,而后飞到两人上头,转动剑身,不断有嗡嗡声传进两人耳中,阿青也感觉到有一股厚重的力量护住了两人周身。 四方是让她们进去? 阿青和南宫梦对望一眼,阿青先是走到洞口伸出一只手试探,发现果然半点温度都察觉不到,而后先一步跨入洞中,在四方护佑下,原初之火的高温丝毫伤不到阿青。 于是阿青走出洞外,带着南宫梦一起进了洞。 洞口向下延伸,一条阶梯呈现在两人面前,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这个地方建了一个阶梯,但正好方便两人走下。 “这四方到底是什么…竟有如此神力…” 南宫梦满脸惊奇,四方的‘名号’她也知道,但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一柄神兵。 阿青面色严肃,一步一步向下走去。 她能隐约感觉到,这底下的东西,就是四方为之开锋的原因。 。 第546章 祭献封印 阿青和南宫梦越朝下走看到的景象就越古怪,不断有火焰组成的生灵从两人身边窜过,它们似乎看不到两个生人到来,甚至数次距离两人咫尺而过,阿青都可以听到这些火焰生灵发出的古怪声响。 “我的老天爷呀,这些都是什么啊” 南宫梦数次想要伸出手去碰,但想到日后可能要做一个独臂娘子,南宫梦还是放弃了这种作死的举动。 火焰精灵在这个火焰世界中四处欢快飞舞,五颜六色的火绽放在整个空间内,让南宫梦想到大年夜晚上家里放到天上的烟火。 “这些火精想来没有一个比上头的那山火差。”南宫梦跟阿青说话声音都小了些,害怕惊动到这些火焰精灵。 阿青点点头,若是按南宫梦所说,这些火焰精灵就是原初之火召唤而来自我禁锢用的,为了不让原初之火散播危害世间。 “哎!到头了!” 两人在最后一阶阶梯停下脚步,阶梯就像在半空中突然停下,底下尽是一片虚无。 不,不是虚无。 阿青蹲下身子,在这片看似虚无的东西上面,肉眼可见的空间正在扭曲,此处的温度已是这个尘世无法承受的地步。 “看来这就是原初之火了。” 阿青抬头,整个洞穴尽入她的眼底。 从这里开始,就是一处完不同的世界,一个高不见底的洞穴,四周尽是五颜六色的异火,底下这片透明的火海让这些异火都不敢轻易靠近,不时有空间被烧裂的噼啪声从底下传来。 南宫梦看这片透明的火海看久后心里就产生一股无以言状的恐惧。 就是它…她在梦中见到原初之火时感受的恐惧,和现在一模一样… 这是生灵与生俱来的恐惧,对创生之物的无上敬畏。 阿青还在四处观察,在四方的庇护下,无论是异火还是原初之火都对她们造成不了伤害。 而且按理说这处空间更不可能有什么空气的存在,但她们的呼吸并没有什么滞碍,和在外界时无二样,不知四方是如何做到的。 奇怪的点不止这一个,阿青蹲下身来,摸了下她们脚下的阶梯,看上去就是一般泥土所造。 但什么样的泥土可以离原初之火这么近还不被烧毁? 又是什么人修建了这个山洞,打通原初之火和世间的通道? 阿青微微皱着剑眉,入尘世这么久,她很难不把这些疑点和阴谋挂钩。 世人无利不起早,若是没有什么好处,怎么会做这么大手笔的事? 阿青蹲在阶梯上,看着前方那一片透明火海,在视线中能看到空间不断被烧得歪七扭八,但又在不断自我复原,而原初之火似乎也在压制自己的力量,尽力不让其外泄。 阿青心念一动,不再以五官来观察外物,眼中白光一闪,剑心的眼睛出现在阿青眼中。 这是阿青和剑心完契合后发现的新能力,只要阿青心念一动,剑心就能和肉身重合,剑心所有的天生灵感也能直接为肉身所用,不用再像以前要驱使剑心才能看到不同的东西。 一旦用剑心的眼睛看待万物,万物真正的样子就会呈现在阿青眼前。 如此阿青看清了原初之火的真面目。 那是世间最开始的火焰,是创造万物之火,没有颜色可以形容它的壮丽,它就像水流一般缓缓流动,但阿青又能一眼看出其中蕴含的创生与毁灭之力。 阿青缓缓站起,不断扫视着底下的原初之火。 她现在能感受到原初之火压抑的愤怒,那平静的水面下有一股暗流在涌动,原初之火想要搅动一场惊天大火。 可它不能,不是不想,是不能。 原初之火之上有道道血红的封印条纹在上浮动,压制着原初之火。 封家? 阿青下意识看向了南宫梦,如今南宫梦在她眼中也像个透明人般,不仅身上封力流动一目了然,就连心中的情绪也能隐隐察觉,她似乎在害怕什么。 南宫梦看到阿青看向自己,下意识打了个激灵,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刚才阿青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南宫梦从阿青身上竟感受到面对原初之火时的恐惧来。 南宫梦根本不敢和阿青对视,看了一眼连忙低下头,但也看到了阿青眼中浮现的淡淡白光。 阿青是怎么了?难道被什么东西夺舍了? 南宫梦心里不断打着鼓,但现在她进退两难,就算想逃也没处逃,只要迈出四方庇护的范围一步,她就会连人带魂都烧成灰烬。 “你看不到吗?” 阿青幽幽的声音传进耳中,南宫梦浑身一抖,眼神不断晃动,心想她要看到什么? “看那里。” 阿青手指指向前方透明火海中的一个位置,南宫梦抬头看去,努力眯起眼睛看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我、我什么都看不到啊…” 南宫梦忍不住结巴起来,她总是害怕现在的阿青会发怒。 惹怒阿青绝不会有好下场,南宫梦下意识一直在提醒自己这一点。 阿青始终面无表情,听到南宫梦的回答后向南宫梦伸出了手。 南宫梦僵在原地,面上满是遮掩不住的紧张。 阿青不会是想把她扔下下去吧?! 阿青并没有像南宫梦胡思乱想的那样,只是拉住南宫梦的手,两人双手一接触,南宫梦心中的恐惧的霎时消失,同时一股傲然于万物的冷漠从心底升起。 南宫梦惊讶于这种感觉,但阿青却让她再往这个方向看去。 南宫梦抬眼望去,此时她看到的景象多了许多东西,其中有一个东西让她不自觉后退一步,松开阿青的手,跌坐在阶梯上。 阿青蹲了下来,轻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南宫梦还有些失魂落魄,但在这样的阿青面前她必须回答。 “我看到了…我们封家的祭献封印…” “那是什么?” “那是我们封家最强大…也是最禁忌的封印…” “它需要大封师的部心血,再加上大封师的命数和神魂,方能施展…” “被施加这个封印后…” “永世沉沦,封印不解…” 。 第547章 永世沉沦 在如同水流流动的原初之火之下,一道血红封印的柱子从原初之火内缓缓上升,封印住整个原初之火的封印源头便源于此。 在封印的原初之火下方,并不是无穷无尽的火海,火海之下的尽头是一摊类似烂泥的东西,这是这泥也如血红一般,向外散发着腐朽死亡的气息。 就在这摊泥上,一截被血染红的封桩深深嵌在其中。 在封桩钉入的地方,一股死亡和生机交杂的气息交杂在一起,隐隐在撼动封桩,但那浸了大封师所有心血命数以及神魂的封装,还是死死镇住自己要封印的东西,不让其出逃半步。 阿青和南宫梦看不到这么深远的一切,阿青眨眨眼,重新恢复平常的状态,压在南宫梦身上的威压消失,南宫梦顿时放松下来,但面上还是十分难看。 封家的祭献封印也被称为禁忌封印,因为这封印实在是太过狠毒,无论是对大封师还是被封印者。 此封印术不仅要大封师祭献自己的神魂,不入轮回,以己身封印,更是让被封印者生生世世都要背上这个封印,哪怕身死轮回,神魂上也会打着这道封印。 若是为人,则天生灵窍封闭,痴痴傻傻,一生疾苦; 若是为其他生灵,则先天不足,只会落得他人口食下场。 生生世世,封印沉沦。 这就是祭献封印的阴毒之处,这个封印在封家里也属于决不能提及的辛密。 南宫梦从未得过父亲传授,就连知道祭献封印都是从老人所说的传说中得知,之后南宫梦再问老人就三缄其口,绝不多透露半句。 南宫梦之后也因好奇去查阅了封家历史上到底有过几次祭献封印的记录,因为此术必须要大封师施展,而封家每一代大封师其身平事迹都必有其记录。 如此南宫梦也能看到封家立世以来,只有一次大封师使出祭献封印的记录。 那一次还是有个魔王降生,为祸一国,大封师偶然至此,见魔王凶残,不忍一国百姓遭殃,便以身祭献,将魔王封印,使其生生世世都无法再为祸世间。 可这的祭献封印又是哪里来的? 南宫梦觉得脑袋一团乱,祭献封印所在,必然有大封师命丧于此,但为何家族中没有记录? 阿青见南宫梦这样,便知一时半会也问不出个答案,于是拉着南宫梦站起。 “先回去吧。” 虽然原初之火有暴动之像,但有这个封印在,原初之火并不能真正威胁到锻剑峰,于是阿青最后看了眼底下流淌的原初之火,便带着南宫梦原路返回,到了地上。 出洞后四方自动回到阿青手上,白光闪动,又回了剑心中。 阿青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心中数个疑惑纠缠在一起,变成一个更大的谜团。 为何四方要让她们进洞看到被封印的原初之火? 此洞是谁修建的? 原初之火又为何被封印? 阿青越想眉头皱得越紧,每一件事似乎都牵涉了一个大秘密,但阿青不知道这秘密跟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所有事情都隐隐把她引导到这个秘密中来。 阿青看了一会洞口,之后便带着南宫梦回了锻剑峰上。 “去哪了?” 一回锻剑峰阿青就看到老欧在她们门前等她们,阿青犹豫片刻想将底下原初之火的事告诉老欧,但却被南宫梦拉了一下。 阿青对上南宫梦哀求的眼神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底下的原初之火上有封家的封印,若是其中牵涉到封家一些机密的话,揭露必然会让封家陷入被动。 阿青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口问道“下山走走,你怎么来了?” 老欧伸了个懒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阿青“昨天都忘了,那傻小子又把信寄回了平京,想着顺路,就把信给你带来了。” 老欧把信给了阿青后就往回走,阿青和南宫梦回了屋子,阿青还来不及拆开信看,南宫梦就紧张兮兮道“我觉得我该回一趟家。” 南宫梦总觉得这件事不那么简单,为什么会有一个大封师的祭献封印流落在外,而且还是封印原初之火! 凡是知道原初本源的人都知道这些本源对于世间的平衡多么重要! 若是担心它们危害尘世只要用心血封印加固,甚至派人看守皆可,但直接用上祭献封印,这种不死不休的封印术,简直就是把原初之火当成了邪物啊! “不行,我必须回家一趟!” 南宫梦一下站起身来,在阿青身边转悠几圈后,急匆匆出了屋子,回到自己房内收拾东西。 阿青看着南宫梦这模样也不阻止,她回家了也正好,省的跟在她身边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危险。 阿青趁着这段空档,拆开林星轮给她的信看了起来。 其上像流水账一样记载了林星轮在边疆的生活,日日都艰苦且平淡,但阿青看到最后脸色却突然变了一下,这封信的最后写了一件怪事,让阿青牵上了心。 … 大定北疆,这是大定朝疆域最北的地方,也是大定朝最不安宁的地方。 大定四海升平,其他兵祸都被平息,国内百姓皆是休养生息的模样,但所有人提到北疆二字,面色总是忍不住一边,原因无他,这里存在着一个部落。 这个部落传承悠久,甚至跟一些山门一样,繁衍了千万年,但天命不眷,这个部落始终蜗居在大陆最北边的草原上,再往外便是荒无人烟的荒漠。 这个部落的名字叫边狼。 边狼部落一直有问鼎天下的心,但屡屡进攻却又被屡屡打败,因此就像一只边狼般一直骚扰历朝历代的边疆,唯一让他们消停的是前朝。 前朝皇族号称草原上的黄金家族,是边狼部落的近亲,原本只是一脉分出去的边支,却趁着中原内乱时有幸问鼎天下,如此边狼部落便与前朝通婚较好,贸易往来,倒是千年来头一次给了北疆难得的繁荣。 但在大定取代前朝后,边狼便又开始侵扰边疆。 边狼之名可止孩童啼哭,但大定百姓虽害怕边狼却不担忧边狼能够闯入关内。 原因无他,只因镇守北疆的有一大将军,此人名为狄无敌。 。 第五百四十九章 北疆边城 荒凉的北疆打地,黄沙漫天,天命的公正在此得到了新的验证。 尽管大定的边疆一片荒凉,渺无人烟,但在沙漠深处,天命就像是跟所有人开了个玩笑般,在此处点上了一点绿色。 一片浩大的草原绿洲孕育了一个族群,这个族群在草原中肆意奔腾,在还不知道荒漠外的世界前,他们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间唯一受到天眷的族群。 但有勇士发现荒漠外竟还有一个更大的世界后,这个族群的野心便被彻底激发,这一片受到天眷的草原再也不能满足他们的野心。 他们要征服,要征服马蹄能踏到的所有土地! 这个族群以狼为图腾,又在最边远的地方繁衍,于是便被称为边狼族。 边狼铁骑过境,定搅扰关内百姓民不聊生,于是历朝历代君王必派大军驻守北疆,以抵御边狼。 这已成了历代传下的传统,也是因为这规矩,北疆边境竖立起了一个城墙高度不亚于平京的高大城池。 它不是哪一朝哪一代建立,而是历朝历代的努力建成,甚至改朝换代的动荡时期,也没有哪个势力妄图摧毁这座城池。 每个人都知道,这座城是守护内陆的第一道屏障,也是最大的屏障。 这就是北疆城的由来。 阿青和南宫梦裹着发布,站在北疆城的城门前,不断有刺痛肌肤的黄沙从两人头顶掠过,南宫梦只能紧了紧脸上的布条,小声暗骂一句鬼地方。 “知道是鬼地方还跟来,那你岂不是犯贱?” 阿青毫不留情刺了南宫梦一句,这人明明说要回家,结果那天回房间转了一圈,竟就改变了主意。 说自己就算回去父亲也不会告知详情,而且八成还要追究她离家出走的罪名,到时候被关个一年半载的还得了? 所以还是跟在阿青身边把自己想看的大好河山都看遍了再回去才算回本。 只是南宫梦想不到的是,这天下的大好河山,并不一定都是山清水秀之地。 这偏远北疆,南宫梦以前也就在书中地志上读到过,那时候还不信上面对此处的艰苦描写,但从踏入北疆开始,南宫梦就觉得自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想都没想过的地方。 “风又大,天又干,百八十里渺无人烟,就连天上的太阳都黄黄的,寸草不生,这不是鬼地方是什么?!”南宫梦把自己整张脸藏在布罩下面,但嘴还是一如往常的硬。 阿青懒得搭理她,牵着入北疆前买的骆驼,朝着北疆城城门走去。 守城的兵士早就看到了两个陌生人,但这两人从内陆而来,而且打扮上看也不是什么寻常百姓。 在这地方骆驼不是什么便宜货,能两人各牵着匹骆驼的,想来也是来北疆城看新鲜的大家子弟。 阿青走到城墙下,哪怕此处搭起了布棚,但在这风沙下也是毫无用处。 在布棚下的士兵咪着眼看着阿青,阿青走到兵士面前站定,从怀里掏出一个官印来。 “大定钦天监少司,特来拜访狄大将军。” 守城兵士一惊,连忙拿过官印查看,但他们驻守边疆多年,哪里知道京官官印的样子,于是只能对阿青行礼,让她稍等片刻,自己揣着官印赶忙往城里跑去。 北疆城旷阔至极,比起平京来还要更大一些,城墙高耸,尽显古朴之色。 城中兵士往往要驾马疾驰,才能把消息及时传递到长官处,这位守城兵士就跨上在城墙边拴着的军马,跑进城墙内。 几刻钟后又有数个马蹄声从城墙内传来,阿青和南宫梦就站在棚下看着城墙。 在两人的注视中,高大的城墙大开,从中跑出三匹军马,领头的正是跑去报信的守城兵士。 “少司大人,您、您的官印。” 守城兵士在阿青面前翻身下马,把官印递还给阿青后给阿青行了个军礼,眼神还在好奇的打量阿青。 这兵士就出生在北疆城中,连最近的城镇都没去过,没想到平京城里女人也能做官,而且做的还是大官。 阿青收回官印,另外两匹马上也下了两个人,看那装束是狄无敌身边的贴身亲兵。 “少司大人,狄将军吩咐我们来接两位入城。” 亲兵给阿青抱拳行礼,看到阿青两人自己带有骆驼后便自行上马在前面带路,阿青和南宫梦骑在骆驼上再后跟着。 为了照顾两人,亲兵特意慢驰军马,倒让阿青和南宫梦一路上看遍了北疆城中的景色。 “这北疆城,建的还真是奇怪…” 南宫梦抬眼望去,眼中尽是岩石建造的建筑。 岩石不透风反而吸热,冬天更是冰凉刺骨,其他城池除了城墙,没人会拿石头建造房子。 这北疆城里的百姓都有怪癖吗?怎么建这么不舒服的房子。 北疆城道路旷阔,一行人慢悠悠地到了城中的将军府。 将军府也由石头而建,只是更加威武庄严,面前两尊大狮子栩栩如生,门上黑色匾牌上高耸将军府三字,让人不敢无事在前逗留。 阿青和南宫梦下了骆驼,跟着亲兵向里走去,走到厅中就看到狄无敌正站在昏暗的房间内看着一面墙,等两人走近才看到墙上挂着一幅标记着许多标识的地图。 一条红线横跨图上,俨然就是大定的疆域线。 “来啦。” 狄无敌转过身,阿青看到狄无敌那双眼睛,心情总是有些复杂,虽然按自己所知,狄无敌也是阿耶的结拜兄弟,和自己关系匪浅,但无论如何阿青就是无法和狄无敌像老欧那样亲近。 “只有你们两个?” 阿青知道狄无敌问的是谁。 “老欧说他要在锻剑峰上休息几天,正好很久没回去了,还说才不见那个小子几天,丝毫没有想念,还是等过个几年再来看他。” 这是老欧的原话,阿青一字不漏转述给狄无敌。 狄无敌点点头,又问道“听说锻剑峰上出了点意外,解决的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 “那就好。” 狄无敌以他的方式和阿青寒暄完后就转身回去看地图。 阿青只能自己反问“怎么没看到星轮?” “他要晚上才能见你。” 。 第五百五十章 在意之处 入夜后,北疆城的风吹得更响,几乎是在敲打着门窗。 这时候南宫梦才知道为什么北疆城连民居都要用石头建成了,要是木房子的话,在这样的风声中岂不是夜夜不能安宁? 尽管石屋的动静会小些,但南宫梦还是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强迫自己无视外头的呼呼声。 两人就安顿在将军府内,将军府多的是空房间,因此两人也不用挤在一起,选了两间相邻的房间住下。 阿青的房内还亮着灯,她正坐在桌旁,手肘靠桌,用手掌撑着自己下巴,听着窗外的风声等人。 阿青耳朵一动,坐直身子,没过多久就听门外传来窸窣的声音,而后没上锁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人影猫着身子钻了进来。 来人把门关上后脱下兜帽,转过来面对阿青时阿青差点没认出来这人。 林星轮那张原本白净的脸现在黑得如同西南的土人,而且头发散乱,只是随意用一根细木头别在一起,林星轮露齿一笑时露出的洁白牙齿更显得林星轮憨厚了许多。 阿青一时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林星轮原本看到阿青一脸惊喜,但听到阿青嘲笑,嘴角的笑僵在原地,而后化为苦笑。 “你还笑我呢,你都不知道我在这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阿青忙拉过椅子让林星轮坐下,给他倒了杯水。 “我怎么不知道你过的什么日子,你在信里事无巨细都写的一清二楚,我就算想不知道也看进去了呀。” 林星轮哼了个响鼻,接过阿青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 “你可知我来找你冒了多大的风险?要是被监军发现我不在账内,怕又是一顿板子,不过自从接到你说要来北疆的信后,我每夜每夜都睡不着,可兴奋坏了!” 林星轮一见到阿青就有数不清的话要跟她说,阿青微笑着看他。 但今晚时间不长,阿青还是打断了林星轮的滔滔不绝。 “你一个大定亲王,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阿青还以为林星轮会抱怨狄无敌,但没想到林星轮只是摇摇头,认真道“是我自己这么要求的。” “舅舅原本让我跟在他身边学习运兵之道,但我觉得若是不亲自为兵,今后如何用兵?不知底层兵士的真实情况,日后就算给我再多的兵马,我也无法如臂使指的指挥他们,所以我就求舅舅把我下放到兵士中,隐瞒身份,真正让我成北疆军中的一员。” 阿青微微点头,听到林星轮这些话才真正感觉到他的不同。 林星轮不仅是外表褪去了天潢贵胄的尊贵,就连内里都已然蜕变,变得沉稳起来。 “星轮,你看过我的信,想来也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吧?” 阿青直入主题,林星轮也收起玩笑面色,沉重点头。 片刻后阿青屋内灯火吹灭,两道身影从屋中溜出,悄无声息地出了将军府。 而在旁边的黑暗中,一双明眸把两人的动作都尽收眼底。 林星轮带着阿青到了北疆城面对荒漠的大城墙处,那里的城门还亮着火把。 林星轮朝着在等候他的一个兵士点头,那个兵士就将令牌递给守城兵士,三人顺利出了城门。 城门关闭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林星轮有些埋怨道“何必这么急就要出来查看?这城门一关直到明日太阳升起才能再打开,我还有兵营可回,你岂不是要在外游荡一夜?” “无事。”阿青把视线转向一直盯着自己的那个兵士,发现他也是个熟人。 “阿青,这是清川,你见过的,他现在陪着我在北疆军中历练。” 林星轮一把勾过陈清川的脖子,把他拉到阿青面前。 陈清川和阿青第一次见到时也几乎判若两人,但那双眼中的稳重,却丝毫未改。 “宸王亲卫陈清川,见过少司大人。” 陈清川向阿青行了个军礼,阿青略微有些惊讶,亲卫在大定军中是什么概念,她也略有耳闻。 瞥到林星轮略带得意的表情,阿青心中暗道星轮果然变得不同了,不仅开始考虑以前从未想过的事,就连身边都有了拥附于他的人。 “不用多礼。” 三人寒暄后,林星轮和陈清川就带着阿青直奔阿青此行的目的所在。 在林星轮寄给阿青的第二封信中,提及了北疆出现了一个古怪的地方,其内似乎与非凡之力有关,而这古怪的地方,却给阿青一种熟悉的感觉。 “就是这里。” 三人都不是一般人,脚力比起常人快上数倍,半个时辰就到了北疆深处一处渺无人烟的地方。 在一个废墟处,三人停住脚,林星轮闭着眼感受数息,确定这就是发生怪事的所在地。 “这有我留下的势,不会有错。” 深夜中的北疆黄沙吹得更凶了些,夜色加上漫天黄沙,寻常人走不出一里就要迷失方向,唯有以武势为引,才能准确无误地找到路。 阿青闭眼,再睁开眼时白光略过,以剑心之眼视物。 阿青用剑心附着双眼时,林星轮明显感到阿青身上传来一股陌生的压迫感,甚至让他自动升起死势抵御。 林星轮看了阿青数眼,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当自己太过小心,过于敏感而已。 阿青看向四周,她能看到这片废墟中零落散着很多巨石,这些巨石都有一人左右高,且分布平均,往往都是数块巨石倒在一地。 而那巨石上,还有一些残留的东西… 阿青蹲在一块巨石前,一团淡淡的黑气还粘在巨石上,阿青用剑意护住手掌,想要拿起这团黑气,但剑意与黑气一碰触,那团黑气就消失在阿青手中。 阿青收回手,蹲在巨石前一言不发。 这并不是山火暴戾时造出的黑石怪物。 阿青不远万里远赴北疆,就因为林星轮在信中提到某一日边巡时,他们小队巡逻到一处废墟处,这本是寻常废墟,但突然有数只巨石怪物从地下窜出袭击他们,这些怪物形似人形,无目无眼,暴戾异常。 阿青看到这句话时瞬间就想到锻剑峰上的变故,因此才急匆匆赶来。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件事,定有联系! 。 第五百五十一章 边狼少年 阿青伸手捏碎那块巨石,这石头如今就是一块被风干的砂石,就算阿青赤手空拳也能轻松碾碎。 拍拍手,阿青站起身来。 “还有别的地方发现这种怪事吗?” 林星轮感到阿青身上的气息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有些疑惑地抓了抓后脑勺。 “没了,想来也是精怪做乱而已,这些石怪虽然看上去凶悍,但实则不堪一击,连我们一个兵士都没伤到,我也是觉着好玩才写到信上,没想到你就上了心。” “总是谨慎些好。” 此处已经没有那些古怪黑气,阿青看着荒漠的深处,那里目力不可及,什么都看不到。 就算在阿青的感知里也似乎有一层屏障挡住了她,阿青在犹豫着要不要深入去看看。 “你不会想过去吧?” 林星轮一看阿青这样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当即拉住了阿青。 “里面可不是什么随意闯入的地方!不仅荒无人烟,堪称绝境,而在这绝境之后就是敌营了,虽然你武艺高强,但边狼部落中也有萨满存在,可以沟通天地之力,威力非凡,你绝不能孤身犯险!” 林星轮已经知道阿青剑心补的事,但武道再强的人,孤身进入边狼部族内,也只有死路一条。 阿青指了指黑暗的深处“那里就是边狼部?” 林星轮还拉着阿青的手腕,点点头道“边狼和大定北疆之间隔着一个大荒漠,这荒漠就是我们和边狼的战场,寸草不生,没有任何人烟和水源,寻常人要是不小心误入其中,还没被边狼斩杀,就已经活活渴死在大荒漠中了。” “这样啊…” 阿青随口说了一句,身子一转,就准备跟着林星轮回去,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大漠中,黄沙掩盖住了一切。 就在三人离开的后一刻,层层黄沙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而后一个人掀开自己背上的一层黄色油布钻了出来。 那油布与沙子颜色几近相同,就算在白日里看到也会把它和沙子混为一谈。 在夜色中,藏在这油布下就是沙漠中最好的隐匿术。 那人手持匕首,在原地摸索一番,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后将其收进怀中,正准备离去时却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带着清香的呼吸声。 “你在找什么呀?” 那人举刀向后刺去,阿青早已一个手刀砍到他的脖颈处,那人就软软躺了下去,匕首也掉落在地。 林星轮和陈清川从黑暗中走出,刚才阿青提醒他们这里有人,原本阿青想要直接将其揪出,但一听林星轮说荒漠对面就是边狼部,且深更半夜不会有大定士兵来此处,便起了一探究竟的心思。 三人假意离去,等此人拿到他要拿的,再出来一起‘分享’他的发现。 阿青从此人怀中掏出一块黄色木质图腾,林星轮则是掀开此人的面罩,面罩下果然是一张荒漠边民面孔,耳后纹着一个狼头,是边狼部战士的专属图腾。 “是边狼的小崽子。” 此人面孔分明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孩,但哪怕在昏迷中,嘴角也露出虎牙,像一只在威胁敌人的孤狼。 “带回去,问个清楚。” 三人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往回走去,城门未开,三人在城墙附近等到天亮。 那个小子已经苏醒,但被绳子紧紧捆住,嘴里也塞了一块破布,想自尽都无能无力,只能用恶狠狠的眼神看着三人。 “阿青,就麻烦你把这个小崽子带回去给舅舅审问,我和清川还要赶回军帐,晨训快要开始了。” 阿青把视线从手中的黄色图腾上移开,对林星轮点头后林星轮就和陈清川快速消失在她视线中。 阿青摩挲着手中的图腾,上面是一个她看不懂的形状,似乎并不是什么生物,反而更像鬼神。,就算用上剑心的眼睛她也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非凡之力,那些驱使巨石成怪的黑气的源头也不是它,但阿青不相信这块图腾会和此事毫无干系。 想知道答案,只能问知道内情的人。 阿青把视线投向坐在地上的边狼小孩,阿青走到那小孩面前,举着图腾问他 “你要是肯把这块东西的内情告诉我,我便放你离去,你也听到了,只要进了这个城门,你就会落到狄将军的手里,想来狄将军的名声你比我更清楚。” 边狼少年听到狄无敌的名号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狄无敌不仅名震平京,也威慑着边狼。 对于平京百姓而言的战神,在边狼这边的人民看来就是一尊黑面獠牙的杀神,其人手上沾了不知多少边狼人的血,无论妇孺孩童,在他手上都无幸免的可能。 阿青看到边狼少年这个表情知道做不得假,伸手扯下他嘴里的破布。 但阿青一扯下布块,那少年竟毫不犹豫地伸出舌头,双齿用力就要咬舌自尽! 少年的下颚不断抖动,一股巨力钳住了他的下巴,把他下巴捏得生疼的同时也让他想自尽的打算落了空。 “何必呢,你还这么小,命不是拿来浪费的。” 阿青把边狼少年的脸朝自己拉近一些,巨力扯动着少年的下巴,少年只感觉自己脖子都要撕裂了,满脸痛苦狰狞,下意识跪在地上,把上身朝着阿青挪近一些。 “而且,你觉得我会让你那么简单的死吗?” 边狼少年看着阿青的眼神宛如看一个恶鬼,但阿青毫不在意,仍旧轻声问道“告诉我这块牌子是干嘛用的,我就立刻放你回去,不然的话你就要受尽折磨再吐出你知道的所有事了。” “呸!”边狼少年狠狠朝着阿青吐了口唾沫,自然被阿青轻松躲过,但边狼少年依旧凶狠,用生疏的大定官话辱骂阿青。 “下贱的边民,我们王庭是受天命唯一眷顾的地方,我是王庭的勇士!你尽管把你们那些卑劣的手段在我身上用出,勇士就算痛死也不会背叛王庭!” 阿青听到这话笑了声,伸手把少年的衣领扯住,微微用力就把少年上身的衣服部扯下。 少年浑身一抖,一股恶寒从他脊背上传来,看向阿青的眼神从凶狠变为不敢置信。 。 第五百五十二章 天真少年 少年浑身一抖,看着阿青的眼睛一下瞪大。 这、这女人要对他做什么… 边狼部中有个习俗,每个男孩子都会有个成人礼,成人礼当夜他们可以和自己钟情的女孩一起过夜;但在这成人礼前,若是边狼男孩私自破了童贞,会被狼神认为不洁,再没了成为边狼王庭战士的机会。 边狼少年以为阿青是要对他做什么不轨的举动,连咬舌自尽都不怕的少年现在甚至开始用屁股一点点往后挪,想离面前这个可怕的女人远一些。 阿青不知道边狼少年在想什么,但看他这样也知道他是误会了一些东西。 阿青懒得解释,揪过边狼少年的脖子,把他扯到面前,打量了下他脑后的刺青,问道“怎么只有一个狼头呢,这狼头之下似乎是还没刺好的样子。” 阿青的手指划过那个刺青,边狼少年浑身抖动更剧烈了些,但此时少年也知道了阿青打的是另一个坏主意,瞪着阿青一言不发。 “我略有耳闻,据说边狼部,尤其看重战士,只有最高贵的战士战死后才能被狼神指引,上天侍奉天命;” “而从战士出生开始,狼神就要分为三个部分刺在战士身上,先是战士十二岁时由父亲亲手刺狼头,而后是成年时由族内强大的战士刺狼身,最后一个部分,是战士杀死第一个敌人时,亲手用敌人的血为自己刺上狼的眼睛,你这只有一个狼头…似乎死了也没法被狼神指引呀。” 阿青把昨晚从林星轮那听来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边狼少年。 少年知道这个女人是在威胁自己,但如果自己现在就死去,还是死在外族人的地上,他的魂灵只能凄苦飘荡世界,无法在天上与家人团聚。 “那、那又如何!”狼族少年气急之下说话都结巴了些,原本就生疏的官话更含糊不清。 “你们大定也有一句话,士有死节!守节而死无悔!我身负王庭的骄傲,你有种就放开我,我们公平决斗,生死勿论!” “呦呵,还读过书啊。”阿青放开边狼少年,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士有死节,狼有骄傲,你小小年纪,懂得倒是不少。” 边狼少年鼻头皱起,像极了一只狼崽子。 阿青歪头看了看日头,太阳已经从荒漠边缘出来了一半,等太阳完现身后北疆城的城门就会开启,到时候这个少年的死活便不由她说了算了。 “算了,你走吧。”阿青把那块黄色图腾扔到少年身上,手指勾动,剑意划破少年身上的麻绳,麻绳散乱在地。 少年有些愣住,不知这个女人为何突然放了自己。 “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阿青背对少年,丝毫不担心少年突然偷袭她。 少年从地上站起,看着阿青的背影捏了捏拳心,刚才这女人的举动表明了她也是和王庭内的大萨满和狼神武士一样的‘人’,寻常人在这些人面前根本没有活路,就算他与她决斗,也只不过一死而已。 少年捏紧手中图腾,对阿青恶狠狠吼了一句“边狼阿普美!终有一天会把这条命给你!” 说罢少年毫不犹豫转身离去,阿青微微偏头,看着这个叫阿普美的少年光着脊背,逆着阳光向荒漠深处走去。 阿青勾了勾手指,一道无形的丝线连在两人中间。 一丝坏笑浮现在阿青嘴角。 真是个天真的少年啊。 … 阿普美顶着烈阳,从边狼部先辈用命踩出的道路上回到了绿洲的边缘,看到那熟悉的绿色,阿普美心情难免激动。 无论他刚才是受到了什么样的凌辱还是在生死间走了一遭,每每只要回到这片天命眷顾的宝地,阿普美就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有意义。 “站住。” 阿普美就要踏进那生机和死亡的交界线时,从生机那头,有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阿普美抬起头,在边界暗处中,走出一个上身半披狼袍的青年,看到此人阿普美就忍不住龇起牙来,心中一股怒火腾起。 就是这个人逼自己出去找到被他丢失的图腾,也是因为这个图腾害他不仅被大定那个女人侮辱,魂灵更是差点遗失在外。 “我叫你做的事,做好了吗?”青年走到阿普美身前,踏在边界上。 两人中间就像有一道屏障,一处是乐土,一处是地狱。 阿普美从怀中掏出那个图腾来,想要直接伸手递给青年,但那青年双目一瞪,一股贵气从他身上传出,阿普美伸出一半的手僵在空中,而后缓缓收回。 阿普美改用双手捧着图腾,单膝跪在黄沙上,低下头颅,将图腾献给青年。 如此青年才满意的从阿普美手上接过图腾,打量了一下阿普美羸弱的肩膀,青年大笑两声,转身离去。 阿普美站起身,低着头走进了绿洲内。 “扎西次仁,这狼崽子和我们不是一条心,为何不干脆…”青年身边的两个随从看着阿普美的背影,用大拇指凶狠的在脖间比划一下,语气中满是凶残。 “一个崽子而已,在成年之前能有什么大用?留着他对我们还有很多用处。” 扎西次仁把玩了一下图腾,露出的半个肩膀上一只独狼栩栩如生,那双红色眼睛随着肌肉耸动,更显得凶恶无比。 扎西次仁将阿普美扔在脑后,三人上马朝着绿洲深处疾驰而去,等到了周边都是金边帐庭的驻扎地后,他身后的两个随从对扎西次仁行了个礼,匍匐在地上不再前行。 前方的道路不是他们这些凡人可以踏入的。 扎西次仁迈进绿洲中的分界线,他可以感受到自己像是穿过一道无形的门。 每每走进此处,扎西次仁总是忍不住在心中赞叹狼神的伟大,也在为自己可以更靠近这份伟大而感到自豪。 “是扎西次仁吗?”扎西次仁走到众金帐围着的最大最豪华的一个金帐门前,就听到掩下的门帘内传出一个衰老的声音。 扎西次仁赶忙在门前匍匐跪下,双手献上黄色图腾。 “尊贵的大萨满,扎西次仁把神物带回来了。” 黄色图腾在扎西次仁手中浮起,从门帘打开的一条缝中飞进帐中。 随之而进的,还有一根穿过数道屏障的无形牵丝。 。 第五百五十三章 少年心事 阿普美小跑向自家的灰帐篷。 这个时候阿妈还在外面替人盥洗衣服,只有阿妹一人在家,自己出去了一夜,阿妈阿妹应该急死了。 阿普美钻进自家帐篷内,看到阿妹正诧异地看着自己,顿时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诺布,你在煮奶茶啊。” 诺布扫了一眼阿哥,把奶锅的盖子盖上。 “你的衣服怎么变成这模样了?” 诺布绑着一头麻花辫,比阿普美看上去小一些,但已经能操持家里的大半家务。 阿普美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道“跟人打架扯坏了。” 阿普美哪里敢把事情真相告诉家人,若是被阿妈阿妹知道他跑出了族地,她们两个怕是要当场晕过去。 诺布白了阿普美一眼,坐回到垫子上。 “等阿妈回来我看你怎么死!” 阿普美苦笑一声,心想你阿哥今天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差点就真的死了! 阿普美走过去掀开奶锅盖子,一股扑鼻的奶香袭上来。 阿普美深深吸了一口,一下觉得身上的疲倦都消失无踪。 “要等阿妈回来再喝!阿妈很辛苦的!” 诺布在阿普美身后抗议,阿普美默默把盖子盖回原位,坐到阿妹身边。 诺布余气未消,向旁边挪了挪,不看阿普美。 阿普美把脑袋靠在膝盖上,看着从帐顶漏下的余光,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自己脚趾,想着心事。 阿普美眼前扫过战死的阿爸遗容,扎西次仁嚣张的样子,还有那个女人…那个可恶的女人! 阿普美下意识捏紧自己脚趾,把脚趾捏红了都没察觉 等他成为最勇猛的战士后,一定要去找那个女人决斗! 让她知道狼神的战士绝不容一个外族女人侮辱!他今天受到的耻辱必然十倍奉还! 想到今天受到的耻辱时,阿普美一下红了脸,扯过床上的毯子盖在身上。 可这一切,都要他成为战士不可… 阿普美眼中黯淡下来,把头埋进膝盖里。 为什么…长大要这么久… … 在北疆城内的阿青突然打了个喷嚏,抽了抽鼻子后,阿青突然感受到牵丝的另一端不再移动,似乎到了地方,便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剑心顺着那道牵丝流动,眨眼间剑心就从阿青体内到了牵丝那端。 这是剑心完契合后阿青领悟到的新能力,剑心可以短时间离开身体,甚至牵丝所在的地方,剑心都能够毫无障碍的流转通往。 如此阿青才在那块图腾上附上牵丝。 既然问不出个什么,那不如亲自去看看。 阿青的心神转到剑心内,剑心出现在陌生的地方后当即想要聚集周边最强大的势来凝聚身体。 阿青第一次让剑心离身,不知道它到底有多脆弱,借势给剑心披上一件衣服等于加上一重保险。 但刚刚调用此间的势,剑心阿青就愣在了原地。 剑心抬头看到一个满脸沟壑纵横,脸上还涂满金色油彩的老者正歪头看着自己,似乎在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阿青没有片刻犹豫,当即举起手里的四方,狠狠朝着老头脸上砸去。 老头伸手挡在阿青行径上,一股无形的力量就将剑心阿青定在半空。 老头先是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话,看到剑心脸上迷茫神色后换了大定官话问阿青。 “你,是什么东西?” “你才是东西呢!我是人!” 阿青见势不对,左手掌心祭出剑意砍断周围困住她的力量,而后一滋溜顺着牵丝又回了自己身体内。 一切都在瞬息间,就连老者都来不及阻拦,感受到那股奇异的气息消失在自己账内后,老者面上一根肌肉抽动一下,吩咐账外的仆人。 “把扎西次仁叫来。” … 阿青回到身体内,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刚才真的是千钧一发,阿青吐出一口气。 那个鬼地方居然也是丝毫天地之势都没有! 阿青想要借势,却发现无势可借,而且她还以为这块牌子会被放进什么箱子里或者库里,竟就生生摆在房间里。 不对,那不是房间… 阿青回忆刚才看到的点滴细节。 那是一个帐篷,是个很大,装饰很华丽的帐篷。 而那个老者 阿青想到那个老者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就浑身一抖。 从看到那个老者第一眼阿青就觉得大事不妙,这个老者从头到脚都给她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尤其是老者困住阿青的那股力量,阿青之前根本就没面对过。 既不是法力,也不是武势,天地间竟然存在了凡人可以修行的第三种非凡之力! 不过这一趟也不是毫无收获,阿青剑心一进入那账内就感受到和附着在那些石头上的黑气同出一源的力量。 那股力量隐藏在很深的地下,但还是被阿青霎时捕捉到。 昨晚自己在荒漠里无法感受到这股力量,原来都是因为这账外的数道屏障挡住了啊。 阿青在屋内绕了几圈,开始思考起对策来。 再这样贸贸然进去肯定是不行的,最好是她的身体也能进入那账内一探究竟,否则剑心的手段实在太少,飞雨也没法携带。 幸好,那老者似乎还没发现牵丝的存在,下次她还能… 阿青刚刚在庆幸此事时,就感受牵丝的另一端被人切断,空空荡荡的牵丝眨眼缩回到剑心里,阿青也因为失去了那个大帐的坐标。 还真是…让人说句话的时间都不给啊 阿青苦笑一声,摇摇头,出门下楼去找狄无敌,问问关于大帐的详细情况。 … 扎西次仁听到大萨满面见自己,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终于被狼神眷顾,但到了大萨满的账内,他才知道自己哪里是被眷顾,若是一句话说不好,他今天就要被狼神遗弃了。 大萨满坐在铺满纯白狼皮的榻上,手上随意把玩那块黄色图腾,问扎西次仁。 “你把这块图腾遗留在哪了?” 扎西次仁不敢再隐瞒,头也不抬回答道“我将图腾遗留在荒漠中一处废墟处,回来后发现图腾遗失,半刻不敢耽搁,连夜派人取回来的。” 大萨满沉重的眼皮抬了抬。 “派人?你派了哪个人?” 。 第五百五十四章 边狼金帐 “镶有金边的大帐?” 狄无敌粗眉微皱,在厅内的其他将领也显出一脸惊讶模样。 刚才阿青走到楼下议事大厅内,看到里面狄无敌在和一些人交谈,似乎是军防大事,便没有打扰只是站在一旁。 但狄无敌看阿青似乎有话说,便停下交谈问阿青何事,如此阿青就问荒漠深处哪里有镶有金边的大帐。 “不知这位是?” 将领们并不认识阿青,开始以为是狄将军的亲属,但看狄将军对待她的态度并不像,因此有个将领就拱手问阿青身份。 “钦天监少司,见过各位将军。” 阿青举手回礼,众将领听到钦天监少司这个官职后立即面面相觑,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他们戍守北疆多年,虽然没回平京,但也知钦天监在平京朝廷是个何等特殊的衙门,其内的少司之职更是长年无人担任,如今北疆城突然冒出了个少司,还是个小姑娘,实在让人觉得有些咄咄怪事。 但狄将军在此,众人并不疑阿青身份有假,齐齐向阿青行了个礼后其中一个将领回答道“不知少司大人可否将那金边大帐再描述地详细一些?” 阿青想了想,似乎并没有其他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于是便把那个老者的外貌描述了一遍。 谁知将领一听是脸上涂有金漆的老者,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少司大人!您是如何见到此人的?!”一个将领上前一步,用焦急语气问阿青。 阿青顿时语噎,她倒是想解释剑心这事,但也要她解释的清楚啊! 她自己都还在摸索中呢! “好了,都退下吧。”狄无敌突然发话,把将领都赶出大厅。 众将领虽然还有很多话想问阿青,但也只能无奈对阿青行礼后就退出厅内。 狄无敌看着阿青,说出了阿青想知道的答案。 “你看到的是边狼部的金帐,那个老者,十有就是金帐的主人,边狼大萨满。” … 大萨满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赤膊少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椅子的把手,咚咚声成了账内唯一的声音,就连少年的心跳都不自觉随着咚咚声而跳动。 “你叫阿普美?” 阿普美额头抵着账内地上铺着的狼皮上,恭敬答道:“回大萨满的话,我叫阿普美。” “这是你带回来的?” 阿普美微微抬头,一块黄色图腾悬空在他眼前,阿普美一眼就认出这是让自己差点没了性命的那块图腾,把头抵到地上后才答道:“回大萨满的话,是的,这是我带回来的。” 阿普美现在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从扎西次仁叫人把他带到金帐开始,阿普美就知道自己八成又沾上了什么祸事。 但大萨满是部族中离狼神最近,也是最有智慧的人,阿普美相信只要自己诚实回答,大萨满一定会明察秋毫,还给自己清白。 “在带回这块东西的时候,你可遇到了什么人?” 阿普美停顿半息,还是老老实实把自己被抓住而后又被放回的事说了出来。 大萨满听到一个有着非凡之力的女人放走阿普美时,敲打椅把的动作顿时停止,账内一下变得安静下来,阿普美的心跳也因此停了半拍。 “你说,那个女人想要威胁你说出我部的秘密,但你宁死不屈,所以那个女人就把这东西还你,再把你放了回来?” “回大萨满的话,是这样的。” 阿普美回答后大萨满很久都没说话,阿普美只觉得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的脊背,在极大的压力下阿普美背上很快就渗出了汗珠 就在阿普美快要受不了账内压抑的气氛时,大萨满幽幽开口,问了阿普美一个问题 “那这个女人,就没让你做什么事,以报答她的不杀之恩吗?” “大萨满,绝对没有!” 阿普美一听这话当即抬头直视大萨满,连礼节都然不顾,声嘶力竭地否认,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大萨满苍老黝黑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任由阿普美不停自辩。 等阿普美已经说到口干心焦时,大萨满一句话将其打入了地狱。 “带他去地牢,一切留待狼神审判。” 阿普美闻言跌坐在地,脸上霎时血色无,带着绝望的眼神被两个战士拖出账外。 在一旁看着的扎西次仁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若是昨晚是自己去找这块图腾,那现在要给狼神审判的人就是他了。 果然…阿爸说的话极对,危险的事一定要让别人去做才行… “退下吧。” 扎西次仁赶忙匍匐在地对大萨满行礼后退出了金帐,账内唯独留下大萨满坐在高椅上。 大萨满闭起眼睛,在思考那个像鬼魅般出现的女人到底是谁。 为何…她会给他一股相似狼神的威压… 阿青从厅内独自走出,走到檐下时阿青停下观察起这将军府的格局。 这府中不仅是用石头建成,府内更是做成了‘碉堡’的模样,中间镂空,空出一个极旷阔的广场,广场边上还有一圈水流,像是简单版的护城河,但若是有外敌攻入府内,河上的木桥便能当即斩断,将敌人围在府中,成了楼上的弓箭手、弩手的活靶子。 看来这整座城,都做好了敌人攻入城内,将城中作为第二个战场的准备啊… 阿青看出了北疆城的第二个作用,此时石梯上也传来下楼的脚步声,阿青转头看去,正是满脸狭促的南宫梦。 “昨晚,某人是不是很开心啊?”南宫梦凑到阿青身边,下巴抵在阿青的肩膀上,故意戏弄她。 “你不是都看到了。”阿青一抖肩膀,把南宫梦的脑袋抖了下去。 “哼,看来真是和情郎幽会,有好玩的事也不叫我…重色轻友…”南宫梦的语气酸溜溜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酸阿青还是在酸那个人。 “别闹,有正事。” 阿青突然想到什么,拉着南宫梦向外走去。 “喂!你要带我去哪?” “带你去城外,做你最喜欢做的事。” 南宫梦闻言一愣,不再反抗,任由阿青拉着自己走,眼中还有了一丝期待。 。 第五百五十五章 狼神眷者 带她出城,做她喜欢做的事? 南宫梦看着面前的黄沙和废墟,满恨不得抓起一把洒在这个骗子的脸上! 害她还期待了那么久! 南宫梦傻乎乎的被阿青带出了城,两人同骑一匹骆驼。 南宫梦还以为阿青要带她去军营找林星轮,三人一起游玩大漠,看这黄沙漫天,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但这番风味到了此时,南宫梦只觉得自己嘴里被灌满了黄沙。 “呸、呸!” 南宫梦呸了几声,把飞到自己嘴里的黄沙吐出后裹紧头巾,指着前面闷声道“你要我这里睡觉?!” 阿青点点头“这里是事发地点,说不定入梦还能找出点蛛丝马迹,你看,我都准备好了。” 阿青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行军袋,里面有兵士在外作战时睡在野外而用的睡囊,人睡进去后哪怕温度骤降,也可保持体温不散。 但这大漠里难得的宝贝,南宫梦却是死活都不要进去。 “要睡你睡!我才不睡!” 南宫梦叉着腰,面纱下尽是不忿,阿青只能劝道“哎呀,这是新的,没有人睡过的,我特意向狄将军要来的,可舒服了!” 南宫梦还是不干,在这黄沙漫天的荒郊野外睡着,睡下去还不直接被埋了?! 阿青见南宫梦原来是担心这个,调起剑心借用沙势,一个沙子做的屋子眨眼间就在她们眼前成形,不仅有屋顶,还有门有窗 南宫梦看的目瞪口呆,她从跟阿青上路开始阿青就一直是剑心受损的模样,这还是她头一次瞧见阿青借用天地之势的威能。 “你、你这还挺方便的…”南宫梦一时想不出什么再拒绝的理由,只能先伸手拉住沙子做的门把,推门进去。 沙屋里没有任何陈设家具,但在荒漠里立起一座遮风挡沙的屋子,总是让人安心许多。 算了算了,怕了她了! 南宫梦知道和阿青的对峙中她没有一次赢得了的,干脆也不再挣扎,让阿青把睡袋拿进来铺好。 入梦就入梦好了。 就在两人准备一起入梦时,突然感觉沙房抖动了一下,细细沙子落到了两人头上,南宫梦没有防备吃了一嘴沙子,呸了半天还没呸干净。 “你这屋子还是个偷工减料的!怕不是想直接埋了我吧!” 阿青面上没了玩笑神情,趴地附耳,细细听着地下传来的动静。 “有人…很多人…有很多人驾马而来!” 两人对望一眼,在这个地方能很多人驾马的是什么? 军队! 两人赶忙出屋,只见在一片黄沙中,不远处被惊起一片沙尘,尘土飞扬,在尘土中还有道道黑影朝着她们两人快速逼近。 “那个方向是北疆城的方向,是北疆军。” 两人眼看北疆军风尘仆仆的从不远处疾驰而过,尽管黄沙遮掩了大半的视线,但两人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林星轮就在这只小队中! “跟上去看看。” 南宫梦什么话都没说,乖乖上了骆驼抱住阿青后腰。 两人骑着骆驼跟在北疆军后面,虽然很快北疆军在两人眼中就成了一堆黑点,但阿青已经在锁定住他们的气息,所以也不用担心跟丢。 这支小队虽然人数不多,只有一两百人,但装备精良,在北疆装备这样一支骑兵可价值不菲,能让一整支满编的骑兵疾驰出动,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 两人心中都怀着一个疑问,骑着骆驼以最快的速度追踪北疆军。 … “大萨满,都已经安排下去了,神迹会在荒漠上重现。” 大萨满站在祭坛上,在祭坛下站着一个身披金色狼皮的壮汉,壮汉裸露在外的肌肤刺满了狼纹,但和别人不同的是,这些狼纹通身都呈现一种诡异的血红,就如其他人狼纹上的眼睛般。 边狼部落没有族长,部族的发展和生存都以狼神为最高意志,而在族群中有两个人最接近狼神。 在边狼部的神话中,他们分别站在狼神的双脚下,大萨满站左,替狼神传递信息;狼将军站右,替狼神扫平一切不臣服于他的人。 这两个就是边狼部中最强大的首领,一言便可决定万千人生死。 但大萨满轻易不出面,往往都在金帐中接收神谕后传下给子民。 而狼将军则是居住在狼武士聚集的狼帐内,管控所有狼武士和数十万狼兵,各族族长要定期向狼将军汇报族内情况以及缴纳岁贡。 换言之,狼将军就是边狼中的无冕之王。 这两个平日绝不会见面的主宰者,今日却罕见的碰了头,在狼神的神谕中,当左脚和右脚相碰时,狼神就会苏醒,带领神眷者征服一切。 而在这现世中,这两个人汇集在一起,也象征着边狼即将有前所未有的大动作。 “选的人可愿侍奉狼神?” 狼将军抬头看着大萨满的背影,一字一字沉声道“派出去的每一个狼武士,都怀着最虔诚的心,愿将身体、心灵都奉献给狼神,以求神迹降临。” 大萨满听到这话没有回头也不作回答,朝祭坛中心走去。 大萨满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狼将军眼中,等到最后一丝发顶也看不到时,狼将军挺直了身子,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在转身时,狼将军眼中闪过一丝不满的情绪,但很快就被他遮掩下来,快步离开了金帐。 大萨满没有在意狼将军擅自离去,大萨满站在祭坛中央,那里有一汪清澈无比的水池,任何人看到这汪池水的第一想法只有一个清字,它清到可以照出每个人心中最真实的模样,如果你的心中是魔鬼,那池中倒映出的魔鬼就会杀死你自己! 大萨满毫不介意的把自己脸对准池面,水面无风荡漾,一副画面渐渐呈现在大萨满眼前。 这是狼神赐下的神迹,他作为狼神的眷者之一,看到的自然是自己想看的东西。 在池中,十几个狼武士骑着高马站在风沙中,他们马下躺着几个已经死去的尸体,而在另一端,正有一团黑黝黝的东西向狼武士极速奔来。 那正是大定北疆军的精锐骑兵! 。 。 第五百五十六章 神迹降临 “狼贼!” “好胆!” 北疆骑兵将数个边狼部骑兵团团围住,看着他们马下那些穿着北疆军斥候军服的尸体,为首的骑兵将领眼中都要冒出火来。 被围住的边狼部骑兵就算面对人数多于自己几十倍的北疆骑兵也丝毫没有畏惧。 事实上那个逃走的斥候就是被他们故意放走的,为的就是引出北疆大军来。 “就这些人吗?” “够了,都是骑兵,足够让北疆军心疼了。” “是啊,神迹的降临,必然要踩在这些神弃之民的鲜血上。” 边狼部骑兵用边狼语交流,边狼语生涩难懂,在场的骑兵没有一个人听得懂,但北疆骑兵都看出了这些边狼骑兵对他们的轻视。 骑兵们只能死死拉住马鞍,等着将领一声令下就上前把这些边狼贼大卸八块。 将领却从中看出了一丝不对。 这些狼崽子怎么这么有恃无恐? 边狼部的骑兵彼此对望一眼,看出彼此眼中的决心后微微点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出匕首一下插进自己胸膛。 边狼骑兵倒下战马,鲜血从他们身下渐渐染红了那几片沙土。 围住他们的北疆军哗然一声。 这些边狼贼图什么?把他们引来就是看他们自尽吗? 将领心中不妙的预感愈来愈强,下令让兵士后退,但就在他们准备转身离去时,底下的沙土发出了微微的哄哄声,随着声响俞大,地面也似乎在微微颤抖起来,骑兵身下平时训练有素的战马竟如看到什么恐怖事物一般,变得难以掌控。 方队顿时大乱,将领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身下的战马,一股恶寒突然从他背上升起,将领急忙转头,只见那几个自尽而亡的边狼骑兵的尸体竟被沙面一点点吞噬下去,如流沙一般。 将领就这样呆呆看着,直到吞入那些边狼骑兵的沙土中慢慢钻出一只只奇形怪状的怪物时,将领嘴巴才微微张开,下意识感慨一声。 “天命在上…” 林星轮一眼就看出了这些由沙子组成的怪物和上一次突然袭击他们支队的石头怪物同出一脉,身上那股力量一模一样,只是这些沙子怪物身形更大,身上的力量更是浓上数倍。 “列阵!对敌!” 那些沙子怪物开始缓慢向北疆骑兵迈进,将领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高声命令。 骑兵们强行制住战马,勉强组成了一个个列阵,准备向怪物冲锋。 “前进!冲锋!” 将领拔出腰间佩剑,指着怪物搞喝一声,自己身先士卒,领着一队骑兵冲了上去。 北疆骑兵是大定军中骑兵最善骑战的军队,北疆辽阔,骑兵可以肆无忌惮的驾马作战,长年累月下来的经验绝不是关中只能在跑马场跑跑的骑兵可以同日而语。 在将领的指挥下,那队骑兵很快就前后分散成了一个方阵,彼此可以相互照应,也不至于太过密集发生意外,更是随时可以调转方向。 “冲!” 前头两个举着长枪的骑兵一马当先,挥舞长枪,第一个到了沙石巨人的身前,用力一划,巨人的两只手臂就被他们划下。 