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有余香千千结》 第一章 村里来了个姑娘 从四川往重庆方向,顺着明清时期的老盐道,车行不过二三十里路。有一处山弯,山弯顶上有座庙,当地人都叫景福院。从山弯顶上下来,往深沟里走,有一条河,漆黑发亮。河的两旁,是一些散落在山沟、山坡上的土坯房和砖瓦楼房。房子旁边是二三条兴修的水泥路,从山下盘到山上,犹如几根绸带,把天和地都串了起来。 这些零零散散的土坯房,大多是上世纪土地承包到户后修建的。是用当地的黄泥、竹筋,加蓑草和稻草搅拌添加在一起,用板夹和木锤一层层坯打而建起来的,冬暖夏凉,但年月久了墙体容易开裂,又特别怕漏雨。一旦闲置,就很容易垮塌。泥瓦匠原本是个很抢手的行当,但后来随着水泥、砖瓦的畅销,土坯房逐步变成了砖瓦房。泥瓦匠也就成了砖瓦匠。村里的三六九等,通过房屋就能分辨出各自的底蕴。住土坯房的,大多数是老实巴交的种地人家,而有楼房的则是那些不太安本分的留守人家。 顺着河流往下走,山沟里密密匝匝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田块。这些田块是当年为了吃饱肚子,通过改土改田,一锄一锄挖出来的。分为旱田和水田。水田一年一季水稻,闲时用来蓄水和繁养鹅鸭,当地人又叫沉水田。而旱田则是一年两季,小春种小麦、油菜,大春则种水稻。承包到户后,每家每户也不过分到几分的田地,马马虎虎够养活一家人。 从河道上望去,田里新栽不久的秧苗,叶子打着卷,有些病病歪歪。而山坡上的二三台土里,则长满了包谷和红薯。包谷粒子刚刚包浆,而红薯苗子才伸出藤子,连一片老叶子都没有。 沿着这条河再往里走些,水流越来越窄,窄成了一座堤坝。堤坝,长不过十米,是用一块块条石砌起来的过水坝。旱时蓄水过人,雨季防洪度汛。坝的四周,长满了蒲草和野花,三三两两的男女,垂着钓竿,有盐无味地说着闲话。一头水牯牛和一头黄牛,闲散地在河坝上吃着青草,弯着脑袋不时地抖动身体,驱赶身上飞舞的蝇蚊。河道里,水体浑浊,有些发黑,飘着各种杂物,散发着有些难闻的恶臭。几只鸭子,使劲地在河面上撕扯着从上游漂浮而来的塑料袋子。一只鸭子被塑料袋套在了脖子上,急得晕头转向,嘎嘎地叫着。 靠着堤坝不远处,是一处开阔的院子,院子里停着几辆电瓶车和两辆小车,立着一栋三层小楼。小楼四四方方,是村里最高的建筑,上面挂着一面有些发白的红旗。红旗下,有一个硕大的牌子,上面写着鲜家嘴村村委会。 午饭刚过,村里熄了炊烟。上访户驼子李,敲开了余香的房门。见余香正在屋里和老书记何凤山商量着事情,忙退了回来,矮着身子,找了一张椅子在村委会坐了下来。 等到余香和何凤山出来,连忙丢了手中的烟头,窜了过去,一把拉住她连声说道,余书记,你要是再不管我,我可去上访了。老书记何凤山听到他这话,转过身来,怒目一瞪,用着指着他,大声呵斥道,驼子李,你要是再这么胡搅蛮缠,没完没了。小心老子揍你!驼子李嘿嘿地笑了,摸了一把干瘪的鼻子,抓了抓脸上的褶子,毫不在意地答道,你是干部你不敢! “老子还是你舅爷呢!干部不敢揍你,舅爷揍你天经地义。” 说着何凤山就挽起了袖子,要揍他。驼子李连忙拖着瘸腿,躲到了余香的身后。“余书记,你可得救我!” 余香见他爷俩,不由地有些好笑,伸手拉了老书记一把说道,算了,跟他见识个啥。何凤山愤愤不平地说道,这小子就是过去惯出来的毛病。驼子李不服气地答道,这不是没有办法啊,驼着背,瘸着腿,捞不着伙食,活不下去啊。政府不管我,谁管我! “有胳膊有腿的,你好意思啊!” “舅爷,你真不管我啊?那我可真去上访了!” “有种,你去试试,看老子不打断你另外一条腿。” 驼子李的事情,是村里的老大难问题。因为当年掏白水河,不小心摔断了一条腿,本来就是驼背,又残了一条腿。大老爷们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人。逢年过节,便想着上访去捞点好处。以前老书记何凤山可怜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闹腾。可这些年,这家伙味口越来越重,要求也越来越多,让村里很是头疼。何凤山的心也淡了,不是爱搭理他,看见他就有些厌恶。来鲜家嘴的前几个月,余香也托了不少朋友,在城里工地上给他找个不少活,但每次他都干不过三天,又大张旗鼓地跑了回来。不是说活儿苦,太难干,就是说老板人品有问题,太刁难他了。反正每次都有各种搪塞的理由。 每次余香也不跟他置气,回来就回来呗,事情总是少不了他。想法设法都要给他找些事情做,免得他闲下来就东想西想。心里想着,随便你怎么折腾,只要你听话不乱跑,不给村里添乱子就好。 余香这些天正和何凤山商量着,在村里发展一些产业,让他在村里就近找点钱挣。 白水河,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涪江支流。从景福院顺流而下,穿过了鲜家嘴、土桥寨、观音堂、天王庙等好几个村子,一直到马口堰汇入清水河。这原本是一条安静的小溪流,常年平滑无波,就连鸭子和鹅在上面晃荡,也能见着清晰的倒影,河中的黄鳝和泥鳅,是当地出了名的特产。 千百来,鲜家嘴的何家人,就靠这条河为生。何家人捉黄鳝、掏泥鳅的手艺,也是远近数一数二的好手。在余香来鲜家嘴村之前,白水河便患上了病,上游水体乌黑,下游河道拥塞,常年断流,每到洪水季节,又水患不断。鱼虾、黄鳝、泥鳅几乎绝迹。镇上人家吃的黄鳝、泥鳅也都成了外来物产。 余香思来想去,还是借着过去的名声,把白水河的黄鳝和泥鳅重新发展起来。村干部会上,余香的想法得到了大家的支持,只有何凤山保留了意见。他的理由很简单,白水河不整治,这黄鳝、泥鳅就发展不起来。 余香是个泼辣性子,脾气有些倔,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老书记见她这般性子,不好打消她的积极性,只得由着她,跑上跑下帮她张罗。 刚来那会儿,驼子李还真没把余香当个人物。心想着,一个城里来的小姑娘,嫩胳膊短腿的能干点啥,不哭鼻子都算是好的了。谁曾想到,这个奶气未脱的娘们,还真干出了名堂。 来的第一年,在她的张罗下,村里轰轰烈烈地修起了水泥路。余香想着驼子李腿脚不利落,还自己掏钱帮他垫付了集资款,将水泥路修到了他的家门前。 熟络了余香的脾气,驼子李看着她就有些畏惧。逢年过节,余香去看他,也不提要钱的事情,就说想要找点活干,早点把趴了窝的散架房子,重新修起来。过完年,余香带着一辆推土机,三下两下组织村民将他搬到村办公室,不到半个月就帮他修起两间小青瓦小屋。往后的这些年,驼子李看着余香就躲得远远的,谁叫他欠了余香一屁股的债了。余香的话,他不敢不听,只得四处打短工,心想着老子早点把债还了,就不怕这个娘们了。 驼子李来找余香,是他又遇到了难处。不得已,只得硬着头皮来找她。好不容易存点老婆本,在白水河里养了些鸭子,不曾想他没有搞防疫,天气发热,全都死翘翘了。死掉的鸭子又不敢拿到镇上去卖,自己又吃不完,只得全部就地掩埋。这一来二去,他又成了穷光蛋。驼子李心有不甘,心想着老子挣点钱啷个这么难啊,好不容易有点雄心壮志,这一眨眼全都打水漂了。他知道村干部们都怕他上访,便又打上了主意。 来到驼子李的院子里,踩着满地的鸭屎,余香想跳脚骂人。余香跳着脚,小心翼翼地走进院子。 一个大老爷们连个屋子都收拾不干净!面对余香的数落,驼子李脸颊直抽搐,红着脸,恨不得在地里挖个洞钻进去。他悻悻地自嘲道,这不是屋里缺个人吗?没办法,弄不过来。余香啐了他一口,不求长进。 帮着驼子李收拾干净院子,余香想了想,鸭子死都死了,也没有办法。她掏出手机给合作社理事长何大山打了电话,山哥,你那里还缺人不?接到余香的电话,何大山挽着裤腿,在泥塘子忙活。刚来的苗子,正在过水,再等几天就可以全部下塘子了。 “我说余书记啊,你真把咱们合作社当成搞慈善的了啊。你都安排了多少个了啊,你不知道啊!” 他的话,让余香有些脸红,她硬着头皮问道,得行不得行,给一句痛快话! 何大山是个粗犷汉子,用沾着泥水的手抠了抠脑袋,无奈地答道,行吧,这回又是哪个娘们找到了你? “什么娘们,这么粗俗。这回给你换个能干体力活的。” “你快拉倒吧,我这里都快成娘子军了。” 余香噗嗤一笑,笑得驼子李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看什么看,滚一边去。” “娘子军,还不美得你啊!那好,明儿我就叫驼子李到你那里报到。” “啥,驼子李?不行不行!这回说啥也不行!” 听到去的人是驼子李,何大山二话不说就挂掉了余香的电话。余香跺了跺脚,心想着翅膀长硬了是吧,敢挂老娘的电话。“走,跟老娘去!老娘还不信,给你找不到活干。” 驼子李被余香的虎威吓得一愣一愣的,连忙摆了摆手,弱弱地说道,我还不不去了。 “你敢!” 余香朝着他的瘸腿就是一脚,疼得他直咧咧。赶到合作社,何大山早跑没人影了,电话也打不通。余香这回真是恼了,当即对驼子李命令道,明天早上,我在这里等你上班!你要敢不来,老娘扒了你的皮。驼子李心里后悔啊,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去招惹这娘们。 第二章 初夏,一夜暴雨 初夏的一夜暴雨,浇透了山丘和河谷。拥塞的白水河,翻着浪子,冲垮了村里的河坝和田坎。穿着红色雨披,戴着顶草帽,余香骑着电瓶车,慌慌忙忙地从镇上赶回鲜家嘴。一大早,她的电话就被村民们吵醒,白水河垮了一个大口子,淹没了合作社新挖的泥鳅塘子,塘子里刚刚放养不久的泥鳅苗子,赶着趟地冲进了附近的田块。 赶到鲜家嘴村,不等她停下车来,何大江一把抓住她的车手柄,一脸着急地对她说道,余书记,塘子没了!你快看看该怎么办?余香连忙跳下车,溅起一团团泥浆,健步走到塘子边,暴雨中泥塘子全都淹没在浑浊的河水里,水面上几张被撕裂的防罩网,挂满了枯木棒子和老树叶子,那些新放养的泥鳅苗子,一小团一小团地团在一起,病病殃殃地张着嘴巴呼吸。余香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等到晌午的时候,暴雨停歇,河水才慢慢退去。大片大片的泥塘子,露出了漆黑的污泥,满塘子的泥鳅零零星星地在污泥里钻来钻去。合作社的婆姨们望着塘子,欲哭无泪。不少人挽着裤腿,弯着腰,提着个鱼篓子,顺着秧苗,逐个逐个地摸索。 何大江红着眼圈,气得发抖。他忙着呼呼咋咋地吆喝,催促着大家冲进附近的秧田四处捉泥鳅苗子。这些被水冲出来的苗子,一旦冲出了塘子,就再也不受约束,满田块地窜,根本捉不了。冲出来的苗子太多了,转眼就都钻进了泥土里去了。那些捉黄鳝、泥鳅的老手们,也投入到抢救中。大半天下来,收回来的苗子还不到原来的十分之一。 余香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水产项目,就这么被一场雨冲没了。老书记何凤山摇了摇头,惨然地说道,这白水河真是到了该整治的时候了! 何凤山的话,让余香心里瘆得慌。她红着眼圈,转身跑回村委会的办公室,一把把门关上,生生地抱着脑袋在屋子里痛哭了一场。何凤山和何大山以及村民们都不知道,为了争取这个项目她花了多少心思,就连城里的男朋友都和她闹掰了。 她站在窗子前,看着远处何凤山、何大山招呼着村民们,忙着扎围堰,堵缺口,心里有些绝望。她感觉自己好累,好累。老母亲刚刚住进医院,又摊上这么件难事。无奈之下,她只得拿出手机,给远在蓉城了哥哥打了电话,让他回来照顾母亲。接到余香的电话,听了她的解释,哥哥心里有些不乐意。 安顿好母亲的事情,余香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她又皱上了眉头。养泥鳅的事情,虽然遭了灾,但不能就这么黄了。大家伙那么辛苦地集资,搞起了合作社,就这么打了水漂。村里没法给村民们交代。她自己也没有办法给自己交代。 余香一把抹干净了脸上的眼泪,定了定神,暗自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损失找回来。 从村委会出来,给老书记交代好救灾的事情,余香拉起倒在泥水中的电瓶车,连夜赶往城里。 回到城里,梓城已是华灯初上。车骑到楼下,打开门,余香拖出电路板,忙着给电瓶车冲上电,方才关上门。 出了小区,叫上车,直奔医院。刚走到住院部,嫂子也刚好风尘仆仆的赶到。 “余香,妈怎么样了?” 余香的母亲,肺癌晚期。这些年全靠药水吊着。本来一直在家里养着。可自从余香下了村,屋里便照顾不上。跟哥哥和嫂子商量,原本想找个保姆来照顾。可没等到她找到保姆,母亲便有些不行了。 送进医院有一周时间了。这些天,余香白天在村子里忙活,晚上就住到医院照顾母亲。 俩人进了内科病房,母亲正瞪大着眼睛,朝着门口张望。见着她们俩,眼泪就嗖嗖地往下掉。“妈,你怎么又哭上了。”余香连忙掏出纸巾给母亲擦掉了眼泪,可她自己的眼泪却止不住,下成了雨。 俩人陪着母亲说了好一阵子话,方才给母亲哄睡着。嫂子去问了医生,回来的时候垮着脸,将余香一把拉出了房间,连声质问道:“余香,安的什么心?你想让你哥和我一辈子抬不起头是不是?” “嫂子,你别生气!我原本就想给哥说,让他早点回来。可他不是忙吗?” “你知道医生给我怎么说的!这都什么时候了,妈还能有几天?” 余香的大嫂是个渝州女子,做事雷厉风行。当即打了给她哥打了电话,劈头盖脸一阵训斥,完了让他哥在蓉城马上联系好医院,要给母亲转院。 当天夜里,余香和嫂子陪着母亲,连夜转进了蓉城的医院。守到天亮,嫂子就要她赶出去。 “知道你还有事!你去忙你的,这里我和你哥来照顾!” “嫂子,你让我再陪一会儿妈。” 嫂子点了点头,便没再勉强她。守在母亲的床前,余香伸手捋了捋母亲额头上的白发,默默地掉着眼泪。这些年母亲得病,人瘦得没个人样。因为要时常化疗,头发都快掉光了。仅有的几缕刘海,垂在额头上,也是一片花白。 余香刚要起身,母亲醒了过来。拉着余香的手,久久不愿松开。“香儿,又守了一夜吧。苦了你了。都是妈不好,妈拖累了你。“妈快别这么说,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母亲叹了一口气,捏了捏她的脸颊说道,你这孩子,从小就爱揣着心思。往后啊,你得多听你嫂子的话!她挺会拿主意的。 “妈的时间不多了。妈最担心的不是你哥,而是你啊!你那男朋友是怎么回事?怎么好久都没见到他了。” “妈!” 余香一下子扑到母亲的怀里,哭成了孩子。 “别哭,他瞧不上咱闺女,咱还瞧不上他呢。过几天,让你嫂子再给你挑一个。” 嫂子在一旁,也哭红了眼。“妈,你说这些的话干啥!医生说你安心养病,过几天就能回家了。” 母亲看着姑嫂俩,摇了摇头说,你是个实诚的孩子,连说谎话都写在脸上。妈老了,但妈不糊涂。妈的身体,妈自己知道。趁着妈还没有糊涂,香儿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那个儿啊,是指望不上了哦。 “妈,哥他是真有事!他现在的工程,抽不开身。” “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我知道斤两。妈不怪他,其实他也很难。咱们这个家多亏了他。老头走得早,没有他。妈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今天。” 母亲的话,让姑嫂俩听得如针扎。心里的歉疚,堵得她俩说不出话来。 等到给母亲喂完早饭,放下碗。母亲翻过身,假装睡了过去。 “妈,香儿走了。” 听到女儿推门走了,母亲方才翻过身来,呆呆地望着房门,久久不说话。嫂子实在是看不下去,想要冲出去将她叫回来。母亲却摆了摆手,止住了她的举动。“你们都难啊,香儿特别难!那么大个村,想要干出点名堂太难了!妈是农村人,妈知道她心中的苦。妈不怪她。” 余香并没有走多远,母亲的话,让她捂着嘴泣不成声。世上只有妈妈好,只有要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她的好。拿出电话给嫂子发了短信,再次叮嘱了一番。方才狠下心来,走出医院。 余香叫上车,赶到了省发改委。她得又去找她那位大学同学帮忙,把鲜家嘴村的损失找回来。 第三章 村里的那些疙瘩事儿 从蓉城回来,回到家,骑上电瓶车。余香径直赶到了镇政府。 镇政府位于景福院下。景福院,始建于宋代绍兴年间,后因院而兴场,逐步发展成镇乡所在地。 这是一个老镇。白水河穿镇而过,左岸是新街,右岸是老街。老街上有三棵标志性的大榕树。其中两棵都长在小学校里,树干高大,枝叶繁茂,已有好几百年。小学校早些时候,叫火神庙。原本是过往商旅供奉的庙宇,除四旧的时候,才改成了学堂。另外一棵长在火神庙对面的河堤上,靠着原来的粮管站。后来因为改制,粮管站不少人下了岗,粮管站也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很快被开发成了农贸市场。 从火神庙到粮管站,中间跨过白水河的是一座石板桥。桥上每逢逢场,卖凉粉的和卖烧饼的,就以大树乘凉,架起棚子做起生意。从早到晚,摊子上都很热闹,老人和小孩都喜欢来这里咬口烧饼,吃着凉粉,打打牙祭,解解馋。 老街的房子大多都是木质结构和砖瓦结构。由于靠河,不少房子也在河里杵着几根柱子,有点像吊脚楼,但其实不是。伸向水面的大多都是生活阳台和厕所。这些房子墙壁连墙壁,房梁接房梁,门挨门,瓦扣瓦,密密匝匝地连在一起,中间穿插一条宽不过五米的小道。 老街原本办有铁厂、木厂、蜂窝煤厂和食品厂,最出名的还是被当地人津津乐道的豆豉。后来这些厂,跟白水河一样也老了,不中用了,逐渐被淘汰,连旧址都被拆掉修成了铺面。 原本镇政府在老街,靠着河上的石桥,与派出所在一起。后来建起了新街,镇政府便从狭窄的空间里抽了出来,搬到了河对面。新街大多是最近的年月才兴建起来的。农贸市场、商贸超市、银行和饭店应有尽有。 但由于是农村场镇,当地人更喜欢以街为市。遇到逢场天,从山沟里涌出来的人们,挑着水果蔬菜、大米粮油,还有不少商贩从城里拉来的鱼虾、猪肉,都摆在街道的两旁吆喝着贩卖。 一有车辆行来,总是堵得水泄不通。车来车往,外地车不懂规矩使劲地按着喇叭,当地人甩给他一个白眼,嘟嘟嚷嚷地走在前面,就是不给他让路。懂得道行的本地司机,一手打着方向盘,一边踩着刹车,摇下窗户,伸出脑袋瓜子,满脸笑容地给打着招呼,大婶、二婶,三叔赶场啊。那些人亲热地回着话,连忙将挡在车前的人拉开,吆喝着,让让让,车来了,让让道。有着熟人吆喝,路很快就腾出来,等到那车走了又迅速密集地聚拢起来,汇成了接踵摩肩的长龙。 遇到下雨天,穿蓑衣,戴斗笠,打着伞,密密匝匝地五颜六色。滴答的雨水,你的浇在我的肩上,我的打在你的脚下,都乐着笑着。一场赶场下来,不少人身上浑身湿透了,心里也不会埋怨谁,反而说场上的生意太好,人太多了,东西看花了眼,不知道该卖点什么。 赶场的时候,大多数是上午半天,主要是买点生活用品。下午,不少人都钻进了饭店和茶馆。三朋四友,见着面,亲热地聚在一起。喝点小酒,打点小牌,摆摆龙门阵,东拉西扯,谈天说地。等到天色渐黑,方才各自摆手回家,相约着下次再来。也有好酒贪杯的,好赌烂赌的,等到天色黑尽,方才被家人赶到镇上拖回家去。 余香风风火火地推开了镇长的办公室。镇长正在和商座谈,见是她推门进来,抬了抬屁股笑着说道,余书记,你是脚板心里擦了油啊,比那曹操还快,正要给你打电话,你就到了。来得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们村走出去的著名企业家何总! “何总?何大棒槌!” 认清来人,余香下意识地叫出了对方的绰号。何大棒槌一愣,跟着就和镇长大笑了起来。“看来余书记这工作做得好啊,连我何大棒槌的名号都知道。” 余香瘪了瘪嘴,啐了他一口,哼哼地说道,你何大棒槌的名声,在鲜家嘴大着嘞,连小孩子听到都要哇哇大哭! 镇长见她这么说,有些不高兴地挥了挥手说道,余书记啊这人要往前看,不能老是用老眼光看人啊。何总可是说了准备在你们村大干一场,建农业产业园。你不欢迎,你也不能把我的财神爷撵走了啊! 何大棒槌哈哈一笑,向余香伸出了手说道,这话说得的,我哪有那本事。余书记正式认识一下,本人现名何大海,请多关照!“关照谈不上,你肯为家乡做点事情,我举手欢迎。但如果没有诚意,到时候进了村别怪我放狗咬人!” “这你放心,我何大海一口唾沫一口钉,真要是来混吃混喝的,不用你放狗咬我,光是家里那些老扛把子都够我喝一壶。” “知道就好,鲜家嘴村现在可不是你的地盘!打打杀杀不得行了哦!” 何大棒槌拍了拍胸脯,连忙告饶道,余书记这张嘴啊,我是说不过你!现在到了你的地盘,要杀要剐,都听你的! 听到这话,余香方才使劲地握了他的手说道,那正好,我正有事求镇长开恩,有你这财神爷那就更好办了。 镇长知道余香来者不善,这话冲得让他的心里直打鼓。可千万别给我提白水河整治的事情。镇长心里想着,可余香偏偏不遂他的愿。 “镇长,鲜家嘴村遭了水灾,这白水河是罪魁祸首。这祸首还请你开恩,把它办了。” 何大棒槌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个瘦小的女子,心里的那些不快,变得有些服气了。他早就听说,村里来了个女娃子,做起事来一套一套的。鲜家嘴村这些年,在她的鼓捣下,有了很大的变化。就连以前跟着他浑水摸鱼的二流子们都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闻名不如一见,见着真身,何大棒槌方才相信这女子还真是个能人。就凭她和镇长说话这架势,一般的村干部想都不敢想。何大棒槌心想着,这回决定回来投资,看来还真是来对了。 镇长是个火眼金睛,见何大棒槌端直了身子,一副倾听的样子。心里乐了,这回财神爷是跑不脱了哦。 想到这里,镇长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珍藏的茶叶,要亲自给余香倒上一杯。“来来,先别说事,先喝口茶。事情咱们慢慢说。”余香连忙抢过茶叶和杯子,先给镇长满上,然后又给何大棒槌续上水,方才给自己倒上。“你倒是挺大方啊,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镇长见她使劲地抓了一撮,心疼自己的茶叶,苦笑着说道。 “那是,这满大院子的人谁不知道,你老人家藏着好茶。今儿不容易逮着机会,还不得来次劫富济贫啊,那我不是太傻啊!”余香得意地笑了笑,抿了一口茶水。 “这茶就是好啊,真香!桌上这点你老就别惦记了,算赏我这个劳苦功高的下属了。”说着余香没等镇长回过神来,一把将桌上的茶叶,揣进了自己的腰包。 “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人啊,瞧瞧早就惦记上我这点存货了。”镇长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指着她,冲着何大棒槌咬牙切齿地说道。 何大棒槌眼睛都笑眯了,连连点头说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何总,你看我这仅有的存货都被人打劫了。你这财神爷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家乡有难是不是也该支支手啊?” 何大棒子一下子傻了眼。这那跟那啊,她打劫你,你怎么算到我头上了啊。 “我算是看出来了,今儿我别想麻溜走人了。” 余香一听他这话,猛地一拍巴掌,站起身来说道,爽快!看不出来啊,何大棒槌你还是原来那个痛快人! 何大棒槌啐了她一口,捏着鼻子打着哈哈说道,这上了套挣不脱了,不爽快都不行啊。明儿要让你传出去,我何大海就是跳进白水河也洗不清了。 三人相视一笑,镇长连忙招呼大家喝茶。当下就议了起白水河整治的事情。余香去老同学那里打听,没有白去。老同学说正好全省要搞小流域治理,我看啊你说的白水河符合条件。老同学给她吃下了定心丸,方才让她敢在镇长面前有化缘的胆气。 余香把事情给镇长一说,镇长连眉脚的皱纹都笑开了。黑不拉几的白水河,一直是他的心病。那汤水,犹如汪洋大海压得他都快喘不过气。他巴不得早点整治。 何大棒槌也很清楚,白水河不整治,他的农业产业观光园根本就建不起来。何大棒槌想了想,当场表示愿意出资帮助整治。 送走了何大棒槌,可余香还赖在镇长办公室不走。“你这劫也打了,好事也办成了。我这可就再没有你惦记的,快走快走!”镇长见她还有事情说,连忙轰她走。“你老人家可不能学赵匡胤,刚立了功,立马捋袖子撵人!” 余香嘿嘿地笑着,连忙走上前去又给镇长续上茶水。“怎么着?还癞在这里,成癞汤圆了。你不走我可走了!” “别,可别!就最后一件事儿,说完我立马滚蛋,从你眼前消失得远远的!” 镇长很无奈摊上这么一个女同志,打也不得骂也不得,只得硬着头皮听她把话说完。“你这鼻子挺灵的啊!我才刚有点你就闻着味儿找来了。” “那是,属狗的啊!鼻子比一般人灵一些。”余香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答道。 “鲜家嘴泥鳅的事情,昨天我已经去了看了一趟。损失不小,老书记也找了我。我也很为难。镇上就这么点周转资金都给了你们,别的村怎么办?”镇长叹了口气,摊了摊手说道。 “怎么着也得请你支持点,不然真就黄了。” 经不住余香的软磨硬泡,镇长只得答应再拨一部分产业资金支持她发展产业。得到了镇长的答复,余香心里才踏实下来,连忙从兜里掏出茶叶要还给他。 “啥意思,瞧不上我的茶啊!”镇长见她这样,立马变了脸色。余香见他变了脸色,连忙将手缩了回来,悻悻地说道,“不是这个意思,您老的恩赐宝贵着呢,我得好好地珍藏。这不是见你的茶淡了吗,想着再给你泡一壶。” “免了,今儿我算是活明白了。你这丫头的茶啊往后还是少喝为妙!” 被镇长轰出了办公室。余香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村里。老书记何凤山接到她的电话,连忙将村班子召集起来等她开会。 回到村委会,余香先把老书记请来,商量一下细节。商量完事情,余香从包里掏出从镇长那里顺来的茶叶,一股脑地全都塞给了老书记。“啥意思?”老书记是个茶迷,一辈子不喝酒就爱这一口。跟镇长一个德行。可怜兜里羞涩,一辈子也没喝个什么好茶。成天喝的不过是十来块钱一斤的川北毛茶。好不容易闻着香气,见着了好茶,自然是两眼发光,连忙问道。 “那啥,我不是刚从镇上回来去给镇长汇报,顺手来了个打劫!” “你牛!你可真是牛人!那老东西的宝贝,你都弄得着不容易啊,不容易!”听闻她是从镇长那里弄来的,老书记笑得连眉毛都翘了起来,连连向她竖起大拇指。镇长那点东西,是他老姑娘送的。他们这些当村干部的早就开始惦记,可谁也没有讨着好。 “赶紧揣起来,立马开会。”余香摆了摆手,得意地挥了挥手说道。 “全给我了?你不留点?”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喝不惯这东西。镇长下来的时候,你可得把这东西藏好,不然我可就完蛋了。” “美得他,连个味都别想闻到。”老书记连忙找了几张报纸,密密匝匝地茶叶包裹了起来,塞进了自己那老得掉了皮的挎包。 等到安排完白水河整治和泥鳅塘子的事情,天又黑了。老书记要留她去他家吃饭,余香婉言谢绝了他的邀请。这一天忙下来,余香已是心力交瘁。回到镇上的临时住处。她一头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半夜里迷迷糊糊,又被电话吵醒。村里贫困户何老六家的土坯房塌了。余香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跳下床,骑上电瓶车,赶回了鲜家嘴。 第四章 何老六家的泼辣媳妇 暴雨过后,白天天气晴朗,晚上明月星稀。刚刚经过暴雨清洗的白水河,隐隐地发着月光。一圈又一圈的浪子,打在刚刚垒砌的堤坝上。那一股股捶打的声响,夹杂着阵阵凄惨的哭声。 何老六一家四口人,除了老婆、孩子,还有一个七老八十的老母。原本也是一个能干人,手里能干点砖瓦活的手艺。可不曾想,老婆和老母都成了药罐子。老婆李金香,常年患有风湿心脏病,只能干点手边活。老母亲,患有严重的肾病,每个月都要去医院做透析。小女儿正在读大学。 一家人全靠他顶着。家里的老宅子,四间土坯房,还是他爷爷留下来的。余香到他家探访过多次,每次去看了都很揪心。屋子的墙面一片乌黑,尤其是厨房的墙壁四面墙就有三面墙都漏着风,靠近灶台的地方,都有些错位。全靠何老六用木头棒子撑着。余香和老书记动员了他好多回,让他把危旧土坯房扒了,可他都执拗着不肯。 前夜的那场暴雨,来得十分迅猛。何老六将屋前屋后都进行了疏通,就怕这房子垮了。未曾想,暴雨过后,地基早就沉了。夜里,错位的墙体撑不住,轰隆一声就塌了,连带着母亲住的厢房也被砸掉了。 等到他两口子从梦中惊醒,赶紧翻爬起来,老母亲被埋在了废墟中。两口子哭天喊地,四处找人救人。 等到余香赶到现场,老书记组织村干部和民警刚刚把老母亲刨出来。人刨出来了,命却没了。守着母亲的尸体,何老六两口子早已经痴了傻了。何老六两手的指骨全被砖瓦破开了,流着鲜血,就那么滴滴答答地滴着。余香见了,心里发酸,红着眼圈,从邻居那里找来纱布细细地给他缠上。 “余书记,我混蛋啊,混蛋!我早点该听你的话,把这房子拆了啊!”见着余香,何老六使劲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嚎啕大哭。 余香心里堵得慌,她和老书记连忙制止他说道,别哭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赶紧想办法让老母亲入土为安。 何老六哭着点了点头,转身想要抱起母亲,但当他看到母亲那双惊愕的眼睛,瞪瞪地盯着他,忍不住再次痛哭了起来,妈啊,儿对不起您啊! 老书记何凤山走了过去,蹲下身子,看着那双失去生命的眼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伸手缓缓地将她的眼睛抹上。老姐姐,你走好! 合上了老母亲的眼睛,何凤山让何老六赶紧将母亲抱回堂屋,准备后事。可一贯柔弱的李金香,却不干了。她一把推开何老六,像个泼妇耍起了泼,披头散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嚷道,今天我看谁敢动,动一下老娘就跟他拼命! “李姐,你这是干嘛!赶紧让开,早点让老人入土为安。”余香暗道不好,要出幺蛾子,当下劝道。 何凤山见她耍泼,厉声喝道,李金香!你想搞啥子,赶紧让开! 李金香转过头来,对何老六嚷道,何老六!你们老何家的人都死完了吗?妈死了,就这么算了? 何老六被他训斥得矮了好长一节,蹲下身子,抱着脑袋使劲地捶打,连哭带吼道,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啊!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妈死了!村里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你想要什么说法!房子是自己塌的,你这是大不孝!” “何凤山你辈分高,想要欺负我们两口子,扣大帽子,老娘不怕你!老娘告诉你,一个字赔!不赔,今天谁也不能把妈拉走!”说着她便抱着母亲的尸体,愣是不撒手。 “李金香,你还懂不懂法,还要不要脸!” “老娘是文盲不懂法,爱咋的咋的。妈都死了,老娘还要什么脸!赔,必须赔!” 余香见事情闹腾得越来越不好收拾,当即走到她面前轻声说道,李姐,我知道你想干嘛,但现在咱们不闹了行吗?人死为大,先办老人家的后事。你家的困难,大家伙都知道,我们都会帮你! “帮怎么帮,什么时候见你们帮过!余香,你是新来的,我不怪你。可何凤山,是我们何家的老辈子,他是老书记,他偏心!凭什么,驼子李可以享受低保,凭什么比咱家经济条件好的,还能享受国家政策!咱们家为什么不能?” “李金香,你这个不要脸的,睁眼说瞎话!我们帮你们家的还少了吗,你女子读大学,你妈透析,你的医药费,哪一样没有帮你?” “就那么点,你好意思说!” “你这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要还是这样,老子马上带人走!你妈的后事,你个人看着办!” “有本事你就走!走得远远的,老娘不怕,老娘今天豁出去了,大不了老娘也学驼子李去当上访户!” “有本事,你就去!” “金香,你这么做要不得!” “人家会骂你不孝!” 村民们看不过了,也纷纷来劝解她。可李金香是吃了称砣,铁了心。根本不买账。“你们吃着拿着,现在当然可以站在岸上说风凉话!今天老娘把话撩在这,不赔!老娘立马背着妈,去县上、省上上访!这些年,老娘算是看明白了,都欺负何老六老实!” 何凤山急红了眼,他冲着何老六吼道,何老六你哑巴了吗,你就让这娘们这么闹腾! 何老六埋着头,哼哼地说道,老辈子,咱家都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办!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余香见大伙都没招了,谁也劝不了。当下狠下心来,对李金香说道,李姐,今儿我给你表个态!你家的房子,我帮你修! “怎么修?什么时候修好?”余香的话,让李金香看到了希望,当下冷冷地问道。 “余香,她疯了,你也跟着疯!村里什么钱都没有,你拿什么给她修!”余香的话,吓了村干部们一大跳。何凤山立马变了脸,你这不是打我脸吗,当即连忙制止道。 “老书记,我没疯!村里的情况我很清楚!至于怎么修,我去想办法!”余香毅然决然地说道。 “我看你不是疯了,就是傻了。”何凤山心想着,都成你这么干,把什么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这村里的活可就干不了啊。何凤山一把将余香拉到了一边,不气地对她说道。 余香咬了咬嘴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老书记,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清楚今天我这个举动会影响今天我们开展工作。但办法总比困难多。有些事情我们明知不可为,也得为之。 “开了这个天窗,那就是天大的窟窿。谁家有事,随便找过什么理由,都叫嚷着去上访,那不是乱套了吗。” “老书记您别说了,来的路上,我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余香,你这又是何必!你这不给自己身上泼屎,自己难为自己吗?”何凤山看着憔悴的余香,心里有些心疼。 何凤山见说不过她,只得破罐子破摔,十分沮丧地说道,既然你执意要这么干,我也不拦你。到时候,弄不好我来背书。 余香见他这么说,心里一暖。笑了笑说道,老书记,你得相信我,相信我们自己,我们能做事,而且能把事情做好。 余香的话,逗乐了何凤山。他哈哈一笑,想了想说道,人老了,心气不足了,不如你们年轻人哦! “你快别这样说,你啊就是咱们鲜家嘴的定海神针。有你在,我们才心安。” “行了,啥也不说了。我就看你怎么办吧!” 第五章 余香的决断 余香快步走到附近的高台上,跳了上去,朝着大家伙招呼道,“大伙儿,静一静!今天我也有些话要说。” 见大家伙都围了过来,何老六俩口子也停止了哭闹。 余香轻咳了一声嗓子,方才说道,“乡亲们,今天的事情不是好事,老太婆走了。我跟大家一样伤心,我其实心里特别理解李姐今天的举动。我不怪她,要怪只能怪我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坚决点,我对不起大家!但老书记今天有些话没有给大家说,我来替他说。” “何老太婆,是何老六和李金香的亲人,难道就不是咱们老何家的亲人,难道就不是咱们鲜家嘴的亲人。我们扪心自问,老太婆在的时候,我们都用心关心过没有?他家的困难,不是一天两天。可是有谁主动伸过手帮上一帮。我想造成今天的悲剧,我们大家都有责任啊。所以,今天此刻,我有些话说。” “首先,我先前说了何老六家的房子,我出面帮着修!至于怎么修?有四点要给大家伙说清楚。第一点,我极其不再赞成,也十分反对李姐的做法。首先要特别纠正一点,不是会哭的孩子就有奶吃。大家伙一定不要以为我们怕上访,我们不怕,合理合法反映问题是大家的权利。我们不会干涉。但我想要给大家说,大家伙有困难,可以找村上、找政府,我们工作没有做好或者我们没有能力做好,大家可以按照法定程序去向上级反映,争取帮助。但前提必须是合规合法、合情合理,反映正当述求。违反了法律,谁也帮不了谁。第二点,帮助何老六修房子,不会用村集体的一分钱。况且我们村上也没有钱,我们刚刚遭了灾,我们的产业不能打水漂,即便有钱也是大家的,得用到刀刃上。第三点,帮助何老六修房子,绝对不会去违反国家政策,也绝对不会去开天窗。他家该享受的政策,一定会给他家保障到位,绝对不会打折扣。但是不符合规定的要求,我们也只能说抱歉,我们不能做,也无法做到。请大家不要难为我们。第四点,我想恳求大家帮助支持何老六一家,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我们不能丢。谁家都有迈不过坎的时候,况且何老六一家也是我们亲人,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帮帮他。” 余香的话,赢得了大家伙的阵阵掌声。“小余书记说得好!就是该这么干!” 老书记何凤山也很感动,他也跳上台来连声说道,刚刚余书记的话,让我这张老脸都不知道是揣在怀里,还是埋在兜里。 他的话,引起了台下一阵哄笑。“你个老家伙,现在知道要脸了。”“这丢了就找不回了哦!” 何凤山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说道,面子是找不回来了。但里子要找回来。说实在的,我很惭愧。不管是作为村干部,还是老辈子,我的工作没有做好,关心不够。刚刚侄儿媳妇有句话,很伤人,但没有说错。我们老何家的人都死绝了吗?没有吧!既然没有,那么我们是不是该有点血性,该有点能耐,可不能让个娘们把我们看白了。 他的话,让台下一片寂静,大家伙都埋着脑袋,不敢看他。良久,人群里发出了声响。“是不能让个娘们把我们看白了!” “老辈子说得对,老何家的人就应该互相护持!” “啥也不说了,我们捐款捐物!” “谁先来?” 大家伙的话音刚刚落,驼子李就爬上了高台,弯着腰杆,杵着瘸腿站了起来说道,今天我先来,请大家伙给我个机会。今天,老太婆不幸走了,我也很伤心,但我也有些话想说,大家知道我是个驼子、瘸子,很多人都看不起我,也有很多人可怜我。打小,我就在大家伙面前讨生活吃,也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甚至偷鸡摸狗的事情,也干过,还当了一回上访户。但这些年,我不干了,也没有在大家伙面前讨生活吃了,也许大家伙会说,是因为我当上访户整对了。我想给大家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但凡有点脸面、有点活路,谁他妈愿意去当上访户啊,至少我不愿意。当上访户,就有活路了吗?就有搞头了吗?没有。我发誓真没有。大家伙可能看到我这些年日子过得好了,至少能吃上饱饭、能住上两间砖瓦房了。那是当上访户当来的吗?不是。是怎么来的? 说到这里,驼子李有些哽咽,抹了抹眼泪接着说道,是因为有人把我当人看,让我活得有尊严。人为什么要活啊,怎么活啊?不就是为了一个肚皮,一张脸吗? 其实大家都知道,是余书记和老辈子他们在帮我,可是怎么帮的?大家不知道。我告诉大家,不是用国家的钱,也没有用村上的钱。是他们自己掏的腰包,借给我,不行大家伙可以看看。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了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欠条,数给大家看。“这张是余书记借给我的,三万块,这张是老辈子借给我的一万块,这是社长借给我的五千块,还有这张,是何老六借给我的三百块。我记得借着钱的时候,余书记给我说,这钱不是送给你的,是借给你的。为什么是借给我,而不是送给我。余书记说了,她也没有钱,这是她从银行里贷的。她还说,她要是把钱送给我了,是在羞辱我。我有脚有手,虽然驼了点,瘸了点,但好歹还是个人。是个人,你得有个人的样子,你得自食其力。虽然而今眼目下,我又成了穷光蛋,但我绝对不会再去上访,我要自食其力,尽快把这些欠款还上,将来我还得给自己讨个老婆,得活成一家人。我刚刚死了鸭子,真没有钱了,但是今天我不仅要把何老六的欠款还上,也得给他打张欠条,借他一千元,再捐两百元。” 驼子李的话,让大家伙都很震惊和感动,许多人流着眼泪地他给鼓掌。“李大海,好样的!” “这家伙今天脱胎换骨了!” “你娃是个人物了!老娘喜欢你!” “浪子回头金不换,这娃这辈子值了!”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驼子李了,你是李大海!” 余香忍着眼泪,向他竖起了大拇指。何凤山走上前,使劲地捶了他一拳头,朗声笑道,你这小子,没白活!有出息了!驼子李潸然一笑,“可惜,还是缺能耐,能捐的钱太少了!” 余香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有这份心就够了。 看到在台上高高站立的驼子李,台下的何老六和李金香羞红了脸,他们一边流着泪,一边使劲地给他鼓掌。“金香,我们错了!” “是错了!这辈子就没这么丢过脸。” 良久,何老六搀扶着李金香,也走上了高台。他们深深地朝着大家伙鞠了个躬。鞠完躬,李金香啪的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她颤抖着身体,带着哭泣的嗓音说道,今天我们给咱老何家丢脸了,对不起大家!李大海说得对,人不能这么没出息。我们何老六也不是没有出息的人,他其实很能干,也有手艺,我们家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妈虽然走了,但我相信她不会有遗憾! 接过大家伙的捐款,何老六哽咽着对大家伙说道,今儿向大家伙借的钱,我一定会尽快还上! “还什么还!等你家日子过好了,别忘了大家伙今天是怎么帮你的就成!” “就是,先让老人家入土为安吧,说这些见外的话干啥!” 何老六和李金香连忙点头说道,一定不会忘,一定不会忘。 等到大家伙把何老太婆抬进堂屋,点上香烛和纸钱,操持起后事。余香和何凤山才发现,镇长也来了。连忙迎了上去,“镇长您怎么来了?” “都死人了,我还能不来!” 镇长黑着脸,一脸生气的样子,对着她冷冷地说道。 “都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到家!”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人死如灯灭,你那什么去弥补!”镇长的话,让余香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她无言以对。 何凤山见镇长发火了,也连忙向镇长认错。镇长看了他一眼,接过他递过来的烟,掏出打火机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对老书记说道,你也是!当书记不是一年两年了,什么是轻什么是重,都分不清楚了吗?人命大于天,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啊!你们一定要引以为戒,马上开展排查,务必消除安全隐患! “请镇长放心,我们马上去落实!” 何凤山和余香赶紧表态回答道。 “好在你俩配合还不错,处理得很好,没有出大乱子!不过功是功,过是过,你俩等着镇上的处理意见吧!” “是!” 余香和何凤山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身上的责任少不了。“都一个个杵在这里干嘛,赶紧去落实。余香随我去看望死者家属,老何赶紧组织人员做好排查工作!” 第六章 余香的朋友圈 这一夜,鲜家嘴村灯火通明,从何老六家传来的锁啦和锣鼓声,声声敲碎了白水河的平静。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何凤山带着村干部们进行逐户排查,而余香陪着镇长慰问完死者家属,又忙着帮他张罗后事。 等到天色发白,灯光渐去,累了一整夜的余香,回到镇上的临时住所,脱下衣服冲了凉浴后,打开电脑,将何老六家的事情写成了求援信,发到了她的同学圈。 答应了李金香的事情,她必须做到。镇长也说了,何老六家的事情,镇上通过民政救济能够支持一部分,但剩下的事情,还得靠她自己去想办法。 何老太婆下葬后,没几天。村里来了一群陌生的人。牵头的是个风度翩翩的男子,他带着这些人一头闯进了村委会。 从打开门,见着那人。余香愣住了。他怎么来了? “余香!” 那人看着余香分外激动,连忙闯了进来。“出去,出去,你进来干啥!” “我是来看你的!” “我就说你小子打着慈善的幌子,来见美人的,你们还不信!”身后另一名男子,见他钻进了余香的屋子,笑着对周围地人说道。 “余香,秦伟!你们够意思啊,我们大老远来,可不是吃闭门羹的哦!” 余香听见外面的响动,一把把他推出了房门,连忙迎了上去,笑着说道,欢迎各位大慈善家莅临本村! 来的人都是余香的大学同学,余香的求援信很快得到了他们的响应。原本大家伙想把钱寄给余香,但经不住秦伟的鼓动,也都想来看看他们的大美女工作的农村究竟有什么魅力,让她毅然放弃城市的工作来这里鼓捣。 “蓬荜生辉吧!你怎么还不扫榻以待啊!” 老同学见面,自然是分外热情,相互打闹着让余香仿佛重新回到了大学时光。将同学们带到何老六家。李金香想不到余香还真把她的事情惦记在心里。心里对这个妹子更加惭愧。 她拉着余香的手,一个劲儿地道歉。余香拍了拍她的手说,李姐,你就当是妹子的一份心意。我这些同学听了你们家的故事,都很感动,也都乐意出这份力。接过同学们的捐赠,何老六有些不好意思地将余香拉到一边,悄声对余香说,余书记,修房子的钱有些多,你看能不能拿些回去,给其他有困难的人用。他的话让余香很感动。 余香将何老六的意思讲给了同学们听,这让同学们很是惊讶。原本可怜他,反倒是对他多了几分敬佩。 “这人厚道!” “是个好人!这样的人才应该得到帮助!” “没有白来,这样的慈善才有意义!” 几个同学商量了一下,决定在鲜家嘴村建一个联系点,帮助余香搞点什么招商引资、抓抓产业技术的事情。 得知余香的同学要在村里搞联系点,镇长和何凤山高兴坏了,当即拍板立马建。联系点以余香的大学命名,取名叫科大助农基金会。基金会前期的启动资金,由秦伟和其他几位经商的同学出资捐赠50万元。基金会主要鼓励发展产业和提供技术支持。 送走了同学们,余香却愁死了。 “秦伟,你还不走难道还想赖在这里。” “余香,你不原谅我,我是不会走的。” “当初分手是你,现在想要复合也是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先前是我不知好歹,现在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说完,秦伟一下子抱住余香。余香被他抱住使劲地挣扎了几下,拗不过他只得由着他。 秦伟走的时候,余香并没有送他。秦伟走得很孤独,也很遗憾。车开出鲜家嘴村,他在村口的山坡上停了下来,远远地看见余香站在村委会的二楼平台上。两人相视良久,秦伟挥了挥手,会心地笑了。 短暂的甜蜜过后,余香很快又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她找来合作社理事长何大山,劈头盖脸地将他训斥了一顿。“何大山,今天你必须给老娘一个说法。泥塘怎么还没有复工?你还在等什么?” 何大山长得比较黑,其实年龄并不大,见余香发怒,他不敢吱声,低着头,默默地抽着烟。 “怎么不说话,你聋了还是哑巴了?” 见她不依不饶,何大山只得低声答道,“没钱啊,怎么弄?” “跟你说了多少次,钱的事情不要你管!我来弄!你马上给动起来,三天之后,我要让苗子进场。” “三天?你疯了吧!” 何大山被她的话吓了一大跳,一下子弹了起来。 “我没疯,是被你逼疯了的!三天,记住只有三天!” “余香,你也太狠了吧,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啊!” 余香其实很了解何大山,这家伙是属牛的,做任何事情你都得抽着他,不然他就要给你磨洋工。“一句话干还不不干?” “我的姑奶奶,我算是服了你!” “能不能完成任务?” “你是我亲娘,你说一我敢说二吗?” 余香被他的话,惹笑了。涨红着脸,将他撵了出去。“滚犊子去,老娘可没你这么大个儿!” 何大山哈哈一笑说道,忘了咱们余书记还是黄花大闺女,失误失误!要不你干脆嫁给我得了! “美得你,给老娘滚,少在老娘面前嬉皮笑脸的!”何大山的心思,余香当然知道,这家伙心里鬼着呢,早就在打她的主意了。她不是看不上他,而是压根没有这个心思。 被余香撵出了办公室,何大山火急火燎地赶了回去。三天时间,他必须做好。不然就在余香面前丢了份,那可就得不偿失。 吃过午饭,余香又赶到镇政府,找到了镇长。镇长见她来了,连忙把茶叶藏了起来。“藏着捏着干嘛,这回我不打劫!” 镇长老脸一红,心有余悸地说道,还是小心点好,不然哭都来不及。他的话,让余香有些好笑。“一个大老爷们,也太抠了。” “你还好意思说,自从被你打劫后,就没安生过。”镇长指了指椅子让她坐下说。“你来得正好,你那个同学挺靠谱的。小流域治理的项目下来了,已经进入招投标程序了。” “那太好了,我正担心泥塘子弄起来,别又被水冲了。” “项目下来了,你们的工作也该动起来了。首先群众的工作要做好,要争取大家的支持。其次,工程项目安全你们也要盯到,可不能让施工方夹灰卷口。” “这你放心,我们回去马上组建监督小组,发动群众来监督。” “那就这样,你回去吧,我还有个会就不陪你了。”说完,镇长端起茶杯,开始撵人。余香见他老是这样子,心里不乐意了。“那塘子钱的事儿?” 镇长放下茶杯,吐了口气,朝着余香直瞪眼睛。“你看着我干嘛,说钱的事儿呢?”余香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连忙提醒道。 “谁看你了,自以为是。钱的事,尽快会拨给你,催什么催!” 余香被他的话咯得不行,连忙追问道,明天行不? “明天?你当我是开银行的啊!最快三天!” “你是财神爷啊,那就两天!”说完,余香见镇长站起来要扔杯子了,撒腿就跑。 镇长见她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家伙越来越放肆了。敢跟我讨价还价。良久,镇长几度端起茶杯又几度放下,想了想,还是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后对财务说道,鲜家嘴村的款子,明天给他们拨下去。 从镇上回到村委会,刚刚停好车,余香就接到镇财务打来的电话。“这老头子,诳我呢!”余香心里很高兴,连忙给何大山打了电话,“钱争取下来了,明天就到,就看你的了!”接到余香的电话,何大山一下子松了口气连声说道,余书记,你真是神人!这办事效率就是高。 第七章 与何大棒槌初次交锋 挂断了何大山的电话,上了二楼,找到老书记何凤山,商量筹建监督小组的事情。敲定事情,余香刚要下楼回家,就被何大棒槌堵上了。“何大棒槌,你有事?” “余书记,我给你打了几次电话,你都占线。你是大忙人,今儿可算是堵上你了!” 余香拿起电话,看了看未接电话,确实有好几个都是他打来的,连忙道歉道,不好意思,怠慢了财神爷。将何大棒槌,请进老书记的办公室,给他俩倒上茶水,方才问道,你怎么火急火燎的找我们,有什么事情? 何大棒槌喝了一口茶水,缓了一口气对余香和何凤山说道,老辈子、余书记,今儿我可听说白水河整治的事情下来了,我想着马上得给你们汇报一下农业产业园的事情,想请你们尽快把地的事情落实了。 见余香没有说话,何凤山便对他说道,大海啊,这地的事情可不简单啊,我可听镇长说你前期要流转五百亩,后面还要一千亩。何大棒槌连连点了头说,是,前期至少要五百亩。 “可你知道我们村一共土地才多少亩?” 何大棒槌摇了摇头。何凤山见他不知道,凝神对他说道,总共才二千四百亩。我们是大村,别的村还找不出这么多。 “总共才这么多,你就要了六成多,你让村民们将来怎么活?就靠你那点土地流转费?”余香接过话来,硬声说道。 这些年,余香和老书记何凤山参观过不少地方,对单纯搞土地流转,两人有着一致的意见。土地流转可以搞,但必须保证让村民持续增收。如果单纯地进行私人承包经营,他们并不欢迎。 听了余香的话,何大棒槌陷入了沉思。何凤山接过话头,毫不气地说道, 千百来,乡亲们都是靠土地吃饭,离开了土地,他们靠什么活?如果私人业主赚满了腰包,而让乡亲们还饿着肚子。如果是这样干,那么我们都是鲜家嘴的罪人。 “那你们说该怎么办?”原本何大棒槌想得很简单,他见别人在搞流转,玩得风车斗转的,他也想学习人家的样子,回到家乡铲上一坨。没想到,遇到了精明人,早就瞧穿了这里面的名堂。 “大海,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苦日子啥滋味,你很清楚。现在你有钱了,回到家乡,也算是衣锦返乡。但有钱不为家乡造福,也只是锦衣夜行。” “何大棒槌,何总,如果你是打算回来铲一坨,那么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们不欢迎。如果你是真心想为家乡做点事情,给乡亲们造福,我们扫榻欢迎。如果做不到,那我们就没有谈的必要了。” 余香的态度很强硬,让何大棒槌有些吃味。我这不是还没有开始,你就开始撵我了。这是什么态度吗! 何凤山见气氛有些尴尬,起身给他递了根烟说道,来有话咱们慢慢说,抽根烟。余书记这么说,也是为了你好,免得到时候撮开了弄得你骑虎难下。 何大棒槌站起身来接过烟,躬身拨开芝宝打火机,给老书记点燃。两人抽了好一阵子。何大棒槌方才接过话头说道,老辈子,我今天跟余书记算是第二次见面,每次见面余书记都让我震惊。但我都很服气。这不是一般人,是真干事情的,我很佩服。 老书记哈哈一笑,瞅了瞅脸黑的余香,打趣地说道,你小子福气好哦,我们盼了几十年,才把她盼来。你这刚回来就能遇到她。她啊刀子嘴豆腐心。性子有点辣,是根朝天椒。相处久了,你才会知道这真是个能干人! 余香对老书记的恭维,有些兜不住,连忙制止道,说事就说事,莫说我,我可没有老书记想的那么好!我这个人喜欢对事不对人,说得不对,你也别往心里去。 何大棒槌哈哈笑道,老辈子,有这么个厉害人!日子不好过哦! “那是,事情太多想偷奸耍滑都不行哦!”何凤山笑着迎合道。 “你们两个大男人,拿我个小女子开涮,有意思吗,还有没有点男人的度量。”余香咬牙切齿,苦着脸数落道。 “余书记发话了,我们得听余书记的。说说吧,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何凤山再次把话挑明了,让何大棒槌无路可走,只得硬着头皮说道,那你们说我究竟该怎么办? “那我可不气说了。我们的意思你出资,村民和村集体入股,大家一起分红。” 余香的话,让何大棒槌来了兴趣,他点了点头,“具体怎么个入股法?”他到想听听这个娘们究竟有多大能耐。 “很简单,村民用土地和劳力入股,村集体用产业资金入股。占股分红,我们占六成,你占四成。” 余香的话,让何大棒槌和何凤山吃了一惊。“余书记,你这是狮子大张口啊!那我还有什么搞头哦!” “那你提个章法出来!” 何大棒槌想了想说道,我占七成,你们占三成。 “那就莫法谈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着余香就抬屁股走人。何凤山见她这样,连忙把她拉了回来说道,你走啥。大海你是做大生意的,总得拿点诚意出来啊! 何大棒槌见她要走,心里便真不高兴了,当即回敬道,我就是这个章法。谈不拢,我就不跟你们谈,我去找镇上谈! 余香听了,也不气转身就走。心想着啥态度,一个暴发户,又不是我求着你来投资。有点臭钱,就了不起了,老娘还不稀罕呢。 何凤山见两人谈崩了,也不再多说,拉着脸,将何大棒槌推出了办公室。“生意不成仁义在,晚上我请你喝酒!”何大棒槌悻悻地说道。 何凤山扭头关上门,看也不看他,冷冷地说道,喝个锤子酒,老子回家喝茶。 望着空荡荡的村委会,何大棒槌拍了拍脑袋,暗自嘀咕道,你个娘们,给老子等到,有你求我的时候。 何凤山出了村委会,赶紧几步,追上了余香,连声叫住她,对她说道,你就不怕,他真去找镇上,到时候给我们硬压下来。余香停住脚步,冷冷地笑了笑说,看着吧,他去找镇上也讨不了好。到时候还得回来找我们。 何凤山心里还是不放心,暗自着急问道,我就是担心,镇上顶不住啊! “镇上那个抠门的,你什么时候见他大方过,说不准比咱们还狠!好不容易逮个棒槌,不挖他点生肉,他跑得脱个马脑壳。” 何凤山见何大棒槌,开着车一溜烟地走了。余香的话,让他有些好笑,摇了摇头说道,撞了南墙再回头可就难了哦。 余香见老书记欲言又止,也知道村里难得来回投资商,心里有些舍不得。当即劝道,都说是谈生意,哪有这么容易的,不谈上几回,他那晓得我们的诚意。 “你啊,我是说不过你!走去我家,你大婶今晚弄了点好吃的!”说着不等余香反对,便拉着她走。 好一阵子没有去老书记家吃饭了,余香倒是有些馋了。何凤山的家,在村子里最里面,一栋二层小楼靠着一处小山坡,门口是一口兴修的堰塘,塘子里种满了藕。初夏过后,正是藕花盛开的时候,大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扑鼻而来的清香。 见到余香来了,老书记家的大黑狗,远远地摇着尾巴跑了过来。余香俯下身子,拍了拍它的脑袋,它兴奋地扑向余香怀里,舔了舔她的手,方才高兴地跑在前面带路。 走进屋子,大婶已经把饭菜摆在了餐桌上。见着余香,亲热地招呼道,赶快去洗手,饭菜都要凉了。余香跟她打了招呼,也不气,径直去打了水,洗了手,方才在桌子上坐了下来。老书记养了两个儿子,都是能干人。一个去了国外搞科研,一个在国内做着电商。平素里,孩子们很少回来。家里空荡荡的。余香每次来,大婶都热情得不得了。把她当自己的女儿待,有什么好吃的总想着她。 前些天,村里遭灾,何老六家又办丧事,她听了老书记给她讲的事情,心里便更加心疼这个外来的闺女。老早就想着弄点好东西,给她补补身子。 吃着喷香的饭菜,余香有些想母亲了。她忍着眼泪,巴巴地把刨着饭。大婶见她这样子,心知她想家了,便不停地给她夹菜。“多吃点,回头给家里打过电话。” 余香点了点头,慌忙也给他们俩夹菜。老俩口守着她把饭吃完,也不留她,找来车子将她送回了镇上。 看着她走远了,大婶喃喃地对老书记说道,这孩子不容易啊,大老远的跑到我们这个山沟沟里来,心里苦着呢,你得多帮衬她!老书记叹了口气说道,都是我们自己不中用,真是难为这孩子了。 大黑追着余香的车,直到送到村口,才摇着尾巴汪汪地回来。老书记见它跑了回来,拍了拍它的脑袋说道,这狗都知道好歹,可人心啊却难啊。 从鲜家嘴村出来,余香一直在给哥哥嫂子打电话,好不容易打通电话,母亲接了过去。听到母亲的声音,余香突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良久她才问道,妈你还好吗? “妈好着呢,你别担心,有你哥哥嫂子呢。你在哪啊?是在村子里,还是在家?” “我正在回家的车上呢。” “那吃饭了吗?” “刚刚在老书记家吃过了。” “那就好,那妈就放心了。” 挂断了电话,余香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车到了镇上临时住所,秦伟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余香看了看,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它掐断了。 第八章 风波渐起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余香打开手机,短信里满是秦伟发来的信息。她逐条逐条地看了,又逐条逐条地删掉。草草地在小区楼下吃过早饭,又骑着电瓶车,赶往了县城。 赶到县城,她一头扎进了水产市场,向大家四处打听,哪里有卖泥鳅苗子的塘子。问了好几处地方,方才找对人。余香跟着那老板,赶往泥鳅塘子。 老板的泥鳅塘子,靠在涪江边上。 初夏的涪江,风来潮涌,碧波劲浪,连片的潮水带着朵朵浪花,捶打着江岸,发出阵阵潮汐的声响。河岸两旁的蒲草和芦苇随风飘荡,不时从水里冒出来的潜鸭,追着鱼儿,竞相雀跃。 宽阔的河流,倒影着俊秀的山坡,河中的渡船牵引着两岸潮来潮去的风景。车到涪江边,坐上渡船,三三两两的人群中传来嬉笑怒骂的声音,余香扭头护在栏杆上,那水色的年华犹如昨日的青春。这是秦伟写给她的诗中一句,也是她记忆中最深刻的一句诗歌。 当初在在岷江边,秦伟用这句诗打动了她的心。长达八年的奔跑,因为她的选择又造生出曲折和波澜。 余香捋了捋被风吹散的刘海,心思却飘向了远方。对于未来,她并不痴迷,但对于现在她却格外在乎。她在乎,她的存在;在乎,他的纯洁。她不懂婚姻,甚至害怕婚姻,她怕她重蹈母亲的命运。如果爱一个人注定要失去,那么还不如不爱。她无法掌控秦伟,秦伟也无法给予她想要的未来。有时候,她常常在问自己,人为什么要恋爱,难道唯有结婚才能幸福。 走进老板的泥鳅塘子,看着塘子里挣扎着呼吸的嘴脸,她甚至有些惶恐和害怕这些小东西。但她既然来了,那么就没有回头路。她拿起电话,打给了何大山,问清了苗子的行情,查看了老板的各种手续,再与老板讨价还价一番,方才与老板草签了协议。两天时间,三万尾苗子,路途损失和塘子防疫由老板负责。 从涪江回到白水河,余香并没有因为签下了合同而高兴,相反在她的心里有着巨大的落差。同样是条河,为什么涪江能让她想起爱情,而白水河却让她困顿不安。 站在白水河的河堤上,望着死寂的河面,她才发现原来白水河失去了灵魂。她喃喃自语,魂丢了,那么必须把它找回来。 从白水河回来,走到泥塘子边,远远地驼子李就看见了她,连忙给她打招呼。 何大山虽然嘴上嚼劲,但还是不敢忤逆她的意思。第二天,就在塘子里给他安排了活路。虽然跟一群婆姨较劲,但驼子李还是感到很满足。那些穿得花花搔搔的婆姨,因为他在何老六家的举动,反倒对他有些照顾。时不时,还把他调戏一番。驼子李也不生气,乐在其中。反正他就是光棍一条,也不吃亏。偶尔在那些婆姨身上攒点便宜,他还乐得沾沾自喜。 这些年,在地里讨不到伙食,鲜家嘴村的不少人都跟何大棒槌一样,早早地出去闯荡。但这些年,如何大棒槌般幸运的,其实并不多。大多数人是在沿海厂里老实巴交地打工挣钱养家,只有极少数喜欢闹腾的人,不甘心,在城里倒腾来倒腾去,总想着挣点松活钱。但没文化、没技术,哪有那么容易。一年到头,不少爷们甚至羞于回家过年。 家里没个男人,那些孤儿寡母的日子也就越发清减。合作社这些开过腥荤的婆姨,看着个男人自然是两眼放光。原本五大三粗的何大山是她们的梦中情人,但哪晓得这小子眼水高,谁都瞧不上。跟他在一起,也没什么好话。时间久了,也就没人打他的主意了。 这要在以前,驼背瘸腿的驼子李,她们也还真没打上眼。这家伙,偷鸡摸狗,好吃懒做,哪像个男人。可未曾想,在余香的调教下,居然也能脱胎换骨,让她们刮目相看。 其实鲜家嘴村的女人,也很矜持。有家有室的自然是不敢越雷池一步,怕被人笑话。但那些守寡的女人,却不在乎。反正谁也不吃亏。 到了合作社,驼子李如鱼得水。但这家伙也有底线,不是什么寡妇娘们,他都看得上。前些年刚刚丧夫的姚寡妇,年龄刚过三十,长得也很水嫩。几天下来,俩人居然对上了眼。这让何大山恨得咬牙切齿。心里暗骂,这家伙是来打工的,还是来找女人的。 见到余香的面,何大山就把驼子李数落了一番。余香自然又把驼子李教育了一番,杀了杀他的得意劲。跟何大山商量好苗子的事情,再次叮嘱他加快施工进度,这回何大山没有再含糊,而是当场立下了军令状。 得知白水河要整治,景福院全乱了套。这么大一块肥肉,谁都看着眼馋,都想要咬上一口。老辣的镇长,把一切责任都推给了余香。 刚回到村委会,余香就看见一大群二流子堵在村委会的门前。见着余香,这群人仿佛是饿狼见到肉,呼啦一下就将她围了起来。闹闹嚷嚷地吵着都要包工程。余香没给这些家伙好脸色,当场摔下了脸说道,要包工程找施工方去啊,老娘又不是包工头。 “余书记,我可告诉你,这工程没我们掺和,它就搞不成!” “白水河,是我们景福院的白水河,凭什么让外地人来整治!我们本地人还没死绝呢!” 对这些明目张胆的威胁,余香听着好笑。这些家伙,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现在是什么年代,有本事你动老娘一根毫毛试试。当即冷冷地哼道,当初污染白水河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们没有死绝呢!现在想捞好处了,就跳出来,老娘今天把话搁在这,谁要是敢阻扰施工,想要浑水摸鱼。别怪老娘不气! “哟,人不大,脾气倒挺大的啊!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小娘皮你还嫩了点!小心,老子今晚就让你当新娘,你信不信?” 小头目的话,把余香这个黄花大闺女羞得满脸通红。当即恨恨地说道,我呸,你以为你那根牙签,能有多大能耐。那小头目被她点住了死穴,引得二流子们哄堂大笑,心里气得不行。冲上前,就想给她一巴掌。 老书记何凤山得知余香被人堵在了村委会,连忙带人赶了过来。见着那气势汹汹的小头目,当即一把把他抓了过来,蒙头就是几巴掌。“姚三娃,你他娘的吃了豹子胆,敢在我们老何家的地盘闹事!信不信,老子把你塞进你妈的**里,让她重生一回!” “老何叔?” 那人被打得晕头转向,刚想骂道谁他娘的敢打老子,见着是何凤山,连忙捂着脸对老书记说道,何叔,我们这也不是没有办法了啊。好不容易来了个大工程,大家伙都是托儿带母的,都想挣点钱啊。 “想挣钱好事啊,找何大海去啊!” 老书记亮出了杀手锏,让余香有些懵。 何凤山的话,让这些家伙瞬间又躁动了起来。扛把子还管这事?” “没听说啊,打电话问何大棒槌去啊!” 当即有人立马给何大棒槌打了电话,打通电话后不久,这些人都灰溜溜地走了。 见到那些人走了,余香方才有些明白。敢情这何大棒槌,有些道行啊。 “你别管他是什么道,到了咱们鲜家嘴,是龙,是蛇都得盘着。要是有人敢铤而走险,哼,看老子不收拾他!” 看着老书记背着双手的背影,余香突然觉得她看不透这老头了。抬眼望去,就连这鲜家嘴都暗藏着杀机。老何家的底蕴,让她初见端倪。到此刻,她方才觉得自己到鲜家嘴的这些年,对鲜家嘴还是知道得太少。 第九章 遭遇阻工事件 白水河的整治工程启动得很快。数十辆工程车,浩浩荡荡地冲进了鲜家嘴。 但工程开工不过三天,余香就又遇到了麻烦。 那群二流子又回来了,并阻断了道路,不让施工方进场施工。施工方是外来户,见有人闹事,也不含糊,当即让人停了工。按照属地管理,施工安全,由镇上负责。当即让人给镇长打了电话。接到施工方的电话,镇长暴跳如雷,反了,这些王八蛋!镇长把电话打给了余香和何凤山,劈头盖脸地将他俩训斥了一顿。 接到镇长的电话,余香和何凤山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赶到了施工现场。见着余香和何凤山,带头挑事的还是那个姚三娃,他跳起脚指着余香骂道,你个娘希匹的,敢骗老子!扛把子是捐了钱,但他又没有负责工程。今天要不给老子给说法,小心老子撕了你! 老书记何凤山心知这伙人,今儿是铁了心,要闹事。当即拿出电话给何大棒槌打了电话,让他马上赶到现场。余香则给派出所打了电话,所长说刚刚镇长已经打过了电话了,他们正在来的路上,让他们先顶着。 听闻有二流子阻工,何大山带着合作社的婆姨慌忙赶了过来。听到风声的何老六俩口子也跑了过来。 “谁他娘的闹事!” 何大山见到这群二流子,立马挥起锄头冲过去就要动手。那姚三娃见何大山要动手,也不怕,反倒是贴了上去,拍了拍自己的脸对何大山说道,二哥,你要想断兄弟们的生路,就朝兄弟的脸上打,使劲打!打不死我,就不要停手。余香见势头不对,连忙挡在了何大山的面前,将他一把推了回去。 何凤山见他这架势,蓄谋已久,皱上了眉头,冷冷地说道,姚三娃,你娃是新生场的,景福院的事情管你屁事!姚三娃见老书记发话,也不恼,呵呵一笑说道,老扛把子,您老了就别多事。管不管得着,是我的屁事,与你老东西有何关系!姚三娃的话,让老书记气得暴跳如雷,指着他厉声说道,好你个兔崽子,仗着背后有人撑腰,长脾气了啊!信不信老子抽死你! 姚三娃听了他这话,屁颠屁颠地又把脑袋瓜子顶了过来,冲着何凤山挑衅道,您是前辈,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打死了我,我活该;打不死我的话,那么我们可有得谈了哦! 现场僵持着,让余香有些慌乱,深怕弄出人命来。农村人好热闹,三五个人围在一起,都能引来一片人。何况,还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十里八村,都热闹了起来,竞相跑来看稀奇。等到看出了名堂,不少人都在摇头,这群二流子啊,什么事情都想掺和。做点事情难哦! 过了好一会儿,余香没等到派出所来,却见驼子李带着一群老妈子,拖着扫把和竹块谩骂着冲了过来。朝着姚三娃身后的那群二流子,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那些二流子见这群老妈子打来,刚想动手,见着那一张张老脸,当即慌了神,吓得魂飞魄散,四下逃跑。“妈,你别打了。别打了!” 姚三娃见这群老妈子动了手,也想动手把事情闹大。谁成想,刚一拳打过去,就听见身后有兄弟大喊,三哥别动手,那是我妈! 拳头落过去,那老妈子应声倒地。这可吓坏了那兄弟,一把推开姚三娃,连忙扑了过去,抱着那老妈子连声呼喊道,妈,你怎么样了?你醒醒! 姚三娃见打了自家兄弟的老母,一下子呆住了。这他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等到派出所来,扭头想跑的姚三娃,被抓了个正着。仅故意伤人这一条,就够他狗日的喝一壶。 镇长赶来的时候,刚好赶上姚三娃被抓。“姚三娃,我看你是狗装豹子胆,长本事了啊,敢来鲜家嘴闹事!” 姚三娃耷拉着脑袋,黑着脸一句话也不说。镇长见他不说话,也不跟他气,朝着民警摆了摆手,让他们赶紧把人带走,从重从严处理。 那群二流子见主心骨被抓了,只得灰溜溜地被老母亲拧着耳朵拖回了家。远远地山坡上,何大棒槌见警察抓了姚三娃,当即沉下了脸,啐了一口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散去了人群,阻工的事情并没有完。余香去找施工队,施工队不愿意出工,怕再出什么幺蛾子,他们惹不起,也赔不起。 余香无奈只得回去找老书记商量。 老书记一琢磨就琢磨出味儿来了。姚三娃搞上这么一处,能捞到什么好处。鲜家嘴,他又不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这地能是他敢来咋呼咋呼的。不说别的,就是他这个老书记,他都惹不起。何况还有那么多老扛把子和小二杆子。但事情透着古怪,非同寻常。 老书记细细想了想,猛地一拍巴掌,他真是糊涂了,怎么把何大棒槌忘了。先前他就提防着他,后来听余香说他还给白水河捐了款,他的心里就更加咋呼了。 打小,那小子就没有消停过,他想做什么事情从来不记什么手段。施工方为什么不开工,肯定是有人在背后鼓捣了什么名堂。看来余香这次是真是摊上了大麻烦。 想了想,老书记何凤山朝着余香摆了摆手说,这件事情你不要再管了,我去弄!余香很好奇,你去弄,怎么弄?何凤山低声说道,这是老何家的事情,你不懂。反正你等着就是了,我负责把这件事情给你办好。 出了村委会,余香又遇见了驼子李来向她表功。“李大海,今儿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这还用谁来教我啊,这不是见你有难吗,脑瓜子灵感一闪,立马就想到了办法。” “几日不见,这脑瓜子点灯挺通透的啊。”余香啐了他一口,讥讽地说道。驼子李嘿嘿地傻笑着说道,我又不傻。怎么就不灵光了。 余香对他的鬼话,根本不信,收起笑容,再次说道,你就瞎掰吧,你要真有这脑瓜子,早就讨上媳妇了,还用等到现在。说还是不说,不说的话,今后再有什么事情就不要来再找我了。 “真想听真话?” “那不废话吗!” “那我说了,你可得帮我保密,不然的话我脱不了爪爪。” 面对余香的恐吓,手中无钱的驼子李只得服软。“是舅妈给出的主意。” 大婶?余香猜想了很多种可能,但唯独没有想到会是何凤山的爱人。良久,余香叹了一口气,放走了驼子李,心想着这浑水看来是越来越浑了。要想把这浑水搅清,余香自问是没这个本事。有些事情是千百年传承下来的,外人是解决不了这骨子里的东西。还得靠老书记何凤山这尊大神。 第十章 老何家的三堂会审 白水河遇到阻工的事情,并不出镇长的意外。早在这些二流子去找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事有些麻烦。这些年但凡有什么工程,总是要出些幺蛾子。他一脚将麻烦踢给余香,原本也没有给予大多希望。他就是想恶心恶心她,让她吃点苦头,免得她老在他面前那么咋呼。 回到镇上,他跟书记和班子商量了一下,让派出所抓紧时间审姚三娃,找出背后挑事的,事情就好办了。打蛇打七寸,抓事抓重点,这是他一贯的作风。毛毛雨,盖盖灰的事情,他从来不屑一顾。 镇长刚刚从会议室出来,老书记何凤山就找上了门来。俩人闭门,商量了大半天,何凤山方才揣着镇长的存货,走出了镇政府。 回到村委会,何凤山给何大棒槌打了电话。等到何大棒槌,赶到村委会。推开老书记的办公室,他的老爸、老弟以及老何家的老扛把子都在等着他。何大棒槌见势头不妙,转身想跑。却听见他老爸拍桌子的声音,“给老子,滚回来!” 何大棒槌心里直哆嗦,只得硬着头皮,转过身来对他老爸说道,爸,各位老辈子,你们这是干啥,搞得像三堂会审的!有事,咱们回家说不行吗? 何大棒槌的老爸,快八十了,是老何家的老扛把子。年轻的时候,上过战场,肩胛骨里都还有两片敌军的弹片。左手胳膊在拼刺刀中受了伤,有些残疾,常年吊着个膀子。老何家的扛把子,不是黑社会的头目,而是家族的族长。老何家是张献忠剿四川,存活下来的袍哥人家。几百年来,始终奉行着忠孝报国,勤俭持家的家风。族长也不是世代袭承,而是每到清明节,由上下五房,举着拳头推出来的。何凤山就是他的继承人。 何家的人,生来彪悍,向来喜欢用拳头说话。老扛把子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看不得何家人欺负人。所以,在他当族长的时候就立下了规矩,凡是有过打架斗殴的,欺负过弱小的,都不能当扛把子。这也是让何大棒槌,极度不爽的地方。何大棒槌回乡投资,就是想做给他老头看。 白水河阻工的事情,老扛把子也听说了。虽然没有到现场去看,但他心里却清楚得很,肯定又是那些二流子在搞事。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个儿子也掺和其中。仗着有钱,暗地里在镇上拉起了团伙,想挣昧心钱。在听了何凤山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透,老扛把子恨不得亲手撕了这家伙。“老子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忤逆的东西!” 老扛把子发了火,何大棒槌扑通一声便跪在了他的面前。苦着脸说道,老爸,时代不一样了,大家伙不过是齐心抱成一团,都想挣点钱。“挣钱?你挣的钱还少了!你要真有本事,拉着你那些兔崽子出去挣啊,在自家人面前耍威风,打自家的人注意,你算什么本事!你这是门角里的弯刀,只晓得在家里横。没出息!” “老爸啊,这外面的钱不好挣啊,再说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我容易吗我!” “老子不管你打的啥子鬼主意,今天当着大家伙的面。老子把话撩着这,马上把你那些狗腿子队伍给老子散了,再要弄出个牛鬼蛇神来,老子废了你!给村里投资建产业园的事情,就按照小余书记说的办,大家伙七成,你三成。老子给你当监工,你娃要是敢耍滑头,今后就别想进老何家的门,老子也当没有生你这个儿子!” 老扛把子的话,让何大棒槌恨得咬牙切齿,好你个何凤山啊,敢抽老子的底火。“爸,你这是封建家长作风,哪有你这么干的啊,我还不得亏死啊!”何大棒槌连连叫苦。 何凤山见时机差不多了,当即拉起他劝道,大海啊,俗话说吃得亏,打得堆。给乡亲们做的事情吃点亏,是福分。 “就是啊,老何家的人都活得硬气,凡是不能钻到钱眼儿里去。” “大海啊,你要是真给村里弄出个样子啊,二叔给你树碑立传!” 大家伙见老扛把子镇住了这棒槌,当即也劝道。 “你们说得到轻松,这里面不是几万、几十万的事情,那是上百万的投入,弄得不好还要打水漂。”何大棒槌挣扎着,尽力为自己争取,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知子莫若父。何大棒槌心里怎么想的,老扛把子心里很清楚,但他咬死不松口。在他看来,钱多了不是好事,反而要闹出祸来。得杀杀他的威风,给他张长记性,放点血,松松筋骨,命才活得长。 老扛把子见的世面多,兴衰更迭,也看得很明白。凡事不能太满,满招损,谦受益。盛极而衰的家族,他见过太多太多。在他看来,何大棒槌能有今天的成绩,已经到了极限。再这么走下去,就是在走下坡路。古往今来,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苟富贵莫相忘,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大海啊,你是我的儿,爸的话要听得进去。凡事要知足。要那么多钱干啥,人生来一间房,一张床,一块棺材板,多了也花不完用不了。害人害己,贻害子孙。到最后,把自己活埋了你都不知道。”老扛把子的话,意味深长,让何大棒槌无言以对。 虽然老爸的话,让他很不爽。但生来孝顺的他,也不敢再当面忤逆父亲的话。只得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当即点了点头,答应了老爸的要求。 见何大棒槌服了软,何凤山心里才落下石头。他就怕这小子,混起来镇不住。 送走了老扛把子,何大棒槌瞅着何凤山一再抽搐的脸,不痛快地说道,何叔,不地道啊!您老弄这么一处,今后我还咋做人啊! 何凤山老脸一红,打着哈哈地笑道,你小子不混蛋,我能抽你底火吗。你看你都干了什么事儿。整治白水河多好的事情,你还捐了钱,你现在弄这么一处,我倒是想问你,你想难为谁呢,做给谁看呢? 何大棒槌被他一句话堵上了嘴,张了张嘴,潮红了脸,嘿嘿傻笑地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不给我弄地,我又啥办法呢,不整点名堂出来。不被重视啊! 何凤山从抽屉里拿出余香从镇长那里顺来的茶叶,给他倒上。见着那茶叶,何大棒槌嘿嘿一笑,端起茶,闻了闻,方才对他笑道,敢情余书记打劫的成果都被你包圆了。何凤山抿着嘴,诧异地问道,你小子,猴精猴精的,这你都晓得。 “这回你个老小子,可被我抓住小辫子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过你小子,我还得真要说说你,你看你一个大老板,做事情总是这么算计,总想着捏点什么底牌,讨价还价,有意思吗?” 何大棒槌喝了口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无奈地接过话来说道,做生意吧,总得有个你来我往,讨价还价天经地义啊。没点底牌,怎么能成事儿啊。 “这回砸到脚背上了吧,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何大棒槌不服气地说道,说句要不得的话,这也是在家里,要是在外面这事情啊肯定没完。你看看余香那娘们,说话多气人,我好心好意回来投资,她倒好正眼都不瞧我一眼,真把我当暴发户了。我有那么浅薄吗? 何凤山见他提到余香,当即哼哼地说道,我看啊余书记就该这么做,你小子哪回回来不是像个暴发户,不捋几根猴毛,你把天都桶得破。我说,老扛把子今天说的话,你可要好好听进去,不要再犯浑了。余书记天远地远地跑来帮我们,你得尊重人家。 何大棒槌一口气喝完杯里的茶水,吐了吐嘴里的茶叶沫子,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行了,您老就别再教育我了。赶明儿,我带着合同,咱先把合同签了。行了吧? “行!这还像话!走去我家里,让你大婶犒劳犒劳你这个未来的大功臣!”何凤山锤了他一拳,拉着他的手说道。 “有酒没?没酒我可不去。” “行,酒管够。正好你大哥刚刚从美国给我带了一件。我把村干部都叫来,陪你喝,这总行了吧?” “那不行,必须得余书记陪我,我才喝!” “行行行,我去请余书记。不过你小子可不能欺负人家。你大婶可宝贵着她呢。” 何凤山的话,让何大棒槌吃了一惊。打小他就知道,大婶可不是一般人。那是当年上过大学的知青。能被她当宝贝的人,那可真是凤毛麟角。 “真那么宝贝?” “试试你就知道了。” 何大棒槌悻悻地摇了摇头说,那我可不敢。大婶还不得扒了我的皮。从小何大海就特别崇拜大婶,有知识有文化,对人也谦和。在他的心里,比他那五大三粗、暴脾气的老爹,可尊敬多了。 第十一章 大婶的手腕 来到老书记的家里,藕花飘着清香。小黑摇着尾巴,轻轻地吠了几声。 转身,就跑进了院子。院子里村干部三三两两地站着一起,有点抽着烟,有的端着茶,嚷嚷闹闹地摆着龙门阵。余香和李金香,在大婶身边跑前跑后地忙着张罗晚饭。 很快,堂屋里摆好了一张大圆桌,端上几盘腊肉和香肠,一盆子酸菜鱼和一大钵子馄烧黄鳝。鱼是门前塘子里钓起来的花白鲢,黄鳝也是何大山他们从秧田里新掏出来的。炒了几碟时令蔬菜,熬上了一大锅荷叶粥。 余香和大婶招呼着大家伙,坐上桌子。何大棒槌见到大婶,连忙恭敬地向她问话。大婶笑了笑,也不多言,招呼他坐下,方才对他说道,你个小兔崽子,现在倒成了稀,回来也不上我家的门。看来,是我家的门槛太高了,吃饭完叫你老叔锯短点。 大婶的话,让何大棒槌涨红了脸,他抓了抓脑袋瓜子,扭捏地地说道,看您说的,我错了还不行吗,待会儿我自罚三杯,给您老赔罪。大婶摆了摆手,朝着余香说道,愣着干嘛,赶紧把酒都给他们倒上。 余香一一地把酒给他们倒上。大婶和李金香给大家打了招呼,叫大家吃好喝好,转身就进了厨房。按照老何家的规矩,家里来,女人家是不上桌子的,都在厨房里吃。 老书记何凤山平素里都不喝酒,他端起一杯橙汁,朝着大家招呼道,今儿,把大家伙一起聚一聚,咱们啊为大海先干一杯。大海这些年在外面打拼,现在富起来了,他没有忘本,想着给村里投资,要带着大家一起富,我们都敬他一杯。 何大棒槌赶紧站起来,躬身端端正正地仰头干掉了第一杯。按照老何家的规矩,酒要喝三杯,才能够相互敬酒。 三杯下肚,何大棒槌才接过老书记的话,端起杯子走到余香的面前,老老实实地说道,余书记,这杯酒我先敬你!这些天,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是咱们鲜家嘴的贵人,你是真心为了我们村好!我干了些糊涂事儿,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向您道歉! 余香也不二话,端起手中的酒水,重重地给他碰了一下,仰头把杯子的酒都喝掉,朝他亮了亮杯底说道,啥也不说了,干了。村干部们见余香一下子喝光了杯中酒,两眼发光,纷纷嚷道,余书记真乃女汉子也!痛快! 其实来鲜家嘴这么多年,余香还是第一次在村干部面前喝酒。老书记有些担心她,连忙扯了扯她的胳膊提醒道,女孩子家,少喝点。 余香摆了摆手说道,没事,心里高兴。大婶听到余香喝酒了,连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端起桌上的酒瓶,一一给大家伙再次斟满,也给自己满上了一杯,端起来,朝着大家说道,香儿是我外闺女,我这当妈的也给大家陪一杯。感谢大家对她工作的支持,往后有什么事,还请大家多担待,多帮助她。 这一夜的酒,余香没少喝,大婶也没少喝,村干部们和何大棒槌可算是服了气。这两个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女子,都翘起了大拇指。 何大棒槌喝高了,抱着老书记呜呜地哭着,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讲,小时候不懂事,没有听大婶的话,没好好读书,肚子里少了点墨水。在外闯荡的那些年,吃了没文化的亏。心里苦哈哈的。 大婶啐了他一口说道,你要是再敢欺负香儿,老娘的脾气你小子可是知道的。 何大棒槌想起小时候,在大婶家做作业,做不起题把给撕了,大婶提着根棍子,满村子地撵着他打屁股,吓得打了一个冷颤,连忙告饶,再也不敢了。 吃过晚饭,余香帮着大婶收拾完屋子。当下问她,何大棒槌为什么那么怕她? 大婶笑了笑说,那小子母亲去世得早,老扛把子没时间管他,无法无天的。大婶以前是村里的民办教师,是何大棒槌的班主任,经常就把他拖到自家里,给他辅导作业。久而久之,这家伙看着她便像老鼠见了猫。老是想躲着她,但她偏不让他如意,总是给他出难题,变着法地收拾他。 “原以为他脑瓜子灵活,能考个好学校。没想到这家伙逆反心理特别重,越是敲打他,他越是不争气,一来二去就跟村里人学坏了。后来,索性退了学,跟着那些老辈子扛着铺盖卷,就去了沿海打工。”说道着,大婶叹了口气,抹了抹眼泪,接着说道,说到底当初还是我把他管的太严,伤了他的自尊。 余香连忙安慰道,是金子到那里都会发光。现在他不是就出息了啊。 大婶摇了摇头说道,有钱就有出息吗,我看未见得吧。钱又能算什么呢?关键还是人要学会怎么去活。他如果还是这么混蛋,以后再上我家的门,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想起酒桌上的样子,余香抿着嘴唇,下意识地说道,兴许这一回,他真变了。大婶听了他这话,亲昵地捏了一把她的脸,哈哈一笑说道,香儿这看人啊,不能只看眼前,得看他的将来。一时的服软,并不代表他的本性就已经改变。凡是都要经过检验,才知道他是好还是不好。能不能长期打交道。 大婶的话,提醒了余香。她捋了捋额头的刘海,有些头疼地说道,哎,不管他了。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也管不了这些了。大婶收起笑容,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方才说道,你能这样想,就对了。 从厨房里出来,送走了何大棒槌和村干部们,李金香也告辞回家去了。余香也想着赶回镇上去住。但老俩口说啥也不同意。余香没有办法,只得给母亲打了电话,问了问医院的情况。得知嫂子请了长假,在医院里陪母亲,方才放心。 这一夜,余香第一次没有回家。大婶将她安顿到她大媳妇的房间。 老书记两个儿子,平素都不回家。老两口办事都很公平。虽然儿子、儿媳很少回家,但家里的布置一应俱全。老大的房间在楼上,老二的房间在楼下。老俩口就住在厨房上的厢房里面。平时,虽然儿子儿媳的屋子里都没有住人。但老俩口每天都把屋子打扫得很干净,床上的被子、毯子也是跟他们一样每周换一次。房间里的墙壁上,挂着儿子、儿媳结婚的照片,床头床尾也都摆着孙儿孙女的相册,书架上摆满了儿子当年读过的书籍。想儿子、儿媳的时候,老俩口就到房间里坐一坐,拿出相册翻一翻,摸摸那些书籍上发黄的字体。 大婶打开灯,将余香让进屋子,话就多了起来。她带着她四下参观,屋子里的物件,她如数家珍。哪张照片是啥时候拍的,那本书是儿子当年什么时候用的。 她小心翼翼地翻动着这些东西,余香看着她的柔情样子,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大婶眼圈里渐渐地湿润了起来,她看着余香喃喃地说道,都说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可这真成龙成凤,都飞得远远地,不回来了。这心里反倒是空唠唠的。你说要是我和老何死在这屋子里,十天半个月的要是没来个人,那还不得臭了啊。 大婶的话,让余香心里更加难受。她一把抱住她说,不会的,他们都会回来的。再说了您还不是还有我吗?我会常来看您的。 大婶拍了拍她的肩膀,推开她的身子,潸然一笑地说道,你不也是来挂职的吗,你能待到多久。迟早你也是要飞回去的。 余香伸出手,捧着她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不会的,城里距离这里多近啊。再说了,不管我走到那都是您的女儿。再飞也飞不远。 大婶听了她的话,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儿女就是放出去的风筝,谁也不知道能够飞多高飞多远多久,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要是线断了,那就真就找不回来了。 大婶的话,让余香久久不能平静。她翻来覆去地在床上睡不着。大婶的话,其实在大多数地方都存在。尤其在农村,留守老人、孤寡老人,空心化的问题越来越严重。大婶说的话,一点都没有夸张。 八十七岁的何耀天老大爷就是这样的故事。他的老伴前些年走了,独生子在国外大企业工作,想要带他过去享福,但他什么也听不懂,什么也做不了,就连出门都是问题。去过一次,他就再也不去了。 儿子无奈,只得让他回来,每月定时给他打三千块钱生活费。但老头有钱用不了,他又不打牌,就喜欢与人唠嗑。一个人在家饭也懒得做,穿得也很破旧,经常在村子里走东家串西家,进了邻家的门就不愿意走,到处蹭饭吃。吃完饭,也给人钱,但就怕人家撵他走。 后来,不幸又患上了老年痴呆症,常常忘记回家的路,就连赶回场都要走丢。好多次,都是余香叫人去把他找回来的。清晰的时候,他总是拉着别人说,让人家把他儿子的电话和名字反复地写在他的手上,他怕他忘记自己的儿子名字叫啥。怕他死了,别人找不着他儿子的电话,没人送他上山。每次到人家吃饭的时候,总是要问人家,你知道我儿子叫啥名字不,有他的电话没有。如果人家说知道,有电话,他就很高兴。如果没有他就会发火,朝着人家毫不气地嚷道你怎么这么笨啊,连个人的名字都记不住。 老头孤孤单单一个人抱着一张薄薄的被子,卷在床下走的。走了快一周多时间,邻居以为他又走丢了。许久没有见着他来窜门了,方才去他家去找他。走进屋子,闻到一股子恶心的臭味,推开门,尸首已经完全变形,长满了蛆。 这件事在村里震动很大。很多老年人都哭了。看着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末日。后来,还是余香想办法,争取了项目,在村里建起了日间照料中心。但去的人,还是寥寥无几。 许多老年人守着自己的土地,蹲在自己的门前,刨着一碗吃了几十年的酸罗卜青菜稀饭,默然无神地望着村口。一有车辆或者人来,便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伸长了脑袋张望。 如果是自家的儿女回来,连忙转身打扫自家的屋子,从窝棚里抓出几只老母鸡,使劲一扭,扔在桶里。烧上热水,扒光鸡毛,忙着弄好吃的。比迎接人还要显得专注和忙碌。但凡有点好吃的,地里长出了什么新东西都要弄出来,生怕孩子们吃不到。 走的时候,又怕儿女们带少了,大包小包地装着。装得越多心里越踏实。如果不是自家的儿女,是邻居回来的亲人,也爱厚重脸皮上去打探一番,给人套套近乎,侧面打探自家的儿女。如果都不是,心里便很烦躁,就连跑过来一条狗,都恨不得踢它两脚。 第十二章 剃头匠家的纠纷 天刚蒙蒙亮,老书记何凤山就叫醒了余香。村里老实巴交的剃头匠何大明,要跳河。 俩人飞快地赶到剃头匠何大明的家中,拨开人群,瞅见何大明浑身湿漉漉地抱着老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他那个独生儿子和媳妇,正在破口大骂他这个老不死的。余香连忙来过邻居来问道,怎么回事?邻居愤愤不平地说道,还不是修房子发补贴给闹的。 原来,拆除危旧土坯房根据不同的家庭户,要补贴二万到四万不等的费用。很快,住上了楼房的儿子媳妇就打上了老爹住的土坯房里的主意。剃头匠不同意,与儿子儿媳再合在一块过日子。在没给儿子盖楼房之前,夫妻俩就受够了儿媳的虐待。等到地震后,夫妻俩靠着国家的补贴,还贷了一屁股的债,方才盖好二楼小楼。楼盖好了,儿媳妇还不满意,嚷着要搞装修,咬着牙,剃头匠拿出了所有的棺材板,给儿子装修好了房子。入住新房那天,儿子媳妇大摆新房酒,但却把老俩口扔在老房子里不管不顾。 剃头匠的老婆,是个哑巴。人很本分老实,还经常被儿媳妇责打。剃头匠怄气不过,便与儿子媳妇分了家。 分家后,老俩口相依为命,哑巴在家里种地,剃头匠就挑着行头,四处转乡上门给人剃头。他那个老手艺,在场镇上早就讨不到伙食了。年轻都喜欢进美容店,做着新式的发型。而他还是用着手推子,用着烧红的火钳给人烫头。 虽然在场镇上不讨年轻人的喜欢,但在村子里那些被他修理过无数青丝白发的老头老大妈,却是他雷打不动的老顾。剃头匠,每到一处都是算好了日子的。每到一个村,必定要过了大半个月方才去。他知道这些人和他一样,舍不得花钱。为了头上的那点事情,花上个三五块很是划不来。因此,他每次出门都算着日子,哪个村子的人又长长了头发和胡子,他就去哪个村子吆喝。 出门后,十天半个月方才回来一趟。回来帮助做完农活,又挑着行头出门。他压根不清楚,村里有这样的好事。拆个土坯房,还能得补贴。当他听到儿子儿媳要跟他合户的时候,他打心眼里就不相信,他们有那么好心。四处一打听,方才知道原来是打上了房子的主意。 剃头匠气得要死,抱着哑巴就跳进了白水河。儿子媳妇也被老头的举动吓坏了。连忙找人将他俩救了起来。可救起来后,儿媳妇就后悔了,早知道就让他死去好了,死了这房子便自然成了她的了。 弄清楚了情况,余香感到很寒心。这人心啊,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何凤山走到那泼妇面前,冷冷地说道,剃头匠的房子永远是剃头匠的房子,谁也动不了。拆与不拆,不是你说了算,是村上鉴定后才作数。 那泼妇见势头不对,也不跟何凤山争辩,哼哼地说道,总归到头还是我的。见她如此得意的样子,余香恨不得冲上去撕碎她的嘴巴。她拽紧了拳头,冷着脸,恨恨地看着她说道,人在做天在看,终有一天你会得报应的。那女人转过身上,打量了一番余香,恶狠狠地说道,别忘了拆土坯房,你们可都是有任务的。只要土坯房拆了,你管他谁得补贴。更何况,子承父业,天经地义。你管那么宽,有球用。 对于这样的泼妇,余香是没有办法。但老何家的扛把子,有办法。何凤山叫人把何大山给叫了过来,说要给她算算祖产。因为剃头匠的住的土坯房,原本是村里大地主的。那段斗地主的年月打倒了地主,分了田产和房产,贫下中农剃头匠的一家方才搬进了那屋子居住。算来算去,这房子不是她的,也不是剃头匠的,而是集体财产。这让那泼妇慌了神,怎么就是集体财产呢? 何大山嘿嘿一笑说道,没给你家算租金都不错了,你还敢打这房子的主意。 那泼妇不说话了,转身钻进屋子,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何凤山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当即给那泼妇的父母打了电话,让他们好好教育一下自己的子女,不然就要按照村规民约,将他女儿的恶名张贴出来。向法院起诉她不孝。听到村委会要起诉自己的老婆,剃头匠的儿子才慌了神,连连说道,不要了,不要了。 从剃头匠家里出来,何凤山和余香久久没有说话。余香知道,越是年纪越大,心里就越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 回到村委会,何大棒槌带着合同,早已经等在了办公室。 与何大棒槌商量了细节,何大棒槌将首期500亩,提高到了1500亩。他说,既然早晚都要做,不如早点做。成片的1500亩土地,成了余香和何凤山手中的烫手洋芋。 余香知道,农民生来向土而生,靠土而活。千百年的繁养生息,让土地深深地植入了他们的骨头和血脉。即便是他们的子孙,跳出了龙门,无法摆脱的还是那边充满土味儿的乡村。 尽管这些年农村种地的少了,不少二三台土也荒了,但要真正让他拿着每年几百块钱的承包费,把土地流转出来,他又会特别的执拗和不安。执拗得宁愿这块地就那么荒着,废弃,再也种不出庄稼,他只要看到它也很心安。 按照新的土地政策,哪怕就算他死了,那片属于他的那块地,依然不会少一根田埂,也都还是属于他家的。而要是就这么流转出去,一方面改变了他固有的寡居模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即使卖不了钱,但总归多少还是有收成,饿不死;另一方面,每年仅仅几百块,虽然跟他的产出差不多,但总归要从土地的主人,变成被别人吆喝驱赶的打工仔。 把农民从土地上解放出来,听着好听,但真正做起来特别难。难的根源,还是在于老一辈农民对土地的依恋。没有了土地,他们就失去了本色,失去了让他们挺起腰杆的骨头。 年轻一辈的人,向往创富的生活,渴望一夜暴富,对土地的慢性子,很容易失去赖心。而这样的家庭,当然巴不得早点进行流转,好给自己一个理由和决心,闯进城里去。而那些有着老人的家庭,却始终不愿意放弃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因为他们始终觉得活在土地上,死也该死在土地上。 余香零零星星找了一些家庭座谈,得来的意见大都不如人意。村民的顾虑很多,也很繁琐。老书记何凤山干了多年的群众工作,主意比较多,对大家的心里也把得很准。当下他让余香先从村民小组开始,先召开村民小组会议,把何大棒槌给大家叫来。让他给大家讲他们是如何打算的,让他给大家做保证,绝对不占有他们的土地,土地永远是他们的。开了村民小组会议,自然就分出了钉子户。 剃头匠就是其中最坚决的钉子户之一。他就像守护自己的房子一样,拿命在守卫自己的土地。哪怕何大棒槌出三倍的价钱,他也不愿意把他家的土地流转出来。用他的话说,土地就是他的命。命是无价的,给多少钱都不能卖。 见余香他们在剃头匠面前碰了钉子,他的儿媳瞅见着,心里就越发高兴了。她就怕这这老东西,就这么把土地给流转出去了。她得熬着,多熬几回,才能抬高价钱。就像熬鹰似的,谁坚持不下来谁就会向谁妥协。 何凤山想着拿自家的土地给他调换,他也不干。他说他的土地瘠薄,换了书记的地,那就是占了公家的便宜。这样的事情,他坚决不干。任凭余香怎么磨破了嘴皮子,他就是咬死了不干。好些时候,余香常常也在想,这可怜之人是否真有那可恨之处。 没有办法,做农村工作就像开推土机一样。松活容易的先做,不容易的就像挖地一样一锄一掘地慢慢推。确定出了钉子户,事情倒是好办了许多。 开了村民小组会议,又接着召开了村干部大会和村民代表大会。通过磋商,再磋商,几番讨论和商议,何大海与绝大多数村民签订了意向协议。经过一番统计,有八00多亩。尽管与何大海的要求相距甚远,但也远远高于了他最初的想法。当即表示,等收了大春,就动工建设牡丹产业园。 消息传出,剃头匠的儿子儿媳就后悔了。为了绕过他们那几分地,何大棒槌硬生生地从饼子上挖了一个洞。用他的话说,对这些不懂眼的,就是把钱扔给讨口的,也一个字都不能给他留。 敲定了产业园区的事情,白水河的整治工程也进入了紧锣密鼓的施工阶段。而余香的母亲也被数次下达病危通知书。 母亲走的那天,天空乌黑一片,闷得热得人发慌。黑沉沉的天地,压抑着黑沉沉的怒火,很快白水河上炸响了噼里啪啦的闪电,跟着一阵清凉,地上溅起了老高的尘土,刷刷地下起了瓢泼大雨。 母亲挣扎着想要多留一会儿,走得很慢、很揪心。等到余香满身雨水地赶到,母亲只来得及看了她一眼,并匆匆地闭上了眼睛。 余香抱着渐渐冰冷的母亲,眼泪如窗外的瓢泼大雨,痛苦的呻吟撕心裂肺。按照母亲的遗嘱,余香和哥哥嫂子将母亲带回了她从未遗忘的村庄。将她葬在了老家的屋前,让她守着家里的老宅子,等着他们将来老去的那一天。 秦伟赶到的时候,正是母亲入土的时候。他将手里的白菊花,一瓣一瓣地撕碎下来,全都晒在了母亲的坟头上,朝着她的坟头重重地叩了三个头,方才站起温柔地抱住她。 被秦伟抱在怀里,余香往后靠了靠,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心里充满了苦涩和不安。望着远处烟雨朦胧中的乡村,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坚持多久。 第十三章 余香认了门干亲 将母亲送上山之后,余香没有敢过多的耽搁。与哥哥、嫂嫂交代了家庭事务。余香便将家,从城里搬到了村里。 母亲走了,她在城里便没有了多少挂念,一门心思扑到鲜家嘴,她暗地里把这个未曾完全开发的小山村当成了自己的家。 秦伟因为公司的事情,将她送回了村里后,便又急忙忙地赶回了蓉城。 尽管余香因为他照顾母亲,心思有些松动。但始终到秦伟走的时候,她都还是咬着牙没有松口。秦伟无奈之下,只得再次失望了回去。 何凤山老两口得知余香母亲因病去世,对她好一阵子埋怨。 大婶心疼地看着这些天,消瘦了许多的余香,拉着她的手,疼惜地连连说道,“你这丫头,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够瞒我们啊?哎,真是苦了你!” 见到大婶,余香心中压抑的情绪便再也控制不住了。 这些天,她一直靠着做事情来压抑自己。母亲去世后尽管秦伟一直在照顾他,但她心里始终有一个梗放不开。心里便变得更加淤积。回到村里,看到了大婶,仿佛就像离家的孩子,再次看见了自己的亲娘。余香抱着大婶,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个人前人后,泼辣率性的女子,又有多少人知道,她其实也才刚刚成年。“好了,哭出来就好了!今后啊,你就把我当成你的亲妈,你就是我的女儿!” “老何,你说要不要得?” 何凤山乐呵呵一笑,当即爽朗地答道,那感情好啊。我们老何家一直都想带个女儿,可一直都没有带上。只是恐怕得委屈了余香哦了! 老俩口变着法的安慰她,照顾她。余香知道,他们是真把自己当成了女儿在对待。心里更是感动,当下就应了下来。“妈!” 她流着泪,朝着大婶激动地叫了一声妈,又朝着何凤山轻声叫了一声爸。这俩声叫唤,就像那打碎了多年被冻僵了的冰凌子,一下子唤起了老俩口对儿女的思念,俩人眼角都泛着泪光,哆哆嗦嗦的比大热天吃了冰淇淋还有舒坦和爽快,看着余香也是越看越喜欢。“好好,从今起,你就从村办公室搬回家来住!” 说着,大婶便拉起余香,要去村委会给她搬家。余香拗不过她,只得由着她。 当天晚上,何凤山把老何家上五房和下屋房的老伙计们,都召集到了自己的家里,举办了一场家宴。 酒过三巡,大婶带着余香挨桌子敬酒。 这让这些吃透了盐米的老家伙们很吃惊。按照老何家的传统,像这样的家宴,一般都不会轻易让外人参与进来的。更别说,还带着挨着敬酒。 一些精怪的老家伙,交头接耳,暗自嘀咕。“这何凤山,今晚上还玩的哪一出啊!” “说不准,准时有事情!求着咱们!” “别管他耍什么花样,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呗!很快就知道了!” 酒过三巡,从不喝酒的何凤山,端着酒杯,拉着大婶和余香站了起来。“各位族亲,今儿把大家召集起来。除了喝喝酒,摆摆龙门阵,叙叙族情。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们夫妻俩要给大家宣布。” 何凤山说到这里哽咽了一下,他想起了他年轻时候,那个未曾带起的小女儿。“大家都知道,我何凤山与余珍珍,结婚已有35年,育有2个儿子。但也有极少部分族亲,也知道我们曾经还有个女儿,那是我们的老二。但很遗憾的事,由于那个时代缺医少药,没有带起,夭折了。这些年啊,我们的俩个儿子也都成了家。老大在国外搞科研,老二在沿海做生意。也算是有模有样,有点出息。但每每想到我们家的老二,我们俩口子就很不是滋味。” “这人老了就没有祥了,老是爱回忆往事,老是爱纠结过去。”何凤山的话,如噼里啪啦打碎的酒瓶子,让在座的老家伙们也都泛起了苦水,偷偷地抹着眼泪。 其实,在座的很多家庭都跟何凤山的家一样,儿女都出息了,翅膀长硬了,也都飞走了。何凤山和余珍珍俩口子在族亲里还算是过得好的。很多老家伙,年龄大了,早就变成了孤家寡人。日子过得清汤寡水的,很不是滋味,对儿女的想念,都快挂上了自家的烟囱,炊烟袅袅地牵挂不断。 “今儿,把大家伙召集起来,是想告诉大家。我们的余香余书记,前段时间母亲因病去世,把家都搬到了咱们村里。她是想把她的根都留在这里。我们老俩口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说真的,我何凤山工作了大半辈子,也傲气了大半辈子,但还从来没有哪个女娃子,让我如此高看,如此敬佩!她这些年,跟我们做了很多事情。很多事情,没有她都做不好,也做不成!一个城里的女娃子,天远地远地跑到我们这里来帮助我们。这些年我们村在她的带领下,我不敢说是发生了百年难遇的巨大变化,但我想在座的各位心里都有一个一个打米碗。余书记对我们老百姓究竟咋样,大家摸着良心,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些年,大家伙也都看到了我们俩口子,一直藏着私心,把她当自己的女儿看待。她也对我们俩口子很敬重。我们俩口子一直有个想法,想把她认成我们的干女儿。但我们俩口子,担心人言可畏,给她工作带来被动。现在她连家都搬到了我们村里,我们老何家是鲜家嘴的大户人家,她这么支持我们,帮助我们!我们不能让她受到委屈,所以今天我们厚颜高攀,认下了这门亲事!请大家一起作一个见证,从今往后,余香就是我们的女儿,请大家像支持我们老何家自己的儿女一样对待她,帮助她,关心她!” “老爸,你快别这么说!我余香也是一个从村里走出来的娃子,没有你说的那么优秀,今儿您们肯认我为你们的女儿,是我余香三生修来的福气!我谢谢您们,也谢谢在座的各位老辈子!从今起,你们都是我余香的亲人!这杯酒,我先干为敬!”何凤山的话,让余香瞬间潮红了脸。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举起酒杯,哽咽地说不出多余的话来,赶紧一口干掉了杯子的水酒。 “好,好!凤山啊,你这门亲认得好啊!余香这个女娃子,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娃子有能耐,有孝心,有担当!放在过去,不亚于花木兰!长着一副女儿身,却又一颗男儿心!是个能打胜仗的好兵!作为一个老兵,老何家的高杆辈,我这个糟老头子,很喜欢,也很敬重她!她能认我们老何家为她的亲戚,是大家伙的福分,也是咱们鲜家嘴的希望!我先表一个态,从今起,余香也是我的亲侄女了,谁要是敢跟她过不去,就放马过来,看看我这个老格蔸还管不管用!”老扛把子听了何凤山和余香的话,猛地一拍桌子,端起了酒杯,战战巍巍地站了起来,率先带头干下了这杯酒。 有了老扛把子的带头,众位族亲也跟着站了起来,连声祝贺。 不少老人还羡慕地呜呜哭了起来,拉着何凤山说,凤山啊,你娃从小命就好,到老了,你还是这么好的命,能认到这么好个女儿!老子佩服,来干一个! 这一夜,何凤山和余珍珍俩口子,平生第一次醉了,醉得那么喜庆、那么热闹。比他们结儿媳还要高兴。 余香也喝不少的酒,她送走那些族亲,安顿好干爹干妈,收拾好桌椅碗筷。辗转反侧,在床上始终睡不着。 这一夜,让她想了很多。她从未想过,她失去了一位母亲,却又得到了一个完整的家庭。 这种又喜又悲,又感动又伤心的复杂情绪,让她一二再,再而三地睡不着。何凤山对她的支持,可以说已经完全是掏心掏肺,巴心巴肝。既是真心想要认她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儿,又想着法地帮助她在众人面前竖起了威望,建起了血溶于水的情感。他们的朴实和善良,让余香越发敬佩和感动。 尽管辗转发侧,但她清楚地知道,从今夜起,她方才在鲜家嘴真正扎下了根。 回到村里,认了亲,村里的家长里短,让余香也更加忙活了起来。但她和老书记何凤山未曾想到,她通过朋友圈募集起来的产业发展资金被人盯上,打上了主意。 第十四章 何兴旺的如意算盘 三天过后,余香和何凤山正在村委会办公室里商量,督促村民监督小组加强河道施工监管。白水河的整治工程已经启动,但与村民们的麻烦也不断出现。 整治白水河,少不了要临时占用部分村民的耕地。村委会按照政策兑现了部分青苗款。但一些眼红的人,也想沾点荤腥。 村里出了名的懒汉何兴旺,便找上了门来。 说起这个何兴旺,何凤山心里有着倒不完的苦水。这家伙年纪不大,才40出头。但好吃懒惰,喜欢赌博。年轻的时候,因为赌博卖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成了孤家寡人。但他一点都不知道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他贱卖,还了赌债。 原本早些年,他家老爷子,做条粉生意积攒下来的家当,很快就被他败光了。穷得只剩下三间青瓦房,屋里十几年都没有打扫过,床上床下,屋里屋外摆满了酒瓶子,到处扔着方便面的盒子。就连柴火堆里,也都长出了毒蘑菇,他都不管不问。一般人走进他家里,得垫着脚,跳着走,方才走得进去。 他常年穿着一身花衬衫,套着一条灰色长裤,上面的油渍都能漆成皮了。脚上的那双破旧的牛皮鞋,连脚后跟都磨平了。头发常年油叽叽的,脸也不洗,耳根子后面都垢起了厚厚的污垢。每天靠着给人打摩的,挣来过几十块钱。 一旦有了点钱,他就钻进镇上的酒馆子,下酒馆。一碟油醋花生米,一瓶二锅头,几杯酒下肚,就是一天的伙食。 一碟油醋花生米,他个精个脉地挑,吃到最后经常把一颗花生米,瓣成几颗米来吃。吃完了,还伸长了舌头舔舔盘子,一脸意犹未尽的满足。 手里的酒瓶子,被他拽在手心里就像拽磨心一般地拽啊拽,喝完了瓶中酒,还用茶水倒进去来回洗荡几回,直到没有了酒味,方才不甘心的将酒瓶子揣进自家的腰包里。 打个酒嗝,伸伸懒腰,揉揉惺忪的眼睛,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几圈,趁着旁人不注意,偷偷抓一把卤菜或者一把花生米,捂着裤带子,猫着腰杆,蹭地一下子窜出去,骑上摩托就跑。 酒馆的老板娘,知道他是个无赖,早就见惯不怪。 每次他来,可怜他,经常让他不经意地沾一点油水。每当有人,发现了他的小动作,老板娘便站出来驱赶着他走,连连对那些人说道,这人啊,都有怜悯之心,平常啊,我们连街上的流浪猫、流浪狗,都要扔点,喂点。让他个大老爷们,吃点蹭点没有啥!谁都是为了活命,跟他一般见识过啥。 久而久之,老板娘的怜悯之心便在镇上出了名,生意也就越发红火。 镇上的人,每次看到他,也就把他当成了笑话。时不时,有些二流子还常常耍弄他,请他吃点、喝点,他也挺乐意,让那些小年轻羞辱他。反正他是死猫不怕滚水烫,但凡有口酒喝,能够赌上一盘,他都心满意足。 欠了人家的赌债,他也不恼不气,给人写个纸条,今儿有钱还上一点,明儿有钱又还一点。反正,他没有赖账。 得知余香给村里弄来了50万产业发展基金,镇上的二流子便打上了主意。请他喝酒吃肉,给他出主意,想办法。 “何大哥,那个余香娘们说了,只要你们村的人,要发展致富产业,她那个基金会,就给大家提供无偿的扶持。你傻不拉几的,怎么就想不明白呢?那钱就是一坨屎,你不去巴拉几下,别人就要去巴拉。去晚了,被别人都巴拉干净,你想巴拉点没有着落。” “你看啊,白水河治理,有多少人沾了腥荤。就你什么都没有捞着。你不着急,我们都替你着急啊。那白花花的银子,就那么打了水漂了,你连根毛都捞不着。你寒碜不寒碜啊!你欠我们的那些赌债没几千,也有几百块了吧。你要是能弄到钱来,今后你想怎么耍,我们都陪你!” “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你怎么能错过呢!你就是你这么傻,我要是你们村的人啊,早弄他个10来万出来,耍耍了!既不让你出钱,又不让你下苦力,拿个主意就能捞得着!” 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没有在意,自顾自地乐着、活着。 久而久之,他便听了进去。这钱啊,比他打摩的,来得容易多了。他这一辈子就怕下苦力,就怕操心,总想着干点松活活路,挣点小钱,糊弄糊弄日子。 推开村委会的办公室,大老远余香和何凤山就闻到了他身上那股难闻的汗味。何凤山连忙站起身来,伸了神脑袋,不满地说道,这是谁啊,从茅厕坑里刚巴拉出来的吗,臭死仙人板板了! 何兴旺心知是求人办事,倒也有了点长进。他见着是何凤山,连忙掏出一包崭新的红塔山,拆开烟盒子,掏出一根,舔着脸对他说道,老叔,是我,兴旺啊! “是你啊,你不去溜馆子,打麻将,你跑到这里来熏什么蚊子啊!”何凤山一把推开他的烟,满脸嫌弃地怼了他一句。 何兴旺知道在老书记这里讨不了好,转身连忙又对余香说道,余书记好,我想给你们汇报一下我的思想工作!看能不能占用你们两位领导点时间? 余香见他这么说,倒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当即看了看何凤山,何凤山脸色很不好看,心里暗自嘀咕,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该不会又要弄出点什么妖蛾子吧。 但见他这么说,又不好直接拒绝他。只得朝余香点了点头,无奈地坐了下来,想听听他究竟想干啥子。 接过余香给他倒的茶水,何兴旺有些急促不安地坐了下来。他习惯性地抠着漆黑的指甲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余香见他如此这般,心里暗自好笑。“怎么啦,你个大老爷们儿,还害羞!” 何兴旺扭捏了片刻,方才悻悻地咬着牙说道,两位领导,我家的情况,你们都是知道的。家里穷,我到现在还在个光棍! “你哪是穷,你是懒,你是败!你是自我作贱!”何凤山见他如此说,不由地再次怼了他一句。 听了何凤山的话,他脸色更红了,声音也更加没有底气了。使劲地搓着脏兮兮的手,把手上的污垢都能搓出条来,这让余香感到十分恶心,连忙止住他说,你有事说事,我们都很忙!没有时间,听你在这里倒苦水! “余书记,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何兴旺糊涂了大半辈子,今儿我也算是活明白了。我得个自己找个事情做!想请你们帮帮忙!” 何凤山和余香交换了一下眼色,心想着正题来了。 “继续说,你想做点啥子事情?” 何兴旺给自己打了打气,深呼吸了一口气,方才下定决心对他们说道,我想借点村里的产业资金,搞点养殖! 他的话,让何凤山和余香一下子蒙了。这家伙,什么时候开窍了。 余香想起他平素的表现,当即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想搞什么养殖,在哪里搞? 见余香他们愿意听他的想法,当即将二流子们教给他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我想养点猪,就在我家后山上搞,搞跑山猪!我寻思着现在城市里人喜欢吃什么有机生态食品,我弄点跑山猪,兴许还能挣到钱!” “搞多大规模,准备投资多少?场地怎么规划?有技术支持没有?懂防疫不?” 第十五章 老问题,老办法解决 何兴旺本来就是个半吊子,哪能回答这些专业的问题,几句话就被何凤山问露馅了。 他支支吾吾地苦着脸,啥也回答不出来。 余香也算是看明白了他的把戏。他哪里是想搞什么养殖,他是来搞闲钱的。当即不气地对他说道,何兴旺,你的想法很好!想自力更生,改善自己的生活条件!村里是支持的! 何兴旺见她肯支持,当即两眼露出了绿光,仿佛马上就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在向他招手。当即高兴地答道,我以前确实好赌,懒惰,但这次我是真的想明白了!现在政策这么好,我必须得知耻而后勇,得干点像样的事情来做。不能总是怎么二不挂五的活着了。 “何兴旺,你听我把话说完!搞养殖,不简单啊!这是门高投入的技术活,你看刚才何书记问你,你一问三不知。我们做事情,得有个章法,不能靠脑袋一头热,瞎搞胡搞!你得先学点技术,懂点知识!这样啊,刚好村里还有几个名额,可以到县上去参加免费的养殖技术培训。你先去学一段时间,回来后我们再说!” 何兴旺听说还要去县上培训,当即垮下了脸,气鼓鼓地站起来说道,我就是想借点钱,一句话你们说借不借,别搞那么多事情来糊弄我!这村上的钱,又不是你们的钱,你们管那么多干啥子! 他的话,当即惹火了何凤山。 老书记不气地一拍桌子,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何兴旺,我看你是狗改不了吃屎!你娃是打着黑心肠,想来骗钱!你以为老子没有看出来!还说搞什么养殖,你娃从小到大连条狗都养不活!还想养猪!真是瞎扯淡!一句话,县上的培训你去不去?不去,啥玩儿,也没有!去了回来,我们还可以商量! 一想到还要学习,何兴旺就直摇脑袋。他这一辈子最怕的就是读书。小时候,他父亲让他去读书,他倒好成天躲在渠沟里打珠珠。“老子就不去,你爱咋咋的!今天你们不给钱,老子就不走了!” “呵,你小子胆大包天了是不是,敢到村委会来讹诈我们!你还想不想活了?” “我不管了,反正今天必须给钱!”说着他便盘着腿一屁股坐到了村委会的办公桌上,耍起了无赖。 “何兴旺,我再给你说一遍。产业资金,是用来扶持鼓励大家勤劳致富的。每个村民要想借产业资金,必须要进行公开演讲,形成实实在在的措施,找准致富方向。村民集体决定通过后,还要经过公开公示,大家无意见后,由村民监督小组监督使用这笔资金,县乡的技术帮扶小组进行全程技术帮扶,不是让你随随便便可以拿去挥霍的!到时候,到期你娃还不起,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啊,还要到期归还啊,还要负法律责任啊!他们不是说,只要有点子,谁都可以用这笔钱啊!”听了余香的话,何兴旺吓了一跳,赶紧从桌子上跳了下来。“那我不借了,不借了!” 不等余香再次叫住他,让他去参加技术培训。转身就跑了。 见何兴旺跑了,何凤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余香说道,你看现在你那点产业资金,都在惦记着。就连何兴旺这个烂泥,都想来刨点食。这背后肯定有人在教唆。 余香倒不是这样认为,她反而觉得这是个好事情。 既然都想惦记这笔钱,总得弄出个丁是丁,卯是卯来。这笔产业资金,就像那姜太公钓鱼,等的就是愿者上钩。 这些年,她也算是看明白了。鲜家嘴落后的根本原因,还是在思想观念上。只有把大家的思想调动起来,这些人才能走出困境。她暗自决定,产业资金不会轻易动用,要用就要用在刀口上。 自从与何凤山认亲后,俩人的相处便逐渐地变成了父女关系,很多事情俩人都能够很快达成默契。余香见何凤山心气不顺,被何兴旺给气得脸色发青。当即给他倒了一杯茶,让他缓缓气。何凤山也乐得她照顾,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口茶,方才对余香问道,今天这个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老爸,我是这样想的。咱们这笔钱,不搞雪中送炭,我们只搞锦上添花。谁勤快,谁努力,我们就支持谁!不能再惯着那些有等靠要思想的人了!”余香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刚刚何兴旺浑身上下散发的臭气,实在是让她憋得难受。她连忙打开窗子,透了透气,等到不再那么难受了,想了想回答道。 何凤山见她心平气和,反而比他更懂得调剂情绪,心里很高兴。余香越来越成熟了,办事情也有章有法了。 基层干部要想成长起来,农村这片天地就是最好的磨刀石。别看这些事情不大不小,但很考验一个人的眼界和手腕。“你这个想法很好,过去我们就是太惯着这些懒人了,什么好政策都首先想到他们。但你看看,这么多年了这些家伙还是那个吊样子,吃着政策骂娘,脱了裤子叫穷!根本没有想过,怎么想办法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善自己的生活。” 俩人趁此机会,商量了一下产业资金的使用规则,对资金使用再次进行了流程细化。 他们必须得把这种歪风邪气杀下去。 不然的话,长此以往,鲜家嘴还是原来那个鲜家嘴。即便基础设施弄得再好,产业整得再红火,你把饭给他送到嘴边,他都不屑与拿起筷子刨上一口,要等你给他喂到嘴里才甘心。得从思想根源上动刀子,解决这个痼疾。 “余香啊,这股子歪风邪气由来已久,既有历史原因,也有我们自身的原因。要想短时间见到效果,并不容易啊!”商量完,产业基金的管理细则,何凤山并没有觉得轻松。多年的基层管理经验,让他意识到完善基金使用制度,只能治标并不能治本。人心难测,欲望难填,农村的人鬼点子特别多。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他们钻了空子。 他的话,让余香很受感动。她们这些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入世不深,对于很多问题,只能看到表面现象,处理问题有时候全凭意气用事,凭着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闯劲,稍有不慎就会碰得头破血流。 泥鳅养殖的教训,至今还让她印象深刻。如果当初要是能够接受他的意见,村里的损失就不会那么大。“老话说得好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余香是深有体会。 经验,是她目前最缺乏的短板。有何凤山在她身边,不时的提醒和帮衬,让她少走了不少的弯路。她暗自庆幸,选择到了鲜家嘴,有这棵大树给她撑着。才让她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开工作局面。 何凤山见他看着自己发呆,连忙拍了拍桌子,“你在想啥子?出什么神啊?” 余香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我是在想,老问题是不是可以采取老办法来解决。 “老办法,什么老办法?”她的话,引起了何凤山的好奇心。 “咱们鲜家嘴,与别的村有些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咱们鲜家嘴传承了几百年,家族血脉关系很密切。我在想啊,是不是可以把过去形成的村规民约,再修订一下。把大家的力量都团结起来,让那些老辈子们帮助我们管理,引导大家形成好的风气!” 余香的话,瞬间击中了何凤山的命脉。他很惊奇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会想到这一层。在他工作的这几十年里,村规民约其实给他起了很大的作用。他就是凭着这个法宝,才在村里逐渐建立了威信。但最近10多年来,村里人走的走,散的散,以往形成的村规民约便逐渐变成了一张废纸,这也导致他们老班子管理起来,十分的吃力。 “村规民约,倒不是一个好方法。但要想推行开来,阻力也是不小的。”良久,何凤山方才答道。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返乡的年轻人也不少。如果能够发挥老辈子们的作用,自然是游刃有余。”余香看着何凤山,嫣然笑着说道。 “好你个丫头,余香你又在算计我!”等到何凤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道,不由地莞尔发笑。这丫头,当真把我当成了她的苦力在使唤。不过他也乐得高兴,这些事情也只有他才好出面解决。 第十六章 老书记的苦难记忆 第二天,又是雨后的晴天。 数十公里长的白水河,被掀开了沉寂而又乌黑的污泥,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一股股难闻的臭味。 一辆辆大型挖掘机,带着隆隆的机器声,一兜一兜地翻开黑沉沉的污泥,露出了原有暗青色的河底。这些河底,都是玄武岩。岩石质地相对松软,透水性强。因而在河堤的两边,原来布满了村民们自家打的水井。 自从白水河被污染后,很多水井都被闲置了。村民们不得不到半山腰上打井,才能能够保障日常生活用水。但农业生产用水,则都是依靠上世纪70、八0年代,四川大规模兴建的人民渠工程,从千里之外的岷江,引来的都江堰灌区的水,才让这片焦渴了数百年的老旱区,告别了靠天生活的历史,村民们逐渐开始大面积种植水稻,解决了吃饭温饱的问题。 何凤山清楚的记得,那时候刚刚结束动乱不久。他刚刚当上村上的社长。那天早上,天蒙蒙亮。他端着一碗梅干菜,就着能够看透人影的玉米糊糊,巴拉巴拉地蹲在自家院子前的堡坎上,使劲往自己的嘴巴里塞。就像塞石头米米一般,呲着牙缝,使劲地嚼啊嚼,老得全是筋的梅干菜,咯得他的牙齿生疼。他没好气地一条踢开,围着他身边打转的老黑狗。“起开,找你的狗屎吃去。人都吃不饱,哪有你的份儿。” 刚刚新婚不久的余珍珍,见他又把脾气撒在了狗身上,当即没好气地说道,这人没有本事,拿狗出什么气啊。有本事,你从地里再掏出点粮食来啊。 自从半个月前,天干物燥,老天爷停了雨,他的家里就开始断了粮食。这些亮得出人影的玉米糊糊,还是他厚着脸皮,从老扛把子家里赊借过来的。眼看着余珍珍怀了孕,但家里连一枚鸡蛋都没有,就连挂在烟囱上用来刷锅的老肉皮子,都被他偷偷地撕下了好几块,用来给余珍珍熬罐罐饭。 但这个日子,长不下去了,不能老这样干了。他寻思着从田沟里,摸点螺蛳、捉点黄鳝,但这些好东西哪里会等得到他下手啊,每天夜里那些光屁股的小孩子,早就把扎起了围堰,把河沟和田坎掏了个底朝天,连点鱼腥味都没有留给他。他又瞅了瞅山上,山上光秃秃的,一些刚刚长出枝丫的树木,就被人拦腰折断,砍成了柴火。地上甚至连长蘑菇的茅草和青冈木叶子也都被把弄得干干净净。更别说什么野兔子、野鸡这些好东西了,早就被人连窝都掏空了。 余珍珍刚怀上那会儿,妊娠反应特别厉害。连喝口生水都吐过不停。后来,他还是听了老妈的话,用一簸箕陈年老谷子,去找到村长家,从他家的牛圈里,抢了一口牛犊子的奶,方才保住她的营养。但这些牛犊子,是村里的宝贝,村长不敢给他太多,只得隔三差五的,趁着牛犊子吃完了,剩下的还能挤点出来,偷偷地交给他。 何凤山被余珍珍骂了一顿,不敢还嘴。只得咬着牙齿,将最后一口梅干菜嚼了下去。 放下碗,村长和老扛把子找上了门来。何凤山以为他们是上门来讨粮食的,恨不得拔腿就跑。但他身后站着怀孕了的余珍珍,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让他意外的事,老扛把子和村长居然给他提来了一只鸡,端了一筐子土鸡蛋。 这让他蒙了。“难道有什么好事情?” 他不等他们把东西递给他,连忙冲过去一把抢了过来。反正他是想明白了,这送上门的好东西,不要白不要。至于要让他干什么事情,那就不管了。为了这点东西,他把命都能豁出去。老扛把子和村长见他这样,眼睛里都冒着绿光,连忙把东西递给了他。余珍珍见老扛把子和村长上了门,连忙大着肚子,从屋里搬出了两张老得已经皲裂出了大口子的椅子,请他们坐。 等到他们坐下来,何凤山的心里便直打鼓。他可是很清楚,这两个老家伙,那是拔根毛都要呲牙齿的人,这么好心地送东西来,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有安什么好心。但当时的境况,又不得不让他硬着头皮,顶上去。他搓了搓破旧得发白的衣袖子,挤出了吃奶的笑容,笑着问道,什么大风,把你们俩位老人家吹上门来了啊? 老扛把子和村长相视一笑,你这小兔崽子,猴精猴精的。放心,今儿不是来找你讨粮食的,是来给你送大礼的。 “送大礼!就这些?”何凤山诧异地指了指放在门槛下的鸡和鸡蛋。“为什么给我送礼啊,我又没有什么功劳。” “昨儿,我们去乡上开了会。说省上准备大修水利,建什么人民渠。计划在鲁班那边,修一座大型水库。要各村组织人马,马上去。我们俩老家伙寻思着,你娃年轻,有体力,能带人。就想着,我们村就由你来带队。这不,就给你送礼来了吗?” 何凤山听见有活干,两眼直冒精光,挽起袖子,露出了鼓鼓的肌肉,嘿嘿一笑道,你们找我带队,算是找对人了。放眼咱们全村,有几个人敢跟我扳手腕。我的力气大着嘞!说着他还一把抓起,台阶下的石锁,来回舞动了一番。 “我就知道找你小子,准没有错!”村长欣慰地笑着说道。 “准备去多少人啊,有工分没有啊?丑话说道前头啊,没工分我可不去啊。我们家老娘们还大着肚子,等我弄粮食嘞。” 老扛把子没好气地拍了他一巴掌,你个混小子,成天都钻到米仓里去了。放心吧,每天按照任务量,给你们算工分。村里给你们补粮食。 听到有工分挣,何凤山和余珍珍一下子高兴了起来。当天下午,何凤山把家里交代清楚后,就扛着铺盖卷,提着铁锹和锄头,带着20多个年轻人,浩浩荡荡地去了鲁班。 到了鲁班,何凤山和他带领的小分队,没日没夜地整整在乱石堆里干了两年。风餐露宿,就着梅干菜和咸萝卜,成天吃着呲牙的老谷子,活路虽然很辛苦,但劲头却很足。 开山放炮,抬钎搬石,砌坎碎坡,什么活计都抢着干。那时候,他们的心里都鼓着一股子劲儿,盼着把水库建好,放出水了,回家好插秧种大米。每天晚上收工之后,何凤山都累成了死狗,连出口大气的力气都没有。肩膀上的皮被扁担和钢钎剥了一层又一层,手上和脚底的血泡烂了又好,好了又烂。成天流脓滴水。整个人又瘦又黑。每次回家,看着他辛苦的样子,余珍珍都要抱着他痛哭一场。但是没有办法,那是他家唯一的活路。哭过之后,擦干眼泪,咬着牙,给他收拾好包袱,还得咬着牙送他出门。每次余珍珍给他装的,用他命换来的白米,他都偷偷地给换成红薯和玉米沙沙。把白米偷偷地留给家里。 他走之后,余珍珍发现了白米,又抱着铺盖卷大哭一场。哭累了,又不住地念叨,千万千万别出事情啊。那些年,余珍珍吃饱了肚子,但却过得提心吊胆。每天夜里都要做噩梦,吓得花容失色,浑身大汗淋淋。因为开山放炮,何凤山带去的年轻人被炸死了好几个。每次都是何凤山,把他们的尸骨从石头缝里掏出来,用装红薯的蛇皮袋子,带回村里,送到他们的家里。余珍珍跟着送了好几回葬,每送一回,她都要死上一回。 何凤山的大儿子出生的时候,何凤山并不在家。那天早上,余珍珍大着十个月的肚子,弯着腰杆,在自家的草山上打猪草。用力割猪草,没想到力气用大了,当场弄破了羊水。 余珍珍忍着巨大的疼痛,钻进旁边的树林子里,嘴里咬着一根树丫子,把牙齿都咬碎了。使劲地用力,往下蹲,不停地挤压自己的肚子,生了三个多小时,没有一个人在她身边,她硬是拼着老命,硬生生地把老大从肚子里拉了出来。把老大生出来后,她用镰刀割断了脐带,撕下身上的衣服,把呱呱坠地的老大包裹了起来。等到排出了胎盘,用南瓜叶子包裹起来,挂在了树梢上。方才一瘸一拐地爬回了家。 大儿子出生后,家里的粮食更加不够吃了。为了给她补足奶水,何凤山在工地上偷偷地用工分,给人家换鸡蛋和猪肉。或者是帮助人家挣工分,换取人家的腊肉香肠。 这一来二去,等到老大一岁了,何凤山才拖着铺盖卷,一脸疲惫的回到家里。回到家里,没等到他歇下来,村里也开始组织修人民渠。他又带着小分队,漫山遍野地钻洞子,开山放炮,开沟挖渠。 这一年里,村里又死去了好几个年轻人。何凤山也差点被哑炮给夺去了性命。在鲜家嘴的老鹰坡上,当时的施工队遇到了一块坚硬的山体,何凤山带着爆破组,挨着山体逐个挖炮眼,填炸药。一声令下,点燃雷管,轰隆一声,山体被砸了半边,但还有几个哑炮没有爆炸。怎么办? 连续几年都因为放炮死了人,年轻人都不敢上去排炮。无奈之下,何凤山只得自己咬着牙齿,爬上去排炮。没等到他爬上山体,又是轰隆一声,那些哑炮突然就爆炸了。何凤山一下子被巨大的爆炸力,给从山体上掀翻了下来。 等到余珍珍带着老大,赶到现场的时候,何凤山浑身上下都是血,大腿和胳膊没有一处好肉。余珍珍咬着牙,硬是没有哭出来。冲上去,一把将他扛起来,没命地往乡卫生院跑。幸运的事情,由于距离哑炮点还有一段距离,何凤山被乱石给击伤了,撕裂了老肉片子,撞断了腿,脑袋有点轻微的脑震荡。 何凤山被医院救治过来后,吵着闹着要回家。余珍珍没有办法,找来滑竿将他带回家,在家里伺候了两个多月才把他养好。 余珍珍把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鸡蛋和猪肉,给他弄好喂到嘴里,他包在嘴里弄死了也不吞。等到余珍珍转过脸去,他就一把掏出来,塞给了老大吃。每次老大都被余珍珍打得死去活来。“我让你偷吃,让你偷吃!”余珍珍是打在孩子身上,疼在自己心里。每次打完,她又抱着老大偷偷地哭上一回,不断地给老大道歉。 何凤山伤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不能下地干活。苦哈哈地看着余珍珍,每天累死累活地插秧苗,翻耕地,带孩子,经常背着她不断地捶打自己受伤的腿,偷偷地抹眼泪。“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啊,你给我使点力气啊!”那段时间,何凤山连死的心都有了。 好不容易,等到能下地干活了。何凤山便像如了魔一般,疯狂地抢着干活。连家务事,也不让余珍珍掺和。余珍珍拿他没有办法,索性去村小当起了民办教师,眼不见心不烦,省得跟他争长道短。 第十七章 余香踩了狗屎运 在那段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宏大水利工程大力兴修的年月里,鲜家嘴附近不少的山丘都被打通,在悬崖峭壁,陡坡山间建起了狭长的沟渠。这些沟渠犹如一条绵长的水带,从山上交织到山下,构建起密布的水利沟壑。这些沟渠在承担水利灌溉功能的同时,也为这里的孩子们找到了一片与水相息的生活乐园。 何大海、何大山这些即将步入中年的八0后,很多都是靠着这些水渠的滋养,才能够在那段缺衣少食的年月里活下来。 而就在距离鲜家嘴不远处,靠近场镇附近,横跨白水河之上,还建起了一座高达50、60米,长40多米的大型跨河渡槽。渡槽分为两层,上面过水,下面过人,属于单孔弧顶支撑的双层多孔渡槽。这在鲜家嘴的历史上,无疑于修建了一座具有跨世纪意义的雄伟金字塔,它见证了鲜家嘴的饥渴穷困,到逐渐摆脱贫困,复活生机,繁衍子孙的过程。鲜家嘴的孩子们的童年记忆里,大多都烙印着这座渡槽的美好。 也正是凭着有这些水渠和渡槽,那时候的白水河,上游有渡槽开闸放水形成的人工瀑布,下游有这些从岷江引来的高山雪水的大面积补水,让沿河两岸稻花飘香,鱼鸭成群,宛如世外桃源。 何凤山苦笑地对余香说道,那段日子啊,真不是人过的日子!苦哈哈的,全都累成了狗! 等到余香出生的时候,人民渠早就开闸放水了。她是吃着白米饭长大的。但她清楚地记得母亲说过,她和父亲就是在修人民渠的时候认识的。“那段日子,让不少打光棍的人,都找到了媳妇。”何凤山就曾经多次帮人说媒。 等余香有印象的时候,苦难的日子已经走过了尽头。村里的青壮年都纷纷打起了行囊,跟着打工的人潮,去了沿海地区赶海。 回想起,过去20多年的变化,何凤山又忍不住说道,那段日子虽然过得很清贫、很辛苦,但村里人声鼎沸,炊烟袅袅,邻里之间虽然偶有打架吵闹,但日子反而比现在过得还要舒坦和惬意。 余香和何凤山站在河堤上,带着村民监督小组逐段逐段的巡查施工进度。