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石公馆》 第一章 黑曜石 黑曜石obsioian——琉璃属;ncer\shie色黑、硬度56、折射率148~151、熔点1718c、密度27;趋吉避凶、辟邪免灾。 时间新历2033年秋首月2日九点 地点明安共和国直辖府明海府宝石公馆 407号寝的今日依旧是以熟悉的动静开场—— “哐——” 荡气回肠的响亮撞击声并没有在楼层大厅引起多大的反应。早起的同僚们连眼神都懒得回一个,该干什么干什么。 “欸我靠咋咧咋咧?”一个顶着乱糟糟红色头毛的睡衣男半个身子撞到半开的寝室门板,移动戛然而止,而借着惯性冲出去的脑袋上一双眼睛蒙蒙胧地睁着,试图看清到底是那个不长眼的敢打扰他的回笼觉。 一身黑的黑长直正以经典的沉思者的动作坐在不远的一个纸箱上,两只手支撑着垂下的头。这个动作让别人看不清这位的表情。 “嘁。我特娘的就知道,”红珊瑚(ralblood)弗洛奥萨斯(furiosas)强撑着打呵欠的欲望狠狠翻了个白眼,瞄了眼周围淡定路过的围观群众,语气不善地开口,“喂,腿断了没?” “嗬。”黑长直撩了把头发,发出一个气音,撑着纸箱慢慢站起,“没。大概也就膝盖有点肿。” “哦。”弗洛奥萨斯缩着肩,勉强睁开眼,这才看到之前被他忽视的东西,“哪个傻10把这些箱子放大厅的?就不怕有人撞到?” 事实上,以宝石种的体质,就算是最渣的宝石把钢筋混凝土当豆腐撞都不会有事。嗯,除了407的这位奇葩种黑曜石。 黑曜石(obsioian)维吉尔(virgil)维持单手扶额的动作慢慢挪回寝室。完全无视掉他亲爱的舍友的问题。 “应该是新入学的后辈的行李,我记得有通知隔壁406住进新人了。”407的最后一位成员是有着灿烂铂金色短发的净水钻(diaondurity)洛可可,他是出去晨练顺便带早饭回来的,“现在是入学典礼的时间,等他们回来我会好好教他们规矩的。毕竟这里有很多东西是新人需要慢慢学的呢。” 洛可可笑眯眯地按住不爽瞪眼的弗洛奥萨斯,温柔又不可置疑地把他推回房间,“你一个前辈就别跟新人过不去了嘛,好不好?” 弗洛奥萨斯顿时成了泄气的气球,“好。” “早上好,维。”洛可可对维吉尔点点头,“没有淤青的样子,不严重吧?” “切,肯定不严重嘛!就算腿断了对这家伙来说也不是个事吧?”弗洛奥萨斯不停翻白眼,把一直夹在胳肢窝里的红珊瑚硬质抱枕丢到桌上,成功被一个刚出现的纸袋转移注意力,“哦,早饭?你个傻蛋没忘我的o型血羊奶吧?” “奥萨的每日动力源泉我怎么会忘呢?”洛可可完全没在意那个傻蛋的称呼,从纸袋里掏出一个盒子塞到他手里,“37摄氏度保温的o型血羊奶对吧?” 弗洛奥萨斯欢呼一声,捧着对他而言的丰盛早餐窜到他的书桌上,心满意足。 洛可可满意地点点头,低头看向变回沉吟模样的维吉尔。他正慢斯条理地把卷起的长裤和袖子放下。 “进了秋季情况就会好一些,因为可以穿厚一点的衣服,多少能起到一点防护作用。”维吉尔有些遗憾地解释道。也不知道他这是在遗憾点啥。 “确实呢。而且天冷的时候伤势也会好得快些呢。你应该很喜欢秋冬季吧。”洛可可递过早饭。 “都不喜欢。”维吉尔嘟囔一句,“你刚刚说我们隔壁住进新人了?教务怎么会把新人安排在这?” 为了让刚刚“成年”的宝石种尽快适应自己的新生活并且学会和同类相处,每一期的新人都会被安排在一起生活,比如407所在的“月色大楼”里住的就是同期的新人。不是说新旧混居会发生什么问题,毕竟维吉尔他们也就是今年春首月入的学。只是说起步一样的同期生住在一起更能互相学习互相激励而已。 “大概是这一期入学的新人人数有些多吧。”洛可可想了想,“一些虽然退宿但按规定仍然保留的宿舍都被安排给新人了,比如说406,还有楼上楼下几间都是。” 对于一些自幼生活在宝石公馆里的宝石种而言,适应自己因“成年”而骤然改变的体质并且掌握和他人相处的模式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所以在为期半年的强制住宿结束并且通过考核后他们中的一部分会选择退宿,但因此空出的宿舍依旧会为他们保留,直到两年的学习期结束。 宝石公馆为他们这些新人准备的宿舍向来是绰绰有余的,可现在连保留的宿舍都被安排给新人了,这期新人是要炸吗? “我们春季期人数是偏少的,你看我们都能三人一间,秋季期偏多也不奇怪嘛。”对数学不是很擅长的洛可可给出他的解释。 维吉尔表示这个解释很微妙。 只希望新来的新人好相处吧。不过想想今早的第一摔,维吉尔就不想对此抱有多大期待。 “维,你今天去大图书馆吗?”洛可可看了眼维吉尔贴在书桌上的日程表,有些担忧,“大图书馆附近的花园最近在修缮,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去上钻石种的课吗?” 钻石作为一种稀有,特性良好的矿石,在各个领域发光发热。相应的,以钻石为宝石之核的钻石种们的课程是所有宝石种中最多的。顺便第二多的是翡翠种,因为他们严苛而变态的亚种分类法,翡翠种可以被细分为将近五十个亚种,因此而产生的课程之多不难想象。 黑曜石作为琉璃属中的少见品种,必修课程并不多,所以维吉尔可以愉悦地泡图书馆。 “净水钻的必修课程不多,其他的钻石种课程重要程度不高,毕竟我的能力偏向辅助呢。”洛可可温和地笑笑,抬手准确捂住后方蠢蠢欲动的弗洛奥萨斯的脸,“而且我也在跟随家族中的导师学习,公馆里的常规宝石课程不算重要。” “嘿!传承有序的家族就是这点好。”弗洛奥萨斯一边被维吉尔揉脸一边挑衅道,“你这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渣渣!嗷噢噢噢噢!” 维吉尔踩中他的小脚趾,狠狠碾了几下。十分恶毒且精准。 “奥萨一直很以他的家族为傲呢。”洛可可笑眯眯地转身整理起他今天的工作用品。 今天寝室里也是一如既往的打打闹闹呢。真好。 大部分的宝石种都具备遗传特性,在一个家族内出现同种乃至同亚种的宝石之核的几率极高,比如洛可可就出生在一个彩色钻家族。而弗洛奥萨斯的宝石之核红珊瑚属于生物属,他的家族里的每个成员都会诞生珊瑚种宝石之核。 类似这样宝石之核特性能够稳定遗传,也即每代都能出现宝石种的家族就会被冠以“传承有序”的名号。这意味着家族内部会有专一的培养方法,效率不一定比公馆的大路货更高。但大家都知道一对一小班教育和四十人的大班课该怎么选。 和家族遗传宝石种相对的就是随机诞生在剩余普通人中的“渣渣”,一部分是只可能随机诞生的宝石之核,比如同样属于生物属的琥珀种;一部分是撞大运诞生的各色宝石种;还有一部分则是以黑曜石种为代表的琉璃属,虽然也具备遗传特性,但远远达不到传承有序的程度,更多的黑曜石种就和他们的宝石特质一样,撞大运一般出现。 嗯,除了维吉尔。 成为黑曜石大概是他这辈子撞到的唯一一个大运,就这还把他撞残了。 简直惨到不是那谁的亲儿子。 言归正传,学霸级别的维吉尔和洛可可均表示逃个课不在话下,而充当半个学渣还嫌多的弗洛奥萨斯就没这么幸运了。作为生物属海产珊瑚种,一摞生物课程正等着他呢。 第二章 红珊瑚 红珊瑚ral·blood——生物属;berserker\rider\ca色红、硬度3~4、折射率149~166、密度26~27;不耐酸有机溶剂挥发性气体(!)、祥瑞幸福(?)、止血驱热、没有血会死星人。 作为宝石公馆第二大的建筑群落,大图书馆可不止是藏书的,光地面建筑就还包括两座博物馆和三座艺术馆,还有一座在建的音乐厅,地下则是非常广阔的广场,相当于超大型展览厅,不过更重要的功能是连通宝石公馆四通八达的地下通道。 所以其实维吉尔和洛可可可以从宿舍楼底下的通道穿过来的来着 可谁叫今天天气难得这么好,阳光旺盛,走地下通道实在太过浪费。 “他们就不懂得施工安全吗?东西乱成这样万一有人摔受伤了怎么办?”维吉尔气哼哼地一脚踹开挡路的碎裂花盆。 施工的花坛附近到处散乱着各色园艺工具和泥土块,就好像是故意挡路般铺遍整条道路。这让两人只能选择从地下通道走,总比在地面上绕路省时。 洛可可跟在维吉尔身后下楼,无奈一笑。 区区花盆土块,并不会对体质优异的宝石种造成麻烦(维吉尔除外)。但不麻烦不代表不会被恶心到,与其要小心翼翼低头走路还不如绕点路走呢。 “虽然是大白天的,但地下通道不开灯也太节省了。”前头的维吉尔又找到了新的碎碎念主题,捂着额头不停嘴,“就算上头太阳这么大,光靠引入的自然光肯定也不够啊。公馆这是破产了吗?连电费都” 身后晃悠悠的洛可可疑惑抬头。怎么不碎碎念下去了? “欸,那谁啊?”维吉尔下意识压低本来就不响的声音。拿胳膊肘捅捅洛可可示意他看侧下方的几个人影。 位于公共区域的下行通道有三四米宽,中间有个坡度较缓的转角,楼梯间的透明挡板能够让上方的行人看到下头地面上发生的事情,但下头却看不到上面,是个恰到好处的视觉盲区。 正好处在这个视觉盲区的是对立站立的六人。面朝维吉尔的三人他很熟悉,都属于宝石公馆的高级公职人员,其中一位是他们这期新生的教导主任,另外两位则分管公馆内部的安全与防卫。 这三位凑在一起无论怎么想都不像是好事。 背对维吉尔的三人才是他好奇的重点,可以很明显地看出那个站在前方披着风衣装逼的男人是主导者。 从他们的站姿上来看,似乎是那三位高级公职人员在向风衣男报告? 谁有这么大能耐?公馆馆长?就算那披风衣的留着半长发,维吉尔也敢打包票说这货是男的,才不是传闻中的馆长咧。 “下头太黑看不清诶。”洛可可眯着眼看了半响,声音被他压到几不可闻,“不过我大概猜到是谁了。” 他边说着边把快从扶手上翻下去的维吉尔往后拉。 维吉尔眨巴眨巴眼睛,一副请赐教的样子。 “应该是比我们大五期的紫翡(jadeite·violet)羲让太岁。身后的是他的家臣,辰砂(abar)魑脩和鹤顶红石(arsenic)赫赭。”洛可可有些忌惮地拉着维吉尔往回走了几级台阶,“辰砂和鹤顶红石和我一样都是属于元素属的宝石之核,不过他们可不像我那么好说话。如果没有紫翡大人的力量在旁压制,这两人无意间散发出的毒性一分钟毒死个普通人可是绰绰有余,但对于宝石种多多少少都有抵抗能力。” 维吉尔深表同情地点点头。这二位拥有的宝石之核极度危险,战斗力也极其高,根本不可能与普通人生活,终生只能生活于宝石公馆或者其他宝石种聚集区,也不知道是幸或不幸。 不过“紫翡大人?” 这谁。好奇怪的称呼。 “我知道你以前不怎么关注过宝石种的信息,但你居然连这都不知道?”洛可可一脸“你还是不是明安人”的表情。 明安共和国的国石就是翡翠欸! 在明安人的生活里翡翠可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这也不难想象在明安的宝石种生活圈里翡翠种的隐形地位。就比如说在明海的宝石公馆地位最高的妥妥是翡翠种,钻石种也得屈居第二。 “我知道翡翠种很厉害,但有必要称呼他大人吗?” “普通翡翠种当然没必要,就算是玻璃种翡翠也是,可是紫翡大人的宝石之核可是之前只存在于理论中的标准帝王紫罗兰玻璃种翡翠,刨除传说外千百年来的头一位!自然当得起大人这个敬称。” 翡翠种,至少明安境内的翡翠种种内的划分就和自然界翡翠的划分一样严苛,从色泽到光泽,些许差别地位或许就是千差万别。在这许多亚种翡翠中最尊贵的无疑是以帝王为称的紫罗兰色玻璃种。这样的地位差别同时也和翡翠种bug级别的宝石特质有关——镇压。 翡翠种拥有在不同程度上压制其他一切宝石种乃至“低等”翡翠种的力量。目前为止没有可以完全豁免的宝石种,个体上的例外屈指可数。 这也是翡翠种在国际上享有与钻石种平起平坐,甚至是无可争议的“帝王”席位的理由。 这位“紫翡大人”的力量无疑和他的宝石之核的品质一样令人震撼。彻底压制所有靠近他身周的其他宝石种的宝石特质,这甚至已经成了个被动触发而不用他自己控制的能力。 如果按照他家族内其他紫翡翠的能力推算,这位紫翡大人恐怕能游刃有余地将他视野内的任意一名宝石种重新感受一下什么叫普通人或者植物人。 “要不然就凭翡翠种的金贵,他们怎么敢让两个最高危的宝石种做紫翡大人的家臣。”洛可可咂咂嘴。看看这待遇,随手就是俩最高危险等级的宝石种当家(保)臣(镖)。钻石种能做到吗?啊?能做到吗? 可惜钻石种的最大特质就是硬和多功能性,于是羡慕嫉妒恨的钻石种们只能继续羡慕嫉妒恨,一边做着他们的苦力(并没有)。 不过奇怪了欸。洛可可疑惑地歪脑袋。他怎么记得家里人跟他说的是这位紫翡在两年学习期结束后直接前往深海前线了呢? 如果真去了深海,没个三年肯定回不来的。 所以他果然没去深海。传闻不可信啊! 洛可可戳戳维吉尔的蝴蝶骨,“我们要不绕道走吧?” “这有什么好绕道走的。反正他们站的地方也隐蔽,我们假装没看见就行了。”维吉尔古怪地回头瞅洛可可一眼。这室友忒怂,要是弗洛奥萨斯那傻逼说不得会直接怼上去。 要你这个废柴钻石种有何用!当净水器吗? 大图书馆的藏书应该是国内最丰富的,尤其是古籍一类。作别前往艺术馆的洛可可,维吉尔轻车熟路走进古籍藏书室。 藏书室里的古籍有许多已是年代久远,为防止书籍被破坏,对环境条件有着极高的要求,比如低温,低湿,昏黄的灯光,以及一种奇奇怪怪像烤鱼又像发了霉的水果的味道。 维吉尔习惯性拿手在面前挥了挥。这种书籍保护剂的味道无论闻多少次都不会习惯啊。 大图书馆里不是没有用复制保存的古籍副本,但这项工作进展起来并不顺利,所以多数时间维吉尔还是会来到这间藏书室寻找资料。 “早安维吉尔。”今天值班的是挺着肚子的蒂亚夫人,她看起来患上了产前忧郁症,两手不停抚摸腹部,眉头皱得紧紧的。 “早上好,夫人。”维吉尔一边感叹种族传统强大如斯,一边接过她递来的书签卡。借古籍不是那么好借的,要没有这张专门的书签卡,你都没办法把存放书籍的保存柜打开。另外,这也限制了单人同时最大可借阅的古籍本数。 “维。”一位略显驼背的中年教授抬手招呼道,“是为了玛芮帕洲新出现的古代文献吗?” “是的。新闻上说那个新发现的古代建筑似乎是专为黑曜石种建造的。我一向对此很感兴趣。”维吉尔一见到这位教授立马放下心来。来之前他还担心如果是个不好相处的教授该怎么办。现在看来他运气不错。 问话的中年教授桑格是研究玛芮帕洲宝石种历史与文化的专家,也很擅长玛芮帕洲的晦涩难懂的古代文字。维吉尔的玛芮帕洲古代文字就是他教的。 “如果你是专为那些古代文献而来的话我只能说抱歉了。”中年教授有些惋惜地看向维吉尔,“玛芮帕洲的古物局虽然同意出借古代文献的复制本给我们共同研究,但玛芮帕洲和明安的距离太过遥远,听说路上还出了点小状况,怕不是得下个月了。” “这样吗?“维吉尔了然。玛芮帕洲和明安之间的路途不是可以只用遥远来形容的。直接跨海而行确实两个多月便可完成单程,但直面深海随带来的潜在危险无人敢承受,而从内陆绕道的话,半年是至少的。 真没想到现在新闻都能有虚假宣传了。 “咳。不过呢。“桑格假咳两声,”在这之前玛芮帕洲也有和我们的古代文献研究项目,那些古代文献可是刚好归入大图书馆书库。虽然跟你感兴趣的黑曜石种没有多大关系,里面的内容你甚至可能都看过了。但不介意的话,你愿意当我的助手吗?“ “自然愿意!“维吉尔又不是非黑曜石种书籍不看,更何况当位教授的助手,他可是能学会不少东西。 第三章 净水钻 净水钻diaond·urity——元素属;shielder\s色无\浅;硬度10;折射率2417;熔点3815c;比重352;密度58;夜间荧光、时间财富魅力、水质亲和、绝对色感。 来自外洲的古代书籍,尤其是专供研究使用的,都被单独存放在藏书室下层的保存室。只有相应的研究人员才有权限进入。但有了教授给的书签卡,维吉尔成功刷开所有关卡。 “也不知道防范得这么严密是为了提防什么。”维吉尔在静悄悄的昏黄灯光下抖抖身子,吐槽道,“难道还会有人来偷这些过期千八百年一摸就碎的废纸吗?” 虽然这些废纸上的内容偶尔会给现代研究人员带来灵感,但在大多数情况下它们记载的都是现今人早就淘汰的知识,顶多产生些许历史与文化意义,在大多数人看不见的地方让一堆包括桑格教授在内的大人物互相殴出脑浆——以xxxx的描述,你们的说法绝对是不准确的! 这样在维吉尔与大多数人眼中毫无意义的活动。古代人干了点什么对他们有什么关系吗?除了历史考试和装文化人的时候。 维吉尔慢腾腾地挪动步子一边在脑内漫无目的地吐槽。虽然特意加了件外套但还是感觉有些冷。他的眼睛从透明玻璃柜里的古籍一本本扫过。不愧是明安规模最大的图书馆,居然收藏了这么多古籍——虽然其中的大部分在借期到期后是要还回去的。 不乘着这个时候多看两眼,绝对是会吃亏的! 反正这里也没人,多摸会鱼相信性格温和的桑格教授不会说什么的。 维吉尔的眼神从高高的玻璃柜顶端一扫而过,扫到一个略眼熟的影子上。 维吉尔“······” 两分钟之前他还骄傲过他今天转运了呢。怎么现世报来得这么快? 那个影子自然不是鬼,而属于一个他同样刚见识过的大人物——羲让太岁,也称紫翡大人。不过他一点都不想承认后者,实在是太羞耻了。 “他居然也会来这里?”能让教导主任俯首的大人物难道不该是坐在100平的烫金沙发上动动手指,就有蕾丝女仆装的家臣将书双手递上吗? 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昏暗的藏书室的角落“面壁”,这样的动作一点也不华丽。就连寝室里的那个傻逼都不会做这种动作。 维吉尔三思片刻,踮起脚毫不掩饰地看向羲让太岁。能让大人物这般沉思的一定是好东西,可惜这里光太暗,他还背着光,压根看不到那好东西。只能等他下回有权限了过来长长见识。 然而他忘了一件事——他完美的平衡感让他三天两头脱个臼隔三岔五进骨科,更重要的是他今天早上膝盖上刚中了一箱子,脑门还挨了一下。 绝对是紫翡大人背影太过迷人!不然他怎么可能腿一软膝盖又顶玻璃柜上了呢! “叮——” 荡气回肠的玻璃敲击声在封闭又狭小的空间里久久不愿消散。 维吉尔“······” 不知脑补了什么所以杀气腾腾转身的紫翡大人“······”有点眼熟啊,是不是刚才在楼梯上偷听的那个? 紫翡大人记性超级好,能够记住每一个进入他感知范围内的宝石种,就算在背后头顶也是一样。 维吉尔应该庆幸这一点,要不然,紫翡大人转身的时候就不是杀气腾腾而是杀机毕露了。 “呃。”维吉尔讪讪放下脚,在羲让太岁不善的眼神下挪到两人间没有阻隔物的地方,“您好?” “新人?哪来的权限进这里的?”羲让太岁一手搭在腰上,眼神似刀嗖嗖嗖地捅到维吉尔身上。 “是桑格教授让我来取玛芮帕洲古籍的,这是他的书签卡。”维吉尔乖乖将两人的书签卡呈上。 书签卡可是他花了四个月的功夫经过重重考核才拿到的,多少能证明他是个好人。至少能别让眼前这位对着自己放冷气,大概。 “来拿玛芮帕洲古籍?怎么走到这里来了?”羲让太岁冷着脸,似乎是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古籍在进门右手第二个柜子里,你已经走过了。” 不单走过了,还走到保存室最里面来了。迷路?谁信? 维吉尔“······”这是在审问犯人吗?他咋这么不走运。 “非常抱歉!我第一次进来,一时有些好奇。”维吉尔一秒都没花,果断低头认怂,在看到眼前大佬虚虚摆手示意跪安的动作后立马转身,绷着腿快步走开。 他现在是真对这位紫翡大人对着发呆的黑箱子没有任何兴趣了。 等他站定到那个玻璃保存柜前时,维吉尔才感觉到那戳在背上的眼刀子一点点散去。但就算他不转身也能知道,那位紫翡大人的注意力一定还在他身上。 他这辈子就别想着走运了。维吉尔认命叹气。 玛芮帕洲古代书籍的纸张材料是一种以特殊工艺制作的莎草纸,质地较轻,墨水留下的印记不容易模糊,保存时间也足够长。 所以哪怕玛芮帕洲古文字有整整273个长相神似的字母,在桑格眼里,它们就像苹果和生梨一样易于分辨。但对于维吉尔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桑格看了眼兴致盎然的维吉尔,心下的满意流露到脸上。 就是因为人家古文字有273个字母,现在就连玛芮帕洲都没多少年轻人愿意学习这种复杂,但用于表述复杂含义非常精确的文字了。能遇上个对此感兴趣的,他可不是得高兴坏了。 “虽然字迹有些模糊了,但还在可辨认范围之内。维吉尔你要知道,这种古文字现在愿意学的人越来越少,可它依旧是玛芮帕洲的官方语言之一。就是因为它及其适合精确表述含义并且字面上不会造成误解。所以啊,你既然学了我教的这门古文字课程,那可得好好学下去,别放弃了!”桑格语重心长地说道。 维吉尔乖巧点头。 桑格心花怒放。不愧是我看重的接班人! “我跟你讲啊,别看它字母这么多,但语法句法还是相当简单的。只要记住它的构词规律,学起来相当快的!” 虽然桑格教授当年完全是因为填专业手抖填错专业代码才上了这个苦逼文字专业,但这完全不影响他现在功成名就拿当年的事激励后辈。 ······ 第四章 琥珀 琥珀ao(♂)色淡黄至黑褐;硬度2~3;折射率154;熔点150c;比重103~11;密度108;药用、镇静、精神疾病高发(!)、致幻。 昏黄的地下古籍保存室里,恢复淡定模样的羲让太岁看着那个空荡荡的玻璃柜子若有所思。 送达大图书馆的玛芮帕洲古代文献他有所耳闻,对他而言没有任何价值。谁知道那个桑格教授会从那里头研究出个什么来。 他的视线从那不值一提的柜子上收回。那个黑曜石的出现不全是坏事。至少他现在可以确认昨晚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并没有扩散出去,知情者还限定在可掌控的小范围里,这无疑给了他莫大的可操作余地。 羲让太岁琥珀色的瞳孔在昏黄灯光下折射出异样的灿金色,“你说对吗?” 他身前的黑箱子里塞着一个灰发的黑衣男人,衣着整齐,五官柔和,看上去睡得安详。 可惜紫翡大人不会让他有醒来的那天。 ······ 在大图书馆泡了一整天,除了蹭到一顿午餐外毫无收获,维吉尔表示对此习以为常。事实上这几乎已经变成他的生活习惯,而非一个必然要达到的目的。 “宝石之核的状态非常好哦。”接手负责维吉尔这个特别病例的帕帕索医师满意地收回检测器,一边协助维吉尔从检测台上下来,“真是没办法从宝石之核上看出来你的身体有这么大的问题。” 维吉尔三天两头摔跤撞墙以前一直以无法治愈的天生平衡感缺陷为结论,但帕帕索医师并不满足于这个回答。一个很简单的原因——对宝石种们而言,宝石之核和身体相互影响,相互映照。如果说宝石种生理上有缺陷,那一定会表露在宝石之核的状态上,比如说裂痕、杂斑、偏离标准值的密度、折光度上头。 维吉尔的宝石之核是他生平所见最温润澄澈的黑曜石之一。所有的检测都说明这块黑曜石完美无缺,可维吉尔依旧三天两头撞墙。 “今天没撞。”维吉尔对此习惯性坚决否认。 “好好好。”帕帕索眨眨碧绿色的眼睛,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骗医生有什么意思,“你的药差不多吃完了吧?正好这次我一道开给你,省得你过两天又要过来。” 最后一句他说得特没底气。 “哦,对了,下周你们这期新人就要去矿场实践了,走之前过来一趟我给你准备点药物。矿场区一向药物供应紧张。” “多谢。”维吉尔无所谓地耸耸肩。他的自愈能力还是很强的,再加上洛可可这个专业奶妈和弗洛奥萨斯,真要受伤也不慌。 搭上电车晃晃悠悠转回寝室楼,却发现今天的楼层大厅格外热闹。 专为新人们设计的寝室楼布局很奇特,每层楼正中间是楼梯和电梯,围着楼梯电梯的是呈圆形的公共大厅,而寝室则是围着圆形大厅排成一个圈。这个设计让所有人能一开门就看到整层楼其他寝室。 “我说你怎么还没回来,是去医院了呀。”洛可可是人群中第一个注意到维吉尔大包小包地出现的。 “你们这是在搞什么活动?”维吉尔顺着洛可可给他开的路慢腾腾挪动步子。 “给407的新人开欢迎派对。你知道吗,407里有一个猫眼种(chryberyl·oal)!”洛可可似乎因为这事特别高兴,眼睛都笑眯成缝了,“欸你怎么这样走路?又撞到什么了?” “没。刚上电梯的时候一不小心拌了一跤。”维吉尔轻描淡写地把这事糊弄过去,相对于这日常事件,他更对洛可可刚才的话感兴趣,“猫眼?是金绿宝石种里的那个猫眼?” “嗯啊。不然还有哪个猫眼?”洛可可理所当然地点头,接着做出相当夸张可笑的惊喜表情,“你也不敢相信对吧?天呢,猫眼种都被国际认定灭种两百多年了,现在居然在我们明安出现了个活生生的猫眼种!绝对是要震惊世界的大新闻!说不定那些同样灭种的宝石种也会再出现呢!” “那他们还敢把这么珍贵的猫眼种放在这儿?难道不该像国宝一样保护起来?”维吉尔是想到了那位坐拥家臣无数的羲让太岁了。论珍贵程度,这二者旗鼓相当。 “哪儿呢。”洛可可听到这话一下子萎靡起来,手上动作倒是不慢地把维吉尔装满各种药的袋子放到柜子里,“明安自古就不是猫眼种的诞生地,公馆压根没多少跟猫眼种相关的资料。听老师们说公馆教学部在和猫眼种的故乡‘红茶之国’兰卡斯的外交官交涉。要么送资料过来,要么就是让猫眼种转学过去。” “我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维吉尔判断道。知识就是力量。要是放以前,完全灭种的猫眼种的资料毫无价值可以随便借,但现在,既然有了一个猫眼,未来就会有千千万万个猫眼,价值可是难以估量的。 “大家都这么觉得。”洛可可点头,所以他们才办了这么个欢迎派对,“虽然消息一来一回他最早明年年初才走,但难得能聚拢这么多人,大家索性就用这个当借口开派对啦。” 宝石种体质强悍,几乎没有忌口的东西。大家又多多少少“独立”生活了快半年,所以派对上什么菜系都有。海陆空是标配,不知是谁按草食系、肉食系、杂食系贴心地分了三张长条桌,看摆盘应该是附近酒店大厨烧的。明安八大菜系,几个国外的著名料理齐全。而四周零零散散乱摆的小桌子明显是从寝室里拖出来的,上头的菜色品种可就一眼难尽了。 看上去亮晶晶水润润五颜六色像是什锦果冻的,其实是某位前辈友情赠送的融化欧泊(可食用版);看上去就跟某个傻逼晚上睡觉必抱的蠢抱枕一毛一样的狰狞“雕塑”其实是味道相当好的血豆腐(素菜)(就是稍微有点硬);占据满满一桌子的超大水果拼盘最中央是一个只有一半的晶莹剔透红绿分明的大西瓜——本次派对的主角之一,西瓜碧玺(tourale·aterlon)。 “这就是个西瓜吧。”维吉尔手里的勺子一边戳着西瓜的红瓤一边呵呵笑道,彻底无视红瓤和勺子上一接触就冒出来的蓝色电光,“洛可可啊,你说我突然想到件事儿啊。我早上起来一不小心撞上的那个箱子上好像就有个西瓜图案欸。那里头装着的应该就是我们这亲爱的新人从家里带来的西瓜了,对,吧?” “欸,真的吗?我不知道呢。”洛可可纯良地歪头一笑。虽然他的宝石之核并不属于上等,但他那能够治愈哀伤的笑容和温暖善良的性格可是迷倒了不少男男女女。 西瓜碧玺“······”欸欸欸欸欸?前辈!前辈我不能次啊! 弗洛奥萨斯“嗷?西瓜碧玺种原来能吃?” 维吉尔“······”这傻逼还是溺毙在血豆腐的海洋里吧! “嗷?嗷嗷嗷啊啊啊!我靠你个维吉尔我特酿的又干什么惹着你了?” 你是没干什么。但这还需要理由?维吉尔一脸淡定收手。手上原来端着的醋溜黄瓜的盘子现在正盖在弗洛奥萨斯脸上。满满当当,一点皮肉都没露出来。也不知道谁这么天才给准备的这菜。 醋——弗洛奥萨斯最讨厌的食物。没有之一。 第五章 西瓜碧玺 西瓜碧玺tourale·aterlon——矿石属;caster\ooncancer;色红绿、硬度75、折射率162~164、密度306;对电磁场变化及其敏感(会变身哦)、祝福与喜悦的守护者。 在自做料理中,这些奇葩料理只是很少,好吧,只占了一半。毕竟像是洛可可和维吉尔就都是相当正经的正常人,他们所贡献的可是派对上绝对不能缺少的——酒。 大家都是成年人,酒自然是这种需要欢乐气氛的场合上必不可少的。事实上,在场的就等着洛可可和维吉尔大显身手了。 洛可可身为净水钻,调理水质,针对液体的调和搭配可是他的拿手好戏。维吉尔别看平衡感极差,但他的手极稳,对分量的掌控可以精确到克。他当年只是泡酒吧看了两个晚上,调酒技术便轻轻松松碾压半条酒吧街。虽然偷师不是件好事,但谁叫他手稳手感好脑子也好呢。 那只因为奇奇怪怪的电场效应变形的西瓜碧玺种赶紧在同族的帮助下恢复1米3的矮个子身高,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刺溜一下消失在维吉尔视野里。看来他是真怕维吉尔一气之下把自己榨汁做成西瓜味的鸡尾酒。也不知道是哪位善良前辈给他提的醒。 “看来我们的新人不喜欢我的手艺啊。”维吉尔双目无神,一双手上下抛接住调酒杯,语气幽幽。呵呵,你个1米3的矮个子。 “西格尔是变异的西瓜碧玺种,性格就跟身高一样还是小孩子呢。维,逗弄小孩子可不是你的兴趣爱好。”洛可可眉眼弯起。他长得比较高,一抬眼便看见那只缩着身体躲在桌子后头的西格尔同学在维吉尔话音落下的同时刺溜窜回寝室的有趣模样。一旁掩护的某位善良前辈顶着维吉尔不带情感的眼神一笑一哆嗦。 这位黑曜石别看平衡感很差,他的战斗力足以碾压在场大部分宝石种——在他摔跤之前。 “嘁,小孩子。”维吉尔撇撇嘴,“1米2就是大人了,他可都1米3了!” “西格尔的双胞胎姐姐是玫瑰碧玺种tourale·rose,虽然外表甜美但脾气相当火爆,尤其是遇到和她弟弟有关的事情。据说以前有个言语上‘调戏’西格尔的人被那位双胞胎姐姐给打成重伤还不敢报警。我看你还是小心点为好。”洛可可友情提示道。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维吉尔和弗洛奥萨斯齐齐作震惊状。这才一天功夫吧?你到底是从哪里打听来的?难道······ 弗洛奥萨斯不太灵光的脑子立马将所想表现在眼神里。洛可可无奈地对维吉尔笑了一下。 “那位玫瑰碧玺今天可是大出风头,接连挑了好几位钻石种和翡翠种,还都是碾压级别的大获全胜。”洛可可解释道。 “吁——”弗洛奥萨斯顿时一手一杯鸡尾酒地嗨起来,“我喜欢这样的!霸气!” “我看你就是上赶着求被虐。”维吉尔单手按住蠢蠢欲动的红毛脑袋。这货的脑子是被血浆糊住了吗? 连先天素质更加强悍的钻石种翡翠种都打不过,你一个红珊瑚种的上去是要给人家表演伤口快速愈合的天赋吗? “希望她碾压的那几个钻石种翡翠种没有难缠的角色,不然以后她有得倒霉了。”维吉尔感概道。虽然碧玺种也算是个繁盛的大族,但比起钻石种和翡翠种不算什么。 “这倒不用担心。那几个搭讪的蠢货其实是朝着她室友去的。”洛可可摆摆手,“来自都德兰的贵橄榄石chrylite。” 维吉尔颇感兴趣地挑起眉头,再次将身后几颗不认识的脑袋按回去,“都德兰的贵橄榄石?都德兰的太阳?” “自然。”洛可可点头,“来自拥有最美太阳的极北之国都德兰。她的眼睛便如同初升的太阳温和纯净,她的笑容便是播撒生机的阳光,赐予人希望。” 他带着神往的表情用拗口的都德兰咏叹曲调唱出这两句话。 “噫,好肉麻。”维吉尔嫌弃地揉揉胳膊,听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洛可可神情顿时恢复正常的微笑模式,“我也这么觉得。但这可是被暴打者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你多少给鼓个掌吧。” “好吧。为他的勇气而鼓掌。”维吉尔耸肩,“我相信求爱者绝对会比被暴打的多。那个玫瑰碧玺以后也有得忙了。” “这期新人简直卧虎藏龙不是吗?”一个高挑的身影不知何时挤掉弗洛奥萨斯的位置,站到维吉尔身边。手上端着一杯红酒,精致的双排扣外套领口敞开,符合年龄的领结,得体的仪表,一张没见过的脸。 不用问都知道,绝对是宝石种里最骚包的红宝石种(ruby)。真没想到隔壁新人里居然还有这么麻烦的存在。 “是啊是啊。特别卧虎藏龙。”维吉尔立刻敷衍地点头,一边递给洛可可一个眼神,一边侧步,绕开这家伙,“借过借过,我还什么都没吃呢,就被灌了一肚子酒水。”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洛可可露出礼节性的微笑,“很巧呢。我们楼上就有一位与你同种的红宝石,如果有不明白的可以尽管问他。要来点水果酒吗?低酒精浓度,味道很棒哦。” 他将一个盛有浅绿色液体的玻璃杯推到这位新人面前。 “非常感谢。但我更偏爱有些年份,味道醇厚回味无穷的葡萄酒。看,它这美妙的暗红色岂不是与你的水果酒很配?” “不用。我还要给其他人调酒呢。”洛可可轻轻一笑,“另外,我是男的。奥萨!” “嗷!”弗洛奥萨斯真不愧是洛可可绑定的召唤兽,也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手里的血豆腐红珊瑚当头就是一断,落到那个红宝石种的酒杯里。 傻逼,你真以为血豆腐红珊瑚能当真的红珊瑚用吗? “啧。十年沉淀的葡萄酒,就这么变成血豆腐味儿的了啊。”维吉尔一胳膊撑在某个1米3的脑袋上,啧啧惋惜,“你们也是有口福了。” 想来这位红宝石种会很乐于与他的室友共同分享这道奇菜? “其实我觉得安格斯性格还好啦。”维吉尔另一边没高多少的矮个子试图为室友辩解,”虽然和其他红宝石种一样龟毛,什么都要嫌弃,但······” “但光这一点就够让大家头疼的了。”维吉尔腾出一只手给这个矮个子一个脑瓜崩,”真不愧是传说中的猫眼,傻乎乎的。” 难怪有句老话叫好奇心害死猫,一点警惕性都没,迟早要被忽悠瘸。 “嘿嘿。”矮个子顿时忘了自己刚刚想说的话,眯起漂亮的猫眼睛,“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我居然是猫眼呢。” “我半年前发现自己是黑曜石也是这个心情。所以才会有强制的学习期,就是为了让你习惯这个新身份的。比如说你早晚得被逼着和很多很多妹子配种,生好多好多猫眼。“ 糟。酒喝得有点多,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维吉尔绷住脸风轻云淡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地溜达走。 猫眼“······” 第六章 猫眼 猫眼(金绿宝石)chryberyl·cat’seye——元素属;archer\foreigner;硬度85、折射率1746~1755、密度371~375;眼睛即是宝石之核(所以有一对哦);祝福与好运的守护者;旺盛的活力与生机。 闹闹腾腾的欢迎派对最后一如既往变成一顿群魔乱舞的狂欢。 维吉尔顶着一脑袋包和两条布满乌青的腿醒来。他揉揉已经乱成一团的头发,鬼知道他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腿上的青紫印记只是看上去恐怖,瘀伤已经全部消退了。 他转转脑袋,确定自己脖子还能正常工作,看向另外两人。弗洛奥萨斯抱着他的宝贝抱枕睡得四仰八叉的,脸上还贴着半根血豆腐红珊瑚,傻逼得要死。洛可可睡相一向干干净净,不过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味充斥了整间房间,洛可可喝醉可不多见啊。 时间还早。维吉尔看着透过窗帘落到手心上的暖金色光线。今天天气不错,去晒晒太阳吧? 进入秋季的明海,天气会变得多变起来。难得两天艳阳高照实属难得。不少喜欢太阳的宝石种都乘着这个好时候出来溜达,对于各处的商铺而言也是个做生意打广告的好时节。 维吉尔嘴里叼着一根拇指饼干晃晃悠悠摇摆四肢,一边侧着头看商场内部的促销游行。以下周开始的新人矿场实践为由头推出的打折活动吸引了不少人。比如维吉尔。 友情提示,走路不看前方是及其危险的。 “叩——”一声清脆的玻璃脆响从维吉尔额头和大理石立柱的接触部位传来,幸好有膝盖顶在大理石立柱上作为缓冲,不然维吉尔肯定要撞趴下。 “······”维吉尔淡定捂住额头绕过立柱。还是买完东西立马回去吧,男人逛什么商场,他又不是洛可可。 ······ “唔,早上好?” 维吉尔回到寝室的时候两人或多或少都醒着。弗洛奥萨斯半睁着眼,头一点一点,半边身子落到床外面。维吉尔端详片刻确定他没有掉下床的风险,转而看向相对更加清醒的洛可可。 “咳,不早啦。我都把午饭带回来了,是隔壁新人欧泊种家出的新品粥。真没想到那个欧泊种的父母都是很厉害的厨师。“维吉尔一边感叹着未来食粮算是有着落了,一边把带回来的饭菜摆上桌。 “是嘛?”洛可可揉揉眼睛。不知道谁昨晚给他灌了高浓度酒,他现在头还晕着呢,”咦?你还买了好多东西啊?都是些什么?哦,是给矿区实践准备的吗?” “嗯。这些东西你待会给看看是不是还要加点什么。”维吉尔将东西踢到桌底下,把路空出来。 “好啊。其实严格上来讲没什么要准备的。”洛可可应道,“维,你很厉害的。肯定一看就会。” “谁知道呢。”维吉尔无所谓地耸肩。他只是见那里很多人都在买,所以自己也凑了个热闹,表示一下自己也很感兴趣。 “也对,有备无患嘛。”洛可可不知想到什么,提醒道,“对了,维,你的药够吗?矿场那里可能会药物紧缺。” “医生给我多配了一些足够了。而且还有你和奥萨斯呢。”维吉尔瞄了眼闭着眼对餐桌流口水的某个的傻逼,不忍直视地改口,“还没谢过你呢。我腿上的伤口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搞出来的。” “是奥萨做的哦。虽然你的瘀伤有一部分也有他的功劳啦。”洛可可说到这里也有些无奈。他这位好友性格不坏,只是脑回路短了点,总是冒冒失失的,“昨天晚上最后聚了很多人,楼上楼下隔壁楼的都来了。人一多就会出乱子。我记得楼上的红宝石成功鼓动了蓝宝石种和钻石种怼上翡翠种,有位紫翡新人的能力一下子失控,让周围的宝石种的能力也失控了;石榴石种(gar)斑彩石种aonlite伙同隔壁的西瓜碧玺到处煽风点火,本来是要找你复仇,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和金绿宝石种他们对上了,还把原本看热闹的水晶种crystal和玛瑙种carnelian激起脾气闹腾起来。至于其他宝石种怎么样了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最后我是被奥萨搬回寝室来的。” “呵欠——最后啊?“一道萎靡的声音从维吉尔脚下传来。你这个傻逼就算放弃下半身智商也不会提高的!维吉尔抬起脚在弗洛奥萨斯的脑袋附近移动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落脚点。 “最后啊,大家都~闹腾起来了。”弗洛奥萨斯估计还在半梦半醒,压根没注意到头顶那片充满恶意的阴影,他慢腾腾撑着身体挪上椅子,一边慢悠悠说道,“结果啊,有个叫羲让大人的家伙来了。哎呦喂,你们是没看见那隔壁楼的紫翡那嗖嗖嗖变的脸色哦。” “然后呢?“维吉尔眉头挑得老高。羲让?难道是那个羲让太岁? “然后啊~我们都趴下啦~”弗洛奥萨斯语气荡漾,迷迷瞪瞪地往嘴里塞吃的。 维吉尔高度怀疑这傻逼到底知不知道他刚才在说什么。 “紫翡大人还真是厉害啊。”洛可可很是羡慕。像他这样的辅助系,估计永远到不了这样的程度。 “嘶。他这算是直接缴了我们的械啊。”维吉尔反应了一会,将翡翠种的宝石特质和弗洛奥萨斯口中的情况对照起来。他说呢,昨晚这么多人群魔乱舞,光靠几个宿管的威严可没办法让那场面安静下来。 “真没想到紫翡大人会为这点小事出手。昨天之前,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洛可可感叹道,”结果昨天一天就遇上两回。” 我还遇上三回,说了两句话呢。维吉尔叹道。他对这位紫翡大人的超高声望没有感觉,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正如洛可可说的,紫翡大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昨晚居然会为了一堆新人聚众狂欢这丁点小事出手,虽然官方称之为维持秩序,可他还是觉得有些古怪。 “奇奇怪怪的。”维吉尔吐出一口气。安安心心混完下周的矿场实践,之后他就可以申请进修。 他可有好多事要做,一个人更方便。 ······ 一周时间转瞬即逝。大多数同期的新人都是迷迷糊糊地等到了出发的日子。毕竟在现在,新人们的矿场实践只剩下象征意义。前去矿场,用自己的力量将宝石原石转化成与自己的宝石之核品质相对应的宝石。这一步经常被宝石种们当作是第二次成年,而实际的经济意义,在现代人眼里不算什么。 更何况,本来宝石种们这种宝石转化的效率就低。与其应用这样转化出来的宝石,还不如直接开发宝石原石的价值,成本还低得多。 “明海是世界上少见的沿海城市,主要就是因为在它的周围就有三处宝石原石矿场。其中一处恰到好处地阻隔了海洋与明海直接接触。”长长的火车车厢里,回荡着这期教导主任的声音,“而我们的目的地是位于明海后方的鹤月矿场,规模最小,但处在相对内陆,是十分安全的。” “这真的不是在立fg吗?”维吉尔精神不振地手托下巴。火车运行时咕隆隆的轰鸣声闹得他头疼。 至于教导主任?谁管他在说什么。 维吉尔放眼望过去,整节车厢里除了乖宝宝洛可可外,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比如说睡觉啊睡觉啊睡觉的时候流口水啊。 第七章 红宝石 红宝石(刚玉)ruby——矿石属;caster\ar色红(二色性);硬度9、折射率1762~1770、熔点2000c、密度4;贵族与艳情的守护者。 鹤月矿场,以他们脑袋上的三颗月亮之一的鹤月为名——没啥原因。这座矿场是明海最早发现的矿场,在依托这座矿场缓慢建设起来后,明海才发现了另外两座矿场,并且逐渐将明海挪到现在这个位置。 所以在许多明海人尤其是宝石种们的眼里,鹤月矿场有着别样的意义,因此哪怕距离最远设施最破,宝石种们的人生第一次矿场实践还是被安排在了这里。 不过在维吉尔看来,这完全是因为鹤月矿场经济效益越来越低,还不如给公馆新人做个人情。 “我记得维吉尔你不是明海本地人呢。“洛可可同样看向窗外。火车轨道边是大片大片的鹤草田,金黄色的鹤草正暗示鹤谷即将成熟。 “啊。”维吉尔懒懒应道,黑色的长发伴着火车的律动落到眼前,“天知道我是哪里人呢。” 他在确认是黑曜石种后才被送到明海宝石公馆的,在这之前,他住过平京、广城、东岛。在东岛之前,他是住在哪的呢? 维吉尔很喜欢自己黑色的眼睛,因为黑色能藏住很多东西。 “一直在搬家啊,一定见过很多东西吧?”洛可可澄澈的蓝色瞳孔带着向往,“有比明海更漂亮的鹤草田吗?” “谁知道。”维吉尔敛目,一脑袋磕到窗户边沿。 这个话题真无聊。 火车站建在鹤月矿场外围,据说是由明海古城里残留的建筑物改建而成,处处可以见到饱经风霜的痕迹,一砖一瓦,刻着曾经的繁华。 车站里来往的不只是他们这些新人,还有来明海古城参观的游客。他们站得离新人的队伍远远的,不知为何偏要聚在一起盯着宝石种,有人用手捂着嘴窃窃私语。 恐惧、好奇、厌恶、狂热。人一多,眼睛里的东西就会变得五花八门让人难以招架。 维吉尔缩起肩膀,躲在身高马大的弗洛奥萨斯的阴影里,懒懒打了个呵欠。 困。 还好这种被人当作稀罕货色围观的时间不长。来自矿场的引导员急匆匆地将新人们带上前往矿区的电车,便跟那位难得露面的教导主任不知躲哪里去了。 鉴于两人都是男的。维吉尔砸吧砸吧嘴。最好别是矿场出问题,他还觉得他最近运气挺不错的来着。 作为黑曜石,趋吉避凶妥妥的。 鹤月矿场虽然规模小,但也不可能专为他们这些新人开设。矿场只是临时给宝石种们划分了一块活动区域,每人分了通行证和矿场说明。详细的教学说明是公馆的事,与矿场无关。 维吉尔开始打今天的第30个呵欠,踩着弗洛奥萨斯在前面开的道,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身后的洛可可聊天。 “我们不需要自己亲手开采宝石原石吧?”他揉揉额头,忒困,脑子都不好使了。之前课上讲的现在全忘了。 “不用。我们在公馆里看到的宝石原石是经过切割的标准品,这样便于售卖。但在矿场就无所谓了。”洛可可显然做足了功课,“鹤月矿场的宝石原石含量很高。而且宝石转化只是针对宝石原石,你能转化出来的肯定就是宝石原石。至于岩石杂质会在这过程中自动分离掉的。” “也就是说我们随便找块石头就能开始转化了咯?”弗洛奥萨斯兴冲冲地快跑几步占领一处碎石较多的小坡,对洛可可和维吉尔招手。 “我讨厌碎石头。”维吉尔捡起落到脚下的一块巴掌大的石头随手一抛先将弗洛奥萨斯砸趴下。 “这些碎石是故意堆在这的。”有人在边上说道,维吉尔一眼扫过去,不认识。 “来矿场实践只是为了增添氛围,又不是真要我们挖石头。”那人的同伴附和道。 维吉尔盘腿坐到地上,手里捧着块石头,边听周围人抱怨边打呵欠。 矿场里没有植物,四周只有黑糊糊的石头没有遮挡物,刮在脸上的风都是凉飕飕的。冷冽得和这里的石头一样。头顶的太阳散发出的阳光则是被糊满了矿场的沙尘,照在身上,浑身不舒服。 四周的声音突然消失。维吉尔疑惑地抬头,却看到原本散乱坐着的人站得一个比一个直,模糊的视野里一半是重重人影。但剩下的一半视野刚刚好嵌进一个无法忽视的身影。 一个跟他差不多高,头发比他稍短一节,大半张脸被身侧人撑着的伞挡住只露出张抿成一线的嘴的人。 羲让太岁。 怎么又是他。维吉尔躲在人群后头,皱眉呲牙。 今天这位羲让太岁似乎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大开的气场笼罩在所有宝石种身上。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就他那散步般的走路速度,维吉尔才不信他不是故意压制这里的新人的。 想想上礼拜晚上他秒杀全场百八十号人的战绩,让这里两三百号人手脚发软心惊胆颤绝对是手到擒来。 他绝对是故意从这条路走的,矿场的人不可能不提醒他今天这里有新人在实践。但他还是从这里,气势全开地从这里走过。幸好这位只是走过,没有停留,半分钟后羲让太岁和他的家臣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我去啊。吓死我了。突然就出现了啊。”“就是啊。我还以为我死定了咧。” “就是啊。他干嘛从这里走?难道看上我们这里的谁了?” “瞎扯。翡翠种多是族内通婚,别瞎想了。” “那他干嘛从这里走?到我们这些普通宝石种身上秀一下优越感?” 周围的议论不外如是。维吉尔将手上琉璃光泽的黑曜石放进口袋,慢悠悠打着呵欠听边上人抱怨。 当笑话听还挺好玩的。 “维。你说为什么紫翡大人会出现在矿场啊?”没想到洛可可还是个脑残粉,自羲让太岁离开,他就一直处于一种奇怪的亢奋情绪里。这不由得让维吉尔侧目。 “不知道。大概是也是想进行宝石转化吧。” “那他完全可以在公馆里买切割好的宝石原石。矿场这么乱,环境那么差,有这必要亲自来吗?” 也是。维吉尔敷衍地点点头。翡翠种对环境极为挑剔,或者说丁点的环境改变就会让他们出现极剧烈的不良反应,从咳嗽呕吐到昏迷晕厥。像这些难以适应矿场环境的宝石种虽然也会参与矿场实践,但他们会是被单独安排在火车站边上的宝石原石博物馆里进行宝石转化,而不用像他们一样亲自进入到矿场。 维吉尔盯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撇嘴。还真是嚣张啊,到哪都是前呼后拥的。这种人肯定是别样的趋吉避凶,到哪都倒霉不起来吧? 嘁。 依旧维持比正常走路慢一拍的速度的羲让太岁伸手紧紧披在身上的风衣,声音低哑,“赫赭,新人里有个叫维吉尔的黑曜石,盯住他。” “是。他是······” “不,只是我个人的兴趣而已。”羲让太岁停下脚步,抬手止住鹤顶红石未开口的话语。 “等两分钟再进来。” 他看都没看早已等候多时的矿场负责人。直直走入半分钟前还被重重封锁的大门。 矿场负责人毕竟不是混来的。在羲让太岁走进去的瞬间边将厚重的大门重新封锁。 “这一次能见到羲让大人出手也算是不亏啊。”负责人对手持黑伞笔直站立的鹤顶红石笑着说道。 “不亏?”赫赭嘲讽地挑起眉头,“羲让大人每次出手都是亏的。” 矿场负责人话头被噎,讪讪一笑。 第八章 紫翡翠 紫翡翠jadeite·violet——矿石属;saber\r色紫;硬度65~75、折射率1650~1670、熔点900~1000c、密度333;对环境要求极为挑剔;绝对感知与特质剥夺的外挂者。 “这时候关门倒快。” 羲让太岁嘲讽似地侧眼回瞄秒关的厚重大门。出事的时候关门速度要也这么快他也用不着来,啊,大概还是要来的。 他抬眼,漫不经心地看向眼前的景色。如同真实大海的蓝色潮汐在空中悠闲自在漂浮。哗啦啦的海浪声如果换个场合绝对能带给人宁静平和。 “蜃楼。”羲让太岁微微抬起下巴,“欢迎来到内陆。” 嘴上说着欢迎,但语气毫无波动,两手环胸,一动不动。 天蓝色潮汐似乎被这句话激怒,明丽到能够遮盖住阳光的色彩瞬间暗淡下来。原本平静涌动的潮汐顿时高高涌起化作汹涌澎湃的海浪之墙,浪尖尖脱离浪潮,化作模糊的大鸟。 长颈、细翎、巨大而足以煽动海浪的翅翼,平铺展开与下方海浪相融的尾翼。模糊的鸟头对准一道小小的身影发出超越常人听觉的音波。 在这样一只肆意伸展身姿铺天盖地的巨鸟之下,再强大的宝石种,再强大再尊贵的翡翠种也只不过是微小的尘埃。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灾难,蜃楼可不会因为你在人类社会中的地位而放水。 有很古老的明安典籍将之称作毕方。 羲让太岁好整以暇地欣赏完这幅深蓝色的毕方弄潮图。 欣赏完了,欣赏者就要离开了,表演者就该落幕了。 这道理大家都懂。 高高跃起的毕方却是舒展开巨大的翅膀遮盖住同色的天空,尖锐的鸟喙啄破海浪,发出刺耳的叫声。它身下的海浪下一秒化作疯狂的海啸向着那个渺小的身影冲锋。 灿金色的星光之河混合着浅紫色的菱形透明晶片轻盈地在自己的领地内闪烁光彩,优雅而不容拒绝地阻隔住那气势汹汹的海啸。 “沥————”毕方愤怒地伏下高昂的脖颈,低头俯视,深海的风采点缀了它的眼睛,它头顶细长的翎羽与身体上海浪化作的羽毛根根炸开如火焰不停抖动。 极远处的矿场似乎传来两声清脆的应和。毕方身下的海啸顿时更加狂暴。 “安静。”羲让太岁依旧是两手抱怀地站着,环绕他身周的星光之河依旧淡定地流动,将毕方搅动的海啸与肆虐的狂风挡在外面。 恍若实物的菱形晶片成群,互相交叠形成一定的角度,裹挟着温暖的金色流光突破星光之河的守护冲入澎湃的海啸。 小小的菱形晶片还没毕方身上的一片海浪大。漂亮的浅紫色落入深蓝海洋便如同落入水中的盐与糖。 菱形晶片是水,深蓝的海啸是盐与糖。 一击即溃。 灿金色的星光之河缓缓扩散开,消解掉蜃楼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影响。 羲让太岁收回落在远处的视线,幅度不大地绕脖。 三只毕方,什么时候内陆的蜃楼之影成大白菜了? “真不愧是鼎鼎大名的紫翡大人,我代表鹤月矿场,对您感激不尽。”身后传来极尽谄媚的恭维之声。 “废物。”羲让太岁的脸重新掩于黑伞的阴影之下。 “欸这······”矿场负责人本想辩驳却被硬生生憋回去。 鹤月矿场虽然濒临解体,但怎么说现在还是处于明海的管辖。蜃楼入侵这种事自然得由明海的戍务部门负责,可来得却是据说出征深海的羲让太岁。 在这根矿场老油条眼里,这二位的出现所暗示的可远远不是他能够承受的。稍有不慎,便会引火上身。 矿场负责人的腰弯得更低,想让自己的脸变得更加面无表情一点。却不料脚步一个不稳,身体直直向前倒去。 羲让太岁身后的赫赭伸出一条腿将瞪着双眼表情凝固的负责人原路踢回去。别看他年过半百,身板小,倒在地上激起的灰尘可是重新铺满好不容易净化干净的空气。 “咳咳。”羲让太岁皱起眉头,侧过脸,小小声咳嗽。 “根据矿场布局图,从那条路向前就是这块矿区的初步加工区和矿工休息的地方。”赫赭以为羲让太岁是在问他看向的地方,极快速地答道,“不过这里是矿场,地下矿道四通八达,还有许多因挖矿而出现的空洞。要找到他们并不容易。” “你以为他们能免疫蜃楼?”羲让太岁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他们早就走了。” “欸?那您······”干嘛要往那里走? 赫赭小跑步地撑着伞跟上羲让太岁的脚步。 原本的两层小平房在经过蜃楼肆虐后变成一地碎块。明显是被一击秒杀掉的,简直豆腐渣工程。 “明明就建在矿场,为什么不用宝石原石作为主材料?”赫赭看着满地狼藉叹了口气。 宝石原石中蕴含的力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阻隔蜃楼的威胁。 “呵。蜃楼都出现在矿场了,你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羲让太岁有些暴躁。早知道今天就带魑脩来了。 “······”赫赭更加羞愧地低头。 “下头的地下通道被堵住了,记得带医疗队下去看看。”羲让太岁在一处碎裂不算严重的斜坡上停住。低头俯视,还以为刚才的感觉是错觉。 “有人活着?”这消息可比什么都好。能挨过蜃楼侵袭,绝对值得自吹一辈子。 “嗯。”羲让太岁平静颔首。蜃楼的力量比较难蔓延到地下,所以有人靠躲在地下活下来并不稀奇。不管这次躲在蜃楼后头的人为什么会留下活口,反正对他而言是个好消息。 “救援的时候小心点。”他想了想,嘱咐道。 羲让太岁整整沾染上些许灰尘的外套,转身和赫赭原路返回,走着走着突然想到件事。 “今天来的新人里是不是有好几个黑曜石?” “大概吧?您不是吩咐过有个叫。” “我不是说这个。”羲让太岁突然很有兴致地勾起嘴角,脚步也轻快起来,“现在新人素质越来越差。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他们都来这儿实践,增长点经验,别老觉得蜃楼是什么跟他们无关的虚幻传奇。” “是。”赫赭有些担忧,“可是万一他们要遇上些危险物品,怎么办啊?” “那就安排人手插到他们的队伍里。而且就是要遇上危险才好,待在公馆里只会变成废物。”羲让太岁轻描淡写回道,“废物。” 更何况一个被三只毕方肆虐过的、所有有价值物件都被清空的废墟。留给那些新人黑曜石指不定能激发点好运,也算不亏了。虽然他手下也有黑曜石。 身后的赫赭低头羞愧。嘤嘤嘤,魑脩不在,感觉自己好没用。 “把这里的隔离措施撤掉。这个月内彻查整座矿场,关闭封锁。”羲让太岁的脚步拐上一条岔路。 准确而言,这条岔路才是通向这片矿区的主要通道,之前他从新人那边绕路穿过······没错,他就是故意的。 顺便验证一个猜测。 “之后的事就交给你了。”羲让太岁对赫赭颔首,“调查那个维吉尔的事情就交给魑脩。如果发现什么重要线索及时告诉我。” ······ 第九章 铁铝榴石 铁铝榴石alande——元素属;saber\色红褐、黑褐;硬度7、折射率176~182、熔点1200c、密度39~42;二十四面体()、两相转化(虽然只有两张脸,但用来变脸绝对足够)。 时至中午,已经完成宝石转化考核的新人被允许自由活动。虽然这样的新人只有维吉尔一个。 以出去溜达一圈享受非矿场食堂美食的名义,维吉尔晃晃悠悠在矿场门口绕了一圈返回。他对矿场外的旅游景点文明古迹没有兴趣。 “既然如此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参观一下矿场?”一张似乎看到过的脸突然从维吉尔身侧冒出,眼部巩膜泛着浅蓝。 元素属的?这谁?维吉尔绷住脸往后连退两步。 “咔嚓” “哐——” 伦斯兰“!” 分属元素属的铁铝榴石(alande)·伦斯兰七手八脚搬开突然倒塌的墙壁。 “额,你还好吧?”伦斯兰矮下身伸手对半具身体陷在事故现场的维吉尔说道。 “呼,没事。”维吉尔一只手露在外面,随意摆摆,“我都习惯了。” “习惯?”伦斯兰茫然重复一遍。意外事故还能用习惯来形容的吗? “咳咳,麻烦,动动。”维吉尔用眼神示意上头这位红发青年挪个位置,“要不你帮忙找个人来?” “啊哈哈,你走的这里不会有人来的。”伦斯兰笑出声,倒是对维吉尔递出手,巧劲一拉。 “多谢。”维吉尔毫无形象地坐到废墟上,低头检查伤势。幸好本来就穿得比较厚实,但也出现了一些淤痕。一按就疼。 “真是抱歉呐。”伦斯兰真诚道歉,虽然他不是矿场的员工,但要不是刚才他跟维吉尔搭话,他也不会正巧被塌下来的墙壁砸个正着。 “鹤月矿场已经运转了超过百年,矿储几近见底,根据规划它在明年年底前就会停工关门。所以,”他耸耸肩,“这破地方大概七八年有没有大修过。没想到矿场已经破到就连墙壁都会随时随地塌的地步了吗?” 伦斯兰随便一脚就踩碎了一块看上去坚固的墙壁碎块。年久失修成这样也太过分了!他顾及到边上还有个外人,这才没有破口大骂出来。 维吉尔对墙壁为什么会塌不甚在意。站起身来活动一下筋骨,有点疼,但不影响行动,便满意点点头。 “哦,怎么样?你是琉璃属的吧?呀,万一骨折了医院可得跑半个小时呢。”伦斯兰拍拍脑门,赶紧护着维吉尔远离废墟现场,“真是,今天太不走运了。早知道我就跟黑曜石搭班出门了。诶对,我是伦斯兰,铁铝榴石种,你是今天来实践的新人?” “维吉尔,黑曜石种。”维吉尔瘫着张脸,低头整理衣服。他现在只想赶快甩掉这个家伙。他可是最讨厌这种自来熟还话多的家伙了! 伦斯兰“······”是变异的黑曜石种对吧?这绝对是变异的黑曜石种! 可惜黑曜石种可稳定了,从没变异一说。 他深呼吸一口,突然很想去买张彩票。 苍天咧!他居然见到一个黑曜石种被墙埋了!一个理论上跟各种不幸的意外事故绝缘的黑曜石种被墙埋了!! “啊,这还是我头一回被墙砸呢。真是一次特别的经历。”维吉尔的头大概刚刚真巧被碎片砸中,脑子相当混乱。居然还掏出手机对着散乱的碎块咔嚓就是两张照片,这还不算,他还低头摆弄起手机的照相功能,看样子是想搞张自拍? 伦斯兰目睹这一切不由得露出怜悯的神情。这孩子,怕不是被这惨剧玩坏了。 虽然维吉尔再三保证他没事,但不知为何异常热情的伦斯兰十分坚持地要求陪着他“散步”,并且不动生色地把某人带沟里去。 就算是被两堵墙砸了那也是黑曜石呀!而且现在就能自如使用手机,本事一定不错。任务完成率百分百的伦斯兰如是想到。而且那里肯定安全,离新人所在的矿区也近。 “给新人安排的矿区是矿场里唯一还在正常运作的矿区。剩下的区域,都处在半停工状态,矿工也在逐渐离开这处矿场。”伦斯兰一边走一边解说倒,“本来的规划是在矿场关闭后原址建立博物馆,再针对非宝石种推出采矿体验活动,算是物尽其用。可惜了。” 出了这档子事,矿场未来指不定会转变成什么样。 本来的规划?维吉尔掏掏耳朵,淡定把这五个字忘掉。他什么都没听到,他今天可是够惨的了。 “嘛,其实这种濒临关闭的矿场也挺好,至少空气污染比一半矿场低得多。”伦斯兰抬头看向天空,“啧,我以前去过的几家矿场里可见不到这么蓝的天空。” 采挖宝石原石的矿场污染并不严重,饶是如此,矿场的空气里也是漂浮着大量的矿石微粒,常年雾霾,天也是灰蓝色雾蒙蒙的。 维吉尔学着他的样子抬头望天,是有些偏亮的灰蓝色。如果用在油画里会是很漂亮的颜色。 他舒服地眯起眼睛。冷色调的光线让他觉得全身都是暖洋洋的,说不上来的舒服。大概是脑子刚才真的撞坏了。 一只漂亮大鸟悠闲地在天空中划过。 “咔嚓——” “轰!” 一个半径一米的凹坑出现在维吉尔原本站立的地面上。 伦斯兰轻轻放下被他夹在臂弯里的维吉尔,长长吐出一口气。还好他刚才反应快。 维吉尔木着脸整理着装。差点双杀,有些遗憾。 “我滴个亲娘碧玺欸。”伦斯兰嘴里嘀咕着他早逝的亲娘赐予他力量,一边掏出手电筒往凹坑里照。 良久,他收起手电筒。心情很是复杂。 黑曜石就是黑曜石。还真特酿的能趋吉避凶啊。随身带个黑曜石还真是有好处的。 下头那俩人恐怕是刚才被活活砸死的吧? 伦斯兰转身对维吉尔原本当椅子使的岩石露出灿烂的笑容。 伦斯兰“······” 我是傻逼吗?为什么我要对块岩石笑? ······那上头的人呐!! 第十章 玉髓 玉髓chalcedony——琉璃属;rider\altere;硬度7、折射率154、密度27;翡翠替身、髓质再生。 两人所处的位置距离其他人较远,好一会才有人匆匆赶来。 大概是专业下地洞的。只是粗粗在坑口转了两圈,便找到了合适的下脚点。腰一弯,脚一点,手一撑,嗖地就消失在坑洞口。 维吉尔要是看到了,那绝对得心服口服。这套动作要是让他来做保证得在医院躺俩礼拜。 没多久,那人便原路返回。 “下面只是个小房间,那两个人绝对是刚死没多久。至于你说的那个黑曜石,没见到。”专业下地洞的也属于琉璃属,不过是玉髓种(chalcedony)的。他整整头盔,接着说道,“蜃楼和塌陷破坏了地下的建筑结构,虽然找到了通向别处的入口,但要打开需要些时间。” “工具咱不缺。矿场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爆破工具。”伦斯兰大气摆手。 “不是工具的问题。爆破不是想爆就能随便爆的。”玉髓解释道,“蜃楼的力量严重破坏了建筑的稳定性。如果在这个点实施爆破,爆破的冲击很有可能会影响整片矿区。” 然后这片矿区就会变成一个放大版的凹坑,然后他们就会被羲让大人送给辰砂或者鹤顶红石当陪练。伦斯兰点点头,表示他明白了。 “啊,总之,我先找新人的领队解释下情况。”伦斯兰搓搓手,打算开溜,“你回去报告赫赭,看他打算怎么搞。反正下头这俩人不能就这么干放着。” “······”玉髓一脸怔楞地看着烟尘滚滚的背影,扭头,“赫赭大人?” 永远都以莫名其妙的方式完成任务的伦斯兰果然如传闻般强悍。连顶头上司都能忽略。 ······ 远在下方的维吉尔并不知道上头的情况。他现在正苦于四周一片漆黑而自己手上连指甲盖大小的光源都没有。 “咳咳。”维吉尔咳掉嘴里的碎石,摸索着把自己身上的石头抖掉。眯着眼看向头顶,依旧一片黑,没有一点光。大概是自己掉下来后上头的岩石碎块又把洞口堵住了。 那个叫伦斯兰的家伙看上去不太靠谱的样子,但应该会叫人来找我吧? 他把头一歪,耳朵对准上方,却没听到任何声响。 “悲剧啊。”维吉尔挪动腿,撑着身边的碎石尝试站起。 啊,今天都三连击了,再不断腿就不科学了对吧?维吉尔用手摸过自己的左小腿,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膝盖以下已经失去知觉,初步估计不止脱臼。 “啊,不好。”维吉尔脸一下皱巴起来,最糟糕的情况。 一片黑暗的境况下,他搓搓手指,就算看不见他也知道这种滑腻的触感意味着什么,“啧,还好没知觉了。” 幸好伤口虽然长,但不深。维吉尔想了想,脱下身上的衬衫,重新穿回外套。随身携带的小刀片这会派上了用场,正好可以用来把衬衫裁成小条。 “唔,早知道就随身带点急救药了。”不过这也不能预测。草草用临时绷带扎紧伤口,“矿场应该没有老鼠吧?” 这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宽度不过维吉尔一臂,高度······反正维吉尔就算站直了也摸不到所以不重要。 “不像是矿道啊。”太窄了,地面也没有矿车的轨道。墙壁也只是粗糙打磨过,维吉尔娇嫩柔软的小手现在是火辣辣的疼,“嘁。” 他一拳砸上去,七八颗拳头大的碎石哗地朝他脑门砸来。真可谓是自作孽不可活。 