而后的将领心中一喜,立刻策马冲锋,手中长剑划过巨人的小腿处,一道长长的划痕几乎把巨人的小腿直接斩断,等这一波冲锋结束后,骑兵们都在巨人身上留下深浅不一的伤口。 就在众人以为这些巨人都被他们解决时,骑兵突然发现自己身下的战马似乎变得更恐惧了。 众人调转马头,脸上的喜色瞬间被震惊和恐惧取代。 那些砂石巨人的伤口转瞬间然消失不见,正静静站立在原地,浑身散发出一种渗人的感觉。 在骑兵中的林星轮面色更加沉重。 他早就想到这些怪物并不像上次那么简单,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那几个边狼骑兵不过是饵而已,而如今他们已然落入网中… 林星轮握紧手中的不败,心中在盘算他要如何不被其他人发现有异的情况下将这些怪物都解决掉。 “神迹!神迹降临了!” 大萨满看着清泉里倒映出的画面,激动的在原地跳起崇拜狼神的舞来,等跳完后,大萨满看到那些北疆骑兵看到神迹没有逃跑,反而竟自己慢慢包围了上去,这一副滑稽的画面让大萨满直接笑了出来。 “神迹要用族人的血降临,自然该得到百倍,千倍的外族人血方可慰藉族人魂灵。” 大萨满双手一抬,一块发着淡淡光芒的黄色图腾印记从他心间浮出,大萨满用这块图腾连接到了那几个神迹上,心神一动,杀光在场所有人的命令就被其下达。 大萨满看着清泉里即将发生的血腥场面喃喃道 “神迹…现在才真正降临。” … “阿青!!!” 南宫梦看到前面发生的场景一下拉住阿青的衣服,阿青没有回头,她比南宫梦更早注意到那边的异样,但现在的情况变得更糟了。 “你呆在这里别动。” 阿青拔出飞雨,飞雨剑身发出一道蓝光,飞雨被山火炼化身上的红锈后恢复了灵性,其内的雨势也在慢慢重生,但现在还做不到刚出长恨崖时足以斩天的威能,只能协助阿青。 阿青驾着飞雨朝着前方发出异动的地方飞去。 南宫梦一个人坐在骆驼上,拉着缰绳,紧张地看向那个方向。 “啊!” 事情一下超出了林星轮的掌控,林星轮原本想要接近这些怪物后在暗处用死势将其斩灭,但还没等他行动,那些怪物突然发了狂,伸手拍死了最先接近的几个骑兵,而后更是吐出流沙,困住了在场所有人。 不能等了! 林星轮心中一凛,抽出不败就驾马冲去,陈清川也紧紧跟在他身后,林星轮身上的死势立刻吸引了砂石巨人的注意,几个砂石巨人同时举起手掌朝着林星轮拍去。 林星轮面无惧色,死势附着于剑,斩断那些巨人的手掌。 还不够! 巨人的掌心瞬间复原,把林星轮团团围住,同时也阻隔了外面的视线。 林星轮见自己成功减少了骑兵队的损失,便拉住缰绳,停在原地打量这些怪物。 现在,轮到他放开手脚了。 。 。 第五百五十七章 天外飞仙 “清川,你怎么也跟来了?” “殿下在的地方,亲卫定会先驱一步。” 林星轮摇摇头,自从陈清川和自己在军营呆久了,感觉他的那股呆劲更无可救药了,以前还算是可以劝得动,现在恨不得上茅房都要一步不离地跟着。 怎么也不想想,你一个没有入武道的凡人,跟在他身边是助力还是阻碍? “你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走。” 事到如今林星轮也别无他法,那些怪物已经在蓄势待发,他尽力护二人周便是。 “一转如弈射九日。” 林星轮舞动鱼龙舞,不败在两人身周成了道道剑影,随着剑影明灭,死势也以两人为中心成了一个漩涡,不断扯动着砂石巨人身上的沙砾。 那些沙砾一旦触碰到死势,其上的黑气就会被死势绞灭,沙砾也成了原来模样,纷纷落在地上。 “二转江海凝清光。” 死势开始如风暴般扩大,毫无畏惧的砂石巨人在死势面前竟不自觉后退一步,林星轮趁机飞身而起,举着不败攻向离他最近的砂石巨人,一剑就搅碎了它的脑袋。 没了脑袋,砂石巨人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化作一地沙砾。 林星轮见此招可行,在剩下几个巨人的围攻下抽身而去,寻找机会准备再给其中致命一击。 “清川,护好自己!” 林星轮身上的死势吸引了所有怪物的注意,只要陈清川找个地方躲起来,定然不会被他波及。 “星…” 林星轮正想把巨人从陈清川身边引得更远些,突然听到陈清川含糊不清地声音,心中暗道不妙,赶忙回去看去。 只见陈清川脚下竟不知何时多了一滩流沙,眨眼间陈清川只剩下一片头顶露在外面。 不好! 林星轮当即想要抽身回援陈清川,但动了以后才发现自己脚下也有了不对劲。 这是…何时… 林星轮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双脚已经深深陷入沙中,他竟在不知何时中了招! 林星轮四处查看,一眼就看到了问题所在,在漫地的黄沙中,有一滩沙砾正在毫无声息地移动着,不仅瞬间吞噬了陈清川,还在无声无息中箍住了他脚。 是那被击碎脑袋的巨人! 林星轮目光一沉,那沙砾的源头正是刚才那巨人身体碎掉的地方,那巨人本源根本没被死势绞灭,只是换了形态,就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林星轮感到脚下的吸力越来越大,若是再这样下去,要不了一时半刻,他也会被吸到流沙中。 而且,他可能还等不到这一时半刻! 剩下的砂石巨人跨步向前,直接把身体对着林星轮的头顶压了下来。 林星轮只觉得自己眼前的天空越来越小,最后陷入一片黑暗。 林星轮在黑暗中目光闪动,心里回忆起了以前的自己。 若是现在陷在绝境的是宸王林星轮,必然已经束手无策,弃剑等死。 可现在的他不仅是宸王… 还是北疆军骑兵三营的林星轮啊! “三转,流水落花春去也!” 天地似乎平静了一刻,巨人一个重叠一个压在林星轮身上,四散的死势悄然消失不见,等再出现时,便是埋葬一切的时候。 轰! 一声响彻整个荒漠,在北疆城中的狄无敌都暂时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起身来,看向声响发出的方位,眼中神色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死势震晕了在场的所有骑兵,同时也震碎了压在林星轮头上的砂石巨人,巨人化作漫天黄沙,露出其内的林星轮。 林星轮垂着不败,脚下微微用力就从泥沙中一步一步走出来,此时的林星轮再没了宸王的雍容华贵之相,虽然身上没有沾上任何鲜血,但却如一个杀神般,从无间地狱一步步走出。 林星轮走到陈清川消失的位置,伸手一抓,就将昏迷的陈清川从沙中抓起。 风还在吹动,漫天的黄沙也还在缓缓散落,一切并没因死势而恢复平静。 林星轮转头看去,那些黄沙在缓缓汇集,汇集到一处,渐渐勾画出一个虚影来,那个虚影顶天立刻,无面无眼,却能让人知道它的目光在注视着你。 此时一些昏迷的骑兵慢慢醒转,睁开眼看到是这样一副画面,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一巴掌再晕过去。 林星轮站在那个虚影脚下,把陈清川轻轻放在地上后,举起不败对准虚影,准备用出自己仅存的死势。 生死之间,不是你生,就是我死! “藏剑。” 一声熟悉的清吒从空中响起,林星轮已经举起的不败慢慢垂下,而那些醒转的骑兵只见天中一道蓝光飞过,而后一个倩影飘然落下。 那倩影手持长剑,轻轻滑过那凡人绝无法对抗的怪物眉间,只听一道破碎的声音响起,倩影落地。 随之缓缓落地的还有那条飘在空中的轻纱。 轻纱落下,随着轻纱经过的地方,那道虚影节节碎裂,等到轻纱落到沙面上时,虚影已然从天地间消失,丝毫痕迹都没留下,就连那些黄沙,都从这大荒漠中彻底烟消云散。 天、天女下凡?! 这是这些骑兵脑中唯一的想法。 而林星轮看着这位如神兵天降的天女,脸上不自觉浮起笑容,死势也慢慢收回体内。 “我刚才就在想着,如果阿青在就好了,她必然能救我。” “没想到想着想着,你就真的出现了。” 阿青翻手将飞雨归鞘,盯着林星轮良久,语气欣慰道“不,你不再需要我救了,你真的长大了,星轮。” 明明我们差不了几岁! 尽管两人年龄相近,但听到阿青这么说,林星轮还是从心底觉得开心。 这是一种认同,来自自己最在意的人的认同。 … 神迹从荒漠中消失,清泉中的画面也化为大萨满那张涂满金漆的脸。 大萨满面无表情地直起身来,收回胸前的黄色图腾印记,站在原地闭上眼睛想着刚才那两人的脸。 他从那个男人的脸上,看到了一股贵气,此人必然是阻碍边狼铁骑踏平北疆城的一大阻碍。 而那女人 大萨满睁开眼睛,走下祭坛往金帐走去。 他要供奉狼神,这是只有狼神才能知道的事。 。 第五百五十八章 大人威武 骑兵一个个从沙砾上爬起来,他们刚才被黄沙眯眼,完没看清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到一个女子从天而降,一人一剑就解决了那个怪物,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也绝不相信如此神奇的事情。 骑兵将领从沙子堆里伸出一只手来,刚才他被黄沙掩埋,逃得一条性命。 听到下属汇报情况后,将领上前给阿青行礼。 “多谢女侠救命之恩,不知如何称呼女侠,在下回营后定向上为女侠请功。” 将领直接无视了在阿青旁边的林星轮,觉得他不过是运气好被高人所救而已。 阿青笑笑“我不是女侠,我是钦天监少司,正好路过此处,发觉有异,就出手相助而已,不用客气。” 将领一惊,少司是什么职位他不知道,但钦天监的大名他还是听过的 “原来是钦天监的大人,大人威武!” 在旁的林星轮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北疆的子夸人的话一句不会,唯一会说的就是大人威武,也不想想人家女子看上去像威武的样子嘛? “笑什么?!归队!臭小子!”将领眼睛一瞪。 林星轮只能低头偷笑,给阿青比了个眼神后就带着驮起陈清川,归入正在整编的骑兵中。 “劳请大人随我归于军中,今天这事实在诡异,在下必要禀报上官,但其中细节只有大人知道,麻烦大人了。”将领对阿青抱拳行礼。 阿青正要说话,却听见一阵蹄子搅动沙粒的声音朝他们传来,北疆军以为是敌人趁机来犯,赶忙上马御敌,但才刚刚上马,就看到只有一匹骆驼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跑来。 “你怎么过来了?” 南宫梦骑着骆驼跑到阿青身前,先是在骆驼上扫视了下骑兵群,在其中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后才翻身下了骆驼。 “我看这边动静没了,便想过来看看。” “那我们就先回去吧。”阿青先一步翻上骆驼,南宫梦只能眺望一眼后也上了骆驼。 阿青拉起缰绳,骆驼就转过身子,一扭一扭地往回走去。 “哎!大人!还要回军营呢!”将领追着骆驼在后焦急喊道。 “不用了,我直接跟狄将军解释。” 将领听到这话只能停下脚步,看着骆驼上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在骑兵中的林星轮也一直看着阿青离去的方向,连陈清川已经醒转都没发现。 “星轮” “醒啦。”林星轮把陈清川扶起。 陈清川大力咳嗽几下,把喉咙里的沙子咳出大半,但还是觉得自己鼻喉中都是刺痛感,但这些痛感却及不上他心中的羞愧分毫。 他拖了殿下的后腿嘛… … 阿青和南宫梦驾着骆驼,像是郊游一样漫步在荒荒大漠中,若不是这漫天的黄沙实在恼人,眼前这一幅场景倒也是难得的美景。 两人各有心思,一路上都没说话,等经过那处废墟时,南宫梦突然反应过来。 “不是要我在那里入梦吗?快路过啦!” 阿青回忆着刚才那道虚影给她的感觉,心中有了一个方向。 “不用了,我大概知道答案了。” 两人回到北疆城,一到将军府南宫梦就立即吩咐下人给她准备热水洗澡,而阿青则是直奔狄无敌的大厅,开门见山道 “我想进边狼部落,可有什么办法?” 狄无敌似乎并不惊讶阿青的这个想法,从大地图上移开视线,走近阿青问道 “进边狼部可以,但你要告诉我原因,军中行事不看情面,只看结果。” “我有个事情要进边狼部一探究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会影响北疆军和边狼部战场的格局。” 狄无敌盯着阿青的眼睛,阿青也从那双冷峻无比的眼中看到了狄无敌的答案。 狄无敌转回身去,看着那条横在大定和边狼部中间的红线,负手道 “明日。” … 一日过去,天才微亮时,一个人影就站在荒漠中的某个驿站中等着要来接自己的人。 在荒漠的驿站并不提供食宿及其他职能,就连人影平时都没一个,只是为了过往的商队方便歇脚,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睡在驿站内,不至于在荒漠中睡在露天外而已。 驼铃声渐渐靠近,身披大食国服饰的阿青静静坐在屋内,听着门外的风沙声。 不一会,大门就被敲响,一声大食语传进屋内。 阿青也以大食语回应,那门被吱啦打开,门外一队大食商队正停在门口,为首的商人对阿青行了一礼。 阿青站起身来,默默无声地坐上商车。 大食商队再度启程,程只有车轴转动的声音,商队内静默无语。 商队经由他们探查出的商路,避过荒漠中的危险,接近了荒漠另外一头的绿洲。 一路上有北疆骑兵和边狼骑兵都在远远的地方监视着这支商队,但没人上前阻止和抢夺。 这是大定和边狼的灰色地带。 大定边狼乃是死敌,边狼若想征服天下,铁骑必要先踏平大定,可在征服这个大敌之前,其他国家便对边狼没有太大的敌对价值; 边狼部虽然其内可以自给自足,但王公贵族也需要享受的奢侈品,于是各个小国的商队便瞅准这个商机,开辟了这条商道。 商道要经过大定和边狼的管辖范围,但大定与这些国家交好,只是贩卖一些无关紧要的奢侈品并不需要阻拦,于是任由商队从大定运贩本国货物至边狼部,变成了这北疆千年来的不成文的潜规则。 狄无敌便是利用了这一点,将阿青藏在大食商队中,借大食商队潜入边狼部落。 但这其中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地方。 “停下!” 接近边狼绿洲时,一道关卡拦住商队去路。 领事的商人赶忙出来用边狼语与边狼武士交流,还趁机塞了些贿赂。 边狼武士虽然收下贿赂,但还是让狼兵上前检查商队。 在中间一辆商车车架上坐着的阿青把罩着面纱的头垂得更低了些,手里已然握住飞雨的剑柄。 “敌袭!敌袭!” 在要检查到阿青那辆车的时候,突然一阵马蹄奔跑的声音朝着这边赶来。 狼兵大惊,赶忙拿起武器上马追击。 阿青见状把已经拔出一寸的飞雨塞了回去。 。 第五百五十九章 进边狼部 “呦吼!” 林星轮驾马飞驰,身后跟着几十个面色狂怒的边狼部骑兵。 不仅是他,这一支北疆军骑兵小队心情都有些激动。 往日都是边狼部的崽子来骚扰他们的疆域,今天终于轮到他们来戏弄这些狼崽子了! “可以了吧,我们回去吧!” 众人见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便想直接甩开边狼骑兵回到大定的疆域,但在最前头的林星轮却突然转了个大弯,直朝着边狼骑兵而去,把他的战友吓了个半死。 “喂!你干嘛!” “你们先回去!” 林星轮仗着自己有武势在身,丝毫不惧人数已经越来越多的边狼骑兵,在边狼骑兵中杀了个来回后,林星轮才单枪匹马的从包围圈中闯出。 边狼骑兵想追上去,却发现自己的战马死活都赶不上那小子的战马。 边狼骑兵只能作罢,看着那个北疆骑兵孤身远去 林星轮甩开边狼骑兵后,收回附在身下战马上的死势,若是再这样透支生命下去,这匹马还没跑回营就要死在路上了。 林星轮寻了个高地,默默马鬃,让已然有些疲倦的战马停下。 林星轮看着大食商队进入边狼部落的位置,表请慎重。 阿青,接下去都看你的了。 … 因为大定骑兵毫无征兆的突袭,被关卡拦住的大食商队顺利被放行,等商队入了绿洲后,为首的商人才松了口气。 要是被边狼人发现这里有个大定人,那他们整个商队都休想有个活口。 大食商队有惊无险的进了指定的交易场所后,阿青趁着狼兵没有注意到她,悄然无息的离了商队,只留下那套大食国的衣物放在原地。 早有准备的商人将衣服不动声色的收起。 此时起,那个大定人所作所为便与他们大食人再无干系。 阿青靠着剑心,隐匿自己气息的同时,不断感知周边人活动的情况。 借由那些大帐的阴影和遮蔽物,阿青轻而易举的走出了边狼士兵的警戒线外。 阿青看着身前那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心里也在感慨。 天命确实很像个恶作剧的小孩,在茫茫荒漠中竟然有这样一片乐土,若不是她刚才荒漠中来,竟会有到了另一个天地的想法。 要怎么接近金帐呢… 阿青四处眺望,她现在身上的衣服太过显眼,需要掩饰一下。 有了 阿青看到远处正在放牧的牧羊女,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 “诺布…” 阿青扯扯身上的衣服,边狼女子身形都大些,尽管这还是个小女孩,但她身上的袍子自己穿起来倒还算合身。 边狼部落有在衣服内领绣上自己名字的习俗,阿青看了半天那两个字,才勉强看懂是‘诺布’二字。 幸好自己这几天都在学边狼语。 阿青把那小女孩藏到一个安的地方,探了探她的鼻息,估算大概天黑前就能醒来,到时候自己也已离去。 阿青留下一块金子放在这个叫诺布的女孩手中,说了声抱歉后阿青就把女孩赶来的羊往回赶去。 “啾、啾、啾” 阿青发现自己赶羊的技术似乎还没生疏,几百头羊在她鞭下贴贴服服的,叫它们往南走就不会往北多走一步。 阿青边赶着羊,边用剑心感知前方的情况。 似乎已经到了边狼部的一个氏族聚集地。 阿青赶着羊,看到前方竖着一片大帐篷。 在来时阿青就研究过边狼部的信息,边狼部说起来和大草原上的游牧部落差不多,只是不需要迁徙,一直生活在这片沃土。 边狼部中有数个大氏族,个个氏族的族民由氏族中的王统领。 但在王上还有大萨满和狼将军,分管宗教和军事,任何人,包括王都不能违抗他们的命令,不然就会消失在这片乐土上。 阿青赶着羊接近这片氏族后,就把手里的鞭子一扔,悄然无息的进了帐篷群内。 要是被人叫住,她可没法回应什么。 有人发现氏族中被赶出去的样又莫名其妙回来了,赶忙叫来这羊群的主人。 那主人看到真的是自己的羊,又没看到诺布的人影,恨恨地骂了一句。 “天杀的诺布!该跟她哥哥一样接受狼神的审判!” 阿青混在一支前进的车队中,这支车队押送着一些牛羊朝着草原中央前进,前头坐在马上的是贵族,而身后护送着牛羊的则是平民和奴隶。 没人会关注奴隶多了一个还是少了一个,因此阿青混入其中也没引起任何人的察觉。 有个奴隶看到阿青面容姣好,讨好地叫了阿青一声,但阿青只是睨了那人一眼,那个奴隶便知道自己自讨没趣,低头继续赶路。 阿青用剑心感知自己的目的地。 似乎这个车队的行进方向就是自己要去的地方。 阿青左右看了几眼,确定这支车队里的都是普通人 但为何这么多普通人都要赶去那个地方? 阿青心里多了一个疑问,却没有可以给她解答的人,只能默默跟着车队前进,前往大草原的中心。 … “阿普美。” 阿普美抬起头,习惯了黑暗的眼睛突然被光线照射,让他眼皮忍不住一眯,眼角渗下泪来。 两个狼兵走进地牢里,把阿普美架了出来。 到了此刻阿普美才反应过来,心中那份恐惧重新被翻了出来。 “不是我!我没有!” 阿普美双脚不断撑着地面,想要止住自己前进的脚步,但狼兵的双手如此有力,拉着他无情的向外拖去。 “是不是你说了不算,我们说了也不算,一切交给狼神审判,自然会得到答案。” 狼兵冷漠的声音响在阿普美耳边,阿普美闭上眼睛,陷入深深的绝望。 自己要成为狼神武士的梦想还没实现,接替父亲守护阿妈和阿妹的责任还没尽到,还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还没做…他就要去侍奉狼神了吗… 阿普美被狼兵拖出地牢,阳光照在阿普美的脊背上,但此刻温暖的阳光却无法让阿普美感到丝毫暖意。 从心底升起的寒冷让他浑身不住的颤抖。 阿普美微微抬头,看到周围一排狼兵冰冷的目光。 狼神的审判,就在今天开始。 。 。 第五百六十章 狼神审判 在边狼部的传说中,狼神坐于无限高的天上。 任何人、任何物、只要不被狼神允许,都无法接触到无限高天之下的九十九重阶梯。 唯有以生命魂灵侍奉狼神的人,才能魂归于天,以自己的虔诚一步步攀爬九十九重阶梯,按照此生对狼神的贡献决定居住于哪一层阶梯上。 离狼神最近的那重阶梯则只有大萨满和狼将军可以居住。 而就算是神眷之人,也无法直面狼神,更勿论交谈。 但在边狼部中,如果有大萨满都无法判断真伪的罪行,那只能由狼神来决断。 作为接受狼神意志的人,大萨满有权决定这桩罪行是否改由狼神审判,若是交由狼神,就该在罪人身上燃起熊熊烈火,以烈火的明亮吸引狼神的注意,祈求狼神聆听他的祷告,最后以生死来判断此人到底有没有犯下这桩罪行。 当然,从边狼部有了这项传统的那一天起,只要接受狼神审判的人,无一不是罪人。 被烧成焦炭,就是狼神给出的审判。 阿普美跪在堆满柴火的高台上,周围满是人群。 举行这样的祭祀,不仅要大萨满亲自主持,更要各个氏族都要派人观礼,以显示狼神的公正无私。 阿普美在自己那个氏族中望了一眼,没有看到阿妈和阿妹的身影,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阿妈和阿妹不用看到我被烧死的惨样,不然她们这辈子都不可能睡个好觉了。 阿普美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如果这是狼神的旨意的话。 看着在祭台下垂下脑袋的少年,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阿青忍不住眨了眨眼。 这不是被自己放回去的少年吗? 怎么落到要被当柴烧的下场了? 虽然听不懂周围的人在讨论什么,但阿青略微想想也能猜到八成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自己利用那个少年把带有牵丝的图腾带回了边狼部,自己还一露面就被发现了,自然害得这个少年被当成了内奸,这场火祭八成就是要在众人眼下惩罚叛徒的刑罚。 不能我不杀伯仁,却让伯仁因我而死啊。 阿青挠了挠下巴,心里在盘算如何不引起别人注意的救下这个少年。 大萨满看着日头,此时已经到了一天最炎热的时候,在边狼部中,这个时候也是狼神清醒的时候。 “带罪人。” 大萨满威严的声音传遍祭坛周边,四周还在讨论的人立刻安静下来,瞪大眼睛看着那个罪人被押上祭台。 阿普美自己站起身来,不用士兵押解,一步一步向祭台上走去。 士兵见阿普美如此识相,也没为难他,跟在他身后,直到阿普美站到祭台上,两个士兵用铁链把阿普美绑在祭台的柱子上。 阿普美闻到了四下焦油的味道,只要一点火苗,这些焦油就会燃起柴火,就算烧个三天三夜火势也不会减少。 到了夜晚,这一处就会成为底下那些观众狂欢的场所。 在火焰的照耀下,所有人都高唱赞颂狼神的赞歌;赞颂狼神公正无私,为他们清除了一个罪人,就连罪人的族人,也必须载歌载舞,表达心中的喜悦。 这是公开的处刑,处决了一个人的性命,也处决了这个人作为边狼人的身份。 时间已到,大萨满打了个响指,一团火焰突然出现在阿普美上方,火焰随着众人的惊呼,迅速蔓延,瞬间点燃了淋满焦油的柴火。 阿普美的身影被大火掩盖,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等待着阿普美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一息 二息 三息 众人不禁疑惑,为何这个罪人在狼神的审判中还不以惨叫作为自己懊悔的声音,难道罪人直接被狼神判处了死刑?直接被火焰染成了灰烬? 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那像一座小山般的火焰竟自己旋转起来,火苗从火焰顶端散出,而那火竟自己分开一条道路,在道路中间是一脸茫然无措的阿普美。 那些火就像在给阿普美取暖一般,只盘旋在可以温暖阿普美的位置,不要说烧死他,就连他的一根毫毛都没烧掉。 这、这是狼神审判的结果吗!? 阿普美难道不是罪人?! 在火焰中的阿普美更是一脸茫然,他刚才本来已经闭起眼接受烈火灼身的酷刑,还在心中发誓,无论那火焰多么炙热,面对狼神的审判时,他也一定要自证清白。 就算他今天必要葬身火海,也绝不能冤枉而死! 但狼神的声音阿普美没有听到,烈火灼身的感觉他也同样没有感受到。 等阿普美睁开眼睛时,他也被眼前的神迹吓到,而后心中涌出一股对狼神诚挚的感谢。 狼神英明!狼神定是知道自己冤枉,不愿降烈火加于他身! 阿普美激动地浑身扭动起来,但他这一扭,身旁的烈火就像感应到什么一般,竟向他攀了过来。 阿普美吓得赶忙缩回身子,老老实实呆在原地,看着那些躁动的火舌不知道狼神准备干什么。 阿青若是知道阿普美把这一切都归功于那个什么劳什子狼神,一定会气的笑出来。 但现在阿青才没空去管阿普美心里在想什么,她正在专心借用火势,和另外一股力量做抗争。 若是没猜错的话… 阿青望了眼在祭台后方那个高台上的大萨满; 大萨满面色阴沉,眼中倒映着那团烈火,身上一股气息在渐渐攀升。 现在在和她掰手腕的是那个大萨满啊。 在两人的角力下,阿普美身边的火舌时远时近,有时差点就要烧到阿普美身上,但在下一刻又立刻远去,每一次异变都骇得众人连连尖叫。 这场景看上去就真的像狼神在审判阿普美的罪行;狼神在决定,是否要用烈火加于此人的身上。 这也是所有人现在心中最为关心的事情。 狼神似乎开始偏向有罪的审判,火舌慢慢靠近了阿普美,阿普美也忍不住再闭上双眼。 就在火舌已经烧到阿普美眉毛的时候,一声响指在寂静的祭台响起,而后祭台上的火焰一下消失无踪,就连烟雾都消失不见,就像刚才那火只是一个幻象般。 “哼。” 大萨满冷哼一声,阴冷的眼神不断扫视下方,想要揪出那个打响指的人。 。 。 第五百六十一章 审判结果 人群躁动的声音始终没有停下,众人看向阿普美的目光悄然改变,从中不难看出有了敬畏。 狼神亲自审判无罪的人,这在边狼部中是千年头一遭。 阿普美的氏族中发出了一声抽泣声,一个妇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阿普美看到那妇人面色顿时一变,随即眼中也盈满泪水。 那正是他还没来得及看到一面的阿妈。 阿妈分明就是被人强迫来看他审判,身上还有刚刚松开的绳子,脸上的泪痕更是一道一道,不用想也知道阿妈在听到他被大萨满带走的消息后便不停流泪。 但现在的情况已然不同,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神直接传达了自己的神谕。 阿普美无罪,他还是边狼部的族人,甚至直接与狼神对过话的他从今天起可以被称为狼神的眷者。 在场的贵族纷纷把目光投向高台上的大萨满。 大萨满要如何处置这个阿普美? 大萨满面色没有变过,但阴沉的目光却在人群中不断探寻。 他在找那个给他捣乱的人,狼神压根就没有把目光投到此处来过,完是因为有个窃取了狼神神力的贼人在搞鬼。 但无论大萨满扫过人群中多少眼,把每个人的气息都探索过去,就是找不到任何有异的人。 大萨满胸口起伏了一下。 他看了眼还绑在柱子上的阿普美。 对于这个人他并不在意,原不过也只是想用做祭品奉献给狼神,但如今这些愚蠢的族人都把此事当成狼神的神谕,他作为狼神的眷者自然不会去否定此事或者解释什么。 狼神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这里,一切的超凡之力都是狼神的神谕。 大萨满大袖一挥,将阿普美释放的命令就传递下去。 早已匍匐在地的狼兵赶忙上台将阿普美身上的铁链解开,甚至不敢再直视阿普美。 阿普美跑下台去,跟阿妈抱在一起,母子俩不停赞颂狼神,引得来观礼的所有人也开始歌唱狼神的颂歌。 阿青混在人群中,也跟着身边的人发出自己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意思的音节,同时她还察觉到有一队人开始包围住了这个祭台。 看来这个大萨满是想要把她搜出来啊。 阿青眼珠转动一圈,在想要怎么脱身,是直接硬着闯出去还是再用点手段。 就在此时,一股气息在大萨满身边浮现,阿青惊诧地看向大萨满。 而大萨满此时的目光也不再投向人群,而是看着面前空无一物的祭台,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在阿青的暗中注视下,大萨满快步从高台上走下,连搜查来不及办。 而那些已经将众人围住的狼兵也只是粗略检查了下众人,便将所有人放走了。 阿普美带着阿妈往家走去,氏族的贵族对母子两态度变得极为友善,主动让出大车给母子俩乘坐。 阿普美也不客气,虽然他并没有听到什么狼神神谕,但送上门的便宜,占了也白占。 “阿妈,没事了,您别哭了。” 阿普美不停安抚着阿妈,但阿妈的眼泪就像开闸的水库般,怎么都停不下来,上一次见到阿妈这样,还是阿普美的阿爸战死的时候。 阿普美叹了一声,抱着阿妈不再说话。 两人随着大车队回了氏族的群居地,天色已经黑了,母子俩进帐篷后点上灯发现帐篷里已然坐着个人。 “诺布,怎么在家也不点灯?” 阿普美扶着阿妈坐下,看着阿妹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 虽然是阿妹的衣服,但那笔直的背影却丝毫不像阿妹,反而像个英勇的战士。 “诺布。”阿普美上前去,拍了拍阿妹的肩膀。 但当阿妹转过头来时,阿普美瞳孔霎时缩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发出一半的尖叫,而后立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阿妈被阿普美这一番动静吓了一跳,抬头看去,也立刻惊呼一声。 在床上的哪里是他们的诺布,分明就是个从未见过面的女人。 “才两天没见,就不认识我啦?”阿青从床上站起来,蹲在阿普美面前笑着问道。 阿普美看到这女人不自觉心里升起一股恶寒,撑着身子往后退了几步。 突然想到这是在边狼部内,这个大定人还不是自投罗网? 阿普美当即就要出声大叫,但阿青的一番话立刻让他闭了嘴。 “叫吧叫吧,反正大萨满已经怀疑过你一次,现在我在你的账内被抓了个正着,看看大萨满会不会再惩罚你一次。” 阿普美咽了口口水,用生疏的大定官话问道“你、你想干嘛?” 阿青歪了歪头“我想干嘛?我不想干嘛啊,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说话的吗?” 阿普美顿时脑子就像被一桶凉水浇下,这时他才闹清楚原来是面前这个女子救了他。 可他被判以狼神审判还不是你害的?! 阿普美心中丝毫生不起对这个女人的感激,对着阿青龇牙咧嘴,恨不得一口吃了她。 “阿普美,不得无礼。” 阿青惊讶地看向站起来的女人,这个女人竟然操着一口流利的大定官话。 此时细细打量一番,阿青禁不住咦了一声。 这个女人虽然是边狼打扮,头上编了一根根辫子,但细看可以看出她并不是边狼人,五官柔和,更像是大定人,甚至是江南那边的女子。 “你是大定人?” “贵客唤我旺达便好,故土已经是上辈子的事,现在的旺达就是边狼人。”旺达苦笑一声。 旺达在账内烧起了炭火,炭火上放了一壶羊奶,羊奶的香味很快就溢满整间帐篷,旺达母子和阿青围坐在炭火旁说话。 阿普美紧闭着嘴巴,看向阿青的眼神满是敌意。 阿青丝毫不在意这个男孩,只和这个自称旺达的大定女人聊天。 旺达也不遮掩什么,把自己的来历说了个清楚。 原来旺达从前是江南一座小城商户的闺女,因为父亲早亡,便做起了女掌柜,押送一批货物从北疆城的商道借道前往大食国。 但谁知第一趟她就遇到边狼部落的战士,旺达便被抢了回去。 所幸那个战士天性纯良,对旺达极好,旺达便也熄了自尽的心思,留在边狼做了边狼女子。 原来如此。 阿青睨了眼阿普美,难怪这小子会说大定官话。 阿普美看着阿青突然想到什么,低声吼道“这是我阿妹的衣服!你把我阿妹怎么了?!” 。 第五百六十二章 衣服还来 阿青挑了挑眉。 竟这么巧,自己随手挑的少女居然就是这个男孩的妹妹,难道真的都是天命的安排? 还没等阿青解释,账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阿普美和旺达一下紧张起来,赶忙找地方想把阿青藏起来,但阿青却笑着让他们不要担心。 几息后,大帐的帐帘被掀开了一半,一个只穿着一袭单衣的女孩钻了进来。 “阿湫!” 诺布一进帐篷就打了个喷嚏,也不看账内是不是多了一个人,直接坐到了炉子旁,伸出手给自己取暖,嘴里还在各种骂着打劫了自己衣服的那人。 诺布突然感受到账内的诡异寂静,抬起头来看向盯着自己的三人,从阿妈的脸扫到阿哥的脸,哎,还有个漂亮的阿姐。 等等! 诺布眼睛一下睁大,视线从那个阿姐的脸上移到她的身上。 这不是她的衣服吗?! “你就是那个…!”诺布站起来指着阿青就要大喊捉贼,早有预感的阿普美已经提前一步用手捂住了阿妹的嘴巴,诺布的悲愤瞬间成了一串咽呜声。 “哎呦!” 阿普美脸上疼得皱起,甩着手放开了诺布的嘴,只见那只黝黑的手上多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你干嘛帮着她!你是不是也是那个贼一伙的!?” “诺布,不要胡闹了。” 诺布听到阿妈开口,收回自己瞪着阿普美的白眼,但心里还是觉得委屈异常。 自己羊放的好好地,突然就被人打晕,等醒来后不仅羊没了,身上的衣服也被扒光了,只能藏在原地等到天黑才偷偷摸摸回来,差点没给她冻个半死。 现在倒好,回家后没人安慰她就算了,还都偏向那个贼去! 诺布气哄哄坐坐下,看着面前的炉子一言不发的生闷气。 阿青眨了眨眼,刚才她别的没听懂,贼这个字眼还是知道的。 阿青走过去对着诺布道“小姑娘,话不可能乱讲,我可没偷你的衣服,我可是花钱买的。” 诺布听到大定官话面上一愣,抬头看着阿青,用比阿普美略微流利一些的大定官话回道“你是大定人?” 见阿青点头,诺布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阿哥要捂住自己嘴,若是刚才引来了人,在他们家里发现了大定人,那他们一家人真的跳进河里都洗不清了。 诺布从怀里掏出那块金子递给阿青“还你!你快把我的衣服脱下还我!这是我的,不卖!” 一旁的阿普美看到金子眼睛都直了,再听诺布居然不要恨不得上去抢过来。 真的败家女人,这块金子可以买多少件衣服啊! “金子给你就是你的,衣服嘛,我还要再借穿几天,到时还你便是。” 阿青觉得这一家子很有点意思,男孩勇猛,女孩大胆,甚至还有个大定的女子,就是不知道家主是个怎样的边狼男人,竟养出这一对儿女。 诺布唰的站起来,走到柜子处翻出一套衣服,递给阿青。 “你把身上的还我,这套送你。” 阿青见诺布如此在意身上的衣服,便脱下换了诺布给她的那套。 上身才发现这套衣服反而是新做的,布料明显也比那套好。 诺布抱着自己的衣服,爱惜地摸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没有任何破损后才抖开穿上。 “恩人莫怪,这衣服是诺布阿爸给她做的,因此诺布才如此珍惜。”旺达怕阿青误解,在一旁小声解释道。 阿青恍然,随口问道“那她阿爸呢?” “被你们大定人杀了。”阿普美冷冷说了一句,坐回到床上,看着账内的阴影发呆。 阿青咂咂嘴,觉得气氛一下尴尬起来,也不再说话。 旺达叹了一声,拉着阿青坐下,给阿青倒了一碗羊奶,想跟她聊聊故土的事。 诺布听到阿妈叫这个大定人恩人,一时摸不着头脑,凑近阿普美身边小声问道“阿哥,为什么阿妈叫这个女人恩人啊?” 阿普美一愣,随即想到阿妈可能没把自己的事情告诉阿妹,一直让阿妹在外放羊。 阿普美把头埋在双腿间,不准备把这事告诉阿妹,免得她知道了又要大惊小怪。 诺布见阿哥不理自己,撇了撇嘴,往旁边坐了一点。 不说就不说,摆什么臭架子。 “恩人,不知道恩人这次来边狼部可有什么大事?” 旺达掰了一块馍给阿青,阿青就着羊奶吃馍,胃里不一会就暖和起来。 “是要做些事。” 旺达踌躇一会,继续问道“可是有关大定和边狼的战事?” 大定和边狼的边境战事早已持续一百多年,但都是小规模的冲突,只是这一两年,旺达发现边狼部内的气氛明显比之前紧张许多,她就有所预感大概要发生大的战争了。 如今大定又派了‘探子’来,容不得旺达不多留一个心眼。 阿青放下碗,看着旺达说道“我不知道会不会有关两国的战事,只是我的直觉让我必须来这里查明一件事而已。” 旺达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皮。 阿青又问道“为何不带着孩子回大定,在那里你们或许生活的更好。” 旺达苦笑一声“先不说能不能回去,就算回去了,或许我会过得好些,但我这两个在边狼长大的孩子,如何能被大定接受?” 阿普美和诺布在被阴影笼罩的床上看着阿青和阿妈说话,两个孩子眼中闪烁着火光的倒影,难掩其中的失落。 “边狼部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刚来的时候一直想不开,一死就是了,但孩子的阿爸一直照顾我,安慰我,虽然我听不懂他说的话,可知道他是个好人…若不是他,我也早被人糟蹋了。” “孩子阿爸教会我边狼语,虽然我是他的奴隶,但他却一直很尊敬我。” “直到我愿意和他成亲那天,他在这小小的帐篷内偷偷给我准备了红烛红盖,让我以新娘的身份嫁给他,在他掀起我头盖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是这个人的妻了,不管他是边狼人还是谁。” 旺达回忆起往日,嘴角还是漾起幸福的笑容。 “其实边狼部的人都是好人,大家也就是平头百姓,过日子而已。” “只是这世道…总是要死人罢了。” 旺达叹了一声,给阿青的碗里续满羊奶。 账内火光跳动,四个人的脸上都被带上了阴影。 。 第五百六十三章 鬼神之术 大萨满看着面前的盆火,里面有几块龟壳正在被烧的滋滋作响。 随着爆裂声响起,龟壳伴随着火焰跳出了盆外,落在地上摆出一个诡异的图形。 大萨满凑近去看上面的神谕,看着看着觉得空气似乎稀薄了些。 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脑袋已经凑到他的旁边,也在好奇地打量着地上烧焦的龟壳。 大萨满咳了一声,那个脑袋随即转头,露齿给了大萨满一个微笑。 “大萨满莫怪,好奇而已、好奇而已。” 那个脑袋离大萨满远些,看着龟壳惊叹道“都说这世上能知前程的有三术,太白门的白星玄观法,大定钦天监的观星术,还有就是边狼部大萨满的鬼神之术。” 那人摇头晃脑一番站起身子,揉揉腰道“但我怎么看这些东西就像鬼画符呢,大萨满,你真的看出了什么?可不是蒙我?” 大萨满心中闪过一丝不满,还是忍下回道“不是鬼神之术,是狼神的神谕,神谕上的文字只在历代大萨满之间传授,贵客不知很正常。” “那大萨满可教我?” 那人一下蹲到大萨满面前,大萨满抬起头来,看着这人的一脸笑容,心中怒火已经渐渐压抑不住。 “贵客不要开玩笑了。”大萨满咬紧牙关,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 若不是此人对自己还有大用,他早就将其杀了,剥皮献祭狼神了! “呵呵,玩笑而已,大萨满不用在意。”那人直接坐到了地上,不再说话,静静看着大萨满在用烧焦的龟壳推演未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火盆中的炭火渐渐熄灭,大萨满的推演也到了尽头。 龟壳在推演结束的瞬间化为粉末,宛如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其碾碎般。 这一变化让那人惊讶了一下,他丝毫没感到有第三股力量在这个账内,但龟壳就在他面前碎了。 若说那人之前对狼神什么的还半信半疑,现在心中已然多了些慎重。 看来确实是有未知的存在啊… “如何?”那人只知大萨满一回来就急匆匆的进行推演,却不知道他要推演什么,此时才好奇发问。 大萨满盯着一地的粉末,面上的肤色看上去似乎更黑了些。 “没有。” 大萨满用边狼语低吟了一声,那人也懂边狼语,听到这话一愣,下意识也用边狼语回道“什么没有?” 大萨满不再言语,那人只能暗自撇嘴,在心里白了眼大萨满。 老神棍,话也不说清楚,怕是你学艺不精吧! “好了,别说废话了,我帮你们探索的神迹还好用吧?我跟你说,我最近又发现了一个大家伙!” 那人开始兴奋的对大萨满喋喋不休,但以往大萨满极为在意的神迹此时却无法勾回大萨满的心神。 大萨满抬起头,透过账上的金布向外看去。 他的眼睛能看到很多很多,边狼的未来,自己的宿命,但在这狼神目光注视的土地上,竟有人游离在他的眼睛之外。 那人,那个女人,狼神也看不到她的过去和未来。 … 阿青趁着夜色游走在边狼部的绿洲中,她隐匿自己的气息,悄然逼近金帐。 那股诡异的气息源头就在金帐之中,而且今天,大萨满身边多了一股她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气息。 拜月教徒。 阿青发现自从自己出世后,和拜月教徒总是纠缠不清,如果从阿辉开始算起,她生命中的每个时刻似乎都逃不过拜月教徒的阴谋诡计。 如果说正一道人是她的生死仇敌的话,那拜月教徒就是阿青哪怕断腕也想铲除的毒瘤! 毒瘤配上她在意的诡异气息,两者之间要是没有联系阿青都可以挥剑自刎了。 小心、小心行事。 阿青来到金帐边缘,这里有一层屏障,贸贸然闯入必会被其中的大萨满发现。 但是一个大萨满就够棘手的,再多一个拜月教徒,阿青可不敢保证自己可以完好无损地逃出边狼部。 而且,她这次的目的并不是和这两个人打架,她只想证实自己的猜想而已。 阿青闭上眼睛,再睁眼时一道白光从眼中闪过,阿青用剑心的气息遮盖了身上的气息。 现在她就是一个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人,自然也没有任何屏障可以探测到她。 侧身进入金帐,阿青一步步朝着最大的那顶金帐进发。 金帐并不仅指大萨满居住的大金帐,整个边狼部萨满都居住于此,根据地位高低,账外的金布数量也会增减。 阿青越往里深入,看到的金帐上的金布就越来越多。 一边闪避着巡逻的狼兵,阿青慢慢接近了最中间的那顶大金帐。 就算阿青是外族人,也不会认错这就是大萨满所居住的金帐。 这顶大帐通身金色,且大的出奇,跟一个宫殿般,顶上还有明珠装饰,在夜色中也熠熠生辉。 很会享受嘛。 阿青腹诽了一句大萨满的奢华,确定帐中有人就在帐外找个地方躲起。 阿青闭上眼睛,心里默念一句。 早上你烧别人,现在轮到别人烧你了。 只听一声响指,整个金帐群都燃起了火,大火遇风而涨,瞬间蔓延开来,每个金帐都燃起了火焰。 此时萨满都已歇下,突然看到火光,个个惊慌失措的从帐中跑出,想要运用术法灭火。 但阿青借来的火势连绵不绝,再加上风势相助,大火哪里是这些小萨满可以扑灭的。 阿青盯着大金帐的帐帘。 果不其然,动静闹大后大萨满就从帐中走出,呵斥乱作一团的萨满。 有大萨满在,阿青引来的火势很快就被镇压下来。 阿青早就料到这个情况,心念一动,那些萨满的衣服也一下着起了火,这下金帐群真的热闹了起来,萨满穿着着火的衣服四处窜逃,惊叫声不绝于耳。 大萨满随手扑灭自己衣服上的火苗,脸皮一阵抽抽,也不管那些萨满,不断感知周边,要揪出这个捣乱的人。 但那个捣乱人早就趁着大乱的时候从大萨满身后闪身进了他的大金帐。 阿青一进大金帐就直奔内室。 她这次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 。 第五百六十四章 暗潮涌动 压抑的空气围绕在平京上空。 春雨已经下了一场,空气里的寒气被春雨驱散一些,但这也让空气中多了一些湿气。 粘腻的感觉开始无时不刻纠缠着人们,每个人随手往脸上、脖子上一擦都会有细细的水珠。 在这个让人心烦意乱的季节里,仍旧有不少事让人挠破了头。 平京那桩牵动各大高门的命案还没告破,长公主的世子仍然不知所踪。 无论是城防禁军还是城内衙役,甚至是暗藏在城中各个角落的密探,只要看到孩子的尸首心中都忍不住一颤。 若是世子也命丧在城中,那天就真的要变了。 就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一直负责平京城安防大事的太守张栋之竟传出不治身亡的消息。 一时之内平京城百姓人心惶惶,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平京城这一年来各种事端,都让他们嗅出了不详的味道。 张栋之一死,所有担子都压在了晟王肩上。 皇上已经下了死令,要晟王在三天之内将世子找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晟王在皇上和长公主的双重压力下,嘴边都因上火长出了泡。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晟王还是穿了一席黑衣,前往太守府参加张栋之的葬礼。 晟王踏进太守府,就感受到一股凄凉的阴风从堂内吹出。 晟王知道是这位太守不甘心,还没破了这桩案子就死在这个太守的位子上。 “晟王殿下。” 堂内已经跪满了,不仅是张家的亲属晚辈,就连很多张夫人都不认识的面孔也披麻戴孝跪在张栋之灵棺前。 晟王知道他们都是张栋之埋在平京城中的密探或是受过张栋之恩惠的人。 这位太守算是这个城中难得做实事的好官,也是因为如此,才一直处在这个位置上。 晟王给张栋之上了三炷香,安慰了一番张夫人后,便大步出了太守府。 破了这桩案子,抓住幕后真凶,才算是真正告慰张栋之的在天之灵。 “晟王殿下。” 张栋之刚出太守府,还没上车就听到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晟王看向发出声音的巷子角落,那里正好是死角,不被阳光照射,连里面站着一个人都看不到。 随从想要替晟王去看,但晟王却摆摆手,自己走进阴影里。 阴影里的人向晟王鞠躬行礼,抬起头后正是茶楼中的老掌柜。 老掌柜面上似乎没什么悲伤的情绪,但晟王还是看到在老掌柜的锦衣下,露出一截麻服。 “晟王殿下,张大人已故去,大人故去前曾言若是他不幸遇事,我们这些老伙计便从此忘了那个身份,过自己的日子便是。” 晟王看着老掌柜没有回答,他知道对方还有别的话要说。 “我们都出生草莽,若是没有张大人提携,一大半人早死在哪条阴沟里也说不准。” “虽说是密探,但大人从不让我们做什么太危险的事情,最多传递些消息,还让我们在京中置备了一份家业,有儿有女,这哪里是我们这些人之前敢想的事。” 老掌柜语气平淡,晟王却感受到他平静下的滔天巨浪。 “张大人不算很有才能…如果大人够狠,也不会放着我们这柄利刃不用了,但他是个好人。” 老掌柜盯着晟王的眼睛问道“晟王殿下,小的想问殿下一句,殿下以为好人该是这样的下场嘛?” 晟王缓缓摇头,吐出两字“不该。” 老掌柜再问“那殿下觉得该如何?” 晟王挺起胸膛,把这些日子一直在想的事说了出来。 “善始善终,无愧于心。” “好!”老掌柜阖掌,对晟王目光灼灼道“希望晟王殿下能够说到做到,还张大人一个善始善终,无愧于心!” 老掌柜讲完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从阴影中退出,沿着一条小路很快便走没了影。 跟在晟王身边的随从不禁皱眉,低声问晟王“殿下,这老东西说这番话什么意思?难道在威胁您?” 晟王摇摇头“他没有在威胁我。” 晟王往回走去,在上车前看了眼已经没了人影的小巷,心里暗暗对自己补了一句。 或许只是现在没有。 翌日,在府中一夜未睡的晟王就接到第一手消息。 在钺王府附近发现了几十具尸体,这些尸体死状不一,有些是被一刀割喉,有些则是中毒而死,但这些死者死前都将自己毁容,让人无法追查他们的身份。 那探子最后秘密跟晟王汇报。 有消息称,这些尸体有大半是从钺王府中丢出来的。 晟王皱了皱眉,一夜未睡,他的嘴角又多长了几颗泡。 世子的下落还是连线索都没有,这二弟又在弄什么鬼? 若是没在三日内找到世子,不仅违背了在父皇面前令下的军令状,更是没脸再见长姐了以后。 晟王挥手让人继续去寻找世子下落,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消息不分大小,统统汇报到他处。 看着日头越升越高,一向沉稳的晟王也坐不住了。 半日过去,还是一个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在房内踱来踱去的晟王一下拉开房门,决定自己亲自出门去找。 就在晟王到了王府大门时,一个小童趁机跑过来,往晟王手里塞了张纸条就飞速跑离。 府兵要去追回,但晟王却摆手让他们不用追了。 晟王看了看四周,并没有看到其他人后便在大门处打开纸条。 看到纸条上的内容第一眼,晟王眉头骤然紧皱,再三确认纸条上的内容后,晟王把纸条揉成团捏在手心,立即转身回府。 当日下午,平京城里就出了大事,皇上的大皇子晟王殿下带着府上亲兵把二皇子钺王殿下的王府给围了! 两个王爷的府兵隔着王府对峙,连弓弩都架上了。 最后晟王孤身入了钺王府,等晟王再出来时,手里抱着一个被褥裹着的小孩。 据现场目击证人称,那个小孩正是失踪多日的长公主独子! 流言疯传平京,晟王殿下和钺王殿下随后也第一时间进宫回禀此事。 期间两个皇子的争辩内容无人得知,只知最后晟王殿下被罚了半年的俸禄,而越王殿下则是丢了身上的军职。 。 第五百六十五章 林氏命火 “狼鼻子!该死的杂种!鼻子像狼一样灵!” 钺王气急败坏的在房间内摔砸东西,亲卫不敢上前,只能看着殿下发泄。 长公主世子在钺王府内被发现,这让钺王百口莫辩,虽然钺王在殿上狡辩是他先一步发现了世子,只是世子昏迷,担心贼人谋害,因此便把世子安置于府内,想等抓到贼人再带世子回府。 虽然父皇并没有怎么挑这一番说辞的毛病,但钺王想到父皇在听完后看自己的眼神,浑身就不寒而栗。 “二王子派来的人呢?” 钺王面色阴沉,这一切都是他给人背的黑锅,偏偏他还半句话都不能对外说。 “回殿下,从昨晚起就不知所踪。” 钺王闭上眼睛,心头乱作一团。 他总有股预感,自己现在是在向无底深渊滑去。 绑架世子对他而言算是家事,倒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但最让钺王心惊的二王子到底借此要干嘛,为何无故引发这场大案? 越想钺王越不敢想下去。 钺王坐回到椅子上,那茶盏的手都有些微微抖动,茶杯碰撞杯盖的声音昭示了钺王心中的慌乱。 但此时无论钺王慌乱与否,事情从开始就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 “今晚夜色正好,正适合去登高远处处赏星星。”二王子挥舞着折扇,侧脸对身后二人道。 二人各穿着一袭黑衣,男子紧身短掛长裤,女子身黑裙,静静站在二王子身后,宛如两尊石像。 二王子听见无人回应自己,转头不满道“你们没发现你们两个很像吗?” 两人的眼睛盯着二王子,眼中都闪烁着寒光。 二王子啪得合起扇子,指着两人的额头骂道“一个比一个木!两个都是冰块脸,我看你们要是结伴过日子怕是家里连灶头都能冻灭了!” 两人对于二王子的揶揄丝毫没有反应,二王子自讨了个没趣,只能摇摇头转过身去。 知道自己对这两个人也没办法,只能公事公办道 “今晚,按计划进行。” … 入夜,数道黑影穿梭在平京城内,很快便分散在晟王府附近,随着信号传出,这些人便开始肆意在晟王府附近纵火,尤以晟王府为重。 不到半刻,晟王府附近的坊市统统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破天际。 附近的禁卫和衙役赶忙提水灭火,但却遭到不明黑衣人的偷袭,一时惨叫声和火焰燃烧的灼灼声响彻在晟王府附近,宛如烈火地狱般。 晟王早被惊喜,但府内却没有慌乱,禁卫负责守府,下人则是不停在控制火势。 晟王呆在自己房内,穿着单衣坐在椅上,眼睛望着门外的点点火光。 晟王脸上无怒无惧,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晟王府发生如此大事的时候,一行人正大摇大摆的往皇城而去。 这行人走进皇城旁的一个庙内,这个庙里供奉的是圣王神位,圣王护佑万民,因此平时香火还算鼎盛。 二王子走进庙内,掏出信物启动秘术,霎时圣王圣像消失在一行人眼前,一个地下通道的入口就在原本圣王圣像的位置上出现。 二王子带人走下这个入口,这里通往的就是皇宫内院,是这个平京城中防守最严密的地方,哪怕是山人也不能轻易潜入。 就算是林家皇帝都绝想不到,自己引以为豪的皇城早就被他们君家打了个一个大窟窿吧? 二王子想着皇帝知道此事后的精彩表情,就忍不住轻笑起来,笑声回荡在密道中,徒增几分诡异。 这条密道四通八达,几乎通往皇城内的所有殿所,从修建开始,就不怀着好心。 但今日,二王子他们要去的只有一个地方。 从那个入口出来后,二王子便遣散众人,黑衣男子和黑衣女子便开始自己的任务。 在皇宫内引起足够大的骚乱,让所有人都无法分心关注到二王子这边。 二王子拍拍身上的尘土,朝着面前灯火通明的大殿走去。 殿外殿内的小黄门和禁军早已被处理,二王子现在就是这座大殿唯一的一个活人。 二王子站在殿内,看着上头一排排染着豆大烛光的油灯,心头感慨万千。 皇宫外的动静已然响起,伴随着霖生和黑甲将军的怒吼,动静越来越大,整座皇城都从沉睡中惊醒过来。 “郎君哟~” 伴着外面的声嚣,二王子盘腿坐到了地上,唱着从青楼女子那学来的小曲,手里从怀中一件一件掏出东西,摆放在地上。 其实也没几样东西,就是一盏铜烛台和一支大红蜡烛罢了。 这两样民间都随处可见的东西,却是二王子今天出奇制胜的法宝。 二王子嘴里哼着小曲,手上麻利地按照自己出门前父王的嘱托办了起来。 将大红蜡烛对准铜烛台上的那根铜针,啪嗒一声,两者就合二为一,一时间整座宫殿里的灯火都颤抖了一下,似乎在害怕这东西。 二王子拿着烛台站起,走到命火面前,从林氏皇帝开始,到宸王为止,林氏皇族本家血亲的命火都被他那根大红蜡烛一一借了过去。 等大红蜡烛的燃线从林星轮的命火中取出时,一粒豆大的火种就已经燃在其上。 二王子将燃着的烛台放在台子上,还不急着做最后一步; 二王子抬头看着历代林氏皇帝的画像,画像里的人似乎都在盯着这个贼人,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二王子心里倒不害怕,要是林氏先祖真的有灵的话,早就现身把他诛杀当场了,还不就是几张画而已。 烛台,蜡烛,取火。 齐了。 二王子想着步骤,务求滴水不漏。 父王说过,这仪式十分简单,只要取到林氏血亲的命火,燃在这大红蜡烛上,配以烛台的禁制,最后再加上他们君家血亲的鲜血,一时半刻,就能让林氏体皇族暴毙当场,不留痕迹。 二王子抽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在自己洁白的手腕上划了一刀,鲜血霎时就从手腕上留下,汇集到一点,最后汇成一滴豆大的血珠滴下,正好滴在燃着烛火的灯台上。 灯火碰到鲜血一瞬变得如血红色般,而后渐渐熄灭,最后化为一缕青烟,缓缓向上。 。 第五百六十六章 星命已至 “郎君哟,一去不复还,妾身常戚戚…” 二王子比了个兰花指,学着青楼女子唱曲的模样,唱出了最后一句。 桌台上的红烛已然熄灭,青烟正缓缓飘到空中。 按着父王来时说的那样。 林氏的命火已经被他们君家的热血浇灭,不出一时半刻,在命火中寄托了心血的林氏族人都会暴毙身亡,届时这诺大帝国便会换个主人,只是要经历一场不知道多少年的动乱而已。 但这也不关他家事,他家早就不兴做什么皇帝了,这么老土的事,还是留给别人去做吧。 二王子静静看着面前点着的排排豆火,在等待它们被齐齐吹灭的时刻。 几个呼吸过去了。 那些油灯上的火种还没变小的迹象,此时一阵本不该吹进大殿的穿堂风吹了进来,把火光吹得四处摇摆,但就算如此,林氏的命火还是安然无恙。 