负责施工的黑老刘,见余香他们走来,连忙跑过来招呼。自从白水河发生阻工事情之后,黑老刘对余香的态度迥然不同。在此之前,他并没有把这个从城里来的女娃子打上眼,总觉得她是个绣花枕头。但阻工发生后,他在这个娇嫩的女子身上,看到了她的决绝和坚韧。 “余书记,何书记,你们来啊!”黑老刘躬着身子,一脸讨好地笑着。 余香见他穿着一身工作服,带着一顶黄色的安全帽,手里脚上都沾满了泥土,当即笑着给他打招呼。“刘老板,这些天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要是没有你们出面,我这个工程可就要亏在这里了!” “怎么样,现在工程上还什么问题没有?” “没有了,没有了!大家伙都很支持我们,村民监督小组也很尽责,天天盯着我们,帮助我们把关!” “刘老板,我可把丑话说道前头!白水河的整治必须保证工程质量!否则,你要是敢掐灰卷口,偷工减料,咱们鲜家嘴你是知道的。民风彪悍,到时候你走不了干燥路,可别埋怨我们没有帮助你!”余香与他打了招呼之后,拉着脸,一字一句地给他叮嘱道。 黑老刘身体一震,当即爽朗地答道,余书记你放心,我黑老刘做了这些多年的工程,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你们这样的班子!有你们帮我把关,那是在帮我解围,帮我省钱啊! 余香见他这样说,看得出来这个明白人。“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千万不要以为村民监督小组是在给你找麻烦,给你添刺。村民监督小组既是为村民负责,也是为你的工程负责。否则工程质量不过关,届时验收下来,让你复工重新来过,那你可就是吃力不讨好,还得倒贴钱,坏了你的名声!今后,你要想再做什么工程可就难了!” “余书记,道理我都懂!我懂!” “余书记提醒你,是为你好!我们村委会一贯认为,做生意也好、做工程也好,我们肯定会保障你的利润!但这钱啊,必须挣到明处!该给你的一分不少,不该你省的,偷工减料的那是一丁点都不能做!”何凤山与余香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不断地敲打黑老刘,就是要给他吃下定心丸,套上紧箍咒。白水河的整治,不是小工程,它的意义和作用,关系到鲜家嘴今后的发展和村民们未来的生机,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一段巡河下来,已经到中午时分。 黑老刘搓了搓手,对余香和何凤山说道,两位书记,你们看这都到了晌午,也该吃中午饭了。你们这么关心我们的工程,中午看能否赏脸,我们一起吃过工作餐。 余香听了他这话,不等何凤山发话,当即挥了挥手,拉着何凤山对他嘿嘿一笑说道,刘老板,你要真有这个闲钱,有这个闲心,你就当这一回慈善,把周边的河堤两边,重新帮我们整理平整一下。 “对啊,你要是真这么干!那我们村委会可得给你送锦旗,给你放鞭炮!”何凤山听了余香的话,心里暗自高兴,这丫头又开始算计黑老刘了。 黑老刘听了他们的话,心里咯噔一下,当即苦笑道,两位书记,你们可这就是在难为我了。我们的工程标书里面,可没有这笔预算啊!你让我去哪里弄这笔钱做这个事情啊! 何凤山见他如此说,还想怼他一句。但话到嘴边,却被余香堵了回去。余香哈哈一笑接着说道,算了,我看刘老板啊,也没有这个心思,我们也不强求!这吃饭啊,我们中午也没有时间。下午还有一大堆的事情!我只想再说一句话,只要你工程保质保量,验收合格后,我和何书记给你办招待,我们请你! 黑老刘见她这么说,心里老大过意不去。呵呵地傻笑了一下,悻悻地说道,哪能让你们请我们呢,该我们来请你们才是! 余香与他重重地握了握手,“事情就这么定了!一切拜托了!” 等到余香、何凤山带着村民小组走远了。黑老刘还傻傻地站在那里,远远地望着他们,心里起伏不定。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道,看来,还是小看了这个丫头! 等到回到家里,何凤山看着余香忍不住笑了,指着她说,你这丫头,今天又给黑老刘挖了一个坑! 余香脱下胶鞋,换成运动鞋,抖了抖身上的泥土,不解地看着何凤山问道,怎么,我不过是随口一说,难得他还真就当真了? “余香啊,不是我说你!你还是太嫩了!这些做工程的都是人精,你都开口了,他还能不办?” “什么意思?” 何凤山拉了一把椅子坐过来,坐到余香的身边,神情严肃地对她说道,你看啊,黑老刘这个工程我们村委会帮了他不少吧,阻工的事情解决了,占用耕地的问题也解决了,工程质量有村民监督小组把关。他不仅落得一身轻松,还省下了一大笔开销。他今天想请我们吃饭,是想还我们的情。但你不接受,还给他出了难题。我们没有喝他一口水,没有吃他一口饭,他心里不放心啊!今后,要想再在我们这里做工程,他欠我们的情就更大了。再说了,如果这个名声传出去,说他黑老刘做工程,一毛不拔,他还能在其他地方做工程吗? 何凤山的话,让余香吃惊不小。她脸色难看地看着何凤山,悻悻地说道,有这么严重吗?我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过要难为他。 “你要是私下这么说,他还不一定会办!但你今天当着那么多人说,他黑老刘即便不挣钱,也得把你说的这件事情办好!” 何凤山叹了一口气说,这就是生意人和干部的区别。生意人重视信誉,干部重实绩。有时候我们的无心之言,他们这些有心人就会听下去,把它当成真事来做。 “看来,我这还要注意一下了。跟这些生意人打交道,还得多注意一点。” 何凤山摆了摆手,心绪复杂的接着说道,“其实,从大的方面来说,你这都是为了鲜家嘴,无心办了好事!但从你个人来说,别人就会觉得你好大喜功,今后都要防着你,不敢轻易给你打交道。” “那我现在才怎么办?要不,我再给他打过电话,给他解释一下。”说着,余香着急地拿出了手机。 何凤山连忙一把按住她,急切地对她说道,你慌什么慌,我们没有吃他一口,没有拿他一点,我们自身干干净净,理直气壮。这是阳谋!如果我们自身不干净,你今天说的话,对黑老刘一点用都没有!他之所以愿意去做,就是因为你泼水不进,他没有办法,要想还你情,只得帮助你做事情! 余香被他的话逗乐了,脸色一红,呵呵笑道,这么说,我今天是踩着狗屎运了,又能给村委会省下一大笔了。 何凤山也被她的话气乐了,瘪了瘪嘴冷冷哼道,我是在提醒你!跟生意人打交道,虽然用的是阳谋,但也要适可而止。否则就不是他欠你的情,而是你欠他的情,久而久之,你为了给他还情,就会很容易失去方寸,被他拉下水。今儿这个事情,是好事情!他要还情就让他去还,到时候我们把我们的诚意给他做足,面子给够!把他名声给他造响,你自然就还了他情。只是这样的事情,今后还是尽量少做。有些情,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还得了的! 何凤山的提醒,犹如一击警钟,重重地敲在了余香的头上。大婶来叫她吃饭,她都还沉浸在思索之中。 大婶见她还有些没有想明白,当即帮着她开解道,余香啊,这人啊,就是一个人情社会,就像我们农村办红白喜事一样,今天你给我家随礼,明天我自然会给你家随礼,这叫有来有往。但这随礼随多少,就有一个尺度问题,要量力而行。情之外,无怪乎法。法大于天,只要我们记住这条底线。不去突破它,就能行得正,走得直。 一顿中午饭吃下了,余香是五味陈杂,心绪起伏。看来啊,与老爸相比,我还是太嫩了点。 第十八章 老书记的课不好上啊 下午的时候,回到村委会,余香便和村委会班子召开了一次简短的碰头会。商量了一下,修改村规民约的事情。大家伙最后一致决定,还是由余香和何凤山来主笔。 何凤山不满地对余香说道,这些滑头,都怕得罪人。余香收拾好桌子上的笔记本,咯咯地笑出了声来,这叫能者多劳。反正这件事情,我算是傍上你了。谁叫你是我的老爸,又是我的老书记呢。 “滑头!” 何凤山没好气地怼了她一句,当下也收拾好资料。走回了办公室,他翻箱倒柜地翻找出了十几年前,使用的版本。拿起已经泛黄的老版本,何凤山心里并不好受,这些村规民约中的每一条、每一款都留存着他的心血。看着这些条款,他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段意气风发的岁月,那时候的他,与现在的余香一般,心里总是鼓着一股子狠劲,总想做点事情出来。 但几十年来,他人老了,心气也不足了。这些村规民约,也被他倒腾进了书柜里,再也没有发挥作用。没有想到十几年过去了,又把它翻腾了出来。 他难得给自己倒了一杯好茶,细细地品过一番之后,方才拿起笔来,逐条逐句地修改。每动一个字、一句话,他都感觉他是在创造生命。这些已经被尘封了多年的村规民约就像他的孩子,重新复活了一般。 何凤山忙了一个下午,方才修改成型。喜滋滋地拿到余香的办公室里,去找余香表功。没有想到,余香给他泼了一瓢冷水。 “老爸,你这些观念和思路,是不是太老套和陈旧了。内容也太多,太繁杂了。这让人怎么能够记住啊!” 何凤山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见她拿起笔,不断地删减和简化,看得他心里一抽一抽地心疼。一番功夫下来,何凤山总结出来的24条村规民约,被她简化成了12条。每一条就只有一句话,既朗朗上口,又容易记住。 重新拿起余香修改过后的村规民约,何凤山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子,向余香竖起了大拇指。“不亏是大学生,有墨水!你还别说,被你这么一改,既简单又实用!” 余香嘿嘿一笑,知道他的话有些言不由衷。当即站起来,重新给他续了一杯茶水,递给他。“老爸,你没有生气吧!” 何凤山老脸一红,接过茶杯,端在手里,低声答道,我有那么小气吗?只是我觉得吧,这么一改的话,老杆子他们的工作可不好做啊,他们都是老观念,接受新鲜事物不是那么容易。 “所以说啊,这村规民约必须先得从你改起!” 何凤山愣了一下,当即放下茶杯,不气地问道,难得在你的眼里,我是个老古板,老教条! 余香见他生气了,连忙安慰他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啥意思?今天不把这个事情说清楚,老子跟你没完!”说话间,何凤山的固执脾气便上来了,使劲把茶杯一放,鼓起牛眼睛一般大小的眼睛,盯着余香气得直吹胡子。 “老爸,怎么说着说着你的脾气就上来了。”“老子还就是这个狗脾气,你爱咋咋的。” “我是说啊,既然是新版的村规民约,那么我们的想法和思路就要有一定的前瞻性和科学性。你看啊,你写的这一条,不孝敬父母,就弄来游街。在看看这条,不爱清洁卫生,就处罚打扫村道路。再看看,这条好吃懒做,不得享受任何国家政策。你这些哪是村规民约啊,你这是在进行村民自治立法啊!这是行不通的,村规民约只是起到宣传教育引导的作用,不是用来进行人身攻击和私下处罚的!” 几句话下来,说得何凤山脸红脖子粗,几乎哑口无言。他当即一挥手,冷哼道,行了别说了,就按你这么办!再说下去,老子都快钻地洞了。 说完这话,连他自己都笑了起来。 余香见他弄明白了,方才放下心来。她就怕,与何凤山出现这种矛盾,心里起了疙瘩。“那,接下来怎么弄?” “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来弄吧!我知道该怎么去办了,你就不要再操心了!”见何凤山,大包大揽地将这件事情揽了下来,余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当即向他检讨道,老爸,对不起啊,我刚刚的话有些直,有点伤人!你别往心里去啊! 何凤山把怒目一瞪,没好气地回道,亏你还是我的女儿,老子有那么小心眼吗?“好好,算我说错了!我的老爸啊,心胸大量,不会跟我这个小女儿一般见识的。” “这话啊,我爱听!老子去做事情去了,你记得提醒一下何大山,泥鳅苗子已经过了水,得抓紧时间放进池子里去。不然过了这个时间段,今年的收成又要受影响!” 见何凤山哼着小调地走出了办公室。余香方才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这还是余香与何凤山因为观念的问题,进行的第一次交锋。她知道这个老头子性情豁达,但就是有时候很固执。要想说服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与他一番交锋下来,余香浑身都失去了力气。 何凤山走出办公室,立马组织村委会进行了再次碰头,当即决定召开村民代表大会进行集体商议。 下午五点过,何凤山见村民代表们都到齐了。当即通知余香下来开会。余香连忙打印了好几十份新版的村规民约,按着人头发了下去。 何凤山见大家都拿到了新版的村规民约,拍了拍麦克风,站起身来,对大家说道,各位代表,今天召集大家来,是要向大家颁布经过我们村委会集体研究决定实施鲜家嘴村村规民约。现在我们在搞新农村建设,既然是新农村,就应该有个新的模样,新的气象,新的风气。但一直以来,我们鲜家嘴村还存在很多的陋习,比如不爱干净,不孝敬父母,打牌赌博,好吃懒做、等靠要的人大有人在。这些事情啊,看似小事,法律管不过来。我们该怎么办?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就是我们的办法。但老规矩也有过时的时候,也存在很多的不合理、不规范、不科学,甚至有悖法理的地方,存在很多糟粕,大家执行起来很为难。经过我们的集体商议,把这些老规矩进行了修订完善,希望大家能够带头执行,带头宣传! 拿着新版的村规民约,村民代表们并讨论开了。“这新的村民民约改得倒是很好,但是不是约束性不够强啊!” “是啊,有点像喊口号啊!光有口号,可不行啊,必须要有惩戒才能执行下去啊!” ...... 这些村民代表都是人精,看问题一下子看到了点子上。何凤山当即拍了拍桌子,让大家安静了下来。接着又说道,村规民约不是法律,也不是口号!这版的村规民约,虽然一定程度上存在约束性不够严厉的问题,但它好处在哪里啊,在于简单易于接受,朗朗上口,好记好推广!至于怎么执行,我的意见是组建村风监督评议小组,定期对村规民约的执行情况进行公开曝光和点名表扬!大家同不同意? “同意!就是该亮亮丑,曝曝光,面子上过不去,自然就好执行了!” 经过村民代表大会的一致表决,通过了新版的村规民约。当即,何凤山便要求各小组村民代表回去后,马上组织宣传推广。 余香见事情办成了,方才知道姜还是老的辣。悄悄地向何凤山竖起了大拇指。何凤山瞪了她一眼,心里暗自得意。你个小丫头骗子,竟敢教训我。没有我给你把舵,能这么容易成事吗? 哼哼,哼哼...... 办完这些事情之后,余香当即与何大山取得了联系。何大山接到余香的电话,就很兴奋。“怎么着我的大书记,几天不见,开始惦记你的老情郎了?” 余香没好气地回答道,少给我嬉皮笑脸的,老娘再次警告你,老娘跟你没戏。老娘告诉你,抓紧时间放塘子,你娃要是耽搁了功夫,老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何大山听了她的话,瞬间就泄了气。见她发了火,赶紧答应道,已经弄了一大半,三天之内一定完成任务。 “那就好,三天之后我来检查,你要是敢给我扯犊子,拖后腿!你该知道我的脾气!” “行了,行了,你别再威胁我了!我抓紧时间,加班加点干,还不成吗?” 放下电话,余香噗嗤地一声笑出了声来。这家伙就是一个贱骨头,什么事情你都得抽着他做。不过人,还真是不错。听话,又能干。 余香和何凤山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大婶听说了下午办公室的事情,将何凤山当即修理了一顿。“何凤山,你娃还想不想上床睡了,敢跟我的闺女干架!你长本事了啊!” 余香见她又拧上了何凤山的耳朵,连忙上前解围道,妈,我和老爸是正常的工作交流,没怎么样。我们交流得很愉快! “是吗,我可听说,某人都快拍桌子了!” 何凤山连忙认错,下次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收拾完何凤山,饭桌上大婶啰里啰嗦地一再告诫余香,“这男人就是要管到起,经常给他理理猴毛,他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何凤山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自顾自地说道,也就是你遇上了一个好男人,你换个人试试。 余香忍不住眼泪都笑出来。这老两口太有意思了。何凤山见她笑了,老脸一红,气鼓鼓地说道,你看什么看,赶紧巴拉你的饭!还不是因为你! 大婶见他这样子,也大笑了起来。“我们老两口闹惯了,你习惯了就好!” 余香连忙埋着头,赶紧把碗里的饭,巴拉干净,逃也似地跑出的餐厅。 “你看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把孩子都吓跑了。” 何凤山无语地看着她,苦笑地摇了摇头,帮着她把餐桌收拾干净。方才上楼洗漱睡觉。 回到卧室,余香忙完几个明天要报送的材料,站起身来,透过红色的窗户,看见窗外,长空万里,星宿密布。 她洗漱过后,捶了捶劳累的腰杆,却怎么也睡不着。 今夜注定无眠。 她索性躺在床上翻弄起了手机。秦伟又发来了许多暧昧的短消息。但余香还是没有理他。 秦伟的家族,是世代商人。商人逐利,白天上的那一堂课,让她的心里有些烦躁。 以前,在大学里,同学们都很羡慕她,傍上了一个富二代。但现在,反而觉得这成了她的精神负担。她喃喃自语道,难得我们俩真是两个世界的人。 第十九章 廖雨的弯弯道道 没等到天亮,余香便淅淅索索的翻爬起来,简单的洗漱完毕,给老两口做好早饭。没等她开口,何凤山便扛着锄头出了门,余珍珍也拿在镰刀跟着了后面。余香连忙叫住他们,让他们吃了饭再出去。老两口摆了摆手说,你先吃吧,把饭给我们留在锅里。等会我们回来自己刷碗。 何凤山和余珍珍带着小黑,径直出了门,便去了隔壁何大山家里,今天何大山准备盖房子,他们准备与他们换工。村里缺少青壮年,何凤山两口子也老了。为了侍弄好家里的那几分田地,老两口只得用这种换工的方式,与周围邻居相互帮衬着。 余香连忙巴拉干净了碗中的油醋面,给他们老两口重新熬了一锅稀饭,炒了一碟子青椒土豆丝,煨在锅里,关好门窗,拾掇拾掇地进行了简单打扮。方才,锁上门,骑着电瓶车出了门。 来到镇政府,来自各村的村第一书记,已经将狭小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这些年轻人绝大多数都是余香在党校学习的同学。见到余香走来,两眼冒光,连忙围了过来。余香是这批第一书记中少有的美女,许多人都在暗地里打她的主意。但听到余香的男友,是蓉城的富二代,不少人打了退堂鼓。但偏偏有人不信这个邪。 王家沟村的第一书记廖雨,是杠杠的北大生。与余香他们不一样,他是少数几个从市级部门直接下派下来的。廖雨兴奋地扒开人群,径直走到了余香的身边,当起了她的护花使者。余香皱了皱眉头,她并不想与这个自以为是的官二代,有太多的交际。早在余香来鲜家嘴村之前,她就多次听她在市级部门工作的同学们提起这个廖雨。虽然是北大出身,但廖雨在市级部门的名声并不好,这个自命清高的花花公子,在市级部门是出了名的登徒浪子。见不得漂亮的女孩子,一旦见到漂亮的女孩子,便像狗看到了牛骨头一样,恬不知耻地扑上去。 对于这样的花花公子,余香自然是敬而远之。她嫌弃地推开他,径直来到了女生中间。那些女生见她推开了廖雨,当即叽叽喳喳的将她围了起来。廖雨见她如此不给面子,恨得咬牙切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那些男生见廖雨吃瘪,纷纷吹起了口哨。心里也乐得高兴。这些年,大家伙其实早就看他不顺眼,仗着自己学历高、家底深厚,目中无人,专横跋扈,镇上一旦有什么项目资金,他都变着花样地往自己的兜里扒拉。余香很早就听说,他大学还没有毕业,就在市上开办了不少的皮包公司,专门干帮人做招投标的业务。他负责抢标,抢到标的之后,便转手以高价的方式,转卖出去,恬不知耻的挣取中间的差价。 白水河的整治工程,他原本也想插手一手。亏得镇长不给他面子,硬生生地帮助余香顶住了上面的压力。 当然这些事情,余香并不知道。 镇长也从来没有给她说过。只是私底下,多次提醒她要远离廖雨。但廖雨就是一块牛皮糖,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得到。那些撺掇何兴旺的二流子,就是他暗地里培养的狗腿子。得知余香在鲜家嘴村建起了产业基金,他也跟着弄了一个,想要抢余香的风头。但他那个产业资金,王家沟村的村干部们都在暗地骂,那不过是他拉大旗充虎皮的幌子,钱根本没有到账。但他却到处显摆,还专门从市上请来了记者,给他做宣传。记者来了之后,他花钱雇了一群二流子,给他说好话编故事。但他这些手段,在那些见多识广的记者眼里,很快就露了馅。 镇上为了帮助他圆这个谎,不得不把余香推了出去。歪打正着,他也帮余香做了一次宣传。这件事情之后,他心里一直很不爽。总想着,把这个场子找回来,压余香一头。何兴旺的事情没有捞着好,他便有萌生了新的想法。便打上了余香的主意。 一来二去,余香都在躲着他。他无计可施,便自顾自地当起了余香的假面护花使者,想要造成社会舆论,让余香难堪。余香自然也不是傻子,多少对他的心思,有所防备。 几天前,余香便得到了镇长的通知。县市准备在贫困镇乡,大规模选拔四类人员进班子。名额有限,余香是廖雨最大的竞争对手。这让廖雨很不服气。 他见余香不理他,当即哼哼地对周围的人说道,我看啊这个余香,不过是凭着自己长得好看,靠着卖弄姿色,赚去业绩。他的话,瞬间引来了一大群围观的人。“我说廖雨啊,你别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得了红眼病吧!”“就是,余香多老实啊,连酒都不喝,更别说与人打得火热了。”“明明自己不中用,还在这里信口雌黄。” 一些熟络余香的年轻人,看不惯他这种把戏,连忙站出来为余香说话。面对众人的数落和指责,廖雨非得没有生气,反而很高兴。他知道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只要这舆论造出去了,余香便是落到了粪坑里,不是屎也是死。 他的话,自然是惹火了余香。余香从骨子就瞧不上他这种人。当即没好气地回敬道,我总比有些人好,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还想着花钱给自己鼓吹这些干了多大的事情,多么了不起,恬不知耻地给自己脸上贴金。 余香这话说出话,自然是与他撕破了脸皮,没有回旋的余地。廖雨也不傻,他知道纸包不住火,他干的那些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只是碍于面子,没有给他捅破。如今,见余香不留情面地给他捅破了,自然是跳得老高。骂骂咧咧地说道,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别以为你躲在鲜家嘴村,就能瞒着大家。我给大家说啊,这个余香啊,不简单啊,她一边把他那个富二代男朋友耍得团团转,一边还与那个叫何大山的人,蝇营狗苟地暗地里偷情,给他带绿帽子嘞。可怜那个家伙,还大笔大笔的给他花钱装门面。 围观的人,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由地看着余香,脸上可就不是那么善意了,都等着看她的笑话。余香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当即眼角上泛起了泪光,冲过去就要跟他拼命。 一大早,何大山就来到了镇上拉材料。 刚刚走进镇政府,见院子里闹嚷嚷的。见余香也在这里,便想着给她汇报一下泥鳅塘子的事情。冷不丁听到廖雨在埋汰他。这个火爆脾气当场了就气炸了。没等到余香冲到他的面前,他猛地一把推开众人,抬手啪啪就是几大嘴巴。廖雨被他打得晕头转向,气哼哼地骂道,你他妈的是谁,敢打老子!何大山一把抓住他的胸口,使劲地将他提了起来,跟着又是啪啪几个大嘴巴:你个王八蛋,连你老子都不认识了!老子今天,给你这个不孝子好好长长记性! 余香连他冲了过来,脸色更加不好看,连忙一把抓住他。“你放开他,别跟他一般见识。” 何大山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老子打儿子,管你屁事!你个娘们,给老子滚远点! 余香知道他这是在帮他撇清关系,但她的心里却很过意不去,不想让他趟这汤浑水,使劲地拉着他,不让他动手。 一些认识何大山的人,见他这么羞辱廖雨,当即捂着嘴巴嘿嘿直笑。“你个龟儿子,瞎咧咧地乱编排人,这下子撞到枪口上了吧!” 自古看热闹的不怕事大,见何大山要收拾廖雨,这些人居然站到旁边看热闹,跟着瞎起哄。“揍他,揍死他龟儿子的!”也有不怕事,跟着添乱的人,也跟着瞎咧咧地说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何大山是个浑人,自然听不得这些闲话,当即更加痛恨这个没屁没眼的家伙。一阵暴打,打得廖雨满地找牙,方才不甘心地哼哼地撂下狠话,你娃,给老子等到!老子,要让你活生生地走出镇上,老子就不姓何! 等到他气鼓鼓地跑没了影。廖雨方才后怕地想明白,他这是撞到何大山的枪口上了。老何家的蛮横,他可早就听说过。当即吓得两腿打颤,哆哆嗦嗦嘴里连句硬气话,都不敢再说。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说来说去,他们这些吃着皇粮的官二代,遇上了这类浑人,只有挨打的份。哪里还敢说什么大话,充什么门面,当即捂着脑袋,灰溜溜地跑了。 见他夹着尾巴跑了,围观的人群轰然一声大笑了起来。王家沟村的村干部们见他挨了打,屁都不敢放一个,瘪了瘪嘴,暗地骂道,一个怂货,丢死仙人板板了!但何大山的这番举动,还是让这些老家伙心里有些不爽,这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你何大山了不起,当着我们的面羞辱我们的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王家沟。几个老家伙偷偷地合计了一下,原本想着给何大山找点麻烦。但一想到廖雨这个龟儿子,趾高气扬,压根就从来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心里便凉了,暗自说得,打得好,活该! 经历了这番闹剧,余香的名声算是保住了。但她心里却不好受。她知道这回四类人员进班子,廖雨算是彻底地与她撕破了脸。老镇长他们必然会遭受更大的压力。 那些党校的同学,也都是人精,见何大山打跑了廖雨,心里自然高兴。当即围过来,劝她不要跟那个混球一般见识。 余香苦着脸,没有在理他们。转身走进了镇政府。 老镇长其实通过二楼的窗户,早就看见了外面的动静。他让人按兵不动,就是等着看他们这群青屁股娃娃的笑话。等到闹出了动静,他才好下手给他们来个下马威,杀杀他们的威风。但他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让何大山这个混球,给破坏了。当即没好气地,一把拉上窗帘,坐了回去。 见余香推门进来,他端着身份,埋头在桌子上自顾自地写写画画,根本不理她。余香知道,这个老家伙是在凉她,有心杀杀她的锐气。当即也不吭声,就那么直直地站在门口,盯着他。 等了大半个多小时,余香的腿都站软了。 这个表演系出来的老家伙,方才抬起头来,见余香站在门口,连忙抬了抬屁股,乐呵呵地笑道,小余书记啊,你怎么来了啊?来了也不进来,杵在门口算什么事情啊!赶紧进来坐! 余香气鼓鼓地瞪了他一下,方才揉了揉发酸的腿,一屁股在他的桌子前面坐了下来。 老家伙见她脸色不好,也不点破,拿出茶叶,让她自己倒。余香给他先续满水,接着才给自己冲了一杯茶水。端起茶来,余香便向他倒起了苦水。“镇长啊,你可得帮我做主啊!我招谁惹谁了,廖雨怎么能够那么埋汰我的名声!” 老家伙见她服软,叫起了委屈。心里乐得直高兴,你不是油盐不进吗,这回你还不得来低头求着我! 第二十章 再遇卫婷儿 镇长端起余香续起的茶水,美美地喝了一口。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翻了翻眼皮,呵呵一笑,“身正不怕影子斜,群众和干部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担心个啥。”余香气鼓鼓地再次瞅了他一眼,扬了扬眉毛,心想着,你当然不着急,又不是给你扣屎盆子。当即没有接他的话,使劲地拿着茶水出气,咕咕地大口大口地猛灌。老家伙见她不识好歹地糟蹋自己的好茶,气得直吹胡子。一把抢过了茶叶罐子,拉开抽屉放了进去。余香眨巴眨巴眼睛,眼角泛起了泪光,鼻子抽抽地便要哭出声来。 老家伙见她这般作态,连忙站起来止住她,你想搞啥子,赶紧麻溜给我收起你那些马尿。老子,可没有闲心看你表演。你要表演给我立马滚得远远的。余香听了他的话,心里更加委屈了。眼泪水哗哗地掉了出来。 老家伙见她真哭了,当即慌了神。这要是传出去,他这老脸往哪里搁啊。只得悻悻地递给她几张抽纸,“哭个啥,大小也都是个书记了。哪有遇到事情就哭鼻子的。你要是再这样哭哭啼啼的,那我可就真啥也不管了。” 余香见他下了软话,方才擦干了眼泪,直愣愣地看着他说,这件事情,党委必须得给我一个说话,我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你让我今后还怎么做人啊,怎么去开展工作啊。 老家伙见她收起了小女子作态,方才放心地坐下来。“干基层工作嘛,哪能不被人嚼舌根子的。要是没人诋毁你,那才是怪事呢!我们农村有句俗话,叫变了泥鳅就不要怕糊眼睛。你看我吧,大小也算是个干部吧,但你看看,你去听听,这一年到头我何曾清静过。什么秘密信啊,诬告啊,造谣我说养小三啊,这些鬼事情还少吗。要说委屈,那我可就比你委屈多了。如果凡是都要向组织要个说法,那我们这个工作就没法干了。成天哭鼻子算了。”老家伙的话,余香多少知道一点,一些不服从他管教的,甚至因为事情得罪了人,镇上暗地里确实有不少关于老家伙的风言风语。有的人,甚至还恶毒地咒他,要老死在这里。将心比心,余香这点委屈,其实在农村也还真就算不了什么大事。大多数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耳进右耳出。但她担心三人成群,众口铄金,时间久了,人们就会信以为真。 “不过啊,小余书记你的个人问题,确实是个问题啊。今天这件事情,就已经给你提了醒啊!这女干部不同于男干部,要是一直不结婚,就这么悬着吊着,自然是人言可畏,组织上也不放心啊。好在今天这个事情啊,遇上何大山这个棒槌,既给你找回了面子,又保住了你的名声。但今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你又怎么办?不可能每次都是这个家伙来给你顶雷吧。”老家伙的话,说得有些语重心长。 从镇长办公室出来,镇长的话,让余香的心里很复杂。尽管大学毕业后,不少的同学都陆陆续续结了婚。但她也还真没有认真想过这件事情。过去她一贯认为,工作就是工作,生活就是生活。完全是两码事。但今天,她发现在基层工作,工作和生活是分不开的。农村人都喜欢用放大镜看人。又特别是像她这样从城里来的姑娘,自然走到哪里都备受瞩目。一点细枝末节都可能被放大数十倍。 这次四类人员进班子,果然如她所料。她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廖雨。老家伙很直白地告诉他,他和镇上班子已经多次受到了压力。老家伙甚至很隐晦地提醒她,让她去上面活动活动。但余香苦笑地摇了摇头。她这个农村出来的女娃子,七大姑八大姨都隔得老远,又有多少底蕴。余香知道,镇上只有推荐权,能够顶着压力,把她推荐上去,已经是仁至义尽。她不敢再奢望什么。 从镇上回来,余香便接到了同学的电话,说廖雨叫嚣着要把她踢出推荐名单。余香苦涩地摇了摇头。原本她和廖雨的竞争,还很隐秘。但这回将廖雨彻底得罪了,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她自然是讨不到好。放下电话,余香无奈地安慰自己,这件事情黄就黄了吧,反正她也没有多大想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索性随它去吧。夜里十二点过,余香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吵醒。拿起来一看,是她那位在省发改局工作的老同学。连忙翻爬起来,接起了电话,老同学说,她们在大学的班主任老师,正在做一项农村工作调研,想与她见见面,听听她这些年在农村工作的经历。 余香这位班主任,人很年轻,也很知性,是一个大美女。一直对她多有关照。甚至一度,想让余香考她的研究生。但余香为了照顾母亲,便放弃了这个机会,回到老家考进了事业单位。这些年,每到逢年过节,她们彼此都有联系。刚来鲜家嘴的时候,余香还多次给她打电话,请教工作。 挂断电话,余香一夜都没有睡着。老师在这个时候找她,难道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想当面给她出主意。余香心里很纠结,拿不定主意。但既然是老师召唤,她不得不去。 第二天一大早,余香与何凤山商量了一下。何凤山给她拾掇了一些土鸡、土鸭子和鸡蛋,这是她仅能够拿得出手的土特产。她这个老师,一向自视清高,鲜与人打交道,很多同学找她帮忙都吃了闭门羹。但对余香却有着非同寻常的亲热,她一度把余香当成她最得意的弟子来看待。原本按照她给余香的规划,先考研究生,研究生毕业后就去省级部门工作。余香的选择,虽然让她很失望,但她却没有阻拦她。只是多次给她说,如果在基层干不下去了,还可以回学校继续考她的研究生。 回到镇上,余香提着大包小包登上了去蓉城的大巴车。 一路上,熟悉她的乡亲们都热情地给她打招呼。四类人员进班子的事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乡亲们都知道,她是大热门。都抢着帮她提东西,看她的眼神也有了几丝敬畏。这个年龄不大的女娃子,一旦跳出了这道坎,那真就是干部了,成了他们的父母官。 对于这些流言和刻意讨好,让余香的心里很不舒服,她连忙给大家解释,这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儿,大家别当真。但她越是这样解释,大家伙的心里就越发笃定。一些心事活泛的人,早就打听到余香,在蓉城是有大背景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包小包地去蓉城,自然是找关系,开后门的。对她的态度,自然是更加的恭敬。 余香一路上坐得磨皮搽痒,心里很不痛快,但她又不能堵住人家的嘴,只得拿出耳机,听起了音乐,眯缝着眼睛,故意打起了瞌睡。这些人见她兴趣缺缺,知道她不好意思,在乎影响,便不再打扰她,自顾自地与人摆起了龙门阵。 等到余香一觉醒来,车已经到站。 她连忙提着大包小包,走出了车站。出了站,她的那位老同学,开着一辆黑色的帕萨特,早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见她走出来,连忙走上前,帮着把东西放到了后备箱里。“我说余香啊,你也工作了好几年,早该弄辆车了啊!你看你来趟蓉城,还坐大巴车,多耽误事情啊!” 一见着面,老同学便埋怨上她。余香苦笑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哪敢跟你比啊,马上都要升副处了。老同学没好气地怼了她一句,还不是你自己作,老师让你留蓉城,自己跑到山沟沟里去。你要是在蓉城,哪有我什么事儿啊。虽然是在拿话怼她,但余香听得出来,她很高兴,也很得意。 余香这位老同学,叫卫婷儿,人很白皙文静,长得青春饱满,身材更是霸道嚣张,披着一头飘逸的长发,闪动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嫣红的小嘴,俏生生地,看得余香都忍不住吞口水。心里暗自嘀咕,这丫头,一无既往的还是那个勾人的妖精。 余香捶了她一拳,嘿嘿地笑道,行了,你就别再我的面前卖弄了。我还不知道你,官场得意,一马平川。卫婷儿开动发动机,拉起安全带,微微皱了皱眉头,叹了一口气,很快收起了她的自豪感,反倒是有些落寞地对余香说道,你啊,只是看到我人前风光,哪里知道我背后的心酸。余香心思剔透,自然知道她要说什么。大单位也不是那么好干的。况且,她还是在那么大的权力部门。个个都是人精,翘楚。当即安慰道,行了,你就别再我面前摆出一副苦哈哈的样子,你都这样了。那我还怎么活啊!卫婷儿愣了一下,当即便笑出了声来,你啊,你还是这么牙尖嘴利,一点都不服软。我是说不过你。不过说真的,有些时候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农村工作虽然苦点、累点,但很单纯,也很容易出成绩。不像我们窝在部门里,成天像磨洋工一样。 余香乐得直呲牙,你啊你,是占尽了好处,还在给我叫苦。你要真羡慕我,你就下来,我跟你跑腿,当你的兵。 卫婷儿听了她这话,一下子来了精神,一本正经地对她说道,余香,你还别惹我,我还真有这个想法。等到级别下来后,我还真想下去挂职锻炼。 她的话,让余香吃了一惊。该不会,你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吧。你娃,野心挺大的啊。卫婷儿无语一笑说道,余香进了这个行当,你不想进步都不行啊。你不想进步,别人瞅着你的位置,逼着你进步给他腾好位置。你成天占着位置,挡着人家的进步,人家就扯着怪地逼你走。形势比人强啊,你要想生存下去,只得逼着自己进步。 “有眉目了吗?想去哪儿?” 卫婷儿一边开着车,一边皱起了眉头,良久,她才不安地说道,暂时还没有想好。还得等一等。 第二十一章 师生一宿夜谈 对于卫婷儿,余香多少知道一些。她原本也是干部子弟,但她的父母早就退居二线,在蓉城并没有多少影响。想要在这个大染缸里,出人头地,并不容易。挂职锻炼,倒不失为另辟蹊径。但想要迈出这一步,并不容易。 “余香,你跟秦伟现在怎么样了?” 余香见她突然提到秦伟,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当即苦着脸,摇了摇头,我跟他啊没话可说,早跟他分了。但他还缠着我,想跟我复合。 卫婷儿听了她这话,手把方向盘抖了一下。当即急切地问道,那你是怎么打算的?我可听说他为了你可是下了血本哦,帮你建起了什么产业基金。 “他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不踏实。” 卫婷儿听了她的话,沉默了。良久,她突然红着脸接着说道,实在是走不拢的话,干脆你就快刀斩乱麻,早点断了。对你、对他都是一种解脱。 余香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她专注的看着这座她曾经熟悉的城市,眼睛里充满了迷茫。这座城市发展得太快了,许多她当年走过的地方,都变了样子。她都快认不出来。 卫婷儿见她没有接话,自然也就不敢再提这档子事情。但心里却暗暗下定了决心。 俩人一路上都心思复杂,没有再说过多的话。余香难得清静地,回想起当年在大学的一幕幕,一时之间,心潮起伏。 那时候,她和卫婷儿都住在同一个寝室,俩人都喜欢看书,有着相同的爱好,是雷打不动的闺蜜。秦伟当年追余香,还是在她的教唆下,余香方才勉强答应。 卫婷儿与秦伟,是一个院子里,穿着开裆裤长大的。本来以为他们俩才是青梅竹马,但卫婷儿对秦伟并不感冒,一直把他当发小在对待。但自从秦伟追上余香之后,卫婷儿便有意识地回避与他们俩的相处。甚至,在毕业典礼上,卫婷儿都推口工作忙,没有前来参加。这让班主任老师和不少同学都很遗憾。少了她这个班花,同学照上总觉得有些欠缺。 卫婷儿的心思,余香多少能够猜出一点。卫婷儿并不是不喜欢秦伟,而是她自己走不出小时候的阴影。余香记得卫婷儿曾经给她讲过,小时候秦伟做事情很霸道,蛮横不讲理。不把她当女孩看,经常打她的屁股。久而久之,卫婷儿心里便落下了阴影,见着秦伟就很害怕,经常躲着他。 卫婷儿开着车,带着余香,开进了熟悉的母校。卫婷儿不时地将脑袋伸出窗外,与过往的老师和保安打招呼。看得出来,她倒是经常回学校。这让余香不由地心生羡慕。 进了校园,俩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秦伟。 卫婷儿很快恢复了她自信的样子,不时地给余香介绍母校的变化。 班主任老师,是享受国家津贴的中青年骨干教授。在母校的校园里,享有一栋独栋的专家别墅。走进这座三层小楼,大老远余香就看见,一个身材娇小,胸部丰满,剪着一头精干短发的女教师,面带笑容地向她招手。她连忙跟着卫婷儿,提着大包小包,快步地跑了过去。“林老师好!” “你这丫头,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单身一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些东西。”林虹见她大包小包的,连忙让保姆帮着就这些东西带进厨房。余香嘿嘿一笑,说道,就是一点土特产,不值钱。请你尝尝鲜。 林虹一把抓起她的小手,心疼地看着她消瘦的样子,故作不高兴地说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哪有到老师家,还带礼物的道理。到是你啊,才应该好好补一补,你看你都瘦了,连下颌都露出骨头了。林虹的话,让余香泛起了泪光。老师还是当年那个心疼她的老师。并没有因为工作,而疏远了她。 进了屋子,余香打量了一番。屋子还是如同她在校期间一般摆设,两张老旧的布艺沙发,一个柏木茶几,两条独墩子,周边密集地摆放着各种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墙壁四周,挂着不少的仿古书画。与别的家庭不一样,她的厅里没有摆放电视机,而是用的高清投影。在靠近阳台的大小角落里,有一个精巧的茶室。茶室里摆满了肉肉植物,和一大盆长势旺盛的栀子花,中间放着一排木椅子和一套清雅朴实的茶具,茶具上燃放着一圈檀香,屋里发出淡淡的清香。 林虹招呼着余香和卫婷儿来到茶室里坐下。余香看她洗净茶具,优雅地看着她给她们泡起了功夫茶。 卫婷儿见她的手法老道,啧啧地赞叹道,今儿算是搭着余香享福了,好久都没有喝老师亲自泡的功夫茶了。林虹脸色微微泛起红光,瞪了她一眼,咯咯地笑着说道,你来我这蹭吃蹭喝的时候还少啊。卫婷儿连忙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接过茶杯,放在嘴边轻轻闻了闻,闻着清新的茶香,不由自主地说道,就是这种味儿,清新雅致,淡淡如春。余香也赶紧接过老师倒好的茶水,很实诚地喝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喝出她说的那种美味。林虹见她们这样子,开心地笑了起来,指着卫婷儿笑道,你看你就是个滑头,还是余香实诚。这茶啊,不过是口舌之物,哪有你说的那般舒爽。 简单的拉了拉家常之后,林虹便将话题引到了正题上。林虹告诉余香,目前她受省上的指派,正在做一个关于乡村建设的调研。从国家大的布局来看,下一步乡村建设,将是农村发展的大方向。林虹长期从事理论教学,这些年其实对乡村的发展,也颇有研究。但很多时候,因为教学的原因,对基层的情况掌握得并不是很清楚。从接到这项任务起,她便想到了余香。余香处在最基层,对农村工作最有发言权,她想听听她的意见。 林虹的话,让余香倍感压力,她有些紧张。她怕自己说不好,影响了老师的调研。林虹站起身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亲切地说道,你不要把它当成严肃的课题,我们就是来摆摆龙门阵。 余香牛饮了一杯茶水,吐了吐气,定了定神,方才说道,其实目前国家对农村的重视应该说是前所未有,各种政策和资金的投入力度也很大。但这些政策在落地落实的时候,很容易走样。举个例子来说,农村的种粮食补贴。按照政策,它是直接打到农户的一卡通上。用于鼓励农村群众种地的积极性,这是没有错的。但在实际运行中,这种补贴的作用并不大。相反由于资金投入相对单一和分散,并没有发挥政策资金的最大效益。而且现在农村因为劳动力大量流失,很多地方都搞起了土地流转,但这些补贴费用,仍然在农民手中,并没有让直接种地的人享受到。土地流转,搞集约化经营。投入大、时间周期长、产业见效慢,一旦出现资金缺口,就很容易出现大面积土地撂荒。这样既挫伤了投资人的积极性,又无法保障农民的长期收益,搞不好还会成为那些吃一口、挖一锄就跑的投机者丢下的烂摊子。如何把这些闲散的资金,有效集中起来使用,既能够发挥农民作为主体的作用,又能够确保产业良性发展。这是需要我们认真研究的地方。 余香的话,让林虹眼前一亮。当即继续鼓励她继续说下去。“老师,你知道现在农村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余香的反问引起了林虹和卫婷儿的兴趣。连忙示意她接着说。“农村建设,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是缺技术、缺资金、缺劳力。我知道一些地方已经在开始探索农村“三变”改革,以资金、劳力、土地等方式入股,来解决这些问题,其实这是很好的尝试。 “三变改革?具体指什么?” “三变改革,从大的方向讲既是宏观性的探索,又是实际可操作的现实途径。具体指,农村资源变资产、资金变股金、农民变股东,根本目的是要保障让农村群众持续增收。” “这个想法很好,你们那里在做试点没有?” “我们村已经列入了试点。目前正在编制规划。” 林虹听了她这话,猛地一拍巴掌,开心地说道,那太好了。我准备抽时间,到你们那去好好走访一下。 卫婷儿见余香得到了林虹的认可,心里有些吃醋。她知道从此刻起,余香的命运将打开一片新的天地。 因为她暗地里得到消息,她这位年轻得可怕的老师,即将下派挂职市委副书记,为全省的新农村建设试点布局。卫婷儿之所以萌生了想要下去挂职的念头,就是想搭上老师这辆快车。但余香的意外出现,让她感到了压力。余香丰富的基层经验,正是她所欠缺的短板。 从下午一直聊到晚上深夜,三个人拉拉杂杂聊得很尽兴。林虹破天荒地让余香留了下来,让卫婷儿第二天早上来接余香。这让卫婷儿更加吃味。 临睡觉之前,林虹再次把余香叫到了她的书房,又是一宿的长谈。林虹对政策的把控和研究,给余香打开了一扇崭新的窗子。她原来的思维,经过她的一番点拨,茅塞顿开。“余香,看样子你这回下去挂职,收获不小啊。我原来的想法,现在看来是错了。像我们这样的人,要想真做点事情,还是要走到基层去。” “老师,其实这回锻炼,真的让学到了不少的东西。仅从老书记的身上,我就受益匪浅。他们的那些做法和经验,以前我想都不敢,做都做不到。现在我只想干一件事情,把鲜家嘴一定要建设好。不然我对不起他们啊!” 听了余香的话,林虹对她很快就与村民们打成一片,被何凤山两口认了干女儿,很欣慰,也很敬佩。她叹了一口气说,总归是农村出来的孩子,心里实诚。换成卫婷儿可就不是这么容易了。 “余香,有你这个心态就对了。有时候,我们不要想得太多、太空幻。踏踏实实静下心来做点事情,比什么都强。既然你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要咬着牙坚持下去。今后,有什么困难,你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我帮着你出主意,想办法。” 等到了林虹的这句承诺,余香辗转反侧了大半宿。她本来准备给老师,提一下四类人员进班子的事情,但几度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 第二天早上,卫婷儿来得很早,掐着时间与林虹和余香吃过早饭之后。林虹忙着还要去上课,便没有送余香,只是告诉她好好干,过段时间她就会去她们村调研。 从林虹的别墅里出来,卫婷儿便告诉余香,她要直接送她回村里,她想要先去村里看一看。这让余香很吃惊。“你没有吃错药吧!你不是一直都不愿去我那里的啊?” “你才吃错药了。老娘好心好意送你,你还耍大牌啊!老娘能给你当司机,你上辈子都烧了高香,享受到了厅级干部的待遇,你还想怎么样?” 余香知道她的话里有话,也没有戳破她。昨儿夜里的一番长谈,看样子是笃定了她下去挂职的决心。余香其实打心眼里,并不赞成她下去挂职。农村的苦,哪是她这么娇嫩的女子,能够忍受的。但她知道卫婷儿在单位的日子并不好过,她急于跳出那片天空,重新去换个地方闯荡。她又不好打消她的积极性。只得点头同意,让她送。 一路上,卫婷儿少了过去的矜持,变得叽叽喳喳,不断地打听林虹老师还给她说了哪些悄悄话。 第二十二章 卫婷儿私访鲜家嘴 从蓉城回到鲜家嘴,卫婷儿足足开了四个半小时,进到村口。她已经瘫倒在车上。从蓉城出来进入县道,她嘴里就一直不停的埋怨余香,路太烂了。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好不容易进入到乡道,路更烂,几次都差点开到路边去。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事,走到村里。这些曲曲折折的村道路,反而比县乡道路还平整。 卫婷儿偷偷地来,余香没敢惊动镇长。只是给老书记何凤山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中午准备丰盛一点。何凤山接到电话,自然是喜滋滋的。余香在省城的同学,在他看来那就是不得了的高官了,何况还是发改局这样的实权部门。他想当然地以为,这回余香估计又捞着什么项目了。当即大张旗鼓地张罗了起来。 鲜家嘴,这点动静那里瞒得住镇长那个老狐狸,他很快就闻出味来了。自己带着一个副镇长开着他那辆快要散架了的破桑塔纳,悄悄咪咪地摸进了村子。 大老远就瞅见了卫婷儿停在路边的崭新黑色帕萨特,顿时长大了嘴巴。他心里可是很清楚,连县上那些处级干部们,最好的也不过是坐的小日本产的凯美瑞,像帕萨特这样的德国新车,他也只是偶尔看到市级领导才坐过。这么一辆,他估算出来得30多万。看不出来,这丫头片子背后果然还藏着一尊大神啊。他和副镇长交换了一下眼色,当即开足油门,一溜烟跑到了何凤山的院子外面,刺溜一下,打开车门,就往里跑。 何凤山和余珍珍忙着张罗午饭,冷不防见他闯了进来吓了一跳。连忙迎上去,笑着说道,镇长你咋来了? 镇长没好气地推开他支过来的烟,冷冷低声哼道,你何凤山屁股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家里来了领导也不给老子报告啊,还想打埋伏。 何凤山悻悻地给他点燃烟,连忙把他和副镇长拉到一边,悄声地说道,不是想瞒你,再说你能瞒得住你的火眼金睛吗。这不是余香的大学同学吗,就来咱们村里逛逛,没别的意思,就没敢声张。 “你还没敢声张,这又杀鸡,又宰鱼的,老子什么时候都没有享受到这个待遇。你个老家伙,还想在坟山坪坪里撒花椒,你这是想麻鬼啊!”镇长心里很清楚,当即也不敢太过于伤呲他,连忙又低声问道,是不是那个省发改局的? 何凤山连忙点了点头。镇长一下子就不高兴了,指着何凤山说道,还说不是,上次的小流域项目就多亏了她。这回她好不容易来了,怎么说我们也该尽点地主之谊啊。怎么什么好处,都想被你们鲜家嘴占尽啊!何凤山窘迫地涨红了脸,苦笑地说道,人家余香专门给我打了招呼,说是她这个同学偷偷地下来的,不敢惊动你们。 “你啊你啊,就是太老实。多亏我闻着味了,赶来了。不然这回错过了,那得多大的损失啊。人呢?” 何凤山连忙指了指余香居住的二楼小屋,“开了四个多小时的车,累惨了。这会儿正由余香陪着休息呢。” “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开饭?” 何凤山瞅了瞅余珍珍,余珍珍忙给他比了比手势。“怎么着,还得十几分钟吧。” 镇长想了想朝副镇长摆了摆手,低声说道,你去把我后备箱里,我闺女送的红酒拿两瓶下来。 何凤山见他要拿酒,当场就有些急了,连忙说道,镇长,我们家有酒。就不要破费你的私藏了。 镇长没好气地说道,你何凤山的酒,老子知道是好酒,都是你儿子孝敬的。老子早就惦记了。但今天不行,今天必须喝老子的酒。你个老家伙还代表不了镇政府!何凤山见他如此说,只得点头同意。这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什么事情有他们掺和,就弄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拿上红酒,镇长带着副镇长轻手轻脚地猫着腰杆,进了一楼厅。何凤山向他请示道,我不我把她们叫下来,你们聊聊。镇长马上制止了他,让她们多休息休息,领导下来一趟不容易。我们得体谅他们。 当即他又给副镇长安排到,你马上去组织其他的村干部,把村里的清洁卫生马上搞一下,但不要弄出动静。我估计吃完饭,领导肯定会去村里逛一逛。一定要注意保密,别给我弄得大声鼓气的。镇上的其他同志也不要通知了。回去后,我去跟书记报告。领导既然是微服私巡,就不要弄得人尽皆知,影响不好。副镇长点了点头,赶紧又窜了出去。 等到卫婷儿一觉睡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三点过了。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响了。余香得知镇长来了,故意躲在楼上不下来。一直等到卫婷儿醒来,方才陪着她走下楼。 “我说余香,你也太不厚道了。老娘累死累活地把你送回来,你就打算让我饿着肚子睡一下午啊!”楼下有镇长在,余香不敢过于放肆,当即轻声说道,这不是见你累了吗,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那赶紧麻溜地,把你给老娘准备的好东西都摆上来,老娘可饿死了。” 等到卫婷儿摸着肚子走下楼来,见堂屋里除了何凤山夫妇还杵着一个头发花白的糟老头,当即有些不悦地问道,余香,这位是? 不等余香开口介绍,镇长腾地一下子站起来,连忙走到卫婷儿身边,自我介绍道,鄙人汪海达,是这个镇的镇长。听闻卫处长不辞辛劳,来我们鲜家嘴私访,冒昧前来,还请见谅。 卫婷儿听到他叫她卫处长,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子,连忙与他握了握手,赶紧说道,汪镇长气了。这个余香也太不懂事了,怎么能够惊动你呢。您叫我小卫就好!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处长,就是一个小科长。镇长见卫婷儿这般举动,不由地有些佩服果然是大单位出来的见过大世面。 何凤山见他们相见甚欢,连忙招呼大家坐下来就餐。餐桌上都是鲜家嘴的土鸡、土鸭子、土鱼、土黄鳝,让卫婷儿味蕾大开。本来卫婷儿坚持不喝酒,但熬不过镇长一再坚持,只得点头同意少喝点,意思意思就行。 但当看到镇长拿出的好酒,卫婷儿有些失神。余香连忙悄悄地跟她说,这不是公家的酒,这是镇长老闺女送给他的孝敬酒。卫婷儿是个识货的主,当即对镇长产生了好感。悄声对余香说道,你们这个镇长啊,有点意思。为了你,把自家的私藏都拿出来了。 余香没好气地回了她一眼,低声哼哼道,他哪是冲我来的,他这是冲你这个财神娘娘来的。卫婷儿心神领会地笑了笑,举起杯子与大家碰了一下,连声说道,我这个老同学,是个油盐不进的愣头青。我们老师原本让她进省级部门的,她说啥也不干。要来你们这里下基层锻炼。老师担心她,就命令我来代她看望一下。今儿,我算是明白了。她为什么赖在这里不走,有你们这么好的领导,这么好的亲人帮衬着她,让我走我都不愿意走!来,这杯酒我代她敬大家一杯,感谢大家对她的关照! 卫婷儿的官腔一套一套的,听得镇长如坐针毡,感情余香还真是大有来头的啊。而何凤山和余珍珍心里则很舒坦,这个同学没有白交,这酒话说来说起,都是在帮衬着余香。余香见她这样子,连忙偷偷地扯了扯她的衣袖,让她别玩得太过火。卫婷儿方才悻悻一笑,连忙给镇长夹了几筷子菜,让镇长受宠若惊。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小丫头片子,可比余香难对付多了。这翻手覆云的手段,可比他高明多了。酒过三巡,镇长趁机给卫婷儿汇报了镇上的情况,几度暗示想得到卫婷儿的关照,卫婷儿打着哈哈地与他周旋。几番较量下来,镇长也知道了她的心思,便不再提工作上的事情,围着余香开起了玩笑。这让卫婷儿一下子来了兴趣。不时地发出笑声,是不是地怼上一句,余香想不到你也有被人弄得下不了台的时候啊。余香见他们一个劲地翻弄她的是非,心里老大不愿意,只得闷着脑袋吃饭。 吃完饭后,镇长很知趣地与卫婷儿告辞。等到他开着那辆破旧的桑塔纳,嘟嘟地开远了。余香和卫婷儿才松了一口气,这个难缠的老家伙,实在是不好对付。 何凤山见镇长走远了,连忙给卫婷儿解释道,卫处长,你别往心里去。咱们镇是个穷镇,说是一镇之长,大小也算是个官。但要想做点事情真难。我们这个镇长别看年纪不小了,但是个做事情的实诚人。卫婷儿见他如此说,当即止住了他,冲他今天干的这个事情,我就知道他的来意。我没有怪他,基层干部不容易。我都知道。只是啊,这顿饭啊,规格太高了。我受不起啊! 余香见她又开始作了,当即没好气地说道,你吃都吃下去了,难不成你还吐出来啊。卫婷儿咯咯一笑,朝着她直点头,你还别说啊余香,我发现我这一趟还真没有白来。走,带我去村里逛逛,让我视察一下,这些年你都干了啥!余香被她这么一说,扬了扬眉头,当即不气地回敬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了领导啊,还视察!我带你逛逛还差不多。 余香带着卫婷儿在村子里转悠了一大圈。尽管走得她腿都发软了,但卫婷儿依然兴致很高。每到一处,都要让余香把过筋过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她听。她边听边佩服余香。“你还真不容易啊,孤家寡人的愣是让你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了不起啊,看样子我得好好跟你学学!”余香见她这么说,连忙摆了摆手,你可别跟我学,苦哈哈的,到时候哭都不哭不出来。卫婷儿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余香你可得小心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对手了!你等着吧,我得好好来基层跟你扳扳手腕。到时候,咱们一决高下。余香没好气地怼她,你都快要当处长了,你好意思跟我这个小科员过不去。 听了余香的话,卫婷儿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良久,方才心有不甘地说道,你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指不定哪天你就会把我甩得远远的。余香吃惊地看着她,很是不解。“我都苦哈成这样了,你还踏噱我。你于心何忍啊!”卫婷儿见天色渐晚,便收起了兴趣,自顾自地说道,骑驴看唱本吧,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今天说的这些话。 吃过晚饭,卫婷儿还不是不甘心,拉着余香说了一夜的话。 话里来话里去都是在打听林虹老师对她的看法。余香没有办法,只得原原本本地把老师的话讲给她听。听了余香的话,卫婷儿两眼直冒绿光,当即拍了拍桌子对余香说道,余香,我决定了我必须下来挂职锻炼!余香当即傻了眼,连忙说道,你可别到我们这里来啊,我可不想人前人后地伺候你!卫婷儿哈哈一笑,捏了一把她的小脸蛋,咯咯地说道,美得你吧,你想伺候老娘,老娘还不干呢!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卫婷儿起了一个大早。她得抓紧时间赶回去。镇长是个人精,早就安排了一名司机等在楼下。卫婷儿推辞不过,只得遂了他的愿。临走的时候,卫婷儿拉着余香说,等着吧,等我回去再想办法你给弄点项目来! 这话余香爱听,当即兴奋地抱起她猛亲了一口,臊得卫婷儿满脸通红,当即催促司机赶紧走。怎么遇到了这么个疯婆子。 第二十三章 余香的泥鳅算盘 送走卫婷儿后,余香渐渐地发现乡亲们与她有些疏远,原本与她很近走得很亲热的乡亲们,看她的脸色也都有了几分敬畏。就连李金香也不再喊她妹子,而是叫她余书记。每当她走后,周围的村民总在背后指指点点。这让余香极为难受,她心里十分后悔将卫婷儿带到村里来。 何凤山和余珍珍也没有办法。他们都是农村人,知道农村人那点小心思。原本他们以为余香是农村出来的,与他们有着天然的亲近感。但没有想到卫婷儿一来,他们才发现原来余香也不是省油的灯。余香自然是有苦说不出。但她没有办法,也无法给人解释,她知道她越是解释,代表她真就是他们所说的那样。 连续半个多月,何大山见余香都苦着脸,一心扑在泥鳅塘子上。这让他倍感压力。 余香见何大山木木呆呆地看着他,没好气地说道,看什么啊,抓紧时间给老娘滚下塘子里去。说着,余香自己也挽起裤腿,脱掉丝袜,露出白皙的脚趾,踩着塘泥,一拐一拐地淌进了泥鳅塘子里帮着挂黑色的丝网。这些丝网都是用细细的呢绒丝串成的,白水河虽然苦哈哈的,黑漆漆的,但耐不过那些一群群的白鹭闻着腥味前来塘子里觅食。虽然有些不忍地挂上这些防止它们作案的工具,但为了乡亲们的收成,只得痛下狠手。 一个塘子,就是好几亩水面。一个网子挂下来就是大半天。余香白嫩的手,被挂得贴满了邦迪,但仍然好了伤疤忘了疼。他们得抢在泥鳅壮苗之前,把这些网子都密密匝匝地挂好。不然等到泥鳅壮苗后,贪嘴的白鹭一晚上就能干掉大半个塘子。合作社的大妈们,看见余香都带头拼命,只得把中午饭都端到塘子边来吃。三五下拔完,又忙着去挂另一个塘子的丝网。 400多亩的泥鳅塘子,原本按照何大山的计划,至少需要数十天,没想到在余香的带动下,不到一周的时间就全部挂完。看着她手上的老肉皮子,一串串地翻起了皲裂,皱起了皮,原本白皙的脸蛋被炎热的天气,晒得黑通通的,像个泥塘里连带着泥拔起来的黑泥鳅。这让何大山又喜又心疼。他几次哆哆嗦嗦地想关心她,都被她无情地怼了回去。“老娘,都不心疼。你心疼个啥!老娘还用得着你瞎操心。” 网子挂好后,转眼水稻田里的谷子便都长青了。余香与何大山一合计,又想出了办法。他们在这些田块周边,用挖掘机开沟,在县农业技术员的指导下,又干起了稻鳅共育。打起了生态牌。 技术员给余香估算了一下,一亩水稻田可以产400斤的生态泥鳅,而生态泥鳅的市场价在30元每斤,泥鳅可以产生12000元的经济效益,而生态水稻每亩可以产生2000元的经济效益,合计一亩水稻可以带来纯利润近万元,是普通稻田的十多倍。这让余香心里有了底。 没等到泥鳅壮苗,余香又马不停蹄地带着何大山满市场地跑销售,拉订单。 经过几番打听,余香得知渝州的泥鳅销售旺盛,价钱也高。当即就打起了在渝州打工的乡亲的主意。在何凤山的引荐下,余香带着何凤山赶到渝州找到了当地的本土商会。商会负责人是在渝州做二手房产买卖的生意人,人很精干,对待乡亲也很热络。余香到的时候,负责人很热情地接待,帮助到处找门路。但隔行如隔山,水产这一块都有自己的盘子,外人要想插足,就十分困难。负责人帮着余香在渝州转悠了好几天,都没有摸着门路。 连续耽搁了商会负责人好几天,余香见商会负责人面露难色。只得咬着牙和何大山自己去跑市场。但这人生地不熟的,俩人犹如大海摸鱼。俩人风餐露宿,吃了不少的方便面,喝了不少的矿泉水。无奈之下,只得像狗仔一般早上6点过,就去水产市场蹲点。“我说余香,这有用吗?” 尽管天气渐入秋色,但渝州的炎热从早上闷到晚上,余香和何大山的衣服都快拧出水来了。余香眯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上眼皮直打下眼皮,俩人蹲在水产市场外被夜蚊子咬得浑身抓痒。“我也不知道,但总得试试吧,400多亩净水泥鳅,还有稻田泥鳅,你算过没有这是多大的产量,要是第一炮都打不响,成了哑炮,乡亲们的损失咋办?” 为了熏蚊子,何大山直得呼呼地抽烟,熏得嘴皮子都在发苦。 俩人守了整整三多个钟头,看着大车大车的泥鳅开进水产市场,眼睛都在冒绿光。 余香大口大口地猛灌了几口矿泉水,整整了身上的妆容,趁着交易的当口,余香到处卖脸说好话,方才找到负责泥鳅买卖的挡口头子。这个小子穿着个大金项链,手上戴着金表,袭着一身休闲七分短裤,满脸的麻子,见到余香这个大美女,两眼直冒精光。何大山见他目光不善,连忙挡在了余香的前面,余香赶紧一把推开她,笑着脸迎了上去,请问您就是负责泥鳅水产的贺老板? 那小子从兜里掏出一个芝宝打火机,点燃了一支大重九,呲着牙笑道,我就是! 余香猛地一拍巴掌,高兴地叫了起来,那太好,找到你可真不容易。那小子下意识地躲开她,连忙止住她,你们是放水的?何大山也在街头混过,自然知道他说的行话,当即回答,我们不是放水的,我们是想跟你谈一笔泥鳅生意。 那小子听闻他们不是放水,方才放下了戒心。 “谈生意啊,那好事儿啊。你们是卖还是买?多大的量?” 何大山一听他这话,就知道遇到了行家。那小子连忙将余香和何大山带到了一个破旧的铺子里,铺子上花花绿绿地写着渝州贺氏水产销售公司。铺子里摆着几个台秤,摆放着三五张桌子和电脑。三个年轻男女正忙着算账,打电话,下订单。 那小子指了指靠近铺子门边的椅子,让他们坐。“坐吧,干我们这一行的没什么讲究。” 余香见何凤山有些紧张,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何大山抬了抬胸脯,大大咧咧地跟着余香坐了下来。 “听你们的口音,不是渝州人吧,是蓉城那边的吧。” 余香连忙给他介绍自己和何大山。那小子听说余香是鲜家嘴的第一书记,敢情你还是个干部啊。现在像你们这样来跑市场的干部可不多了啊。不容易啊,我以前也当个村会计,太穷了养不起家,才干起了这个行当。 有了共同的话题,双方的话便多了起来。“你们那边有点远啊,路也不好走。规模也不大,弄不好我要亏本啊。除非你们能压下价格来,我们才好谈。” “那你打算给什么价?” 那个小子比了比手势,“二十元?”余香失望地问道。 “妹子,你想多了。我说的是十二元!二十元还不亏死我啊!” “你可别诳我们,我们已经来了好几天了。什么行情我们都知道。” “十二元,已经是人情价格了。我也是看到你们也算是我半个老乡。而且听你们说,你们还有一批生态泥鳅。不然的话,我最多给你10元!” “你这也压得太厉害了。市场价都是30多块呢!” 那小子听了余香的话,顿时笑了起来,指着余香说道,妹子,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你没有做过生意。30多块,是零售价,不是批发价,也不是采购价。我们是搞批发的,转手要倒腾好几次,才卖得到那么多。 余香和何大山一下子傻了眼。这价格一下子垮了一大半,这可该如何是好。那小子见余香他们拿不定主意,当即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要不你再去别的地方转转。我这儿的价格已经很公道了。 没有办法,余香只得留下了他的电话。 从水产市场出来,余香和何大山吃了一碗米线,吞了几个包子,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周边的零星水产市场,一打听才知道泥鳅属于小众水产,价格虽然高,但并不好卖。而且能够一口气吃下那么大产量的销售公司也不多,价格反而比那小子压得还低。 摸清了市场行情,余香和何大山只得打道回府,当天下午又约见了那小子。等了大半个多钟头,那小子才姗姗来迟。“你们啊也算是运气,我刚刚拿了一个订单,手里的场子不足。” 几番谈判下来,何大山一直黑着脸。那小子也不在意,想来是见多了这些事情。“这样吧,你们在这里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知道你们具体的生产情况。过几天,我要回一趟老家。就去你们村子逛逛,如果产品合格,我们再签订协议。” 余香见他这么说,只得与他约定了时间。 当天晚上,俩人又忙着赶着大巴车,往村里赶。一路上,俩人的心情都很失落。这趟市场闯下了,几乎要了他们的命。余香琢磨着,如果以这样的价格发展下去,村民的收益不见得能持久。一旦市场行情波动,那他们的产业就要打水漂。怎么办?余香抠了抠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但很快,她就被车窗上的一条标语给吸引住了:“梁平张鸭子,一年卖出百万只”。她当即灵光一闪,暗暗打定了主意,得搞深加工。 车到县城,余香便扔下了何大山。她又连夜赶去了蓉城。 第二十四章 廖雨的打击报复 连夜赶到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余香第一次感到她与这座城市有些格格不入,她就像一只流浪的小猫,摸着夜色,孤独地流浪...... 余香并没有再给卫婷儿打电话,村里的闲言闲语已经让她有些精疲力尽。她不想与她再有太多的瓜葛。毕竟,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在汽车站旁边,余香找了一家商务小旅馆,就近休息了半宿。等到天色微亮,她便再也睡不着。 她蹙着眉头,又赶到了蓉城最大的水产市场,去晃悠了一圈。一番打听下来,蓉城的泥鳅价格果然没有渝州高,平均要少两块多钱。 从水产市场出来,余香坐上公交车,径直去了省农科院。走进省农科院,余香推开了水产所的门。与其他繁忙的下属单位相比,水产所相对要安静许多。在水产所,余香是来取经的。水产所的研究员们,大都年纪都不小。见她这么个小姑娘找来,当即充满了好奇心。得知她在带着村里搞泥鳅养殖,对她的产业并不看好。余香说的区域,在他们看来,既没有大江大河,又缺乏交通优势,小打小闹还可以,但如果搞大规模精深加工,无异于等同蜀道难。听说余香他们已经在开始整治白水河,研究员们倒是高看了她一眼。虽然佩服她,但还是给她泼了不少冷水。余香被他们浇得稀里糊涂的,心凉了一大截。但余香想着既然来了,求神拜佛总得拜出个样子来。当即向所里恳求道,能否到村里帮助进行指导,帮助我们把把脉。水产所这段时间,正准备搞送科技下乡。她的想法有些鲁莽,跟他们的计划有所冲突。 余香费尽了口舌,好说歹说,给他们将自己下村挂职的故事,讲村里的难处,讲了大半宿,不少研究员们都被她感动了。“你这个丫头,性情倒是挺固执的,胆子也挺大。听你怎么一说,我们如果不去的话,反倒是有些不近人情了。”老所长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我家那小子当初考了选调生,也在一个村子里当第一书记。至今都还没有回来,比你还晒得黑呢。水产泥鳅养殖,搞深加工的,据我们所知省内还没有几家成功的,都是小打小闹,不成规模。你要是有时间我倒是建议你,可以去济阳那边去看看。听说他们与韩国建起了外贸出口基地。在深加工上很有一套。 余香与老所长互相留了电话,老所长答应适当的时候去村里看一看。这可把余香高兴坏了。 从水产所出来,余香便接到了镇长的电话。镇长劈头盖脸对她就是一阵训斥。“你个死丫头,死到哪里去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躁不急的,赶紧给我滚回来。” 余香放下手机,苦着脸,只得又赶回了汽车站,卖了张车票,紧赶慢赶地回到了镇上。 回到镇上,余香推开镇长的门。镇长见她走进来,吓了一跳。“你这才出去几天,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赶紧回去收拾一下,下午县上的考察组要来镇上对四类人员进班子进行初步考察。” 余香涨红了脸。这些天忙着跑市场,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一脸的疲惫,自然是没有多少精神。四类人员进班子是国家破格选派优秀青年干部,机会是千载难逢。对于余香这样的事业人员来说,受制于身份问题,在仕途上只能走职称或者管理岗位,但将来要更大的前途,调到公务员单位或者参公单位,那几乎是不可能。原本林虹老师极力反对余香回去,其中有很大的原因,就是在基层事业干部和公务员干部的身份问题。身份问题,是道迈不过去的坎。事业身份,不仅在县内不好调动,即便在省内也很难提拔任用。各类层出不穷的选调、选拔,首先考虑的便是是否有公务员身份。如果是省属事业单位选拔调用,基本上都需要研究生或者是博士。像余香这样的本科生,基本上断掉了向上选拔的可能。 余香当时的一时冲动,让很多人都看不懂。余香其实也没有办法,她急于回来照顾母亲。当时县上又没有招录公务员,只得考了事业编制。原本想着,就是临时过渡一下。但没有想到会被下派下去。这一来二去,就耽搁了下来。廖雨的打击报复比余香料想的还来得快,来得恶毒。下午的考察,镇长一直黑着脸,考察组收到了数十份举报余香的秘密信。由于收到了不良线索,考察组把情况反馈给了镇上,便打道回府。纪委庚即根据举报线索,对余香展开了调查。 余香被限制在镇上,不得擅自离开,随时接受函汛和配合调查。余香把自己关在镇上的临时住所里,缩成了毛毛虫。尽管镇长很相信她,一再告诉她,红就是红,白就是白。要相信组织,会把事情查清楚,还给她一个清白的。但老镇长的心里也在打鼓,摊上了这么档子事情,不管余香清白不清白,但进班子的事情可能就悬了。他暗暗地为她可惜。但他也没有办法,只得尽力地配合调查组,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何凤山得知余香的事情之后,几乎快要疯掉。“这哪跟哪啊,着分明是诬告陷害啊。” 调查组进了村,事情便在村子里闹腾开了。很多乡亲们都不服气,都在给她说好话。“余香那么好的姑娘,怎么可能?别说贪污受贿,就是连我们家的水都没有喝口。” 调查组经过一个星期多的调查,很快查明了事实真相。廖雨被停职审查。余香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 何凤山和余珍珍当即赶到镇上,把余香接回了家。 村民们都以为余香经过这次打击后,会心生胆怯,心里都很着急。余香连续在家里睡了三天。她埋着脑袋,捂在被子里不吃也不喝,只是一个劲儿地掉眼泪。何凤山和余珍珍苦着脸,劝了好几回都没有劝动她。 何凤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气呼呼地冲过去,一把她从床上拽了起来,啪啪就是几个大嘴巴子,打得余香一愣一愣的。“受点委屈怎么啦?被人诬告陷害又怎么啦?你少了根眉毛,还是掉了根胡子!没有还你清白吗?啊,你这样要死要活的你做给谁看啊!你要寻死腻活的,趁早滚回你老家去,我们老何家丢不起这个人!” “你以为干工作就那么容易啊!你这些年走得太顺了!早该有点教训了!干公家的事情,哪有不得罪人的地方!如果这么点打击,你都受不了。你将来还能干什么?你就连这个穷山沟你都待不住!” “我何凤山硬气了一辈子,临到老了!眼睛瞎了,才认你这么个窝囊废!” “马上给老子滚起来,收拾打扮干净,吃了饭,该干嘛就去干吗!如果你再不起来,那对不起,这不是你的家!你没有资格呆在这里!” 第二十五章 何大棒槌跌下神坛 被何凤山撵出了家门,余香捂着脸,跑到河堤的树荫里偷偷地流泪。她想不明白,她不争不抢,就想简简单单做件事情。咋个就这么难啊。这回倒是查清了,可下回呢,万一查实不清。那她这一辈子是不是就完了。她不敢想象,她的人生才刚刚起步,就掉进了汪洋大海。何凤山的这几巴掌,打得她的脸上和心里都生生作痛。 良久,她方才收拾起心情,就凭何凤山的这几个巴掌,她也不能这样怂下去了。路是人走出来的。既然走到了这条路上,即使是走到黑,她也只能走下去了。她别无选择。如果辞去这份工作,她虽然会摆脱眼前的痛苦,但她注定会怨恨自己一辈子。 从树荫里走出来,余香意外地看见了何大棒槌。他直挺挺地杵在河堤上,两眼无神的看着河里流动的水波,手里的大重九已经快要烧到指头尖上了,他似乎毫无察觉。“何总,你在干嘛?” 何大棒槌转身过来,一脸苍白地看着她。挤出了几丝苦笑,摇了摇头,走进了白水河。 余香见他这般模样,情知不好。连忙冲过去拉他,却被他用力一甩,连带着她也被拽进了白水河。 锄掉了污泥的白水河,远比以前深了许多,余香扑腾扑腾的挣扎了几下,很快被浑浊的河水,给淹没了头顶。何大棒槌一心想死,没想到会把余香拉下水,连忙扑腾着游过去,一把将她拖住,使劲地拉上岸来。 余香被河水呛得脸色发白,连连吐出了好几口脏水,方才后怕地一把推开他,从地上翻爬了起来。“何大棒槌,你想搞啥子,想害死老娘吗?” 何大棒槌被她推了一个筋斗,死气沉沉地拉着脸道,谁叫你拉我的啊,你让我去死该多好啊,你为什么还来救我啊,我遇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余香被他的话,震蒙了。“你说什么,你想自杀!” 何大棒槌喃喃地说道,完了,什么都完了!我不去死,我还能怎么办啊?余香连忙抓住他,使劲地摇了摇他,你把事情说什么清楚,你不是大老板吗,你怎么会想去死啊。人活着多好啊。“好什么好啊,啥都没有了。我不去死,我还能怎么办啊。” 何大棒槌破产了。 他在与鲜家嘴签订合同后,赶回到了沿海,没有想到他偷偷在公司养着的小三,窜通公司的财务人员,大势偷放高利贷。没想到水放出去,便再也收不回来。很快,公司的资金链就断了。小三瞒着他,把公司仅有的资金也给挪走了。等到银行上门催贷款,小三带着财务人员连夜跑了。第二天,等到何大棒槌回到公司的时候,警察找上门来,小三被人杀了,扔在了海里。 何大棒槌的心血,一夜之间化为了泡影。他四处找银行、找朋友筹款,但这些人巴不得落井下石,哪里会借给他钱。很快,银行便封存了他的公司,将他赶了出去。资不抵债,何大棒槌还欠下了1000多万元的外债。老婆知道他的情况后,当即摔门带着孩子离家出走,闹着要跟他划清界限。 从人生巅峰,跌落到人生低谷,何大棒槌绝望了。与老婆离婚后,他偷偷地跑回家里,准备看望了父亲之后,便悄无声息地死去。 白水河,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地方。他把自杀的地点,选择到这里,也算是落叶归根。没有想到,他刚刚下定自杀的决心,就被余香搅了局。 “人生来就一斗米,钱多了害死人啊!”何大棒槌站起身来,又想去跳河,但还是被余香拦住了。“你让我去死啊,我求求你了,你走远点,别让我看见你!” 一向人五人六的何大棒槌哭着,求着让余香走。但余香哪敢走啊,他死了,他签下的那些合同该怎么办;如果他死了,老扛把子还不得气死啊。这是一死两命啊!“何大棒槌,老娘今天特别看不起你!你娃口口声声说,自己多能干,还想做给老扛把子看!但你娃压根就是一个怂货。钱生不来,死不带去。没了,还可以挣!你死了,难道还得连累到老扛把子和你一起去死!你娃大不孝!你是个男人吗,你连我这个娘们都不如!” 何大棒槌耷拉着脑袋,老脸涨得通红。 余香连忙拉起他,把他使劲地拽回了何凤山的家里。何凤山见他俩拉拉扯扯的,余香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当即没了好脸色。余香知道他误会了,连忙给他解释。听清了缘由,何凤山心里咯噔了一下子,这不是要这小子的命吗。这小子向来硬气,哪里受得了这般打击啊。 当即老两口把他引进屋子,好酒好菜地伺候着,生怕他再想不开。 何凤山与他喝了一夜的酒,何大棒槌醉得云里雾里,抱着何凤山哭得撕心裂肺。余珍珍怒其不争,没好气地暗骂道,该!活该!有钱了作的!“你救他龟儿子干啥子,操心劳肺的,气死老娘了!”余珍珍抹着泪水,恨得咬牙切齿。 余香只得悄声安慰她,他都这样了,你就别再刺激他了。 余珍珍转过脸,把怒气又对准了她,今天我也得说说你,你看看与何大棒槌相比,你那点事情算过啥。还赌气,耍小性子。你好意思吗?余香被她说得羞红了脸,赶紧埋头巴拉着饭,不敢接她的茬。 一夜无话,何凤山没敢把何大棒槌送回老扛把子家里去。 等到安顿好何大棒槌。何凤山和余香大眼睛瞪小眼睛,不停地叹气。这何大棒槌破产了,可那些征来的地该怎么办?他们上哪里去弄那么多租金啊。 余香意识到她遇上了大麻烦。“要不先用产业基金垫上?” 何凤山想了想,也只得这样了。“这件事情先瞒着大家,把事情缓一缓,我们在想点别的办法。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与他解除合同,另起炉灶。” 但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第二天一大早。何凤山的院子,就被闻讯而来的村民们给堵上了。 面对气势汹汹的村民们,何大棒槌躲在屋子里不敢见人。还是老扛把子一把将他拽了出去。老扛把子破天荒地没有打他,这让他的心里更加难受。 老扛把子哆哆嗦嗦地抖着手,从兜里掏出一个破旧的存单,递给他。“这是这些年你寄给老子的,还有老子赚下的棺材板,一共31万元。都交给你。先把乡亲们的租金给了。明年你如果还动不了,就早点与大家伙商量,看能不能解除合同。”说完,老扛把子转身向围着的乡亲们,重重地鞠了一躬,对不住大家了!我这个老东西,没有教好这个小东西。给大家添麻烦了。但大家的损失,我们一定照价赔偿!他如果赔不起,我砸锅卖铁都给大家补上,拜托大家了! 老扛把子吊起个膀子,朝着大伙拱了拱手。转身驼着背,颤颤巍巍地走了。何大棒槌哇地一声,扑通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大哭了起来。“爸,我对不起您啊!” 老扛把子泛着浑浊的泪光,停留了片刻,艰难地转过身来,对着他说道,你不是对不起你老爸,你是对不起你自己啊,对不起乡亲们!老子早就教过你,钱多了会害死人!你不信,现在吃到了苦头。爸老了啊,不中用了。只能帮你这些了!剩下的还得靠你自己啊,儿啊! 老扛把子一声艰难的“儿啊!”,叫碎了大家伙的心。 不少村民都抹着眼泪,哭着说道,钱,老子不要了。把地还给我就行!渐渐地在人们低声哭泣的声音中,散去。 这些朴实厚道的何家人,远比余香想象的还要豁达善良。她忍着泪水,看着老扛把子被大家伙簇拥着走远,方才一把将何大棒槌拉了起来。 何大棒槌挣脱了余香的帮助,站起身来,将存单递给了何凤山。哽咽地说道,老叔,这个麻烦你了。你们先暂时用上,我马上去蓉城,把那里的房产交割一下。那些地,我不打算退了。我必须得把它干起来。不然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何凤山想叫住他,但张了张口,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得点头同意了。 何大棒槌走后,何凤山和余香把自己关在村委会办公室,商量了大半天,也没有弄出个章法来。何凤山的眉头都皱成了山包包,而余香心里更是拔凉拔凉的。 俩人愁眉苦脸,谁瞅着谁都不开心。眼瞅着产业园就要进入实质阶段,还没等到开工就趴了窝。对于何凤山和余香的打击,一点都不亚于余香被人冤枉。何凤山一包接一包地抽烟,把整个办公室都抽成了云雾缭绕的烟囱。呛得余香直掉眼泪。 几天过后,村民们陆陆续续地在自己的地里种上了蔬菜和其他作物。何凤山和余香想拦都拦不住。这些实心人,见不得土地撂荒。这都是生他们、养他们的好土好地,他们舍不得这些地被那些荒草给糟蹋了。他们的言语不多,使劲地挥动着锄头,一锄头一锄头地砸在他们的心上,无声地宣泄他们内心的不满。何凤山和余香看得更加难受。索性什么都不管,也不再拦着他们。 第二十六章 余香被累倒了 镇长很快知道了鲜家嘴的事情,吓了一跳。“这个何大棒槌,给老子扔下这么大个烂摊子。” 当即与县招商部门联系,请他们支点招数。县招商部门的招商任务大多都是工业项目,像鲜家嘴这样的土地流转并没有多少成功的先例。虽然鲜家嘴被纳入了“三变改革”的试点村,但县上的大方案还没有定下来。各部门都在等着望着,很多力量也都还没有抽出来,根本没有精力顾得上这个小山沟里的事情。 无奈之下,镇长只得打电话把余香从村上叫了回来。余香推开镇长的门,镇长的办公室里也是一片烟雾缭绕,甚至比何凤山抽得还要猛,还要凶。待问清了情况,村民们并没有闹事,他方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余书记,如今摆下这么大个烂摊子,你准备怎么收场?” 余香这些天脑袋瓜子里全都装着那些地,连睡觉做梦,想的都是这些事情。她捏了捏自己的鼻子,捏得通红,才犹豫地说道,能怎么办?先缓缓,看看。我们准备动用产业基金暂时垫付土地租金,加上老扛把子给的那些钱,勉强能够把今年的租金给够。 “你自己募集起来的产业基金我不管,那是你的事情。我提醒你,上级和镇上给的资金,一分钱都不能动。这是红线,也是底线。” 余香点了点头,在来镇上之前,她和何凤山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镇上是肯定不准动用那点项目资金的。她也没敢报什么希望。 “那明年准备怎么办?是中断协议,还是继续弄下去?” 余香抠了抠手指上的倒欠,把手撕得血糊糊的,忍着痛道,何大棒槌说还要继续弄下去,他已经去找钱了。我打算再给他点时间。 镇长摆了摆手,不气地说道,我看还是算了。我可听说他已经欠了1000多万的债,他那点房产弄出来,也会被银行给划走。哪里等得到你们哦。 余香还想跟他争取一下,但很快被他止住了。“这样吧,我们做好两手准备。如果明年他找不来钱,动不了工。就把土地都还回去。另外,上次听你说,你们去渝州跑市场,跑出了路子。要不你再出去跑一跑,找点人际关系,看能不能找到接盘的人。如果能够找到,这个坑就填起来了。” 前些天,渝州那小子抽空到村里转悠了一圈。对他们的稻鳅共育,很感兴趣。他捏着手指头说,现在的人都怕死,都想活久点。开始讲究了。吃什么都希望是有机、生态、无公害。但这些好东西,哪有那么多。难得你们这里还先搞了起来。 当即也不二话,每公斤加了一块钱。与村委会签订了订单合同。有了这批合同,余香的心里才有了点底气。她心里暗自盘算着,实在不行,她就以村委会的名义,把那些地盘下来,自己搞。但何凤山和何大山坚决不同意,哪有拆东墙补西墙的道理。泥鳅的收益,只能用于合作社。不能再来搞其他的。万一市场行情不稳,价格起不来,得留点风险基金。余香与他们争执了一番,只得作罢。 见镇长又让她出去跑。余香心里已经拿不定主意。只得咬着牙点了点头。镇长的意思说得很明白,自己挖的坑,得自己想办法填回来。 这些天,她跟很多的同学和朋友都打了电话。但一听说要投资农业,都在打退堂鼓。用他们的话说,那就是个无底洞。现在股市行情这么好,有哪些闲钱,还不如放在股市里倒腾来得快,利润高,又没有多少风险。 余香苦着脸从镇长办公室里出来,镇党委办公室的小王,却一把将她拉进了办公室。悄悄告诉她,四类人员进班子的事情,可能很快就要定下来了。小王神秘地朝她笑了笑,朝她拱了拱手,倒时还请多关照。 余香摆了摆手,她现在早已经是一团乱麻,哪还有心思听他这些闲龙门阵。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她寻思着,她画着个白纸大饼,几乎是在空手套白狼,这贪吃的狼可不好套啊。 前些年流行了小段时间的土地流转,让不少人都亏了进去。早把这事当成了雷区。谁还敢大着胆子,往里面砸钱啊。稍微缓和过来的,都把大把大把的钱往股市、往房子上砸。 余香倒腾来,倒腾去。跑了蓉城,又跑渝州。甚至还跑去了沿海地区,找那些在外成功人士。但那些人的心思,哪会盯上她那点地。都在追股市,炒房子,大把大把的钞票,像印刷机哗哗地流。偌大的城市,人山人海的不是超市,也不是菜市场,更不是工厂,而是房产交易所、新开的楼盘和二手中介。一天一个价格的房价,看得余香心惊肉跳。一夜暴富的神奇,更是占据了大小车厢、大小橱窗、大小屏幕,乃至大小家庭。所有人都在叽叽喳喳地算着房价。 她就像一个异类,不小心闯进了一片波浪起伏的汪洋。她就像一艘脱单的孤舟,找不到方向,也看不清灯火。她执着地在这片海洋里,闯啊闯,荡啊荡,到处碰壁,撞得头破血流。 从沿海回来,嫂子给她打电话,告诉她哪有什么奇怪的。你大哥工程都不做了。倒腾起了二手市场,忙得风车斗转,连个人影都见不着,钱倒是没有少挣。余香沮丧地放下电话,直直地盯着镜子,这人都怎么了,不用做事情了吗? 余香的苦恼犹如爬行在黑色玻璃上的蜘蛛,除了自怨自艾,也没有别的办法。余香给林虹老师打了电话,林虹老师几度欲言又止。临了,余香只记住了一句话,坚持下去,坚持就是胜利! 镇长见她没有跑出什么名堂来,便没有再逼她。但余香放不下,找不到合伙人,那就找资金,要项目。她埋头熬夜,连口水都顾不上喝。这把余珍珍心疼地,你不要命啊!事情要做,这饭也得吃啊。余香三下五除二,囫囵吞下,又连夜忙活了起来。项目申请报告熬出来了,但她也病了。持续不断的低烧,咳嗽,连喘口气都提不上劲,但她还是瞒着何凤山和余珍珍,在市上、县上、镇上跑上跑下,争取农业产业项目资金。 半个多月过去了,项目申请报告递上去了,余香却一头栽倒在车站,被人送进了医院,医院连续下了三道病危通知书。吓得哥嫂和何凤山俩口子,魂飞魄散。 嫂子看着她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又黑又瘦,哪像自己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子啊。心疼得直掉眼泪,一个劲地骂她哥哥,钻到钱眼里去了。连妹妹的命都不顾了。 余香的哥哥,余余苦着脸,埋着头,不敢吱声。心里暗自嘀咕,该,活该她那么作!她要是在蓉城随便找个活,也不至于这样要死要活的。 何凤山俩口子整夜整夜地守着她的床边,每次看到医生给她锥针,都不敢看。余香的手臂上,锥满了针孔,密密匝匝的像蚂蚁在咬着他们的肉。他们想哭,都哭不出来。没等到余香醒来,余余便借口生意太忙,给嫂子扔下一张卡,便自顾自地走了。气得嫂子,追着他打。 两天下来,嫂子便与何凤山俩口子熟络了起来。嫂子看着躺在床上的余香,靠着点滴吊着一条命,眼泪成天巴巴地流。何凤山俩口子劝着劝着,自己也仍不住哭了起来。三个人抱头在医院里痛哭,吓了医生和护士一大跳,以为人走了。忙冲了进来,见余香的心脏监护仪还在缓慢的跳动,当即不气地将他们撵出了病房。 出了病房,镇长带着人来看余香,看到他们还在哭。以为余香不行了,啪的一下,差点摔了一个跟斗。手中抱着的鲜红和水果落了一地。“余香,余香,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镇长一下子扑倒病房前,股股的热泪刷刷地落了下来。“傻孩子啊,你可怎么那么傻啊!我没想怎么逼你啊!” 见镇长也哭了,嫂子和何凤山夫妻俩更是忍不住哭成了一片。 等到镇长推开病房,看到余香虽然还活着,但还是处于昏迷之中。心里比看着她死了,还要难受。他默默地走到床边,把鲜花和水果悄悄地放在她的床头,转身忍着泪水,轻轻地关上门。 拍了拍何凤山的肩膀,与嫂子握了握手,镇长几度哽咽,话都说不出来。这些年其实不仅是何凤山夫妇把余香当成自家的孩子,就连镇长也偷偷地把她当成了自家的闺女。他没有想到余香会累成这个样子,看到余香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眼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简单安慰了几句之后,他便再也看下去了,转身一脸心疼地走了。镇长的身影,从长长的走廊,一直拖到廊尾。何凤山看着这个老伙计走远,心里便多了几分欣慰。 余香一连在病床上,躺了三天。其间又是几次危险的抢救,方才把她救醒过来。半个多月的连续熬夜,完全透支了她的身体。极度的疲劳,引起的心肌衰竭,几乎要了她的命。人是被救了回来,但也给她落下了病根。 何大山得知她病了,根本不敢走进病房。他偷偷地把鲜花和水果摆在病房外,偷偷地瞅了一眼,便赶紧跑开了。他怕自己看见她,怕自己会当着她的面流泪,她怕她看不起他。而秦伟闻声赶来的时候,余香闹着要出院。余香没有听他的解释,让嫂子将他撵了出去。 秦伟在病房外,悻悻地守了几个小时,见余香还是不肯原谅他,只得转身走了。他这一走,余香却哭出了声来。 第二十七章 白水河整治工程竣工 余香在嫂子和何凤山夫妇软硬兼施下,堪堪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便再也住不下去了。嫂子无奈只得给她办了出院手续。 出了院,嫂子要把她带回蓉城去疗养,可她死活不干,要跟着何凤山夫妇回鲜家嘴。嫂子只得开车,将他们送回了鲜家嘴。 村民们得知余香出院了,都守在何凤山的院子前等着他们。 看到嫂子的车子,开进院子,呼啦一群人叽叽喳喳地便围了上来,不停地问她好点没有。将家里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全都一股脑地塞给她。余香抱着这些营养品,看着这些关切而又焦急的面孔,泪水再次刷刷地流了下来。 “余香你可不能垮了啊,身体要紧啊!” “咱们村可不能少了你啊!” “你可不能再这样拼命了啊娃子,大妈听到你的消息,整夜都睡不着啊,生怕你有点什么闪失!” ...... 嫂子从车上下来,也被这样场面镇住了。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偷偷抹掉了眼角的泪水。连忙走过去,帮着何凤山夫妇驱开人群,搀扶着她,把她送上了二楼。见她上了楼,村民们迟迟还是不愿意离开。亏得余珍珍一再劝说,余香刚刚出院,还需要休息,不能被惊扰。让他们过些天再来,他们才迟疑地走开。 嫂子将余香搀扶着,安顿在床上,方才在她的床沿上坐了下来。怜惜地抓住她的手,更加心疼她。“余香你这是遭了多少罪啊?可苦了你啊!” 嫂子是过来人,村民们越是敬重余香,余香肩上的担子就越重。她的心里就越担心。人这一辈子最难还的就是情,又特别是老百姓的情。它就像一张网,越缠越深。到了最后,你连想要挣脱了欲望都没有。因为再苦再累,你都会觉得值。 余香是个心细的人,她看得出来嫂子的心里藏着事情。几度张开嘴,想要问她,又害怕听得不好的东西。良久,她才问道,嫂子,哥对你还好吗? 嫂子惨然一笑,好着呢,好得不得了。跟过去一样。余香听她这话,就知道她在说谎。正如妈活着的时候说的那样,嫂子是个耿直人,不会说谎。一说谎,从脸上一眼都能看出来。余香没敢过多的追问,她怕嫂子难过。“嫂子,等我好了。我帮你劝劝他。” 嫂子低声点了点头。她知道家里的事情瞒不过这个精明的小姑子。但难啊,男人一旦钻进了钱眼里,要想再把他拔出来,就是使出九头牛的力气,都难以扒断根。嫂子并不看好,她能劝住他哥。那头牛,从小就放野了的,穷怕了。他哪能一下子就转得了头的。她只是暗自祈祷,他不要轻易跟她离婚。虽然那个家,已经有些不像家了。但她还是希望哪怕是张破碗,捧在手里,总比摔到地上捡不起来要好。 余香见她难过,连忙岔开了话题。“祥子还好吗?”提起儿子,嫂子一下子来了精神。“好着嘞,成绩可好,可懂事了。就是天天念叨你,念叨他...爸。”“祥子将来肯定有出息。” 嫂子叹了一口气,凄苦地说道,嫂子这一辈子,也只能指望他了。 没等到吃中午饭,大哥余余的电话便打了过来,简单地询问了她的身体情况之后,便让她把电话递给嫂子。余香失落地将电话交给嫂子。 嫂子接过电话就想冒火,见身旁还躺着余香,便咽了下去,低声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哥,是不是在催你回去?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 嫂子难过地点了点头说,祥子的老师打电话,说他得了重感冒。你哥事情多忙不过来,让我赶紧回去接祥子去医院。 余香听了,连忙催促她赶紧回去。 嫂子无奈地拍了拍她的手,那你好好休息,别再那么拼命了。 等到嫂子走下了楼,余香再也忍不住抱着枕头,呜呜地哭了起来。余珍珍在门外听见她哭,心里瘆得慌。赶紧转身,也跟着走下了楼。 余香在床上躺了大半天,但心里藏着事情,只得趁着何凤山去了办公室,自个拖着病病殃殃的身子,撑着一把红雨伞,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河边。 白水河的整治工程已经到了尾声。黑老刘果然如何凤山所说,咬着牙从利润上撕下一块肉,把河堤周边都填得平平展展的。余香想这就欠上情了啊。寻思着今后有适合的工程项目,适当帮衬一下。 这些天,她也算是看明白了,她之所以到处碰壁,还是朋友圈太狭窄了,不太会跟生意人打交道。林虹老师说得不错,钱归根到底还是靠人的流动才赚得来。没有人,钱就是死钱。有人用,有人肯花,才活得起来。余香远远地看着工程队,没有去给黑老刘打招呼。 从河堤上回来,余香出了一身虚汗。简单清洗过后,电话铃声便惊喳鼓响地叫了起来。电话是水产所老所长打来的。 放下电话,余香一下感到自己的病好了。 老所长是她好不容易请来的大神,她得让他好好帮她出点主意。她放下电话,不顾余珍珍的劝阻,赶到了村委会。何凤山和村干部们咬着牙,正在给大家兑现土地租金。见她来了,慌忙扔下表册,连忙接到她。“你怎么来了,你不要命了。”“不来不行啊,下午有个大神要来。”余香气喘吁吁地笑着说道。 得知是水产所的要来,何凤山的眼睛都看直了。“看来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搞深加工啊。”何凤山见她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看来我真是老了,跟不上趟了。 老所长带着几个研究员,沿着泥鳅塘子走了一圈。 看到被整治后的白水河,眼睛一亮。这些年,他去过不少地方。哪个搞养殖的不是乌七八糟的。上次,听她说在整治白水河,没想到她还真搞成了。老所长看得很仔细,拉着余香和何大山问得很细致。从净水面和稻田里分别捞起一笼子泥鳅,让研究员们拿出随身携带的仪器检测了一番。老所长更加高看她这个小姑娘了。“没想到啊,你们的这些泥鳅,品质这么好。怪不得你想搞深加工呢。”余香羞涩地笑了笑说,多亏县上的技术员帮我们盯着。不然以我们这些泥腿子,哪里弄得懂哦。 几圈下来,晚饭时分,大家都饿得不行。呼呼啦啦地吃了一会儿,老所长才意犹未尽地说道,不错,不错!你们能首先想到生态的问题,并打起了生态牌。不容易。虽然你们目前的规模还小了点,但搞深加工也不是不可能。余香和何凤山见他如此说,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这样吧,我们所也在搞科技下乡,我们在你们这里建一个研究点,给你们出技术,你看行不?”余香自然是求之不得,连连地招呼何凤山给他们敬酒。酒是隔壁镇乡的老烧酒,土灶粮食酒,虽然入口狠辣,但余味十足。老所长喝得很尽兴。 吃完饭,余香让何凤山给他们的后备箱里塞满了土鸡、土鸭,土鸡蛋,老所长一再推迟,余香呵呵一笑说道,等把深加工搞起来,我们就把你们所的福利给包了。 老所长心里咯噔一声,差点咬碎牙齿。这些年水产所不受待见,职工的福利成了他的老大难。他没想到余香这么狠,一下子祭出了大杀器。当即呵呵一笑说,还是我们来卖吧。余香想了想说,那也行,反正将来这些东西也是你们帮着弄出来的,咱们也算是自产自销。“自产自销好啊,品质有保障,还互惠互利。” 送走了老所长,何凤山埋怨她,你这心也太大了。把福利都包了,那得送出多少东西啊。他有些心疼,余香下的水太深了。余香当即给他扳了扳手指,算了一笔账:东西是村民自己种,自己养的,拿到市场上也不好卖,村里帮助他们找到了出路。花极少的钱,找来了免费的技术人员,深加工一但建起来,那钱就哗哗地流了进来。何乐而不为呢。 余香的算盘打得滴溜溜地转。但何凤山心里更着急,这搞深加工钱从哪里来,谁来干?卖给谁?受益怎么办?余香琢磨了一下,这事儿啊,过年后再说吧。眼前,先把何大棒槌埋的这个坑先填了。 半个月后,余香的身体逐渐康复。白水河的整治工程顺利竣工,余香和何凤山张罗着,给黑老刘又是挂红放炮,又是送锦旗,让黑老刘激动得眼泪汪汪。他做了那么多工程,还没有人如此对待他。他兴奋地嗷嗷地叫着,一再拉着余香和何凤山的手,一再说着谢谢,谢谢。这趟工程虽然挣得少了点,但他的心里却是无比的满足。人啊,这一辈子靠什么活着,不是钱,而是靠张光亮的脸皮。 在推开闸门,看着白亮的河水,滚滚地冲进白水河,余香感觉自己化身成了一条鱼儿,跟着那河水自自由自在地游荡在鲜家嘴的田野和山川之中。 她羞涩地笑了,美成了一朵花。 第二十八章 何大棒槌重走创业路 何大棒槌从鲜家嘴赶回了蓉城,彷如隔世重生。 他把以老扛把子名义购买的房产,以现金交易的方式,悉数卖了之后。在不远的郊区,临时租了一间民居,躲着银行和债主。每天嚼着方便面,苦着脸,算计着该如何重新创业。与他刚刚出去闯荡的时候相比,他少了许多狂妄和冲动,他算计着每一分钱,恨不得把一分钱瓣成几分钱用。连坐车都很少打出租,而是坐公交车。在城郊边上,他看到很多地方都在修路。何大棒槌抽着根紫云,在工地上瞎转悠,想找点工来包。这是他的老本行,他还想重头干起。 工地上的行当,他很清楚。他知道要想包工,得找到项目经理。但他人生地不熟,哪有那般容易。他想到了最笨的办法,跑去工地打工,给人搬砖夹钢筋。别人干得苦哈哈的,叫苦叫累,只有他成天像个傻大个,乐呵呵地加班加点。很快,他便引起了包工头的注意。 包工头,姓霍。工地上的人,都叫他霍莽子。人黑黄黑黄的,五大三粗,缺了一颗门牙,说起了话来嘴里漏风。但为人仗义,豪爽。很对何大棒槌的脾气。“大海过来!”何大棒槌见他喊他,屁颠屁颠地扔下盒饭,赶紧跑过去,从另外一个兜里掏出一支好烟,支上烟,给他点燃。霍莽子见他识趣,有点眼水,便有心帮衬他。“大海,老子看你干活挺行当的,以前干过?”何大棒槌嘿嘿一笑,露出白皙的牙齿说道,“老板你就我何大棒槌就好,我老家的人都这么叫我。”“何大棒槌?”霍莽子愣了一下,当即大笑了起来,巧了,我们一个莽子,一个棒槌,倒是很丁对啊。何大棒槌也傻乎乎地笑了笑,不敢接他的话。“你小子,是个老实人,干活实在,没有偷奸耍滑。手艺还不错。怎么样,想不想跟着我干大点。” 何大棒槌连忙点了点头,他没日没夜地卖苦力,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那好,从今天起,你就是这个工地的小组长了,把这个工地看好了,老子自然会给你好处的。” 送走了霍莽子之后,何大棒槌反而更加低调了。成天见着人都笑嘻嘻的。别人干不了的他上,别人不想干的他也上。工地上的材料,他精打细算,像个猴子猴精猴精的。等到工程验收的时候,霍莽子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小子还有点本事。工地材料损耗,比他亲自督到干,还要低。霍莽子挣了大钱,自然想到了他这个小子。“棒槌,你能看图纸不?” 何大棒槌点了点头,呵呵一笑,能,我读过书。一般的图纸都懂。霍莽子这才发现,他无意间捡到了一个宝。“看来让你看工地,屈才了啊。这样,从明天起你给我当施工员。”何大棒槌自然是很高兴,当即扭着霍莽子去下了一趟馆子,呼呼地与他灌了一夜的酒。霍莽子趁着微醉的时候,故意漏掉了钱包,用脚踢到他的桌子下。等他喝醉了,何大棒槌站起身来结账,方才发现他那个鼓鼓的钱包,连忙捡起来给他塞进了裤兜里。第二天,俩人心照不宣。霍莽子扔给他一把车钥匙,还让他当起了司机。 当了司机,何大棒槌便逐渐接触到了霍莽子的生意圈。霍莽子有心培养他,刚开始的时候还带着他去谈生意,后来一些小工程他干脆就扔给了何大棒槌。何大棒槌接到了小工程,也不另起炉灶,就用霍莽子手下的人。得到的利润,他留下极少一部分,其余都孝敬给了霍莽子。霍莽子自然是更加舍不得他。他也巴心巴肝地干。 日子长了,何大棒槌就连霍莽子的舅子老表们,也都喜欢上的何大棒槌。但凡有点事情都找他帮忙。他也不套,捡起事情就干。 霍莽子是个精明人,他看出来了,何大棒槌能做大事的人,身上有股子狠劲。他虽然读书不多,但见的人不少。像何大棒槌这样的人,注定了是不会安于现状的。心里便多多少少有了几丝猜忌,对一些大型工程的项目经理,他都独自揣着,单线联系。何大棒槌插不上手,心里干着急。 霍莽子承包的货运公司,被人套走了钱。霍莽子便想到了何大棒槌,让他去当货运公司经理,趁机一脚将他踢开。何大棒槌接到霍莽子的电话,心里很是懊恼。自己还是锋芒太露了,一山不能容二虎犯了生意人的大忌。霍莽子这样干,自然是不想让他再染指项目工程,免得他挖他的墙角。 何大棒槌是有苦说不出。他又不敢不去,他担心惹恼了霍莽子,将他彻底踢出他的生意圈。他要想重新来过,那就太难了。 去了物流公司,何大棒槌走进去一看。哪里是什么货运公司,就是一个破旧的货车车队。几辆老解放,开起来浑身上下都要散架了。公司的货运款被人套着了,司机的工资也停了半个多月,怨气都很重。见何大棒槌来了,便吵着闹着要工资。何大棒槌端着一个烫手的洋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好不容易,安抚了司机。他便一头钻进了货运市场。霍莽子只给他10万块钱的重建资金,要让他在短时间内扭亏为盈。何大棒槌必须得把这些钱用在刀刃上。钻进货运市场,他才知道这个行当,乱得没有一点章法。司机们为了多挣钱,10吨的载重量,可以拉40、50吨。但这个钱还不好挣,得找到稳定的货源才行。但大多数大装货物,都被几家大企业给垄断了。他想铲点边边角角,只能从别人的手里再次进行转包。要想挣钱,只有不要命的超载,疯狂地超载。 何大棒槌当了几回押运师傅,魂都吓掉了。这些货车司机,不仅超载,还经常为了多挣几个过路钱,经常半夜冲杆。稍有不慎,就会车毁货亡。还得赔人家大价钱。回来后,他琢磨着与其这样耗费本钱,还不如搞点小活路来做。 很快,他盯上了小商品零售市场。互联网兴起之后,一夜之间冒出了yx和tb两大电商平台,小商品零售市场从实体逐渐地向互联网延伸。他上网一打听,才知道支撑这些电商平台的实体,就是像他这样的货运车队。于是,他很快弄懂了一个新名词:物流。tb网宣布:在未来5年,为社会创造100万工作的机会。给他吃下了定心丸。 他背着霍莽子,以公司的名义,把那些破旧的老解放重新刷漆,图上包装,美其名曰:物流公司。 刚开始的时候,他零零星星接一些小单,围着蓉城周边跑。利润微薄,烧油还不少。但他咬着牙坚持着,白天到处跑市场,晚上啃着方便面钻研互联网。很快,他就把眼光放到了省外,开始接省外的单子。这一来二去,他便慢慢地琢磨出了名堂。物流公司,也在小商品零售市场小有名气了。 年底,霍莽子来查账,发现他不仅扭亏为盈,还小赚了一笔。当天晚上,霍莽子给他办了一座酒席,给他庆功,当着众人的面,奖励他了一笔钱。没等他高兴几天,霍莽子便捋去了他的职位,把经理换成了他的小舅子。何大棒槌忍辱负重,忍了大半年,霍莽子卸磨杀驴的手段,让他寒了心。当即便发了火,砸了他的办公室。 霍莽子索性与他撕破了脸皮,将他一脚踢出了物流公司。 被霍莽子踢出物流公司之后,何大棒槌反而轻松了许多。他拿出自己卖房子的钱,从霍莽子的物流公司挖了几个贴心豆瓣,许以高薪和股份,以老扛把子的名义,庚即便组建起了自己的物流公司。 凭着他掌握的人脉,很快就把霍莽子的物流公司挤兑成了空壳公司。霍莽子提着刀,来找他算账。何大棒槌才露出了自己是个真棒槌的真面目。“怎么着,生意做不成了,提刀子还想砍人!”“你娃吓唬谁啊,有种你就朝着这里砍!” 说着,何大棒槌抓起刀子,朝着自己的胳膊就是一刀。吓得霍莽子连连后退。见过斗狠的,没见过这么不要命。何大棒槌趁机冲过去,一阵老拳,打得霍莽子抱头求饶。何大棒槌趁机以极其廉价的价格,收购了他的公司。 第二十九章 泥鳅丰收节 眼瞅着,就到了深秋。稻香鱼肥,鲜家嘴进入到了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 几天前,渝州的小贺老板就打来了电话。他们要来收泥鳅了。 余香和何凤山忙着将合作社的社员都组织起来,忙着收稻谷和泥鳅。小贺老板到底是当个村干部的,很知道村民们的心理。很会来事。他打电话给余香,商量着能否搞一个泥鳅采购仪式,热闹热闹。余香和何凤山商量了一下,觉得他这个办法好。到底是经商的鬼点子多。 既然要搞丰收仪式,少不了要请镇上的领导和周边的村干部。余香原本想简单弄一下,别整得太出风头了。但何凤山和村委会班子不同意,他们说既然要搞就要搞大点,整热闹点。不但要搞丰收仪式,还得弄一套舞台班子来演一演,给村民们开开眼,乐呵乐呵。何凤山把事情报给了镇长,镇长一琢磨就琢磨出味来了。这哪是什么丰收仪式,这分明就是想给余香正名啊!上次的事情,他知道鲜家嘴的村干部们心里也憋着一股子火气,调查余香,分明就是在打他们的脸,如果别人看他们的笑话。镇长想了想,推开书记的门,俩人抽了一会儿烟,当即俩人让司机把车开出来,赶到了县里给连片领导作了汇报,又找到了宣传部、电视台和广播局。鲜家嘴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不是余香可以掌控的了。 从县上回来,镇长和书记便忙活开了。余香和何凤山想插手都插不进去。镇长亲自带队,带着分管副镇长、宣传委员和广电站的同志,专门制定了鲜家嘴村泥鳅丰收节暨订单续签仪式。余香和何凤山没有想到镇上会这么重视,搞得他们俩有些下不来台,俩人大眼睛瞪小眼睛,看着镇长带着一帮子人忙活,他们俩反倒是成了闲人。余香无奈之下,把镇上的决定告诉给了贺老板,小贺老板倒是很爽快的说道,行,只要品质过关。续签合同,不是问题。 三天后,村委会在县文化馆的支持下,搭起了舞台。书记、镇长还专门请了电视台的主持人来主持。宣传部以送文艺下乡的方式,搞起了文艺表演。而在镇长的安排下,何大山还专门去请了几位厨师,准备在村里搞泥鳅宴。连片分管领导亲自出席。这让书记和镇长脸上增光不少。而余香也少不了,被电视台的记者采访报道。 一切准备就绪,小贺老板开着小车,带着五辆挂着氧气瓶的闷灌车,每个车上都挂着一幅大红的标语,上面写着:渝州贺氏水产销售公司集中采购车。等到车子,齐刷刷地开进村子,一时之间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好不热闹,十里八村的人都艳羡地围了过来。 连片分管领导在书记和镇长的陪同下,亲自接见了小贺老板。余香看着他,风光无二的样子,心里暗自嘀咕,这树靠皮,人靠衣装。这小贺老板被这么一装扮,俨然成了知名企业家。简单的拉了拉家常之后,在书记的主持下,鲜家嘴村的首个泥鳅丰收节暨订单续签仪式拉开了序幕。何大山作为村民代表,首先上台致辞。这个家伙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手脚都在发抖。拿着稿子念了半天支支吾吾的,后来书记看不下去了,让他简短点。他当即来了精神,刚刚拉开嗓子,眼角便泛起了泪光,他哽咽地说道,“乡亲们啊,咱们村还从来没这么热闹过!来了很多的领导,也来了很多的乡亲,都来朝贺我们!我真的很高兴!大家都知道入夏的时候,我们的泥鳅塘子被白水河给冲垮了,差点就打了水漂。不怕大家笑话,这泥鳅塘子就跟我娃似的,一下子没了。我这心里难受啊!但没想到,这个时候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她到处跑资金,跑泥鳅苗子,还带着我去跑市场,那段时间我们过得跟狗一样!不容易啊,要是没有她!咱们这个村就没有今天这个好日子!” 他的话,很快就被大伙的掌声给打断了。 “余香,余香!” 村民们都喊了起来。 余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躁红了脸,不得不被身边的村干部们拉了起来,连忙给大家鞠躬,打招呼。 “余书记,你别瞪我!今天我高兴,只想给大家说点真话!”他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哄堂大笑,这家伙就不是个省心的人。余香恨得咬牙切齿,这个时候你说我干嘛啊。你这不是推萝卜下岩啊。赶紧冲上去,一把将他拽了下来。“你别拉我啊,我还想给大伙说点!这还不是你的议程,这是我的议程!”何大山挣扎着被余香拉下了台。低下的群众,又是一阵大笑。分管连片领导参加过不少仪式,还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的开场白。当即笑了笑对镇长说道,看来,你们这个小余书记不简单啊。镇长当即点了点头,把余香受冤枉的事情给他做了汇报。领导皱了皱眉头,这件事情他之前也听书记简短汇报过。但他没有想到,余香居然顶着压力,还一心扑在村上。当即冷声说道,这些害群之马就是该好好收拾一下。一颗螺丝打坏一锅汤。心里对余香自然有了好感。 书记尴尬地笑了笑说,刚刚何大山给大家说了不少真话、实话。代表了大家的心声。小余书记的工作做得很好,我们大家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我们县上、镇上也是充分肯定和支持的!今天是我们大家伙的喜日子,我们就请小余书记给大家讲几句,好不好? “好!” 余香只得走上台去,她拍了拍话筒,轻咳了一声,红着脸笑了笑说,既然是书记让我说几句,那我就说几句。今天是大家的喜日子,我们的泥鳅产业初次丰收了,这是大家的辛劳,不是我余香个人的功劳。我只是一个小女子,能够给大家做的就是跑跑腿,指指路。事情是大家齐心协力做出来的,干出来的!特别是我们村委会的干部们,在县上、镇上的领导大力支持下,付出了很多,很辛苦!今天大家伙都很高兴,我们就不要搞什么忆苦思甜了,大家伙就耍好,吃好,喝好!今天我们的贺老板,还要继续跟我们签约,我们明年继续加油,把我们产业继续做大做强! 余香话,说得了大家伙的心坎上。大家伙都望着她,看着她,使劲地给她鼓掌。 与小贺老板现场签订了来年订单之后,分管连片领导走上了台来。他说,今天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鲜家嘴,过去是怎么样,我不说大家伙都知道,这是个问题村。但今天我很高兴,真高兴!鲜家嘴变了,人心齐了,产业走上路了,未来有希望了!这一切都离不开好的带头人,小余书记带领一班人真干事、能干事、能干成事!不容易啊,希望大家继续支持他们!在他们的带领下,再接再厉,来年的日子越过越好,越过越美! 在分管连片领导宣布,鲜家嘴村泥鳅丰收节开幕之后,鲜家嘴村沉浸在喜庆的欢乐之中。 演出过后,余香组织合作社的社员们帮着小贺老板,将收起来的泥鳅,分类过称,悉数装上车。与小贺老板算好账,小贺老板当即付清了现金。余香让何凤山当场组织合作社的社员们进行了现场分红。看着社员们拿着大把大把的钞票,村民们都很眼红,纷纷拉着余香要加入合作社。 余香忙里忙外,连忙安抚他们,来年肯定让他们加入。酒过三巡,泥鳅宴上,小贺老板又打起了稻鳅共育收割的水稻的主意。这些生态大米,让他看到了新的市场,当即又与余香商量,把这些米也给包了下来。临走的时候,小贺老板还专门把余香拉过来,对她说,来年如果能够养点生态黄鳝,路子就更宽一些。免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余香和何凤山商量了一下,来年先试着弄几十亩。看看市场行情再说。 没等到余香他们把县上、镇上的干部送走,村长何友生慌慌忙忙地冲了进来,一把拉过余香,急促地说道,不好了,出大事了!余书记,何耀山老爷子一家被人杀了。余香当的一声,扔到了手中的酒杯,拉着何凤山就往外跑。 县上和镇上领导,见她花容失色,连忙拉过村主任何友生,悄声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得知村里出了人命案,书记和镇长也慌了神。连忙组织村干部赶紧结束泥鳅宴。分管连片领导没想到来参加一次活动,还遇上了命案。当即马上给公安局打电话,让他们派人到村里办案。 第三十章 突发惊天命案 等到余香和何凤山,赶到何耀山家里的时候,这里早已经围满了村民。不少人都在低声哭泣。余香和何凤山连忙推开人群,冲了进去。 偌大的院子,股股鲜红的血迹从院子门口,一直延伸到堂屋。 走进堂屋,何耀山的亲侄儿、侄女们守着两具血淋淋的尸体,嚎啕大哭。见余香和老书记走来,哭着让开了身子。余香刚伸过脑袋,眼前的一幕,几乎让她晕倒过去。昨天还和她有说有笑的何耀山老爷子,肠子和肚子被人用刀捅了一地,股股的血水已经浸透了堂屋里的泥地。而他那个即将读初中的大孙女,被人砍断了脖子,仰着小脑袋瓜子,一只手紧紧地抓住门槛,那双失去了生机的眼睛,不甘心地鼓鼓地睁着。 脸色铁青的何凤山见到眼前的一幕,老泪瞬间就喷了出来,他猛地一把推开余香,扑了过去,抱着何耀山已经冰冷的身体,使劲的摇晃,撕心裂肺地大哭了起来。“耀山啊,耀山,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啊!” “你可不能走啊!” ...... 何耀山和何凤山,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几十年来,他们相互帮衬着。远远超过了一般的兄弟情义。他一遍一遍的痛苦哭喊,把所有人的心都喊碎了。屋里屋外,哭成了一片。 余香使劲地撑着门房,不让自己倒下去。她从未看到过如此残忍的画面。那股股殷红的鲜血,让她不住的颤抖。 等到镇长带着民警走进来,她一把拉住镇长,流着泪,连连恳求道,镇长,一定要找到杀人凶手,我们得给他们报仇啊! 镇长推开她的手,来到了何凤山的身边。看到瞬间衰老的何凤山,镇长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何凤山与何耀山的感情,他很清楚。如今,何耀山惨遭毒手,在场最伤心的人,莫过于他。看着何凤山,嗓子都哭嘶哑了,他没有制止他。他知道他心里难受。他点燃一支烟,塞进他的嘴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哽咽地说道,哭吧,多哭一会儿,免得憋在心里。何凤山哆哆索索地使劲抽了一口,呛得眼泪嗖嗖地流。良久,他缓缓地伸出手,抹上了他们爷孙俩的眼睛。无言地站起身来,拉起何耀山的侄儿侄女们,才余香的搀扶下,慢慢走出了堂屋。 镇长连忙朝民警点了点头,民警当即把现场管控了起来。 等到民警将现场勘查完毕,看着被抬出来的尸体,所有人都转过身去,不忍心再看一眼。 从何耀山的家里回来,何凤山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关了一夜。余香和余珍珍守在门外,陪着他哭,陪着他掉眼泪。 第二天,事情终于有了眉目。民警传来消息,作案的人是邻村的阿德,这是一桩情杀案。在杀了何耀山一家之后,阿德逃回了家里,在家人的劝说下,到派出所投案自首。派出所当即将阿德进行了逮捕扣押。如此惊天大案,震惊了小镇。甚至让不少胆怯的人,都在噩梦中惊醒。 事情的缘由,还得从何凤山的儿媳秦芳与阿德的不伦之恋说起。 阿德,是个孤儿。从小死了父母,吃着百家饭长大。没出去打工之前,他是村里出了名的混头子。脾气暴躁,爱打架,特别喜欢欺负那些跟他耍横的人。在他的世界里,穷得没有一条干净的内裤,但却拥有一颗无比狂野的内心。没饭吃的时候,别村的乞丐,是端着碗磕着头要饭,而他则是挺直了腰杆,大大方方地走进人家的厨房,端起人家炒好的饭菜,大大咧咧地端上桌子,与主人家坐一起,推杯把盏。大哥大嫂、叔叔伯伯,攀脖子拽腰杆,趾高气扬地说,“今儿你们家的饭菜做得好,我自个给添了副碗筷,也来尝尝鲜。” 大多数人家都知道他的秉性,也不跟他急,反倒是招呼他多吃点,好长身体。遇到家里来人了,还主动给他介绍这是谁谁,什么地方来的亲戚。极个别穷人家看不上他,也不敢撵他走,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催着他赶紧吃饭,吃饭好早点下地干活。阿德也不是不识时务,谁人家对他好,他也总是记得。偶尔从田里捉了泥鳅、黄鳝,冷不丁地给人家甩到厨房,让人家尝尝鲜打打牙祭。实在是没东西拿出手,农忙的时候,他就去帮人家搭把手,干点农活,算是还了人家的情。 阿德一直不知道自己出生的时辰和月份,问村里的社长也说不清楚他是哪月哪个时辰出生的,反倒是对他父母离世的时间记得很清楚。阿德的父母,何凤山也认识。他们是在鲁班修人民渠主干渠,被垮下的山体给砸死的。阿德的父亲是个石匠,有一副好手艺,能把打出来的石头雕刻成艺术。村口蹲着的那两头威武雄壮的大狮子,据说就是他父亲的手笔。修人民渠要开山放炮,别家的男人都害怕不敢去干,阿德的父亲主动请缨,去钻炮眼埋炸药,他的母亲帮衬着放雷管和引线。在打涵洞的时候,阿德的父亲将炸药放多了,把整个山体都给炸了下来,将他两口子活生生地给砸成了肉酱。 当时担任爆破组长的何凤山和村里人将他父母的遗体用铲子铲起来,装进了棺材,一块埋了。那时候,阿德才刚刚丫丫说话,窝在萝兜里哇哇大哭。父母去世后,村里的乡亲轮流照顾他,有奶的少妇给他轮着喂奶,没奶的人家就帮助他家种地,给他打粮食。 等到阿德跑得动的时候,村里的大多数爷们都成了他的爹。爹多了,娃儿反倒是不好管了。连吃饭都要扯火闪(当地话,意思是没有保障),更何况让他去读书。阿德跟着村里的孩子,在村小里旁听了五年,大字不识几个,脾气反倒是见长。以前稀罕他的老一辈人,老的老,死的死,自家都活得不痛快,也就更加顾不上他了。阿德像野草一般在村里长着。 与他大小同龄的几个村友,见他成天无所事,便鼓动他,跟他们的亲戚老表出去打工。阿德听信了他们的话,也觉得在村里闯不出什么名堂,便打着铺盖卷,与那些外地打工的人吆吆喝喝地登上了南行的火车,去了沿海城市。 阿德出去打工那年,才12岁。靠着村长开的介绍证明,方才与大伙一起进了一家日本人开的厂子。 这是一家电子设备加工厂。阿德每天干的活,就是往二极管上,缠铜丝。每干一个能够挣五分钱,刚开始的时候手脚不灵光,挣不了钱。后来,阿德学到了窍门,别人每天完成200个,他能完成350个。日子长了,他学了几句日本话,跟着管厂子的日本主管混熟了。阿德心里就不安分了,他嫌钱挣得太慢,太少。每个月,给日本人孝敬了烟酒,兜里就没几个剩的了。 阿德寻思着想干点别的手艺,但他大字不识几个,日本主管给他调整岗位,他又做不了太专业的技术活。看着钱,挣不了,心里干着急。没过多久,与他一起进厂的亲戚老表嫌日本人太抠门,管得又严,不自由,拉着一些工友,零零散散地扯着慌都跑去了别的工厂。 厂子一下缺了不少人,日本主管心里很着急,担心生产跟不上。找到他,问他能不能拉点人过去。阿德一拍脑袋,灵光一闪,想到了来钱快的办法。他与日本主管草签了劳务输送协议,做起了劳务输送的买卖。 几年下来,阿德将四邻八村的青壮年都给鼓捣了出去。靠着劳务抽成,阿德活得很滋润。有钱了,阿德出手也大方。回到村里,大包小包地给那些当年帮过他的人送礼,也算是衣锦返乡。 村里人见他挣到了钱,都鼓动他成个家。亲戚老表们也给他介绍了不少,谈是谈了,耍是耍了,钱也花了,但阿德还是光棍一条。用他的话说,不对眼啊,不来电。 又过了几年,年纪渐长,阿德拉人口的生意越做越大。不仅在村里拉,还在镇上租了一个门面房,办起了联络点,挂了一个牌子。美其名曰:劳务输出公司。 等到春节,打工的人群潮水一般地往回涌。扛着大包小包的农民工,拖家带口地回家过年。这是一年中,阿德大展拳脚的时候。他在镇上雇了几个高中毕业生,满大街地给他发传单,打广告。四处挖人的墙角,拉别人的户。 很快,阿德挣钱的门道,被当地的老乡摸了个透。一些有头脑的年轻人,跟着他学,也在镇上做起了拉人口的生意。少不了与人抢生意的时候,阿德的拳脚在村里还行,但到了镇上就不够看了。为了钱,那些小青年随便抡起一把菜刀,都能杀红眼。阿德有些怕了,生意自然也就做得很憋屈。加之,经济危机,日本人的厂子大量裁员,阿德失去了靠山,生意更加不好做了。索性关了镇上的铺子,摘掉了劳务输出公司的牌子,打着甩手,又回到沿海城市四处“海漂”。 漂来漂去,阿德还是光棍一条。转眼,阿德快满三十了。这年春节,阿德回到镇上,招呼几个朋友,到酒馆里小聚。 酒过三巡,馆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香气,一个穿着白色风衣,身材修长,面容俊秀的女子,翩翩然地走了进来。阿德瞬间来了电,呆呆地看着那个女子。那女子见他呆里呆气的,朝着他明眸一笑,“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哈!” 馆子哄然大笑,阿德羞得满脸通红,赶紧埋下了脑袋。朋友见他不好意思,诚心想看他的笑话,便鼓动他去给那女子敬酒。阿德拉不下面子,硬着头皮,提着瓶啤酒,走了过去,与那女子搭讪。 那女子有些诧异,问他想干嘛?阿德酒壮怂人胆,说我想跟你耍个朋友。那女子骤然一惊,一把把他推开,“你个神经病,喝了点猫尿,耍啥子流氓。” 阿德把身子往女子身边靠了过去,哈着酒气说道,耍个朋友而已,耍什么流氓。那女子憋转过身来,没好气地笑道,你娃眼瞎啊,老娘早就结婚了。说着就招呼,站在门外的年轻男子进来。那男子见着阿德流里流气的样子,有些害怕,连忙拉过那女子,“秦芳,我看我们还是换个地方算了,这人是混头子,咱们惹不起。” “啥混头子,不过是个拉人口的人贩子。” 阿德这才知道,原来这女子早把他认出来了。当即收敛了起来,恭敬地给她道歉。 秦芳也不气,就着他的啤酒,与他碰了一杯,“你娃人模狗样的,敢调戏老娘,胆子不小啊。” 阿德抠了抠脑门子,还真想不起社会上啥时候有这么号人物。赶紧低头下话,说喝多了,你别见怪。 “今儿你算是遇上了老娘,便宜你了。” 阿德给她俩口子各自敬了一杯酒,买了单。方才与朋友退了出来。出了酒馆子,阿德这才打听到,秦芳是远近有名的大美女。“可惜啊,这么年轻就已经是二婚嫂了,还带着孩子。” 朋友唏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辈子你娃是莫希望了哦。等到送走了朋友,阿德径直来到酒馆旁边的茶馆,找了一个靠近街面的位置坐了下来,要了一杯茶,点了一支烟,隔着窗户静静地望着酒馆里的秦芳。 第三十二章 杀人犯阿德的悲剧 秦芳的一颦一笑,都像着了魔似的牵动着他的心。仿佛有心灵感应,秦芳抬起头来,触碰到了阿德深情的目光。心里忍不住一颤,白皙的脸颊上,一下红透了眉毛,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礼貌的微笑,朝他点了点头。这让阿德更加难以自拔。 等到秦芳俩口子吃完饭,看着她转过身去的背影,长长地从街头拖到了街尾,阿德仿佛穿越了热带丛林,心里砰砰地跳得厉害,手心里也直冒热汗。 自那以后,阿德便留了下来。等着逢场的时候,多次借故与她邂逅。半年多时间过去,阿德一笔生意都没有做成,心思都花在了秦芳的身上。 秦芳的婚姻,并不幸福。高考落榜后,父母没有同意她复读补习,而是很快给她张罗了一桩婚事。 婚后10年,秦芳与前夫生养了一个小女孩。等到小女孩上了小学,秦芳实在是难以忍受前夫好吃懒做的品行,与他协议离了婚。离婚半年不到,又在媒婆的介绍下,与何耀山的儿子结了婚。但再婚的日子,也不快活。丈夫太柔弱,根本不满足不了秦芳对爱情的渴求。 阿德的骤然出现,让身处婚姻围城的秦芳,找到了突破世俗藩篱的借口。在阿德甜蜜浪漫的攻势下,她只得缴械投诚。偷情的滋味,犹如毒药,一旦沾染上,就难以自拔。秦芳完全沉沦在偷情的魔障之中,无法无天,无视人伦。懦弱的丈夫,几乎成了她唾弃和践踏的背影。 很快,镇上传出了阿德与秦芳的流言蜚语。阿德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便鼓动秦芳跟他出去一起打工。 秦芳刚尝到出轨的滋味,心里欠得慌,生怕阿德一走了之。当即,咬牙答应了下来。 阿德和秦芳并没有去他原来的城市,而是去了上海。阿德担心原来的城市,熟人多,怕被别人撞见。 到了上海,阿德的劳务输出生意,四处碰壁,无法正常开展业务。人生地不熟,工厂用工都有自己的来源,新来的人想着花样也插不进去。无奈之下,阿德只得和秦芳在上海近郊租了一间小屋。 那时候,同城快递才刚刚兴起。阿德看到了挣钱的商机,他卖了一辆电动三轮车,每天穿大街过小巷,没日没夜地跑快递。而秦芳则在美容院找了一份清洁工,也算是有了一份相对稳定的收入。 虽然钱挣得不多,但俩人的小日子也算过得有滋有味。秦芳老公每次打电话过来,都是要钱。久而久之,她就更加厌弃家里的老公,对阿德更加依赖,言听计从。 不久,秦芳怀孕了。 怀胎十月,阿德每天尽心尽力地伺候着秦芳,心里乐开了花。虽然他和秦芳名不正言不顺,但总算是有了爱情的结晶。他想着等生下了孩子,就劝秦芳回去离婚。 阿德的女儿顺利出生了,但医生的话给他泼了一瓢冷水,瞬间浇透了他的心。女儿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恐怕活不长。阿德抱着自己的女儿,心里暗下定了决心,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把她治好。 花钱如流水的日子来了,阿德的积蓄像抽血一般地抽了个干净。没钱了,小日子也就不再浪漫了。 偷情的日子不再是偷,而是衍化成了有恃无恐的明争暗斗。从女儿生下来那天起,秦芳就越来越看阿德不顺眼。不仅钱花在女儿身上,连情人之间的温情也都转嫁给了女儿。 阿德每天不再是跟她谈情说爱,而是催促着算计着她每天该挣多少钱,每天又该省多少钱。 钱不是爱情,但没有钱的爱情,万万不能。 这天俩人为钱的事情,大吵了一架。秦芳一气之下,抱起女儿,买了张机票,只身跑回了家。 回到家,懦弱的老公见她抱了个野种回来,当即傻了眼。鼓起勇气骂了秦芳几句,秦芳一句话就把他打发了回去。“吵什么吵,有本事你也让老娘生养一个。捡个爹当,你还不知道好歹。” 不到一周时间,在邻居的嘲讽下,老公眼不见心不烦,也跑出打工了。把家留给了秦芳和何耀山。 何凤山也早就劝过何耀山要管一管。但何耀山生来软弱,习惯了逆来顺受。根本管不了儿子的事情,每每提及,秦芳都要死要活的,儿子也不争气,不管不问自顾自己,根本不在乎家。弄他没有办法,只得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还忍出了祸事。 带着俩个女儿,秦芳的手头更加拮据。于是,她只得跟阿德打电话,让他打钱给女儿治病。 女儿的病在大医院都治不好,更何况是条件更差的镇乡卫生院。医院开的药,无济于事。阿德的钱陆陆续续花出去,但女儿的病情反倒是越发严重。 不到半年,积重难返的女儿,医治无效,只身去了天国。连时常念叨的父亲都没能见上一面。 女儿病逝后,秦芳根本不敢给阿德提起女儿的事情,一直瞒着他。但纸总是包不住火,阿德多次提出要跟女儿视频通话,都被秦芳借故推脱了。阿德心里起了疑心,找到与秦芳同村的朋友问清楚了情况。阿德痛失女儿,便恨上了秦芳。“都怪这个死婆娘,要把女儿带回去。女儿就是被她给害死的。” 过年的时候,阿德从上海回来,打电话将秦芳叫到镇上,给她摊了牌。要么跟他结婚,要么还钱。 秦芳见他撕破了脸,自然也就不那么温柔了。硬着头皮,与他干了一架。俩人打得头破血流。冷静下来后,阿德心有不甘。这些年,他拼死亡命的挣钱,女儿没得了,钱也没得了,临了老婆还是别人的。 他暗下了决心,必须得让秦芳跟她老公离婚。钱没得了,人必须抢过来,不然他就是人财两空。他可咽不下这口恶气。 面对阿德的多次通牒,秦芳一直采用拖字诀拖着。她不是没有想过与丈夫离婚,但想起阿德暴躁的脾气,想起死去的女儿,她又担心害怕离婚后,没得个好结果。尽管爱情很甜蜜,但她却只愿享受爱情的过程,而不想承担爱情的后果。 阿德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几乎快要到崩溃的边缘。秦芳见他情绪波动很大,害怕他乱来。不但躲着他不见面,而且还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打不通电话,找不到人。阿德的怒火,砰的一下烧昏了头脑。 秦芳得知女儿和公公被阿德杀害,当场晕死了过去。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千躲万躲,还是没有躲开他。她更加没有想到,他如此残忍凶恶,他如此决绝地杀死了她的爱情和家庭,也杀死了他自己。 半年后,检察院向法院提起诉讼。由于案情重大,涉及有未成年人,且阿德处于主观故意杀害,法院依法公开开庭审判。 前来旁听的村民,绝大多数都是阿德村里的亲人和朋友。而何凤山和余香,则带着何耀山的亲属和部分村民代表参加了旁听。 法庭陈诉的时候,大家都很安静。受过阿德恩惠的人,看着他长大的乡亲,望着他穿着囚衣,带着手铐脚镣,站在被告席上,一遍又一遍地抹着流泪。 而何凤山的心里则十分纠结。阿德的父母,当年还是他亲手帮着埋的。他当年也还帮过阿德输送打工人员,也曾经多次劝过阿德不要与秦芳有太多的瓜葛。没有想到这个孩子最终还是走上了不归路,成为杀人犯。只有何耀山的那些侄儿侄女们目光里冷漠如雪,他们盼着他死。仿佛他不死,就无法洗清践踏在他们额头上的耻辱。 在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之后,余香的心里与大多数村民一样。他们既痛恨阿德杀了何耀山一家,又有些可怜他的身世,但更多的是对秦芳的不齿。 带着手铐脚镣,站在森严的法庭里,听着法官的宣判,“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阿德从未想过,他冲进秦芳老公的家里,会杀死她的女儿和公公。他原本只是想恐吓他们,逼迫秦芳跟他结婚。 他抬头朝着法庭四周望了望,在靠近法庭门楣的旁边,秦芳站在那里,穿着一身雪白的大衣,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他张了张嘴,却无法向她开口。 听到法庭的最终宣判,年龄大的亲戚老表,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哭成了孩子。特别是那些喂过阿德奶水的婆姨们,心头比割了肉还要疼得厉害。“阿德啊,你个傻孩子。你怎么能干怎么傻的事情啊!” 与阿德同年龄段的村友,红着眼圈,痴痴地望着他,目光呆滞,仿佛他不再是曾经熟悉的那个人。 阿德以为自首,能够减轻他的刑罚。他抱有仅存的侥幸,想要活下来。但法官的判决词,以故意杀人罪将他打入了罪恶的深渊。阿德没有提出上诉,他的心已经死了。那些养育他的村民们,也没有替他申请上诉,孩子犯了罪,就应当承担他犯罪的后果。 法警押着他,将他拽出了法庭,一头将他塞进了囚车。他透过装了铁丝网的车窗,使劲地向后张望。法庭的门开着,而她却迟疑地收起了想要追行的脚步,连抬手向他诀别的力气都没有。 车轮滚滚地冲向人群,花花绿绿的世界,从窗外飞快地闪过。他看着路边那些穿着春裙,巧言欢笑的美女,听着那街道两旁传来熟悉的歌声,“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他使劲地张大了嘴巴和鼻孔,贪婪地呼吸着被日头沥过的潮湿和空气。每一缕一丝的清香和欢悦,都让他感到弥足的珍贵。他知道自己完了,囚车停下的那一刻,就是他生命将要终结的时候。 他们围着刑场外面,流着泪地等着枪响。枪声响起,他们拿出纸钱和香烛,成堆成堆地烧着,给他照亮投生的路。他们怕他黑,找不到路,一边又一边地叮嘱他,阿德啊,阿爹阿妈把路给你照着,来生要去投个好人家,别投到畜生道去了,还得跟人做牛做马。 阿德被处决后,他的骨灰被他的阿爹阿妈们带了回去。村里的老人做主,给他举办了半公开的葬礼,将他埋在了他父母的坟前。