空旷压抑的黑暗空间最适合滋长人的阴暗面,维吉尔却是适应良好,手里攥着一把碎石,时不时抛出一颗问路。一片寂静中只有一重一轻的脚步声和石子落地的声音。 这条路还真是意外的长。维吉尔下意识动动下巴发出清脆的关节响动。不过从他摸到的情况来看,应该被废弃很久了。就地面情况而言,铺满了适宜脚底按摩的碎石,时不时还会被大块的石头绊住。得亏维吉尔因为看不见走路速度缓慢,不然迟早得把另一条腿祸祸掉。虽然矿区矿道里有石头是很正常的事,但如果有人经常在这里出没,至少石子密度不会有这么高。再加上隔着一层布料都能清晰察觉出的厚厚灰尘,事实上维吉尔更觉得是这里像是从没人来过。 既然没人使用,为什么要挖这么长的通道?维吉尔深呼吸一口,觉得自己在被这个封闭空间逼疯之前绝对会先死于窒息。 忘了,这地底下怎么可能氧气充足。那个伦斯兰要是再不来,他可要活活憋死了! 啊,他忘了,身为黑曜石,缺氧半小时不在话下。毕竟是诞生于火山岩浆里的宝石呢。 毫无人气还这么窄这么黑的通道挖出来真的有意义吗?维吉尔忽地身体一歪撞到墙壁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被砸了满脑袋的石头。 “咳。这到底是什么狗屁地方?”维吉尔揉揉长发,把头发塞进衣服。把脚下石块踹到一边。居然还震动?总不该是地震吧。不会又有人掉下来了? 可惜就算是地震也没给震出条路来,也没给塌陷成废墟。后者可喜可贺。 “咳咳,还以为这狗屁地方没楼梯呢。应该是要往上走吧?”维吉尔抬起左脚确定面前的砖石其实是一节平整的台阶,而不是塌陷的死路,“希望刚刚的震动没把路堵了。” 这回他运气不错,小部分崩塌的楼梯依旧可以通行。维吉尔成功来到一处有着微光的空间,大概是地下一层?维吉尔背靠墙壁,低头轻喘。在全黑的空间里呆久了,心理差点变态。 他眯着眼分辨左腿的情况,比想象中的好。他还以为会血染绷带裤子鞋子呢。 “原来我已经臻入皮糙肉厚的境界了吗?”维吉尔一边感概每周一摔不是白摔得,一边小心翼翼地边缘揭开绷带,“嘶——” 前言收回。 “真是糟糕啊,现在肯定伤到骨头了。不知道要不要截肢。”维吉尔瘪嘴,重新缠上干净的衬衫版绷带。腿上明明有着伤口还不注意,原本较浅的伤口现在狰狞得跟碎裂一地得玻璃杯一样,伤情加重不难预料,“没有感觉大概是唯一的好事吧?” 要不然得痛死。 ······ 第十一章 鹤顶红石 鹤顶红石arsenic——元素属;assass;色白\红\黄;硬度2、熔点315c、比重37~39;剧毒;窒息(抑制呼吸、血液循环系统)。 幸好维吉尔没把全部希望放在不靠谱的伦斯兰身上。这家仗着自己是智慧型人才早就在赫赭那领了别的任务溜走了。 剩下的只有他口中的专业人士,玉髓种白若巫和他的顶头上司赫赭。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羲让大人会对这个黑曜石感兴趣。这运气,啧。”赫赭站在施工现场外围,脸上写满滑稽。这块黑曜石太丢黑曜石脸了! “真应该让羲让大人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白若巫趴在维吉尔先前掉下去的洞边沿,两手托腮。他整个人可以说就是悬在洞中央。 “咱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了吗?”赫赭用脚挑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子准确命中白若巫的脑门,“矿场这里这么热,脱三两件衣服不是很正常?我又不是羲让大人,天天里三件外三件的。” “可你就不觉得你脱得有些多?”白若巫保持两手托腮的姿势,目光只是光膀子的赫赭,对他的袭击无动于衷,“呐,你把这里的事告诉羲让大人了吗?” “木。你还什么都没发现呢不是?”赫赭说到这也是和白若巫一样头疼起来,站姿换成蹲姿,“你说这个黑曜石掉下去怎么就不知道呆在原地呢?你确定下面没人?” “没。”白若巫耸耸肩,“的确有发现不少血迹,但没多远就在一处新塌陷点断掉了。下头还有人忙着呢。这可是多亏了那边突如其来的爆破啊。” “你们还得庆幸他没站在原地。不然就这顶部脆弱的结构,在刚刚的爆破冲击里绝对会再塌一次,那黑曜石可就凉了。”白若巫的身后窜出一个不高的人影。该人影团成个球,刚刚好击上洞口边沿,顺着力道弹到半空的人球调整四肢,以十分的动作完美落地。 浑身雪白雪白的白化病蔚蓝碧玺(dilite)·希格玛将维吉尔落下的些许布料碎片和沾染上血迹的石块打包成袋丢给赫赭,言语里有赞许之意。 “这小子应急反应不错。拿了自己的衬衣包扎伤口,知道用沾了血的石子给咱指路。虽然那路已经没了。但根据指向,我们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他。” “你确定?”白若巫打了个呵欠,手臂一撑,姿势变成盘腿坐在洞边。 “他是往这片矿区的加工区走的,就是我们一开始救出那些昏迷矿工的地方。”希格玛解释道,“但看深度,他恐怕是掉到更深的地方了。” “那群家伙!”赫赭暗自咒骂一句,但很快便调整好情绪,“看来某些人在这里花了不少心思。” ······ 自认为距离地面仅一层地面之隔的维吉尔不会想到他以为的地下一层其实才是地下二层。而地下二层这么“亮堂”的唯一原因是地下一层和地面都差不多塌完了。光全是顺着碎石废墟的缝隙落下来的。 但于维吉尔,他现在可是信心满满地决定要靠自己走出去。嗯,左腿无视掉就好了。 不甚明显的一轻一重的匀速脚步声在昏暗的空间里回荡,击打在岩石与墙壁上返回的回音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注意。 就算是明海规模最小的鹤月矿场里的一处矿区,它的面积也足够塞下好几十栋宿舍楼,厚重的岩石、静音效果几乎为零的运转设备、地面上人员造成的声响掩盖住了微小的“求救”声。 维吉尔现在又觉得面前这个昏暗的空间比下头全黑的通道还要吓人。毕竟这种模模糊糊、昏黄暗淡的光线最常出现的场景就是各种恐怖片。再加上稍微平整些的墙壁上依旧时不时突兀出现挡住视线的大块岩石,他已经自动脑补出十好几种遇鬼的经典桥段了。 “阿欠。”维吉尔不爽地揉揉鼻子。这里漂浮的不止是光线,还有夹着小石子的灰尘。鼻子也就算了,他还有一只多余的手可以捂着,但眼睛,只能默默遭受这种恶劣空气的蹂躏。 “羲让太岁,该不会就是为了这里的女鬼来的吧?”走着走着,维吉尔的脑洞便发散开来,乱七八糟的事情被他毫无逻辑地串联在一起,分分钟就是令人眼红的二十万字,“那家伙早上的动作一看就是有鬼嘛欸嘿嘿嘿。” 正好这里特别适合女鬼出没,所以羲让太岁一定是因为这里的女鬼来的! 证据满分!逻辑满分!答案满分! 没毛病! 阴暗的空间里到处是维吉尔无法看清的黑暗死角。也不知道外头在做什么,到处都有细碎的石子落下,晃动也是隔几分钟便会出现一次。 “咳。”维吉尔哑着嗓子咳嗽。这个鬼环境,别提眼睛,他感觉自己的喉咙都要离自己远去。再过几分钟,恐怕连咳嗽都咳不出声来了吧? 他只是想找个地方休息而已,没想到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这运气,从某种意义上算是独孤天下。 那个伦斯兰!我今天是记住你了! 维吉尔停下脚步,恶狠狠地在心里记小本本。 “哗啦——啦——” 突兀停顿继而出现的碎石滚落的奇怪声音让维吉尔原本抬起的脚轻轻放下。 碎石落到岩石上可不会出现消音的情况。 是友军? 你有见过在这种情况下不带光源的友军吗? 那就是敌人? 你告诉我出现在矿场里的敌人会是个啥? 吱吱叫的老鼠吗? 维吉尔屏住呼吸,把自己紧贴在冰冷扎手的墙壁上。原本混沌的脑子不停循环“这是错觉”“提高警惕”“全力反抗”的大字标语。 真是糟糕,咋办咧? 宝石特质四个大字“趋吉避凶”的黑曜石压根不会掉坑里,所以黑曜石种的必修课上并没有针对性指导过要如何应对突发危险状况。对于黑曜石,他们只要知道如何给同伴们上幸运光环就足够了。可惜维吉尔目前为止只能使自己更加不幸,所以没人敢享受维吉尔的幸运光环,所以大部分的黑曜石种必修课维吉尔都是躺过的——连老师都不敢承受维吉尔的所谓幸运光环。 于是乎后者他不会,前者他没学。 啊,说到宝石特质,这个倒霉本事算宝石特质吗?不知道能不能被羲让太岁的镇压光环压制。如果真能被压制的话,说不定我也能变得幸运,啊不,像平常人一样一年进次医院体个检就可以了! 我不贪心的!维吉尔目光坚定地直视前方阴影,精神异常抖擞。 隐藏于阴影中的刺客“!”这个家伙发现我了! 第十二章 辰砂 辰砂abar——元素属;berserker\s硬度2~25、折射率2913~3272、比重82;剧毒;镇魂(具备良好的抗精神病疗效)。 维吉尔耳力本就不错,再加上身处昏暗,被大幅度削弱的目力使耳力更为敏锐。更重要的是,在一片寂静,空气几乎静止的环境里,细碎的风声和布料摩擦的响动简直就是黑暗中的荧光色靶子,对于在意的人而言显眼得不得了。 维吉尔悄无声息地将身体重心放到右腿上,后背贴上墙壁,双眼紧盯前方的一片空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光看表象只觉得这位是气势十足胜券在握,实际上嘛。 要不是腿断了跑不动咱分分钟消失给您看啊! 就是这样。经常性断腿让他掌握了一个奇特的技能,就算拖着一条断腿也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而不让旁人察觉出异常,至少现在对着他放杀气的家伙没看出来。但在跑路的时候这种技能屁用都没,只能用来装装逼,顺便死得有尊严一点。 “叮——” 维吉尔突然发现他已经不需要想方设法从空白的脑海里揪出些有用的字眼了。 “唔!” 锋利的匕首完全没入维吉尔的右肩,插入岩石。要不是他听到风声时下意识地一侧,这把匕首就会直接擦过他的颈动脉,让他再也不用纠结有关趋吉避凶和专走霉运的黑曜石间的辩证关系。 不过正所谓有得必有失,不用思考哲学问题的维吉尔遇到了一个相当棘手的现状——他该怎么活下去呢? “噗呲。” 眼前这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家伙一上来就废了他的右肩,显然不可能跟他进行和平友好的交流,而从他干脆利落拔出匕首的动作来看······ 其实咱还挺怕疼的。要不让他下一次刺中心脏得了?多一刀不如少一刀嘛! 维吉尔脑洞里脑浆不断飙出,眯起的眼睛准确捕捉到昏暗的光芒投到匕首金属刀刃上反射出的光线。 重心换到左脚,空出右腿往他的下三路招呼——不管是男是女,下三路总是最好下脚的。更何况维吉尔背后就是墙壁,可没有足够的空间给他显摆自己的下盘功夫。 “破。”清脆的一声响。 还没有手指长的刀片被维吉尔塞入对方的眼球。 显然维吉尔严重高估了这位手法老练的刺客的忍耐力。下身要害部位被重点招呼了的敌人顿时无力歪斜倒在地上,虽然还在试图用手撑住,但也只是强弩之末了。 当然这更有可能是那枚已经深入刺客脑组织的刀片的锅。 维吉尔厌恶地甩掉左手手指上沾染的眼球碎片。 白花花黏糊糊的还有着奇怪的液体质感,恶心死了。 虽然眼部是人体表面最柔软的地方,但维吉尔一点也不想再抠一次眼珠子了。忒恶心。 虽然右手为了挡住匕首被破开两道口子现在血肉模糊,但维吉尔还是觉得左手沾上的东西更加恶心一点。 嗯,因为真的很恶心,所以要说三遍。 他并不急于查看这个光荣倒地的家伙的生死。因为他发现救兵终于姗姗来迟。 一道泛着金光的透明菱形晶体破开重重阴影悄无声息地扎入刺客的后背。这枚晶体的威力不容小觑,因为原本还能挣扎地扑腾两下的刺客这会直接头着地躺尸去了。 没死,重伤。维吉尔的直觉对此很是肯定。 清脆而快速的脚步声很快就伴随着一道明亮的身影出现在维吉尔面前。 维吉尔“······”诶哟我去,好巧啊!您也是来见女鬼的? 瞬间维吉尔的脑洞又开闸放脑浆了。 紫翡大人羲让太岁现在相当不爽。他只是一时兴起想要看看蜃楼里的另外两只毕方盘踞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顺便恢复一下体力。毕竟接连铲除三只毕方,就算是来到内陆,战斗力大幅度降低的毕方,对于他而言也是相当大的损耗。没想到! 没想到他居然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地就塌了!尊贵的紫翡大人一时不察居然直接被附近滚落的碎石砸到地底下头了! 堂堂紫翡,能一口气秒杀三只毕方的紫翡大人!居然!被区区地陷和碎石!砸到地下去了!这是在竞选度最佳笑话吗? 羲让太岁最开始也是难以置信的。但很快他就淡定接受了这个现实,并发现这样的神展开也莫名的很有趣。 鉴于从小到大紫翡大人都是同辈人中最牛逼最被长辈宝贝的那个,他从没体验过野外探险为何物。 于是乎他并没有立刻掏出手机向赫赭求援——事实上他也不可能干这么掉面子的事情。而是以一种“朕今天心情好,也来学习一下如何给烂摊子收尾”的想法开始了他兴(意)致(兴)勃(阑)勃(珊)的探索旅途。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些明显不符合矿场标准同时也没有在矿场地形图上标注过的地下通道是谁的手笔。 没想到探索之旅刚启程,就迎面而来一个脑子不清醒的家伙。三下五除二把对方解决掉的羲让太岁很遗憾地发现对方的后脑勺破了个大洞,里头的东西怕是早就飞了。 羲让太岁“他们终于疯到对自己下手的地步了吗?这真是······”太好了!如果他们都能这么想的话,那这个世界该有多和平啊! 没有收获的羲让太岁很快就发现这里确实是他们的一个据点,只是可惜是个不知为何并没有被启用的据点。很可能跟处在矿区地质结构不稳定有关。 因为他没走多久就一脚踩空掉到下一层去了。 第二次了!今天的第二次了! 好不容易在一片晃动中找到路绕回楼上的羲让太岁又遭遇了一小波疯子。被前后夹击,体力没有恢复多少的羲让太岁很快就在他们不要命的疯狂攻击下陷入苦战,一时不察被其中一个疯子脱离战斗圈。 心知那个跑出去的疯子一定会带回更多疯子,使他的处境更加不利。羲让太岁只得拼着体力透支的风险,以伤搏伤,把他们全灭。 得亏这群疯子脑回路不正常,不然他可没办法这么全须全尾地出来。但饶是如此,他也没力气面对下一场战斗了。 正当他边追击那个跑出去的疯子,边打算掉面子地呼叫赫赭时,他“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羲让太岁“······呵。” 当羲让太岁在维吉尔面前调整好架势站定时,手机不知何时呆回它原本的地方了。 装腔作势乃是翡翠种第一要义——此话名不虚传也! 第十三章 欧泊 欧泊oal——琉璃属;ncer\foreigner;硬度6、折射率137~150、比重21;来自没有水会死星;厄运、命理否定(通过变化多端的色彩进行占卜——谁信谁倒霉) 以右肩右手为代价拼掉一个刺客的维吉尔此时还惊魂未定地喘着气,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是这样。事实上他现在亢奋得不得了。要不是羲让太岁及时出现,天知道维吉尔接下来会干点什么,要知道那刺客那会还没彻底瘫呢。 他的理智随着羲让太岁的到来缓缓恢复。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造型,深色外套上沾满了灰尘,两胳膊两腿现在就右腿没沾上大片的血迹。再抬头看看自发光(划掉)身周缠绕着若隐若现的淡金光点的羲让太岁。衣服上沾染的血迹是整整齐齐的放射状——这明显是别人的;自己的伤口也是干脆利落,浅金的云雾掩盖住狰狞的血肉,看上去诱惑的美感胜过战斗的惨烈。 对面的羲让太岁见维吉尔神色正常的呆然站立,悄然撤去潜藏在星光之河中锋锐的菱形晶体。 明明自己的模样看上去更惨一点,但为什么就连当事人都忍不住怜惜起对方来了呢?维吉尔羡慕嫉妒恨地瞅着羲让太岁的伤口。 嘁。 咱也想要治疗技能啊。 羲让太岁茫然地回看维吉尔,饶是身经百战,此时也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他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个约等于血人的重伤人士脑子里在想什么。 羲让太岁“啊咧?” 他低头奇异地看向腰腹的几道伤口。这是他全身上下最严重的伤口,看上去浅,实则深。几道加起来几乎将他劈成两截。 翡翠虽然硬度大,但很脆,稍有不慎就会碎裂。翡翠种也是一样,体质决定他们不容易受伤,但一旦受伤生病便极难痊愈,还有很大可能留下后遗症。本来羲让太岁还愁着这么重的伤口不知要修养多少年,可现在······ 他撤去用于稳定伤情的云雾。原先不断开裂加深的伤口现在看外表就是几道平凡的划伤。原本牵扯到内脏肌肉的剧烈疼痛已经完全消失,彻底得就像刚才那不到十秒的剧烈疼痛就是幻觉一样。 他暗掐了把手腕内侧的肉,确定不是因为自己突然失去痛觉,也不是因为幻觉才觉得把自己变成两截的伤口变成浅浅的皮肉伤。 那事情就—— “噗通。” 羲让太岁有些懊恼地看向倒在刺客身上的维吉尔。 走神了,居然忘了还有这家伙。 他操控着浅金的云雾慢慢飘向维吉尔,一边向前走去。 全身都是鲜血,更有鲜艳的血色缓缓在外套上晕染开来,就像是正在绽放的娇花。 “那事情可就有趣了啊。” ······ 维吉尔在一片漆黑中睁开双眼。 盯———— “欸?我居然还活着?”这是维吉尔的第一个念头。 不怪他这么想。毕竟十几小时前在他抱着“太好了终于得救了”的想法的下一刻,一种远超断腿的剧烈疼痛就伴随着莫名出现在腹部的狰狞伤口在维吉尔身上完成了四连击和五杀的超神成就。成功促使维吉尔认为他会英年早逝。 要知道,世界十大奇异死亡原因中就有一条是活生生痛死啊。 事实上,哪怕是十几小时后的现在,维吉尔觉得仍有疼痛感盘旋在他的腰腹部阴魂不散。不过根据明显降低的痛感以及明显没过效的麻药感,维吉尔判断他这会是躺在某家医院的病床上。另外,有必要投诉一下看顾他的护工护士是个傻子—— 重症病人待的病房窗户居然开得这么大! 病床上挺尸的维吉尔都快被吹进来的风冻死了好吗? “羲让太岁真是个靠谱的大佬。”维吉尔如是赞美,“另外他是如何保持在战斗过程中发型不乱的?” 他这是安全之后突然想起自己混着汗水与灰尘的毛燥燥头毛和对方那头柔顺长发间显而易见的差别了。 在维吉尔看不到的房间一侧,病房房门被轻巧打开。 高挑的身姿踩着散步速度的优雅步伐走到病床前,俯视,正好对上一双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光的眼睛。 羲让太岁“!” 他淡定迈着步子返回。 维吉尔心中呵呵,该不会被吓到了吧? 虽然室内明亮度不够,但足以让维吉尔认出来者何人。 “啪嗒。”室内顿时灯火通明。 哦,原来照明开关在房门边上啊。 “你左小腿两处骨折,左右手及手臂有不同程度的挫伤。”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坐姿跟维吉尔以前见识过的心理医生没什么两样。 维吉尔不动神色回望对方。 羲让太岁心知他要问什么,但很遗憾,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科学解释这个神奇的事情,只能先照医嘱读,“你腰腹部四处利器伤,伤及内脏与肌肉,重伤级别。医生暂时只进行了一次手术。现在还在术后观察阶段,如果情况恶化需要再进行手术。” “麻药效果是不是强力了点?”维吉尔勉强让胳膊抽动两下,成功甩到病床护栏。 羲让太岁沉默两秒,回答道,“只是因为你先天对麻药敏感。手术过程中麻醉科怕你突然醒来将麻醉药计量翻倍,本以为你要今晚才醒。你没有别的要问的吗?” 而且你这副态度是不是太淡定了点? “嘛。大概是因为一天到晚倒霉吧?虽然这次是有点太倒霉了。”维吉尔心中表示这只是习惯性淡定而已。 准确而言,他现在除了淡定接受还能怎么办?以头抢地大喊苍天负我吗?且不说他现在坐都坐不起来,他从八岁开始就不玩这个梗了。 对于进医院这种事,习惯就好。 羲让太岁探究地看着脑门上缠满绷带的维吉尔,若有所思,“嗯,我看你没受到什么影响。” “我要受到什么影响?”维吉尔看着羲让太岁直直的目光,突然感觉毛骨悚然。 算不上深更半夜其实天还快亮的时间,明亮而安静的室内,洁白的病床上一个黑长直的病弱少年面无血色,一双眼睛半闭微睁,长发铺在白色的枕头上,右手臂搁在病床护栏上。整个画面显得凄美异常。 尤其是再加上病床边上某位神色忧(微)伤(妙),气质出众的美男子。 你下一句如果不是“你只剩下一周时间了”,那谁妥妥跟你急啊! 维吉尔被自己的脑补冻得哆嗦两下。据说很多绝症人在死前不会有多少感觉,他该不会真要英年早逝了吧? 羲让太岁不用读心术都只要这个脸上风云变色的家伙在想一些很失礼的事情。 (你的读心术就算有用也跟不上这家伙思维跳跃的速度真是太抱歉了啊) 第十四章 鹤月 鹤月——长悬于天空的三月之一,每三十四天满月一次,正对应鹤草花期,由此得名。(鹤草每三~四次花期结实一次,即为鹤谷) 羲让太岁虽然年长,但年长得到经验并不足以帮他解释目前的情况。看着维吉尔越发古怪的表现自己也越发疑惑。但作为翡翠种,他很好地将这份疑惑藏在心里。 羲让太岁趁着没人来这里可是要做正事的。 “你对你自己的宝石特质有多少了解。” 来了来了,正事儿来了。维吉尔心道。 “不是很清楚。”维吉尔小心翼翼地说道。 宝石种的宝石特质又被人细分为两种,一种是种内普适的宝石特质,一种是因人而异的宝石特质,前者与后者的差别也就是普遍性与独特性的差别。不过就算是后者,实际上也是大同小异,但也有质变的特例,比如维吉尔面前这位。 而无论哪种宝石特质都是和宝石之核一样会伴随一生,但与宝石之核要等到20岁时彻底成型不同,宝石特质往往在幼年期便有所显现。比如说黑曜石种的小朋友们运气一定很好,抽奖只能抽到一等奖。 刚刚这个例子一定要把维吉尔排除在外,他连抽奖券都没摸过。简直就是黑曜石之耻。 鉴于黑曜石种的宝石特质再怎么质变也变不出维吉尔这般神奇的体质,自身宝石之核散发的磁场也弱到可怜,他这半年多来一直无视了自己的宝石特质。 现如今羲让太岁这么问,莫非自己的宝石特质不是霉运光环? “你就不奇怪自己腰腹上为什么会莫名出现如此巨大的伤口?”羲让太岁叹了口气。果然跟笨蛋交流是件很困难的事。 哦,对哦。维吉尔勉力坐起,抬手摸上被层层纱布包裹着的腰部。你说咱当个黑曜石怎么就这么惨呢?好不容易把那刺客撂翻,还是被他不知何时暗伤了。 羲让太岁低头同样单手盖住腰部相同的位置,低语道,“你的这道伤不是你的。” 维吉尔“?”我们这是在上哲学课吗?正所谓我的伤不是我的伤? “你制服的那个,刺客,在我赶到之前就失去了反抗能力。所以他不可能在你身上制造出这些伤口。”羲让太岁揭开他腰上的纱布,下头是一条淡到看不出来的伤口。 “你腰上的伤口原先是我的。”他放下衣服,平静解释道,“我一直在用自己的能力防止伤口恶化。但在我看到你后不久,我就发现这些伤口突然消失了。紧接着你就突然因为腰上伤口失血过多而昏迷。” 他的记性不差,第一眼看到维吉尔的时候腰上同样位置可没有血迹。 “医生替你的伤口进行紧急处理时我就在一旁,我可以保证你的这些伤口位置与深度和我原本所受一模一样。这不是用巧合就能解释得过去的。” “也就是说因为某种原因,你身上的伤口转移到了我身上?你觉得这是因为我的宝石特质?”维吉尔难以置信地两眼瞪大。 他倒不是奇怪伤口转移这种非常不科学的能力。要知道那个傻蛋一般的弗洛奥萨斯其实也身具伤口愈合与补血这般的治疗能力,维吉尔曾多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对此并不陌生。 可要知道,弗洛奥萨斯之所以拥有这样的能力其实还是因为他身为红珊瑚种的宝石特质,拥有类似能力的红珊瑚种不占少数。可这样的能力要是放在黑曜石上······ 你告诉我“趋吉避凶”要怎么质变出来伤口转移?这不科学!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羲让太岁说到这里也下意识皱起眉,“在黑曜石种的记录中并没有记载有一模一样的能力描述,但似乎有类似的能力记载。我看你之前不像是有意识发动,恐怕你自己也不曾了解到。” “我一直在查找黑曜石种的文献,但我并没有见过这类的内容。”维吉尔思索着回答道。 “黑曜石种中出现能够抵御翡翠种宝石特质的个体比例很高,所以翡翠种内部对黑曜石种的研究较多。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将相关的资料暂时借你。”羲让太岁一脸正直地说道。 维吉尔“非常感谢?”总觉得这些资料里藏着很危险的东西,所以还是拒绝好了。 “那么,”羲让太岁也不在意这点,对维吉尔点点头,“我就不打扰了。” 维吉尔瞅了眼被好好关上的房门,有些茫然。这位大人物来得莫名其妙,说的话也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能知道自己的宝石特质不全是让人倒霉的,这一点让维吉尔挺高兴的。 “等等。如果伤口转移只能转到自己身上的话,”他低头看向麻药药效渐渐消失的伤口,“那我岂不是更加倒霉?” 他噗通一声倒回病床。 凭什么麻药药效过得这么快?好痛! ······ 跺着步子慢斯条理下楼的羲让太岁又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那个被黑曜石逮到的刺客翘了。”衣着清凉的赫赭鼻青脸肿的出现在他面前。 “翘了?”羲让太岁挑眉重复。 “是啊是啊,翘了。”赫赭苦兮兮的都要哭出来了,“啊不是不是。他不知身亡了。” “废物。”羲让太岁满意地点点头。这世界可算是正常了,“下次别往柯蒂丽亚面前凑。她怼死你只要笑一笑。” “我也不想啊。”赫赭皱巴着张脸,面相更加狰狞,“可她要我给那刺客翻身,一不小心就这样了。” 嗯嗯,我知道啊。羲让太岁毫无同袍爱地把话题拽回来,“他怎么死了?” 羲让太岁的所谓读心术并不是像小说电影里那样能够知道别人的内心想法,而只是能读出一些表层情感,比如说赫赭满脑子的“倒霉催的”“我真是作了大死”,但更深层次的他就没办法靠他的能力,而只能······ 依靠现代先进的诸多心理学手段了。 这招复合版读心术在羲让太岁过去的岁月里可以说是无往不利所向披靡,就算是那些自称能抵御翡翠种宝石特质的废物也抗不过这招。直到他遇到了一个成天倒霉还恬不知耻自称黑曜石种的家伙—— 维吉尔,一个自幼便以反心理学为由通读大量心理学书籍,成功让别人看不出自己心中所想,并且差点让羲让太岁认为自己才是废物的奇葩种。 羲让太岁 ̄、 ̄ “不知道欸。”赫赭顿时更加苦闷,“之前他状况还算平稳,然后他就突然死了。” 羲让太岁“······”我都不好意思说你废物了。 “柯蒂丽亚小姐也说不上来原因。毕竟他脑组织受损严重,很难确定他究竟是因何而死的。” 脑组织受损?羲让太岁心头一梗?莫非又是那个维吉尔? 很好,我无话可说。他“从容”地扯出一抹“优雅”的笑容。 第十五章 贵橄榄石 贵橄榄石chrylite——矿石属;caster\shie硬度65~7、折射率1654~1690、熔点1900c、比重33~37;太阳石(你如太阳般璀璨)、有求必应(无人能拒绝) 这里是明海宝石公馆第一医院的高级单人病房,是维吉尔从没享受过的待遇——虽然这个待遇他一点都不想要。 “但我可听说你是被紫翡大人亲自带进来的。”洛可可靠在窗台边上,顶着温和的笑脸看维吉尔被医护人员各种折腾。 那是因为他也要进医院,顺手而已。维吉尔一想到那货理应比自己更惨烈的伤势,心头一梗。明明这会像条咸鱼一样躺在这里的应该是他。 “而且你可是紫翡大人的救命恩人,这样的待遇我还嫌差了呢。”洛可可看了眼离开的医护人员,这才把话接下去。 “哈?我什么时候救过他了?”维吉尔诧异地呲牙咧嘴,一边伸手够柜子上的饼干,成功拉扯到腹部伤口。他倒吸一口冷气,萎靡地缩回病床。 洛可可笑眯眯地看着维吉尔的动作,对他投来的求助眼神无动于衷。 维吉尔可怜巴巴地拱起被子披在身上,嘴巴瘪起,“我真是太可怜了,天天摔断腿住医院,住院了连饼干都吃不到。在这个人心冷漠的时代,只有被单能一点温暖了。” “首先,你披的这叫被子;其次,这个饼干是高甜品种,作为病患你不能吃。”洛可可笑眯眯挥舞起一张化验单,“因为药物原因导致高血糖,所以医生特意要求你要注意血糖哦~” “那为什么会有高糖的饼干在这里啊!用来吊我胃口吗!”维吉尔愤怒地从被子里探头,“难道洛可可你也被他们污染了吗?居然变得这么恶趣味!” 他一脸“你变了,我家贴心小天使居然也学会买这种只能看的慰问品”的凄苦表情。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这些饼干是奥萨买的哦。难得奥萨也会在买礼物的时候考虑到别人的喜好呢。”洛可可的话语莫名让维吉尔听出母亲般慈祥欣慰的感觉,“所以我就没有提醒他你现在不能吃高糖食品。” 天然呆的杀伤力果然比天然黑大,古人诚不欺我。 “呵呵。说到弗洛奥萨斯,他人呢?”维吉尔接过洛可可递来的饼干(无糖),怎么感觉自己忘了点什么? “去血库了。”洛可可一脸理所当然,“一进医院就相当亢奋地找护士姐姐问了血库的位置,然后就嗖地消失了。我想我还是走的时候去趟保安室吧。” 你已经连找都不打算找,直接打定主意去保安室领人了吗?要是领不到怎么办? “说不定你该去警察局。”维吉尔给出馊主意。 “有道理。”洛可可赞同地点头。似乎对其背后的恶意毫无察觉。 你真的不是天然黑吗?维吉尔无力躺倒,又嗖地弹起来,“哦嘶。你还没说呢。你怎么说我是羲让太岁的救命恩人?” “嗯?不是你说的吗?你那个‘伤口转移’的能力把紫翡大人身上的伤口转到自己身上了。”这是在医护来之前,维吉尔对洛可可大吐苦水的内容。 “啊嗯。”维吉尔附和点头,“所以咧?” “翡翠种的身体强度虽然比黑曜石种稍好,但身体自修复能力相当弱。你这几道伤口要搁紫翡大人身上甚至有可能会留下持续终身的后遗症。”作为常年跟翡翠种过不去的钻石种,洛可可虽无心这些种间恩怨,但也被灌输了很多诸如此类不为众人所知的小秘密,“可现在你把伤势都转移到自己身上,可不就是救了紫翡大人?” “喂喂。拜托,那会他看着比我还精神呢。我可没想过要救他。”维吉尔撇嘴,看着淡定自若游刃有余的,谁知道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不管你是主动被动,救了他可是事实。”洛可可很清楚宝石种初“成年”时因控制不当而导致能力暴走的威力的。要是维吉尔能力再暴走一点,把紫翡大人身上的伤势全转移到自己身上,那他这会就该在殡仪馆了。 相信那谁一定很乐意换个亲儿子的。 “那他也算救了我啊。”维吉尔一想到那近一小时的惊心动魄就心有余悸,“不过照你这么一说,我帮他免了一个月的住院时间和后遗症,就是救命之恩了,怪不得。” 所以他独自过来,莫非是来道谢的? 谁家道谢会道得跟审讯犯人一样啊!外表镇定内心怂成团的维吉尔愤怒摔枕头以表达他掀桌之意。 洛可可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跳到距离维吉尔最远的沙发上。 “喂!你这个混蛋干了什么!”怒气冲冲撞开房门的某人一如既往地没有刹住车,成功撞趴在茶几上。 “我一个残废能干什么?”维吉尔嘟囔着,心情却因为这幕搞笑表演变好。 “唔。你也不要这么想啦。”弗洛奥萨斯顺着维吉尔手指的方向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虽然你这次不止腿断了,但好歹因祸得福住进了这么好的病房嘛。” 有客厅、有厨房,想吃啥就有啥,还不用自己花钱,多好。 看在这傻蛋是真心安慰自己的份上,维吉尔三思之下决定暂且饶了他,嗯,仅此一次。 “我们可是吓死了,突然听到他们说你掉到矿场早就被封闭的矿道里。”弗洛奥萨斯软软趴在病床上,“我们想破头都没想明白平衡失调是怎么让你踏破地面掉下去的。” “不是平衡感失调,是地质沉降造成的偶然事故。”洛可可很认真地纠正弗洛奥萨斯话语中的错误。 “虽然这也是事实啦。”维吉尔搓搓下巴,“但我这么倒霉也不全是偶然事故的锅。” “嗯嗯。我在外面逃,咳咳,逛的时候都听说了!”弗洛奥萨斯高喊道,“是一伙黑帮的人买通矿场的负责人将矿场已封闭的区域当作据点。结果你正好一脑门掉进去了。” 他摇头晃脑地掏出一份报纸,新鲜出炉的。 难得今天不是洛可可第一个得到一手消息。维吉尔看着洛可可借过报纸,摆手示意自己不看。 虽然他目前不知道事实真相,但他可不觉得一个黑帮就用得起高档次防护服和匕首了,而且他总觉得那个刺客身上穿的服装有点眼熟。 “幸好紫翡大人正好因为鹤月矿场转型的课题造访矿场,要不然你真是要惨了。”洛可可简单总结了番报纸上的内容,“不过真没想到紫翡大人也有这么倒霉的时候呢,居然在参观地下矿道的时候遭遇黑帮伏击。” 所以我如此不幸就是理所当然的了对吗?维吉尔斜睨,却发现洛可可陷入了某种怒气满点的状态。 “虽然那群不法分子全被紫翡大人当场击毙,但这种死法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嘁。维吉尔忧伤地侧头。真是没有同学爱。果然只有被单和被子能我温暖了吗? 第十六章 金红石 金红石rutile——元素属;saber;硬度6~65、折射率262~290、熔点1850、比重42~44光葬、星光。 “叩,叩。” “又是医护吗?”洛可可疑惑地起身开门。 维吉尔才来明海半年多,再加上他三天两头进医院,这会能来慰问他的除了在场的二人,还能有谁? 清脆的高跟鞋踏地的声音在病房里格外刺耳。 另外也说明这医院隔音效果出奇,完全听不到她在病房外时的脚步声。 维吉尔一边想着一边起身变成半躺的姿势。 他的人际圈挺小的,熟识的女性屈指可数。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从早上开始便是沉闷的半阴天,虽然有太阳,但阳光是奇奇怪怪的土黄色,相当恶心。 但洛可可还是以“比起白炽灯,当然是自然阳光对病人好”为由强硬地关灯拉窗帘,让整个房间充满了诡异质感的土黄色阳光······ 维吉尔因此相当郁闷。 但现在? 来人蜜糖金色的波浪卷长发就像是光源散发出甜蜜的金色阳光,温柔地侵占了沉闷的土黄阳光,让整间房间瞬间变得充满活力。 如同春日里初生叶片一样翠绿的瞳孔在浅红色巩膜的映衬下犹如最顶尖的橄榄石。 她的五官并不出挑,但华丽的蜜糖金色长发和翠绿瞳孔,足以使她成为人群中最耀眼的太阳。 病房里两条单身狗顿时看得眼睛都直了。 “哦呼~” “duang——” 啊糟糕,一不小心下意识就一拳出去了。 维吉尔一边朝着来人礼貌微笑,一边收回方才武力打击的手。 “他这个人有时候会脑子抽筋的,请别在意。”维吉尔用眼神示意洛可可赶紧把这傻蛋拖走。 “其实我个人不是很喜欢像‘哦呼’这样的赞美呢。”来人朝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的弗洛奥萨斯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你们好,我是贵橄榄石·柯蒂丽亚,半个月前刚来到明海,主职是宝石特质学家。” 这位人形自走发光源脸上有着和洛可可相仿的笑意,撩起长裙就坐到弗洛奥萨斯原本坐的椅子上。 宝石特质学家?是为了咱的宝石特质而来的吗?维吉尔坐起身,打算做个自我介绍。却被他抬手打断。 “具体的情况我来之前已经听你的主治医生解释过了。现在一看,你身体自修复功能异常确实是能力暴走导致的后遗症。”她眼里盛满温柔,一双手搭上维吉尔的手,像是在为他注入温暖,“你以前没有这方面的感觉吗?” 理论上来说,最了解自己的永远是自己,很少有宝石种连自己的宝石特质都意识不到的。 “差不多吧。”维吉尔一说到这个话题就有些尴尬。虽然他确实一直在大图书馆里查找黑曜石种的资料啦,但对于自己的“研究”,嗯,几(压)乎(根)没有。 “这样啊。”她担忧地皱起好看的眉毛,“但也没关系。羲让那边说他有相关的研究资料可以参考。而且黑曜石种的宝石特质多偏辅助性质,能力暴走并不危险,你现在在医院,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有问题!” 她信心满满地拉着维吉尔的手试图给对方鼓劲,但完全没用。 维吉尔很想知道这位宝石特质学家严重危险的能力暴走有多危险。 他要是再能力暴走一点,他就该进焚化炉了啊`o′! “那个,我想问一下,我的能力暴走是因为什么引起的?”见柯蒂丽亚有打算走的想法,维吉尔赶紧憋出一个问题。这个宝石种专业课上的重点他之前基本没听。 “唔。能力暴走很多时候都是宝石种无意识时发动的。根据你的情况,恐怕是因为你潜意识里出现了类似“转移伤口”这样的想法,结果在你根本没有有意识控制能力的前提下,能力直接超额发动,打了你个措手不及。”柯蒂丽亚表示这不是问题,“这也能说明你为什么之前没有意识到这个能力存在。毕竟······” 她有些迟疑地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但在场三人都很清楚。 毕竟身处宝石公馆这个和平区域,维吉尔半径10米以内通常只有他一个伤患,他上哪看见人去伤口转移啊。 “我觉得你只要别想着类似的内容,就不会再出现能力暴走啦!” 清脆的小高跟“哒哒哒”地远去。洛可可关上房门,一边丢过饼干安抚住开始暴躁的弗洛奥萨斯,一边在维吉尔边上坐下。脸上是常年的笑眯眯。 维吉尔低头看向胳膊。奇怪,怎么起鸡皮疙瘩了? “你刚刚的眼睛都直了哦。”洛可可笑眯眯。 “美人嘛~”维吉尔呲牙,立刻意识到来者不善,“她可是贵橄榄石。对了我怎么记得我好像在哪还听过这个名头?” “是今天秋季的新人,里面也有个贵橄榄石。”洛可可科普道,“她们是姐妹,半个月前从都德兰搬来明安,在这里定居的。你真对她不感兴趣?” “感兴趣。被誉为太阳石的贵橄榄石种发出的光芒真是太暖和了。”维吉尔换上一张扑克脸。 他可没说假话。对黑曜石种而言,光能就和日常摄入的食物化学能一样是每日必需的能源,要是晒不到太阳,他们会翘掉的。 “那你可要努力了哦。”洛可可从柜子里抽出一张诊断书。 明明他才来两个小时吧?为什么他对这间房间的了解度比咱还高了? “咋了?”维吉尔挑眉。 “医生可是在手术的时候为了保命切除了你三分之二个右肾。”洛可可看着难以置信的维吉尔,“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医生没跟我说过。”切肾这种事情身为当事人的我为什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们不能责怪医生。毕竟羲让太岁作为第一个见到苏醒的维吉尔的人,他特意对医生表示他已经将病情告知维吉尔了。于是医生理所当然地以为维吉尔知道了自己没了三分之一个肾,并对这种做法表示理解,至于羲让太岁为什么没提到切肾,e 紫翡大人怎么可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所以肯定是维吉尔没认真听!妥妥的! “你居然连紫翡大人说的话都不好好听,你还是学霸吗?”洛可可做震惊捧心状。 “我······”维吉尔话头一噎,感觉自己要吐血。 “也是我的错啦。本来我以为你用不上肾的,所以也没说。”洛可可低头反思。 “为什么你觉得我(他)用不上肾啊!”x2 “没你的事,吃饼干去!”维吉尔扭头暴喝。 弗洛奥萨斯可怜巴巴团沙发上吃饼干。 “嘁。”看着洛可可无辜的眼神,维吉尔只觉得心头郁闷,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头,“你知道她们是什么来头吗?居然花将近一个月从都德兰搬到明海?贵橄榄石应该在都德兰混得更好吧?” 第十七章 海蓝宝石 海蓝宝石(绿柱石)beryl·aaare——矿石属;caster\;硬度75、折射率1567~1590、比重268~280;幸福与爱情的守护者、来自深海的占卜师 “来头?”洛可可歪头,“她们的父亲是深海提督,是被公馆对深海蜃楼事务局挖来的。另外嘛,这位柯蒂丽亚的本事也不小哦。” “我觉得她挺小的。”维吉尔想想柯蒂丽亚差不多160的个子,虽然很对他胃口,但应该不是常理中的“不小”。 洛可可笑眯眯地看着维吉尔思维错乱,接话道,“嘛。简单来说,柯蒂丽亚之于都德兰,相当于羲让太岁之于明安哦。” 维吉尔“我擦勒,这么牛逼?” “嗯啊。”洛可可继续温柔地笑眯眯,“所以你这是在跟紫翡大人抢人哦。” 你温柔个屁!明明就是恶意满满的笑容! “不过你还有机会啦。毕竟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官方证实,说不定你可以在订婚礼上抢人?” 此时这位未来的紫翡大人未婚妻正甩着她布满华丽荷叶边的繁复长裙,“哒哒哒”的小高跟毫不客气地一脚踹上一扇紧闭的门,正中一位脸上青肿还没消去的倒霉蛋。 赫赭委屈地缩到房间里距离柯蒂丽亚最远的角落,心中发誓就算是紫翡大人叫也绝不出去。 “赫赭。”坐在高背椅上的羲让太岁视线从手中的册子上移开,轻飘飘一个眼神过去,“看茶。” “我要奶茶!别拿你们乱七八糟的苦茶叶糊弄我!”柯蒂丽亚不知为何有些气呼呼的。 “怎么了,难道黑曜石对你言语不逊?”熙攘太岁毫不介意对方的态度,自顾自地捧起茶杯,“还是你又自己气自己了?” “黑曜石?那么可爱的男孩子我夸还来不及呢,他怎么可能对我言语不逊?”柯蒂丽亚把自己摔到软乎乎的沙发里,“你知道我刚刚过来遇上几个把我当可疑分子的?作为合作伙伴,羲让你能不能约束一下你的下属?” 他们什么眼神啊?老娘来这半个月净被针对了! 羲让太岁歉意地软下眉眼,“我也没办法啊。这些都是家里派来的,你也知道我刚刚遇袭,现在有伤在身。” 哦呼,干得好!回头给你们涨工资。 “你的能力对我没用。”第六感敏锐的柯蒂丽亚眼神冷飕飕,两手环胸。 要是没用我怎么会知道你现在满脑子都是“哦呼”? 话说哦呼是什么?你是去病房而不是明星见面会的对吧? 羲让太岁顶着毫无破绽的礼节性笑容说起正事,“很抱歉突然把你拉过来。你对黑曜石怎么看” “怎么看?”柯蒂丽亚低头摆弄起衣袖上的荷叶边,“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才。怪不得能抵御住你的能力。” “但他无法抵御你的能力。”羲让太岁隐晦地赞美一句,“现在你放心他不是危险人物了?” “不单单放心。我还很对他的能力感兴趣呢。”柯蒂丽亚高高昂起头,“如果羲让你不要的话,我就要出手了。” 在对深海蜃楼事务局蜃楼人祸课,他们可是竞争关系——自认为。 “看来你对他很满意。”羲让太岁淡定表示你尽管去试,要成了算他输。 “自然。”柯蒂丽亚疑惑起来,“他的能力很宝贵。怎么?你这么看重他,还低声下气地求我来看他,结果却不要他?” 柯蒂丽亚一时把握不准眼前这男人的态度,心下有些慌乱。黑曜石的伤口转移的能力在羲让太岁身边能发挥最大的用处,好好的人才不要他脑抽了?不会是黑曜石真有问题她还没看出来? 看完茶的赫赭抬头瞅瞅神色异常的柯蒂丽亚和面上笑意越发温和的羲让太岁,哆哆嗦嗦地缩到小角落。 “你不是对他感兴趣吗?我可不想因为一个黑曜石而影响我们间的关系。”羲让太岁露出一抹笑意,看得柯蒂丽亚一呆。 “谁说的?”柯蒂丽亚声音娇羞,漂亮的橄榄石瞳孔泛上羞涩的粉红,“跟其他男人一样,一看到我就亢奋,连话都不会说。我只对他的能力感兴趣!” “欸,这样吗?”羲让太岁疑惑地问道,“我倒觉得他是个很镇定,很能控制情绪的人。和你搭档很好哦。” “嗯嗯嗯,嗯?咳咳,总之!我知道他是你们明海宝石公馆的人,所以你一定有他的资料,我要这些资料做参考!”柯蒂丽亚理直气壮地跳上沙发,抬手指向羲让太岁······背后的赫赭。 “还有!有关他的能力。”她正正脸色,“你究竟是从哪里看到的类似能力记录?我们欧铎洲黑曜石种比你们明安高得多,就算如此我也没见过类似的。所以我要这些资料!” “嗯,不可以。”羲让太岁垂眼,手中的册子轻飘飘翻过一页,“这些资料重要度极高,不能随便给人。更何况,特殊能力的出现跟宝石种比例有关系吗?” 说的好像之前那个屁颠屁颠上赶着给人资料不是紫翡一样。 “你确定你不是在隐瞒什么?”柯蒂丽亚漂亮的眼睛眯起,作为一个女人,尤其是来自都德兰的女人,她对这方面有着特别的嗅觉。 柯蒂丽亚的眼睛里顿时写满“始乱终弃”“负心汉”“渣男”这样的字眼。也不知道两句话的功夫她到底脑补了什么。 羲让太岁缓缓抬头,沉静如海的瞳孔就像深海,偶尔平静的海面之下是蕴藏着巨大能量的海啸。 小个子就该看点符合个子的书啊!思想是何等龌龊! “柯蒂丽亚,你知道14年前发生在匡维科的蜃楼人祸杀手吗?”羲让太岁重新把视线放到手中的册子上,一边漫不经心问道。 “废话。那可是第一起造成巨大社会影响的蜃楼人祸,同时也促使了各国蜃楼人祸部门的成立。”柯蒂丽亚搞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问出这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但还是乖乖回答,“我记得匡维科的蜃楼人祸杀手案件中一直认定是两名杀手搭档作案,但最终当地只当场击毙一人,另一人至今未落网。” 羲让太岁赞许地点点头。 “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她慢慢坐回到沙发上,“难道说你这次在矿场中发现的刺客就是!” “我还记得那个杀手十分偏好金发碧眼的女性,尤其是橄榄石种。”羲让太岁动作优雅地两手交叠搭在颌下,看着柯蒂丽亚,嘴角勾出一丝恶意,“另外,直面那个第二人杀手的可不只是我。” “哈?你什么意思?我和你都见过的不就只有······” 柯蒂丽亚拨弄头发的动作一顿,漂亮的宝石瞳孔瞪得圆圆的。那个黑曜石?!你特酿的别以为你是紫翡就可以随便糊弄人了!当我智障啊? 第十八章 蜃楼人祸 黑曜石14年前才差不多6岁吧?我6岁的时候连水果刀都拿不稳呢,他就敢杀人了? “柯蒂丽亚,男人的亢奋有时候是因为性和激烈的情感,但有时也会因为一些其他方面的幻想。”羲让太岁慢斯条理地喝了口茶,“而且,你觉得一个普通的、正常的孤儿会在遇到致命危险时不选择开口呼救,而选择用刀片扎人眼球?你也是学过格斗术的,知道眼睛作为人体最脆弱的地方之一,同时也是我们会下意识防护的区域。要成功扎人眼球还扎到人脑子,要的可不是运气,而是速度、与力量。你觉得一个平凡的孤儿有这本事?” 紫翡大人胡诌起来威力极其恐怖。 柯蒂丽亚整个身体直接倒入软软的沙发里久久不能动弹。可怜的赫赭躲在羲让太岁身后神态萎靡地缩成个球。 “靠!你特酿的在恶心我是吧!你就是嫌弃他是个孤儿对吧!”好不容易爬出来的柯蒂丽亚这才注意到羲让太岁优(得)雅(瑟)的笑容,气得呼吸不畅,背后的卷发炸成蓬蓬头,“你这个小肚鸡肠!醋性大发!恶劣男人!我不管!我要定他了!” 精致的小高跟愤怒地哒哒哒离开这间办公室,只留下羲让太岁和还在浑身冒汗的赫赭。 鹤顶红石的熔点是令宝石种们惊叹的三位数只有三百多度,平常这倒没什么。但一遇上象征太阳的“太阳石”柯蒂丽亚,那问题就大了去了。要知道她自然散发出的光线所带的温度对紫翡黑曜石最多算是温暖的冬日,但对鹤顶红石种的赫赭而言就是正常人50c的桑拿,蒸不熟你我热死你。 赫赭跟随了羲让太岁十多年,对他的了解程度自然比柯蒂丽亚高,自然知道刚才那番话或许有报复柯蒂丽亚挑衅的意味,但更多的还是事实。 毕竟大家都知道,鼎鼎大名的紫翡大人从来不说谎——胡诌的时候除外。 赫赭仔细想了想,刚才应该不是胡诌。 兴许是身后投来的探究视线太过火热,羲让太岁终于开口给赫赭找点事做做。 “我之前不是有让你去查黑曜石吗?”他语气平淡,“就把那些资料交给柯蒂丽亚吧。那些资料足够了。” “好的。” 羲让太岁一手盖在他看了一上午的册子上,一手在册子边沿摩挲。这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 偶尔有一些书页翻动幅度较大,正好让一旁的赫赭看到里面的内容。却都是一些模糊的图片和大段大段需要细读的文字。 这本册子的规格表明它是明安蜃楼人祸课专门用来在各城市间传递重要信息的文件集,根据封面颜色判断应该是属于无电子存档,仅有一份纸质版的类别,但无法判断其重要度。虽然难以判断其内容,但赫赭直觉这跟他们这次矿场之行相关。 “打火机。” 羲让太岁看着册子封面上敲着的印章图案,打火机啪地一响,肆意燃烧的火焰安静又迅速地吞没了这本厚厚的册子。 赫赭“您这是?” “烧掉。”羲让太岁理所当然地说道,“这份是半年前从平京转来的人祸档案。不过重要级是最低的1级。现在也没用了,不烧掉给老鼠吃吗?” 所以您大半夜的跑到档案室翻箱倒柜一小时就为了找一份最低重要级的档案像宝贝一样捧上一上午然后烧着玩?我在您眼里智商是有多低? 比笨蛋还低。羲让太岁矜持地没把这话说出来。 “先生,黑曜石真的是······”赫赭迟疑片刻,最终问出了这个问题。 “嗯?是什么?他可是刚刚手刃了一个危害社会的混蛋,说他是杀人犯不为过吧?”羲让太岁将烧到最后的册子往空中抛去,看着它灰飞烟灭。 一张小小的黑白证件照逃过火灾轻飘飘落到羲让太岁手里,这次它享受到了一场级别的火焰盛典。 “柯蒂丽亚身材像个小孩子,心性也跟小孩没什么两样。她以前从没接触过孤儿这类人,一看到黑曜石是孤儿,就母性大发,爱意泛滥。她也就是一时兴起。”羲让太岁不知是在解释什么,“谁知道她在看见黑曜石的时候脑补了什么桥段。” 我觉得柯蒂丽亚小姐既然能进入蜃楼人祸课,那心性一定是超越成年人平均水平的。 “小孩子不都三分钟热度?要么就是热情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消退?与其让她在之后的接触中失望,还不如让她以为黑曜石是杀人犯,总比别的好。”他含混不清地解释道,“不过她心思单纯,黑曜石跟她互补这话我可是认真的。” 赫赭总觉得刚才紫翡大人的话充满槽点,但他选择闭嘴。 “就当是我还你人情了。”羲让太岁看着被火烧成焦黑的相片纸心道。 ······ 洛可可和弗洛奥萨斯毕竟不能在医院一整天,在吃过午饭后两人双双告辞。 换过药,病房里重新只剩下维吉尔一人。 特意拉上窗帘的病房里透着昏黄的灯光,这间高级病房里并没有医院里常有的消毒水和药物的刺鼻味道,所以很适合维吉尔思考一些重要问题。 上午见到的那位金发碧眼的小姐姐让他突然想到为什么他会觉得那个刺客身上的衣服很眼熟了 自然不是衣服眼熟,毕竟天下刺客一般黑,衣服款式没多大区别,但那身衣服上的刺绣很能说明一些问题—— 一只踞于贝壳上被九头蛇缠绕的大鸟,这是自古以来的记录中对蜃楼形象的描述。 贝壳是巨大的海生生物魇,笼罩海域的迷雾以及诱惑水手的幻象是它的拿手好戏;大鸟是翱翔天际的毕方,似海浪也似火焰,波涛汹涌的海潮、海啸与海龙卷是它的标志;九头蛇是盘踞陆地的海德拉,据传有着足以翻天覆地的力量,还执掌智慧,能与人类交流。 不像前两者在各地蜃楼警报中时常露脸,海德拉只能在各种有关蜃楼的传说里刷刷存在感,暂未有目击记录,但鉴于世界各地的传说对海德拉的描述是出奇的统一,这头传说中的九头蛇保持着它在学生课本中的超然地位巍然不动。 这个图案在各种有关蜃楼的地方都有出现,还经常被当作莫名其妙的哲学文学艺术元素。 虽然这是个常见图案,但配合上那个一言不合就捅人的疯子一样的刺客的风格,只能让人想到那么一群人。 “蜃楼,人祸。”维吉尔将一块饼干丢到嘴里含着,神思不定。 第十九章 厄运决定一切 蜃楼是自然现象,虽然它造成的灾难远非地震暴雨能比,但它还是一种自然现象。遍布世界各大洲各大洋,出现时机、地点、规模毫无规律,在所到之处肆意掀起海啸与风暴,哪怕是内陆完全没水源的地方。因为深海常年盘踞魇与毕方等蜃楼怪物,所以也有学者认为蜃楼起源自深海。 而当蜃楼与人祸联系在一起,指的却是一群打着蜃楼的名头,同样干着危害社会的事情的家伙。冠之以蜃楼的名号完全是因为这二者的危害度相差无几。正常人称他们疯子、精神病,遍布并且隐藏在社会中的各行各业。 不过比起蜃楼上千年的历史,“蜃楼人祸”才诞生14年。在这之前,人们用蜃楼形容那些罪大恶极的人,在这之后,蜃楼人祸成了一个专有名词,指的是一群以被称为蜃楼为荣,同时意图利用蜃楼的力量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的有组织有纪律的······疯子。 ——单纯的抢银行可远远够不上这个“光荣”的称号。 以上段落摘自对深海蜃楼事务局蜃楼人祸课新员工培训手册。 对于维吉尔,他对蜃楼人祸的了解仅限于这四个字以及他个人的有限经历,后者完全没用。 “唔。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羲让太岁他们呢?”维吉尔低头看向报纸。今天的报纸花了将近三个版面用来报道这期性质极其恶劣的事件,可想而知这至少会占据未来一周的头版头条。 虽然很明显上面的报道大部分不属实,但维吉尔并不能确定羲让太岁背后的调查人员就知道这是蜃楼人祸干的好事了。 毕竟今年的流行时尚就是蜃楼元素,维吉尔也跟风买了好几件有这个图案的衣服来着。 “算了,反正他们迟早会知道的。”维吉尔趴回病床。那个羲让太岁看上去本事很大的样子,用不着自己操心。 ······ 能力暴走的后遗症不止是身体自修复能力停摆,宝石种可以用来加速伤口恢复的能力都无法使用,不然弗洛奥萨斯一套活血化瘀加补血被虐下来,维吉尔不出一礼拜就可以活蹦乱跳心情愉悦地出去找下一个让他摔倒的好地方了。 “在你能够控制你的能力之前还是别想着出院了哦。”所到之处便如暖夏的小太阳柯蒂丽亚小姐今天穿的是金色的荷叶边简约长裙,搭配上精心打理过的蜜糖色长发,四周的空气无端升温20度。 因为连续数天没能晒到足够太阳的维吉尔幸福地眯起双眼,感觉整个人都要融化了。 其实维吉尔脸并不差,只是因为经常被长发遮住而显得其貌不扬。而现在他的头发被热情的护士姐姐干脆地梳成马尾,一张······比羲让太岁差很多,但好歹算帅的脸彻底暴露出来。 他的五官有着偏向欧铎洲人的立体感,挺直的鼻梁,略深的眼窝,薄唇,因为常年间歇性失血而显得苍白但并非病态的肤色,再加上黑曜石种最常见的深琥珀色瞳孔和黑褐色长发,无端让人有种看到了一具精致娃娃(性别女)的错觉。 这对于某位刚刚觉醒母爱为何物的小姐姐而言杀伤力极其巨大。 “你是混血吗?你的五官带有欧铎洲人的特征。”柯蒂丽亚咽下口水,眼睛亮晶晶的扑闪扑闪,“咦不对?比起混血,你更应该是纯种欧铎洲人吧?” 这女人是看出来的还是蒙的?维吉尔挂上礼节性的微笑,表示自己从小就是个孤儿,并不清楚父母是谁。 “`o′我可不是蒙的!”柯蒂丽亚鼓起嘴,假装生气硬是被她演绎成撒娇,“你看你骨架就比一般明安人大,而且你的面部骨骼的一些构造是只会出现在纯种欧铎洲人身上的。根据数据统计,明安黑曜石种和欧铎洲黑曜石种的瞳孔与巩膜都有着细微的差别,当然也只有我们这样的专业人士才看得出来啦!” 她说着说着就得意起来。 您不是宝石特质学家吗? “说不定我父母都是混血,生下我这个意外的纯种呢?”维吉尔继续礼节性微笑。 “唔,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啦。”柯蒂丽亚低下头,似乎真在考虑这个猜测的准确性,“但是——” “柯蒂丽亚小姐,我想跟您讨论一下维吉尔之后的治疗情况,您能跟我出来一下吗?”在一旁静静打酱油的帕帕索医师突然打断她的话,抬手虚压着她的肩膀把她带出病房。 帕帕索医师在维吉尔来到明海后就接手了这个病例,自从他知道维吉尔可能具备“伤口转移”这个神奇的能力后,就开始坚信维吉尔的平衡感失调以及常年摔跤跟维吉尔的宝石特质相关。 他美名其曰“专业人士的直觉”,所以现在他要和另一位专业人士深入探讨一下这个可能性。 “本以为是个御姐,结果是个小孩子啊?第一印象明明是个小女神啊。”维吉尔抚平被子上的褶皱,微微弯起的嘴角一下子塌下,开始走神。 要说谁对他的宝石特质最上心,当然要数维吉尔本人。虽然他很乐意在黑曜石种专业课上被当作一个透明人,但他偶尔也想尝试一下利用宝石特质做些有趣的事情的。 宝石种的宝石特质千篇一律,但不同的个体会有不同的利用方式和理解,这也是为什么每个人的能力都有着细微的差别。比如弗洛奥萨斯就会利用红珊瑚种亲和血液的宝石特质做血豆腐,洛可可会调酒以及大半夜当照明灯,至于维吉尔—— 他会让自己更倒霉,顺便让别人更倒霉。 这算什么?幸运光环的质变——倒霉光环? 那能不能让羲让太岁倒霉一下? “应该不可能吧?我记得紫翡种免疫黑曜石种的幸运光环来着。”维吉尔喃喃自语。这条秘闻是他最近从柯蒂丽亚嘴里套出来的,没什么价值。 “轰——” “咔嚓轰轰轰bong——” 一连串压抑沉闷的动静突然从病房外传来。维吉尔坐在病床上一脸震惊。 什么情况?医院炸了?报复袭击? 第二十章 缘分始于相杀 维吉尔所在的高级病房位于医院住院部4层,楼上就是顶楼,是副院长院长的办公室和特护病房。虽然维吉尔住的是高级病房,但紫翡大人显然是住在楼上的特护病房——虽然因为某种原因他受的伤比维吉尔要轻得多。 这也难怪维吉尔会以为刚刚那爆炸般的动静是来自报复袭击了。不过鉴于医院没塌,这个可能性很低。 维吉尔低头看了眼被锁在护栏上的腿,默然无语。深知维吉尔行为习惯的帕帕索医师坚信他要是不这么干,维吉尔一定会乘人不注意四处蹦跶,从而给他们的治(研)疗(究)带来麻烦。这下可好,要是医院着火他逃都逃不出去。 不过没关系,之后的两分钟并没有出现更大的动静,维吉尔缓了口气,慢腾腾把自己靠回靠枕。 “啪!”门被毫不客气地推开发出巨响。 维吉尔被这声音一震猛地弹回端坐的姿势。 羲让太岁优雅站定在维吉尔的病床前头,两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脸懵逼的维吉尔。与他闲适的身体姿态不同,他脸上难得表露出一丝怒意。另外他身上那件领口袖口略显凌乱的风衣外套似乎也在暗示它主人的失态。 谁惹他了?维吉尔茫然地看向紧跟在羲让太岁后头的三名群众。 三名群众齐齐茫然回望。 帕帕索和柯蒂丽亚纯粹是在走廊蹲防时看到羲让太岁怒气冲冲出现,因此进来凑热闹的。身为紫翡家臣的赫赭则又是苦着张脸一边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维吉尔。 刚才他正好好的按照羲让太岁的嘱咐在电脑上记录这次矿场事件的详细经历。这个工作本来是同僚辰砂的工作,但可惜他被紫翡大人安排了另一个任务。所以赫赭一向对文科过敏的脑袋被一堆文字符号捣成浆糊。 羲让太岁则是坐在硬实的高背椅上捧着不知从哪翻出来的档案打发时间。他的内伤很重,需要好好静养。 “什么时候电脑打字可以意念输入自动整理成文档就好了。”赫赭揉揉酸痛的手指,借着屏幕的反光偷瞄边上的羲让太岁。要不是紫翡大人坐在这里,他一定要划水! “阿嚏!”小小的尖锐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赫赭“!?······!” 几乎同时赫赭猛地一推办公桌,转椅顺着反作用力向后方划去。 “轰——” 这下赫赭不用考虑如何糊满报告纸了。因为电脑已经跟他的思路一样碎成粉末了。 得亏赫赭以武力与反应能力见长,不然他绝对会去和维吉尔当邻居。 赫赭还没来得及做出震惊的表情,房间内的所有电子设备一个接一个地炸了。毕竟这间房间虽然现在被多少改造成办公室的样子,但毕竟顶着特护病房的名头,里面的医疗用器材不少,而且显而易见都是用电的。 用电,就意味着具备磁场,就意味着可以被宝石种们散发的磁场干扰,乃至爆炸。不过正如普通电器所产生的磁场极其微弱,宝石磁场通过干扰电子磁场而引发爆炸的几率是微乎其微的,大致相当于维吉尔出门捡到百元大钞。 虽然宝石磁场个人控制不当是会引发一些电子设备的小故障,比比如说手机没信号啦手机死机啦手机过载报废啦,但能直接让电脑爆炸的······ 该说不愧是紫翡大人吗?暴走也暴走得那么霸气? 待房间内能炸的都被炸干净,赫赭这才顶着浑身电器零件,一手扶住在连环闪避中抽筋的腰子,目瞪口呆地看向羲让太岁。他的身周悬浮着数条灿金色的星光之河,奇形怪状的浅紫晶片似乎正在努力变回稳定的菱形。 刚才这连番爆炸毫无疑问,是紫翡大人突然宝石磁场失控造成的。 宝石种“成年”时,随机诞生于体内不同位置的宝石之核会彻底成型,由此引发身体素质的大幅度提升或改变,比如说身体强度与力量的增强,自修复能力提升,比如某些宝石种将要依赖光能生活,比如原本被忽略不计的人体磁场被异化为原本只存在于天然宝石中的宝石磁场。 天然宝石中蕴含的神秘磁场本就是过去它们被人们赋予了各种美好意蕴的原因,现代科学也证明这二者间并非没有关联。映射到宝石种身上,宝石磁场就是他们宝石特质的物质基础,并且他们也能通过宝石磁场利用大多数的能力(像是鹤顶红石和辰砂的剧毒体质就和宝石磁场无关)。关于宝石磁场的有效控制在宝石种的基础课程里可是占了80的分数。也就是维吉尔能因为没人敢给他测试宝石特质而白得其中一半分数。 因此宝石磁场的失控暴走出现在刚成年或是在公馆学习才一年半载的新人身上很正常,但对于毕业很久并且在最危险的对深海蜃楼事务局工作的羲让太岁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难道紫翡大人的伤势其实重到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能力的程度了?还是有敌人潜入这家医院在紫翡大人的用药里下毒了?莫非那群蜃楼人祸终于研究出可以让紫翡也中招的神经毒素了?赫赭看着情绪毫无波澜的紫翡大人,脑子里瞬间闪过数条猜测。 从自身宝石磁场莫名失控开始暴走就绷着张脸的羲让太岁及时收拢住自己的力量,这才没让失控影响泄露到这间房间以外,不然就不是“咔嚓轰轰轰”能解决的事了。 他没打理满脑子跑火车的下属,动作僵硬地抬手扶额。这种奇怪的感觉,果然有人在背后操控吗?根据磁场反馈过来的信息,那个强制干扰到他的源头正好就在楼下。 呵。胆还挺大。羲让太岁扯出一抹冷笑。自从最近出现一个可以无视自己能力的黑曜石,他发现他自己的运道越发向那个成天撞墙的黑曜石靠拢。你看现在不就又出现个可以强制干扰宝石磁场最强大的宝石种之一的家伙了吗? “正楼下的病房住的是······”怎么这么熟悉呢。 “黑曜石?”赫赭立刻反应过来。但紫翡大人问这个干什么? 紧接着他就看见向来风云变幻面不改色的羲让太岁脸色忽地狰狞,步伐也一改常态的散步速度,大踏步地冲出房间,门板发出此生最后一次悲鸣。 你跟我有仇是吧?维吉尔!!! 以上就是羲让太岁此次遇袭的经过。 第二十一章 愿厄运与你同在 “······你刚才一个人在病房里做什么?”羲让太岁想了想,决定先委婉一点。 “没做什么。”