怎么会这样!? 二王子瞪大了眼睛,凑近皱眉看着命火。 不该啊,父王说了绝对万无一失的啊,这一盏盏命火都是他亲手种的,怎么会出意外? 二王子犹豫了一会,干脆伸出手要掐灭这些命火,但还没等他的手碰到火种,一股外力就将他打飞出去。 “哎呦喂!” 二王子摔在青石板上,一阵龇牙咧嘴,看着自己原本站的地方站着的那个黑衣人。 风紧!扯呼! 二王子当即就知道有变,起身向外跑去。 背对着他的黑衣人大袖一挥,开着的大门瞬即关闭,二王子被困在了殿内。 二王子缓缓转过身来,见跑路无望,脸上换上一副笑容。 看着那黑衣人衣服上绣着的星象,二王子也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想来是钦天监少监大人吧?” 黑衣人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二王子不敢轻举妄动,就站在门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少监。 少监似乎对台上的铜烛台和红蜡烛有点兴趣,拿在手上细细看了起来,二王子见状觉得事情有些棘手,忍不住挠了挠头。 “那啥,少监大人,别误会啊,我只是替我那父王来办事而已,现在这事也没办成,不如我们就在此别过,皇上和少监大人之后有什么要算账的,找我父王去便是!” 二王子毫不留情地把自己父王出卖; 现在小命都快保不住了,还谈什么父子情深! “不急。” 难辨男女的声音响彻在空空荡荡的大殿内,少监缓缓转头,脸上罩着一层黑纱,黑纱上还有星光闪动,让看者不自觉就被其上的星光吸引,完无法分神关注黑纱后的面容。 二王子狠狠掐着手心,不让自己被这星光所惑。 “呃,毕竟是不请自来,就不好留下做客了吧,我君家也没这么厚脸皮。” 二王子一边说着一边赔笑,似乎真的在期待少监可以直接将他放走。 “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命火无法熄灭吗?” 呃 二王子面上一下出现了为难的神色,按他自己的心情现在只想要立刻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但若是这样空手回去,也无法向父王交代,要是能知道原因,倒也不算是他的罪过了。 “那,少监大人可愿告知?” 在二王子的惊讶目光下,少监微微点了点头。 “你们君家的手段是不错,竟在命火中下了血祭,若是不以君家至亲的血浇灭这些命火,哪怕是山人也看不出里面的毛病,而且君家奉火是千年流传下的传统,谁也想不到你们在这里做了手脚。” 二王子笑的有些尴尬,毕竟被人戳穿了自家那点不能说出口的小心思,还是有种被公置于大庭广众下的感觉。 君家奉火,是君家承诺退出天下之争的一个仪式。 君王不参与天下大争,因此无论是谁取得了皇位,或者用了什么手段,君家都会承认这一氏族皇家的正统性,哪怕只登基个一年,君家也会做出臣服的姿态。 其中一个最为人称道的,便是君家会以自家独门秘法,奉皇室中人心血,制以命火,供奉于宗庙内。 这命火也没什么大的作用,就是与心血之人血脉相交,只要心血之人血脉炙热,那这火便会日夜不灭地焚下去,但若是这火灭了,就代表心血之人的血也凉了,下场自然也就只有一个死罢了。 如此举措,且对皇族无害,更传承了千年,因此每个皇室在开国元年,便会请当代圣王为皇室宗亲奉上命火; 而后每一皇子出生,便也会添上一盏,这也是君家对于皇族最大的作用。 命火在其次,君王更享受的是这份荣耀带来的快感,毕竟圣王的后人,能这样光明正大驱使的机会可不多。 如此君家奉火也成了天下间最荣耀的事,坊间嘲讽富户排场大时,往往都会怼上一句; “再大的排场还能比得上君家奉火不成?” 谁曾想,这天大的荣耀中,却暗藏着致命的杀机。 “以血浇火的事,你们君家不是第一次办了吧。” 二王子抠了抠嘴角,苦笑没有回答。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嘛,若是让一个皇室传承太久,势力过于庞大,很容易就对他们家的计划产生影响的。 “你们君家以为做事做的滴水不漏。”少监把烛台放了下来“却不知一切都在星命之下,这点小伎俩,从开始我就知道了。” 二王子一惊,那他们君家不是暴露在林氏皇族眼中近百年了! “我没有阻止你们取采心血,一切的步骤都是真的,只是在命火供入这座宗庙开始,星光便会照射其内,将星火代替命火,所以你今日无论怎么采火种,都是白费功夫罢了。” 二王子恍然大悟,心中暗暗叫好。 好一个偷天换日,既不打草惊蛇,还能引蛇出洞,实在是高。 这林氏皇族的忍耐力也是够强的,竟然吊了他们君家百年。 “好了,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便下去给你君家的祖宗报信吧。” 少监眼中射出星光,二王子的身形渐渐变淡,眼看就要消失在这个世间。 在最后关头,二王子捏住脖间的青玉,用力捏碎,青玉的光芒卷着化作星光的二王子,一同消失在了大殿内。 少监见二王子跑了,也没去追。 无论这人死不死,林氏和君家的面皮都已经撕破了。 。 第五百六十七章 钺王千岁 二王子被青光带走的同时,也传声两个黑衣人自行逃跑。 在宫内引起大乱的黑衣人摆脱霖生和镇军将军的纠缠,各自运出秘法跑路,而其余进入皇城内的贼子则是通通被就地绞杀,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宫中禁军此时也发现了那条密道,顿时阖宫大惊,皇上直接过问此事,勒令众人不得传出一点风声。 而在城内,放火杀人的贼人也被赶来的禁军一一斩杀,这些贼人在临死前,竟齐声高喊 “钺王殿下千岁!” 喊声之大,遍布坊市,这样的叫声在平京静谧的夜色中不断响起,自然传入了许多已然惊醒的百姓耳中,那些禁军将领听后无不心惊。 这件事真的要闹上天了! 大火在暗星介入后,很快就被平息下来,紧闭的晟王府门大开,禁军站在晟王府前迎接。 众将士只看到一身戎装的晟王大步从府中跨出,身后的亲兵也早已穿上军甲,配着战刀,气势汹汹的跟在晟王身后。 看这一行人的方向,分明去的就是钺王的府上。 将士纷纷低头,心里在暗暗咂舌。 他们都快忘了,这位大皇子殿下才是真的从军中走出的王爷啊! … 平京发生的变故传不到阿青的耳中,但阿青此时觉得自己遇到的事情也真的是棘手。 阿青自以为悄无声息潜入了大萨满的金帐内,摸到了内室,瞬间就感受到那股力量的源头; 她正要去亲眼查看这股东西到底是什么的时候,一个声音传进阿青耳中。 “小贼!看招!” 一阵拜月教徒的法力后,阿青闪身躲过那道术法,在她原本站着的位置一道月力组成的绳索在盘旋在空地上。 阿青的脸色有点不善,甚至是退意。 拜月教徒的法力她不意外,但让她意外的是这个人的声音。 “哎呦,身形还挺灵活。” 藏在账内的拜月教徒从一个角落走出,对着阿青。 阿青看到这人的样子心中暗道果然如此,下意识就想离去; 但那人看到阿青带着面纱,就算用上法力也看不穿面纱之下的面容,更加好奇起来,于是堵住阿青去路,两人玩起捉迷藏来。 “小娘子,要去哪?哥哥陪你玩玩呀!” 看到面前这人用边狼语不断对自己挑衅,且语气轻佻,阿青当然知道不可能是什么好词; 但现在她真的不想跟这个人纠缠下去,就连秘密都暂且放过,剑意一闪,刺穿了帐篷飞了出去。 看到这剑意,原本还满是兴味的那人一下愣住,而后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却没追出账外。 剑意一出,在账外的大萨满立刻发现了不对,身形堵住了阿青。 大萨满看着这人,一下就认出这人是之前潜入他大帐内的贼人,只是现在的身形像个常人,想来上次不过是什么心神出窍而已。 你还敢来?” 大萨满生硬的大定官话里有掩不住的怒火。 阿青冷冷看着大萨满,心中的情绪无法平定下去。 “让开,我现在不想跟你打架。” 大萨满听这话就笑出了声,用边狼语骂了阿青一句,伸手用出秘法,招招歹毒,直取阿青性命。 阿青不跟这人废话,身上剑意腾升,黑色的剑意从她手上传到飞雨上,不到一息一个裹着黑色战衣的高大人影就站在大萨满身前。 这是阿青剑心复原后,第一次力放出剑意。 大萨满的秘术还没靠近阿青就被剑意绞灭,大萨满眉头皱起,心中对阿青的威胁程度的评判更上一层。 阿青挥起手里黑剑,庞大的剑意卷曲四周空气。 只是一剑,大萨满所在的地面就多了一道深坑。 浮空的大萨满看着这个女人出剑后的威力,并没有慌乱,闭上眼睛沟通狼神。 他用借用狼神的力量击败这个邪魔。 “快看!那是什么?!” 狼兵和萨满被巨响吸引,没了大帐的遮掩,所有人都看到黑夜中多了一个身冒着黑色火焰的人影在和大萨满交手。 大萨满身后雷霆滚滚,狼神的神力从天空伸出,就在众人跪下的那一刻,巨大的雷电像一柄长枪一样,射向阿青。 阿青眼前瞬间只剩下青白色。 “此剑,牧羊。” 被黑色剑意裹住的阿青轻轻吐出四字,长剑像漫不经心般朝着那雷霆轻点; 在边狼部人的惊骇目光下,狼神神迹中出现了一条黑线,就像洁白的画中被人涂了一道般,那道黑线越来越大,最后划破整张画布,那天雷也消散在众人眼前。 阿青举着长剑,手臂微微抖动。 剑尖的方向,正是浮在空中的大萨满,大萨满看似没有任何变化,但只有他才知道,他袍子的肩部处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始作俑者就是那道剑光。 大萨满气急反笑,他很久没被人伤过了,看来还是他太大意了。 大萨满身上的气息一下涨高,云中的雷声也大了数倍,雷电像雷龙一样在云层中翻滚。 在远处的边狼子民不知发生了何事,以为是狼神动怒,要降下神罚,赶忙跪在地上,不断对雷电翻腾的方向磕头赔罪。 而被这庞大气息锁定住的阿青,却丝毫不惧,身上的剑意如一道冲天利剑,要划破这云层。 阿青心念一动,感受到账内那人已经出来。 心念转动间,阿青还是决定不跟此人纠缠。 在大萨满的阴冷目光下,阿青执剑飞起,冲向大萨满; 大萨满双眼一瞪,身形瞬间转移到另一个位置,但却没料到此人竟没有转身回击,反而顺着那个方向飞驰而去。 此女要跑?! 大萨满脸皮抽抽,他实在没想到这个女人竟这么干脆就要逃跑。 也不顾凝聚雷电,大萨满双手向前一挥,一道还没成型的雷龙就直朝阿青而去。 大萨满眼见那女人的背部被雷电击中,黑影直直落下。 大萨满眼见此人已死,便不再沟通雷电,缓缓降下,命人去将那贼人的尸体带来。 大萨满转身看去,只见那个拜月教徒已经站在了他身后,目光一直盯着贼人落下的方向。 “她死了吗?” 大萨满桀桀大笑。 “不用担心,这个贼人必死无疑…”大萨满顿了顿,叫出了此人的尊号。 “阿辉真人。” 。 第五百六十八章 有恩必报 “什么?!没找到?” 大萨满瞪着向自己回禀的萨满,脸上阴沉的快能滴下水来。 萨满禁不住瑟瑟发抖,但派出去的狼兵将这附近的草原都找过了,就是一个鬼影都没找到。 大萨满不甘心被此女如此逃掉,发出气息,一遍一遍感知附近草场; 但正如手下汇禀的那样,那女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半点踪迹都找不到。 “大萨满,会不会…邪魔已经被狼神的神罚打得魂飞魄散了?”萨满小心翼翼提了一嘴。 大萨满只是冷哼一声,挥袖往账内走去。 就算是自傲如他,也不会觉得自己的一击雷击就能把那个女人杀掉。 阿辉站在大萨满身后听着这段对话,心中不知是轻松还是紧张的感觉升起。 也和大萨满一样,在阿青被雷龙击中时,阿辉当即就发出法力探知; 但那处就如空无一物般,丝毫一个活物的气息都没有。 阿辉那时心中一紧,尽管知道阿青不会那么简单被杀,但心还是悬了起来。 如今看来,自己还是太小瞧阿青了啊 也是…能在自己的绝杀一击下还能活下来的…怎么可能会死在这种地方? 阿辉自嘲地摇了摇头,也进了大萨满的金帐。 他知道,自己和阿青在这片草原,总有再见的那天。 … 从大金帐为中心,一队队狼兵骑士从附近的草原起,一寸寸排查每个可疑人员,就像一场风暴一样,慢慢席卷整个边狼部落。 风暴到了阿普美的部群,因为阿普美昨日刚刚受到狼神眷顾,狼兵也不免对阿普美的帐房尊敬些,就随意进入看了看便走了出来,遇到阿普美还对阿普美点了点头。 阿普美护着身后的旺达和诺布,等这些狼兵在部群中搜查完后才带着阿妈阿妹回了帐内。 这场骚动从清晨闹到日暮,就连到了晚上草原上也满是一排排火光,整个边狼部都被这场动乱惊扰,大家都在纷纷议论,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大萨满如此动怒。 渐渐地,一种邪魔的说法就传了出来; 夜色降临,狼神也沉睡去的时候,大家都不敢在账外逗留,纷纷回到账内; 往日夜晚还算热闹的草原今晚陷入一股少见的静谧,就连狼叫声都消失不见了似乎。 阿普美从白天开始就搬了张凳子坐在自家大帐门口,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而旺达和诺布一天都没出过门。 等到了傍晚,阿普美见账外已经没什么人影,便把椅子搬了回去,早早就锁上了帐房的木门。 “阿妈,没人在偷窥我们,我看了一天了。” 阿普美天生有狼的眼睛和嗅觉,早早就表现出做斥候的天赋来,因此在阿普美一天的排查下,确定自家周围已经没有危险。 旺达点点头,坐在床上,用杯子盖住自己的下身,诺布也坐在阿妈旁边。 “诺布,去烧一壶羊奶,再去把风干的肉取下一块,配上点挖的野菜,煮汤喝。” 诺布哎了一声,兴高采烈地去取帐房上挂着的肉块; 阿妈一向节俭,喜欢存储粮食,有备无患,这吃肉的日子在他们家可是少见。 阿普美见阿妹这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嗤了她一声,诺布也毫不示弱的回了他一个鬼脸。 阿普美蹲在阿妈面前,眼神瞥到阿妈身下的被褥,有些担忧道“阿妈,这样真的没事吗?” 旺达用手掌把儿子的脸掰到自己面前,看着他问“阿普美,还记得阿妈跟你说过的话吗?” 阿普美撇撇嘴,闷声道“有恩必报,有债必偿。” 阿普美默默在阿妈说的话后面加上一句话,在他看来这样才算是完整的道理。 旺达现在没有心思去纠正儿子,再问他“那你阿爸临终前跟你说了什么?” 阿普美沉默半响,叹了口气“阿爸叫我以后都要听阿妈的话,阿妈读过书,知道道理,儿子不用再浑浑噩噩的活着,日后不再做狼群里的狼,而是做站在狼群最前面的头狼,带领家乡走向长久繁盛。” “阿妈,我知道了。” 阿普美在旺达要开口教训他前先结束了这个话题,闷闷地起身离开,去帮阿妹的忙。 肉香和奶香很快就弥漫整个账内,旺达让阿普美和诺布吃过后,自己却一口不动,只是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让女儿把羊奶和肉汤继续放在火上温着。 夜越来越深,诺布趴在旺达的腿上睡着了,阿普美则是裹上裘衣出了帐房,爬到附近的草垛上为阿妈预警。 等到了所有人都深睡的时候,旺达才轻轻起身,把女儿的脑袋放到床上; 旺达装了一碗羊奶和肉汤,掀开被窝,打开床上的夹层,叫醒里面的人。 “大人,起来喝点汤吧。” 阿青慢慢睁开眼睛,感受背上的刺痛,微微皱了皱眉,而后轻巧的从夹层里钻了出来,没发出一点声响,就连诺布都没吵醒。 阿青坐在床边,双手端着羊奶喝了一口,温热的奶茶入口,五脏六腑就像有股暖流经过般,身都舒服了一些。 阿青一口气把羊奶一饮而尽,但背上的刺痛还是让阿青有些烦忧。 自己生生受了这一击,怕是一时半会没法痊愈了。 大萨满的雷击直接将阿青后背的剑意打碎,幸好在雷电要侵入阿青体内时,四方突然出现,替阿青挡了一下,不然阿青现在的情况还要更糟糕数倍。 要是彭莒在就好了,净火烧一下就都好了。 阿青有些怀念起彭莒来,在自己离开锻剑峰时,老欧突然向她借走了彭莒,说是有事要他帮忙,阿青也没多想,便自己和南宫梦到了北疆来。 阿青狠狠咬了一口羊肉,想到自己几个时辰前见到那个’熟人’,牙齿就恨得痒痒。 竟然在这里遇到了那个混蛋,还真是冤家路窄。 要是说阿青心中最恨的人,一个是正一道人,另一个就是假扮张辉,在自己最无防备时给了她狠狠一刀的阿辉了。 这个男人不仅利用了她,还欺骗了她,甚至差点杀了她。 可是 阿青放下羊汤,目光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毛毯。 可是…阿辉变成拜月教徒,难道没有她的原因吗? 。 第五百六十九章 不想见到 想到这件事阿青的脑袋就一阵刺痛。 从自己知道阿辉就是张辉后,这个想法就一直盘旋在阿青脑海中,像一根荆棘般,日夜提醒她; 阿辉走入歧途,和你那时候抛弃他不无关系! 阿青眉头皱成了川字,决定不再这个死胡同里继续撞墙,一口喝下羊汤,把碗递给旺达。 “大人可还要再来一碗?” 阿青摇摇头,脸上表情还是略显呆滞。 要不然,还是先回去吧…等阿辉离开这里之后自己再潜入调查。 这个想法悄无声息地浮现在阿青心头,阿青一惊,连忙摇头把这想法从脑海里逐出。 她怎么能这么想,阿辉来到此处必然是有什么阴谋,而且凭着自己对拜月教徒的了解,搞出的事情绝对不是祸害一地的小事,八成是要殃及北疆。 再说自己这次潜入边狼部已经引起了动静,下次进来必不会再如此简单; 如此浪费人力物力,岂不是置他人于危险不顾? 但 阿青抱住脑袋,扯着两边发鬓,把眼睛都扯成了丹凤眼。 但她现在真的没办法面对阿辉啊…她是该把他当仇人,还是把他当做一个误入歧途的好友? 是该一剑斩了他,还是劝他回到正道? 哇!!实在想不出来啊!! 阿青的表情变得十分夸张,就连旺达都看出了不对。 旺达犹豫着拍了拍阿青的肩膀,对阿青关切道“大人可要再去休息一会,我看大人似乎不太舒服…” 阿青一愣,才想到自己还在别人的账中,要是引起什么动静,那可就连累这一家人了。 “我没事…对了,旺达婶,你吃了吗?” 旺达一愣,想不到这位大人竟会称呼自己为婶。 阿青看着沉默的旺达,知道这个贤惠知礼的女人一定不会比自己先吃,于是赶忙让旺达去吃些,自己则是翻身回到床下的夹层内,自己还动手把夹层安好,不让旺达麻烦。 旺达看到阿青这一番动作忍不住轻笑,自己蹲着倒了一碗羊奶慢慢喝着。 这位大人,倒像个孩子。 翌日,诺布幽幽醒来,看到账外的天光已经大亮,赶忙起身梳洗; 她今天还要去帮族长家放羊呢,要是晚了说不得得挨骂。 “诺布,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旺达早已经忙碌起来,把做好的早饭端出来递给诺布。 “阿妈,我不吃了,我放羊迟了,现在得赶紧过去。” 诺布套了一件棉袍就要出账,旺达却拉住了她“不用去了,你阿哥已经替你去了。” “阿哥?” 诺布停下掀帐的动作,小声问阿妈“阿妈,阿哥一夜没睡啊?” 旺达点点头,诺布把外衣脱下后坐回到椅子上,端着羊奶小口喝了起来。 刚起床的懵劲一过,诺布突然响起自家床下还藏着一个人,忙一甩头,脑后的辫子都被甩起。 “阿妈!”诺布小声叫着阿妈,旺达皱了皱眉,斥道“说话不要这么鬼鬼祟祟的,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诺布被阿妈的训斥吓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小声问道“那、那位阿姐还在我们家吗?” 旺达点点头,便不再言语,忙着手上的活计。 生活在草原上,不比江南家中,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动手,因此旺达每天都醒来开始手就没停下过,要是一日偷懒,说不定第二天就连饭都没吃得吃了。 诺布刚吃完早饭,就听到自家账外传来人的脚步声,想到床下藏着的那个’通缉犯’,诺布整个人都僵了起来,坐在椅子上直直盯着帐门。 旺达看了眼女儿,擦了擦手,走到账门前,将女儿挡在身后。 来人在账门外停住了脚,拉了拉帐前的铃铛,而后报出身份。 “大嫂,是我。” 旺达和诺布同时熄了口气,来人是旺达的小叔叔,也是诺布死去父亲的弟弟。 旺达为小叔开了门,在小叔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 小叔比起诺布的父亲运气好,在战争中活了下来,还因此立了军功,被封了小贵族,平日倒也十分照拂旺达一家。 “小叔,怎么来了?” 小叔自己进了账内,一边脱下氅衣,一边捏了捏凑上前的侄女的脸。 “这不最近发生了大事,过来看看大嫂…” 小叔看了眼面色平淡的旺达,拉着嫂子坐下后叹气道 “大嫂,阿普美那件事不要怪小弟,小弟听说后求了上官,但这事…无论谁来,说话都没用,只有狼神才能决定那孩子的命。” “我知道。”旺达没有怪罪小叔,只是那时候的绝望感一时还不能遗忘而已。 “幸好阿普美吉人天相,得了狼神的宽恕,还因此因祸得福。” “因祸得福?” 小叔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张印着金边的帖子,上面画着狼神的图腾。 旺达拿过帖子翻开来看,面上顿时一惊。 “大嫂,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金帐已经多年没有招收过狼神武士了,若是得选…”小叔压低了声音“可是比在将军账下更加尊贵了呢!” 旺达一下合起帖子,没有丝毫犹豫递回给小叔。 “小叔,这事是好事,但阿普美和我们家实在无福消受了,经过阿普美他爸和阿普美身上的祸事,我已经打定主意不让阿普美再接触这些事情,这不是我们百姓可以碰的事,我只要阿普美安安分分过日子,日后娶个妻子生子,便是最大的心愿了。” 小叔瞪大眼睛,连忙劝道“大嫂,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这对于阿普美来说绝对是喜事啊!若是大哥在的话,也定然会替阿普美挣个前程的!” 尽管小叔搬出了旺达的亡夫,但旺达还是坚决的不接受这份好意。 小叔无奈,只好把帖子收起,就在账内气氛有些凝滞的时候,阿普美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叔叔,您来啦,我看到账外的人就知道是您。” 阿普美笑着走到桌子旁,走进他才看出阿妈和叔叔的脸上表情似乎不是很愉快。 阿普美坐到诺布身边,想偷偷问阿妹刚才发生了什么。 “阿普美。”阿普美刚坐下,小叔就开口,旺达想要阻止也来不及。 “我和你阿妈对于一件事有了分歧,这件事关乎你的前程,你是这个家中唯一的男人,叔叔想要问你的意见。” “叔叔您说呗。”阿普美越发迷惑,什么时候叔叔把自己当成男人看了。 小叔又从怀中取出了印有狼神图腾的帖子,放在桌子中间。 “现在有个成为金帐狼神武士的机会,阿普美,你去吗?” 。 。 第五百七十章 金帐武士 阿普美盯着桌面上的黑金拜帖。 叔叔已然离去,阿妈和阿妹坐在他身边,静静等着他决定。 只要拿起这张拜帖,他就能走进金帐内,在萨满的注视下,和其他备选者决斗; 只要胜利他便能摇身一变成为狼神武士,成为贵族,给阿妈和阿妹好的生活。 同时…这也是阿爸临终前对他的属望… 阿普美的父亲是一名狼神武士,虽然只是族群中的狼神武士,但同样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原本阿普美该循着父亲的脚步,只是阿普美还没上路,父亲就在战场上死去了。 “阿妈。”阿普美把视线转到旺达身上,旺达看出儿子已经下了决心。 旺达声音有些颤抖“阿普美,阿妈、阿妈只想你这辈子平平安安的…” 阿普美摇摇头“阿妈,在这个世上,要是自己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绝不可能平安,也不会给你们平安。” 经过上次狼神审判的事,阿普美已经将此事看得清楚; 世间上的事,无论是边狼部,还是荒漠之外的那个叫大定的国家,要是只是一介蝼蚁,就只有被人踩在脚下的命。 而他阿普美,绝不要做别人脚下的蝼蚁。 阿普美伸手拿过拜帖翻开,咬破手指,印在上面,仪式便算完成。 从今天开始,阿普美就是金帐的预备武士,生死不归他或者别人,为了金帐的荣誉和狼神的神威而活。 见事已无可挽回,旺达只能用袖子擦了擦泪,起身去忙活自己的事。 诺布看了一下阿妈,又看了一下阿哥,她不知道两人怎么突然僵了起来,只能茫然无措地坐在原地。 哪怕吃过饭后熄灯,三人也再没说过一句话。 … 翌日,阿普美天没亮就起来收拾,看了眼还在床上的阿妈和阿妹; 阿普美一言不发,无声打开账门,配着阿爸的刀,离了家。 在床上的旺达在阿普美离去前睁开了眼睛,她一直侧向床的方向,看到阿普美的背影在门后一闪而过,而后账里又重新归于黑暗。 男孩大了,要离开家了 旺达想起丈夫以前老跟自己说的话,那时的她毫不理解; 就算大了又怎么样,在她家里,男孩大了也要守在父母身边,直到父母老死。 哪有父母在,男孩要离家远走的? 但在这个茫茫草原上,想要成为狼的男孩都不会守在家中。 阿普美看着面前的苍茫草原,一股豪气从胸中抒发出来; 他在心中对这片草原起誓,狼神为他见证。 从今日之后,无论是扎西次仁,还是任何曾经凌辱过他的人,他都不会再让他们骑在他的头上; 他会用手里的刀,守护这片草原的安宁,铲平任何对狼神不敬的人。 为成此愿,以血立誓! 阿普美用刀划破掌心,鲜血流出,阿普美将血抹在刀的两面上,再用自己的衣服擦掉,这样刀上就留下了一点红色痕迹; 这代表着这把刀从此就要沾血,是一柄可以用来杀人的刀! 阿普美骑着自己的小红马,迎着升起的日光在草原上奔腾,等到了太阳完升起来又落下的时候,阿普美就骑到了这片草原最中央的金帐边上。 金帐在落日的余晖下,更显得金光灿灿,远远望去,就如传说中狼神居住的黄金宫殿一般,就连牧草都是闪烁着金光,一切显得尊贵而不凡。 阿普美下了马,跪倒在草地上,对草原上最尊贵的金帐表以自己的尊敬。 阿普美微微抬头,只见自己眼前出现了一双靴子; 靴子上没有沾上丝毫泥土,这在草原上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这证明鞋子的主人几乎不踏在草地上。 阿普美抬起头,在金色的光纤上,一张轮廓出现在他眼前。 “你是来参加金帐武士大选的吗?” 阿普美一时被这张脸的美丽所震撼,回过神后才连忙起身回答道“是的,我叫阿普美,来参加金帐武士大选。” 阿普美掏出那张拜帖,穿着萨满装的女子拿过确认后就让阿普美跟在她身后。 “你来早了一天,上面写了给你们两天时间准备。” 阿普美跟在女子身后身后,低头不语。 女萨满也不在意阿普美的沉默,把他带到金帐外围的一个大帐内,指着帐房道“你今晚可以睡在这里,明早会有人来叫你的。” 阿普美点点头,在进账前女萨满突然提醒了他一句“对了,里面也有人先来了,记得不要惹事哦,要是动静太大,会被扔出去的。” 阿普美皱皱眉,掀开帘子,帐房内没有点灯,但可以感觉到在昏暗的帐房内霎时就有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阿普美嘴角勾勾,放下帘子,账内重新变得漆黑一片。 … 第二天,等阿普美重新从这顶大帐中走出时,里面床上地上已经倒了几个横七竖八的人; 阿普美身上也多了几处伤口,但阿普美眼中的凶性越来越明显,就像狼的眼睛一般。 女萨满站在门口,对阿普美和他身后那些人脸上的伤口视而不见,就连那些人看阿普美的仇恨目光也当做没看到,引着他们径直到了金帐内的一处草地前。 草地四处插上了金帐的旗帜,将一大块草地围起; 阿普美一看就知道这就是等下他拼命的地方,选拔金帐狼神武士的场所——角斗草地。 大萨满带着众萨满站在一旁,近百个被萨满选拔出来的候选金帐武士紧张地站在他们面前,等着大萨满训话。 大萨满并不开口,只是用眼神示意另一个身份尊贵的萨满,告诫这些年轻人。 “诸位未来的狼神武士,这里是尊贵的金帐第,也是距离狼神最近的地方。” 这位笑起来有些憨厚的萨满眼睛一眯,盯着这些候选武士道 “虽然各位未来的身份很尊贵,但在取得这个身份前,还要在狼神面前展现各位有与之匹配的实力。” “就在此处,用你们的力量取悦狼神。”萨满左手指向角斗草地,而后双手一挥。 “只要狼神认可了你们,各位不仅将是这片草原最尊贵的狼神武士,更能直接得到狼神的眷顾!成为神迹选中的信徒!” 。 。 第五百七十一章 赞美狼神 一个…两个…三个… 阿普美在数他已经打倒了多少人。 他睁着一只眼睛,哪怕是能睁开的眼睛也只能睁开一半了,另一只则是完肿胀,什么都看不见。 角斗草地上还剩下包含他在内的五个人,其他人都躺在草地上,不知是昏迷还是直接命丧于此。 选拔狼神武士的仪式简单而直接; 所有勇士向狼神展示他的实力,谁站到最后,谁就是那个狼神武士。 一群人经过混战后,竟然还剩下五个人。 阿普美的呼吸已经粗重起来,他的体力也到了极限。 比起那些日夜锤炼身体,用各种昂贵的药材和肉骨增强力量的贵族子弟,他的力气实在是小了些,能坚持到现在靠的也是他最引以为傲的灵活性; 但在人群中可以蒙混过关,现在只剩下这几个人,就是面对面的厮杀了。 阿普美感到数道目光盯在自己背上。 是要先让自己出局吗? 少年满是血污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笑意,他也觉得自己奇怪,这种情况竟然还不害怕,反而有股兴奋感隐隐在胸中萌生。 来吧…都来吧! 阿普美疯狂的眼神扫向剩下的四人,肆意挑衅这些比他高了一个头的贵族子弟。 我阿普美不比任何人差!在狼神之下,我会是狼神最强大的武士! “上!” 其余四个预备武士一拥而上,直扑向阿普美。 这时候越是弱小的,越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阿普美知道这个道理,但他要告诉他们错了,他不会是这里最弱小的! “啊!!!” 先扑到阿普美身上的预备武士被阿普美死死拉住了胳膊; 不顾身上被捶打的剧痛,阿普美竟直接抱住这人的腰,下盘用力,把比自己高壮了几乎一倍的男子横空举起,向后狠狠摔下,摔得那人直接眼冒金星,晕倒在地。 阿普美解决一个后立刻把浸血的独眼对准下一个人,那个被阿普美瞄准的预备武士看到这眼睛心中一凛,想退却已经被阿普美抓住; 阿普美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双手拉着那人的小臂,左脚右脚连续用力,竟拉着一人在原地转起圈,把那人硬生生拉离地面,成了他的武器。 “死啊!!!” 阿普美嘶吼一声,用尽身力气把那人甩了出去,正好砸中一人,两人直接摔倒角斗场的边缘; 如此,阿普美剩下的对手只有一个。 在场外看的萨满们也都看的触目惊心,他们想不到这个像弱鸡一样的男孩竟然站到了最后; 而且,表现出了和外表完不符的凶狠。 主持这场角斗的萨满悄悄看了眼已经远离人群的大萨满。 看到大萨满脸上表情的时候,那个萨满心中一惊,赶忙专注于角斗,已经做好准备,不论接下去的结果是什么,都不会让这两个预备武士受到致命伤害。 大萨满…可是满意的紧啊… “阿普美…” 在离金帐有一定距离的一个小坡上,旺达抓着阿青的手,借由阿青的眼睛看到了阿普美角斗的过程。 每一次阿普美受伤或者像孤狼一样扑向敌人时,旺达浑身都会颤抖一下; 这个江南女人,哪怕在边狼部呆了近二十年,还是没习惯这个部落从骨子里生来的好斗。 “大人…阿普美不会有事吧”旺达只担忧儿子的安危。 “他要赢了。” 借由无处不在的风,两人将角斗场的细节也看得一清二楚。 阿普美已经和剩下的最后一人厮打在一次,两人都没有任何技巧可言,简直就是在用蛮力和与生俱来的凶性在战斗。 和野兽一样,连牙齿都已经用上。 阿普美攀到那人的背上,对准脖子,咧开惨白的牙齿,对准血管就要咬下去。 阿青眉头不禁皱了皱,悄无声息切断了和旺达的联系,不愿让一个母亲看到自己儿子满嘴鲜血淋漓的模样。 阿青其实理解阿普美的心情,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 为了自己想要的,付出相应的代价是普世间的道理。 阿青静静看着,就在阿普美的牙齿离那人的血管只有丝毫距离时,整个角斗场都静止了。 就连吹入角斗场的风都不再流动。 阿青切断风势,站在原地,远远眺望金帐。 这场比试,看来决出结果了。 阿普美从另一个预备武士的背上摔下,他心中满是恐惧,恐惧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恐惧也让他的牙齿在不断打颤。 主持角斗的萨满手指微抬,站到最后的两个预备武士从角斗场中漂浮而出。 萨满手指朝下,两人一下摔在地上,身体的疼痛让阿普美找回了现实感,从草地上一下爬起,做出野兽防备的姿势。 “哟,狼崽子还有力气?” 萨满调笑了阿普美一句,换来了阿普美的龇牙威胁。 萨满收起笑容,开始说正事。 “好了,这场角斗结束了,你们都给狼神展示了自己的力量,狼神很满意他的武士如此英勇。” 阿普美看了眼旁边也站起来的那人,另一个预备武士看向阿普美的眼神中除了仇恨还带有一丝惧意。 他还记得在上一刻,自己的脖子就要被这人直接咬断了。 “…不是只有站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成为狼神武士吗?”阿普美缓缓开口,声音变得十分嘶哑,刚才的打斗连他的喉管都有了损伤。 “我可没说只能有一个人站到最后,我只是让你们展现足够的实力,让狼神满意就好。”萨满耸耸肩。 阿普美沉默不语,盯着萨满不再说话。 萨满被这眼神盯着感觉有些不自在,咳嗽一声后继续道 “现在,我以狼神赐予大萨满的权利,大萨满嘱托我的权杖。”萨满举起一根刻着狼头的黄金权杖。 “宣布,你们二位,在此刻起,将成为狼神最坚定的信徒,成为守护这片神眷之地,守护金帐的武士。” “从此你们的家族,你们的亲人,都能得到金帐的庇护,你们死后,也将升入狼神的乐园。” “赞美狼神!”萨满举着金杖,面色激动向上高喊一声。 阿普美和另一个人也跪倒在草地上,额头抵着草皮,声音和众人的声音汇成一道洪流,向上传去。 “赞美狼神!” 。 第五百七十二章 神迹临身 阿普美昨晚住的大帐已经被清空,没被选上狼神武士的候选者都被其家人带回家中。 接下去的主角不是他们,连留在这里碍眼的资格都没有。 昨晚还腥臭的账内被清洗了一遍,到处撒上香料,桌上点了熏香,四处灯火通明,和昨夜简直是宛若两处。 一股热气在账内蒸腾而上,阿普美躺在水桶里,有些不安地扭动着身体。 一只手捏着白布滑过他的脊背,碰到伤口时阿普美一阵抽搐; 比起疼痛,他觉得被触碰到的位置更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比平时敏感了很多…竟有些痒痒的… “痛了?” 阿普美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脸颊飞上两片粉红,把身子沉到水里更深些,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打的那样凶狠都不知道痛,现在怎么跟孩子一样?” 话是这样说,但那只手的力气还是小了些,却让阿普美感觉背上有火在烧般。 阿普美微微侧头,对上那张明媚的眼睛; 两人对视一眼,阿普美急忙转头,在水下抱着自己双腿,以一种狭促的姿势坐在桶中。 阿普美这时候有点埋怨金帐的这个传统。 每一个金帐武士在角斗胜利后,都会由一名萨满亲自为他清洗身,象征狼神为其身体祝福,从此武士的身体就能百毒不侵,刀枪难进。 这是金帐武士的传统,阿普美之前完不知道,当看到自己第一眼见到的那个女萨满站出来要为自己洗沐时,原本凶狠的阿普美直接傻了眼; 阿普美傻乎乎的被带进了金帐,脱光衣服躺进浴桶的时候才回过神来,整张脸都涨红起来。 “你不用害羞,这是属于你的荣耀,你现在已经是金帐武士,就算你想娶我为妻,也不是不可能。” 阿普美背上一僵,少年的眼睛都直了,他没想到这个女子如此直截了当。 女萨满把白布浸入温水里,抚上阿普美的肩膀,轻轻擦拭着。 “我们边狼部的女孩都敢爱敢恨,就算我是萨满,也可以娶妻生子,但…只能在这金帐内罢了,比起那些老萨满,我更宁愿是一个年轻力壮的金帐武士。” 女萨满的声音吹进阿普美的耳朵里,把少年的身体都吹倒在桶中,若不是这个桶的高度只能可以容纳一个人,阿普美都担心自己会不会淹死在里面。 “但是…若是你不娶我的话,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就像一首温情脉脉的歌曲唱到了突然中断,女子的声音一下就没了温柔,变得有些公事公办的冰冷; 阿普美讶异于女子的转变,却不敢抬头去看背后的人。 “好了。” 阿普美被一阵溅起的水花打到了脸,抹去眼角的水渍,阿普美看向帐门的方向。 “剩下的就自己洗吧。” 女萨满走到帐门时转过身来面对阿普美,阿普美第一次看清对方。 “我叫央金,若是想娶我的话,你以后要努力些了,阿普美。” 央金对阿普美展演一笑后就掀开帘子走了出去,氤氲着香气的帐内只剩下了阿普美; 阿普美坐在桶里,呆呆地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帐门。 少年抚上心口,他觉得今天的心跳得格样的快。 … 入夜,金帐还是灯火通明。 今晚的金帐要举行一个盛大的仪式,主角就是换了一身盛装的两个金帐武士。 金帐武士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上祭祀狼神的高台。 在两人并肩走上台阶时,另一个通过考验的少年对阿普美恶狠狠的低声威胁道“发着臭气的小子,你离央金远一点!不然我一定让你没有好果子吃!” 阿普美看着面前的台阶,冰冷回道“那你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怎么不给我好果子吃吧。” 两个少年怀着不同的心思走上了高台,大萨满已经在上面等待。 整个金帐中,有资格授予狼神武士身份的人,只有大萨满一人。 阿普美和另一个少年不敢在大萨满面前放肆,快步走到大萨满面前,躬身行礼。 “见过大萨满。” 大萨满没有回话,苍老的像树皮一样的脸看着面前两个鲜活的; 大萨满举起金帐,依次敲了两人的肩膀一下。 “起来吧。” 阿普美和那个少年站起身来,但不敢抬头,垂头站在大萨满面前。 阿普美感觉自己站在大萨满面前渺小的如尘土般,甚至呼吸都开始沉重起来。 阿普美悄悄咬着一截舌尖,让自己清醒一些。 大萨满面无表情地让开身子,他的身后是两张布满复杂纹路的石床。 阿普美看到那石床的一瞬间脑中第一个反应就是祭献! 阿普美咽了口口水,此时大萨满苍老缥缈的声音传来。 “躺上去,接受神迹吧。” 阿普美嗫嚅了几下嘴唇,最终不敢开口询问,和那个少年一人躺在一张石床上。 冰冷的石床让阿普美心中煞凉,反观另一个少年,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幸福感,成为接受神迹的武士,必然会有非凡之力,成为武士之首也指日可待! 阿普美咽了口口水,听到大萨满开始吟唱他听不懂的咒语。 在那个声音响起的一瞬间,阿普美下意识就要从床上跳起,他有一股深深的危机感升起。 但无论阿普美的意念如何想让身体动弹,阿普美的身体都像被粘在石床上般,一动不能动。 如此异变更让阿普美心慌,他想到了狼神的审判; 以火来判定族人有无罪过,那这狼神的神迹又会是什么?! 阿普美眼睛瞪得浑圆,看着漆黑一片,没有半片云彩的天空,他感到了无穷的恐惧。 下一刻,他的眼前被一个东西盖住,就连火光都见不到。 大萨满伸手覆住阿普美的眼睛,淡淡道“不用害怕,放开你的身心,迎接狼神神迹的降临,一切悲伤,痛苦都会离你远去,从今以后,你就是狼神的化身,你,就是这个草原最尊贵的存在。” 阿普美的嘴唇还在微微颤抖,他怕极了,就算大萨满说的再好听,他也看到了自己等下的命运。 反正到时候无论是什么,他都不会再是他了。 “去吧。” 大萨满松开手掌,阿普美浑身颤抖起来,一股庞大到堪称伟力的力量从石床下源源不断的灌入他的身体内。 狼神,降临了。 。 第五百七十三章 所谓神迹 阿普美觉得自己的意识在被渐渐替代,一个声音隐约在他耳边说话,那个声音越来越大,很快阿普美整个脑海中都只剩下了这个声音; 他听不懂这个声音说什么,但却能知道它的意思。 ‘把身体交给我…’ 这就是狼神的神谕吗? 阿普美现在连悲伤和愤怒都做不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意识被一点点驱离自己的身体。 我、我还不想死… 阿普美意识发出一声微弱的呐喊,就在阿普美意识要彻底消失不见时,一只手抓住了阿普美的头发,在剧痛下阿普美的意识一下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另一个意识霎时消失无踪。 恢复了五感的阿普美才听到自己似乎身处在动荡中,他已然从石床上摔下,现在躲在石床的残垣背后,而他面前的,就是那个女人! “你怎么会来这里?!”阿普美大叫出声,这个大定女人把这里当成了什么地方,也是她能踏足的?! “我不来你就死了。” 阿青没有回头,尽力调整气息,刚才强行突破大萨满的巫术,也让她受到了一些冲击。 阿普美一时心乱如麻,刚才遗失的画面现在重新涌回他的记忆。 这个大定女人携着燃烧着黑色火焰的长剑从天而降,大萨满发出巫术阻拦,但在女人的长剑下,无论是神术还是大萨满都不能阻止她分毫,女人冲进祭坛后,直奔他的石床来,那时他已神志不清; 大萨满举起金杖,一道雷霆从天而降,就要落在他和那个女人的头顶上。 在千钧一发之刻,女人直接拉起他的头发,带着他迅速朝旁边滚去,在此之后,他就恢复了部的意识。 “嘶…” 阿普美捂着自己脑袋,这个女人用力之大差点把他头皮都扯下来了。 阿普美举着拳头在阿青的背后虚晃一下,心里认定这个女人就是在故意折腾他,不然那么多地方好抓,干嘛偏偏抓了他的头发! 不过…现在是什么情况… 阿普美悄悄伸出头向外看去,看到的场景让他双目一下圆瞪。 大萨满身周浮着数道雷光,大萨满眼中也不再是人的双瞳,而是充斥着雷电之色。 咕咚 阿普美转过头来,咽了口口水。 这样的大萨满要如何对付?! “喂,喂。”阿普美看着这个女人好像也没有想出去的样子,低声叫了她几声。 “干嘛?”阿青靠着残损的石床,回复剑意。 “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等。” 阿普美一个粗口差点爆出来。 现在这个情况等下去不就是等死吗? “你不是很厉害吗?就算打不过大萨满还不能带我跑吗?”阿普美在生死关头又走了一遭,他现在终于知道金帐绝不是他发迹之地,只能是他的葬身之地! “我不跑,还有好戏看呢。”阿青嘴角向上一勾,满脸嘲讽。 阿普美眨了眨眼睛,这个女人似乎挺有把握的? “有什么好戏?” 阿青睨了阿普美一眼“你不想知道刚才差点降临到你身上的神迹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阿普美浑身打了个颤,刚才那种感觉他就算死都不想再体验一遍。 东西? 阿普美听出了阿青语气里的蔑视,心中也升起一个迷惑。 所以…那并不是狼神的神迹吗? “来了。” 阿青淡淡说了一句,而后直接从石床后面站起,提着飞雨直面大萨满和他身旁已经坐起来的‘武士’。 阿普美见阿青站起,不好意思独自躲在后面,也慢慢站了起来,瞪着眼睛看向祭台。 “没想到,你还敢来。”大萨满的大定官话这几日好了许多,似乎是为了阿青专门练习的。 阿青耸耸肩“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得不来。” 大萨满的眼神从阿青的脸上转到阿普美的脸上,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相比旁边的肉身,他最看好的是这个小子,堪比孤狼的凶性,若是神迹降临到他的身上,那该会打造出怎样强大的武士!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没想到这个小子和大定贼人真的有勾连,竟在最后关头被打断了仪式。 “阿普美。” 阿普美吓了一跳,没想到大萨满居然知道他的名字。 “在、在这,大萨满。”阿普美缓缓举起手,尽管大萨满现在算是他的敌人,但作为边狼的子民,他还是不敢对大萨满有丝毫不敬。 “你可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阿普美不语,他看着背对自己的那名‘武士’,就算他是没有任何力量的普通人,也知道刚才还跟自己针锋相对的对手已经完变了个‘人’。 “那是狼神赐予的无上荣耀啊!” 大萨满突然激动地喊了一声,金杖指向阿普美,阿普美还以为大萨满身边的雷电要劈向自己,赶忙朝着阿青背后一躲。 但大萨满并没有用上巫术,动的只有一个人。 在阿普美的惊骇目光中,床上坐起的那个‘人’一下窜到了天上,再从天上直直落到他们和大萨满中间。 尽管从那么高的位置落下,连脚下的石板都被撞出道道裂痕,但那人竟像毫发无伤般,缓缓站了起来。 “他、他、他” 阿普美看到那人的脸,吓得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阿青始终面无表情,摆出对战的姿势。 和阿普美一起接受神迹降临的少年,现在已然不是一副少年的模样,满脸皱纹横生,头发皆白,看上去说是大萨满的兄弟都有人相信。 但这个被抽空了气血的‘人’浑身却散发出强大的气息; 那双眼里,再没了人的瞳孔,只剩下和黄沙一样的黄色。 “去吧,神的武士,杀光阻拦神的道路的一切敌人!” 大萨满发出命令,那武士小腿一蹬,从原地消失,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阿青面前,挥拳打向阿青面门。 阿青挥起飞雨,以剑身抵挡,但在武士的巨力下阿青竟连连后退数步,握着飞雨的手都颤抖起来。 大萨满从地上浮起,浮到空中。 那双满是雷光的双眸满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场虐杀。 一个大定贼人,正适合成为狼神武士的第一个猎物。 。 第五百七十四章 神说有罪 “此剑,牧羊。” 一截剑刃从入了魔的狼神武士后背刺出,但无物不破的剑意在这个武士的体内就像插进了沙子里一般,丝毫没绞碎有血肉的感觉。 武士的行动也没被这一剑所阻碍,反而顺着飞雨向阿青伸出了双手。 “哈哈哈哈哈哈,狼神座下最强大的武士,黄金武士,怎么会被你们这种不被狼神祝福的贼人伤到?挣扎吧,不管你怎么挣扎,黄金武士都会送你们下地狱!” 大萨满故意为了让阿青听明白,用大定官话在祭台上吼叫。 啧,真是麻烦。 阿青没有理会大萨满的胡言乱语,想要抽出飞雨与这个所谓的黄金武士拉开距离,但抽动时这人的身体竟然将飞雨死死吸住,硬是不让不阿青把剑拿走。 阿青见两只满是死皮的手就要碰到自己,当机立断,松开剑柄,脚尖一蹬,滑出一道距离。 在阿青的注视下,那个黄金武士的身体一点点把飞雨部吸了进去,连剑柄都不留下,吸完后还冲着阿青桀桀狂笑。 阿普美早就吓得蹲了下来,但此时看到阿青手里没了兵器,阿普美赶忙跑到阿青身边,把自己父亲的长刀递给阿青。 “快!拿着!” 阿青看都不看阿普美“我不用刀。” 阿普美大急“现在还是你用不用的问题嘛!你现在连兵器都没了,还拿什么跟黄金武士打?!” “黄金武士?” 这是阿青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阿青看着面前认不认,鬼不鬼的东西,毫不遮掩地鄙夷道“如果这就是你们所谓狼神座下最强大的武士的话,那你们狼神就难怪只是偏居一隅的边塞小神了。” 阿普美突然无言以对,这人话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侮辱起狼神来了。 大萨满也听到了阿青的侮辱之言,怒气瞬间上头。 “黄金武士!把侮辱狼神的亵神者大卸八块!” 大萨满发出命令半响,黄金武士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大萨满这时才察觉出不对,那黄金武士的肌肤正在像水流一样滚动着,原本不该感到疼痛的黄金武士面上满是痛苦; 随着一声嘶吼,黄金武士就在三人眼下飞溅漫天,爆出一堆黄色的泥沙,满地都是那种非沙非泥,异常古怪的材质。 而在黄金武士站着的原地,一柄发着蓝光的长剑正在发出微微轻鸣。 异变使场面变得安静下来,大萨满盯着那柄长剑不说话,而阿普美则是有些激动,悄悄问阿青 “原来你这把还是神剑啊!厉害厉害!比我的刀厉害多了!” 那当然! 阿青嘴上没有回应,但心里也有一丝得意、 这劳什子黄金武士真的是晕了头,竟然敢把她的飞雨吸进体内,要知道洗涤过剑灵的飞雨现在最爱干净,遇到这种不干不净的东西,当然要碎尸万段不可! “你们、你们好胆…” 大萨满咬牙切齿的声音从空中传来,飞雨回到阿青手中,而那流沙一样的东西还在祭台上缓缓流动着。 大萨满越升越高,身边的雷鸣也越来越响。 本来还包围住祭台的萨满和金帐武士看到大萨满这幅模样,纷纷开始向外逃去。 大萨满生气了! 作为狼神的代言人,大萨满的愤怒并不亚于神罚!甚至有时候还更加可怕! 这个状态下的大萨满才不会管敌我之分,在他的目光内,一切不跪伏他的生灵,都要死! “哟哟哟,这老家伙居然发飙了。” 阿辉隐在暗处,把所有的场景都看在眼里,他虽然一直在关注着大局,但眼神总是忍不住瞄到一个人的身上。 看到那个小崽子竟然直接贴在阿青的胳膊上,阿辉左脸皮忍不住抽了一下。 “王八崽子,小小年纪就不安分,不是有一个相好的了!还去勾引救命恩人!” 阿辉白了一眼,看到大萨满的术法已经蓄势待发,阿青身上的剑意也升腾起来。 若是两人硬碰硬的话,谁输谁赢不好说,这一片金帐是一定会被夷为平地了。 “这可不好,要保护自然,万物平等呀。” 阿辉双手开始结印,这一段时间他已经把大萨满金帐内的秘法偷偷学会了; 学着大萨满装模作样地赞美了一通狼神,一道波动随即从阿辉指尖传出,阿青和阿普美站着的祭台下开始隐隐有了反应。 “狼神说,罪人该死。” 大萨满眼中满是雷光,冰冷的眼神就像神灵注视蝼蚁般的生灵,金杖上的狼头竟像活过来般朝着空中嘶吼,雷光汇集在狼头嘴中,凝聚了一个极小的光点。 狼头对准被剑意覆盖住的阿青和阿普美,两者像是神话中不知天高地厚的武士在要挑战神灵的权威。 大萨满心中冷笑连连。 无论是多勇猛的战士,面对神威,只有殒身一途。 “罪惩。” 雷光汇作一点,就像一条极亮的线射穿夜空。 阿青还来不及反应那道雷光就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好快! 阿青双眼一眯,这道雷光中的威力足以毁灭方圆百里的草地。 可她从没有怕过。 “此剑,牧羊。” 此时用剑意抵御已经毫无意义,阿青将护住她和阿普美的剑意瞬间汇集到飞雨剑尖一点,顺着剑心向前点出。 一点跟黑夜一样深邃的剑意从剑尖射出,两道光线,一蓝一黑,在祭坛半空相撞。 这片空间在这一刻恢复了宁静,气流不再流动,连月光都无法穿透到其中。 在下一刻,两股力量相撞的那个点开始坍缩,所有现世的事物,无论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都被这坍缩而出的黑洞吸进。 距离更近的阿青和阿普美感觉身前有一股大风要把自己吹入,阿青看了眼空中的大萨满,如果这时候跑的话只会成为大萨满的靶子。 只能保一个人! 阿青没有犹豫地拉住阿普美的领口,两人同时被吸力拉起,就在阿青最后一刻要将阿普美抛出去时,一阵来自洪荒的嘶吼震慑了二人的魂灵。 阿青一时愣在空中。 地下的祭台冲出一直金黄的大手,将阿青和阿普美一把攥住,拉入地下。 大萨满见此异变眼神一凛,立刻俯身飞下那个洞中,追逐金黄大手。 阿辉则是显出身形,深吸一口气,也跳入那个洞中。 随着众人消失在祭台上,祭台的封印重新流转,破出的洞口瞬间就被复原,一切都和上一刻前毫无差别。 。 第五百七十五章 静止之处 一切在这里似乎都凝固了; 阿青也成了这份静止中的一员。 不止是呼吸停止,似乎连体内血脉的流动和维持生机的种种都不再继续; 再这样一时半刻下去阿青就会永生永世滞留于这份静止中; 这是一处现世之物无法逃离之地; 但阿青却有另一个本不该在这世上存在的东西。 “此剑,牧羊。” 一道黑光在静止中亮起,而后静止的一切都缓慢动了起来,随着空间流动,阿青也从那个状态下释放而出,四方自动现身,护在阿青头顶。 阿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还没缓过来就四处寻找和她一同进入此处的阿普美。 “在这呢” 阿青在落入这个地方前一直抓着阿普美的手,因此阿普美并没离她太远,就沉在不远处的空间里; 阿普美现在就像一只琥珀中的虫子,所有都被停留在了这一刻,就连那双眼眸中的惊诧恐惧之色也被保留了下来。 刚才她也是这样的嘛… 阿青伸手去抓阿普美,在四方的力量下,那层琥珀色物质缓慢退去; 阿青抓住阿普美的手,将其一拽,就把阿普美从宁静的状态中扯了出来。 “啊啊啊啊!” 阿普美一离开静止的状态就发出一阵怪叫,把刚才戛然而止的叫声补了回来。 叫了半天,阿普美的嗓子才渐渐弱了下去。 “这、这是哪啊?” 阿普美不自觉朝阿青靠近了一些,面对这种诡异的环境,只有旁边这个凶悍的女人才能给他些许安感。 “不知道。” 在头顶四方的庇护下,阿青他们就像在一个气泡内般,漂浮在这处绝对静止的空间内。 只要走出四方,就算是命运,也会停留在此刻。 “我们怎么出去啊”阿普美越发心惊,与他人争斗的血性在此刻消失无踪,这一夜出现的事物太过挑战他的极限,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狼神诅咒了。 “不出去。”阿青控制着四方,让二人慢慢向前荡去。 前面,有她想看到的东西。 … 这片静止就像一处深埋地下的汪洋大海,没人知道它从何而来,又在此呆了多久。 它不与外界相连,也不影响现世,只留下一个小小的井口,让世人知道它的存在。 自从这处地方的怪异被发现后,先民便在此处建了一处祭祀之处来镇压底下的邪崇。 万年一晃而过,就连这井口都被大地变动掩盖起来,而后人在先人的劝诫下,不断在这个位置加盖祭台,渐渐地,这里就成了这片草原上最为神秘的地方。 关于这个地下的传说有很多,但真相只有大萨满代代相传,只有他才知道,这个祭台下的力量有多么伟大。 大萨满站在中空的地洞中,看着脚前那个洞口。 大萨满眼中满是惊疑不定,这处可以让一切停止流动的空间只有他才知道其内的奥妙,但这里万年都没有出过什么岔子,怎么今天像有意识般直接出手把那两人抓了进去。 难道是… 大萨满脸上露出崇拜的表情,他缓缓跪到地面上,对着井口顶礼膜拜,嘴中念念有词。 “狼神…狼神…要降临了…” 在大萨满的传承中,不仅传下这个井口神秘力量的详情,更留下一个预言。 狼神居住在九十九重台阶之上,是天外天的主宰,虽然他的神眷投射到这片草原上,但狼神却不能临世,否则神身会被尘世的污秽玷污。 但天地终有一劫,狼神怜悯世人,愿投身人世,以人身降临,救灾渡厄。 而这个井口下的那片空间,便是孕育狼神的地方; 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有资格成为狼神的母亲,唯一能容纳下狼神只有这片被他眷顾的土地; 土地以大地精华培育神子,神子降临之日,便是大地崩裂,万物归于宁静,神的子民统御天地之时! 大萨满满心激动,他已经无法自持。 这个时候大萨满一脉等了一代又一代,终于,终于他有幸能看到真神的面目了! 大萨满浑身因激动而抖动,在他身后隐匿了身形的阿辉看着大萨满如此,撇嘴心想这个鬼东西果然从老到小都是骨子里的神棍; 明明秘密就在自己眼前,也不想法去探索,反而造出那么多神话,自己迷惑自己。 什么狗屁神,这个世上唯有明月才最真实。 阿辉在心里赞颂了一下明月,而后便想要如何才能把这个大萨满引离洞口,自己好下去继续计划。 还没等阿辉想出法子,大萨满就替阿辉解除了这个烦恼。 只见大萨满身上不再颤抖后,便从地面爬起,整了整长袍,双手举着金杖举过头顶,右脚朝前一迈,毫不犹豫地坠入到井中。 