这些天性善良的人,没有忘记他的父母留下的恩惠,也没有忘记用奶水和玉米糊糊喂养长大的他,尽管他杀了人,做了恶。但在他们的心里,阿德还是那个挺直了腰杆,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儿子。 失去了情人和女儿的秦芳,一夜之间白了头。原本娇嫩的身躯一下子老去了生机,在村民们的指责和怒骂中,她走在村上佝偻着背,面容枯槁,形同行尸走肉。经常走着走着,就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久久回不过神来...... 余香在镇上遇见她,看着她如今这个样子,暗自叹息道,“爱情的烟火,如果失去了道德伦理的约束,放纵任性野蛮地生长。野性燃烧,枪声响起,来不及告别的不只是爱情,还有无法重生的希望。”心里反倒是,有些同情她。做女人难啊,做个自由的农村女人更难。 等到秦芳走出街口,远处街道巷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林忆莲的那首《至少还有你》“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 何耀山的案子告破后,何凤山明显衰老了很多。 虽然余香有些同情阿德的遭遇,但杀人终究是错了,更何况他还那么残忍,连孩子都不放过。在给何耀山烧去了纸钱,告诉他,他的仇已经报了。何凤山便告诉余香,他已经给镇上打了报告,他准备退下来。 第三十三章 何大棒槌上位 余香也知道这大半年,何凤山一心扑在给何耀山报仇上,早已经精疲力尽。当即问道,那你退下来,谁来当书记?余香原本以为,他会推荐村长何友生,但没有想到何凤山会推荐何大棒槌。“友生啊,眼界不够,性子有些软。做事缺少主见。他还撑不起鲜家嘴这片天。当村主任已经是极限了。”这些年,余香与何友生也接触不少,他几乎就是一个应声虫,怕拿主意,怕担责任。遇到事情总是能拖则拖。余香对他确实有些头疼。“大海经过上次的事情,算是脱胎换骨了。他见过大世面,有生意头脑,也有担当。有他帮衬着你,我才放心。”“他的思想工作可不好做哦?”余香担心地说道。 何凤山嘿嘿一笑,戳了她一下额头,这个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就给我和老扛把子吧!有了他这句话,余香方才放心下来。 何大棒槌在蓉城的物流公司,日渐走上了正轨。村里的钱,按月都在给。那些欠银行和债主的钱,也还了不少。银行和债主见能够收回钱,便撤销对他的控诉。被撤销控诉之后,何大棒槌更加游刃有余,便腾出手来,弄村里的农业产业园。 前段时间,他专门还回了一趟鲜家嘴,从省里请来了规划专家,对农业产业园进行重新规划。 半个月后,村里召开了换届选举大会。 何大棒槌高票当选为新一届村党支部书记。看着何大棒槌当上了书记,村主任何友生自然很不服气。找到余香和何凤山大吵大闹,何凤山冷冷一笑道,友生,你自己多大能耐你不知道吗?你当书记,你拿得了主意吗?他面红耳赤地回答道,拿主意的事情,不是有余书记吗?“什么事情都盼着余香,等着余香!余香能在这山沟沟干一辈子吗?那还要你个球用!” “我辛苦了大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论资排辈也该我上啊,他何大棒槌凭什么上,凭他有钱,还是凭他是个二杆子?” 何凤山气得把杯子一扔,指着他鼻子骂道,何友生,就凭大海是全村党员干部一票一票选出来的!他就该当!你凭什么,就凭你自己给自己投那一票?再说了哪一条哪一款告诉当书记,是按论资排辈来当的!“你不是先当村主任,才又当上书记的吗?” “你!你个不知进退的糊涂虫!”何凤山被他的话,气乐了。何大棒槌在门外听见他们的吵闹声,推开门进来,给他们各自递了一支烟。何友生见他进来,气鼓鼓地转过头去不理他。何大棒槌哈哈一笑说道,友生哥,还跟我什么怄气啊!你听我的,我听你的那还不是一回事吗?何友生不满地说道,那能一样吗?你是书记,我不听你的我能行吗?何大棒槌给他点燃烟,又笑了笑说道,你不晓得他们是在给我套缰绳,按紧箍咒呢。你以为我愿意当啊,我才不愿意当呢。他们是怕我跑了,给我按个套,逼着我把这个农业产业园搞起来。你如果愿意的话,我则就辞职,农业产业园的事情,今后你来找我,我给打个包票,我觉得不好跑!要不要得!何友生一下子脸色苍白,连忙摆了摆手说,算了算了!还是你当算了,你娃要是扔下烂摊子跑了,村民们还不得骂死我啊! 何大棒槌再次呵呵一笑道,我对天发誓,我真不跑! “不跑,我也不干!那么苦,那么累的事情,还是你和余书记去干!我还是给你们打下手算了!免得我担责任。”“那好,今天我们当着余书记和老书记的面,把话说开了!是你自己不当的哦!”何大棒槌猛地一拍桌子,朗声问道。 何友生连忙垂着脑袋,连连摆了摆手道,是我说的!我不当,也不跟你争! 何大棒槌向他伸出了手,一把握住他的手,冷笑着说道,那从今往后,你必须得支持我!没有你的支持,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我随时撂挑子!“你可别,我可不背这个火!你说啥就啥,我都支持,我保证!”何友生使劲地挣脱他的手,被他捏得生疼。余香和何凤山见他如此没担当,没底线,不由地一阵苦笑。这家伙就是个顺毛毛。 捋顺了何友生的毛,三人当即开了一个碰头会。交接了工作,张罗起了农业产业园的事情。余香向市上和县上打的报告,也下来了。镇长告诉她,给她弄到了30万元的农业产业项目资金。何大棒槌新官上任第一把火,便烧到了自己的头上。他主动要求降低股份占比,把他让出来的那一部分作为集体股份。余香和何凤山相视一笑,当即便同意了他的意见。何凤山想退下去,享清福。但何大棒槌不干,硬是给他按了一个村民监督小组组长的职务。用他的话说,他是个棒槌,做事情顾头不顾尾,得让何凤山监督他。何凤山不当,他就退股子,何凤山被他逼宫,无奈之下只得苦笑地点头同意。“你个棒槌,滑头得狠!我都退下来去了,还你卖苦力!” 何大棒槌呵呵一笑道,俗话说,送佛送到西。你给我按的壕子,你想麻拖干净,想得美! 农业产业园是个新鲜事物,余香和他其实心里都没有底。省里的专家给他们支招,搞立体农业。这个立体农业,可不是过去何凤山他们搞的那种挖口堰塘,上养猪、养鸡,下面养鱼栽藕。而是个系统生态。余香争取下来的30万产业资金,被何大棒槌也作为村集体股份投入,用来搞基础设施。但这点钱,哪里够用。他便跑去找农村信用社商量,准备贷点款。但信用社房贷的那几爷子,是个老油条,油盐不进,对他的项目根本不看好。 他便三天两头去找信用社主任,经常三更半夜去堵他的家,把他拉出来吃烧烤喝夜啤酒。信用社主任给他倒苦水说,他们准备把信用社从老街搬出来,搬到靠近镇政府的地方,位置显眼一下,他们纳储蓄帮业务才方便一些。何大棒槌闻风知雅意,便去找书记和镇长。政府外的房子,产权属于政府的。刚刚装修出来,准备弄成信访窗口接待室。哪里会同意,他的主意。他便跟书记和镇长拍桌子,弄得余香下不了台。 余香劝她不要那么着急,缓一缓,重新想办法。他便给余香也雄起,缓一缓怎么缓,眼看着就要动工了。你没有听过吗,机器一响,银子流淌。那些挖掘机一开动,每天哗哗就是上千块。趁着这回不一起搞起来,再等下搞第二回,得浪费多少钱啊。 余香跟他大头鼻子冲不到一块,心里很着急。当即又去找书记和镇长,推开门书记和镇长就拉着脸,撵她走。余香赖着不走,连忙说道,你们消消气。他就是个棒槌,别给他一般见识。镇长没好气地说道,我看啊,你们鲜家嘴弄了点成绩出来,就得意忘形了。居然敢跟我们拍桌子,想干啥子,想跟党委、政府叫板吗!太没有组织原则了!你们的思想工作是怎么做的?经济要上去,干部思想也不能滑坡! 余香红着脸,连忙说道,我刚刚才批评了他。他心里也后悔。等在外面正想给你们俩位领导检讨呢! 书记摆了摆手说,检讨就算了!我们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不过你也知道,我们也有难处。现在信访量那么高,上面要搞信访接待。我们也没有办法,这是一票否决的大事情,谁都耽搁不起。余香眼珠子转了转,嘿嘿一笑道,俩位领导,我得给你们提点建议啊,你们把信访窗口放在门口,这不是诚心让那些信访户来堵你们的门吗?这么下去,你们还那么开展工作哦。 书记、镇长听了她的话,瞬间变了脸色。“那你说怎么办?装修都搞了,还从哪里搞钱来重新搞啊?” 余香连忙答道,信用社不是想换地方吗,你们把装修搞了,那这个钱自然由他们补上。他们还地方肯定是要重新装修啊。 书记、镇长相视一笑,指着她说道,滑头,打来打去算盘,还是在算计你们那点贷款。拿我们的地盘去做人情交易,你们的胆子够大的啊! 余香没有想到自己灵光一闪,还真拿了下来。当即高兴地说道,鲜家嘴都是在你们领导下搞的产业园。遇到了困难,自然是要找你们帮助解决。你们不,帮助支持,我们只有趴锅啊。 书记。镇长当即也没二话,当即打电话把信用社主任叫了过来,商量了细节,方才放余香走。 余香出了门,便给何大棒槌打电话,让他马上去找信用社主任办贷款。接起电话,何大棒槌一愣一愣的,这就解决了。“解决了,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何大棒槌很快就琢磨出味来了。书记、镇长看重余香啊。他啊,这个棒槌还没有被打上眼。当即跑到了信用社,等着信用社主任回来。主任很高兴,当即大手一挥,便着手安排人员给他办理了贷款。 办完贷款,何大棒槌琢磨着把书记、镇长得罪了不少好事情。当即又找到余香,死皮赖脸地要请她帮忙约书记、镇长坐一坐。余香苦着脸说,没有这个必要吧。何大棒槌连忙说道,他们是大人不记小人过。但我不能当这个小人啊。不然以后,我还怎么开展工作啊。这名声要是传出去,说我何大棒槌飞扬跋扈,连书记、镇长的桌子都干拍,哪也太目中无人了吧。谁还敢帮我办事情啊。再说了,万一今后你走了啊,那我还不得抓瞎啊。 余香见他这么说,只得无奈地书记、镇长打了电话。没想到书记、镇长很爽快地答应了。 晚饭还是约在了何凤山的家里。何大棒槌亲自开车去接。 余香和余珍珍忙活了半天,方才等到何大棒槌的车开进院子。从车上下来,书记、镇长便对何凤山说道,你个老小子,倒是清静了。我们可就不清静了哦。 何凤山哈哈一笑,知道是何大棒槌闯了祸。连忙走上前去,递烟说道,大海是个急性子,做事情有时候有些莽撞。你们多担待!他这个人还是有能力的。 书记和镇长接过烟,呵呵一笑说道,现在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难得有几个愿意回来的。他能想到回来,回报家乡。我们还是很看重的。 第三十四章 村级后备干部 这一夜,宾主尽欢。 书记、镇长之所以答应余香,一方面是给何大棒槌扎起,另一方面也算是给余香面子。鲜家嘴作为镇上的试点村,用镇长的话说,这就是镇上的幺儿。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适当偏袒点也不为过。 虽然是试点村,但具体怎么做?书记和镇长也没有底。只能靠村里趟一步看一步。过去小岗村敢闯敢干,闯出了土地承包到户;华西村大办村集体经济企业,建起了中华第一村。鲜家嘴要是敢想敢闯,说不得也能够闯出过什么第一村的名堂。书记、镇长的鼓励,余香和何大棒槌只当是他们对鲜家嘴给予了厚望。 何大棒槌贷到了款子,当即组织施工队对流转的土地进行山水田林路的综合改造。开阡陌去田坎,挖堰塘开沟渠,改土改田改水改路。何大棒槌成天蹲在田坎上,顾不得满身的尘土,一心扑在工地上。余香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油头盖面的,满脸的黄沙尘土,活像一个从沙土里掏出来的古董。何大棒槌呲着牙,嘿嘿一笑说道,余书记,咱们有得比了哦。等我的产业园建起来,我们比比看是你的泥鳅产业厉害,还是我的农业产业园有前途。 余香当即呵呵一笑,立马来了精神说道,比就比,谁怕谁。何大棒槌见她应下了比对。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结果越抹越黑,原本是个红脸关公,瞬间黑成了黑脸张飞。何大棒槌见余香笑他,连忙跑到白水河边,掬起一捧水,洗了一把脸。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何大棒槌方才对余香说道,我发现,村委会上干部的积极性不高啊。我们俩什么事情都揽到做,不是什么好事情啊。现在,我看啊,搞成了剃头挑子一头热。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把你我累死都干不完啊。 何大棒槌说的事情,是余香这些年遇到的老大难问题。以前有老书记顶着,一个顶俩。可现在不行了,她和何大棒槌手里都有项目。村上的一些干部不来股子,习惯了敷衍塞责。软弱涣散的问题依然存在。“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何大棒槌掏出一包软玉,撕开烟盒,掏出一支,一口咬上。使劲地抽了几口,方才说道,自古死水怕活水。要想根治这个办法,我们必须得吸收新鲜血液,形成内部竞争。 何大棒槌见她听得很认真,连忙又接着说道,我们村的村干部年龄普遍偏大,我建议啊增加点年轻人进入班子培养。比如何大山、李大海,我就觉得很不错。 余香皱了皱眉头,好家伙。这家伙打上了我的人的主意了。“说具体点。” 何大棒槌见她这么说,知道她动了心。赶紧又答道,我准备向班子建议,将何大山和李大海作为村级后备干部培养对象。既然是培养,自然要给他们权力和义务,我建议啊聘用何大山为书记助理,李大海为村主任助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就知道了。“何大山没得说的,但李大海行吗?”“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 听了他的话,余香茅塞顿开,这个家伙脑袋瓜子就是比她转得快。“这个办法好,既建起了干部梯队,又形成了鲇鱼效应。” 当即余香便与书记、镇长作了汇报。书记、镇长碰头后,充分肯定了她们这种想法。“那就试用期一年,合格就纳入村干部后备梯队,不合格就换人。试用期间,你们要形成考核制度,到时候向村民代表大会公开述职。” 何大山和李大海要当助理的消息,一经传播出去,便在鲜家嘴引起了轰动。 一些年轻人跃跃欲试,而那些老牌村干部们则感到了空前的压力,难道说这就是何大棒槌的第二把火?这火怎么又烧到自己人身上来了啊。何友生苦着脸。看着前来报到的驼子李,心想着就凭这个瘸腿驼背的家伙,也能给他当助理?丢死仙人板板了。这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李大海接到余香的电话,激动地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的眼泪水哗哗地流着。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这个残废,也能鲤鱼跳龙门,翻身农奴把歌唱。虽然是个村主任助理,但驼子李觉得自己的腰杆从未这么伸直过。余香问他敢不敢干。他连忙抖直了身体,使劲地挺起胸脯,像个笔挺的士兵,当即抹了眼泪大声说道,敢!“好,你小子长志气了!好,那我就看你的行动!别让我失望!”余香当即让他去找何友生报到。 一路上,村里的大老爷们、俏媳妇都很羡慕地看着他,见他抬头挺胸的样子,都把他还真当了回事。驼子李赶到村委会,走到何友生的门前不断地自己打气,雄起,雄起!弯刀砍下来,也不过是碗大个疤,怕锤子! 何友生见他雄赳赳气昂昂的,当即没好气地说道,驼子李,你这副模样,当得了这个村主任助理吗?我看你这个吊样子,走路都走不伸展,还当什么助理哦。 驼子李没有理会他的嘲弄,而是一本正经地拍了拍胸脯说道,主任你放心,我虽然驼点瘸点,但我一颗红心向党,再苦再难我都挺得住,干得下来!“呵,你小子几天不见,长本事啊!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我可把丑话说到前头,你小子要是侍候不好我,立马给我滚蛋!” 驼子李连忙躬身给他端茶递水,给他支起烟,呵呵地笑着说道,主任,这话你可说错了,我是来听你指挥,来给你打下手,向你学习的,可不是来侍候你的! 何友生被他这话气得当即扔了茶杯,指着他哼哼地说道,我可告诉你,驼子李别以为背靠大树好乘凉,咱们走着瞧! 驼子李没有理他的话,低头将他打碎的杯子打扫干净,又把他的案头收拾好,方才又给他倒了一杯茶。何友生见他油盐不进,只得胡乱指使他做这做哪,故意折腾他。驼子李早在当上访户的时候,就见过他的把戏。不急不恼地跟他耗着。 一个字“缠”,两个字还是“缠缠!”,驼子李的缠工磨得何友生没点脾气。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当即给他安排了正式的工作,把他撵得远远的,由着他去折腾、去琢磨。 有了村委会这把令箭,何大山被何大棒槌当成了驴,不停的使唤,累得他大气都喘不过来。每每找到余香叫苦,余香都安慰他说,你得跟着何书记认真学,他的本事你娃要是学到点皮毛,都够你一辈子折腾了。 别看平常何大山在村里猴精猴精的,但在何大棒槌的手里,他那些手段还真是太小儿科了。每每被何大棒槌踩着尾巴,都让他恨不得挖个洞马上钻下去。 日子长了,何大山算是服气了。服服帖帖地跟着何大棒槌跑市场、跑项目、跑管理,事无巨细。而何友生则是成天愁眉苦脸,他那点手段在驼子李面前,哪里够用啊。原本是他安排驼子李做事情,后来倒好,驼子李成了他的大管家、贴身秘书,大事小事每天都给他安排得满满的,想偷奸耍滑都不成。 驼子李每天好吃好喝地侍候着他,愣是让他找不到发火的地方。只得呼呼嗨嗨地被他指使着。 有了何大山和李大海这两条鲇鱼,余香和何大棒槌方才从村里的日常事务中腾开手脚。 农业产业园的基础设施弄好之后,他俩就琢磨起了立体农业。按照省里的专家帮他们做的规划,是要借鉴蓉城周边的做法,搞立体观光农业。“余书记,现在基础搞好了,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这些天,我一直在走访周边的市场,我的想法是先搞循环种养殖,再搞观光旅游。” 第三十五章 卫婷儿的惊喜 余香知道这些天,何大棒槌是连轴转,眼睛通红,人也消瘦了不少。当即给他倒了一杯茶清茶,让他润润嗓子。“我们的稻鳅共育已经走上路子了,深加工项目我准备再筹集点资金,你说的循环农业,我也知道一些。具体怎么搞,你去研究拿主意,我给你跑腿。”何大棒槌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他担心的就是余香插手过多,反而把事情搞复杂了。他感激地朝余香笑了笑说,那行,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气了。我准备先把我们这里的大红袍重新嫁接,培育新品种,提升品质,打造成名优水果。山下种大红袍,山上种植藤椒,坡上放养土鸡,沿着白水河一带我们搞牡丹观光。这样我们一年四季就有东西了。春赏牡丹,夏摘藤椒,秋收泥鳅,冬采柑橘。 “去年的泥鳅丰收节,打出了我们鲜家嘴的名声。这样子搞下去,我们一年四季都有了旅游活动,到时候在加强宣传,影响就出去了,不怕没有人来。” 俩人定下了计划,当即相视一笑。何大棒槌从包里翻出一包东西,推给余香。“这是我们物流公司搞活动,剩下的一点小礼品。你试一试!”余香诧异地接过他的东西,心里暗自嘀咕,自从何大棒槌破产之后,就没有见他大方过。这个家伙又想打什么主意,居然还给我送起了礼来,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翻开来一看,是一堆化妆品。余香当即羞红了脸。“你这个家伙,给我送什么化妆品啊,你当真是见我黑得见不得人啊!”何大棒槌若有其事地打量了一番余香,嘿嘿笑道,你还别说,我还真没有发现,原来你是从非洲过来支援我们的。 余香被他打趣,当即没好气地收起了礼物。“你懂啥子,黑是黑,自带宝色。本姑娘天生丽质,哪有你说的那么寒碜。” 何大棒槌见她高兴,嘿嘿傻笑了一下。接着又很快皱起了眉头。余香诧异地看着他,你还有什么事情。何大棒槌看了看她,很是不舍地说道,余书记,再过些时日,你就要走了吧? 余香见他冷不防提起这件事情。当即站起身来,走到窗子边,看着窗外生机勃勃的鲜家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原本我打算过几天才你和班子说的。但今天,你既然提起了,想来也得了风声。我也不瞒你。组织上已经找我谈了话,我的挂职时间到了,这回按照四类人员进班子,我可能要调回镇上了。今后村里的事情,就要靠你了。 何大棒槌见她真要走了。心里很难受,眼角不觉地泛起了泪光。眼前这个大大咧咧的年轻女子,不仅改变了鲜家嘴的命运,也改变了他的命运。“你这一走,我们就缺了根顶梁柱啊!真是舍不得你走啊!” 余香感伤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鲜家嘴是她的第二故乡,她倾注了太多的感情。马上就要离开了,她这心里有些堵得慌。良久,她挤出几丝笑容说道,虽然不再挂职了,但我可能还会分管农业,联系你们。你娃想啥滑头,可是没有机会哦。 何大棒槌听她这么说,当即高兴了起来,连连搓着手问道,此话当真? “我骗你干啥子,鲜家嘴的三变改革,是我争取下来的。这才刚刚起步。我想松活,也松活不了哦。” “也你这句话,就得行了!你放心,我就是担心换个联系领导,对我们鲜家嘴又不熟悉,重新来搞一套。那我们之前的努力,都要打水漂了。” 余香听了他的话,心里很不乐意。当即怼他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何大棒槌哪里是舍不得我走啊,你是舍不得把我这个顶雷的放跑了! 何大棒槌也不含糊,当即哈哈笑道,你知道就好!你要是跑了,到时候我把天捅破了,谁来给我背锅啊。“滚,滚!老娘帮你背的锅还少啊,还想让我老娘给你卖命!你娃的心可真大啊!” 何大棒槌摆了摆手,抓起桌上的商务包,哼着小曲地走了出去。余香见他径直走了,张了张嘴,想把他叫回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由着他折腾去吧。反正那事,还得有段时间。到时候,在提前给他说吧。 何大棒槌走后,余香便再次接到了卫婷儿的电话。卫婷儿让她带着鲜家嘴的产业规划,马上赶到蓉城去。她有惊喜等着她。 余香连忙给何凤山打了电话,晚上不回去吃饭了,要去蓉城。跟着又跟书记、镇长请了假。 从村委会出来,余香再次给何大棒槌打了电话,向他借车去蓉城。何大棒槌听说她要去蓉城,二话不说,连忙给她安排了车辆。 一路上,余香的心里起伏不定。三年的挂职时间,转瞬即逝。她的人生,犹如窗外闪过的风景,每一帧都定格在了鲜家嘴。 哭过,笑过,痛过,恨过...... 不知不觉她的眼角再次流出了感伤的泪水。 .回到蓉城已是华灯初上,灯火琉璃的街道,人来人往的大潮,推着她走进了这座城市的黑夜。 她让司机再次将到送回了母校。见她走进了专家别墅,林虹老师连忙走了过来,拉着她,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怜惜地说道,又黑了,瘦了! 老师的话,让她的心里瞬间发酸,她傻傻地笑了笑说道,没有办法,皮肤不禁晒。想弄美点,都弄不出来。 林虹见她说话不掺假,当即一把将她拉进了屋子,“你这丫头,不来蓉城,就不给我打电话!” 余香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村里没有多大的事情,就没敢打扰你。 “你啊你,就是太实诚。这方面啊,你得多学学卫婷儿,她可是三天两头就往我这里跑。老师这里永远为你开着,你就是没有把老师的话听进去。” 林虹老师让保姆,给余香弄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吃过晚饭,林虹与她再次坐到了那间茶室里,当即便问起了村里的情况。余香连忙将村里的事情,给她仔细地说了说。得知何大棒槌回乡创业,还当起了村党支部书记。林虹很高兴,现在农村空心化已经有些苗头了,村干部也存在老龄化的问题。农村要发展就是要将这些有能耐的人请回来,既要发挥他们的生意头脑,又要借助他们的眼界和人脉,村里才有希望,也才会得到迅速发展。 听到鲜家嘴已经找到了省里专家规划了立体农业,还搞起了泥鳅丰收节,林虹便更感兴趣了。连连给她说道,“农村的事情千头万绪,带头人就是抓住重点。既要抓干部建设,又要抓产业,抓发展。大胆闯,大胆试,不要畏手畏脚的。看样子,我是该准备准备,早点去现场看看了。” 一夜,师生俩讨论了很多,也交换了不少意见,这让林虹更加对她刮目相看。 第二天一大早,余香与林虹分别之后,便与司机打了电话,趁着上班早高峰还没到,抓紧空隙时间,赶去了二环外边,卫婷儿居住的小区。 天色蒙蒙亮,余香来到了卫婷儿居住的小区。这是一个新开的楼盘,修得很洋气,余香让司机停在外面等她,她提着给卫婷儿准备的土特产,径直来到楼下等她。 等到她走到楼下,远远地看见对面的亭子外,卫婷儿穿着一身白色的秋装,躲在树林里与一个熟悉的男生,在你情我浓。 余香瞬间潮红了脸,赶紧躲了起来。 等到他们分开,那男的转过身来,余香瞬间眼泪便掉了出来。 那人分明就是秦伟。秦伟喜滋滋地与卫婷儿挥手之后,便一头钻进了停在亭子外边的车子里,开动车子,很快钻出了小区。 第三十六章 何大棒槌的手腕 卫婷儿哼着小曲,穿着一身崭新的外贸长裙,细长的腿上套着肉色的丝袜,脚上蹬着一个恨天高。痴痴地看着秦伟走后,她方才拿出一款红色的直板手机,打起了电话。余香见她打电话,忍着泪水,赶紧将手机调到了静音。 卫婷儿见余香不接电话,嘟起了小嘴巴,低声咕咕地说着什么。余香看她的样子,知道她没有说好话。等到她走上了楼去。余香方才喘了口气。心里砰砰地跳着。良久,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方才咬着牙,拨通了卫婷儿的电话。卫婷儿接起她的电话,当即又跑了下来。见到她大包小包的提着,当即乐了。“余香啊,你出息了啊,居然还给我来送礼。” 将东西递给卫婷儿,余香眼圈红红的没有说话。卫婷儿见她脸色不佳,摸了摸她的额头说,咋的啦。怎么气色不好啊。余香厌恶地推开她的手,脸上挤出苦笑道,没事,累的。心里有点烦。上了楼,余香看着她新装修出来的新家,一刻都不想待下去。脑子里满屋子都是秦伟的身影。当即问道,你让我把规划拿来,是什么意思?卫婷儿得意地表功道,我帮你们推荐了一下。局里很重视,我们的新任处长,想当面听听你的汇报。 看了看时间,卫婷儿放下东西后,与余香下了楼,她径直去车库将车子开了出来。余香没有坐她的车,让司机跟着她的后面。上了车,余香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将秦伟拉成了黑名单,删掉了与他的一切消息。 卫婷儿的新任处长,姓唐,是从某个县上直接上来的。对农村情况很熟悉。几次打断余香的汇报,把细节问得很仔细。卫婷儿坐在旁边,不敢插嘴,只得临时当起了办公室人员,见缝插针地给他们续茶水。汇报了半个多小时,唐处长抬手看了看腕表,余香知道时间到了。连忙站起来,向他告辞。唐处长与她握了握手说道,你们这些想法和思路很有前瞻性,上面有项目下来,我会酌情考虑的。卫婷儿见他如此说,方才松了一口气。 将余香送出门,卫婷儿让她留下了规划书,并告诉她马上回去打报告。上面有一批项目资金下来。魏处长既然开了口,这事便成了。余香苦笑地点了点头,公事公办地说道,谢谢了,让你操心了。卫婷儿没好气的捶了她一拳,你这人可没有意思,跟我你还气过啥。余香心里暗自嘀咕,你到时不气,连闺蜜的男朋友都要抢。 卫婷儿见余香一直兴趣不高,心虚地将她送上车后,咬着嘴唇呆呆地站了许久。方才回到办公室。 从蓉城回来,余香径直赶到镇上给书记、镇长作了专题汇报。书记、镇长当即坐不住了,拉着她又赶回了县城,与分管连片领导进行了专题汇报。 听完汇报后,领导神色复杂地看着余香,这个小小的第一书记,一而再地让他吃惊。尽管他已经很重视她了,她不显山不露水地又找到了项目资金。这让他很是感慨,平时那些处长、副处长们,连一二把手都很难见到,他这个副职更不要说了,连门都摸不着。 他笑了笑表扬道,看不出来,小余书记还是搞项目的一把好手,把你搁在那个山嘎嘎里面,屈才了啊!书记、镇长见他这么说,连忙帮着余香说道,领导,你可不能再把余香给抽走了啊,我们那个沓沓穷山恶水的,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她要是走了,可就立马趴窝了啊。领导瞪了书记、镇长一眼,没好气地指着他们骂道,有那么严重?瞧瞧你们那点小家巴气的,我什么时候说要挖你们的墙角了。我是在为你们担心,小余书记这么能干,你们守不守得住哦。领导话里的意思,余香自然是多少知道点。这些年县乡都缺年轻人,不少部门都在镇乡抽调人员,但凡有点能耐的都被挖走了。导致许多镇乡连班子职数都没有配齐,人手自然是极其紧张。 余香连忙表态道,我会努力做好本职工作,把鲜家嘴搞好。 领导哈哈一笑,转过头问道,小余书记的考察程序走完没有?书记连忙点了点头,经过民主推荐,全票通过。“那就好,今天也不是外人。我就提前恭喜你,希望你戒骄戒躁,继续努力!” 有了他这几句话,余香知道她的事情已经是板凳上钉钉子,彻底落盘了。领导与书记、镇长商量了一下,决定以县上的名义打报告。至于钱下来怎么用,还得请示领导再说。当即,领导让他的秘书,草拟好了报告。等到领导去找一二把手审批后,回来领导就让书记和镇长抓紧时间准备一下,带上余香准备连夜去省里送报告。 余香只得硬着头皮给卫婷儿再次打了电话。接到余香的电话,卫婷儿吓了一跳说,我还以为你不着急呢。没想到,你猴急猴急的,把大神都搬出来了。余香把领导的意思给她讲了,卫婷儿犹豫了一下,让她等一下,她马上去请示。 余香打了一个圈,又回到了蓉城。而何大棒槌则带着何大山,风尘仆仆地连夜去了省农科所,他们得把专家请下来帮着进行大红袍的改良。农科所的专家并不好找。等到他们赶到的时候,何大棒槌通过朋友牵线搭桥联系上的专家,刚好去了外地,让他们等一天。专家能等,何大棒槌可等不起。 他又将何大山带去了水果批发市场,靠着物流公司的关系,很快找到了水果批发商。这个水果批发商,可不好对付。何大棒槌赶到他的公司,他皮笑又不笑地说道,你们啥东西都还没有,你让我怎么给你们签战略协议。何大棒槌连忙说道,最迟两年,就能挂果。“何老板,你就别糊弄我的了。我可是老行当了,柑橘挂果至少需要三年。两年那是保苗梳果。你可以拍着胸脯给我打白条,但我可不敢担这个风险。到时候,你的品质和订单跟不上,那我就拱手把市场让给了别人。那我还怎么立足。”何大棒槌连忙说道,我可以把我们的物流费用再给你打九折。水果批发商呵呵笑了笑,端茶送。 从水果批发商那里出来,何大棒槌和何大山就近找了一家面馆子,俩人各自吃了一碗面。 何大棒槌并没有气馁,他反而更带劲地对何大山说道,现在水果市场高品质水果并不多,好的大多数是进口来的。价格高,市场占有率低。他现在不理是我,将来他求上门来,我还不搭理他呢。 何大山皱了皱眉头,他很不理解,明明碰了一鼻子灰,怎么他反而,还坚持要一路走到黑。何大棒槌见他不明白,笑了笑说道,虽然没有达成战略协议,但我们也宣传了出去。至少今后,他会想到我们正在搞这件事情。说不定哪天,他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何大棒槌临时起意,原本也就没有报多大的希望。都是生意人,哪能做赔本的买卖呢。 从村委会回到家里,驼子李便与他的相好姚寡妇,腻活上了。 自从驼子李当上了村主任助理,姚寡妇的腰杆也直了,走路都在笑。驼子李从镇上给她买了一件新衣服,让她拾掇着穿个他看。姚寡妇腼腆地接过新衣服,淅淅索索地换好之后走出来,驼子李憨口水都要掉出来了。姚寡妇连忙伸手给他擦嘴角的口水,冷不防被他一下子抱在怀里便亲了上去。姚寡妇半推半就,便从了他。驼子李搓了大半辈子的五兄弟,方才知道这男女之间的滋味。 驼子李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姚寡妇则是久旱遇雨露,俩人干柴烈火,你情我浓。折腾了一夜。 第二天,驼子李便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姚寡妇的家里。吃着姚寡妇做的早饭,驼子李心满意足地拍了拍鼓鼓的肚皮,笑着说道,七月,过几天我们就去把证扯了。经过一夜滋润的姚七月,更加的丰满娇嫩,喜滋滋地说道,不着急,等你转正了再说吧。驼子李呵呵笑了一下,他心里清楚姚七月的顾虑。姚七月能够看上他,本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如果不是因为他当上了这个助理,他啊还真就不一定能够得到她的人。驼子李暗暗给自己鼓劲,瞧好了吧,既然选择当人,那就要活出过人的样子来。 姚七月看着他自信的样子,就喜欢他身上这股子痞子的匪气。这家伙虽然身体残疾,但长得斯斯文文的,白白净净的,个儿也算是长得壮实。坐在那里虽然背略微有点驼,但冷不丁瞧上去反而越看越喜欢,越瞧越转不过眼。姚七月见他吃完早饭,立马收拾好碗筷,与他一起出了门。 第三十七章 鲜家嘴的新变化 村民们见他们俩夫唱妇随的样子,都是过来人,自然打趣地笑话驼子李。也有不服气地暗地骂着,狗男女!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姚七月羞涩地笑了笑,并不避讳人们的打趣和嘲笑,反而更加坚定地挽着驼子李的手。驼子李感动地笑了笑,对那些人说道,怎么着没见过穷人吃饱饭啊!姚七月见他没羞没脸的,使劲地拧了他身上一把,疼得他呲牙咧嘴,赶紧求饶。“你要敢乱说,今晚你就别想再进老娘的门!” 驼子李刚刚开了腥荤,哪敢忤逆她的话,只得悻悻地驱赶那些看热闹的人,说道,看什么看,老子这叫爱情!你们这些瓜娃子,哪里懂这么高级的事情。 何友生看见他那个得意劲,恨不得一脚将他踢到泥塘子里去。看着满脸春情的姚七月,他暗自吞了吞唾沫,但一想起家里的那个母老虎,赶紧错开了目光,没好气地对驼子李说道,你看你能做点什么事情,都几点了,现在才来。驼子李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也不戳破他,弄得他有些下不了台。姚七月俏生生地与他打了招呼,瞪了驼子李一眼,悄声说道,你可别把他得罪狠了。小心给你小鞋穿。驼子李自信地笑了笑,转身便进了村委会。而姚七月则去了合作社。 余香他们与唐处长,定好了见面时间。领导带着书记、镇长与唐处长做了汇报。中午,又在外面简单地吃了过工作餐。唐处长便推脱道,下午还有多事情,下次有机会再聚。 递交了请示报告,领导带着秘书走了,他们还要去拜访别的部门。书记、镇长带着余香,只得打道回府。 回到村里,何大棒槌带着何大山还忙着与专家们对接品种改良的事情。而余香却被李金香给堵在了办公室。“你姐,你怎么来了?”余香连忙站起来,给她让座。李金香不安地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扭捏了半天才说道,余书记,今天又想给你打点麻烦。余香给她倒了一杯茶,连忙招呼她有事情坐下来说。“本来这事情该何老六来说的,但他面子浅,不想给你打麻烦。但事情又在这里,我们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厚着脸皮来找你。” 李金香找上门来,是因为他俩口子,听说何大棒槌说村里,将来要搞观光旅游,俩口子便想占点先机,便想承包屋后的老鹰坡来搞跑山猪。按照何大棒槌的规划,老鹰坡今后上面要建观光台,搞跑山猪肯定不合适。虽然跑山猪不会有太大的污染,但很容易破坏山体植被。余香当即便回绝了她。李金香失望地说道,我们家何老六虽然有点手艺,但毕竟年龄大了。我就想把他留在家里做点事情。如果搞不成的话,那他又只得出去打工。 余香想了想,村里发展产业本就是要把这些人留下来。如果因为为了发展产业而把他们撵了出去,那就是本末倒置了。当即打电话与何大棒槌商量,看能不能让他们先在村子里搞一个小型农家乐。 何老六新修的房子,刚好靠近白水河,在河边搞一个生态农家乐,既可以垂钓,又可以包两顿伙食。何大棒槌算了算账,现在鲜家嘴的名声出去了,有不少的钓鱼爱好者经常来村里钓野鱼。鱼钓走了,钱还没落着。如果搞个农家乐的话,就能把人留下来。人留下来,才能带动消费。当即给余香说道,可以搞。但必须是股份制。村集体和李金香各占一半,李金香负责经营管理。装修布置的钱,由村集体来出。 余香把何大棒槌的话,转给了李金香。李金香自然是乐意。这样投入又少,见效还快。哪能不干呢,当即答应了下来。而且给余香打包票,装修的事情就由何老六来做,村集体以白水河入股,地盘和装修材料他们来出。 何老六要在村里搞农家乐,让何友生很不爽。怎么啥子好事情都被别人占了。他回去与他家的母老虎琢磨了半天,想来想去便琢磨上了山上的青冈木。他们去找到余香,想在周边山林里搞木耳种植。 余香只得又给何大棒槌打电话,何大棒槌同意倒是同意了,但也给出了条件,还得村集体入股。而且这些山林子还不得在规划区内。 何友生气得抢过电话,大骂何大棒槌小气,胳膊朝外拐。但他的老婆却是个精明人,很会算计,村集体入股反而减少了他们的投入,不外乎再加几个劳力,反正都是要请人,把大家都绑到一条船上,将来与村上讨价还价才有资本。 余香也很快,想明白了何大棒槌的主意。他这么干,就是要把大家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没劳力的就出土地、出资源。想明白了这些事情,余香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不自觉地在按照“三变”改革的路子在走了。 何老六、何友生都要搞产业,这可把驼子李难住了。他们都要搞产业,那他又搞点啥子呢?他去找余香,余香又不是万能的。哪能都能出到主意呢。让他自己想办法。 姚七月的娘家,是磨豆腐的。她的娘家人就给她出主意,干脆你们就在村里用传统手艺搞豆豉、搞条粉。投入少,见效又快。俩人一合计,当即姚七月便从她的老房子搬到了驼子李的新房子,在老房子里办起了加工坊。 等到何大棒槌和何大山从城里回来,村里到处都在搞产业,弄得俩人一愣一愣的。好家伙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样子。这让何大山很吃味。他眼红地,想要跟何大棒槌撂挑子。何大棒槌给了他一巴掌吼道,你跟着瞎起什么哄。龟儿子跟老子晃荡了这么久,一点眼水都没有。他们搞种植、搞加工,你娃不晓得搞销售啊。这样,咱们村不就是一条龙了吗? 何大山被他揍得开了窍,当即去注册了一家鲜家嘴土特产销售公司。借着何大棒槌的物流渠道,帮他们往外面销售。 半年过后,余香的任命文件下来了。她被任命为党委委员、建议为副镇长人选,待年底镇人代会选举通过,分管农业、文卫、计划生育、安全和信访工作,联系计生办、广电站和鲜家嘴村。 得知余香当上了副镇长,何凤山和余珍珍俩口子既高兴又失落。好不容易认了个女儿,家里热闹点,又成清汤寡水。 余香当然也舍不得。这些年她,吃住在何凤山的家里,早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她的家。 她眼里汪汪地说道,要不,你们跟我去镇上住。何凤山的二儿子早在几年前,就给在镇上给他们老两口置办了一套五居室的房子,但他们一直都闲置在那里没有用。 “余香,会不会打扰你哦!”余珍珍想到她还没有结婚,万一耍了朋友,相处起来就不很方便。 余香知道她在想什么,嘿嘿一笑道,妈,你这就是在瞎操心了。我才20出头,日子还长着呢。事业也才刚刚起步,我可不想那么早就被婚姻牵绊住。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余香的心里还是很难过。 秦伟和卫婷儿让她伤透了心。这半年多时候,每每想起与秦伟和卫婷儿的相处,她都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卫婷儿多次给余香打电话,余香都爱理不理的。生性多疑的她,自然知道她与秦伟的事情败露了。也就不再主动找她。但项目资金的事情,反倒是很快批了下来。蛋糕分下来,县乡各自安排了一部分,剩下的都拨给了鲜家嘴。余香有些气不过,反而何大棒槌很高兴。他才不管肉多肉少,只要是肉,他都喜欢。 何凤山倒是爽快,反正村里距离镇上也不过几分钟,当即便同意了。他的想法很简单,余香太年轻,官场上的事情太复杂,有些看不明白的事情容易犯糊涂。他虽然没有当过大干部,但经历得多,多少也能帮衬点。 何大棒槌原本准备给余香搞一个欢送仪式,但被何凤山和余香坚决制止了。何凤山没好气地捶了他一下道:余香是咱们老何家的女儿,你老爸都承认了的!你这个当哥的,安的什么心,你这是要把她放在火上烤。何大棒槌苦着脸说道,我哪有这种想法,有我就被天打雷劈。我是舍不得她。走了她这根定海神针,我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啊。何凤山笑了笑说道,她能走到哪里去,还不是你的领导。鲜家嘴的事情,还不是她的事情。她哪里跑得脱啊。 余香当了副镇长,何大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喝了一夜的闷酒。 村民们早就知道余香迟早是要走的,但当这个日子来临,大家还是很舍不得。许多村民都自发地拥挤到村委会,给她打招呼,说等她结婚的时候,都要去喝她的喜酒。余香连忙答应道,等我结婚的时候,一定请大家。 驼子李和李金香并没有来给余香送行,他们远远地站在村口,瞅着她走远了。方才抹掉了眼角的泪水。 他们怕见到余香,怕她担心。俩人都想着,把日子过好了,再去请她回来。 第三十八章 公子哥的坏主意 余香进了班子,书记和镇长都松了一口气。 但她很快就发现,副镇长是个得罪人的活路。上下都有管家婆,说是副镇长,其实就是个办事员。要权没权,要钱没钱,要人更没有人。大事小事,不管分没有分管,只要领导想到了,一句话就变成她的事情了。 书记和镇长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一旦涉及到了敏感性工作,经常争得面红耳赤。党政办主任和办公室主任,经常暗示她要懂得站队。但余香,听了何凤山的话,对事不对人。这让书记和镇长都很生气。苦活、累活,自然给就甩给她了。办公室的小侯,对她意见特别大,经常给她甩脸色。王爷庙前,小鬼难缠。余香咬着牙,不吭声。该汇报的汇报,该请示的请示。 卫婷儿张罗下来的资金,余香和何大棒槌商量一下,决定来搞泥鳅深加工。连续去了好几趟济阳。余香和何大棒槌方才与有着外贸出口资质的水产企业挂上号。泥鳅深加工,并不容易。搞外贸出口,更不容易。韩国人对外贸食品有着严格的食品安全控制。泥鳅鱼子酱,泥鳅鲜货,在韩国市场很受欢迎。水产企业给他们吃了闭门羹。回到省里,找到水产所的老所长,方才知道韩国已经建立起了食品可追溯管理体系,外贸出口企业采购的原材料,也必须要具有出口资质才行。老所长建议,他们先把规模搞起来,争取国家地理标识性产品,注册生态商标,主打生态牌,等到规模起来了,在去弄出口资质。 余香想一枪下马,但现实就是这么回事。甭管你说得天花乱坠,但市场和行业管理者只看产品质量。有质量,才有竞争力,也才能打出拳头。 老扛把子给何大棒槌说了一门亲,这让何大棒槌十分头疼。那个女的,是镇上中学的教师,人长得倒是不错,也是二婚。但何大棒槌总是看着不丁对。一直跟老扛把子耗着。何大棒槌的前妻听到,何大棒槌扳转来了,带着娃儿回来找何大棒槌复婚,却被老扛把子给撵出了家门。老扛把子说,夫妻本是同命鸟,大难来临你倒是先飞了。既然已经飞走了,还飞回来干嘛。老何家不愁下蛋生崽子的母鸡,但绝不养背信离弃的母狗。那女的倒是很泼辣,当即把孩子扔给了何大棒槌,不复婚,那孩子她也不要了。老扛把子怎么看那小子都不像自家的种,尖嘴猴腮的,一点家教都没有。见着老扛把子第一句话,就叫他个老不死的老东西,差点没把老扛把子气死。老扛把子怄气不过,让何大棒槌必须去做亲子鉴定,否则他就不认。何大棒槌被他逼得没有办法,只得偷偷地去做了鉴定。 等到鉴定下来,何大棒槌傻了眼。那个小子,跟他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何大棒槌找到那女人,那女人见事情败露,才支支吾吾道,你在外面养小三,老娘为什么不能在家里养男人。原来早在何大棒槌在沿海创业的时候,这女人便与隔壁的老王给勾搭上了。何大棒槌一怒之下,将这女人告上了法庭,要她返还离婚后分割的财产。 回到村里,何大棒槌生了一场大病。 余香去看他的时候,他满脸憔悴,眼泪汪汪地往下掉。老扛把子拉着余香的手说,倒了八辈子霉,怎么摊上个那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香儿,你认识的好姑娘多,有时间你在帮他重新张罗一个。余香叹了口气,对他有些同病相怜,劝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不就是个女人吗,你何大棒槌那么有能耐。还哭什么?我要是你,立马重新找一个比她好百倍的。 何大棒槌没有吱声,良久,才木木呆呆地说道,那你嫁给我成吗? 余香瞬间呆住了,摸了摸他的额头说,你没病糊涂吧,我跟你哪跟哪啊。 “连你都不愿意嫁给我,还能有谁愿意嫁给我?” “你王八蛋,老娘在你的眼里居然成了给你填房垫背的啊!”余香潮红着脸,气鼓鼓地啐了他一口,忙夺门跑了。老扛把子叹了一口气,怒其不争,当即骂道,我看你小子真是吃了豹子胆,连余香的主意都敢打。你癞疙宝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人家能瞧得上你吗。何大棒槌不服气,哼哼地说道,她未婚,我未娶,又什么不敢想的。再说了她又不是白天鹅,我想一想又爪子了吗。 “你!”老扛把子说不过他,气得哼哼地扭头摔门就走。但心里却在暗自嘀咕,要是余香真成了他的儿媳,那真是他老何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但他又很快地摇了摇头,以何大棒槌那狗熊脾气,真成了事情,还不得被管得死死。 “难啊,难啊!耙耳朵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一连半个月,余香都没有给他好脸色。每次见着他,都拐着弯地走。这让何大棒槌很尴尬,他自顾自地说道,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要真想嫁给我,我还不干呢。长得跟黑天鹅似的,大大咧咧的哪像个娘们。 何大山知道了这件事情,气得将何大棒槌堵在办公室里,狠狠地揍了一顿。何大棒槌任由他拳打脚踢,咬死不松开。“老子就喜欢余香咋的啦。老子至少你龟儿子有出息,老子敢说,你龟儿子连屁都不敢出一个。你以为这年头,还像过去那样,还流行暗恋。” 何大山打累了,俩人气呼呼地看着各自都不顺眼,又各自都心心相惜。“算了,咱们俩公平竞争。” “估计你我都是单相思哦,搞不成哦!” 何大棒槌不服气道,搞不成也要搞,搞都没有搞过,咋个晓得搞不搞得逞。兴许,她还就喜欢我们这些二不挂五的人! 余香根本想不到,这俩个家伙居然为她达成了城下之盟。 半个月后,在余香的张罗下,鲜家嘴的深加工厂,紧锣密鼓地开了场。而余香则在一次接待之后,被县上的公子哥给打上了眼。余香除了稍微黑点,但皮肤还是很水灵的,前凸后翘,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关键是身上有股子让男人迫不及待想要征服的欲望。 几次吃了闭门羹后,公子哥便打起了坏主意。 这天夜里,余香陪着镇长在城里办事,公子哥找到镇长说是要商量鲜家嘴深加工的事情。公子哥是工商局负责市场管理的,手里握有食品安全监督权。他打电话,镇长担心他在上面做手脚,只得带着余香去赴约。 桌子上,公子哥几次出言调戏余香,让镇长和余香下不来台。镇长便主动找他拼酒,但年迈的老镇长那是他的对手。俩人按照不成文的习俗,各自干了三个大杯。镇长半斤酒下肚,人都瘫在桌子上。余香没有办法,只得跟他单兵作战。几圈酒下来,余香香汗淋漓,公子哥眼冒绿光,恨不得一下子就把她按倒在地就地正法了。 酒过三巡,余香趁着上厕所的机会,给何大棒槌发了短信,让他来救驾。何大棒槌连夜开着车,追到了县城。等到他追到县城,酒席早就散了场,醉酒的余香也被公子哥拖到了宾馆里。 推开门,公子哥淫笑地将余香扔在了床上,猛地扑了上去。余香还有点意识,心知不好,连忙使劲挣扎。但她那里是这个男人的对手,几番挣扎下来,更加激起了公子哥的欲望。刺啦几下,余香的上衣就被他撕开了。露出了鼓鼓白嫩的胸脯,公子哥使劲地捏了几下,喉咙上股股地吞口水,连忙猴急的脱自己的衣服。余香趁机,狠狠地一脚踢到他的裆部。公子哥发出一阵痛苦的惨叫,捂着裤裆滚下了床。 等到余香挣扎着从床上翻爬起来,何大棒槌才一脚踹开了门。余香见着是他,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扑通一声扑倒在他的身上,昏死了过去。何大棒槌连忙脱下衣服给她穿好,冲过去对着那公子哥就是一阵暴打。等到警察闻讯而来,抓走了公子哥。 何大棒槌抱着醉醺醺的余香,给她重新找了一家酒店。进了门,余香噗嗤一声,吐了他一身。何大棒槌苦着脸,给她用热水洗脸,给她灌葡萄糖水。好不容易,等她消停下来。何大棒槌看着面色潮红,胸脯鼓鼓涨涨,躺在床上不断扭动身体的余香,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上一把,但伸到一半,他赶紧收回来啪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安顿好余香之后,何大棒槌只得她隔壁重新开了一个房间。整夜,何大棒槌都没有睡着。他不时地翻爬起来,去给她盖被子,喂水。 第二天早上,浑身无力的余香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吓得大叫。赶紧掀开被子,见身上的衣服还算完整,但鼓鼓的胸脯却被人掀开了,露出了粉红的樱桃,当即便再也忍不住抱着被子大哭了起来。 何大棒槌听见她的哭声,连忙闯了进去。余香见着他,啪的几个大耳光子,打得他一愣一愣的。“都是你,都是你!你个王八蛋!” 何大棒槌有口难辩,只得低着头,由着她打骂。 镇长很快打了电话,余香连忙止住了哭声,接起电话,镇长问她怎么样了?没出什么事情吧?得知她没有被人侵犯。镇长方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向她道歉,昨天不该带你来,让你受委屈了。不过这件事情,我会给你找回公道,给你一个说法的。 第三十九章 余香和何大棒槌结婚了 挂断电话,公子哥的父母找上门来求情。余香拉着脸,一脸仇恨。何大棒槌连忙将他们赶了出去。那对父母还不依不饶,连连留下狠话,你个妖精,要不是你勾引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怎么会作出那样的事情。 他们的话,激怒了余香,她当即给林虹老师打了电话,林虹得知余香差点被人强暴了,气得摔了手中的茶杯,当即安慰道,老师一定帮你出气! 接到林虹的电话,县上的一二把手都吓了一跳。他们早就从小道消息,得知林虹马上要到市委上任,没想到人还没到,第一把火就烧到了他们的头上。当即一二把手亲自牵头,对公子哥进行了审讯。公子哥一见这个阵势,早就吓逆了,当即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他对余香作出的事情。 很快,公子哥被开除了公职,并移交检察院公诉。但余香受辱的事情,也被硬压了下来。 等到把事情弄清楚了,余香才知道她无悔了何大棒槌,但她还是心生不满,埋怨他为什么不早点赶到。何大棒槌哪里敢跟她说,他车都开到了120码,差点被交警逮着满城追。何大棒槌见她的上衣被撕破了,连忙跑出去给她重新买了一身。 穿好衣服后,余香心里还是十分后怕。她让何大棒槌开车,送她回镇上。 一路上,余香心绪复杂。 何大棒槌对她的心思,她当然知道,但她总觉得他们俩之间的年龄差距过大,并不合适。而且秦伟和卫婷儿已经在她胸口上狠狠地扎了一刀,让她对爱情产生了恐惧。尤其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她对男人产生了抵触。但个人问题,确实又困扰着她。她一天不结婚,像类似的事情还会少不了。 何大棒槌一边开车,一边琢磨着她。心里暗自后悔,早知道被她打成了熊猫,还不如趁机把她正法了。他是过来人,女人一旦上了床,那就另当别论了。何大棒槌心里那个悔啊,恨不得再给自己几个巴掌。你充上柳下惠啊,你分明就是个大灰狼啊。 余香咬着嘴唇,心里不断起伏。良久,她突然对何大棒槌说道,回去!把车开回去! 何大棒槌连忙踩住了刹车。“回去?去哪?” “去民政局!” “好!” 何大棒槌以为她是去民政局办事,连忙调转了车头,朝着城里开了回去。到了民政局,余香将他带到了婚姻登记处。何大棒槌傻了眼。这是要干啥啊? “把身份证拿出来!” 余香朝他要过身份证,从兜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拉着他径直走到了结婚登记窗口。何大棒槌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挣脱她的手。“你疯了吧,我真没有把你怎么样?” 余香冷冷地看着他,那我问你,你看没看? 何大棒槌张大了嘴巴,不甘心地点了点头。余香见他点了点头,心里更加的不痛快,当即又问道,那你结还是不结。机会只有一次! 何大棒槌吞了吞口水,连忙求饶道,你别玩了行吗,我会被你玩死的。我真的,就只是看了一眼。一眼而已,什么都没有看清楚。余香听他这么说,脸色更冷了。直直地盯着他问道,“结,还是不结?我没有时间等你瞎咧咧!” “你玩真的,你不后悔!” 余香冷冷地看着他,看得他胆战心惊。 良久,他见她如此固执,心里有些冒火,当即鼓起了勇气说道,结! 很快,俩人办完了结婚手续,拿着结婚证书,何大棒槌浑身都在发抖。这就再次结婚了?我这个癞蛤蟆,真就吃上了天鹅肉?他的脑袋瓜子,嗡嗡作响。 余香见他站着发呆,自顾自地扔下他飞快地走了出去。 何大棒槌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亲了一口结婚证,飞快地追了上去。“老婆,我们什么时候办酒席啊?” 余香冷漠地转过身来,嘴角微微翘起,惨然地说道,你觉得我会跟你办酒席吗? 何大棒槌听了她这话,心里咕咚一声落到了水底。“你啥意思?” “没啥意思,就是不想办酒席。” 说着她径直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何大棒槌突然感觉,她好陌生,好阴冷。他呆呆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的笑容。“你上不上车,不上车。我自己打车走。” 何大棒槌见她等得不耐烦了,连忙钻上了车。“去哪?” “回家。” “回哪个家?”何大棒槌不确定地问道。 “回我干爹家。” 何大棒槌“哦”一声,便再也不吱声。 他听到要回何凤山的家,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他娶了余香,大婶还不得扒了他的皮啊。他不甘心弱弱地问了一句,能不能不去他家。“不能。” 何大棒槌只得开着车往回走。 一路上,俩人都很沉默。何大棒槌闷着脑袋不说话。余香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虽然这件事不能怪何大棒槌,反而应该感激他。当即她又对何大棒槌说道,虽然今天接了婚,但我必须得跟你约法三章。 “啥,还约法三章?你没病吧?”何大棒槌有些想发火。 “第一,婚后未经我的允许,不许进入我房间,更不能强迫我;第二,婚后我们的开支各算各啊,互不干涉;第三,婚后我们的之间的亲戚,不要轻易去走动。” 听完余香的话,何大棒槌算是真明白了,余香是在赌气跟他假结婚,她根本就没有瞧上他。 当即他也不二话,调转车头,死踩着油门往回开。 “你干啥啊?怎么往回开?” “离婚!” 余香听到这话,傻愣住看着反光镜的他,半天没有吱声,但眼睛的泪水却悄然地流了下来。她使劲地咬着嘴唇,转头看静静地看着窗外。 眼瞅着就要再次进城了,何大棒槌突然猛地刹住油门,他不甘心地转过头来问道,余香,你这又是何必啊?你还这么年轻,原本我是起了逮猫耗子心,是对你很有好感。但你弄这么一出,你不是在羞辱我,你是在糟践你自己。离了吧,反正别人都不知道。 余香心里涌起了几分感动,她很清楚昨夜的事情是瞒不住的。不管有没有那么一回事,她的名声都坏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用结婚这个办法来堵住大家的嘴。 “你帮还是不帮?不帮,我们马上去办手续,帮的话,带我回家。” 何大棒槌将车在路边,推开车门,点燃一支烟,狠狠地抽了半支。他抱着脑袋使劲地抠了抠,余香的处境,他能够理解。年轻的女干部,一旦传出什么流言蜚语都是致命的。帮,他不心甘;不帮,他很歉疚。 良久,他使劲地跺了跺脚,使劲地用手灭掉了手指中的烟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弯腰钻进车里,松开手刹,将车身重新调了一个头,朝着镇上开了回去。 余香见他调了头,心里方才松了一口气。 等到要到何凤山的家里,他方才说道,结婚的事情,我们俩知道就行,别给他们说。我怕他们会受不了。先瞒着大家,瞒不下去了再想办法公开。 余香犹豫了片刻,咬着牙说道,那不行,必须得公开,不然这婚就白接了。 何大棒槌想了想接着说道,行,你说公开就公开。但必须得大婶他们说实话,不然的话,我会被他们打死的。 进了门,何凤山诧异地看着何大棒槌跟在身后,连忙问道,大海你怎么来了,村里出什么事情了吗?余香将何大棒槌让进了门。当即,把何凤山和余珍珍叫道了厅。当着他们的面,拉过何大棒槌说道,爸,妈,我结婚了! “啥结婚了,跟谁?什么时候的时期?” 何凤山俩口的反应,果然不出何大棒槌的所料,他连忙接过话头回答道,是假,假结婚! 何凤山和余珍珍吓了一条,这一会儿说结婚,一会儿又说是假结婚。余珍珍当即不气,拉着脸对余香说道,余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大棒槌见他们难色不好,当即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他们将了一遍。听了他的话,何凤山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余香气得脸色都发青了。“你啊啊你,你荒唐,胡闹!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如何胡闹呢!你以为你就能够堵得住人家的嘴,就不会再打你的主意!糊涂!” “还有你,你多大年纪了,你好意思吗,她糊涂,你也跟着瞎胡闹!” 听到昨夜的事情,余珍珍心疼地一把拉过余香,哎,真是苦了你!吓怕了吧! 余香一把扑进余珍珍的怀里,满腹的委屈,一下子都宣泄了出来。等到余香缓过劲来,何凤山方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干部难,当女干部更难,当漂亮能干的女干部更是难上加难。也罢,有这个混头子给你暂时顶着,一般的宵小也不敢打你的主意。但大海啊,我可警告你,这是假结婚!你要是敢碰她,少了一根毫毛,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余香什么时候想离婚,你都得无条件答应。这是咱们老何家欠她的,她既然信任你,找到你帮忙,那么你就得帮着咱们老何家还她! 何大棒槌连忙点了点头。 从何凤山的家里出来,何大棒槌给何大山打了电话,让他到镇上喝酒。何大棒槌心里闷得慌,苦得慌,他连连与何大山拼酒,喝得何大山迷迷糊糊地,上吐下泻,醉得不省人事。 他自己也被人抬到了医院,洗了胃,方才堪堪醒来。 第四十章 老镇长被迫离职 等到余香去接他的时候,他和余香结婚的消息,便震惊了整个小镇。 镇长得知这个消息,惊愕地一屁股跌回了椅子,手中的茶杯摔得粉碎。不自觉地他的眼角上,便泛起了泪光。 而书记,也是一片惋惜。他原打算把他隔房的亲戚介绍给余香,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结婚了。老扛把子和何大山则惊得目瞪口呆。驼子李和李金香反而觉得他们本来就很般配。而何友生则咬着牙齿说,狗日的狗连裆,终究还是连到一起去了。 第二天,余香便与书记、镇长请了假,说是要去度蜜月。接到余香的假条,镇长仿佛一夜之间白了头发,他心情复杂地看着余香,几度想要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不少年轻人都吆喝着余香,要她请喝喜酒,余香给他们撒了一把喜糖,说是要去旅游结婚,不准备办喜酒。这让他们大为失望,又大为羡慕,说何大棒槌那么大年纪了,还那么浪漫,真是羡慕死人了。 等到余香走后,那些人成群地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议论。“本来有大好的前程,还以为她在挑金龟婿。没想到她居然会看上何大棒槌,大十几岁啊?”“我听说她的父亲去世得早,从小缺少父爱吧!”“我可听说是何大棒槌救了她,人家是以身相许!” ...... 镇长听了这些话,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他愤怒地将这些人驱赶走。 “镇长也是,余香那么好的姑娘。跟她出去应酬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今后谁还敢跟他出去啊!”“连自己的下属都保护不好,真是个窝囊废!” “反正今后我是不敢跟他出去了!我可没有何大棒槌那个救命恩人呢!” ...... 余香说是出去跟何大棒槌度蜜月,其实也就是让何大棒槌带着她去了一趟韩国,私底下考察了一下韩国的水产贸易企业。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的不幸居然成了打击镇长威信的最后一根稻草。没等到她回来,镇长就向上面打了调职报告,被调到了老龄委去养老。 临走的时候,他给余香打了电话。电话里,镇长的声音苍老了许多,他十分歉疚地向她道歉。余香听了心里发酸。其实她并没有怨恨镇长,相反还很感激他。要不是有他的帮助,她也成长不起来。“余香干事情,今后多悠着点。别太苦了自己,伤了自己。” 余香心情复杂地挂断电话,耳边不断地回荡着镇长的话,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从韩国回来,余香便拉着何大棒槌去拜见镇长。镇长的家,在县城老城墙外,一处老旧小区内。在县医院工作的爱人已经闲赋在家,成天守着年迈的老母亲,生活十分简朴,屋里屋外显得空唠唠的。唯一的女儿,却已经远嫁到上海,与女婿一起在做生意。 来到镇长的家,敲开门,镇长的爱人,一下子就把她认出来了。“你是余香?快,快进来!老赵可是时常念叨你呢,说你能干,能做事情!” 何大棒槌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了靠近门边的鞋柜上,拉着余香就要穿鞋套,镇长的爱人连忙止住他们说,不用换,不用换,赶紧进来!你们俩可是稀,还从来没有来过我们家呢!带什么东西啊,待会儿走的时候记得带走。我们老赵,可是从来都不准收这些东西的。你们可不能让我犯错误,被他赶出去流落街头哦! 何大棒槌和余香有些尴尬地说道,一点小心意,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来看看老领导。镇长的爱人摇了摇头,坚持说道,你们能来,我们都很高兴。人来了,心意就到了。 将他们让进门,余香才知道镇长的爱人姓涂,退休之前是县医院的内科医生,虽然已经退休,但气色很好,干干净净,利利落落的,一点也看不出来有50多岁了。皮肤甚至比余香还要白净和滑嫩。“怪不得老领导从来都是心无旁骛,原来家里藏着个大美女啊!” “他啊,是有色心没色胆!刚刚已经给他打了电话,他马上就回来。”余香和何大棒槌叫她涂老师,她很高兴,连忙给他们倒茶让座。镇长的老母亲,并不在家,而是去了老娘大学上音乐课。提起老母亲,涂老师的话就多了起来。“她啊,以前是教小学音乐课的,最近迷上了老年合唱团,在学美声呢。还是个女中音。” 余香看得出来,老镇长从乡里回到县上工作,涂老师心里最高兴。“以前都是我做饭、洗衣服、做家务什么的,他啊懒得出奇,啥事也不做,官没多大,脾气还不小。现在好了,他回城了,从头学起,我可就轻松了不少。” 三人正说着话,镇长推开门走了进来,高兴地接着说道,人啊,得活到老学到老。以前做不来,是不想做。现在好了,有时间了,你那点水平哪里赶得上我。 涂老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下,苦笑着说道,你们看啊,刚刚表扬一下,屁股都翘上天了。你们聊,我去弄晚饭,今天晚上你们来评价评价我的手艺,哪里差了。 见镇长进了家门,余香和何大棒槌连忙站了起来。“坐,坐,都坐!到我这里来,还气过啥,跟自己家里一样。” 余香笑了笑,等到他坐了下来,方才呵呵地笑道,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大方的啊,你那点茶叶,你都当宝贝,还藏着捏着呢! 老镇长老脸一红,指着她嗯哼哼地说道,你还好意思说,都怪你开了头,那些老家伙来一次就敲诈一次。我那点存货,都被你给败光了。 何大棒槌赶紧接过话头说道,哪里是余香给你败光了的,分明是你镇长大人本来就大方,想犒劳大家。 老镇长呵呵一笑,点了点何大棒槌道,你这个家伙,就是滑头。 三人拉了一会儿家常。老镇长叹了一口气,再次向余香检讨道,余香,对不住啊,人老了,心气不足啊,给你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余香赶紧站起来,连忙止住他说道,老领导,你快别这样说了。你再这样说下去,我都无地自容了。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回来。 老镇长摆了摆手说,这跟你没有关系。我不过是借坡下驴。年纪大了,思想老化了,精力也跟不上了。现在国家对乡镇这一块越来越重视,要求也越来越高。需要有闯劲、有想法、能干事的年轻人。其实没有这档子事情,你也知道我当时的处境很尴尬。书记,人年轻,想做事情。而我又太过于保守,凡事求稳。时间久了,自然就会产生隔阂。与其这样,还不如我早点退出来,让他们放开手脚,大胆干。 “可是这样,你也太委屈了。” 老镇长看了看余香,并不赞同她的话。他很严肃地对余香说道,余香,你错了。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相反我还很高兴。真的,我没有骗你。你也知道,我们镇太穷了,怪物的人也多,想要做的事情牵绊太多,顾虑也太多,难啊!这些年,你别看我猴急猴急的上下跳窜,其实很多主意都是书记出的,他在拿着大方向,很多压力也是他顶着的。不然你以为,你们鲜家嘴仅凭我一张嘴、一个腰板就能顶得起来吗,不可能! “可我还是觉得,你不该走。” “余香,我原本是准备干满这届的,但我这张老脸实在是呆不下了。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我连你都护不住,别人又怎么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与其让组织为难,还不如自己主动一点。这样对大家都好!” “老镇长,哎,你就是太大度了!”何大棒槌也接着说道。 “好了,别说我了。我的事情已经这样了,多说无益。倒是你们俩,你们这是玩的啥把戏啊?我怎么就看不明白呢。”老镇长摆了摆手,将话题转到了他们的身上。 余香和何大棒槌瞬间涨红了脸。 老镇长是个明白人,见多识广,心灵通透,当即也不说破他们,只是心里很难受。“难为你了!小丫头!” “还有你,没想到你个何大棒槌,还有点仁义。” 何大棒槌得到了他的表扬,心里恨不得把他当成自己的知己,向他倒倒心里的苦水。 晚上吃饭的时候,老镇长的老母亲回来了。见到余香和何大棒槌很是喜欢。连连招呼她们,给他们剥水果。“看着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我们都感觉自己年轻了不少。年轻,真好啊!今后你们可得常来啊!” 涂老师的手艺,让余香和何大棒槌大饱口福。老镇长拿出多年前,老闺女送的私藏花雕,分别给他们倒上。“来,咱们今晚好生喝一下!能在退休前,与你们相识一场,老天爷也算待我不薄。来,干一个!”酒过三巡,老镇长的话逐渐变多了起来,他一而再地告诫余香,场面上的事情得走一步看三步,要步步小心,否则一旦走错一步,步步错!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吃过晚饭,老镇长和涂老师坚持将他们送出了门。余老师提着他们送的东西,问他这些东西怎么办?老镇长苦笑地说道,只此一例,下不为例。余香不同于其他人,收下吧! 余老师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还真把她当成了你的关门弟子? 老镇长哈哈一笑道,什么关门弟子?瞎说!我不过是很看好她。这个丫头不能用常理来看待,她很有原则,也有能力,能做大事。 “但她怎么就瞧上了那个棒槌啊?” 老镇长神秘一笑道,这就是智慧。一般人想都不敢想,更别说做了。但她敢,而且还做得这么大张旗鼓,这么果断。看来啊,我和书记还是小看她了。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她背后?” 老镇长点了点头,哼哼地指了指头上道,子曰不可说也,不可说也。 “怪不得你那么重视她,还允许她上门。但愿她能够记得住你这份情。” 老镇长背着手,跺着方步,走回了屋子,兴致高昂的自顾自地唱起了《智取威虎山》的桥段: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抒豪情寄壮志面临群山...... 第四十一章 余香和何大棒槌代言 从老镇长家出来,何大棒槌将余香送回了何凤山的家。而他则径直回到了村里。一路上,余香和何大棒槌已经商量了好了俩人准备在县城先购买一套房子,以备不时之用。余香把首付款给了何大棒槌,何大棒槌迟疑了一下,还是咬着牙接了过去。 回到村里,省里的专家已经在进行大红袍的技术改良。何大山忙前忙后地张罗着,打着下手。见何大棒槌回来,当即不爽地嘲笑道,哦,咱们的何大书记,蜜月度完了啊,过得很潇洒啊!何大棒槌扔给他了一包韩国烟道,抽你的烟!给老子少说风凉话。 何大山接过烟,也不气,当即撕开包装盒,抽出一支,点燃火,咂巴咂巴了几口,皱了皱眉头道,这是啥玩儿呀啊,也忒难抽了。何大棒槌见他不知好歹,也不跟他计较。当即问道,技术改造做得怎么样了?何大山难得地笑了笑说,还不错吧,预计明年初就可以大规模育苗移栽了。何大棒槌点了点头,当即又问道,跑山鸡弄得怎么样了? “跑山鸡啊,大家都想养。我和友生主任商量了一下,实行分户承包,与他们签订了订单合同。他们负责养,我们负责最低保护价收购。” 何大棒槌欣喜地捶了他一下道,哟,几天不见。这木鱼脑袋瓜子开窍了啊。多少钱一斤? “16块!我们在网上注册了商标,通过众筹已经筹措了1万个订单,筹措资金已经有30多万元。”听了何大山的话,何大棒槌吃了一惊,连忙追问道,多少? “30多万元,目前订单和众筹还没有结束。预计可以达到50万元。”“不错,不错,懂得借助互联网了。有前途!” 何大山扭捏地笑了笑道,这可不是我们的功劳。是你和余香的功劳。“你啥意思,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可别把什么好事情都往我们脸上贴金。” 何大山连忙跳开,与他隔了一段距离方才说道,我真没有骗你,真是你们俩的功劳。刚开始众筹的时候没有人理我们,驼子李就把你和余香的故事编成了段子,取名叫何香鸡的爱情故事。一下子就火了起来! “你说啥,有种你再说一遍!”何大棒槌挽起袖子,冲过去就要揍他。何大山见势头不好,连忙跑开了。“你要找,就找驼子李去,我可没有出这个馊主意。” “好啊,你们两个家伙,趁老子不在,编排起老子来卖钱啊!” 何大山哈哈大笑道,你还别说,还真好卖!我现在可头疼死了,去哪弄那么多的何香鸡啊。要不你跟余香赶紧生一窝。 何大棒槌被他气得脸色发青,恨不得一把将他撕成碎片。 余香回到何凤山的家里,没等到坐下来。书记的电话就打来了,让她赶紧回办公室有事情商量。 等到余香赶到书记的办公室,书记的办公室已经需要拨开云雾才能见到人。她被浓烈的烟味,呛得眼泪直流,连忙走过去打开窗子,灭了他手中的烟。“你就不能少抽点!连个人都不敢进来了!” 书记见她来了,悻悻地摊了摊手说,没办法啊,事情太多。不抽点,没精神啊! “你这是中毒不浅啊,还是少抽点好!” “坐吧,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情想找你商量一下。” 余香给他重新换了茶,续好水,方才坐了下来。老镇长调离后,镇上的工作目前还是书记一肩挑,他自然是更忙更累了。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书记方才接着说道,本周星期五,新任市委副书记林虹同志将来我们镇调研,并明确要求到鲜家嘴去看一看。老镇长调走了,我是眉毛胡子一把抓,参观考察的事情我想交给你来弄,你看怎么样,有没有困难? 听到书记的话,余香还是吃了一惊。林虹,该不是是我的老师吧。前些天,她一直在韩国,并没有时间上网。见书记安排,当即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她是管农业产业的,这本来就是她的分类事情,她推也没用。但她坚持由书记和党委副书记牵头,她来具体做。 书记见她执意如此,只得答应了下来。但他的心里却很高兴,看来这丫头,这婚没有白结,比以前成熟多了。 从书记办公室出来,余香庚即给卫婷儿打了电话。接到余香的电话,卫婷儿显然很得意。她呵呵地笑道,余香,这回老师到市里当领导,我也跟着来了,成了她的跟线副主任。这回啊,咱们还真就成了上下级的关系。 “恭喜啊,我的魏大主任!老师在吗?” “恭喜个啥,我们都是老师的学生。说那些气话干啥。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工作而已。老师,这回不再。她的手机还在我这里呢。他们还在开常委会。” “那好吧,等她会议结束了。我再给她打吧!” 挂断与卫婷儿的电话,余香没有想到她怕什么就来什么。 驼子李压根儿不知道,何大山已经出卖了他。他忙着给姚七月打包装袋,姚七月的七月豆豉和姚氏红薯条粉,通过何大山的渠道已经接下了一批订单,他得帮着她将晒干了的手工条粉,抓紧时间发出去。 他和姚七月忙得手忙脚乱,转不过身来。压根没有注意到何大棒槌。何大棒槌饶有兴致地将他们的小作坊视察了一遍,没想到这家伙还有两把刷子,专门制定了食品安全管控流程。干起事来,还有板有眼的。每个人都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手上套着塑料手套,还有点小型食品加工厂的模样。 何大棒槌轻声咳了几声,驼子李和姚七月这才发现他来了。连忙扔下手中的活计,赶紧迎了上来,笑着说道,今天是哪股风,把何书记吹来了啊!蜜月度完了?韩国好耍不? 何大棒槌冷笑着说道,是妖风把我吹来的。你小子出息了啊,竟敢编排我和余香去卖钱! “不过是个噱头,噱头而已!”驼子李见他这么说,心知不好,这家伙是上门来找麻烦的。姚七月则不高兴了,她没好气地说道,你做都做得,还怕别人说啊! “你!好你个姚寡妇,平时看你挺老实的,没想到还长了一张王婆嘴啊!”姚七月的话,让何大棒槌瞬间拉下了脸。 何大棒槌喊姚七月为姚寡妇,一下子惹火了驼子李。他当即不气地冲了过去,跳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胸口,恶狠狠地说道,有种你在喊一句姚寡妇,试试!我可告诉你,别以为你是大书记,张着嘴巴就瞎咧咧的。今天老子告诉你,姚七月的男人是我,我还没死! 姚七月见他动怒,害怕何大棒槌伤到他。连忙一把拽住他道,你说什么呢,何书记不过是开句玩笑话,再说了我原本就是个寡妇,有什么不能说的。 驼子李不甘心地说道,那是过去,现在老子还没死!老子还没死,你当什么寡妇! 何大棒槌原本是来找驼子李讨说法的,没想到被他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给唱得下不来台。只得悻悻地说道,我看你们这个生意干的错,还得继续加油啊,争取早点扩大规模。村上的产业资金,到时候再支持你们一部分。 驼子李和姚七月见他这么说,当即就笑了起来。拉着他,不让他走。连连说道,那怎么好意思啊,有了产业资金的支持,我们肯定会继续努力把产业做大做强! 何大棒槌啐了他俩一口道,还有你俩不好意的。驼子李识时务地连连给他道歉,拉着他要去喝酒。 何大棒槌摆了摆手道,今天,这酒就不喝了,先存在你们这里。等老子空了再来喝。但我得警告你了,今后不许再拿我和余香的事情来做买卖了。当心余香削死你! 驼子李知道他干得不地道,心里自然是怕着余香。当即悻悻地说道,大书记,你们现在是俩口子,你可得帮衬着我,多给我说点好话。“现在知道怕了?” “早就怕了,这不是没有招啊了,不得已而为之!现在网上都流行新奇的段子,没有段子谁来搭理你啊!再说了有你们代言,我们得省去多少广告费啊!” 何大棒槌见他小算盘打得溜溜圆,当即摆了摆手道,算了,这次就饶了你!到时候,她问起来,你就说是我出的主意。 姚七月见他愿意帮驼子李顶雷,连忙提起几盒条粉,便塞了过去。何大棒槌赶紧给她还了回去,不爽地说道,谁还你家的东西啊。好好干,别再给我添乱就行!等到农业产业园建起,你这点东西哪里够卖哦! 余香回到办公室,当即给何大棒槌打了电话,让他赶紧去她的办公室。何大棒槌连忙跑回了村委会,开起车,赶到了镇政府。 跑打余香的门口,轻声敲了敲门。“进来!”等到余香的声音,方才推开门走了进去。“你火急火燎地把我叫来,出什么事情了?” 余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你脑子里就不能想我点好啊。 何大棒槌搓了搓手,一屁股坐在了她桌子前面的椅子上,苦着脸说道,我哪里是不想你好啊,但每次都没什么好事啊。 余香气得恨不得把手中的杯子给他扔过去。 第四十二章 嫂子离婚了 得知市委副书记林虹要来村里调研,何大棒槌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这辈子他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领导。当即,他乐呵呵地说道,好事情啊!给咱鲜家嘴长脸的时候来了。得咧,这事你交给我来办,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我肯定给你弄好。 余香不满地拍了拍桌子说道,我可跟你说清楚了。我这个老师,心细如发,忒反感那些污七糟八、花里古哨的东西,你要是干把这事给我办砸了,看我不收拾你! “知道了,这是个喜欢原生态的主!那就更好办了!”何大棒槌呵呵地一笑,越是这般不讲究的主,越是想看点真东西。这个道理,他懂。 没等到何大棒槌走出办公室,又被书记把他和余香叫了过去。书记扔给了他一支烟,让余香自己倒水,方才对他们说道,这件事情,我们还是想简单了。太想当然了。刚刚我接到上面的电话,上面已经安排人员专门来做调研方案了。你们马上回去等到,我把他们接到,就马上赶到你们村里来。他们说什么,要求什么,我们都按他们的意见来做。 余香失望地点了点头。果然不出她所料。上面比他们下面更加重视。 余香和何大棒槌刚刚回到村委会停好车,书记就带着县上的人一溜烟地赶到了村里。在简单给余香他们介绍了带队领导之后,带队的县上接待办副主任赵陶,在专题听了他们的汇报之后,原本心里直打鼓,担心领导来了没什么看点。没想到这个小小的村子,居然发展得这么好。当即要求余香他们带着他们去村里走一圈。 来到泥鳅养殖水塘,看着上百口泛着微光的塘子里,满塘子的泥鳅在不停地翻动。不少的合作社社员在忙着张罗饲料,打扫残渣,赵陶带来的人还以为走错地方了。哪是什么常年缺水的旱山沟,这分明就是丘区水乡啊。 在得知余香他们不仅签订了长期订单,马上还要建深加工基地,赵陶听得有些咂舌,好家伙,这些人野心不小啊。 满以为泥鳅养殖水塘就已经很震撼了,但当他们看到被规整成条块的农业产业园,看着不少的农户都在兴办致富产业,看到李金香的小型农家乐,赵陶当即当着书记的面拍了板。“我看不用怎么准备了,你们弄几块展板,把调研路线规划一下就行了!” 书记担心的问道,这样子能行不?是不是太简单了! “李书记,不简单了!你看看,你们这里到处都是看点,走下这么一圈,都得花三四个小时,足够了!” “要不我们再安排一下,请领导中午就在这里吃工作餐?” 听了他的话,赵陶当即又钻进了李金香开办的“白水河钓庄”,见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不仅有餐厅,还有茶摊,风景也不错,来钓鱼的人还不少。“你们这里都有什么吃的?” 李金香连忙给他介绍道,我们这里都是土生土长的土特产,土鸡、土鸭、土鱼,山上的野菌子、野鸡、野兔,还有地里的野菜。 余香趁机说道,要不我们中午先尝一下,看看味道怎么样再决定。 “好,那今天中午就在这里吃。不过丑话我可说到前头,如果不好吃,那就换地方让我来安排。” 李书记连忙点头说道,那是当然,味道不好拿不出手,丢的可不是我们镇的脸面,而是全县的脸面。那我们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们就这么几个人,你简单弄几个你们的特色菜!” 很快,何老六和李金香就弄好了午饭。原本余香让他们去餐厅里吃,但赵陶说,把茶摊子拼起来,就在外面吃,外面风景好,空气新鲜,吃饭也有精神。 余香和何大棒槌连忙帮忙把茶摊子拼了起来。菜很快端了上来,一盘大蒜烧土黄鳝,一盘肘子烧土鸡,一盘野生菌烧粉条,一盘狗弟儿野菜和红油折耳根凉拌耳叶。“够了够了,再来一个素菜汤就行了!”菜端上来,闻着香气,看着油光光的色泽,赵陶拿起筷子,大剁快剁地招呼大家吃了起来。连酒都没有喝。 吃完饭,赵陶拍了拍肚子,呲着牙满意地说道,不错,不错,就是这个土味儿!整得好,手艺不错,东西也很正宗! “那就这么定了,中午在这里吃?”李书记连忙讨好地说道。 赵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回你个大书记要长脸了哦! 李书记呵呵一笑道,多亏你帮衬。 吃完饭,接过李书记递过来的烟,抽了一口,赵陶又问道,那到时候,这里就由你来汇报? 李书记听了他这话,赶紧摇了摇头,一把将余香拉过来说道,到时候,由余镇长来汇报!她比我熟悉情况! 余香连忙推迟道,还是请书记来。 听了李书记的话,赵陶诧异地看着他。心想这么好的露脸机会,你怎么让给下属啊。 李书记见他不明白,连忙拉过他在他耳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赵陶才恍然大悟地看了着余香,当即便拍了扳。“既然李书记高风亮节,那就请余镇长来汇报吧!不过你也别当甩手掌柜,得帮她把好关啊!” 当即他不等余香点头,又拉着李书记说道,展板就我们来弄吧,我们下来一趟总得做点事情,不然不好交差啊。 “你们那里笔杆子多,我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弄呢!那就给你添麻烦了。”李书记就坡下驴,赶紧笑着说道。 赵陶摆了摆手,呵呵笑道,都是革命工作,哪还分什么彼此。再说了,拿人都短,吃人嘴软。吃了这么好吃的饭菜,总得干点有模有样的实事啊,不然怎么对得起你们的热情招待啊! 李书记当即让余香和何大棒槌准备好资料,让他们带回去。 等到送走了赵陶他们,李书记还是不太放心,当即又召集村干部开会,再次对工作任务进行了细化分工,并一再强调要保密。他是担心,被上访户知道了,到时候就麻烦了。 李书记走后,驼子李、姚七月和何老六俩口,拉着余香说啥也不准她走。“余书记,你结婚,连口喜酒我们都没有喝成,这事你做得不地道啊!今天说啥,也得给我们补起!” 余香无奈地看着何大棒槌,何大棒槌也没有办法,只得干着急。余香见他也没辙,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晚上吃饭的时候,更让余香没想到的事,驼子李居然把老扛把子也请了过来。余香只得红着脸,恭敬地向老扛把子敬了一杯酒。“老叔,香儿敬你一杯!” 老扛把子定定地看着她,问道,你叫我啥?你再叫一遍。 何大山和驼子李很快就反应了过去,没等到何大棒槌开腔,连忙起哄道,余书记,这回你得改口了,得叫爸! “老爷子你准备好改口费没有,没有我这里有!”李金香连忙掏出一个红包,塞给他。老扛把子一把推开她,从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大红包,朝着桌子上一拍说道,香儿金贵着呢,你那点哪好意思,改口费早就准备好了! 何大棒槌和余香瞬间傻了眼。 何大棒槌刚想解释,但很快就被余香拉住了。她咬着嘴唇,泛着泪光,艰难地喊出了一声“爸!” 这一声“爸”叫得老扛把子两眼直冒精光,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满脸红光地拉过余香的手,将大红包塞在她的手里,高兴地连忙答应道,这就对咯!就该这么喊! 老扛把子接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朝大家亮了亮杯底。冲着何大山一把抢过酒瓶子,给余香和何大棒槌分别满上了一杯。他端起酒杯,看着他们俩,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哽咽.......良久,他朝着他们抬了抬手说道,香儿,爸老了。为这个混球操心了一辈子。你能够看得上我这个杂***,是我们老何家祖坟上冒了青烟。是我们老何家的福分。今天爸送给你们一句话:少来夫妻老来伴,爸不希望你们大富大贵,爸只希望你们平平安安地相互扶持着走完你们的一生! 这一夜,老爷子高兴,大家也跟着高兴。老爷子醉了,而余香和何大棒槌则傻了。 把老爷子送回家,余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最后,还是何大棒槌咬着牙,将她硬塞到车里,将她送回了镇上。 何大山也醉了,但却以往任何时候都醉得清醒。这一夜之后,他反倒是活得更加轻松了。他终于弄明白了一个道理: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拥有,恰当的放手,反而是最大的幸福。 余香回到镇上,整宿都没有睡着。她收了老爷子的改口费,却再也换不回去了。她也不敢还。骑虎难下的滋味是在不好受,她害怕老爷子受不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微微发亮,没等到她睡着。嫂子的电话便打了过来。接起电话,嫂子不停地哭。 余香连忙坐起来,急切地问她怎么了? 嫂子呜呜地哭泣着说道,她离婚了。 “你哥不要我了。他要娶他的初恋!” 余香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瞬间眼泪便掉了出来,她连忙追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情?大哥怎么会干这么荒唐的事情?你倒是说啊!你们究竟出什么问题了? 电话里,嫂子痛苦地给余香讲起了事情的原委。原来余香的大哥余余,这些年倒腾二手房,挣了不少钱。有钱了,便嫌弃嫂子管得太宽。卖房子的时候,偶然遇到了自己的初恋女友,见她一无既往的风韵独存。他便打起了主意。没钱的时候得不到,有钱的时候就想把她弄到手。靠着甜言蜜语,舍得花钱,很快他便插足了初恋女友的婚姻,逼着那个男人主动离了婚。离了婚,他原本还想踏两只船,没想到被嫂子撞破了。索性就与嫂子摊了牌。嫂子没有工作,法院将孩子也判给了大哥。 第四十三章 咸吃萝卜淡操心 一夜之间,嫂子失去了家庭和孩子,恨不得跳楼自杀。余香弄清楚了事情原委,连忙开解她,让她等着她去接她。 挂断电话,余香马上给大哥打了电话。接起电话,余余便说,我和你嫂子的事情,没你什么事,你少管!余香气得大骂他,不讲良心。余余哼哼道,良心,什么良心,良心早就被狗吃了。再说了,我还对不起她吗,我把家产都分了一半给她。 “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混账的话来?你还是我哥吗?” 余余冷笑道,我混账?我再怎么样混账,也比你好!不要脸,为了钱,把自己嫁给中年大叔都愿意!妈要是知道了,从棺材里活过来都得再被你活活气死! “你王八蛋,不可理喻!” 余香被他话,狠狠地伤着了。她的心,赤裸裸地被她的哥哥狠狠地捅了一刀。疼得她几乎昏厥。她愤怒地一把摔了手机。气得哭都哭不出来了。她气急败坏地,用力不停地踩着被摔坏了的手机。“没良心的,王八蛋!白眼狼!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啊!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哥!” 吃早饭的时候,余珍珍见她眼圈黑成了熊猫,当即问道,昨晚没有睡好?还是又在加班?余香摇了摇头,抿着嘴唇说道,都不是。我哥和嫂子离婚了。 “啊,这!哎,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把婚姻当成了儿戏,说结就结,说离就离。” 余香自然听出她话里有话,当下闷着头,自顾自地吃饭。三两口吃完饭,帮着余珍珍把碗筷收拾好,余香方才对她说道,妈,我想把嫂子接过来,散散心?你看行不? 余珍珍愣了一下,当即笑道,那自然是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是该有人开导开导她。你去把她接来吧,到时候我帮你劝劝她。 出了门,余香重新去镇上卖手机的店铺,买了一部智能手机。又回到镇政府,与书记请了假。书记同意了她的请假,但一再叮嘱她早点回来,调研的事情得抓紧时间。 余香只得又给何大棒槌叮嘱了一番,方才让他找了司机送她去蓉城。 何大棒槌这些天已经忙疯了,他从县上产业办弄来了藤椒苗,组织村民将村子周边的二三台土都栽上了藤椒。 种上了藤椒,他又请来了镇上的农技员开展藤椒管护技术培训。他可不想白花花的银子,撒下去都打了水漂。他栽下苗子,可是盼着能长出发财树来的。他和何友生商量了一下,将这些藤椒地分片归户,由村里的贫困户包干管护。 藤椒,是三年生才能够挂果。前两年的管护很重要。何大棒槌还不放心,索性把管护监督任务落实到村民监督小组头上,由村民监督小组每月考核打分。贫困户的工资待遇按照打分等级支付。 何凤山原以为退下来会松活许多,没想到被他抓了壮丁,比他以前当书记还要忙。他每天带着两三人,挎着一顶草帽,满地头的四处转悠,一旦发现贫困户出工不出力,便给他们亮黄牌警告。这一来二去,何凤山手里端着贫困户的饭碗,威信比他当书记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搞起了特产销售公司,何大山尝到了甜头,很快又琢磨起了搞电子商务平台。在余香的帮助争取下,镇上第一家电子商务平台:鲜乐购,也很快开张营业了。 何大山累并快活着。白天他是何大棒槌的助理,忙着村里的事务,忙着组织管理泥鳅基地,晚上组织合作社的社员们搞电子商务培训,经常挂着一个熊猫眼,被驼子李嘲笑道,昨晚你是扒灰还是钻了灶洞哈,眼圈都黑成了煤炭圈圈。何大山揉了揉眼圈,疲倦不堪地说道,你别笑话老子,你小子想挣大钱,还得求着老子呢。驼子李被他怼了回去,悻悻地扔给他一支烟道,你啊家里就是缺个女人。你也老大不小了,老是这么单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何大山使劲抽了一口,无力地说道,还是你小子有福气,还没等到老子下手,你倒是先下手了。驼子李咯咯地讥笑道,你小子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就你这个黑炭头,七月才瞧不上呢。全村的人哪个不知道你小子的逮猫心肠。可惜啊,终究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强求不来! “你小子别给老子嘚瑟,别以为你现在有人管,有人疼,老子就没人疼,没人爱!老子只是没有看对眼。” “要不,我把我家的小姨子介绍给你,高中生,比我们家七月水灵多了!” 何大山黑着脸,不满地说道,你给老子爬哦,老子才不想跟你龟儿子当老挑! 没等何大棒槌回到村委会,他就被懒汉何兴明给堵在了村口。自从上次,何兴明在老书记何凤山那里吃了瘪,镇上的那群二流子骂他没卵子,一点小事都办不成,便不再跟他赌了。他闲着没事,每天在村里转悠,见李金香在收野菜、野味,便隔三差五地钻进地头、林子里去弄些来卖钱。一二来去,他发现这钱比他打摩的,还来得撇脱。何老六讥讽他,要想挣松活钱,村里的活路多得是。就看你干不干? 他便扭着何老六,让他帮忙出主意,何老六被他缠得没有办法,只得告诉他,要想找松活活路,就去找何大棒槌,何大棒槌现在搞产业园,到处找人,工作也很清闲,扯扯草,拔拔土,捉捉虫,栽栽苗,补补肥,每个月就有几百块钱,比你挖野菜、弄野味要稳当得多。 何大棒槌打小就瞧不上何兴明,从小就好吃懒做,哪像个男人,根本就是一个寄生虫。见何兴明堵住了他的路,当下没好气地说道,何大癞皮狗,你挡住老子路了! “大海哥,我是来找你有事!”何兴明一把抓住他的手,讨好地说道。何大棒槌连忙抽开手里道,臭死了,你给我起开点!别惹我一身臭味。 何兴明闻了闻自己的身上,为了来见何大棒槌他可是跳进白水河里,把浑身擦洗了一遍。“不臭啊,哪里臭了!”何大棒槌当即讥讽道,懒虫的味道,洗都洗得脱吗? 何兴明瞬间涨红了脸,悻悻地说道,大海哥,我想找点事情做,你看能不能帮帮我?何大棒槌诧异地看了着天,又瞅了瞅他道,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你何大懒虫哪根劲弄错了吧,你不去打你的摩的,喝你的小酒,打你的小牌,找我来帮你找事情做?该不会你还再打产业资金的主意吧,我可告诉你没门,一个子都没有! “大海哥,我没打产业资金的主意,也不敢再打了。但你不看僧面也看点佛面啊,打小我就是你的跟班儿,这些年我虽然穷,虽然懒,但却从来也没有求过你。这不是眼瞅着大家都挣钱了,你现在是大人物了,有能耐了,才来求你帮点小忙。”听了他的话,何大棒槌起了恻隐之心,这家伙虽然好吃懒惰,但小时候没少给他背锅。当即指了指对面山坡上说道,别说我没有帮你,对面四组还有一块三台土没有收拾出来,给你两天时间弄出来,我给你算天工。两天时间,弄不出来,你该死到哪里去就死到哪里去,别再来烦我! “啊,那么远啊!那么高啊!” 何兴明听得让他去弄三台土的杂草和土疙瘩,当即傻了眼。 听他这么说,何大棒槌当即一把推开他,滚,别挡我的道。 等到何大棒槌快要走进村委会,何兴明方才咬着嘴唇,艰难地朝着他背影喊道,大海哥,我这就去! 何友生见何大棒槌有心帮何兴明,当即讥讽道,那个懒得出奇的家伙,别说两天,你给他半个月都弄不出来。 何大棒槌从他的茶缸里掏出一把茶叶来,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何友生皱了皱眉头道,你自己的好茶不喝,尽喝我的下脚料,你好意思吗?何大棒槌咂巴咂巴嘴唇道,老子就喜欢这个味,咋的了。喝你一杯茶还心疼啊!何友生没有理他,连忙将摆在桌子的茶缸,一下子全推给了他道,你喜欢,那就全都拿去。何大棒槌见他难得大方一回,呵呵一笑道,放在你这吧,什么时候想喝了我自己来倒。何友生见他执意如此,只得作罢,当即又问道,你理那个懒汉干啥,现在村里一屁股的事情,你操那么多闲心干嘛。何大棒槌牛饮了一杯茶水之后,方才呵呵地笑道,友生,要不咱们打一个赌? “打赌,赌什么?” “赌,何兴旺两天弄不弄得出来?” 何友生连忙摆了摆手道,我才不跟你赌,那小子就是个笑话,这要传出去,你们都会变成笑话。咸吃萝卜淡操心,我才不管这些闲事呢。你要管,可别拉上我。 第四十四章 何大山的“流量经济” 余香赶到蓉城,见着嫂子。嫂子见到小姑子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扑在她的怀里就呜呜大哭。 婚姻这张纸从一个红本本变成一个绿本本,嫂子拿着这张纸,脑袋嗡嗡地满脑子都是绿色。她没有想到,这些年她忍着受着,活脱脱地把一个良家少女活成了欲求不满的闭门寡妇。原本以为自己忍让一点,辛苦一点,自家男人多少会懂得点进退。但没想到却适得其反,他反而变本加厉。临了,自己还是没有摆脱被一脚蹬掉的命运。 她巴心巴肝,掏心掏肺地将就了七八年,青春老去,岁月不再,黄脸婆哪里抵挡得住,青春岁月初恋的诱惑。这些天,她一直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将就,以至于才造成今天这个崩盘离析的局面。 嫂子哭了一会儿,抹干了眼角的泪水道,余香,嫂子这回算是活明白了。女人得对自己狠一点,不能太将就。尤其是对婚姻,对爱情,与其勉勉强强将就着过,还不如不过。 帮着嫂子收拾好东西,余香方才对嫂子说道,嫂子你也别太伤心,哥兴许在气头上。过一段时间,他就会重新回来的。嫂子撇了她一眼,不满地说道,你别再为他说话了,说了也白说。即便他想复婚,我都不会再接受了。我得好好为自己活一回。 余香知道自己劝嫂子这些话,本来就没有什么底气。她不过是想求过心安。当即也不多说话,拉着她往楼下走。嫂子走到门边,呆呆地站在门口,看了良久,方才关上这个家。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余香明显感到嫂子的心里也关上了一道门。 上了车,嫂子还是扭过头,一遍又遍地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家...... 良久,她才惨然一笑道,余香,从今天起来,你就别再叫我嫂子了,叫我珂兰姐吧。余香固执地摇了摇头道,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嫂子。嫂子摇了摇头道,你这又是何必啊,你让我今后还怎么过啊?你叫我嫂子,我就会想起那个臭男人! 余香坚持道,我不管!他是他,我是我!你永远都是我们老余家的儿媳妇! 嫂子看着她,沉默了许久。 良久,她才挤出了几丝温柔道,哎,你跟妈一样固执。罢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反正我现在是投奔你了,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吧! 听了她这话,余香才松了一口气,她连忙抓住她的手,连连说道,他欠你的,我迟早会让他给你补上。 “算了,余香别再给自己较劲了。他啊我管不了,你管不了,妈活着的时候也管不了,由他去吧。这些年你我都清楚,我跟他的婚姻其实早就名存实亡。离了婚,反而对大家都是解脱。到时候,我混不下去了,你现在当领导了,到时候再我给找一个呗!” 余香连忙点了点头道,到时候一定给你找一个爱你的人! “对,必须是得爱我的人,我不想再过这样我爱别人的日子了。凭啥子都是我们付出,宠着他们,他们为啥不能宠着我们!我也想要个过一回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 姑嫂俩打开了心扉,当即相视而笑。笑着笑着泪水又掉了下来。 良久,嫂子帮着她抹掉眼泪,打趣她道,别再说我的事情了。说说你吧,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和何大海结婚啊?你不是说他是个棒槌吗?年龄还比你大十多岁吧? 提起何大棒槌,余香的心里一时间五味陈杂。“也没怎么想,就想找个依靠,帮着顶顶雷!” “这样下去,我怕你到时候陷进去啊!” “没事,我跟他早就说好了,我们是假结婚。只要他真心帮我,我也不会亏待他的。” “这叫什么事儿啊?亏你想得出来!” 余香苦涩地说道,有什么办法,谁叫我是个女人呢! “你算哪门子女人哦,充其量你就是黄花闺女!你别以为我看不出!” 嫂子的话,瞬间羞红了余香的脸,余香连忙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再说。嫂子见被她说准了,心生怜惜地拍了拍她的手。 “哎,女人啊,真不容易!难啊!” 没等到余香赶回镇上,书记的电话就火急火燎地打了过来。“余香,你走到哪了啊?赶紧回来,调研组马上就要下来了。”刚刚挂断书记的电话,林虹老师的电话便打了过来。“余香,明天早上我到你们村子里来,到时候你可不能糊弄我!” 余香连忙说道,放心老师,我肯定会一五一十地给你汇报清楚。 “那就好,那么我们明天见!” 嫂子见她有事情,没敢多耽搁她。回到镇上,住进了何凤山的家里,嫂子便催促她赶紧回去工作。“余香,你放心吧,妈会照顾好她的!”余珍珍也催促她去忙她的。 将嫂子安顿好,余香连忙赶回了镇政府,与书记再次合计了一下明天的行程。跟着书记,又赶回了村里。 何大棒槌忙着张罗展板的事情,书记带着余香按照调研路线,挨着听了她的汇报之后,方才放心。没等到书记离开,何凤山则赶紧跑了过来,一把拉过书记,附在他的耳边,连声说起了悄悄话。书记听了他的话,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胡闹,这些村干部都是干什么吃的?不是一再要求一对一盯住吗,怎么搞的!” “余香,这里就交给你了。把事情多想仔细点,别有什么遗漏。我得赶紧回镇上处理急事情。” 说完,书记便急急忙忙地离开了。余香连忙拉过何凤山问道,老爸出什么事情了?何凤山叹了一口气道,还能出什么事情?上访呗,牛家湾村的上访户带头人带着一群上访户在镇政府闹事呢! 余香见是信访工作出了事情,连忙让何大棒槌开车送她回去。却被何凤山一把拉住道,你去干啥,你去了也没用,都是一些老缠访户。再说了这件事情,书记专门安排有其他的副镇长负责。你把调研的事情弄好就行。 这些老缠访户都是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前些年,政府已经按照政策解决了不少。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得到了好处,还想要更多的好处。逢年过节,每每都要来闹上一回,拿点好处。何大棒槌对这些事情,只是耳闻并不是太清楚。村里的老上访户,驼子李如今早就脱胎换骨了。但在别的村,信访压力一直居高不下。 余香刚刚接触到这些事情,倒是知道一些。牛家湾村那位带头人,是出了名的刺头。早些年,有上面领导包案,可把人家给折腾惨了。刚开始的时候,狮子大张口要几十万的补偿,县乡没有答应,她便到处上访闹事。后来,县乡破例给她解决了她儿子工作的事情,她见有搞头,又张罗着闹她没有住房,修起住房后,更可笑的是,她居然说她人老珠黄,没有化妆品,要让人家给她买化妆品。开始,大家都忍着她,后来她居然当起了串串,到处窜动上访户闹事,收人家的好处,给人家出馊主意。因为聚众闹事,危害公共安全被判刑拘押了一段时间,出来后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让镇上很是头疼。 “那个老泼妇,可不是善茬!出狱后,开始抱着法律条文啃,把很多条文都背得滚瓜烂熟,愣是弄成了专业上访户。每次闹事,她都躲在后面窜动,根本不出面。很难抓到她的把柄。经常给村上的干部打游击,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弄得牛家湾的干部是怨声载道。” “在村里,也是张扬跋扈,很多群众都恨她。但她倚老卖老,遇到事情就寻死腻活的。一般人惹都不敢惹,见着她就躲得远远的。” 何大棒槌是越听越心寒,“这都什么人啊,对这种人就该从严打击!” “没用,老奸得很,比你我还懂法律。她干那些事情,证据很难把握,而且按照法律条文判下来,也是不痛不痒的。” “那就由着她闹腾下去?这还怎么搞经济啊?” “没有办法,只得采取人盯人的办法,盯着她。一有风吹草动,就给她做工作,先把她稳住。” 余香叹了一口气道,难啊,不过信访不信法这股歪风,应该很快会得到了扭转了。我听说上面已经在研究出台办法来整治了。 “早该整治了,不然我们这些村干部每天把精力都耗在这些事上面,哪有精力来发展生产哦!” “余香也现在大小也算是个干部了,现在上面要求加强村级治理,你们得用好这些政策,比如我们村现在搞的这个村规民约,就应该在全镇都推广开来,发动老百姓参与进来,仅靠几个村干部是刹不住这股歪风的。” 余香点了点头道,我回去后就把我们村子的经验总结出来,专题给书记汇报一下。 何大山把电商平台搞起来之后,他又在网上学到了一招“流量经济”。他找到余香,想让她帮着协调一下,把村上的宽带带宽,提提速,他准备在村里搞微直播。余香听了他的话,吓了一跳。这小子这步子也迈得太快了吧。网络直播才刚刚兴起,他便打上了这个主意。当即好奇地问他准备怎么搞? 何大山嘿嘿一笑道,我准备在田头地里,安上摄像头,组织部分村民直播他们每天干的农活。再找些村里的秀才,弄些新奇的段子。余香一听他这话,便皱上了眉头道,流量费用可不少哦,这样子能挣得到钱? “我想多搞几个账号,账户之间互相转,互相炒作!我与李金香和驼子李都商量好,先从他们身上试水,如果成的话,再扩大规模,把村里但凡上过学的都弄起来搞!反正又不费事情,挂在那里,稍微剪辑一下就行。” 余香当即打电话与镇上的通讯公司商量了一下,没想到通讯公司对他们的这个想法很感兴趣。他们说,现在不少的大城市都在这么搞。流量的问题,他们可以包月包年来解决。 通讯公司来得很快,专门安排了户经理,带着技工,赶到了鲜家嘴。重新给李金香和驼子李家安装了宽带,提高了带宽。原本何大山计划安装摄像头,通讯公司的户经理说,不用那么麻烦,就用智能手机都行。何大山当即与他们签订了合同,通讯公司还以充流量送手机的方式,给他们送了几部智能手机。 第四十六章 爱情来得如此突然 “说吧,赶紧说!”何友生急切地问道,心里藏着的千万只蚂蚁急得不行。 何大棒槌再次呵呵一笑道,友生,我刚刚去河边逛了一圈,河边的油菜花马上就要开遍了。我是这样想的,我们的牡丹花还得等到明年才能开花。但现在城里人都喜欢稀奇,要不我们索性搞一场油菜花节? “油菜花节?怎么搞?油菜花到处都是一点都不稀奇啊!”有钱挣的事情,何友生很快就来了兴趣。何大棒槌吐了一口烟圈,得意的说道,我打算这么搞,在白水河里弄几条船来搞水上观光,在油菜花地里搞“油菜花火锅”,再搞一下农产品交易。开幕的时候,弄几场文艺演出,把记者请来整热闹点!这样我们既可以招商,又把鲜家嘴的特产和名声造出去。将来农业园一旦起来,不用太多宣传,自然就会有人来消费! 何友生盘算了一下,如果能招到小商小贩,有水上观光和油菜花火锅这两个噱头,即便挣不到多少钱,但这名声肯定能够打出去的。当即给他拍马屁道,大书记,就是脑壳灵光,转转河边都能想出挣钱的好主意。我看行,就这么干! 何大棒槌见他同意了,当即把何大山和驼子李给叫来开了一个小会。得知村里要搞油菜花节,俩人都很高兴,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在向他们招手。 何大山当即请命道,招商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弄。一方面我在网上搞下众筹,一方面我是搞特产销售的,与那些小商小贩也熟悉,张罗一下不愁人来。驼子李见何大山拔了头筹,也不甘示弱道,水上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我去找人租几条船来。何大棒槌见他们都同意,当即一拍巴掌,呵呵笑道,那行,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友生就负责弄油菜花火锅,和组织土特产来进行交易,村民监督小组来负责安全,我去汇报,争取上面支持,顺便把文艺演出和请记者的事情弄下来。 商量了好事情之后,何友生提醒道,这件事要不先给余镇长汇报一下,等她同意了我们再弄。 何大山当即怼他道,我的大主任,人家是俩口子,哪里需要什么专题汇报,在床头上就能把事情搞定,你操啥子空心哦! 何友生老脸一红,当即悻悻地说道,我这是老糊涂了,咋个忘了这一茬呢。那这件事就麻烦大书记,在床头上给你们家那口子好好汇报吧! 何大山和驼子李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弄得瞬间哄堂大笑了起来。“没想到你个老小子,也这么龌龊下流。”何友生呵呵一笑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人之常情啊,人之常情。 何大棒槌被他们弄得有些下不来台,但心里却已是心猿意马。见天色已晚,当即他摆了摆手道,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大家就马上去张罗。我这就去给她汇报。 何大棒槌知道明天上面要来调研,余香并没有离开鲜家嘴。当即猫着腰杆,跑到了何凤山的院子外,见余香卧室里还亮着灯。站在院子外徘徊了好一阵子,良久方才下定决心:死就死吧,反正老子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怕她卵球子。 他见四周无人,偷偷地跑到院子后面,就着二楼上的下水管管子便爬上了二楼。他贴近余香房间的窗户,听见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当即便轻轻推开窗户,纵身跳了进去。借着浴室的灯光,看着浴室的门并没有关严,余香洗澡的影子不断地在墙上扭动。 这让他更加兴奋,当即蹑脚蹑手地挪到了那浴室的门前,透过门缝,何大棒槌见着白生生的胴体在雨花的喷射下,前凸后翘,湿漉漉白晃晃的人儿,让他再也忍不住,喉咙里发出一阵野兽的怒吼,猛地闯开门,一头撞了进去,用力一把抱住赤裸裸的余香,没命地朝着那鲜嫩芳香的红唇便亲了下去。 余香被人猛地闯开浴室门,吓着连忙转身捂住自己的胸脯和下身,但看到是他,瞬间便无力地倒在了他的怀里,由着他粗暴地挑衅自己。很快,浴室里便发出一阵阵从未有过的畅快呻吟。 这一夜,从浴室,到地上,再到床上,到处都是他们欢爱的痕迹。但当何大棒槌见到浴室里留下的股股殷红,瞬间又如野兽一般强壮了起来。余香被他折腾得不行,一而再地缴械投降。 等到第二天天明,余香接到卫婷儿的电话,方才惊愕地翻爬起来。待看到扑在自己身上的何大棒槌,不由地一阵娇羞,忙一脚将他踢倒在床下。“死猪,赶紧起来!调研组已经出发了!” 何大棒槌见她没有发火,反而像过刚过门的小媳妇,当即又厚脸无耻地翻爬上去,不顾她的挣扎,紧紧地将她压在床上,又是好一阵子的折腾。 等到余香实在是受不了了,何大棒槌方才给她穿好衣服,帮着她收拾打扮好。 “老婆,今天你真漂亮!” 余香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话,“老娘守了十几年的清白,没想到便宜了你这个棒槌。” 何大棒槌得意地笑道,那是,你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你的男人!余香丢了一个白眼,连忙站起身来,冷不防下身的不适让她痛苦的皱上了眉头。 何大棒槌见她这样连忙扶住她,“没事吧!”余香一把推开他道,你个死人,跟牛一样,没完没了,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何大棒槌傻傻一笑道,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余香看着他不由地苦笑,一夜荒唐,彻底打乱了她的想法。见事已如此,她只得认下了这门婚姻。“从今天起,约法三章的事情就此作罢吧!免得你今后心里不痛快。”何大棒槌见她终于接纳了自己,高兴地再次捧着她的脸深情地吻了上去。“老婆,你放心,今后我一定听你的话,屋里屋外都由你说了算。你所往东,我绝不往西。” 余香没好气地捶了他几下,“有你这么没脸没皮的吗,再说了我有那么霸道吗?今后家里的事情,我们商量着办。我们既然是夫妻,那就得有个夫妻的样子。” 何大棒槌听了她这话,感动地抱着她呜呜地哭了起来。前妻的事情,几乎要了他的老命。但没想到苦尽甘来,他竟然会娶到余香,这让他暗暗发誓,棒槌啊棒槌,这么好的女人,你去哪里找啊!今后,可一定要对她好啊。余香自然是知道他心里的痛苦,当即捧起他的脸,亲昵地吻去了他脸颊上的泪水,极其温柔地说道,老公,过去的事情,从今天起就翻过去了。今后我就是你的唯一,你也是我的唯一。君不负我,我绝不负君。 俩人你情我浓,温存了一会儿。听到她肚子咕咕作响,何大棒槌方才放开她,忙着去给她准备早餐。看着他飞快地跑下楼,余香嘴角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从今天起,她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俩人简单吃过早饭过后,余香方才挽着他一拐拐地走出院子。出了院子,她又连忙松开他的手,让他先走。何大棒槌知道她不好意思,只得由着她。 第四十七章 林虹来鲜家嘴调研 等到余香和何大棒槌赶到村委会,村干部们已经等在了门口。见到他们俩姗姗来迟,都笑话何大棒槌,大书记,辛苦啊,又勤劳奋斗了一夜。 余香这些年虽然少不了听他们的荤段子,但当这些荤段子落到自己身上,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当即没好气地说道,都杵在这里干嘛,该干嘛干嘛去!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玩老一套,你们是诚心给我添堵哈! 大家伙见她又发雌威,当即连忙散开了,打着哈哈地忙活各自的事情去了。何大棒槌见她撵着了众人,当即呵呵地问道,那我也去做事了!我们准备趁着季节好,赶紧弄一个油菜花节。 “油菜花节?” 何大棒槌故意挤了挤眼,嘿嘿笑道,昨儿不是忙吗,忘记了给你汇报。余香被他笑得有些意乱情迷,当即给了他一巴掌道,好好说话,正经点,这是工作不是儿戏! 何大棒槌连忙把油菜花节的事情给她仔细汇报了一下。余香想了想,当即同意了他的方案。“待会,调研结束了,你跟我去给书记汇报。搞这些活动,一定要活动得到镇上的支持。”何大棒槌赶紧了点了点头,当下余香便让他忙去。等人到了,他再下来。 不到两个小时,调研组的车队便开进了鲜家嘴。余香连忙招呼何大棒槌下来,赶紧跟着一起迎了上去。 等到车队停稳,卫婷儿率先打开车门,跳了下来,笑着朝着余香打了打招呼。跟着余香就看到在县上一把手的陪同下,林虹从车上走了下来。与以往在大学中的打扮不一样,林虹穿着一身黑色的小西装,头发也不是过去那头披肩长发,而是剪了一头齐耳的短发,看上去少了过去的文学气质,多了几份干练和威严。 见着余香,她远远地翘起嘴角,朝她笑了笑。等到李书记把余香介绍给她,她方才主动伸出手来,一把握住余香的手,使劲地摇了摇道,小余同志好啊,一大早就听你们书记讲,你把这个村子弄得不错。怎么样?有时间没有,带我去参观参观! 余香连忙点头,当即带着她,走到展板前面,系统地给她汇报了一下村里的情况。林虹一边听她的汇报,一边仔细地察看展板上的内容。作为多年从事农村工作研究的专家,她当然知道展板上的内容大都好大喜功,但当她看到余香布置的这些展板,却很快引起了兴趣。余香他们做的这些展板,没有大口号,也没有套话空话,而是一组组生动鲜活的对比数据和图片。每组数据和图片,都清晰标注了地点和时间,甚至不少地方还落下了老百姓的名字。 林虹越看越高兴,她几次打断余香,指着那些数据和图片,让她讲仔细点。听完余香的汇报,她高兴地说道,小余同志,展板做得很实在。但我们老话说得好,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那接下来,就请你带我去这些地方看看,你所说的,是不是名副其实,我们来个现场检验。 余香自然知道老师的脾气,她是一个较真的人,别以为她是自己的老师,她就能放自己一马。越是自己人,她越是要求严格。当即余香自信地拍了拍胸脯说得,林书记你要是不去亲自看一下,我们还不满意呢!你难得来一次,怎么说也得请你帮我们把把关。林虹呵呵一笑,转身对县上的一把手说得,吕书记,瞧瞧,小余同志给咱们出命题了啊,咱们不去把把关,看这架势恐怕今天还走不了哦!怎么样一起去瞧一瞧? 吕书记当即哈哈笑道,林书记,小余同志说得对,你是专家型领导,是农业产业化的权威。你不帮帮忙,把把关,他们云里雾里的怎么能搞得好嘛! 林虹指了指他笑道,我说嘛,你怎么一而再地邀请我来,敢情是让我来给你当苦力的啊!吕书记连忙打着哈哈道,林书记,你可这就冤枉我啊,我们求见真神,盼得取到真经呢!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跟着余香来到泥鳅养殖基地,虽然早已经听余香说过,村里在搞泥鳅养殖,但没有想到这么快她们的深加工基地都平整了出来。饶有兴致地问了问泥鳅养殖的情况后,又到农业产业园、何友生的木耳种植场、驼子李和姚七月的传统手工作坊,走了一圈,在白水河畔,大老远就看见白水河钓庄外面,围着一群人拿着一个手机,在神神道道地自话自说,当即问道,小余同志,这些人围在哪里在搞啥子? 余香连忙将何大棒槌推了出来,让他说。何大棒槌赶紧说道,那是我们村里真正试运行的流量经济。“流量经济?”林虹吃了一惊,“流量经济”这个名词刚刚才在网络上兴起,没想到这些家伙居然已经在探索了。当即她走向前去,见何大山正在指挥大家录制视频,当即把他叫了过来。“老乡,你们搞这些是不是有些不务正业啊?”何大山连忙反驳道,谁说的不务正业,你没看到我们都在一边干农活,一边挣钱么?“这能挣钱,怎么挣钱?”林虹一打听,没想到问到了行家,何大山当即一五一十地把村里怎么搞特产销售公司搞物流经济,又搞电子商务平台,搞网络视频直播,详细给她做了介绍。 听得林虹心里此起彼伏,她没有想到余香他们的产业已经有了互联网产业的雏形。中午时分,来到何老六和李金香的“白水河钓庄”,余香在李书记的授意下,走到她身边请示道,林书记,你看你也难得到我们村里来一趟,我们村刚刚搞了一个集体入股,村民参股经营的小型农家乐,要不今天中午就在这里尝一尝我们的土香土味。 林虹见她这么说,卫婷儿在报给她审定方案的时候,就已经提到了中午在村里吃。当即就答应了下来。“我们来者是,自然是要入乡随俗,不过我们可不能白吃,该给的费用必须给。菜也弄简单点,够吃就行,别浪费!” 果然,与余香料想的一样,野鸡、野兔子等野味被卫婷儿给撤了下去。吃完中午饭,林虹对钓庄的饭菜赞不绝口,她心生感慨地对吕书记说道,不容易啊,不容易,如果你们县每个村子都有这个模样,那就不得了哦。 吕书记马上给她汇报道,我们正在做规划,打算以鲜家嘴周边为核心,辐射周边,搞连片发展。林虹当即点了点头赞赏道,你们这个想法很好,到时候把方案给我学习学习! 趁着县上领导给林虹汇报工作的空档,卫婷儿一把将余香拉到一边,羡慕地说道,行啊余香,几日不见,动静整得挺大的啊,流量经济都搞出来了。余香摆了摆手道,哪里是我搞出的,是他们自己瞎胡闹弄的。卫婷儿呵呵一笑道,看今天这个架势,老师应该很满意。“谢谢,没让她失望就已经阿弥陀佛了。”余香气地说道。 临了,卫婷儿不甘心地问道,余香你的个人问题,也该解决了啊,老是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余香呵呵地笑了笑,连忙招呼何大棒槌过来,给他介绍道,这是卫主任,上次你见过的啊,是我在大学时候的闺蜜。何大棒槌连忙与她握了握手气道,上次卫主任来,没有陪好,请见谅啊!当即余香又给卫婷儿介绍道,这是鲜家嘴现任的党支部书记何大海,也是我的老公! 听了余香的话,卫婷儿差点叫出声来,不敢相信地问道,你结婚了?你什么时候结的?怎么不通知我们一声?余香得意地看了看何大棒槌,笑道,前段时间刚刚结的,我们是旅游结婚,亲戚朋友都没有通知。连老师,我都没有说。 “好你个余香,你还把闺蜜当闺蜜不,这么大的事情,捂得青丝严缝的。太不够意思了吧?”“主要是怕她刺激到你!”余香话里有话地说道。 卫婷儿听了她的话,面带愧色地说道,余香你真是刺激到我了,我不如你啊!卫婷儿不甘心地将她拉到一边悄声问道,我看他比你大不小吧,你怎么就看上他了啊?余香面带羞涩地说道,是要大一点,但瞧对眼了,自己喜欢就结呗! “你可真时尚,连闪婚都玩出来了!”卫婷儿羡慕地说道。 “你也可闪婚啊,瞧对眼了就上呗,再这么玩下去就成黄金剩斗士了。” 卫婷儿叹了一口气,扭捏了良久,方才歉疚地余香说道,余香,我也不瞒你。你跟秦伟分手后,我跟他好上了。 余香听了她的话,定定地看着她,良久方才说道,我以为你还不准备告诉我呢!其实我早就知道了。那天我在你楼下就看见了。 卫婷儿吃惊地看着她,前段时间余香不理她,她就一直再猜测是哪里露出了马脚。没想到还真被她猜准了。当即十分尴尬地对她说道,余香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做。但秦伟每天都缠着我,你也知道了我们从小长到大的。原来我以为我不喜欢他,才把他介绍给你。没想到,看到你们耍起后,我心里一直很难受。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是爱他的。 余香苦笑地摇了摇头,拉过她的手说道,闺蜜之间没有什么对不起的,都是为了爱情,我能理解。其实我对秦伟一直没有什么感觉。直到遇到了大海,我才知道什么是爱情。那种看不见就心烦,见不得就想的滋味,实在是太让难受了。好在他也一直在打我的主意,索性便水到渠成,结了婚。虽然年纪大点,但年纪大的懂得疼人。反正嫁给他,我不后悔。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很羡慕你!终于找到了一个爱自己的人!哪像我还苦哈哈地熬着呢,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余香还想给她说点什么,见林虹让人出来叫她,连忙扔下她跑了过去。走进会厅,林虹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道,看样子,产业搞上了路,你的气色也好很多!干得不错,继续加油! 转头她又才对吕书记说道,这个小丫头,是我的学生。当初她执意要到这里来锻炼,没想到还真就让她搞了点名堂出来。 吕书记方才恍然大悟道,难怪小余同志这么能干,原来是名师出高徒啊。双方都心照不宣,都没有提上次余香的事情。 ...... 第四十八章 何大棒槌又要搞事情 等到送走了林虹和卫婷儿,余香方才拉着李书记给他汇报了鲜家嘴要搞油菜花节的事情。李书记诧异地看着她说道,刚刚吕书记还对我说,林书记建议我们继续搞旅游节呢。没想到你们已经想到了。“那你这是同意了?”余香呵呵地笑道。 “当然是同意了,不过这次不以镇上的名义搞,就以鲜家嘴的名义搞,镇上给你们做好服务保障工作。” 这一天,余香忙活得筋疲力尽。直到李书记的车,开出村口,喧闹的鲜家嘴才消停下来。 而余香的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虽然卫婷儿今天给她直言不讳地摊了牌,但她心里还是不好受。她与秦伟其实断得有些不明不白。何大棒槌见她脸色难看,知道她受了刺激,一把抓起她,拉着她,将她塞进车子。“你想干啥子?” 何大棒槌神秘一笑,“你安心坐在车里,啥也不管!跟着我走进成!” 俩人进了城,余香就被何大棒槌带到了一家珠宝首饰店。一走进这里,余香便知道他要搞啥子,连忙拉住他道,不用了,老公。我不需要这些,再说我毕竟还是个干部,这些首饰珠宝我也戴不出去啊。何大棒槌霸道地说道,你戴不戴是你的事情,买不买是我的心意。余香见他这样说,不忍心扫了他的面子,只得从了他。 进了店,何大棒槌便瞧上了一枚两克拉的钻石,但余香摆了摆手道,我不喜欢钻石,一想到每块钻石后面都藏着一个血淋淋的故事,我就很难受。 “那你喜欢啥?” 余香瞧了瞧柜台里的东西,选了一块如意玉牌。“就这个吧,这个东西寓意也好,又简单大方。”何大棒槌当即让服务员拿了出去,亲自给她戴上。何大棒槌上下打量了一番,还别说余香就适合戴这些东西,白白净净的,圆润如珠。“怎么样?” “不错,好看!” 何大棒槌见她只挑了一件,还不满意,当即又让服务员拿了一套玉石首饰,方才高高兴兴地接了账。“你买那么多干嘛?我这身上能够戴一件都不错了。”余香见他买了那么多,心疼钱,当即不满地说道。何大棒槌傻乎乎地笑道,你不戴也没有关系啊,今后你给我生个大胖小子,等他结了媳妇你再传下去不就得了! 余香戳了他额头一下,冷声哼道,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是吧,等不及我给你传宗接代了是吧?还想生儿子,生女儿怎么啦?没我们女人,哪有你们男人。 何大棒槌连忙检讨道,不急,不急!生孩子的事情还早呢!你还这么年轻,我们再好好耍几年也行!现在单独二孩政策也放开了,生男生女都一样。只要你愿意生就行。 余香见他这样说,方才满意地答道,这还差不多。 等到俩人喜滋滋地从珠宝店里走出来,余香便又接到了卫婷儿的电话。卫婷儿告诉她,老师晚上想见见她和何大棒槌。余香心里咯噔一声,完了,卫婷儿这个有嘴不把门的,肯定把她结婚的事情告诉给老师了。当即苦着脸,对何大棒槌说道,怎么办,晚上老师要见我们俩个?何大棒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林虹是你老师?” 很快,他也皱上了眉头,林虹既然是她的老师,肯定会让人去查他的过去的。难啊,这可该如何是好? 但很快,他便打消了念头,管他的,反正现在生米也煮成熟饭了,她反对也没有用。当即开心地对余香说道,老婆,我们结婚了,还从来没有正式地吃过一顿饭。要不今晚,满足一下我的小心愿。 余香见他有恃无恐的样子,知道他心大的很,鬼点子多。“好,今天表现不错,老娘就批准了你这个小心愿!”说着,余香便挽起了他的胳膊,亲昵地说道。 何大棒槌将余香带到了一家情侣餐馆。要了一个小单间,点了牛排和红酒,要了烛台。关上灯,点上蜡烛,何大棒槌给余香倒上了红酒,举起酒杯,很正式地对余香说道,老婆,感谢有你!感谢你让我有机会爱上你! 在跳动的烛光中,余香瞬间被他温柔的话,击中了心房。这是她这十几年来,最浪漫的一夜。 她眼角泛起了泪光,举起酒杯,与他轻轻碰了一下,当即抿了一小口。感动地对何大棒槌说道,老公,我希望你永远对我这么好!永远不要抛弃我! 何大棒槌连忙抓住她的手,对天发誓道,老婆,我发誓此生绝不负你!即使将来某一天,我们都要离开这个世界!那就让我守着你,直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不想,我将来我走你的前面,你会因为失去我而悲伤难过!我希望你有我在的日子里,每一天你都是幸福快乐的!如违背此言,我不得.....! 余香的心里砰砰的直跳,她瞬间坠入这个男人的爱河。她不等他把话说完,便热烈地吻了上去。 烛火啪啪地燃烧,俩人情动心扉的热吻,在墙壁上点燃一片相互簇拥而热烈交织的温暖。 何大棒槌的湿吻,始终是那么霸道,余香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不得不一把推开他,面色潮红地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道,看嘛,又被你弄肿了!何大棒槌连忙用舌头轻轻地给她舔了舔,方才放过她。“好了吧,不疼了是不?” “还疼!不行,你得喂我吃!” 这一顿烛光晚餐下来,余香宛如一个温柔的小女人,她蜷缩在何大棒槌的怀里,一刻都不想离开。他的耐心,他的温暖,他那充满爱恋的目光以及充满荷尔蒙的男性气息,让她无所遁形,深深地沉迷其中。 等到晚上9点过,卫婷儿打来了电话,方才打破俩人甜蜜的相处时间。 挂断电话,何大棒槌连忙帮余香整了整凌乱的衣衫,帮着她重新扎好马尾辫,简单地化了一下淡妆。方才,放心地将她从怀里一把拉起来。“走吧,别让你老师等着急了!” 临出门的时候,余香怯生生地拉着他说道,老公,要不今晚咱们不回去了吧。何大棒槌哈哈一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道,还回去干吗,我早就把我们的新房收拾出来了。 余香诧异地看着他,上次她把钱给他让他买房子,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弄好了。何大棒槌连忙解释道,上次你让我去买房子,碰巧有个熟人的新装房要卖,我便买了下来,重新布置了一下。余香忍不住捏了一把他腰间的肉,故意恶狠狠地说道,好啊,原来你早等着我,给我下套啊!何大棒槌忍着疼痛,呵呵地摇了摇脑袋,得意地说道,那是!好不容易有个大美女找我结婚,我哪能随便放过呢! 俩人来到林虹临时下榻的酒店,给卫婷儿打了电话。卫婷儿连忙跑下来接他们。“你们俩个磨蹭啥啊,怎么现在才来啊?老师都等了好一会儿了。”余香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道,简单吃了个饭,没想到耽搁久了。卫婷儿一听这话便明白了,敢情俩人去过了二人世界。当即也不戳破她,连忙拉着她,上了楼。 来到林虹的房间,卫婷儿轻轻敲了一下,屋里传来林虹的声音,“进来吧,门没关!”卫婷儿连忙把余香和何大棒槌推了进去,恭敬地答道,老师,余香他们来了。 听到余香他们来了,林虹连忙站了起来招呼他们,但看何大棒槌的脸色却有些不善。待余香坐下之后,等到卫婷儿给他们倒上茶水,走出了房间。林虹才不满地说道,余香,行啊,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给老师报个喜!还偷偷地瞒着!余香连忙拉过何大棒槌说道,老师,我不是想要瞒你,我的事情你也知道,当时我是没有办法。但爱情就是这么奇怪,说来就来,挡都挡不住。林虹听她这么说,叹了一口气,深有感触地说道,哎,当个女干部难啊!委屈你了! 余香赶紧回答道,老师,你错了!我是因祸得福,要是没有那件事情,说不定我现在还单着呢! 林虹撇了撇嘴道,这个二婚男人,有什么好?让给你这么着迷!我看也就是长得粗狂一些,胆子大一些,鬼主意多一些。 何大棒槌忍不住想要反驳她,却被余香一把拉住,她呵呵地傻笑道,老师,你看你才认识他一天,就说出了他这么多优点。证明他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林虹当着何大棒槌的面,也不好再反驳她,当即无奈地摆了摆手道,算了,老师也不再说你婚姻的事情了。婚姻就是一双鞋子,合不合脚啊,自己才知道。外人也掺和不了。 何大棒槌见她不再追究他们结婚的事情,方才放心下来。连忙表态道,林书记,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余香的! “你既然是余香的爱人,私底下也就叫我老师吧,余香我就交给你了。你要是敢辜负他,她原谅你,我这个老师可是很护短的。”林虹听了他的表态,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何大棒槌老脸一红道,请老师放心。 简短了聊了聊余香和何大棒槌相识相爱的过程之后,林虹把话题一转说到了调研上。余香啊,今天下去看了!确实干得不错,有很多新东西,新想法。看来这些年,确实如你所说,没有白干。基层工作确实很锻炼人。怎么样?有什么想法没有? 何大棒槌见她提到了余香前途的事情,便借故走了出去。林虹见他很有眼水,当即满意地点了点头。 余香咬了咬嘴唇,脸色微微有些泛红,当即回答道,老师,我还是想继续在镇上干一段时间,把鲜家嘴的事情弄上路再说吧! 她的想法,与林虹的想法不谋而合。她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不错!今天吕书记告诉我,他想再给你加加担子,被我回绝了。我也觉得,虽然你在基层干了一段时间,但我还是认为既然干了事情,那就得把事情做圆满了才好。再说,你对行政工作这一块,其实经验并不多。与其让你受牵绊,还不如沉下心来,认真做点事情。 第四十五章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何大棒槌现在感觉有些看不懂何大山这个黑炭头了。 他这个把何大山引进互联网的老师傅,有些赶不上趟了。他没好气地对他说道,你小子怎么成天都是这些歪主意,你就不能干点正事。何大山呵呵一笑道,何大书记别看你是搞物流的,但在互联网这个洪水猛兽面前,你快ut了,现在挣钱,只要有人看,我就能挣钱。 “看吧你嘚瑟的,懂了点皮毛就尾巴翘上天了,老子可跟你说,你娃稳到点操,你要是敢给老子摆烂摊子,看老子不收拾你!” 何大山自信地拍了拍胸口说道,你就瞧好吧,一旦我这个搞起来,不会比你那个产业园挣钱来得少。 “你就吹牛皮吧,老子那个投入了多少钱,你这个才值几个钱,你能比吗?” “不信啊,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不过我可给你报告一下,我已经报了县上的互联网培训班,吃住费用你可得给我报了。我这是为村里做事,也算是出公差。” “美得你吧,挣到钱老子才给你报,没挣到钱你个人掏腰包!” 驼子李和李金香对这个新鲜事物,倒是很感兴趣。弄懂了怎么操练智能手机,走在哪都在搞自拍直播。弄得村民们感觉他们神经兮兮的,拿着个手机呱拉呱拉的自言自语地说过不停。“俩个神经病,拍我们干啥子?” “走开,小心老子锄头挖到你!” ...... 让何大棒槌意外的事,懒汉何兴旺居然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把那片三亩多地的三台土给扒拉平整了。何大棒槌忙去亲自检查了一下,见的确如他所说,当即嘿嘿笑道,行啊,还是能做点事情嘛!今天我给算八0块钱,明天去帮助合作社把苗子塘子的水沟清理一下! 何兴旺嘚瑟地接过他给的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泥巴,忙问道,明天给多少钱? “明天你弄满意了,我再看看再说!” 等到何兴旺走了,何友生心疼地说道,他才干一天,你就给他八0元?