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金玉在外》 作品相关 《公主金玉在外》作者:魔安 文案 公主金玉在外,迷妹其内。驸马衣冠在外,禽兽其内。 文子熹有幸重生了。 前世她作天作地作掉了自己的小命, 今生她感天动地一心只奔着宁淮去。 不过她是嫁过去后才发现的,这一世的宁淮,好像画风不太对。 男主婚前小纯情,婚后大饿狼。 排个雷: 1小甜文,前期女追男,高洁可入。 2女主重生,前世又傻又作。 3朝代架空,很空很空。 4作者专栏求包养~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文子熹,宁淮┃配角:┃其它: 第1章 五月的天气最是宜人,刚下过雨,空气里带有潮潮的湿意。 珠棋宫院里的红海棠开得娇媚,沾着露珠热热闹闹挤满了枝头,还有好些开败的已经落在了地,或许是因为今年年成好,落红入泥,倒也不似往年一般显得那番凄凉。 吱呀一声响,珠棋宫的朱门被推开,一个着黄白宫裙的宫女手捧着一精致的瓷盘,踏花而过。 文子熹半躺在她的贵妃椅上,微蜷着双腿像只怠懒的猫,身上搭了一条藕色的半旧小毯,一手支在引枕上撑着头,半眯着眼似在打盹儿,又似在想着什么心事。 捧着瓷盘的宫女进来问了安,恭恭敬敬地把瓷盘摆到她身旁的小几上。 文子熹抬眼瞧了瞧瓷盘,笑开了嘴角。 是荔枝,个个都硕大圆润,面上沾着几滴露珠。有的枝径未掐,留有几片浓绿的叶子,一盘子红的绿的煞是好看。 文子熹迫不及待拈起一个滚圆的荔枝,撕了外壳,露出里面玉白的果肉。送入口中,轻轻一咬,清甜的汁液立刻溢了满口。 她自重生后的便日日唤着想吃荔枝,岭南的官员不敢怠慢这当今圣上最受宠的嫡公主,亲自摘了最好的放入夹了冰的竹筒,命驿者快马加急,一刻不停地送了过来。 一连吃了好些,小桌上的荔枝壳和核堆成一个小山包,文子熹餍足地舔了舔嘴角的香甜的汁液,接过伺立的丫鬟双悦递过来的巾子擦了擦手,又揉了揉眼睛似要再打个盹儿。 “公主,今日是新科状元郎进宫谢恩的日子。”双悦见文子熹欲再睡去,忙道“皇后娘娘待会儿会过来带您同去瞧一瞧。” “我知道。”文子熹坐起身,她刚刚不过是因为昨夜太兴奋没睡好导致今天眼睛有些酸了,“帮我揣上几个荔枝,我待会儿吃。” 今日就是他进宫的日子了,文子熹盯着地上铺着的四合如意绒毯出神。 这个日子,她怎么会忘,怎么能忘。自重生后,她日日盼着的就是他来。 “皇后娘娘到~”太监尖朗的声音突然从宫门响起。 文子熹忙回过神,掀开腿上的小毯,穿鞋下地,对着那个被宫人围绕着走进来的杏眼桃腮的美貌妇人屈膝行礼,“母后万安。” “荔枝别吃多了,上火。”成蓉皇后一进来就瞥见小桌上成堆的荔枝壳,伸手扶起文子熹,“都梳洗好了罢,走吧,前些日子我问你你闹得厉害,我还道你不想去呢。好些官家的小姐也都央着我想来瞧瞧我都没答应,就只先等着你的意思。” “是。”文子熹扶了扶鬓边步摇,看了看身上特意穿的一身嫩红掐牙的襦裙,低头似在害羞,“哪有不想去的,去看一看也不碍事。” 成蓉皇后一笑,牵着文子熹出了珠棋宫,两人说笑着走向午门的城楼。 午门城楼的楼梯有些陡,文子熹扶着双悦一步步走得小心谨慎,石条铺成的台阶一个个被踏在脚下,前世的过往也如这踏过的楼梯一般在眼前一幕幕浮现。 也是现在这个年纪,她及笄后位分由淑阳帝姬变成了淑阳公主,慢慢的也到了嫁龄,父皇母后便开始忙着为她择婿。 京中的好儿郎虽是不少,但是要找得出来配得上她又让她满意的人却是无几,耽搁了近大半年,一时间她的婚事便有些棘手。结果适逢这年的科举考试放榜,这新晋的状元郎竟不似往年已经胡子花白,是个刚及弱冠的俊逸少年,父皇和母后私底下一商量,便隐隐有了要让她跟这状元郎结好的意思。 她当时也对这新晋状元郎有所耳闻,毕竟自从今年科举结果一出来,京城里的人都在议论纷纷。 传状元郎出生乡野,祖上都是农人。 传状元郎文试殿试均为第一。 传状元郎面若冠玉,俊逸胜过向来要看外表而定位次的探花郎。 …… 她对这人的过往倒是兴趣缺缺,母后当时也让她趁状元郎进宫谢恩去瞧瞧,却被她瘪着嘴干脆地回绝。她一是惫懒,不愿往宫门城楼上跑,二是,她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出身低微的状元。 母后见她不愿意,也没勉强,自己去瞧了这状元郎,谁知一瞧就相中了这人,再加上殿试和谢恩时父皇也对他的映像极好,两人一拍即合。当晚母后就来找她跟她商量要撮合她和这状元郎。 她万万没想到一个肚里虽有点文墨但出生低微的小子竟这么快就得了她父母的中意,心里顿时生了反感,搪塞了过去。 然父皇母后之后便日日跟她提这事,越说她便越烦闷,开始嚷着哭着叫不嫁。 有一次被逼得急了甚至带了双悦私自跑出了宫去想吓父皇母后一吓。哪知那日适逢民间的上灯节,男男女女都出了门到街上来求姻缘看花灯,她觉着热闹有趣便逛了起来,结果途中遇到一个小贼抢了她的钱袋就跑,她追了出去,几个拐角过后被那贼引到了一条僻静的巷子,她撑着两肋气喘吁吁,一看身旁发现双悦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那贼见她生的美貌又独身一人,顿起了歹念。 她哪有过这等遭遇,从小娇生惯养的不知人世险恶,挣扎了没几下就被钳制住,被撕了大片衣服正欲咬舌之际,却突然被一路过之人给救了。她当时还不知这人是谁,只觉他生得俊朗,制伏那贼的身手又快又好。 她本来心里都对他生了不少的感激与好感,结果这救了她的男人看到了她挣扎间不小心遗落的腰牌,给她披了他的衣服,一句话也不说,当夜就把她送进了她好不容易逃出来的皇宫,父皇母后骂她顽劣,还禁足了她半个月。 那时她才知道,救她的人正是这新科状元郎! 兜兜转转竟又栽到这人手上,还被禁足,她气得差点没晕过去。 父皇母后在这事之后更是对这状元郎赞不绝口,又对她恨铁不成钢,这状元郎文采人品哪一样不出众,便开始一心一意要把文子熹嫁给他。让她一度怀疑那天晚上的事就是这状元郎自己导的一处戏,这一来二去哭闹也够了,出逃也被抓回来了,是再也违拗不得,她无能为力,咬着牙恨恨地嫁了。 新婚之夜,他欲对她行夫妻之礼,她本想着大不了就当被咬一口,结果见到他脱了新郎的外衣后露出的里衣上竟然缝着好大几块补丁。 怎么穷酸至此。 她当即就问了那补丁的来意,他微笑着说这衣服是以前在乡下就有的,他家里穷,上面的补丁也都是他母亲给他缝的。与公主的新婚夜穿在身,也算是提醒不要忘了往日贫苦。 但从未知贫苦滋味的文子熹瞬间倒尽了胃口,又踢又骂不让他再碰她。 他当时眼里还有些不解,但见她拒绝得厉害,倒也没勉强,默默地找了一床被子睡在了地上。 婚后的日子两人在外人看来相敬如宾,实则是冷若冰霜。 她带着自己的东西嫁妆搬到了另一间房,饮食起居都不跟他在一起,只有在碰到外人时才做做戏。他开始时还以为她是一时适应不过来,每天都来找她想跟她说说话一起用膳,但她也不知怎的,看着他一张透着斯文温雅的脸就觉得生气,也不给他留情面,用公主的身份压着,直接叫丫鬟把他轰了出去。 久而久之他也知她怕是捂不热了,便也不再主动来找她,只是即使官场上的事情再忙也从来没有忘记过每日回来亲自给她炒个小菜——只因为她偶尝了一口他做的菜后夸了一句“不错”。 她看着这些每日送来的精巧吃食,想起她这个名义上的丈夫成婚之后对她的种种,其实不是没有过动容,只不过当时的心已被另一个人牵了去。 镇北将军多年来驻守边关有功,如今四邻安定,圣上特召许将军回京。这一回京,带回的不止有边关数十年的风沙,还有,他从小养在边关的独子冯渊。 她当时也只是在酒楼上看了一眼那个骑马着银甲的镇北将军独子,只觉这人想是常年在关外风沙大,皮肤生得黝黑,隔着衣服都能看出牵着马缰的手臂上面遒实的肌肉。 她不由地跟她那个丈夫在心里做了比,有些出神,然一回神竟发现冯渊竟也抬头看着坐在酒楼上的她。 两人便这么来往了起来。 她次次都心虚,毕竟她和冯渊的关系实在见不得光,幽会时也是提心吊胆,即使她对那个丈夫再不惧再冷漠也还是怕他知道,他每日忙完公事回来给她做菜的习惯就没有停过,她名义上是他的妻。 她见了他谴人端过来的菜就发憷,心里的心虚与愧疚越积越重,便在私宅里幽会时央求着冯渊去把他们的关系告诉他,让他休了她,好让冯渊再娶她过门。 哪知冯渊竟搂着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说这淑阳公主虽尊贵,到底也是嫁过人,我一草莽匹夫怎么敢高攀,要娶自然也是别的官家的清白姑娘。 她气得直发抖,一把推开冯渊的怀抱,质问冯渊他们的关系到底算作什么。 冯渊翘着二郎腿,歪嘴痞笑着吐出“男欢女爱”这四个字。 她气怒交加,扇了冯渊一巴掌后就跑出了私宅。那晚回去后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气不过,心里又残存着希冀,想着冯渊怎么可能会对她没情意,第二天一早便又悄悄跑去了那幢她买给冯渊的私宅。 这一去,竟在后花园里撞见冯渊正搂着一个婢子,青天白日间衣衫半褪正在欢好。她尖叫着扑了上去,扭着那婢子的头发又踢又掐,冯渊陡然被她扰了兴致,见她像个母兽一般地撒泼,又还记着昨日她的那一巴掌,脾气上来,直接还了她一巴掌。 冯渊的力气极大,她头脑中顿时嗡嗡作响,一个趔趄站不稳栽到了旁边的池塘里。 冷冰的池水涌入肺腔,她在水里不停扑棱着挣扎,哭喊着叫救命,而冯渊,搂着那个衣不蔽体的婢子,满眼都是冷漠。 当她已经沉入水底,意识逐渐模糊之际,朦胧中突然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正向她奋力游过来。 是他! 他把她拉扯上岸,他给她不停挤按肺腔里的水,给她嘴对着嘴渡气。 她昏迷着,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意识,很想吸一口空气,肺里却似塞了棉花根本吸不进去。 她感受到他正抱着她逐渐冰凉的身体,哽咽着跟她说话——说他早知她和冯渊的事,只要她来说,他立马就给她自由,他说他昨夜就意识到她回来的时候有气,今早思来想去不放心便还是跟了来,结果却还是晚了。他说他要给她报仇,不会放过那个男人。 最后,他伏在她的耳畔,对她说,他喜欢她。 他从初见她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她。 她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脸上,拼命地想睁开眼睛,却只是又呕出几口水,便再也没了意识。 一世荒唐。 灵魂脱离肉体的那一瞬间,她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傻,辜负了一个对她好得接近卑微的男人。 再一睁眼,她竟发现自己回到了建元十三年,这一年,她还正愁着出嫁,而他即将高中。 第2章 “公主,到了。”耳边穿来双悦脆生的女声,拉回了文子熹飘远的思绪。 文子熹站上城楼,回头,看见身后她走过的一段长长的城楼石梯,突然笑出了声。 “笑什么,等不及了?”成蓉皇后牵着文子熹站到午门城楼上。 “哪有。”文子熹红了脸,道,“嗯,这新科状元,叫什么名字?”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叫宁淮。”成蓉皇后带着文子熹在午门正中如牙状起伏的围栏后站定。 “宁淮。”文子熹嘴里念了念这二字,望向午门外的眼波缠绵。 …… 这算是她第一次见他,文子熹拿团扇半遮着脸,心脏噗通噗通地跳。扯着脖子不住地向外眺望,脚跟掂得快要跳起来,却还是见不着今日前来谢恩的状元郎身影。 “姑娘家哪有像你这么急的,时辰还没到呢。”成蓉皇后没想到女儿这般急切,忍不住提醒道。 文子熹放下踮起的脚,“好慢呀。” 双悦机敏,拿出带着的荔枝让文子熹先吃着。 有了吃的之后等待便也不那么无聊,文子熹趴在快到她胸口高的宫墙围栏上,默默地剥着荔枝吃来打发时间。 成蓉皇后看了看这个有了吃的就哄乖了的女儿,笑着摇了摇头。又一抬眼,果然看到远处正有人过来。 “快看快看,来了。”成蓉皇后拍拍文子熹的背。 “唔……”文子熹刚吞下一个元宵般白胖的荔枝,一听母亲说人来了,忙剔出嘴里荔枝的核在手上,留下嫩甜的果肉在嘴里嚼啊嚼,双手撑着围栏踮起脚,望向远处。 有三人,于右的是榜眼,双鬓斑白,身躯佝偻,想是苦读了数十年。左边的探花倒是年轻,生得面皮白净唇若施脂,是个人上之姿,只是跟他身旁的那位一比便即刻见了高下,黯然失色。 中间,一位红袍少年踏着落花策着高头白马缓缓而来,远远一望便能见他生得眉目清朗,且面上不似身旁两位那般洋溢着放肆的喜色,反是微抿着唇,周身的气质沁凉胜过这五月的风。 文子熹指节在围栏上捏得青白,嘴里的荔枝果肉忘了咽下,定定地看着那个乘在马背英挺秀拔的身影。 心脏越跳越快,眼眸中忽然蒙上一层水雾。 忆起前世他对她的包容,他对她的相敬,他对她的宠纵。 他踏入仕途后官位连升,应酬再忙却从来也不曾冷落她分毫,日日宿在府中,她不让他碰她,他却也连个通房的丫头也没有。 这么好的男人,她当初怎么就不要。 “看到了吗?”成蓉皇后拉下女儿快窜出围栏的身子,“仔细着些,给他们发现了也不好。” 文子熹悄悄倒回了眼中的湿意,躲在高栏后侧身而立,偏着头看着他的身影逐渐走近。 宁淮,前世是我不好,不过老天爷再给了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保证会对你很好很好,像你前世对我的那样可好? “咱们走吧,他们也快过城墙了。”成蓉皇后小声提醒,女儿一直直勾勾盯着那状元郎,眼中竟似有蕴藏了多时的柔情,心里奇怪,明明今日才是两人初见。 “就走啦?”文子熹道,她都见了她的宁淮了,宁淮却还没注意到她。 “今天就是先让你来看看,这不都看到了吗?还没看够?” 文子熹有些不舍,收了收手心,突然摸到她刚刚吐出来的荔枝核,勾唇一笑。 “母后等我一下。” 文子熹半趴在围栏上,看着他的身影一步一步行至城门口,捏了捏手里那颗荔枝核,看准了位置,轻笑着向下掷去。 小小的荔枝核在空中飞快地略过,快到没引起人的注意。 马儿正踏入那扇朱门,宁淮心里有些紧张,握紧了手里抓着的马缰。 金榜题名来得太快,这几日里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套了红袍冠了乌纱扔到了步往午门的白马之上。 数月前的这个时候他还正在书院里苦读,下了学还得忙着帮衬母亲做农活儿,晚上得了空闲才在豆大的油灯下温书。一晃眼般,如今便中了状元,眼前印着的是午门威严朱红的城门。 皇上给的官职还没下来,不知今后的日子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总之不能愧于心。 宁淮深吸一口气,眼睛直视前方,轻夹马肚踏入城门。 猛地,头上仿佛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隔着厚厚的乌纱帽,不甚疼,却还是让他吓了一跳。 咦? 宁淮伸手摸上头顶,那打到他的东西已经不知道落到哪儿去了。抬起头,看见头上高高的城墙围栏旁突然略过一个嫩红的身影,速度太快,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略瞧见一张秀白的小脸,应是个女子。 宫门城楼上为何会有女子? 文子熹见宁淮在抬头看她,忙闪身躲到城楼里头,捂着胸口,小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 她突然一下子有些情怯,不敢让他看见她,这才躲了回来。 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他好好看。 “咱们走吧,母后。”文子熹挽上母亲的手,粉面含春。 成蓉皇后见女儿这个样子,料这事多半是有戏,抿着嘴笑了。 珠棋宫,奴才们见着公主从午门城楼回来后便坐立难安,一刻也停不下来,步子一直从屋里踱到院外,满树繁茂的海棠被她摇得花瓣飞飞扬扬飘了一院,隔不到一刻钟便在问现在是几时。 “双悦,现在几时了?是不是该进晚膳了?”文子熹揪着花瓣,看看了天边还高挂在天上的太阳皱了皱眉。 “申时三刻,离您进晚膳还有些时候。”双悦看着这正辣手摧花的主子扯了扯嘴角,我的小祖宗,天女散花也不是这么个折腾法呀,合宫里就咱们珠棋宫的树枝子最秃,还是被主子薅的。 “怎么才过了一刻,哎呀,慢死了。”文子熹扔了手上的树枝跑到一旁的小石凳上坐着,抱着胸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前世她用了晚膳过后母后就来找她,问东问西了好一阵儿才把话题转到要把她嫁给新科状元郎宁淮的事上。她当时还皱眉回绝,说不要嫁给那乡下来的酸小子。 这一世她从上午见了宁淮回来后就在盼着时间过快点,等着在她用晚膳之后母后来找她。这回母后再谈到要把她许给宁淮的事的时候,她肯定一口就答应。 文子熹眯着眼望着天边仍高高挂着的太阳,想到今早那个鲜衣怒马的俊朗少年。 宁淮呀宁淮,这一世我乖乖嫁给你。 正出神际,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小代子匆匆赶进了珠棋宫,给坐在花下折腾花草的公主行了个礼,“公主万安。” “小代子,你怎么有空来?”文子熹摆手免了他的礼,她记得前世这一日好像没有小代子出现。 “公主,皇上,皇上他受了点伤。”小代子苦着脸道,“您可得去瞧瞧。” “什么?!”文子熹拍着桌子站起来,“父皇怎么就受伤了?不是好好的吗?严不严重?哪儿受伤了?” “您别慌,”小代子被文子熹拍桌子的声响吓得一抖,忙道“不是什么大伤,只是崴伤了脚,现在皇上在养荣殿歇着呢,奴才来只是问您要不要去看望看望。” “没大碍就好。”文子熹顺顺胸口的气,备了轿子就往养荣殿赶,在路上才来得及问跟在一旁的小代子“父皇是怎么崴脚的?这宫里的地难道还有哪儿不平的?父皇今天不就只是在太极宫召见了新晋的科考三甲,难道还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小代子一拍手,“嘿!就是这事儿。问题就出在这新晋的状元郎身上。” “嗯?”文子熹一个趔趄差点从轿上摔下来。 小代子自顾自地又道,“本来今儿好好的,状元郎来谢个恩,皇上再给他封个官职勉励几句就完了。可您猜怎么着?” “怎么了?快说。”文子熹从椅子上坐直,身子不自觉地凑向小代子。 宁淮?宁淮怎么会出事了。前世不是一切都好好的吗,谢恩时父皇对他青眼有加,不仅给了颇高的官位还暗中打算把女儿许配给他。 “这状元郎给皇上磕头谢恩的时候,身上不知道从哪儿突然滚出来个果核儿,皇上一时没瞧见,踩上去滑了一下就给崴了脚。”小代子道,“今年这状元郎运气可真够背,偷吃了果子果核儿竟还从身上溜了出来,还把皇上脚给崴了,若不是圣上仁慈,搞不好还得担上个行刺的罪名。” 文子熹头顶如闷雷响过。 宁淮身上哪来的果核儿,那滚出来的果核儿,肯定就是今早她扔到他身上的荔枝核! 她本想着逗他一下,却没想到酿成了这一出,不仅害得他莫名其妙见罪了圣上,还害得自己的父亲崴了脚。 身旁的小代子还在絮絮叨叨地讲,说这回皇上虽口头说信状元郎不是有心的,但在给官职的时候却只给了个从五品的翰林院编撰,哪像往年的状元官职都是正五品起头的。 文子熹听了恨不得掐死自己。 好不容易重生一回以为能跟他顺利成婚好好过日子,却没想到自己竟然给自己种下了这么一出。 忙催轿夫脚下快点,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养荣殿。 养荣殿内,绍秅帝正躺在明黄帐子的龙床上,被子里伸出一只缠了绷带的脚。成蓉皇后正坐在他床边跟他说着话,一边还站立了个着杏黄锦袍头戴金冠约莫十岁左右的男童。 文子延看到文子熹正提着裙子闷头走来,叫道“皇姐。” “嗯。”文子熹应了一声,径直走向床边,“父皇您怎么样了。” “太医说修养几天就好了,不碍事。”文子延抢着答。 成蓉皇后共育有一子一女。大的是淑阳公主文子熹,小的则是当朝太子文子延。文子延较文子熹小得多,实打实的幼弟,每天跟在她后面在宫里吃喝玩闹。闯了祸也是一大一小一起领罚。 “没事没事,人老啦,跌了一跤。”绍秅帝叹了一声。 文子熹见父亲确实无大碍,一半的心已经放了下来,另一半的心里却还记挂着宁淮。 四人围坐在床前说着话。聊得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家长里短。 文子熹还念着她跟宁淮的事,咬咬牙,话题七转八转好不容易被她扯到了宁淮身上,结果父皇母后只肯聊到了这状元郎当了翰林院编撰,恰好教文子延诗书的太傅年老了,便让他先替着教两天。其余的任文子熹再怎么追问话题都被岔开了去。 帝后二人都绝口不提要让女儿与这状元郎结好之事。 文子熹在回珠棋宫的时候捂胸流泪。 归根结底还是怪她的那颗荔枝核儿。 文子熹当夜就让双悦把所有的荔枝都给文子延送去,她是打算这辈子再也不吃荔枝了。 文子延抱着文子熹送给他的岭南好不容易运来的新鲜荔枝,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这荔枝父皇只赏给了皇姐,皇姐明明是最爱吃荔枝的,没想到现在全送给了他,说他要长身体让他多吃点。 皇姐对他真好。 第3章 听宫人们说,自今年的状元郎进宫谢恩过后的那日起,宫里那个向来懒懒散散的淑阳公主便开始日日都往其生母成蓉皇后那里跑,美曰其名来成“请安”。 懿琛宫内,钗着金丝八宝攒珠簪的妇人半靠在软榻上,看着正在这个她腿上毫无章法敲敲打打的女儿。 “母后,孩儿也大了……”文子熹半跪在榻前给成蓉皇后捶着腿扮乖巧,手上动作得得不停,“丞相家的二小姐和我同岁,听双悦说都怀上孩子了。” “哪有那么容易就把你嫁出去的,女儿家不害羞。”成蓉皇后摘了护甲戳了戳文子熹额头。 文子熹皱起眉头,手脚并用爬到母亲怀里,毛茸茸的脑袋蹭在母亲胸口,“哪儿羞啦,您是我娘亲我才跟你说这些的。” 成蓉皇后顺势抱女儿在怀,她怎么会不知道文子熹这几天日日往她这里跑所为何事。想起那日状元郎进宫时女儿的种种反应,那粉面含春眼眸流情的模样竟还不像是一见钟情,倒像是已经中意了许久一般。 这状元郎模样极是出挑,很配得上女儿,听皇上说殿试时也是舌灿莲花文思敏捷,那日她在城楼上一见也觉得他眉眼气质里透着和顺,样样都是好的。 是个好儿郎。 成蓉皇后叹了一口气,抚顺了文子熹披散的秀发,“我知道你这几日来都是为了什么,以前怎没见这么勤快来请安?这状元郎——” 文子熹一听母亲主动提及,忙从她怀里爬起来端坐在对面,咧着小嘴笑,满眼的期待。 成蓉皇后嗔了文子熹一眼,“这状元郎自是很好,也难得你喜欢他,只不过你父皇的脚还伤着,这件事他的干系未脱,没受罚就不错了,哪能现在就顾得到你。” “那果核儿是我扔在他身上的!”文字熹辩道,“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不信您问……您问……” “问谁?你怎么现在就开始护着那状元郎来了?这都替他辩解?”成蓉皇后瞪着眼拧了一圈儿这个思春的女儿的耳朵。 文子熹捂着耳朵就逃,她那天只是偷摸摸想着逗他一下,仍果核儿的时候还特地背着人,没想到这下出了事连个见证都没有,平白让宁淮给她背了锅。 “那……我……我喜欢他嘛。”文子熹捂着耳朵跪在母亲腿边。 “死丫头。”成蓉皇后一掌拍在文子熹脑袋上,“这些话你也放在嘴边说,你才见了那状元一回就把喜欢的话挂在嘴边?这事你先给我等着,我现在去陪你父皇看折子,你自己玩儿去。” 文子熹被母亲很不客气地赶了回去,一路上绞着手绢儿,小嘴快噘到天上去。 这一世想嫁给他怎么就这么难呢? 最郁闷的其实还是他都还不知道堂堂淑阳公主正在皇宫里愁着怎么才能嫁给他。 又想到他那日金榜题名意气风发的身影,清俊的脸上还带着少年气。前世自两人成婚后他便总在她面前摆一副老成的样子,时间久了她记忆里都快模糊了他最初的样子。 文子熹揉了揉脑袋,前世的父皇母后为何那么满意宁淮? 当初他进宫入了仕途之后父母只是在她耳边念叨着有把她许给宁淮之意,说得多了还让她一时赌气私逃出了宫,在宫外她被个起了色心的小贼盯上,是宁淮偶然路过救了她还把她送回了宫。 仿佛自这一次过后父皇母后才真的是定了他俩的婚事。 文子熹忆起上灯节那晚,先是想到那个欲非礼她的蟊贼一阵恶寒,接着又想到从天而降的宁淮,满腹的甜蜜。 她当初任性,被禁足了之后就道是宁淮故意策的这一出,殊不知那夜也是宁淮第一次见她,就如他最后说的,是一见钟情。 既然前世是上灯节结的缘,不如再让他英雄救美再救她一回? 他再对她一见钟情,她一回宫就求父皇母后把她嫁给救了她命的状元郎。 到时候他们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双悦就见着公主在路上心不在焉地走着,像是在想些什么,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又突然一下子笑得花枝乱颤。 “双悦,上灯节是不是快来了?”文子熹笑问。 “上灯节?”双悦心里纳闷公主是从哪儿知道这民间的节日的,又掰着手指算了算,“好像是在快到了,就在这月十五。” “快了快了。”文子熹一溜小跑跑回珠棋宫,翻箱倒柜准备见宁淮时要穿的衣服。 这一回文子熹没有偷跑出宫,前世那夜的记忆纵使有宁淮也太过惊痛,而是直接去跟成蓉皇后说了她想在上灯节出宫去玩玩。 上灯节是京中年轻一辈人的节日,夜里街上会点各式各样的花灯,平常养在闺阁的小姐们也能得以出门在街上逛逛,在月老树下系个红绳儿求姻缘。 成蓉皇后见文子熹求的恳切便也答应了下来,还道她已经把那前几日还心心念念的状元郎抛在了脑后,又特地嘱咐了几个护卫暗中跟着保护她。 …… 时间在文子熹的期待下过得很快,上灯节那天京城里热闹得很。夜幕一降下来各个街道里都点了一排排小巧明亮的灯笼,有的里面还写着灯谜。公子哥儿们在灯下摇着折扇卖弄文才,年轻的姑娘们走在亮黄的光影里显得脸上愈发朝气蓬勃。 文子熹吃着荔枝走在人来人往的长平街上,东瞧瞧西望望似在找些什么。 身后的双悦一手抱着的是她吃过后吐出来的果壳,一手装荔枝的袋子里已经所剩无几,摇摇头感叹,公主今天吃的得上斤了。 岭南的官员又进贡了好些荔枝过来,这回送来的量大,各个宫里都分了好些,文子熹见着端来的荔枝似乎比上回的还要饱满多汁,馋虫一起,把再不吃荔枝的话抛到了脑后。 宁淮她要,荔枝她也要。 前世上灯节的记忆由于时间过得久了在脑中有些不甚明朗,文子熹四处观察着周遭的街景,好不容易才确定了前世她被那蟊贼偷钱袋的时候就是这里。 这回她也不敢太过大胆,前世若不是宁淮出现她怕是已经没命活了,为了以防万一乖乖地带上了母后给她的护卫,让他们暗中跟着保护,但思来想去这么一来不是宁淮就没有再救她的机会了?又特意叮嘱了那几个护卫若是见到有人抢她东西的话就先别管,等着她叫救命了他们再出来救她。 几个大内绝这淑阳公主行事不按常理,看样子是在等着被人抢。 文子熹带着双悦站在街心,看着周遭人来人往。 她容貌极美,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不少走过的路人都在偷着打量,有的胆子大一点儿还欲上去搭讪。 “不要不要!你没见我正忙着吗?”文子熹扔回那男子硬塞给她的名帖,轰走那挡在她面前碍眼的身子,转着脖子四处张望。 穿着华服自认为颇有几分英俊潇洒的男子吃瘪,悻悻地走了。 文子熹皱起秀眉,这都已经是第五个了,她在这儿站了半天,想要的没等到,前来搭讪的男子倒是不少。 “小姐,您到底在等什么,这都等了大半个时辰了。”双悦终于忍不住道,出了宫后对文子熹的称呼也由公主改成了小姐,“您要是总等不来,双悦陪你一起去找一找可好?” “哎呀。”文子熹跺脚,她在等什么?她在等那个偷她钱袋的贼!前世一到这街口那贼就出现了,如今都已经等了大半个时辰她的钱袋还是好好地挂在腰际。 那贼不知怎么的就是不出来。文子熹再也等不住,拉了双悦就走。她还是自己主动去找找他好了,等不来英雄救美的戏,来个灯下偶遇也不错。 刚刚站立的街口离京城最盛名的圆玉湖很近,文子熹领着双悦,见这里人多便走了过来,希望能碰上宁淮。 圆玉湖的周遭种了许多各式的树,一根根树干都被绳子挨个连了起来,挂着比别处还要密集精致的花灯。下面人影攒动,夹着不少女子的笑影。 “这是在做什么?”文子熹问道,指着圆玉湖边的一颗苍老繁茂的桂树,那树树干上系满了红绳儿,树下挤着不少年轻的姑娘家。 “这是月老树,”双悦笑道,她不是从小长在宫中,民间的事情比文子熹知道的多,“是女子用来求姻缘的,若是还没有心上人呢,在树上系了红绳之后便可早日遇到如意郎君,若是有了心上人呢,念着心上人的名字在树上系上红绳儿便可保佑两人恩爱合满,又有说法是这红绳儿系得越高,月老看得越清楚,那么两人的姻缘就越好。” “我也要系一个!”文子熹一听正合她今日出宫的心意,拉着双悦小跑着去买了根红绳儿。 月老树下,文子熹手里握着自己的一根红绳儿,望着已经被红绳儿缠得密不透风的树枝皱起眉。 这都系满了,往哪儿系?她才不要把她跟宁淮的红绳儿跟别人挤在一起,月老会弄混的。 抬头看看上面,高处的枝干一般姑娘家够不到,倒是空落落的没系几根。 双悦也说系得越高月老便会越重视这段姻缘,这一世她和宁淮的红线一定要被月老缠得紧紧的。 文子熹心一横,提了提裙子,咬咬牙,走到树干旁作势就要往树上爬。 “小姐,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双悦忙拖住抱着树干的文子熹。 “我爬树上去系我的红绳儿。”文子熹估量了一下这月老树枝干又多又粗,应该很好爬。 “那怎么行,危险呀。”双悦抱住文子熹腰不撒手,好生后悔给她说了红绳挂得越高姻缘越好的话。 “没事的,这树哪有御花园里的树高。”文子熹掰开双悦细弱的臂膀,手脚并用三两步就已经爬到了一处分叉。 四周有些人在瞧这美貌的姑娘爬树,有些人靠在圆玉湖的围栏上聊着天。 双悦揪着手绢在树下紧张得不行,看着文子熹身手矫捷,一步一步越爬越高。 文子熹越上一步,发现视野便越开阔一分,圆玉湖畔熙熙攘攘的人群尽收眼底,不由地越爬越高,几乎快到了顶梢才停下来,顿了一口气,坐在树枝上认真地绑她的红带子。 月老树种在圆玉湖边,文子熹身下是沉静的湖水。 吹来一阵凉风,文子熹看着她系的红带子在风中飘摇,双手合十许愿。 月老公公,文子熹前世负了宁淮,您一定是一时心软才发好心让我重生,那么我就斗胆再麻烦您一回,求您再给我和他一段最美满的姻缘。 我一定珍惜他。 下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听声音像是双悦。 文子熹纳闷,一回身,却看到自己身后火光四绽。 原是刚刚的一阵风过,树间绳上挂着的一个小纸灯笼被风吹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文子熹身后,瞬间燎燃了她丝制的薄软的衣服。 “啊!”文子熹尖叫出声,裙角处已是一团火球,炽热的温度随时要侵蚀到皮肤。一时伸手去拍那火,结果一拍上去衣袖已被燎燃了一片。 文子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挣扎着想要下树,慌乱中脚下突然踩空…… 这一瞬息发生得太快,湖边众人只见一个火球从月老树上坠落。 圆玉湖上一声噗通的落水声,伴着双悦的哭声和人众沸起的嘈杂。 “救命……唔……救命”,文子熹浮出水面,拍打着水花挣扎,没几下水又没过头顶。 人群一片慌乱。 有人匆匆忙忙找来了竹竿要伸给这落水的姑娘。 “小姐,呜呜……小姐……”双悦哭着,撑在围栏上努力地伸臂似乎想要拉起远远的文子熹。 文子熹这回带的护卫中竟无人会水,全都慌了手脚。 突然,一个黑影似箭一般从人群中冲出,一个猛子扎入水里。 第4章 今日是上灯节,宁淮素来不太爱热闹,便辞了同僚喝酒的邀请留在翰林院备太子的功课,忙活了挺久,一抬头看窗外天色都已入夜,这才收拾了东西回住处,路上路过圆玉湖,见那边人声嘈杂,叫是有人落了水。 跳眼一看,夜里暗沉的湖水中果真是有个人在扑腾,他仗自己水性好,便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宁淮扎到水里,奋力游到那落水之人身边,一手把她从水里捞了出来,伸手从她身上环住防止她再下沉。 文子熹吃了好大几口水后突然被人扯出了水面,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死死抓住那人的手臂。 一入水,前世最后的记忆全都涌了上来,也是这样,她在水里挣扎呼救,冯渊却搂着那个婢子冷冷看着她的生命被冰冷的池水点点吞噬。 宁淮一手从她腋下环绕托着文子熹的身子,一手划水,游到了湖边的湿泥地。 “小姐!呜呜……”双悦隔着围栏哭着向文子熹伸手。公主总算是被救了上来。 岸上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文子熹瘫坐在泥地上还没缓过神来,宁淮正欲开口要带她上岸,借着岸上照到这里微弱的灯光粗略看来一眼这个被他救上来的女子,突然红了脸。 她刚刚身上的衣服被烧掉了好些,所幸应该还没烧到皮肉她便掉进了湖里,被他从水里一捞上来,全身湿漉,薄薄的衣衫被水一浸紧紧贴在身上,透得可见她身上白皙的肌肤,身体的曲线被一层的湿衣勾勒而出,玲珑有致。 她裙子破烂的下摆被水粘成一团,一截纤细的小腿若隐若现。鞋子也应该是在水里挣扎时蹬掉了,女子纤巧的玉足直露在他眼前,脚背上沾着些污泥,愈发衬的她足上皮肤莹白。 抬眼,不停有水珠在顺着她纤长的脖颈滑下,落入胸前深深的沟壑。 若不是还有一件乳白绣芙蓉的小衣堪堪遮着些,怕是早已泄光了□□。 宁淮立马别过眼去,呼吸有些急促。身子默默挡在她身前,挡住岸上人众的视线。 “咳咳咳!”文子熹咳出几口水,回神发现自己还没死,正坐在湖边的泥淖上。 宁淮忙脱了自己的外衫给文子熹搭在身上,柔声道:“姑娘没事吧。” 文子熹顺着那声音望去,他蹲在她面前,月光柔柔铺洒在他身上,整个人笼罩着一层淡逸的辉,愈发显得他面如冠玉,发上还滴答着水,狭长的眸中满是关切。 他又救了她一次,救得刚刚好。 “宁……宁……”这一惊一喜来转的太快,文子熹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忽然感到鼻腔中一股暖流涌出,脑子一沉,晕了过去。 宁淮没想到这姑娘只看了他一眼竟会突然流鼻血,晕过去的时候嘴角竟然还带着笑意,忙拿自己的衣服裹紧了她的身子,又偏头确定她的脚没从他衣摆下钻出来,这才遮住了这一身的旖旎,打横抱起她上了堤岸。 …… 珠棋宫飘出阵阵药香。 “唔……”文子熹揉着眼睛悠悠转醒,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她房间熟悉的装饰。 “总算醒了,你可要吓死我。”成蓉皇后玉手抚上文子熹额头,“烧也退了。” “母后。”文子熹刚醒后嗓子还有些哑,见母亲正坐在她床旁,旁边双悦带着一众小丫头伺立在侧。 摇了摇混沌的脑袋,晕过去前的记忆逐渐清晰。 她看到的人是宁淮!是宁淮救了她! “宁淮呢?!”文子熹突然坐起身。 “你是又想着凉?”成蓉皇后忙给女儿披上小毯,这丫头一醒来竟又叫着那状元郎的名字。 “母后,宁淮呢?是他救了我。”文子熹握住成蓉皇后的手追问。 “你还敢说。”成蓉皇后手指狠狠戳上文子熹额头,咬牙切齿道,“竟敢跑到宫外去爬树,还失足掉进了湖里去,若不是人家救了你,你现在哪有命在?你是想吓死我和你父皇?” 女儿被送回来是全身湿透,浑身烧得滚烫,直接吓得她扑在绍秅帝怀里哭。 成蓉皇后又瞪着文子熹道,“叫你别吃那么多荔枝,怎么就管不住嘴呢?” 太医说公主荔枝吃太多了上火,夜里又再冰冷的湖水里泡了一遭,这才会晕过去,还发了烧。 文子熹额头被戳得有些疼,抱着母亲的手臂,哭丧着脸似要哭,眼巴巴地任数落。 成蓉皇后见她这个样子,叹了口气,“他把你送回来后就回去了,你睡过去的这两天还特意问过你。你父皇对他的赏赐不少,但都被他以举手之劳的理由回绝了去。这救命之恩,你拿什么谢” “我……”文子熹有些忸怩,没想到宁淮还特意来探望过她,绞着衣角,嗫嚅道,“我以身相许行吗?” 话一说完,文子熹飞快地钻进了被窝,躲开了成蓉皇后敲来的爆栗。 “你是有多心急!”成蓉皇后把文子熹从被窝里扯了出来,“你以身相许,人家要吗?我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思,这几天他来是我都半遮半掩地替你问过了,他明白告诉我说他还没有娶妻的打算。” “什么?!” 文子熹吓了一跳,“他明明对我一见钟情!” “哪儿一见钟情?他对我说这话时就才刚刚进去看了还在昏睡的你。”成蓉皇后不知文子熹竟会这么自信,“你父皇知他救了你之后也对他十分感激,那日太极宫的事他也不追究,估计真是个误会,他其实不是不想招宁淮做个女婿,可是人家都说了没有娶亲的打算,他既把话说在前面,咱们这婚又怎么指?” 文子熹万万没想到这一世宁淮竟然不打算要她,又想起了那夜他关切的眼神,一个翻身便下了床让双悦拿衣服来。 “你病还没好呢,这是做什么去?”成蓉皇后道,见文子熹正手忙脚乱地梳洗。 “我找他去!”文子熹边捧水洗面边道。 这坏小子,竟敢说他还没有娶亲的意思,不是对我一见钟情嘛?前世在巷子里救了我就一见钟情,这一世从水里把我捞上来怎么就不一见钟情了呢? “那你带上点东西,说是去道谢的。”成蓉皇后嘱咐。 “好。”文子熹正描着眉。 梳洗打扮了半日,文子熹回忆着前世宁淮的喜好猜她不喜欢她那些大红嫩黄的颜色鲜艳的衣服,便特地挑了身儿素雅的白裙穿上,头上的钗环也减了又减,再从库房里找出了去年徽州进贡的两方上好的松烟墨命双悦装了,备上轿子去了翰林院。 翰林院主司天子诏书密文的拟定起草之事,向来被视为皇帝的私人执事,今年的状元郎虽得的官职品阶不甚高,但却进了翰林院做了翰林官,其间细想来还是别用一番深意。 不过文子熹不懂这些,到了翰林院打听到了宁淮的所在,望着那紧闭的雕花木门,心一横,想着太过骄矜总成不了大事,轻轻扣响。 “进来。”宁淮正修订呈上朝的文书,见有人敲门,头也没抬,还道是去泡茶的侍书笙烟回来了。 文子熹本以为宁淮会问一下敲门的人是谁,见他直接就叫她进去,便拿过双悦抱着的墨,理了理身上其实丝毫不乱的衣服,深吸一口气,推门踏入。 “过来帮我磨墨吧,有些干了。”宁淮低着头道。 “啊?”文子熹轻疑一声,见他正专注于手头的公务,微低着头,看不清眼睛,鼻梁高挺。 文子熹轻轻放下手中的礼盒,细步走至他书桌旁,用小勺向砚台里兑了点水,一手拿起半块墨,一手扶着衣袖,旋着手腕着磨起墨来。 一块沉墨被或轻或重地磨散在水里,虽是浓黑一片,但却混杂着不少未化的浮渣。 “磨墨讲究的是轻慢平正,你也太躁了些。”宁淮余光瞟到一只玉白的手拿着墨在砚台上歪歪扭扭地磨,忍不住提醒道。 “嗯?”文子熹停下手中的动作,语气有些沮丧,“对不起,我没有磨过墨,以前都是丫鬟们给我磨的。” 娇软的女音响起,宁淮一惊,忙放下笔,一抬头只见一个打扮得虽是素净模样但却是极明艳的女子正立在她身侧,手中还拿着半块墨。 这女子他认识,上灯节月下一见就让他红了脸。 “淑阳公主?”宁淮没想到文子熹会来,立即起身给她行礼。 “诶,你别给我行礼。”文子熹伸手去阻止。 “不知公主大驾,臣有失远迎,”宁淮侧身,躲过文子熹伸来的手,“刚才误把公主当做我的侍书,多有冒犯,臣实在该死。” “你没看到我嘛,没关系。”文子熹收回落空的手背在背后,偏头看着眉眼和顺的宁淮,笑吟吟道,“我今天是专程来向你道谢的。” 宁淮知她是说她那日落水的事,笑了笑,“臣那日不过是刚好路过,碰巧救了公主,举手之劳而已,臣也是之后才知道臣救起的竟是淑阳公主。”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臣还是迟了,让公主您在水里受了凉,还……一上岸就晕了过去。” 宁淮脑海中突然又浮起那夜两行殷红的血液从她鼻腔里窜出的画面,颇有些滑稽的可爱。 文子熹扯了扯嘴角,想象出她流着鼻血冲宁淮笑还晕在他怀里的画面,尴尬地搓搓手,但又见宁淮也正似乎带有笑意,眼里闪过一丝狡黠,顺水推舟向他走进了一步,“宁翰林可知我为何会一上岸见了你就有那般举动?” “臣……臣愚笨,公主定是着了凉。”宁淮一见她上前便悄悄退后,默默拉开两人的距离。 “着凉怎么会流鼻血呀,”文子熹道,盯住宁淮躲闪的眼神,“这其中缘由嘛,还得这样说——既然状元郎文采极佳,可否为我解释解释一个成语。” “公主请讲。” “一见钟情。” 宁淮一时怔住,嘴唇张了两下却吐不出半个字来,没人告诉过他,这个被他救起的淑阳公主行事言语竟如此大胆。 他还以为,公主都是端庄大方的闺秀。 空气静得有些诡异。 文子熹见宁淮不言语,最先耐不住,“状元郎可知这成语意思?” “臣……知。”宁淮咬了咬下唇,答得吞吐。 “那你可曾有过?”文子熹继续追问。 前世他说他就是对她一见钟情,这一世两人已经一见了,就差钟情没确定。 宁淮十指紧握成拳,深吸一口气,直视面前步步紧逼的文子熹,“臣经历尚浅,暂时还未有过。” 那夜即使是个乞儿落水了他也照样会去救,那湿透的衣衫下乍泄的春光他已经在逼着自己忘记。 文子熹突然停下紧逼的脚步。 她没想到他竟这么直白地跟她说了出来,俊脸羞红,却说出了他对她没有一见钟情的话。 母后果然不曾骗她。 一时气结,文子熹双手扯住他的衣领,用力拉下他身子,两人脸贴得极近。 呼吸交缠在一起,文子熹接着就感到他默默屏住了呼吸。 文子熹故作冰冷地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像个欺凌良民的恶霸,恶狠狠地瞪着被她的举动吓得一脸惊恐的宁淮,“那么你现在有了。” 第5章 “臣不敢。”宁淮被她揪着衣领,想要伸手挣开,但在指尖触到她滑腻的手背的时候突然跟触到火一般缩了回去,脸颊立刻飞上两团红云,衣领还被她提握在手里,一时间进退两难,“公主,请您放手。” 宁淮个子比文子熹高了不少,她这样举着手揪他衣领也累得慌,文子熹见他羞得像个刚出嫁的小媳妇,哂了一声。 这矫情脸皮薄的男人,和前世一点都没变。 文子熹松开他被她捏得皱巴巴的衣领,抬起精致的下巴,挑眉,“那么我再给你个机会,二见钟情。” “我……”宁淮终于敢大口喘气,侧过头不敢去看眼前女子皎好的容颜,还未消化完那“二见钟情”四字,怀里便突然被塞了一盒东西。 文子熹把她带来的装着两方墨的锦盒塞到宁淮怀里,“这是我的定礼。” “不许不收!”文子熹喝住正想把礼盒塞还给她的宁淮。 “今天就是这样,我得了空就再来找你。”文子熹觉得是得给这忸怩的男人一点时间好好消化她的情意,便望着一脸不知所措的宁淮一笑,回身走了。 她才不气馁。 宁淮呆呆站了好久才缓过神来,怀里还抱着她送来的东西。 打开锦盒,立刻传来一阵墨香,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两方雕花镶金边的松烟墨。 “哟。这墨好!” 宁淮还未赞出口,旁边已经有人先赞了出来。 宁淮被吓得一抖,旁边一个已经换了便服花白胡子的小老头正伸着脖子瞧他手中的东西。 “李掌院,恕臣眼拙,您是何时进来的?” “这都到点儿了该回家了,见你这儿笙烟还站在外面,就知道你还没走,我过来看看。”李仁渚道。 眼睛直勾勾盯着宁淮手中抱着的墨。 李仁渚是翰林院的副掌院,官阶从三品,宁淮刚来还有很多事不上手,都是他在指点着教。 “我一时忘了。”宁淮轻摇了摇头,他才知道自己竟已不知不觉站了许久。 “淑阳公主送的?”李仁渚指指宁淮抱着的锦盒,没等宁淮回答又道,“也是,只有公主才能拿这么好的墨出来送人,要是换了我,肯定每天都拿香供着舍不得用。” “公主……”宁淮见他提起文子熹,面有难色。 “淑阳公主今日专程来翰林院找你,还是我接待的呢。”李仁渚拍了拍宁淮肩膀,“嘿嘿,你小子福气不浅呐。” “何来福气。臣不过一乡野村夫罢了。”宁淮道,眸光有些黯淡。 “诶,你这圆玉湖一救现在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事。公主现在又是这般态度,还主动跑到咱翰林院来找你,你还在愁些什么?”李仁渚疑道。 “公主金枝玉叶,臣不敢高攀。” “由不得你喽,乡下小子一朝变成状元郎,状元郎再变成驸马爷,嘿嘿,佳话,佳话。”李仁渚笑道,又低头闻了闻宁淮抱着的墨,“我该回家吃老婆子做的晚膳啦,比这墨还香呢。”说闭,便捋着胡子走了。 留下宁淮默默盖上放墨的锦盒,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处理。 还给公主? 她非得气得跳脚不可。 宁淮脑中仿佛出现了文子熹提着裙子跺着脚,怒红了小脸数落他的样子,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收了笑容,微皱起眉头。 送人? 李副掌院似乎很喜欢这墨,但公主送的东西,下臣又怎么能随便转赠。 用了? 他舍不得,以前读书的时候他为了给母亲省点银子,用的都是最便宜的墨,写字时干涩又凝滞,陡然得了这么好的,一时还真不舍得用。 对了,母亲,估摸着派去的人已经把母亲接到了,应该正在进京的路上。 不知道县老爷知道他中了状元后又是怎样的反应。 宁淮想到了荆钗布裙的母亲,又低头看了看手里镶金缀玉的锦盒,抿了抿唇,把盒子束到了一旁书架的最高层。 先放着吧,高高在上的物,又或者是人,他不敢钟情。 文子熹别了宁淮,走在回珠棋宫的路上,心情复杂。 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也不知那闷葫芦响了没响。 论相貌身份,她哪点会让人不满意? 恐怕只有这宁淮还扭扭捏捏。 既然他面皮薄,那她就厚一点。她就不信她敲不响这闷葫芦。 反正他是她的,他必须喜欢她。他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皇姐!”突然响起一道清亮的童音,文子熹背后猛然被拍了一下。 “哎哟。” 文子熹果然被吓得一蹦。 一回头,看见正笑嘻嘻的文子延。 他刚好路过,见文子熹正低着头在出神,便做了个手势禀住下人的通传,想要吓一吓她。 “你找揍呢吧,敢吓我。”文子熹一手叉腰,一手揪上自己幼弟的耳朵。 “我跟你开个玩笑嘛。哎呀呀,疼。”文子延伸着脖子龇牙咧嘴。 一旁跟着的小太监捂着嘴偷乐。 “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文子熹揪得够了,放过文子延已经带着她指印耳朵。 “你这几天都病了一直都昏睡着,我本想去珠棋宫看看你,谁知道半路上就见你边走边发呆,哼,也不怕撞树上。”文子延揉着耳朵道,“这么有力气,看来病都好了。” 文子熹这才想起来自己大病还未愈,一下午就急急忙忙地去找宁淮,竟都忘了自己脑袋还晕乎着。 文子熹暗叹自己没出息,见了男人竟然连病都顾不上了。 亦或可说,他是她的良药。 又看了看一脸委屈的文子延,赔笑道,“好弟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好不好。来来来,我看看,耳朵揪疼了没?” “哼。”文子延噘着嘴别过头。 “别生气啦。我这不还是个病人嘛,你怎么能跟个病人计较呢,你摸摸,还烫着呢。”文子熹拉过文子延的手放到自己额头。 文子延摸了摸,发现是还有些烫,默默收了噘着的嘴。 “嘿嘿。”文子熹见文子延不生气了,又道,“要不明天我请你吃好吃的怎么样?我宫里新来了一个扬州的师傅,做的点心京城里没人比得上。” “好啊。”文子延听见有点心便立刻答应了下来,但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改口道,“不,不行。明天我没空。” “怎么没空?”文子熹问。 “我得上书房上学去,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认得两个字就可了不起,每天只知道玩玩乐乐等着父皇母后把你嫁出去。”文子延得意地耸耸鼻子,“我新的师傅教书教得可好了。” “哦。”文子熹想着还是不要为了吃的耽误他上学,又突然听到他谈及他新的教书师傅,心里一闪。 上回父皇伤了脚,是说过找了个新师傅给文子延代功课,至于这新师傅是谁嘛,文子熹一喜。 “新来的,你新来的教书师傅是谁?”文子熹眼角全是笑意。 “上次父皇受伤的时候不都说过了嘛,我新师傅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郎。”文子延道,“父皇还说他只是暂代我功课,但我觉得他比我以前的老师傅有趣多了,我喜欢他教我。” 文子熹双手叩在文子延小肩膀不住摇晃,追问,“说清楚,是不是宁淮,你师傅是不是宁淮?” “你别摇我。”文子延拧着肩膀逃离文子熹的禁锢,“就是宁淮,上灯节从水中救了你的那个。哎呀呀,现在人人都知道他是咱们淑阳公主的救命恩人,你还不好好谢谢人家。” 文子熹听了文子延的话,突然摸着下巴冷笑了一声,眼冒精光。 文子延头皮被她笑得发麻,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我看你的病也没什么大碍了,我该走了,今晚我去给母后请安。” 刚刚转身提步,后衣领却被高他一个头的亲姐提在手里。 文子熹扯回想跑的文子延,在他耳边阴笑着道,“我的好弟弟,你去上书房的时候,介不介意再多带上一个人?” “嗯?!” “比如说你皇姐我呀。” “那哪儿行!我的书房,我学功课的时候是旁人能随便打扰的吗?你要是太笨了丢我脸怎么办?你咋咋呼呼那么吵肯定会烦死我……”文子延巴拉巴拉说了一长串。 可惜文子熹一句都没听进去,抓起文子延瘦弱的小胳膊,“咱们去给母后请安去,她答应了以后就没你说话的份儿了。” 文子熹反客为主把文子延拖到了懿琛宫。 成蓉皇后知了文子熹的来意,捏了捏一阵发疼的太阳穴,“你都这么大了还上什么书房,赶明儿嫁出去了生了孩子后就得学着教你自己孩子功课了。” “对啊对啊对啊。”文子延跟着附和,他才不想让文子熹看到他背不出文章被师傅打手心的囧相。 “儿臣想跟弟弟一起去书房,就是为了忙着嫁出去嘛,儿臣嫁不出去,母后您又哪儿来的孙儿可以抱呢?”文子熹抓着成蓉皇后胳膊撒娇。 “死丫头!”成蓉皇后拿了个葡萄堵住文子熹的嘴,她哪不知道文子熹吵着要去书房的真正目的。 上书房不是关键,上书房里的人才是真正目的。 “母后~”文子熹吃完葡萄,撅起樱红的嘴。 “好吧好吧。”成蓉皇后被她缠得无可奈何,扶额道,“你虽是喜欢他,但也要注意着些,不准失了礼数矜持。” “谢母后!”文子熹立刻俯身行了个礼,得意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文子延。 文子延还没明白两人话里藏的意思,挠了挠脑袋。 皇姐喜欢谁? 第6章 淑阳公主要跟太子一起去书房上学的消息传得不甚开,成蓉皇后心道这毕竟是女儿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书房也不知道她能坚持去到什么时候,便故意不让宫人们传出去嚼舌。 文子熹回珠棋宫翻箱倒柜找出了她那一本已经沾了灰的《孟子》,让双悦拿湿布擦了擦,欢天喜地地揣进书袋里。 就连夜里睡觉时也把那书袋紧紧抱在怀里。 明天,他是她的教书先生。 文子熹第二天起得较往常早得多,甚至都没用双悦来叫她起床,眼睛一睁便开始爬起来梳妆。 然另一边的宁淮起的比她更早,匆匆用了个早膳后便收拾了东西进了宫。 今天轮到他进宫去教太子功课。 上书房外,宁淮自认为来得挺早,没想到门外侍立的小太监却告诉他主子们已经早早来了。 宁淮还未注意到太监口中的那个“们”字,踏进房门,却见一粉一黄两个身影。 这穿着一身滚金华袍的黄色身影他知道,是他暂代的学生,当朝太子文子延,正趴着他面前的书桌上睡得正香。 只见他嘴角微张,呼吸均匀,肥嘟嘟的脸颊旁流过一条晶亮亮的……涎水。 宁淮默默笑了一下,视线移到那张突然多出来的书桌上,和那个穿着粉色宫裙坐得笔直的人四目相接。 文子熹明显感觉到宁淮在看见她以后愣住了。 “我来跟文子延一起上学呀,宁师傅~”文子熹先开口,朝一脸困惑的男人眨巴眨巴眼,特意把宁师傅三个字咬的很娇,尾音轻轻上翘。 “公主,这……” “没有什么不妥的。我已经跟母后说过了。她同意。反正你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不是?”文子熹像是知道宁淮要说什么一般,抢了他的话道。 一旁瞌睡的文子延被两人主要是文子熹的说话声吵醒。他今天一大早就被文子熹从床上撵起来让他快点收拾一起去上书房。 文子延拿袖子擦擦嘴边脸颊的涎水,看到宁淮已经来了,便从椅子上站起来,很乖道,“宁师傅好。” “太子爷好。”宁淮给文子延行了个礼,又看了一眼旁边倒拿着书的文子熹,默默擦了擦额头的汗,再向文子熹俯身行了个礼,“公主好。” “宁师傅才是最好。”文子熹笑盈盈道,美目盯着眼前正给他行礼的刻板男人。 “那,咱们就开始吧。”宁淮装未听到文子熹话里的夸赞,打开了书本。 上书房传出了书声朗朗,是童音。 文子延双手背在背后正摇头晃脑地背书,“规矩,方员之至;圣人,人伦之至也。欲为君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 宁淮手卷着书本站在文子延面前,听他背得顺畅,时不时点一点头。 文子熹一手撑着下巴盯着眼前书卷气的男人。 这厮说开始就开始,半个多时辰里一句闲话也不说,把《离娄》第二章的意思逐句逐字细细解释了一遍,接着又滔滔不绝讲解了一番其间深刻的文意。 文子延听得很是认真,时不时还会提个问题,然文子熹嘛,不知打了几个哈欠。 要不是眼前的教书师傅相貌实在是俊逸,讲解文意词句时的嗓音声线很是迷人,她怕早就睡了过去。 文子延正背到文末,“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也,诗云……呃……诗云……”,突然卡了壳。 宁淮眼神中有鼓励之意,促着文子延继续背下去。 文子延望天回忆了一番,清了清嗓子,“百世不能改也,诗云……嗯……云……” 还是想不起来。 宁淮薄唇微抿。 文子延缩缩脖子,宁师傅书是教的很好,但严厉起来也是丝毫不手软。 而一旁的皇姐正捧着脸盯着宁师傅眼泛桃花。 “诗云,诗云……”文子延在桌子底下悄悄踢了一脚一旁的文子熹,见她看了过来,使劲朝她使了个眼色。 文子熹立马会意,翻开面前的书本看了看,胸有成竹地点点头,用一手挡着脸,压着嗓子道,“殷鉴不远。” “什么?”文子延没听清,把耳朵往文子熹那边凑了一凑。 两人就在宁淮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殷鉴……” “是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宁淮突然开口,打断了文子熹的低语。 “对,是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文子延没想到宁淮会出声提醒,“我都想到了。” 宁淮轻笑两声,朝抠着手心虚的文子延点了点头,“太子爷就算是背过了。” “嘿嘿。”文子延干笑,翻着书有些不好意思。 宁淮面上仍带笑意,只不过身子突然一侧,直对那个已经坐得歪七倒八的女人,“太子爷已背完了,那么接下来,是轮到公主了。” 文子熹手一下没撑住下巴,差点磕到硬实的桌面上。 “我?!”文子熹伸出水葱般的手指指了指自己,还四下看了看她这个方位是否还有旁人。 “公主文思敏捷,刚刚已经预留了时间给您记忆,一篇短短的《离娄》二章肯定难不倒公主。”宁淮道。 “不行不行不行,我背不下来。”文子熹忙摆手,她刚刚光顾着萌动春心了,宁淮讲的内容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哦?”宁淮挑挑眉,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把木制的戒尺。 文子熹看到那根突然冒出来的寸许长的戒尺,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身上汗毛开始一根根竖起。 没人告诉她上书房里还有戒尺这种东西。 “太子您说,要是背不出书来该如何?”宁淮把那根戒尺放在手中掂了掂。 “一句不出,责一下,一段不出,责十下。”文子延道,手心悄悄为他的皇姐捏了把汗,“且在书房,无论皇子公主,为师者均可责罚,不必念及尊卑。” 文子熹倒趴在身前的书桌上,吹了吹落到眼前的一簇头发,抬眼望着宁淮,“真要我背?” “公主既要来上书房跟太子一起读书,臣自然也要对您的功课负责。” 文子熹猛地捶了一下桌面,砰的一声,书桌倒是没事,她手却被反震得生疼。 “公主开始吧。”宁淮收走了文子熹面前的书本。 文子熹终于撑起趴在书案上的身子,看在她喜欢他的份上她就给他个面子。 咬咬牙,努力回忆着她根本没听进去的内容,“规矩,呃,呃,方圆……” 半晌还未背出来一句。 磕磕巴巴得令文子延都看不下去,站起身来,“宁师傅,到了该间歇的时辰了。” “太子爷去歇息吧,我在这儿陪着公主背书。”宁淮眼睛看着一旁抓耳挠腮的文子熹。 “呃……”文子延本想趁机会把他背不出书的皇姐捞出来,“那好吧,我就先去歇着了。”在走出房门的时候又突然转过身来,“皇姐你可以的。好好背!” 文子熹差点没哭出来。 刻板的男人正敲着戒尺在她面前走来走去。 文子熹死命回忆着,却再也记不起一句,支支吾吾不知道背着什么,小脸急得通红。 “行了,”宁淮终于听不下去了,“公主您说,该责几下?” “我不要,我不要,你不准打我!”文子熹把手缩进了袖管里,藏在背后。 “公主现在是我的学生,课上不用功,自然可罚。”宁淮踱步走近缩在椅子上的文子熹,“《离娄》二章共一段,本该责十下,但念这段仅有七句,便少算几下,按着句数责您七下即可。” “我不!”文子熹硬着嘴反驳。她幼时学认字的时候师傅连骂她一句都不敢。 “手拿过来。”宁淮不理她的拒绝,语气不容反驳,伸出自己一只指骨修长的手掌摊在文子熹面前。 文子熹没想到她的宁淮当起教书先生来竟然这么不近人情,明明前世当她丈夫时连一句重话都未曾对她说过。 文子熹本想跟他直接杠上,然而这看似清逸的男人不知为何给得压迫感甚重,她胆子一下便怂了,一时甚至有些窒息。拧巴了半晌,撅起小嘴,终于不情不愿地伸出自己一只细白的手。 “我是给你个面子。” 宁淮本想像责文子延一样把她小手握在他手里责罚,但突然见了她修剪整齐的肉肉粉粉的指甲,便默默把已经伸出的手收了回去。 “臣背一句,公主跟着背一句。” “嗯?”文子熹正拧巴着眉头,等着受她两世以来的第一次戒尺。 “规矩,方员之至也;圣人,人伦之至也。”宁淮背了第一句。 语落,接着便是“啪”的一声脆响,刻着儒文礼节的戒尺毫不留情地吻上了文子熹手心娇嫩的皮肤。 “哎哟喂。”文子熹立马吃痛,哀嚎一声,瞬间把手又缩进衣袖里,死死背在背后。 “公主还未跟臣背呢。”宁淮见着文子熹这般反应,悄悄用戒尺以刚才的力道敲了一下自己身侧。 有这么疼? 还是说,她太过娇嫩。 “规矩,方员之至也;圣人,人伦之至也。”文子熹背道,眼神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兽,“我跟你好好背,但是你别再责我了,疼。” 手心一阵火辣辣。 突然又心疼起文子延,他每天得多疼啊。 宁淮看着文子熹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突然一阵躁动,深吸了一口气后努力把它压了下来,“公主背不出书,受责是应当的,即使是圣上在此也不会维护公主。公主既然要来上书房读书,便请您好好读,若是再如此,您大可不来。” 他一说完,文子熹眼眶即刻有了些湿意。 她为何来上书房,还不是为了接近他。前世她对他不住,辜负了他,这一世他似是无心了,她便想着法儿跟他好。话也说了东西也送了,但看现在这个样子怕全都是徒劳。 他怎么可能不知她来上书房的意图,但对她的态度却纯粹是个古板又严厉的教书先生,冷漠得一点情面都不给她留。 难道是报应?怪她前世太过骄纵,这一世老天爷便要想着法儿让他来冷她。 文子熹低着头倒回眼眶中的湿意,吸了吸鼻子,缓缓伸出藏在袖管里的手,“你打吧。” 第7章 宁淮看着她手心的一片红,暗自捏紧了手中的戒尺,又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捏住文子熹中指最上的一个指节。 仅是手指一点点肌肤的相触。 “嗯?”文子熹抬头茫然地看他,被触的那个指节的感官变得敏锐,甚至能感受到他手指细细的螺纹。 “怕您一挨责就缩手。”宁淮眼神有些躲闪。 “哦。”文子熹垂下眼帘。 “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也。”宁淮背道。 文子熹闭着眼别过头等待手心即将到来的疼痛。 一声小小的清响,文子熹整个人一抖,咬紧了牙关,浑身肌肉绷紧,紧张地等了半晌,然却发现那阵预期的痛意并未袭来。手心像是被碰了一下而已。 怎么回事? 文子熹悄悄眯开眼,发现眼前的男人似乎正等着她。 “公主还未跟臣背。”宁淮仍是板着脸。 文子熹看看自己的手心与他已经放下了的戒尺,眼睛转了转,突然明白什么,一阵心花怒放,咬着下唇强忍着笑意,“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也。” 她就说嘛,她那么好的宁淮怎么忍心责罚她。 “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不敬其君也。”宁淮不去看眼前正望着他偷乐的女人。 抬手,戒尺轻轻敲在她抻直的掌心。 文子熹立马跟着背道,“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不敬其君也。” 上书房里传出了两道书声。 男子的音色低沉甚是好听,说完一句过后变跟着一道娇软的女声,中间夹着一道轻轻的响。 双悦守在门外,心想着恐怕也只有这状元郎才能够让她家公主坐下来认认真真地背会儿书。 文子熹从未如此希望一篇古文能够长一点,再长一点。 然世事就是这样,你盼着它长的时候它便过得飞快。 仿佛只是一瞬间,文子熹就被宁淮领着背完了一篇精简的古文。 “公主很是认真,也很聪明。”宁淮待文子熹背完最后一个字,微笑着赞赏。 文子熹耳朵开始有些热,现在的气氛实在是好,没有旁的人打扰,他在对她笑。她忍不住要跟他说些什么,无关诗书。 “宁淮……” “皇姐,背完了吗?”一个脆生的童音打断文子熹的话。 文子延正从门框处探出个脑袋,肉肉的腮帮子一动一动还在吃着什么,嘴角一块糕点的酥皮残渣。 “应该都背完了吧。”文子延接着道,踏过门槛走进,重新坐到他的书桌前,伸着脖子想去瞧文子熹挨打的手心。 文子熹忙把手藏到身后,“不准看!” 文子延没瞧到她手,视线上移,看到她烧得通红的耳廓,就连那两团缀着镶珠耳环的圆润的耳垂都泛起淡淡的红色。 “宁师傅还揪你耳朵啦!”文子延惊道,又气鼓鼓瞪向宁淮,“宁师傅,上书房的规矩只是可以打手心,没说师傅还能揪学生耳朵。” 都红成那样子了,他平常被蚊子咬一口都能嚎上半天的皇姐该有多疼啊。 宁淮表情颇为不自在,捂着嘴尴尬地咳了咳。 “好啦。谢谢我的好弟弟关心。”文子熹脸红,把文子延桌上的书本塞道他怀里,“到时间了,继续念书。” 宁淮也摊开书本,接着给两人讲下一篇。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结束时文子熹盛情不已想要拉宁淮一起去跟他们用午膳,但却被宁淮以下臣除公事外不宜在宫中待的太久为由推了过去。 文子熹见他非要拒绝便只好作罢,在别宁淮的时候使劲朝他挥着手,笑容甜甜直至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文子延还从未见过自家皇姐能对一个人如此好性子,明明被打了手心却还跟他甜笑着告别,躲在墙角看着文子熹人都走了却还立在原地傻笑的样子,小脑瓜转啊转猜着文子熹的心事。 。 宁淮上午给太子授业完了功课下午还要赶去翰林院,时间颇紧。驱马走在京城繁闹的街道上,耳边明明是声声嘈杂的叫卖,脑子里却又不受他控制般想到文子熹,想到她挨了一下手心之后委屈的湿漉漉的眼神,活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奶狗。 她的眼神看得他心里不忍,戒尺第二下的力道便不由自主地轻得不能再轻。 不由自主?应该是吧。 “淑阳公主。”宁淮轻轻念了一下文子熹的封号,“公主”二字咬得格外紧些。 … 另一边,文子熹和文子延正一起到懿琛宫里陪成蓉皇后一起用午膳。 懿琛宫外青砖铺成的路很是好走,地上三三两两不知从哪个园里吹来的海棠花瓣。 文子熹因为宁淮不忍心责她而心情大好,脚步飘飘似要飞起来。 “皇姐。”文子延小跑着跟上文子熹的步子,“你去上书房肯定不是为了想长长知识。你在打别的主意。”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去上书房是为了长学识呢?”文子熹反问,脚下蹦蹦跳跳。 “你是看上我的宁师傅了!”文子延不甚高兴,他算是想明白了文子熹的意图。宁师傅那么斯文正直的一个人,他家皇姐竟在打人家的歪主意。 很歪很歪的那种主意,文子延想了想,就是在打也像父皇母后那样老是背着他亲嘴还以为他没发现的主意。 他皇姐虽好,但性子那么刁蛮,一个不高兴就喜欢揪人家耳朵,宁师傅看样子又是个温文的性子,两人凑在一起他皇姐不欺负死宁师傅才怪。 文子延似乎看到了以后宁淮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不停陪着不是,而文子熹挽着袖子像个夜叉使劲揪他耳朵的样子。 这画面太诡异,文子延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什么叫你的宁师傅?嗯?”文子熹突然停下脚步,点着文子延胸口一字一顿道,“宁,淮,是,我,文子熹的。” 文子延张大了嘴巴,被文子熹点得向后退了一步,瞳仁里印出文子熹得意的笑。 两人到了懿琛宫时成蓉皇后已经布好了午膳:鸡丝黄瓜,绣球乾贝,芫爆仔鸽…… 都是些他俩爱吃的菜。 成蓉皇后在饭桌上问了今日姐弟两人去上书房发生了什么事,文子延告状说文子熹背不出书被宁师傅打了手心,窘得文子熹连赏了他好几个爆栗,又拿着鸡毛掸子说要揍人,直吓得文子延扔了筷子抱着头四处逃窜,差点撞翻了丫鬟端上来的滚茶杯的热水。 文子延捂着小胸口庆幸他躲得快,这要是一烫伤留了疤,将来哪找得到小媳妇? 成蓉皇后饭后又拉着女儿悄悄问她打手心的事。文子熹支支吾吾不肯说,一张白皙的脸飞红,眉里眼里都是娇意。 成蓉皇后感叹自家女儿难得这么腼腆,又看了看文子熹好端端的手掌,心里不解,这难道算是……情趣? 想着便也微热了脸。绍秅帝昨夜来的时候把她好一通折腾,两人年纪都不小了,他却还跟年少时那般,换着花样地弄,磨得她差点哭了出来,一宿下来她现在腿还有些软。 罢了罢了,让女儿跟那状元郎先培养培养感情也好,她和绍秅帝当年不也是大婚之前就相互有了认识。待得两人相悦后再指婚也又是京中佳话一段。 成蓉皇后又托起文子熹小脸仔细瞧了瞧,也是,她这个女儿相貌生得明艳娇俏,微微上挑的眼尾看起来虽少了些清丽却更增了份勾人的妩媚,一瞥一笑哪有让宁淮一个血气方刚的儿郎不动心的道理。 …… 文子熹几天来去上书房的热情不减,但她文子延旁的师傅教的课一律不去,唯独宁淮来的时候到得比谁都早,意图再明显不过。 宁淮倒也不作何反应,照样讲他的课,只不过……课上多了个格外不讲理的妖精。 “宁师傅,我手酸。”文子熹终于放下笔,长长伸了个懒腰后揉着自己酸疼的手腕,面前纸上全是她刚写的密密麻麻的小楷。 她最近课上的表现较第一次认真多了,宁淮讲的内容都是在老老实实地听,纵使进度根本跟不上。 文子延正趴在他书案上睡觉。今天的内容他早就通了,让宁淮考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便开始等着文子熹一起下学,结果困意来得比文子熹写字的速度还快。 文子延年纪虽小但脑瓜子灵活领悟得快,经常是文子熹还摸不着头脑他便已经通篇会了意。宁淮倒也不嫌文子熹领悟得慢,等得文子延做完功课去用茶点的时候便再细细给文子熹讲一遍,最后又让她把文意内涵默一遍加以巩固。 就当教书先生这一回事来说,宁淮是根本挑不出什么缺点——文子熹每晚都躲在被子里默默地回想,他今天穿的什么衣服,跟她一共说了哪些话,对她笑了几次……一个细节都舍不得落。 文子熹总算是默完了《孟子尽心上》的前二十则,把写好的内容恭恭敬敬地呈给宁淮。 宁淮接过去看了看,纸上是她清秀又略带狂野的字迹,一字一句文意也都说得通顺,又想她这几日都不曾懈怠,他讲的内容她听得虽吃力却也在尽力地跟,每当有不领悟的时候便微微蹙起秀眉,小腮鼓鼓的样子格外可爱。 是很可爱,来上书房也不穿宫里繁复隆重的宫裙,像是随意捡了一件儿衣裳穿在身上都衬得格外合适,每天欢欢喜喜地跟文子延来,哪有上灯节初见时病恹恹的狼狈样子。 该死,怎么又想到上灯节那晚了,宁淮暗骂自己卑鄙,他才不承认自己曾在睡梦中不由自主想到了她那晚衣衫尽湿的样子做了绮梦。 “公主很是好学。”宁淮拿起一支朱笔开始仔细批改文子熹的功课。 “我哪是好学呀,我是好你。”文子熹悄悄嘀咕道。 第8章 宁淮听着她嘀咕了一声,低着头边批她的功课边问道:“公主说什么?” 文子熹笑嘻嘻地搬了张凳子坐到宁淮对面,一手撑着下巴盯着低头的宁淮:“我说宁师傅你生得好看。” 眼前的男人没穿官服,一件青灰色褂子衬得人格外的沉静,微低着头,文子熹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有光照过来,打在他挺直的鼻梁,他有些瘦,下颌角的线条流畅得令她挪不开眼。 眼前公子实乃世无双,文子熹突然觉得若是以前想着要嫁给宁淮是因为前世有所愧疚,而现在她却是真正喜欢上宁淮了。 即使他对她情意的表白总是默不作声。 即使他总是躲着她不和她靠得太近。 即使他还是照样在课上打她手心。 “嗯?”宁淮抬起头,刚好与文子熹眼神相接,见她正撑着下巴定定地盯着自己,嘴角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宁淮眼神立刻向下,轻轻转了一下头不与她对视。 “公主说笑了。”宁淮把视线移回到文子熹的功课上,脸上悄悄飘起两团红晕。 “我才没说笑!”文子熹正色道,不知怎的,前世她倒也承认宁淮是生了个好皮相,而如今看来竟是越看越好看,那生于边关满身风沙痞性的粗野汉子又怎能比得上眼前这个如玉般温润无暇的少年半分。 “你从小到大就没人跟你说过你生得好看?肯定有,我从小到大就有很多人夸我生得美,唉,不过谁知道那些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只是为了巴结我。”文子熹皱眉道。 宁淮放下手中朱笔,看着文子熹的眼神有些复杂。 文子熹见宁淮终于敢看她,笑了一声,“我说你好看可是真心话,不是什么说笑,因为我也犯不着巴结你,但我知道那些官家的公子哥儿们一个劲儿夸我的话就信不得,他们是讨好我,我自小都有很多人围在我身边,我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玩过家家打仗的时候也都抢着趴在我脚下要我把他们当马骑。” 就是因为从小到大所有人都顺着她,才让她误以为前世那个动手责她骂她的冯渊是真心待她。 宁淮眼中有惊讶之色,他总以为文子熹是个不谙世事的娇人儿,他上灯节救了她一回她便跑去跟他说一见钟情和现在跑到上书房来跟着文子延读书也只是一时的少女怀春,从小被人骄纵着性格甚至有点没心没肺,然却没想到她竟能把世事人心看得这样透。 “他们也有真心待公主的。”宁淮思索着答出这么一句。 文子熹说这些话时落寞的眼神看得他心突然有些疼。 “真的吗?”文子熹抿抿唇,她只知道,前世的宁淮是在拿一片真心让她挥霍。 宁淮默不作声。 文子熹隔着桌子身子向宁淮凑了凑,手指紧紧抓在桌面上:“你会真心待我吗?嗯?我知道你真的很好很好,你也别说我刚认识你才没几天,我真的就是知道,母后以前让我考虑的那些世家子们个个都比不上你。那些纨绔子们绞尽了脑汁想要娶我,但我才不想理他们,他们有的是长得也挺好看的,但那又如何?还不是都打着娶了公主当了驸马就能光耀门楣一步登天的心思,他们喜欢的是公主,不是文子熹。你呢如果让你选,你是选公主,还是文子熹?” 文子熹眼里满是期待。这几天她明的暗的跟他说了不少,他即使是个木头也该是知晓了她的情意。 宁淮顿了顿,转眼看了一眼架上摆着的西洋钟:“间歇的时辰已经过了。” “你两个都不选。”文子熹像是被抽了力气重新瘫坐在椅子上,有些郁闷道“我其实有时候也想着我要是不是当今圣上的女儿该是如何,那样说不定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老是躲着我不理我,一口一个公主公主地叫。” 一旁趴着睡觉的文子延耳朵动了动。 宁淮努力忽视在听到她说她从小便有无数世家男子讨好的时候心里莫名的烦躁,不想把这个话题再进行下去,刚好一瞧见她功课上有个错字,便拿朱笔把那个错字圈了起来,把纸推到她面前:“‘亦嚣嚣’的‘嚣’字公主写错了,不是‘潇洒’的‘潇’。” 文子熹看了看她的错字,垂下了眼睛:“对不起,你这么教我我还老是出错。也是,你即使作为一个先生肯定也不会喜欢一个笨学生。” “哪有?!”宁淮提高了声音,面露急色,“我何时说过公主笨?公主,公主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子!” 文子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才见过几个女子。” 她可还记得前世新婚夜他光是脱她新娘的外衣就慌得手忙脚乱,怎么也解不开那几个小小的暗扣,即使是接着合卺酒的酒力都还羞得额上满是汗,甚至比她这个新娘子还紧张生涩几分。 刚刚还满脸落寞的文子熹又在他面前笑得灿烂,宁淮一时有些怔。 姑娘家的喜怒变得这样快。 文子熹依旧笑着,眼眉弯弯,伸出一只手摊在宁淮面前:“错了一个字,打一下。” 宁淮手放在书桌上,不想去找那根戒尺。 “公主只错了一个字,较之以前进步甚大,不用再责了。” “那哪儿成?不能坏了上书房的规矩。”文子熹嘴上这样说着,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指头敲着桌面溜啊溜,溜到宁淮手侧,轻轻地握住。 宁淮手心一片柔滑的触感,心下一动:“成的,我与公主都不往外说便是。” “真的吗?”文子熹轻声问。 “真的。”宁淮突然看向文子熹眼睛,手指收了收。 文子熹感受到他手心温暖的温度,心里像吃了块糖。 “那现在你是在跟淑阳公主说话,还是在跟文子熹说话?”文子熹问,语气里有些紧张。 宁淮也听出了她话里的紧张,轻轻笑了一下。 文子熹抿起小嘴蹙起眉,“我在问你话呢,你不准再说什么到时辰了之类的话。” 屋里很静,两个人说话声音很轻,偶尔能文子延绵长安稳的呼吸。 文子熹期待地看着眼前微笑的男人,被他握在手里的手心渗出了一层薄汗。 “我在跟……”宁淮终于开口,看着文子熹的眼睛里似有光。 文子熹咽了口口水。 “跟我的笨学生说话。”宁淮笑道。 这算什么答案。文子熹鼓起小腮像个生气的小河豚。 宁淮笑她这副可爱模样,又道:“这笨学生的名字呀,好像是唤作文子熹。” “唔?”文子熹嘴微张,眼神迟愣愣。 “还不明白?”宁淮轻声问。 文子熹秀眉舒展,嘴角弧度上扬,脸上的呆慢慢地变成了娇,眼眸蒙着一层动人的水意,吸了吸鼻子,叫道:“阿淮……” 她前世那个疼她宠她任她任性的丈夫是不是已经开始慢慢回来了? 阿淮是宁淮的小名,文子熹也是前世偶然听他被他以前乡下来的同乡这么叫了一回,不知怎么地就记住了。 宁淮没想到文子熹叫出了他小名,还道她是误打误撞叫出口的,“公主若是喜欢这样叫我,以后便这么叫吧,不过只能在私下叫,给别人听去了不好。” “那我现在可以叫吗?”文子熹偏头问。 二人同时转头看向似乎睡得正香的文子延。 “可以。” “阿淮。” “嗯。” …… 文子延很合时宜地在两人错开交叠的手时醒来了,在椅子上扭了两扭便没说话,格外地乖。 “下学了,咱们走吧。”文子熹心情很好,又见文子延今天没跟她斗嘴,对他说话的语气难得温柔。 宁淮也正收拾东西欲离去,外面却突然响起了太监的通传:“皇上驾到~” 三人均没想到圣上会来,忙跪下接驾。 绍秅帝刚批完晨间的折子,偶然听身边小代子说淑阳公主得了皇后娘娘的批准这几天跟着太子爷一起去上书房念书,他心下疑惑这个素来对诗书兴趣缺缺的女儿怎么会有此兴致,恰好也离得上书房甚近,便过来瞧一瞧这个近日来安静得让宫里的都海棠松了一口气得以好好盛开的女儿。 “起来吧。”绍秅帝进来,见果然是多了一张书桌。 “谢父皇。” “谢父皇。” “谢皇上。” 三人起身,绍秅帝朝那个道了“谢皇上”的声音看去,见到宁淮一张清俊的脸,先是一愣,接着便憋了一声笑。 “父皇怎么有空来。”文子熹上前挽着绍秅帝胳膊。 “怎么不能来,我的女儿好不容易要钻研钻研学问,我肯定是要来看看的。”绍秅帝道,走了两步,看到桌上摆着的文子熹刚刚默的《孟子》。 绍秅帝拿起来翻了翻,见这功课字字工整,所写所译都条条是道,有些诧异地问一旁的文子熹:“是你写的?” “当然。”文子熹得意地抬了抬下巴,这么多的内容她可就只错了一个字,看到一旁的宁淮也面带笑意,又补充道:“宁师傅教的好嘛。” “哦?”绍秅帝看了看宁淮。 宁淮拱手道:“是公主聪颖好学。” 绍秅帝这回真笑了出来:“也只有你能把我这个女儿变得聪颖好学”,又对文子熹道“你跟我过来,父皇有话跟你说说。” 文子熹乖乖跟父亲走了,片刻间屋里又只剩宁淮和文子延。 文子延和宁淮有些相顾无言。 宁淮道:“太子爷若是没有什么事了的话,臣就先走了。” “哦。”文子延点点头,脱口道:“去吧,阿淮。” 第9章 宁淮挺直的脊背僵了僵。 文子延本还眨巴着眼睛奇怪宁师傅为什么愣了,扣着脑袋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所说的话,想到他脱口对宁淮的称呼,差点窘掉了下巴。 “宁宁,宁,宁师傅,我,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不知道你和皇姐都说了什么,我,我刚刚睡,睡得可香了。”文子延憋的一张圆圆的脸蛋通红,绞着衣角局促不安。 宁淮:…… 这姐弟俩一个比一个令他头疼,大的一心想着活吃了他,小的却连撒谎都磕磕巴巴。 想到他刚刚跟文子熹说的那些话都被她的幼弟,他的学生听去了,宁淮脸有些热。 小孩子也是会装睡的。 文子延见宁淮不说话,知他肯定是不相信他刚刚是睡着的,干脆走到宁淮对面,抬起头,拉拉他衣袖:“宁师傅,我有话跟您说。” “什么话?”宁淮蹲下身来跟文子延平视,“太子爷请讲” 文子延似鼓了一口气:“我皇姐她可凶了,她老是揪我耳朵,欺负我。她把母后喜欢的花瓶打碎了怕挨骂,就非说是我打碎的,害得我当替罪羊替她挨了父皇的骂。有一次好不容易说推我荡秋千结果还用力大了把我从秋千上推飞出了,我手臂都摔断了,养了好久。” “哦?”宁淮笑了笑,这妮子果然没有表面上这么乖。 “你们今天说的话我其实都听见了,嗯,我怕她以后会欺负你。