维吉尔眼神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帕帕索医师和柯蒂丽亚在外面商量我的治疗方案,我在发呆。” 他两手搁在一叠杂志上,似乎是暗示他其实是在看一些难以言明的杂志。总不能说“啊我其实在想能不能让日常伟光正的紫翡大佬也感受一下咱悲催的倒霉日常”吧? 躲在后头的三名群众纷纷眼神微妙。 但这般掩饰并不能取得羲让太岁的信任。心情稍微平静下来的他听到这样的答案只是挑起一边眉。这家伙要是照实说了他才会怀疑呢。 他淡定侧头向后看去。虽然眼里波澜不惊,但楞是吓得齐齐倒退出病房。赫赭还乖巧地把门给带上了。 ——比起凑热闹,还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我记得黑曜石种的一个能力叫幸运光环,可以提升被选中者一段时间内的运气。”他垂头轻轻喘了口气,边拖过椅子坐下边说道,“虽然这种能力看不见摸不着,也无法被准确量化,但相信这种说法的人还挺多。” 其实这种能力更多是运用在面对蜃楼的战斗中,能够有效削减蜃楼的威力。但在生活中也就抽奖能用得到了。 “如果我有的话就不会这么倒霉了。”维吉尔摊手,“有倒霉光环还差不多。” “嗯······”羲让太岁定定地看着维吉尔,沉吟两秒,“我看你不是倒霉光环,只是幸运光环的另一种表达。” 维吉尔眼睛顿时亮起,难道我以前一直倒霉是因为我的幸运光环开启方式错误? “自然不是倒霉光环,应该是厄运光环。”羲让太岁立刻换上鄙夷的眼神,“你小学语文没学好吗?幸运的反义词是厄运。” 倒霉也可以是幸运的反义词啊。维吉尔无奈地用眼神反驳,被对方冷厉的眼神怼了回来。 无论在何种方面,紫翡大人都是不容置疑的权威。 小小出了口恶气的羲让太岁此时神清气爽。连续中招两次要是他再反应不过来他就不用姓羲让了。 “比起你伤口转移的能力,我看你还是先控制住你的厄运光环吧。”他向后靠到椅背,一边调整了番坐姿,“你之前虽然不具备趋吉避凶的能力没有进行相关评定,但我记得你黑曜石种的专业课是一节不落的。关于趋吉避凶和幸运光环的控制与使用公馆有很成熟的研究,所以这几天你就先好好把理论复习一遍,再自己研究研究如何是自己的能力收放自如。我看你这个特殊光环的原理和趋吉避凶差不多,对于你而言,一周之内就能熟练掌握这个能力了。” 羲让太岁自顾自地把维吉尔未来一周的日常安排周全。 “不是,你这······”什么意思?我说我有倒霉呃,厄运光环只是在自嘲而已。我之所以不评定完全只是因为我家宝石磁场极其微弱啊。 是的,作为黑曜石种中的奇葩,维吉尔最初在平京被确认为不具备宝石磁场,这种完全不可能也不科学的事实就这么发生在维吉尔身上。 鉴于平京具备全明安最敏锐的磁场评定仪,这样的结论被一群学家在两天后被推翻。维吉尔的宝石磁场和其他宝石种一样会在成长过程中慢慢增强,但速度和增强幅度可以忽略不计。 这些评定都属于个人医疗记录,没有维吉尔本人授权,就连骨科专家帕帕索医师都不会知道维吉尔刚成年时不具备宝石磁场。即使是成长半年后的现在,维吉尔的宝石磁场也是微弱到可以忽略的地步。 连进行宝石磁场相关评定的最低标准都达不到,再加上他谁见谁愁的厄运体质,维吉尔就这么在宝石磁场的课程上被当成透明人。 虽然宝石磁场的强弱与自身能力的有无强弱没有关系,但大家都认为这二者间有关系,所以事实与科学如何并不重要。这个结果偶尔也会让维吉尔不爽,因此他才会在发现自己可以伤口转移时激动了,不过这个能力从某种意义上坐实了他恒定的厄运因而这小小的激动被大大的悲剧感掩盖了。 “趋吉避凶是黑曜石种的基本技能,你连伤口转移这样的能力都有,没道理基本技能没有。”羲让太岁像是看出维吉尔心中所想,淡淡解释,“在你身上,趋吉避凶是对别人而言,凶并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你身上,我想这就是你伤口转移的原理。至于你口中的厄运光环,你给我好好控制起来啊!废物!!” 羲让太岁花了两句话功夫暴躁,轻喘一口气恢复淡定。 “啊?”维吉尔半是懵逼半是被吓地歪头。配上单马尾,略萌。 “······”啊什么!说真相的话会不会让他以为我才是废物?不过为什么他总是对着我释放厄运光环?什么仇什么怨? 羲让太岁不会知道面前这家伙小心眼到把第一次见面时的不虞记到现在,并将记到生命尽头。 “难道你想说刚刚楼上的爆炸声是因为我的厄运光环?”维吉尔的思维迅速扩散,并且t到真实理由。 “没错!”虽然是间接导致。 盯——维吉尔质疑地看着羲让太岁。 “咳。你的这个厄运光环杀伤性太强,最好尽快让它可控。”他避过维吉尔的目光,大踏步地离开。 “唔。有问题。”光环类能力理论上只能影响人类,所以刚刚是我的厄运光环影响到某人后引发的爆炸吗?说起来,爆炸前,我貌似想让那羲让太岁感受一下厄运的日常? e莫非······维吉尔一双眼睛弯成滑稽。没想到居然真对羲让太岁有用啊欸嘿嘿嘿。 通过不可明说的询问手段在走廊上问到真相的柯蒂丽亚也嘿嘿嘿起来。当初羲让太岁为了“求”到他帮忙,可是“屈辱”地交代了黑曜石能免疫他能力的秘密,聪明如贵橄榄石,脑子一转就猜出真相如何。 我可是宝石特质学家哦!自豪挺胸。 羲让太岁一出门就看到全身泛红(黑)的赫赭,眼一扫走廊里仅剩的一男一女,心下了然。顶着张古井无波的面瘫脸,快步走向楼梯间。 “赫赭,把楼上清理干净,亲自。”他吩咐道。 “哦呼~这是恼羞成怒了吗?”柯蒂丽亚两手叉腰,感觉自己扳回一局。 人性自走小太阳发现了一个招揽维吉尔的好办法,就是每天去给维吉尔晒太阳。她的能力可以协助稳固宝石种的宝石磁场,而且她还可以调配出最适宜黑曜石口味的太阳光哦! 呵呵,祝你成功。羲让太岁想到黑曜石微弱但干涉能力超强的宝石磁场。粗略估算一下,就柯蒂丽亚的本事,两分钟就能被榨干。 如果黑曜石那个时候还没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磁场的话。 第二十二章 炸毛的不只是眼前的头发,还有远 安安静静的病房里,半盏灯罩晃晃悠悠悬浮在柯蒂丽亚头顶,与维吉尔默然对视。 灯罩的上半部分和灯泡分成十几块散落在维吉尔和柯蒂丽亚身边。 这就是柯蒂丽亚给维吉尔晒太阳的成果,应该说紫翡大人料事如神? “这个设计太不人性了,居然在病床正上方安装吊灯。”维吉尔咽下口水,干巴巴地说道。 “唔。”柯蒂丽亚鼓起张脸,看上去在哀怨,但眼睛睁得大大的,“人家还以为你对待人家跟对待羲让那个死鬼不一样呢。” 小姐姐,你还记得你初登场时的女神设定吗?还有死鬼是你们未婚夫妇间的爱称吗?能不能考虑一下我这个单身狗? “哦呼。”柯蒂丽亚抬起手像摘苹果一样把头顶的灯罩摘下,“还好人家反应快呢。还有哦,人家跟羲让只是同事关系!” 我懂我懂,正所谓我们只是朋友嘛。维吉尔投去一个“安心,我懂”的眼神。 兴许是维吉尔眼神太过直白,柯蒂丽亚立刻跳起来,气呼呼地炸毛,“只是同事的意思就是同事啦!婚约神马的完全不存在!” 哦哦我懂我懂,还没公开呢,婚约怎么可以存在呢?完全不存在!妥妥的! 柯蒂丽亚被维吉尔善解人意的眼神气到说不出话来。 果然是个小孩子啊。如果是女神的话一定会优雅地低头羞涩浅笑一边把灯罩碎片往他身上戳戳戳。 所以说维吉尔的脑子一定被某个不可言明姓名的存在打过。 “好啦不玩啦。”柯蒂丽亚被维吉尔塞了个马卡龙,两颊鼓起,含混不清地说道,“哼哼,明知道羲让那个死鬼都被你成功暗算过,我怎么可能在不做准备的前提下就来测试你的厄运噗,光环的强度?虽然确实有些超乎我的意料。哦呼!” 她嫌弃地抬起精致的小皮靴用力将弧状的灯罩碎片踹到房间对角的角落里。维吉尔眼见地看到那里头躲着一只黑色的八爪虫,不知道那虫子以前是怎么爬进灯罩的。 如果说羲让太岁的磁场具现是威武霸气的灿金之河,那柯蒂丽亚的磁场具现就是如阳光般润泽万物的暖金丝絮,通俗而言就是金色和翠绿色的柳絮。 翠绿色的柳絮现在正团成帽子状趴在维吉尔头顶,所以维吉尔有些微妙的不爽。 于是柯蒂丽亚特别擅长炸毛的卷发突然抽筋般窜到她头顶炸开,受头发影响,一小颗金色柳絮顿时与上方的灯盏激情碰撞······ 两人的交谈在中断十分钟后继续进行。 “根据你刚才回忆的过程,我判断你这光环能力其实一直受控,只是你因为你以前下意识忽略了这个能力,因而一直没有激发。”柯蒂丽亚一边说一边不停记录下这些判断,“怎么说呢,你宝石磁场太弱了。就是因为太弱,所以受控起来意外容易。” “我记得黑曜石种本身就是宝石磁场相当稳定的宝石种,发生能力暴走的几率一直在全部宝石种中垫底,而且黑曜石种磁场似乎还具备记忆性,发生暴走后,磁场本身会记忆下这个过程,从而增强其稳定性并避免再次暴走。” “嗯嗯。你懂得很多嘛!”柯蒂丽亚赞许一笑。她在涉及到自己强项时意外地有女神范。倒是和见到她的第一印象相配。 “能够和一个有基础了解的人聊天真是太棒了。”柯蒂丽亚慷慨地把自己的柳絮全部送到维吉尔手上当小白鼠。 于是时不时便有柔软的柳絮抽成蓬松的蒲公英或者像小弹珠一样不知弹到房间哪个角落。还好这些柳絮只是柯蒂丽亚宝石磁场的具象体现,只要重置一下就又是漂漂亮亮的小天使啦! 也不知是之前话题里那个点戳到柯蒂丽亚,她现在像个小孩子一样前后摆腿,脚尖打到病床下沿呲牙咧嘴起来。完完全全一幅小孩子模样。 “不过你别以为黑曜石种磁场容易受控,就容易了。”柯蒂丽亚又被维吉尔塞了口马卡龙,“唔唔,好甜!黑曜石种磁场是较为特殊无形无质无法具现的磁场之一。不像我和羲让,可以通过磁场具现为星河和柳絮,像控制手脚一样控制,黑曜石种只能靠直觉呃······”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突兀出现并悬浮在维吉尔手心的飞羽两手捏脸,“这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是黑曜石种?” “全国最具盛名的明京宝石种研究中心出具的鉴定证书,黑曜石种,直径2公分,琉璃色泽,乌金色,透光中,反光浅金,综合品相上。”维吉尔掐灭那根飞羽,两手一摊,“要不我再给你报个宝石种序列号?” 他只是正巧脑子里想到磁场具象,没想到真给他折腾出一根白色飞羽。 “唔~”柯蒂丽亚鼓起嘴,将剩下的马卡龙全倒进嘴里,吓了维吉尔一跳。 “喂,你这!”维吉尔赶紧夺过她手上的包装盒,“别全吃了啊。马卡龙齁甜齁甜,小心呛到自己。” “不要啦!人家要吃糖补充脑力!人家感觉脑子完全不够用了啦!”柯蒂丽亚气到全部头发都在炸毛,毛蓬蓬的意外可爱,“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实在太考验脑洞了啦!” “呐,为什么你的头发能炸毛?这不是只有在东岛动漫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吗?”像是女孩子被调戏的时候就会炸毛。 “哈!你也喜欢东岛动漫!羲让那个死鬼就跟老古板一样特别嫌弃东岛动漫呢!还觉得它是腐化灵魂的毒药,什么人啊?一点男人意思都没有。”柯蒂丽亚被成功转移话题,开心地身体前倾,“人家就是喜欢炸毛所以才特别固化了这个效果哦。只是一个利用宝石磁场的小技巧,受我情绪改变而激发。虽然只是个小技巧,但要求对磁场的精细掌控。如果你好奇的话,我可以教你哦~” “呃,我对它不感兴趣。”维吉尔抽抽嘴角。不愧是腐化灵魂的毒药,威力恐怖如斯。 “切。你们一个一个的都是这样。我家妹妹那么可爱,居然也不喜欢。”她嘴角下撇,“明明才成年,比我还老气横秋。这些生活实用的小技巧一个都不要。整天就知道和她室友狼狈为奸。” 我想应该没人认为这是生活实用的小技巧。维吉尔还没傻到把这些话说出口让面前的人扫兴。另外,狼狈为奸是几个意思?橄榄石家的小姐姐怎么可以用这种贬义词呢? “维吉尔你也是长头发欸。”她突然又找到了新玩具,开心地凑到维吉尔面前,“那你要不要学个用磁场梳头发的技巧?很方便的,而且学会了以后就再也不用去理发店,每天都能给自己拉直离子烫哦,可以省下一大~笔钱哦。” 确实。我听说女孩子花在打理头发上的钱很多。维吉尔保持礼貌微笑。 但我又不是女孩子,为什么要学这个? 第二十三章 角斗场 “这个技巧要怎么做?真的可以让头发像电视里那样如巧克力顺滑不打结?”维吉尔低头虚心求教。 “哈!你终于意识到这种生活技巧的重要性了!” 这些小技巧只是粗浅的磁场应用,正因为其操作相当简单,因而哪怕是处在能力暴走后遗症期间的宝石种也可以使用,对于初成年的宝石种而言,这些技巧也帮助他们更快掌握他们的宝石磁场。不过别看这些技巧技术含量不高,它们可是实打实的家族不传之秘。 但也正因为技术含量不高,不传之秘就算教给别人也没关系。但反正公馆公派的老师是不会教也不会说的。就算是关系再好的宝石种之间也不会互相交流这方面内容。毕竟······这技术含量太低了嘛,说出去多掉面子。 所以,尽管洛可可和维吉尔关系不错,但维吉尔不说,洛可可也不会主动提及这方面技巧。 “······柯蒂丽亚,你知道鹤月矿场里到底发生什么事吗?”维吉尔斟酌着字眼,“报纸上说是武装暴徒,但我感觉不像欸。” “那你觉得是什么呢?”柯蒂丽亚头一歪,明明脸上表情还是一样傻乎乎,但眼底不再写满“马卡龙马卡龙”“玩玩玩”。她颇有兴味地看着维吉尔。并不奇怪他问出这个问题。 “我就是觉得武装暴徒什么的,据点更应该在城市里吧?建在乡郊野外古城市遗迹边上的矿场里实在没有意义。”维吉尔恰到好处地手指勾起头发,显示他略带不安的心情,“我可是一不小心跟他们杠上了啊。” “你就当他们是又落魄又没钱还被同行排挤的武装暴徒好了。”柯蒂丽亚很纠结地挑了个听上去靠谱些的官方说法,可惜依旧很奇怪,“安心安心,他们没本事冲进医院打击报复的啦!” 她只当维吉尔这是被害妄想了。 混得这么惨还要被算作武装暴徒吗?维吉尔下意识都怜悯起那伙所谓武装暴徒了。 “嗯嗯,木错,就是这样!”柯蒂丽亚连连点头。没两句话这位小姐又变回傻乎乎的小个子。 完全找不到借口反驳。毕竟维吉尔只见识过一个黑衣刺客。虽然那个刺客使用的是武装暴徒较少使用的冷兵器系列,但也完全可以解释为避免矿场塌方而不使用热兵器。于是维吉尔楞是找不到别的借口继续话题。 “那,柯蒂丽亚你知道蜃楼人祸吗?” 傻乎乎的小个子神色一顿,双手交叠置于腹部,微微仰着头平静地看向维吉尔,蜜糖色的卷发束在背后,随着若隐若现的丝絮小幅度无规律摆动。 “蜃楼?”她可爱地嘟起嘴,满满的疑惑表露得恰到好处,“人祸是什么?” “呃,就是蜃楼人祸啊,算了,我们换个话题吧。”维吉尔顶着柯蒂丽亚无辜又好奇的目光,低头略慌乱地把长发拢到衣服里。 不管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个问题就这么揭过去吧。 “柯蒂丽亚你妹妹是公馆秋季的新生对吧?生活还习惯吗?”维吉尔憋出一个相当尴尬的问题。他可连那个妹妹的名字都不知道。 “还行吧。”柯蒂丽亚靠在椅背上,很配合地换了话题,语气里有些埋怨,“她现在也就周末回家,反正听她口气生活很滋润的样子嘁。” “明安本土橄榄石种比较少见嘛,更别提贵橄榄石了。我听我朋友说她很受欢迎。”维吉尔想起某种意义上相当爱凑热闹同时自己也很热闹的弗洛奥萨斯转达的日常,很委婉地说道。 贵橄榄石很受欢迎这话不假,稀罕的宝石种类别再加上她和柯蒂丽亚相当的魅力和在明安较少见的女性设定(也就是高贵冷艳),瞬间吸引了学园区近八成单身男性和一半未婚男性的目光,由此引发的男男撕逼和男女争斗难以计数。 其中身为贵橄榄石的室友及其兄长邻居奥某更是亲自下场将水搅合得连洛可可都净化不了的地步。 与其说弗洛奥萨斯是充满同僚爱和孝心(?)地特地来看望维吉尔,还不如说是奥某在来医院取药的时候顺便在维吉尔病房里顺手牵羊了些血包(?)。 也不知道一只红珊瑚怎么对人血就这么痴迷。明明设定里红珊瑚只要羊血就够了。 以上。 “哈,哈哈。”柯蒂丽亚形象地做出东岛动漫特有的半月眼,“不用说得这么委婉的。维多利亚一直都很受异性和同性欢迎的。在都德兰的时候,因为是贵橄榄石大本营,别人不敢闹腾。来到公馆以后,只能说是这里氛围太过‘优越’,再加上她的室友······” 所以说,室友是你离开原生家庭独立生活期间对你生活影响最大的存在。优雅可爱金发碧眼的维多利亚同学在遇上一位暴力狂室友后,她原本“无意识”撩人的恶趣味一眨眼就变成了在角斗场围观的咸蛋观众。 身为齁甜党的姐姐居然有个咸党妹妹,她们关系还能这么好在明海人眼里简直不可思议。 上句话撤回。鉴于角斗场双方都理智克制了自己的杀伤力,目前为止暂未有官方身份介入。其实维吉尔很怀疑明海公馆有哪家官方有本事处理这事。明海人自古就以情感内敛闻名于世,因为个女人而满城风雨属于史无前例,相信无论摊在谁身上都是满脑门官司。 至于为什么没有非官方人士插手干预,一是因为参与者们都是成年人,不可能像小孩子一样被欺负了就找家长,二是因为当事女性背景雄厚身份高自己能力也好,各家宝石种都不介意多出这样一位新家人,三则是存了让年轻人多锻炼锻炼的心思——毕竟在连紫翡大人都遭遇不测的当下,各家也要多提高警惕才行。 因此,大家对于这样的事件都是乐见其成的。事实上,在维吉尔入院两周以来,事态已经发生了一些奇怪的转变。虽然某个角斗场依旧顶着“为了爱与维多利亚!”的称号,但大家都在因为其他的原因而让角斗场日夜爆满。 另外,应运而生的地下赌盘让维吉尔身边的人赚得盆满钵满哦~ 只要反着维吉尔的选择买绝对会赚的!就算维吉尔难得运气好赌对一次,但总体而言,只有他是亏的。 没人舍得告诉维吉尔这个真相——但他在偶然遇见的羲让太岁的眼神里一不小心看到一切。 (听说偶遇那天紫翡大人意外崴脚了。) “按照你们明海的说法,这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吧。”柯蒂丽亚无力扶额。 第二十四章 杀人犯 作为姐姐的柯蒂丽亚自然不会不清楚自家妹妹的心思,玩弄男人不是她的目的,她只是喜欢用自己的外表换取一些便利,毕竟世界上不是视觉动物的人类太少了。如果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浅笑就能让自己未来的学园生活多上几个狗腿子生活滋润上些,谁不干呀~ 啊,这么说的话,维多利亚不是低级的玩弄男人,而是高级版,“我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心,我只要你为我所用”类型? 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了呵呵呵呵。 “身为姐姐你不打算制止一下?”维吉尔没有直接参与,但也很心累啊。 “我可没办法。”柯蒂丽亚两手一摊,摇摇头很是无奈,“我们俩就差两岁,她从小就特别有主意,有时候我都习惯性听她的了。放心啦,她会控制好情势的啦!” 维吉尔对此持保守态度。都俩礼拜了,愈演愈烈了都,这叫控制好情势了? “现在这样子又不全是维多利亚的锅。”她鼓嘴。 “嗯嗯。”至少还有一个血豆腐狂热爱好者和一个暴力战姬玫瑰碧玺的锅。 那俩家伙成天在角斗场插旗,一个为了武道一个为了食道,反正最后剧情一定会变成两人互殴,并且以奥某被打成血豆腐样被其室友拖回去为结局。 “你说一个红珊瑚种怎么总要挑衅那些先天素质比自己高的?那货连我都打不过。”维吉尔两眼望天,无语凝噎。 “脑子充血了。”柯蒂丽亚显然也从两人互殴的怂恿者那听到过只字片语,以非常专业的医学工作者(宝石特质学属于人体医学分支)角度给出了她的解释。 维吉尔深以为然,并诚恳建议柯蒂丽亚不如考虑考个心理学的证书。 “你对西瓜碧玺怎么看?”临走前柯蒂丽亚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西瓜碧玺?那个玫瑰碧玺的双胞胎弟弟?这是维吉尔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就是“啊!那个故意指示行李箱打击我膝盖的西瓜!”。 让我们暂且忽略维吉尔混乱的认知。但这样明显错误的认知其实也在暗示维吉尔对那只才比一米二高一点的碧玺一点好感都没,尤其是在其变成真·西瓜欺骗了维吉尔对于水果拼盘的热情以后。 “一米三的小个子,有点蠢。”他的回答还是比较中肯的。 “哇,他才一米三啊!”柯蒂丽亚显然之前没有了解过这只碧玺,因而现在很震惊,“我的天啊!他真的成年了吗?” “都住进公馆了,自然成年了。”维吉尔点点头,“我记得他是电气石种(碧玺种专业称呼)里的变异种,很容易受到外界电磁场影响。他现在的体型也是幼年受影响造成的。” “噫,但总觉得很不靠谱啊。”柯蒂丽亚摆出张嫌弃脸,“这样的碧玺会不会有遗传问题啊?一定有遗传问题的对吧?他家族基因肯定不好对吧?呵呵呵呵。” 有没有问题应该是你更清楚吧?维吉尔看着气场又发生巨大改变的柯蒂丽亚,团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那只傻逼西瓜碧玺干什么了? ······ 离开病房的柯蒂丽亚一扫脸上的迷糊样,小高跟哒哒哒地冲到羲让太岁的临时办公室。来到明海公馆才半个月就能接手公馆最重要的职务之一还和羲让太岁平起平坐,柯蒂丽亚靠的可不是她爹她宝石种血统,抑或是她傻白甜还炸毛的性格和她四处撩人的妹妹。她若是没点真本事羲让太岁会允许她称呼“羲让”? “你!出去。”柯蒂丽亚这回是正常开门进来,只是一进门就对赫赭摆起张臭脸。 羲让太岁一边揉着眉心,一边抬头看向紧绷着脸的柯蒂丽亚。这可难得,哄小孩子这种事他可不擅长。 柯蒂丽亚拖了个小凳子坐到羲让太岁边上,仰起头盯着羲让太岁,“你还记得之前你跟我开的玩笑吗?黑曜石的?” “我不开玩笑。”他侧头,示意赫赭出去的时候关门。 眼前的小个子显然是有什么想问,但又踟蹰得不开口。他也没有上赶着伺候得习惯,见她迟迟不说,羲让太岁便低头继续看书。 “喂喂喂。”柯蒂丽亚被这态度气到炸毛,脚步挪动挪动,整个人凑到羲让太岁面前,伸手戳书,“你给我配合一点啊!不开玩笑就不开玩笑,你之前说的话你别告诉我你不记得了啊!” “什么话?”他懒懒回问。他一天说的话多了去了,怎么可能记得? “就是呃,黑曜石酱是杀人犯那个。”柯蒂丽亚支支吾吾地说道。 “哦,你不是不信吗?”羲让太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小孩子变得真快。黑曜石对她干什么了,让她转变想法。 “我当然不信啦!”柯蒂丽亚坚决否定这个推测,“你连一点证据都没,凭什么说他以前干过这种事!” “哦。”羲让太岁低头。就算有证据你这个大多数时候天真无邪得小个子也不会信的。 “可是可是!他居然知道蜃楼人祸欸!他一个身世清白的孤儿怎么可能接触到蜃楼人祸啊!” “蜃楼人祸又不是什么机密,蜃楼人祸课也不是小说里的绝密组织。虽然在戍务系统里存在感低,我们也没刻意宣传,但有人知道不是很正常的吗?”羲让太岁对这小个子颇感心累。她怎么在这种地方这么敏感?既然知道对方了解蜃楼人祸,难道不该立刻把他收入麾下吗?好好调教半年就是个相当可靠的智商辅助啊。 柯蒂丽亚垮下肩膀,语气幽幽,“可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哪有人会刻意知道蜃楼人祸啊?普通人连咱对深海蜃楼司里有多少个部门都不知道,更别提蜃楼人祸了,现在哪家媒体敢用蜃楼人祸做标题啊?提都不敢提欸!他一个,一个黑曜石哪来的途径知道的?” “你管他。”羲让太岁连眉都懒得挑。这小个子什么时候有被害妄想症了?不该想的胡思乱想。 “······”柯蒂丽亚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阴测测笑起来,“你说是不是因为他也是蜃楼人祸的成员?说不定你这次中招他能力暴走也是他刻意做的苦肉计?” “想象能力不错。”他扶额,“不是。他只是幼年时目击到一些事件,大概那会儿偷听到调查人员说的话了吧。看来他联想能力跟你有得一拼。” 鹤月在上,他可没说一句假话。 第二十五章 角斗场 “真的?”柯蒂丽亚质疑,“你之前让赫赭给我的资料里可没有这条。” “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目击者,你那边的资料里没写正常。”羲让太岁无所谓地解释,“你也知道有关人祸的事件资料流程跟常规案件流程不一样,所以没记在那些资料上头。” “所以敢问咱蜃楼人祸课的老大紫翡大人,你给我的资料难道不该包括可能存在的蜃楼人祸相关档案?”柯蒂丽亚犀利地眯起眼睛。她早觉得那份涉及明安大江南北地域的资料有些不太对劲了。哪家孤儿院的孤儿会一直没被收养还到处跑的?真以为孤儿院是慈善机构了? 啊,糟糕,把自己绕进去了。羲让太岁面上浮现出微妙的假笑,扣着书页的手指收紧。半长的头发落到眼前,反倒让紧盯着他的柯蒂丽亚烦躁起来,难耐地两手扣住长裙的荷叶边。 “他只是个相关目击者的目击者,连间接参与人祸的程度都没到。我还是前几天重新翻阅档案的时候偶然看到的。如果你感兴趣,我让赫赭找出来给你。”他一脸淡定低头看书。 “没有电子档?”你们还是古代吗?柯蒂丽亚难以置信地抬高声音。 “没有。我们这边更习惯纸质文件,所以找起来有点困难。”他这话不假。虽然电脑已经替代了很多纸质工作,但在明安,很多事务档案还是以纸质保存为主。所以很多来自其他洲的人初来明安工作时会很不习惯。 “算啦算啦,你们真是麻烦。明明电子档案比纸质档方便很多,偏偏不用,摆着千年文明古国的名头有什么意义?装逼啊?”果然,柯蒂丽亚嫌弃地摆摆手。全世界也就是明安没有完全普及对深海蜃楼司电子办公的国家。 “如果明安是那种为了标榜自己是文明古国便固步自封不愿意接受新事物的国家,那它就不会延续至今了。”羲让太岁浅笑,“而且依旧是世界上面积最大实力最强的国家哦。” 来自面积只相当于明安一个郡的都德兰的贵橄榄石无话可说。 一周后,维吉尔顺利出院,一同出院的还有同为室友的弗洛奥萨斯。红毛蠢货是两天前被玫瑰碧玺打断腿后亲自送进来的。啧。 “洛可可,他们俩?”维吉尔对洛可可比了个心。 红毛蠢货一见到洛可可身后不亲自来的某位女性便猛地冲上去,连维吉尔百发百中的撩拨都不管了。 “好像不是。”他对前方两人目前的状态也有些困惑,“他们两个自从认识就在打打打的,打成这种结局的也不是第一回,要说亲密也没有多亲密。除了打架,没见他们有更多交流。” “嘁。”维吉尔略带失望地叹气,“这两天净听到奥萨斯跟我念叨这个玫瑰碧玺,亏我还以为能喝到喜酒。” “就算他们是真的在一起了,进展也不会这么快。”洛可可噗嗤地笑出来,“你还不如等我的喜酒。” “我只是调侃一下。”维吉尔耸肩,“以前可没见到他会跟个女孩子‘玩’得这么开心。” 走在两人前方十几米处的弗洛奥萨斯和西尔维亚两个都不擅长语言艺术,因此他们的交流方式就是肌肉间的招呼。 所到之处碎石与草屑齐飞,幸好他们在离开医院后不久就特意拐进了一条僻静小路。也好在公馆的公共建筑扎实耐打,只是些碎屑并不会伤到人。 “这两个打得还挺来劲。他是压根不把玫瑰碧玺当女人看啊。”维吉尔看着前头两人的交流,“没见过这么狂放的。” 明海已是进入秋季,呆在室内还没感觉,但一站在街上,那便是嗖嗖的冷风。但玫瑰碧玺依旧是一件及膝连衣裙,套着件半长的外套。兴许是顾忌着在外面,动作比较“淑女”,但时不时的扫堂腿劈叉足够给一般恶狼发福利了。可惜身后的两个男人都没兴趣。 “西尔维亚确实是很霸气。”洛可可点头,“有点大姐大的感觉,而且才华很好,做饭也很好吃。” “你们很熟?” “还行吧。”洛可可回忆着快三周前的事情,“那会你住院了。西尔维亚过来我们这儿找外援,毕竟碧玺种战斗力不强,所以她也想找几个翡翠种钻石种顶班,结果两人就撞上了。” “她不会被弗洛奥萨斯忽悠了吧?”维吉尔眼角一抽一抽,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弗洛奥萨斯虽然武力值上等(且打不过身为女性的某碧玺种),但智商从他学渣级别的成绩可见一斑,要不是有亲和满点的洛可可给他兜着,弗洛奥萨斯绝对逃不过每日一麻袋套头的命运。所以在半年前两人认识文武双全的维吉尔后,洛可可特意拜托维吉尔传授一两招傻瓜式的忽(装)悠(逼)法。 不过在公馆,这几招只能吓住不到三成的家伙。 “差不多吧。至少西格尔挺好忽悠的。西尔维亚压根不怀疑她弟弟。而且奥萨本事挺厉害的,就是打不过你而已。”洛可可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现在还要再加上一个西尔维亚。” “所以啊,我才以为他们间有点什么什么。”维吉尔一脸恨铁不成钢,“他真的不是在用这种方法撩妹吗?” “以奥萨的思维,应该想不到吧?”洛可可想了想,无奈一笑,“他可能只是单纯想跟她打架?” 以弗洛奥萨斯的武力值和回血速度,说他因为种间差距打不过翡翠种钻石种也就算了,跟个碧玺种女孩打还被打断腿进医院的程度实在有些难以想象。别看他经常被维吉尔一招ko但那纯粹因为维吉尔实战经验丰富,他招架不住而已。 因此作为弗洛奥萨斯半个老师的维吉尔有理由认为那货跟玫瑰碧玺打的时候放水了,还是把半桶水放得一干二净的那种。 “说起来,我们在这路上走了快五分钟了,连个行人都没看到,这是怎么回事?”维吉尔在医院里呆了快一个月,出来后仿若隔世,啥都不知道了。 “大概是因为运动场吧。”洛可可前后看了看,给出了个可能,“也可能是因为这条路本来走的人就很少。” “运动场?”维吉尔在脑海里搜索一番,确定没听说过。看来自己在住院以前也很孤陋寡闻啊。 “你忘了?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因为贵橄榄石维多利亚引发的事件啊,被戏称为‘为了爱与维多利亚!’的角斗场。你该不会以为那就是它的正式名称了吧?” 第二十六章 不如氪紫翡 没人会把那种充满东岛风味的名字当真的。 官方名称是学院派第一运动场。听上去跟体育馆差不多,但主营项目可是截然不同。体育馆里设置的都是常规体育锻炼项目,比如篮球足球乒乓球网球等,也会作为举办相关比赛的场馆;而运动场就暴力许多了,从凡间诨名角斗场便可见一斑。 起步欧铎洲徒手格斗,再次也要东岛空手道清河白拳一流,无论西洋剑还是剑道用的都是实打实的开刃真剑,最高档的无疑是融自身能力与二四武器于一体的自由械斗。 二四武器是明安传统冷兵器的总称,包括弓弩矛叉、刀剑棒棍、斧盾钯锏、戈枪戟殳、锤抓镗鞭、钺槊拐钩,也包括一些偏门兵器,笔墨扇簪、烟杆凳砖、绫罗绸缎伞、棉麻丝竹绳等。 总觉得刚刚的介绍里混进去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咳,总而言之。这处运动场其实是对深海蜃楼司和明海戍务部的联合企划,为挖掘潜藏在民间可以对抗蜃楼的优秀苗子而特别设立,所以它也顺带接过了这两个部门新人考核的重任。当然,受国外无限制级综合格斗所带来的火爆娱乐与经济效益影响,大家都觉得这一行当大(有)有(钱)可(赚)为(啊)还能宣扬一下传统武术,何乐而不为呢? 事实也正如他们所想的那样,运动场甫一开业便吸引了所在地学园区大部分学生与教职工的注意,托“为了爱与维多利亚!”的福,他们开业以来可是日夜爆满,听说空位预约已经排到半个月后了。 公馆学园区住的不止诸如维吉尔西格尔这样刚成年的新人,其中还有专收宝石种的高等学院、研究院所,博物馆艺术馆等,一部分公馆官方机构办事处也设立在学园区,常住人口超过20万,潜在客户群也超过5万。别奇怪,“角斗场”可不止靠对外租借对战场和练习室赚钱,地下赌盘才是大头。 “哦。是这个啊。”维吉尔了然地点点头,“那我们干嘛要往这边走?你可没跟我说过要去那什么运动场。” 他可对维多利亚一点兴趣都没。 “是西尔维亚和奥萨,他们两个现在都对运动场着迷了。”洛可可笑眯眯地解释,接着又颇有兴味地问维吉尔,“你也要去试试吗?运动场里有练习室。你现在刚出院,也要找个地方好好锻炼一下吧?” 宝石种恢复能力很好。像普通人腿部骨折伤愈后一定要进行一到三月不等的康复训练,但对宝石种而言,拆掉石膏,抖抖腿,就又是一条好汉啦!尤其是对维吉尔这样经验丰富的人而言,就算现在让他再去手撕个刺客也是不慌的。 但维吉尔只是天赋性倒霉而已,他可没自找麻烦的爱好,所以他赶紧摆手,苦笑,“我可对这什么竞技格斗不甘兴趣。” “我看你之前跟奥萨打的时候很游刃有余的样子。而且他也在念叨着等你出院要跟你好好打一场呢。”洛可可纯良一笑,表示看在室友的面上,你这一场反正是肯定躲不掉的了。 “之前那连切磋都谈不上。他都没认真反抗好吗?”维吉尔立马解释,“他要是认真起来,我可打不过。” “武力拼不过,那加上你的能力呢?”洛可可却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你的厄运光环一上来,恐怕奥萨一招都撑不住吧?” 洛可可并不知道维吉尔的厄运光环连紫翡大人都抵挡不了,所以那句话只是在调侃罢了。他只以为厄运光环的作用就是让维吉尔日常撞柱子的程度,这点厄运傻子才避不开。 “不行的啦。三个礼拜怎么够我搞定我的能力。”维吉尔抬手揉起头发,“我可没这么天才!” 三个礼拜,只是够他把以前学到的理论转化成实践操作而已,真要灵活自如随心所欲得使用,还要再过一短时间。 他的手上有细碎的光芒一闪一闪。那是来自一枚小小的戒指,三根头发丝粗细的银线缠成大小合适的尾戒,两枚正菱形、一枚正三角形还没米粒大的浅紫色小宝石镶嵌在尾戒上。极细的尾戒存在感也超级低,连观察敏锐的洛可可都没注意到这枚戒指的存在。 这是来自玛芮帕洲古文字专家桑格教授的看望礼物,是从古代文献中复原出的配饰,据说可以有效安抚暴走的黑曜石种宝石磁场。 他垂下右手,大拇指轻轻摩挲过三枚小宝石,确实很好用。 书本大小的青石嗖地朝后飞来。维吉尔眼疾手快地拉着洛可可闪到一边,甩甩腿。他们这下是实打实的毁坏路面了。 他恶狠狠瞪了前头还在热火朝天过招的两人一眼,并没有任何反应。看来他们很忘我。 最近因为这些热血上火的运动员引发的团体矛盾和环境破坏一定很多。不知道这种程度要赔多少。反正不是他赔钱。而且听说碧玺家里挺有钱的。 “公馆内道路和设施用的都是高强度的建筑材料,造价可是很贵的。恐怕城市规划部现在也在愁吧。”洛可可笑眯眯地同样没提醒前面撒欢的两人,“不过听说他们给运动场开罚单开得很欢,赚得盆满钵满,暂时想不到改进措施吧。” 肇事者是找不到的,所以只能找间接导致肇事者肇事的背锅者——运动场了。 看吧,这就是将进行激烈运动的运动场建在学园区的恶劣后果,正处在人生最热血时代的年轻人们就像是一匹匹脱缰的野马,也是翱翔起来没有终点的毕方,连羲让太岁都不想对此表达任何看法。 “柯蒂丽亚,你妹妹搞出来的,解决掉。” 一句话,成功让柯蒂丽亚和维多利亚姐妹俩陷入学院派第一运动场的水深火热之中。虽然这个锅并不能完全扣在维多利亚头上,可谁叫她煽风点火了呢?而且紫翡大人说的话谁敢不从? 就是这么任性。哦呼。——羲让太岁 (你就当真的听) 第二十七章 维多利亚 运动场的布局设计跟体育馆有所不同,维吉尔一进去便看见大厅正前方悬着的超大液晶屏,上头滚动播出各个练习室和对战区的当前状态和预约,正中央是一场对战的直播。直播没什么好看的,纯粹是两个逗逼推掌玩。 大厅一边是各类周边商店,还有特别显眼的戍务部招聘处——一如既往门庭冷落;另一边是办公和休息区,登记预约和进入练习室对战区的通道也在那边。大厅里大半的人全聚在那里。 “唔。大概这个时段没什么人气吧。”洛可可显然也看到了纯划水的直播,“现在还没有官方比赛。只有开放了直播许可的对战区情况才能被直播出来。” “高级啊。我猜他们两个一定会开直播。”维吉尔踮起脚尖朝人群方向看去,刚刚他听到了好几阵尖叫,说不定是那两个搞出来的。 “不一定。他们俩有时候开有时候不开的。不过跟我们无关。对战区有旁观席,我们可以坐那看。” “这挺好。”维吉尔可不习惯凑在人堆里。 西尔维亚,或者说维多利亚早有先见之明,包下几间对战区和练习室一个月,这段时间足够她折腾了。所以没多久,两人就看到兴冲冲的弗洛奥萨斯扒拉开人群朝他们跑来。 “走吧!我们今天的练习室在三楼!”他甩着手中酷似书签卡的房卡。 “你不是说维多利亚包下好几间对战区吗?难道每次来还不一样的?”维吉尔不知从哪顺来一包花生,塞在兜里,有一颗没一颗地嗑着。 “这里包间只是帮你预留一个空房间的使用权,不是固定的某个房间,如果在规定时间内没来就当你这次作废要给别人的。”洛可可细心解释道,“也是因为最近运动场生意太好,出的临时规定。等过了这段时间情况应该会好。” “是啊,运动场生意真是好死了。”维吉尔照例走在洛可可前头帮他挡掉来往的疯狂人流。快中午了都这么多人,怎么着,都不吃中饭了吗? “毕竟运动场都鸽了快一年了。”他单手撑在维吉尔后背上,防止他突然倒下,“你不是公馆人所以不知道。这运动场去年秋天就说要开了,结果没开。后来拖到我们入学的时候,试营业了不到一周又开始封闭装修。每次都是新闻上闹得沸沸扬扬,最后雷声大雨点小。现在好不容易开了,自然人多。你是没看见,上两周人更是人挤人,有些是对竞技格斗感兴趣的,有些纯粹是因为这运动场之前闹出的新闻过来凑热闹的。” “喝!看来我还是挑了个好时候出院。”维吉尔自嘲一句,一边仰着头对上头的弗洛奥萨斯喝道,“你给我慢点!我都要看不见你了!” 他可不知道这对战场在哪。但这话弗洛奥萨斯要是听,那就不是弗洛奥萨斯了。维吉尔话音刚落,就见人群里的那头红毛向上一跳,接着开始加速,顿时消失在楼梯上。 “我看他是又想回医院了!”维吉尔翻了个白眼。 说是运动场,但上了楼才发觉其实跟一般办公楼没什么区别。三四米宽的走廊两边是参差分布的房间,门与门间的墙壁上挂着画和壁毯,有些地方凹进去放置了盆栽和艺术品,文艺气息浓厚。比起血雨腥风的角斗场,这里更像是艺术馆。 维吉尔连运动场鸽了快一年的大新闻都不知道,自然不知道这种设计的奥秘所在。不过随身携带的洛可可牌免费语音导览有效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 明安的无限制级格斗赛毕竟只在起步阶段,各大赞助商对这种比赛的前景还处在观望状态,这座运动场能承接的比赛项目种类又少,就算是未来也不可能每周都有比赛。如果将运动场设计成常规体育馆那样一圈观众席包围着一小块比赛场地,外围区零碎的小空间做成其他比赛运动区小商店的模式就太不划算了。 于是负责这座运动场的总设计师脑子一抽(其实这才是主要原因),提出了模块化建筑的设想。 整座运动场在无大型比赛时就是维吉尔现在所见的内部结构与一般办公楼教学楼无二的设计,由中心大厅呈放射状铺开的数条走廊,走廊两旁是不同大小的练习室对战区和休息区域功能区域。 而比赛时,整座运动场就会一段变身(官方用语)。维吉尔所见的走廊墙壁,天花板乃至地板其实都是可移动的配件,在“一段变身”中,这些配件会被选择性移动或移除,最后形成一座具备5000观众席的比赛台,这就是常规比赛用场地了。 有一段变身,自然就会有二段三段乃至四段,这些变身模式是依照比赛规模场次选定。这些模式的不同之处在于其比赛台周围观众席的数量多寡,以及同时出现的比赛台数量。据说运动场最多可以同时容纳3座具备一万五千观众席的标准竞技格斗比赛台,但从外表看依旧只有普通五万人体育馆的规模。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说在日常状态,每层走廊数目不固定了。因为如有需要,单独一层里的布局同样可以改变,这是为一些非大型非正规的小型活动赛事准备的。 “观众席要设置这么多的吗?”维吉尔目瞪口呆,“一万五千人,坐得满吗?” “明安人多嘛!如果运作得好,热门比赛肯定人多,而且国外竞技格斗比赛观众通常都是站着看的,说不定能塞下更多观众。” 啧啧。维吉尔粗略算了下门票收入。赚大发了啊。 “而且听说这还不是运动场原本设计中的最大容纳量。”洛可可轻飘飘抛出一句话。 坊间传说这座运动场可以变大。 不给维吉尔疑惑的机会,两人便进入了一间小型练习室。 哪怕是小型练习室,也有快两百平米,一排两米高的玻璃隔断将空间分割成四分之三和四分之一,大的那块自然是对战区,地面铺的是硬度适中的软木地板,墙壁和天花板都贴着弹性好的消音海绵,这些设计都是为了最大程度降低对对战者的伤害。 毕竟是练习室,但就算是对战区,这些布局也是一样。毕竟把人伤到了就不好了。 观战区里已经有人坐着了。其中一位维吉尔很熟,一头蜜糖色的卷发铺在沙发靠背上,穿着一套明显很暖和的繁复蕾丝边浅色长裙的少女正蜷腿缩在沙发怀里箍着一只布偶猫闭目养神。 第二十八章 械斗 柯蒂丽亚很喜欢这种欧铎洲风格明显的多层复古长裙,维吉尔就没见到她穿过重样的裙子。不过这大概也是贵橄榄石一族的风格? 另一个少女坐姿端正,似乎全神贯注在手中的手机游戏上,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根据这少女衣着的同样欧铎洲风格及膝蓬裙和铂金色长发来判断,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维多利亚。 她有着一张和她姐姐七分相似的脸,但和她姐姐脸上常年带着的傻甜气质不同,她的脸或者说她的气质带着能够让人一下子沉静下来的魔力。 一局游戏通关,她放下手机,侧头看向到来的四人。微挑的桃花眼没有丝毫媚气,漂亮的翠绿瞳孔里倒映着四个身影,嘴角浅浅一挑,仅是一眼便让闹腾的弗洛奥萨斯和西尔维亚安静下来。 维吉尔似乎知道为什么总是傻乐的柯蒂丽亚还能有安静威严的一面了,这是盗版她妹妹的吧? “你们来啦。”维多利亚的声腔是特别的女低音。抑扬顿挫,富有音韵感。 她的眼睛扫过前头的弗洛奥萨斯和西尔维亚,淡笑着打过招呼。 这三人明显很熟。因为弗洛奥萨斯和西尔维亚直接嘻嘻哈哈地打过招呼便凑到武器架前头了。 洛可可拽着维吉尔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 维多利亚淡笑着看向维吉尔,“你就是维吉尔?一直听奥萨说到你。他好像很想跟你打一场。” 弗洛奥萨斯那个嘴上没把门的笨蛋!他一定把这场单方面“邀约”传遍维吉尔认识与可能认识的人了。 洛可可替维吉尔解释了遍。维多利亚不是不知道维吉尔之前住院,毕竟她又不是单从弗洛奥萨斯那边听到过这个名字。 她看着维吉尔的眼里带着审视与冷漠,“听说你和我姐姐关系很好?” “还行?”维吉尔被盯得毛骨悚然,总觉得回答不对会瞬间四分五裂的样子,“她对我的能力很感兴趣。” “哦。”维多利亚冷淡地转移视线,“西尔维亚!你们今天打算用什么武器?要试试东岛的暗器系列吗?” 两句话完全不同的语调啊!我这是招你讨厌了吗?要不要让你也倒霉一下啊? 维吉尔摸摸鼻子,跟洛可可对视一眼。 “维多利亚这是姐控?”他悄声问道。 “问这个做什么?你想讨好维多利亚?”洛可可挑眉。显然他问的讨好不止讨好这一个含义。 维吉尔“······”别。她还是继续讨厌我好了。 “暗器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更喜欢软剑。”西尔维亚从武器架上取下一柄软剑。练习室的武器都是不开刃的,不过也可以要求开刃的,这种更换是免费的。 “租用对战间练习室的费用大部分都是用在这些武器上。”洛可可挑了把没拆包装的苦无转笔一样的玩,“练习室的武器是木制的,结实耐用。但对战间的武器都是开刃的,损毁率很高。一般一两小时下来武器就报废了。” “这么快?”维吉尔从兜里掏出一包瓜子递给维多利亚,成功倒刷了好感度,只好悻悻收回手,跟洛可可分享,“这也太不结实了。” “这些武器都是工厂批量生产的,算是同等厂商里中上品质。质量低的配不上运动场的名头,质量高也没什么好处。毕竟使用这些对战间的不会是同一批人。如果下一波人用上一波人磨损过的武器,就会对对战效果产生影响。所以这些武器质量最好就保持在坚持一场就报废的程度是最合算的。毕竟武器是不额外收钱的。”弗洛奥萨斯说到这些头头是道。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玩报废了武器,还可以叫他们送新的,不付钱?”维吉尔一边问一边把苦无轻巧扳断。手柄和金属刃部分完美分成两截。 这套东岛暗器系列是维多利亚特意要求的,显然是纯金属制,开刃过的。 维吉尔低头指节敲敲金属刃,声音略带生涩,质量确实算不上最好,只是没想到随手一掰就真断了。他小心翼翼将残片丢进垃圾桶。 洛可可,弗洛奥萨斯“······” “诶,你知道这个黑曜石什么来头吗?”维多利亚看着被掰成两截的苦无哆嗦两下,想到她刚才的态度,小心翼翼戳戳西尔维亚,“这本事有些变态了吧?” 西尔维亚同样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地看着维吉尔起身丢垃圾的动作,把脑袋缩到好友身后,“我觉得我也能做到,但肯定费力一点。” “你说我刚刚态度怎么样?需不需要道个歉?”维多利亚刚才虽然只说了两句,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态度一点也不好。万一被记恨上了怎么办?不是都说武力超群的人最容易因为些小事情勃然大怒大杀特杀了吗?想想明安拍的那些武打片,维多利亚特别想摇醒自家姐姐。 “这我怎么知道?”西尔维亚也有些怕。她虽说打着接维吉尔出院的名头,但自我介绍过后就被边上那傻蛋拖着对招了。岂不是比好友更加怠慢对方? 姐妹两个抱着软剑齐齐缩成一团。 “你要不问问净水钻?他们两个关系挺好的样子。” “没事吧?”洛可可倾斜身体,靠过去温声问道。 “没,没没没!”两个腾得站起,晃晃悠悠地远离维吉尔和洛可可。 西尔维亚假装无事地扭头看弗洛奥萨斯。这货正一手盾牌一手复合弓迟疑不定。 “喂喂,你挑没挑好啊?”她见状垮下肩膀,“你是不是没有惯用的武器类别啊?怎么每次你都拿不一样的武器啊?” 两个礼拜以来,他算是把常规的二四武器种类使了个遍。 维吉尔听着西尔维亚的抱怨,多少也明白了点弗洛奥萨斯跟她打平的理由。红珊瑚种能力偏向辅助,虽有部分红珊瑚种会选择加入戍务部成为战斗侧,但基本是不带武器,也就是赤手空拳直接干的类型,携带武器反而会降低他们的战斗力。 而根据竞技格斗规则,械斗战双方必须都持武器。为了照顾西尔维亚,弗洛奥萨斯也只能随便挑个武器上台了。 也不知道这是傻还是贴心。 维吉尔看向维多利亚。这方面的内容有心人很容易就能了解到。洛可可不知道只是因为他对这方面并不感兴趣,那擅长打斗的西尔维亚和擅长撩拨人心的维多利亚知不知道呢? 如果知道的话······ 他移开视线,眼神幽深。 第二十九章 旅行家 “奥萨斯在这里都是打械斗战?”他侧头问洛可可。 “大部分时候是械斗。”洛可可对这个问题有些不解,“宝石种的能力很多都要靠媒介,也就是武器才能发挥最大效果。所以只有小部分的对战是徒手格斗。” 不是所有宝石种都有本事单纯凭借调控自身磁场发挥能力的,就算宝石磁场可以具象,可以操控具象化物体发挥能力也不是所有宝石种能够做到的。在这样的限制下,古代宝石种们便想出了通过武器间接控制能力的办法,这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技巧,用现代科学解释的话只是四个字——自我催眠。 完全放弃对自身磁场的调控,依靠催眠将注意力集中在武器上,为武器赋予自身能力的概念,靠潜意识和身体自然反应使能力依托武器发挥效用。举个例子,维吉尔当初试图让某人承受厄运,从而让厄运光环出现在某人身上,与此也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也算是从某种意义上随心所欲操控自己的能力不是? 显然这种办法也有其弊端,不是所有能力都能依托在武器上或是能通过武器作用的。但这种方法的最大优点就在于学习快速,上手容易,适用性至少比掌握磁场高。靠这种办法速成的战斗力们很快就能正面对上肆虐的蜃楼怪物,并且成功开拓了大片荒野领土。 从古至今,这种方法也被不断优化。自我催眠或者集中注意的法门、武器的种类就是这么一点点被摸索出来的。配合上现代科技,械斗者依旧是当今蜃楼战线上的主力。 至于紫翡大人,那是属于坐镇大将,控场法师,档次甚高,不可归于一类。 红珊瑚种的常规能力并不适合依托武器施展。维吉尔没有解释,只是摸着下巴看向弗洛奥萨斯。结论如何,看他们打一场不就知道了。 好一会,弗洛奥萨斯才顶着块盾牌“哇啊啊啊”地叫着冲进对战区。 “至少智商还没问题。”维吉尔点点头。没降没升,应该不是脑瘸了。 “奥萨斯同学的嘲讽术还没升级啊。”玫瑰碧玺早有准备地向后一仰挪移脚步躲过弗洛奥萨斯的来袭,素手一甩,软剑如蛇缠上他的腹部。一来一往间,她竟是略显优势。 维吉尔看着大半个月没见的熟悉一幕,住院导致的陌生感顿时消失无踪。 “要来解说两句吗?”洛可可对维吉尔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都是门外汉,除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就看不出别的门道了。” “觉得厉害不就行了?”维吉尔将嗑出的瓜子仁一把倒进嘴里,“竞技格斗比赛不就是为了让人觉得很厉害?看上去花样很多也行啊。” “跟你聊不下去了。”难得洛可可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维吉尔无所谓地耸肩。他只是力气大点,武力值高点,但身为个孤儿,他可从没去正规的武馆里学习过。像面前西尔维亚和弗洛奥萨斯使用的招数在他眼里只有好看二字。 与其耍花枪,还不如一戳到底彻底废了对方,所以维吉尔是不会上什么对战台比赛台的。 “你不喜欢械斗?”维多利亚好奇问道。 贵橄榄石种的能力同样多是辅助侧,维多利亚更是早就定下志愿,并不会和她姐姐一样直面蜃楼,所以在这方面她的了解不比洛可可高多少。这两个礼拜她出现在这里,大多数时候确如维吉尔刚才所说,只是在看热闹看花样而已。 “还成。其实我对竞技格斗本就没多少兴趣。”维吉尔再次强调。怎么每个人一看到自己就认为我一定会加入戍务部啊?力气大只是力气大,会打也不代表很能打啊。 维多利亚眨巴眨巴眼。这里没有外人,她也不用端着撩拨专用的架子,不作伪装的神情很容易让人看出所想。 “那你也不想进戍务部咯?” “没兴趣。其实我想当个旅行家来着。” 当个旅行家,四处走走,哪天遇到危险了正好可以把自己折腾死。当然,在这里,旅行家的职责不只是旅行并且记录所见,他们更是非官方的蜃楼哨兵。虽然因为宝石原石打造的城墙,蜃楼会避开城市范围,但蜃楼在城市之外的荒野中的活动轨迹仍是戍务部的重点观察对象。但一座城市的戍务部不可能有足够的人手整天跑在外面寻找随机出现的蜃楼,所以旅行家这个职业便应运而生。 这个职业说危险也算不上。毕竟蜃楼的动静很大,尤其是在毫无阻碍的野外,那可叫个肆无忌惮,眼神好点的在千米之外便能看见,再加上宝石种对蜃楼的天然抵抗力,全身而退很是容易。 旅行家的第三个任务与古代城市有关。从古至今,城市的建立不看水源、不看地形,而取决于宝石原石矿脉的所在。在矿脉枯竭后,城市会逐渐荒废或者迁移到其他地方,城市的原址变成废墟,被人遗忘。尤其是一些依托储备量极低的矿脉而建的小城市,因为古代交通通讯都极为不便,这些小城甚至有可能从落成到毁灭都不被外人所知。旅行家的任务就是顺便发现那些不被外人所知的城市,无论遗迹与否。 事实上,就算是现代,交通通讯也难以覆盖全国。全国的公路网到现在也只是串联起了各郡首府和直辖府,火车线路仅限于郡内,偏远城市也就一两条路和其他城市相通,毕竟道路也是需要戍务部派人维护的,再多就超过城市负担了。 而电子通讯,比如手机信号、网络等基本仅限于当地城市,就算是身为直辖府的明海,也只是最远覆盖到明海古城和鹤月矿场而已。翻过城墙,那真就是沟通靠吼的原始时代。说不定现在还有一两座从未与外界交流从未被外界记载过的城市。 城市之间的信息交流只能依靠人工运输,电子信号很容易就会受到随机出没的蜃楼干扰,毕竟它连宝石种的宝石磁场都扛不住。因此相对而言还是人工携带纸质文档或者优盘这类储存工具更加安全高效些,尤其是对于明安这么大一国家而言。 听说平京和明海打算建立城际网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旅行家······我记得是戍务部的编制?”维多利亚一手托腮,对这个有趣的职业略有耳闻,“风险不比直接加入戍务部低吧?” 加入戍务部好歹还能到处轮换,这旅行家可就只能选择在荒野里跟野兽蜃楼作伴了啊! “嗯?”维吉尔略一思索便知道他们这是思想落伍了,现在旅行家可不止替戍务部干活,更何况“在看到蜃楼时发出警报是每个进入荒野的宝石种的义务吧?” 第三十章 文武试 “其实呢,现在旅行家是个很安全的职业,大部分时间沿着公路火车在各个城市间倒买倒卖,也就是代购。运输量肯定比官方的少,但胜在可以拿到比较稀罕的货色。” “我知道!本子!”显然某个看上去睡得神魂颠倒的家伙并没有睡得如众人想象中的熟。柯蒂丽亚半跪在沙发上,两手举得老高,上半身一扭一扭,碧绿的眼周泛着充血的粉色。软软的头发在光线下根根分明泛着24k金的色泽,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不过根据她刚刚说的某词语判断,不是什么好东西。 “什么本子?”洛可可好奇,“本子不是哪里都有吗?这也要从其他地方买?” 不愧是贵橄榄石,生活好奢侈。 维多利亚脑门上爆出青筋,一手按住柯蒂丽亚的头,硬要让她坐下来。 “本子也可以有限量版,这些就要用到专门收拢稀罕货色的旅行家了。他们会把这种东西带到其他城市卖出高价。”维吉尔顺便举了个例子,“都德兰也有这样的吗?我看你对这个很熟悉啊。” “哼哼。说到本子,当然要数温莎德兰啦!明安东岛档次太低!”柯蒂丽亚自豪挺胸。温莎德兰是都德兰邻国,面积差不多,但文学气息浓厚,与另一邻国奥莎德兰并称欧铎洲文艺双子。 “什么档次?东岛一座城市那里比得上一个国家?”洛可可莫名,视线在好友和姐妹两个间来回移动。怎么他们讲的话自己听不懂呢? “那是那是,所以说东岛档次低。”维吉尔迅速改口,洛可可是净水钻呐,可不能污了,“我们也就举个例子。旅行家现在的工作范围还挺大的哈哈。” “嗯,那我以后是不是也可以拜托你帮我代购其他城市的东西?”洛可可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奥莎德兰的画具在明安很紧俏的而且很贵。” “没错没错!旅行家就是干这种事的!而且价钱肯定比官方的便宜哦~”维吉尔一手握拳击掌,言辞凿凿,“友情价原价都可以!” 洛可可弯着眼笑。 “哟!柯蒂丽亚,你怎么在这里?”一事罢了,维吉尔跟维多利亚换了个位置,“你昨天不还跟我说整天被羲让太岁使唤来使唤去的吗?今天就有空来角斗场了?” 这个问题,他一进来就想问了,现在人醒了,也该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了。 柯蒂丽亚学着洛可可的样子弯起眼睛笑,可惜只学到了半成,无端有些滑稽。她像是听到什么动静一样看向对战区,震惊地瞪大眼睛,“哇塞!他们打得好激烈!看啦看啦!” 她激动地拿爪子拍维吉尔胳膊。这让维吉尔有些后悔换位子。 “有什么好看的嘛。红珊瑚老是被压着打,哦,这回是带着个盾牌还被压着打。”维多利亚靠着沙发背,懒得吐槽,“还每次都说是看在西尔维亚是女孩子的面子······” 维吉尔转回视线。确实,在西尔维亚越发猛烈的攻势中,弗洛奥萨斯只能举着个盾牌不断招架,但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看上去处在弱势的弗洛奥萨斯事实上也确实处在弱势,但看他那游刃有余的样子,他是故意落到下风的? “跟你说了他们打得很激烈了对吧?”柯蒂丽亚压着尖细的笑声,跟维吉尔咬耳朵,“你猜玫瑰碧玺什么时候发现?” “我猜她发现不了。”维吉尔动动脖子,视线没错过他们的一次过招,“他们打过很多次了。要意识到早就意识到了。” 玫瑰碧玺单纯论软剑功底顶多是同辈中上流,严重阻碍她精进的除了她足够让边上两少女扎小人的傲人身材外就是她基本不存在的眼力。她似乎并不擅长判断局势做出及时且合适的应对,很多时候都是在匆匆忙忙做出动作或者就是按照某个固定套路回击。白白浪费了自己在女性中算得上优异的体力和力道。 在这方面,弗洛奥萨斯绝对能吊打她。而之所以出现现在这个局面,那当然是某个经常被吐槽为傻蛋的家伙故意为之的。 “没想到奥萨斯还能想到这种策略。”维吉尔赞许地点点头,“确实。这姑娘比在武馆找什么陪练合适多了,还是免费的。还能顺便锻炼锻炼这个玫瑰碧玺。” 这是拿着玫瑰碧玺当陪练,锻炼自己的械斗能力呢!维吉尔得出这个不算糟糕的结论。弗洛奥萨斯的脑子里也不全是血豆腐嘛! “你确定你这个室友是红珊瑚种?”柯蒂丽亚也看出弗洛奥萨斯的意图,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自从来到明海,每天都有爆炸新闻。 居然有红珊瑚种打算玩械斗?什么想法啊这是? “实打实的。”维吉尔也想到这个,无奈叹了口气,“不过奥萨斯是有点与众不同。他对新鲜血液的需求比其他红珊瑚种要多,而且,大概脑子也不是很好使吧。” “······算了,红珊瑚种选择械斗的每年也有那么几个奇葩。”柯蒂丽亚一脸纠结,“但选择盾牌的全宝石种加起来都没几个。确定他不是打游戏打残了?” 在都德兰每年也有好些沉迷游戏以至于混淆游戏和现实世界的宝石种把游戏角色的能力当作自己的能力跑去戍务部求职,结果把戍务部搞得乌烟瘴气。这已经不是新闻了。 毕竟欧铎洲人少,戍务部招人对比明安简直就是来一个要一个,基础审核考核形同虚设。这种行为要是放在楼下的戍务部招聘中心绝对是来一个抽一个。 所以弗洛奥萨斯才要找个陪练啊! 听完洛可可科普的明安戍务部招聘要求和流程,柯蒂丽亚默默抢过瓜子开始磕。 真是太可怕了。招不到人还这么嚣张。 这就是欧铎洲和明安的差距了。明安人这么多,再冷门的职位都不愁招不到人的——大不了调剂呗。 “明海戍务部每年宝石种的报录比约是101,奥萨成绩只是中下等,要是不在体能武力方面努力就一点竞争优势都没了。”洛可可并不看好弗洛奥萨斯的选择,摇摇头继续说道,“新人课程虽然还有一年,但戍务部招生最低只要求宝石种完成半年强制课程并且通过宝石种专业课程,奥萨上周已经报了名,文武试在11月底,现在才开始努力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文试是笔试,武试怎么试?”柯蒂丽亚好奇询问。 第三十一章 所谓姐妹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柯蒂丽亚是走(人)后(才)门(引)进(进)的对深海蜃楼司(受戍务部管辖,不过通常是以两个独立部门存在),对正规招收流程并不了解,维多利亚也是对此兴致缺缺一头雾水。毕竟两人才来两个月。后者的明安语更是只学了小半年,她大概只听明白了她好友是被当陪练了这一点,所以现在正处于有气不敢撒的阶段。 维多利亚还是挺尊敬她姐姐的,尤其是边上有个高武力值的家伙的时候。 “哦对,戍务部现在武试都是械斗战的,不考徒手格斗了,啧。”维吉尔被这话点醒,难怪了,“我记得这是今年出的新规定。” “所有宝石种都要考械斗?这不是对红珊瑚种一类不适合持械的宝石种不公平嘛!”柯蒂丽亚有些小愤怒,怀里的布偶猫被扯成可笑的大饼脸。大概是因为欧铎洲的行事风格跟明安的不同。这两天她净是因为这点跟羲让太岁闹矛盾了。 “明安戍务部更看重械斗一点。”维吉尔只看过一遍新规定,对里面的一些内容记得不是很清,“但徒手格斗的能力被当作加分项。这样算下来,红珊瑚种这类反倒占了大便宜。不过对奥萨斯而言,他还不如去多做两套卷子。” 文试成绩低,武试第一也没用啊! “奥萨如果能安静下来做卷子,他就不会整天往这儿跑了。”洛可可想到这几个礼拜晚上弗洛奥萨斯以头抢桌的哀怨样,就忍不住笑出声,“我还以为你问我为什么奥萨选择械斗是因为忘记他要考戍务部了。你觉得他有徒手格斗的加分,能考上吗?” “我怎么知道。他要是考外勤类职务的话兴许有希望?” 外勤对文试要求较低,弗洛奥萨斯只要脑子里没灌血豆腐,一定会选择考外勤。 “奥萨从小就很向往戍务部的工作,不知是受了谁的影响。文试考前抱抱佛脚肯定能凑合,但我就是担心戍务部看不上他的性子”洛可可说话一文邹邹起来,就连自认略懂明安语言文化的柯蒂丽亚都一头雾水。 弗洛奥萨斯属于易燃易爆但破坏性不大的性格,一是红珊瑚种的宝石特质导致的,二是因为他幼年时脑子里被灌了血豆腐,供血过于充足导致他总是处于亢奋阶段。后者在维吉尔医生半年来的细心治疗下略见好转,但若是进了戍务部还容易冒进,那到时候的结果就不是打折腿住院这么简单的了。 “性格可以磨嘛。他又不是智障,多少会点审时度势,你什么时候见到他在公共场合头脑过度发胀的了?”维吉尔却不担心这个,“你看他在这里混得不也挺好?” “要不是因为他有一张好皮囊。”洛可可叹着气说出这个让人难过的事实。 这个看脸的社会哟!要不是弗洛奥萨斯有张嫩嫩的少年脸,别人早记恨上他的冒失了。饶是如此,他也总会不自觉地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洛可可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是个勤勤恳恳的保姆,摊上两个脑子有恙的室友。 两个人先前就在来的路上闹腾了好些时候,再加上玫瑰碧玺本就体力不佳,没过一刻钟功夫,弗洛奥萨斯便找到对方的破绽,轻巧地用盾牌卸力,自己跳了出来。 弗洛奥萨斯的智商全点打斗上了。这技巧要是用在学习上多好。 “吃饭吗?”洛可可看看钟,论起饭点他们已经晚了,“你们打了一场也饿了吧?” “哦!吃饭!”弗洛奥萨斯高兴地原地蹦跶两下。刚才的过招对他而言只能算热身,也是饭前消食。 “你们去吧。”维吉尔和柯蒂丽亚同时开口。 围观四人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这两人莫不是真有奸情。 维多利亚浅浅笑着的脸顿时变成面瘫,漂亮的唇微微抿起,碧绿的眼睛像射线一样把维吉尔全身扫射一遍,两手环胸。 “我是打算回宿舍的来着。”维吉尔解释道,“我大半个月没上课,有很多落下的功课,还要去学院重置一下档案,登记我的能力类别,有好多事要办的。” “我要补个觉。”柯蒂丽亚的回答就简单多了。 “那好吧。” 四人结伴离开后,维吉尔也起身给柯蒂丽亚让出空间。柯蒂丽亚见状身体像面条一样软软趴倒,头脚搁在沙发边沿,刚刚好占了一整个沙发。只有她这样的小个子能做到这点了。头发被她粗暴地撩到脑后顺着重力方向落到地上,双手交叠于腹部,繁复厚实的长裙就像被子一样把她盖得严严实实的。柯蒂丽亚盯着维吉尔,一句话没有但目的很明确——赶人。 “没休息好的话要回家好好休息,在这儿睡会着凉的。”维吉尔假装什么都没看出来,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小心维多利亚打你哦。”