阿辉看到下巴都快惊掉了。 这些神棍够狠啊,说祭献就祭献,哪怕要自己的命都没半点犹豫的。 阿辉佩服了一下大萨满的坚决,而后自己也飞入井口内,在飞入的瞬间,阿辉身上亮起一层月光,月光带着阿辉在沉重的空间内游走。 阿辉四望周围的场景,倒是和师父跟他交代的没有两样。 从怀里取出一块罗盘,罗盘的指针指向前方,阿辉跟着罗盘前进,他的目标已经不远了! 就在阿辉手里的罗盘指针因为越来越靠近那物而开始颤抖时,突然一只手在阿辉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抓住了阿辉的脚腕。 “哇靠!谁啊?!” 阿辉向后一看,只见一脸怒容的大萨满正看着自己。 大萨满陷在寂静中无法脱身,但那眼中的怒意分明在质问阿辉他怎么会在这里。 阿辉吓了一跳,这个大萨满怎么会在这么深入的地方,他还以为大萨满只会沉沦在进口的位置。 但在这里,大萨满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用不出来,因此阿辉嬉皮笑脸的大萨满笑笑,伸手要把大萨满的枯手扯开。 “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辉讶异地抬起头,看着大萨满蠕动的嘴唇,心里咯噔一声。 这老鬼,不得了啊… “死去!” 一阵波动惊动了所有的静止,波动顺着静止传到阿青他们那。 已经深入到静止深处的阿青突然站定,向后看去。 看来又有人进来了。 。 第五百七十六章 神迹之秘 这老鬼!! 阿辉靠着月光在静止中缓慢移动,在外眨眼就能瞬移千里的月光,在这里就像一只萤火虫陷入泥沼,只能拼命挥舞翅膀才能移动几寸。 而在这只萤火虫后面,有只残暴巨鳄正张着血盆大口奋力追逐。 “骗!子!” 大萨满的声音就像在唱默剧,嘴巴极为缓慢的张开闭合,声音也比往常慢了数倍传播而出,等再离阿辉一些距离,就连这些声音也陷入了静止。 阿辉回头看了看,那大萨满头顶还举着那根金色权杖,在静止中金色权杖发出淡淡金色,想来就是因为这个宝物才让大萨满没有陷入静止之内。 虽然大萨满现在速度极为缓慢,但阿辉可一点都不想进入他的攻击范围内; 这大萨满的实力已经无限接近合道境,就算是山人中也是一等一的老鬼,他这个刚刚破入炼虚的小家伙还不就是他盘里的菜? 阿辉奋力向前游走,大萨满紧随其后。 大萨满的狼头金杖上的眼睛发出一阵红光,随后阿辉发觉自己游走的速度越来越慢,渐渐被周边的静止给困住,骇得阿辉叫出声来。 这老鬼的金杖能控制这里的静止?! “小、子,你、死、定、了!” 大萨满咬牙切齿的声音已经距离阿辉就在咫尺,在千钧一发之际,阿辉也不再藏拙,手上掐诀,背后一轮明月虚影升起,在明月的照耀下,静止又离阿辉而去,阿辉趁此与大萨满拉开一段距离。 奇怪。 阿辉看了眼身后的大萨满,心中怪异的感觉升起。 这老鬼怎么不用他的权杖让自己跑快一些? 此时的大萨满比起阿辉更像是被淤泥困住的野兽,行动缓慢,就连表情的变化都能看出每一丝细节。 阿辉继续保持着这个距离在心里琢磨。 那金杖看来并不能完掌控此处,最多让大萨满害一害别人,但也不能保证也不是大萨满的疑兵之计。 不过…那金杖可是好东西啊… 阿辉心中一热,一个念头升了起来。 “大萨满!我在这呢!” 阿辉突然站立不动对着大萨满招手,任由静止将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包围。 大萨满冷眼看着此人,心中知道其人必定有鬼,伸手挥舞金杖,红光闪动见,静止彻底将阿辉包裹起来,阿辉成了无限静止的一部分。 大萨满做好万准备后接近阿辉; 他不信这个拜月教徒的鬼话,他要用摄魂术搜寻他的灵魂,找出他为何要来边狼部的真正原因! 大萨满的手缓缓伸进静止内,就在接触到阿辉额头的一瞬间,原本被静止困住的阿辉突然变成了一道月光绳索,顺着大萨满的手臂攀延而上,紧紧箍住大萨满的脖子。 异变突起,大萨满的反应力似乎也受到了静止影响,竟就呆呆被月光绳索困住,手里的金杖则被隐匿在一旁的阿辉本体轻轻接过。 “呵呵,我一直听闻大萨满是边狼部中最智慧的人,但今天看来,果然流言都不能轻信啊。” 阿辉从一旁钻出,捏着大萨满的金杖,还在大萨满面前调笑他。 大萨满双手扯着自己脖子上的月光绳,没了金杖,他在这片静止中半分实力都能以发挥。 “这根宝贝,我就笑纳啦。” 阿辉向大萨满举了举金杖,就要继续去寻找自己的目标,但还没前进几步,阿辉就又折身回来,面上已成了一片铁青色。 “为何会如此?” 阿青把握着金杖的那只手举到大萨满面前,那只手现在已然乌黑一片,其内血液凝滞,而这片乌黑还在继续向上蔓延。 已经快被静止困住的大萨满眼中露出嘲笑之色,阿辉铁着脸分出一道月光,让大萨满的头部不被静止所困。 “你真以为我族的圣物是谁都有资格拿的吗?” 阿辉没有言语,他有想过这根金杖上或许有些禁制,但他拿着的时候分明在自己手上覆了一道月力,为何还会中招? “这是诅咒!”大萨满激动的对阿辉叫道“一切没被狼神允许的人拿起这根金杖,就会受到狼神的诅咒!浑身血脉冻结,成为大草原上一尊石像,日日受人践踏!” “哈哈哈哈哈哈!” 大萨满肆意地辱笑阿辉,阿辉看着自己的手皱起眉头。 对于他而言,失去一副皮囊并不算什么大事,只是自己深陷这片空间内,还有要事要做。 阿辉用月力尽力阻碍那片乌黑的延伸,不再理会大萨满,转身就要去完成自己的目标,只要赶在诅咒完侵蚀自己前出去这里就不用担心。 但在阿辉转身的瞬间,大萨满积攒已久的巫术终于吟唱完成。 “心将不宁,百孽缠身。” 一道黑色的烟雾从大萨满的嘴中吐出,悄无声息缠到了阿辉的肩膀上。 用出最后一道诅咒,大萨满心满意足地咧嘴一笑; 这个贼人,休想走出此间,危害边狼和狼神了。 只升起了这个念头,大萨满的身心就统统陷入到静止中去。 “混蛋!” 阿辉感受到这道诅咒,现在想躲也没地方躲,只能硬生生接下。 阿辉眉头皱起,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境似乎被上了一层枷锁,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异状。 难道那老鬼只想碍我修行? 阿辉摇摇头,加快步伐,向罗盘指引方向而去。 阿辉和大萨满争斗的动静还没传出便被静止截住。 阿青和阿普美在四方的庇护下,顺利到达了静止的源头。 阿普美看到阿青突然停下脚步,也停下看了看四周,但和自己一路而来看到的一样,身边都是琥珀色的粘糊糊的东西; 阿普美忍不住皱起鼻头“为什么停下了?不是要找出口吗?” 阿青的眼睛深处浮现淡淡银光“我们到尽头了。” “尽头?”阿普美四周瞧了瞧,迷惑道“这哪里是东西南北都不知道,你怎么看出这里是尽头的?” 阿青向后走了一步,抬头向上,似乎在仰望一个伟岸的巨物。 “就是这里…” 阿青喃喃自语,在剑心的眼睛下,阿青看到了自己一直想在边狼部找到的东西。 那些神迹的源头… 又一份世间原初之力! 。 第五百七十七章 又现封桩 他就像是从这个天地诞生之初就存在的巨人,顶天立地,撑起苍天,用自己的身躯为万物博得了生存繁衍的空间。 这个巨人伟岸至极,让人忍不住跪下膜拜。 但这可能是过去的他,如今的他,看上去有些可怜。 阿青站在一动不动的巨人脚下,剑心的眼睛能轻易看透巨人的本质,也能看到这巨人紧闭着双眼,胸口插着一支小小的木桩。 那木桩对于庞大的巨人而言多么微不足道,可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东西,使无数的静止从巨人胸前流出,造成了这一片空间。 那木桩上的血色印记阿青看得一清二楚,是封家的封装,而且还是被视为禁忌的祭献封印。 “喂…你到底在看什么呀…” 阿普美一直站在阿青身旁,也随着她的目光向上看去,但除了看到头顶也都是琥珀色的东西外什么都看不到; 而且现在这个大定女人身上不知为何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从来没在任何人身上感受过,唯有…唯有刚才躺在石桌上接受神迹的那一瞬间,他才有这种相似的感觉。 就像…面对一个神,阿普美甚至有想要跪下去的冲动。 赶忙拍了拍脸,阿普美把这个荒唐的念头从脑海中逐出,但阿普美低着头,不愿直视阿青。 “我要上去。” 顺着阿青的意愿,四方带着阿青向上飘去,阿普美赶忙紧紧抓着阿青的手腕,害怕掉下去又成了琥珀里的虫子。 阿青在封桩处停留了下,确定这是封家的祭献封印后便继续朝上,升到与巨人直视的位置才停住。 看着那双紧闭的眼睛,阿青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悲哀的感觉,是巨人向她传递的这份情感。 他悲哀的不是自己被钉死在这里,而是悲哀世界将灭,万物不存。 阿青被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想法吓了一跳,她自己从来没有过这个念头,就仿佛是巨人直接在心中和她对话,把未来的走向隐约告诉了她。 为什么是我? 阿青正疑惑巨人为何要召唤自己而来时,剑心感知到身后有人靠近,向后一转,正正对上阿辉的眼神。 “是你。”阿青的语气中没有意外和激动,出奇的平淡,甚至是冷漠。 在剑心状态下的阿青,对于一切都看淡了很多,七情被屏蔽在剑心之外,因此对于阿辉的情绪也不再复杂。 若是他有什么阴谋,杀了就是。 “是我。” 阿辉停在阿青身前十几步的距离。 两人遥遥对望,就宛如昨日。 “你没怎么变。” “你也没有。” 阿辉已经回到在村子里的样子,和作为张辉时的他简直天壤之别。 “你来此处,有什么事吗?”阿青就像在和阿辉聊家常,但语气里却透露着冰冷。 阿辉嘴角咧开一丝苦笑“自然是为你身后这个东西。” “你知道他是什么?” 阿辉感慨道“原创之始,大地本源,可以说是世间一切的母亲,给予生的希望的神。” 嗡 阿青手中飞雨微微抖动,发出一声轻响。 “既然你知道他如此重要,为何还要利用他作乱?” 阿辉摊摊手“你也知道,我是拜月徒…呜,从你的角度来讲,我就是个拜月教徒,当然是无恶不作之辈了。” 阿辉如此坦诚,阿青也不再废话,举起飞雨对准阿辉“让我看看你的本事,还没真刀真枪和你对过手。” “我打不过你。”阿辉微微摇头“至少在这里我打不过你。” “你不想知道原初大地为何要唤你而来吗?” “你怎么知道是原初大地让我来的?”阿青心里浮起一种不妙的感觉,若是是在外面,阿青一定一个字不听直接挥剑砍去或者转身飞离。 拜月教徒的话,往往都是引人入局的诱饵。 “我猜的。”阿辉又变成阿青熟悉的嬉皮笑脸的样子。 “你孤身一人穿过北疆,还这么巧的就到了此处,一切的巧合我都只能归结于你身上的特别之处,加上你的剑心已经复原,已死的原初大地唤来神秘的剑心之主,这不是很顺理成章的事吗?” 阿辉怕阿青还没等他说完就要大打出手,语速不禁加快“想必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原初大地现在是这幅模样,他的心口为何插上了一个封桩,而且还是封家的祭献封印。” 阿青果然被阿辉这番话镇住,静静听他的回答,谁料阿辉居然两手一摊,撇嘴道 “虽然我也很想告诉你,但我只能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哪怕阿青现在处于剑心的状态下,脸皮还是不禁抽了一下。 “你在玩我?” “我可没有。”阿辉连忙摆手,对阿青挤眉弄眼一通,然后对阿青身后努努嘴“硬要说谁在玩你的话,你不如看看身后?” 阿青猛然感到一阵危机感从身后传来,向后一看只见原初大地浑身抖动起来,向阿青发出一股极为痛苦的情绪。 “那人逃了!”阿普美替阿青看着阿辉,就在阿青转头一瞬间,阿辉就化作一到月光向外窜逃,还把大萨满的金杖丢在原地。 被阿辉摆了一道的阿青对他更加咬牙切齿,但此时情况已经十分危险。 原初大地胸口的封桩爆出一阵红光,从那个伤口里流出的静止越来越多,整个空间的静止竟然都因此缓缓流转起来,原本困在静止里的一切都被静止绞碎,就算是时间也不例外! 阿青头顶的四方也缓慢转动去起来,显然静止的变化也给四方造成了极大压力。 “走!” 阿青拉着阿普美也朝着出口逃去,在经过金杖时阿普美顺手把它搂在胸前。 大萨满绝不会让金杖离手,金杖既然会出现在那个男人手里,证明大萨满十有是凶多吉少了。 若是能带回金杖,说不定还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阿普美的小心思在下一刻就消失无踪,他看到身后的琥珀色突然像波浪一样向他们冲来,虽然不知道被打中有什么下场,但与生俱来的危机感告诉阿普美他绝不想尝试这种可能! “快、快点!” 阿青沉着脸,拉着阿普美在静止中穿梭; 他们身边的所有静止都活跃起来,压缩着空间,要把一切碾成碎末。 。 第五百七十九章 四方剑意 黑压压的铁骑兵就像一股黑潮,朝着阿青他们踏蹄而去。 浑身裹着剑意的阿青如战神般,但她身后却还有两个人。 “你带着阿普美走。”阿青低沉的声音从剑意中传出; 阿辉苦笑了一句道“我办不到。” “什么意思?” 阿青环顾四周,她最多只能挡住两面的骑兵,另外的骑兵足以把阿普美踏成粉末。 “我的神魂…出了些症状。”阿辉满嘴苦涩,现在的他比起一个凡人来也没多出什么优势。 阿青不再言语,大军已经到了她的身前。 “喝!” 阿青双手持剑,将飞雨插入祭台上,剑意如火花般向四周四溅,剑意溅射到前头的铁骑兵上,将其身上的铁甲刺穿,瞬间就把那些穿在铁甲里的骑兵变成了血人。 受伤的骑兵摔下马去,虽然重伤,却还留了一条命。 冤有头,债有主。 阿青要算账的人是那个狼将军! 狼将军站在骑兵之中,看到阿青阻碍住骑兵前行,不管摔下马的骑兵死活,下令继续前行。 “无畏!踏山!” 骑兵齐喝一声,那声浪滚上天际,就连黑云都为之一滞。 阿青从这只骑兵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势’,不是单纯的武势,但威力却远胜一个武者的势。 “你就没有逃命的手段?” 阿辉沉默一息“我有张千里神行符,但只能再带一人。” “你带他走,到北疆城中汇合,你若是想走,把他交给林星轮便是。” “那你呢?” 阿青冷若冰霜的眼神看向万军中的狼将军。 “我,还有事做。” 阿辉拿出符箓,运用剩下的法力催动,随之他和昏迷的阿普美化作一道黄光消失在祭台上。 没了后顾之忧,阿青朝着前方的骑兵挥出一道剑意,骑兵大喝,用一股类似‘势’的力量挡住阿青的剑意,但阿青的目标不是他们。 牵丝! 阿青射出飞雨,趁着骑兵被剑意滞碍的时间,从骑兵上头飞过,直取狼将军首级! 狼将军瞳孔一缩,手上长刀一颤,举刀与阿青对击,但就一击,狼将军座下的战马就倒退数步。 飞雨!去! 阿青召出四方,用剑背打晕围上来的骑兵,飞雨则是裹着剑意杀向狼将军 飞雨有灵,尽管梦势雨势皆散,但孤清影的绝世剑法还在其上; 单靠飞雨一剑,竟一时也压制得狼将军无法前行。 “铁骑兵!无敌!” 阿青渐渐陷入铁骑兵的包围圈中,阿青越打眉头皱的越紧; 尽管她处处留人性命,但这些兵士却丝毫不顾自己同伴死活,就算脚下就是一个昏迷的同伴,他们也毫不犹豫驾着马蹄踩下。 被阿青打晕的铁骑兵多半都死在自己同伴骑下,而且随着那些骑兵死亡,剩下的铁骑兵身上那股‘势’越来越浓,敌意也愈发明显,甚至开始在压制阿青。 这到底是什么?! 阿青不愿纠缠,用牵丝抽身离去。 “回去吧!” 就在阿青跃起时,头顶突然像有只大手,把她一把打回到铁骑兵中。 这一打还打散了阿青身上的剑意,阿青眼中银光浮现,进入剑心状态,四方铛铛几声挡住攻上来的长枪长刀,而后重新涌起剑意,站在骑兵之中,浑身涌起上古战神的气息。 铁骑兵军的‘势’被在阿青进入剑心状态后突然一滞,而那些奋不怕死的铁骑兵也勒住缰绳,退后一步,看着阿青的眼中多了些惧怕。 阿青剑心发出感知四处探查,这附近还藏着一人,而且那人说的是大定官话。 “大王子!这是我边狼部的事,还请你莫要插手!” 狼将军一边抵御飞雨,一边向那人喊话。 蓦然! 阿青转向一个方向,从铁骑兵的缝隙中看到了在包围圈外的一人; 那人身后站着两个高大身影,而正主一身贵气,锦衣玉袍,胸前还有一团祥云团,正笑着看自己,只是那笑让阿青非常不舒服。 大定人? 阿青随即猜出此人身份,这人还不是一般的大定人,其上的贵气比之林星轮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边狼部?而且还被狼将军奉为上宾? 阿青在剑心状态下很多事情都能用最简单的思绪推论出来,阿青差不多想清楚前因后果后,出剑打到两道剑意,一道朝着狼将军的方向,一道朝着那不明身份的大定贵人方向。 由四方击出的剑意其内杀意散去,多了一股厚重感,所到之处骑兵尽数被压倒; 大定贵人处身后的高大身影站在正主前面,身上浮起相同的武势,合力阻挡四方剑意,尽管两人连连后退,但四方剑意还是在他们手中消弭于无形。 而击向狼将军的那一道四方剑意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被飞雨克制的狼将军没有余力再抵挡剑意,尽管铁骑兵在狼将军身前组成一道人墙,用他们的‘势’替狼将军挡了一挡,但在四方剑意面前,这些‘势’就像薄纸一般,一捅就破。 混蛋! 狼将军已经忘了自己上次这么狼狈是什么时候,但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狼将军翻身下马,躲过剑意; 飞雨还在追击,不让狼将军有上马的机会。 就在狼将军在马下不断与飞雨纠缠时,突然感到危机靠近,而后头上一道凉意袭过,立刻就有什么东西落到自己脸上。 狼将军伸手摸了下让脸上刺痒的东西,浑身随之僵住。 那是他的头发,如今已经凌乱不堪。 狼将军看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那人,后牙紧咬。 飞雨回到阿青手上,阿青一手持飞雨,一手持四方,割下的狼将军断发在两人中间飘荡,而后落到地上。 “这是利息。” 阿青举起飞雨对准狼将军。 “你杀了人,杀了我的人,必然有天要血债血偿,但我不愿因此让大定和边狼部发生大战,所以这笔账先记在你的脑袋上,等哪天时机成熟,我自会向你来取。” 阿青身上的剑意退去,露出阿青的眼神。 眼里的杀意绝做不得假。 阿青拉过一匹战马策马而去,狼将军还陷在生死一线的惊惧中,竟忘了让人追击。 。 第五百八十一章 北疆大战 “什么?!” “北疆军是如何跨越神绝之地的?!” 狼将军霎的一下站起,披上狼袍,拿起大刀;一边向外走去一边吩咐亲卫召集大军。 “不知道,那北疆军就像神兵天降一般……突然就出现在边境上,没有一个斥候和探子回来汇报过,就连我们巡守边境的武士也被统统截杀,属下也是侥幸正骑马换防,远远看到这一幕,赶忙回来禀报!” 跟在狼将军身后的大王子听那个骑兵叽叽喳喳说了一堆,虽然没听懂说了什么,但看狼将军现在这个表情,显然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狼将军铁青着脸对亲卫吩咐数句,心中也在悔恨。 他对边境戍防实在太疏忽了! 千年里,边狼一直依仗着边狼部和北疆城中的荒漠,丝毫不担忧北疆军可以横跨千里到达边境。 荒漠中寸草不生,暗藏无数危险,一两个幸运儿或许可以在没有指引人的情况下侥幸抵达绿洲,但浩浩荡荡的几十万人,绝无可能横跨荒漠。 这也被边狼部人视为神眷,将这片荒漠称为神绝之地。 作为眷者,边狼自然有一条通往北疆的密道,而且边狼部中多骑兵,更有一支奇兵专训练荒狼为坐骑,可以轻易跨越荒漠; 千年来,边狼部就是靠着这一天大优势,在与北疆城中的战斗占尽先机,趁夜偷袭,烧杀抢夺后便再迅速返回,如鬼魅般,让北疆军一个影子都抓不住。 恨的咬牙切齿的北疆军也叫边狼骑兵为鬼狼。 但狼将军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是,今天这成‘鬼’的居然变成了北疆军! 到底是怎么回事……北疆军如何横跨荒漠的,而且是那样一支大军? 狼将军心中升起一股极大的危机感,此时身后传来一句大定话。 “狼将军阁下,可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若是需要我帮助,请勿要客气。” 狼将军转头对上大王子那张精致的面庞,低声道“此次,或许真要请大王子援手了。” …… 阿青皱着剑眉反驳。 “边狼部中也有无数无辜百姓,他们无罪,为何要屠戮殆尽?” “呸!” 狄无敌身后一个将领上前一步,指着阿青的鼻子骂道“这句话你跟受尽边狼兵害的北疆百姓说去吧!看看你这个大定钦天监少司会不会被人唾沫淹死!” 阿青没有理会辱骂,只是直直盯着狄无敌。 狄无敌把眼神从阿青身上移开。 “非军籍者,离场。” 狄无敌驾马从阿青身边走过,在那片绿洲中,一阵地面的抖动已经传了过来。 狄无敌单刀匹马现在边疆线前,看着另一边从地平线上缓缓而来的地平线。 “阿青,走吧。” 一个狄无敌亲卫上前来要带着阿青离开战场,阿青眉头还是紧皱,她觉得哪里不对,不该只是那人说的那样。 “阿青!” 阿青抬头,看向呼唤自己的亲卫,竟然是带着头盔的林星轮。 林星轮面色焦急,不愿阿青和舅舅发生什么冲突; 他知道在军营中舅舅就是一个独裁者,怕是母后在这里说话也不管用。 要是阿青固执己见,怕两人要先在两军中间打一场; 他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只能过来拉阿青。 阿青看着林星轮的眼神,微微点点头,调转马头跟他走到大军后方; 阿辉和阿普美也被解了绳索,阿辉背着阿普美跟在阿青的马后。 “你……也要参战吗?” 林星轮微微点头“此战关键,舅舅倾军之力,届时定然有些无法顾及的时候,所以舅舅就把我调来做他的亲卫,尽力护我周。” “可你还是要上阵杀敌的吧。” “那是当然!”林星轮挺起胸膛。 “我是北疆军的一员,上阵杀敌是军人的职责!” “那如果你杀入了边狼部,也会对边狼百姓烧杀抢掠吗?” 林星轮一愣,思考半响后摇头道“我不知道,听舅舅的命令。” 阿青闻言不再说话,林星轮转头看向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人。 晕倒的那个是上次他们抓住的边狼崽子,那背着边狼崽子的又是谁? 林星轮看到这人心里总有些熟悉感,而且还有隐隐的不适感。 那人看林星轮看他,也对林星轮展颜一笑,林星轮面无表情地转回头,心中的不适感越发加深。 这没皮没脸的模样,像极了那个混蛋! “好了,阿青,你就先呆在这吧。” 林星轮带着阿青等人到了北疆军后的军营内,拨了一个军营给他们。 阿青看到这成片的军营就知道狄无敌是打定主意要发动大战了,在荒漠中送来驻扎这么多军帐和辙重,运用的人力财力难以想象。 “阿青。”林星轮看着阿青始终不说话,心里也有些不宁“这些事你就不要想了,你不是军人,何必、何必自寻烦恼呢?” “知道了,你去吧。” 阿青说完转身进了营帐,林星轮也只能无奈离去,和阿辉插肩而过时,两人相视一眼,林星轮看着这眼神越发觉得不对劲,直到阿辉也入了营帐还站在原地死死看着那人。 他一定在哪里见过他! “累死我了!” 阿辉一进账就把阿普美扔到地上,昏迷的阿普美还死死抱着旺达的头颅; 阿青安顿好兄妹二人,上前把旺达的头颅从阿普美的怀中取出,看着旺达沾满血污,紧闭双眼的苍白面庞,阿青眼前总是忍不住回忆起她温柔的笑容。 自己终究是给她和她的家人带来灾祸了。 阿青用自己的袖子把旺达的脸庞擦干净,而后找出一个木盒,里面铺上草木灰,把旺达的脑袋轻轻放进去,又看了一会,才把盖子阖上。 “咱们的三皇子殿下有一句话倒是说的对,何必自寻烦恼呢?” 阿辉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张饼,边吃边凑到阿青身边,吊儿郎当地看着装着旺达头颅的木匣。 “不关你的事,就不要压在自己心头,这对你的剑心不好。” “阿辉。” “嗯?”阿辉咬下一口面饼,看着垂着头的阿青,听她要说什么。 阿青身上渐渐浮起剑意。 “我们,还有仇吧。” 。 第五百八十二章 复仇希望 狼将军策马在前,还没靠近边境线,狼将军锐利的眼睛就看到了在那条线后面站着的那个人。 这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个人,他身上一道贯穿胸口的伤口就是这个人给他留下的! 狼将军曾经对狼神发过誓,要用此人的血在自己脸上刺上最后一只血狼。 这是最高的崇敬,要来自他最看重的对手。 “狄无敌!” 狼将军嘶吼着策马狂奔,满是仇恨的喊声冲破云霄,就如一头记仇的头狼,现在群山之巅,朝着月亮吼叫般。 狄无敌身下坐骑被这叫声扰的有些不安,狄无敌面色如常,手上用力拉稳战马,站在原地直面那道黑影。 黑影越过边线,武势升腾,那是来自大漠群狼的势,阴辣狠毒,却绝不后退。 武势生成的狼头恶狠狠咬向狄无敌,马匹惊动,前蹄高高跃起,狄无敌拉着缰绳的那只手青筋暴起,另一只手抽出腰间佩刀,如电般往下狠狠劈去。 两道武势相撞,激起层层波浪,黄沙掀起,如水流朝着四方分散,两方的兵士都在黄沙下迷了眼。 狄无敌的坐骑后退两步,狄无敌的刀垂在马边,肉眼可见的精光覆在刀身上。 狼将军在黄沙中走出,身上的狼势不断嚎叫,引得大漠各处荒狼出声迎合,让北疆军的战马更加不安。 两人的一击将他们脚下方圆一里的黄沙都吹上天去,此时如黄雨般粒粒散落,狼将军的脚下,躺着他的战马,赫然已经五孔出血而亡。 狼将军盯着狄无敌,狄无敌也看着他。 “为将者,任由自己的情绪主宰行为,可是大忌。” 狼将军桀桀笑出声“若是能杀了你,就是倾覆我身后大军又如何?” 狄无敌摇摇头“可你杀不了我,你今天也回不去了。” 狄无敌举刀向天“我等你来,就是要你死的明白!” “天命授君,吾君令我,剿灭边狼,还北疆太平,结千年恩怨。” 狼将军太阳穴的青筋不断突突,听完狄无敌毫无遮掩,直白到孩子都能听懂的宣战理由后,他反而平静了下来。 狼将军转身朝着自己的边狼武士走去,身后狼袍在黄沙中被吹得呼呼作响。 “天命……” 狼将军回到绿洲内,骑上亲卫为他牵来的高马,和狄无敌遥遥相望。 “是护佑我们边狼部的。” 狼将军嘶吼一声,站在最前排的铁骑兵随之而动,如洪流般冲向狄无敌。 狄无敌举向天的长刀向下轻轻一挥,轻声吐了一个字。 “杀。” 蓄势待发的北疆骑兵列队冲锋,长枪向前,如一把长剑一样刺向铁骑兵。 洪流与洪流相撞,相溅开的是彼此的性命。 …… “哈?!” 阿辉吓得后退一步,夸张叫道“你难道要现在算旧账?你这可是趁人之危!” 阿青转头盯着阿辉,她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似有似无,如果按照常人来判断,那就是虚弱到了极点。 “你那时候,不是趁人之危吗?” 阿辉一下噎住,他从以前就知道了,别看阿青平时不说话,但是堵人的功夫可是比谁都强! 这不,现在自己就被堵的无处可逃了。 “随便你!”阿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现在我想逃也没处逃!” 似乎是为了成阿辉,阿青慢慢站了起来,伸手召开飞雨。 飞雨剑身闪出一道锐利的剑光,剑光闪过阿辉的眼睛,也让一滴汗从阿辉的脖子后面渗了出来。 不会吧,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阿青剑下? “咳咳……” 就在阿青举着剑走到阿辉面前时,床上的阿普美突然咳嗽了一声,两人同时把目光转到阿普美身上。 下一刻阿普美突然从床上惊起,口里大喊“阿妈!不要!” 阿普美浑身被汗浸湿,喘着粗气,双眼圆瞪,似乎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阿青收起飞雨,转身向阿普美走去。 感到杀意远去的阿辉暗暗拍了拍胸口,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阿妈!” 阿普美转头看到阿青,立刻激动地抓着阿青,问她阿妈在哪里。 阿青垂下眼帘,没有回答。 晕倒前的幕幕重新回到阿普美的记忆中,阿普美觉得自己心口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一股足以让他窒息的痛苦让他痛不欲生。 他微微张开嘴巴,口水不受控制的顺着下巴流下,随之而流的还有两道清泪。 “阿妈……阿妈……” 阿普美不断低声唤着阿妈,一会用边狼语,一会用大定话,整个人就是了疯癫了般。 阿辉不怕死的凑了过来,看着阿普美这样摇摇头,惋惜道“可怜的,年纪不大,父母双亡,怕是这心智也被毁得差不多了。” 阿辉眼神朝着阿普美身旁一瞥,看到一截金色的东西,幸灾乐祸的表情突然僵住,眼中浮现不敢置信。 阿青犹豫了一下,伸手想要轻轻抚摸阿普美的头发,想把他安抚下来; 但阿普美现在就像个受了重伤的小兽,挥手拍开了阿青的手,自己抱着双腿坐在床上,眼中失去了一切色彩。 阿青放下手,眨了下眼睛,坐到阿普美身边,轻声问道“你想报仇吗?” 阿普美被这个词引回了身,呢喃道“怎么报仇……” 阿青轻声但郑重道“我帮你,我帮你变强,让你亲手报仇。” 阿普美涣散的眼神渐渐凝聚回来,一团火焰在眼中燃烧起来; 阿青看得明白,那是复仇的火焰。 “我要报仇!” 阿普美用力抓住阿青的手,若阿青只是个普通女子,被这一抓手腕说不定就要折了。 阿青拍着阿普美的手背“我帮你,你一定可以,你报了仇,还要替你阿妈养育阿妹,为她找个丈夫,一生一世守护好她。” “对……对……” 阿普美就像个傀儡一样,只会应和阿青说的话 阿青深知希望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但让她觉得嘲讽的是,她和阿普美活下去的希望竟都是造成他们陷入绝境的原因。 复仇,才是最真实的希望。 。 第五百八十三章 萨满金杖 “搞不好人家并不需要你帮助了呢。” 阿辉幽幽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阿青抬头看去,不知他说何意。 阿辉指了指阿普美身边的那根金杖,阿青早就看到这是大萨满的那根金杖,却不知这与复仇有何关联。 “你看。” 阿辉掀起自己的袖子,只见他大臂以上已变得一片乌黑,而这乌黑还在一点点攀延向上,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迹象。 “怎么搞得?”阿青皱眉问道。 “就是那鬼东西,一时贪心,竟在阴沟里翻了船。”阿辉朝着金杖努努嘴,把金杖上的诅咒解释给阿青。 阿青闻言面上有了一丝怒意,阿辉明明知道金杖上有诅咒,逃跑时却故意把金杖留给他们,岂不是想让她和阿普美也沾上这份诅咒? “逃跑嘛,当然要手段尽出。”阿辉无所谓地摆摆手,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阿青气急,却也只能先忍下来,只是心中对于阿辉的底线又有了新的评估。 “那为何阿普美身上没有诅咒?” “还不是这小子走了狗屎运…”阿辉语气酸溜溜道。 阿辉猜测,阿普美拿到金杖时正好静止空间内发生异动,大萨满在异动中彻底死去,而大萨满一死,这金杖也成了无主之物,正好阿普美将其拿在手中,而且阿普美还有边狼血脉,便被金杖承认为下一个主人。 也就是说,阿普美现在是名不副实的边狼部金帐大萨满了。 阿普美听到阿辉的话,伸手拿起金帐放在自己膝上,低头看着它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青细细思索后没发现阿辉的话中有什么漏洞,那这样对于阿普美确实是意外之喜。 “大萨满大人,可不可以先把我身上的诅咒解了呀。” 阿辉凑到阿普美面前,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但阿普美只是瞥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看着金杖。 小东西! 阿辉在心里怒骂阿普美,但也只现在这小子是个油盐不进的情况,只能转移目标,看向阿青。 正巧阿青此时也看着阿辉,阿辉看到阿青看他的眼神,心情顿时一凛。 这怎么,怎么像在看一只待宰的肥猪啊?! “我原本还在想要怎么处置你…”阿青的声音变得缥缈了些“现在你倒是给我解决一个难题,有诅咒在身,你的法力也是因此无法使用的吧?既然如此,你就待在我身边,让我观察几日,再考虑你还有没有活在这个世上的资格。” 阿辉一愣,随即面上讨好的表情统统消失,又变成那副混不吝的模样。 “随便你。” 阿辉向后一趟,脚上用力把鞋子甩掉,差点甩到阿青脸上。 阿辉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无所谓道“看来你想回忆下我们青梅竹马,朝夕相处的日子,我也是不反对,只是我这个人生活习惯不太好,你也知道的,请多担待些。” 说罢阿辉就闭上眼睛,故意大声打起呼噜来。 这是阿辉以前跟阿青赌气时管用的伎俩,阿青不知这人现在是在故作姿态还是真的生气,但不管是哪个,她都没打算理会他。 阿青放出感知,听着前方战场传来的动静。 厮杀声。 暴戾的气息…绝望… 生命正在流逝… 阿青紧皱眉头,心中的不适感愈发浓重。 用剑心直接去感知战场,就像是把鼻子浸在鲜血里一样,血液那股独特的腥气直冲脑门,让人莫名其妙被勾起怒意来。 这就是战争…真正的战争… “你阻止不了的。” 骑兵的冲锋之后,各类兵种都按照自己的方阵开始向边狼部内发起总攻,狄将军早已下令,这次的大战旨在不遗余力,用尽力最快取得胜利。 而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把边狼部的主力军部打掉! 边狼部的武士和狼兵分立抵抗,但毫无防备的边狼部哪里架得住预谋已久的北疆军,尽管还有源源不断的边狼士兵从草原上赶来; 这些零散的士兵就像虫子一样,在北疆军的黑潮下轻易就被吞噬。 北疆军一点点朝着草原上推进,所过之处,鲜嫩的绿草都被染成了红色,其中大部分都是边狼武士的鲜血。 狼将军不再上阵厮杀,他身周围着一队铁骑兵,站在山丘高处看着战场局,此时优劣早已分出,再这样下去,北疆军杀进边狼腹心是迟早的事。 狼将军突然觉得有点讽刺,以往都是他带领铁骑兵毫无防备地突袭大定的国土,那些惨叫和怒斥都是敌人发出,自己还颇为享受这样的叫声; 但在今天,自己的士兵在自己的土地上发出这些声音,狼将军只觉得内心一片悲凉。 是时候了。 狼将军决定不再等下去,如果一定要在今天献出生命的话,死在敌人的刀下,还不如奉献给狼神。 “大王子,可以了。” 狼将军转头对身后的大王子轻声说了一句。 大王子嘴角勾起,丝毫早猜到这一幕。 “狼将军阁下若是早一些决定,边狼士兵无谓的鲜血也能少流一些。” 大王子从怀里取出一块木头,若是南宫梦在此定然大惊出声,这分明就是他们封家用来控制封桩的木心。 大王子咬破大拇指,用自己的血在木心上划了一道横,随后木心所对应的封桩立即有所反应; 边狼部的草原下传来隐隐震动,异动立即被狄无敌感知,狄无敌下令让前进的北疆军止步,原地防守。 拿大盾的北疆军走到最前,护住所有北疆军。 狼武士和铁骑兵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站在原地,稳住自己双腿。 就在边狼士兵想要后退时,一股怪力一下抓住了他们的脚; 边狼士兵发出阵阵惨叫,一股力量从地下直钻入他们脚心,就像是脚上生根了一样,边狼士兵连腿都没法抬起。 他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失去控制,而后是双手,最后是脑袋,眼睛在最后的惊慌后失去了一切情绪,变成一片淡黄色。 狄无敌和北疆军将这些异变都看在眼中,军中也不免引起一阵骚乱。 狄无敌策马向前,走到最前。 “结阵。” 。 第五百八十四章 我帮你啊 大战已经持续了三天。 阿青在第一天时用剑心观察过战场后,就再也不做这样的事了。 战场上的杀意简直都要成形,在剑心看来更是裸的恶意; 人和人之间在那种场合下只剩下对彼此的杀戮,本就对事物本质十分敏感的剑心接触到这样的恶意,阿青当夜剑心就有些不稳,杀气在不经意间弥漫开来,连阿辉和阿普美、诺布都被感染到。 从战争开始就不断有伤兵从前线送下,哀嚎声日夜不停。 战况胶着,两边的情况都不怎么样。 第一日的时候,阿青就察觉边狼部的士兵上多了原初大地的气息,原初大地之力附着士兵之上,给了他们不死不灭的力量,若是不能直接将载体一次性消灭,北疆军就要面对一群不畏伤痛,不知生死的怪物。 但北疆军也有其奇怪之处,在原初大地的力量现身后,北疆军就分为数个阵块,每个阵块上都有一股’势’的加持,而那股’势’和阿青在铁骑兵身上感受到的又有所不同。 这股’势’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像道屏障替北疆军承受些许伤害,而且还能鼓舞军心,使北疆军无所畏惧。 正是靠着这股势,北疆军才没在那些怪物的扑袭下落入下风。 而这股势的源头,正是狄无敌。 这场大战打了三天三夜没有停歇,在北疆军的铁甲下,战线已经朝着边狼部更进一步。 而战争开始时,阿青就经常站在高高的沙丘上,眺望战场,眼中弥漫着一丝悲哀。 第三天夜晚,在账中睡着的阿普美突然睁开眼睛,拿起金杖悄悄出了军帐,没有惊动诺布和阿辉。 但阿辉在他出账后睁开了一只眼看着还在微微摇摆的帐帘,撇了撇嘴又再睡去。 阿普美钻出营帐后就把颈后的兜帽拉上,抱着破布卷着的金帐小心躲避来往的伤病,悄悄往营帐外走去。 就在阿普美要走出北疆军的军营时,阿青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要去哪?” 阿普美停住脚步,缓缓转头。 “回家。” 阿青不知何时站在了阿普美身后三步处,她看了眼边狼部的方向,似在问阿普美,又似在问自己的轻声道“还有家吗?” 阿普美突然激动大喊“边狼部就是我的家!是我和我阿爸、阿妈,阿妹共同的家!” “我怎么可以在敌人的军营中苟且偷生!我是边狼的武士,我要守护自己的家!” “有道理。”阿青点点头,点出了阿普美心中的矛盾。 “那你怎么不带着诺布一起走,反而要将阿妹一人留在北疆军中呢?” 阿普美呼吸变得急促些,无法回答阿青。 “因为你在怕,怕自己有去无回,白白连累了你阿妹,更怕那个家已经不把你们当做家人,反而视你们为仇寇,像对你阿妈那样对你们兄妹,到时候前一脚刚踏入边狼部,后一脚就身首异处。” “你怕这些,所以不敢带着诺布一同回家,但你又无法说服自己,所以你干脆就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无论如何都要回到边狼部,是吗?” 阿普美垂下眼帘,不去对上阿青清明的眼睛。 他的心事被这个女人说的一干二净,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阿青向前一步“我不是说我要帮你复仇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阿普美突然冲向前,用头撞向阿青。 “坏人!都是坏人!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阿青的牵丝将阿普美困住,阿普美冲势突然被止住,整个人收不住力,一下卧倒在沙地上。 哪怕是躺着,阿普美恶狠狠的眼神也死死盯着阿青不放。 阿青蹲在阿普美面前,伸手把他拉了起来,让他坐着。 “你们…都是坏人…阿妈就是因为你才死了!你们北疆军还要来侵犯我们边狼部!你在这边假惺惺装什么好人?!” 阿普美张嘴要去咬阿青,阿青早在他咬过来前就挪开了手。 阿普美非但咬了个空,还把自己牙床震得生疼。 阿青看着阿普美问道“那边狼部呢,边狼部就没有坏人了吗?” 阿普美面色瞬间煞白,紧闭嘴唇不敢回答。 他不但不敢回答,甚至连想都不敢想,但他不想,阿青要替他想,替他揭穿心里那个谎言。 “把你推上火刑架,要用火烧死你的是边狼部,想把你活祭,让你成为那个神迹的牺牲品的也是边狼部,杀了你阿妈的是你边狼部的狼将军,让你受尽凌辱的也是边狼部的人,你觉得,那是你的家吗?” 阿普美眼中已经有了一丝绝望,但还是嘴硬道“我是边狼人!那就是我的家!” 阿青看到阿普美这模样有些想笑,这样执着的样子倒是在哪里见过般。 “那这是你想要的边狼部吗?” 阿普美一愣,看着阿青,用眼神问她什么意思。 阿青瞥了眼阿普美手中的金杖。 “你已经拿到了改变你家园的钥匙了。” “一个人有心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有位高者的心才能影响很多人,我知道你以前也想过要怎么改变边狼部中种种不平等的现象,但你那时不过是个孩子,现在不一样了,你有了这个能力,或许是,你有了这个潜质。” 阿青松开了阿普美身上的牵丝,阿普美却还愣愣坐在原地。 “我告诉你你未来的结局,一是你现在就拿着金杖,单独回到边狼部内,嗯…且先算你运气好,没被北疆军和边狼士兵误杀,让你平安无事的见到了狼将军,狼将军看到了你手里的金杖,二话不说先将你拿下,然后立即推出去斩杀,一颗大好人头落地,还要背上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去见你阿妈。” 阿普美在阿青的描述下不自觉咽了口口水,阿青继续说出第二个结局。 “二是我陪你悄悄潜入边狼部,召集起金账剩余的萨满,而后瞅准时机,让萨满拥护你为新一代大萨满,在你喜欢的地方重新立起金账,有了边狼子民的拥戴和萨满的保护,狼将军就无法轻易杀你,而这场战争定然会消耗掉狼将军大部分的军力。” 阿青充满诱惑的声音灌入阿普美脑中。 “届时你再以神谕之名,组建一只专属你的军队,到时候你的声音就会是边狼部上最有力量的声音。” 。 第五百八十五章 如何成圣 “普天之下,万万人中,有一种人最特别,叫圣人。” “圣人?” “据说这样叫是从某个朝代开始的,那个朝代的臣民喜欢称自己的君主为圣人,因为圣人说的话,做的事都不会有错,圣人不是人,已经脱离了凡人那种庸俗的境界。” “那圣人真的不会做错事吗?” “怎么可能!只要是人,就会犯错,无论是圣人还是山人,可是圣人还是有其存在的必要的。” “胸怀天下,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坚持自己一直坚持,认定自己脚下路,并走到一个新的地方的人,都算是圣人。” 阿烈的声音像从远方传来。 “圣人的话,天下所有人都要听,不仅是因为圣人说的话最有可能是对的,更是因为圣人掌握了强大的力量,众人不得不听,阿青你知道你也是圣人吗?” 那时的阿青一脸迷茫,她只是个牧羊女而已。 “你有天生剑心,是天生的圣人,却不知道你要如何成圣呢?” 阿青带着阿普美回到账内的路上,身边还不断有伤兵从前线送下; 在路过阿青时,一个一直紧紧抓着毯子的伤兵的手突然垂下,阿青看了眼那个临死还睁着眼睛的士兵,伸手替他拉起毯子,盖住他的脸。 就在阿普美进账后,一个轻佻的口哨声从营帐后面传来。 “现在还那么喜欢瞎操心呐?” 阿辉从营帐后面走出,阿青早就感知到他的气息。 “你不想想怎么清除身上的诅咒,还有空管别人?” 阿辉嘿嘿一笑,走到阿青面前,翻起袖子,豪不介意阿青知道他受污染的程度。 那道乌黑已经从他的小臂蔓延到大臂,现在正朝着腋下延伸,诅咒的速度比起阿青想的还快。 阿青曾用剑心看过诅咒的本质,也是一种‘恶’的具现化,虽然不知道让诅咒彻底玷污身体会有什么后果,但想来和那些被原初大地俯身的边狼士兵也差不了多少。 “担心我呀?”阿辉突然翻下袖子,调笑了阿青一句。 阿青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不直接舍弃这具,你们拜月教徒最善做嫁衣,你就没一两件吗?” 阿辉向军营后面走去,虽然没叫阿青跟着,但阿青还是跟在了他后面。 “我有洁癖你又不是不知道,嫁衣那种东西,就跟一层皮一样,把别人的皮套在自己身上,我可没那么随便。” “张辉不是你的一件嫁衣吗?”阿青的问题让阿辉停住了脚步一下,他转过身对阿青道 “张辉、阿辉,都是我,只是你没认出来而已,其实那时候我还挺想你认出来的,但你认出来我的局就被破了,还真是让我纠结了好一段日子。” 阿辉毫不忌惮谈起这一段往事,也不怕阿青直接拔剑相向,说完后继续带着阿青向前走去,走到一处僻静的小沙丘上。 “最后我还蛮失望的,我特意取了两个如此相像的名字,就连白儿那个小丫头都认出我来,你就一点没有疑心?” 阿辉看阿青不说话,也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背手站在沙丘上,淡淡道 “问吧,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趁着我还没被诅咒完侵蚀,现在还能回答你几个问题。” “为什么?”阿青觉得自己好像很爱问这个问题。 阿辉轻笑一声“你真的很爱问为什么啊,阿青。” “是为什么要变成张辉接近你呢?还是为什么要在你最放松的时候捅了你最狠的一刀?” “抑或是…”阿辉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为什么要加入拜月教,成为人人喊打的邪门歪道?” “为什么成为拜月教徒。” “你对前两个问题不好奇?” “我更想知道第三个。” 阿辉哑然失笑“你还是你,总是有点莫名其妙的善心,爱把所有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阿辉摇摇头“行吧,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阿辉抬起手,手里浮起一团月光,月光中就是那时阿辉从生肖门偷出来的秘籍。 “山人信天命,我们拜月徒也信唯有明月长存,世上万物皆是大梦,一切从开始就定好了。” “生肖门从创立之初,就是拜月教为寻找法力种子而掌控的一个组织,我加入生肖门没有沦为被折断四肢的乞儿,也是因为我体内有法力种子,原本我该像别人一样,被记录在册,被人挑选,再被传授教义,而后成为拜月教的一员,但不知为何,我被一个人看在了眼里。” 阿辉的语气变得无悲无喜,似乎在讲别人的事。 “那个人后来成了我的师父,但他觉得我命格异于常人,不该直接拜入拜月教,白白浪费我的天资,于是便让我在生肖门内做杀手做了十年,再安排这一本秘籍,制造了一场生肖门内乱,让我盗出秘籍回到家里,以为可以重新过上光明正大的生活。” “然后在我最幸福,充满希望的时候将我珍惜的一切都毁之殆尽,而我还没办法找人报仇,因为没人故意害我,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我,才是一切的源头。” 阿辉坐了下来,由着月光洒在自己头上。 “我从村子里独自离去后,师父就找到了我,我终于成了一块可以雕刻的璞玉,他传授我《月破正法》,对了,那本秘籍其实就是《月破正法》的本功的一部分;” “他告诉我这门功法才是拜月教真正的独门秘法,至于其他两门所谓奇功,都不过是取巧罢了。” “而练《月破正法》,就是要不破不立,每一道大关都伴着一道大劫,劫数关于此身,直到最后自己无劫无破,便成就浑然月宝身,与月合道,天地同寿。” 阿辉转头看向坐到他身旁的阿青,语气中有了一丝凄凉。 “在我修行《月破正法》时,我已经破了两道大劫,己身劫,他身劫,我杀掉了那个向往光明的自己,而那个光明的自己杀掉了我的双亲。” “大劫一破,金丹浑成,我一下就晋升破丹境,成了超乎常人的修士。” 阿辉抬头看着圆月。。 “所以没有什么为什么要加入拜月教,从我出生开始,月亮就看到了。” 。 第五百八十六章 沟沟道道 “或许我那时候不该让你一个人走。” 阿辉手中月色汇成的泡泡突然一个个破裂,阿辉转头看着阿青,脸上浮起一丝讥笑。 “怎么?你觉得你有能力拯救我,你是谁,是圣人还是天命?” 阿辉的嘴角露出一丝残忍。 “少司大人,我的阿青妹妹,既然你想拯救我的话,不如再给我捅一刀吧!” 阿辉手里月光化作一道匕首,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光痕,向阿青胸口狠狠捅去。 “流水落花!” 一道极为霸道的武势从下而上直朝阿辉面门而去,阿辉双眼一凛,手中月刃挡住那道武势,整个人从沙丘上飞了出去。 阿青还是坐在原地,对阿辉刚才要袭击自己的动作或者突然从自己面前跳上来的林星轮,都没什么过多的反应。 “贼人!你还敢来谋害阿青!我看到你就觉得你哪里不对,没想到你竟敢故计重施!” 林星轮怒火中烧,他本来下战场是想看看阿青在军营过的如何,但没想到一到军营里就感受到一股拜月教徒恶心的法力。 跑来一看,果不其然是那个男人要加害阿青,林星轮气急直接用出杀招。 今天不杀掉这个贼人!他对不起林家列祖列宗! “哎哟,宸王殿下心疼了啊?” 阿辉抱着接下林星轮武势的那只手臂站了起来,那只手臂低低垂着,一看就知已经折断。 “宸王殿下,莫非忘了冰湖的滋味了?” “死去!” 被揭开伤口,林星轮最后一丝理智也被磨平,举起不败高高跃起,死势凝成白霜,朝着阿辉头上劈下。 阿辉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神情,手上一个法诀已然掐住 就在不败距离阿辉头顶只剩下几寸距离时,林星轮感觉自己衣领被人抓住,手中长剑也无法再进分毫。 “别闹了。” 阿青的声音敲醒了林星轮,林星轮转头看去,自己手腕被阿青死死钳住,他丝毫动弹不得。 阿青看着阿辉,眼神瞥了眼阿辉胸前掐着的那个手诀。 “看好你的小郎君,不要再来惹我,我虽然是虎落平阳,但同归于尽还是做得到的。” 阿辉语气满是狠厉,瞪了一眼林星轮,拖着受伤的手臂朝军营走去。 阿青等阿辉走没影了,才把林星轮的手腕放下。 “阿青你干嘛…?!” 林星轮本来想质问阿青为何要放过这个生死之敌,但阿青眼中的严厉让他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又是这种感觉,这样的感觉他在父皇和舅舅身上都感受过,但谁都没此时阿青给他的强烈。 阿青眼中的银色渐渐淡去“你要做什么?” 林星轮恨恨道“我要帮你报仇!” 阿青瞥了一眼林星轮,向沙丘走去,眺望黑暗的远方。 “用你的命帮我报仇吗?” 林星轮闻言一噎,刚才那个贼人身上的法力波动他也感受到了,若是硬碰硬他也无法保证自己能不能毫发无损。 “不要再做这样的蠢事,我能保护好自己。” 林星轮沮丧地收起不败,突然觉得自己在阿青面前就像个学生一样,只有受训的份。 “过来。” 阿青让林星轮和她肩并肩站着,两人看着远方,在几十里外,还有点点火光正在黑夜里闪烁着。 “跟我说说,狄将军到底是什么打算?” … 翌日,在边狼部的边境线上有一行人趁着兵乱越过了边境线。 北疆军得了命令,无人阻拦,而到了边狼部内,首先要穿过的第一道防线就是那些形似邪魔的边狼士兵。 阿青腰间的飞雨自己飞出,斩杀靠近他们的边狼士兵,一行人也顺利穿过了这道防线。 等到接近边狼部第二道铁骑兵和边狼武士组成的防线后,阿普美走到了最前面,带着两人从他牧羊时发现的一条小道上穿过去。 那道峡谷在极为狭小,只能让一个人侧身而过,他们一个一个从这道峡谷里穿过,终于抵挡了还没收到兵祸的边狼内腹。 “草木皆兵啊…” 阿辉脱下兜帽,看着那些正在驱赶着牛羊,推着辙重的边狼百姓,忍不住感慨道。 就算边狼部崇尚武力,但毕竟大多还是没上过战场的普通人,突然北疆军打到了自己家门口,千年来都平安无事的边狼百姓一下慌了神,纷纷打包自己家当,朝着草原更深处逃去。 “阿哥…我们回家吗?” 诺布抱着装着旺达头颅的木匣子,轻轻扯了扯阿普美的衣服。 自从诺布知道自己阿妈惨死后,就从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成了现在这个胆小怕事的模样,也不敢跟别人讲话,只有和阿普美相处的时候才正常些。 “我们不回家。”阿普美抓住阿妹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攥住金杖。 “我们去建一个新家!” … 一行人来到金帐旧址,曾经草原上最尊贵最神圣的地方现在已经成了一片平地,铁骑兵的马蹄踏平了一切,在地上还能看到一两片缝着金纱的帐布。 “我们要去哪里找萨满们?” 阿普美看到这幅场景不禁皱起了眉,连金帐都已经不复存在,那些萨满难道还有幸存的道理? “就在这里等。”阿辉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盘腿看着天空的蓝天白云。 阿青也点点头,让阿普美和诺布在这里等候。 “狼将军不会杀掉萨满,最多杀一两个杀鸡儆猴罢了,他日后统治边狼还需要萨满的力量,而且现在他是草原上最强大的人,只要他不承认金帐的存在,就算萨满随便推出一个人做大萨满,也不过白白浪费一条性命而已。” 阿普美闻言睁大眼睛,那他都不是萨满,岂不是更不堪? “不要急,听你阿青姐姐的。”阿辉懒洋洋说道,从坐着变成躺在草地上。 躺着时阿辉还打量了阿青的背影一样,心想她这些日子确实变了许多,以往那个单纯无知的农户女孩,现在也懂得这些沟沟道道了。 阿青陪着阿普美在此处等到暮色降临,一整天都没一个人路过此处,就在阿普美快要绝望时,一阵赤脚踩着草地的沙沙声从前方传来。 “来人了。” 。 第五百八十七章 萨满央金 “是阿普美吗?” 随着轻柔的声音,一个曼妙的身影逆着夕阳出现在他们面前。 阿普美眯起眼睛,想看清那人的模样,但直到她走到阿普美身前几步时,阿普美才认出了她。 “央金?” 央金笑的像一朵娇艳的花。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阿普美。” 阿普美脸顿时一红,心里暗道哪里能忘记呢。 央金看了眼阿青和阿辉,然后把目光转到阿普美手里拿的金杖上面,央金开始有些惊讶,而后迅速把惊讶的表情收了回去。 “原来大萨满是将金帐的荣耀传给了你啊。”央金站在阿普美面前,用边狼语问道“你能告诉我在下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大萨满和阿普美在众目睽睽下进了祭台下的那个空间,所有人都认定他们没有回来的可能了。 祭台在萨满间的传说是底下联接着前往神的宫殿的通道,但人只要踏上那条通道,就没有再回来的可能; 现在大萨满没有回来,阿普美回来了,只能说明神选择了阿普美。 阿普美沉默了一会,按着之前他们商量好的说辞,把底下发生的经过说给了央金,只不过大萨满的结局从被静止四分五裂,变成收到了狼神的召唤,前往侍奉狼神了。 央金点点头,跪倒在阿普美面前,匍匐在地,亲吻着阿普美踩过的地面。 “请大萨满赐福。” 阿普美犹豫着拿起金杖,在央金的脑袋上轻轻点了一下。 就是这一点,阿普美突然讶异察觉自己和央金似乎多了一点联系,就好像有一条线把两人连在了一起般。 央金显然也感受到了这一变化,再看向阿普美的眼中明显多了些敬畏。 如果说之前央金还有所怀疑,现在金杖则是打消了她最后一丝疑虑。 “大萨满…”央金语气中有些犹豫。 “现在先不用叫我大萨满,叫我阿普美就好,等我得到所有人的承认,重建金帐后,边狼部的大萨满才会重新替狼神传播神谕。” 这句话也是阿辉教他的,阿普美说的时候难免有些心虚,自己哪听得到什么神谕? “好,阿普美,你跟我来,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央金抬眼看了阿青和阿辉一眼,阿普美赶忙道“哦,那是我的两个朋友,他们从遥远的大定来,是来帮助我们重建金帐的。” 央金垂下眼帘,告诫了阿普美一句“现在我们部落正在和大定打仗,北疆军已经侵入神土,阿普美你还是要小心些。” 