像欺负我一样。”文子延终于说出了他一直担心的话,又补充道:“她小时候想养只小狗儿,求了母后好久母后才答应,结果她没养几天就把那狗狗养死了,所以现在我有点怕你……” 文子延说不下去了。 宁淮脸黑了黑,感情文子延是怕他像那只狗儿一样被文子熹“养”死? “公主对太子爷其实挺好的,太子爷以后可不许在外人面前这样说公主。”宁淮摸摸文子延头。 “但是宁师傅以后是我的姐夫,所以不是外人。”文子延道。 宁淮忙捂了文子延的嘴,“太子爷这话可不能说。” 宁淮手比文子延脸大不少,在捂他嘴的时候顺带着连鼻子也给他捂上了。 “我唔唔锅呜呜了”文子延呜呜道,好不容易掰开宁淮罩在他脸上的手,“我喘不过起气了,呼~” 宁淮有些不好意思,他一听到“姐夫”二字反应就不由自主有些大。 文子延接着道:“您听我说完嘛,我知道我皇姐其实对我还是很好的,她欺负我我也可喜欢她了,我只是想说,如果,宁师傅,以后我皇姐要是不像现在这样在你面前这么乖的话,你……” “我怎么?”宁淮有些好奇。 文子延咬了咬唇,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你可不可以让让她。” 宁淮一怔。 “你就别不喜欢她,烦她,你让着点她,因为她其实可喜欢你了,我都能看出来她很喜欢你,她每天都起得特别早来见你,还老是问我她今天打扮得好不好看,让我猜你会不会喜欢。” 文子延想了想,又说:“她第一次来时就不好好听课没背出书让您打了她手心,她怕给你的印象不好让你不喜欢她,嫌她笨,便每天晚上都来缠着我要我提前教教她,这样第二天咱们再上课的时候她就能在你面前表现得聪明大方。” 宁淮脑中突然浮现起文子熹第一天来时被他打了一下手心后的眼神,喉咙有些堵。 “你夸她一句她就能高兴好半天,回去的时候乐得都能飞起来,就今天那篇《孟子》,您别看她今天在你面前写的时候才错了一个字,其实昨天晚上她自己写的时候错了好多字,写了又写,废纸都堆了好高一摞。今天你跟她说了好听的话,她晚上回去肯定又得飘飘然好久。” 文子延终于说完了所有想说的话,舒了一口气。 宁淮实是震惊,又突然庆幸他今天没再刻意躲着她,能跟从内心应了她的情。 “我定会好好对你姐姐的。”宁淮答得郑重,他今天既已跟文子熹表了心意,便再也不后退,管他什么公主不公主,他今天答应的人是文子熹,不是淑阳公主。 又再摸摸文子延的头,笑道:“你也是个好弟弟,很好很好的弟弟。” “嘿嘿。”文子延被宁淮夸得开心,“我皇姐她可好哄了,她从小就没挨过打,你打了她手心她就喜欢你了,说不定你以后还得多打打她,只有你才能唬的住她,还有,她要是再欺负我了你可不可以帮我打她,不用对她手软的。” 宁淮现在很想收回他说文子延是个好弟弟的话。 …… 文子熹跟着绍秅帝去了不远的御书房。 “这几天都学了些什么?让父皇先考考你。” 绍秅帝和文子熹对坐。 “父皇带我来御书房才不是为了考我功课。”文子熹噘嘴,她才没那么傻。 “父皇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不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绍秅帝笑,刮了刮文子熹鼻子。 文子熹低头道:“我为酒时猜出了父皇的心思,而我为醉翁时也被我的酒得知了心意。” “他当初不是说了暂未打算娶亲吗?” 文子熹忙道:“那是因为他还没有知道我有多好。” 她总算是撬开了宁淮的心,可这一世撬得还真是不容易,哪像前世她被他救了一遭他便就对他一见钟情。 也罢,这一世没前一世容易,但结局定会是好的。 “他答应你了?确定?” “当然啦。您就那么不看好您美丽可爱端庄大方的女儿?”文子熹不服气道。 宁淮刚刚才答应她。 绍秅帝在听到“端庄大方”这几个字的时候扯了扯嘴角,捏捏文子熹小脸:“你呀~那我这几天就去跟你母后商量着咱们要嫁女儿的事?” “哎呀~”文子熹拿手绢儿蒙着脸。 绍秅帝又笑了笑道:“咱们淑阳还那么小,我看还是过两年再说的好,否则不日这淑阳公主要出嫁的消息一放出去,这京城里该有多少公子们捶胸顿足呢?” “不行!”文子熹一听父皇还打算过两年再把她嫁出去,急了,“女儿过两年就成大姑娘了,到时候,到时候肯定连宁淮也不要我了!” 绍秅帝见文子熹焦急的小模样哈哈笑了两声:“好啦,逗你的,我怎么忍心看我的宝贝女儿等成了个老姑娘,父皇择个好日子就给你们指婚怎么样?” 文子熹才明白父皇是在逗她,羞红了脸,低低道:“好。” 文子熹依旧跟着文子延去上书房,有时候午后甚至跟着宁淮往翰林院跑,嘴上说着是向宁师傅探讨学问。 翰林官儿们倒也隐约明白些,毕竟如今京里谁人不知道自从那日上灯节状元郎宁淮救了淑阳公主一命之后,淑阳公主和这状元郎的亲事几乎已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本以为状元郎也会和那些官家公子们一般跟在公主后面百般讨好,却没想到大多的时候却是公主追在状元郎身后跑。 这不,还跑到他们翰林院来了。 怪不得能年纪轻轻就高中状元,众人心下皆叹,确实是有本事,能把一个娇生惯养的淑阳公主驯得服服帖帖。 …… 翰林院的下午很是寂静,偶有伺候茶水的小厮在游廊里步履匆匆,众翰林们均在各自屋子里写着笔墨,甚为忙碌。 文子熹趴在宁淮的书桌上看着他写字,手上拿着的书本半个时辰也未翻一页。 他有前额又一簇不听话的头发落了下来,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飞来飞去。 “阿淮,我有点渴。” 宁淮把面前的茶水递给她。 “阿淮,我饿了。” 宁淮还未做声,外面的双悦一听到便即刻送上一碟点心。 “阿淮,这个字我不认识。” 文子熹翻了翻手中的书,找了一个看起来很是复杂的字。 宁淮刚好写完手中的文书,放下笔,“什么字,我看看。” “你终于舍得理我了。”文子熹不给宁淮看字。 “公主也应知臣忙碌,实在不得空陪公主闲聊。”宁淮摇摇头。 文子熹今上午上完课便死活要跟他一起来翰林院,他想着被同僚们看到公主跟在自己身后往翰林院跑太不像样子,便口头上答应了要带她来,实际寻了个由头悄悄扔下文子熹就走。 哪知一来,便看到文子熹正坐在他的位子上笑嘻嘻地等她。 这精明的小鬼。 宁淮没办法,便给了她一话本让她乖乖看着,不要来打扰他。结果这根本是个停不下来的主儿,一坐下来便开始想法设法地跟他搭话。 “李掌院都说了,他说只要我来翰林院的话你就可以陪着我,做不完事也没关系。”文子熹得意道。 “公主!”宁淮被她吓了一跳,“你,你怎么跟李掌院说这事。” 文子熹倒是无所谓“不是我主动说的,我今天就知道你要丢下我,我干脆就赶在你前面来的翰林院,刚好碰上李掌院,李掌院一见了我就乐,我还没跟他说什么呢,他就说我来了后你的公务做不完也没关系。” 宁淮扶额。 李掌院还真……贴心啊? 第10章 文子熹拿了块点心吃了一口,又拿了一块递给宁淮:“你老是忙着肯定也饿了,吃一个吧。” “不用了,谢公主。”宁淮没接她递过来的点心,他不太喜欢吃这些小女儿家爱吃的甜食。 文子熹收回点心送入自己的嘴里。 “别吃多了,仔细以后牙疼。”宁淮见她老是吃这些甜腻的点心,平时也不爱喝茶,就喜欢喝些牛乳蜂蜜,忍不住提醒道。 文子熹嘴里的动作一停,漆黑的眼珠转了一圈,宁淮这是在……关心她? 宁淮现在已经在开始关心她了! 文子熹喜得立马放下了手中的点心,“好好好,我不吃了,阿淮让我不吃我就不吃。” 宁淮听她近日来一口一个“阿淮”叫得格外顺畅,然他虽是允了她的情但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还不甚光明,便道:“公主小点声,在翰林院您还是叫臣宁师傅或是宁翰林,再者叫臣名字也行,这称呼给别人听去了不好。” “不行,你不是说私底下我可以叫你阿淮的嘛,现在这里又没外人,我怎么就不能叫你阿淮了?”文子熹据理力争,“我才不要叫你什么宁师傅宁翰林呢,你是阿淮,阿淮,阿淮。” 文子熹长相偏为妩媚,这嗓音也格外的娇,宁淮被她声声娇软的“阿淮”唤得面红耳赤,又生害怕外面若是有同僚经过会听见,压着嗓子急道:“公主,公主小点声,别再叫了,翰林院不是私底下” 文子熹就跟没听见他的话一般,存心想要看看他羞赧的样子,仍是一口一个“阿淮”叫不停。 宁淮眼神突然看着窗外似乎有个人影走过,心里一急,抓起一个文子熹桌上的糕点就塞到她喋喋不休的嘴里。 “唔唔!”文子熹猛然被塞了一嘴松子百合酥。 宁淮把酥往她嘴里推了推:“公主吃点心,吃点点心,别再叫了。” “唔唔唔!”文子熹感到那点心又被他往她的嗓子里推了推,想要说话,然喉咙一痒,开始止不住地呛咳起来。 “咳!咳咳!”文子熹撑着桌子猛咳,嘴里的糕点全喷了出来,碎渣子溅了宁淮一身。 宁淮不料会把她呛着,见她咳得震天动地,差点慌了手脚,随即又反应过来,伸手给猛咳的文子熹顺着背。 “公主,公主你没事吧,臣一时莽撞,臣,臣不是故意的。”宁淮暗骂自己行事没轻没重,见她咳得痛苦心里难受得不行,大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让她好受些。 文子熹嗓子眼儿里全是糕点渣儿,根本没空搭宁淮的话,撑着桌子一声接一声地咳,最后一声干呕还差点吐了出来。 宁淮见她这个样子后悔得要死,她要叫为什么不由她叫,反正他都跟她表了心迹了,被人听去了就被人听去,到底两人的关系又不是得藏着掖着一辈子。 见文子熹咳声渐渐缓了,宁淮才停下手上给她顺背的动作跑去给她倒了一杯清茶来。 “公主先漱漱口。”宁淮把茶递到文子熹面前,满脸的愧疚。 “唔~”文子熹终于咳完了,感觉自己两肋都被震得发疼,撑着腰直起身来。 宁淮一见她抬起头来,心里更是自责。 文子熹还喘着气,平日里一张嫩白的小脸咳得通红,长长的睫毛被泪湿成一团一团儿的,眼角还挂着两滴清泪,头发也被咳得散了,几蹙鸦黑的秀发被汗粘在脸侧,微张着小嘴,红红的唇瓣周围糕点渣和涎水糊在一起,整个人狼狈得可以。 文子熹倒没空去看宁淮的表情,一手拿过宁淮手上的茶水漱了漱口。 刚咽下一口茶水,就被人捏着肩膀掰转了身子。 宁淮微俯下身和文子熹对视,眼里满是心疼:“对不起,我太莽撞了,对不起。” “嗯?”文子熹眼里还有氤氲的水汽。 宁淮心下更软,见她唇畔还有一片黏糊糊的口水,自然而然地伸手给她擦了擦,神色认真:“你以后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有人也好无人也罢,我都由着你。对不起,都怪我。” 文子熹感到他的手指轻轻擦过自己唇边,微张着嘴,眼神呆呆,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你还难受吗?”宁淮理了理她鬓边汗湿的头发,柔声问。 “我……”文子熹差点一声哭了出来,瘪着嘴叫道,“阿淮~” 声音有些哽咽,神色格外委屈。 宁淮见她这个样子怕是要哭,慌忙答应:“诶,我在这儿呢。” 文子熹更是激动,迫不及待想扑入他怀里,刚想把头靠到他胸膛的时候,突然从外传来一声清咳。 两人均是一震,愣了动作,扭头向外看去。 门根本就没关,李仁渚就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年轻的翰林院学士。 外口的众人们脸上都是一副揣着明白的笑意,还时不时点一点头,有胡子的甚至开始对着里间的两人拈起须来。 宁淮眼神有些躲闪。 他和文子熹现在站的距离极为靠近,这倒好还,更要命的是文子熹身前的文子熹云鬓微乱,脸颊潮红,眼神湿漉,嘴上可能是因为刚才咳得狠了还带着湿红。 这个样子,真的很容易让人想歪。 也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时候就来了。 文子熹也见到外面一群表情诡异的大男人,饶是再大胆也害了羞,挪着步子躲到宁淮身后。 “咳咳,我们,刚来。”李仁渚道,意在没看到他俩之前再做什么。 宁淮脸更沉了,默默把文子熹藏到背后,他不想让门口那些他年轻的同僚们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 “李掌院来,有什么事要吩咐吗?”宁淮镇静道,看了看李仁渚身后的那几位。 来就算了,竟还带着这么多人。 “明日到了咱们翰林院去圣上面前述职的日子了,今下午咱们该聚在一起总个职,你刚来没多久不知道这个规矩,我便来叫你一起。”李仁渚扯着胡子道。 至于身后那群年轻的门生嘛,都是听说了淑阳公主今下午在宁淮的屋里,便都怂恿着要跟李仁渚一起来叫宁淮,其实就是想见见公主长什么样子。本想着最多也就是看到公主和宁淮一起说说话喝喝茶,哪知道一来便是这么一幕“惊喜”。 瞧公主那小脸红的,小眼神娇的,听着好像还叫了一声什么,“阿淮”? 宁小子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众人均感叹。本来以前只是有些佩服这新来的状元郎不仅能救了公主,还能得了公主的芳心去,如今见着了这淑阳公主的样貌,倒是真真正正地有些羡慕。 宁淮点点头:“是臣疏忽,没有主动知了这规矩。”又偏头看了看身后的文子熹,见她已经差不多收拾好了身上的凌乱,便别手向后拉拉她衣袖让她不要再躲在他身后。 文子熹低着头从宁淮身后站出来。 众人这才想起还未给文子熹行礼,忙弯腰拱手道:“见过公主。” “都起来吧。”文子熹维持着平静,“你们还要去总职,快去吧,不要管我。” “是。”众人应了。 年轻的翰林官儿们中有个胆大的,上前向文子熹做了一个揖,道:“敢问公主宁翰林还用去吗?还是留在这里陪着您?” 他这话一出,文子熹便看到后面那些人都在憋着笑,忙推了一把宁淮后腰把他推得向前一步:“去去去!宁翰林当然也要去!” 宁淮瞪了一眼门口偷笑的众人,又看了看小腮鼓鼓的文子熹,对她恭敬道了告辞。 众人都走了,文子熹坐在宁淮的椅子上喝了口茶。 她下回定要寻个由头把李掌院那小老头儿的胡子堵一根根儿拔了,明知道她在这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刚要跟宁淮进一步的时候他就来,身后还带着那么多人。哼! …… 翰林院诸人总完职散会后时间也以不早,这帮平日里面上都嘻嘻哈哈的翰林官儿们对待其朝中事务来却是丝毫都不马虎。 宁淮见天色晚,文子熹肯定已是走了,便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住处去。 周围几个勾肩搭背的友人。 “宁小子,下回圆玉湖有人落水了你可千万别去救,让我们也施展施展身手,说不定又能捞上来一个公主,成不?” 这酸的。 宁淮脸色微愠:“圆玉湖大,一年总会有那么几个人落水,你们成日里去守着便是。” “算了算了,我们估摸着这辈子都修不来没你的运气。”众人笑。 “说什么呢?还不散?”李仁渚见他们都围着宁淮,他知宁淮素来面皮薄,这帮人虽无恶意却是惯会开玩笑的,便过来给宁淮解围,“我看谁还在这儿给我没个正经儿明天我就让他去答圣上的问题。” 众人立刻作鸟兽散。 “谢李掌院。”宁淮对李仁渚微微颔首。 李仁渚拍拍宁淮肩:“行啦,你先回去吧。” “嗯。”宁淮转身向外走了两步,又突然被叫住。 “差点忘了,我这有你的一封信。”李仁渚从怀里摸出一封皱巴巴的信来。 第11章 第二日翰林院诸学士代表进大明宫向皇上述职,李仁渚特意带上了宁淮,道他新进仕途,需得多历练。 近些日子倒还算得上是国民安定,今年年成极好,各地粮仓里的余粮充足,西北的战事也连连告捷,边关安定无犯。 绍秅帝又问了些话,李仁渚让宁淮作答,宁淮倒也不惧,答得字字流利。 绍秅帝听毕点了点头,述职结束后让众人先回去,唯独留下了宁淮,让他跟他去御书房一趟。 御书房较之其余宫殿更为精巧,处处设着文玩字画,宁淮只略瞧了两幅挂在角落看似最不起眼的,件件出自了不得的名家。 “翰林院的事务可还上手?”绍秅帝坐下。 宁淮跪得端直,答:“谢皇上关心,翰林院一切均好,李掌院不嫌臣愚笨,对臣指导甚多。” “那就好。”绍秅帝道,“你不嫌这从五品的翰林编撰官职低?” 宁淮忙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臣不敢,官职无论高低,只要能尽心尽力为皇上办事,为百姓谋福即可。” 绍秅帝笑了笑:“甚好。” 他虽只给了宁淮个从五品的官儿,但却是留在了京中当差,进的还是翰林院,前途无量。往年的状元官位虽然均比他高,但要么都是被分到了各地方去,留在京中的也大多都是职位也甚普通。这份恩宠,官场外的人自然是看不出来。 绍秅帝又道:“这四下里也没旁人,我再问你几个私事,你作实回答。” 宁淮顿了顿:是。” 绍秅帝端起面前的茶杯,吹了吹水面上的浮叶,饮了一口:“我记得你已经到弱冠,可曾定亲或是娶亲?” 宁淮拳头收了收:“臣未娶亲,未,定亲。” 绍秅帝点头道:“我有一顽劣小女,你也认得,上灯节那日跑出宫玩落了水,是你救了她命。” 宁淮想到文子熹,眼眉舒展:“臣有幸能救起公主,还望皇上莫怪罪臣救得迟了让公主着了凉。” “哪里。”绍秅帝摆摆手,“你定也猜到我今天找你所为何事,我这小女虽是顽劣,但毕竟是我和皇后独生爱女,容貌品行均还尚可,刚及笄未久,你这状元郎也大她不多,能配得上,故今日我就做主把她许给你怎么样?择个好日子,与你成婚。” 宁淮心中复杂,沉吟片刻,重重把头磕在地上:“臣暂不能娶公主。” “嗯?!”绍秅帝洒了喂道嘴边的茶水。 宁淮这话一出,御书房书架后突然窜出一个着淡绿衣裳的女子。 文子熹指着地上跪着的宁淮手指发颤:“宁,宁淮,你说什么?!” 她知父皇今日打算给她和宁淮指婚,便求着想悄悄来看一看她的阿淮是怎么答应的,绍秅帝也由着她,让她躲在御书房的书架子后面听着便是。 宁淮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文子熹眼神慌乱:“臣只是暂不能娶公主。臣……” “为什么?!”文子熹打断他的话。 她满心欢喜了这么久,知道了他也喜欢她,想着终于能跟他修成正果,却没想到他今天又说他不要娶她! 宁淮忙磕头:“恳请皇上准臣一段时间的假,臣母亲在老家病重,不肯跟臣派去接她的人来京城,臣挂念母亲,希望能够尽早回去照拂母亲,等她身子好了以后再带她一起进京来。臣还未知母亲具体病势,怕这来去耽搁的时日不会短,故还暂不能留在京城迎娶公主。” 文子熹听后蹙起的眉毛这才展开了些。 宁淮看了一眼文子熹,又对绍秅帝道:“臣此生荣幸得以高攀公主,请皇上恩准在臣接得母亲回来之后再让臣迎娶公主。” 他昨日看了李掌院送来的信,信上说母亲病了,病中一直叫着儿子的名字。他看完信后心里一时焦急得不行,今日即使皇上不留他他也要主动留下来跟皇上说他想要亲自回去照顾母亲的事。 “这……”绍秅帝有些迟疑,这小子敢推他的赐婚,但一想来好像确实是孝道更大。 “你要去多久?”文子熹噘着嘴道。 前世关于宁淮母亲的记忆着实少得可怜。她只隐约觉得宁母好像是个温柔沉静的妇人,知她不喜欢宁淮之后便也从不去打扰她,独住在府中一个僻静的院儿里,从未过问过他俩的事。 前世宁淮的母亲身子不都还好好的,怎么这一世突然就病了? 宁淮看着文子熹,眼里愧疚:“正是因为臣不知会耽搁多长时日,也不知母亲究竟病情怎样,才无法现在就娶公主。” 绍秅帝有些生气:“你才作了几天官儿就要向我告假?” 宁淮道:“臣甘愿受罚,但请皇上恩准臣回家去照顾母亲,待得她病愈把她接来京城后皇上再罚臣也不迟。” 说毕便又磕了几个头。 绍秅帝见他说得坚定,知这事肯定勉强也是无果:“算了,你去吧,不过依然如此,你和淑阳的婚事,我就得再考虑考虑。” 又要告假还要回来娶她女儿,总不能便宜全被他占了去。 宁淮本都松了一口气,但一听他和文子熹的婚事有变,忙道:“臣与公主两心相悦,还请皇上成全。” 文子熹也噗通跪在父亲脚边:“父皇,您不是说孝道为大吗?他要去您就准他去,别为难他。” “谁为难他了?”绍秅帝疑道,这个女儿还未嫁出去胳膊肘儿就往外拐了不止一点半点。 文子熹急道:“您明明答应了我和他的婚事的,不能再考虑了,您要是怕我等得不耐烦,要不,要不我就跟他去!” 文子熹看了看脸色错愕的宁淮:“对,他母亲病了要回去,我就跟他一起去照顾他母亲,病好了之后就带他母亲一起回京城来,那时候您再把我嫁给他。” 绍秅帝敲敲文子熹头:“你胡闹什么。” 宁淮也没想到文子熹竟会愿意和他一起去侍奉他母亲,这素日懒惰的妮子竟还想跟他千里迢迢地跑。 “您就让我跟他去嘛。”文子熹抱住自己父亲大腿。 “不成!”绍秅帝拒绝得干脆,他知道宁淮出身在抚州僻远的乡野,文子熹哪能跟他往那些地方跑。 “我就要去!”文子熹扯着脖子争。 “臣定会尽心竭力照顾好公主。”宁淮也道。他怕母亲病得厉害,若是能把文子熹带回去让母亲提前看看儿媳妇倒是再好不过,母亲之前为他的亲事本就操劳了不少,病中能看到这么个娇俏美貌的儿媳妇定会喜欢,一高兴身子肯定会好转。 宁淮纵使看起来再沉稳绍秅帝也不放心让他带着女儿离京,仍是拒绝,只是松口道对抱着他腿的文子熹道:“你先起来,不准想一出是一出,父皇说要再考虑你俩的婚事是逗你的,要不先给你指婚也行,定个婚约,你就给我好好在宫里待着等他回来,不准到处跑。” “我就要跟阿淮去~呜呜……”文子熹挤出两滴泪来。万一宁淮母亲真的缠绵不愈,一直不回京,那她得等到什么时候? 夜长梦多,她再不愿承受前世惊痛的变数。 “你就让她去吧,提前孝敬孝敬她婆婆,以后才懂得怎么孝敬你。” 成蓉皇后一到御书房就看到三人唱的这一出,被丫鬟搀着甩着手帕气势腾腾地走了进来。 “她从小娇惯养在宫里,让她去见识见识民间的日子也不是坏事,再说,这出门儿又不是没有人跟着人保护。”成蓉皇后递给了文子熹一个“放心”的眼神。 文子熹忙道:“对啊对啊,女儿孝敬了婆婆,以后肯定会更孝敬父皇母后。” 宁淮磕头:“臣担保能护得公主周全。” 三人均劝着,且绍秅帝总归还是听成蓉皇后的,听她求了一会儿便叹着气答应了下来。 文子熹宁淮相视一笑。 “我先拟个诏书给你俩指婚,我的女儿不能没名没分就跟着人跑。”绍秅帝开始执笔,成蓉皇后磨墨。 “谢父皇!” “谢皇上!” …… 宁淮得了他已和淑阳公主指婚的诏书,独自走出御书房,脚下有些飘。 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疼,看来真没做梦。 他喜欢的文子熹成了他未婚的妻子,当朝的淑阳公主,也成了他未婚的妻子。 梦一样。 明明还曾被人嫌弃过是个失了父亲的酸书生。 正游神间,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呼唤:“阿淮!” 接着颈间便亲昵地挂了一条臂膀。 文子熹既得了指婚,又可以和宁淮一起回他家去接他母亲,高兴得很,扑倒宁淮身上挂着。 宁淮看了看四周有人经过,他和文子熹纵使以有了指婚但青天白日这样搂搂抱抱也不好,便掰了掰身上那截白嫩的臂膀:“你先下来。” “不要。”文子熹胳膊收得更紧。 宁淮看这周围来来往往太监宫女不少,都在往他们这儿瞧,低声对文子熹道:“公主,还没成婚呢,您……自重。” 文子熹低头看了看,脸一红:“嘿嘿,我是挺重。” 母后也说过,她不是清瘦的美人儿。 宁淮摇头苦笑一声,倒也没再去掰身上的那条臂膀,只略微往旁边的假山树石后移了移。 他这是得了个多娇憨的未过门的妻。 第12章 宁淮心里挂念母亲,不愿耽搁的太久,匆匆向翰林院告了假。好在翰林院已经过了最忙的时候,还能挪得开人,李仁渚知道宁淮要带淑阳公主一起回家的时候更是笑得意味深长,满脸的褶子开出朵花,就差没直接叫他一声“驸马爷”。而太子文子延的功课他本也只是暂代,新的太傅已经在备着课准备上任了。 下午就要跟宁淮出发了,文子熹在珠棋宫里忙得不可开交。 父皇母后这回虽是准了她跟宁淮去,到底心里还是不舍,昨天夜里带着文子延一起来向她嘱咐了一大堆的话,说路上不准贪玩,不准行事招摇,不准乱吃东西,走哪儿身后都得跟着人保护,见了宁淮母亲后好好问候问候人家,但也不准太过热情,毕竟她是公主,且还未正式过门。 文子延也很舍不得他皇姐,父皇母后管他管得松,宫里没了皇姐就连个敢打他骂他的人都没有,日子定会无聊得不得了。且他皇姐那么娇气,也不知道离了宫能不能适应宫外的生活,他还怕文子熹住在外面不习惯会做噩梦,便特意把一个他从小到大都搂着睡觉的老虎布偶送给了文子熹,说是暂时借给她,让她在外面也要好好睡觉。 文子熹抱着老虎布偶热泪盈眶,这布偶对文子延有多重要她是知道的,平时她想摸摸他都不干,小时候文子延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她一靠近这个玩偶他就扯着嗓子嚎得惊天动地,现在竟还借给了她来保护她,直感动得文子熹就差没抱着文子延亲上两口,四指朝天发誓说她一定会好好待他的小老虎。 最后夜深了,文子延熬不住开始打盹儿,被太监抱回去睡了。 帝后二人要嘱咐的话可还没说完,又感叹竟这么轻易就把女儿给托付出去了,均有些落寞。 文子熹把头点得像小鸡吃米一般,努力撑起眼皮听父母的嘱咐,帝后二人一直跟她说到了深夜,衣食住行一样不落,最后见她实在困了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 院里的海棠仍旧开得娇艳繁茂,风一吹来落花满地,然珠棋宫里较之平时空落落的。 “把这件带上,这件带上,这件不要。”文子熹面前衣裳襦裙堆成小山,她挑着好的便递给身旁丫鬟,不喜欢的便丢到背后。 “公主,已经带的够多的了。”双悦怀中还抱着文子熹的首饰匣,看着她又挑出来的东西皱眉道。 她家公主恨不得把整个珠棋宫的东西全都带上,用的看的玩的都有,连桌上摆的小摆件儿也舍不得落下,她刚刚不过是去给公主备了些出门戴的首饰,一回来却发现公主衣服已经都装了好几个大箱子,装行礼的公公都说马车已经快塞不下了。 “多……吗?”文子熹指指双悦身旁丫鬟手中抱着的衣裳。 她就带了些她觉得可能出门会用到的啊。 “不是这些。”双悦把妆匣放到桌上,指了指宫门口的那几个大箱子,“您说咱们得要几匹马才能拉得动?” 门口几口巨大的箱子已经堆成小山,还有两个小太监正哼哧哼哧地抬着她刚装满的行李往上堆。 文子熹也没想到自己已经收拾了这么多东西出来,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公主,您这回只是跟着宁翰林回老家去照顾他的母亲,不是要搬家,听说路还挺远,咱们带着这么多东西,赶路也不方便呀。”双悦劝道。 文子熹低头沉吟了半晌,后又啧了一声:“也是。” 阿淮肯定也不喜欢她带那么多东西,好似要处处摆着公主的架子,东西多了肯定会是他的累赘。 双悦喜道:“公主向来是最通情理的,双悦已经给您挑了您必要的那些东西装了,这些”双悦指指那几口大箱子,“咱们就不带了好不好?” “你都备好了?”文子熹疑道。 双悦圆润的小下巴得意地扬起:“双悦早就替您备好了,哪知您见着什么就装什么,都把赶马车来的公公给吓着了。” 文子熹笑了出来:“双悦这么细心呀,以后出宫嫁了人,对你的夫君是否有对我这般上心?” “公主……您……别瞎说。”双悦顿时羞得小脸通红,背过身去揉着手绢儿。 “怎么?害羞了?”文子熹凑在双悦耳边轻声问,“还是说,我的双悦不想嫁人,那我一回来就去告诉内务府的人,说我淑阳公主的大丫鬟要留在她身边伺候她一辈子怎么样?” “哪有!我……我……我自是要嫁人的。”双悦忙转过身来,似乎生怕文子熹打算让她在这深宫里当一辈子丫鬟。 文子熹捏了捏双悦鼻头:“好啦,瞧你急的,等我嫁给了我的驸马爷,就立刻为我的双悦择一个好夫婿怎么样。” “谢公主。”双悦对文子熹屈膝行了个礼,心里默默祈祷宁翰林一定要快点跟她家公主成婚才行。 午后文子熹别过父母和文子延,乘着马车出宫。 宁淮也正率了人在宫门口等她一起出发。 “阿淮!”文子熹一掀开马车帘子就看到宁淮挺拔的身影,朝他使劲儿挥了挥手。 宁淮唇角一勾,翻身下马给车里的文子熹行了个礼:“参见公主,咱们今天出城,晚上会到城外的驿馆里歇一晚上,明日再赶路。” “随你怎么安排呀。”文子熹趴在马车的车窗沿儿上看着这已经是她的准驸马的清俊男人,两腮因为笑容而鼓鼓的显得格外可爱。 宁淮突然觉得自己手指有些痒,很有想要上去捏捏她粉颊的冲动。 “这一路上可能会行得辛苦,你要是有不舒服就跟我说,别憋着。”宁淮微笑着开口,捏公主脸这种事嘛,还是等她成了他媳妇之后再捏个够。 “我有那么娇气?”文子熹撅起小嘴。 宁淮笑笑,带着一行人上了路。 …… 宁淮此次是私底下回去看母亲,不是状元郎被分了地方官后的衣锦还乡,故所带的人只有两个小厮和几件儿单薄的行礼,文子熹也被千叮咛万嘱咐了不能在路上暴露身份,所带的人除双悦外便是几个护卫。 这些素日里在宫女太监们面前威风八面的护们此时都带着帽子穿布衣,要不扮作马夫要不扮作随从,不伦不类的样子逗得向来怕这些武夫的双悦都直乐。 一连行了几天,宁淮记挂着母亲所以脚程甚快,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也是匆匆,只盼着能够早些赶回去。 文子熹心里没宁淮那么急,她从小到大除了皇家围猎宴会便极少出过京城,如今好不容易能有机会出来走走,存了游山玩水的兴致,一路上风土人情均与平生所见不同,但又因为宁淮要赶路而不能细玩。 有时一行人行在路上,文子熹见着辆牛车经过都觉得新鲜,直勾勾地盯着人家拉车的黄牛,觉得牧童坐在黄牛背上的样子煞是有趣,那羡慕的小眼神儿让赶牛的孩子以为这姑娘是想霸占他家牛,吓得直抽鞭子让牛儿快点跑。 文子熹没坐成牛车,便取出从宫里带了好些精致的零嘴儿准备路上吃,哪知道这长时间乘着马车的滋味着实不好受,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憋在小小的车厢里施展不开,路上摇摇晃晃地快被颠得散架,一掀车帘见着宁淮他们骑在马上一派潇洒的样子,便一心想着也要骑个马。 快到丰咸城了——宁淮看着周围越来越亲切熟悉的景,离家不远了。 刚想驱马行得再快点,身后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宁淮还未来得及回头,文子熹便已骑着马停在他身侧。 “吁~”文子熹拉一拉缰绳。她刚换了一身儿轻便的白色行装,头发高高在脑后束了个髻,若不是面上生的太娇美的话这身儿行头一打扮到还真像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宁淮还没想到长在宫里的文子熹竟会骑马,刚刚驭马的动作看起来也挺熟练,只是这路上地势向来是坑洼不平,要是马一失蹄摔着了她可如何是好,皱着眉道:“公主怎么不好好待在马车里,骑马摔着了怎么得了。” 文子熹夹夹马肚骑到宁淮前面:“马车里闷都闷死了,我才不要坐了呢,骑马多好玩儿。” 而此时郁闷的马车里正坐着双悦和一个被文子熹抢了马的护卫大眼瞪小眼。 第13章 “公主,公主,前面的路不好走,您骑马真的容易摔着。”宁淮忙驱马行至跟文子熹并排,“咱们再走个一两天就能到了,到时候臣再找个空旷平整的地方让您骑马怎么样?。” 文子熹束起的长发因着马上的颠簸在身后摇摇摆摆,一身白色的行衣服制样式看不出男女,衣领袖口下摆都用银线绣着精致繁复的暗纹。她下巴微抬,脊背挺得端直,面上表情自带些从与生俱来的贵气与骄傲,乍一看竟是比并骑而行面色担忧的宁淮显得更加从容潇洒几分。 宁淮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每年围猎的时候父皇都带着我,骑马是从小就会的,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文子熹摸出盘在马鞍上的马鞭,“阿淮,你胆子比我弟弟还小。” 文子延第一次去围猎的时候刚满四岁,侍卫一把他抱上马他就吓的直哭,说是恐高,绍秅帝只能把他抱在怀里练了好几个月的马他才敢独自在马上坐着。后来让他自己骑马也是,明明是最温顺的马,但只要一行得快了他就还是吓得哇哇乱叫,不忙着拉缰让马慢下来,反是松了缰绳捂着自己的眼睛。 文子熹当时正策马经过,见到文子延正捂着眼睛尖叫,发好心帮他停了马,顺便狠狠鄙视了这个胆小的太子爷一把。 “行行行,是臣胆子小,公主乖乖去马车里坐着好不好?”宁淮偏头对着文子熹精致的侧脸。 他是在皇上皇后面前做了保证说是一定能照顾好文子熹皇上才准文子熹跟他来的,这一路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保护公主不力是大罪,更怕的则是伤着了他自己未过门的媳妇——蹭破了点皮也不行! 文子熹平时最是受用宁淮的话,这一世来他说什么她都能乖乖答应,这回本也刚想应了宁淮的请求,但随即又想到马车上的颠簸潮闷,难得地拒绝:“我不要,马车里不好玩。” 说闭,文子熹便扬起手中的马鞭准备奔出去,但马鞭还未打到马儿臀上,鞭尾便已经被人握住。 宁淮眼疾手快抓住了文子熹扬起的马鞭,鞭尾打在他手心有些疼,他正色道:“文子熹!” 文子熹蓦地一愣,直到身下骏马打了个响鼻才回过神来。 这好像是宁淮,第一次叫她全名? “你不要胡闹,前面的路你从未走过不熟悉,看样子这里前几天应该下过雨,地上说不定泥水陷得深,可能还有滚石,纵马真的危险。”宁淮驱马向文子熹靠得更近,伸手想把马鞭从她手里拿过来。 宁淮手刚一碰到鞭柄,文子熹立马就把鞭柄藏到了背后,蹙着秀眉看着眼前的男人:“你凶我。” “文子熹”三个字从阿淮口中叫出来真的一点都不可爱。 宁淮听文子熹说他凶她便觉得有些不自在,还不是因为她总让他不省心,仍是伸长手去够文子熹手上的马鞭,不过语气已经放缓了:“你先把鞭子给我。” 文子熹不为所动,侧过头去,像是在生气。 宁淮见到她的拒绝一滞,顿了顿,眼神向下飘了一会儿,面上又突然浮上一层红,捂着嘴干咳了一声,总算慢悠悠地开口道,“嗯,公主……乖~” 他特意把“乖”这个字咬得绵长,像甜蜜拔丝的糖。 这回肯定不算是在凶她了吧。 这“公主乖”三个字一出,刚还蹙着秀眉的文子熹嘴角便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紧紧抓着鞭柄的五指跟关了开关一般立刻松了。 宁淮见她手松了,忙去拿她的鞭子,但他手刚一碰上鞭柄,文子熹又跟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重新握紧。 “我可以把鞭子给你,但你得答应我个条件。”文子熹抬了抬下巴,勾着嘴角像个偷到了食物的狡黠的小狐狸。 宁淮一见她这表情就知道她又在打什么机灵古怪的主意,谨慎问道:“什么条件?臣只盼着您不老冒着危险想纵马。” 文子熹朝宁淮眨巴眨巴眼睛:“这个条件,我保证不危险。” 宁淮朝文子熹摊开手:“行,不过您先把鞭子给我。” “好呀,”文子熹嘴里答应着,一脚抽出马镫纵身一越,整个身子就窜到了宁淮身前的马背上。 这回是像只灵巧的狐狸。 宁淮刚好摊着手,只能顺势接过了这突然撞来的一团,鼻中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一低眼便发现自己怀中多了一团温香软玉。 马儿很温顺,并未因为背上多了个人不高兴地乱走。 文子熹在宁淮身前马背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把马鞭挂在马鞍上:“我连我自己一起给你怎么样?” 她的后脊紧紧贴在他前胸,宁淮整个身子僵住不敢动作,喉头滚着却说不出话来,想要伸手抓缰绳,这样却又不得不伸臂环住身前文子熹的腰 文子熹在他僵硬的胸前蹭了蹭:“我不想坐马车,你又不让我单独骑马,那你就只有带着我一起骑马了呗。嘿嘿,你带着我,肯定不会让我摔着对不对?” 文子熹刚刚所骑的马向前走了两步,宁淮的马也跟不甘落后一般也向前走了两步。 这一走,宁淮忙拉住缰绳驭马。 他手环过文子熹纤细的腰肢抓住缰绳,像极了直接把她拥在怀里。 文子熹咬着唇笑得一脸得意。 宁淮努力平复着心里的躁动,生怕贴在他胸膛的文子熹能感受到他现在在胸腔里跳的狂妄的心脏。 “公主……”宁淮想说些什么,却又实在找不到让身前这团未婚妻从他身前马背上下去的理由。 明明在殿试朝中那么文思敏捷应答如流,现下愣是胀红了脸憋不出来一个字。 “这你不会也不愿意吧?”文子熹语气里似乎带着好大的不可思议,“你要是不愿意,要不我去后面那些护卫身前的马背上坐着,让他们带着我,这样也挺安全。成不成?你答应不?” 身下骏马没再乱走,宁淮握着缰绳的手却在收紧——文子熹腰际的手臂也在收紧。 “不答应。”——半晌,他在她耳侧轻轻说道。 “小气鬼。”文子熹语气似在嗔。 “咱们走快一点。”宁淮夹了夹马肚。 “好。”文子熹软了身子倚在他胸膛,头靠在他肩膀,看着他迷人的下颌线。 身后跟着的护卫们倒是眼睛都不抬一下,只是静静跟在两人身后。他们在宫里见多了皇上皇后两人卿卿我我,准驸马和公主不过就是共乘一骑,倒也见怪不怪。 双悦掀开马车帘子看见自家公主正坐在宁翰林身前的马背上,看起来亲密的不得了,便用绢子捂着嘴笑了一声。 对面坐着的被文子熹抢了马的护卫听到双悦笑,忙也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了看,见公主和准驸马共乘一骑,心里不似外面那些护卫那般平静,倒是显得比双悦更要激动几分。 他,是不是能骑回自己的马了? 宁淮马术很好,驱马行得虽快却也平稳,毕竟怀中多了个人,更是半点也不马虎。 文子熹如愿以偿坐在宁淮身前马背上,靠着他温暖的胸膛,有了闲情逸致,东瞧瞧西望望看路边的农景。 刚满六月,天气还是凉爽,路边种满了树,有风吹过,耳边都是风摇叶脉的“沙沙”声,伴着一行人得得的马蹄声听起来很能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舒服与惬意。 透过树干,偶能看到田间地上种着一片片金黄,阳光给了那片金黄迷人的色泽,风过,穗子起舞,像极了海里的浪。有戴着斗笠的农人弓着腰在田间劳作,像那浪里的渔船。他们背上背着背篓,拿弯弯的刀割掉那片金黄的穗儿扔到身后的背篓里。 “阿淮,那是在干什么啊?”文子熹指着远处正劳作的农人问。 宁淮看了看她所指,笑了一声:“他们是在割麦子,你平日里吃的糕点面条都是用面粉做的,面粉就来自这些麦子。” “咦?”文子熹有些难以置信,“那些黄黄的穗儿真的能变成面粉?” “当然。”宁淮见她看得仔细,便悄悄放缓了身下马匹的速度。 他养尊处优的公主连见着民间农人割麦子都觉着新颖。 “我以前都没有见过,我这次跟你出来见了好多我以前从来都没见过的东西。”文子熹看够了割麦子,转头对身后的宁淮道。 “你还见了什么?”宁淮的下巴被她柔软的头发蹭过,有些痒。 “我前几日见着一个小孩子骑在牛上,那牛背上连鞍都没有但他却骑得可稳了,特别厉害,比我弟弟厉害多了。我长这么大只骑过马和文子延,连牛都没有见过几次。”文子熹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肯定是我把那个小孩子盯得太死把他吓跑了,否则我还真想让他把牛让给我也骑一骑。” 宁淮心里暗自庆幸文子熹直勾勾的眼神把那骑牛的小孩子给吓跑了,否则她要是吵着要骑牛,恐怕更有他要操心的。 他从前只知从小骑在牛上的肯定盼望着有一天能够骑上马,却没想到有一天这从小骑着马的竟也觉着新鲜想去骑一骑牛。 第14章 文子熹半靠在宁淮怀里,头枕在他锁骨,有时微微一转头额头便能蹭到他的下巴。 或许是因为已经有了一纸婚约,或许是因为身前这懵里懵懂的一团让他不生情愫也难,宁淮倒也不再因为两人的亲密而紧张,尽量放松了身子让文子熹可以靠得舒服一点。 六月初的风杂着花果的香气,好像刚下过雨,空气里还蕴着泥土的湿意,马上微微的颠簸让这只乘马不驭马的人头脑稍稍有些迷糊,而身后气味清爽的怀抱又太能让人心安,文子熹靠在宁淮怀中跟他说了没一会儿话,便支撑不住眼皮开始打起了盹儿。 宁淮见刚刚还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的文子熹渐渐安静了下来,便低头朝怀中看了一看。 文子熹正靠在他肩头,头稍稍向上仰着,面上肌肤细腻如脂莹白胜玉,眼皮轻轻阖上,两排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红润的小嘴因为仰头的缘故微张,呼吸平稳安闲。 宁淮心跳缓了一拍。 若不是还记挂着母亲,若不是身后还跟着她的侍卫随从,若不是拂来的风会让这睡着的人着凉,他倒是真想就这么走上一辈子,拥着睡着的她在马上走上一辈子。 “公主,公主醒醒。”宁淮凑在文子熹耳边道,声音很轻。 “……唔?”文子熹眼睛睁开一条小小的缝,头在宁淮肩上蹭了蹭,迷迷糊糊答道。 “公主别在马上睡,不舒服也容易着凉,您困了的话臣带您去马车上睡可好?”宁淮轻声问。 文子熹半梦半醒还没明白过来,眨巴眨巴眼睛慢悠悠地开口:“你说什么?阿淮。” 混沌中的文子熹没了平时的刁蛮娇俏,迷蒙着眼神嗓音沙甜,格外有一种呆呆的可爱,可爱到让宁淮突然有一种文子熹下一刻就会化在他怀中的错觉。 “我说你别在我身前马背上睡,有风,吹了容易着凉,你困了的话就去马车里睡。” 前面的路横着半截枯木,宁淮没纵马越过,牵着缰绳从旁边缓缓绕了过去。 文子熹总算听明白了,还以为宁淮是嫌她烦要赶她下马,立马来了点儿精神,挺了挺腰:“不干!我就要跟你一起骑马,你别想再把我弄到马车上去!” “你困了,在我身前风一吹容易着凉。”宁淮摇头道,“马车里睡着舒服点儿。” “那我也不干。”文子熹急道,“靠着你比坐马车舒服多了,我,我坐在你身前,我还可以给你挡风呢。” 宁淮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我一个大男人哪要你一个姑娘家给我挡风?” “不行!”文子熹转头看着宁淮清俊的脸,“我们宁淮一个文文弱弱的读书人,肯定是需要我给你挡风的。” 宁淮皱了眉头,表情很窘,他此时真的很想撬开文子熹脑袋看看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在她心里难道就是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还一点儿风也受不得的文弱书生形象? 还真是迫不及待想给公主证明证明呢。 文子熹死活不肯下马,宁淮也没辙,总不能把堂堂淑阳公主从马上拖下去,只好把她从他身前的马背上调了个方向,由背对他改成了面对他的姿势,又问双悦要了件外套给她披在背上,这才算完。 看着文子熹身前是他胸膛,身后是防风的外套,宁淮总算是放心了些。 文子熹对此时这个姿势满意得不能再满意,虽然看不见前面的路有些憋屈,但是她现在是正正被宁淮拥在怀里,耳边甚至能听到他砰砰的心跳。 小脸虽藏羞,文子熹还是很不客气地伸臂紧紧环住宁淮精瘦的腰。 腰上被某个人勒得太紧了,宁淮觉得连活动都有些困难,想了一想,腾出一只手来到了文子熹抱着他腰的手臂:“公主……” “别打扰我,我要睡觉了。”文子熹一感觉到宁淮有让她松松手的打算便即刻开口,紧紧闭着眼睛,抱着他腰的手臂更收紧了些。 宁淮埋头苦笑,只能继续跑马赶路。 转过一个路口,路上的人家住户开始多了起来,不似之前零零散散,已经初步有了镇场的样子。 宁淮估摸着今晚就能到丰咸县城,预备在县城里找个驿站让文子熹好好歇上一晚,这几天她跟着他奔波着实劳累,一到明日,他便能带她回家。 也不知母亲病势是否有好转,他赶考走的时候明明母亲身子还康健,却不料会突然染疾,连跟随他派的人一起进京的力气也无。 宁淮心下有些忧愁,转又看看怀里的文子熹,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有睡着,埋着头在他肩头怀抱中一动也不动。 她今天打扮得着实素雅,不光是一身儿骑装干净潇洒,头上更是半根珠钗也无,仅用一银冠束起前额鸦黑的发丝,余下的发又跟缎子似的铺在背后,宁淮吸吸鼻子,能闻到她幽幽的发香。 她背后的头发有一簇有些乱,调皮地滑到了她耳前,发尾蹭在她小巧的鼻头,文子熹先是咂咂嘴,应该是觉得痒,不悦地耸起了鼻子。 还真又睡着了,宁淮不禁笑了一下,伸手想把那簇头发给她别下来。 刚一伸手,前方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唢呐吹打和鞭炮炸开之声,噼里啪啦地震得人耳膜生疼。 宁淮惊得整个人都震了一下,一行人的马也受了惊,马上的众人拉着缰绳好一阵控制之后才没发狂。 正睡得安稳的文子熹也被这阵嘈杂吵醒,抓着宁淮衣裳前襟,蹙起了眉头摇晃着脑袋一阵不悦。 宁淮忙伸手捂住了文子熹耳朵,抬头看向前方一阵鞭炮烟雾缭绕的地方。 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了一群人,远远地看不清脸,看服制又不像是在办喜事或是丧事,且众人都是冲着他们来的这个方向在走,目标显然是他们。 “吵死了。”文子熹被宁淮捂着耳朵仍是觉得吵。 宁淮又安抚了文子熹,让她在马上好好坐着,自己翻身下马,召来几个跟着的护卫,准备上前去问个究竟。 阵仗这么大,也总不会是刺客。 没想到这时这阵鞭炮吹打之声却突然停了,一个身形富态的男人率着身后众人冲着宁淮一行人的方向扑通扑通地全部跪了下来。 “恭迎状元郎!” 宁淮脚步一顿。 文子熹坐在马上,看着那领头的微胖男子像只肥硕的田鼠一般冲到宁淮面前握住他的手,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儿,嘴里不停地在说些什么。 宁淮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只看到他默默地抽回了他被握住的手,又跟那人像是交谈了一阵,她看着那胖田鼠脸上的表情变得飞快,一会儿是喜色一会儿又生了惊惑,最后眼睛竟直直看向了她。 文子熹倒也不惧,驱马走向了两人旁边,也没下马,问道:“有什么事啊?” 那富态的中年男子见了文子熹驱马走近便一直愣住,像是吓痴了一般,直到她开口询问才猛然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屈膝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微,微臣参见公主!” 第15章 文子熹见这人因身形肥胖伏在地上几乎团成了一个圆圆的肉球,似乎轻轻给他个力便能在地上滚动起来,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想要真踢上一脚的打算,憋着笑意道:“你起来吧。” “微臣多谢公主!”那人又在地上磕了个头才理着衣摆起身,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意。 宁淮开口介绍:“公主,这是丰咸县县令李成水李大人。” “是是是,正是微臣。”李成水双手并在身前,对文子熹笑着猛点头。 “嗯”,文子熹点点头算是应了,又转头问向宁淮,“咱们快些走吧,你不是说今天晚上得赶到县城里去吗?” 文子熹夹夹身下马肚,马儿刚想迈步却又被她勒着缰停住,只能在原地转个半个圈儿。 李成水像是怕马的样子,缩着脖子默默向后退了两步。 宁淮看了看见了公主就一脸谨慎唯诺的李成水叹了口气,朝马上的文子熹伸出一只手:“公主先下马吧,臣有话跟您说。” “哦,好。”文子熹应声,抓着宁淮前臂,翻身跃下了高高的马背,脚落地的时候有些没站稳,微微向前倾了两步,宁淮忙顺势把着文子熹上臂把她扶定。 两人动作有些拉扯,但一举一动却又说不出的自然,自然到了文子熹和宁淮自己都没发现。 但一旁的李成水却是看得明明白白,他见文子熹下马的时候踉跄了两步本还想伸手上去扶一扶,但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实在是多余,便悄悄缩回了手,看了看眼前这被宁状元搀着的粉面含春的公主,那一份懊恼竟愣生生不敢生出来。 状元郎倒是回来了,却万没想到还能带回个公主。 “我要跟宁淮说话,你还愣在这儿干嘛?”文子熹站在宁淮身侧,瞥了一眼眼前这小心翼翼的县令大人。 李成水当即回过神来,一边嘴里不停向文子熹赔着不是,一边转身哼哧哼哧地跑了,似乎生怕留的久了惹得文子熹不高兴。 文子熹看着李成水身材虽不轻盈,却没想到他跑起步来很是灵巧,提步起步间还一蹦一跶地,隐隐可见两腮脖子上的肉在一上一下地震动,像极了御花园池塘里的青蛙。 文子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宁淮顺口问道,眼睛朝着文子熹视线方向看去,脸上便也有了一层笑意。 “笑我们的状元郎衣锦还乡,竟还惹了这么大的阵仗,又是锣鼓又是鞭炮,啧啧,这待遇连本公主都没有呢。”文子熹打趣道。 宁淮听了这话,又看了看远处整齐列着的来“恭迎”他的人,没有言语。 “嗯?”文子熹拉拉宁淮衣袖,她本以为宁淮听了她的话后会又是一阵羞窘。 宁淮伸手指了指那行人后放着的两顶轿子中其中较大的一顶:“你待会儿就坐那顶轿子去丰咸县城可好?” “坐轿子?”文子熹不解问道。 “咱们此行明明是私下出来的,为的也不是什么公事,本是应该无人知晓我,现在还带着你,会回来这丰咸城才对。”宁淮道。 “对哦。”文子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和宁淮明明是瞒了身份来的。 宁淮叹了口气,无奈地摊手:“现下不知怎的被这县令大人知道了,特地出城来迎接咱们,好在他也没到处声张,这些来迎接的人也都是他府上的人,他是来邀我……呃……和你,一起去他府上歇一两天。” 文子熹瞪大了眼睛:“那,那怎么行!阿淮的母亲还病着,可不能耽搁,我们要回你家照顾你母亲去!” 宁淮没想到文子熹竟还记挂着他的母亲,面上微露出片刻的错愕,之后眼神便变得柔软如水。 他总以为她心里只存了出来游玩的心思,哪知他的淑阳公主远比他想象的懂事细心得多。 “谢谢,”他终于还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她垂顺的头发从他指缝溜过,滑滑的“我母亲已经被李县令接到他府上去休养了,咱们今晚去李大人府里歇一晚上也可,他备了轿子,你坐上比马车舒服些。” 文子熹抬起脑袋任宁淮揉她披散的头发,翘着嘴角像只得了爱抚的猫。 “那轿子本是给你准备的对不对?”文子熹用眼神示意了那顶装饰得颇为华丽的轿子,“他们不知道我会跟着你来。” 宁淮点点头。 他们确实不知道他会带着未过门的媳妇回来,且这媳妇还是当今圣上和皇后的独生爱女。 文子熹却摇了摇头:“真是的,两个大男人还备什么轿子,直接骑马不就行了?” 宁淮一笑,悄悄压低了声音道:“李大人呀,不好骑马。” 文子熹本还不解,但在看到远远恭敬候着的李成水便随即反应过来——这以李大人的身形嘛,要上下马确实是困难了些。 —— 李成水带的人不少,跟宁淮此行的人汇在一起,拥着两顶颇为华贵精巧的轿子朝丰咸县城进发。 到达丰咸县城的时辰很是合适,太阳刚落,日暮初起,天际晕了一层朦胧的红,像是姑娘脸上的胭脂。 文子熹坐在被轿夫抬得平稳的轿子里,掀起轿帘一角,好奇地打量着丰咸县城窄小却整洁的街道。 下了学的孩子跻着布鞋,背着打了补丁的书袋在街上跑跳,路边住家里有噼里啪啦的锅铲翻炒声,继又飘来一阵饭菜的香味。 其实也不是很香,但闻着就是让人莫名地有食欲。 不知是哪家的母亲扯着嗓子叫了一声“狗蛋回来吃饭!”,一个正躲在墙根儿打量着这行又是骑马又是坐轿子的老爷们的男孩子便立刻应了一声,撒丫子跑回家去吃她娘煮的热腾腾的饭。 文子熹突然觉得有些饿。 路过一个街口,有小贩做完了一天的生意正在忙着收摊,周遭围着几个还兜着围嘴的小孩子。小贩身后的草垛上扎着几根竹签,有的竹签上还串着几个破了形卖不出去的糖人。 小孩子们吃着手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草垛上的糖人。 小贩蹲下身摸摸几个孩子的头,拿过一个缺了耳朵的“兔子”分成几块,各自递进了那几个小孩子嘴里。 小孩子尝到了甜高兴得不得了,拍着手从糖人摊跳跳哒哒地散开。 文子熹咽了一大口口水,看向糖人的眼神和那些小孩子怕是没有什么差别。 她长这么大还真没吃过糖人,宫里向来是什么精致可口的点心都有,可就是没有这些民间的讨小孩子喜欢的巧玩意儿。 小时候有小太监从宫外给她带了一个糖人回来,她宝贝得不得了,舍不得吃,拿油纸包了揣在怀里准备每天晚上舔一口。哪知道时日正值盛夏,糖人儿在她怀里放了没一会儿便全化成了黏糊糊的糖浆,漏了她满衣裳。 当时她看着已经化得没形儿的糖人还不敢哭出声来,只能一边流泪一边伸舌头舔干净了纸上残余的糖渍——那糖人是小太监偷偷给她带进宫的,父皇母后知道会责罚。 那天夜里她带着小丫鬟悄悄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坑,把沾着糖的衣裳和串糖人的竹签埋了,还对着那个“糖人之墓”立了个誓:待她淑阳帝姬长大了嫁出宫去,一定要吃遍天底下所有的糖人, 第16章 李成水的宅子就坐落在县城中心,邻着一条最为繁华的街道,不走几步便是县衙。 文子熹下了轿子被围在中间拥进李宅气派的大门。 一脚刚踏进门槛,便见一个生得滋润丰满,一身穿金戴玉的妇人领着一群丫鬟小厮齐候在堂前。 那妇人低着头,一见一蹬着锦靴穿着白色行衣的身影走进,便立刻带着那群丫鬟下人齐俯身行礼:“见过状元郎。” 文子熹莫名其妙受了个礼,另一只准备踏入的脚顿在空中。 她身后跟着的正牌儿状元郎没料她突然停顿差点儿撞在她身上。 文子熹往自己身旁瞟了瞟,确定宁淮明明还没进来。 这妇人,在叫谁状元郎? 一旁的李成水挠着头发不多的脑袋。 那领头的妇人见没有得到应声,低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带着懊恼的急色,又往下福了福身,还是冲着文子熹:“见过状元郎。” 宁淮先反应过来她认错了人,刚欲说话,文子熹便已经噗嗤一声咯咯笑了出来:“你叫谁状元郎?” 那妇人听着这身前的人说话声音太娇,心里一紧,微微抬头,看见眼前被她唤作“状元郎”参拜的人虽穿着一身男子的衣裳,但却生得白净异常,端鼻修眉,眉目似蕴妩媚。 是个姑娘,还是个生得尤为美貌的小姑娘。 “这,这,这……”那妇人把原本不大的眼睛硬生生瞪得像个铃铛,看着文子熹的脸犯起了糊涂。 李成水再也按捺不住,指着一圈埋头俯身的人急道:“你,你们好好看看,这是当今圣上爱女淑阳公主,不是状元郎,还不先参见公主!”又转而向文子熹赔笑道“还请公主千万莫要怪罪,这是我妻刘氏,她不知您会来,还以为随我回来的只有状元郎一人。” “无妨。”文子熹踏入门槛,上下打量了刘氏一番,心想着就凭这她的丰腴得有些过分的体格,说不是李成水妻子她还真不信。 刘氏在听到“公主”二字时整个人吓得一个激灵,又被文子熹上上下下打量得后脊发凉。她的苍天大地王母娘娘,眼前这小姑娘竟然是淑阳公主,她,她竟把公主大人错看成了个男人! 李成水朝刘氏使着眼色:“还不快见过淑阳公主。” 刘氏层叠着肉的下巴不由地颤了两颤,喉头一下子堵了:“公,公,公,公……” 人一急,话有时也就说不利索。 李成水已经一手拍上了自己锃光瓦亮的脑门儿,脚跺着地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这犯糊涂的妻子摇醒。 文子熹听她说了半天的“公”字还没说出个所以然,便略挑了挑眉,摇着头道:“我是公主,不是公公。” 此话一出,立马能听见有小丫鬟在捂着嘴偷笑。 饶是宁淮此刻一心想的便是去见被李成水接到他府中休养的母亲,但在听到文子熹吐出那“公公”二字时,还是忍俊不禁。 李成水听了便也想笑,但又急妻子的失态,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笑也不是愁也不是。 “民,民女见过淑阳公主,见过状元郎。”一个脆亮的女音响起,破了这满室孕育中的尴尬。 文子熹这才注意到刘氏身旁还跟着一个年纪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头上钗着双股金钗,穿着粉红小坎肩,长得珠圆玉润,面相很是讨喜的女子。 这女子先是向文子熹施了礼,又向她身后的宁淮道了安。 “这是微臣的女儿李元。”李成水见女儿开了口,便立刻向文子熹介绍道。 “行了,都免礼吧,我哪有那么吓人。”文子熹示意这些人都起身,又笑着对刘氏道:“李夫人把我认成了状元郎,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说着便又看了一眼宁淮,眼神里颇有些本公主打扮得清逸一点儿便比你还英俊潇洒的得意。 宁淮自回她个“臣自知不如您”的眼神,随即向李成水问道此行他一直最为关心的事:“李大人,不知我的母亲先下正在您府上哪里歇着,可否先带我去和我母亲见面?” 李成水这才反应过来忘了正事,忙领着宁淮去见他母亲。 —— 知县大人府中的客房布置得还算雅致,除了墙上挂着的字画有点多,且作者署名都为“李成水”以外。 宁淮坐在床边,用勺子舀了药,放到嘴边细细吹凉了之后才再喂给母亲。 文子熹搬了张凳子坐在床前,双手撑在凳沿儿上,乖乖地看宁淮喂他母亲喝药。 江氏坐在床头,喝下一口儿子喂来的药,又看了看一旁乖巧着不说话的文子熹,有些不好意思:“好了,让娘自己喝吧,我又不是端不起这药碗。” “儿子不孝,本该一中状元就亲自回来接您进京城的,却一味躲懒派了别人来接您,结果您病得最严重的时候我却不在您身边。”宁淮又喂了一口药给母亲,“儿子给喂娘喝药,算是给娘赔罪,愿娘不要怪罪儿子的不孝。”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自他进京赶考之后母亲便得了风寒,因着要忙地里的农活儿便一直拖着没去看大夫抓药,结果有天正在山上拾柴火的时候碰上了突下暴雨,脚一滑从山坡上摔了下来,还淋了一夜的雨,幸亏第二天被路过的乡亲们给救了起来。 母亲身子本就不好,这便生了一场大病。 “你若不孝,哪还有孝顺的?”江氏嗔道,“这不一听我病了便急急忙忙赶回来了?” 文子熹默默点点头,宁淮一路都在赶路,飞驰的马车差点没把她跟双悦颠得散架。 江氏又看了看默默点头的文子熹,笑了:“还给我带了个如花似玉的儿媳妇回来,这才是你最好的赔罪。” 文子熹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向自己,小脸瞬间爆红,忙转过身去背对着宁淮母子:“没,没有,还不能算是儿媳妇呢!” 宁淮脸也有些热,但在听到文子熹说她还不算儿媳妇的时候便立刻争辩道:“怎么不算?圣上是已经指过婚了的。” “那……那”文子熹正要找点什么辩白,房门却被轻轻扣响。 “进来。”江氏朝门外应道。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只见李成水的女儿李元端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她把食盒放在外面桌上,对文子熹和宁淮都行了个礼:“见过公主,见过状元郎,这是江伯母和你们三人今天晚上的晚膳,我爹本说要设宴为公主和宁大人接风洗尘的,只是你们说了不用,他便命厨子做了些好菜让我直接给你们送过来。” “谢谢你。”宁淮对李元笑着点点头。 “不,不用谢。我该走了。”李元似乎没想到宁淮会答她的话,眼睛一亮,脸上飞上两团红霞,飞快地转身关上房门。 江氏望着李元背影叹了口气:“这李家姑娘人很是好,我住在李大人府上这几天她经常来照顾我。” 文子熹有些好奇:“伯母,那李大人是因为宁淮中了状元,才把你接到他这里来休养的吗?” 江氏道:“李大人一知淮儿中了状元的便领着人到家里去恭喜我,结果一去便发现我正病重,他便以我家住的偏不好瞧大夫的缘由把我接到了这里治病,淮儿派来接我进京城的那些人也都是李大人接待的,告诉淮儿说我生病的信也是李大人帮忙写的。唉,不管怎么说,这些天来李大人和李夫人都对我照料有加,真不知该怎么谢他们。” 宁淮颔首:“是该好好谢谢他们。” 怪不得李大人知道他会回来,率了那么多人跑到城外吹吹打打地迎接。 文子熹笑:“嘿嘿,要我说嘛这李大人私心肯定也是有的,他知阿淮中了状元,以后肯定还指望着阿淮拉扯他一把呢,所以才要先从照顾好阿淮母亲的事开始,是不是?” 宫里朝堂上的那些大人也都是如此,见着官位比自己高的便都明着暗着想去巴结一番。 江氏朝文子熹伸出手,文子熹忙伸手握住。 “李大人和李夫人的私心倒也只有你说的那一项可以成了。”江氏握住文子熹的手,眼睛看了看桌上李元刚刚送来的食盒。 宁淮也看了看那食盒——李大人的另一个私心,早在他见到文子熹跟他一起回来的时候便已经碎成了渣儿。 文子熹不解他们母子为何都看着那食盒,难道是都饿了? 第17章 “娘您先把药喝完,喝完了之后我们再陪您用膳。”宁淮又喂了一勺药到江氏唇边。 江氏喝药喝得慢,宁淮手中还剩有小半碗。 江氏低头喝了宁淮喂过的药,苦着脸抿了抿嘴:“苦得很,我都说我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那大夫还不让我出门走动,这药更是一顿不落地煎来,一天天的舌头都快给我苦掉了。” 宁淮用勺子搅搅药,舀起一勺放到嘴边吹了吹:“大夫不让您出门是怕您受风,您身子还没好全呢。” 文子熹听江氏说这药极苦,看着宁淮手中那碗黑乎乎的药口中似乎也泛起了阵阵苦涩。 喝药最痛苦了,药太苦了应该用糖来压一压,文子熹突然想起了她此次出宫的行李中好像带着一盒糖果没吃完。那糖她本来是打算在马车上吃的,然双悦死活拦不让,说是怕她在颠簸的马车上一个不小心容易把糖吃到气道里。 吃糖事小,呛死事大,文子熹本着要对自己好不容易再捡来的小命负责的态度没有吃糖,现下见宁母喝药喝得苦,便要去把她带的糖拿来送给江氏。 文子熹腾地从凳子上站起身:“那个,我去拿个东西过来,伯母的药苦阿淮你就慢点喂她,我马上回来。” “去拿什么?”宁淮端着药碗对着文子熹出门的背影问。 “我马上回来呀。”文子熹也不说到底去拿什么,转身朝宁淮和江氏甜甜一笑。 江氏看着文子熹出门欢快的脚步笑了一声:“这丫头。” “也不知道又在搞什么古灵精怪的玩意儿。”宁淮摇摇头笑道:“总是这样。” “挺好的,你从小性子就沉,又不大爱说话,她性子活泼些于你是最合适不过的了。”江氏微笑看着一提起公主脸上的温柔便藏都藏不住儿子。 刚才他领着文子熹进来跪在她面前跟她说这是他未过门的媳妇的时候她还吓了一大跳。 她见着文子熹穿着的衣裳不是姑娘家的襦裙,头发也是随意高扎着,分明是个俊逸年稚的公子打扮,还以为儿子不知什么时候瞒着她偷偷断了袖,现在是回来坦白。 直到文子熹等了半天没等到宁淮母亲应她,便娇滴滴开口叫了一声“江伯母”之后江氏才反应过来,细瞧这孩子的脸发现确实是个生得明媚动人的姑娘,只是打扮的男孩子气。 宁淮见母亲精神头还不错便松了一口一直悬着的气,把他和文子熹之间的关系和在京城所发生的事情大概地给母亲讲了一遍。 江氏在听到宁淮讲到文子熹是当朝淑阳公主,且已被圣上指给了他,此次是跟着他一起回乡照料母亲的时候“啊”了一声,似是万不相信自己儿子竟会有这般好福气,继又忙着要起身给淑阳公主行礼,吓得文子熹连连摆手说万万担当不起。 宁淮在听到江氏说文子熹于他“合适”二字的时候顿了手上盛药的动作,眼眸垂下思索了一会儿,复又抬起头看着母亲布有点点细纹的眼睛:“娘,您说我和公主,真的合适吗?” 此趟回来的路上他突然意识到他跟文子熹从小长大的环境隔得太远太远。她被诸多侍卫拥着骑着高头大马随圣上出猎的时候他可能刚下了学在帮母亲忙农活儿。他实在是太高攀高攀了。 江氏微愣,伸手抚了抚宁淮肩膀:“娘很喜欢公主。” 这个公主她一见了便喜欢,单是模样儿好也就罢了,关键是性子里虽带着与生俱来的刁蛮骄傲却又并非不通情理,也从没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看人事的眼神澄澈明净,甚至透着些不谙世事的单纯。 “可是,”宁淮眉头皱了一下,“儿子曾连一乡绅之女都攀不上,如今却……” 如今却得了和公主的指婚。 江氏不赞同地摇头:“我儿相貌文才哪一样不好?不过是你爹走的早,咱们家没了依靠,但如今你已中了状元出人头地,哪会配不上?你若是一直这样想着自己,那才是真正地配不上她。” 手中的勺子清脆一声落到药碗里,宁淮猛地抬头,母亲的话犹如被一阵夹着雨丝的凉风吹散了所有一直罩在他脑海里迷雾。 他本有个婚约,是他爹还在时跟他一个拜了把子的同窗定的,说以后要做儿女亲家。后他父亲离世得早,那与他爹定下婚约的同窗最后也没再读书而是转做起了生意,拼了几年便发了家。 两年前宁淮拿着那纸父亲定下婚约去找那人,想着是得履约娶父亲义兄的女儿。但却没想到多年之后时过境迁,人心已变,当年与宁父拜过把子的同窗从商发家后便染上一身的势利,讥笑着撕了婚约,说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你这一穷二白的小子。 宁淮很是受了打击,从那以后便更是没日没夜地发奋读书以求个功名,起码不再受人白眼。 如今一朝中了状元,他心里还有些芥蒂两年前的讽刺,便暗自打算着缓两年再谈娶亲的事,哪知那个在上灯节被他从圆玉湖里捞上来的公主竟像是缠上了他一般,一句“一见钟情”的告白差点没让他喘不过气。 他实在不敢接受她的告白,一开始便只是冷着她拒绝她,哪怕他当她靠近的时候心跳的快蹦出来。 他本以为这公主只是一时的新鲜,过几天把他忘了也就罢了,却没想到文子熹像个浑身长着钩子的苍耳一般紧紧粘在他身上,他越甩她便粘得越牢。 上书房那天他看着她一张明艳灿烂的小脸,听她说了许多明白真切的话,说她不是一时新鲜,说她知道他很好,她是真的喜欢他。 他便再也克制不住内心藤蔓般疯长的情愫,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她。 后来的一切便也顺理成章了起来,指婚,带她回家。 只是有时候,想到两年前那张被撕毁的婚约,看着身旁这更为云泥之别的公主,宁淮还是会突然情怯。 但今日被母亲这么一点,他便突然一下子看透——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她,只有喜不喜欢她。 宁淮又喂江氏喝了几口药,文子熹便抱着一个精致的小铁盒子走进来。 “拿的什么?”宁淮问,不知是因为窗外的光影还是因为没了那个小小的心结,看着文子熹的眼里闪着亮亮的光。 文子熹把铁盒子拿到江氏面前,轻轻打开盖子:“伯母,这个给您。” 那铁盒子被分成了几个小格,每个格子里面都装着一颗被雕成各种水果造型的糖果。 “您吃药苦的话就含一颗糖,这糖是西洋国那边的来的蓝眼睛大胡子使臣送给我的,可甜了,肯定能把您口里的苦压下去。”文子熹把糖盒递到江氏手里。 江氏看了看手里精致的糖果,又看着面前一脸真诚的文子熹,心被轻轻牵了一下。 江氏接过文子熹的糖盒,笑得很暖:“谢谢……子熹。” 宁淮突然有一种想把文子熹揉进怀中的冲动。 第18章 文子熹和宁淮陪江氏用完了晚膳,又都坐在她床前跟她聊了会儿天,待看外面天色有些晚了,便各自回李成水为他俩准备的房间去休息。 一入了夜,李宅各处都点起了昏黄的灯盏,花园池塘边也有一盏,虽然外面罩着灯笼,但风一吹过里面的火苗还是在微微地晃。 宁淮把文子熹送到她住的房间门外,双悦本在屋内候着文子熹回来,但见宁淮来了便找了个理由躲到一边儿去了。 文子熹在房门口站定,偶一抬头,发现今夜天空上的星星格外的繁密,一颗一颗闪烁着挤满了天空墨色的画布。漫天的星辉汇成一条银河,美得不像话。 她扯扯宁淮衣袖,指着天空高兴道:“阿淮快看,今晚上好多星星。” 宁淮抬头看了眼星星,视线随即又回到文子熹身上。 灯火杂着月光洒在她未施一丝粉黛的小脸上上,皮肤显得愈加莹白如玉,她的眉梢因为愉悦而轻轻扬起,一双眸子似乎比这夜空还黑,倒映着天空闪烁的星辰。 很美。 文子熹注意到宁淮正盯着她看,伸手摸摸自己的脸:“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我知道我长得好看啦,但你这样盯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宁淮一笑:“我在看星星啊。” 心道前些日子在上书房的时候你还不是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我。 文子熹不解:“你看星星就看天上啊,老看着我干什么?” 她脸上又没长麻子,哪来的什么星星。 “星星在你眼睛里。”宁淮说完,轻轻拉着她拥入他怀抱。 文子熹眼前是宁淮的肩膀,鼻尖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苏合香,有些懵。 刚才是谁主动来着?好像不是她。 她,是不是被阿淮主动抱了? 文子熹扭了扭身子,发现自己好像是正被人紧紧拥着,没有做梦。 “别动。”宁淮颇为贪婪地嗅着她发间的香气,不同于白日在马上,他可以腾出双手来好好拥住怀中的这一团香软。 专心拥着就好。 文子熹缓了好久才从“自己正被阿淮主动拥着”的呆愣中回过神来,唇角扬起,垂下的双臂轻轻环上他精瘦的腰。 然后,收紧。 宁淮感到她的回应,微侧过头,悄悄吻了一下她的发。 文子熹不知,满心都想的是要紧紧抱住这个难得主动宁淮不能让他跑了。 于是乎,环着宁淮腰际的手臂开始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宁淮本想就静静抱她一会儿,哪知这妮子跟怕他会突然消失似的把他越抱越紧。 呃。实在有些勒得慌。 宁淮松开环着她的手臂,拍拍她的肩膀:“你抱太紧了,松开一下。” 文子熹闭着眼睛脸贴在他胸膛,仍不撒手:“你答应我以后多抱抱我我就松手,就是多像刚才那样抱我,不准总是推开我。” 宁淮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文子熹头:“我何时有推开你过?如果以前有的话,那么我现在答应你,我以后再也不推开你了可好?” “真的?”文子熹瓮声瓮气地问,终于松开宁淮腰际的手。 宁淮给了文子熹一个宽慰的笑,手轻轻托在她后脑让她仰起头和他对视:“当然是真的。”又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两件房“我就睡在旁边那间客房里,离你这儿不远,你今天应该也累了,好好歇一晚上。” “那……”文子熹还有些不太确定,刚想让宁淮再重复一遍他说过的话,身子便又被轻轻拥了一下。 “这样够了吗?”宁淮问,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 “够了够了,”文子熹脸上又是喜又是娇,看着宁淮的走去了他睡的客房。 宁淮进了屋,文子熹也打算回屋梳洗歇下,在关上房门的时候好心情地向外瞅了一眼。 这件客房正对着李府的花园,花园园心点了一盏摇摇晃晃的灯,朦胧照亮了花园一块小小的景。 她看见一条铺的干净整齐的石子路像是从夜色里穿来,一直蜿蜒延长,被灯盏施舍般的光些许照亮,然后又默默隐在黑暗中。有一块造型怪异的假山石默自立在石子路边,旁边,是一池子沉静到没有涟漪的水。 风过,灯影摇晃,给这园景添了分鬼魅。 文子熹的瞳孔倏地缩紧,脸上的笑意淡淡消隐,后脊泛起阵阵寒意。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前世最后那日,那个宅院,她撞见冯渊搂着一个婢子倚歪在块假山石上,然后她便被冯渊一巴掌扇进了旁边的池子里。 胸腔里仿佛又涌出那股溺水的憋闷感,文子熹抓着门框的指节青白,胸口上下起伏似又喘不过来气一般。 “公主,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在门口站着不进去,您是有哪儿不舒服吗?”双悦估摸着宁淮已经跟公主说完了话,刚一回来,却见到公主独自呆在门口吹着风,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远处李府的花园。 很普通的小花园,双悦顺着文子熹的视线看了去,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文子熹听到双悦的声音,回过神来,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长舒了一口气:“没什么,咱们进去睡吧。” 天底下的园子样式无非就是那么几种,况且她已经重生了,还怕什么,不怕。现在是在咸丰县,又不是在京城。 双悦伺候完了文子熹梳洗,躺在偏间供伺候的丫鬟休息的小床里,很快便睡沉了。 文子熹怀里紧紧抱着文子延临别借给她的老虎布偶,耳边隐约听着双悦均匀的呼吸声,也缓缓阖上了眼皮。 眼前一片混沌,像是雾,散不开。 好冷,文子熹睁眼,发现自己的身体正被浸在冰冷的水里。 “救……唔!”她看见她想要呼唤救命,然一张嘴便吃进去了一大口水,鼻子也被水封住,肺里没了空气。 她快死了,她快死了,文子熹看见自己在水中无力地挣扎,岸上站着冯渊,手背在背后,面上挂着嘲讽的笑意 也没有其他人,没有那个奋不顾身把她从水里捞出来的人。 文子熹看着自己挣扎了几下后身子便全部沉到水里。 一阵气泡翻涌过后,水面恢复平静,平静到仿佛刚才这里根本就没有过一个挣扎着叫救命的人。 突然,画面一转。 将军府奢华威严,外堂里前来恭维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再向内,宅院深处的寝间里,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床前,眼睛盯着那扇大开的房门。 不知这样等了多久,似乎是直到夜幕已深的时候,终于有一个喝得烂醉的男人走进了那扇大开的房门,是冯渊。 她看见自己迎了上去,气哼哼地跟那烂醉的男人说着什么,好像没说两句,也不知是那句话惹恼了那烂醉的男人,冯渊突然变了脸色,一个巴掌扇在她半边脸上,直接把她打得跌坐在地,嘴角溢出丝丝血迹。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那男人的拳头却似雨点一般落在了她已经消瘦得过分的身子上。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求你,求求你。”她抱着那男人的腿哭着求饶,涎水混着泪水一直顺着下巴流到地上,然那男人听到她的求饶后似乎更增了兴致,一拳砸在她后背心上,她的求饶换来了一阵更加猛烈的拳打脚踢。 好疼啊,疼,文子熹在地上蜷缩着身子躲避砸来的拳脚,满脸是泪,朦胧中又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阿淮,是我不好,我错了,你在哪里,我好疼,好疼。 阿淮,有人欺负我,打我,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 阿淮,你可不可以来救救我。 …… “阿淮!”文子熹猛然从床上坐起,心脏跳得疯快,满脸的汗水和泪水。 她空着眼神看了看这屋里的陈设,便立刻掀开被子下地。 双悦被文子熹睡梦里突然的一声“阿淮”惊醒,一睁眼,便看见只穿着件寝衣还光着脚的公主正打开门栓欲出门去。 “公主!”双悦忙叫道,然文子熹似没听见她的声音一般,飞快地跑了出去。 双悦忙起身往外追。 文子熹泪水还在不断往外涌,怎么收也收不住,披散着头发,光着脚直直朝宁淮所住的房间奔去。 文子熹跑到宁淮房门口,手掌不停拍打着宁淮紧闭的房门:“阿淮,阿淮你在吗?” “阿淮你开开门好不好,我怕,阿淮,呜呜……” “呜呜……阿淮……你在哪儿……” 宁淮睡梦中听到有人在敲他门,刚一转醒,耳边便是文子熹凄惨的哭声和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文子熹嘴里还不停念着他的名字。 听到她的哭喊,宁淮猛地睁大双眼再没了困意,飞身跑到门口打开门栓。 门一开,文子熹便哭着扑进他的怀里。 第19章 双悦好不容易追到文子熹身后不远,但见宁翰林的房门一打开,公主便飞身扑到宁翰林身上,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腰。 宁淮顺势接过扑来的文子熹,微一愣,胸前的衣裳便已被她的泪水打湿一片。 “阿淮,阿淮……”文子熹紧紧抱住宁淮,嘴里反复念着他的名字,身子在不停地抖,整个人像一只落单了的小兽。 宁淮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随着她的抽泣泛起阵阵的疼。 他抱住她单薄的身子,给了跟来的双悦一个眼神示意让她先退下。 “没事,没事了,我在呢。”宁淮柔声安慰,手上顺着她绷紧的脊背,“我在。” 半夜哭成这个样子,怕是做噩梦了。 文子熹揪住宁淮胸前的衣襟,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意识到他没有抛弃她不在,听他说他在,更是怎么也止不住哭。 “阿淮,我怕。”文子熹哽咽道,她从噩梦中惊醒,梦里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她被冯渊见死不救,甚至被冯渊打骂,却没有宁淮护着她,没有宁淮来救她。 她惊醒,泪已沾湿了枕头,心中还充斥着梦里的惊恐无助,她便不顾一切半夜要来找她的宁淮,确定他没有丢弃她不在。 “别怕,我在。”宁淮把她搂得更紧了点,“是做噩梦了吗?” 文子熹轻轻点了点头。她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心里那阵绝望的惊恐总算缓和了些。 夜里有风吹过,宁淮搂着文子熹,觉得有些冷。 两人正站在门口,还未来得及进屋去。 文子熹还把头埋在宁淮胸口小小地啜泣。 宁淮借着灯光看了看怀中的文子熹,发现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领口有些松垮,披散的头发不知是被泪还是被汗黏在大片露出的肩颈。 又往下看了看,夜色下一双白嫩的小脚站在黑黢黢的地板上,格外扎眼。 她竟赤着脚! 竟这样子就跑了出来。 宁淮皱起眉头,俯身捞起这个赤着足的女人的腿弯,把还趴在他怀里的抽噎的人打横抱了起来。 “唔?”文子熹哭得红肿的眼睛里露出不解的神色,手臂却自然环住了宁淮脖子。 “谁让你穿得这样单薄就跑出来的?”宁淮轻声呵斥,又看了看她一双足骨纤美的脚,“竟还光着脚!着凉怎么办?” 文子熹这才觉得自己足上发冷,记起了自己跑出来的时候根本没心思也没来得及穿鞋袜。 “不要,”文子熹拧着宁淮脖子让他不准往她足上看,又在他怀里缩着腿想把脚藏到裤腿里面去。 “不要看呀。”她连哭都忘记了,直羞得满面通红。 母后说过女孩儿家身上最为重要的部位就是脚,除了丈夫,万万不可被别人看到。 《女德》中甚至记叙着一些妇人因为不小心被别人看到了脚而自缢殉节的例子。 宁淮刚才光顾着担心她赤着脚容易着凉,被她这么一说,便也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挪开了眼。 又是一阵凉风拂过,宁淮掂了掂手上实在谈不上沉的重量,本想把她抱回她自己的屋子,但在迈腿的时候又突然停了一下,回身,直接把她抱到了他房间里。 宁淮把文子熹放到他床上。 被看了脚后一直闷声红脸的文子熹刚一沾到床,忙一个翻身从宁淮怀里溜了出来,扯过他床上的被子,紧紧捂住她赤裸着的脚。 