她蹬蹬腿,可惜因为躺姿完全使不上力,被维吉尔轻松躲过。 “你觉得她会打我?”维吉尔咧开一个恶劣的笑容,“她现在担心我报复她都来不及呢。” “你什么意思?”柯蒂丽亚眯起的眼睛登时睁开,磨牙声清晰可闻,“你对她干什么了?” “没什么。”维吉尔挠挠下巴,“小小的吓唬一下而已。” 都是成年人,差不多能算熟人,窥视一下私生活勉强在可接受范围内。但警告还是要警告一下的。维多利亚的传闻可算不上好听,而且他觉得他们两个相性不合。 “嗯?你干嘛吓唬她?”柯蒂丽亚不依不饶,“平白无故的,你干嘛吓唬人家女孩子!欸你们男人怎么都这样。定力不足被女孩子撩拨出了丑了,就死活要把错全怪到女孩子头上,嫌弃女孩子不检点没教养。麻烦你们男人有点担当好不好?” 她条件反射地劈里啪啦说了一通。看来这样的事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 “你还挺爱护她。” “那是!维多利亚可是我妹妹欸!我不爱护她,那谁爱护她?”她可爱地翻了个白眼。眼睛半眯着,跟她边上的布偶猫一样的表情。 “是啊,所以她也很爱护你。”看到自己的那小眼神,就差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个姐控一个妹控。” “嘿嘿,那是,我们感情可好了哦!”柯蒂丽亚得意一笑。她想到离开前维多利亚那不爽的表情,开心得跟什么似的,“你到底要干嘛啦!我要睡啦!” “所以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睡?”维吉尔一拍脑门。怎么每次跟她聊天话题都会拐出去? “不为什么啦。”她侧过头,不去看维吉尔。 第三十二章 妖娆岁月 这样的反应明显有问题,就像是在等着维吉尔追问一样。可维吉尔也不是傻子,一个宝石特质学家会懂这么多医学和格斗上的事情吗?再加上柯蒂丽亚跟羲让太岁间奇奇怪怪的关系,比起了解,维吉尔更想敬而远之,可谁叫柯蒂丽亚还是个朋友呢。 关心完了立马就走。这就是维吉尔一开始留下的目的。 “那好吧。”他想了想,干脆利落地抽身而起,“我下去的时候请他们给你带条毯子。你一个人在这里小心点,也别着凉了。” 柯蒂丽亚“······” 欸?我打了一肚子草稿呐!你真的一句话都不问?还是不是朋友啦?你对我该不会真的只有食用兴趣吧? 柯蒂丽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很简单。这座新开的运动场鱼龙混杂,不少报考戍务部的宝石种都选择在这里进行武试的考前突击,为了维护考试秩序同时也是提前考察未来同僚的人品,戍务部特别安排人员“潜伏”在运动场的顾客之中维护秩序。往年类似的地点也会有这样的安排,只是今年大家都聚拢在了一起,并且安插的也不是龙套,而是“位高权重”的对深海蜃楼司老大之一的柯蒂丽亚。 羲让太岁不是没有如此安排的理由。毕竟造成运动场如此火爆,并且偶有意外拼斗事件发生的原因是某个贵橄榄石种滥用自己的能力造成的,作为直系亲属的柯蒂丽亚有义务平息这场波澜,就连身为戍务部深海提督的她们老爹古雷温也爱莫能助。 柯蒂丽亚和维多利亚同属贵橄榄石种,宝石特质相似,但在因此开发的能力上大相径庭。贵橄榄石种的宝石磁场往往能够渗透入其他宝石种的宝石磁场,古代人将贵橄榄石称作太阳石也是因为这般与太阳无二渗透万物的特性。 柯蒂丽亚的宝石磁场便是基于此的基础利用,凡是在她磁场范围内的宝石种都能感受到与太阳无二的温暖光线,全力催动时甚至能小范围彻底替代或扭曲太阳光线;同时她还能模拟出她感受过的其他宝石种的宝石磁场,这是来自光无定形的灵感;身为宝石特质学家,她还能利用宝石磁场对其他人的磁场进行判断分析,这个过程并不会对当事宝石种造成任何影响。 而维多利亚,她几乎将这个能力改头换面。同样可以渗透入其他宝石种磁场,她却是通过磁场融汇为跳板,直接影响到当事宝石种。从结果来看,这就是游戏中常有的魅惑技能,但维多利亚的能力顶多影响到对方的情绪,而不能操控对方的行为。但饶是如此程度,她也经常“一不小心”让一群男人为她头破血流。 这种行径并不犯法,甚至这个能力让她在欧铎洲大受欢迎。但在明安,事情可就大不一样了。无论程度大小,凡是用自己的能力影响到他人思维判断的,哪怕只是情绪的变化,都会被诉诸公堂。虽然近些年有关的法律条文为了和国际接轨而被废除,但若是被曝光,对自身发展还是有着不利影响的。 因此羲让太岁才会让柯蒂丽亚出面消除影响。被维多利亚的魅惑能力影响的宝石种要是自然消退全部影响需要一两个月,但若有柯蒂丽亚在,时间可以大幅度缩短。为了防止意外,柯蒂丽亚还需要再在这里呆上一周,确保没人落下后遗症。 幸好只是影响情绪,再加上维多利亚为了这个能力花费苦心练就的一身好演技,就算影响消退,当事人也只会觉得自己当时是冲昏了头脑,别无大碍。但若是对方觉得这是被挑衅了从而如何如何,那贵橄榄石种只能说声抱歉了—— 柯蒂丽亚作为对深海蜃楼司二把手,本事当然不仅限于当个充电宝小太阳或者当宝石特质学家。如果说羲让太岁需要闪避才能无伤杀怪,那柯蒂丽亚就属于站着不动敌人也打不着的类型。 也不想想维多利亚的磁场控制是谁教的。 “嘁——”柯蒂丽亚一个人躺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哀怨出声。早知道就不教她了,她拍拍屁股走人了,却要她来收拾烂摊子。 因为欧铎洲与明安学年制和判断成年制度不同,维多利亚虽在明安属于新生,但已经成年半年多。她之所以被当作刚成年的新生入学,纯粹是为了磨磨她的性格。 可惜就跟维吉尔和洛可可在弗洛奥萨斯上的努力一样,长辈们的良苦用心全被打了水漂。 ····· 正值中午,大家要么外出觅食要么窝在房间靠意志用餐,公共区域空无一人。慢悠悠踏着台阶上到四楼,楼层大厅里散乱摆放东倒西歪的桌椅大概是在暗示早上有一场轰轰烈烈但最终残遭镇压的聚会。 维吉尔掏出三个礼拜没用过的钥匙,打开寝室门。第一判断便是今天早上的打扫一定是弗洛奥萨斯那个傻蛋做的。 窗户只留了一条缝,窗帘被拉开,阳光洒满的室内存在着极为明显的水汽。只有那个傻蛋才能做到这一点。 “他不会是直接把寝室浸到水里了吧?”维吉尔伸手试图驱赶水汽。坐到床沿上,大力拍拍床垫,没有灰尘,当然也没有水渍。枕头和被子蓬蓬松松,有太阳公公的味道,也许是洛可可昨天特意晒的。边上的储物柜好好的锁着,里面除了他住院时被取出衣物而留下的空隙,再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书桌上书籍零物摆放有序,空出的地方有些许水汽。 洛可可很好地守护了我的领地。维吉尔满意地点点头。 给几位导师打完电话,将自己未来一周都安排出去的维吉尔盘腿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专业课导师搞定,医生那边要定期复检,宝石特质预约了下周检测,能力确定后要重新参加实践课考试,暂定是下个月。”他在脑子里列了张计划表,“要做的事情还真多。但应该没有落下的了。” “叩,叩。” “谁啊,这个点敲门。”维吉尔看了眼钟。洛可可下午去画室,弗洛奥萨斯还要再运动场浪到晚饭时间,这个寝室现在就他一个。 “叩,叩。”敲门声不紧不慢地刷新存在感。 维吉尔继续迟疑他要不要开门。要不假装自己睡着了? “叩,叩。”“喵欸。” 奇怪的叫声在门外响起。 算了,开个门也用不了几秒。才不承认是好奇呢! 维吉尔起身,开门。门外空无一人。 第三十三章 猫眼与猫 维吉尔“······”没人?没人门还会自己响? 他忘了,隔壁寝室里两个矮个子。站在现在一米八黑曜石面前的是一个一米四三——猫眼。 “您好。”猫眼小同学的眼睛在强光下清晰可见如猫般的竖瞳,若是它的主人再硬气点,说不定会让被这双眼睛盯住的人产生一种被猫科捕食者锁定的错觉。但猫眼小同学显然是个受(划掉)。 “哦,你好。”维吉尔点点头。他一手扣住门板,让门保持半开的状态,自己侧站在门边。这样他可以随时关门。 “那个,我是您隔壁的新生,猫眼种桐咖。”猫眼似乎有着一边说话一边健身的习惯,脚一踮一踮的,害得维吉尔视线一上一下。 猫眼圆圆的眼睛是深琥珀色,强光下偏金色,就跟很多猫科动物一样,但他的发色是明海很常见的深咖啡色,柔软如同上等的绒毯,末端微微翘起。他的肤色偏白,但不是维吉尔那般苍白,而是像熟透了的水蜜桃般的白偏桃粉,皮肤细腻,光下还能隐约看到软软一层绒毛。放在女孩子身上绝对属于萌系设定,放在男生身上,维吉尔就不确定了。 所以维吉尔脚步默默往后挪了半步。 “那个,这是我自己做的一些甜点,之前您不在,洛可可前辈也说您不能吃,所以就没有给您准备。”他将手上的一个琥珀色木制食盒递给维吉尔,“这次是特意准备的少糖型,也是作为给您的出院礼物。” 猫眼说完,低着头呆站在那里半响,突然猛地九十度鞠躬,哒哒哒地跑回自己宿舍。 维吉尔低头看着手头的食盒,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意思?我有得罪过他吗?”都奔三的年纪了怎么还跟小学三年级一样,害羞成这副样子。刚刚那反应,是害羞吧? 木制食盒a4纸大小,表面刻着七八种花卉的浮雕图案,很精巧,但肯定不是手刻的。维吉尔摸索着找到开口打开盖子,里面是上下两层。每层被分作八格,上层放的是三种不同的明海特色糕点,桂花糕、绿豆酥和红豆甜糕,下层是欧铎洲特色的奶油曲奇和拇指饼。很常见的种类,虽然没有特色,但胜在不会送错。 维吉尔捏起一根拇指饼,啧啧称奇。这个拇指饼不是普通的拇指饼,拇指大小的饼干是小鱼状的,鱼身上眼珠子、鱼鳞和尾巴清晰可见,模具做工不错。 “下回我也试试。”维吉尔直接塞了一个进嘴里,奶油味十足,又脆又酥,不算甜,但本来饼干就不是以甜取胜的。 很适合当零食揣兜里,还不像瓜子花生一样有壳会弄脏口袋。 至于上层的糕点,维吉尔打算留给弗洛奥萨斯,他不喜欢这种会弄得满手碎屑嘴里干巴巴的点心,另外也不喜欢红豆。 给自己的代办事务上加了一笔,却发现如果要做的话那就只能今天下午去把食材买回来了。就当作出院散心活动好了。 “今天周六,原材料打折吗?”维吉尔嘀咕着换上一件偏厚的针织外套,“一出院果然好多事。” 本来他计划这个月搞定签证,考出旅行家执照,就可以等着明年第一支出航舰队,搭船一起前往玛芮帕洲,有旅行家这个身份,多少有其便利之处,去哪都不会被怀疑。就是有时候会有些小麻烦,毕竟不是所有城市都欢迎旅行家。 一想到出航舰队,维吉尔就突然想到柯蒂丽亚。那个传闻中带领舰队领航的新深海提督貌似也是贵橄榄石来着,说不定跟那姐妹俩有什么关系。 深海提督的职责不单单是在海洋上为舰队领航,同时也负责整个舰队的守护工作、在面对蜃楼时强大的防御与指挥作战能力,是个对个人智商和能力要求相当高的职业,通常要求其能力偏向光环类辅助能力,而对正面作战能力要求较低。在明安,深海提督一直都是由可以掌控全局的翡翠种尤其是紫翡、碧绿翡翠种垄断,结果今年明海引进了个贵橄榄石,天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过这暂时与维吉尔无关。 黄油、鸡蛋、砂糖、面粉,饼干的用料并不复杂。他甚至有闲心在食材商店选了几种新上市的材料用来做不同口味的。 “抹茶粉、红糖粉、巧克力粉,”维吉尔将材料铺在桌上,“薄荷,冰淇淋粉,芋圆粉、藕粉。咦,我什么时候还买了咸菜和鱼干?” 他拿出来的材料越来越奇怪了。三种不同口味的鱼干包装在桌上耀武扬威,边上的咸菜包装裂了一道口子,散发出的味道格外酸爽。 “怎么会有人喜欢吃这个。”维吉尔皱起鼻子,两根手指拎起咸菜袋子,往垃圾桶走去。 寝室楼底楼有很大的公用厨房,锅碗瓢盆、烤箱挂炉样样俱全,据说是某位红宝石种前辈捐赠的,就算厨房本身空间不小也被这么多厨房用具挤得近乎满满当当。维吉尔好容易把味道销魂的咸菜丢进垃圾桶,一转身便被只猫吓了一跳。 他还以为这个点厨房没人呢!维吉尔嗔怪地瞪了缩起腰板的猫眼一眼。走路跟猫似的,是真怕别人吓不出心脏病来是吧? “你怎么在这里?”维吉尔抽出几个小盆子和细筛网,一边戴手套一边问猫眼。那只猫眼愣头愣脑地跟过来在他边上自己罚站。 “欸?”猫眼被问话吓得往边上小步跳,接着才低声回答,“我习惯吃下午茶的,安格斯也要。所以我就过来做了。” 他指指维吉尔侧对面的流理台,上面整整齐齐摆着一排工具。维吉尔在厨房里的天赋仅限于常见菜式,那些工具太高级。 “前辈是要做欧铎洲的点心?”猫眼声音都在抖着,像是在害怕什么,“是我刚才送给前辈的点心不合口味吗?” 原本圆圆的眼睛瞬间泛上朦胧的雾气,波光澜澜,像是雨后的湖泊,真真是见者伤心,恨不得把这孩子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可惜这孩子如今20岁而不是20个月。 维吉尔被这双眼睛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浑身一颤。这倒霉孩子是咋长这么大的? “不是。”他摆摆手,“我只是正好想自己做点饼干。”虽然也是因为你送的才起了兴致。 “那交给我吧?”猫眼两手握拳摆在胸口,眼睛里的雾气立马就散了,“我做这些很拿手的!而且前辈刚刚出院,不方便做这些体力劳动吧?” 他说着便要抢过维吉尔手上的面粉袋。 维吉尔要是能被这么个小软猫得手的话,就太愧对镇压弗洛奥萨斯半年得威名了。只见他一扭身一手托着面粉袋一手按在猫眼头顶,直接怪力发作把他推到他得流理台边上。 “乖。做你自己的去。”维吉尔言语温柔且强硬。没见过这么上赶着要帮人做事的。 猫眼的反应不出维吉尔所料。嘴一瘪,眼睛里登时又是满满的雾气,泫然欲泣,这本事堪比一线女明星。 第三十四章 明与暗 维吉尔头疼地单手扶额。却不多说什么,低头将两包抹茶粉和冰淇淋粉丢给对方,说道,“那要不你帮忙做点吧?我一个人可能做不完。” “嗯!”猫眼高高兴兴地踮脚跳。 哪有这样的人啊。维吉尔疑惑不解,索性将他归为宝石种的特殊性格。就好比红宝石种里八成都是骚包装逼犯。消失百年的猫眼种喜欢助人为乐也不奇怪? 维吉尔盯着那个小小的背影看了一会,继续低头鼓捣蛋白。打发好的蛋白混着同样处理过的蛋黄,搅拌均匀后加入面粉做成面糊,放入裱花袋,挤出想要的拇指饼形状就可以了。跟常规的饼干做法有些不同,但都一样简单。维吉尔换着花样做了几种。 他去过的城市很多,不同的城市,制作同样的饼干的方式过程都略有不同,风味也有些许差别。所以以前就有人说他骨子里就是讲究吃的明安人,但维吉尔觉得自己只是对吃的挑剔而已。虽然这两句话在明安以外的地方指的是一个意思。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维吉尔对吃食是非常挑剔的。他喜欢甜味,但不是如柯蒂丽亚那样齁甜的。他喜欢明海的一大理由就是这里的食物偏甜,还是恰到好处的甜度——在外面点杯奶茶要求多糖的甜度。 在医院被蹂躏了一个月的胃,这回怎么也要让它爽爽。维吉尔一个失手就用掉了一包砂糖。 “······前辈,”猫眼颤颤巍巍地举手,挪动步子想靠过来却怕又被推,“做饼干用不着这么多糖的吧?” “哦。一不小心多倒了点。”维吉尔瞎话睁眼便来,“你有什么意见?” 没。猫眼吓得缩起脖子踮起脚,脚尖小碎步地后退。 维吉尔盯着他的动作,表情古怪,“等烤好以后,要吃一口吗?味道不会差的。” “好啊。” 这猫眼的心情变化也跟猫一样,一会离你远远的,一会过来蹭你裤腿。 维吉尔脱下手套,仔仔细细洗过手,去除沾染上的手套的味道。 他的饼干已经放入烤箱。那只猫眼怀里抱着个石钵,研磨蔬菜汁,这是用来给面团上色的。彩虹糕是明安很多城市的特色糕点,以其色彩与口感丰富为特色,每个城市的彩虹糕的口味不尽相同。 明海的传统彩虹糕只有浅粉桃子糕和红色的红豆糕两种口味,维吉尔以前在平京尝过的彩虹糕足足有七种色彩七种口味,实打实的彩虹糕。但这样的彩虹糕相当考验制作者的功底,毕竟彩虹糕在制作时虽是分开制作,但吃的时候是一块吃的,如何保证彩虹糕的口感各有特色又相互融洽互不干扰,配料的配比就是一道高深的学问。 稍有不慎,就会像维吉尔以前尝过的那样,色彩缤纷却只能让人尝出面粉的味道,活生生把维吉尔吓到明海来。 猫眼的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出这样的动作他做过很多次了。所以维吉尔很好奇,他出身于一个怎样的家庭才会培养出如此出众的厨艺和如此神奇的性格。 在维吉尔不在的时候,这孩子几乎包揽了他寝室和洛可可弗洛奥萨斯的三餐——用不接受就泫然欲泣的眼睛。 他低头戴上抑制能力的银质尾戒,顺时针转三圈压到指根,将三枚小翡翠转到手掌侧。哪怕是沉迷玛芮帕洲古代文化的桑格教授都对这只猫眼有着十分浓厚的兴趣,事实上,现在公馆里九成九从事与宝石种相关研究工作的学者们都对这只猫眼很感兴趣。 这只猫眼也没愧对他们的兴趣,全身上下充满可供研究的课题。 这个时隔两百年的猫眼种大宝贝要是出点什么事,恐怕能闹得全国不得安宁。 “猫眼!我的饼干烤完后能帮我收一下吗?”维吉尔拍拍猫眼蓬松的头发,“我要去趟大图书馆。” “好哒!”猫眼连连点头,对自己能帮上忙很高兴。 他看着维吉尔离开的背影,虚幻的猫尾巴在他身后一晃一晃。鼻子轻轻耸动,“鱼干?吃一点没关系吧?” 他凑到那袋孤零零远离流理台的鱼干前,不自觉地打了个喷嚏,就跟大多数猫被羽毛调戏时的反应一样。 ······ 轻车熟路绕进大图书馆。外面的花坛已经修缮一新,新种上的常绿低矮灌木被修建成稀奇古怪的水果蔬菜造型,至少把灌木剪成葡萄样的维吉尔还是头一回见。以前大图书馆区的绿化以应时花卉为主,如今换成生命力旺盛的灌木,虽然颜色单一了点,但意外得耐看。 先去还书处把住院前借的书还掉,再去参考资料区域借上一摞考证参考书。维吉尔这才慢悠悠晃到古籍阅览室。 半个多月不见,纯木风格的图书室风格大变,如果天天见或许看不出来,但在维吉尔眼里,这种改变简直是换了个模样。原本带着香味的深色樟木实木书架被替换成漆上木纹漆的金属书架,书架环绕长条桌的布局也变成书架与长条桌间隔分布的模式;就连挺着大肚子的管理员姐姐也被换成b+身材的卷发御姐,坐在办公台后面,专注地看着书册。 坐在长条桌边戴着眼镜沉浸在书籍中的或年长或年轻的脸庞也没一张熟悉的。 恍如隔世。 维吉尔脑海里这四个字盘旋着。他差点以为走错地方了。 之前的管理员姐姐生了对双胞胎,现在在精神疗养中心,琥珀种女性很容易患上产期抑郁症,那位姐姐并不是特例,为了防止更多意外,她大概要在那里待到过年。 所以当个宝石种有什么好的? 他走向新的古籍存放室,下楼,刷卡开门。 明亮,很明亮。不算宽但很长的走廊上没有一丝阴影,地板是很漂亮的灰色大理石瓷砖,墙壁上贴着灰白色的木纹墙纸,冷漠又疏离,触感是刻意的粗砂纸,是方便抓握倚靠但又不会伤手的程度。 维吉尔抬头看看天花板,雪白雪白的。又抬手,刚刚好摸到顶,两米不到的层高。他们是如何做到将图书馆平均四米的层高拉低到两米不到的? “咳。”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低咳。喉咙干涩,心跳加快。咳嗽确实能够缓解紧张的心情。 可他现在并不紧张。维吉尔保持着歪头额头抵着墙壁的姿势,两手摸索着开锁开门。 “嘁,不是吧。不就是遇个袭,这都能有心理阴影?”他重重地深呼吸,一边找到正确的开门方式。这是移门,不是推拉门。这个发现让他有些暴躁。 他将门拉开一道小小的口子,里面是同样的明亮。维吉尔下意识地看向一片白的走廊深处,灰白色调的走廊幽深而看不到尽头。 就像那条黑暗且无休止的矿道一样。 第三十五章 所谓翡翠替身 维吉尔走进宽阔的大房间,足足相当于两个教室的面积,其中一半是用于复印古籍的工作间,一半是摆放复制品的书架区。所以虽然面积大,但能供人通行的空间不算大。 这些古籍复制品只有在确认没有错漏后,才会送到大图书馆的相关阅览室供公众借阅。在这之前,它们都会被保管在这个房间。一般人不知道其实这些书也是可以出借的,不过就算知道他们也进不来这里——首先你得考个古籍阅览室的书签卡。 要不是借了桑格教授的光,维吉尔也不知道这个小秘密。 “下午好,维。”想到谁就出现谁,坐在工作间里忙碌的教授放下手头的工具,“还没恭喜你出院。” “下午好,桑格教授。”维吉尔很有礼貌地打招呼,“没想到教授也在这里。” 古籍复制并不是多高难度的工作,虽然程序繁琐,但大图书馆里有专人负责,哪里需要浪费一位教授的时间。 “哈哈。这些古籍可是很珍贵的孤本,我可不希望那些临时工把它们弄坏了。哪怕只是破了一个小口也是研究工作的一大损失。”大概是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教授先生对此很上心,甚至起身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将书放到柜子里,“正好,我也很久没有亲自动手了。你也要尝试一下吗?” “不了。我只是过来借两本复制本。”维吉尔抬起右手对着教授摇摇,“还没感谢您送我的戒指,我觉得它真的很有用。” 教授脸上表情一僵,细细的皱纹舒展开来,笑道,“这只是个小玩意,能有用就是太好了。” “虽然只是个小玩意,但银制品的拉丝镶嵌工艺可是很值钱的。”不提原材料,单单工本费就够维吉尔半个月生活费了,“教授给的礼物太贵重了。” “贵重什么,你就当它是个实验品,能有用也就说明古籍里头写的不全是废话。这可是好事一件。”教授拍拍维吉尔肩膀,突然眼神一凝,“咦?你怎么把它转到另一边了?” “是吗?我刚刚在做料理,大概一时没注意。”维吉尔拉拉头发,将细碎的小玉石转到手背侧,“教授,这是玉吗?” “嗨,不是玉,玉髓知道吗?就是那玩意。古籍上说最好用翡翠,但玉髓也行。”教授解释道,“这么小的翡翠难找,我就用玉髓了。” 翡翠产量不高,每一小块翡翠都要匠人们精打细算,生怕浪费一星半点,但哪怕最小的翡翠边角料也比维吉尔手上的这几块大一圈。 玉髓有个别称叫做翡翠替身,说的就是有些时候可以用廉价高产的玉髓替代翡翠使用。用来骗一些笨蛋特别好使(划掉)。 教授看着维吉尔挑出复制品,有些疑惑不解,“维,你不要去玛芮帕洲了吗?我看你挑的都是一些通鉴、杂记。” 通鉴和杂记是古代的百科全书,维吉尔挑的这几本记录的都是宝石种能力、宝石特质之类。有兴趣看这些书的通常是宝石特质学家。 “嗯,我住院的时候遇到了位宝石特质学家,所以现在想了解一下明安古代的记录。”维吉尔低头草草将书翻了一遍,“古代有一些很有趣的能力记载,虽然没有现代总结的那么详细科学,但在一些少见的能力表现上,古代记载还是很有用的。” 维吉尔要找的就是这些极为少见的能力,现代没记载,专家没听说过,可说不定在这些无人问津的古代文献里就有记载呢? 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极微。要知道一本古籍在被允许复制之前,首先就要破译其中内容,并且经过相关专家的初步研究。如果真有这样的记载,那这能力表现一定已经进入宝石种中心的数据库里了。 维吉尔完全可以等他下周去重新检定宝石特质和能力时获得相关资料,那会还是免费的。 这些古籍复制品虽然不值钱,但研究价值放在那里,四五本书合起来也会是一笔要让维吉尔肉疼的巨款。复制品又不是古籍原本,当然可以买下来。 桑格教授听着维吉尔解释,稍加思索便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是个自喻为与时俱进的中年人,对近来公馆的热门话题略知一二,其中的配角更是与他所学领域略有相关的在欧铎洲颇有名气的宝石特质学家,要不是自恃年纪大资历老,他肯定要跟那小姑娘辩论一番。 他琢磨着自己跟维吉尔的好感度,再看看维吉尔虽淡然但略有窘迫的表情推算一下这两人的进展,高兴。他没有结婚,学生也不多,还都不在明海,他是将这个合他眼缘的维吉尔当作半个儿子看待的。他自认维吉尔也是这样想的,所以那小姑娘怎么着也要来拜访自己。 “贵橄榄石很不错的。”教授矜持地点点头,很满意维吉尔的眼光,“性格好,能力强,但你也不差嘛。不要自卑,要有我们明海人的包容气概。” 也不知道他是要维吉尔包容些什么。更何况,他又不是明海人,真的懂这个吗? 维吉尔“······” 柯蒂丽亚,对不起。本来只想把你当挡箭牌,没想到挡了不止一根箭。 桑格教授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一种“吾家有儿终长成”的目光看得维吉尔浑身不自在。他也没办法澄清,万一对方也来一句“我懂我懂,你们只是普通朋友”那不就更说不清了吗?更何况,柯蒂丽亚不还有个紫翡“未婚夫”,就算教授现在不知道,以后也会知道的。 身心俱疲地返回寝室,维吉尔刚垒好书堆,门就被敲响了。 “叩,叩。”间隔稳定的敲门声,活像是对方有强迫症。 “这猫眼时间掐得还挺准。”维吉尔嘟囔着开门。 猫眼小同学家里大概是批发木头盒子的。两袋子饼干的事他都能拿个大方木盒装。 “前辈剩下的材料我都整理好放在厨房的冰箱里了。”猫眼同学习惯性低着头说话。 你确定?维吉尔低头只能看到猫眼头顶发旋,挑眉。我都闻到你衣服上的鱼干味了。能把鱼干吃到衣服上的,你该不会是三岁小孩? 但维吉尔还没闲到点出这个,道了声谢,便把门关上了。 他是真不习惯在人际交往中当主动的那个,但也别以为熟悉之后他就会当的那个。 咳。 第三十六章 室友战争 在公馆众多的野生小动物中,要数黑夜中的猫精力最为旺盛。哪怕时至深秋,公馆家的野猫们也霸占了宿舍区域的小花园、人迹罕至的林间小道,乃至许多宿舍。毛色、品种各不相同的猫,或趴或坐或走占据了几乎每一寸你能看见的空间。公馆学院区的树都是七八十岁的老树,枝干粗壮,承载量惊人,据说有人统计过上头曾同时窝了十八只猫,由此可见学园区的野猫密度。简直就是厌猫人士的地狱。 这也没办法,学园区是公馆内部野生小动物待遇最好的地方,不用东躲西藏,甚至还能在寒冷的冬天吃成二十斤的胖子。没学会露肚皮卖萌的小动物早被优胜劣汰掉了,活下来的都能在天冷的时候在某个温暖的空调房里找到蹭吃蹭喝蹭撸的临时铲屎官。 “喵嗷——” “喵呜——” 维吉尔重重关上寝室阳台门窗,将楼下乱嚎的猫之世界封印。隔着一层玻璃,维吉尔居高临下俯视地面上群魔乱舞。愚蠢的小动物哟,只会嚎是无法得到吾等青睐的! “嗷呜——” “兹拉兹拉。” 和门窗隔音效果相比,这墙壁几乎是纸糊的。听着墙壁在猫爪下发出饱受摧残的呼救,维吉尔深呼吸一口,压下爆粗口的欲望。 隔壁那只猫,呸,那只猫眼下午的时候身后跟了七八只猫回来,现在他们和它们还在吵着呢。新生寝室友情堪忧啊。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撸猫的。红宝石种一看见窜进来的土猫硬生生被吓得风度尽失,双脚跳得窜进维吉尔半开的房门里头。死活撵不出去。 维吉尔下午第七次叹气。可不是好巧不巧嘛!门还没关上呢,就被硬塞了个大麻烦。他拖着脚步慢腾腾走到浴室门口,敲门。 “欸欸,同志,你洗澡还没洗完呐?”他有气无力地对着里头喊道。这位都进去快俩小时了,女孩子都能洗两轮了。 没有回答。浴室里头还是不间断的水声,时轻时重,大概里头那家伙还在洗。 红宝石种龟毛之名名不虚传。 “不就是被两只猫蹭腿了吗?”维吉尔嘟囔着加重砸门的力道,“红宝石同志!憋浪费水啊!” 勤俭持家的维吉尔简直肉痛坏了。两小时水费就算用不着自己掏,也很心疼的好不好。 里面依旧毫无反应。财大气粗的红宝石才不会考虑水费问题。 “哐哐哐——”维吉尔以把门砸出个洞的气势不断敲门。无论什么原因占着浴室两小时的人都应该被人道毁灭! 你知道离这里最近的公共厕所足足有二十分钟路程吗!! “敲什么,不就是借个浴室,又不用你付钱。”里头的正主晃悠悠出来,语气很是不满,像是还没尽兴。头顶一块白色毛巾,全身上下就腰上系着浴巾挡风。 这货的身材还没好到可以让他如此嚣张的地步,维吉尔看着红宝石身上区区四块腹肌冷笑,就算加上脸也不行。 红宝石安格斯,典型的混血特征,不算特别出挑,但灰蓝色的眼睛勉强算是个加分项,虽然这种忧郁色调总会让外人觉得这个红宝石在瞧不起自己。 正确来说所有红宝石都会给人一种瞧不起自己的感觉,真要说起来,这个世界上红宝石瞧得起的宝石种也就那么一两个——反正肯定没有黑曜石。 如果不是急着清理自己身上沾染到的脏污,这只红宝石才不想跟维吉尔说第二句话。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借了别人家的浴室,态度上只好客气一些,四十五度角扬起的下巴勉强下降十度。可那一开口就讨人厌的腔调,脾气再好的人也想发飙。 维吉尔和红宝石种没有交集,跟面前这只红宝石的交流仅限于两小时前他不发一言抢浴室。 维吉尔上下打量了番红宝石,孤男寡男,对方还是风评向来不咋样的红宝石种,他很想下逐客令。但红宝石要是会乖乖听一个黑曜石的话他就不是高傲无极限的红宝石了。 “你不打算回宿舍?”维吉尔勾起嘴角,落井下石。他刚住进这里的时候每天都有查寝,要是不在,可是会受处罚的。 “哈,我才不要和那群脏猫待在一个地方。它们一靠近我十米,我就浑身过敏!”红宝石脸通通红,不知是洗澡洗的,还是被猫气得,语气颤颤,薄薄的半层肌肉随着动作一颤一颤,“谁管他查不查寝!那猫眼一天不把猫清走我就一天不回来!” 他抬高声音对着墙壁吼道。也不知道这个怨念能不能跟声音一道传过去。 维吉尔倒出杯凉水递过去。喉咙里发出一声闷笑。年轻人就是好,没被处罚过那叫个天大地大没有我大。楼上那个红宝石半年前不也这样,被揍两局就听话了—— 这里的宿管阿姨叔叔都是戍务部退休下来的,老牛逼了,教育刚入社会的小年轻老有经验了。上数翡翠钻石,下到碧玺珍珠,哪个没被教育过? 红宝石气哼哼地扒拉着浴巾一屁股坐到空着的床上。一圈清晰的水印顿时弥漫开来。 维吉尔不着痕迹地用水杯挡住半张脸。幸好那张床没人用,但这并不是你身体都不擦干跑出来的理由。这家伙真该让洛可可好好教育一下。 红宝石安格斯还毫不自知地嫌弃坐姿不够舒服,将整个床面弄皱不说还将身上的水渍全蹭上去了。 “切。要不是看在那只猫眼的份上,我早就把那群猫踢出去了!”红宝石还在不停埋怨,湿哒哒的头发被毛巾包住,偶有水珠落下,看得维吉尔烦躁不已。 “你还挺给猫眼面子。”维吉尔翻了个白眼。把自己转到书桌前头。他感觉再跟这家伙正面交锋要么被胸闷死,要么失手把他打死。 这点也是维吉尔不解的。安排他们这些宝石种新人的宿舍时并不是彻底随机随缘分配,而是在一定规则上随机,确保分配在同一寝室的四人分属不同的宝石种,且自身宝石特质和特性存在较大差异,甚至会做到寝室楼一整层都是不同的宝石种。 正所谓实践出真知,在书本上学到的宝石种知识,哪有生活中直面那么有效呢,尤其是对于那些并非家族性遗传的宝石种们而言。 第三十七章 电气石 不过维吉尔可不信在面对百年才出的猫眼种时,教导处也会本着随机原则给他找的舍友。不给他开个后门哪里对得起他的身份。虽然猫眼种只是金绿宝石种中的一个小小亚种,宝石特质也不够出众,但作为全世界仅此一只的存在,理论上应该跟羲让太岁一个待遇才是。 所以维吉尔很难理解把红宝石和猫眼放一起的安排,这不是妥妥要出事的节奏嘛。你看,这才一个月,猫眼就把红宝石气到出走了。 当事人红宝石同样难以理解。入学前爹妈叮嘱的话他没用三天就忘记了。此刻,他正无所事事地盯着维吉尔披散的长发,气不打一处来。想他堂堂安格斯哪里受到过如此被无视的待遇。还有那个猫眼!居然敢放猫折辱我!!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把我安排在一堆废柴里!瞧瞧都是什么货色,西瓜碧玺也就算了,剩下一个欧泊一个猫眼,档次不要太低哦! 在红宝石眼里,有资格当他舍友朋友的只有翡翠种、钻石种和同类刚玉种。正因为他们这种思维,在进入四个现代化后,明海宝石公馆从来没有把红宝石和以上三个宝石种放一个寝室过。 结果他的前辈们现在不也过得很好? “诶!前辈!”红宝石别别扭扭开口,“你不喜欢猫吧?” “就算不喜欢我也不会帮你的。”维吉尔饼干咬得嘎嘣嘎嘣响,内心很愉悦,“猫又不在我寝室。” 红宝石气结。什么人啊!身为前辈,难道不该急后辈所急吗? “猫是很危险的动物,特别擅长挠人,一挠就是一道血印子;它还不喜欢洗澡,浑身臭烘烘的,就算它待在寝室里,前辈跟它就一墙之隔肯定会受影响的!前辈你能想象每天被臭醒吗?”红宝石开始绞尽脑汁搬理由出来,“而且猫是肯定不会待在寝室里的,万一它们跑出去,在大厅里冲撞到人了就很危险了对不对?” 维吉尔刚开始还是敷衍性地随意点头,但听到后面猛地反应过来。想一想,在一个秋意凉爽的清晨,你推开房门,迎面而来一团毛绒物质,你受到小小的惊吓,脚下一个踉跄身形不稳······ 大多数人可以在一秒之内反应过来防止摔倒。维吉尔也可以,但无论反应不反应过来, 红宝石这句话可是正正好好戳到维吉尔软肋。 他结结实实哆嗦一下,腰背挺起,正视红宝石,点点头严肃道,“你说的很有道理。虽然我们这里不限制饲养宠物,但给他人造成困扰是不应该的。我想猫眼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也不会仗着自己身份乱来。” 红宝石两眼一亮。没想到这前辈这么容易被说服。 “那前辈现在就去吧!我觉得就隔壁那动静很快就能把宿管招来了。”红宝石还很贴心地提醒道。 维吉尔看看红宝石,不忍直视地扭头走向门口。 “前辈!”红宝石喊住他,“能顺便帮我带套衣服回来吗?” 他面带窘迫,手指勾着浴巾,“我柜子没锁的。前辈帮我拿衣架上挂着的一套红的就可以。” 呵呵,要求还挺多。维吉尔背对着他狂翻白眼,“不可以。” 他对别人的柜子没有任何兴趣。 乓地一下关紧房门,维吉尔恶趣味地把房门反锁。其实从外面反锁房门并没有什么用,里头的人浪费十多分钟就能开门出来——可新生不知道吖! 维吉尔双手插兜,来回踱了几步,这才敲开猫眼寝室门。 “喵~” 嗯。怎么说呢。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听上去是在人猫战争,但实际上这三人七猫和谐得不得了。 寝室中间空地上摆了三个大脸盆,床上用衣服毛巾叠了几个猫窝。猫眼和欧泊分工合作,一个在给猫洗澡,一个拿吹风机和毛巾擦干。 矮个子的西瓜碧玺仗着身高优势,蹲在柜子上头挥斥方遒…… 他们进度还挺快。四只花色不同的猫一幅生无可恋的样子摊在衣服窝里,大脸盆里的猫看状态也差不多了。 ……好吧,也可能不怎么和谐。 “啊!黑曜石前辈!”猫眼两只耳朵支愣起来,“前辈怎么来了?” “应该是我们刚刚太吵了吧?”欧泊反应过来,用猫擦干手,站起身来给维吉尔道歉,“大多数猫咪不喜欢洗澡,所以我们用了点小手段才让他们听话,就是动静大概稍微大了点。” 欧泊有些歉意地笑笑,一边把桌上的甜点盒子递过来,顺便把一包饼干递给柜子上戚戚然的西瓜碧玺。 看着萎靡不振的西瓜碧玺再看看明显精神很多的欧泊,维吉尔端着盒子同样心有戚戚。 这只西瓜碧玺的放电量即使不能给手机充电,一点可以造成小麻烦的静电还是绰绰有余的;欧泊那种可以将不利状态放大的厄运特质想来被眼前这个新人玩得出神入化,这二位联手哪愁搞定不了区区几只猫? 就是本事上这只西瓜碧玺还需好好修炼,才放了一小会电他就累趴下了,身周静电噼里啪啦。 碧玺,又名电气石,具备宝石中唯一的热电性与压电性,极易产生静电从而带电,通过恰当的刺激手段,这微小的电流便可以作为对人体有益的保健材料。被冠以碧玺之名的宝石种更是一种随时随地放电(字面意思)的存在,哪怕是在受控状态,触碰到他们的人都会感受到酥酥麻麻的触感。 咳。 更别提现在西瓜碧玺身周那明显的蓝紫色电光闪烁噼啪的,维吉尔敢肯定这柜子原本绝对不是焦黑色的! 维吉尔踟蹰几步,最终倒退回门后,也不管地上湿漉漉一片,直接盘腿坐下。一手搁在腿上,一手支起撑着腮棒子,歪头看两人工作。腿上还搁着打开的甜点盒子。 “我说,你们在这玩得挺高兴的啊。”吃人嘴软,维吉尔也不好说什么狠话,“不过你们是不是忘了你们还有个室友啊?” “安格斯?”猫眼和欧泊异口同声,绞尽脑汁,“他谁啊?” 可怜的红宝石。让我们为这倒霉孩子默哀一秒。 “他是去了前辈那里吗?”欧泊动作熟练地刷刷擦干一只猫,“那就要麻烦前辈再收留他一段时间啦!我们收拾还要点时间呐!” “看出来了。”维吉尔叹了一口气。他暂时不打算回去了。至于红宝石,如果他走的时候还记得这回事的话。 第三十八章 有关领养 “你动作还挺熟练,养过猫?” “嗯。我家里一直都有猫的。”欧泊点点头,拿干燥的衣服把猫包成个球,“因为家里开的店主要是卖吃的嘛,总是会招来老鼠蟑螂这种,养猫成本低还能卖萌招揽生意。” “哦。”维吉尔点点头,看了两眼渐渐精神起来的两只猫,“你们是就为了给它们洗澡才带进来的还是要在这里养?你们上来的时候没见着宿管啊?” 带一只猫也就算了,这么多猫,这是要造反吗? “这是工作哦。宿管可没理由反对。”猫眼两手夹在一只猫的腋下把它托起来,举起一只爪子做出招财的动作,“是野生小动物保护中心的志愿者工作。我们要负责把收集到的小动物洗刷干净。” “然后呢?再把它们送回野外继续弄脏?”维吉尔感觉他的面部肌肉在抽搐。这种工作有什么意义吗? “额,不是啦。”猫眼和欧泊连连摆手,“给他们洗澡只是第一步,之后会送回保护中心进行身体检查,尤其是寄生虫和传染病两方面。我们总不能把脏兮兮的动物送过去吧?” “唔,寄生虫和传染病啊。”维吉尔眯起眼睛想了想,“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但你们就不能在那保护中心洗?非要带回来。万一它们把寄生虫和传染病留下来了呢?” “保护中心的人今年收集到的小动物太多了,那里的空间已经严重超标,所以就只好让我们带回来洗啦。而且碧玺已经给他们做过初步消毒了,所以没关系哒!” 所以你们把静电环绕称作消毒?维吉尔揉揉抽作一团的面部肌肉,无声叹气。 这届新生甚是牛逼。何等骚的操作。 五分钟后,猫眼和欧泊收工。 “嗯!这样的话,我们今天的工作就结束啦,我去把浴室里的猫抱出来。”猫眼踮着脚进了浴室。 维吉尔被这话吓得后背直接撞上门板。 “哈?你们这是要干几天?” “大概还要一两天?”欧泊低头拖地一边回道,“保护中心想在入冬前把这件事搞定。所以我们动作也要快。而且因为今年野生小动物过量,他们也想让人们收留一部分,所以这个清洗工作也快不起来。” “那这一两天你们打算让红宝石怎么办?”维吉尔伸出手逗弄一只好奇凑过来的猫仔。清洗过的猫仔很可爱,毛蓬蓬的,乌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你,这是一只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动物。 “……”欧泊假装没听到,低头认真拖地。 维吉尔微微侧头,不经意间余光瞄到柜子上的西瓜碧玺,这没用的家伙已经睡着了。 黑白分明的猫仔靠后腿站着,两只前爪抱着维吉尔的一根手指,虽小但已显锋锐的牙齿还不足以破维吉尔的防。深琉璃色的猫眼就跟这里的同名宝石种一样充满元气活力。 他单手就能掐着这猫仔身体把它提起来,空出的一手托着脚,仔细打量。 “前辈喜欢的话可以领养哦。”欧泊动作迅速地从桌上抽出一张纸,“本来我和桐咖想领养一只的,毕竟寝室这里不限制饲养动物。但照安格斯这个样子,恐怕是不可能的了。所以这张领养申请可以给前辈哦。” “啊,我对任何小动物都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兴趣。” 这句话就着维吉尔把猫仔举高高对在光下看的动作显得特别没有说服力。 “很多人在养猫前都是这么说的。”欧泊会心一笑。把纸仔仔细细单独放置,并没有放弃这个打算。 “你们是什么时候到保护中心当志愿者的?”维吉尔把猫像叠被子一样脚对脚团起卡在腿弯里,只用一手便可以盖住猫仔的脸和耳朵。 “什么时候?就差不多两礼拜前?”欧泊挠挠脸,“这可是我们接的第一个志愿者工作哦。” 所以你们才这么兴奋,想要做出点成绩? 维吉尔使劲伸手又捞过一只三花猫,举高高对光看。 “前辈,猫仔眼睛对光比较敏感,你不能这么做啊。”欧泊心疼地抢过猫抱在怀里哄。 “怎么,你们原本就看中这只?” “那是。这只玳瑁可是公的,是幸运的象征哦。”欧泊有些得意,“志愿者在领养的时候有优先权。我们现在定下来,就算医生检查的时候发现了,也不能送给别人!” 一部分猫因为性染色体上基因随机失活的原因身上会呈现三种花色,也因为这个原因玳瑁猫通常为雌性。雄性中拥有三种花色的几率极低,因而被当做幸运的代表动物,很多城市常见的三色招财猫其实就是这样的公猫。所以玳瑁公猫的身价从来没低于十万。 无论对于谁,都难以抵挡这样一只身价不凡,毛色鲜艳美丽的猫的魅力。 维吉尔看着猫眼两手提出来的绒布箱子,掀开的帘子里六只大猫睡得昏天暗地。 “两个箱子,你们提的动吗?”维吉尔拍拍衣服站起,“我陪你们过去吧。” 欧泊眼前一亮,转身就拿起那张领养申请。 “我暂时还不想见到红宝石。”维吉尔耸耸肩,随便编了个解释。 他的动作可没有欧泊猫眼温柔,一手一个的把还在外面的六只猫赶进另一个绒布箱子,这几只都是半大不小的猫,反抗起来颇没力道。 只剩下那只昂贵的玳瑁则被维吉尔随手塞进外套的大口袋里,另一边口袋里躺着张领养申请。 黑曜石和欧泊同属琉璃属,但在力量方面相差甚多。维吉尔单手就能拎起的绒布箱子,欧泊和猫眼得合力才能拎起。也难怪之前明明有着箱子装,还是有猫跑出来。绒布箱子的锁扣并不结实,一翻倒凭里头成年猫的力量很容易就能推开。 野生小动物保护中心位于宿舍区后方,介于公馆和明海市区中间,一条直达的公交线路二十分钟便能抵达这个隐于闹市的小庄园 主建筑是四层楼高的办公楼和领养中心,右侧是医疗中心,左侧是博物馆,主建筑后方则是饲养区,分为室内和室外两部分,因而占地面积最大。从这一点看,这里还不错。 维吉尔跟着猫眼直接走向医疗中心,从外面贴的宣传广告来看这里医疗设施很齐全,x光核磁共振高压氧舱理疗室icu隔离室……治人的医院里有的设备,这里都有。 服务台直接开了个窗口办理领养业务,无人问津。这个窗口是为一些自己带着流浪动物过来的人开设的,毕竟这样的动物领养前肯定需要先经过一些检查,这样一个窗口也省得领养人来回跑。 维吉尔花三分钟填完问题密密麻麻的的申请单,靠猫眼给的志愿者证走后门不到十分钟就完成了整个流程。维吉尔的个人资产就此暴增十万,可喜可贺。 第三十九章 玳瑁 “咦?前辈不带他去检查吗?”欧泊疑惑地看着维吉尔重新把猫塞回口袋的动作。 “嗯,我寝室不太方便养,所以我要先去找个饲主。”维吉尔掉头往门外走。 “可是领养人上写的可是前辈的名字。” “嗯嗯。” 欧泊,猫眼“……”前辈,你这样是违反领养条例的。会有很严重的后果的。将自己领养的动物转交别人饲养虽然不违法,但这与你的社会治安信用等级挂钩,在其他方面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尤其是在申请公馆学院区高等学府的时候,他们很有可能就会因为保护中心的这一笔而拒收。 不过如果领养人和实际饲养人间存在较为亲密的关系的话那就另当别论辣! “是刚才公交上前辈一脸诡异发短信的那个对象吧?”欧泊想了想,用了个奇怪的形容词。 “唔……” 转了两辆车,维吉尔揣着猫沿着一条小路绕进一栋大楼,没有遇到任何人,虽是第一次却轻车熟路直接找到目的地。 “你为什么还住在这里?”维吉尔毫不客气地把猫丢到铺着厚厚绒毯的的地上。 半大的猫仔圆滚滚的,落在毯子上骨碌碌地滚,直到撞上某位“与黑曜石关系较为亲密”的对象。 羲让太岁抬首扫了眼不打招呼进来的维吉尔,扯开嘴角,“怎么,你今天上午刚出医院,才半天就舍不得了?” “舍个屁!”维吉尔含糊地爆了句不知哪里的粗口,换得紫翡大人白眼一枚,悻悻坐到沙发上,一边指指那只惨遭暴力的猫仔,“搞得你能打过我一样。” 维吉尔有恃无恐,他可是这人的克星。至于比武力值,比划比划不就知道了?维吉尔挑眉,看向羲让太岁的眼里满是挑衅。 “呵。”羲让太岁不为所动,余光扫过呜咽叫的猫仔,“这是哑巴?连叫都不会叫?” 不算很大的猫仔见无人阻止,已经开始爪子勾住裤脚准备往羲让太岁膝盖进发。 剔透的琥珀色猫眼在明亮的灯光下一闪一闪。 羲让太岁的眼神很好,甫一低头便撞入那稚童般清澈的眼里。 “什么东西?” “不知道。”维吉尔有些无赖地耸肩,低头把玩手指,“这猫是猫眼从野生小动物保护中心带回来的流浪猫,负责给它们洗澡。猫眼本来打算领养这小家伙,结果条件不允许。现在这小家伙的法定饲主是我。” “呵。挺有爱心的。”羲让太岁嘲讽道,“你还挺无所畏惧的,直接过来了。” “切。他们直接让西瓜碧玺放电给猫做静电除菌,现在碧玺还躺着呢。”维吉尔摇头晃脑地说道,又有些哭笑不得,“算是误打误撞吧。” “……”羲让太岁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操作,愣了一会,开口道,“我没见过这么微小的植入设备,但工作原理总是相同的。西瓜碧玺的静电电场足以使这种微小设备失灵。把这猫留这儿,我手下大概有人有办法把植入物取出来。” “大概?” “这种几毫米大小的植入物我确实有听说过,但只存在于实验室,还没有实际应用过,更别提植入到猫眼球里‘窃听监视’了。”羲让太岁眉心微皱,“取出来很容易,但要对猫无伤害就很困难了。” 这样危险的东西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他都不会让它呆在一只猫身上。如果确定无法无损取出,那就只能对不住猫了。 维吉尔明白羲让太岁的意思,同情地看了猫仔一眼。手一摊,反正猫我给你送来了,想怎么着我没意见。 “我看你运气挺好。刚出院就有这么大发现。”羲让太岁凉飕飕说道。腿微微一抖,还不知道自己命运的猫仔便骨碌碌地滚回绒毯上,被长长厚厚的毛掩盖住。 “就算没有我,他们也不会有事的。” “他们既然有办法让猫眼自己把一只‘间谍’带回家,就有办法让他带另一只。要不是你发现这只猫眼睛有问题,他们的计划绝对会成功的。”羲让太岁摇摇头。虽然他还不清楚这猫出自何人之手,但对猫眼感兴趣的人怎么可能看到区区一只猫仔失败就停手,他们只会想办法绕过西瓜碧玺的“静电除菌”让另一只“间谍猫”潜伏到猫眼身边。 没有人会怀疑一只猫。要不是真真切切看到证据,羲让太岁也不会想到还有这一招。 所以他们只会继续尝试。至于要尝试几次、成功率多少……羲让太岁从不怀疑他的对手们的智商。 “公馆的野生动物确实需要清理一下了。”他指节轻轻叩击书页,自语。 既然他们有本事给猫植入窃听监视设备,没理由不会给其他动物植入。公馆里不止有猫,狗、松鼠、刺猬……许许多多身份重要的宝石种都喜欢养宠物,更别提树上屋外随处可见的鸟类。许多人都会把那些无法跟人倾诉的信息说给动物听,要是这些信息被心怀歹念的人获得了,天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乱子。 戍务部宁缺毋滥,人手向来紧缺。看来,要发动一下广大群众的力量啊!羲让太岁若有所思地看向整个人快陷进沙发的维吉尔。 后者像弹簧一样弹起正襟危坐,一手虚掩住胸,严肃道,“你你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很自来熟啊,问都不问就坐下来。”羲让太岁慢斯条理翻过一页书,“进来之前跟门卫报备了吗?” “没见到。”维吉尔随口回答,“而且我可是帮了你大忙,你就这么对我?” “大忙?”羲让太岁反问,“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要乱抢功劳。” 维吉尔在住院时“偶然”遇到这位紫翡大人几次,因为两人间有过命的交情还有都认识的人,所以尬聊过几分钟。维吉尔也是在某次尬聊时被“拜托”了照顾隔壁猫眼。 当然原话肯定没有“拜托”二子,但自认为干了件大事的维吉尔现在想要奖励。 羲让太岁“戒指还我。” “别呀。”维吉尔反应迅速,屁股挪挪挪凑近羲让太岁,讨好道,“这玩意对我效果可好了。真没想到,你的能力明明对我没有,但转化的紫翡翠却对我有效呢。” 虽然嵌有紫翡的小戒指是教授送给他的,但傻子才不知道紫翡翠的来源。 像是边角料的翡翠奇形怪状,排列古怪,却拥有其创造者都没有的本事,实在神奇。 第四十章 验尸(并不是) “紫翡大人转化的翡翠,就算只是这么小的三块也是有价无市啊。”维吉尔高声感慨,生怕外头的人听不见一样,“但也没多少用啊?我刚出院这不又倒霉了?” 可倒霉了,无缘无故被卷入针对猫眼的阴谋之中。什么仇什么怨呐! 羲让太岁充耳不闻。放下手中的书,拿过一边书几上的一叠资料,理好,丢到维吉尔身上。 维吉尔鼓鼓嘴,草草扫了眼资料,叠好放兜里,“嘁。我不管你为什么看重那猫眼,但我知道一定有人在他身边保护。我一回来就看到只突破你们防线的间谍猫,天知道之后还会出来什么,所以——” “你不能拒绝。”羲让太岁淡定打断维吉尔的话,“你也没有理由拒绝。” 理所当然的态度,成功激怒了维吉尔。他一手撑住沙发扶手,身体前倾。从小的教养让他没有第一时间爆出粗口,但若是羲让太岁不把他的话解释清楚,他不介意让他真病下去。 “我确实安排了人手在猫眼身边。但你是住在他隔壁的前辈,与他关系密切,能够接触到保护人员难以发现的东西,就像这次。很多时候保护人员为了避免暴露,将不得不让猫眼承受潜在的威胁,这时候你们的存在就很有必要了。”羲让太岁默认他确实插手了猫眼的舍友安排,“考虑一下你所在意的人被他们利用伤害的可能性吧。” “我可不想陷入危险的境地。”维吉尔冷下声音,被个没有好感的家伙威胁的感觉并不好受,“从头到尾你的话都是莫名其妙的。” 有话就要好好说,他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偏要唧唧歪歪特意让别人来送谢礼,在对方凑过来道谢的时候再拐弯抹角地说“啊如果你过意不去的话那就帮我做啥啥啥吧”,这种人最恶心了。明明就是自己想求人帮忙,偏偏要做得像是勉为其难一样。 “因为你听得懂。他们的威胁你不是感受过吗?”读不出维吉尔心思的羲让太岁对自己又被腹诽毫无意义察觉。 维吉尔一惊。什么意思? “你不会以为袭击你的人真的只是个武装暴徒?”羲让太岁自如地说道,“你的感官很敏锐,总能把自己置于安全境地,所以我才把提醒你这件事。” “以他们对猫眼的关注程度,想想他们什么时候会发现你杀死了他们一个同伴?那时候你会有怎样的下场?乖乖跟那猫眼抱团去,你们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他半是解释半是威胁地说完这番话,抬手便把依旧不爽的维吉尔赶出去。 嘁,羲让太岁,我还是见他不爽。 维吉尔一撇嘴,两手插兜,脚步匆匆地离开。 室内,羲让太岁保持着低头看书的动作半响,慢慢侧头看向那只团在绒毯里呼呼大睡的猫仔。才半岁多的猫仔什么都不知道,便被硬生生往眼球里植入了监控设备,被人当作野猫抓起来,被幸运地收养,一切都是那么不由自主,仿佛命中注定般。而接下来,命运要夺去它的一只眼睛了。 一只猫的眼睛而已,虽然大概那个保护中心这几天抓到的野猫里还会有同样情况的,但为了防止对宝贵的研究样品造成任何损坏,破坏区区一只猫的眼睛算不了什么。 他刚才说得含糊不清,但想来维吉尔回去一想也会清楚。就一个窃听监视设备而已,能说明什么问题吗?连背后之人是敌是友都不能确定,更别提对方的目的了。 可无论敌方友方,拥有这样技术本身就说明了某些很敏感的问题,所以必须把他们的下一步行动掐死,或者至少得在掌控之下。 “猫眼。”他轻叹着气。想想猫眼那戛然而止的历史,他不能不做最糟糕的打算。 “魑脩,我记得你下面有个金红石法医?啊?转行了?”羲让太岁困扰地身体靠在椅背上,“那他现在在……c……不我的意思是让他来我这里一下。嗯,就说是个私人委托吧。” “赫赭,去一趟,野生小动物保护中心那边的医疗中心。你看一下,嗯,他们这几天在抓公馆里的野生动物,你就把它们都带回来。不许少掉一个。一个人带不回来你不会多带些人去吗?戍务部是做什么的?理由?理由还需要我帮你想?废物。” 在面对维吉尔以外的时候,紫翡大人可是很好说话的。 嗯,除了赫赭。 明亮的综合验尸房里,帕帕索医师颇为怀念地坐在熟悉的转转椅,一边摇摆一边给自己泡咖啡。 羲让太岁和赫赭魑脩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诡异的场面。 长相人模狗样的白大褂坐在转椅上,两脚敲在解刨台上,一手咖啡一手汉堡,正沉迷于某位大佬的直播难以自拔。 白大褂边上的解剖台上趴着只三色猫一动不动。后方空地上垒了七八个绒布箱子,帘子遮得厚厚实实的。 白大褂就算是看到他的前任老板和前任老板的老板,也是淡定自若地抬手打招呼,两腿倒是规矩地放下来翘起二郎腿。 “你已经开始了?”辰砂魑脩走到绒布箱子边,撩起一个小角往里头看。 这些绒布箱子里分门别类装了被发现存在问题的野生动物,包括且不限于野生动物保护中心抓捕到的野生动物。 羲让太岁最后当然没让赫赭就这么跑过去把所有的都带回来。毕竟无论用什么理由,这个动静都足以让幕后之人发现异常。所以最后他索性让魑脩打着“戍务部要为民服务”的招牌,扛着静(金)电(属)除(探)菌(测)仪去临时饲养间兜了一圈,赫赭则是跟着保护中心的志愿者立即把公馆几个重点设施周围出没的野生动物清扫了一遍。有问题的野生动物一部分被正常抓住送入保护中心,一部分则是被重点标记留待日后跟踪。 羲让太岁还特地嘱咐赫赭要抓毛色好看的,年纪小的猫仔。这傻孩子到现在都没明白用意何在,反倒是智商超群的魑脩在综合近日来种种情况后一路上都显得心神不宁。 所以说,做人呐,太单纯或者心(脑)眼(补)太多都不是好事,但无论哪种人,都逃不出计划通·紫翡大人的弯弯绕绕。 “谁叫你们迟到的?”帕帕索振振有词。 “哦,我们迟到了半小时,你就做了一个?”魑脩从后面拍了他这位前下属后脑勺一下,痛得他呲牙咧嘴,“卸个眼珠子要你半小时?” “外行人就别跟我说话。”帕帕索一翻白眼,“有本事你找个能把这芯片取出来的来啊?” 他一翻右手,食指中指赫然夹着一枚婴儿指甲大小的黑色方块。 第四十一章 烤鱼土豆派 “是芯片?不是监视窃听之类的芯片?”羲让太岁坐在赫赭搬来的靠背椅上,两手环胸。 “这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个骨科医生,又不是电子专家。”他小心将方块放入魑脩手中的小盒里。 黑色方块太小了,魑脩没有帕帕索的专业技术,只能用镊子夹着放在放大镜下观察。 “有摄像口,具备摄像功能是肯定的了,但录音功能我不能肯定。”魑脩摇摇头,“我要回实验室才能拆开这东西确认。但我觉得这么小一块东西估计不够再装载录音模块了。你确定这猫身上就这一个?” “不信你自己来呀?”帕帕索医师阴阳怪气地把解剖刀丢在魑脩身上。 “咳。”羲让太岁低低咳了一声,打断二人间奇怪的氛围,“这只玳瑁公猫身上没有,不代表其他动物身上没有。他们不可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只能说玳瑁公猫是最重要的一个篮子。其他的,还需要你继续费心了。” “我知道。”帕帕索耸耸肩,“还是老大你说话好听。放心,我现在只是兼职了骨科医生,本职不还是戍务部三席法医?” 他抬脚一钩,转椅便带着他靠近解剖台。 “诶老大,你知道那个一天到晚撞墙的黑曜石吧?我记得你上回还怒气冲冲地找过他咧,是发生啥了咩?”拿上解刨工具的帕帕索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连顶头上司都敢调侃,“我一直盯着你看,你都不看我一眼。” 羲让太岁“……”我脑瘸啊看你? “这次抓猫也是因为黑曜石吗?” 羲让太岁“……” 魑脩“……”e 羲让太岁走到麻药还没过去的玳瑁猫身边。虽然帕帕索在遇上熟人时嘴有些欠,但技术是顶好的,制约他停留在三席法医的唯一原因只是工作年限而已。 从外表来看,这只猫身上毫无伤痕,只有当人撩开它的左眼眼皮,才会看到里面黑漆漆的一片,空无一物。 “眼睛没有保住?”羲让太岁面无波澜,用一边的消毒酒精擦拭双手。 “……猫仔太小了。而且他们在植入时操作技术不过关,伤到了后方的神经组织,伤口都开始恶化了。我是在做术前检查时才发现的。只能做眼球摘除术了。”帕帕索的声音藏在口罩后面显得沉闷,“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等过两天我会再给它做一次核磁共振,看看有什么问题。啧,真是一只幸运的猫哟。” 如果换作别人,大概取出东西后就不会管它死活了吧? “伤到神经,会有什么问题?” “听说过脑白质切除术吗?欧铎洲以前用来治疗精神疾病的手术,就是通过眼部将手术针直接插入脑白质,利用宝石种制造的微电流破坏脑白质结构。他们相信这种手术可以让疯狂的精神病人恢复‘正常’,至少是精神病医师眼中的正常。”帕帕索一边说着,动作迅速地挑出又一个黑色小方块丢进小盒里,开始缝合伤口,“脑白质最主要就是影响了人的精神状态。脑白质病变或者受到创伤,有很大可能性让人发生精神状态、性格变化,还会影响到脑部其他功能区的正常运作。所以说,精神疾病有时候确实与脑白质区域状态有关。” 三人齐齐“……” “简而言之就是这猫的变化得看受创伤程度来定,嘛,基本上是一只疯猫了。”他耸耸肩,言简意赅。 魑脩皱眉,这结论可不友好,“你觉得这是意外还是有意为之的?” 疯子他见过,疯猫大概也差不离。猫本来就是一种难以控制的动物了,一只疯猫,他都难以想象它会做出点什么。 如果是意外也就算了,若是有意为之,那就是来者不善呐! “老大你觉得呢?”帕帕索随口问道。 “……”羲让太岁闭目假寐,良久才说道,“无法确定。一只疯猫带来的不确定因素太多。无论敌友,都不可能容忍一只疯猫的存在。” “不明白。”魑脩和帕帕索摇头。 “别忘了,猫眼的价值。一只疯猫不知何时的一爪子就有可能让这价值荡然无存。没人会舍得放弃这样的利益。” “……”在场三人哑口无言。 “但若是作为杀手锏也不是不可能。”羲让太岁又补充道。就是这个杀手锏随机性有些强,除非他们有本事控制或是左右疯猫什么时候发疯。 “假设的前提,这是只疯猫。”帕帕索拍拍柔软的皮毛,满意一笑。 …… 维吉尔晚上睡了个好觉,没想到一醒来,迎接自己的竟然是大中午的太阳。 难道是因为回到了久违的地方所以睡得很好?他挠挠头发,有些不喜欢这种肆意的生活。 弗洛奥萨斯虽然上午没课,但也不在,大概是泡在那个运动场里难以自拔。洛可可这周开始在一家艺术馆实习,学习画作鉴赏,算是为自己的未来职业生涯开了个好头。 只有维吉尔一个人因伤无所事事——就算他无伤,差不多也是这个状态。 翻开手机,里头躺着好几条未读短信—— “猫要再留几天。”未知号码,但显然是来自羲让太岁的。 “你居然送了羲让一只猫!!!你们俩个!!!!!”备注是柯蒂丽亚。 “你要多少钱才能离开羲让大人” 维吉尔看着最后一条短信,沉默。该谢天谢地只有这一条吗? 他朝天翻着白眼,遇到羲让太岁果然没好事。你看看这话什么意思,搞得他好像女人一样! 正扎小人呢,手中手机一阵震动,一条新短信跳了出来。 “小心为上。” “谁不会小心啊?”维吉尔狂翻白眼。 午饭是早上红宝石送来的谢礼,加法利亚洲特色主食烤鱼土豆派。洛可可留了一张纸条压在餐盘下面。金黄色的烤鱼土豆派还剩下三分之一,露出里面带着星星点点颗粒物体的柔然馅料。别看这名字听上去很恶心,味道还是相当好的。毫不吝啬的胡椒颗粒和恰到好处的盐完全激发出焦脆的烤鱼肉和酥软的土豆泥的风味。正宗的海产三文鱼肉鲜美异常,混有蜂蜜和牛奶枫糖的土豆泥浓稠丝滑。维吉尔惬意地往嘴里塞上一口土豆泥,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红宝石也是误打误撞。加法利亚洲距离明安极为遥远,明海没多少以此为特色的餐厅。红宝石纯粹是为了得瑟炫耀才送了这道菜过来,却没想到让维吉尔回忆起了儿时。这道主食他那会几乎天天吃,也是他学会的第一道菜,因为食材简单,制作也方便。 第四十二章 猫一般的魅力 “叩,叩,叩。”门上响起稳定的敲门声。 猫眼?维吉尔疑惑。 “前辈好~”猫眼小同学高兴地踮踮脚,跟维吉尔打招呼,“前辈待会有空吗?” “干嘛?” “我们要去保护中心帮忙,前辈要一起来吗?就是我昨天说的那些,给他们打下手的。”猫眼身后,欧泊同学两手递来一个小本子,上面字迹工整,清晰写着志愿者在这个秋冬野生动物大整治活动中需要做的内容。 “唔……”维吉尔低头沉吟。其实他本人对此没多大兴趣啦,而且暂时也看不到什么利益的样子。经过昨天他的提醒,保护中心那边肯定有人在调查可能存在的问题,也用不着他。 猫眼两眼亮晶晶,两手合十摆在胸前,一脸恳求地看着维吉尔。第一次见面那副胆怯的样子就好像是他的幻觉一样。 “……走吧。”我真是个好人。维吉尔哀叹一声。 没多少人能抵挡猫眼竖瞳的魅力,维吉尔不可能是例外。 “前辈真是个好人!”猫眼和欧泊低声欢呼。 谢谢,我不需要好人卡。 因为就算不跟你们走,我也一定被那个盯上你的人盯上了。维吉尔看着毛蓬蓬的猫眼,气闷。他就这么被迫上贼船了啊! 前一天维吉尔没有见识到保护中心的饲养区,这次他也是借了两位志愿者的光和昨天领养动物的优秀品质顺利进入后方的饲养区。并不是他以为的脏乱差的仓库里堆满了一个个铁笼子。保护中心的工作人员也是为了纠正这个错误认知才会每年都开展参观活动,可惜成效不大。 宽阔的室外区域阳光充足,四周被高达五米的防护网包围。细细软软的草地覆盖了一半的面积,还有两个小小的浅浅的水池以及便于人行走的石子路和装饰假山。 假山无疑是猫的地盘,从远处看来就是一座毛蓬蓬的小山丘。七八只不知品种的鸟爪子钩住防护网,头朝着假山,翅膀微微展开,跟猫对骂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水池边的石头上趴着几只乌龟,也不知道工作人员是出于什么目的把乌龟放出来的,但似乎没什么动物会去打扰乌龟晒太阳。草地上十七八只狗在奔跑打闹,跑跑跳跳时不时汪上几声。 室内区域也有明亮的灯光。保育箱一个垒着一个,上午工作人员已经检查过它们的身体状况,所以一部分情况良好的被允许在室内自由活动,另一部分则在箱子里安静趴着。 “为了防止打架,它们只能轮流出去晒太阳。”欧泊协助工作人员安抚住打闹的小动物,“但是再温顺的小动物有时候也会打起来。”所以这个举措不单没有好处,有时候还会让它们为了抢晒太阳的先后而打起来。 欧泊一手牵着一只大型犬的牵引绳,被大狗拽得满场跑。猫眼被三只大猫扑倒在地难以自拔。 维吉尔默默收回视线,箱子里的猫仔睡相乖巧可爱,就是数量不太对。 “刚带回来的只能先在箱子里过渡几天。幼仔还好,成年动物会等到他们能够适应和其他成员和谐相处后才能放出来。”猫眼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靠在保育箱上。隔着栏杆,手指伸进去逗弄一只猫仔,“啊咧?我们昨天带来的猫好像缺了几只,是有什么问题吗?” 