央金说了一句后就没再在意阿青两人,带着阿普美朝金帐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一路上央金给阿普美解释了一下现在萨满的情况; 大部分萨满都被铁骑兵抓到了铁帐处关押,狼将军下令无论什么人都不能提新立大萨满的事,要等到狼神给他神谕,否则这个草原上今后只会有狼将军的声音。 若是有谁不服,狼将军会送他去见狼神,让他亲自问狼神狼将军有没有犯下大罪。 事实上狼将军确实说到做到,但凡发出一点别的声音的萨满,都会身首异处,头颅还挂在铁帐之前。 央金是少数幸运的萨满,没有被铁骑兵抓住。 但为了安起见,剩余的萨满并没有汇合在一起,而是以他们独有的方式联系。 萨满们坚信在上一任大萨满前往侍奉狼神时,狼神一定在同一时间指定了新的大萨满,而新的大萨满定会出现在金帐的旧址。 于是萨满们便日日派人前往金帐处盯着,今日正好轮到央金。 “我在遥远的地方看了你们一天了,我第一眼就看到了金杖,但拿着金杖的是你,你的身边还跟着两个异族人,所以我才没敢上前,但我知道阿普美你是个什么人,绝不会和外族构害我们部族,所以我最后决定相信你。” 阿普美一时无言,央金的这番话让他心里的不安更重了些。 “就是这了。” 央金带着阿普美到了一处山丘的背面,这里有一块隆起的土丘,土丘前还立着一块木牌,但牌上没有写任何文字。 “阿普美…这是你阿妈的墓。” 阿普美闻言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看着央金,央金对他微微点点头。 “铁骑兵抓住你阿妈的时候我看到了,但抱歉,我不敢上前阻止。” 阿普美深吸一口气,对央金摆摆手表示他谅解,就算是作为亲生儿子的他,面对那样的情况要挺身而出也要付出极大的勇气。 “后来铁骑兵对你阿妈…行刑后,就把身体随意丢在一旁,我怕她被马蹄踩进土里,便悄悄将其收了起来,因为没有头颅,所以只敢将她埋在山丘的背阴处,也不敢写上墓文。” 在边狼部的风俗中,人的脑袋是灵魂中‘神’的容器,是一个人身体最神圣的地方,若是下葬时没有脑袋,则一定不能被葬在可以照射到阳光的地方,否则会被视为对狼神的不敬。 阿普美站在阿妈墓前,心中的悲凉又升了起来。 扑通一声,阿普美跪到在地,抱着旺达的无字木牌痛哭起来。 痛哭之后,阿普美让诺布把装着阿妈头颅的匣子给他,阿普美亲自挖开了旺达的墓,在土堆里,旺达的身体只席卷了一块麻布匆匆下葬。 阿普美看到阿妈死后也如此凄凉,心里对狼将军的恨更是深刻了几分。 “那时候事态紧急…我…”央金还想解释些什么,但阿普美打断了她。 “我知道。” 阿普美轻轻拿出阿妈的脑袋,将脑袋放在脖子的位置上,但土坑并不平坦,旺达的脑袋总是向一旁滚去,阿普美无论纠正多少次,总是无法把阿妈的脑袋和身体对齐。 “我来吧。” 阿青拍了拍阿普美的肩膀,用牵丝将旺达的脑袋和身体缝在一起,牵丝无形,如此看上去旺达的脖子上没有丝毫异处,若非身体和脸已经苍白十分,旺达如今看上去就和睡着一般。 有这手艺以后还能专门给人收殓去。 阿辉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阿普美重新把土埋了上去,和诺布在旺达墓前跪到天黑才起身。 阿普美没有给旺达墓碑上写上阿妈的名字,他在心里暗暗发誓。 阿妈,等着我,我一定会在你的面前斩下仇人的脑袋! 。 第五百八十八章 起源圣地 篝火燃在空无一人的草原上,远方狼嚎阵阵,但比起前线来,这里还算是难得的宁静。 阿辉坐在篝火一边,对着旁边的阿青小声道“这边狼部的萨满是不是这么穷,被踏平了金帐,就要露宿在荒郊野外?” “不是边狼部穷,我们萨满本就用己身沟通天地,亲近自然,只有金帐才是我们的归宿,别的地方我们绝不会在遮盖天空的地方过夜,萨满要时时刻刻沐浴在狼神的视线下。” 央金用大定官话回了阿辉的质疑。 阿辉哎呦一声“没想到这小姑娘大定官话说的挺好,耳朵也挺灵。” 阿青瞥了阿辉一眼,心想你刚才的音量也压根没想不让别人听见吧。 篝火突然向上攒动,其内隐隐显出一张人脸,那张脸上的眼睛向左右看了一眼,和阿青阿辉的眼睛正好对上。 “是我。” 央金对火焰中的人脸行了个礼,阿普美此时才认出这就是那时候替大萨满拿着金杖的萨满。 “你寻回了新的大萨满?” 火脸耸动着嘴唇,眼睛看向阿普美和他手里的金杖。 “是的,就是阿普美。” 火脸沉默良久,他很想反驳说阿普美哪里有资格成为金杖的主人。 以往大萨满都是从身边资格最深,最有能力的萨满中挑选一人,直到临死前才会将金杖传下,而那人也会毫无争议的成为新一代大萨满。 而他,原本就是那几个候选人之一。 但这次大萨满侍奉狼神事发突然,一切都毫无征兆,现在金杖在谁手中,谁就是最正统的人选。 火脸把眼睛对准央金,开始与她意识交流。 “你相信这个人吗?一个不过拿来做神迹降临之物的人?” “我相信他,若是其他人我可能会有所疑虑,但阿普美屡次受狼神眷顾,这必然是狼神亲自下达的神谕。” “你听到了狼神的神谕吗?” “那你有听到狼神说大萨满不是阿普美的神谕吗?” 两人你来我往的争吵声一点不差的都落入阿青的耳中,两人不用边狼语,直接用意识传递信息反而让阿青也听了个清楚。 阿青早就对这件事有所预估,萨满哪里会甘心就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成为金帐的主人? 但让她想不到的是这个叫央金的萨满竟然如此支持阿普美,而且从语气中,央金的地位在萨满中并不低。 阿青瞥了眼身旁的阿辉,看到他嘴角隐隐浮现的笑意,就知道他也听到了那两人自以为‘隐秘’的对话。 篝火突然窜成一人高,而后迅速下落,最后变成寻常的样子。 看来沟通的仪式已经解除。 央金转身对阿普美道“阿普美,大家已经承认了你的身份,明天我们就会聚集在一起,拥护你成为新的大萨满。” 阿青和阿辉对望一眼,都知央金并没有说实话。 明天萨满会聚集一处是事实,但并不是拥护阿普美,而是要集体给阿普美一个考验。 听他们的语气若是这个考验过了阿普美就会是当之无愧的大萨满,但若是考验没过,这个世上也就没阿普美这个人了。 阿辉挑了挑眉,问阿青有什么计划。 阿青则是耸耸肩,明日见机行事就是。 有她在,还护不住阿普美吗? 央金站起身来,对着篝火张开双臂,一团火花从篝火上升起,在他们头顶渐渐散开。 火花散开时,几人都觉得夜晚的寒风都消失不见了,虽然还在野外,但和在账内一样温暖。 “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明天天一亮,我就带各位前往约定的地点。” 央金说完就随便找了个地方躺了下来,阿普美和睡在诺布身边,阿青和阿辉则是各自找了个地方打坐一夜。 太阳从地平线升起,在边狼部的神话中,这是狼神睁开了右眼,世间的一切丑恶都无法逃离狼神的神眼。 阿普美和诺布被刺眼的眼光弄醒,央金早已跪在地上,对着太阳行礼。 等收拾完痕迹后,央金就带着一行人上路。 一路上他们没有碰到任何人或者野兽,就连风都极少从他们头顶吹过。 走了一上午,阿青眼前出现一个大峡谷,大峡谷的入口处立着一根根石柱,石柱上衔接着金帐的金色符文,赫然就是金帐的禁地。 在禁地前,央金停住了脚,对着阿青和阿辉抱歉道“前面就是金帐的禁地了,外人的话,有些不方便入内。” 央金这是要将他们拦在外面。 阿辉不在意一笑,强行勾住阿普美的脖子,把他紧紧贴在自己身边。 “那可不行,我们是大萨满的贴身护卫,不离身的那种,就算大萨满要如厕,我也是要看着的。” 央金无奈,只能让开身子让他们进入。 进到这个峡谷后阿辉才放开阿普美的脖子,呛得阿普美直咳嗽。 “这地方有点意思啊…” 阿辉看着峡谷两边的石壁,上面纹满了各种线条,但将自己的感知放出看到整个石壁后才会发现这些线条都是两幅壁画的一部分。 这两个石壁上各画了一幅壁画,其上文字阿青和阿辉看不懂,但左边是一个狼首人身的巨人打退了各种怪物,而右边则是狼首人身的巨人接受万民的参拜。 “这里传说是我们边狼部的起源,也是狼神降临人间的圣地,还请两位等下谨言慎行。”央金害怕两个大定人做出什么不好收场的事,便加重了语气提醒道。 再向里走,一个孤零零的石椅出现在他们面前,石椅周围还有四个狼兽人身的石像护卫,而除此之外峡谷内再没别的东西。 “相传第一代大萨满就是狼神的化身,狼神化为人身传授我们知识,耕种、编织之法,让狼神的子民不再受到饥饿,寒冷的侵害,也让我们知道了我们来之何处,未来要归向何方。” 央金在离石椅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跪了下来,额头抵住地面。 “这是边狼部最圣地的地方,也是金帐最后的希望所在。” 这句话不是央金发出的,在石壁两边,渐渐浮出一张张人脸,那些人脸的双眼都紧紧盯着阿普美手里的金杖。 。 第五百八十九章 请坐上去 这些人… 阿青感受着这四周一片虚无的气息,她不知道是这个起源圣地有古怪,还是这些人的真身确实不在此处,她感受不到任何他人的气息。 两边壁上各有十几张面庞,在叽叽喳喳吵着什么,诺布已经被吓得紧紧贴住阿普美,阿普美也下意识拿起金杖护在身前。 “不用怕。” 阿普美转头看向自己肩头的方向,央金的手搭在了上面。 “他们以后都会是你最得力的手下。” 央金捏了捏阿普美的肩膀,表示自己站在他那边。 阿普美稍稍安心些,站直身板,听这些萨满还要对他说什么。 “那两个大定人怎么回事?” 石壁上一个面孔对阿青和阿辉声音尖利地叫道 “我族的圣地怎么可以让外族人踏足?!央金,你就是这样做事的吗?” 面孔把矛头对准央金,阿青听出这个声音好像也是个女的。 央金面色没有丝毫心虚之色“他们是作为大萨满的护卫而来,历代大萨满不是没有外族护卫的先例。” 尖利女声嘲笑阿普美道“什么大萨满,不过就是个窃贼而已!现在看来还是个勾结外族的窃贼!” 阿普美一下涨红脸,他现在才看出今天这场分明就是鸿门宴。 “是不是,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 央金气淡神闲,拍了拍阿普美的肩膀,指着那张石椅道“请你坐上去,让狼神判定你是不是真正的大萨满吧。” 阿普美看向石椅,那张石椅既不高大,也没任何怪异之处,就突兀的立在这座山谷最中央。 阿普美向石椅缓缓走去,现在轮不得他犹豫,只要气泄,再也不会有人承认他有资格成为大萨满。 央金站在原地看着阿普美,但阿普美的意识里却响起央金的声音。 “阿普美,你听我说,不要回头也不要说话。” “这张椅子是狼神化身初代大萨满坐过的椅子,相传那是天地第一次大灾,狼神不忍他的子民灭亡,便冒着陨落风险,从神身诞为人身,降临世间。” “来到尘世后,狼神先是寻得了四个勇士,跟随狼神拯救万民于水火,待一切灾厄都暂时退去后,狼神也得到了草原上所有部族的拥戴,众部族合为边狼部族,狼神化身成为了第一代大萨满。” “狼神见自己的使命已了,便要殡天返回自己的神殿,在临走前,狼神原要封四位勇士为镇守草原四方的大汗王,但勇士坚决不从,发誓终身守护狼神出生圣地。” “于是狼神便带着四位勇士来到这处起源之所,在狼神诞世的地方立起一张椅子,狼神坐在椅上,四位勇士立于四方;待狼神殡天后,四位勇士便得了永生,化作石像,生生世世替狼神看着这出生之地,也用自己的眼睛,替狼神守护四方大地。” “这也是为何边狼部族从没有人称王,四位大汗王是我们边狼部族永远并且唯一的王!” “这才是边狼部立足于世间的根本。” 央金的声音就像响在耳边般,阿普美已经接近了四座石像。 石像上的衣物和脸庞确实就如真人般,就连脸上虔诚的表情,都让阿普美心里产生膜拜的念头。 “这就是萨满们对你的考验,坐上那张狼神化身殡天的椅子,这是现世最接近狼神的地方。” “若你是狼神选定的人,自然可以在上面听到狼神的神谕,若你欺骗了狼神,四位大汗王的利刃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你脑袋割下。” “坐上去吧,让众人看看,你是不是天命所归。” 央金的声音消失在了耳边,阿普美的心情也紧张到了极点。 若不是里面还穿着一件内衬,所有人都会看到阿普美的后背已经浸满了汗。 阿普美真的怕了,他当然不是什么狼神选定的大萨满,他只是凑巧拿到了金杖,又因那点想要出人头地,为阿妈报仇的私心,才冒认了大萨满这个身份。 若说和狼神有什么关联,那唯一的只有每年狼神祭礼时那几拜而已,其余时候他都觉得自己都不算个虔诚的狼神信徒。 阿普美脚上像生了铅一样,沉重地向前走去。 他抬头看了眼,其中一尊大汗王雕像的脸已经近在眼前,那双眼睛就好像在盯着他一般。 阿普美都觉得自己听到了大汗王腰间石刀要抽出来的声音。 “尽管坐上去,不用担心。” 阿普美耳边出现了阿青的声音,他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阿青对他微微点头,阿普美也只能把心一横。 现在都到这份上了,是生是死,都看天命吧! 阿普美穿过大汗王的石像,走到石椅面前。 “喂,你就不怕真的有什么狼神,白白送了这小子的性命?” 阿青的意识里出现了阿辉的声音,阿青没有回他,她的眼中已然浮起了淡淡的银色。 若是真的有什么意志的话,那就先过了她这一关吧。 阿青的剑心剑势已经覆盖住了这个山谷,任何什么东西降临,都必然要先穿过她的剑势。 阿普美转身面对阿青他们,咽了口口水,开始缓缓坐到石椅上。 阿普美能看到阿妹诺布一概不知,但还是为他紧张的表情; 也能看到央金面容紧绷,但眼中还有些许期待的样子; 再看到那个大定女人时,阿普美感受到了之前那股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冷漠,他莫名安心了下来。 啪嗒,阿普美屁股坐到了石椅上。 阿普美向四周看了看,并没觉得有什么异常,既没狼神的神谕在他耳边响起,身边的大汗王也没有动弹。 难道这也只是个传说? 阿普美下意识扭了扭屁股。 蓦然! 山谷内突然如地动般剧烈抖动起来,两边山壁的面孔瞬间消失,一股威慑万物的气势从天空和大地同时降临。 阿青面色巨变,看着天上,眼里几乎要被银色覆盖。 阿普美坐在石椅上一动不敢动,两只手握住椅把,瞪大眼睛看着四周。 四尊大汗王的石像在地动中缓缓转过身来。 。 第五百九十章 真有狼神 央金已然五体投地在地,她身旁的诺布也有样学样,跪在地上,嘴里不断称颂狼神的尊名。 阿辉像只兔子一样瞪圆眼睛,看着四周的异变。 他同样感受到了那股气势,那气势真的把他吓到立刻就想拔腿逃跑,就算是合道境的修士也不会有这种类似天地化为吾身的气势,就好像天命真的降临了般。 有意思,真的有点意思。 阿辉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决定静看接下来的发展。 阿普美吓到一动不敢动,整个人蜷缩在石椅上。 四尊大汗王石像缓缓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横眉怒目,握着腰间弯刀的手缓缓向上移动,截截冒着寒光的刀从刀鞘里被拔了出来! 竟然是真刀! 阿普美看了一眼就紧闭上眼睛,心里大叫要死要死。 这大汗王怎么回事啊,怎么自己变成石像了还留着真刀,这不就是想砍人嘛! 阿普美想象的刀刃加身的痛苦没有出现,阿普美鼓起勇气,再睁开一只眼,只见四尊大汗王已经站在他面前,手里的弯刀举在头顶,却迟迟没有挥下。 这是…在等什么? 阿普美眼睁睁看着大汗王的刀缓缓落下,然后收回到刀鞘内,再看向大汗王脸时,那股怒色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顺服的温和表情。 四尊大汗王在阿普美的惊骇目光下缓缓单膝下跪,向阿普美垂下了自己的头颅。 阿普美在那个刹那耳边仿佛听到了四个不同的声音,对自己齐声高喊。 “愿大萨满吉祥长寿。” 这是怎么了? 阿普美感觉自己在生死之间徘徊了一遭,但完不知道大汗王为何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 山谷停止颤抖,此时石壁上又隐隐浮现出那些面孔。 阿普美耳边出现了一个从来没听过的陌生声音。 “坐好!” 阿普美大惊,一个激灵就端坐在石椅上,连眼睛都不敢乱瞟。 那些萨满面孔面上也都是疑惑,不知自己怎么会被圣地驱逐,但再看向狼神诞世之地时,人人脸上都跟见了鬼一样。 汗王…跪在这小子面前 汗王从不跪除了狼神之外的人,跪在这小子面前不就等于说这小子是狼神亲自指定的大萨满,是真正的神眷者…甚至可能是狼神在这个世间另一个化身! 萨满沸腾了,看向阿普美的眼中除了疑惑不解更多了几分炙热之色。 就算萨满都对那至高无上的权柄有着自己的贪念,但在这之前,每一个萨满都是狼神最虔诚的狂信徒。 “跟吾念。” 阿普美耳中又响起了那个声音。 阿普美像个僵硬的木偶一样跟着那个声音一字一句念了八个字。 “吾承天命,不灭不殇。” 这八字就像触动了萨满们的什么开关,无论是央金还是石壁上萨满面孔,都闭上双眼,面带激动,齐齐高声对阿普美呼喊。 “愿大萨满吉祥长寿。” 阿普美又是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滴冷汗从鬓角落了下来。 此时阿普美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边离去,自己隐约还听到了一句嘟囔。 “没想到吾的代言人竟然会是这样的小鬼…” 阿普美的耳中再没听到别人的声音,山谷内一片寂静,央金和诺布跪倒在地,始终不起,而石壁上的那些萨满面孔似乎也是跪着的状态,脸上双眼紧闭。 阿普美突然觉得自己都不会说话了,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 “起、起来吧。” 还结巴! 阿普美恨不得跟自己嘴巴一巴掌,这种关键的时候怎么能结巴! “谢大萨满。” 央金拉着诺布起身,石壁上的萨满面孔也睁开了双眼。 “我可以起来了吗?”阿普美直直看着央金问道。 阿普美很怕自己要是贸然起身,这四位跪着的大汗王石像又会抽刀把自己劈成四块。 “普天之下,这是只有大萨满才能坐的位子,大萨满想坐多久都可以。”央金垂着眼,不直视阿普美,语气中多了些卑微。 我还是起来吧。 阿普美慢慢从椅子上站起,在大汗王石像的缝隙处钻了出去,像个小偷一般。 阿辉见状都有股想要掩面的冲动。 真的是给乞丐穿上皇帝的衣服,还是惨不忍睹。 阿辉看向阿青,从刚才那股气势降临开始阿青就一直不说话,在同一时刻他还在阿青身上感受到同样一股令他凛然的感觉,他以前从没在阿青身上感受过。 而且那股气势来的突然,去的也莫名其妙,阿辉不相信那样的存在只是在尘世走个过场,必然是阿青和那个存在发生了什么。 “阿青?”阿辉试探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阿青转过头去,阿辉看着阿青的脸,并没察觉出什么不同。 “你还好吧?”阿辉自己都没发现这句话的语气里多了一些担忧。 “我没事,等下再说。”阿青转过头,看向阿普美的方向。 那些萨满已然认定了阿普美的大萨满身份,就算心有不甘,但狼神已经亲降神谕,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挑战神谕。 “大萨满,请大萨满下令要在何处召见我们。” 开头质疑阿普美身份的那个萨满面孔低着眼眉,以谦卑的口气问阿普美。 阿普美想了想,又把目光投向阿青。 阿青的声音出现在阿普美耳中。 “你是大萨满,你来决定就好,不用在意我,只要你不要忘记和我的承诺就好。” 阿普美点点头,随口道“那便由央金替我们找个地方吧。” 央金抬起头,面上满是欣喜,跪在阿普美面前亲吻他踩过的地面。 这句话代表着大萨满将她视为了心腹,能够越接近大萨满,就等于越接近狼神,这是萨满的无上荣耀。 其他萨满看向央金的表情都有些羡慕,尤其是刚才和央金争锋相对的大萨满,脸上几乎都是嫉妒了。 这个央金,倒真的让她押对宝了。 央金决定在起源圣地附近召集萨满觐见新代大萨满。 一行人从起源圣地走出,阿青和阿辉微微落于人后,此时阿辉才开口问道“你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阿青沉默半响,叹口气道“没想到,这个世上真的有神。” 。 第五百九十一章 与神对话 从降临开始,阿青就和他面对了面。 或许不能称为他,只能叫‘它’。 阿青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古怪的存在,本该是个没有感情的存在,却偏偏有了自己的好恶; 就像是规则中出现了一个异类,但规则偏偏绕着这个异类运转,让异类成了规则里的一部分。 它也看到了阿青,它甚至还疑惑地‘咦’了一声。 阿青原本做好了硬碰硬的准备,剑心离体,手持四方,剑意翻腾,在山谷上空直面它。 但它只是轻轻一点,阿青的剑意就瞬间从剑心被剥离,牵丝也是一样,裸的剑心只剩下手里的四方。 四方在阿青手中不断转动,在提醒主人正在面对的敌人十分危险。 它并不想伤害阿青,也在好奇地打量着她。 它从那片规则中走出来,身形变幻成人的模样,最后化为大萨满的样子与阿青见面。 就算化为剑心的阿青看到这个已死的大敌又出现在自己眼前,身上还是忍不住散发出杀意。 “不用担心,他确实已经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魂灵都升到我九十九重阶梯中的一处了…嗯,因为他做的一些事,我没让他到九十九重,但也没让他在最低等的地方,不过这都不能否认他是我虔诚的信徒,所以我还是要借用他的形象跟你会面。” 这人是个话唠吗? 剑心状态下的阿青准确地确定了这个人的性格,也从这些废话里确认了它的身份。 边狼部的狼神。 “我该叫你什么?” “叫吾什么?随便你啊,狼神、大萨满,你喜欢叫哪个就叫哪个。” 狼神无所谓地摆摆手,阿青可以看出它看着她的眼中带着笑意。 “很多事情都无所谓,不过有些事吾还是要有所谓一下的,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事。” 狼神指了指底下,它正好就在阿普美的头顶上。 “吾可没说让这么个小子做吾的代言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而且还到处跟人乱说。” 狼神斜眼睨了一眼阿青。 “你想阻拦吾?” 阿青点头“是,阿普美应该做这个大萨满。” 狼神嗤笑出声“哎呦,他还应该做大萨满?既不真心信仰于吾,也没为这个部族、这片大地做出多大贡献,就连杀掉前任大萨满这件事都有他的份,他还应该做?” “阿普美是个好孩子,也有自己的和野心,我相信他可以做的好。” “你相信有个屁用!”狼神瞬间凑到阿青面前,阿青从那双瞳孔里看到了一点金色。 “要吾相信!吾要是不相信,不要说他,就连你今天都休想走出这里!” 阿青眼中银光流转,淡淡道“那我就劝服你相信。” 狼神抱起双臂,感兴趣道“来,你试试,吾倒想看看你要怎么劝服吾。” 阿青一指边狼部边境的方向。 “那里正在打仗,很多人在那个战场里,有边狼人,也有大定人。” “但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仗,明明都隔着一个北疆,却仍要用尽各种方式置对方于死地,大定为了平息边狼之乱,边狼是为了踏平天下。”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且无法解决,那唯一的办法就是暂时将其压下,阿普美,可以成为压下边狼部这个问题的人。” 狼神听的一脸无聊,抠了抠耳朵,吹掉手指上并不存在的耳屎。 “你说这些啊,这有什么了不得的,自从万物生灵后,争斗就是生存的一部分,没有争斗这个世间早就变得一片死寂,你真以为天下太平就所有人都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吗?” 狼神对阿青摆摆手指。 “那是不可能的,吾劝你早日放弃这个奢望。” 阿青转过身来,语气没有波动地反驳道“争斗无法避免,但并代表它是对的,你既然是边狼的守护神,难道想看到边狼部内的族人都被北疆军屠戮殆尽吗?” 狼神眨了眨眼睛。 “那吾觉得吾最该做的是降下一道神罚,把你们的北疆军都劈成灰灰。” 阿青摇摇头。 “你不会这样做。” “为什么?” “因为天命不许。” 狼神面色一下阴沉下来,看着阿青良久,才幽幽开口道“天命确实不许,但吾也不是很在意,生生死死的,在吾看来都和过家家一样,死后魂灵都会归于吾的神国,吾只要留下一两个火种,边狼部迟早有一天会重新在这片土地上蔓延生息,因为这片草原是属于他们的。” 阿青又从这句话里读出了一些信息。 “那原初大地呢?” “行了。” 狼神身子渐渐变换,苍老黑枯的肌肤如蜕皮般渐渐脱落。 狼神嘴里还在用阿青可以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 “都说不要把这么麻烦的东西放在吾的地盘,吾就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过日子,还硬要把吾拉入这个麻烦的事情里来,让自己的小宝贝来吾这给吾下马威,真是的…” 待把要说的话说出来后,狼神的外貌已经完变了个样,从一个老头子变成一个眼眸生辉的少年。 那少年的样子,俨然就是底下阿普美的模样。 “满意了吧?” 狼神看了看自己的身形,嫌弃地撇撇嘴。 狼神走到阿青面前,笑嘻嘻问道“吾多问一句啊,若是连原初大地的事都说服不了吾,你还有什么法子来阻止吾呢?” 阿青身上的银光流转到四方上,四方发出嗡的声音。 阿青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狼神则是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里暗嘲这人会不会太不自量力了一点,但转念一想,自己要是和她打起来,还真说不好会不会把她的真正实力打出来,到时候自己还要落个灰头土脸的下场 还是明哲保身为上! 狼神的身形渐渐变淡,渐渐消失在这个尘世。 “其实你说那个吾不在意,就算真怎么样,先麻烦的也是你,吾只是卖你个面子,你一定要牢牢把这个人情记在心里哦,阿青~” 狼神念了一声阿青的名字,就彻底消失在尘世里。 阿青举起手掌,看了看自己手中不断流淌的银光。 从狼神故意给她释放的信息中,她也读出了一些自己的秘密。 。 第五百九十四章 萨满桑吉 “将军,您看!” 狄无敌顺着身边观星使的目光看去,只见在前方的山丘上,站了两个小点,像是两个小人。 狄无敌眼睛眯起,武势向着那个方向延伸,只感觉一道屏障将他拦住,正是狼将军的狼势。 狄无敌心里莫名觉得不对,沉声问道“那边怎么了?” 观星使抬头看天,一团黑云隐隐在空中凝聚。 “命星遮掩,天地翻涌,主兆不详。” … 狼将军举着石刀转向大王子,这一路他就是这样举着刀走来的,路过的地方,只要是边狼族人,无论是不是武士,都会跪倒在地,直到举着石刀的狼将军远去。 “你准备怎么做?” 大王子心急地伸出手,想要直接接过石刀,看到狼将军对自己审视的眼神后,大王子才反应过来自己操之过急,恢复那幅从容的模样,对狼将军解释道 “只要狼将军将信物交到我手里,我便能以信物的名义,解除封印,让原初大地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流出,届时狼将军想要多少这种‘神迹’武士,就能有多少。” 担心狼将军还不放心,大王子又加了一句。 “当然,等我解除封印后,便会把信物完好无损的还给狼将军阁下,我以君家的先祖立誓。” 狼将军沉默半响,慢慢把石刀信物放下,看着它,眼中满是炙热。 “大王子阁下,不介意我叫一个萨满上来吧?” 大王子无所谓的摆摆手“狼将军阁下请便。” 尽管大王子说的轻巧,但眼神还是一直在暗暗盯着石刀,内心的焦急半点没显露出来。 他已经决定无论这个狼将军给不给,这个信物他今天都要拿到手,哪怕用强也必须拿到! 狼将军召来的萨满被两个铁帐武士押解上来,这个年老的萨满双手被一根绳索捆住,就连嘴里都塞了一块破布,但眼神却那样清明睿智。 老萨满看了眼大王子,大王子觉得自己心里的秘密瞬间就被看穿了。 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这是我们边狼部最年老的萨满,在我眼里他是和大萨满一样睿智的存在。” 大王子看了眼这个老萨满手上被缰绳勒出的痕迹,心里暗道我可没看出你有多尊敬这个最睿智的人。 “将军,他很危险!” 押解老萨满来的武士看到狼将军伸手解开老萨满手上的缰绳,不禁出声阻止。 “不用担心。”狼将军解开了老萨满的绳子,老萨满自己把嘴里的布取了下来。 老萨满白了一眼押解他的武士,恶狠狠骂道“两个小崽子,你们父亲还是我洗礼的!” 骂完老萨满看向狼将军,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看到狼将军手里的石刀却没什么惊讶的表情。 “将军倒是没怎么变,依旧看上去英勇非凡。” 好话还没入耳,老萨满就又转了个语气。 “就连那份歹毒的野心也是丝毫未变。” 狼将军脸上没有被触犯的神色,反而失笑道“老桑吉,你还是这样,一辈子就坏在这张嘴巴上。” 老桑吉冷哼一声,把头转到大王子那边,用大定官话问道 “不知这位客人来自何方?” 大王子对这个萨满会讲大定官话不好奇,奇的是这个人的口音竟然是纯正的平京口音,就连大王子说的恐怕都没这个老萨满标准。 “老萨满在平京生活过?” 老桑吉骄傲道“没有,只是当时有个从平京来的商人不小心路过了边狼部,外面风沙太大,商人便不想走了,留在我的帐中,和我做了朋友,如此我也学了一些大定官话。” 怕是你把人强扣下来的吧! 大王子面对这个老头的感觉就和面对家里那些心怀鬼胎的老头一样,瞬间提起警惕,知道不能继续大意了。 “客从何来?” “天下君家。” 老桑吉眼睛一亮,兴奋道“天下君家,久闻大名,早就听说君家是天下最古老,最高贵的家族,如今看到客,才知这贵气果然浑然天成。” “只是不知,贵客来我部是游玩,还是有什么要事啊?” 老桑吉死死盯着大王子的脸,大王子的眼神在他问完问题后下意识瞥到狼将军手上,老桑吉当即猜到了来意。 “将军,不可。”老桑吉转身对着狼将军,无比严肃道。 狼将军和大王子都一惊,别的什么都还没说,怎么就不可了? 老桑吉举起双手,赞美了一声狼神,而后跪在狼将军面前。 “将军,狼神的信物不是让你用于什么阴谋的,这是狼神对边狼部的恩赐和守护,如果狼将军随意浪费神恩,狼神终有一天也会将目光从我们这片草原上移开的。” 狼将军面色难看下来,任谁被戴上这样一顶高帽子都得狂怒。 但以往杀人如杀羊的狼将军却没让人把老桑吉拖下去,而是反问道“为什么?” 老桑吉抬起头,对着狼将军眨了几下眼睛,随后一屁股坐了下去,肆意打了个哈欠。 “我也不知道。”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狼将军的目光已经把老桑吉给碎尸万段。 老桑吉开始剔着自己指甲里的黑泥。 “将军不用这样看着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只剩下一个脑袋还在土外的老头子而已,这句话是别人叫我转达给你的。” 狼将军眼神阴霾,加重语气问道“谁?!” 老桑吉睨了一眼狼将军,随口道“大萨满。” 大萨满? 狼将军眉头皱的更深。 “哦,应该说是上一代大萨满,不对…这代的也死了,那就是上上代大萨满。” 老桑吉点点头,为自己搞清楚了顺序感到满意。 “那时我和上代大萨满随着上上代大萨满一起侍奉狼神,我们两个都是上上大萨满的得意门生,对狼神的信仰谁也不比谁少。” “但上上代大萨满最后终究是老眼昏花,把大萨满的位置传给了上代大萨满那个老小子,嘿,老头子死之前才知道自己识人不明,死前都只有我留在他身边,但金杖都给了,再说别的也没用了。” “最后还给我找了个麻烦,给我留了一句话。” 。 第五百九十五章 再狠一点 老桑吉语气中丝毫没有对两代大萨满的尊敬,好像这狼神的代言人在他眼里和路边的一块石头没有任何差别。 “死前,上上代大萨满看到了一些东西,虽然他做了一个很糟糕的决定,但还是不得不说他的修为比上代大萨满不知道强了多少;在即将去侍奉狼神时,老头子得了神恩,借助狼神的眼睛看到了一些东西。” “我是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只知道他死前都瞪圆了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想来那东西挺可怕的吧。” 老桑吉把刚刚扣完黑泥的手抵在自己左脸上,看着天上的太阳回忆着。 “老头子快死啦,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他把话告诉我,让我一定在见到狼将军拿出狼神信物时,把这句话告诉狼将军。” 狼将军急忙问道“到底是什么话?” 老桑吉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狼将军,慢慢道 “那句话,狼将军刚才不就听过了吗?” 山丘上陷入了沉默,只能听到风吹过细草的沙沙声。 大王子咽了咽口水,心里觉得善了是不可能了,暗暗吩咐两个随从,准备动手抢宝。 “这是我第一次亲手拿着这柄信物。” 狼将军突然背过身,背对着老桑吉和大王子,语气变得异常宁静。 “和大萨满的金杖不同,狼将军相传的信物并不需要时刻拿在手中,也没别的神异作用,像是大定那边的传国玉玺,只是权力的象征而已。” 狼将军开始回忆起很久前的那天。 “老桑吉,你跟我讲了很多,那我也跟你讲讲以前的事吧。” “那天,先代狼将军和我角斗,赢者可以继续持有这柄石刀,呵呵,那个老头子早已经老迈,浑身气血十不存一,就连武势都已经渐渐从身上剥离;但他丝毫没有畏惧和退缩,从铁帐中走出来,拔起那柄锈迹斑斑的大刀,走到我对立面,在众人的注视下,不过五招,就被我砍断了胳膊。” “老将军的叫声就像狼王死前的哀嚎,凄厉又凶狠,我一点也不敢放松警惕,我从小就知道若是给这个男人一点机会,他就会一口咬到敌人的喉咙上,至死方休。” “最后我赢了,我到最后都十分小心谨慎,老将军躺在草地上,鲜血染红了四周。” “按铁帐的习俗,角斗完成后,若是老将军还活着,新任的狼将军要将其视为父亲,好生供养在铁帐内;若老将军战死,狼将军要将其收骨,亲自为其埋葬。” “老将军当时只剩下一口气,我走上前,要帮他阖上眼睛;老将军看了我一眼,嘴唇耸动,似是有话要说。” “我俯身凑了上去,老将军在我耳边说了四个字。” 狼将军顿了顿。 “再狠一点。” “老将军就说了这四个字后,用上最后的力气朝我咬来,我的耳朵几乎就被他咬下。” 大王子看向狼将军的耳后,还可以清晰看到一道深深的疤痕。 “老将军死了,我成了新的狼将军,但老将军死前的谏言我深深记得,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只有够狠,才能在这片天地上生存。” 狼将军俯视着底下的战场,狼势从他身上迸发出来,草原各处群狼呼应,孤绝的气息围绕住狼将军,让看到他的人都不禁心中一颤。 “不仅要对敌人狠,也要对自己狠,谁活下来,谁就是赢家。” 大王子的面前多了一柄石刀,大王子顺着石刀向上看去,看到狼将军充满狠厉之色的眼睛。 “接下来的事,拜托你了,大王子。” 大王子伸手接过石刀信物,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老桑吉看到狼将军还是将信物交给了这个君家人,也没觉得懊恼,斜躺在草地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在自己屁股上打着拍子,唱起了上上代大萨满教他的小曲。 “生无常,死无常,人世命数最无常…” 大王子单手拿着石刀,站到狼将军前面,对着山丘下的北疆军和边狼士兵,将手掌对准石刀的刃上。 石刀轻易划破了大王子的掌心,鲜血一接触到石刃上,石刀就发出一阵异彩,灰暗的石色从刀上点点消退,露出信物本身的模样。 异变吸引了所有人,就连老桑吉都从地上坐起,伸出脖子好奇地看着信物的变化。 大王子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每念一句,信物上的光彩就涨上一份,渐渐就连场下的士兵都发现了这异光的存在。 这光似乎比阳光还更盛! 狄无敌抬头看天,不是异光夺走了阳光的光彩,而是那道光出现开始,天空就不知何时聚集起了一片黑云; 黑云压得低低的,让阳光丝毫无法照射下,一时天地似乎变成黑夜一般,只剩下山丘上的那道光彩。 “冲锋。” 狄无敌不能眼睁睁看着敌人的阴谋得逞,一抽马鞭,狄无敌就带着亲卫和观星使朝着那个山丘奔跑而去。 随着那道光彩越来越盛,狄无敌也能感受到一股极为可怕的气息从底下传来,狄无敌不断放出武势和这股气息对抗,但若是这股气息的主人出现在这个战场上,狄无敌也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和他对抗。 “晚了!哈哈哈哈!” 大王子看到朝着他们奔来的狄无敌,放出一声肆无忌惮的大笑。 封印已然解除,现在只需要祭品了! “狼将军!下令吧。”大王子转过脸,面上那幅贵态已然消失不见,剩下的是几乎癫狂的狂热。 狼将军面无表情的下达了命令,在山丘后躲着的各氏族武士蜂拥而出,朝着北疆军冲锋。 但还没等他们接近北疆军,这些武士先发出阵阵惨叫,一股吸力从他们脚下传来,不过眨眼功夫,个个都成了不惧生死的怪物,眼中的淡黄色让北疆军看了心里发寒。 “还不够!还不够!” 大王子朝着底下大叫,用手中发着异光的信物指向狄无敌 “再来!再来!” 大地像要翻身一样剧烈抖动起来,狄无敌双眼圆瞪,一股力量从地下袭来。 那感觉…像在面对神! 。 第五百九十六章 天地翻涌 狄无敌眼前黑了一瞬,看不到只能用武势来感知,在武势中,狄无敌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在大地上无头乱转的蚂蚁。 而他的敌人,就是脚下的大地。 “将军!将军!” 狄无敌恍惚耳边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抬头一看,漆黑一片的天上有一颗明星亮起,那颗明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狄无敌顺着那道光芒离开了地面。 唰! 狄无敌从地上坐了起来,当即看了看四周,大地还在震动,他们的军马都已因为恐惧倒地不起,身边亲卫围成一圈将他围在其内,两个观星使正蹲在地上,刚才的呼唤就是他们发出的。 “将军,你刚才晕倒了。” 狄无敌揉了揉太阳穴,他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刚才他直面那股力量,在一瞬间就被其震慑住了。 没想到这股力量这么可怕 边狼部到底藏了什么? 狄无敌站起身来,握紧手中长刀,掌握现在的情况。 地动减小了一些,但那股力量还在源源不断从地面窜出,北疆军的军势在这股力量面前节节败退,而受这股力量控制的那些边狼士兵,则都变成了不死不痛的怪物,疯狂朝着北疆军冲锋,他们也被一些怪物包围住。 狄无敌拨开拦在面前的亲卫,手起刀落,一颗边狼士兵的头颅就斩于他的刀下。 但和之前不同,现在这些怪物就算了掉了脑袋,还是摇摇晃晃地朝着狄无敌攻来。 狄无敌眼中精光暴起,武势凝聚刀上,点在那怪物身上,怪物当即化为粉末,消散天地间。 那股力量终究无法把一堆粉末重新凝聚成人形,但还有更多的怪物向他们袭来,这些怪物只要不被碾成粉末,哪怕只剩下半个身子也能继续进攻,且力气极大,足以击垮北疆军的军心。 “传我命令,北疆军军后退边境之外。” 狄无敌沉声下令,刚才那个昏迷不是让他毫无所获,这股力量的边缘恰好就在边狼与北疆的边境线上,只要退出边境线,这些怪物就无法伤害到北疆军。 “得令!” 一个黑衣亲卫当即砍出一条血路,向着北疆大军跑去报信,但众人看着这个亲卫还没跑出半里,就被蜂拥而上的怪物团团围住,半响后,那些怪物分散开来朝着他们而来,而那个亲卫却没了踪影,不用想也知道亲卫已然殉国。 狄无敌皱起眉头,朝着不远处那个山丘上看去。 在那团异光之后,狄无敌可以感觉到有一个目光在注视着这边的方向,且那个目光中满含嘲讽。 他们不会让他把消息传递出去,他们要让北疆军军葬身在这片草原上! 狄无敌眼皮垂下,驳回了其他亲卫要再传信的请缨。 “两位,可知这股力量源于何方?” 观星使对望一眼,纷纷摇头。 “只知这股力量源于地下,但它引起的波动足以让天地翻涌,一切的命数都被其遮掩,就连星光也不例外,在这种情况,我们无法为将军做些什么。” 观星使微微欠身,表示歉意。 狄无敌点点头,并没有怪罪他们。 “星儿。” 狄无敌叫出了藏身于亲卫中的林星轮。 林星轮用死势斩灭一个怪物后钻进圈内,对狄无敌行了个军礼后到道 “亲卫林星轮在此,将军有何吩咐!” 狄无敌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外甥,手掌不断在刀柄上捏合,思考这件事的取舍。 最后,狄无敌还是决定让林星轮自己决定他的身份。 “星儿,在此处的是我狄无敌的亲卫,还是大定的宸王殿下,我的外甥?” 林星轮抬起头,看着狄无敌的眼神,毫无犹豫道“从跟随将军前来北疆开始,林星轮就是将军手下的一个兵。” “好!” 狄无敌唤起林星轮,拉过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松开林星轮后,两人彼此朝互相点了点头。 林星轮眼中充满着坚毅,但以往决事果决的狄无敌眼中却有了一丝犹豫。 “将军,属下定不辱使命!” 林星轮说完转身就要离去,狄无敌又叫住了他。 “星儿。”林星轮看着舅舅的手压到自己肩膀上,一时自己的肩膀变得沉甸甸的。 “你长大了。”狄无敌透过林星轮的肩膀处,看到了还在浴血奋战的北疆军。 狄无敌收回了手。 “去吧。” 林星轮钻过亲卫为他让开的一个缝隙,冲入怪物之中,而狄无敌也扯下自己战甲上的红袍,领着自己的亲卫朝着反方向而去。 “进攻。” 亲卫阵型几乎在一刻间就变换完成,从一个无死角的圆形防阵变成了一柄枪头的模样,而那枪尖,就是狄无敌。 在山丘上的大王子看到了狄无敌和他的亲卫如一道尖枪般,朝着他们的方向逼近,那些‘神迹’士兵在狄无敌的刀下毫无抵抗之力,堪称势如破竹。 而在他们身后,也有一只虫子在奋力朝着北疆军的方向跑去,欲要拯救万军的性命。 大王子知道这是狄无敌给自己下的选择题,是要阻拦他们前进的速度,还是要剥夺北疆军幸存的希望。 大王子肆意笑出了声。 这位大定的无敌战神,竟也如此天真吗?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看看这股力量到底能做什么! 大王子挥舞信物,大地之下隐约传出一声低吼。 狄无敌身边的怪物越来越少,狄无敌的眉头却皱成了川字,这代表着山丘上的人做出了选择,星儿危险了。 但现在掉转方向解救星儿也毫无意义,不如继续向前,斩杀敌将,才能在万死中博出一线生机。 “加速!” 狄无敌用自己的武势带领亲卫前行,但就在他们逼近山丘时,一股引力将狄无敌的武势部牵引而去。 是什么?! 狄无敌大惊,看向脚下,只见草地已经不在,一丝丝琥珀色的东西从土地上漫出,他的武势只要粘到那东西就会被黏住,和他的联接也会被切断,就像进入另一个空间一般。 狄无敌凝神盯着靠近他们的那物,挥刀斩去,只见闪着武势精光的长刀就生生停留在那片琥珀色中。 就如万物静止一般。 。 第五百九十七章 四方出力 跑!用尽力跑! 林星轮这辈子没跑这么快过,现在他只听到风声从自己耳边呼啸,就连眼前的景物都变得模糊起来。 林星轮以为自己可以这样跑到北疆军中,但他还是慢了下来。 本该空无一物的草原上,多了一面墙,人墙。 那些变得不死不痛的士兵眼中泛着黄色,静静站在他面前,林星轮再往后一看,自己刚才杀出的一条血路也被更多的士兵堵上。 前有猛虎,后有追兵,说的就是这样情况吧 林星轮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舅舅说的最坏情况终究发生,那个幕后凶手选择了不放过他。 但这样舅舅那边的成功性和危险就会小一些! 林星轮握紧不败,死势蒸腾,浑身上下升起一层白气,脚下青草尽皆枯萎,林星轮成为死寂的源头。 死亡对上死亡 只剩下一副不死不痛躯壳的边狼士兵像蜂群一样冲向林星轮,没有战术,没有理智,个个伸出手里的兵器,要让这个生人一点血肉都不留下。 林星轮站在原地,没有必要逃,也无处可逃。 “流水落花。” 林星轮身形闪动,死势化作剑光扫向前方,在最前面的怪物触到死势,身上肌肤开始变得惨白,随后无声无息化为灰烬,落到最低的尘埃中。 林星轮又开始奔跑起来,他在力压榨自己的潜力; 只要砍出一段路,他就前进一段距离,若是前面又成了绝路,就继续挥剑,继续前行! 这是一个消耗与被消耗的局面,林星轮的死势在如汪洋的怪物中就像一个溺水的人,虽然在拼命求生,但最后的结局还是溺亡。 可恶! 林星轮咬着后槽牙,脸上肌肉随着挥剑而一阵颤动。 他还是不可以吗? 他已经这么努力、这么努力去向上攀登了! 自从加入北疆军,林星轮便自愿前往最一线的战场,亲历最险恶的战斗,做最苦最累最危险的活,哪怕在深夜被十几个边狼骑兵围困,林星轮也照样杀了出来、 就是在这种不断在生死之中磨砺自己的体验,才让林星轮的死势以常人不敢想的速度成长。 他已经不是那个只会耍花剑的嫡皇子,鱼龙舞在他手上变成了真正的杀人剑。 在每一次与敌手交战的过程中,林星轮都把鱼龙舞改成自己最称手的剑招。 渐渐地,鱼龙舞不再有一转、二转,而是通通化为专属林星轮的一招 流水落花! “滚啊!!!!” 白光略过,天地为之黯淡,死亡的气息弥漫于大地之上,两个世间最本源的力量站在了对立面,但死亡的种子,终是还没结成果实。 还不够成熟的死势终究淡去了,林星轮从奔跑变为蹒跚走路,只能一剑砍断冲上前的怪物,再一脚踹开,碾碎它们的力量已然没有。 死亡的威胁降临到头顶,从阿辉之后,这是林星轮发现自己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他几乎可以感觉到那种熟悉的冰冷,修炼死势的时候,那种冰冷夜夜伴随着他,但这一次,似乎是要身都要投入到这样的冰冷中了… 林星轮喘着粗气,看向远方。 可北疆军怎么办? 若是没有舅舅的命令,北疆军绝对不会退后半步,面对这种不死不灭的怪物,那么多大定的男儿都会葬身于此,死的那样不值! 死、死势…再多一点!多一点! 林星轮皱紧眉头,祈求死势再眷顾于他,哪怕要他投身死亡也至少让他在北疆军中死去啊。 白雾似乎听到了林星轮的祈求,盘旋回林星轮的身边。 林星轮眼前开始模糊,他似乎在雾中看到了一个曼妙的身影,那个身影张着嘴巴说了一句话,问林星轮愿不愿意和她交易,就在林星轮张口同意时,另一道声音击碎了这一切。 “此剑,牧羊。” 剑意从林星轮后方袭来,数不清的怪物在黑色剑意下化为粉末。 林星轮转头一看,只见自己刚才最后一个念头想到的那人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阿青…” 林星轮支撑不住了,持剑跪倒在地。 “咳咳…你怎么来了?” 林星轮还不知阿青离开军营,潜入边狼部的消息,此时见那些怪物又围了上来,阿青剑眉也扬了起来。 “这些是什么?” “不知道。”林星轮摇摇头。 “从刚才开始,这些边狼士兵就变成了这样的怪物,我和舅舅被围在其中,舅舅让我回去传递消息,让北疆军退到边境线之后。” 这片大地几乎浸满了原初大地的力量… 阿青可以感受到这些士兵体内早就被原初大地控制,现在就是一副躯壳而已。 阿青拉起林星轮,飞雨浮起剑意,想要清出一条道路,就在阿青这个念头升起时,剑心突然一动,飞雨消失在阿青手中,取而代之成了四方。 阿青看着手中的四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四方平时闷屁都不放一个,今天怎么突然自己出来了。 可这玩意又砍不了人,出来干嘛?! 阿青准备再召出飞雨,但飞雨却毫无反应。 被迫回到阿青剑心的飞雨发出轻鸣,不停围着剑心打转,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但它不敢违背四方,只能在剑心内好好呆着。 阿青抿紧嘴唇,无奈只能拿起四方御敌。 但不用阿青发出剑意,阿青刚一举起四方,四方的剑身就开始缓慢旋转起来,一股剑势不断从四方剑身上散了出来。 在这剑势下,那些接受了‘神迹’的边狼士兵纷纷停住,眼中的淡黄散去,双眼闭起,像睡着一样躺倒在草地上。 这么好用? 阿青讶异于今天四方竟然如此肯出力,林星轮也瞪大了眼睛,让整个北疆军束手无策的祸事就这样被阿青解决了? “不是要回去吗?” 阿青担心没了四方的镇压,原初大地又会作乱,便把四方递给林星轮。 四方对自己被别人接过没有反应,继续自行旋转着,但林星轮此时却有些犹豫。 既然没了这些怪物,那北疆军完可以趁此机会攻入内陆,与舅舅汇合! “星轮。” 林星轮抬头,对上阿青无比严肃的眼神。 “带着北疆军,退出边境线。” 。 第五百九十八章 不跪下吗 狼将军走到大王子身边,看着就在山丘之下却寸步难进的狄无敌,眼中闪过一丝炙热。 “这就是原初大地的力量吗?” 已经被信物带来的巨大力量冲昏了头脑的大王子没有回答狼将军,而是继续控制着信物,将地下的静止不断勾到地面。 “狄无敌…” 狼将军从来这么轻易就可以结果生平最大仇敌的机会,如今狄无敌的脑袋就在他下面,只要他下去一挥大刀,这颗头颅就会成为他铁帐内最有价值的收藏品。 就在狼将军要跳下山丘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 狼将军狠厉转头,对上老桑吉淡然的脸。 “将军,你也想成为琥珀里的虫子吗?” 狼将军大惊,再向下看去,只见狄无敌和他的亲卫渐渐被那层琥珀色的东西包住,哪怕只是这样遥遥看去,也能肉眼看到那片空间的异常,一切似乎都在那处停止了。 “那是不该被揭开的秘密。” 老桑吉走到山丘边缘,一颗石块从他脚边坠下,落到静止之中,瞬间就被固定在里面。 “那我岂不是不能亲手杀了狄无敌?!” 狼将军嘶吼起来,这是他不能接受的结果。 老桑吉睨了他一眼“将军觉得自己比狼神还伟大吗?” “狼将军阁下,你是想亲手杀了狄无敌吗?” 大王子突然插进嘴来,两人转头看去,看到大王子脸上近似疯狂的表情。 “来。” 大王子朝着狼将军伸出手,一道信物上的异光传递到大王子的那只手上。 狼将军没有犹豫,伸手接过异光,一股上古传来的嘶吼瞬间灌入狼将军的脑中,狼将军慌神一刻恢复了正常。 “去吧,狼将军,用你的骄傲杀掉你的仇敌。” 狼将军看了眼眼内充血的大王子,刚才那声嘶吼,就连他都都有瞬间心神失守的状况,而这个大王子竟时时刻刻都在承受这种疯狂,难怪他跟变了个人一样。 这是开启原初大地封印的代价吗? 狼将军从山丘上直落而下,拔出腰间大刀,落入到静止中。 狼将军一接触到静止,身上就浮出淡淡异光,将静止隔绝在外,哪怕在静止内狼将军也能行走自如。 狼将军闲庭漫步地走到了狄无敌面前,狄无敌和他的亲兵已经都陷入到静止内,浑身气息凝滞。 狼将军饶有兴味地看了眼自己这个大敌,如今这个心头大患就像一只待宰的猪羊,无法反抗,无法逃跑,就连死前的惨叫都发不出,实在是可悲又可笑。 虽然不能在角斗中将你杀死,但好歹你是死在我的刀下! 狼将军挥起大刀,狼势汇集到刀锋上,狼将军狰狞着面孔,无声怒吼一声。 死吧! …啪嗒 盘腿坐在山丘上的老桑吉耳朵动了动,向后看去。 一直守在大王子身后的两个随从也察觉到后面有人上来,转身直面后方。 一行人从山丘打的背面上了来。 老桑吉看到来人的为首者,面上难掩讶异之色。 “央金丫头?” 老桑吉站起来,走到央金面前,再扫到央金后面的那些萨满身上。 这些萨满是萨满中的中生力量,是金帐下一代的支柱,为了掩护他们,许多年老的老萨满主动吸引狼将军的注意,换取他们逃跑的时间。 老桑吉也是其中一员,他们知道下一代大萨满会在这些人中产生,只希望新一代大萨满可以拨乱反正,重新恢复金帐和铁账的平衡,否则边狼部内部又要再生不知道延续多少年的动乱。 而这些被担负了火种重任的萨满齐齐出现在狼将军这里,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寻到了新的大萨满。 老桑吉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金杖; 金帐的圣物如今握在一个人手里,可那个人他并不认识。 一直吊儿郎当的老桑吉此时皱起眉头,斥问央金“你们怎么搞的!怎么会让金杖被一个外人拿到?” 央金对老桑吉行了一礼,她很尊敬这位老者。 “桑吉萨满,阿普美并不是外人,他是我们共同承认的大萨满。” 什么?! 老桑吉觉得自己简直见了鬼,一个不是萨满,甚至都只是个臭小鬼的人,竟然成了金帐的主人?这片草原上最接近神的人? “你们疯了吗?” 老桑吉愤怒了,就算他已经半截入土,也不能看这些小辈这样胡闹下去! “桑吉萨满,这不是我们的决定,是狼神的神谕。”发出尖利声音的萨满上前一步,冷静对老桑吉解释道。 “神说,阿普美是他的使者,是神意志的化身,神言即他言,要我们像羊羔一样,事事听从阿普美大萨满的教诲。” “为何我没收到这个神谕!” 老桑吉越发笃定这些年轻人是被什么歹人蒙骗了。 萨满们齐齐跪倒在地,对着被黑云遮蔽的天空伸出双手,似是要投入什么人的怀抱。 “狼神在起源圣地降临,四位大汗王向大萨满献上祝福,神的脚步将重新行走在这片神土上,为边狼部,为这个世间,带来和平和欢乐。” 老桑吉脑子像被人打了一拳,有些听不懂这些人说的话。 狼神降临?在起源圣地?四位大汗王的石像还对这个小鬼跪下了? “这是你们亲眼所见?” “狼神的目光无所不在。” 萨满将头抵在草地上,人群中只有一个人还站着。 老桑吉看向那人,那人黝黑面庞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也在看着他。 无论老桑吉怎么看,都只看出这个孩子是草原上一个随处可见的牧羊人。 但…老桑吉也看到了这人手里的那个金晃晃的圣物。 金杖确实在这个孩子的手上,金杖只有大萨满或者被大萨满允许的人才能碰触,否则会被神所诅咒,成为游荡黑夜的恶鬼,永生永世无法回归神国。 而这些萨满虽然年轻,但若是没有真正看到神迹,也不会对一个孩子表达出如此狂热的虔诚。 这个孩子到底是谁? 老桑吉看到那个孩子向自己一步一步走来。 他停在自己面前,举起金杖对他问道 “你,你不跪下吗?” 。 第五百九十九章 海浪涛涛 老桑吉心头一颤。 明明面前的只是个孩子,但老桑吉却被他震慑住了。 此情此景,像极了上一代大萨满接过金杖时,特意走到他的面前,指着金杖叫他跪下。 尽管老桑吉心中千万个不服,但在金杖面前,他还是亲吻了上一代大萨满走过的土地。 此时面对这个面色黝黑的半大小孩,老桑吉还是咬紧了后牙,强硬道 “想让我跪下,请你先拿出让我信服的证据!” 阿普美盯着老桑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在审视老桑吉对狼神的敬畏之心,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凝固到极点时,阿普美的眼神从老桑吉身上移开,望向一片黑暗的天空。 “狼神的眼睛本该注视大地,但邪魔的力量却将其遮蔽,这是对狼神的大不敬。” 一道疾风从老桑吉的眼前吹过,吹起他鬓间的乱发。 老桑吉顺着在自己面前金杖的方向看去,只见金杖指着那个君家的大王子。 “邪魔,就在那里,吾作为狼神在地上的信者,该为狼神清除邪魔!” 阿普美对背着着他们的大王子怒吼,原本跪着的萨满们也纷纷站起,怒目直视大王子,恨不得将其剥皮抽筋。 大王子也感受到身后那些‘灼热’的目光,但如今掌握了无上力量的大王子就算是自己父亲在他身后他都不会放在眼里,更勿论那些小爬虫。 “统统杀掉。” 