宁淮看着她的反应,有些心虚。 他要是说他早在上灯节她落水的那晚已经把所有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光了,她,又会是个什么反应? “你,你把你刚才看到的都忘掉。”文子熹别过脸对着墙,不敢去看宁淮,耳朵和脖颈都蒙着一层淡淡的红。 “我……没看到。”宁淮想了想,还是决定撒谎。 文子熹哼了一声,拥起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被子上还残有他身上淡淡的气息,很好闻。 宁淮给自己披了件衣服,坐在床边:“心里好受些了吗?” 她半夜哭着来找他,可没把他心疼死。 文子熹刚才光顾着着急自己的脚被他看了去,梦里的那阵惊痛恐惧已经不知不觉缓和了许多。 “好些了。”文子熹摸摸自己已经左胸,那里已经不那么慌了。 “那就好。”宁淮笑笑,起身去给她倒了杯茶。 他不打算问她究竟做了什么噩梦,一惊醒竟连鞋都来不及穿就来找他——怕又勾起她心中的痛苦。 文子熹坐在床上,接过宁淮倒来的茶喝了一口。 “阿淮。”文子熹抱着茶杯,鼻头有些红,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瓮哑“你怎么不问我梦到了什么,会半夜哭着来找你。” 宁淮朝她坐近了一点,给她把被子掖了掖:“你这不是已经找到我了吗,那些个不好的梦把它忘了就好,用不着记着。” 文子熹放下手中茶杯,握住宁淮的手,话还未出口,一颗眼泪就已啪嗒掉在宁淮手背。 “我是个坏的人,”文子熹的眼泪又开始扑簌簌地往下掉,“很坏很坏。” 就是因为她太坏了,前世分不清人的好坏黑白,分不清真心假意,最后才落了个在冯渊眼皮子底下淹死的下场。 宁淮捧着她脸擦干她的泪,皱眉道:“你哪儿坏了?” 你明明可爱得不得了。 文子熹抽着气,脖颈处的细骨一吸一吸地突出来:“我……我……”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重生的,前世做了很对不起你的事。 “嗯?”宁淮似乎在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文子熹踟蹰一阵,突然翻身跪坐在床上,眼睛和宁淮对视。 “我会对你好一辈子!”文子熹信誓旦旦道,她要把前世亏欠阿淮的在这一世弥补回来。 宁淮愣了一下,看着文子熹的眼神有些无奈:“你不是坏,你是傻。” “嗯?!”文子熹杏眼圆睁,阿淮怎么可以说她傻。 宁淮伸手捏了捏文子熹气鼓鼓的小脸,笑道:“你把我应说的话说了,我又该说什么呢?” …… 夜黑到透,透倒已经似乎要开始转白。 文子熹脸上的各种的液体已经被宁淮用湿帕子擦了干净,她静静躺在床上,微蜷着身子,刚刚入睡。 宁淮坐在床边给她掖了掖被子,起身准备离开。 刚一站起身,袖子却被突然拉住。 “你去哪儿?”文子熹扯住宁淮衣袖。 宁淮回头看着她睁得大大的眼睛,有些惊讶:“你还没睡着?” “你一起身我就醒了。”文子熹拉拉宁淮衣袖,又问道:“你要去哪儿?” 神色有些委屈,像是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猫。 宁淮蹲下身子和躺着的文子熹平视:“我总不能晚上一直和你待在同一间屋子里不是?” 毕竟还只是被指了婚,若是被人看到了难免对她的名声不好。 “哦。”文子熹松了宁淮的袖子,在他转身刚要走的时候又突然补充道:“阿淮,我不想再住在李大人府上了。” 她不要再看见那个和她前世丢了命的地方极为相似的园子。 宁淮点点头:“好。” 第20章 文子熹不愿再住在李府,江氏被李成水接到府中养了许久的病后也很是想家,宁淮问过两人的意思,告诉李成水今天就带着母亲和文子熹回家去。 李成水知道公主才来了一天便不愿继续住在他家的时候吓得轻,还以为是他哪里接待不周惹恼了文子熹,一早便带着刘氏和李元去向文子熹“赔罪”。 “公主,呜呜……微臣招待不周……呜呜呜……还望公主恕罪啊。”李成水带着妻女跪在文子熹面前,三人均不停抹着眼泪,其中以李成水哭得尤为激动真切,泪水不要钱似的往下淌,那份悲情愣是差点让向来多愁善感的双悦也被他感染得哭了出来。 文子熹坐在椅子上,手撑着额头叹了一口气:“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招待不周了?” 这一家子的想象力要是去写话本,京城里的那些编话本的估计都得失业。 李成水擤了一把鼻涕,刚想甩到地上,到又意识到淑阳公主还在看着呢,便悄咪咪地把鼻涕回手抹到了自己衣摆上:“公主才在臣家里住了一晚上就要走,这不是臣招待得令您不满意是什么?公主,您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您一定要告诉臣啊~臣改!” “请公主明示……呜呜……”后面的刘氏和李元也都拿着手帕擦泪。 此起彼伏的哭声吵得人头疼。 文子熹学着成蓉皇后的样子揉了揉太阳穴:“你们招待得很好,我没什么不满意的,只是我跟宁淮还有点事情,他的母亲也想回去,不是你们的原因。” 总不能让你把你家那破花园拆了吧。 “真……真的?”李成水从怀里掏出一块桃粉色还绣月季的手帕擦擦脸上的泪。 文子熹仍是扶额:“李大人你……呃……是个好大人。” 只不过是行事夸张了一点,说话狗腿了一点,现在看来还有……喜好独特一点。 “多谢公主!”李成水听到文子熹的肯定,头磕在地上砰地一响,刚刚还涕泗横流的胖脸又立刻笑成一朵多饱满肥美的花。 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的本事比本公主还厉害——文子熹扯扯嘴角。 宁淮家住不下,文子熹便只带了双悦,把那些跟过来的侍卫随从都安顿在了李成水的府里,自己跟着宁淮回他的家。 文子熹和宁淮各骑一匹马走在前头,江氏病未痊愈受不得风也走不远,并着双悦坐在李成水安排的轿子里。 出了县城,左手边山上的草木繁盛隐天蔽日,偶有山涧泉水发出叮咚如鸣佩环,右手边是地势缓和的旷野,一层一层罗列着的整整齐齐的农田。 文子熹也终于能够不再陪着宁淮赶路,于是一路上见着什么新奇有趣的都要下马仔细瞅瞅。 这才出城没多久,就已经拉着宁淮一起去采了野花拔了草,捉了虫子喂了鸟。 “阿淮,那是不是栀子花树?”文子熹又指着不远处一棵开有许多雪白花朵的树问。 宁淮点头:“是。” 文子熹很是喜欢栀子花,又第一次见直接开在树上的,便问:“那我能摘两朵吗?” 这棵树看样子应该是有主人的。 宁淮记得这树是田丫头家的,道:“可以摘几朵,但别摘得太多。” “嗯!”文子熹翻身下马,提着裙子跑去摘花。 宁淮也下了马,叮嘱了轿夫把母亲送回去,不放心文子熹一个人跑,便也跟着文子熹去摘花。 正是栀子花盛开的时候,隔得远远便能闻到那股甜香。 文子熹踮脚摘了一朵开得最盛的,凑到鼻子上深深闻了一口:“好香呀。” 宁淮背着手安静站在她身后。 有风带动,满树洁白沙沙轻摇,文子熹头发被风向后抚起,露出的侧脸脖颈线条精致。 画面很美,宁淮看得有些痴。 “你闻闻。”文子熹转身,把那朵栀子花递到宁淮鼻子下。 宁淮回神顿了一下,随即又对着花吸了一口气:“是很香。” 没有你香。 文子熹又摘了一朵含苞微露花骨朵儿的递给宁淮,脑袋向他偏了偏:“你帮我戴一朵在头上吧。” 宁淮接过她手里的花,看了看她头发,发现她头上的钗环自从跟他出门后便少了许多。 低调是好的,宁淮轻轻把花插在她鬓边。 “好看吗?”文子熹扶着鬓边的花问宁淮。 “很好看。”宁淮微笑道,素净的花朵反衬的她五官明媚,很是娇俏可爱。 “我们再摘三朵好吗?”文子熹比出三根嫩生生的手指头,“两朵给你娘,一朵给双悦。” 宁淮点头答应,让她摘完花就在这里等着,他去牵他们的马,这里已经离他家不远,待会儿他们可以从小路回去。 文子熹哼着小曲儿,在满树的栀子花中挑着最好看的几朵。 找着一朵又白又嫩又美的,文子熹刚伸手去摘,耳边便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你在干什么!” 文子熹吓得一哆嗦,条件反射般缩回手,看见面前一个穿着布衣背着背篓,浓眉大眼,大约十四五岁的女孩儿正竖着眉毛气哼哼地瞪着她。 那女孩儿看见文子熹手上拿的头上戴着的栀子花更为生气:“你这个贼!竟敢偷我家花!” 文子熹听她说她是贼,有些慌,忙反驳道:“没有!我没偷你家花!” “没偷?”那女孩儿冷笑一声,“那你头上戴的手里拿的是什么?!” 文子熹顿时感觉自己头上手里的不是花,是滚烫的山芋,“不,不是,我……” 女孩儿上下打量了文子熹一眼,发现她不光相貌生得比她美,连身上的衣裳看起来都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才会穿的样子,心里便生了些嫉妒:“瞧你打扮的有模有样的,想不到连人家家的花都偷,真羞。” 她边说还边刮着自己的脸。 文子熹窘得满面通红:“我赔。我赔给你就是了。” 文子熹在身上手忙脚乱地翻找着银钱——以往身边都有人跟着,她没有随身带钱袋的习惯。 那女孩儿抄着手笑了一声,似乎正欲再讥讽她几句,偶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突然眼睛一亮,叫出声来:“宁哥哥!” 宁淮正走近,朝田果点点头,“田丫头又长高了不少。” “宁哥哥你考试回来啦!”女孩儿声音欢喜又雀跃,哪有刚才对着文子熹时的凶神恶煞。 文子熹听见宁淮的声音,回头,见宁淮正冲那说她偷花的女孩儿笑。 宁淮一见文子熹脸上又羞又窘的表情便吓了一跳,忙走近问文子熹:“怎么了这是?” 田果抢先指着文子熹向宁淮告状:“宁哥哥,她偷我家花。” “我没有!”文子熹立马绷着脖子反驳。 两人都是气势汹汹剑拔弩张,似乎随时要打起来的样子。 宁淮没想到他就是去牵了个马这俩便生了这么一出,忙隔在这两人中间,把文子熹护在身后,问田果:“田丫头,怎么回事,你怎么把她认成小偷了?” “我看见她偷摘我家的花!”田果瞪了一眼文子熹。 “没偷!”文子熹立刻反驳,把宁淮腰际的钱袋摸出来扔给田果:“摘了两朵,给你银子!” 宁淮:“田丫头,她不是小偷,是我让她摘花的,你要是不高兴了的话我们赔银子给你好吗?” “嗯?”田果有些不可置信,“宁哥哥,她是谁,你怎么认识她?” 还护着她。 文子熹听这个田丫头对着宁淮一口一个“宁哥哥”叫得亲密得很,心里小火苗蹭蹭蹭地冒,从宁淮身后跳出来道:“我是他未过门的妻!你又是谁?!” 她的身份可比这恶丫头名正言顺得多。 田果掏了掏耳朵:“宁,宁哥哥,她是你的啥……妻?!真的?” 宁淮看了看文子熹:“真的。” 文子熹抱手一脸得意地笑。 田果似乎思考了一阵,脸上表情变来变去,开始脸上有些落寞,但又突然一下捂着肚子大笑不止:“哈哈……还……还未过门嘛……哈哈……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哈哈哈。” 文子熹挽起袖子就要往前冲。 宁淮险险拉住想要冲上去打人的未婚的妻,皱眉:“田丫头!” 田果收了笑容,睨着已经炸毛的文子熹:“这花嘛,宁哥哥可以随便摘,你,给钱也不准摘!” 文子熹若不是被宁淮反手捏着胳膊早冲了过去。 宁淮脸色微愠:“田丫头,不准这样说话!” 田果被宁淮训了一声,嘴撅得老高,挤眼瘪嘴朝文子熹做了个鬼脸,转身跑了。 文子熹挣开宁淮的束缚,冷眼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袖子一甩,提步就走。 第21章 “田丫头家离我家不远,从小我看着她长大的,这丫头平时说话没轻没重,”宁淮紧紧跟在文子熹身后,“你别生气。” 文子熹没应声,闷着头朝前摇摇晃晃走在田间弯曲陡窄的小路上。 宁淮想伸手去拉文子熹袖子,却被她一个甩手给躲了开,路很窄,他又不能追上去和她并排。 “你要去哪里?”宁淮继续追问。 “不要你管。”文子熹声音里怒气值满满。 宁淮又伸手去拉文子熹袖子:“你慢点。” 话一落,文子熹便突然一下子停了下来。 宁淮松了一口气,刚想从后去拉她的手,文子熹却突然抬手,一手扶着发髻,一手扯下头上还戴着的那朵栀子花,扔到旁边的泥地里。 花一丢完,便又准备一语不发地往前走。 宁淮见她还要跑,忙抢上前去捏住文子熹肩膀:“站住。” 文子熹扭了扭肩膀,非但没把那双箍着她双肩的手挣开,反被他捏着肩膀强迫转回了身子。 两人面对,文子熹别过头,嘴不悦地撅起,留给宁淮一个傲娇的侧脸。 宁淮抓住她肩膀的手收紧:“生气归生气,别乱跑。” 文子熹转过头气鼓鼓地瞪着宁淮:“凭什么你让我别乱跑我就别乱跑?” 那样本公主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她昨夜哭过,眼睛本来有些微肿,此时正努力地睁大了想要瞪一瞪宁淮,反倒被水肿的眼皮拖累显得连张大都有些艰难,嘴上也是红红的,正朝天高高地撅起已昭显心中的不满。 宁淮本正发愁要怎么哄这闹了别扭的女人,但又见她了这副故作凶狠的样子实在像极了只刚出生没几天便开始学着朝人毫无震慑力叫嚷的小奶狗,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松开握住她肩膀的手:“我不让你站住,那你知道路吗?” “你还敢笑!”文子熹朝宁淮使劲推了一把,把他推得后退了两步,自己又重新转身提步要走。 走了两步,身后一片安静。 文子熹忍住想要回头的冲动,又朝前走了几步。 身后还是安静,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 诶? 文子熹咬牙,径直朝前走,直至走到一处十字形的交错路口。 身后仍然没有动静,只有远处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几声孤单的犬吠。 文子熹看着眼前这交错横通的田路心里一阵烦,不知道要走哪一条才好。 大坏蛋怎么还没跟来。 文子熹终于憋不住,悄悄回头。 宁淮还站在原地,像是就在等着她回头一般,一见她转头,看着她慌张躲避的眼神笑了一下,然后,转身,朝着两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文子熹立刻回身,咬着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跺了一下脚。 宁淮脚下步子不停,双手背在背后,背对着文子熹道:“怎么还不跟过来?” 文子熹焦急看着他越离越远的背影,刚想迈步追过去,却又硬生生地把自己钉在原地。 凭什么他让跟着他去就跟着他去,不能这么没面子。 只是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嘤”地一声。 宁淮不回头,眼睛直直看着前方,一侧的嘴角勾出一丝得意的弧度。 “听说一到晚上,这山里便会有狼和熊出来找吃的。”宁淮朗声道。 文子熹看了看身后这片茂密的山林,似乎隐都能听见里面有野狼在嚎叫,头皮有些发麻。 “有人说野兽最喜欢吃些漂亮柔弱的姑娘家,”宁淮憋笑,“你确定不来?” 文子熹一听见猛兽最喜欢吃漂亮的姑娘便再也绷不住,撒腿飞快地朝对面的男人跑了过去:“阿淮等等我!” 穿着鹅黄襦裙的女子像一阵风一般在田垄间刮过。 文子熹生平从未跑得这样快过,仿佛身后真的有几只恶狼在身后追她,想到这里,更是加快了速度。 宁淮也没想到文子熹会吓得跑地这样快,且这路又难走她又穿着裙子,忙回身对狂奔的文子熹张开双臂:“你慢些,慢些!” 文子熹头发在身后飞扬,奔跑的步子一点也不肯放缓,眼见着马上就可以冲进宁淮怀里,宁淮也微蹲下身子要接住她,但就在这时,她那长到脚背的裙摆却突然变了挂,钻到了那双白底缎面儿的绣鞋下去。 宁淮倏地睁大眼睛,漆黑的瞳仁里倒映出正直直扑地的文子熹。 文子熹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只有越来越放大的泥土地。 他飞身向前想要接住她,却还是晚了一步。手指只触到了她扑倒后飞起的发梢。 轻巧的女子身子撞上沉厚的土地,几乎连一声闷响都没发出了。 下一秒,她便被他捞进怀里。 “快,快让我看看摔着哪儿了?”他摇了摇还在呆愣中的文子熹,手忙脚乱地找她身上有无摔伤。。 文子熹才被他摇回过了神,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一下子让她哭了出来。 “呜呜呜……好疼啊……呜呜……”文子熹悬着手大哭,发髻刚刚也被摔散了,头发乱七八糟地悬在头上。 宁淮拉过她的手,她刚刚摔下时手撑的地,掌心在地上摩得鲜血淋漓,血肉中还掺着不少地上的沙石。又推上她衣袖看了看,左边手肘已经掉了一块皮。 文子熹坐在地上只顾着哭疼,身上的伤痕看得宁淮心惊肉跳。 又掀开她襦裙挽上她裤管,光洁的小腿处一片没了外皮的粉肉格外扎眼。 文子熹四肢均是火辣辣,又看到自己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泪水更是一颗接一颗地掉。 “阿淮……呜呜……我……好疼……”她哭得狠了,一吸一吸地抽着气,也不管是不是还在跟宁淮怄气,只张开了手臂要他抱。 宁淮看着她白嫩的皮肤上那一片一片地破皮,心里已经快骂死了自己,骂自己为何不跟她好好道歉田丫头的事,偏要逗她,骂自己反应太笨,没有及时接住她。 这还没到他家就摔成这个样子,宁淮心急如焚,一把把还在哭的人熹打横抱起。 —— 宁家三开的小院儿里,宁骨头无聊地趴在地上,尾巴时不时地摇上两摇。 屋里又传来那个姑娘的哭声夹杂着尖叫,宁骨头浑身一震,起身在这小院儿里巡视似的走了两步,直到里面的哭声渐止,它便又趴下来歇息。 一会儿估计还得哭,宁骨头打了个哈欠,默默地想。 宁骨头是一条狗,一条黄色的短毛狗,学名叫中华田园犬。宁淮两年前在书院墙角捡到了嗷嗷待哺的它,见它那么小就带着几分威风之气,便把它带回了家让它学着看门。 这几个月主人去了京城赶考,主人的娘又被个胖子接走了,宁骨头很有骨气很顽强地自己生活了下来,除了吃不上最美味的肉骨肉,每天在山上悠悠荡荡找野味的日子倒也自在。 今天主人的娘终于回来了,它乐得把尾巴摇得快要飞起来,又能吃上骨头了,主人的娘还摸摸它的头,告诉它主人今天也会回来。 于是宁骨头就等啊等,等得它脖子都快望望了,终于等到了主人,它忙不迭地想冲上去要跟主人打个招呼再来个亲密的爱抚,翻着身子露出肚皮在地上期待欢喜地等了好久,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主人无情地略视。 宁骨头不悦地起身,嗅了嗅地面。 主人回来的时候,好像还抱着个姑娘? —— “哎哟!”药粉接触到创面的时候文子熹又是一声嚎。 双悦瞪了一眼公主每叫一声他就抖一下手的大夫:“你稳着点!” 老实巴交的大夫点头如捣蒜,飞快地给文子熹腿上的伤口上好药,长舒了一口气,提了药箱,钱都没来得及要就逃走。 这家人太可怕了,那受了伤的姑娘每哭一声,两双眼刀子便刷刷刷地剜在他身上。 一双来自一个小丫头,一双来自,那个姑娘身后靠着的男人。 那大夫提着药箱跑得飞快。 “你还要不要钱!”双悦拿着钱追了出去。 宁骨头见那老头提着大箱子出了它家门一溜烟地跑,还以为是贼,立马也开始狂叫着追。 外面宁骨头和双悦在追大夫,屋里文子熹正坐在床上瘪着嘴。 “喝点水吧。”宁淮把杯子递到文子熹唇边。 又是哭又是叫的,嗓子也受不了。 “不喝。”文子熹别过头去。 “唉~”宁淮叹了口气,放下茶杯,抓住她已经上了药的手来到自己唇边,轻轻呼着气,“还疼吗?” 他的气呼在她的伤口有些痒,但她没说。 “田丫头爹娘都走得早,家里就剩她和她爷爷,她爷爷身子又不好,她当家得早,所以性子泼辣些。”宁淮又道,“今天是我不好,让你们俩闹了个误会,你要生气就先生我的气,先打我一顿好不好?” “我这个手,怎么打你?”文子熹朝他伸出自己上了药蒙了纱布的手,“打你明明我会比你更疼,你是不是故意的?” 宁淮不知所措:“对不起,我……” 文子熹突然笑了一声,翘着受伤的手用手腕勾下他脖子,一口咬在他肩膀。 宁淮肩上一疼,随即又抚着她的后背和头发,任她咬。 文子熹没想到宁淮身上骨头这么硬,她咬得牙都酸了这男人却愣是不见哼,有些生气,松了口,气哼哼地看着满面笑意的宁淮。 “怎么不咬了?”宁淮问。 “舍不得咬你。”文子熹朝他耸耸鼻子。 其实是咬不动。 宁淮心中一阵甜,托起文子熹小脸:“那我给你个奖励。” 第22章 “什么奖励?”文子熹万没想到没咬人还能得个奖励。 要是一直这样的话宁骨头不是每天都有啃不完的肉骨头了。 宁淮没见文子熹眼里有期待,便又补充道:“这个奖励你肯定喜欢。” “哦?”文子熹来了点儿兴趣,她从小到大什么东西没见过,现在估计也就是送她颗天上的星星她才舍得正眼看一下,他竟还有个东西能让她“肯定喜欢”。 文子熹坐在床上,仰头正对着宁淮贴近的脸,看着他略带笑意的薄唇不止怎的想到了以前在养荣殿偷摸摸看到父皇和母后也是这样,两人脸贴得很近,父皇不知说了什么,在母后抬头回答的时候便趁机突然按住她后脑封住她正欲言语的唇。 她突然一下子反应过来:“你。你不会是要吻我吧?” 如果这个礼物是阿淮的吻的话倒还不错,她确实喜欢得很。 “嗯?”宁淮愣住。 文子熹一见宁淮眼里的错愕便知道她又想多了,两人之间每次拉个手抱一抱都还是她主动的,这一说就红脸的哪会一下子进步这么大,叹了口气:“什么礼物?你说吧。” 宁淮从背后掏出一个布包的包裹,脸有些红:“是这个。” 文子熹看到那包裹,哦了一声。 宁淮小心翼翼地看着文子熹:“还是说,你想要……吻?” 公主想要个吻的话,做臣子的给一个也不是不可。 文子熹脸也瞬间蹿红:“谁,谁想要吻啦。我不过是随便说说,你这人怎么想这么多?” 宁淮囧,到底是谁想得多? “帮我打开,”她又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他手中的包裹,“我手上不方便,打不开。” 宁淮抿了抿唇,轻轻打开手上的包布,里面是个长方形的木盒子,样子黑黑笨笨十分普通。 “你就送我个盒子?”文子熹指指宁淮手中的盒子“样子嘛。嗯。确实很独特。” 她就没见过样式这么普通,甚至普通到有点丑的盒子。 “不是盒子,”宁淮摇头无奈道,“我送你个盒子干嘛,东西在这盒子里面。” “那你打开我看看吧?”文子熹软了腰靠坐在床头,身后垫着几个柔软的垫子。 这丑盒子里能装什么好东西? 宁淮把盒子开口对着文子熹,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 “呀!”文子熹眼前一亮,身子从床头坐直。 是糖人。 蜜色的糖浆被浇筑成一只奔跑着的小鹿,活灵活现能看见小鹿头上刚萌的鹿角。小鹿的足部被穿着一根竹篾,乖乖地躺在铺着油纸的木盒子里。 宁淮拿起糖人在文子熹面前转了一圈:“这个可还喜欢?” 他昨日下午回头看见文子熹正趴在轿沿上,盯着那个买糖人的小贩手里的糖人直咽口水,那种眼馋向往的眼神就连看他时都没露出过。他知她肯定想要个糖人,今天从李成水家出发的时候便偷偷去买了一个,又怕路上颠簸压碎了脆弱的糖人,便问小贩买了个木盒子装了。 “你什么时候去买的呀?”文子熹笑着问,朝宁淮伸出一双掌心包着厚厚纱布的手,“给我。” 在她指尖刚触到那根竹篾的时候,宁淮突然往后收手。 抓空了。 “诶,”文子熹往前探出身子,“你给我。” 宁淮把糖人背在背后让文子熹够不着,笑得很坏:“肯定又是臣想多了,公主哪会喜欢这些民间哄小孩子的玩意儿。” “这才不是哄小孩子的!”文子熹很不愿承认自己最喜欢民间小孩子的玩意儿。 宁淮把糖人拿出来在文子熹眼前一晃,在她伸手来抓之前又飞快地背到背后。 他看着她心急的小样子有些得意。这糖人不是用来哄孩子而是用来哄公主的。 文子熹生怕糖人被他这么一来一去弄坏了,急得不得了:“你仔细着点,快给我!你都说了是奖励的!否则,否则我又咬你!” 她怎么觉得这男人现在越来越坏了,不仅对她像没有以前那样恭顺温和了,反倒是敢时不时地招惹她。 文子熹坐在床上整个身子向前倾,伸出的手臂无意间蹭到了腿上的伤口。她立马叫了一声:“哎哟,好疼啊~” “怎么了,怎么了”宁淮忘了逗她,坐近去看她又蹭到哪儿了,“叫你不小心着点。” 文子熹趁这个机会一把扑向宁淮,头撞向他肚子,拉过他的手臂看到那个被他捏在手里的糖人,一口咬了上去。 宁淮肚腹一热,低头一看,腿上已经伏了一个身子,小腹正被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顶着。 脑袋的主人正叼着抢来的糖人傻笑。 文子熹抢到糖人,迫不及待地先舔了一口。 真甜真甜真甜。 “你再这么莽撞我就把糖人收回来。”宁淮对着趴在他腿上那一团不悦道,“身上才摔了就又往我身上撞,你就不疼?” 文子熹没听见宁淮说了什么,眼里只有糖人,她舍不得把糖人咬坏,只伸着舌头把整个糖人上下舔了一圈,嘴上沾满了黏糊糊的糖渍。 “问你话呢?”宁淮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文子熹脑袋。 文子熹还是没应声,继续舔。 宁淮看着这埋头苦舔的女人皱眉,趁她不注意又一把把她手里的糖人夺了过去。 文子熹手里突然一空,转眼间糖人又被宁淮抓在手里,她猛地从他身上翻身坐起,一边伸手去抢,一边急得快哭了出来:“你,你还给我!” 宁淮把糖人举得高高的,看到文子熹嘴边黏糊糊的糖渍,突然想起她刚刚说的话。 他问:“我也想吃糖人,你给不给?” “不给不给。”文子熹拉着他手臂,“我第一个糖人,你还给我,再说我全都舔过了,你肯定嫌弃,等我下次买了我就给你分,你想吃多少我就分给你多少。” 她挪着身子往宁淮身上蹭,一片柔软蹭在他胸膛也没注意,只是想着伸手去够那个被他举在头顶的糖人。 “这么小气。”宁淮感到胸膛那团温软蹭过,呼吸有一瞬间的窒,遂又挑起眉梢,一手顺势揽过她腰。 文子熹突然被他搂住腰,才感到两人身上实在贴得太紧,躲闪着眼神咬着唇,小手推在他胸膛,身子往后仰了仰拉开一点两人的距离:“我,我要糖人。” “我也要。”他道,话一落,他便低头吻上她唇角的糖渍。 文子熹眼睛瞪得大大,推在他胸膛的手无力地垂下。 唇齿一阵甜蜜的滋味,他尝到了甜,把串糖人的竹篾塞到还瞪着眼睛的女人手里,满意地离开她甜蜜的唇角。 文子熹呆愣愣地握住他递给的糖人,感觉到他似乎吮了吮她唇角后便欲离开,心一急,猛地转了一下脸。 这回是宁淮瞪大了双眼。 文子熹双手圈住他脖子,唇紧紧贴上他的唇,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再回应,便开始野蛮地啃咬。 宁淮唇上有些疼,眼前是文子熹紧闭的双眼。 她含住他下唇,吮在口中一阵觉得没什么味道,便又用两排细齿或轻或重地咬。 是这样的吧,文子熹闭着眼睛想,亲亲阿淮的感觉好到心里会冒粉红的泡泡。 宁淮被她毫无章法地“吃”了一顿唇,在她似乎尝够了下唇要往他上唇转移的时候终于闭上了眼睛,手掌握住她的后脑。 他把这个吻,加深。 第23章 他突然收回自己被她啃咬着的唇瓣,唇舌反客为主地侵占过来,文子熹发出了一声略带惊诧的呜咽,然后头脑间一片天旋地转。 她晕晕乎乎地被他吻着,他灼热的呼吸打在她脸上,牙关被他启开,他顺理成章地含住她小小的香软仔细地吮。 因为糖人,交换的津液被浸上了一层麦芽糖的甜意。 她喜欢这个甜,不自觉地将嘴里的咽了下去,他喜欢她的甜,似乎要吞下她所有的蜜意。 她身子越来越软,环着他脖子的手臂随着他唇舌的深入而越来越松,直至最后她脱了力,被他托着腰歪歪地仰在身后的床褥。 不知是什么东西落地,轻轻的一声啪嗒的响,但这两人却没人有空分心去听。 他似乎也觉察到了她在犯软,顺着她软下去的势头接着吻,直到最后她实在呼吸不畅有些缺氧开始无力地抵他的唇齿,他又狠狠把她唇含在嘴里用力咂了一下,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这一吻过后,宁淮几乎已伏在仰躺的文子熹身上,他双手撑在她身侧,稍微拉开了些两人上身。 两人呼吸都不稳,混有一阵羞涩的急促。 他眼后额侧晕有一层慵懒迷离的红,狭长的眼角似乎还带着格外动心与勇敢过后的倦意,不自知的好看。 宁淮笑得有些喘,身下的文子熹平时饶是再大胆,到了关键时刻也还是害羞,正缩着身子躲闪着眼神不敢去看他。 她衣领歪了,一截白皙精致的锁骨溜了出来,再一动,甚至能看见那根细而诱惑的绳。她眼里有湿意,是刚刚跟他着急时蒙上的,唇上格外的红润,上面留有湿漉漉的液体,是他的。 文子熹吸了几口他呼出的气,见他还堵在她身前迟迟不动,终于忍不住手指敲了敲他胸膛:“那个,你有些压到我了” 声音听起来倒是更像撒娇。 宁淮立马翻身而起,坐在床沿背对着文子熹默默调整呼吸以平复内心的绮念。 男人的在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的时候会产生的绮念,很多。 但文子熹却只沉浸在阿淮不仅乖乖让她亲亲,还主动亲了她的兴奋当中,忍不住又舔了舔唇,还能尝到一点甜意。 跟糖人一样甜,文子熹笑眯眯地伸出手在眼前看了看,眼睛一睁 ,脸上的笑容倏地僵住。 手上除了一层裹伤口的纱布以外空空如也。 她,她她,她握在手里的糖人呢?! 宁淮猛然感到身后那一只从床上弹了起来。 文子熹把身上的被子掀开使劲抖了几抖,只有抖落的小棉絮在空中晃晃荡荡地飘舞,没有。她眼睛不住在床上四处搜寻,嘴里急急忙忙道:“糖人呢我的糖人呢?!” 下一瞬宁淮已经被她抓着胳膊:“阿淮,我的糖人呢你看见我的糖人了没” 宁淮有些不满意她这么快就从那个他还在回味的吻里醒过神来,明明还是她主动的,这个撩了人就跑的没心没肺的家伙。 但他见她问得急,还是给她指了指床脚的地面:“在那里。” 文子熹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啊”地一声尖叫,连滚带爬地翻身下床,似乎全然忘了身上才蹭破好大几块皮。 “我的糖人!”文子熹伏在地上那堆“残骸”前欲哭无泪。 糖人应该是刚才她被他吻得晕晕乎乎的时候从手里滑了出来,一路滚到地上,在坚硬的地面上摔得四分五裂。小鹿任然是保持着欢欣奔跑的姿势,只不过已经是脑袋在这头腿在那头,蜜色的糖体上还混有不少泥沙,黑黑污污的显是再也恢复不回原样。 刚刚还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鹿,现在只剩一个姿势无比惨烈的残骸。 宁淮也蹲下身去抓文子熹胳膊:“起来,别在地上趴着。” ”不要!”文子熹甩开被他抓着的胳膊,捡起几个小鹿破碎的四肢不死心地想要拼起来,“我的糖人~” 他伸手阻止她去捡糖人碎片的手:“别捡,不能吃了,我明天再给你去城里买一个好不好?” “我就要这个,都怪你,你这个坏蛋,你赔!”文子熹转向宁淮,撅着刚被他吻红的嘴。 他不是向来都不好意思的嘛,怎么突然一下子那么主动,还把她吻得那么……投入。她就是被他吻的太深脑子里犯了迷糊才会没握住糖人的。 还是气不过,文子熹又咬牙使劲推了宁淮一下,然没把他推动,自己却带动了手上的口子疼得呲牙咧嘴。 “嘶~”她吹着自己手上的伤。 宁淮见她似乎根本就没把刚才那个意乱情迷的吻放在心上,陡然又被她推了一把,还被她骂了句“坏蛋”,有些生气。 “我重要,还是那糖人重要?”他捏住她一个手腕,看了一眼那个已经粉身碎骨的糖人。 文子熹见他语气严肃,心里慌了:“不是,那,不一样!” 糖人是很她从小就很想要的东西,阿淮是她重生后一心想要的人。两个都很重要。 “怎么不一样?”宁淮冷笑了一声,盯着她的眼睛,“你以后是要我的吻,还是要吃的糖人?” “只能选一个。”他打断她刚要反驳的话语。 这该怎么选,文子熹哭丧着脸左右为难,他怎么变得这么坏,明知道她喜欢他,却还要让她在两样她都想要的东西中选出一个。 “嗯?”他勾着一边嘴角笑,伸手,拇指擦过她饱满的唇。 他才发现她唇形生的格外好,不是很薄,唇角微微上翘的样子总像是在笑,特别是下唇略带一点肉,很是让人有要咬一口的冲动。 文子熹唇上是他指腹的温度,又看了看那个已经碎成渣的糖人,眼睛转了转,下了很大决心:“我,要你。” 糖人她可以自己偷偷去买,阿淮又不能偷偷地亲。 “真乖。”他揉揉她小巧的耳朵。 文子熹不能再光明正大地吃糖人了,瘪着嘴很不情愿地接受他的夸奖。 他见她沮丧,便又低头在她唇上飞快地吻了一记。 文子熹倏地一抬头,撞上他笑意的眼神。她眼睛里又欣喜又有不可置信,似乎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样可还行?”宁淮拇指又来回划过她下唇,告诉她刚才的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文子熹不自觉地点头,说的话还未来得及思考:“还行。” 他轻笑,又抬起她下巴封住她唇。 这回吻得很深。 宁淮伸手捂住她还睁着的眼,顺便抽空说了句:“你这样选不会亏的。” 吃不到糖人却可以吃到美男的唇,不是亏,是赚翻了。 文子熹直到最后还是没从宁淮今天不仅反客为主顺她的意亲了她,后来还主动吻她的惊异中反应过来。 这一世的阿淮,跟前世真的好不一样,好不一样。 第24章 第二天早,宁家的空了好久的烟囱里飘出了炊烟缕缕,文子熹手里举着一堆糖人蹲在宁家门槛,左看看右瞧瞧不知道先吃哪一个才好。 有小狗小猫小兔子,老虎悟空大飞龙。 宁淮今天天不亮就去到县城里,几乎把所有小贩能做出来的糖人样式都买了一个,再捧着大捧糖人赶回来塞到刚起床还揉着眼睛打哈欠的文子熹手里。 文子熹昨天晚上做梦梦里都是糖人,她埋在糖人堆里左舔一口右抿一下,没想到一睁眼就像是梦境成真了一般,眼前的好多的糖人像一束糖人花,吓得她赶紧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看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 嘶,疼的,睡醒了。 “这,这,这……”文子熹指着宁淮递给她的糖人犯了结巴。 宁淮把糖人全都一股脑儿塞到文子熹手里,躲闪着眼神有些不自在:“这也是给你的,奖励。” 奖励她昨天选得很乖。 “你不是说我……诶……”文子熹抱着糖人话还没说完,宁淮便已经转身想要走,但更像是因为不好意思想要逃。 不是说想要他的吻就不能再吃糖人了嘛,他怎么又主动去给她买了这么多。 这口是心非的男人。 宁淮走了两步,突然又顿了一下,侧过头对身后一脸“惊喜来得太快我还承受不来”的文子熹说了一句:“赔你的。” 文子熹欣喜地收下了一堆糖人,双悦在跟江氏学针线,宁淮又去忙着做饭,只剩她一个闲人,蹲在门槛对着宁家种着柚子树的小院儿傻笑。 阿淮怎么可能不让她再吃糖人,这不,还亲自给她买了过来。 “先吃哪一个呢?”文子熹挑了半天还没选好,宁骨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了出来摇着尾巴等在了她面前。 昨夜宁淮已经向文子熹正式“介绍”过宁骨头,宁骨头还很是给面子地跟文子熹握了“手”,现在这一人一狗算是认识。 其实本来宁骨头还计较着主人下午回来怀里抱着这个姑娘没有理它的事,狗心吃醋了,宁淮让它给文子熹握个手它还哼哼着不干,直到文子熹笑着蹲在它面前,朝它伸出一只包着纱布却比纱布还白的手的时候,宁骨头没出息了。 向来好用的狗鼻子里全是这姑娘身上香香的味道,和那些别的女人身上的脂粉或是泥土味不一样,它都能闻得出是一种很香的,闻着很舒服的,与生俱来的味道,于是乎,闻到香的宁骨头头上嫌弃着,爪子却乖乖地伸了出来。 文子熹跟宁骨头握了手,为了以示友好还使劲摇了摇,宁骨头也十分“违心”地舔了舔文子熹手指,被舔得很痒的文子熹开始咯咯咯笑个不停。 宁骨头今天也一大早就去了村里最有学问的狗“二花”家,向它讨教到原来那姑娘身上散发的其实不是香,那种东西的名字叫做“气势”。 “原来如此”,宁骨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觉得这里面的学问似乎高深莫测,不过它敢肯定一点,主人身上也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而且当主人和那姑娘站在一起的时候,两人身上的味道混起来便格外得舒服。 宁骨头请教完“学问”回来,看见蹲在门槛像个小蘑菇一样的姑娘,闻到她身上香香的味道,早忘了昨天要跟这她“争风吃醋”的打算, 文子熹向宁骨头晃了晃手里的糖人:“你也想吃?” “汪汪汪。”宁骨头伸着舌头围在文子熹腿边转了一个圈。 “嗯,”文子熹看看手里的糖人,“给你哪个好呢?” 宁骨头倒不挑三拣四,干脆坐在她面前等,尾巴时不时地摇上两摇。 文子熹选了半天,终于挑出一个最大的老虎造型的糖人伸给宁骨头:“宁骨头,吃了大老虎,你一定要比大老虎还厉害。” 我还指望以后有谁我看着不顺眼就让你去咬他呢。 宁骨头对没吃过的食物比较谨慎,先用鼻子闻了闻,好像没什么味道,接着又伸出舌头舔了一舔。 尝起来味道有些奇怪。 宁骨头砸吧着嘴里的味道,又伸出舌头舔了一舔。 唉呀妈呀,好奇怪的味道!它不喜欢! 文子熹就看着宁骨头舔了两口她给它的糖人,然后,嫌弃地别过它傲娇的狗头。 文子熹又把糖人向宁骨头嘴边递了递:“你快吃呀,可甜了。” 宁骨头又闻了一闻那怪味道的东西,见文子熹还要把那东西往它嘴里塞,干脆尾巴一夹,趴在地上耍赖。 文子熹举着一个已经被狗舔过的糖人干瞪眼。 这,这,这臭骨头竟然不吃她给得糖人?! “宁骨头!”文子熹拍拍宁骨又硬又倔的头“你吃不吃?”。 宁骨头才不喜欢吃那又甜又齁的糖,但觉得被她摸头的感觉不错,翻了个身蜷着爪子露出柔软的肚皮求虎摸。 文子熹伸出一只手在宁骨头白白软软的肚皮上大力撸了几把,又把那根它不吃的糖人丢到一边:“臭骨头,给你糖人你还不吃。” “嗷嗷嗷,好舒胡”宁骨头好久都没有被人这样虎摸了,高兴得直舔文子熹手心。 文子熹舔了一口另一个糖人:“明明这么甜,你还不吃,你这傻狗子知道我昨天为了糖人有多……有多辛酸吗?” “有多辛酸?”身后突然有人在问。 文子熹一边撸着宁骨头水亮光滑的皮毛一遍自言自语地答:“大坏蛋威胁我,说想要他亲亲就不能再吃糖人了,哼!” 她突然加重了揉宁骨头肚皮的手速,像是在人在烦躁的时候揉乱自己的头发:“我能怎么办?我就只能选他了呀,可是明明是因为他我才丢了糖人的,他,他,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她还以为亲亲就是亲亲,哪知道会那么的……深入。 昨天交缠的唇齿和他的气息仿佛还有残存,文子熹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唇。 她被他太过侵略性的吻吻得毫无招架的余地,结束以后脸上已经红的看不见原来的肤色,也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憋的。衣裳也乱了气也喘了,样子真的很可怜辛酸。 “占了本公主那么大的便宜,再给我买糖人也是应该的,是该好好补偿补偿。”文子熹又舔了一口糖人,咬下“小兔子”的一只耳朵,吃了,“京城里那些喜欢我的世子郡王们要是知道平常对他们堆来的奇珍异宝都爱理不理的淑阳公主有一天竟然会为了一根糖人就被人亲到了,还亲的那么彻底那么久,肯定都得气死。” 正被摸得开心的宁骨头闻到熟悉一阵的气息突然蹿了起来,对着文子熹身后使劲摇尾巴。 文子熹回头,正对着一件青布袍子的衣角,吞了口口水。 第25章 青布袍子的主人微蹲下身:“什么叫……大坏蛋?” 文子熹:“嘿嘿,那个,我…额……” 他是什么时候就站在她身后的! 文子熹瞪了一眼已经跑到院子里追自己尾巴玩不知给她通风报信的宁骨头,盘算着回去问问宫里的厨子狗肉有什么好吃的做法。 “还有什么是……京城里的世子郡王们?”宁淮猛地抬起她精致的下巴,打断她欲站起身来的动作。 他的糖人明明赢了无数奇珍异宝,可他就是开心不起来,非但开心不起来,心里还突然蹿起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就像是一只狮子刚把辛苦捕获的猎物吃了一口,一抬头,却发现身前围着一群流着涎水绿着眼睛虎视眈眈的豺狼。 关键是若不是听见她无意说起,他还根本没有意思到有这群豺狼的存在。 想到往日在上书房在翰林院他一次又一次地推开她,宁淮一阵后脊发凉。 他当初怎么就没意识到,他推开的这个,身后有无数的人抢着要接。 “我,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我小的时候,他们老围着我,想给我当马骑,嘿嘿,”文子熹被他抬着下巴,笑得尴尬,“嘿嘿,对,是小时候的事。” “只是小时候?”他眉梢轻轻往上挑了一挑。 文子熹垂下眼睛,心虚。 就是上灯节那几天,京城里的世子郡王们送来的礼物塞满了珠棋宫的库房,她没一个瞧得上的,全都赏给了下人。 小时候那些想当马给她骑的王公贵子们自她及笄后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变成驸马。 以前那些情信秋波送送传传也就罢了,可就连她跟宁淮的婚约已经昭告了之后那些世家子们收敛的几乎没几个,照常是找个缝就来百般讨好,有几个甚至在她出发前一天自告奋勇要来当她的护卫,不惜屈尊,说要一路上保护公主安危。 一成年就溺在脂粉堆里消遣的能有什么能力,文子熹嗤鼻,拒绝得干净利落。 这些,她都没打算跟宁淮说。 宁淮仔细看着文子熹一张生得明艳过了头的小脸,心情复杂。 要是,再丑一点就好了。 尤其是眼神,明明眼尾上挑眼形偏媚,却偏生配上了一副懵懂澄澈的眼神,搭在一起,该死的勾人。 她像一簇火,烧沸了他心里素来平静的水波。 文子熹仍是蹲着的,手指在地上抠着土像个犯了事的小孩子。她见他一直盯着她脸不言语,以为他还在等着她回话。 怎么办,又不是她让那些世子王孙们跟在她身后跑的。她也想过甩呀,她甩了十几年,可那些人就像文子延的鼻涕一般黏人,一沾到身上就总也甩不开。 宁淮视线在文子熹脸上转了一圈,捏着她下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还有下巴,也太小小尖尖了些。 文子熹下巴被捏得有些疼,觉得阿淮肯定是吃醋了。 她想了一想,默默捻掉手上的土,摇头把下巴从他手里挣开,突然一个起身,把站在他面前的男人连带着手臂紧紧抱住。 不像抱,更像是捆。 “大坏蛋用一个糖人赢了臭纨绔们的金银首饰,还不高兴?”她踮起脚,凑近在他耳边道“宁淮,大坏蛋。” 就是坏蛋,换着法儿亲亲女孩子的大坏蛋。 说毕,文子熹便又偏着小脑袋,看阿淮这次的反应是羞还是窘。 哪知宁淮的眼神先是一沉,突然又缺毫无预兆地她对视,带着桃花的眼睛轻轻眯了眯,薄唇上挑呈一个不高不低甚是微妙的弧度,露出一个几乎算得上是轻佻的表情:“这就算坏?以后,还有更坏的等着你。” 文子熹从不敢想象有一天宁淮会用这样的表情跟她说这样的话,抱着他的手突然松了,张着嘴往后退了一步。 可能是因为蹲得久了腿有些麻,她的腿弯突然软了一下。 然后要软下去的身子就被人揽腰接住。 再一抬眼,宁淮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正经兮兮的样子:“好好走路。” 文子熹一把抓住宁淮胳膊摇来摇去:“阿淮,你刚刚,是不是你啊?” 刚刚明明是一副清心寡欲长相的男人突然露出了一种性感的痞气,迷得他身前的女人七荤八素。 “什么刚刚?”宁淮眼睛看向院子里还在追自己尾巴的宁骨头。 更她相处的越久,宁淮越感觉自己以前身上像穿了一层壳,一层稳重却又沉闷的壳,壳子里面是另一个他,一个连他自己都陌生的存在。 尤其是母亲在李府跟他说了那番开解的话之后,每当跟她在一起,他便觉得那个壳子里的他有要跳出来的趋势。 昨天的那几个让她懵到昏天黑地的吻就是如此,而刚刚,好像就是那个壳子里的他突然跳了出来。 是不是读书太多读傻了?宁淮自己都不敢置信。 “就是我说你一个糖人赢了京城里面的世子郡王,还,还说你是大坏蛋的时候。”文子熹忙不迭道。 她肯定没看错也没听错。 她本以为以后这一世的阿淮也会和前世一样继续做她沉闷古板却又疼她护她的丈夫,却没想到,重生后的人生,果然处处有惊喜。 “那你先给我解释解释什么是京城里的世子郡王。”宁淮松开环在她腰际的手,话题转的比她脑回路快。 那些讨厌的,文子熹一听到宁淮提起那些世子郡王们,先是颇为懊恼地跺了一下脚,转瞬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憋了一脸的笑。 “你吃醋了。”她扯着他衣袖,眉梢眼角笑意盈盈。 阿淮在吃那些纨绔子们的醋。 宁淮倒没反对,只是拉过她的手就往屋里走:“先不吃醋,先吃饭。” 他本来就是出来叫她吃饭的,只不过“碰巧”听到还让她多说了几句她的“自言自语”。 早餐的菜式挺简单,宁淮熬了一锅稀粥,煮了几个鸡蛋,还有几个他一大早去县城里去给她买糖人的时候顺便买的包子,再配上一碟花花绿绿的咸菜。 江氏执意要自己吃饭不要人喂,宁淮便摆了个小饭桌在江氏屋里,扶江氏下床,带着文子熹一起陪她吃。 双悦本还不敢跟公主准驸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拿了两个包子想躲到厨房里去吃,却被文子熹压着肩膀按到饭桌前坐着。 宁淮和江氏都吃的斯文,几乎听不到声响。 文子熹抓了一个鸡蛋在桌子上啪啪地敲碎,然后开始专注地扒着鸡蛋壳。 江氏看着对面埋头苦剥鸡蛋壳的公主儿媳,道:“子熹,昨晚你睡得还习惯吗?” “诶?”文子熹抬起头,“还习惯啊。” 若不是大坏蛋吻了她让她捂着胸口乐了大半夜的话。 江氏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家里住得太简陋了,你千万不要嫌弃。” 住惯了奢华宫殿的淑阳公主就连住在李大人家里一晚都做了噩梦,她怕这乡下地方更是会让她嫌弃。 文子熹握着已经被她剥完壳的鸡蛋使劲摇头:“没有没有,我睡得很好,阿淮给我铺的被褥也都很舒服,我跟您说我打小就想在这样依山傍水的房子里住,还有个小院子,早上起来就能看到天和山水,比宫里的假山假水好看多了。” “那就好。”江氏见她说的恳切,便也点点头,放下心。 文子熹握着手里的鸡蛋,刚张嘴要吃,没了外壳又白又滑的蛋便像长了腿一般从她手中溜了出去。 手滑了。 圆圆胖胖的一颗落在地上还弹了两弹。 宁骨头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衔起那个蛋就跑。 “我的蛋……”文子熹手上还保持着刚刚拿蛋的姿势,眼睁睁看着宁骨头把她好不容易剥好的鸡蛋衔走。 “公主我再给您剥一个。”双悦忙又拿起一个鸡蛋在桌面上敲。 “哼。”文子熹放下筷子自己跟自己生气,她的蛋,她自己剥的蛋,她自己剥的她又白又胖又可爱的蛋。 宁骨头,又抢走了她的劳动成果。 宁淮拿过双悦手里的蛋:“我再给你剥一个,好好吃饭。” 他把包子推到她面前:“先吃个包子。” 一个鸡蛋在宁淮修长的手指动作下簌簌地掉壳,动作行云流水,倒不像是在剥鸡蛋,而且在雕琢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文子熹挑了一个大包子咬了一口,尝了尝,再咬了一口。 “没有肉。”她把被她咬了两口的包子对着宁淮,里面是绿绿的馅儿。 宁淮已经剥完了蛋,看着她皱巴巴的小脸:“大的包子是素包子,小的才是肉包子。” “我不要素包子,我要吃肉包子。”文子熹想要把手里咬了一口的素包子扔掉。 宁淮把剥好的蛋放到文子熹碗里,对她正色道:“不许浪费,吃完。” 江氏劝道:“她不吃你就别让她吃,”又挑了一个肉包子塞到文子熹手里“吃这个吧,你不想吃素包子没关系。” “娘!”宁淮有些无奈,这还没过门就开始护起媳妇来了。 文子熹左手一个还没吃的肉包子,右手一个被她啃了一口的素包子,碗里一个鸡蛋,心里苦。 宫里过习惯了,在这里阿淮不让她浪费。 文子熹左右手都看了看,还是又吃了一口右手的素包子,只不过样子勉为其难了些,像是在被逼着吃药。 “淮儿!”江氏瞪了宁淮一眼。 宁淮放下筷子,伸手夺过文子熹啃了小半的包子:“剩下的我帮你吃了,下次不许再把吃的尝了一口就丢掉。” “哦。”文子熹闷声应道,顺便用筷子戳穿了碗里他剥的蛋。 宁淮,大坏蛋。 第26章 “去带她好好逛逛咱们这儿,这几天樱桃熟了可以去摘樱桃,不准对她说话凶巴巴的,顺着她点儿。”江氏拍拍宁淮肩膀,一本正经地嘱咐。 “娘您现在是有了媳妇不要儿子了?”宁淮不知是高兴还是郁闷,“我一说她您就护着她。” “公主那样一副花容月貌,又是这般身份,当了你的媳妇你自己还不好好哄着,人家金枝玉叶的,还大老远地陪你赶到咱们家来照顾我,这样好的媳妇你自己不护着点儿,一个不小心被别人拐走了怎么办?”江氏越说越语重心长。 她原觉得儿子既然承蒙圣上赏识被指婚了公主,平常相处自然是会对公主处处迁就,纵使不是阿谀谄媚之人相处中却还是也少不了些奉承讨好。哪知道这几天越看越觉得是公主跟在儿子身后跑,还一口一个“阿淮”叫得亲昵无比。 刚刚在饭桌上,儿子对待公主挑食的毛病就像在管教自己家里挑食的孩子一样,而公主,对待自家儿子却更是那般乖巧的好脾气。 江氏越想越觉得不妥,儿子从小到大就是个不爱多说一句话的性子,做事情也只知道默默地完成而从来不去邀功,所以小时候在书院就常被人说是根“木头”,长大了面上长开了变俊了又被人给加了几个字,变成了“好看的木头”。 她是觉得自己这“好看的木头”儿子是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讨女孩子欢心的,以至于刚才就连人家吃个饭都要管管人家的挑食,就跟他那去世的父亲如出一辙。公主身边肯定从小便是各种阿谀奉承之人,一时有了个新来的状元郎对她冷冷木木的便觉得新鲜,她怕以后日子久了,公主厌烦了儿子的沉默温润后就会被其他京城里作风张扬的王公贵子们抢跑。 所以这一吃完了饭江氏便让儿子带着文子熹出去玩,反正这次回来左右也没太大的事情。感情这种东西,自然是相处得越久便越深。 宁淮听到母亲说的“被别人拐跑”,又想起了文子熹口中的“世子郡王们”,心下一动。 他要不要告诉母亲,公主曾被她的“木头”儿子吻到浑身脱力过? “阿淮,伯母,你们俩谈完了吗?” 门框处突然冒出了一张生得白净的小脸,文子熹趴在门框上往屋里瞧。 宁淮和江氏同时回头。 文子熹在莹莹地笑。 江氏说让宁淮带她出去逛逛,临出发前又把宁淮叫过去不知说了什么,她在外面等得有些无聊。 “快去快去。”江氏怕文子熹等得急了,挥手就把宁淮往外赶。 宁淮看着对他操心过了头的母亲低头一笑,出门。 —— 天空划过几只出去觅食的鹭鸟,一眨眼便又匿入了密林深处。山脚的田垄罗列整齐,方方正正的土地里种着各式的作物,几个澄清的池塘点缀在黄的麦子绿的菜地之间,像是一盘诱人的糖果。 洋溢着朝气的少女行走在一条通直的小路上,鹅黄的裙子在她两旁绿色草木之间衬的格外好看。青布长衫的清俊书生负手静静跟在跳脱的少女身后,看着她的眼神比那初升的霞光温柔。 两人身旁的草地上,土黄的狗子正在追逐着一只蚂蚱。 “阿淮咱们还要走多久啊?”文子熹蹦蹦跳跳走在宁淮前面,手里拿了根路边采的狗尾巴草晃来晃去。 “要到了。”宁淮往前看了看,估计了一下剩下的路程,忽又想起前日她身上摔的那些伤口,问道:“身上摔破的地方还疼吗?要不要再带你去看看大夫。” 文子熹拿狗尾巴草上的毛挠了挠蹭破的手掌:“都已经结痂了,不怎么疼。” 说着她又皱了皱鼻子:“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回去千万不能让母后看到,要是看到了肯定又得骂我不当心。” 宁淮想起了在宫里对她父母做的会好好保护他们女儿的承诺,又想到文子熹白滑的皮肤上那几块突兀的破皮,心生懊恼,加快了步子走到文子熹身侧:“对不起,怪我,我一定不会让皇后娘娘责罚你,该罚的人是我。” 文子熹不知从哪儿找到一株蒲公英,轻轻吹了口气,一团白色的绒球瞬间化成无数个轻飘飘的小伞,摇摇荡荡飘散在风里。 她继续在路边找着蒲公英,答得有些心不在焉:“是我自己摔的,又不怪你。你别那么大惊小怪,没什么,只是母后总怕我磕着碰着身上留了疤,我还没嫁人呢,母后说怕以后丈夫看到了会不喜欢。” 她又找着一簇蒲公英,欢喜地把小绒球一个接一个吹散。 跟在她身后的宁淮眼神蓦地一愣,视线转向她一团小小的身影。 什么叫“我还没嫁人呢”,什么又叫“怕以后丈夫看到了会不喜欢”。 那现在在这小没良心的心里他又算是她的什么? 文子熹留了最后一朵蒲公英,站起身来递到的男人唇边:“阿淮你也吹一个。” 举了半天宁淮也没见吹,文子熹才发现他脸色有些怪:“阿淮,你在想什么啊?” 宁淮深吸一口气,他本想捏着她肩膀使劲质问她一下她刚才说的话,但看着她一派天真的小脸又实在狠不下心,干脆心一横,拉起文子熹的手就往旁边的小路上走。 “歡,阿淮,你,你又要带我去哪儿。”文子熹被他抓着手,在他身后在小路上走得摇摇晃晃。 他好像没有要稍微走得慢一点等等她的意思。 文子熹见两人好像越走越偏,周遭已经由农田变成了灌木丛,有些慌。 宁淮只是不言语,拉着她走到一处人际少至的野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人。 “来这儿做什……啊!” 文子熹话还没问完,整个人已经被他放倒压在了草地上。 宁淮看着身下满脸惊恐的女人,喉结动了动,伸手就去接解她领口。 四周全是草丛,文子熹突然被阿淮压在身下本就有些惊疑,没想到宁淮又竟一言不发地来扯她衣服,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阿淮!你干嘛!”文子熹胡乱阻止着他动作的手。 宁淮推上她袖管。 “你疯了!啊!” 她还在踢着腿挣扎,宁淮抓住她乱蹬的脚踝,挽起她裤管。 “你混蛋!你想干嘛!”文子熹闭着眼睛,拳头不停砸在宁淮胸膛“你放开我!” 阿淮,阿淮想对她做什么?! 突然一阵皮肤暴露在空气中的凉意,文子熹挣扎得没了力气,哭了:“阿淮你混蛋!呜呜……不可以……还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宁淮伸手擦干她脸上的泪:“你先睁开眼睛看看!” “唔?”文子熹睁眼,眼前的宁淮衣着整齐,没有再脱她衣服,再看一看她自己,身上的衣服正以一种奇异的方式穿在身上,该遮的一点没露,暴露在空中的,只有她身上摔伤的那几块伤。 文子熹眼里还蓄着泪,投向宁淮眼神以询问。 宁淮抓起她的手,吻上她蹭破的手心:“丈夫看到了,没有不高兴,只有心疼。” 第27章 他微凉的唇吻在她手心,像是被一根柔软的羽毛划过,沿着手臂酥酥麻麻一直传到心脏。 文子熹总算明白了他的用意,低下刚刚急得通红的小脸,低低应了一句:“哦。” 她又有点羞赧的不自在,另一手把垂落脸颊的一簇长发别到了烧红的耳后:“什么丈夫呀,我,我哪儿来的丈夫。” 淑阳公主明明还只是被圣上许给了翰林院的编撰宁淮,又没有正式嫁给他,说白了,还是如假包换的黄花大闺女一个。 宁淮伸手想理一理文子熹上身被他扯的有些乱的衣服,然手在理到她松散的衣领时明显感到她往后躲了一下。 男人秀致修长的手指只抓到空气,指头在空中捻了捻。 宁淮一笑,转而抓住她手拉下她被推上去的衣袖。 “若不是丈夫,这个样子被旁人看去了该怎么办?”他把她衣袖一层层整理好。 女子细直的小臂上有一块寸长的新结的痂,他看在眼里,眸色中蒙上一层疼惜。 文子熹看着自己暴露在他眼前的小臂嘟嘟嘴:“看到手臂又不算什么。” “哦?”宁淮语气上扬,视线随之下移,来到了她一双生得小巧的足上“看到这里,自然也算不了什么对吧。” “你!”文子熹顿时语塞,纵使穿着鞋也忙把双足严严实实藏到裙摆下。 她重生后一定遇上了个假阿淮。 宁淮朝她坐近了一点,“以后不许把什么怕以后的丈夫不高兴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你的丈夫还能是谁?嗯?要想知道高不高兴,直接来问我不就成了?” 文子熹看着眼前一副正经样子已经自称是她丈夫的男人,忍住想要朝他做个鬼脸的冲动,应道:“好好好。” 是谁前些日子当她一个教书先生都还推三阻四来着,这会儿就迫不及待地想当人家丈夫。 宁淮伸手摸摸她头,文子熹也用头蹭蹭他手心,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那你以后也不准再这么吓唬我。” 不就是想要看看她身上的伤嘛,明明直接说就可以了,她又没那么小气不给他看,他却在青天白日把她带到这种荒僻的地方来,还一言不发就把她按在草地上开始脱她衣服,害得她还以为……还以为阿淮也是那种急色之人。 两人在草地上相对而坐,宁淮把她无骨的小手握在手中来回把玩。 “怎么吓唬你了?”他明知故问,笑中藏着些玩味之气,“还是说,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些什么。” 他也知道那样行事实在太过孟浪,可不知怎的,见着文子熹一副不谙世事在吹蒲公英的样子,心里便突然有了想要逗弄她的心思。 话音刚落,文子熹两指立马拈起他手背上的一块皮肉狠狠一拧,龇着一口整齐的小白牙恶狠狠道:“你倒是敢!” “嘶~”宁淮面上疼的龇牙咧嘴,“公主怎的这生刁蛮。” 他还是比较喜欢那个在夜里扑进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的小乖文子熹,被他吻得满面通红不会换气的小迷糊文子熹,亦或是刚刚在他身下吓得直哭着叫不要的小可怜文子熹。 现在这个呢,是小炸毛文子熹,他其实也挺喜欢,只不过危险值有些高。 文子熹松开拧他的手指朝他瞪瞪眼:“你现在还敢不敢那般对我?哼!” 她突然觉得这几天自己真是怂得可以,眼前这男人明明以前一撩就脸红,现在却敢把她按在草地上欺负。 说来惭愧,她淑阳公主离开了京城,身后又没跟着护卫,关键时刻竟只能像只小绵羊一般被大灰狼搓圆捏扁,手无缚鸡之力的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怎样对你的?”宁淮突然欺身到她身前。 文子熹手撑在身后的草地,上身往后仰了一仰。 宁淮随着她的往后身子续又往前凑了凑。 “你干嘛!”文子熹嘴上仍硬,身子已经进入了一个小小的警备状态,绷着脖子捏紧拳头似乎随时准备爬起来逃跑。 她现在实在不敢保证这一世的大坏蛋宁淮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 宁淮暗笑她的紧绷,一手伸出握住她的后脑。 “你,你,你,你……唔!” 她僵硬了上身,挥舞的手臂突然悬在空中,眼睛瞪得大大。 唇上是他温柔的触感。 宁淮忽又放开她的唇,低笑了一声道:“是这样对你吗?” 还未等她答话,他便又低头封住她微张的嘴。 文子熹无奈闭上眼。 怎么又亲,这男人是亲亲上瘾了吗? 他吻得温柔,比之上次更是少了份生涩。上次他只知有些粗野的侵占,死死按住她后脑嘬得她舌根生疼,逼她不断咽下两人交融的液体,这次却颇有挑逗之意,牙齿轻咬她唇瓣,拇指轻轻摩挲着她耳际,勾得她主动环住他脖子和他缠绵。 吻了好久,文子熹有些累,闭了檀口只让他在她唇上细细地啄。 她眼睛慵懒地眯开一条缝,涣散的眼神却突然因不远处划过的一团土色倏地集中。 有,有人?! “唔!”文子熹顿时从情动中清醒,猛一转头,宁淮吻了个空,身子往前抵了一下,唇刚好贴在她露出的那截精致的锁骨。 刚刚他想给她理理领口上的凌乱她没让。 “阿,阿,阿,阿……”文子熹看着刚刚那团不明生物划过的方位吓得结巴了。 “嗯?”宁淮趁势埋头在她香软的肩颈厮磨,想要吻一吻她锁骨,在唇刚要印下去的那一刻,他又突然改了主意,又再往下挪了挪。 文子熹还在着急,宁淮已经吻上她一块白嫩的肌肤,吸了一下。 “宁淮!”文子熹娇斥道,柳眉微竖,两手推开他埋在她肩颈的头。 宁淮这才感觉到她的紧张,拢上她微开的衣襟,顺着身后她手指的方向一看,一簇茂密的草丛正在簌簌地动。 宁淮也是一惊,下意识把文子熹护在身后。 两人都捏了把汗,宁淮回手捏了捏文子熹带出薄汗的手掌,刚想出声向那发出声响的地方询问的时候,那簇草丛却先一震,什么东西跃了出来。 “啊!”文子熹吓得抓紧了宁淮背后的衣服,紧紧闭着眼睛。 是人的话她怕是得羞死,是动物的话又怕是他曾说过的野狼和熊,她又得被吃死。 好像横竖都是个死,文子熹身子死死贴在宁淮背后。 身前的宁淮却好像并未有太大反应,她甚至能感到他已经开始放松。 文子熹感觉自己的小腿正被一个暖暖的生物来回蹭过,更是一个劲儿往宁淮身上躲。 宁淮回身拍拍她的肩安抚:“别怕,你睁开眼睛看看是谁?” 咦?文子熹眼睛眯开一条小缝,一团土黄色的生物正蹭在她小腿,耳边还有它哼哧哼哧的喘气声。 再睁大一点,宁骨头正立在她脚边乖乖地摇尾巴。 “宁骨头!”文子熹叫道。 宁骨头一听她叫它名字,欢喜得直围着她腿打转。 宁淮轻轻踢了一脚宁骨头,碰瓷的狗子顺势就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这骨头,咱们竟忘了出来的时候还带着它。” 宁骨头就那么专心致志追了一会儿蚂蚱,蚂蚱终于追到了,可一回神却发现主人和主人的姑娘都不见了。它顺着他俩好闻的气味找呀找,找了好久才找到,它看见主人正在和姑娘嘴巴对嘴巴没有空理他,便在一旁的草丛里自己玩儿,直到文子熹指着它,它就想跳出来给主人一个惊喜。 原来是宁骨头,文子熹终于缓下心来,伸手在胸前给自己上下顺着气。 就在手指划过锁骨下的那一片肌肤时,愣了。 背过身去,扯开一点点衣领,自己前胸白皙的皮肤上印着一个扎眼的红痕。 这,这,这厮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文子熹蹭地转身,宁淮像是知道她的反应一般,领着宁骨头就往前走。 “你给我站住!”文子熹在他身后追。 宁淮嘴角一抹得逞的笑意,任她追上来对着他的后背又打又掐。 两人仍是一前一后在走,只不过这回换了前后。 文子熹气哼哼地跟在他后面,看着他英秀挺拔的背影,心性上来了便追上两步照着他后背给打他一下。 大坏蛋打多少下都不解气。前世跟那浪荡子冯渊幽会的时候她都只让他拉过手,连抱一抱她都是不情不愿的,没想到这一世跟着宁淮却一路发展得令她咋舌,他亲她的嘴也就算了,竟还越来越不知足,趁机把吻痕种到她身上去。若是被人瞧见了她淑阳公主的一世清白该当何在,何在? 越想越气,文子熹又冲上前去欲给宁淮后背再来一巴掌,却不料他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 文子熹一时没刹得住车,和宁淮的后背撞了个正着。 “哎哟!”文子熹捂着和他后背相撞的鼻子。 这人看起来瘦瘦高高的一个,为何身上的肉会这么硬,上次咬得她牙疼,这次没把她鼻子撞歪。 宁淮低下身去看她的鼻子:“快给我看一看,撞得严不严重,流血了没?” “你突然停下来干嘛!”文子熹揉着鼻子瓮声瓮气道,“托本公主反应及时的福,没流血。” 宁淮指着一旁一颗高大郁葱的树道:“咱们已经到了,带你来摘樱桃。” 第28章 这是棵年份明显不算小的樱桃树,文子熹得把头仰起来才能看到顶,树冠郁郁葱葱把树下两个人挡在一片浓阴下。红红的樱桃很像女人首饰上镶嵌的宝石,一簇一簇娇气地挤在一起,与那厚绿的叶子相映,看起来无比诱人。 文子熹咽了口口水。 宁淮拉下一根枝干摘下一簇,挑了颗最大最红的递到文子熹嘴边。 “尝尝。” 文子熹正想张嘴,突然又把宁淮的手连同那颗樱桃从她唇边推开。 “阿淮,这棵树是谁家的?究竟能不能摘。” 上次不过是摘了两朵花就被个长得虎头虎脑的丫头冠上了“小偷”的罪名。气得她跟宁淮闹了别扭,现在身上那几块痂就是因为这个来的。 宁淮一愣,随即又猜到她的心思,叹了口气:“这回这棵树是我家的,咱们怎么摘都可以。上次是我不好,觉得田丫头以往都还大方,没想到突然这么计较起来。” “是你家的呀,”文子熹放下心,重新接过宁淮手里那颗樱桃吃掉。是阿淮家的也就是她的。 “好甜!”她一尝到那樱桃的滋味便忍不住称赞,嘴里吐出一颗小小的核。 宁淮笑道:“今年我和我娘都不得闲暇,没怎么管这树,往年结的樱桃才好,又大又甜在市上卖得很好。” 这树生的高大,宁淮估摸着依文子熹的身量够不着,便又伸手拉下树枝摘下一把递给她:“你吃我摘,你吃够了就给我接着,咱们多摘一点儿带回去。” 文子熹正逗着宁骨头也吃了一颗樱桃:“光吃多没意思,我也要摘。” 宁淮听后噗哧一笑,手掌在文子熹刚及他肩的头顶揉了揉:“你哪儿够的着?” 文子熹甩着头把头顶宁淮的手掌拿开,指了指树上几根粗壮的树干:“我可以爬到树上去摘。” 这话宁淮一听便皱起眉头,差点想没收他刚刚给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公主摘的樱桃,:“不准上树,你会爬树吗?嗯?上次身上摔得还没好就又想来这一出?你就好好吃个樱桃行不行?” 文子熹不料他又是这么反对,反驳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爬树?上次在圆玉湖我就是从月老树上摔到湖里去的。还是你救了我呢。” 宁淮听得心惊:“你还说,都已经从树上摔下过一次了怎么还不长记性?又摔了怎么办,反正今天你不能爬树!” “你!”文子熹指着宁淮一张嫩白的小脸上有了怒意“又不是我不小心,明明是那灯笼的火偶然点着了我裙子我才不小心掉下去的,你凭什么质疑我爬树的技术,凭什么不让我爬。” 宁淮干脆别过头去。 他好像实在不能遵守母亲说的要事事顺着公主的话,眼前这个公主不是整天绣花看《女德》的闺秀,要是都处处顺着她,惯坏了她以后其实吃亏的还是她。 文子熹蹭蹭跑到宁淮别过去的脸前跟他对视:“我要骑马你不让我骑,但最后你看我摔着了吗?身上这点伤明明是因为你故意要我向你跑我才摔的。我就上去摘个樱桃,又不是上去翻跟斗跳舞,你哪那么大反应。” 宁淮把脸别向另一边,哼了一声。 “宁淮!”文子熹不悦他的冷淡,声音提高“我是淑阳公主,我想爬树就爬,你不准管我!” 她说着就跑到树底手攀着树皮脚踩着树干想要往上爬。 宁淮一把抱住她腰把扒在树干上的女人拖下来。 “就是不让,在这里你才不是什么淑阳公主,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我怎么就管不了你了?” 他宁淮这一次是带着自己的媳妇回来的,又不是带着淑阳公主回来的。 文子熹怒容的脸颊突然又晕上一层红,有些滑稽。 宁淮挡在她身前,推不开。 硬来不是办法,文子熹漆黑的眼仁转了转,脸上的怒气突然消失,反而更蒙上了一层得意。 她突然拉住宁淮衣袖一角,轻轻摇晃他的手臂开始撒娇:“阿淮真的不让我去爬树吗?求你了~” 她嗓音本就甜,此时更是添了几分婉转娇媚,宁淮听了几句,猛的明白了“酥了骨头”是个什么感觉。 但不行就是不行,宁淮酥着骨头狠心扯回被她捏着的那个袖角。 文子熹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愈加往他身前凑了凑,歪着嘴脸笑得很有深意。 “你要是再拦着我,我就回去告诉你娘,”她故意顿了顿“告诉你娘,说他的儿子老是喜欢对女孩子动手动脚,一天亲了我好几回。。” 宁淮垂下的手指动了动,眼神躲闪。 “口说无凭。”他心虚答道。 文子熹立马抿嘴笑了一声,隔着衣服指了指自己胸前刚刚被他吻过的地方:“这里可还有证据,这种地方这么扎眼的一个红痕,我自己可种不上去。” 这回变成了宁淮有些手足无措,他向来在母亲眼中是个有些守旧呆板的儿子,这若是要让母亲知道他儿子竟会对人家姑娘做出这些孟浪之举,饶是再解释她估计也得生气发怒,还在病中呢,万不可动心性。 但她胸口那个小小的像草莓一样的红痕,可是实打实的证据。 文子熹见宁淮似乎已经在动摇,偷笑这番威胁可算管用,又继续追加道:“我回去就跟伯母说,宁淮今天把我压在草地上,不止想要亲我,还想……轻薄我。” 宁淮咬牙,心里盘算着以后该怎样名正言顺地“轻薄”眼前这捏住了他小辫子得意忘形的未婚的妻。 她好像还不明白到底怎样才算得上是“轻薄”。 文子熹本还恼怒宁淮今天趁机亲她那么私密的地方的事,现下却十分满意身上那个红痕,脸上堆着得逞的笑,就差恨不得让他再多种几个。 宁淮没说话,文子熹已大摇大摆地抱住了这棵樱桃树树干。 她故意等了一会儿,腰上已经被一双温厚的手扶着。 “你慢着点儿,注意看脚下。” 男人妥协的嗓音磁性又迷离。 —— 宁淮从未见哪个姑娘家爬树这么利落过,他仰着头,看文子熹手脚并用像只猴子一般窜上树干,待他刚想要让她爬慢点的时候她就已经找了根平整的粗树干坐着。 怪不得珠棋宫的院子里,树都那么秃。 文子熹身后是夹着红色樱桃点缀的绿荫,她坐在树干上,一手抓住了身下稳固的树干,一手在不停地摘樱桃吃,两条垂下来的腿时不时地悠闲晃悠,配上她的相貌,像极了个深山里跑下来的无所事事的妖精。 宁淮现站在与文子熹地面正对的位置,微长着双臂,似乎随时都在提防着要接住掉下来的她。 “阿淮你也太小心了,”文子熹看着下面一副紧张样子的宁淮摇摇头:“圆玉湖边上那月老树可不比现在这棵樱桃树还高大,那我都能爬上去,这棵又算得了什么?” 小时候她就因为带着文子延在御花园里爬树而受了好多罚,如今好不容易能出个宫,偏生又有了个要做她驸马的人接着管她。 淑阳命真苦矣~ “接着,”她从上往下给宁淮抛了一把樱桃。 唰唰的樱桃像雨点儿一般打来,宁淮反应再敏捷也只接到了部分,剩下的都落在地上,转眼间便进了宁骨头的肚子。 宁淮也回忆到了圆玉湖边那棵生得繁茂葱茏的古树。 “你当时爬到月老树上做什么?那树上又没果子吃。” 文子熹把嘴里的樱桃核咻地吐出来:“我去系红绳儿求姻缘啊。” 第29章 “爬那么高,就为了求……姻缘?”他不解。 文子熹笑着对树下的宁淮挑了一下眉:“把红绳儿挂得越高求的姻缘越好,真不枉我还特意爬到树上去系,这不,一求就把咱们今年的状元郎宁淮给求来了。” 宁淮没理她的调笑,只是回想到那日她一个孤单的身影在圆玉湖深不见底的湖水里挣扎的情形有些后怕:“若是当时我没有经过该如何?你也太胆大了些。以后万不可再这样行事。” 京城里会水的人可是少之又少。 文子熹捏着樱桃的杆儿含了一个樱桃到嘴里,吃完果肉,吐出来的核还和杆儿连着。 她看着树下一脸说教样子的宁淮,又想到他每天都还像个先生一样老管着她,悄悄瘪了一下嘴,在树干上挪了个位置,故意漫不经心道:“你要是当时没有经过,那我就嫁给其他把我救起来的人。” 宁淮未曾想到她会如此回答,手里还抓着的一把樱桃全散到了地上,圆圆的滚在草地里消失不见。 “仅仅是因为,我在圆玉湖救了你一命?”他艰难开口,刚刚还担心不已的眼里全是落寞。 原来淑阳公主一心要结好的只是能在湖里救她一命的人。他不过是碰巧撞上了运气,若是当初救她的是另外的男子,她照样会像对他一样对人家穷追不舍,或许都不用穷追不舍,人家一知道她身份,定会欢天喜地促成喜事。 宁淮心里有些堵。世上最难受的,莫过于明明是她先来招惹的,可最后却是他却陷的更深。 他很清醒地看到自己从对她的主动靠近越来越不回避,一直到现在换成了他无时不刻不想把她拴在身边,拥在怀里,甚至在夜里,午夜梦回,她素日里单纯的音容笑貌更是被他主观赋上了一层醉人的旖旎。 宁淮忽有些懵。 那些情话,那些撩拨,那些厮磨缠绵,不是只属于他一个人吗? 文子熹如愿看到宁淮的落寞,笑得愈加得意,脚踩在树杈上向宁淮伸出手。 “抱我下来。” 宁淮下意识伸手,然又一震,手臂悬在半空。 “抱我下来,不然我自己下来踩空了怎么办?”文子熹任朝他伸着手,像个索抱的孩子。 宁淮无奈叹了一声,伸臂把这轻巧的一个从树上抱了下来。 “哎呀!”文子熹脚沾地的时候好像没站稳,整个人扑倒宁淮怀里。 宁淮扶着她身子让她站定,然她却像是被抽了筋骨一般身子软成一团一个劲儿往他身上趴。 他不得不把这没了骨头的固定在他怀里。 “你怎么这么在意我呀。”她把头埋在他肩颈蹭蹭,闻着他身上好闻的苏合香气“谁救了我我就嫁给谁的那种话你也信,要是是个年过半百的老爷爷把我救起来难道我也想着要嫁给他?”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说?”虚惊一场,他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松了一些,捏着她肩膀的手不由加紧。 “谁让你老管着我,哼。我逗逗你还不行吗?”她捶了一下他胸口,“你管着我,怎么不也管管你自己?还没成亲呢,就那样对我,不羞?” 谁让你看起来那么好吃,让人情不自禁。宁淮握住文子熹小拳头在唇边吻了一记:“倒也不算太羞,这次回京城去就该嫁我了,你父皇母后正在忙着定日子呢。” “嗯?!”文子熹吓了一大跳,“都在定日子了?我,我怎么不知道!” “我一到丰咸县就收到你父母的信了,他们直接寄给我的,也就没让你看。” 文子熹:“……” 这虽是她一直想着的事,但这么被直接跨过的感觉着实不怎么好。 —— 四人就这么在宁家混住了几日,左右也没什么活计,江氏照样养着,身子是越来越好转,已经能够下床去厨房炒两个拿手小菜。期间李成水又带着妻子女儿特意跑来看了一回,给她带了好多难得的名贵补药。 他本还要硬拉着文子熹再到他府里去住几天,想沾沾公主的贵气,巴结巴结,但他不知道他那请大工匠设计的花园好巧不巧戳到了文子熹前世的痛处,被他拉得差点跟他急眼。面色阴沉的文子熹实在不易招惹,吓得李成水带着妻子女儿麻溜儿地跑了。 几日来宁淮已经带着文子熹把整个村子逛了个遍。她嘴甜,又没有暴露她的身份,也不拘什么尊卑地位,见着人就“奶奶伯伯”的叫,乖乖巧巧的样子很是讨人喜欢,所以常常是一路还没全都叫下来怀里兜里就已经装满了那些“奶奶伯伯”们给的好吃的好玩的。 乡里人虽淳朴,但见着宁家儿子这一回来还带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立刻也都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还道是他去了一趟京城直接娶了个媳妇回来。 光是有小孩子围着文子熹叫“宁大嫂”问她讨糖吃也就罢了,甚至有好些上了年纪的见两人举止亲密,已经开始问文子熹肚子里有动静了没有,准备跟宁家小子抱几个。窘得她捂着脸直往宁淮背后钻,掐他后背让他跟人家好好解释清楚。 然宁淮似乎很喜欢这样被“误会”,解释得模棱两可也就罢了,四下无人的时候又突然把她圈进他怀里,在她耳边一本正经地跟她讨论以后两人到底要抱几个的问题——一个肯定太少,两个也很孤单,最好是抱三个四个,有儿有女的一家子多热闹。 文子熹又羞又气,追着宁淮便要打,最后追但是追上了,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打,他便一吻把她吻得迷迷糊糊,早忘了要打这没脸皮的的事。 总的来说文子熹觉得在宁淮家的日子过得很不错,每天在小院儿里看看山山水水就令人心怡,更别提这里有这么多好吃的果子好玩的虫子。 除了有一个人一直让她有些糟心——那个田丫头。 田果自从知道宁淮回来了以后便日日往宁家跑,说是来帮忙照顾江氏,实际则换着法儿想跟宁淮说话。 宁淮对田果倒是淡淡的,她的话他能答便答,也不主动跟她找话说,每次眼神都一直放在不远处直勾勾盯着两人的文子熹身上,没留有什么能再给她想象的空间。 恶丫头敢觊觎本公主的驸马,文子熹又不傻,很容易就看出来这小丫头藏的心思,对着田果走过的路磨刀霍霍。 第三十章 刚用过晚膳,天空仍然卷着几朵明净的游云不见黑意,又有时宜的晚风熏得人醉,恰是让人惬意无比。 宁骨头在院子里摇着尾巴纠缠一根文子熹喂给它的大肉骨头。 今晚是宁淮下厨做了面,一碗细面配上几根正当季的青菜和西红柿,上面再摊着一个煎得色泽金黄恰到好处的鸡蛋。拿筷子一搅,面条底下更还藏着几块炖得软嫩多汁的排骨,滋滋散发着香气。 文子熹边吃边感叹阿淮手艺还和前世一样好,越想越满意,不由便有些吃得多了,把一大碗面喝得连汤都不剩。 宁淮眼睁睁看她不仅吃完了一碗碗口比她脸都还大的面,最后还在把小脸埋在碗里喝汤,只能一边感叹他家小公主真是给他面子,一边便定要拉着她出去走走消消食。 两人刚出门还没走两步,路上便碰到了正急急忙忙往宁家赶来的田果。 文子熹这些日子就没跟田果说过一句话,见了她便想起她那日非说她偷花还只是不让她摘她家话的事,心里那口气虽然被宁淮一吻给吻消了,到底还是憋屈,她从小到大哪是个能受委屈的主儿。 一见田果又朝他们家来了,文子熹刚还跟宁淮笑意盈盈的脸一下子僵成冰块。 “哼!”她别过脸去。 田果直接无视了文子熹眼里的不悦,飞快冲到宁淮身前,拉住他胳膊,跺着脚,一双大眼里蓄满了泪和惊恐:“宁哥哥,我,我爷爷不好了。” 她面上急得通红,拖着宁淮胳膊就往她家的方向跑。 宁淮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田果往她家里拖,忙问:“怎么了?怎么回事田丫头?你先别哭。” 文子熹拉住宁淮另一条胳膊:“干什么去?” 田果应是被泪呛着了,剧烈地咳了几声,又用袖子使劲摸了摸脸上的泪,打着气嗝道:“宁哥哥,你快,你快救救我爷爷,我爷爷他不好了,呜呜……” 文子熹也头一回见这恶丫头哭得这么伤心,心不禁软了些下来,抢在宁淮前面问道:“怎么不好了?你先说清楚我们才好给你想办法呀。” “我爷爷他今天早上和我一起去背地里的麦子,回来的时候他说胸口有点闷,我也没太在意,哪知他,呜呜……他刚刚就捂着胸口晕了过去,呜呜……”田果哭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呜呜……只能来找你……” 宁淮一听便知田爷爷是得了什么要紧的急病,忙道:“这我可医不了,田丫头,我现在立刻去给你爷爷请大夫,你先回去照顾你爷爷,让他坚持着等大夫来。” 话一说完,宁淮便飞一样地跑去请大夫,田果也听了宁淮的话,哭着跑回她自己的家照顾爷爷。 “阿淮你等……”文子熹跟在宁淮身后跑了两步,话还没说完,宁淮便已经跑得没影儿。 “你倒是等等我呀。”文子熹捂着肚子喘气。 她跑得虽远没宁淮快倒也尽了全力,刚刚饭又吃得太饱,一跑动,肚子里便像抽筋一般地疼。 望着宁淮和田果各自跑去的两个方向,文子熹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双手撑在抽疼的两肋部晃悠悠地朝田果家的方向走去。 —— 天已转黑,田家岌岌可危的木屋里燃着一盏昏黄不定的油灯。 还是上回给文子熹看身上蹭破皮的那个大夫,他傍晚急忙被宁淮找来,喂田果爷爷吃了药,正在田家明明灭灭的灯光下瞪圆了眼睛艰难地写着方子。 田果爷爷躺在一张用稻草铺底的床上,脸色苍白,身上盖着一床缝满了补丁粗得像麻绳一样的被子,胸口微微起伏着呼吸。 文子熹站在宁淮身侧,上下打量着田家这几间连头顶上的瓦片都缺一张少一块的摧枯拉朽的屋子。 田果红肿着眼睛站到正在写方子的大夫跟前:“大夫,我爷爷的身子究竟怎么样了?我爷爷他,明明一直身子都还硬朗的。” 那大夫捋了捋胡子,叹气道:“你爷爷毕竟年纪大啦,身子再硬朗这成日地做农活儿也是不行。他如今这是这因为辈子积累的劳累太多,累着了心。” “那我爷爷……呜呜……”田果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他什么时候才可以好起来……呜呜……” 大夫抬头看了一眼这生得浓眉大眼的小姑娘,又仰头看了看她家里这补得一块又一块的屋顶,摇头:“今日也算我来的及时,把你爷爷暂时救了回来,保住了他这一时半会儿的命。但只要他这心还跳,他这劳了心的病可是随时会复发,说不定还会比今天这情形严重,所以这以后嘛……唉,其实也不是没有这能治的药。” 