生病的动物会被安置在隔壁医疗中心楼上的住院区,这让猫眼有些担忧。 “不是啦。”工作人员是位扎着马尾的黑曜石小姐姐,她有些气鼓鼓地说道,“昨天戍务部来人说是什么要协助我们进行野生动物整治,把好多刚送进来的小动物都带走了,还在这里装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原来是戍务部,好像也不奇怪。维吉尔连连点头,在外人眼里却是他很赞同这姑娘的话。 “你别这样。”边上另外一个小姐姐戳戳黑曜石小姐姐的腰,还瞪了她一眼,“戍务部的作风就这样。但对咱们不是没有好处。保护中心经费不足,戍务部虽然没给钱,但他们淘汰下来的好多设备器材可能让我们省下不少钱。他们带走点小动物又怎么了?你就不许人家养宠物了?” “要领养那他们怎么不走正规流程啊?非要来抢?”黑曜石小姐姐不服气,单马尾一跳一跳,“反正我就是觉得他们这是另有图谋!” 用抢这个词就太过分了。维吉尔也就算了,对戍务部颇有好感的猫眼顿时眉头都皱起来了。 “好好好,有图谋。”另一位半哄着把黑曜石小姐姐带出去。过了一阵独自返回,对着三人歉意一笑,“让你们看笑话了啊。放心啦,被带走的小动物不会有事的。” “是啊是啊。戍务部又不用在这些动物上谋取什么利益。说不定是什么大人物喜欢小动物以公谋私呢?”维吉尔帮腔道。他脑子一转就知道这些被带走的动物所为何事。听上去被带走的还挺多,心下发寒。 “就是啊。野生动物哪哪都是,用得着过来抢,还送了这么多好东西过来?你看才半天功夫,保护中心就谣言满天飞了。一些小东西而已,用得着跟戍务部杠上吗?”她似乎是保护中心里相对不怎么在意野生动物的一拨,但这态度可不能显露出来,因此在随便说了两句后边住嘴了,还警告三人不准说出去。 “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跟我们出去?”她盘起头发,穿上件略紧身的外套,“这个时间是动物较为迟钝的时间段,非常适合我们捕获野生动物?一起?” “噢~”猫眼顿时高兴地第一个举手。 这么有趣的事情不掺和一下总觉得有些亏呢。维吉尔挂着笑跟他们挤进一辆车里。 保护中心有自己改装的小型货车,前面坐人,后面放工具。空间当然没有一般货车舒服,但在维吉尔一脚踢掉司机后,坐下四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前辈还会开车!”猫眼和欧泊一脸羡慕。这两个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没能拿到驾照。顺嘴说一句,这两个寝室七个人就维吉尔考出驾照了。 “你们眼神怎么这么奇怪?”维吉尔熟练地脚踩油门,小车稳稳驶上大马路。 “前辈不是平衡感不好吗?”欧泊谨慎地问道。万一前辈把油门当刹车了怎么办? “这跟我开车又没关系。”维吉尔很是萎靡地回答这个问题。怎么每个人看到自己开车都会问啊,“放心啦,不会出事故的。” 看着两个学弟不信任的眼神,他心甚累。到底是哪个小混蛋把我的事说出去的! 远在艺术馆笑眯眯当馆宠的洛可可突然打了个喷嚏。 第四十三章 死杀流 “我们虽然是明海唯一一家官方野生动物机构但名气不大,虽然做的是好事,但不是所有地方的管理层都愿意让我们进去处理野生动物的。也不知道那群家伙脑子是怎么想的。”自称白曲的女孩并不是宝石种,坐在欧泊边上,两手托腮看着窗外,“但戍务部今天早上过来时带了许可令,除了一些特别特别高档的住宅区,我们都能用这张许可进入。” “明海这么大,我们该不是要全跑一遍?”猫眼扳着手指算时间,顿时冒出一身汗。 “不会啦。顶多几个野生动物泛滥的大学城和工作园区需要我们亲自去。”白曲摆摆手,“其他地方嘛,有别的动物保护公益机构,我们只要去那些机构就可以了。” “什么机构?” “是一些个人自发组织的公益组织,平时自己拉赞助搞活动,做的好的有,做的差的更多,但都一个个的把自己的影响范围看得跟自家院子一样,一看到我们的标志就要闹,有时候还要往我们身上泼脏水,他们应付不来的全把锅甩我们身上,好事全自己揽着。什么东西嘛!”白曲一肚子怨气,但看看车里两个志愿者一个打酱油的,只能说了两句便不再继续了。 非常熟悉的矛盾设定,遍布每一个官方组织和个人组织之间。维吉尔瞟了眼后视镜,但笑不语。 他们的第一站便是紧邻明海市中心的大学城,距离公馆也很近,所以这处大学城里宝石种与普通人混杂,光用肉眼看根本区分不出来二者。 “这个大学城里一共有十二所院校,三所是国家级别的大学,五所明海本地的大学,剩下四所是专科类学院,分别是音乐、影视、戏剧和工程。我们要去的是专科学院那块,那里动物更多。”白曲拍拍驾驶座椅背,给维吉尔指路,“从这条小路走比较快。不用担心车子进不去,我们这小货车有通行证的。” 通行证是某位大学城毕业的同僚办下来的。大学城区域的动物保护公益组织是几个大学的相关社团的联合,经费充足,活动多样,跟保护中心的关系算得上友好,所以这张通行证办下来很容易。而且这个公益组织也很支持这次保护中心的计划,甚至想要免费了自家学校实验室——不过被保护中心的头头拒绝了。 “把动物交给戍务部说不定还有再见面的一天,但进了他们的实验室……”白曲做了个颤抖的动作。 毕业于平京大学预科班的维吉尔思维发散了一下下。大概结局约等于那些被植入不明物的猫。 当然,正规实验室不会这么无下限,顶多是一些药理病理毒理实验室进行动物实验而已。但有时候维吉尔就是喜欢这么恶意地揣测。 “我是兽医院毕业的。有时候一些完成实验的动物在确认健康安全后也会送到保护中心来,加上我们收留捕获到的野生动物,基本上就是保护中心的动物来源了。”白曲说道。 她突然将窗户降下,伸出手跟外面路过的一个长发女子打了个招呼。这条路行人不少,维吉尔开得慢了些,这让白曲能够突然袭击那妹子的脑袋。 那姑娘不知是在走神还是怎么了,直接被个普通人给拍得坐地上了。 三人“……” 浑身都闪着“ikaika”特效的妹子有着一双泛着幽幽蓝光的眼睛,她也不在乎摔了一下(这点伤只有维吉尔才会在乎)盘起腿仰着头看着作妖的白曲。 “哟!好巧!”白曲不自知地跟人打了个招呼,“波尔孜你怎么在这里?” 被称作波尔孜的姑娘一眼不发,见白曲没别的话,便慢腾腾站起,拍拍身上的灰,继续往前走。直接无视了同样好奇探出头的猫眼。 她的右腰侧挎着一柄一米多长的长刀,保护脚踝的小皮靴里头夹着柄小刀,套着件长长的黑色风衣,看上去跟传说中的高贵冷艳一毛一样。 维吉尔放慢速度,同样慢腾腾地跟在这姑娘身后,她似乎也不在意。 “波尔孜是钻石种,但分属黑钻亚种,是比较罕见的种类。”白曲给三人做介绍。 比较罕见?维吉尔眼角一抽,那应该叫极为罕见吧?明海有几个黑钻?两只手就数的过来吧? “别看波尔孜冷冰冰的样子,她很喜欢小动物哦。可惜她是个动物绝缘体。” “小动物看到她就会跑还是什么?”欧泊好奇问道。他还真没亲眼见识过这种人。 “只是不能接近。”维吉尔插嘴,“亚种之所以是亚种就是因为亚种之间明显的特性差异。像是黑钻,按明安话讲就是天生煞气重,偶尔会坏运缠身,动物天性都比较敏感,自然不会靠近。而且,黑钻的身体素质可以说是宝石种中最好的,无法控制好自己的力量算得上是这个亚种的通病了。”维吉尔敲敲方向盘,“不接触小动物也是为它们好。其实一小半钻石种都是这样。” 万一一个不慎,把人家掐死了那可不就尴尬了? 听着后面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波尔孜依旧保持着匀速前进毫无波动,让维吉尔叹为观止。这本事,可以跟羲让太岁媲美了。 “诶~完全看不出来啊。破坏性比前辈还厉害吗?”猫眼纯良地看着维吉尔。 维吉尔把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心甚累。到底是哪个……好吧也就亲爱的室友洛可可会这么编排他了。 “钻石种厉害是因为他们的先天就厉害。我这是后天的,你们多去去武馆也能有这样的本事。”维吉尔恬不知耻地将自夸。 “前辈是什么流派的?”猫眼很单纯,立马就被忽悠到了。掏出小本本,准备记笔记。 “哦,死杀流。” “?”好牛逼的流派! 窗户外面的波尔孜一个踉跄,继而稳稳步前进。 “是‘啊呀一不小心逃进死路结果扮猪吃老虎成功反杀’流的缩写。”维吉尔很是淡定地解释。 算了,我们还是叫它“死杀流”吧。猫眼duang地一下撞上车门。 “这个流派别看名字很残念,它可是很出名的。”维吉尔看了眼外面的波尔孜,至少这姑娘就知道。 “呵呵。”白曲和欧泊异口同声。 维吉尔耸耸肩,不再说下去。死杀流的特点在于它融汇百家,要求阵地越小越好,这与别的流派要求大开大合阵地宽阔有些不同。 当然它出名是因为某位武馆教头某日扮猪吃老虎在小巷子里虐了一群没眼力的小流氓。 毕竟谁都有不开心需要发泄的时候,为了防止给自家流派添骂名,那位武馆教头突发奇想,千变万化的“死杀流”就此横空出世。 另外,那些在死路小巷锻炼出一身本事的人生也会自称为死杀流。 维吉尔就属于后一种。 行侠仗义请认准“死杀流”驰名商标,百年老字号,童叟无欺,假一罚十。 第四十四章 黑钻石 黑钻dianer;硬度10;折射率2417;熔点3815c;比重352;密度58;夜间荧光、不可窥视(全反射)、暴虐之血。 黑钻波尔孜的目的地居然和他们一样,但白曲对此似乎并不意外。 在维吉尔找停车位的时候,波尔孜就站在绿化带里垂着头静静看着几人,把猫眼和欧泊吓出身冷汗。 “她气势好可怕。”猫眼缩缩脖子,好奇地躲在车门后面瞄黑钻。 “你不会以为钻石种都像洛可可一样好说话?”维吉尔扯着嘴角笑了声,“准确来说洛可可才是那个钻石种里的异类,对谁都是张好面孔。你自己想想,平时有在宿舍区看到钻石种翡翠种吗?” “唔,偶尔吧?”猫眼有些不确定。宝石种种类又没办法从外表看出来。 “呵,这两个宝石种出了名的亚种多人口多,宿舍区加起来几乎有一成,却几乎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你说这是为什么?” 猫眼傻呆呆。欧泊瞬间脑补了大量儿童不宜的阴谋诡计阶级斗争种间歧视。 “因为他们忙。”维吉尔倒车入车位。 两人“……” “钻石种翡翠种的宝石类课程是最多的。尤其是第一年的基础课程,有些亚种甚至会从早八点上到晚八点。第二年的进阶课程虽然有家族导师辅导,但部分课程还是需要在学院里完成。” “我还以为前辈会说他们是看不起别的宝石种。”欧泊拍拍胸口。 “不是吗?”维吉尔反问,“洛可可只是个特例。多数钻石种和翡翠种其实在第二年就会进入宝石公馆的各类专业学院预科班学习他们未来职业所需的知识。甚至可以说,他们未来的道路在宝石之核成型的那一刻便注定了。翡翠种会进入戍务部的远洋舰队和内陆深海航队,钻石种选择较多,但多是些官方机构。可以说,他们垄断了我们的日常。” 他们平日里看的新闻里可不会特意指出某某管理员局长是什么宝石种,顶多从他们的眼睛虹膜颜色里看出他们是哪个属的。现在想来,浅蓝色代表的元素属好像确实很多。 “也不是说他们直接垄断了那些行当,只能说那些行当更需要他们的宝石特质。”维吉尔晃着钥匙下车锁门,“从我们的宝石之核成型的一刻起,我们的命运便被注定了。” 无论怎样都是活,那又何来反抗? “前辈相信命运?我倒是想反抗看看。”猫眼哼着小曲,踮着脚跳着跑到白曲边上,和另一边的波尔孜保持距离。 “命运就是个磨人的小妖精,不试着壁咚床咚一下,哪里知道她的底线呢?”欧泊跟在维吉尔身后,说的话很是微妙。 “年轻人呐,不好好保养身体,到老了会有后遗症哒。”维吉尔摇头晃脑。 “适当的发泄也是有益身心健康的哦。”欧泊说着和洛可可一样的话,但维吉尔可不会再被气得跳脚了。 顶多翻个白眼而已。 “你给我把猫养好吧。” 作为壁咚命运的交换,欧泊要使出浑身解数饲养一只猫眼。这对于家里开了好几家餐馆的欧泊算不上难事。 波尔孜虽然是个长发妹子,但无论身高还是身材都容易错认她性别。维吉尔在她面前站定,悲哀地发现自己的头发居然比个姑娘还长。真该去剪剪了。 “对哦,你们两个都是黑字辈的。看上去更像姐妹了!”白曲一句话,成功嘲讽到两人。 维吉尔虽然有着诸多大佬艳羡不已的柔顺长发,但不知为何,几乎从没有人错认过他性别,事实上连假装认不出开玩笑的都没有。而波尔孜则是另一个极端,从没有人敢错认她的性别。凡是说她像汉子的都屈服于她的“魅力”之下。 只可惜白曲是个普通人,波尔孜斜眼看了她几眼,手指蠢蠢欲动。 “这孩子,有性别认知障碍就要早点去看医生。”维吉尔一脸温和,看上去很关心这位小姑娘的心理健康。 “啊哈哈哈,人家只是开个玩笑嘛。”白曲假笑着两手往腰后伸直,拒绝直视维吉尔。 “男性里留长发的是挺少的,更别说留到快及腰的长度。”欧泊有些好奇维吉尔留长发的原因,“以前见到的几个造型要么好丑要么太女气。” 倒是维吉尔,像是天生就要女孩子一样留长发的,浑然天成,没有一丝违和感 “我从小就是长发,习惯了。”维吉尔将头发扎成低马尾,弯眼笑看欧泊,生生让后者下意识哆嗦起来。 波尔孜同学似乎暂时不打算就“发长”问题发表看法,事实上她一路上就没说过话,嘴跟糊了胶水一样紧。除了步速和边上的白曲保持一致外,与外界没有任何互动。跟洛可可简直两个极端。 白曲和黑钻是多年老友,已经习惯她的行为习惯,维吉尔是早有心理准备,洛可可对弗洛奥萨斯耳提面命的时候维吉尔就在一边偷学着呢,几个著名同辈钻石种他还是知道些的,其中便有这位黑钻波尔孜的大名。 可猫眼和欧泊还是头一回在非正式场合遇上位看着就老牛逼的钻石种。之前在车里,感觉良好,但下了车走在一条道上,那气氛就尴尬了。 猫眼低着头,余光瞄到两侧自动给他们让道的行人,就一万个后悔之前兴冲冲跟着跑出来的决定。 欧泊同学的上岗前培训里没这内容,所以现在内心很是忐忑。 维吉尔两手插兜被夹在两女两男当中,像是没被前面欢乐后面尴尬的气氛渲染到。 “啪。”他左手伸到背后打了个响指。 “不知道怎么相处就不相处,当做偶遇的陌生人处理就行。脑子放清楚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既然不是熟人就称呼她黑钻,或者叫小姐姐,别死乞白赖直呼她名字,明白?” 猫眼连连点头。 这点规矩红宝石一开学就指点过。自认贵族的红宝石可是将芝麻大点的规矩都看得逼命还重。 波尔孜绝对听得到后面维吉尔的教育,但她什么也没说。白曲倒是突然乐颠颠地甩下老友加速向前。 根据她的速度当然更重要的是前方无法忽视的喧闹声,维吉尔判断前面是有乐子了。 与之相反,黑钻的速度却是显而易见地慢下来乃至与维吉尔并排。这带来的后果便是后头两个怂包嗖地倒退十米。 维吉尔“……” 黑钻侧头很认真地端详头发比自己还长却不是娘炮的男人。维吉尔开始思考自己是回视比较有礼还是假装无视比较绅士。 第四十五章 传说中的未婚妻 正纠结间,四人面前豁然开朗。分隔戏剧学院与影视学院的林间大草坪上,聚着几百号男男女女,显然就是喧闹的源头。 他们大概都是这两个学院的学生,泾渭分明地沿着草坪中央的分隔线(没人知道这道奇葩的分隔线为何存在)分成两派,一派男女长袖长衫衣领广袖层层叠叠,头发造型几乎不重样,素颜朝天,站姿随意却愣是让人觉得他们如同行走的立牌。 另一派则是花样百出,光性别不明的秃头便有四五个,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姑娘脸上妆容精致堪比近百年女性妆容大盘点。 猫眼顿时忘了一分钟前的后悔,和欧泊对视一眼,嗷嗷叫的冲进人群。跟猫一般灵活的动作在人群里如鱼得水,眨眼间维吉尔便看不见他了。 “啧啧,追星哦哟。”维吉尔摇头晃脑,一脸嫌弃。他没瞧见猫眼,倒是瞧见了先一步消失的白曲,她正凑在一个高帅高帅的男人边上,花痴得不得了。 新晋美男子卫夫人,姓卫名夫人。因为长的帅,所以是个有名字的龙套。那谁特意花了宝贵的两秒钟给起的。 边上黑钻特微妙地看了眼把嫌弃二字写在脸上的维吉尔。后者这回是假装没看见了。 无论是银幕上的明星偶像还是高台上的名角座长,他们现在都只是个配角。 被这群俊男美女围在中间的是两个乱入的意外来客——音乐学院的,还都不是这个大学城里头那家音乐学院的。贸贸然闯入被影视与戏剧圈进自家院子的大草坪,可不是反了众怒。难得让这俩学院的孩子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众志成城抵抗外敌。 “啧。”维吉尔和波尔孜齐齐露出嫌弃且不忍直视的表情。 不过话也说回来,看着几百好人一起凡中二病也是很有趣的。 最后两个还惦记着野猫的人此刻也凑了上去。 一道金灿灿的光芒在人群里恒久明艳。 维吉尔歪头想了想,猛地一拍手。诶呀我去! 高亢且熟悉的女高音突然间响彻云霄,是极其经典的温莎德兰国歌《天佑女皇》。 维吉尔长叹一口气,这下是糟糕了。 四下安静无声。唱歌可以说是这两个学院学生的必修课,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立马飙出一段如此专业的高音的,更别说这原曲还不是高音。 有点常识的人脑子里开始搜寻同代中有这本事的人的名单,没本事的脑子一片空白——被这高音惊的。 飙出高音的姑娘个子小小但不会给人弱不禁风的感觉,梳起一半的头发扎了个双马尾,在带着冬意的下午穿着浅色风衣和学院风的裙子,那张脸可爱又温顺,她大概是刚才被这仗势吓到了才猛地飙出高音,现在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在同伴身后。 这动作让一些男性也开始不好意思起来。长得漂亮有时候确实有好处,尤其是在你没出名之前。不过有一点大概会让附近蠢蠢欲动的男人绝望,这姑娘已经名花有主了,未婚夫是一位今年才展露天资的青年净水钻油画家。 这姑娘也属于彩钻系列,宝石之核是紫钻,稀有且美好。 但人群注视的重点并不是这位女高音,而是将女高音护在身后的金发贵族。 有句老话说得好。举止贵族的红宝石不一定是贵族,但举止贵族的贵橄榄石(也可以视情况换为钻石翡翠)一定是贵族。 金发的少女今天的穿着走简约风,一条素白色的束腰长裙,外面披着件带点毛的米色长外套,一指宽的黑色狗链(颈链)和黑色蕾丝腰带则属于点睛之笔。 身为女低音的维多利亚和女高音紫钻·乔艾南搅合到一起不出维吉尔所料。他早就感觉洛可可对维多利亚姐妹俩的熟悉程度略高于他对一般女性的了解,不过如果对方是他未婚妻的朋友的话,那就不是问题了。 维吉尔看着四周蠢蠢欲动的男性和表情各异的姑娘,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逆着人流跑到空处。 黑钻略惊奇地看了发型凌乱的维吉尔一眼。她大概以为这人是跟别的同性一样充满色欲地任由下半身支配理性。 “那是我朋友的未婚妻。”维吉尔一摊手,一边掏出手机,在采取下一步措施之前他要先找人咨询一下。当然,在他看来,有维多利亚这个贵橄榄石和面前的黑钻在,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是个事。 “另外那位金发的你认识吧?”维吉尔想当然地说道,却惊讶地看到少女淡定摇头。她还很奇怪地歪头看着维吉尔,像是在疑惑为什么他会认为她们认识。 这贵橄榄石小姐最近挺有名的吧?维吉尔沉默,想到洛可可科普时说的黑钻波尔孜常年神出鬼没隐士风范的特点,开口简略地做了介绍。 波尔孜姑娘在听到公馆第一运动场开业的时候登时眼睛一亮。右手搭在长刀刀柄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识的动作,但维吉尔看着若隐若现的银白闪光,话头默默止住。 “我刚从明楼台和东岛修行回来。”黑钻开了她金贵的口,算是解释了她不知道这事的原因,“我看你们今天别想找猫了。” “其实我只是个顺带的。”维吉尔看着她的动作,了然地四处张望,“等我一会,我找找他们?” 野生动物平时再亲近人看到这么几百号人也得吓得藏起来,今天肯定是干不了这事了。因为今天不止这一处林间大草坪如此喧闹。影视学院今天好像有个什么比赛,到处都是扎堆闹腾的人群。野生动物全藏起来了。保护中心不会主动探求它们的藏匿地点,据说是为了保护它们。所以这种情况下,白曲只能无功而返了。 大概也不是。因为她正心满意足地捧着宝贵的本子挤出人群,一眼便看到气场强大的波尔孜和边上饶有趣味围观的维吉尔。虽然年纪大,但她还是被维吉尔打趣的眼神恼得直跺脚。 “你签名要好了?” “切。上学期间就出名的不多,所以这些就够了。”白曲心满意足地拍拍本子,“他们现在名气正响着呢,这里的签名卖出去赚个万把块钱不在话下。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个追星族吧?” 不,明明是你刚才的行动就是个追星族。谁知道你要签名居然是为了卖啊!维吉尔嘴角一抽,发现人群渐渐散开,里头的维多利亚得意地一甩金色长发,跟边上的紫钻姑娘勾肩搭背。 贵橄榄石的能力在这时候还挺好用。 第四十六章 维多利亚同学也有被堵的一天 两位歌唱家今天是特地过来拜访一位传统戏剧大师,在艺术方面,宝石种还真没比普通人高贵多少。两人离开时正好看到了两个学院联合举办的以不同艺术形式间的交融为噱头的活动公告,又正好听到有学生呼朋唤友去围观某场演技小比赛。爱找乐子的维多利亚在咨询了当地人也就是紫钻姑娘的意见后,登时气场大开,拽着新朋友也过去凑热闹了。 这种以交流为主题的活动在这里几乎每个月都有,别校的人无论是围观也好,凑热闹也罢,就算是要上台搞事情,也不会有人多在意的。恰恰相反,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时候。顶顶多是对方个人有些小情绪,这在紫钻姑娘看来这完全不是个事。所以在综合考量了新朋友的战斗力和可能造成的不良后果,这脾气温温和和的姑娘就任由维多利亚拽着了。 显然,鉴于维吉尔见到的凶猛场面,紫钻姑娘是大大低估了这位新朋友的战斗力。 维多利亚的“魅力”从她有本事挑起一场竞技潮便可见一斑(虽然这一定程度上借了运动场开张的东风),要是活在明安古代,她绝对会是那祸国殃民倾国倾城的大美人那一拨的。她的天赋可不是这些还没毕业的鲜肉们能比的。当她挑了个无人挑战的时间点出现在人群视线中时,这场学院间的较量便无声宣告结束。 论颜值,维多利亚天然而如太阳般耀眼的长发足以碾压周围这些深色头发的凡愚;论身材,姑娘虽然矮了点,但毕竟属于多说伪君子门钟爱的身材区间;论气质,贵族输给凡愚还是困难了些。 就算是比拼的重点,演技——一个以撩拨男女为己任,祸国殃民为偶像的贵橄榄石怎么可能输给一群广告都没拍过,表演最多面对同学老师的小毛孩子?(原话) 维吉尔所看见的人群散开的动静并不是因为这些学生服输了,正相反,他们已经开始发动学生间的团结之力,呼唤外援了。 “别以为宝石种就可以这么傲气。哼,我们的卫子玉可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卫子玉现在是超模了吧?前两天出的新剧里演技也超厉害啊。” “诶诶,别长他人威风。演技再好也是个破铜锣嗓子,哪里比得上六窈先生,她的樾剧可是连国宝都叫绝的。” 边上的人的声音一半在不服气维多利亚,一半在争辩,议论的声音高高低低此起彼伏。 维吉尔藏在这些声音里,动作跟边上黑钻出奇一致地仰脖子围观。想法也是微妙的一致,可算能亲眼瞧见这姑娘是如何倾国倾城的了。 数秒后,维吉尔和波尔孜动作一致地落回原地,齐齐叹气。想象终究与现实不同。原以为的美人一笑,众人俯首便拜的景象并不存在。维多利亚一手护住朋友,神情是旁人无法忽视的源自骨子里的傲慢,但肢体动作呈现的是抗拒与自我保护。她在紧张。 “她们被困住了。”黑钻语气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维吉尔心知肚明,困住她们的不只是这些人墙,还是那些钻入耳朵里的话语,顺着耳道印到脑里的恶意。 “我听说在都德兰,或者是欧铎洲的大部分城市,宝石种和普通人的生活区域是严格分开的。”维吉尔叹了口气,“她大概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你不帮忙?”黑钻看着无动于衷的维吉尔,侧眼瞄到表现得格外紧张的白曲,以及两道匆匆而来的身影。 “不。她既然来到了明海,就总会遇到这样的情况。”维吉尔摇摇头,“如果说是红宝石,这些人早群起而攻之了。但她是一个能力被认可的贵橄榄石,大概会被刁难一下吧?” 能站在这个哪怕全国都数一数二的大学城里的学子,哪个不是天之骄子,杠杠的学霸?单纯在自身所学上被人打败算不了什么,日后把场子找回来便是。但在掉了面子的当下,天之骄子们不是已经在想辙了么。 找家(老)长(师),他们还没这么不要面子,但找个外援什么的还是能够接受的。如果赢了,那便是给学院长面子;输了,也说明自己输得不冤。当然,大家都希望结果是前者。 明安是个温和的国家,明海更是一个以包容为宗旨的城市,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终究是恶意不起来的。 所以维吉尔很喜欢这里。 维多利亚根本没意识到围观的人群里多了几个认识的人,她现在的全部心神都在面前这些慢慢靠近的“敌人”身上。 她确实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状况。无论是在都德兰还是在公馆,她都是那个受人追捧的存在,就算是被人团团围住,也多是为了“求爱”或是争夺她的注意,维多利亚不像她的姐姐,她是最喜欢这些场景不过的了。 所以她才会在看到有热闹可凑的时候兴冲冲凑上去。维多利亚满心以为她会再一次成为视线焦点。 她确实成了视线焦点,直到有人将这个金发姑娘和那个在公馆引起轩然大波的美人联系在一起,她成了另一个意义上的焦点。 她想不明白。明明前一秒,擂台下的观众还在为她鼓掌欢呼起哄,她还在得意洋洋自己没动用自己的能力也能得到同样的效果;后一秒她听到有人惊呼一句“她是从都德兰来的贵橄榄石!”,一切都瞬间寂静。原本几个起哄的男生高举的两手立马就放了下去,尴尬地接受身旁妹子的鄙视。 擂台下面的赞美和起哄的声音一顿,主题顿时变成“宝石种怎么有闲情逸致来这里?”“我看她是过来耀武扬威的吧?真以为宝石种很牛逼了?” 维多利亚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里是普通人待的大学城啊”。她的得瑟也在数秒内变为不安。 无论在哪里的城市,宝石种和非宝石种的生活区都是泾渭分明。毕竟宝石种强悍的身体素质放在那里,任谁都不想只因为被碰了一下就因为什么骨折内伤进医院。加之宝石种们的宝石磁场总会有些微泄露在外,大量宝石种聚集时更是会营造出让非宝石种难以承受的环境。所以这两类人分居是最好的选择。但在分居的程度上,明安和欧铎、加法利亚、玛芮帕洲等地截然不同。 单说维多利亚的家乡都德兰柏兰星塔,宝石种和普通人分别住在东城区西城区。听上去跟明海的模式没什么区别,但差别······还是很大的。 第四十七章 委员长必须是黑钻吖 举个例子,都德兰的学校两类人是分开的。都德兰大学和都德兰宝石种大学是两个大学,就算门对门也是一样。 再举个栗子,要是还在柏兰星塔,维多利亚是绝对不会孤身一人来到普通人扎堆的大学校园的——这种举动约等于自杀。当然这话是有些夸张了,但在都德兰,宝石种和普通人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紧张。 而在来到明海以后?她爹古雷温买的小别墅可是在公馆之外的。她这次跟着紫钻姑娘来拜访的大师更是她们声乐老师的好友。在这处全国闻名的大学城里见到的学子老师,一百个里总有那么七八个是宝石种。在公馆学院区普通人的比例也大抵如此。 波尔孜同学为什么会让人绕道而走?一部分原因是她从不掩饰她的气场,一部分是因为她在这里留下的赫赫威名。威名一部分来源于吊打大部分宝石种的超高武力值,一部分则是她的性格。公平公正,遇上宝石种惹事也照打不误。 这人狠话不多的姑娘蝉联了三年大学城风纪委委员长,创下了连羲让太岁都自愧不如的名声。 这种听上去像是校园言情的组织现实里不仅存在,还特酿的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官方机构,直属领导就是那个在本书出场次数堪比有关部门的戍务部。 让我们把视线转回已经开始嗑瓜子的维吉尔身上。他寻了个树荫跟还没卸任的委员长大人躲阴凉。这块树荫是个好地方,视野好,还不会被人发现。 但躲得了假起哄真闹事的人群,躲不过好奇的小朋友。白曲藏在树后头,跟好朋友说悄悄话。 “波尔孜,这个应该归你管吧?”聚众闹事,风纪委妥妥要出场啊! 黑钻姑娘没搭理她,耳朵竖得高高的,监控前方闹事区状况。 白曲哼唧一声,她对这什么维多利亚不感兴趣,但很期待波尔孜又一次“大开杀戒”。 站在舞台上的维多利亚在维吉尔的视线里刚刚好在人群的阻隔下露出一个头,闪瞎眼的金色长发晃来晃去,如同流光,可惜她不会她姐姐的炸毛秘术,所以维吉尔不知道她现在心情如何。想也知道肯定不爽。 身后的熟人紫钻很淡定,站着当雕塑,看着身前维多利亚急得直跺脚也没什么表示。她瞳孔颜色略浅,宝石之核和能力属于中下之流,所以下头楞是没人发现她也是个宝石种。 目前作壁上观中。一点宝石种同族爱都没。 维吉尔低头看了眼表。继续淡定。 他有些遗憾没见到维多利亚同学靠魅力大杀四方的场景,但现在这个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也很有特色。 如果是柯蒂丽亚,她看上去整日卖萌撒娇,但思(脑)维(洞)敏(巨)捷(大),擅长将事态导向对自己有利的一面,遇上这样的情况自然是不惧的。虽然以她的性格和为人处世是不会遇上的。 相比之下,维多利亚的修炼就极显不足了。想也是,一个在都德兰受众人追捧,众心捧月的小天使可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要面对被刁难的场景。 其实下头的人的话不是什么不堪入目的话。大家都是文明人,对面的还是两个颜值不低的姑娘,说的话文邹邹说不上,但肯定没粗口。总体上说,核心论点就一个——你在公馆干的事我们不是不知道,所以你是不是故意来挑事的? 维多利亚因为当年(并不是)在公馆利用自己的能力让一众男性神魂颠倒搞得公馆鸡犬不宁(这是运动场开业的锅)的事在网络上被当作新一代妖艳女妖精,成为众多白莲花的偶像。 尤其是某个全程记录下小妖精两眼亮闪闪抿嘴一笑,小靴子一踢踏,一歪头,周围俩男的瞬间就点头哈腰地把一应入学事宜办完,缩短了99的时间的视频被奉为教科书式的经典。脸、气质、能力缺一不可。所以不可被超越。 但也有人觉得她一边说“啊呀,我比较喜欢厉害的男孩子”一边说“打来打去好危险的”的样子太过恶心。 众口难调。明海又不是都德兰,男的基本都是抖。这样下去影响不好。所以维多利亚其实没过几天就被她家姐姐暴力镇压了。但因为她经常跟着室友往运动场跑,这股“打来打去”的热潮反而愈演愈烈,再加上维多利亚不动脑子和突发奇想的能力使用(她撩拨人的技术就跟大多数姑娘一样是天生的,只是宝石特质的能力运用使她如虎添翼)······ 在维吉尔出院的前一天,她被正!式!禁!足!了!外出必须有人同行以防这熊孩子闹事。 可别人不知道这事啊。在外人眼里,这姑娘突然出现在这里说不定是玩腻了公馆跑这里继续呢?还特意掩盖自己宝石种的身份,说不是来搞事情的谁信啊?再想想刚才他们一边倒的为她加油让同校的校友下不来面子······他们怕是什么时候被她能力影响到了却不自知吧? 宝石种能力这么隐蔽强悍,普通人哪里有办法抵抗? 一众男人越想越感觉不对劲,纷纷要求贵橄榄石道歉,或者堂堂正正地与卫子玉和六窈先生进行公平公正的对决——不准使用宝石种能力。 “呵。男人的本性。”波尔孜眼神挑衅,全然不顾边上就有三只雄性,“只会将自己的失态归咎于女性的魅力却不知面对事实。” 台上的维多利亚像只猫仔一样声厉内荏昂着头,碧绿的眼睛不服气地盯着下头叫嚣得最狠得几人,反正丢什么都不能丢气势得样子。 “前辈,为什么他们要叫维多利亚和那两人比啊?”猫眼好奇地问。 “六窈先生是普通人。但卫子玉是宝石种,福禄寿翡翠。可惜了宝石之核有裂痕,不能从事繁重的工作,但长相是随了翡翠种的出色,结果就当模特了,现在还兼职演员。”维吉尔很淡定,“比我们大两年,现在是公馆文学院和这里影视学院的学生。” 白曲一脸“她这么出名你居然不知道”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猫眼。 公馆的专业学院课程安排比较宽松,所以学有余力的宝石种往往会选择个第二专业,外校或者普通学院的都可以。卫子玉与六窈先生便是其二。后者的第二专业是宝石鉴赏,专业奇葩,却是公馆内最受普通人欢迎的专业。 另外,六窈先生是女的。六窈是艺名,先生是明安戏剧里对技艺精湛者的尊称。 “那她们会来吗?”猫眼仰头看看附近。 第四十八章 所谓白莲花 僵持得太久,有些本就对影不影响无所谓的人早看不下去走了,也有好奇或者抱有不可言说的目的之人陆陆续续赶过来,但这两位无辜成焦点的主角确实没出现。 “怎么可能?”维吉尔和黑钻齐齐诧异。小年轻就是小年轻,居然还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这得闲得多蛋疼她们才会过来为难一个外国来的宝石种?还是为了“宝石种居然利用能力取胜太过无耻”这种奇葩的理由,说出去面子还要不要啦? 六窈先生为什么学宝石鉴赏,还不是为了能够合理搭配某些宝石以发挥出近似宝石种的能力?就像是维吉尔尾戒上的翡翠,因为是羲让太岁转化出来的所以带有他镇压宝石种能力的特性,当然这个是源自玛芮帕洲的古代技术比较高级,明安自产的低档一些,但把量堆上去也能产生质变。 至于卫子玉这个翡翠种?她这是家学渊源,工作中能力灵活运用到毫无痕迹,不然就凭她那个沙哑破嗓子,她现在绝对是黑红黑红的。 宝石种既然有能力当然能用来让自己活得更好,天经地义。哪里有什么公不公平的道理。但有时候,就是有人心思狭隘,想要用这个做文章,推卸责任,逼别人就范。 所以刚才委员长才会嘲讽“男人的本性”。一听到对方是宝石种,这群有色心没色胆,心思各种意义上龌龊的家伙便开始后悔刚才的起哄了。 “前辈不帮忙?”欧泊言辞犀利,“她们两个你都认识吧?”至于他们两个才刚入学就不献丑了。 “唔······后面那位可是洛可可的未婚妻。”维吉尔比较委婉地暗示——没人能读懂的暗示。 维多利亚没注意到人群后头多了几个眼熟的脸,不代表那位看上去故作镇定,实则泰然自若的紫钻姑娘也没看到。她轻飘飘往五人处扫了一眼,重点照顾到维吉尔,在黑钻身上顿了顿。 低头,清秀的眉头微微皱起,右手从后面搭上维多利亚的肩膀,左手轻抬,掩住胸口。 维多利亚还以为她在害怕,身体便往后斜了斜,挡住。下头有几个妹子心生不妙之感。 她肩膀上一沉,乔艾南柔柔弱弱地依靠在维多利亚后背上,半张脸藏在她身后,眼睛微闭着。咳嗽声如珠玉落盘,清脆而无法忽视。 全场再次寂静。 反应快的,立马从人堆里窜出去躲进树林里不见了。 维多利亚只顾着两手撑住乔艾南,已经没空搭理这群恶心的家伙。两颗长发的小脑袋抵在一起,大概在叫唤乔艾南的名字。猫眼和欧泊齐齐跳起来似乎要冲过去,还好被白曲拦下了。 白曲拦下他们的理由当然不是她喜欢看到这一幕,而是她发现那位靠谱的宝石种前辈一脸悲催地抬手撸了把脸,小伙伴波尔孜两手环胸,双眼无神。虽然动作大相径庭,但内在涵义很明确,他们并不惊讶于这个突发事件,除非他们是传说中极端罕见的极端宝石种歧视群体里的宝石种成员…… “你们在干什么!”维吉尔大踏步。众人的视线集中到他身上,准确来说是他身后穿得一身黑单手按刀柄上的黑钻。 他们心都快跟脑子一起裂了。要命了咧,委员长这是什么时候来的?她看到了多少? 委员长也不辜负他们的期望,厉眼一扫,“你们,在演技比拼?谁赢了?” 一个乱入的宝石种赢了。但我们不爽,这不是正以弱者的正义逼她重比吗? 但这话能说吗?你看看台上,人家妹子都晕过去了!听听,这个极力克制的喘息声,多让人心惊胆颤啊!可不是逼嘛,都要把人家姑娘逼进医院了! 几个叫嚣得最狠的腿都快软了。傻子都看得出来的欺压欺凌,无论放在哪里对象是谁都不会有好果子吃,如果再在风纪委里挂上名,他的学生生涯基本就完蛋了。 黑钻继续低气压,超冷漠。 有几个自认为没多过分的人互相对望几眼,悄摸摸地溜走。黑钻继续假装没看见。 没过十秒,清场完毕。那几个叫嚣得最狠的最后是被人拖走的——腿这回不仅软,还没知觉了。 维多利亚在被惊吓完后就全程懵逼,哪怕是乔艾南直起身踩着猫步牵着她下台后,脸上表情也是傻兮兮的。小伙伴段位太高,根本不是想象当中自己让她躺赢。 乔艾南能力运用走的路线跟柯蒂丽亚卫子玉一样,俗称“润物细无声”流,但风格走的是委员长大人的“人狠话不多”社会系列。 维吉尔乐观估计那群人三天噩梦缠身精神不振是妥妥的。至于那几个代表人物,呵呵,去医院住两天吧。 至于被怀疑? 他们那叫做贼心虚,跟受害者乔艾南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控诉是要讲证据的。现在是法治社会。 洛可可黑是天然的,乔艾南黑是出神入化的。 维吉尔乖巧地90度鞠躬问好。 乔艾南还是一幅柔柔弱弱的样子,但这回没人敢无视她。尤其是猫眼欧泊,乖巧得跟打了药的猫仔一样。 黑钻冷眼看着乔艾南。 “波尔孜大人。”乔艾南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透彻轻盈。 “下不为例。”身为风纪委委员长的黑钻憋出四个字。这种学生间的冲突,风纪委总会被背上不小的锅。 “请波尔孜大人放心。”乔艾南笑眯眯,跟洛可可如出一辙的笑脸却让维吉尔一哆嗦,“没人在录像录音,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这事说出去可不是她们理亏。宝石种确实不应该用能力恶意报复普通人,但他们过分在先,便是一事抵一事,两清。要是他们敢捅出去,他们也讨不了好。 黑钻想了想,继续盯着乔艾南。 “维多利亚的姐姐最近在处理一些网络的相关事宜,我相信她也会顺带把可能存在的问题处理掉的。” 科蒂丽亚给她熊妹妹扫尾的重点就是网络媒体。虽然网民的记忆通常只有七天,但若是每隔数天加以刺激,根据艾宾浩斯记忆曲线,这份记忆将会无比牢固。制造新舆论转移注意,冷处理某些冲突讨论,连消带打,这位来自都德兰的贵橄榄石三十六计耍起来比明安人还老练。 第四十九章 冲突 乔艾南笑吟吟地就把大杀器柯蒂丽亚卖掉了。维多利亚嘴一鼓,偏偏找不到反驳的话。 说没人拍到任何冲突场面,谁都不信,白曲甚至看热闹不嫌事大地举手表示全程还有人直播,只是在发现气氛不太对的时候就及时掐断了直播,也还算是个聪明人。但就这些支离破碎的录像如果加上当事人证言,精心操作一番后,也能有不大不小的“成果”。比如某位贵橄榄石拟定的深海提督职位恐怕就要打个问号了。 委员长当然不会思虑深远地想到那儿。她只是觉得哪怕网上只有一两句关于这次冲突的吐槽,都可能会对她平静美好的风纪委工作造成巨大的影响。所以在知道有冤大头愿意处理后,便高高兴兴(在维吉尔看来)地走了。 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去运动场了。 白曲看看吓成怂猫的两个志愿者苦力,再看看气质颜值非凡的两美人。在确认了她们也是开车来的后,便也高高兴兴地走了。她不敌视宝石种,但跟几个宝石种凑一起还是会觉得浑身不自在的。 她打算去宿舍区溜达一圈,再去这里的动物社团看看,总有些学生会将自己养了许久(或者是买回来就不想养了)的宠物丢掉,这些也符合她们保护中心的收容标准。总不能空手而归吧?而且这几个活她一个姑娘干也轻松。大不了请男生帮个忙。便也没人不会看脸色地挽留。 徒留下三男两女尬聊。 “许久不见。”乔艾南温和内敛的声音总会让人产生好感,“听说你住院了,都没跟洛可可过来看看。” 她皱着眉头,有些为难的表情,无端让人想赶快安慰。 维吉尔心里呵呵。你要是真过来了,洛可可怕是能把我念叨死。在牵扯到乔艾南的事情上,他看哪个同性都像是在看情敌。虽然他表面上十分乐意把自己的未婚妻介绍给朋友,但私下里绝对会拐弯抹角念念叨念念叨,让人烦不胜烦。 偏偏乔艾南很吃洛可可这套。 “我住院不是三天两头的事?有什么好来看的?”维吉尔爽快地一摆手,勾住俩新人的肩膀,热情道,“来来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紫钻乔艾南,是洛可可的未婚妻。这是咱隔壁的。猫眼。欧泊。” 介绍很简单。因为维吉尔把他们名字给忘了,而且······真的不熟啊。他瞄到两人如出一辙的懵逼表情,顿感此届新人智商之堪忧。 乔艾南清秀的脸上带着笑,她不是特别漂亮的,但没有痘痘,干净耐看还有迷惑性,维吉尔一度吐槽她的脸属于把别人卖了人家还感恩戴德给她数钱的类型。 “我知道。洛可可之前跟我说了你们隔壁来了新人。我记得他们还跟你有些关系呢是吧。”她扭头看向维多利亚。 “嗯,我一朋友的弟弟也在那宿舍。”维多利亚愣愣地下意识回答,“算是认识。” 较真起来也不熟。因为高端战斗力是弗洛奥萨斯嘛。这俩小弱鸡要不是猫眼,她不会多看一眼。 “你们现在回公馆?让我们蹭个车呗。”维吉尔抬头看看天色,好像还足够他再浪一会的。 乔艾南一看维吉尔想跑的模样就有些想笑。被人当作洪荒猛兽的感觉真微妙。便勾起嘴角浅浅一笑,“不回呀。” 维多利亚现在是乔艾南说什么她便附和什么,呼呼点头,“是呀是呀,我们要去吃下午茶的!” 来明海一个多月,本地话学了不少。 猫眼还没看懂,刚刚几近晕厥就要进医院的姑娘现在不仅娉娉婷婷地站着还说要去吃下午茶? 欧泊反应也有些慢,但好在三人间的寒暄让他后知后觉明白过来,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抵抗宝石种的力量。那宝石种的能力能不能用在普通人身上?算不算恶意欺压?要是出事了要怎么办?怎么界定意外和有意? 这些介于道义道德法律人性强弱之间的问题困扰了从古以来一代又一代人,造下的恶不胜枚数。最后选择的不是办法的办法便是将两个群体的生活空间分隔开来,而不是完全隔断。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大的恶——蜃楼。至少在古代,只有宝石种的力量才能彻底驱逐蜃楼,普通人面对蜃楼,连看一眼的能力都没有。但宝石种不能庇护到所有地方,他们也有衣食住行生老病死,所以两类人就这么相爱相杀了数千年。 总会有人一边享受着别人不求回报的庇护,一边腆着脸要求别人自削四肢变成任人宰割的人棍。这样的趋势在现代武器蓬勃发展的势头下愈演愈烈。 在大学城这么一个热血洋溢的地方,这样的冲突稍有不慎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在欧泊同学的岗前培训里专门有一节课是宝石种对外交际学,这里的对外交际指的自然是与普通人的关系处理。他的背后有专门一只队伍处理这方面的事情。当然现在这支队伍名义上属于柯蒂丽亚。 “宝石种不能直接对普通人使用能力吧”欧泊胆战心惊。 “咦?”维吉尔不小心发出声,“你说谁对普通人动用能力了?” “刚才那不是······”欧泊失语。好像这跟能力没什么关系欸。 “女孩子呢,是很可怕的。”乔艾南语气郑重,谆谆教导,“只看脸是一定会被坑的。”但终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心甘情愿被她坑的妹子。 乔艾南居高临下俯视四只单身狗,没把这话说出来。 “没想到你还有被害妄想症。”维吉尔嫣然一笑,“刚才那只是无奈之举。你别想太多。” 嗯,回家做三天噩梦什么的还是别说了。给小朋友保留点对纯洁美好的世界的向往吧。 “回去多看看言情小说,以后别大惊小怪的。”维吉尔一脸“都是套路,小朋友还是涉世未深”。 维多利亚和猫眼深以为然。前者直接把她模糊感觉到的宝石磁场波动当作她的错觉。 可欧泊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尤其是那位黑钻刚才的反应。好像······有点大?表现在外的反应便是他突然脚一哆嗦,左脚拌右脚地一跌,幸好站稳了。 维吉尔和乔艾南齐齐古怪地看向欧泊同学。维吉尔还低头看看自己的腿,突然得瑟。这回可不是他! 第五十章 乔艾南动作轻柔地拍掉落在维吉尔头发上的叶子,语气也很温柔,“男孩子也要注意一下仪表,别大大咧咧的连头发都不知道打理。” 维吉尔乖巧低头称是。 “没事吧?走在林子里最好看路哦。”乔艾南对待新人就亲切很多,“摔到了可不好。” 世界通例,大学外头总有美食酒吧网吧酒店(咳)一条街。明海大学城外也不例外,从林子抄近道出去,就是一处数百年历史的传统坊市壶中坊。古色古香,清一色两三层的古典木制建筑,窗外暗色灯笼混着霓虹招牌,玻璃窗户和桐木门,穿着长衫长裤的小生在和隔壁白衬衫黑马甲的侍应生呛声。 乔艾南目不斜视地进了咖啡厅。维多利亚蹦蹦跳跳放下蹂躏猫眼的手,跟着跳进店门。维吉尔记下刚路过的一家书斋提前两个月开始年终大促销的好消息,低着头盘算自己还缺了什么书。欧泊一手遮住眉眼,一手拉着对甜品店橱窗里蛋糕不停流口水的猫眼。 长袖长衫的小生颤抖着声带深呼吸,这是心梗的感觉! 正好是下午茶的点,店里人不少。但他们还是在三层上的露台找到了个不错的位置。 “喂喂,我怎么记得壶中坊的建筑是不能改建的。”维吉尔敲敲欧铎风格的玉白圆桌,“他们把屋顶砸了做露台怎么没人投诉?” “你往下看看?”乔艾南手指往下指。 “下面?下面就算······就算是玻璃地面也,诶呀!”维吉尔拿脚重重踩了两下。 地面确实是大块的琥珀色玻璃拼成的地面,上面还雕刻了浅浅的花草鱼龙的纹路。很特别的设计,也与这里复古的整体风格相呼应。透亮的玻璃还可以让人清晰看见下方的东西——上下相叠的黑色暗纹屋瓦。 这层特殊的露台不是拆了屋顶建的,而是凌空建于屋顶上方。上来的时候维吉尔没有注意,实际上通向露台的楼梯直接通往墙壁外的露台部分。因为没有破坏到古建筑,所以这家店只是因为影响建筑保护而被罚了好大一笔钱。老板很有商业头脑,稍稍运作一番这件事上了电视,因此而来的客流和收入远超他被罚的钱。 “啧。无商不奸。”维吉尔摇摇头。都是套路。 “总比没得赚好。”乔艾南优雅一笑。也总比别人用来恶心自己好。 “好吧。”维吉尔两手微抬示意投降,“你刚刚是不是太狠了点?” 虽然他嘴上对欧泊说着没有用能力,但真相如何,最清楚的无疑是就是他自己,其次是黑钻,至于维多利亚,这姑娘已经被忽悠瘸了,不在考虑范围内。 想当年他就是因为这招三天跑了五次医院啊,堪称一代传奇。 “你觉得我狠?”她语气还是轻轻柔柔的温和,语调却怪异,“那个怎样才是不狠呢?让他们把所有脏水泼我身上?” 乔艾南有着一双算不上漂亮的深蓝眼睛,此时一眨不眨地戳在维吉尔身上。 他们泼的又不是你。 “我就是觉得普通人嘛,也用不着用对付宝石种的强度对付他们。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说不定真会把屎盆子扣你头上,这不是更恶心了吗?” 他看着那双没有多少神采的眼睛,一时软了气势。 “凭什么?宝石种是人,他们就不是人了吗?这时候反倒不说众生平等了,你怎么跟他们一样伪善呢?”乔艾南又是柔柔一笑,“既然他们觉得宝石种的能力不公平,那我就让他们尝尝真正的不公平。” 维吉尔哑然,良久才开口,“你这样子,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世道总是对强势一方苛责的,就算不是强势者的过错,世道也会逼得强势者低头。维吉尔看着和洛可可一模一样弧度的笑容,叹了口气。就算世道认定的强势者其实也是弱势者也是一样。 “我和可可的宝石之核在彩钻中勉强算中等,但我们的残躯注定不能进入宝石种的领域,要跟普通人在艺术里拼个你死我活。在很多宝石种眼里,这就是自甘下贱的表现。即使我们在此道上有所成就,被宝石种追捧,但终究像古代汉语的戏子,天然低了他们一等。”乔艾南用力闭了闭眼睛,睁开,深蓝之中如有涟漪,“若是保护不了自己,那便活不了了。人活着,不是总要使些手段的。” “一个弱视,一个弱智。你们也是绝配。”维吉尔俯过身去拍拍她的前额,“世道总会变的。” “但总有人会看不起别人,不是我还会有别人,这是不会变的。” “……我们是来吃下午茶的吧?”维吉尔扭头立马两个脑瓜崩送给欧泊,“你们三个小朋友怎么还没点好。” “说谁小朋友啦!”坐对面的维多利亚噌地弹起上半身,愤怒的绿眼睛瞪成圆眼,看上去比猫眼更像猫眼。 “只有小朋友才想吃儿童套餐。”维吉尔指头点点点菜单。暂不考虑为什么一家咖啡厅会有儿童套餐,但那么大一张点菜单你们居然就勾了三种儿童套餐…… “儿童套餐送礼物嘛,而且我觉得看上去很好吃。”猫眼委屈起来,眼睛里刷出水雾,“是假面侦探的贴纸呢。” 区区一张假面侦探的贴纸就把你收买了?维吉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儿童套餐边上标注的“正版假面侦探贴纸先行版”,“为什么区区一家咖啡厅能拿到假面侦探的授权?” “也许他有关系?”维多利亚趴在桌上,手上铅笔蠢蠢欲动。 “这个先行版是特供各地大学城的。咖啡厅三个月前披荆斩棘抢下了这个明海独一份的名额。”乔艾南解释道,一边接过维多利亚的笔把剩下几个儿童套餐都勾了,“这两个儿童套餐里的蛋糕饮料都是偏甜的,应该很和你的口味。” 她一脸正直地对维吉尔说道。 唔,好的吧。维吉尔一脸幸福地脸着桌子趴着了。 第五十一章 这狗血的情节 “其实我比较喜欢假面侦探里的那个长发反派。”维吉尔目光灼灼。所以那唯一一张长发反派的就给我吧。 “唔。”同样脸着桌趴着的三人异口同声。 大学城里的孩子们口味复杂,所以厂商这次设计的贴纸上的人物基本没重复的。 听说之后还会出同款的其他衍生产品——by消息超灵通的乔艾南。 维吉尔毕竟在东岛这个假面侦探发源地度过了他大半的中二时光,所以假面侦探对他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而且看维多利亚的状态,假面侦探果然是驰名世界的商标啊。 “科蒂丽亚更喜欢温莎德兰的衍生假面侦探。”维多利亚嘟囔,显然对此很不满。 维吉尔“!!!” 自从三年前假面侦探漫画完结,其作者就将改编权放开,各地相继出现了符合当地风格的假面侦探,于是这漫画更火了,当然火的还有某些地方出的衍生版,相当典型的就是《温莎德兰家的假面侦探》。 维吉尔很喜欢里面对于长发反派感情线的刻画,对科蒂丽亚的好感度蹭蹭蹭往上涨。 “没看过。”两个土生土长明海人在桌上蹭来蹭去。 明海的包容风格让它并没有追随这股改编潮流。但你可以在这里的书店找到全部的改编版和改编版的改编版(这才是明海人的锅),不过因为数量有限基本上出于长期缺货状态,很多人只能偷摸摸跪求盗版。不过现在看来,这两个小朋友很单纯美好啊。 “你要看我过两天借你们呀。”维多利亚得瑟一笑,这可是正当理由外出! “维吉尔有电子版,正版,你们可以直接找维吉尔拷贝一份。我记得市场价是50?”乔艾南毫不客气地打破维多利亚的美好畅想。 直接电子拷贝的话就是自己的了,50块也不是很贵! 一笔小外快就此到手。损失的只有维多利亚的眼泪。 维吉尔看看笑得一脸温和的乔艾南,突然悄声问道,“为什么你要带着这个大麻烦?” 如果说维吉尔之前觉得这姑娘是个很能惹事的熊姑娘,那现在他真心觉得这是个大麻烦,特能折腾。而最讨厌麻烦的乔艾南居然会耐心地陪着这姑娘还给她擦屁股,这就很神奇了。 “我老师要求的啊。”她叹了口气,也很无奈,“我也不好驳了她的意思。其实她还挺听她姐姐的话的,多少给我点面子。多数时间还是很好带的。” “喂,她虽然也是唱歌的,但不是唱低音的么?”维吉尔揪揪头发,他对这方面了解不多,“跟你一个老师?” “不可以?我们都在公馆音乐学院上课,对宝石种,低音中音高音集体授课,导师教学生也不会分的。”乔艾南也不意外,“不过导师在挑选学生的时候也会有倾向选择。我老师性格比较温和,他们觉得大概比较适合维多利亚。” 于是这个被当作大麻烦的姑娘就被集体甩锅给了软包子(划掉)。 果然在明安人眼里,这个异域风格热情开放的姑娘就是个大!麻!烦!而性格在欧铎洲不怎么受欢迎的柯蒂丽亚反倒很符合明安人的眼光。 不过这个被集体嫌弃的姑娘毫无所察,乐呵呵地捧着奶茶咕噜咕噜—— 这桌五个没出息的小朋友哦,一个一个都不要喝咖啡的! ······ 今年明海冬季来得早了些。维吉尔艰难把自己从暖烘烘的被子的拔出来,披上厚实的外套,他前几天在大图书馆接了个活,说起来挺简单,就是翻译一些论文而已,但是是由加法利亚洲的匡维科语写的,这算是个小语种,维吉尔琢磨了下,在委托人的各种拜托下还是接下了。毕竟报酬丰厚,他没理由拒绝。原来在平京,他只能靠打零工做兼职赚点零花钱,来了明海,机会反倒多了起来。竞争,他也不在乎。 大概辗转多个城市的唯一优点就在于你会学到很多语言方言俚语。 匡维科语对维吉尔而言也是很久没用了。而且翻译论文要用到不少参考书,虽然这些论文涉及的领域与维吉尔专长不相关,但他偶尔也想拓展一下视野的。当然,重点是钱多!! “一个字一块钱呢,多合算!”维吉尔在踏上征程前信誓旦旦,就好像他电脑里那十几万字的论文文档已经变成了亮闪闪的账户余额。 “真踏马赚钱。”弗洛奥萨斯抱着他的蠢抱枕,表现出他学渣般的嫉妒。 “你前两天找辩论社的人就是为了这个?讲价?”被维吉尔评价“弱智”的洛可可犀利指出他的漏洞,“正常翻译价位哪有这么高?” “专业论文价钱当然可以谈得高些。我也没想到明海这么大,连几个专门做匡维科语得翻译都没有。不过我觉得这是因为他们的价码太高,而且论文类的翻译确实也用不到专业翻译。”维吉尔深谙讲价之道,在通过各种途径打探到了一些翻译界价码后才开出他的价格,不出意外被委托方接受了。 至于去辩论社神马的,只是顺便咨询一下专业人士,嗯,大家都是体面人,说话要讲究点艺术感。 “哼哼,小心话说太满。”弗洛奥萨斯继续嫉妒中。 洛可可一下子揪起心,忧心忡忡地看向维吉尔。 简直好忽悠。一如既往的。 “这些论文都是社会学的和统计学的,以我的水平还是有把握的。”被质疑的维吉尔一翻白眼,尽职尽责地解释。 而且维吉尔以及完成了两篇篇幅较短的社会统计学论文,都是针对了某个社会现象进行的调查统计和数据分析。反正在维吉尔看来是非常无聊且无意义的东西,兴许在委托人手上会有些不同? 大图书馆——无数情节的发源地,无数经典老梗的实践场。 校园版的大概是这样的——少男少女低着头急匆匆地从两个方向冲向即将关闭的图书馆大门,焦急地伸手试图拦住关门的图书馆管理员,却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存在,最后喜闻乐见地在管理员同志一脸懵逼中俩脑袋相撞,从此开启一段孽缘姻缘,反正最后都会走向婚姻的坟墓(有时候是比喻有时候是现实)。 第五十二章 因缘纠缠 维吉尔无声做了个大大的“哇哦”的口型。虽然他现在光明正大地站在大门边上的花坛边上,但想来正处于经典情节的两位当事人暂时没工夫拉他一个路人甲入场。 也不能说是路人甲。因为两位当事人维吉尔居然还认识。所以他更不敢亮声了,这气氛已经够尴尬的了好吗? 金灿灿的长发也许早上时被它的主人精心打扮过,但现在它只能和翠绿的枝枝丫丫叶子作伴;小小的正太非常不幸地掉进了图书馆大门边上的盆栽里。 维吉尔觉得这个在门口放三棵树造型的巨大盆栽的设计师绝对脑瘸了。一胳膊挂在树上的小朋友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这俩小朋友相撞动能够大的啊。维吉尔手指虚比了下距离。他还以为这么夸张的结果只会出现在小说里呢。艺术来源生活?维吉尔看看正前方的大图书馆,无声咧嘴。 幸亏这正太是属猫,属猫眼的。一反应过来便立刻手脚麻利地跳了下来,四肢健全,活动灵活。至于另一位,当然不是柯蒂丽亚。维多利亚同学似乎是生无可恋了,反光度极高的长发在草丛和灌木里晃来晃去,直到猫眼一步一顿地挪过去后才猛地跳起来,吓了双方一跳。 于是更加经典的场景出现了。维多利亚一惊,脚后跟撞到花坛边沿,又向后面倒去,而同样晕乎乎的猫眼见状下意识一伸手想拉住维多利亚,却不想被大力拉倒,两只体能上的弱鸡齐齐倒入灌木滚做一团。 啧啧,年轻真好啊。维吉尔咂嘴,两手插兜,脚步轻盈地在他们发现之前跑进图书馆。打扰小朋友发展剧情是要被当成反派处理的。 舒舒服服泡了杯茶,把整个身体缩进软沙发里的维吉尔慢悠悠打开文档。 翻脸。 “人生炒蛋,还不如加点番茄。”维吉尔嘟囔起不知哪里的方言,突然乐呵,在番茄炒蛋餐馆和汉堡快餐店间迟疑两秒,最后还是滑动鼠标,不情不愿地把文档向下拉。 这篇文档的名字很让他不舒服——《普通民众对蜃楼人祸的了解及态度之调查统计》 维吉尔一直觉得加法利亚洲的人很奇葩。他们有着超然的对正义的追求,他们热爱正义,热爱拯救世界、消灭暴行的英雄,但他们也以同样的热情(非贬义)追随那些实施暴行的行为者,并且以同样的热切,希望自己成为这样的人。 温莎德兰有一句吐槽加法利亚洲的话,你可以把他们眼中的英雄打出肠子,但绝对不能拔掉反派的一根头发。 反正他们觉得他们脑子挺正常的。(加法利亚洲平均智商比世界对低智和正常人的界定线低不少) 所以在文末维吉尔看到了一个毫不意外的结果,只有23的被调查者明确表示反对蜃楼人祸,剩下的要么中立、要么立场模糊、要么就是狂热的支持者。 维吉尔又扫到备注里对这四个字的定义,顿时“嘁”了一声。 “混淆概念啊这是。”维吉尔扣扣手指,不爽,但也没办法。 蜃楼人祸,虽然没有一个严谨的统一定义,但基本上专业人士都默认这指的是犯罪群体中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相当于天灾蜃楼的个体。明确而言,蜃楼与人祸没有任何关系,就像鸡鸭和咳咳、咳咳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但在这位作者的定义里,他还算上了那些打着蜃楼幌子的奇葩,包括宣扬天灾末日论从而广开后宫或者广敛钱财的人,那些报假警被抓的人,把自己的行为全赖到蜃楼头上的伪精神病······以及所有在审判中赞美蜃楼的被告人。 再强调一句,加法利亚洲人是全球公认的集体脑子有恙,全球公认的抖依旧是都德兰雄性无法动摇。 维吉尔觉得就凭这篇文章,他都该再找委托人要一笔精神抚慰金。太伤害幼小心灵了。 看看字数,好吧,貌似这位作者也觉得他混淆概念不太道德,所以水了很多数字和标点。那就暂且不要精神抚慰金好了。 那个委托人自称是自力更生的社会学家,这些论文都是为了支持他做一个研究,不过因为主题偏僻,这些论文都只有原版,所以他只能自己出钱找人翻译。本来维吉尔还以为他看着囊中羞涩名气没有,至少是个挺靠谱的人,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回事。 图书馆很大,里面人很多,都是一副匆匆而过的忙碌样。所以两个梗在一楼大厅的身影就显得非常突出。 一楼是非常没有人气的地方,除了大厅以外就是各种小店,而大厅里有的也只是相对而立的八部电梯和高高的楼梯。 维吉尔憋着一口气搞定那篇相当恶心的论文翻译后便想着去找些吃的转换转换心情,相当不巧,正好见到这两位还在演言情的小朋友。 猫眼觉得他今天倒霉透顶,早上赖完床才突然想起来学院前几天总算给他指派了一位对猫眼种颇有研究的学者作为导师,但这位导师是个宅,常年吃喝住在大图书馆。勉为其难收下这个外人眼里的宝贝猫眼后,只是敷衍地给他发了个邮件让他今天早上去找他,过期不候。 结果可不是过期了嘛! 虽然有一般原因是自己早上赖了床,但这个维多利亚也要负责!猫眼瞪着圆滚滚的眼睛,很愤怒。 依旧被禁足,但在她坚持不懈的卖萌之下,禁足范围勉强增加了个图书馆。所以她今天准备充足过来刷存在感了。 结果第一发存在感居然刷到个笨蛋身上!刷个红宝石也比刷个猫眼好啊! 维多利亚横眉冷竖,看猫眼各种不爽。 “干嘛?个小矮子,你确定你是20岁不是20个月?”维多利亚的小高跟在光滑的大理石面上踢踏出清脆的声音,金灿灿的头发顺着动作一晃,亮色流光瞬间闪瞎猫眼。 “你你你不准侮辱人啊!”猫眼气愤地踮脚再踮脚,这才勉强跟维多利亚的······肩膀齐高。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两手环胸,露出一抹嘲讽式的笑容。 猫眼愤怒地使劲踮脚,然而被维多利亚轻松一巴掌按回地面。 第五十三章 宅一般的男子 “干嘛这么看我啦?”维多利亚娇气地一嘟嘴,萌态十足,“早上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啦,而且你也有错!” “要不是你缠着我说这说那的,我肯定能赶上时间的!”猫眼一想到这事就感觉人生之悲催。这可不是晚了半分钟,而是将近五分钟啊!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常看上去闹闹腾腾说话很干脆的人纠缠起来居然能把一句话颠来倒去说上十遍! “哦哟。你迟到还怪我啦?谁叫你早上这么晚出来哒?”维多利亚小小地在心里愧疚一下,继续趾高气扬,“我还没怪你把我头发弄乱了咧!你知道人家早上花了多长时间做头发的吗?” “人家花时间做头发跟你有什么关系啊?”猫眼简直要给这人跪下了,“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能有个专业导师啊?” 现在可好,对方以你错过约定时间为由拒绝出现,猫眼现在连这导师的面都没见到过呢。 “导师?导师不都是自己挑的嘛?你现在才选择导师?”同一届的维多利亚面露嫌弃,虽然她的导师就是她姐姐。 “首先,猫眼全世界就我一只。没有同宝石种可以做我导师。”猫眼叹了口气,揉乱自己梳得齐齐的头发,“其次,没人主动当我导师,因为对猫眼种有所了解的学者过少,而且都不愿承担万一教导错误的责任。好不容易遇上个没明确拒绝的导师的啊。” “结果你还睡过头迟到了!”维多利亚都有些同情这个家伙了,“我要是那人,肯定会把门板呼你脸上。” “他倒是没呼我门板。只是不见我而已。”猫眼耷拉个头,萎靡不振,“还有不好意思呐,我刚刚有些冲动。” 麻麻说不能对女性发脾气的。 “唔。”维多利亚若有所思地晃头,“你说的那导师是谁?说不定我能解决哦?” 你?本猫眼不是怀疑你的实力,只是在怀疑你的靠谱程度。多次听西瓜碧玺转述他姐姐大人对贵橄榄石的一二吐槽,他现在觉得求人还不如求己。 “你什么眼神啊?”姑娘两手叉腰,难得能居高临下地俯视,“人家人脉可是很强大的!虽然其实是姐姐的人脉。” 最后那句几不可闻。维多利亚镇定地别开视线。 “那我还不如去拜托隔壁的黑曜石前辈,我那导师整天住在图书馆,前辈肯定很熟悉,而且他还是你姐姐的男朋友呢!” 无知的猫眼立马抛出一个惊天大秘密。 “!”维多利亚的眼睛顿时犀利眯起,扫过一个站在楼梯上徘徊不动的长发身影。 