大王子毫无波澜的下达了命令,身后的两个随从应和一声,大步向阿普美走去。 老桑吉紧皱眉头,但还是站在了萨满们的前面;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这个外族人伤害到他们的萨满,每一个萨满都是狼神赐给边狼的礼物,只有他们在,边狼部的知识和光明的未来才会继续留存。 “大王子阁下!这里是边狼部,你莫要…”老桑吉欲要阻止大王子,但还没等他说完,他身后的阿普美就将他一把推开。 阿普美走向最前,举着金杖指向那两个气势汹汹的随从,高声怒喝 “触犯神威的罪人,神的责罚定会降临汝身!” 一道黑影从空中划过,老桑吉抬头一看,只见他们的身前站了一个人。 … “死!!!” 狼将军大刀朝着狄无敌的脖子上挥去,狼势在刀锋上狂吼,蕴含着即将喋血的兴奋。 在狼将军就要大愿得逞时,只听一声本不该在草原上听到的海浪声从身旁袭过,随后他就像一朵浪花,从静止里被打了出去。 “什么人?!” 狼将军还没落地就调整好自己的姿势,因为在静止内大部分的力量都被静止裹住,狼将军并没受到什么伤害。 海浪声还在草原上空不断翻腾,此时静止内已经没了狄无敌和他亲兵的身影,只有一人浮于上空,正冷冷看着狼将军。 “你是谁?” 被人在狼口抢了食物,狼将军的愤怒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但他还保留了一丝理智,知道面前这人也绝非等闲之辈。 浮在静止上空那人一头花白短发,手里持着一柄三尺长剑,海浪声就是从剑身上不断传来,甚至此人脚下都已然呈现隐隐的海浪波涛。 这是与武势融会贯通到至高境界才会产生的异象。 这人的武道修为比他高深太多! 狼将军心中把当世的强者名字一个个排除过去,最后剩下一个他觉得不可能出现在北疆的人。 “剑圣…?”狼将军从牙缝间挤出了这个名字。 老欧踏前一步,一股海浪的波动向狼将军袭去,没了静止的保护,狼将军不敢硬抗,只能像狼一样弓起背灵活躲避。 “想不到你这个蛮子也知道我的名声,看来我这几十年倒真不是白混的。” 老欧一边自满一边用河海之势困住狼将军,就算他分心二用,对上狼将军也像把一个狼崽子玩弄在手心。 狼将军心中大骇,定朝的剑圣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世人皆知,定朝剑圣和大将军狄无敌势如水火,连出现在一个场合都会大打出手; 剑圣更是直接宣言狄无敌在的地方,他绝不会踏足其内。 这也是为何边狼骚扰大定边疆近百年,除了狄无敌镇守外,朝廷并没有派出剑圣前来暗杀边狼部的首脑。 除了此举太过下作外,剑圣和大将军的矛盾才是主因。 剑圣突然出现此处,可以说是打了狼将军一个措手不及。 而这个措手不及,极有可能把自己的命也送了出去! 狼将军感到身边的武势越来越翻涌,自己就像在一片汪洋大海般,若是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要溺死其内。 生死关头,狼将军顾不得面子,赶忙对上大喊 “大王子!快快助我!” 异光从山丘上焕然大亮,静止突然向上翻腾,老欧不敢触碰到这些琥珀色的东西,身形一动就从静止上离开,河海之势也从狼将军的身旁渐渐平息。 静止将两人隔绝开来,给了狼将军一线喘息的时间。 老欧看着渐渐攀升的静止,感受到他们脚下也有东西就要冒出来,赶忙带着狄无敌先从战场上撤离。 “这东西的气息很奇怪啊…” 远离了静止,老欧站在战场上,看着草原中那点琥珀色渐渐蔓延,面色有些凝重。 “是原初的力量…” 狄无敌刚从静止中出来,整个人的气息一时有些萎靡,坐在草地上,不断调息。 “原初?原初大地?!” 老欧脑子里瞬间想到古籍里的记载,这里的力量若是原初之力的话,那唯一沾上边的只有原初大地! “原初大地竟然在边狼部内,这可是件大事…” 老欧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可原初大地怎么会被边狼部的人利用?这可是万物起源的力量,若说世界上有神的话,那唯一的神也只会是它,一个神怎么会被人利用?” 狄无敌摇摇头,恢复些许体力后朝后看了看。 北疆军已经从草原上退出,而那些怪物也像死了一样躺在地上。 看来星儿活下来了… 狄无敌心情稍定,驻着长刀站起。 “是神是鬼…过去一看便知。” 。 第六百章 主兆不详 “星命遮掩,主兆不详。” 老欧阐述着刚才两个观星使对他说的话,和狄无敌肩并肩走向静止之处。 原初大地的力量越来越浓郁,整个天空的黑云就快压到地面上,老欧和狄无敌的武势在原初大地面前几乎被掩盖。 两人却像没感受到原初大地给予他们的威压一般,一个持长剑,一人持长刀,没让任何人跟着。 “你小子,还挺机灵的,知道找我求救要用上我那傻徒儿的名义,否则就算你被人脱光了掉在旗杆上,我都不会多看一眼。”老欧边走边睨了狄无敌一眼。 狄无敌的信在阿青来到北疆城后就送到了老欧的手上,老欧看到自己徒儿竟然被狄无敌当成畜生一样使唤,每天更是生死之间来回走,当即火冒三丈,拿起龙泉就朝北疆赶来。 本意是要跟狄无敌算账,却没想到最后竟救了这个老混蛋一命。 “都死里逃生了一次,还要去送死?” 老欧原本打算自己前往,但狄无敌一言不发就跟在他身旁。 “这是我的战场,主将只能站在最前线。” “矫情。”老欧对狄无敌的坚持嗤之以鼻,但也不再嘲讽。 “啊,这看上去真的挺有意思。”老欧和狄无敌走到静止面前,原初大地的力量就在他们脚边,只要再往前走一步,两人便会陷入静止,沉沦期内。 “没想到活到老了,还能和万物之始交手,这算不算忤逆长辈啊?” 老欧想着面前这个东西可能是自己祖宗的祖宗,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准备怎么做?”狄无敌在一旁沉声问道。 “怎么做?”老欧嗤了一声。 “当然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海浪声在静止面前响起。 龙泉被高高举起,老欧浑身上下武势翻滚,海浪声滚滚袭来,就像一层巨浪要透过大陆扑到这片草原上。 老欧脸上肌肉蹦起,挥着凝聚无数河海之势的龙泉向下劈去。 “走你!” 哗啦 琥珀色的静止被海浪一层层刷过,像是时间在海浪的侵蚀下,也不得不露出其内腐朽的石头一样,静止在一层层河海之势下,也被迫开出了一条道路。 在这条道路尽头是站在原地的狼将军,狼将军看着像海一样被分开的静止,其中缓缓向他走来一人。 “听说你想要和我来场生死之斗?” “还说想要我的脑袋做你账内的收藏品?” “那你不如试试,看看拿不拿得到,如何?” 狄无敌大步站在狼将军面前,举起长刀,向狼将军发起挑战。 … 老桑吉觉得自己的观念受到了一次猛烈的冲击。 在边狼部,男人占据绝对的话语权,各种角斗从来都是挑选最勇猛的男人,而越漂亮的女人,则是越勇猛的男人的附庸品。 跟在大王子身后的那两个随从,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就算是跟边狼部最勇猛的武士也不相上下,尽管老桑吉挡在最前,但面对这两个人形野兽心中也有了一些不妙的预感。 但就在刚才,这两个壮汉被从天而降的那个身影,像打小羊崽一样从山丘上打飞了出去,甚至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老桑吉看着转身过来的那凶人咽了口口水,惊骇发现这人居然是个女子! “神说,触犯神威者,死!” 阿普美用金杖指着大王子,对阿青下令道。 阿青转过身去,就像是阿普美的战士一般,朝着大王子步步走去。 大王子拿着信物转过身来,阿青看到大王子这形似癫狂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头。 把视线移到大王子手上的异光上,阿青透过异光看到其内的长刀。 阿青心中暗道想来就是此物引动了原初大地的力量,也把这个人变成这幅模样。 “你是那个少司对吧…挺厉害嘛…” 大王子对自己的随从被打下山去似乎毫不在意,挥舞着手里的信物,阵阵原初大地的力量从他手中传出。 阿青眼里闪着淡淡银光,她已然进入了剑心状态。 “看看你有多厉害啊…?” 大王子对阿青咧嘴一笑,鲜红的牙龈都露了出来,只听两阵呼呼声从山丘上传来。 阿青退后两步,她原本站着的地方落下两个人,赫然就是被打下山丘的随从。 只是现在这两个随从身上同样散发着原初大地的力量,眼中浮现淡淡的琥珀色。 将原初大地之力也注入到随从中去了吗? 阿青透过两个随从间的缝隙看到大王子的眼神,跟一个疯子没什么两样。 “去,杀了她!” 大王子一声令下,两个随从身上的武势也升了起来。 随从大开大合朝着阿青袭来,挥舞着双拳,面门大开,丝毫不顾及自己安危。 阿青感受这两人拳头上相同的武势,知道他们把武势都放在了攻势上,连命门都没留下一丝。 唰唰两剑,阿青的飞雨以迅雷之势点在两个随从的心口上,衣服多了一个小孔,同时被刺穿的还有他们的心脏。 但本该倒下的随从并没因此停止,撕吼一声又朝着阿青扑去。 阿青闪避开来,看到他们原本该流出鲜血的胸前此时却什么都没流出,只有一些淡黄色的液体在那个洞内慢慢流转。 整个身体都被原初大地的力量取代了嘛。 眼内泛着银光的阿青冷静无比,开始不断尝试要如何结果这两个随从。 接下来三人的打斗让一旁的老桑吉看的触目心惊,无论那个女子怎么击杀那两个大定人,他们总会重新爬起来,像恶鬼一样缠着那女人。 上上代大萨满说的没有错,那真的是不该重现于世间的力量。 老桑吉看向大王子手里的信物,心内充满了恐惧。 身上多了无数缺口的随从朝着阿青奔袭而去,一直灵活游走的阿青突然停住脚,站在原地点出两剑。 “此剑,牧羊。” 两个随从的头颅在飞雨剑光下抛洒到空中,大王子见状嚣张大笑。 “没用!你的招数部没用!只要原初大地还在,我的人绝不会死!” 阿青静静看着身体还在朝她扑来的随从,反手背起飞雨。 呼! 阿青眼前被蓝色覆盖,一团洁净的火焰裹住了那两个被原初大地控制的人。 。 第六百零一章 名为心剑 蓝色的火焰划破天空,一切邪崇在狼神的神威下皮毛不存,神罚降于人间,狼神的使者行走于大地之上。——《大萨满传——阿普美》 今日的事件被萨满一一记录在日后阿普美的史诗中,作为历代最富有传奇色彩的大萨满,阿普美的声望盖过任一前代大萨满,被后人尊称为圣者。 而这位圣者如今被眼前的瑰丽景象彻底惊住,握着金杖站在原地,心中默诵狼神的尊名。 彭莒喷着净火从天而降,落到阿青身旁。 “来的挺及时。” 阿青看了眼一段时间没见到的彭莒,他的皮毛隐隐透出一股神光,净世琉璃光更是直接浮于头顶,显然这段日子有了什么奇遇,让他的妖力大涨。 彭莒盯着前方那两个在净火中扔在挣扎的无头身影,双眼精光闪过,喷出的净火内掺上道道发出古朴气息的上古符文,符文随着净火卷裹住那两个无头躯体,躯体渐渐不再动弹,倒在地上。 彭莒收回净火,那两个躯体上有道道类似被烧焦的印记,而那印记就是符文的模样。 阿青透过彭莒的意识知道这是彭莒觉醒的新神通,上古大族都会有自己文字,夫渚一族也不例外,彭莒此次进益后觉醒了夫渚魂灵中更深的传承,可以用此文字禁锢邪崇。 来自原初大地的力量被夫渚之文狠狠禁锢在这两人的躯体内,一时无法再被动用。 大王子看到自己的手段竟然被瓦解,通红的眼内更闪过一丝疯狂。 “那人是什么鬼?”彭莒口吐人言,毫不掩饰对大王子的厌恶之意。 在彭莒看来,这个大王子现在就是一个恶的集合体,无尽的恶意和疯狂从他体内散出,简直是世间最脏的东西。 “小心他手上的东西,那个东西可以引动原初大地的力量,若是被原初大地抓住,此生此世就休想出来了。” 阿青眼内闪着银光,迎着大王子的目光步步向他靠近。 被力量彻底诱惑住的大王子看到阿青看他的眼神,心里还是禁不住一颤。 那是何等毫无感情的眼神,哪怕是他在这个眼中也宛如一个微不足道的尘埃般。 微不足道?! 想到此处,大王子的疯狂更深了一层。 现在无论是谁,都不能不把他放在眼里! “去死!去死!” 大王子大力挥舞着狼将军的信物,一道又一道古朴的原初大地之力听从信物的召唤涌上山丘,如同岩浆般,渐渐把这座小山丘淹没。 阿普美和其他萨满纷纷跑下山,整座山头只剩下阿青和彭莒在面对这个陷入癫狂的大王子。 阿青没有冒然出剑,她看的明白,这个大王子的眼睛深处早已弥漫了一层淡黄色。 想必从他开始动用原初大地的力量时,原初大地就已经影响到了他,他现在还能维持那一丝神智,无非是那柄像刀一样的东西在他手上而已。 如果猜的没错,这人体内也充满了和刚才那两个随从一样的东西。 阿青和彭莒在意识内交流了数次。 “可以禁锢住他吗?” “他手里那个东西太过强大,我的净火和符文还没接近便会被化解。” “如果不能把他一击泯灭,说不定还会引起什么异变。” 在两个交谈时,琥珀色的静止已经围到她们脚边。 “你傻啊,你别忘了你还有个魂印!” 阿青眼眸银光一闪,对彭莒点点头,一人一兽同时跃起,躲开就要粘到脚下的静止。 彭莒喷出净火和符文,大王子手里的信物发出一道异彩统统将其挡住,大王子猛然感觉后心一阵预警,转头看去只见阿青已然到了他身后。 面对大王子疯狂的眼神,阿青缓缓吐出四字。 “此剑,牧羊。” 但阿青并没有用飞雨插入大王子的心口,而是点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大王子的额头上,只见阿青指尖一道银光闪光,大王子的动作停滞了下来,一点银光浮现在他眼内,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静止了下来。 只是一瞬,阿青就收回了手指,迅速离开大王子身边。 在一旁等候已久的彭莒驮起阿青,发动琉璃光从静止中逃离出去。 在静止内的大王子眼内充满了迷茫之色,不受控制的静止越升越高,渐渐浸住了大王子的双脚,而后是大腿,最后大王子脖子以下都陷入了静止内。 直到大王子整个人都被静止裹住时他的眼内仍旧是迷茫不知,手上何时松开了信物都无法控制。 阿青和彭莒落到阿普美和那些萨满身边,他们顶着山丘上的静止缓缓蠕动,直到整个山丘都被裹住为止,阿青才确认那个大王子已经陷入到静止内。 “你这心剑还挺好用啊,对上那个半人半鬼的玩意也能控制他那么久。”彭莒凑到阿青腿边夸赞道。 “他心里的情绪已经被信物调动起来,我的心剑不过是最后一根稻草而已。”阿青举起自己的手指,细细查看了一番。 这是她第一次将魂印和剑心结合起来,从之前彭莒的提醒里阿青才知道原来魂印也可以用作攻击手段,配上剑心,便能发出一道无形无质的心剑。 不为伤身只伤心。 心剑可以轻松摧毁一个人心中所有支柱,让中剑者陷入深深的绝望和迷茫,修为越高者心剑发挥的时间越短,但高手过招,往往一瞬便能决定胜负,心剑的打击绝对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承受住的。 只是阿青觉得这道心剑太过歹毒,摧毁人心中的支柱,等于剥夺他存在这个世上的理由,这比直接杀了他还更残忍。 让人否定自己之前所有的人生过往,阿青不愿做这么残忍的事,因此从来没使用过心剑。 但如今事关整个边狼部和北疆军的生死关头,阿青也只能用出心剑结果陷入癫狂的大王子了。 众人看着那团琥珀色的静止不断从地下冒出,眼见事态要变得更加严重,老桑吉和其他萨满不自觉把目光投向了阿普美。 “大萨满,请您以神之力,解救边狼子民吧。” 。 第六百零二章 共修于好 嗯??? 在不远处的阿辉眨巴眨巴眼睛,随带着阿普美也眨巴眨巴了眼睛。 在肉眼看不见之处,阿普美的身上沾了数根月色的线; 这些线联接在阿辉的十指上,只要阿辉的手指微微抖动,阿普美的身体就会做出相应的动作,甚至阿普美的后脑勺上也有这样一根线,只要阿辉心念一动,阿普美就会说出阿辉要他说的话。 这是阿普美自己私下跟阿辉要求的。 阿普美一想到自己要面对杀掉自己阿妈的狼将军,就害怕自己挥舞着金杖上去跟他拼命。 为了不坏大事,阿普美便让阿辉控制自己的举动,不能让狼将军找到借口杀了他和那些萨满。 但想不到的是,狼将军他们没见到,反而见到了一个老萨满和那个君家的大王子。 作为边狼部的大萨满,阿辉自然只能控制着阿普美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还让阿青成了阿普美的战士,替阿普美解决掉了那个‘邪魔’。 只是神术什么的他真的不会啊! 阿辉在心中哀嚎,不停思索还有什么借口推脱此事; 若是让老萨满和这些萨满产生了怀疑,那他们之前做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我来吧。” 阿普美的声音透过月色线条传到阿辉的耳中,阿辉一愣,随即指尖上的月色线条轻轻断开,将控制权还给了阿普美。 阿普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阿青和萨满们看着阿普美缓缓举起金杖,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从他小小的身上传出。 阿普美双手举着金杖,金杖上的狼头对准黑云的一个位置。 阿普美缓缓开口,稚嫩的嗓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神说,万物平安。” 蓦然! 黑云上方传来一声惊雷,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向上看去,只听雷声不断在黑云上方响起,似是有个巨人在上方怒吼。 一道光线在黑云上撕开了一个口子,光线传下,那怒吼的雷声更清晰地传遍整个草原。 不知是大家的错觉还是什么,每个人耳中听到的雷声都像在说一句话。 “神说,万物平安。” 老桑吉用震惊的眼神看着阿普美,这个他始终质疑身份的大萨满此时身发出万丈光芒,如同神灵降临。 老桑吉扑通一声跪到在地,将额头抵在草地上,不断亲吻阿普美踩过的地面,口中念念有词。 “狼神使者,狼神使者…” 阿青从阿普美身上光线的位置向上看去,只见那道光正好从那条黑云的缝隙中传到阿普美身上,分毫没差。 随着缝隙越来越多,阿普美身上的光也渐渐扩散开来,先是他周围的萨满们,然后是整个山丘,周边的草地,最后整个草原重新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下。 那层黑云来的突然,消失的也莫名其妙。 阿普美慢慢放下金杖,昂头站在原地,所有人都跪着显得他莫名高大了许多。 阿青看去,阿普美的脸上少了一些人的情绪,多了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看来是那位狼神刚才又插手了,阿青暗暗想到。 琥珀色的静止在阳光下渐渐退去,重新回到地下,等静止从山丘上离开后,原本的小山丘已经不复原样,什么东西都没留下。 草地变成了突兀的不毛之地,在黑色的土地上,一柄刀状的石头静静躺在地上。 阿普美带着萨满走向那个位置,老桑吉看到狼将军的信物,上前对阿普美恭敬道“大萨满,这是铁帐的信物,草原上只有狼将军才能持有。” 老桑吉话音还为落下,一个黑色的东西就被砸到他脚下。 老桑吉吓得往后一跳,等凝神细看后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狼将军的脑袋竟然被砍下来了! 老桑吉看向狼将军脑袋扔来的方向,那里站着两个人影,一个身穿黑甲,面色冷峻,一个布衣长袍,满头花白,但身上的气息都足以让天地变色。 老桑吉赶忙把阿普美拉到自己身后,对着狄无敌行了一礼。 “狄大将军。” 狄无敌盯着老桑吉身后的阿普美,他知道这就是边狼部新推出的大萨满。 “你们的狼将军已经死了,很快,铁帐也会不复存在。” 阿普美的神性未退,推开身前的老桑吉,阿普美站到狄无敌对面。 “狼将军死了,但铁帐还会在,因为边狼部还在。” 狄无敌盯着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露出冷酷的笑容。 “你看看你的战场吧,你的边狼战士十不存一,大部分都因你们那所谓神迹而死,而我北疆军就在边境线外,只要我一声令下,大军压境,你的边狼部和你的金帐,都会在北疆铁骑下化为乌有。” 阿普美转向一旁,那片草地上躺着数不清的边狼武士,他们个个面部朝地,体内的鲜血早已荡空,原初大地的力量也回到了地下,这些边狼武士只剩下了一具皮囊,魂灵已然回归狼神神国。 阿普美对着边狼部武士的遗体做了个往生的手势,而后转回头对着狄无敌道 “边狼大难已解,阿普美多谢狄将军慷慨救援,之后边狼部定会呈上国书,与大定永世交好。” 什么? 狄无敌表情头一次出现了震惊的神态,这个年轻大萨满莫非昏了头? 他什么时候是来帮你们边狼部了,北疆军分明是来征服你们的! “少司大人奉皇后娘娘的旨意,已然将修好的意思传达给我,而我与狼神沟通后,也已口头同意。” 狄无敌听到这话,目光立即盯住在一旁的阿青,阿青只跟他对望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似乎远处有什么风景可看。 狄无敌抿嘴嘴唇,而后沉声道“钦天监少司不过从三品官职,为何我一品大将军没有收到皇上的旨意?!” 阿青正要上前劝服狄无敌,一旁却传来别人的声音。 跟随狄无敌前来的观星使对狄无敌行礼后道“狄将军,我们出发前皇后娘娘确实交代过我等,来到边狼部要协助少司大人行事,皇后娘娘还说少司大人身负大任,在外辛苦,还要请狄将军多多担待,想来皇后娘娘说的大任,便是两国共修于好这事吧。” 阿青转了转眼珠,对上狄无敌的眼神用力点了点头。 说的就是嘛! 。 第六百零三章 同朝为臣 北疆军重新踏入边狼部的草原上。 但和第一次气势汹汹而来不同,这次迎接他们的不是边狼部的武士,而是每个氏族自愿前来的妇孺。 对于帮助边狼部惩戒邪魔的英雄,边狼部从不吝啬自己的好意。 北疆士兵对上凑到自己身边,笑脸相迎的边狼女孩,那张被风沙打磨的老脸也不禁害羞起来,在敌人面前没低下的头,现在倒不敢直视人家。 几十万北疆军统统在边狼部边境处扎寨驻营,对士兵和边狼部子民说的理由是北疆军为防还有邪魔作祟,特在边狼部边境守护边狼子民,待万事安定后便会自行离去。 士兵和百姓会相信这样的话,北疆军的将领和边狼部的贵族却都知道其内还有更大的隐情。 将领每日都在巡视军营,不让士兵过于懈怠;而边狼部贵族也惶惶不可终日,吩咐仆人收拾好细软,随时准备再跑路。 是战是和,最后还要看金帐里最后商议的结果。 在金帐原本的位置上,一个高大的金色帐篷又被立了起来,账外聚集着萨满和狄无敌的亲卫,两方虽然没有发生冲突,但站立的位置却在隐隐呈现对立状,金帐上空的气氛也凝重的连飞鸟都不敢飞过。 “皇后的旨意是什么,原话说出来。” 狄无敌坐在长桌一端,尽管金帐被立了起来,但账内的陈设还十分简陋,只匆匆铺了一层毛毯和摆了一张长桌。 众人按着自己立场坐在长桌两端,而老欧则是自己找了个角落躺着,一副不关他事的模样。 坐在阿青稍后的观星使直起背,对狄无敌拱手道“狄将军,皇后娘娘的旨意就是让我等听从少司大人的安排,还说若是有谁不服的话,请尽管让他去平京找娘娘问个清楚。” 狄无敌睁开眼睛,虎眼圆瞪“你在威胁我?!” 观星使不卑不亢道“不敢,但狄将军若是有空闲的话,回京看看皇后娘娘也好,皇后娘娘一直牵挂着大将军。” 狄无敌冷哼一声,不再将矛头对准观星使,现在且不论皇后到底有没有下这道密旨,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唯一能决定边狼部前程的就是他和阿青。 狄无敌看着坐在自己对立面的阿青,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从第一次看见此女时他就觉得此女这把剑迟早要名扬天下,但没想到这才几年功夫,这个女子就能够坐在他对面和他掰手腕了,更想不到她竟然站在了外族人的立场上。 “阿青…少司大人…”狄无敌顿了顿,把对阿青的称呼改口换成官职。 “狄大将军。”阿青同样回道。 “照理说,你隶属钦天监,我属军职,在朝廷上各司其职,平时井水不犯河水,更没有对对方职务指手画脚的资格;但有一点还请少司大人铭记在心。” 狄无敌点了一下桌面,咚声让众人心中一沉。 “你我都是大定的朝廷命官,该为大定百姓负责,为大定天下负责。” 狄无敌沉眼盯着阿青,说出的话让在旁的林星轮都有些心急如焚。 舅舅这是已经把大帽子扣在了阿青头上,要是阿青一个回不好,岂不是就要被说成叛国?! 林星轮对自己舅舅的脾性了如指掌,舅舅平时话少手狠,能直接动手就绝不和别人多说一句,但这不代表舅舅不谙权谋之术,官场上的那些舅舅用起来也会像他手里的刀一样,只是杀人不见血罢了。 “我懂。”阿青点点头,理所当然道“所以我才为皇上、皇后娘娘对边狼部奉上国书,两国交好,再开通市,从此北疆边境安宁,我们大定也多了一个盟友,这不是于民于国都是件大好事吗?” 狄无敌的眼神直直传到阿青眼底,阿青可以感受到狄无敌正在审视她。 但阿青问心无愧,她是在做正确的事,任由狄无敌审视。 “你…”狄无敌原本还要质问阿青,但突然他脸色一变,头转向账外,似乎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阿青讶异于狄无敌的变化,也去感受了那个方向的气息,一个熟悉的气息出现在她感知内。 阿青眨巴下眼睛,心想今天还真是熟人都到齐了。 “你好自为之。” 狄无敌站起一甩袖袍,向外大步走去,等狄无敌离开金帐后众人才松了口气。 这个狄大将军的气势实在是太强了。 “阿青…”坐在主位的阿普美拉了拉阿青的袖子,眼中充满期待“现在都是你做主了吗?” 阿青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 阿普美浑身放松了下来,一连串的意外发生,尽管之前早有预料的,但亲身面对还是给这个半大小孩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大萨满,该去沐浴更衣了。” 央金搀扶起阿普美到账后沐浴,阿普美现在的模样比起大萨满更像是个乞丐,想在历代大萨满里找出一个比他更狼狈的都难。 “阿青!” 林星轮见账内没了其他人,凑到阿青身边着急道“你为何非要招惹舅舅!要是今后舅舅对你怀恨在心怎么办?” 阿青拉过林星轮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比起边狼部的子民安危,狄将军若是要敌视我,那我也觉得十分值得。” 林星轮还是不能理解,虽然边狼部子民无辜,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些杀害他们大定边境子民的边狼武士难道不是这些无辜人所供养的吗? “一码归一码。” 平凡人无法决定自身的命运,更勿论决定别人的命运,他们空有一副好心却只能无用武之地,但这也不能否认这些好心的珍贵。 “算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林星轮叹了口气,最多以后自己累点,在阿青和舅舅中间多斡旋些便是。 “对了,阿青,你的剑。”林星轮把四方拿出递给阿青,刚一碰到阿青的手指,四方就化作白光回到阿青剑心手内。 “可舅舅这么匆忙去做什么啊…” 林星轮说着就要站起去账外看个究竟,在角落的老欧出声制止了他。 “人家要去叙旧,你去凑什么热闹!” 。 第六百零四章 千年一变 狼神亲降神谕;阿普美大萨满圣者首年,边狼部与大定契定同盟之约,重开北疆通市,两国交好,狼神神恩传扬天下,天下万众无不欢欣雀跃,此为阿普美大萨满圣举之一——《大萨满传——阿普美》 北疆军开始分批从边狼部内撤退,在边狼部驻扎月余,北疆军终于亲眼看到了自己一直认为是崇险之地的边狼部真貌。 历代的北疆军都认为只有最蛮荒,最凶残的地方才能孕育出那样残忍的边狼武士,再加上荒漠的隔绝,更让北疆军觉得荒漠的那头也是个不毛之地。 但此次深入边狼部草原,北疆军才了解到原来边狼部生活在一个绿洲内,这里甚至可以称作世外桃源。 除了凶残的边狼士兵外,边狼部的百姓同样温柔善良,而那些边狼女子的眼中,都蕴含着他们从没见过的亮光。 在北疆军的撤离过程中,有不少边狼女子偷偷跟随在自己心仪的男子身边,浑身裹上黑布,就连脸上也系了黑纱,瞒着家人和情人远走高飞,前往另一个陌生的国度。 这种情况在北疆军中并不少见,但将领们却对此视而不见。 他们已经知道了上层谈判的结果,说不定以后大定和边狼部都要建立起专属的商道和边市,两国的男男女女互生情愫又算什么大事,这不是还有助于两国交好嘛? 但北疆军将领对于狄将军突然退让也感到有些迷惑不解,他们一直以为强硬的狄将军最后终会荡平障碍,率领着北疆铁骑踏平边狼部,把这个草原纳入大定的版图。 却不曾想竟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钦天监少司成了主事人。 这里面的关节到底是什么? 将领们私下讨论过多次,都得不出个合理的理由,只知狄将军这月也没有在北疆军中出现过,就连亲兵都没见过狄将军的身影,若不是狄将军是当世无双的武者,主将失踪早就引起北疆军内的恐慌了。 还有斥候来报说,在荒漠的深处,最近时不时会听到一些巨响,将领们还让撤军的时候小心些,说不定又是什么怪物在荒漠深处作乱。 “嘿嘿,那个老小子,这下苦头可要吃个痛快了。” 老欧从金帐外回来,拍了拍身上的黄沙,忍不住跟阿青嘲笑道。 阿青在一个文书上印下一个方方正正的官印后,抬头对老欧道 “狄将军还没脱身吗?” 阿青这个月都在处理大定和边狼部契约以及北疆军回军之事,这本是她的一个突发奇想,却没想到落到实处如此麻烦。 其实到阿青手上时,那些庶务都已基本处理完毕,但饶是如此,阿青也不得不每日坐在账内,像个木偶人一样拿起自己的官印盖在各类文书上; 一时半刻不在账内就会发现有人在等自己,害得阿青连上茅厕都要跟旁人打声招呼才敢去上。 “他想脱身?断剑已经在他身上打下了印记,他都不敢往北疆城跑,怕连北疆城都要被无敌给拆咯,只能带着无敌不断在荒漠里转圈圈,真真像丧家之犬一样。” 老欧想到那个画面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有生之年能够看到这混蛋如此狼狈的模样,倒也是喜事。 “你不是之前一直在努力不让二人见面发生冲突嘛?”阿青瞥了一眼老欧,又低头去印官印,心里还有句话没说出口。 怎么你现在幸灾乐祸起来了? 老欧想到自己之前为此费的脑筋,撇撇嘴道“我这不是来的时候没注意到无敌也跟来了,等我知道的时候也晚了,无敌早就看到那混蛋的样子了;” “不过无敌倒是比我想的克制许多,在大军交战的时候没有出手,如此我也不用过于忧心,想来无敌不会真的下死手。” 断手断脚那就不一样了,老欧心里暗道。 “你还要感谢你林姨呢,你这破事,若不是无敌纠缠住了老东西,你觉得老东西会让你这么轻松做成这事?” “他早就想把边狼部从大定北疆上铲除了,好让他腾出手做别的事。” 老欧哼哼两声,把差点要说出口的秘密收了回去,阿青也没有在意,继续忙着自己的事。 边狼部和大定结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皇上的圣旨已经送到了金帐内,上面大加夸耀阿青,并亲切称呼边狼部为友邦,甚至公开承诺将会邀请边狼使者前往平京国访,届时大定必以国礼相待。 已经举行仪式,正式继任大萨满的阿普美也委托老桑吉起草了一份国书,派使者送往平京,放低了边狼部的姿态,愿与大定开通互市,永结同盟。 大事安定,阿普美腾出手开始学习大萨满的知识,其中第一个学的就是如何清除诅咒,阿辉在阿普美帮他清除掉诅咒后便一时不见了踪影。 “青丫头,你虽然做这件事是好心,但我还是要提醒你,这底下的东西,你可要管好了,再让什么有心人利用,那可是一场殃及两国的大祸。” 老欧指着地面,阿青知道他说的是原初大地的事。 阿青放下官印,放出感知没有发现周围有人,犹豫后还是把锻剑峰地下的原初之火的事告诉了老欧。 “什么?!我锻剑峰下面也有原初之力?!” 老欧大惊失色,差点把整张桌子打翻。 阿青也觉得事态似乎比她想的还要严重,而且自己剑心的苏醒恐怕就是和原初之力现世有关。 但阿青还是没有将是封家封印原初之力的事告诉老欧。 说来也奇怪,这一整个月南宫梦都不见踪影,明明大定和边狼部结盟的消息早就传回了北疆城,按阿青对这个丫头的了解,知道这样的新鲜事,南宫梦肯定第一个就马不停蹄赶来,怎么会连封信都没传来? 阿青早就传了信回北疆,一直苦苦等着南宫梦的回信。 老欧在账内背手转圈,思考边狼部下方的原初大地和锻剑峰峰下的原初之火的关联。 原初之力现世…绝不可能只是两场意外! 。 第六百零五章 风声呼呼 彭莒已经忘了这是自己第几次来通天峰了。 以前这不过是个修饰中的禁地,第一次来的时候突然成了异宝出世的宝地,现在再来,似乎还有一场更大的秘密。 通天峰上的风出奇的大,彭莒身上的毛发都被吹得倒竖起来,不得不升起净世琉璃光护身,看着前面那个泰然自若的人,彭莒心里一阵暗嘲。 就知道自己舒服,也不想想别人! “你在骂我?” 老欧转过头看向彭莒,眼里霎时透出两道剑光。 彭莒被这剑光刺的背上生疼,连忙摇头否认。 “哼,不要以为就你们修士有心有所感,武者与天地达到一定契合时也会对恶意有所感应。” 老欧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山尖,三两下就跳上通天峰的尖端,那里只有一块石头可以落脚,再往下看便是无边无际的云海。 “上来。” 老欧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彭莒不情不愿地跳了上去。 有了老欧站在石头上,彭莒就只剩下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可以落脚。 彭莒在这颗悬石上不断摇摇欲坠,彭莒一边维持平衡一边咬牙道 “到底让我来这里干嘛?!” 老欧背手而立,看着自己头顶湛蓝的天空。 “还觉得风大吗?” 彭莒一愣,差点身子不稳从石头上摔了下去。 连忙稳住身子,彭莒再细细感受,解除了净世琉璃光后他的皮毛也没被吹起一根,都贴顺的覆在身上。 这通天峰上越往高处风本该越大,但为何这最顶端却无风无波,就像到另一个空间了般。 “这是风眼,并不是风不从这里经过,而是这里就是产生那风的地方。” 老欧点了点他们的头顶,在彭莒毫无准备时一把捞住他脖子,脚上用力向上跳去,彭莒只看到眼前的事物在渐渐后退,最后陷入了黑暗内。 等彭莒再恢复意识时,只觉得耳边剩下了无限的安静,安静的让他头皮发麻,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在他心中升起,就像有人在耳边对他耳语一般,让彭莒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或者他现在已经成了一缕幽魂? “醒来了?” 彭莒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魂飞魄散,等把心安抚一些后彭莒才试探出声。 “欧前辈?” 饶是自己的声音,彭莒现在也感到十分不适应,以往听惯了的声音在这个地方就像是个陌生人一样,不知来自何处的回声回荡在他耳边,让彭莒一下闭紧了嘴巴。 “走吧,这里可是好地方。” 老欧带着彭莒向着深处走去,尽管四周一片漆黑,四处回荡着不知从何来的呜呜声,但彭莒紧贴在老欧身边还是有了一丝安感。 不知等走到哪里时,老欧突然停下了脚,那些呜呜声也消失不见了,周围重新陷入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吐。” “啊?” “吐火!”老欧语气中有一丝难掩的颤抖,彭莒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老混蛋也不像自己想的那么轻松,身上指不定承受了什么压力。 也不敢再问原因,彭莒张嘴一吐,一团净火就从嘴中喷出。 哪怕是净火明亮的光芒,在这个无尽黑暗的地方也照亮不了什么,火焰就像被黑暗吞噬一样,只能看到火焰本身,最多再加上彭莒嘴边的一点地方,别的什么都照亮不了。 净火源源不断从彭莒的嘴中吐出,但就像一朵小水花一样融入黑暗内,老欧也没叫彭莒停,只是放在彭莒脖子上的手不知何时也开始颤抖起来。 “够了。” 老欧一声令下,终于在彭莒差点把自己肺都吐出来前喊了停。 彭莒还没问到底里面是什么,就有一股无比纯朴的风从他面前吹来,彭莒一感受到那风又晕了过去,唯一的念头是自己好像回到了母亲的肚子里一样,一切都是那样纯真无华。 等彭莒再醒来时他已经倒在通天峰的峰顶上,老欧站在他身边,背手看向天边。 “就这样?” “就这样。” 彭莒对阿青点点头,之后彭莒就发现自己体内的妖力莫名其妙增强了许多,还觉醒了魂灵更深的记忆,倒是让他受益匪浅。 阿青皱眉思索,想着要不要去问老欧这件事的缘由。 但老欧既然开始就没告诉彭莒和她,想来是有不能说的理由。 可从彭莒说的这些细节来看,阿青脑子里总会把那个地方和原初之力结合起来。 “你在想什么?”彭莒凑到阿青身边,用力闻了闻阿青身上的味道。 他总觉得这段时间没见,这个女子身上多了一股他忍不住亲近的味道。 “阿青,你好了吗?” 账外传进阿普美的声音,阿青抬起头,让彭莒在账内等着,自己走出账外。 帐门外阿普美牵着两匹高马在等着阿青,阿普美对马上歪歪脖子,阿青就拿过一根缰绳翻身上了马。 阿青和阿普美策马走在草原上,身后没跟着随从,现在的草原甚至比起狼将军还在的时候更加平和,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居乐业的感觉充斥在每个边狼部子民的心中。 北疆军已经基本撤离了边狼部境内,只剩下一支小队由林星轮统领,阿青离去的时候护送她一并离去。 阿青和阿普美驾马到了埋葬旺达的地方,两人先后下马。 这个地方已经成了阿普美的私地,他父亲的骸骨也已经转葬到此处,阿普美没有把阿妈的墓建的多风光,只是把狼将军的头颅当做祭品放在目前,自己和诺布在此为父母守灵了一夜。 人死如灯灭,若是不能回归故土,就算与金银共葬又如何? 阿妈的话句句在耳,阿普美低头看着旺达的墓看了良久,转身从怀中取出了一小瓶东西递给阿青。 “这是阿妈一根小拇指的白骨烧成的骨灰,阿妈一生都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带着我和诺布回到故土,但现在我是走不了了,我也不忍心阿妈离我而去,只能用这小指头的骨灰来慰藉阿妈的思乡之情。” 阿青接过旺达的骨灰,答应阿普美会将旺达带回她的家乡。 。 第六百零六章 钺王反了 阿青和阿普美策马返回金帐,林星轮已经在那里等候。 林星轮领着狄无敌的亲卫,今晚就要接阿青回到北疆城。 狄无敌从那天起就失去了踪迹,只有一天蓬头垢面的出现在北疆城内,让大家不用担心他的安危,同时宣布林星轮宸王的身份,让北疆军安分守在城内,有事听宸王调遣后就又匆匆离开。 据一些斥候来报,他们亲眼看见狄将军被一个女子追杀在大漠中。 这样的荒谬之言自然被上官呵斥,同时让大家都提起精神,有事没事不要离开北疆城周围的范围。 阿普美带领着萨满和暂时受他统领的武士们送阿青等人到了边狼部的边境线。 两人在分别时,阿青对阿普美打了个眼色,阿普美不明所以上去前,阿青在众人惊骇的眼神下勾住了阿普美的脖子,把他拉到自己耳边。 “大胆!” 萨满中当即有人要下令把阿青拉开,却被老桑吉制止。 从这一个月的观察来看,老桑吉已经知道阿青和大萨满之间的从属关系并不是他一开始想的那样,很大程度是这个大定少司在掌控大萨满的举动。 但狼神既然都认可了这个事实,老桑吉觉得自己也没有资格对其指手画脚,说不定这个少司也是狼神的使者之一呢? 想到此处老桑吉忍不住在心中赞美了一声狼神,他的神光已经照耀到了遥远的荒漠那头。 阿青拉过阿普美,阿普美也有些惊慌,低声问她要做什么。 阿青拍了拍阿普美的肩膀,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劝诫道 “阿普美,你现在是这个草原上至高无二的大萨满,我说过让你复仇,让你拥有权力,都说到做到了。” “现在我要提醒你,在你有生之年,一定要让边狼部和大定保持安定的局面,让大定子民和边狼子民和平共处,休养生息,至少一代不动干戈,这是你对我的承诺,你还记得吗?” 阿普美觉得阿青现在的语气中有从未听过的严肃,赶忙点头回道 “我都记得,你干嘛要这样,这么多人看着呢。” 尽管阿普美身子都在微微扭动起来,但阿青还是没有松开他的脖子,反而将手按在他的后心上。 “你的血里有一半大定人的血,这是你的宿命,也是你的使命,若是你违背了你的诺言,不仅是狼神会剥夺你的神眷,我也会来要走我给你的东西。” 阿青松开了手,和阿普美平视而立。 尽管阿青没再说下去,但阿普美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银光,心脏不自觉慢了一拍。 从这个眼神里阿青告诉阿普美他给了他什么。 小心她回来找他索命! 阿青收敛起银光,对阿普美甜美一笑。 阿普美浑身僵硬,就这样呆呆看着阿青背过身,坐到马上朝着荒漠中离去。 身后萨满纷纷弯腰行礼,以边狼部最庄重的礼节恭送带来和平的使者离去。 直到阿青一行人被黄沙彻底掩盖住后,阿普美心中还是无法安定。 若是自己没有完成诺言…这个女人真的会回来杀了他! … 阿青回到北疆城,迎接她的就是所有北疆军的将领。 这些将领看着阿青的眼色都带着些复杂,底下的人不知道,但他们都知道阻止了他们,保护边狼的是这位少司大人,但在那些杀不死的怪物中救下他们的也是这位少司大人! 被夺了功劳和救命之恩两股情绪交杂在这些将领的心中,让他们实在无法真心拥戴这位少司大人。 阿青的眼神扫过那些将领,对上阿青眼神的将领纷纷低下头去。 无论如何,这位少司大人都是有大本事的人! 阿青驾马进城,城内的北疆军和百姓都欢呼雀跃地叫喊着少司大人,若不是犯忌讳,怕是万岁都有人叫出来了。 其实不少北疆城的百姓家中为阿青立下了长生牌,日夜供奉,感谢阿青为他们做的一切。 北疆城从边狼部开始骚扰边境就屹立此处,各朝各代为了就近征兵,便强行把北疆城每一户都编入了军户,生的男丁从出生开始就是军人,彻底剥夺了他们离开这座城市的机会。 朝朝代代,北疆军里哪一家没死过孩子、丈夫?哪一户不对边狼部深恶痛绝? 但他们最恨的还是自己身上这副命运,生生代代,永世难逃的这份命。 但今天这个命运竟然被打破了,而解救他们于生死间的就是这位从平京来的少司大人 虽然这个少司大人身穿一袭青衣,看上去柔柔弱弱,好像连一个军户家里的婆娘都比她能打的样子。 但这都不足以质疑少司大人立下的功劳,哪怕是狄将军都没解决的边狼部隐患被少司大人解决了! 不用死一个兵士,没有一个家庭痛失至亲! 妻子可以等回她们的丈夫,孩子可以被抱在自己父亲的怀中,这简直堪称神迹! 而创造这份神迹的人,就被拥上了北疆城的神座。 士兵和百姓看着阿青策马从大道中间缓缓而过,不知是谁带了头,上到老者,下到幼童,齐齐对阿青弯腰行礼,嘴中高喝 “愿少司大人长命安康。” 阿青迷茫的朝着两边晃头,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 驾马跟在阿青旁边的林星轮嘿嘿笑道“好啊,少司大人今天可是出尽了风头,这架势都赶上我封王礼时母后为我准备的城相贺了…” “…不,这次大家都是实心实意,心甘情愿的祝愿你,可比我一封懿旨得来的祝愿厚重多了。” 林星轮调笑着阿青,心里也为阿青能得到这么多人的爱戴而感到高兴。 阿青虽然嘴上不说,但嘴上上扬的笑容,也证明她心里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一行人在夹道相迎的贺声中回到了将军府,一回到府里,就看到一兵士焦急地坐在门槛上。 那兵士看到林星轮就赶忙向他跑来,林星轮也看到了他,看装束像是平京的禁卫。 林星轮翻身下马,禁卫来不及行礼就凑到他的耳边焦急道了一声。 “宸王殿下不好了!钺王反了!” 。 第六百零八章 不能调动 “谁允许你这么跟我说话的?真想欺师灭祖?” 老欧的语气里多了一丝严肃,严厉的眼神盯着徒弟。 林星轮被师父一巴掌打的清醒了些,深深吸口气,林星轮在老欧面前垂下头。 “师父,我错了,我不该着急。” “坐下。” 林星轮乖乖坐回到椅子上,老欧把手背在身后,不动声色地甩了甩手腕。 没用上武势这巴掌把他手都给摔疼了。 “你母后受难,你着急是难免的,但你要记住你不仅是你母后的儿子,还是这个国家的决策者,至少现在这个国家的命运已经握到了你的手里,你一声令下,不只是你自己的生死,还有北疆军和整个平京城内百姓的生死。” 老欧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要对这个徒弟教训这些,他一直觉得在这些事情上完用不到他插嘴,多的是人排队给这个徒弟讲这些家国大业。 “是,师父。” 林星轮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听不出其他情绪。 “你好好想想,想出一个具体的办法来,晚上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老欧跟阿青比了个眼神,阿青点点头,跟着老欧一起出了屋,留着林星轮一人垂头坐在屋内。 到庭院里,老欧布下武势,阻隔他人探听。 “北疆军不能离开北疆城。” 老欧开门见山直接告诉阿青这个事实,阿青也不意外,北疆军的职责太重,虽然现在边狼部和大定算是半同盟的关系,但若是万一呢? 这个万一一旦发生,没人承担得住这个责任。 “可平京城也一定要救…”老欧拖着自己下巴苦苦思考要怎么两边都顾及下,那个送信的也不知跑了多久才跑到北疆城,现在平京城的情况他们更是一概不知 “这狄无敌,这种时候跑到哪里去!还要老子在这里想这种烦心事!” 老欧想着想着骂起狄无敌来,然忘记是他把林无敌引到北疆才导致狄无敌被围追堵截的情况。 阿青心念一动,看向屋内,而后头转向一个方向,正骂的上头的老欧没察觉此事,还在滔滔不绝骂着狄无敌,等骂完后老欧发现阿青的注意力压根就不在他的身上,禁不住斥道 “青丫头你在看什么呢?!还不赶快想法子!” 阿青阿了一声,淡淡道“既然没有军队可以调动,我们直接回到平京城,控住钺王,逼他解开封印,放走皇上和皇后不就可以了吗?” 老欧一愣,这事在这个丫头嘴里怎么变得这么容易呢? “你这丫头!怎么没半点长进,单凭一个钺王能做出这样的事?背后定然有君家的身影!这个君家的实力…哼哼,我都觉得深不见底,你要单枪匹马去跟一个君家扛?” 老欧的语气中满是怀疑,就算阿青剑心已经复原,老欧也不觉得她本事大成这样。 阿青的小指头不断勾动着。 “不试试怎么知道?” “得了吧!今晚再好好想想,实在不行回锻剑峰借人去,对了,封家那丫头呢?这个时候封家也别想逃!那时立下什么劳什子三大圣地还不是防着这一天…” 老欧骂骂咧咧地背手向外走去,也不去看林星轮,让他一个人静静。 阿青一直看着那个方向,心里敲定了主意。 … 入夜,林星轮骑着一匹快马向平京疾驰,死势隐隐浮现在他的身上。 他就是靠着这层死势躲过了师父的感知,死势是万物灭尽时产生的一种状态,既然万物已然灭尽,那也不会再有其他气息存在,因此死势反而能遮掩住自己的气息,让人无声无息躲过他人的感知。 “驾!驾!” 林星轮恨不得底下的快马多长四只脚,最好能让他今晚就能到达平京; 但武势激发生灵潜力也有上限,若是林星轮再往战马体内注入死势,这匹马就真的要变死马了。 林星轮眉头紧皱,他害怕若是自己迟一点赶到平京会看到自己最恐惧的事情发生,他要赶在一切之前解决掉灾祸的根源。 林月轮! 林星轮头一次如此憎恨这个男人。 林月轮嫉妒他,设计他,这都没有关系…可为什么要对他的母亲下手,为什么要用整个平京城的百姓做筹码? “该死!” 林星轮咬着牙骂出了声。 蓦然!在他前进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个身影。 林星惊,刚才他完没注意到有个人在自己面前,林星轮紧紧攥起缰绳,但这时想要勒马已经太迟,军马不受控制的朝那人撞去。 林星轮已经拔出不败,准备刺入坐骑的脖子,但还没等他刺下,军马就自己停了下来。 林星轮举着不败,呆呆看着前方,只见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阿青出现在了他面前。 “阿青…” 阿青收回点在军马额头上的手指,剑势驱除了林星轮的死势,也强行让军马停了下来,军马在阿青的剑势下出奇的顺服,乖乖站在原地。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星轮翻身下马,走到阿青面前问道。 “跟着你啊。”阿青抬起左手小拇指,勾了勾,林星轮只觉得自己的小拇指也不自觉勾动了一下。 林星轮焕然大悟,原来阿青在他身上下了牵丝。 “你怎么…”林星轮本来想问阿青怎么知道他会独自离开北疆城的事,但看到阿青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这点心思都被她看在了眼里。 “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懂吗?”阿青撇撇嘴,轻轻拍了一下林星轮的肩膀,把他拍的倒退一步。 “但你不该不告诉我,你一个人上路若是遇到了危险,我会担心的。” 林星轮把头甩到一边。 “师父有自己的打量,可我不能看我父母深陷危险中什么都不做,我不会因为一己之私陷北疆军于危险中,那我自己回去总可以吧!” 阿青听出林星轮还在赌气,虽然在边疆打磨了这段日子,可林星轮遇到这样大的事还是容易乱了手脚。 “好了,走吧。” 阿青唤出藏在林中的彭莒,对林星轮摆摆头。 林星轮一愣,随后知道了阿青的意思,骑上彭莒,坐在阿青身后。 “坐好了。” 彭莒在下一息化作一道蓝光,朝平京方向飞驰而去。 。 第六百零九章 再回平京 咦,那小子呢? 在北疆城内外找了一遍狄无敌的老欧回到将军府内,终于察觉出了不对; 那小子的气息怎么没了? 不止是他,就连阿青那丫头也不见了踪影! 老欧沉着脸踹开林星轮屋子的门,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好小子! 老欧伸手抓过桌子上留下的一张纸条,纸条上只写了两句话。 “亲有难,必得回!” 不用问,那小子一定是私自跑回平京了,还有青丫头,明明知道还跟着一起跑了,这是联起手来瞒着他? 主意一个比一个大了! 老欧现在恨不得立刻上路把那一对男女追回,一人狠狠给几个鞭子,但林星轮阿青这一走,狄无敌也不在,整个北疆军突然没了可以做主的人,若是他再凭空消失,明天一早这个北疆城定会生乱! 就在老欧不断思考要怎么分身而用时,一股气息出现在门外,老欧面上先是一喜,而后立刻变回冷漠。 狄无敌推门走了进来,浑身褴褛,盔甲早就被砍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脸上也挂着道道彩。 “你知道发生什么了?!现在才回来!” 老欧把林星轮留下的纸条甩给狄无敌,狄无敌接过扫了一眼,没说什么就往外走去。 “喂!你去哪!” “换衣服。” 狄无敌无波无澜的声音传来,老欧罕见的露出了一些愧疚表情。 虽然不知道这老小子和无敌达成了什么交易,但能脱身想来也是付出了极大代价,甚至可能危及生命的代价。 说起来这次林无敌前来北疆也有他的责任,他早就察觉到林无敌跟在身后,但他实在受不了这位姑奶奶了啊! 在锻剑峰上没人打架她就天天找他,偏偏她那把断剑又赖皮无比! 一代堂堂剑圣在众目睽睽下被打的抱头乱窜,这哪里忍得下去嘛! 于是老欧干脆想出个祸水东引的损招,反正那小子在军中实力和在别的地方天差地别!就算是无敌也杀不了他! 老欧用这个理由安慰了自己,站在门口等着狄无敌换衣服出来,等狄无敌从房中出来后,老欧一愣。 这人怎么连铠甲都穿上了? “走!” 老欧连忙跟上。 “你这是去干嘛?” “勤王!” …… 封城近月的平京早已经引起整个天下的震动,各州各府都翘首观望平京的情况。 从封城开始,从平京传出的消息只有皇上封钺王为太子,命其监国,各府衙当听太子懿旨,天下兵马为其调用。 从这短短的一段话,各掌控一方的官吏都闻出了不寻常的味道。 为何这不是命令不是以圣旨的方式传达天下? 为何绶封太子这样的喜事没有开坛祭天? 按祖制,封太子礼更要天下相贺,哪有就这样匆匆封了就让新太子监国的? 而且晟王的消息呢? 还在北疆的宸王呢? 这位可是嫡皇子,亲舅舅更是天下大将军!会轻易将太子之位让出? 种种不寻常让在地方的官员心思活跃起来,谁都看出这是大定又一场大变,也是又一轮洗牌,若是能在这个牌局中站到胜利方那边…… 不、不可以…… 太混乱了,看不清局势,贸然进入只有身死族灭的下场。 保留着理智的官员将从平京传出的消息按下,默默继续做着自己的本职,但目光从来没离开过平京的方向,发出去打探消息的探子去了一波又一波,只想在这场游戏中占据最有利的位置! 然而官员都不知道的是,在这场风暴最中间的嫡皇子——宸王殿下已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平京,身边更是一个兵士都没带,只有一个女子伴着他左右。 “阿青!” 林星轮看到阿青冒冒然就走到城门的位置,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要是被墙上的叛军发现还不被射成筛子! 阿青向后看了林星轮一眼,眼中的银光让林星轮一愣,而后不自觉走到阿青身边。 “不用担心,整个平京都被封印封住,封印不解,没有人可以出入,钺王不会浪费兵力用来看守最安的地方。” 此时阿青的声音给了林星轮一种莫名的安心,林星轮跟着阿青走到封印前,脸上又开始犯难。 “那我们要怎么进到封印里去?而且城墙紧闭,我们要如何入城?” “哎哟,好巧呢~” 两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本就紧张的林星轮背后一绷,不败露锋,指向后方那人。 “是你?!” 在二人身后,一脸无辜的正是许久未见的阿辉。 阿辉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并无害人之意。 “宸王殿下,我可是来帮你的,你这样可不是仁主之举。” “鬼要你帮!” 林星轮对阿辉咬牙切齿,这个伤了阿青的人,简直比林月轮更可恶! “有我,会方便很多的。”阿辉放下了手,把脸转向林星轮旁边。 阿青看着笑着看自己的阿辉,在她进入剑心状态时便发现一直隐匿在他们身后的阿辉,但正如他所说,阿青感受不到他的恶意,便想等他出来听他所欲何为。 “走吧。” 阿青眼中银光闪动,答应了阿辉加入他们的请求。 林星轮虽然不解,但阿青都这么说了,他还是收起不败,用敌视的眼神看着阿辉走近。 三人站在封印前,阿辉伸手对阿青做了个请的动作。 阿青抬起右手,一阵银光过后,四方从她手中出现。 四方自动浮到三人上头,剑身缓缓转动,一股无比古老的气息护住三人,阿青先抬脚,阿辉和林星轮紧紧跟在她身后。 可挡千军万马的平京封印在四方的庇护下就如同无物般,三人顺利穿过了封印,林星轮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那柄只看了一面锋的怪剑。 在边狼部内时林星轮拿过四方,到竟不知它居然神异至此,拿着这柄神剑,岂不是天下都可去得?! 穿过封印到了城墙前,阿辉就自觉运用法力,一道月光形成的拱门出现在三人面前。 “请吧,两位。” 阿辉故意笑着看了一眼林星轮,先一步进到月光拱门内。 。 第六百一十一章 皇城内密 “说你笨你还真不客气!白儿就是个小姑娘,她如何知道那么多事?不是说皇子都是龙子龙孙吗?怎么生出了你这个蠢货!” 阿辉越发不客气,对着林星轮就是一顿辱骂。 早就心急如焚的林星轮握紧拳头,几乎原始地朝阿辉挥去,既没用上武势,也没任何套路,只是单纯的向阿辉发泄怒火。 