他顿了,像是不知如何往下说。 “以后怎么样?能治的药又怎么了,是很贵吗?”田果哭着去拉那大夫的衣袖,“求求您救救我爷爷,我从小跟爷爷一起长大的……呜呜……爷爷走了我可怎么办……呜呜……” 宁淮上前一步,宽慰着拍了拍田果因哭泣不停耸动的肩,对那大夫道:“大夫您要用什么药就尽管开吧,所有的诊金药钱都由我来付,只要您能医好田丫头的爷爷。” 田果一听,抓着宁淮胳膊便要往他怀里扑:“呜呜……宁哥哥,谢谢你,谢谢你。” 文子熹一直在旁一言不发地观着,见田丫头想往宁淮怀里扑的时候秀眉突然蹙了起来,但又见宁淮只是扶着田果手臂让她不要哭的时候眉头便忽地舒展。 岂料那大夫仍是摇头:“这不是钱的问题,医书古籍上所记的能医急性心病的最有效的药就只有一味‘甘子回心丹’,可这药,哪有是咱们这地方能够所得的呀。” 田果和宁淮都同时疑了一声,唯有文子熹突然抬头,一瞬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突然勾起一丝笑意。 “这味‘甘子回心丹’可是富贵药,所用的药材都是当世奇珍,贵倒暂且不说,主要是咱们这种小地方又哪里能买得到,就是在京城,也是那大官老爷们才能买的着用得起的。”大夫解释道。 田丫头一听又呜地一声哭了起来。宁淮也没辙,现在这地方又离京城还远得很。 大夫只好收拾了笔墨,将方子递给宁淮:“这是些延缓病势的方子,让这老爷子先吃着,我回去再琢磨琢磨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办法。” 宁淮接过药方,不知该怎么安慰田丫头才好。 大夫提着药箱正欲离开,文子熹却突然站到他面前挡住他去路。 “大夫您说的‘甘子回心丹’可是这几个字?”她拉过那大夫衣袖,在上面写了这几字的笔画。 “正是。” 田丫头用哭得红肿的眼睛不解地看向文子熹。 文子熹笑了一声:“这药嘛,我有。” 父皇母后生怕她此次出宫会有个什么闪失,又怕她上次圆玉湖落水后留下什么病根儿,便召了御医给她备了各式各样的药物,小到治风寒的汤剂大到治各种疑难杂症的金丹丸药给她满满装了一个药箱。那药箱她马车上无聊时打开看过,一瓷瓶的“甘子回心丹”就在静静躺在她的药箱里层。 文子熹唤来双悦让她把所有的“甘子回心丹”都拿来送给田果。那大夫打开瓷瓶闻了闻,确定就是那药无误,同时也有些好奇,这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头,能有这一瓶名贵非常的药本就是难得,竟还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把这药尽数转赠给别人,那份从容气派,着实不像是小门小户里养出来的小姐。 田果拿着文子熹给的药,忙收了眼泪去喂她爷爷吃。她到底没好意思向文子熹说个道谢的话,只是在看着她的眼神突然少了往日的蛮气而蕴上了一份怯弱的感激。 宁淮和文子熹一起把大夫送到了田家院子外面。 那大夫向文子熹拱手做了个揖:“敢问姑娘上次身上的伤好了吗?若是您怕留疤,我这里还有些祛疤淡痕的药。” 宁淮带文子熹向那大夫回了礼,笑答道:“难为您还记着,她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我也看过,看样子能恢复好,若是真留了疤,我自再来向您讨药。” “那就好那就好。”大夫点点头,做了告辞。 两人站在田家院门口,文子熹仰头看了看漫天的星河,叹了口气:“唉~不是说出来散步的嘛。” 宁淮回头看了看田家屋里那盏昏黄的灯光:“田丫头也可怜,你可能是不喜欢她性子蛮横,但也没办法,家里就她跟爷爷相依为命,她若是性子软了,必定会受人的欺负。” 文子熹盯着宁淮眼睛:“我才不管她性子是怎么来的的,我只知道,这丫头喜欢你。” 宁淮一怔。 “她三天两头就往你家跑,只跟你说话,还对我又是那般态度,不是喜欢你是什么” “田丫头还小。”宁淮琢磨着答出这么一句,见文子熹脸上仍是噘着嘴不甚满意,便又突然把她搂到怀里,“她喜欢我又如何?我喜欢的可是你。” 文子熹趴在她怀里笑了一声,突然又捶了一下他胸膛:“你说喜欢我,今天下午就那么把我丢下了?我追在你后面叫你等等我,你都没理我。” “有……这事?”宁淮心虚开口,他当时一心想着得尽快去请大夫,人命关天的事,一时可能真的无暇去管文子熹。 “骗你有什么好处吗?哼!”文子熹朝他耸耸鼻子,“叫你等等我就这么难。” 宁淮默然一阵,但突然又弯腰捞过她腿弯儿在她的惊呼中把她打横抱起。 他故意掂了掂手,吓得文子熹死命抱住他的脖子。 “我忘了等等你,那我现在抱抱你好不好?”他在她耳边低语。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可不可以跟大家请个假~ 暴风哭泣g 第三十一章 文子熹被宁淮打横抱着,拉着他脖子把刚才被他掂得有些往下滑的身子往上蹿了蹿。 宁淮调整手臂位置,一手环过她腿弯儿,另一手从她腋下抄过。 突然间,他从她腋下抄过的手掌触到了一片柔软。 很软,女子身上特有的软。 暗夜中的俊脸悄悄攀上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红,他不动声色地往下移开了手掌的位置。 “你干嘛?”文子熹感觉到宁淮的手在她身上挪了好几个位置,谨谨慎慎像是不知该往哪儿放一般。 “你”宁淮暗庆幸天色晚她看不清他脸上有红,开口道“你不好抱。” 上两次因为心里焦急这样抱她倒还没注意,今晚心一安下来,这么一抱,随手触到的全是现在还不该碰的地方。 “我不好抱?”文子熹低头看了看,像是突然想到了缘由,随即又抬头问宁淮,“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那种长得文文静静,走起路来弱柳扶风的女子?” 京城里和她有来往的官家小姐几乎全都是瘦瘦弱弱的一个,身板儿单薄得分不清前面还是后面。 她说着说着便生气了,在他怀里扑棱着想要下地:“就是这样,你嫌我胖,哼!不好抱你不抱就是,以后都别抱。” 在宫里的时候母后就老是说她不是个身子纤弱单薄的,该细的地放倒是确实挺细,只是这该突的地方……突得有些过了。刚刚冒了两个小包她的时候就老吵着兜衣勒得慌,经常是悄悄背着母后脱了不穿,因此还挨了好些骂。这期间养得又好,牛乳脂膏从未断过,所以一直到现在大了,某个地方实在是比同年的女孩儿多丰润了不少。 “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弱柳扶风的?!”宁淮惊问道,抬手把她轻轻掂了起来,然后又稳稳地接住,“你又哪儿胖?” 他明明还嫌着她下巴太尖腰太细想把她给喂胖一点,每天换着花样儿给她做好吃的。 “那我为什么不好抱?”文子熹鼓着小腮气哼哼地瞪宁淮,“你不准再找借口。” 宁淮叹这妮子没心眼儿,干脆一咬牙直接把手放到他刚刚放的那个位置上,还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你说呢?” 触感好得很,他很不介意再来一下。 文子熹懵,微张着嘴,眼睛愣愣像是在思索,直到宁淮微微晃了晃她,她才猛地惊醒,一跃而从他怀中跳脱下地。 “啊啊啊啊啊!”她抓住宁淮前襟不停摇晃,“你这个坏蛋!” 她粉拳不停落在宁淮硬实的胸膛上,边打边骂:“你这个坏蛋!坏蛋!” 宁淮瞧着她暴走的样子有些想笑,双手举起放在耳侧:“好好好,我错了错了,你轻点。” 她打他逃,她骂他就讨饶。两人在田家院外纠缠成一团,笑闹声一片。 田果站在门口,木着等他们停。 她生得好看,和宁哥哥真的,好配。 终于,待得两人渐渐平复,田果才敲了敲身旁门框,幽幽开口:“宁哥哥。” 一番打闹后均是微喘的两人同时回头,看见田果小小的身影站在她家门口昏黄的灯影里。 宁淮有些难为情被田丫头看到,但随即又转过神道:“田丫头,你爷爷好些了吗?” 田果点点头:“吃了药,现在已经睡下了。” 她提到药的时候看了一眼正抱手无所事事的文子熹,见她也在看她,尴尬地别过眼去。 宁淮笑笑:“那就好,按时叮嘱你爷爷吃药,会好的。” “嗯。”田果答道,动动嘴唇像是要接着说什么,但又什么也没说。 宁淮拉过文子熹:“时辰也不早了,我和你文姐姐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睡,我们明日再来看你爷爷。” “好。”田果点头,咬了咬唇,道“谢谢宁哥哥。” “没事。再见了。”宁淮向她摇了摇手,带着文子熹转身欲走。 两人走出没一步,身后又突然传来一声小得跟蚊子一般的话。 “谢谢文……姐姐。” 声音很小,但却能听得很清晰。 文子熹没转身,一边笑着向前走一边答:“不客气啦~” —— 田丫头家确实太过贫寒,祖孙两人相依为命的也可怜,宁淮从回来到现在竟还一时疏忽了这事,幸好现在想起,入职后领的俸禄也宽裕,便都拿了出来给田果。 文子熹应了田果的道谢,想着总不能跟一个小女孩子一般见识,心里释然。她看田果家里辛贫,村里也有些人家家里条件不好,便一封急件召来了李成水,先拿他的业绩吓了他一吓,在李成水直抹额头汗的时候才开口让他解决。 李成水一听松了口气,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村里开始大修土木。 匠人问宁淮他家的房子要不要整修的时候宁淮摇头回绝,这次回来已待了大半月,母亲的身子总算是好了,他的假也不能告得太长,是该上路去京城了。 丰咸县的家留着,父亲的墓还在这里,每年年假要回来祭拜,顺便看望乡亲。他中了状元,总得为同乡们做一点事情。 文子熹在听宁淮说他们过两天就该回京城了时候一张小脸写满了不情愿。 这里多好啊,世外桃源一般,她这几天认识了好多从前不认识的花草禽鸟,体验了好多她想体验的玩意。 “是该走了,我不能再多待,”宁淮拍着文子熹背安抚,“我要是再这么待下去,翰林院不要我也就罢了,你父皇一气之下毁了婚约不把你许给我怎么办?” “不会的。我父皇才不会呢。”文子熹忙答道,“你就在这儿写你的文书做你的编撰不行吗?” 她前几天看到宁淮在写公务,写完了拿信纸封好再给京中寄去。 “那哪儿成?”宁淮笑道,“难不成你也不想再做回你的淑阳公主,不想见你父皇母后和弟弟?” 倒也是,文子熹埋着头思索一阵,答道:“那好吧。” 而后她又抓着宁淮胳膊补充:“那我要先去跟李奶奶帮她把她的被子晒完,二妮的毽子还在她家房梁上没有拿下来,陈伯伯腿脚不好,前些日子给他做的拐杖他还有点不太会用,我要再去陪他练练,还有……” “好好好。”宁淮一一应了,感叹他都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跟村子里的人都混得这么熟了。 “谢谢你,”文子熹笑得人畜无害,“淮哥哥~” 宁淮脸上笑容僵了。 这妮子或是见田果和村子里的小孩子都喜欢唤他“宁哥哥”,便平日里叫“阿淮”不够,又突然开始叫他“淮哥哥”。 他是比她虚长那么几岁,叫一声哥哥也不是不可,只是她只要一叫…… 叫他“阿淮”的时候就是她正常的时候,叫他“宁淮”的时候是她要开始生气的时候,而叫他“淮哥哥”的时候,就是她要开始跟她软磨硬泡提要求的时候。 宁淮叹了一声,这些要求其实也不是太难,左不过是半夜里突然兴起让他陪她去放烟火棒,结果火星子飞得太远,险险烧着了别人家牛棚,幸好扑灭的及时才没酿出大祸,只是那一夜折腾过后身上的烟灰他整整洗了两天才算洗干净。 “你说吧,什么时?”宁淮扶额。 文子熹干笑两声:“嘿嘿,那个,我们可不可以带上宁骨头一起回京城?” 她觉得宁骨头现在喜欢她都超过喜欢它正经的主人宁淮了,每天都要来她脚跟蹭蹭求虎摸。她都想好了,回了京城那几个没脸没皮的纨绔们要是再来缠着她,她就直接放宁骨头去吃肉骨头。 宁淮松了口气:“可以,到时候让它坐在马车外面,我娘有些怕。” 他本来也就没想把宁骨头留在这里,他走了,又有谁来给宁骨头喂骨头? “太好了!”文子熹喜得抱住宁淮的胳膊,望着他的侧脸星星眼“淮哥哥你怎么这么好呀~” 宁淮暗暗勾唇笑了一下,看来叫他“淮哥哥”的时候,还要加上她要向他表达爱意的时候。 —— 最后一天,宁淮带江氏和文子熹拜别了宁父的墓,牵着宁骨头启程上路。 田果追了上来,塞给文子熹一个大篮子后跑了。 文子熹打开布盖一看,一篮子新鲜的栀子花。 她朝田果跑去的方向笑着摇摇头。这丫头。 文子熹带的护卫归位,李成水自然也是早早就带了妻子女儿来送。 文子熹下马车拍拍李成水的肩。 这个李大人狗腿是狗腿了一点,不过还算得力,宁家村子里的事情都办得很好,对她的招待也是不错,只是她实在不愿再到他家去住。 文子熹让双悦找来她的本子,撕了书封内的第一页送给李成水,又拿了两根她自己的珠钗送给他妻子和女儿。 这页上面赫赫书着“勤勉”二大字,是父皇为了让她没事多读书特意给她写在前面的,右下角还有个落款,小红章里明白拓着“绍秅”二字。 她在李成水家看他家墙上都挂满了他的字画,虽然水平有些可爱,但不难看出这个人倒是个爱书法字画的,便撕了自己父亲亲笔写的字送给他。 李成水接过去一看,这字写得苍劲有力也就罢了,那“绍秅”两个红印更是鲜艳。乐得他把这页书纸高举头顶,对文子熹磕了好几个头,心里盘算着回去以后要把这字裱在墙上,面前放个香炉供起来,日日都摆上新鲜水果,以昭圣恩。 皇恩浩荡啊,这回接待了公主一遭也算是值了。 回程的时候没有来时那么赶,文子熹坐在马车里陪着江氏聊天,双悦时不时掺几句。 不过文子熹照样是闲不住想骑马,宁淮不让她就跟他争,逼急了就拿出公主的身份压着,然宁淮像是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公主,她上了马都把她从马上给抱了下来。文子熹带的护卫们均默默看着不说话,没有执行公主说要把准驸马大卸八块的命令。 毕竟,谁也不想再被公主抢了马只能跑到马车里和一个小丫鬟现在还多了个老夫人干瞪着眼不是? 文子熹没争过宁淮,且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他直接从马背上抱了下来有些没面子。委委屈屈地红了眼眶似要哭。 宁淮见她红眼眶后到底心疼不忍,只能再像来时一样把她放在他身前马背上让她安生坐着。 走了多日总算到了京城,宁淮一安顿好江氏,便和文子熹一起进宫见圣上。 “母后!”文子熹一溜小跑着进门,紧紧扑倒成蓉皇后怀里拥住。 “出去这么久可玩够了没?可想我和你母后了没?”绍秅帝摸摸文子熹趴在成蓉皇后怀里的头。 “想了想了,我当然想你们了。”文子熹从母亲怀里抬头。 文子延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皇姐,你想我了没有?” 文子熹笑一声,捏捏文子延脸:“当然想啦,每天晚上抱着你的老虎布偶睡觉,怎么敢不想你呢?” “那就好那就好。”文子延抠着后脑傻笑。 成蓉皇后抬起女儿小脸仔细瞅了瞅,又拉着她让她左右各转了一个圈儿。 “长漂亮了,也没瘦。”成蓉皇后笑着看向宁淮,“瘦了我可要罚你。” 宁淮忙朝她施了一个礼:“臣不敢薄待公主。” “真的吗?”成蓉皇后反过来问文子熹。 “还……行吧。”文子熹嘴上迟疑着答,但脸上的娇意藏都藏不住。她身上那几块伤已经好了,一点疤也没留。 绍秅帝和成蓉皇后对视一眼,满意点头,道:“婚事要开始着手办了。早点把这顽劣女嫁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这章够不够粗长? 前天本来想把所有小天使的评论都回了,但是有部分评论的回复一点发送就是故障什么检查字数符号之类的。 天地良心,我真的没有用违禁字。 明天我再试试。 谢谢所以小天使的评论啦。 第三十二章 婚期定在下个月初十。 绍秅帝嫁嫡女淑阳公主的事情一经昭告,京城上下皆笼罩在一片洋洋的喜气之中,谁人不知道这淑阳公主自一出生帝后均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疼,没想到如今出嫁,驸马爷不是什么个世子郡王,却是今年那个生得年轻俊逸的状元郎宁淮。 看来读书,还是有那么一点用处的。 一心求娶公主的纨绔们手里的那张赐婚贴还没捂热,便又被扔了一张大红婚帖,一时间失魂落魄得京城里的酒馆生意都好了不少。 皇宫里都均是忙忙碌碌的,忙着为公主准备嫁妆,忙着为出嫁布置排场。 珠棋宫里的样子有些变化,前院里的树因为公主走了月余而得以喘息长得盛了许多,作为出嫁之地的内殿里的陈设帷帐上都先滚了一层红边儿,待得正式出嫁前几天再全都换成大红。 屋内文子熹正手忙脚乱地试着那一层套一层红得招摇的喜服。成蓉皇后坐在一旁饮茶,身后站着几个伺候的丫鬟。 “哎哟!”文子熹好不容易穿到最后一件,却不知怎的突然嚷了一声。 成蓉皇后忙放下手中茶盏,见女儿的头正以一个一般情况下普通人不容易办得到的弧度向后拧着,她刚套上了一个袖子的朱色衔凤的帔子一端被她头上簪的一根流苏步摇勾住了纠缠在她头上。 “公主别动。”双悦反应快,立刻上前去把文子熹被步摇勾住的帔子从她头上解开,顺带拉出了她一侧团髻中的一簇头发。 文子熹头皮被扯得疼了,龇牙咧嘴地穿好这整套吉服的最后一件。 “你呀你。”成蓉皇后走上前去给她把溜出的头发重新簪到头上,“快转个圈给我看看,合不合身。” 文子熹依言在母亲面前轻轻转了个圈儿。这喜服和头冠有些重,但她穿上却高兴得很,腰板儿挺得直直。 成蓉皇后看着她小脸含笑转圈的样子点点头,感叹女儿出落得大了终于寻得个满意的儿郎,也算了却她和皇上的一番心事。 “很合身。”成蓉皇后摸了摸文子熹腰际那条红底金线绣的波光粼粼的织锦腰带。 “我这么美的女儿,这宁淮是修的哪辈子的福气。”她又上下打量了文子熹一番,一身的正红衬得女儿肤白塞雪,愈发的娇媚。 文子熹一听提到宁淮便面上便突然露出些娇羞,拉着成蓉皇后衣角道:“母后,您能不能别让我整天闷在宫里,我想出宫去玩玩,宫里憋得慌。” “不行。”成蓉皇后一听便知道了她的打算,硬着嗓子道:“好好给我待在宫里待嫁,不许想着其他事情,不能见就是不能见。” 文子熹知道自己又被拒了,懑懑地抄起双手,上翘的嘴角换了一个方向。 她倒不是真的想出宫去玩,就是想去见见她的阿淮。 自打定下婚期之后父皇母后便说要按照规矩不能让两人在大婚之前见面,让她和宁淮之间突然生了宫里宫外的一道高墙之隔。 前世见不着宁淮她乐得清净,这一世见不到,她想呀。她想得不得了。 听说宁淮前日升官了,由一个小编撰被提为了翰林院的学士,御赐一套宅院,且作为和公主以后所起居的地方。 她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本还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肯定是父皇怕她的夫婿品级太低配不上她才给宁淮升官的,然而一打听才知道宁淮在带她回乡期间和回来的这些日子便一直没闲着,稽查校订了去年的录书编年,改了不少其中要紧的疏漏,由此晋为学士,正式参与文书撰写。 怪不得在丰咸的时候她每天玩得不亦乐乎,他却经常伏在书案上忙着些什么。 说来惭愧,早知道他在做正事儿她就该给他倒到茶水伺候伺候笔墨什么的。毕竟都已经做了人未过门的妻子了,要贤良。 想到这里不禁又有些感叹,半个月前两人明明还在一片大好的山水田野间朝夕相对,如今回来她却只能一个人透过宫墙望天上四四方方的天。 “好了,”成蓉皇后对着文子熹身上的衣服满意地点点头,“婚服就定这件,很好看,明天我再拿过去让绣娘们把金线缝的密一点就差不多了。” 文子熹翻开袖子看了看上面那只已经被金线压得实实密密的凤凰,又扶了扶头上的那顶九翚四凤冠:“还不够密呀,我大婚穿戴这么多金银太重了走不动路怎么办?头上也重的很,脖子都酸了。” 成蓉皇后笑:“那天你都是被人抬在轿子里的,哪需要走什么路?” “那累坏了抬轿子的轿夫们怎么办?”文子熹问得很严肃。 成蓉皇后又想笑又想气,摘了护甲戳戳文子熹额头:“都是要嫁人的人了,怎么成天还想些乱七八糟的?要不要我再带你去看看你的嫁妆,然后你就又害怕累坏了抬嫁妆的人对不对?” “疼,我过几天都要嫁人了您就别再老这样说我了。”文子熹仰腰就逃。 成蓉皇后一时说道嫁妆,突然收回戳文子熹额头的手,端着脸打量着看了看她这一屋子的丫鬟。 “你们先出去,我跟公主单独说说话。”她拉过文子熹的手,带她到一旁的软塌上坐下。 “是。”丫鬟们领命均退了出去。 文子熹自己摘了头上死沉死沉的头冠歪在垫子上,发现母亲正看着自己笑得一脸神秘。她不禁打了个哆嗦,揉了揉手臂上泛起的一层鸡皮疙瘩,问:“母后你要跟我说什么啊?” 怎么感觉怪怪的。 成蓉皇后道:“你这宫里的宫女有没有你特别喜欢的,或者说是你和她能合得来的?” “有啊。”文子熹答。双悦就很好,还有几个小丫鬟办事也伶俐。 成蓉皇后抿嘴笑了一下,身子往文子熹跟前挪了挪,凑在她耳边道:“你自己挑一个,大婚前日去给你试婚。” 文子熹嘴里刚吃进去的一个青提还没来得及咬,喉咙一滚直接咽了下去。 她忙伸手在胸前顺了顺那颗被她生吞的青提,结巴道:“试,试,试……试婚?!” 成蓉皇后点头,又问:“你有人选吗?我瞧着你身边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那个叫双悦的就不错。我看那丫头面相生得和善,是个好相与的。” 文子熹一掌拍在身前的矮几上:“不行!” 成蓉皇后被她吓得一震,问:“怎么了?双悦不行吗?” “我说试婚不行!”文子熹带着气怒道。 她怎么一时还忘了有这个规矩,一想到宁淮要在他们的大婚前夜跟另一个女人在一起,文子熹心里乱成一团,唯一明晰的就是她的宁淮怎么能跟另外的女人睡在一张床上。 她会发疯。 成蓉皇后嗔了文子熹一眼:“这是规矩。” “我不管什么规矩!”文子熹腾地站了起来,跳脚道,“我不要什么给我试婚的丫鬟,我自己的丈夫用不着别人去试!” 知道她会有这个反应,却没想到反应这么大,成蓉皇后一时也有些愁:“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从我这里给你挑一个丫鬟如何?省得你别扭,这是规矩,也是为你好。” 文子熹气得跺脚:“我不要您这样为我好!” “你是公主才会有如此规矩,历来驸马都是要先验身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天那丫鬟跟你的嫁妆一起去宁府,就一晚便回来,你要是别扭的话我过后便把那丫鬟打发了,省的碍你的眼如何?” 成蓉皇后宽慰道。看来两人婚前感情太好了也是会愁人。 她又突然有些怅失:“你别在意这个,纵使是你父皇……也不只是我一个。” 文子熹默然。 母后虽是专宠,但一个皇帝的后宫却从来不会只有一人。 成蓉皇后拉过文子熹的手:“你乖。” 文子熹喉头咕哝一声,没把话说出来。 —— 宁淮忙觉得日子过得飞快,他自从乡里回来以后便不得闲暇,既要顾着翰林院的公务又要准备大婚的事宜,每天连轴转着仿佛只是一眨眼间便就已经到了大婚前日。 他身在马上,身后领着的是淑阳公主的百里红妆。 看着那些封箱上新贴的喜字,宁淮既兴奋又紧张。 文子熹,真的要嫁给他啦? 想到从今往后她会住在他的府里,他一从翰林院回来便能看到她在院子里叽叽喳喳玩闹的身影,她会一辈子伴他左右,她会给他生儿育女。 他心安。 历来皇帝嫁女便出手阔绰,绍秅帝嫁文子熹尤甚。待得宁淮安置好她的所有嫁妆又送走司礼制的官员后天已入夜。 新房布在东院,宁淮回到自己这段日子暂居的屋子,吱呀一声推开房门。 他边解腰带边走向自己的床,嘴角有藏不住的笑意。 只不过视线刚移到床上,他解衣带的手,顿时僵在了腰际。 床上被子被铺开,里面藏着一团小小的突起。 “夜里会有公主的丫鬟先来跟您一起,她要是一个不满意回去说您两句不好听的,这您和公主婚事可就不是稳着的了,所以到时候您可得好好表现才是。”——白日里那个礼官的叮嘱突然回荡在他耳边。 作者有话要说:婚事的礼制是我揉了好几个朝代的进去,咱们这是架空文,小糖人们勿深究啦。 谢谢投雷的岁岁念i,小小翔,白糖不甜(我不会又漏了吧,欢迎打死) 我在研究研究给大家发发红包什么的,真的很谢谢你们! 再跟大家说个事儿(捂脸),本文5号就要入v了,可能会倒v,大家哪个章节没看赶紧看啊啊啊! 真的很谢谢大家陪我走过的这些天,每次在评论区看见你们我发糖的时候就格外的有动力,好多id我都记下了,真的很谢谢你们。 入v那天会三更,所以4号可不可以容我酝酿一下(给跪)。 关于车嘛,四轮小奥拓能开在晋江就会开在晋江,和谐号动车开在微博或者建个群都行。 另外我有一本现言校园文《人美路子野》和古言《休夫生崽两不误》(大概叫这个名字),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点进我专栏里收藏一下~ 最后,诚挚地比心!鞠躬! 第33章 床上那团突起动了动,宁淮慌忙回过神,手忙脚乱地系好自己已经散开的腰带。 他走至一旁的椅子上端正坐下,深吸一口气:“姑娘。” 那团突起又从里面揉了揉,像只快破茧的蝉。 被单里的女子一条纤细的小腿溜了出来,她足上穿着罗袜,白色的裤管向上蹭了一点,露出的点点肌肤似比那衣料更要莹白。 宁淮别过眼去,那女子腿上一闪而过的白皙肌肤不知怎的让他突然想起了那日在丰咸乡下的时候,文子熹被他压在身下,他捋开她裤腿衣袖看她身上的伤,那时她身上的肌肤便也是这样莹白。 宁淮咬牙,双手兀自紧握成拳。 要他在跟文子熹新婚前一夜和她的丫鬟欢好,他做不到。即使这是祖制,是规矩。 既然都是彼此的唯一,他便不想再掺上额外掺上半点。 “姑娘应累了,你今夜好生歇着吧。”宁淮站起身对着他床上的那一团道,眉宇微蹙。 “您也来一起歇着呀。”被褥里传来的声音又尖又细,像是被人捏着嗓子。 “不用了,”宁淮起身,去屋角柜子里抱了一床被褥出来:“姑娘在床上歇着吧,我睡地上。” 一听这话,被褥里的那团像是突然翻了个身,接着那道尖细的声音又隔着被子传出:“驸马爷,这是规矩。” 语气里慢慢的不悦和威胁。 宁淮顿下自己正铺被褥的手,对着床上的那团叹了口气:“我知这是规矩,可若,我不愿遵这规矩呢?” “为何?”那人追问。 “姑娘应还未有心上人吧,待得你以后有了,自然会明白了。再说,今夜若我和你真的守了这规矩,你今后在真正有了心上人后定会后悔,正如公主是我的心上人,我若是今夜跟你同眠,我心里会难安。”宁淮开口,在提到“公主”二字时唇边浮现笑意浅浅,眼神温柔。 “可是您若是不来我明日回去该怎么跟皇后娘娘交代?求您别为难我。”那人裹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只是一晚便罢了,驸马爷就从了这规矩吧,公主肯定不会说什么的。” 宁淮一滞,眼神坚定:“还请姑娘帮我一个忙,明日回去之时你便向皇后娘娘说你跟我已经依了这规矩,不论你说我好也好坏也罢,后果自有我来承担。” “你!”床上那团突然微微地颤动起来,那人的声音像是在怒,又像是在笑。 “多谢姑娘!”宁淮趁势朝着床做了一个揖。 一片安静,唯有宁淮在地上整理褥子的声响。 “你确定不来?”床上的人悠悠开口,嗓子不再像是被捏着。 宁淮莫名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但随即又认为自己是想多了,一边铺着被子一边背对着她道:“夜深了,姑娘好生歇着吧。” “你真的不来?!”只听见床上的被子被“嚯”地一声被掀开,传出的声音又娇又甜。 宁淮手上动作停滞,脊背顿时僵住。 “宁淮,阿淮,淮哥哥,都不来?”那道牵绕人的嗓音又在他身后响起。 宁淮呆呆地回身。 烛光摇曳之下,文子熹穿着一身宫女的衣服坐在他的床上,小脸许是因为在被子里闷得久了带了些红,漆黑的瞳仁里有氤氲的水意,唇角带着狡黠的笑意,表情像极了只诡计得逞的狐狸,整个人仍是娇美无限。 “你……”他万没想到今夜的女子会是她,眼里的惊和喜在飞快地转换。 文子熹穿鞋下地,小跑着跑到宁淮身前:“你不愿意行这糟心的规矩,我可比你更不愿意。” 母后挑来给她试婚的丫鬟被她暗地里一通威胁后不得已跟她交换了衣裳,现正睡在她珠棋宫的床上假扮她一晚,而她,随着她的红妆十里,提前来到了这她即将嫁过来的宁府。 宁淮喉头一动,一把把身前这顽皮又机灵的人拥进怀里。他深吸了好几口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又偏头吻了吻她头发,低低问:“可想我?” 文子熹伸臂环住他精瘦的腰:“想。” 宁淮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他挑起她下巴,低头欲吻。 突然,门上传出一阵指爪来回刮过刺得人耳朵难受的声音,同时还伴着几声呜汪。 文子熹刚闭了眼睛,然一听见这声音便立马从宁淮怀里溜出来,欢天喜地地跑到门口去打开门,放进一只进了城吃了好多骨头后变得愈加圆滚的宁骨头。 宁骨头也是月余没见文子熹,今晚它啃完了最后的肉骨头正准备睡的时候却突然闻到了主人屋里传出的好闻姑娘身上的味道,便顺着气味急急忙忙地来刮门。 宁骨头一开门见果然是文子熹,高兴得尾巴摇得快飞起来,在她脚边露出肚皮不停地打滚儿。 文子熹蹲下身,嘻嘻哈哈地用小手撸着宁骨头肚皮上柔软的毛发:“宁骨头,想我了没啊?” “汪汪汪!”(想了想了,当然想了) 文子熹又捏捏宁骨头脸皮:“哎哟喂,这些天怎么就长得这么胖呀。” 宁骨头伸出舌头舔文子熹掌心,本狗子这不叫胖,叫富贵的仪态。 宁淮还独自站在刚才的位置,看着这玩的不亦乐乎亲密无比的一人一狗,额头几根黑线划过。 好气啊,这么情动的时刻,他的女人,把他扔在一边,然后再跑去,撸他的狗。 宁淮冷笑一声,拿过桌上果盘里的一个橙子,走到这一人一狗身旁。 他在文子熹身侧蹲下身,顺着她的动作在宁骨头身上揉了两下。 “阿淮阿淮,宁骨头比咱们刚回来的长胖了好多啊。”文子熹笑道,并未发现身旁男人僵硬的脸色。 “是啊,”宁淮挤出一丝微笑,“难得分开了这么久它还认得你。” 文子熹把宁骨头抱在怀里使劲拥了一下:“我想死咱们宁骨头了~” 宁淮默默地剜了一眼这只正蹭在文子熹怀里的狗。 对他她说的是“想他”,对宁骨头,她却说的是“想死它”。 宁淮憋下一口气,强笑着朝宁骨头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橙子,“宁骨头,去把这个捡回来。” 他话落手起,一颗圆圆的橙子就已经冲出门飞到外面院子里。 宁骨头最爱玩这个游戏,蹭地从文子熹手下追着那颗橙子一溜烟儿跑个没影。 宁淮立马起身到门口栓上房门。 文子熹看着宁骨头跑出的方向心里一抖,见宁淮关了房门,噔地一下坐在了地上。 再下一秒,她已经被宁淮捞起来扛在了肩上。 又下一秒,头脑中一阵晕眩,回神发现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床上,身后一片柔软的床褥。 文子熹看着坐在床沿的宁淮咽了咽口水。 门上又响起宁骨头挠门的声音。 文子熹手指了指房门:“那个,宁骨头捡球回来了,你,你放它进来吧。” 宁淮回头看了看房门,低头一笑。 “你今晚是干什么来的?”他伸手抚上她一侧脸颊。 “我……”文子熹本想说她是亲自来给自己试婚来的,但话到嘴边才知这话有多大胆,只有生生把这句话咽了下局。 “我是来监督你来的,哼!”她佯装强势,却别过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哦?”宁淮挑起眉梢,身子往前凑了凑,“那你对这个监督的结果,还算满意?” 文子熹小脸刷地一下瞬间蹿红。她对这个监督的结果,满意的不得了。 门外宁骨头一边扑门一边汪汪叫了几声。 文子熹坐起身来想要下地:“我,我去给宁骨头开门。” 好危险好危险,还是宁骨头在这里比较保险。 “等着。”宁淮喝住她欲下床的动作,勾唇一笑,“你跟我说一句话我就让你去开门怎么样?” “什么话?”文子熹眨巴着眼睛问,就这么简单吗? “你刚刚掀开被子后说的那句。” 文子熹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道:“你真的不来?” 宁淮摇头:“不是这句。” 文子熹努力回忆着:“宁淮,阿淮,淮哥哥,都不来?” “宁淮,阿淮,淮哥哥,都来。”宁淮立刻答道,身子向前一探,握着她后脑,封住她樱红的唇。 相拥着倒下时,一片帷幔滚涌。 一方小小空间里的空气被笼上一层暖暖的甜意。 她迷糊了,只觉得身上刚刚得了片刻的清凉,却又紧接着被覆上一具火热。不由地发出一声声像猫儿一般的吟喃,听得他入醉。 他尝到了一点点清凉的甜,但身体却在叫嚣着还不够,远远不够。他开始探索,突然想要更多。 暖意被煨得越来越稠,稠到门外本无精打采的宁骨头听到后都一个激灵,对着屋内“汪汪”叫了几声。 好甜的味道,主人和姑娘。 宁骨头的叫声不大不小,传入屋内刚好能让两人听到。 文子熹虽听得模模糊糊,但混沌的头脑总算有了一丝喘息清醒的机会。 她伸手,推了推那堵火热的墙。 宁淮也正喘着气,他含住她小巧的耳垂:“怎么了?” 文子熹整个人都泛着一层淡淡的红,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料,她敲了敲他身上远超她预料的结实,躲闪着眼神低低道:“那个,我怕疼,你可不可以轻点儿。” 宁淮赤红的眼神倏地一愣,他现在在做什么? 帷帐里的温度高的发烫,他伏在她身上,两人青丝交缠。 低头,文子熹发髻散开,缎子似的头发铺满了整个锦枕,眼眸呆离,脸颊的潮红一直晕散到脖颈,再往下。 他闭了眼,深吸了好几口气,拼命忽略那阵玩弄人脆弱神经的幽香和那颗小巧的嫣红。他食指拈动,轻轻给她系上她小衣上那根不知何时解开的绳。 “唔?”文子熹不解,看向他的眼神多了一层疑惑。 宁淮睁开眼睛笑笑,给她盖上一层薄被。 文子熹彻底懵了,不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母后都告诉她说会疼。她问有多疼,母后却又说不一样。今夜她既亲自来了,一试,自然也并无大妨。 只不过她怕她会很疼,便才跟阿淮说了那句话,怎么他又……又不要她了? 他是觉得她太娇气所以就不再想要她了吗?那么以后怎么办?母后让她生的娃娃又从哪儿来? 文子熹拥着被子越想越慌,见宁淮已经起身,一咬牙飞身扑过抱住他后背:“阿淮,我不怕疼了,你要去哪儿。我现在不怕疼了。” 宁淮回身把她拥进怀里。 他心仍残余着刚才的热乱,但现下抱着这香软的一团,他却发现他心里更多的是一份安闲。 “怎么这么可爱?嗯?”他吻吻她额头,“今夜还没成我媳妇呢。” “明天就成了。”她埋头在他胸膛,答得娇气。 “那也是明天。”宁淮把她拥得紧了一点,笑得有点苦,“你睡床上,我去睡地铺。” 原来不管来试婚的是一个普通的丫鬟,还是是他即将过门的淑阳公主,驸马都注定要睡地铺。 文子熹想想算是明白了他的隐忍,乖乖点头道:“好。” 刚才乱迷的春意渐渐都融成了温馨,两人各自躺下安眠。 文子熹不一会儿便睡得沉了。 宁淮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侧躺着,看着床上她酣睡中的身影,想到今夜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的那番惊动与狂喜。 明日你即便是叫疼,我也定不饶你。——他心说道。 —— “醒醒醒醒,该起来了。”宁淮俯在床前轻轻摇了摇文子熹肩膀。 文子熹不满美梦被扰,闭着眼睛秀眉微蹙,嘟囔了两声,顺便翻了个身。 宁淮埋头苦笑,她是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竟还能睡得这样死。 “快起床了,今天你我成亲,你忘了?”他这回拍了拍她小脸。 成……亲?文子熹听到这话后总算清醒了些,揉了揉眼睛,一睁眼便看见宁淮正坐在床沿看她。 宁淮把衣服都给她摆到她枕边:“快起床了,晚了来不及了。” 文子熹朦朦胧胧瞄了一眼外面觉得天色还早,干脆又闭上了眼睛,有气无力道:“什么来不及了,成亲,下午才开始呢。” 上午不过就是梳洗打扮而已,起那么早干嘛? 宁淮扶额,干脆凑在她耳边道:“那这位前来替咱们公主试婚的丫鬟,请问您也是下午才回宫的吗?” “嗯?!”文子熹浑身一个激灵,一把掀开被子坐起。 左右看了看,这是在宁淮的房间,不是她的珠棋宫。 “快把衣服穿好,待会儿礼官就要来带你回去了。”宁淮把她的宫女衣裳展开提在手里让她穿。 文子熹刚匆忙穿好了衣服挽好了头发,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我先走啦。”她回身对着宁淮甜甜一笑。 宁淮拉过她在她唇上吻了一记:“现在才能走。” 文子熹小脸一红,捂着脸转身跑了出去。 门一开,边见外面乌压压一群来接她的人。知淑阳公主相貌的外臣本来就少,她又趴着头装作害羞的模样,倒也这么无惊无险地蒙混过了去,安安稳稳地回到宫里和那本该去试婚的丫鬟换回了身份,坐在她住了十几年今日便要搬离的珠棋宫里开始打扮梳妆。 只是那丫鬟到时候给母后汇报的说辞文子熹倒是怎么也没辙,毕竟她活了两世都还只有理论从未实践,且这理论再是充足,昨晚他那么一撩拨她还不是立刻就化软了。而珠棋宫里大大小小近身侍奉的要么都是姑娘家,要么就是太监,一遇到此事来也是扣着脑袋大眼瞪小眼。 得亏双悦想的周到些,买通了一个宫里的老嬷嬷让她去教教那个丫鬟该怎么说。那老嬷嬷得了银子说的眉飞色舞,小丫鬟听得脸蛋通红连连点头。时间紧,小丫鬟粗略地听了一遍,便被催促着去面见了皇后。 也不知都问了些什么,只知成蓉皇后听后很是满意,当即就催文子熹快些打扮完上轿子。 “这珠棋宫给你留着,皇宫是你娘家,这珠棋宫也永远是你在娘家的住所知道吗?没事多回来住住。”离吉时还有半个时辰,外面吹吹打打热闹得不得了,成蓉皇后拉着文子熹在做最后的叮嘱,绍秅帝刚来过,现在已经去忙外面的事情,文子延也陪在母亲长姐身侧,身上穿着一身藏红的吉服,眉心刚刚被文子熹用胭脂点了一点红,活像个福娃娃。 文子熹点头:“好啦,我会经常回来的。” 午门和宁府就隔了两条街,平日里睡个懒觉起来还能赶上到宫里来吃午饭。 成蓉皇后突然又有些伤感,摸摸女儿还存着稚气的小脸:“总说你也大了想着尽快把你嫁出去,如今真的要嫁出去了,怎又觉得还太小。” 文子熹也鼻子一酸,强扯出一丝微笑:“不小了不小了,丞相家的同岁的二小姐已经怀娃娃了。” 这母女二人只是有些伤感,都还没有哭,而一旁的文子延听了她俩的对话后却汪地一声哭了出来。 “皇姐~皇姐~你一点要常回来看我……呜呜……” 他一下子哭得伤心,两条黏黏的鼻涕从鼻腔里偷偷冒出头来,又被他呲溜一下给吸了回去。 文子熹本也想哭,又被他这么一出给逗得笑了出来,心下亦是十分感动。她伸手捏捏文子延小胖脸:“我又不是嫁到那山高海远的地方去和亲,就在这京城里,我不回宫的话你也可以随时来找我,用得着这么伤心吗?” “好……呜呜……”文子延抹着泪答。 他没想到他皇姐这么快就嫁给了他的宁师傅,他突然有些后悔以前让宁师傅没事就多打一打他皇姐,皇姐要是被打疼了怎么办?以后宫里没有人陪他玩玩闹闹的该多无聊呀。 成蓉皇后搂过文子延在怀里疼了疼,拿绢子擦干了他脸上的泪,让奶娘带他去洗把脸。 文子延洗脸去了,成蓉皇后收了心下伤感,问文子熹:“你今夜,可紧张?” 文子熹顶着头上又大又重的九翚四凤冠艰难地摇摇头:“不紧张。” 她就是有点怕疼。 成蓉皇后眼里闪过一丝惊诧,随即又笑道:“也是,该教的都教了,还紧张些什么。” 她又拉过文子熹手道:“你放心,应该不会太疼,也不会太长,你只放松便是。” 文子熹羞赧:“好啦。” 吉时很快就到了,迎亲的队伍热闹,文子熹头上罩上一张红巾,被喜娘扶进了花轿。 婚礼的礼仪流程式地繁琐,一举一动皆要按着规矩,丝毫马虎不得。 文子熹穿着一身厚重奢华的凤冠霞帔,眼前除了她的盖头什么也看不见,她被人牵引着,只听见司仪在一项一项布置各项流程,听见喜乐奏响,听见宾客在欢呼鼓掌。待得夫妻对拜时,她弯下腰,听见宁淮在她耳边轻轻唤了她一声“娘子”。 这一世总是没辜负,她蒙着盖头,噙着泪一笑。 忙了一天,文子熹终于被送到新房,余人都退下,余她一人在乖静地等她还在回见宾客的丈夫。 文子熹坐在婚床上,不久便听见了那声开门响。 后来的一切好像都很顺理成章,掀盖头,合卺酒,亲吻,样样都在文子熹意料之内,但唯有一件事,她却从来未料到过。 就好像不知道一个素来温文的书生,长衫笼罩下确是那样的一副结实到让人难以置信的身板。 他喝了酒,却未醉,唯有火气在酒的添补下越烧越旺。 气盛的少年人强自温柔,耐心地用唇舌把人哄得温顺,一直逼得那人走投无路,放开了所有,像是抱着一块浮木半悬在一望无际的海里,任由翻滚的海浪对其胡作非为。 明明已经温存了好久,她在他攻入的时候却还是痛呼出声来。 她的一呼一吸带动全身,强自温柔了许久的少年终受不了,遂了本能麻着头皮开始撞。 宁淮来回间很快便得了那趣儿,又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够,像是安静了些。他便一边疼着她,一边俯身去吻开她紧咬的唇,吻柔她绷直的颈。 一声娇娇的呜咽刚从她红艳的唇中传出,立马便被那一次狠过一次的撞得破碎不堪。像是一首不成歌的调子,却听酥了人骨头。 她被他吻开了口之后便再也忍住不,一声一声叫得格外动听。她抿住嘴不想让自己发出哪样暧昧的声音,却又被他突然的猛攻撞得根本来不及停止。 文子熹攀不住他肩,只能死死抓住身后被单揉啊揉。 她从未想过会是这样,难受吗?疼过了也就不难受了,欢喜吗?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做欢喜,她只知道她的阿淮,正让她如溺温渊。 后来她开始一声声叫他“阿淮”让他缓缓,他倒愈加欣喜,捞起一条玉藕似的腿儿挂在臂间。 她又叫他“淮哥哥”求他轻轻,他却吻着她嘴儿一下子顶得深深让她呼不出声。 再后来她干脆叫他“宁淮”道她委屈,他却开始一声声地唤她“娘子”。 直到有白溢出来的时候她便再也忍不住地哭了,眼泪顺着脸颊颈间一直往下流,和他滴落的汗液混在一起。他一边柔声哄着吻干她的泪,一边让她的哭声随着他的挞伐变换着嘤嘤的调子。 夜,本长,但在洞房花烛的时候便变得格外短。 至少对他来说是。 —— 日光透过红帐照进便变得柔和,文子熹悠然转醒,身上有些酸疼。 睁眼,昨夜同榻而眠的男人一言不发,只静静地看着她,眼角还残存着一份未消散完全的餍足。 “醒了?”他笑着把人拥入怀中,嗓音带着晨起时的微哑。 文子熹捋了捋一夜过后尚还混沌的思绪,昨夜所有的记忆开始一幕幕放映在眼前。 她顿时气了,推开他的怀抱,翻了一个身拿背对着他。 “怎么了?”他的胸膛贴上她脊背,宁淮顺带在她后颈烙下一个吻。 文子熹哼了一声:“坏蛋。” 坏蛋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坏蛋把她顶得好慌,坏蛋磨到她哭了出来。 “哦?”宁淮语音上挑,琢磨了一番这新婚第一天他的夫人就送给他的二字考语。 她嫌不足,又补充了一句:“骗子。” 骗子骗哭着的她说他会停,结果他说他给她留的那喘息的一瞬间就叫做停。 宁淮微愣,又从后把她整个人圈到他怀里,笑着在她耳边低声问道:“你昨晚的感觉……不好吗?” 他明明白白地听到她的嘤喃和哭吟里夹杂了欢愉。 而且他的感觉……又实在是好得不得了。 文子熹一听,整个人顿时又羞又炸,小脸飞速蹿红,挥舞着小细胳膊要去撕他的嘴。 宁淮笑着躲闪,两人在一方天地里乱成一团。 双悦领着一排端着洗漱用具和衣物的丫鬟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嬉笑打闹之声,各人也均悄悄红了脸。 双悦捂着手绢儿偷笑,待得听里面的玩闹声平静下来之后才轻轻扣响房门:“公主,驸马爷,该起来洗漱更衣去给老妇人敬茶了。” 此时的宁淮正仰躺在床上,文子熹跨坐在他身上对他举臂要打。 两人身上都乱,她没注意到自己小半个兔子已逃了出来。 “要打还是起床?”他问,眸光划过她时一闪,轻抬了一下腰际。 文子熹颠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有多暧昧,慌忙捂住衣领,翻身下床跻鞋:“起床!” —— 二人仍旧穿着红衣,只是不似昨日那般的厚重,他一夜过后浑身充盈着蓬勃之气,她也不知不觉间更增了分妩媚。 两人并排走着,他想去牵她的手,她却嘟着嘴摆摆袖子甩开,蹿了几步行至他前面。 宁淮笑笑,三两步又和她并排想要拉她的手,她仍是不让,甩开袖子埋头走得很快。 以此往复了几遭便也到了堂屋。 江氏早早便到了,穿着一件玄底红花的褙子,头戴一根造型简单的红宝石簪子,端端地坐在当中正椅上。 她见着儿子和媳妇一路玩闹着走来,心里向亡夫告慰儿子的亲事已成,两人感情好似蜜里调油。 新婚夫妻要敬茶。 文子熹捧着茶盏在江氏面前福一福身,有些羞怯地叫了一声:“娘。” 她从小便叫只叫过母后,如今嫁了人,倒也有一个人要让她叫娘。 江氏笑盈盈应了文子熹的称呼,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又从腕上褪了一个镯子戴到文子熹腕上。 “从今后你便是我儿媳妇,我待你和待淮儿是一样的,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尽管来跟我说,娘帮你讨回来。”江氏拉过文子熹的手在掌心,和蔼开口。 “谢谢娘!”文子熹得意地瞧了一眼一旁的宁淮,心里但又存些疑虑,不知像昨夜的那般欺负,娘能管吗? 江氏点头微笑,又拉过宁淮的手覆在文子熹手上:“淮儿更是要好好待你媳妇,以后不准让她受委屈,她要是有了不高兴,我第一个肯定罚你。” 宁淮笑着握住这双刚刚还求而不得的柔荑,任凭文子熹在悄悄使劲想要挣开:“谨遵母亲教诲。” —— 宁家只有江氏一个长辈,拜过了就也告成,新婚后除了第三天要回门外左右也没什么事,文子熹第一天就牵着宁骨头在这座她今后要在此生活的宅院里转悠,见见人识识路。 宁淮也就跟在她身后,随着她转悠。他成婚,李掌院特意给他告了几天假,让他好好在家里多陪陪自己的新媳妇。 不过文子熹一整天都是跟宁淮别别扭扭,她一见他便就又羞又恼,羞自己昨夜已经由内到外彻底成了他的媳妇,恼这人行事孟浪累煞她也。 但她的别扭看在他眼中便成了娇赧,待她噘着嘴在他面前表达不满的时候他便把她按在怀里趁机吻个没完,反正她也挣不过他。 第二天两人都不待在府中,江氏让宁淮带着文子熹一起出门去逛逛。 京城的街道热闹繁华,街上既有装潢奢华的酒楼,也有四处吆喝的小贩。文子熹和宁淮并排走着,也不知逛到了哪里,只是都觉得有趣。她是因为虽长在京城但一直养在皇宫所以出宫的机会不多,他是因为刚来京城没多久还不熟悉。 “阿淮我想要那个。”文子熹一手摇摇宁淮衣袖,一手指着一个小贩,小贩手里抱着一根插满了糖葫芦的草垛,“我没带钱。” 宁淮想着以后要让她改改这出门不爱带钱的习惯,找了几个铜板放在她手心:“去买吧。” 文子熹皱着眉掂了掂手心几个分量轻巧的铜板:“这些能够吗?你怎么不给我银子。” 她还是觉得银子比较保险。 “你拿着这银子能买下他好几垛糖葫芦啦。”宁淮又放了一小块银子在她掌心。 “那咱们就去买他几垛。”文子熹笑着挽上他手臂。 宁淮低头看着挽着自己手臂言笑晏晏的新婚妻子一时有些愁——难道想让她白天亲近他的代价就是晚上他不能亲近她? 昨夜文子熹把自己守得像个蚕蛹一般不让他剥她茧,说她还没准备好,他看着她警惕得像只小兽的眼神也觉得自己怕是真的第一回便吓到她了,为了长远打算便趁机跟她讲了和,最后拥着一只胖蚕安睡一晚。 温香软玉在怀时难免心猿意马,她睡着后又毫无自知地往他身上各种地方蹭,宁淮才尝了甜头,一时间心里的小火苗越烧越旺,本想着就那么不管不顾由他的意,但又想到若要是把她摇醒强要她履行做妻的义务,他敢保证一夜醒来后的文子熹肯定会比新婚第一天还要炸毛。 他终究还是疼她想跟她和好,只有自己红着脸悄悄动作了一会儿,直到文子熹睡梦中开始低语说手上黏。 “你要吃吗?”她举着一根糖葫芦先抵到他嘴边。 第34章 “你要吃吗?”她举着一根糖葫芦先抵到他嘴边。 宁淮冲她笑着摇了摇头:“你吃吧。” 甜食中他只爱吃她。 文子熹收回糖葫芦一口咬下上面一个山楂球,白皙的腮帮子鼓起了一个山楂圆圆的形状。 她咬碎外面那层薄薄的糖衣,舌尖尝到山楂的酸,满口都是酸酸甜甜的味道。她享受般的眯起眼睛,眼珠因为吃到了想要而泛起愉悦的光。 宁淮静静看着她,心情因为这么一个可爱的小东西现在已经是他名正言顺的媳妇而变得很好。 姻缘这东西,真的很奇妙。 “嘿嘿。”她见他正看她吃东西。便冲着他笑了一声。 宁淮牵过文子熹一只手:“咱们去个地方吧。” “什么地方?”她嘴里塞着糖葫芦含混不清地问,人已被他牵着走了好几步。 “去了便是。” 宁淮带她来了圆玉湖。 白日的圆玉湖更为热闹些。澄碧的水面在阳光下波光粼粼,远看着像一块大的翡翠。湖边有人在投食游鱼,一把鱼食撒下,成群的锦鲤便如海浪般在水中奔腾滚动,鱼嘴探出水面,一张一合地争抢着那一口鱼食。湖心有人在泛舟,船夫把小舟驶得轻飘飘,舟上载着几个闲心逸致品茶吟诗的游人。 她心里对上灯节那夜的溺水仍有余悸,在看到水面上晃动的水波时不自主握紧了他手,身子向他靠得更近,糖葫芦抓在手里,没什么心思吃。 宁淮察觉到她手心的那层薄汗,捏了捏她手以安慰,脚下的步子加快。 两人最后在月老树下站定。 “来这儿做什么?”文子熹好奇问。 上灯节月老树上挂满的红绳有的已经断了散在地上,有的还坚持着不肯下树,又有几根新挂上的,红红的丝带子在微风中轻摇。 她看着这些树上乱七八糟的红绳儿皱起眉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宁淮:“难不成你是带我来…求姻缘?” 宁淮窘,忍下想敲她一个暴栗的冲动,指着树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绳而:“我是带你来还愿的。” 还愿?对了,她系的红绳儿呢? 文子熹伸着脖子向上看去,透过那一层层浓荫,隐约看到高处的树冠上有一红带子在孤零零地飘摇。那带子风吹雨淋地有些褪色,但仍紧紧地系在树干上,颇有些要独扛风霜的架势。 “啊!”她惊叫出声,那是她那一晚挂上的红绳儿! “是那根吗?”宁淮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那根独立高处的红绳儿。 正因为她曾对他说过她上灯节那晚来圆玉湖是为了系红绳儿求姻缘,如今他俩已成婚,他便打算带她再来还个愿,只是没想到她那晚竟爬的那么高,怪不得会被灯火燎燃了衣服又落了水。 “就是就是!”文子熹兴奋地蹦了起来。 她的红绳儿还在,月老公公果真待她不薄,虽是让她落了水,却又派了宁淮来救他。 有点可惜的是他好像没对她一见钟情,不过高兴的是现在他已经又成了她丈夫,而且好像是他更腻着她的那种。 宁淮走近,摸了摸月老树粗糙的树皮。 “谢谢您了,不过下辈子若要再给我个妻子,让我在树下自己接着就好,您就别再把她扔到冷水里去淹着了,我可心疼。” 文子熹含羞笑了,想起那夜宁淮背对着月光蹲在她面前,气质淡逸得像个神仙,却在一脸紧张地问她有什么事没有的样子。 她那夜纵使浑身湿透狼狈,但脸又没花,即使谈不上明艳动人但也应该不算太丑。 “那夜你真的没有对我一见钟情?”她靠在树干上笑嘻嘻地问,“我去翰林院找你的时候你是因为不好意思才说你没有对我一见钟情的对不对?你肯定一来就喜欢我了。” 自我感觉怎么这么良好,宁淮笑笑,也挨着她靠在树干上:“若我说我真的没有呢?” “为什么?!我不好看?”她收了笑容气鼓鼓道,身子向旁边挪了挪,不跟他挨在一起。 宁淮又朝她靠了过去,一把揽过她肩不让她再跑。 “你放开我!”文子熹拧着肩膀挣扎。 “别闹。”他看四下无人在看,低头强行吻了一下她耳侧。 “我是没对你一见钟情,可是我见了你第一眼便暗下决心一定会娶你。”他道。 “嗯?”文子熹果真不再挣扎。 宁淮笑:“你知不知道你被我捞起来的时候足上没穿鞋,衣服又烧掉了好多,在水里一浸还是透的,那个样子被我看到了,我怎么敢不娶你?” 当夜两人水下有肌肤之亲,他又看到了好些不该看的,确实是决定若这姑娘还未嫁人的话以后他便会对她负责任,想待她醒了之后找到她父母便去求亲。 只不过他本以为救起的只是个寻常百姓家的普通女子,再顶多也就是个京城里家境不错的小姐,无论是谁他倒也都能配得上,然而却没想到他“撞了大运”,救起的是当今圣上爱女的淑阳公主。 他顿时觉得在她面前他的身份就如草芥,又怕她的主动接近只是一时兴起,所以才会在最开始再三推辞。 文子熹瞪圆了眼睛:“你……” 她又想到了前世,那夜她差点被一个小贼给欺负,恰好也是被路过的他给救了,她好像衣服也被撕破了,他当时也给她披了一件外衣,估计……还是这个缘由。没想到竟是这个理由。 宁淮忍不住捏捏她触感滑腻的脸颊:“我这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能恰好在咱们公主出宫落水的时候经过的呢?” 他以前总是烦那些同僚的打趣,但现在看来,好像真的是福气。 “讨厌呀!”她娇嗔了他一句,背过身去有些羞,原来早在那时这人就已经暴露了现在的本性。 “你是后悔了吗?”他对着她的背影问。 文子熹没回答,只是看了看手里剩了半根的糖葫芦,弯腰把它插到树下的泥地里。 文子熹双手合十向这月老树做了个揖:“今天来的匆忙没给您带谢礼,这糖葫芦也就剩半根了,您别嫌弃。” 有风吹过,树叶一阵沙沙地响。 —— 下午回家的时候宁淮收到了个印。这印以犀牛角制成,通体莹黑,外身没有什么多余的雕刻,方方正正的一块,触手温润。 文子熹觉得好玩便拿过去,沾上印泥在纸上拓出几个刻的苍劲有力的小篆。 “学宁淮士?”她看着那几个踏上的文字艰难地辨认,问“阿淮,这印上刻的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看不懂?” 宁淮:“你要不把纸倒过来试试?” “倒过来?”文子熹把面前的纸转了个方向,一字字念道:“学士宁淮。” 她突然一下子欣喜:“阿淮,这是不是你的官印?” 宁淮笑道:“翰林院给配的私印,用作官印也可。” 前些日子他升了正学士,今日这印章便铸好了。 文子熹盯着那“学士”两字,问:“阿淮,学士这个官儿是几品啊?” “五品。” “才五品?” “官位哪会升的那么快,我请了月余的假回来却还升了官儿,心里还难安呢。”他笑道,然又发现文子熹脸上表情沮丧,心里便有些忐忑,小心翼翼问,“你是嫌我官位小吗?” “不是。”文子熹埋头,这事说来都怪她,往年的状元官位都是五品起头的,然她的宁淮却现在才升到五品。 坑了自己的丈夫,心里难安啊。 她吸了一口气,望着宁淮脸上有决然之色。 “怎么了?”宁淮问。 她捏紧拳头开口:“阿淮,我想向你坦白一个事情。” “什么事情还用坦白?”他摸摸她头,“你我夫妻,你直接跟我说就是了。” “那个……”文子熹咬唇,“你还记不记得你那天进宫去谢恩的时候身上突然跑出个果核儿摔伤了我父皇?” 她怯怯地看了一眼宁淮,接着道:“你进宫的时候我就在午门的楼上,我母后让我来看看你合不合我的眼缘,我,我当时想逗逗你,就把荔枝核扔下来想敲你一下,哪知道那荔枝核会给你惹了这么□□烦,差点惹恼了我父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宁淮倒并不如何诧异,这又不难猜,他那天抬头却是看见了一个女子的身影略过,而能在那天登上午门城楼又如此调皮顽劣的,怕也只有他面前这一个。 文子熹低着头,一副任君责罚的样子。 宁淮本想宽慰她告诉她他并不如何在意,但他又突然看到外面的天色好像已经渐晚,唇角便突然勾起一司笑意。 “竟然是你?!”他装作不可置信道。 文子熹拉过宁淮的手:“阿淮对不起,我都跟你坦白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逗逗你。” “你可知你害惨了我。”宁淮甩开她的手背过身去,面上却憋着笑。 文子熹没想到宁淮反应这样大,急忙跑到他身前,慌道:“我错了嘛。你罚我,你骂我都行,别不理我。” 宁淮挑眉:“我不骂你,也不罚你,只有一个要求,你答不答应?” “什么要求?”文子熹追问,“我答应,我当然答应。” 他笑:“你今夜听我话就行。” 第35章 新婚第三日,回门。 双悦早早便领了小丫鬟捧着衣物洗具候在公主和驸马爷的门外,就等着里面的人召她们进去伺候。 里面有言语的声音,众人有了前日的经验,都心照不宣地悄悄束起耳朵听。 可惜今天屋里两人的气氛好像甚是和谐,没有前日的吵闹,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双悦觉得应该不会打扰到公主和驸马了,刚想敲门,里面却突然传来公主一声惊呼。 “你别过来,啊!” 接下来屋内便成了一片安静。 双悦敲门的手愣在半空,她没听出来那声音里藏着的无限娇甜之意,面上有些急,公主不会是被欺负了吧? 然余下宁府的小丫鬟们都悄悄点头,宁大人教妻有方,公主今日的气势,比起前日可小多了。 屋内,文子熹抱膝坐在床上,红唇噘着,脸一直烧到脖子根儿,神色格外委屈。 宁淮把手上那盒东西收回抽屉,对着床上那一团娇妻柔声道:“起来吧,今天回门,别晚了。” 文子熹幽幽看了宁淮一眼。 一夜索需无度,她早上醒来身上就跟散了架一般,特别是某个地方,她一挪腿蹭到就疼,好像是肿了。 这才第二回啊,她都能感觉出来这男人进步神速。新婚夜的时候若说是他还有紧张生涩,只知道一味地蛮干,那么这一次他便是如鱼得水,都不知道是从哪儿学的,把她揉来捏去换了好几个姿势。 这难道就是,天赋? 她刚刚跟他抱怨说她那里疼,本以为他能安慰安慰,最好做个保证以后不再那样折腾她就完了,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他竟非得要亲自检查,还拿出一个瓷瓶说要来给她上药! 她哪知道会招惹到这一出,缩着身子就往里躲,一边嚷着不疼了一边叫他别过来。 不过最后,嗯,得逞的永远是进步快的。 那药冰冰凉凉的,涂上去确实是舒服了很多。 文子熹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腰,苦笑,幸亏她昨晚表现好,否则,今天能不能下床走路估计都是个问题。 —— 懿琛宫。 新婚夫妇给帝后二人行完了叩拜礼,等着中午在宫中同用归宁宴。 左右离晌午还有些时辰,文子熹要带着宁淮去看看她的珠棋宫。文子延本也想跟着去,然刚一迈腿就被成蓉皇后给拉着后领扯了回来。 “你皇姐带你姐夫去看她寝宫,你跟着做什么?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去书房上学?”成蓉皇后看着女儿拉着女婿蹦蹦跳跳走出的背影道。 文子延拉着成蓉皇后的手撒娇:“我要去找我皇姐玩儿,皇姐嫁出去了以后回来得就少了。我要多跟她待着,今天的上书房可不可以就不用去了嘛,皇姐难得回来。” 成蓉皇后笑着敲了一下儿子脑袋:“你皇姐跟着驸马去丰咸一个多月都不见你这样说,如今才嫁出去不到三天你就想了?说什么假话?” 文子延噘起嘴,心虚地埋下了脑袋。 “你姐姐跟你姐夫单独呆着的时候就别去打扰他们,多碍眼。”成蓉皇后捏捏儿子的脸,明明就是不想去上书房上学。 这小子这几天又长胖了,脸上触感肥肥嫩嫩好得不得了,成蓉皇后忍不住又多揉了几下。 文子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就像您跟父皇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也不让我去打扰的那样对吗?嬷嬷说因为你们有时候要做很重要的事情。” 成蓉皇后脸上的笑僵了,揉他脸的手慢慢移到儿子生得耳垂肉肉很有福气的耳朵。 “马上去给我上书房做功课去!”成蓉皇后咬牙对捂着耳朵哀嚎的儿子道。 宁淮跟着文子熹来到珠棋宫,由着她轻车熟路地就把他带进她的闺房。 成亲了嘛,她娘家的闺房他当然是可以随便进的。 宁淮上下环视了一圈儿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房间里打扫的很干净,但又没有那种太过干净带给人的距离感,阳光一照进来,洒在她屋子里四处挂着的幔子上,透着暖暖的温馨。 他似乎能想象到每天早晨阳光洒在她脸上,贪睡的公主被一群丫鬟催促着不情不愿起床梳妆的模样。 文子熹一进来就躺在她的贵妃椅上揉腰,对宁淮道:“阿淮你随便看看吧,我小时候本来一直都跟我母后住她的懿琛宫里的,后来父皇嫌我每天黏着母后烦,早早地就把我扔到这宫里让我一个人住。” “嗯。”宁淮点点头,开始看看瞧瞧她屋里的陈设摆件儿。 有镜子的这个应该是妆匣,拉开小抽屉,一阵脂粉香气,里面整齐摆着好几盒颜色不一样的胭脂和水粉,还有根黛色的炭笔,想应是画眉用的。 妆匣上面的一层放着的全是各样式的耳环和头上戴的珠钗,堆在一起罩着一层贵气的光辉。饶是他一个男子也能看出来这些东西的做工极为精致,各有各的精巧。 他也能想象到文子熹每天早晨坐在这妆匣前皱着眉头挑挑拣拣不知今天该戴那一个的样子。 宁淮回头看着已经开始用点心的文子熹笑了一下。 还是新婚,她回门身上穿了一件水红的褙子,头上也戴了一根红宝石的簪子,一看就是为人新妇的模样。他的新妇。 一旁架子上除了几件西洋玩意儿便是一个长长的木盒子,宁淮打开木盒,发现里面放着一把造型流畅的七弦古琴,琴身和琴弦都被很干净,是经常被弹的样子。 他弹了一下,荡出一声松透不散的琴音,震得琴盒都在跟着微微颤动。 文子熹听见琴声,见他打开了琴盒,便道:“你别看文子延现在不仅要学读书还要学骑射忙得不得了,我虽是个不用继承大统的公主,但小时候可不比他轻松,哪像外人想的那样公主就是从小娇生惯养的脓包,我每天既要学认字还要学琴学跳舞,每隔一段日子母后就要来考我看我学的怎么样,琴没弹好就得弹到好为止,舞步跳得不轻盈了就罚我晚上不许用饭,饿死我了。” 宁淮知她会跳舞有些惊喜:“倒没见你跳过。” 文子熹道:“母后让我学跳舞又不是给别人看的,是为了让我仪态好些身子柔软些,你没看出来?” “嗯,看出来了。”宁淮捂嘴咳了一声。他其实是感觉出来的,因为她的身子,确实是很软。 “别人可没那么大面子让我给他跳舞,不过你要是想看的话,我找个时间跳给你看怎么样?只是你别嫌我跳的不好。”文子熹笑道。 宁淮心下一动,忙道:“我只嫌我命太好,怎么有福气娶到了你,”他并手弯腰朝她做了一个揖,“为夫提前谢过娘子。” 文子熹站起来,正儿八经地朝宁淮福身还礼,故意文绉绉道:“非也非也,淑阳此生命好遇吾良人,在此谢过相公相娶之恩。” 两人抬头,相视一笑。 第36章 新婚的日子过得很不错,用宁淮的话来说叫如做如沐春风,你侬我侬,恩爱无比,情意缠绵,但用文子熹的话来说的话就是没脸没皮,没羞没臊,没日没夜,没个正形儿。 自从回门前一晚上两人和谐了之后,她不怎么叫疼了,他便再没了顾忌,年纪轻轻的气又盛,经常是一时起了兴儿就要来。 什么时候起兴?晚上的不能叫起兴,晚上的叫照常,白日里那桌案上,暖榻上,地毯上的才叫起兴。 她回门那天答应要给他跳舞,第二日她便很守信用地找了一身舞衣给他作舞,她自认跳得很正经,每个舞步旋转都是按着以前舞娘教的跳的,哪知那回眸的眉眼,浅浅的足点,柔摆的腰肢在他眼中全成了不正经,跳到一半便被人突然扛起来撕了衣服。 文子熹越来越觉得自己重生后明明一心要许的是一只羊,然现在却发现自己要嫁的羊变成了狼。 她当初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清俊淡逸得跟个神仙的少年郎会这么拉着她堕入凡尘,做跟他那样貌完全不搭边的事。 以前她明明还经常见他因为被她的大胆撩拨的脸红,羞怯慌张得眼睛都不敢往她身上放,现在呢?她倒也不是见不着他脸红,不过那都是一番情事过后双颊笼上的餍足的潮红。 唯一庆幸的事也只有自己的婆母江氏每日独住府中西侧,平日里绣绣花种种草很少去管两人在做些什么,否则……她怕她会被骂狐媚子,勾得人家儿子整日不务正业。 李仁渚给宁淮休的假不算太长,但也绝对不短,足够新婚的小伙子好好吃一阵子饱。宁淮休完了假,每日照常去翰林院做事。 文子熹终于得了喘息的机会,不用白日里一边忍着破口而出的呻吟一边紧张着会有丫鬟家丁们突然经过,每日清晨起来送宁淮出门的时候便格外热情。 “阿淮,你累不累呀,我来你帮你穿怎么样?” 刚起,宁淮正在穿衣服,文子熹掀开被子噉噉地跑到他面前献殷勤。 宁淮利落地穿好中衣,顺手结果娇妻递过来的外袍,动作表情神清气爽。 “这才刚起,累什么?”他随口问道。 文子熹一口话堵在喉头没说出来。 她的宁淮……还真是好体力啊。 “今日我走了你预备做些什么?有什么好玩的?嗯?”宁淮穿好衣服,笑着捏捏她脸。 “哪有什么好玩的。”文子熹嘟起嘴,这嫁了人和不嫁人的日子也差不多,左不过是自由些罢了。 宁淮看看她仍穿在身上的月白的寝衣,眼神一沉,勾唇笑道:“你若是真嫌无聊,我今日便不去翰林院了,留在府中陪你如何?” 文子熹一听他不打算去翰林院了浑身立马一个哆嗦,想起前几天那些腿软到站都站不稳的日子,忙推着他腰把他往屋外推:“不行,你不去李掌院会生气的,你才升了个官儿怎么可以惫懒,被你那些同僚们说闲话怎么办?快去快去!” 宁淮很喜欢看她这副着急的小模样,待她真的把他快推出门的时候才低头在她唇上狠狠啄了一下。 “等我回来。”他拍拍呆愣的她的头,出门。 —— 文子熹待宁淮走后才开始懒懒地梳妆。 刚收拾完准备找个事情打发时间之际,双悦突然笑着跑到文子熹面前。 “笑什么啊,这么开心?”文子熹见双悦笑得开心,也忍不住笑起来。 双悦喜道:“公主您猜谁来了?” “谁来了?”文子熹话还没有问完,外面便响起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女音。 “文子熹你给我出来!” 声音震得正乖乖看门的宁骨头一个激灵汪汪叫了起来。 “让一边儿去,别挡本小姐的路。”那声音又响起,伴随着宁骨头的一声哀嚎。 宁骨头没想到这人根本不怕它故意装出的凶神恶煞的样子,顿时怂了,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到墙角,一边对这人呲着牙口示威,一边预备着逃跑。 文子熹一听这声音便立刻反应过来是谁,立马起身跑到外面去迎接。 “表姐!”她欢喜地喊。 杜芊芊见着自家表妹像团雪球一样地朝她滚来,急忙在文子熹要扑倒她身上的时候捏住她肩让她停住。 “表姐,你怎么来啦。”文子熹摇着杜芊芊衣襟欢喜地问。 成蓉皇后母家姓杜,父亲是江南大省的知府,头上还有一个亲哥哥,杜芊芊便是成蓉皇后哥哥的女儿,只比文子熹大半岁。 杜芊芊从小养在江南,却没生出个江南姑娘温柔如水的性子来,豪放豁达不输许多男子。 文子熹小时候跟着父母下江南的时候便跟杜芊芊这个表姐认识了,两人性子迥然不同,但却很奇怪地玩得来。小时候的杜芊芊老喜欢欺负她这个美貌娇气的表妹,却又经常在她被一群小男孩子围着缠着的时候很仗义地帮她把那群缠着她的人轰走。 当年文子熹要离开江南回京城的时候抱着杜芊芊哭得全是眼泪鼻涕,杜芊芊一边嫌弃她把眼泪鼻涕都蹭到了她的衣服上,一边也背过身去悄悄红了眼眶。 杜芊芊隔两年便会跟随来看望女儿的祖父祖母来京城,跟文子熹算是一同看着彼此长大,几年间各自都出落得亭亭玉立。 “我怎么不能来?”杜芊芊打量了一番文子熹头上梳的妇人髻,用手指狠狠戳了戳她光洁的脑门儿,咬牙道,“好你个死丫头,我这才多久没来京城,你就敢给我嫁了人?” 文子熹蒙着额头就往双悦背后躲:“我成亲母后明明告诉了外公和舅舅的,他们又不是没跟你说。你们在江南没来喝我的喜酒我都没怪你们呢。” “哼!”杜芊芊一甩袖子,很不满自家表妹已经嫁给了一个臭男人。 墙角缩着的宁骨头见自家主人的姑娘被欺负了,来了点胆子,跑到杜芊芊身前呲着牙汪汪叫唤。 “这狗子是你养的?”杜芊芊睨了一眼宁骨头,似乎一点儿也不怕的样子。 “嗯。”文子熹拿脚尖蹭了蹭宁骨头胸前,“可爱吧。” “真肥。” 文子熹:…… 本正绷着自己强自装凶的宁骨头一听到那个“肥”字,整个狗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噔地一下瘫在地上。 “汪汪汪汪汪汪!”宁骨头哀嚎。(本狗子要减肥,本狗子曾经是全村最英俊的狗子,可是骨头好好吃,本狗子要减肥) 双悦很有眼力见儿的把这没出息的狗子给提溜了出去。 文子熹又拉着杜芊芊的手坐下:“表姐你进宫见过我母后了吗?你这回进京要来待多久啊?咱们一起玩呀。” “我刚见了姑母从宫里出来,姑母说你嫁给了今年的状元郎,我便想着要来瞧瞧。”杜芊芊伸着脖子四处寻找,“你夫君人呢?怎么不见?” 文子熹见她提到宁淮含羞笑了一下:“他白日里在翰林院做事,晚上他回来我再带你见他怎么样?” 杜芊芊看着文子熹那羞里藏娇的表情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儿:“这嫁了人怎么开始扭扭捏捏的了,要是嫁了人都会成你这个样子,我才不要嫁人呢。” “你不嫁人舅舅答应吗?外公答应吗?要是他们都答应你不嫁人了,我才信你说的话。”文子熹朝杜芊芊得意地耸了耸鼻子。 “你!”杜芊芊语塞。 她这回是一个人带着婆子丫鬟被姑母派的人接进京城来的,目的不像往年一样是跟着来探亲。 前些日子祖父听见比她小半岁的外孙女儿淑阳公主文子熹都已经嫁人了的时候着了急,忙着要把她嫁出去,然江南那边的男子挑挑拣拣又没有她喜欢的,便把她送到京城来让女儿成蓉皇后帮忙看看京中有没有合适的人家。 两人闲聊了一阵子,文子熹带杜芊芊去见过了江氏,打算带杜芊芊去京城里逛逛。 文子熹拉着杜芊芊的手就要出门。 “回来。”杜芊芊一把扯回正兴高采烈往外冲的文子熹。 “怎么了?”文子熹被拉得一个趔趄,不解问。 杜芊芊指指文子熹头发:“你的头发,你能不能别梳个妇人髻跟我一起出门,我看着别扭。” 文子熹摸摸头上的元宝髻,瘪嘴道:“那怎么办?” “去重新再梳一个呗,你以前梳的垂鬟分肖髻多好看,现在这个老气横秋的。”杜芊芊皱眉道。 “这样……不太好吧。”文子熹有些犹豫,母后说出了阁的女子就要有出了阁的样子。 “怎么不好?我是姑娘家,你也是姑娘家,咱们出门就是要打扮得一样才行。”杜芊芊把文子熹推着去重新打扮梳妆。 文子熹红着脸没应声。 芊芊表姐还不懂这个,一个多月前她确实还是个如假包换的姑娘家,可是现在,怎么也说不上是了。 半个时辰过后,宁府门口走出了两个手牵着手青春貌美的姑娘家。 —— 快到秋后了,翰林院要整理这将近一年的大大小小卷宗,再加上前朝今日绍秅帝念镇北将军数十年年镇守边关有功,有意让其回朝,其中要清点兵将下诏的事不少,翰林院相较往日便更加忙碌。 下午下职得晚,幸而天色还没黑,宁淮匆匆收拾了东西就往家里赶。同僚王诚跟他顺路,两人一起走着。 长安街今天很热闹,尤其是平日那个射箭中了靶子就可以得奖品的摊子前,乌泱泱挤了好多人。 王诚拦了一个刚从那边过来的路人问那摊子上发生了什么热闹事。 “有两个姑娘跟一个公子在那边比赛射箭,其中一个姑娘说输了的话就把她妹妹输给他,结果现在那姑娘输了,那个公子正在讨她的妹妹去呢。嘿,那两个小姑娘,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哦?还能把妹妹也输出去?”王诚来了点儿兴致,对宁淮道,“咱们也去瞧瞧?” 宁淮想着文子熹还在家里等她,摇头道:“你去吧,我还得先赶回去呢。” “行,那我自己去看看。”王诚点头应了一声,朝那边人群中看了一看。 宁淮刚提步要走,却突然被人拉住肩膀。 “嗯?”宁淮回头。 王诚眯着眼睛,指着那边人群中两个衣裳俏丽很是扎眼的身影问道:“你说那边那个,像不像你的公主媳妇?”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关心啊,我没事。真的太感动了,送一个萌段子。 文子熹:我夫君是翰林院的学士,白日里在翰林院做事。 杜芊芊:夜里呢? 宁淮:夜里在你表妹身上做事。 第37章 射箭摊子面前挤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有人是感兴趣这场闹剧该怎么收场,有人纯粹是为了多看两眼这两个一个生得盈盈动人一个生得英气俏丽的漂亮姑娘,也有些小姑娘媳妇,把脸躲在手绢儿里,偷着藏着想多看那射箭的男子两眼。 “不算不算!刚才是你使诈!再来一局!”杜芊芊一手把欲哭无泪的文子熹挡在身后,一手盛气凌人地指着面前这个丹凤眼薄唇高鼻一脸风流相的年轻男子。 “哦?我使诈?” 那男子勾起比些女子都还红润的唇笑了一下,一旁围着的几个上至六十岁的老妪下至刚六岁的女童均被这笑夺去了魂儿,不由自主地都红了脸。 杜芊芊心中也是一荡,但随即又强自镇定下来,握紧了身后文子熹的手示意她别怕。 “你倒说说,我是怎么使诈来的?你说出来了,我就陪你再比一局,说不出来,那我就……”那男子视线移到了躲在杜芊芊身后一脸焦急快哭出来的文子熹身上。 文子熹跟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一番玩味的眼神对视了一眼,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暗自推了推杜芊芊腰,在她耳边急道:“表姐,快说呀,他使什么诈了。” “说呀说呀。”周遭有吃瓜看热闹的路人在起哄。 “你!”杜芊芊指着那人鼻子,一双杏眼圆睁像是极为生气,然却噎住没说出话来。 “我怎么了?”那人看着杜芊芊伸到他眼前的一根白嫩嫩的手指挑眉笑了一下。 围观女性们捂着胸口看到这个小挑眉心跳都漏了一拍。 杜芊芊鼓了一口气,喉咙一动想要说句什么,然却又没说出来,猛地泄了气,指着他高挺鼻子的手指无力地垂下。 “表姐,表姐。”文子熹抓着杜芊芊袖子摇了摇,急得只差跺脚。 刚刚她跟杜芊芊逛到这儿,杜芊芊从小就跟着父亲练骑射,箭术特别好,见了射箭摊子便觉得技痒想来玩一玩。 射中了靶心有奖品,文子熹看上了一个七彩颜色的胖扎燕风筝,便求杜芊芊给她赢一个。 杜芊芊欣然应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拉好了弓刚把箭放出去,然却突然从旁也窜出了一支箭,不仅直中靶心,而且那支箭在空中飞驰的时候箭尖直接把杜芊芊放出的那支箭给硬生生地破成两半。 这一箭着实精彩,顿时就有人在叫好。 这倒还不算完,老板让那人挑奖品,那人上上下下巡视了一圈儿什么都不要,就要文子熹刚才挑中的那个风筝。 杜芊芊被人直接破飞了箭本就不悦,面子上挂不住,又见那生得比女人还精致风流上几分的大男人还要跟文子熹抢风筝,心里顿时来了气,不顾文子熹的阻拦走上前去就要跟那人理论,要把风筝给她表妹赢回来。 那人似乎早知道杜芊芊要来理论,道眼前这两位貌美的小娘子想要这风筝可以,不如再来跟他比一比箭术,若是他输了,就把这风筝送给两位小娘子。但若是他又赢了,也要从她俩身上讨一个好处去。 杜芊芊拿了她和文子熹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做赌注,跟那男子比试了起来,哪知道每次总被他胜个一两分,不仅没赢回那个风筝,反倒是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输给了那男子。 那男子看了看面前摆着的文子熹和杜芊芊身上搜刮出来的所有值钱的东西笑了一声,只拿了一根杜芊芊刚才别在头上的簪子就要走。 这倒也罢了,然他在走的时候再杜芊芊面前扯着嘴角讥笑了一声,道小娘子的箭术精湛,比他那三岁的侄儿好上那么一些。 这下彻底惹恼了杜芊芊,明明在江南的时候好些男子的箭术都不如她,这下却被他跟他三岁的侄儿作比,明显是瞧不起她。 她被人鄙视了气不过,抓着这人的衣服不让他走,说什么也要再好好比试一回,赢回面子。 那人问她还有什么赌注,道金银珠宝他向来不缺,只是近来身边缺一个人。 杜芊芊抠着后脑思索,看到自家站在一旁自家笑得傻里傻气一脸看好戏一般的表妹,脑子一热,把她扯到两人身前,说这次要是再输了,就把妹妹输给你。 说毕还及时拿手堵住了文子熹的拒绝和反抗。 那人瞧了一眼被自家姐姐捂着嘴憋得满脸通红的文子熹,又笑着看了看眼前这个绷直了脖子要跟他一较高下的杜芊芊,欣然应允再比三箭。 第一箭,两人同时正中靶心。 第二箭,两人也是同时正中靶心。 被强拉来做赌注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的文子熹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第三箭,那男子看了一眼身旁正眯着眼睛全神贯注拉弓瞄准的杜芊芊暗自笑了一声,拉弓的时候像是较之之前多了分浮躁,放出去的箭偏了方向,只射中了靶子,离靶心还差得远。 杜芊芊拉开弓,看到那根射在箭靶边缘的箭得意得很,朝一旁绞着手绢儿紧张的不行的文子熹投去一个“你放心”的微笑,回头瞄准。 然余光却又不自觉地被那站在她眼前的男人所吸引。 那男子背对着身后看热闹的人,只定定地看着她,见她开始瞄准放箭,嘴角突然扬起一抹浅淡的微笑。 他长得本来就精致带点儿女气,这么冲着杜芊芊一笑,妖气又引诱,这半大的姑娘一时慌了神,手一松力,手里的箭直直射了出去。 连靶都没挨着,直接脱靶。 文子熹看着那根完美避开箭靶插到后面墙上去的箭,嗷地一声差点没晕过去。 这便有了开头一个他要要人,一个她却说他使诈的那一幕。 “怎么?说不出来?我一个大男人使诈做什么,小娘子可别输了比赛心里不高兴就随便冤枉人呀。”那男子看着杜芊芊戏谑道,又给躲在后面的文子熹递了个眼色,“小娘子生得如此美貌。我看今日就跟我回去做我的第三十八房姨太太怎么样?” “你!”杜芊芊气得直喘气,她说不出口自己是被他一个男人的美色引诱才失手脱了靶。 文子熹见杜芊芊说不吃理由来还道她是心虚,又气她莽撞竟把她当了赌注,恨自己刚刚两人商量赌注的时候没有拼命阻止,怕自己真被他强抢回去当三十八房姨太太,一咬牙上前道:“公子,恕我不能做你们两人的赌注,我已……” “她已是嫁了人的!”杜芊芊反应过来,指着文子熹抢答道,“她虽是我妹妹,但她已经嫁了人,所有权不在我,她都不归我管了我又怎么能把她输给你。” 杜芊芊抓住了破绽,脸上有了喜色:“对,就是这样,咱们的赌注根本就不能作数!你自认倒霉,我可没那个资格能做主张把我嫁了人的妹妹输给你!” “已经嫁了人?”那人摸着自己的下巴道,眼睛把文子熹打量得浑身发毛。 “怎么?我妹妹嫁了人还用得着你管?”杜芊芊昂着下巴道。 “嗯!”文子熹在一旁跟着猛点头。 反悔虽然不够君子,但她们本来就不是君子,是小女子,总之也总比真把妹妹输出去了强。 那人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丹凤眼弯起一个微微的弧度,妖冶异常,像是听说了一件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 他指着文子熹头上的垂鬟分肖髻,又指了指她身上一身俏皮颜色的衣裳,笑道:“小娘子这一身儿打扮,会是已经嫁了人的模样?” “对啊对啊,嘛……” “就是就是,我看着也像,肯定就想抵赖……” “这身儿打扮我估计肯定是大户人家待嫁的小姐。说不定今天和这公子还能成个姻缘。” 周遭的路人在窃窃私语。 杜芊芊后悔得捂胸长叹,文子熹差点儿没哭了出来。 “不是,我,我是真的已经嫁了人的。”文子熹揪着自己今天梳得格外好看朝气的发髻急道。 那男子没应,转而看向杜芊芊,收起笑容,眼底划过一丝一瞬而逝的失落,道:“那么姑娘你呢?也已……嫁了人?” “嗯?!”