姐姐的男朋友?就那个垃圾黑曜石?专门让人倒霉运的那个? 呵呵。我觉得刺身很不错。 维吉尔吸吸鼻子,慢悠悠一晃三跌地走下楼梯。他耳朵不好,刚才只是正好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只是离得挺远便就假装没看到没打招呼,什么都没听到,嗯,真的。 至于那个住在图书馆的前辈,他一点也不熟,真的。 在小店里打包了三份三餐一汤,将保温盒拎在手里,和店主约了一小时以后还便溜溜达达上了楼梯。带着吃的毕竟不方便走电梯。 图书馆是栋很高的建筑,但只有底下十三层是图书区,从十四楼往上是一些学者和文职教授的办公室,还有一些多功能室。 在公馆的学院里有很多老师在不同学院身兼数职,于是在学院的临时办公室的基础上,他们还会有个在图书馆的办公室,这样方便学生找,也方便他们自己搞研究。图书馆的对外网速可是全明海最好的。 二十七层,在三十三层的大楼里算不上顶好的楼层,但它有着顶顶重要的功能区,图书馆的电子书库服务器、数据库,网络运转中心,网络服务器等等都设立在这层挑高五米的巨大空间里。在这里办公的,无一不是顶尖电脑信息人才。 当然也有例外。 这扇两小时前差点把自己呼上宝贝猫眼达成世界唯一成就的大门呈现出苍白的色泽,其主人特别定制,工艺精湛的匠人悉心在其上描绘了深蓝与深红相间的神秘纹路,仿若远古时代,先人们对日月祈愿的祭祀图腾,繁杂而让人敬畏。 让猫眼委屈巴巴的重要理由便是在这扇门上你乍一看是找不到门把手的。事实上,没点本事的人就算乍百看也找不到。精心设计了这道门的主人坚定不移地认为门把手有碍观瞻,所以不论何种形式的门把手都不存在于这扇门上,而要开启这扇门无疑是需要一些特殊技巧的。 维吉尔带着艺术界的审慎眼光假模假样地对着门上的图案赞美了一番。接着小心翼翼把保温盒放到十米远的地方。近距离站在门前头,深呼吸,整整衣袖长裤。大冬天的,穿得有些多,有些影响行动,但开个门还不在话下。 重心转移,侧身,抬脚,侧踢。 因为只是开个门,所以在动作准确度和完整度上有不到位之处,但反正那软怂样的猫眼肯定是干不出来的。 虽然前文忘了说明,但还是要备注一下,一扇连门把手都要以“有碍观瞻”为理由砍掉的门无疑是没有各种用于固定的五金组件的,其主人是宁可一头撞死也不会同意在这门上钻两个洞出来的。 所以与其说这是一扇门,还不如说这只是块虚掩住房间门洞的跟正常门差不多大小的装饰木板。 所以猫眼当时到底是用多大的力道敲门都没能让这门晃动是个很有趣的课题。 另外,相信大家也看出来了,其实你只要推开一道缝就能把这块木板移到边上,但维吉尔不单是暴力推开的,用的还不是手而是脚······ 门板轰然与地面亲密接触,神秘的纹路为维吉尔进入房间深处指明道路。他淡定折返拿上保温盒,踏着门板进了房间,直到脚离开门板,这才背对着门,脚后跟勾起门板,重重向后一踢。 又是轰然一声,木板回归原位。 还没进入办公室,就能看到一堆散乱在地面上,不知道是垃圾还是物品的东西。这很容易就给人以一种“这里的主人不修边幅”的第一印象,当然,在大多数时候这种印象没有问题。 第五十四章 干冰 干冰dryice——元素属;assassalt两相变化;维稳态;仅产于极南之洲 走廊上的灯是要自己开的,维吉尔一边在黑暗中大翻白眼一边大力拍打照明灯开关。没什么深意,他就是不爽而已。 开了灯的房间稍显明亮了点,维吉尔这才看清楚地上堆成垃圾山的到底是些什么鬼东西。一堆花花绿绿的破盒子和包装纸,还好没有外卖盒子,他鼻子吸了吸,很好,没臭味。维吉尔略满意地点头。 抬脚将盒子和包装纸踢到门边上疑似垃圾桶的地方,这才往里面走去。 顺便强调一句,图书馆里的单人办公室房型都差不多,但这间绝对是个特例。要不是看此间主人委实结棍(厉害),他早就被馆长老先生一脚踹出去了。 进门的走廊算是玄关和垃圾桶的混合体,直到拉开移门,才算是进入了这间办公室的主要空间。 委婉而言,这里的地面环境相对整洁些,大概是顾虑到做学问需要个干净的氛围,书籍和稿纸分门别类(大概)在地上垒成几垛,看上去摇摇欲坠。至于本来应该放置书籍的书架和柜子,现在则放了一堆在大多数教授眼里不(伤)明(风)觉(败)厉(俗)的奇怪装饰。用更通俗的话说,那些是手办,就维吉尔认出来的,便有7个游戏里头的人物,两个月不见,架子上的摆设明显大换血,但能被这家伙摆在外面显摆的,肯定是保底四位数的限定版。在室内昏暗的灯光下,这些小手办就像是厉鬼索命一样。 维吉尔想到他上回来时险些被一堆杂七杂八的周边和周边包装砸个满头包的经历,再看看现在明显收敛很多的环境并且并没有360°环绕立体声的贵宾待遇,他震惊了。 就算是看到这位宅的不行的学者一如既往将后背留给门,大咧咧第盘腿坐在地上,低着头两手缩着不知道在干嘛的熟悉场景,维吉尔依旧难减半分震惊。 这家伙不是连馆长大人都不鸟的吗?居然会放弃他十二万八的外放音响改用耳机?维吉尔好奇绕到侧面,在确定这人沉迷游戏难以自拔后,突然出手剥掉他耳朵上罩着的耳机。 在对方被吓到前,维吉尔先被这耳机的巨大音量给吓了一跳。 “哦呵呵呵,吓傻了吧?”盘腿坐的家伙仰着头,乱糟糟的头发下面一张嘴咧得老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扑面而来。 “吓傻个屁。”维吉尔抬手投掷,价值不菲的耳机发出机身最后的悲鸣,嘈杂的游戏音效声变成沙沙的噪音,“音乐开这么大,你就不怕耳朵聋掉?” “不怕啊。”身为奇葩的干冰种,艾斯兰理直气壮。他确实不用考虑这等问题。如果生病了,只要去低温室冻上个把小时就又是一条铁骨铮铮的好汉啦! 艾斯兰偷偷瞄了眼被丢到房间角落的耳机,再看看一脸嫌弃拿脚踹地上杂物的维吉尔。委屈瘪嘴,不舍地把游戏存档关机。他的高档耳机有防摔的缓冲功能,遇到冲击会自动关机,不怕摔坏。 “维吉尔同学,你还有没有尊敬师长的道德观了?怎么这么嚣张呢?”老师的书是能随便踹的吗? “呵呵。”维吉尔不为所动,把一本古铜封皮的书用脚翻开,露出彩色的插画,“艾斯兰教授先生,您的研究课题莫非是,呃,我家嫂子怎么······” “啊呀,维吉尔,你居然还给我带了午饭!”艾斯兰欢呼着半个身子在维吉尔面前趴倒盖住书,一边抬手夺过保温盒,“呜,楼下的快餐!爱死你了,来么~一个~” 维吉尔嫌恶地后退几步,环顾地面,最后还是拖过一个木制柜子坐上去。 “你这回是多久没出门了?两礼拜?还是一个月?” 图书馆顶多个厕所,洗澡什么的还是要出去洗的,但说不定眼前这位连厕所都不怎么去吧?这嘴巴口臭的。作为个老师,你好歹注意一下个人卫生啊! “现在可是夏天,我出去分分钟就化掉了好不好?”艾斯兰紧紧身上的衣服。高温对干冰种是个大问题,只要30度他们就会中暑。 “现在都要入冬了。”维吉尔无力扯嘴,“你该不会从夏初开始就没出过门吧?” 居然能将近半年不出门,没你这么宅的吧? “干嘛要出门?”艾斯兰整个脑袋埋在饭盒里,含混说道,“我的工作又用不着出门。” “那你,”维吉尔叹了口气,干冰种嗅觉味觉都不行,跟他说这个也是白说,“欸欸,你别加这么多芥末啊!” 不止加芥末,艾斯兰瞄到保温盒里还有小瓶装的蛋黄酱和番茄酱,高高兴兴地全浇饭菜上,红黄绿的煞是好看。 “搞得你成天工作一样。”维吉尔低头扫了眼游戏屏下面的柜子里满当当的游戏光盘还有地上的游戏手柄,“打游戏也不嫌累。” 不累维吉尔都可以想象到艾斯兰的回答。身为干冰种,再苦再累再想睡觉,往低温室冻上个把小时出来又是神气活现的一条好汉。 唯一可惜的是低温室并不能拯救这人身上的臭味。 “做人要劳逸结合啊懂不懂?”艾斯兰还很有道理。 “那你逸了多长时间?”维吉尔冷笑,“有劳过吗?” “······其实我最近也是很忙的啦。”艾斯兰两条大白腿曲起,两手搁在膝盖上,短袖短裤的打扮,就好像还在夏天一样,“你看我前几天还收了个学生呢!猫眼种呢,牛逼吧?” 牛逼牛逼。维吉尔假笑着鼓掌。说他“妈的智障”他都觉得这是在侮辱这四个字。 “欸,你知道猫眼种是啥吗?这个宝石种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呢?”艾斯兰神奇地从一堆东西里翻出一包薯片当作消食。至于维吉尔带来的盒饭被他舔得比洗过的还干净。 维吉尔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也没听说过?”艾斯兰大松一口气,“太好了,我还以为是因为我那儿穷乡僻壤没见识呢。我最近忙着肝,咳忙着数据库的事情都没工夫研究这个猫眼,幸好那小子还没过来过。” 维吉尔背过身无声叹气。猫眼同学摊上这个导师也是,他的运气所在了。 第五十五章 极南之洲 干冰种艾斯兰,来自遥远的极南之洲,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千里迢迢来到距离他出生地最远的明安,也没人纠结这个问题,毕竟这家伙就实打实地给人一种他脑子坏掉了的感觉。但事实上,他在数据处理,数据库构建与网络传输方面堪称鬼才。所以这个办公室外面挂着“明海网络与数据中心次席工程师”的牌子,据传只要这家伙愿意入籍明安并且改善一下生活环境,他就能升任首席工程师。 然而目前为止维吉尔看到的改善就是将他十二万八的音响进化成二十万八的耳机。 维吉尔心疼地从从未被使用过的办公桌上挖出耳机,两手奉还。只有这些电子产品的造价才会提醒他这位不修边幅的糙汉是个不能得罪的大佬。 其实这个糙汉长得比柯蒂丽亚还精致。大概是干冰种的特性?冰雪般白的皮肤绝对是女性最向往的肤色,银灰的眼睛加上银白色的半长发,整个人就像是从冰雪中雕刻出来的一样。如果他能学着羲让太岁打理打理自己的着装而不是常年短袖短裤人字拖的话,一定会受广大女性的追捧。 幸好这人不抽烟,唯一人生爱好就是打游戏,每天上班出门就到。据维同学了解,他口中的上班是早上走半分钟打卡,回家,中午下楼买早饭(如果他心情好的话),顺便工作半小时,回家,晚上出门工作一小时,蹭个饭(工作餐,免费),半夜梦游工作半小时(免费夜宵)。 鉴于没人愿意解释为什么一家官方机构的免费工作餐仅指晚饭夜宵,维吉尔向来把上述流水账当作胡扯。 “人生,简直悲剧。”艾斯兰推倒几垛书和稿纸,自己躺上去。在维吉尔有限的了解中,这就是他的床铺,“我!要打游戏!” 干冰种鲜少出现在极南之洲以外的地方,高于5c的环境温度就易使他们身体机能恶化,呼吸抑制,肢体僵硬乃至陷入假死状态。只有极南之洲常年最高温10c的自然环境才最适宜他们生活。所以艾斯兰老师就是个奇葩,而他能力压家庭反对来到明安的理由也很简单,二十多年前明楼台造出过相当于房间大小的干冰低温室,现在这种人都能轻松走入的干冰低温室普及到了明安另外两个直辖府和首都。 图书馆顶楼就有一个超大号的,艾斯兰隔壁也有个小号的——刚好够巴掌大小的手办出入。 明海是明安最大最沿海的深海港口,艾斯兰当年一到明海就被低温室忽悠瘸了(那会是真瘸了),从此定居于图书馆二十七层。没人理解他的脑回路,因为事实上顶层那个低温室边上就有个专门分配给他的小公寓(卫浴齐全)。 维吉尔隐约知道此人坚决定居于此的理由,但他没脸说。 艾斯兰觉得这里网速必须是全明海最快的——因为隔壁就是明海的网络传输中心,和其他城市进行网络数据交流全靠这个中心,所以网速又快又稳,可适合打游戏了! 而且据说这个房间方位好,能给人带来好运。这是他研究数日明安传统玄学得出的结论。 你说你有这功夫研究玄学,还不如去超市买两块黑曜石种转化出来的黑曜石镇宅呢。 直到后来某一日维吉尔看到某张照片才知道,那个房间曾经是羲让太岁的办公室。 之前提到过,明安人对翡翠有一种谜一般的追捧。就跟小姐姐穿过的袜子能卖出高价一样,羲让太岁住过的办公室当年可是抢手货,要不是有资格在图书馆设立办公室的人多少能控制住自己,这小房间拍卖出百万不在话下。羲让太岁的吸引力可不是个区区网红小姐姐能比的,哪怕他也是个花瓶。 可就算维吉尔是花瓶,羲让太岁也不是花瓶吖! 维吉尔才来明海半年多,这种一两年前的“秘辛”他是不清楚的。但就门口那门板上的花纹,维吉尔都能猜出一二——那是某个游戏抽卡的法阵。 “唉,要不是为了干冰室,我早去东岛了。”艾斯兰白白嫩嫩的一米八身材在书上滚来滚去,也不觉得咯得慌。 维吉尔从春天认识他以来,这句话至少听到过七遍。 “没钱你打什么游戏。”维吉尔慢斯条理地喝汤。这句话他也说过好多遍了。东岛的工资比明海低多了。 极南之洲没什么特产,离得还远,自然环境对宝石种极其不友好,所以艾斯兰当年蹭深海舰队来明海时欠了好多钱(船票特别贵,他还没折扣),租用一次低温室也很贵(它们都是有正经工作的),虽然艾斯兰身为工程师工资不低,还兼任了学院讲师,但各种花销就足够掏空他的钱包,更别提他还是个氪金大佬。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一个网络工程师会接受成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宝石种的导师了吧——当导师可是有小钱钱进账的,数目还不低哦。 “维同学,你知道猫眼种吗?”艾斯兰见维吉尔不想打游戏,便磨磨蹭蹭想工作,“我都没见过他。” 通宵打游戏的后果就是此人已经忘了他还给猫眼发过邮件。 “不知道喜不喜欢打游戏,不不不,运气好就行了。”艾斯兰两手合十,口中振振有词跪在地上向他家祖宗祈祷。 我要是你家祖宗一定打死你。 “你确定你知道怎么当宝石种导师?”而不是游戏导师? “他们说挺好当的啊。”艾斯兰从书堆里找出一本皱巴巴的书,被糊了可疑物质的书页难以分开,所以艾斯兰尝试几下后就把这本书重新丢回角落。 目击者“······” “你就没准备一下?”这话一出口维吉尔就知道这绝对时白问的。他要是做过功课了,还会问出“猫眼种是啥?”的问题? 就算以前没了解过,好歹这也上了好几天明海新闻头条的,你连新闻都不看? 不,说不定真没看过。 “要准备什么吗?”艾斯兰眨眨眼,仰躺在地上学狗刨游泳。 “唔。”这个问题着实难到维吉尔,他对猫眼种的了解也不多,因为是个百多年前就灭绝了的宝石种,留下的文献不多,研究的人也少,能准备个什么? “看咯!”艾斯兰哼哼笑地一拍书,“反正到时候我给他个二级权限应该就够了。自己去图书馆自学去。” 他把自己翻过来学蛙泳。 第五十六章 沉迷拆快递难以自拔 艾斯兰同时也是图书馆电子数据库的管理员之一,他给出的二级权限足够猫眼查阅图书馆里所有电子化的书籍文献。大概这也是学院如此安排的用意?让这两根明安的独苗苗“相依为命”? “你真的不打游戏吗?《洛夫克拉夫》上礼拜出了新版本,超费脑子。”艾斯兰电脑水平很高,但不擅长解密推理,“他们这次还加了几个补丁包和新地图,破解起来好累。你说那些已经通关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不打。”维吉尔斜了一眼。原来网上流传的破解版是你的锅? “哼。”艾斯兰拱着身子,在地上清理出一块空地,盘腿坐好,“那你还有什么事吗?” 瞧这翻脸的。饭钱都没给呢还这么嚣张。维吉尔还没动呢,耳朵便捕捉到一些奇怪的响动。 “kuangkuangia——” “哦呼!” 被墙壁消去部分动静的声音传来,很耳熟。 维吉尔淡定低头看向变得一脸呆滞的艾斯兰。 “嗷呜——我的呼符——”艾斯兰腾地跳起来嗖地就踩着书蹿出去了。之前说过,那板子上画的是某游戏抽卡界面。 维吉尔淡定挥开四散飘落的纸,两手束起。虽然他不喜欢这种凌乱的氛围,但毕竟是别人家,乱动手万一发现“柜中骷髅”该怎么办? 维吉尔看了眼书柜上堪比百鬼夜行的手办,起身开灯。 长得这么丑还卖五位数还不开灯,迟早吓死人。 垂头丧气两手抱着宝贝门板被卡在门口的艾斯兰身后果然跟着两个熟人。 “维同学,这个是你干的吧?一定是你的对吧?”艾斯兰索性也不进来了站在门沿上,指着门板上好大一处污渍,语气甚是哀怨。 维吉尔当时踹的时候用了些技巧,所以正面看不出多少被“虐待”的痕迹,至少他能保证艾斯兰看不出来,但背面就不是了。实打实地贴到地上,接受了它家主人多日未清理的垃圾和外卖的拥抱。此等灾难略等于你把你家调味料和酱料全撒你妈你姐你妹化妆台上。 后头俩孩子一脸说不出话来的样子。看到这画面他们还能保持住表情没崩就很优秀了。 “我怎么知道。”维吉尔一手撑在柜子上,“哟,这谁啊?金光闪闪的,还穿这么少,头上那搓毛都垂到胸口了。” “╰(‵□′)╯这可是我家呆毛的金色特典!”艾斯兰心疼地把板子放到地上,小心把海报揭下来,“居然就被你毁了!!!” “说谁呢。我可没本事造出这么多颜色。”维吉尔举起手臂,两手心对着艾斯兰。不就委屈么,谁不会啊。 也不理后方两个一脸被玩坏的表情。 “一幅海报嘛,我明天再给老师买一幅好啦!”不知行情的维多利亚拍拍胸脯,豪言壮语让猫眼不忍直视。 “这可是限量的特典,早卖光了。现在要入手至少这个数。”艾斯兰白了姑娘一眼,手掌翻两番。呜咽着把海报卷成一卷,对着维吉尔隔空拍打。看上去维吉尔特别可怜。 “别逗了。你要是真喜欢这张海报会贴门板后面让它天天被苍蝇亲吻?搞得你真爱是呆毛一样。”维吉尔抬脚踹掉海报卷。不管艾斯兰嘟嘟囔囔什么“不是真爱也不能这样对待”。翻白眼,对着两个小朋友招手,“在门口傻站着干嘛?进来呀。你们没洁癖吧?” 他特别问了一句。讲真,就算没洁癖,大多数人也是不愿意进来的。 令维吉尔惊讶的是,看上去娇气的维多利亚直截了当,提着裙子便淡定踩着书页间的空档走了进来——对于有着细跟的小高跟而言,踩缝隙不算困难。 猫眼则是为难地看看维吉尔,见他端坐着没什么表示,又看看先一步进来装淑女的维多利亚。怎么进啊? “进去呀?维同学不都叫你进去了?”艾斯兰还蹲在门边,努嘴。 见主人家也这么说,猫眼肩膀一塌,暗自鼓起腮帮子,深呼吸,拿出他当年体育课测立定跳远的气势,瞄准及格线(不存在的),啪唧跳! 脸贴地面,来了个五体投地的俯首大礼。可惜正对着他的不是他的导师而是维吉尔。 哎呦喂,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可乐呢?维吉尔压着嗓子但还是没憋住笑,肩膀一抖一抖。维多利亚端庄微笑,就是笑的弧度貌似比一般微笑大得多。 艾斯兰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直接笑抽过去。后脑勺撞到门框,发出响亮的“哐~”的噪声。维吉尔瞄了眼艾斯兰脸上诡异的下流笑容,再次为猫眼的未来生涯默哀。这摊上个不靠谱的已经够悲催了,日后说不得还会屈于强权干些20+的小剧情……怎么突然觉得很合适? 一定是我的错觉。维吉尔端正表情严肃点头。 猫眼慌慌乱乱地撑着摆动的腿站起来,漂亮的猫眼睛里又蓄起水雾,速度之快堪比冰屋上积雪(艾斯兰语)。 艾斯兰见此情景目瞪口呆,这等速度比得上他老家下冰雹了。而且这娃直接当着女孩子的面开始要哭啊! 看来我还有很多要学呢。虽然在明海住了多年,但对明安的了解基本上限于专业知识和游戏的艾斯兰不知不觉中就被带歪了。 维多利亚和维吉尔齐齐习以为常。猫眼这眼泪汪汪的样子经常吓到不明真相的路人,但熟了就知道,他还真有本事把眼泪憋死在眼眶里不流出来。 不明真相的导师耐心等待了快一分钟都没看到如海般奔流不止的泪水,沮丧地坐地板上挪进来。 从一堆现代艺术风范的盒子堆里翻出一个小铁盒丢给猫眼,“这里面是我的二级权限卡,可以查阅图书馆所有的电子文献和书籍,还有其他城市的电子书库,不过这没什么用。” 艾斯兰随意地摆摆手。在他眼里就是“跪安滚蛋吧”的暗示。 维吉尔躲在最后,望天。深呼吸都无法抑制自己熊熊吐槽的欲望。 猫眼单手抱着小盒,呆住。拜会导师难道不该是先长篇大论宝石种历史(呵呵),再长篇大论宝石种能力(想太多),最后长篇大论一下学生应尽的义务吗? 一句话就结束了? “你还有什么事?”没事就带着维同学一起滚蛋,别影响我打游戏。 “咳。”维吉尔看不下去了。指指被他丢角落的小册子。这本册子虽然模样丑了点,但好歹掏出来遛遛。 哦!艾斯兰恍然。 维吉尔放下心来。 “你会打游戏吗?” “哐当!” 维吉尔靠在柜子上,一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一手捂脸。 第五十七章 四大直辖府只有三个这是常识! “游,游戏?”猫眼两眼无神,语气飘忽到落进风里没一会就散了。不过在场三人中两个耳朵好使,一个压根没注意。 维多利亚听到这要求很是淡定,因为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房间里数量可跟专业书媲美的游戏光盘和攻略书。虽然她也没想到这位导师居然如此光明正大地说了这话,但看看这房间的摆设,貌似也在意料之中。 “嗯啊。想打游戏可以尽管来。你现在也知道我外面这门是怎么开的了,直接进来就好。”艾斯兰哐哐敲定了门板,“别像维同学这样开就行。不是打游戏就别来了。” 维吉尔一手抓着柜子边沿,脑门哐哐砸手背。 这都是什么话啊!不会打游戏你就不认这学生了?分配导师的人是不是瞎啊! “前辈~”猫眼语气带泪,转头看维吉尔。 我觉得窝迟早要被你们师徒俩气死。 “欸,你们认识啊!”艾斯兰高兴地一拍手,“那就太好了!维同学你就帮我照顾一下这个呃,猫耳朵!我就不计较你毁了我的特典海报的事!怎么样很划算吧?” [是/好的] [维同学已被气死,默认选项“是”] “哦~爱死你啦!”艾斯兰抛来一个臭臭的飞吻,“那你们赶快下楼交流吧!”别杵在这里,多影响打游戏啊。 “你这人啊。”维吉尔隔空点点艾斯兰,哭笑不得,“你也拿出点当导师的样子吧,至少把自己捣腾得干净点。” 艾斯兰已经忘我地投入到新一轮肝肾大业,哪顾得上维吉尔说的话。 他揉着眉心招呼两人还是下楼找个干净点的地方解释下情况。反正猫眼指定要掉进这个史前大坑了,至少他得尽职尽责地给人科普下这坑多宽多深吧。 下到一楼的茶餐厅,明楼台的建筑画风雕梁纹饰总会让人以为这是家专做精致点心的传统点心铺,但实际上,它确实是卖点心的却是明城的点心。 明城、明楼台,两大直辖府,一南一西北,八竿子打不着,也难为店主想出这个招吸引客源了。 不过不是所有客人都吃这一招的。 猫眼坐在木墩子造型的椅子上,略不满地皱皱鼻子。 “咋?”维多利亚独占两座,睨了正对面的小矮个一眼,“人家还特意给了你个加高的木墩子。” 一些特殊宝石种身高异于平均水平(比如猫眼西瓜碧玺当然也有超出两米的),注重服务质量的餐厅往往会有备用的座位,比如说加了高却不是儿童座的座。 “不是儿童座”这个形容词是非常重要的!!! 但在都德兰,因为这样的特殊宝石种不常见,所以遇到这样的情况餐厅通常是直接给儿童座椅的。她还是在来到明海以后才知道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专为一米二到一米四的成年人准备的“非儿童座椅”,还成了产业链。她打心底里觉得佩服加好奇,但这种好奇是不可能表现在脸上的。 于是她看着坐着也扭来扭去的猫眼,露出一抹恶意,学着他的动作俩胳膊摆来摆去,还学着小朋友举手回答问题的样子把胳膊举高高,假模假样对远处的服务生说,“人家想要个儿童座椅~” 语气甜得不得了。 维吉尔一直保持侧头专心欣赏外面景色的托腮动作,很努力地构思待会的话要怎么讲。这很麻烦的,要如何恰到好处地美化干冰(重点)并把猫眼忽悠住(这简单)简直世界第一难题,还没死一死简单。 但小朋友间的冲突,老师还是要出面调解一下下的。维吉尔一巴掌按上猫眼头顶,把他压在椅子上别乱动弹。 “你多动症?坐都不好好坐?”维吉尔把手放下来的时候顺便撸了把毛。 “没。”猫眼小小声,“是木天蓼。” “嗯?木什么?木头怎么了?”维吉尔瞄了眼猫眼屁股下头的木墩子,“哦,这里的木墩子看着像涂漆的假木料,但实际上是真的原木墩子,听说那家店就是从城外的林场低价批发的。你对这木料过敏?” 他伸出手指戳戳猫眼鼓起来的腮帮子,飘着淡淡的红,这里温度不高,应该不是热的,但好像也不像是过敏。 猫眼低着头吭兹吭兹,不肯说了。 维吉尔气闷,这死孩子。 “那我就叫服务员了!”维吉尔威胁。服务生肯定知道这是什么木料。 “别!”猫眼立马抬头,眼睛里泪汪汪一片。 维多利亚习以为常地叹为观止。连瓜子都磕了不吃。 “说。”维吉尔眼神锐利,“到底怎么了?” 你想跟对面那姑娘一样当熊孩子? “这木头,好像是木天蓼。”猫眼小小声。 “我都没你说话轻。”维多利亚把手伸得直直的,就在猫眼面前拍桌子,“说响点说响点!” 亮闪闪的熊孩子就是喜欢凑热闹。维吉尔余光里一片金光闪过。 “是木天蓼啦!”猫眼略微抬高声音,说完便无比沮丧地萎靡下去,要不是顾及到公共场合,他肯定会把自己团成个猫球。 维吉尔“······”木天蓼? “木天蓼?”维多利亚把瓜子倒进嘴里,拍拍手把手上渣渣弄掉,“木头?” 没养过猫的笨蛋是不会知道木天蓼是什么的。虽然维吉尔也没养过猫。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指戳戳猫眼眼睛边上的太阳穴,“你真是猫眼种吧?” 确定不是猫仔转世,人型猫妖? 猫眼种!堂堂宝石种!居然对区区木天蓼有反应。是我理解错了,还是这个世界出问题了? 猫眼小小声解释道,“之前宝石种中心的一位老师给我的资料里有记录,猫眼种很多特质确实很像猫。遇到木天蓼和猫薄荷这类植物会有和猫近似的反应,但顶多是兴奋剂这样。” 也就是说会让你兴奋但不会特别兴奋对吧? 维吉尔微张嘴,特别想说句“呵呵”。遇到木天蓼就兴奋的猫眼和遇到游戏就罢工的干冰真是绝配。 第五十八章 我还没凉,扶我起来继续肝 好在被当作座椅的木头墩子是处理过的,本身影响不是很大,只是因为猫眼是头一回遇上,所以反应强烈了些。在木墩子上坐立不安了会,猫眼便恢复正常了。 不过看这表情,这孩子怎么还有些怅然若失的? 一不小心想到长满草绿油油的宿舍,维吉尔下意识地抖了两抖。 “艾斯兰是来自极南之洲的干冰种,这个维多利亚应该比较熟悉吧?”维吉尔看向自动跟过来凑热闹还凑了一桌点心的姑娘。 极北之国的都德兰和极南之洲,多登对。不出所料,因为这样的关联被误解的维多利亚用一个一点也不淑女范的白眼回答了这个问题。 “极南之洲?那种冻死人的地方,我为什么要熟悉?”维多利亚哼了声,“虽然贵橄榄石被称为太阳石,但对那个白茫茫太阳超级大的地方一点好感也没。” “唔,好吧。那地方其实离明海挺远的,我们就当个背景资料也没关系。”维吉尔敲敲桌子,让猫眼别死盯着木墩子看,“现在是冬天还好,以今年明海的天气,他大概可以过得滋润些。哦,这你不用在意。我不知道你今天看了他的办公室兼卧室是怎么想的,但我不介意你要求更换导师,他也不会在意的。所以,你的意见?” 他询问式地看向猫眼。 猫眼垂着头,两手安分地团成拳头撑着腿,小腿晃来晃去,时不时撞到桌腿。 自从意外成为宝石种后,他几乎没有自己主动做过决定。一离开宝石种中心,在家里呆了不到四天,便被带进了公馆。各种测试,各种看上去亲善的人一个个的出现,一个个问题不厌其烦地被问了一遍又一遍。茫然间自己就有了明海和兰卡斯的双重国籍,茫然间原本高高兴兴的多媒体学院的生活突然被一摞摞抖得出灰尘的书籍代替,原本一起吃喝玩一起上课抄作业的小伙伴,一个个没了联系——他被换了所有的通讯账号。原先的当然没注销,只是被温和建议最好不要再使用了。 他的人生应有着一个大大的网络世界,好多好多的亲朋好友,像暖洋洋的太阳一样治愈的学校家庭。 现在他面对的是四个人,十平米。 他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无所谓的。”他听到自己如此回答,“反正无论谁当导师,都教不了什么。前辈觉得艾斯兰先生合适吗?” 维吉尔没注意到猫眼的语气,他很认真地站在猫眼的角度想了想,说道,“既然学院给你推荐了艾斯兰,那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而且应该挺适合你的。他的二级权限不仅限于图书馆,在公馆的一些公共机构都是有用的,他那个次席地位挺高的。哪怕他只是个挂名,你以后也不用担心在学术或者职业上被不公平对待了。” 没人敢不公平对待我。猫眼想。 “他是网络与数据中心的次席工程师,这个很厉害吗?” “很厉害。”维吉尔认真点头,“明海的发展重点之一就是网络与数据,他是这个中心的次席工程师,其实就是二把手,上头就首席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但具体负责什么我就不清楚了,但应该很闲。”整天打游戏。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工作忙起来的时候。猫眼想。 “我可以跟他学习这方面的内容吗?”至少,至少得给我留一些个人爱好吧。 “会打游戏吗?”维吉尔不假思索。这是被艾斯兰污染了。 “会?”猫眼还是不知道会不会打游戏有什么问题。 “会打游戏就好。艾斯兰是个游戏宅。他对会打游戏的人通常比较宽容。”维吉尔比较委婉地解释了点,事实是相当热情,还能被划分为好友,“你可以趁着打游戏的时候跟他请教,只要不涉及敏感问题,他还是很热情很细心的。” “我记得他说过他还在公馆里开了几门网络课,网络课的话你可以用你的权限免费听。”维吉尔对此表示羡慕,网络课虽然便宜,但花钱总是肉疼的,“但更多的你就要自学了。如果你真喜欢,等明年开春你可以申请专业学院的预科班,这点你可以去问洛可可。” “现在不可以申请?” “做事总要分个轻重缓急吧?”维吉尔很耐心,“你宝石种刚成年,最重要的就是掌握好自己的能力,确定自己的宝石特质。你还是猫眼种,隔了两百年才出的猫眼种,说不定文献里的模糊记载跟你的情况压根对不上号。要掌握好自己的情况估计得花不少时间呢。” 维吉尔看着猫眼不满却极力掩盖的表情,磨磨牙,吐了口气,“别心急,做事总要一点点来,最后总会好的。” “掌握好自己的能力对宝石种而言可是相当重要的。”维多利亚嘴里鼓鼓的,摇头晃脑当夫子,“我以前听说了好多心急结果使用能力的时候把自己给坑了的故事,都可好玩啦!” “这有什么好玩的。”维吉尔挑起根筷子敲了下维多利亚的手背,力道不重,但小姑娘像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一样,使劲想憋出泪汪汪的眼睛。 “你是两百年不出的猫眼种,肯定有人想研究你的宝石特质和能力,这正常。对任何特例,比如你宿舍那个西瓜碧玺,后面总会有个研究小组跟踪的。只不过你那小组的规模肯定比西瓜碧玺的大。”维吉尔对此无所谓地耸肩,他也有,成员仅帕帕索一个就是了,“不要觉得不自在,习惯了就好。” 有很多诞生自普通人家庭的宝石种特例会在这种情况下产生不怎么好的联想,通常会有心理专家乔装与他们接触进行心理疏导(这本来就是对新人宝石种的常规课程,只是他们是特别版本),但也有些会产生更加不好的联想,这td就没办法了。 你们总有办法让我接受的。猫眼想。他慢慢地点了点头,“那还是艾斯兰先生好了。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莫名其妙被发了张好人卡的艾斯兰先生沉迷突然十抽五ssr的好运难以自拔。 第五十九章 抖喵 “既然如此,作为学生,你就要有承担一些义务的责任了。”维吉尔慢慢说道。 导师制会伴随终生,无论日后你处于何种地位在哪里工作,当别人问到你的导师,通常指的就是在“成年”时选择的导师。因为大多数新人在选择导师时会偏向选择未来可能从事的行当里的同种前辈,所以在公馆,职业生涯往往是在导师的带领和引荐下开始的。所以,导师,也是引路人。而在传承有序的宝石种家族里,导师往往也是长辈。 维吉尔的导师是身为旅行家的黑曜石,在数月前踏上了遥远的征途,不知道去哪浪了。洛可可的导师则是身为他小叔的古典艺术家。 在这样的传统师承关系下,学生自然也担负了一些义务,类似不成文的潜规则,导师不会明说,但你要是真的不做,那迟早会被丢出去或者自食其果。在没有血缘关系,导师名下学生数量众多的师生关系里更为明显。 比如维吉尔导师还是单身,在导师出去浪的时候,维吉尔就需要定期上门打扫一下。这并不是多么过分的要求。 “艾斯兰是个,不修边幅不拘小节的人。干冰种需求低温,所以在公馆里也没个合适的住的地方,最后只能住在有干冰低温室的图书馆里。”他说到这里瞟了眼两人的表情,“但你们也看见他那地方的样子了。” “图书馆,应该有保洁员吧?”猫眼颤巍巍举手提问。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有啊。可是艾斯兰不让进。”他眉头皱起,露出一种纠结又难以言喻的表情,“他坚持那是他的办公室,里面有很多机密文件,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不让保洁的进。” 这理由是个正常人都不信的好嘛!你那个门板门谁不会开啊?上头连个锁都没有!要泄密秒秒钟就泄了! 要不是修(年)养(纪)好(大),图书馆馆长早一脚揣上他那张白嫩智障的脸了! 在经过各种各样的威逼利诱反遭当场气化抗议后,艾斯兰的小领地得以继续脏乱臭下去。不过这样的情形终于可以有所改观了! 学生是用来干什么的?不就是来给导师打扫卫生的吗?(什么鬼)。有了学生,艾斯兰以前找的狗屁理由统统可以当狗屁了! 害怕机密泄露?学生的可信度总比保洁员高吧?学生总有理由进你办公室吧?学生总有义务给导师搞个干净点的工作氛围吧? 这么一合计,这招简直一举两得。既把个谁都不想揽上身的大麻烦推到一个绝对不会在意的人身上,还给另一个大麻烦找了个绝对不会反对的“保洁员”。 想出这个主意的家伙第二天就成临时工了。 猫眼反应有些慢,但很快他脸上风云变幻,露出惨绝人寰的表情。讲真,艾斯兰的房间乱是乱了点,但很多男生的房间都很乱。问题就是那房间总有股奇怪的,说不上臭还是鱼腥气的味道。虽然因为房间里空调温度打得低,气味不显,但对骤然进入房间的访客而言,那肯定是无法忽视的。 偏偏艾斯兰言辞凿凿说这是故乡的味道——“难道你们要剥夺我对家乡的回忆吗?”。他坚定不移地认为既然你们明安人身边总要带把故乡的土用来思念故乡,那他把房间的空气整成故乡的味道也是很正当的。 暂不提他是从哪得来的这个奇怪认知,没人能在这个论点上驳倒一个文盲(极南之洲没有正规的学校,他们是部落和家族制的社会体系,文化文字都是爹妈兄姐教的),所以在确定这股味道不会传到室外后,图书馆选择放弃跟他沟通。 但知道自己的房子(馆长语)里有间臭烘烘的房间总是件很膈应人的事情。但这个问题再也膈应不到他啦! 猫眼被膈应得不知该作何反应。 维多利亚也知道现在不是落井下石的时候,所以在那边拼命堵着喉咙做出夸张的大笑动作,一边侧头趴在桌上,右手团成拳头捶桌子。沉闷的敲击声不绝于耳。 “咳。”维吉尔单手掩着嘴,一边眼神暗示维多利亚收敛点,“你就顺手收拾下呗。唔至少走廊里的外卖盒子和垃圾要丢掉,房间里好歹能有个给人坐的地方,东西稍微齐整些。” 我觉得就这三条件难度就很大了。猫眼漂亮的眼睛很萎靡地眯起。 但莫名开心。 咦?我不是抖吧喵? 几乎把自己埋进厚厚的长头发里的维多利亚从头发缝隙里露出两只暗光闪烁的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咦嘻嘻”地笑起来。于是脑袋上又被挨了一筷子,半抬的脑袋立马倒下,装死。 “我觉得难度很大。”猫眼低着头,实话实说。 “那你就随便理理呗。”维吉尔可无所谓,说到底这跟他又没关系,“反正大家都习惯了。平时也不会有什么人会去那里。他也不会多在乎自己的生活环境是乱还是干净,所以你看着办吧。” “总觉得我进了个大坑。”猫眼回去的路上如此嘟囔。 维吉尔走在他侧前方,悄悄拍拍脸。他什么都不知道。 冬日的风凉飕飕的像冰刀子,和夏天一样橙黄色彩的太阳冷漠地撒着阳光,风刮过,在灌木丛里闪过道道流光。 “冷死了,我先上去啦!”猫眼两手捂着耳朵,丢下突然停下来的维吉尔,蹬蹬蹬地跑进楼里。 维吉尔往手心里呵了口气。明海是个与国际接轨的大城市,真是,什么都有啊。 草丛里流光闪闪,像是林间起舞的妖精。 弗洛奥萨斯这几天很安分地窝在寝室里,因为据说戍务部的第一轮考核笔试下周末就要考了,但咱们可爱的弗洛奥萨斯一个字都没有看。维吉尔闻此面露同情。 理所当然的,他被洛可可镇压在寝室里,连家都回不了。 “阿姨现在怀着他妹妹,现在全家都不待见奥萨。”洛可可在维吉尔耳边悄声说道,“叔叔阿姨家里都喜欢女孩子。” 所以这个没多少脑子的哥哥就被丢掉了是吗?维吉尔面露同情。但弗洛奥萨斯并不介意,甚至偷偷趁洛可可不注意掏手机刷购物车。小裙子可好看。 维吉尔低头喝茶。 第六十章 所谓实践 很快手机就被洛可可收掉了。 在洛可可横眉冷竖前,弗洛奥萨斯抢先从椅子上摔到地上,动作异常浮夸,脸朝下趴着耍无赖。一个一米八超过的大男孩用这种手段耍无赖的杀伤力从各个角度而言都是巨大的。洛可可顿时嫌弃得什么都不想说。 “你作甚?”维吉尔反应灵敏地两脚蹬起,接着在椅子上盘腿调整了番坐姿。默默注视拖鞋被弗洛奥萨斯一胳膊扫出阳台——洛可可刚开了阳台门通风。 “无聊。”趴在地上的大男孩显然没意识到刚刚他的胳膊干了什么,继续哼哼唧唧像触电了一样四肢各种蹭来蹭去,“想出去。” “唔。”维吉尔低头看着红头毛的脑袋,捏捏下巴若有所思。 “你这几天都没出去?”这么乖? “下周就要考试了,我还没复习呢。”他倒是有自知之明的,但自制力显然不怎么样。 洛可可坐在边上疯狂暗示自己的无辜。 “这种事要劳逸结合的嘛。”维吉尔很快用上今天学到的新借口,“你这样心思不在复习上,肯定事倍功半。” “嗯嗯嗯。”弗洛奥萨斯狂点头,但很快又垂下去,“但是不能出去玩啊,我成绩又不好,万一玩了,说不定连事倍功半都没有了。” “有自知之明是好事。但你考的是外勤,笔试只要及格就好”维吉尔机智忽略了他能不能及格的问题,“比起这个,你还不如考虑考虑你的武试问题。确定能拿高分吗?” 弗洛奥萨斯出乎维吉尔意料地整个人都萎了。 维吉尔“!!”你难道连武试都没信心了吗? “基本上所有报了戍务部外勤的人都在运动场考前练习过。奥萨看过几场直播,也对上过几位练手,貌似情况不怎么样。”洛可可小小声说道。他这些也是听西瓜碧玺转述的。正是因为被打击到了,觉得武试前景不容乐观,弗洛奥萨斯才想在笔试上挽回一点。 “唔唔。”维吉尔捏捏下巴,“其实我觉得弗洛的招式策略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和别人的差距应该不大啊?” 洛可可两手一摊。连维吉尔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他更不知道了。 说起来很简单,能答应跟竞争对手练手的手里头怎么可能没有几把刷子,他们开直播可不是做慈善让对手知道自己的路数,而是为了打击他人给自己减少竞争对手来的。这不,弗洛奥萨斯不就中招了。 “这样吧。正所谓,实践出真知,实践是检验练习的唯一道路。”维吉尔一拍手,脚伸下去捅捅躺尸状的弗洛奥萨斯,“我带你去实践实践!” 洛可可,弗洛奥萨斯“?” “我不是一直在实践?”弗洛奥萨斯萎靡地把脸扭到一边,假装咸鱼。 “去去去。这种点到为止的顶多是切磋喂招,哪能跟实践比?”维吉尔脚下用力往他腰间软肉上踩,“告诉你,全力以赴地实践一下,就算不是拼了命的那种,但只要有过一次经历,保证你以后啥都不怕。老人家不是常说生死之间才能突破境界吗?来不来?” “······来!”弗洛奥萨斯猛地跳起来站直,又是生龙活虎的红珊瑚。 维吉尔这两句一秒钟编出来的瞎话也就能唬住弗洛奥萨斯这样的了。 洛可可有些担心。 “你这上哪找给他实践的?”了解不多的洛可可顿时脑补出两位好友杀上某黑帮仓库挑场子大杀特杀(或者被大杀特杀)的场景。 “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的。”维吉尔的回答简洁明了。 运气真好。某些地方脑袋不太灵光的洛可可没两秒也被糊弄住了。 “记住了,全力以赴。就算对面是只弱鸡,也给我拿出对付恐龙的气势来。或者当他是杀父,嗯杀妹仇人也行。”维吉尔两手缩在口袋里,老神在在走在后头,“我只负责围观,具体的你来干。” 奖励归我。完美。 两人下楼的时候维吉尔顺便带上了晚饭的外卖盒子,里头的筷子被他拿出来。装着汤水的盒子被包在袋子里还有些温热,随手当回旋镖那么一甩,正好落进草丛里。袋子扎口不紧,稀里哗啦的就听到液体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两个倒霉蛋顶着一头湿哒哒的绿叶子从草丛里跳出来。 赶在弗洛奥萨斯回头质问维吉尔为什么乱丢垃圾前,维吉尔一脚就把这个急需实践的孩子踹到俩倒霉蛋跟前,附赠一句,“虽然卖相不大好但他们就是你的实践对象。” 这孩子三四天没活络过筋骨了,又惯常听维吉尔的话,闻言也没细看这俩倒霉蛋的模样(就算看了他也看不出什么来),嗷嗷叫地就一副豁出去命的样子扑上去。 被维吉尔头一对揪出来的很遗憾档次不高,还是明海隔壁的隔壁的西井城来的“观察员”。也不知道一小破城市(其实很繁华的)专程派两个“观察员”所为何事。他们要干什么确实跟维吉尔无关,但他们既然表现出了想干点什么的趋向,那维吉尔想干点什么也跟他们的真实目的无关。他们蹲的可是寝室楼,漂亮的男孩子上百号人呢,多危险呐! “不就是一不小心把垃圾甩你们头上了吗?用得着这么大动肝火上来就打吗?”维吉尔还饶有闲情逸致地在边上“劝架”,“我还没计较你们两个大男人大半夜的蹲寝室楼外面的草丛里干嘛呢?” 好端端一句话硬是被他用老大爷的语气说得旖旎万分。 有幸没被垃圾甩一脸的“观察员”们面面相觑,正打算偷摸摸开溜,扭头却看到一根扁扁的木头筷子斜斜插在他们的退路上,半截入了土。 维吉尔给自己找了个挡风的地,蹲下,兴致盎然地叼了根萝卜干(外卖里没吃掉的)。脚边上还有两袋子外卖没丢。 “观察员”们乖巧原地蹲下。心有戚戚。 一组明海土著决定另辟蹊径,钻出草丛。 维吉尔心有灵犀地扭头灿烂微笑,“啊呀,奥萨斯!你看他们还有帮~手~” 语言浮夸。但弗洛奥萨斯可听话,指哪打哪。嗷地一声叫就放下两个被虐得不像样的,冲过去了。 “哎呀,奥萨斯你下手怎么这么狠,打人别打脸呐!”维吉尔还知道这事不能太过火,语言暗示让弗洛奥萨斯手下留情,但至于这孩子有没有听进去就着实与他无关了。 第六十一章 恶毒光环大显神威 冬日天暗得快,温度降得也快,现在看着就跟深更半夜没什么两样。宿舍楼绿化做得好,小动物什么的都找了暖和的地方过冬去了。除了弗洛奥萨斯的嗷嗷叫和一些不和谐的求饶声,四周便只剩下风吹过的莎莎声。 在寻常人耳里的萧瑟风声,在懂行人耳里是最好的斥候。 维吉尔卷起舌头,嘴里发出一道低沉尖锐的奇特声音,这道声音很快就消散在掠过的风里,但风,也等价交换般地为他带回回声。 回声定位,水下的声纳会,瞎子也会。 维吉尔踩着和这道声音一致的节拍,似是闲庭散步,绕开二楼垂下的立柱,往楼后方走去。 他们这栋楼位置有些偏,后头有一处稀疏的小林子,大半夜还活跃在里头的都是些不怕冻的小动物。猫多树残,野合的人类几乎没有。 稀疏只是相对于公馆其他野生树林而言的,从楼上往下看真的什么都看不见的。 严肃脸。 透心凉的风刷刷而过,一个把自己包在长长黑风衣里还带着边沿压低的黑色鸭舌帽的人在这个时间地点似乎只能说是特立独行奇装异服对月嚎叫的中二病。 黑风衣身前垂下的前襟上用金线绣着一个奇怪的图案。迷离的暖黄色路灯灯光下就像个模糊的黄面团。 维吉尔想到了晚饭里的糯米团糕点,忍不住舔舔嘴唇。饿。 大半夜的不好好吃饭,在外面兜个屁的兜。 黑风衣的男子藏在阴影里看不见脸,但也注意到了维吉尔的到来。 问反派此时被抓了个现行,该如何行动并请说明理由。 答嫩死。把看到的人统统弄死就是无人发现的暗杀。同理。 “阿拉。好巧啊!”黑风衣的男子露出帽檐下的半张脸,爽朗悦耳的声音很容易就让人产生好感,“也是晚上来兜风的?” “出来找点乐子。”维吉尔半边眉毛挑起,话里头含混不清。 前文有云,维吉尔一旦把头发扎起来,那就是个老漂亮的人。更不要提加了层暖黄滤镜后,纵然有瑕疵也被掩盖掉了。 反派男子闻言不出意外地想歪了,下意识地又一想,更歪了。 “你乐子找到了吗?”他直接无视了如果要找他以为的乐子为什么要跑到这种人迹稀少的地方。他踩着猫步向维吉尔逼近,姿态妖娆,像只动作矫健的豹子,压根不像个反派。 这回轮到维吉尔起鸡皮疙瘩了,他最近运气好果然是错觉。 反派先生觉得今天真是他的好日子。作为一名专职的人祸制造者,他很少能遇到像今天这样能够轻松搞定的任务。出于某种目的他特意绕道这条小路,结果遇上了位同道中人欸嘿嘿嘿。 反派先生完全忘记思考为什么有人找乐子会跑到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他相当自恋地认为维吉尔是被他的“美貌”吸引来的。 维吉尔突然感觉到从尾椎骨蔓延而上的一种颤栗感,忍不住哆嗦了下。 反派先生朝维吉尔灿烂一笑。夸他卖相还可以绝对不是违心话。毕竟要在宝石种里找出个长相寒碜的也挺困难。 维吉尔浑身一哆嗦。手上的筷子直接被他甩了出去。 “哦!你小心点。”反派先生动作敏捷地跳起,顺着动作向维吉尔袭来。他自认平日是个绅士,所以此刻飞身掠至维吉尔身前只是为了拿过他手上的外卖袋子,看都不看就往草丛里丢。 乱扔垃圾是不道德的。 乱发情也是不道德的。 维吉尔盯着黑风衣上金色图案,自然垂下的手微微一动,拇指按上触感鲜明的尾戒。 “哇哦,你在看这个?”黑风衣自来熟地把一条胳膊搭在维吉尔肩上,棉麻的质感只让维吉尔觉得痒,他一手拍拍金色图案,“今年超流行,蜃楼图,怎么样?” 市面上流行的蜃楼图和蜃楼人祸的图案有些细微的差别。对多数人而言,这细微差别是正版与盗版的差别;对兽医而言这是十分谨慎和萎靡不振的区别;对于维吉尔来说—— “你这盗的是蜃楼人祸的版?”句尾语调高高扬起,像是在调戏。 武器?对于维吉尔而言,全身上下无一不可以被当作武器,危机关头,无一不可以被舍弃。 蜃楼人祸确实是“正道”对他们的称呼,但正如坏人们都热衷于承认“正道”给他们起的别称,有资格被称为蜃楼人祸的人近来也喜欢用这四个字自称,甚至是将这个蜃楼图也当作了他们的标识。 反派先生还没约上就遭遇了如此大反转,一瞬间傻了眼。但他约炮是专业的,人祸制造也是专业的。经验丰富的反派先生立刻借着距离优势将维吉尔身上探遍,确定没有暗藏的武器,原本搁在维吉尔肩上的胳膊微妙一动,修长宽厚的手掌从维吉尔脑后虚掐住他的脖子。 “蜃楼人祸?那是什么?” 专业的反派先生秉承组织的一贯宗旨,如非必要,绝不滥杀,毕竟造成的后续麻烦偶尔是难以承受的。 “你好像不是为了猫眼来的。”维吉尔有些遗憾。 “哈?嗯。”反派先生突然想起来这边的宿舍区里还住着一只颇受关注的猫眼,看着维吉尔的眼神顿时从看宵夜变成了看最讨厌的东西。 日。现在大半夜约个炮也要担心是不是戍务部的了? 维吉尔嘴角轻轻弯起,眉眼柔和,长长的马尾温顺地搭在黑风衣的袖子上,好一幅美人娇羞姿态。 这样也好。这不就说明,这样一个上好的玩具,没人会跟他抢了吗? 弗洛奥萨斯只是三两天没有练手,而他可是,在来了明海以后就开始修身养性了啊! “小心脚下哦。”维吉尔学着洛可可的样子笑眯眯地对玩具说道。 洛可可天然呆,笑眯眯是天然且真诚的,维吉尔可不是。 反派先生置若罔闻。他在维吉尔突然轻笑时就直觉不对,此时一听到这话脚后跟一退,脚尖后点,向后拉开距离。 “咔嚓。” 问荒凉的小树林附近最不缺什么。 答自然产生的障碍物。 白天里被猫猫狗狗玩剩下的树枝石头还没被环卫工清理掉。这些平日里压根不会有人在意的障碍物在维吉尔的恶意下变成能要老命的暗器。 连羲让太岁都能中招的恶毒光环可不能小看。不然,就会像现在这位反派先生一样,一运转起能力就被附近尖锐的石子树枝戳了满身。 这当然没什么威力,但能干扰到对方一瞬便是好的。 维吉尔舔舔干涩的嘴唇,风里传来弗洛奥萨斯逐渐稳定的呼吸声,看来一切安好。他半抬着头,发出古怪沉闷的呼吸声。 第六十二章 辰砂·魑脩 细细的两条弹性十足的发带被技巧性地拨下缠在手上。论经验,当然是眼前这位专业人士丰富,但论到奇门诡计,那肯定是四处游历擅长学习的维吉尔略胜一筹了。 被绊倒只是他的厄运光环的副作用,真实作用可是让你和你的宝石磁场自相残杀。 略显幽暗的电光是对方磁场的具象,看表象是电气石种一流,但对付蜃楼人祸,最重要的就是不能看表象。但没关系,表不表象的,只要其实质就是宝石磁场就行。 因为一些小麻烦,反派先生并没能如他所料地拉开足够大的距离。黑风衣上不断闪烁的蓝紫电光让维吉尔有些惊讶。 “你真是电气石种的?”这种静电反应,也就电气石种能办到了。 “哈?沃日!”经验丰富的反派先生还没推理出对方的种属就又被自己的磁场给电得浑身抽搐——他想上大招秒杀维吉尔一了百了来着。脑子被电得晕乎乎的,压根进行不了有效率的思考。 天地良心,向来只电别人的反派先生哪里感受过电击的感觉,反审讯训练里倒是有,但从来不是朝着电死人的程度去的。 维吉尔两指间细细的发带一甩一甩,用了防水防火绝缘材料制成的高强度发带偶(经)尔(常)还可以当武器使用。 感谢东岛高度发达的二次元周边产业,连这种高度仿真还颇有实用性的周边都做得出来。 反派先生一个打跌,跌坐在地上。 维吉尔居高临下俯视只能像快死的死鱼一样躺地上时不时抽抽一下的反派,神情冷漠。 看,这就是碧玺种控制不住自己磁场的后果,楼上那只一米三西瓜给我记住了。 躺在地上控制不住自己抽抽的反派疯狂在自己脑子里的警惕名单里寻找能力可能对的上号的对象,无果。也就是说对方是个隐藏极深的大佬,就是传说中从没人见过他出手的那种。能败在这样的人手下,他也是死而无憾了。 神情冷漠的大佬现在内心悲凉成河。说好的只是表象电气石种呢?怎么不按套路来呢?我就来了个前奏,你怎么就躺下了呢?我可不可以扶你起来重来一轮啊? “你怎么这么菜?我还以为你很厉害呢。”维吉尔拉长发带,一根绑住嘴,一根把反派的两只手绑在他身后。 有本事你也试试。反派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要不是因为他是专业的,他早晕过去了。 维吉尔蹲下身,戳戳反派的大腿。 反派先生虽然被电得(现在依旧在被电)神志不清,但还是忠实地做出了反应—— 他立马往维吉尔反方向弹去,两眼紧紧盯着维吉尔,紧接着他全身泛起极明显的电光,劈里啪啦的蓝紫色,让维吉尔联想到了晚饭里头的紫薯球。 “······别动啦。”反派先生这种情况哪里躲得过维吉尔,他一把按住那条大腿,“我可没有恋腿癖。” 他掏出口袋里仅剩的筷子,快准狠地戳进大腿。隔着结实的裤子还有些困难,于是维吉尔加大了手中的力道。 就算是已经被电得意识混乱,反派先生还是在不停努力挣扎。但这一筷子下去,他浑身抽动两下,没动静了。 “当然我也没有施虐癖。”他嘟囔。像市场里挑猪肉一样在他裸露的手背上拍了拍,确定没死翘。 维吉尔两手捏着筷子在大腿肉里戳来戳去,细碎的玻璃敲击声奏出一曲美妙的乐章。 玩了一会,维吉尔便失了兴致,任由木头筷子杵在肉里。自己拍拍裤子站起。一扭头,猝不及防看到了一位陌生来者。 好吧,猝不及防是装的。就维吉尔的感觉而言,这位陌生来者没有恶意,而且大概也算不上陌生。 “黑曜石维吉尔?”来者有着一头利落的黑短发,双眼是奇怪的暗红色。只有寥寥几个宝石种具备这样的特征。 暗红色的眼睛泛着妖冶的色泽,会让大多数人包括宝石种感到不安。他的战斗力确实足以让人感到不安。 “你怎么知道他的宝石之核在那里的?” 每一个宝石种的宝石之核在体内的位置都不一样,只有猫眼种是恒定在双眼的,至于其他的,宝石之核的位置和宝石种种属没有必然联系。 宝石之核也不是实体,只有在外源磁场刺激或者激活了自身磁场时才会显露出来,可以被人触摸到。而对于每一个宝石种而言,宝石之核的位置是绝密。 理由很简单,宝石之核的损伤会反映到身体上,而一旦宝石之核彻底碎裂,这个宝石种就要跟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另外,宝石种死亡半小时后,宝石之核就会彻底消失。 目前为止,没有宝石种的宝石磁场能够探查到其他宝石种的宝石之核的所在,这有效遏制了蜃楼人祸大规模行动的可能。 “靠直觉。”维吉尔真诚地看着来者的眼睛。他没说谎,真的是直觉。就像他三天两头看着墙撞墙一样,是天赋。 来者似乎不打算深究这个,在他看来每个人都会有秘密,而眼前这个人暂时无害。 “辰砂·魑脩。”他伸出手。 维吉尔“哦”了一声,两手搓了搓,“握手就算了,我刚拿过垃圾,手上脏。我知道你,你是羲让太岁的家臣?” 辰砂平静地点点头,侧头看向躺倒的反派先生,然后询问式地侧头看向维吉尔。 维吉尔让开路。在这一点上他很像猫,对于玩坏了的玩具,没有一点兴趣。 辰砂俯下身,把筷子和发带解下,沉默地还给维吉尔。撩起反派先生的袖子,尖锐的指甲往他胳膊上一戳。肉眼可见的,那块皮肤就变黑了。 辰砂是个好人。所以他在不致死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减轻了这人的痛苦。 嗯,就是可能减轻的方法有些小众。 “他干了什么?”维吉尔好奇地问道,“当然如果不方便说那就算了。” “没什么不方便说的。”辰砂开始上下掏他的衣服,“他杀了一个人。” 嗯。杀人属于可以说的范畴里。没毛病。 辰砂的工作是协助羲让太岁处理公务,他有权查阅大多数的资料以及知晓羲让太岁经手的所有事件。他的脑海里给已经遇到和可能遇到的每个人都设置了不同程度的知晓权。作为一个管家型的家臣,分辨不同人的重要程度和可信任程度是他的分内之事。无论哪种排序,维吉尔都名列前茅。 所以辰砂并不介意小小透露一点。而且说实在的,单这几个字也没透露多少内容。 “他还偷了东西?” 辰砂两手空空地站起。似乎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东西。 “算是吧。”他点点头,不抱任何希望地问道,“你有注意到他是从哪里来的吗?” 这里灯光昏暗,还没摄像头,要往回逆推很麻烦。 “他是从林子里穿出来的。”维吉尔抬抬下巴,“跟你来的不是一条路。” 辰砂“······”你怎么知道?大半夜的,你莫非就盯着那林子? 第六十三章 又是一个坑 “他在林子里的时候动静还挺大的。”维吉尔没注意到辰砂的表情。正是因为林子里传来的动静又大又古怪,他才好奇过来看看的。 辰砂是一个字都不信。反正要搜也得等到白天天亮,现在只能通知人把这里圈起来。而且这个倒霉反派也要叫人抬回去。 见辰砂没有动作,维吉尔鼓起嘴吐了个泡泡,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狗仔你们管不管?”他指指已经没动静的宿舍楼前方,“我们楼下面今天好多狗仔。” 之前顶多一两个,还会假装路人走来走去。大家都习惯了。 “狗仔?”辰砂眉头一皱,“针对猫眼的吗?大媒体我们都敲打过,不会干扰你们的正常生活。” 堵不如疏,总捂着猫眼不让人满足好奇说不定会有不好的影响。所以他们允许媒体在不干扰他人正常生活并在得到猫眼本人许可的前提下进行报道。 还好猫眼是个乖孩子,没被忽悠得开直播——红宝石在这上面做出了极巨大的贡献。 “不知道。”维吉尔低头忏悔,他还没来得及看那群狗仔的证件和摄像机就被吸引过来了。 “……那我去看看好了。”辰砂一边心里感慨怎么这么多事呢,一边大跨步走过去。他晚饭还没吃呢。 弗洛奥萨斯的实践课已经告一段落。这些狗仔记者战斗力堪比老鼠,没几下就全瘫了,并没有给弗洛奥萨斯建立起多少信心,但当块活动木桩的效果应该还是有的。 因为他现在处于正常人都看得出来的亢奋状态。 “呐呐,他们是记者诶!是狗仔吧?是狗仔吧?”弗洛奥萨斯两手拿着标准大小的记者证,上蹿下跳,冲着维吉尔直邀功,甚至没注意到边上还有个陌生人。狗仔,多数时候并不能让人联想到好事。 “还真是记者。”维吉尔上前一步撸了把头毛,一边拿过记者证翻了翻,“明海的,平京的,还有西井?” 西井在哪? 他感觉莫名其妙,将记者证转交给辰砂,却发现对方也是一脸莫名。 这都两三个月过去了,猫眼引发的热度按常理早就退去,更别提维多利亚闹出的风雨,现在没多少人还在特别关注猫眼。 当然这里指的是寻常人。 就像维吉尔方才想的那样,也就一两家持之以恒想做专题的还在追踪报道。就这一两家媒体,有关猫眼的资讯市场都已经饱和了。 “其他城市并没有获得直接采访权。”辰砂眉头皱起,拍拍记者证。 哪怕是将宝石种研究视作城市发展重点的平京的媒体都只有转载权。当然不是说他们就不能采访猫眼了,但手续妥妥的繁杂。而猫眼好歹曾经是公众人物,一旦未经授权的报道被发现,那罚的钱足够这几家媒体伤筋动骨。 “我要回去问问。可以把他们交过我处理吗?”辰砂扫了眼整齐躺倒一片的记者们,幸好这个点进出宿舍楼的人基本没有。 “当然。”维吉尔一耸肩。 “欸欸,我呢我呢?不问问我的意见吗?他们可是我搞定的哦。”找到插话点的弗洛奥萨斯不甘示弱,强力要求出镜。 “你有什么意见?”维吉尔勾起手指弹他翘起来的头发,“你留着他们有什么用?当夜宵?” 弗洛奥萨斯委屈。 “考戍务部给你额外加分。”辰砂给出的条件可谓是戳到弗洛奥萨斯的心窝子,顿时满足得不得了。 压根没意识到为什么这个陌生人知道他要考戍务部。 “这次又承你的情了。”辰砂轻声跟维吉尔说道。 “唔。举手之劳,而且只是巧合而已。”维吉尔感觉也是巧。 要不是他下午回来时正好意识到灌木丛里鬼鬼祟祟的目光,他就不会在饭后撺掇弗洛奥萨斯找他们练手,就不会听到树林里不正常的响动,也就不会发现那个电气石种的反派先生了。 “运气好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辰砂说了句客套话,“而且作为运势的守护者,巧合不只是巧合。” 玄学。维吉尔表面微笑,心里狂翻白眼。那怎么没见其他黑曜石也这么多事呢? 全明海好歹能找出四五十个同龄黑曜石吧? 自然界中黑曜石常产于火山附近,而明安火山资源较少,黑曜石种的数量相应也较少。明海算是多的,但那是因为不少黑曜石种时从国外来的。 舶来的黑曜石自然还是黑曜石。 迎着清晨的慢跑者今天发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事情,宿舍楼后面的林子居然悄无声息地塌出一个大洞,附近的地面都因此受到波及出现了辐射状的裂痕。时不时有碎裂的石块和灌木倒入洞中。 但好在城市规划部门反应及时,鲜艳的红黄两色警示带将被波及的区域围起,用作警告的警示灯则被放在可能具备危险的地方。 就算不放,在那个坑以及道路没被修好前,也不会有人过去。 不少人都挺难过的。维吉尔还是头一回发现原来那个破林子那么有人气。 毕竟破林子能产生的桥段涵盖了各种风格。而对于热血上头的壮小伙,这样的林子特别适合玩一些现实版的竞技对抗游戏,不然公馆里哪会出来一个破破烂烂植被稀疏的林子?还不是因为修整了没多久就会被拆?热血上头的壮小伙哪里收得住手? “维,你应该没想歪吧?” 维吉尔呼呼摇头。 难怪大家对塌出一个坑那么淡定呢。维吉尔臆测了番玩家的战斗力,觉得没塌才更奇怪吧。 “嘛。不过现在运动场也开了,大家更会去那里吧?”洛可可看到了一块灰扑扑的广告牌,“嗯嗯,所以这回他们是又打算修一遍了。” 广告牌不是广告牌,上面是有关树林修护的通知,大概在明年开春前这里都会被围起来。 “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维吉尔探头好奇往警示带里看,边上的人基本都这动作,“但开春那会我大概已经在海上了吧?” “咦?你开春前就要走?” “嗯。昨天刚知道的。明海的冬天不冷,海上不会结冰,虽然具体日期还要看天气和蜃楼预告,但基本上就是二月份了。”维吉尔一边说着一边遗憾地抓抓头发,“什么也看不见。” 最近塌方的坑真多。 “给你看点路面裂痕就很好啦。”洛可可拍拍维吉尔的肩膀,“你什么时候好奇心这么重了?” 该不会是自从掉进了坑,就和坑结下了不解之缘吧? 第六十四章 猫 “你说塌个坑,我们晚上怎么就没听到动静呢。”大概是睡糊涂了。维吉尔话一出口便懊恼地拍拍脑门。搞得这坑是自然塌的一样。 不,说不定压根就没这个坑。 然而做戏要做全套这个道理,六岁小朋友都懂。所以辰砂是真的找了专业人士在这里搞出来一个坑,顺带着路面上的裂痕,更凸显自然。 大半夜被叫起来加班的玉髓种没有一丝不满。地质专业出身的玉髓种长期处于无业游民状态(瞎扯),这回算是外快,辰砂出手一向大方,高兴还来不及呢。 就算要求是奇怪的搞破坏,他也乐颠颠地附赠了售后服务。 “我说你也是闲的。好好的树林子,你让我挖个坑出来也就算了,你说半个月后还要让我给它填上?” 摘掉安全头盔的玉髓种揉揉自己被压得紧实的头发,顿时吸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没办法,这种白色、金色、绿色、蓝色、红色相间的诡异发色之前只在动画片里看到过。 “……”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人的真实发色的辰砂也是被梗了一下,好容易才找回自己的思路,“我让你做什么你就照着做就行了,别管那么多。” “哦。”玉髓坐在挖出来的大石块上,一手托腮,百般无聊。其实他的工作已经暂告一段落,但他就是不肯走。 “你不工作了?” “最近休息。”玉髓语气轻巧,一手玩着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枝条在空中晃啊晃,“刚结束了个地质勘探的项目,我要了假期。” 明海这两年想找机会扩建,城墙外的地质地理情况便是重中之重,虽然以前也勘察过,但作为未来的城市建筑用地,这样的勘察是必要的。 一直呆在荒无人烟的城外,就算有同事相伴,工作生活也是很压抑的。所以玉髓每周都会有休息的机会,但他一直存着没用,就是为了在项目结束后能休个长长的假期。 “听赫赭说你上两个月在鹤月矿场那里?”辰砂开始没话找话。作为羲让太岁手下的一把手,找个东西用不着他亲自出手。 “老板想把那里推了。”玉髓不太在乎这种规划上的事情,他地质专业出身,便只顾着地质勘探,“我过去看看矿道。” “你们老板?”辰砂觉得有些奇怪,玉髓供职的建筑工作室规模不大,吃不下一个矿场,更何况,在出事之前,明海官方早对矿场有所规划。 “嗯。接了个改造项目。”玉髓知道这个项目是凉了,所以他也不介意泄个密,“老板对甲方给出的设计图不太满意,所以他想找点矿场的结构问题,打甲方的脸。” 说到最后玉髓忍不住笑起来。得瑟且欠揍。就算是不了解建筑行当的辰砂也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好吧,怪不得你最后被抓壮丁了。”辰砂想到当时发生的事情,依旧止不住后怕。 “抓壮丁?”玉髓歪头,他的记性不算差,很快意识到辰砂说的是什么,“只是顺便帮老朋友一个忙而已,那货当年可是我们那儿出了名的倒霉蛋。没想到他竟然混到紫翡手下干活了。” “铁铝榴石·伦斯兰?”辰砂默默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 “哦,铁铝榴石只是舍友。我说的是赫赭大人,以前救过咱一命,他家房子可是咱设计的!”玉髓一挑大拇指。 “嗯嗯。”辰砂刷刷刷记小本本。