别的人,我们可才给50元啊! “你也不看看,他那是一天的活吗?算他两条活都少了。给他八0元,我们已经占了人家的便宜了。” 何友生说不过他,只得悻悻了事。哼哼道,我就看你作吧,你能把他作出什么模样来? 余香和何大棒槌把展板,安排好之后,又将路线进行了细化,免得林虹走回头路。张罗好这些事情后,又专门找到何老六和李金香,让他们提前准备好明天中午的伙食。“李姐,干净,有点土味就行,也别整哪些乱七八糟的野味。”“可是,书记安排了要按照他的要求来弄啊,野鸡、野兔子我们都圈起来了,等着明天早上就现杀。” “余香,你还是听书记的话吧,不然到时候我们都不好交代。”何大棒槌连忙劝道。余香想了想,老师肯定不希望铺张浪费,但县上会有领导陪同,老师第一次下来,他们定会想留个好印象。如果伙食办得太差,场面上也说不过去啊。当即无奈地点了点头道,那算了吧,按照书记的意思办吧,不过分量不要弄那么足,意思到就行了,免得浪费。 鲜家嘴属于浅丘河谷地带,靠着白水河的滋养,眼瞅着阳春三月就要来了,白水河畔栽种的数千亩油菜,已经在悄然地吐露芳菲。 何大棒槌和余香站在河堤上,闻着淡淡的花香,看着倒影在河水中的片片金黄,不时从河中翻腾起的鲤鱼,让余香大饱眼福,不时地发出惊呼..... 何大棒槌瞅着她穿着一身淡红色的春装,扎着一头干净利落的马尾辫,微微泛着红光的白嫩脸颊,河中倒影着的凹凸人影,让他一时之间有些心猿意马。他就像那河边被油菜花招引的蜜蜂,恨不得一把把她拥进怀里,一亲芳泽。但他又不敢,毕竟他和余香都是在演戏,他们是假结婚。 他的心里有一群蚂蚁在爬。爬得他心不甘情不愿。他的前妻与眼前这个秀美的女子比起来,无论是身材还是气质,都远远不及。一个是埋在土里的泥疙瘩,一个则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水中月。 他心绪万千地叹了一口气道,要是她真是我的妻子就好了。余香的一颦一笑都像着了魔似的牵动着他的目光。哪怕有一瞬间的错开,他都舍不得。 余香见他直直地盯着自己,心里不由地有些发毛。涨红着脸,不满地说道,你看我干啥? “好看!太美了!” 余香啐了他一口道,登徒子,流氓! 何大棒槌嘿嘿一笑道,女人天生丽质,本来就是给男人看的。我赞美你几句,你又不吃亏。哪里耍什么流氓。 余香见他说话越来越放肆,当即转过身去,气得胸脯鼓鼓地张着,不再理他。何大棒槌见她害羞,偷偷地看着她那鼓鼓的侧面胸脯,后颈露出的白净脖子,一对饱满的耳垂,让他有些口干舌燥,不由地走上前去,一把拉住她。“余香,能给我个机会不?” 余香被他拉住,脸色更加通红,身子也微微发抖,连忙挣扎着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干啥子?你再放肆,我可叫人了。 何大棒槌索性一做不做二不休,一把将她转过身来,嘿嘿笑道,你叫啊,我看谁来救你!别忘了,我们可是夫妻!夫妻之间拉拉手,又怎么了。 “你别太放肆,我们可是约法三章的,你不得强迫我!” 余香连连推了他几下都推不动,她想转身就跑,但身体却提不起半点力气,挪不开步子。冷不防被何大棒槌拉进怀里,身子一下僵硬,跟着就被他男性的气息,弄得浑身发烫发软。何大棒槌见她这般羞人的模样,心里更是按耐不住,冲着她那张鲜红可人的红唇,便吻了上去。 余香骤然遇袭,温润的红唇被他火热的暴力给撬开了,那种柔弱而又霸道的挑衅,让她瞬间失去了挣扎的力气,紧咬着的牙齿,也被他的强行拨开,跟着那舌尖上传来的快活和敏感,让她无力可逃,很快就陷进去了。 不知不觉中,余香发现他并不恨何大棒槌,反而对他的粗鲁,还念念不舍。“难,难道,我真如嫂子所说已经陷进去了。” “该死的,我该怎么办?该不会,会弄假成真吧?可是,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得给他点颜色瞧瞧,不能让他得逞!” 与余香的纠结和矛盾不一样,何大棒槌心里宛如吃了蜜糖,快活得不行。一路上,他哼着歌儿,见着每个人都红光满面的。何友生见他与以往有些不一样,连忙问道,大书记,你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 何大棒槌兴奋地朝他扔了一支好烟。何友生见他的好烟,连忙接了过来,赶紧恭维道,敢情还真有好事啊,赶紧给我说说!何大棒槌翘起二郎腿,不停嘚瑟地晃动了一圈,方才说道,友生,我有个想法得征求你的意见。 第四十九章 白水河边一枝美人花 林虹走后,鲜家嘴的油菜花节,紧锣密鼓地展开了。驼子李一大早就嬉皮笑脸地跑来找余香和何大棒槌表功。“两位领导好啊,我驼子李出马,那是拐子马穿韦索,千军难敌。水上的事情,已经被我拿下来了。不过得多少给点租金,或者让他们来经营,我们抽成。” 余香和何大棒槌简单商量了一下,与其给租金,还不如羊毛出在羊身上,让他们自己来搞。村里虽然少挣一点,但毕竟村里没有经验,水上安全这一块又没有人懂。万一操练不好,弄出点事情来,反倒是砸了自己的牌子。当即余香对驼子李说道,那就让他们来经营,我们抽成。虽然少点,但也是挣钱。何况,我们本来就是为了宣传提升影响。这么做,也是值得的。 驼子李拿到了尚方宝剑,屁颠屁颠地去找人讨价还价。而何大山则皱起了眉头,嘴上急火冒烟。他原以为借助互联网,就能很快搞来招商。但没有想到,鲜家嘴的名声毕竟还是太小,知道的人并不多。他去找那些搞小商品买卖的朋友,但一听说在小山村里搞都纷纷摇头,那么小个山嘎嘎头,搬来搬去哪里挣得到钱哦。何大山吃了闭门羹,撞到了南墙上。不得已,只得打道回府,来找余香和何大棒槌搬救兵。 何大棒槌见他苦着一张脸,都快变成瘦瘦的苦瓜,当即没好气地怼道,某人不是胸口子拍得当当响,这会儿怎么想打退堂鼓了?何大山不服气地回答道,我已经尽力了啊,确实我们的名声不响啊,我也没有办法啊。余香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连忙安慰道,搞招商原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暂时遇到困难也是正常的。 何大棒槌见余香帮着他说话,想了想说道,余香,要不我们去找书记,请他帮忙找记者来帮忙先宣传一下,实在不行,我们花点钱去打广告。 余香沉思了片刻,方才摆了摆手说道,单纯这样子可能还不行。咱们得双管齐下,才能保险。她的话,引起了何大棒槌和何大山的兴趣,连忙追问道,怎么个双管齐下? 余香咯咯地笑了笑说道,你们啊亏得你们还在做生意,你们是当局者迷啊。我的意思是咱们这次招商,就下点血本,凡是愿意来的,我们都不收摊位费,分毫不取。 “啊!那我们不是白搞了,哪有什么搞头哦?”何大山傻眼了。反倒是何大棒槌有些迟疑道,你的意思是想把人诳进来再说? 余香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话,什么叫诳进来?难听死了。我们这叫请上门。第一年我们给他们提供场地,做好保障服务,给他们搭台子,他们来唱戏。但只要第一年挣到钱的,必须与我们签补充合同,从第二年起,逐步开始收适当的摊位费。比例嘛,可以随着我们的影响和规模逐年增加。但必须有一条,商人唯利,得让他们挣到钱,挣不到钱说得天花乱坠,人家还是不会来的。只有他们挣到钱了,他们才会帮着我们说好话,帮着我们宣传。 “万事开头难,只要我们迈出了第一步。第二年,乃至以后再搞这样的活动就容易多了。” 听了余香的话,何大棒槌和何大山登时茅塞顿开。俩人高兴地一拍巴掌,好,就这么干!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当即俩人又商量了一下细节。余香觉得虽然何大山的网上宣传影响还不够,但仍然坚持让他继续宣传,多编点精彩的文化小段子,多搞点土特产促销,把新的招商条件宣传出来,配合电视台的记者,造出声势。 定下策略后,余香当即与李书记进行了联系。李书记哈哈一笑道,这不是什么难事情,马上给能给你们办下来。很快,电视台的记者便打来了电话,与余香约定了采访时间。 嫂子在何凤山的家里待不住,趁着要搞油菜花节,村里人手紧张,余香便把她和何凤山俩口子又都从镇上接了回来。嫂子听说村里要搞油菜花节,很稀奇。余香趁着她的稀奇劲儿,便把她安排给何大山打下手。 电话里,何大山还很不满意,埋怨道,你又从哪里给我弄个娘们过来啊?真成娘子军了啊! 余香呵呵一笑,给他卖了关子道,来了,你就知道了。 见到嫂子的真身,何大山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嫂子是个渝州女子。渝州,是出了名的出美女的地方。虽然嫂子结过婚,生过娃,但脸蛋俊俏,身材一无既往的好。何大山看着这个风姿卓卓的女人,心头扑通扑通地直跳。像他这样的处哥,哪里经得起性格火辣的嫂子挑逗,几句话下来,瞬间便涨红了脸。 “何助理,余香让我来给你打下手,你看我该干点啥?”嫂子见他这般羞涩,有些得意地笑了。心里暗自嘀咕,果然如余香所说,是个黑炭头,一大男人没见过女人吗,还害羞。 何大山慌里慌张地,忙给她端凳子,给她倒茶,请她坐。嫂子扭了扭圆滚的屁股,坐了下来。见何大山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道,你看着我干嘛,我等你安排任务呢。 何大山“啊”的一声方才回过神来,忙问道,云姐,余镇长说你是读过大学的,有文化,要不你帮忙我们弄弄段子。我们这些人都是大老粗,弄得不伦不类的,没有人看。 余香的嫂子,叫云秀清。上大学那会儿,还是班上的才女。与大哥余余,是大学同学,大学刚毕业便与哥哥结了婚,当起了家庭主妇。这些天,她在何凤山的家里,与余珍珍聊文学谈人生都快憋出病来了。听到何大山让她编段子,自然是信手拈来。何大山读了她写的段子,讲的都是村里的故事,但耐不住人家有文化、有内涵,还有笑点,当即便服了。连忙把网上宣传的事情也都一股脑地扔给她。 几天下来,俩人相处得很愉快,也配合得很默契。虽然其间,少不了被何大山这个楞小子揩油占便宜,但嫂子见他是个实诚人,做事风风火火的,很对她的脾气,也没有跟他计较,反而还不时地挑衅他,弄得他下不来台。 余香没有想到,嫂子去帮何大山,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不再那么忧郁,而是每天都带着笑容。看着嫂子开心,余香反而有些担心。她一再警告何大山不准打嫂子的主意。何大山呵呵一笑,心口不一地说道,你那个嫂子,可是个朝天椒,我躲都来不及,哪敢起什么逮猫心肠哦! 何大棒槌知道了这件事情,反而很高兴。他暗地里帮助何大山出主意。余香和嫂子的感情,他是很清楚的。他的心思很狡猾,只要把嫂子栓在了鲜家嘴,余香想跑都跑不脱。 有了前期记者的宣传报道,嫂子编的那些文化段子,很快就火了起来。很多人都在网上预约,要来鲜家嘴尝尝鲜。段子火起来了,何大山的事情则更加繁忙了。 他忙着张罗促销产品,还得帮助那些慕名而来的小商小贩张罗地盘。 嫂子见他忙得辛苦,还要操心网上的事情。索性把余珍珍也请了过来帮忙,余珍珍帮着回复网友的留言,而她则组织几个年轻的妇女,去油菜花地里、去白水河边、去山岭子上搞美女小直播、玩自拍。很快,何大山注册的网络号,便升级成了网络大v,原本土里土气的名头也被嫂子改成了白水河边一枝美人花。 何友生原本以为他的活路最松活,等到驼子李和何大山干起来。他才发现他的事情最难办。要想在村民的油菜地里,掏出一块地来搞油菜火锅,难啊。村民们爱惜粮食,舍不得扒了这些眼看着就要有收成的庄稼。他没敢去去找余香和何大棒槌,而是哭丧着脸,找到了何凤山和老扛把子。“两位老辈子,我实在是没有招了啊!眼看着油菜花节就要开幕了,我这里趴了锅,这不是打脸吗?你们得帮我想点办法,出出主意啊!” 何凤山和老扛把子见村里搞得风风火火的,早就想帮点忙了。虽然何大棒槌给他们安排了负责安全的事情,但毕竟还没有完全展开,他们闲得每天无所事事。好不容易,何友生求上了门来,当然不会放过。当即拉着他便去了那些被规划出来弄油菜火锅的田块,径直找到主人家,二话没说先给人家扣了一顶大帽子过去。“我听说你不愿意腾地是不是?你想搞啥子,今后还想不想挣大钱了?守着一块狗屎大的地,你还能种出金娃娃来啊!你不支持村里的工作,今后村里也不会支持你!” 老辈子出面,自然是一个顶俩。周围的人,见嘴巴咬得梆硬的都率先动了起来,没等到他们找上门来,主动便把地给腾了出来。一些热心的人,还主动砍了自家的竹子,免费帮着村里搭起了棚子。这让何友生相当郁闷,他暗自心想,大小我也是村主任啊,你们就这么不把我打上眼啊。“你娃做事不太地道,你要是也像老辈子,像何大书记和余镇长那么热络地做事情,你说啥话我们都听。关键是自己腰杆不硬,你让我们怎么服你啊!”何友生被一些老辈子数落得没脸没皮的,气得当场想撂挑子。但心头又舍不得那份工资、那点脸面,只得忍着受着。 没等到油菜花节开幕,网上网下铺天盖地的宣传,很快吸引了一大批前来试水的游。余香和何大棒槌找到何老六和李金香商量了一下。“李姐,你看现在就有游来了,这些人都是来给我们免费做宣传的,你看是不是你们也搞点小活动,拉拉人气。”何老六脑袋好使,当即便说道,要不这样,我们干脆在白水河边上搞流水席。就搞我们农村的八大碗,开幕前大家免费吃,开幕后我们再象征性地收点钱。余香见他们开了窍,当即高兴地说道,这样做就对了。到时候,我们再把镇上搞食品安全的人员给你们请起来,帮你们把关。 从白水河钓庄出来,余香和何大棒槌就被懒汉何兴旺给堵在了路上。他拉着何大棒槌,让他去验收他的工作。余香和何大棒槌又赶到泥鳅塘子,看了他弄的水沟,满意地点了点头。“比三台土里的活弄得好,说明你娃还是能下苦力的啊!” “那今天给多少钱?” “今天就不给了,我们马上要搞油菜花节,村里的垃圾清运就交给你了。你组织人把村里的垃圾弄干净,哪里有你们就把哪里收拾干净。到时候弄完了,村里一起给你结账!” 何兴旺瞬间傻了,苦哈哈地说道,你能不能先给点,我家里都没有米下锅了。何大棒槌见他这个穷酸的样子,便没有再打击他,给他掏了300块钱。“这是提前给你的预支款,弄不好那你就是欠我的,弄得好我就把尾款给你补上!”何兴旺拿到钱,这才高兴地笑了,“你放心,我肯定让你满意!” 余香见他把何兴旺都动员起来了,高兴地捶了他一拳道,行啊,不声不响地就把这个老问题解决了。何大棒槌苦笑地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大家都能挣到钱了,他还是穷酸样,走在村里也不好看啊。 第五十章 驼子李,愁啊 何凤山和老扛把子见村里搞得风风火火的,早就想帮点忙了。虽然何大棒槌给他们安排了负责安全的事情,但毕竟还没有完全展开,他们闲得每天无所事事。好不容易,何友生求上了门来,当然不会放过。当即拉着他便去了那些被规划出来弄油菜火锅的田块,径直找到主人家,二话没说先给人家扣了一顶大帽子过去。“我听说你不愿意腾地是不是?你想搞啥子,今后还想不想挣大钱了?守着一块狗屎大的地,你还能种出金娃娃来啊!你不支持村里的工作,今后村里也不会支持你!” 老辈子出面,自然是一个顶俩。周围的人,见嘴巴咬得梆硬的都率先动了起来,没等到他们找上门来,主动便把地给腾了出来。一些热心的人,还主动砍了自家的竹子,免费帮着村里搭起了棚子。这让何友生相当郁闷,他暗自心想,大小我也是村主任啊,你们就这么不把我打上眼啊。“你娃做事不太地道,你要是也像老辈子,像何大书记和余镇长那么热络地做事情,你说啥话我们都听。关键是自己腰杆不硬,你让我们怎么服你啊!”何友生被一些老辈子数落得没脸没皮的,气得当场想撂挑子。但心头又舍不得那份工资、那点脸面,只得忍着受着。 没等到油菜花节开幕,网上网下铺天盖地的宣传,很快吸引了一大批前来试水的游。余香和何大棒槌找到何老六和李金香商量了一下。“李姐,你看现在就有游来了,这些人都是来给我们免费做宣传的,你看是不是你们也搞点小活动,拉拉人气。”何老六脑袋好使,当即便说道,要不这样,我们干脆在白水河边上搞流水席,就搞我们农村的八大碗。开幕前大家免费吃,开幕后我们再象征性地收点钱。余香见他们开了窍,当即高兴地说道,这样做就对了。到时候,我们再把镇上搞食品安全的人员给你们请起来,帮你们把关。 从白水河钓庄出来,余香和何大棒槌就被懒汉何兴旺给堵在了路上。他拉着何大棒槌,让他去验收他的工作。余香和何大棒槌又赶到泥鳅塘子,看了他弄的水沟,满意地点了点头。“比三台土里活弄得好,说明你娃还是能下苦力的啊!” “那今天给多少钱?” “今天就不给了,我们马上要搞油菜花节,村里的垃圾清运就交给你了。你组织人把村里的垃圾弄干净,哪里有你们就把哪里收拾干净。到时候弄完了,村里一起给你结账!” 何兴旺瞬间傻了,苦哈哈地说道,你能不能先给点,我家里都没有米下锅了。何大棒槌见他这个穷酸的样子,便没有再打击他,给他掏了300块钱。“这是提前给你的预支款,弄不好那你就是欠我的,弄得好我就被尾款给你补上!”何兴旺拿到钱,这才高兴地笑了,“你放心,我肯定让你满意!” 余香见他把何兴旺都动员起来了,高兴地捶了他一拳道,行啊,不声不响地就把这个老问题解决了。何大棒槌苦笑地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大家都能挣到钱了,他还是穷酸样,走在村里也不好看。 余香瞅着何兴旺屁颠屁颠的背影,深有同感地答道,是啊,这人啊最怕的就是一个懒字,以前李大海是这样子,他也是这样子。好在,这些年他们终于有所改变了。何大棒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有些落寞地看了看已经走远了的何兴旺,接着说道,其实这些人天生都不是懒人,很多人家里的曾经发生过变故,主要是心态变了,对生活失去了信心。“难道何兴旺家里也出过事情?”“出过,还是大事情。他上辈人都在做生意,他们家当年其实是我们鲜家嘴最有钱,日子最好过的。在他五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失手打死了他的母亲。从那以后,他便恨上了那个家。他糟蹋家里的东西,不好好学,爱赌博爱喝酒,都是在报复他父亲。他父亲不满60岁,就被他活活气死了。父亲死后,他心里歉疚,对生活也就越加失去了希望。他喜欢喝酒赌博,其实都是在麻醉自己。” “怪不得我看他们家的院子,就不像个穷人家的院子。” “今后能帮的,就帮点吧。他也不容易,是个苦命人。” 余香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我们搞新村建设,就是要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只要还有一个处在贫困线下,我们的工作都还需要努力。何大棒槌认同地拉住她的手道,理是这个理,但任重道远啊!没想到,我何大棒槌还真能为村里做点事情。余香抽出手来,怼了他一句,你才当几天,就这么得意忘形了。“没有苦劳,也还是有功劳是不?” 余香见他贫嘴,当即又问道,你现在成天扎在村里,公司的事情没拉下吧?何大棒槌掏出手机晃了晃道,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当老板的,哪还需要成天守在办公室里哦,智能化办公,一目了然。 驼子李和姚七月这些天忙得不亦乐乎。仅靠每天何大山从网上发来的订单,就让他赚得盆满钵满的。他高兴地姚七月说道,七月,等到油菜花节弄完了,干脆我们也学余香和何大棒槌一样,出去旅游结婚怎么样?姚七月见他骤然提到结婚,脸色瞬间便涨得通红,她扭捏地埋下了脑袋,低声喃喃地说道,结婚的事情,是不是在等一等啊。我们的产业才刚刚起步啊!驼子李一把拉过她,神情严肃地对她说道,七月,现在咱们家的条件一天天好起来了。我想早点结婚,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早点带上孩子,我们也才能早松活。“可是,我们娘家人那关,你想好了怎么过吗?”姚七月看上了驼子李,让娘家人很不满,尤其是她家的老爷子。驼子李几次上门,都被老爷子给轰了出来。老爷子看不上他,是觉得他是个残疾人,之前的名声也不好,还是个上访户。提到老爷子,驼子李瞬间便偃旗息鼓,这个老爷子当过兵,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比老丈母娘还难伺候。驼子李愁啊,按理说婚姻是自个的事情,老爷子管不到。但女儿是人家养的,人家生的。虽然姚七月的婆家心疼七月,对她和驼子李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不问。但老爷子这道坎迈不过,他即便是结了婚,日子也不好过。 “哎,那再等等吧!” 姚七月见他满脸愁苦的样子,不忍心看到他难过,当即安慰道,我现在人都跟了你,还在乎那张纸干嘛? 驼子李却摇了摇头坚持道,不,七月!我既然爱你,那就要为你着想!如果我们的婚姻得不到你娘家人的祝福,今后你一定会伤心难过。姚七月听他这么说,感动地一把抱住他道,李大海,有你真好! 何凤山和老扛把子,现在走在一起有些尴尬。余香是他的干女儿,而又是老扛把子的儿媳妇,这个辈分乱的,女儿成了儿媳。这让俩个老家伙,都有些脸红。但好在俩人都是生性洒脱的人,思想开明的人,倒也不在乎村民们的议论。俩人忙天忙地帮助张罗,检查安排隐患,组织人员在张贴警示标语和注意事项。 第五十一章 大山多猴精啊 何友生这些天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心里始终绷着一口气,想要挣回来。老婆见他成天扎在村委会,有些不满地骂道,你一天到晚瞎忙过啥,眼瞅着油菜花节就要开幕了,你也帮着给何大山说一声啊,把咱们家的木耳也帮着卖点啥!何友生对何大山拉不下那张脸,这家伙这些天的名声在村里是如日中天,走到哪都受欢迎,大家都想把家里的土特产堆给他。把他像财神爷一般地供着。这让他很不爽。不就是能卖点东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你把周围的特产都卖出去啊。 但老婆的命令,他又不得执行。只得找上了驼子李,让驼子李给他帮忙。驼子李是他的助理,助理助理,什么是助理?主任遇到了麻烦,自然该安排助理去处理。 驼子李见他破天荒地找上了门来,有些好奇地将他迎进屋里,让七月给他倒茶。何友生连忙摆了摆手道,就一点小事情,说了就走。不用麻烦了。七月笑着说道,哪哪里行啊,大主任到家里来,一口水都喝不上,我们还不得被人咬断舌根子啊!何友生碰了一个软钉子,只得把茶水接了过来。驼子李见他拉拉杂杂地尽挑他的好话说,只得他肯定有事情求自己。也不吭声,一味地附和着他。何友生见他装聋作哑,只得硬着头皮道,大海啊,我想请你帮个忙,你看行不? “帮忙好啊,不过先说好啊,借钱的话就不要提了。我们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才刚刚上路,一个子都没有,全投进去了。” 何友生被他一句话堵到了心窝子里,尴尬地半天都说不出来。姚七月神补刀地接着说道,如果大主任真要借的话,我们能勉强凑点。何友生听了他们的话,几乎气得吐血,当即指着他们气哼哼说道,好小子,有你们这么奚落人的吗,老子再穷还穷得找来走你借钱?你有多少钱,你也太看得起你们自己了!驼子李见他不是说借钱的事情,当即高兴了,连忙打着哈哈道,误会了,误会了。大主任怎么会缺钱呢,都是我们小肚鸡肠,妄自揣测。何友生哼哼了两声,脸色才有些好转。“那你有什么事情,请吩咐,我马上就去办?” 何友生脸色又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原本咬着牙不想再求他,但老婆交代的事情办不好,又得打地铺。只得硬着头皮道,还是钱的事儿! “啊,还是钱的事儿啊!” 何友生见他误会了,连忙跟着说道,不是向你们借钱,是想请你给何大山搭个话,能不能帮我们家把木耳也弄到网上去销售。驼子李一听是这事,当即一拍大腿道,这事儿啊,好说!没问题,我立马就去跟他说。至于成不成? “成不成,都没有关系。话带到就成。” “那我试试。” 等到了送走何友生,姚七月不满地说道,你怎么那么独啊。万一何大山不答应怎么办?驼子李得意地哼哼笑道,他来求我,还真是找对人了。他直接去找何大山,何大山肯定不会同意。“为啥?”“他老婆的指甲掐得太深了,大山之前就找过她。她不愿意。现在她主动找上门了。通过我,大山才有台阶下,自然会答应。不过应该会杀杀她的价。”姚七月见他这么说,当即劝道,你和大山你们得悠着点,毕竟你们只是个助理,还在试用期。而他这是大主任,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为好。 “知道了,大山多猴精啊,那需要我多嘴。放心吧,这事准成。” 当着姚七月的面,驼子李便给何大山打了电话。何大山听到何友生家服软了,哼哼地笑道,我还以为她的脖子能硬多久呢,没想到这么快就下耙蛋了。这样吧,大海,我让你好人做到底,你去给他谈。我们的收购价格你是知道的,我再给你开个口子,每公斤可以多加2元钱。怎么样,够兄弟吧! 驼子李自然知道何大山的意思,这是给他挣面子的活路,当然很高兴。当即便爽快地答应了。“够义气,改天请你喝酒!” “喝喜酒还差不多。别的,就甭说了。老子,忙得很,没这个闲工夫。” 驼子李呵呵一笑,当即戳破他道,你是没有功夫,成天守着个大美女,眼睛都不眨一下。“滚秃子,老子的事情,你娃少喳喳的乱嚷。要是给老子搅黄了,看老子不找你算账!” 等他挂断电话,姚七月好奇地问道,难不成何大山谈恋爱了? “谈什么恋爱哦,是抱鸡婆孵崽子,裤裆里捂着,不敢说哦!” 姚七月捂着嘴,嘿嘿地笑道,没想到这小子还在玩老一套,丢死人了。 驼子李连忙警告道,不许到处嚷嚷,这回要是再搞不成,这个混小子真要找人拼命! 自从余香认下了这门婚姻,何凤山和老扛把子就一直在较劲。老扛把子找到他讨要说法。“我的儿媳,你凭啥子一直让她住在你的家里。老子没房子吗?你这不是寒碜人吗?” 何凤山扔给他一支烟,呵呵笑道,扛把子,你这话说得忒没有道理。我自家的女儿,她住在自家里,想住多久,自然就住多久。难不成,我们这些当爹妈还把她赶出去。天底下,哪有父母赶走自家儿女的道理嘛。“凤山,你别给我扯歪经,你娃嘴皮子利索,我老了说不过你。不过余香是你干女儿,有你这么霸道的吗?”何凤山当即便笑道,要真是亲生女儿,那不成了兄妹乱伦了。这事啊,你跟我说不着,你得跟余香和何大海说去。他们想住哪里,自然又他们的想法。再说了你那个家,乱七八糟的,没个女人家,你好意思让人家来住吗。 “你这是什么歪道理,照你这么说,我结了儿媳,还得先给自己讨个老婆?” 何大山哈哈一笑道,人家余香现在大小也算过干部,每天工作都那么忙。你让她到家里来住,不外乎就是想背个好名声,让人家来照顾你。但你看看现在的年轻人,哪个不忙得云里雾里的。住在我家里,怎么说珍珍还能让他们吃上口热饭。你呢,雄赳赳了一辈子,从来都只会煮碗面,你还能干啥子?不过啊,有句话你还真说得对了,要结儿媳啊,还真得先给自己娶个老伴。不然的话,我们这些老家伙就成了年轻人的累赘。人家想干事情,也都放不开手脚啊。 何凤山的话,把老扛把子打击惨了。他硬气了一辈子,临了在家庭问题上,还是栽了跟头。何凤山的私心,他自然是清楚。两口子忙活了一辈子,儿女都不在身边,临到老了,好不容易认了一个干女儿,自然是宝贝得很。但他的话虽然不占理,但却是他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余香的事业才刚刚开始,他不可能像农村媳妇那样,要求他们守在自己身边。虽然之前,何大棒槌给他说过,等他老了,就请保姆来照顾他。但保姆必定是外人,哪有自家的亲人亲啊。何凤山的话刺激到他了,他还真想给自己重新找一个老伴。 当天晚上,老扛把子便把余香和何大棒槌叫回了家。当着他们的面,便提到了他养老的问题。他说,你们一个是镇干部,一个是村干部,都是干大事的。我跟你们住到一起,或者你们跟我住在一起,都很为难。我习惯了农村日子,而你们迟早是要过城里人的生活的。今天把你们叫起来,是想提前给你们打一个招呼,我想重新给自己找一个老伴。 何大棒槌听了他的话,“啊”的一声,惊奇地站了起来,忙问道,老爸,你什么时候开窍了?何大棒槌之前就多次动员过他,让他重新找一个。但他都很固执,不想再找。虽然老扛把子不一定懂得爱情,但他对妻子那片痴心,却远远超过一般的年轻人。 老扛把子老脸一红,哭笑不得地说道,以前不想,是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但现在不同了。余香进了门,咱家不再是我们俩老爷们过日子了。爸老了,老是让你们来照顾,耽误你们的事情。今天,何凤山把我敲醒了。老伴老伴,老来伴。现在你们日子过好了,我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余香对老扛把子的话很支持。儿女再亲,也不及爱人亲。有一个志趣相投的人来照顾,精神上的慰籍,才能够得到满足。 何大棒槌高兴地直拍巴掌。“老爸,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要不我明天就给你张罗一个。” 老扛把子没好气地说道,老子找媳妇,还用你娃找?老子就那么没有出息,白活了大半辈子吗! 何大棒槌和余香一愣,他这话是啥意思。当即何大棒槌便调笑道,难不成你早就找好了撩家。 老扛把子听了他这话,气得抽起鸡毛杆子就要揍他。“什么叫撩家,你个小兔崽子,敢埋汰老子!” 出了门,何大棒槌忍不住捂着肚皮哈哈大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余香被他笑得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笑的。”“你不知道,我老爸在村里有一个暗恋他的对象。他们从小青梅竹马,但没想到后来,老爸结了我妈,就一直耽搁着。老妈走后,她就帮着老爸照顾着我,我叫她兰姨。但老爸一直很固执,还是和她单着。之前我劝他,他也不听,估计是拉不下面子。这回受了刺激,老爸肯定是想通了,才给我们说的!” “没想到,你爸还挺风流的啊!” “错了,不是风流。老爸是老顽固。兰姨照顾了我们大半辈子,无儿无女,也没有嫁人。一直等着老爸呢!” “那怎么没有见过?” “哎,都怪我。”何大棒槌叹了一口气道,那时候我不懂事,误会她了。我以为是她气死了老妈的。她一气之下,便搬到镇上去住了,开了一家小卖部为生。 “难怪,我说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们家的保密工作做得挺好的啊!” “哪有什么保密的,全村的人都知道。只是他们不愿意说。兰姨其实是个苦命的人,她的父母原本是地主老财,在斗地主的时候被抄家斗死了。她被寄养在我们家,从小与我老爸一起长大。老爸结婚后,她才搬出去一个人住。她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不善于表达。一开始,我们都不知道她的心思。都是等到老妈去世后,我才知道她一直爱着老爸。一直等着,望着,盼着.....” 第五十二章 耙耳朵也有硬的时候 越说何大棒槌越歉疚,心里更加地感伤。 余香也被感动地想要掉眼泪。“没想到,她这么痴情。” 俩人说着说着,便不自觉地靠着了一起。余香紧紧地挽着何大棒槌,她的内心已经被这段苦苦坚守的爱情给感动了。 回到家中,余香把老扛把子的事情一说,何凤山和余珍珍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俩人喃喃自语道,不容易啊,可苦了兰花姐守了大半辈子。当即,余珍珍便拿出电话给兰姨打了电话。电话那头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反而引来了一阵低沉的哭声。 放下电话,余珍珍恨恨地骂道,老何家的男人,从来一个个都是犟驴脾气,死要面子活受罪。这耽搁了兰花姐多少青春啊。她的话,让何凤山瞬间埋下了脑袋。看样子,他和余珍珍的爱情故事里也藏着这样的情愫。 与李书记在电话里商量好开幕式的事情,何大棒槌又陪着余香熬了一宿。这次不同于泥鳅节,这次是村里独立承办,余香想偷懒都不行。从大的层面讲,她是分管领导;从小的情分上讲,何大棒槌是她老公。她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 何大棒槌心疼她,忙着给她打下手。俩人商量了大半夜,方才定下开幕式的方案。等到天明,何大棒槌硬是将她塞到床上,让她眯一会儿。而他则早早地帮助余珍珍把早饭做好,拉着何凤山便出了门。余香弄好了方案,他得按照方案一件件地落实下去。 来到镇上,把方案报给李书记,李书记大笔一挥同意了他的方案。他又紧锣密鼓地去找镇上的文化干事,张罗文艺演出的事情。余香是他的分管领导,她的面子,文化干事不敢不给。当即便组织人员将文化下乡的演出设备,拉到了村里。 按照余香的设想,既然是鲜家嘴村里的活动,那就不要整得那么高大上,弄得到洋不土的。既然是乡村旅游节,那就沾点土腥味儿。何大棒槌与文化干事商量了一下,干脆将其他村的文艺骨干都组织起来,由鲜家嘴出场地,镇文化站组织培训编排。 何凤山拉着何友生则忙着在村里,布置演出现场,规划旅游线路,分片分段地落实安全巡视员。组织村民小组长开会,把参与进来的村民都把注意事项讲到。这些事情都落实好了,但问题也来了。偌大一个村,找不到几块合适的停车场地。 何凤山和何友生商量了一下,干脆把自家油菜地里的油菜拔了,平整出来弄成临时停车场。何友生的老婆却闹着不干,要赔偿。一下子把何大山惹火了。当即组织人把她家里刚刚包装送过来的木耳,又一股脑地送了回去。 何友生见何大山动真格了,一下子慌了神。这要是把货都给他退回去,他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好的销路。他连忙一把拽过他的老婆,低声说道,老婆,咱们都算大账,不能算小账。你看啊我给你算算,一亩油菜地顶天了也就卖过500到600元,这要是把我们的木耳退回去,我们不说运费,单凭何大山开的价钱,我们就要损失上千元。这一来二去,还把人得罪了。到最后,我们的木耳卖不出去,我们还得自己去张罗市场,价格也未必能够赶得上这个价钱。这中间来来去去又是钱。 他的老婆不舒服地嚷道,这一码归一码。我卖木耳也是天经地义,你情我愿。我腾不腾地,又是一码事情。要腾地,村里必须赔钱。何大山哼哼地怼道,你不腾没有关系,有的是人等着腾呢。何凤山的脸色也不好看。你说你个娘们,你管好家里的事情就好,你咋呼呼地打谁的脸啊,还不是打你男人的脸。 何友生见他的老婆,还是一根筋。气得脸色铁青。“这是多好的事情啊,虽然占了咱家的地。村里的补偿,那用得着你说啊。何大棒槌不管,余香都会管的。”何友生见她还在胡搅蛮缠,气得当即发了火,给了她一巴掌,“你给我滚,滚回去!这是村上的大事情,那容得你这里瞎咧咧。”何友生的老婆,第一次见他发怒。瞬间便呆住了。她指着何友生,气得半天都说不出来话啊。“你敢打我?” 说着,这个泼妇便冲了过去,与何友生打成了一团。何友生见众人都在看他的笑话,更是恼羞成怒,下手也就无所顾忌,几个拳头下来,女人便招架不住,打得嗷嗷叫。 何凤山见何友生下手没有轻重,连忙一把拉开他们,让看热闹的妇女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女人送回去。女人第一次被何友生吓着了,她没有想到何友生委曲求全了大半辈子,发起火来,几乎要了她的老命。她害怕了,颤颤巍巍地站都站不稳。 何友生见老婆被人拖了回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大山啊,这块地我们马上就腾。我们家的货,你也赶紧给我拉回来。你可不能再下死手了,在这么下去,我可就真就活不出来了。” 何大山见他动了真格,把自己女人打得那么惨。在何凤山的示意下,没再落井下石,而是同意了他的要求。“行,你是主任,你说了算。” 当即,何友生便组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妇女们,三下五除二便将自家地里的油菜给拔了过干净。何凤山连忙招呼挖土机,将两块地很快就平整了出来。 何老六和李金香把家里的亲戚朋友都动员了起来,还专门在邻村请了两位专门在农村承包流水席的师傅,帮着打突击。他们得抢在开幕之前,把“八大碗”提前准备好。 八大碗又名三蒸九扣,上九碗,在旧社会又有田席之称,烹制方法以蒸扣为主。以往在鲜家嘴也仅仅是红白喜事,才会这么操办。 按照余香给他们的建议,“八大碗”主要用以尝鲜,招揽人。何老六想了想,连夜赶制了上百个拳头般大小的小蒸笼,用来装粉蒸肉、红烧肉、蒸肘子、烧酥肉、烧白、东坡肉和扣鸭扣鸡等,保证一人两小口,就能吃完。原本李金香还担心食材投入过大,回不了本。但被他这么分成了一小份、一小份的,份数多了,分量少了,没想到反而更加受那些来试水旅游的游们欢迎。大家伙都说,真要按照传统的“八大碗”端上来,人少了筷子都不敢动。吃不完,又油腻。原本是来吃稀奇的,反倒因为太满、太多,而增加了心理负担。一人一口,尝尝鲜,打打牙祭,分量和口感刚刚好。 “要的就是那种欠欠的,意犹未尽的感觉。下次,我们才敢来啊!不然吃不完既浪费,还让来晚的人想吃都吃不到,价钱也贵。这样既便宜,又安逸。” 李金香悄悄捏着指头,算了一笔账:一份烧白整盘要三两肉卖10元,现在两片一份卖2元,挣的钱反而比原来多了2元。她喜滋滋地说道,还是余香能掐会算。我们这些大老粗,哪能整得明白现在人的心理哦!何老六呵呵一笑,洋盘地答道,余香说这就叫饥饿营销。不能一下子把人都吃伤了,得吊着他们的口味。 何兴旺也没有闲着,拿着何大棒槌给他的工资,他张罗了几个村民,一边帮着收拾垃圾,一边钻进山林子去弄野味、野菜,屯在那里。就等着开幕式当天能卖个好价钱。 知道村里要搞小商品交易,不少村民也都动起了脑筋,把屯在地窖里的红薯、土豆、南瓜,甚至把挂在梁上卖不出的竹编、草编也都一股脑地翻腾了出来,都想在家门口赚点钱。 余香和何大棒槌走了一圈下来,村里到处都是闹腾腾的。很多村民家还来了不少的亲戚朋友,一问才知道这些人不是弄了土特产赶过来,就是来打短工挣钱的。一夜之间,鲜家嘴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比镇上的集市还要热闹。 等到他们回到村委会,县上钓协的找上了门来。何大棒槌与不少人都是相识的老熟人,连忙问道,你们怎么跑到我们这里来了。钓协的人,哈哈一笑道,你们白水河整得好,现在水也干净了。我们寻思着,趁着你们搞油菜花节,我们也来蹭蹭热度,我们打算在白水河上搞一场野钓竞技比赛。“野钓?怎么个钓法?” “钓起来的鱼,我们按规格比斤两,在规定的时间内,谁个的分量足,谁就获胜!”“需要我们怎么做?”余香连忙问道。 “帮我们规划一片地方就行,其他的你们啥也不管。钓起来的鱼,我们也不要。要放生,还是你们村上收来卖。你们决定!” 何大棒槌想了想说道,鲫鱼三两以下、桂鱼半斤以下,黄辣丁一两以下,草鱼、鲤鱼和其他大型的鱼两斤以下的都放生,其余的都交给白水河钓庄作为村集体收入来卖。但地点可能你们只能选在下游了,上游我们要搞水上观光,要乘船渡人。 “行,这没有问题。那这样,干脆地点我们自己去选。到时候你们安排几个村民,帮我们在外围维持一下秩序就行。我们钓协按照报名费用给你们提成。” 余香摆了摆手道,第一年就算了。但从今年起,你们得把我们这里作为固定的比赛地点。钓协的人,听了她这话自然是求之不得。“你们的吃喝拉撒,我们可不管啊,不然我们亏死了。”何大棒槌当即接着说道。钓协的人哈哈一笑道,你们连提成都不要,我们哪里还敢给你们讨麻烦啊。双方一拍即合,当即签订了长期合作协议。余香和何大棒槌没有想到,他们的无心之举,愣是把白水河打造成了附近有名的专业钓场。 第五十三章 春来繁花地,客居白水河 三天过后,阳光明媚,春暖花开,白水河畔人头攒动,人山人海...... 在何大棒槌的主持下,鲜家嘴首届旅游文化节拉开了大幕。油菜地火锅一夜爆红,如诗如画的白水河更是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 何大山和大嫂忙得不亦乐乎,伴随着一张张美景图片的发出,随之来的是一张张如雪花般的订单。“白水河边一枝美人花”的网络账号,成了鲜家嘴的代名词。而不经意间,风韵十足,自带文艺流量的大嫂,俨然成了鲜家嘴的代言人。她的那一句:“春来繁花地,居白水河”,也不期然而然地成了鲜家嘴的名片。 嫂子犹如热辣喜庆的油菜地火锅,也跟着一夜爆红。这让何大山心里很不爽。他成天守着嫂子,不离寸步。嫂子见他苦着脸,戳一下了他的额头笑道,咋个啦,老娘爆红,免费给你们当代言人,你还有意见啊?何大山绷着张黑脸,半天挤不出一句话来。“自古人红多是非,我是担心给你引来闲言碎语,到时候你不但没有捞着好,还惹了一身骚。” 嫂子咯咯地快把眼泪笑出来了,“红就红呗,网络上的事情,谁能说得准。今儿红了,明儿就又成了傻白痴的无名村姑。有什么稀奇的。”“你倒是想得挺开的啊!”“我本来就是个离婚嫂,闲言闲语多得去了,虱子多了还怕虼蚤咬啊!”何大山见她如此这般说,拿她没有办法,只得气鼓鼓地自怨自艾道,哎,算球了,我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操这份闲心干啥。反正迟早你也是要走的,鲜家嘴是留不住你这个大红人的。 嫂子见他这么说,咬着嘴唇,盯着他,看得他有些心慌意乱。“你盯着我做啥?我脸上又没有开花?”“我问你一句话,你老实回答我。”“什么话?”“你想不想我走?”何大山低下了脑袋,不断地摇了摇头,低声咕噜道,你走了,我可咋办? 嫂子听了他这话,一时间心花怒放,脸上泛起了红晕,亲昵地捏了他一把道,那我就不走了! “真的?”何大山听她这么说,一下子来了精神。 嫂子被他吃人的目光,盯得有些意乱情迷,连忙尴尬地轻咳了一下嗓子,方才说道,真的,比顶针还真。我是这样想的,现在余香也在这里干事情。离婚后,我手里还有点钱,与其把它放在银行里,还不如投到你们这里来生小鸡崽子。 何大山傻傻地抠了抠脑袋瓜子,傻乎乎的问道,这么说,你想当我的合伙人! “合伙人?” 嫂子心里一紧,庚即又好笑地说道,对,就是合伙人!你干不干嘛?愿不愿意让我来投资吗?何大山沉思了片刻,有些兴趣缺缺地答道,我当然想啊,但我怕余香不会同意。“我是她嫂子,你管她做啥。我想做什么事情,难道还要经过她同意。再说了,说不定她还巴不得我把钱投到这里来呢。” 何大山“啊”的一声,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没想到她的决心这么大。良久,他才不甘心地说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富婆啊,我怎么感觉像是要被你包养的感觉啊? 嫂子见他傻乎乎地,一把拉住他的手,充满深情地望着他说道,大山,我就是想包养你,你干还是不干? 何大山那张黑脸,一下子红到了后颈脖子,他长大了嘴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干还是不干?爽快点!” 何大山被她逼到了死胡同里,心里砰砰直跳。他还是第一次被女人如此直白的表白,他吓住了。手脚无措地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嫂子见他半天不说话,满脸失望地放开了他的手,“看样子,你是不愿意了!那就当我什么都说。” 何大山见她转身就走,心里着急了,连忙使劲一把将她拽了回来。嫂子一下子撞进了他的怀里,被她紧紧地抱着。嫂子羞红地看着他,“你不是不愿意吗,你还拉着我干嘛?”何大山喉咙里咕咕地叫着,黑红的脸,更加紧张慌乱。抱着她,就是不松手。良久,方才打出屁来道,我愿意,我愿意!你包养我一辈子好了。 “你不嫌弃我?我可是个离婚嫂,我还生过孩子!” 何大山不着声,一个劲儿地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嫂子见他这样,自然是知道了他的心意,眼角很快泛起了泪水。她一边流着泪,一边傻笑道,我是不是很傻!哪有女人向男人表白的道理啊!你真是个木鱼脑袋。 何大山见她这么说,心里更加感动。他伸出粗大的手掌,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掉眼泪,鼓足勇气说道,不是你傻,是我太傻,太笨!我早该向你表白了! 余香和何大棒槌忙得四顾无暇,开幕后来了很多的商家和领导。她和何大棒槌不得不分组接待。让他们没想想到的事,吕书记居然不请自来了。 余香和李书记陪着他走了一圈下来,人来人往的鲜家嘴,挤得他们出了一身热汗。回到村委会,吕书记很高兴,他对余香说道,余镇长,这个旅游文化节搞得不错,既有看头,也有卖点,我看很多乡亲的生意都还不错,很多网友都说你们一夜爆红,发展势头很好嘛,要继续保持下去。现在有党的好政策,作为我们基层干部,一是要抓住现在历史性的发展机遇,把这些政策落实好,发挥好政策效应;二是要靠这些好政策,把乡亲们都带动起来。过去我们常说,一人富不是富,现在看来啊,一个村富也不是富,你们要认真总结经验,发挥好示范作用,要把周边的群众都带动起来,大家共同致富;三是我们有要“谋全局者,方能谋一域”的眼光,不能走过去的老路子了,要借助党的好政策,创造性地开展工作,创造性闯出一条可持续发展的致富之路。要让我们的老百姓长期可持续地增收,有了稳定的收入,才能更好地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余香连忙点了点头,吕书记的话语重心长,让她很受感动。她连忙答道,吕书记,按照我们的想法,我们的农业产园一旦建起后,我们要形成“春赏牡丹,夏摘藤椒,秋打泥鳅,冬摘柑橘”这样一个四季都有旅游文化活动的新常态。下一步,深加工建起来后,我们还准备搞新民居、新民俗,形成新的旅游文化品牌。 吕书记听了她的汇报,感慨地说道,我们就是要有这种眼光,要有这种肯干事能干事的魄力。世人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好好干,希望你们都能成为带领一方致富奔小康的有心人。我们县上已经向上面递交了规划,准备把你们周边都连片发展起来,形成“三变改革”的示范区,任务艰巨,任重而道远,你们可得继续加油啊! 原本李书记和余香,准备请他留下来尝尝八大碗再走。但他摆了摆手道,饭走到哪里都能吃,你们今天事情很多,游量应该超出了你们的预期。安全问题不可小觑,你们得重视起来,一定不要出任何问题。等你们把鲜家嘴彻底搞起来后,我给你们做东,给你们办招待。 吕书记与大家一一握手之后,便急急忙忙地赶回了县城。而李书记和余香研究了一下,当即从隔壁村调集了一批村干部过来帮忙维护秩序。 驼子李和姚七月的娘家人,大吵了一架。姚七月的哥嫂们,见驼子李他们弄的豆豉生意好得不得了,便与姚七月商量,打起了贴牌套卖的鬼主意。姚七月不敢擅自拿主意,便与驼子李商量,驼子李一听这话心里就鬼火乱冒。 原本在筹建加工坊的时候,驼子李便想让他们参与进来,大家共同搞。但哥嫂看不起他,还百般侮辱他,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其实这些年,哥嫂搞的豆腐生意,早就不是过去的传统工艺了,而是增加了不少化学添加剂。搞豆豉,原本在他们看来,既费时间,又浪费人力,赚钱还不多。自然是不肯干。姚七月还是在母亲的鼓励下,才鼓起勇气搞起来的。老爷子也出了不少力气,手把手地教自家的闺女,方才把这门手艺传承下来。 在何大山流量经济的影响下,驼子李也逐渐意识到了传统老手艺的价值,便抢先注册了七月牌豆豉,并对制作过程进行全程直播。这种用利用毛霉、曲霉或者细菌蛋白酶的作用,经过传统发酵而酿造出来的传统豆豉,一经直播便大受好评。为了长期保持消费者对七月牌豆豉的关注,驼子李一直采用饥饿营销,通过预约订单发货。虽然每个月的出货量不足为奇,但贵在稀奇,口碑一直都很好。 驼子李没有想到,哥嫂俩利益熏心,居然想出了贴牌套卖这种鬼主意。“不行,绝对不行,这是哪里是合伙做生意,这是要砸了我们的牌子!消费者又不是傻的,我们的产量有多少,稍微有点心的都能够估算得出来。”哥嫂见他不同意,当即闹到了老爷子那里去,要讨回传统老手艺的继承权。他们才是老姚家的传承人,天然拥有老手艺的继承权。 第五十四章 翁婿斗法,驼子李服软 让姚七月意外的事,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吼道,吵什么吵,当初让你们干,你们百般推却!怎么现在看到人家大海和七月挣到钱了,眼红了!活该!当初把传家的宝贝交个你们,你们糟蹋得一塌糊涂,尽挣些昧心钱,还好意思来争,来闹! 哥嫂气鼓鼓地说道,按照老姚家的传统,老手艺只能传男不能传女。而七月是嫁了出去的。嫁出去的人,自然是泼出去的水,怎么能有资格传承老手艺。 “现在是什么社会了,你以为还是旧社会吗,儿女都一样,老子想传给谁就传给谁!你管得着吗?” 当即老爷子又对七月说道,你们别管这两个败家子。要不是你们俩个娃子有心,我们老姚家的传承就断送在我的手上了。现在好不容易闯出点名堂了,你们就不要怕,闷头做下去。他们俩要是敢来添乱,看我不打断他们的狗腿。 哥嫂在老爷子面前没有讨到好,又去折腾耳根子软的老母亲。老母亲手心手背都是肉,苦着脸看着姚七月说道,七月啊,要不你跟大海说说,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鸡飞狗跳的。你哥嫂也是想多挣点钱,要不你们就让让他们,他们带着俩个孩子负担重。 姚七月低着头不吱声,老母亲无奈只得转头对哥嫂说道,你们要不也让一步,七月本来就是个苦命人,好不容易遇上个有盼头的人。你们可别把事情搅黄了。 哥嫂恨恨地骂道,白眼狼,亏得我们以前那么照顾你!这么点小事都不肯让步,哪还指望她哦!他们不干算了,我们还不稀罕呢,待会我们就去法院告,打官司! 姚七月见他们如此不讲理,当即也惹火了。“你们别吓唬人,要打官司,我们奉陪到底!”说完,当即摔门就走了。 哥嫂、姑子俩不欢而散,让老母亲两边不讨好,里外不是人,只得又去求老爷子。老爷子叹了一口气道,我何成不想让他们继承,可是你看这些年他们干的啥子事情,都钻到钱眼里去了。根本没有静下心来,认真做事情!交给他们,迟早要砸了我们老姚家的牌子的! “都是自家的孩子,你总不能看着他们这么仇大苦深地闹下去吧!” “那你说怎么办?” “要不这样,你去跟李大海说说,你给他把关,我们这边也按照老手艺生产,生产出来的产品通过他的牌子和渠道卖出去!” “你这不是让我自己打自己的脸吗,我刚刚才说了不让他们掺和,现在倒好,你还把我也绑了进去。” “你是当家的,你不管谁管?我这个当妈的,哪个都不听!我又什么办法?” 老爷子紧蹙着眉头,使劲地抽了好一阵子烟,被她逼得没有办法,只得摇了摇头道,哎,这叫什么事啊! 妻子瞪了他一眼道,去,还是不去? 老爷子苦笑地说道,去,我去还不成吗。不过你得给那俩个败家子说清楚。他们只能负责提供产品,有钱可以大家一起挣,但老手艺的拥有权我还是要给七月的。 妻子见他松了口,方才放下心来,当即答道,放心,家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了。老大耳根子软,大媳妇的工作我去做。 老爷子第一次上门,把驼子李弄得很紧张。姚七月却很不开心,她心里很清楚,老爷子上门肯定是被老妈逼过来的。她暗自嘀咕道,当妈的果然还是偏心,心都向着儿子的。 老爷子见驼子李穿得很正式,一脸意气风华的样子,对他倒是越看越喜欢。心里暗自想道,没想到这个家伙,驼背瘸腿的,但做起事情来还有几把刷子。姚七月将老爷子让进门,不气地问道,老爸,你这是啥意思,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撵上来?老爷子老脸一红,打着哈哈道,这不是听说你们生意忙啊,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你们搭把下手。“你要是来当说的,你可别怪我,待会将你扫地出门。”“哪能啊,在家的时候我不是早说过吗,我给你扎起!”老爷子连忙拍了拍胸脯道。姚七月见他这么说,方才给他倒了一杯茶,嘟着嘴不满地告起了老妈的状来。“老妈就是偏心,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老爷子尴尬地笑了笑道,你妈,你又不是知道她,她总想把一碗水都端平。 驼子李猴精猴精的,老爷子进门就放下身段,不敢与姚七月正面交锋。他便知道老爷子是带着目的来的。当即哈哈笑道,七月,老爷子能来,我们高兴都还来不及呢!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你去给何老六打电话说一声,中午我们到他那里去撮一顿,让他把位置提前给我们留好。 姚七月知道他想在老爷子面前挣表现,暗自叹了一口气。老爷子这是号准了他们的脉。她姚七月可以随便发泄不满,但驼子李不能,他还是个未过门的女婿。她暗自扯了扯驼子李的衣袖子悄声说道,待会他要是太过分,你咬死了都不能答应。到时候,我来对付他。 驼子李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他才不是傻子,他好不容易才活得像个人,要是被砸了牌子,他找谁去,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老爷子见驼子李支走了七月,当即松了一口气。自古女儿就是父亲的小棉袄,他还真怕把与女儿的关系弄僵了。 当下老爷子问起了村里的情况。驼子李一五一十地把村里的变化都讲给了他听。老爷子一边听,一边羡慕道,没想到啊,才几年的功夫。你们鲜家嘴这个穷得掉裤衩子的山窝窝,已经变得我都快找不到地方了。驼子李得意地一笑道,这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前你们是先进村,现在我们也追赶上了。 “时代大势,顺之则昌,逆之者亡。你们鲜家嘴离不开余香那个女娃子啊,不简单啊,是个人物啊!”驼子李见他提到了余香,当即敬佩地说道,不瞒你说,我以前心高气傲还真没把她打上眼,但没有想到她还真是我的贵人。要不是遇到了她,我说不定还在讨口吃饭呢。“这是你们村的运气,也是你命中注定。这叫就时运到了,风云际会,遇着风便化成龙。”驼子李摇了摇头道,这是迷信。我可不信这些。关键还是现在国家的政策好了,想着我们这些穷人、穷山沟。没有这些好政策,像余镇长这样的能干人,也不会到我们村里来,更不会巴心巴肝地帮我们出主意、想办法,拉着我们致富。 “是啊,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大势,你们抢先抓住了发展机遇,自然什么事情都比我们抢先一步。可怜我们很多人都还在等着望着,没有看明白啊!”驼子李见他有些灰心失望,当即接着说道,老爷子你也别说这些丧气话,我听余镇长讲,上面很快也会把我们周边的这些村都纳入进来,大家抱团一起整,很快你们的好日子也要来了。老爷子听了他这话,比吃了西瓜心里还痛快,他猛的一拍巴掌道,真的?那可太好了!我这把老骨头都快等不及了。老这么患红眼病,心里咯得慌啊! 驼子李学着余香的话,呵呵笑道,余镇长老是给我们讲,一人富不是富,得大家富才是富;一个村富不是富,得周边的村一起富才是富。“说得好,这话我爱听!” 老爷子哈哈大笑地从兜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好烟,扔了一支给他。驼子李连忙恭敬地接了过来。他知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老爷子是个人精呢。他高高地把他和鲜家嘴捧起来,说尽了好话,就等着他松口呢。 点燃火,他装聋作哑,只说老爷子的烟好,味道正。他没有好烟,但从何大山那里弄了些好茶叶过来,待会请他带回去尝尝鲜。老爷子见他不入套,无奈地轻咳了嗓子,只得舔着脸说道,大海,你和七月的事情,起初我是反对的。但现在看来,七月比我这个老爷子有眼光,看人挺准的。我们一家人也不说俩家话,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就卖我一张老脸,给我说句实话。如果我来帮你把质量关,你舅子他们给你提供产品,你干还是不干? 驼子李见他打开了天窗,把来意都说透了。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老爷子既然你都上门来说了,这件事情于情于理我和七月都应该同意。但我必须把丑话说道前头,如果质量不过关,品质得不到保障,那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总不能把你老爷子交给我们的牌子,自个砸了吧! 老爷子见他这么说,当即拍了拍胸口说道,这你放心,从今往后只要是他们交过来的产品,我都要签字画押。你没见到我的签字画押,一概不予接收。这样行了吧? “行,有你老这一句话,比那金字招牌还管用!” 姚七月见他们翁婿俩相谈甚欢,知道老爷子肯定是见好就收,没有提过分要求,方才高兴地对他们说道,走,吃饭了!何老六都催了好几次了。再不去,饭菜都要凉了。老爷子气地摆了摆手道,都是自家人,还花那个钱干啥! 姚七月呵呵一笑道,老爸,你也不看什么时候。你现在来,我们哪有时间,自己来弄吃的招待你哦! 老爷子欣慰地笑了笑道,有钱赚是好事情。难得你个女娃子大方一回,当老子的我可不气了。 姚七月一把挽起他的胳膊道,你什么时候跟我气过。说得我好像忤逆不孝,虐待过你? 第五十五章 扎的是文化,不是稻草 何兴旺忙里偷闲,他弄的那些野味,刚刚拿进小商品售卖点就被城里的人一下子,收罗了干净。他喜滋滋地数着钱,哼着歌,心里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 何大棒槌见他干起事情来,还有点章法。村里的垃圾,他按照人头分片,每个摊位和路口前,他都摆着一个箩筐,支起一个穿着干净衣服的稻草人,上面写着:我美,更需要你美!一有垃圾堆起或者有散落的碎片,他推着一个小车,迅速收捡起来,收拾得利利落落的。 闹闹嚷嚷的旅游节,干净得有些不像话。用那些游的话来说,这哪里是什么乡村啊,比城市还收拾得干净。连不懂事的小孩子,都不忍心随意乱丢。游们的点赞,给何兴旺加了不少分。何大棒槌用手机支付又给他转了500元钱,“好家伙脑壳够用啊,稻草人扎得好,有创意。”得到了何大棒槌的表扬,何兴旺破天荒地涨红了脸,他连连摆手道,不过几捆谷草,给太多了。用不了这么多钱!何大棒槌瞪了他一眼道,给你,你就拿着。这不是给你支付的清洁费,这是给你的创意费用! “扎几个稻草人,也能挣到钱?”何兴旺惊讶地看着何大棒槌。何大棒槌嘿嘿一笑道,你这几个稻草人有名堂啊,你没看见大伙都挣着跟它们合影吗?你扎的是文化,不是稻草。这点钱,值!下一回我们再搞泥鳅节的时候,你好生组织下,弄一个农耕文化展示出来,都用稻草扎!扎什么牛啊,犁头啊,只要是农村的,什么样的都行!到时候,我按个给你算钱! 何兴旺没有想到,他扎个稻草,还扎出了文化,扎出了钱来。当即乐呵呵地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可不能赖账! 何大棒槌见他来劲了,当即呵呵笑道,这样吧,等旅游结束后,你到村委会来找我,我们草签一个协议,我给你预支一部分钱。免得你小子前胸贴后背,没有抓拿。 有了他这句话,何兴旺吃下了定心丸。他捏了捏指头,算了算:这么弄下来,他最少可以挣一万块钱。这可把他高兴坏了,他还从来没有挣个这么多钱。一不小心,就能变成万元户了。何大棒槌见他得意,忍不住怼了他一句道,就这么点,你还高兴啊!现在村里哪家人少了一万块钱啊?何兴旺红着脸说道,他们都有,我就没有啊!有了一万元,我就能挣到两万元,三万元,时间久了,我也能够赶上来! “看样子,你小子现在是心气顺了,知道挣大钱了!不容易,好好干!等过一段时间,我再送你去学驾校,到时候来给我和余香开车。” 听了这话,何兴旺一下子眼角就湿润了。他知道,这些天何大棒槌既是在考验他,也是在给他机会。但他没有想到,何大棒槌为了他下了这么大的本钱。一个馅饼接着一个馅饼地砸给他。这种弯弯腰杆,用用力就能捡到钱的好事。几乎都是何大棒槌量身为他定做的。他感激得热泪盈眶,连忙低声说道,谢谢!谢谢你还记得帮我! 何大棒槌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说,兴旺啊,我们从小长到大。我知道你,你本性不坏。你只是没有走出来。我希望今后,你的生活就如你的名字一样,赶快兴旺起来。何兴旺哽咽地连连点头,他擦干了眼泪,朝着何大棒槌像小时候一样,开心的笑了起来。他的心里比那田里的蜜蜂吃了花粉,还要香甜。 这些天,老扛把子被何凤山撵得慌里慌张的。一有时间,何凤山便拉着他抽烟喝茶,话里话外都在逼着他,问他什么时候娶兰花。老扛把子挂不住脸,气得连连跺脚道,何凤山,究竟是你娶老婆,还是老子娶老婆?老子都不着急,你瞎扯蛋地操什么空心? 何凤山苦着脸道,老扛把子,我也是没有办法啊。珍珍天天逼着我,连床都不让我上了。她说,什么时候我把这件事给办妥了,她才让我上床啊。老扛把子被他的话气乐,指着他没好气地说道,敢情这些天,你俩口床头床尾都在摆腾老子的事情啊,这不是鬼扯淡吗?我结不结婚,管你们屁事啊! 何凤山一本正经地说道,什么叫鬼扯淡?这是正事,是咱老何家的大事!我给你算算啊,你要不结婚,余香就不愿意生孩子,余香不生孩子,我们便抱不上孙子。我们抱不上孙子,老何家的长房长孙就断了代,就没有响应国家的生育政策,这是对国家不负责任!再说了,珍珍就这么一个好姐们,好姐妹一直这么单着,她看着心里急。她急,我就没有好日子过。我没好日子过,等于你和何大棒槌也都没有好日子过。我们都没有好日子过,这老何家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老扛把子被他的话,惊得目瞪口呆。良久,他红着脸说道,何凤山,你给老子玩顺口溜是不?照你这么说,老子不结婚还罪大恶极了?老扛把子心里悔啊,早知道我就不提这件事情了。这下子,弄得他骑虎难下,有苦难言。 何凤山见老扛把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当即呵呵笑道,反正这件事的祸根,就在你个老不死的身上。你要敢反悔,我就到村上去打开大喇叭,让村民们来评评理。 老扛把子被他威胁了,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敢?你要是敢把老子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你信不信老子马上去跳河!” “甭管你是跳河,还是上吊!你去啊,我看白水河淹不淹得死你,大不了我让人像抓鱼一样把你抓起来,又放下去。你要敢吊绳子,也没有关系。大不了,我让人在你的碑文上写着,此人没脸没皮,是个没胆没卵的胆小鬼!或者,我在族谱里给你记一笔,某人某年某月某日,因为不敢结婚,羞愧难当,跳河自杀!我看后人怎么说你!” 老扛把子一听他这话不淡定了,这老家伙是要让他遗臭万年啊。“何凤山,老子一直觉得小瞧你了,没想到你娃的心比谁都歹毒。”何凤山得意地抽了一口烟道,这叫人逼人,逼死人!我也被逼无奈啊,你油盐不进,我只能为了我自己的幸福生活,出此下策了。 “你娃狠,你俩口子更狠!老子走了,不跟你小子耗了,再这么耗下去,老子真要被你气死了!” 何凤山见他苦着脸,要走。连忙一把拉着他道,你到哪里去,你还没给我准信呢? 老扛把子一把推开他,气哼哼地说道,老子能去哪?老子这就去找兰花。 何凤山见他这么说,方才高兴地放开了他。见他背着手走远了,何凤山忍不住哼了一声,你个老不死的,死要面子活受罪!不把你放到火盆上烤,你还不知道火色! 余香接到李书记的电话,连忙赶回了镇上。 方方正正的院子,密密麻麻地停满了各种大车小车。镇政府一如既往地繁忙,前来办事的人络绎不绝。自从有了互联网后,镇上的工作节奏,每天都在赶着趟。来来往往的人,也都神色匆匆。见到余香来了,大家伙纷纷给她点了点头,又忙着埋下头,自顾自地忙活了起来。 老镇长走后,办公室小侯明显对余香态度好了许多。他见余香走了进来,连忙站起身,迎了出来,恭敬地喊道,余镇长,你回来了! 余香笑着朝他点了点头道,书记不是说开会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侯一下子失去了笑容,他苦笑地对余香说道,党委通知会议,自然由刘主任他们张罗,哪里轮得到我啊? 余香呵呵笑了笑,没有作声。径直从他的门前走过,走向了镇党委会议室。 小侯恭敬地看着余香的背影,心里五味陈杂。他知道老镇长在的时候,他做事做得有些过头,得罪了不少人。见余香没有作声,他的心里直打鼓。老镇长走后,余香这个大红人,不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更加红得发紫。他偷偷打听到,李书记很多大事情都要征求她的意见。虽然她还是个副镇长,但她不偏不倚,反而在党委班子里说话分量更重,大家更愿意听听她的意见。 余香走进镇党委会议,不少的党委委员们都争着给她打招呼。余香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方才在会议桌最后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李书记见她来了,轻咳了一下嗓子,方才放下茶杯说道,今天召集大家来开一个党委会,主要有三项议程:一是集中学习国家推进新村建设的政策方针;二是传达县委常委会精神;三是就我镇贯彻落实上级精神进行任务分工。 “同志们,新村建设对于我们这些落后镇乡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历史性机遇。县委决定以我镇和周边五个镇乡为核心,带动周边镇村连片发展,是对我们前所未有的重视。我们过去老是抱怨没有机遇,没有发展空间,没有政策支持,今天我必须得提醒大家,现在机遇来了,项目资金和政策措施也来了,我们必须破除过去那种‘守摊子、占位子、磨日子’因循守旧的老观念,绝不能再有等靠要的落后思想,必须迅速地行动起来,紧紧抓住这一难得的发展机遇,紧紧扭住发展这个牛鼻子,与时俱进,创新突破。我们必须清晰地认识与周边镇乡迅猛发展的火热态势相比,与老百姓与日俱增的期盼相比,作为农村镇乡,我们的差距不只是一个gdp的指标差距,而是综合竞争实力差了近10年。因此,我们必须树立‘不进则退,慢进也退’的危机意识,再也等不起、慢不得了,必须增强‘时不待我、时不我与’的紧迫感和使命感,高度重视并迅速加以落实推动,力争用三到五年的时间,彻底改变我镇的落后面貌。同志们,根据上级的会议精神,县委主要领导亲自担任指挥长,分管连片领导担任副指挥长,并专门成立了指挥部靠前指挥,以挂图作战的方式,分年度加快推进。为了进一步贯彻好县委常委会精神,更好地对接和推动我镇的工作,报经上级领导同意,下面我宣布一下责任分工:由我担任我镇重点工作推进组长,余香同志担任常务副组长,其余党委成员为副组长,推进组办公室主任由党委办主任刘雨同志担任。各位副组长按照职能分工,牵头对接指挥部各科室、负责相应连片区域的包干任务。” 第五十六章 狼来了啊! 李书记的话音未落,便引起了大家的议论,不少人都眼红地看着余香。没想到她会被任命为常务副组长。余香也很诧异,她排名最后,却把她顶在了前面。她首次担任如此重任,心里有些打鼓,但也不能推脱。因为从分工责任来说,她在分管农业农村工作,于情于理她都得顶上去。 李书记趁着大家议论的功夫,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今天,我先把丑话说到前头,谁在这件事情上拉稀摆带、推诿塞责、敷衍应付,谁在拖我们的后腿,谁就是我们镇的罪人,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站到茅坑不拉屎的人,县委的要求很明确,必须从严从重问责。工作推不走,迟迟没有进展,到时候,可就别怪我们不留情面。下来后,请余镇长迅速对接指挥部,对接县委的目标任务,将各项任务明确到人头,我们以要以挂图作战的方式,将考核指标张榜公示出来,按月公示推进进度和指标完成情况。凡是排名靠后的必须拿出整改落实措施,迅速整改加快推进!凡是连续三个月排名靠后的,一律取消评先评优资格,年度考核列为不合格等次。 李书记一贯做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将军令一出,人人自危。连余香也倍感压力。散会后,李书记把余香单独叫到了办公室。“来,坐!”李书记亲自给余香倒了一杯茶水之后,方才坐了下来。他一改会议上的铁面孔,爽朗地笑着对余香说道,余香,我怎么看你苦着张脸啊!你可是遇强则强的性格哦,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余香苦笑着说道,李书记,我这才进班子,你就不怕我把事情搞砸了? 李书记指了指她,嘿嘿地说道,你啊,余香你在谦虚了不是!组织上相信你,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嘛,这些年鲜家嘴不等不靠都弄得出来,现在有这么好的机遇,这送上门来的好事情,你还放得过? 余香悻悻地说道,这毕竟是全镇、全县的大事情,哪能跟我们一个村子小打小闹比啊!李书记当即鼓励她道,万事开头难,只要迈出了第一步,事情就容易多了。不要瞻前顾后,大胆地放手干,只要我们本着一颗公心,走到哪里我们都不怕!余香见他这么说,只得硬着头皮道,党委的意见我肯定无条件地服从,也会不折不扣地努力做好! “这就对了嘛,这才是你余香做事的风格啊!有你这种态度,也不枉吕书记亲自点你的将!”余香吃惊地看着李书记,“吕书记怎么会点我的将?” 李书记见她这么问,收起了笑容,严肃地说道,余香,我们现在班子年龄相对老化,而示范区的工作又是新鲜事物,要干好不容易啊!吕书记亲自点你的将,一方面是鲜明用人导向,要让肯干事、真干事、能干事的人受到重用,另一方面示范区的工作也需要像你这样有头脑、有闯劲、有干劲的年轻人,去破除藩篱,闯出一条发展之路来。其实,吕书记不点你的将,我也会点你的将!你也知道,我现在是书记镇长一肩挑,又当爹又当妈。如此重大的工作,必须要有你这样的年轻人顶起来,我才放心啊!工作上你放开手脚干,不要有顾虑和压力,我会全力支持你! 余香见他把话都说透了,也就不再有二话。响鼓不用重锤,当即便与他商量起推进组的工作。李书记见她很快就进入到了工作状态,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还有什么困难吗?有困难,马上提出来,我立马给你想办法解决。 余香想了想,为难地对他说道,大书记,我一个人只有一张嘴,两条腿,你怎么得也得给我一个跑腿的啊! 李书记嘿嘿地一笑道,你这丫头,我就知道你会有这么一招。早等着你呢,人呢,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办公室小侯你看怎么样?如果你觉得不合适,你再提出个人来,我马上给你调配到位。 “侯春?” “对!就是这小子。” 余香其实对侯春并不是完全了解,老镇长在的时候,这小子人五人六的有些趾高气扬,不太把人放在眼里。但书记既然提出来了,她又不好拒绝,只得答应了下来。李书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她有些为难,当即又说道,其实小侯这个人能力还是不错的,就是有时候性格太张扬了,你多带带他,给他指指路。这小子用好了是个人才,用得不好也是个蠢材。关键还在于你怎么用。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多用他的长处,你自然会得心应手,省力省事。 “那行,我试试吧!” “你啊你,我说你什么好啊!你余香什么人没有带过,鲜家嘴那么烂的老摊子,都调教出来了,还担心什么。不过你既然说了,那就按你说的办吧,先试用三个月。三个月后,实在不行,再另外换人。” 等到余香告辞走出了办公室,李书记才苦笑地掏出了一支烟,一边抽着一边感叹道,这个余香别看人年轻,做事情谨慎得很。比那些老油条还不好对付。他可清楚得很,这个女娃子是吃一堑长一智,枪打出头鸟的事情,让她吃尽了苦头。过去老镇长在,她都敢顶着不偏不倚。现在,在何凤山那个老家伙的调教下,更加成熟了。别人都看着常务这个职务眼红,她却并没有把它看在眼里。她是一门心思,想把鲜家嘴搞起来。 从李书记办公室出来,余香并没有马上通知小侯过来。她得先晾晾他,杀杀他的傲气。连续几天,李书记见余香都没有用小侯,不由地暗暗地朝她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如果余香第一时间就通知小侯去上班,他只会更加得意。以为自己有才,领导离不开他,反而会跟余香惹很多无谓的麻烦。李书记当即也不点破,只是暗地让刘主任放出风声,让他自己去悟。 很快,侯春便听到了风声,他被抽调到了推进组办公室配合余香开展工作。果然不出余香所料,侯春听到了这个风声,一下子又神气了起来。余香失望地摇了摇头,还是没有通知他来上班。他去找余香,余香也借故有事,不给他报到的机会。 一周过后,镇上的闲言碎语便多了起来。很多人都说,余香不会用他。这让他坐卧不安,惊慌不已。原本李书记已经凉了他大半年,他几乎心灰意冷。好不容易,等到有了翻身的机会,却苦于余香一直不予召见。他这才知道,自己撞到南墙上了。他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得去求党政办主任刘雨。刘雨知道李书记要重新启用他,也不好过于难为他。只得答应了他的宴请。 酒过三巡,刘雨才就着酒水在桌子上给他写了两个字。他才恍然大悟,羞愧不已。一夜无眠,侯春辗转反侧。回想起,他跟老镇长的那些年,他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巴掌。他是个聪明人,聪明反被聪明误。拉大旗扯虎皮的事情,害了自己,也害了老领导。 想明白了这些问题之后,侯春一下子低调了起来,闷头做事情。办公室里的什么活儿都抢着干。几天下来,余香见他确实改变了不少,她让党政办通知他去上班。接到刘雨的电话,侯春眼泪水都快掉出来了。他知道别看余香的年纪比他小,但做事情老练,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这些天与其说是余香在收拾他,还不如说是余香在给他表现的机会,在调教他。三个月的试用期,让他倍感压力。余香跟李书记一样都是做实事的人,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容不得拖泥带水。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赶着趟地连轴转。几天下来,他都快有些吃不消了,但余香却像打了鸡血一样。这让他既羡慕又敬佩,他暗暗把余香当成了他追赶的目标。 李书记听了刘雨的汇报,方才对侯春放下了心。他一贯爱才,舍不得就这么把他废了。他笑了笑对刘雨说道,我给他找了一个好老师,就看这小子能学到多少了。刘雨连连点头道,你这个老师给他找得好,余镇长会带人。这些天,这小子变化大啊,低调得很,一门心思地扑在推进组上。“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余香是能当将军的帅才,你小子也得学着点,当领导的既要能够做事,也要学会用人,更要能培养人。” 刘雨给他支了一支烟,点燃后笑了笑道,你和余镇长都是我的老师,我都在学呢。就怕学不像。“你个滑头,少拍马屁。抓紧时间干活,如果你这个主任反不如人家小侯干得出色,拖了后腿,你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搁啊?”刘雨悻悻地点了点头,当即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忙活了起来。他心里清楚得很,他丢人不要紧,丢了书记的人,可就成大笑话了。 鲜家嘴的油菜花节连续持续了三周,何大棒槌带着村委会一班人累并快活着。油菜花节的收益和影响,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当即他便与余香商量,得抓紧时间上马泥鳅深加工、栽种橘子苗,得抢在明年春节前,把产业园弄出雏形来。“一年要有一年的新变化,才留得住。” “行,我这边牵头在做推进组的事情,产业规划布局上已经把鲜家嘴考虑进去了。你们得抓紧时间,不然等到明年示范区全面铺开,鲜家嘴要是不努力,反而还会拖后腿!” 何大棒槌不由地唏嘘地说道,狼来了啊!不努力都不得行哦! 在白水河钓庄,何老六和李金香忙碌的日子还没有消停,不少游都给他们预定了周末游。许多带孩子的游还建议他们,适当在钓庄周边搞点小型家庭农场,他们带孩子来,也能让他们体验到干农活的乐趣。既锻炼身体,又能淬炼他们的思想品格。俩口子拿不定主意,只得又找上门来,向余香和何大棒槌问计。 余香听了他们的话,自然是很高兴。白水河河堤被黑老刘平整出来后,一直闲置着,两边都长满了草。要是能用木栅栏圈起来,外面栽牡丹,里面划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体验农场,也不错。 但何大棒槌不同意,那些地他早已经有想法了。他打算把白水两边都种满牡丹和桃树,铺上游步道,打造出江南水乡的自然景观。他想了想,干脆让何老六他们在钓庄后坡上把二三台土利用起来,利用藤椒的间种来搞家庭农场。每片家庭农场,以收年费的方式进行经营。周末和节假日,游自己来管理,平常由村民代管,丰收的时候,用何大山的电商物流将农场的作物送到旅家中去。 他这个脑瓜子灵活,一下子让余香和何老六他们又看到了一个新生的产业。真要按照这么搞下去,不仅能够稳住游,还能让村里的闲散劳力常年都能够挣到钱。当即何老六和李金香,兴奋地表示,还是按照原来的模式,他们来弄。 余香和何大棒槌商量了一下,便同意了他们的要求。等他们走后,何大棒槌却皱起了眉头,他拉着余香说道,余香,照这么弄下去,我们村就要缺劳力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何大棒槌抠了抠脑袋说道,我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次何兴旺给我的启示。我们现在旅游节搞起来了,但村上的清洁卫生得长期保持下去。与其突击性搞,还不如长期固定人员来做。趁着这次何老六他们搞家庭农场,我们干脆让何兴旺牵头成立一个劳力合作社。由合作社组织人力,来承包这些活路。 余香亲昵地吻了他一下,咯咯地笑道,你这脑瓜子转得也太快了。这你也能想得到。我看行,这样不仅把我们村的闲散劳动力动员起来了,还让附近的闲散劳动力就近就地就能找到工作。 何大棒槌见她同意了,连忙给何兴旺打了电话。带着他,忙着去张罗注册合作社的手续。劳力合作社没有启动资金,他自己掏钱给何兴旺垫起;没有场地,他张罗着将村委会的办公室也腾了一间出来。 不到半个月,鲜家嘴兴旺劳力合作社挂牌成立了。何兴旺将村里但凡有劳动力的五保户、残疾人、困难户都组织了进去。隔壁村的留守妇女和留守老人也吸引了不少。村委会与合作社签订了垃圾清运合同,何老六则把小型家庭农场的劳务都包给了他们,何大棒槌把农业产业园的日常管理和维护也都交给他们。 劳力合作社成立后,何大山着急了。这是在跟他抢人头呢。他牵头的泥鳅水产合作社也缺劳力,为了保住现有的人员,他煞费苦心,让长期愿意跟他工作的人都入了股份。 第五十七章 财神爷,也要求人 这段时间,镇上的信用社主任愁眉苦脸,心里烦躁得很。自从鲜家嘴大力发展产业后,营业员给他报告,鲜家嘴的储蓄量在不断降低。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没有在意。他想着这么大个镇,少一个鲜家嘴也无伤大雅。但他很快就发现,他错了。鲜家嘴搞的那一套,就像毒药一样在其他村也传染开了。 村民们三天两头地来取钱,甚至不少外出打工的人员也不再通过他们的渠道往家里寄钱了,而是直接将钱打到了合作社的卡上,作为闲散资金入股。原以为储蓄额降低了,贷款额度该增长才是。但信贷员拿来的信贷数据,让他傻了眼。信贷额度不但没有增加,反而不少小额贷款短期内,很快就连本带息归还了。 他让会计将储蓄额和信贷额度与往年同期进行了对比。正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与往年同期存贷比下降了30%,这是什么概念,这意味着他们这一班人辛苦一年,不但拿不到奖金,还要倒扣不少。这一下要了他的命,信用社的管理是绩效管理,存贷比是重要的考核指标,照这么下去,不用等到年底,他便该自动辞职下课了。他想不明白,鲜家嘴搞得红红火火的,听说很多村民都挣到钱了,可这钱到哪里去了?他以为是镇上的农行和储蓄银行,耍了什么把戏,拉走了他的户。但一问之下,发现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迫不得已,他偷偷带着储蓄员和信贷员摸进了鲜家嘴。一走进村里,他不断地咂舌,这鲜家嘴哪里还是过去那个,让他来了不敢再来,走了想走走不脱的穷山村。到处都在大兴土木,不少地方还排满了挖掘机和翻斗车。成片成片的泥鳅塘子,宛如江南水乡。田成块、土成方,以往那个阡陌纵横的小山村消失了,山水田林路焕然一新。沟渠路网,四通八达。油菜地的周边,栽满了牡丹和桃树,山坡林子上种满了藤椒,而那片挂着农业产业园牌子的偌大地盘上,密密麻麻地到处都是人,都在忙着栽柑橘苗子。 等到他看明白了何大山的电商平台和直播平台,他才弄明白,敢情这钱都被合作社这台抽水机给抽走了。村民们把挣到的分红和劳务收入,以合作社的名义,都投在了基础设施和产业配套上,滚雪球一般地壮大了集体经济和个人资产。 他愁眉苦脸地带着上走了一圈下来,心里拔凉拔凉的。照鲜家嘴这么干下去,不但存款的人会越来越少,就连贷款人家今后也不会找他。毕竟人家规模上去了,他的贷款额度有限,到时候人家就会去找县上贷款,这光鲜的业绩就会被县上那群竞争对手给抢走。“主任,咋个办?这么下去,弄不好你我都得下岗啊!” 他狠狠地抽着烟,他是搞金融的老手。这里面的门门道道,他很快就搞清楚了。村民不把钱存在信用社,一方面信用社存的是死钱,虽然没有风险,但生不了崽子,另一方面现在村民们有钱了,谁还傻不拉几去找信用社贷款啊。村上唯一需要借钱贷款的,只有合作社和何大棒槌的农业产业园。但要把这两个会下崽子的老母鸡,抱在手里,他必须得下番真功夫,拿出点诚意来,人家才会买他的帐。 良久,他才开了窍。现在买卖双方,互换了位置。以前是余香和何大棒槌要求他,现在是他该去求人家了。怪不得,他这些天看到何大棒槌,何大棒槌压根都不愿意理睬他。“这么办,我们得赶紧找到何大棒槌,趁着农行和邮储银行还没琢磨出味来,必须抢先把这块大蛋糕拿下来。只有我们拿下了这块大蛋糕,今年的任务不说全县第一,农村镇乡第一绝对是妥妥地跑不脱。” “有这么玄乎?”储蓄员傻傻地看着他,摸不着头脑。 信用社主任气得用手指连连崩了他额头几下,“你这个木鱼脑袋,你咋个就没有看到,这里遍地都是钱啊!” “这样你马上去,上门亲自邀请余镇长和何书记,就说今天中午我在白水河钓庄给他们办招待,请他们俩务必赏光。”当即,他马上对信贷员说道。 等到信贷员兴冲冲地去找何大棒槌和余香。他庚即又带着储蓄员赶到了何老六和李金香的白水河钓庄。这些天,这俩口子可成了镇上的名人。他们俩口子办的钓庄,生意好得不得了。前些天,他的一个老亲戚准备周末要带孩子来耍,拜托他帮忙提前订一个位置,却没有订上。这让他尴尬不已。他压根没有想到,这个镇上还有他这个财神爷办不了的事情。现在他算是看明白了,人家不差钱,自然不会求得他的面子上去。 来到白水河钓庄,他当即给储蓄员使了使眼色,让他把何老六和李金香俩口子找来,他得跟他们谈谈,他得把这个大户争取过来。 李金香听说是信用社主任来了,嘟着嘴巴不高兴地地何老六说道,他来干啥,要吃饭给服务员报火就成了。找我们干啥子,我们又不欠他的钱。当初想找他贷点款,比上刀山还难。必须要我们拿出等价抵押物,才肯批钱。现在自个找上门了,是要弄哪出啊? 何老六呵呵笑道,你操啥子空心。财神爷上门,喜鹊呱呱叫,好事情啊!走看看去!何老六往兜里揣了一包好烟,李金香当即更加不高兴了,你还给他准备散好烟啊,我看能给他喝杯水都不错了。 何老六拉着脸,推了她一把道,让开,你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瓜婆娘。现在我们有点小钱,是不用求人家了。但保不齐,我们下一步需要弄钱,你把人都得罪了下次还怎么干。再说了,信用社的业务也不少,要是能给我们拉点生意来,何乐而不为。 李金香悻悻地让开身子,哼哼地说道,我就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何老六没有理她,这个娘们手里有了点钱,心比天高。她也不想想,做生意和气才会生财。别看他们家现在生意不错,是因为这个村子就他一家独大。何大棒槌早就提醒过他,要有心理准备,保不齐就有村民跟风办农家乐,到时候他就会有竞争了。那时候就不是拼稀奇,而是拼味道,拼环境,拼服务,拼人脉,拼口碑了。他心里着急,好不容易等到财神爷上了门,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何老六大老远便拱手迎了上去,连连对信用社主任说道,哎呀,我的向大主任啊,你这个大忙人,可把你盼来了。何主任见他态度恭敬,连忙也迎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说道,对不住啊,对不住,事情太多了。你们都开张了这么久,才上门来拜访,惭愧啊惭愧! 何老六连忙把烟给他打起,向主任却要让他抽自己的烟。“抽我的,抽我的!”俩人相互气了一番,何老六争不过他只得抽了他的烟。“老何啊,我看你这生意不错啊,怎么样初来乍到带我参观参观。”何老六高兴地忙着给他前面带路,向主任跟着他走了一圈下来。白水河钓庄毗邻白水河,背靠老鹰坡,一个偌大的大院子,河边栽满了牡丹和桃树,院子里簇拥着一处竹林,竹林里新添的茶亭和游步道,工人师傅们正忙着在院子边上搭建穿梁架子包厢,包厢设计也都是出自何老六自己的手艺,趁着空闲的时候他还把他过去闲散时候弄的木雕,也摆在院子里。何大棒槌还让他收罗了一批老旧古书,也都排在包厢的架子上。向主任随性地翻了翻上面的书籍,原以为不过是种包装,没想到还真是好东西。绝大多数老旧古书都是中华书局、荣宝斋和开明书店等老牌出版社出版的花鸟画册、连环画、书帖、地方志和古药书,甚至还有一藤箱的清中期的康熙字典。何老六见他对这些书感兴趣,得意地介绍道,这些书我都是从县城和各镇乡废品收购站,找人淘来的。虽然不值几个钱,但余镇长说,这就是文化。她说,现在人做生意,得有文化。虽然咱们是土包子,但来的游都是有文化内涵的。适当布置一下,也显得咱们有点档次。 向主任恋恋不舍地放下这些书籍,连连赞叹道,老何啊,你这农家乐不亚于大城市周边那些星级农家乐啊,既土气,又洋气,更重要的是还有不少文气。余镇长和何书记不简单啊,难怪有他们给你出谋划策,你不想火,都不行啊! “只要你们这些文化人喜欢就行!我哪里搞得懂这些啊,不过我祖上世代都是木匠,对文化这些东西还是有些传承的。”“你啊你,谦虚了不是。你弄的那些木雕,根雕,可是功力不浅啊!单凭搞这个你都能挣到钱。”“小打小闹,爱好而已。没想到用来挣钱。不过这么布置一下,我倒是还蛮有成就感的。” 出了院子,何老六又把他带到了后山。后山上,何兴旺组织的闲散劳力,已经把地规划出来了,用竹篱笆将一大块、一大块的地给圈了出来。里面种上了时令蔬菜和香葱,个别地块里还圈养了土鸡、土鸭。每个小院子上都挂着牌子,标注了承包人的姓名、照片和联系方式。 这一圈下来,向主任更加打定主意,必须得把这个大户拿下来。他粗算了一下,每个月光是流水,就少不了七八万元。这一年下来,最少也八0多万元。年底来,冲储蓄额可是一大助力啊。 “老何,今天找你来,一是想实地看看你的生意做得怎么样,二是也想跟你打个商量,你看能不能把你家的流水交给我们来给你打理。你要用钱花销,我们安排一名专职业务经理,专门为你们服务。随存谁取。”何老六见他吐露了来意,呵呵地笑了笑道,向主任,这个事情啊,我们好商量。但关键不在我这里,在何书记那里。我们这个农家乐,村集体是入了股份的,他们不同意,我们也没有办法。 第五十八章 鲜家嘴的连锁效应 俩人回到钓庄,何大棒槌在信贷员的陪同下,打着哈哈地走了进来。见着向主任来了,快步跑到他的身边,连忙一把握住他的手,紧紧地握了握道,向主任,难得啊,平常请都请不到!没想到你还亲自来了! 向主任与他简短寒暄之后,直奔主题道,何大书记,你可玩得不地道啊!你们鲜家嘴这么一搞,我们的营业额蹭蹭地往下掉。你还要不要让我们活啊? 何大棒槌尴尬地抠了抠脑袋,一脸歉意地说道,你放心,来之前余镇长专门给我打了招呼,马上把贷款庚即给你们还上!钱都给你们准备好,待会就给你们送到营业部不。 向主任见他这么说,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小子是准备狮子大张口呢。他要是把这贷款还了,我还拿什么跟他讨价还价啊。忙放下身段,和和气气地说道,何大书记,这件事情不着急,一点都不着急。我们今天专门请你们来,一是加深我们之间的情意,余镇长当初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还没有抽出时间好好感谢一下呢。二是你们村现在发展得这么好,我们也想帮着跑跑腿,出出力。 “你气了,你是大财神!我们求之不得呢!来,这边请!”何大棒槌忙朝着何老六点了点头,何老六赶紧招呼服务员给他们腾了一个茶亭出来。等到俩人坐下来后,何大棒槌秀了一把功夫茶的功夫。这些天,他在余香的调教下,一有时间就摆弄摆弄这些艺术范。余香告诉他,功夫茶不是显摆自己多有文化,而是要提高生活情趣。我们既要好好干工作,私底下也要有点生活味道。既然成了家,便要有个家的样子。“何书记,这手艺不错啊!”向主任接过他泡的茶,放在嘴边轻轻闻了闻清新的茶香,方才小口地品尝了一番。何大棒槌得意地笑了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名贵茶,就是余香嫂子他们平常喜欢的川北红茶。 向主任放下茶杯,叹了口气说道,现在烟、茶、酒都没个深浅。一昧追求包装和价格,哪里弄得清楚什么是好东西哦,都是糊弄人,糊弄钱的。不过越是这种不知名的,反而才是好东西。 “这倒是实在话,我们鲜家嘴打的也是这张实在牌。不怕你笑话,何大山他们弄的那些土特产,要包装没包装,但就是实在不掺假。”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和余镇长人年轻,脑子活,眼光也独到,想得也长远。照这么发展下去,鲜家嘴的老百姓要享福了啊!”向主任看了看表,眼瞅着就要到中午了,忙着急地问道,怎么余镇长还没有来啊,要不我再给她打个电话。何大棒槌忙拉住他道,不用打了,她来不了。她一大早就陪着书记去县里汇报工作了,要晚上才能回来。她已经再三叮嘱我了,一定要把你陪好。 向主任听到余香来不及,不免有些失望。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余香不来反而是好事。要是她来了,她毕竟是镇上的领导,信用社也被纳入了推进组,有些话反而不好说。当即向主任清了清嗓子道,何书记咱们都是老熟人,知根知底的。我也不给你藏着捏着了。你也知道我们一年到头,考核任务很重,现在业务量成断崖式下滑,我是来向你搬救兵的。 何大棒槌皱了皱眉头,心有有话自然是不吐不快,当即也不气地说道,向主任,不是我们不想把钱存在你们那里,也不是不想继续找你们贷款。但你们的条条框框太多了,程序太复杂,存贷都很麻烦。我们村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钱是有点,但这些都是小钱。我们也想贷款,但不想再贷短期款项了,我们得贷长期性贷款。以你们目前的权限,你们还做不到啊! “前些天,余镇长还跟我们商量,我们打算打个请示给指挥部,由指挥部出面与你们县上的领导谈,看能不能走走绿色通道。” 向主任见他这么一说,心里更加紧张,暗想道,多亏我反应快,今天来了。要是让他们绕过我们镇上去县上办,那就亏大发了。当即一把拉住他说道,何书记,这个事情不用你们那么麻烦,还打什么请示报告。你跟余镇长说一声,这件事情交给我们就成。我们来办,我们上上下下都是一个系统的,办起来更方便,省力又省事。他给何大棒槌点了一支烟后,接着说道,何书记,你是不知道。我现在头疼得很,现在上面在大力试点信用授信。我正愁着无处下口呢。你们现在搞得这么好,有产业,有规模,还有项目资金,更关键是你们有市场。吃完饭,我马上去汇报,争取在你们村率先开展信用授信。至于授信额度,我们可以根据你们的情况详谈。“这样吧,向主任已经到饭点了,我们边吃边谈。” 在饭桌上,俩人当即达成了初步协议,信用社一次性给鲜家嘴授信3000万元,用于基础设施建设和产业规模经营。分五年付清,每年按最低利率结算。一次性拿到3000万元的贷款额度,向主任吃完饭马上就动了起来,立即赶往县上汇报,准备组织评估师来村里评估。何大棒槌也投桃送李,与何大山打了电话,让他把合作社和电商平台的储存账号转到了镇信用社的账号上。 接到何大棒槌的电话,余香自然是很高兴。有了这3000万元的授信,她和何大棒槌的资金压力一下子就得到了缓解。当即给李书记汇报后,李书记连忙带着她给吕书记进行了专题汇报。吕书记正准备召开全县金融座谈会,听到他们已经打开了资金渠道的突破口,当即打电话把县信用社的理事长狠狠表扬了一番。“黄理事长,你们信用社干得不错啊,很有敏锐性啊!信用社作为我们本土的金融机构,本县老百姓攒下的钱,就应该用在本县老百姓身上,就要这样发挥你们金融杠杆的作用,把示范区作为你们金融创新的试点,大胆搞,大胆尝试,争取把示范区做成存贷资金的蓄水池和调节库,放大资金效应,多养点金娃娃,你们也才能得到长远发展。”黄理事长接到他的电话,一头雾水,只得连忙说道,我们才刚刚起步,还没有做好,还需要继续努力,争取为示范区建设作出更大贡献。“好好干,近期县上要召开金融座谈会,你们好生总结一下经验,我们在全县推广。” 黄理事长放下电话,连忙又给向主任打了电话。“向天你娃搞了啥子鬼名堂,怎么把吕书记都惊动了。”向主任刚刚走到楼下,停好车,连忙跑了上去,推开门,当面给他报告了鲜家嘴的情况。黄理事长听了他的报告,这才知道他是上了李书记的套。李书记不先给他联系,而是先报告给吕书记,就是怕在他这里扯火闪,拖后腿。他苦笑地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李政,老奸巨猾!不过这是好事情,信用授信本来就是新鲜事物,他也一直苦于打不开局面,下面的主任们都畏手畏脚的害怕担责任。向天敢第一个吃螃蟹,证明他是想做事,也能做事。当即召开了党组会议,由他亲自带队下去评估,一旦符合授信条件,就在鲜家嘴开一场信用授信现场会。把这件一举多得的事情搞起来,顺带也好好宣传一下信用授信的好处,把危机化为契机,从而进一步巩固信用社作为县级本土金融机构的龙头老大地位。 对于金融企业来说,信息就是商机,商机就是市场。信用社的举动,很快就引起了县上其他金融机构的注意。黄理事长也没有藏着捏着,他就是要趁着这个热气,大张旗鼓地向老百姓宣传,他们信用社是为本乡本土老百姓和户服务的。得知黄理事长要来,李书记破天荒地赶到镇口子上去接他这个老同学。一见面,黄理事长给他了他一个下马威:我说李政,你小子行啊!敢跟我下套!李书记呵呵一笑道,你小子别得了好处,还卖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现在是架在火上烤,互联网支付来了,你小子还想保住龙头老大的地位,有点难哦!我这是在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黄理事长见他一如既往的不肯妥协,不得不哈哈笑道,你啊,你啊,我说你什么好!老爱算计人!你自己直接找我不就行了,现在可倒好吕书记把我表扬了一番,我不弄点成绩出来,都交不脱票了啊! “你是谁啊,你是我们班上的金算盘。我要是先找你,你还不得扒我一身皮啊!”李书记给他打了一支烟,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笑道。 俩人相互打趣了一番,李书记方才把余香介绍给他。“老黄,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镇上的余镇长,鲜家嘴能有今天都是她带出来的!”余香连忙上前与他握了握手,黄理事长欣喜地笑道,早就听向天说了,余镇长是个大能人!我们镇上信用社搬迁,还多亏了你帮忙。不像有些人,那么点事情还给我藏着捏在的。 李书记见他还在嫉恨与信用社换地盘的事情,只得尴尬地笑了笑,对余香说道,这小子一点都吃不得亏。你看现在还在嫉恨我呢!余香连忙补充道,这些事情书记一贯很重视,搬迁的事情也是他亲自拍的板。 黄理事长摆了摆手道,我才不信他这个黄世仁,我只信你! 接到黄理事长后,李书记和余香将他们带到了鲜家嘴。黄理事长跟李书记是同年,都是属马的。做事情都很认真,也不二话,当即安排评估师跟着何大棒槌去进行现场评估。 第五十九章 不是敌人太狡猾,而是我们不够强 几番评估下来,李书记听到评估师的报告,惊得目瞪口。原本他以为能借着同学情谊,马马虎虎能弄个3000万元授信都不错了。没想到,光是村集体账户上的分红现金就有400多万元,还不带何大山他们的流量平台和电商的收益,加上农业产业园和泥鳅养殖基地以及白水河钓庄的股份,评估师作出了4000万元的授信。这让黄理事长也震惊不已,这种平常只有规上工业企业才有的授信规模,一个小小的乡村,就能值得到这么多钱?他一把拿过评估师的评估报告,翻出手机,逐项逐项地核算,核算下来他才知道评估师的授信已经是十分保守了。按照他的核算,5000万元授信都值得。再三确定评估无误后,黄理事长额头上都冒出了热汗。他当即让向天给党政办打电话,马上通知党组成员到现场来办公。这种数额的授信,必须经过大家集体研究,上报之后,才能批复出来。 让李书记意想不到的事,黄理事长要给鲜家嘴授信4000万元,而何大棒槌却咬死了不同意,他只肯接受3000万元的授信。这一下子把两个老同学弄着急了。 “何大海,你脑壳在想啥子,这是送上门的钱,你都不要!你脑壳是不是被门夹了!”李书记气得恨不得当场捶他一顿。何大棒槌见李书记发了火,当即又给他算了一笔账:李书记,我们做生意得有赚头。你看我给你仔细算算,4000万元这是多少利息了,还要五年付清。早前我们村委会就组织会计核算过,如果是3000万元,加上利息,不用三年我们就能回本。但如果是4000万元,我们至少需要5年,才能挣到钱。这么干下来,我们就白白给信用社打了5年工,这种事情我可干不出来。 李书记听明白了,这小子是比他还会算计。他是在与黄理事长讨价还价呢。黄理事长哭笑不得地看着李书记,指了指他说道,李政,我就说你小子是在给我下套!现在你让我怎么办,法人不接受我们的授信,那我们还搞不搞? 李书记打着哈哈说道,不是不接受,是你们赚得太狠了!人家没有多少搞头啊?辛苦好几年,都给你打了刨工,人家自然是不干啊!黄理事长哼哼地摇了摇头,他算是把李书记看白了,他也想挖自己的生肉。当即他想了想说道,这样我们还是签4000万元的授信,先按照你们的要求支付3000万元,其余的一千万元如果你们需要我们再支付如何。 “利息还能不能少点?我们才刚刚起步,你不能一锄头下去就想挖个金娃娃啊,你得让我们做大做强了,我们才有发展的空间啊!” 余香见何大棒槌这么说,也连忙帮忙说道,黄理事长,县上现在正在这一片搞连片发展,鲜家嘴是你们的试点。既然是试点,这个政策是不是也宽泛一点,多给他们点支持!不然这个试点做出来,也不像样子,没有示范意义啊! “你们俩这个搭配,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唱得挺溜的啊!”黄理事长无奈地摊了摊手道,这件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待会班子成员到了我们在商议一下,再给你们答复。 很快,县信用社的班子成员都到齐了。何老六连忙给他们安排了一间会议室,让他们去闭门磋商。 李书记拉着何大棒槌高兴地说道,大海啊,今天多亏你脑袋清醒,不然我们就吃大亏了。何大棒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住啊,李书记让你有些下不来台。本来你是来帮我们扎场子的,我们反而给你的工作造成了被动。“这不怪你,还是我的惯性思维在作怪,现在你们才是买方市场,而他们则变成了卖方市场。既然主动权在我们的手中,当仁不让要占据主场的优势,得增加谈判筹码。” 黄理事长的班子会开得很激烈。向天听得很揪心。只有等在外面的李书记、何大棒槌和余香很高兴。他们越是讨论得激烈,证明他们越想吃下他们这块蛋糕。李书记感慨地说道,以为都是我们求他们,何成他们求过人。过去不管他们怎么说,能拿到贷款,我们都觉得烧高香了。现在咱们对调了,他们不给我们放贷,总还有其他的金融机构抢着上门来。这也证明了一句话,不是敌人太狡猾,而是我们不够强大。 班子会一直开到五点过,何大棒槌连忙让何老六把他们的晚饭弄好。李书记则摆了摆手道,简单弄几个家常菜就行,没弄出过子丑寅卯来,今晚这顿饭,让他们自个掏钱。余香咯咯地笑道,李书记,这可是你的老同学啊,你就这么吝啬?李书记没好气地回答道,正因为是老同学,才要跟他逗硬。不然,他以为马王爷是好欺负的。前些年,我和老镇长找过他多少回,他财大气粗压根没有把我们打上眼,每次都像打发讨口子似的,连根粗点的毫毛都舍不得拔。这次好不容易,让我逮着出口恶气。不挖点他的生肉,我不就成了傻白痴吗。 又过了半个小时,黄理事长抽空出来对李书记连连抱歉道,对不住了,今晚没有办法与你们进行桌餐了。你们随便吃点,不用等我们。让老板给我们弄点盒饭就成。 李书记想了想,老怎么干等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当即也就同意了他的要求。“行,你们继续商量,我们就不打搅你们!有什么需要你们直接说!” 交代好何老六他们做好服务保障工作,李书记、余香和何大棒槌简单吃过晚饭之后,当即让何大棒槌把村委会班子召集起来,给他们通报了情况。村委会干部听说信用社要给他们授信,自然是眼睛都绿了。但很快,听到何大棒槌不同意接受4000万元的授信,一下子议论开。“何书记,现在能弄得贷款的,不容易。你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钱又不是你的,都是国家的。谁用不是用,肉多总比肉少强啊!咱们一时间还不了,咱们也可以拖赖啊!反正到时候着急的又不是我们!” 李书记见会场里闹渣渣的,忙拍了拍桌子,“安静,这是会场不是菜市场。大家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但我们是代表了一级组织,得讲诚信,得说话算话,如果我们都耍无赖,今后谁还听我们的啊!我觉得何书记的意见是中肯的,况且县信用社的态度也很好,马上就到我们村子开现场办公会。所以这件事,就没有必要再争争吵吵了,一句话大家同意不同意?” “同意的,请举手!” 村干部们自然把手都举得高高的。 “不同意的,请举手!” “好,没有!全票通过!” 散会后,李书记又单独把余香和何大棒槌留了下来。“余香,大海,刚刚黄理事长跟我说了,他想把这个授信仪式搞隆重的,今晚他们一旦通过,明天下午就在村里举行签约仪式,届时他还想把吕书记也请起来。我跟他商量了一下,把其他几个村的授信一起搞了!大海你马上去准备一下,签约仪式就在鲜家嘴搞。余香你马上跟我回镇上,我们回去马上着手安排其他村的授信工作,把各位副组长都动员起来,迅速落实下来。争取这次,咱们一锄挖一个金娃娃。” 余香没有想到李书记倒是挺会借东风,他以鲜家嘴为翘板,把其他的资金短板也解决了。 余香只得跟着李书记的车,回到了镇上。又把其他各村的书记、主任通知起来,做思想动员工作。个别村怕担责任,李书记就把板子打到各分管连片领导头上,又他们去做思想工作。 第二天一大早,黄理事长便又安排评估师分头进入各村开展授信评估。一圈下来,自然是没法跟鲜家嘴比,最多的一个村授信也在100万元。李书记虽然觉得与鲜家嘴比起来,实在是太少了。但没有办法,他总不能凭空让村里再弄出什么产业存量来。无奈之下,他只得点头同意道,只要有肉吃就行!其实他的内心还是很激动的,12村算下来,信用社一次性授信超过了5000万元。这对于这个农村镇乡来说,可是个天文数字,都快赶上全镇gdp数值的三分之一了。更是远远超过历年招商引资的总和。 李书记一口吃下了个胖娃娃,见着谁都是一脸的笑容。余香心里则有些打鼓,一次性得到这么多的贷款授信额度,资金监管的压力,让她和其他党委成员都很紧张。他们担心一旦监管失控,就会给镇上摆下前所未有的烂摊子。李书记稍微一琢磨,也琢磨出了不少村干部的心思。当即说道,这次授信除了鲜家嘴,其他村凡是动员这笔资金都必须先向党委报告,经过党委会研究同意后才能使用。镇纪委要加强全过程监督管控,确保资金安全。 有了这个紧箍咒,余香的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才落下地。但其他的村干部们却嘀嘀咕咕的,有些不满。“凭什么,鲜家嘴可以自行使用。我们就不行?”李书记拉着脸说道,你们想自行使用也行,你谁敢向鲜家嘴一样给镇上立下军令状,一旦还不起贷款或者出现资金使用问题,你们来负起这个责任,我立马代表党委同意! 那些村干部们一听他这话,全都偃旗息鼓了。他们可没有何大棒槌那个胆量,也那个能耐。何大棒槌自己搞的物流公司,身价早就过千万了。他们的身家性命,加起来还不到人家的零头。李书记见他们这个熊样,当即狠狠地骂道,球本事没得,还狗屁倒灶的!谁要真有这个本事和胆量,我立马给他放鞭炮,戴大红花! 余香见李书记震住了这帮老油子,当即也劝道,党委这么做,不是不信任大家,而是在保护大家!有党委在后面做后盾,随时提醒,大家才不会犯错误。 第六十章 余香挨批评 鲜家嘴与县信用社的授信签约仪式,引起了全县的轰动。吕书记亲自参加并作了重要讲话,对黄理事长和信用社一班人给予了高度评价。信用社的授信工作一下子打开了局面。而鲜家嘴是第一个吃螃蟹的,自然也引起了不少人的眼红。 一时之间,上门拜访的,找关系打招呼要来村里投资发展的,让余香和何大棒槌焦头烂额。李书记也是倍感压力。但他还是一再给余香和何大棒槌打气道,这些牵牵绊绊的鬼事情,你们不要管,都推到我这里来!我给你们顶着!谁要是敢在这件事上打鬼主意,我第一个不放过他。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按照你们原定的规划,抓紧实施。原则上除了“三重一大”的事情,报镇党委会集体研究决定之外,其余的我们不掺和,你们自行研究拿主意。 有了这方尚方宝剑,余香和何大棒槌当即组织村委会干部研究。何大棒槌给大家散了一支烟,轻咳了一下嗓子说道,虽然现在上面拜访的,打招呼的人不少,很让人头疼。但事物都是两面的,我们要看到好的一面。那就是我们鲜家嘴已经不是过去的矮穷矬了,我们也开始高大上了。名气打出去了,资金渠道也解决了,那么谁来做事,怎么做事,都能做哪些事情?请大家研究商议一下。 何大山这些年玩转了互联网,做什么事情都喜欢用互联网的思维来看待问题。他整了整衣襟,呵呵笑道,何书记说得好,表面上这件事给我们和党委都造成了不少的困扰,但实际上是我们又迎来了一个备受关注的发展机遇期,我有这样一个想法,请大家议一议。驼子李看不惯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连忙催促道,有什么鬼点子,赶紧麻溜地说,摆那么多官腔干啥? 何友生难得看到这两个活宝互掐,赶紧添上一把火,哼哼地笑道,就是,赶紧说! 何大山黑脸一红,瞪了他们一眼,自顾自地说道,自古堵不如疏,与其成天烦恼他们来堵门,还不如我们自己主动打开大门,变截流为引流。余香和何大棒槌一下子来了兴趣,肯定地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说。得到了余香和何大棒槌的鼓励,何大山更加有信心了,他笑道,不如我们根据我们现行的产业规划,设定好招商条件,搞一次网上网下的互动招商。到时候,我们请县上的招商部门和镇党委帮助我们把关,去粗取精,去伪存真,顺势引进一批优质招商企业和合作伙伴,大家一起来带动老百姓把我们村的体量做大,产业做强。 “好!” 余香率先带头鼓起了掌,他的话很快打动了在场的村干部们,大家也都热烈地给他鼓掌。“这个主意好,以前我们别说招商了,就是请都请不到。现在人家主动愿意来了,我们不能让人家热脸贴我们的冷屁股。我们得抓住这样的机会,趁机营造开放合作的浓厚氛围。在这里,我特别建议,我们村委会也制定一个优质招商鼓励措施,把这件好事情办好,持续不断地办下去,最好能够形成常态,把我们这个小山沟,变成远近闻名的投资热土。” 驼子李也庚即接着说道,对就是该怎么干!以前我们基础,也没有实力,压根不想招商这么高大上的事情,但现在我们成了香饽饽了,那就是应该鼓励大家一起来出力,人人应该向这个香饽饽上撒点芝麻,添点肉馅。这样子,我们这个香饽饽才能长期持续地香下去。而不是单凭我们几个苦熬苦干,一旦我们顶不起来,香饽饽就可能很快变成臭名远近的臭豆腐。 大家都被驼子李粗俗的话逗笑了。这个家伙,没点文化,说起话来,让人瘆得慌不痛快,但却说得很形象。何大棒槌高兴地接着说道,李大海的话粗,理不糙。刚刚何大山和余镇长的意见,我看行!我们就这么办!抓住机会,洋盘一回,谁说小山村就不能搞招商引资了,谁说小山村搞招商引资就是在哗众取宠?我们鲜家嘴就是跟别的村不一样,我们就是敢闯、敢干、敢试,我们就要做个大家看一看,瞧一瞧,我们就是敢于吃螃蟹的! 得知鲜家嘴要搞网上网下招商活动,李书记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待听明白了余香的汇报后,李书记苦笑地摇了摇头,这俩个家伙,怎么啥子事情都被他们抢在前头。他刚刚才有点这个心思。他们马上就风风火火地要搞起来。敢情这镇上的工作,还得撵着趟子,才赶得上他们的节奏。“我说余镇长,你现在是镇领导,这些事情应该让镇上先来搞啊,你怎么每回有好事情你都首先想到你那个山疙瘩啊!” 余香傻傻地笑了笑道,李书记,你让我在分管啊,既然是我的分管工作,那我自然是向着他们啊!“你啊你,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这么一搞,其他村又该怎么办?他们不具备这个条件,但我们这些当领导的是不是该搭把手!” 听了李书记的批评,余香连连检讨道,李书记,这是我考虑不周,缺乏大局观念,我接受你的批评。你看这样行不行,这回就让鲜家嘴来撑头,以镇上的名义,统一面向社会,把其他村也拉进来一起搞一场招商会? “这就对了嘛,我们总不能把鲜家嘴弄成了华西村,而我们的其他村还嗷嗷待哺还是那个穷样子嘛!要得富大家一起富啊!”李书记见她接受了自己的意见,当即哈哈笑道。跟着又接着说道,不过余香啊,我也没有真想责怪你的意思。你和大海人年轻,脑子活,看问题有想法,做事情也雷厉风行,步子也迈得快。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你现在毕竟不再是一村的书记,而是全镇的副镇长,鲜家嘴跑得快,你也要想点办法,让其他的马儿也能抓得上他们的缰绳,不说并驾齐驱,起码要能够带着跑一段嘛!路跑熟了,找到方向了,今后我们的操心才少点! 从李书记办公室出来,余香当即给何大棒槌打了电话。接过电话,何大棒槌就哈哈笑道,挨批评了吧!黄理事长都说了李书记,很会打算盘。我们村破天荒地胡吃海喝的吃螃蟹,他是班长,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帮着大家一起赶赶吆喝,拽拽路子,随便也拉着我们的旗帜,打打秋风。不过,既然他都开口了,我们就按他的意思办,他总不能光是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吧!以镇上的名义搞,总得出点血,割点肉补偿补偿我们吧!这事不用你去说,他是个聪明人,应该早有打算! 果然不出何大棒槌所料,镇上信用社主任向天被他拉下了水。因为授信,向天得了天大的好处,李书记找上门,他只得答应下来,给招商会提供赞助。 何大棒槌见要以镇上的名义搞,索性把招商的事情全权交给了何大山去办理。这些年,何大山搞电子商务,对包装宣传这一套,早已经是行家里手。就连李书记,也被他说得服服帖帖的。连连说道,看来,专业的事情还得交给专业的人办理。 通过在网上和县上电视台的宣传后,鲜家嘴牵头搞起的这场招商会,比往常赶集还热闹。有了县级招商部门的指导和协助,何大山更是如鱼得水,不到一天的时间,何大山就组织起了20多家企业和投资商分别于镇上、鲜家嘴和其他村签订了招商协议。当然肥水不流外人田,在比选之后,一批优质的商被他藏私,都交给了鲜家嘴。等到李书记琢磨出味来,只得苦着脸骂他,你个小子还敢给我起逮猫心肠,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何大山呵呵一笑道,李书记,肉都在你锅里,谁舀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嘛!李书记被他气得没话说,连连指着他,恨不得一脚将他踢到白水河里去。 何大棒槌把余香拉到一边,装聋作哑,本着不掺和、不发言、不表态的原则,默默地看着他俩个耍心眼,扯嘴皮子劲。在何大山的捯饬下,鲜家嘴自然是大获全胜。不过最终获益最大的还是镇上。李书记和其他党委一班人虽然觉得何大山办事不地道,不耿直,但也没有过多的责怪他。这事换做其他人来说,兴许比他还要做得过分。“只要锅里有了,自然碗里也就有了。”李书记只得用何大山这句话,去安抚那些愤愤不平的其他村的村干部们。其他村的干部们也没有办法,谁叫这何大山是鲜家嘴的人呢,谁叫人家有本事能拉到这么多投资商。他们能趁热喝点、汤吃点肉都不错了。 招商会后,何友生首先感到狼来了。一家在外地做蘑菇新技术研发和深加工的投资商,率先在村里投资500万元,搞起了羊肚菌的种植和深加工。何友生家的木耳,与他弄的稀罕物相比,一下子就掉价了。都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手。他老婆很精明,当即鼓动他去找这家老板,与他们合股搞羊肚菌种植。那个老板也是个聪明人,见何主任找上门来,当即便一口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有了何友生的加盟,他一下子省去了不少的流转费用。何友生一家也很得意,凭着合伙人的技术和渠道,他终于可以跳出何大山的网兜里,再也不用看他的脸色过日子了。 见到何大山,何友生吐气扬眉,得意洋洋地对他说道,大山啊,现在我们家转型了,今后我们家的羊肚菌,就不用再麻烦你去折腾了。何大山心里暗自骂道,狗日的,有了媳妇就忘了娘。当即也不气地说道,那不好意思啊,何主任,刚刚陈老板也给我们签订了电商推广和销售协议,要不我跟他说说,今后你们家的羊肚菌就不要送过来了,免得麻烦。 第六十一章 岳母才是家里的大BOSS 何友生一下子傻了眼,愣愣地问道,他们不是自己有渠道啊,怎么还找你们帮着推广和销售啊。这回轮到何大山得意了,他哈哈笑道,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家陈老板懂互联网,我们的“白水河边一枝美人花”,你知道有多少粉丝吗?不怕告诉你,有八000多万,线下加盟电商有500多家。他的电商平台还不过100万,线下加盟商不过几十个。他不找我,还去找哪个。 等到何友生垂头丧气地走了。何大山才低声骂道,你个哈皮,老子手里拽着平台,别说你那点羊肚菌,就是长白山的人参,深海的鳕鱼,老子都弄得到。就你那点下脚料,还不够老子塞牙缝。要不是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老子搭都不想搭理你。 嫂子见他又在说怪话,忍不住怼道,大海,你现在是春风得意,脾气见长啊!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腰膀子粗了,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啊!你就作吧,等到那天死你都不知道! 何大山见她发脾气了,连忙讨好地说道,哪能啊,腰膀子粗了,还不是你这个富婆包养得好!我只是气不过,他这个小人习气,见风使舵!嫂子拉着脸,拧了他一把耳朵道,你给我过来!牛教三转都知道转向低头,你咋个就教不变呢,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做人做事要低调,低调!不要以为有点钱,就能充傻黑富! “哎呦,你轻点,轻点!”何大山捂着耳朵,不断地求饶。自从与嫂子看对眼了之后,何大山这耳朵啊,彻底变成了耙耳朵。比那何友生还有过之而不及。 “错没有?” “错了!再也不敢了!” “认罚不?” “认罚!” “那些赶紧去把老娘的内衣内裤洗了!” “啊!” “啊,啊什么啊!赶紧去!”嫂子红着脸,踢了他一脚。何大山傻傻地点了点头。“喔!”何大山的脸黑成了煤炭,心里暗自嘀咕,丢死仙人板板了。老子一个大老爷们,还去洗女娃子的内衣内裤。但他又不敢违背嫂子的话,只得耷拉着脑袋,跑向屋里去给她洗内衣内裤。见他利利索索地洗好了内衣内裤,嫂子咯咯地捧起他的脸颊,狠狠地亲了一口道,不错,今后继续!老娘的内衣内裤从今往后就被你承包了。何大山痴痴地傻笑,心里砰砰直跳。 嫂子时不时的惊喜,让他心猿意马,又欲罢不能。他是深深地陷入到嫂子的温柔陷阱之中,再也翻爬不出来了。 余香得知嫂子看上了何大山,吓了一大跳。“你玩真的?”嫂子扭捏地笑了笑道,你不是让我找一个爱我的人吗?我找到了自然就会放过。“你真不想跟大哥复合了?”嫂子叹了一口气,坚定地说道,从他把我赶出家门的那刻起,我便是我,他便是他。“那侄儿怎么办?”“男孩子嘛,迟早都要面对这些事情的。长大了,他自然就会理解了。现在说什么都是空事。” 余香见她这么说,只得暗自埋怨大哥,太傻!这么好个女人,怎么能辜负呢。不过她还是祝福她。毕竟她也不容易,好不容易走出来,敞开心扉重新接纳一个人。“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嫂子连连摆了摆手道,我可不想刚刚出了围城,又一头扎进去。好不容易,轻轻松松恋爱一回,我得好好地当一盘美美的公主。自古婚姻都是爱情的坟墓,我可不希望我人生最后的爱情,就这么夭折了。 “他也同意?” “他啊,没心没肺的。再说了,他还那么小。性情就是个大男孩。我还得调教调教几年再说。我可不想将来,又变成了家庭妇女。”“你就不怕他过了这股新鲜劲?”嫂子听了她这话,哈哈大笑道,余香,不怕你笑话!你嫂子可是个熟女,他啊,那点鬼把戏哪里是我的对手!我既然选择了他,他还能逃到哪里去?佛爷的手板心硬着嘞! 余香见她这么说,只得服气。她知道,嫂子这回是真用情了。只是这招数有点不地道,玩得有点狠。她只得默默地同情何大山,遇到了嫂子这种性情女子,既是福分,也是纠结。不过以何大山的品行,也只有嫂子这样的女子才对他的胃口,也才能够降得住他这匹野马。 驼子李和姚七月这些天,心里装着个水桶,晃荡晃荡的当当作响。他们家的传统手工作坊,也被投资商看起了。投资商给了他们两种考虑,一种是索性一次买断;另一种也是学着何友生一家一样,他入股。驼子李与老爷子商量了一下,老爷子坚决反对一次性买断,但对于入股他搞不懂,让他们自己拿主意。哥嫂知道这件事情后,心里很着急。他们还是钻在钱眼里,鼓捣着让老爷子一次卖断。气得老爷子狠狠地揍了大舅子一顿。这回一贯惯着他们的老岳母,也没有站到他们这边,威胁俩口子要跟他们分家。哥嫂的现有的房产和资金都攥在老岳母的手里,不得不低头认错。 驼子李接触几次之后,才发现老岳母才是家里的大bss,别看她成天笑眯眯的,心里亮堂得跟盏灯似的。自打哥嫂结婚,她就一直防着大嫂作怪,不偏不倚地把持着家里的财政大权。哥嫂手中没钱,自然就没权,闹了好几回妖风,都被她妥妥地镇压了。见嫂子还不服气,她索性把家里的房产都写到了老爷子的名下,让嫂子一下子慌了神,只得夹着尾巴地跟着大舅子过日子。 驼子李见老爷子和老岳母站在一条线上,当即也打定了主意,说啥也不一次买断。但要入股,姚七月又担心投资商为了利润,会砸了她家的牌子。 无奈之下,驼子李只得翘着根烟,走出了家门。他把主意还是打在了何大山的身上。不知不觉中,那个长得敦敦实实,成天晃荡着一张黑脸的大男孩,成了村民们拿主意的主心骨。 驼子李来到何大山新修的院子前,好家伙,哪是什么农家小院,整个就是一个乡村别墅。偌大的院子,密密匝匝地栽满了各种颜色玫瑰和月季花,用金银花编成的竹篱笆,爬满了清新的味道。四层小洋楼,盖着蓝色的琉璃瓦,顶上开盖着一张三四米宽的钢化玻璃,四个红色的太阳能热水器,在蓝色的屋顶上显得分外妖娆。而每层楼的门窗都是时尚的推拉门窗,阳台上摆满了多肉植物和玫瑰花。推开院子前的铁栅栏,院子里花香扑鼻,用五彩鹅卵石铺成的地面,宛如走在彩色的地毯上,院子边上还安装了一座楠木做的花亭,旁白围砌着一个偌大的鱼池子,池子里安放着一座假山,假山上碰着喷泉,假山下长着几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荷花下面来回穿梭的金鱼,不时地吐着水泡。 踩着五彩的鹅卵石,来到一楼的红木门前,地中海风格的雕塑掉了驼子李一地的眼珠子。虽然他早就听说,何大山跟嫂子耍起后,花了很多心思来装修他的家,但没想到他弄出了这么大的手笔。他暗自咂舌道,这得花多少钱啊?这才几年啊,这家伙居然成了鲜家嘴的隐形富豪。驼子李暗自给自己打气,将来娶七月,也一定要弄这么一栋房子来当新房。 第六十二章 鲜家嘴又要吃螃蟹 何大山大老远就瞅见了他的身影,连忙将手中的女式内衣内裤晾晒好,赶紧推开门,跑了出来。“李大海,你怎么跑到我家里来了?”驼子李有些吃味地笑道,老子听说你金屋藏娇,就过来瞅瞅!没想到你这个家伙不声不响地还真弄了一座铜雀台来! 何大山见他打趣他,嘿嘿地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道,这哪是我这个大老粗干的啊,这都是秀清设计的。驼子李接过他的烟,极度不爽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小子还真有胆量啊,连余镇长的嫂子都敢打来吃了。何大山给了他一拳道,这还不是跟你小子学的。跟好人学好人,跟坏人学坏人呗!“呵,合着还是我教坏了你啊!这也能赖到我的头上!” 俩人正说着,嫂子便端着茶水,走了出来。“大海来啊,赶紧请人家坐啊!你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那里干啥!”驼子李见嫂子出来了,连忙笑着说道,嫂子在家啊,我就是来找大山帮我拿拿主意!“行啊,你们聊!我不打搅你们!”说着,嫂子把茶水给他们在花亭里倒好,便要抽身走人。驼子李连忙站起来道,嫂子,你别走啊,你是大学生,我的事情也想听听你的注意。嫂子见他如此说,只得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是这样的,大山、嫂子,前段时间大山不是搞了一个招商吗,有一个投资商看上了我家产业,想跟我们入股。我和七月没文化,把不准,想请你们帮帮忙!”当下嫂子便问了是什么企业,叫什么名字,老板是谁。何大山连忙跑进屋子里,端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出来。嫂子打开电脑,飞快地输入公司和老板的名字,很快就搜索出了这家投资商的真实情况。何大山看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好看。嫂子见他不好意思说,当即对驼子李说道,大海啊,这家企业是隔壁市的一家规模以上的食品加工企业,名气很大,资金这块应该不是问题。 “那你的意思是可以入股?” 何大山连忙拉了他一下道,你着什么急啊,听秀清把话说完。驼子李赶紧对嫂子说道,嫂子你继续!嫂子笑了笑道,但是我担心啊,他们不是想要入股那么简单,他们是想借鸡生蛋,贴牌抢市场。他们刚刚推出了一款名叫七月香的豆豉,与你们注册的品牌仅差一个字,包装也跟你们的很相似,主打方向也是传统工艺。 驼子李连忙抢过电脑,一看脸色瞬间就发白了。“驼子李,我看啊这家投资商,你不但不能让他入股,还得去告他,他这是明显的侵权行为!”何大山苦笑地摇了摇头,对他说道。“告他?” “对,很明显!他们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入股,其实打的就是收购的主意,借助你们的品牌声誉,抢占你们的市场!一旦站稳了市场,你的品牌就会被消费者所抛弃!你还想挣钱不仅难了,还要提防他反过来告你侵权!” 驼子李一下子慌了神,“告,怎么告?” 嫂子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地起了怜悯之心。“这样,我给你一个电话,你去省城找我的一位同学,她是这方面的专家,她能够帮到你!” 看到驼子李神色慌张地拿着电话号码走出去。嫂子不忍心地摇了摇头道,商场如战场,没想到你们鲜家嘴这么快,就被人打上了主意。今天多亏他来找咱们,不然的话,他被让人买了还傻乎乎地帮着人家数钱呢! “驼子李的事情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啊!看来,我必须得去找何书记和余镇长,得加强知识产权方面的法律培训了。不然的话,说不准哪天,我们这么辛苦弄起来的产业品牌就被人迷迷糊糊地端了锅!”何大山心有余悸地说道。 嫂子看他着急的样子,想了想,拿起她的电话拨通了她那个在省城的同学的电话。“黄颖啊,我是秀清啊,你这会有空吗?我想拜托你两件事情,你看行不行?” 挂断电话,嫂子方才对何大山说道,不用着急!我跟黄颖已经说了,这个官司她帮驼子李打,随带找时间来村里搞一场法治培训。 何大山感激地冲她笑了笑。但他还是摇了摇头道,还是不行!你这是短期行为,治标不治本。我还得去找他们,得请县上的司法机构来我们村长期办班才行!村民们没有吃过这方面的苦头,很难说服他们。我们必须趁着驼子李家这件事情,给他们都敲响警钟,更为重要的是要给他们树立这种警觉性,懂得遇到这种事情该怎么去应对。 嫂子欣慰地看着他,这小子还真成熟了。遇事情不慌不忙的,有点大将气度了。“行,就按你说的这么办。现在啊,你们鲜家嘴是名声在外,以前大家都是小打小闹,但现在不同了,规模起来了,必然会参与市场竞争。市场竞争是残酷的,也是阴暗的。少不了有人胆大妄为,或者是钻法律的空子来从中牟利。我看啊,干脆你们建一个村民学校,不仅请法律专家来,也可以请营销专家、技术专家来面对面地搞培训。”“好,太好了!你这个点子简直就是神来之笔!”说着,何大山一把抱住她,猛地上去。嫂子使劲挣扎了一下,推不开他,只得由着他胡来。 良久,俩人唇分,都涨红了脸。何大山哈哈一笑,高兴地转身跑了出去。他忙着去找何大棒槌和余香,抓紧时间把这件要命的事情办下来。“死相,敢占老娘便宜,看你回来老娘不收拾你!”嫂子见他跑远了,愤愤不平地骂道。 来到镇上,余香的办公室里小侯正忙着收拾桌子,见何大山来了。知道他是余香眼里的大红人,连忙让进门来,给他端茶倒水。“何助理,你稍等一下。余镇长正在和书记他们开会研究产业规划的事情。”何大山第一次被他如此气地接待,很诧异地笑道,侯主任,几日不见,刮目相看啊! 侯春脸色红了红,知道他是在洗刷自己。他连忙摆手说道,你可别笑话我,你别喊我什么侯主任,我可不是主任。我只是个跟余镇长跑腿的。何大山从兜里掏出一包好烟扔给他,“接着!兄弟,我们都是给余镇长跑腿的!今后还得多关照!”侯春接过烟,感激地说道,我这个跑腿的哪能跟你比啊,你可是余镇长一手教出来的大能人!不像我,我现在还在过火焰山呢!何大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跟余镇长干,她是个实诚人!只要你踏实肯干,没有坏心眼,她把心窝子都可以掏给你!侯春悻悻地说道,谢谢大山哥,你是过来人!今后你还得多提醒我!何大山见他这么说,得意地笑道,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我和余镇长从来不搞这一套,有事情当面锣,敲得当当响。你不要把她当成领导,你把她当成个好朋友,自然工作就好干了! 俩人正说着话,余香推门进来,听见他在冲壳子,编排自己,走到他身边,踢起一脚,将他踹到了一边。“何大山,你娃吃豹子胆了,敢背后编排我!”何大山连忙告饶道,我对天发誓,没有说你的坏话,我在表扬你呢! “是吗?你何大山长本事了啊,连我嫂子的主意,你都敢打!” 何大山这才听明白,余香哪里是为他背后说她生气,而是对他和嫂子的事情有意见。当即苦笑道,余香,老话说得好,宁坼一座庙,不扯一桩婚。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侯春见他们谈到了私事,连忙借故走了出去。余香见他知趣,便没作声。当即不气地对何大山说道,何大山,你小子要敢耍什么小心眼,小心我揍你!“哪里敢哦,我都快成气管炎了。”余香听了他的话,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自从离婚后,嫂子是越活越自在,何大山的境况,他不说。她也能猜到几分。单凭之前,嫂子给她说的那些话。这小子是齐天大圣,钻进了如来佛祖的手掌心,想要打翻天印那可就难了哦。 “说吧,你小子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何大山见她气消了,连忙把驼子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给她说了。余香听了他的话,面色有些凝重,之前她和何大棒槌再商量办招商会的时候,就有这方面的担心。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当即问道,那你有什么主意没有? “秀清,给我们出了主意!” “嫂子?她说了什么?” “秀清,她建议我们趁机在村里办一个村民学校,常态化地开展各种法治、科技、营销等课程,帮助村民们提高这方面的应急防范能力。” 余香听了他的话,吃惊地站了起来。嫂子还真成了她肚子里的蛔虫。刚刚她和李书记正在研究,上面准备开展农民夜校培训。没想到,鲜家嘴又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走,去李书记办公室!” 说完,她一把拽起何大山,拖着他就往李书记的办公室走。李书记诧异地看着他俩,“出什么事情了吗?” 余香摆了摆手,笑道,没出什么事情,鲜家嘴这些家伙又要第一个吃螃蟹,这不,我把他给你拽了过来。 李书记连忙招呼他们坐。“啥意思?什么又要第一个吃螃蟹,你把话说清楚。”李书记现在一听到鲜家嘴的事情,就习惯性的一惊一乍的。没办法,现在鲜家嘴的步子迈得太快了,好多事情都走在了镇上的前面。他当即打起了精神来,兴致勃勃地问道。 “农民夜校的事情,刚刚我们还在为难,不知道怎么搞。我刚回到办公室,他便找来了,他们想在村里办村民学校,搞长期学习培训。这不,我干脆把他拽过来,让他亲自给你汇报!” 上架感言:每个离家的人都握着一把眼泪 每个人,从出生就注定了家的存在。 每一个家,都在故乡的原风景里。 无论你走多远,不管你走到哪里,家始终魂牵梦绕着你。 家就是一座神奇的城堡,藏着许多神奇的秘密和无法割舍的眷恋。不是谁都能够那么容易的懂得家的存在,也不是谁能够说能够忘记就忘记家的牵绕。长大离家在外这么多年,尽管回家的日子并不多,但每一次回家,不论是春天、还是冬天,人间四季的美色,总在这里让人流连忘返,仿佛每一次回家都能够在故乡的山水里找到不老的灵泉。 在故乡的原风景里,尽管父母的头上都长出了白发,眼角都有了经风沐雨的时间刻线,但仿佛自己就是长不大,永远那么天真,那么好奇,那么容易被溺爱。 我的家,在一个古老的小山村。抬眼望去,碧色田野,青瓦灰墙,尽管这里没有宽阔的大河,也没有奔驰的骏马,但这里却充满了神秘和传说。 记得小时候,妈妈总是给我讲李三太子撒豆成兵的神奇,爸爸告诉我说柏树桥下的古怪。每每想到月亮升起,犬吠孤寂的时候,总是忐忑不安,仿佛总有许多不可琢磨的奇迹会在这里发生。已经记不住有多少个夜里,在惊奇与害怕中惊醒。在每一个稚嫩的梦里,总是想着古老宝藏和勇猛英雄的存在,仿佛房前屋后的每一座山都拥有一个法力强大的山神,仿佛这些山上除了生长着令人嘴馋的香菇、木耳、野地瓜,还有神奇的人形灵芝和故意藏在树林里躲迷藏的精灵。每一片山林,每一片树叶,乃至每一个脚印,都曾在儿时的记忆里充满了想象。 记得那时,每到过生日的时候,天还没亮,母亲便早早地煮好了红鸡蛋,藏在我的被窝里,给我穿好衣服,便领着我去屋后的小桥上去吃。尽管每次都是一个红鸡蛋,每次都在那座小桥,但每次都过得让人无法忘记的神圣。母亲说,黄狗过桥,越过越好。母亲用虔诚的心在小桥上默默地向山神,向树灵祷告,请他们为我遮风避雨,抵挡病害,保佑一生。长大后,成了家,每到过生日时,仍然想着要一个红鸡蛋。 并不是所有的风景都能够留得住赞赏的目光,也不是四季的风雨都能够刻下存在的意义,唯有有家在的地方,才让人这么激动难安。 想着故乡的山,故乡的水,留恋不舍的老屋。严慈的父亲,温和的母亲,不懂事的弟弟,还有藏着不少故事的爷爷和婆婆,总帮着我劝架的双胞胎幺爹和三孃,总是害羞的大孃和二孃,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爹和三爹,总是喜欢爬树的表姐表弟,还有总长不大的我,每每想起那段生活了十多年的日子,心中就有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冲动。如果时间能够停止,那就停止在那没有悔恨的年代,如果记忆不能够删除,那就不要刻意藏得太久。家,不管走多远,带走着了多少相框,忏悔了多少次委屈,心里始终握着一把泪。那里,始终都是我渴望着要回去的地方。 感谢每个关注和收藏《手有余香千千结》的网友,按照上架倒v的惯例,这篇沉淀着我对家乡的眷恋和美好。一如既往地渴求大家投票票!希望我所勾画的故事和人物,能够打动离家的你!我也希望在这条回望家乡的路上,还有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与我同行! 第六十三章 爱情迟暮犹未晚 听完何大山的汇报,李书记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自从鲜家嘴这个穷山沟被余香带了几年后,守旧落后了几百年的旧思想,仿佛一夜之间打开了思维喷发的闸门。层层不穷的新想法,让他有些猝不及防。李书记无奈地扔给了何大山一支烟,亲自给他打燃火,微微点了点头道,你们这个想法很好,比我们单纯搞农业科技培训要好很多,我看这样这件事情就请余镇长牵头,把你们村作为试点,迅速把它办起来。