杜芊芊一惊,下意识地捂住自己胸口:“要你管,你,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那男子突然意识到自己问得有点多,脸上又恢复了那副除了杜文二人另在场女性都动心乱神的慵懒表情,打了个呵欠,对文子熹道,“小娘子可莫对我说谎,你这个打扮不是已为人妇的样子,你若是真的已经嫁了人,你夫君呢?怎的不跟你一块儿出来?” “我夫君……” “她夫君在这儿。” 文子熹话还没出口,身后便响起了那道她每日听得入迷的好听嗓音。 吃瓜的围观群众集体回头,看忘了手里的瓜。 如若把刚刚那位射箭的公子比作是个出来游戏人间,慵懒妖冶的山妖精怪的话,那么眼前正板着脸走来的这位,一定便是那从天庭下凡,一身清俊正派的大罗神仙。 “阿淮!” 那个被输出去的小姑娘欣喜地藏到了大罗神仙的身侧。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九亿少女和我,久步流年的地雷,让我们一起蹦瞎卡拉卡! 第38章 “呜呜……阿淮~”文子熹一见宁淮便卸下了刚才强绷的镇定,扯着他衣袖,噘起红唇表情格外委屈。 杜芊芊看着这个正被自家表妹黏着的神仙似的少年郎一下子反应过来,挺了挺胸脯对那男子道:“看到没,这就是我妹夫!就你这模样还想要我妹妹去?做梦吧你!” 妹夫来的还真是时候。 文子熹有了宁淮撑腰,抱着他手臂朝那要把她弄回去当第三十八房姨太太的男子使劲瞪着眼睛。 宁淮摸了摸文子熹脑袋,柔声安慰了一句“没事了,”随即又转头面向对面那戏弄他媳妇的男子。 “我是她夫君。”宁淮声音淡淡的,然眼底却蹦处凛冽的寒意。 周遭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这对视的两人身量都差不多,只是气质截然不同,一个妖气一个俊气,互相看着对方都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 文子熹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杜芊芊少女的小心脏受到了暴击。哎呀她的皇姑母耶,这这这,这两个男人也太好看了吧,就这么相互含情脉脉的注视,真的好配好配好配。 僵持了一阵儿,对面的妖孽先松口。 那人突然笑了一声,没有再僵持的意思,对宁淮拱手正经恭敬做了一个揖:“在下贺瑾,今日不知情冒犯了尊夫人,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嗯?”期待两人吵起来最好是打起来的围观群众们脸上全挂着失落。 文子熹没想到刚刚还不依不挠的人突然一下子恭敬起来,也有些懵。 宁淮一愣,冷笑道:“贺兄以为这就算了?” “算了吧算了吧,咱们就算不打不相识啊,哟,天都快黑了,大家都回去吧啊。”杜芊芊突然冒出来打圆场。这件事说到底是她理亏,要是让这俩再打起来她罪过就大了。 文子熹也扯扯宁淮衣袖。 贺瑾看着冒出来一脸尴尬的杜芊芊笑得很有深意。 他把那个胖扎燕风筝重新塞到杜芊芊手里:“这个就当是我的赔罪,今日冒犯还请姑娘海涵。” 杜芊芊接过风筝,白了贺瑾一眼。 贺瑾又上前一步对文子熹施了一个礼:“都怪夫人生得年轻貌美,鄙人眼拙,竟还未看出来夫人已有良配,出言莽撞,贺某还请夫人责罚。” “算了。”文子熹道,毕竟是她跟杜芊芊两人招惹在先。 “贺瑾?”宁淮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看着眼前这个正恭敬道歉的男人,眉头微蹙。 …… 天色晚了,杜芊芊一个人回住处去不安全,今晚便跟着文子熹去。 三人走回宁府。 文子熹向宁淮和杜芊芊都互相介绍了一下,杜芊芊很满意这个英俊潇洒气质脱尘的妹夫,而宁淮嘛…… 若不是杜芊芊一直躲到文子熹身后死死抓着他媳妇不放,他怕是要把杜芊芊提起来扔到护城河里去。 用过晚膳到了歇息的时辰,杜芊芊见宁淮去侍奉母亲江氏了,便抱着枕头拿着今日贺瑾给得的那个风筝,溜到了文子熹屋里去。 两人好久没见面了,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文子熹一见杜芊芊来了,立马朝她背过身去,抄着手坐在床上生闷气。 “这个风筝给你,当我今天给你赔罪,我不该把你输出去。我错了,对不起~”杜芊芊把风筝放在桌上,抱着枕头蹑手蹑脚地往文子熹身边靠。 “哼!”文子熹别过头去,若不是阿淮来的巧,她怕是真要被那个贺瑾抢去做那三十八房姨太太。 “哎呀我错了嘛。”杜芊芊跑去抱住文子熹一只胳臂摇晃着,“你打我,你骂我好不好?我今天也是脑子一热嘛,我明明都要赢了的。” 文子熹把手臂从杜芊芊爪子里抽出来,坐得里杜芊芊远了一点:“那你就把我当作赌注?还捂我的嘴?” “对不起对不起嘛。你打我一下,要不我今天晚上跟你睡,给你讲江南好玩的故事怎么样?你想听多久我久给你讲多久,绝对不比你先犯困怎么样?”杜芊芊把她的枕头放到床上,笑嘻嘻对文子熹道。 文子熹听到“故事”这二字的时候动了一下,回头看了杜芊芊一眼:“真的?” 她从小就盼着杜芊芊进京城来,她俩睡在她的珠棋宫,杜芊芊就给她讲好多发生在江南的有趣的人和事。说江南的游船最大,蜜饯干果最甜,去年又发生了一起糖人成精了故事。 小小的文子熹听得心驰神往,杜芊芊都说得困了她还不肯让她停。 “那还有假”杜芊芊拍一拍胸脯,又看了看自家已经没了怒容的表妹,藏笑道,“故事睡觉的时候说,不过现在嘛……先让我来挠你个痒痒!” “啊!”文子熹一声尖叫。 “今日是我不对,那我在讲故事之前先让你好好笑一回行不行?” 杜芊芊飞身把文子熹扑倒在床上,双手不停往文子熹身上最怕痒的那些地方蹿。 小时候也是,她有时不忍心欺负这个又美又娇的单纯表妹,便只好挠挠她痒痒来逗弄她。 “哎哟,哎哟,哈哈哈……” 文子熹歪倒在床上笑得眼泪都快出来,左转又藏就是躲不过杜芊芊魔爪。 “别,挠了,哈哈哈,别挠了。” 文子熹逼急了也开始伸手反击,专往杜芊芊腰间最怕痒的肉上挠。 两人在床上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宁淮进门就看到是这么一番景象——他今天差点被人输出去的媳妇,他专坑自己表妹的小姑子,正倒在他的婚床上,滚来滚去,手在对方身上上上下下到处蹿,乱成一团。 心平气和,心平气和,宁淮深深呼了几口气,努力告诉自己。 “诶?”杜芊芊和文子熹听见了宁淮进屋的声响,有些尴尬被他看到了两人玩闹,均都收手停下了打闹的动作从床上坐起身来。 两人一通玩闹过后都是气喘吁吁,云鬓微乱,双颊红红勾得人无限遐想。 宁淮看了一眼文子熹,这个娇样子,这副打扮,这点儿好玩的癖性,哪有半点已为人妇的模样,分明还像个待字闺中不谙世事的大小姐。 “嘿嘿,妹,妹夫。”杜芊芊朝宁淮赔笑道。 她现在一见着宁淮心里就发憷,今下午宁淮那眼神,若不是最后没闹出太大的后果,贺瑾又主动道了歉,她又是文子熹的亲表姐,否则她猜宁淮肯定是想生吞活剥了她。 宁淮听见那“妹夫”二字,脸沉了,没应声。 这个杜芊芊这个时候倒还知道她表妹是已经有了夫婿的人,大晚上的跑到他们夫妻的房间里来作甚? 杜芊芊掐了一把文子熹腰间的肉让她快化解一下尴尬。 “嘶……”文子熹疼得皱起小脸,思索了一阵觉得应该讨好一下宁淮,便用尽了此生最嗲最酥软的嗓音叫道:“阿淮~” “嗯,”宁淮听她叫得甜软,应了一声,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文子熹看了看身旁的埋下头杜芊芊,记挂着杜芊芊的故事,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向宁淮道:“阿淮,今天芊芊表姐跟我一起睡可不可以呀~我们想说说话。” 她跟宁淮婚后都是睡在一起的,就今日一晚而已,应该无妨吧。 文子熹想到每日睡在一起的那些事,突然有些脸红心跳。她每天晚上都给他履行做妻的义务,今夜就权当她歇息一晚上。 “所以呢?”宁淮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嗓音道。 文子熹咬咬唇,纵使心里有底气但一见着宁淮还是顿时怂了,绞着自己衣角嗫嚅道:“那个,你可不可以去睡一晚客房。” 话一落,宁淮的眼神立刻射向一旁快把头趴到肚子里装怂的杜芊芊。 主意是谁想的,不用脑子都能猜出来。哟,还把自己的枕头也带来了。 杜芊芊纵使趴着头都能感到有刀子似的目光朝自己射来,虎躯一震,抬头对上宁淮嗜血的眼眸。 “杜姑娘,今夜想跟我妻一起叙叙旧?姐妹两人几年没见了,是得晚上好好谈谈心才行。”宁淮一步步走近,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情绪,却生生把杜芊芊吓出一身冷汗。 文子熹也听不出来宁淮的情绪,但直觉告诉她,阿淮现在肯定心情不会好。 “你们,”宁淮左右打量了一番坐在一起的杜芊芊和文子熹,冷笑一声,“准备何时就寝?” 明明并未有一句多言,然杜芊芊再也受不了这妹夫自带的冰寒气场和一步步踱步过来时的逼人压迫感。 平日里……应该是妹夫和表妹一起睡的吧。 吓,她好像不知不觉中在抢别人的位置。 “就,就什么寝,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表妹睡在一起的啦?”杜芊芊抱起自己的枕头,在文子熹诧异的目光下噔噔跑到门口。 她估计要是她再在这里赖下去妹夫会在半夜把她连人带被子都扔到护城河里去。 “你们好好休息,我自己去睡啦!”杜芊芊回头对文子熹故作甜美地笑道,顺便体贴地为两人带上了门。 听见关门声,文子熹心里一抖。 好一个没良心的怂货表姐杜芊芊,胆子比她的还小。 杜芊芊走了,屋里就剩夫妻两人,若是往日肯定早已是一片暖意,但是今日气氛却有些僵。 宁淮负手站在文子熹身前,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说话。 文子熹抬头看了看面色淡漠的宁淮,咬咬唇,从床上站起身来双手环住他腰,脑袋蹭在他胸膛。 “阿淮我今天怕死了,芊芊表姐捂住我嘴不让我说话。”文子熹嘟着嘴道,“幸好你来了。” 她说完话,紧张地等着他的反应。 宁淮伸臂环住文子熹,低头吻了吻她头发,柔声道:“害怕了?今日幸亏是我来了,你今后可不准这么跟别人胡闹。” “嗯,嗯,我以后不单独跟表姐出去了,我也不胡闹了。”文子熹使劲点点头,她见宁淮似乎并没有要生气的意思,松了一口气,抬起头,闭着眼睛索吻。 亲亲肯定就更没事了。 然文子熹等待了良久,唇上却没传来她熟悉的温柔触感。 “嗯?”文子熹不解地睁开眼。 宁淮见她终于睁眼,笑了一声,松开环住她的手臂,问:“你可知今日那贺瑾是谁?” “谁?” “虢国公的独子,永安世子。”宁淮道。他录过虢国公的族宗,故有些映像。 “永安世子?!”文子熹惊道。贺瑾她不知道,但这永安世子她知道,当初母后让她在京城里的世家子们挑一个夫婿的时候唯独没有让他考虑这永安世子,原因很简单,这人的花名在京城远播。 据说此人成日混迹于京城的风月场,不思进取,年纪轻轻就勾得有良家小姐为其死去活来要跳楼,扬言非他不嫁,凭着一副好皮相整日做些调戏民女的勾当。 这些都是传言,不过竟然传言如此,实情估计也应该好不到哪儿去。 宁淮看着自家满脸单纯的小媳妇心情沉重,今日的情形,纵使她说出来了她是淑阳公主又有谁信?哪家众所周知已经出了阁的公主会一副小姐打扮跑到大街上闲逛?杜芊芊是个没心眼儿莽撞的她也就跟着杜芊芊胡闹莽撞? 若是真被那贺瑾掳了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今日本已经做好了要跟贺瑾一搏的准备,却没想到他竟主动道了歉,这倒有些令他感到意外。 总而言之,看在后果并未酿得太严重的份上,杜芊芊是个外人,他可以暂时放过。但是眼前这个差点糊里糊涂就被人卖了的人可是他媳妇,如此行事不谨慎,由着杜芊芊把她搓圆捏扁,该打。 “今日你有没有做错什么事?”宁淮对文子熹道,盯着她头上的垂鬟分肖髻。 “什……什么事?”文子熹紧张得向后退了一步。 她,有做错什么吗? “你说呢?”宁淮幽幽道,从背后掏出一根竹木撰文的戒尺。 第39章 “这,这,这是……”文子熹指着宁淮掏出的戒尺,瞪大了眼睛。 这根戒尺长得好熟悉。 宁淮把戒尺放在自己手上敲了敲,道:“还记得它?” 曾经在上书房他教训自己不好好背书的公主学生时就用的是这根戒尺,他不当文子延师傅了以后去上书房收拾东西,旁的都没拿,就拿走了这根戒尺。 本想着是留个纪念就行了,但没想到他跟他的公主学生成婚了以后也还能用得上。 文子熹想起当时她背不出书被宁淮打手心时的窘境,手上仿佛又感受到了当日一片的火辣辣,连忙把双手藏到背后,摇头道:“不记得不记得,你别把它拿出来,我又没做错什么。” 宁淮把那根戒尺拿在手中潇洒转了一个圈儿,看着上面篆刻的一行训言道:“你再好好想想?” 文子熹觉得自己要是真较真儿说出了错哪儿宁淮肯定就会罚她,想着还不如服个软撒个娇,便走上前去主动抱住他腰,嗲着嗓子道:“淮哥哥~” “嗯。”宁淮应声,不承认她这样一叫他他心都快化了。 文子熹抬头和宁淮对视,挤出一个自以为甜美实则在宁淮看来有点蠢但也有点儿可爱的笑容,道:“淮哥哥今天在翰林院忙了一天累不累呀,您别老为我操心嘛,休息一下,我给您捏捏肩捶捶腿怎么样?” “哦?”宁淮藏起嘴角快要忍不住的一丝得意。 文子熹嘴上这样说着哄着,以为他会分心,小手悄悄溜到宁淮手上,想拿过那根戒尺。 然刚一碰到,宁淮握着戒尺的手便立刻握紧。 文子熹脸上的笑一僵,发现宁淮正以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她,干笑道:“嘿嘿,手上拿着东西怎么休息嘛,对不对?咱们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好不好?拿着多累呀~” 她仍旧想去抽那根戒尺,但宁淮好像握得比刚才还要紧,纹丝不动。 “错哪儿了?”宁淮悠然开口道,对着面前这个正想法设法要把戒尺从他手里抢过去的小女子。 “嗯?”文子熹抬头和他对视。 宁淮笑着开口:“想好了没,除了杜芊芊,你是不是也做错了事情?” 他明明是在笑,语气也不凶,但文子熹就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无论她刚才卖了多少个嗲,送了多少个笑,阿淮,好像,真的,没有,要放她一马的意思。 怎么办?文子熹拧巴着脸,见宁淮还在等他回话,黑溜溜的眼珠一转,此法行不通也没关系,三十六计最上计。 “我……错……”文子熹一字一顿道,一边看着宁淮的反应,一边脚下悄悄向后退着。 宁淮没上前。 “阿淮我错了!”在离他三步远的时候,文子熹估摸着距离够了,大喊一声,一边脚下飞快,转身就往外跑。 撒娇没用,转移注意力也没用,现在她溜还不行吗? 然而,有时候在和人作对之前,最好是先要预估一下双方的实力,比如说两人的腿的长度什么的。 文子熹跑了还没两步,整个人便突然被人一下子拦腰抱住。 “放开我!放开我!”文子熹当然知道身后抱她的人是谁,心里暗叫自己命苦,开始在他怀里不死心地蹬着腿扑腾,敲打着他箍住她腰的手臂,“你放开我!救命啊!” “想跑?”身后的人在她耳边低笑道。 文子熹急了,知道被抓回去了待会儿准没好下场,不停挣扎道:“你放开我!我是淑阳公主!我是公主呀!我命令你!你把我放开!快来人呐!救命!” “本公主命令你放开!不准欺负我!快来人呐!” 堂堂淑阳公主绷着脖子喊了半天,外面却连一只叫宁骨头的狗的回应都没有。 不知道是谁早就支开了外面候着的人。 宁淮一把把她扛到肩上,任她对着他的后背又捶又打,笑得:“别叫了,这里哪有什么淑阳公主,只有我宁淮的一个学不乖的媳妇。” 文子熹哑口无言。 此时的杜芊芊已上了床,隐约听到了些表妹屋里的表妹的喊叫,吓得拥着被子瑟瑟发抖——表妹啊~表姐对不起你,今晚你要是真的被你相公打死了,姐姐每年都给你烧糖葫芦吃。 —— “我不该今天和表姐一起闯祸,但是是表姐非要强迫我的,是她捂住我嘴不让我解释,不能怪我。” 屋内,一连串的逃跑撒娇都惨烈失败的文子熹跪坐在床上,可怜巴巴地被面前的男人扯直手指摊开手掌,噘着嘴委屈道。 手心上放了一根戒尺,似乎随时有要落下去的趋势。 “嗯。”宁淮点点头。这一条就算她过了,她也勉强算是个受害者。 “这就没了?还有呢?”他问。 文子熹紧张了半晌发现他没打她,心里松缓了不少,继续委屈道:“我不该看上那个风筝的,要是我不看上那个风筝,后面也就没有那么多的事了。” 宁淮看了看桌上的那个七彩胖扎燕风筝,无语。她会喜欢那个风筝是常情,算得了什么错。 这傻媳妇还没抓住重点。 宁淮抬起那根戒尺,眼见着就要招呼在她白嫩嫩的手心上。 “再给你个机会,想想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文子熹盯着那根戒尺咽了口口水,脑子里一团浆糊。还有什么吗?她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她沉默了半晌。 宁淮看着她埋头思索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悄悄试了试力道后,啪地一下打在她抻直的掌心。 “哎哟!”文子熹是个怕疼的,戒尺一沾肉便开始嚎,身子缩到自己被他握住的手上去想把手缩回来,“好疼。” 宁淮捏了捏她被他握在手里的小手,咬牙道:“杜芊芊说什么话你都听,平常怎么没有这么听我的话?” 尤其是在晚上,这可恶的小坏蛋,哪次不是她觉得够了就嚷着要停,把他吊在半空,每次都得要他又哄又亲又逼的她才肯哼哼唧唧地继续迎接。完了还嫌他贪。 他要是真的贪起来,哪还有她每天活蹦乱跳还有空跟人出去给他闯祸的份儿? “呜呜……”文子熹自知理亏,手被他抓着缩不回来。 “还有!”他女儿打扮和她头上梳得青春俏皮的垂鬟分肖髻,“你说说你到底嫁人了没有,什么时候嫁的?” “嫁人了,上个月十五嫁的。”她瘪着嘴答,问这个干什么? “亏你还知道,你身上头上可有半点已经出阁了的样子?”宁淮咬牙切齿,他不是非要她打扮得跟些老气横秋的妇人似的,她喜欢这些年轻俏皮的也不是不可,但总得有个度,拿根样式沉稳的簪子压一压也好,起码能够让人看出来这姑娘没那么年稚。 今儿这一身儿打扮,他一看都觉得这肯定还是个待字闺中偷溜出来玩的大小姐,怪不得会招惹上花名远扬的贺瑾,即使是不招惹上贺瑾,一路上被那些歪心肠的男子瞧得也肯定不少。 一想到他的媳妇走在路上可能被人多看了两眼,宁淮就浑身的不舒服,他都还没看够呢。 文子熹这才明白宁淮还在跟她生气她今天的这一身儿打扮,突然冤枉起来,叫道:“不是我要这样打扮的,是芊芊表姐让我这样的,芊芊表姐说我们是同辈,出门要打扮得一样才好看!” 她明明可乖了,元宝髻梳上那么丑她都梳了。 又是杜芊芊,又在乖乖听杜芊芊的话,宁淮有些嫉妒,又有些恨铁不成钢,抓过她的小手便欲要再打:“别跟我提杜芊芊,你就那么乖由着她给你打扮?你要是死活不同意她能逼你不成?” 文子熹见他还要再打,不知从哪儿来了力气,小手死命从他大掌中挣脱。 前面他坐在那儿挡着,文子熹缩到床上,开始手脚并用地往离他最远的床角爬。 “呜呜~”她边爬边鄙视自己,哪有她这么窝囊的公主,别的公主每天面首男宠一堆伺候着,她就嫁了一个驸马,现下还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地被这唯一的驸马像训小孩子一般教育。 宁淮瞧她这个样子嗤了一声,转而又被那圆圆翘翘的晃在他眼前的夺了注意力,耳边还有她委委屈屈的嘤咛,他喉头一紧。 “啪”地一声,他拿戒尺打了一下她翘起的屁股。 “哎哟!”文子熹立马翻身跌坐在床上,揉着突然被打了一下的屁股,怯怯地看着宁淮。 失策失策,她只顾着护住手心儿,没想到这东西却照样可以用来打身上其他地方。 此刻的文子熹像只撞见了猎人的小兽,缩着身子眼眸含雾,浑身充满了紧怯与不安。 这样的小兽最容易勾起猎人想要蹂躏的欲望。 文子熹看着她的阿淮原本清朗的眼神一点一点地变沉。 她好像,已经知道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了。 还来不及反应,便已被扑倒。 “今天打扮得不像个已经嫁给我的妻子对不对?”宁淮在她耳边低低道。 “嗯。”文子熹闭着眼睛猛点头,还好没再打她,“我错了嘛。” “那你现在好好做我的妻子好不好,将功折罪。”他在笑。 只是礼貌性的问一声儿罢了,被猎人端着枪指着的小兽能奢求猎人的仁慈吗? 妄想。 单纯却不傻笨的小兽抱住猎人来回蹭蹭,道你吃我的时候可不可以优雅一点。 被吃也总比被打强。 …… 小兽被扒了皮。 猎人贪婪地嗅着猎物的香气,欣赏着眼前醉人的美景,迫不及待地先咬了一口。 小兽在嘤嘤地叫。 他正吃得香甜,再进一步时却突然被硌了一下,触手,发现了一个名叫戒尺的东西。 不错的玩具,他笑,好像用这个东西来逗逗小猎物更有趣。 “宁师傅,宁师傅”小兽开始十分应景地这样叫她的猎人。 曾经为这只小兽师表的人却在做一件一点儿也不可为师表的事。 戒尺尖尖的一角抵上小兽失了皮毛的身子,一路游走到她身上最脆弱的地方,逗得一颗花珠潺潺不止。 小兽临死也得不了个痛快,还要被人这般玩弄,哭得满眼是泪,又惧猎人会一时兴起用那戒尺吃她,吻着他哭求他勿再用此物。 “当然,”猎人在把小兽彻底吞吃入腹的时候说道。 玩心过后便是占有欲在作祟,那地儿注定只能留下他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评论区快刹不住了,一人一个小红包当作封口费,记得查收哦,笔芯。 第40章 翌日,宁淮醒的早早,到底是年轻,距离夜里忙完了休息才过了小两个时辰,精力便又充足得太多,一起来就不安分地抱着还在睡的公主学生厮磨。 “唔……”文子熹被唇上来回的湿濡弄醒,昨夜折腾得太久她还没休息够,不情不愿地推着宁淮说时候不早了让他赶快起床去翰林院。 明明还早着呢,宁淮吻着她光洁的后背,把人摆趴在床上又欺负了一回,这才神清气爽地出了门。 文子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艰难地从床上撑起身子,腰上酸疼不止,两条腿也跟灌了铅一般沉,文子熹拒绝了双悦想进来伺候的请求,一个人站起身来找衣服。 刚一站起身,便感到有一汩湿暖的涌了出来,顺着她细直的腿一直流到脚边。 文子熹登时红了脸,她记得他走的时候明明给她清理过,这些,估计是一直留在里面的。 看着脚下这些白渍,文子熹不由地想起成蓉皇后婚前的叮嘱。 这样……是不是会有小孩子?会有吗? 双手不知不觉地来到平坦的小腹,文子熹不由自主地笑,心里开始升起了一种朦胧的爱意,她不由地沉浸在这种爱意里,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她的幻想。 “谁啊?”文子熹回过神来问。 “我。” 杜芊芊的声音。 “等一下。”文子熹听出是杜芊芊,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又把地上床上洇开的暧昧的痕迹慌慌张张收拾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令人多疑的之后,才朗声让杜芊芊进来。 “嘿嘿,”杜芊芊用手臂撞开门,手里端着一个案碟,上面乘了一碗粥和几碟精致的小菜。 “你还没吃吧,我来给你送早饭。”杜芊芊把东西一件一件摆到屋里的桌子上。 “送个早饭我就会原谅你?”文子熹不悦道,她可还记得昨天晚上杜芊芊是怎么把她一个人扔给宁淮自己溜了的。 杜芊芊尴尬地搓搓手,跑到自家表妹面前弯腰赔笑道:“表姐错了嘛,你不原谅我没关系,但是饿坏了肚子可怎么好。” 文子熹瞥了一眼桌上那几样色泽诱人形状可爱令人很有食欲的糕点,咽了口口水,还是很有骨气地别过头去:“不饿。” 她一别过头,杜芊芊便看见她胸颈间有点点的红红的痕。 “啊!”杜芊芊尖叫一声,立马伸手要扒文子熹衣服瞧她身上,“表,表妹,昨天妹夫真的打你啦,快给我看看,天呐,他还给你打红了!” “我还以为妹夫只是闹着玩儿的,他看着那么温文的一个人,怎么敢打你。”杜芊芊急道,“我要去告诉皇姑母去!” “你干嘛!”文子熹捂着自己衣领不让杜芊芊抓,知道刚才估计是不小心被她看见了草莓,听见她还要告诉成蓉皇后的时候又羞又急,道:“不准跟我母后说!” 杜芊芊不明白这个表妹为何这样维护妹夫,被打了还不让告状,一边扯着文子熹衣服想看她到底挨了多少打一边道:“为什么不让说?!你身上都成这个样子了,你不要怕他呀。” “哎呀!”文子熹一个用力甩开杜芊芊的爪子,跟她争了半晌后气喘吁吁道:“不是你以为的那样的,他没欺负我,你不要管那么多,更不准去跟我母后说。” 其实欺负是欺负了,只是不是芊芊表姐以为的那种欺负。 “可是……”杜芊芊仍不解。 “你要是再敢说我就告诉我母后说你莽撞把我给输出去了的事。”文子熹狠狠地威胁,“让她明天就把你打包弄扔回江南。” 杜芊芊憋了一肚子的话说不出来。 文子熹白了她一眼,开始坐下慢悠悠地享用她端进来的早膳。 小米粥不错,豆浆很甜,杏仁酥很香,包子有肉,小咸菜挺脆。 文子熹吃的满意,心情也好了不少,奖励性地看了一眼杜芊芊。 杜芊芊知道她心情好些了,这才笑嘻嘻地坐在文子熹旁边,无聊拿起她的一簇长发在手里玩来玩去。 文子熹饱足地喝完最后一口粥,用手绢擦了擦嘴,示意在外面候着的双悦和几个小丫鬟可以进来打扫。 “嘿嘿,你头发真好。”杜芊芊玩着文子熹头发笑道。 “嘁,”文子熹冷笑一声,“说吧,还有什么事?” 她才不信杜芊芊一早就来给她送早膳还由着她骂就只是为了给昨晚的事向她赔罪这么简单。 双悦在整理床褥。 素来豪放的杜芊芊被问起目的突然有些忸怩,在文子熹耐心快耗完的时候终于开口:“那个,你知不知道快到寒露了,那天你父皇会在保和殿会宴群臣。” “知道啊,每年都如此。”文子熹点点头。父皇向来会在每年的寒露那日会宴群臣,嘉奖臣子们一年来的辛劳,京中的官员们无论品阶高低都会受邀参宴。 阿淮今年也会去,文子熹偷笑了一声。 杜芊芊不敢看文子熹,抠着手指红着脸道:“除了那些年轻的官员,有的老臣们还会带自己的儿子来参加。” “对啊。”文子熹应道,隐约猜到了些杜芊芊此次进京的意图,又为了想让她亲口说出来,便故意不再接口。 杜芊芊胀红着脸道:“你比我小都出嫁了,我还没许人家呢,皇姑母说是个好机会,让我到时候躲起来瞧一瞧有没有喜欢的,我一个人怕,想让你陪我一起去。” 果真如此,文子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还有怕的?” “哎呀你去不去嘛去不去嘛,我求你了行不行?”杜芊芊摇着文子熹胳膊道,难得地撒娇。 “我……” 文子熹话还没说出口,双悦那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声响。 回头,两个小丫鬟正掸开被子,偶然从中抖出了一根竹木的戒尺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这是?”双悦想蹲下身去捡。 “啊!”文子熹立刻尖叫着扑了上去。 “你还说妹夫昨晚上没有打你!”杜芊芊指着那根戒尺惊叫道。 难得粗心一回忘了收拾好他的东西的宁淮在翰林院打了一个喷嚏。 …… 在杜芊芊再三保证不会泄露一个字给成蓉皇后后文子熹才放心地送走了她,条件自然也加上了她要在寒露陪杜芊芊去挑个夫婿。 自己当初怎么没赶上寒露节好好挑一个,文子熹背靠着门抱手想,重生后就傻乎乎地死命要嫁给一个表面上装得温和无害,实则满肚子坏主意的大坏蛋。 前世的他估计也只是表象,前世两人还没那么亲密,他对她又敬又宠,根本还没来得及把他恶趣味的一面暴露给她。 这下可好了,对人了解的不透彻就嚷着非他不可地嫁了,导致每天都被欺负的眼泪汪汪的。 可该死的她好像还越来越喜欢这个大坏蛋了,今天早上竟还幻想着她和大坏蛋以后的孩子心里暖得不行,是不是真的被他下了什么蛊? 又想到了今晨那根突然蹦出来的戒尺,文子熹气得咬牙切齿,这坏蛋晚上欺负了她还不够还没把东西收拾好,害得她在表姐和一群丫鬟面前支支吾吾了半天想破了脑袋解释这根戒尺是怎么冒出来的,既不能说他打了她又不能说出那个令她羞赧不已的事实,要编一个很正经的用途。 这回是说什么也不要原谅他。 好歹她也是当今圣上的嫡公主,他只是驸马,怎么说地位也要比他高一点才行。 今日翰林院忙碌,宁淮回来得有些晚。 他回来的时候下人便道夫人已经先用过晚膳了,正在屋里歇息。 已经歇息了?宁淮有些诧异,平日里他的妻无论他回来的多晚都会乖乖地等她一起用晚膳,有时候等得夜很深了她明显都困了但仍在强撑着等。一见他回来便扑到他怀里,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睡着了。 他心疼得要死,要她别再等他,自己等得困了就好好去休息,同时在翰林院的时候一想到家里会有个人在等他回去用晚膳,心里暖意融融,不停加快着手上速度赶回去陪她,就连李掌院都感叹说这娶了媳妇的人就是不一样,到底舍不得让自家娇滴滴的一个独守空闺。 他只是笑笑,谁叫家里那个不听话的总是等他回来了才肯用晚膳。 然而今天的她好像……真的很听话,没再等他。 明明是他让她以后不再等的,但宁淮不知怎么的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深吸了一口气,宁淮告诫自己是他想的多了,她懂得照顾自己了又有什么不好。 独自用完晚膳见过母亲,宁淮回到两人的寝间,轻轻推开门,踏入房里。 也没有预想之中的一个粉软的团子叫着“阿淮”飞扑过来。 文子熹独坐灯下,正在看着什么话本子,听见推门声,合上书,抬头,不知为何蹙着眉瞪了他一眼。 宁淮微一皱眉,随即又舒展眉头笑着朝她伸手展开怀抱。 “过来。”他柔声道。 文子熹倒是真的过来了,只不过是背着手一步一步慢条斯理走过来的,并未像他想的那样跑到他面前。 “怎么了?”宁淮抱住文子熹,低头在她圆俏盈润的耳垂上吻了一记。 她今日戴着一对小巧莹白的珍珠耳环,衬得她愈发肤如凝脂,很好看。 文子熹刚刚一个人时下了决心以后要拿出公主的威严才行,挣开他的怀抱,沉着嗓子道:“你说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弄丢了什么东西。” “嗯?”宁淮一愣,想到她昨夜哭着嘤咛的动人模样,笑道:“什么东西?” “哼!”文子熹冷哼一声,眼睛看向一旁她刚刚看书的桌案上。 宁淮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除了她刚刚看的话本子,桌上一个光线阴暗的角落里安静地摆放着一把戒尺。 原来如此,宁淮有些懊悔,怪他粗心了,昨夜她哭得太动人,他还来不及把这东西收起来就急急没了进去给她,这东西估计是掉在某个地方被她找到了,现在她要跟他算算帐。 事情不大,宁淮想再抱过她哄她两句,却没想到被文子熹伸手推了开来他的怀抱。 文子熹壮着胆子,抬头朝宁淮板起脸,清了清嗓子,用以前在宫里教训那些不听话的宫女们的语气正经道:“以后,没有本公主的允许,你一小小驸马,不准碰我。”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一岱的营养液! 宁坏蛋表示喝了之后很有用。 文子熹累趴,一脸惊恐地看着又欲上阵的某人:怎么还没够,你滚! 第41章 宁淮现在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看来娶了个古灵精怪的公主有时候也挺愁人,因为你不知道下一刻她又会甩出什么不得了的言论。 “过来我给你剥个橙子吃,吃完了漱漱口就乖乖睡觉。” 他拉过她手,佯装没有听见她刚刚说了些什么。 “不要。”他没有拉得很紧,文子熹甩手挣脱他的手掌,“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我跟你认真的,以后没有本公主的允许,你,不准碰我。” 还是认真地说?宁淮无语,细细品味了一番她这话后不怒反笑,唇角扬起,弯着眼眸,笑声清浅。 “你,你笑什么?”文子熹觉得自己是难得很认真地跟在他商谈事情,他一笑便让她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她盯着他的笑颜。 宁淮笑她幼稚,又想一出是一出。公主又如何,他可是这位公主的名正言顺的丈夫。 丈夫碰碰自己的妻子,理所当然的事。 宁淮笑起来很好看。 他生得清俊,文子延曾说过天上的那些神仙有样貌的话便一定是长成他的宁师傅那样。 不仅是因为他生得好,也是因为他眉眼间天生便似带有些淡淡的疏离,平日里若是不笑的话给人的感觉便总是太冷,好似不太容易接近的样子。但现在这么一笑起来,像那春潮破冰,严寒顿时化为山间的缭绕雾气,湿湿凉凉地笼罩在身前的这个小女子周身,让她失了暂时的清醒,眸子里的气意化为一阵神魂颠倒。 文子熹不由自主地陷了进去,痴痴地看着他,小心脏砰砰地跳,直到他手上不安分挠了挠她腰上痒痒她才回过神来。 “好看吗?”他笑着问。 “好看。”文子熹这句话没过脑子便脱口而出,随即又猛然意识到自己正在跟他谈正经事,懊恼被他抓包自己对他犯痴,伸手敲了敲自己脑袋。 为了今后的地位,要成大事的女子绝对不能被眼前的男色所误,文子熹暗暗告诫自己。 “不许笑!”她瞪了他一眼,暗自平复着内心的悸动。 “好好好,我不笑。”宁淮收了笑容,轻轻趴下身对她道:“你既然不想吃东西,那咱们现在就休息了好不好?” 他想要揽过她腰。 文子熹连忙退后一步躲开他的拉扯,手叉腰,鼓足勇气朗声道:“你听不听得懂本公主的话,以后没有本公主的允许,你不准来碰我。” “为何?”宁淮眉头微蹙,她好像,真的在跟他较真? “因为你不懂身为一个驸马的本分,我以前没让你每天对我三跪九叩,恪守夫纲就不错了,你如今越来越胆大,竟然还敢……还敢那样欺负本公主。”她眼神有些不自在地飘忽,“你昨晚没把那,那个东西收拾好,我罚你在得到我允许之前都不准碰我。” “拉手都不行!”她拍掉他欲过来拉她的手。 宁淮薄唇绷成一条直线。 不让他碰,昨天晚上求着他让他给她的人是哪个小没良心的?自己得了趣现在就不认账。 若是真按她说的什么没她的允许不让碰她,那他估计自己恐怕也离当和尚不远了。且就即使是个清心寡欲的和尚要是一朝娶上了这么个娇软香甜的小媳妇,恐怕照样是要弃了陀佛日日夜夜爱不够的。 宁淮也曾以为自己是个性子寡淡的,小时候就因为不好疯玩吵闹还被人笑是个木头,但直到娶了她,他才知道原来什么四书古籍里劝诫人做圣人的话全是无稽之谈,这么一个长得就不让人平心凝神的日日夜夜晃在你眼前,良宵苦短,他不变贪狼就不错了,还做什么圣人? 昨夜他是对她玩得有些过分,忘了她还小,可她也不至于反应这样大,还说出什么他打死也想不到她会说的恪守夫纲的话来。 这世上,还有夫纲这东西? 有问题。 宁淮玩味地看着她,一步步朝她走去,把她逼得连连后退,直到身子砰地一声撞上了身后的墙。 身后被墙堵着,身前被他堵着,文子熹小小一团缩在这二者之间,刚才的气焰顿时消了一大半。 “你干嘛!别挡着我,让开!” 她在强撑。 “若是我非要碰你,你该如何?” 宁淮双手撑在墙上,俯身嗅她颈间的香气。 不是脂粉味,是她身上本来就有的,一种淡淡的奶甜奶甜的香气。 “我……”文子熹语塞,她怎么一时忘了现在不是在宫里,没有她一群忠心耿耿随时待命护主的小太监们,昨晚他打她手心儿都没人出来帮她。 “嗯?”宁淮凑得更近,鼻息打在她颈间细腻的的肌肤上,弄得她有些不自觉地痒。 “我就去告诉你娘!”她突然灵机一动,“你娘跟我说过你要是欺负我就让我去找她,她会替我罚你,哼!你不听本公主的话非要碰我,还经常把我弄哭,就是在欺负我。” 这小脑瓜子装着的东西,还真是……可爱啊。 宁淮忍俊不禁:“你去告诉我娘让她罚我的理由就是她儿子没经过儿媳妇的应允就碰她?夜里喜欢欺负她弄哭她?” “不成?你怕不怕?”文子熹扬起自己尖尖的小下巴,以前她还有些难为情跟江氏告状,现在看来只要能治治他难为情又算的了什么。 宁淮再也忍不住乐,伸手揪了一下她挺翘的鼻头。 “你干嘛!”文子熹捂住鼻子,一手推着他胸膛,“放开我!我现在就要告诉你娘去!说你每天欺负我!” “我娘不会管的。”他笑道。 “胡说!你娘亲口答应过我的。” “我娘一心想抱孙子,你觉得她会维护她的儿媳不让她儿子碰?还会替你惩罚她为了孙子日夜操劳的儿子?” 他说道“操劳”二字时咬得格外的紧。 文子熹懵。 好像,是他说的这个理儿。 宁淮一把打横抱起眼前大脑又处于待机状态中的某人:“咱们辛苦辛苦,现在就去给我娘生个孙子怎么样?” “不要不要,你放开我,”文子熹终于反应过来,死命挣扎,“你不准碰我,本公主还没同意你可以碰我。” 现在连自己婆母江氏的这张牌都打不出去了。 “你是驸马,地位明明比我小,你必须得听公主的话!”她不死心地嚎。 她挣得厉害,宁淮不耐一口咬住她耳朵。 “再闹就又用戒尺!”他低低地威胁。 文子熹一听到戒尺,吓得停下挣扎,想到昨夜他很坏很坏的逗弄,心里辛酸委屈得不行,自己好歹也是个公主,昨夜怎么可以被他这样。 她突然来了力气,趁他抱得不是太紧的时候从他怀里跳了出来。 她噔噔跑到一边。 “你混蛋!”文子熹随手抓起一个东西就朝宁淮扔。 宁淮闪身躲了过去,她扔过来的是把戒尺。 文子熹一击没扔中,又从身前抓了个东西朝他扔。 “你无耻!”她骂道。 这回宁淮接住了她扔过来的东西,一本书,是他刚刚回来时她正在看的话本子。 “写的什么?”宁淮顺手翻看起她刚才在看的内容。 文子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竟把自己刚才看的话本子扔出去了,吓得一震,忘了要离他远一点,忙扑上前去抢他手里的话本子。 “你把书还给我!”她伸手去抢他手里的书。 宁淮本不欲仔细情长,但见她反应如此剧烈,便知道里面肯定有问题,他一定要看一看才行。 “还给我!”她死命去够。 “先让我看看” 宁淮一手推着她胸把她挡在一旁,一手翻找起她刚刚看过的内容。 被翻过的地方有折痕,很好找。 他一字一句念出了书上所写:“山阴公主,性淫,不足于驸马何戢一人,令其弟永光帝……” 文子熹急了,跳起来去抓他手里的她的话本子:“不准看,我的话本子不准你看!” 宁淮不为所动,把手里的书举的高高让她够不着,一边念着字一边眉头越来越紧锁。 “令其弟永光帝赐其男宠三十有余,豢养于公主府,唤作面首……” 其中“面首”二字还特意被人用笔圈注了出来。 文子熹现在想撞墙去死。 宁淮粗略往下看了几页,眉头越锁越深。 再往下翻,他突然看见了一排小字,应是后来阅读的人写上去的。 “淑阳公主,性不淫,然亦好面首,豢养数十者皆相貌堂堂,举世无双。公主一日幸一人,以面首得其宠之多少为序……其中宠最末者,宁淮也。” 文子熹已经彻底放弃阻止不让他看她的话本子,现下木已成舟,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溜。 不溜的话,恐怕她今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几天宁府也不能待了,她要回她的珠棋宫去避避风头。 宁淮正锁着眉压着怒气看她的一排排簪花小楷,文子熹脚步浅得像只猫,弓着身子一步一步往门口溜。 眼见着马上就要到门口了,身后却突然一声响。 “回来。” 他冷笑,怪不得今日他一回来她就跟他说出什么“三跪九叩,恪守夫纲”的话来。 文子熹脊背一僵,浑身发凉。 第42章 宁府东边主厢房内灯火昭昭,外面安静得很,夜里守夜伺候的丫鬟早早便去休息了,反正公主和驸马夜里的时候从没有功夫闲暇召唤她们。 屋内,文子熹身子紧紧贴着墙根儿。 门已经被人给彻底拴上了,除非她有那个能耐蹿到房梁上,否则便如一只被大猫抓住的了小老鼠,不急着吃,在享用以前必须要好好折磨玩弄一番。 她当然没有那个本事能够蹿到房梁上,只能变成一只处境危险的小老鼠。 宁淮收起手上她的话本子,阴沉着脸,一步一步朝那贴着墙的人踱近。 气氛被他压得很低,文子熹却恍惚间看到了他身后有火焰在烧。 她这回有了教训,搜寻了一番后抄过一个烛台护在自己身前。 “放,放肆!”她努力装得威严,可言语中的结巴却泄露了心虚,“本公主命,命令你,你不准过来!” “那书上的字,也是你写的罢。”宁淮不理她毫无震慑力的命令,冷冷道,“从前上书房里不怎么用工,如今倒还学会做起批注来了。” “谁说是我写的!你别,别诬赖人!”文子熹抵在墙上一点一点磨着身子想要远离他的靠近。 “我会认不出来你的字?”他冷笑,“好一个喜好面首的淑阳公主,敢问公主,您欲何时再纳那余下的数十面首为宠?他们今后是与我平起平坐,还是把我排在最末,分您的宠最少。” 文子熹心里咯噔一下,她要怎么解释自己只是看话本子一时兴起时写的,不过是做个白日梦在梦里惩戒惩戒一下她总是欺负人的驸马。 现实中她哪敢呐,光眼前一个就让她吃不消了。 “公主心里有合适的人选了吗?是王侯家的世子还是烟柳巷的男倌儿?不如说来与微臣听听,以后好跟各位新来的和谐相处伺候您不是?”他只勾起一侧的嘴角,笑得文子熹浑身一个哆嗦。 文子熹双手握着烛台挡在自己身前,他每进一步她便顺着墙往侧挪一步。 宁淮也不大踏步去抓她,由着她一步一步往身后挪。 “你,你今后乖一点,听本公主的话,本公主就勉强可以不纳面首,”她撑着一身单薄的威风,“那个,你要想专宠也行,只要以后没有本公主的允许,你就不准来碰本公主。” “专宠?”宁淮偏头笑了一下,“如今说来,公主这些日还对微臣是专宠,那微臣是不是该好好感谢感谢您的恩宠呢?” “嘿嘿,不,不用了。”文子熹干笑道。 “哼,”他哼了一声,大踏步上前,眸中带着嗜血的光:“公主身份尊贵是不假,可我一小小翰林官,却偏要碰你。” 文子熹立马踱着小碎步向后退,背上却砰地一下撞上了墙壁。 他言语间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人逼到了墙角。 身后无路,文子熹只有举着烛台冲向他:“你,你,你,别过来……唔!” 手上的东西已经被他夺走扔到一边。 宁淮撑手把她困在墙角,封住了她一张总说混话惹他生气的樱唇。 她不肯乖乖张嘴,他一手握住她拧动的两个纤细手腕,一手捏住她鼻子。 呼吸困难的人憋不住了自然要张嘴吸气,他便趁机将唇舌攻占了进去。 文子熹想咬他,他却一手捏住她下颌骨,让人只有乖乖张嘴没有闭嘴的份儿。 她恼他蛮横,软嫩的香软不自量力地想把他探进她嘴里的给抵出去,他却觉得她这样是在向他要,递给了她好多,看着她兜不住一口一口地乖乖咽下去。 他在文子熹快要被他堵得缺氧晕过去时终于尝够了香离开。 文子熹瘫靠在身后墙角,长呼了一口气。 樱粉的唇被吮地红肿,上面沾着两人相融的津液,像两瓣带着露水的玫瑰花。 “昨日你若不喜欢我便跟你道歉,但现下我偏要碰你了,你又能奈我何?”他喘息着道,血液已经开始沿着血管奔涌。 他在往她身上贴,欲求再明显不过。 文子熹已经感觉到了小腹被抵着。 若是当初还在丰咸,她定还会糊里糊涂地想把那硌得慌的压下去,但是现在,已经知晓人事的公主自然不会还不明白。 她还是被眼前这个人一点一点领着从懵懂到通晓人事的。 他开始不安分。 如今人为刀俎,她为鱼肉,这时候再跟他摆架子估计连骨灰都不剩,文子熹慌神,胡乱地左躲右闪。 “不要,不要。” 声音比猫儿轻。 听在他耳朵里便成了欲拒还迎。 后来这小奶猫儿又开始哭了起来,或许只是嘤咛,里面夹杂着几声让人听得不甚真切的言语。 “不要在这里呀,求你了,回,回去。” “呜呜呜,我撑不住的。” “出去……呜呜……疼。” “太多了……呜呜……受不住了” 也有低沉的喘息随着奶猫儿的呜咽响起,像是一只压制着嘶吼的狮子。 “这里怎么不可。” “攀着我脖子。” “嘶……放松。” 灯影绰绰,男子颀长的身影对着墙角,衣着甚是完好。 他的腰际,有两条细白的腿儿从裙摆里钻出来,挨不着地,只能随着身前人的动作胡乱地晃。 最后她也不是没有如愿回榻上去,只不过是被人在身后顶撞着,一路抽颤着,哭着,踮着脚,一步一步地无比艰难地走回去的。 …… 她再不说什么没有公主允许,小小驸马不准近身的话。因为那样的后果会很惨。 其实他平日里很顺她的话,大的小的事只要她想他都拿给她做主。 文子熹吃了一回又是苦头又是甜头的教训,长了记性,没什么比第二天红肿不堪涂了药还迟迟不消肿更痛苦的事了。 她心里的埋怨也在他的柔声细语里悄悄地消了,只要他不做得太过,她也就乖乖的不闹。 —— 日子晃得很快。 杜芊芊经常来找文子熹玩,不过大多时候都是能宁淮早上走了她才偷偷摸摸地来,下午估计着宁淮要回来了便又急急忙忙地走。 要出门的话也是提前跟妹夫打个报告,第二天才带着自己打扮得就差额头上贴着“我已经嫁人了”的字条的表妹,领上几个小厮或者丫鬟去外面玩闹。 而且下午只要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无论文子熹还在看戏或者还没把面前的馄饨吃完,她都定要把人推着送回去。 就怕这妹夫还生她一时头脑发热输了妹妹的气要把她扔到护城河里去。 宁淮很满意杜芊芊的知趣,毕竟每天在家时辰再多他都觉得短,没有个杜芊芊在眼前晃来晃去,他能跟他媳妇做好多事情。 转眼便到寒露了,圣上例行每年一度的大宴群臣。 宁淮早上起来穿了朝服戴了纱帽,不去翰林院,赶着去宫中赴宴。 “我走了。”他坐在床沿,俯身吻了吻还在睡的文子熹的额头。 “唔,”文子熹抱着他脖子回了他一个绵长的早安吻。 “晚上你父皇也设宴,让我们在宫里看看节目表演,我能推就推了,早早回来陪你。”宁淮柔声道,心情因为她尚还没睡醒迷糊不清就来主动吻他而变得很好,看着她一张娇媚的小脸,眼里爱意无限。 文子熹略微清醒了些,撑着身子从床上半坐起,身上锦被滑落,一片红梅点点。 宁淮眼神倏地一沉,随即又克制,赶紧给她盖好被子怕她着凉。 “那个,晚上的宴饮你还是别强推了,我父皇的宴饮人人都赶着去呢,且你还是第一次去,就这么为我推了,别人说你成日里不思进取,贪恋美色怎么办?”她蹙着新月似的眉毛。 宁淮低声笑:“你倒也知道你是美色。” 文子熹:“……” “不是平日里总嫌我回来得晚吗,今日如此懂事,”宁淮心里暗笑,又吻了吻她唇,拜过母亲,出门。 文子熹等宁淮脚步声一消失便从床上坐起来了。 双悦抱着文子熹的衣服蹑手蹑脚推门进来。 “驸马爷走得时候有没有看见街角藏着的马车。”文子熹边穿鞋边问。 “没有没有,外面有几个翰林院的同僚等着呢,他们一见面就有说有笑地进宫去了。”双悦摇头道。 “那就好。”文子熹穿好一身儿衣裳,对着铜镜里自己婚后愈发玲珑有致的身段满意地转了一个圈儿,“咱们今天也进宫。” 她今天答应要跟杜芊芊一起去挑个夫婿。 文子熹本想直接告诉宁淮此事,但杜芊芊死活不同意她跟宁淮说,说是妹夫知道了肯定会笑话她嫁不出去,他一人笑话不要紧,万一他今天在宫里说漏了嘴被别人听见了江南杜家的千金还没有许人家,今天要在暗处悄悄地挑夫婿,那她怕是要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想想也是,文子熹很想帮一帮自己的表姐,便悄悄准备了马车,预备在早上宁淮走之后她便进宫,晚上要赶在他回来之前她先回来。 马车摇摇晃晃地进宫了。 午门侍卫一见是淑阳公主,忙不迭地把人放了进去,还特意叮嘱了各位大人们已经都进宫了,正在行大宴前的叩拜礼呢,让她走侧路,不要误闯了进去。 文子熹绕了半晌来了珠棋宫。杜芊芊此次进京,成蓉皇后便特意把侄女安排在了珠棋宫让她好好住着。 “你怎么才来!” 一进宫门,杜芊芊便迎了上来抓着文子熹胳膊。 “你着什么急呀,我家驸马走得晚,我有什么办法。” “你!”杜芊芊指着文子熹竖起柳眉,“好好好,就你嫁了个如意郎君行了吧。” 文子熹赔笑道:“哎呀,今天咱们好好挑一挑,我保证你的夫婿肯定比我那驸马强好不好?” “那还差不多。”杜芊芊噘着小嘴道,“我夫婿肯定不会像你家那宁小气一样,不光小气还凶残,每天晚上都把你身上打得全是红。” “他才没有打我!”文子熹辩道,“你能不能别胡说!” “切~”杜芊芊翻了个小白眼,指着文子熹歪着的衣领处露出的一个红痕:“又在维护他,这不,昨晚又打你了吧。” 第43章 “什么打不打的,你们在聊些什么?” 成蓉皇后被一群宫女簇拥着进来,笑盈盈地问。 “母后。” “姑母” 文子熹默默把自己歪掉的衣领扶正,和杜芊芊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都收了嘴,福身行礼。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热闹,说出来给我也听听。”成蓉皇后摆手免了文子熹和杜芊芊的礼。 杜芊芊急冲冲地答:“我们在说妹夫……哎哟!” 杜芊芊捂着被文子熹掐红的手背一脸不满。 “什么?”成蓉皇后追问。 文子熹瞪了杜芊芊一眼,拉过成蓉皇后的手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对了母后,什么时候去给我这凶巴巴的表姐挑夫婿去?” “你才凶巴巴呢!”杜芊芊把自己带着指印的手背伸到文子熹眼底。 “略略略……”文子熹伸出舌头给杜芊芊做了个鬼脸。 “瞧你们俩,”成蓉皇后很喜欢看女儿和侄女儿打闹,一手拉着一人引到一个年岁稍长面相和顺的公公面前,“现在还在行叩拜礼,你们去也看不到什么,这是王公公,等到了晌午开宴了我就让王公公带你们躲到保和殿侧的配殿里去,仔细着点儿,别给人瞧见了,下午他们都在保和殿里面宴饮议事,芊芊你就在配殿里看,相中了谁就跟王公公说,让他帮你们看看是哪家的公子。” “参见淑阳公主,参见杜小姐。”王公公朝二人行礼。 “芊芊谢过姑母。”杜芊芊双颊笼上一层淡淡的红,羞赧道。 —— 午时,保和殿。 殿内宽敞明净,一排排横几整齐地罗列于殿内,群臣都坐于横几后,于左是文臣,于右是武将,殿内虽大,却也人众,乌泱泱坐得甚满。 绍秅帝坐于中央首座,太子文子延手放于膝上,端端正正地坐在他身侧。 绍秅帝在行开宴前的最后的致辞:“朕为答谢众位爱卿一年来为政有功,特于此日同太子设宴答谢,众位爱卿不必拘束,尽兴为佳。” 众臣听罢,跪地:“吾皇万岁万万岁。” 一盘盘精致的酒菜被陆续端往众臣身前桌上。 文子延对着他父皇面前的两盘凤尾鱼翅和罗汉大虾咽了不少口水,又不敢探长了身子去夹,只能有一口没吃着他身前摆过的一碟儿杏仁豆腐。 绍秅帝自然注意到了儿子的眼珠子都快粘在了他面前的菜碟上,笑着儿子贪吃,夹了一筷子鱼翅到他碗里。 “你想吃什么就吃,不用拘着。” “谢父皇!”文子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一口吃完了碗里的鱼翅,又跑去夹了两只大虾。 绍秅帝看着儿子正卖力咀嚼的一仗愈发饱满的小胖脸无奈,这贪吃的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他和成蓉皇后的孩子定会俊朗,可是再照他现在这么吃下去,唉~ 他默默把自己面前的菜都往文子延远的方向挪了挪。 —— 宴饮氛围很轻松,殿内笑谈声不断,但也不显得吵闹。 杜芊芊和文子熹站在供仪式准备的配殿里,踮起脚尖,隔着镂花的窗户巴巴地往里面望。 王公公凑在她俩身前道:“公主,杜小姐,您俩可有挑好的没,让老奴给您指指是谁。” “哎呀。”杜芊芊瞅了一阵无果,放下脚尖,摔了一下手中的手绢,皱眉道,“那么多人,紧巴巴地坐在一起我怎么看得出来哪个是好的哪个是不好的呀。” “怎么看不出来,你挨个挨个仔细找找不就行了嘛。”文子熹对杜芊芊道。 眼睛直勾勾盯着殿中一隅。 她可是一眼就找到她的阿淮了,翰林院的文官都是文才潇洒之辈,坐在一堆或老或敦的朝臣中本就扎眼,而她的驸马宁淮就坐在李掌院身后,面如冠玉,眉目清寂,只在淡淡地饮酒,不时地与身旁的同僚们说上两句,当真是超尘独立一般,如一颗寒松傲立雾凇沆砀之中,衬得周围一堆扎眼的翰林官儿似乎也变得寻常起来。 文子熹目光一直锁在宁淮身上。 这么一个神仙似的少年郎现在是她淑阳公主的驸马,千挑万选的总算嫁对了人,也不枉她再重活一世。 杜芊芊指着殿内的众臣道:“我怎么看着要么都是些胡子拉碴的年纪大的,要么都是些长得歪瓜裂枣的,一个能入眼的都没有。” “哟哟哟,杜小姐,这话您可说不得。”王公公吓得忙左瞧又看看是否会有人听见。 “怎么没有。”文子熹收回目光,抓着杜芊芊的手又走到窗户前,眼神搜寻了一阵,指着右边坐着的一个剑眉朗目,身形魁梧,正大口吃菜的武官道:“你瞧那个怎么样?” 资历深老的王公公立刻在脑中飞速搜寻了一番此人来历,道:“那位是朝中步辇管理云麾使周德,年二十余五,尚未婚配,不知杜姑娘可中意?” 杜芊芊看了一下便别过眼去:“不要,生得那么黑,以后早上一睁眼看到他的脸还以为天没亮让我总睡过头怎么办?” “那那个呢,那一个总生得白吧,在家里待着比烛火还亮。”文子熹又指着一个面皮白净,眉清目秀的道。 王公公即刻道:“那位是工部尚书大人的次子,年十六,还未定有婚约。” 文子熹听后点点头:“也只比你小一岁,算是相配。” 杜芊芊仔细看了几眼,仍旧摇头道:“瞧他那身板儿瘦瘦小小的,一只小瘦鸡似的,若是真跟了他,婚后我一拳就把他打残了怎么办?” 王公公翘着兰花指憋了一声笑。 文子熹叹了一口气,继续扯着脖子踮着脚给杜芊芊搜寻。 “那个那个,那个怎么样?”文子熹兴奋地指着一个生得高鼻深目,称得上是玉树临风的男子道。 杜芊芊顺着她所指看了一眼,立马也被夺去了视线:“诶,这个不错,看起来性子也沉稳。” “我说总有好的吧,”文子熹得意道。 一旁的王公公却犯了难,苦着脸道:“杜姑娘,这位是轻车都尉宋询,年岁相貌都和上佳,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杜芊芊不解问。 王公公愁道:“只是宋询宋大人已经成了婚,其妻是丞相家的二小姐,二小姐如今正怀着身孕呢,听说下个月就快生了呢。” 杜芊芊听后丧气地趴下头。 文子熹尴尬地笑了两声,拍拍杜芊芊肩,“别灰心别灰心,咱们再找找,那么多人呢,这才看了几个。” 杜芊芊看着文子熹一抿嘴,无力地指着远处一人道:“那个就挺好,你看怎么样?” “谁啊?”文子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她的宁淮正在慢条斯理地喝他面前的一盅龙井竹荪汤。 “不行不行!你瞎看什么呢!”文子熹急忙拉下杜芊芊指着宁淮的手,“我知道我家宁淮好,但他是你妹夫,你不准乱想!” 杜芊芊看着自家着急的表妹笑了一声:“逗你呢,就你家那老板着脸冷冰冰地瞪我的,我才不要呢。” “谁说他冷了,”文子熹嘟囔道。 白日里的他暖得像初春的太阳,晚上的,更是热情如火。 王公公见二人迟迟挑不满意,在心里默默过了一遍京里能够配得上这位杜小姐的人选,似乎又想到一人,随即指着席间左首离绍秅帝很近的一个位置道:“杜姑娘瞧瞧哪位公子如何?” “谁啊,”杜芊芊慢悠悠地看过去,却只看见一个打扮贵气,挺着肚子阔面肥耳的长须男子。 “王公公,我杜芊芊再寻不到人选,你也不至于拿那样一个能当我爹的人来笑话我吧。”杜芊芊看王公公的眼里带了怒意。 王公公吓得不轻,忙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杜小姐您看错了,你看得那一位是虢国公,老奴让您看得人坐在他身侧,是他的儿子永安世子,名唤贺瑾。” “永安世子?”文子熹听这封号便觉得熟悉,好像是在哪儿听过。 杜芊芊又看了一眼,果真见了那长须男子身侧横几后坐着一个吊儿郎当的,一双丹凤眼漾蕴着奢靡,帽子戴得歪歪斜斜,正捧着酒壶在一杯一杯给自己斟酒。 杜芊芊倏地瞪大眼睛,抓过文子熹手腕道:“快看快看,那个强抢民女的恶人今日竟然也在这儿,他还是个什么?永安世子?” 文子熹看了过去,一下想起了那日宁淮曾跟她说过那跟杜芊芊比箭的人是永安世子贺瑾,没想到他今日也跟着自己父亲来赴宴来了。 “这,杜姑娘,您和这永安世子是认识过?”王公公擦擦额头的冷汗,他刚刚听到了什么,这杜姑娘竟把永安世子唤作“强抢民女的恶人”? 永安世子是京中的第一风流人物不假,可毕竟上头有父亲虢国公压着,也就是勾得些京中姑娘们要死要活得非他不嫁,如今怎么敢当街强抢民女了呢?况且以永安世子的容貌家世,到底是哪一家的女子才需要让他用抢? “我今日非得报一报这浪荡子当日使诈辱我之仇!”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杜芊芊盯着正酣饮的贺瑾咬牙道。当日若不是他对她翩然一笑分了她心神,她又怎么会把文子熹给输了出去。 “对对对,这恶人今日竟撞到我们手上。”文子熹在一边附和。她可还没忘了当日贺瑾要把她强拉过去当地三十八房小妾的事。 殿内依旧欢饮,文子延在绍秅帝复杂的眼神里吃完了大虾吃鹿肉,布菜的小太监们还在端着菜盘在挨个挨个地上。 王公公只见公主和杜姑娘两人耳语了一阵,像是说定了什么,突然都转头冲着他笑得他头皮一紧。 “王公公,”杜芊芊笑着走进,一把抓住王公公的衣袖,把他的衣料在手中摩挲一阵,“你这衣裳料子不错呀。” “嘿嘿,谢,谢杜姑娘赏识。”王公公步步后退。 文子熹不知何时跑到王公公身后挡住了他退路,弹了一下王公公头上帽子,轻松道:“这么好的衣裳,借两件来让我们穿穿如何?” …… 宁淮陪李掌院饮了一杯,转过身去,面前有一个小太监在给他布菜。 小太监趴着头,从板上端过一个瓷碗,瓷碗里乘着慧仁米粥。 他一凑近,宁淮便闻到一阵幽幽的香,奶甜奶甜的。 宁淮不由地多看了一眼, 小太监十指纤细,手上肌肤白腻似乎更胜于他端在手里的瓷碗。 小太监把粥放在宁淮身前案上,尖着嗓子道了句:“大人慢用。” “有劳公公。”宁淮侧头想去看这小公公到底长得是何模样,那小公公却把头趴得更低。 小太监趴着头偷偷笑了一声,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他在给宁淮调菜的,小手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蹭过宁淮放在桌上的一只手,指头在他手心轻轻挠了一下。 宁淮立马想握住这不安分的手,却怪他肌肤太滑嫩给从他掌中溜了出去。 小太监抱着端菜的板子走了。 宁淮待他转身,看到他后颈不经意间露出的一个红痕,笃定地笑了一声。 向同席的友人告了失陪,宁淮从后出殿,跟着那小太监一直走到宫墙僻静的一隅。 小太监似乎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察觉到有人跟踪,刚想转身,却被宁淮奔过去从后紧紧抱住。 “不好好在家里待着,如此顽皮,意欲何为?”宁淮凑在小太监耳边道。 小太监听到身后人的声音后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在他怀里拧动起来。 “大大大,大胆!宁大人,您可喝多了,竟连奴才一小小太监都不放过。” 声音又娇又甜。 第44章 “分明是这位公公更大胆,借着上菜的由头对朝廷官员无礼,该当何罪?” 宁淮笑着吻了吻她耳侧。 文子熹紧张地左瞧右顾看了一番,确定这周遭没人,掰开他环在她腰际的手转过身来。 “又没正形儿,这可是在宫里,要是被人给瞧见了淑阳公主的驸马席中偷跑出来,对一个小公公动手动脚,传出去我可该哭了。” “你哭什么?”宁淮问。 文子熹噘嘴看着他道:“哭公主妄领个美人头衔,嫁了个驸马却好男风,大宴之日被个宫中的清秀公公给勾跑了。” 宁淮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嘴角勾着笑,伸手捏了捏她粉颊。 她平常作女儿家打扮的时候娇艳妩媚,曾经回丰咸时混作个男儿打扮也英秀俊俏,如今这一身儿小太监的藏蓝衣裳一穿,淡眉冰肌,星眸翘鼻,却是褪了娇媚添了清丽稚嫩,惹得不禁猜想这小姑娘的年岁。 “你老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文子熹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不由地摸了摸自己脸颊。 “你怎么打扮成这样?”宁淮别过视线,想着这是在宫里,暗自平复心中盛起的热。 文子熹扯了扯自己的衣襟,转了一圈儿:“我和表姐闹着玩儿的,她扮了个公公收拾恶人去了,我左右无聊,便想着来逗逗你。” 她又叹了一口气:“啊呀呀,谁知道你那么聪明,连我的脸都没瞧见就把我认出来了。” “昨夜的痕迹还在,我怎会不识得。”宁淮低声道,心里不由想到了昨夜他掐着她不盈一握的小腰肆意挞伐时的酣畅,看着她的眼神蓦地一滞。 文子熹倏地红了脸,微微拉开些衣领低头寻找究竟是哪里又漏了痕迹。 宁淮视线也不自觉地跟上去。 这小坏蛋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当着他面儿就敢如此大胆。 气血奔涌,宁淮深吸一口气,心里自我宽慰道:这小坏蛋定是有意如此的,故不能算他嗜美色。 “别找了。”宁淮撇开文子熹手,一边给她整理衣领一边装作随口问,“这里是不是离你珠棋宫不远?” “嗯。”文子熹点着头,像个小孩一般挺着胸乖乖让他给她理平衣服,“你去过的呀,从这里再走一会儿就到了。” 宁淮给她理平了衣服,对她笑笑:“这里来往有人我不便牵着你,你跟着我去珠棋宫一趟吧。” “去珠棋宫做什么?”文子熹问。 “你别问,到了你就知道了。”宁淮笑得无害。 “哦。”文子熹学着宫里小太监的样子低头跟在宁淮身后。 驸马进公主的寝宫自然是无人阻拦,暂住的杜芊芊又正忙着教训恶人不在,宁淮叫退了当值的几个宫女和太监,自己领着他的小文子公公进了屋。 “你要跟我说什么呀。”文子熹一进屋便玩起了她屋里陈设的小摆件儿。 宁淮栓上门,搂过正嘻嘻哈哈不知危险将至的人在怀。 “我想,好个男风。” 他手钻进她小太监的衣袍里。 …… 宁淮想抱她去床上,莫名奇妙被他冠上勾引他的罪名的文子熹哭丧着脸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她的床最近是芊芊表姐在睡。 宁淮也点头,遂把她提抱起让她坐在一面靠墙的楠木矮架上。 亲个没完。 文子熹死死捂住自己的小太监衣服不让他脱,现在是大白天,合宫宴饮似乎还有丝竹之声,她心里怎么也过不去那个坎儿。 宁淮笑她,但也没强迫她,只把两只胖兔子从她身上放了出来。 小太监的衣裤都是王公公给文子熹找的新的,裤子和亵裤很轻松地就被脱下扔在他脚边。 楠木的矮架沉稳厚实,没有因两人的晃动发出半分声响。 文子熹的脚腕儿被他一手握住一个大拉开,她只能一手抠着矮架的沿儿,一手死死捂住嘴不敢叫出声来。 真的好像……偷情。 其实不是偷情,是偷欢,他撇了自己的宴饮,抓着个名叫小文子的新来的小太监贪着欢。 宁淮兴起时握住她纤细的脚腕儿高高举起,几乎把人折了个对折,撞得人缩着身子,眼角全是泪花。 …… 他在结束时低吼了一声,吻了吻面前眼睛已经失了焦距的人儿。 “出去了,嘤嘤……出去了~”她缓过神来,无力地推着他腰。 宁淮眯眼享受够了余韵才开始慢悠悠地退,哗啦一瞬带出好多液体。 他找来帕子清理了一番两人的狼藉。 文子熹看着正在给她仔细擦拭的男人满脸幽怨。 真的好不公平,他完事了稍微擦擦就可以提起裤子,整理好了衣服上面的褶皱就还是跟来时一样,她却糊弄不堪,要收拾好久。 宁淮捡起她的裤子要给她穿,文子熹配合地伸脚。 宁淮突然顿下手中动作。 “怎么了?” “脏了。” 上面粘着不少滴落的液体。 文子熹若不是腿上还无力真的十分想踢面前这人一脚。 宁淮给她穿好靴子把她抱下矮架,她放下袍子,盖住了两条光溜溜的腿,只是光溜溜的小腿晃动时会从袍子侧的开缝中露出来。 文子熹瞪着宁淮恨不得打人。 宁淮把脏了的裤子揉成一团,有些尴尬地对她道:“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再去给你找一身新衣裳过来。” “快点儿。” 宁淮知道她在宫里的衣服放在哪里,推开门出去了。 文子熹看着他出门,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有点疼,又有点胀。 她不由地捂住自己肚子,但那点疼胀只是一瞬,很快便消失了。 “没吃什么呀。”她回忆着今天吃过的东西。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人声。 “你瞧你打扮成这个样子做什么?我不是让你去侧殿里偷偷看不就行了吗?你倒是胆大,装成小太监去给人家端菜!” “姑母我错了嘛,对不起~” “快去把这身衣裳给我换了,你心急做什么,他们晚上还有宴饮,一整天的时间,你还担心没有时间让你挨个瞧?” “好好好,谢谢姑母。” 声音越来越清晰,外面的人越走越近。 文子熹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母,母后怎么在这个时候抓住表姐回来了。 她可还是一身儿太监打扮,没穿裤子! 杜芊芊跑到更衣的房间里去换衣裳,跟宁淮刚好错过。 成蓉皇后想去里屋坐坐,一进门便见到一个缩在墙角,头快要埋到肚子里的小太监。 “皇,皇后娘娘吉祥。”小太监小声道。 “你是新来的?见了我怎么光说话不行礼?”成蓉皇后坐下喝了口茶,随口道。 “我,我……”小太监支支吾吾。 她一动作给母后行礼小腿就会从袍子侧的开缝中露出来。 “怎么了?声音听着倒是挺耳熟,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成蓉皇后盯着墙角行动诡异的小太监。 而那小太监却把头趴得更低,缩在墙角看样子恨不得钻进墙缝里去。 成蓉皇后身后的贴身宫女站出来,指着那小太监厉声道:“大胆!哪里的奴才,皇后娘娘的话也敢不听?!” 文子熹被吓得浑身一抖,□□过后本来就软的腿突然一下子脱了力,整个人顿时跌坐在地。 头上的帽子掉了,滚了两圈儿后跑到成蓉皇后脚畔。 靴子上一截玉藕似的小腿也从袍子底下钻了出来。 文子熹抬头,额上一层细密的汗,小脸胀得比番茄还红。 “可等得急了。” 宁淮不知屋里有人,抱着她的一身儿衣裳踏进。 在场的都愣住了。 文子熹看着自家回来得那么“恰巧”的阿淮差点儿哭了出来。 成蓉皇后看了看自己穿着一身儿小太监袍子,脸红得不像话,满脸羞窘,裤子都没穿的女儿,又看了看自己正抱着女儿衣裳的女婿,瞬间明白了。 她带着自己身后的几个宫女走了出去。 年轻人呐~ —— 杜芊芊换好衣服,噔噔跑去找她的皇姑母。 推门,只见皇姑母正拉着不知何时冒出来的表妹坐在一起说话。 表妹也已经换下来了小太监的衣服。 “我知道你们年轻气盛,但还是不要太过放纵,今日就算了,从今往后你要贤良淑德,不准再勾得宁淮没个正形儿。” “不是我勾的!” 文子熹气得小腮鼓鼓,就因为她长得妩媚而宁淮生得清俊,所有人便都以为是她成日里贪欢勾自家夫君。 若不是宁淮已经回保和殿去了她真的要跟他好好对峙。 这世上怎么会有她这么冤枉的人。 “姑母,表妹,你们在说什么呀?”杜芊芊边进来边问。 文子熹吓了一跳,忙闭上嘴扑到母亲怀里。 “芊芊今中午瞧得有中意的没?”成蓉皇后搂着文子熹转移话题。 “还没有,”杜芊芊声音里的沮丧不真切,“我下午趁他们饮茶的时候再去。” 成蓉皇后点头:“嗯。” 杜芊芊坐下,给文子熹使了一个得意的眼色,让她下午等着看好戏。 那碟掺了不少巴豆粉的蟹黄鲜菇已经被她成功地端到了贺瑾身前桌上。 而此时的保和殿,文子延对着离他不远的永安世子桌上的那盘蟹黄鲜菇咽了口口水。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这群磨人的小妖精,正经的作者这章本来真的没打算开车。但是评论区好像呼声很高,那正经的作者就只好,照你们的要求喽。所以这章字不多但是很肥,信息量很大哟。 所以大家多多给我评论吧,蠢作者会参考你们的意见和呼声滴。 另外预收文《他的小混蛋》换了一个更贴切内容的文案,你们真的不要考虑考虑点进我的专栏去看一看,然后觉得还可以的话给正经的我一个预收咩~(哭哭) 第45章 成蓉皇后略坐了坐便走了,留侄女和女儿两人在一起玩,走前仍是特意叮嘱这俩要低调,不准有想出些什么鬼主意。 杜芊芊和文子熹送走了成蓉皇后,两人相依都歪在软榻上。 杜芊芊是成功报复了恶人过后心里悠闲地瘫了。 文子熹是被人大白天骗来一番折腾之后累得瘫了。 “你把那东西掺到贺瑾的菜里,他不会吃出来吧。”文子熹有点心虚。 杜芊芊满不在意道:“才不会呢,那巴豆粉又没有味道,即使他尝出来了有什么味道,他也已经吃了不是吗?嘻嘻。” 此时保和殿内的文子延正吃着从永安世子桌上端来的蟹黄鲜菇。 吃了一口,怎么味道有点怪。 文子延边吃边品味,好像跟他以前吃过的蟹黄鲜菇不一样。 再尝一口好了。他又挟了一筷子放在嘴里细细品味。 这回这味道怪是有点怪,但是…… 还是好好吃好好吃呀。 文子延很喜欢这道新味的蟹黄鲜菇,一口一口吃得贼欢,最后还是绍秅帝看不下去他这么个吃法儿才让公公把太子面前的菜式撤掉了一半。 而珠棋宫的杜芊芊仿佛已经看到了下午贺瑾捂着肚子满脸痛苦找净房的模样,开始倒在榻上咯咯笑个不停。 “你笑什么?”文子熹一手撑头看着她问。 “哎哟,笑死我了,哈哈哈……”杜芊芊捂着笑得疼的肚子上气不接下气道:“咱们……咱们下午……就去找那贺瑾……哈哈……咱们跟他赔礼道歉去。” 文子熹推了推笑得缩成一团儿的杜芊芊。 “你疯了吧,才整了他又要去给他赔礼道歉,道什么歉,说你那日不该言而无信把我输给他?” 杜芊芊恨这表妹傻,翻个身抬腿把文子熹夹在身下,大腿压在她肚子上。 “重死了。”文子熹推了推杜芊芊,没推动。 杜芊芊趴在文子熹颈间闻着她身上舒心的味道:“你傻呀,咱们借着道歉的由头去缠着他,他肯定肚子疼想出恭对不对,咱们拖着他偏不让他去,哈哈哈,到时候,哎哟……” 杜芊芊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仿佛贺瑾已经在她面前大庭广众之下出了丑。 文子熹被她这么一说也憋不住笑出声来,随即又强忍住,道:“这样……不太好吧。” 贺瑾也没对她们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大坏事,这样整他,她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你还差点被他抢去做第三十八房小妾呢。”杜芊芊道,“那到时候我去缠着他就行了,你等着看好戏吧。出了事我来担着行吧。” “哦。”文子熹点点头。 两人相对侧躺着,杜芊芊看着文子熹觉得她脸上比今早上来时红了一点,像个香香甜甜的苹果,让人很想咬上一口。 她摸摸文子熹脸:“表妹,你刚才又是干嘛去了呀?你不是去给你的阿淮送菜去了吗?怎么回珠棋宫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要多说一会子话呢。” 文子熹最怕被她问到这个,别开眼去。 “那个,阿淮没认出来我,我闲着无趣就自己先回来换衣服了。” “哦”。杜芊芊也没追问,闭着眼睛在文子熹身上拱了拱。 “表妹,你身上好软,还香香的,你的驸马真有福气,每天能抱着你睡觉。” 没出阁的姑娘以为她的妹妹和妹夫每天晚上只是抱在一起睡觉。 文子熹回手也搂过杜芊芊:“你身上不也软软香香的嘛,快给我找个表姐夫,别浪费了。” 杜芊芊狡猾地偷笑一声,一手溜到文子熹胸前的一团丰盈上捏了一把。 “哪有你软,我的可没你的大。” 文子熹忙羞得抱胸护住。 她是发育得比寻常女子好,刚成亲那几天她还遮遮掩掩的不敢给宁淮看,怕他嫌弃她,哪知道宁淮看了之后爱不释手,夜夜吃个不停,说哪个男子会不喜欢。她便也释然了,每天都把胸板儿挺得直直的。 “不行!我也要摸摸你的。”文子熹噘着嘴,一手护住自己胸,一手伸到杜芊芊胸前。 杜芊芊一把拍下文子熹的手,四肢像八爪鱼一样紧紧缠在她身上。 “我的有什么好摸的,咱们睡一小会儿午觉,醒来表姐就带你去看好戏。” “哼!”文子熹不甘心地掐了一把杜芊芊屁股。 触感有点…… 一言难尽。 杜芊芊已经闭着眼睛半梦半醒:“说了我身上没什么好捏的吧,快睡吧。” 文子熹也有些困了,闭了眼睛准备睡觉。 猛地,小腹处又抽疼了一下。 “你压着我了。”文子熹嘟囔了两句,掀开杜芊芊架在她肚子上的腿,睡沉了。 …… 下午,众臣用过午宴。 菜肴已经被撤下换了瓜果,茶水都是上好的金骏眉。绍秅帝也不拘着,众臣坐下聊天的有,去外面走走的也有,只是不进后宫也便无妨。 杜芊芊拉着文子熹又蹑手蹑脚地贴着墙角往保和殿走。 “这样不好吧,我们不该来这儿,”文子熹扯扯杜芊芊袖子。 早上她们藏在侧殿也就罢了,这会儿又往正殿跑,那里都是朝臣,被他们看见了会失了规矩。 杜芊芊拍拍文子熹手背,安慰道:“没事儿,咱们又不进去,只待贺瑾待会儿内急跑出来,我拦着他就行了。” “你真的要这么做呀。”文子熹还是有些心虚,“要不算了吧。你让他拉一回肚子就够他受的了。” 杜芊芊被她这么一说也有些犹豫。 “哎呀好了啦,咱们等他出来再说,要是本小姐突然一下子看他顺眼了呢,我就不去拦他,要是还不顺眼,哼!” 杜芊芊不由地又想到贺瑾,心里不得不承认这恶人也不是没有那副皮相倒生得还不错。 两人藏在保和殿殿外的一角等啊等,等了半晌,朝臣们出来得倒不少,唯独就没有那贺瑾的身影。 上午本还晴空万里,这会儿天上已经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几朵乌云。 杜芊芊一直绷着脖子使劲儿看。 “怎么还不出来,药效肯定已经到了呀。” “会不会是他根本没吃?” “不可能!”杜芊芊笃定道,“我专门儿挑了一盘蟹黄鲜菇,那么好吃的菜会有人不吃?” 文子熹想到蟹黄鲜菇咽了口口水:“也是。” 两人正说着,突然便见保和殿里奔出一个人来。 速度快的像风刮过。 “出来了出来了!”杜芊芊喜道。 “不对不对,不是贺瑾。”文子熹惊道,这奔出来的人身量不高,皮肤白里透红,一身儿金黄的服冠,“是文子延!” 杜芊芊脸上喜色变成疑惑:“表弟跑那么快出来干什么,我去拦住他,问问贺瑾那恶人还在里面做什么。” 文子延忍者肚子里的翻江倒海般的响动跑出了他此生最快的速度,就怕一个忍不住。 刚跑过一个拐角,他突然便被人抓了过去。 “哎哟!” 杜芊芊摇着文子延小肩膀问:“太子表弟,你可看见里面的永安世子贺瑾在干什么?” 文子延捂着肚子就跑:“我有事,我有事!” 杜芊芊一把把他扯了回来:“我就问问你呀,贺瑾在里面干什么,你说说就走。” 文子熹看着面前拉拉扯扯的两人有些奇怪。 “我不知道呀~呜呜……”文子延跺着脚快哭了出来,一个劲儿地挣,“放开我!” “我就问……诶!”杜芊芊一手没抓住正遭遇人生当中最急之事考验的文子延,被他一溜烟儿地跑了。 文子熹仔细想了想:“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杜芊芊揉揉被文子延扯痛的手腕,看了看文子延来时的路:“后面有人在追他?没有啊。” 正说话间,文子延又风一般地刮了回来。 不过这回他刮的聪明,离得那两个姐姐远远的。 “你又跑回来干什么?”杜芊芊对着跑走的文子延问道。 文子延没空回话,他回来干什么?他差点脱了裤子才发现自己没带手纸。 —— 保和殿里,贺瑾闷着头喝酒,任父亲身边来来去去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说的总是一套同样的恭维的话。 “就知道喝酒,今天把你带来是干什么的?这么大个人了连个正经职务都没有,整天顶着个世子名头游手好闲!” 虢国公刚应酬完,一把夺走贺瑾手里的酒杯。 贺瑾手一空,干脆又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歪歪地坐着。 “儿子只知游手好闲,官场上风风雨雨,哪有做个闲手世子享受荣华富贵来的悠闲自在。” “孽子!”虢国公气得吹胡子瞪眼,“我要是还有个儿子,哪轮得到你来承我的爵位!” 圣上在这里,虢国公压低了声音:“游手好闲也就罢了,成日溺在脂粉堆里,老大不小,连个正经的媳妇都不娶,今年的状元郎宁淮还比你小两岁,人家怎么就把淑阳公主的心给勾了去,你再瞧瞧你?你相貌不必他差,出身更是胜过他百倍,怎么就没点儿长进呢?” “儿子没他那么有才学,能中个状元,还能把公主从湖里捞起来。”贺瑾伸了个拦腰,懒洋洋道,“父亲若是还想要儿子承爵位呢,再娶上几门妾室让她们给你生不就得了,府里那几十个生不出来,万一新娶的就生出来了呢?儿子溺在脂粉堆,倒颇有您的风范不是?” “孽子,孽子!”虢国公气得恨不得一把掐死这眼前的儿子。 父子俩的对话从来就没有好过,总是说着说着便火光四溅。 虢国公叹了一口长气。 这儿子小时候一直用功,文采武略无一不通。直到他发妻国公妇人去世之后,他再娶了几房小妾。这儿子便突然转了性子。 虢国公不解,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多正常,可这儿子自从那之后便开始像变了一个人,成日里游手好闲,以至于弄成现在这个不成器的模样。 贺瑾低笑了一声,对虢国公道:“儿子还是出去走走罢,免得在这里碍着您的眼惹您生气。” 贺瑾起身离席,在路过翰林院那一拨人的时候朝里看了一眼。 宁淮跟贺瑾对视,两人互相点了一下头算作认识,虽然认识的由头不是很好。 贺瑾一边走一边想,这人是驸马爷宁淮,那那日那个生得漂亮妩媚自称是他妻子的自然就是淑阳公主。 他倒真是胆大,跟公主开了这么个玩笑。要她当第三十八房小妾?他又哪来的那前三十七房。 贺瑾不自主地笑了笑,回忆起那日那个自称是公主姐姐的姑娘。 她生得跟公主一样美,却不似公主那样媚,多了分英气在眉眼里。 淑阳公主,有姐姐? 倒也没查出她来历,贺瑾摇摇头,手隔着衣裳捏了捏怀中的那根发钗。 这是她比箭时第一轮就输给他的,他一直带在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表姐和世子是副c,你们要是不喜欢的话留言告诉我吧,我少给他们点戏份…… 有小天使在问微博,名字:魔安敲蚌(微博有肥章) 第46章 保和殿外某个蓄水防走水的大铜缸处,杜芊芊身子躲在铜缸后面,只探出一个脑袋,脖子伸得长长往殿门口望。 “要不咱们走吧,我看这天好像要下雨。”文子熹身子靠在缸上,看着天上不知不觉飘过来的几朵乌云道。 等了半晌就跑出来个火急火燎的文子延,杜芊芊有些丧气,点头答应,正欲跟文子熹一同离开的时候,不死心地一回头,却突然发现保和殿中走出来个英挺悠闲的身影。 “诶!等等!” 杜芊芊抓着文子熹的手把她一把扯了回来。 文子熹脚下重心不稳整个人扑到了水缸上,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哎哟。”文子熹顿时头脑晕晕乎乎。 “他出来了他出来了!”杜芊芊没注意到文子熹在犯晕,刻意压低的嗓音里有掩不住的兴奋。 文子熹甩甩混沌的脑袋,忍下胃里突然涌起的一阵恶心,没答话。 贺瑾走出保和殿,他喝了不少酒,纵使酒量好也免不了有些头脑发热,四处望了望,记得保和殿离宁寿宫花园不远,便想着去透透风。 杜芊芊看着贺瑾那一派悠闲的模样傻了眼。 他他他,他怎么一点都不急呢? 太医院的小太监给她偷的巴豆粉是假冒伪劣的? 贺瑾在门口作了一会儿停留,现在已经开始悠悠地走下保和殿外的一阶阶汉白玉的台阶。 杜芊芊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拍了拍身旁文子熹的肩:“肯定有问题,咱们悄悄跟着他去看看他在玩儿什么花样。” 杜芊芊在面对贺瑾的时候表现出的好奇心旺盛异常,但文子熹却没那么大的兴趣关心贺瑾要做什么,她只觉得她真的有点不舒服,胸口闷得难受,想吐却又呕不出来。 