他说赫赭怎么这么容易就找到一个地质专家了呢。亏他以为赫赭在人际关系上开窍了。 “嗯?你不是地质学家吗?怎么还设计房子了?”辰砂眉头一挑。 “哎呀,考个证的事情,我工作以后就考出来了。”玉髓很洒脱地摆手。 不远处一位路人默默折断手中的树枝发出清脆一声响。 辰砂瞄了眼,淡定。 这就是学霸和学渣的区别啊! “你们到底在干啥?”安分了没五分钟,玉髓又缩到辰砂边上,肩并肩蹲着,粗神经无视辰砂警告的眼神,两双眼睛里盛满好奇,“真的不能说吗喵?” “唔?” “跟猫玩去。”辰砂一手盖住玉髓的脑门,把他往后推去,玉髓也不反抗地蹲坐到地上,怀里抱着一只蠢兮兮的黑白猫,嘴巴里鼓鼓。 玉髓捏起猫爪子,往自己脸上蹭蹭,“那我走喽?” 你早该走了!辰砂很是内敛地一瞪。 “唔呜?” “那我真走喽?”玉髓磨磨蹭蹭往外头走,一步三回头。怀里野猫安分得像个娃娃。 走走走。辰砂头也不抬,只是手摇摇,权当作挥别。 “……”最近哑巴猫还挺多,辰砂想到了最近老板的新宠。明明只是瞎了只眼,却死活不叫。老没意思了。 “老大,我听这里的学生说这片林子动物挺多的。你说我们到现在都没找到,会不会是……”刚刚被打击过的路人收起工具,跟辰砂请示。 “你以为那是什么好吃的吗?别看到什么就都想到吃好吗?”一整晚没睡,本简单的一项工作现在两小时没有收获,辰砂脾气越发不耐烦。 你说被猫吃了还不如说被鸟叼走了更有可信度呢。 也是。路人被说服了,点点头。林子不算大,但是因为年轻人的闹腾,这里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特别适合藏东西的地形,大概是他们真没找到。 “……回来!” “诶!”路人反应迅速,在辰砂面前站定,身体笔直笔直的,还敬了个礼。 “没说你!”辰砂拍了路人脑袋一巴掌,把他呼回去,抬高声音,“玉髓!你给我回来!” “哎——”活跃高亢的声音由远及近,声音落下的同时,有着花花绿绿头发的玉髓便跳到辰砂面前,“咋?” “你那猫呢?”辰砂直接上手撩开玉髓的大衣,没见着猫。 “猫?”玉髓大衣大敞着,还没回过神来,语气飘忽,声音微弱,“跑走了啊。它又不是我养的。” “你给我把它找回来!”辰砂气急败坏。 他这几天忙得连轴转,脑子都不好使了。不然怎么可能第一眼没看出来! “找猫?”玉髓声调抬高,继而降低,沉吟,“不可能的。我刚一出去,它就跑掉了。现在肯定找不回来了。” “你很确定哦?”辰砂斜眼。一手招来在边上徘徊的路人,“把刚那只黑白猫找出来。” “我还是很擅长和动物沟通的。”玉髓颇为自恋地挑起一缕绿色的头发。 第六十五章 绿玉髓 绿玉髓chalcedony·life——琉璃属;rider;硬度7、折射率154、密度27;翡翠替身、髓质再生;生机之源、生命共鸣 绿玉髓——生机和动物的守护者,部分绿玉髓种拥有和动物沟通的奇特能力,当然这种沟通仅限于了解动物的情绪和基础意识动向并且能够较简单地御使动物,而不是传闻中能和人一样无障碍沟通的程度。 虽然眼前这个玉髓五颜六色的,但大概……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辰砂很是怀疑地上下审视玉髓。待会抽个时间问问赫赭好了。 但黑白猫不是有人说不用找就不用找的。辰砂还是点了几个人往玉髓指明的方向去找猫,剩下的一半留着继续找东西,一半解散。这回特意提点了他们要着重注意这里出没的动物,若是真被叼了去……也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个东西找不到就找不到了吧。如果被别人找到了,想来他也会很快就知道的。昨晚的烂摊子可不止这里一处。 玉髓真的找不到猫吗?辰砂盯着玉髓跳步离开的活泼背影,突然想到这点。他有些后悔刚才没告诉他他们这是在找什么的判断。如果有动物的帮助,他们也用不着在这里做无用功了。可惜,如果确定他是值得信赖的人就好了。 辰砂若有所思地托腮,良久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附近路过的下属见状不知联想到了什么,浑身一抖,憔悴的枯黄树叶漫不经心从衣领上落下。 黑白猫虽然惨遭大难,但在幸运地返回熟悉的家园后,活力别提有多高了。最近被养得不错的身体很是给力,不到半天功夫便收拢了一大片上好的地盘。这还不是最好的消息。黑白色条纹的尾巴斜斜摇摆,尾巴上毛有些秃,但这记录了它晚上战胜一只大猫的荣耀,所以它对此很是自豪。 依旧算不上大猫的体型灵活轻巧,跃上人类绝对想不到的近道,加速跳跃奔跑。那个同样很好心的人类说也许很快就有其他人类要抓住它,所以它速度要快。掉了毛的尾巴依旧很忠实地为它测试风向与风力,棒棒的鼻子能够准确捕捉到熟悉的气味。 这片地方它很熟悉,就算是闭着眼,它也能找到最近与最快的路线抵达它的目的地。 “呜咪……”它从绿化带里连跑带滚地翻出来——很久没这么跑过了,有些缓不过劲来。它小跑到一双腿边上,曾被仔细打理过的毛发上只有一些草屑,所以它机敏地一抖,让这身让它引以为傲的柔软皮毛在同样质地柔软的布料上轻轻蹭动。耳朵害羞地扯成飞机状。 一双微凉但如记忆中温柔的手裹着薄薄的布料将身形瘦弱的它抱起。被包在厚实的羊毛里,它惬意地眯起眼睛晃动脑袋。细细软软的羊毛让它想到了很久以前的温暖。 曾经剔透的琥珀色眼睛里有着让人忌讳的混浊的暗红,但当它在阳光下睁开眼睛,那从里面流露出来的,依旧是美丽而璀璨的生机盎然。 “野猫?” “没猫牌,应该是。” “那你还用围巾包着它,小心病菌。”边上的人虽然声音悦耳,却满藏着嫌恶。 黑白猫躲在围巾里瑟缩了一下,耳朵尖灵敏地抖了抖。动作不可以大,即使它知道那双弱骨少肉的手可以稳稳地托住它。 “没事。”围巾被紧了紧,遮住了它的耳朵和嘴巴,“我到了,先走了。” “好吧。”见同伴没有放手的意思,对方只能跟着别过,“小心点。这几天图书馆楼梯整修,你刚在路上别了一脚。” “你觉得我是走楼梯的人?”手的主人轻笑,听不出情感。就像是它曾听过的另一人的笑,只是为了笑而笑。 它乖乖地缩在围巾里,若不是那双明亮的眼睛,保证没人注意到它。 “呀咧呀咧,你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吗?”手指隔着面料刮刮它短毛的面颊,“看上去恢复得不错啊。” 阳光下,猫眼闪亮亮。 “想要跟着我?”围巾被解下,连带着猫被平稳放到桌上。 “呜咪……”黑白花的猫仔晃晃脑袋挣脱围巾,却又缩了回去,数秒后身子轻巧地跃出,爪垫在玻璃台面上印出两个小小的梅花印,身体灵巧地躲过手掌,踩着熟悉的桌椅跳下,跨过台阶路沿,直直向着灌木小花园跑去。 身形娇小的猫仔混在攒动的人群脚下,间或在人群稀少时高高跃起,犹如林间麋鹿的优雅身姿。活力、生机、耀眼夺目。 有人说,唯一束缚一只猫奔跑跳跃的是它们的心。对它而言,唯一的束缚已经消失,未来的每一刻,都可以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肆意、自由地跳跃。 维吉尔收回凝滞的视线,看着手心楞了半响,往上头呵了口气,搓了搓。天还没到真的冷的时候,他却已经用上了羊毛围巾。 手指不再僵硬寒凉,他伸手摸向围巾,却不想在手刚抚上猫仔刚趴过的地方的同时,感觉到了一丝微妙。 手掌下压。一个咯手的小东西正在激烈地展现自己的存在感。煞是耀武扬威。 果然。维吉尔心道。 这里是图书馆露天咖啡厅,早上过来买咖啡和早饭的不在少数。有些甚至亲眼目睹了一条围巾“生”出一只猫的全过程,某几个闲得无聊的甚至还等着看后续。虽然看上去在喝咖啡,但注意力全在这。 维吉尔面上不动声色,将理围巾的动作继续下去,只是不明显地加快了速度,动作也小心不少。 那个被围巾包着的东西明显不是蟑螂老鼠之流。而根据维吉尔的直觉——是个烫手山芋。 保持着胳膊上搭着一条围巾的奇怪姿势,维吉尔在多人侧目关注下进入厕所,锁上隔间门。 围巾被平铺在腿上,那颗还没有任何名字的小东西展露了它的真实面貌。 鬼月在上,这个烫手山芋怕不是钻石馅的哦! 隔间上方炽白的灯光照下,他手上的礼物流光溢彩,就算上面似乎沾染了一些暗色,也无法抵挡其自然流露出的剔透璀璨的生机。如同未经切割雕琢的原石,折射出的五色光线里仿佛有天使舒展翅膀,又仿佛有看不见面孔的人摇曳起舞如同八音盒中的小人玩偶。 第六十六章 如生命般璀璨 “拥有生命的宝石。”他声音低哑地赞叹,任谁看到这颗宝石都会情不自禁地发出这样的感叹。但维吉尔的感叹声连他自己都没听清楚。 几乎是在看到其璀璨夺目的真面目的下一瞬间,他便以更快的速度扯下厕纸将它层层包裹,将放耳机的黑绒布袋子抖空,小心将它放进去,扎紧系口。想了想,脱下右手上的尾戒,让它和低档厕纸共享一室。接着将绒布袋子放进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末了,隔着大衣轻轻拍了拍,确保从外面什么都看不出来,这才按了马桶的抽水键,缓步出去。 在洗手池边花了五分多钟仔仔细细洗了遍手。厚实的羊毛围巾被他绕路出去找了家干洗店委托了彻底清洁的高档服务,还特地备注了加急。 像是完成一桩大事后人陡然进入的咸鱼时间,维吉尔踱着步子一不小心没留神,为了躲过一根突如其来的立柱,他脚步转动进了一个不熟悉的空间。 维吉尔的脚步正好在一块一米长短的方形幕布前停下。他以前来图书馆多是有着明确目标,直接奔着目的阅览室去的。没怎么留心目标地点外的区块,所以这块藏在一层大厅拐角的大空间他还是头一回来。 哦,也不是头一回。维吉尔靠在立柱上,探头探脑动作猥琐,发现这个地方还是来过的。只是因为以前是从另一个入口进来,而且其中设施大有不同,所以没有立刻意识到。 这里是用来举办活动,例如签售、讲座时的开放空间,平时也会被当作一个公共交流区。毕竟图书馆大部分空间是用来看书的,大声喧哗是不道德的。 他以往来的时候这里总是布满塑料椅,人挤得满满当当。但现在空间空旷不提,人也只有零零散散几个,手里捧着早饭茶杯,几个几个聚在一起唠嗑,偶尔对着幕布上显示的内容讨论上几句——大概是没在小食店里找到座位的。 幕布上现在在放某个频道的午间新闻,虽然时间还没到中午,但这家电视台就是这么特立独行。维吉尔觉得是因为这样就可以省掉半小时的早间新闻…… “著名作家兼民主党派秘书长何宸烨女士今早被发现于其郊区别墅书房逝世,死因为突发性心肌梗塞。”戴着无框眼镜的主持人似是哀痛地三字一顿,声音哽咽,“何宸烨女士生前曾……” 维吉尔“唔……” 有低低的讨论声从不远处响起。 “何女士写的小说还是很好看的。设定奇诡壮阔,核心思想发人省醒。” “希望她的《洛夫克拉夫》的续作已经写好了,我还等着玩续作游戏呢。” “说不定她就是因为写续作才猝死的。她今年也有四五十了吧?” 一会儿功夫主持人已经念完了她的生平和成就,开始科普起熬夜工作的危害,以及近年来因为熬夜而猝死的作家漫画家名单,善意估计可以写满两张a4纸。 “哇,原来这种死法死了这么多人?”维吉尔是个一天睡十小时的好孩子,因此对熬夜种种难以理解。 维吉尔还没玩过那个所谓《洛夫克拉夫》游戏,他也不怎么看小说,对这位女士的了解止于她是个钻石种,一个据说宝石之核品相很好的钻石种。重点是这位女士多少和洛可可有些亲戚关系——钻石种总是沾亲带故的,不稀奇。 维吉尔舔舔嘴唇,胳膊无意识地撞上胸口的大衣前襟。 确定我是趋吉避凶的黑曜石?维吉尔神色莫名,脚步虚浮地飘出去。也许还会被人感叹一句“年轻真好啊”?但维吉尔只觉得自己从外到内的发凉。 魂不守舍地匆忙完成今天的翻译内容,维吉尔过去取了干洗完毕的围巾便回了寝室。他现在面临着堪比生与死一般的抉择。 好吧,也没这么夸张。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时候的最好选择就是把那个疑(就)似(是)宝石之核的东西上交,反正他又不是没有某人的联系方式。但他还是按了按大衣,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离开。羲让太岁给的翡翠银戒据他亲测效果不错,希望它也能压制住那枚疑似宝石之核的钻石所蕴含的能量。 只要不搜身,谁会发现?谁又会相信一只猫在重返大自然之后会选择用颗钻石报恩? 维吉尔坚定不移地认为这是那只猫在报恩,并且坚决忽略了一只猫会不会意识到自己眼睛里被植入了电子设备,还有足够高的智商分析出维吉尔才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大好人。 “前辈中午好?”说猫猫就到。虽然来的是猫眼,但意思差不多。 “哟。”维吉尔抬起一只手试图撸把毛,但被对方机敏地躲过了,“好巧。” 猫眼同学今天孤身一人,在图书馆外头的小花园里呼吸了十多分钟新鲜空气这才提着胆子进了图书馆。在看到维吉尔这个他眼里很靠谱的前辈后踟蹰了好几分钟才凑上来。 维吉尔分出半分心思上下扫了眼姿态扭捏的猫眼,很遗憾他还是没记住这孩子的名字。但以他的直觉来看…… “你来找艾斯兰?”这么积极?维吉尔将手缩进围巾里。早上出门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宿舍楼那边,回寝室好像不是个好选择。 “也算不上啦!我只是想过来试试这个权限卡怎么用。”猫眼笑嘻嘻,“猫眼种是金绿宝石种里的亚种,常规宝石种课程我可以跟着一起上,但听说猫眼种还有一些独特的能力运用,我想来找找有没有相关的资料。” “前辈知道这样的资料该去哪里找吗?求组队!”维吉尔从猫眼的眼睛里看出这行字。 怎么所有人(猫)都觉得我是个一定会伸手的好人?维吉尔苦闷地把小半张脸塞进围巾里,只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两搓头发从额前落下,配合着经过琉璃窗调色的正午阳光,犀利得就像盯上老鼠的猫。 猫眼下意识地把两手缩到胸前。 “艾斯兰连他自己干冰种的事情都搞不清楚。”维吉尔很不客气地揭那位次席工程师的老底,“猫眼种原产红茶之国兰卡斯,世界上大多数猫眼,我是指在灭种前,都生活在那里。不过我记得那会猫眼种就是个比较神秘的宝石种,就算那是兰卡斯的国宝级宝石种,留下来的生活资料也不多。现在能找到的多是灭种后的两百多年里学者的研究资料,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研究出来的。” 维吉尔嗤笑一声,明显是看不起那些得出研究结论的神奇学者。 第六十七章 无法开启的门扉 “我知道的啦。很多资料都是后来的学者靠10的资料和90的脑补写出来的,但我是觉得我是个货真价实的猫眼,万一他们脑补出来的东西正好是……嗯……”猫眼纠结地想不出形容词。 “懂。”维吉尔充满认同感地拍拍猫眼的肩膀,“你是觉得万一他们瞎猫碰着死耗子了呢,对吧?” 半年前他也是这么想的。 “对对对!”猫眼高兴地蹦哒了一下。作为个活的猫眼,他当然有能力分辨那些资料里也许可信的内容。猫眼幸福地两眼都眯了起来,他之前就是怕别人不明白这个想法。 黑曜石前辈真是个好人! “我劝你别抱多大希望。”维吉尔等到猫眼恢复正常后才慢悠悠说道,一边朝着楼梯走去,“猫眼种都被国际认定灭种了,所以这类研究之前基本上没有任何意义,会去研究的多是不入流或是不受重视的学者,资(经)源(费)有限,出自他们之手的文献本身有多大参考意义就很难界定。你要想从那里头找出合自己用的,那还不如自己摸索呢。” 别以为文科类的研究界就一股子清流了。没点利益回报,谁会死磕着一个早灭种的宝石种 “说不定也有学者真心热爱猫眼种,虽然一直被排斥但依旧坚持不懈地寻找资料的优秀人才呢?” 维吉尔顿时对猫眼侧目。没想到啊,这只猫想象力挺丰富。 “想太多。”于是维吉尔冷酷无情地打破了猫眼的幻想。 “我们要去三楼的综合电子阅览厅,直接走楼梯最方便。”维吉尔一抬下巴示意猫眼先上去,“这条楼梯上去就是综合电子阅览厅门口。” “哦。”猫眼不甘不愿,耷拉个脑袋,“为什么啊?” 他在台阶上猛地跳转了身,成功吓到维吉尔。 维吉尔右手紧紧扣住木制扶手,克制住自己暴起的欲望。对方可是个金贵的猫眼种,不能像弗洛奥萨斯一样随便欺负。 “好吧。”维吉尔深呼吸,换上一副和蔼的语气,“也许你说的这种可能确实存在于其他地方,但至少不存在于你身上。你也不想想,如果真的有这么个人在,他会不在你出现之后跑出来毛遂自荐?几乎全世界都报道过你的新闻,只是没披露过你的面貌,但至少在明海,随便逮个人都知道你这只猫眼住在哪里吧?” 本来明海也想瞒住这只猫眼的详细情况来着,可第二天他的生平面貌家庭住址就上头条了,删都来不及删。简直惨。 “都两三个月了,有这样的人找过你吗?”维吉尔手一摊,他这话可实在了,“总不可能这两三个月对方都在闭关,什么电视手机都没看吧?” 猫眼萎靡地耷拉下脑袋,佝着背一挪一挪爬台阶。 维吉尔还嫌打击得不够到位,继续说道,“就算他真的没看到。如果真有这么个人,明海的宝石种中心不会联络他来当你的导师,而非要一个乱七八糟干冰种当你导师?他们肯定是确认了全明安找不出个合适的学者,才会最终瞎找了个艾斯兰过来的。” 其实本来也可以找金绿宝石种的研究学者的,但靠谱的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了。不靠谱的公馆方面觉得还不如找个艾斯兰,毕竟这可是世界唯一的猫眼,万一不开心了,十个羲让太岁都赔不起。 要按照戍务部的想法,就该把猫眼锁房间里直到明年开春打包送给兰卡斯,之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跟明海明安无关了。 如果他们能够在第一天就成功封锁消息的话兴许还有可操作余地。然而之前说过了,第二天猫眼住址都上头条了。下至幼儿园同学上至隔了八代的亲戚一夜之间全被揪了出来。 戍务部信息科的人连番感叹这群记者正适合为国家情报安全做贡献,然后被顶头老大批成屎。 再鉴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啦,猫眼同学正式成了对深海蜃楼司的业务范围之一。 话归正题,猫眼同学精神萎靡地站在楼梯台阶上不动弹,任由维吉尔戳都没反应。 “你这样站在楼梯上不动很妨碍交通的。”虽然也没几个人闲得无聊走楼梯。 “那我难过嘛。”猫眼有些小委屈。 貌似打击得有些狠。维吉尔心虚了一丢丢,紧接着开口,“但也有万一不是。综合电子阅览厅可以连线到其他国家的文献库,虽然是离线的。但我觉得里面应该有你要找的?” “离线文献库”听上去很高级的样子。 “各国之间人员往来不易,但数据和信息就稍微方便些,据我所知会快上三分之一。尤其是学术文献资料一类,在优先程度上仅次于政府公务。这些数据一抵达明海便会被立即归档入电子文库。我猜有关猫眼种的资料早就送来了,毕竟最近会有不少人申请调阅呢。”还有你这只猫眼也在。 “这么快啊?”猫眼咋舌,“怪不得怎么老师跟我说可以来查查资料。” “这些传输信道很重要的,不为外人所知也很正常。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维吉尔淡定享受猫眼投来的敬仰目光。 “万一真被你瞎猫碰着死耗子了呢?”维吉尔成功撸到猫眼的头发。被对方不满地瞪回来。 “我才不瞎。” “好好好,你不瞎。”维吉尔哄到,一边拉过猫眼的胳膊,“跟你说了楼梯上去就是综合电子阅览厅,你怎么还往边上走?” 图书馆的总体建筑风格古色古香,木纹立柱、木制长楼梯,你所能见到的桌椅门墙都是清一色的咖啡色木纹系列,画风相近的木纹系列总会让人分不清门和墙壁,就算是在图书馆里工作了二十多年的人有时候也会死命推墙壁。 猫眼以前住在明海郊区,对这里不熟悉。虽然他眼里维吉尔很靠谱,但他还是将信将疑地凑到被维吉尔称为阅览厅大门的木头板前面。 雕了花鸟鱼兽的图案,大块的镂空雕刻宽度高度都跟边上的别无两样,夹在两块雕刻间的是欧铎风的半圆型立柱,一小部分凸出墙壁,意外地和明安传统雕刻相衬。 猫眼几乎将整个人贴在墙面上,侧着脸研究墙面上的缝隙。确实有几处,但那都是木料之间的接缝,根本看不出是否有金属插件的存在,哪怕是木制的也没有。 “前辈,你确定这是门?”猫眼异常纠结。这哪里有门的样子,难道还是往上开的,猫眼疑惑地抬头,嗯,至少四米高,“有门为什么不开着?” 嗯,他也很好奇,为什么今天阅览厅门关着。 第六十八章 早上更新意味着······ 春带彩翡翠jadeite·lorfulsrg——矿石属;saberca色紫+绿;硬度65~75、折射率1650~1670、熔点900~1000c、密度333;对环境要求极为挑剔、无形屈服;精致、美好与优雅的守护者;拥有平易近人的高贵 维吉尔靠着一面墙,边上是一根立柱。立柱上有一个凸出来的丑了吧唧的圆形木块。 抵着立柱的胳膊肘突然被强力甩出去。得亏维吉尔机智地朝外一跳,不然非得被这股力道摔个踉跄。 维吉尔没踉跄,但同样一手撑着“墙壁”的猫眼没反应过来,啪唧一下上半身就贴“墙壁”上滑到地面。 维吉尔一手捏捏下巴,“唔。”这个动作很有创意啊。 走出门的金发少女“……”我果然还需要点时间来适应明安。 “咦?维多利亚?好巧啊。”维吉尔看着一边头发毛蓬蓬翘起的姑娘,惊讶。 “是挺巧的。”维多利亚神情微妙地向下扫了眼正垂着头挣扎爬起的猫眼,嘲讽,“小矮子。” “!!”猫眼愤怒,但无法反驳。 猫眼种身高就没有超过一米五的,他一米四算得上高的。一米七的维吉尔没兴趣在身高方面打击他,但同样因为身高饱受关注的维多利亚就不一样了。 似乎是因为家族遗传,她们姐妹勉强超过了一米六,但依旧在明海同龄姑娘里垫底。 所以维吉尔出门总要穿内增高。 咳。 维多利亚心满意足地在猫眼身上赚回优势感,踩着小高跟哒哒哒地离开。 “走啦?看背影有什么可看的?刚刚正脸对你的时候不看?”维吉尔又一次成功撸到猫眼头发。 “原来转轴是柱子啊?”猫眼自己给自己顺头发,一边好奇地砸了立柱一拳,“好厉害。” “图书馆十楼以下都是这样的设计。当然通常情况下,这些阅览厅的大门是开着的,但没开的时候,你也要学会辨别门的位置。主要就是看天花板和地面上的导航标识。”维吉尔踢踢暗色大理石地面上用浅色鹅软石铺出来的“综合电子阅览厅”一行字,边上还有个箭头符号,“走路要常看路面,而人总是不会向上看,这是图书馆的设计理念。” 然而这种理念除了给人带来极大不方便以外,没毛用。 阅览厅的管理员有些尴尬地对进来的两人打了个招呼,他两手抱着一块一米多长的木板,木板的中央是一道新鲜的胶水印子。 “门口的指示牌果然坏掉了。”维吉尔对此见怪不怪。 “刚才有两个小鬼一头撞上去把指示牌撞坏了。”管理员是位儒雅的中年先生,想到一个多小时前的一幕也是哭笑不得,“他们好像是从七楼楼梯直接冲下来的,冲到这里没有刹住车。” 好不容易买到铁桦树的木料做的指示牌,居然也断了。 综合电子阅览厅门口的简易指示牌绝对是图书馆最多灾多难的道具。究其原因在于阅览厅门口有两道楼梯。一道是维吉尔和猫眼走过的一楼到三楼,另一道则连接了七楼和三楼,又高又陡,埋葬了不少人的处女摔和处女滚和处女撞。 据说有些人深深着迷于从这道楼梯上滚下来的感觉,唯一的问题是能及时刹住车的冒险者的数量远远少于一头滚进阅览厅的数量。 能干出这种事的只能是身体素质足以保证自身不会受伤的宝石种,而宝石种中会这么浪的也只有秋季刚成年的新生。 经过数月的练习,基本每个宝石种都适应了暴增的身体素质。于是开始作死以实践。 就算图书馆对此有非常严厉的惩罚措施,也无法阻止他们旺盛的好奇心。对年轻人而言,不处分的惩罚能叫惩罚吗? 就算被他们撞坏的板子是世界上最硬最贵的铁桦木也一样。 管理员先生这几天愁得头发直掉。 维吉尔一脸同情。又好奇。 “谁干的啊?”能把铁桦木撞断,虽然只是一寸不到的厚度,但哪怕是钻石种也要掂量掂量吧? “还能有谁。”管理员先生忧愁地叹了口气,“一个紫翡一个血钻,光是靠动能就足够把铁桦木撞粉碎了。” 到头来,他还得给人家“保镖”道谢,要不是他们控场,坏的就不止是区区一块牌子了。 废话。一块铁桦木的牌子最多不过四五千。而图书馆的一扇门?赔起来可不是后头加个零这么简单的。 “血钻?”猫眼的关注点莫名歪,“是钻石种?” “红色钻石中最顶尖的也被称为血钻,色泽浓郁堪比鸽血红宝石。”维吉尔手指勾住头发,“貌似还有一些别的检定要求,不是所有色泽最顶尖的红钻都能被称作血钻的。你好奇这个还不如去问洛可可。” “他们胆也是够大,我还以为他们会收敛点。”管理员先生安放完指示牌,气还没消。 “这时候?”等着管理员先生开权限的两人好巧不巧听到这话。 “这时候是什么时候?”猫眼不懂就问。他发现图书馆里也不止有艾斯兰那样的奇葩。 “离长月祭就不到一个月了。”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管理员先生才只订了一块铁桦木的指示牌。本以为凭它的硬度,至少可以活到来年开春,没想到连长月祭都没熬到。 “长月祭跟新人作不作死没有直接联系吧?”维吉尔尬笑。作死的人的作死之心哪里能被遏制。 猫眼同学来自次席工程师的二级权限卡让管理员先生侧目,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帮他激活了电子书库的使用权——可以免费调阅书库中的所有文献,还可以在图书馆外直连电子书库。这样猫眼就不用像维吉尔一样每天辛辛苦苦跑图书馆了。 “好不容易轮到明海举办长月祭,不庄重点怎么对得起来客?”管理员先生很不满。他觉得这种行为在这样重要的时刻就是在给明海丢脸。 “这还有一个月呢。”维吉尔继续尬笑。 “哪里有一个月,只有二十天了好伐?”管理员先生非常不满地瞪了维吉尔一眼,“一点都不重视。你的卡呢?” “……我只是个陪客!”维吉尔脖子一抖,拎着猫眼的后领就跑。老先生显然是位尊崇传统的人,对长月祭看得相当重。维吉尔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是错。 搞定了猫眼的科普工作,维吉尔提着一袋子小点心回到宿舍,在公告栏里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张新公告。 当然跟楼外头那个小树林无关。 维吉尔在心中酝酿情感两秒,上楼。 一道修长的妙曼身影如无形之风啪唧一下砸到他脚面前。 第六十九章 晚上没~更~新~ 一道修长的妙曼身影如无形之风啪唧一下砸到他脚面前。 “作为一只翡翠种,请务必有骨气些。”维吉尔一脸淡定,如猫般揣着手藏在围巾里。抬脚,跨过僵尸般伸出的两只手。 “不不不,骨气什么的根本不重要。”来者也习以为常般在维吉尔越过他之后弹跳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到公共休息区域,“我感觉我要凉了啊。” 维吉尔把自己缩进软软的沙发里,专心摆弄起又宽又长的羊毛围巾,披在自己肩上,鞋脱掉,盘腿坐好,掏手机,低头。专心致志。 “你不一直都凉着吗?”维吉尔眼神都懒得给一个,“莼凉?” 春带彩翡翠亚种·仡芈莼凉,天生体寒,瘦瘦高高,脸白腿细。并且对女装毫无兴趣。 莼凉同学的宝石之核是透明度极高、色泽纯正的春带彩(绿+紫)翡翠。同等品相的翡翠在市场上操作得当的话能卖出同等大小正紫罗兰色玻璃种翡翠的价格。 这样的市场地位,可想而知这位天生凉凉的家伙找维吉尔什么事了。 “洛可可说你以前参加过长月祭,有经验,一定能帮到我的!!!”莼凉同学毫无节操地蹲在维吉尔脚边,两手合十,两眼泪汪汪。 “嗯……”维吉尔先在心里狂暴吐槽洛可可果然擅长掀人老底,接着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那都是四年前的事了。好吧,我不是说我不知道。但我那时候才是个高中生,只是当了个观众,我看到的还没你们看到的转播和后来的纪录片多呢。” 他也不知道洛可可跟他说了多少,所以话说得很模糊。 仡芈莼凉“……”真的吗?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怀疑。 “你问我还不如去问羲让太岁。理论上,明海的翡翠种代表是他吧?”维吉尔奇怪地看着仡芈莼凉陡然变得惊恐的表情,“怎么了?” “你你你居然直呼紫翡大人的名字!!”仡芈莼凉如失了魂一样两胳膊伸直,脑袋直接磕上维吉尔的大腿。 “滚滚滚,离我远点。”维吉尔腿一哆嗦,膝盖顶着对方的咽喉把人推出去。 “羲让大人有事情啦。”仡芈莼凉揉揉自己染成深紫色的卷发,“所以年轻代的代表就变成我啦。” 对他而言就是一场悲剧。 在长月祭中最重要的祭典上,当地的宝石种种属代表和各重要府邸机构代表都需要着正装,向世人汇报各种属府邸机构近年来的成就及未来展望等等。 长月祭是每年轮换着城市举办,所以明海其实已经有五十多年没有举办过了,而要把这五十多年里获得的成就浓缩成三分钟的话,无疑是让人崩溃的。 还能要了维吉尔面前这位仡芈莼凉的命。 根据传统,祭典上说的话必须由代表自己准备,不得假他人之手。但现在其他宝石种不知道还会不会遵循这道传统,但明安的象征,翡翠种的代表是必须自己整理浓缩的。 “要是被你家长辈知道你想请求场外支援的话。”维吉尔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 那你我就真的凉了。简直凄凄惨惨戚戚。 “就给点提示?”仡芈莼凉食指拇指比出个小小的米粒宽度。 “给点提示?好啊,”维吉尔很善良,“上网看往年录像,照着写啊,傻蛋。” 每个城市都有翡翠种,自然每年都会有翡翠种代表讲话,虽然他们概括的只是当地的情况,但多少能照搬点语句套话。 反正维吉尔觉得年轻代代表讲的话其实都差不多,浓缩起来连小学生都懒得写在作文里,“我们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毕业以后争当对国家和家庭有用的人”云云。 一样的套路不一样的表述,除了老传统的人认为这是长月祭最重要的时刻,剩下的人都觉得放假三天才最重要——只有当年举办长月祭的城市才有资格放三天假,其他都一天。 可惜老传统的人有本事暴力镇压一切脑子里只想着放假的小辈,于是这个汇报环节依旧是小辈代表们“热切期盼”“踊跃竞争”“精心准备”的环节。不过作为一个全国人民都会看的节日环节,大家对这个露脸的机会还是很看重的。 维吉尔是少数在这个年纪就经历过两场长月祭的人。别奇怪,每年长月祭期间,举办城市对外来游客的限制非常大。除非你提前一个月就到了,不然就等着排队摇号进城吧。 听说明海已经开始实行长月祭限入令了。 “哇!已经开始限入了?”身为年轻代代表的莼凉同学居然比维吉尔还惊讶。 维吉尔“……”我知道你们翡翠种一直以宝石之核品相作为挑选代表的唯一标准,但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人选的稳重程度? 为什么不用羲让太岁? 好吧,他也许是戍务部代表? “明海是沿海城市,长月祭当天更会受影响,戒严程度高不是很正常的?”维吉尔斜眼,“你真的是在明海长大的吗?” 长月祭的那一天,是天上的三颗月亮恒月、鹤月、鬼月同时出现在天空的时间最长的一天。大家都知道,月亮是影响潮汐的重要因素,而潮汐,往往意味着蜃楼的骚动。 非常不幸,作为一年中三颗月亮同时存在于空中时间最长的一天,将会迎来一年之中最为气势浩大最为凶险的一场潮汐。历史上毁于这场潮汐的沿海城市不是没有——它们与海岸的距离还没明海与海岸的距离近呢。 就算不是沿海的城市,只要是靠近水源的城市——事实上这是绝对的——因为人活着总得依靠水,水源都会因月亮产生不同程度的变化,运气最好的是洪水或暴雨,运气差的直接招来蜃楼,一夜直接化为废墟的也不是没有。 长月祭便因此出现。 “最开始也许是为了祈求月亮,度过这一日的水难;但随着人们逐渐拥有抵御水难、蜃楼的力量,就变成了歌颂力量并且号召人们抗争蜃楼的动员仪式;至于现在索性变成了纯粹的庆祝活动。”顺带着一星半点的教育意义。维吉尔慢悠悠抿了一口茶。他觉得他真是个好人。 “长月祭最主要的仪式部分倒是一直没变。就是你要上台三分钟汇报的这个,以前是歌功颂德,再以前是用来当祈求月亮的本钱。现在嘛,就是个形式,重点从过去的功绩变成未来的展望,这部分都是有套话可以写的,换汤不换药。要求稳的呢,就从网上找找范文,要想出彩呢,就得自己琢磨了。”维吉尔将茶盏放在莼凉的手上,“不过你除外。” 谁都可以上网搜范文,就是明安的翡翠不能。说出去不得笑话死人。 “国外那天也放假,但就明安的最折腾,烦死了。” 第七十章 故人 “废话,很久以前人们恐惧蜃楼,因而才会有祭祀月亮的仪式。这在哪里都一样。但随着人们掌握力量,这种祭祀的必要性就不存在了,现在在国外只是个单纯的节日和灾难日。而明安长月祭之所以一直保留到现在,那是因为它的性质早就不是祭祀了。”维吉尔茶喝得有些多,轻轻打了个嗝,“而且现在长月祭可是大城市轮换举办,一口气可以轮个五十多年呢,一辈子就一次的事情,你烦个毛?” 盛大的长月祭每年就一个城市举办,但其他城市在这一天也会有小的长月祭典的活动,没有正式的长月祭复杂多样,简而言之就是吃吃吃吃吃吃买买买玩玩玩,看长月祭直播,羡慕嫉妒恨。 一天假期可以爽到不行。 而正式的长月祭会从前一天的黄昏开始,直至后一天的黎明,接近四十个小时的时间里,各种流程各种环节铺得那叫个满满当当。 这长月祭流程怎么就没失传呢——操办长月祭的城市如是抱怨。长月祭流程长、活动复杂,耗费精力巨大,有资格举办长月祭的城市已经是处于国内一线的地位,但办一次长月祭,还是能让经办者留下一地头发。 像维吉尔以前见识过的东岛就因为场地不足,人手不够,可以耍无赖把一些不怎么重要还复杂无意义的环节去掉,但作为直辖府之首的明海敢去掉哪怕一个? 恐怕第二天市政府大楼就被暴怒的守旧派人士徒手拆了。 “你说古代他们要防御蜃楼和水难,怎么还有心思搞这么复杂的活动?”仡芈莼凉看着发到手上的安排单,悔恨地直往墙上撞。他怎么就这么作死一口答应下来了呢? 站在翡翠种顶端的羲让太岁不参加,仡芈莼凉自然不是唯一候选。年轻代二十五岁以下的同品相翡翠种还有好几个,但论起翡翠最推崇的紫、绿色,老人家们还是觉得二者兼得的莼凉比较合适。 以为只是在饭桌上代表同辈发言的莼凉觉得这是一个在长辈面前刷脸的好机会,于是一口答应下来。结果发现,要听他发言的不止同辈翡翠种,还有全国人民乃至全世界人民。 因为城市间网络问题,其他城市看到的长月祭场面会延迟十五分钟到一两小时,偏远点的地方甚至看不到直播,只能看之后剪辑出来的录像纪录片。其他国家更得等到至少一周后,但仡芈莼凉总会在全国人民前露脸的。全世界倒不一定,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对其他国家的庆典感兴趣,尤其是在自己国家在同一天有个同样节日的前提下。 “我怎么知道。”维吉尔夺过他手上的安排单。别说,不同城市的风格侧重不同,在长月祭的细节处理上也有不同。所以他挺好奇明海是如何安排的,嗯,就是纯粹好奇。 安排单不是什么机密。事实上,作为一个全城都要参与进来的节日,他们这期新人也被安排了不同的任务。仡芈莼凉手上这张是他身为翡翠种年轻代代表所要带领同辈翡翠种做到的事情。 从最基础的祭品翡翠到部分地点场馆布置,一些要和其他宝石种配合的警戒工作,足够莼凉忙活到长月祭前了。 “辛苦了。”维吉尔看了两三行就不忍心看下去了,看着莼凉面露同情。 相比之下,他简直是条咸鱼。 黑曜石种的代表肯定轮不到他,他还不是正式的旅行家,也没有报考更高级的学院,职业上属于无业游民;孑然一身,无父无母,无儿无女,无兄无妹,一人搞定,全家无忧。维吉尔真的是闲得不得了。 根据宿舍楼下的通告安排,他只需要负责这附近绿化和野生小动物问题。鉴于某起突发事件,维吉尔可以自豪宣布他——无事可做!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维吉尔就惊闻噩耗——从匡维科来了一旅行团的外国友人。去当翻译吧,勇敢的少年哟! “我就不信你一个官方翻译都找不出来。”维吉尔抱着膀子,脚斯文地发出砸地的动静,很是不爽。任谁被守株待兔堵在图书馆里都会有这样的反应。 “哦,我觉得你比较适合。”羲让太岁淡定放下一个文件夹,文件夹表面有着一张可笑的动物脸——那种小年纪女生才喜欢的卡通图案。 维吉尔表情顿时变得诡异起来,视线在画风清奇的文件夹和淡定自若的羲让太岁脸上不断移动。 紫翡大人依旧淡定,就好像他没看出来维吉尔在想什么一样。 “他们自称是个小规模旅行团。” “自称?”维吉尔眉头抬得高高的。抱着膀子,对桌上的文件夹里面装着什么一点也不好奇。 “看看?”羲让太岁轻抬下巴,“除非你真想去当那个狗屁翻译。” “居然爆粗口?”维吉尔啧啧两声,感叹世风日下,一边磨磨蹭蹭拿出文件夹里的资料,“还有我可不是个好人,别老当我是免费……” 他的话突然顿在那里。 “没有。”羲让太岁不知道在回答什么。平静坐着。他从突然坐到维吉尔对面以来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就算是递文件夹时身体动作幅度也不大。离提线木偶也差不到哪去。 “呵。” 羲让太岁耐心等待着,直到维吉尔突然发出一道气音。胸腔深深起伏了几下。 维吉尔恢复静止的动作,向后翻了几页。寥寥几页却像是花了他全身的力气。将文件夹合上,疲惫地身体靠后抵着墙,抬手揉揉眉心。再坐正时,他又是那个很靠谱很学霸的维吉尔。 “你果然是蜃楼人祸的人。” “不是。”对面的男人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我是对蜃楼人祸课课长。” “呵。”维吉尔绷着胸腔笑了一声,分不出是嘲讽还是冷笑,“不都一样。” “你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你又有什么权利让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东西?”维吉尔反问。 沉默。羲让太岁不回答。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维吉尔。 我可不是乱发善心的软心肠,再看我也没用。维吉尔心道。 第七十一章 运气好一定是你的错觉。 “我只认出来三个。匡维科警务部的。”维吉尔侧头,“你不认识?” 羲让太岁依旧没回答。大概是觉得这个问题问得没有意义。维吉尔现在也懒得纠结这个问题。 明安与匡维科相距甚远,加上他们都是对抗蜃楼人祸的第一线人员,能知道名字部分特征资料就很不错了,面貌什么的就不要强求太多了。 “你确定?” “不相信我干嘛还问我?”维吉尔阴阳怪气扯出一抹笑,“名字改了,但面貌上没有多大掩饰。我猜是笃定没人认得出来。” “说不定人家真的单纯是来旅游的呢?”羲让太岁达到自己目的后就要走,维吉尔见状又开口呛人。 连让人脚步一顿的功效都没。 维吉尔暴躁且气闷。 “最近都没见到柯蒂丽亚。她也是你们蜃楼人祸,课,的成员?” 嗯,这句话成功让羲让太岁停下脚步。 “是。所以不要打她的主意。”他转头,脸上看不出他的情绪,但维吉尔觉得这人现在挺不爽的,于是他就高兴了。 “她现在负责有关蜃楼人祸的文职工作和各地资讯协调。” 是嘛?维吉尔表情如常。 “你好像一直都知道你自己处于我们的监护之下。”羲让太岁莫名其妙挑起一个话头。 “想道歉?”维吉尔哼了一声,一手抵住额头,懒得去看对方。 “扯平。”他说了句奇怪的话。 维吉尔看着羲让太岁消失不见,才重重哼了一声,“这算个屁的扯平?” 怎么看,都是他维吉尔在吃亏好吧? 不过看来羲让太岁本来就没打算让他来当那个狗屁翻译,这倒是好事一桩。他只是为了从维吉尔口里问出点东西而已。维吉尔是既被利用又被要挟,偏偏他还发作不了。 “你说羲让太岁知道多少呢?”他低声问着自己。 “知道什么?” 维吉尔眼前一片金光闪过。 “知道为什么我这么闲。”维吉尔板起脸,抬眼看突然冒出来的姑娘,“你听墙角听多久了?” “大概从你开始怼紫翡的时候?”维多利亚假装没看见维吉尔眼神,微笑。 自从被禁足又在某大学城复出后,这位贵橄榄石像是放飞自我了一样,咋咋呼呼的性子也不知道她那个像小孩子一样的姐姐怎么教出来的。至于高贵的外表,这大概是种族特性。 我什么时候怼过人了?维吉尔对姑娘的用词很不满。 “所以你对我姐姐有意思?”维多利亚不擅长把问题埋心里,想问的事情直接就问,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维吉尔“……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这句解释连他自己都觉得短小无力。 “我知道。对我姐姐有意思的人很多。”维多利亚摆手,动作优雅地将胳膊搁在桌面上,侧头看着举止拘谨的维吉尔,眼带探究,“你知道她有未婚夫吧?” “羲让太岁?” “理论上是这样。”她的话摸棱两可。 “什么叫理论上是这样。” “就是大家都是这么觉得的。但,”维多利亚耸了耸肩,“主要是看他们俩的意思。反正现在还没直接拒绝咯?你真对我姐姐有意思?” “没有。”维吉尔再次重申,“我刚才只是随口一问。” “哦。有些接近我的人也会这么说,但事实总是截然相反。”维多利亚很理解地点头,也不知道她理解成什么样了,“为什么你会闲?你们的长月祭很快就到了吧?我和姐姐都超忙。” “因为我无职无家一身轻松。就算是公馆硬要给我塞的任务也因为意外吹了,所以我可闲了。”维吉尔想揉姑娘的头发,但手一抬起来便觉得有些不合适,手只好在空中绕了个圈最后落在自己头发上。 维多利亚莫名。 “运气真好。不愧是黑曜石。”姑娘嘀咕。 请不要将我的运气归功于黑曜石。维吉尔严肃。而且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一说出来我就要倒霉呢? 回程路上维吉尔一不小心拐到了运河河岸上。这条运河是人造的,一端是个人造湖,一端就是明海港口。 冬首月天气转凉,沿河岸堤上的柳树叶子基本掉光,只剩下光秃秃垂下的枝条。看上去别提有多寒碜和萧瑟了。所以不少园艺师傅们在忙活,鹤草结实后留下的毛蓬蓬草杆子被心灵手巧的工匠们用细藤条扎到每一根枝条上。 在维吉尔看来成品跟倒挂的扫把差不多。别提有多丑了。 想一想二十天后运河沿岸会布满这样的扫把柳树,维吉尔就觉得长月祭成功无望。 “还不如学东岛,路上全花花绿绿的。”可惜那属于东岛特色,明海没脸复制。 河边柳树成林,楼底下还有株百年的桃树。就一株,不知道啥时候长起来的,连第二株都没有。 百年桃树意外耐寒,绿油油的叶子显得精神奕奕。上半年开了四五个月的花都没耗光它的元气。 树杈上蹲着四五只猫,也是精神奕奕地在啃树叶树皮。身子底下是大小刚刚好的鸟窝——人工的。不慌。 树底下几个陌生人绕着树转圈圈——很多人看到这颗百年桃树时都会有这样的反应。但问题是其中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还在试图踮脚伸手想要够树上什么东西。。维吉尔觉得要不是边上有块牌子标明了它百年古树不可随意上手的地位,这位铁定要爬上去了。 真是个实诚人。维吉尔在心里板起脸。春天开花的时候一群皮猴别提爬得有多欢了。 咳。 维吉尔嘴角扯开,打了个低调的呵欠。在离那群人十多米远的时候腿拐了一下,沿着路边走。没两步即将进门。 “……嘿!不好意思!”古怪且熟悉的语言被人及时纠正为蹩脚的明安语。 维吉尔加快脚步。 “……”后面传来细碎的交流声。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不好意思,能帮我们一个忙吗?”快节奏的脚步声伴着一道高挑的身影,挡住维吉尔身后的光线。 “我们是来自加法利亚的游客。”女人操着流利的明安语,声音明亮不带含混,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 直接被人追上来堵门口,饶是维吉尔脸皮“厚”也不好意思再假装没听见地拒绝了。就算他内心其实非常想拒绝。 不情不愿地侧过头转身。 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几乎和维吉尔持平。虽显老但保养得宜的一张脸却是欧铎洲内海地区的人的特征。深棕的发色和深色的瞳色会让人觉得她是明安的混血。总而言之是一张挺熟悉的脸。 第七十二章 螺珍珠 (赤天王)螺珍珠种eral·nch——生物属;ridersaber;硬度4;密度266~278;亲水性、蜃影;霸王与孩童的守护者 女人看到维吉尔选择理会有些高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加法利亚的人很擅长夸张的笑,但这种笑配合上他们同样夸张的手舞足蹈通常会吓到明安的小朋友。 她大概之前也被提醒过,在意识到维吉尔似乎受惊又像是反感的表情后,立马收敛了笑容。 “非常抱歉,但你们这外面这棵树实在太漂亮了。”她的明安语吐词标准,但语句停顿奇怪,但维吉尔并不在意,因为他压根没在听,“我的一个朋友是昆虫学家,他在树上看到了一只很少见的昆虫,你知道这昆虫能捕捉吗?” “抱歉,我不清楚。”见她嘴巴停下,维吉尔立即使出敷衍无脑标配回答——就算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但只要是问句都能用这个回答哦。 再厉害的对话人物也不会发现你在敷衍她哦~ 女人显而易见被梗了一下。但见到维吉尔疏离且不失礼貌的微笑后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乍看上去脑子也不怎么好使嘛?维吉尔脑内充满恶意。 他看上去是这里的学生,爬树这种事貌似应该找园丁之类? “好吧。”她低头嘟囔了一句俚语,接着抬起头,“那会有人管吗?我是指这样爬树?” “我怎么知道?”维吉尔立马就是五个字甩出去,态度极其恶劣。 扭头。打算走人。 “……维吉尔?”那个昆虫学家迟疑地开口。 也许是觉得同伴交涉不怎么顺利,后方的几人也慢慢走上来。维吉尔少见的长发显然吸引了对方的目光。 这么好奇一打量可不就打量出来事了?因为打量过了头发,就好奇对方长啥样;因为心头突然涌上的熟悉感,所以原本的匆匆一眼变成细致的好几眼。 科普一句,女孩子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会和母亲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很像哦。所以一些拿着女孩小时候的照片预测长大后的样子的叔叔会用母亲的照片当参考哦~ 再顺便一句,匡维科语和明安语中的“维吉尔”读音很像,但匡维科语中“维吉尔”末尾有着奇特的翘舌音,所以很好区分。 再再顺便一句,匡维科语、加法利亚语和欧铎洲所有语言中“维吉尔”读音是一样一样的。 维吉尔身体一僵,低智商地开始思考要不要假装没听见,然而表情没收敛好。 叫出名字的昆虫学家脚步一顿,但在看到女人惊讶的表情后意识到自己确实没认错人。 “你真的是维吉尔?”他很迟疑地伸出手在空中上下挥动,似乎是想碰维吉尔,“真是。没想到能在明安遇到你。” 维吉尔木木立在台阶上,不知道他该用什么反应。 “我们去边上的小花园里?”感觉氛围变得紧张起来的女人贸然伸手想要虚揽住维吉尔的肩膀,却被他警觉地躲掉,“这里不太方便?” 她的解围手段很拙劣,也没有受到了同伴的认可。 “不不不,不用了。”昆虫学家赶紧摆手,“哦我是说,确实很久不见了。但嗯,维吉尔你介意吗?如果很忙的话……” 维吉尔早一个小时前就做好了不幸巧遇的准备,但他没想到这一刻来得如此之早,他啥都没准备好。 “你们是来旅游的?”维吉尔晃晃头发,细碎的头发挡住视野外圈,他对此略在意。 “当然。”微胖的中年男人不明显地扫了眼当先的女人,“我结婚了。” “恭喜。”维吉尔眉头一跳,这才注意到一直跟着男人身边的陌生女性,看上去很严肃的样子,“是再婚吧?” 他满意地看到那位陌生女性脸上风云变色,中年老男人嘎吱一下闪了腰。躲在后面用眼神吵架的俩看上去稍微年轻点的男人齐齐笑出来。特别不给面子。 “维。”中年老男人居然没生气,“这是我第一次婚姻。她是一位很优秀的水生生物学家。” 挺尴尬的一职业,因为蜃楼与水相伴,在一些地方,与水相关的职业比较受忌讳。 “哦。”维吉尔恍然大悟式夸张点头。 “另外我已经提前退休了。”中年老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现在我在研究昆虫和鸟类。感谢你的建议。” 跟我有什么关系?维吉尔装傻。 “嘿!如果你们要叙旧的话我们就走了。”拄着长柄手杖的高个男人重重用手杖敲击石板地面,操着流利而重口音的加法利亚语语气不善。他对几人唧唧歪歪的交谈没有兴趣。 他也显然没打算等几人回应,因为他说完这句话就一手杖敲了同伴膝盖一下,转身便走。 “要不你们也先走吧?”中年老男人侧过头跟身边的两位女性说道,“只是很久不见的朋友的孩子,就是稍微聊聊。” 他的妻子似乎有些不开心,但被另一位勾着肩膀推走了。后者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大概是维吉尔非常介意的那方面。 虽然那女人表现得很高兴的样子。 “你退休了?”他推开玻璃门,一楼有几间小型的会议室,外人基本上就止步于此了,“他们居然会让你这个招牌退休?” “我可不是招牌。”总算想起来自我介绍的且被称为格里高利的男人平淡一笑,“部门改制以后招收了不少能力卓越的人。我本身就是从后勤转到外勤的,行动力上可跟不上那些专精人士,我年纪也大了,索性就提前退休了。不过也兼任了一些课程教授的工作。” “专精人士?”维吉尔气音哼哼,“比如那个女人?” 虽然没指明,但格里高利明白他指的是谁。 “艾斯黛拉是螺珠种,她原本是都德兰的公务员,大概十年前到匡维科的吧?那会你已经离开加法利亚了。”在维吉尔还住在加法利亚的时候,两人保持着间接但不间断的联系。 “那应该是九年前。” “这不重要。” “我还以为科学家的第一奥义是严谨。”维吉尔抓住每一丝机会数落格里高利,“还有诚实。比如你是二婚。” 第七十三章 阿赖耶薇珥 “……我跟佐珥夫人没有任何关系。”格里高利很心累,又很高兴能再从少年口中听到这样得奚落,“艾斯黛拉是位很优秀的探员,内务外勤都很厉害。现在也领导了警务部中比较重要的一个团队。” “我对你们警务部没有兴趣。”感兴趣的人还在满脑子纠结你们这个点跑来明海所为何事呢。你怎么不跑过去跟他说去呀? “我只是简单介绍一下。”格里高利惊奇地看向维吉尔,然后发现他现在对这些信息确实不感兴趣。 我以前也不感兴趣的好吗?维吉尔翻了个白眼。关上会议室的门,顺带给两人倒了杯水。 “我只对你那位二婚,好吧,新婚妻子感兴趣。” “谢谢。她叫阿赖耶薇珥,是明安人,我们七年前认识,今年四月结婚,这一次是来明安拜访一下她的家人。”格里高利一说起他的妻子,脸色都亮了几分,露出维吉尔从没见过的发自内心的喜悦,“虽然她表现得不像是明安人,她也说了她的家人不会干涉她的生活,我还是有些紧张。” “哦。这个你问我也没用。”维吉尔嘲笑,“你人都过中年了还担心这个?” “我当然不担心。”格里高利笑得很平和。但反应那么快,显然是担心的。 维吉尔斜眼。 “另外两个也算是警务部的。”格里高利避开这个话题,“拄着手杖的是修·安东尼,来自温莎德兰。脾气不算好,还毒舌,以前断过腿,但医术是顶尖的。另一个也是来自温莎德兰,布莱恩·道尔,兼职作家和侦探,在推理上很有本事。不过性格也不算好。九月的时候两人一起被停职了,所以就跟我一起来明安散散心。” “那还真是挑了个好时候。正好赶上了明海长月祭。”维吉尔低头喝水,两只眼睛朝上翻盯着格里高利。 格里高利没发现,也是在那边感叹,“这也是薇珥建议的。虽然现在只是准备阶段,但看着整个城市都在为同一个祭典准备着,我难以想象那一天的壮观景象。” 维吉尔绞尽脑汁回想当年的长月祭景象,嗯,没什么感觉。 “好啦,不说我啦。”格里高利喝掉半杯水,心跳总算恢复了正常频率,他放开捏着杯子的手,看着这个十几年没亲眼见过的孩子,“你呢?在明安过得还好吧?” 还好?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无论在哪,生活都抵不上“还好”二字。 “还行。变成宝石种挺意外的。”维吉尔简单两句话概括了十年的人生。 “宝石种啊。”格里高利感慨,看着维吉尔的眼里不知想到了谁,“是贵橄榄石?” 维吉尔无声笑出来,藏在阳光下的神态明艳,“是趋吉避凶,象征幸运的黑曜石哦。” 他像是唱歌一样唱出来。抑扬顿挫的韵调让对方感觉有些熟悉。 格里高利看着收不住笑容的维吉尔,苦涩地抿了抿唇,“不想笑就别笑了。” “你不觉得很好笑?”维吉尔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收不住笑,连声音里都带着笑。 灿烂得像是现在正好的午后阳光。光线与他的脸、他的长发熠熠生辉。 “维吉尔。”格里高利轻叹着念出他的名字。 “那个女人,艾斯黛拉,来明海是为了公务?”维吉尔笑够了,揉揉没沁出一滴液体的眼睛,忽地提到了别人。 “我已经退休了。”格里高利还是一根老油条,耸耸肩,“只是正好同行。” “我好奇嘛。别说你真的不知道。”维吉尔嘴角又扯起与刚才笑意一致的弧度,手指轻轻扣着桌面。 格里高利低低叹了口气,“我已经退休了,知道的真的不多。艾斯黛拉也许看上去很傻大姐,但在工作上从不含糊。” 我也没觉得她很傻大姐。维吉尔眉眼皱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安秩序很好,你总该在一个地方稳定下来。”格里高利看着维吉尔深琉璃色的眼睛,“你已经成年了。以后打算做什么?如果你愿意的话,进戍务部也不是什么难事?明安的警务部是叫戍务部吧?” “旅行家。我想在各个地方流浪是个不错的选择,偶尔停下来歇歇脚。”维吉尔无视对方不怎么样的面色,耸肩,两手撑着桌沿把自己往后头推,椅子一抖一抖,“要上去看看我的寝室吗?” “不了。”格里高利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接着抬头,“兔子都会有三个窝。你敢让我参观的肯定不是你真正的窝。而且我也要回去了。愿意当我们的向导吗?” “不愿意。”维吉尔拉长声调,显得他很不满。 格里高利温温吞吞地点点头,没生气,“那就给我一个能联系到你的通讯账号。” 这种不会生气的性格最让人讨厌了! 不过幸好格里高利没选择上楼。不然维吉尔就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他桌上一只黑色绒布袋子明晃晃的十分显眼——虽然被他藏在了一堆杂物里,但对经验丰富的格里高利而言就像是夜晚的萤火虫一样显眼。 羲让太岁的小礼物显然无法挡住专业人士的眼睛。 跳着脚蹦跶上楼收拾好算不上罪证的证物,把桌子理理干净,看不出破绽。维吉尔晃悠悠下楼。一下到一楼他就后悔得想要转身上楼。 一只猫仔不知道因为什么跟自称辰砂的公务员先生闹起了矛盾。虽然就现场看来,只是那只猫眼在单方面生气。 “黑曜石。”辰砂任由猫眼站那儿气急败坏,他倒是跟维吉尔打起招呼。 想想这几天天天都能看到辰砂在附近转悠,维吉尔就有些腿软。 “?”维吉尔露出温和的疑惑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你那天抓到那人的时候有看到什么东西吗?”辰砂拖了他身后的一个倒霉鬼给猫眼折腾,自己则带着维吉尔悄摸摸去角落里。 “没有。”维吉尔发誓他说的是真话,“我连碰都没碰到过他。他身上有什么东西?” “一个挺麻烦的东西。”辰砂不是很想说这个,“你有注意到他随手丢过什么吗?” 虽然傻子都不会把那种东西乱丢。 “这你干嘛问我?”维吉尔奇怪,“那人不还活着?你怎么不去问他?” 重伤归重伤,话总能说吧? “要是能问我早问了。”一提到这个,辰砂就觉得事有蹊跷,“他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莫名其妙翘了。” “呃。”这么倒霉的吗? 第七十四章 我要信你就有鬼了 “他偷什么了?”维吉尔好奇,“你不是说他就杀了个人?” 辰砂眼睛犀利地眯起,“杀人不得拿个东西当凭据?” “跟前几天暴毙的那位民主党派人士有关?”维吉尔想了想,退后两步,后背靠在装饰柜上,拉开距离。 辰砂不清楚维吉尔和蜃楼人祸间的弯弯绕绕,所以他要思考一下维吉尔和羲让太岁之间的“友谊”值不值得这个情报。 “那就果然有关了。”维吉尔的微表情学还是合格的。 “不止是那一位。”辰砂自暴自弃,把老底给揭了,像是发泄一样,“最近戍务部的人手注意力都集中在长月祭上,何女士的遭遇,恐怕,不,一定只是个开始。我们担心猫眼也会被盯上。” “长月祭鱼龙混杂,是个很好的机会。”维吉尔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虽然城市在举办长月祭期间警力安保能力会大大增强,但还是挡不住那些想跟蜃楼一起凑热闹的人,尤其是当那天蜃楼格外配合的时候。 “我猜你们给猫眼禁足了?”维吉尔听了一耳朵猫眼的怒吼,“你们都不允许他回家?” 连家都不能回,这就有些过分了吧? “猫眼心太软。”辰砂叹了口气,“回那个家对他没好处。” 不好意思,听不懂。维吉尔勾起一缕头发,绕绕绕。 “总之也麻烦你看顾一下吧,尽量让猫眼别随意出门。反正他那个导师可以用电脑联系。”辰砂轻松随意地就给维吉尔派了个任务。 “我干嘛要听你的?”维吉尔斜眼,指尖绕着的头发扯得他头皮疼。 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谁惯出来的? 好问题。辰砂被哏了一下。 “羲让大人之前说你会在猫眼的事情上帮忙的。”辰砂有些迟疑地搬出靠山。 “呵呵。”维吉尔放下手,两手插兜里,“找我还不如找柯蒂丽亚……” “柯蒂丽亚小姐最近有别的公务要忙。” “我是说她家妹妹。我好像跟你们戍务部没关系吧?”他们寝室另外三个室友不也是你们的编外成员,怎么不去找他们? ——因为他们不负责战斗呀! 辰砂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低头沉吟起来。比起维吉尔这个不明觉厉还莫名其妙获得羲让太岁“好感度”的黑曜石,还是维多利亚这个与戍务部关系密切的贵橄榄石更让人信服。 “猫眼!去图书馆?”维吉尔一把拍上那位被缠住的职员的肩膀,眼神暗示他解放了,“你应该要帮你导师准备图书馆的工作吧?” 艾斯兰,是网络中心的次席工程师,还住在图书馆,作为还没成家还吃穿住都在图书馆的一员,他要负责起不少的临时工作——谁叫图书馆其他员工要么有家室要么有家人呢? 长月祭活动繁杂,上至由城市各机构举办的城市级别的祭典(就是上台“演讲”的那个),下至各家各户的祭祀活动。各家祭祀的不止故去的直系长辈,还有关系亲密的往生好友,宠物,一些有纪念意义的物品。这个活动因此也被称为明安版的感恩节——感谢一切曾对他们的生活做出贡献的存在,这样的祭祀会在长月祭那一天前便开始,持续一周,每一天都有不同的祭祀对象。因为不单是好的贡献,他们还会感恩那些做出坏贡献的存在,比如蜃楼——长月祭当天祭祀的对象。 不同的祭祀对象自然会有不同的祭品,不同的仪式。虽然这些都被各种简化到一家人坐一起吃一顿饭的规模,但鉴于今年是明海举办长月祭,大家都觉得需要把这些祭祀搞得隆重一点——一辈子就这一次啊! 再加上长月祭之后没多久就要过年了,最近各大超市商场可是全天处于爆满状态。 这样的活动对于维吉尔艾斯兰这样的孤身一人者非常不友好,而且他们还都不是明安本地人,所以在其他人乐乐呵呵过节吃吃吃的时候,他们只能窝在小小的宿舍里,发呆。 看看宿舍楼里陡减的人流量,平常随处可见的乱七八糟模样的宝石种们都不见了。 维吉尔还能有他们暂时抛弃的野生小动物相伴,但艾斯兰——他玩的游戏都特酿的暂时停服了。 所以图书馆理所当然地把不少需要耗体力的活动交给了艾斯兰。 长月祭当天,大图书馆区会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场所,装饰也许可以交给志愿者来做,但一些别的整理工作,就只能交给愿意帮忙的专业人士了——然而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帮忙。 一些常年不见天日的典籍要被收拾出来开放给公众,长月祭前后要举办不少展览和阅读活动,相关的文献和展览品也要从仓库里挖出来。最重要的,也是需要艾斯兰亲自坐镇的无疑是他“家”隔壁的网络数据中心,作为明海的网络核心,他要保证长月祭期间这玩意能精神满满地完成每一秒的工作,调配好所有的传输资源。 监控好每一道来自不同使用节点的信息,作为幕后的勇士保护这个庞大的城市。 作为一位幕后的勇士,他的学生怎么能忍心不陪伴在他身边呢? “可是我妈妈很想念我。”猫眼似乎有些被说动了,“我爸爸这次也回来了,我们一家很久没有这样团聚过了,我想回去。” 边上的公务员一急,眼看着就要说什么。 “长月祭很长的啦!”维吉尔揉揉猫眼的头发,“你可以长月祭那天再回去啊。你本来不就是明海人,回家连半天都不用。但艾斯兰回个家都要半年。” 半年当然是不用的,但猫眼又不知道维吉尔在睁眼说瞎话。所以他听到这句话就开始动摇。 “可是长月祭要做不少准备,我怕妈妈做不完。”猫眼垂着头。 “要买什么就叫快递好啦!”维吉尔转到猫眼身后,两手搭着他的肩膀,硬是往外推,“走啦走啦!你难道真的愿意被他们关在宿舍里?” 高高瘦瘦的公务员面色涨红,想伸手去拦,却被维吉尔俩眼睛一扫,秒怂。 辰砂朝他摆摆手,又做了个手势。 “您就让他们走了?万一那个黑曜石……”公务员很生气,“您就这么相信他?” “谁说我相信黑曜石了?”辰砂嘴唇绷着,“我只是相信羲让大人的判断。你去黑曜石的宿舍找找,有没有何女士的宝石。” 第七十五章 沙漠太阳 拖着人上路的维吉尔揉揉发痒的鼻子。边上的猫眼生起闷气来威力非凡。 “作为一只猫眼,有时候也是生不由己的嘛!”维吉尔安慰道,“而且你当天还会在全媒体面前露脸,多大面子!” “不想露脸。”猫眼叹了口气,“当猫眼也不是我想当的。我现在一点好处没享受到。刚刚多谢前辈了,我还以为他们真的会把我锁宿舍里。” “锁是不会真锁的。”维吉尔宽慰道,“他们只是想让你少外出,防止意外而已。” “有个屁的意外。”猫眼满不在乎,“他们总是说有人要害我。我可没感觉到。” 远处两只猫一追一赶的朝两人跑来,前头一只跑得贼快,刷地就在猫眼的鞋面上一踏,略有狼狈地跳到远方。两人动作一致地目送俩猫远去。 “我连猫都不如。”猫眼嘟囔。 “这种事啊,就跟新闻里那些走夜路被害的姑娘一样。没发生之前,都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发生以后,便是无可挽回的百分之百。” “可我是猫眼。连红宝石都不敢跟我说重话。”