但我先把丑话说到前头,搞花架子就算了。要实打实地办出成效来。 余香见他毫不犹疑地将这份功劳,让给了自己。只得呵呵一笑道,李书记,这件事情你看我来牵头有些不合适,要不请分管党建的领导来弄。李书记指了指她,鼓励道,余香你就别推辞了,一事不烦二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鲜家嘴这些人精都是冲你来的。再说了这件事情的主意,还是你家嫂子出的。你不牵头,谁来牵头。 何大山也连忙附和道,就是,余镇长这件事还真得你来才行!别看只是个培训学校,但里面牵扯了方方面面的事情。单凭找专家,建立长期培训点,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余香见他俩都这么说,也不会在推却,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 从李书记办公室出来,余香没好气地瞪了何大山一眼道,你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我现在已经是风口浪尖了。你还把往浪里推!何大山悻悻地说道,没办法啊,换做是其他人来,我怕他们瞎指挥啊,到时候弄成了四不像,还不是你和何书记受过,下不来台呢。 跟着何大山回到村委会,推开何大棒槌办公室的门。屋子里烟雾缭绕,何大棒槌愁眉苦脸地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着闷烟。余香皱了皱眉头,骂道,你这是在找死吗,抽那么多烟干嘛,满屋子连个人认都快看不到了。当即走上前,一把从他嘴里把烟抢了过来,按在烟缸里灭熄。又赶紧推开窗户,给他通风透气。余香见他闷着头不开腔,忙给他重新换了一杯茶,方才坐到他身边问道,怎么啦?遇到什么难题了? 何大棒槌脸色难看地瞅着余香半天不开腔,余香见他这个样子,心里吃紧,“你倒是说啊,闷在心里干啥?”“咋的哪,老公?我们是夫妻啊,你连我都不想说吗?” “余香,老爸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知道啊,就这事啊!我听干爹说了,老爸去找兰姨求婚了。这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可我高兴不起来啊,兰姨她不同意啊!老爸在家里发脾气呢!”“啊,我不是听干爹说,她同意了啊!怎么又反悔了?” “关键点就在这啊,她说她下半辈子也没几天了,结不结婚都没有什么意义?我去她给做思想工作也做不通啊。老爸在家里要死要活的。弄得我很头疼啊!你说怎么办?” “要不,我再让干妈去劝一劝?或者我去再个她做一下思想工作?” 何大棒槌叹了一口气道,没用。我早已经找了大婶去帮忙,还是被打回来了。我现在就是搞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反悔?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在瞒着我们。 一时间,余香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良久,她还是不放弃地说道,老爸这一辈子难得点过头,他这个心愿,我们做儿女的必须得帮他办好。这样,我们马上回镇上,再与兰姨谈一谈。 何大棒槌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道,行吧,也只能这样了。再去试一试。 入夏的老镇,潮湿的空气中,闷闷地发热。白水河边高大的老榕树下,悠悠的清凉,引来了不少趁机躲阴的人们。石板桥上,卖饼子、卖凉粉的叫卖和吆喝声此起彼伏。穿着花格衬衫的年轻媳妇,一手抱着喂奶的孩子,一手忙着张罗买卖。年过六旬的老爹和老妈,忙着给她打下手。 见着余香和何大棒槌走来,年轻媳妇连忙收拾了一下鼓鼓露出的白皙胸脯,将喂饱了孩子,转手递给了老妈。“余镇长、何书记,你们怎么来了?吃点凉粉,还是三丝饼子!”余香连忙迎上去,各自要了一份凉粉和三丝饼子,嚼着饼子,掺和凉粉,这种只有小镇才能吃到的美食,一贯是余香的最爱。这家在石板桥上卖饼子,卖凉粉的人家,已经传了好几代。老手艺、老传统,成了这个老镇,不少人的乡愁记忆。何大棒槌小时候,也最馋这一口。但那时候家里经济条件有限,五毛钱的凉粉饼子,几乎是奢侈品。一年下来,能吃上七八回,都算是不错的人家了。 这个年轻的媳妇,还是何大棒槌当年初中的同学,叫齐巧巧,是个长得很水灵的农村姑娘。原本早些年,跟着阿德他们去了沿海打工。这些年,才回到老镇上。早些年,没有出去打工的时候,何大棒槌还追过她好长一段时间。但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没想到,她出去打工转悠了一圈回来,还是嫁给了老镇上的人家。 别看这家人,世代打饼子、卖凉粉,但却是老镇上少有的殷实人家。她的老公,也性何,不过是老何家下五房的人。自古幺房出长辈,按照辈分,何大棒槌还得叫他们一声老辈子。但要让何大棒槌叫齐巧巧为幺婶,他还真就叫不出口。 齐巧巧也没有想到,她转来转去,还是转到了老何家。更没有想到,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愣子,眨眼之间,还成了老镇上的知名人物。每次看到余香和何大棒槌来摊子上,她都有些放不开。总是怯怯地红着脸。她手中的那个孩子,是她生养的二孩。家里的老大,已经在读小学了。她原本并不想生,但耐不住丈夫和家里的老人一而再地催促。原本她也是按了环的,意外中标,只得生了下来。 “幺婶,幺爸还没有回来吗?还在外面打工?”余香一边咬着饼子,一边问道。齐巧巧连忙摆了摆手道,余镇长你快别这么喊,你就叫我巧巧姐好了,我们不按他们老何家的辈分来,我们各叫各啊!她的公婆也呵呵笑道,对的,余镇长,你们都是年轻人,各叫各的,喊得才亲切。齐巧巧暧昧地看了何大棒槌一眼道,我和何书记还是初中同学呢,你要这么喊,你让我们俩个老同学今后都不敢交往了。 余香偷偷地拧了何大棒槌腰间的嫩肉,咯咯地笑道,那哪里行啊,老祖宗留下的老规矩,我们还得遵守呢。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被人笑话啊。是这个理吧,老公? 何大棒槌只得咬着牙,忍着疼痛,一边抱着饼子猛啃,一边脸色难堪地连连点头。 齐巧巧见他也这么说,不由地有些失望。 吃完饼子和凉粉,余香打了一个饱嗝,满足地说道,还是老手艺好,吃得带劲。齐巧巧见她这么说,当即高兴地问道,吃好了吗,要不再来点?余香连忙摆了摆手道,饱了饱了,不能再吃了。再这么吃下去,又得长肉了。齐巧巧晃了晃腰肢,前凸后翘的身材,晃得何大棒槌连忙躲开了眼睛。“你看我,每天都这样!哪里会长肉哦!”余香咯咯地笑道,哪能跟你比啊,你是一个人吃,两个人消耗。我可不能跟你比。 “对了,幺婶!兰姨怎么不开门做生意啊?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余香不经意地指了指石板桥尽头上那一间挂着“兰花便民服务点”牌子的小商铺问道。 齐巧巧看了看对面紧闭着的小商铺,诧异地看着何大棒槌问道,“难道你们还不知道?”“知道啥?” 余香和何大棒槌听了她的话,心里莫名地紧张了起来。“兰花姐病了!去县城看病去了!” “啥?病了!什么病?” 何大棒槌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连忙问道。齐巧巧被他骤然抓住手,慌忙挣脱道,你放开我!大家伙都看着呢!何大棒槌见自己莽撞了,连忙放开她。余香也没在意,她知道何大棒槌心里着急。连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严重吗? 齐巧巧的公婆叹了一口气道,兰花一直的身体都不太好。前些天,在社区体检的时候,说是肺部查出了什么东西,医生让她去县医院做了进一步诊断。回来后,她的门就一直关着。 何大棒槌听完他们的话,一把拉起余香,脸色发白地就往停车的地方跑。连钱都没有来得及给。余香连忙对齐巧巧说道,幺婶,等我们回来给你补上。齐巧巧笑道,都是亲戚处,还给啥钱!你们赶紧去,兴许现在她还在县医院呢! 何大棒槌开着车,连忙跑回了村子,将老扛把子拽起就走。“你干啥啊,给老子放手!”何大棒槌一把将他塞进了车里。余香连忙对他说道,爸,我们得抓紧去县医院,兰姨病了!“啊!”老扛把子一下子慌了神,连忙催促何大棒槌赶紧开车。“爸,你也不要太着急!老年人年纪大了,总有身体不适的时候。”老扛把子黑着脸,喃喃自语道,难怪我这些天,心里总是跳得慌。 来到县医院,余香带着他们,找到了导医,在导医的帮助下,找到了兰姨住院科室。老扛把子飞一般地冲上了楼。余香和何大棒槌连忙追了上去。来到肺科,老扛把子突然紧张地放慢了脚步。何大棒槌连忙上去搀扶着他,“老爸,你别瞎想!兴许,没那么严重!” 老扛把子哆嗦着嘴唇,紧紧地拽着他的手。走进病房,看着消瘦的兰姨穿着病员服,孤零零地躺在床上。老扛把子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他放开何大棒槌的手,艰难地走到她的床前。 兰花听见了他们的脚步声,翻过身来,看见是他,愣了一下。眼眶也瞬间红了起来,眼泪婆娑地看着他。她使劲地张了张嘴,却被堵在喉咙里咕咕作响。老扛把子连忙冲上去一把抱住她。她微微挣扎了一下,抱着他的脑袋,呜呜地哭了起来。“延平哥!我不想死啊,我想嫁给你!” “延平哥!” “呜呜呜......” “兰花,哥知道!哥都知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第六十四章 老公,我想要个孩子 余香和何大棒槌眼泪汪汪地看着这对年迈的情侣,心里也堵得慌。老爸和兰花苦难了一辈子,要强了一辈子,相互爱着却从未说出来。余香将傻愣的何大棒槌拉拉出来,轻轻地关上门。 拉着何大棒槌来到医生办公室,找到了兰姨的主治医生。“还算发现得早,是肺癌初期。通过她的身体状况来看,如果你们条件允许,我还是建议你们转院到省城去治疗!毕竟我们是县级医院,医疗技术和手段都有限!趁着发现得早,还能够挽救!不然等到中期恐怕就来不及了!” 何大棒槌与余香简单商量了一下,马上给张罗着给她办理出院手续。余香只得再次给卫婷儿打电话,请她在省城工作的母亲,帮忙安排一下。接到余香的电话,卫婷儿十分不爽地骂道,我说余香,我不跟你打电话联系,你是不是准备把我拉黑啊!余香苦笑地说道,你现在是我的领导!没有领导同意,我哪里敢顺便打扰你啊!“你就作吧,老师多次都在问你的情况!不管有没有事情,你也该跟我们多联系啊!”“行,行!只要你不怕烦,我随时给你报告!”“这还差不多,行了!你安排的事情,我马上给你落实好!你家公婆的事情,自然就是我卫婷儿的事情!我会给我妈交代清楚的,给她找最好的医生!” 余香刚刚放下电话,何大棒槌和她就被老扛把子叫了进去。老扛把子坐在病床前,温柔地安慰着兰姨。“兰姨,你怎么样?”兰花见他们进来了,连忙侧过身去抹掉了眼角的泪水,方才转过身来,挤出笑容说道,香儿和大海来了啊,快赶紧坐!让你们看笑话了吧! “兰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和老爸的感情,我们都知道!我们祝福你们都来不及,哪能笑话你呢!” “还是大海有福气,找了这么好个媳妇!” 老扛把子没好地瞪了他们一眼道,还叫什么兰姨,从今起,叫妈! “啊!”兰花诧异地看着他,张大了嘴巴。“延平哥!你!” 老扛把子一把抓住她的手,深情地说道,兰花,哥已经耽搁了你大半辈子,不能在把你耽搁下去了!哥决定了我们就去办结婚手续,等你病好了,哥在给你补办婚礼! “延平?” 老扛把子见她还有些犹豫,当即不容置疑地说道,就这么定了!你再反对也没有用!你知道哥的脾气的,哥向来说一不二。 当即他又转过身来,毫不气地对余香和何大棒槌说道,香儿,大海,你老爸我硬气了一辈子,从未低声下气求个人!你们妈这病,爸求你们帮帮忙,找家好医院、找个好医生,把她治疗好!不要让她受那么多痛苦! “爸,妈!你们放心,我们已经在张罗转院的事情了。余香给在省城联系了医院和医生,我们马上就转院!” “延平哥,算了!这得花多少钱啊!” “兰花,钱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来想办法!” 何大棒槌见老爹这么说,当即黑了脸,苦笑着说道,老爸,没有你这么埋汰我们的吧,钱的事情哪里用得着你操心啊!妈,你放心!这都是小钱!我和余香办得了的! “你听听,现在这小子出息了,财大气粗的!你还担心个啥!” 老扛把子嘿嘿一笑道,他钱多,我们这些当老的不帮他用点,他心里瘆得慌! 余香和兰花被他的话,噗嗤一声逗笑了。“延平啊,你啊你!一辈子做事情都是这么霸道!亏得大海有出息,换成别的孩子,还不得怄你的气!” 余香连忙走过去,轻声安慰道,妈,你安心养病,这些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办!兰花感激地笑了笑道,余香,谢谢!谢谢你们这么关心我! 老扛把子霸气地朝着何大棒槌说道,还杵在这里干嘛,抓紧时间办手续啊!我们马上转院! 何大棒槌连忙跑了出去办理出院手续。余香连忙将兰花从床上扶了起来,帮助给她收拾好东西。老扛把子轻轻地搀扶着她,将她扶下楼,跟着一起上了车。 在卫婷儿母亲的张罗下,很快在省医院办理了住院手续,安排专家对她的病情进行了会诊,并制定了治疗方案。 安顿好这些之后,老扛把子便把何大棒槌和余香撵走。“你们都回去忙你们的事情,我来照顾她!有事情,我就给你们打电话!”余香放心不下,又请卫婷儿的母亲帮她找了一名经验老道、态度谦和的护工,帮助照料。而何大棒槌干脆把他公司的女助理派过来,给老扛把子照料日常生活。 安顿好这些事情之后,余香和何大棒槌方才松了一口气。 兰花病了,但老扛把子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他浑身上下都积攒着一股子劲头,兰花的所有事情他都亲力亲为。他知道兰花要化疗,胃口差,以前只会煮一碗面条的他,竟然让余香给他买了一本菜谱,照着菜谱从头学起,变着花样地给兰花做各种好吃的。这让兰花既害羞,又很感动。她情意绵绵地看着他围着自己忙来忙去,心里快活得像个小姑娘。 余香看着眼里,喜在心里,她甚至还有些嫉妒兰花。虽然她苦苦守了大半辈子,但总归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得到了她想要的爱情。“老伴,老伴,老来伴!”她感动地对何大棒槌说道,老公,将来我老了,病了!我也想要妈一样的幸福!被你宠着,爱着! 何大棒槌紧紧地簇拥着她,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道,我保证,将来比老爸做得还要好!“真的?没说假话?”“真的,比钻石还真!”良久,余香转过头来,深情地看着他说道,老公,我想要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何大棒槌终于听到了这句迟来的话,他兴奋地背起她,飞快地跑了起来。“余香,我们生孩子去!至少生两个,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余香羞涩地抱着他的脖子,“男孩跟你姓,女孩跟我姓,行不?” “行,你说啥都行!” 俩人回到省城的住所,一夜竭力缠绵,余香紧张地问道,老公,这回能怀上不?何大棒槌哈哈一笑,像狼一般又扑了过去。“还差点,我们在努力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老扛把子守夜回来,兴冲冲地钻进厨房,给兰花弄好早餐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医院。而余香则接到了大嫂的电话,说驼子李的官司法院已经接手了,择日就将开庭审理。余香连忙问道,胜算大不大?“赢得官司应该没有问题,但赔偿的比例应该不是很高。毕竟对方的侵权,还没有造成恶劣的影响。” 余香方才放心地挂断电话,随便把何大山他们建议办农民夜校的时期,给何大棒槌说了一下。何大棒槌一边刷着牙,一边呲着牙说道,驼子李这件事情,我们得把它作为鲜活案例。办农民夜校没有问题,但专家一定要请专业的来弄!半吊子的,反倒会误事。 吃过早饭,又去医院看了兰花之后,何大棒槌带着余香,回到公司召集公司管理层开了一个短会,听取了公司的业绩和下一步的安排之后,又赶到农科院和水产所,与他们商量农业产业园和泥鳅深加工的事情。水产所的老所长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余镇长,何书记,稀啊!我们正准备去你们那里,还想到你们到先来了。”“不来不行啊,深加工的场地基础我们已经弄出来了,厂房正在搭建。搞深加工我们是外行,你们才是专家。得请你们帮我们把关啊,设备啊,生产线,工人技术培训都得靠你们啊!” “这你们放心,我们既然答应了。肯定会把它做好。不过你们既然今天来,设备的事情,我有点想法想跟你们说说。” “你请说,敬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设备我们建议你们,要卖就花点大价钱,卖国内最先进的生产线!这样食品安全和技术维修上,才能得到保障。” 何大棒槌和余香商量了一下,也觉得既然要搞,就要用最好的技术,毕竟品质才是市场的竞争力。“行,就按你的意见办!” 从水产所出来,余香便接到了李书记的电话。省上的规划专家要到镇上进行前期规划踩点,李书记让她赶快回去,帮忙把点选好。 余香只得跟老扛把子打了电话,让他悠着点,别累病了。老扛把子哈哈笑道,你也太小瞧我了,我跟牛一样壮实,这么点活路哪里能够累得倒我。何大棒槌无奈地看着余香,嘟嚷道,你这是对牛弹琴,他才不会听你的呢! 余香也知道,老扛把子现在是累并快乐着。劝他也劝不住,只得让何大棒槌跟他的助理再叮嘱一番,一定要把老爷子照顾好。 刚刚回到镇上,何友生便火急火燎地堵上了门来。“余镇长,不好了!何兴明和邻村的村干部打起来了!” 第六十五章 鲜家嘴的新难题 懒汉何兴旺活了这么大半辈子,从未这么硬气地挺直过腰杆。劳力合作社组建后,他又在何大棒槌的帮助下,在镇上驾校教了学费,学开车。何大棒槌说,开车已经是这个时代最基本的生存技能。时代发展得太快,他们得开足120码的速度,都不一定能够撵得上趟。这些天,何兴旺是深有体会。以前,他靠着给人打摩的,还能赚点小钱。但现在回乡的人多了,想要再靠着摩托车讨伙食,就难了。回乡的那些男男女女,腰包里都鼓鼓地嚣张。不少人回到县城,大都直接打车回家。虽然说不上是衣锦还乡,但至少活得更有底气。摩托车这种肉包铁的流浪时尚,已经随着街头文化的不断消解,而逐渐地从年轻人的视野里消失殆尽。而那些镇上骑摩托的最早一批披头爵士,坟头上早已经长满了厚厚的茅草。岁月磨砺下来,还在靠着摩托显摆时尚和风度的男子,大都已经进入中年。胡子拉碴,目光混沌,混吃等死的古板,大都日子过得很萧条。稍微有点想法的,都跟着年轻的男女出门学点手艺,脑袋瓜子活泛一些的,跟死去的阿德一样,拉起三五个人,靠着乡里乡亲的情怀,包点小工程。五年下来,当年的摩托车自然被扔到了废品收购站,嬉笑怒骂地开着几万块钱的小轿车,人五人六地,人前人后吆三喝四。原本打两块钱的麻将,眨眼之间便长到了10元、20元,稍微手气不顺,一场下来,就是何兴旺一年的收入。看得何兴旺心惊肉跳,咂舌不已。即便何兴旺手里痒痒地想去蹭点热闹,大都因为囊中羞涩,人家不愿意他去掺和,而不得不当起了围观群众。 何兴旺逐渐发现,这些年烧油的摩托车,逐渐变成了烧电的电瓶车,骑车的人大都从老爷们,变成了农村妇女和半大不小的孩子。而就连那些看得他艳羡的小轿车,也都在变,烧气的、烧电陆陆续续地出现了街头。更让何兴旺震惊的是,靠近镇上的小学和幼儿园,零零星星地出现了专门用来接送孩子黄色的校车。 眼瞅着,劳力合作社有点收益了。何兴旺脑袋瓜子里也在打着算盘,他找到何大棒槌商量了一下,想着把合作社年轻的留守妇女,也都弄进驾校去学一学,多一门手艺。驾校的学费,他早已经想好了用合作社的分红来分期付款。跟驾校老板一商量,老板算了一笔账,虽然从未听说过学驾校还搞分期付款的。但耐不住,何兴旺的人多,驾校老板便咬着牙答应了下来。 这一来二去,何兴旺还在苦苦地考科三,但不少的留守妇女都拿到了小本本。拿到了小本本,问题自然也来了。学会了开车,谁都不愿意再骑电瓶车了。加上每天要到镇上接送还在,少不了要起早贪黑。这些娘们一商量,便找上了何兴旺,想用合作社的名义,买辆车,趁着不少周边的乡村农才刚刚兴起,跑跑线路,送送孩子,顺便挣点小钱。 何兴旺苦着脸,只得又去找何大海。何大海倒是很耿直,当即从公司调了两辆跑物流的面包车,重新装上座椅,便让他们在村里跑起了小农。在村里跑,自然是大家都喜欢,乡里乡亲的亲亲热热的,大家都乐得方便。但没想到,这些娘们心比天高,暗地里连带着把周边村社的业务也拉了过来。这一下子,点着了炸药包。 周边村社,又特别是距离稍微远一点的乡村,不少的乡村农都是村干部谋生养家的第二职业。老娘们之前也不敢动他们的蛋糕,偶尔偷偷地送送孩子。早在跑线路的时候,其实何大海也已经防到了她们这招。暗地里帮他们把村上的农线路给承包下来了,但抹不开孩子的家长,都想沾点便宜,便隔三差五地拉几个大人。 村干部们跑的农线路,都是交了承包费用的。人少了,自然钱也就挣得少了。村干部惹不起这些杀气腾腾的娘们,他们便找上门来,堵住了何兴旺,向他讨要说话。“你捞你们村的,我们没有任何意见!但你们不能捞过界啊!什么人都拉啊?”何兴旺当了那么多年的老油子,自然是与他们打着花腔,与他们周旋。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有些脾气臭的少不了爆了粗口,何兴旺好不容易当回人,一下子被人戳到了脊梁骨,自然是不肯罢休。当即便挽着胳膊,动起了手来。 等到余香和何大海闻讯赶到镇派出所,村干部们便把何大棒槌也围了起来,讨要说法。“何书记,你们的人太过分了,不但不讲理还动手打人!这事,你们可得管管!你们要再不管,到时候我们也乱整!搞乱了乡村农秩序,我看最后谁来背这个责任。” 村干部搞乡村农,其实大多都是无奈之举。都想在家门口多挣点钱。以前这些村干部们大都是靠世代传承下来的威信和靠着办事公道的口碑来管理村民。但这些年,村里的有钱人多了,一些不懂事的,自然心高气傲,便没把他们放在眼。缺少能耐的,只能靠着种地做点小生意来养家糊口。老话说,形势比人强。农村人凡事爱面子,都好攀比。村干部家里的日子,过得比外出打工的还要窘迫。自然是心里不服气,你自个都过得苦哈哈的,凭什么带领别人来致富。稍微有点头脑的,变想着法地挣钱,一方面是为了面子,另一方面也确实想把家里的副业搞好。乡村农,既方便了村民,又能见缝插针地挣点小钱,自己买辆面包车给村里办起事来也方便。久而久之,能开车的都搞起了乡村农。来回三五块钱,虽然挣得不多,但乡里乡亲的也增加了感情,办起事来也事半功倍。一些在大会上做不通的工作,在车上三五句话就能办下来。 何大海连忙给大家赔礼道歉,把打伤人员的医疗费用也都逐个赔偿了。这些人方才放过他。 把何兴旺从派出所里接出来,没等到余香开口,何大海就劈头盖脸地把何兴旺骂了一顿。“你个龟儿子,哈的吗?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加强管理,不能由着性子蛮干!你倒好,不但不灭火,还敢动手打人,火上浇油!要不是看着乡里乡亲的份上,判你个好几个月都不在话下!” 何兴旺埋着脑袋,眼泪汪汪地半天不开腔。“说话啊,哑巴了!你不是能说会打吗?这会怎么熊了?” 余香见他半天不吭声,知道他心里不服气。当即劝道,兴旺,凡事总得有个规矩。你们这么干,往大的方面讲,你们这是在扰乱社会秩序;往小的方面讲,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们这么干,那是在伤大家的感情!我们鲜家嘴本来现在就比别的村要走得快一点。我们挣钱得有个挣钱的样子,得把钱挣到明处,而不是耍这些小心眼,小手段来挣钱。你要多学学何大山,有能耐去挣外面人的钱,而不是窝里横! 何兴旺见余香也批评他,心里暗自嘀咕道,我这还不是为了大家。那些娘们比我还爱面子,人家求到门上,帮忙送一送又怎么了? 何大海见他鼻青脸肿的,也没讨到好。当即把他拉到镇医院,给他进行了包扎。从医院出来,何兴旺方才哆嗦着说道,大海,我们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现在村里也没所幼儿园,家里的孩子都得上学。起早贪黑的,都很辛苦。再说了大家接送的大都是自己亲戚家的孩子,亲戚们找上门来,总不能一竿子都把门都堵死了吧! 他的话,一下子戳到了问题的根子上。前些年,外出打工的人多了,都把孩子带了出去,村里的学校便办不起来。镇上,只得将各村的生源都集中到镇上学校上学。师资力量起来了,但接送孩子的事情却成了大家的麻烦事情。一些老年人,为了接送孩子,弄了一个三轮车,又不懂交通规则,技术也差,三天两头都在出事情。何大海当初愿意把公司的车调过来,让他们使用,也是不想再让那些老年人开着个破车去接孩子。 回到村里,余香和何大海都紧蹙着眉头。孩子们上学的问题不解决,村民们就不会安心。余香想了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条出路:在村里重新办学。但重新办学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一方面镇上的师资力量有限,不可能单独安排人员来教学;另一方面这也不符合眼下的教育布局。“你打算怎么办?重新办学?” 何大棒槌抠了抠脑袋,使劲地咂了几口烟,为难地说道,你说的这事,我也在想!但现在没有空缺的编制,再说了让公办老师到村里还教书,也不是那么太容易。如果我们自己办学,钱从哪里来,教师待遇怎么解决?是私办,还是公办?我们得想个章法来才行。 第六十六章 活到老学到老 “反正去外出拉这件事情,不能再出现了。出了问题,谁都讨不了好。不能单纯因为情分的问题,就一股脑地不管不顾。” “要不,我们把班子成员都叫过来。我们现场开一个现场会,大家投票集体来商议?” “这是大事情,当然得大家集体研究。我们不能把什么事情都大包大揽了。最好能请一些村民代表来列席。” 半年多来,村民们对何大海分为热络。过去大家都叫他何大棒槌,但看到他真心为村里做事,办事公道,又巴心巴肝地为大家着想。都不好意思再喊他何大棒槌,而是亲切地叫他大海书记或者恭敬地叫他何书记。 余香看着这些围在老公身边的村民们,忙着跟他打招呼,心里暗自为他高兴。何大海也是心潮起伏不定,过去他浑,他有钱,村民们害怕他,羡慕嫉妒他,当着面,背着面都叫他棒槌。丝毫都留情面,甚至比他辈分底的孩子们,也都这么叫。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挺得意。怎么着,这个诨号都能吓到人。但自从当了书记后,他越听越不是滋味,越听越惭愧。好在余香跟他结婚之后,便不再这么喊了,让他多少有点安慰。 眼瞅着这些朴实的村民代表,拉着他的手,亲切地叫他大海书记,何书记,他眼角都泛起了泪光,他不断地点头与人打着招呼,亲热地拍拍这个肩膀,捏捏那个媳妇手中抱着的孩子脸蛋,“大家伙,请屋里坐!屋里坐!” 把大家让进了会议室,他又忙着端茶递水,散烟散水果。何友生诧异地看着他,心里暗自嘀咕,这小子今天没吃错药吧?怎么一下子变了一个人。他哪里懂得何大海心中那份难以抑制的感动。 余香连忙也帮着他张罗,安顿大家坐好后,乡亲们都热切地看着何大海,来之前各村民小组长已经把会议的内容传达给他们了,他们都很兴奋。“大海书记,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们都听你的!” 何大海连忙摆了摆手道,首先感谢大家对我和村委会班子的信任和支持!没有大家这半年多时间的支持,我们不可能吃下那些螃蟹的!没有你们的支持,即便我们村委会敢吃那些螃蟹,也会被咽死的! 他的话,赢得了大家会心的大笑。“是你这个班长带得好,你就别谦虚了!说吧,你打算怎么办学?要我们出钱,还是出力!” 何大海哈哈大笑道,那行!我就直接说了! “对,直接说!耿直的话,我们最爱听!” “老话说得好,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上学的问题都快成了我们村的老大难了!为了孩子,大家起早贪黑,都很辛苦!有的婆婆爷爷为了接送孙儿孙女,还劳心劳肺地在镇上租房子做,花了不少钱,操了不少心!我们村委会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何大海的话,说到了大家的心口上。“哎,有啥办法啊,孩子才是我们的未来!现在儿女都在外面打工,我们不帮着照顾谁来照顾啊!请保姆嘛,又有几家能请得起的!” 何凤山见大家议论纷纷,忙站起来说道,大家静一静,村上的情况大海和我们都知道!都别嚷嚷了,听他给咱们怎么说! 等到大家都静了下来,何大海方才兴致勃勃地又接着说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知识改变命运!这些年,我们之所以有这么好的发展,一方面是余镇长给我们奠定了好的基础,另一方面还是大家增长了见识,懂得了不少知识。因此,我们想要长远地发展下去,必须得多学点有用的东西!老话说得好,活到老学到老,人不学要落后,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对,是这个理!我们就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 “刚刚余镇长又给我们争取到了一个大螃蟹!镇上准备在我们村里试点搞农民夜校。我们商量了一下,不仅大人要上学,小孩子也需要!索性我们把我们村的幼儿园和村小都重新办起来!但问题来了,现在二孩生的也不少,办幼儿园没有问题。但办村小就很麻烦,一方面我们村的不少孩子都跟着父母在外学习,另一方面留在家里的孩子,也大都在镇上集中学习。如果我们要办,能够有多少孩子回来上学,我们的教学质量跟不跟得上?是公办,还是私办?谁来出钱?” 一时之间,乡亲们都皱起了眉头,何大海说的这些问题,他们都没有想过。他们只知道办学是件好事情,具体怎么办?他们还是一头雾水。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都说不明白。何凤山见这么叽叽喳喳地争论下去,没完没了。当即站起来说道,大海,你给我们说说,你和余香是怎么想的?你整得这么复杂,我们哪里听得懂啊,听懂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何大海苦笑地看了看余香,余香只得接着话说道,刚刚大海给大家讲得很明白了,我在补充一下,我个人的意见!我的意见是先把农民夜校和村幼儿园搞起来,至于村小,我看可以先从寒暑假试着办一下,多征求一下在外打工的家长的意见,如果绝大多数在外打工的人员,都愿意把孩子送回来上学。我们就两条腿走路,村集体出地盘,用分红来办。至于教师嘛,我们可以采取先争取一批三支一扶大学生来教,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们还可以高薪聘请外地的教师来教。或者与大专院校合作建立办学基地。借助他们的力量来办! 何友生对余香这个意见很赞同,他算了一笔账,如果单是办农民夜校和村幼儿园,村里的400多万分红,足够办好。但要是再办村小,不少孩子都在大城市的农民工子弟校学习过,一下子要把课程进度和质量抓起来,就得花大价钱了!他连忙站起来对大家伙说道,我举双手赞成余镇长的意见,凡事我们得一步一步的来,不能有口吃成大胖子!不然的话,都一股脑地撵行市,搞得不伦不类的,反而伤了大家的积极性,费力不讨好! 何大山和李大海反倒是希望村里把村小一下子都办起来。将来他们的孩子才好上学。何凤山则打起了嫂子的主意。他知道嫂子是上过大学的,要是她和余珍珍联手把村小的寒暑假培训搞起来,自然是又省力又省事。他嘀咕了一下,没敢说出口,他还得回去征求一下余珍珍的意见,毕竟余珍珍都有20多年没有摸过教材课本了。 何大海见大家都议论得差不多了,当即挥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大家静一静,下面我们开始表决!同意余镇长建议的请举手!” 大家犹豫了一下,绝大多数人都举起了手来。“同意,一起弄的请举手!”零零星星的代表举起了手来。看来,他们是迫不及待想在村里也把村小办起来。 “请放下,根据投票情况!现在我宣布,按照余镇长的建议先办农民夜校和村幼儿园!” 等定下这些事情之后,余香、何大山、何凤山又召集村委会班子开会,对场地选址、资金使用和人员安排进行了商议。原本何凤山建议将原来闲置的村小,重新装修一下,但考虑到幼儿孩子的安全,大家集体商议重新选址,按照城市幼儿园的标准来建。用何大山的话说,既然是吃螃蟹,就得吃出新鲜感来!要弄就要弄出点模样和动静来! 村幼儿园设计上的事情,余香当仁不让地揽了下来。反正李书记安排她对接省规划的专家,有这么好资源不用,那就太浪费了。何凤山也乐得高兴,农民夜校和村幼儿园办起来后,他的心里才少了许多遗憾。当初闲置村小的时候,余珍珍和他很是舍不得。前些年总有人打那块地盘的主意,想来搞养殖,都被他拦了下来。现在就等着把幼儿园建起后,他打算还是把它用来当村小学校使用。 一番忙碌下来,村里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大家伙都知道村里要重新办幼儿园,都高兴得不得了。余香和何大海刚刚走出村委会,就被大家伙拉着要请他们去家里吃饭。何凤山知道余香很忙,还有一批省上的专家等着她呢。连忙扒开人群,给他们解围道,大家伙的心意,我们都领了。但大海和余香下午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忙,等他们把村幼儿园办好了,农民夜校开起来了,大家伙再热闹热闹也不迟。 大家伙见他这么说,方才把他们放走。但何凤山却没有跑脱。那些老辈子们,小媳妇们拉着他不让走。“老书记,他们走可以,但你不能走!我们还有事情求你帮忙呢!” “啥事?先说事情,办得了我才答应。办不了,你们可别难为我,我现在早退下了!” 大家伙哈哈笑道,一个是你的女婿,一个是你的女儿,家里家外还不是你说了算。“这话乱说,我们家一贯公私分明,你们可别害我!到时候,我回不了家,我去你们家蹭吃蹭喝啊?”“那感情好,我们天天给你弄好吃的!”何凤山无奈地问道,你们是不是想打起了上学报名的主意?“对,老书记果然目光如炬,我们就是想提前把名报上,不然的话,到时候人多了有排不上。”“你们这不是瞎操空心嘛,既然要办肯定得让大家伙的孩子都能上到学!” 第六十七章 残酷的侵权官司 回到镇上,李书记陪着省上的规划专家已经去了片区踩点。何大海只得将余香送了过去。规划工作对于李书记和余香来说都是门外汉。专家的话都说得云里雾里的,李书记和余香听得一知半解的。良久,余香才插话问道,县里这一片是要搞连片开发,产业规划和布局无论怎么调整都得遵循因地制宜这个原则,这一片都是浅丘地带,大规模的平整土地和重塑产业结构肯定不现实,关键还是得突出地域特点和产业差异。老专家们诧异地看着她,忙问道,李书记,这是? 李书记连忙给他们介绍道,这是我们的副镇长余香,她可是大的毕业生,我们这片能搞连片开发,还得归功于她在鲜家嘴搞出的示范。老专家欣慰地笑着说道,难怪余镇长有这般见地。难得啊!我们这些年搞规划,最怕的就是我们说啥你们就说啥!其实你们这些基层干部对乡村规划才最有发言权。我们就想听听你们的大实话! 余香瞬间涨红了脸,笑着说道,我这是关公门前耍大刀,班门弄斧了!请别介意! 老专家们微微点了点头道,余镇长气了!说实在的对于乡村规划一块,沿海的地区做得多,我们的工作才刚刚起步,很多时候都是在邯郸学步!你们最懂基层,最熟悉基层情况,你们的建议我们才能少走弯路。 余香见他们如此谦逊,当即在李书记的鼓励下,也就不再气了,“各位专家,虽然我分管农业农村工作的时间不长,但我知道,凡是规划都是提纲挈领的指导性大方向,关键还在编制控制下详规和产业详规方面,我们这一片要产业没有产业,大都是传统的农业种养植。过去几百年都老百姓是靠天吃饭,农业技术也比较落后,产业发展基础也处于比较初级的阶段。缺水、缺乏交通地理优势,更重要的是缺乏具有市场竞争能力的核心主导产业。产业规划布局,还是要因地制宜打造特色产业,有特色才有差异,有差异才有竞争能力!产业发展的前期更多的是靠政府引导,但上到一定规模,还是得看市场!所以我建议,我们的产业规划不能搞满天撒网,也不能搞单一的一村一品,而是得突出片区区域这个特点,集中力量打造二到三个主导优势产业。 专家们一下子被她的话,吸引了过来。连忙问道,那你觉得你们这片区域最适合发展什么产业?都具有哪些优势? 李书记心里暗自佩服,还是年轻人有冲劲,有想法。要是那些老油子来,哪里会想到这些。连忙鼓励她继续说下去,余香清了清嗓子道,我们这一片主要制约因素有三点:一是缺水,相信大家也都知道,这里除了白水河这一条径流,其余都是小溪小河,根本无法满足大规模水产产业发展的需要;二是地势复杂,平坝河谷地带少,三台土以上的林地多;三是缺乏科技支撑,我们大都数的农村群众仍然是靠着过去的老传统在搞种养殖业,投入成本高,市场风险大,收益基本处于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的状况。所以我们这边搞产业,得突出浅丘这个地理实情,得发展蔬菜、粮油、生猪、藤椒和柑橘这些传统种养殖产业。这些产业从大的方面讲,过去我们都是单家独户,小打小闹,没有形成产业规模,没有规模就没有竞争能力!从小的方面讲,这些产业具有传统优势,但又缺乏与时俱进的科技支撑,一旦我们确立了产业发展方向,加大科技投入和市场营销手段,就能够起到吹糠见米的效果。 让李书记意外的是,这些老专家们都很认可余香的建议。“余镇长,你这些话一针见血,我们也在商议,究竟怎么来进行规划!刚来的时候,我们总想着搞一些新兴产业,比如说搞鲜花旅游观光产业园,但现在看来,我们的想法还是不太实际。这个地方的自然条件就是这个样子,我们不能人为地任性地把它们拔高,我们得接地气、沾土腥味!传统产业有着天然的市场优势,我们不是不能搞,而是应该想着怎么去搞才能尽快见到效益!” 临走的时候,老专家们纷纷向余香索要联系方式,以备他们随时向她资讯。等到送走了专家们,李书记感慨地说道,你也只有才把他们说得服气,刚来的时候,你不知道,差点气得我打退堂鼓。余香呵呵笑道,我这也是藏了私心的。一旦他们规划出老百姓不愿意接受的新兴产业,把一切推倒重来,那我们前几年就白忙活了!李书记指着她笑道,你啊你!这个私心藏得好啊!我们干事情都能有点你这种私心就好了! 余香连忙摆手道,李书记,你是班长!你可不能随便给我戴高帽子啊!李书记苦笑地说道,我哪是是给你戴高帽子啊,我这是恨铁不成钢。现在我们不少的人,眼高手低,总想着搞点什么高大上,不接地气!老百姓才是最终的受益者,我们的规划做得再漂亮,归根结底还是得让他们受益,得他们说了算! 余香深有感触地答道,检验规划的唯一标准,就是地域经济有没有发展,老百姓有没有收益,能否保证他们长期可持续增收!规划的目的,还是在大方向的引领上,具体怎么做,还得靠我们自己努力! “说得好,过去我们常说富不富看道路,穷不穷看干部。一村一域的发展,关键还在干部的魄力和远见上!能做事是一个方面,关键还在怎么去做事上!大方向错了,做得再好都是错的!农民夜校你们得抓紧时间动起来,到时候也把村级干部培训也加进去!现在我们等不得,更是慢不得了!我们必须得建立一支听指挥、有远见、会干事、能打胜仗的村级干部队伍! 李书记的话,余香没敢再接。这不是她分管的领域,她得守住自己的本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是何凤山多次告诫她的警句。但她的心里却是一片默然。作为八0后的一代,她无法用太多的言语去评价像何凤山这样老一辈的村干部。他们做得不好吗,换做任何一个其他时代的人来做,未必有他们做得出色。他们的老道,他们的谋略,其实很多时候都远远超过她所看见的模样。越是了解何凤山,余香越是感到迷糊。用句时尚的话来说,其实他们在村里早已经是自带流量的那一批人。但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活法和处事风格。许多老的村干部,为村里的事情操劳了大半辈子,甚至不少人牺牲了自己的家庭。他们比恩情忠义看得比天还重,尽管他们的日子远没有那些打工的村民过得闹热,但在余香看来,他们都是有情怀的人。 用老扛把子的话说,钱多了不是好事。住洋房的未必有坐砖瓦房的过得幸福。关键得看人怎么个活法。有的人埋头了一辈子,或许没有那些高光靓丽人的人活得有滋有味,但村民们敬重啊!村民们都愿意听他的话,跟他走。这就是人家的能耐和活法。何凤山能奋不顾身的跳茅坑捞人,能在年轻的时候去堵炮眼,换成是她,她不一定能够做到他那么洒脱。他们缺乏的不是眼光,而是缺乏走出去看一看的机会。在一个村子里固守了几十年,犹如一个无形的牢笼,紧紧地包裹了他们的激情和斗志,久而久之便习惯成自然,变得有些作茧自缚,再也走不出来。 虽然在嫂子的帮助下,驼子李请了省城的律师,但他的心情如同他的脸色一样恶劣。对方那种大鱼吃小鱼的贪婪劲头,让他寝食难安。他读书不多,经济的头脑远不如何大山有经验。第一次,面对来自市场的风雨考验,他一脸的茫然和无助。他不过是偏安于一村一域的乡民,他看不到市场潜伏的暗流和凶猛,他原以为靠着何大海和何大山这两棵大树,他在大树下,也能像野草一样倔强的成长。未曾想到,迅疾而来的风雨首先就击中了他的软肋。这段时间,他的产品和对手的产品陷入了空前的口水战之中,在何大山的平台上,销售额一度下降到0,惨不忍睹的现实,让他更加苦恼不已。 姚七月更是浑身抓瞎,哥嫂的酸味,让她苦不堪言。卖不出产品,她在家里就失去了话语权,老爹老妈们也帮不了她,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何大山和嫂子时刻绷紧了神经,这场口水战看似是针对李大海家的产品,但却也给他的平台带来了严峻的冲击。不少的加盟商都在望风观望,对手的强大超出了他们的意料。一旦他和嫂子,守不住这条防线,拉不起销售额来,等待他们将是一夜之间崩盘的命运。 对手的心很大,他们不但想要强制收购李大海家的产品归属权,还想借鸡下蛋,把他们这个能够下蛋的老母鸡也一并活捉了。 第六十八章 小小娃娃鱼掀翻巨鲸 鲜家嘴的村民们因为办学而喜气洋洋,没有人知道他们正在经历一场你死我活的市场考验。何大山紧蹙着眉头,一边抽烟一边不断的咳嗽,他已经在网络平台上守了三天三夜。对手不断填充进来的网络水军,将他的评论区轰炸得一塌糊涂。嫂子不得不拜托她那位律师同学,连带着他们也参与进了驼子李这场官司之中。 眼看着“白水河边一枝美人花”摇摇欲坠,嫂子将她的同学和粉丝都动员了起来,前仆后继地投入到这场战斗之中。从不爆粗口的嫂子,被网络水军吐槽的话语,气得破口大骂。 很快,这趟浑水也将何大海给拖了下来。迫于无奈,何大山只得向何大海求援。何大海借助他的物流系统,将他的户们也都动员了起来。 口水战打得沸沸扬扬,对手的名声却越大越响亮,很快就压过了驼子李的产品。一些不明真相的人也纷纷投入到这场骂战之中,对手抓住驼子李是小作坊这条短板,不断的抨击他的食品安全问题。眼瞅着,赢了官司却要输了市场,余香与李书记商量了一下。他们虽然不懂得市场经营,但他们懂得正本清源。 李书记带着余香,一头扎进了工商管理部门。上次,余香的事情,让工商部门扫了面子,有些下不来台。负责质监的人,不愿意趟这潭浑水,怕得罪人,推三阻四。李书记气得猛地一拍桌子,冲到工商局长的办公室,砸了他的茶杯。工商局长被他吓了一跳,“老李,你疯了吗?你想干啥子!”“老子想揍你!你这衙门是朝谁开的,是为谁服务的?有你们这么办事情的吗!” 工商局长傻了眼,“我啥时候得罪了你!把你得罪得怎么恼火!有话,咱们好好说!你光发火,这么火急火燎的也解决不了问题!” 余香忍着火气,当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工商局长汇报了一下。工商局长气得脸色铁青,示范区的工作也敢搪塞,这些家伙真是乱弹琴。当即他把分管副局长,叫过来,骂得狗血淋头。“你们是吃大粪的吗!这么点屁事,你们都能天给我捅破了,你们想干啥子!” 分管副局长待问清楚情况,当即表示道,我马上带队亲自去监测,一定给镇上一个圆满的交代。 工商局长见他还有点眼水,连忙就坡下驴对李书记说道,老李,你看我这也是被蒙蔽了,不知道啊!这样啊,你们的事情很急,你们赶紧去办事!改天,我私人给你办招待,当面给你赔罪! 李书记见达到了目的,也不愿意过于得罪他。当即打着哈哈说道,算球了,今天这事到此为止,改天我给你赔罪!脾气没有控制好,你多担待! 工商局长哈哈笑道,你我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说那些干啥子,都是为了工作。我的人我没有管理好,我是有责任的!你放心,我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出了工商局,李书记又找到电视台,请他们帮忙宣传。电视台连忙安排了记者跟着他们来到了鲜家嘴。 驼子李见李书记把工商局和电视台的都请来了,连忙迎了上来。李书记板着脸对他说道,李大海!老子跟你说,你娃产品要是质量不过关,不用等别人来弄你!老子立马叫人关了你的小作坊! 驼子李连忙拍了拍胸口道,我们的生产工艺都是传统工艺,绝不糊弄人,也绝不掺假!安全卫生,也是按照国家食品安全卫生标准来进行的!这你放心,从开始搞的那天起,我们就把这个问题作为生死攸关的大事来抓的!我驼子李虽然读书少,但绝不挣黑心钱! 李书记听他这么说,心里方才放心,但嘴上却不饶人道,“你娃别给我打马虎眼,我只看专业部门的质监报告!要是不合格,你自个关门!” “那是!我要是给鲜家嘴抹了黑,不需要你给我关门,我自个把它砸了!”这些天驼子李心里一直揣着一股子火气,当即也不气地嚷道。 余香和姚七月见他们火药味有些浓,连忙拉过他们,让他们坐下来喝茶。耐心等待质监部门的监测。电视台的记者对质监过程进行了全过程直播,也容不得他们有作假的机会。 何大山和嫂子趁机将电视台的直播,链接到了自家的平台上。余香原本有些担心,别自个打了自个的脸。但驼子李却信心满满地说道,真金不怕火炼。我们每一道工序都是有监控记录的。不虚! 姚七月也算是看出来了,这是唯一能够拯救他们产品的救命一招。打蛇打七寸,既然对手抓住他们这个短板说事,那就把这个所谓的短板,亮出让大家评评理。有了这场直播,嫂子的同学也松了一口气。她很快就忙活了起来,找到了网信办忙着调查取证。 第三天,质监结果出来。何大山趁机给何大海和余香建议,就在村里召开了一次新闻发布会。他从对手的身上也学会了浑水摸鱼的妙招,在新闻发布会的现场,他还趁势推出了一场豆豉美食厨艺比拼大赛。 一时之间,这场口水战从网上打到了网下,风头也转向了驼子李这边,鲜家嘴再次出了名。迫于官司和舆论口碑的压力,他们这条小的不能再小的娃娃鱼,硬生生地掀翻了那条巨鲸一般的大鱼。 尽管打赢了官司,重新赢得了市场。但李书记和余香却并不轻松。驼子李的短板,也是鲜家嘴的短板,更是这个示范片区的短板。这场仗虽然他们赢得硬气,但也赢得侥幸。经济粗放型,已经不再适合残酷的市场竞争了。他们必须得在生产环节和科技投入上下功夫了。余香心有余悸地对李书记说道,亏得何大山早在进行电商推广的时候,就拉着驼子李上了严格的生产程序,否则这场官司打下来,对于刚刚起步的鲜家嘴就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李书记坐在椅子上,闷闷地抽着烟,在他看来,这场官司的影响力不亚于给这个平静的小镇,投入了一个炸弹,炸开了禁锢的思维,也砸来了潜在危机。市场竞争的残酷性,已经由过去的传统经营转变为网上网下的实力对决。想要建好一片产业,光有产业规模和基础还不行,单凭普通的老百姓来应对市场风险,无疑是羊入虎口,得有一群像何大山那样懂市场经营、特别是互联网营销的产业经纪人。他思索了片刻,习惯性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余香,自古创业不易,守业更难。鲜家嘴这场官司,不简单啊!标准化生产、规模化经营、品牌化营销的背后,还得有一支懂得市场经营、能够主动规避市场风险的专业人才,才能支撑得起来啊! “是啊,关键还得在人才培养上下功夫!” “这样,我们看能否争取一下,分期分批组织我们年轻的村干部到企业去挂职锻炼!只有经历了市场的考验,他们才能迅速地成长起来!” “这个办法好,既能够锻炼他们提升适应市场竞争的能力,也能够拓展他们的人际关系,为下一步产业发展打下基础!”余香听了他的话,高兴地站起来说道。 驼子李家的事情一经传扬出去,鲜家嘴的村民们都闹嚷开了,狼来了的危机感,让不少发展致富产业的村民都忐忑不安。何友生和一批老村干部坐在白水河钓庄的茶亭里,长吁短叹道,不容易啊,赢得太艰难了!互联网真是太可怕了!原本驼子李家的产品卖得多火爆,这么折腾下来,硬生生地从他身上撕下了一块生肉下来!“是啊,驼子李虽然侥幸赢了官司,也正了名声,但这种风险并没有消停!现在盯着我们的狼,太多了!甚至你连对手长得啥样,都不知道!” 头发花白的小组长们,叹着气,摇了摇头。 “归根结底,还是我们老了,没有跟上时代的步子!你看现在我们还在用老年机,年轻人都在用智能机,出门连钱都不用带,手机这么刷一下就搞定!” “可不是,我们搭乘还得去排队买票,年轻人呢,网上搞什么预约!车子自己来接,比出租车的态度还要好!” “我算是想明白了,我得把我的儿子、媳妇都叫回来,让他们跟着何大海他们去操!我是操不动了!” 何友生苦笑地点了点头道,我家那个老娘们也抓瞎了,这些天都在给我闹,要把老大他们叫回来呢! “是该叫回来,你们家与招商企业合作!年轻人心思活泛,才跟得上人家的需求!” “现在村里幼儿园要办,农民夜校也要办,将来小学还得要办!家里也能挣到钱了,还是回来得好!别等到我们老了,连个守在身边送终的人都找不到!” 第六十九章 嫂子,三顾茅庐 何大海这些天,缠上了嫂子,嫂子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这家伙居然打起了她那个律师同学的主意,他要聘请她当村里的法律顾问。嫂子连续给她的同学打了几个电话,老同学忙得一塌糊涂,哪里愿意天远地远地跑到这个山嘎嘎里头来当什么法律顾问啊! “我说,大海!你就不能换个人?” 何大海固执地说道,既然要聘请法律顾问,就得找这种有真本事的人!只有这种有真本事的人,我才放心! “可你缠着我干嘛啊,她不同意啊!要不你自己去找她?” 何大海呵呵笑着摇了摇头道,嫂子,你这不是难为我嘛,我去找,怎么找?人家电话都不会接我的!再说了,你跟她是同学,有一这尊真神在,我何苦舍近求远啊! 嫂子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口道,“我呸,我难为你?是你难为我好不好!”“嫂子,咱们都是一家人,这场官司你也参与了的,其中的风险你比谁都清楚!我们不找一个能说得起话的人,老是这么弄下去,迟早都是要被弄垮股的!” 这些天,嫂子和何大山也累得够呛。特别是何大山已经瘫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连吃饭,都不愿意起来。她吆三喝四把他折腾起来,他呼呼啦啦地刨几口,又躺了回去。嫂子心疼他,只得自己来打理平台。官司的余波未了,她得宜将剩勇追穷寇,彻底把对手撵出市场。 嫂子见他如此执拗,拿他没有办法。只得苦笑地点了点头道,哎,我看我这是进了水泊梁山逃不脱了!等大山好起来,我就跟你去省城当面找她。实在不行,我们也学学刘备三顾茅庐! 何大海一下蹦了起来,恨不得抱着她亲两口。连忙拍手道,我就知道嫂子舍不得咱们鲜家嘴,看不得大山受苦!嫂子红着脸,一把推开他道,滚一边去,老娘才不会舍不得这个鬼地方呢! 何大海知道她言不由衷,哈哈笑着,摆了摆手,高兴地走了。“嫂子,我等你的电话!” 嫂子瞪了他一眼,连忙反悔道,老娘才不会跟你一块去呢,要去也是余香跟我去! 何大海愣了片刻,方才笑道,谁去都一样!只要你能把人请来就行!到时候,你跟大山结婚,我来给你们张罗! 嫂子恨不得端起手中的水盆,给他泼过去。“滚犊子,老娘的事情,哪里用得着你来瞎操心!” 余香回到村里,何大海连忙把请律师的事情给她说了。余香捶了他一拳道,随让你去打趣大嫂的!嫂子本来脸面就薄,你这不是让她下不来台吗!何大海机警地笑着说道,我要是不将她的军,她还不答应呢!她这哪里是帮我,她是看在大山的面子,在帮大山呢!“你知道,还说出来干嘛!” 良久,余香拉着脸,对何大海说道,老公咋办啊,还是没怀上啊!大姨妈又来了! 何大海连忙安慰她道,“不要着急,这事急不来的!咱们都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村里人不是都说,早生孩子早松活啊,我可不想等到我退休了,还在给孩子挣钱花!我们今后的老年生活,得去周游世界!”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哦,现在的娃儿都辛苦,将来生下来他们得操心,他们怎么长大,长大了又得操心他们的学业,毕了业,还得操心他们的工作,有了工作又得帮着张罗结婚,结婚后还得帮着带孩子!你想当松活婆婆,怕是不容易哦!” “啊,那我这一辈子不就是全都为他们而活了啊,我们还怎么过啊!那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何大海一把捂住她的嘴巴,“老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生孩子的事情,可是你自个提出来的!老爷子刚刚开心一下,你可不能扫了他的兴致!” 余香埋着头,低声说道,那我生还不行嘛!这些天都没来得及顾得上他们,老妈怎么样了? 何大海捧着她的脸说道,实在不想生,我也不勉强你。老妈现在还行,就是老爸累得够呛,谁都搭不上他的手,他也不别人帮!我也没有办法,只得由着他。 余香红着眼圈,坚定地拉着他的手说道,老公,我要生!一定要生!我也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宝宝!没有宝宝,我们的爱情就会有缺憾!我要的爱情,一定是要圆满的!到时候你再不努力,再生不出来,看我不休了你! 何大海只得苦笑地说道,行,我继续努力!最好一次性生一对双胞胎!他的心里却在暗自委屈,这生孩子哪里是男人自个的事情啊!行不行,得看缘分啊!当然这话,他只得闷在心里不敢说。余香要是不高兴了,他哄都来不及。余香没有怀上,多半是太累了。他得想办法好生给她调理调理。 从小他就应村里老中医的药,他找到老中医要给自家的媳妇开点补药。老中医,是多年的赤脚医生,家里世代祖传,尤其擅长内科、妇科和骨科。兄弟三人,他排行老幺。大哥、二哥也都是附近医院远近闻名的中医大夫。后代字辈也都行医卖药为生。村里人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骨伤骨折,都喜欢找他。日子长了,大家伙都离不开他。他为人又仁义,开的处方药既便宜,又管用。年轻的时候,他是半天干农活,半天行医。好多时候,因为外出就诊或者是在山上地里干活,还得托人带话给他,才能遇得到他。儿女的事情交办好了之后,原本儿孙们都要接他进城享福,但老爷子住不过三天,又吵着闹着回来。他闲不住,老想着自家那个世代传下来的手艺,想着邻里乡亲便赖在村里不走。现在国家政策好了,老爷子也买了医保和社保,更加没了后顾之忧。再加上,村里还专门给他建起了崭新的治疗室,配备了专门的诊疗设备。他更是舍不得走。哪个家有个病痛,只要诊疗室的电话一响,不管天晴下雨,他都乐呵呵地提着他那个老旧的行医箱上门。 “幺爷爷,我家那口子最近工作太累了,又老想着带个孩子,但一直带不上,请您开个方子调理调理呗!” 老爷子见是何大海找上门来,乐呵呵地笑道,你个大书记,难得上回门来!待会带点我自个弄的养生茶回去! 何大海赶紧答应了下来,老爷子的养生茶可是他家祖传的宝贝,一般不轻易示人,以往老扛把子来讨要了好几回,他都舍不得给。这回好不容易,开了金口,何大海自然不会放过,连忙向他点头道谢。 老爷子呵呵一笑道,以往你父亲来找过几回,我都没给。不是我舍不得这点东西,而是他那个老家伙上过战场,杀气太重,用了我这个东西,反而伤神上火。他本来身体底子就薄,经不住。何大海笑着说道,老爷子您是察言观色,辩色施诊,您老没有给他自然是为了他好!他是不会怄气的! 老爷子已年过九旬,别看年纪大了,却一点都不出老,头上仅有少许白发,连脸颊上的皱纹都很少,不认识他的人还以为他才六十出头。老爷子仔细打量了一番何大海笑道,你小子,别看现在熊筋虎背的,还是得悠着点!你们都还年轻,日子还长得很!不要着急,回去给侄孙媳妇说,少熬点夜,一日三餐吃好,不要吃得太饱,凡事不要太过拼命,注意控制下工作节奏!有时间,多到村里走走看看,散散心!你们一家老小的,又没有什么遗传病!侄儿媳妇平日里,我都看在眼里,身体上没什么毛病!身心调养好了,自然就会怀上!哪里还用得着开什么药! 何大海不甘心地问道,真不用开药? “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还是不吃为好!” 何大海从小用他的药,自然是知道他的脾气。老爷子说不开就不开,你把刀架到他的脖子上,都不得行。“那行,有您老这一句话,我心里就踏实了!”老爷子见他要走,一把将他拉了回来。“慢着,等一下!” 何大海见他神神秘秘的,打开随身携带的老旧木匣子行医箱,从箱子的最底层夹层里翻出两包褐色的小药包。老爷子拿在手上掂量了一下,方才放在他手里,低声说道,这个东西,在你房事之前,冲泡两杯!保管你管用! 何大海激动地嘚瑟地从他手里接过来。这个东西,他早听老一辈人讲过,老爷子一家有两大不传之秘,自古传男不传女。除了养生茶,就是这个叫做连环套的保胎药。名其名曰:连环套,其实就是用来生双胞胎的。老爷子一家人丁鼎盛,是远近出了名的有生双胞胎的遗传基因。但老爷子一家从医三百年来,很少视于人。一般的村民根本求不来,除非是大德大善之人,他们才肯给。几十年来,只有何凤山的爷爷,在年轻时候才享受到这个待遇。那还是因为他抗战的时候,被授予人民功臣,老爷子的父亲才肯给的。 第七十章 老爷子的玄机 何大海哽咽地想要给他,跪下来磕头。老爷子一把拉住他道,现在是新社会,不兴老一套了,赶紧起来!你小子不像过去那么混账了,现在是个能干人,是个懂得感恩的人!老头子我喜欢!好好干! 等到何大海揣着宝贝似地走远了。老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延平啊,别怪老辈子过去心狠!你们一家世代单传,你小子于国于家都有大功,本该早点给你!但你小子过去又杀气太胜,我是怕啊,这个村里没人能镇得住你!现在你们一家也算是否极泰来,大海这个孩子痛改前非,我这是顺从天意,该你们家人丁兴旺! 回到家中,何大海连忙给老扛把子打了电话。老扛把子接过电话,顿时泣不成声。老爷子这是给他家,开了天大的恩情。良久,老扛把子才止住哭声,连连对何大海说道,儿啊,幺爷爷是修德之人,他肯把这些宝贝给咱们,是看在我们给村上做了一些事情的份上,他是在帮着大家伙还我们的情!你得记住他的恩情啊,好好干,一定要在村里干点名堂出来,才对得起他啊! 放下电话,何大海端详这手里的这两包东西,别看它不值什么钱,但却是滚烫的人心。老爷子一辈子乐善好施,向善积德,嫉恶如仇,能得到他的认可并不容易。过去他浑,老爷子是爱之切,恨之深,没少教训过老扛把子,更是对他没有打上眼。何大海暗暗地给自己鼓劲,一定不能再辜负他了。 何老六和李金香眼瞅着花期要散尽了,趁着空闲,找到了何大海想要把地盘再扩宽一点,多弄些钓台出来。刚刚走进门,见何大海慌忙在藏手里的褐色药包,眼珠子都绿了。他们不是傻子,老爷子的宝贝药包虽然他们从未得到过,但村里人早就绘声绘色地传了好几代。何老六指着何大海,冲过去就要抢他手里的养生茶。何大海连忙一把推开他,大声吼道,你想干啥子! “这是不是老爷子家的君子茶?” “是不是管你屁事!” “怎么不管我的事,这可是可求不可得的宝贝,要是有了这个宝贝,我们钓庄的生意还会好几倍,不几十倍!这都是钱啊!” “你给我滚一边去!老爷子的东西你也敢打主意,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我怎么不敢,我都求了他好几回了,连根毛都没捞着!”何老六见他不肯给,抢又抢不过他,只得苦笑地说道。 突然,站在一旁的李金香,古怪地笑了起来,一把拉住何老六说道,老六,你别抢了!你抢不来的,老爷子把这东西给他是有目的!何大海和何老六被她笑得莫名其妙,连忙问道,啥目的?何大海更是一头雾水。 李金香咯咯地笑道,你们啊是一世聪明,一时糊涂。这茶叫什么? “君子茶啊!” “君子茶,村里老话是怎么说的,君子以德,小人以利!老爷子为什么给大海,他是在提醒大海,要修生养德的!” 何老六听她这么一说,一下子全明白过来了。“哈哈,老爷子是在提醒你,别再当过去那个见利忘义的暴发户了!” 何大海听了他们的话,瞬间变了脸色。看来,老爷子还是不放心他啊!何大海苦笑地掏出那几包君子茶,手中沉甸甸的,心里原本的喜气劲头全都变成了苦哈哈的。 “老爷子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李金香见他一脸的沮丧,咯咯地笑着。 何大海把这些烫手的君子茶,递给何老六问道,你要不要,要你就拿去! 何老六慌忙摆了摆手道,这是老爷子给你的,我可不敢!我要也得去找他要他的这个秘方,你这个成品就那么点,我要是要了传出去,老爷子还不得打断我的狗腿! 李金香连忙劝道,行了大海,你别一脸苦哈哈的!老爷子这是真疼你,换成是别人哪有这么好的福分!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行,这可是你们主动不要的啊!不过这件事,你们得给我保密!这要传出去,我这张糙脸往哪里搁啊!” 何老六和李金香这回算是拿住了他的把柄,当即呵呵笑道,要想让我们保密也行啊,你得答应我们一件事情才行! “啥事?过分的事情,就给我哑到啥也不要说,免得说了伤感情。老爷子的君子茶我还没揣热乎呢,你们可不能再让我犯错误!” 何老六搓了搓手,好不得意地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来,扔给他说道,小事情,不会让你为难。我们俩口子想趁着现在是淡季,把钓台再扩长一点,你看行不行? “多长?”何大海接过烟,满意地抽了一口道。 “我们知道村里的规划,也不要太长,就再延长1000米!” 何大海想了想,摆了摆手道,不行,太长了。会影响水上活动的。只能给你们500米! 何老六看了看李金香,见她点了点头,连忙说道,那行,500米就500米!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就别杵在我这里了!我还得马上去接余香呢!” 李金香见他这么快就要撵他们走,连忙扯了扯何老六的衣袖子。何老六方才回过神来对何大海说道,还有件小事,还得请你帮忙! “我说你们是老母鸡下蛋吗,咯咯哒咯咯哒挤点漏一点,你能不能一次性把事情都说完,我忙着呐!” 何老六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都知道余香的老师,是有大学问的人,你看能不能帮忙请她帮我们题写一下招牌。老是用打印出来的,人家都再笑话我们,没有文化。 何大海没有想到他们会提这个要求,当即难为地说道,这事可定不行。现在她的老师是领导,上面有要求不能轻易题字。 “啊?那怎么办?” “这样吧,我跟余香说说,看能不能她大学里别的老师来写!” “那也行,最好有点名气的。润笔费,我们都懂!到时候,你帮我们定了就是。” 何大海没好气地怼了他们一句,狗日的,有点钱了,在老子面前充大款啊! “哪有的事情啊,我们只是觉得名气大一点,好招揽人!”李金香连忙解释道。 “行吧,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了!不过钓台的事情,也最好也给友生和凤山叔通个气,让他们都晓得,到时候免得麻烦!” 送走了何老六俩口子,何大海连忙揣好君子茶和连环套,麻溜地开着去接余香。歪打正着地弄得了老爷子的玄机,何大海心里还是挺高兴,毕竟他终于入了老爷子的法眼。 余香忙着在县城,找到工商联。请他们牵头帮忙联系企业,想尽快把年轻村干部到企业挂职锻炼的事情定下来。工商联主席是县上著名的民营企业家,听到余香他们想把年轻村干部弄得企业去锻炼,很是诧异。“你们鲜家嘴用得着那么多人来学企业管理吗?你们这是在办企业,还是在办干部培训啊!” “不是单单是鲜家嘴,而是整个示范片都需要。现在搞产业,不懂市场是搞不起来的!” 工商联主席皱了皱眉头,这件事情看似是件好事情,但操办起来并不容易。这些常年在村里当干部的,身上多多少少都带有指手画脚的习气。他担心,把这些人弄到企业去,反而还影响企业的正常经营。 余香见他为难,多少能够猜到他心中的一些顾虑。连忙把之前李书记交代给她的话说道,我们是这样安排的,这些人到了企业,完全按照企业的考核来进行管理。合格就是合格,不合格就是不合格。我们绝对不插手。你们该怎么管,就怎么管!一切按照企业制度来,该下任务的下任务,该下指标的下指标! 工商联主席苦笑地摇了摇头道,余镇长你们想得太简单了,这些人都是没有经过岗前培训的,又大小都是一个村的领导,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真要逗硬考核,那是要得罪人的!况且如果没有完成指标,给企业造成了损失又怎么办? 余香知道企业一贯以和气生财,县上的塘子确实小了点,不好弄。但她也没有更好的折,只得求着他帮忙想办法。工商联主席沉思了片刻,方才对余香说道,余镇长你们第一次找上门来,我们不能不给你们这个面子!要不这样,我明天去找市上工商联主席,请他帮帮忙!把这些村干部都弄到市上的企业去锻炼,一方面他们的管理更加规范,制度要求也更加严格,另一方面也不会因为人情面子来扯皮!到时候都不好办! 余香见他这么说,只得按照他的想法来办。“那就麻烦你了!” 工商联主席气地说道,我们企业与你们镇乡向来都是很好的合作关系,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你们好。好事情我们得把它办好,不能办砸了不是? 余香连忙站起来身来,与他气地握了握手道,那就拜托了。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工商联主席把她送到门口,呵呵笑了笑,“你放心,这点事情应该不难!” 从工商联出来,余香连忙给李书记报告了一下情况。李书记沉默了片刻,对余香说道,他说的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比我们想到更宽畅。那就按他说的来办。你把这件事情继续盯下去!如果还有其他问题,到时候我再想想办法。 第七十一章 骄傲得像只大红公鸡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在余香和何大海的组织下,鲜家嘴第一所具有现代化标准的幼儿园,正式动工修建。一个小山村,要建现代化标准的幼儿园,一夜之间,鲜家嘴的人走出去,都骄傲得像只大红公鸡。千百年来,村里人不怕穷,自己穷这一代没个啥的,怕的是孩子读不起书、读书不得行,下一代没有出息。用何大山的话说,再苦再累,不能让自家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工匠们点了纸钱,烧了香辣,放了爆仗,刚刚开动挖掘机,十里八乡的乡亲们便扯着怪地跑来看稀奇,都带着放大镜,想看他们的笑话。村里办幼儿园不稀奇,稀奇的事,居然要办得像城里的高价幼儿园一样,招聘老师还不要县上电大毕业的幼儿师范生,而是要全日制本科幼教大学生。更搞笑的事,何大海要求的厨师都得持有二级厨师证书和健康证。不但中午、晚上要包伙食,还允许全托。“一个山嘎嘎头,能招来什么好老师?”“即便招来了也留不住人!”“人都愿意往大城市里跑,谁还愿意到山沟沟里来哦?” 乡亲们的嘲弄,让何友生有些接不上话。他也搞不懂,村就办呗,咋个还弄出这么大动静来。他原本还想着让自家的侄女子,到幼儿园去上班。这个招聘通告一出来,他便傻了眼。他那个侄女子,只是一个高中生,只能勉勉强强当个生活辅导员。 就连余香也没有想到,何大海会下这么大的本钱来弄教育,原本她也以为他办这个幼儿园,纯粹是想要解决村里老人、留守妇女起早贪黑接送孩子的难题,没想到,他还真就按照省里专家规划的那么来办。甚至放出话来,鲜家嘴的孩子读书只缴纳基本的生活费,其他村的孩子要想来上学,得按照市场的标准来收费。 何大山和嫂子也被他弄懵了,难得他还想通过办幼儿园来赚钱? 何大海把修建幼儿园的事情一股脑地扔了村民监督小组,而他则带着何兴旺,还真就大张旗鼓地搞起了幼儿园园长招聘和幼儿老师招聘。招聘会还不在镇上搞,而是跑到了市上的人才市场去搞。幼儿园园长的工作待遇和福利,更是让不少人都傻了眼。何大海不但自己掏腰包,给付25万元的年薪,还专门买了一辆豪华商务车,安排何兴旺当专职司机,只要愿意签五年以上的合同,他还在市里准备了一套房子和他的物流公司的股份。而凡是愿意到村里来教幼儿园的本科大学生,也是10万的年薪,并承诺三年内在市里给她们免费赠送一套房子。消息一经传出,镇上村里都沸腾了。这样的薪酬待遇,完全是照着市上贵族幼儿园的标准来的,甚至还更高。连李书记的电话都被亲朋好友给打爆了,都向他推荐人才,都想拿下这个蛋糕。 李书记不胜其烦,哼哼地骂道,你就不能低调点!何大海傻傻地笑道,只要是人才,符合我们招聘的要求,你都可以让他来找我!我一定择优录取!但名额有限你老人家只有3个名额,至于外村的学生的名额可以给你10个,但最多只能打7.5折。 李书记吃惊地看着他,不解地问道,你那个物流公司还真这么挣钱?何大海从他的桌子上自顾自地掏出了一支烟,点燃之后方才呵呵地对李书记说道,我请的是职业经理人在管理,她还有点本事,以前我们只是在省内跑,没想到两三年的时间,她在各大城市都布好了点,还准备包飞机来搞物流呢! 李书记吃惊地站起来,瞅着他不爽地说道,这么说来,你不得还清了债务,又成了大款。你就不怕她雀占鸟巢,占了你的公司? 何大海冷冷地说道,吃一堑长一智,财政大权永远在我的手里。她每动用一分钱,都是要报给我同意才行,事后不但有审计事务所帮我把关,还有我那帮老兄弟和公司骨干组成的监督委员会呢。再说了我发的都是内部股份,我是绝对控股股东。我也从未想过要去上市捞钱。她想要挣钱,就得听我的话。也是我们村的,是老爷子家的亲外孙女。老爷子一家世代行医,讲究的是修德积善。况且我也对她还有天大的恩情。她是不会背叛我的。 “难怪你小子可以成天呆在村里呢,连余香都对你的事情不管不问的。” 何大海苦笑地说道,她啊,压根就没把我那个公司打上眼。原本我还想着让她辞去公职,跟着我干的! “你敢!你要是敢把余香给我弄走,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何大海见李书记气鼓鼓的,连忙说道,放心,在家里我都听她的。弄不走的,现在也没这个打算了!我都留下了,更何况她呢! 李书记无奈地摆了摆手道,你家的事情,我也不想再掺和了。只要你小子真心为村里办事,啥事都好说。哦对了,你办这个幼儿园,难得还真想挣钱? “不挣钱,我花这么大代价干嘛?我的钱又不是水打来的,村集体的投入也总得有回报才行!只不过我不赚村里的钱,我只赚外来的钱。” “鲜家嘴是你的乡亲,难得其他的就不是了?” 何大海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李书记毛根都竖起来了。“你笑啥子,又啥子好笑的?”“李书记啊,别看你是领导!这看人啊,你还未必有我懂得多!老话说得好,好心容易办坏事。我要真是都不赚钱,全搞公益,有多少人能信啊!现在的人看事情,就像买房子一样,价钱越高才越想买。我要是都弄成免费的了,他们一分钱不花,你信不信,他们不但不会念我的好,反而还会骂我,投入少了,乱花钱,孩子没给他们照顾好,没有教好!只有花了钱,花了高价钱,他们才会心安。这就是买卖关系,一分钱一分货。我收了钱,他们才会相信我会把事情办好,也才会把孩子送过来。” “好一个心安!老百姓苦啊,不过这也没有办法的办法。但你也别太过分,最多和镇上的那些民办幼儿园一样收费。”李书记听他这么一说,茅塞顿开,一屁股坐下来接着道,我也给你说句老生谈话的话,一人富不是富,一村富也不是富,得把大家都带动起来才是富。你们村既然是试点,就得有个试点的样子! “这你放心,我们一直在努力!” 李书记见他胸口子拍得当当响,便没再难为他,将他撵了出去。“行了,你就别再我这里嘀咕了。该干啥你就去干啥,到时候我叫人把名单给你送过来。” 等到他走远了,李书记才不甘地骂道,狗日的,连我都敢利用。用那点名额就堵想堵住别人的嘴。真把我当成了他的遮阳伞。不过他也算是看出来了,何大海也只得这么办,表面上他是花了大价钱,但其实是保证了师资力量,这样才能够长期持续地把幼儿园办下去。 回到家中,何大海累得不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哼哼地朝余香说道,老婆,饿死我了,能不能给小生弄点吃的。余香见他这个样子,只得钻进厨房给他煮了一碗煎蛋面,临时犒劳犒劳他。等到他狼吞虎咽地吃完,刷过碗之后,余香给他捏了捏肩膀,忍不住说道,老公,你这回是不是玩得有点过头啊?何大海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这事你别管,我心中有数。你看现在不但我们村里外出打工的年轻人多,其他村也一样。挣的钱用在哪里去,不外乎三个方面买房子、买奶粉,交学费。你走到镇上、县上稍微留心一下,你就会发现现在的婴幼儿用品店到处都是,不但城里的孩子在吃洋奶粉,就连乡下也差不多。为什么,大家都对孩子这么舍得投入,不外乎花钱买放心。便宜无好货啊,我不这么干,不用一年,我们的幼儿园保准垮股,到时候我们哭都来不及。还得背骂名。 余香给他揉了一阵子,手都揉软了,方才又给他削了一个苹果。她皱着眉头,暗自算了一下,有些担心地说道,“我是担心啊,你这么常年贴下去,得花多少钱啊?我们撑得住不?”何大海几口吃完手中的苹果,又自个倒了一杯茶,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道,我是这样想的,目前以公司的收益来反哺教育,一旦农业产业园建起来后,我就用分红来解决。虽然左手右手都是我的钱,但毕竟公司的钱,还得按照公司的管理章程来。余香从衣柜里给他翻出一件崭新的衣服,递给他,“你试一试,在城里的时候专门抽空给你挑的!”何大海呵呵一笑道,还是老婆对我好!余香心疼他,给他理了理衣裳道,还行!不过你也要量力而行!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累了!何大海悻悻地说道,其实人累点无所谓,就怕心累。其实余香不说,他也清楚。无论是他,还是鲜家嘴,现在周边说闲话的、调酸味的,等着看他们笑话的人也都不少。甚至,有人还在传他们的谣言,说是他在用钱收买人心,给余香砸仕途资本。他虽然不在乎,但却不能影响余香的声誉。这些天他也在抠脑壳琢磨,老是以自己的名义来帮助村里发展,也不是长远的事情。他已经让他的职业经理人在帮着给他弄一个公益基金。他准备每年从他的公司收益中抽出部分来作为公益基金。 第七十二章 没脸没皮的,自大狂! 余香见他早有应对手段,也就不好多说什么。见缝插针地把他的换洗衣服洗完之后,她扭捏了一下,还是拉着何大海说道,老公,老师让我去考一个研究生。你看我去还是不去啊? “是脱产的?还是党校的? “现在考研究生,只能脱产。” “那李书记能答应你去?” 余香皱了皱眉头,现在示范片的工作刚刚展开,如果她这时候执意要去学习,李书记肯定是拦不住的。她苦笑地摇了摇头道,还没敢跟他说。我心里还很犹豫。我想在等一等。 “还等啥,你先准备起走,到时候考起了再说。”何大海倒是很支持她。他知道这些年,本科生遍地都是,考过研究生自然会多条出路。余香还这么年轻,她有想法,就该让她去拼一拼,闯一闯。 脱产研究生,至少要耽搁两年。这两年又恰恰是示范片最关键的时候,余香的内心里还是舍不得。她还想在多干点事情出来,把底子铺好。她见何大海没有反对,心里很高兴,乐呵呵地说道,你就不怕,我考起研究生跑了? 何大海心疼地抱着她说道,你能跑到哪里去?我还不知道你,你是跑不脱的! “这么自信?” “那是,你不看我是谁,我可是何大棒槌!” 余香伸手弹了弹他的脸颊,羞红了脸,怼了他一句。“没脸没皮的,自大狂!” 何大海抱着她,忍不住又想使坏。余香连忙从他的怀里跳了出来,慌张地说道,今天不行!亲戚还没有走!何大海尴尬地耸了耸肩膀,只得放开她。 与何大海温存了一阵之后,给何凤山和余珍珍打了个招呼,余香便又忙着赶回了镇办公室。二孩政策出来后,计生办面临职能职责的转变,以往是收粮赶牛催收超生费用,刮宫引产防止过度超生,但现在得转变成生育服务,政策宣传,鼓励大家生育二孩。她得按照县上的要求,迅速组织开展业务培训,得把计生办人的观念和工作方向,尽快转变过来。计生办的人虽然早有准备,但过去当惯了黑面人,一下子要变成笑脸人,许多人都绷着个架子拉不下脸来。同时,婚前教育、孕妇保养、新生婴幼儿保健都是新生事物,她们都还得从头学起才行。 余香想来想去,镇上的工作还好做,县上专门有技术人员指导,但村上的工作缺人才,要想一下子打开局面并不容易。她便找到了老爷子,请他支招。老爷子一辈子干的就是治病救人,乐呵呵地说道,婚前教育我们帮不了忙,但孕妇保养和婴幼儿保健我们倒是很有经验。但我们老一套的方式方法,想要年轻人接受并不容易,要不你把各村的赤脚医生和育龄妇女都组织起来,搞标准化培训,定期组织她们接受婚检。这样常年开办下去,时间久了,形成了惯例,大家就会容易接受。我们这些赤脚医生也才能放开手脚。 余香把县上的技术培训人员和镇卫生院的妇科、儿科人员组织起来,在全镇搞了一次集中婚检。检出来的结果,吓了她一跳,不少适龄男女身体状况都不是很理想。一些常年在外打工的还带有乙肝和梅毒,还查出了一例hiv,这让她更加意识到,加强常态化的婚前检查和健康的婚恋教育,任重而道远。她与李书记商量了一下,将婚前教育和传染病防治纳入到了对乡村赤脚医生的考核管理之中。 何凤山这些天忙来忙去,心里既高兴,又担心。自从得知村里要办幼儿园之后,余珍珍便琢磨上了村里的小学生的寒暑假班。她让何凤山,从镇上教办给她弄了一套教材,每天都在逼着自己重新学起,备课。年轻时候都很少熬夜的她,竟然拉着嫂子云秀清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这让嫂子都有些受不了。余珍珍当年在当知青之前,上的也是师范大学,但新的教材教辅改了一版又一版,她担心自己跟不上学校老师的教学进度,逼着自己从头学起。 以往从不进厨房的何凤山,只得苦哈哈地跟老扛把子一样,自个倒腾起饭菜来。何凤山摇头晃脑地嘀咕道,咋个这个日子还越活越回去了。余珍珍不满地说道,老娘伺候了你大半辈子,临老了,给你娃有机会建功赎罪,你还叽里呱啦的!何凤山哈哈一笑道,是,是!我们家最大的功臣辛苦了!我做点也是应该的。余珍珍方才高兴地说道,这还差不多。何凤山见余珍珍熬了夜,气色有些不好,连忙给她削了一盘子水果,给她冲了一杯何大海悄悄送过来的君子茶。余珍珍喝了几口养生茶后,脸色有些好转,当即又提醒道,兰花姐已经住院好长一段时间了,你准备啥时候去看一看啊?何凤山理了理自己手头的事情,农业产业园搭建的立体农业水泥桩已经要弄完了,泥鳅深加工厂都是专业人士在弄,他和村民监督小组根本插不上手,眼下主要还是盯着村幼儿园的建设,但人家是专业的建筑公司,聘请了专业的监理在监督。他能帮忙的,也不过是在村里跑跑腿。他心里也很惦记老扛把子和兰花,一段时间没见着了,心里总觉得空唠唠的。给她再次续了一杯热水之后,他才坐下来翘着二郎腿说道,要不,我们这周末就去。我听余香说,这周她和大海也都要去。到时候,我们就坐他们的车去。 何兴旺又给余香和何大海闯祸了。 劳力合作社走上正轨之后,何兴旺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喝点清茶了。但没有想到,那些从邻村招来的闲散劳力,一个个都是老油子,偷奸耍滑,出工不出力。被村里的妇女逮了一个正着,他们弄的那些立体水泥柱子根本没有夯实,隔三差五就倒几个。这些妇女都来找他讨要说法,都是赚一样的钱,凭什么邻村来的可以偷奸耍滑?起初,何兴旺还不相信,跟着她们去地里一看,这些家伙完全不按标准程序来弄,一锄头挖下去,就把水泥柱子给立了起来。进度倒是很快,但都是东倒西歪的。何兴旺气得冲上去就是一阵暴拳。回到合作社,气鼓鼓的他,当即让财务给他们结账,不让他们再干了。 这些老油子,一贯都是这么在工地施工糊弄人的,被个毛头小子收拾了,心里自然是憋着一股火气。几个胆大不服气的,私底下商量了一下,趁着何兴旺还在气头上,便打闹着闹到了合作社。何兴旺刚冒出个头,这些人便挤兑他,逼着他动手,不等何兴旺的拳头落到身上,便一股脑地从上去,抽起棍子闷头就打,不等合作社的人反应过来,转身就跑。 何兴旺被人打晕在地,头上和脚上股股地冒着鲜血。村委会的人也被惊动了,连忙把他送到了医院,方才捡回一条命来。 等到余香和何大海赶到医院,看着包成了粽子一般的何兴旺,余香直掉眼泪。何大海气得要找人去给他报仇。何兴旺见他气得不行,连忙挣扎着坐起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苦苦哀求道,大海,别去找他们,他们都是些混球。我招人的时候,眼睛瞎了,活该被他们打。这是我自找的!我不怨谁!你现在是干大事情的,犯不着为这点小事情跟他们过不去。不值得! “我们鲜家嘴何成被人这么欺负过!” 余香见他的狗熊脾气又上来了,也一把拉住他道,你给站到!你要敢去耍混!这件事情,你别管了,我来! 何大海气得脸色发青,但又不敢忤逆她的话。只得一个劲儿地抽烟。何兴旺见余香震住了何大海,连忙又对余香说道,余镇长,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就当吃过哑巴亏。况且说来说去,还是我先动的手,是我管理不力造成的! 余香连忙安慰他道,你放心,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说,都该给你和村上一个交代。鲜家嘴虽然富了,但我们不欺负人,也不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我自有解决的办法。 说完,余香便与派出所和那些村的村干部打了电话,请他们到她的办公室开会。邻村的村干部一头雾水地赶到了余香的办公室,见余香满脸怒气,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有些胆怯地问道,余镇长,你找我们?余香摆了摆手,请他们坐下,分别给他们泡好了茶水。余香越是这般讲礼节,村干部们的心里越是扎得慌。等到派出所的人到了,余香方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大家讲了一遍。听了余香的话,派出所的治安民警,当即说道,这是涉嫌故意伤人,如果伤情鉴定有残疾,那就不是小事情了。 村干部们一听这话,连忙说道,余镇长,都是乡里乡亲的,就不用请派出所介入了。这些人家里都穷,脾气也臭,其实都是些拖家带口的可怜人。真要弄去关上十天半个月的,家里人哪里受得了。 “那你们总要给何兴旺一个说法吧?” 邻村的村支书,心里也不好受。当初这些人去何兴旺的劳力合作社还是他介绍的。没想到,这些家伙弄惯了手脚,不知道收敛,整出了事情。人是他介绍去的,他自然是跑不脱责任。当即对余香求情道,余镇长,你看这样行不,我马上让他们去跟何理事长道歉,并负责赔偿他的医药费、营养费和误工费。 余香见他态度还算端正,也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即又问派出所治安民警,“他们这么做,行不行?” 派出所治安民警常年处理这种民间纠纷,经验老道,他呵呵一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乡里乡亲之间,少不了磕磕碰碰。如果双方自愿和解,能通过调解解决问题,自然是更好。 “那行,就按你们的要求办。但我丑话说到前头,这种事情绝不能再发生了。想要挣钱,就得按规矩来办。” 邻村的村支书连忙答应道,回去后,我们一定加强教育。这都是穷和懒弄出来的,都想挣点松活钱。今后,还请余镇长多关心我们,我们也需要发展啊,发展起来了,这些问题自然就少了。 余香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思想问题不解决,又怎么能发展得起来!关键还是你们村干部怎么去做好人的工作。” 送走了他们之后,余香方才松了一口气。 第七十四章 白水河的婚庆事业 经历了侵权官司之后,驼子李并没有高兴起来。他颓丧着脑袋,坐在自己的院子里,院子里大樟树下遮挡的阴影,如同他心中的愁绪。 他一支烟接着一支烟地抽着,随手拿起放在身前茶几上的,无聊地翻几下,又无趣地放下。仅有初中毕业的他,根本读不懂这些大部头。他原本以为,自己花点功夫,也能多少学一点。但实在是基础太差,连个英文单词都无法读。他用汉字标注的读音,读出来笑得姚七月肚子都抽筋了。“我说李大海,你念不来,就装腔作势,笑死人了。”驼子李自嘲地说道,说来真他娘的沮丧,老子现在连个小学生都不如。 “你以为现在的小学生,还像我们那时候只晓得念ab,很多小学都是口语化教学。不少家长连功课都辅导不了。”姚七月一边笑得发疼的肚子,一边忍着眼泪说道。驼子李哭丧着脸,“说来说去,是还是当初自己读书不长进。现在想吃点老本,都捞不着伙食了哦。” “现在后悔了吧,晚了!” 驼子李不服输地转过头去,不满地说道,你没听余香说吗,读书什么时候都不晚。只要肯下功夫,说不定哪天我李大海也可以当翻译。“美得你吧!还当翻译,当老土鸡还差不多。” 姚七月核对了一下账单,哥嫂这些天叫得欢,她准备把钱都分了。通过这场官司,她算是把自家的哥嫂看白了。这俩口子是认钱不认亲,眼睛里除了钱,也只认钱。 见驼子李打赢了官司,又慌慌忙忙地找上门来。这回不用驼子李出面,姚七月一盆冷水便将他们撵了出去。“你就打算这么跟他们僵持下去,不再理他们了?”“还理他们干嘛,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越是将就,越是得寸进尺。”“可老丈人和老岳母那关不好过啊?” “那是他们养的儿子,他们娶的儿媳,管我啥事?” 被姚七月一盆冷水给泼了回去。娘家大嫂并不甘心,她一把拽起自家的丈夫,拉着张泼妇脸,气哼哼地说道,我给你说,这回说啥也不能在算了。我们得把传承权争回来!“你说争,就争啊?咋个争啊?你没有瞧见,这回连镇上的领导都站在他们那边。”“那我不管,你要争不回来,这个家我也过不下去了。分家,不分家就离婚!”一向低声下气的丈夫,被她的话震住了。“就为这事,你犯得着吗?”“怎么犯不着,自从嫁到你们家,上有婆家,下有娘家,中间还有你这么个窝囊废!我早受够了!” 俩人关着门,气得大眼睛瞪小眼睛,丈夫闷着脑袋瓜子,不说话。媳妇蹬着眼睛,吼道,你去不去说?你不去我可去了!自从看见俩人垂头丧气地从姚七月家里回来,老丈母娘边剥着花生米,边嘀咕,这俩个操蛋的,准是没捞着好处。关着门,又在算计啥?老爷子捏了手里的纸烟,在桌子上滚了一下,把捏扁了的纸烟重新滚圆了,方才点燃,抽了一口道,你这人啊,就是疑心病重。没事找事,瞎猜忌。“你等着吧,暴风雨又要来了,幺蛾子闲不住啊!”老丈母娘看了看屋外阴沉沉的天气,她的心跟那天气一样,闷沉沉的。 俩人正有盐无味地说着话,老大推开门走了进来。老丈母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朝着老爷子瞪了瞪眼。老爷子瞬间就拉下了脸。自家种的种,自然知道他是什么秉性。多少次了,都是老大媳妇在背后窜动这个窝囊废来挑事。“你不去准备明天的豆腐,你跑到我们这里来干啥?” “还磨什么豆腐啊,家里都快翻天了。” “你个混账,没事找事,翻什么天,你翻给老子看看!” “庆云说了,这回不把豆豉的继承权拿回来,不分家就离婚!” 老爷子听得这话,一脚踢开了身边的板凳,气呼呼地站起来吼道,你马上把她给我叫过来!分家?老子还没死,分什么家?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她来做主了? 老大媳妇原本躲在屋子里,听见老爷子这般说法,当即甩开门冲了出来。“今天必须得分家,不分家就离婚!我说的,咋的了?” “你说的,我看这妖风就是你!”老丈母娘见她这般无理,气得将桌上的花生米一把推倒在地上。“老娘辛苦十几年,给你们当牛做马,早就受够了!说我是妖风,我看你才是王八老妖婆!都快要入土的人了,还拽着不放,你好意思吗?” 老爷子被她的话气得脸色铁青,冲过去,抬手就要打人。老大见惹恼了老爹老妈,连忙挡在自家的媳妇面前,扑通地一声跪了下来。“爸妈,你们要打就我这个不孝子,她是我的媳妇,你们不能打她!” 老爷子和老丈母娘见他如此维护自家的女人,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老爷子一脚将他踢开,指着门外,大声吼道:滚!老子没你这个儿子! 老大跪在地上一把抱住老丈母娘的腿,大声哭泣道,妈,你就忍心看着我家破人亡吗!你就是这么狠心当妈的吗? 老丈母娘被自己心爱的儿子,抱着大腿,被这一声又一声的控诉,气得心里拔凉拔凉的,眼泪不断地往下掉。她用尽全身力气,苦心经营这个家。没想到这俩口子为了钱,居然说出这种忤逆不孝的话来。她颤抖着身体,指着儿子道,老大,你!妈在你的心里就这么狠心!妈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啊! “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既然是为我好,就请你成全我们吧!晴儿和云蛋不能没有家啊!” 老爷子气得快晕死过去。他指着自家的媳妇和儿子,喉咙里哽着一块石头,半天说不出来话。老丈母见儿子心如磐石,丝毫不在乎母子之情,她绝望地看着他们,良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分家就分家! 哥嫂一哭二闹三上吊,得逞了。老丈母娘还是心疼自家掉下的肉,咬着牙将镇上的房子和家里的存款一股脑地交给自己的儿子。看着儿子儿媳高兴万分地搬出家,老俩口气得一病不起。等到姚七月接到老爷子有气无力的电话,慌忙带着驼子李赶到家中,将俩口子送进了医院。 没等到哥嫂高兴半个月,老丈母娘一病呜呼,撒手人寰。送葬那天,老爷子咬着牙一棍子将俩口子打了出去。“滚,你给我滚!老子没你这么个儿子!” 老爷子打在儿子身上,痛在自个心里。姚七月担心老爷子再气出好歹来,索性关了老家的门,将老爷子接到了自家来住。 失去了老伴的老爷子,不吃不喝地折腾了姚七月和驼子李大半个月。好不容易,等到老爷子有点起色了,老爷子把仇恨撒到了驼子李的身上,怎么看他都不顺眼。驼子李闷着脑袋,知道老爷子这是怪他,没有让步,才造成老丈人家家破人亡。姚七月想帮腔搭口,每次都被驼子李挡了下来。自家的媳妇,自家心里清楚。她成了夹皮匠,两头受气。心里比谁都过得苦。老妈的离世,老爷子的颠三倒四,她这个当女儿的,早已经是心力憔悴。 驼子李索性一头扎在了豆豉生意上,由着老爷子在家里折腾。 何友生见他成天都垂丧着脑袋,心里却乐得开了花。“让你嘚瑟,这回嘚瑟不了吧!活该!人在做天在看,别以为插根鸡毛,就能够变孔雀。该是什么命,还是什么命。”何友生最近家里喜事不断,儿子结了婚,回到家里,看上了白水河这方水土风情,与当婚礼主持的媳妇商量了一下,准备在白水河搞婚庆。小俩口与何友生俩口子一合计,便碰出了发财的火花。何友生千呼万唤,没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儿子不但回来了,还要带着儿媳在家里创业。老俩口恨不得把全副家当都砸进去。 何友生屁颠屁颠地找到何大海,史无前例地给他扔了一包好烟。何大海拿着烟,迟疑地笑道,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何友生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道,我哪里能跟你比啊,你是大书记又是大老板,财大气粗的。我这还是儿子孝顺的呢! 何大海见他一脸的得意,知道他准是有事。当即呵呵地笑道,养儿防老嘛,你家小子能回来,你这是要享福了啊! 何友生呵呵一笑道,享什么福哦,都是操心的命。这不,小两口要在村里创业,还得请你多帮帮忙? “帮忙?我能帮啥忙?” “我家那小子,你也是知道的。大学毕业后,心比天高,在外面搞了一家婚庆公司。这回回来看上了咱们白水河,想把这里作为他创业的第二基地。” 何大海皱了皱眉,从兜里掏出烟来,也给他扔了一支。“这是好事情啊!白水河现在水清岸绿,是个拍婚纱的好地方。” “大老板,就是大老板。看事情就是比我们这些土老坎,看得长远。当初在白水河搞旅游,我还反对呢,没想到还真成了聚宝盆。”何友生接过烟,连忙恭维道。 “说吧,我们都是一个班子的。能帮的,我肯定帮!” 何友生见他这般说,方才放心地说道,我家那小子看你在搞农业产业园,便萌生了这样一个打算。他是这样想的,你看行不行? 何大海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何友生当即接着说道,他建议我们在农业产业园里多弄些可以拍婚纱的小景点,比如凉亭、大风车、小拱桥什么的,这样拍出来的婚纱照,既有田园风光,又带点文化洋气。 何大海琢磨了一下,“这个想法倒是很好,但花钱不少啊!” “这不就求到你这里来了嘛,我那小子事业才刚起步,手里没几个钱。让他来投,他根本就拿不出来。” 何大海暗骂了一声,真把老子当成唐僧肉了啊!他不爽地说道,拿不出来?也得有个章程才行啊,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让我自个来掏腰包吧? “哪能啊,你的钱也是血汗钱。他是这样想的,他想学钓庄的合作模式。让村集体入股,他来经营,大家伙一起分红。你看行不行?” “怎么过分红法?婚庆这一块可是暴利啊!” 何友生知道婚庆这一块的行情,瞒不过他。当即呵呵一笑道,村集体出钱弄景点,你出地方,他经营。我们按照2:1:7的比例,你看怎么样? 何大海见他这么个算计法,打心眼里瞧不上他。哼哼地怼了他一句,这么个分红法,我看还是不投为好。肉都被你们家吃光了,我们连口汤都没捞着。 何友生见他脸色有些不好,知道自己的吃相有些难看。连忙又说道,要不,我们再少点。你看,2:2:6总可以了吧? 何大海摆了摆手道,如果你们诚心要做,那就一句话,3:2:5。你们如果愿意,我们就干。不愿意,我相信很快就会有其他的婚庆公司找上门来。 何友生又讨了几次价,见他油泼不进,只得咬着牙答应了下来。他知道错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何大海的话绝不是在威胁他,而是真事。他早就听何大山说过,将来他也准备搞婚庆。好不容易,抢到了心头肉,他哪里敢放弃。 何大海见他同意了,当即又说道,搞婚庆,不仅有外景拍摄,其实周边乡亲的婚礼也可以弄到我们这里来办。不过这酒水、婚礼中间的收益,得和钓庄另外算。一码归一码,不能搞混淆了。 何友生被他这话气得,这小子也太精明了。他原本打算吃下了一口,还能有婚礼这头大的等着呢。没想的被他搅和了。尽管他恨得咬牙切齿,但也只得点头答应。他已经迫不及待的上了船,哪能半途而废下船。凭空把这么好的事情让给人家呢。何大海见他同意了,连忙召集村委会班子商议过后,当即与他签订了合同。 跟着又马不停地地在农业产业园里搞起了婚庆景点。 第七十五章 客走旺家门 何友生的儿子能回村里创业,让余香和何大海都很高兴。“这是个好兆头,说明这些年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好事是好事,不过何友生那小子的吃相太难看了!被我硬压着抽了点血。”余香见他还对何友生的事情耿耿于怀,连忙劝道,他就是那么个人,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他。骨子里就没有利落过。 何大海想了想,傻乎乎地一笑道,也是,这人啊,天生就是这么个德行。要想把人这长短都拉齐,根本不可能。他能做到眼下这个样子,都算是我们烧了高香了。 何老六和李金香得知何大海把酒水喝婚礼的收益单独拿出来算,乐呵呵地端着盆子挣钱。“钓庄如果把婚庆这块办起来,细水长流,咱们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了。” 俩口子喜气了一阵,但很快何老六又想到了何友生那张金算盘,又担心了起来。“我就怕,何友生老奸巨猾的,等他儿子把事情搞起来之后,另起炉灶啊!” “另起炉灶咱也不怕,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还得靠咱们。只要有他前期的宣传,到时候我们也学城里的大酒店,自己搞一套婚礼。不愁挣不到钱。” “只怕到时候,我们还得另外增加人手啊!” “老话说得好,走旺家门,请的人越多,我们生意才能越红火。甭说别的,只要在我们这里干活,她还不得回去免费给自己贴金啊!关键时候,众口相传,比那贴钱打广告还管用。” “理是这个理,我是担心仅凭咱俩这几把刷子,怕到时候管不过来啊!” “这倒是个问题,何大山经常挂着嘴里的一句话,规模上去了,管理出效益。要是管理不够,再好的堂子都会被弄垮。” “哪咋办?” “到时候农民夜校办起来了,我们也去报个名,学呗!实在不行,学人家大海啊,请职业经理人啊!到时候我们只管收钱!免得这么累!我们也辛苦了这么久,到时候带着女儿,也出去旅游旅游,开开眼界。” 何友生的儿子,何晓敏要在村里搞婚纱摄影,年轻人都很羡慕,但老辈子都在暗地里嘀咕,何友生这算盘打得太精明了。虽然说是三方分成,但其实是他借鸡下蛋。他根本就出不了多少钱,跑跑腿,拉拉关系,就给他儿子抱回了一只下蛋的金鸡。“大海这些年都快变成唐僧肉了,乡里乡亲的都在暗地里算计人家。他这个书记当得不容易啊!” 老何家传了几代人的老祠堂,在老爷子、老扛把子和何凤山的独力支撑下,躲过了当年的破四旧。老祠堂位于鲜家嘴这座小村的山弯深处,自古是一处风水宝地。然而数十年风云变幻,沧海桑田,这座被当年许多家族惦记和羡慕的老房子,已然失去了它当年的风光。何凤山清晰地记得,在他小时候,每到清明节老何家都要搞清明会,上下五房,上千口人,不管天远地远都要赶着这一天回来祭祖。那时候,因为人多,村里唯一的一口堰塘里的水,都被人喝了个干净。在何大海看来,这种说法虽然有点夸张,但当年的盛况,他还是听老一辈人讲了不少。那时候清明会,不但要祭祖,还要续族谱,但凡有点能耐的人家,都盼着这一天在族谱的名册上扬名。 时间的过往,如同老祠堂面前的那条羊肠小道,几十年来下来,这条窄窄的小路,逐渐被踩成了大道,等到余香搞起了新村建设,索性也都铺上了4.5米宽的水泥路。路虽然宽了,但走的人却越来越少了。这些年,这座有着川西民居风格的大院子,笼罩在一片密集的竹林之中,周围的人家也搬的搬,走的走,老祠堂逐渐被年轻人所遗忘。 老爷子破天荒地找到何大海和何凤山,他眼瞅着这座老祠堂风雨飘摇了几百年,当年的穿梁画栋,金凤雕龙,川戏台子和老祖宗的牌坊也都还在,但用竹篾编起来的土坯墙和被岁月磨砺的老原木,也都皱皱巴巴,皲裂地豁着硕大的口子,他心里着急。虽然前些年县上搞文物调查,如此保存完整的清代川西民居还是极其少见,当即将这座老宅子纳入了县保单位。但因县里财政资金实在是有限,老宅子的维修这些年多亏他和老扛把子四处化缘,方才维系下来。 在老爷子看来,老祠堂是老何家的生脉和文脉。老何家的人,生老病死也都要入祠堂祭告先祖,而在文革之前,这里还一度时期被用来做私塾和村小。当年老扛把子之所以在战场上得心应手,还多亏了在这座私塾里读过几天书。而对于他们这种中医传家的幺房来说,这座老祠堂更是他们当年生根立足的根本。没有这座老宅子的遮风避雨,哪有他们三百年来的中医传承。 过去的几十年里,守护老祠堂的是老何家的一个老瞎子,老瞎子是个孤寡老人,生无可居,老何家便将他安置在这座老宅子里。前些年,他油尽灯枯,在老宅子里走完了可悲可怜的一生。老扛把子原本和何凤山商量,让老何家的其他五保户住进去,但人家都害怕。老宅子的年月越久,阴气也就越重,都不敢往里面住。失去了人气,老宅子自然就空了下来,荒废得更加厉害。稍有暴风雨,老旧的筒瓦和棂子便拉开了缝隙滴滴答答地漏雨,天长日久,不少地方的墙体都松弛垮塌。 老爷子听说何大海要帮何友生的儿子何晓敏搞婚庆景点,便琢磨上了这座老宅子。老爷子能进家门,那自然是贵人,何凤山和何大海连忙给他端茶递水,亲热得不得了。 老爷子接过何大海私藏的好茶,品了一口道,大海,你这小子藏着好东西,也不知道孝敬孝敬我!亏我还那么疼你,把君子茶都匀给你了。 何大海连忙说道,老爷子,早就想着您呢。这些茶,早就准备好了。但这些天你也都看见了,我忙得跟狗似的。还没来得及给您送过来呢。说着,何大海从书柜里掏出一摞用报纸包好的极品春茶,送到了他的手上。老爷子闻了闻茶香,啧啧地点了点头道,不错!是好茶!比我那外孙女送的东西还要地道。 见老爷子收了茶叶,何凤山呵呵地笑道,老爷子,您这也太偏心了吧!我忙活了几十年,都没见你打赏点!您倒好,一股脑地都给这家伙糟蹋了。老爷子火眼金睛,不满地瞅了他一眼道,凤山,人家都说你这家伙生来就是个君子,今天这话看来,也不尽其然啊,这小子的君子茶你没少喝吧,心气足得跟牛似的,你还好意思说! 何凤山一下子涨红了脸。前些日子,余香见他俩口子熬更守夜的,便偷偷给了他不少。没想到一下子被老爷子瞧了出来。当即不少意思地说道,那难能跟您比啊,那些都是干闺女,心疼我们,从牙缝里掏出来的。 老爷子摆了摆手道,你就知足吧。现在的药材品相都不好,人工种植的太多,药性不足,那东西不容易弄,我家里也就那么点存货。连自家的女婿我都没舍得给。 你吃着捞着了,还说我的不好啊!你这就不是君子所为了啊! 第七十六章 老爷子的人情 何凤山更是被这话羞得不行,几十岁的人扭捏得都快成大姑娘。何大海连忙接过话头说道,幺爷您这东西好是好,但是? “打住,大海!你小子的心思跟何老六一样贼,想要我的方子是吧?” 何大海习惯性地抠了抠脑袋,端端正正地坐在他身边,嬉笑着说道,不是要,是想跟您老合作,把这个好东西发扬光大。 老爷子呵呵一笑,指了指他的额头,连连戳了他好几下,戳到他生疼。“你个小滑头,老方子是不可能给你的,那是我们家的宝贝。不过合作可以谈!毕竟现在有些东西,靠钱也都买不来了,得自己弄才种得出来。” 何凤山和何大海见他愿意合作,不由地喜出望外,连忙点头道,您老想怎么合作,我们都答应。 老爷子见他们高兴,心里却还是有些舍不得。他苦笑地接着说道,这东西的出处其实你们都不知道。这东西当年,还是我们老何家的老祖宗可怜涪江坝子里那些拉纤夫的老伙计,他们风里来浪里走,风吹日晒,身子骨亏得厉害,气血不足。老祖宗花了大半辈子的气力,方才琢磨出来的。君臣佐使,君子出行,臣属相依。君子茶,其实就是正阳气,补气血,壮腰骨。说是茶,其实是药。但这配方太过复杂,对药材的要求很高。过去这些药材,山上下也都能找到。但现在不行了,很多东西都挖不到了。人工种植的,药性不足,反而还会起副作用。前几次,何老六找到我,我便动了心思。但他一个木匠、厨子,哪里懂得这些。这东西给他,只能被糟蹋。今天既然你们也想,我索性就答应你们。可以跟你们合作,但合作之前,我要买这张老脸,有个不情之情。你们如果做得到,我们就合作。做不到,你们也不要埋怨我这个老东西藏着捏着。 何大海见他说道如此慎重,能够让老爷子痛下决心用君子茶来换取的事情,肯定小不了。老爷子见他没有贸然答应,欣慰地点了点头道,也就是老祠堂的事情,老祠堂这些年没了人气,荒废得太过厉害。再不下功夫保护起来,再过几年必然会垮得一塌糊涂。 “您老这是给后代们积德行善啊,这个功德可不小啊!”何凤山吃惊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提老祠堂的事情。老爷子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口道,你个何凤山,老子活了九十三了,身子都快半截入土了,还要什么功德啊!我不过是舍不得,那么好的宝贝。看不得就这么废弃了。 何凤山被他怼得再次涨红了脸,连忙说道,老爷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佩服您的胸襟!您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再为后来人操心。 老爷子见何大海蹙着眉头,没有开腔,当即摆了摆手道,你别给我戴高帽子,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这不过是我个人的私心。毕竟那里有我们家太多的过去,割舍不下啊!这人越老就越不祥,老是回念过去。 何凤山见何大海没吱声,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道,你闷着做啥,赶紧给幺爷一个准信啊! 何大海恭敬地站起来,朝着老爷子鞠了躬,老爷子连忙一把他扶住道,你这是干啥?能合作就合作,实在是为难,幺爷也不会怪你。何大海固执地鞠了躬之后,方才站直了身体,一字一句地对老爷子说道,幺爷,这事没法合作。我们也不能这么合作。今天既然您提到了这事,我一定会把它办好! 老爷子听他这么说,站起身来,便要往外面走。何凤山连忙一把把他拉住,“老爷子,您老别生气!大海他也是想尽一份孝心。再说了这件事情,如果您拿方子来换,说出去不就成了笑话吗?”老爷子转过身来,推开何凤山,径直走到了何大海的身边,哼哼地说道,你小子现在有能耐了啊,瞧不上我的宝贝了是吧! 何大海见他误会了,连忙拉着他说道,幺爷,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我们都是老何家的后人,都应该为保护老祠堂出力!您老都舍得把宝贝拿出来,我们这些后人更应该为老何家多做点事情。您老的方子,我可宝贝着嘞!我的意思是,您老的方子我们也要,这件事情我们也要做。老祠堂跟老方子一样,都是我们老何家的宝贝,我们都得想办法把它们传承下去! 老爷子见他如此说,方才高兴地坐了下来。“行,你娃现在做事情大气了!老子喜欢!有你这句话,老子就放心了!” “您看这样行不行,方子我们还是按股来弄,您来牵头,我们具体来弄。毕竟也只有您老才懂。别的人,也弄不懂。老祠堂,就请老书记来牵头,您来掌眼。老祠堂里面的门道太多,不懂的人弄出来也是瞎弄,不但保护不好,反倒是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 老爷子和何凤山都吃惊地看着他,“大海,这两件事夹杂在一起,可是要花不少钱啊?” 何大海傻傻地抠了抠脑袋道,这两件事情其实是一件事情,大头还是我来出,村民们出力,你们两位把关!做得要得不要得,我可不管,你们拿主意! “大海,你小子算盘打得精啊,好事情都被你拿去了。我们俩个老家伙又成你跑腿的了!”何凤山见他这么说,乐呵呵地说道。老爷子则皱着眉头,他知道何大海有钱,但不能老这么当冤大头的。“大海,你这么做太吃亏了。不能这么干,我看这样,老祠堂的资金可以发动大家来筹资,君子茶的前期投入我去找,你把地方规划出来就行。” 何大海连忙止住他道,幺爷,做这些事情我一点都不亏。我给你算算,老祠堂保护好了,是不是可以作为文化景点,有景点我就有收益;君子茶投入期长,但这东西是稀罕宝贝啊,拿到市场上就是钱啊!这些都是钱生钱的好事情! 老爷子被他说得苦笑不已,他心里很清楚,哪有他说的那么容易。这不是几万元的小数目,动辄要上百万的资金投入。老爷子见他如此坚持,无奈地点了点头道,大海,这事算我欠你的!今后用得着我这把老骨头的,你开声腔! 能够得到老爷子这句话,何大海心里比吃蜜糖还要甜。他乐呵呵地笑道,真不亏!您老别放到心里去。老爷子摆了摆手道,我人老了,但心头不糊涂,亏不亏我自个知道。 老爷子交办的事情,何凤山和何大海不敢怠慢。当即找到了县上文管所,请他们帮忙规划修缮保护。很快,村里要大修祠堂的事情,让不少何家人都长了脸。老何家不忘本,有能耐。其他姓氏的家族也不甘人后,也都琢磨起了修谱、修缮老祠堂的主意。 第七十六章 何兴旺变身二道贩子 余香听了何大海的汇报,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家伙还真是不把钱当钱。不过这是老何家的事情,她这个外来媳妇必须得支持。修缮老祠堂、传承古方子都是于村于情的好事情。前两年她动员村民们拆除土坯房建新房的时候,县上就有明确要求对有条件保护的文化院落,是要提前规划保护的。没想到,当年的遗憾,竟然让自家老公做成了。 村里连续又开工了好几个项目,何兴旺忙得一塌糊涂四处招人。吃一堑长一智,他算是总结出来了,招人的事情别看是个小事情,其实大有学问。他不再假手与人,而是到邻村摆起了招牌摊位,明确了招聘要求,逐一进行面试。他这么一弄,让那些小包工头们看到了商机,纷纷找上门来,向他承包活路。他掐指一算,把这些活路都分包出去,他既省钱又省事,自然是乐得高兴。以往从不正眼瞧他的黑老刘也屁颠屁颠地找上了门来。何兴旺没想到,他这个大老板也能瞧得起这么点小工程,当即呵呵笑道,我说刘老板,我们这么点活路,哪里让你打得上眼啊! 黑老刘呵呵一笑,气地说道,何理事长,只要是你们鲜家嘴的活路,不管大小,我都愿意做,甚至贴本都愿意干! 何兴旺连忙笑道,我们余镇长和何书记说,贴本跟我们做生意,我们可不能干!跟我们鲜家嘴做生意都是要能赚钱,我们才干! “你们鲜家嘴就是仁义,跟你们做生意,都是挣到明处!我黑老刘打心眼里佩服。何理事长你看这样行不行,除了你们本村的用工之外,其余的你都包给我,我来组织人员,工程质量你绝对放心,白水河就是我们弄的!” 何兴旺见他一口要吃下整块蛋糕,拿不定主意,只得向何大海和余香请示。上次白水河整治,村里还欠着黑老刘的人情,当即便同意了他的意见。“不过,你得给他说,尽量多用邻村的闲散劳动力!大家有钱一起挣!” 何兴旺把何大海的话转达给黑老刘之后,黑老刘呵呵地笑道,这你放心,不是相熟的人,我也不敢用啊! 与黑老刘签订长期合同之后,何兴旺发现自己不经意间成了劳务中介,事情都交给了黑老刘来做,他只管把任务分配下去。乐得一身清闲,每天给新招聘来的幼儿园女园长,跑上跑下。幼儿园园长是市上一家重点幼儿园的年轻女园长,姓唐,叫唐悦,人很精干,做事老有主见。被何大海挖到村里来之后,何大海便把幼儿教师招聘和幼儿园建设的相应事项都交给了她。 何兴旺每天跟着她,反倒是比他在劳力合作社干得还辛苦。这个唐园长浑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劲,还爱较真。成天打着鸡血,杀气腾腾的。施工方不怕监理,就怕遇到她。她是专业人士,根本糊弄不了她。那些想浑水摸鱼的人情关系,也都被她挡在了外面。弄得李书记都有些下不来台。但人家说得在理,鲜家嘴的幼儿园不是农村的土老坎,而是按照现代标准兴建的城乡示范幼儿园,招人就得找有能耐,有爱心,肯吃苦受气的。 何大海给李书记的三个名额,她只满意了两个。李书记也没有办法,何大海把一切事物都交给了她,他也不好再掺言,只得由着她去弄。何兴旺原本以为她是城里人心高气傲,但几番接触下来,还真让他服气。何兴旺很难服一个人,对她言听计从,再苦再累也都受着。这样唐悦也很满意,原本她是不打算让他给她开车的,但何大海说了,女人家开车容易打忘逛,得保证她的安全。刚刚开始时的时候,她以为这是何大老板安插在她身边监督她的,但接触一段时间之后,她才发现何兴旺虽然文化层次不高,但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不拉稀摆带,任劳任怨的,话也不多。知眼色,能来劲。越用越顺手。一有时间,她便把他作为自己的得力干将来培养。这让何兴旺更加感动。 趁着去市里找市上工商联主席办村级干部挂职培训的机会,余香给卫婷儿打了电话,想要去拜访自己的老师。卫婷儿接到她的电话,高兴得不得了。从省里到市里来挂职后,卫婷儿难得找个知心人说点知心话。省里的工作模式和市里的工作模式,完全不同。省里她是个科长,手里有一帮子人帮着做事,但到了市里很多事情都需要她亲力亲为。老师要求又高,容不得出点纰漏。她每天都想插了根发条,忙得晕头转向的。 接到余香的电话,林虹正在开会。便让她先去接。她连忙扔下手中的活计,开着车便赶到了市工商联,市工商联主席见她来了,连忙迎了出来,笑道,卫秘书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卫婷儿咯咯地指着余香说道,是她这个香风把我吹来的。您忙您的,别管我!我是来打酱油的! 工商联主席见她气,连忙安排人给她倒好茶水,便又忙着与余香商量。卫婷儿突然到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但他心里清楚,县工商联主席亲自找了他几次,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但他头疼是卫婷儿这个时候跑起来接余香,这里面饱含了太多的东西,他不能不重视。当即也不再推脱,“余镇长,这样!你们把名单和简历发给我们,我们尽量根据他们的所长来安排相应的企业挂职!”余香见他答应了,高兴地说道,那就拜托您了!工商联主席哈哈笑道,支持地方工作,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你们能有这种市场思维,我们都很佩服啊!等时间成熟了,我们的企业也可以安排人员到你们那里来学习啊! “那感情好啊!你们这里可都是专业人才,我们求之不得呢!” 出了工商联的门,卫婷儿一把拽住余香道,你不知道,现在马上要搞百企帮百村,你们这个想法其实与他们不谋而合。 余香连忙说道,那到时候你可得帮帮忙,帮我们选几家有实力的企业来帮助我们。 卫婷儿咯咯地笑道,这哪里还需要我帮忙,今天你就在这里挂了号。他们会给你们安排好的。这叫良性互动。 卫婷儿开着车,搭载着余香径直到了一家咖啡厅。虽然余香是土生土长的本市人,但她其实到市里来的时候并不多。小时候,她跟着父母、余余在村里生活,从镇上高中考起大学后,又去了省城。卫婷儿虽然到市里的时间不长,但却比她更加熟悉这座城市。 卫婷儿找的这家咖啡厅,位于涪江边上,并不起眼,也不豪华,相反还带有浓浓的乡村气息。咖啡厅的人并不多,但余香从他们的穿着打扮和言谈举止看得出来,这些都是有文化的人。走进大厅,一个扎着马尾,额头垂着刘海的乡村小妹,连忙迎了上来。“卫姐,今天怎么有空来啊?”卫婷儿笑了笑道,老同学来了,到你们这里来摆下龙门阵。“那还是按老规矩来?”“我的还是老规矩,我这位姐妹你给她来一杯蓝山咖啡。” 余香跟着卫婷儿找了一处靠江的位置,坐了下来。“看样子,你经常来这里啊!” 卫婷儿指了指咖啡厅背后的老旧小区道,我和老师的房子都租在后面。平常有时间,就来这里坐一下,静静心。 “市里没有给你们安排房子?” “安排了的,老师嫌不清静。虽然是老旧小区,但这里管理还不错,风景也好。”乡村小妹很快将咖啡送了过来。卫婷儿一如当初那样,还是喜欢卡布基诺。余香不太喜欢这种过于香浓的味道,她喜欢醇厚一点的。俩人喝了一阵咖啡,余香望着江边靓丽的风光,看着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一时之间,心潮起伏。生命的过往,就像那江中流走的河水,偶然几只捕鱼的孤船,来往穿梭的都是人前人后的路。生命的希冀,犹如那渔夫撒出的渔网,并不是每一网都能有收获,但若不能撒出去,又怎么可能有收获呢。可人又如这河中的鱼,本是自由自在,但却无法逃脱被命运摆弄的渔网。 余香难得有时间,这么静静地坐下来,享受这种思绪愁韵的时光。与其说这座城市里住着她的故乡,倒不如说是她的心里有座这样的城市。她本是泥腿子山沟里飞出来的小鸟,原本也想向大雁一般向往远方,但命运就是这般如流水,错过了便是错过,离开了便是离开了,想要重新找回来时的路,谁也无法预料,那还是当初的那条路吗?她的婚姻并不圆满,但乐于接受,是因为婚姻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温暖。何大海虽然土一点,糙一点,但他却是她生命中的一棵大树。她不奢求他能为她遮风挡雨,但她从未失望他从骨子里长出的骨气。她已经能够笃定,她确实爱上了他。甚至爱得不可救药。 第七十七章 八字还没一撇呢 这些感受,她无法分享给卫婷儿。因为她的选择,与她迥然不同。她追求的是一种浪漫理想,而她则选择了堇茶如饴的相守。卫婷儿见她专注地看着江边的风景,不自然地搅了搅杯中的咖啡,她是个完美主义者,但当她插足余香的爱情,心中总有几分愧疚和不甘。但这就是她的选择,她没有办法向她说道歉。爱情与婚姻从来都是自私的,她还无法大度到可以割肉分享。但她也知道,其实余香并没有爱上秦伟,她放不开的不过是因为他们曾经相处过一段时光。时至今日,她反而十分嫉妒余香,她那么决绝,那么不栗胆色,换做是她肯定做不到她这么好。她的幸福,明眼人一眼就能从她的气色中看出来。她的眉头微微地向着翘着,眼角不自觉地向外张开,嘴角自然而然地抿着丝丝笑容。“余香,你和你那口子现在过得怎么样啊?” 余香放下咖啡杯,傻傻地笑了笑道,还行吧,最近一直在准备带小孩。“啊!你都准备要带小孩了啊?”卫婷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都结婚这么久了啊,该带了啊!” “你是不是来得太快了,还是他的家里人在逼你啊?” “哪能啊,他家的老爷子特别好。他还说不急呢,可是我着急啊。咱们当女人的迟早都要过这么一关,趁着年轻早点带身材也能恢复得快一些。” 卫婷儿吃味地看着她,她看得出来真是她自个在着急。“你啊,我说什么才好呢,该是祝福你,还说拉你的后腿啊?”“当然是该祝福我啊,我早想尝尝当妈的滋味了。”卫婷儿闷头喝了一口咖啡,心里苦涩难当。她和秦伟的事情,还在悬着挂着,秦伟也没给她一个明确表态,她感觉不冷不热的。余香见她气色不好,便没有打听她和秦伟的事情,她压根也不想听到他们的事情。“哦对了,老师现在怎么样啊?过得好吗?” “好啥好,每天都忙着开会。事情多如牛毛。哪里像你这样小日子过得那么惬意。”卫婷儿见她不问自己的情况,目光暗淡地摇了摇头。 “那可就有得你忙的了!” 卫婷儿再次苦笑地答道,可不,比我一起忙多了。还经常熬夜写材料。一提起这些事,脑袋都疼。 “你是前途无量,趁着还年轻能拼则拼吧!” “啥前途啊,早知道我就该听老师的话,回学校教书去!” 余香哈哈地指着她笑道,就你这性格,学校能是你待得住的地方? 卫婷儿刚开始有些不服气,但很快她又自嘲地吐了吐舌头道,也是。就我这个好动的性格,做学问还真难。 “跟着老师,总比我好啊!好事情少不了你。” 卫婷儿脸色瞬间有些不好看了,她扭过头,看了看江边的景色,心绪难安地说道,余香,不怕你笑话。其实在老师的眼里,你才是她的得意弟子。她更看重你!你每走一步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余香抿了一小口咖啡,没敢与她对视。她见余香没有接她的话,又自顾自地说道,等着吧,你现在结了婚了。老师便没有了后顾之忧,很快她应该会动你了。说不定过些时日,我现在的位置就变成你的了。 “你开什么玩笑?我能跟你比啊,我现在还是妇科病。你呢早已经是处级干部。”余香噗嗤一声,吐出了嘴里的咖啡。她被她的话吓得不轻。卫婷儿摇了摇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不过我可能很快就要下去了。老师说,我还是缺乏基层经历,还需要再深入基层锻炼。 “你才来多久啊,又要走啊!” “我也不想,但这没有办法,这是我天然的短板。趁着现在还没有结婚,还能够下去闯一闯。不然等到结婚后,想下去也都没有了精力。” “知道去处了吗?” “还不知道,老师还有点犹豫。我也还没有拿定主意。” 卫婷儿说到这里,抬手看了看腕表,见与林虹下班的时间要到了。连忙又接着说道,哦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你们那个示范片搞得咋样了?老师很关心呢! “还行吧,进度也挺快的。控制性详规已经完成了。目前正准备基础项目。预计下个月就能全面动工了。县上专门组建的指挥部在靠前指挥。我们镇上这块由李书记和我牵头。这次之所以搞村级干部挂职锻炼,就是为下一步产业发展打下基础。” “我们处的唐处长,你有时间可以多去跑一跑。他是从基层上来的,特别喜欢帮助基层做事情。有什么困难,也可以给我说,我能力范围内的一定帮忙。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跟老师汇报。老师对你们这一块盯得很紧。” “你啊,就别再给我压力了。我现在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你不知道,我家那口子自从当上了村支部书记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满脑子都是抓发展。鲜家嘴现在一片火热,一些年轻人也都开始回来准备在村里创业。前段时间,招商引资来的项目也都在紧锣密鼓地实施。下个月水产所帮我们引进的精深加工厂就要落成了,我那口子牵头的农业产业园,藤椒也在初挂果了,大红袍也长起来了,明年就能初挂果,观光旅游业也走上了路。” 卫婷儿羡慕地看着她,这些都是余香实打实的成绩。“能有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你打下的基础。” 余香呵呵笑道,关键还有你的支持。没有你帮忙争取的项目,我们的产业基础也不可能推得这么快。“我那点忙算啥子,那不过是锦上添花。” 俩人正说着话,林虹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她已经下班到家了。卫婷儿连忙带着余香去了她的家。 这座老旧小区,虽然外观看着有些陈旧,但小区内的绿化环境,却比许多新修的小区还要好一些。一个偌大的中庭,一条人工做出来的小溪,流淌着溪水,溪水里布满了鹅卵石和假山,溪流的岸边布置着三五个凉亭,不少老人都带着孙儿孙女在凉亭里纳凉。一些熟识的人都在给卫婷儿打招呼,卫婷儿落落大方的向她们问好。林虹租住在靠近卫婷儿的一座多层楼房里。上了三楼,推开门,林虹已经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见她俩走进来,连忙招呼道,你们自个坐,待会尝尝我的手艺。 卫婷儿吐了吐舌头对余香说道,每天都是她自个下厨,她嫌弃我做的饭菜难吃。余香咯咯一笑,“你这丫头,从小哪里进过厨房啊,老师自然是瞧不上啊!”“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我说难吃就难吃啊,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学呢!” 俩人说着便放下公文包,挽起袖子,走进了厨房去帮忙。林虹见她们进来帮忙,只得将摘菜的活都交给了她们。三人一边做着菜,一边聊着天。“老师,您怎么不找个保姆啊,您工作那么忙家务事哪里忙得过来啊?”林虹停下手里的菜刀,搁着菜板,笑道,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能有什么家务事。这个房子也不过两室一厅,三两下就打扫完了。哪里用得着请什么保姆啊。再说了,这里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壮丁吗?白用白不用啊! 卫婷儿红着脸说道,我哪里帮上什么忙,反倒是我蹭吃蹭喝的多。 林虹弄了一盘子宫保鸡丁,一碟清炒青扁豆,一盘小炒盐煎肉,烧了一盆紫菜汤。上了桌子,便让卫婷儿开了一瓶红酒。“平时在家里,我们俩都不喝酒,你难得来一趟,我们师生三人就少喝点,意思意思~!” 吃过晚餐,林虹便问起了村里的事情。余香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这么说,你们的进度还挺快了。前些天,我还在和吕书记商量,看能不能在你们那里开一个全市的现场会。”“那我们可是举手欢迎啊,这是免费给我们做宣传呢!”余香高兴地说道。 “你这么说,我心里就有底了。” 喝了一会儿红茶,林虹又说道,上次让你去考研的事情,你是怎么打算的?余香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道,我还是打算过一段时间,等示范片走上了正轨。我再去。 卫婷儿趁机对林虹说道,她啊这是借口,她这段时间忙着准备要孩子呢! 林虹下意识地看了看余香,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啊结婚了,是该有个孩子了。想生就生呗,跟我还藏着捏着干啥。不过先说好,满月酒我必须参加。婚礼你们没有办,满月酒可不能少了我啊! 余香红着脸,瞪了卫婷儿一眼,羞羞地说道,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还早着呢。 “不早了,你家那口子都快要满40了吧,你不能让人家老等着。一家人得有个孩子才圆满。你们可不能学我,我是被学业耽搁了。现在不上不下的,想找个合适的人啊,难啊!” 第七十八章 泥鳅黄鳝一块打 “哈哈,老师也有着急的时候啊!我还以为你一直想这么单下去呢!”卫婷儿打趣地笑着。林虹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别光说我,我们俩是半斤对八两。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余香连忙劝道,这都得靠缘分,缘分到看对眼了,自然就水到渠成。 “这话我爱听!还是余香是过来人。” 林虹打着哈哈地笑着,很开心。卫婷儿则苦着脸,她这事都快变成她和老师的心病了。 “今儿,你来得正巧。我正打算给你商量一件事。卫婷儿我打算把她放到你们示范片的指挥部去锻炼锻炼。她走了,我身边就缺个人手。你看,你在基层待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到我身边来锻炼锻炼,这样上上下下你都能锻炼到。经历也丰富一些。” 卫婷儿张大了嘴巴,她没想到她还真就与余香来了个对调。当然她下去,肯定不会是副镇长,是要到指挥部挂职。余香也不可能被马上提拔到她现在的位置。她还需要一步一步多岗锻炼才行。余香也没有想到,老师这么快就提到了这件事情上。虽然在电话里,老师隐隐约约透露过这件事情,但余香一直没敢跟何大海说。 林虹见她有些犹豫当即又说道,以你目前的职位,还是以上挂锻炼为主。余香看了看卫婷儿,见她不断地给自己使眼色,让自己答应下来。余香也想着,反正都是要准备带孩子,上挂也才能腾出时间来调养身体。当即也就点头同意了。 林虹见她同意了,方才高兴地对卫婷儿说道,那你尽快准备一下,下去后一定要把示范片做出个样子来,今后市里的样板,就要以示范片为示范。 卫婷儿虽然觉得有压力,但她也迫切地想要下去锻炼。缺乏基层经验,总也不能独挡一面。她连忙点了点头道,我会尽快交接我手里的工作的。 从林虹的家里出来,夜色微澜,俩人都很感慨。卫婷儿感觉一夜之间,她成了放开缰绳的骏马,终于有了一片属于自己打拼的天空。而余香心里则十分忐忑,她的行政经验还远不足以胜任老师的信任。“我都不担心,你还担心个啥?” “你倒是龙游大海,我则是举头茫然啊!” “相信自己,基层工作那么复杂你都能干下来。市里的工作虽然繁杂,但相对还是要单纯很多。” “这话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我给你丢脸了,你可得救我!” “我教你,你教我还差不多。你是满天白云,我是瞎子抓瞎。还一头雾水呢!” 俩人打着哈哈地相互调侃了一阵子,都乐了。等到何大海把她们接到,卫婷儿嚷道,何大海,你要是敢对不起这个亲闺蜜,小心我给你穿小鞋!何大海傻愣地看着她俩,苦哈哈地说道,我哪里敢对不起她呀,不用你出手,家里那三头老虎都能把我吃了! 姚七月大晚上差点跟家里的老头子干一架,老岳父大人这些天心里窝火,随时兜里都揣着一串鞭炮,听不得别人说驼子李的好,见着人都能点着。整个大下午,姚七月的耳根子都没有清静过。老头子见着人就骂,驼子李是个混蛋、王八蛋、傻蛋、操蛋,害得他家破人亡。鲜家嘴的人向来团结,这些年驼子李早就不是过去那个傻穷苦的臭小子,而是村里有模有样的人物,人前人后,大家都恭敬地叫他李助理。驼子李闷着脑袋受气,但村里人受不得这口气。一个邻村的老神经,甭管是不是老岳丈、老亲家,埋汰人也不能老这么叽叽咕咕地骂人。李大海是老何家的亲外甥,何凤山看着姚七月的面子不好出面教训这个老家伙,老何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可看不下,扭着他就要揍他这个不懂理的老东西。 姚七月气得脸色铁青,怎么拉都拉不住,脑袋受了刺激的老头子,倔得像头牛,打死不认理。姚七月哭着哑了嗓子,只得去找老爷子来瞧瞧他这个病。 老头子自然是认得老爷子,老爷子的名声那是跺跺脚都能让鲜家嘴颤动几下的大人物。老爷子一把推开,老何家的娘们,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要给他号脉。老头子挣扎了几下,别看他比老爷子小20来岁,但在老爷子面前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老爷子给他号了脉,翻了翻眼皮,方才对姚七月说道,外重孙媳妇,这个老家伙是气急攻心,犯了迷糊。这病得治! 姚七月见老头子是病引起的,心里反倒是好受一些。当即跟着老爷子去村治疗室开了药。抓完药,老爷子苦笑地对她说道,你家老头这病啊,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我开的这些药,只能给他安神用。要想根治,病根还在你哥嫂身上。你得想办法做通他们的工作,才能解开他这个心结。 姚七月哭丧着脸说道,您老快别说那俩个狗不理的东西了,为了钱把老妈都逼死了,是个人都咽不下这口恶气。 老爷子是过来人,看的人情世故多,当即劝解道,你那哥嫂我也都认识,喜欢打点小算盘,其实人本质并不坏。把你妈气死,也纯属意外。甭管怎么说,他们始终还是你的亲人,还是老家伙的亲生儿子!你这个当女儿的可不能再去火上浇油了!不然到时候,真把人给逼疯了,你连哭都来不及。 姚七月听进去了老爷子的话,当天晚上给老头子熬了药,端给他喝。老头子气恼地把碗一摔,大声嚷嚷道,老子没病,老子才不想被你们这些败家子毒死!姚七月心里本来就不痛快,心想着,我和大海巴心巴肝地伺候你,你不领情就算了,你还泥鳅黄鳝一块打!有你这么不识好歹的吗?当即也怒了,不吃就不吃,有本事你去走你那宝贝儿子撒气啊!把狗熊脾气撒在我这个当女儿的身上,算什么本事! 老头子指着她,嘴里不断地哆嗦,眼泪汪汪地掉了下来。他颓丧地埋着脑袋,自个呜呜地哭了起来。驼子李可怜他,劳累了一辈子,临了还摊上这么个儿子、儿媳,连忙拉着恼怒的姚七月,“行了,啥也不说了!他不喝酒算了,我们不能在强迫他了。让他冷静冷静吧!你爸他不是糊涂人,他是自个跟自个过不去!” 老妈被自个气死了,大哥每天用酒精麻醉自个,嫂子也哭红了眼睛。他们心里悔啊,但说啥啥子都晚了。大错已经造成。就连自个的儿子、女儿都不愿搭理他们。生意也做不下去了,镇上的人都知道他俩忤逆不孝,气死了自个老妈。是个人走过他们的摊位都朝着他们吐口水、翻白眼。嫂子的娘家人,更是被人奚落没有教养,人前人后都抬不起头来。嫂子的老爸是镇上出了名的杀猪匠,脾气一贯火爆,冲上门来,抡起磨刀的磨刀棍劈头盖脸就是一阵猛揍。揍得俩口子,哭都哭不出来。杀猪匠掀了他们家的豆腐摊子,砸了门面,怒气冲冲地骂道,你们俩个不孝的东西,不把老亲家给我接回来,你们往后就不是我老朱家的女儿、女婿,这条街上也没有你们活的地!一天不接回来,我就每天来砸一回! 第七十九章 老岳母死得冤啊 常年洗肠衣、弄下水的老妈,也没有再惯着自个的女儿,杀猪匠舍不得女儿,没敢下狠手。但老妈,心里清楚,老亲家接不回来,她这个女儿就彻底臭大街了!抡圆了胳膊,啪啪的几大耳光,扇得嫂子白净的脸颊,一下子肿成了包子。杀猪匠见她出手没个轻重,担心她把女儿打残了,连忙一把抱住她,才把她拽回了家。“你的手一贯就重,下手也得注意点啊,把人打残了,将来外孙还怎么活啊!”老妈揉了揉打得生疼的手,流着泪,咬着牙说道,自个生的,自个知道。生来就是个牛脾气,不把她打醒,她能去上门认错吗!她那个家老背着这么个名声,这个镇上谁还容得下她啊! 杀猪匠老眼泛着泪光,起初女儿嫁给姚家,他看重的就是姚家人的门风,老亲家母会持家,没想到反倒是自个女儿祸害了人家。他的心里,愧疚啊,悔不该太过于放纵自家的女儿。 等着哥嫂俩找上门来,姚七月没有给他们好脸色,连张椅子都没给他们端。驼子李也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是七月自个家的事情,他这个未上门的女婿掺和不得。老头子瞅见自家的儿子和儿媳,一下子看到了仇人,自然是分外眼红。抽起门后的扁担,冲过去,就要揍他俩。哥嫂见他发火,扑通一声,齐刷刷地跪在了老爸的面前,由着他抡圆了扁担。老头子举着扁担,良久都没有落下去。人死如灯灭,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再也打不下去了。他的心,已经碎了。姚七月听进扁担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她担心老头子气急败坏,下手没个轻重,别一下子弄出人命来。 老头子松开扁担,颓然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木木地看着他的儿子和儿媳。哥嫂见他扔了扁担,方才腿软的瘫在地上。良久,一向缺少主见的大哥,扑爬筋斗地朝着老头子爬了过去,一把抱住他,不断地嚎啕大哭:爸,我错了!我错了!嫂子也哭着不断地老头子磕头告饶,爸,对不起,对不起! 老头子木木地盯着他们,盯得他们心里发慌,哥嫂把头都嗑破了。老头子半天才嘟出一句话来,抖动着身体,指着他俩,“你把她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儿啊,你是个混蛋!