小腹在隐隐地痛。 “表姐我不去了,你去吧。我身手没你好,去了容易被他发现。”文子熹强扯出一丝微笑。 杜芊芊大条没发现她的异常,仍盯着贺瑾生怕他跑出她的视线。 “那我去咯,你回珠棋宫玩吧,咱们晚上一起用膳怎么样?” “嗯。”文子熹点点头。 “真乖。”杜芊芊转头捏捏文子熹脸,做贼似的跟着贺瑾去了。 —— 宁寿宫花园,本想来闲逛逛的贺瑾面色生冷。 他虽微醉,却还没有糊涂到连身后有人跟踪都察觉不出来。 好笨的贼人,脚步声又大跟的又近,别说是他,恐怕就是个耳背的老太太都能察觉。 贺瑾走到一处假山的拐角,转了一个弯儿绕到里面的拱形的小山洞里去。 杜芊芊心里一喜,这贺瑾大白天地藏到宫里的小山洞里去,肯定有阴谋。 她身子贴着山壁,刚拐过拐角,脖子便突然被人一把掐住。 “唔……”杜芊芊滞气,反射性地去抓那掐着她脖子的手。 她手还未来得及抬起,那只掐她脖子的手却突然主动松了。 “是你?!” 贺瑾不可置信,语气中又不难听出欣喜,他本想着出手把这跟踪他的抓起来,却没想到这一直跟踪他的竟然是他这些天来一直所念不忘之人。 她竟然也在宫里。 杜芊芊猛吸了两口空气后眼前的金星才消。 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贺瑾,杜芊芊恨自己连跟踪也被他逮住,飞快地转过身背对他。 “不是不是,不是我,我不是杜芊芊。”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如鸣佩环:“原来你叫杜芊芊呀。” “杜姑娘一直跟着我作甚?”贺瑾抄手走到杜芊芊面前,又露出那一份勾人的歪嘴笑。 “谁跟着你啦!你能来这儿,我就不能来?”杜芊芊辩道,反正已经被发现了,干脆双手插着腰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哦?”贺瑾挑眉,“既然杜小姐也是来这儿逛逛,不如我邀你同游可好?” 他很喜欢看这姑娘生气开心得意时的各种样子。 “不好!”杜芊芊斥道。 这人真没脸没皮。 她话音刚落,天空般突然“轰隆”一声雷乍响。 杜芊芊吓得一震,忍住想要抱个人的冲动。 一阵冷风也立刻跟着刮来,气温骤降,吹得树枝弯腰,树叶沙沙作响。 “好好的天怎么说变就变。”贺瑾抬头看看天,“怕是要下雨了。” 杜芊芊本就穿得单薄,被这冷风一吹立刻抱着手冷得缩成一团。 “我,我走了,”杜芊芊打了个寒噤,声音也冷得没了气势。 贺瑾一把抓住她手臂:“你去哪儿?” 杜芊芊瞪了他一眼,有点无语:“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事。”贺瑾低笑,开始脱自己的外袍。 “喂喂喂,你,你干嘛!”杜芊芊立刻吓得贴在身后石壁上,“你别乱来啊,我,这里可是宫里。” 贺瑾饶有意味地看着她笑了一声,却把脱下来的外袍披在杜芊芊身上:“你冷,穿着这个再走吧。” 他脱了外袍之后里面便剩一件玄色暗纹的中衫,腰际束着缠枝花果的腰带,愈发显得人精瘦挺拔。 原来这恶人是要给她披衣服,杜芊芊冷得本有些发白的小脸瞬间胀红,把还带着他体温的衣服推还给他:“谁要你的衣服!我,我又不冷……啊啊切!” 说自己不冷地同时还打了个喷嚏。 “那是我太热了请杜姑娘帮我把衣服收着行吗?” 贺瑾又把衣服硬披在杜芊芊身上。 “哎呀我不要~”杜芊芊缩着身子躲。 天上的黑云压着城,地上的两个人推推搡搡。 杜芊芊正推拉着拒绝,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照得本开始有些昏暗的天色亮如白昼,接着便震起一连串轰隆的雷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雨势是要逼急了,万物都等着呢,都等着老天爷兜不住把天破开。 “啊!”杜芊芊听了这阵电闪雷鸣尖叫一声,这回彻底没忍住冲动,一把扑倒面前的人的怀里,紧紧搂住他腰,死死闭着眼睛。 天不怕地不怕的杜家大小姐就怕雷声和闪电。 贺瑾一愣。 当他的手刚要伸出去回搂过这抱着她的小女子时,身后突然一阵咳嗽。 “皇上驾到~”公公尖朗的声音响起。 杜芊芊一惊,赶紧撒手推开眼前的怀抱。 不远处,绍秅帝,虢国公,连着一群到园子里来逛的朝臣,包括宁淮,正静静地看着两人。 大多数人脸上是错愕,只有虢国公开始捋着胡子微笑。 谁说他的儿子成日混迹烟柳不思娶亲的? 还是突然跑来的文子延打破了尴尬,他径直跑到宁淮面前。 “宁师傅,我,我皇姐在找你。” —— 文子熹别过杜芊芊后没有回珠棋宫。 她不累,只是有点儿不舒服。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突然特别特别地想见宁淮,明明几个时辰前才见过,但她就是想,迫切地想让他来抱抱她,不想让太医来给她灌苦苦的药,只要有阿淮来抱抱她,她肯定就不会这么不舒服了。 这种感觉就跟那日在李成水家里做了噩梦之后心里的感觉一模一样。 文子熹都走得快到珠棋宫的时候又折回了保和殿去找宁淮,但那里的小太监却告诉他皇上刚刚带着些亲近的朝臣出去了,至于去了哪儿,他一个小太监不知道。 “公主可要奴才送您回去?” 小太监看公主脸色不是很好,身后又没跟个宫女,问道。 文子熹摇头道:“不用了,你要是看到驸马就告诉他我在找他。” 文子熹呆愣愣地走了,根本没听到身后小太监说天快下雨了要去给她找把伞的呼唤。 父皇带他们去了哪儿呢?文子熹想着宫里可能的地方挨个挨个找,从勤政殿一直找到武英殿,又从武英殿找到太和门。 没有。 文子熹噘起小嘴,双手捂上一直有些隐隐作痛的肚子。 也不知道是哪儿不对,这还是她自成婚以来这么想见到阿淮,以前都是她乖乖在家里等着就是了,现在她却连等都不愿等,就想见见他。 她又转回了太和殿,撞上正拍着肚子一脸轻松的文子延。 “皇姐!”文子延瞅了瞅文子熹身后确定没跟着杜芊芊,才敢跑过来给她打招呼。 文子熹立马问:“你可见着父皇和你姐夫了?” “他们去宁寿宫逛园子去了,我现在也要去呢,”文子延仔细看了看文子熹脸,道,“皇姐你今天脸怎么这么白呀。” 小朋友还分不出来白和苍白。 文子熹一听便摇着文子延小肩膀,急道:“那你快去宁寿宫,快去跟你姐夫说我在找他,我想见见他。” “皇姐你怎么了啊?姐夫你不是天天都见吗?”文子延觉得今天的皇姐有些不对劲儿,“要不要我带你去母后那儿?” 文子熹一边摇头一边催促:“不用不用,你帮皇姐一个忙,皇姐现在跑不动,你帮我跑过去跟你姐夫说我在找他好不好?姐姐求你了。” 活了快十年的文子延第一次见自家皇姐说话如此温柔,更是第一次见皇姐说“求他”,受宠若惊,顿时来了干劲。 “好的没为题,皇姐我马上去!”文子延跑得像只兔子,一路上肚子又开始闹起来都使劲憋着,一定要先把皇姐的话带到。 文子熹看着文子延的背影略微宽心,刚舒了一口气,天空却突然响起震天动地的雷声。 胃里那阵恶心感又上来了,文子熹有了文子延的帮忙,放了一点点心,抱着手走到保和殿侧殿去避雨,里面有宫人给她披了衣裳端过来姜汤。 姜汤很暖,文子熹坐在椅子上,一边抱着姜汤小口小口地喝,一边眼巴巴地望着宁淮要来的方向。 风把空气刮到一个令人冷得发颤的温度,天空的阵阵黑云的翻江倒海也终于撕开了突破口,天公的盛气化作瓢泼般的大雨,瞬间浇湿了大地。 “这阵雨来得可够快,刚才天气明明还是好好的,皇上还带着大人们出去了呢。” 有当值的小太监在小声闲聊。 “淋着皇上可怎么办?” “你甭操心,张公公早带着好些弟兄拿着雨伞去了呢,左右寿宁宫也有屋子,圣上肯定会在那儿避雨。” 窗外雨声轰隆,文子熹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忽然像被针扎了一下。 阿淮突然离了父皇来找她,肯定没带伞! “朱公公!朱公公快给我把伞!”文子熹立马起身奔到门口,看着屋檐上滴落的雨像水柱一样连绵不断。 刚才还在闲聊的朱公公忙找了把伞来:“公主,公主您在咱么这儿待着就成了,还要伞做什么。” 这么大的雨其实伞也没什么用,一走进雨里身上还是瞬间就湿了。 文子熹一把抓过他手里的伞撑开:“我去接人!” 宁淮一听文子延说他皇姐正在找他便飞一般地往保和殿跑。 不知为何,一听到她在找他,他的心里就像是被人抽了一下,疼得难受。 她平时大大咧咧总说他欺负她,口头总说着她巴不得他在翰林院待到很晚不回来的话,不会无缘无故地突然要找他。 从前在丰咸县城李成水家里也是这样,她突然在夜半来找他,哭得满眼是泪。 也就是在那一瞬,他看见她哭红了小脸,光着脚披散着头发,罩着月光站在他眼前,好像突然明白了他已经有多喜欢她,多爱她。 大雨倾盆而下,宁淮瞬间湿了衣裳,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仍旧往保和殿跑。 刚一跑近,他便在一片大雨模糊中看到她撑起一把小小的伞,冲进雨里。 这傻瓜! 宁淮飞奔,早已湿透的鞋踩在雨里溅起阵阵水花。 文子熹刚跑了没几步便突然被人扯住。 她撑高了手中的伞,看见宁淮就在他身前,眼里满是担忧。 “阿淮!”终于见到他,文子熹喜得差点哭了出来,伸出手便想往他怀里扑。 “我在这儿。”宁淮一边应她,一边把她推在他身前不让她碰。 他衣服湿了,浑身的水。 文子熹莫名被他拦着,泪都流了出来:“抱~” 带着哭音的撒娇最动人。 宁淮抓住她想把伞举到他头上的手,把伞全都撑向她:“等我换身儿干衣服再抱好不好?” “不要不要!”文子熹哭着,一把扔掉手里的伞,扑进他怀里。 宁淮无奈,只能打横抱起她,飞跑进殿里避雨。 一进殿,文子熹便开始搂着宁淮脖子笑,笑声无力得像只小猫。 “阿淮我就是突然想见见你,让你抱抱我。” 她在他身上蹭了蹭。 宁淮急急忙忙把她放在侧殿的椅子上,顾不上自己身上湿透,拿过小太监们递过来的帕子开始给她擦身上的水。 保和殿侧殿里没有她的衣服也没有被褥。 “怎么这么不听话,”他一边给她擦着水一边不悦道,“淋成这样生病了怎么办?” 文子熹突然一瞬间来了点精神,大声道:“没有生病!” “嗯?”宁淮疑了一声,接过两件小太监找来的他们的衣服给她披上。 “我就是……”她越说越无力,声音又一下小得像蚊子,“就是肚子有点儿疼……” 话一说完,人便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咱们这是甜文,标准的甜文。 第47章 太医院的太医提着药箱冒雨出诊。 绍秅帝和成蓉皇后都放下手中事匆匆而至。 文子延又闹了一次肚子,撑着快虚脱的身子一边去看他皇姐一边想让太医顺带着也给他瞧瞧。 杜芊芊最后又瞪了贺瑾一眼,急急忙忙跑去看她表妹。 虢国公看着杜芊芊跑走的俏丽背影,又看看自己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倘若再不成婚他就真的要怀疑他癖性的儿子,满意地点点头。 宁淮趁雨势稍小时抱着昏过去的文子熹跑回了珠棋宫,手在发抖。 珠棋宫顿时热闹了起来,挤满了人,熙熙攘攘直到入夜才散去。 众人至时面上都是担忧之色,出时脸上又带了笑容。 尤其是文子延,回去的一路上都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傻笑不已。 丑时,夜色深到最浓。 雨势已经缓了不少,淅淅沥沥地淋在屋顶打在地上的声音听得令人心安,促人安眠。 文子熹却轻轻呓语了两句,缓缓转醒。 她好像,突然睡着了? 睁眼,室内燃着亮度刚好的烛火,不会太亮照得她睡不着,也不会太暗让她看不清。 宁淮搬了张凳子坐在她床前,手肘撑在床沿正在打盹。 文子熹静静看着他。他闭着眼,光晕在他长长的睫毛上点点而动。 真好看啊,文子熹翻了个身面朝他,伸出小手摸了摸他脸。 “嗯?”宁淮猛然转醒。 “你干嘛坐在我床边啊,上来跟我睡。”文子熹笑着,瞳仁里有亮亮的光。 这人就是这样,平日里她抱怨他一睡就贪那个还不想跟他睡,如今他安安分分坐在她床头,她又觉得身边太空。 宁淮握住她手,摸摸她额头觉得不烧:“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文子熹摇摇头:“没有,我好着呢。” 睡了一觉之后身上舒服多了,肚子也没在疼了。 “还好还好。”宁淮松了口气,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跑到一边的暖炉上端了一个一直煨着的瓷碗过来。 文子熹一闻便觉得味道不对,立马翻了个身缩到床的最里面,警惕地看着宁淮手中的碗。 宁淮端着碗坐在她床头,用勺子搅了搅碗里黑乎乎的药:“快过来把药喝了。” “不喝不喝。”文子熹裹着被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已经好了,又没生病,喝什么药。” 因为他手里的那碗药,文子熹瞬间觉得她的阿淮都看起来不是那么可爱了。 宁淮舀了一勺放到嘴边试了试温度正好,朝她招招手。 “过来乖乖喝药,这药你必须得喝。” “不喝……”文子熹把头埋到被子里,闷声闷气道。 宁淮放下碗,笑了一声,探身上床对着被被子裹着的一团道:“小乖乖乖喝药,喝完了我就跟你说一个好消息好不好?” “什么好消息?”被子里的人来了点儿兴趣,探出头来。 “你乖乖喝完药我就告诉你。” “你先告诉我我再喝嘛。” 宁淮隔着被子顺了顺她脊背,道:“这个消息我保证特别特别好,是个很大的惊喜,你喝完了药我就告诉你,你不喝的话我就一直不告诉你。” 他说着便作势要拿药去倒掉。 文子熹一听有个大惊喜便耐不住了,好奇得不得了,一把抓住他欲去倒药的手臂。 “你等等。” 宁淮就知她会如此,笑着重新坐在她床沿,舀了一勺药到她唇边。 文子熹皱着小脸喝了一口,觉得也没平日的药那么苦。待得宁淮再给她盛药的时候她就一把抓过他手里的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现在可以说了吧。”文子熹擦擦嘴边的药渍,吃下宁淮递到她嘴边的一个糖果。 宁淮把人抱到怀里,让她靠在他胸膛。 “你猜你刚刚喝的是什么药?” “什么药?” 宁淮手来到她小腹:“安胎药。” 怀里的人立马像是愣住了一般,小嘴微张,眼睛忘了眨。 他低头吻吻她头发:“快两个月了。” 怀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又或许是还不敢承认,傻傻地问:“什……什么快两个月了。” 宁淮干脆轻轻咬了一口她白嫩的耳廓,一字一顿在她耳边道:“孩,子。咱们的孩子。” 他已经过了太医刚告诉他公主怀孕时的那阵铺天盖地的狂喜,一直守在她床头,狂喜全都变成了绵绵的温情和爱意,融在他此时的嗓音里。 “我们的孩子,现在正长在你肚子里,快两个月了。” 文子熹堪堪消化完他说的话,一个挺身从他怀里坐了起来,捂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这里有……孩子?”她掀开身上寝衣,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又平又白的小腹。 宁淮忙把她衣服给她拉下来,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有身子的人怎么还这么毛躁,胎象本来就不甚稳,你掀开衣裳着凉了怎么办” 这永远不令人省心的小坏蛋。 “真的有孩子了?!”文子熹欣喜不已,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抓着宁淮手,“在我肚子里?” “不然在我的肚子里?”宁淮轻轻弹了一下她脑门儿。 以两人的频率,孩子是迟早的事。不过也怪他马虎,她这个月信期未至他都没有留意,只知一味地在她身上贪婪地“耕种”,却忘了及时检查一下是否已经有了收获。 文子熹身上被他盖上被子,只留一个小脑袋在外面,想起他刚刚说的“胎象不稳”。 “阿淮,孩子,为什么会不稳呢?我今天晕过去,是不是就是因为胎像不稳?” “不稳……” 这是婚后的宁淮难得的在她面前红脸。 当时太医诊过脉后尴尬地看了看守在一旁的驸马,说公主之所以会突然晕过去是因为胎象不稳又太过操劳的缘故,公主怀了孕身子比不得以前,让驸马爷平日里房事要节制,前三个月最好不要行房。 太医说这话时屋子里乌泱泱站了一大群人。 宁淮当时都顾不上尴尬,一边应着太医的话一边越想越心惊。 房事要节制?他几个时辰前才狠狠要了她一回,且这些日子更是夜夜不落,每次都把她折腾到她哭得可怜声声求饶为止。这般要法,他的孩子,估计还是算坚强的了。 成蓉皇后当时听了这话之后剜了女婿一眼,肯定是他晌午贪欢时撞着了胎儿。 “你乖乖喝安胎药咱们的孩子就稳了好不好?” 宁淮想了一想,这样答道。 “唉~”文子熹突然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宁淮手伸进被窝,在她小腹上摸了摸。 他的孩子呀。 文子熹噘起小嘴:“母后当年怀文子延怀了九个月,挺着大肚子做什么都不方便,我现在也要把孩子在放肚子里揣九个月,多累呀。”她伸出手抓住宁淮耳朵,“都是你,当男人怎么就那么轻松。” 这肚子还小呢便已经开始担心起肚子大了的时候。 宁淮看着她嗔他的小模样心里暖得不行,低头吻了吻她噘起的小嘴。 “谁说我轻松了,没有我日日辛苦操劳,又怎么能把孩子送进你肚子?” 他每次都种得可深了,经常是直接送到了孩子要住的房子里。 文子熹一听这话小脸立马一直红到耳朵根儿,捏着小拳头作势要打这个要当爹了却还不正经的。 宁淮握住她粉拳在唇上吻,吻得够了便上床抱着她一起歇下。 —— 第二日一早太医便来请脉,诊脉之后在宁淮紧张的眼神里说公主的脉象好多了,昨天动了胎气,这几天按时喝安胎药,不要再做剧烈运动,好好养养就没事了。 文子熹看宁淮明显松了一口气,有些疑惑,“不要再做剧烈运动?”,她平日里明明懒得动呀。 不过她的疑惑还没问出来便又被宁淮盯着喝了一整碗安胎药。 两人准备再宫里用过午膳再回宁府,宁淮憋不住,一早就派人去把文子熹有孕的消息带给江氏。 绍秅帝,成蓉皇后带着文子延和昨夜睡在成蓉皇后宫里的杜芊芊都来了。 杜芊芊和文子延一个劲儿往文子熹肚子上凑。 “表妹给我摸一摸。” “皇姐我也要摸一摸。” “哎呀……”文子熹倒在床上缩着身子往里躲,羞红了小脸,一边拍落两人伸到她肚子上的手一边道:“有什么好摸的呀。” 尤其是杜芊芊,她明明还比她小半岁,她还未出阁她却已经怀孕了,文子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好啦。”还是宁淮看不过去把文子熹揽过抱在怀里,瞪了这俩咋咋呼呼的一眼,大手护上她肚子,肚子还这么小,被这俩摸坏了怎么办?况且他都还么摸够呢。 “表妹,真的有一个小娃娃在你肚子里吗他在你肚子里你有什么感觉吗?” 杜芊芊盯着文子熹肚子满脸的神奇。 “对啊对啊,真的有吗?”文子延跟着附和。 文子熹皱了皱眉:“没什么感觉。” 若不是太医跟她说她都根本不知道她怀孕了。 “就在你肚子里呢,没感觉那是你月份还小。”成蓉皇后牵着绍秅帝笑盈盈走进,把文子熹从宁淮怀里捞出来自己抱着女儿,“有孩子了就好好养着,以前不老说要给母后生个胖孙儿吗?母后等着抱呢。” “哪有说过呀。”文子熹把头埋到成蓉皇后怀里。 绍秅帝看着妻子女儿温柔一笑。 “说过说过!宁师傅还在带我功课的时候你就老说要母后把你指给宁师傅,好生个孙儿给母后抱!”文子延不懂自家皇姐正在娇羞,傻乎乎地开口。 宁淮眉毛一挑,还有这事?当初的她,果真很热情。 文子熹被自家亲弟弟尴尬地戳穿,心里默默决永远也不要文子延这小子来摸她的肚子。 成蓉皇后抱了文子熹一会儿后又把她交到宁淮怀里,颇为正色道:“跟你回去之后好好养着,不该吃的东西不能吃,不该做的事情更不能做,不准再胡闹。” 差点把她和绍秅帝的孙儿都给胡闹出了事。 “是。”宁淮答得谨慎。 “对对对,”杜芊芊立马点头跟着附和。 她可还没忘记妹夫每晚上把表妹打的全是是红的事情。表妹一直拦着不让她说,现在表妹怀孕了,妹夫要是再欺负表妹她一定要向姑母告状。 绍秅帝看了正点头的杜芊芊一眼,想起今天早朝时虢国公的话。 “芊芊也大了,朕思量了一下,不如就把你指给永安世子贺瑾怎么样?” 第48章 圣上的指婚不容抗拒,说是问问意见其实也只是通知一声罢了。 杜芊芊忍住想要骂娘的冲动,噔地一下呆坐在文子熹身侧。 成蓉皇后也点点头,还以为杜芊芊是得了和心上人的指婚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你这丫头是什么时候和贺瑾来往的,也不和姑母说,昨日说是去挑个夫婿,怎么就跟贺家世子跑到宁寿宫花园抱在一起了,原来你们早就对对方有意了。昨日那么多的大臣们都看着呢。” 这贺瑾是出了名的风流纨绔,成蓉皇后本不愿把侄女儿嫁给他,但昨日竟传出她的侄女杜芊芊和贺瑾在宫里搂搂抱抱衣衫不整还被一干大臣瞧见了的事情,而今晨早朝时虢国公立马就来求指婚,话语是字字恳切,又呈上了一封贺瑾的亲笔书信,道二人早有往来,钟情已久,希望圣上成全,今后定当痛改前非。 原来已经钟情许久了呀,成蓉皇后翻来覆去想了想,这样也好,双方有情最重要,且这两人家世相配,贺瑾虽名声不太好但也未作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左不过是游手好闲了些,婚后让芊芊好好管着就行了,所以才让绍秅帝应了虢国公的求亲。 杜芊芊听得莫名其妙,捶床急道:“谁说我和他互相有意了!我,昨天那事是……” “表姐别害羞嘛,我们昨天都看到了,你把他抱得可紧了,脸都快埋到他身子里去了。”文子延笑嘻嘻地插嘴。 成蓉皇后和绍秅帝也笑了,还道她是姑娘家不好意思害羞。 宁淮默默把文子熹抱的离捶床跳脚的杜芊芊远一点。 杜芊芊和贺瑾?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文子熹听了文子延的话觉得杜芊芊很不够意思,什么时候跟贺瑾在一起了也不跟她说,昨天口头说着去跟踪他结果是跑去跟他搂搂抱抱。 杜芊芊万没想到自己昨日挑了半天也无果,就因为跑到贺瑾怀里待了一会儿就这么把自己的下半辈子交付出去了,嗷地一声晕了过去。 —— 杜芊芊在历经数次逃跑无果后只能愤愤地待嫁,一心想着今后要怎么整那纨绔浪荡子。 文子熹开始百无聊赖地安胎。 从前宁淮下午回家的时候都是她哒哒地奔过去抱住他,如今别说是让她跑,她只要动作弧度稍微大一点他便紧张得不行,生怕她有个闪失。 “孩子哪有那么娇气,阿淮你太大惊小怪了。” 文子熹又一次被宁淮拒绝了她要跳到他身上让他抱的举动,不悦地撅起嘴。 离上次晕倒都过了将近一个月了,期间她一直乖乖喝安胎药,太医也来瞧过,说公主的胎已经无碍了,且妊娠期已经过了三月,现在已经能从脉象摸出来是个很健康的小家伙。 “不是我大惊小怪,是你总不让我省心。”宁淮把她抱到软塌上,给她脱了鞋让她安生坐着。 “我哪儿不让你省心了?!”文子熹噌地从榻上坐直身子。 宁淮扯过榻上的小毯盖在她腿上。 “今天是谁说没胃口就没用午膳?双悦都告诉我了。” 文子熹:“……”,双悦越来越吃里扒外喜欢在阿淮面前告她的状了。 “昨天是谁等我走了之后就偷偷溜出去去外面买臭豆腐吃了?” 文子熹:“……”又被发现了。 “还有前天”他说着语气严肃起来,“竟然还想跑去跟小孩子跳皮筋,你是不是找打。” 他手停在她小脑袋瓜上没舍得打下来,只能恨恨地捏了捏她小脸。 文子熹这次彻底理亏,低头抠手跟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般乖乖领罚。 前日不知从哪儿来了几个孩子在街口跳皮筋儿。 软嫩的童音唱着童谣格外有韵律,头上扎着的红绳儿随着跳动像小蝴蝶一般飞舞,文子熹看得心痒难耐,若不是宁淮刚好回来看到她正跟着几个小孩子跃跃欲试,把她拖了回去,否则…… “哎哟我不是故意的嘛。”文子熹凑到宁淮身前讨好地笑。 宁淮看了她那副一脸纯真无害的小样子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就是这副小样子喜欢骗人,看起来懵懵懂懂的,实则一肚子坏主意,永远不让人省心。 同样是初为人父母,他每天晚上都要凑在她尚还平坦的肚子上跟孩子说上好多话,期待着孩子快快长大,而她却像个没事人儿似的任他趴在她肚皮上,看着他跟她肚子里的孩子说话的眼神里仿佛还有那么些……鄙视? 宁淮觉得就是鄙视,鄙视他明知孩子还这么小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每天都说对着她连一点点隆起也没有的肚皮说个没完。 她的淡定让宁淮觉得无比蛋疼。 文子熹跪坐在宁淮面前举起右手作发誓状:“我保证以后安安生生的好不好?嗯,你不让我做的事我一定不做。你别那么生气嘛。” 舅舅舅母和外公最近都进京来陪芊芊表姐了,据说三人见了贺瑾之后表示无比满意,当即就在跟虢国公商量婚期,芊芊表姐最近都没空来找她玩了。 “你的保证能值几个钱?”宁淮哂了一声,看着她无比头疼,就这么一团现在是要打打不得要骂骂不得,偶尔他大声对她说了话她就是眼泪汪汪的,捂着肚皮跟孩子说你爹爹不要我们娘俩了。 这个时候倒不嫌孩子还小根本听不到什么。 文子熹见跟他说好话没用,黑溜溜的眼珠一转,偷笑一声,跑到他身上黏着,双手环着他脖子。 “你真的不要原谅你美丽可爱饱满多汁现在还怀着你孩子的尊贵的淑阳公主文子熹我?”她在他身上来回地蹭。 宁淮有些忍不住笑,生硬地别过脸去。 “不原谅又如何?” 文子熹笑得像只狡诈的小狐狸:“不原谅我就……亲你。” 她拉下他脖子贴上他唇,一会儿抿他唇齿,一会儿贝齿轻咬他唇瓣,一会儿又伸出小舌去勾他唇舌,把她能想到的亲法都试了个遍。 她还有点而自知之明,知道这样算不上吻,只能算作亲。 宁淮终于看不下去她这般毫无章法,扣住她后脑拿回主动权,心里感叹这妮子不长进,这么久了还是如此生涩。 文子熹知他会如此,心下得逞,一边让他吻着她,一双小手却不安分起来。 无骨的小手像一条小蛇一般在他周身游走,划过他结实的腹肌,一直来到最下。 一把握住。 宁淮眼睛倏地睁大。 “你,你在做什么?”他松开她唇,胸腔因着呼吸急促而上下起伏,心理上想把那使坏的小手从他身上拿开,但生理上却又硬生生地下不去手。 “没什么呀。”文子熹嗓音天真,一边咬着唇笑,一边轻轻揉了揉手上握住的东西。 这坏东西,她可还记得当初她没怀孕时它是怎么欺负她的。记仇了。 她最近很喜欢看他吃瘪的模样,她仗着她怀着身孕他不能碰她,每晚便装作无意使劲往他身上蹭,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咬着牙在她身上不死心地乱摸一阵,最后却只能急冲冲地跑出去冲凉水。 “手……拿开!”宁淮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这几个字。 文子熹鼓着小腮:“才不拿开呢。” “多好玩呀,”她隔着他衣服轻轻地揉,“越来越……嗯……不一样了。” 已经鼓起了好大一个包。 宁淮深吸了几口气,觉得自己快要压不住她点燃的火。 如果说每晚只能抱着她睡觉却不能做些其他的事是痛并快乐着,那么现在便是她在逼着他犯罪。 自打知道她怀孕过后他便一直素着,知道她有多香甜好吃却又只能干看着不能吃。血气方刚的年纪,她实在有些,高估了他在她面前的自制力。 “我以后乖乖在家里待着不让你操心,孩子在我肚子里好好待着呢,你必须得原谅我。你再说我找打我就该伤心了。” 文子熹自觉抓着他的“弱点”,重新跟他讲和。 宁淮艰难地点头。 “这还差不多。”文子熹故作淡定满意道,把自己早已烧红的小手拿开。 其实她也有些不好意思,这还是她第一次那么大胆去摸……那个,纵使隔着布料。 她拈了拈手指准备去洗个手,然刚准备起身,整个人却被他从背后揽在怀里。 “这就想走?” 他咬着她耳朵恨恨地问。 好个没良心的小坏蛋,撩完了就想跑。 文子熹被吓了一下,随即又挺了挺自己根本还未显怀的小肚子,傲娇道:“不然你想怎么样,你孩子在里面。” 宁淮侧头吻了吻她唇角。 “有些事情,其实换个地方就伤不到孩子了。” 文子熹这回千算万算没算准宁淮会学到多少花样。 整个人伏在软塌上,小小的脑袋被叩着无助地做一上一下地运动。 文子熹呜呜地哭不出声。 好不容易她以为结束了,他却又一把把她扛到了床上去。 “不……不行。”她话还说不利索,捂着肚子,眼角还有刚才干呕带出来的泪。 宁淮温柔看向她小腹:“过了三月就可以了。我轻点。” 有了上次的教训他这回确实很轻,却仍是把一个娇气又敏感的孕妇折腾到哭哭啼啼,好在孩子很懂事,乖乖地待在娘亲肚子里,才不打扰爹爹和娘亲温存。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沙爷和岁岁念i投的地雷! 第49章 过了三月之后宁淮偶尔能吃个甜头,满意了不少,文子熹也再不敢仗着身孕胡乱撩拨,他要她就乖乖地给,肚子安然无恙。 文子熹不由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感叹:当时在宫中的时候你怎么就那么调皮好动,如今你娘亲老是被你爹爹欺负你却吭都不吭一声,由着你爹爹越来越胡作非为,就连太医都说从未见过公主腹中怀得这么稳固健康的胎儿。 江氏自从知道文子熹怀孕之后欢喜得不行,每天忙活着给孙儿做了好些绣得精致的小衣服小肚兜小袜子,文子熹看着江氏做衣服自己也来了兴致,不善绣花的人愣是拿起了针给孩子缝起了肚兜当打发时间,不过这是看时容易做时难,绣不了几针就被扎了手。 文子熹忍着疼好不容易咬牙绣下来的一个小肚兜,欢天喜地地拿给宁淮看,宁淮举着小肚兜对光仔细端详了半天,愣是没猜出来她绣的是什么。 文子熹沮丧不已,怨自己手笨,宁淮却只看到她手指上的针眼,心疼得含到嘴里,让她不要再做了。 “那‘四不像’小肚兜还要吗?”文子熹噘着嘴问。 “当然要,”宁淮摸摸她已经有了一点点突起的小肚子,“以后孩子出来了就天天穿这一件儿,穿坏了就补一补,一直要穿到小了不能穿了为止。他娘亲做的,再不好看也得穿。” “我才不要让孩子老穿这么一件丑肚兜呢,多难看呀。”文子熹立马反驳道,“小孩子要穿的可爱才会招人疼,特别是小肚兜也要最可爱才行。” 宁淮笑得很有深意:“你身上那件肚兜也很好看。” “真的吗?我今天穿的哪一件来着?”文子熹傻乎乎地掀开衣服去看。 宁淮关上门:“脱了给我仔细看看好不好?” …… 这一世她总算没辜负,文子熹经常甜蜜蜜地想,她都和阿淮有孩子了。 除了有一件事让她有些许的不安稳,跟前世一样,镇北将军驻守边关有功,带着独子冯渊回京。 恍若隔世,也真的是隔世。 这一世她再也不想见到听到看到有关冯渊的任何消息,镇北将军回朝那日欢迎仪式盛大无比,素来爱看热闹的孕妇却乖乖地待在府里,等着她孩子的父亲。 宁淮不知道,那日回来还跟她说将军和其独子回朝时的盛气,道她喜欢听那些热闹事,文子熹却红了眼眶,看着面前这么好的宁淮哭了出来。宁淮不料她突然会哭,手足无措地又是哄又是亲,抚慰了好久才让她收住泪。 将军回朝过后京城里又有一件喜事,国公府的永安世子即将迎娶江南知府的孙女儿杜芊芊。 后天就是婚期了,文子熹去瞧杜芊芊,发现她才没有她当时待嫁时的娇羞紧张,反而是正在忙活着什么,嫁衣头冠被她撇在一边,身上穿着一身裁剪利落的行衣,头发全部扎起总在脑后,颇有些随时要跟人打起来的架势。 “表姐,你……干嘛这身儿打扮。”文子熹推门走进,让成蓉皇后带着舅舅舅母去坐坐,她要跟表姐说说私房话。 “我的小侄女儿来啦!”杜芊芊一见到文子熹便扑倒她肚子上摸来摸去,“来动一动,跟我打个招呼。” 文子熹干笑,孩子月份还小着呢,她平日里穿个衣服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哪就会动了。杜芊芊喜欢女孩儿,便一直肯定她肚子里的是个女孩儿,每次都对着她肚子侄女儿侄女儿的叫。 舅母还骂她让她不要乱叫,说你表妹和妹夫万一喜欢的是男孩儿怎么办,头一胎最好是男孩儿。 文子熹和宁淮倒是觉得无所谓,男孩儿女孩儿都好,尤其是宁淮,说以后还要生好多个呢,总会有男有女的。直羞得文子熹要撕他嘴,她哪生得了那么多。 文子熹把杜芊芊的脑袋从自己肚子上移开,仔细打量了一番她这身飒爽英姿,重新问道:“表姐,你怎么穿成这样。” “嘿嘿,”杜芊芊笑了一声,站起身在文子熹面前来了一个漂亮的侧踢。 吓得文子熹捂住肚子就往后缩。 “怎么样?这样后天行动就方便多了。”杜芊芊满意地活动了一番,向文子熹展示了几招她临时学的拳脚。 文子熹指着她衣裳,瞪眼道:“后,后天你穿这身儿?” 杜芊芊随手抓过被她丢在一旁的喜服搭在身上:“我里面穿这身儿。” 她才知道原来洞房花烛夜不仅是只两个人睡一觉就完事,母亲啰里啰嗦跟她说了一大堆,杜芊芊听得糊里糊涂,只记住了贺瑾到时候会占她的便宜,要脱她的衣服。 “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杜芊芊喝住文子熹,眼前又浮现起贺瑾那副欠揍的笑,“那浪荡子要是敢碰我,姑奶奶不打死他。” “你穿成这身儿的原因就是为了好跟他打架?” “不然呢,先揍他一顿,给他个下马威,要是还敢来碰我,直接打死!” 文子熹没预料到表姐真的不喜欢贺瑾,看着她瘦瘦的小身板儿有些担忧。 “你打不过他怎么办?” “哼,”杜芊芊冷笑一声,“姑奶奶这么好的身手会打不过他?况且那贺瑾是个好酒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么一圈宾客灌下来肯定早醉了,本小姐还会对付不了一个醉鬼?” “那也不一定,万一他没醉怎么办?”文子熹有些担忧地蹙起秀眉,虽说新郎官醉酒是常有的事,但是也不一定,阿淮当时成亲的时候就没有喝醉。 “那你再来看看我身上这身儿衣裳,”杜芊芊向文子熹靠了靠,得意道,“你能轻松脱得下来?” 文子熹翻来覆去把杜芊芊身上的行衣瞧了个遍,心里除了佩服再无话可言。这身行衣应该是她从武馆里买的,质量厚实倒是其次,只是衣服上面扣子绳索又多又紧,就怕到时候被杜芊芊打个死结。死结一打,怎么也解不开了。 文子熹见识了杜芊芊充分的准备,有些不解地看向她:“表姐,你那么不喜欢贺瑾,当时为什么要跑到他怀里去抱他。” 被那么多大臣看到了,父皇想不给她指婚都不成了。 “我……”杜芊芊语塞,天不怕地不怕的杜小姐怕打雷的事情是个秘密,不能说。 —— 两天后,文子熹和宁淮同去参加婚宴。 虢国公终于了却了儿子的一桩大事,喜得脸上笑出好几道褶子,婚宴上几乎邀请了京中所有的官员,就连些地方上关系亲密一点的外臣也都受邀忙忙紧紧地赶来赴宴。 今日的贺瑾新郎的红衣一穿,更衬得肤白唇红,气质妖冶,在京城里迎亲时走了一圈儿,比的好些自诩美貌的姑娘都自叹弗如。 “你说贺瑾以后会对表姐好吗?”文子熹靠着宁淮问,堂里的贺瑾正牵着蒙着红盖头的杜芊芊在拜堂。 “杜芊芊不会吃亏的,放心吧。”宁淮摸摸她肚子,“贺瑾邀了我去给他挡酒,所以待会儿喜宴上你可不许趁我不在偷喝酒。” “你怎么跟贺瑾走到一块儿啦?”文子熹奇道。 “他还摸不清他新娘子的癖性,又不好来问你,只有问我喽。” 文子熹鼓起小腮作生气状:“他还摸不清表姐性子干嘛又非要娶她,有病。” “不是有病,”宁淮笑笑,凑在她耳边道,“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那浪荡子竟会对表姐一见钟情? 文子熹扯扯嘴角,看着正被喜娘搀进洞房的杜芊芊,想起她那身儿“装备”,心情复杂。 第50章 虢国公这次的排场着实不小,就连素来为避免被人议论偏私不去这些臣子王侯家宴的绍秅帝都派了太子文子延过来道贺,一是念在虢国公是功臣,多年来又精简自持,二是杜芊芊是成蓉皇后亲外甥女,他要给成蓉皇后几分薄面。 文子熹和文子延代表杜芊芊母家坐在最尊的席上,陪坐的是他俩的外公,杜芊芊的亲祖父,江南杜知府。桌上还并着几个从江南来的杜家年轻有为的后生。 几个年轻人谨谨慎慎只敢盯着面前的菜吃两嘴,一句话都不敢多言,毕竟这面前坐的一个是代表绍秅帝,一个是代表成蓉皇后。 不过文子延可没那么拘谨,一见着文子熹便要去摸她肚子,小小的脑袋瓜儿凑在她肚子前又是说话又是傻乐。 “你摸够了没,”文子熹看着已经趴在她肚皮上半天了的文子延满脸黑线。 本都已经决定了不让这臭小子来摸她肚子,但看着他那满脸热情期待的模样她还是心软了,谁叫这臭小子是第一次当皇叔。 “我的小侄子,你快快出来快快长大,皇叔就把好多好吃的都分给你吃怎么样?皇叔有杏仁儿饼,百合糕,还有核桃蟹粉酥,都拿来请你吃。”文子延说着哈喇子都快下来了,但声音仍是又轻又软,似乎生怕吓着了他皇姐肚子里的孩子。 “哈哈,好,好。”杜知府看着两个生得一个比一个贵气俊美的外孙点点头。 文子熹憋着笑,又有点感动,看到同席的杜家后生们正明着暗着朝她这儿瞅,只能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文子延脑袋。 “快起来,亏你还是太子,这么趴着成何体统,你侄子才不要你这么个不怕羞的皇叔呢。” 文子延跟杜芊芊正好相反,希望她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儿,于是文子熹便顺着他俩话说,在杜芊芊面前称肚子里的是侄女儿,在文子延面前又称是侄子。 文子延一听所言甚是,忙不迭地坐正:“对对对,我是太子,要有礼数气派。”他又摸摸文子熹肚子,“皇叔给你做个表率。” 出宫时母后都千叮咛万嘱咐了,他的一举一动关系的是父皇母后的颜面,要矜持,千万不能在席上胡吃海塞暴露了真实饭量。 新郎子开始挨桌地向宾客敬酒。 最先敬的便是他们这席,贺瑾先敬了文子熹,他要自罚三杯,恕他当日对公主无礼之罪,文子熹在贺瑾身后宁淮的监督下以茶代酒,回过贺瑾,看着他那终于抱得美人归春风得意的样子,憋了好久才忍住要让他今晚小心一点。 毕竟她还是要向着杜芊芊多一些。 文子延虽然要控制饭量,但一上菜还是忍不住埋头苦吃。 文子熹这几日有些妊娠反应没什么胃口,挟了两筷子便没怎么吃,眼珠随着最热闹的地方转。 贺瑾挨桌敬酒。坐着朝中大臣的席上倒还罢了,恭恭敬敬地喝两口完事,关键是那些坐着跟贺瑾交好的京中年轻一辈的桌上,他们估计均没想到素来是最风流浪荡的永安世子竟这么成亲了,都兴致勃勃地一个接一个给贺瑾灌酒。 怪不得贺瑾要找她老实巴交的阿淮去替他挡酒,文子熹盯着二人愤愤地想,贺瑾喝了不少,阿淮受人之托喝得更多,脸都有些红了,却仍是不动声色地劝住几个还有把酒盏往两人身上递的人手,但纵使再怎么拒,也是少喝不了多少。 阿淮的酒量……这么好。 原来他俩成婚那日阿淮没醉,一是阿淮的朋友都是翰林院的,大家都客客气气不会使劲儿给新郎子灌,二是阿淮酒量好,否则再不灌那么大一圈宾客敬下来还是会上头。 文子熹有些心疼,那些劝酒的人当中不少她都认识,当初个个是想做驸马的主儿,如今她已经嫁给了宁淮,估计这些人明着不说,心里的嫉妒不满仍在作祟,暗地里借着敬贺瑾的由头灌阿淮。 这是人家的婚宴,她再不悦也只能忍着。 酒过三巡,天色已晚。 宾客们开始陆陆续续告辞,宁淮没见来,文子熹怕他在哪儿喝醉了,拉着文子延去找他姐夫。不打扰主人家为宜,文子延身边跟来的几个公公也被文子熹叫去找她的驸马。 国公府很大,府里的人都忙着送客,文子熹找了几处无果,牵着文子延去了主要会宴朝中大臣的左厅。厅内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余了几人还在寒暄,对着满桌子的残羹冷炙,还有几个喝高了的正被国公府的小厮架着。 倒是有一人背对着二人坐着,应该是还在等人,只不过这人光看背影便过于魁梧,肯定不是宁淮,文子熹蓦地觉得这背影有些熟悉,随即也没多想,牵了文子延:“咱们再到别处去找找吧。” “请问二位在找何人?” 文子熹还未来得及转身,那背对着的人倒是提前转过身来。 这人皮肤黝黑,五官刚硬,常年待在风沙酷暑之地的样子。 文子延感觉到他皇姐牵着他的手心渗出了一层薄汗,似乎还有些发抖。 文子熹见了这人的相貌后脑中先是一片空白,接着,却又涌起了她被人冷眼看着在水中挣扎呼救,最后沉入水底的无助死去画面。 她呼吸突然急促,像是又回到了那日溺水时的无助。 是冯渊! 冯渊见到面前这女子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这女子生得红唇雪肤,杏眼桃腮,眉眼精致如画,暗藏着几分媚态。 他的眼睛飞快地在她身上扫过,隔着宽松的衣物也能看出这女子身形玲珑有致,似那胡人女子丰盈,却更比胡人女子精致。 她手上牵着的这个,他回朝时见过,当朝太子文子延。 冯渊眼神移开,低头一笑,恭恭敬敬朝文子延行了个礼。 “臣镇北将军之子冯渊,见过太子爷,太子爷金安,”他弓着腰,微抬头看向文子延身旁面色忽然一下子惨白却更加惹人怜惜的女子,“不知这位是……” 文子熹感受到他的注视,忍不住一个哆嗦。 “这是我皇姐淑阳公主。”文子延答道。 “臣参见淑……” “走走走,咱们快走,快走!”文子熹一个哆嗦之后回过神,强忍住内心的慌乱无助,拉着文子延逃也似的跑开了,留下礼行了一半的冯渊在原地。 有将军府的下人来叫冯渊。 “少爷,将军在叫您呢,该走了。” 冯渊直勾勾地盯着文子熹跑走的背影。 那下人顺着冯渊视线看去:“哟,那不是淑阳公主吗。” 冯渊回味了一番刚才对她的打量,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似是自言自语道:“只是腰身粗了些。” “公主有孕了,腰身自然不显。”那下人不知他为何对公主做这样的评价,随口解释道。 冯渊如坠冰窟。 —— “皇姐你别走这么快呀。皇姐。” 文子熹一句话也不说,面色惨白,拉着文子延大步向前奔走。 没事,这一世她根本都不认识冯渊,冯渊跟她什么关系也没有,虢国公京城里的所有官儿都请了,冯渊在这儿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她看了他,心里徒增恶心,就连报复他他前世对她见死不救的想法都没有。 她再也不要跟他扯上任何瓜葛。 文子熹在心里不停地宽慰自己让自己放松,但那脚下的步伐却丝毫不见缓,人越焦躁,走得便越快。 “皇姐,皇姐,我侄子还在你肚子里呢,别走这么快!” 文子延腿短一截实在跟不上她,忍不住大声道。 文子熹突然停下,看向自己小腹。 是啊,她都已经嫁人有孩子了,她还在慌什么?这一世的冯渊,不过是个过客,她不想理会的过客。 “皇姐,你怎么了呀?”文子延摇摇她手问。 “没什么。”文子熹强扯出一丝微笑,“刚才突然想到了点事情。” 有人声。 刚好碰到两个小太监正搀着脚下有些虚浮的宁淮过来。 他眼神还算清朗,已经比文子熹预料的烂醉如泥好了许多。 宁淮一见文子熹便把她拥到怀里,借了点点她的身子让他靠着。 “娘子,对不起,我,为夫好像有些醉了。” 又回到了宁淮的怀抱,文子熹突然释然,粲然一笑,也不嫌他身上有酒气,回手搂过他,拉下脖子,踮脚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醉了我们就回家呀,相公。” 文子延悄悄地蒙上了眼睛,非礼勿视。 —— 宁淮算是真醉了,但贺瑾却十分佩服自己找了他来给自己挡酒的主意,现下要进洞房了,他只是头脑稍稍有些昏沉。 想到杜芊芊正乖乖坐在喜床上一身大红嫁衣,蒙着盖头等他进洞房,贺瑾连那份仅有的醉意都消了不少,满心想着今后成了婚,他定要把那百炼钢化作他的绕指柔。 自己的娘子今后肯定也会像她的公主表妹那样,每天跟自己夫君腻个没完,她会拉着他的手撒娇,会攀着他的脖子索吻,更会每天把他喂得饱饱的,跟那宁淮一样。 这个宁淮,贺瑾笑笑,也就是公主才怀孕那阵日子消沉了几天,如今又是脚下生风,一副有妻万事足的样子。 贺瑾越想越兴奋,这也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儿,这么上心。 洞房外守着的几个婢子看到世子也来了便都退了下去。 贺瑾脸上笑意藏不住,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刚提步走进,脚上便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 牵起一阵铃铛响。 幸亏他手脚灵活才没摔着,贺瑾看着门框上那根系着铃铛的细绳,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里屋似乎有动静。 贺瑾关上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地上“精彩纷呈”。 先是一张红布盖头,后是一顶点翠凤冠,再是一条红色的汗巾子,接着便是一件绣着祥纹的大红嫁衣。 就这么……等不及了? 贺瑾脸有些热,那阵不好的预感全都化成了旖旎,开始不由自主地幻想杜芊芊罩着一层朦胧的薄纱在床上等他的样子。 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似的,贺瑾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心里暗骂。 贺瑾咽了口口水,朝着那间被红幔隔着的寝间轻轻走近。 一双红面儿白底的皂靴踏在地上铺着的绒毯上没有丁点儿声响,却不小心踩到了那件被人乱扔在地上的大红嫁衣。 嫁衣厚重,样式繁琐,贺瑾光顾着注意里面的动静,鞋被嫁衣上的金饰缠上了也没有注意。 再走一步就可以看见他的新娘子了,贺瑾掀开红幔的手有些颤抖,迈开的步子越跨越大,缠着他靴子的衣裳也慢慢绷紧。 “砰”地一声闷响。 杜芊芊看到一个穿着新郎服制的人砸了进来。 “哈哈!这厮醉得连路都走不稳了。不枉我求了那么多人让他们多灌他点儿。”杜芊芊兴奋到抑制不住,声音很尖。 贺瑾本就摔了一下,刚想站起,却听到了杜芊芊得意的言语。 有猫腻。 贺瑾脑袋转得飞快,索性就躺在地上不起来,半眯着眼睛,口中呓语,装醉。反正他身上也带着酒气。 杜芊芊跑到贺瑾面前叉腰站着,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更是胸有成竹。 “娶了我就想占我便宜?没门儿!” 贺瑾从下至上看着杜芊芊,发现她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件武馆里才会穿的素色行衣穿在身上,打扮得精干利落,不像是成亲,倒像是随时要跟人打架。 贺瑾想笑。 她既要做戏,那他就陪她做全套。 “娘,娘子……”贺瑾口齿不清,伸出手去抓杜芊芊脚腕,“该洞,嘿嘿,该洞房了。” “去你的!”杜芊芊被个醉鬼抓住脚腕一阵恶寒,挣开脚腕在他胸膛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谁也跟你洞房,洞个鬼的房。” 她说着便要扯下个幔子来把这醉鬼绑起来,免得他到半夜又醒过来占她便宜。 “啊,我,疼。” 地上躺着的人突然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杜芊芊顿下手中动作,见贺瑾正像个虾米一般蜷缩成一团,双手捂着刚刚被她踢到的胸口,面容十分狰狞痛苦。 杜芊芊吓了一跳,她她她,她不过就是踢了他一脚,他怎至于痛苦成这样?还是说,这厮有什么隐疾? 地上的贺瑾仍在难耐的□□,只不过呻吟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滚着喉咙呜咽几声,竟然没了响动!他像是被人突然抽了魂一般僵住,眼睛瞪得大大。 “喂……贺,贺瑾。”杜芊芊没预料到事态竟会如此严重,声音在发抖,“贺瑾,你……你没事吧。” 没有回应。贺瑾眼睛都不眨,胸腔好像没有了起伏。 “贺瑾!”杜芊芊慌了神,一下跪坐在他身边,抓着他肩头使劲揉,“贺瑾!” 地上的人像是一具空壳。 杜芊芊声音里带了哭腔:“贺瑾,贺瑾你没事吧,我……呜呜……我不是故意的。” 她伏到他面前去叹他的鼻息拍他的脸,有泪滴在他脸上:“我求你别死啊,呜呜,你死了我怎么办,我才嫁给你呢,我不想守寡……呜呜……” 杜芊芊哭得伤心,刚准备用袖子擦一擦鼻涕,下一瞬便已经被人拉下去紧紧环住,耳边是他强有力的心跳。 “洞房花烛都还没有呢,我怎么舍得死。” 第51章 “娘,娘子……”贺瑾口齿不清,伸出手去抓杜芊芊脚腕,“该洞,嘿嘿,该洞房了。” “去你的!”杜芊芊被个醉鬼抓住脚腕一阵恶寒,挣开脚腕在他胸膛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谁也跟你洞房,洞个鬼的房。” 她说着便要扯下个幔子来把这醉鬼绑起来,免得他到半夜又醒过来占她便宜。 “啊,我,疼。” 地上躺着的人突然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杜芊芊顿下手中动作,见贺瑾正像个虾米一般蜷缩成一团,双手捂着刚刚被她踢到的胸口,面容十分狰狞痛苦。 杜芊芊吓了一跳,她她她,她不过就是踢了他一脚,他怎至于痛苦成这样?还是说,这厮有什么隐疾? 地上的贺瑾仍在难耐的□□,只不过呻吟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滚着喉咙呜咽几声,竟然没了响动!他像是被人突然抽了魂一般僵住,眼睛瞪得大大。 “喂……贺,贺瑾。”杜芊芊没预料到事态竟会如此严重,声音在发抖,“贺瑾,你……你没事吧。” 没有回应。贺瑾眼睛都不眨,胸腔好像没有了起伏。 “贺瑾!”杜芊芊慌了神,一下跪坐在他身边,抓着他肩头使劲揉,“贺瑾!” 地上的人像是一具空壳。 杜芊芊声音里带了哭腔:“贺瑾,贺瑾你没事吧,我……呜呜……我不是故意的。” 她伏到他面前去叹他的鼻息拍他的脸,有泪滴在他脸上:“我求你别死啊,呜呜,你死了我怎么办,我才嫁给你呢,我不想守寡……呜呜……” 杜芊芊哭得伤心,刚准备用袖子擦一擦鼻涕,下一瞬便已经被人拉下去紧紧环住,耳边是他强有力的心跳。 “洞房花烛都还没有呢,我怎么舍得死。” 杜芊芊哭声顿止,身下的贺瑾正咯咯笑个不停,震动的胸腔昭显此人旺盛的生命力。 贺瑾抱住杜芊芊从地上坐起,用衣袖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鼻涕。眼前的新娘子嘴上涂了大红色的胭脂,被她这么一折腾已经晕开在唇周,落在贺瑾眼里便变成了诱人采撷的模样。 “我逗你玩儿呢,这么关心我。”贺瑾握着她后脑想要凑近。 杜芊芊红着眼眶,瞬间反应过来,一手推在他胸口,奋力把他推开。 “贺瑾你混蛋!”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看着眼前这人轻浮的模样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又忍不住唰地一下从脸颊滑落,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接一颗。 她边站起边哭:“骗人很好玩是吗?你就骗吧,你骗皇姑母说我跟你早就互相钟情,骗皇上要他给我跟你指婚,你骗了那么多人让我只能乖乖嫁给你,嫁就嫁吧,你如今又这样哄骗我,你就那么喜欢看人着急看人哭?我哭了你就开心了?我着急了你就满意了?” 贺瑾一听便知道她是真伤心了,赶紧翻身站起面对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杜芊芊。 “不是的不是的,我,我错了好不好?我不知道会这样,我,我只是想逗逗你,要不你……要不你打我吧。” 哄起女孩来的浪荡子却是十分手足无措,平时流利的口齿全都打了结,只能笨拙地拿着杜芊芊拳头往他胸口砸。 杜芊芊狠狠在他胸口捶了一拳,她用了全力,自己的指节都被反震得发疼。 “道歉有什么用?你是故意看我笑话不是?” “我打死你,你这个骗子,混蛋……呜呜……你怎么不去死。” 她的话一句比一句狠,但语调却是绵软无力,甚至带着嗔意。 她刚刚是真的以为贺瑾死了,那一瞬间心里升起的心疼和无助仍残余在胸口。她刚刚拍着他脸让他别死是时突然觉得这人虽然是很讨厌,但她一点也不想让他死,他要是死了,她真的会很难过很难过。从来没有的那种难过,像是有人在心上挖走了一块一般。 贺瑾眉头一紧,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死死抱在怀里。 “不能死不能死,以前我死了倒没什么,但是现在你已经跟我拜过堂了,我一死你就成了寡妇,这世道寡妇又不好改嫁,况且我要是化成鬼,肯定也会千般阻挠不让你改嫁。” 杜芊芊把脸上的涕泪全都蹭到他身上大红的喜服上,狠狠道:“哪会由得你?我要嫁一个比你长得好比你有才学还比你出身好的人,以后跟他琴瑟和鸣恩爱无比。顶不过嫌你早逝可怜,以后每年清明带着我的相公儿子去你坟前给你烧点纸钱。” “你敢!”贺瑾怒了,绷着面上的肌肉咬牙切齿。杜芊芊敢嫁别人?杜芊芊的肚子敢生别人的儿子?估计他就是死了也要从坟里爬起来。 “怎么不敢!”杜芊芊回瞪。 两人似乎又回到了那阵常见的剑拔弩张的气氛当中,直到不知从哪儿传来了一声打更的声音。 二更。 贺瑾心中顿时一闪,面上表情柔和起来。都已经二更天了,他却还站在地上跟他的新娘子大眼瞪小眼。 今夜值千金呀,他都已经损失了百两金了。 “芊芊。”贺瑾想到时间不等人,首先认怂,对着还红着眼眶鼻头一脸怒容瞪着他的杜芊芊柔声开口。 “哼。”杜芊芊鼻哼一声,别过头去。 贺瑾翻脸比翻书还快,堆笑跑到杜芊芊面前:“芊芊,芊芊你嘴上胭脂花了。” 杜芊芊一听便瘪起嘴角,直接用袖子狠狠在嘴上擦了几下。她脸上有些红,这胭脂是母亲早上非得要给她涂的,她竟忘了擦,顶着这样一张红得怕人的嘴儿在贺瑾面前又哭又闹又吵。 “呸,呸呸,谁要擦这些小娘们儿嘴上擦的玩意儿。本姑娘是不小心沾上的。” 她擦得太过用力,胭脂被蹭到她两侧的粉白的脸颊上去,留下两条晕开的红。她唇上都有些磨破了皮,微微充血肿着,一脸红红白白的却最是刺激贺瑾的视觉神经。 贺瑾喉结滚了滚。 “你这里,还有些没擦干净。”贺瑾指着她一侧唇角。 其实不只是这里没擦干净,杜芊芊现在就是一只满嘴乱红的小花猫。 “哪,哪里。”杜芊芊不自在地面对他,微微抬起下巴。 “这里。”贺瑾低笑,趁势按着她后脑封住她唇。 杜芊芊傻了。 当她意识到自己正在被贺瑾占便宜的时候那色胚的唇舌已经探了进来。 她手臂被他箍得死死。 “唔唔唔……唔唔!”(贺瑾你混蛋,放开我!) 贺瑾闭着眼睛一脸深情,灵活地躲过她咬下去的贝齿。 “唔唔唔唔唔!唔!”(贺瑾你不要脸!滚!) 贺瑾圈着人小腰把她一提抱到喜床上去,终于舍得松开她檀口。 杜芊芊见势不好紧急使出了她那刚学的花拳绣腿的两招,却被人轻松化解,其实也不是化解,就是用力量,因为她在学这几招的时候就好像忘了考虑男女之间的力量差有多悬殊。 贺瑾压着杜芊芊四肢,伏在她身上喘着气。 “芊芊我们做点正事好不好?” “不好不好!你别碰我,走开啊!” “芊芊今天是新婚夜。” “今天是大年夜都不行!走开!” “芊芊你不要这么暴躁好不好?” “你拿开你的臭手我就不暴躁!” 杜芊芊慌乱把手臂从他桎梏中挣脱出来,对着他堵在她面前的胸膛和俊脸一阵抓挠,掐上了他脸颊,扯松了他衣怀,掉下来一个冰冰凉凉颇有重量的东西在她身上。 贺瑾默然,任这只小猫磨爪。 什么东西?杜芊芊抓起,接着从红帐外透进的光影看了看。 一根簪子。 她的簪子! 当初她比箭时第一轮就输给了他,她以为他早扔了,却没想到竟突然从他怀里掉了出来。 “你,你干嘛揣着这个?”杜芊芊语气颇为不自然。 贺瑾被她一连串拒绝得有些沮丧,他到底也不是会强人所难之人,松开她身子,苦笑一声:“我一直揣在怀里。” “嗯?” “杜姑娘飒爽英姿,贺某一见钟情,只是那日跟杜姑娘相识的方法不甚妥,却让杜姑娘从此厌憎贺某。只得此物,一睹解相思。” 杜芊芊被他一口一个“杜姑娘”“贺某”叫得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火。这厮喜欢她为何不早说,非得把她惹恼了才甘心。 贺瑾从她手里拿回那根簪子,重新揣到怀里,接着又从床上坐起,背影落寞。 “我去睡地上吧。” 他说着便要起身。 杜芊芊现在心里一阵烦乱,像团湿棉花堵在她胸口说不清的复杂,她看着他起身的背影,不知从哪儿鬼使神差地来了句:“诶你等等。” 你等等。 贺瑾回头,眼里的落寞一瞬间全都炸开成了惊喜。 杜芊芊这话一出便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她暗啐了自己一口,但又看到贺瑾脸上刚才混乱中被她抓打出的红,有些过意不去。 “那个,我,”杜芊芊眼神躲闪,“我再让你亲……唔。” 后面两字“一口”还未来得及说出来,人便已经被重新扑倒。 贺瑾这回得了鼓励,愈发地热放,这个时候又哪能停得下来,不出片刻他便已经一边吻着她嘴一边手溜到她那身行衣上解她衣扣。 杜芊芊不知自己是后悔还是不后悔自己刚刚说的话,只突然觉得被贺瑾亲的感觉也不是那么令人反感,相反,她甚至开始不由自主地回应。 红红的床幔摇啊摇,晃啊晃,怎么也不停。 …… 文子熹跟宁淮坐上马车回府。 文子熹看着正倒在她怀里呼吸平稳的宁淮出神。 阿淮被灌醉了,也不知道那贺瑾怎么样,表姐的花拳绣腿能行吗?其实她觉得表姐和贺瑾挺配的,毕竟……杜芊芊成天嘴里念的心里想的全是贺瑾那个“混蛋”。 宁淮呓语了两声。 她拿手绢给宁淮擦着汗湿的额际。他酒品实在是好,醉了既不满嘴胡话也不撒痴撒泼,只是变得更沉,睡着了也不乱动。 文子熹给他擦汗时素手拂过他唇边,她正想着,小手突然一下被他抓住,他无意识地吻着她掌心。 “阿淮?”文子熹以为他醒了,轻轻推了推他,然他又没了反应。 文子熹觉得他手上温度有些高,微蹙眉,探手摸了摸他胸前。 汗湿了一层,内衫黏在身上。 文子熹忙推推宁淮把他推醒。 “阿淮,阿淮你别睡了,衣裳湿了睡要着凉,咱们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再睡。” 宁淮头脑晕晕乎乎,半梦半醒,下巴搭在她肩头。 “娘子,娘子给我洗。” 作者有话要说:《小混蛋》预收40啦,离我的50就微博关灯又近了一步,耶 加:被锁了…只能删,不是我水字数,只是规定字数不能低于没改之前。完整版放微博。 第52章 文子熹轻轻推了一下宁淮额头。 “美得你。” 回府,天已甚晚。 有两个小厮掺着宁淮走。 宁骨头首先摇着尾巴跑出来迎接。它闻到宁淮身上的酒气,打了个喷嚏,立马跑到文子熹那边。 江氏也迎出来,见自己儿子喝醉了酒有些生气,一边骂着宁淮一边去准备醒酒汤。 宁淮喝了醒酒汤好了一些,但仍是有些昏沉,倒在罗汉床上,抱着文子熹一口一个娘子地叫。 “我来给他收拾收拾吧,你今天也累了,先去休息吧。”江氏对文子熹道。 她看着儿子满面通红的样子皱起眉,儿子浑身带着酒气,头发乱乱散散没有往日清逸,多了些颓痞。她怕文子熹会嫌弃,便想把儿子收拾收拾干净再还给她。 文子熹把宁淮头抱在怀里给他喂了一口茶水,摇头笑道:“娘我不累,这里有我还有几个丫头子照顾着,哪儿麻烦到您。您先去歇着吧,平日里这个时辰你早就该睡了。” “这……”江氏有些犹豫。 宁淮似乎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在文子熹怀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甜味,眯着眼睛,抓住她的一只手。 “我要公主,小公主,娘子,夫人,媳妇,妹妹,小乖,娇娇,小门生,小傻瓜,宝宝,小坏蛋,小猫,小哭包,甜甜,心肝……唔。”他被酒浸过后略带沙哑的嗓子一个个地唤出来,诱人无比。 文子熹很不及时地捂住了宁淮的嘴,耳朵发烫。 这厮喝醉了竟什么都敢说,这些称呼都是他私下里唤她的,更有几个甚至是两人那个的时候他兴起时会叫的,现在他竟当着他娘的面叫了出来。文子熹悄悄掐了宁淮一把,羞愤不已,他要是再说下去她估计自己真的在江氏面前坐实一个成天勾她儿子的媳妇形象。 江氏是过来人,一听便笑了,知道了儿子有多宝贝这个媳妇,再看儿媳一脸那羞窘的模样,怪不得孙子不到半年就来了。 “娘……那个……”文子熹红着脸开口,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氏笑笑,她再待在这儿便是打扰人家小两口独处了。 “那我先走了,淮儿还得拜托你。” “嗯。”文子熹轻声答应。 —— 双悦正带着几个小丫鬟在备洗澡水和换洗的衣物,里面有哗啦的水声。矮炉上燃着蔻梨香,软白的熏烟一出炉便消散在空气中,晕开成为阵阵清甜宜人的香气,闻在鼻中催人心气平和。 宁淮没睡,就是面上看起来有些没精神,靠在文子熹怀里。 文子熹看江氏走了,推了推宁淮。 “你怎么什么话都说,平常私下叫叫就成了,刚刚你娘可还在这儿呢,你不怕羞我可怕。” 她也就是发发牢骚,本没指望着宁淮会作答,一边口头抱怨着一边给他摸了摸脸上的温度,发现也不是那么烧了。 宁淮薄唇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 他是醉了,但那晚醒酒汤下肚后感觉已经好多了,神志也清明了不少,他本想道自己已经好些了,但又实在难得看他的公主媳妇这么照顾他,便顺遂继续醉下去。 宁淮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借着三分的醉意却装出了八分。 刚才他娘说要来照顾他时他说的那些话,既是为了要让他娘甘心把他交给她,也是为了……让她知道他有多含糊她,让她现在再对他好一点。 这不,现在的文子熹温柔到像一汪水。 双悦挽着袖子过来。 “公主,热水放好了,您看是怎么给驸马洗?需不需要我们帮忙一起?” 文子熹一听便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怀里醺晕的人,很是认真地想了一想。 宁淮紧张地期待她的回答。 “要不……”文子熹咬了咬下唇,“你去叫几个男的小厮来给他洗吧,我在这儿等着。” 宁淮暗暗怔了一下,不是答应了他娘要亲自来照顾他的吗? 好个喜欢反悔的小坏蛋。 “哦。”双悦点点头,转身预备去叫人。 “娘子~”宁淮突然开口,抓着文子熹胳膊,头在她怀里不停地蹭啊蹭,“娘子不要我了,娘子不要我了。” 文子熹莫名其妙,拍拍他脸颊:“我哪儿不要你啦,你可别胡说。” 她看着他朦胧清润的眼神,微醺的双颊和红润的薄唇,不由自主地笑得一脸宠溺。 这样的宁淮,真的很……可爱啊,像只撒娇的小兽。文子熹突然有一种心花怒放的感觉,平常的阿淮要么就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要么在她面前就是有时温柔有时又蔫坏地喜欢欺负她跟她温存,而现在的宁淮一脸无害的模样真的是很能激发一个女人的保护欲。 文子熹体内的母性之魂熊熊燃烧。 她抱着宁淮头像是哄小孩子般柔声道:“我没有不要你呀,你去洗个澡我就带你去睡觉怎么样?” 双悦没动,她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花了眼,为何看到正被公主抱在怀里的驸马脸上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意,驸马不是已经醉了吗,可那笑容又太过精明,双悦糊涂了。 宁淮在那片柔软上蹭啊蹭,吃着软绵绵的豆腐。 “不要,我要娘子,我要我的公主,小公主,夫人,媳妇,妹妹,小乖,娇娇,小门生,小傻瓜,宝宝,小坏蛋,小猫,小哭包,甜甜,心肝……” “别说啦。”文子熹喝止宁淮,看看仍站在这儿的双悦有些不好意思。 宁淮乖乖缄口。 “公主那我去咯。”双悦又行了个礼准备告退。 宁淮迷离的眸底不易察觉地一紧,撑起手臂猛地把文子熹扑在她身后的软垫上。 他手掌不动声色地垫在了她的后脑,手背刚好磕上那坚硬的床角。 “娘子给我洗,娘子给为夫洗好不好,我要娘子。只要娘子。”他话说得有些不利索,但意思却字字清楚,“娘子别不要为夫,娘子给我洗,只要娘子给我洗……” 文子熹尴尬了,双悦忙不迭地来把宁淮从她身上推起来。 双悦一边推宁淮一边纳闷儿,她是不是又看花眼了,驸马的手刚刚明明不在那儿,为什么突然就跑到公主后脑去垫着,还垫得那么好,没让公主磕着。 “你呀!”文子熹叉着腰娇嗔,手指点了点宁淮带着一层薄汗的额头。 她被他这么一折腾身上也出了些汗。 双悦看着驸马那一脸醉的模样觉得自己应该是又眼花了,咽下想要说出的疑惑,小心翼翼道:“那,公主,我还要去找人来帮驸马洗吗?” 文子熹气哼哼地看着这存心折腾她的醉鬼,亏她刚刚还觉得他可爱来着。 “算啦,你带着那几个下去吧。”她摆手道。 她才不要其他女子看到她阿淮的身子呢。 “是。”双悦告退,心想这回总算没有她一出门便又被驸马给闹回来。 双悦领着几个小丫鬟走了,文子熹揪了揪宁淮的脸,把他脸像揉面团儿一般揉了几下:“你怎么那么大的福气,本公主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伺候过别人,都是别人伺候我的份儿,看着你帮我表姐夫君挡酒的份上我就勉强勉强,伺候你一回。” 宁淮傻笑,眼神藏着精明。 文子熹问:“可以走吗?能走稳吧,快去。” “娘子搀我。”宁淮一手搭在文子熹肩上,由她把他搀到了浴桶边。 浴桶里的水正冒着使人毛孔都微张的热气,上面几瓣花瓣随着水飘飘浮浮。 文子熹让宁淮扶着一旁挂换洗衣物的架子自己站着,她伸手试了试水温,觉得稍微有些热,很合适。 “过来。”她噘着嘴让宁淮面朝她,“手展开。” 宁淮很听话,她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文子熹小手搭在他腰带上,咽了口口水,不知是被水汽熏得还是因为害羞,脸蛋红红得让人想去咬一口。 每次都是迷迷糊糊,她好像,还真没仔细看过他,文子熹烧得耳垂都红起来,低着头目光黏在他精瘦的腰线上,手有些抖。 宁淮低头看着她那副含羞的小模样,心情很好。 文子熹做了一会儿内心的挣扎,凭什么他都把她看得透透的,她看回来一点怎么了? 这样一想心里就松多了,文子熹突然来了点儿勇气,一咬牙,睁开她不由自主紧闭的眼。 …… 屋里有水声。 屏风后有一个身影晃来晃去。 文子熹正挽着袖子,哼哧哼哧地给这人擦洗着身上,宁淮半眯着眼睛靠在浴桶沿儿上,一脸的享受。 “你倒是会享受,难得本公主伺候你,”文子熹直起腰,掀起一点水花洒在宁淮脸上,不去看那水底下的风景。 宁淮拉拉文子熹衣袖:“娘子。” 文子熹伸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累得长哼一声,又在裙子上擦了擦手上的水:“你好受点了没,酒喝醉了头疼不疼?困不困?” 宁淮脸上挂着水珠,几缕湿发黏在脸颊上,气色被水汽一熏像带着桃花一般,他用一种有些呆的眼神看着她忙忙碌碌的公主媳妇:“娘子一起洗。” “想什么呢?谁要跟你一起洗。”文子熹指节敲了敲宁淮额头,她现在就把他当个小孩子一般。 宁淮被拒后神色委屈。 文子熹打了一个大哈欠:“你不困我倒是困了,好累啊,我是看着你婚后一直对我很好份上今天才照顾你的哦,你明天要谢谢我知道吗,你以后也必须对我比现在还要好,我要是犯了什么错你不准再打我了,这里又不是上书房,我都这么大了还被你打,多没面子啊。” 她絮絮叨叨说着,没指望着喝醉的宁淮能听懂,也没指望着他能回答,就是把心里想的随口说了出来。 哪儿舍得打你,宁淮俊眉微蹙,他有打过她?好像是有一次,她跟杜芊芊出去闯了祸,他用戒尺罚了她一回,那一回……宁淮着实满意到极致。 小东西还挺记仇,宁淮暗笑。 文子熹把衣服给他抱来:“好啦,洗好了,你自己穿行不行?” “谢谢娘子。”宁淮唰地从水中站起。 “啊!”文子熹立马尖叫一声,捂着眼睛转过身去,心脏因为看到那令人血脉喷张的一幕狂跳。 “娘子?”宁淮正经问,他都不准备瞒他其实早就醒了好些时候的事实了。 文子熹还是不敢多看,尽管她承认这男人身上的肌肉线条真的很好看。她仍然背对着身子,只把宁淮的衣服背手递给他。 “阿,阿,阿淮你自己穿吧,你肯定可以的对不对,随便套上就行,我,我去歇一歇。” 宁淮接过衣物,文子熹立马跑了。 宁淮看着她的背影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自己擦干水穿好寝衣,踏出屏风,文子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像要准备微博拉灯的事了嘿嘿,你们想看公主还是表姐啊,留言我统计统计(捂脸) 第53章 暖黄的灯影柔柔铺洒在睡着的人儿身上,照得她皮肤愈发细腻如脂,整个人少了白日里的娇俏而多了一份娴静。 她脸颊枕着手背,小腮上的小肉被挤得嘟嘟的煞是可爱,嫣红的嘴儿也因为侧趴的原因微微张着,吐气如兰。 如今这个天气已经是很凉了,静下心来能听见风在卷着落叶阵阵地吹,夜里的寒意尤甚。 看到她就这么趴着睡着了身上什么也没搭,宁淮不悦地皱起眉毛,纵使这屋子里其实很暖。 宁淮走到文子熹身边捞起她的腿弯儿把她打横抱起。 睡梦中的人没有太大的反应,顶多是因被扰了梦呓语了两句,手臂垂下。 太轻了,宁淮掂了掂手上微不足道的重量,看着怀里兀自酣睡的人儿叹了口气。 这妮子怀孕都四个多月了,可这肚子仍是不见大,微微有的那么点儿隆起就像是平时吃得饱了一样,穿个稍宽松的衣裳根本看不出来,若不是几个太医都笃定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四个月了,光看这平平的肚子宁淮还真得怀疑月份。 还有这身形儿也是,旁的女子怀孕都或多或少要丰润些,但他怀里的这个他从刚成婚抱到现在孕期四月可就是没感觉出来她的重量有什么变化,四肢腰线都纤细得有些过分。 她头两个月的时候有些孕吐,他看她难受也就不在饭桌上逼着她吃太多东西,经常是端着食物在她面前哄着,看她玩得开心的时候就趁机喂那么一两口。如今她也不吐了,东西倒没少吃,可小脸就是胖不起来。 他还是喜欢她胖点儿好,圆圆的一颗跟文子延似的捏起来手感多好。 宁淮抱着她往床上走。 他把她轻稳地放在床上,轻手轻脚脱了她鞋袜衣裳只给她留了一层薄薄的单衣,再给她盖了一床被子,这才去打水拧帕子准备给她擦擦身上。 孕妇嗜睡,文子熹睡得很沉。 宁淮坐在床沿,拿了湿帕子给她擦了擦脸。 “不要~”文子熹有点被闹醒了,闭着眼,偏头躲这在她脸上蹭来蹭去的东西。 “擦一擦再睡,”宁淮给她擦完了脸,去换了帕子要给她擦身上。 “哎呀……”文子熹翻了个身面朝床里背对宁淮。她现在困得要死,也没顾着想刚刚还要她去照顾的醉酒的宁淮为何现在反过来伺候她来了。 “懒虫。”宁淮在她对着他的一瓣圆翘的臀上拍了一下,手感不错,“给你擦擦身上让你睡得舒服点儿你还不肯。” “不要打我~”文子熹觉得臀上被拍了一下,虽然一点儿也不疼但是很打扰人,闭着眼睛噘嘴皱眉道:“不准打我。” “谁打你了?”宁淮又像刚才那样在她臀上拍了一下,只是这回不想错过那么好的手感,拍了之后觉得不过瘾,大掌握着那水蜜桃般的来回揉揉捏捏。 “这个叫打?”他边揉她臀边问。 “哎呀!”文子熹困极,被他又擦又说折腾得烦了,翻了个身平躺,掀开里衣露出自己白白的肚皮。 “啪”地一下,她拍在了自己肚子上。 宁淮忙把被子给她盖好。 “你这是在干什么?” 文子熹闭眼呓语:“你要是再打我,我,我就打你儿子。” 不能白白放着这个筹码不用。 她说的无意,宁淮的心却像是被揉了一下。 他终于不再舍得打扰她,蹑手蹑脚地收拾好了东西,掀开被子钻进带着她身上甜香的温暖被窝。 睡得这么死,宁淮见他上床她也没甚反应,笑着把她微张的樱唇含在嘴里抿了抿。 她皱着眉把唇从他嘴里夺了出来,他也不恼,只是一直向下,从她纤细的脖颈一直滑到那两只兔子。又白又软又胖地晃在他眼前,他没忍住,吃了一阵胖兔子的小樱桃,待两只兔子都被他吃得湿淋淋的时候才又继续往下游走,来到他最终的目的地——她的小腹。 ”你倒是多跟你娘亲要点东西吃呀,”宁淮吻着她甚平的小腹,”你娘亲吃得多了你也就长得快了知道吗?” —— 也许是文子熹肚子里的小家伙真的听见了宁淮的祷告,自那日起文子熹明显食欲大开,平常吃不完的一碗米饭已经能吃个底朝天,一应的瓜果点心更是不落,闲下来就吃,开心了就吃,不开心了还是吃 其实如今根本没人惹金贵的公主孕妇不开心,除了金贵孕妇的表姐杜芊芊。 杜芊芊看着文子熹手里抱着这个嘴里吃着那个的样子嘲笑了她好几次,说表妹不是在吃,就是在去吃的路上,一顿比她一天吃的多,直急得文子熹忙去找宁淮告状。 宁淮抱着自家好不容易胖了那么一丢丢的公主媳妇,大手抚上她已经明显有个凸起的小腹,狠狠瞪了杜芊芊一眼说要修理她。 杜芊芊满不在乎,她现在突然发现妹夫也不过是只纸老虎,面上对她冷了一点,其实心地很好,才不会真的把她扔到护城河里去。再说,她已经有后台了,妹夫护着妹妹,她现在也有人护。 宁淮笑说他当然不会亲自修理杜芊芊,只是从身后放出了贺瑾。 “我定会给你媳妇讨回来。”贺瑾仗义地拍拍宁淮的肩,一把把正欲逃跑的杜芊芊扛在肩上,打道回国公府。 我还指望你护着我呢——被贺瑾扛在肩上的杜芊芊无语凝噎。 快到年下了,北风阵阵,天气干冷干冷的,听说京郊有的地方已经开始飞起了小雪。 宁府的清晨照样热闹,叽叽喳喳的人声听起来精力十足。 地龙也早就已经烧起来了,比宫里都早了半个月,谁不知道驸马爷疼公主,公主又怀着孕,驸马不肯让这母子二人受一点点冻。 “我不要!我不要穿这个!” 屋里,文子熹在跟宁淮展开这几天每日一演的拉锯战。 年稚的孕妇被养的红润饱满极了,身上带着的那么一点儿肉显得人丰盈却不臃肿,小小的脸颊又红又嫩,让人一见便有要把她揉进怀里的冲动。 此时的孕妇文子熹红唇噘得高高,双手叉着腰,使劲地把自己已经像个小面盆叩着的肚子朝面前的孩子他爹挺着。 宁淮朝她比了比他手中的一件秋香色夹袄,柔声哄道:“过来把这个穿上好不好?今天比昨天还冷。” 这几天让文子熹多穿两件衣服成了宁淮每天早上最头疼的事情。 “我不穿。我又不冷。”文子熹拒绝,“我都穿得那么多了,你怎么跟我小时候照顾我的那些嬷嬷似的,每天都逼我加衣服。” 她都已经穿得够厚的了,身上的层层的小袄里衣,还全都絮了棉花。 其实她不知道如今的情形跟小时候也有不同,小时候那些嬷嬷不过是怕公主受了风皇后会责罚,而眼前这个却是真心实意怕她冷。 “你不穿冻着怎么办,孩子觉得冷怎么办?”宁淮看着她圆鼓鼓的肚子道。 文子熹一听他提到孩子便更加坚定了自己不加衣服的想法,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孩子才不冷,我挺着个肚子你还让我穿那么厚的衣服,表姐都说了我每天穿的像个球一样,一点都不好看!” 她素日里是最爱娇爱美的,迷迷糊糊被人塞了个娃娃进肚子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还得因为孩子去穿那些肥肥大大的衣服,她有些不高兴,心里的怨念全撒在了孩子爹身上,每天跟他对着干。 “怎么不好看了?好看得不得了!”宁淮忙道。如今丰盈了些的文子熹眉眼愈发娇媚,举手投足都有说不尽的风韵,即使是打扮成个球,在他眼里照样是不减风采。 “快来穿上,听话好不好?”宁淮拿着小袄就往她身上套,“我都听见孩子在跟娘亲说冷呢,别冻伤了他。” “哎呀!”文子熹打下他的手,灵机一动,瞪着他道,“亏你还怕伤了孩子,你昨夜那样怎么就不怕伤了孩子?” “我……”宁淮语塞。 “哼!”文子熹傲娇地大步走到椅子上扶着腰坐下。 昨夜她挺着个肚子他也要,不顾她的哭嘤捧着她的肚子撞得不亦乐乎。她最后都哭哑了,还是搬出孩子受不了才让他意犹未尽地停下的。 “你以后要是还想碰我,就不准再逼我穿得这么多这么丑。”文子熹摸着自己的肚子跟他讲条件。 宁淮看着她那趾高气扬的小模样心里苦,美色害人,果然不假。 似是让步,宁淮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夹袄放在一旁:“你不穿也可以,只不过,你今日便不能出门。” “凭什么?!”文子熹急了。 “就凭宋询宋大人府里的地龙,没咱们家里的烧得暖和。”宁淮幽幽开口。 文子熹脸一僵:“你,你怎么知道的?” 跟文子熹同岁,嫁给轻车都尉宋询的丞相家的二小姐林婉上个月终于生了。七斤重的胖小子。宋府前几日才办了满月酒,林婉在家里带孩子有些憋闷,便邀了京中几位年岁相近的官家女子去她家作客看看她的孩子。 文子熹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她一心要去,但又怕那个每天她一走得快了就大惊小怪的宁淮不答应,便没有告诉他,准备今天趁他走了偷偷地去。 今天她死活不穿那么厚也是有理由的,往日就算了,她少出门,大不了就是被杜芊芊笑一笑,但今日可不同,她淑阳公主从小在京里这些同龄的官家小姐中都是领着头一份的美貌,如今怀了孕怎么可以就不打扮穿得像个球了呢,今日去了要是被她们看到,明着嘴上虽不说,但背地里肯定会笑话她。 宁淮朝她招招手:“过来穿上。你要是不穿,我不介意今天一整天待在家里陪你,哪儿也不去。” 李掌院早就说过了,公主怀孕,宁翰林少去一日两日的根本不碍事。 “阿淮,淮哥哥~”文子熹跺脚撒娇。 “我又不是不准你去,穿上再去嘛。”宁淮笑着走到她面前,在她幽怨的目光下给她又套上了一层衣服。 “今天外面还刮着风呢,我是为你好,你冻着了怎么办?着凉了我可心疼。” 他亲亲她唇。 “你是怎么知道的?谁给你告的密?”成功被套成球的文子熹不死心地问,她死也要死个明白。 “杜芊芊可不像你似的,要出门还不告诉自家夫君。”他答。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沙爷的地雷! 评论我看了,先写表姐世子的新婚夜吧,明天或后天就发在微博上。(是想看新婚夜吧,还是想看其他y?) 公主的我也打算写~小糖人们收藏一下我的专栏和新文吧,给我一点动力(笔芯),动力足了就会马不停蹄地写出来~ 第54章 成功把自家媳妇裹成一个圆滚滚的球的宁淮出门了,走之前为了防止她趁他走了又偷偷把小袄脱了下,还特意把她送到了宋府大门外不远。 他看着乖乖站在他面前的人儿不厌其烦地叮嘱:“要玩就好好玩,去抱抱宋夫人的孩子也好,提前练习练习,只是不准太蹦跶。你这几天贪睡,累了就讨一件客房休息休息也不碍事,我让双悦还给你带了一件大氅,冷了你就披上,东西别乱吃,螃蟹山楂等东西千万碰不得,特别是山楂,不要以为我没看到刚才你盯了街上卖的糖霜滚山楂好久……” “好啦~”文子熹终于寻了个空隙打断他的话,“这些我都知道,我每次出门你都说。” 阿淮最近越来越啰嗦了,她耳朵都快听的起茧子了。 “还不是你总不让我省心。”宁淮刮刮她鼻头,大手抚上她隆起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一点。” “你每天都在催他长,能不大吗?”文子熹拿肚子顶了他一下。 宁淮自她怀孕以后几乎每晚都要趴在她肚子上跟孩子说一会子话,特别是前些日子她突然有了胎动,他不但晚上跟孩子聊起天来愈发的每完,而且平日里总摸着她的肚子看里面的小家伙动了没有,只要一动,他便高兴得不得了,说书一般地开始给孩子讲故事,从各个成语的典故一直讲到《史记》《左传》,连带着孩子她娘亲都跟着涨了不少知识。 文子熹不得不打心眼儿里佩服起他的渊博。 宁淮笑着握住她的小手做最后的叮嘱:“你既知道照顾好自己我就少说点儿,下午早点儿回家,今晚我给你做四喜丸子。” “嘿嘿,阿淮最好了。”文子熹笑得眼睛弯弯眯成一条月牙。 