猫眼像是真不明白一样抱怨,“我知道我很珍贵,我要每周都配合专家接受检查研究。难道就是因为我是唯一一只猫眼,就有人想害我?” “嘛,有些人脑回路就是很不正常。”维吉尔耸耸肩。他也不是很懂这个逻辑,因为猫眼种本身并不具备很优秀的能力。即使猫眼是什么祝福和好运的守护者,还象征着生机了,但黑曜石可还能趋吉避凶呢,能象征生机的又不止猫眼,贵橄榄石、绿玉髓、几种翡翠甚至刚玉钻石也能蹭上边。而宝石中猫眼市价也就属于中等偏上水平。以维吉尔的理解,留着一只猫眼进行可持续发展才是王道。 猫眼在遗传上和生物属的宝石种很像,猫眼同学的后代必然会是猫眼。所以当年那两个猫眼家族全灭之后,大家都认定猫眼灭种了。 剔透的猫眼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着忧郁的光彩。真是个一看就透的猫仔,维吉尔在心里感叹。难怪他们看他看得那么紧,要是没人看着,这猫眼估计早就被拉出去被当做什么稀罕货色任人观赏了。 “诶对了,为什么辰砂不想让你回家?”这管得确实太宽了。 “……”猫眼垂着头,没回答。 维吉尔低头看着猫眼头顶得发旋。有些翘还乱的头发应该不止是他刚才揉出来的。 他突然想到开学那会如火如荼难以磨灭的猫眼风波。明安的个人隐私保护做得很好,但前一天宝石种中心爆出猫眼种的消息,第二天这只猫眼的生平便被挂到网上,这样的事当时感觉没什么,现在维吉尔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以入学后戍务部对猫眼的看重程度,他们真的会任由猫眼的信息随便传播?而如果不是官方披露的信息,那就只有同样有资格在第一时间知道检定结果的家人了。比如父母? 应该不……,也许会?维吉尔没有这样的经历,无从推理。但这种算是好事吧?说不定就是他们高兴得到处宣传了? “前辈不是刚刚从图书馆回来?”猫眼突然抬头问道。吓了维吉尔一跳。 “嗯。我只是送你到图书馆而已。”维吉尔上下牙互相敲了敲,“我要去别的地方。” “连前辈都要跟着我。”猫眼垂头丧气。他没别的意思,就是发个牢骚。 “我觉得你就是只熊熊的猫仔,没人看着一定会搞出事来。”维吉尔说完,似是心有所感,往周围一看。 哎哟,这么巧的吗?嘴里叼着一根冰棍的金发少女正在违反社会公德,两只小皮靴踩在绿化草坪上,抄近道。 维多利亚姑娘大概对嘴里的冰棍很满意,眯着翠绿的眼睛看过来,脚步顿了顿。接着便两手提起厚厚的蕾丝边长裙直直向两人走来。金闪闪的长发披在身后,明晃得足以闪瞎人眼。 猫眼嗖地后脖子上的汗毛便竖了起来。活像老鼠看到猫。 “噫。好久不见啊。”维多利亚拿下含在嘴里的小棍,对猫眼挥了挥,大概是觉得不卫生,所以没朝他额头敲下去。但猫眼还是竖着汗毛蹭蹭小碎步往后退了一点。 维吉尔侧头看着猫眼的动作,眼神愈发诡异。猫眼感受着前辈的眼神,心里是有苦说不出。 “你要去图书馆吗?”但这并不能阻止维吉尔执行自己的计划,而且维吉尔觉得这种微妙的恐惧感会让猫眼安分一点。 “嗯……嗯。”维多利亚个人跟维吉尔不熟,她看看维吉尔又看看猫眼,不知道这人在搞什么幺蛾子。 她直觉这人想要以猫眼为借口执行迂回接近计划。 “那能把这只猫眼带去艾斯兰那边吗?”维吉尔扯着猫眼的袖子,把他推到维多利亚面前。猫眼身子单薄,被拽得一个踉跄,差点撞上姑娘。金发姑娘也是被维吉尔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抬手捂着胸口往后跳。 唔。有问题。维吉尔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看得维多利亚想学她姐姐炸毛,“那就拜托了。” “喂!你这什么意思?一只猫眼连路都找不到吗?它难道才二十个月吗”维多利亚看着在她的气势下怂得就差团成个猫球的猫眼,更加生气,“喂喂!别把这只软包子丢给我呀!” 维吉尔这会儿已经转身欲走了。听到这话只是抬起胳膊往后头摆手,“拜~拜~” 虽然这时候说这两个字很犯贱,但维吉尔就是这么想说~ 维多利亚两手环胸,眼神不善,语气更加不善,“干嘛?低着头你想干嘛?刚才没成功,难道你还想再来一次?” “不不不,刚才真的只是意外啊,你知道的。前辈也不是故意的。”猫眼闻言顿时抬起头,往后退了两步,两手还不停摆得表示否定。额头上急得都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那就是你故意的咯?”维多利亚清脆呛声。金灿灿的长发落到她面前,随着身体动作在距离猫眼脸没几厘米的地方一晃而过。 第七十六章 水料理半价啦 猫眼的视野顿时被暖色调的金黄占据,不像直视太阳时的那般刺眼,但眼睛所能感受到的温度如出一辙。鼻尖嗅到的是清新优雅的香水味,猫眼鼻子不错,知道这是她唯一会用的经典都德兰香水。 浅淡的薄荷、苹果、都德兰向日葵的尾调,是维多利亚刻意为之。在独属于贵橄榄石的温暖温度下,这股淡淡的尾调可以保持相当长的时间——把大半宝石磁场技巧用在这种地方,她也没比她会炸毛的姐姐高端多少。 猫眼还没学到这里,他只是单纯觉得这味道很好闻。 他妈妈也喷过这款被称为“沙漠太阳”的经典香水,但猫眼觉得那是只能让人觉得刺鼻和烦躁,而不是让人心安的感觉。 “哈,所以你是故意的!”维多利亚见猫眼愣神,便以为他是默认了。 猫眼猛地打了个激灵,从“妈妈的味道”里回过神,非常弱气地回了一句“我没有”。 “你一只猫眼的胆子怎么比老鼠还小?”维多利亚两手搁在腰上,无视掉猫眼微弱的抗议声,盯着猫眼额头,微微伏下身,“你又干什么了?连去图书馆都要人陪?” 猫眼的视野又被暖洋洋的流金占据,他不自觉的轻晃脑袋不知如何开口。 “你这只猫眼真烦人。”维多利亚提起裙子,小皮靴鞋尖戳戳猫眼的小腿,“走吧。咱们真是同病相怜。” 柯蒂丽亚不止脑子哪里撞上墙了,把她的禁足时间延长到长月祭。这种待遇她算是习惯了,虽然还是会对家人置气。但这回她有了个同僚,猫眼。 “相信我,禁足没什么不好的。”维多利亚劝慰的角度清奇,“为了弥补你被无辜禁足,他们总能答应你很多不合理要求。” 比如说去一些很远的地方旅行,还比如连着一个月家里只吃咸鱼料理…… 后者对于家中另外两位成员堪称灾难。 “但我觉得他们不会答应我的要求。”猫眼嘟囔。软软又蓬松的长发一直无意间擦过他的脸颊。 猫眼很庆幸姑娘一直在大踏步往前走,没回头,不然她一定会看到一张丑恶的彤彤红的脸——就像是大夏天被晒中暑一样。 “嗯嗯?难道你的要求很奇葩?”维多利亚好奇,她把头微微往后侧了点。猫眼只能看到金发后露出的一小截雪白的脖颈和脸庞。 “也没有。”猫眼脸通红,小小声回答。 “再奇葩的要求都不答应,这太过分了!”维多利亚没听见猫眼说话,自顾自地一连说了下去。就是措辞有点不太正确。 “我爸以前都答应过给我摘天上的星星呢!”她自豪地一甩头发,“最后他送了我一块雕成五角星的石头,他说是在海里找着的陨石。” 猫眼羡慕。虽然他出生在明海,但此生亲眼看见过的最大规模水体就明海的那条运河。顶多算上那条运河一头的人工湖。 “所以你就应该在这个时候给自己争取最大好处!”维多利亚总结道,“多提些离谱的要求,比如说要环球旅行啦、要诺丽丝(大概是某个明星?)签名照这样的。像要求放假这种傻了吧唧的要求还是放着以后再说吧。” 她开始传授经验。然而她并没有算入一个重要变量——戍务部可不会像爸爸姐姐一样纵容猫眼。 但猫眼被成功忽悠住,暂时遗忘了回不回家的重要问题。作为个二十不到的少年人,脑子里总有很多不切实际或一定会被家长暴打的理想。 “你真觉得他们会答应我的要求?”猫眼求证,“他们连我一个小要求都没答应。” “那就更会答应了嘛!”维多利亚晃晃脑袋,“哎呀,你脑袋不要蹭到我头发,很痒的。不答应你找我姐姐好啦!” “柯蒂丽亚姐姐也在戍务部?”猫眼好奇。虽然看上去是双胞胎,但柯蒂丽亚居然比羲让太岁还大一岁也是很神奇的。 “她现在负责文职工作。所以最近很忙。”维多利亚含混地说道。其实她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好几天没见到她人了。 “明海要办长月祭了嘛!这可是个大事!”土生土长的猫眼说到这事就手舞足蹈起来,“会有很多很多活动,会很热闹的。” 猫眼词汇匮乏到难以描述当天的壮观景象。没办法,他也是第一回亲自参与到这场盛会里。往年的吃吃喝喝根本不能和今年的规模相比。 “听上去也没什么热闹的。”维多利亚下一句话却截然不同,“都有什么活动?” “所有场馆半价起?唔,还有绝密场馆解禁?”猫眼头发翘起,艰难思考,“运河附近会开展蜃楼模拟活动?遍布全城的祭典庙会?只有这一天才能畅吃和低价的水料理?” “好像除了最后一句外,没有很有趣的东西。”维多利亚突然肩膀一缩,吐槽。 水料理指的是使用水中的材料作为食材制作的料理。水中材料包括鱼虾贝壳等动物和海带海藻珊瑚等可食用植物。鉴于蜃楼之神出鬼没之特性,采集水中材料属于高风险职业——蜃楼又不会因为这个鱼塘是人工的就不出现了。 值得一提的是明海最大的养殖鱼塘就是运河尽头的人工湖,兼具观赏(然而并没有人观赏)和养殖(然而价格太高)功能。至于他们选择在长月祭那一天“促销”的原因在于蜃楼的刺激会大大提升食材的美味度。 但维吉尔觉得这是因为大多数食材都活不过蜃楼的原因。 东岛和明海的唯一共同点在于这两座城市距离水源都特别近,前者就建立在一座巨大湖泊的湖中岛上,后者距离海边极近还有人工开凿的运河相通(差不多相通)。虽然因为宝石原矿矿产丰富,这些水源附近都用了原矿打造的护城堤坝河岸,但在一年中最危险的长月祭当天,蜃楼是百分百会出现的。 那年东岛长月祭上直接出现了十二只毕方联合着全天的“海啸”为全城市民上演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演出——往年就七八只大贝壳蜃打打酱油的说。 明海因为沿海的缘故,运气稍好,年年毕方保底,运气更好的时候运河连同人工湖更是会露出河底——水都扑上岸了。 由此可见,园丁们给运河沿岸的柳树们扎上的装饰品并没有任何价值,但这世上多的是没有价值却要付出很多人力物力完成的事情。 第七十七章 猫眼——从里到外都是悲剧 “明海有什么出名的水料理吗?”维多利亚好奇。作为来自极北之国(靠海)的姑娘,还是个有钱有势的人家的姑娘,她自小是不缺水料理吃的。但不同的地方,饮食风格不同,水料理自然也有独到的地方。 “你喜欢咸食是吗?”猫眼歪头问道。 “嗯嗯。” “那你肯定会喜欢这个。我们这边的人都擅长做咸鱼、咸虾之类的腌制水料理。”猫眼高高兴兴,“恰到好处的腌制鱼干绝对是世上最最顶尖的。我到时候带你去明海的老字号!” “你其实是只猫吧?居然喜欢吃鱼干?”维多利亚两只手指夹起一缕头发戳到猫眼脸上,像小刷子一样来回扫。 猫眼就像一只突然被铲屎官调戏的猫蹭地呲牙同时绷着身体往后跳。 “哦呼!”ia叽一下仰面倒在人行道旁的绿化带里,还好猫一般的灵敏让他及时反应过来,他是翘着脑袋摔下去的,所以没有脑震荡。 “你的反应真是夸张。”维多利亚踢踏着小靴子在猫眼边上绕着走了两步,矮下身,伸手帮忙揉揉他的额头,“晕了没?” “没。”猫眼低声支吾一声,扯着姑娘的荷叶边大袖子站起来。猫眼个子矮,体型还小,整个人一旦低下头,刚好被维多利亚的大袖子带裙撑的长裙遮住。发现这个事实的猫眼丧气地低头。 但维多利亚挺乐在其中,还慷慨地借出一只荷叶边袖子给他拉着防止他走歪。 大概对于一直被保护着的的姑娘而言保护别人是一场新奇的体验也不定。 “明海好多人都喜欢吃鱼干。我爸爸也很喜欢吃鱼干。”猫眼还记挂着维多利亚刚才的话。虽然对于父亲的记忆非常模糊,但猫眼还是记得他以前抱着自己说“多吃鱼才会身体壮哦”的话。 “喂,你刚刚说的那家鱼干老字号该不会叫鲜鲙斋吧?”维多利亚眼神贼好,看到远处刚支起来的的广告立牌。 “嗯嗯。你知道?”猫眼自动脑补了答案,“你已经吃过他家鱼干了?” “没有。”维多利亚在猫眼看不见的地方使劲绷住自己的表情,“我看到他们打的广告了。” 鲜鲙斋——世界唯一的猫眼最忠实的口味,你值得拥有! 猫眼“······” “他们付了你多少代言费?”维多利亚眼神飘到猫眼脸上,“咦。看你脸色,难道没有?” 猫眼郁卒地缩了下脖子。 “老字号不会干出没授权随意做广告的事吧?未经允许就随意使用他人肖像难道在明安不犯法?” “不。”猫眼郁卒地摇头,声音萎靡,“我想他们是有授权的,只是不是经过我的授权。” “?”维多利亚表示有代沟,听不懂。 —————— “诶,原来是这样的吗?” 公馆一处僻静的小公园里,维吉尔独自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厚实的围巾从后脑勺到脖子围得严严实实。两腿并拢,腿上搁着一个小盒子,枫糖斋出品的小点心。五颜六色的小糕点可爱到让人不忍心吃下去。所以维吉尔两手拢在盒子边上,没动筷。 被围巾遮住的耳朵里塞着小巧的耳机。虽然音量被调到最低,但在周围寂寥的氛围的衬托下非常震耳欲聋。不过还好耳机对面的人不是个话痨。 “怪不得你们不想让猫眼回家。”维吉尔脚跟翘起又放下,“是怕他妈妈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是怕。是一定会。”会让人联想到冷宫的声线莫得感情,夹杂着沙沙的书页声。 “就算猫眼要明年开春才在法律意义上成年,他现在也可以拒绝监护人监护吧?”维吉尔小心翼翼两指夹起一块小点心,仰着头往嘴里丢。猫眼要过了明年二十岁生日才算成年呢。 “她是猫眼的母亲,明安没有一条法律允许剥夺一位母亲的天然监护权。甚至于在猫眼成年后,这份天然监护权都会在道义意义上存在。”对面的声音像是对这个现状不满,“让猫眼住进公馆,物理隔开他们间的联系是我们唯一能做的。” “结果猫眼不爽了,对你们非暴力不合作。而你们所谓的万无一失的保护体系不单漏了一只猫,啊是好几只猫,还让他老娘找到机会联系上猫眼了。”维吉尔嘲笑,可惜配上他满嘴的食物导致的含糊声音显得无比没有威力,还软乎乎的超可爱。 “······”对面无言可对,良久一声叹息。 “你们没跟猫眼说清楚?”维吉尔话一出口便忽然一笑,“他不信?还是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了出名的本钱,出名又有什么不好。明安好几亿的人口,能因为自己独一无二的宝石种出名的就猫眼一个,为什么不出名?为什么不靠这个赚钱?人上大学不就是为了赚钱吗?既然可以躺着赚钱,为什么还要拼死拼活学一堆没大用的学科? “他被他母亲教育的,没什么主见。要不是我们采取了一些强硬手段把他带进公馆,他一定会听他母亲的。”对面很含蓄地解释道,“事实上,他的身心不怎么健康。” “你的描述只能让我联想到一些不怎么健康的东西。”维吉尔使劲咽下有些干的点心。环顾四周,没有水——废话,他又没买水。 “他只是看上去像只猫一样无忧无虑。”对面声音低沉,好像在说什么私密,“内里却跟朽木一样千疮百孔。” 维吉尔半眯起眼睛,视线盯着一枚落叶晃悠悠落到脚前的石板路上。 “虽然老话常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但棍棒使用到那种程度,那就不是孝子,而是受虐者屈从于施虐者了。”声音说得含糊,“还好,最严重的发生在他幼时。长大了,那女人也收敛了。” “正是因为发生在幼年,影响才是最大的,这不是什么还好。”维吉尔厉声说道,脊背绷得笔直。 “他父亲难道就不管他母亲虐待儿子?你们明安不是重男轻女的吗?”他重重喘了口气,瘫下身体,眼神冷漠又平静。 “重男轻女是老黄历了。”似是感受到了维吉尔在电话对面的斜眼,他下一句立马改了口,“虽然现在也有不少人是这么想的。而且他父亲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猫眼种身材娇小,幼年时与同龄人相比总显得营养不良。根据档案,不少教过猫眼的老师还有邻里都觉得是他父母在虐待猫眼。”那边传来明显的翻书声,“他父母也不是什么豁达的好人,大概是觉得明明自己是伺候祖宗一样伺候这个孩子,却还被人质疑虐待,一气之下就把这个质疑坐实了。” “······难道正常人的思维不是带孩子去医院检查检查,万一是什么先天疾病呢?”不少疾病都会伴随着食欲不良、身形瘦弱这样的影响。 “所以说他们脑子不正常。据说当年确实有老师邻居这样建议过。但我猜他们觉得这是对他们的羞辱,所以从来没带猫眼去过医院,乡野小诊所也没有,也没有过相关的记录。 “更神奇的是,他们虽然没带猫眼去医院,但他们依靠网络社交‘自学成才’,他父亲纠集了一群‘高知’判定猫眼是个,呃。”声音顿了顿,没能及时满足维吉尔的好奇心。 “他觉得猫眼是个怪物阴阳人。” “请使用双性人这个学术名词谢谢。”不出意外被驳斥了。 “咳,总之,猫眼因为身形还有各种虐待因素,性格确实跟个小女孩一样,那个爹因此对这个判断坚信不疑。他将猫眼视作不详,连带着把生下这个不详的女人也当作不详。貌似还试图弄死过他们娘俩,哦,邻居报的警。但因为报警及时两人毫发无伤所以也没坐牢,很快他就单方面休了猫眼的母亲,并且搬家到西井,重新组建了家庭。 “至于猫眼母子则是搬到了明海城郊。”对面的翻书声停下。 “怎么就没人发现猫眼被虐待了呢?” “这也是猫眼种的特性,他们的恢复能力很强,皮肉伤过一晚上就消了。” 维吉尔很嫉妒。他的膝盖要一礼拜才能自然消掉乌青呢。 “城郊人口密度低,他们还住得偏,不刻意结交新人打关系的前提下,谁会关心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 不止不会关心,来自同龄人间的暴力肯定不少。不止没大人会管“小孩子间的打闹”,背后的闲言碎语也必然不少。感受到这种闲言碎语的那个精神不怎么正常还有施暴前科的母亲会做出什么发泄的行为不是不可想象的。在这样的境地下孩子通常有两种反应,一是屈从以期施虐减少,二是暴起反抗;可惜后者一旦失败,后果是没人想看见的,而性格软绵的猫眼选择的无疑是前者。 可喜可贺的是,他母亲在猫眼逐渐长大后就不再虐待他了,这让猫眼的性格多少往阳光方面靠了靠。 (然而在维吉尔眼里这种虐待停止并不意味着那女人变成了个好人。) “唔。”维吉尔点点头,忽地想到另一个问题,“我怎么记得他之前跟我说他爹回来了呢?” “嗯,上两月就回来了,回来跟他‘前妻’破镜重圆重修旧好。” “让我猜猜,也是因为猫眼?” “猫眼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当年没开离婚证,所以他在法律上犯了重婚。猫眼要是较起真来,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对面的声音愉悦不少,“他在西井的妻子坐拥一家不小的综合公司,年利润近千万。多的是人想要弄死他。 “另外,他好像还想让猫眼联姻。” “联姻?”维吉尔眉头一挑。哇塞,这么高级的手段? “还记得你前几天在宿舍楼底下逮到的那几个记者?其中那个来自西井的就是为了这个联姻。据说就是对方为了考察猫眼而派出的侦察兵。” 维吉尔听着对面人奇怪的代称,磨了会牙开口问道,“容我冒昧,对方是男的还是女的?” “对方家里男女都有。”回答也是神奇,“猫眼肯定是入赘的一方。西井繁华是繁华,但在一些方面,传统与习俗远远大过法律。要不然那个爹怎么可能去西井?” “猫眼知道吗?”维吉尔自问自答,“如果知道了······他大概也会选择回家的吧?” “嗯。他听他母亲的,他妈听他爹的。一旦去了西井,不,一旦离开明海,猫眼就会有极大的生命危险。” “为什么?”维吉尔摆弄着好点心盒子,惊喜地从夹层里发现一张抽奖券,“我没看出来猫眼有面临多大危险。” “知道全世界目前为止价值最高的宝石是哪个吗?” “钻石?那颗叫什么‘海洋之心’的超大两百多克拉的净水钻?”维吉尔瞎蒙了一个。 “算上各种意义各种市场上的宝石。”对面的声音描述得含糊,但维吉尔还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二者指的分别是什么。 “你别告诉我是猫眼。”联系上下文准确命中得分点得能力维吉尔自认不弱。 “猫眼单卖不值钱,要同源的无损的直接活体取出的一对,价值才高。”声音平静,但饶是知道了很久,对方也被激出一身冷意,“高到无价。” 维吉尔愣愣地看着前方光秃秃的树干,一片树皮像柳枝一样弯下来。 “猫眼,我是说我隔壁那只猫眼,市场价多少。” “他眼睛很漂亮,宝石种中心检定时结果也很好。明面上喊价已经到了七个亿。” 七个亿,足够买下像鹤月矿场那般大小未经开采的宝石原石原矿。 “私底下呢?” “只要保质,价不封顶。” 第七十八章 失去过去的未来 “只要保质,上不封顶。” 有时候这八个字意味着对价值的最高褒奖,意味着让所有人哑然的美艳,也意味着瞬间变成草纸泛滥随便拿取的钱财;有时候,意味着你宁愿自己是个聋子。 “唔。”维吉尔绕有深意地发出一声闷哼。不带什么意味,可又意味丰富。这价钱,搞得我也想试试了。 “你也想试试?”对面的人这样的事情经历得多了,无论是直接看到参与到得,还是间接插手听闻的。在他说出那八个字的时候甚至还带着一丝嘲笑,还似乎兴致不错。 “我不是视金钱如粪土的圣人。”维吉尔抖抖身体,“但也对把自己弄得一身脏没什么兴趣就是了。你们要和这么高的喊价相抗衡,也是勇气可嘉了。” 有多少人不会为了钱财“舍生忘死”?区区一个戍务部、一个羲让太岁,怎么可能阻止的了全部? “值得庆幸的是,出价的人只有少数几个,而且这个价格仍然仅限于在地下网络里流通。”羲让太岁语气平静,“至于具备潜在意向的人还在摇摆不定。兴许他们也想效仿一下可持续发展。” 唔,但这种可持续发展会造成的唯一后果是让猫眼宝石之核的价值大幅度降低——独一无二的价值才是最高的。对于热衷收藏品升值的收藏家而言,这可不是个好选择。 维吉尔了解过一星半点那些地下网络赞助商和买家的风格。这种风格可不会因为什么外来因素而改变。因为他们有的是钱有的是欲望,而有的是人会为了他们随便掏出的钱财化作无理智的低劣野兽。 “你是对猫眼好奇,还是对藏在猫眼背后的什么东西好奇?”羲让太岁骤然问出了这个问题,“你甚至还帮助辰砂抓到了一个职业杀手。”虽然那个杀手在20小时后死透了,简直亏本。 “这说明我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优秀公民。” “你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在经历有关蜃楼人祸的事件以后还想再掺和进去的受害者。”多数蜃楼人祸都是在挑战人类的认知与道德底线,往往能给侥幸存活的受害者带来一辈子的阴影与恐惧,会再选择与蜃楼人祸接触的通常最后都变成了戍务部警务部里的专业人士。 电话那头骤然传来稀里哗啦的书页响声,夹杂着凄厉的猫叫和人喊声。 维吉尔“······哈伊?”您这是在干什么? 虽然听出来那高亢的人类喊叫声并不来源于羲让太岁,但维吉尔还是忍不住思维扭曲了一下。 “咳。”一顿沉默后,羲让太岁从极远方传来声音,“正常人都不会好奇蜃楼人祸,你却会热血上头;正常人都会离戍务部和蜃楼人祸远远的,你却是边说着不在乎,边往这边蹭。” 简而言之,你这反应不对啊——多数这种反应的都是道德底线微妙或者思维回路诡异的“变态”。 “你什么意思?”维吉尔抓抓头发,蓦然有些烦躁。 “你还记得发生过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维吉尔不假思索。 正如不会有人在见识到蜃楼后忘记蜃楼的恐怖。 真的吗? 羲让太岁把头搁在靠背上,眼前浮现出那已经化灰的档案。 “它”表现出了预想之中会出现的一定的沟通障碍。多数时候,在面对医护人员与问询人员时均表现出一种漠然无视的态度。并不抗拒任何形式的检查,在某些类别检查中甚至表现出了近似条件反射的配合行为。在没有检查并处于独处状态的时候,“它”表现得就如同一个寻常的孤独症儿童,没有任何预想中的负面反应。目前为止只会回应第一个发现“它”的(被抹除),但回应仅限于抬头,直视。“它”或许不会说话,但“它”的发音器官完整,而且根据微反应,“它”应该能听懂我们说的话。拒绝沟通的可能性原因请参照附录综合行为与环境侧写。 在得到允许后,我们对“它”进行了催眠,但结果差强人意。“它”无法回忆起过去发生的任何事情,或者说催眠没有得到任何反应,“它”在催眠过程中就像是真正睡着了一样——正在试图申请进行更强烈的测试以唤醒“它”的记忆。但根据(被抹除)的猜测,或许目前已知的任何方式都无法做到这一点。具体分析请参照附录各方面心理侧写。 ······ 根据判断,他因任何未知原因无法回忆过去发生的事情且无法被唤回的可能性高达95。详情参照附录综合侧写及结果 ······ 备注对于这样一个孩子而言,永远失去这段记忆无疑是对他自己和全世界最好的结果。——格里高利 备注(被抹除) 虽然对这期间奇妙的变化很是好奇,但听着耳边传来的“嘟嘟”忙音,羲让太岁只能暂时把自己的好奇与探究搁在一边。揭秘最有趣的地方不就是在于自己亲自一步步走近谜底吗? 而且,还有另外一个极为严峻的事态正摆在他的面前—— “赫赭,我依稀记得我说过把这猫丢出去?”羲让太岁胳膊肘搭在靠背椅扶手上,手指顺应引力垂下正好能搭在腿上的厚本书上。 脸上被挠了两条浅浅的道子,一只袖子也被拉开了线,总体而言,赫赭现在这副模样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就像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一样。 “主上,我是丢了。”赫赭习惯性地低着头,很委屈地为自己辩解。他应该庆幸,羲让太岁是个愿意听废话的老板。 “但这猫扭头就从别馆后面的围墙栅栏那里翻进来了。”要不是看了监控,他也不会相信区区两个巴掌大的猫居然能翻过四米多高的围墙还准确绕过了一切工作人员完美抵达了位于三楼的羲让太岁办公室。堪称完美的刺客潜行。 不过就算看见了,他们以前也不会防着只猫啊。 “也就是说,一只猫的潜行能力比魑脩还厉害?”羲让太岁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你说我要不要给它在部门里安个职位?” 全明海安保等级最高的地方之一,居然被区区一只猫给溜达进来。真是,相当完美啊! 羲让太岁看看赫赭,感觉自己头都要裂了。 “你滚蛋,它留下!” 愚蠢的玳瑁猫仔自顾自地抱着檀木桌桌腿,短短胖胖的尾巴缠在桌腿上,小肚子贴着桌腿上的雕刻花纹蹭啊蹭,惬意得很。 黑色的皮革鞋面贴上开始长出细细绒毛的脸颊,不明力度地贴着肉动了动。 “一只瞎猫。 “能碰上活耗子吗?” 第七十九章 另一边的维吉尔一挂断电话便把这事忘了个彻彻底底。毕竟,钱是想赚的,但赚到那钱的本事是没有的。 自然界中的宝石矿产挖起来费时费力有时候还费命,把原矿打磨成剔透美丽的宝石更是一项世界顶级的技能。与自然界中宝石相映衬的被喻为“具有生命的宝石”的宝石要剥离出来更是一项兼具手速、眼力与技巧的本事。 杀个人没什么技术含量,是个人都知道该如何做到,问题只在于你敢不敢去做。但杀人的艺术性与关键就在于实施者选用的是什么技巧——从宝石种体内剥离宝石之核绝对是最难的。 宝石之核只有在宝石种主动动用宝石磁场或者受一定量外界因素影响时才会形成可被接触的实体,位置还难以确认,。要在对方反应过来前及时发现宝石之核所在并迅速剥离出来,绝对是对眼力直觉与手速的考验。当然还有技巧,要是一刀子戳下去直接把宝石之核戳碎了,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哪怕是最硬的钻石,当它在人体内时也没比骨头硬多少——当然钻石种的骨头硬度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在保证宝石之核完整的同时,剥离者还要确保宝石的品相达到最佳。正如自然界的天然宝石需要经过人工雕琢才能璀璨夺目,剥离过程中的“匠心”也会左右最终得到的宝石的品质。就比如维吉尔之前得到的那枚钻石,绝对是上上等的品相。但也正如宝石雕刻是个门槛高不外传的本事,剥离的“匠心”与关键核心技术也是各个经营这项业务的“公司”的绝密配方。 自然维吉尔是不知道的。就连那些记载着相关内容的古籍文献也是被藏得严严实实不被外人所知。 维吉尔抹抹嘴,半垂着头疾步赶路。在发现前方一片阴影时脑袋一侧想要绕开。 “砰——” “唔!”维吉尔鼓着嘴,动作缓慢地僵硬着一条腿缓慢蹲下,两手抱着右腿膝盖——他刚怎么就忘了顺便让腿也拐个弯呢? 虽然冬天里穿得厚实,但撞到电线杆上的痛也是实打实的。好一会,维吉尔都没喘过气来。 身后不远处才来得及伸手还没开口的猫眼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把手缩回口袋。边上顶着手掌厚的书的红毛妖怪就没这么多顾虑了,直接不客气地笑出声—— 还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那种。 “哇哈哈哈哈哈,我靠你个维吉尔,你是出来卖萌的吗?”弗洛奥萨斯笑得蹲在地上,直拿手砸地。头上的书没手扶着,当啷一下砸到地上,石板清晰可见辐射状的裂痕。 猫眼视力不错,当即被吓得原地小跳了一下。不会被当作破坏公物吧? 维吉尔头几乎要埋进两个膝盖当中,不然真的难以克制扭头暴打弗洛奥萨斯的欲望。你说人怎么就能欠扁到这种地步呢? “欸欸,你不会又断腿了吧?”弗洛奥萨斯见维吉尔半分钟了都没搭理自己,抓抓头发,窜到维吉尔身旁。 “······”抽筋了,走不了。 弗洛奥萨斯也学着蹲下来,爪子可贱可贱得戳维吉尔的腿。 他是从超市回来的路上正好碰上猫眼的。手上还提着两大袋零食。弗洛奥萨斯瞅瞅袋子,随手一甩。 “啪。” 好吧,让猫眼这么个小身板提两袋重物好像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上来。唉呀你好矫情,女孩子都没你这样矫情的。”弗洛奥萨斯手底下也没点数,大力一拉维吉尔的肩膀,胳膊一挑,在维吉尔愣神的时候他就被带到弗洛奥萨斯的背上。 “我谢谢你,放我下来。”维吉尔抿了抿唇,扯了几下眼前的红毛,很快又停手。 “你真是矫情。”弗洛奥萨斯哼哼两声,托着维吉尔身体的手收紧,挑衅似地上下跳了两下。 “不是矫情,我腿还没断呢。”维吉尔像拍皮球一样的拍弗洛奥萨斯的脑袋。 “矫情死了你。”血珊瑚同学今天好像就跟这两个字较上劲了一样,“老子难得大发善心。” “好好好,发善心发善心。”维吉尔把胳膊肘抵到对方肩膀上,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一点。 “喂喂喂,有你这么嚣张的吗?”显然这个动作并不能让所有人都舒服。 “啊?我哪里嚣张了?”维吉尔拉长声调,一边好奇地看向猫眼怀里抱着的购物袋,“哇,你买这么多吃的,是要过冬吗?” “应该不是用来吃的。”猫眼仗着地理优势向里头瞄了眼,“是蜡烛暖宝宝一次性自热热水袋。哦,吃的也有,姜糖红糖?自热迷你火锅?” “果然是用来过冬的。”维吉尔了然地拍拍弗洛奥萨斯的脑袋,“你什么时候能放过血豆腐火锅。” 弗洛奥萨斯泄愤似地猛地跳跃快跑,把维吉尔吓了个半死。 猫眼迷惑地晃晃头,又看了一眼。是奶油芝士,不是血豆腐口味的呀。 “我们回来啦!”维吉尔拍拍身下“坐骑”,既然到寝室了就可以把我放下来了吧。 “嗯?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路上碰到了。”洛可可接过猫眼递来的购物袋子,一边投喂巧克力以示奖励一边责怪好友,“奥萨你干嘛让人家猫眼帮你拎袋子嘛。” “让他多锻炼锻炼咯?”弗洛奥萨斯四十五度角望天,一边把猫眼推出房门,“一路小心,拜拜~” 也不知道两步路的距离要小心个毛线——又不是维吉尔。 “嗯嗯,奥萨把东西都买回来了呢。”洛可可满意地点点头,一边把东西分门别类在维吉尔边上的空桌上放好。 “你让他买的?”维吉尔盘腿坐在自己的床上,挑眉,“我说呢,他怎么突然这么贤惠。” “你什么意思?我就不能贤惠了吗?呸,我一个大男人能用贤惠形容吗?”弗洛奥萨斯不出意外原地跳脚。 “奥萨确实不适合细心的人设呢。”洛可可笑眯眯地倒出购物袋里最后几样东西,“奶油芝士味的火锅?我给你写的单子上可没有这个。” “奶油芝士?”维吉尔耳朵尖一抖,上半身歪倒过去,“给我给我。” 弗洛奥萨斯只对血豆腐感兴趣,洛可可不喜欢奶油、芝士这类口感浓郁的东西。 “都是你的啦,都放这里。”洛可可笑着夺过维吉尔手上的火锅,放在边上叠好,“长月祭当天和前后几天很多店都会关门,明海可能还会临时限电限水,这些是给你准备的。” 维吉尔就着斜趴的姿势,看着眼前铺开一片的东西,眼神一愣,继而嘴角无意识地弯起。 第八十章 这一定是哪里的脑子坏掉了 《战鼓》——由《振旗》、《擂鼓》、《整军》、《号角》、《战鼓》构成,篇幅壮阔,描述了一代又一代的明安人为了对抗蜃楼保卫家园的英勇精神,作为激昂士气的乐曲,曲调激烈,歌声急促,体现了与蜃楼抗争的紧张氛围。是音乐史上极为罕见的以高音为主的曲目。 维吉尔随手一拍把整齐垒好的东西推倒,劈里啪啦掉了一地。收获洛可可的脑瓜崩一枚。 “你操这心干什么。我又不是没过过长月祭,更何况那几天我还不一定住在这里呢。”维吉尔朝后缩着脖子难得音量都降了。 “有备无患嘛。这些东西就算你长月祭用不了,之后也要用的。”洛可可笑眯眯,“我和奥萨到时候都回家了,就你一个呆着这里可不得多上点心?” “那也有宿管。”维吉尔嘟囔,一边继续伸手暗搓搓往火锅探去。被洛可可轻打手背。 “宿管的只是基本保障。虽然只有几天时间,也要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啊。”洛可可很讲究生活品质。 “嘁。这种给点阳光就能光合作用的家伙,你给他准备这么多干什么。”弗洛奥萨斯嘴里叼着巧克力块,一只眼大一只眼小的做怪脸。回到寝室后他就没停下来过,一直在晃,就算是坐到椅子上了也还在晃。 “哟呵,算你知道光合作用了不起了是吧?”维吉尔扭过头,眉头一挑,“笔试复习好了吗?学渣?蜃楼形成的十二种可能来背一遍?” 弗洛奥萨斯顿时换上一副悲愤的表情,哭唧唧地转过身体。脑袋往桌上一撞,不动弹了。 “他什么时候考试啊?不会是在长月祭的时候吧?”维吉尔还等着再跟他呛两句声呢,却没想到这就没下文了。 “就后天,两门,一天考完。”洛可可小声说道,“你有什么建议吗?” 建议?维吉尔表示爱莫能助,“要不我看看能不能搞到出题老师的信息,找他透个题?” “有什么合法的建议吗?”洛可可知道他在说笑,但还是很无语地看了维吉尔一眼。 合法?维吉尔惊讶地看向洛可可。那他真没什么建议了。 “唔,没有什么记忆速成?民间偏方?”洛可可显然是对后者感兴趣。 “记忆速成?”维吉尔翻起白眼使劲想了想,“我记得前一阵子挺流行这说法的,还有好多介绍各种记忆法的书来着?” “就是那种。但我感觉书上写的都没用啊。” “很难说书上写的有没有用啦。”维吉尔把头发拢到一起把自己抵在墙上,侧头看向洛可可,“记忆这种东西我感觉没什么捷径可走。你怎么问这个?” “也不是我,是乔艾南。她昨天被选为祭典合唱首席女高音,至少要出场演唱几首耗时很长的曲目,她现在很苦恼呢。”洛可可轻皱着眉,“要是在祭典上出错了那可就糟糕了。” “······唔。”维吉尔想了想,反应过来那几首亢长的曲子是个啥,“她就没准备过?” “之前明海从没有选择过在校生成为祭典合唱首席,甚至选入合唱的也不多。正式祭典合唱,无论是战鼓场还是蜃楼场,都不是艾南这样资历浅的新人可以上场的。之前虽然正式名单没出来,但多少也算是内定了她作为最后欢庆场的合唱首席,准备的也都是欢庆场的曲目,结果现在直接跳级成了合唱总首席。” 洛可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和维吉尔一样的懵逼,恨不得拿块豆腐戳醒自己,。当然如果能顺便戳醒那个做决定的家伙就更好了。 “暗箱操作?”维吉尔冥思苦想半天,还是没往好地儿想。做出这个决定的人绝对脑子坏掉了。 “不知道。但现在看来是临时决定的人选大调整。”洛可可低头看了眼手机,好像又有了新消息,“你认识的,维多利亚直接担了战鼓场的首席女低音,跟艾南一样。战鼓场的人选一多半换成了三十以下的年轻人,在校生占了大部分。” “也许是他们觉得战鼓场应该朝气蓬勃点?”维吉尔心道大换血这才对嘛,可临近演出了才大换血本身就是很异常的事情了。 “还有二十几天呢,这时候换人也说得过去。嗯,大概。”洛可可低着头狂按手机,大概是在发短信。 “应该不会让她们上全场的。”维吉尔想了想往年的情况,“会编成一团二团的模式,各出场一半。战鼓场是长月祭前夜,没有直播,只有贵的要死的还删掉了一半的录像。所以你大概不清楚,战鼓场基本上至少持续4个小时,通常六小时,刻成dvd出售的其实就《战鼓》全篇和开场谢幕两小时左右。这么长的时间分成两个合唱团轮流上场比较合适。她们大概是被安排来‘暖场’的。” “唔,你只说对了一半。”洛可可对着手机点头,“我估计这是早有预谋的。节目单也下来了。开场是维多利亚独唱《圣赞颂》,都德兰的传统民歌。第二首就是维多利亚和艾南带领的高音部,《振旗》。我去啊!” 还没看到下面呢,洛可可就差点爆了粗口。 这声粗口还把对面的弗洛奥萨斯吸引过来,但在维吉尔一瞪眼的威吓下,小朋友缩回脚,把自己转回去。 维吉尔这才伸长脖子堂而皇之偷看别人手机。 “嗬!《振旗》、《擂鼓》、《号角》、《战鼓》,战鼓场的重点曲目她们要唱四首,就差一《整军》就是全篇大满贯了。”维吉尔咂舌,“我觉得这是要搞砸的节奏。” “咳,也不至于吧?”洛可可说这话时心里也没底。 “《战鼓》全篇可是有将近一个半小时,高音部占了大多数,唱完可是会累死的。”维吉尔斜瞄了眼洛可可的手机,那未婚妻也是很厉害,正开会着呢还能发这么多短信,“看,三十几页的歌词。” 洛可可颤巍巍地移动手指把界面关掉,感觉自己的声带在高频率颤抖。 “可怕吧?《振旗》和《号角》节奏算比较舒缓,但《擂鼓》和《战鼓》的节奏,啧啧。”维吉尔摇头晃脑,“我上回在东岛听过现场版,妈欸头昏脑胀头重脚轻的。” “这还叫合唱演出吗?”洛可可还没说话呢,弗洛奥萨斯又来插嘴了。 “不叫啊。”维吉尔理所当然。 “明海的传统蜃楼乐剧《战鼓》分成两个类别,一种是在室内演奏厅里演出的常规曲目,一种是战歌。后者其实就是一种特殊的宝石能力的联合运用,能够极大幅度干扰蜃楼的形成,是一种特殊的战争武器啦。喏,维多利亚和你家未婚妻的能力不都是与声音有关?而且名单上的新人选都是宝石种吧?” 后头备注全使 洛可可想了想,更加惊恐了,“你不会说她们要上前线吧?” 第八十一章 湖中大剧院当然是在湖里辣 上前线正面跟蜃楼对上?任谁都不想让自家温温柔柔的未婚妻是这句话的主角。 “哪里啊。你这短信上不都写了演出地点了嘛。湖中大剧院啊,边上就是人工湖。我记得那剧院的顶是可以掀开来的吧?” “是哒是哒!上一回nhar联合演唱会就把顶打开了,灯光效果超完美啊~”弗洛奥萨斯坐在椅子上像上头有钉子一样不断扭动。 “闭嘴啊。你还有几天考试啊?” “我是刚想起来,东岛一直是这样的操作。因为东岛就是建立在巨大湖泊上湖中岛的城市,每次长月祭的时候作为守备和抵抗蜃楼的重要环节,位于岛中央的大剧院都会演奏这个战歌。啧,那会的战歌几乎能传遍整座城市——当然东岛的城市规模本来就小。”维吉尔把几撮头发挑到胸前。 “被宝石种演绎出来的《战鼓》可以减缓蜃楼形成速度,抑制蜃楼的活跃度。听上去没多大用,但它的作用效果在适当的扩增器辅助下可以覆盖一整个明海,效果几乎不会有衰减。这就很有设置的必要了对吧?”维吉尔对着洛可可一摊手。 “可是我从来没听说过。”土生土长的明海人表示相当之不习惯。 “······” “算了。总而言之,不会有危险的对吧?”洛可可最后向维吉尔求证。 “嗯呐。” “要去听她们的彩排吗?就在下礼拜。”洛可可总算是给了个好消息。 “?”《战鼓》有彩排可看? “艾南和维多利亚都是在校生,长月祭前还要参加学院的音乐会。”洛可可叹了口气,“完全不能和长月祭的演出相比,但也不是能随便推脱的。她说《战鼓》没有彩排,只有宝石能力运用的紧急训练。” “我说呢。”唱歌要求一字不差字句清晰不能走调,但在能力运用上就不能计较太多了。毕竟每个人在相同技巧上的运用都有自己的风格和习惯——她们是唱歌的,又不是经过系统培训的士兵。 维吉尔一开始没想起来也是因为这个。东岛的戍务部下头专门有个合唱团就是为了在这时候一年唱一回的(并不是),自然不需要事到临头了东拼西凑才勉强凑出半个合唱团。 嗯,半个。能力倾向适合演唱《战鼓》的宝石种演唱家不多,三个声部凑起来才十多个。最后还是找了唱歌不走调的专业人士才凑齐了二十四个,人再少,《战鼓》就达不到应有的效果了。 “去不去?”洛可可伸手指戳维吉尔肩膀。 “去去去!” “跟你有关吗?”维吉尔瞪眼。 “反正那时候奥萨你也考完了,当然可以一起去,放松一下嘛。”洛可可隔空对着委屈状的弗洛奥萨斯摸头,“维,你呢?” “去。”维吉尔想了想,点头。他接的翻译工作这几天就可以搞定了。 最近也没什么大事。 最近运气也不错,应该不会出事。 ······ 时间你们凑合着算吧 地点湖中大剧院 人物懒得写 被冠以“湖中”二字的大剧院坐落于明海人工湖的湖畔,占地面积超过70万平方米,三分之一属于室外。大剧院的主体建筑离人工湖湖面最近只有七米的直线距离,从最上方的观众席向外看去就是平静如宝石的水面——大剧院上方是是单向玻璃幕墙。 但是从大剧院正门过去是看不到人工湖的,也看不见运河。 规则而巨大的白玉大理石方砖堆叠成近五十米宽的台阶。拾级而上,纤细而弧度优雅的白漆木枝仿佛是从方砖里生长出来,如树枝般分叉、重叠,交际处形成的小小平台上摆放着风格迥异的艺术品。露天放置的当然没有上了年纪的古董,但各色仿制品倒是不少。拜明安地大物博以及差异巨大的地域文化所赐,这道剧院阶梯上来自明安的艺术品占了八成。来自其他国家的作品则是可怜巴巴地点缀在其中。 七八米高的入口门楣由一整颗楠木打造而成。原木的色彩温雅低调,空中飘来淡淡的香味,或许是来自木料本身,也或许是来自这里随处可见的真·油灯。 大剧院本身就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楠木、紫檀、花梨、杉、合欢;白玉、冻石、云山石;青金石、琉璃、翡翠、珍珠、珊瑚;绸缎丝麻、金丝银线。雕梁画栋,绫罗飘然垂下,白玉的立柱缠着冰凉的金属齿轮链条,拙劣的钢铁修补的木制书架倚着建筑废料躲在绸缎屏风后面。 头一回进来大剧院的维吉尔在大厅里顺着绫罗来来回回绕了快二十分钟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摇白旗——他实在找不到上楼的路了。 “诶?楼梯?”电话那头清晰地传来某个得意忘形的学渣的嘲笑声,接着像被拔了电源一样戛然而止。 维吉尔一爪子捏住作为装饰品的小齿轮。 “唔,你要不坐电梯吧。”洛可可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哦,你大概没注意到指示牌。你有看到缠着齿轮链条的白玉立柱吗?” “我边上就是。” “啊,对对,就是那种。你有看到四根特别粗大的立在一块儿的吗?那就是电梯,你绕着走一圈就能看到电梯口了。楼梯其实也挺好找的,有一个不伦不类的木头书架,边上放着像建筑废料的那个‘艺术品’就是,但我觉得你大概不适应那种不结实的楼梯扶手。” 维吉尔两边眉毛不同频率地抖着,他对面就是那个据说是楼梯的艺术品。这回他可算是找到了正确欣赏这件艺术品的姿势,也顺利看到了传说中的指示牌——边上垂着的绫罗上硕大两个字“二楼↗”。 我脑阔疼。维吉尔拍拍脸,别让自己表现得太像一个土鳖。 而且问题根本不在于指示牌,这么一大厅,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这还是明海最大的剧院吗? 明天就倒闭了是吧? 不,那是因为托绫罗“屏风”的福,这地方就跟个迷宫一样,少有初来乍到的人能顺利找到工作人员的。但要是当天有演出的话,这些绫罗会被卷到上方不影响通行。只可惜长月祭将临,这几天剧院里的演出厅都在彩排,没有演出,也因此苦了维吉尔硬生生迷路了快半小时。 维吉尔可不打算沿着这个理论上很结实但看上去绝对会掉下来的楼梯上楼,所以他还是选择花十多分钟找到电梯(可喜可贺,他终于找到了工作人员),像条死鱼一样被送上二楼。 洛可可特体贴地等在外头。 二楼就正常很多了,至少看上去像是个剧院。 第八十二章 特殊工艺? 二楼的装饰和楼下截然不同,至少正经得多。木纹墙上挂着的白玉色指示牌清晰明了地为来客指引方向。就是白玉牌的数量可能多了些。 “二楼有七个演出厅,其中三个是专门的音乐厅,最大的演出厅只能容纳一万人,也就是我们要去的音乐厅。” “容纳一万人也叫只能?”维吉尔眉头又开始一抽一抽。这是何等巨大? “因为三楼的四个演出厅都可以容纳至少七万人啊。”洛可可带着赞叹的表情,“上回奥萨说的nhar联合演唱会把两个演出厅拼起来可是坐下了快二十万人呐。” “长月祭的时候就是在楼上演出?”维吉尔抬头望天,但只能看到七米开外的白色天花板。 “嗯,和往年一样选择靠湖的音乐厅,另外三个演出厅则会合并起来作为长月祭祭典的举办地。” 二楼最大的音乐厅有一个诗意的名字,海中之月,流光溢彩的剔透橄榄石拼成这四个字的小篆。 “呵。”维吉尔扯着嘴角闷出鼻音,“你有见过绿色的月亮吗?” “大概是设计者觉得黄加蓝就是绿吧。”洛可可温声笑着。 “海又不是蓝的,月亮也不是黄的。”维吉尔从科学的角度破灭了艺术的美感。 洛可可像是没听见一样领着维吉尔沿着边走到他们的位置上,途中踏过一具染着血红的身体。 “音乐厅里是不能吃东西的。”洛可可小声跟维吉尔解释。 “你觉得我像是惊讶的样子吗?”维吉尔反问。 彩排当然不会满满都是观众,所以他们可以嚣张地坐在视野最好的正中央。最前面几排坐着十个穿着挺严肃的人,应该是跟维吉尔和洛可可无关的人。 “音乐会是公馆和大学城几座艺术院校联合举办的。歌唱合唱只是其中一部分。”洛可可小声挑着几个认识的给维吉尔介绍,“所以也不只是我们几个外人来看彩排。” “嗯嗯。我会看着那个蠢蛋的。但我看他现在这样子也闹腾不起来。”不知道是谁友情赞助的这个物理大沉默术,效果奇佳,某蠢蛋到现在都没爬起来。 “那我去后台啦。”洛可可高兴地拍拍维吉尔肩膀,沿着观众席边上的台阶跳着下去又抄近道从舞台上的通道溜达到后台。 维吉尔浑身一个激灵,抖掉被肉麻出来的一身鸡皮疙瘩。侧目。台阶上铺着喜庆的红毯,上头趴着个红艳艳的家伙,从色彩搭配上来看倒是合适得紧。 但是档次上就难以匹配了。 在维吉尔还在纠结如何让那个红艳艳的家伙从红毯上消失的时候,他来时的那道门又被轻轻推开。 分别来看,这几人维吉尔倒是熟悉的很,但就是不明白这几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前辈好~”猫眼同学抖着两只猫耳朵蹦跶下来,“啊啊,珊瑚前辈也好~” 好的话,你怎么不把他扶起来。维吉尔侧目。 “哟。你居然舍得从你那个猪窝里出来?” “你接下来一句是不是猪都比我爱干净?”银白瞳孔的艾斯兰难得把自己的一头乱毛打理整齐,做了柔顺拉直,还顺便挑染了几撮头发,一边刘海梳到后边,这样的造型意外的帅气。 暗灰色真丝制成的丝薄长袖衬衫上绣着低调的银白花纹,大概是为了避免太过异于路人,艾斯兰还穿了件同样真丝的长衫外套,裤子也是“保暖”的牛仔裤。 “今天天气真是不错,很凉快也不是很冷呐。”受到天气影响,艾斯兰今天很亢奋。 干冰种并不喜欢太过寒冷的天气,零下十度的时候会陷入精神不振的状态,零下二十度更会进入深层睡眠。明海的冬天反倒是他们最喜欢的气候条件。 维吉尔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艾斯兰,就好像从没认识过他一样。 “······喂喂,表情别这么惊悚呀。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不会外出吧?”艾斯兰坐到维吉尔后两排的位置。 跟弗洛奥萨斯打完招呼的猫眼奔奔跳跳地过来坐到艾斯兰边上,“是我把导师拉出来的!正式音乐会导师肯定不会来的,但看彩排是没问题的。” “哎哟,你这个小徒弟很贴心哦。”维吉尔淡定打掉艾斯兰的手,“别乱碰别人的东西。” “好奇嘛。”艾斯兰笑嘻嘻地背朝后靠上椅背,两腿挪了一会还是没不拘礼节地翘上天,“这种长条形直筒包一看就很让人在意啊。里面装了神马?” “真好奇?”维吉尔把胳膊搁上椅背,下巴下垫着胳膊,中分的长刘海下一双深琉璃色的眼睛如同让人着迷的名贵宝石。 “好吧好吧,我不问啦。”艾斯兰明智地抬起双手作投降状。 “那我问了。你们两个怎么跟黑钻一起过来了?” 一同进来的另一人正是霸气十足的风纪委委员长黑钻波尔孜。顶着一头黑长直,目不斜视地坐到了靠前的角落。 贵气且冷淡。 “进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猫眼把自己藏在靠背后面,好奇地往那边看,“她就算到大剧院也随身携带她的刀呢。” “······真是嚣张啊,居然堂而皇之把武器带入公共场合。” “咦?也就是说你这包里不是武器。”艾斯兰再次不死心地上手。 “啪。” “说过了,手不要贱。”维吉尔再次拍掉对方的手,不满地瞪眼。 “嗨嗨~”艾斯兰一脸“我就是随便说说”的表情,“我真的只是好奇嘛。你不是从东岛来的吗?我虽然没离开过明海,也听说过那个城市被誉为全世界最顶尖的武器锻造技术。” “哦~”猫眼两手攥成拳头,“好厉害!!前辈原来来自这么厉害的地方!” “那是。东岛的锻造技术可是登峰造极,那里的武器听说可以用上近千年而不坏。多少冷兵器爱好者毕生愿望就是得到一柄来自东岛的正牌武器。嘛,不过他们从来不把武器卖给其他城市的人就是了。”艾斯兰眼神又瞄到那个长条的包上,“嘿。说真的,维吉尔你没用过,那见过吗?” “仿品当然是见过的。”维吉尔侧头看向舞台,“真品是不会随意出鞘的。” 几个套着卫衣的姑娘拿着乐谱架上台忙碌起来。 “啧,很讲究嘛。诶,你什么时候去东岛给我带一柄回来诶。”艾斯兰不客气地指示起猫眼。 “东岛特殊工艺打造的武器都是定制的,不接受外界订单。你能买到的顶多是用常规铸造技艺打造的外表相仿的仿品。” 第八十三章 “东岛特殊工艺打造的武器都是定制的,不接受外界订单。外人能买到的顶多是用常规铸造技艺打造的外表相仿的仿品。” 说话的却不是维吉尔,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观众席尽头的黑钻。右手搭着刀柄。 维吉尔觉得她身上套了个名为“来!战个痛!”的状态,眼睛里头藏不住战意。 “明楼,定光,仿品。” 黑钻搭着刀柄的手指微微一动,一抹亮光打破手指的遮挡在显暗的走道里闪过数道反光。 “是剑啊。”维吉尔立刻反应过来,“我记得定光是哪里的名剑吧?仿品?是专门定制的仿品?” 黑钻没回答,像是默认。眼睛就盯着靠着椅背斜放的大包一动不动了。 维吉尔视线在黑钻和自己的大包间来回转了几圈。哇塞,她难道是靠鼻子闻出来味道的? 这不是笑话嘛,一把刀能有什么味道。 “里面是刀。”黑钻不像艾斯兰好忽悠,相反,她语气笃定。 “啊哈哈,只是工艺品而已。”维吉尔随脚一脚把包踹倒当垫脚的小凳子,“过来的时候正好路过一家在打折促销的武器周边店,一不小心就把存款用光了呢。” “切,那你刚才遮遮掩掩干嘛?”艾斯兰不满地抬脚搁到斜前方的椅背上,“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咧。” “废话,当然是宝贝啦。我的全部存款都在这儿了呢。”维吉尔摊手,“嘘!彩排好像要开始了。” 也只是看上去要开始了。 开场似乎是提琴合奏,几位演出者正在调试椅子和乐谱架的方向。哦,好像也不是光提琴合奏,因为三角钢琴和竖琴那边各坐着个人。 一小撮人从舞台通道里出来。 “开场是维多利亚的《圣赞》,是都德兰的传统民歌。它的颂歌版本也是维多利亚会在长月祭音乐会上的开场曲目。”猫眼就是一只坐不住的猫,半个身子探出椅子,维吉尔敢肯定这只猫眼的脚是腾空的。 “喂。想看的话就坐到前面去。你这个动作很危险的。别忘记你那个导师已经是个能照顾好自己的成年人了。”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真违心。 猫眼探头探脑地望向最前方正聚在一起讨论什么的专业观众,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缩回去。 “还是算了吧。我觉得维多利亚边上那个女人很不好惹的样子。”维吉尔余光瞄到猫眼现在就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滴溜溜转,他的头发是彻底和周围的棕色座椅融为一体了。 “边上的女人?没注意诶。”维吉尔扭回头,猝不及防就是沉默,“······”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是叫艾斯黛拉? “前辈认识吗?” “就算我是前辈,也不意味着我认识所有人好吧?”维吉尔叹了口气,“而且你看,她不是又回去了?” 咦?如果在下的记忆没有问题的话,那位名为艾斯黛拉的女士的职业跟艺术八杆子都打不着吧? “过了两个礼拜又见面了。”被诸人无视的中年男人一脸淡定坐到维吉尔边上,“真巧啊。” “你和你的二婚妻子终于离婚了?” “不好意思,我这是第一次婚姻。”格里高利无奈地笑起来,一边抬手拍拍维吉尔蓬松的头顶。 “嘁。”维吉尔敛目撇嘴,两手环胸,“你同事认识贵橄榄石?” “艾斯黛拉是都德兰人,大概是旧识吧。”格里高利俯身把被维吉尔踹到地上的包竖起来,拍拍上头兴许沾染上的灰尘。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对别人的过去刨根问底。”格里高利温和地笑着看着维吉尔的侧脸,“呐,你这包里是什么?有点分量啊。” “杂七杂八的东西。”维吉尔撇过头,懒得讨论这个无聊的问题,“所以你就抛下你的新婚妻子和这个女人来听音乐会约会?” “······”格里高利面色一僵,努力保持住脸上的笑意不变,“薇珥在人工湖水产中心,和另外几个朋友一起。比起音乐会,她更对奇妙的水中生物抱有兴趣。” “不过没想到音乐会有时候也不是音乐会。好不容易退休了,还听了一耳朵官话。”格里高利抱怨着后台没位置老人家腿受不住啊受不住对着维吉尔发牢骚。 维吉尔表示他什么都没听见。 “退休了就找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混吃等死。谁叫你退休了还要跟在职员工混在一起的?我看你是根本不想退休。” 台上维多利亚今天穿了一条白底金纹的朴素长裙,音乐厅里有暖气,倒不会觉得冷。她没有和伴奏们作过多的交流,两手端正交叠置于腹部,优雅地看着台下。蓬松的长卷发难得被一根白色的缎带束在脑后,但没束紧,缎带松松垮垮得垂下,只有两边的蝴蝶结很精神得立着。 “唔!我就说双马尾很可爱吧!”不用回头维吉尔都看到猫眼那双ikaika的眼睛。 啧。 维多利亚在对台下的老师致礼后略一抬头便看见了表现得比谁都高兴的猫眼,这双猫眼睛放暗房里简直能当探照灯用。 也没见她有什么动作,只是露出了一抹灿烂的微笑。一双眼睛是比门口的橄榄石还要剔透璀璨的宝石。 维吉尔当然不会自恋到以为这笑是对着自己的。 后头眯着眼快睡过去的艾斯兰适时发出一声口哨声。 弗洛奥萨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黑钻身边。维吉尔听到了“打赌”“刀剑”“打一架”这样的热血字眼。 彩排要从开场致词开始,于是台下的观众还有几分钟唠嗑的时间。 维多利亚站在司仪背后,垂着眼帘,小声哼着平缓悠长的小调。 靠近舞台的一扇观众入口门被打开,艾斯黛兰弯着腰快步走进来,在二排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这个同事给人的感觉真奇怪。”维吉尔把头侧向边上的老男人。 “艾斯黛拉?”格里高利很惊异维吉尔为什么会这么说。 “看上去傻乎乎的。但,总觉得她是个,很凶悍的女人。”维吉尔有些迟疑,斟酌几番选择了“凶悍”这个奇怪的形容词。 “凶悍。”格里高利面露纠结,用四种语言分别说了一遍,“你是觉得她有两面?人都是有两面性的。” “我知道。但我感觉,她更,极端一点?”维吉尔扒拉扒拉头发,有些烦闷地把身子歪向另一边,“哎呀,说不清啦。” “也许跟她导师有关系。”格里高利若有所思,“你听说过‘地上天国’吗?” 第八十四章 一把废刀 地上天国? “地上天国?啥玩意?天上人间的另一种姿势?”维吉尔一脸“噫,你居然是这么个人”。 “······算了。这大概是女人的特性吧,她们的外在和内里总能形成鲜明对比。” 维吉尔深有同感。就比如说台上这个金发姑娘吧。平时接触时那种抽风一般的性格,想一出是一出的作风,怎么能让人相信她还能如此贵气优雅娴静地站在台上唱歌? 好吧,也许他是把俩姐妹搞混了。 啊。说起来最近没见到柯蒂丽亚呢。维吉尔手指点点下巴。 主持念了两遍稿子,又确认了遍腰删改增加的内容,这才把舞台交给后面开始面上笑嘻嘻内心不知怎么掀桌的表演者。 钢琴和竖琴交织的前奏很快就让有些闹腾的业余围观群众安静下来。心率降低,血液流速减缓,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像是被撒上了细盐,软趴趴地就地躺倒。 这效果也就比催眠差一点了。维吉尔半阖着眼。怪不得是传统民歌,怕不是专门用来哄小孩子睡觉的吧?不然干嘛要搞出两个版本? 维吉尔后脑勺抵着椅背,向下一晃一晃,昏昏欲睡。 轻柔的女声伴随着悠扬的弦乐淡入,如同袅袅烟云里从远处走来的仕女。打着轻描淡写的油纸伞,大大的伞面下是朦胧的烟云,似是有夺目的光彩闪闪烁烁。虽无法用眼睛看清那般色彩,但有一道声音悄悄伏在肩头——那是金色,那是耀目的太阳般的金色。 但耀目的太阳没有灼瞎眼睛,只是温柔的缠着烟云,像是要织出最顶尖的最柔软的铂金绸缎,温柔的、不容拒绝的包拢住你的身体,从你的脚、你的腿、你容易受伤的腰背、托住脆弱的后脖颈,连着你细软的头发,掩住你不会被灼伤的眼睛,强势又怜惜地将你置于它的囚笼。 “在都德兰,很多母亲都会哼着这个曲子哄她们的孩子入睡。”格里高利压低声线,毫不客气地破坏意境,“内容是赞美都德兰的‘皇后’贵橄榄石的。” 模糊的视线里隐隐绰绰缀着黑色的发丝,一片淡金色柔光里,灿金色的长发伴随主人的动作将舞台渲染成金红色。 感谢灯光师,这效果可以和个人演唱会比拟。 间奏是轻快让人愉悦的提琴和奏。 “哦,是重新编过乐谱了吗?”格里高利语带赞赏。 弦乐的独有音色轻易便把人带入无边自然。及膝的牧草中蓬松柔软的绵羊聚在一起,兔子和猎狗肆意撒欢;不算茂森的林木里长着角的和没长角的鹿悠闲自在地四蹄踱步;清澈纯净的潭水里游着细小的鱼苗。 一片祥和怎么能缺少了生物链中极重要的一环? 舞台上的暖黄灯光骤然聚焦到几位出演者身上。 居高临下的猎人,做工精细的竹木长弓,锋锐尖细的箭矢托着优雅的尾羽在林中划过完美的弧度,健壮的头鹿的那双倒映着族群的眼睛瞬间被浑浊的红与黄替代。没有一丝鹿鸣,便轰然倒入水潭。小小的野鹿族群惊慌地四散逃入林地,试图用不怎么粗壮的树木为自己掩护。鲜艳的暗红波光潋滟,反射出浮华诱人的金红。 维吉尔喉间不耐地发出一声闷哼。搭在腿上的双手骤然扯了把布料又极快松开。多亏了这个动作,让他有了足够的动力抵抗住超速的心脏睁开双眼。 舞台上的女人站在昏黄的光线下,苍金发柔顺地披在身后,一身毫无点缀且暗淡的曳地白裙,唇边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让他无端落入更深的幻象——就好像明明台上只有一人女人在唱歌,他却真真切切听到了两个声线相仿的二重奏。 黑色的头发黏在维吉尔脖子上有点难受。趁着合唱团上台站位的空隙,他捏了捏自己的后脖颈试图让自己精神点。 但这似乎没有多少用,他有些筋疲力尽般的昏昏欲睡。总体呈现咸鱼状的目光呆滞。 也可能与这支合唱曲目和前一首对比起来差了一大截有关。 前面的老师们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没一会就叫停了演奏,和几位声部首席聚成个圈讨论起来。 “彩排也没什么意思嘛。”看上去一向充满活力的猫眼有气无力地抱怨。 “出去走走?”格里高利悄声对维吉尔说道,“这个大剧院环境很不错。” 一进一出便能很清晰地感觉到音乐厅内的温度打得是有些高了。 站在盥洗室的大理石洗手台前,维吉尔撩了把冷水就往脸上泼,来来回回三次,这才关上了水龙头。 格里高利适时地递上手帕。 虽然是老男人捂胸口里的手帕,但至少比边上的擦手纸好。 “来了明海这么多天,我们俩还没找到时间好好坐下来聊聊呢。” “刚见面的时候不是聊过了。”维吉尔在“丢垃圾桶”和“还回去”间纠结了一下下,把手帕丢回给格里高利。 “至少那会你可没和我说你还在东岛顺了把刀。”格里高利虽然是外国人,但驰名世界的东岛锻刀工艺也是听闻过一二的。 “有钱人啊。”那里可是随便一把刀都要保底二十万的。 格里高利是个老狐狸,这家伙指不定早趁着维吉尔和黑钻尬聊的时候冒出来不知道偷听到了多少东西。 “有钱个屁。”维吉尔翻了个白眼。 “作为你曾经的监管人,我很在意你得到这把刀的途径。”格里高利作为一个中年老男人笑得温和淡定。就好像即使得不到答案也没关系一样。 “随便搞来的。” 两人走到观湖平台上,维吉尔把胳膊伸出护栏,下巴抵着。 “······嗯,我相信你总有本事得到自己想要的。但我要提醒你不要惹祸上身。”格里高利也知道在那个依旧算得上封闭的城市里维吉尔不可能接触到真正珍贵的刀具。 “按照他们的说法,一把死刀而已,唯一的结局就是进回收炉。低价卖给我还是功德一件呢。”维吉尔嘴角一扯,“锻刀府的刀,正常渠道的售价我一辈子都买不起。” “死刀?我知道类似的说法,是指用宝石原矿作为锻造材料,但锻造出来的成品却无法与宝石种产生共鸣的刀吧?这样的武器没有使用的价值,你买来做什么?” 宝石原矿的硬度很低,用它锻造出来的武器只有一个用途,那就是作为宝石种力量的增幅器或协调器,作为面对蜃楼的唯一利器。这种利器的一切特性都是神秘的宝石磁场与宝石原矿的力量赋予的也只有在宝石种手上才能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 但打把菜刀都能有失败率呢,锻造这样的武器失败率算不上高也算不上低。那些最终没有激发出宝石原矿的力量的刀具最终只能进回收炉。因为一把低硬度低锋利度的刀剁个菜都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