是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你妈你不知道吗,她跟着我们有过一天好日子吗?一天都没有!刚结婚那会,我们家穷得只有一间厨房,老子娶亲的彩礼只有一块红糖和三尺青布。生你龟儿子的时候,你知道她又多难吗啊,那时候我还在水库上修水库,你妈难产,大出血啊,差点就死在了家里。亏得亲家母,给她献血,才把她救过来。为你养你龟儿子,她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有什么好吃的都喂给你。连我给她买的冰糖,她都没舍得吃一口。全让你龟儿子吃了。好不容易,把你龟儿子盘大,你龟儿子不学好,不求上进,调戏女生,学校要开除你!你妈背着我去跪着求校长,连脸都不要了。为了给你龟儿子娶媳妇,你妈白天忙地里的活路,打猪草养猪、养牛,晚上喂蚕子,磨豆腐,没日没夜连生病了都不敢去看医生。她舍不得花那点药钱。都给你攒着。给你修房子,把腿都砸断了,可她呢去过医院住一天吗?没有!打着石膏都还在忙着给工匠们做饭!为了给你说亲,你妈说破了嘴皮子,费尽了口舌,可是人家的闺女都瞧不上你没本事,后来还是找到了老亲家母,才给你娶上了亲。娶了亲,你妈原本把家里的家当都交给你们,可你们俩口子是个过日子的人吗,大手大脚,好吃懒做。连你们生儿养女的钱,也都是你妈给你的,你们何成出个一分钱。你们的儿女,你们照顾个一天吗?没有!从生下来,你们就一股脑地扔给她,啥也不管!孩子病了,发到高烧40多度,还是老子和她连夜送到医院去,守了三天三夜。这三天,何成见到你们问候一句,送一口水!你以为她不想分家吗,她早就想分家了!她早就不想管了,可她还不是为了你们好!想多给孙女们攒点钱!她为你这个龟儿子操劳了一辈子,到老了,她得到了什么,活活被你龟儿子气死!到死,她连一件像样的新衣服都没有,还是七月和大海忙着给她重新置办的!她没有新衣服吗,七月和大海没少给她置办!可这些衣服都去哪了!还不是都给你了这个傻媳妇,让你回去孝敬你的老妈!她死得冤啊,死不瞑目啊!临死的时候,她还拉着我的手,让我不要怪你!你啊,你说你还是个人吗?你不是,你连畜生都不如!人对狗好,狗都还知道摇尾巴,就连狼崽子,也知道跪乳之恩!可你们呢,你们连狼心狗肺都不如啊!” 老头子每说出一句话,姚七月的心都在滴血。对哥嫂的怨气也大,她抱着驼子李哭得一塌糊涂。可怜天下父母恩,驼子李的父母去世得早,他的心里也被老岳父这些话给震住了。这是多好的妈啊!他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要是时光能够回流,他一定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妈来孝敬。但这一切说什么都晚了,他只能暗地为这个家叹息。 哥嫂羞愧得连头都抬不起来。过去,他们实在是不懂事,做得太过分了。总想着跟老妈争夺家里的主导权。总以为老妈在跟自个过不去,压根没想过老妈那么累,那么苦,其实都是为了他们着想。哥嫂的求饶道歉,并没有打动老头子,但却解开了他的心结。他无不痛苦地摆了摆手道,你们都回去吧,别跪脏了七月的门槛。从今往后,你们的儿女什么时候原谅了你们,什么时候我才回来! 被老头子这么狠狠地教训一番,哥嫂也没有脸面在这么跪下去,只得红着脸对姚七月说道,七月,哥嫂做错了!不敢奢求你们的原谅!但我们一定会改过自新!老爸暂时请你和大海帮忙照顾一下!麻烦你们了!姚七月没好气地回道,老爸是我老爸,用不着你管!我自个会照顾好!大海也会把他当亲爹伺候,不像有些人狼心狗肺! 等到哥嫂失望地走了。老头子抹了一把眼泪,方才对姚七月和驼子李说道,这些天苦了你们俩个了!老爸这是猪油蒙了心,你们别往心里去。 第八十章 嫂子想要的生活 不等姚七月开口,驼子李连忙笑着说道,爸您好,就是我们大家好!您放心,今后我就是你的儿子,我一定把您伺候好!老头子感动地笑了笑,转头对姚七月说道,七月,大海对咱们不薄,你不能再拖着人家了。爸帮你选个黄道吉日,你跟着他早点把证扯了吧!酒席的事情,爸来给你张罗!你妈临死的时候,给我留了一笔钱!这钱,就是她给你和大海准备的!她说,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孩子,就是你!当年你考起大学,家里为了供你大哥,硬是没有让你去上!你妈一直不好意思对你说,你前夫病逝后,你妈心里比你还难受。好不容易,等你选择了大海,搞起了产业,你妈才放心。临死的时候,她给我说,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没能看到你重新穿着婚纱,没能等到你和大海的孩子出生,尽到外婆的本分!她让我告诉你,不要怪她!当年家里就那么个条件,实在是你哥他太让人操心了! “爸,您别再说了!我没有怪过我妈,我知道你和她心里都苦,也都不容易,大的小的都要照顾到!”姚七月哭着抱着她老爸,这些多年心里藏着的委屈,也都被这些话冲得烟消云散。“还是这个闺女好啊,你妈没白心疼你!她如果泉下有知,也会为你高兴!”老头子怜惜地拍了拍自个闺女的肩膀,他这个闺女活得也不容易,从小多病,命运坎坷。难得她还有这份孝心,她能够体谅他们,总想着父母。 有了老岳丈这句话,驼子李总算是熬出头了。很快,在老岳丈的催促下,姚七月把自己打扮一番,高高兴兴地与驼子李去镇上的民政办扯结婚证。 看着驼子李喜气洋洋地在自个面前显摆,何大山心里满是嫉妒和醋味。看着嫂子的目光,也都充满了渴望。嫂子知道他的心思,也没敢戳破。 嫂子的心里其实很矛盾,她不知道该怎么给自个的孩子说。周末跟着何大山去了省城,看望了自家的孩子。一贯坚强的孩子,哭着喊着要妈妈。余余见孩子伤心,便撵着他们走,不让她多呆。 余余第一次见到何大山,心里极度不爽。虽然他和嫂子离了婚,本不该再惦记嫂子,但再婚后的这段时间,初恋的味道烟消云散,他才发现光鲜亮丽的初恋情人,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美好。当初为了求婚,他把家里的财政大权都交给了她。但没有想到,妻子还顾着自己和前夫的孩子,冷不丁地与前夫也还存在藕断丝连的迹象。这让他的日子越发过得艰难,他这才知道原来还是嫂子过去对他好。但现在木已成舟,嫂子决绝地将何大山带到了他和儿子的面前,他想离婚复合,只能两头都捞不着。 人心都是肉长的,自个身上掉下的肉,嫂子自个心疼。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向何大山开口,她想把孩子的抚养权重新挣过来。自从嫂子跟大哥离婚后,余香早已经把大哥给拉黑了,虽然时不时去省城都要抽空看望自家的侄儿,但这个小家伙,人不大,但性子坚强。每次去都亲热地叫她,陪着她玩耍。压根,不提想爸妈的事情。听了嫂子的哭诉,余香心里哽得慌。都说再婚对儿女伤害最大。没想这件事情落在自家的侄子身上,那孩子把自己包裹得像茧子一样厚。他不想让他的亲姑姑看到他受伤的一面,他把痛苦都埋在自个的心里,自个舔着伤口流血。余香下意识地问嫂子,你还打算与大哥复合不?嫂子诧异地看着她,坚定地摇了摇头道,复合?你应该比我看得更清楚。我和你哥之间,已经划清了界线。爱情的裂痕一旦出现,复合就能弥补吗?那只会让孩子和我们更加痛苦。与其这么别扭地生活,我还不如重新开启新生活。再说了,大山其实人很不错,有耐心,也有爱心,更重要的是他有强烈的家庭责任感。他爱我,我也爱他!我不能不守妇道,脚踏两条船,这样只会把我和他都逼疯的! 这些年与何大山的接触,余香也知道老何家的人,从来都是敢爱敢恨。何大山虽然表面上长得黑不溜秋的,办事情看上去粗枝大叶的,但其实心细如发,极其敏感,自尊心特别强。当初他暗恋自己,虽然明里不敢胡来,但内心却固执得不可低头。要不是她逼着何大海娶了她,她还不知道她和他之间会闹出什么笑话来。这家伙就是一头倔驴,瞧准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来不回来。“要不,我去跟他说说?” 嫂子自然是听过她和何大山之间的闲话,余香去说,何大山碍于情面肯定会同意。但他一定是委曲求全。这不是嫂子想要的,嫂子是想他心甘情愿才行。只有心甘情愿,他才会真的对孩子好。“你去不合适!要不你去跟大海说说,他这头犟驴,只有大海才能降服他。” 余香想了想,她去做何大山的工作还真不合适。毕竟云秀清是她的嫂子,将来侄儿长大了,还不得怪罪她拉郎配啊。大哥也会更加怨恨她。当即她便给何大海打了电话。何大海忙着在农业产业园里指挥施工队伍摆弄婚纱拍摄景点,接到她的电话,哈哈笑道,这事啊,没有问题!你们是不知道,大山啊,从小就是孩子王,村里的小孩都喜欢跟他耍!他自个也特别喜欢孩子!其实嫂子跟他说,也没有问题!不过这事,嫂子提出来也是对的!大山是个大孩子,一旦想不明白,便会闷在自个心里,憋着难受!时间长了,反而会影响他们的感情。 嫂子见他同意了,高兴得像个孩子。她的心,已经迫不及待地飞到孩子的身边。这段时间,她太想孩子了。 “如果大山同意了,你打算怎么办?把孩子接过来?” 嫂子摇了摇头说道,我早就想好了,反正他一直读的是寄宿制学校,大不了我和大山辛苦一下,每周末去陪他。放假就把他接到村里来,让他体验一下农村生活。这孩子好奇心强,鲜家嘴这个地方他肯定会喜欢的。 余香看着嫂子,她一脸自信满满的样子,这与以前那个操心劳肺的嫂子判若两人。她暗自嘀咕道,或许,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第八十一章 小子长本事了啊 收拾何大山,何大海打小就一套一套的。别看何大山块头粗,脖子硬,但与猴精猴精的何大海比起来,他还差的不是一节半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何大海居然要请他喝酒。这些日子来,他算是怕上跟何大海喝酒了。上次跟他喝一回酒,说好了俩人公平竞争,可这家伙倒好转过头来,没两天他屁颠屁颠地居然与余香扯了结婚证。等他酒醒过来,黄花菜都凉了。这回又请他喝酒,他的心里直打杵,这家伙该不会又没什么好事吧?难道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嫂子见他接着电话,黑黑的脸蛋不断的泛红发青,当即忍不住咯咯地笑了,笑得何大山眼睛都直勾勾的。嫂子见他盯着自己,勾勾地看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没好气地给了他一脚,看啥看,滚一边去! 何大山怕她用力过猛,摔着她,没敢让开,硬生生地吃了她一脚。“干哈啊,傻里傻气的?”何大山揉了揉被她踢得生疼的脚脖子,哭笑不得地说道,也不知道何大棒槌今天哪根筋错了,叫我去钓庄喝酒!“咋的啦,人家请你喝酒是给你面子,你还杵在这里干哈,赶紧去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抠着嘞!上次请我喝酒,还是我给的酒钱呢!跟他喝酒,我心里咋呼呼的,没个底!” “跟自家人喝酒,你还怕啥!去吧,别喝得太醉了!免得到时候,还得我来伺候你!” 何大山听她这么说,只得屁颠屁颠地出了门。嫂子见他出了门,捂着嘴咯咯地笑过不停。她就喜欢他这股子傻劲儿。这家伙虽然口笨得不行,但待人实诚,没有小心眼,虽然这段时间跟她黏糊糊的,但却从未越轨一步。要是她勾引他,这家伙连个嘴都亲不来。 走出门来,何大山心情也格外地舒坦。这些日子,他窝在家里被嫂子养得都快长膘了。他走在村道上,大家伙都笑着跟他打招呼,大山啊,你终于舍得出门了啊!我们还以为你钻到美人窝里不想再出来呢! 合作社没有成立之前,他是光棍一条,这些大大咧咧的小媳妇哪里是他的对手。掐掐肉,揩揩油,嘴上没个带门的过下嘴瘾也是有的。但现在,他心里装了人,哪敢在接她们的荤话,只得岔开话来说道,馨儿嫂,今年你家那口子还不准备回来啊?在田块上忙着递砖瓦的一个年轻妇女,背上背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转过头来,朝着何大山咯咯地笑出声来。“这个月就要回来,现在在家里打工我都比他挣得多,他在外面待不住了。”她身边的那几个妇女,也停下手来,笑嘻嘻地对何大山说道,我们那口子,也都打算今年回来后,都不想出去了。大山啊,你娃现在挣大钱了,你可不能忘了我们啊!你也得带带我们啊,我们也想跟着你一块挣钱呢! 何大山耿直地说道,行,只要他们肯回来,我手把手的交,包管他们学会。馨儿嫂径直走到何大山身边,一把拉过他,堵在他耳朵边悄声说道,你娃要是不好好带,我就把你抓我**的事情告诉你哥,看他不收拾你! 何大山瞬间涨红了脸,连忙推开她道,嫂子,你就饶了我吧,我那是人年轻不懂事,不是故意的。“反正我不管,你占了我的便宜,就得帮我!”何大山算是怕了她,连忙求饶道,行,行!我肯定把哥带好!“这还差不多,手痒要不要给你再摸一下!”馨儿嫂故意捧了捧自己鼓鼓的胸脯,挑衅地对何大山说道。她的话,引得周边的妇女们哄堂大笑。“大山,别上她的当!她那个都成狗**了,吊个布口袋,没啥稀奇的!要摸你就摸我们这些还未生养的!” 何大山被她们的话,咯得心慌,连忙抱头跑了。那些小媳妇们见他落荒而逃,好生没趣地对馨儿嫂说道,你看你,好不容易等他出来!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你吓跑了!馨儿嫂红着脸不满地反讽道,是有些人啊,不知道收敛,把人家熏跑了的。小媳妇们相互打闹着,咯咯地笑着,笑得那些施工的男人们,眼馋着直流口水。那些小媳妇们当即不满地瞪了他们一眼,“看什么看,没见个女人啊,回去抱你自个家婆娘去!敢到老娘们的主意,小心老娘让你三条腿,变一条腿!” 走在鲜家嘴的村道上,夏日的阳光,穿过高大的香樟树和桉树,片片的斑驳落在额头和肩上,丝丝的清凉,让何大山神清气爽。他不由自主地哼着小曲,边走边嘚瑟。田野里,农业产业园里一片忙碌,仿照大城市周边的花卉景区规划设计的大小凉亭、竹筒水车、高大的白色小城堡、连片的四季花卉、彩色的转动小风车,与那些放养在田沟、山梁子上的鸡鸭和水牛、黄牛相映成趣。大老远,从青翠的竹林里,露出的老祠堂灰色的屋脊,高高翘起的屋檐翘角上挂着的小铜铃,被风吹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靠近白水河的泥鳅塘子上面,波光粼粼,大老远何大山就听见合作社那群老娘们,叽叽喳喳的笑声。 在靠近村委会和钓庄附近的水泥路面已经在铺油,草青色的沥青路面,犹如一条条绵长的跑道,从村口一直不断地向村里延伸。走到白水河钓庄,余香请大学书法教授题写的偌大匾额,白水河钓庄五个大字遒劲有力,格外显目。村里人见着何大山都喜气洋洋的,都争着给他打招呼。原本何大山还嘚瑟地背着手,但看见老辈子们也在夸赞他,不由地夹紧了尾巴。连忙支上烟去,亲自给他们点燃。“小子长本事了啊,李大海家的官司听说你在背后出了不少力啊!”何大山连忙弯着腰杆,谦虚地说道,这哪里是我的功劳,我不过是在旁边打打杂,帮着堵堵枪口,大方向还是余镇长、李书记和何书记他们在做。老辈子们佩服地向他竖起了大拇指,连连拍了拍他的肩膀,高兴地说道,咱们在鲜家嘴这个穷疙瘩里活了几十年,都活到狗身上去。多亏有你们这些年轻人撑着,硬是弄出了今天这个模样!不错啊,好好干,今后我们都跟着你舀伙食! “大家一起努力!现在政策好,有大把大把的好机会!”何大山打着哈哈,抽着烟,眼珠子里都发着绿光。老辈子们见他这么自信谦和,心里更加高兴了。暗自都在嘀咕,是时候,把那些兔崽子们从外地喊回来了。再不回来,不要说舀伙食,连个锅边都靠不拢。 刚刚走进门,何老六俩口子忙得不可开交,给他点了点头,支了根烟,指了指远处的钓台。“大海,在那边等你好一阵子了,你怎么才来啊?”何大山看到钓庄里人来往的,知道他们忙,便接过烟,呵呵说道,你们忙你们的,别管我!我自个去找他。也不知道他那根筋错了,居然想起请我喝酒。李金香见他嘚瑟,没好气地说道,你小子现在洋盘了,大海还单独请你吃饭。我们俩口子累死累活的,也没见他这么热络地请个我们。“你俩口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弄清楚了,该谁请谁啊!没有大海和余香,你们弄得出来吗?”何老六俩口子被他说得脸色发红,悻悻地说道,那是,那是!该我们请!今天这顿算我们的!何大山一把推开她道,一点诚意都没有,大海开口请,用得着你买单吗?待会,你们俩口子自个拿个酒杯过来,我们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李大海那个官司,可把我折腾惨了,现在都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呢!何老六俩口子也是耿直人,见他这么说,当即呵呵笑道,那行,待会我们忙完了就过来。 第八十一章 小子长本事了啊 收拾何大山,何大海打小就一套一套的。别看何大山块头粗,脖子硬,但与猴精猴精的何大海比起来,他还差的不是一节半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何大海居然要请他喝酒。这些日子来,他算是怕上跟何大海喝酒了。上次跟他喝一回酒,说好了俩人公平竞争,可这家伙倒好转过头来,没两天他屁颠屁颠地居然与余香扯了结婚证。等他酒醒过来,黄花菜都凉了。这回又请他喝酒,他的心里直打杵,这家伙该不会又没什么好事吧?难道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嫂子见他接着电话,黑黑的脸蛋不断的泛红发青,当即忍不住咯咯地笑了,笑得何大山眼睛都直勾勾的。嫂子见他盯着自己,勾勾地看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没好气地给了他一脚,看啥看,滚一边去! 何大山怕她用力过猛,摔着她,没敢让开,硬生生地吃了她一脚。“干哈啊,傻里傻气的?”何大山揉了揉被她踢得生疼的脚脖子,哭笑不得地说道,也不知道何大棒槌今天哪根筋错了,叫我去钓庄喝酒!“咋的啦,人家请你喝酒是给你面子,你还杵在这里干哈,赶紧去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抠着嘞!上次请我喝酒,还是我给的酒钱呢!跟他喝酒,我心里咋呼呼的,没个底!” “跟自家人喝酒,你还怕啥!去吧,别喝得太醉了!免得到时候,还得我来伺候你!” 何大山听她这么说,只得屁颠屁颠地出了门。嫂子见他出了门,捂着嘴咯咯地笑过不停。她就喜欢他这股子傻劲儿。这家伙虽然口笨得不行,但待人实诚,没有小心眼,虽然这段时间跟她黏糊糊的,但却从未越轨一步。要是她勾引他,这家伙连个嘴都亲不来。 走出门来,何大山心情也格外地舒坦。这些日子,他窝在家里被嫂子养得都快长膘了。他走在村道上,大家伙都笑着跟他打招呼,大山啊,你终于舍得出门了啊!我们还以为你钻到美人窝里不想再出来呢! 合作社没有成立之前,他是光棍一条,这些大大咧咧的小媳妇哪里是他的对手。掐掐肉,揩揩油,嘴上没个带门的过下嘴瘾也是有的。但现在,他心里装了人,哪敢在接她们的荤话,只得岔开话来说道,馨儿嫂,今年你家那口子还不准备回来啊?在田块上忙着递砖瓦的一个年轻妇女,背上背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转过头来,朝着何大山咯咯地笑出声来。“这个月就要回来,现在在家里打工我都比他挣得多,他在外面待不住了。”她身边的那几个妇女,也停下手来,笑嘻嘻地对何大山说道,我们那口子,也都打算今年回来后,都不想出去了。大山啊,你娃现在挣大钱了,你可不能忘了我们啊!你也得带带我们啊,我们也想跟着你一块挣钱呢! 何大山耿直地说道,行,只要他们肯回来,我手把手的交,包管他们学会。馨儿嫂径直走到何大山身边,一把拉过他,堵在他耳朵边悄声说道,你娃要是不好好带,我就把你抓我**的事情告诉你哥,看他不收拾你! 何大山瞬间涨红了脸,连忙推开她道,嫂子,你就饶了我吧,我那是人年轻不懂事,不是故意的。“反正我不管,你占了我的便宜,就得帮我!”何大山算是怕了她,连忙求饶道,行,行!我肯定把哥带好!“这还差不多,手痒要不要给你再摸一下!”馨儿嫂故意捧了捧自己鼓鼓的胸脯,挑衅地对何大山说道。她的话,引得周边的妇女们哄堂大笑。“大山,别上她的当!她那个都成狗**了,吊个布口袋,没啥稀奇的!要摸你就摸我们这些还未生养的!” 何大山被她们的话,咯得心慌,连忙抱头跑了。那些小媳妇们见他落荒而逃,好生没趣地对馨儿嫂说道,你看你,好不容易等他出来!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你吓跑了!馨儿嫂红着脸不满地反讽道,是有些人啊,不知道收敛,把人家熏跑了的。小媳妇们相互打闹着,咯咯地笑着,笑得那些施工的男人们,眼馋着直流口水。那些小媳妇们当即不满地瞪了他们一眼,“看什么看,没见个女人啊,回去抱你自个家婆娘去!敢到老娘们的主意,小心老娘让你三条腿,变一条腿!” 走在鲜家嘴的村道上,夏日的阳光,穿过高大的香樟树和桉树,片片的斑驳落在额头和肩上,丝丝的清凉,让何大山神清气爽。他不由自主地哼着小曲,边走边嘚瑟。田野里,农业产业园里一片忙碌,仿照大城市周边的花卉景区规划设计的大小凉亭、竹筒水车、高大的白色小城堡、连片的四季花卉、彩色的转动小风车,与那些放养在田沟、山梁子上的鸡鸭和水牛、黄牛相映成趣。大老远,从青翠的竹林里,露出的老祠堂灰色的屋脊,高高翘起的屋檐翘角上挂着的小铜铃,被风吹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靠近白水河的泥鳅塘子上面,波光粼粼,大老远何大山就听见合作社那群老娘们,叽叽喳喳的笑声。 在靠近村委会和钓庄附近的水泥路面已经在铺油,草青色的沥青路面,犹如一条条绵长的跑道,从村口一直不断地向村里延伸。走到白水河钓庄,余香请大学书法教授题写的偌大匾额,白水河钓庄五个大字遒劲有力,格外显目。村里人见着何大山都喜气洋洋的,都争着给他打招呼。原本何大山还嘚瑟地背着手,但看见老辈子们也在夸赞他,不由地夹紧了尾巴。连忙支上烟去,亲自给他们点燃。“小子长本事了啊,李大海家的官司听说你在背后出了不少力啊!”何大山连忙弯着腰杆,谦虚地说道,这哪里是我的功劳,我不过是在旁边打打杂,帮着堵堵枪口,大方向还是余镇长、李书记和何书记他们在做。老辈子们佩服地向他竖起了大拇指,连连拍了拍他的肩膀,高兴地说道,咱们在鲜家嘴这个穷疙瘩里活了几十年,都活到狗身上去。多亏有你们这些年轻人撑着,硬是弄出了今天这个模样!不错啊,好好干,今后我们都跟着你舀伙食! “大家一起努力!现在政策好,有大把大把的好机会!”何大山打着哈哈,抽着烟,眼珠子里都发着绿光。老辈子们见他这么自信谦和,心里更加高兴了。暗自都在嘀咕,是时候,把那些兔崽子们从外地喊回来了。再不回来,不要说舀伙食,连个锅边都靠不拢。 刚刚走进门,何老六俩口子忙得不可开交,给他点了点头,支了根烟,指了指远处的钓台。“大海,在那边等你好一阵子了,你怎么才来啊?”何大山看到钓庄里人来往的,知道他们忙,便接过烟,呵呵说道,你们忙你们的,别管我!我自个去找他。也不知道他那根筋错了,居然想起请我喝酒。李金香见他嘚瑟,没好气地说道,你小子现在洋盘了,大海还单独请你吃饭。我们俩口子累死累活的,也没见他这么热络地请个我们。“你俩口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弄清楚了,该谁请谁啊!没有大海和余香,你们弄得出来吗?”何老六俩口子被他说得脸色发红,悻悻地说道,那是,那是!该我们请!今天这顿算我们的!何大山一把推开她道,一点诚意都没有,大海开口请,用得着你买单吗?待会,你们俩口子自个拿个酒杯过来,我们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李大海那个官司,可把我折腾惨了,现在都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呢!何老六俩口子也是耿直人,见他这么说,当即呵呵笑道,那行,待会我们忙完了就过来。 第八十二章 大海请客不易 仲夏之际的白水河,在巍巍的青山间穿过,犹如一条洁白的绸带,把炎热和清凉都汇成了夏日的狂欢。新栽的杨柳垂着茂密的枝叶,晃动着凌凌波光,几条穿梭的竹排上坐着不少穿戴靓丽的年轻男女,不时从河里惊扰起,翻腾到竹排上的鲤鱼,惊得他们嬉笑连连。城里书画培训班的老师,带着一群孩子在河边写生画画,在这些稚嫩的孩子眼里,每个舒展的眉头都是他们笔下的风景。 这段时间,白水河出了名的母猪壳(桂鱼),又长出来了。县钓协组织的专业竞技大赛,已然成了白水河另一张响亮的招牌。远天远地吸引了不少业余的钓手也来蹭热闹。何晓敏跟他新娶的小媳妇,忙前忙后地张罗在白水河上布景拍婚纱。他把这条河当成了中国乡村版的康河,或者说是江浙一带的西塘水乡。他把西方威尼斯的浪漫,注入到了西部乡村的童话之中。这些美得冒泡的婚纱照,一经传播出去,便引起了靓女俊男的注意。加上嫂子“白水河边一枝美人花”在背后推波助澜,白水河悄悄咪咪地成了年轻人的爱情谷地,乡村诗人的灵感之所。何晓敏还找到何大海准备在白水河上架一座乡村拱桥,但这工程量太大,何大海无奈地让他缓一缓。 远远地看见何大海,坐在钓台上,静静地握着一根钓竿,难得清静地当起了钓翁。何大山没敢打扰他,轻脚轻手地走到他的身边坐了下来。“来了啊,喝酒还得等一下!老子今天心情好,跟这些母猪壳耗上了!待会,弄几条起来下酒!”何大海见他来了,甩了一支烟给他。何大山点了点头,冲着服务员要了一根鱼竿,装模作样地钓了起来。打小他就静不下来,要吃鱼他宁肯跳进河里自个去捉,也比这般守着等鱼上钩要来得痛快。何大海从小就是钓鱼的好手,不到一会儿,就连拉了几杆。他连忙放下自个杆子,乐呵呵地跑去帮他取鱼。何大山其实是从小最懂何大海的人,打小他就是他的跟屁虫。他俩是堂兄弟,虽然何大海比他大近10岁,但这个老大哥从小就罩着他。有什么好吃好喝地都想着他。何大山的父母命不好,他高中毕业没多久都相继患上了癌症,原本在外打工的何大山只得从何大海的厂子里回来照顾。没等几年,两位老人都上了山。那些年,何大山的日子过得苦,少不了何大海暗地里接济。尽管那些年何大海很浑,认钱不认人,但在他的心里长兄如父,甭管外面的人如何评价他,但在他的心里这个老大哥不是一般的好。 他心里很清楚,别看现在何大海与余香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但他的心里其实过得比谁都苦。他这个大哥,从小就是一口唾沫一口钉的人,从来不会轻易承诺。一旦承诺了,霍出命都要把它办好。被余香和何凤山赶鸭子上架,当上了村支书,他连自个的物流公司都不管不顾,全都交给了老爷子的外孙女搭理,一门心思地扑在村上。村里人虽然大都是老何家的人,但乡村里的人眼界有限,暗地里也都打着他的主意,把他当成了唐僧肉。这些年,从他手里砸出来的钱,没有上千万,也有好几百万。说好了的收益呢,其实大都是还是镜花水月。他把分红都给了村里人,自个腰包里根本没捞着好处。就连自己组建的销售公司和电商平台得来的收益,他都分文未取。钱谁都喜欢,他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想当抽血的抽水机。他是真心想让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作为兄弟,他暗暗地给自己鼓劲,不能再拖他的后腿了。他得尽快地成长起来,帮着他分担这些压力。何友生其实人还是不错,但谁都经历过穷的时候,他是穷怕了。他打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算盘,其实也是被家里的负担,压的。上有老小有小,都盼着他过日子。余香的事情,他已经听嫂子暗地里讲过。余香要上挂了,失去了最贴心的人的支持,他这颗大树还能撑多久。他不敢想,也不能去想。他能够做的,就是默默地支持他。 何大海见他闷闷墩墩的不开腔,忍不住踢了他一脚。“今儿,你是咋的哪?怎么满腹心事的样子?又遇到了什么难处?”何大山赶紧抖了抖手里的鱼竿,岔开话来,指着河里呵呵笑道,这不是钓不起来吗,心里有些不爽!何大海放下手中的鱼竿,抢过他手中的杆子,一把拉起看了看他的漂子道,你这是钓啥鱼?漂子都没有打到位,漂在水面上哪里够得着啊!这钓鱼可是一门大学问,得看水情和鱼情,还得懂点水温,这太阳都快落坡了,你得把漂子放长点! 何大山接过他调好的鱼竿,重新放了线,抛投出去。方才说道,我哪里会这些玩意儿,我只会跳下去捉鱼。“没点出息,你以为还是小时候啊,一个猛子扎下就能逮得着!现在水多深啊,河道还这么长,你个猛子扎下去,鱼早就跑了!” “大海哥,我听秀清讲,余香要调走了啊?” 何大海愣了一下,苦笑地点了点头。“是啊,她要去市上了。”“那你让她走不?” 何大海望着白水河上的竹排,心里起伏不定。当天晚上,余香便给他说了这事。他起初有些失落,但自个妻子能得到进一步的锻炼,也是大好事。他不能拖她的后腿,当即便鼓励她去。用他的话说,当干部的老呆在一个地方也不是什么好事。换个环境过度一下,长长见识,才能成长得起来。余香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痛快,不满地问道,你就这么想我走啊!何大海连忙说道,我是哪里想撵你走啊,我想让你轻松一下。这些年,你一个女人家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太累了。村里的事情有我在,我肯定会把它弄好的。虽然在余香面前打了包票,但其实他的心里并没有底。他找何大山来喝酒,一方面是要完成妻子交办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想跟他倒倒苦水,散散心。在这个村里,年轻一辈的,他能够说几句知心话的人,也就是何大山和李大海了。但李大海现在满脑门子都是老岳父家里的那点丑事,愁都愁死了。他便没敢惊动他。 何大海提了提鱼桶,见桶里已经有十来条母猪壳了。当即将手中的杆子往地上一放,站起身来,提起鱼桶对何大山说道,走吧,不钓了!今晚够下酒了! 何大山扯了好几杆子,还是没有钓起鱼来,悻悻地说道,那行,我也不钓了!反正也钓不起来。 何老六见他们收了杆子,连忙跑过来,接过何大海手中的鱼桶,瞅了一下道,哟,不少了啊!今晚有口福了! 何大海有些得意,指了指桶里的鱼道,让李金香干煸几条,其余的都干烧。何老六知道他是个正宗的吃货,一般人的手艺他还瞧不上。连忙屁颠屁颠地朝着李金香喊道,老婆,何书记让你亲自下厨。李金香笑嘻嘻地接过鱼桶,咯咯地说道,大海来了,自然是我亲自下厨。他那张馋嘴啊,一般人还真伺候不了。 “我有那么刁吗?” “怎么没有啊,每次来你都给我们的大厨提意见。现在大厨都躲在厨房里,不敢见你呢!” 想要做好母猪壳这道美食,一般的厨子还真做不好。最出名的还是隔壁县的镇上的土厨子,做得最地道。李金香去学过几天,倒还学得有模有样的。 第八十三章 婚事一起办了? 趁着菜还没有上齐,何大山笑了笑说道,要不把驼子李和何友生都叫过来。大家伙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聚了。一起喝喝酒,才热闹。 何大海想了想,“行吧,干脆让何友生把他儿子也叫来。这小子结婚,我和余香都没来得及参加呢,给他补上一杯。” 何大山数了数人头,加上何老六俩口子刚好一桌。接到何大山的电话,何友生吃了一惊。他老婆见他杵着发愣,连忙催促他道,赶紧去啊,发什么呆啊!大书记召唤,你怎么还愣着干啥。何友生摆了摆袖子,尴尬地说道,你就让我和儿子这么打着甩手去?他老婆方才回过神来,连忙从柜子里拿出两瓶儿子结婚时候用的好酒,给他塞到怀里。“拿去!别给老娘丢人!”何友生见他老婆难得大方一回,不由地笑道,今儿怎么这么大方啊?这可是都是好酒啊!他老婆没好气地丢了他一个白眼,“不是好酒,老娘还不让你带呢!快去,还杵着干啥!多敬几杯!人家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孩子结婚也送了那么重的礼!咱们不能再小家子气了,得长长脸了!”何友生心想着,早干嘛去了,要是你早这么大方,我何苦弄得这么丢人。 把老公和儿子撵出了家门,何友生的老婆扭捏了一下,红着脸对她媳妇说道,以前家里日子过得苦,舍不得他大手大脚的,让他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现在你们都回来了,日子也不再那么紧巴巴的,也该让他有个当干部的样子了! 她的儿媳妇也早就听说过她抠门,老会算计人。但嫁入了家门,才知道她这个婆婆其实挺大方的,是个大嗓门。心里藏不住事情。刚结婚就把家里的财政大权一股脑地交给她打理,还特别心疼她,把她当自家的女儿来对待。平日里老说何晓敏还有个妹妹,但那时候日子苦,没有带大成人。现在她进门了,每天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宠得跟宝贝似的。连何晓敏都时不时地吃她的醋,说老妈有了媳妇忘了儿。 儿媳妇连忙安慰她,“妈,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老提它干嘛,老爸失去的面子,我们给他挣回来不就行了!”何友生的老婆苦笑不已,“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啊!”何友生的老爹老妈,欣慰地笑着说道,行了,儿媳妇,你就听孙媳妇的劝吧!今后,我们少给友生添乱,这面子自然就回来了。 一晚上,何友生都很激动,频频地带着儿子举杯敬酒。何大海在这个时候都能够想到他。没把他当外人。酒过三巡,大家伙都被他们的热情劲儿,弄得有些不适应。何大山暗自嘀咕,这家伙吃错了吧,今晚上咋个这么大的酒劲。平常也没见他这么能喝啊!“我说友生哥,你们能不能缓一缓啊,喝喜酒也不是这么个喝法啊,这都多少杯了,我们连桌子的母猪壳都没动几下,在这么下去,今晚都都被你俩爷子撂倒在这里啊!” 何大海见酒喝得差不多了,也连忙说道,大家多吃点鱼,这鱼可是我今天下午亲自钓啊!都是自家人,酒不着急,咱们慢慢喝! “还喝啊?”李金香苦着脸,她平常她虽然不太喝,但她的酒量却不比男人差。但连续被何友生劝了好几杯下去,也都有点遭不住了。 “喝,怎么不喝!今儿都不能耍滑头!今晚不醉不归!”何友生兴奋地举起杯子,招呼着儿子,又咕咚一下干了一杯。驼子李见他这势头,气势汹汹,连忙一把拉住他,“友生哥,先吃点鱼!这可都是白水河的美食,咱们不能随便浪费!”“那行,我再吃一条大海亲自钓的鱼!”说着,又给他儿子夹了一条,塞到他儿子的碗里。何晓敏喝得满脸通红,虽然在座的都比他年轻,但这酒量他还真莫法比。但老爷子高兴,他也只得打肿脸充胖子,捏着嘴巴往肚子里灌。 眼瞅着两瓶酒见了底,何友生也喝得东倒西歪地站都站不住。何大海慌忙让人撤了酒席,让何老六给大家上点茶水,让大家缓缓胃。 等到把何友生俩爷子送回家,何大山方才松了一口气。喝了一会儿茶,驼子李心有余悸地说道,今儿友生哥,怎么变了个人啊!平常没见他这么热乎过!何大海端起茶杯来,也给自己猛灌了一口道,你还看不出啊,友生这是高兴!李金香一边忙着给大家伙续茶水,一边接过话来道,什么婆娘养什么男人。这段时间,他老婆改头换面,大方得不得了。何大山哈哈一笑,算是弄明白了。“这俩口子还真是人精!” 何老六感慨地说道,大山,你别这么说。其实他们家过得也不容易。 几个人忆苦思甜,摆了摆过去了龙门阵。何大海方才拉过何大山,悄声说道,大山,跟你商量件事情。何大山见他神神秘秘的有些不适应,连忙问道,啥事? “余香的嫂子想把孩子的抚养权争过来,想问问你同意不?” 何大山以为他要说多大的事情,当即没心没肺地说道,就这事啊。她不说,我也会同意的。那个孩子,我见过得苦。“真同意了?” “真同意了,不信让大家伙给我做个见证。只要她能把孩子争取过来,我一定比对亲儿子还好!” 驼子李见他这么说,高兴地问道,你小子是不是也猴急的想学我,想把证扯了? 何大山脸色更加涨的通红,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话,老子才不会学你,老子扯了证马上就办酒席。哪像你龟儿子还拖着吊着! 驼子李不服气地答道,老子已经在准备办酒席了。黄道吉日都选好了!先把话撩在这,你小子要是不帮忙,老子可要跟你急! “我看啊,你们俩个也别说谁的不是了。干脆你们都把酒席就给我们来办,一起给办了,多省事!”何老六不怕事大,当即便把他俩给捧上了。“对啊,要办一起办,多热闹啊!”李金香见何老六不经意就又捞着了一笔大生意,连忙帮腔道。驼子李呵呵地转过头来道,好啊,何大山要不咱们一起办? 何大山看了看何大海,见他呵呵地朝着自己笑,便转过头来问道,你们选的啥日子,什么时候?驼子李见他还真当真了,连忙说道,还有一个多月。老岳父选的日子,没办法急不得。 何大山抠了抠脑袋,拿不定主意。“大海,秀清这个官司要打多久?”何大海翘起二郎腿,抽了口烟,利索地说道,怎么着也得半个多月才行吧! “那行,驼子李今天老子跟你赌上了!要办咱们一起办!” 第八十四章 酒醉怂人胆 何大海心里很高兴,趁着余香还在镇上,能把嫂子的事情办下来,她也才能走得放心。“小子知道怎么求婚嘛?要老子教教你不!”何大山见他得理不饶人,愤愤地指着他骂道,你小子别得意,你那点手段还是老子交给你了!想在师傅面前嘚瑟,你小子还差得远! 何大海见俩人气鼓鼓的,谁都不服气。连忙打圆场道,行了,你们俩也别争长道短了。你们俩个老光棍,能有今天这个好事,都不容易!既然要兴家,就安心好好过日子。别再像过去那样二不挂五的,得负起责任来。既然何老六和李金香愿意搭把手,你们都交给他们来办吧!他们这个地方宽敞,也有档次,说出去也不丢人!拍婚纱、办婚礼的事情,就让何晓敏那俩口子来办吧!这小两口主意多,肯定能给你们整洋气!不过啊,大山啊,嫂子那边你能不能敲得定啊,别到时候整出笑话来了! 何大山趁着酒劲,大包大揽道,这你放心,我肯定把她拿下! 驼子李自然是知道他家里的事情,也没敢再激他。这小子,其实内心比他还着急上火。他以为大家伙看不出来啊,他这个老处哥,现在还处着嘞!想要拿下余香的嫂子,可比他费劲多了。 醒了一会儿酒,何大海方才有些疲惫地站起来,让大家都散了。“今儿就到这吧,各回家各安各的嫩妈!”李金香见他喝得有些高了,连忙找车将他送回镇上。 驼子李和何大山哥俩,相互搀扶着,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钓庄。何老六不放心他们,连忙跟了上去。这俩个家伙,出了门,酒劲就上来了,俩人都变成了话痨。 “大山啊,你说这么哥俩,该不会是一个爹妈生的啊,咋个那啥,命都一样啊,都娶的是二婚嫂!”何老六听到驼子李说胡话,连忙一把捂住他的嘴。“这话,你难能随便在村里咧咧啊!这要传出去,姚七月还不得让你跪冷板凳啊!”何大山也醉醺醺的,一把拍开他,“二婚嫂咋的哪,你过得不还是美滋滋的吗!老子们就好这一口,咋的啦!”“我说你们俩个小祖宗,你们能不能别提这话!”何老六左边劝了又劝右边,恨不得给他俩个龟儿子一巴掌。 “对!你说得对!老子们就喜欢这口!屁股大,**圆,能来劲!爽啊!爽死老子了!”这回没等到,何老六出手,姚七月大老远就听见他在外面咋咋呼呼的,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忍不住冲出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阵猛揍。揍何大山都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一把抓住何老六道,老六,我你可得给我做见证啊,我可没说啥啊! “喝点猫尿,你就嘚瑟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老娘是二婚嫂咋的了,有本事你敢不娶!”驼子李被她拧着耳朵,疼得直咧咧,浑身都惊出了冷汗,酒劲也过去了。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告饶道,媳妇我错了,喝多了!你别在意! 姚七月见何大山和何老六还尴尬地杵在身边,没好气地骂道,你们俩个也不是好东西,赶紧给老娘滚!明天老娘才收拾你们! 何大山和何老六慌忙,转身就跑。“完了,完了,老子好心送你们一趟,还背了这么大的祸事!你自个回去吧,老子不伺候了!”何大山见何老六慌不择路地转身就跑了。 他也吓得手脚无措,孤零零地站在路口,看着远处自家房子里亮着的灯,不敢回家。嫂子也早听见了他的声音,气得脸色铁青。深更半夜的,大开着门,端了一把椅子,坐在门口等他。何大山冲到河沟边,洗了洗脸,让自己清醒清醒。又站在路口望了好一阵风,见那灯还痴痴地亮着。只得硬着头皮,拖着退,晃晃悠悠地往回走。 走到家门口,他哈了哈酒气,见浑身的酒气还很浓。方才故意一瘸一拐地推开院子的大门走了进去。一边走,还一边故意地咋呼:哎,秀清啊,我喝多了,你赶紧来扶我一把! 嫂子冷着脸,看着他歪来倒去地表演。何大山见嫂子无动于衷,索性装醉一头倒了下去。“哎呦,来不起了,走不动了。” 嫂子看着他白痴一般的表演,忍着笑声,嗯哼哼地说道,那行,既然走不动了。今晚你就在地上躺一晚上!清醒清醒!说着便站起身来,端起凳子,就要关门。何大山见她动真格了,知道自己演砸了,慌忙扑爬跟斗地翻爬起来。冲了过去,一把抱住她。“都怪驼子李那个嘴没把门的,乱说!我可啥也没说!” 嫂子猛地一把推开他,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醉了吗,怎么不演了!继续演啊!要不要我把乡亲们都叫起来,一起来看你的表演! 何大山尴尬地笑了笑,我没表演,刚刚是酒劲上来了。“是吗?酒劲上来了,这会儿酒劲又去哪里了?还要不要再喝点!” 何大山编不圆了,只得低头认错。“对不起,我该说那些话!” 嫂子见他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子烧了起来,指着他吼道,何大山,老娘跟你说过老娘最讨厌说谎的人!你今晚太让我失望了!老娘是二婚,知道你小子吃了亏,没能娶到黄花大闺女!但老娘就是这个命,老娘又啥办法!谁叫你龟儿子不早点来找我! 何大山见嫂子都被他气哭了,连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扇自个的耳光。“秀清,我错了!我真错了,错太多了!”嫂子见他肯低头认错,扇得脸都肿了,连忙一把挡住他。“行了,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闯进你的生活!老娘明天就走!” 何大山被她这话,吓得更加惊慌失措。他慌乱地一把抓住她,猛地一下扑了上去,胡乱地亲了起来。嫂子被他突然袭击,心里没个准备,一下子傻了眼。何大山趁着酒劲,更加大胆妄为,索性一把抱起她,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抱进了卧室。嫂子用力地挣扎了一番,把他脖子上血都抓了出来。但何大山是铁了心,不肯再放过她。嫂子见挡不住他,只得流着泪从了他。后半夜,嫂子翻爬起来收拾东西要走。何大山一下哭了起来,他堵在门口,说啥也不让她走。 第八十五章 大山,你娶了我吧! 嫂子见他哭成了大男孩,心里也不好受。只得放下手中的包袱,一把把他搂在怀里,再也不愿意松开。俩人重归于好,腻活了好一阵子。嫂子才气喘吁吁地抚摸着他的胸口,喃喃地说道,“大山,你娶了我吧!”何大山连忙点了点头道,行,明天我们就去办手续! 驼子李被姚七月狠狠揍了一顿,老头子被他们的动静惊醒了起来。走下楼,见她在揍驼子李,连忙一把把她推开。“你疯了吗,他是你的男人,不是你的出气筒!再说了他这是喝醉了,说的都是酒话!酒话你都信,你是不是脑袋瓜子傻了!” 姚七月气鼓鼓地吼道,喝醉了酒,也不能这么埋汰人的!老头子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也跟着吼道:姚七月,你知足吧!他的话不好听嘛!我看他说的这话,才是真心话!他就是喜欢你这个二婚嫂,才愿意这么死心塌地跟你!他一个青屁股娃儿,以他现在的条件,什么女子娶不到。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姚七月被老头子骂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气哼哼地转身不理他。老头子见她还在气头上,当即又吼道,你还杵在这里干啥,赶紧给他洗漱!要是落下病根来,还不是你自个受罪! 姚七月见驼子李哆嗦缩缩地躲在门后,抱着浑身流血的伤口,哼哼地叫唤。她的眼泪珠子又流出来。 老头子的话,把她骂醒了。这些年,她这个寡妇听的闲话还少吗,自家男人自个知道,他这是有口无心。当即她心疼地将驼子李一把扶起来,将他推进浴室,扒了他身上的衣服,一边给他冲洗伤口,一边不断地给驼子李道歉。驼子李忍着痛,舒舒服服地,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伺候。不时还故意呻吟几声,吓得姚七月花容失色,连忙安慰他。“你忍着点,我手轻一些弄!”给驼子李涂上了碘伏消毒过后,包扎好伤口,才又把他拖到床上,给他冲了一碗红糖水,让他缓缓胃。上了床,驼子李紧紧地抱住她,不愿再撒手。姚七月只得合衣躺在他身边,守了他一夜。 这一夜,何老六和李金香翻来覆去睡不着。俩人都后怕,闹出事情来。李金香瞪着血红的眼睛,气鼓鼓地说道,都怪何友生,灌他们那么多酒干嘛!何老六也心有余悸地答道,今后可不能再这么喝酒了,这真要喝事情来,谁都担待不起啊! 一大早,余香接到嫂子的电话,听了嫂子的抱怨,恨不得一脚将何大海踢下床去。何大海糊糊地睡着,压根不知道夜里差点弄出祸事来。等到他起了床,余香才把夜里的事情讲给他听,何大海哈哈笑道,这是好事情啊,要是没有这么一出,大山还不一定能拿下你嫂子呢!这叫歪打正着! “行了,你就别嘚瑟了。嫂子说,他们今天来镇上把证扯了。明天,让你跟她去省城,与大律师见面。你不是想请人家来当法律顾问吗?大嫂想着拉着你亲自出面,才有诚意!”“她不是不让我去嘛,叫你跟她一块去啊,怎么又变卦了?” 余香咯咯地笑了笑,“原因啊你自个知道啊!要不是你小子使坏,嫂子有那么容易缴械投降啊!” 何大海瞬间傻了眼。“该死的何大山,居然出卖老子!我还是不去了,还是你去吧!”“真不去?”“打死都不去!”余香见他耍赖,暗自好笑,便劝道,我跟你一起去。顺便看一下老爸他们和侄儿。 何凤山和余珍珍听说他们要去省城,也要跟着去看老扛把子和兰花。何大海只得给唐悦园长打了电话,临时征用一下何兴旺。唐悦难得被他求上门来,乐呵呵地答应了。“行,反正这两天我也在市里忙着搞培训,不会走那里。” 见何大海安排好车辆,何凤山和余珍珍俩口子忙着收拾东西。何大海见他们大包小的,连忙挡住他们。“不用带这些东西,他们用不了。”余珍珍一把推开他,不满地说道,平常你们工作都忙,也没有时间照顾。我们也没有帮上什么忙,你总不会让我们打空手去吧!“人去了,心意就到了!我那老爸你们又不是不了解他!”“他是他,我是我!收不收是他的事情,送不送是我的事情!”何大海见挡不住他们,只得向余香求援。余香不但没有帮他说话,反而帮着他们收拾。 何大海见说不动他们,只得无奈地走出了房门。来到镇政府,大老远就瞅见何大山笑嘻嘻地提着个糖口袋逢人便撒糖。嫂子穿着一身崭新的红色束腰绣花旗袍,羞红了脸,跟着他一摇一摆地走进了民政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未结婚的小媳妇。何大海吐了口唾沫,不甘心地骂道,狗日的,没点担当!为了个婆娘,把兄弟都卖了!何大海自然不敢上前去触嫂子的霉头,连忙转过身去,远远地躲开他们。 刚刚钻进一家小卖部,就见一个俏生生的姑娘,花枝招展地一把拉住他,“何书记,大山身边那个娘们是谁啊?怎么那么妖里妖气的?大山哥怎么能看上她啊!”何大海瞅了瞅她,方才从她涂脂抹粉的脸蛋上认出来。这是镇上老会计姜大鹏的独生女儿,小名叫姜小丫。“小丫啊,你吓我一跳!你啥时候回来的?”“前个月才刚回来!何书记你这记性真好,我还以为你认不出来我呢!”姜小丫见他认出她来,笑得跟只张开翅膀扑腾的小麻雀似的。“你不是在外企工作吗?怎么舍得回来?是休年假?” 姜小丫扑闪着那双卷着长得吓人的眼睫毛,怪怪地反问道,你之前不是也在沿海吗,怎么你能回来我就不能回来啊。何大海见她说话怪怪的,没个实话,当即探出头见何大山他们走进了民政办,他侧开身来往外走。姜小丫见他二话不说就要躲身走人,赶紧再次一把拉住他道,何书记,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那个妖里妖气的娘们是谁啊?何大海装着不可思议的样子,也学着她怪怪的调调反问道,你不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我凭什么回答你的问题呀!姜小丫一下子被他怪样子逗笑了,咯咯地像小母鸡下蛋,“讨厌,学人家说话!好啦,人家告诉你吧,人家现在想回来搞网约车!你不是也在搞物流吗,咱们啊正好是一个行当!” 何大海故意逗她,也学着她的兰花指,嗲声嗲气地说道,那是云秀清,ddk大毕业的高材生,是大山哥马上要过门的媳妇。小丫头骗子听说嫂子是重点大学的高材生,一下子傻了眼。眼泪珠子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哽咽地喃喃自语道,怪不得,我跟他发那么多信息他都不理睬我。很快,她就弄明白了嫂子就是网络上那个火得不行的“白水河边一枝美人花”,当下哭得更加伤心了。 第八十六章 老娘鄙视你! 何大海没想到,他躲过人,也能惹得何大山的网友。见她越哭越伤心,一下子弄得手忙脚乱。连忙安慰道,你哭啥啊,你个水灵灵的大姑娘,还怕找不到好人家啊!姜小丫听了他的话,哭得更加抽搐,边哭边嚷道,人家就喜欢他啊!他是我二次元中的黑面男神啊! 何大海见周围的人,都诧异地看着他俩,生怕别人弄误会了。也不管她了,慌不择路地拔腿就跑。姜小丫见他跑了,气得跺脚地喊道,你怕啥跑啊,人家又不喜欢你!人家想跟你谈谈合作,有时间我们一起搞网约车啊! 何大海难敢再停下来,听她谈什么合作。一不小心撞破何大山的网络私情,他连想死的心都有。这要是传到嫂子的耳朵里,那还得了。他得赶紧提醒何大山,赶紧灭掉这个火药桶。姜小丫这个小丫头,打小就是镇上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读初中就敢提着气步枪,满渡槽地撵着老师跑。要不是他老子面子大,早被开除了,哪里还有她嗲声嗲气的今天。 何大海躲在镇政府外,见他和嫂子喜气洋洋地从镇民政办走了出来。连忙拿起电话打了过去。“小子,别说老子没提醒你!你小子大祸临头了!”何大山被他的话虎得一愣一愣的,“啥?啥大祸临头,你把话说清楚!”“你走远点接电话,别让嫂子听见!”何大山迟疑地朝着嫂子点了点头,指了指电话,忙走到一边。“你那个网上的小情人找上门来了,就在大街上等着你呢!”“啥小情人,你把话说清楚,老子刚刚才登记出来,你别给我乱扣屎盆子!”“还啥小情人,姜小丫!镇上原来那个小魔女!” 放下电话,何大山古怪地笑着走向嫂子。嫂子被他弄得莫名其妙的,“你接个电话,怎么变了个人!这么古怪!”何大山连忙附到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在网上谈的那个小老婆,找上门来了! 嫂子整个人都懵了。前些日子,她闲得无聊,用何大山的号码注册了一款二次元的网络游戏,在里面大扮大杀四方,诗情横溢的黑面男神,还娶了一个网络小老婆,每天夜里打着何大山的名头与那小老婆聊得不亦乐乎。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在网络上娶的这个小老婆,竟然就是镇上的小魔女。 何大山见她懵圈了,哈哈地笑道,来哇,这回我看你咋办!玩游戏玩出火花来了!人家当真撵回来了!嫂子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马上挖个地洞钻进去。嫂子连忙推着他,“快走,快走!别让她看见!” 何大山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道,就这么一条主路,人家在小卖部里守着呢! 嫂子见他有意整她,当即耍起无赖。“我不管,反正我是打着你的名头去的,她要找也是找你!”说着嫂子便撇开他,自顾自地打着甩手走了出去。走过小卖部,姜小丫见她走过来,气哼哼地仇视着她,那恨恨的眼神都能杀人!“妖精,敢勾引我男人!你给我等着,老娘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嫂子听了她这话,瞬间觉得自己头上绿成了一片草原。连忙捂着脸,偷笑着跑开了。何大山见嫂子跑了,气得直跺脚。又见姜小丫从小卖部走了出来,连忙一头又钻进了镇政府。“大海哥,救命啊!小魔头要过来找我拼命了!” 何大海接到他的电话,笑得气都快接不上来了。“还救啥命啊,你自个的私情你自个去处理!老子可帮不了!”何大山见他要挂电话,连忙哭丧着说道,关键是,不是我在网络上跟她谈恋爱啊,她的网络老公是秀清啊!你让我咋个办啊!现在秀清自个跑了!你还让我顶雷啊!这不得弄死我啊! 何大海嘎的一声,被他的话卡住了喉咙。半天才回过神来,“完了,完了!这是要弄出人命啊!”这也太荒唐了吧,嫂子不是看上去挺正经的啊!何大海不敢想,要是被小魔女知道了,还不得弄得惊天动地啊。连忙开着车,一头闯进了镇政府。何大山见他义气,跟着飞快打开车门,一头钻了进去。矮着身体,躲在后排,不敢见人。 姜小丫见何大海横冲直撞地开着车,从镇政府里冲了出来,闪开身子让过他。等他把车开过,很不服气地朝着他竖起中指,嘴里还不停地嘀咕,“老娘鄙视你!你个没文化的暴发户!有车就了不起啊!老娘的车可是八个缸的,开出来吓死你娃!” 出了主街,接到嫂子,嫂子说啥也不敢回村里了。何大海捂住肚子,咯咯地笑过不停。“嫂子,你是真汉子!我服了你了!连小魔女你都能征服!”嫂子没好气地打了他几下,气哼哼地说道,咋啦,老娘心里就装着一条汉子!何大海指着何大山笑道,你要是真汉子,你别让大山去帮你顶雷啊!这小子刚才都要吓尿了! 何大山一脸委屈地看着嫂子,他这颗雷可是顶大发了。嫂子现在也没辙了。冲着小魔女这个名头,她就知道这回她是真闯大祸了。这小丫头别看在二次元里嗲声嗲气的,但特别维护她顶着的那个黑面男神。动不动就敢单枪匹马地与人决斗。好几次那些挑衅黑面男神的人,都被她杀得直接掉线,再也不敢露头。 这小丫头在二次元里是一呼百应,嫂子掏出手机,眼睛都绿了,她的网络账号“白水河边一枝美人花”,瞬间被人黑了。评论区满是小丫头的部从,在大骂她不要脸抢了他们女王的男人。她删帖都删不赢。 “咋办?” 何大海没想到,小丫头的报复来得这么快。网络这一块,他是抓瞎。他根本不懂什么是二次元。何大山也忙掏出手机鼓捣,但他很快就败下阵来。小丫头是来势汹汹,打得他措手不及。 嫂子苦哈哈地气得想冲回去跟她理论理论。但何大山一句话就把她给打回了原型。“咋说啊,说你是你扮男装,故意装嫩调戏人家?”“人家能接受吗?”“可这么下去,我们的电商平台就完了啊?” “完了吗?完不了?人家弄的只是你的账号,而不是我的电商平台!” 第八十七章 你们二老有办法? 小魔女见何大海横冲直闯地开着车走了好一阵,她才皱着眉头,走进镇政府。她老爸的同事们都认识这个小魔女。 社会化服务窗口的老阿姨见她走进来,笑呵呵地给她打招呼,“小丫啊,啥时候回来的啊?女大十八变都长成大姑娘了。”“薛阿姨,您老还没有退休啊?” 薛阿姨,叫薛亚楠。长得很娇小,常年笑嘻嘻的,对人很随和,是个即将退休的镇干部。当过几任镇上的妇女主任,几十年里都跟她父亲姜会计,一起驻村。两家人以前都住在镇政府老宿舍楼里,门挨门的。姜小丫小的时候,没少到她家串门。她的老公,原本是镇上的武装部长,早些年调进了城,便在城里买了房子,从镇上搬到了城里去住。她的独生女儿,比姜小丫要大五六岁,原本也是镇上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后来,考上了医学院,毕业后考进了县医院当起了急诊科医生。姜小丫见到她自然是很亲热,拉着她叽叽喳喳地说过不停。 俩人摆了一阵子龙门阵,姜小丫才想起,她是来找何大山的,连忙问道,薛阿姨,你看见何大山没有啊?“何大山?他不是刚刚办了结婚证,早走了啊!你找他干啥子?” “啊,早走了!该死的,我一直在门口,咋个没有看见他啊!” “是何大海何书记把他接走的,好像有什么急事?走得很急,我也没有来得及问。” 姜小丫这才知道,是何大海坏了她的事情,气得跳脚地骂道,我就说他刚刚跟鬼冲起来似的,开个车横冲直闯的! 薛阿姨见她一惊一乍的,不由地有些好笑。这个小丫头片子,还跟当年那个小魔头一样,心里装不了事情。忙问道,你找何大山那个黑小子干啥?大海书记跟他是堂兄弟,何大山扯了证,自然是准备办酒席了。他这个当哥的理所应当的该帮帮啊! 姜小丫脸色一红,不好意思开口。她可不敢给她讲,她是回来找何大山谈恋爱结婚的。这要是被她老子知道了,还不得打断她的腿。当下埋着脑袋,朝薛阿姨摆了摆手,拔腿就要走。薛阿姨连忙叫住她,奇怪地问道,你不等老姜啊,他还在李书记那里商量事情呢。 姜小丫听见她老头子就在镇政府,吓得吐了吐舌头,更加不敢多逗留。连忙抽身跑了出来。 出了镇政府,小魔头气得脸色都青了,当即打开手机,把火气都发到了“白水河边一枝美人花”上,“敢抢我男人!看老娘不收拾你!”姜小丫的报复迅疾如雷,而嫂子和何大山的应对则显得捉襟见肘,畏首畏尾。 嫂子打心眼里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以何大山对小魔女的了解,这丫头翻起浪子,那就是一头出海的蛟龙。稍有不慎,就会船翻浪飞。这是一个天生就不会轻易服输的主。想与她达成和解,并不容易。 何大海将车开到何凤山家的楼下,三个人都垂头丧气地上了楼。何凤山和余珍珍见他们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由地有些担心,连忙将他们让进门来。 何大海早把这个家当成了自个的家,自然是毫不气,当即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来了个葛优躺,这事闹得他一点心气都没有,苦着脸闷闷地抽着烟。 嫂子和何大山,今日不同往日,过去嫂子是余香的亲戚,在老俩口面前也被当成了自家的女儿看待。而今,俩人都扯了证,在何凤山和余珍珍面前,则是老何家的侄儿侄媳,何大山与老俩口气了一番,方才接过茶拉着嫂子坐了下来。余珍珍原以为是他俩扯证出现了问题,也不好开口问他们,也只能按住好奇心,与他们拉着家常。只有何凤山别看他年纪大了,心思却格外剔透,人精人精的。看他们这架势,便知道他们是遇到了难事。当即也不开腔,径直把在书房里忙着写材料的余香叫了出来。 余香很少见嫂子这般愁眉苦脸的样子,咯咯笑了笑说道,你们这都是咋的拉,都拉着一张苦瓜脸。嫂子见余香出来,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连忙一把将她拖到了阳台上,悄悄咪咪地给她说了与姜小丫的事情。余香瞪大了眼睛,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嫂子,没想到啊,你不但是二婚,还是三婚啊!瞧你这网上网下的,桃花朵朵开,如鱼得水啊!”嫂子没好气地推了她一把,使劲地捏了她一下腰肢,皱着眉头,拉着脸,一脸不爽地骂道,你这个死丫头,我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在这幸灾乐祸! 余香被她捏得疼得直告饶,嫂子方才放过她。“余香,我告诉你!今儿我是没抓拿了,这是你必须负责给我解决!不解决,我就赖着不走了!爱咋咋的!”“哟,你才跟何大山勾搭几天啊,就学会了何大山的狗熊脾气!”嫂子翘了翘眉头,气哼哼地说道,自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了鲜家嘴的男人,自然要随鲜家嘴的性子!余香知道她在气头上,也不好再跟她顶牛,当即安慰道,嫂子这回啊,你这拜菩萨,算是拜错地方了哦!”嫂子疑惑不解地看着她,没有明白她的话。 余香连忙拉着她找到了余珍珍,呵呵笑道,这才是你该找的真神! 何大海和何大山,这才回过神来,俩人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当即便大笑了起来,“我们咋没有想到大婶呢!” 余珍珍被他们的话弄得莫名其妙,“从你们打进门起就神神道道的,你们在弄什么把戏啊?”何凤山也是一脸的懵逼。傻傻地看着他们,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余香连忙把嫂子与姜小丫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摆给了二老听。何凤山和余珍珍听了她的话,一下子大笑了起来,指着大嫂乐不可支地笑道,你啊你啊,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咋个还这么荒唐啊!这也亏得是我干女儿,要是换做其他人,还不得让人笑死! 嫂子一下子涨红脸,垂着脑袋,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不过是玩玩游戏,没想到当真啊! 何凤山和余珍珍笑得上气不接上气,良久,老俩口才缓过劲来。见大嫂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方才呵呵地说道,你啊!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这些事情那能当成儿戏啊! 嫂子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了个大救星。不顾脸皮,当即苦涩地问道,难得你们二老有办法? 第八十八章 这事是不是真的? 何大山这才告诉她,何凤山和余珍珍与姜小丫的父母,是结拜了的干亲家。姜小丫的母亲,是余珍珍的堂妹,而姜小丫的父亲则是何凤山多年的老挑。姜小丫出生的时候,体弱病多,让他们的父母很头疼。按照镇上的风俗习惯,得拜保保,才能活得长长得大。三岁的时候,姜小丫便在她父母的恳求下,拜了余珍珍为保保。这个调皮的小丫头,按照老何家的姓氏辈分,余珍珍还给她另外取了一个名字叫何小丫,在何凤山的家里排行老三。何凤山俩口子都叫她三妹子。 这事儿虽然有些迷信,但就是这么玄乎。 姜小丫当年拜了余珍珍为保保后,余珍珍按照老何家的传习惯例,焚香祭祖,告慰祖先,给她取了老何家的名字,做了三套衣服,送了衣禄,包了个大红包。当年余珍珍便遭了大罪。 以前何凤山和余珍珍住的也都是三间小青瓦的土坯房,那年秋天,余珍珍收了玉米杆围在墙垛下当柴火。一天晚上,余珍珍去取玉米杆当柴烧,冷不丁从玉米杆杆里钻出一条硕大的青竹标,从余珍珍的脖子爬到了余珍珍的脚踝上,在她的小腿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余珍珍的小腿肿得成了水桶,漆黑地流着脓血,在医院里住了大半个月,方才去除毒性,活了过来。自那以后,何凤山说啥也不给人当保保了。 姜小丫拜了余珍珍当保保后,每到寒暑假她的父母都要把她押到老何家,跟着两个哥哥学习,余珍珍又当妈又当辅导老师,手把手地给她补课,愣是让她考起了大学。 这丫头以前逢年过节,或者是何凤山和余珍珍过生日的时候,都要到家里来。考上大学后,也是在何凤山的二儿子何友亮的帮助下才进了沿海大企业当上了金领。这些年,虽然回来的时候不多,但每到逢年过节,还都记挂着老俩口,时不时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或者捎点东西带过来。比对她的亲爸亲妈还热络。上两个月回来,也还专门到何凤山的家里来请安问好。何大山比姜小丫大五岁,那时候胆子小,还怕事情,每回都被姜小丫欺负得哭鼻子。余珍珍没有想到,姜小丫出去了那么些年,还记挂着她这个哭鼻子的堂哥,不由地地暗自担心。从小丫头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很会拿主意。一般人啊,还真降不服她。 余珍珍又好气又好笑,只得让何凤山给三妹子打了电话,让她到家里来吃晚饭。接到何凤山的电话,姜小丫忙着将自己好生打扮了一番,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乖巧懂事的淑女,方才屁颠屁颠地带着礼物,叩开何凤山的家门。 推开门,姜小牙俏生生地喊道,保保!何凤山和余珍珍连忙迎了上去,不气地训道,你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啊!不把我们这里当成你家啊!姜小牙咯咯地笑道,哪能啊,你们这儿啊永远都是我的家! 接过礼物,何凤山和余珍珍连忙将她让了进了门。何大海、何大山听见她走进门来,像猫抓了似的一下子弹了起来,笑着招呼她。姜小牙见他们也在,不由地一愣,跟着又看到余香和嫂子,脸色一下子便垮了下来。扭头就要走。余珍珍连忙一把拉住她道,咋的啦,好不容易请你吃顿饭,你还嫌弃啊! 姜小牙被余珍珍死死地拽着,只得扭捏地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进了门,也不跟他们打招呼,径直走向厨房,嚷着要帮余珍珍操持晚饭。余珍珍连忙将她拉了过来,一一地给她作了介绍,姜小牙气鼓鼓地只得与他们打着招呼。何大海见她一脸不爽地样子,不由地哼哼说道,小丫!你这个丫头,为什么今天不叫我堂哥,还叫我何书记!是不是瞧不上我啊?姜小牙不满地瞪起了大眼睛,气哼哼地说道,好像是某人忘了我这个何三妹吧! 何大山见姜小丫拿眼睛瞅自己,只得低着头,装着没有看见。何大海连忙一把将余香拉了过来,对她笑着说道,三妹,隆重给你介绍一下!你嫂子,余香!姜小丫礼节性地与余香握了握手道,哪个要你介绍,鼎鼎大名的余镇长谁个不认识!不过余镇长我得说道说道你,你这看男人的眼光有问题! 余香呵呵地看了看何大海,见他一副仇大苦深的样子问道,你这话啥意思?难道你这个堂哥不优秀?姜小丫也不管何大海生气不生气,耿直地说道,优秀个啥他!一个土疙瘩!你看看要人样没人样,要家底没个家底,年龄还比你大那么多,你嫁给他啊亏大发了啊!忒不划算! 何大海被她的话,奚落得恨不得砸了手中的茶杯。姜小丫见他脸色铁青,心里更加得意了,乐呵呵地捶了他一拳说道,你看!这个狗熊脾气!我才说两句,他便受不了了!打小就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做不出大事,你跟他啊,真是一朵鲜花鲜插在了牛粪上! 何大海被她一拳捶到胸口上,疼得直咧嘴。这丫头跟小时候一样,出手没个轻重,把他当成了大沙包。何大海心里气,但没敢再接她的话。他知道他这是被她当成了出气包。她是心猿意马,全副心思都在何大山身上呢。何大海忍不住扯了扯何大山的袖子,不满地说道,你个闷葫芦,倒是说句话啊! 何大山只得悻悻地伸出手来,给她打招呼道,三妹回来了啊!也不给哥打个电话!姜小丫撇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还有没点良心,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发了多少信息,你啥时候回过我啊? 这时候,嫂子再也躲不过了。只得红着脸,对她说道,你打的那些电话和信息,都是我的号!我不敢回你啊! 何凤山见风头不好,连忙趁机拉过何大山和嫂子,给她介绍道,三妹,这是大山刚刚扯证的妻子,叫云秀清,你得叫嫂子! 姜小丫听了他们的话,总算是弄明白了。敢情这顿饭不是什么好饭啊,保保他们是来拉偏架的啊!当即嘟着嘴,脸色再也挂不住,哼哼地对何凤山说道,保保,大小我也是三妹啊,你们的胳膊肘可不能向外拐啊!我跟他俩的事情,你们二老就别掺和了吧!余珍珍连忙把嫂子顶替何大山与她在网上的事情讲给了她听。姜小丫一下子傻了眼,眼泪水刷刷地流了下来,哽咽地指着何大山嚷道,大山哥,你给我说句老实话,这事是不是真的? 第八十九章 姜小丫大杀四方 何大山只得硬着头皮,朝着她默默地点了点头。姜小丫瞬间打了一个瘸拐,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胡乱地指着他们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良久,才极其愤慨地指着嫂子骂道,你个娘希匹,你玩我!!!你居然玩我! “我让你假扮男装,让你欺骗我的感情!” 姜小丫满心怒火地冲过去,要找嫂子拼命。何大山和余香连忙挡在了她的面前。姜小丫见打不着嫂子,把心里的仇恨,都发泄到了何大山的身上,又是抓又是掐。何大山忍着疼痛,由着她发泄。嫂子见不过意了,她心疼何大山,当即也冲了过来。“你心里有火气,要打要骂冲我来!” 余香见她这般,不能再让她火上浇油,连忙一把她拽了回去。姜小丫挥着拳头,见何大山脸都被她抓烂了,股股地冒着血水,心里不由地一阵酸楚。一把抱住余珍珍,呜呜地大哭了起来。“大山哥,你这就帮上了她啊!我恨你,恨死你了!” 余珍珍连忙安慰她道,三妹,都是一家人,这都是误会!秀清也不想,她不是有心的!姜小丫一边哭,一边恨恨地嚷道,我不管!我就是喜欢大山哥!从小就喜欢!谁也抢不走! 嫂子听她这话,心里咯得慌,眼睛泛着红光,已经是火冒三丈。余香连忙低声安慰她,要沉住气。嫂子方才不甘心地放过她。何凤山见姜小丫抽搐地哭得老伤心了。也知道这个丫头,心思倔强,一般瞧不上人。一旦瞧上,那就是一根筋。心里暗骂,哎,这都是冤孽啊!冤孽!当即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心劝道,三妹,别哭了!再哭脸都花了!不好看了!姜小丫抱着余珍珍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耍起了泼来。“我就哭!我就哭!我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还被人横刀夺爱!你让哭死好了!” 余珍珍抱着她,无奈地朝着嫂子笑了笑道,你别往心里去,这个丫头,就是这么个人!嫂子见她哭得伤心,心里更加自责,不由地也眼角泛起了泪光。 余珍珍见把她也惹哭了,不好收场。只得将姜小丫拖着了自个的卧室。进了卧室门,关上房间,姜小丫一下子松了余珍珍的肩膀,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不满地对余珍珍说道,保保,我还是不是家里的三妹啊!余珍珍见她收住了哭声,不由地好笑地刮了她一下鼻子道,你这丫头,又在演戏了是吧? 姜小丫哼哼地擤了一把鼻涕道,我才没有演戏呢!我是真喜欢大山哥! “可你回来的不是时候啊,他都结婚了啊!” “结婚了又怎么样?我爱我的,管他结不结婚呢!”姜小丫无比坚定地对她说得。余珍珍苦笑地摇了摇头,赶紧劝道,三妹,你还这么年轻,好男人大把大把的!你这是何苦啊! 姜小丫猛地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余珍珍被她的眼神吓得有些惊慌。连忙说道,三妹,都是一家人!你可不能干傻事! 姜小丫伸手给她捋了捋额头上的白发,感慨地说道,保保,你的白头发都出来了。我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我已经长大了,自个的事情自个知道! 余珍珍感动地一把抓住她的手,低声说道,三妹!你大山哥,是个苦命人!你可不能再折腾他了!他不容易啊!他能有今天,秀清付出了很多啊!姜小丫泄气地看了看她,心里扎针地疼得厉害。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有这么难过。以前,她是要啥得啥,活脱脱的一个大公主。余珍珍跟她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良久,她见余珍珍一脸的心疼,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她为难地朝着余珍珍点了点头道,妈,你别这个样子!我看着难受!我答应你就是了!不再为难他们! 余珍珍二十几年来,第一次听她叫妈。眼泪一下哗哗地流了出来。母女俩抱着头,呜呜地哭了好一阵子。姜小丫方才伸手捧起余珍珍的脸,把她眼角上的泪水抹了干净。喃喃地说道,妈,别哭了!咱们别哭了,好吗?你再哭又要老好多岁!很难看的!余珍珍噗嗤一笑,打开她的手,自个抹了一把眼泪,苦笑着说道,好,妈不哭了!不哭了,行不?但你答应妈的事情,你可不能反悔! 姜小丫咯咯地笑了笑道,妈,之前我跟你说过,这回回来我就不走了。我得跟着大海哥搞网约车!眼下我可以成全他们,但如果将来他过得不幸福,离了婚,你可不能再拦着我! “你这孩子,哪有这么说话的!大山才刚领证,好日子长着呢!秀清也是体贴的人!你不能胡思乱说,诅咒人家!” 姜小丫倔强地说道,现在你说这些话太早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老妻少夫不是那么好过的。 余珍珍见她执拗,也说不过她。只得点了点头。姜小丫见她点了头,高兴地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道,妈!你这才是我的好妈妈!余珍珍嫌弃地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你这丫头,还没长大!毛里毛躁的!跟妈做饭去,用好酒好菜处罚他们,敢抢我女儿的男人!” 姜小丫咯咯地笑着,高兴地拍着巴掌,带着泪光,连连点头道,好!这个主意好!得让他们今晚爬着出门! 何大山和嫂子见她们母女俩进了卧室,不停地张望,心里直打鼓。何凤山、何大山和余香也愁绪满头。今儿这个心结,就看余珍珍的手段了。 好不容易,等着余珍珍和姜小丫嘻嘻哈哈地走出卧室。何凤山连忙向他们打了打眼色,指了指姜小丫,用手指竖在嘴上,悄声说道,成了! 这一宿在余珍珍这个帮凶的折腾下,姜小丫大杀四方,杀得何大海、何大山和嫂子吐得一塌糊涂。余香也被姜小丫的酒量下了一大跳,好家伙,这个小丫头片子,真把酒当水喝。几次她都想挡着不让再喝了,都被余珍珍和何凤山给拉住了。这老俩口,太知道他家这个三妹的脾气了。只要能让她找回了面子,瞅对眼了,啥事情都好说好商量,要是拆她的台,跟她对着敢,她耍起浑来,把天都捅得破。余香见他俩挡着,只得苦笑地看着自家的男人,被她灌得东倒西歪,嘴里哈喇着口水,不断地说着胡话。 第九十章 妈高兴,妈不哭! 好不容易摆平了姜小丫,但何大山和嫂子的麻烦并没有结束。这个小丫头,人小鬼大,拉着嫂子要认姐妹。这让嫂子哭笑不得。嫂子答应她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只得由着她的性子,她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何大海也没有走到干燥路,他被小丫头堵在家门口,迫不得已与她签订了合作协议,两人各自持股50%,登记注册了一家网约车挂靠公司,取名叫约约。这期间,最煎熬的还是小丫头的老爸,薛老会计。自从得知小丫头跟何大海搞了网约车平台之后,所有人看上去都很快乐高兴,唯独他闷闷不乐。他原以为自己辛辛苦苦,好不容易供出一个金领来,等着招一个高富帅上门,自个好当享福老太爷。没想到,他不得没有赚到女婿,还把女儿也佘到了鲜家嘴。姜小丫不但把自个的存款和在沿海炒房子的钱都花了进去,还把他压箱底的棺材板也掏了出来,给她置办了十几辆新车来跑网约。他每天都算计着小丫头的收入,今儿拉了多少单,挣了多少钱。跑多少公里才能赚回本来。他每天都要问姜小丫一句,“今儿挣钱没有”,后来别说是他女儿嫌他唠叨,给他一个白眼,就是他自个也嫌弃自个铜臭味太重。可不问又不行,他能答应,银行的贷款可不能答应。 实在是在家里熬不住了,薛老会计只得毛遂自荐,当起了小丫头的御用总管,每天忙着接电话,分派车单。他原本不懂什么叫互联网经济,搞不懂现在人出门怎么不再带钱,刷刷手机就能应付。他跟小丫头提起这事,就是一脸的懵逼。小丫头不得不在网上给他报了个网络培训班。他干了几十年的会计,老底子在那里,一段时间过后,小丫头被他的精明弄得有些下不来台。小丫头实在是忍不住,想给他理论理论,但话到嘴边,完全又成了另外一回事:“老爸,你别整那么辛苦,搞得你是老板,我成了你的打工仔!”薛老会计自打弄懂了什么叫互联网经济,他愁啊,这网上网下大把大把的钱,哗哗地流,比水都倒得快。他嫌弃自个手脚太慢,反应太过迟钝,并与姜小丫商量着,能不能也把乡村快递搞起来。小丫头不忍心他这么辛苦,当即劝道,老爸,咱们事情得一件一件地做。现在我们抢了人家农的生意,大家伙老有意见了。你还去抢人家邮政的生意,你还想不想好好活啊!薛老会计摆了摆手道,这有啥啊,这叫倒逼!他们覆盖不了,难得还不准我们搞啊!薛老会计一意孤行,愣是在县上和镇上搞起了快递投放业务。姜小丫拿他没辙,只得由着他。薛老会计退休后,没想到自己还能二次创业,劲头比吃了大烟还要足,累得姜小丫成天叫唤。薛老会计撇了撇说道,有钱赚还能把你累死啊,赶紧去!姜小丫每天被她老头子当成了牛一样的使唤,尽管心里老大不痛快,但好在老头子没有打搅她去时不时地去骚扰何大山。 何大海和何兴旺开着车,将何大山、余香、嫂子和何凤山俩口子带到了省城。姜小丫的生意,他压根不愿意去管,由着她折腾,反正他等着数钱就是。进了省城,老扛把子见他们齐刷刷地跑到医院,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你们这是干啥,不是跟你们说了吗,你们忙你们的,这里有我照顾就行了。何大海和余香见老扛把子都消瘦了好大一圈,心疼得直掉眼泪。“爸,你看你都瘦了!”老扛把子眨了眨眼,把自个打量了一番,呵呵笑道,瘦了好啊!兰花就怕我长得太胖,怕我得什么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久病成良医,兰花这段时间住在医院里,被医生和护士们耳目渲染,反倒成了老扛把子的家庭医生。连吃饭、睡觉都盯着他。 进了病房,何凤山和余珍珍连忙围到了兰花的病床前,兰花见他们走了进来,一下子翻爬了起来,手脚利落地招呼他们坐。“你们咋个来了啊,过两天我就能出院了啊!”何凤山和余珍珍连忙歉意地说道,你看你都住院这么长时间了,我们才来,一直担心你啊!虽然经过了化疗,但兰花的精神头很好。被老扛把子伺候着,不但没有消瘦,反而还长得白白嫩嫩的。“担心我干啥,我每天好吃好喝的被人伺候着,身上都快长出懒虫了!”她一边哈哈地笑着,一边得意地瞅着老扛把子,眼睛里充满了幸福和快乐。 何大海和余香见他们聊得很高兴,当即去找到主治医师,打听了一下她的病情。得知她的病灶已经得到了控制,只要坚持长期服药,复发的可能性不大,方才放下心来。 嫂子与兰花打过招呼过后,便连忙拉着何大山走了出来。她想儿子了,她迫不及待地把心都飞出去了。余香这段时间一直在调养身体,自然知道她急切的心情。连忙与老扛把子和兰花说了嫂子的事情,老俩口乐呵呵地笑道,好事情,赶紧去,这里有凤山和珍珍陪着我们,难得有时间摆摆龙门阵。 当即一行人来到侄儿的学校,与老师打个招呼过后,见着儿子,嫂子和余香再也忍不住思念的情感,一个劲地亲热他。小家伙被她们的热情弄得有些不适应,气鼓鼓地一把推开她们,难为情地说道,你们俩这是干嘛,弄了我一脸的口水,待会被我同学看见还不得笑死我啊! 嫂子紧张地一把拉过他,悄声对他说道,儿子,你想不想跟妈过?小家伙皱了皱眉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良久才扭捏地问道,妈,爸能同意吗?你和爸真就回不去了吗?嫂子听他这话,心里便涌出无限的委屈,这孩子归根结底还是想着他爹。她难过地笑了笑,脸色有些发白,摇了摇头道,妈都和你爸这样了!回不去了!她转过头,望着身后哗哗吹动的白桦林,眼泪忍不住滴滴答答地流了出来。儿子的话,一下子拨开了她心口的创伤,股股的刺疼,让她苦涩难当。 小家伙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母亲的身影已经远不如过去那么丰盈和娇美,她的发丝被风吹得四散开来,她微微抽泣的声音,生生地击打在他幼小的心灵之上。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来安慰她,但他却话到嘴边,哽咽在喉咙里,肿得发痛。 白桦林下的母亲,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给他遮风挡雨的白桦树,而是怯怯地变成了一棵孤苦的幼苗。他好想自己马上长成她身边的大树,也能给她遮荫躲雨。 他紧紧地咬着嘴唇,慢慢地走到她的身边,猛地一下子抱住她,带着哭声的喊道,妈妈,我想你,我不想离开你! 眼前这一幕,让何大山、何大海和余香都忍不住想要落泪。此时此景,宛如年少时候的自己,那时候他们的母亲都很年轻,对他们呵护备至,但命运弄人,何大山的母亲和余香的母亲相继因病去世,根本来得及享到一天的福分。而何大海的命运,这与小家伙有着相似的境遇,他的母亲很早就病故。那时候他才刚刚读小学,他根本不知道母亲的离去,将会给他留下多大的痛苦。他那时候只知道哭,不断地哭,每天都哭着嚷着要妈妈,哭得老扛把子眼睛都窝了下去,人也消瘦了好大一圈。好不容易等到母亲上了山,他成了村里的野孩子,混混沌沌的混日子。 嫂子抱着自个的孩子,心疼地摸着他的脑袋。这一刹那间,她才发现儿子长大了。他不在像过去那样一味地要求自己,而是懂得了心疼人。他那个小小的身子,不断地发抖,她能够清晰地感受他内心的痛苦和不安。但他仍然咬着牙,宁愿自个受委屈,也愿意成全她。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苦涩地捧起他的小脸蛋,亲了又亲,越亲她的心里越沉重,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他的脖子里钻。小家伙抽搐了一会儿,坚强地一把拉起她来,亲手抹去了母亲脸颊上的泪水,一边掉着泪一边呵呵地笑了一下道,妈,别哭了!你看你哭得多难看啊!嫂子感动地连忙点了点头,再次抹去眼角的泪水,喃喃的答道,我的儿子长大了,懂妈了!妈高兴,妈不哭! 第九十一章 这俩口子也太奇葩了吧! 念念不舍地将儿子送回了学校,嫂子心绪难平。 一路上,她扭头静静地盯着渐行渐远的校园。临别时候,儿子转过身体,背着抹眼泪的身影,久久地回荡在她的眼里。小小的个子,却故意装成了大人。似乎知道母亲在远处看着他,他抹掉了眼角的泪水,露出白皙的牙齿,挤出夸张的笑容,转头朝母亲挥了挥手,方才迈着大步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学校。这小子生性像极了她,外表柔弱,而内心坚强。 车窗外,人来车往,每个从窗前闪过的稚嫩面孔,仿佛都是她那个如影相随的儿子。她不由地扪心自问,她错了吗?她当真应该为了他委曲求全地过一生,还是应该如此洒脱地追求自己的美好。 车行进到一个红绿灯前,她的心一下子痴了。人生路上千万条,每一个路口,都代表了不同的方向。红绿灯给了人们再次选择的机会,即便是错了,也还能走回来。但她真的错了吗?她是错了,爱情、婚姻本是人生对等的平行线,倘若有一方委屈齐全,换来的不是尊重,而是得寸进尺的懦弱。两条原本对等的平行线就会失去原有的平衡,一旦失去这种平衡,路自然不会成其路,殊途同归,必然是人生背向。 余香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轻声安慰道,嫂子,别想太多。有时候我们想得太多,反而错得越多。既然选择了方向,就应该坚定地走下去。嫂子看了看余香青春洋溢的面容,叹了一口气反手也拍了拍她的手道,嫂子,要是还活在你这个年纪,兴许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但现在,嫂子已经是黔驴技穷,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她朝坐在前排的何大山嘟了嘟嘴巴,方才又说道,但愿我这次不会再错了。 余香会心地笑了笑,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低声说道,大山这人啊,比我哥靠谱!良久,她又说道,其实再婚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能让你和你的家人活得有尊严。嫂子没好气地打了她一下,哼哼唧唧地骂道,少给我说这些心灵鸡汤,好像你才是过来人一样。 来到黄颖的律师事务所,大老远就看见一个身材高挑,面容娇媚,穿着时尚的俏丽女子,站在门口朝着路边频频张望。嫂子连忙让何大海停下车,打开车门,飞快地跑了过去。“黄颖!” “秀清!” 多年未见的老友,见着面,心里都很热乎。嫂子一扫在孩子面前的不痛快,咯咯地笑过不停。见着何大海、何大山和余香走了过来,嫂子连忙把自个的老友介绍了给他们。黄颖礼貌地与大家打了招呼,将嫂子拉着一边,悄声问道,听说你包养了个男人,是哪一个啊?嫂子被她的话臊得耳根子都红了,当即一把将何大山拉到了身边,反倒是落落大方地向她介绍道,呶,正式介绍一下!我男人,何大山!黄颖见何大山虽然五大三粗的,但长着一张包公脸,黑黑地一个碳头,不由地指着她咯咯地笑道,没想你,还好这一口啊!末了,还龌龊地悄声贴到她耳边说道,你啊欲求不满,干脆找个非洲小哥得了! 何大山知道她看不起自个,红着脸,闷着脑袋不敢开腔。嫂子见她洗刷自己,不由地有些恼怒地捏了她一把腰间的嫩肉,恶狠狠地说道,老娘就喜欢这口,咋个啦!你眼馋啊! 黄颖被她捏得直咧咧,连忙闪开了身,将他们领到了楼上。 等到大家都坐下之后,嫂子方才开口把两件事情给她细细讲了讲。黄颖苦笑地皱了皱眉头,指着嫂子没好气地说道,我说,秀清你的心也太大了,一下子把两件事都扔给了我!嫂子微微地点点头,神情严肃地说道,黄颖,你是专家!我也只有你这么一个闺蜜,我不找你,我去找谁啊! 黄颖见她仇大苦深的样子,也没有心思再开她的玩笑。她为难地对她说得,秀清,按理说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不该推却!但你也知道,我的业务主要在省城这一块。帮你打官司没有问题!这都是出在手上的事情!但你让我去你们村当什么法律顾问,你这不是难为我吗? 嫂子见她仍然不同意当村里的法律顾问,不由地有些心急。她扭捏了一下,看了看何大海和余香,见他们微微向她点头,忙说道,钱的事情好说!你看着出个价! 黄颖见她话口一转,提到了钱上去。当即有些不高兴了,哼哼地说道,秀清,难道在你的心里,我这个闺蜜就是一身铜臭?我是真为难啊,鞭长莫及啊! 嫂子见她如此说,无奈地朝何大海和余香摊了摊手。余香连忙说道,黄姐,这事啊,还真得请你帮忙!我们村刚刚吃了这个官司,你也是亲自办理的!现在村上产业刚刚起来,大家都不懂法,很容易被人套进去。 黄颖还是坚持道,不是我不帮忙啊,而是我的业务根本够不着啊! 何大海是铁了心,要把黄颖请回去当顾问。他算是看明白了,黄颖不是不想答应,而是不好开口谈价格。打官司可以明码标价,但当法律顾问则没有深浅。在县城里面,一个法律顾问一年的费用至少需要三到五万元。像黄颖这样的大律师事务所,要的价格自然是水涨船高。她不愿意开口,是不想扫嫂子的面子。毕竟当法律顾问,不同于打官司,常年累月下来,得花费不少的精力。闺蜜的忙肯定会帮,但毕竟她开律师事务所是要赚钱的,总不能长期贴钱办事情吧。当即何大海狠下心来说道,黄姐,您看这样行不?我在省城也有一家物流公司,规模也算不小,在业内也小有名气。我以公司和村委会的名义,共同聘请您为我们的法律顾问,待遇按照双份算! 黄颖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好家伙!财大气粗啊!当即没好气地问道,你哪个公司叫什么名字?多大规模?何大海连忙把自个的公司告诉了给她。黄颖吃了一惊,脸色瞬间大变,没有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些日子,她的律师事务所正在与这家公司谈判,但她找了几回这家公司的总经理都吃了闭门羹。这家公司的规模可不小,蛋糕足得吓人,想要拿下的事务所很多。原本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没想到,真神还在这里! “你是?” 何大海见她动心了,呵呵笑道,鄙人何大海,是这家公司的总裁。但平常我都不管事,都是交给经理人在弄。 黄颖尴尬地朝嫂子笑了笑道,秀清啊,敢情你是带了杀手锏啊! 嫂子得意地鄙视了她一眼,咯咯地说道,那是!不带杀手锏,你个铁鸡公肯低头啊!“早说啊你有这尊真神在,我早该来撬你的后门了!亏得我还碰了一鼻子的灰!”当即她又转头朝着何大海哈哈笑道,何总,你那个总经理我算是领教了,泼水不进啊!何大海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她挣我的钱,自然要给我把好门啊! 黄颖自嘲地对嫂子和何大海他们说道,你们别怪我市侩,我们这一行竞争激烈,好多时候都是刺刀见血!为了生存,迫不得已啊!见谅啊!让你们看笑话了! 余香忙笑着说道,我们家老何,常年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生意场的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但必须得有钱赚!贴本跟我们做生意,你们贴得心疼,我们受得也憋屈!利来利往,才能长期合作共事! 黄颖听了她这话,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连忙向何大海拍马屁道,何总,果然是做大生意的,是有大智慧的人!看得透,看得明白!有魄力,更有内涵! 何大海拍了拍手道,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待会我就叫我的秘书过来跟你们签合同。黄颖连忙站起来,向他伸出了双手,紧紧地把他握住,连声说道,那行!这事您放心,我肯定会亲自来当这个顾问的! 嫂子见她见钱眼开,心里极度不爽。小声嘀咕道,合着我找你不给你钱啊,亏得你还是我的闺蜜。黄颖见嫂子面色有些难看,不由地低声对她说道,秀清啊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而是我手底下养着这么大批人,都得吃饭啊!我们是闺蜜,你得为我想想啊!你的家当,不是我瞧不上,而是我不能够挣你的钱啊! 嫂子见她这么说,心里才好受一些。当即嘟着嘴骂道,他们的钱,你就能挣得心安理得啊?黄颖苦着脸,摇了摇头道,何总的家底,你知道多少?说出来吓死你!他是大老板,我不挣他的钱,我去挣谁的钱啊!嫂子吃惊地看着何大海和余香,不相信地问道,大海,你究竟有多少钱?何大海抠了抠脑袋瓜子,傻傻一笑道,你问我啊,我现在还真不知道我有多少钱!反正一两个亿的现金还是拿得出来的! “一两个亿,还是现金?” 嫂子和何大山都傻了眼,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是个闷头发财的主。难怪他一点都不心疼钱,大把大把的花钱如流水。“不行,余香!这样下去不行啊!这家伙这么有钱,你得好生管管,别让他把钱都折腾光了!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余香摊了摊手道,我管他那么多干嘛,这是他的钱,又不是我的钱。我操那么多空心干嘛。 黄颖几乎是在看一对怪物,这俩口子也太奇葩了吧。一个有多少钱,自个都不知道;一个压根不在乎,对方有多少钱。啥时候,钱这么被人瞧不上了。她只能暗自叹息道,还是自个境界不够啊!难怪人家能闷头挣大钱,而自个还在苦哈哈地算计每一笔生意。 第九十二章 心里美成了一片海 难得拿下一个大单,黄颖兴奋地想请他们吃顿饭。但被嫂子的一瓢冷水给淋成了落汤鸡。 嫂子站起身来,自个打量了一下黄颖的事务所,啧啧地赞叹道,你这事务所一年确实开销不小,这顿饭还是算了吧,给你省了。免得老闺蜜一来,老占你的便宜!黄颖尴尬地红着脸,嫂子的话,还真戳中了她的命脉。她之所以这么火急火燎地找门路,搁下身子拉订单,确实这一年下来这里的租金就占了大头。她的律师事务所也才开小半年,许多业务都还没铺开,全靠抵押了家里的拆迁房,靠着贷款过日子。但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现在做生意不贷款买辆豪车,不把门脸弄得高大时尚,不打点广告,那些大公司也打不上眼。用黄颖的话说,酒香也怕巷子深。 何大海和余香也没有心思多呆,他们的心早就飞到医院里去了。 办妥嫂子的事情,回到医院兰花已经在老扛把子、何凤山和余珍珍的操持下,办理好了出院手续。“妈,您还住一段时间吧!”余香见兰花兴奋地忙着收拾自个的东西,连忙拉着她劝道。兰花咯咯地笑了笑,连眼角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还住个啥,人都快憋疯了!”何大海见他们执意如此,也只得由着他们高兴。他算是看出来了,兰花之所以不愿意在医院多呆,她是心疼老扛把子。这些日子,老扛把子起早贪黑,愣是没有让他安排的助理搭把手。女助理都不好意思见他。 何凤山和余珍珍在医院里也呆不惯,这里的血腥味太重,阴气太盛,他们也早向医生打听清楚了,像兰花这样的早期患者,老住在医院里,反而不是什么好事情。人年纪大了,老呆在一个病恹恹的地方,容易心情郁结,反而会影响治疗效果,还不如回到鲜家嘴疗养。毕竟,鲜家嘴亲戚朋友多,说话的伴也多,空气还好。 将兰花接回鲜家嘴,何大海还是不放心,又到县医院央求朋友帮忙,张罗了一名家庭医生,时不时地上门来观察病情。回到村里,老扛把子和兰花便再也待不住,俩人背着何大海和余香,偷偷去镇上扯了证。原本老扛把子是准备给大操大办地把她迎娶过来,但兰花固执不肯。 她与老扛把子坐在自家的院子里,望着院子里刚刚吐出芳香的老月桂树,心里美成了一片海。 这个家打小她就生活在这里。 这里除了老房子,变成了三楼一底的小洋楼,院子里的一切事物都是那么的熟悉。这棵老月桂树,还是老扛把子的老爸当年把她接进门抚养的时候,给她栽的。她数了数日月,这一眨眼就是50年了。40年来,她像一头小奶牛,默默地守着这个院子,从未想过要离开。重新回到这座院子,眨眼之间,她都离开了这个家20个年头了。她的屋子,老扛把子还把她当年的摆设都留着,甚至连当年的柏木窗棂也都重新给她装在窗户上。 老扛把子话不多,默默地将手里的药和一杯白开水递给她。看着她喜滋滋地吃下药,跟嚼糖一样甜。但心里老还是觉得欠她一个交代。吃完药,兰花指了指她身边那张老旧的藤椅,让他歇一歇。他身下这张藤椅,原本是一对,还是她当年从老鹰坡上割下葛麻藤自个编的。另外一张,被她自个带到了镇上。但色泽却比这张保养得要好很多。她一直舍不得坐,把它当成了念想。 尽管日头有些高了,但从田野深处传来的股股清新,带着河风的气息,还是让她感到很满足。阳光透过高大的月桂树,照在他们有些花白的头上,他们静静地依偎在一起,仿佛要把失去的时光都要活回来。 何大海和余香没敢多打搅他们的独处时光,俩人将老俩口安顿好,又马不停蹄地忙活了起来。 示范片的前期规划已经做出来了,涉及镇上的许多个村。一下子要动这么多个村,李书记心里还是有些犹豫。上面来的资金项目,是有限的。要想把这些区域都搞起来,路只有一条,怎样发挥项目资金的乘数效应。但这里涉及方方面面的瓜葛,他有些拿不准。只得再次把余香找来商量。 见余香从省里回来了,侯春猴急猴急地赶上门来,给她报告了她走后的这些天,示范片的推进情况。余香边听边皱上了眉头,示范片的推进情况远不如人意。指挥部的挂图作战,又都咬死了推进工期,每周要报告进度。侯春愁得嘴上都长出了燎泡。“再照这么下去,都快给我们发通报了!” 余香推开办公室门,放下手里的包,方才接过侯春递过来的报告。侯春见她坐下,连忙给她冲泡了一杯菊花茶递了过去。俩人正看着,党政办主任刘雨端着一个茶杯,敲了敲门,侯春见是他连忙恭敬地给他端椅子。刘雨摆了摆手对余香说道,余镇长,您可算是回来了,书记等着您商量事情呢,请您赶紧过去!余香这才站起身来,将手里的报告叠摞在一起,捧着手里笑着说道,你打个电话就行,还跑一趟干嘛!刘雨恭敬地站在门边,将她迎出门来,嘿嘿笑道,您是领导,我们都是跑腿的,自然要腿脚跑利落点。 余香其实心里很反感这一套,但自古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家伙虽然是个老油子,但做事向来公道,上上下下捋得平平顺顺的。他笑脸相迎,余香也不好意思违背他的好意,只得朝他点了点头道,那辛苦你了,你去忙你的吧,我这就去。 刘雨是越来越看不懂余香了。这个女娃子年纪不大,但做事心气高,有手段,就是太低调。前些日子镇上都在传她早入了吕书记的法眼,马上就要当镇长了。李书记自然是巴不得早点将政府这头的摊子交给她。他跟着李书记去找吕书记汇报了好几次,但每次回来李书记的神色都不一样。他也把不准,也不敢多打听,只能暗地里招呼办公室的人不准以谣传谣,影响余镇长的工作。 但前些天,吕书记让秘书给李书记打电话,把他叫到县上去进行了一次谈话。回来后,李书记把自个关在办公室里,闷闷地抽了大半天的烟。他心里打鼓,难不是余香要当镇长,而是李书记要调走。 刘雨心绪复杂地看了一眼侯春,他现在上不下的,反而羡慕侯春这个小子,跟着余香干得风生水起的,事情一件件的,那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成绩。 第九十三章 把余香从笼子里放出去 敲了敲李书记办公室的门,李书记看了看表,知道这个点肯定是余香上来了,连忙站起身来,走到门边,亲自打开门,迎了出来。 “余香,回来了啊!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李书记意外的热情,让余香有些不适应。“都安排好了,谢谢你的关心。” “来坐!” “书记,遇到了麻烦吧?” 余香抱着手里的文件,往他桌子一放,咯咯笑道。李书记重新回到自个座位上,习惯性地点了一支烟道,可不是吗,报告你都看了吧? 余香翻了翻手里的文件,耸了耸肩膀,无力地答道,看了,不尽如人意啊。 “是啊,项目资金只有这么多,但需要用钱的地方又太多,这个盘子不好盘啊!你有什么想法没有?”余香这些天别看人外面,但心却挂在家里的事情。示范片的建设,从基础建设这一块来讲,这既是短板,也是基础。浅丘的地理条件,意味着在基础设施投入上将比坝地要投入更多。特别是山水田林路改造方面,需要花更大的力气,才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虽然国土和水利上都有这方面的项目,但毕竟是杯水车薪。“办法嘛,一方面是继续加大对上项目争取力度,另一方面是吸引投资者来参与建设,发挥项目资金的乘数效应。” “群众自筹目前解决不了这些问题,对上争取的难度不小,关键还在怎么发挥项目资金的乘数效应上!现在一些地方都在试点推行ppp融资合作模式,我在想可不可以先试水搞一下?” “ppp融资合作模式,在城市基建上比较多,但像我们这样的农村,难度不小啊!关键是我们能够拿什么东西来回报投资者?投资要有回报,人家才会来啊!” 李书记皱着眉头,放下手中的烟,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转悠了几圈,方才对余香说道,其实这方面的试水,你家大海搞的农业产业园就有点像这种模式!要不你跟他说说,把他的经验总结一下,我们来参考一下。 余香听了他这话不由地一阵苦笑,当即忍不住说道,书记,我们大海跟这个不一样,大海那是自个贴钱来帮村里搞发展,他压根没有想投资回报的问题,你让他咋个总结嘛!ppp模式,首先考虑的就是投资回报问题,我们属于农村基建,回报点在哪里,多长时间才能收回投资,这些问题那些老板比我们算得精啊! 李书记听她这么说,不由地有些泄气。何大海在鲜家嘴的做法,跟当初余香在鲜家嘴搞的那一套,完全不同。他是自个掏腰包,先把钱砸出来,再来搞示范拉动。而余香则主要是靠上级项目和群众自筹来集体办。“那你说说,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吗?” 余香这些日子跟着何大海也学会了不少经商办企业的招式,她想了想。有个更大胆的想法,犹豫了片刻,方才说道,办法也不是没有! “那你赶紧说说!”李书记心急地问道。 “我们可以通过项目打捆来招商!但这需要.......”余香的话点到为止,她和李书记都是明白人。用上级项目来打捆招商,是需要承担资金安全责任的。李书记有没有这个魄力,她不敢武断,但要让她来弄,她还真是有些犹豫。毕竟这是终身责任制。 李书记听了余香的话,愣着抽了好一阵子烟,苦笑地指着余香笑道,你啊你啊,你这是在将我的军啊! 余香点了点头,她这话确实在将他的军。以她的估计,其实现在示范片的这些上级项目资金,已经被摆到台面上了,盯着的人肯定很多。与其分成若干个小项目、小工程,还不如找一家有资质有实力的大公司来做。项目打捆招商,就是他们抛出的诱饵,至于能够钓到多大的鱼,就得看李书记的魄力和本事了。 良久,李书记一时也下定不了决心,这事情太大了,他还得给上级领导汇报之后,才能决定。余香也知道这事情急不来,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能推动。 与余香商量一下推进督促工作之后,李书记方才叹了一口气说道,余香,前些天吕书记找我谈了一次话。听说你要去上挂锻炼了? 余香无奈地点了点头。 “哎,我原本还打算着向组织推荐你来当镇长,我们俩褡裢一起把这个穷山沟搞出模样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啊!说句老实话,这是我们的损失啊!” 余香也舍不得,但如今何大海已经成长起来了。她这个时候抽身出来,反而有利于鲜家嘴的发展。否则,到时候不是何大海拖她的后腿,而是她不得不拖鲜家嘴的后腿。于公于私,她这个时候抽身出来,都比她到时候下不来台要好。 余香很感激,也很庆幸,这些年能够遇到李书记和老镇长。他的话,言真意切,他是个真想干点实事的好领导。他向组织一而再地推荐她,她从侧面也知道一些。“这些年感谢您的支持,没有您的支持,就没有我的今天。这次是去挂职,也想多岗锻炼一下,毕竟我还太年轻,缺乏经验,容易犯错误!” “余香啊你变了,变老成了!我还是喜欢过去的你!做事情就不要怕犯错误,如果我们做什么事情都顾首顾尾的,怕担责任担风险,都照着过去的老经验来弄,那我们这些做干部的啥也干不成,也干不好!” 自从跟何大海结婚之后,余香确实变了。 她变得不敢再那么猛打猛冲了。过去她是单身一个,无所顾忌。但现在她的心态变了,她想当母亲了,想好好经营自个的家。以致于,很多时候做起事情来都畏手畏脚的,放不开手脚,这也是为什么林虹找她谈话时候,她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她必须得换个环境,重新调整自己。再这么磨磨蹭蹭地干下去,她就会不自觉地为了求安求稳,而成为鲜家嘴和镇上的绊脚石。到时候,李书记恐怕还巴不得她早点走。 但这些话,她只能自个憋在心里,她不能跟李书记讲。李书记见她闷着脑袋,心里暗自可惜。他一直都很看好余香,看着她一步步地成长起来,很不容易。但用吕书记的话讲,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年轻干部在成长为领导的过程中,必然会有各种意想不到的阵痛,无论是心气还是能力,都会发生变化。余香成长得太快,并不是好事。她还太年轻,还需锻炼才行。这也是他一直让李书记一肩挑的原因。干部培养原非一朝一日之功,而是需要长期不懈地进行淬炼才行。既然现在有这个机会,把余香从她现在固有的笼子里放出来,说不一定还能够得到更好的锻炼。 “余香,趁着这次去挂职锻炼,你把家庭和事业的关系好好处理一下!多想想过去那个你!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我们当干部不能在吆嚯嚯羊了,得有点拼劲有点闯劲才行!” 出了李书记的办公室,李书记重重地与她握了握手。她感激地说道,您放心,我是您的兵,我还会回来的! 第九十四章 花姑娘的脸说变就变 从镇上回到鲜家嘴,仲夏的天气,犹如花姑娘的脸说变就变。不等山色完全阴沉下来,原本清爽的空气,就像老太爷点燃了水烟烟斗,眨眼就闷闷地发热。 跟着一阵闷闷的雷鸣之后,远处老鹰坡上闪过滚滚的电光,噼里啪啦地声响,夹杂着豆大的雨点子,重重地砸在光滑无波的白水河上。不多一会儿,密集的大雨接踵而至,白水河泛起了浑浊的浪子。河中撑着竹筏的村民,惊呼地招呼着游,纷纷翻爬上了岸,躲进了钓庄里,偶尔有人从雨棚里探出一个黑黄的脑瓜子,嘟嘟嚷嚷地骂上几句:狗日的,说来就来。 余香让何大海把车停到了白水河边,隔着车窗,静静地看着暴雨下的鲜家嘴。白水浊浪,电闪雷鸣,暴风雨来了,喧嚣热闹的村里,很快归于闲散的平静。偶尔几声狗叫和鸡鸣都显得那么温顺和乖巧。 何大海心绪复杂地看着她,从镇政府里出来,余香就一直沉默少言。他担心她又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事。他几度想要开口问她,但都忍下来了。他知道她其实是个特别喜欢安静的人,喜欢静静地想事情,喜欢静静地喝着咖啡,静静地看一本书。在他的印象里,她其实并不像一个领导,而像一个沉默寡言的诗人。她把诗歌的田野,都装在她自个的心里,把愁韵的诗篇都集藏在她嬉笑的笑容背后。 他静静地陪着她,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也不及此处片刻的宁静。良久,余香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掩饰道,你怎么不说话? 何大海转过头去,看了看窗外暴雨下朦朦胧胧的村庄,喃喃地说道,我在想暴风雨过后,是否还有小时候能见到的彩虹。余香听了他的话,咯咯地笑出声来,“啥时候你也这么浪漫了。”何大海捋了捋她额头上的刘海,叹了一口气道,别把自己弄得太累了!这个世界上其实多谁都不多,少谁都不少。你啊,这段时间心思太重,别每天都背着暴风雨要来的压力,其实你看窗外暴风雨来了,反而村里还会更加的清爽和快活。 余香诧异地看着他,良久才拍他的手,自个捋了捋道,我这不是着急吗,我走了之后,你的压力将更大,做事也更难。 “怕啥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最艰难的时候都过来了,还怕眼下这些困难啊!你放心,你走了之后,我会更加地放开手脚!” “这话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说话不算话!” “要不咱们拉勾?”说着,何大海孩子气地伸出了小手指,朝她勾了勾。余香噗嗤一笑,戳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道,你啊,你以为你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孩子啊! 见他固执地勾着小手指,余香无奈地伸出手指,紧紧地与他勾在了一起。 车窗外,雨水哗哗地下着;车窗里,俩人的心跳砰砰地跳着....... 俩人偷偷地温存了一阵子,何大海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看着她羞羞答答的样子,不由地高兴地发动发动机,猛地一踩油门,朝着自家的院子开了过去。 刚刚开进院子,停下车来,就看见兰花和老扛把子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你们俩,咋个回来啊?” 余香接过何大海从后备箱里提出来的新衣服,笑着说道,趁着有空,回来看看你们二老!接过余香递过来的新衣服,兰花不满地说道,又给我们买啊!刚买的都还没有来得及穿呢!老扛把子高兴地说道,买都买了,你拿着穿就是了。 进了门,老俩口说啥也不让余香进厨房。何大海趁机一把将她按在沙发上,呵呵笑道,你就听他们的吧!老妈以前是全村出了名的大厨,你那点手艺她还打不上眼。 吃过晚饭,暴雨初歇。 何大山、何友生和驼子李像约好了似的,相继走进了院子。兰花和老扛把子见他们有事情要谈,连忙收拾好碗筷,又钻进了厨房。进了屋,这些人也都不跟他气,像进了自个的家一样,嚷着让何大海把好烟、好茶都拿出来招待他们。何大海给他们散了一圈烟,何友生啧啧地晃了晃手中的烟说道,还是大书记家大业大,这烟好啊!平常看都看不到。何大海在省城的时候抽空回了一趟公司,把黄颖的事情交代了一番。老爷子的外甥女见他还抽着十几块钱的紫云,硬是给他塞了几条好烟,免得给她丢人。何大海见他一副艳羡的样子,当即让余香把那些烟都拿出来,给哥几个分了。拿了何大海的好处,哥几个心里高兴得像捡了宝似的,连眉毛都翘着笑着。几人拉拉杂杂地冲了一会儿壳子,何大山方才把话转到正题上。“大海哥,马上就要摘藤椒了。按照年初的规划,又该搞旅游节,你看该怎么搞?” 何大海和余香这才想起,藤椒是该摘了。今年天公作美,前期雨水足,后期太阳勤,五千多亩藤椒已经全部初挂果。果子粒粒饱满,油光光的。由于藤椒是县上发起种植的主导产业,县上在产业配套上已经筹建起了一家龙头企业,搞起了深加工,对各个种植基地实行保护价收购。每斤鲜果子能卖到7元钱。何大海粗算了一下,每亩藤椒地至少能产1500斤,5000亩山地下来就是500多万元的收益,除去成本至少也能有200—300万元的毛利润。八00多户村民户均能够分到将近4000元。 “今年天公作美,是个丰收年,是该好好搞一下,把旅游继续炒起来。你们有什么打算没有?” 何友生见何大山和驼子李都拿眼睛望着他,当即呵呵地笑了笑说道,我家那小子想牵头来承接这次的旅游文化活动。何大海和余香相视一笑,这老家伙果然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即“哦”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何友生见他们愿意听,得意地说道,我家那小子是搞婚庆的,对活动策划这一块很有一套。他是这样想的,他想把农耕文化、旅游观光和婚庆活动集中在一起,策划了一个叫什么“藤”爱山乡,“椒”香意侬的主题,主打藤椒采摘和农耕体验。您们看行不行?何大海有些意动,这愣头青还有两把刷子,硬是把藤椒与爱情挂上了勾,弄出了一个美好的由头。他转头朝余香问道,你看,怎么样? 余香也觉得他这个创意还不错,当即点了点头。何大海见她同意了,又问了问何大山和驼子李的意见,见他俩早就被何友生说动了。只得也答应了下来。“那行,既然大家都同意,就交给那个小子搞!不过预算上,投入和收益要成正比。”何友生知道他的脾气,只要是涉及到村上的事情,就得让大家伙跟着一起挣钱。连忙点了点头道,那是!那是,现在那还能贴钱搞活动的道理!“这件事情,还是要让村民监督小组参与进来,请他们把好关口,不能做亏了。” 敲定了藤椒采摘活动之后,何大山和驼子李有些支支吾吾,似乎还有什么话说。余香连忙问道,你俩个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何友生见他俩红着脸,不好意思开口,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是这样的!我们这个活动主打的主题,跟爱情有关。我家那小子,听说大山和大海要结婚,便想着干脆搞一场大型的婚庆活动,最好......”说到这,这个老家伙故意停顿了一下,瞅了瞅里屋,见里屋没有啥动静,方才接着低声说道,最好把老扛把子和兰姨的事情也一起办了,这样加上一些外来的婚礼活动,这个主题活动就更加有意义了。 何大海和余香不由地一阵苦笑,这些家伙为了挣钱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自个老爸老妈身上。但老爸、老妈的主意,他们俩做儿子、儿媳的可不敢随便答应。原本老扛把子是信誓旦旦地要风光体面地给老妈办一个婚礼的,但自从回到村里之后,老俩口似乎达成了默契,谁都不提这件事情。想来是想低调了事。余香蹙着眉头想了想,尽管老人们想低调,但不办婚礼,终究还是一个遗憾。但要想说服固执的老俩口,她和何大海出面,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唯一能办得了这件事情的,只有何凤山和余珍珍。何大海和余香心意相通,俩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他们。他见余香翘起嘴唇,朝着他咯咯地笑,也跟着相视一笑。 何友生和何大山、驼子李见他俩笑了,知道这事有谱,当即也不多说,低声商量了一下细节,方才告辞出来。 等到送走了他们,余香和何大海见事不宜迟,当即走进里屋给老俩口打了一声招呼,借故镇上还有急事要办,得马上赶回去。老扛把子和兰花见他们确实有事情,也不敢多留他们,将他们送出门,一再叮嘱他们路上注意安全。 第九十五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趁夜回到镇上,何凤山和余珍珍还忙着整理教案,眼瞅着孩子们就要放暑假了,余珍珍很着急。她不睡,何凤山只得眼巴巴地守着她,给她打下手,誊抄教案。 冷不丁见俩人开门进来,忙站起来,惊奇地问道,你们不是回村了吗,怎么这个点了还回来啊?何大海和余香自个进了门,换上了拖鞋,方才嘿嘿笑道,有事情,找您们二老帮忙。这不马上就赶回来了啊! “吃饭没有,没吃我马上去给你们弄!”余香连忙一把拉着余珍珍说道,妈,你别忙活了,早吃过了。你和老爸先坐下,我们是真有事给你们说。“啥事情啊,这么火急火燎的!”何大海给何凤山点了一支,等到俩人吐了一阵烟圈,余香才在何大海的示意下,对他们说道,是这样的,村里马上又要搞藤椒采摘节了,何晓敏那小子出了一个创意叫“藤”爱山乡,“椒”香意侬,主打爱情牌,便想着找个由头,准备弄一个大的婚庆活动。这不,就想到了家里的老俩口,看能不能把他们的事情也一起办了。何凤山和余珍珍听了都很高兴,连忙说道,好事情啊,创意不错。你爸妈的事情,你给他们说就成啊!何大海苦着脸道,我老爸的性格您们又不是不知道,他能听我的吗? “怎么着,他们不想办?” 余香和何大海连忙点了点头。余珍珍想了想,也是这俩口子,还真的他们出面才行,便与何凤山答应了下来。余珍珍的性子急,当即要与何凤山赶回村里去。何凤山连忙拉着她,“你着什么急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明天一早去,也还来得及。” 驼子李回到家中,姚七月和老爷子忙着还在收拾土坛罐子。他们家的豆豉是按照年份分级,一般三年以上的都是优品,五年以上的是特优品,而时常售卖得最多的还是一年酿造的初级品。现在市场逐渐站稳之后,姚七月和老爷子商量,打算再投点钱,把手工作坊再扩大规模。准备新开发一批豆腐乳和鲜榨辣椒酱。俩人用古法实验有一段时日了,通过开坛来看,品相和品质都还不错。俩人正高兴着,驼子李喜滋滋地推开门走进来,也帮着他们收拾。他们得赶在藤椒采摘前,准备好产品,他们也打算趁机搞一次线上线下的促销活动。姚七月把这次促销活动的名字都取好了。叫“豆”缘相识,“豉”爱一生。通过微信、支付宝抽红包,现场砸彩蛋,抽取知识问答等方式,来邀约顾。 三人忙了大半宿,驼子李和姚七月方才让老爷子先去歇息,剩下的事情他们来继续做。等到把促销礼品装弄完,驼子李心疼地对姚七月说,七月,我们还是找何兴旺再找一些熟练工人来弄吧,老是这样下去,我怕你吃不消啊!姚七月心疼钱,她想着能省点就省点。但驼子李不同意,他们的产业要想继续搞下去,只有用流水线生产的方式来进行大规模的土法酿造。“我们招这些人,不是为了省钱,而是为了多挣钱!你想啊,单凭我们现有的二十多个人,现在的订单已经是供不应求,新产品开发出来也得有人来牵头做啊! 姚七月也累得不行,她捋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伸了伸懒腰,见他执意如此,也只得点头答应。毕竟他才是当家的。大主意也都他在拿。回到自个屋子里,驼子李给她打燃太阳能热水器,让她先去洗个澡。忙活了一整天,他趁着姚七月洗漱的时候,便把办婚礼的事情给她说了。姚七月披着浴巾,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羞涩地说道,这是不是太张扬了。她仍然放不下,她曾经是个寡妇。她担心,村里村外的人会看他们的笑话。 其实这么大张旗鼓地办,驼子李是藏着私心的。这一年半载,虽然大家伙明面上都很尊敬他,很少有人再明里背里叫他驼子李。但无论他多努力,他毕竟还是个残疾人。他就是要活给那些曾经笑话他的人看,他驼子李也是有能耐的,甚至比一般人还要活得幸福,活得开心。他身残志坚,不是一坨牛粪,而是这个村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老何家的外甥,也不孬种。他想争口气,正个名。 姚七月红着脸,怯生生地,美成了一朵美人蕉。她能够感觉到驼子李的情绪变化,尽管还是心疼钱,但他肯为自个花钱,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她依偎在他的怀里,揉成了一团水,心里有太多的绕指柔,都被她化成了如鱼得水的幸福。 何大山在嫂子面前,就远没有驼子李在姚七月面前,那么有地位。从一开始,他便处于弱势地位,用嫂子的话说,他是被包养的。他吃着软饭,当着耙耳朵,自然一切主意都是嫂子拿。嫂子对婚礼的看重,远远超过他的预期。他满以为大搞一场,嫂子应该满足了。但他没有想到,嫂子把这场婚礼的意义,看成了她生命的重生。她坐在电脑前,把婚礼的每一个细节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何大山拿着打印出来的婚礼方案,有些棘手。嫂子要求,她的婚礼必须是传统的中式婚礼,一切礼仪制式也都得按照传统的来。而何晓敏策划的是露天西式婚礼。嫂子见他闷着脑袋不开腔,皱了皱眉头,“怎么你觉得有难度?”何大山连忙缩了缩身子,故作高兴地说道,没有难度,一点难度都没有!这样的婚礼,才是我们自己的婚礼!嫂子见他答应了,咯咯地说道,这还差不多。我可告诉你,不是你娶我,而是我娶你!何大山打着哈哈笑道,你娶我,我娶你都一个样!“那可不一样,我是新郎,你才是新娘,你可别把角色弄混了!” “只要不让我穿裙子,涂脂抹粉,你说啥都行!” “你一点都不介意,一点都不生气?” 何大山一把抱起她,嘿嘿说道,我人都是你的,还有啥好生气的。能够娶到你,是我天大的福分了。我哪敢还有什么别的奢望。 嫂子戳了一下他坚挺的鼻梁,方才挂在他的脖子上,得意地笑着说道,这个态度还差不多。别以为我是个二婚嫂,就矮了你家的房檐。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妥妥的大学生,配你啊你捡大便宜了。 第二天一大早,何凤山和余珍珍便兴冲冲地赶回了村里,将老扛把子和兰花给堵在了家里。兰花被余珍珍当面呵斥了一番,“你说啊苦等了大半辈子都为个啥?还不是等这一天。”老扛把子也被何凤山三两句话给逼到了墙角。他委屈地说道,不是我不想啊,是兰花她不愿意啊。兰花被余珍珍的话,挤兑得抬不起头来,眼泪汪汪地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余珍珍当场就火了。“这件事情,你不同意都不行,我给你拿主意了,必须得办,得风风光光的办!”老扛把子担心余珍珍把兰花气病了,连忙也赶紧劝道,兰花啊,你就答应了吧!你总得让我给你一个交代啊,不然到死我也死不瞑目啊! 兰花被老扛把子的话,触动了心结。几十年的委屈,哇哇地一下子哭了出来。自古女为悦己者容。其实,她一直梦想着有一天,能够风风光光地成为他的新娘。她之所以出院后,不愿意办。一方面是担心老扛把子太累,另一方面她也觉得自个已是昨日黄花,配不上他。 何晓敏接到他老爹的电话,要把西式婚礼改为中式婚礼。刚开始的还有些犹豫,但他老婆提醒了她,既是打着乡村旅游的名头,传统的中式婚礼才能更加地吸引眼球。毕竟现在很多年轻人,都没有见过真正的中式婚礼,好多都是挂羊头卖狗肉,到洋不土的。传统的中式婚礼既有传统文化的内涵,又充满了看热闹的稀奇劲儿。连忙答应了下来,重新忙着策划布置婚礼现场。 第九十六章 那座温柔的泥潭 暴雨之后,市里的一场暴风雨又迅疾突来。 卫婷儿趁着空闲的时间,又来到了那座靠近涪江边的咖啡厅。咖啡厅里一如既往的闲闲淡淡,人并不多。穿着淡粉色纱裙的女老板与俏皮的乡村服务员早已熟知她的习惯。 女老板,卫婷儿叫她燕姐,是个丰盈娇媚的中年女子。虽然年过四旬,但保养得还算不错,时光的刻刀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岁月的印记。不经意间,还以为她是个刚刚结婚的小媳妇。她披着一头亚麻色的长发,蹲着身子蜷缩在椅子上,像一头失去宠爱的波斯猫。 坐在靠近窗子的桌子前,桌子上摆着一盆新开的水仙花,她的面前放着一本老旧的月刊,泡了一杯川北老茶,手里习惯性地叼着一支女性纸烟。见卫婷儿走进来,微微朝她点了点头,招呼服务员给她来一杯卡布基诺。 卫婷儿笑了笑,径直走到她的桌子,靠近她的位置坐了下来。“平常难得遇见你,今儿你怎么比我还有空啊?” “心里烦,待不住!” 燕姐放下腿来,端直了身子,苦笑地点了点头。 “你这个开咖啡厅的不喝咖啡,反倒是喜欢喝茶,真是搞不懂你。”接过服务员送过来的糖块,卫婷儿用镊子夹起放了两块。燕姐见她喝卡布基诺还放糖,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喜。但她掩饰得很好,她挑了挑垂在自己脸颊上的发丝,闷闷地说道,没办法,习惯了,就喜欢这个味,改不了。 卫婷儿见她兴致不高,也不愿在多说话。闷闷地看着她不停地抽着烟,闷闷地不断地搅着杯里的咖啡。 燕姐,是个有故事的人。刚来这个咖啡厅没几天,燕姐便能喊出她的名字,叫出她的来历。对市里的许多情况,都是信手拈来。甚至连私下隐秘的传闻,她也都知道。刚开始的时候,卫婷儿很惊讶,对她抱有严重的戒心。她还以为她俩是偶遇,后来才知道她的男人也在市里面工作。她是有意在亲近她。有好长一段时间,卫婷儿都不愿意来。但她平时又没有什么去处打发时光。无聊的时候,偶尔来几次。每次燕姐都很热情,把她当成自家的姐妹,与她几乎无法不谈。她喜欢文学,她专注的虹影,包括川上弘美的巅峰力作《踩蛇》,她都读过,甚至连她喜欢的化妆品和服装,她也都能如数家珍的讲出里面的故事。看得出来,她读过不少的书,阅历不浅,还是个特别知性,特别讲究生活情调的人。随着日子长了,俩人相处下来,居然成了彼此知心的闺蜜。 燕姐有故事,但故事里的主人翁过得并不幸福。她的一切光鲜亮丽都藏着无限的危机和哀伤。十几年前,她还是某个镇乡的英语老师,跟如今的卫婷儿一般的青春活泼,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青春的朝气和诱惑,她自视清高,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幻想和希冀。她在一次偶然的演讲比赛中与他相识,那时候他也不过四十出头,人长得也帅气,很招惹女人喜欢。她开始以为他就是一个评委,但没有想到他会是演讲现场最重要的人。她如愿地获得了演讲比赛的冠军,也一头栽进了他的温柔陷阱。十几年来,她是他私藏的颜如玉,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他把她调到了市里,为了避人耳目,她索性辞职下海做起了生意。他给予了她金钱能够买到了一切,但却无法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她多次试图摆脱他的控制,但她哪里是他的对手。几次挣扎无果,她只得妥协地当起了他的禁肉。尽管她知道这条路,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但也只得打碎牙齿往肚里吞。 这场暴风雨毫无预兆地袭来,一下子击倒了这个男人。她亲眼看着他被带走,并很快剥夺了他给予她的一切。她现在唯一的家产,也只剩这座孤苦伶仃的咖啡厅了。 尽管失去了财富和光鲜亮丽,但她却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淡然。她再也不用整夜整夜惶恐地活着。在他被带走的那一刻,她才觉得自己累了,倦了,从那刻起她活成一只自由自在的野猫,而不是被圈囚在主人膝下的波斯猫。她知道这场暴风雨,瞒不过卫婷儿。他的问题将很快被披露出来。她像蚕茧一样把自己包裹起来,是不想卫婷儿看不起她。 良久,卫婷儿停下了手中的勺子,轻声问道,“值得吗?” 燕姐犹豫地灭掉手中的烟,无奈地苦笑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值不值得,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从今往后,他是他,我是我!很快,她又莞尔地说道,你应该祝贺我,我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像个人一样过自个的日子了。 卫婷儿难得地端起咖啡,朝她举了起来,遥遥地与她碰了一下。“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祝贺你!” 女人举起手中的茶杯,眼角很快泛起了泪光。她喃喃地说道,你相信吗,其实是我告了他! 卫婷儿吃惊地看着她,手中举着茶杯,定定地看着她,愣了好长一段时间,方才犹豫不解地放下。“你?”女人轻柔地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摇了摇头道,我就知道说出来,连你都不会相信。 卫婷儿痴痴地看着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径直推开窗户,背朝着她,河风吹荡着她那头漂亮的发丝,但那些凌乱的发丝却如她的心情一样。“怎么会?”她被她的破釜沉船的决绝,惊吓住了。 从咖啡厅里出来,卫婷儿的脑袋都还在嗡嗡作响。她脑海里始终印着她背朝着她,低声哭泣的背影。走了好长一段路,她才想明白,她是恨之切爱之深。她早就深深地陷进了那座温柔的泥潭,她这么做与其说是破釜沉舟,还不如说她是迫不得已的最后挣扎。 路越走越长,脚下的步子也越走越快。卫婷儿的心里充满了惶恐和不安。这些日子,明里暗里的也有不少男人在打她的主意。她害怕自己也会像陷入那些男人的温柔陷阱,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座城市。 回到家中,她慌忙地打通了余香的电话。“余香,你的事情交办好没有?”余香正忙着和李书记商量ppp项目的事情,见她的电话打来,只得与李书记简单说了几句,连忙走出来,接起了电话。“还没呢,恐怕还要等几周。”“那我不管你,我准备下周就过来报到。”尽管卫婷儿的事情,已经公示了一段时间,但林虹的意见是等余香上来了后,把工作交接了再让她下去。没想到,她这么猴急猴急的。“啊!你怎么这么着急?”“啊什么啊,我现在才不管你欢不欢迎,反正我是这么决定了。” 挂断余香的电话,卫婷儿心里还砰砰地跳个不停。她脸色十分难看。秦伟就像是吃着香火的木疙瘩菩萨,不言不语,总是摆着一副把她吃定了的样子,让她更加充满了危机感。余香怕什么就来什么。她这些天一直忙着处理交接的事情,但她手里的事情都是大事情,哪能那么一下子就交接清楚的。余香苦笑地摇了摇头,她是越来越看不懂她这个闺蜜了。 重新回到李书记的办公室,李书记对卫婷儿的到来,反倒是显得十分淡然。他显然早就打听清楚了。卫婷儿这个副秘书长下来挂职,下来镀金的可能性很大。但年轻人有闯劲,有想法,比像个木鱼敲一下才响一下要好得多。不管她来了怎么折腾,但凭着她在省里工作过的经历,资金项目是少不了的。众人拾柴火焰高,这个时候卫婷儿下来,对于资金紧张的他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他举双手欢迎都还来不及呢,心里哪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反倒是市里突发的这场暴风雨,让他隐隐约约地感到,暴风雨后面还蓄积着更大的飓风。上级的三令五申,看样子是要动真格了。这场暴风雨绝不简单是为了杀鸡儆猴,而是要真刀真枪地整治队伍问题。 他暗自高兴道,暴风雨要来,就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市里的事情,余香也多少听到了风声。但这样的事情,对于她来说还太过遥远。她才刚刚参加几年工作,思想觉悟远没有李书记敏锐,她自然是看不懂事情背后的东西。她只是暗自为那人不值。已经身处在那种职位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但她也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因就有果,人做事,天在看,自作孽不可活。她暗暗地告诫自己,到了市里一定要多看少说,闷头做事。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使得她更加警惕,清者自清,才是最重要的。李书记有心多点拨她几句,严肃地对她说道,余香啊,不管你到了什么地方,你一定要记住对组织忠诚是第一要务,干事清白是最基本的为官之道。前路漫漫,风云密布,一定不要有任何的侥幸心理。否则就是害人害己。 余香感激地点了点头,坚定地答道,我一定会记住你的话!不会上你失望的! 事情远比李书记想的还来得快,自上而下的飓风,以雷霆之势,惊得那些蝇营狗苟的人惶恐不安。很快,县上也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开展了起来。 第九十七章 这小子打了鸡血 何晓敏信心满满地去找何大海汇报活动筹备的事情,却被他甩锅给了何大山和驼子李。何大山拿着策划方案,直接扔给了嫂子。嫂子涂涂改改地改动了一大圈。何晓敏拿到被修改后的方案,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想到,他暗藏的那些猫腻,一个不少地被嫂子的火眼金睛给挑了出来。驼子李不满地说道,你小子猴精猴精的,这回砸到脚背上了吧!你要是敢再糊弄我们,小心老子把你给撸下来!何晓敏赶紧低头认错,拿着方案,悻悻地说道,我马上回去改! 等他走后,驼子李打通电话,劈头盖脸地把何友生骂了一通。何友生接到他的电话,被他自个的助理骂得狗血淋头,刚刚长了点脸,又被一下子给踩到了地上,连张皮都没有了。 丢下电话,抄起棍子,恨不得将自个那小子给宰了!要不是他老婆和媳妇急吼吼地拉住他,他可真要下死手。“你个王八蛋,老子跟你说了多少次,第一次给村里办事,钱少挣点甚至贴点钱老子都给你掏,你倒好还虚头巴脑的想糊弄人,你以为现在咱们村里还是过去那个糊弄得了的村吗!” 何晓敏被他抽了几棍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他老子发这么大的火。何友生的老婆待弄明白了儿子干的糊涂事,也着急上火。这事远非一般的事情,这是老何家两代人三门亲的大喜事,平常他们想请送礼人家都不要。好不容易把这件事情争取下来,把这件事情办好了,这是多大的荣光啊!不但老何家的人会记住自家的好,就连整个鲜家嘴的人都会记住他家的情。“儿啊,你糊涂啊糊涂!你怎么能干这种傻事情啊!”何晓敏的媳妇也傻了眼,但她心疼自个的男人,连忙抢过方案,瞅了瞅嫂子改过的方案。她瞬间瞪大了那双丹凤眼,这是遇上懂行的人了啊。嫂子把每一笔开销都做了详细的预算,不但把钱用到了明处,还把他们的利润也给估算了出来。“这?” “还这个哪个的!老子都没脸见人了,赶紧想办法弥补!” 儿媳妇见自个男人不敢吭声,只得咬牙说道,老爸,你看这样成不,这利润咱们不要了! “还要个球!反正老子不管了,这件事你们俩必须得给老子办得漂漂亮亮的,光光身身的!不然你们有多远滚多远!” 这件事情他不敢去给何大海说,只得硬着头,找上了何大山、驼子李和嫂子,厚着脸,亲自登门去道歉。两个男人正在商量藤椒采摘的事情,压根没有给他好脸色,板着脸不理他,反倒是嫂子显得很大气和淡然。 嫂子见他进了门,连忙给他端茶倒水让他坐,他尴尬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嫂子笑了笑道,坐啊,我们家的凳子又没有长钉子。何友生这才不安地坐来了,歉意地说道,我那小子糊涂,干了糊涂事情,你们别往心里去。我已经给他交代好了,这次一定要把事情办好,一分钱都不能挣!嫂子连忙制止他道,友生哥,你说错了,该挣的钱一定要一分不少地挣!这件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这不过是个预算方案,大家有商有量的把事情尽量办圆满就成。 跟着嫂子又转过脸对两个男人说道,你们两个也是的,多大的事情啊,弄得乌七八糟的!何大海不是说了吗,做生意哪有不挣钱的道理!自家人办自家的事情,更不能亏了自家人! 何大山和驼子李被嫂子训了一顿,两人都瘪红着脸,坐在那里磨皮搽痒的。何友生见这事还连带着他们俩都挨了骂,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连忙说道,这事不怪两个兄弟,是我们办事不周! 嫂子笑了笑,安慰道,我们和李大海他们其实没有什么,主要这次连着老爷子的事情一起办,就要请你们多操点心!老爷子和兰姨一辈子不容易! “是,兄弟媳妇说得对,老扛把子和兰花妈从小青梅竹马,耽搁了这么多年!我们一定把它办好!”何友生认了错,找回了脸面,还能光明正大的挣到钱,脸色一下子变了,连忙笑嘻嘻地说道。 等嫂子将他送出了门,回到屋里,何大山和驼子李一下子捂着肚里大笑了起来。刚刚看着何友生的表演,他们实在是憋得难受。他们早料到这个老家伙,会来这么一招苦肉计的。心里早有准备。嫂子也忍俊不禁地指了指他们,咯咯地笑骂道,多大的事情啊,老是这么敲打人家,合适吗? “这可不能怪我们,大海哥拿着这个方案,差点发火!怎么着,我们都得帮他把里子找回来!哪有怎么欺负人的,我们又不傻子!”驼子李甩给何大山一支烟,呵呵地说道。何大山接过烟,使劲地抽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还是有些不满地说道,你说都是老何家的人,怎么就跟咱们不一样呢!心老是走不到一块。