阿辉当然不会傻乎乎地站着给林星轮打,向后一躲,跟个顽劣的孩子一样,在不大的屋子里跟林星轮玩起了捉迷藏。 “别闹了。” 在两人经过阿青身边时,阿青一人一只手抓住两人的手腕,将其分开来。 “坐回去,你闭嘴!” 阿青前一句对着林星轮,后一句对阿辉,两人都愤愤坐下。 阿辉撇撇嘴,但还是不再出言激怒林星轮。 “白儿。” 阿青对上白儿的眼神。 “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白儿点点头“我也都是听坊间他们流传,前段时间茶楼还没关的时候,茶客都会讨论皇城里的巨变,有说皇上要传位给钺王的,也有人说那天晚上看到了一支军队打入了皇城,钺王是把皇上和皇后都杀了再假传圣旨…” 白儿说到此处看了眼林星轮,林星轮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 “但大部分人还是说皇上和皇后是被钺王囚禁住了,如果他真的弑父弑母,必为天下所不容,而且狄将军还在外领军,到时候钺王就算登上了皇位,也会被狄将军的大军再拉下来;” “唯一稳妥的办法就是控制住皇上,让皇上心甘情愿把皇位传给钺王,如此才能名正言顺。” “虽然不知道钺王要用什么手段…但想来为了皇位,他什么都做得出…甚至可以杀了自己的亲兄弟…” 白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一个流传的最广的传闻告诉了三人。 “他们说,钺王最有可能的,就是杀掉晟王和宸王,只要当今皇上膝下只有他一个儿子,那就算他犯了天大的错,为了江山稳固,皇上也不得不传位给钺王…更有人说,晟王在钺王控制住平京那夜里就被杀了,现在就等着宸王回京救驾上钩了…” 白儿向林星轮投向担忧地眼神,至少那些人说的没错,宸王殿下确实回到了现在对他而言万分危险的平京城中。 白儿说完后,三人都陷入了沉默,阿辉眼珠不停提溜,明显就是想说不敢说,而林星轮则是低头看着自己茶杯里的茶水,不知在想什么。 白儿左看右看,见迟迟没有人发声,便自己小心翼翼问道: “阿青姐,你们是要去救皇上和皇后娘娘吗?” 阿青点头:“皇后娘娘对我有恩,我不能坐视不理。” 白儿捏紧了掌心,鼓起勇气道:“或许…我可以帮阿青姐一些忙!” … 当天傍晚,白儿穿上一身从屠夫娘子那里借来的粗衣,跟在一个屠夫后面,赶着一辆载着五头猪的车往皇城方向而去。 这一路上有数十辆载着牲畜的车排成一道,送着自家牲畜的百姓面色都有些愁苦。 白儿机灵地看着四周的情况,把皇城周边的布防都在心里记住。 这是她之前发现的一个疏漏,从三日前,皇城内便不知为何征召民间的牲畜,但为了节省兵力钺王并没有直接强夺,而是派一个传令兵到每家每户有蓄养牲畜的家庭传令,让他们自己赶到皇城内。 若是不服,便按抗旨处理! 尽管百姓怨声载道,但为了自己的脑袋,三日里还是不断有百姓送自家的牲畜进了皇城。 白儿家附近的那户屠夫也接到了这个命令,屠夫愤愤不满,曾在白儿面前小声咒骂皇城里的人,吃那么多牲畜小心得猪瘟! 白儿便趁机跟屠夫做了交易,花钱买下这些猪,但还是奉命送往皇城,只是自己要一同前往。 屠夫不知白儿做这赔本买卖是为何,但自己没了损失自然开心不已,忙不迭答应下来。 白儿混在运送牲畜的车队里,想要进入皇城一看究竟。 从之前送过牲畜的百姓口中得知,诺大的皇城现在竟空了般,禁卫皆不见了踪影,守城门的士兵穿的也不像平京禁卫的衣服,而且对牲畜嫌弃无比,都让百姓自己把牲畜运到皇宫里,统一安放到一个地方,才会有内监前来收取。 若是能进到皇宫,白儿就想趁机躲起来,夜深后找一套宫人衣服,摸到皇后的寝宫处,如此便能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如今的情况! 接近皇城城门,白儿低下了头。 前排的人都被守城的白衣兵士检查无误后放行,很快就轮到了白儿这一车。 白儿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但努力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不让这些兵士看出有诈。 白儿!你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白儿在兵士近身前咽了口口水,而后换上一副温婉顺从的笑容。 在皇城结界的感知范围外,阿青站在一处高楼里,眺望着皇城的方向。 “白儿没问题吧?” 林星轮此时已经换了一张脸,脖子里埋着一根银针,为了不引人注目,阿辉干脆用上了’换脸’邪技。 “不知道。” 阿青看不到皇城城门的细节,也无法用感知探查白儿的安危,唯一的后招就是阿青把阿少放在了白儿身上。 只要白儿有什么危险,阿少就能立刻带着白儿离开,虽然白儿也会因此暴露,但至少性命无虞。 阿青眼中闪过银光,进入剑心状态下后阿青的思绪异常冷静,但她总觉得让白儿做探子有哪里不妥,这不妥就像是一根针,插在阿青的心间,让她非常不舒服。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负责审查的兵士在白儿身上摸索一番,没发现什么情况后就放行让白儿入城; 白儿暗暗松了口气,但在她背后,那个负责审查白儿的兵士看着白儿的背影有了一丝戏谑之色。 就在白儿要迈进皇城城门时,一只大手直接抓住白儿的手; 白儿大惊,阿少在白儿袖子里跳动起来。 。 第六百一十二章 太守后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女太不懂事了,竟然跑到这里来玩!” 白儿一脸惊慌失措地看着拉着自己的汉子,那个汉子五大三粗,满脸胡茬,她绝对没见过这个人! “快走!臭丫头!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 那汉子凶神恶煞地拉着白儿就要走,旁边的百姓都以为是一个不懂事的丫头瞒着自家父母跑来看热闹,看了一眼就收回眼神,就连那屠夫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敢出声。 而刚才搜查过白儿的兵士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白儿不知自己是要挣脱还是出声叫喊,但无论如何她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这对于她的目的而言已经算是失败。 没有办法,白儿只能任由这个男人把自己拉出队伍外,不断往大道上拉去。 那个男人边拉白儿嘴里还边骂骂咧咧。 “真是不懂事的丫头,一点也不体谅大人的辛苦,要是出事我和你娘还不得急死!” 不好! 阿青终于觉察出了哪里不对! 钺王见过白儿! 而且钺王知道白儿与她关系亲厚,既然钺王都可以悄无声息的在她家布下陷阱,如何会放过白儿? 想来白儿早就入了钺王眼里,只不过在作饵钓大鱼而已! 想到此处阿青就立即作出了决断!去救白儿! 如果这是陷阱,那单靠阿少带白儿突出重围就成了险招,阿青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昂落到钺王的手里。 阿青召出飞雨,脚踏在窗框上就要越出,但在跃出前阿青突然感受到阿少正在向自己方向慢慢逼近; 阿青暂缓动作,不断感受着阿少的位置。 以这个速度…是白儿带着阿少离开了皇城? “走!” 阿青虽然不知道白儿为何突然离开,但现在她远离了陷陷阱却没脱离危险。 那些兵士应该已经看到了白儿,阿青要向那个方向靠近,把白儿带离危险。 “快走快走!” 稍稍离开人群,那个汉子就开始拉着白儿奔跑起来,从大路跑到小路,两人的呼吸声也渐渐粗重起来。 汉子熟门熟路地带着白儿穿插在平京的各小道上,从拐进一个弯后,两人就走下不知哪里变出来的阶梯,往平京下方走去。 跟着这个汉子跑了这么久,白儿也看出这人并不是认错了人,也不是有什么歹念,而是在带着她逃跑! 如此复杂的路线分明就是为了摆脱谁的追捕,而白儿在转过一条道后,也确实听到了刚刚自己跑过的道路上有整齐的脚步声。 是士兵! 白儿不知自己何时暴露,但她现在心情就像如坠冰窖般。 如果她被发现了,那阿青姐和星轮哥哥不也陷入危险了危险之中? 还有家里的孩子们,他们连跑都做不到! 白儿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着前面那个汉子在黑暗扭曲的路上跑着,跑到一个地方后汉子停了下来,在原地粗声喘息着。 “他们跟丢了。” 汉子在换息的间隙中对白儿说了这句话,但白儿心里没有半分激动,她不断想着孩子落入钺王手里会遭遇到的下场。 “别担心,他们都被转移了。” 汉子看到白儿煞白的脸,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白儿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汉子“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们?” 调息好后的汉子对白儿爽朗一笑,带着白儿继续向前走去。 “小姑娘,不要以为自己还是平京城里那个不起眼的女孩,你早就入了别人的眼睛了。” 汉子打开一道木门,一阵光亮从前方亮起,白儿眯着眼睛走进门内,看清里面的人后眼睛一下瞪大。 “阿青姐!星轮哥哥!” 白儿转头看向旁边的人。 “掌、掌柜的?!” 白儿觉得自己一下有些混乱了,为什么自己觉得不该出现在一起的人现在都聚在一个屋子里?! 阿青走到白儿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她,掌柜的也笑着看白儿。 “丫头,还不给客官倒茶。” 白儿习惯性的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翻过几个杯子倒茶。 在倒茶的同时她观察了下四周,桌上的灯光只照亮了一片地方,而在灯光之外,角落还站着几个人影,刚才带自己进来的汉子也在其中。 “掌柜的,这是怎么回事?” 掌柜的对白儿摆了摆手,让她听着就是。 白儿站到阿青身后,看着屋里唯一坐着的那人,她不认识这人,但心中却已经隐隐有了个猜测。 “大哥!” 林星轮激动向前,拉起晟王的手,他头一次觉得大哥这张黑脸如此亲切。 “三弟,你回来了。” 晟王按了按林星轮的手,让他坐到自己对面,也对阿青和阿辉示意坐下。 “大哥,你怎么逃出来的?” 从晟王的禁卫跑到北疆城告知林星轮钺王造反这件事时,林星轮就知道自己大哥凶多吉少。 以林月轮的手段,绝对会以雷霆之势先铲除一个大患,既然平京城都在他的掌控中,那大哥必然已经被他清除。 晟王苦笑一声“赖弟兄们舍命相救,只是…我又成了孤家寡人罢了。” 林星轮向晟王身后看了看,之前那个一直跟大哥形影不离的随从已经不见了踪影,想来大哥逃跑的过程必然十分惨烈。 “这几位是?” 林星轮跟着阿青一直到了此处,原本他们跟着的是白儿身上的阿少,但到了附近后,那掌柜的就突然现身,带着阿青他们到了此处。 尽管阿青他们也算见多识广,但也不得不承认此处在平京绝对是最隐蔽的地方! “他们是老太守在平京布下的密探,老太守死后…我就接手了他们,他们原本用来做些明面上不方便做的事,也可以打探打探消息用,没想到竟成了我的救命恩人。” 晟王想到此处嘴角的苦笑就更深了些。 那时他已然走投无路,身边最亲近最得力的手下也为救他而死。 就在他准备认命时,一支黑衣人突然出现,阻挡敌人的同时带着他到了平京的地下,不断转移据点,终究让他死里逃生。 晟王皱眉对林星轮怨道 “三弟,你不该回来。” 。 第六百一十三章 钺王密谋 “饵上钩了?” 钺王俯身向前,坐在椅子上对向来禀报的君家兵士问道。 一袭白衣的君家兵士单膝下跪,但抬手的位置却对准了在钺王旁边的二王子。 “禀主子,今日日暮时分,守城家兵看到诱饵试图蒙混入城,但在入城前被一人强行拉走” “那人可是女子!?”钺王急道。 君家兵士看了眼钺王,摇摇头道“是一个没有在图像上的人,那人拉走诱饵后,家兵也追了上去,但奇怪的是竟在街巷中追丢了,尽管那几条小巷分布密集,但家兵皆有武势在身,却也搜查不到那人的气息。” “定然是救走林晟轮的那伙人!”钺王一拍椅把,整张椅子都被他拍的抖了一下。 二王子睨了一眼钺王,慢悠悠道“太子殿下,按我说何必这么麻烦,直接对准关节,狠心一击就好了。” “不是嘛?” 钺王看着二王子朝皇后寝宫的方向摆摆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面色多了一丝难看。 “不到最后时刻,我不想担上这个名头。” 二王子一脸不解“若是太子殿下是害怕狄无敌和其他镇守四方的将军,那我可以向太子殿下保证,有君家在,没人可以做乱。” 钺王阖上眼睛,一息后睁开,已然下定了决定。 “通知城,搜捕可疑之人,若是看到图像上的几人,不用回禀,就地击杀!” 钺王的亲兵接下这个命令便急匆匆出去下令,而君家的病史则是把目光看向二王子,等二王子微微点头后才起身出屋。 屋里一时只剩下并排坐着的钺王和二王子,两人寂静无言,都各怀着自己的心思。 … 钺王的亲兵和君家的家兵开始连夜搜查平京的大街小巷,地下密道的入口也在搜查中被发现,但兵士进入密道后都发现前面只有一条死路,各个入口的情况皆是如此; 而城内的陌生面孔也统统都被抓到皇城内,但凡有一点疑点,就会被斩立决! 一时平京城内人心惶惶,本就少人的街道更是一个人影都看不到,百姓只敢藏于家中,祈祷这场风波快快过去。 “他们没找到这里。” 一个密探贴着门板,细细察听后回头对众人道。 这已经是他们转移的第五个地方,这些密探有自己的交流方式,往往一个据点即将被发现前,就会有人通知,而后带着众人离开,随后封死道路,不留下一点痕迹给叛军。 “三弟,你可有办法离城?” 晟王见到林星轮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他逃出平京城。 “你现在是父皇血脉的唯一希望,而且你天负正统之责,只要你无事,就算…就算林月轮丧心病狂到何种地步,天下人都只会认你这个嫡皇子,林月轮的阴谋绝不会得逞!” 晟王用力攥紧林星轮的袖子,林月轮可以听出这是大哥的心里话。 “可父皇母后,还有大哥你都深陷危险中,我怎么可以坐视不管?” “不是让你坐视不管,但你也不能立于危墙之下,唉…三弟你太早离京,很多东西都没学到。” 晟王一会袖子,背过身去,现在再说这些也没用了,林星轮已经到了这个天罗地网中,还能怎样? 等等! 晟王脑中突然灵光一动,拉着林星轮焦急问道 “三弟,你是怎么进来的?!” 林星轮懵懵地看向阿青,晟王心念一动便知道是这位少司大人的功劳。 二话不说,晟王立刻召来老掌柜,跟他耳语数句,老掌柜微微点头便下去安排。 晟王拉着林星轮走到阿青面前,先给阿青行了一礼。 “少司大人,我这三弟就拜托你了。”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林星轮看着大哥这一系列行为,越发迷惑不解。 晟王转向林星轮,看着他郑重道 “三弟,我刚才拜托老掌柜去为你安排一条通往城墙处的密道,你既然有办法进城,自然也有办法出城,届时你立刻和少司大人出城,出城后直奔北疆,寻求狄将军的庇护,只要狄将军在,你便没有性命之忧!” 晟王压着林星轮的肩膀,带上长兄的威严。 “不要再说别的了,听大哥的!” 林星轮听到晟王要把自己再送出去,立刻急道 “那大哥你怎么办?父皇母后怎么办,我千方百计回到平京就是为了救你们啊!” “父皇母后有我来救!我对你起誓,只要我不死,父皇母后绝不会少一根汗毛!” 晟王的眼中多了一丝厉色。 “三弟,以前是大哥不对,没有教你这些事,但今天你都要给大哥听好了!” “在你一切身份之前,你都要记住自己是这个天下的嫡皇子,是日后的天下共主,你的使命不是为了救一两个人,是要维护天下苍生的稳固!” “要让百姓安居乐业!” “要让国民不受外敌欺辱!” “更要守护好父皇费尽心血改造的人间戒!让人间不受山人之祸!” “三弟,你记住了吗?” 听到这些话后林星轮的瞳孔开始剧烈抖动,他不知道连大哥都在他身上给予了如此重的厚望,连大哥都如此,那其他人呢? 是不是舅舅,还有天下人,都觉得他应该承受这些。 只有他自己还浑然不觉! “不、不,大哥…要走一起走…等我们出城后再引兵来救父皇母后!” 林星轮坚决不丢下晟王,可晟王决心已定。 “我是长子!尽孝守家是我的职责!父母在,我岂敢离家?!” 两兄弟争执不下,屋内油灯突然熄灭,随后一声闷响,在石壁处守着的密探倒在地上。 晟王下意识将林星轮护在身后,阿青不动声色走到两人的前头。 等屋里再次亮起光亮时,已经不是油灯发出的昏黄色,而是皎洁如白的亮色。 光从一个人手上发出,几乎掩盖了她的身形面庞,只把她的身影倒映在墙上。 那人把手里的光朝着阿青和阿辉的方向各转动了一下,认出了都是熟人。 “两位殿下别争了,今天你们谁都走不了。” 。 第六百一十四章 同门比法 “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老朋友都聚齐了。” 阿辉轻笑出声,对着月光下的倩影道“师姐还在平京啊?师弟老早以为师姐心劫难破,跑到天涯海角伤心去了!” 长欢没有斗嘴,法力波动闪动间数道月破已然成形。 月破在狭小的空间内杀伤力惊人,阿青眼内浮起银光,对身后的晟王和林星轮低吼一声 “你们先走。” “你也先走。” 阿辉拦住要上前和长欢近身战斗的阿青,伸出两根食指点着长欢道“师姐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长欢冷冷看着阿辉,月破浮于半空没有发出。 阿青看了眼阿辉的侧脸,低声说句“你小心”便跟在晟王和林星轮后面入了密道。 “师姐,许久未见,你可还好?”阿辉一脸笑嘻嘻的模样,和长欢论起旧来。 “你不是我的对手,今天我不想杀你,你最好乖乖让路。” 月破露出一个角来,狰狞的月光刺在阿辉脸上。 阿辉没有理会长欢的威胁,继续问道“师姐为何还在平京,而且还跟了新主子,可是师父又给你下了什么任务?” 长欢眯了眯眼睛“这不关你事,倒是师弟好本事,破了一次心劫,还对情人恋恋不忘。” 阿辉不好意思地笑笑“师姐哪里话,师弟都害羞了。” “废什么话!看招!” 长欢月破突然射出,点点月色粉末从两人中间落下,阿辉所在位置月光炸裂,一阵巨响响彻密道内。 阿青回头看了一眼,林星轮也有些担忧问道 “那人不会死吧?” 虽然林星轮不喜欢那个拜月教徒,但他毕竟是自己主动留下来断后的。 阿青摇摇头,继续跟林星轮向前走去。 一行人向前走去,不知穿过多少条密道,进了多少个门,转了多少道弯,终于在一处门前停了下来。 老掌柜对晟王指着那扇门后道“这后面就是平京城墙,但密道也只到此为止。” “这条密道本是前朝人挖通,老太守发现后将其上报,皇上特许留下以备不时之需,但为了防止危险,通往城外的密道已经被堵死,如果宸王殿下要出城,可能还要想想别的法子。” 晟王看向阿青“少司大人,接下来还要拜托你送我三弟出城,有劳了。” 阿青双眼闪烁着银光,按晟王所说,让林星轮远离危险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而且也可以趁机把白儿一并送出。 虽然此时没了阿辉的术法,但她硬用剑意在城墙上开一道口子还是可以的。 “大哥,我不能出城。” 林星轮沉默半响,还是拒绝了晟王要送他出城的建议。 “三弟!” 晟王眼睛一沉,心想无论如何都要把三弟送出去,就算是打晕也非要如此不可! “殿下,快些吧,既然密道已经被发现,追兵很快就会来了!” 老掌柜也在焦急催促,这短短一夜他的手下就折损不知多少,再这样下去恐怕就没多少实力可以支撑到勤王军攻进平京了。 “快些吧!” 老掌柜让出一条道,林星轮带着沉重表情慢慢走去。 就在林星轮走到门前时,突然听到背后一声闷响,老掌柜转头去看,只见晟王殿下缓缓倒了下来,在倒地前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抱了起来。 “阿青…?” 林星轮目瞪口呆,自己心里的想法怎么会被阿青知道,还被她抢先一步施行了? “给。”阿青把晟王放到老掌柜的怀里,老掌柜也是一脸失措,这完超出了他的掌控。 “我觉得比起林星轮,晟王更不堪一击,他不通武势,只是一个凡人,如何解救皇宫?” 阿青的语气变得出奇冷静。 “而且出城之事我们想得到,钺王和君家人必定也想得到,说不定在这个城墙就是另外一个天罗地网,现在反而是城里更安,我知道你们定会在别的地方还安排了别的据点,将晟王和白儿藏好,剩下的事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阿青和林星轮对望一眼,林星轮看懂了阿青眼神的意思,点点头,从来的地方原路返回。 “事已至此,那不如就硬碰硬的来。” 阿青走到前头,一股非人的气息弥漫开来。 阿青瞬间掌握了长欢的位置,拔出飞雨,阿青剑意从剑身弥漫开来。 “此剑,牧羊。” 黑色的剑意穿透几丈深的石壁,还在和阿辉纠缠的长欢感受身后一股危险靠近,但她想闪避终究慢了一步,一道剑意从她背后穿出,生生贯穿了她一个肩膀。 “该死!” 长欢尖声惨叫,月破从背后成形射回原地,但阿青早已不同往日,剑意轻松斩断月破,再发出数道剑意偷袭长欢。 长欢的感知无法直接预测剑意方位,只能狼狈闪躲。 原本被长欢压在下风阿辉则是隐匿了身形,不断发出术法干扰长欢。 又是一道剑意袭来,长欢不敢硬接,萌生退意。 就在她把月破化为盔甲穿在自己身上的一瞬间,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一把就把她的头按在了地上,剑意从长欢四周散开,将长欢周边的月破统统绞碎。 阿辉此时显出身形,蹲在地上看着狼狈无比的长欢叹气道“师姐啊师姐,你看你何苦如此?多不讲究啊。” “卑鄙!”长欢咬着牙蹦出两个字,但她也为阿青的进步感到心惊,之前她还可以凭借法力优势将阿青死死压住一头,如今自己就这样亲而易举被制服? 天生剑心当真强大如此? 阿青按着长欢的脑袋,眼中银光随着思绪不断转变,阿辉也偷偷观察着阿青,想知道她在想什么。 “还有谁来了?” 阿青开口问长欢。 长欢只是冷笑一声“要杀要剐随便你,但你也休想走出这个平京城,没人可以救得了你们!” 阿青手上突然用力,长欢的脑袋在巨力下直接嵌入了石地里,虽然长欢是修士之身不会因此而死,但面上也定然惨不忍睹。 阿辉啧啧两声,只听阿青对他冷声道 “你有没有办法控住她的法力?” 。 第六百一十五章 称钺皇帝 深夜,君家士兵分成三两一队扔在搜查城内可疑之人,君家特有的武势向外延伸,排查过每一条街巷。 前往皇城正门的大道上,君家士兵皱着眉头缓缓聚集在一起; 在这条道路的前方,正有三个人向他们缓缓而来。 “来者何人?!” 遮掩平京上方的黑云散开一道缝隙,月光降到漆黑一片的道路上来。 随着来人的脚步移动,月光也随之偏移,就像一条洁白的毯子,在那人的脚下展开。 君家士兵看到那人的面孔,面色稍缓。 “是长欢仙师啊。” 为首的君家士兵对长欢拱手行了行礼,将目光投向长欢身后被月色绳索困住的两人。 “这是…?!” 君家士兵一眼就认出那两人,一男一女,一人昏迷一人清醒,清醒的男人眼中满是愤恨,但嘴巴上也被覆了一道月色绳索,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贼人阿青,林星轮,都已被我抓获。”长欢淡淡对君家士兵道。 君家士兵立即让开一条路,对长欢拱手让行。 在图像上对这两人形容为穷凶恶极之徒,若是撞见只顾下死手,不用顾忌手段,足可见其人凶残。 但这位长欢仙师非但找到了这两人,而且还捉了活口! 这等本事堪比千人队,实在让他们心服口服。 长欢押着阿青和林星轮走过皇城大门,已经有士兵向里通报,经过时无论是钺王的亲军还是君家士兵都拿好奇眼光看着阿青和林星轮,想看看他们追捕数日的贼人到底长什么样。 “长欢仙师,主子有令,命仙师直接将贼人送往皇后寝宫前。” 一个传令的君家士兵跑来对长欢传达命令,长欢微微昂首,一言不发地带着昏迷的阿青和林星轮朝皇宫内院走去。 因为阿青已经不省人事,赖月力托着她前行,而林星轮则是自己跟在长欢身后,但凡他有异动,月力便会像一条鞭子一样抽向他的后背,逼他前行。 林星轮走在昔日熟悉的皇宫青石小道上,眼神闪过一丝复杂。 内监和宫女已经清减大半,只剩下三三两两,见到长欢一行人走人,那些宫人便立刻跪到在道路两旁,不敢抬头看他们。 往日林星轮也经常接受他人的跪拜,但今日他们跪的不是他,而是前方那个拜月教徒。 这个世间最尊严,最不可侵犯的地方,终究沦陷在贼人的手中。 林星轮想着脚步稍微慢了一拍,一声剧痛当即出现在他的背上。 林星轮脸皮抽动一下,赶忙跟了上去。 心里暗暗咒骂那个该死的拜月教徒。 长欢带着两人穿过数个寝宫,以往富贵堂皇的宫殿现在都熄着灯; 林星轮一路只看到珍妃的宫殿还照常如故,人影映在窗纸上,林星轮甚至还听到从里面传出的轻笑声,想来钺王将自己的母妃保护的很好,丝毫没受到这场宫变的影响。 林星轮收回眼神,紧紧跟在长欢身后。 三人不缓不慢走到了皇后寝宫前,黑压压的君家士兵和钺王亲兵把这座宫殿团团围住,而在宫殿之外肉眼可见的一层星光将整座宫殿罩住,既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也无法通过气息感知。 看来父皇母后暂时无事… 林星轮见状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但在下一刻他的眼神又立即冷峻起来。 他看到了这场祸事的追魁祸首,而那追魁祸首也在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钺王! 林星轮忍不住扭动起身体,若不是嘴巴上覆着月光,他绝对会把自己知道的最脏最恶毒的话都放在这人的身上。 一身戎甲的钺王面对林星轮的目光,丝毫不惧,像是狮子捕到了猎物般,并不急着杀掉吃了,要先在自己爪子下玩弄一番才可以。 “三弟,见到二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钺王走近林星轮,似乎想让林星轮把自己看得更仔细些。 一点亮光从钺王头顶闪起,林星轮眼神向上,看到一身戎装的钺王头上却戴了顶金冠,金冠上一条五爪金龙栩栩如生般盘在上面,金龙嘴中还嵌着一颗血红色的宝珠,亮光正是火光映在宝珠上反射而出。 这样类似的金冠林星轮自己也有一个,只是他冠上的金龙只有四个爪子,珠子也仅是宝蓝色。 能够佩戴这样规格的金冠的人世上只有两人,一个是他的父皇,另一个就是这个皇朝的继承人。 钺王也注意到了林星轮的眼神,他嘴角不自觉勾起。 “三弟要记得,今后要换换称呼了,要叫二哥为——太子!” 钺王说出太子二字时语气无法压抑的颤抖起来,如野兽般,散发出一股腥气。 二王子眼神扫了长欢一眼,长欢心念一动,林星轮嘴巴上的月力就消散开来。 “卑鄙!小人!” 林星轮盯着钺王的脸恶狠狠骂道“只是为了这个位置你就残害父母,荼毒兄弟!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就算你以后坐上皇位,你坐得稳吗?!” 钺王叹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还扶了扶头上的金冠。 “二弟还是那么天真,成王败寇的道理我们小时候学的还少吗?至于残害父母…史书上不会有这件事的,我的亲生母亲会成为皇太后,父皇会被我尊为太上皇,唯一为后人可惜的就是大皇子晟,三皇子宸不幸同年暴毙,元皇后伤心过度,不久便亦随子而去。” 钺王每说出一句,林星轮想要吐一口唾沫到他脸上的冲动就越深。 说到最后钺王已经看到了自己睥睨天下的场面,张开双手,似要拥抱他的天下。 “你们就只有这短短几行,而我,则会成为大定的中兴之主,后人为我著书编史,称我为钺皇帝,踏平四海,四海升平,大定在我的治理下蒸蒸日上,臣民都会跪伏在我脚下,为我赞颂。” 钺王涣散的眼神渐渐聚焦,眼中那幅万民臣服的画面褪去,重新映出林星轮那张像看到一只苍蝇一样嫌恶的脸。 “三弟,不要这样看我,这都是命,我的命就是站在最高处,你的命…只能跌倒到尘埃中。” 。 第六百一十六章 你死我亡 钺王看着林星轮的眼神,从中看到了裸的嘲讽。 他在嘲讽他不过是一个庶子,竟然敢做这样的美梦,简直是笑掉别人大牙了! 钺王冷哼一声,转过身去。 钺王一声令下,亲兵押解着林星轮和阿青走到最前面。 钺王瞥了眼这个多次给他捣乱的钦天监少司,对长欢沉声道“把她弄醒,我要让她知道什么叫不知天高地厚。” 长欢像是没听到般没有理会钺王,钺王眼神一沉,立刻就要发作。 “长欢,听太子殿下的。”二王子适时发声。 现在还不是和这个傀儡撕破脸的时候。 长欢睨了眼钺王,淡淡道“还是让这人晕着吧,这人手段多端,要是醒来发生了什么意外,我可不敢保证你们的安。” 钺王听出了这个拜月教徒的不屑,他努力压抑着怒火,心中发誓等此事完定然要给君家和拜月教一个好看! “杀畜!破封!” 钺王转过身子,冷声下令。 林星轮闻到了一股本不该在皇宫中出现的恶臭味,看向臭味发来的方向,只见几百个内监正一人牵着一头肮脏的牲畜走到母后寝宫前,内监惶恐不安地看着钺王,等着钺王下令。 “你要做什么?!” 林星轮又挣扎了一下,但被身后押着他的亲卫死死按住,林星轮的身子被压的几乎与地面平行,在钺王身边不止低了几个头。 钺王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嫡皇子要仰视自己,内心的快感就像泄了闸一样流出。 心情大好的钺王也不介意给这位嫡皇子讲讲他的计划。 “三弟等下可要好好看着,这是二哥为你母后精心准备的大礼!” “再过一时半刻,便是这个月最阴冷的时候,届时在场的所有牲畜都会被割破喉咙,肮脏的血流遍这个皇宫中最尊贵的宫殿各处,你母后的凤宫会被玷污,你母后的尊华也将一去不复返。” 钺王又激动起来,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自己是怎么把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拉下神座了。 “就算是钦天监在你母后宫殿前布下了什么阵法守护,凤宫的贵气被破,阵法根源便不复存在,届时你母后就会被我的士兵拉出…”钺王下意识看了一眼林星轮,把自己的疯狂残暴毫不遮掩地暴露给林星轮。 “三弟,你放心,你不会先死的,你会亲眼看到你尊贵的母后被剥光衣服,躺在肮脏的牲畜血中,被士兵一枪一枪的扎死,直到成为一滩肉泥!直到和这些肮脏的东西彻底融为一体!生生世世都要做那最下等的东西!” 钺王拉着林星轮凑到自己面前,两人的鼻子几乎碰到一起,钺王把心中这份暗藏已久的恶毒部倾倒在林星轮身上。 林星轮紧皱眉头,在愤怒之余也有疑惑。 他实在想不出做这样的事对钺王有什么好处。 母后作为钺王的嫡母,是他名义上的母亲,钺王在这么多人面前虐杀自己的嫡母,这份恶名必然传播天下,就算他日后坐上了皇位也会给自己暗藏恶果,就算皇位倾覆都不是没可能。 他为何要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 “你就…这样恨母后?” “虽然我是母后亲子,但母后明明对你我一视同仁,甚至你比我更先封王,你就没有丝毫感激之心吗?” 林星轮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口。 “感激之心?”钺王眼神变得冰冷晦涩,他松开林星轮的衣领,还替他拍了拍抚平。 “三弟呀…你看来真的什么都不懂…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在一起读书,可夫子却总是坐在你面前,亲授你的事情吗?” 林星轮皱起眉头回忆着,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 “夫子从见到你的第一眼,便夸你聪慧,但你那时只是个刚刚启蒙的稚童,那幅蠢笨的样子连我看了都头疼,但在所有人眼中,你就是天之骄子,未来的圣人!” “而我,明明才是那个过目不忘,天资聪颖的人,有了你连夫子都忘了我也是他的学生…那天我实在气不过,便偷偷打了你一顿!” 林星轮想起来了,就是从那天起他开始害怕二哥。 钺王惨笑一声“打完了你之后我就后悔了,你是谁啊?世间唯一的嫡皇子,我怎么敢碰你?于是我回到自己寝宫躲在衣柜里瑟瑟发抖,害怕父皇找人来惩罚我,把我赶出皇宫。” “但我在衣柜中躲在了夜深都没人找我,我悄悄出来,宫殿里一个人都没有,我以为是大家忘了这件事,或者把这当成孩子的打闹,并没放在心上。” “我那时还对你有一些小小愧疚,想着去皇后那里道歉,看看你伤的如何…” 林星轮更加迷惑,那天他确定钺王没有来看过他一眼。 钺王冰冷的声音继续传来。 “我走到了皇后的寝宫前,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我的亲生母亲,跪在你母后的宫前,正在被你母后的女官一巴掌一巴掌的打耳光,我躲在一旁,听到我母亲每被摔一巴掌,还要大声向你母后忏悔——“是奴婢教子无方,还请皇后娘娘原谅!”,你知道我看到那副场景的心情是怎样的吗?” 钺王把目光投向林星轮,林星轮呼吸不自觉沉重了些,此时钺王脸上的疯狂已经不见了,浑身渐渐散发出绝望的气息。 “我没有愤怒,也没有难过…我只剩下…不甘心。” 钺王站了起来,像陈述别人的事一样,冷静说着自己小时收到的心创。 “我不甘心母亲要永远低人一头,我不甘心就只许你打我,不许我打你,我不甘心我永远是那个陪衬…既然非要有人低人一头,凭什么不是你们母子?” 钺王以简单的反问结束了这场回忆。 林星轮沉默无言,他站在这位二哥身边,知道两人之间的矛盾从那时起就已经变成你死我亡的局面。 “太子殿下,时辰要到了。” 在一旁静静听着的二王子突兀开了口。 钺王不再看向林星轮,他说完了这些年憋在心中的话,现在该付诸于行动了。 “放血。” 。 第六百一十七章 凤宫阵破 “动手!” 阿青的声音响在林星轮意识内,林星轮当即放开双手,召出不败击杀押解他的亲兵,持着宝剑冲到钺王身前。 在林星轮的记忆中钺王是一个弱不禁风的贵公子,他不喜武艺,觉得那是下等人才学的东西。 因此林星轮便想直接狭持住钺王,解除这场危机。 不败剑锋直指钺王脖间,尽管林星轮如今对林月轮深恶痛绝,但他并不想直接取他性命,只要把剑架在他脖子上就好了。 对于林月轮而言,这应该很简单。 林星轮脑中刚刚浮起这个念头,不败的攻势就生生止在了半空。 怎么可能? 林星轮目光向前,瞳孔因震撼而微微抖动。 不败剑尖停留在钺王脖子前一寸处,而在剑身上,两根葱白如玉的手指将不败死死卡住,再难进分毫。 “你果然是装的。” 钺王双指用力,不败在他手指下发出悲鸣,林星轮凝聚死势,淡淡白气从不败上方浮起朝钺王而去。 钺王感受到死势对他的危险不得不松开手指,转身便进了亲兵的防护内。 林星轮持剑直立,盯着钺王。 他一直都在藏拙! 钺王的武艺绝不在他之下,虽然不知道钺王从何处学来的武势,但却足以让林星轮感到威胁。 “统统住手。” 一声清咤响彻当场,众人转头,只见二王子被一个女人狭持,长剑横在二王子的脖子上。 “主子!”君家兵士大惊,一时投鼠忌器。 钺王看了眼狭持住二王子的阿青,又看了眼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阿青’,咬牙切齿道“你们都是装的?” 阿辉从自己脖子后面拔出银针,顺便把长欢脖子上的银针也收了回来,两人都露出了真实面目。 二王子瞪着眼睛看着长欢变成了一个男人的模样,而地下那个人变成长欢的样子,哪里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阿青和林星轮谋划潜入皇宫的阴谋,只是他一直都不知道原来这两人的身边还有个拜月教徒藏着。 君家士兵反应神速,迅速包围了阿青等人,一股相同的武势从他们身上传出,渐渐变成一个罩子的模样罩住阿青他们,阿青可以感受到这股武势的霸道,若想强行突破,在场只有她一个人可以走。 阿辉叼着根银针走到阿青身后,林星轮也退回到两人身边。 “怎么样,我演的还不错吧,是不是堪称天衣无缝?” 林星轮恶狠狠瞥了阿辉一眼,心里暗骂这个拜月教徒在公报私仇,那几鞭子根本没有留情,脱了衣服绝对有道道鞭痕在他背上! 被狭持在阿青手中的二王子似乎并没有受制于人的惊恐,抬头想看看阿青的样子,却因此让脖子上的剑更近了数分。 “宸王殿下这个计划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我还是有个疑惑,少司大人你是怎么进来的?”二王子没有挣扎,像是问晚上吃什么一样随口问道。 阿青没有回答,这对她而言并不算难事。 只要用四方遮掩住自身的气息,再让阿辉往她身上放一道术法,她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皇宫来,而且有两人的遮掩,更不会有人生疑。 见阿青久久不答,二王子叹了一声。 “看来少司大人不愿为我答疑啊,算了,只是个小小遗憾而已。” 阿青捏住二王子的下巴,对保卫他们的君家士兵和钺王命令道“把君家的人都散开,还有这些牲畜也统统拉走,否则他会第一个死。” 君家士兵怒视着阿青,但脚步却在慢慢向后挪,武势也因此慢慢散开,就在武势军阵要散开时,二王子突然怪叫一声 “原来少司大人是想要我这条性命啊,早说啊,现在就给大人!” 二王子趁着阿青反应不及,直接靠近脖子旁的利刃,干脆一划,一道血花就溅了出来,二王子的身体也在阿青的手上软了下来。 阿辉和林星轮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阿青,阿青自己也有点不知所措,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出这个君家的重要人物会直接抹脖子啊! “主子!” 君家士兵一下红了眼,自小灌输的上下观念让他们把二王子的性命看的比什么都重,如今自己的主子没了,他们还活了干嘛! “干嘛?” 君家士兵作势就要上前把阿青等人剁成肉酱,但才嘶吼出声,就听他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君家士兵向后一看,只见又一个二王子正活生生站在他们身后,似乎为了证明他还活着,二王子还在原地跳了跳。 中招了。 阿青三人面色沉了下来,阿辉在那具“二王子”尸体的脖子后面翻了翻,稍稍用力拔出一根银针,那个“二王子”便成了另外一个人。 二王子推开士兵,走到最前,和阿青他们对峙。 “少司大人,会用偷天换日,暗度陈仓这一招的,可不只有你们。” 二王子面上尽是得意,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痛快! “主子,要如何处置贼人?” 松了口气的君家士兵对阿青等人仍旧怒气难消,要不是自己主子聪慧,便真的要被贼人得逞,如此心惊当然要用贼人的热血才能浇灭! “不急。”二王子伸出手,指向皇后寝宫的方向。 “先把血给我放了。” “得令!” 林星急,但他的死势无法突破君家武势的军阵,阿青则是死死盯着二王子,那张始终笑着的脸让她有了深刻的危机感。 这个男人还有后手。 牲畜的惨叫声在皇宫里起伏出现,等叫声停歇后,一股恶臭渐渐弥漫在凤宫上空,牲畜的血随着士兵在凤宫外挖的沟渠流遍整个凤宫,直到把凤宫包围。 钺王还嫌不够,命内监用水瓢把脏血一瓢一瓢泼到凤宫上。 哪怕只是一般人也可以感受到凤宫的贵气正在消失,而在阿青眼中,皇后寝宫上方原本有一头展翅凤鸟,在这些污秽之血的玷污下,凤鸟灵光散尽,渐渐消弭于天地之间。 凤宫的阵法也因此而破。 。 第六百一十八章 生死勿论 凤宫的力量在一点点消失,随着凤宫的贵气减弱,从夜空传下的星力也在慢慢失去目标,化为普通的星光消散在天地间。 守护皇上和皇后的阵法即将被破解。 不能再等下去了! 阿青双眼一凛,剑势从飞雨上窜出,一道黑色剑影划破君家士兵合成的武势,君家士兵因此受到重创,口吐鲜血。 见到阿青出手,二王子眼中一亮,他从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强大的气息。 “二叔,轮到你上了!” 虽然二王子很欣赏这个女人,但也从没想过自己要去直面这样的敌人; 二王子连忙躲到身旁一人的背后,找回了自己的安感。 被二王子称为“二叔”的人从刚才就一直默默站在背后,此时被推出才缓缓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满是沧桑的脸。 阿青看到这张合二王子有几分相像的脸庞,知道这个“二叔”并不只是一个称呼,这个男人也是君家的血亲嫡脉。 “在下君二郎,见过少司大人。” 君二郎上前先给手持飞雨的阿青行了个礼。 “你是君家的什么人?” 君二郎苦笑一声“也不是什么人,就是个普通人,只是受家主之命,来帮帮我这位侄子而已,若是冒犯了少司大人,还请见谅。” 尽管此人言语上满是谦卑,但进入剑心状态的阿青却从此人身上感受到一股比起刚才部君家士兵所用都要强烈数倍的势,这股势同出一源,阿青甚至觉得有些熟悉。 “若是少司大人肯就此离去,在下也不强留了。” 出乎阿青意料的是这个君二郎竟一直在退让,而站在他身后的二王子也没想到自己二叔这么怂,还没打就要让别人走。 “二叔!二叔!你这样我们君家多没面子啊!”二王子在君二郎身后小声叫唤。 君二郎没有看向二王子,盯着阿青摇摇头,用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到声音道“面子是世上最没用的东西,你们都还年轻,但年纪稍大些,便知道命比面子重要多了。” 阿青盯着君二郎,她可以感受到这人是真心不想跟她打,但她也没有别的退路了。 “不好意思,你们君家要做的事,触犯了我的底线。” 君二郎苦恼的伸手挠了挠脑袋“那就没办法了,触碰了底线,确实比要命还重要些。” “既然如此。” 君二郎伸出右手掌,食指无名指并碰,一道银光从上面略光,阿青看明白那是一根跟绣花针差不多粗的银针。 “少司大人,请出手吧。” 宣战之后君二郎的气势陡然一变,浑身武势成形,已经引起天地异变,分明已经可以借用武势,无中生势,站在了借势境界的最高层。 阿青不敢托大,剑意从飞雨上不断灌出,如黒焰般滚滚燃起。 君二郎食指一翘,银针如一道雷光射出,不到一个眨眼功夫就到了阿青眼前。 这股势… 君二郎的武势凝聚在小小的一个银针上,银针里蕴含了极大的力量,若是被这针射到,就算是一座大山也会被射穿出一个孔来。 叮珰! 飞雨击飞银针,银针在空中转了个圈回到君二郎手中,这一手更加重了阿青对君二郎的警戒。 君二郎运用武势的功力已经登峰造极,只要在他的武势范围内,这根银针就会出现在任何她意想不到的地方。 不仅是阿青惊叹,君二郎也暗自感叹大定少司名不虚传。 从未见过的剑势… 如臂指使的灵敏… 还有那双眼神,连君二郎的心境都有一丝颤动。 在同龄人中再没可以出此女之人! 君二郎升起惜才之意,却也把阿青真正当做一个生死大敌对待。 高手过招,没有点到为止,招招皆为取人性命! … “母后!” 阿青牵制住了君家高手,林星轮越过君家的士兵和钺王亲兵挡在宫殿台阶之下。 阿辉隐匿了身形,悄摸摸躲到他旁边。 “你躲我这里做什么?!”林星轮感到身后有人,当即怒吼。 “有安感啊!”阿辉理直气壮,心中却也有苦难言。 哪里是他想躲到这人身边,实在是他的实力现在十不存一,阿青那边又那么危险,现在可以依靠的只有这个男人了。 林星轮懒得跟阿辉掰扯,真正的敌人已经走到他面前。 钺王走出亲兵之中,直面林星轮,手里也握了一把长剑。 这是林星轮第一次看到钺王拿剑的样子,而看他这气势,分明已经苦练多年。 “你早已经预料到有这一天?” 钺王看到林星轮看着自己手里长剑,哼声道“你也不要把谁都想成天生狼子野心,我只是小时看到父皇爱看舞剑,便悄悄学了想讨父皇欢心而已。” “但没想到剑圣居然收了你做关门弟子,如此我就算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东施效颦罢了,便歇了这份心思,只是对练剑这一道上还算有些天赋,暗地里学学罢了。” 暗地学学?随便学学就能练出武势? 林星轮再次领教到了钺王说胡话的本事。 “三弟,你我还没真的比过武艺吧?” 钺王看着皇后寝宫阵法被破,心情大好,决定戏耍一下皇后母子。 “今天二哥兴致好,我们兄弟俩比比如何?” 钺王对林星轮伸出手里长剑,林星轮不断扫视周边的君家士兵和亲兵,认为这是钺王圈套。 “自家兄弟,怎么三弟还不相信二哥了?”钺王勾起嘴角,让亲兵退下。 “你们都让开,本太子要和弟弟玩玩。” 君家士兵本不愿听钺王命令,但钺王此时的威严到达了顶峰,君家士兵也不愿触其锋芒,让出一块空地给钺王。 “三弟请吧,二哥保证没有人会影响我们。” 林星轮冷眼看着钺王,心中也盘算起来。 单靠自己一人想拦住这么多人纯属痴心妄想,倒不如搏一搏,若是能在比斗中生擒钺王或者直接杀了他,情况或许都会有所变化。 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林星轮走下台阶,将不败对准钺王。 “生死,勿论。” 。 第六百一十九章 君家来人 阿辉躲在台阶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林星轮和钺王的兄弟对决; 突然,阿辉心念一动,看向天空。 只见漆黑一片的夜空中蓦然出现了一颗蓝星,那颗蓝星越来越大,就像要坠下尘世。 等蓝星落到地上后迅速散开,蓝色的火焰包裹住整个凤宫,本就惶惶不安的内监看到这幅异像彻底吓破了胆子,以为自己惹了天怒,扔下水瓢向后跑去,但后面又撞上了拿着冰冷武器的士兵; 内监无路可逃,只能跪倒在地上,祈求天命、皇上皇后的原谅。 蓝焰席卷凤宫,肮脏的牲畜鲜血在蓝焰中渐渐化为飞灰,消散的凤凰之像重新凝聚回一些神形,星光找到目标,星光屏障再度映照在凤宫之上。 阿辉看着烧到自己脚边的蓝焰,还伸手进去摸了一下,阿辉的手在蓝焰中只感受到一些温暖,这看似天罚的火焰伤害不了寻常的人和物。 “嘶。”阿辉皱眉发出一声痛呼,把手抽了回来,手背上有了一块被烫伤的痕迹。 “还是一样的小气。” 阿辉看着踱到自己身旁的四脚兽,受伤的手背在月光下眨眼间就恢复成原样。 “别以为我还跟以前一样无法奈何你。” 彭莒嗅到拜月教徒的味道就觉得恶心,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个拜月教徒并不怕他的净火,但拜月教徒的味道永远都令人作呕。 一人一兽站在净火制造的包围圈内,冷冷看着外面的对峙。 面对新的异变,钺王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惊慌,皇后寝宫的阵法已经被破坏大半,只要解决掉林星轮和阿青,剩下的可以轻易击碎。 “三弟,在等什么?” 钺王身上升起和君家士兵相同的势,林星轮双眼一凛,感受到这股势对他的压制,浑身发出淡淡白气,死势凝聚成形。 钺王握着剑垂在腿旁,慢慢向林星轮走进,随着他每走一步,林星轮所感受到的威压就更深一分,林星轮站在原地皱着眉,这份威严他在父皇的身上也感受过,但钺王给他的感受却直接百倍。 钺王举起剑,指着林星轮,像是帝皇般命令道 “跪下。” 命令在耳边震荡,穿透耳膜直达心灵的最深处,呼唤人出生伴来的臣服。 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所有人出生都有自己的阶层,统治者叫你跪下,你就必须抛弃自己的尊严,屈下双膝,在统治者面前低下头颅。 生死握在统治者手上。 强烈的冲动充斥在阿青脑海中,阿青身上的每个肌肉都在呐喊让她跪下,膝盖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但进入剑心状态的阿青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神寄居在一个人身上般,尽管来自血脉中的臣服之意让身体无法抗拒统治者的命令,但神却在睥睨这个统治者,冰冷的眼神看着发出这个命令的人。 在嘲笑他的狂妄。 君二郎浑身一凛,他确定自己的君势已经侵入此女的精神,此女的身体看上去也已经不能动弹,可为何这个女子的眼神却让他觉得自己才是猎物。 “二叔,杀了她!” 二王子在后面不断挑唆,君二郎瞥了眼侄子,心中暗叹一声,虽然他很欣赏这个女子,但他连自己的命运都决定不了,更何况别人的呢? 银针从君二郎的手中射出,银光直射阿青眉间,阿青泛着银光的眼睛盯着那根银针,阿青看着那根银针在眼中变大。 蓦然,一切都停止了下来。 君二郎看着阿青身上突变的气势心中打起鼓来。 这几十年来,他的武道从来不是家中最杰出的,但他有一个能力无人能及。 对危险的感知。 现在君二郎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每一个念头都在告诉他——此女现在十分危险! 君二郎的武势化作一条直线,像一根线一样链接在银针上,尽管君二郎已经用尽力,但那根银针还是在阿青的额头前一分,无论如何都突不进去,似乎有一道天堑在阿青和这个尘世间一样。 没人凡人可以跨越。 “二叔,你还在犹豫什么,快杀了她!” 二王子也从阿青身上感受到极大的压迫感,那个女人只是单单站在那里,就如一个庞然大物,就算是在父亲身上,二王子也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渺小过。 她必须要死! 二王子的心中升起了恐惧,如果…如果二叔没法杀了她的话。这个女人绝对会杀了这里的所有人! “哼。” 君二郎闷哼一声,身的武势已经然用出,就连在场那些家兵的武势也都被君二郎借了来,家兵苍白着脸站在原地,被借走武势让他们暂时没了作战的能力。 差一点…只差一点… 银针向前移动了一些,似乎就要突破人无法突破的极限,君二郎体内气血沸腾,眼睛血线开始蔓延,嘴角甚至不自觉渗出了血。 但他现在连呼吸都不敢,他怕自己只要泄一口气,自己的武势就会被此女的势弹回,届时他只会落个五脏俱裂的下场! 二王子也感受到二叔现在的压力,不敢再出言催促,但心里已经打起了退走的算盘。 实在不行的话,就让二叔给他断后! 二王子打定了主意,眼神开始向别处瞟,就在二王子就要悄悄溜走时,第三股势从天上降临,感受到这股势二王子一下松了气,不再去想逃跑的事。 高手终于来了! “咳咳…” 君二郎捂住自己胸口,一口心血吐到地上。 那股势直接切断阿青和君二郎的对抗,银针在两股力量中间化为粉碎,就连两人中间的地板都因承受不住两股势的碰撞而被碾成粉末,粉尘扬起,在粉尘中隐约站立着一个人影。 二王子看到那个人影惊喜大叫一声 “见过二爷爷!” 君二郎苦笑着对人影行礼 “见过二叔,二郎无用,劳烦二叔了。” 人影挥了挥大袖,只是一挥,粉尘便瞬间消散无形。 阿青昂起下巴,她可以感受到在那个瞬间,就连风都被此人勒令离开了皇宫内。 。 第六百二十章 君家王势 “你认为世上最强的人是谁?” “是剑圣?还是三个武道圣地中的强者?或者是山上的山人?” “他们都很强,但都不是最强的人。” “最强的人…从不轻易出手,最强的人是统治他人,统治万物的人,是像神一样把所有人玩弄在手心里的人!” “最强的人的名字——叫做君王。” “君王的势,便是君势,这个世上最强的势。” 从天而降的那人一步步走向阿青,阿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握着飞雨,就眼睁睁看着那人近前。 不是阿青不愿出手,而是她连手指都动不了。 比起刚才,阿青现在更感觉自己是被大山压住的虫子。 她没有力量反抗这股力量。 沮丧,无力,绝望在心中蔓延开来,阿青慢慢阖上眼皮,通天的剑势也渐渐消散。 在阿青手中的飞雨不断抖动,它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怎么了,但只知道这个敌人很危险,为什么主人不挥动它对敌? 老者走到阿青身前两步站住,他比寻常人高一个头,看着阿青的头顶。 老者须发皆白,就连脸上的皱纹都透露出威严,老者伸手指向阿青的脑袋。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你,去死吧。” 老者双眼杀意一闪,君势中弥漫进他的杀意。 君王杀人,从来不用动剑,一声令下,臣民不得不死,只是这个世间的规则,也是所有人都要遵守的命令。 随着老者命令传下,阿青身上的生机渐渐消退,心脏跳动越来越慢,血液流动缓缓停滞,源自人出生便在血脉中刻下的服从,正服从地听从君王的命令,自行死去。 “死去!” 林星轮勉强躲过了钺王的攻势,小腹却被钺王狠狠踹了一脚,没有死势护住的小腹受到痛击,林星轮忍不住闷哼出声。 “三弟,你还好吗?” 钺王狞笑着看向林星轮,林星轮倒在地上挣扎着要站起,但钺王却不想再和这个弟弟玩下去,钺王一脚踩在林星轮的手腕上,将他的手死死压在地上,而他身上的君势也让林星轮身体变得异常沉重,死势只能在君势下苦苦挣扎。 “三弟,是不是很意外?为什么过了十几年,你的下场还是被我打倒在地上。” 钺王居高临下看着林星轮,这个嫡皇子的命运已经被他定在棺材内了。 “无论你是不是所谓的嫡皇子,无论你受到多少人的重视,就算剑圣亲收你为徒弟,到头来你还是要被我打倒…死在我的手上,这就是天命…” 钺王还嫌不过瘾,踩着林星轮的手腕,蹲到他面前,享受林星轮对他的仇恨眼神。 “三弟,不要怪我,你要怪就怪这辈子投错了胎,你的出生就是你的死因。” 钺王听到了身后传来脚步声,慢慢站了起来。 他还不想就让林星轮这么快去死,他要让他看着自己母亲被凌辱致死,让他被剥夺所有希望和尊荣,以最凄惨的方式死去。 这就是做他的敌人的下场。 “林月轮!住手!” 钺王看着漆黑的宫道上向他走来的一行人,脸上浮现讥讽的笑容。 还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闯来。 晟王带着密探和自己剩下的最后一些禁军力量杀了皇宫,因为君家士兵的武势都被君二郎借走,他们闯入皇宫时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 钺王的亲兵聚集在钺王身边,两个大定的亲王各自带着自己的武力,在凤宫面前对峙着。 “大哥?” 钺王推开自己面前的亲卫,大步站在晟王的面前。 钺王盯着晟王那张因为他和林星轮兄弟自残而盛怒的脸,古怪反问道 “大哥?真以为我叫你一声你就可以管本太子的事了嘛!” 钺王抬起下巴,用盛气凌人的语气命令晟王 “晟王,孤现在给你一个选择,只要你跪下臣服于孤,并承认孤的太子之位是父皇亲封,那孤便可留你一条命,让你做你的闲散王爷,你,还不跪下?” 钺王发出命令后,晟王没有回答也没有下跪,随着时间的推移,钺王眼中的杀意越来越浓。 既然这个杂种这么冥顽不灵,那也没必要留着了。 “看来晟王是要抗旨不遵了?” 晟王转头看了眼凤宫。 “林月轮,你说你的太子之位是父皇亲封,那为何不让本王面见父王,若是父王亲自对我说出一句,“钺王是大定日后的太子”,本王定然别无二话,跪倒在你林月轮面前,就算奉上头颅也无怨愤。” 晟王义正言辞的话语响彻在皇宫上空,钺王脸上的嘲讽表情越来越浓。 明明是个身上流着异族血液的野种,大义仁孝倒是学的比谁都好。 “不用了。” 钺王背过身去,回到亲军中,钺王亲军拔出兵器,对准晟王他们。 “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让父皇面见你?” “你真当所有人都不知道吗?晟王?哼,不过是一个野种而已!” “你的血里流着什么族的血你不知道吗?你敢说出你的母亲是谁吗?为什么你的母亲是唯一一个没有上册碟的女人?