她孕吐的那一月胃口差,吃什么都难以下咽,宁淮看着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的文子熹心疼得不行,干脆试着自己下厨给她做饭。 说来也奇怪,府里厨子做的文子熹肚子里的孩子吃不下,宁淮做的孩子却还能吃上两口。不过也辛苦了孩子他爹,那几天几乎是翰林院家里两头跑,每日中午都得赶回去给家里那个正在娘亲肚子里嗷嗷待哺的小屁孩儿做饭。 同僚们见着宁淮每天忙得恨不得脚下抹油,面上的笑容却是说不尽的甜蜜。 “那我走啦。”宁淮捧着她苹果般红润饱满的小脸,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在往这里瞧,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你等等。”文子熹拉住正欲离开的宁淮的手。 “怎么了?”宁淮问。 “你把我抱到那个台阶儿上去。”文子熹指了指路边的一个台阶,她身子沉,又有点懒,自己上去有些吃力。 “到那儿去干嘛。”宁淮一边问着一边提抱起她把她放到台阶上去。 她重是重了,但大多数重量都是长在了孩子身上,她的四肢还是细细长长的,他抱起她来还跟玩儿似的。 “嘿嘿。”文子熹站在台阶上,宁淮站在台阶下,这么一来他还比她矮了一截。 平日里都得仰视的男人现在只需要俯视,文子熹小小地得意。 “傻笑什么?到这儿干嘛?”宁淮看着她得意的小模样捏了捏她脸。 “这样嘛。”文子熹从怀炉里掏出自己捂得热乎乎的手,扣在了宁淮冰凉的耳朵上。 天气冷,她刚刚见他耳朵都冻有些发红了。 宁淮一愣,冰凉的耳朵感受到她手心温暖的温度。 文子熹干脆把他头都埋到了她怀里。 她才不怕有人看见呢,她自己的相公,搂一搂抱一抱怎么了? “你耳朵都冻得有些红了,脸上也冰冰的,要是起冻疮怎么办?也不多穿点儿戴个帽子,”她噘起小嘴,“你总是在操心我冷不冷冻不冻,怎么都忘了也操心操心你自己,我冻着了你心疼,你冻着了我就不心疼?”她又朝他抵了抵自己的肚子,“孩子也会心疼爹爹呀。” “我……”宁淮闻着她怀里甜暖的馨香,鼻子突然一酸。 这妮子他没有白疼。疼到骨子里。 文子熹朝他耳朵上哈着气,捂了好一会儿才把他耳朵捂热。 “好了。”宁淮拿下她罩在他耳朵上的手,摸到她手背冰凉的温度,忙把她手重新塞进她的怀炉里。 “谢谢娘子,是为夫的疏忽。”他捂着她冰冷的手背。 “不客气。”文子熹一笑 “我真的该走了,快迟到了。”他感到她手已经重新温暖了之后才再次跟她作别。 其实不是快迟到了,是已经迟到了。 “去吧去吧。”文子熹朝他挥挥手,又突然学着他的语气道,“再不好好照顾自己,小心我罚你。” “谨遵娘子大人叮嘱。”宁淮朝她弯腰施了一个官场上用的拱手礼。 宋府的小暖阁里热热闹闹。女子叽叽喳喳的笑声混成一团,听得人不由自主地也上扬了唇角。 “来我抱一个。” “哎呀我也要抱一个。” “你看他长得好可爱啊,又小又软。” “来笑一个,真乖真乖,鼻子眼睛跟宋大人生得一模一样。” “孩子还小,哪儿看得出什么。”林婉站在一旁笑着,目光时刻不离自己正被杜芊芊抱在怀里的儿子。 杜芊芊死死抱住怀里那又香又软的宋家小公子不撒手,拿着根拨浪鼓在他眼前摇啊摇晃呀晃,宋小公子黑溜溜的眼珠就随着那根拨浪鼓转呀转,伸出小手想要去够的样子萌得众女嗷的一声心都快化了。 此次林婉相邀的女子有八人,众人除了跟杜芊芊不太熟悉,其余的基本上都是打小都认识,各自的年岁也都相近。其中文子熹和杜芊芊还有另外两女已经嫁了人,剩下的四人年纪小一点还未出阁。 从打扮上也能的都是身儿妇人打扮,除了杜芊芊穿的一身淡绿的俏皮颜色的衣裳,其余两女均衣着沉稳,发髻也梳得庄重一丝不苟。几个未出阁的姑娘打扮得却是甚是招眼,似乎有意比着一般,也不怕冷,薄薄的衣裳穿在身上身段尽显,料子不是蜀锦就是雾绡。一身的珠饰也不少,点翠鎏红的把妙龄的女子衬得如花朵一般,看花了眼还真分不出来谁更美。 至于文子熹嘛,她是个例外。挺着个大肚子,身上被宁淮里三层外三层地裹成球,只在外面罩一件水红色的褙子。这褙子的颜色是宁淮挑的,衬得她皮肤愈加的白,且不显臃肿,反倒多了些莹润之意。在这一屋要么太过死板要么娇艳过度的女子中算是另辟蹊径,多了分别样的美。 宋小公子很给这些奇怪姨姨的面子,不哭也不闹,睁大了眼睛左瞧右瞧,只是月份太小还不会笑只知道吐泡泡,否则估计更是要逗得众女心花怒放。 文子熹喝完手里的一杯牛乳茶,眼馋地看着正被杜芊芊抱在怀里的宋小公子。 “给我抱抱嘛。” “哎呀我也想抱。” 有两女同时开口,杜芊芊都抱了好一会儿了,她们还一下都没抱到呢。 杜芊芊被怀里软软的一团弄得母性大发,不忍撒手,又不知该把孩子交给谁。 “那个,我也想抱一个。”文子熹突然道,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宋小公子的小手。 “你好呀~” 宋小公子也很给她面子,紧紧抓住了她细白的手指。 林婉见状忙笑道:“就先给公主抱抱吧,让公主先练一练,再过几个月生了之后抱自己的孩子就不手生了。” 林婉这话只是客套,纵使文子熹不怀孕,除了杜芊芊,又有谁敢跟她抢。 “好的。”素日大大咧咧的杜芊芊难得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把宋小公子交到文子熹怀里。 “好小呀~”文子熹被林婉教着抱好了孩子,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看着宋小公子的眼神柔得像水。这么小的孩子就像个瓷娃娃一般,又小又嫩,让人生怕太过大力伤者他,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 “公主抱得真好。” “宋小公子很喜欢公主呢。” “公主生了咱们也去抱公主的孩子去。” “你自己生一个呀……” 众人又聊开了。 宋小公子似乎闻出来了文子熹身上有奶味,牙牙着朝她胸上拱了拱。 文子熹有些脸红,挪手想把他再往上抱一点,手刚好触到他的小屁股,突然感觉到里面渗出了一阵湿暖之意。 “他,他好像尿了。”文子熹磕绊着开口,语气却笃定。她小时候抱文子延的时候文子延就经常像这样在她身上尿得酣畅淋漓。文子熹感觉手上的湿意越来越重,已经从小布包里渗出了水。 她是有招小孩儿尿尿的体质不成? 林婉忙抢上去摸了摸:“哎呀,是尿了,这臭小子,竟在公主手上尿了。” 文子熹把宋小公子交还给林婉,手上湿漉漉。 林婉把孩子交给乳母去换尿布喂奶,颇为歉疚地对文子熹道:“真不好意思公主,小孩子不懂事,我这就带您去净手。” “没事没事。”文子熹道,“小孩子嘛,没关系的。” “公主跟宋小公子有缘呢。”有人在打趣。 杜芊芊揽过文子熹的肩对林婉道:“我带她去净手就好啦,你快去看着你的孩子吧,他见不着你可能会哭呢。” “是啊,你快去看孩子吧。”文子熹笑道,起身跟着杜芊芊出去净手。 哗啦的水声响起,杜芊芊提着一壶温水往下倒,文子熹以流水洗手。 “表妹你怎么裹得这么厚呀,你驸马逼得是不是?” 杜芊芊永远一猜一个准儿。 “你捂得不严实?”文子熹用毛巾擦了擦手,看着杜芊芊那一身儿笑道,“厚是没我厚,不过脖子都捂住啦。” “你……讨厌。”杜芊芊尴尬,她本想笑笑文子熹,却被她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来了。 她再也不会好奇表妹以前身上为什么那么多的红痕,也再不会傻乎乎地以为是妹夫老是在打表妹,因为,她现在总算知道了那东西的来由,不是伤痕,是吻痕。她把自己捂得严实,还不是为了遮住那几颗又红又大的草莓。 “听说我父皇前几日给姐夫在朝中安排了个职务,他每天忙不忙?”文子熹顺口问。 “别跟我提他。”杜芊芊不悦地噘起嘴。 贺瑾得了职务白日在府里待的时间少了,这样一来晚上贪个不停不说,还回回都把草莓种在她身上最显眼的肩颈和脖颈,害得她成日里只能把自己穿得比怀孕的表妹还严实。 她又打又骂的根本不管用,他每次都正经严肃地说这样做的目的是怕他不在家时她招蜂引蝶,她又好出门,他便只有用这一个办法。她捂得严实了,被别人多看一眼的机会自然少了。 作者有话要说:表姐和世子的小肉包子大概会在今晚(会很晚)或者明早发在微博。 第55章 文子熹洗干净了手,跟杜芊芊边走回去边闲聊。 “你头上这根钗真好看。”文子熹指着杜芊芊鬓边的一根双珠纹金钗道,“在哪儿打的,给我个样子吧,我也去打一根。” 杜芊芊扶一扶鬓边钗,有些羞赧:“不,这根不行。” “为什么不行?”文子熹奇怪杜芊芊何时变得小气,以前她的首饰她都是随便给她戴的。 “哎呀你别问那么多嘛。”杜芊芊岔开话题,“你看今儿来的那几个小姑娘头上戴的身上穿的哪一个不比我好看?” 这根钗是贺瑾送的,样子和镶珠都是他一手设计的,天底下独此一份,含义不言而喻,杜芊芊舍不得拿给文子熹再去复制一根,更别说直接送给她。 “对啊,她们今天打扮得甚是招摇,在比美似的,那一屋子除了宋小公子都是女的,给谁看呀~”文子熹想到屋里那几个争风斗艳的姑娘笑了出来。 “我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呀,”杜芊芊有些无语,“谁说每人看的?待会儿那要看的人就来啦。” “嗯?!谁啊?”文子熹还不知道这茬儿,今天还会来别人? “你知不知道冯渊?就是那个前一阵子才回朝的镇北将军的儿子。”杜芊芊轻松道,没注意到文子熹已经僵在了原地。 “宋大人是轻车都尉,跟镇北将军认识,将军最近一直想在京中给他儿子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子,恰好宋夫人又生儿儿子,便以此作为由头邀来几个还未许人家的女子……”杜芊芊正说的起劲,突然发现文子熹已经在身后落下好远,她回头道,“你怎么不走了呀。” “我……”文子熹语塞,她满心欢喜地想来抱宋小公子,竟不知道还有这一层,要是知道了,她今日打死也不来。 “哎呀快走吧~”杜芊芊跑回去挽住文子熹胳膊,“又没咱们什么事儿,咱们这些嫁了人的都是来充场子用的,你瞧那几个打扮的那么明艳扎眼,哪有人会注意到咱们?。” 文子熹此时十分突然庆幸宁淮今天非要把他裹成一个球,咬咬下唇,低低道:“也是。” 杜芊芊又道:“镇北将军战功赫赫得你父皇赏识,他的儿子自然是京城里的姑娘们人人想着要嫁呢,嘿嘿,也不知道他今天会看上谁。我看那几个今天都是卯足了劲儿在打扮,也不知道谁能入得了冯渊的眼。” “谁入了他眼都跟我没关系,”文子熹摸摸自己圆圆的肚子,暗想。 两人重新回到暖阁,宋小公子已经换好了尿布喝好了奶被乳娘重新抱了回来,众人又叽叽喳喳说成一团。 不过这回的文子熹已经没有闲心要再去抱宋小公子了,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默默打量着那几个未出阁的姑娘。 都是出挑的美人儿,文子熹有点高兴,冯渊能看上哪一个都是好的,跟她没有一点儿关系。 杜芊芊逗完了宋小公子,发现文子熹有些心不在焉,她凑到文子熹耳边:“诶,怎么啦,我一跟你说起那冯渊你就心不在焉的,难不成你也好奇那冯渊长什么样儿?你别忘了你家里还有一个宁小气呢,小心我告诉他你在外面瞧别的男人。” “别瞎说。”文子熹皱眉道,“再胡说我撕你的嘴。” “好啦好啦,别反应这么大嘛,咱们待会儿看热闹就成了。”杜芊芊忙赔笑。 众人又坐了一会儿,便听到屋外有脚步声。 来了。 文子熹心堵,缩着坐到了最角落,扯过杜芊芊在她面前挡着。 暖阁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灌进了一阵屋外萧沥的寒风。有人推门而入,走在前面的人一身青衣,身形修长,而后跟着的,一身黑色华丽锦袍,袖口衣领都镶了浓密的风毛,那人肤色黝黑,鹰眼高鼻,身形魁梧,沉重的脚步都能听出些豪迈之气,整个人就像一座小山一般。 小小的暖阁被他的到来衬得有些拥挤。 走在前面的宋询一边搓着受冻的手一边道:“娘子,今日冯兄来咱家作客,快出来招待招待。”他装作不经意地向前一里做了一屋子的人,“哟,今日家里这么多客人。” 林婉走上前去朝冯渊福身,递给了宋询一个手炉:“你瞧你,今日家里我也邀的有客人,怎么就这么巧撞上了。” 这夫妻俩揣着明白装糊涂,相视而笑。 宋询朝冯渊拱手:“冯兄,那就只能委屈你给我在外阁歇着就行,里面的都是我夫人的好友,你进去了,一是于礼数不太合,二是怕她们拘谨不自在。” “好。”冯渊点点头,跟宋询在外间坐下,他向来感觉敏锐,隔着一层似有若无的珠帘,已经感受到好几道目光打在他身上。 “这冯渊生得还挺俊的嘛,”杜芊芊挤了一挤文子熹,指着那几个坐在最外的未出阁的姑娘低声道,“你看她们,都在暗送秋波呢。瞧那小媚眼抛的,啧啧啧,只不过我看她们再抛都比不过你,你那狐狸眼睛,随便看一眼都是媚的。” “别胡说,跟咱们没关系。”文子熹伸手逗着正被乳娘抱在怀里的宋小公子,比谁都平静。 杜芊芊讨了个没趣,不知为什么一提起冯渊表妹就如此冷漠,乖乖闭了嘴不再言语,重新观察起这隔了一道珠帘的两行人。 冯渊嘬了一口热茶,眼睛隔着那道珠帘看着里面。 宋询带他来看的几个女子都坐在离珠帘较近的位置,她们都着了盛装,打扮得精致又不失得体。都是难得的美人,然冯渊目光来回在这几个女子身上扫了一遍,却有些失落。 美则美矣,毫无新意。都是些珠饰和脂粉堆砌起的美,面上的脂粉修饰了原本的肤色,眉毛都画得一样又细又弯,唇上都点着淡淡的胭脂,见他来了便都端着同样自持大方优雅的仪态正经坐着,若不是身上的衣裳颜色不一样,他还真分不出来谁是谁。倒也有一个特立独行的,衣领拉得很低,像是故意在昭示自己的丰盈。 这个天儿也不怕冷,冯渊心里哂了一声,真论起身形儿,又有谁能比得上边关的那些胡人女子。 其实也不是没有,蓦地,冯渊想到一人。那日在国公府,惊鸿一面。 他目光空了一下,鬼使神差地绕过那几个坐得甚近的女子向里看去。 除开几个庄重的妇人,冯渊的视线不自觉地被最里面的那个水红衣裳的身影吸引。 隔着帘子,又离得有些远,他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觉得那女子气质跟余人迥然不同,坐姿里透着慵懒,微露的小脸肌肤莹白如玉,举手投足,自带一份恬静莹润的美,没有侵略性,却又让人生生挪不开眼。 文子熹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盯着,有些不自在,朝杜芊芊身后挪了挪。 冯渊眼见着那女子又往里躲了躲,手放在……她大着的肚子上面! 冯渊一滞,如鲠在喉。 “冯兄,冯兄?”宋询见冯渊一直盯着里面,“我让乳娘把犬子抱出来给你瞧瞧怎么样?” “呃,好。”冯渊回过神,应道。 宋询表意是让冯渊看看他儿子,实际是乳母抱宋小公子出来的时候会打开帘子,好让冯渊看得更清楚一些。 宋询注意到冯渊刚刚盯着里面时的表情,偷笑不知是哪个姑娘有福气让他看上了。 乳母抱着宋小公子出来,一打开帘子,冯渊立刻有些坐不住,侧起了身子要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般,瞪大了眼睛往里面瞧。 文子熹又往里面缩了缩。 敌不过冯渊眼毒,他探着身子,总算瞧清了那一闪而过的白皙脸庞。 淑阳公主! 呵~冯渊心里冷笑一声,重新坐回椅上。 又是她,还是她,那日国公府一见他便久久不能忘,今日那么多人,夺了他视线的却仍是坐在最角落的她。挺着大肚子的她。 他打听过,公主嫁了个酸小子状元郎。 “冯兄,可要抱抱我儿子?”宋询抱着孩子问冯渊。 宋询心里有些懵,他刚刚顺着冯渊的视线看了去,目光所及之人根本不是那四女之一,而是一直坐在最里面的淑阳公主。 “哦,好。”冯渊轻手结果宋小公子抱在怀里,他抱孩子的姿势有些怪异,手好像不知道往哪儿放一般,乳娘在旁边教了一阵他才抱对。 “你瞧他那么大个人抱着宋小公子,像不像一只熊抱着蜜罐子?”杜芊芊笑嘻嘻在文子熹耳边道。 “你再看他看得那么认真,我看我要去告诉你家世子才行。”文子熹把杜芊芊的头转过来。 杜芊芊乖乖闭嘴。 气氛有些尴尬。 宋询自从发现冯渊一直等着的是淑阳公主时心里便打起了鼓。不过好在也到了饭点儿,林婉跟相邀的女子们坐了一桌,冯渊和宋询在别处饮食。 “冯兄,今日可有了中意的?”宋询给冯渊斟了一杯酒,似是不经意间开口。 冯渊端起酒杯:“那个穿红衣服的。” 宋询心下一凛,既又笑道:“可是那穿着红衣服梳双股髻的?那是吏部侍郎的小女儿,叫吴雪贞,年十五。” 穿红衣的有两个,文子熹一个,吴雪贞一个。 “很美。”冯渊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宋询:宁淮,你媳妇被人给盯上啦! 宁淮:呵呵。 宋询:你不生气?背后藏得什么? 宁淮:没什么,一把四十米的小破刀而已。 (七夕节的礼物车在微博,小天使们记得查收哦) 第五十六章 冯渊和宋询两人用过午膳便一直没再出现,林婉这边众人用完了膳,开始聚在一起吃点心行令玩儿。 宁淮预料的果然很没错,文子熹用过午膳后就困得直达哈欠,林婉带她去了间客房,知她孕妇嗜睡,让她好好歇着。 外面的风呼呼挂着,不吵,隔着门墙听在耳朵里似乎反能安人心神。屋里有地龙很暖和,文子熹正躺下,突然感到肚子里像破了个小泡泡一般。 咦?文子熹一笑,破了的小泡泡似乎变成了一只小游鱼,在她的肚子里面滑来滑去,动作很轻,大概持续了小半刻。 “宝宝?”文子熹喜得摸着自己的肚子,感到手心下的肚皮随着孩子的动作鼓起,“你还不想睡啊。” 里面的小家伙隔着肚皮踢了她一下。 文子熹轻轻拍了一下自己肚子:“小坏蛋,昨天晚上爹爹让你跟他打个招呼都不肯,怎么现在就来跟娘亲闹啦。” 昨晚宁淮趴在床上抱着她的肚子说了好多好话,就想让孩子动动跟他打个招呼,哪知道这小家伙似乎早早就在娘亲肚子里睡了,一动也不动,一点都不给自己爹爹面子。 “今晚要跟爹爹打个招呼知道吗?否则你出来以后我打你屁股哦。”文子熹对着肚子正经道。 孩子在里面翻了个身似是回应。 “这才乖。”文子熹又打了一个哈欠,孩子似乎也知道娘亲累了,闹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文子熹拥着被子睡沉了,嘴角挂着甜甜的笑意。 外面突然开始下起了小雪。 暖阁里的气氛依旧热闹,众人行令抓竹筹玩成一团。 一把竹筹装在竹筒里被林婉上下摇了好一阵子,众人都紧紧盯着她的手。 “这回该往我抽了!” 林婉手一停,杜芊芊便扑坐上前对着林婉手中的一把竹筹挑来挑去。 “你不准偷看哦。” “对,你都赢了好几局了,不准偷看。” 有两女道。这游戏很简单,每个竹筹上都有字,有的上面写的是奖励,抽到那人便可向在座众人讨一个好处,有的上面是罚酒,抽到那人便得依照竹筹规定罚酒几杯,还有的是一些寻常的令,抽到无功无过,继续接下去便是。 “我才不偷看呢。”杜芊芊闭着眼睛从那堆竹筹里挑了一根出来。 “写的什么?”立刻有人问。 杜芊芊抓住那根竹筹在手心,一字一字念道:“‘欲倚绿窗伴卿卿。’好像是一句诗。” “这是什么意思啊?”又有人在问。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杜芊芊继续念道:“请把此令传与你左侧第二人。” “左侧第二人,”杜芊芊数了数“是雪贞。” “我?”吴雪珍指指自己。 无奖也无罚,杜芊芊一脸失落地把竹筹递给吴雪珍:“这个是给你的,来,咱们从你那儿再抽。” 吴雪贞接过那根竹筹,摸着那上面的字细细琢磨了一番,脸突然红了起来。 “欲倚绿窗伴卿卿,”林婉把这句诗在口中念了两遍,拧着手绢踟蹰道,“这好像,是句情诗。” “对,是句情诗,吴妹妹还未出阁,怕是姻缘要到了。”另一妇人笑道,她这话一出,气氛却突然尴尬起来。 就连杜芊芊也体悟了那么点儿意思。这几个女子今日都是来跟那冯渊见面的,本就是想来求姻缘,而吴雪贞却又在此抽到了那么一句,其间含义实乃颇深。刚刚都抽了那么多令了,唯独只有这令给了吴雪贞。 另外三女脸上有些挂不住。 “可不许胡说。”吴雪贞嘴上嗔道,脸上却是一脸娇羞,想到了今上午那个魁梧野气的身影,心跳个不停。 还是杜芊芊打破了这阵尴尬,她抓过林婉手里的竹筒哐当哐当地摇了一阵,递到吴雪贞手边:“快抽一个,咱们接着玩儿。” 众人又混玩儿起来。 倒也奇怪,再也没人抽到那根竹筹,吴雪贞心里开始越来越甜蜜。 接下来的几局了杜芊芊手气差得不得了,回回都抽到惩罚的竹筹,她也爽快,该喝就喝,不一会儿面上便已是红彤彤的。 文子熹醒了。她看了看架上的西洋钟发现已经到了申时,自己穿好鞋准备去暖阁找杜芊芊。 时候不早了,她还得回去吃阿淮做的四喜丸子呢。 文子熹一推开房门,外面便灌进了一阵冷风,夹杂着几片小小的雪花。有一朵落在了她的鼻尖。 下雪了?文子熹看着鼻尖的那朵小雪花慢慢化成一颗小水珠,她被风一吹想打个喷嚏,鼻腔痒了一阵又没打出来。有宋府的丫鬟给她送来了已经加好炭的手炉,文子熹抱着手炉慢悠悠地往暖阁走。 文子熹一路赏着雪心情不错,直到拐过一个游廊,整个人突然一顿,笑容僵在脸上。 冯渊听见那清浅的脚步声,转身看去,发现淑阳公主正在眼前。她一身儿水红色的衣裳在这一片肃杀中显得格外明媚,面上未施一丝脂粉,肤白胜雪,鼻头因为寒冷而有些红红的,眼睛湿漉漉的似乎总是带着水意。冯渊不由地想到了猎场上的小鹿,也是她这个样子。 文子熹又想跑,但是她现在大了肚子身子沉了,跑不动。 躲不过了,便正面应吧,这一世和前世早就不一样了,文子熹给自己打着气。 冯渊突然一笑,朝文子熹拱手行礼:“微臣参见淑阳公主。” “哦。”文子熹冷冷道,“你起来吧。” “多谢公主。”冯渊起身,眼睛上下扫视了文子熹一圈,眼神落在她挺起的肚子上,眉头微微蹙起。 文子熹见冯渊一直杵在那儿没有动的意思,皱起眉不悦道:“你让让,我要过去。” “哦。”冯渊回声应道,却没有要动的意思,“不知公主要去何处?” “要你管?”文子熹没好气,要他让让他是听不懂人话吗? 冯渊一惊,没想到这公主生得一副妩媚娇嫩的样子,性子却是这般激烈,他不过多问了一句她便没好话了。贵为公主,果真是寻常女子与众不同,冯渊玩味地笑了笑。 仍下着小雪,文子熹瞪了一眼杵在游廊正中跟座小山一挡当她路的人,不想再跟他多说,干脆抱着手走下游廊冒雪往前走。 “诶,公主!”冯渊忙也跟下来,“公主微臣刚刚疏忽了,您走上面。” 文子熹一声不吭地跨过矮挡走上游廊,冯渊却跟个死皮膏药一般也跟了上来,“公主可是要去暖阁?微臣刚好也要去,与您同行可好?” “我自己去!”文子熹斥道,加快了脚下步子。 冯渊不理她的拒绝,走在她身旁,“公主雪天路滑,微臣跟着您。” “我说你有完没完!”文子熹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我让你别跟着我!我自己去!” 前世的冯渊总是对她忽冷忽热,在几次他向她索欢被她拒了之后他便对她愈发地冷淡,看着她的眼神冷漠,甚至还带着鄙弃,她总傻乎乎地以为他会答应要娶她,没想到最后却落了个那么的下场,重生后的这一世她得了宁淮,现在又有了孩子,为何这冯渊却主动缠上来,他难倒看不到她大着的肚子? 冯渊被她骂了一通,看着她的眼神不解:“公主很讨厌微臣?微臣与您左不过一共只见了两面,微臣难倒是哪有对不住您的地方?微臣念您身子重不方便便想送您一程,不知公主为何如此厌恶。” “我……”文子熹语塞。 “内子顽劣,冯大人勿怪。” 一道文子熹熟悉不已的迷人声线突然响起。 “阿淮!”文子熹惊喜道,宁淮正跟宋询从不远处走来,文子熹得了靠山,张着双臂就要往宁淮怀里冲。 “不许跑!”宁淮及时喝止了她的动作,自己急忙向前跑了两步,把圆滚滚的人儿拥在怀里。 宁淮一手揽着文子熹腰,一手拧了拧她挺翘的鼻头:“说了多少次了不准跑不准跑,又想挨罚是不是?” “哎呀我想你了嘛~你敢罚我我就不准你跟孩子说话。”文子熹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声音嗲得像被浸了糖。 宁淮用唇试了试她脸颊的温度,又触到她衣服上有融雪的湿意,忙把自己身上的一件外套脱下来给她披在身上,一边给她系着领口的扣子一边道:“身上怎么这么凉?我给你带的大氅你怎么没穿上?着凉了怎么办?” “嘿嘿。我错了嘛~”文子熹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趁宁淮低头给她系扣子的时候踮脚在他唇上吻了一记,“阿淮对我真好。” “知道就好。”宁淮笑着点了点她额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卿卿我我亲密无比,似乎全然忘了旁边还立着个冯渊,更别说是跟宁淮一起来的宋询。 冯渊呆了,眼前的男人清逸如松,周身的寒意在抱住公主的那一刻全都化为了宠溺,刚才还对她凶巴巴的公主见了这男人竟全然把刚刚对他的不悦忘到了脑后,又是撒娇又是索吻的像个被宠坏的孩子。两人的言语动作无不自然,那相处时的浓情是怎么也做不出来的。 宋询也愣了,刚刚还在他身边寒意迸溅的男人如今眼里却只有他怀里的公主,两人似乎全不把外人放在眼里,亲密到无以复加。 “冯大人,多谢你的好意,只不过内子素来不习惯被除了我以外的人照顾,刚才对你多有得罪,见谅。”宁淮给文子熹穿好了他的外套,用手心捂热了她冻得冰冷的脸,这才转身对冯渊说道。 他话里似在道歉,然语气却冷如冰雪,看着冯渊的眼神似是平常,却暗藏狠意。 刚刚跟文子熹如此亲昵,七分是习惯,三分却是他故意的,他是男人,冯渊对文子熹的眼神里藏着什么,他再了解不过。 “哼!”文子熹朝冯渊耸耸鼻子,藏到宁淮身后。她刚刚是故意在冯渊面前吻宁淮的。 这两个男人身量都差不多,宁淮是挺拔如松,冯渊是魁梧如石,一时对峙着,双方身上的气氛格外突兀。 还是宋询走过来打破了尴尬,他朝冯渊拱手笑道:“冯兄,宁大人是来接公主回去的,不劳您费心了。” 冯渊默然一阵,又突然笑了一声:“是我唐突了。” 宋询送冯渊走了,走时碰巧撞上了也正欲回家的吴雪贞,冯渊只是淡淡,而吴雪贞投过来的目光却带着含蓄的情意。 林婉那边场子也散了,诸人不是自己的丈夫来接便是有家里人派了车,带来了御寒的衣物。 文子熹跟杜芊芊在宋府门口作别。 “表姐,你搭我们车跟我们一起回去吧,跟我睡一晚上。”文子熹看着孤身一人的杜芊芊道。 “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杜芊芊连连摆手,她上午就是自己一个人走来的,刚才林婉说要送送她她也没让。 宁淮从马车里把文子熹的一件大氅拿给杜芊芊:“把这个披上吧,该冷了。” 杜芊芊忍住一阵想哭的冲动,接过大氅:“谢谢。” 那么多人都有人接,表妹更别提,妹夫恨不得把她含在嘴里,只有她,孤零零地来也孤零零地走。至于贺瑾,唉,她从未指望过他会有宁淮一半体贴。 “你们走吧走吧,别管我,国公府离这儿又不远。”杜芊芊披上大氅让摆手宁淮夫妻二人赶紧走。 文子熹邀了一阵无果,只得被宁淮抱上马车走了。 杜芊芊看着那辆马车渐渐行远了,吸了吸发酸的鼻子,裹紧了身上大氅低着头准备冒雪回去。 “芊芊我来晚了。” 蓦地,那永远带着三分轻佻的声音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欲倚绿窗伴卿卿”出自仓央嘉措的《情诗其九》 第五十七章 杜芊芊猛地抬头,阵阵雪花中,她看见贺瑾立在她面前。他明显是急着赶来,身上的官服未脱,明明天那么冷,他却因赶路过急而喘着气,头上的雪花都化成了水,把他额际的头发湿成一绺一绺,他脸被风吹的通红,狭长的丹凤眼中满是关切,他对她说着道歉的话,口鼻正随着言语呼出阵阵白气。 杜芊芊心里一酸,一步一步,顿着,朝他走去。 贺瑾抢上两步,把紧紧她拥到怀里。 贺瑾心疼地抱着她:“对不起芊芊,我来晚了,你打我好不好?我来晚了。” 他下职了才发现外面在下雪,立刻想起今晨杜芊芊是一个人出去的,衣裳穿的少且又没带个丫头,他知依杜芊芊的死性子肯定会冒雪回去,便马不停蹄地往宋府赶。 谁知还是晚了,他一来便看见他的芊芊孤零零地一个人,裹着不知从哪儿来的大氅一步一步走得艰难,顶着风雪要回国公府。 他的心揪成一团,恨死了自己,为何到了下职才发现外面在下雪。 杜芊芊把头埋在贺瑾怀里开始抽抽噎噎地哭,她打了他胸膛一下:“你,你还知道你来晚了……呜呜……” 贺瑾把她冰凉的拳头握在手里:“对不起,对不起……” 杜芊芊突然一下哭得更凶:“说一句对不起就完啦……呜呜……我还以为……还以为你都不会来……” “我怎么不会来?你是我妻子,我怎么能不来?”贺瑾捧起她小脸,用衣袖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涕泪。 他柔声哄道:“快别哭了,你打我就好,千万别哭,这天儿又冷,你脸上泪水多了风一吹就该皴了,那样可就不好看了。” 杜芊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好看就不好看,又没让你看。” 贺瑾用衣袖给她擦干脸上的泪痕,颇为正色地说出不正经的话:“我的媳妇,不给我看给谁看?你不给我看,你身上哪儿我没看过?是你后腰的那颗小痣,还是你……” 杜芊芊小脸立刻一红,娇斥道:“闭嘴!” 刚刚那么深情的人都是幻觉,现在这个才是正常模式的贺瑾。 贺瑾最喜欢看她被他逗得小脸通红不好意思的模样,两人笑着骑马回了国公府。 今夜的杜芊芊格外热情,素来他索求时都是一脸不情愿的人突然变得大胆起来。猫儿似的低吟一声比一声娇,极致中一双玉藕似的腿儿紧紧地缠住他腰。 贺瑾被她吸得兴奋不已,折腾了好久,直到杜芊芊腿都抬不起来的时候总算尽兴。 餍足的男人伏在杜芊芊身上细细地啄。 “芊芊,你今天怎么这么……” 他没敢把那个大胆的词说出来。 累极的杜芊芊在听到他的话后来了些精神,她庆幸现在天黑他看不清她烧到通红的脸,有些不自在道:“算了,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不这样便是了。” “胡说!”贺瑾急了,“谁说我不喜欢?!我他妈喜欢的要死,你以后必须这样,次次都得这样!” “你!”杜芊芊无语。 贺瑾低笑了一声,猛地冲了进去。 “再来试试,你还要像那样。” 国公府世子的厢房里飘出一声带着呻吟的娇斥。 “禽!兽!” 宁府,文子熹跟宁淮刚一回来便有国公府的小厮来报说杜芊芊已经被贺瑾接回去了。 文子熹松了一口气。 两人掸了身上的雪,换了一身儿衣服。 宁淮记得他的承诺跑到厨房去给文子熹做饭烧四喜丸子。 四喜丸子寓意人生的福、禄、寿、喜,做法不算难但却又很难做到上乘。煎炸丸子时的油温以及最后收汁勾芡时的火候最为重要,稍微错了一点变会使口味大打折扣。 文子熹端着自己的小饭碗等不住,偷偷地跑到厨房去。 厨房里因为灶火的原因也很暖和,文子熹本想悄悄从门框处探出个脑袋偷偷看看宁淮,然当她趴到墙上的时候她的大肚子却不允许,首当其冲先于她的身子抵到了墙壁上,噔地一下把人给弹了回来。 唔~文子熹抱胸看着自己圆圆滚滚的肚子,没辙,只好侧着身子偷偷地往里瞄。 里面有滋啦滋啦地油煎声,伴随着一阵诱人的食物香气,文子熹闻着这香味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她看向宁淮,他背对着她,身上系着一条围裙,衣袖挽到小臂上部,手里拿着个锅勺在锅里搅着油。 文子熹抿了抿唇,宁淮个子高,灶台对于他来说有点矮,他有时便得微趴着腰,倒不是像在下厨,动作优雅得像在做一件精致的艺术品。铁勺很沉,他每次掂勺的时候文子熹能看着他手腕内凸起的两条格外诱惑人的筋骨,诱惑这个门外偷看的女人。她记得他每次抱她时手腕上那两条筋骨也会凸出来,她摸过,硬硬的,她手腕上也有,只不过看不出来。 “还偷看呢,进来吧。”里面的人头也不回地说道。 “嗯?!”文子熹一震,往自己身后四下看了看发现没有其他人。 “早发现你啦,人倒是藏得好,只是不知从哪儿来了一个那么圆的肚子凭空挺了出来。”宁淮一边煎丸子一边笑道。 文子熹不信,像刚刚那样一站,果然,她自觉得自己是藏起来了,却没发现自己的肚子早就凸到门框外去了。 文子熹囧,跨过门槛笑嘻嘻地走了进去。 “阿淮。”她拉拉宁淮衣角。 坐在灶台后面一个烧火的丫头站了起来:“夫人好。” “嗯。”文子熹点点头,宁淮顺手朝她嘴里塞了一根焯好的青菜。 “饿了?”宁淮问,一边把煎好的丸子从油锅里捞起来。 “我才不饿。”文子熹吃完嘴里的青菜,拿肚子撞了一下宁淮腰际,“是他饿了。” “你在等等,马上要好了。”宁淮把丸子全都捞到盘子里,从一旁架子上给文子熹拿了几瓣柚子和一个桔子,“这些本来是我准备晚上才给你的,你先垫一垫,酸的别吃多了,伤胃,饭马上就好了。” “好。”文子熹开始在厨房里百无聊赖地剥桔子吃。宁淮那里她打不上下手,文子熹目光便转移到了那个生火的小丫头上面。 该怎么开口呢?不能直接说,当初在丰咸乡下的时候宁淮让她生过火,结果被她搞得一屋子的黑烟,最后还差点烧了他家的厨房。宁淮之后便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厨房,一见她腿往厨房迈就会让双悦把她轰走。这也就是文子熹刚刚为什么只在外面偷看而不好意思直接进去的原因。 宁淮在另一口锅里掺上水和佐料,将刚炸好的丸子放进锅里准备开始焖。 文子熹站在那个小丫头的背后拍拍她的肩。 “哎哟。”小丫头吓得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 “嘘~”文子熹朝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把几瓣桔子塞到那个小丫头手里,“去我的卧房找双悦,让她把柜子里的一条黄色的汗巾子找出来,你去把它拿过来。” “我?”小丫头指指自己。 “去吧去吧。”文子熹成功地把小丫头哄走,她的卧房离厨房还有好一阵子路呢。 嘿嘿,文子熹搓搓手,扶着自己的腰艰难地坐到了灶后的那个小凳子上,看着里面烧得旺旺的火,左瞧右看地要再找个柴加上。找到了一根黑黑沉沉的,文子熹正欲去拿。 “你在干什么?”突然有人问。 “烧火呀。”文子熹十分开心地答。 她刚一说完便意识到不对,心里便一抖,战战兢兢地回头,发现宁淮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趴着腰。 “阿阿阿,阿淮,你,你的丸子还没烧好呢。” 意思是你跑这儿来干嘛。 宁淮哼了一声,看里面火烧得正好,抓起文子熹的两只小细胳膊便把人从小凳子上给提了起来。 “又想再把这儿的厨房也烧了?还是想再熏我一次?” 宁淮一眨眼便发现小东西不见了,一瞧她竟不知什么时候支走了生火的丫头,自己正跃跃欲试地往里面添湿柴火。那么多的干柴,她偏生相中了一捆湿柴,不得不说,她在厨房的一切事物上“天赋”感人。 “过来。”宁淮把低着头一脸被抓包的文子熹领到了灶前。 锅里的丸子焖着,暂时不用管。 “坐这儿我给你剥柚子吃,不准再去碰其他东西。”宁淮把文子熹提抱到了切菜的案旁。 “嗯~”文子熹头埋得低低,小手抱着自己的大肚子,神色格外委屈。 宁淮剥了一小块柚子塞到文子熹嘴里,文子熹乖乖地咽,一言不发。 宁淮又剥了一块塞到她嘴里,问:“好吃吗?” “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语气里满满都是她男人不让她烧火的不悦。 “小坏蛋。”宁淮知她不高兴了,抬起她的下巴,堵上她唇去抢她嘴里的果肉。 “唔!”文子熹闷哼一声,小手死死抓住他胸前衣襟,两人唇舌交缠,津液相濡的声音被锅里咕嘟咕嘟的焖丸子声所掩盖。 宁淮亲了一阵觉得不过瘾,大手隔着她厚厚的衣物抓住孕后愈加长胖了的一只兔子使劲地揉。 两人都入了迷,直到不知从哪儿发出哐当一声响,文子熹立即回过神来,猛地推开已经欺在她身上的宁淮。 “那那那,那个……我……” 门口,刚才被文子熹支出去的小丫头已经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条黄色的汗巾子。 小丫头哪见过这种场面,脸红得跟什么似的,杵在门口走也不是进来也不是,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宁淮倒像个没事人儿似的,把羞愤不已文子熹抱了下来,对那小丫头道:“进来吧。” “哦,好。”小丫头不敢多看一眼,径直跑到她的位置上去看着灶火。 她盯着那烧得旺旺的灶火,也不知是被火蒸得还是因为什么,脸一直红到脖子根儿。 怪不得他们都说大人和公主感情好,大人新婚第三天就把素来刁蛮的公主驯得服服帖帖,她本还不信,结果刚刚竟突然撞到那一幕。 公主坐在那里好娇小的一团,大人探身跟她吻得难舍难分。而且他的手还……还…… 小丫头不敢再往下想,今夜她们丫头房里又有了新的“卧谈话题”。 其实每日都有,而且都是关于公主和宁大人的,只不过这一回,她头一次从旁听者变成了讲述人。 第五十八章 上次那场纷纷扬扬的雪带来了冬天里最冰冷的温度,也带来了一个对于文子熹来说崭新的新年。 腊月二十四,扫尘,江氏带着双悦在府里张罗着大扫除,大着肚子不方便做活计的文子熹只有自己把自己里里外外打扫了个干净。结果某人晚上回来看到自己香喷喷娇滴滴的媳妇却不高兴了,一把把人放到自己的腿上打了屁股,理由是他都不在她竟然敢自己洗澡。 在他腿上大着肚子像只背着壳的蜗牛一样翻不起身来的文子熹流着面条泪无语问苍天,他越来越过分了,入冬之后连她洗个澡他也要管,说是怕她出水着凉,怕她滑了自己,必须他亲自盯着。文子熹就纳了闷儿了,难得他每次把手伸进水下一通乱捏美曰其名给她洗澡的事情很过瘾?只能摸又不能吃,为什么他还是那么乐此不疲。 宁淮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一边吃着嫩豆腐一边回了她五个字:“痛,并快乐着。” 腊月二十五,接玉皇。传说玉皇大帝今日要下凡来查察人间善恶,凡人在今天要好好表现,玉皇大帝满意,来年才会给你好运——宁淮不知从哪儿翻出了一本书,指着上面的字告诉文子熹她所不知的今日的规矩。文子熹听后很以为然地点点头,怪不得她以前在宫里总闯祸被罚,估计就是二十五那天没好好表现被玉皇大帝看到了的缘故。 当天晚上,面对某个索需的人文子熹照常想躲,理由是肚子里的孩子看着呢,不能教坏小孩子。谁知那人把她所有的衣服都给她脱了堆在她肚子上,说是这样就蒙上了孩子眼睛看不见了。文子熹还是不干,她孕期本就敏感,最怕他要起来没完。宁淮盯着她死命捂都捂不住的两只长大了好些的胖兔子,搬出了今天玉皇大帝要来查察凡人是否好好表现了的说法,让她好好表现,来年就会给她一整年的好运气。 文子熹一听觉得是这个理儿,为了来年一年的好运气当即就乖乖陪人行完了一整套的夫妻运动。某人满意得不得了,但到底怕撞着了,一边替她捧着她的肚子,一边酣畅淋漓。她是睡了一晚上才察觉出的不对劲,为什么她就得好好表现跟他弄那个,他怎么就不好好表现只搂着她盖着棉被纯洁地睡觉? 宁淮笑着把她吻了个遍,说他怎么表现不好,不行你去问玉皇大帝,让他评一评他昨晚的表现好不好。 腊月二十六,割年肉。家家户户都要在准备过年要吃的肉。文子延今天出宫来看文子熹,他一来就跟文子熹一起靠在罗汉床上吃江氏做的猪肉脯。床下一只正在嘎嘣嘎嘣啃猪头的宁骨头。文子延吃饱了肉傻里傻气地跟文子熹肚子里的他的小侄子说话,说宫里今年也备了好多肉给他吃,有猪肉牛肉羊肉兔肉什么肉都有,只是没有狗肉,以后小侄子要是想吃狗肉,他就让宫里的厨子去捉一只炖了来给小侄子尝。 床下正啃骨头的宁骨头狗躯一震,放下啃了一半的骨头,龇着牙一脸凶狠地瞪着文子延,嘴里不停地发出呜呜的怒吼,随时要先扑上来吃肉。文子延才意识到自己说岔了话,怂得拔腿就往外跑,宁骨头汪汪叫着撵了上去,一人一狗在宁府上下你追我赶跑了好几个来回。 狗牙里逃生的文子延满头大汗地回了宫,看着晚膳时被端上来的炖骨头没有一点胃口。成蓉皇后见了他这个不思饮食样子反而十分地欣慰,儿子终于知道控制饮食减肥了。 腊月二十七,洗疚疾。这天要洗衣拖地洗澡赶去一年的病气与晦气,以便崭新地迎接新年。家家户户的捣衣声不绝于耳,人人都是热情高涨,唯独文子熹懒趴趴地抱着自己的肚子开心不起来。 “怎么了?”耳边有人在问,“怎么不开心了?” “我有点想家了。”文子熹沉闷闷地答,她这次口中说的“家”不是指宁府,而是指皇宫。快到年关了,昨天文子延来她才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不跟父皇母后还有弟弟在一起过年,她嫁人了,要留在宁府侍奉夫君和婆母。倒也不是不开心,就是心里空落落的,还没适应过来。 他从后把情绪低落的人儿搂在怀里,摸着她的肚子:“我陪着你好不好,还有孩子,也陪着你。” “嗯?!”文子熹惊讶地偏头,眼前是宁淮放大的侧脸。 “你怎么没去翰林院?”她问。 宁淮笑答:“翰林院从今天开始已经年休了,今年这个年就让你的夫君来陪你好不好?”他摸着她的肚子,“明年,就是你的夫君和孩子一起陪你。” 文子熹鼓起小腮,却在他戳了一下她的小脸后终于绷不住笑了。她看着他的脸,以后,好像真的要把她的生命生活一切都交给这个人了呢。 腊月二十八,贴花。这一天要开始张罗着贴年画,春联和窗花。书房里,文子熹趴在宁淮的大书案上看他一笔一划写着各种春联。宁淮写得一手好丹青,府里的春联都被他一手包了,有些下人想向他讨一副他写的春联或福字他也爽快地答应。 文子熹看宁淮正铺开红纸写着一张“福”字,她给他磨好了墨,自己也技痒起来,便也找了跟笔铺开红纸写起书法。她写得认真,就连宁淮也忍不住停笔站在她背后看她写的什么。 文子熹写完了最后一个字,乐呵呵地把自己写好的献宝似的呈给宁淮。 是一副对联,内容倒也寻常,宁淮主要看了看她的字。她书法很不错,字迹里见有女子行笔时的清秀婉转,但回锋转笔处又透着力道,瘦而不摧,颇有几分筋骨。宁淮在上书房见识过她写小字,没想到写起大字来也能给他惊喜,当即决定要把这副字贴在他倆卧房门外。 文子熹得了夸奖高兴得不得了,手上的笔都忘了放下就开始手舞足蹈,然而太激动总是会出事,硕大一个墨点从她手里的毛笔脱出,甩到了她刚写好的对联上。 文子熹抱着自己的墨宝眼巴巴地要哭,还是宁淮急中生智想了个办法,让她去拿一盒她用的胭脂过来,胭脂是红的,盖在墨点儿上跟红纸融合应该看不出来。 文子熹急忙去拿了盒正红的胭脂膏过来,沾了一点盖在墨点上发现果真看不出来。她高兴了,宁淮自然也高兴了,顺便拿着那盒胭脂在她眉心点了个红点儿,看来看去又觉得有些单薄,便又用指腹沾胭脂把她小嘴也涂得红红。 极白嫩的皮肤上缀着最勾人的红,他看着她涂了胭脂后愈发明艳到令人不可逼视的小脸,觉得那奇史怪谈里专以美貌勾得男人上钩再吸其精气的的妖精再美也美不过斯,心念一起,便把书案上的东西都堆到一边,把她抱到书案上去。高度特别合适,他站着,她躺坐着,还不会压到肚子。 文子熹始料不及,只觉得他身后书架上那些老子孟子庄子墨子韩非子似乎都活过来了的一般在盯着他们看,文子熹一边心虚一边祷告:“各位名垂千古的大家们,千万别来找我啊,在这地方起兴要亵渎圣贤的人是宁淮,不是文子熹。” “那你就没有罪名吗?!”文子熹好像看到有一个老爷爷正怒目看着在这书房行胡乱事的两人。 “有。”文子熹答得委屈巴巴,“罪名是不该陪他一起亵渎圣贤。” 腊月二十九,大年夜前的最后一天,京城热闹得不得了。明天就算正式过年要关门了,商户们都把货物摆得满满做一年中最后的生意,家家户户清点了年货,也都出门来做着最后的采买。 文子熹懒懒地不想动弹,宁淮本由着她,但太医今日来请脉时说公主孕期不能这么懒,要多出去走走锻炼锻炼,这样公主以后生产的时候才会有足够的力气。宁淮一听觉得所言甚是,便把文子熹从床上拖起来说外面热闹,让她跟他出去逛逛。 长安街人来人往,人人手里都抱满了刚买的东西喜气洋洋,只有一个人却兴趣缺缺。 “阿淮,咱们又没有什么买的,我走得好累啊,回去好不好?”文子熹挽着宁淮一只胳臂,把小半重量都坠在他身上,凑近他精致的侧脸撒娇道。 宁淮眼睛直视前方头都不偏一下:“让你平时懒,才出来了这么一会儿就在嚷累,这个样子再不锻炼锻炼,怎么给我生孩子?” “起码再走到下一个街口。”宁淮不容置否。 文子熹噘着小嘴一脸不情愿,大半个身子倒在宁淮身上,脚随着他的脚步动。 两人走法很奇诡,像是她在被他半拖着走。 终于走到了下一个街口,文子熹长呼一口气,刚想找个地方歇一会儿,宁淮却道:“快歇吧,歇完了咱们再走回去。” “还要走回去?!”文子熹惊道,“你没说还要我走回去!” 宁淮瘪瘪嘴:“难不成你还想飞回去?” “不要!不要!”文子熹在宁淮面前甩手耍赖。 “乖一点好不好?咱们根本没走多远。”宁淮无奈,他哪敢让她走多了,这一截路他还专门去问过太医,太医都说还少了。 “哼!”文子熹不吃他哄,抄着手,四下看了看,眼睛一转,突然有了主意。 她指着斜对面那个最远的糖食摊:“你去帮我买一根糖山药我就跟你走回去。” 山楂她怀孕不能吃,山药可以。 “你呢?”宁淮问。 “我在这里等你呀,你说过的,我只走到这个街口就行了。”文子熹朝他翻了个小白眼。 宁淮有点担心却又挑不出错,她出门素来爱吃些小食他是知道的,只能摸了摸她头:“好好在这儿等我。” 文子熹看着宁淮远去的背影喜不自胜,她要央一辆载客的马车自己搭车回去。 正当她想要伸手招呼马车之际,肩膀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转身,站着一个眉目英俊的男子。 那人神色紧张:“姑娘你别怕,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被刚才那人拐来的?” 他都注意好久了,这姑娘明显累了不愿意往前走而那人偏要拖着她走,刚刚两人又说了什么,姑娘一直皱着眉在喊不要不要,都快哭了。 听说京城里最近出现了一伙专门拐卖妇女儿童的坏人。眼前这个,既是妇女,肚子里又装着儿童。 第五十九章 拐来的?文子熹左右看了看身后发现这男子确实是在对她说话,一时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是拐来的? 那男子见她左右张望的样子还以为她是在怕刚刚那胁迫她的男人突然回来,见她看着他的眼神里十分地狐疑,便从怀里摸出一张腰牌递给文子熹,道:“姑娘别怕,在下名叫沈奕,乃京城衙门里一捕快,最近在追查京城里的几起拐卖案子,刚才我见拉着姑娘您的那人形迹可疑,故想请问一下他是您的什么人,您认识他吗?” 原来是查案子啊,“他是我……”文子熹看过了他的腰牌,刚想说他是我夫君,你找错人了,但话到了嘴边的时候又被她给咽了回去,想到宁淮非得把她拖出来走路,噘着小嘴对他抱怨了两句,“我认倒认识他,只不过他对我不好,逼着我走路,还不让我搭车回去。” 沈奕办惯了案子,一见她这副样子便料定此事有隐情,最近那伙人贩子里不乏相貌潇洒之徒,作案手法也独特,专挑那些年纪小见识不足的小姑娘下手,仗着自己相貌不错,随便耍两个小手段便勾得了小女儿家的芳心,一来二去就开始挑唆人家跟他私奔。 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们哪敌得住这种攻势,收拾了行礼便跟着自己自以为的“情郎”跑了,结果跑出去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情郎”是人贩子,抢了她的银钱不说,姿色好的便被买到烟柳巷去接客,姿色差一点的就打发给山里娶不上媳妇的老光棍。 而眼前的这个姑娘看起来年纪很小却大着肚子,估计是跟那人贩子擦枪走火过。这也不奇怪,毕竟这小姑娘实在美貌,人贩子在作案过程中忍不住也说得通。看他俩刚刚的样子,估计是小姑娘已经发现自己的这个“情郎”不对劲了。 不管怎么说,他虽然已经放年假了,但毕竟是个捕快,遇见了就不能坐视不管。 他似乎都已经能想到这姑娘生了孩子之后孩子先被卖了,然后她又被买到那种地方的惨状。 沈奕四周侦查了一番确定她没有被监视,抓起文子熹一个手腕:“姑娘快跟我走,我把你送到衙门去,你家人住在哪儿,我让他们来接你。” “诶你干嘛?”文子熹手腕被他捏得紧紧,想挣挣不开,“我又没被拐,不去衙门!” 衙门还是她家开的呢。 沈奕焦急解释:“你那‘情哥哥’就是个人贩子,人贩子当然会对你不好。你被他骗了,快跟我走,待会儿他同伙来了我一个人不好对付。” “我没说他是人贩子!”文子熹气鼓鼓道,“他只是今天对我不太好而已。我们刚刚吵架了不行啊。” “姑娘怎生这么不聪明,今日对你不好,明日就该卖了你了知道吗?你以为他在跟你谈情说爱,其实都是他的手段,他一心想着怎么卖你呢。”沈奕念她是个孕妇不敢大力去拽她,一边想把她带走一边看这里是否会有巡街的兄弟经过来帮忙。 “你们在干什么?!” 蓦地,那人声音里的寒气远胜今日的温度。 宁淮回来了,一手拿着一根刚买的糖山药,一手把文子熹的手腕从沈奕手中夺了出来。 好呀,他才走了没多久就有人敢当街强抢民女,抢的还是他的媳妇。 “你!”沈奕手一空,下意识地想要拔刀,却又忘了今日穿的是常服,拔了个空,他紧张的往宁淮身后往,看他的同伙是否也跟着来了。 他身后无人,沈奕见到宁淮只只身一人没带同伙后倒也不惧,厉色道:“你到底是这位姑娘什么人?青天白日之下就敢行坑蒙拐骗之事,姑娘心智单纯识不破你的奸计我可不一样,乖乖把这位姑娘放了,跟我回衙门去认罪!” 文子熹忙辩道:“我说了多少遍了,他没有拐我,是不好!” 她抓着沈奕一条胳膊:“你来评评理,这人让我一个孕妇出来瞎逛,我都那么累了都不让我休息,不是对我不好是什么?” “文子熹!”宁淮咬牙切齿,她又在搞什么名堂。 沈奕一听把文子熹挡在自己身后,对宁淮道:“听到没,姑娘都这样说了,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你给我过来。”宁淮没理沈奕,阴沉着脸对他身后的文子熹道。 沈奕转身对文子熹柔声道:“姑娘别怕,今日只要沈某在这儿,这坏人就休想再把你带回去。” 文子熹听到宁淮压抑的声音心下一抖,一边是生气了危险值很高的阿淮,一边是这个自称是个捕快的沈某,焦虑。 宁淮见文子熹没应声,对着沈奕不怒反笑:“敢问这位仁兄,咱本朝的例法当中,可有男子不能带自己妻子回家的规定?” 沈奕有些迷惑,只答道:“不曾有过。” “呵……”宁淮冷笑一声,眼底寒光乍现,“那你如今挡在内子身前,意欲何为?!到底谁才做的是坏人的事情?” “内,内子?”沈奕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正趴着头的文子熹。 宁淮看向文子熹,正色道:“你自己说。” “哎呀,”文子熹鼓起小腮,犹豫了好一阵,终于挪着脚步一点一点站到了宁淮身侧。 “那个,他是我夫君。”文子熹对着手指嗫嚅道,“沈大哥你误会了,他真的不是人贩子,只是今天非逼着我走路对我不太好而已,我在跟他斗气呢。” 沈奕消化了好一阵才弄懂今天的这场乌龙,他看着文子熹挺着大肚子小小一只站在宁淮旁边,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又看看她身旁那个面色阴沉的“夫君”,突然起了要帮扶弱小的豪情。 他突然上前一步,抓住文子熹的一条手臂:“那姑娘也不能跟你回去,我沈某岂能坐视不管让你惩戒你自己怀着身孕的妻子?” 文子熹心里一惊,宁淮却已开始让她站一边儿去。 两人都是蓄势待发的状态,就快点爆之际街上突然来了一队巡逻的捕快,为首的捕头见到沈奕便打了个招呼:“怎么了沈小子,今年好不容易轮到你过年休息,不在家里好好歇着又在跟人家吵嚷什么呢?” 那捕头笑嘻嘻地走到三人跟前,在见到宁淮时突然变了脸色。 “王捕头,别来无恙。”宁淮微微颔首。 王捕头认出宁淮,立刻吓得要往地上跪,还是身后的几个小捕快架住了他,他挨个儿拍了身后几个捕快和沈奕脑袋,急急忙忙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见过状元郎,哦不,驸马爷,不对,还不快见过翰林院的宁大人!” 当初宁淮中状元时便是王捕头护送着打马游街的,两人有过交情,没想到今日竟撞上了。 宁淮忙伸手阻止:“今日出门着常服,不受您的礼。” “是是是,”王捕头忙点头答应,在看到宁淮身旁的文子熹后又是一惊,“那么这这这,这位就是……” “她是他妻子。”一旁的沈奕不悦道。 宁淮不愿多言,只对王捕头道:“我先带着内子回去,至于这一位……”他看了沈奕一眼,“王捕头该好生管教才是。” 文子熹被宁淮牵着走了,途中回头看了沈奕一眼。 宁淮见她回头,突然脚下脚步加快,文子熹只能回头紧紧地跟。 沈奕猛地反应过来,提起脚就像往前冲不让他带那姑娘走。然没跑动,身子被两个小捕快死死抱着。 “你知不知道他们是谁!”王捕头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沈奕头一下。 沈奕一边挣扎一边道:“当个翰林院的官儿有什么了不起?那样就可以对自己的妻子不好了?我不能坐视不管。” “你呀!”王捕头指着沈奕鼻子,“宁大人现在是驸马,你说他妻子该是谁?人家两口子间闹情趣,要你这个外人管?!” “我……”沈奕听了王捕头的话后突然停止了挣扎,呆在原地喃喃道,“她,她是淑阳公主?” “怎么这么笨呐你。”王捕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文子熹手里拿着宁淮买来的一串糖山药,被宁淮牵着走,宁淮带她抄了近路,拐进一个人较少的巷子。 她还没问,便突然被他打横抱起。 宁淮抱着她走,不说话,也不看她。 宁淮真的生气的时候就不跟她说话,文子熹已经摸透了他的脾气。他还记着她懒,所以才抱她回家。 文子熹把头埋到他颈窝:“对不起嘛,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无语。 文子熹亲亲他锁骨:“我哪知道那人会那么缺心眼儿,非把你当成人贩子,这世上有我们家阿淮这么好看的人贩子?” 还是无语。 文子熹皱起秀眉:“那是我不对,我不该跟他乱说话的,以后你想让我走多远我就走多远怎么样?” 依然无语。 文子熹有些受挫,沮丧不已:“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的,怕我生产的时候没力气,我保证顺利给你生个健健康康的孩子怎么样?” 仍旧无语。 到家了,一路上文子熹跟他搭了不少话,甚至还主动拉着他的脖子要吻他,却被他偏着头躲过,给了献吻的人不少的打击。 宁淮直接把人抱到了卧房。 文子熹抱着被子往床里缩:“你,你干什么?” 宁淮冷冷看着她,勾唇笑得像地狱里面的修罗,终于舍得跟她说话:“干你。” 他掏心掏肺地对她,结果就换来了她抓着一个外人在人家面前控诉他对她不好的评语。她是公主,是他怀孕的媳妇,他打不得骂不得,难得还干不得? 刚刚还往后躲的人儿听了这二字后低头咬了咬唇,突然来了勇气,推开身上的被子扑到他身上。 她手忙脚乱地扯自己的衣服,解开扣子,露出一边白腻的小香肩在空气中,抓起他尚还冰凉的手从自己衣领处伸进去覆到自己的胖兔子上,文子熹被冰得一个哆嗦,却隔着衣服从外按住了他想要缩回去的手。 “我是来负荆请罪,哦不,脱衣请罪的。”文子熹眼神十分地真诚,“随宁淮,夫君,相公,阿淮,淮哥哥,宁师傅怎么干。” 宁淮看着她眼神复杂,覆在兔子上的手上规规矩矩没动。 文子熹朝他抛了一个以前跟教跳舞的舞娘学的媚眼,嗲道:“你今天要做谁我都陪你。翰林院满腹学问的正人君子宁淮?淑阳公主那面冷心热的夫君?文子熹温柔体贴的阿淮?熹妹妹青梅竹马的淮哥哥?还是那个为人师表却那样用戒尺‘惩罚’自己门生的……宁师傅?” 作者有话要说:公主这次要怎么叫你们定吧,应该会是一个晋江容不下的福利。发放时间不确定,主要看预收orz 第六十章 “妖精!” 宁淮低咒了一身,吞下她主动呈上来的甜美。 她在他耳边一声一声的叫他淮哥哥,被他一下下撞着,看着那在她身上肆虐的男人眼神清澈又无辜,对他熟稔的挑拨显得那样手足无措,潮时汹涌而来的时候颤着身子慌乱又无助,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亦或是个天真单纯的孩童。 这样的纯净最是勾起人想要沾染的欲望,宁淮压抑着,放开着,亲吻着,低吼着,驰骋着,放空着,温柔着,凶狠着,做她的淮哥哥。 最后的时候,文子熹看到自己被糊上的满是的浊白,看到自己被顶弄到已经合不上,哭的凄惨兮兮。 她嘤嘤地控诉:“哥哥呀,淮哥哥,怎么可以对小妹妹行那样坏的事。” 淮哥哥餍足之后柔情地看着她像个倒扣的小面盆一样大的肚子,沉思道:“再大一点,再大一点就真的不能行了。” 文子熹在宫外的第一个年过得还算不错,除夕夜,肚子里的调皮鬼听到外面的爆竹声后在她肚子里兴奋地打了好几个滚儿,直到后半夜她才枕着宁淮手臂,把肚子靠在他身上沉沉睡着。 大年初一,已为人妇的小女子惊喜地收到了压岁钱。 文子熹抱着那鼓鼓的红包在榻上打了好几个滚儿。 “阿淮真好~”文子熹一手捏着红包一手搂着宁淮脖子。 红包的分量其实是其次,主要是她以前每年都可以收到好多压岁钱,今年嫁人了就收不到了,难免有一种自己已经开始老了的伤感,这压岁钱一拿,她便又拒绝了自己少妇文子熹的人设,安安心心地当她的少女文子熹。 宁淮摸摸她肚子:“好好收着。” 但嫁了人还能收到压岁钱并不是文子熹整个过年期间最高兴的事情,因为还有另一件。 镇北将军与吏部侍郎结为儿女亲家,侍郎将小女儿吴雪贞许配给将军的独子冯渊。据说两人年前在轻车都尉宋询宋大人家里一见钟情,佳偶天成,传为京中一段佳话。 宁淮知道此事时放下手中的茶盏笑了笑。 那日在将军府,冯渊怀中突然掉落出一枚小像,小像画的很粗劣,只隐约间那像上女子着一身红色襦裙,五官被涂得淡淡的,梳着双股髻。 将军喜自己独子竟已有了心上人,连连追问那画上的红衣女子是谁,冯渊看到那张小像后突然一阵惊讶,又支支吾吾不愿回答,最后还是宋询出来解围,说冯兄画上的女子正是当日在他家做客时碰到的吏部侍郎的小女儿吴雪贞。 吏部侍郎的女儿?将军听后很高兴,那日他央了宋询去给冯渊引见几个合适的女子,没想到这么便成了。当即就派人去准备聘礼到吴侍郎家中提亲。 冯渊开口想要阻止,却被宋询笑着打断。 “那日那么多的姑娘,也只有吴小姐能把这一袭红衣穿得如此好看得了冯兄的心,再说了,那日着红衣的,除了吴小姐又没有旁人。” 将军见冯渊踌躇的样子有些不确定,问他画上红衣女子是否另有其人。 “旁人?”冯渊惨淡一笑,闭了眼睛,想到她对他的莫名的厌恶,想到她大着的肚子,想到她扑倒那人怀里撒娇献吻的样子。 “是吴小姐。”冯渊低声答。 宋询拍拍冯渊的肩:“好好待吴小姐,她,很喜欢你。” 冯渊没答,拾起那枚小像在手里摩挲,不知怎么的,像上女子的脸就突然被擦模糊了,不知怎么的,那女子头上突兀地多出来双股髻。 宁淮掷下手中笔。 便宜他了。 冯渊和吴雪贞的婚期就在年后,文子熹称自己身子重才不去参加他俩的婚礼,只托人带了分量很重的贺礼。 人人都赞公主和驸马出手阔绰,其实是文子熹听到冯渊都娶亲过后太过兴奋,以重礼祝贺他俩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表达她祝福他们以后好好过日子的美好愿望,以后千万别在她面前晃悠惹她糟心。 吴雪贞嫁了过去,看到了她成婚时宾客的礼单,发现淑阳公主和驸马的礼尤重。 “公主就是公主,”吴雪贞默默想,“那日在宋大人家中一见,公主并未怎么打扮,却轻易胜过了她们几个精心装扮的一大截。” “不过好在夫君看上了我,”吴雪贞合上礼单有些得意,自己容貌其实并算不上太出挑,但还是在那日胜过了其余三女得了冯渊的心。 冯渊推门回来了,吴雪贞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他一言不发地把她推到了床上,一番云雨,吴雪贞被他弄疼了,但又不好扫他的兴,只有强忍着不快迎接。都好几日了,他次次都粗鲁,只知一言不发地撞,不管她是否准备好,完事后就倒在旁边闷头大睡,过程中从未叫过她,不叫她名字,也不唤她娘子。 他定是累了,吴雪贞望着身旁如山岳般魁梧的背影,从后环住他:“相公。” 她叫得很甜,声调因为刚疲累过比平时低些,冯渊一闪神,记得有一个人也那样叫过,声音跟吴雪贞刚才那声很像,只不过叫的不是他。 那个雪天儿里,她叫着这二字扑在另一人的怀里。 冯渊把吴雪贞压在身下:“再叫。” “嗯?”吴雪贞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含羞叫道,“相公。” 冯渊皱眉:“我让你像刚才那样叫。” 那一夜,她被他逼着,故意放低嗓子,叫了无数个相公。 冯渊成亲了,文子熹高兴了,文子熹高兴了,每天被宁淮牵上去溜达个好几条街也不闹。过了年后她的肚子是一天比一天大,像是吹气球一般,年前还只是像个小面盆覆在身上,如今远远一见首先映入人眼帘的便是她的肚子。 肚子太大了累啊,文子熹终于体会到了怀孕的辛苦,每晚揉着自己被压得酸疼的腰跟宁淮哭诉自己又有好几件衣服穿不下了,脚也有些肿,以前合适的鞋子都开始挤脚了。宁淮无可奈何,只能给她揉着她酸疼的腰柔声哄着,衣服也是一批一批地做了送来,就怕她孕期不高兴。 她孕后期心思敏感得很,经常为了一点点的事就要生气或是哭。有时候是因为今天晚上天上星星太少,有时候是因为宁淮早上走时忘了吻她,还有时是因为孩子在肚子里一整天都没有动。 这日,宁淮一下职回府,双悦便来报说公主今天自早上起来之后就没笑过,一整天都不高兴,一直坐在房里抱着自己的肚子生闷气,中午端过去的午膳也没怎么动,谁也不理,下午最讨人喜欢的宁骨头想要跟公主玩公主都让它走远点,她们都没辙,请驸马赶紧过去瞧瞧公主是怎么了。 宁淮心里一抖,匆匆回房,一推门便见文子熹歪着软塌上,眉头紧锁闷闷不乐,脚下还有一个小丫头在战战兢兢地给她揉腿。 “我回来了。”宁淮笑道,有些紧张,也不知是谁又惹了这喜怒无常的孕妇不高兴,现在连他在面前都不敢太过大意,生怕她捂着肚子说不给他生孩子了。 这是文子熹最近的绝招, 他让她喝鸡汤。 “你再逼我喝我就不生了!” 他让她早点睡。 “你再催我睡我就不生了!” 他想让她多穿点儿。 “你再给我穿我就不生了!” 郁闷。他其实很想说,孩子都被我放到你肚子里了,你能不生吗?但看着她每天挺着个大肚子委委屈屈的样子到底心软,没办法,她任性就任□□,他宠得起。 “怎么不高兴了啊?”宁淮赔笑坐在她身边,把给她捶腿的小丫头给支了下去。 文子熹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你不准看我。”她气鼓鼓道。 宁淮不明所以:“怎么了?为什么不能看你?” 她现在身子不方便,他每晚碰不得就算了,难道现在连看都看不得了? 文子熹回头,看着宁淮依旧俊逸到脱尘的脸,想到他看着清瘦实则精壮的身材,小嘴一瘪,掉了颗金豆豆。 啪嗒一下,打在宁淮的手背上。 宁淮忙坐到文子熹面前,托着她的后脑,擦她脸上的泪。 “不哭不哭,怎么了,跟我说说好不好?” 文子熹瘪着小嘴,哽咽着不和他对视:“你别看我,我不好看了。” “怎么不好看了?”宁淮一惊,她孕后小脸圆了一点,但依旧小得不及他一个巴掌大,姿容丝毫不减,更是多了几分娇憨在脸上,且这皮肤依旧这么白,眼睛依旧这么大,小嘴依旧这么红,好看得不得了。 “你骗人!”文子熹推了他一把,指着自己的大肚子道,“你没看见吗?!” “看见什么?”宁淮问,他爱死了她的大肚子,那里面装着他的孩子,怎么看都看不够。 文子熹把衣服撩起来,朝他露出一个白嫩嫩圆滚滚的肚子。 “你瞧!”她指着自己肚子的一侧。 宁淮顺着她所指看了过去,她白嫩嫩的肚皮上突然多出来了一条小小细细的纹路,颜色比她皮肤深一点,像是一条蜿蜒着的小蚯蚓。 文子熹看着自己身上的“小蚯蚓”哭了出来。 她抽抽搭搭道:“这可怎么办呀,我不要这个大肚子了呜呜……好丑好丑,都把我皮给崩开了,孩子还在长大,这些会越来越多的呜呜……我不要大肚子了……我不生了……” 宁淮忙把她的衣服拉下来:“不会的不会的,只是这一个而已,你不要不生好不好?就算以后又长了,你,你还是很好看的,一点都不丑。再说了,你的肚子又不给别人看,我看到了喜欢就好了呀。” “你骗人!谁会喜欢这么丑的纹,”文子熹跺脚,“你自己生去!我不给你生了!” 她难过自己完完整整的身体不完美了,而宁淮对文子熹肚子上那条“小蚯蚓”毫无办法,毕竟他是那条“小蚯蚓”的始作俑者,他虽是不介意她身上的痕迹,但是她却在意得不得了,宁淮最后不得已把太医请了来,让他看看有什么办法。 太医来了之后本笑着说这是人之常情,每个孕妇身上都会有的,但话刚到嘴边就被文子熹一个眼刀子给瞪了回去,太医一个哆嗦,只得开了好些舒延皮肤的药油,让公主每晚擦一擦,应该有用。 于是乎每晚给文子熹擦药油的任务便落到了宁淮头上,他乐此不疲,一是他喜欢接这个机会可以跟孩子打亲密的招呼,二是,他自年后便一直旱着,已经旱了好久了,以此机会多摸摸捏捏过个手瘾也是好的。 这药油还真有用,文子熹肚子上只出了那一条小蚯蚓便没再长了,看着自己依旧光滑的肚皮,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更是每晚不落地让宁淮给她擦。 某个晚上,文子熹掀开衣服露出肚子,半眯着眼在床上打盹儿,宁淮跪坐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给她擦着药油。 他手上沾了药膏,用手搓开化暖后均匀地摸在她的肚子上,揉揉按按直到全部吸收为止。 文子熹被他按着还挺舒服,只是突然觉得身下有些黏,暖烘烘的,她闭着眼睛推了推宁淮:“药油,你的药油倒在床上了。” “嗯?”宁淮回头看了看正端正摆在一旁的小罐子,又伸手触到了文子熹身下的湿滑。 好像有液体,从她身子里不断涌出来。 他开始慌了,触到湿意的那只手开始颤抖。 “这,这好像不是药油。” “那是什么?”不同于他的磕巴,文子熹懒洋洋地问。 “好像是……羊水。” 第61章 他的老天爷呀!宁淮噔地栽下床,穿着一身寝衣,迈开步子想出去叫人,又收回脚步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放在这儿。 不是离太医说的产期还有半个月的吗?!怎么就突然破了羊水! 文子熹觉得自己裤子湿了,摸了一把,好像是有液体从自己身下涌了出来。 她倒是很淡定,扯过被子擦干净自己手,撑着笨重的身子挪到了床上另一边干净的地方。 “好像要提前生了。”她对着一脸呆滞的男人点点头,“别愣着了,去帮我把产婆丫鬟还有什么乱七八糟要来伺候我生孩子的人叫来吧。” 说完,便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待产,她倒不是不紧张,只不过是这个时候紧张也没有办法,阿淮都呆掉了,她要是再掉个链子孩子怎么办?而且现在也不疼,她还记得当初母后生文子延的时候好像没过多久就生出来了,很轻松的样子,她被乳母带去吃了顿晚饭,回来的时候父皇就让她去抱弟弟了。 所以嘛,文子熹对自己还算是有信心,天真地以为自己第一次生孩子就跟母后生文子延的时候差不多,肚子里的这个小鬼不会太折腾她。 宁淮僵硬地点点头,直到把产婆带来的时候人都是懵的,进门的时候踢到门槛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文子熹看到他后还让他小心点儿先去把衣服穿好,又笑着跟他身后的几个产婆挨个打了个招呼,只不过那笑容没持续多久,倏地一下就僵在她脸上。 她突然抱着自己的肚子大叫了一声。 “疼!” 突然开始疼了。 宁淮腿一软,还是摔在了地上。 阵阵宫缩的疼痛汹涌而来,摧残着年轻又娇气的产妇薄弱的意志。 产房内忙忙碌碌,有干净的热水一盆一盆地被端进去,又有夹着血腥的热水被一盆一盆端出来。屋里不断传出产婆繁杂的叮嘱,但听得人最为寒颤的却是那一声凄厉过一声的痛呼。 宫缩一来,远超她想象的疼痛便开始了,文子熹才知道原来生孩子这么疼,她死死握住头上的床柱,指节捏得青白,碎发被渗出的汗湿漉漉地黏在脸颊上,小脸五官因疼痛而变得扭曲,牙关咬得紧紧,觉得自己快被撕成了两半。她个子在姑娘家里算高,但是骨架子却小得不得了,骨盆自然也更小,生孩子便愈发艰难。 每次那阵疼痛一涌来,产婆便不让她尖叫,只让她抓住机会向下使劲。疼痛的频率越来越密集,文子熹的体力也消耗的越来越快,她觉得自己已经用了好多好多的力气,产婆却告诉她孩子还是没看见头,还要让她再用力,说她是头胎,自然生得慢些。 她都已经用光了所有力气了,疼到快死了,孩子还不出来,耳边产婆仍在声声催促,这漫无天日的折磨什么时候是个头,文子熹心态崩了。 宁淮失魂落魄地站在产房外,他摔倒后便被人架了出来,说产房男人不宜进去,让他在外面等着。 他听着里面文子熹一声惨过一声却又刻意压抑的呻吟,看着那一盆一盆不断被端出来的混着血腥的水,整个人开始发抖,拳头捏得死紧,她在给他生孩子啊,她在鬼门关上走,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被漫长的等待磨着心志。 宁淮顺着墙,一点一点瘫坐在地上。 他和她认识以来的过往像翻书一边在他脑海中重现。 她被他从圆玉湖中捞出来浑身湿透让他决心要娶她的样子, 她在上书房手撑着下巴朝他言笑晏晏地说她喜欢他的样子, 她在李成水府中披散着头发光着脚哭着跑到他房里楚楚可怜的样子, 她扮作试婚的丫头突然一下掀开被子从他床上钻出来要给他一个惊喜的样子, 她洞房夜第一次跟他温存时一边叫着疼一边却拉下他脖子来主动吻他的样子, 她握着他的手放在她的大肚子上问他咱们生了这个以后还要生几个的样子…… 最初是他老是在她耳边逗弄说一个两个孩子肯定不够,你要给我生三个四个五个好多好多个,她开始还恼他不正经要来撕他的嘴,后来却好像又慢慢接受了他的话,掰着手指一个一个地算孩子们中间隔个几岁才好。 突然,产房里传出一声凄惨的哭叫,声音再不像之前压抑着,穿过门墙直直刺进了屋外人的耳朵。 “我没力气了!我不生了……呜呜……我不生了……太疼了……我不用力了呜呜……” 宁淮砰地一拳砸在地上,从地上撑起身子,径直就往产房里冲。 “驸马您不能进去呀。” “宁大人产房你不能进呀。” “大人产房里晦气,您快出去。” “滚!” 他一闯进去,掀开帘子,看到文子熹躺在床上,她哭得小脸又红又湿,全是汗和泪。 他心被抽了一下。 宁淮径直冲到她床前,周遭的几个产婆和丫头都吓了一跳,随即又镇定下来让文子熹使劲。 宁淮把文子熹冰凉的小手握在手里,嘴里喃喃了两句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哽咽着说不出来。 文子熹看到宁淮的那一瞬便泪如雨下,她胡乱摇着头,哭得凄惨。 “阿淮我不要生了,好疼好疼,我好累,我不要生了……” 疼痛还在源源不断地袭来,文子熹却不想再徒劳用力。 那个一直盯着下面的产婆焦急道:“公主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出来了,宁大人,您快劝劝公主呀,羊水失得多了孩子再不出来母子二人就都该有危险了。” 宁淮吻着她汗湿的额头,吻着她捏得紧紧的手,他从来没有一刻如此不期待这个孩子,她一疼他心里比她更疼,感受到她捏着自己的手的力量,他体会到她有多痛苦,他也是真的不想再让她痛苦下去不想让她再生了,但是,就像产婆说的,已经不能不生了。 他可以不要孩子,但不能不要她。 宁淮去吻她的唇,颤抖道:“小乖,小乖你再用一次力好不好,我求求你,我知道你疼,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疼就咬我,骂我,只再用一点力好不好?” 又是一阵急剧的宫缩,文子熹尖叫出来,紧紧抓住宁淮的手哭道:“宁淮你混蛋!” 她在开始用力。 “是是是,我混蛋,我错了好不好。” “你什么时候把孩子塞进去的……呜呜……你都没跟我商量。” “我,我不知道,下次我提前算算日子好不好?” “你要孩子干嘛不自己生……” “好好好,下次我来生。” “你骗人,你根本不会生孩子……呜呜……” “我学,我学好不好?你再用力一下,一下。” “你快点学,我,啊!我下回,也要搞大你的肚子。” ……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文子熹已经开始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词把宁淮骂了个遍,当宁淮已经觉得自己被她握住的手都快没了知觉,当绍秅帝已经带着成蓉皇后文子延从宫里匆匆赶来在外等了许久,当江氏在那急得团团转见了帝后都没记起要行礼,当杜芊芊听着里面表妹的痛呼感同身受吓得直掐贺瑾的胳膊,终于,产房里爆发出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 文子熹在自己身子一空的那一瞬,再也忍不住疲累,昏睡了过去。 宁淮的手被她松开,他呆愣愣地站起,看了一眼自己全是她指印牙印的手,脑子里一片空白,有丫鬟把他挤到一边去要给公主清理身上,另一边又是一堆产婆围着一个红彤彤的肉团儿在忙碌,宁淮突然觉得身边的嘈杂似乎都与他无关,他痴痴地,一步一步地走出去,打开房门。 “怎么样了?生了吗?皇姐怎么样?我好害怕。” 文子延首先冲上去,抓着宁淮的袖子想哭,他皇姐那么怕疼的人,也不知已经疼成什么样子了,他好想不让皇姐疼,可是孩子又不在他的肚子里。 外面,所有人都悬着心等宁淮的回答。 宁淮朝文子延扯出一丝惨淡的微笑:“她很好,已经生下来了。” 众人刚想松一口气,只见那刚刚当了爹的男人却眼前一白,像是一张拉紧的弓突然被撤了力,突然一下子在他们面前晕了过去。 “宁师傅!” “妹夫!” “赶紧叫个太医过来,驸马吓晕了。” 于是乎,当文子熹悠悠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大屋子人,她的父母,弟弟,婆母,表姐,表姐夫,还有一只叫宁骨头的狗。 她动了动,身上有些酸疼,她的大肚子也不见了。 “皇姐你醒啦。” “表妹你终于醒了。” “汪汪。” 文子熹闭了眼睛整理了一下还有些混沌的头脑,她好像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还睡了一觉,什么都还好好的,只是觉得眼前似乎还少一个人。 “母后,阿淮呢?”文子熹扯扯坐在她床边的成蓉皇后的衣角。 成蓉皇后摸摸女儿小脸:“你生个孩子把宁淮也吓着了,他正休息呢。对了,孩子,你还没看你自己的孩子呢。” “快去叫乳母把孩子抱来。”成蓉皇后转身对双悦嘱咐,又对文子熹笑道:“乳母现在正在喂奶呢,我的乖女儿生了个好漂亮的小女孩。” 文子熹对那个把她折磨到死去活来的小东西没什么兴趣,紧紧抓着成蓉皇后衣袖:“我不要孩子,我要阿淮,我要见阿淮。” 她语气焦急无助,听得人心疼。 贺瑾抢上前一步:“皇后娘娘,要不我去把驸马爷叫醒带过来?” 他话音未落,门突然被撞开,刮进一阵风。 宁淮刚刚才醒,一睁眼便往文子熹这里冲。 紧随着,乳娘也刚好抱着孩子进来了。抱着她的小包裹把她小脸对着床,让她看一看自己爹爹和娘亲。 刚刚还安安静静乖乖吃奶的小朋友,先是看着自己的爹娘涂吐了两个小泡泡,继而又不知为何突然哭了出来,小小个人儿嚎得中气十足。 众人见从她的小包裹里伸出了一只皱巴巴的像小鸡爪一样的小手,方向指着正把文子熹紧紧拥在怀里的宁淮。 作者有话要说:庆祝小包子的诞生,评论区每人一个小红包。 小包子大名已经想好了,求大家帮忙想个小名(抱拳) 第62章 文子熹觉得自己生了个戏精。 小戏精从最初见到自己爹娘的时候起,便充分的展现了她不一般的生存天赋。 当时所有人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几个奶娘更是手足无措,明明才换过尿布喂过奶,可是小主子就是嚎得震天动地,嗓子都哑了,小爪子直直地指着正抱着自己亲娘的爹。 宁淮一头雾水,只得放下黏在他身上的文子熹,接过自己的女儿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柔声哄了两句,这事情却也就这么怪,刚刚还哭得嗓子哑的小女儿一到自己爹爹的怀里立刻不哭了,被宁淮抱着哄了两句之后就乖乖的睡着了,睡梦中小手还紧紧握着宁淮的一根手指。 宁淮抱了女儿倒是满脸的温柔与甜蜜。而被突然晾在一边的文子熹,看着宁淮怀里的那个差点儿要了她半条命的小讨债鬼,不开心了。 小讨债鬼大名叫宁逸,是宁淮期盼她一生安逸悠远的意思。文子熹把“宁逸”二字写在纸上翻过来倒过去看了好几遍,总觉得着不像是个女孩子的名字,更像是个哥儿,便又给孩子起了个乳名叫“桃桃”,因为她看着这小家伙的小脸就像颗桃子似的,红红圆圆的,嫩的不得了,谁见了都想上去咬一口。 其中杜芊芊是最想上去咬一口的人,她特别高兴自己猜中了表妹肚子里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儿,每天都从国公府里跑来要瞧自己的小侄女儿,趴在她的小摇篮旁边怎么看也看不够,一抱在手中就兴奋得不得了,在桃桃小朋友嫌弃的眼神中亲得她一脸口水,对着她嫩的能掐出奶来的小脸又啃又咬。 “不准咬。”文子熹突然出现,把女儿从杜芊芊“魔爪”下解救出来。 “给你亲亲就不错了,谁让你咬的?”文子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扯出手绢儿给桃桃擦了擦她小脸上的口水。 她当了娘之后抱娃的技术渐长,单手就能把桃桃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推开又想凑过来啃桃桃小脸的杜芊芊。 桃桃小朋友知道自己总算“获救”,小脑袋一个劲儿地往文子熹怀里扎,小嘴里咿咿呀呀的,生怕那个怪姨母又来抢她。 杜芊芊从桃桃的小衣服里把她的小嫩手掏出来,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小心翼翼地亲:“我喜欢咱们桃桃嘛,再给我抱抱好不好?” “不好。”文子熹非常干脆地拒绝,“这么喜欢你自己和你的世子生一个不就得了?你们都成亲大半年了呢,世子又是国公爷唯一的儿子,肯定整个国公府上上下下都在盯着你肚子里的动静。” 文子熹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杜芊芊后颈的一个红痕,笑了一声。 “我……”杜芊芊语塞。 她摸了摸自己的平坦的小腹,想到表妹当日生桃桃时的惨状,那一盆盆不断被端出来的血水,那一声声痛苦凄惨的呻·吟,不由地打了一个激灵。 幸亏肚子里还没有,她要找个机会根贺瑾商量一下,让他不要要得那么频繁,她现在,真的,很怕生孩子。起码要在她差不多忘了表妹生孩子的情形之后,纵使桃桃小朋友可爱得让人恨不得捧在怀里把心都化开给她。 杜芊芊若有所思地走了,贺瑾在外面等她。 “抱够了吗?成天往这里跑。”贺瑾说的有些幽怨。 杜芊芊一想到桃桃便眉开眼笑:“桃桃又长大了一点,好可爱好可爱。” 贺瑾看着她笑得明媚的小脸也不由主笑了:“你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一个?” 他们的孩子肯定跟桃桃一样可爱。 杜芊芊瞬间有些踟蹰,不知道怎么开口,声音小得像只蚊子:“那个,贺瑾,我……” 贺瑾没听见她的话,让马车车夫快一点。 “走那么快干嘛?” “快点回去生孩子。” 文子熹把桃桃交给乳娘去喂奶。 期间文子延经过宁府,他飞一般地下马,飞一般地冲到了桃桃的所在地,飞一般从奶娘手中抢过自己带着浓浓奶香的小侄女抱在怀里又亲又蹭,把脸埋在桃桃的包裹里埋在她又肉又柔软的小身体上不停地猛吸,任桃桃小手推着他比她还肉多的脸咿咿呀呀地拒绝,吸够了娃,文子延才慢吞吞的把小侄女交给奶娘,后又飞一般地冲出宁府,飞一般地骑上马跑了。 “皇姐我走啦~” 他一下了学便骑着马赶过来要吸娃,现在又紧着要赶回宫里去吃晚饭。 因为今晚御膳房做的烤鹅,太晚了回去凉了就不好吃了 桃桃被还给文子熹的时候还是一脸文子延的口水。 文子熹看着怀里皱巴着小脸一脸委屈的女儿莫名笑了。 两个多月快三个月了,她长开了好多,生下来的时候又红又皱丑得她想哭,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丑个孩子,而现在小脸饱满了不少,皮肤也白嫩了许多,已经可以看出一点点五官的轮廓,人人见了都说她是个大美人胚子,以后指不定要引得多少提亲的人踏破她和宁淮的门槛。 再美也不准比你娘亲美,文子熹捏捏她小脸。 她看看外面的天色估摸着宁淮该回来了,又看看自己怀里一脸天真的女儿,想到她每晚霸占宁淮的怀抱,不由地撅起小嘴。 “你再这么不乖跟我抢男人,以后等你一及笈我就把你嫁出去,”文子熹点点女儿的小鼻子。 桃桃小朋友听了这话后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摇了摇头,闭着眼睛睡着了。 文子熹:“……” 桃桃睡着期间奶娘来换过一次尿布,文子熹看她在睡觉便想让奶娘把她带走,哪知道桃桃小朋友一感到有人在把她从娘亲怀里往外抱就惊醒了,吸吸鼻子眼看着就要哭,文子熹只有又把她抱在怀里。 精明的丫头,文子熹看着女儿沉睡中还带着泪痕的小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别有用心。 过了没多久,宁淮便回来了。 他推开房门的声音很轻,文子熹却早已料到,她一见房门开了个缝边把怀里那正睡的香甜的一团蹑手蹑脚地放倒摇篮里,自己提着裙子噉噉跑到门口去。 “阿淮你回来啦。”文子熹扑倒宁淮怀里,脑袋蹭在他的肩颈软软地撒娇。 宁淮回手带上房门,一手把她搂在怀里。 他手在她腰间来来回回,蹭得人有些痒。 “嘻嘻。”她拧着小腰躲闪,“痒。” “桃桃呢?”他搂着她问。 文子熹看了一眼小摇床,朝他撅着嘴:“在睡呢,你一回来就问她。” “不是先抱的你吗?”宁淮笑着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 “哼。”文子熹扯着宁淮腰带把他带到房间里离摇床最远的位置,朝他仰起小脸。 “先吻我。” “好~” 宁淮抬起她的小下巴笑着吻下去,文子熹颤抖着睫毛偷笑,感受到他的呼吸越来越近。 阿淮要先吻她才行。 就在两人嘴唇就要相触的一瞬,突然,爆发出一生响亮的哭啼。 声音来自那个刚刚还安安静静的摇床。 文子熹表情僵在脸上,眼前被笼罩的阴影顿换成光亮,下一瞬,宁淮便已经抱着女儿在她面前。 “桃桃乖哦……不哭不哭……爹爹在这儿呢……” 刚刚还哭的稀里哗啦的桃桃小朋友一进自己爹爹的怀抱,立马便止了哭,捏着小拳头一口一口小小地啜泣。 愣在原地的文子熹还抬着头撅着嘴,一睁眼却看见宁淮正把女儿抱在怀里哄,脸黑了。 “怎么突然又哭了?”她幽幽地问,朝桃桃小朋友伸出手,“来给我抱抱吧。” “好。”宁淮想把女儿交给文子熹,但是桃桃一察觉自己正在脱离宁淮的怀抱小爪子便把他胸前衣襟抓的紧紧,文子熹的手一碰到她,她便又瘪了嘴准备大哭。 宁淮只得把女儿重新抱在怀里:“还是我抱吧,她要哭。” 文子熹鼻子一酸,也想哭。 就是这样,桃桃从一出生便格外地黏宁淮,抓着他的手指就不松,一听到他的声音睡的再香都会醒,咕噜着大眼睛伸出小手要让宁淮抱。 平日里宁淮出去了桃桃才要她抱,然而只要宁淮一在场,无论怎么哄,桃桃便只要宁淮抱,谁也不要亲近,包括当娘的文子熹。 宁淮说这可能是他胎教做得太狠了的缘故,当初他抱着文子熹的肚子跟女儿说了太多的话,于是女儿现在最熟悉的就是他的气息和声音。 悔不当初啊,她当时还嘲笑宁淮每天趴在她肚子上跟孩子说话来着。 文子熹湿着眼眶盯着那个霸占着她夫君怀抱的在他脸上啃啊啃的小家伙:“阿淮。” 宁淮才意识到有些疏忽她,忙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搂过她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他躲闪着眼神开口:“你先睡吧。我等桃桃睡沉了把她放下就回来。” 总是这句话。 “你又骗我!”文子熹生气了,“你根本就不会回来!” 宁淮被她戳穿有些尴尬,吻了吻她额头:“咱们……再等等好不好?” “她都已经快三个月了,要等到什么时候?”文子熹指着正在宁淮怀里玩闹的女儿急了一声。 自她生过孩子后宁淮便没再跟她睡在一起,有时候是睡在客房,有时候是睡在桃桃的房间。 坐月子的时候倒还可以理解,但是现在已经出了月子好久了,他却仍在推脱。 他不愿意跟她亲近,理由再充分她还是会觉得挫败。 宁淮摸摸她头:“你身子还没好。” 桃桃是早产,她生桃桃时更是差点难产,折腾的产程比寻常孕妇还长,太医说她身子有些虚,月子期间要好好养,最好是多调养一段时间。 宁淮那时看着她产后虚弱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一心要让她把身子先养好,又怕自己日日夜夜跟她宿在一起难免会忘情,便干脆逼着自己宿在别处。 但文子熹却无法理解,她明明已经好的活蹦乱跳了,他却还在拖。 “我不好看了?” 文子熹朝宁淮抬起小脸。 “哪有?”宁淮答,她产后脸上褪了以前带的些婴儿肥,五官愈发精致明艳,好看到他几乎想把她藏起来,别人多看一眼他都觉得不悦。 “我胖了?” 文子熹捏捏自己的腰身。 “明明是瘦了。”宁淮道。她出了月子身形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甚至还比以前瘦些,唯一胖了点的只有那两只兔子。 “那就好。”文子熹抿唇,淡淡答,“我今晚一个人睡,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吧。” “嗯?”宁淮有些惊讶她竟如此平静,明明她说的话都是他的意思,但他心里有却些不是滋味儿。 “你再来抱抱孩子吧。”他搭话。 文子熹转身:“你抱吧,你在这儿她不让我抱,我白天也抱得够多了。” 她长发披散着,衣服很薄,行动间隐约透出玲珑的曲线。 宁淮看着她的背影,俊眉微蹙,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想要你。 但是我更想要你好。 文子熹在衣柜里翻箱倒柜找些什么。 宁淮叹了口气,准备先去把女儿哄睡了再跟她好好说。 婴儿房,桃桃喝过奶换了尿布,躺在小床上刚刚睡着。 宁淮坐在她床边,手里拿着一根刚刚逗她用的拨浪鼓,眼神温柔到可以溺出水。 门突然被推开,文子熹走了进来,支开了屋子里的乳娘。 “我来看看桃桃。”她走上前坐在宁淮身旁。 宁淮心喜她没有不高兴,终于懂了他的苦心,揽过她肩膀轻声道:“刚睡着。” “嗯。”文子熹靠着他的肩膀,小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划过他的胸膛,来到他的小腹轻轻地蹭。 宁淮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有些热,你呢?” 文子熹懒懒道,声线酥甜。 “嗯?”宁淮转头,文子熹坐在他身侧,外衣滑落在他的脚边。 她着一层薄纱。 作者有话要说:某年,文子熹生完第二个,刚出月子。 宁淮:娘子大人,为夫好想要啊好想要~ 文子熹冷漠脸:呵呵,不好意思,本公主身子虚,受不起。 宁淮:谁说的?! 众人:你说的。 论风水轮流转的那些年。 第63章 宁淮觉得自己怕是要栽在她身上了。 文子熹不知从哪儿弄了这么一身儿穿上,月白带粉的素纱,缥缈到下一瞬这衣裳似乎便要化开在她身上。 衣料舒展,她白皙的肌肤便透了出来,朦着一层淡淡的粉。 最诱人的地方颜色深些,隐隐约约勾勒出浑圆的轮廓。 文子熹无骨,伏在他肩上:“阿淮,你热吗?” 她蹭蹭他:“你要是热的话,我身上很凉快。” 宁淮往后坐了一点,拉开和她的距离,别过眼不敢看他。 “不,不用了,谢谢。” 文子熹又往前坐了一点,小脸凑到他眼前:“你在说谎,你脸好红呀,怎么可能不热。” 她说这话时在他身前微趴着身子,宁淮无意瞟到了那两只兔子正紧紧地挤在一起,他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狠心把视线移开。 宁淮把他脚边她的外衣捡起来披到她身上,颤抖着手刻意避免碰到她:“把衣服穿好。” “不穿,我热。”她拧着肩膀拒绝。 “孩子在这儿呢!” 虽然她还什么都不知道,但还是不太好。 文子熹也看了一眼正熟睡的女儿。 “那咱们回卧房好不好。” “不用了。” “我不干别的,我想让你给我讲个故事,你每天都给桃桃讲,我也要听。” “我真的不碰你,保证不碰你。” “那……那你先把衣服穿好。” “好。” 卧房,文子熹躺在床上打着哈欠听完了宁淮给她讲的历代君主因重色亡国的故事。 宁淮给她掖了掖被子:“故事讲完了,我先走了。” “等等。” 文子熹抓住宁淮衣袖。 “你陪我睡一会儿。” “就陪我睡一会儿,我睡着了你就走。” “……” “求求你了阿淮~” “好吧。” 宁淮脱了鞋,躺在离她最远的位置上,两人中间宽敞得可以再睡下几个人。 文子熹对着光影看着自己的手背:“你不盖被子啊。着凉了怎么办?” “只有一床被子。” “一床被子怎么了?你盖一点我盖一点,又不挨着。” “你别把我想得那么歪行不行?我答应了不碰你的。” “好吧。” 宁淮把被子盖在身上,眼睛盯着床顶。 “阿淮这个是你身上刚刚掉下来的吗?” 文子熹翻了个身面朝他,在另一边问。 “什么?” “这个。”文子熹在被子里朝他递过来个什么。 宁淮挪过手去摸了摸,手掌立刻便像触了电一般缩回去。 “你!” 他刚刚触手一片柔软与滑,不是衣料的那种滑,而是带着温度,很嫩,他素来爱不释手。 “嘻嘻。”文子熹笑了两声,翻了个身平躺着。 “阿淮我睡了哦。你也早点睡。” 宁淮喉结动了动,她这个样子在他身边,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谁让你这样睡的?”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文子熹理所当然道:“从我生了桃桃后我每天晚上都是这样睡的,怎么了,我怎样睡觉你都要管?” 宁淮想要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不准走!”文子熹叫住他,“你答应陪我睡会儿的,我也答应过我不碰你,我现在碰你了吗?你一个男人怎么还说话不算话?” 她说得令人无法反驳,并且更是规矩得离他远远的。 但他只要还有一刻躺在这里,便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身旁,薄被之下。 他是个男人,自年后便强忍着的男人。 文子熹看着僵硬躺在那里的男人甜甜笑了一声。 “阿淮我睡了哦。” “阿淮我真的睡了哦。” “阿淮我睡了你就不准再把我叫起来做别的哦。” 文子熹翻了个身背对他,把压在枕头下的头发都扯了出来,盖严了被子,蓄势待睡的模样。 “等等。” 那边的人在她阖上眼皮的前一秒开口。 “那个……你,你先等会儿再睡。” 他翻身。 “嘤,先别,唔,说好了,是你自己说话不算话的,不是我。” “是我。” 宁淮终于知道文子熹已经恢复得有多好,甚至比以前更甚。欲罢不能。 文子熹要是提前知道他说的等会儿是一整夜,刚刚打死她她也不要把他留下来。 桃桃小朋友满百天了,宁府里给她举办了一个很热闹的百日宴。 那天一大早,她便被奶娘摇起来抱在怀里,迎客。 所有的宾客来时都要来看一看桃桃,见了她都在夸她生得漂亮又乖巧,被乳娘抱在怀里乖乖地玩,不哭也不闹,哪个人运气好了一点或许还能让他抱上一会儿。 总算是见完了那些要来看她的大人,桃桃被文子熹接过抱在怀里打了个哈欠。 那些人又不好意思像延延舅舅和芊芊姨姨那样厚着脸皮凑上前来亲她啃她,爹爹又忙着顾不上她,她才不闹呢,哭起来可累得慌呢。 宁淮常说这个女儿哭都懒得哭的懒性子是继承了文子熹,文子熹很严正地反驳,她小时候一哭就收不住,哭起来整个皇宫都听得到,经常是哭声直接从珠棋宫传到了那些正在早朝的大臣们耳朵里,小小年纪便凭着洪亮的哭声在前朝闻名。 她是傻傻地哭,哪像桃桃那么精明,一哭就是要有要求,不是饿了就是尿布湿了,更多的时候还是要宁淮抱,这些要求只要一满足,再多让她哼一声都不情愿。 “明明是继承了你,你娘都说了你小时候像块木头一样。” 宁淮笑着把她搂住咬着她白嫩的耳廓——“我这根木头,不也被你点燃了吗?” 多读书其实也是有好处的,情话都比别人说的溜一点儿。 宾客在厅堂宴饮,宁淮和文子熹轮桌敬酒。 文子熹今天穿着一身湖蓝的褙子,头发松松地盘起,簪着一根玛瑙钗,略施粉黛,端庄却又不失俏皮。 寒暄了一阵,他俩来到一桌,文子熹一愣,宁淮微微皱眉。 冯渊正坐在席上饮酒,身旁的吴雪贞娇小可人。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冯渊自斟自饮,吴雪贞默默地再给他布菜。 宁淮不记得自己有邀请过冯渊。 他不好直言,带着文子熹笑着跟那一桌的宾客喝过了酒。 冯渊跟宁淮碰了一下杯:“宁大人莫惊讶,本人岳父近日身子不爽,便由我和……雪贞,代为前来。” 吴雪贞听到他说出“雪贞”二字时笑了一下,跟文子熹碰了一下杯,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自罚一杯,还望公主莫要见怪。” “怎会。” 文子熹对吴雪贞笑笑,看她干了,也准备喝下杯中的酒。 “先别喝。”宁淮忙拦下文子熹手中的酒杯,“才养好身子没多久,喝醉了怎生是好。” 宁淮朝吴雪贞赔礼道:“夫人不胜酒力,恳请冯夫人允许我来代劳。” “无妨,无妨。”吴雪贞微笑看着文子熹。 公主产后美貌丝毫不减,更添了几分风韵在气质里。出身便这样好,容貌更是胜过她,嫁了个夫婿又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才俊,一口酒都舍不得让她多喝,吴雪贞突然有些嫉妒,随即又暗暗窃喜,天底下的便宜哪能让她全占尽了,还不是只生了个女孩儿。 宁淮饮完酒牵着文子熹走了。吴雪贞转头,发现冯渊正盯着公主的背影,用一种从未那样看过她的眼神。 冯渊托醉想去走走,吴雪贞想跟来,被他呵止。 她刚刚来敬酒,未看过他一眼。 他觉得自己就像着了魔一般,为什么一闭上眼睛眼前全是已经嫁为人妇为人母的公主。他迟了好久,初见她她便已有孕在身,她又跟那状元恩爱,他找不到半点儿机会。 他自忖并未对她做过太无礼的事,可她每次一见着她便像见着敌人一般,眼里夹杂着浓浓的……厌恶。 对,就是厌恶。 她对旁人都是言笑晏晏,却连一个好脸都从未给过他。他不求别的,只幻想着有一天她能否对他也笑一笑。 冯渊不知逛到了何处,突然隐约听到好像有人声。 “你又喝那么多酒,醉了怎么办?你别想我还会像上次那样伺候你。” “没醉,你看我醉了吗?” 里面一阵调笑声。 “哎呀,不准亲我,浑身酒气,臭死了。” “偏要亲,你是我媳妇,不亲你亲谁?” “唔……” 里面一阵津液相濡之声,呼吸声越来越急促,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淮哥哥,不要,啊~” 冯渊一滞。 “宾客还在呢,呀,手。” 男子低沉的笑音响起:“吓你的,晚上。” 冯渊等着两人的声音走远,回到席间,闷了一壶的酒。 “别喝了。”吴雪贞拉着他的手臂劝,“你再喝就醉了!” “回,回将军府。”冯渊打了个酒嗝。 同样的夜,吴雪贞被自己浑身酒气的丈夫环抱。他抱着她,吻着她,撞着她…… 一声一声地唤她“公主”。 终于停下折磨,冯渊呼呼大睡,吴雪贞抱膝坐在床脚,泪如雨下。 他醉着酒说了好多,她终于明白了,从那张小像开始,便不是她。 所以他才会喜欢让她压低了嗓子叫他“相公”,所以他才喜欢她把眼尾画的像她那样上挑,所以他今日便想法设法编着借口带她去参加那个根本未邀请过他的“百日宴”。 吴雪贞银牙紧咬,眼底闪过一丝不甘,为什么,为什么她都已经嫁人了,却还那般下贱,怀着孕还在宋府去招惹别的男人,她的夫君。 宁府,宾客都走得基本上差不多了,只留下杜芊芊和文子延赖着不愿意走。 文子延跟杜芊芊都抢着要抱桃桃。 “我抱。” “哎呀我先抱!” 文子延人小手短,抢不过杜芊芊,只能看着她怀里的桃桃干瞪眼。 宁淮只给两人每人一刻钟的时间抱桃桃,并且不准在她小脸上乱啃,杜芊芊争分夺秒地抱。 文子延拿着一个大鸡腿坐在对面一边啃一边痴痴地等。 “哎呀好可爱好可爱,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孩子!”杜芊芊母性大发,眼前就要憋不住往桃桃脸上亲。 文子延拍了一下桌子:“住口!宁师傅说了,没有他的允许,不准随便亲他女儿。” 杜芊芊被吓了一跳,看这对面啃鸡腿的文子延瘪瘪嘴:“桃桃那么可爱的小孩子谁都见了忍不住啊,你吼什么吼,不亲就不亲呗。” 文子延举着鸡腿凑到杜芊芊跟前:“我也是小孩子,我难道长得不可爱吗?你怎么不见想来亲我?” 杜芊芊看着文子延满嘴的油,闻到他手中鸡腿肉腥的味道,突然一阵恶心。 她急忙把桃桃塞到文子延怀里,自己捂着嘴跑了出去,吐了。 文子熹抱着桃桃傻了眼。 他把表姐……可爱吐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决定不随大流写校园文了。新文叫《看,你头上有绿光》,覆盖在原来的《小混蛋》上。 打滚卖萌求预收,预收的小仙女文子延就交给你们随便蹂躏。 放个文案: 叶苏十四为妾,凭借着一身做戏的本事在宅斗场混的风生水起。 就因为这做戏的本事太好,于是当她某天被扔到了千年后的片场,依旧能颜值撩倒实力派,演技碾压众小花。 不过最爽的还是她现在是个光明正大的单身,身后的小鲜肉嗷嗷待宠。 有人骂她靠男人和绯闻上位,她反手扔过去一个影后奖杯。 纪恒从金陵采买回来,发现他那个平时最不安生的妾没了。 她没了,诡异的事情便开始了。 因为突然之间,好多人见了他都说:怎么总觉得,你头上的光,绿绿的。 小剧场: 一场吻戏拍了一上午,叶苏回到化妆间休息。 手腕突然被人一扯,压在墙上,强吻。 “哪儿来的流氓…唔…滚开!” 那人吃光她刚补的口红:“叫夫君。” 第64章 杜芊芊趴在花丛里呕得昏天黑地。 文子熹看见杜芊芊在吐,恍惚想到了什么。一年前,她好像,也这样吐过。 文子延已经举着他啃了一半的鸡腿冲了出去。 杜芊芊搜肠刮肚一番却没吐出来多少东西,一手按在膝盖上撑着身子,一手扯出手绢擦了擦嘴。 “表,表姐。” 文子延跑到杜芊芊身边,情绪有点激动。 他向来对自己的长相还是很有自信的,虽说有些胖,但好歹底子在那儿,再说了年纪小胖一点也不碍事,用饱满可爱来形容最为恰当,宫里下至十三四岁的小宫女上至五六十岁的老嬷嬷都很喜欢他,母后有时让他减肥不让他吃东西,但只要他对管膳的宫人们卖个萌,保证她们偷都会给他把吃的弄来,老少通杀。 文子延不信芊芊表姐是因为看了他一眼才吐了。 “表姐你没事吧,你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吗?”文子延不死心问,眨巴着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露出宫里的妇女们最喜欢的小可爱表情。 “我,”杜芊芊一转头便看见文子延凑在她面前的油糊糊的小肥脸,看见他手里的大鸡腿,刚消下去的恶心立刻又涌了上来。 才平复的杜芊芊接着吐。 文子延手里的大鸡腿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沾了灰被宁骨头叼走。 他张着嘴瞪着眼,目瞪口呆。 文子熹忙把桃桃交给乳娘,自己去端了一杯茶水过来。 她把茶水递给杜芊芊,一边给她拍着背一边道:“好受点没?先漱漱口。” 杜芊芊结果茶杯喝了一大口。 文子熹转头看着一脸天崩地裂的文子延道:“瞧你脏的,快去把脸上的油擦一擦,表姐现在见不得你。” 文子延活了近十年,第一次被人嫌弃长相,一颗敏感又多情的小心脏瞬间爬上无数条裂纹,然后砰地一声,碎成渣渣。 他捂脸跑开,从指缝渗出咸咸的液体。心好痛,好痛。 文子熹把杜芊芊搀回去,两人对坐。 杜芊芊皱着眉,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犯恶心,还奇怪表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连大夫都没给她叫一个。 文子熹探身凑到杜芊芊耳边,偷笑道:“表姐,你,是不是有了啊?” “嗯?”杜芊芊一脸迷茫,“什么有了?” “有孩子了呗,你的肚子里。”文子熹拍拍杜芊芊平坦的小腹。 “什么?!”杜芊芊一听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谁说我有孩子了的?” 生过孩子的过来人文子熹十分地鄙视杜芊芊什么也不懂的样子,她用胳膊肘推了推杜芊芊:“你那个,月信,多久没来了?” “明明上……”杜芊芊得意的面色突然一僵,原本上扬的语调顿时降了下来,她低喃道“明明,上上个月才来过。” 文子熹听到这话便再也憋不住笑,拍拍杜芊芊的小肚子:“那就是有啦,你肚子里有小世子了。” “芊芊真的有了?!”贺瑾推门而入。 …… 杜芊芊是有了,好几个大夫处把过脉后都战战兢兢地确定,在杜芊芊反复地追问有没有号错脉的情况下。 “夫人脉象有力,腹中胎儿怀得很稳呢。” 国公府,杜芊芊瘫在椅子上,那大夫临走时的这句话在她脑海里反复回荡。 脉象有力,胎儿安稳。 孩子这种生物还真是……说来就来。她才刚决定要跟贺瑾说暂时不想要孩子。 “芊芊!”贺瑾冲上来蹲在她身前,脑袋一个劲儿往她小腹处凑。 “咱们有孩子了,芊芊肚子里有我的孩子了!” 杜芊芊推着贺瑾额头把他推开:“瞧你那样儿,笑得多傻。” 这傻子要当爹了。 她婚后才发现,贺瑾虽然面上轻佻又放纵,实则跟她相处起来的时候像个小孩子似的,有时候比她还幼稚。 “嘿嘿。”贺瑾难得笑得这样傻气,捧着杜芊芊小脸在她嘴上了一口,“多谢娘子。” 这下终于可以煞煞宁淮那小子的得意了。 自杜芊芊嫁给他之后他便也跟宁淮熟络了起来,两人交情不错,宁淮平日里也爱跟他喝两杯。 但只要一喝酒,话题就被宁淮往孩子上带。公主怀孕的时候,宁淮一见着他就跟他聊自己媳妇最近肚子又大了,娇气得很,这也不吃那也不要,嘴上虽是抱怨着,但那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贺瑾自知是他还不够努力,忍了。 但自从桃桃一出生,他看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整日黏在宁淮怀里,谁都不要就要自己爹爹的时候嫉妒得无以复加,而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总觉得宁淮每次抱着自己女儿的时候都在朝他炫耀——我有女儿,你没有。 贺瑾不是滋味儿了,加紧努了力,夜夜都努力不说,白日只要一有空也都在加班努力,完事之后仍旧很努力地把那白的堵在她身子里久久不出来。 他倒是很享受那个努力的过程,只是苦了又哭了杜芊芊。 现在终于好了,他也要当爹了。 贺瑾抱杜芊芊在怀里:“芊芊,我们也生个女儿怎么样?” 生个桃桃那样的小女孩儿,小雪团子一样,每天黏着他要他抱,大一点就软糯糯地叫他爹爹,幸福死了。 孩子都在肚子里了,杜芊芊想不要也不行了,只能点点头:“我也想要个女儿,到时候可以和桃桃当小姐妹一起玩。” 贺瑾一想到女儿便兴奋难耐,松开杜芊芊跑去不知从哪儿抱来一本又大又厚的书。 “你这是干嘛?”杜芊芊奇了。 贺瑾把书翻得哗啦啦地响:“我先给咱们女儿起个名字。” 杜芊芊一听也凑上去:“我也要起名字。” “你们都已经给孩子起好名字啦?也太快了吧。” 文子熹跟杜芊芊牵着手走在街上,身后乳娘抱着桃桃。 太医说小孩子要多抱出来晒晒太阳才长得快,文子熹闲着也是无事,便借着带桃桃出来溜达的由头约了杜芊芊一起出来买点衣料。父皇母后从宫里送过来的料子不少,但她还是想出来再看看挑一点给桃桃做几个小围兜。 “只起了个小名儿,大名还没定呢。”杜芊芊摸摸自己的小腹。 “小名叫什么啊?”文子熹问。 “恬恬。” “恬恬?”文子熹在口中琢磨了一番这个名字,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对杜芊芊道:“这可是个女孩儿的名字,万一你肚子里的那个是个男孩儿怎么办?” “哎呀不会的,我等几个月就给我们桃桃生个妹妹怎么样啊?”杜芊芊逗着乳母怀里的桃桃,表妹肚子里都让她猜中了是个女孩儿,她自己肚子里肯定也能被她猜中。 桃桃刚睡醒,对着杜芊芊吐了个泡泡。 文子熹把桃桃接过抱在怀里,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谁?” 文子熹下意识把桃桃抱得紧紧的,转身,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一身捕快装扮的男子,眉目甚是英俊。 那捕快朝文子熹拱手行了个礼:“今日巡街又见着姑娘了,许久不见便想上来打个招呼,多有冒犯。” 文子熹盯着他的脸一阵,突然惊喜道:“沈大哥?!你今日穿着这身儿衣服我还差点儿没认出你。” “嘿嘿。”沈奕挠着头笑了笑。 杜芊芊看着这俩一头雾水,扯了扯文子熹道:“表妹,这谁啊?” 文子熹看了沈奕一眼有些不好意思,过年的时候她不想走路跟宁淮置气,这沈奕还以为她是被宁淮拐来的,三人弄了个大乌龙。没想到今天又碰上了,只不过上次的时候桃桃还在她肚子里,现在已经生出来了被她抱在怀里了。 “哦,这位姑娘好。”沈奕朝杜芊芊拱手,“我和文姑娘之前因为一点事情说过几句话,算是认识,,今天刚好碰上了。也是有缘。” “是挺有缘。”文子熹笑笑,沈奕今日身上这身儿衣服一穿,整个人身上都写着两个字——正直。 “原来认识呀。”杜芊芊点点头,心情因为沈奕叫了她一声“姑娘”变得很好。 这小捕快挺会说话的。 沈奕目光来到文子熹怀里的小奶娃娃身上,有些疑惑道:“这是……” “我女儿呀,已经生了。”文子熹握着桃桃小手朝沈奕打了招呼,“你说沈叔叔好,上次我见你的时候我还在娘亲的肚子里呢。你说巧不巧,我叫宁逸,名字里也有个逸字呢。” 桃桃似乎也挺喜欢沈奕,难得不再是那副懒洋洋的表情,笑了一下。 “真巧,宁逸小朋友生得真漂亮呢。”沈奕笑着用一根手指摸摸桃桃的小脸。 寒暄了一阵,沈奕还要巡街,告了辞。 文子熹和杜芊芊进了一家绸缎庄。 两人在一堆布料花样中挑来挑去。女人嘛,家里有再好的也想出来多买买。 “这个好看。”文子熹挑了一匹鹅黄印白色小海棠的料子,她拿着布样子在桃桃身上比了比,“娘亲用这个给你做见小衣服好不好啊?亲手做的哦~” 抱桃桃的奶娘扯了扯嘴角。 小主子今天里面穿的是一件绣得歪歪扭扭的“四不像”小肚兜,还是宁大人今早上亲手给小主子穿上的。她本纳闷那么多好看的小肚兜宁大人为什么要给小主子穿这一件丑的,后来才知道这原来是公主绣的。 奶娘低头看了看怀里生得眉眼如画粉雕玉琢的桃桃:幸亏小主子生得足够漂亮,否则到时候再穿上公主做的衣服……啧啧。 杜芊芊相中一匹粉红色的软绸,拿在手里反复摩挲着:“这个也好看,料子好软啊,我买回去给恬恬怎么样?” 恬恬还要在肚子里长很久呢,但这个当娘的已经忍不住了要开始准备了。 文子熹被杜芊芊手里的料子吓了一跳:“这也太粉了吧。” 桃桃她都没给她穿过这么粉嫩的颜色。 杜芊芊把料子在桃桃面前晃了晃:“恬恬妹妹穿粉一点怎么了?多可爱呀,是不是呀桃桃?” 贺瑾都已经开始让人做粉红色的摇床了呢。 桃桃看着眼前的那匹粉得扎眼的料子,小手捂上自己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看,你头上有绿光》预收终于涨了几个好开心好开心,求小糖人们继续宠我不要停啊啊啊啊。 浮力送个小剧场。 某年某日,桃桃和恬恬一起蹲在地上数小蚂蚁。 桃桃:一个,两个,三个…… 恬恬:桃桃姐姐你好厉害啊,数得这么好。 桃桃:当然啦,我每天晚上都数。 恬恬:为什么啊? 桃桃:我想跟爹爹一起睡觉,爹爹就跟我玩捉迷藏,让我数到闭着眼睛数到一百就去找他。 恬恬:然后呢?找到没? 桃桃:我数到一百后奶娘就不让我去找爹爹了。她说爹爹正藏在娘亲的被窝里给我生弟弟。 第65章 文子熹跟杜芊芊在绸缎庄挑了不少,算下来的价钱乐得那老板合不拢嘴,又是递茶又是上座。文子熹给桃桃买了几样料子,又想起宁淮的衣裳很少,来回就那么几件,颜色沉稳样式也简单,便顺手又给宁淮挑了几样。 文子熹给宁淮挑了几匹料子付了定金,发现杜芊芊正忙着逗桃桃 “你不给你世子也挑几样?”文子熹问。 杜芊芊把桃桃小手抓在嘴边亲:“他衣裳比我还多,才用不着我给他挑呢。” 文子熹走过去戳戳杜芊芊的额头恨铁不成钢:“世子怎么那么喜欢你这么个小白眼狼,你看你今天头上戴的身上穿的那样不是你世子给你挑的?他的即使再多你给他的意义却不一样知道吗?” 她又拔下杜芊芊头上那根珠花:“这根不是世子给你打的?你以前那么多都不戴了,怎么偏生喜欢这一根?” “诶你还给我!”杜芊芊忙把珠花从文子熹手中抢回来,她看着手中的珠花,一时有些沉默。 她都没发现自己会这么喜欢这根珠花,日日都戴着。 文子熹笑了一声,拉着杜芊芊要她去给贺瑾也挑一件。 杜芊芊在那堆布样子里挑得很认真,她翻来覆去好一阵后相中一匹玄色底绣云纹的,指着要定一匹。 那老板看了她相中的这件面犯了难色。 “姑娘您好眼光,这料子是本店最好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杜芊芊问。 那老板叹了口气:“只是这料子小店库房里只有一匹了,新的还未浆染出来,且这仅剩的一匹在前几日已经被另一位夫人订走了。” “啊?”杜芊芊摸着手里的那样她挑好的料子有些失落。 “这料子杜姐姐若是喜欢便拿去吧,我暂时也用不着。” 店内突然响起一道女音,文子熹和杜芊芊都回头看那说话之人。 是吴雪贞,她从门口笑盈盈地走来,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 “吴姑娘,”杜芊芊拿着那布样子问,“这料子是你定的?” 吴雪贞给文子熹和杜芊芊施了礼,说这料子是她前日里随手挑的,既然杜芊芊喜欢就再转赠给她。 杜芊芊推辞了一阵,吴雪贞却又说的恳切,她便也只有应下来。 三人略说了几句,吴雪贞视线不知不觉转到正被奶娘抱在怀里的桃桃身上。 桃桃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身上带着淡淡的奶香。 “比上次百日宴又长了好些呢。”吴雪贞凑在桃桃的小包裹前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生得真漂亮。” 她手上指甲留得很长,全都染成扎眼的红色。 “谢谢。”文子熹笑得有些勉强,她不喜欢吴雪贞刚刚揉桃桃小脸的动作,她的长指甲划过桃桃又嫩又软的小脸让她不舒服。她总觉得那动作不像是在碰一个小孩子,而像是对着一个脆弱的小动物。 文子熹把桃桃接过抱在自己怀里。 杜芊芊打趣道:“桃桃能不漂亮嘛,表妹和妹夫都生得好看,孩子不好看才奇怪呢。” 吴雪贞听了这话后轻轻垂下眼睛,后又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公主和驸马这样要好呢。” 她朝文子熹伸出双手:“公主可以让我抱一抱您的孩子吗?” 文子熹不由自主把抱着桃桃的手收得紧了一点。她总觉得吴雪贞现在整个人怪怪的,动作是怪怪的话也是怪怪的,杜芊芊说她和宁淮都生得好看,吴雪贞却回了一句她和宁淮两人要好。莫名其妙。她以前只是不喜欢冯渊,为何这吴雪贞嫁给冯渊之后整个人也像是变了一圈儿。 吴雪贞依旧伸着手,笑道:“去年在宋询大人家里就见着公主挺着个大肚子,过得真快,现在桃桃都这么大了。那天下着雪呢,公主还跟我穿了一样颜色的衣裳。小桃桃,让我抱一抱好不好?” 文子熹看她看着桃桃脸上的表情甚是温柔,想估计自己是因为讨厌冯渊所以才连带着对她有了成见,也不好太推辞,便把桃桃轻手轻□□到她怀里。 心虽是这样想的,文子熹的眼睛却盯着被吴雪贞抱在手里睡觉的桃桃一寸不离。 “公主经常带桃桃出来走走晒晒太阳吗?小家伙还挺沉的,长得很好呢。”吴雪贞抱着桃桃在怀里轻轻摇着。 “太医说了,桃桃在长身体,要多出来晒晒太阳。”杜芊芊笑着答,“现在多抱一会儿都觉得手酸呢。” “对对对,还是还给我吧,你抱久了累。”文子熹忙趁机朝吴雪贞伸出手从她手里把桃桃抱回来。 文子熹抱回了女儿便不想再说下去,又寒暄了几句便拉着杜芊芊走了。 吴雪贞凝着她离去时纤娜的背影,莲步点点,腰肢柔软。 生了孩子,那一举一动却照样在勾人。 傍晚,文子熹一手抱着桃桃,一手拿着小勺挖面前小碗里的鸡蛋羹吃。她吃得香甜,桃桃刚好醒了,见她在吃东西便地伸出小手要,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她手里的勺子,看着娘亲一勺接一勺地把吃得东西放进嘴里。 文子熹抱着桃桃的那只手手背上突然被滴上了几滴黏黏的液体。她低头一看,发现手上的液体来自于一根晶亮亮的水线,而这线的源头……是桃桃小小的下巴,与张开的小嘴。 女儿的眼睛快黏在她的勺子上了。 “哎呀,”文子熹忙用桃桃的小围兜给她擦了擦她下巴上的口水,“小馋猫。” 桃桃在她怀里扑腾着,小手伸出去够矮几上的那碗鸡蛋羹。 “咿咿呀呀……咿咿呀呀。”嘴里说着婴儿国国语。 文子熹把桃桃抱好放在她膝盖上,对着她的小脸表情正式。 “你还小呢,不能吃这个。” “咿咿呀呀。”桃桃推着她的脸回头去看小桌上的羹。 “那你叫我声娘亲我就给你吃。” “呀呀咿咿。”桃桃突然看见文子熹嘴角有刚才她吃过羹的一点点残渍,抱着她脸就往她嘴角上啃。 “你怎么比你舅舅还馋呀你!给你吃给你吃。”文子熹把桃桃小脸从她脸上扒下来,对这小馋猫很是无奈,一手抱着她一手用勺子盛了一小勺羹。 她把鸡蛋羹放在嘴边吹了吹,又用嘴唇试了试温度觉得不烫之后才把羹喂到桃桃嘴边。桃桃眼见是馋了,小嘴凑在勺子沿儿吧嗒吧嗒地把羹往嘴里吸。肉肉的小腮一动一动的,可爱到不行。 桃桃很快吃完了一小勺,又开始抓着文子熹的手要,文子熹只得又给她舀了一勺。 “你吃了我的羹,以后就要先开口叫娘亲哦,然后再叫爹爹。” 文子熹对着女儿叮嘱道。宁淮已经在开始教桃桃说话了,桃桃虽说还不会说,但是都每次宁淮教她的时候她都咿咿呀呀地闹,指不定那天就说出来了,旁人家的孩子第一次说话都是先叫的娘亲,但文子熹看着这架势觉得,桃桃有很大可能会先开口叫爹爹。 桃桃依旧吃着她勺里的羹,眼睛一眨也不眨,吃得香的不得了。 宁淮推门回来便看到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的妻子正慵懒地靠在软榻上,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拿着勺子给女儿喂着吃的。桃桃吃得专注,文子熹看着女儿吃东西的小模样嘴角带笑,神色温柔如水。 有夕阳的光从她身后的窗子里斜斜地照进来,给这母女俩身上镀了一层温暖的辉,美好到像是一幅画。 宁淮蹑手蹑脚走到文子熹身侧。 “在给她吃什么?” 文子熹一惊,回头见了他便笑了:“你女儿看我吃鸡蛋羹看得直流口水,我就给她喂两口。快五个月了,应该可以喂点儿我们吃的东西了吧。” 正吃羹的桃桃一听到宁淮的声音便抬起吃到花成小猫的小脸,张开小手要让宁淮抱。 “咿咿呀呀。” 文子熹还举着勺子:“……” 见了爹就忘了娘。 宁淮接过女儿抱在怀里:“这两天沉了不少呢。” “就是就是,这几天长得快,太医说要多抱出去走走,晒晒太阳长得更快。”文子熹忙不迭道。 宁淮一手抱着桃桃,一手接过文子熹手里的勺子开始给桃桃喂鸡蛋羹。桃桃在宁淮怀里吃得手舞足蹈,比刚刚还要香。 文子熹看看这霸占着她男人的女儿,又看看这只顾给女儿喂东西的男人,不开心了。 他光顾着喂女儿,都没回她的话。 “你猜我今天出去碰到谁了?” 文子熹干脆坐在另一边,似是随口道。 “碰到谁了?”宁淮给桃桃擦了擦她下巴上流下的残渣,接着喂,头也不抬。 “哼。”文子熹盘腿坐着,“我碰到沈奕了。” “沈奕?”宁淮没想起来沈奕是谁,只是觉得这是个男人的名字,给桃桃喂羹的动作顿了顿。 文子熹挑了一块小几上摆着的糕点放进嘴里:“就是过年的时候把你当成人贩子的那个捕快。你还记得吗?” 她嘿嘿笑了几声:“今天我碰见他的时候他在巡街,穿的那个捕快的衣服,还佩着刀,挺拔得很,比你们那些翰林官儿穿又肥又长的官服好看多啦。当然了,也是因为他长得挺好看的。” 宁淮顿时想起那个护着文子熹把他当成人贩子要抓他去见官的男人,眉头紧紧地蹙起。 她竟然说那个小捕快生得好看?那小捕快明明生得连他一半好看都没有。 宁淮的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连桃桃已经吃完了勺子里的羹在找他要都没注意。 “你们说了些什么?一起呆了多久?”宁淮看着她问。 文子熹正吃着糕点,侧脸对着他。 文子熹先是挑了一块绿豆糕含在嘴里,又伸着手在一盘不同的糕点中挑挑拣拣决定下一个该吃哪个:“就说了那些呗。” 她挑好了糕点抬头发现他正盯着她,他怀里的桃桃正扒拉着他的袖子向他要羹。 “你怎么不喂桃桃了,她还馋着呢。” 宁淮突然起身走到她身前,一手抱着桃桃,一手揽着她的腰让她站了起来。 “桃桃先别管。”宁淮盯着她小脸,发现她唇上两腮都红红的,眉毛好像也描过,整个人少了份产后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清雅,更多了分艳丽,“你脸上的胭脂是什么时候涂的?” 文子熹不明所以:“你问这个干什么?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啊,怎么啦,我打扮打扮不行啊。” 宁淮一想到她打扮得这般娇艳竟先被别的男人看到了,心里一阵发堵。 “你跟那姓沈的今天都聊了些什么?”宁淮揽着她腰,让她身子不得已跟他贴得紧紧。 桃桃被挤在两人中间,看看爹爹又看看娘亲,忘了哭。 文子熹向后仰,小手推着他的胸膛:“没什么没什么,说了你也没兴趣……啊!” 宁淮飞快地把桃桃交给很合时宜走进来奶娘,一把把文子熹打横抱起。 奶娘体贴地给两人关上了房门,桃桃还没反应过来爹爹已经不要自己了,愣愣地看着抱着爹爹的娘亲,直到奶娘把房门关上,她才哇地一声哭出来。 文子熹在宁淮怀里舞着小拳头挣扎:“你去抱桃桃去,别抱我!她每天抱着都沉了,我你都抱腻了……唔!” 宁淮待她换不过来气的时候才松开她唇,一把把她扔到床上去。 “这事不会腻。” 文子熹手脚并用地爬,躲,但还是被人轻易就给逮到了。 “你今天都跟那姓沈的聊了些什么?” 他一边进攻一边问。 “没什么没什么。” “嗯?”他语气悠悠上扬,某个动作突然加快。 “啊!”文子熹尖叫,抠着他的后背,声音破碎“真的没什么呀……” 宁淮俯下身吃光她唇上的胭脂:“以后再化成这样只能给我看,不准出去。” “凭,凭什么?” “嗯?”又是刚刚那个语气,加重了力量。 文子熹被撞得直流泪:“轻,轻点儿呜呜……我都答应你就是了……呜呜……腰快断了。” 第66章 桃桃长得很快,文子熹最近很爱带她出去逛逛晒晒太阳,桃桃也正是认人的时候,每次一上街看到那些来来往往的人都欢喜得不得了。 天气最近很暖和,宁淮今晨醒的早,刚好桃桃也醒了,他便从奶娘那儿把女儿抱到房间里放到床上玩儿。 宁淮靠在床头,桃桃坐在他肚子上,只穿着一件小肚兜,拱来拱去的像条小肉虫。文子熹睡在最里面,把头埋在被子里一动也不动,补觉。昨晚折腾了大半夜他才堪堪够了,而她感觉她才刚睡着宁淮就又已经在准备起床了。 这男人是铁打吗?体力好到变态。 “桃桃,叫爹爹。”宁淮点了点正啃他衣服的桃桃的小脸。 她啃得认真,宁淮里衣湿了一块。 桃桃小朋友已经能听出来自己的名字了,抬起小脸乐呵呵看着宁淮。 “呀呀。” 一条口水顺着她的小下巴留下来。 “不是呀呀,是爹爹。”宁淮笑得宠溺,用手指把她的口水给她擦了擦。 “咿呀咿呀呀。”桃桃知道宁淮是在跟他说话很高兴,坐在宁淮肚子上扭来扭去,小手在空中摇摇晃晃。 宁淮把她提起抱到自己面前,亲了亲她小脸。 “我的桃桃什么时候才会叫爹爹呢?” “呀呀呀。”桃桃抱着宁淮的脸啃。在他脸上留下了一大片她黏糊糊的“印记”。 “哎呀你们一大早的不累吗?!”一旁闷着头睡觉的文子熹终于忍不住了,她把被子从头上掀下来,小脸在被子里闷得有些红,眼下有昨夜晚睡留下的淡淡的乌青。 她想好好补点觉,然而耳边却全是这父女俩甜蜜的互动,女儿醒的早也就罢了,宁淮还把她抱了过来在她耳边跟女儿说甜话,当她这个又当妻子又当娘亲的心不会痛吗? 文子熹幽怨地从床上撑坐起,头发披散着挡在微开的衣领前,遮住了里面暧昧的红痕。 “咿咿呀。”桃桃趴在宁淮胸前跟文子熹打招呼。 文子熹伸手想要抱女儿,桃桃却紧紧抓着宁淮的衣领不放。 “醒啦。”宁淮搂过文子熹吻上她的唇。 “被你俩吵醒的。一大早就父女情深的。”文子熹吻完宁淮,噘着小嘴道。 她看了眼桃桃,发现她只穿着一件红红的小肚兜,肚兜上的针线歪歪扭扭,绣着一只“四不像”。 文子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指着桃桃的肚兜:“你怎么又给她穿这件啊?” 这是她这辈子最失败的作品,淑阳公主能文能舞,就是不会绣花。 宁淮摸了摸小肚兜:“到底是她娘亲怀她时候的一片心意,多穿穿,再长大一点就穿不上了。” “呀呀呀。”桃桃突然笑了一下。 “可是绣得好难看。”文子熹趴在宁淮肩头道,下巴蹭着他的颈窝。 “没事,她还小,不知道她娘亲绣得难看。”宁淮笑道,捏捏桃桃小脸,“是不是啊桃桃?” 桃桃又笑了一下,比刚才笑得还要甜。 文子熹看着一脸懵懂的女儿:“……” 晨起的时光确实很温馨,如果不是桃桃突然尿在了宁淮身上的话。 文子熹看着宁淮身上的水渍抱着被子咯咯笑个不停,看了女儿刚才不要她抱也是很有好处的,避免了给她那么大的一个“惊喜”。 奶娘忙把孩子抱出去穿尿布喂奶,宁淮脱了外衣,露出精壮的上身,拿湿帕子在身上擦。 床上的某人还在咯咯地笑,小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妩媚的眼睛。 “有那么好笑吗?”宁淮咬牙,作势上床。 文子熹憋着笑,拥着被子往床里躲:“你别过来,蹭到了怎么办,我才做的新寝衣呢。” 宁淮一听这话便不乐意了,飞身扑上床,抢过她手里的被子,压着她的腿把人禁锢在身下。 “你干嘛呀!”文子熹拍着他赤裸的上身,很小心地避开了他刚刚被桃桃尿到的部位,“别碰我,没洗澡呢。” 他赶时间要去翰林院了,来不及洗澡。 宁淮抓着她的手腕放在她头顶:“嫌弃我?” “……”她嘴上不说,但表情已经出卖了内心。 “哼。”宁淮轻哼一声,回头看了看西洋钟算了下时辰。 他弄快一点的话应该够。 “诶你干嘛!”文子熹推着已经紧紧贴在她身上的男人,“快到时辰了,你该走了!” 除了干你还能干嘛,宁淮很享受嫌弃他的文子熹被他弄得只会嘤咛的样子,也没玩什么花样,刚好用光了他预留的时间。 文子熹又一次睡到日上三竿,下床的时候腿软得像踩在棉花上,她撑着床沿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心里对某人的随时就来的“好兴致”无比幽怨。 早膳和午膳是合在一起用的,文子熹又睡了会儿午觉,便依着这些天的惯例要带桃桃出去逛逛。 出门身后跟一群小丫鬟也太招摇,文子熹只带着桃桃的奶娘,三人走在街上,桃桃被奶娘一手揽着胸一手托着小屁股抱着,面朝着大街,大眼睛左转又看,街上的一切事物对她来说都是新鲜。 “这个叫做马车。”文子熹给桃桃指着一辆街中驶过得马车。 桃桃一直盯着那辆马车直到消失在她视线。 “那些是小朋友,和你一样都还没长大。”文子熹指着几个舔着糖人扎着小辫儿叽叽喳喳跑过去的小孩子道。 “呀呀呀。”桃桃见了小孩子很高兴,挥舞着小手,指着什么。 文子熹顺着她视线看去,见她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些小孩子手里的糖人。 “怎么这么馋呀?小猪。”文子熹笑桃桃贪吃,刚笑了一声,便突然一下子又笑不出来了。 她好像……没什么资格笑自己的女儿馋糖人。 以前跟宁淮回丰咸的时候她也是为了一根糖人又是摔跤又是撒娇,还被他以糖人相要挟把自己的第一个吻给卖出去了,然后便过上了日日被人占便宜的日子。 文子熹又想到今天早上她软着的腿,好气呀。 “咘咘咘。”桃桃在奶娘怀里蹦跶了几下,吐出几个口水泡泡。 文子熹这才又把注意力转到桃桃身上,她摸摸她的小脸:“好好好,娘亲去给你买好不好?” 其实是她也挺想吃的,前面街口右拐就有一个买糖人的小贩。 奶娘抱着桃桃也要一起去买,文子熹又想到前面那街口经常有耍把式表演金枪锁喉胸口碎大石的,怕吓着桃桃,便让奶娘抱着她在原地等就行了,反正也不远。 文子熹跑去买了两根糖人,一根小狗的和一根大老虎的,乐呵呵地往回走,在经过那个耍把式卖艺的摊子前还很慷慨地扔了半块银子。 不过当她握着糖人回到原地时,脸上的笑僵了。 人呢? 刚才奶娘和桃桃的站的地方空空如也。 文子熹在原地转了个圈儿,前后左右都张望了个遍。 这条街周围都是住家没有商贩,人少,只三三两两走过几个行人,她看尽了眼睛也找不到乳娘和桃桃的身影。 “陈奶娘!桃桃!”她大声喊了两句,有零星路过的人在朝她看,却听不到奶娘和桃桃的回应。 文子熹心开始跳得快了起来,拿着糖人的手有些发抖。 她看到刚刚那几个路过的小孩子又在街上蹦蹦跳跳的,忙跑上去抓住一个大一点的小女孩。 “小姑娘,我问问你,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孩子,很小的小婴儿,你看到她们了吗?她看到她们到哪儿去了吗?” “看到了呀。”那小姑娘爽快地点点头。 文子熹一喜,抓着她的胳膊:“太好了太好了,她们到哪儿去了呀?我找不到她们了。” “我看她们去那边了。”那小姑娘指着前面一条阴森森的小巷子。 “谢谢谢谢!”文子熹把手里的糖人递给那个小姑娘,稍微松了一口气,“这个送给你,太谢谢你。” “不用谢。”小姑娘接过文子熹的糖人,把头上的一个小花卡子摘下来抵到文子熹手里,“我娘亲说不能随便收别人的东西,这个也送给你。” 文子熹感这小姑娘的娘亲好教养,收了她的小花卡子,又给了她一小块银子让她再去买点吃的,自己跑到那个巷口去了。 她一到那个巷口便愣住了。 巷子很浅,是个死胡同。 里面空空的一览无余,只堆着几件不知是谁摆放的杂物,哪有半点人影子。 文子熹失魂落魄地退出那死胡同,回头看那几个小孩子也已经离开了。 她慌了,眼睛的湿意越蓄越多,快要模糊视线。 她用袖子狠狠擦了一把,“桃桃!陈奶娘!” 只有她的回音。 怎么就不见了,她才离开没多久怎么就不见了?到底是去了哪里了? 文子熹沿着刚才的路一直找到糖人摊,又从糖人摊找回来,把每一个街口巷尾都找了一个遍,始终看不见两人的身影。 会不会是已经回去了?文子熹跑回宁府,却得到奶娘和桃桃根本还没回来的消息。 江氏看她孤单地回来才知是桃桃和奶娘突然不见了,吓得差点没晕过去,文子熹在府里每间屋子挨个挨个地找,打开房门都要喊一声“桃桃”,额上的汗滴答而下。 双悦到底在宫里待了许久,遇事没慌,吩咐了府里的下人马上出去找,要把所有陈奶娘和小主子能去的地方都找一个遍。 “公主,公主,小主子不在府里,下人们已经出去找了,咱们得先告诉宁大人才是啊。”双悦对已经有点晕乎嘴里一直念着桃桃名字的文子熹道。 文子熹这才想起宁淮,桃桃不见了,她把桃桃弄丢了,却还没告诉阿淮。 “公主您慢点儿!” 文子熹疯了一般地冲到马棚牵了一匹马,跨上马背一夹马肚奔了出去。 她在街上纵马速度太快,差点撞上了人,几次惊险后终于到了翰林院门口。 文子熹几乎是摔下马的,咬着牙立刻又爬起往翰林院里面冲。 翰林院当差的见着一个女子冲进来被吓了一跳,刚预备上去拦着却发现这女子她们认识,以前来过,是淑阳公主。 “参见公主。” 有人在给文子熹行礼,“请问公主所为何事,是来找驸马吗?这里有台阶,您慢点。” “让开!”文子熹怒了一声,径直冲到宁淮那间屋子,推开门,他正在写什么。 宁淮被推门的声音吓了一下,抬头发现文子熹正站在门口,云鬓散乱,眼眶红红,面色焦急。 宁淮忙站起来:“怎么了这是?” “阿淮!”文子熹扑倒宁淮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忍了好久的眼泪唰地一下就落了下来。 “别哭别哭,怎么不高兴了?”宁淮用衣袖给她擦擦泪。 外面一群看热闹的翰林官儿被李掌院给轰走了。 文子熹一边抽泣一边开口:“呜呜……阿淮……桃……桃桃不见了……” “什么?!”宁淮惊道。 文子熹泪流的更凶:“我今天下午带桃桃出去玩……我去买糖人……奶娘抱着桃桃在原地等……呜呜……然后我回去的时候……桃桃……呜呜……桃桃和奶娘就都不见了……” “你找过没有?”宁淮开始脱自己身上的官服和纱帽,“是不是奶娘先抱着桃桃回去了?” “没有……呜呜……”文子熹哭着摇头,“我找过了……都找过了……呜呜……哪儿也没有……” 她说着蹲在地上,小小一团:“我把桃桃弄丢了……呜呜……阿淮……我把我们的女儿弄丢了……” “先别慌。”宁淮把她抱起,“不是你的错,咱们立刻找,才不见没多久,一定能找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快完结了…… 第67章 大结局(上) 宁府的所有下人,朝廷的官兵,京城衙门的捕快,从下午到夜里,一直穿梭在京城的各个角落奔找。 宁府的下人倒还好,认识奶娘和桃桃,而那些其余的大多数人却根本不知桃桃和奶娘长什么样,只凭着描述盲找,无疑于大海捞针。 宁淮快急疯了,但看着文子熹那副惨白到如纸的小脸只能强自镇定。夜已经很深了,他带着文子熹还有追查的一队巡捕重新回到了白日桃桃和奶娘失踪的地方。 “请问公主是这里吗?”一巡捕指着那条小巷问。 文子熹一来到这儿便又泪如雨下,扑在宁淮胸前哽咽:“是这里,白日里有两个小孩子说最后看见桃桃和奶娘来了这里。” “小孩子?”那巡捕微皱眉,“那公主您知道那几个小孩子的姓名家里吗?我们可能需要再问问他们一些话。或许他们知道还些什么。” “唔?”文子熹眼睛哭得红肿,“我,我不知道,我白日问了他们几句之后他们就走了。” 宁淮把她拥得更紧。她后悔没多问点那几个小孩子话,后悔到发抖。 那为首的巡捕接着又询问了很多细节,每问一个字,文子熹便觉得有刀在剜她的心。早上桃桃还在她跟宁淮怀里玩闹,现在却一个影子也没有。 问完话以后宁淮便不敢让文子熹再听,把她支了出去,自己跟那巡捕谈案子进展。 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桃桃和奶娘是被人给拐走的。墙上有脚印,奶娘应该是抱着桃桃不知怎么来到这条巷口,被人掳走了。奶娘会挣扎,而四下的邻居街坊并未听见半点响动,肯定是用了迷药。 到底什么人会掳走桃桃和奶娘?到现在也没有收到信要赎金,说明不是绑匪,可能只有两个,一种是仇人,另一种便是人贩子。 仇人?宁淮皱眉,他和文子熹未与人交过恶,有谁会恨他到拿他还在襁褓之中的孩子下手。然他虽自认未与人交恶过,但人心从来都不会单纯,文子熹有时有些迷糊,什么时候可能得罪了人都不知道。而他,自中状元后便一直得圣上恩宠,一个原本穷乡僻壤里的小子先是去了翰林院,再接着又娶了公主,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红眼睛。 人贩子?京城里好像是出了一拨人贩子,官府也正追查此事。不过人贩子作案前一般会先盯梢,那怎么会不知道桃桃和奶娘是宁府里的人,又有谁敢胆大到明知是公主和驸马的女儿却还敢下手?一团迷雾。 宁淮想到这里不免倒吸一口凉气。若是人贩子,那些人一般动作极快,通常是已经找好了买家再去找被害者,先是盯上一阵等对方露出破绽后立刻下手,一得手之后就立刻卖掉,处理得干干净净。桃桃被卖掉,暂时应该没有性命的危险。 但若是仇人,桃桃落到那人手里…… 宁淮此时宁愿那人只单纯是个人贩子,他走出来,被一直守在外面的文子熹抓着胳膊。 “怎么了阿淮?你们说了什么?桃桃到底去哪儿?”她急切地看着他,蓄着泪的眼里无助又焦急。 宁淮想要安慰她一句,动了动唇,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握住她的手:“你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是得罪过什么人?你认识的,也可能不认识的。” “我……我记不清楚呀。”文子熹落泪,她重生后性子好了不少,但那之前向来是仗着公主的身份和父皇的宠爱在京城里横着走,见罪的人估计多了去了。 她后悔入骨,也恨之入骨,为什么,为什么要报复在她的孩子身上。 宁淮看她满脸的憔悴,从下午到一口东西也没吃,捏着她的肩:“你先去吃点东西休息一晚上,先别急坏了自己,说不定明天就找回来了呢。” 他在宽慰,强扯出的笑容却苦涩无比。 “那你呢?!你让我去休息,你自己要去连夜找对不对?”文子熹哽咽,“都怪我,都怪我。我不去休息,我要去找桃桃!” “你冷静一点好不好。”宁淮握着文子熹小脸,“现在很多人都在帮我们找桃桃,我去跟那些追查的人找找线索,你好好待在家里等消息,想一想最近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你好好照顾自己别先弄垮了身子,那样才是帮到我们。” “我不待在家里!都是我的错,我现在就要出去找桃桃,我现在就要去!” 文子熹说着便要往外面的夜色里冲,宁淮一把抱住她的腰。 “你自己身体吃不消!” 已经不见了女儿,不能再垮了妻子。 “我不要!你放开我!我现在就要去找桃桃!是我弄丢了桃桃,是我!”文子熹死命掐着宁淮紧紧环在她腰际的手,她虚弱极了,用尽了全力的挣扎力气却小得跟只猫一样。 “桃桃,桃桃!”她对着浓厚的夜色大喊,嗓子哭了一天已经哑了,泪水滑落在他手背。 明明今早上一家三口还其乐融融的,现在却成了这样。 宁淮闭上自己微湿的眼眶,抬手劈在她后颈。 文子熹顿时晕了过去。宁淮把她打横抱到卧房里给她脱了鞋袜盖上被子,又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泪,吻了她的唇,然后便急急忙忙跟外面的巡捕汇合消失在夜色中。 …… 天刚亮,文子熹便醒了,头脑发疼。 双悦守在她床前,一见她醒了便去端了一碗粥过来。 “公主您先吃点东西吧,您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桃桃呢?”文子熹猛地从床上坐起。 双悦端着碗的手一僵,低低道:“还在找。” 文子熹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别管我,我不吃东西,我要去找桃桃!” 双悦忙把粥放下,跪在地上一把抱住文子熹的腿:“公主您先吃点东西吧,你饿得都瘦了,双悦求您了,皇上调了那么多人都在找桃桃,驸马爷更是一刻不停,现在您去真的帮不上忙啊!” 双悦哭得稀里哗啦:“要是小主子还未找回来您却饿坏了身子该怎么好,驸马爷交代过,让您在府里好好想想这些天有没有什么异常,您多回忆回忆提供一些线索才是最要紧的呀。” 文子熹一愣,浑身脱了力一般,滑坐在床沿。 双悦把一勺粥喂到她嘴边,文子熹呆呆地喝了一口。 桃桃那么可爱,百日宴那天人人见了都在夸她,平日里走在街上都有人要趁她不注意悄悄逗她,但她再可爱也只是个小女孩儿,普通为了钱财的人贩子素来喜欢的都是男孩儿,那人偷走桃桃,无非是想让她和宁淮痛苦。 那人成功了,她痛到撕心裂肺。 文子熹砰地一下把后脑狠狠砸在身后的床柱。 “公主,公主您不能这样!”双悦忙把手垫在她的后脑,哭道,“双悦知道您难过,但是您千万别做傻事,您这样折磨您自己,双悦心痛,皇上皇后心痛,驸马爷更心痛呀,这不是正好让坏人得逞吗?” 她给文子熹整理整理了头发很凌乱的衣裳,“公主您先吃点儿东西,双悦待会儿陪您再出去找找好不好?您想到哪儿咱们就去哪儿找,一定能找到。” “嗯。”文子熹轻应了一声,闭着眼睛,感觉不到头上的疼痛。 双悦在给文子熹缠腰带,突然从腰带中掉下一物。双悦捡起来呈到文子熹面前,是枚小发卡。 “这是?”双悦疑道,这发饰做的粗糙,不会是文子熹自己的。 文子熹把发卡接过来在手里端详,桃桃要是再大一点,头发长长了,她一定给她买比这更好看的发饰戴在头上。 文子熹心一抽,拇指摩挲着发卡上粘着的黄色布饰,突然间,那布饰褶皱中间又出现一点艳丽的红。 她眉头一皱,试着把那红擦掉,结果那红却自己滑落在她掌心。 文子熹把那红凑到眼前,小小一点,月牙儿一般。 双悦也跟着观察她手里的东西。 “这好像……是指甲。”双悦道,有的女子蓄甲过长后容易断,这估计是断了的一点儿。 是指甲!文子熹心脏突然开始狂跳,呼吸发急,眼睛定定地,脑中的记忆不停闪过。 昨日的那些小孩子根本不会染指甲,且这指甲颜色红似血,定是用上好的蘸玉凤仙染出来的,那些小孩子身上衣服都朴素,论家境他们的母亲也根本用不起这么好的凤仙,这一定是有人跟那小孩子接触过,还摸过那小女孩的头,不小心断了一小截指甲在那孩子头上。 这么好颜色的指甲,她近来只见过一次。 上次在绸缎庄,吴雪贞手上。 文子熹想起了那日吴雪贞看桃桃的眼神,抱桃桃的动作,她当时就觉得怪,还以为是自己多心。 是她吗?将军府离昨日那条街甚远,她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文子熹心里千头万绪理不清楚,她也知道就凭这一小截指甲就扯到吴雪贞身上实在牵强,但她已经没有别的头绪了,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细枝末节。 “去将军府。”文子熹起身。 文子熹是以公主的身份闯进将军府的,镇北将军近日去京郊练兵去了,府里主子只剩将军之子和儿媳,下人们无人敢拦。 公主驾到的通传还未来得及被将军府的下人送到,文子熹便推开那扇房门。 冯渊站着在穿衣服,一见到她突然出现眼里立刻闪过一丝惊喜。 “公主。” 文子熹哼了一声,没理冯渊,径直走向正坐着在梳妆的吴雪贞跟前。 吴雪贞一见是她立马吓了一跳,随即又镇定下来,起身给文子熹行礼,看着地上的眼神不易察觉地飘浮:“参见公主,不知公主这一大早前来所为何事?将军府的下人忒无礼,见了您也不好好招待着再来通传,让您径直找到这儿来了。” 她是说将军府的下人无礼,实则却指的是文子熹在无礼乱闯。 “公主前来所为何事?”冯渊也道,他见着文子熹高兴,但知她突然闯来定不会只是为了想来看看而已。 文子熹突然伸手扶起吴雪贞:“吴妹妹今日打扮得很好看呢。” “嗯?”吴雪贞一愣。 文子熹的手顺着吴雪贞的胳膊滑下,握住她的手,突然举到自己眼前。 “公主您这是干什么?”吴雪贞瞬间抽回手。她不知道文子熹突然看她手做什么,但是心却虚了,往后踉跄了一下。 就是那一瞬,文子熹也看见了,她右手指甲留得很好,颜色血红,长度均有小半寸,唯独那无名指上的指甲,明显断了一截。 “你的指甲为何断了?”文子熹死盯着吴雪贞躲闪的眼神,冷冷道。 吴雪贞扯出一丝微笑:“我指甲质软,断一点也是常有的事。” 她昨日晚上才发现自己的指甲断了一点,也不知是断哪儿了,反正那断掉的指甲小得很,便也没当回事。 文子熹突然冷笑:“冯夫人,我可曾得罪过你?” 冯渊上前讲话:“公主,这到底……” “你滚开!”文子熹怒道,朝着步步后退的吴雪贞紧逼。 吴雪贞根本不敢看文子熹,只是步步后退,眼底的心虚,冯渊都看了出来。 “公主,您的孩子不见了不去找,跑来问我干什么?” “哦?我孩子昨天下午不见,京城里的消息根本还未传出去,为何你就先知道了?!不打自招!” 文子熹已经笃定了。吴雪贞昨日出现在那里本不能太说明些什么,而头一次做过坏事的深闺大小姐,没想到这么快便被找上门来,早就慌了手脚,自己便吓得说漏了嘴。 文子熹的眼神仿佛像那凌迟的刀子,割在眼前人的肉上,冯渊愣了。 “为什么冯夫人昨日会出现在宁府外面的一条冷清的街上,”文子熹语冷似冰,“为什么你一出现,我的孩子便不见了?” “我……”吴雪贞一震,刚想要说些什么,文子熹便突然甩手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啪地一声脆响,文子熹用尽了全力,手都被反震得发麻,吴雪贞立刻脑中嗡嗡作响,脸颊高肿,身子被扇得一个趔趄倒在一旁的妆台上。 脂粉盒碎了一地。 文子熹上前揪住吴雪贞衣领,一挥手又给了她一巴掌,眼神嗜血。 “就是你啊,你把我的孩子藏到哪儿去了?!我不知哪儿得罪过你?你恨我便冲我来啊!把孩子还给我!” 冯渊听得一头雾水,他映像里的淑阳公主从来都是娇赧可爱的,今日竟会在将军府发如此大火,字字句句都指的是吴雪贞。 吴雪贞知事情败露,心性上来想要跟文子熹抓着文子熹的胳臂想要跟她扭打,却突然被冯渊从文子熹身上推开,跌坐在地。 冯渊对着吴雪贞厉色道:“雪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要得罪公主!” 吴雪趴在地上,赤红这眼睛看向冯渊。 “相公,你妻子在你眼前被人这样凌辱,你为何不帮我?你宁愿帮她,却也不帮我。” 她在冯渊眼里看不到半点心疼,她想向文子熹还手,却被自己的相公推倒在地。 文子熹不想理会这两人纠缠,蹲下身朝着吴雪贞。 “我的孩子呢?!你把她弄到哪儿去了?!” 吴雪贞凄然一笑,眼里的柔弱全变成恨意看向文子熹,“你知道我为什么恨你吗?你是公主,你什么都有,可你却那么犯贱,大着肚子却还去勾引被的男人。” “你说什么?”文子熹懵。 吴雪贞擦掉眼泪,“那个雪天儿在宋大人府里,你穿着跟我一样颜色的衣服,勾引我相公。呵呵,骨子里就是勾引男人的贱人,你成功了,我相公想的是你却娶了我,多好啊,他夜夜趴在我身上,喊得却是你的名字,你满意了,我却不能让你称心如意下去,你那孩子生得多好啊,可是以你那水性杨花,也不知是谁的种,呵呵。” “吴雪贞!”冯渊惊了,“你为何不恨我!是我觊觎公主,跟公主没有半点关系!” 吴雪贞看着冯渊眼神爱恨交织,“你以为我不想恨你吗?我也想恨你,可是我做不到,我那么喜欢你,我以为你也喜欢我,可你却惦记着她!我不能恨你,只能恨她!” 她指向一脸茫然的文子熹。 文子熹摇着头,“疯女人,你这个疯女人。” 冯渊一把把吴雪贞从地上揪起:“公主的孩子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吴雪贞啐了一口:“那个小贱种,早就连骨头都被狼吃了。” 文子熹顿时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双更,完结。 第68章 大结局(下) 文子熹在宁府醒来,宁淮坐在床前打着盹儿,满脸的憔悴。 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宁淮立刻也惊醒。 文子熹一想到晕过去时吴雪贞的话便开始落泪,她怕得发抖,紧紧抓着宁淮的胳膊:“阿淮,桃桃呢,我们的桃桃呢?呜呜……桃桃在哪里?” 宁淮忙抱着她安慰:“别哭别哭,桃桃在呢在呢,已经找到了。” 门被推开,双悦抱着桃桃进来。 “公主,小主子在这儿呢。” “桃桃!”文子熹尖叫一声,光着脚下床扑了上去,把桃桃紧紧拥在怀里。 宁淮在这儿,桃桃却是第一次没有推开文子熹的怀抱让宁淮抱,小脸趴在文子熹胸前跟着自己的娘亲一起哇哇大哭。 文子熹检查着桃桃身上的每一个地方,发现都是好好的,没有半点伤痕。 宁淮抱着这娘俩坐到床上。 文子熹还在抽抽噎噎地哭,一边哭着一边在桃桃脸上手上不住地亲吻。 宁淮吻吻文子熹的额头:“没事了,都没事了,桃桃好好在这儿呢,一根头发都没有少。” 文子熹抱着桃桃窝在宁淮怀里,平复着心里的余悸。 宁淮开始给她讲事情的经过。 她昏睡了两天。桃桃在不见的第二天下午便被找到了,在京城一户普通人家里,而那找到桃桃的人……是沈奕。 那日那几个小孩子手里的糖人是吴雪贞给他们买的,让他们其中那个最小的故意摔倒在那个巷子口。奶娘抱着桃桃自然想去扶那个小孩子,刚一走近,便被埋伏在巷子里的人迷晕掳走。 那些埋伏的人是真的人贩子,也不知道吴雪贞怎么会跟他们勾搭在一起,吴雪贞给了他们大笔钱,让他们把桃桃扔到郊外去,郊外夜间有狼,桃桃活不过一晚。 可那人贩子也狡诈,得了吴雪贞的前后又有自己的打算,桃桃生得这么玉雪可爱,喂入狼腹可惜了,刚好京城里有一户人家最近想找他们买个小女儿当童养媳,那些人贩子便表面应承着吴雪贞,实则把桃桃卖了,又多赚了一笔。 “那你们是怎么找到桃桃的?”文子熹抱着孩子问,一想到桃桃差点落入狼腹,又是泪如雨下。 宁淮吻干她的泪:“这事我倒要好好感谢沈奕。” 那买桃桃的人家刚好住在沈奕巡街的范畴。桃桃一被那户人家的人抱着便哭,哭声被经过的沈奕听到。沈奕奇怪这户人家好像并没有人怀孕,怎么会突然多出来个孩子,便进去瞧了瞧。 那人家正在给桃桃换尿布,说这孩子是乡下亲戚生的女儿,不想养,便过继了过来。 沈奕想这过继女儿的事也寻常,便没多问,只是走之前多看了一眼那个小孩子。 几个月大的小孩子其实光凭外表很难分辨,但沈奕就是突然觉得那小孩子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而且,那孩子正在被换尿布,身上脱得只剩一件小肚兜。那小肚兜一见料子便好,上面绣着一只歪歪扭扭的“四不像”。 乡下亲戚的孩子,身上怎么会穿的起这么好的料子,而那上面的绣花针脚,也不像是寻常女子的手艺。 沈奕当即就问了那肚兜的来头,那家人便解释说这肚兜是捡来的。沈奕听后也没多问,只是心里多留了个心眼儿。 结果一回衙门,便接到了公主和驸马的孩子丢了,全城都在搜寻的消息。 沈奕头上如晴空霹雳,猛然想起了那孩子为何他会觉得那样眼熟,那日公主抱着孩子出门时还跟他见过,他还逗了逗那个孩子。 天下至巧莫过于此,桃桃无惊无险地被找到了,官府还顺着那家人的线索端掉了一个猖獗了近一年的人贩子团伙。 宁淮刚找到女儿松了口气,又突然得到了文子熹在将军府晕了过去的消息。 竟然是沈奕帮忙找到了女儿,文子熹心里对他感激不尽,随即又想到那个始作俑者,问道:“那吴雪贞呢?还有……冯渊?他们怎么样了?” 宁淮把文子熹和女儿的手都握在他的手里,“父皇知道此事后震怒,要流放吴雪贞。” 文子熹抿抿唇,吴雪贞太过疯狂,她同情不起来。 宁淮又道:“吴侍郎连夜求情,他清廉为官多年,以性命相求护女儿平安,而冯渊……” “吴雪贞是冯渊妻子,他知此事最根本的原因在他,求圣上饶恕吴雪贞,今后带着吴雪贞一起驻守边关,永不回京,只求以功抵过,现在,估计已经在路上了。” 文子熹默然一阵,怀里的桃桃已经睡着了。 “没事了。”宁淮抱着自己的妻女,“都没事了。” …… 夜里,三人同卧,桃桃睡在两人中间。 文子熹看看身边熟睡的桃桃,又看看正闭目欲睡的宁淮,突然觉得,前世的一切仿佛都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她在宁淮身边。 有泪水从她眼角一颗颗滑过,洇湿了枕头,她在啜泣,声音很小,却还是被他听到。 “怎么了?”宁淮睁眼,用手擦干她的泪。 文子熹哭得更凶,眼泪扑簌簌地流,却紧紧捂着嘴不敢大声啜泣,害怕吵醒桃桃。 宁淮坐起身把桃桃抱到床最里面,自己一把把文子熹紧紧搂住。她脸埋在他的胸膛,哭湿了他的衣裳。 “不哭了不哭了,我在这儿呢。”宁淮握着她的后脑。 文子熹一边抽泣着一边从宁淮怀里抬起头,“阿淮,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宁淮亲亲她唇。 文子熹咬咬下唇,看着眼前一脸温柔的宁淮,他那么好,她不该对他再有隐瞒,冯渊的事因她而起,她要承担。她有错,前世的她来不及道歉,那么这一世,她向眼前的宁淮道歉,接受一切后果。 文子熹把前世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 她说一阵儿哭一阵儿,宁淮静默不语,安静地听。 文子熹说完了前世,松开一直紧紧攥着宁淮衣襟的手。 他胸口衣襟被她攥得皱巴巴。 “阿淮,你信吗?真的会有再来一世这一说。”她用手背擦擦自己的泪,“我很坏对不对?其实我觉得吴雪贞说的没错,我……贱。我前世已经嫁给你了,却仍跟冯渊纠缠不清,后来我重新醒来才知道你的好,便想方设法地要嫁给你。我,其实根本配不上你。” 她努力忍住哭,对宁淮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我都跟你坦白,你现在一定很恨我吧,我曾经那么对不起你,你不想要我了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和离,我保证不再像以前那样厚着脸皮纠缠你,我会走得干干净净,我知道你是被我缠烦了才跟我在一起的,桃桃你想要带就你带,只是求你让我时不时地去看一看她,我……想她。” “你生得好,又那么年轻,前途好得不得了,和离后肯定不难再找到一个容貌品行胜我百倍的女子,我不再嫁了,我祝福你们,只是你再成亲的时候不要请我,我也不会去,我怕我会忍不住在你们新婚的日子哭,那样不吉利。” “你以后娶了别人肯定会再要孩子,我求求你即使以后有了再多孩子也不要忘了桃桃,她黏你,我不奢求你的新妻子会对桃桃好,但我求你一定一定要对桃桃好,她是你的女儿,即使她的母亲是我。” “我,也可能会再嫁吧,父皇还有的女儿都比我好,可是父皇从小便只宠我,很少理她们,我占了她们的宠爱,以后若是有和外族的和亲,我就不让她们去了,我去就可。我这一生也还是要有点意义呢,做了那么多错事,就当是赎罪。那些蛮子才不在乎我是不是嫁过人生过孩子,我还是嫡公主呢,他们一定高兴得不得了……” “够了!”宁淮终于喝止她,文子熹一抖。 她默默地等他把她推开,默默地等他说出不要她了的话。 哪知宁淮却欺身压在她身上,一手把她的两个手腕握住放在头顶,一手掐着她的下巴。 “你再敢提和离我真的会打你。”他咬着牙恨恨道。 “唔?”文子熹一懵。 “不过是一个梦而已,你何曾有对不起我过?什么前世今生的,一个噩梦就把你吓成这样,你以为你是谁?选错了人老天爷还让你重选一回?我宁淮怎么会娶你这么笨的媳妇?” “可是……” “没有可是!”宁淮把她的手放在他的胸膛,“我在这儿,活生生的,你的夫君,就在你面前。现在才不是梦。” 文子熹感受到手下他强有力的心跳,哽咽道:“那,你还愿意要我吗?” 宁淮一口咬上她的唇,“现在就要你!” 他在她胸前撕咬,文子熹紧紧抱着他的头,突然看见了床里熟睡的桃桃。 “不要,孩子,孩子还在呢。” 宁淮一滞,抬头看见一旁的桃桃,他们的女儿。 他低笑了一声,把她吻到昏沉,抱着她在他胸前:“睡吧,我在。” 文子熹睡了,闻着他怀里好闻的味道。前世,会不会真的如他所说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她不知道。 宁淮感到她的呼吸渐渐安沉,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眼角划过一滴泪。 前世今生啊,我宁愿没有,可是,怎会没有。 你的那个噩梦,也是我的噩梦,我真的经历过。不过你放心,那个梦的最后,我帮你杀了冯渊,我跳进你的棺抱着你冰冷的身子要来陪你,醒来却发现你成了我的学生,一口说着一个喜欢我。 我打你手心,不是因为你不好好背书,而是我在责你,责你前世为何那样对我。可你当时那么可怜,我根本没打你几下,你就红着眼眶像只小兔子,我心软了,崩了,甚至想让你找个理由把我打回来。 我想有一天你即使是杀了我,我也甘愿死在你手下,甘之如饴。 但是你没有杀我,也没有怪我打你,你还是对我说着情话,告白得那么单纯,那些话你以前从未对我说过,我激动又无助,觉得你还是不会喜欢我,只是玩玩而已,可我却还是忍不住应了你的情,纵使你可能还会将我抛弃。 当时我想,你要是再把我抛弃我也不悔,至少我曾经有过你。 冯渊回来,我故意在你面前提到他,你不知道我当时心里有多复杂,我怕,我怕得要死,我怕你会像前世一样去找他,把我忘得干干净净。并且这一世的冯渊,好像更喜欢你。但是你没有再找他,你开始讨厌他,你怀着我的孩子,生了我们的桃桃。 你在冯渊面前扑进我怀里时,我的心脏在狂跳,你肯定没听出来吧,那天我跟冯渊说话时,声音是抖的。 你是我的毒药,我两世的蛊,。 我自私,我卑劣,我……爱你。 我爱你,深爱。 记住。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到这里就完结啦,明天应该还有小番外,后天应该会接着开新文。 我很高兴能和大家走过这些天,也很感激那么多小糖人一直在支持我,你们的id我都记住啦。 如果你有点喜欢我写的文的话,欢迎关注我的作者专栏。 微博叫:魔安敲蚌,也欢迎来找我玩。 希望大家收藏一下接档文《看,你头上有绿光》,另一个故事,苏炸甜炸作者最炸的故事。 第69章 番外啦啦啦 一: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杜芊芊折腾了一天终于生了,在把贺瑾打得鼻青脸肿之后。 贺恬恬小朋友被乳娘抱在粉红色的小包裹里,睁大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杜芊芊睡了一觉醒来,贺瑾正坐在她床前,脸上被她生产时又捶又掐弄得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颇有些……嗯,诡异。 “孩子呢?”杜芊芊问。 乳娘把孩子抱来凑近杜芊芊:“夫人,孩子在这儿呢。” 杜芊芊看着那粉红小包裹里一张粉粉软软的小脸,母爱瞬间爆棚:“恬恬好漂亮呀,我的女儿才生下来就这么漂亮~” 贺瑾听到她的话捂着嘴干咳了两声,“那个,芊芊,我还是让你看一下吧。” 屋子里很暖和,贺瑾拆开恬恬的小包裹,取下尿布。 杜芊芊傻眼了。 她以为的女儿,长了个丑兮兮的“把儿” 贺恬恬小朋友突然哭了起来,哭声抑扬顿挫: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二:攀比的男人 宁淮抱着桃桃去找贺瑾,意图不明。 刚一去,贺瑾就被自己儿子拉了一手“黄金”,气得他眉毛都在跳。 桃桃会说话了,看到贺瑾的手,小胳膊挽着宁淮脖子,嫌弃地把脸埋到宁淮怀里:“爹爹走,桃桃走,臭臭。” 宁淮笑嘻嘻地朝贺瑾走近了一步:“桃桃你刚才说什么?” 桃桃开始撒娇:“爹爹走,桃桃爱爹爹,走。” 甜甜的小奶音一字不落地传进贺瑾耳朵。 宁淮这才抱着桃桃慢悠悠地走了:“你好好洗洗,晚上喝酒手上别还沾着味儿。” 人家的女儿一口一个“爹爹”叫得又甜又美,自己的儿子嚎着给他拉了满手, 贺瑾,卒,卒于杜芊芊的温柔乡里。 三;小孩子才没有表面上那么可爱! 桃桃和恬恬是好朋友,桃桃两岁,恬恬一岁。 宁府小花园里,两个小朋友围着一只狗狗。 “啊呜。”恬恬抱着宁骨头就朝它耳朵上啃。 “汪汪。”宁骨头一个翻身从恬恬嘴下逃出来。 桃桃站起来跟宁骨头一样高,抱着宁骨头的头:“这是我家的狗,你不准咬!” 恬恬刚学会走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小手指着宁骨头又薄又大的耳朵:“姐姐,吃,肉肉,好吃。” 宁骨头感到它的耳朵上有一道炽热的目光。 桃桃小朋友听了恬恬的话,骨头狗狗的耳朵,看起来脆脆的,好像真的好好吃的样子诶。 桃桃抓着宁骨头的耳朵就往嘴里啃,宁骨头嗷呜一声,夹着尾巴跑了。 小孩子好恐怖,本狗子再也不要跟孩子玩了。 四:我出力,我来生。 文子熹最近很反常,在宁淮看来。 某夜,宁淮到了紧要关头想要退出去,却被文子熹紧紧缠着腰。 他只能闷哼一声,弄在了里面。 文子熹被烫得一个激灵,心里却高兴地很,一边喘息一边笑。 宁淮懊恼,想要把那东西弄出来,文子熹滑溜溜地蹿到一边。 “过来。” “不要。”文子熹只露出一个头,“桃桃都快两岁了。” “孩子都两岁了你这个当娘亲的还这么皮?”宁淮把文子熹连人带被子抱住,手想往里钻。 文子熹握住他手腕,“桃桃想要个弟弟!” “再等一年。”宁淮道。 文子熹生桃桃的时候太过惊险,他不敢让她再生,以前还盘算着要四个五个的男人见识了女人生产之后突然觉得有桃桃一个也就够了,他爱得不得了。 “你去年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文子熹不悦道,“我都不怕了,你怕什么?” 宁淮是独子,她想再给他生个儿子,所以在他最后想退出去的时候她才会缠着他,母后说了,那样有孩子的几率大。 “阿淮,我们再要一个好不好?”文子熹抱着宁淮脖子,“桃桃肯定是个好姐姐。” 宁淮想到自己两岁就已经显露小恶魔本质开始趁人不注意悄悄欺负恬恬弟弟的女儿,扯了扯嘴角。 “再要一个嘛~”文子熹食指在他胸膛画着圈儿。 “夫君,相公,桃桃她爹,阿淮,淮哥哥,宁师傅~” 宁淮踟蹰一阵,忍下冲动,平躺,“我累了。” “你说谎!”文子熹娇斥一声,翻身压在他身上,直直坐了进去。 “你!”宁淮瞪大眼睛。 “你这叫累?”她都被顶得有些疼了,文子熹学着动,“我来出力,我来生,你还不满意?” 五: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婚后的贺瑾越来越觉得,他的芊芊,温柔得像水。 就拿昨天晚上来说吧,他一回到家她就扑上来要亲亲,亲手给他做了饭,他看书时她就在他肩上背上敲敲打打,但最令他满意的还是她的小腰越来越软了,叫声也越来越娇,不知从哪儿学的功夫让他差点儿没飞起来。 于是第二天,居家好男人贺瑾一下职就冲回了家。 “芊芊我回来啦!” 回应他的只有儿子的咿咿呀呀。 桌上有张条子:我回江南去啦,半个月,谁让我前些天跟你说你不让我回去的,我就只好偷偷跑喽,好好带恬恬,回来他要是瘦了拿你是问。 贺瑾差点没气晕过去,她是想回江南娘家他怎么可能不让她回去,可是她这回去江南根本不是为了探亲,而是为了…… 江南最近出了一个戏子,据说其姿貌让人一见倾倒,戏腔使人一听沉沦,最近要在江南梨园开唱。 杜芊芊一听便坐不住了,京城里都把那人穿得神乎其神的,反正她娘家也在江南,便想回去一堵那人风采。 贺瑾听后很不以为然,拒绝了杜芊芊的提议。 “再好看能有老子好看?”他朝杜芊芊抛了个眼。 杜芊芊瘪瘪嘴没说什么,贺瑾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哪知她竟真的跑了。 贺瑾带着恬恬就往江南方向追,途中碰到一个熟人。 是宁淮,带着他的桃桃。 “还真巧啊,”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尬笑。 “你媳妇也跑了?”又是异口同声。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 江南,两个女人趁兴而来,败兴而归。 “还没有我家阿淮一半好看。”文子熹心想。 “从来不知道我家那厮竟长得那么好看。”杜芊芊觉得自己实在是捡到了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