嫂子摇了摇头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天性如此,难能一下子就变得过来。慢慢来吧,日子还长着嘞! “也是,这事啊用大海哥的话说,急不来!这就像捏泥巴团子,要想打造成器,得慢慢地揉,慢慢地磨。” 何兴旺为了藤椒采摘节的时期,已经忙得晕头转向。按照何大海的分工,他要负责组织劳力,又得维护村里的清洁卫生,还得帮着给筹备组打下手。几天下来,他又变得蓬头垢面的,顾不上再花心思打扮自己了。村里的小媳妇都笑话他,又活回去了。他只得无奈的苦笑。 他跟唐悦园长请了大半个月的长假。唐悦原本不愿意放他的假,村里的幼儿园马上就要封顶了,装修的事情还交给他来负责呢。但耐不住他苦苦哀求,只得不满地说道,你去可以,但幼儿园的事情你要是敢给我打摆子,看我不收拾你。何兴旺两头忙着,经常顾头顾不上尾,连吃饭大多时候都泡一包方便面应付了事。刚刚有点发福的身体,一下子又被打回了原型。 唐悦园长有心给他介绍一个新招来的女幼儿教师,他也没来得及顾得上,只得不断的搪塞拖延。那名女幼儿教师,以为他瞧不上她,成天都板着脸,给他甩脸色看。 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是不被人在乎,越是想被在乎。那名女幼儿教师初入社会,心气极高,每天被唐悦问着,挂不住脸。暗地里便与他耗上了。时不时地给他下绊子,找他的茬,弄得他下不来台。何兴旺心里憋屈,只得压着脾气,自个受着。何兴旺这辈子从来没觉得,他的日子过得这么难,比他当初讨口要饭还劳心费力。他是谁都惹不起,事情来了,躲又躲不了,满肚子苦水无处倒。 其实他这么玩命,还是担心辜负了何大海对他的信任。何大海把他当人看,把他当兄弟,他便想着要死要活都不能给他丢脸。他苦苦地撑着,都快把自个绷成了橡皮筋。 时不时遇上何大海,被他问候几句,他又一下子来了心劲,变得生龙活虎的。村里人都说这小子成天打了鸡血,比吃了春药还来劲。 第九十八章 抱团取暖 一**雨过后,鲜家嘴整个小山村,从里到外都被迅疾而来的雨水,清洗了一遍。山如青黛,水若碧绸,云清雾绕,鸟语花香...... 眼瞅着,藤椒采摘节的日子就要到了。 白水河钓庄的生意也越发火爆。河道里竹筏来往,靓女俊男,情歌不断。何晓敏与电视台合作搞起情歌节,在白水河上搞起了直播,为采摘节提前造势。原本电视台也没有把这场情歌节放在眼里,权当是为李书记的面子。但情歌节很快就吸引了来自市内外的一大批不出名的原创歌手和喜欢文艺的草根群众前来参赛,就连在沿海一带打工卖唱的当地人也都打着飞的赶了回来。一些在报名期没有报上名的,还多方找关系硬塞了进来。 几场直播下来,蹭蹭往上涨的网络粉丝,让电视台广告中心的人便坐不住了。以前连他们眼都搭不上的大老板,纷纷找上名来搞冠名、提赞助的事情。但之前,电视台为了不赔钱,跟何晓敏他们签的是劳务协议,一切广告和冠名权都是鲜家嘴的。送上门的钱,肉都放到了嘴巴边却吃不到。这让他们的台长干着急。迫不得已,台长只得找上了李书记的门。 李书记与台长是发小,两人还是隔着房的远房亲戚。平常别看他这个台长不显山露水的,但新闻舆论的话语权,却不可小觑。 这些年,电视台一直在悄无声息地改革,不少周边市县的电视台连吃饱饭都很难,但他这个发小却弄得风生水起。不但在全省县级电视台中率先完成高清标准化建设,还适时启动了媒体融合向互联网试水,搞出了一批新媒体平台。由于起步较早,步子也比那些刚刚闻到味儿的台,要迈得快得多。当别的电视台还在为电视、广播硬广告日渐下滑而苦苦挣扎的时候,他们却在部门合作、常态化线上线下活动、品牌栏目上闯出了一条活路。 前几次鲜家嘴的活动,电视台也都参与了进来,但更多是贴钱帮忙挣吆喝。以至于,藤椒采摘节和情歌节提出来的时候,他们并不看好。索性为了保险,才签了劳务合同,想挣点净肉。没想到,这回砸到脚背上了。这些歌手和草根群众虽然不知名,但专业素养在,几场下来,无论是群众参与度,还是歌手自身的质量,虽然比不上那些卫视搞得那么高大上,但接地气,主打草根牌,一下子还造出了不少网红。 台长心里悔啊,敲开李书记办公室的门,他便是一脸的苦笑。李书记见他不到招呼,自个来了。连忙站起来,起身迎了上去,呵呵笑道,哈哈,你老兄咋个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装,你就给我装吧!” 党政办主任刘雨见机,连忙给他倒上茶水,方才转身掩上门,退了出去。“我装什么装啊!” 接过他递过来的烟,李书记连忙招呼他坐。 台长见他故意装聋作哑,只得无奈地说道,你们吃肉,我们辛苦一场总得喝点汤吧!“你啊你,平常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行了,咱们两个哪跟哪啊!别再给我绕圈子了,我就把话挑明了,今儿我来是来找你签补充协议的!”“签什么补充协议,他们不是都把直播的事情交给你们了吗?” 台长无语地看着他,被他气得一肚子火气。李书记见他无话可说了,呵呵地笑道,这你可不能赖我啊,当初我可是想把广告招商都交给你们来弄的啊!你不能看到现在我们有点肉吃了,就来重新割一刀吧!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台长一口气抽完了手里的烟,自个从李书记的桌子上拿起烟盒,掏出一支点燃,又重重地抽了一口,方才再次苦笑地问道。 李书记见他这个样子,心里暗自嘀咕,当初是你们这个放弃的,冤得了谁。但话到嘴边,他又说的不是那么回事。“行吧,看在你亲自来一趟的份上。你说想怎么签?” 台长也知道场地广告想要一口吃下去,是没有希望了。但视频广告,他不能再放弃。“情歌节的场地广告算你们的,但视频广告得算我们的。”李书记听了他这话,一下子跳了起来,差点指着他的鼻子笑道,你这心也太大了吧,视频广告那可是大头!策划是我们出的,场地是我们出的,人员也是我们组织的,内容也是我们出的!你不过是出了平台,我们给你们平台拉了多少人气,我们都没有给你算钱,已经是对得起你了。你还好意思狮子大张口! 俩人大眼睛瞪小眼睛,恨不得咬对方一口。良久,李书记见他气鼓鼓地,都要拍桌子了。当即又笑道,今儿你是来谈生意的,咱们就拿点诚意出来,好好谈。过去,你们是对我们支持不少,我们认这份情。但你的吃相也不能太难看了不是,我们也很为难啊,这次这些活动,你也知道主办方它不是我们镇上啊,而是村上啊!我们也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啊。 台长闷着头,抽着烟,见这么僵持下去谁都讨不好。只得与李书记静下心来商量,俩人各自退了一步,又扯了好一阵子,方才初步达成一致意见。李书记连忙给何大海和余香打了电话,让他们来做进一步商量。 接到李书记的电话,何大海和余香云里雾里的。一头雾水,推开门,见到是台长,俩人便明白了。这是砸了脚背来重新找场子的。俩人相视一笑,乐呵呵地坐了下来。 听了李书记与台长达成的初步意见。何大海皱了皱眉头,闷着头不肯开腔。李书记见他当起了闷葫芦,知道他心里不乐意。只得向余香求援,余香看了看李书记,又看了看台长。这些年,电视台对鲜家嘴的宣传那真是用了情,也用了力。甭说驼子李的官司,就是日常的宣传,也都想着鲜家嘴。别看现在情歌节弄得风生水起的,但这与他们的包装宣传是离不开的。吃水不忘挖井人,眼下电视台火急火燎的找上门来,是因为他们也在互联网的冲击下,感受到了“狼来了”的切肤之痛,不得不转型发展。余香踢了踢何大海,嘟了嘟嘴。何大海见她点头同意了,当即无奈地说道,补充协议可以这么签,但...... 第九十九章 生米煮成熟饭 “但什么,有什么话你直说。我们也不是天把天合作了。有什么难处都说出来,凡事好商量。”台长见他吞吞吐吐的,有些心急地问道。 “那我可就直说了,这么签其实我们是吃亏了。但老话说得好,吃得亏才打得堆。既然明知道我们吃亏了,你们总得弥补点啊!所以你们得保证长期免费帮助宣传我们!” “新闻宣传那肯定是免费的!” “我说不是新闻宣传,我说的是形象宣传和活动宣传!” 台长想了想,咬着牙方才点了点头。他也算是看明白了,鲜家嘴现在已经成了气候,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这块市场他们不去占领,就会被自媒体占领,他们必须得抢在前面,提前布局。“行,那我们再签一个长期合同,建立长期合作关系!” 再次商量好细节之后,电视台不但与鲜家嘴签订了长期合作协议,还在鲜家嘴建起了实习基地。签完协议,台长感慨地说道,狼来了啊!这3g才刚刚推广没多久,4g也来了,很快5g又要出现了!我们是身在局中,压力山大啊!感谢你们的理解和支持! 李书记也感同身受地笑了笑道,是啊,互联网是一场革命!很多行业、很多地方都在开始倒逼我们去适应才能够生存得下来啊! 何大海也很庆幸,他较早地进入了互联网市场。如果他还是按照过去在沿海的老一套,兴许到现在他都还没有翻身。余香点了点头道,这是一个新时代,新时代自然有新时代的新机遇,新发展,表面在倒逼我们,其实何尝不是我们自己倒逼我们自己!“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竞争虽然很残酷,但不得不说没有竞争,我们鲜家嘴也走不到今天!没有这种危机感,或许我们还在闭门造车!” 听了余香的话,李书记和台长不约而同地笑道,这话没错!接下来,就需要我们大家共同携手,共同抱团取暖啊! 签订了长期合同,电视台的动作很快。台长亲自牵头,带着一批策划人员和编辑,一头扎到了鲜家嘴。有了他们这些专业人士的支持,何大海和余香自然是乐得轻松,就连何晓敏也有了忙里偷闲的机会。这些天,他也算是琢磨出味来了。表面上看,他们吃了亏,其实他们是占了大便宜。他把补充合同的事情给何友生细细摆了摆,何友生细细捋了捋,也才明白过来。“这是在借智借力啊!”“不费一兵一卒,就把架势拉出去了!这以后他们都得围着我们转了!”“儿啊,这就是格局啊!过去余香老是给我们讲做小事也要有大格局,大情怀!可我们这些老木头,哪里看得到这么长远,都在精打细算算小账!算来算去,愣是算成了糊涂账!但你看现在,才几年的时间!” 何晓敏当初回乡创业,其实是愣头孩子一头脑热。他打的主意,无非就是以城市为中心,走农村迂回路线,把鲜家嘴当成他无偿的户外拍摄基地,挣点眼球钱。但现在他打定决心了,他得改变策略,学毛爷爷的战略,走农村包围城市的路子,把城里人吸引到农村来,最好将来能把白水河弄出影视基地。他老子的话,说得不错。饭得一口一口的吃,路也得一段一段的走。一锄头想要挖个金娃娃的观念是要不得的!得打好基础,一步一步的来。没有金山银山,哪有金矿银矿,鲜家嘴就是他的金山,白水河就是他的银矿。越想到这些,他便越是佩服余香和何大海的眼光和魄力。 何兴旺被那名女幼儿教师逼得赶鸭子上架,平生第一回谈起了恋爱。那名幼儿女教师,叫唐熙,是唐悦园长的亲侄女。唐悦园长在家里排行老幺,有5个哥哥3个姐姐。唐悦是被唐熙的父亲带大的。从小就跟唐熙亲,表面上俩人是姑侄女关系,其实俩人是亲如姐妹。 唐悦见唐熙一直拿不下木木呆呆的何兴旺,心里暗自为她着急。便帮着她打起了歪主意。她趁着幼儿园封顶的机会,给何兴旺办了一回酒,说是要犒劳犒劳他,跟着她侍候她太辛苦了。 何兴旺接到唐悦的电话,人都傻了。美女园长要请他吃饭,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乐呵呵地去了。 唐悦的家,在市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区。唐悦还是单身,平日里也就和唐熙将就着住在一起。三室一厅的老房子,布置也显得比较老旧。厅里老式的藤椅沙发,听说唐悦说,这还是他大哥当年给她租房子的时候,送给她的。她一直留着。唐悦的大哥一直在外地忙生意,打小唐熙就跟着她一起生活。久而久之,唐熙的性格就像足了唐悦。做事情大大咧咧的,但不拘小节。家里也没怎么收拾,到处乱糟糟的。 何兴旺进了门,唐悦破天荒地亲自下厨。唐熙扭捏着,不好意思,便也钻进了厨房帮忙。何兴旺孤零零地一个人被扔在了厅里,见屋子里乱糟糟的,便自个拿主意帮着收拾了起来。 等到何兴旺把屋子收拾好,两个女人都羞红了脸。自个家里的事情,自个知道。唐悦的屋子还好说,怎么说也带过唐熙,屋子里还算收拾得整齐。但唐熙的屋子就不敢恭维了。床上乱糟糟的,床下到处扔着换洗下来的内衣内裤,衣柜里更是堆成了一团。春夏秋冬的衣服也都一股脑地塞在里面。何兴旺默默地把她的屋子收拾整齐,将那些没有来得及洗的衣裤,都塞在了洗衣机里给她洗了干净,晾晒了出去。原本唐熙还不好意思,红着脸,不让他弄。但被唐悦拉着,不断地给她使眼色。何兴旺第一次接触女性的内衣内裤,闻着那女人身上的味道,也早就羞红了脸。但他还是忍着受着,把这些东西都洗干净了,方才罢手。在他看来,何大海既然让他来照顾唐悦,那她家里的事情,也自然是他的事情。浑然忘记了,他还是个单身男人。唐悦虽然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打心里还是敬佩他。一个大男人能放下身段,给女人洗衣服,整理家务,这人啊品行不坏。 唐熙更是在何兴旺面前抬不起头来,一想到他把自己最隐秘的东西,都看遍了。心里早已经小鹿儿乱窜,羞羞答答的,心里更加笃定这才是她想要的男人。 上了桌子,唐悦便不断地鼓动唐熙给何兴旺敬酒。每每敬酒,何兴旺都受宠若惊,越看唐熙,越看她越觉得她美若天仙。一瓶酒下来,三个人都醉醺醺的。 这一夜,何兴旺美美地醉了,醉得人事不省。 等到第二天太阳出来,阳光照进了卧室。他才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这一睁眼睛可不得了。他的身上,赤裸裸地睡着一个娇羞万千的女人。他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推开她想要翻爬起来。那女人轻哼哼了一声,翻身又把他压了下去。跟着他便又被那团火热给包裹了起来。昨夜在唐悦的授意下,她灌醉了何兴旺,也把自个灌醉了。唐悦居然把她和何兴旺扔到了她的床上,不管不顾自个去睡了。等到她凌晨的时候醒来,才发现自个将何兴旺给睡了。虽然这是唐悦给她出的馊主意,但在迷迷糊糊中失去了清白,还是让她极度不爽。她原本想一脚把他踢下床去,但心里又舍不得,初尝禁果,她不知不觉地迷上了这个男人。她索性装睡,又躺了下去。 这一躺,自然就是一夜荒唐。 她见何兴旺醒了,生怕他害怕跑了,便又装着糊涂,一把将他拉了回去。何兴旺哪里受得她的诱惑,一下子陷进了她的温柔乡里。 等到唐悦敲门把他俩叫醒,两人都羞红了脸,不好意思。但很快,两人都傻傻地笑了。何兴旺从未感到自己如此幸运和幸福,他抱着她再也舍不得放手。唐熙与他温存了一阵,见唐悦不断地催促,只得满带春情地推开他,帮着他穿戴好,方才挽着他的手推开门出来。 唐悦见他俩生米煮成熟饭了熟饭,也不点破他们,让他们吃过早饭之后。方才对何兴旺说道,兴旺,从今天你得叫我姑妈了! 何兴旺尴尬地傻笑着,也不吭声。唐熙反倒是大方地拉着他说道,让你叫,你就叫呗!难得你还不愿意? 何兴旺刚刚尝到点荤腥,心里早就美滋滋的。哪敢不听她的话,只得红着脸,低声叫上了。 第一百章 一颗未老的心 最近,姜小丫看谁都极度不顺眼。 她老爹薛老会计,莫名其妙地被她怼了好几回。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因为银行催贷款的事情。他琢磨着,再有小半年,那些贷款就能还上了。向大主任巴不得他多贷点呢,怎么会催他呢。他跟向天打电话,向天还以为他是准备提前还贷款,还一再跟他做工作,让他别着急。“只要每个月的利息,按时足额给起走,不要被列入失信黑名单就行。”放下电话,薛老会计郁闷了。“这丫头最近没感冒,也没吃药啊?”知女莫若父,很快他便琢磨出味来了。这丫头哪里是跟他过去不,分明是听说何大山要办酒席了,心里不高兴,在故意找茬呢。当即也不吭声,但他把姜小丫看得死死的。姜小丫表面上不敢与她家的老头子对着干,侧过脸直翻白眼。她嘻嘻哈哈地插科打诨,不断地撒娇卖萌,但薛老会计打定了主意,任凭她使出了浑身解数,就是不给她去鲜家嘴捣乱的机会。她躲在门后,给何大山打电话、发信息,何大山吓得浑身直冒冷汗。索性将她拉黑,还屏蔽了朋友圈。 姜小丫气得咬牙切齿,“好啊,还敢把我拉黑!看我不收拾你!”姜小丫索性当着他老子的面,删除了何大山的电话。“呶,你看我连他的电话都删了!”薛老会计老奸巨猾地哈哈笑道,你给我看啥,我又没有管你!事情多,大家都腾不开身,你是老板,你不忙谁忙去? 姜小丫故意露出破绽,但薛老会计火眼金睛,自然知道她的把戏。也不吭声看着她表演。姜小丫装模作样地拿出手机,与何晓敏联系,想把婚车的生意揽过来。电话打过去,何晓敏嘿嘿笑道,小三嬢,对不住啊,这回咱们不用婚车,用滑竿抬轿子呢!姜小丫跺了跺脚,“这个死东西,你就说用婚车啊!”见婚车的生意黄了,她又给何老六打电话,问他采摘节的时候用不用车。何老六倒是需要用车,但人家准备租用旅游大巴,她是轿车,装不下。姜小丫没辙了,只得跟余珍珍救援。余珍珍更是明白她的小九九,巴不得把她撵得远远的呢,哪能同意她去村子里捣乱呢。姜小丫吃了闭门羹,只得偷偷地给何晓敏的媳妇打电话。何晓敏的媳妇哪里知道她和何大山那挡子事情,她正愁着谁来当伴娘呢。姜小丫一下子钻了进来,她乐呵呵地答应让她当伴娘。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姜小丫暗自得意,但却闷着脑袋,不敢表现出来。每日里像个乖乖女,麻醉着薛老会计。薛老会计,还是斗争经验少了。 等到何晓敏的媳妇找上门来,他才恍然大悟。姜小丫这是暗度陈仓啊。但乡里乡亲的自个找上门来,他脸都绿了,但又不好当面拒绝。姜小丫心花怒放,有了堂堂正正的理由,直面薛老会计的围堵。薛老会计又气又怒,但对于何晓敏媳妇的安排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姜小丫被何晓敏的媳妇带去试伴娘装,成功逃脱了薛老会计的围堵。薛老会计见她喜滋滋地跑了出去,呵呵地冷笑了一声。“你个小狐狸,想要逃过我这个老狐狸的手掌心,你还嫩了点。”当即,他便让他的爱人给余珍珍打了电话,低声吩咐了几句。 为了省钱,何晓敏的算盘打得叮当响。伴娘的事情,他找到唐悦园长,让幼儿园新招来的老师来充当。这些新招来的幼儿老师,要颜值有颜值,要文气有文气,更重要的事,这些老师受过专业培训,大都都懂传统婚庆礼仪。见何晓敏找来,唐悦园长心里挺高兴的。这段日子,幼儿园老师的培训也已经告一段落了。幼儿园的建设工程,虽然红红火火的,但对于这些新招来的老师村民们都还不认识。她正愁着,想这个合适的机会,来一次集体亮相。 唐悦连忙招呼何兴旺,给何晓敏端茶递水。何晓敏哪敢让他老叔给他端茶递水,连忙摆了摆手,一把拉住他,“老叔,你老别忙活了,我自个来,自个来!”何兴旺反手一把把他按住,呵呵笑道,让你小子坐,你就坐。何晓敏被他一把按在,硬是站不起来。这老叔的劲儿啊,劲头足啊。“老叔,放手啊,你这劲儿我可受不了。” 唐悦连忙说道,你啊手没个轻重。何总啊,你这个想法很好!你看这样子行不行,你们这场传统婚礼的礼仪培训和制式都交给我们来办?“行啊,别看我搞了这么多年的婚庆,对传统的婚庆礼仪还真不是那么精到,你们来办,肯定会比我们更加专业。”“那行,你交给我们,算是找到行家了!我们在今后教学中,我们会更加注重国学的教育,从传统礼仪到现代知识都会涉及。” 当即,唐悦让唐熙把这些老师都组织起来,现场进行了展示。何晓敏羡慕地看着何兴旺,这老叔的小日子过得滋润啊!不由地打趣道,老叔,你这是天天身在花丛中啊!何兴旺老脸一红,见唐熙鼓鼓地蹬着大眼睛,向他挥了挥拳头。连忙一把捂住他的嘴道,你小子别给我瞎咧咧的!何晓敏是个人精,见他和唐熙的脸色,便知道这老小子恋爱了啊!当即一把推开他,呵呵笑着,暗暗地向他竖起了大拇指。何兴旺见他和唐悦谈得差不多了,连忙一脚给他踢了出去。“滚!老子的事情你小子少掺和!” 何晓敏被气鼓鼓的何兴旺撵了出去,心里暗乐。“这个老叔啊,跟自个一个命!都是耙耳朵啊!” 何大海难得清静地坐在自家院子,看着老俩口忙活着自己装扮自个的新房。原本按照余香的意思,是要让他去帮忙弄的。但老扛把子不乐意,“老子结婚又不是你结婚,你咋呼呼的干啥!”何大海与余香安静地坐在老月桂树下,太阳的斜照过来的光线,将俩人的背影拖得长长的。院子里,兰花从镇上移栽过来的一盆盆兰花已经扎下了根,一片片叶子顶着阳光,蹭蹭地往上长。这些花啊,都是兰花的宝贝。跟她的名字一样,她从小就喜欢侍弄这些花花草草的。原本空荡荡的篱笆墙,也被她栽上了红、白、蓝三种矮牵牛花,篱笆墙下密密匝匝地栽满了月季、芍药和玫瑰花,篱笆墙外圈着一层层的栀子花树,在远一点的院子路口也都被她撒满种上了格桑花。 之前她走后,老扛把子在院子的空地上种上了时令蔬菜,她回来之后将这些菜地也都翻了一遍,全都种上了君子兰、梅花和桃花。她爱这些花花草草,她的心里还装着一颗未老的心。她精心呵护着,像孩子似的宝贝着。她把这个家当成了她的梦想家园。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记挂着她的青春和美丽。 第一百零一章 余香怀上了 余香羡慕地看着她忙来忙去地张罗,这样的老年生活何尝又不是她所渴求的呢。用兰花的话来说,生活可以粗点、糙点,但精神上的快活至少要活得精致一点。我们可以忍受生活的折磨,但不能失去精神上的愉悦。兰花虽然年轻的时候读书不多,但这些年来,她活得很小资,也很有情调。她喜欢琢磨那些印成铅字的,过去她靠着这些来打发她那闲散和郁结的心情,现在她用这些和知识来武装自己的生活。老扛把子是她遮风避雨,栖息爱情的梧桐树,而她则要把自己活成一只快乐的小鸟,即便是当不了凤凰,也要欢快地活成老桂花树的喜鹊。 卫婷儿留给余香的时间并不多了。余香十分珍惜与何大海安静相处的时光。她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有模有样地给她亲手泡功夫茶。接过他泡好的茶水,美美地喝了一口。心中对兰花的艳羡,自然化作了自个舒心的幸福。原本何大海对于采摘节的活动,还是有些担心的。但余香说,这些小事情他都不愿意放手给何大山、李大海他们去做的话,将来又怎么能够指望他们独挡一面呢。再说了还有嫂子和何凤山盯着出不什么事情。嫂子一贯心思缜密,这又是自个的事情,比什么都看得重。而何凤山则把这件事情当成了天大的事情来做,事无巨细,过筋过脉的地方都想到了,每天都盯着呢,生怕有一点点的纰漏。 最近一段时间,余香特别喜欢吃酸的。她悄悄问过余珍珍,余珍珍说“酸儿辣女,估计她是怀上了。”她用试纸测过,上面醒目的两道杠,让她欣喜若狂。但她瞒着何大海。再等几天,又该是月事要来的时候。她还得等等看,是不是真怀上了。想要给他一个惊喜。余珍珍得知她的情况,又喜又着急。她这一怀上,又要调到市上去。而她马上又要给村里的孩子们办补习班,她也抽不开身啊。怀月子谁来照顾她啊?余香呵呵笑道,这事不管怎么说你都得帮我保密。怀月子的事情,倒不用她操心。嫂子早已经计划好了,等到孩子判下来,她也准备在市里去买一套房子,将来孩子放假在市里和村里也都能有个落脚的地。大不了,到时候请嫂子帮忙照顾。余珍珍想了想,也只得这么办了。其实嫂子之所以冒出这样的想法,还是怕见着姜小丫。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时不时地来村头转悠一圈,她心里直打鼓。这个小丫头,是她惹出的祸事。她不是不相信何大山,而是对她自己不自信。她担心时间长了,她也会犯那些中年妇女常患的老毛病,瞎猜忌。夫妻之间,最忌讳的便是猜忌。她想着与其时常与她见面,看着心烦,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落得自个清静。把矛盾都交给时间,等到那丫头在大一些,说不定这事就淡了,过去了。 在院子里喝了一会儿茶,何大海便有些坐不住了。他拉着余香,让她跟着他去村子里走走。余香虽然妊娠反应还没有,但身子倦得厉害,不想走。但被他拉着,只得由着他。出了院子,何大海带着余香径直来到了老祠堂。 老祠堂是幺爷的心病,也是何大海的心病。按照修旧如旧的原则,在幺爷的操持下,老祠堂隐隐恢复了过去的样貌。按照幺爷和老何家老一辈人的记忆,老祠堂原本分为三殿五大房,三个院子两座庭楼,中庭还立着一座三绝碑。 穿过竹林,在两棵高大的香樟树的掩映下,用楠木修复的偌大门庭前,摆着两座石雕麒麟。这两个麒麟,在破四旧的时候被人推倒在了院子后面的沼气池里,侥幸保存了下来。工匠们对麒麟进行了修复性抢救,按照幺爷的意思,安放在了门庭前。门庭下铺着九节石梯,石梯上开着两扇老柏木大门,经过烘烤和漆油,重新做旧,隐隐地散发着大户人家的气息。门楣之上挂着一个硕大的匾额,上面手书着三个用金粉勾勒的大字:义善堂。门框两旁,挂着一幅木刻对联,上联是:紫气东来开洞天,忠义报国传家;下联是:春风北将兴福地,仁善育才为人。 走进义善堂,映入眼帘是一个巨大的影壁,壁上刻着一个八尺见开的福字,两旁雕刻着九只倒挂着的蝙蝠。穿过影壁,来到天井,天井里种着两棵高大的石榴树,对面就是的偌大殿堂,殿堂门上又挂着一幅木刻对联:望北山莫忘根脉出处,守新居自当开枝散叶。里面悬挂着何氏祖先的牌位和画像,下面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案台,台上点着长明灯,摆放着厚厚的族谱,台子下面铺着几十个蒲团。 穿过义善堂,中间又是一个小天井,小天井里种着黄芩、黄精等象征着吉祥寓意的中药材,里面也是一座高大的殿堂,两边是几间厢房,门楣之上挂着药膳堂的匾额,门上的对联是:吃五谷吐故纳新长骨气,尝百草治病救人积良善。殿内摆放着各种中药药柜,以及用来制药的各种工具。靠近房门的地方,还立着五个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中药典籍。 从药膳堂的巷道穿过,余香和何大海走进去,里面一片忙碌。幺爷忙着指挥着工匠正在对耕读堂进行修缮。匾额和对联还放在墙边,里面的装饰和摆设,正在抓紧时间做。见他们俩口子走了进来,老爷子连忙迎了过来,笑着说道,你们俩个咋个有时间过来了?余香和何大海连忙与他打了招呼。老爷子对修缮工程很满意,何大海找的这些工匠,都是行家里手,他稍微一点拨,便能够领会他的意图。老爷子红光满面,喜滋滋地说道,我们得抢在采摘节前完工,到时候就可以向村民们开放了。说着便带着他们来到了耕读堂后面的天井,与别的殿坐北朝南不一样,耕读堂是坐西向东,后面的天井呈回字形,中间的三绝碑已经被复原立了起来,两旁的庭楼也已经在紧锣密鼓地盖琉璃瓦了。 “好啊,要是能提前完工,说不定婚庆活动还可以在这里举行!” 老爷子笑道,典礼可以在这里举行,但婚宴还是算了。刚刚弄起,别给我弄得乌七八糟的。余香不同意他们的想法,老祠堂必定阴气还是太重,祭祖可以,但来办婚礼就不很合适了,当即说道,现在啊,都兴户外婚礼,这场婚庆观礼的人很多,这里刚刚修缮,气味还毕竟重。还是在户外搞,才喜庆热闹。老爷子本来就舍不得来搞婚庆,当即也说道,余香说得对,现在年轻人啊,都喜欢稀奇,户外搞好啊,我还没有见过呢! 第一百零二章 地质灾害突发 暴雨之后,闷热的天气,接着又是一连几天的强降雨天气。一场突如其来的危险,在夜雨连天的黑夜里,骤然而至。 从老祠堂回来,何大海的心里始终记挂着那片浓浓的乡愁。他抹撒不开的那是他从小生活的精神归属。虽然他那时候浑,那时候不通世事,但他心里始终眷恋那片神圣的领地。如今,老祠堂的修缮即将完毕,他心中的那片净土,比他儿时向往跳出山坳闯荡世界的梦想还要重要。他默默地沉思在儿时的回忆之中,那时候的老祠堂远比这个时候还要破旧,还要破败,但却是他喜欢去的地方。他爱这里,远比一般的流浪孩子还要爱得深沉。他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心里最后归属的地方。他欣喜地看到,在幺爷的帮助下,他守住了这片属于他和他身后那群年轻人最后的庇护。 余香对于老祠堂的修缮并没有何大海这么复杂的感情。但她也很自豪,这是她刚来鲜家嘴就想实施的重大工程,但她一直未曾了愿。如今,这片记录鲜家嘴百年心酸的活化石得以保存,她庆幸她来到了这个村里,她庆幸为自己的丈夫、为他的家人守住了这片属于他们和他们的未来的精神家园。 这场雨来得如此突然,也来得如此奇怪。整治之后的白水河,导引了绝大多数的山河水。但那些禁锢在浅丘山坡之上的泥石流和径流却无法提防。夜风来得快,暴雨也来得骤急,原本山体坚固的老鹰坡,在村民们的睡梦中突发山体滑坡。 山体下,数户农房被彻底摧毁,数十名村民被掩埋在滑坡体下。接到驼子李哭喊着的电话,何大海和余香连忙翻爬起来,疯一般地冲到了现场。 几百年来,村里第一次突发山体滑坡,让村民们都傻了眼。一群人围着被山体摧毁的房屋不知所措。破碎的瓦砾,倾倒的房屋被厚厚的沙石层层的压着,山上开出了一条巨大的沟壑,山下惨烈地堆满了乱石和泥沙。暴风雨噼里啪啦地下着,村民们的泪水伴着雨水,连眼睛都快哭瞎了。那些被掩埋在泥石中的亲戚人家,更是摧肝断肠。哭天喊地,现场一片悲戚。 余香和何大海冲了过去,连忙组织村干部和村民进行现场抢救。村里但凡有个手脚的男女,都入了魔似的,状若疯狂地哭喊着,用手扒、用锄头掏、用钢筋翘,把能用的手段他们都用上了,能采取的办法也都用上了。亏得农业产业园里还有几辆挖掘机,余香连忙将这些挖掘机组织起来。 余香浑身都被雨水浸透了,她浑浑噩噩地看着眼前惨不忍睹的场景,嘴巴使劲地张了张却啥话也说不出来,咸咸的泪水流到嘴巴,她的心里无比的苦涩和慌张。嫂子、姚七月、李金香和余珍珍闻讯赶来,四个女人差点昏倒过去。还得多亏了,李金香经历了丧母之痛,忙中不乱,连忙组织周边的妇女赶紧开沟导水,要是被这雨水灌进了被推倒的墙体下,那些被掩埋在泥石中的男女老幼多半都难以熬到白天。老扛把子和何凤山搀扶着幺爷挎着药箱,冒着风雨,一瘸一拐地撵到现场。看到眼前的场景,老爷子连忙投入到抢救之中。何凤山见事大,连忙打了消防和卫生院的电话,庚即又跟李书记进行了报告。 亏得何大海搞过工程,他指挥着挖掘机,一边按照记忆找到被推倒的房屋,一边指挥何大山和驼子李他们用木头棒子,将挖掘机刨出来的墙体,稳稳地撑住,一边指挥挖掘机一点一点地轻轻地刨开厚厚的泥石。等到李书记带着卫生院的救护车赶到现场,已有4户人家被救了出来。但剩下的两户人家,有八口人还掩埋在墙体之下。何老六的堂兄弟何兴业的老爸老妈,妻子和两个儿子以及他都被埋在墙体下。何兴堂俩口子也被埋在泥石之中。 等到何大海他们听到何兴业敲击的声音,找到他们一家人被掩埋的位置。“何兴业,是不是你!”何大海连忙扑下身子,扑在墙体外,不断地砖头敲击回应。等到墙体里再次传来紧急的敲击声,何大海急了,他一边指挥挖掘机用绳子将墙体缓缓地拉一起,一边指挥何大山和何老六将新砍倒的树枝一股脑地塞了进去,形成缓冲地带。等到缓冲地带形成,他连忙跳了下去,待他扒开沉重的石块,气息奄奄的何兴业双腿已经被砸断,他费力地用身体支撑着被泥石推倒房梁。见着何大海跳下来,他咬着牙,嘴里冒着鲜血,朝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乱动。何大海连忙探过头去,吓了一大跳,在他的身下他的妻子紧紧地闭着眼睛,用力地顶着他的胯部,而她的一条大腿被重重的房梁紧紧地压着,身下两个儿子和两个老人被俩口子用身体紧紧地护着。俩个儿子已经吓傻了,不断地吐着泥沙,说着胡话,而他的老爸老妈也都被砸断了胳膊和腿,股股地冒着鲜血。何大海费尽力气,想要帮着他把背后的墙体撑起了,但已经散了架的房梁,根本动弹不得,稍微有点动静,就会瞬间垮塌。 无奈之下,他只得重新钻了出来。余香见他爬了出来,连忙问道,“里面怎么样?”何大海瞪着血红的眼睛,哽咽地说道,他们一家子都在下面,一层层地叠着,不敢有丝毫的动弹,一动就会垮塌。“那该怎么办?”何大海让何老六锯断了几根粗壮的木头,重新翻爬下去,堪堪地用木头帮着何兴业撑着快要散架的房梁。再次翻爬出来,见着李书记,何大海连忙问道,李书记,消防什么时候到?我们不能在随便动,再动人就完了。 李书记顾不得擦去脸上的雨水,立即再次拨打了电话,催促消防赶紧赶到现场。但消防在县城,距离鲜家嘴再快也要半个多小时。余香见这么等下去,何兴业肯定会熬不住,当即着急地拉着李书记和何大海说道,时间就是生命,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再这么等下去!一旦发生二次垮塌,后果不堪设想。“大海,里面的情况怎么样?”“里面很危险,随时都可能垮塌,何兴业两腿完全被砸断,已经是大面积失血了,他的老婆还不知道是死是活,没点生息。但他们的孩子和老人都还活着。必须的马上想办法救。”“怎么救?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何大海想了想,咬牙说道,为今之计只有一条,先把最下面的老人和小孩救出来。但里面的空间太过狭小,我的个子太大进不去,得找个个子小的,从里面将他们抱出来才行。何大海的话,让大家都犯了难。谁都怕,万一下去有个三长两短。 李书记见大家伙都不敢吱声,他也急得没有办法。这个时候他不能强制命令让那些年轻的男女站出来,为别人豁出性命来。余香见村里的年轻人都迟疑不前,不敢去,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苦笑地看了看何大海,猛地挣脱余珍珍的手,一头跳了下去。“余香!” 第一百零三章 余香惊鸿一跳 何大海见余香跳了下去,吓得脸色发白,连忙也跟着冲了过去。身边的人,一下子都被她的举动吓住了,李书记连忙止住大家,不让大家靠近,免得引起下面松动,给余香的救援造成伤害。 余香用力地压低身子,慢慢地顺着何兴业的胯部爬了下去,摸了一把他妻子的胸口,胸口已经没有了呼吸,全凭最后一点力气在苦苦地撑着。顾不得流泪伤心,一头爬了下来,摸着一个活人便往外面拽。很快,何兴业的老大被救了出来,跟着老二也被救了出来,但在救老俩口的时候,余香犯了难。老俩口严重失血,浑身没点力气,余香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方才把何兴业的老妈给拖了出来。等到她要继续去拖他的老爹的时候,何兴业已经完全撑不住了,他费尽最后一点力气,猛地朝着余香往外一推,跟着轰隆一声,整个松散的房梁带着墙体和沉重的泥石一下子全垮了。 “余香!余香!” 见余香被埋了下去,村里人都疯了。不顾李书记的阻挡,疯一般地冲了过来。大家用手挖,用锄头扒,疯狂地乱成了一团。何大海瞬间发狂,他跪在地上,一边疯狂喊叫着余香的名字,一边没命地地扒啊扒.......老扛把子、何凤山和余珍珍乃至李书记也都疯了。抱的抱石头,掏的掏砖头,泪水伴着血水股股地流着....... 幺爷把救出来的人交给卫生院的医生之后,转过身来,无力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老泪刷刷地流,不断地捶打着地面。 好不容易,等到消防队赶到,大家伙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破开垮塌的掩体,将余香、何兴业和他的妻子和老爹刨了出来。何兴业和他的妻子和老爹刨出来,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何兴业的脑袋被重重的墙体砸去了半边脑袋,而他的妻子早已经冰冷。而余香和何兴堂俩口子已经是气息奄奄,而余香的一条胳膊和一条腿也被砸断了,更重要的是她下体股股地冒着血水,幺爷冲过来把了把脉,转过头来,无言地朝着何大海摇了摇头。“不,她没有死!她不会死的!”何大海瞬间崩溃了,他连滚带爬地爬到余香身边,痴痴地看着她,脑子里嗡嗡地一声,一头栽倒了下来。幺爷一把托住他,将他堪堪地扶了起来,朝浑身发抖的何凤山吼道,还发啥子傻啊!赶紧送去医院兴许还来得及!不等何凤山开腔,村民们连忙将余香和何兴堂俩口子抬上了救护车。 等到把人送上了救护车,看着救护车火急火燎地送往医院。幺爷才拉着余珍珍,流着泪,哽咽对她说道,香儿,流产了! 余珍珍和嫂子哇地一声哭出了声来。听到余香流产了,何大山、驼子李、李金香和姚七月以及李书记和在场的村民们的心里都堵得慌,他们的脸上满是愧色和惊慌。李书记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难掩心中的痛苦,抱着脑袋呜呜地哭出了声来。在看到余香奋不顾身地跳下的那一刹那,他脑袋被震得七零八碎,在掩体垮塌的刹那,他几乎腿脚一软,差点跪下去。“余香啊余香,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李书记抹了一把眼泪,抽搐了片刻,冲到何凤山的身边,一把抢过已经痴了傻了的何大海,弯腰用力地将他扛上了车,开着车疯狂地朝着救护车追了过去。他很清楚,余香能不能熬过这关,就靠何大海了。 闻讯而来的兰花,脸色惨白地看着李书记一溜烟地开着车追出了村去。连忙让老扛把子带着人赶紧去医院。“快去,你们赶快去镇上!” 何凤山回过神来,只得跟何老六和何友生交代了一番,让他们赶紧清理塌方体,不能在发生次生灾害了。何兴旺得知了情况,也开着车追了过来,一行人顶着暴雨,也追到了镇上。老扛把子坐在车上,浑身上下不断地打着冷战,即便当年在战场上他也没有这么害怕过。他无助地捂着胸口,身体里残存的弹片咯咯地割着他的心头肉。何大山带着嫂子,也着急地往镇上赶。嫂子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寸,她哆哆嗦嗦地掏了好几次手机方才掏了出来,一连拨了好几次号码,才拨对余余的电话。“余余,你快来吧,余香可能不行了!” 驼子李、何老六和姚七月、李金香商量了一下,两家人忙着收拾起余香住院的东西。一路上,驼子李和何老六拉着脸,闷着头,不敢吱声,他们都害怕自己说出不好的事情来。他们不敢相信,如果余香没了......姚七月和李金香嘴皮都咬破了,嘴唇上满是血水,俩人都惭愧地看着对方,不断地抹着眼泪。“如果当初我能冲过去,就好了!”“现在说什么都晚,千万千万要顶住啊!”俩人一边哭一边自责,一边暗暗地为余香祈祷。回到镇卫生院,李书记将何大海送到了手术室外,安排司机一寸不离地守着他。他连忙拿起电话,给吕书记报告了情况。吕书记星夜给林虹报告了之后,带着县医院的医疗专家组赶到了镇卫生院。 等到县上的医疗专家组赶到镇卫生院,吕书记见到李书记,顾不得责骂他,一再叮嘱专家组组长一定要把人抢救过来。专家组组长凝重地点了点头,迅速组织手术,手术室的灯长长地亮了整整一夜。 等到余香被推出手术室,手术室外静静地围满了密密麻麻的村民。吕书记连忙扔掉手中的烟头,一个健步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专家组组长的手问道,手术怎么样?专家组长疲倦地苦笑道,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接下来就看自己的了。见余香暂时度过了危险,周围地村民都唏嘘地松了一口气。而何大海则一把推开医生,瞪着血红的眼睛,嘴角不断地哆嗦,他已经完全哭不出来了,他几度想要抓着她的手说点什么,却啥话也说不出来。跟着医生,把余香推进监护室,何大海再也熬不住了,他一头栽倒在她的病床边。突如其来的灾难,突如其来的打击,已经让他精疲力尽。何凤山和余珍珍拉着嫂子,没敢告诉他余香流产的事情,他不能再受打击了。 吕书记见余香暂时脱离了危险,就在镇上卫生院召开了救灾办公会,组织镇上迅速开展救灾。跟着他又在李书记的带领下,挨个去慰问其他的受伤村民,并亲自到现场踏勘。“李政啊,这个教训惨重啊!” 李书记满脸愧色,其实早在这场暴风雨来之前,县气象局和县应急办就给他们发出了地质灾害预警,他没有引起重视,也没有做出巡查安排。这场暴风雨来得如此骤急,雨量如此大,远远超过往年。要不是何大海和余香抢救及时,这场灾难造成的人员损失还要巨大。吕书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抓紧时间准备重建吧! 第一百零四章 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 李书记连忙向吕书记作出了检讨。吕书记见他心里难过,不由地叹了口气道,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基层的难度,我自然是知道的。但同志啊,群众无小事啊,你看这些被推倒的农房,才刚刚修起几年啊!当初选址就有问题啊,自古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可你看呢?全都背靠着山崖。你们啊,对于国土规划这一块要好好管管了,不能老百姓找来就能随便批吧,总得来查勘查勘吧! 俩人站在田坎边上,看着几个副镇长忙着指挥人员,开着推土机和挖掘机,在收拾残骸,帮着清理受灾群众的财物。这些受灾的群众,已经被何凤山就近安排到了老何家的亲戚家里。 “我的工作没有做好,最近一门心思都在示范片上!”吕书记掏出一包烟来,散给他一支,自个点燃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最近肯定有情绪!卫婷儿要下来挂职,你小子心头不服气是吧?“哪能啊,组织上的安排,我必须得服从啊!” “你啊你,功利心就是太强!以往你跟老赵褡裢也是这种狗熊脾气,现在一肩挑还是这种狗熊脾气,要不得啊!我在大会小会上多次讲到,我们这些当干部的追求仕途上进是没有问题的,但我们做事啊,不能老盯着什么时候往上爬,得想想为官一任,该怎么为老百姓造福啊!你啊这方面还得多向余香学学,你看啊这回这事啊,一个女娃子能不顾性命地跳下去救人,换做是你!你能够做到吗?”你不能,换做是我也不能!李政啊,我们在位置上呆得太久了,早就失去了这么冲动了!为什么失去了这份冲动,是我们有太多的顾虑,我们忘了我们参加工作时候的初心了,忘了的入党时候许下的誓言! “吕书记,我?”李书记红着脸,沮丧地垂直脑袋。吕书记的话,并没有冤枉他。这些日子,他的心气确实变了,变得更加功利了,总想着尽快做出成绩来。“行了,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自个去悟吧!” 抽完烟,吕书记朝着他摆了摆手,转身拉开车门,钻了进去。看着吕书记走远了,李政的心里还是久久为平。他使劲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恨不得给自个一巴掌。 等到何大海浑身疼痛地从病床上醒过来,顾不得吃上一口老扛把子给他端过来的小米粥,连忙跳下床来,跑过去看余香。 嫂子守着余香的床边,正在余余发短信。余余接到嫂子的电话,还是抽不开身来,央求她先照顾好余香。等他忙完了,就赶过来。见何大海推门进来,连忙站起身来,“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啊?”“余香怎么样了?” “放心吧,已经熬过了危险期。医生说她有点轻微的脑震荡,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嫂子你去休息一会儿,这里交给我,我来守着她。” “你?你行吗?” “秀清,你就让他来吧,他不守着心里不踏实!”兰花和老扛把子连忙将嫂子拉了出来。他这个儿子啊,他们自个心里清楚。他心里急啊,他恨不得自个替余香挨这个灾。 见嫂子走了出去,何大海才徒然地坐在余香的病床边,他张了张嘴,看着脸色惨白的爱人,他心里苦啊,难受啊!他伸出满是伤疤的手,轻轻地摸了摸余香的脸颊,心疼地喃喃说道“香儿啊,你咋个这么傻啊,明知道是去受死的事情,你还傻里傻气的往里跳!”“香儿啊,我得谢谢你!要是当时你不往下跳,兴业哥一家就全完了!”“香儿啊,好多时候我总在想,你要是个男人啊,你肯定会比我强!可是香儿,我现在后怕啊,要是你没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香儿,你快点醒来吧,我想跟你说说话,我心里闷得慌啊!”“你看啊,原本我们还想着办喜事,没想到世事难料啊,喜事没办成反倒是办上了白事!这人啊,有时候就是太顺了,太顺了就容易出问题。可是香儿啊,我可都说了这么久的话,你怎么还睡着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还睡得着啊!” 何大海用汤勺给余香喂点温开水,良久又抓着她的手,静静地给她说着话,一遍又一遍地说,他的眼角泛起了泪光,粗大的泪水滴滴答答地打在余香的手上。 “香儿啊,你别睡了,行不行!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看看我啊!你不是想要个宝宝吗,等你好了!我们马上就带!” 百叶窗外,风儿轻轻地吹动着窗外的枝丫。何大海低泣的哭声,惹得廊道里的不少年轻医生和护士的心里都硌得慌。一些小护士更是躲在护士站,偷偷地摸着眼泪。他们这些人见惯了生死,但却见不得这种情爱纠葛的感情。 余香被抬进来的时候,他们都被她身上的伤给惊呆了,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但当他们听到村民们讲起余香的故事,他们打心眼里佩服这个柔弱的女子。他们中间大都是女性,甚至许多年轻医生和护士还未结婚。余香是这个镇上出了名的能干人,起初她们还有些不服气,不就是当了个干部吧,要收入没有多少收入,还嫁了那么大的一个老公。隔着窗户,看着何大海伤心落泪的样子,看着那些不明身份的村民和镇村干部默默地把鲜花和水果偷偷地放在她的病房外,她们震惊了。这个柔弱的女人,她的心里装着多大的世界啊,才让这么多的人发自肺腑的敬畏她。她们看得出来,这些人是真的在为余香担心。一些与她们熟识的乡亲,还偷偷地往她们的就诊室里塞东西,拉着她们低声恳求她们一定要把余香照顾好。“她是个好人,求你们让她早点好起来!” 老中医幺爷问清楚了余香的伤情之后,把何凤山叫了回来,亲自给她开了处方。余香不但严重受伤,而且还小产了。身体肌能还处在修复的状态,他一再告诫何凤山不能给她用大补的药,得等着子宫自我修复之后,才能用补药。自古老汤药,三分方子,七分火候。他亲自抓药,点燃柴火用土陶罐子给她熬药。熬好药,他用保温桶装好,让他带到医院去。等到何凤山火急火燎地回到医院,吕书记带着林虹和卫婷儿已经围在了余香的病床边。 看着人事不省的余香,林虹和卫婷儿都难过地抹着眼泪。余香的惊鸿一跳,深深地触动了林虹心底那根最脆弱的心弦。而卫婷儿既难过,又艳羡。她们前脚刚刚走进病房,又一大群闻讯而来的乡亲们拥进了医院的巷道。看着余香的病房里站满了人,这些乡亲将手里的鲜花、水果和鸡蛋偷偷地放在病房外,隔着门窗偷望上几眼,便红着眼圈不忍心再看。但这可苦了,负责医院清洁卫生的护工们,这些悄悄来探视的村民们,见何凤山和余珍珍忙得忙不过来,手里提着的老母鸡没个地方放,只得一股脑地塞在她的手里。护工为难地看着院长,这些咕咕直叫的老母鸡让她不知所措,这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情况。老院子皱了皱眉头,只得让她去街上买上几个笼子,把这些老母鸡装起来,给余香送到何凤山的家里去。 第一百零五章 你还像个男人吗 何大海自作主张地让老院子把村民们送来的水果和鸡蛋,都分发给了那些受灾住院的乡亲。他选了几束淡雅的康乃馨,找来了两个花瓶,摆在了余香的床头上。站在林虹的面前,何大海早已经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意气风发,他埋着脑袋,自个摆弄着花瓶。林虹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劝道,大海,这事不怪你!你别太责怪自个。何大海抬起猩红的眼睛,嘴上哆嗦了几下,张了张嘴却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默默地点了点头。卫婷儿将林虹亲自挑选的花束打开,就着何大海摆弄的花瓶,一枝枝地插了上去。她偷偷地包了一个大红包,悄悄地塞给何大海,何大海连忙推开。却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他只得接过那个红包,塞到了余香的被子里。 吕书记将身后的那些干部都撵了出去,给林虹搬了一张椅子过来,让她坐。林虹欠了欠身,在病床边坐了下来,她静静地抓住余香的手,久久不愿放开。吕书记连忙招呼何大海、卫婷儿也都悄悄地走了出去,掩上门,把时间留给了林虹。 出了病房,卫婷儿一把抓住何大海,恶狠狠地问道,何大海,你还是个男人吗,让自个女人去救人!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吕书记本想帮着何大海辩解几句,但他看到怒气腾腾的卫婷儿,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事还是不掺和才好。”连忙背着转过身,拉过老院长,低声叮嘱他,一定要加强观察,一有情况要及时给他报告。 何大海被卫婷儿使劲地拽着,脸色青里发红。卫婷儿的话,犹如一把带血的匕首,再次刺穿了他的心脏。他咬着牙忍着受着。老扛把子和兰花见他受辱,也想跟她解释解释,但却被何凤山和余珍珍一把挡住了。老两口朝着他们微微地摇了摇头。余香与卫婷儿的情意,早就超过了一般的同学关系。卫婷儿带着怒火,也是人之常情。 等了半个多钟头,林虹才红着眼圈,推开门走了出来。她径直走到何大海的面前,重重地与他握了握手,却啥话也没有说,带着吕书记和卫婷儿径直走了。老扛把子迷糊了,连忙拉过何凤山问道,她这是啥意思?咋个啥话都没有说就走了。何凤山也是一头雾水,按理说她至少该叮嘱几句才是。走出巷道,林虹停下步子来,转过身对吕书记说道,安排人员给她转院吧!吕书记愣了一下,“转院?”林虹坚定地点了点头道,转院。卫婷儿见老师做出了决定,连忙拿起电话与市医院进行了联系。 吕书记送走了她,只得转过身来,将李书记叫了过来,带着他,回到了病房外。李书记连忙把林虹的意思给何大海讲了。林虹的意思容不得何大海拒绝,虽然吕书记安排的专家组都还在,余香的伤情他也拿不准。但老师的关怀,还是让他很感动,连忙点了点头。吕书记见他同意了,连忙将老院长叫了过来,组织人员迅速转院。 等到把余香转移到救护车上,看着何大海带着余珍珍和嫂子坐着何兴旺开的车,跟着后面走远了。老院长才忐忑不安地问道,吕书记,难道是林书记对我们的治疗不满意?吕书记叹了一口气道,不是对你们的工作不满意,是对我们的工作不满意啊!他心里清楚,余香这一走啊,短期内便不会再回来了。林虹安排人员转院,其实就是已经把余香调到了市上。他想了想,低声对李书记说道,马上给余镇长安排调动手续吧,文件早下来了。这事不能再拖了。“吕书记,我?” “余香的事情到此为止,你就不要再操心了。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安顿好那些受灾的村民,争取尽快把他们的家园重新建起来。我会安排民政上调拨部分救助基金下来,其他的就靠你了。” 李书记失望地摇了摇头,余香这回说什么都留不住了。他一下子失去了得力的臂膀。临走的时候,吕书记降下车窗又对他说道,对了,你上次推荐的那个小侯,这段时间跟着余香表现不错,把名单报上来吧,至于怎么用就看你自个的了! 李书记诧异地看着他,心想我报的不是小侯啊,是刘雨啊。吕书记见他傻了眼,笑笑地朝他摆了摆手,招呼司机开着车子,也走了。李书记落寞地朝着车子,遥遥地挥了挥手,良久他放下手来,苦笑地自嘲道,时也,命也。 等到侯春闻讯赶到医院,看着空空荡荡的病床,一下子全蒙了。余香被送进医院后,他陪着守了一夜。没等到天透亮,他便自个带着人赶到了鲜家嘴去救灾。“人呢,余镇长呢!”他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一头撞开了老院长的办公室,连忙问道。老院长诧异地看着他,连忙站了起来,“侯主任,你怎么来了?”“余镇长呢?” “刚刚林书记安排转到市医院去了。” 从医院出来,侯春心里空荡荡的。余香走了,也带着了他火热的激情。他孤零零地走在大街上,仿佛人生一下子失去了奋斗的目标。一辆大货车开过来,卷起了漫天的尘土,一下子迷住了他的眼睛,他的泪水瞬间便流了下来。 卫婷儿将余香在市医院里安顿好,却将何大海撵了出来。“老师说了,这里有我们守着,你不用担心!等余香醒了,我们马上给你打电话!你赶紧回去组织救灾!” “你?” “你?你什么你,赶紧回去!老师说了,你要是解决不好受灾的事情,你就等着挨板子吧!”卫婷儿幸灾乐祸地,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余珍珍和嫂子也知道村里的事情离不开何大海,也庚即劝道,你回去吧,大家伙都等着你回去拿主意! “我,我再看她一眼,我就走!”尽管何大海心里有着万般不愿,但村里的事情已经火烧眉毛了。何友生在镇上医院看望余香的时候,也给他说了几回。村里都快乱成了一团。他、何大山和驼子李都拿不定主意,多亏老扛把子、何凤山和幺爷在顶着。 “不行,婆婆妈妈的,你还像个男人吗!赶紧走!孰重孰轻你都分不清了吗?”卫婷儿有心处罚他,残忍地拒绝了他的要求。到了市里,在卫婷儿的地盘上,嫂子和余珍珍也没有办法。帮着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俩人尴尬地看着何大海。 何大海遇到了卫婷儿这棵大辣椒,只得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转过身,抹了一把眼泪,咬着牙对何兴旺吼道,走,咱们回去。 见何大海吃了瘪,乖乖地回去了。卫婷儿方才收起脸色,笑着对嫂子和余珍珍说道,这里就交个你了。老师已经安排好了,有什么事情你们就给我或者她直接打电话。我也得马上回镇上去了。“你?” “余香这回上来了,我自然就该下去履行我的职责了。鲜家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还得回去帮着余香收拾烂摊子呢!” 何大海前脚刚刚回到鲜家嘴,卫婷儿在市委组织部同志的带领下,便赶到了前线指挥部报到。 第一百零六章 老何家的骨气 山体滑坡之后,下了两天的强降雨之后,终于放晴。等到何大海再次回到村里,暴涨的白水河已经退下了水位,但从上山冲下来的山水还在淙淙地流着。通过山水田林路整治之后,建起的密集管网,将这些山水引到村里的堰塘和白水河。暴雨过后,三台土里的藤椒更加饱满翠绿,枝枝摇动的树丫子挂着沉甸甸的果实,大老远就闻到一股股清新浓郁的香气。 “大海书记回来了!” “何书记回来了!” “余香怎么样了?好点没有?” ....... 何大海回来的消息不胫而走,老何家的亲戚一下子围拢了起来。特别是何兴业和何兴堂两家人的直系亲属,见着何大海巴巴地掉着眼泪。山体滑坡,其他的几家人都被救了出来,只有他们两家死了不少人。何兴业的老妈坐在轮椅上,她的一只胳膊和一条腿被砸断了,要不是余香舍命救援,她和她的孙儿孙女们恐怕都活不出来。她眼巴巴地看着何大海,一夜之间她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儿子和儿媳,两个苦命的孙儿孙女还在医院里住着。她已经六十好几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让她恨不得马上上吊死去。但她忍着悲痛,她不能撒手不管,孙儿孙女还得靠着她才活得下去。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给何大海磕头。但却被何大海一把挡住了,连忙安慰她,七妈,您老别这样!我受不起!也对不起您!您放心,家里的事情从今往后,由我和村里管了,您老安心养伤。何兴堂俩口子虽然被救出来了,但他家的老爸老妈却走了。俩口子虽然是最后被救出来的,但却是受伤最轻的。俩口子看着何大海,嘴里哆嗦了几下,方才艰难地问道,大海,余香怎么样了?何大海苦涩地摇了摇头,“还在昏迷中呢!” 听到余香还在昏迷之中,大家伙都呜呜地哭了起来。这些年,他们早把余香当成了自家的亲人,余香舍命救人,更是让他们悲痛难过。“这都是造的啥孽啊!” 何大海忍着泪水,连忙安慰大家,“大家伙不用担心,有嫂子和珍珍妈守着,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这些天,两家人的丧事还没有办。眼瞅着头七就要到了,老扛把子、何凤山和老中医幺爷心里都很着急。但何兴业的老妈和何兴堂俩口子坚持要等着何大海回来,才肯下葬。在大是大非面前,老何家的人生来有股子骨气,他们都不是糊涂人,他们并不是想跟何大海添乱,也不是想找村里的麻烦,而是他们觉得何大海和余香,是他们两家人的救命恩人,他们等着他,是要让老道士们帮着操持,告诉那些死去的亲人,是何大海和余香舍命救了他们。他们无以为报,只想当着他们死去的亲人,当面给他磕个头。待弄明白了情况,何大海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好说歹说,何兴业的老妈和何兴堂两口子方才同意,立即下葬。 原本何大海打算请幺爷来主持葬礼,不但两家人不同意,就连幺爷和老扛把子也不同意。幺爷是老何家的高杆辈子,而他们都是小辈受不起他的大礼,况且这是无妄之灾,是非命丧身,只有同辈有恩德的人来操持,才能化解他们心中的怨气,才让他们能够走向往生。 何大海与何友生商量了一下,决定组成丧礼领导小组。由于何大山和驼子李、老扛把子要结婚,两家人说啥也不同意让他们沾染晦气。无奈之下,何大海、何友生和何老六来唱主角,何晓敏和何兴旺来打下手。尽管何大海和何友生大小也算是个干部,本不该迷信,但这是村里的传统。 何老六俩口子办理过老妈的丧事,比何大海和何兴旺这两个愣头青要懂得多。何大海只得将丧葬的事情交给他们和何晓敏来办,而他和何友生则忙着帮着两家人选址,重新规划家园。 村委会开会商议了一下,一致决定趁机将这些受灾的村民,从山崖下迁出来,异地选址重建。村里的钱是大家伙的钱,可以动用一部分来救灾,加上县上和镇上的民政救济资金,要想迅速修起房子,还差不少的缺口。何大山、驼子李和何老六找上门来,提出他们分别包户,剩下的钱由他们来出。“我们现在有能力了,你就应该让我们出点力!” 何老六俩口子受过大家的恩惠,这是他们报恩的机会,连连说道,大海,当初我们家受了那么大的灾,兴业和兴堂暗地里给我们出了大力,不但借钱给我们,还帮着出工出力。就是我妈上山,还是他俩帮着抬的大扛。 何大海有些为难,原本在他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这些钱都有他来出。这是他的失职,就应该让他来买单。但这回,大家伙说啥也不同意。何兴堂直接把话挑明了,如果是大海出钱的话,他一分都不能要。他哭着说道,他还不起这个情啊!你和余香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啊,你再出钱来帮我们,我俩口子这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还不了啊! 幺爷见何大海又要大包大揽,当即不满地说道,大海,你这样做不对!鲜家嘴是大家的鲜家嘴,老何家也是大家伙的老何家,你不能把什么事情都往自个身揽,既然是大家伙的事情,就应该让大家都来出力。我们知道你现在有点钱,但钱不是这么用的!你不能老这么让大家见到你,都要矮三分。情大于天,你的心意我们都懂,守望相助,是美德,不是愧疚,也不是功利。这需要传承,大家伙都出点力,这种精神才能传承得下去。老扛把子和何凤山心里也挺纠结,他们也想出点钱。见幺爷如此说,俩人也打定了主意,在外围多帮帮忙。实在不行,就暗地里赞助何兴业的两个子女。 “幺爷说得对,过去咱们是穷帮穷,富帮富。现在好了,大家都有点钱了,我们要形成惯例,今后我们就是要大家伙一起来帮里帮亲,我们家钱不多,但我们家小子有出息,丧礼的乐队和道场我们来办!”何友生也趁机说道。 自古木秀于林,风摧之。何大海在村里的名头太盛,他得保护好这棵大树,不能把他压垮了。这段时间,他也算是弄明白了。何大海和余香是真心为了他们好,什么好事情都想着他们。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虽然爱占点小便宜,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有着自个的觉悟。如果什么事情都靠何大海来办,今后一旦村里有什么事情,都把何大海当成提款机、抽水机,一旦何大海帮不了,那么村里的事情就难办了。况且他们这些村干部也不是光吃干粮的,他们也得为村里做点事情啊,不然还要他们这些村干部干啥。 何大海见大家都极力反对,苦笑地说道,你们都把事情弄完了,那我该干点啥。大家伙轰然大笑道,你啊,坐镇指挥就行。何兴堂吊着膀子,脸色有些泛红,他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现在的鲜家嘴真是变了,以往遇到这些事情大家伙躲都躲不及,现在却是打破了脑袋,都想插手帮忙。他一脸感激地说道,大海,你啊,帮我们主持就行!你是咱们村的贵人,我们也沾沾你的贵气,将来子子孙孙也享点福气! 第一百零七章 时也,命也 商量好丧事和重建的事情,大家伙迅速动了起来。何友生带着何晓敏忙着张罗丧礼,而何老六和何凤山则请来了道士,忙着去找阴地。何大山和驼子李则请来了国土所的工作人员,帮忙选址,几家人将筹集的资金都拢到了一起,正准备请施工队。没想到,黑老刘自个找上门来了,堵上了何兴旺的门,“何理事长,跟受灾的乡亲们修房子,这是添福添寿的大好事,你得帮忙把工程拿下来。我给你打个包票,这回我一分钱都不挣!给我一次体体面面回报鲜家嘴的机会!”何兴旺为难地摆了摆手道,你一分钱不挣,我咋个敢把工程交给你啊!大海的原则,你是知道的啊!跟我们做生意,必须得有钱挣啊!黑老刘着急了,连忙拽着他说道,何理事长,钱我挣了啊,还挣了不少啊!你看我,原本只是个小包工头,现在靠着你们鲜家嘴我都办起了建筑公司!你们鲜家嘴是仁义,但你不能让我背着吃鲜家嘴的肉,连骨头都不吐的名声吧! “这事啊,我可做不了主。你还得去找大海和友生,他们说了才作数。” 黑老刘见何兴旺推却,只得去找何大海和何友生。见着面,何友生气的问道,黑老刘你咋个来了!当即接过他的烟,转头对何大海说道,这些天,山体整治和垮塌现场清理,多亏了刘老板帮忙。何大海接过他的烟,连忙给他倒了一杯好茶,请他坐。“余镇长好点没有,这些天老忙着也没再有机会去看望。”余香被救起来后,黑老刘也跟着赶到了医院,等她出了手术室方才赶回鲜家嘴帮忙。 何大海是搞工程起家的大老板,能毫无保留地把鲜家嘴的工程交给他来做,这是看得起他。他当即呵呵地笑道,何书记,何主任,今儿我又来给你们讨麻烦了。何友生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原本他是看不上黑老刘的,但白水河整治和这回垮塌清理帮忙,还是让他很感动。当时他都快抓瞎了,让何兴旺给他打了电话,他二话不说,立即停了手里的工程,连夜将工程队伍组织起来,开到了鲜家嘴,冒着大雨帮着救援。 问清楚了情况,何大海与他握了握手道,危难时候见真情啊,刘老板从今而后,你就是我何大海的朋友了!只要我能帮上忙,我一定竭尽全力。黑老刘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这句话比他挣上千儿百万还要难得。他连忙站起来,恭敬地说道,何书记,你这话我承受不起啊!这些年,我打心底里佩服你和余镇长,那么大的灾,你们连命都不要了!我做的这点事情算个啥。 “老刘啊,你这是气了!咱们也不是外人了,你的情,我们都记着,有啥话你直说!” 当即黑老刘便把想要承包异地重建的事情,给他们俩做了汇报。这次受灾有6户村民,但按照村委会的想法,还有八户靠近山崖的土坯房,也纳入了重建规划。按照李书记的要求,这次的重建要做到“统一规划、统一选址、统一风貌”,要做成新民居、微田园。原本镇国土所设计的重建方案被李书记否决了,他专门请来了省规划院的专家,重新设计了图纸。按照图纸,这是川西风格的新民居,不但房屋建设上要求高,功能配套也做了相应的要求,生活污水、垃圾清理和生产配套也要统一划一。何大海有些担心他做不做得了。“老刘啊,这回的重建非同以往,要求很高的,你们的工程队伍做得了不?” 黑老刘接过图纸,仔细看了看,方才拍了拍胸口说道,你放心,我们公司现在专门从省规划院聘请了专家,一点问题都没有。按照李书记的要求,半年之内,这些受灾群众就要搬进新居,时间紧,任务重,资金渠道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就差项目招标进场施工了。当即他给李书记打了电话,李书记给卫婷儿请示了一下。卫婷儿说,既然没有国家项目资金投入,招标程序可以简化,通过比选,可以由村委会自行组织实施。但工程监理,得跟上,务必确保工程质量。得到了李书记肯定的答复,何大海当即召开了村干部会议进行了研究。“既然黑老刘这么热心,这些年他的工程质量没得说的,可以交给他来施工。” 大家伙通过一致表决后,何大海和何友生又征求了受灾户的意见,大家也都同意。何大海当即组织了比选,确定了由黑老刘来组织施工。 卫婷儿接到李书记的电话后,还是有些不放心,当即又与李书记一起赶到鲜家嘴进行了现场踏勘。在确定了选址、图纸和黑老刘的资质没有问题,方才同意施工。在村委会,卫婷儿与李书记商量一下,上次何大海和余香救人的事情,被林虹压着没有做过多的宣传,这次鲜家嘴灾后重建应该请电视台来好好宣传一下,把舆论引导过来,免得那些不明真相的网友又网上乱说。李书记这段时间,确实很头疼。网上的负面舆情,让他苦不堪言。虽然县安监局通过调查,确定了自然灾害,但他的处分还是少不了。 侯春被李书记叫去谈话,看着刘雨怪怪地看着他,不由地皱了皱眉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子自个,没毛病啊?“刘主任,您这是?”刘雨苦笑地使劲挤出几丝笑容,难得伸出手,与他握了握道,恭喜了,老弟!“恭喜我?刘主任你可别开我的玩笑,我现在是落魄的鸡,连魂都找不到了,那还有什么喜事?”“时也,命也,老弟的好运气到了!里边请吧,李书记都等了好一会儿了。”说着,便恭敬地给他推开门。 从李书记的办公室里出来,侯春从地狱走到了天堂。他压根没有想到,他居然进了镇党委班子,当上了镇党委委员,拟定为副镇长。从李书记办公室出来,刘雨早等在外面,拉着他要给他办招待。酒过三巡,刘雨苦笑着说道,不瞒老弟说,你这个副镇长原本李书记推荐的是我,但你老弟时来运转,跟对了人啊,抢在了我的前面。侯春还云里雾里的,李书记也没有跟他点破,只说他工作出色,属于破格提拔。见刘雨打开天窗把话说透了,当即自罚三杯道,刘哥,你应该知道我,我压根没有想过这事,也没有去找个任何领导!“老弟啊,你的事情我比你清楚,你老弟是个实诚人,不会搞这些手脚!今天我请你,不是嫉妒你,也不是给你添堵,而是想真心给你交一个朋友,是想真心祝贺你!你老弟,是有大气运的人,干事也有魄力,我很佩服!而今眼目下,咱们都是跟着李书记干的人,李书记现在难啊,我在身边只能打下手,干着急!但现在不一样了,从今儿起,你就是我的领导了,有啥事情你吩咐,我一定把他办好!”原本侯春还担心,他无意中抢了刘雨的位置,他心里会不舒服,但没想到他这么豁达。当即满心歉意地说道,哥,当初要不是你的点拨,我侯春还在坐冷宫呢!来,我敬你!侯春端起酒杯,恭敬地敬了一杯,刘雨与他碰了一下,一口气见了底,忙又给他满上。方才叹了口气说道,老弟啊,你有才,李书记也惜才爱才,当初他是在考验你,并不是想给你坐冷板凳。你误会他了。侯春瞬间泛起了泪光,他喃喃地说道,不瞒你说,当初我对李书记确实是有意见的,但我没有想到他会安排我跟着余镇长干,他和余镇长是我这辈子的恩师,我侯春一个唾沫一个钉,霍出命来,也不会再辜负你们的信任! 刘雨尽管心里还是有些失落,但看到侯春一脸真诚的样子,心里还是很高兴。现在镇上正是用人之际,等待他的机会不会少。李书记也找了他谈话,让他好好配合侯春的工作,争取早日把示范片搞起来。他再找机会,帮他推荐。吃下了定心丸,刘雨的心里才好受一些。他和侯春都属于外来户,鲜家嘴被余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但其他村却未必把他们当成干部。那些猴精猴精的老家伙,都是看人下菜,没点真本事,还真不把干部当盘菜,冷锅冷灶的,该甩白眼还得甩你白眼。侯春这段日子,跟着余香忙上忙下,与那些老家伙打得火热,说话比他管用。李书记既然安排他来配合侯春,自然是想着他俩能抱成团,他心里尽管有些不愿意,但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都喜欢往前看,而不是往死牛角里钻。况且侯春这小子,平素里也对他很恭敬,打心底里把他当成老大哥对待。他不能因为别人晋升了,就被嫉妒心弄瞎了眼。现在上面用人的政策很明确,就是要用像侯春这样能干事、肯干事的人。他要想熬出头,还真得像这个小年轻多学学。拉大旗扯虎皮的事情,侯春是栽了大跟斗的,他可不能也栽下去。李书记让他出面,请侯春喝酒,就是在给他一个台阶。 第一百零八章 化悲痛为力量 丧事很快就办了起来,按照村里的传统,直系亲属都要去守灵。何大海虽然属于旁系,但他还是坚持要为两家人守灵。两家人扭不过他,只得给他披麻戴孝,拿了一张软垫子过来,让他跪着舒服一点。 守灵可是个苦差事。道士每一段经文,就要敲着锣鼓,向老天爷汇报死去的人在人间做过的善行,恳求上天能让他们惦念他们的善行,善待他们。直系亲属跟着道士后面,一遍一遍地三拜九叩,围着棺材转圈。但凡有老杆辈的来吊唁,孝子们便磕头道谢,嚎啕大哭。道士舞着桃木剑,走着七星步,嘴里磨磨唧唧念着的经文,何大海一句话也没有听懂。道士让跪,他就跟着跪,道士让上香烧纸,他就跟着上香烧纸。 好不容易,等到凌晨三点过,八字先生算了时辰,该出殡了。 吹鼓手开道,前有幡幛,亲人在灵柩后随从,沿途鸣鞭撒纸。孝子全身披麻戴孝,手执哭丧棒和招魂幡,引导灵柩上路。 刚刚出了院子,一场暴雨迅疾如雷,霹雳吧啦地下着,老中医幺爷流着泪目送着送葬的队伍上了山,喃喃自语道,生前无福,死后恩露,倒也不枉你们来到这个世上走了一遭,是个好兆头。风水先生校正坟向,执壶筛酒,和道士高声呼龙之后,镇山炮三响,灵柩入穴,死者入土为安。 说来也奇怪,在垒起坟堆之后,暴雨骤歇,跟着天色放亮,太阳从东方高高升起。两家人去了孝服,拉着风水先生,看了地基之后,挂红放炮,方才让施工队进场。一夜没睡,何大海累得不行,但他还是打起精神,主持了开工仪式。 “乡亲们,我们遭了大灾,刚刚送别了我们的亲人。但此刻,我们又开始建新家修新房,上天的雷霆恩露,预示着我们将开启幸福的新生活。希望大家化悲痛为力量,在党委、政府的支持下,不舍不弃,继续努力,把我们的日子过得更好更美!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有!” ...... 葬礼过后,灾后重建如此迅速的启动,让大家伙倍感交集,纷纷扯着喉咙大声呼应道。 “好,现在我宣布,易地重建新村聚焦点现在开工!” 一阵密集的爆竹声之后,何大海带领着村干部和受灾群众,一起铲土奠基。黑老刘组织披红挂彩的挖掘机、推土机,迅速入场动工。 何大山见何大海脸色苍白,连忙搀扶着,将他带到阴凉地里,给他猛灌了一口热茶。幺爷给他摸了摸脉,笑着说道,这是受凉了。昨儿累惨了,今儿早上又淋了一场雨,这会儿又爆嗮了一阵,是个人都受不了,亏得你还年轻挺得住。赶紧回去,泡一壶我给你的君子茶,捂着铺盖卷,把汗逼出来就好了。 何大海摆了摆手道,没那么娇气,我还挺得住。他转过头对何大山和驼子李歉意地说道,你们俩的婚事,要等一等了。再怎么说,也得过了初五才行。驼子李招呼何大山一把将他架起,哼哼地答道,这个时候,你还操心这些事情干啥。不用你说,我们也知道,村里刚办了白事,怎么说也要熬过丧期才行。不然那多晦气。 幺爷担心他这阵子大悲大喜扛不住,当即又给他开了养生的方子,抓了药,方才让何大山和驼子李将他拖回了家。 回到家里,老扛把子和兰花吓了一跳。慌忙将他安顿在卧室里,忙着给他煎药,熬姜汤。倒在床上,何大海被老扛把子捏着嘴巴,硬灌了好几口汤药,方才放心地让他睡下。见着床,精疲力尽的何大海再也撑不住了,呼呼地打着酣。兰花心疼得直掉眼泪,“这段时间可苦了这孩子!”“他一贯好强,能够撑到现在不容易啊!”老扛把子也唏嘘不已。他连打了好几个电话,余香还未醒过来。 等到半夜里,老扛把子才接到余珍珍的电话,说余香醒过来了。老扛把子犹豫再三,还是推开房门,摸了摸他的额头出了汗,方才放心地让兰花给他熬了一锅粥,等到粥熬好了,才把他叫醒。喝完粥,老扛把子才告诉他,余香醒了。 何大海扔下碗筷,腾的一竿子冲了出去,老扛把子急急忙忙地给何兴旺打了电话,让他马上送何大海去市里。何兴旺正迷迷糊糊地睡着,接到电话,连忙翻爬了起来。唐熙被他吵醒,问道,这么晚了,你还干啥子去。“余香醒了,我们马上得去市里。”话音未落,何大海已经跑了门外,砰砰地敲门。 推进门,何大海猴急地一把将他拖了出去。“走,马上送我去市里。”唐熙见他俩着急,连忙追了出来,叮嘱道,你们路上开慢点,不要着急! 不到一个半小时,赶到了市医院。等到何大海下了车,何兴旺拉开车门,不断地呕吐。这一路上何大海不断的催促,都快把他的命跑脱了。他使劲地踩着油门,风驰电掣,最高时速跑到了220码。 何大海风风火火一头撞开病房的门,余香见他来了,连忙挣扎着坐了起来。“不是,让你天亮了才来吗,你怎么火急火燎的赶来了,不要命了啊!”“你可吓死我了,你都昏睡了多少了天啊!”何大海一下子扑到她的身边,心疼地抓住她的手,气喘吁吁地苦笑道。“有啥担心的,我这不是活过来了吗?”余香见他一脸的憔悴,心疼地捧起他的脸,顾不得嫂子和余珍珍在场,亲热地亲了他一口。嫂子和余珍珍见他来了,连忙转身走了出去,悄悄地给他俩掩上门。何大海连忙抱着她的脑袋,狠狠地亲了上去。俩人腻活了好一阵,方才松开手。 余香红着脸,挪了挪身体,让出半边来,拍了拍床,“上来躺一会儿吧,这些天累惨了吧!”何大海麻溜地翻爬上床,紧紧地抱着她,哼哼地说道,这点累不算啥,就是担心你。你胆子也太大了,说跳就跳。把我魂都吓没了。“不是有你在吗?你是我的男人,你还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啊!”余香咯咯地笑着。何大海连忙捂住她的嘴,不许再说死。这些天,我见得太多了,心里瘆得慌!余香亲昵地抓起他的手,久久不愿意松开,她心里也后怕。但好在她命大,活了回来。 “村里的事情都办好了吗?”“办好了,今天刚刚办了葬礼,又开了工。”余香叹了一口气道,都是我们疏忽了。不然也不会出这么大的篓子。活生生的几个人,说没就没了。“这是天灾,你别太难过。之前,山水田林路整治的时候,已经处理过。但没想到这场雨下得这么大!”“但总归是死了人啊,人命大于天啊!” “我已经请了国土部门来勘查了,把那些隐患都找出来,正在整治。今后不会再出类似的情况了。” 俩人没说上几句话,何大海便抱着余香呼呼地睡着了。他太累了,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到这会儿才松开。余香给他盖好被子,按了铃,嫂子和余珍珍连忙走了进来,余香指了指睡着了何大海。嫂子心神领会地连忙让护士给她抱了一床棉被过来。“妈,嫂子,你们也去睡会儿吧,这些天也苦了你们了,没日没夜的守着。”“那行,我们就在隔壁躺一会儿,有事情你叫我们。”嫂子和余珍珍几夜没合眼,也累得不行。 第一百零九章 懒汉也要兴家了 何兴旺吐了好一阵子,方才跑上楼。见病房的门关着,透过玻璃,见何大海抱着余香已经睡着了。只得转身下了楼,独自去找了一家旅馆。刚刚开好旅馆,唐熙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你在哪啊,到了吗?”“到了,正在开旅馆呢。”“哪家旅馆?”“就在医院隔壁,大海已经睡了。我估摸着他明天还要用车,就在旅馆将就一下。”“你等着,我马上就到了。” “啊,你怎么来了?” 挂断电话,没几分钟,唐熙便推门走了进来。何兴旺慌忙迎了上去。“担心你,怕你们出事,我让姜小丫给我找了车,便撵了过来。你们啊,真是不要命了!我们都开到1八0码,都没有撵上!”“没事,我手艺好,出不了事。”“真要出了事,哭得来不及。你让我怎么办?”唐熙没好气地,给了他几下。何兴旺感动地连连傻笑。“还笑啥,赶紧去休息。说不定,明天还得起早呢!”说着,便拉起他上了楼。进了门,何兴旺还想使坏,却被唐熙一把按在床上。“不许瞎想,好好休息养精蓄锐。这些天,你们都累坏了。”何兴旺见她执拗不肯,只得抱着她,呼呼大睡。唐熙见他睡着了,苍白的脸方才有些了点血色。这一路上,她提心吊胆,生怕他出事。她关了灯,自个却怎么也睡不着。身边这个男人让她又爱又恨,为了村里的事情,他连命都能豁出去。但唯独对自己,却没点浪漫。粗枝大叶的,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见他睡着了,她才翻爬起来,给他扒了身上的衣服,闻了闻都发臭了。心里便折磨着,明天说什么也得给他重新买件衣服。这家伙一旦忙起来,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今后,她还得好生调教调教。不能为了工作,就把自个身体累垮了。他现在也算是有家有室的人了,也该为这个家想想了。她暗自合计着,该在这座城市里买座房子了。虽然她才刚刚参加工作,积蓄不多,但拼拼凑凑也够首付了。“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愿不愿意在市里买房。” 他的那个家,虽然是个四合院,但偏偏倒倒的,哪像个家啊。何兴旺舍不得老房子,一直拖着没有重建。她提了几次,都被他敷衍了过去。“不行,明天说啥也得把这事办了,他不买,我自个掏钱买。到时候,哼哼你娃成了上门女婿,你可别怪老娘,没给你机会。”想到这,她翘起了嘴唇,微微地笑了。 等到天色大亮,窗外的霓虹灯掩去光芒,车来车往的喧闹响起。何兴旺冷不丁翻了一个身,腾的一竿子坐了起来。“完了,完了,睡过头了!”迷迷糊糊的唐熙,见他傻里傻气地坐了起来,一脚将他踢了回去,拿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看,不满地说道,你一惊一乍的干啥,何书记没给你打电话。“没打啊,那我在睡一会儿。”说着便抱着她,使起了坏来。唐熙知道男人一贯都要晨勃的习惯,推辞不过,只得由着他胡来。 俩人刚刚停歇下来,何大海的电话便打了过来。何兴旺慌忙地接起电话,“兴旺,今天你好好休息一下,我暂时不忙回去。”唐熙听到何大海不忙着回去,咯咯地笑着穿起衣服,一把将他拽了起来。“走,吃饭去!吃了饭,陪我逛街。”何兴旺放下电话,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他最怕跟她一起逛街了。这女人啊,买个东西就是没有男人来得利索。试了又试,价钱讲了又讲,临了啥也不买。他在一旁干着急,腿肚子累得直抽筋。 “走啊,又不是让你上刀山下油锅,苦着张脸给谁看啊!” 唐熙对自个抠得要命,但却对何兴旺格外大方。俩人简单地吃过早饭,买了水果和鲜花,去看了一趟余香。见余香美美地何大海伺候着,俩人也不敢多呆,连忙告辞出来。出了门,唐熙便带着何兴旺一头钻进了市里最豪华的百货大楼。以往唐熙买衣服,都是到商店试好过后,到网上去买。但这回她吃错药了,拉着何兴旺试了几回男装,几大千的男士服装,没等到何兴旺回过神来,便掏钱付了款。让他穿上,还不准他脱下来,将他换下的衣服一股脑的塞进了垃圾桶。从里到外,给何兴旺换了一身新,方才美美地挽起他的手,笑道,这才像我要的男人。何兴旺砸了咂舌,哆嗦地推迟道,这也太贵了吧,我不要行不?唐熙瞪了他一眼,“你敢脱下来!”何兴旺为难地说道,“我这辈子就没穿过这么高档的衣服啊!”唐熙噗嗤一笑,戳了他的额头道,那是以前,现在你的衣服,老娘包了!“你尽给我买,你啥也没买啊!”“老娘这么美,哪还需要这些家伙什来打扮!走,看房子去!” “啥?” 唐熙的话,惊得何兴旺差点跳起来。“买房子?你还想买房子?在这个城里?” “咋啦,老娘跟着你,你连个窝都不想给啊!” 唐熙能看上他,他心里一直很歉疚。自个要啥没啥,能被她打上眼,那是天大的福分。他一直想着,找机会弥补他的亏欠。见她提出了买房子,心里更是感动不已,眼角泛起了泪光,当即咬牙说道,买,咱们这就去买! 唐熙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下意识地反问道,你真同意买房子?“买,必须买!大海说了,你这么漂亮的媳妇打灯笼都找不着,不能让你受委屈!” “真买?你有钱吗?” “有啊,大海早就预支了三年工资,你看这是工资卡,给你!你说买啥房就没啥房!” 唐熙诧异地接过工资卡,问道:多少? “六十万!”何兴旺张开手指,比划了几下,兴奋地说道。“多少!”“六十万,怎么还不够,没有关系我还有自个的积蓄!也给你!”说着,何兴旺便又变着花地掏出了另外一张卡。唐熙傻眼了,她原以为何兴旺是光棍一条,根本没多少积蓄。没想到,他远比她有钱。“兴旺啊,你给我说句老实话,你跟何书记是亲兄弟吗?他怎么这么大方?”何兴旺呵呵笑道,比亲兄弟还亲呢!从今往后,家里的事情你做主,我的工资卡也归你管,你适当给我点零花钱就行!我给你打包票,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喝酒,也不去赌博了。给点烟钱就行。 唐熙瞬间被他感动了,她接过卡,揣进自个的兜里,满面红光地笑道,那好,走咯,咱们买房子去了! 周围的人,都怪怪的看着他俩,不就是买个房子吗,用得着这么高兴吗。真是乡里来的土包子,没见过世面。 唐熙给唐悦打了电话,让她帮忙推荐买哪里的房子才好。 第一百一十章 咱们不差钱 唐悦惊讶地问道,你们都准备买房子了啊,是不是来得太快了。你不在想想?“还想啥,还不是你把我推进坑里的,现在掉下去爬不起来了。”唐悦见她主意已决,只得给她的同学打了电话,让她们去一家老牌房产商那里看房。原本唐熙看了一处两室一厅的,但何兴旺不满意,要买就买大一点。咱们不差钱。唐熙扭不过他,只得选了一处四室一厅的房子,花了八十多万。唐悦的那个女同学被他们惊得直掉眼珠子,她接到唐悦的电话,原以为能卖出一个小户型都不错了,没想到还是个大款,一次性付清。她看着老同学的面子上,当即送了他们一套家具。买了房子,何兴旺当即给黑老刘打了电话,问他有装修公司没有。黑老刘难得被何兴旺求上门,满口答应,自个就有装修公司,立马让人来给他装修。 何大海难得有时间伺候余香,一大上午都忙着给余香张罗好吃的。等到晌午,刚给余香喂完饭。林虹带着吕书记和卫婷儿便来到了病房。大老远,便响起了卫婷儿咯咯的笑声。她一边走,一边趁机给林虹汇报工作。余香听到她的声音,连忙让何大海收拾好屋子,让他去接。推开门,林虹笑着与他握了握手道,大海,干得不错!没给余香丢脸! 何大海连忙恭敬地说道,几位领导,你们怎么来了?林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今儿来的,除了吕书记,可是余香的亲人。余香醒了,我们当然该来!吕书记哭笑不得的连忙申诉道,林书记,你这话可说得不对啊,你不忙老把我当外人啊!怎么说余香,也是我侄女辈的!你们都是亲人,我怎么就成了外人啊! 林虹哈哈一笑道,对,对!你说得对,你还是她的父母官呢,当然是她的亲人。吕书记见她这么说,方才松了一口气,连连点了点头。卫婷儿吃味地一把推开何大海,不满地说道,杵在门口干啥,赶紧让开! 余香见卫婷儿又欺负她老公,当即笑道,卫大指挥长,你可不能欺负我老公!你要再欺负他,担心我跟你拼命!卫婷儿将手里的水果和鲜花放在她的病床头,不满地说,老师你看吗,还没把她男人怎么样,这就开始护犊子了。 林虹笑了笑道,大海,如今在你收下工作,你是不能欺负人家。你要是敢欺负他,不用等余香找你算账,我都不会放过你。卫婷儿瞬间垮下了脸,“老师,不待你这样的!人家点威信都没有了,还怎么开展工作。”林虹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威信可不是这么建立的,你这丫头要是吃醋,也找个像大海这么靠谱的男人,我也给你撑腰。”卫婷儿吐了吐舌头,林虹的话再次刺激到她了。她只得向吕书记求救,吕书记打着哈哈笑道,人家卫指挥长还是未婚,你这不是让人家难为情啊! “她啊,脸皮比城墙倒拐还厚,你可别被她骗了。”说着,林虹便拉过病床前的椅子,坐了下来,拉着余香的手说道,怎么样,现在好点了吧!“还行,医生说恢复得不错,再过几周伤口就能拆线了。”“大海,这段时间你把村里的事情放一放,把余香照顾好。我可盼着她早点去报到啊!这丫头走了,我现在身边连个使嘴的人都找不到!”吕书记惊讶地看了看林虹,又看了看卫婷儿。卫婷儿不满地翘着嘴,低声说道,老师这是偏心!何大海连忙答道,您放心,我已经把村里的事情安排好了,现在村里的两个助理也成长起来了,能够独挡一面了出不了乱子。林虹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就好!村里无小事,必须得安顿好。你们能培养人,做得不错。卫婷儿,这方面你可得多向吕书记请教,要学会培养人啊!不能老是光杆司令,一个人上!卫婷儿心里暗自嘀咕,她今天就不该来出这个风头。林虹这是在敲打她。她只得悻悻地点了点头。吕书记连忙帮她圆场道,卫指挥长的工作干得很不错,李政他们都很配合她的工作。 林虹这才指了指她,鼓励道,吕书记一贯说话不掺假,他能说你干得不错,说明 你这段时间还真做了点事,继续努力吧!卫婷儿方才松了一口气,咯咯笑道,我一定努力,绝不给你丢脸。 林虹拉着余香,又说了好一阵子话,看了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方才站起身来说道,那行,今天就这样!你好好养息,等你出院了我给你接风。 等到送走了林虹他们,何大海方才喘了口气,林虹给他压力太大了,压得他难受。余香咯咯地笑着,“你那么紧张干吗,她又不是老虎。”“她啊,虽然不是老虎,但比老虎还吓人!你没见着她瞪一眼,卫婷儿脚都在发软吗?”“那是她在乎卫婷儿,卫婷儿也在乎她。”“可她更在乎你啊,一来就给我一个下马威,让我得好好地把你伺候好嘞!”余香笑得更厉害了,把身上的伤口都扯痛了。她哎呦地叫了一下,吓得何大海连忙扑了过去。“怎么了?”余香连忙摆了摆手道,扯到伤口了,有点疼。“要不我让医生再给你看看?”“没那么娇气,没事。你啊,别把老师当领导,她也就是个普通人。”何大海苦笑地点了点头道,不是我害怕她,而是感激她这么在乎你。谁对你好,我就对谁越尊敬。 俩人正说着话,嫂子走进来说,何兴旺和他的小女友又来了。余香连忙让他们进来。见着何大海和余香,何兴旺兴奋地拉着何大海说道,大海,我买房子了。何大海推开他的手,指了指害羞的唐熙说道,你啊,早该买了!到现在,你才下手。你好意思啊?余香连忙问道,怎么回事?兴旺在哪里买房了。唐熙连忙接过话来,感激地说道,多亏了何书记,要是没他帮忙,我们还得供首付呢。 待问清楚了情况,余香满心欢喜地笑道,今儿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啊!兴旺啊,你啊成个家不容易啊,我和大海能帮你,也只能是这些了。今后,你可不能辜负人家!何兴旺腼腆地答道,余书记,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何兴旺再也不是过去那个你敲着木棒都捶不醒的懒汉了!唐熙能看上我,我一定好好过日子,不能让她受委屈。“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当时候办酒席,可一定得给我们说一声。” “哪是当然,你们想不来都行,你们不来,我就找八抬大轿来抬你们!” 病房里,传来了一阵阵笑声。嫂子和余珍珍欣慰地看着余香,这丫头稍微好点,就又在瞎操心了。“她啊,就是个闲不住的人!你不让她操心,她心里硌得慌!” 余珍珍趁机说道,秀清,现在大海来照顾余香了,我看你也抓紧时间回去,好好跟大山把婚礼筹备好。我估摸着过了初五,你们的婚事也该办了。嫂子这段时间,虽然人在医院,但心却在何大山的身上。俩人每天不知道要打多少个电话。 嫂子心有不甘地,朝着余香看了一眼,方才苦笑的说道,可惜啊,我那不争气的前夫,还是没来。余珍珍也叹了了口气道,都是一个爹妈生的,咋个就不一样啊。妹妹都这样了,连个电话都没有。这不把一家人当一家人,幸亏你当时立马决断,离了婚,要是跟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人过一辈子,我都为你憋屈。 嫂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说道,其实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就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算了,他的事情,我也管不了。哦,对了余香流产的事情,你跟大海说了吗?余珍珍摇了摇头道,余香压着不让说。他那个马大哈也是,连医生的诊断报告都没仔细去看。“看也没用,那上面压根没写。我琢磨着,当初林虹嚷着让余香转院,多半是想帮她瞒下来。”“可这事瞒得了吗?”“你是她的妈啊,大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真要让他知道了,他还不得愧疚死啊!还是不说为好。余香这两天都没有吱声。”“也是,那小子就是这么个人!不行,我还得给凤山打过电话,让他去镇上医院交代一下,别到时候露出了马脚。”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卫婷儿的第一把火 卫婷儿从市里回来,坐上了吕书记的车。 一路上,吕书记都眯缝着眼睛,静静地盯着窗外。窗外,这座20世纪50年代设立地区行署,到八0年代中期,才改行署为地级市。在60年代中期,轰轰烈烈的“三线建设”,给这座古老而又年轻的城市,拉开了工业化发展的大幕。时至今日,这里的人们对这座三线城市既爱又恨。 人们爱这座城市2200多年来的建城史,留下的浓墨重彩的地域文化和曾经引以为傲的历史荣光;人们恨这座城市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改革开放以来,这座城市也走上了时代发展的快车,但与周边地市相比,却有着少有的保守和封闭,悠哉乐哉,自怨自艾,总觉得要慢半拍。 涪江的水,波浪起伏,涤荡千年的岁月风波里,前人和后人如大浪淘沙。不进则退,慢进也退,沉重的危机感,压得像吕书记这样的领导干部,气喘吁吁,他们爱这座城市,甚过爱自己的家乡。 这里的悠闲快活,原本其他的城市还过得安逸和舒坦。他们越是久居在这里,越是在安逸的背后感到莫名的恐慌。 车窗外,划过鳞次栉比的高楼,穿过几座新修的高架桥,扑面而来是一座座刚刚建起的工业园区,偌大的招商牌匾显得格外醒目,也格外讥讽。车出了城,沿着涪江,不到半个小时,便将这座城市甩在了出发的路上。随之而来的是连绵不绝的浅丘,这些纵横在天地之间的矮矮上坡上,长满了不中用的柏树和荒草,大片大片的二三台土,随着打工人潮的涌出,而逐渐地荒芜。少有的几处新村,盖着密密匝匝的白色塑料大棚,星星散散的小洋楼分布其间。 吕书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卫指挥长,你知道我们县有多少贫困人口吗?卫婷儿沉思了片刻,她记得在吕书记给林虹的报告中曾经提到过。但具体数据,印象已经不是很深刻了。她不得不尴尬地笑了笑。“足足占了全市的三分之一。”吕书记比划了一下指头,一脸的沉重。卫婷儿吓了一跳,“这么多?”“是啊,就是这么多。你知道示范片又占了全县的多少吗?”“不会,也是三分之一吧!” 吕书记点了点头道,只有多没有少。南路山区,是我县最为贫困的地区。山高沟夹,道路不畅,产业基础薄弱,群众生活质量极差,你能想象吗?还有近20万名群众还住在低矮破旧潮湿的土坯房里。吕书记见她脸色难堪,当即又接着说道,县里之所以要在那里搞示范片,就是要率先啃下这块硬骨头。你的担子可不轻啊! 卫婷儿沉重地点了点头,到此刻她才觉得她肩上压着千钧重担。“鲜家嘴已经趟出了一条路子,你们得好好研究,争取早日打开局面!” 到了县城下了车,卫婷儿的脑袋瓜子还在嗡嗡作响。吕书记的这番话无疑是一击重锤,敲碎了她原本下来镀金的打算。她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老师要不停地敲打我。老师的意图和吕书记的想法不谋而合,市里要发力追赶,贫困地区不能再掉队了,必须得快马赶上。但一想到,示范片那些难啃的骨头,她便再也静不下来心来。当即她便赶回了镇上。她让司机开着车,接连走访了好几个村子。 连绵起伏的山丘,由西向东,逐渐由浅丘走向高丘,宽阔的夹谷,也越走越窄。三三两两的涪江支流,分布各不相同,但都面临干涸的危险。越往里走,河里水越来越少,狭小的河床不断被垃圾和废弃的荒土挤压,两旁的不少好土好田也都荒着。河道两旁的人家,倒有不少建起了小洋楼,跟深沟更深处,却密密匝匝地密布着陈旧荒败的土坯房。虽然村道路通了不少,但绝大多数的社道路还都是坑坑洼洼,连车都走不了。 走进其间,连犬吠之声都显得那么奚落。绝大多数的人家都关门闭户,少有的人家开着门,也多是老人和小孩。见着人,也都木木呆呆,不知道该说点啥。零星劳作的田地里,弯腰驼背,头上鬓霜。打个招呼,嘿嘿地杵着锄头,露出漏风的牙齿黑黄黑黄的,扯着嘴,满脸的褶子比哭还难看。 卫婷儿越走,心里越不是滋味。在她看来,现实远比吕书记说的还要严重。卫婷儿站在田坎上,不少田坎垮的垮,塌的塌,田里的庄稼稀稀拉拉,周边也都长满了猪皮拱和野草花。她定了定神,对身边的司机问道,老张,你们老家也是这个样子吗?老张40来岁,是个老司机。他苦笑地摇了摇头道,我的老家,还在最偏远的镇乡,那里比这里还要穷得舔灰。我们小的时候,村里是小塘灌大塘满。现在连座像样的水塘子都没有了。人都出去打工了,家里都荒了。小孩子也都跟大人出去了,村里的小学校办不起,居然被人用来喂猪。卫婷儿犹豫了片刻,她不敢再走下去了。这里的深度贫困,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期。 她心里越着急,反倒是越是佩服余香。她能够想象得出,余香初到鲜家嘴的时候,跟她所看到的模样,也好不了多少。良久,她摆了摆手道,走,回去!再看下去,还是这个吊样子,没啥看的了。 老张默然的苦笑,比吃了黄连还难看。这是他的家乡,却丑成了这个样子,他也脸上无光。只得闷闷地转身带路。 回到镇上,卫婷儿连夜将示范片辖区的镇乡书记、镇长都通知来开会。李书记被她突然来这么一招,弄得一头雾水,连忙拽过老张,“指挥长开啥会,你知道不?”老张嘿嘿地笑了笑,“你去了就知道了,反正不是什么好会。你当心点别撞到枪口上。”李书记听了他的话,心里直打鼓,忙夹着笔记本,率先跑进了会议室。 第一百一十三章 能者上,庸者下! 进了会议室,卫婷儿已经端坐在主席台上,见他第一个走了进来,连忙站起与他握了握手道,我这刚通知,你就到了啊!李书记嘿嘿笑道,你召唤,哪敢迟到啊!卫婷儿咯咯地笑了,行!老李,不错!俩人摆谈了一阵龙门阵,见三三两两的人,还没有到齐。卫婷儿当即垮下了脸,她转头对李书记说道,老李,待会你安排人把迟到的都给我记下来,我待会要用。 李书记见她说翻脸就翻脸,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老张说的话,连忙把侯春叫过来做了花名册,让他帮着点卯。老道的他,算是看出来了,卫婷儿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今晚要烧第一把火了。亏得他觉悟高,来得早。卫婷儿原以为他会偷偷地给那些熟悉的书记、镇长通风报信,见他正襟危坐地闭目养神,满意地点了点头,方才对他说道,老李,你准备下,待会请你第一个发言。我想听听镇上的贫困情况。事情说细致一些,不要藏着捏着。我准备搞一次大调研,摸清实情,才好开方子下药。李书记接过她抛过来的橄榄枝,连忙答道,好,我一定不折不扣地详细汇报到位。 半个小时过去,陆陆续续地有不少的书记、镇长赶到了现场。见李书记拿着笔记本,不停地写写画画,当即不满地说道,老李啊,开夜会,你也不早点通知我们。我这紧赶慢赶的连口饭都没吃。李书记连忙站起来,给卫婷儿介绍这些人。这些人连忙与卫婷儿亲热地打招呼。卫婷儿呵呵笑道,这事不能怪李书记,是我临时动议的。你们稍安勿躁,在等十分钟我们就开会。开完会,我请你们吃宵夜。 十分钟过去,卫婷儿看了看手机,见时间到了,便让侯春关上了门。见卫婷儿关了门,在座的书记、镇长都傻了眼。这是要开啥子会哦,要动真格啊!书记、镇长们面面相觑,屋子里静悄悄的,连出气的声音都听得见。 卫婷儿轻咳了一下嗓子,拍了拍话筒,方才说道,今晚冒昧地把大家请来开个夜会,让许多同志都饿了肚子。实在是对不住,散会后,我请大家吃宵夜。书记、镇长们正襟危坐,哪敢接她的话,直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卖的什么药。卫婷儿见大家都很安静,接着又说道,今天我去跟吕书记汇报了一下示范片的工作,对我们示范片的工作很不满意,做出了新的指示,要求我们加快进度,尽快见到成效。今天这个会,是个座谈会,也是个交心会,更是个情况通报会。主要议程是请大家汇报一下,各个镇乡的贫困情况。原则一条:成绩就不要汇报了,主要说实情、存在的问题,下一步打算怎么办?下面请,李书记汇报一下他们镇上的情况。 稀稀拉拉的掌声过后,听到李书记言简意赅,条理清晰的汇报之后,在座的书记、镇长各有脸色,熟悉情况的,信手拈来,毫不着急;不熟悉情况的,急得抓耳猴腮,连忙发短消息,让手下人赶紧弄个材料发过来。而那些被拦在门外的书记、镇长气得脸色发青,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听了不少书记、镇长的汇报后,卫婷儿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她对那些敷衍搪塞的书记、镇长当即拍了桌子,不气地说道,你汇报的啥玩意儿,多大个镇乡啊,几个村上的事情都说不清吗?说不清楚就不要说了,下一个! 卫婷儿听得很仔细,不时地做着记录,还不是的插话提问,弄得在座的书记、镇长都很紧张,额头上不停地冒冷汗。老虎不发威,真把老虎当病猫了啊!书记、镇长们之前在见面会上也都见过她,见她文文静静的一个小女孩,也都没把她打上眼。没想到,这女娃子先礼后兵,一股子杀气。 会议开了三个半小时,卫婷儿见情况汇报得差不多了。当即总结道,今天的这个会议让不少同志都红了红脸出了出汗,很多同志心里肯定在埋汰我,骂我不给你们面子!但我想说的是,面子是自个争取来的,不是别人可怜设施的。平时工作没到家,关键时候掉链子的作风是要不得的!同志们,我们身在最基层,情况理应最熟悉。同样的岗位,李政同志和绝大多数同志都是优秀的啊,镇情如数家珍,问题一针见血!在我们内部红红脸,出出汗,是好事情!证明我们的工作还做得不到家,还需进一步加强调查研究,查漏补缺啊!希望挨了批评的同志,正确对待,受到表扬的同志也不要自娇自傲!今天是个问题通报会,困难和问题都摆在那里的,我们不能再当老爷了,得想办法主动解决!在这里我宣布一项决定,从今天起,集中一个月的时间开展大调研活动,务必请大家摸准基层情况,及时报告最新动态。对于此次为按时参会的同志,指挥部将报请县委,给予纪律处分,请大家引以为戒。 “一个月后,我希望看到大家更加详细的报告和应对措施!否则,不换思想就换人!” 卫婷儿的第一把火,可谓是火烧燎原。纪律处分报上去后,县委不但没有同情,反而从重从严处分,连续罢免了多个不通镇情的书记、镇长。对于这些站着茅坑不拉屎的老油条,县委的大刀阔斧,让卫婷儿一下子打开了局面。 处分决定出来,李书记把自个关在办公室里,闷闷地抽烟。县委对卫婷儿不予余力的大力支持,让他倍感危机。卫婷儿这把关刀耍得狠,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很快,一些消息灵通的人,得到消息。吕书记说了,但凡有利于示范片的建设,有利于示范片干部队伍的发展,县委都将不予余力的大力支持!原则只有一条:能者上,庸者下! 一时之间,刺刀见红的作风整顿行动,比仲夏之后的暴雨还来得激烈。一大批优柔寡断,如履薄冰的老油子,纷纷被清退,提前退休。卫婷儿杀气腾腾的名声,也不胫而走。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三个臭皮匠,能抵一个诸葛亮 一周后,卫婷儿发动的这场风暴,犹如一个龙卷风,在全县引起了连锁反应。吕书记趁势在全县史无前例地召开了千人干部大会。从县级部门到村社干部,悉数被通知参会。 大会的主题:解放思想,破除藩篱,加快发展。在县城体育馆里,上千个座位座无虚席,吕书记独坐在主席台上,面前除了一支话筒,就是只有一个水杯,连讲话材料都没有。与以往开会不同,这次大会居然连一声手机铃声的声音都没有响起过,偌大的会场只有吕书记一个人激情洋溢的演讲。这次大会,让那些来自镇乡、村社的干部格外激动,不少人忙忙碌碌工作了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被邀请参加如此盛大的会议。 吕书记一开口,便吸引着大家的注意力。他说,谋一国之事,须有世界眼光,谋一省之事,须有全国眼光,谋一县之事,须有一省眼光。无论什么人,无论做什么,都必须有全局意识、大局意识,要站得高,看得远,格局要大,眼界要宽,思路要阔,想问题要长远。即便是一村一社,也应有前瞻性的眼光。今天的我们,正处在经济全球化的浪潮之中,伴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 我们更应该要有危机意识和追赶意识。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更需要我们要有跳出一县谋发展,跳出一镇一村谋发展。过去的老三篇,大家都知道,我们是农业县,从历史纵向比,我们处在最好的发展时期,但从区域发展的横向比,我们又会发现前有虎狼,后有追兵!总结我们这些年发展缓慢的症结在哪里,主要存在的藩篱又在哪里?在于我们缺乏主导产业,缺乏市场竞争能力,在于我们封闭守旧。明者因时而动,知者随事而制,归根结底还是人的问题,我们在座干部的问题。因此,我们必须鲜明导向,要大力解放思想,破除藩篱,汇聚加快发展的最大公约数和最大同心圆。 这场千人大会下来,何大海心潮起伏。吕书记的讲话一针见血,掷地有声。县委的指导思想非常明确,那就是要补短板,加快推动发展。在他看来,鲜家嘴虽然与县内别的村走的步子可能要快一点,但放到周边县市,放到沿海发达地区,只能是小巫见大巫。回到村里,他当即召开了村干部大会,迅速传达了千人大会精神。“县委的决心很大,我们的工作还需要加力。示范片快要形成虎狼之势,我们马上就会面临家门口的竞争。隔壁的几个村子,我不知道大家去看过没有。我去看过,震惊不小啊!同志们,山水田林路的改造已经全面铺开,莲藕、水果、蔬菜、生猪产业也都在开始布局。我们的经验,人家比我们总结得好,而且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产业布局从一开始,就找到了我们的前面。等不起,慢不得啊,我们的优越感正在丧失,未来我们面对的市场竞争,很可能就在我们身边!我们该怎么办?” 何大海的话,引起了大家的议论纷纷。何大山首先就不服气,他呵呵笑道,大海哥,我们得有点信心!不要怕,狼来了,又怎样?只要我们坚持走自己的路子,即便是他们能追赶上我们,我们也还是在抢跑! “大山,有着这个志气很好!我们不是怕,而我们还需要快速加力!不要等到羊成了狼,我们才来着急。而是现在我们要未雨绸缪,我看啊,农业产业园还得加快进度,泥鳅深加工也都加快,藤椒产业要迅速形成规模,最好也能走上产种销的路子,除此之外,我们还得有点新的产业支撑!” “大海,你说咋办,我们都跟着你干!” “你们这种思想要不得,俗话三个臭皮匠,能抵一个诸葛亮。你们不能把啥子事情,都让我来想,我来办吧!我们得集思广益。” 驼子李站了出来说道,大海,我有一个想法,大家看要得要不得。“有想法就说,没什么要得不得,大家议一议!”驼子李抠了抠脑袋,呵呵笑了笑说道,现在电商已经成了时尚,与之配套的物流,已经是大势所趋。我看啊,我们得借智借力,组建电商合作社和物流合作社,把我们几个人的小打小闹,做成规模、做成体系! “李大海的点子待会儿,我们一起来议,其他人还有没有其他的好点子!”何大海满意地朝着李大海点了点头,接着又说道。何友生想了想,观光旅游是朝阳产业,我们是不是可以在这方面再下点功夫,把农耕文化再挖掘一下,最好能搞几个民俗博物馆之内的!”何老六当个泥瓦匠,也有一门木工的手艺,他见大家都争着发言,也有些蠢蠢欲动。当即抢着说道,现在房地产这么火,村里有现成的泥瓦匠、木匠,外出打工的人许多也都懂工程,我们何不再组建一个建筑装修公司,既可以搞房地产,还可以搞装饰装潢。 何晓敏也列席了村上的会议。与他老子不一样,他老子看到的是自家的产业,而他到底是多喝了几天的墨水,李书记牵头在镇上搞的ppp项目,让他这段时间产生了一些来钱快的新想法。他也说道,现在无论搞什么项目、搞什么工程,都需要钱。仅靠目前信用社给我们的授信,还不足以支撑我们现在和未来的发展。我有一个特别大胆的想法,看要得不?“赶紧麻溜地说出来!”何大海兴奋地连忙催促道。 何晓敏清了清自个的嗓子,犹豫了一下,见他老子肯定地看着他,方才说道,现在我们村集体有一部分收入了,村民也有了相对固定的收入,但这些钱存在信用社划不着,那点利息跟不上通货膨胀,所以我在想啊,要不要搞一个金融合作社,将来如果有能力,有条件,最好能搞一个村镇银行。把大家的钱都集中起来,用来办大事!而不是像现在,好不容易挣来的钱都在村里打转,或者是成了死钱。老话说,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资金的活水怎么来,靠别人不是长久之计,还得靠我们自己。我们得把自个的资金盘子做大做强,有了规模和体量,我们既可以融资,又可以集中投入办大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 老何家一门三亲 “大家都议一议吧,这些点子都很新颖,胆子也很大,我们有没有这个魄力和这个担当?” 何大海趁着大家议论的机会,方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见大家议论得差不多了,方才问道,怎么样?这些点子要得不?大家伙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顾虑,不敢擅自表态。何大海见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当即很民主地说道,这样,我们来集中表决,过半数的我们就干,不过半数的我们就再缓一缓,看一看。怎么样? “行,那就开始吧!”何凤山放下手中的茶杯,重要事项集体决定,就该有这个负责任的态度。 通过举手表决,让何大海和何凤山意外的事情,所有的点子都过了半数。何大海、何友生和何凤山简单商量一下,既然大家都同意这么搞,那就这么搞。 定下了鲜家嘴下一步的策略和方向,何大海高兴地说道,那行,就这么搞。但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要做好这些事情,就得选好带头人。我提议一个人员建议,大家看行不行?电商合作社由何大山牵头,物流合作社建议由姜小丫牵头,农耕文化由何友生牵头,建筑装潢公司由何兴旺和何老六牵头,金融合作社就由何晓敏和老书记牵头,至于李大海则作为总协调,负责给大家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姜小丫可不是咱们村的,这能行不?”何友生皱了皱眉头,提出了质疑。何大海连忙解释道,大家都知道姜小丫在搞网约车,熟悉这个行当,而且她也不完全不是咱们村的,她的童年就是在我们村度过。跟咱们村有感情。何友生也知道,姜小丫和何凤山一家人的感情非同一般,而且她的公司何大海也是入了股的。见他这么说,当即没有意见,点头表示同意。大家伙见何友生都同意,也纷纷表示同意。 何大海见大家都同意了,给大家散了一圈烟之后,方才又接着说道,我们刚刚议定的都是长远大计,希望大家同心同德,全力以赴,一定要把好事办好!那行,大家如果没有别的意见,就这么定了。下来后,各组负责人牵头做好相关制度章程,李大海负责马上办理相关手续。 散会后,大家伙都很兴奋。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地叫着。何大海,将何友生和何凤山又叫到自个的办公室,商量了一下藤椒采摘节的事情。何大海笑着说道,藤椒丰收了,得马上启动藤椒采摘节,这件事情就由友生全权负责,老书记负责做好安保维护工作。我呢,则准备与县上的龙头企业再好好谈谈,争取这次活动一方面能从他们那里在拉点赞助过来,另一方面争取把我们这里也作为藤椒的苗圃基地,将来我们不仅能卖果子,还能卖苗子。 何友生难得独挡一面,好不容易等到何大海放权一回,乐得直搓手。呵呵笑着说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一定把这次这个活动弄得巴巴适适的。何凤山对这些日子何友生的转变,也是看在眼里的。他也乐得成全,当即也表示同意。 两周之后,鲜家嘴首个藤椒采摘节暨农耕文化节隆重开幕。这回开幕式的文艺节目,何友生并没有找县文化馆帮忙,而是通过镇文化站,把镇上和村上的文艺队伍组织了起来,自编自演,主持人也由村上的幼儿园老师来担任。幼儿园老师们的颜值担当,和土里土气的土戏表演,一下子吸引了城里乡村的人们。 与采摘节的火热相比,何大山和驼子李则对婚庆活动十分忐忑。用何大海的话说,这是婚庆恐惧症,得治!怎么治?办法很简单,就是把这两个家伙都灌醉了,不让他们东想西想,等着当新郎就行。老扛把子也很紧张,他把何晓敏送来的新郎服装,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急得何晓敏直翻白眼。“大爷,您老快别东挑西挑了,赶紧麻溜穿上试一试合不合身,我们还得给您老拍推广照呢!”老扛把子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道,小兔崽子,急什么急!老子结婚,又不是你结婚。何晓敏暗自嘀咕,要是我自个结婚,我才不着急呢,这不是摄影师都等着啊!耗不起了啊!无奈之下,他只得向兰花求救。兰花咯咯地笑道,别挑了,你穿啥都好看!老扛把子得意地笑了笑道,是不是哦,你可别豁我!“行,就这件了!”兰花递给他一件丈青色的中式新郎装,他才悻悻地穿上。 老何家一门三亲,余香催促着余珍珍办了出院手续,当天便赶回了村里。何大海紧张兮兮地接到她,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确实没有什么大碍,方才放心。走上前去要搀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矫情,我还没那么脆弱!” 余珍珍笑了笑道,大海,医生说了余香已经拆了线,只要不干重活,就没有什么问题。你让她走走,这些天在医院里可把她憋坏了。何大海只得让她,由着她。“你忙你的去,妈陪我走一回儿,我就回家去!”余香二话不说,挥了挥手,将他撵走。 见余香回来了,村民们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亲热地将她围了起来,叽叽喳喳地说道,余香,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要再不回来,我们可要到市里去抬你去了!“余香,余香,你可得悠着点,别那么傻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回来了好好在村里养一段时间。” 村民们的热情,让余香很受感动,她忙着给大家招呼,亲热地相互问候。“三嫂,这回藤椒丰收了,你家卖了多少钱?”何家三嫂子,是何兴堂的爱人。虽然家里虽然遭了灾,但人活出来了,家也要建起了。余香,是她们的救命恩人,她一把抓住余香没有受伤的手,眼泪汪汪地哽咽了半天,方才说道,余香,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们都活不出来。余珍珍见她心情激动,连忙劝阻道,三妹,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哭啼啼!三嫂子连忙抹了一把自个眼泪,呵呵笑道,对今天是老何家的大喜日子,我高兴,高兴!这回,我们家10亩藤椒,卖了好几万呢! 余香在村里转悠了一阵子,没敢多走。村民们都很热情,她不想影响大家做事情,当即对余珍珍说道,妈,我回去吧。婚礼快要开始了,我还得去看看老爸老妈和嫂子!余珍珍连忙点了点头道,走,回去!老大哥和你嫂子,这会儿应该都快忙疯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何友生的鬼点子 藤椒采摘节,又让何兴旺火了一把。 何友生上门取经,他悉数把他和唐熙创意交给了他。他组织竹篾匠和木匠,用稻草扎出了一座农耕文化博物馆。但这座博物馆,并不是实际意义上的博物馆,而是在靠近白水河的田野里,用竹篱笆扎了一个围栏,里面除了展示搜罗起来的传统农耕工具,还用稻草扎出了各种雕塑,以及各种可供买卖、观赏体验的代表农耕技艺的特色节目、土特产和小礼品。如制陶、制糖、制盐、制烟、制腊肉、点豆腐、制豆豉、做条粉、缫丝、刺绣、剪纸、传统服装设计、烧砖瓦、竹编、草编、织布、挑染、腌菜、打铁、火钳烫发等等,每个特色工艺除了体验,还准备了短节目,游既可以体验制作,还可以参与节目表演。他甚至把失传多年的莲花落、隔壁戏、清音、金钱板、盘子、荷叶、评书、花鼓、谐剧、跳曹盖等等传统民间艺术,也都搬了进去。虽然很多人看不懂,但却充满了好奇心,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而在农耕博物馆外面,他还组织了踩水车、捉鸭子、捉泥鳅、骑水牛、撒网捕鱼、捞螺丝等等水上活动,凡是参与活动,都有奖励。从河里和塘子里捕捞起来的水产,还可以现场加工,顺带体验农村宴席。当然一贯会算计的他,没有花一分钱,他只是负责提供场地,而是把这些节目和活动都外包了出去。 为了配合他儿子搞婚庆活动,他还别出心裁,但凡游到村,车子一律停在村外的停车场里,男子进出必须坐滑竿,女子则要坐花轿。有钱有势的,还可以体验八抬官轿,由专人鸣锣开道。当然这是要给钱的。一趟官轿下来,得花两百块。他开始以为坐官轿的人,应该不多。但没想到,这比免费的还要火爆。等到开幕式过后,一趟官轿坐下来,居然涨到了三百块。 而在采摘现场,他采纳了何大山的建议,划出了一百多亩藤椒地,进行现场体验式采摘。采摘价格比龙头企业收购每斤多两块钱。采摘出来的藤椒,要鲜货的现场打包装袋,要干货的现场用土灶烘烤。需要邮寄的,现场发货。河道里,一如既往地搞水上观光,只不过他还增加了两个新项目,一个泼水,一个是水上爱情表演,讲的是涪江纤夫拉纤的爱情故事。至于晚上,则是灯会、洞房秀和烟花表演。晚上的开销,则是用村集体资金来办。不挣钱,主要是想留住外来。 由于这回白水河钓庄主打农村婚宴,为了解决游吃饭的问题,他把村里会做菜的村民都动员了起来,搞起了小型农家乐。一家人只允许一次性搞十桌,必须保证菜品质量。村里的干部和青壮年,被他使唤得像驴子一般的转。他这么一弄,可苦了何兴旺和黑老刘,原本黑老刘信誓旦旦地说,多少人他都能解决。但没想到,他这么搞下来,需要的人手蹭蹭的往上涨,没有办法,黑老刘只得停了外地的工程,将公司的施工队拉来凑数。而他老婆则趁势,把公司和自家种植的羊肚菌,也摆上了特色产品交易区。见着人都喜滋滋的,热情得不得了。何大海和何凤山去巡查的时候,她乐呵呵地跟他们报账:不到两个小时,卖出了两万多块呢! 何大海这回真是对他们这一家人刮目相看,他笑着说道,友生脑袋瓜子转得快,鬼点子挺多的啊,整得不错!你家的生意好,也要帮着乡亲们多吆喝。大家都挣点钱。她老婆听到何大海表扬他老公,呵呵地笑着,胖胖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那是,那是,有钱大家一起赚啊!你看,我们的很多促销礼品,也都别人家的!” 鲜家嘴的这场活动,吓了电视台的台长一大跳,好家伙,能直播的题材太多了。他把台里的人员都动员了起来,但还是不够,不得不向省台和市台求援。从预告一出来,原本门可罗雀的广告中心,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大的、小的广告商都纷纷要求在直播中增添他们的广告。甚至不少老板,还找到了市上、县上的领导来打招呼。台长是个精明的人,这回他顶着压力,给广告中心下了一道硬杆子,只上精品广告,一般性的广告商在其他直播时段上。一下子,电视台的广告业务便成了稀缺资源,很多人打破头拿着钱,都投不进去。趁势,他还拿下了与移动、电信的流量大单。第一回拿到了流量分成。 见着何大海,他乐得直咧嘴,“何书记,今后我们还要加大合作力度啊!”何大海与他握了握手,接过他递过来的烟,点了点头道,合作共赢啊,合作共赢!你们支持我们,我们也得支持你们啊! 县上的藤椒龙头企业,这回在鲜家嘴赚足了眼球。当即也爽快答应了何大海的要求,与村里签订了种产销增补合同。能拿到这份合同,让李书记都很意外。他欣喜地说道,大海啊,还是你小子有办法。何大海摆了摆手道,李书记,你可别夸我了。我也是被逼的啊,形势逼人啊!你看现在示范片搞得轰轰烈烈的,大家都跟着我们学,有的步子甚至比我们还迈得快。我着急啊,藤椒产业是我县的主导产业,现在示范片也在大力推广种植。今后,比产量我们村肯定是比不过那些大村,要想继续抢跑。只能打苗圃的主意,有了这个源头,我们才能够保证在今后的竞争中,占有一席之地。“好啊,看你来是真听进去了吕书记在千人大会上的精神,危机感!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种危机感!”李书记拍了拍他的肩膀,肯定地说道。 老何家办喜事,自然是绕不过李书记。前些天,何凤山就代表老何家向李书记发出了邀请。今天李书记除了参加开幕式,还要承担一项重要任务,就是给老何家一门三亲证婚。原本李书记还很担心,他们独立操办旅游节会有难度,但没想到反而比他们主导来办还要搞得红火。这让他更加有紧迫感,干部的观念思维还是需要进一步解放才行。当即他对何大海又说道,大海,余香之前牵头承办的村干部挂职培训,已经开展几期了。我看你啊,选几名得力的年轻干部也去参加。现在鲜家嘴的人才梯度已经初见雏形,但你们的工作还任重道远啊,人才梯度可不能再出现断代。一旦断代,要想重新来扭转,那就是搬石头上崖,难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婚礼上的做戏 何大海想了想,连忙高兴地答应了下来。这段时间,外出务工的年轻人回来了不少,虽然大多数还处于观望状态,但村里的老社长们早已经萌生退意了。他也想趁着机会,再物色一批有能力、有想法、有干劲的年轻人充实到村干部队伍中来。 中午十二点十八分,这是老中医幺爷亲自找算命先生算好的时辰。良辰吉时,鲜家嘴从未有过的一门三亲两代人同时结婚,在一片喜庆热闹的气氛中拉开了大幕。在老扛把子的强行要求下,婚礼的现场最终还是选择到了修缮如新的老祠堂。 由于本次婚礼要进行直播,何晓敏只得在外围搭建起了大屏幕,摆起了长桌宴,将直播画面切过来,让前来围观的游一睹眼福。 受邀观礼的除老何家的亲戚朋友之外,绝大多数都是对鲜家嘴有过情意的人。而外来的游,则只能通过网络抢票才能参加。抢票的席位也不过100名。早在半个月前,这些票就已经被抢购一空。不少人只能望票兴叹,在外围见缝插针地抢上一个座位。 按照传统的三书六礼,三位新郎早上九点过就开始迎亲。三支迎亲队伍,分三路出发,前往新娘娘家。由于嫂子的娘家较远,为了不影响时辰,早在三天前她的娘家人就被何大海安顿在了何凤山的家里。而兰花的娘家没有一个亲人了,则安排在她镇上的小卖部里。三支队伍的彩礼,也都是按照古礼来置办的,只不过老三转和八大件换成了电器和新式家具。三支队伍分别开着十辆装扮喜庆的新式轿车,六辆物流货车,从娘家迎亲回来后,齐刷刷地在村口换做八抬大花轿,古乐齐鸣,锣鼓喧天,在十八位年轻貌美的伴娘和伴郎的陪伴下,顺着村道,来到了老祠堂。 “撵媒婆!” 随着幺爷的一声厉喝,司仪放鞭炮,给媒婆披红挂彩,撵媒婆,媒婆被鞭炮撵得飞快地乱窜。等到撵走媒婆之后,幺爷唱古礼,老祠堂大开中门,开门迎亲,挂十丈红绸,放16门礼炮。 新郎掀开花轿,新娘下轿。新娘身穿凤披,头顶红盖头,脚踩红地毯,迈过中门,过火盆,跨马鞍,来到义善堂前。司仪代表新人向祖先敬献贡品,贡品为猪头、猪尾一个副,全鸡一只,全鱼一条,桃李和大枣等共计10种。意为十全十美。 放1600响鞭炮,司仪唱礼,李书记证婚。证婚后,三对新人,各自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三拜大礼之后,新郎用称杆挑盖头,伴娘送上交杯酒,夫妻共饮之后,向各自高堂敬改口茶。由于老扛把子的父母早已经过世,幺爷便充当了他的高堂。高堂喝茶之后,分别给予改口大红包。 随即幺爷站起来,当着全体族人的面,捧出用黄丝绸包裹的族谱,翻开族谱,大声诵读祖训之后,司仪端上笔墨纸砚,由族长何凤山亲自将新娘写入族谱。等他放下笔,众人恭送族谱之后,婚礼到此圆满礼成,新郎新娘被送入洞房。 三个年龄相差的新娘,神态各异,娇羞不止。大嫂云秀清,是一脸的平和,亭亭玉立;姚七月则是娇若处子,满脸含笑,一脸春风;而兰花则是满含热泪,喜极而泣。三个大男人,最数老扛把子纰漏百出,他手脚无措,一脸的紧张。而何大山和驼子李则是满心欢喜,恨不得抱着自家的新娘,当着众人的面狠狠亲一口。 洞房也是按照古礼置办,何大山和驼子李的洞房铺满了大枣和栗子,意为早生贵子;老扛把子由于年事已高,屋里则挂满了寿桃和鲜果,意为长命百岁,和和美美。 婚礼之后,则是由幼儿园老师组织进行唱堂会,开席上菜,大宴宾。由于之前,老何家已经喊响叫明,这场婚礼三家人都不收礼,乡里乡亲都有些不好意思,围着新娘新郎亲热得不行。一轮敬酒之后,三个新郎被人现场抓了个现行。“他们喝的是白开水!” “那怎么得行,必须重新来过!” 何大海没有办法,只得让何晓敏把那些伴郎动员起来,帮着挡酒。旁人的挡得住,但亲朋四友则无法抵挡,就连何大海也被灌得叫苦连天。余香不敢露面。大家伙都逮着何大海要人。何大海只得不断地告饶,“余香刚刚出院,请大家理解!她好了,一定来敬大家!” 余香的酒量,不少人都是见识过的。哪能那么轻易地放过他。无奈之下,余香只得在余珍珍的陪伴下露了面。余香喝水,他们喝酒,几轮下来,余香撑得连腰杆都直不起。亏得余珍珍为她出头,趁着他们的酒性,大杀四方,方才让他们悻悻地罢休。而何友生早被这阵势吓得躲得远远的。 余香躲过了一劫,但何大山则被姜小丫缠着脱不开身。姜小丫笑嘻嘻地端着酒杯,眼睛里却泛着泪光,一把拉住何大山不放开他。“大山哥,恭喜你!”她的话音未落,眼泪便啪啪地掉了下来。 嫂子上去帮忙,却被她一句话给怼了回来,“你玩弄了我的感情,我跟你男人喝杯酒都不行吗?”嫂子无奈之下,只得咬牙让何大山自个处理。但何大山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她让喝酒,他就端起杯子喝。姜小丫见他如此这般,心里更加难受。她与何大山一连喝了三杯,便找到嫂子要一决高下。嫂子气不过她在婚宴上捣乱,端起酒杯,便与她对着干了起来。“小丫,我们俩是姐妹,这可是你说的!今儿是我大喜的日子,你说咋喝我就咋喝!”何大山慌了神,连忙去低声劝她。却被她一把强势地推开,“我和小丫的事情,你少掺和!” 姜小丫呵呵一笑道,姐姐,谈恋爱,抢男人,你比我行,但要说喝酒吗,你可能还差点。嫂子被她的激将法,气昏了头脑,当即自个拿起酒瓶,自个倒了三杯,一口饮下。三杯喝完,还没等到姜小丫发威,她便自个倒了下去。何大山气哼哼地连忙一把抱住她,极其愤怒地对姜小丫吼道,这下子你满意了! 姜小丫脸色瞬间发白,她猛地扔了杯子,哭着跑了出去。薛老会计,见这个自个傻女儿出了洋相,连忙也扔下酒席追了出去。 薛老会计,其实姓姜,但他从小过继给他的大舅,所以才取名为薛。到了姜小丫这代,他才给女儿改回了原姓,重新归了族谱。薛老会计年轻的时候也算是风流倜傥,对女儿的心思他早弄明白了。这丫头是真看上了何大山。但在他的心里,早把黑不溜秋的何大山当成了人生的第一大祸害。他巴不得女儿和何大山翻脸。他做着的金龟婿的美梦,才有机会重圆。他虽然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但心里却很高兴。 好不容易,在白水河边撵上姜小丫,却见姜小丫却在笑嘻嘻地唱着歌。虽然脸上还掉着眼泪,但心情似乎更高兴了。熟悉女儿脾气的他,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姜小丫闹这么一回,其实就是在演戏,她在做给大家看,她姜小丫不比嫂子差。她在跟她较劲,她从未放弃,而是在暗暗地跟她比,也是在嫂子的心里插了根针,她是想正面彻底地打垮她。毕竟在大家面前,今天丢脸的不是她,而是嫂子。刚刚新婚,就遇到老情人插足,这个婚,还不被人看成笑话。 嫂子醉得一塌糊涂,余香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姜小丫也太嚣张了。但她也拿姜小丫没有办法。只得默默地帮着何大山,照顾她。何大山心里都快被逼疯了。好好的一个洞房花烛夜,就被这个小丫头片子给破坏了。原本余香想洞房花烛夜,怎么着两个新人不能分床啊。但嫂子唧唧哼哼地拉着她不让她走。 无奈之下,何大山只得自个抱了一床棉被,去了隔壁的厢房将就了一夜。整个夜里,他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姜小丫这颗毒瘤,已经像癌症一样影响了他的生活。他必须得想办法,趁早拔了这颗毒瘤。杀人放火的事情,他不敢干,也没那么狠。毕竟姜小丫还是他从小的玩伴。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给她找一个男人。但这个男人去哪里找,他琢磨了一夜。将熟悉的人筛了一个遍。 等到天亮的时候,才想到了侯春。侯春外表堂堂,还是个副镇长,前途远大,配姜小丫是半斤八两。想到能把这块心病去掉,他乐呵呵的傻笑了好一阵子。等到天色大亮,嫂子才歉疚地跑进他的房间来,刺溜一下钻上了他的床。气哼哼地抱着他道,洞房花烛夜,人生就这么一回,你就忍心让我守空房。何大山苦笑地说道,还不是你把我撵出来的!余香呢?嫂子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一醒来,她立马就溜了。说是我的婚床,她才不敢睡呢。在我床边苦守了一夜,可苦了她。“你啊你,明知道那个小丫头在激你,拉都拉不住!”何大山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不满地说道。“我这不是气不过吗,我的婚礼,她来捣乱!” “那现在怎么办?你得赔我的人生第一夜!”“怎么赔?赔不起了!天都亮了!”嫂子娇羞了钻进了他的怀抱。“赔不起也得赔,再说了才刚亮,还有时间!”说着,何大山便不安分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万事开头难啊! 余香一夜未归,何大海也是整夜未眠。 村民们不敢闹老扛把子的洞房,原本打算闹何大山和驼子李的,但没有想到嫂子自个把自个给灌醉,只能放过了何大山。而驼子李和姚七月,则被闹了大半宿。昨夜从驼子李家回来,何大海便想去叫余香。但余香要守着嫂子,只得作罢。等到余香回来,俩人才亲亲热热地向老扛把子和兰花敬茶讨喜。老扛把子和兰花红着脸,一脸的喜庆。自从母亲去世后,他还真没见到过老扛把子这么高兴过。老扛把子是军人,一贯都很严肃,没事也总喜欢绷着脸,许多小孩子都很怕他。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过早饭,走出院子,村里还是一片热闹。何友生昨夜准备的精彩节目,留住了不少人。不少房间空闲的村民,也都挣到了钱。但中午时分,好事多磨。一艘竹筏被一群闹腾的年轻人,唱着歌,跳着舞,给弄翻到了白水河里。好在这些年轻人,都是县医院的医生和护士,落水之后,很快被救护员救了起来,互相自救,倒也没有出大问题。但还是把何友生吓得脸色苍白,腿肚子直打哆嗦。要真闹出事情来,他的心思就白费了。 等到何大海和余香闻讯赶来,这些人都被救护车送去了医院。当即何大海连忙安排何兴旺带着钱,帮着何友生去收拾残局。 藤椒采摘节连续持续了三周,鲜家嘴也热闹了三周。等到闭幕的时候,卫婷儿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大调研活动开展之后,她组织了镇乡干部考察团,去了沿海发达地区参观那里的示范片建设,向人家取经,让这些木墩的干部们开了眼界。考察活动收获不小,她一脸的喜庆。来到村里,见着老扛把子和兰花,她歉意地说道,实在是抱歉啊,没赶上你们二老的大喜事。老扛把子和兰花热情地接待了她,知道她是来找余香的,连忙对余香喊道,余香,卫领导来了!你赶紧下来! 何大海正帮着余香收拾东西,余香的病假已经结束,她忙着收拾赶去市里报到。余香听到她来了,赶紧麻溜地跑下了楼来。余香见她喜滋滋的,连忙问道,怎么样?这趟出去收获不小吧!卫婷儿乐呵呵地站起身来,说道,不去不知道啊,一去吓一跳。沿海地区的人思想解放,硬是搞得好!农文林旅深度融合,文化搭台,产业唱戏,山区变产区,产区变景区,美不胜收! “看样子,这回你的底气很足啊!”余香知道她不喜欢喝茶,当即招呼何大海从楼上给她泡了一杯速溶的卡布奇诺。卫婷儿接过咖啡,再次坐了下来,习惯性地搅了搅勺子,抿了抿红红的嘴唇,咯咯地笑道,那是!有学习才有进步啊! 余香也坐了下来,很为她高兴,卫婷儿能沉下心来做事情,这是鲜家嘴和示范片的福音。她原本还担心她不熟悉基层情况,凭着一头脑热,胡搞蛮搞。没想到,她还有两把刷子,先搞调研,再整顿作风,现在主动地啃起了第一块硬骨头。“这里的人,其实大多是能干人,就是思想有些跟不上。你下对了药方,想来应该会很快见到成效。”卫婷儿对她这话并不赞同,她很快蹙上了眉头,摆了摆手道,你可别忽悠我,思想问题、观念问题,才是大问题。这个问题根深蒂固,哪能一下子就能解决得了的!万事开头难啊!今后还要靠你多支持呢! 余香打着哈哈笑了笑,指着她说道,你啊,你啊!你以为我是你啊!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哦!我还想着你教我呢!喝完咖啡,卫婷儿自个站了起来,拉过余香悄悄说道,你到了市里,可得在老师面前多提提我,可别让她忘了我啊!余香朝她眨了眨眼,点点头低声道,难能啊,老师是啥人你还不知道啊! 卫婷儿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与老扛把子、兰花和何大海打个招呼之后,又急急忙忙地赶回了县里去,忙着去跟吕书记汇报学习情况,准备下一步的动作。 余香收拾完东西之后,也忙着赶回了市里。何大海把她送到市委之后,忙着去把家收拾好。市委办负责人事工作的副秘书长,秦秘书长热情地接待了她。秦秘书长年过40旬,中等身材,长着一张圆圆的脸庞,脸上白皙干净,剪着一头利落的短发,但一双丹凤眼却闪露着精明的目光。 见余香敲门进来,一下子便将她认了出来,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咯咯笑道,余香,你可算来了!身体好些了吗?你还这么年轻可不能留下什么后遗症。余香与她握个手之后,方才恭敬地说道,感谢你的关心,现在一点事儿都没有。“坐,坐!站着干啥,今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说着,便亲热地拉过余香,让她坐。“余香啊,你可了不得啊,帮咱们女人争了一口气啊!”余香羞涩地答道,你过奖了,我那也是因为情况紧急被逼无奈。现在我都还后怕呢!“谁说不是,我当时听到你的事情,也很为你担心啊!你个女娃子,还这么年轻,若是有过三长两短,那真是我们的巨大损失。好在你吉人天相,挺过来了!”秦秘书长拍了拍胸口,一副担心的样子。俩人拉了一段家常之后,秦秘书长叹了口气道,可惜啊,原本市委是想把你作为先进典型来宣传的,但林书记不同意,给压下来了。她见余香没有接话,又庚即说道,不过这也是为了爱护你。现在互联网信息传播太快,有些好事反而被人云亦云地变成坏事。 俩人正说着话,一个披着长发,穿着时髦衣服,青春靓丽,年纪不过20出头的女孩子,抱着一摞文件,敲门走了进来。见着余香,微微朝她点了点头道,秦秘书长,林书记请余科长过去!秦秘书长连忙站了起来,吃惊地说道,林书记回来了?那温馨,你赶紧带余科长过去跟领导报到!她转过头来,又对余香说道,这段时间,林书记常常都在问你,什么时候能到呢!跟你介绍一下,这是二秘科的温馨,刚来的大学毕业生,你没来之前,就是她在负责跟林书记。你们也相互认识一下,今后好合作共事。余香连忙站起来,与温馨握了握手,相互认识了一下。 从秦秘书长办公室出来,温馨一边陪着余香,一边不断地给她倒苦水,“余科长,可算是把你盼来了,你要再不来啊,林书记都要亲自去看你了。”余香连忙气地说道,你气了,今后还请你多关照啊!温馨连忙摆了摆手,“该你关照我才是啊,我刚毕业还没摸到火门呢。” 来到林虹的办公室,温馨敲了敲门,方才推门进去,低声对埋头工作的林虹说道,林书记,余科长到了!林虹这才抬起头来,“到了吗,到了就请她进来!” 温馨连忙退了出来,低声对余香说道,领导,请你进去。说着,领着余香进了办公室,忙又给她倒了一杯茶,请她坐,方才再次退了出去。林虹听到余香的脚步,抬起头来,微微笑道,你坐一会儿,我把这个文件改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初来乍到 林虹的办公室并不大,但好在窗明几净,比较通风透气。里面的摆设也很简陋,一张枣木色的办公桌,桌上两部红黑电话,一台办公电脑,一把椅子。桌子前,放着两张椅子,椅子前面,摆放着一个小茶几,两张布艺沙发。沙发旁边,摆放着两个米白色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靠近窗子的地方,放着两盆开得正茂的栀子花,发出阵阵清香。 林虹穿着一身米色的长袖衫,白皙的脸颊点着几点斑纹,微微皱着眉头,也剪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她神情专注地拿着一支签字笔,不时地在一张公文上写写画画。余香坐了一会儿,见她的茶水没了,连忙站起来,轻步走到她的身边,拿过桌上的茶杯,见里面的茶叶有些淡,便径直走到放饮水机的地方,重新给她冲泡了一杯。 林虹忙了半个多小时,方才叹了口气,扔下笔来,按下桌上的黑色电话,“温馨,你过来下!”