明明受到了父皇的临幸却没有名分?” “因为你的母亲身份实在是太低贱了,低贱到就算生下了父皇的孩子还是受不到任何人的承认,哼,一个为父皇生了一对儿女的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才如此不足以让人提起呢?” 晟王盯着钺王,听着他肆无忌惮地揭穿他的秘密,晟王面上没有变化,但垂在双腿旁的手已经不知何时握起了拳头。 “你的母亲是个异族人!是个异族卖来平京的奴婢!在平京无数家族里辗转,最后才到了父皇的手中!你觉得这样一个女人,生下的孩子能是什么?只能是一个杂种了!” “不仅是你,就连你的姐姐,你姐姐生的孩子,都是杂种!杂种而已!” 钺王越说越激动,他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自己脚下,只有这样他才是那个最尊贵的人! “你可以说我,但你不要侮辱我的母亲,我的姐姐,还有我重视的人。” 晟王的语气如冰窖般冰冷,林月轮和他之间最后一丝兄弟之情也已荡然无存。 。 第六百二十一章 是朕不许 阿青意识一直像个冷眼旁观的客人般,看着自己身体内的各种生机随着君势的命令而散去,但她的意识并没有也像生机一样本能消退,阿青能感受到这股所谓君势并不能影响到她的剑心。 在冷眼旁观时,阿青也知道了君势的本质。 君势本就是介于天地之势和人间之势的一种势,从这个世间诞生之初开始,万物间就有了不平衡,等级划分产生了这种势。 处于最顶端的统治者能轻易决定其他生命的生死,弱小者在强大的统治者的威慑下,就连逃跑都不做,往往只是统治者的一个小小喘息,就能夺走弱小者的生命。 如此,这股霸道的势就开始弥漫于天地之间。 而从万物之灵——人,开始统治这个世间之后,争斗更是无止无休,权利和力量被掌握在极小的一群人手中,而这群人又推出一个统治所有人的人,这个人就是君王。 君王一怒,伏尸百万。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股意志在泱泱人海中不断传承万年,竟也渐渐转化成人间之势。 人间之势与天地之势相交呼应,两股力量交杂在一起,成了凌驾于众势之上的势,与君势相合者,可以指使天地万物,可以一言决定他人生死。 真是可怕的力量。 阿青想到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君势给自己一股似曾相似的感觉了,这和剑尊简直如出一源,只不过剑尊是剑中的王者,而君势则是更加霸道,它要做天下万物的君者! 身体已经开始萎靡,生机的气息渐渐远离,若是再不做出行动,这具身体就要彻底死亡。 阿青看着飞雨在手中不断抖动,想要唤醒阿青,但阿青却一动不动。 阿青的剑心沉思了一会,举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 四方在手上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想要出手的,而剑意也不足以击败君势,甚至阿青都不确定剑意会不会听从君势驱使。 唯一还没尝试过的… 阿青抬手摸了摸剑心眉间的剑痕,这道剑痕是她的剑势所在,但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剑势到底是什么,哪怕发出也如无物一般,丝毫伤不了人,简直和四方就是绝配。 但在此时,说不得都要试试了。 阿青竖起双指,抚上额头上的剑痕。 心念一动,一股剑势从剑心传出,像一道无声的叹息,渐渐向外传播。 站在阿青面前的君家老者默然站着,他虽然深知君势的强大,但几十年的经验还是让他养成小心为上的性格,若是没看到敌人真的身死,他不介意挥剑再补一击。 老者时刻感受着此女的命火,她身体里的命火就像风中的火苗般,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甚至说不定神魂早就已经脱离这幅身躯了。 老者正要扭头离去时,一道声响从那个死人位置传来。 火焰再度燃起了,而且越升越高! 老者大惊,战斗经验在瞬间判断出现在应该怎么做,君势凝成的长剑挥向阿青,本该斩断一切的君王剑却在此女面前停了下来。 怎么可能? 老者眼中尽是不可置信,这个女子为何还有能力反击?为何不受君势的控制? 阿青还是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站在原地,只是右手胳膊微抬,飞雨就轻而易举挡住了老者的君王剑,比起君势而言,老者的剑法实在是不值一提。 “你到底是什么…” 老者双眼一眯,从阿青身上感受到之前没有感受到的一股‘势’,他本以为此女的武势就是那黑色的剑意,但现在看来还有后手没有发出。 阿青抬起头,眼中银光浮动,眼神内的冷漠尽是对老者的嘲讽。 老者看到此女额头间多了一道疤痕,形似长剑。 “不管你是什么,在君势之下都不得放肆。” 老者的君势引动天地间的君势朝阿青压来,阿青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任由君势像泰山压顶一定压在自己身上。 骨子里的绝望,臣服,又开始影响着阿青的身体。 老者指着阿青,怒喝 “跪下!” 法随言出,君势猛地在阿青身上一压,就连阿青所踩的地面都压深了数分。 君势内的一切都暂停了动作,刚才老者的命令不止是对阿青,更是对天地万物,无论有形无形,在君势面前统统都要跪下! 风跪了。 云跪了。 就连大地都低了一等。 却还有人站着。 阿青深吸一口气,从额头弥漫出的剑势驱散了体内的君势。 阿青把脚从底下的深坑抬起,飞雨抵着老者的君王剑向前踏了一步,阿青向前,必然要有人向后。 老者面容惊骇,君势因这一退而彻底消弭,万物之势重新开始轮转。 “怎么、怎么可能…” 老者头一次遇到竟然对君势毫无反应的人,就算是当世的强者,只要进入君势的范围,没有道理不听从君势的指令! “你…不是人…!” … “杂种!都是杂种!” 钺王指着晟王极尽凌辱,就连晟王身边的密探都已怒不可遏,晟王是他们自己选择的主子。 主辱臣死!今天晟王和钺王之间定然只会有一个人站着! “林月轮。” 晟王终于开口,语气中带上一丝怒意。 “你可以侮辱我,但我不许你侮辱我母亲,我姐姐,还有所有我重视的人。” 晟王盯着钺王,缓缓吐出三个字。 “你不配!” “我不配?” 钺王似乎听到了什么天下最好笑的话,看了看四周,仰天大笑。 大笑后钺王的眼神越发冰冷。 “一个杂种,真把自己当成什么货色了,好啊,你说我不配,就来堵住我的嘴。” 钺王把剑对准晟王。 “看看是你先把我的嘴堵住,还是我把你这颗杂种脑袋先砍下来。” 双方气氛紧张到极点,就像一个火药桶般,随时一触即发。 晟王缓缓拔出自己的军刀。 “林月轮,这把刀沾过敌人的血,可我不想沾上兄弟的血,你停手吧。” 钺王瞪大眼睛,难以相信这个人竟然还如此天真。 “我停手?你是不是还要说什么你不许之类的话?你到底有什么资格不许?” “是朕不许。” 钺王的身子僵在了原地。 。 第六百二十二章 林家血符 钺王身子僵住,声音是从台阶上方传来的。 钺王转过身子,只在诡异的蓝色焰火之后,出现了一个个人影,而为首的那个人影正在看着他。 “月儿,是朕不许,你也要说朕是杂种吗?” 钺王浑身一颤,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现在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中,父皇从凤宫中出来反而是把自己最后一层防护给破了,只要处理完晟王和林星轮,一切就会按照他所设想的进行下去。 钺王将父皇的命令置若罔闻,用长剑指着晟王下令。 “杀了他,拿叛贼头颅者,封侯赏万金!” 钺王狰狞着面孔,决定不顾一切也要清除自己前方的障碍。 晟王身边的密探上前将晟王护在身后,但两方实力相差实在太过悬殊,不出半个时辰,钺王的亲卫就会将晟王带来的人都屠杀殆尽,最后晟王就会成为粘板上的鱼肉。 钺王不敢看向父皇的方向,他用凶狠的眼光盯着晟王,晟王也毫无畏惧地回视着他。 “林月轮!你个王八蛋!” 一声怒吼在钺王身后响起,钺王一惊,回身挡住林星轮的一剑,只见林星轮不知何时摆脱了君势的压制,重新恢复了行动能力。 怎么会?! 君势可以说是钺王最大的王牌,在修行君势的日子里,钺王深刻体会到这股力量的强大,哪怕是入了武道的武者跟他打斗,只要陷入君势内就绝无反抗之力。 为什么林星轮能够拜托君势?! 钺王越打越心惊,同时一股寒意也从他脑门冒出。 这时候的林星轮看上去就像个死人一样,肤色煞白,就连眼睛里都没了神采,但手上的力气和剑招却更加凶狠,竟将钺王压制住。 这不可能! 钺王被激出了凶性,不再顾忌尊贵的仪容,和林星轮以招换招,几个回合下来,头上的金冠被砍断了一半,就连身上的盔甲都成了烂甲。 钺王干脆把盔甲扯了下来,露出精干的上身,在蓝焰的照射下,钺王脊背上那条黑线一样的黑龙就像活过来一样在钺王背上张牙舞爪地动着,看到这一幕的晟王眉头不禁直皱。 林月轮必然付出了什么,才换来原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你这辈子都赢不了我!” 执念占据了钺王的部念头,钺王不顾自身安危,将君势汇在长剑上,要给予林星轮最后一击。 林星轮浑身上下散发着白气,双手握剑,冷静判断林月轮向他攻来的方位。 找出破绽后林星轮横剑向上轻轻划过。 林月轮砍向林星轮的脖子,林星轮挥向他的心口,两兄弟都要让对方一击必死。 唰 一道黑影蓦然出现在两人中间,阿青抓住林星轮的手腕和林月轮的衣领,身子一转就将林月轮甩了出去,而林星轮的死势也被阿青从他身上驱散。 “太冒险了。” 阿青泛着银光的眼睛盯着林星轮,林星轮额头浸满冷汗,对阿青苦笑一声后就晕倒在阿青怀中。 阿青将林星轮轻轻放在地上,转过身对着林月轮。 林月轮朝君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君家的那几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跑了。 该死!这个女人总是在坏他的事! 林月轮站直身子,现在大势已经从他身上离去,想要再逆转乾坤,非要用上雷霆手段不可。 这都是你们逼我的! 林月轮脸上浮起狠厉之色,从腰间掏出一张血符。 这是? 晟王看到这血符心里就升起不妙的感觉,赶忙对阿青大喊 “阿青!快点阻止他!” 还没等阿青挪步,在林月轮手中的血符就无火自燃起来,血符燃起漫出的红烟向上缓缓飘散。 林月轮手上一松,血符就尽数化为红烟消散在天地中。 这是他最后也是最不想用的一张牌。 这上面的符箓都是林家血亲的血,他从各种途径得到,其内包括了父皇和林晟轮林星轮,只是这张血符一旦燃起,林家上下包括他都要被烧断命脉,身死当场。 但他经过君家君势的护佑可以留得一条性命,只是少不了吃点苦头罢了。 哼…都是你们逼得… 林月轮现在对父皇都起了怨气,父皇只会看到林星轮,甚至看到林晟轮也不会看到他的努力,既然如此那自己想要的便自己去拿就是了! 林月轮静静等着林家血亲命丧当场,在红烟就要散尽的一刻,林月轮耳边似乎响起了呢喃声。 林月轮捂住耳朵,但那声音却越来越大,渐渐地,林月轮的脑中就都是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就像是在殡葬时僧侣为死者超度所念的经文一般。 怎么会这样? 林月轮觉得自己心跳越来越快,咚咚咚的!就要跳出胸口了一样。 好痛 林月轮惨叫出声,他背上的那条细小黑龙从林月轮的背上挣脱出来,在原地盘旋一周就要飞空而去。 而没了君家君势护佑的林月轮更是被死亡攥住了喉咙,他已经无法呼吸,嘴巴大张,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怎么会这样… 林月轮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恨,他恨君家骗了他,他恨自己这样轻信了别人,他更恨为什么没有人在乎他?哪怕是他的父亲! 他不要这样去死!他不要! 林月轮抱着这样强烈的在地上挣扎着,似乎是求生起了作用,渐渐地,那股剧痛从他身上消失,脑海中的呢喃也不知何时不见踪影,林月轮恢复了意识,看着被淡淡云朵围在中间的明月,内心有了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他还活着… “月儿。” 林月轮耳边响起那声熟悉的声音,刚才的记忆一下回到林月轮脑中,林月轮从地上爬起,看到自己的父皇正跪坐在自己身旁。 “父皇…” 啪! 林月轮才叫出一声,父皇的手就打在了他的脸上。 父皇是个普通人,力道并不大,这一掌比起疼痛,更多的是让林月轮茫然。 “月儿,你太让朕失望了。” 林月轮深吸一声,跪倒在父皇面前。 他还是输了。 。 第六百二十三章 逃之夭夭 平京四面城墙的封家封印缓缓落下,钟声敲响九下,宣告城民封城禁令已解,明日早晚市重开。 长达一个月的皇家闹剧落下了帷幕,在暗涌下的势力浮出水面,碍眼的杂草到了该被铲除的时候。 “咱们这位皇上,还真的是雄主,自己的安危也敢拿来做筹码。” 匆匆赶来的老欧和狄无敌站在皇城面前,面色都有些复杂。 在平京城外数十万勤王大军已经围住了平京,狄无敌一声令下,各地应声而起,足可见这位战神对天下兵马的影响力。 但这一切一开始,都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 从看到满天星辰在平京上空亮起时,老欧和狄无敌就知道那位钦天监少监根本没有离开过平京,只是像星辰隐匿在黑云之后,等黑云散尽,便会重新照耀平京。 “你说,皇帝弄这一手,是不是就想除掉老二?” 老欧突然对皇家那点事起了兴趣,悄摸摸凑到狄无敌身边问道。 狄无敌只是看了老欧一眼,意思让他慎言。 老欧撇撇嘴,也没再问下去。 虽然他们两个身份特殊,但现在这个时期更是敏感,一个是嫡皇子的舅舅,一个是嫡皇子的师父,无论谁都说了什么都是在给林星轮找麻烦。 都是一堆破事…… 老欧指了指脚下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这个要怎么处置?” 狄无敌冷冷地看了眼一身蟒袍,对他赔着笑的二王子。 “交给皇上,君家也该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一些代价了。” 皇城缓缓打开,开门的不是禁军,而是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老欧和狄无敌打量了一眼这些黑衣人,从他们的衣袖上看到了晟王的标志,心知这次试探中晟王给自己的天平上狠狠加了重量。 两人横驱直入皇宫,刚刚发生变故的皇宫却充满了宁静祥和的气氛,宫人忙碌的做着自己的事,但脸上却是欢喜的笑容。 皇宫真正的主人重新掌控了大局,没有变化对他们就是最好的事。 在皇后寝宫内,两人见到了皇帝和皇后,这对尊贵的夫妻站在床前,老欧一眼就瞅到床上躺着的是他的徒弟。 老欧不顾礼仪直接挤开了皇帝皇后,皱着眉查看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林星轮。 怎么变成这幅模样? 老欧都不用伸手去探林星轮的经脉就知道他现在体内的情况十分糟糕。 浑身武势濒临失控,尽管被及时控制住,但若是不好好梳理死势林星轮定会被死势反噬,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老欧把伸出手按在林星轮的心口上,把河海之势一缕一缕输入林星轮体内,用河海之势海纳百川的特点安抚死势,慢慢引导死势重新回到正确的周天。 阿青站在一旁,看了眼在她身旁的皇后,皇后满脸担忧,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极为担忧林星轮的安危,皇帝轻抚了一下皇后的背便背过身去,处理宫变的后续。 “皇上,臣在城外捉获此人,与其同行的两人不敌臣与剑圣,抛下这人逃跑,交手中可以判断其所用都为君家君势,皆为君家本家。” 皇帝听完狄无敌的汇报点点头,把目光转向二王子。 盘腿坐在地上的二王子连忙坐直身子,给皇帝一个大大的笑容。 “带到前厅。” 皇帝坐在前厅的椅子上,细细打量着下面的二王子。 “朕记得你,你是君家圣王之子,行二,名万载,十几年前你父王前来觐见朕时你还在襁褓里,朕还赏了你一个玉佩。” “皇上真是博闻强记。”二王子一幅嬉皮笑脸的模样。 “既然皇上和我还有这样的渊源,那我称呼皇上一声皇伯伯可以吧?” 守在皇帝身边的霖生听到这小贼顺杆爬的这样快,嘴唇不禁抿了起来。 皇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君万载笑道“皇伯伯这是安了个圈套让万载钻进来,借此拿到了君家的把柄,侄儿说的可是?” 君万载说这些话的时候还笑嘻嘻的,就像在和皇帝聊家常。 “从一开始,万载的局就落入了皇伯伯的眼中,只是皇伯伯觉得万载之前做的事没留下什么尾巴,不好发作,于是便任由万载引诱钺王哥哥,制造了这场宫变。” “再假意让钦天监少监和钦天监的那些能人异士无法发挥作用,就连身边的两大高手都将我等瞒过,甚至不顾安危和平京百姓,把平平京拱手让给钺王和我一个月,就算晟王哥哥被追杀也能强忍住不出手。” “万载实在不得不佩服皇伯伯的隐忍和心狠,果然皇伯伯能将大定治理的远胜前朝,不是没有道理的。” 君万载真心实意的给皇帝弯腰行了个礼,他之前确实太小瞧这位皇帝陛下了。 “皇上……老奴……”在一旁的霖生有些羞愧,向皇帝告罪。 这一切确实在皇上的掌控中,但他中毒失去战力也是真的,他还自大自诩为皇上的最后一重屏障,却这样轻易被人击碎。 “不怪你,朕是故意瞒着你的。” 皇帝随手挥挥,让霖生起来,看着君万载,饶有兴趣地听他讲下去。 “想必君家的所作所为皇伯伯也都知晓了,只是君家屹立世间万年,不是侄儿自夸,单凭一个大定还触动不了君家的根基,所以皇伯伯便以退为进,抓住君家的把柄,让君家站在大义的对立面,不敢再伸手进大定朝政。” 君万载双手一摊。 “皇伯伯深谋远虑,侄儿甘拜下风,这一轮,是皇伯伯赢了。” 皇帝微笑着看君万载“贤侄不愧是圣王亲自培养的继承人,一眼就能看透事情的根本,可比朕那几个不争气的孩儿强多了。” 君万载压根没有阶下囚的困扰,随意摆摆手,脸上却带着自傲的笑容。 虽然这个局是坏了,但皇帝的三个儿子都被他玩弄在手上,要不是最后皇帝老子出来跟他掰手腕,这个局说不定就被他弄成了! 君万载已经把自己当成可以和老狐狸对弈的主事人。 “只是有一点贤侄说的不是很恰当。” 哦? 君万载摆出一幅求教的姿态。 “还请皇伯伯指教。” 。 第六百二十四章 寻个缘由 皇帝笑眯眯地看着君万载,把君万载看得后背都有些发毛。 君万载突然感觉自己笑脸虎的功夫还不到家。 “刚才贤侄说朕是要抓个君家的把柄,为的是让君家被天下大义谴责,从而暂时不会再插手大定内政,可是这个意思?” 君万载点点头,这是他能想出的最合理的解释。 皇帝嘴角的幅度更大了些。 “贤侄说朕要找个缘由没错,但目的却没猜对。” 君万载听到皇帝接下去说的话,瞳孔随之渐渐放大,一脸不敢置信。 “朕不是要什么用大义束缚君家,只是朕要找个理由,铲灭你们君家而已。” 皇帝笑的像个邻家的富家翁,语气轻飘飘的,却轻易决定了两个势力你死我活的局面。 君万载目瞪口呆看着皇帝,不知道皇帝是不是失心疯了,竟然妄图用林氏皇朝去跟君家硬碰硬。 这不是鸡蛋碰石头吗? 还没等君万载说什么,皇帝就下令将他押下去。 “哎哎哎,皇伯伯,不,皇上!等等呀!” 君万载在狄无敌亲卫的手中不断叫喊。 “皇上!皇上陛下!千万不要杀我啊!我对您很有用的,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再不行、再不行您可以拿我去向父王交换东西嘛!只要您的要求不过分,父王都会答应的!我对父王还是有挺有用的!无论如何…皇上千万不要杀我啊…!” 君万载的声音渐渐在殿外远去,尽管事情超出了君万载的预料,但他还是在一瞬间认清了形势,把所有的底牌亮出,只为保住一条性命。 “圣王确实教子有方啊。”皇帝语气中带着赞赏“无论如何,保住性命才是做成大业的前提,也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朕的那几个小子……哼!” 殿内一片寂静,没有人敢在这样的情况出声。 皇帝看了霖生一眼“霖生,你近日辛苦了,和镇军大将军一起下去休息吧,解毒药都给你们备好了,这一个月就不要来伺候了,年纪大了,也要照顾好自己。” “皇上!老奴……老奴一时大意,今后定然不会了!” 霖生以为皇帝要抛弃他,一下跪倒在地乞求原谅。 皇帝摆摆手“你想什么呢,朕只是让你养好身体再近身伺候,要是你撑坏了身体,以后跟在朕身边,是你伺候朕,还是朕伺候你,啊?” 霖生听闻此言也知皇上并没有自己想的那层意思,默默站起身来,称是行礼后就退出了大殿。 等其他人都离开后,整座殿内只剩下皇上和狄无敌,君臣一立一站,半响无言。 “狄卿,难为你了。”皇帝叹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 “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降罪。” 狄无敌嘴上请罪,但身子站的笔直,丝毫没有悔过之意。 皇帝无所谓笑笑“狄卿,你我君臣大半载,还要做这些表面功夫吗?狄卿无法及时回来救驾必然是遇到更紧急的事,朕也知道,朕的这条性命在狄卿那里可能排不上号,但这又如何?你我想做的都是同一件事。” 狄无敌没有回话,静立在原地。 “对了,北疆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可还有后患?” 狄无敌微不可闻地叹了口声“尽管没有彻底灭了边狼之患,但此次大祸也已让边狼部伤筋动骨,加上是少司扶持了边狼部的新大萨满,想来十年来不会再有隐患,若是皇上真要与其建交,赐予些好处,也足以安抚边狼部了。” “少造些杀孽也是好的。” 皇帝起身准备回到后殿看看林星轮的情况,狄无敌在背后叫住了他。 “皇上,真的要对君家动手了吗?” 皇帝转过头似笑非笑看着狄无敌。 “狄卿这是怎么了,难道也害怕君家?” 狄无敌微微摇头,面色带着肃穆。 “两面树敌,不利于大定的处境,真要分出个轻重缓急,君家当排在山人之后。” 皇帝也摇摇头“君家更急些,留着一个随时会咬朕一口的毒蛇,朕寝食不安,狄卿便按这样去办吧,今后还少不了要仰仗狄卿的地方。” “臣遵命。” 狄无敌没再劝告,既然皇帝已经下定决心,就和今日之事一样,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 “欧前辈,星儿情况如何?” 皇后就像一个寻常的母亲一样站在床边,尽管焦急却不敢打扰老欧为林星轮疗伤。 老欧缓缓睁开眼睛,表情严肃。 事情比他想的还要严重,林星轮滥用死势,死势加身已经渗透进他的五脏六腑,光靠些许河海之势无法完根除。 若是加大河海之势老欧又担心林星轮无法承受,但不把死势在林星轮体内拔除的话,这不仅会成为林星轮的病根,而且林星轮从此以后就不能再动用武势了。 真是莽撞! 老欧只能在心里懊恼,知道徒弟若不是遇到毫无退路的绝境,也不会出此下策。 事到如今只能想着能不能搭配上一些药材,尽力驱除林星轮的死势了。 “老欧,要不然我试试吧。” 老欧转过头,对上阿青清澈的眼神,不知为何从阿青恢复剑心开始,老欧每每看到阿青的眼神,总会不自觉从心里对她说的话信服。 尽管嘴上还是一口一个丫头的叫着,但老欧已经察觉到阿青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要被他庇护的小丫头了。 “你来吧。” 老欧让出位子,阿青坐到林星轮身旁,也没管身边还有其他人在,阿青直接进入剑心状态,银光从眼底浮起。 老欧和黑甲将军立刻察到异变,看着阿青的后背,自己身上的汗毛都有些竖起。 这是天生带来的畏惧。 青丫头到底又有了什么奇遇… 老欧看着阿青的背影暗暗想着。 阿青一只手按在自己额头的剑痕上,一只手压住林星轮的胸口,心念一动,阿青的剑势就从剑痕流出,流进林星轮体内。 阿青的剑势经过林星轮的经脉丝毫没引起林星轮身体里死势的反抗,就像是生而存在的东西一般,自然地流过一个周天。 去吧…都去吧…回到你们该去的地方。 阿青的意念经由剑势传达给林星轮体内的死势,死势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悄无声息的从林星轮的经脉中散去。 。 第六百二十五章 以命换力 唔… 林星轮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似乎做了一场大梦,但梦中的内容已经全然不记得,只记得梦中尽是白雾,他深陷白雾中,有个不知男女的声音在他耳边说着低语。 就在林星轮就要听清那个声音说的是什么时,一股熟悉的气息出现在他的面前,在白雾中多了一道人影与他对视而立。 “该走了。” 阿青看着林星轮,向他伸出了手。 林星轮忘了自己当时脑子里在想什么,只觉得无论那个声音提出了多么诱惑的要求都不再重要了,只要能跟她走,他可以什么都不要。 林星轮把手放到阿青手里,身边的白雾瞬间弥散,随后林星轮就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黑暗就从眼前褪去,他慢慢睁开了眼。 “我…睡了多久。” 林星轮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师父那张老脸,师父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伸手按在林星轮的胸口上,感受到林星轮的武势和体内都已经回归了原状,才真的安下心来。 “混蛋小子!悟了死势就真的天天都在鬼门关里打转吗?” 老欧挥起手,想给徒弟一个巴掌,但看到徒弟苍白无力的面孔还是心软了下来,哼哼两声向外走出。 林星轮第一眼没看到阿青有些失望,挣扎着从床上爬起后探出头在屋内不断寻找。 “在找什么?” 林星轮赶忙转头,看到那张和梦里一模一样的脸,双颊一瞬间浮上了红晕,看上去精神倒是好了一些。 阿青奇怪林星轮脸上莫名其妙的变化,以为是他体内又出现了什么问题,攀手到他的肩上,剑势进入林星轮的身体。 林星轮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肩膀上传遍全身,自己没有感觉丝毫不适,反而精神和体力都因这股暖流流过一周天而恢复了不少。 “没事了。” 阿青收回剑势,拍了拍林星轮的肩膀,坐到林星轮身边。 “你这次做的太过了。” “皇后已经在你身边守了三晚了,刚刚才回去休息,皇上也来看过你很多次。” “我睡了三天?!” 林星轮有些震惊,他觉得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阿青点点头,这三天来林星轮的宫殿简直都要被踩破了门槛,不仅是晟王、长公主,就连各位亲贵都争先抢后要来探望林星轮,说是为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你这样用武势太危险了,你知道你的势是死势吗?” 林星轮有些愧疚地笑笑。 “不是没办法嘛,那个时候要是不摆脱君势的压制,我连反抗都做不到。” 阿青盯着林星轮,把林星轮看得更加心虚。 “你直接把死势引入自己体内,等于是在透支生命去激发死势,不仅寿命会因此减断,就连你的身体也会受到极大的伤害,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想到用这种方法去战斗,对死势,你应该比我更了解。” “这是要你用命来换的力量。” 林星轮沉默看着自己的脚尖,他回忆起那个时候自己已经深陷绝望,但耳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问他愿不愿意跟他交换力量。 那个声音明明白白说代价就是他的生命,但林星轮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交换,哪怕是现在他也绝不后悔。 很多事情,比命更重要。 林星轮突然想到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对了,林月轮现在怎么样了?” … 宫人缓缓走到宫道上,走到某一处时,抬头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大变,脚步立刻变得充满,啪嗒啪嗒的声音响在这片寂静的场所。 在宫人逃跑的宫道一旁伫立着一座宫殿,上书——二皇子殿。 林月轮斜斜躺在门槛处,任由阳光倾泄在身上,他百无聊赖地举起手想要抓住身上的阳光,但手心只要移开了本来的位置,那光斑便会悄然从他手间溜走,无论如何都抓不住。 林月轮讥讽一笑,放下手来。 水中月,林间光。 自己还妄图想要拿到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林月轮看向殿外,殿外那些匆匆而过的宫人连看都不敢看这边一眼。 皇帝没有安排人看管这里,也没给林月轮下达监禁的命令,更没褫夺他的封号和爵位。 现在他还是这个宫殿的主人,只是再也不会有人会踏足这里了。 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 林月轮现在脑子不再想那么多事,反而轻松了很多。 这件事从一开始他就没牵连到母妃,那时觉得母妃愚蠢又心软,定会阻拦他,便派人将母亲软禁在她的宫殿中,欺骗她什么事都没发生。 如此看来,这一举反而救了母妃一命,只要父皇怜悯母妃陪伴他几十年的情义,便不会迁怒母亲。 至于他… 无论如何都没有幸免的可能了。 “皇上驾到!” 一声高呼从前方传来,渐近渐大,林月轮看到一队人从阳光中向他缓缓而来,很快为首的人就站在了他的面前,那一抹明黄色晃得林月轮眼睛不自觉有些刺痛。 “月儿,你这样成何体统,学的规矩都忘了?” 林月轮没有回答,像个小孩子一样闹起了脾气,手里随意玩着衣带。 皇帝向下看着林月轮,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似乎从没见过林月轮这样的模样。 从小到大,这个二儿子就是最省心最出色的那个,小小年纪就成熟懂事,随时想着为他分忧,像极了他自己小时候的模样。 也是如此,皇帝才更偏爱这个二儿子。 都是装的吗… 皇帝从林月轮身边跃过去,带着霖生走进林月轮寝宫。 寝宫内一盏灯都没点上,四周的帷幔垂下,尽管外头日头正大,但殿内却是漆黑一片。 皇帝令宫人整理寝宫,阳光重新照进宫殿内,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都退下。” “这…” 跟在皇帝身边的禁军头领有些犹豫,让皇帝和叛贼独处一室,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一家的脑袋都不够掉的。 “出去,朕和二皇子单独聊聊。” 皇帝的声音不容置喙,禁军只能行礼后退出宫殿,守在附近。 林月轮背对着皇帝,完全没有想要转身的欲望。 皇帝站在儿子身后五步的位置,无奈道 “月儿,不想和父皇说话吗?” 第六百二十六章 卑微庶子 “父皇想要儿臣说什么?” 林月轮毫不在乎的声音传在宫殿内,以往无比崇敬的父皇,现在对他而言也不再重要了。 皇帝没有计较,反而失笑摇摇头。 他此刻成了一位慈父,可以包容自己孩子任何对他不敬的言语。 “罢了,月儿不想过来,父皇去月儿身边就是。” 林月轮耳朵一动,看向一旁。 天下最尊贵的人; 他的父皇; 像个平凡的父亲一样坐到了门槛上,和他坐在了一排。 “父皇,你在做什么?”林月轮语气尽是不解。 “只是跟自己儿子谈谈心而已,好像从小到大父皇都没和你好好聊过,父皇自以为月儿天生不凡,什么都懂,并不用父皇多言,看来是父皇错了,” 皇帝端坐在门槛上,积年累月的尊荣让他就算坐在门槛上也如坐在皇座上一般。 林月轮看到这一幕只觉得父皇虚伪,他知道父皇想做一个圣主,但弑子之名一旦担到身上总是会引后人诟病,所以父皇才要现在来表现自己的父爱,好避免这份自责。 “父皇想说什么,儿臣听着呢。” 林月轮把脑袋靠在一旁,盯着殿外那片空地的林荫处,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月儿可知父皇给你的封号是钺?” 林月轮懒洋洋地答道“儿臣不知,还请父皇指教。” 皇帝没在意林月轮的失礼,自顾自说下去,嘴角有着一丝笑意。 “钺,豁也,所向莫敢当前,豁然破散也。” “归根结底,钺是一种兵器。” 林月轮听到父皇的解释后感到更加嘲讽,原来从一开始父皇就只是把他当做一把兵器,用来磨砺林星轮而已。 既然林星轮已经磨出锋芒,那他这柄武器也就可以扔弃了。 “父皇教导的是,儿臣受教了。” 林月轮连看都不看皇帝一眼,头向外撇去,看着一丛紫色牵牛陷入深思。 “朕还没说要说的,你怎么就受教了?” 皇帝看了眼更加别扭的林月轮,竟伸手拍了拍林月轮的膝盖; 林月轮一愣,这是他记事开始父皇第一次对他这样亲近。 但林月轮还是没把头转过来,任由父皇一个人自说自话。 “在上古时,有一个共主叫做汤,那时天下还有一个势力名为昆吾,昆吾和汤的国度征伐不断,在一次大战中,汤亲自用兵器砍下了昆吾的主人,并率领大军踏平了昆吾。” “月儿,你知道汤是用什么荡平天下的吗?” 林月轮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但他仍认为这是父皇的花言巧语,抿紧嘴唇,不转过头。 皇帝收回放在林月轮膝盖上的手,双手交叉,看着面前的青砖继续说了下去。 “就是钺,汤自把钺以伐昆吾。” “自此,钺便是天下共主的象征,是君王之器。” 林月轮霎时瞪大眼睛,转过头对上父皇的眼睛,瞳孔中满是不敢置信。 “父皇,从来对你们三个都是一视同仁。”皇帝看着林月轮的眼睛,丝毫没有逃避之意。 “晟儿是天上的太阳,有朝一日将会照耀天下每一个黑暗的地方,星儿是繁星中最亮的那一颗,众星拱星,是大定未来的明灯、希望。” “而月儿你,是大定最锋利的兵器,父皇还想着有一天,你可以领着大定的军队,荡平阻碍在大定前方的任何势力,开创一个有史以来最繁盛的皇朝。” “父皇没有立太子,并不是为谁铺路,而是真的都将你们三个作为大定未来的皇者培养,这天下如此之大,未必只能有一个位子。” 林月轮的眼神亮了一瞬,但下一瞬又立刻黯淡下来。 皇帝今天的话出奇的多,似乎是要把二十年没对林月轮说的话都说出来。 “月儿,你这十几年,对星儿,晟儿做的那些,父皇都知道,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老虎的儿子,怎么会没有利牙?看着你们三只小虎崽咬来咬去,只要不真的把谁咬死,父皇还挺开心的,尤其你的牙齿最利最快,更是让父皇给你寄予了更大的希望。” “那事…” 皇帝的语气第一次迟疑了一下,林月轮知道父皇说的是自己组织的宫变一事。 “算是家事,如果你仅依靠自己的力量和手段,可以把父皇和你兄弟都设计到这个局面,那父皇定不会怪罪你,无论你的罪名有多大;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没有成为执剑的人,而是成为了君家手里的剑。” 林月轮的心情被抛上云端后又被摔入谷底,终究要进入正题了。 皇帝的语气变得冰冷无情。 “父皇不瞒你,从君家人开始接触你开始,父皇就知道,大概是十三岁的时候,对吧?” 面对父皇的问话,林月轮已经没有了任何侥幸,微微点点头。 “君家在你身上种下了君势,呵呵,小孩嘛,遇到喜欢玩的玩具见猎心喜,父皇都能理解,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没有去管你。” “而且之后月儿你也没让父皇失望,只是把君家当成一个筹码利用,甚至你还把拜月教徒也放到了你的筹码里,利用这些你在平京的势力越来越大,甚至开始影响朝政,父皇看到了很欣慰。” 林月轮咽了口口水,自己做的那些事被父皇轻飘飘的全部说出,让他感受到了一股婴孩无法掌控自己生死的无力感。 “父皇想问你一件事,你从开始做的都很好,但为何星儿回来后,你就开始焦虑了,星儿虽然是嫡皇子,但父皇却更偏爱你些,你在怕什么?” 皇家父子间陷入沉默,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落入两人的耳中。 “月儿,时间不多了。” “父皇…” 林月轮抬起头,把心底最深的怨恨问了出来。 “我到底是不是林星轮的一个垫脚石,从一开始,我就没资格和林星轮争什么,对不对?” 皇帝凝神看了林月轮三息,在林月轮的目光下缓缓摇头。 “月儿,你终究没听进去父皇说的话,你们三个无论是谁,都是父皇养的蛊,唯有最后的胜利者,才成为王,这是父皇培养你们的方式。” “至于所谓的嫡庶,月儿,你是不是忘了,父皇的母亲到死为止都是一个侍妾,死了才被封了个贵人位。” “父皇没登上这个位置前,是你皇祖父的孩子中…最卑微的庶子。” 第六百二十七章 以身全名 “月儿,你还不懂吗?” 皇帝语气中有了一丝沉痛,这是林月轮从没在父皇身上看到过的软弱,以往他眼中的父皇无所不能,是万物的主宰。 就算是主宰也会有无法掌控的事吗? “可、可父皇你为何要任由皇后欺凌我母亲?!”林月轮产生了动摇,但在下一刻又自认为抓住了破绽。 皇帝眼中的沉痛渐渐隐去,重新变得深不见底。 “月儿,父皇首先是一个皇帝,然后才是你们的父亲,父皇对子女该做的不仅是爱护,更要让你们必须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 “对于你而言,你的母亲就是一个最好的楔子,不甘心,比什么鼓励都更有用。” 林月轮屏住呼吸,这份让他痛苦十几年的不甘心竟然是父皇有意为之! “但是父皇没想到,月儿你有了不甘心,却被外力迷惑住了双眼,月儿,你让父皇失望了。” “父皇…你失望了…” 林月轮笑出了声,而后变成仰天大笑,皇帝就看着林月轮这幅癫狂的模样。 笑声惊起了树上栖息的禽鸟,一只禽鸟的影子闪过林月轮的面上,林月轮的笑像来时一样,也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父皇,我没有想过这句话会从我嘴里说出,但父皇就没想过那时候我才十岁啊!我是做了错事,但父皇你为什么不惩罚我?不安抚我的心情?却利用我的不甘让我变成现在这样!” “父皇你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林月轮歇斯底里的对皇帝大喊,叫声引动了殿外的禁卫警惕,沙沙的走动声响彻在这对父子的耳中,但两父子都没在乎。 林月轮瞪着皇帝,皇帝坐在门槛上,静静和林月轮对视。 “月儿,你想要什么,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皇帝的一句话让林月轮浑身颤抖起来,他的愤怒再也没了立足之地。 是啊…如果他想要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人,自然也要承受天下最艰难的磨难。 林月轮再没了怪罪别人的理由,软软坐回到门槛上,一脸灰败。 “月儿,你最愚蠢的就是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血符,呵,君家惯用的伎俩,你真的以为君家是真心实意帮你吗?” 皇帝的语气中出现了一丝愤怒。 “若不是…不只是你的命,就连我们林家血脉都将不复存在,到时你有何颜面去见林家的列祖列宗?!” 林月轮无言辩驳,半阖着眼睛靠在门栏上。 皇帝说完了要跟林月轮交代的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背对着林月轮的皇帝不再是他的父亲,而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 “从今天起,钺王于宫中暴毙,朕会以亲王礼将其下葬,昨日之事不会在史书中留下只言片语,而钺王…也只是朕一个默默无闻的儿子而已。” 林月轮对于这个结果没有丝毫意外,但皇帝的声音还没停止。 “至于林月轮,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明日你和你的母后告别,就从宫中离去吧,从此不要出现在平京内,也不要再成为别人手里的刀了。” 林月轮缓缓睁开眼睛,明黄色的下摆从他眼中消失,他看着父皇的背影,眼中满是不解。 为何父皇会让自己活下来? 自己这个人只会给大定带来后患,一个没用且有害的人…父皇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林月轮看着父皇的背影,虽然父皇身上的明黄色在阳光下显得更加耀眼,但林月轮还是觉得那个背影里有了一些佝偻的感觉。 落寞,那是一个父亲的落寞。 … 第二日,皇帝正在书房处置政务,一个禁军行色匆匆从外赶来。 “皇上。” 禁军单膝跪倒在皇帝面前,皇帝心中莫名涌起一股不安感。 禁军沉默三响后,缓缓禀报道 “回禀皇上,今日清晨臣要奉命送二皇子出宫时…发现二皇子自戕于宫中。” 禁军说完后将脑袋低的更低,几乎都要垂到地上。 皇帝手里的朱笔顿了一下,一滴红点从笔尖落下,滴落到奏折上。 皇帝沉默不语,把朱笔放到笔山上。 半响后,皇帝拿起一支墨笔,将身前的奏折掀开,重新摊上一张雪白的宣纸。 禁军不敢离去,抬头看了眼正在宣纸上挥毫书写的皇上连忙又低下脑袋。 “你还有什么事吗?” 禁军头低得更深些。 “皇上,二皇子的身后事该怎么处理?” 皇帝幽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不是早就吩咐下去了吗,以亲王礼葬,谥号钺君。” “是。” … 翌日,林月轮的棺椁就从皇宫的后门运出,因为林月轮在平京闹出的动静太大,就算皇帝有心遮掩也只能将丧事低调处理。 林月轮就这样以亲王的身份草草下葬在皇家陵园内,出殡那天,林星轮和阿青都出席了林月轮的葬礼。 尽管这位二哥多次要取走他的性命,但林星轮站在林月轮的牌位前心情还是觉得有些复杂。 说到底林月轮也是受到了君家的利用。 嫔妃中站在首位的是平日和珍妃交好的妃子,而珍妃本人在听到林月轮造反被羁押后早已晕厥数次,听到林月轮自戕的消息后更是变得疯癫,整日躲在宫内不见人,抱着一个小布娃娃口口声声念着林月轮的名字。 父皇也去珍妃宫中看她数次,但往日和父皇朝夕相处的珍妃却连父皇都再认不出,也不让任何人近身,说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父皇无奈,只能调来更多的宫人伺候珍妃,但更多的是害怕珍妃会做出什么傻事,自林月轮自戕后,父皇对于珍妃的愧疚就更深了些。 林月轮用自己的身死,换来自己母亲下半辈子的无忧。 倒还真是孝顺啊… 林星轮最后看了一眼牌位上的谥号,和阿青一起走出了宗庙。 “宸王殿下,皇上召您和少司大人前往御书房。” 两人刚走出,一个内监就过来宣召他们。 等阿青和林星轮到了御书房,发现里面早已经站满了人。 捷彩妤,慕容东,还有巧巧,平京内的暗星几乎齐聚一堂。 皇帝坐在案后,插手笑道 “既然各位来齐了,就来商讨一下君家的事吧。” 第六百二十八章 君家之难 “君家之心,昭然若揭,他们又有了统御天下的野心。” 宰相也在屋内,对皇帝拱手沉声道。 林月轮统治平京的一个月中,几乎所有平京城内的大小官员都倒水到钺王的阵营,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但都在明面上奉钺王为主。 只有宰相及几个老臣却坚决不服,若皇上无诏,钺王这个太子他们拒不参拜。 如此老宰相便被软禁在家中,虽然因为资历问题并无性命之虞,但自己辛苦一生的朝廷被糟蹋成这样,老宰相对于钺王及其背后的君家也是恨之入骨。 让阿青意外的是,王婉儿的父亲王尚书也在屋内。 很明显王尚书也是这段日子里局不服钺王管制的官员之一。 “这是自然,这一个月辛苦各位卿家了,若是如此也难以让天下看清君家的真面目。” 皇帝做了这个大局,却没让任何人察觉出异常,除了把控最后一道弦外,其他都成了假戏真做。 “朕想知道的,是大定应该怎么做?”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阿青也和捷彩妤对望了一眼,捷彩妤看了眼林星轮,然后对阿青狭促地眨了个眼。 诡异的平静持续了十几个呼吸,皇帝晃了晃脑袋,随意道 “没人有什么建议吗?” 宰相硬着头皮问道 “老臣请问皇上想要如何处置君家?” 皇上反问宰相 “宰相认为朕应该如何处置?” 宰相吐出一口气,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皇上,君家势大,万年间更是积累了不知多深底蕴,民间也有这样的话,皇帝年年换,圣王君家在,足可见君家对天下的影响。” 宰相的话语已经隐隐触犯到了皇帝的威严,但皇帝并没有怪罪他,宰相也必须要把这件事的利弊告知君上。 “人间戒大改,天下刚刚安定,人间与山人的平衡不知何时会打破,我大定正是要结交盟友之时,若是此时与君家撕裂,导致君家倒向山人,对大定不利,对天下不利。” 宰相说着跪到了地上,下面说的话更是大不敬至极。 “天下之安定,看得不止是朝廷,不止是各地的官员,看得更是那君家的祖地,圣王的起源之处啊!” 宰相不再遮掩,直接表达了自己的反对意见。 “君家冒天下之大不韪,当罚!当若是大定向君家宣战,老臣断言,灭亡的定是我们大定啊!” 宰相眼前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个场面,眼中尽是恐惧,面上涕泪纵横。 “还请皇上三思,三思啊!” 宰相将额头抵住青石地板,不顾屋内还有其他大臣和皇子的存在,直谏皇上。 他就是要用群臣的压力、大定未来的压力逼皇上收回这个人异想天开的想法。 其他官员也都跟着宰相跪了下来,从他们的表情上看个个也都是和宰相一眼,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僵持持续了半刻,皇帝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端坐在案后。 “如此,诸卿觉得朕该怎么罚君家呢?” “发文训斥君家!让君家派使臣来平京赔礼致歉,再联合两大圣地和山人对君家施压,逼君家圣王再以君家王脉起誓,从此以后不得插手大定朝政!但大定需交还君家二王子。” 宰相说的铿锵有力,从这场宫变结束,背后主使君家露出真面目开始,宰相就在想要如何和君家周旋,这个结果是他日思夜想得出的最能维持现在这个平稳局面的法子。 宰相跪在地上,昂起头看着皇上,准备以死谏主。 皇帝半敛着眼皮,用近乎懒散的眼神和宰相对视。 “宰相这个法子,倒是稳妥的很。” 皇帝说出这话后跪在宰相身后的其他朝臣都悄悄吐出了口气,看来皇上还是决定让步了… “不过…” 皇帝的下一句话让所有人又把心提到了喉咙口。 “朕觉得,君家太嚣张了,是时候该敲打敲打了。” … 阿青跟在人群后从御书房出来,走在前头,以宰相为首的朝臣们都面色凄凉,像被人泼了一桶冷水。 皇上在说出决定后就让所有人离开御书房,宰相还想说些什么,皇帝却直接闭上眼睛靠到椅背上,丝毫不给宰相说话的机会。 无奈下众人只能离开,但从这些朝臣的表现来看,阿青知道他们绝不会让皇帝如此随意的决定这件事。 但这也不是她该想的事,接下来差不多要去阿花的入门礼了… “喂。”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阿青身后响起,阿青转回头看去,只见捷彩妤抱臂踱到她面前,看了她和林星轮数眼,歪起一边嘴角调笑道 “未来的皇后娘娘,这是要去哪呀?” “别乱说!” 阿青还没反驳,林星轮先红了脸,林星轮转过去看了阿青一眼,面上的红晕顿时更深了些,竟不顾阿青自己快步向外走去,留下阿青和捷彩妤二人面面相觑。 “看来你的宸王殿下还真是害羞的紧啊~” 阿青瞥了捷彩妤一眼。 “这一个月你去哪了?” 捷彩妤翻了个白眼、 “还能去哪里,被困在平京城外了呗,钺王在事发前几日就假传圣旨让钦天监全员去城郊处理非凡之事,但哪有钦天监全员出动的,就连巧巧那个残废…这句话你先忘了,反正就是处处透着不寻常,但老大就让我们乖乖听命,所以我们就乖乖出城了,在平京城外看了一个月的大戏。” 捷彩妤和其他暗星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都在皇上的掌控中,但也随时在平京城外待命,只要有一些紧急情况就能及时回援。 “倒是你。”捷彩妤用手肘打了阿青的手一下。 “还真是情深义重,我听说你在北疆离了大功后就马不停蹄的跟宸王殿下回了平京,也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当然得要有肩负天下事的决心。” “别闹了。”阿青拉住捷彩妤,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干嘛呀!?” 阿青不顾捷彩妤的反抗,对她耳语道 “我想见少监大人。” 第六百二十九章 钦天之谜 林星轮快走出皇城大门时才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明明是一个男子,怎么被人调侃两句整张脸就红成那样? 林星轮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脸上的温度还是比平常时高出许多。 林星轮低着头往自己的府邸走去,没带随从也没乘轿,路人看到一身蛟龙服的林星轮眼中都有震惊之色,纷纷躲让避行。 林星轮也没在意,只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这份感情从以前开始就已经萌芽。 林星轮从来没有逃避过,他头一次在一个女子身上感受到这份特别的情感,阿青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而他也想将这份感情报答给她,护她一世周全。 只是他愿意,她不愿意。 阿青在遇到他之前已经遇到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叫什么他不知道,只知道阿青提到他的时候眼中星辰都在闪烁,在那双明亮的眼睛背后又藏着深深的悲伤。 林星轮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后来者。 缘分这东西,没有先来后到的说法,谁能陪在阿青身边到最后谁就是真正的赢家。 但阿青要承受的太多了…无论是她自己选择的,还是别人找上门的。 一桩桩一件件,单靠他一个人真的可以保护好阿青吗? 自从阿青被那个拜月教徒重伤后林星轮就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所以他去了北疆,在死人地里锤炼死势,不再去逃避自己害怕的,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站在阿青面前为她遮风挡雨。 只是阿青成长的速度似乎比他快得多,每次他遇到危险时阿青总能出人意料的站在他面前,云淡风轻的解决掉一切。 一次又一次,林星轮对阿青的依赖越来越深,心中却也有些许不甘。 他什么时候能站在阿青前面? 林星轮原想等自己有这个能力以后才真正对阿青表达心意。 可是世事真的会等他吗? 林月轮的死给林星轮敲了一个警钟。 这个世间,甚至他这个人,都不是自己可以掌控的,若是有朝一日…… 林星轮狠狠摆了摆头,把恐惧从心底逐出。 不行!不等了! 今晚他就要阿青说清楚!无论如何他要让阿青知道。 他林星轮的心里,只有她! …… 阿青跟在婕彩妤身后,两人面前有一座耸立在空旷平台的青铜高台,走近后阿青看到这座青铜台上刻满了满天星辰。 走上青铜台阶,阿青就感受到一股气息从青铜台上流出。 前一刻还感觉自己脚下无物,再低头向下看时,阿青停了下来。 自己站立的哪里是什么青铜台,分明就是站在星空中。 阿青四处环绕,无数星辰从身边略过,她已然置身于一方星图之内,自成了渺渺宇宙中最卑微的一粒尘埃。 “吓到了吧?” 婕彩妤的声音唤醒了阿青,只是一个晃神,阿青眼前又变成了来时的模样,她人就好好站在青铜台上。 婕彩妤在上一级台阶得意的看着阿青。 “是不是觉得很震撼?这可是少监大人亲自做成的观星台,可以投身于万物之外,但因为害怕流失的危险,所以只能让老大和其他主宿级别的暗星使用,当然最主要还是用作少监大人的观星之地。” 婕彩妤边说边带着阿青向上走去,从刚才阿青说要见少监大人的同一时间,一个声音就出现在婕彩妤的耳中,让婕彩妤带着阿青来观星台。 婕彩妤知道是少监大人早就算到了阿青要见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少监大人对阿青这么上心,不仅想方设法把她拉入暗星,更是给予了少司之位。 要知道若是少监没有下令的话,身处少司之位的阿青对星网有绝对的统治权。 若是命令暗星反叛出大定,或者去刺杀皇帝,暗星也必须听令! 这是刻在星势里的权威。 星网在某个程度上根本就是独立于大定朝廷之外,真正的统治者或者说首领,只有少监一个人而已。 “到了。” 两人站在观星台的最高处,一处高出地面几十丈的平台,其上没有任何物什,唯有青铜面上一天天沟壑组成的星图。 婕彩妤四处张望也没找到别的身影,不禁嘟囔起来。 “哎……少监大人呢……不是让我把人带到这里吗……” “喂,阿青,你有看到……” 婕彩妤再一转头,原本跟在她身边的阿青像凭空消失一样不见了踪影,婕彩妤瞪大眼睛又转了几圈脑袋,连星势都找不出人。 捷彩妤盘腿坐在了观星台上,用手撑住自己左脸扁了扁嘴。 自己还想看看少监大人长什么样呢…… …… 一道纯粹的星势席卷过,阿青没有反抗,就置身入另一个世界。 阿青迈开脚步,水声出现在耳边。 阿青的脚踝以下都浸泡在水中,四周还有条条小溪从不知伸展到何处的夜空中流下,水流汇集成一片宁静的湖面,照亮四周。 阿青愣了下神,仔细查看湖面,只见湖面上正在散发出淡淡的蓝光,再凑近些竟看到一条银河正在湖中流过,刚好流经阿青的脚下。 阿青双眼一道银光闪过,想进入剑心状态看清这个地方的真面目。 阿青就要睁眼时,一个听不出男女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 “不要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感受。” 那个声音直打阿青心底,阿青莫名有一种被说服的感觉,眼皮抖动了一下,但没有张开。 心。 阿青站在原处,剑心缓缓感受四周的真相。 水流声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什么东西从身边划过的唰唰声。 一条条线出现在阿青眼前,那些线密密麻麻,交杂在一起,原本按照固有轨迹划过的线突然遇到了另一根线后就被扭转到另一条道上,随后撞上不知什么东西,化成一团烟火消失在黑暗中。 这样的事在阿青四周并不少见,也有本来停滞的线被继续带动,朝着深不可测的黑暗深处前行。 阿青的剑心看的越来越明显,那些线的另一头出现在阿青眼前… 是人! 是一个个活在星空之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