温馨连忙推开门,走了进来。林虹将修改后的文件递给她,“你马上按照我修改后的重新打印一份,给罗秘书长送过去!”温馨接过文件,看到上面被改得面目全非的文件,一下子涨红了脸,连忙低头走了出去。 等她走出去,关上了门,林虹方才伸了伸酸痛的腰杆,站起来笑着对余香说道,身体没问题了吧?余香也跟着站了起来,笑着说道,还行!没啥大问题了。林虹端着杯子,从办公桌走过来,指了指布艺沙发,“坐吧,跟我你还气啥!”余香嘿嘿地说道,场合不一样了啊,我初来乍到,总得注意点。林虹挨着余香坐了下来,“该咋样你就咋样,少学点这些不良习气。按照你的本心来就成。” 见余香点了点头,她跟着又笑道,是何大海还混小子送你来的?还是你自个来的?“是他送我来的,我让他不送他非得要送。”“这小子,也就对你的胃口。不过办事还靠谱。”林虹喝了一口茶,接着犹豫了片刻,又说道,你流产的事情跟他提了吗?余香见她提到孩子,瞬间泛起了泪光,苦笑地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哭啥,今后还有的是机会。当初我让医院帮你瞒下来,就是怕你无法面对。不过你居然不想说,今后就不要说了,这会加重他的负罪感,影响夫妻感情。”余香沉思了片刻,咬着嘴唇,为难地点了点头。林虹见她难过,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事情都过去了,就别老是惦记在心里。 等余香收拾好了心情,林虹给她续了一杯水,方才说道,原本张书记是打算让你到政研室挂职的,但我觉得不合适,你的资历还不够。先到二秘科挂职副科长,多熟悉一下行政工作,对你将来有好处。但科里的行政事务,你不要去管,由刘越他们去管,你主要负责跟着我多跑跑调研,多熟悉熟悉政策。但挂职期满了,我还是希望你能回去跟卫婷儿并肩战斗,把示范片搞起来。 俩人谈了半个多小时,林虹细细地叮嘱了她一些注意事项,把市委的情况也给她交代了一番。见余香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温馨刚毕业,缺乏大局观,但人还不错。今后你多带带她。 “好,我一定按照老师的要求办。” 林虹亲昵地捏了她一把嫩嫩的脸颊说道,那行就这样,晚上去我家,我给你接风。说着便站了起来,端着茶杯,又要去忙工作。余香又要去给她倒水,林虹摆了摆手道,这些端茶倒水的事情,不是你干的,你去忙你的,尽快转变角色,适应我的工作。林虹将她撵出了门,忍不住咯咯笑了笑。 见余香推开门出来,温馨连忙朝她点了点头,“余科长,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去跟林书记汇报下,林县的领导要给她专题汇报工作。”说着,便把余香介绍给了跟在她身后的一名个头壮实、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余香礼节性地与那位领导握了握手。“余科长,初次见面多关照!”余香笑了笑道,我刚来,今后还得请您多支持。等到温馨汇报之后,那名领导连忙跟了进去。 等到她再次出来,温馨歉意地对余香说道,林县见你们县轰轰烈烈地搞起了示范片,也想争取市里的支持!林书记一直准备去他们县调研,都没来得及成行。他们有些着急。余香点了点头问道,温馨,你多大了?“都22了。”“那你比我小两岁,今后你叫我余姐吧!”“你是我领导,我哪敢啊,还是私下叫你余姐好了。”“啥领导不领导的,一起工作就是缘分。” 俩人说笑着来到二秘科,一路上大家都好奇地看着余香,得知余香是新来的二秘科副科长,都亲热地跟她打招呼。但知道她是来挂职的,脸色便有些淡了。余香也不在意,反正她也没想在这里多呆。 走进二秘科,科长刘越,有30来岁,但头上已经谢顶。见余香走来,连忙招呼二秘科的同志欢迎余香。“余科长,早就听说了你的英雄事迹,你这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我们这些男儿,在你面前都不敢称英雄啊!”余香知道他话里有话,当即连忙说道,今后,我就是你的兵,在你的领导下,你指哪我打哪!之前,刘越早就听说了余香是林书记的关门弟子,在镇乡工作是个能干人。他以为余香是来准备接替他的,心里一直存着忌惮之心。没有想到余香一来就这么爽快地表明她的态度。不由地老脸一红道,余科长谦虚了,我们今后一起搭班子,大家一起努力服务好领导,办好二秘科的事情。 二秘科,除了刘越年纪稍微大一点,其余的5个人,都是大学刚毕业的年轻人。以前科里,只有温馨一个女孩子,现在好不容易又来了个大美女,对余香自然是分外热情。与科室里的人认识之后,刘越便召开了科室内部会议,宣布了余香的分工。得知余香主要负责跟林虹,这些年轻人都很羡慕。原本刘越张罗着要给余香接风,但林虹早已经做了安排,余香只得与他们约定,第二天她请科室的人一起聚一聚。 会议之后,余香拉着温馨进行了工作上的分工,温馨负责林虹的日常事务,她主要陪同调研和掌握政策,给林虹提供参考。林虹的意思,她心里很清楚,林虹不是让她来镀金给她当秘书的,而是让她来锻炼,给她当参谋助手的。 听了她的分工,温馨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可把她憋苦了。林虹是教授出身,对文秘工作要求极高,她经常把不准脉,常常弄得灰头土脸的,被科室的人笑话。余香不来,她都想打退堂鼓了。现在余香来了,接过了这摊子苦差事,她一下子轻松不少。当即兴奋地连连点头。 第一百二十章 何大海是个大傻子 余香走的时候,是静悄悄地走的,连大嫂她没有通知。人家是新婚燕尔,她也不想过于打扰。 结了婚,兰花的精神头更足了,老扛把子把她宠成了宝,当起了家庭主男。而姚七月则一夜中标,怀上了。 驼子李初为人父,每天都傻傻的乐呵。他的老丈人,也高兴得直掉眼泪。这辈子对儿女的债,欠得最多的便是这个孝顺的女儿。 舅老倌一家人与老丈人的恩怨,不温不火。他们愿意来就来,驼子李也看开了。老丈人心里也还挂念着自家的孙儿孙女。 每回来,老丈人对自家的儿子和媳妇都绷着脸,但自个的孙儿孙女却让他高兴得像个老小孩。带着孙儿孙女们,钓鱼、捉泥鳅,成竹筏,变着花样地给他们打牙祭。 姚七月怀上了,而何大山心里则暗暗着急。 他每天都在偷偷地打量嫂子的肚子,“咋个还没动静呢?” 婚礼的时候,娘家人带着儿子来到了村里。儿子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成了人,对老妈的再婚感到很稀奇。对何大山这个后爸,也是热络得不行,像个跟屁虫似的成天跟在他的后面,脆生生地叫着“后爸,后爸!” 自从官司打赢后,嫂子便与儿子商量,让他在村里过暑假。余珍珍的暑假班,让这个小家伙过得有滋有味的。这个与大城市完全是两个世界的小村落,让他 感到特别的亲切。村民们也知道他是嫂子的儿子,是从城里来的,也窜动着自家的孩子,跟他一块玩。“跟好人学好人,跟城里人学城里人”。村民们的心里还是装着城里的梦。村里千好万好,还是不如城里过得好。不到几天时间,小家伙居然成了村里的孩子王。 他懂英语,会说普通话,还能大段大段地背古诗,讲起历史来也是头头是道,更重要的是会踢足球。村里的男孩、女孩都很崇拜他。他教他们说英语,踢足球,而村里的孩子们则带着他满山遍野的掏鸟窝,打弹弓,爬树林子,砸牛屎洞洞...... 育秧苗的时候又要到了。 村里的大小田块也都整理了出来,漫上了河水。泥鳅养殖合作社更加忙碌了,何大山张罗着继续扩大稻鳅共育的面积。 从市里回来,何大海还没开到村口,兜里的手机便唱着歌地响了起来。见电话是李书记打来的,何大海只得一脚稳稳地踩住刹车,拉上手刹,方才把电话接了起来。“李书记,我这才刚到村口,你就知道了啊?” 李政点着烟,跺着脚,在自个办公室里,心里挂着水桶七上八下的。余香去市里报到前,给他打过电话。他原本想着找机会,给她践行。但卫婷儿的第一把火,虽然没有烧到他的身上,但也给他拉了不少的仇恨。那些一夜之间被捋掉了帽子的镇乡干部,把火气都撒到了他的身上。弄得他有些里外不是人。但他也没有办法,卫婷儿盯得太紧,他不敢过于放肆,只得听命她的指挥。 从鲜家嘴回来,卫婷儿便找到他,给他安排了一项任务。 卫婷儿的第二把火,又要烧起来了。卫婷儿告诉他,她准备在鲜家嘴开一个现场会,让镇上赶紧筹备,最好是由何大海来给大家作汇报。 接到任务,李政连忙动了起来。他掐指指头,算了算,何大海也该回来了。见何大海接了电话,他心里松了口气。他就怕,这小子为了余香,呆在市里不回来。到时候,卫婷儿见不到人,还不得出他的洋相。“大海啊,余香的事情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余香说一旦周末有空她就会回来。” “是这样的,大海啊!卫指挥长准备在你们开一个现场会,点名让你来汇报,你提前准备一下。” 这段日子,鲜家嘴在示范片出尽了风头,何大海怕什么就来什么。他就怕卫婷儿一来,就把鲜家嘴作为典型。人怕出名,猪怕壮。很多邻村的村干部们,对何大海其实很不服气,“不就是有钱吗,整个就是一个大傻蛋!” “我要有钱,哪还有他什么事儿!” 暗地里,邻村的村干部们给何大海取了一个绰号叫何大傻。 何大海当然不傻,卫婷儿让他来做经验交流,既是在敲打那些村干部,也是在给他套紧箍咒。他为难地说道,李书记,鲜家嘴的事情,你比我还清楚!要不请你来给大家做介绍,我这个人一贯最笨,说不好啊! 李政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想耍滑头。当即哼哼低声说道,大海啊,余香这个老同学你是知道的,她点了你的将,你还跑得脱? 放下电话,何大海有些犯愁。李书记的话,说得很直白。那个丫头是见过大世面的,手段高明着嘞,这时候跟她耍小心眼,被她拿住了痛脚,给他穿小鞋,到时候可有他受的了。何大海闷闷地回到村委会。 何友生推开门进来,见他苦着脸,故意拿话怼他说道,怎么这人才刚走,就犯上相思病了啊! 何大海指了指椅子,让他自个坐,掏出一包烟来,扔给了他。何友生连忙接了过来,喜滋滋地乐得道,还是书记大方。 何大海苦笑地笑了笑道,这段时间辛苦了。 “辛苦个啥,只要有钱挣,做梦都能笑醒呢。”何友生撕开包装盒,掏出烟来,给他恭敬地点燃之后,自个也点上一支。当即,何友生便把采摘节的收益给他简单做了汇报。这次采摘节,抠出村集体资金的投入部分、劳务支出和他们自个的分红,村集体还小赚了一笔。见何大海蹙着眉头,没开腔。当即他又接着说道,大头都被村民们占去了,不少家庭都挣了好几万呢! 何大海将手里的烟头,使劲地在烟灰缸里揉捏了一下,熄灭了火。方才摆了摆手道,账目的事情,我不管。挣多挣少也都你这个当主任的事情。之前,我们说好了的,亏了你自个补,挣到了你自个跟大家分。我只管大方向。你来了正好,刚刚我接到李书记的电话,示范片准备近期在我们村搞现场会,你看该怎么办? 眼下正是农忙时节,村上村下都忙得不可开交。 “搞什么现场会啊,我们村还有什么经验可讲的,周边的哪个不晓得!这不是脱了屁股打屁,多此一举啊!再说了,现在正是大忙的时候,谁还有心思来搞啊!”何友生听了何大海的话,腾地一下弹起了屁股。这些年,余香一直抵着不肯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村干部们也觉得这些事情劳民伤财。“谁要来取经,自个来就是了!再说了,我们村的经验根本不可复制!周边的镇村能够找得出几个,像你和余香这样的人啊!” 何友生的话,戳中了何大海的心思。这正是他苦恼的地方。让他自个介绍,这不是自个给自己表功吗,他何大海之前是因为余香,现在是因为他自个是书记,他得担起这个责任。别的人在乎仕途、名利,他却一门心思把鲜家嘴做成了自家的生经营。余香去了市里,他正琢磨着,等过段时间,把何大山和驼子李转正了,他到时候也就能交班了。 “要不,到时候你来介绍,我来补充。” 何友生见何大海甩锅给他,当即愣了。“我来?” “我这个肚里才多少墨水啊,不行不行!”何友生将脑袋舞成了拨浪鼓。 何大海好不容易给自己找个借口,哪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当即拍了拍桌子道,就这么定了。 “到时候搞砸了,你可别怪我!”何友生见他态度坚决,不敢跟他硬杆,但他却提前想好了自个的退路,给何大海打好预防针。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群白眼狼 现场会表面上看很风光,是个贴金的好机会。如果是过去那个不温不火的鲜家嘴,他肯定会抢着上,但现在的鲜家嘴已经名声在外,随便一个村干部走出去,都能让别村的人眼红。通过这次采摘节,出风头的事情,他早就看淡了。还是踏踏实实做点事情,才能服众。 见他同意了,何大海方才有了几分笑容。卫婷儿想要敲打他,他才不往套里钻呢。俩人简单商量了一下,来参观的都是乡里乡亲的,不少人也都来过,现场会一切从简。甚至连伙食他都没有准备。用他的话说,哪有吃了肉,还打包带走的道理。要吃饭自个掏腰包。鲜家嘴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俩人正说着话,幼儿园长唐悦带着唐熙找了门来。见她们来了,何友生连忙招呼她们,给她们端椅子。婚庆活动亏得她们帮忙,给他省下了不少钱。他也不顾何大海心疼,自顾自地从他的桌子下,掏出一包好茶来,找出两个纸杯,便给她们满满倒上。 幼儿园的装修已经快要完成,秋季就能够开园招生。但村集体的资金都让何大海给砸到了产业上和活动上,修幼儿园的钱几乎都是他出了。唐悦天然地也就把他当成了自家的老板。“老板,装修马上要搞完了,我们想趁着暑假先亮亮相,搞几个小班,先让村里的孩子熟悉熟悉老师和我们的教学风格。你看行不行?” 这段时间,物流公司的女总经理也不知道哪根筋错位了,搞起了风投,让他手里的资金有些吃紧。他当即问道,钱还够用不? 唐悦尴尬地笑了笑,她打着办小班教学的幌子,其实是来提醒何大海该支付尾款了。装修工程一旦搞完,马上面临工程验收,一旦工程验收合格,她就该给施工方结账了。“目前还够用,但搞了验收就不够用了。” 何大海瞬间明白了她的来意,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没钱了,就是没钱了吧,跟我还打什么埋伏。 “老何说,你用钱跟用水似的,得早点提醒你。”唐熙见他拿话训自个的姑妈,当即没了好脸色道。 何大海瞬间涨了脸,还别说这回他还真一次性拿不出那么多现钱来。总经理搞风投,都快入了魔,把他的私人基金也都倒腾了出去。 何友生诧异的看着何大海,“怎么,大海你有难处?”何大海连忙打着哈哈笑道,哪有什么难处,只不过一时之间资金被占用了。一下子倒腾不出那么多来。 “哪该怎么办?工程款可不能拖,拖了是要出乱子的。要不用村集体资金来补上!” 何大海连忙制止了他道,村上的钱不能动,马上泥鳅深加工就要上线了。机器一动,到处都要钱。再说了,之前我跟村上也是签了协议的,前三年都是我来投,后三年才是村上来补充。我得说话算是。 唐悦听到何大海没钱,不由地地紧张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开学后,还得用钱呢?” 唐熙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还真被何兴旺给说中了,这些年何大海的摊子铺得太开了,手里还不一定拿得出来。她纠结的看着何大海,心里暗自琢磨着,要不我把房子卖了,把钱还给他。 何大海见大家都愁绪满面,呵呵笑了笑道,钱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这是我自个的事情,你们把幼儿园办好就成。该办小班就办小班。我给你们保证到时候一定分毫不差。 “成不成哦,不成的话,我好提前做好预案!”唐悦还是有些不放心。 “成,肯定成,大不了我去找点贷款。”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何大海没钱了,一下子传得沸沸扬扬。 何大山、驼子李和何老六连忙找上了门来,但都被何大海没好气地撵了出去。消息传出村去,邻村的干部们乐呵呵的都在等着看何大海的笑话。而卫婷儿和李政则面面相觑。在现场会前闹出这么大个笑话来,啪啪地打着他们的脸。 俩人匆匆地来找个何大海几回,但何大海咬死了说有钱,不用他们操心。俩人拿不定主意,俩人刚刚想把他作为典型,可别到时候把他弄破产了。 何凤山和余珍珍也很着急,见何大海咬死了不松口,硬撑着。当即便背着他组织召开了老何家的闭门会议,想帮着他想办法。村民们更着急,要是何大海垮了,村里的这一摊子事情都可能变成烂尾工程。 只有老中医幺爷稳得起,他不声不响地看着村里闹腾。他不知道何大海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但他隐隐约约能够猜到一些。他没敢吱声,默默地看着他折腾。 老何家的闭门会议开了大半夜,但说到钱的事情,就没那么亲热了。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进了自个腰包,要想把它掏出了,都很为难,都推脱自家里有事拿不出来。 何大山、驼子李、何老六和何友生气得脸色发白,“有肉吃的事情,都死乞巴拉地往上扑,现在有困难了,都想打退堂鼓。”“一群白眼狼,只想着拿好处!” 一些旁系的何家人不服气了,“钱都是我们用汗水挣来的,又不是他何大海施舍的!” “他的钱是钱,我们的钱就不是钱啊!” “现在虽然大家都挣了点,但哪个不是上有老下有小,都嗷嗷地长着嘴巴要用钱!” “明明知道是个火坑,难道还要我们还不知死活地往里跳啊!” “你说一千两千还有说头,但这是多大个窟窿啊!当初就不该搞什么幼儿园,纯粹是瞎胡闹!嘚瑟,现在好了吧,摆下了烂摊子。还让我们来买单啊?” “你们有钱,你们可以支持,但你们不能搞道德绑架啊!” “他何大海是帮过我们,我们有能力自然会帮他,但现在我们没这个能力啊!” 老扛把子和兰花一夜没吱声,他们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些像个可怜的小丑。何凤山见达不成共识,也不好在强迫,只得无奈地说道,老话果然说得没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散了吧,这回开着也没有意思。 等到散会了,老扛把子和何凤山相互苦笑地摇了摇头,“有钱了,人心却变了!” 老何家的家族会议散了之后,让老扛把子和何凤山意外的事,村里其他外姓的村民却涌到了老祠堂,堵在门口,纷纷拉着他们要给何大海捐钱。“老书记,大海是我们的恩人,他现在为了我们,遇到了难处,我们都得帮帮他!” “你们老何家的事情,我们管不了。但我们不能没有了良心!” 不多一会儿,何大山、驼子李和何老六的怀里都被人硬生生地塞满了各种写着密码的存折。三个老爷们,瞬间感动地流下了眼泪。“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今儿算是给我们好好上了一课。” “这些年,大海太惯着我们老何家的人了,要啥给啥,说帮就帮!临了了,还不如外人!” 驼子李震惊地看着身边这群大老爷们,泣不成声。他呜呜地哭着,恨不得把老何家那群白眼狼,都扒了他们身上光鲜亮丽的皮。 老扛把子和兰花回到家里,把祠堂里发生的事情给他细细地讲了一下。何大海闷着脑袋,半天不吭声。半夜里,他给镇上的信用社主任向天打了个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向天带着信贷员,押着一车子现金,来到了村里,当着大伙的面,提前与施工队预结了工程款。 何大海反手的这一巴掌,不但打蒙了老何家的旁系,也打蒙了卫婷儿和李书记。“他这是玩的什么鬼名堂?” 跟着,村里的几大合作社纷纷将老何家旁系的股份给逐个进行了清退。而那些愿意帮助何大海的外姓人,则全都被增补进了合作社,重新分配了股份。一下子,老何家的旁系肠子都悔青了,闹闹嚷嚷地去找幺爷帮他们讨回公道,幺爷啪啪就甩了几个带头的几巴掌。“滚!老何家没你们这群白眼狼,义善堂也从来没有生养过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 第一百二十二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大暑过后,蜀地特有的闷热,挤压着大气压。 湿热的气温,压得人心惶惶。鲜家嘴这场猝不及防的闹剧,如烤酒一般,烤量出了人心的温度与善恶。 泥塘子里,山坡深处,产业园里,密密匝匝的人群,神色各异。老一辈子的杵着锄头,摘下头上的草帽,当着扇子煽了煽风,但细长的汗水还是滴滴答答地落在新翻的泥土上,砸出一片湿润,如老人干枯的眼泪。 而一些年轻的妇女,嘴里碎碎念地念着何大海的好处。心里想着他的难处,便恨不得伸出手去帮上一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除了自家男人,心里念叨得最多的反倒是过去那个流里流气的棒槌。而那些外来打工的人,则艳羡地看着火热的鲜家嘴,心里暗自嘀咕着,什么时候,自个的村里也能有这里的模样。 包工头黑老刘,黑着脸,手里夹着一支卷烟,眯缝着眼睛,不紧不慢地指挥着施工队按照图抓紧进行施工。鲜家嘴的财神爷,遇到了难处,如同他自个断了资金链,苦恼地垂丧着脑袋,脸上皱着褶子,一副苦哈哈的模样。 自打认识了余香,接触到了何大海,他便暗暗地把自个与他进行比较。但这个男人的心胸,如同这条刚刚被清洗出来的白水河,波澜不惊的背后,却藏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内涵。“静波流水,或许就是他这样的人。”跟满河堤的猪皮拱发出的鱼腥味儿一样,既让人嘴馋,又让人说不出的喜欢。 他找到何兴旺想要帮上一帮,也出出力。但何大海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这让他分外的失落。何大海说,越是到困难的时候,越不能让自己人为难。何凤山搞的家族会议,称量出了人性的成色,多年经商的他,其实对这种局面,早已经司空见惯。尽管他心里还抱有几分侥幸和希冀,但遗憾的事,现实总归是现实。他无法回绝,也无法掩盖。他闷闷不乐,但还不至于说上痛苦。 之所以来这么一招,无非是想提前暴露村里存在的隐患,给大家敲敲警钟,并不想一下子把人打死。 鲜家嘴的路还很长,白水河要经历的年月也还早得很。他把这些问题,都赤裸裸地抛出来,无怪乎是因为这些年鲜家嘴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人们在你好我好的氛围中,逐渐地迷失了原有的本真,而是一本正经,像老母鸡护崽子一般把金钱作为了向往的目标。老中医幺爷多次给他提到,现在老何家的人,心太大,也太野。这么下去,迟早是要出大乱子的。 老爷子快要活满一个世纪了,他所经历的人生,足以将老祠堂的书架满满的码满。 他隔岸观火,洞察入微,水清则无鱼的道理他比何大海更懂,但他更加懂得阴阳调和,拿捏有度。何大海这味好似人参、鹿茸的大补药,补得太凶,也太狠。物极必反,自古使然。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何大海,你不是如来佛爷,更不是太白金星,也不是唐僧肉,你得适可而止,把村里的小树苗从石头缝里扒拉出来,你得让他们自个活得明白。而不是稀里糊涂的,长成不堪大用的弯脖子柏树。 姜小丫将车开到白水河边,径直走进钓庄,大大咧咧地朝着李金香要了一杯拿铁咖啡。“哟,小丫今儿咋个有空。”李金香这段时间也累惨了,虽然数钱数得手发软,但她的心里并不踏实。鲜家嘴发展得太快,快得她无力应对。老何家暴露出来的这些问题,让她和何老六都不知所措。当初她家遭遇大难,那群热络朴实的何家人去哪了。 姜小丫放下手中的镜子,挑了挑眉头道,村里不是刚刚演了一出好戏,听说他怄气得很,我来看看他。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这不到你这里来找安慰了。 李金香自从当起了钓庄的老板娘,也爱上了这些小年轻的小资情调,喜欢上了拿铁咖啡。 听了姜小丫的话,李金香捋了捋额头上有些打结的刘海,对这小丫头片子的话,十分无语。心想着,村里都这样了。你还来捣什么乱。但嘴里却笑嘻嘻地说道,老何家的事情,自有高杆辈的人操心,你个未出嫁的黄花闺女打听这些闲话干啥。 婚礼上,姜小丫满以为她暗度陈仓,会当何大山的伴娘,没想到薛老会计棋高一招,让何晓敏的媳妇把她弄成了老扛把子的伴娘,这让她哭笑不得。索性,才破罐子破摔,当着众人的面,与嫂子撕破了脸。 被薛老会计撵回家后,她翻来覆去又睡不着,心里暗暗后悔自个还是太冲动。自古杀敌三千,自伤八百。 婚礼上的笑话传出去,人们反而更加同情嫂子,而对她则指指点点,敬而远之。暗地里都骂她是个狐狸精。 刚刚走上趟的网约车生意,也受到了影响。一贯爱惜羽毛的乡亲们,都怕自个家里的男人沾染上她的狐臭,不准家里人再用她的车子出行。 网约车生意受到了影响,那些原本濒临关门地步的摩的和大巴车的生意,又死灰复燃。这让她十分的沮丧。 “你这是这个搬起石头砸自个的脚,这回砸痛了吧!” 李金香的话,再次刺痛了她。她苦着脸,不停地摇晃着二郎腿,半天不吭声。李金香瞅着这个半大不小的小丫头,心里也挺心疼她。这丫头追了大半个中国,从远点又重新回到原点。对她这份执着,打心眼里佩服。 谁都曾经有过青春年少的时候,也有过对爱情的浪漫和天真。即便是她,年轻的时候,也没有逃脱这样的激情。 那时候的她,也是白水河边的一枝花。 高中毕业,班上的一个大帅哥追了她大半年。本来,都快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没想到,这小子去当了兵。那时候,越战刚刚结束不久,他去了边防当起了武警。这一走,便了无音讯。 她盼星星盼月亮,眼睛都快哭瞎了。 但最终还是没把他盼回来,至到她与何老六通过媒婆结缘,接了婚,生了孩子。他才在她孩子满月那天,一头闯了进来。 见了她啥话也没有说,端起桌上的酒杯,与何老六连干了三杯酒,转身扛起行军背囊,自顾自地走了,连一句话都没有给她留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 阴谋,阳谋? 等到她办起了钓庄,才偶然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回到部队不久,他便转入了缉毒部队,当上了卧底。再以后,就再也没有听到一点音讯。就连他的家人,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干啥。 她暗自庆幸,人或许还活着吧。因为这些年,他的父母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总能收到部队的慰问信。 每每想到这些事情,她又暗自侥幸,幸亏当初忍着冲动,没有干出什么傻事。否则,她哭都来不及。 藤椒采摘节的喧闹过后,暑气中的白水河,归于平静。就连河面上,一贯嬉闹的鹅鸭也都懒懒散散的不肯抬起脖子。 反倒是那些长在河边的柳树,枝叶茂盛,丝丝捶打在河面上,不时地在姜小丫的心里拨动几缕心弦。 良久,她才从河面上收回目光,傻傻地问道,李姐,我是不是太傻? 李金香噗嗤一笑,指了指她道,你不是傻,你是聪明过头。 姜小丫有些不明白她的话,愣了楞上,放下手中的咖啡,“你这话里有话啊!” 李金香难得给人当回老师,当即咯咯地说道,小丫,不是当姐的说你。你口口声声说爱大山,你这里哪里是爱啊? “你要真心爱他,就应该默默地祝福他。真心为他好。只要他幸福,即便自个苦一点也没啥。你这么一闹腾,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这是在拉仇恨啊,而且还不是秀清的仇,而是大山的仇。大山即便是对你有那么点好感,也不敢对你有啥想法。” 话说了一半,李金香连忙止住了话头,拍了拍自个的脸颊,“就此打住,我这话不该说啊!这要是被秀清知道了,我还怎么见人啊!” 李金香的话,犹如一击重锤,生生将被爱情蒙蔽了心智的姜小丫。她瞬间脸色苍白,哆嗦着嘴唇,眼泪汪汪地掉了下来。 李金香的话,说得对。 她这是硬生生地把何大山对她仅有的好感,都给砸碎了。 她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她慌里慌张地一下子站起身来,把桌上的咖啡都打翻了。她扔下钱,捂着脸,不敢再待下去了。她怕自个过不了这关,再被李金香她们笑话。 看着她失魂落魄地走远了,李金香方才冷不丁又给了自个一巴掌。“让你多嘴,又惹祸了不是。” 何老六见姜小丫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连忙从吧台走过来问道,你说啥了? 李金香赶紧收拾起被姜小丫打翻了咖啡,掩饰道,没说啥,小丫她有急事! 何老六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不安地说道,你可别给大山他们惹事。这些天,大山他们都愁死了。 “老何家的人,还没有消停?”李金香用抹布抹干净了桌子,端起咖啡杯,连忙问道。 何老六接过咖啡杯,叹了一口气道,消停个啥,听说跑到县里告状去了。 “他们还好意思去告状?” “有的人为了钱,连爹妈都能弄死。何况,到嘴的肥肉被人硬生生地掏出来!” “那怎么办?大海就由着他们去瞎胡闹。” “友生他们倒是想去将他们撵回来,但被大海按住了。大海说,他们要闹,就让他们闹去。” “大山和李大海还是太年轻,做事太冲动,一下子把人给逼到绝路上去了。” 何老六将手中的咖啡杯洗刷干净,放到消毒柜里。方才接到说道,之前我跟你的想法一样,但现在我反而觉得大山和李大海他们做得对!越是退让,越会得寸进尺。既然都撕破脸了,那就要给他们一个沉重的教训。不然的话,还会闹出其他事情来。 李金香皱了皱眉头,不甘心地摇了摇头。良久,方才泄气地说道,算了,这事我们想管,也管不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着他们折腾去吧,我看能折腾个啥玩意儿来。 “我担心啊,到时候别影响了大海和余香。” 余香上次被人诬陷,被调查的事情。在鲜家嘴很多人的心里,都还留有阴影。这回可不比上次,真要闹出事情来还真不好收场。 一想到这里,李金香便火急火燎地把手里的抹布,一把扔给了何老六。“你去哪里,想干啥子?” “不行,我们不能由着他们胡来。我得去找老爷子和老书记。得把这些人弄回来。” 何老六连忙一把拉住她道,等你想起,黄花菜都凉了。老爷子和老书记已经去上门做工作去了。 “他们去了?得行不?” “不得行,也总得试一试。不然也没有别的办法。” 李金香连忙停了下来,她杵着脑袋,一脸的苦恼,嘴里不断地念叨,要是没用,咋办?俩人琢磨了许久,突然不约而同地灵光一闪。“何晓敏!” “走,找何晓敏去!这小子鬼主意多,肯定有办法。”说着,两口子慌慌忙忙地跑出了钓庄,去找何晓敏。 来到何晓敏的家中,说明来意。何晓敏跟何友生大眼睛瞪小眼睛,苦笑地摇了摇头,这种事情还能想到啥主意。 见他们俩父子也没抓拿,李金香急了,气得直跺脚,“哪该咋办?” 四个人满头愁云,三个大男人一支烟接着一支烟地抽着闷烟,屋子里一片烟雾缭绕。正苦恼着,何友生的老婆和他的儿媳,从镇上回来,咯咯地笑着推开门,见屋子里都苦着脸,连忙问道,你们这是咋个了,一个个都拉着脸。 李金香连忙站起说道,老何家的旁系去上访了,要告何书记。我们着急,正想着办法呢! 何晓敏的媳妇想了想,猛地一拍脑袋道,你们傻啊,他们用阴的,造谣生事,上不得台面。我们就用阳谋,给何书记他们造势,把舆论扭过来不就行了。 媳妇的话,让何晓敏猛地一拍巴掌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们去告,无非是搞何书记他们因私废公,中饱私囊。我们干脆就来个邪不胜正,大张旗鼓地去县上给何书记他们送锦旗!请电视台,正面宣传何书记! 俩口子的话,让大家茅塞顿开。 当即大家一拍即合。 何晓敏俩口子负责制作锦旗,这面锦旗不是送给何大海,而是送给县委、政府的。何友生、何老六和李金香则去把合作社的人都张罗了起来了。 开着车,浩浩荡荡的一大堆人,敲锣打鼓地挂着红布,举着锦旗,便去了县城。 一路上,鲜家嘴要去县上送锦旗的消息,不胫而走。 卫婷儿和李书记得到报告,连忙跳出了办公室,庚即追了上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敲锣打鼓背后的危机 刚来到镇上,这支敲锣打鼓的队伍,一下子将镇上的人都吸引了过来。为了造出声势,何晓敏还在车上安了大喇叭。 等到何大海撵出村来,敲锣打鼓的队伍已经惊动了李书记和侯春。 李书记当了这么多年的干部,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等到弄清楚了情况,李书记是又好气又好笑。鲜家嘴旁系告状的事情,本来就是捕风捉影,根本站不住脚。他正打算安排人员核查。 没想到,鲜家嘴的这些大老爷们和娘们,直接把炮火对着了他。 他只得硬着头皮,走出了办公室,亲自接待了他们。李金香代表村民们,亲自将锦旗送给了他。她笑容满面地说道,李书记好啊,这些年多亏你们啊,咱们村要是没有你们,我们也过不上今天的好日子。 李书记连忙气地说道,乡亲们的好意我们领了,但我们的工作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好,我们还需要继续努力,希望大家继续团结一心,在党员干部的带领下来,把我们的日子过得更好。 李金香和何晓敏见好就收,也不提老何家旁系告状的事情,把锦旗送到了李书记的手里,立马打道回府。 等到何大海撵得镇政府,热闹的场面早就散了。去的时候敲锣打鼓,回去的时候何晓敏连忙让人关了大喇叭,扯掉了车头的红布绸子,就地让车辆散了。他这种的聪明做法,让前来维护秩序的派出所的民警们,松了一口气,连忙指挥他们撤出了主干道。 李书记让人收了锦旗,自个揣着手等着何大海和分管副镇长侯春。这么大的事情,事先连个响动都没有。见着俩人的面,李书记便毫不气地批评道。侯春和何大海红着脸,连忙做检讨。 何大海见侯春代他受过,连忙站出来说道,李书记,这事怪我,我没有想到因为告状的事情,村民们反应这么强烈。 李书记瞪了他一眼,狠狠地骂道,好你个何大棒槌啊!之前他们都说你是棒槌,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的胆子比天都大。这件事情,要是被我查出来,是你小子在背后鼓捣的,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 “侯春,在外面等一下。何大海,你给我滚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说着,李书记便自个进了办公室。何大海看了看侯春,见他脸色很难堪,知道这回躲不过。只得跟了进去。 “把门关上!” 李书记气哼哼地扔给他一支烟。 俩人抽了一回烟,李书记方才不满地说道,何大海,你当书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事情往大的方面说,这叫不懂规矩!往小的方面说,这是瞎混闹。 何大海连忙端直了身子,指天发誓道,李书记,你是知道我的为人的,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 李书记见他态度还算端正,方才笑着说道,要是不知道你小子的品行,早把你弄进去了。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弄得水深火热的,不消停。 何大海连忙把村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了李书记听。李书记皱了皱眉头道,大海,你们是不是做得太过了,一竿子把一船的人都打翻了。绝大多数村民,还是支持你们,理解你们的啊! 何大海苦着脸答道,这是村委会的决定,我也没有办法。 李书记啐了他一口道,少给我滑头。你小子准是心里不服气。当即他苦口婆心地说道,大海啊,做事情就不要怕得罪人,也不要怕这怕那的。要相信组织,清者自清。只要你没有夹灰卷口,定然会给你公道的。 何大海张了张嘴,想为自个开脱。李书记连忙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上次余香的事情,在你们村里有阴影,有想法。现在余香走了,你小子也怕了。弄出这么一出戏了,你弄给谁看我!你别给我说,你没钱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小子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 “李书记,我?我错了。” “大海,既然你选择了回乡创业,愿意帮助村里共同发展。我希望你不要忘了你初衷。只要你认真做事,县上、镇上也都是不予余力地支持你的!还是那句话,不要怕,身正不怕影子斜。” “李书记,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李书记拍了怕他的肩膀道,回去后,好好干!眼光也看远一点,不要老是盯在自个的一亩三分地上,示范片是大家的,搞起来也有你的功劳! 何大海见李书记端起了茶杯,只得悻悻地笑着,退了出来。没等他关上门,李书记又说道,不过既然有老百姓反映,该查的还是得查!听了他的话,何大海差点打了一个瘸。 见他垂头丧气地出来,侯春的脸更加难堪。侯春恶狠狠地说道,何大海,回去后,我才收拾你。给我在外面,等着不许走。 等到侯春进去,李书记便没了好脸色。 “你们干啥吃的,弄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事前的稳控工作做得哪里去了!” “我,这是事发突然。” “还事发突然,侯春!我跟你说你小子给我稳到点操!” 侯春被李书记劈头盖面骂了一顿。李书记见他红着脸,不敢吭声。方才叹了一口气道,不过好在这事是个好事情,也没有弄出大乱子。但功过相抵,你自个回去把屁股洗干净!要是再闹出什么动静来,你自个看着办! “回去后,我一定从严处理!” 侯春的话刚一说出口,他的心里便咯噔一下,遭了,要惹祸。 果不然,李书记听了他的话,恨不得踢他两脚。当即骂道,侯春,我看你平时都猴急猴急的,这会是吃了汤圆糊了心吗。村民们给镇上送锦旗,你还去处理人。这不是混账吗! 侯春红着脸,连忙解释道,李书记不是这个意思,对送锦旗的群众,我们是心存感激的。回去后,我们是对做稳控工作再进行安排。免得在给镇上惹麻烦。 听了他的辩解,李书记的脸色方才有些好转。“是应该好好管一些,零报告制度必须不折不扣地落实好。对鲜家嘴的干部既要严管,也要保护。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镇上怎么就没有去提前介入。干部是对的,就应该主动发声;干部做错了也应该及时提醒纠正,怎么能放敞水耙子。说明你们工作还是粗枝大叶,没有危机意识。回去后,好好反省一下。” 等到将他们撵出了门,李书记还不放心,给镇上送锦旗看似是大好事,其实暗藏危机。他得把这个苗头刹住。当即安排党政办主任刘雨给电视台说,请求他们不要做报道,降低影响,要报道也以基层为主。不要再出现类似事情。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卫婷儿的第二把火 卫婷儿对这场闹剧,一直冷眼旁观。 像鲜家嘴这样的危机,对于刚刚起步的示范片来说,还为时过早。 但鲜家嘴闹出的这番动静,还是让她很头疼。吕书记直接给她打了电话,一再叮嘱她要妥善处理,该教育的得教育,该以正视听的得以正视听。不能人云亦云,搞成了浑水。 无奈之下,她只得把李书记和侯春叫了过来,当面批评了一顿。“鲜家嘴的事情,你们自个摆平,我不参与。但现场会的事情,不能糊弄我。必须得办好。我要趁着这股子劲头,迅速铺开。” 鲜家嘴的阳谋,让一贯喜欢算计的李书记,也大为感慨。“这是神来之笔啊!以这股气势干起来,干部也才有底气。” 侯春也算是看明白了,虽然卫婷儿和李书记对鲜家嘴的做法并不认同,但无疑这件事情给他们打破了僵局,他们这是要就坡下驴,把这根强心针,打到别的村干部的心里。灌输这样一种正能量的思想:只要为群众办事,群众自然会拥护和支持。鲜家嘴就是最好的例证。 三人商量了一下,最终采纳了侯春的建议。“干脆,这回的现场会,就让送锦旗的李金香来讲。”李书记听了侯春的话,不由地拍案而起,“对,就让普通群众来讲,这样现场会才有说服力。”卫婷儿微微笑了笑,这两个家伙挺会来事啊。她思索了片刻,衡量了一下,方才点了点头。 散会之后,李书记再次把侯春叫到身边。“你马上安排人员去核查上访的事情,一定要在现场会前给县上和村上一个明确的答复。” 鲜家嘴的事情,自然也瞒不过余香。 余香接到何大海的电话,不满地说道,我还以为你还要瞒着我呢。说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干?何大海悻悻地拿着电话苦笑地说道,真不是我干的。是何老六和何友生他们弄出来的。“”这回这个风头出大了吧,我说你就不能低调低调,老是这么站在风口浪尖,小心哪天把自个埋了都还不知道。 “出啥风头啊,没挨批评都算不错。” “行了,我马上还有会,也不多说了。今后有事情,你提前给卫婷儿和李书记报告一下,别到时候弄成了夹心饼,我也救不了你。” 侯春为了还何大海的清白,把审计和纪委的人员都安排了进去。调查组在集中审查了村委会的账目资金之后,又连续在村里搞了一周多时间的调查走访。 拿着调查报告,侯春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些年来,何大海不但没有拿村里的一分钱,就连工资和福利也都私下的资助给了村里的大学生。更为震惊的事,他前前后后居然投入了四千多万元,村上账目上的分红,也被他再次投入到了合作社。唯一一份收益,还是姜小丫搞网约车,分来的20万元分红。换句话说,何大海是硬贴了这四千多万,连利息都没有。 以前,他也多少知道一点,何大海在省里有自己的产业,规模还不小。但他还真没有想到,他真是不差钱。 有了这份详细调查报告,卫婷儿和李书记方才松了口气,但看到何大海的投入,还是咂舌不已。卫婷儿原以为秦伟已经算是有钱人了,没想到余香这个男人才是闷头发财的主。她不由地有些嫉妒,余香这个命咋个这么好。但她很快掩饰了过去。当即对李书记说道,不容易啊,示范片要是多几个这样的带头人,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模样。这样,我有这样一个想法,你看行不行?这次现场会后,我们在搞一次摸底,把示范片在外的成功人士都请回来,搞一次座谈会,也让他们了解我们的规划,争取他们回来投资兴业。 “这个想法肯定要得,我马上就去安排。” 说着李书记,便要起身去落实。卫婷儿连忙叫住他道,先别忙,这事也不着急。何大海的事情,你安排人员去讲清楚,不能让人寒了心。另外,我想找你要个人。现在指挥部我就是个光杆司令,这段时间我看侯春还不错,让他给我打一段时间下手,你看行不? 卫婷儿来了示范片这一段时间,一直在暗地里物色助手。也有不少镇乡的领导,在给她推荐。但她都觉得不是很合适。她这个助手,一定要对示范片的情况熟悉才行。李书记见她要侯春,有些舍不得。侯春刚刚才撑起余香的班,把他弄走了他还得重新去物色人。他皱了皱眉头,抽了一支烟之后,方才大着胆子对卫婷儿说道,指挥长,侯春才刚提拔,我建议再缓一缓。你眼下,要用人,我倒是有个人选。 “谁?” “党政办主任刘雨,你看行不?” “刘雨?你舍得?” 卫婷儿原本也是想着刘雨,刘雨多岗锻炼过,既熟悉办公室工作,也有基层经验,办事情也很牢靠。但这是李政的身边人,她不好意思开口。没想到,李政还自个提了出来。 “啥舍不得的,指挥长愿意提携他,这是他的福分,比跟在我身边转悠有前途多了。” 卫婷儿见他如是说,对他顿时高看一眼。看得出来,这家伙是惜才爱才,也愿意帮助干部成长。当即也没有二话,“既然你舍得,那我可不气了。明天,就让他来找我报到。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弄呢。” 卫婷儿抓来了人,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解决了后院的事情,她才能放开手脚。 当即她咯咯地笑着,连眉头都能笑出花来。卫婷儿比当年余香,长得更加水灵娇媚,李书记不好意思看她,连忙与她握了握手,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卫婷儿皱了皱眉,不满的说道,老娘又不吓人,你跑啥。 接到李书记的安排,侯春当即组织人员,带着镇上的回复意见,赶到了鲜家嘴召开村民代表大会。当场宣读了镇上的调查情况,听了镇上的回复意见,老何家的旁系满脸通红,李金香她们的阳谋已经狠狠地打了他们一巴掌,镇上的调查明明白白,何大海不但没有中饱私囊,还贴了一大坨。这些天老何家的老杆子们,也轮番上阵,村民们更是看不起他们。不少人,已经在打退堂鼓了。 侯春的话音刚落,村民们代表们便热切地鼓掌叫好,弄得这些人更是灰头土脸。侯春连忙说道,“乡亲们,我们欢迎大家监督村委会的工作,帮助他们查找不足。但提意见,反映诉求,一定要合理合法,有根有据,不能够因私泄愤,打击报复,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鲜家嘴能有今天的发展,一方面是以何书记为首的村委会班子的倾力付出,另一方面也是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奋斗结果,希望大家且行且珍惜!” “说得好,今后谁要是再敢挑拨离间,打击不报复,我们第一个不答应!” “是得狠狠刹刹这股歪风邪气了!” “这都什么人啊,还有脸姓何,丢死仙人板板了!” 何大海见大家闹嚷嚷的,当即清了清嗓子,挥了挥手,会场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静一静,这事用不着过多议论。人在做,天在看。我相信公道自在心。多的话,我也不想说了。请大家看行动,也希望大家一无既往地支持我,支持村委会的工作。我们后有追兵,前有硬骨头。还需要大家打起精神,鼎力支持才行!” 第一百二十六章 医人不如医心 风波烟雨过后,白水河犹如晃荡的人心一样,归于它云卷云舒的自由。 返璞归真,人心的医治远远超过了对疑难杂症的治疗。老中医幺爷这段时间,苦口婆心,操心不少。原本清爽的头发,也偷偷冒出了几束少见的白发。脸色有些发白,老年斑的沉淀更加地凸显。一向高大坚挺的身躯,也微微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将近一个世纪的时光走过,人生暮年,风雨如萍。白水河还那么年轻,而他的心已经老了。 他隐隐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他无暇于中医的传承,而忙于人心的洗涤。 在他看来,鲁迅的选择和孙中山的选择是对的。解决思想上的病症,远比传续医学重要。医人得先医心,治标得先治本。一刹那间,他手中的那本中华书局出版的《呐喊》,犹如给他打开了一扇豁然开朗的窗户。 过去几十年里,他治疗过的病人,没有上万人,也至少有上千人。尽管他始终坚守着老祖宗定下的原则:大奸大恶不治,大富大贵不治,大悲大哀不治。“三不治”的原则,让他开出的方子,总有回旋的余地,而不是一剂见效。 老祖宗的精髓,到老了,他才明白,人活着归根到底,还得靠自己。外物的帮衬,最多只能起到正本御邪的目的,而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他在医人,而何大海这个小子却在医心。 二者高下立判,让他高兴地笑了,“前浪推后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在余珍珍的请求下,他欣然答应在义善堂再次开启了阔别多年的私塾。 当黄花梨的老医箱,变成陈旧的老藤箱,但医书变成历史课本,当医生变成老师,他站着老旧的书台子上,看着讲台下,怯生生的后辈重孙,他仿佛看到了八0年前,那个刚刚走进课堂的自己。那时候,他远没有这些小家伙聪慧,也远没有这些小家伙这般开阔的视野。 那时候,他以为村上顶着的这片天,已经大得遥不可及。老何家的老秀才,那是高高在上,是要上香火的神人。 老秀才教授的老八股,是改变命运的登天之道。他手中的戒尺,则是姜子牙手中的打神鞭一样,将来都是要通神登榜的。 然而遗憾的事,他终究没有过人的慧智,也没有走出村子的这般机缘。私塾还没读完,帝国主义掀起的连续惨案,震惊了村里的读书人。 这些读书人,都扔掉了锄头和,一夜之间纷纷参军。老秀才气得一病不起,跟着一命呜呼,村里的不少年轻人都被拉了壮丁。 他们这一房人,是下五房。在时任里长何大海的老祖宗的保护下,堪堪躲过了兵役,遂扔掉了书籍,学起了治病救人的手艺。 老祠堂的开坛第一课,老何家的老一辈人都很重视。 各家各户都把自家的小孩子打扮一新,穿戴整齐。临出门,还一再叮嘱要听老祖宗的话。何凤山和余珍珍早早地来到祠堂,帮助他收拾课堂。 等到孩子们来了,余珍珍笑着站在讲台前,将孩子们按照高矮顺序安排好座位。 讲台是过去老秀才用过的黄杨木老台子,四个角已经缺了一角。这是当年老秀才恼怒之下,用斧子砍掉了的。桌上的戒尺,早在破四旧的时候扔得没有了踪影,幺爷只得拿出自家的开药方用的镇纸来充当。 孩子们的课桌,还是用老祠堂保存下来的四方桌。一张桌子坐四个人。桌子上也没有摆放笔墨纸砚,而是换成了孩子们习惯用的文具。 见孩子们都坐好了,余珍珍才兴奋地向大家问道,今天我们的老师是谁? “老祖祖!” “好,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请老祖祖给我们讲课!” 老中医看了一辈子的病,从未今天这么紧张过。 即便当初他即将出师的时候,他爷爷考究他的时候,也都没有哆嗦过。他哆嗦地打了一个激灵,方才魂归课堂。 他轻咳了一下嗓子,笑着说道,今天你们余老师,给我安排了一个任务。从今天起,由我这个老不死的来给大家讲历史。说到讲历史,这是我的偏份,比起你们在学校的老师讲起来,肯定没有那么多的专业术语。我说能讲的历史,都是我所经历过,我所看到过和听到过,也包括我自个学到的。不一定完全准确,但我也有信心讲好,毕竟你们的老师没有经历过那段岁月。他们讲的都是从中来的,而我是从我们村子里来的。 “今天的开课第一课,我们要讲的是我们村为什么叫鲜家嘴?有谁知道,知道的请举手!” 老中医的第一课,便把孩子们问住了。他们打小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还真不知道为啥叫鲜家嘴。孩子们面面相觑,都充满了好奇心。 “是不是之前,这里居住的人都姓鲜?” 几个大胆的孩子举起了手,答道。 老中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从大的层面将这跟地名学有关,但地名学太复杂。我们从一首诗讲起好不好? “好!” “谁会背,敕勒歌?” 当即何兴堂的大女儿站了起来,大声朗读道: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何小雨,背得好不好?” “好!” “好,就鼓掌啊!” 一阵啪啪的掌声过后,课堂上的氛围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虽然老中医没有教过书,但他教出了不少的好医生。在他徐徐引导下,孩子们聚精会神地听得十分认真。就连余珍珍也没有弄懂过,鲜家嘴为什么叫鲜家嘴。敕勒歌一出,她才恍然大悟。鲜家嘴之前的人家,原来来自涪陵鲜氏。张献忠剿四川之后,老何家才搬迁到这里定居下来。至于“嘴”?是指周边的山形地貌。与垭口,是一个意思。 鲜家嘴毗邻白水河,与老鹰坡、龙宝坡、寨子坡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风水宝地。“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青龙属水,指的是白水河;白虎属木,指的寨子坡;朱雀属于火,指的是老鹰坡;玄武属土,指的是龙宝坡。风水学的精髓在这里都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嘴来财,腹藏宝。” 老中医当然没有给孩子们讲这些风水学,而是通过敕勒川这首诗歌,讲到了鲜家嘴与历史发展的渊源。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虽然老中医说他历史节点把握得不够准确,但在余珍珍听来那是如数家珍啊,他还时不时地引出几句中医方子与这段历史的关系。 一堂课上罢,老中医被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围在一起,缠着他继续讲下去。孩子们好奇,老何家在这段历史中又干了哪些事情,自个的老爷爷们当年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倩儿不饿,不饿! 按照余珍珍的分工,她主教语文、数学,云秀清教英语、物理和化学,老中医讲历史和政治。上午是老中医的课,下午则是她和嫂子的课。政治课,老中医不敢擅自展开,他不想把自家的一些观点掺杂进去,免得影响孩子们备考。而闲来无事的何凤山,则自告奋勇地当起了班主任。忙前忙后地给他们提供保障。 几天过后,姜小丫听说了村里在办补习班,她想将功补过。便缠着余珍珍,由她来给孩子们教计算机课。之前,她在沿海的互联网公司,从事的就是计算机方面的研发,对计算机领域有着非同常人的研究。她见余珍珍同意了,不但从公司搬来了电脑,还自己编制了课件ppt。 刚开始,嫂子心里还有气,没给她好脸色。 嫂子越是不理她,她越是往她身边蹭。 手心手背都是肉,何凤山和余珍珍也乐得成全她。隔山差五,便趁着备课的机会,把她们俩叫到一起来交流。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嫂子的心结还没有完全打开。但自个的儿子,却喜欢上了这个年轻美貌,有思维超前的乡村女老师。但凡姜小丫来到村里,他都高兴地跑过去,缠着她与他一起切磋电子游戏和互联网小知识。甚至于,儿子对嫂子的英语教学还满腹情绪,说她没有姜小丫说得地道。要让姜小丫给他辅导英语。 无奈之下,嫂子在英语课上被自个的儿子给撵下了台。嫂子的英语是大学六级,而姜小丫则是专业八级。相形见绌,嫂子只得去请姜小丫救场。 姜小丫亲昵地亲了她儿子一口,“小伙子干得不错,敢把自个老妈撵下台!” 嫂子被她俩糗得满脸通红,只得悻悻地跟自个儿子较真。“小子,回去英语考不到满分,老娘才收拾你!” 儿子嫌弃地说道,让你教,我能考70分都不错了。有小丫老师教,我肯定考百分。 回到家里,嫂子是一脸的委屈,只得跟何大山抱怨。“这孩子跟他老子一个德行,见不得美女。”何大山呵呵笑道,小孩子吗,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新鲜感过了,他就不会这么腻乎了。嫂子泛起了泪光,担心地说道,现在就嫌弃我了,将来还怎么办。何大山只得温柔地劝道,他嫌弃你没有关系,你不是还有我吗? 嫂子没好气地一把推开他道,指望你!你把我卖了,我还帮你数钱呢。 唐悦抽空带着幼儿园的老师,也去听了几堂课。听完课下来,她和唐熙都面面相觑,这个补习班的教学水准,比城里的那些重点中学有过之而不及。当下,感到了压力。 回去后,组织幼儿园的老师连夜开会,对课程内容进行了再次优化,与大城市的幼儿园进行接轨。她这个堂堂市里的金牌幼儿园长,可不能被这帮半路出家的“土”教师给看白了。 幼儿园的暑期小班,让何大海和余香头疼不已。找关系,打招呼,想来的孩子不少。但唐悦咬死了只招三个班。余香和李书记的条子,也起不到作用。何大海每每看到镇上的干部,都被他们数落一回,糗得满脸通红。 镇上的干部也难,不少家庭都是双职工。幼儿园放暑假,孩子没个去处,家里的老人又带不了,只得把孩子带到单位上来照顾。但镇上的事情多,根本无暇分身。许多时候,下乡回来,只得一边流着泪,一边给孩子泡方便面。 这天夜里李书记下乡回来,办公室里还灯火通明。 办公室副主任王洁的小女儿,才三岁半,拉着她说,妈妈,我饿!我不吃零食,你能不能快点给我冲包方便面。小王顾不上写材料,手忙脚乱地找方便面,打开箱子,里面连最后一包方便面都没有了。只得去食堂,找了一些剩菜冷饭来,冲泡着开水给她。但这个孩子吃惯了方便面,刨了几口,便说,妈妈我吃不下,太难吃了! 小王抱着女儿,埋着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不断给她道歉。“倩儿乖,妈妈明天一定早点回来。”女儿一把抱住她道,妈妈不哭,倩儿不饿,不饿! 李书记站在门外,瞬间就落下了眼泪。都是为人父母的,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当即咬着牙给何大海打了电话,恳求他无论如何,要加一个班。“大海,算我私人求你了!镇上的干部不容易啊!托儿带母的!我看着难受啊!” 何大海从电话里听到了他低泣的哭声,没敢多问。挂断电话,他硬着头皮去找唐悦,唐悦为难地看着他,“真要多加一个班?”“加,必须得加!而且最好是全托!”“全托?你没有疯吧?” “我没有疯,镇上的干部们已经被自个的孩子逼疯了,李书记都急哭了!” “啊?这哪跟哪啊?关李书记什么事情啊?” “唐园长,你还没有结婚。不知道现在年轻父母的难处。幼儿园暑期放了假,家里的孩子没人带,现在工作任务又那么重,照顾不过来啊!” 唐悦听到李书记都哭了,心里既惊讶,又很是感动。她咬了咬嘴唇道,那行,我们尽最大努力办好! 何大海叹了口气道,其实教不教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这些孩子有个落脚的地方。 三天之后,新增加的幼儿全托暑期小班迅速开了起来。李书记方才松了口气。 暑期班办起来后,幼儿园的运行提前进入到了常态化状态。何大海将安全的事情再三叮嘱之后,把一切事物都交给了唐悦。 唐悦苦笑着说道,也你就是你,换着是其他人,我肯定会甩锅。哪有这么当老板的,只管出钱,啥也不管。 何大海抠了抠自个的脑袋,呵呵笑了笑,一脸的操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啊!你有能力,我自然是交给你来做。我啥也不懂,指手画脚的,还不得给你添乱啊!” 唐悦不甘心地答道,你要是多来指导几回,我心里还有点存在感。你这么不管不问的,我这心里没底啊! “那行,今后只要你不嫌我讨厌,我就多来几回给你们找茬!看你怎么办?” 唐悦噗嗤一笑道,你要敢来捣乱,我们这里的木兰军可厉害着呢,就怕你到时候走不了干燥路。 “那算了,我还是少来为妙!”何大海还真是怕见到那些水灵灵的幼儿园老师。一个个俏生生的未婚女青年,惹得人不上不下的。 “你敢!说话算话!” 何大海真是弄不懂这个女人,太矛盾了。一会儿要他来,一会儿又怕他捣乱。道理都被她占全了。只得悻悻地点了点头。 见他走远了,唐悦方才放声大笑了起来。她就喜欢看到他吃瘪的样子。“小样,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又将是一场地震 时光在磨磨蹭蹭,打打闹闹中走过。 眨眼之间,初生的牛犊刚刚张开眼睛,夏天过去,秋天来了。鲜家嘴又将迎来丰收的喜悦,而在城里的人们则开始在办公室里憧憬秋游的美好。 这天早上,余香穿着白枫色的风衣,甩着一头飘逸的长发,挎着黑色的公文包,行色匆匆地穿过城市的小巷子,转过红绿灯,远处高高耸立的城市坐标还在薄雾中亮着灯光。 起早的人们,很快就将宽阔的大街,挤得水泄不通。公交车上,车载电台里,又传来交通音乐电台的品牌主持人充满磁性和诱惑的声音,唤醒了昏昏欲睡的人们。这座让人既爱又恨的城市,又开始了新的一天上班路。 她在转角的尽头,来到一家米粉小店。 老板娘是个刚刚新婚的年轻女子,身材妙曼,声音甜美,吐气如兰,她有一个美丽的网红名字:米粉西施。 米粉西施见余香走进来,连忙热情地打着招呼,“余姐,今天气色不错啊!”余香笑了笑,“还行,昨夜没有加班。”米粉西施麻利地将她面前的桌子收拾干净,笑着说道,你们这些公务员啊,啥都好,就是加班时间多。 余香将手中的黑色公文包,放在靠近身旁的凳子上,点了点头道,哪能跟你比啊,你可是网红啊!眯着眼都能挣钱。 米粉西施抬起手捋了捋垂在额头上的刘海,微微有些疲倦,她略微苦涩地说道,起早贪黑的,有啥用啊!很快,她又笑着掩去内心的辛苦,连忙问道,余姐,今天还是老样子吗? “还是老样子,多加点香茶。”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余香也没敢多问,点了点头道。 “好嘞,清红汤米粉二两,多加点香茶!”米粉西施飞快地朝着厨房里忙碌的老公,快活地吆喝了起来。 吃过米粉,余香用手机刷了支付款,摇了摇抢了一个免单。呵呵地朝着米粉西施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哈哈,今天运气不错,免单!” 周边的吃啧啧地发出一阵羡慕之声。米粉西施更加高兴了,咯咯笑道,我就说你今天气色好,好运气! 走米粉店出来,余香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 市委就在转角不远处的广场附近,一路上不少有人笑着给她打招呼,“余科长,早啊!”“早!”余香点了点头,脚下的步子也走得更快了。 昨夜林虹有事去了省城,她偷懒多睡了一会儿。等到闹钟响起,方才梳洗打扮,飞快地出了门。按照林虹的安排,她们将去林县调研。 两个月前,她来报到的时候林县的领导就已经来请示过。但这段时候,林虹的工作实在是太过繁忙,调研的事情被一拖再拖。 好不容易,等到林虹定下时间下,余香不由地松了口气。这段时间,她在科室里呆都有些磨皮搽痒。每天除了帮着温馨整理林虹的讲话材料,就是帮着科长梳理领导需要的相关文件和调研报告。虽然偶有加班,但总的来说,远比她在镇上的日子要清闲许多。 换了季节,何大海更加忙碌了。 省水产所的专家们,已经帮忙采购了从国外进口的生产线。正忙着组织安排和员工培训。而农业产业园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正在争创3a级旅游景区。原本约好了的每周末相会的时光,也被他拦腰斩断了不少。每次来,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说好了的造人计划,也被他一拖再拖。 走进市委大院,温馨已经安排了出行的考斯特中巴车,相关职能部门的副职领导也陆陆续续地赶到了院子里。见她走来,都热情地跟她打招呼,“余科长,今天气色不错啊,看样子今天是个好日子!” 余香咯咯笑了笑,连忙答道,是啊,跟你们这些大领导下去,哪能不是好日子呢! 说着她又朝着温馨招了招手,温馨飞快地跑了过来。“行程安排好了吗,林书记走到哪里了?”温馨连忙把科长安排好的行程计划交给了她,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智能手表,“应该快到!王师傅说7点钟就出发了!” “那行,我们再等一等。” 俩人又忙着对了一下工作细节,见没有什么遗漏,方才松了口气。这是她第一回跟林虹下去调研,林虹把出行的事宜都交给了她来办理。调研之前,她忙活了好几天。按照林虹的想法,她并不想去看县里准备好了点位,而是想看点实情。但这不能跟县里说,余香只得带着温馨偷偷去了一趟林县。摸清情况之后,方才定下了这份出行计划。但拿着科长的行程单,林县领导准备的点位,并没有完全拿下。 余香知道这是科长在暗地里帮着林县。市领导到县里调研一趟并不容易,都想让领导看看成绩。余香暗自叹了口气,还是科长经验老道。要是真按照她之前的计划,恐怕会给她今后的工作造成不小的被动。即便是林虹,也不会完全满意。 不到一刻钟,林虹的车子便飞快地开了进来。 等到车子停下,林虹弯腰推开车门,走了下来。她穿了一身啡色的小夹克,套着一条微黄的长裤,脚下蹬着一双黑色的平底鞋。她与那些副职领导热情地握了握手道,“让大家久等了,昨天去省里汇报了一下工作。今朝起了个大早,但没想到路上还是堵!” 大家呵呵笑道,现在到哪里都堵。 “人都到齐了吧?” 林虹转头朝着余香笑着问道。余香连忙点了点头。 “那就上车,我们出发!” 等到余香把随同人员都组织上了车,考斯特中巴车迎着城市的主干道,飞快地窜进了繁忙的车流之中。 上了车,温馨连忙把准备好的待签文件,送到了林虹的座位上。林虹随意地翻了翻这摞文件,她的心思并不在这摞文件上。而是早早地跑到了林县去。 昨天下午,林县出了一件大事。她临时的决定,反倒成了正式的行程。按照省委和市委的安排,她必须迅速摸清情况,拿出处理意见来。这也是她在路上被耽搁的原因。在出发前,张书记将她叫到了家里,亲自叮嘱了一番。 余香递给她的行程单,她也没有心情看。 车上诡异的气氛,让那些随行领导感到有些不妙,纷纷瞅着余香,眨了眨眼睛。事情很保密,余香和温馨也一头雾水,她们并没有得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车出了城,不少领导的手机纷纷响了起来。接起电话,领导们脸色大变。温馨也连忙把手机递给了余香,余香接过来一看:林县未经批准擅自占用耕地,用于园区建设。 余香苦笑地朝着温馨嘀咕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吗? 几位与林虹熟知的副职领导,朝着林虹苦笑着问道,林书记,林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看我们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林虹蹙着眉头,摇头了摇头道,同志们,按照市委的安排,我们的行程计划要调整了。此行的主要目的是调查清楚这件事情,得给市委一个明确的说法。昨夜,市国土部门已经连夜赶去了。我们也得抓紧时间。此事的严重性,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很清楚,也希望大家严格遵守工作纪律,不得违背组织原则。 见她这么说,大家相互瞅了瞅,只得苦笑地点头,心情都很沉重。一旦查实,又将是一场地震。林虹说完,便有些疲惫地靠着靠背,眯着眼睛,打起了盹。看得出来,她一夜并没有休息好。 第一百二十九章 抢着背锅 林县,属于西北山地,青藏高原向蜀地过渡的边缘地带。 车出了城,车窗外宽阔平整的平坝里,顺着大江而去。在靠近西边的河谷里打了一个湾,河道由宽逐渐变窄,浪花由安和平静逐渐变得壮丽凶猛。惊涛的声响,打湿了成片成片的稻田。稻子微黄,秋已经来了。 伴随着秋天的脚步,车随山转,逐渐由平坝走向河谷,从河谷攀爬到了高山。从平均海拔200多米一直顺着层层叠叠的山丘,不断地拉升海拔。 平坝河谷的矮矮浅丘,犹如一个个佛祖头上的发髻。随着车速前进,平坦的稻田飞速长成了梯田,佛祖的发髻也蜕变成了雄鹰的翅膀。遮天蔽日,大片大片的松林迎着秋风,瑟瑟作响。 穿过红军当年停留过的古镇,继续一路向前。天空的高度,被越拉越高,也被越拉越小。人与天地的距离,犹如渺小的蚂蚁与大象的雄姿。 余香虽然出生在这片广阔的丘区,但她从小的视野和行走的空间,更多还是停留在她父母和她工作过的区域。对于这片神奇的高山地带,她也仅仅从网络和电视中偶然触及过它片片的温情和浪漫。 这还是她第一次亲身走进这里。她好奇地打量着窗外,窗外深丘里的枫林,密布着薄薄的雾气,已经悄悄地阳光织染上五彩的颜色。黄的黄,绿的绿,翠的翠,浅黄的浅黄,粉红的粉红,一幅幅用天地和高山勾勒出的五彩水墨,装饰在车窗之外。 不时地,因为来往车辆的惊扰,山谷里惊起一阵冷风,惊叫着飞出一群飞鸟,直冲头上的云天,跟着又一个翻倒出筋斗,全都砸向了车下的深沟。 青春活泼的温馨,全然没有车上领导们的落寞和紧张。反而好奇地掏出手机,不断地连拍。 山下的河,顺着车行的轨迹,在不断地逆流而上。不经意间,从高山枫林里咆哮而出的股股瀑布,总能让年轻的温馨发出一阵子啧啧的赞叹。林虹半眯着眼睛,嘴角微微翘起,轻轻摇了摇头。原本按照之前的行程,定能让这个小丫头大饱眼福,但现在她早没了这种心思。她的心随着那不时冲出的瀑布,而涤荡起伏。 在她看来,林县在这种时候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心也太急了。 “要金山不要绿水青山!”这种陈旧的惯性思维,已经跟不上了时代的发展。来到市里挂职的这段时间,她在调研发现这种只顾眼前利益的短视,其实还存在不少。思维的僵化,又急功近利,必然是会出大问题的。 林县属于亚热带山地湿润气候,虽然山高地少,但却有着生态旅游和林业产业的天然优势。道地药材,矿产资源比较丰富。前些年的矿产开发,随着市场竞争和调控措施的影响,已是捉襟见肘。林县要发展唯有走转型的路子,但这条路如何趟,一切都还未曾明朗。 车开了三个半小时,一座独具少数民族风情的现代小城,悄然出现在眼前。高山叠嶂,峰峦相聚,大江低徊,坐立在山谷之间的小城,怡然自得。 清新的空气,与静寂的山谷,让车上沉睡的领导们纷纷探出脑袋,深深地呼吸一口,顿时神清气爽。 “真是个好地方!”余香心里暗自赞叹。 很快,余香便接到了林县县长的电话。按理说,林虹下乡调研,市委一般安排副秘书长陪同。但卫婷儿走后,一直没有增补。林虹点名让余香跟,她便当起了副秘书长的角色。林县的县长姓顾,叫顾天青,人很年轻,还不到40岁。年前刚刚从市上下派到林县来的。电话里,顾天青一再表示歉意,给市委添麻烦了,请她多在林虹面前美言几句。 待余香问清楚了他的情况。连忙挂断电话,走到林虹的身边低声给她汇报,“林县的顾县长在进城的路口等我们。” 林虹皱起眉头,不爽地说道,跟他说,我们就不下车了。请他带路我们直接到点位上去。 余香坐回座位,又重新打通了顾县长的电话。接到余香的电话,顾县长有些失落。他原本想着在车上,提前跟林虹汇报一下,争取主动。但没想到,林虹要直接到点位上去。无奈之下,他只得同意了林虹的安排。 车到了小城边,开过一座跨江大桥,顾县长站在黑色的帕萨特旁边,朝着中巴车招了招手,连忙又钻进了小车,催促司机赶路。 这座小城,虽然人口不多,但极其富有历史文化气息,随处可见的雕塑和箭楼,在潜移默化地告诉人们,这里曾经有过的辉煌。 宽阔的主干道,两旁栽满了银杏树和枫树,略微浅黄的树叶,迎着风,不停地招展,像一个个绽开的笑脸。车道上,小车并不多,更多的是农用车、三轮车和电瓶车。但人车秩序反倒是比大城市里还要懂规矩。 顾县长的车开得很快,跟在身后的大巴车也追得很急。很快,车队穿过了小城,来到了小城外一座工业园区。 这座工业园区,矗立在高山河谷之间,靠着一片狭长的河滩地,长出了粗放型工业的模样。几座耸立的红砖烟囱,股股地冒着黑烟,不时地传来阵阵机器轰鸣的声响。 顺着园区主干道,穿过不少小型工厂,来到了一片刚刚推出来的河滩地。河滩地上围满了人群,见大巴车开进来,一群干部模样的人连忙跑了过来。 待大巴车停稳,林县的书记和县长连忙迎了上来。书记的年龄略大,但人黑黑的很有精神。见林虹下了车,书记连忙伸出手,与她握了握手道,林书记,一路辛苦了!林虹微微笑了笑道,王书记忙了大半夜吧,滋味不好受吧!王书记老脸一红,连忙让开身子,待顾县长与林虹打了招呼后,方才悻悻地说道,跟市委添麻烦了。 “走吧,带我们看看去!” 王书记点了点头,与顾县长陪着林虹,一边走一边给她汇报情况。余香连忙让温馨跟了上去,做好记录。而她则带着市里的那些副职领导,在县里其他副职领导的陪同下,跟在了后面。刚刚走到一半,市里的国土局长也撵了过去,与林虹打了招呼,苦着脸说道,事情有些不好办啊!他们的动静弄得有点大!林虹点了点头,忙问道,都停工了吗?王书记和顾县长连忙答道,我们接到市里的通知,马上就全部叫停了。现在正在复耕! 来到现场,数十台大型挖掘机、挖土机轰轰隆隆地翻开新铺的水泥路面。不少地方的水泥建筑和钢棚已经拆下。林虹走到现场,仔细问了问情况,待弄清楚情况后,林虹拉着脸说道,你们俩啊,糊涂!规划调整还没有批下来,怎么能随便动呢?你们还懂不懂法? 王书记连忙抢先检讨道,我们也是心急了。刚刚招引了一个大项目,想抓紧时间落地。想着一边报批,一边施工。这样两头都不耽误。顾县长见王书记抢着帮他背锅,嘴角不停地抖动了几下,深呼吸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看他,方才大声说道,这事是我一力要求的,县委和王书记也都劝我缓一缓。我着急啊,县里好不容易,才招引到一个大项目,迟迟不见落地,投资商要打退堂鼓,便提前让项目方动了工。 王书记听了他的话,气得直跺脚。“老顾啊,你咋个这么执拗呢!这事是大家集体决定的!哪里是你个人能决定得了的!” 余香诧异地看着他俩,一下子被他俩给弄懵了。“这事怪了,挨处分,还抢着挨!”林虹见他俩争得脸红脖子粗的,连忙摆了摆手道,这事咱们回去说!是谁的责任,谁都跑不了。见林虹如此说,俩人的脸色也更加难看,心里也不是滋味。 与市国土局长和相关职能部门,了解了全部情况后,林虹方才对他俩说道,行了,现场就这样吧,马上回县里,再来详细研究后续处理办法。 余香连忙通知随行的领导赶紧回到车上,马上去县里开会。 第一百三十章 微服私访 上了车,林虹将余香拉到一边,低声叮嘱了几句。余香皱了皱眉头,看来事情远非眼前看到的这么简单。 虽然是座小城,但小而精细,五脏俱全,功能配套设施一应俱全。一行人驱车来到会议室。王书记低声请示道,需要哪些人员来参加?林虹想了想,事情还在调查之中,范围不宜扩大。当即,便说道,就四大班子吧。 等到人员就位,林虹安排由市国土局长来主持会议。会议的议程相对简单,就是听取汇报。首先由顾天青代表林县作情况汇报。他的汇报,余香听得出来,是做个精心准备的。汇报得很细致,调理也很清楚,前因后果也都表述得很明白。 林虹拿着笔,听得很仔细,不时地插话,询问细节。顾天青涨红了脸,被她冷不丁的插话打得有些措手不及。余香对自个老师,那是很清楚。别看她面无表情,但其实内心窝着一股子火气,顾天青的汇报在常人看来,是不错了,态度也很端正。但林虹在情况未彻底掌握之前,她并不想一味去追责。而是想要举一反三,弄清事情的真伪,防范于未然。 顾天青的不停地检讨,在她看来,虽然有担当,但却已经乱得了没有章法。王书记暗自叹息道,还是太年轻啊,缺乏基层锻炼经验。当个多年教授的林虹,对人的心里承受能力,有着清晰的把控。她见顾天青已经慌乱了,当即轻咳了一下嗓子,打断了尴尬的局面,朝着王书记点了点头道,王书记,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王书记连忙对顾天青汇报中的漏洞,逐一做了补充说明。余香和温馨相视一笑,果然是一把手,洞察入微。有理有据地回应了林虹的疑惑。林虹微微翘了翘嘴唇,满意地点了点头。等到他汇报完之后,在林虹的示意下,市国土局长又点了几名副职,副职们的发言各有侧重,但都是在围绕顾天青的发言作着补充。在大家都发言之后,市国土局长通报了调查情况。 调查的结果,不言而喻,这是典型的顶风违纪。土地红线,是一根高压线。国土局在土地资源管理上,有着严格的要求。先报批,后调整,再施工。没有用地指标,未进行规划调整,擅自占用河滩地。通过调查,有三分之一的河滩地,属于耕地。应对相关责任人作出严肃处理。 市国土局长在通报完情况后,请林虹讲话。林虹的讲话,跟她做学问一样,言简意赅。“我就讲四点,第一、高度重视,限期整改。两周内,所有非法占用的土地,必须恢复原貌。第二、举一反三,深刻反思。林县要向市委作出深刻检讨,对全县用地情况进行全面清查。如果还存在其他非法占地情况,必须立即叫停并迅速整改。第三、从严处理,谨记教训。土地红线,是事关国土安全的高压线,任何人都不能擅自触碰。对相关责任人既要从严处理,也要加强批评教训,增强法治意识。第四、调整思路,转型发展。林县要发挥自然禀赋的优势,必须走生态环保的可持续发展之路。” 王书记当即代表林县,作了表态性发言。“坚决服从市委的决定和林书记的指示精神,全面整改,坚决杜绝此类事情。” 散会后,吃过工作餐,在午休的片刻。林虹单独把市国土局长叫到了一边,再次进行了叮嘱,并要求他们留下来,对相关部门和干部进行座谈了解,一定要全面掌握情况。随行的几个相关职能部门副职领导也被她留了下来,配合继续调查。让余香意外的事,温馨敲开她的房间,偷偷塞给了她几封举报信。“哪里来的?” “刚刚在我的房间里捡到的。应该是早就被人偷偷放到里面的。” 余香刚刚把随行的政法干部安排下去,没想到这么快就接到了举报信。她连忙问道,林书记谈完没有?温馨打开房门,瞅了瞅对门的房间,见门虚掩着。“已经谈完了。” “这事情,你知我知,注意保密。”余香叮嘱了一番,方才揣着举报信,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林虹见她走了进来,连忙问道,安排下去了吗? “安排下去了。” “那就好,你随时盯住,及时给我汇报。” “刚刚温馨的房间里,捡到了这些东西。请你看看!”说着,余香便把兜里的举报信,掏了出来,递给她。 把信递给她,余香便转身往外在。林虹连忙叫住她,你等一等。 抽出信件,仔细的翻看了一番,林虹的脸色瞬间大变。她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将信件原封不动地重新装了回去,扔在桌子上,不安地转了转身子。余香见她这样,情知肯定是出了大问题。也没敢多问,只得给她重新泡了一杯茶。 林虹迟疑地接过茶,方才嘴边抿了一下,又庚即放下,她抬起头对余香说道,这样,你马上去安排。我们马上回市里。“哪?那些人还让他们留在这里?” “让他们继续留下,注意安全!” 王书记和顾县长接到林虹马上要回市里,心里松了口气。请神容易送神难,现在出了这么档子事情,他们巴不得林虹早点走。她多待一会儿,他们的心里压力就大一分。林虹不动声色地与他们握了握手,叮嘱他们先整改,等市委的通知,再说下一步的处理意见。 上了车,林虹给余香发了个短信,让她马上通知她的司机,迅速赶到临县的古镇。车开了一个半小时,到达了临县的古镇。林虹与车里的其他领导打了一声招呼,说是要继续到临县调研,让他们先回去。 等到大巴车走远了,林虹才带着余香和温馨上了自己的车。“林书记,我们现在去哪?”余香摸不准林虹的打算,连忙请示道。“回林县,到了城边,你们按照这个地址去。”林虹坐在车上,冷不丁地说出了一个地址。余香这才知道,林虹是要去暗访。余香担心她的安全,连忙提醒道,要让这里安排几名便衣随从。 林虹这才笑了笑道,用不着,我还不信了。他们能把我怎么样,他们也没那么大的胆子。 第一百三十一章 老支书实名举报 再次回到林县,余香的心情早已经失去了那份美好。 发展方式的转型,已经成了时代的课题。后发之地,要想追赶摸高,并不容易。沉重的历史欠账,犹如窗外的一座座大山,压得那些想做事、想干事的基层干部们气喘吁吁。 “等不得,慢不得,慢进也是退”的观念,日渐深入人心。干部的危机感,倒逼着大家都想去闯一闯,试一试。用句网红的话来说,破除发展的瓶颈,需要汇聚强大的洪荒之力。林县虽然在土地红线上失去了分寸,但他们的初衷,还是好的。他们着急落地的重大招商项目,是中药材深加工项目,主打中药制剂和饮片。 举报信,对于调研来说,其实并不奇怪和意外。在社会发展的转型期,思维观念的碰撞,总是要产生这样那样的分歧。人言可畏,但并不全都是人言可恨。在互联网时代,群众的监督,早就深入到了社会的各个角落。干部的一举一动,其实就是隔着窗花的玻璃幕墙。 余香无法猜度林虹的心思,但她如此大费周折地杀一个回马枪。自然是举报信中,提到了引起她不得不重视的问题。 车到了城边,驶向了一条村道。 村道宽不过4.5米,周边是悬崖峭壁,下面是奔涌的大江。路途越来越陡峭,弯道也越来越多。司机老江抓紧了脚手指,目不转睛地盯着路面,生怕出现什么闪失。 看着窗外,兴修的一排排小洋楼,二三台土上密密匝匝种满了中药材,不少的农户都在山地里抢收。林虹的脸色终于好看了很多。林县山高沟深,地质灾害频发,这些年一直在搞易地搬迁,在林业产业上也在探索。看着窗外的这些变化,她的心里多少有了几分安慰。 林虹的心情好了,车上的气氛也渐渐活跃了起来。余香趁机说道,没想到这个地方,还有这样的变化。林虹点了点头道,老王他们这些年其实还干得不错。之前,他就多次给我汇报过,他们在搞新村建设,把高山上的村民搬迁一下,集中安置,集中发展产业。 “我们这算是暗访还是调研啊?”温馨呵呵地笑道。 林虹瞅了她一眼,也咯咯地笑了。“都算吧。” 车转过两个山头,村道口挂着一个蓝色的村牌。上面写着:牛角村。林虹看到了牌子,连忙说道,就是这里了。 余香连忙让老江停下车来,三人打开车门,走下车来。这才发现,原来这牛角村,与产业园区仅仅一江之隔。 站在高处,余香才发现,河道的两旁密布着大大小小的采砂船,但这些采砂船都处于闲置状态。“好多采砂船!”温馨惊讶地说道。林虹朝着余香笑了洗道,余香,看出什么名堂来没有? 余香蹙着眉头,想了想,方才恍然大悟,脱口而出:这是淘金船。“啊,淘金啊?”温馨更加惊讶了。林虹苦笑点了点头道,不错,既采砂,又淘沙金。 见余香和温馨还是一头雾水,这跟占用耕地有什么关系。林虹这才说道,这几封举报信中,有一封是实名举报。举报人就是这个牛角村退下去多年的老支部书记,举报的内容也是这片淘金地。产业园占用的那片河滩地,其实早已经被废弃多年,被用作了淘金的洗金场和堆沙场。 林县矿产资源丰富,沙金尤为突出。这些年,随着黄金市场的疯涨,沙老板盯住了这片区域。为了抢夺资源,沙老板之间相互殴斗的现象层出不穷。沙老板打架,群众遭殃,这让林县很是头疼。先后组织了好几次严打,但在暴利面前,仍然有人顶风作案。 “难道是王书记他们这回是动了沙老板的奶酪,才被人举报的。”余香吃惊地说道。林虹不置可否地说道,举报信中说,这片地属于集体所有,只有极少部分耕地,其余都是乱石场。老支书举报的不是产业园区占用耕地,而是这里的沙老板,胆大妄为,乱采乱挖。 “余香,我给你一个电话号码,你马上与他联系一下。看他这会儿在哪里,我想跟他谈谈。” 接过电话号码,余香连忙与老支书进行了联系。老支书姓牛,叫牛其旺。接到余香的电话,牛其旺正在自家的药场里收厚朴,听到市里来了人,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跑了出来。 不多一会儿,一个穿着深蓝色的外套,头发发白,身材矮小的老者,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见到余香连忙伸出了双手,余香连忙把林虹介绍给他。牛其旺,很惊讶。他没有想到为了他的事情,林虹居然亲自来了。一脸感激地说道,林书记可把您盼来了,这边请,我们到家里说! 看这架势,老书记是见过大世面的。林虹与他握了握手道,冒昧前来,打扰你了! “您说哪里的话,您能来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牛其旺的家,就靠近村口。 这是一片刚刚兴建起的新村聚居点。聚居点的规模并不大,只有10来户人。房屋是传统的小青瓦二层小楼,院子里种满了格桑花,有一个活动小广场,广场上安装了不少健身器材,还摆了几张乒乓球桌。 见院子里都关门闭户的,余香连忙问道,怎么都没有人啊! 老支书呵呵笑道,露出白皙的牙齿,“这个点上,都在山上收药材哦!家里哪里还有什么人哦!”庚即他又补充道,年轻人都在外面打工,只有我们这些老不死的还呆在家里干点手边活,自个养活自己。 进了门,堂屋里摆放着一张大圆桌,几张木式沙发,沙发前有一个手工做的小茶几,茶几上摆着一套老式茶具和两包零食。茶几前的墙壁上挂着一台电视机,电视机旁边放着一张小书桌,看样子是小孩子做作业的地方。 将林虹她们请进门,安排坐下。老支书抱出了一罐子茶叶来,他一边用热水器烧水,一边翻倒出茶杯,不好意思地说道,不知道你们要来,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尝尝我们自个山上采下来的野茶。 林虹端起茶杯,只见这野茶叶尖圆润饱满,片片玉立,汤色翠黄如琥珀,闻了闻香味清新淡雅。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入口温润甘苦,但很快便唇齿留香。“好茶,真是好茶!你们也尝尝!” 第一百三十二章 鬼板眼还不少 余香和温馨连忙也尝了一口,果然是好茶。入喉之后,原有的甘苦,很快便涌出了阵阵清甜。 老支书见她们喜欢,眉开眼笑地说道,这茶,是老山茶。海拔1200多米,只有那么几棵百年老茶树。亏得还是我自个的山场,不然还捞不着。 余香连忙问道,这么好的茶,你们就没想卖出去? 老支书摆了摆手道,卖啥啊,自个喝都不够。再说了,现在我们搞起了药材,孩子们也在外面打工,也不缺这点钱。待会你们走的时候,我送给你们一些。这东西尝尽了人间雨露,天然无公害,一般人我都舍不得。就连我那老亲家,每次来我都只给他二两。 老支书的大实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好东西,是该自各留着。” 拉了一阵子家常。余香这才知道,这老支书可不是简单人。当年还被评过省里的劳模,也当过两届人大代表。余香啧啧地笑道,怪不得看到你自带气场。 老书记叹了一口气,检讨道,作为已经退下去的村干部,其实我本不该写这封举报信,这不合规矩。但实在是没有办法,听说你们要来,我才让我那个在宾馆打工的儿媳妇,把信塞到了你们的房间里。 林虹笑了笑道,既然你是实名举报,我们也来了。我们想听听究竟是什么情况,请你给我们说说。温馨连忙掏出了笔记本。 老书记眼角上泛起了泪珠,他哽咽地说道,这件事情,我们也找过县上,县上也很重视,弄了好几回。但这些人势大,跟着县上打游击。白天不准采,晚上偷着采。我们这里好山好水,被他们糟蹋得一塌糊涂。谁有意见,他们就暗地里下绊子,收拾人。村民们是敢怒不敢言。 林虹见他情绪激动,连忙安慰道,不着急,您慢慢说。 老书记喝了一口茶,顿了一下,方才接着说道,掏山挖矿,按我们农村人说法,都是掏祖坟的事情,不是长久之计,是要倒大霉的。以前他们还在河道里掏,把整条好好的河,掏得到处坑坑洼洼。一遇到山洪,便堵成了堰塞湖。现在倒好,河里掏都差不多。现在又打起了河滩地的主意,大片大片的河滩地被他们强行租赁,说是搞流转,要种中药材。其实是挂羊头卖狗肉,背地里偷偷地采砂掏金。这些都是种药材的好地啊,不能被这么糟蹋。 良久,他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写这封举报信,是希望得到市里的重视,给县上增添力量。一旦被破坏,要想复耕就难了。那都是沉积了上百年的沙土,土质疏松,肥力很足,破坏了要想再种点什么都种不活,就会成为死地。 “这么说来,是县上的整治力度不够啊,执行不到位啊!” 老书记苦笑地说道,县上也不容易,这些人根本不是本地人。都是打着本地人的幌子,今天你抓这个,明天又冒出那个。采砂船都被县上割了好几艘,一些干部还被打伤。利益熏心,你有诸葛计,他有过山梯。我们这里人少山多,你不让他在河道里采,他就瞄到无人的山里去采。一遇到暴雨天,山体滑坡,受灾的还是我们。 “那你有什么想法?” “关停整治都治标不治本,最好是希望市里把我们这里划为禁采区。” “禁采区?” “对头!划定了禁采区,那些想再打主意的人,便没有了机会。现在县上已经在走转型的路子了,中药材就搞得很好嘛。老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这里森林覆盖面积大,山上山下种药材,山沟里搞生态种养殖都是有前途的。” “那你举报的这些人,都属实?” 老书记拍了拍胸口,激动地说道,属实,肯定属实!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个规矩我懂。 林虹见时间差不多了,再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后,方才对他说,老书记,你的这片赤诚,让我很感动。你没有忘记你的党性,也没有忘记你曾经当过人大代表。你反映的这个问题,很及时,也很棘手,但不是单个现象。市里会尽快开展调查研究,我也会把你的意见,及时报告给市委。希望你,一无既往地支持市里和县里工作。今后,再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给小余打电话,她会及时跟我汇报。 老书记一下子高兴了起来,连连拍手道,那太好了! 林虹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既然你相信县里,有些事情,你也可以直接找他们。老书记瞬间涨了脸,连忙检讨道,我知道这么做很不合规矩,也会让县上很被动。但我是真着急啊!多一天就多破坏一天。不过您放心,今后我一定注意。但如果市里拿不出意见来,我还是要继续反映的。林虹见他如此执拗,不由地笑了笑道,既然我来了,就不会白来,肯定会给你一个明确的交代的。 “林书记,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们真等不起了。那些好山好水,都是我们祖祖辈辈留下来的宝贝,不能被这么糟蹋了。”老书记说着,又急红了眼。 林虹连忙站起来,与他再次握了握手,真诚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老书记点了点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不松口,连连说道,我相信,我相信!你刚来,我就知道这事肯定成! 临走的时候,老书记硬塞了一包茶叶给余香。余香连忙推辞道,老书记,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我们真不能要。老书记急了,连忙说道,我这不是贿赂,也不是什么特产,上不得台面。俩人推却了好一阵子,老书记都快急哭了。余香见他执意如此,只得掏出钱来,说道,那这样老书记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我们的心意也请你接受。不然我没法跟林书记交代。 老书记见她这样,气鼓鼓地抢过去,说道,你这是在打我的脸!既然你们不要,那算了,我不送了。余香见把他惹急了,庚即又一把抢了回来,咯咯笑道,老书记哪有送去还收回来的道理。当即朝温馨使了使眼神,温馨心神领会,偷偷地在他的沙发上放了一叠钱。 老书记见她肯收下,方才对林书记笑道,这才对了嘛,干群一家亲,你们这样弄得多生份,这要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啊! 林虹算是看出来了,老书记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是个耿直爽快人。也不再推辞,让余香把东西收拾好,见温馨已经安排好了。方才咯咯笑道,那行,我们就告辞了! 老书记不好意思地说道,原本打算请你们吃了晚饭再走,但家里这段时间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招待不周,请您谅解! 林虹拍了拍他瘦小的肩膀,开心地说道,那我们就约好了,下次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后,我再来回访。老书记老实地说道,大鱼大肉,山珍海味,我拿不出来,但我儿媳做得一手土菜,到时候一定请您尝尝。 老书记将林虹她们送到了村口,等她们上了车,定定地看着她们走远了,方才高兴地回到家。 进了屋子,收拾茶几,方才发现温馨留下的东西。拿起来数了数,有两千多块。当即不高兴了,“哎,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啊!肯定是那小丫头使得坏!人不大,鬼板眼还不少。”但很快他又笑了,连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还是你牛! 上了车,车随山转,天色已经微暗。 林虹上了车,便收起了笑容。老支书的话,让她震动不已。 虽然她也知道,在转型期,像这种现象还存在不少。但如此严重,还是出乎她的意料。她当即说道,余香你和温馨辛苦一下,争取尽快拿出一个详细的报告来,我准备给市委做一个专题汇报。 余香连忙点了点头。这次私访,其实也给她上了一课。她很庆幸,她在鲜家嘴的时候没有遇到这样的阵痛。 回到市里,林虹并没有让余香和温馨送她回家里。而是让她们抓紧时间,去收集情况。俩人简单地吃过晚饭,温馨苦笑地说道,哎,今晚又要加班。余香拍了拍她的脑瓜子,咯咯笑道,且止你我要加班,林书记今晚也注定了无眠。两件事情现在夹杂到一起,任谁都不好受。 很快,俩人都各自忙碌了起来。温馨负责整理录音和记录,而余香则忙着梳理手中掌握的情况,她得连夜梳理出一个大纲来。 夜里十一点过,余香见温馨熬不住了,不断地打瞌睡。连忙用手捅了捅她,“温馨,要不你先回去?” 温馨伸了伸懒腰,揉了揉打架的眼皮,疲倦地说道,今天下了一天的乡,遭不住了。要不咱们都回去。余香想了想,“那你再等一会儿,我得再打个电话。” 余香把电话打给了那两位留在林县的政法干部。那两位政法干部才刚刚从村子里出来,正在街边摊上吃烧烤。接到余香的电话,庚即跳了起来,跟她报告调查的情况。 果然不出,林虹的所料,林县的事情是有人在挖坑,让县上往里跳。 问清情况后,余香叮嘱了一番,方才放下电话。 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余香和温馨方才关了办公室的门。 出了市委大院,黑夜沉沉地挂着路灯。 白日里繁忙拥挤的大街上,车流稀稀拉拉,只有少数的夜猫子还守在烧烤摊上。闻到烧烤的味道,饥肠辘辘的温馨一下子来了精神,她拉着余香去了就近的一家网红烧烤店。 “老板,来十串排骨,十串五花肉,再来两串鱿鱼和土豆。”人还没走到烧烤店,温馨便大声地说道。 店里的老板,见是相熟的人。连忙招呼她,怎么,你们俩今晚又加班啊! 余香笑着朝她点了点头,选了一个僻静的位置坐了下来。 刚刚坐下来,就看见两个喝得不三不四的年轻人,被人簇拥着走了进来。见到余香和温馨,一下子来了精神。“老板,那桌算我们的,我们请!” 老板见识不好,连忙走过去挡住他俩,低声地给他们说着什么,那俩人诧异地看了看余香和温馨,庚即转身便溜了。 老板见他们跑远了,方才走过来笑了笑道,都是你们一个院子的,喝高了。 余香摆了摆手道,没事。抓紧给我们上来,我们好回去不瞌睡。 趁着老板还没有上菜,余香有话没话的找话说道,温馨,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了,怎么没见你男朋友来接你啊? 温馨尴尬地苦着脸答道,余姐,快别说这伤心事了。我是上不沾天下不着地,正犯愁呢。庚即她又没心没肺地戳了戳余香的肘子,调笑着说道,倒是你,怎么没见你的大款老公来看你啊! 余香脸色微红,娇羞地说道,他这段时间忙,村里一大堆的事情,走不开。“他这心也太大了吧,把你这么个大美女,孤零零地扔在城市。不怕你被人惦记啊?” 余香没好气地捏了她一下腰杆,故作不满地骂道,你这小丫头,是不是皮子痒痒了? 温馨连忙躲开她,吐了吐舌头道,我可知道不少人都在惦记你呢。你现在是大院里的一枝花,那眼珠子恨不得吃上一口。余香趁着老板把肉串递过来,连忙抓起一根,一把塞在她的嘴里,“吃你的肉串,还堵不住你的嘴巴啊!” 俩人调笑着吃完烤串,肚子里填了几分,不敢吃得太多,都怕长胖。吃了烤串,余香抢着付了款,方才拉着温馨出了烧烤店。温馨的租住房,比余香稍远,她叫一辆网约车,硬拉着余香,要顺路把她送回家。 回到家里,已经快十二点了,余香简单梳洗了一下,方才合衣躺下。 在百里之外的镇上,卫婷儿却辗转发侧,夜不能寐。白日里,在鲜家嘴搞了现场会,李金香的讲解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但何大海这个土老坎,却一直在躲在她,也不知道哪里把他得罪了。 鲜家嘴现在是美女成群,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她暗暗地有些为余香担心。“这小子成天处在花丛中,可别整出什么事情来?”但她很快,又鄙视自个。别人的男人,自个操什么空心。 她着急上火,是被参观现场的村干部们给逼到了墙角里。参观了鲜家嘴,这些村干部都来了劲头,拉着她要项目,要规划。亏得李书记帮忙出面,才让她挣脱出来。第二把火已经烧起来了,怎么去烧第三把火,她却没什么底。手里的项目资金就那么多,下一步如何分配,是个大问题。 村干部的精神头已经被她成功挑起,那么下一步则需要实打实的干货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 等到凌晨三点过,她才勉强睡着。 第二天,天微微亮。余香便翻爬了起来,自个煮了一碗醪糟汤圆,吃完,便扔下筷子,连忙赶到了办公室。 走上三楼,温馨却比她还来得早,已经忙着收拾科室的清洁卫生。不到一个钟头,科室的人便陆陆续续地赶到。余香与科长打了过招呼,把昨天调研的事情简单汇报了一下。科长没等到她说完,便打断了她。“这些事情,今后不用给我报告,你直接对林书记负责就行。”余香连忙答应了下来,她原本也没准备给他详细汇报,毕竟有些内容还属于保密的范畴。 等到九点过,余香把调研报告充实了一下,方才打印出来,送到了林虹的办公室。林虹见她满眼通红,有些萎靡不振,心疼地说道,昨夜又加了大半夜吧! “也没加多久,十一点过就回去了。” 林虹接过报告,仔细地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还行,你马上跟张书记的秘书联系一下,我这就过去给他报告。 等到林虹去了张书记的办公室,余香方才松了一口气。温馨见她空手回来,诧异地问道,过了?余香点了点头,笑了笑。温馨立马跟她竖起了大拇指,“还是你牛!你可得多教教我!” 三八节:致亲爱的女神 时光的钟摆,眨眼之间,就摆去了2八51200次,到此刻它还在不断地摆动向前。这给予了我继续向前的力量。 《手有余香千千结》的诞生,缘于我一次偶然的冲动。一直喜欢文学,特别是喜欢现实主义文学。当年沈从文的《边城》、莫言的《红高粱》、路遥的《平凡世界》等等现实主义文学经典作品,都曾经深深地影响我。大学期间,也曾经参与大学里《大风文学社》的工作,刘邦的那一句“大风起兮云飞扬”,至今都还让我倍感亲切,骨子里也希望自己也能有那么一种追求梦想的霸气和坚持。 刚刚入大学那会儿,我便给自己安排了一个计划,一定要在不惑之年之前,为自己写一部属于自己的文学作品。这些年,我一直笔耕不止,写了不少的诗歌、散文和短篇,但只有部分在报刊、网络或杂志上发表,原因其实只有一个,因为我始终觉得文学创作需要积累,我的积累还不够,不敢贸然地与人袒露心扉。 时至今年,我才恍然发现,我距离不惑之年,只有三年的时间了。于是,有了动笔创作的念头。年前也尝试了一下科幻和玄幻,但一路行来,我发现我原来还是更喜欢现实主义。偶然在连载,发了一万多字,居然收到了的站短,这让我很是欣慰和激动。在责编毛毛的指导下,于1月29日上架,其间也被现代言情频道和首页频道强推,一路行来受到了溡绱筱、k2r27、快乐狂想、夜晚繁星点点、胡骏鸿、与美好同在、书友201八0607124150765、bng、叶小强、秦逸云、akleyding、in、无心道士等一批网友读者的鼓励和支持,因为人数较多,不再一一赘述,一并感谢!感谢你们的鼓励和陪伴,感谢你们一路的相守和不弃。虽然成绩至今,还不是很理想。但我始终觉得,这是我喜欢的,那么我就应该继续坚持下去。纵观现实主义网络文学,大都比较冷清。但最近我发现,专门开办了现实频道,很多网络平台和传统平台也都陆陆续续地也在推现实主义网络文学。这让我倍加坚信,现实主义网络文学的春天来了! 春天来了,请大家一如既往地,跟着我一起去倾听花开的声音,与我笔下的人物一起走进故土里的乡村! 至此,我也一无既往地恳请大家不吝赐教,恳请大家帮助转发,渴盼您的月票、推荐票,至于打赏则看您的心情,若有缘偶有足以! 谢谢大家,今天是“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祝福女生网的编辑、主编、我的责编毛毛以及所有的女神,节日快乐! 第一百三十四章 风雨欲来 林虹去了张书记的办公室,俩人闭门会商了半个多小时。很快,又把市长请了过去。 当天下午,市里召开常委会,专题听取了林县的报告和河道采砂的情况汇报。水利局和国土局的汇报,触目惊心。前些年,河道资源被地方大规模地拍卖给了私人业主,疯狂的偷采偷挖屡禁不止,大片大片的河道遭到严重破坏。 常委会当即进行了会商,组成了调查组对河道资源开采情况进行摸底,划定禁采区,初步计划将河道资源重新收归国有,由政府平台进行市场化经营。 林县擅自占用耕地,用于园区建设,被责令立即复耕。相关责任人受到了严重警告和免职处分。在林虹的建议下,常委会采纳了她的意见,对林县的招商引资项目重新选址规划,报请省里重新调整用地指标,市里鼓励林县走转型发展之路。王书记和顾县长分别被警告和严重警告,班子被记过处分,免去年度“四好班子”评优资格。 余香第一次以二秘科副科长的身份,旁听了市委常委会。常委会上,唇枪舌战,让余香暗暗为林虹捏了一把汗。部分常委担心会影响gdp的增速,对历史遗留问题建议采取循序渐进的方式,而不是猛刀子割肉,一刀见血。在余香看来,这场会议无异于是林虹的教授职称评定答辩会。一旦划定禁采区,短期内沙石资源供给肯定会给房地产市场造成冲击,随之而来的,必然又是新一轮的房价之争。林虹的意见非常鲜明,“长痛不如短痛,与其长麻吊线,软刀子割肉,不如来一次刮骨疗伤。”会场上争议最大的,莫过于对房地产市场造成的资源冲击。这时候,市长出手了,他一锤定音:市场资源短缺,我们还有政府调控这支无形的手,由发改部门牵头,对沙石资源进行调控调配,一旦市内沙石资源出现短缺,我们可以调配周边省市的资源进行补仓,平抑物价。 这场会议开下来,余香背心都出了一身热汗。看着林虹一脸疲惫的样子,余香有些心疼。余香这才知道,任何一个政府决策的出台,市里必须要有通盘的考量,细节的论证、效果的评估、社会影响面等等,都需要过筋过脉的分析研判。吃铁碰硬,面红耳赤,那是常有的事情。会上,还研究了相关人事任免事项。余香被要求回避。 等她一头雾水地走出来,温馨才笑嘻嘻地说道,余姐,恭喜。张书记亲自提名,任命你为政研室副主任。很快,组织上就该找你谈话了。余香一下子傻眼了,她压根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处。林虹事前压根就没有跟她提过。“政研室副主任?” 温馨见她神色惊疑,知道她压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即呵呵地笑道,之前秦秘书长找你谈话的时候不是说了吗,张书记想把你调到政研室去,但林书记没有同意,要让你多岗锻炼。这段时间,你不是写了很多调研报告吗,张书记都批给了政研室。庚即她又眨了眨眼神,低声说道,政研室现在缺笔杆子嘞,卫主任现在是独木难支,好不容易等你入了法眼,哪能放过你。我可听说,他明里暗里都向张书记要了好几回了。 余香苦笑地说道,照你这么说,我是从一个火坑又跳到另外一个火坑了。温馨嘚瑟地说道,政研室那可是好地方,好多人打破了头都挤不进去嘞。卫主任的要求高着嘞,一般人他还打不上眼。我跟你说,咱们刘科长就想去。但卫主任不喜欢他的八股文。没机会,一直干耗着嘞。这回可能要下派下去锻炼了。 “那这回咱们二秘科,不是要大变动了?” 温馨晃了晃脑袋,不满地说道,早该变了。刘科长人是个好人,但他太把自个当老好人了,天天帮着顶雷。哪有这么干的吗!我们二秘科,又不暴风口,还怕得罪人吗?对事不对人,哪有那么难的啊! 这段时间,与刘越接触下来,确实如温馨所说,是个老好人。在一般科室还行,但在二秘科这种重要的科室,就容易出问题。时间久了,上下都不讨好。科里的年轻人,也是一肚子怨气。不该他揽他活,他揽下来,做又没有做好。该揽的活,又不知道该怎么分配,影响效率。归根结底,还是性子软,怕得罪人。 散了会,很快消息便传了出来。 余香调政研室,刘越被下派到某个镇乡当书记,也算是重用了。看来,张书记是想让他独挡一面,练练他的性子,改改他的习气。二秘科科长由三秘科的科长雷涛担任,三秘科科长由副科长蒋薰担任,余香空出来的位置则由温馨担任。怪不得,这丫头片子一脸的喜气。 政研室还是属于林虹分管联系的科室。回到办公室,林虹便把余香叫了过来。余香不到三年的时间,由副科升为了正科,在基层算是坐了火箭,但在省市机关其实算不了啥,与卫婷儿相比,她慢了好大一截。林虹原本不同意,这么快就调整余香的岗位。但张书记在碰头会上说,年轻人有冲劲,有干劲,有想法,也有成绩,就应该赏罚分明,给予重用。不能因为余香是她的学生,就一直把人家按在那里。市长也很赞同书记的观点。他说,现在两办有一股子暮气,老成有余,而创新不足。适时给年轻人加点担子,也是好事情。林虹见他们执意如此,也只得答应了下来。 将余香叫到办公室,林虹无力的一阵苦笑。市长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何大海,去了一趟鲜家嘴调研,回来后却打上了他公司的主意,希望他能够把公司总部搬到市里来。市里准备建一座物流产业园,但缺乏龙头企业。而何大海的企业正好符合条件。市长没有直接给何大海提,而是回到了市里,把任务交给了林虹。 “坐吧,情况都清楚了吧?”林虹朝着余香点了点头,让她自个坐。余香苦笑地点了点头。“老卫找你谈话没有?” “还没来得及交接呢!” 林虹站起身来,径直走到她的身旁,挨着她坐了下来。这段时间与林虹相处下来,与大学时候的老师相比,她多了很多谨慎和忧虑。笑容少了许多,脸上的光泽也原来没有在学校的时候那么圆润。她肩上的压力不小。 “政研室是市委的智囊大脑,非比二秘科。你去了之后,得跟老卫多学学,他是这方面的专家。”余香不安地抬起头来说道,老师,我去合适吗?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在大学里你的政治经济学是全校最好的。得相信自己。再说了,老卫这人肯带人,跟着他学,比在二秘科虽然累点,但锻炼也能少走许多弯路。”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小身板撑不住 余香见林虹犹豫不决,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连忙问道,老师,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林虹转过头,看了看她,点了点头道,这事我不好开口啊。“老师,有话你直接说,我能出力的地方,我一定出力。” 林虹见她这么说,也知道她的脾气,当即呵呵笑了笑道,还不是你家何大棒槌惹出来的。市长去调研,这小子想跟你争点面子。说村里不差钱。结果市长一问,才知道他有一家物流公司。市长回到市里,让人一查,才发现原来这小子还是个隐形企业家。企业规模还不小,便打上了他的主意,却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余香一听与何大海有关,心里便直打鼓。待听明白了林虹的话,不由地摇了摇头,这个家伙,信口开河。他那家公司,还不是靠幺爷的外孙女在折腾。林虹一贯关心自己,余香自然是不想老师为难,只得点头答道,既然这事是他惹出来,我去跟他说吧,争取完成任务。 林虹见她答应得很爽快,连忙又说道,成就成,不成也没有关系。现在市里的经济规模和体量,无法跟省里比。你不能因为他是你老公,你就硬逼着人家搬公司。 余香叹了一口气道,他的公司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也没有管。具体怎么办?还得他自个拿主意。 “市里要转型,市长的压力最大。物流产业园他很看重,实在不行,让大海帮着介绍一些物流公司过来。” 商量好了物流公司的事情,林虹又连忙对她说得,张书记点了你的将,沙石整治和禁采区的事情,由你们政研室会同发改上牵头,由水利上主抓,这是得罪人的活路。你得把握好方寸。 从林虹的办公室里出来,余香感觉自己这个小身板有些撑不住。市里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她,她心里没有底。但她更着急的还是何大海。她连忙把电话打给了何大海,让他晚上务必回到市里来。何大海还不知道他无意中给余香摊上了难事,还以为余香想他了。连忙屁颠屁颠地答应了下来。“你个没把门的嘴,看老娘不好好收拾你。”余香挂断电话,气哼哼地说道。 与二秘科交接了工作之后,余香便去政研室报到。老卫主任,叫卫凤鸣,是市里有名的卫大炮。早些年在某个县里当个常务副县长。人长得黑瘦黑瘦的,与何大海一般的个子,说话爽朗,做事雷厉风行。见着余香,便嘿嘿笑道,总算把你要过来了。话也不都说,当即明确了余香的分工。他负责抓重,而余香则负责深改领域的事情。 老卫热情地把科室里的事情安排好之后,亲自把余香带到她的办公室,喜滋滋地说道,你看,办公室,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你要再不来,都快要长霉了。在二秘科,余香与科长他们是共有一间大办公室。跟政研室的待遇,自然是没法比。余香看了看办公室里面的摆设,市里的人都说卫主任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余香这回算是开了眼界。他给余香准备的办公室,几乎是镇上办公室布置的翻版。 余香喜欢的令箭荷花,白色的茶几、布艺沙发,还周到地给她准备了一套自动咖啡杯。“知道你喜欢喝咖啡,我专门从我爱人那里倒腾了一套出来。你看喜欢不?不喜欢,我再给你换。”余香感激地笑道,主任,你让我压力山大啊!干不好工作都我没法跟你交代了啊! 卫凤鸣哈哈笑道,冲你这句话,我就更有底了!你余香是连命都能不要的人,政研室这点事情难不到你! 俩人说了一会儿话,交接了一下工作。当即卫凤鸣便火急火燎地把发改上和水务上的负责人请了过来。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把沙石整治的事情捋了捋。请分管常委牵头开了专题动员会,庚即便组成了调查组。 随着调查组派驻下去,一场事关生态环境保护的思想斗争和利益之争,犹如一场强烈地震,拉开了全市的转型发展之路。在现实利益与长远发展之间,市委选择了淘汰落后产能,推动高质量发展。 当天晚上,何大海独自开着车,回到市里。余香晋升的事情,他从卫婷儿那里得到了消息。卫婷儿酸酸地给他说,何大棒槌,过几天你必须得请老娘吃饭,你们家老娘们升职了,还是老娘让出来的。 何大海乐呵呵地怼了回去,要请也不是我请啊,你得去找余香啊,我跟你除了上下级关系,又没多少交情,凭什么我来请你啊。卫婷儿气不打一处,恨不得把他连车子,都给踢到白水河去。“你小子,翅膀硬了是不是,你给我等着!老娘还不信了,收拾不了你!”当即她极其愤慨地给余香打电话,把她说落了一顿。余香无奈,只得约她到市里来,她请。 何大海前脚刚走,她便让司机老陈开着车,追了上去。 何大海一心想跟余香一个惊喜。进了城,便忙着去张罗礼物。等他带着礼物,去市委接余香。却被卫婷儿抢先一步,把余香约到了涪江河边她过去常去的那间咖啡厅。他只得调头,打开地图,找到了那间咖啡厅的位置,庚即撵了过去。 见到卫婷儿带着余香走进了咖啡厅,老板娘燕姐惊喜地迎了出来。“卫大指挥长,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一头扎在那山沟里,乐不思蜀呢!” 卫婷儿连忙把燕姐介绍给了余香,“余香,这是燕姐!我的老熟人,也算是我的闺蜜。”燕姐上下把余香打量了一番,很快便琢磨出味来了,连忙伸出手来,恭敬地说道,你是?你是余主任,市委政研室刚刚上任的余主任! 余香吃惊地与她握了握手,不解地看了看卫婷儿。卫婷儿咯咯笑道,燕姐是个百事通。你那点事情瞒不住她的火眼金睛。 燕姐故作媚态地朝着卫婷儿噗嗤一笑,满眼风情地说道,你别听她乱说。我跟你们卫主任的爱人是穿一条裤子的。卫大哥给你置办的那个自动咖啡杯,还是我匀给她的呢。 “啊?”余香长大了嘴巴,傻傻地看着她。 见余香一脸的诧异,她庚即又连忙补充道,我们是亲亲的堂姐妹,她老大,我老二。 “原来如此!” “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很小啊!”卫婷儿朝着余香挤了挤眼睛,低声说道。余香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尴尬地笑了笑,是好小啊。当即又不满地低声说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卫婷儿耸了耸肩膀说道,我还真不知道她跟你们主任,有这种关系。真要知道,我也不带你到这里来。 燕姐连忙给她俩选了一个好的位置,帮着卫婷儿点了她喜欢的咖啡,又转头对余香说道,余主任,你喜欢喝什么? 卫婷儿连忙抢着说道,她跟我不一样,嘴巴叼着呢,她喜欢蓝山。燕姐听到余香喜欢蓝山,当即更加高兴了。“你这回算是来对了,在这座城市里啊,大话我不敢说,但要说正宗的蓝山咖啡,也只有我这里才有。” 余香弯腰坐下来,捋了捋披在肩膀上的头发,赶紧说道,你别听她瞎说,我喝的蓝山,都是蓝山咖啡伴侣,正宗的蓝山咖啡我可喝不起。 燕姐亲自把手工磨制的蓝山咖啡端到了余香面前,不以为意地说道,今儿初次见面,你是卫婷儿的闺蜜,我也是她的闺蜜。我们闺蜜请闺蜜,你尝一尝,味道怎么样? 余香连忙向她道谢,她见余香很气,知道她心里存着戒心。当即,又呵呵笑道,你们先聊,我还得去把这段时间的收益挽个总。 见她重新走后了吧台,余香方才低声说道,你不是说她是小三吗?以她跟卫主任的关系,用得着吗? 卫婷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你这是哪壶啊不开提哪壶啊,再说了人都有三落三起的时候。当初人家人言轻微,迫不得已。现在人家早脱身出来了,这事就此打住,往后别再提了,伤感情。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她这个人其实心不坏,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她也是个命苦的女人。咱们女人将心比心,多认识一个朋友也没啥坏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对赌? 等到何大海赶到咖啡厅外,已经是华灯初上。 秋水伊人,在水一方。 倒映着璀璨灯火的涪江水,晃荡荡的卷洗着“无己咖啡厅”五个粉红的大字。庄子逍遥游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何大海虽然读书不多,但当老板的一贯喜欢老庄之道。对这座咖啡厅,自然是充满了好奇心。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老板倒是挺有趣的,自为超脱凡俗,无欲无刚,那还做什么生意啊!” 他停好车,推开门来,咖啡厅里三个风姿卓卓的女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来。何大海心里砰砰地跳了一下,燕姐风韵的身材,露出半边鼓鼓白皙的胸脯,一脸娇滴滴的粉红脸蛋,实在是太勾人了。他连忙垂下眼帘,笑嘻嘻地提着礼盒,朝着余香和卫婷儿笑道,卫指挥长,你是不是太霸道了。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撵了上来。还把人抢先一步把人给我抢走了。 燕姐听到他洪亮的声音,心头一震,冷不防从门外闯了一个粗狂的大汉进来,不由的一愣。“好家伙,这男人孔武有力,本钱不小啊!” 见他笑着跟卫婷儿她们打招呼,连忙迎了出来。“帅哥,里面请!” 卫婷儿见她一脸花痴的表情,瞪了他一眼,不气地说道,你来搞啥子,我又没有请你!当即又连忙跟燕姐介绍道,燕姐,这是余香的老公,何大棒槌! “何大棒槌?”燕姐咯咯地笑出了声来。“还有人叫这个浑名的?”当即对何大海更加感兴趣了。余香笑着招呼他过去,怼了卫婷儿一句,“你当着我的面,就欺负我老公啊!你太嚣张了吧!” 卫婷儿本就一肚子火气,这家伙仗着是余香的老公,压根没把她这个领导打上眼。哼哼地极其不爽地骂道,就欺负他了,你想咋样! 何大海大大咧咧地径直来到座位旁,挨着余香坐了下来。呵呵笑道,别听她的,别看她是个领导,她不敢把我咋样。“你!??”卫婷儿被他的话怼得直翻白眼。 “何总,您喝点啥?”燕姐见他坐了下来,连忙问道。 余香咯咯地看着他和卫婷儿干仗,不以为然。自从她从镇上调走后,这两个家伙都在较劲呢。卫婷儿的心思,她懂。她实在吃醋,镇不住这家伙。何大海是没心没肺,在跟她开玩笑呢。朝着燕姐,点了点头道,燕姐,麻烦你给他来一杯川北毛茶。 “川北毛茶?”燕姐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和她一个嗜好。 何大海见她一脸的疑惑,哈哈笑道,我是个大老粗,喝不来咖啡,就喜欢这一口。 燕姐掩着嘴,嗤地一声笑了,低声说道,我也喝不惯洋人的味道。你来得正好,我这里还有点私货。我马上给你端来。 卫婷儿见他一来,就把燕姐的魂都勾走。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两个大美女守在你身边,你眼瞎啊!” 何大海这才回过神来,红着脸,见燕姐转过身,摇摇摆摆地走向了吧台,方才悻悻地说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反倒是还倒打一耙。 余香见他们一见面就打嘴仗,当下脸色有些挂不住了,哼哼地说道,你们打情骂俏也够了啊,我这女主人还在这呢。卫婷儿一下子涨红了脖子,连忙反驳道,我跟他打情骂俏,你也太看得起他了,也太看得起你自个了吧! 何大海见余香脸色微怒,连忙低着头,嘿嘿地笑道,老婆,走我们去过我们的二人世界去!别跟电灯泡一般见识。卫婷儿气得脸色都变了,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余香没好气地给了何大海一拳,你说啥呢,卫婷儿是我闺蜜。哪里是什么电灯泡。再说了,人家早就名花有主了。你个黑炭头丢在茅坑里,也长不出多花来。还嘚瑟过啥,也只有我眼瞎,才瞅得上你。 卫婷儿听她这么说,骄傲地扬起头,一脸的得意。 何大海只得悻悻地点头认错道,卫指挥长,我错了。卫婷儿这才满意地放过他,转头对余香说道,你得好好管教管教这家伙!让他出把力,还推三阻四的。 余香这才回过味来,敢情卫婷儿今天请她来,目标对准的是何大海啊。当即问道,怎么回事? 卫婷儿翻了翻白眼,哼哼地说道,你让他自个说,这事办得耿直不耿直。 何大海只得一五一十地把家里的事情,给余香做了汇报。原来现场会后,卫婷儿的第三把火迟迟烧不起来。心里很着急,便打上了何大海的主意。让他牵头,以示范片为核心,组建一家土地流转合作社,把示范片的闲置土地都收储起来,进行规模化招商。但这家伙吃了秤砣铁了心,好说歹说,连李书记出面也做不通工作。 “要政策给政策,要项目我给项目,要资金我也给资金,就让他承个头,他还不干!” 何大海苦笑地朝着余香摇了摇头道,老婆,我是心中有苦难言啊。你看,我们现在在鲜家嘴的摊子,已经铺得很宽了。现在公司的资金,短时间内也回笼不过来。姚婷那小丫头,都给我弄去搞什么风投了,都投到了科技型产业孵化上去了。我也没辙啊!示范片那是多少土地,你算一算,每年光是租金,就是七八千万,我想吃也吃不下来啊!再说了,我也不想,都像我这么干,别的村还怎么看我们鲜家嘴。 “你没钱,可以上市啊!” “上市?哪有那么容易!再说了余香早就跟我说过,我们是实体企业,搞上市风险太大,我们压根就没有想过上市。我是良性企业,资金链我自己能够解决。何必让外人来插一脚,那样的话,太累了。每天涤荡起伏的,心脏也受不了。” 卫婷儿吃惊地看着余香,“敢情,是你不准他上市的?” 余香点了点头,一脸严肃地说道,大海的企业,我平常都是不管的。但婚前我们之间有个约定,我们要走自己的路,不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步子可以慢一点,但一定要走得踏实。大海重新创业,很不容易。这是他的心血,不能再跟别人打刨工了。 “你这个想法是不是太保守了?现在是市场经济啊,你不上市怎么做得起规模啊?” 何大海庚即补充道,我们的想法很简单,企业只是我们解决生活衣食的一个基础保障。当然该我们承担的社会责任,我们肯定会承担。但前提是,必须量力而行。 “但你们不是在搞风投吗,我们这个也可以作为你们的风投啊?” “那是姚婷他们搞出来的,我早就跟她说好了,我只要本金和利息。其余都收益都是她和公司职工的内部股份。我不参与,也不插手。” “你这个老板当得好啊,甩手掌柜啊!你就不担心,都打了水漂?” “我们是以公司成长基金来搞的风投,公司每年从收益中拿出一部分收益来投入。公司的资金链是不会出问题的。即便是亏了,亏的也是成长基金,跟公司的自身经营无关。何况也亏不了,姚婷那丫头眼睛毒得很,目前已经在开始回笼了。他们投的手机水滴膜和有机柔性玻璃也都初见成效了。” “那不是正好,你可以让她来我们这里搞风投啊?” “你傻,还是她傻啊,她搞的风投又不是长线投资,她搞的都是短期投入。示范片这是多大的坑啊,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本啊?” “我不管,反正我是认定了你,吕书记也认定了你!这件事情,你必须得想办法帮我搞起来。”卫婷儿耍起了无赖。 余香见卫婷儿还没有弄懂,何大海他们的运作模式。当即补充道,大海和姚婷他们的操作与其说是风投,还不如说是雪中送炭。他们选择的都是有市场前景的中小微科技型企业,前期投入帮助他们做起来,以市场回报作为抵押来收回资本,并不会参与别人的经营管理。换句话说,这叫对赌。 第一百三十七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燕姐端着她精心炮制的川北毛茶,听到他们在谈论“对赌”的事情,心里暗自咂舌,难道余香这个老公,还是个大老板?对赌协议,那可是高风险的投资,一般的老板根本不敢玩,只有精通市场的老手,才敢下水。 “来,尝尝川北毛茶!”燕姐将热腾腾的茶杯,放到了何大海的面前。何大海连忙道谢,闻了闻,又诧异地看了看汤水,疑惑地问道,燕姐,你这不是十五元一杯的吧? 燕姐咯咯地笑了起来,连眼珠子都笑开。“果然识货!这是我老家的百年老树,自然跟一般的川北毛茶不一样。” 卫婷儿被何大海和余香俩口子,绕得云里雾里的。见燕姐还给他喝那么好的茶,叽叽歪歪地说道,燕姐,你也舍得,把自个私货都拿出来了。这家伙是个粗人,哪里喝得惯这个好东西。何大海一边品着茶水,一边嘚瑟地说道,那你可看错了。有我们家余香在,别说这川北老茶,就是功夫茶,小爷也弄得来。要不跟你露一手? 卫婷儿见他嘚瑟,自然是不服气。“那可得瞧瞧,余香教的徒弟,出得了家不?” 余香见天色已晚,当即便对卫婷儿说道,天色不早了,功夫茶就算了。他那两刷子,在燕姐这个行家面前,哪里够看啊。你看要不我们换过地方,把饭吃了? 卫婷儿朝着燕姐咯咯问道,燕姐,准备得怎么样了? 燕姐连忙说道,你们再喝一会儿,厨房炖的老货还要熬一阵子。 何大海听她这话,心里老大不高兴。这丫头片子,连伙食都安排好了。他还怎么跟余香过二人世界啊。“燕姐,你这里还包伙食啊?” 燕姐难得跟何大海搭上几句话,她也不知道为啥从他打门外进来,就对他充满了好感。笑容可亲地对余香说道,余主任,平常我们这里是不包伙食的。但卫婷儿说了,我们是闺蜜,她便打上了我家的私房菜的主意,正好我也刚刚收了点野味,待会我们一起打个牙祭。 余香见卫婷儿早已经安排好了,只得向何大海问道,老公,你车上带酒没有?何大海连忙拖开椅子,站了起来,要去车里拿酒。 燕姐赶紧挡住他,对余香说道,到我这里来,是你们给姐的面子,哪能让你们自己带酒啊。 卫婷儿看何大海这架势,知道他这小子火急火燎的赶到市里来,是想跟余香庆祝。便站起身来,一把拉住燕姐,推了一把何大海笑道,赶紧拿去。你小子的好酒,还从来没给老娘喝过呢。丑话说到前头,不好的东西别拿出来丢人现眼。将何大海撵了出去,她又笑着对燕姐说道,余香可是隐形富婆,她家的酒必须得喝。我们办招待,她出酒也是理所应当。不然的话,她下次不敢来了。 余香见好话都被她说了,翻了翻白眼,耸了耸肩膀,摊了摊手,很是无语。燕姐也只得呵呵一笑,跟着她们坐了下来。 卫婷儿趁着何大海出去拿酒,方才打开了话题。“余香,我听说市里准备搞沙石整治,你在牵头?”燕姐见她提到了正事,便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望着余香。余香犹豫了片刻,这事风声已经传出去了,瞒也瞒不住。当即,清了清嗓子,点了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但不是我牵头,是卫主任牵头,我打下手。卫婷儿皱了皱眉头,“这事可不好弄啊,牵扯面太宽了。” 燕姐听到她们的交谈,心里震惊不小。她那堂姐夫,嘴巴一贯牢实,在家里从来不谈论工作上的事情。这段时间,她心思也淡了,游离在圈子之外,信息有些闭塞。她的情人掀起的风暴还还没结束,又一场暴风雨又要来了。 她听了一会儿,便失去了兴致。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害怕听到这些事情。连忙推口去厨房催一下厨师,便抽身走了。 卫婷儿和余香见她如此,满意地点了点头。有些话,她们当着她的面,不好说透,只能点到为止。 对于卫婷儿来说,示范片那些河流都是支流,采砂的事情几乎没有。但暗地里开砖厂、开白泥矿的人,还是大有人在。这些靠资源起家的人,大都带有血淋淋灰暗色彩。她向余香打听,是想知道市里的动作究竟有多大,她心里好有个底。 听到市里的决心很大,她也倍感压力。这都是棘手的事情,弄不好是要出大问题的。 “这件事情,是老师提出来的,还是市里早有打算?” 余香端起咖啡,再次抿了一口之后,顿了顿神道,这事啊,老师只是起到了敲门砖的作用,归根结底,还是市里从长远发展出发,迫不得已作出的决定。 卫婷儿从省里下来的,对大势看得很清楚。转型发展,已经是箭在弦上。“温饱的问题已经解决,经济发展自然是要向更高层次靠拢。单纯的挖资源的粗放型,肯定是要不得的。我们在示范片的规划上,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虽然现在布局有些难,但我还是有信心,把鲜家嘴的模式推广出去。” “鲜家嘴也有鲜家嘴的问题,虽然现在三变改革已经初见成效。但我们必须意识到这是靠大量投资来推动的。老百姓的眼下财富被大量的用于基础设施建设,要想保证他们的投入不打水漂,你们还得早做打算。一旦资金链断了,鲜家嘴的问题就出来了。”余香连忙提醒道。 “这不光是你男人着急的事情,我也着急。单凭何大海来拉动,这不现实。必须得让村民们自身具备造血能力才行。” “你打算怎么办?” “现在何大山、李大海、何老六和何友生已经在挑大梁了,但他们的思维还是停留在鲜家嘴。鲜家嘴的资源有限,现在无论是农业产业园、泥鳅深加工,还是非物质特色产品以及观光旅游都做到了一个瓶颈。他们必须得跳出来,跳出鲜家嘴来搞发展。我是想两手准备,一方面通过他们的带动作用,把示范片这个大市场做起来,另一方面必须得拉动投资,发挥项目资金的乘数效应。ppp模式,我们已经在开始试水了。” “ppp模式,一定要把控好,控制好债务规模。这是拿未来的预期来做。必须得小心谨慎。” 卫婷儿苦笑地点了点头,余香的提醒一针见血。她确实有些急了,刚刚烧了两把火,便迫不及待地想烧三把火。“我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但投资从哪里来,群众自筹只能是杯水车薪。还得走到过去的老路上去,一方面加强项目包装储备,加强对上争取,另一方面只有大力鼓励返乡创业,吸引社会资本参与。” “越到基层,越难。关键还是得把市场做起来,得有竞争力才行。老百姓都是很现实的,你得让他们看到希望,看到收益,得帮助他们增强抵御市场风险的能力。当初我在这方面是栽了跟头的。” 俩人正说着,何大海提着酒,走了进来。“栽啥跟头了?”他担心地问道。“栽啥跟头,余香在提醒你小子,稳到点操,别到时候把自个埋了都不知道。” 他呵呵一笑,倒是信心满满。“栽啥跟斗啊,有你们两位大神在,栽不到哪里去。” 卫婷儿见他提着一罐子土灶老酒,两瓶30年五星干红。当即拉下了脸,不爽地骂道,你就拿这些东西来糊弄我啊,你连老书记都不如。何大海干脆地答道,你爱喝不喝,我就这些家伙什。余香连忙帮腔道,卫婷儿,你可不能抱着吃大户的心态哦,我们就这个底子。 “待会儿你自个喝白酒,我们喝红酒!”说着,卫婷儿拉开椅子,朝着后厨喊道,燕姐差不多了吧?“好了,已经在上菜了,你们过来吧!” 进了后堂,何大海和余香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 里面装饰很朴实,一个小雅间。桌上的菜,也以平常的家常菜为主,但炖了一锅野生甲鱼汤,干烧了两盘斑鸠和一盘野生鳝鱼,一碟折耳根拌胡豆。燕姐接过何大海手中的酒,帮着打开,一一给他们倒上,方才请他们入席。 酒过三巡,何大海听了燕姐的故事,不断的唏嘘。这女人别看表面风光,其实也挺悲剧的。余香揉了揉眼角的泪光,心里也很是感慨。这女人啊,再强势,在男人面前,还是个弱势群体。女人当自强,话说得好听,但又有多少女人能够做到。 卫婷儿越喝,心里越苦涩。她和秦伟的爱情,要走余香的老路了。她压根就栓不住秦伟的心。他信马由缰地自个晃着,荡着,压根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当即她推了推杯子,“不喝了,今晚就到此为止吧。” 燕姐一直都很矜持,见她没了兴致。当即便让服务员,打来米粉和泡菜,招呼大家吃饭。 回到家里,何大海才把自个准备的礼物塞给余香。余香满以为他又给她买了什么首饰,打开来一看,原来不过是一台平板电脑。反而高兴地亲了他一口,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开窍了。 何大海悻悻地笑了,知道你不喜欢那些没用的东西,便想着你工作的时候方便一点。 俩人说了一会儿话,都累得不行。余香心里装着事情,没敢与他多纠缠。彼此解了相思之苦,便搂抱着呼呼大睡。 卫婷儿又是一宿白搭。她陷入了失眠的怪圈。跟秦伟打了电话,秦伟却在歌厅里唱歌。她气哼哼地扔了电话,捂着被子,不断地掉眼泪。燕姐也没睡着,她辗转反侧,自怨自艾。她后悔自个早生了几年,没有遇上好时候,好男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小样,你还逃得了老娘的手心 半个月后,市里常委会听取了调研组的报告,一致同意划定禁采区,对非法开采给予严惩。 消息一经传出,林县的沙老板们一片哀嚎。而王书记和顾县长则松了一口气。 但余香身上的担子则更重了。 随着禁采工作的推进,一些藏在幕后的黑手也被挖了出来。甚至连余香也都收到了幕后黑手的警告。 何大海很担心她,但担心也没有用。余香的工作节奏,他根本无法插手,只能干着急。余香交代的事情,让他有些为难。他只得回到省城,找到了姚婷。 这些年在姚婷的倒腾下,何大海的物流公司已经从过去那个偏僻的小镇,搬到了新区。 随着物流公司经营业务和规模的扩大,老土的办公场地显然不符合公司的需求。姚婷在征求了何大海的意见之后,索性在新区购置了三层写字楼作为办公大楼。 与周边的新区大厦一样,这是一座现代化的玻璃幕墙大厦,坐南朝北,呈帆型,寓意一帆风顺,扬帆起航。 何兴旺将车开到楼下,帮助把何大海随身携带的黑色公文包提在手上,跟着何大海上了电梯。登上电梯,来到了十九楼。 何兴旺还是第一次来到新的办公地点。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种高大气派的办公大厦,就如同做梦一样。走进其间,如同走进了一座玻璃迷宫。 姚婷接到了何大海的电话,心里很高兴,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带着员工早早地等在了电梯口。见到何大海走出电梯,连忙迎了上去,呵呵笑道,你终于舍得回来了。何兴旺走出电梯,见一群俊男靓女穿戴整齐地迎在门口,热烈地欢迎着他们。从走廊到走进办公区,到处都张贴着何大海二次创业的故事。何大海俨然成了这群男女的精神信仰。每个人都用火热的崇拜目光盯着何大海,仿佛他身上有着无穷的神奇魅力。 何大海不满地瞪了姚婷一眼,“搞这么大阵势干啥?又不是不认识?” 何兴旺依稀记得那个穿着开裆裤的小丫头来村里时候的样子。那时候的姚婷,黑瘦黑瘦的,头上头发干黄干黄的,还常常吊着哈喇子。女大十八变,没想到才十几年的光景,已经长成了大美女。 姚婷穿着一身秋季粉白小西装,身材纤细,前凸后翘,披着一头亚麻色头发,一张瓜子脸蛋红扑扑的圆润饱满,胡豆大小的耳垂垂着一副玉石耳坠,一对柳叶眉微翘,鼻子坚挺,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嘟嘟的红唇油亮发光,有1.75米高,还蹬着一双银灰色的高跟鞋,跟何大海一般高矮。只见她笑嘻嘻地一把挽着何大海的手臂,咯咯笑道,你好意思说,你现在都成公司的稀了。我们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你这个黄世仁给盼来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 她的话音刚落,大家伙便热烈地鼓起了掌来。 何大海连忙抽出她挽着的手臂,摆了摆手道,对不住大家,我检讨!今后,我一定常来!人也见到了,我何大海也不是吃人的老虎,更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黄世仁,没啥好看的。都散了吧,该干啥就干啥! 大家伙见他这么说,轰然大笑之后,只得悻悻地散开来,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岗位。姚婷让公关部的将何兴旺安顿到了他自个的办公室。方才,带着何大海逐个巡视了一番各个部门。 何大海的物流公司经过这些年的快速扩张,隐隐有了集团大公司的模样。何大海见公司运行有条不紊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比我上次来又增加了不少新鲜面孔。之前跟着何大海早期创业的老骨干们,更是喜笑颜开地说道,亏得姚总领导得好! 何大海与他们逐个握了握手,赞许地说道,之前我就跟你们说过,不能小觑了这个丫头片子,她可是有大能耐的。比我这个大老粗强多了,你们还不信! 老骨干们老脸一红,呵呵笑道,那是,那是何总慧眼识英才! 姚婷小鸟依人地靠着何大海,哪里还像平时那个不苟言笑的女老虎,她嘴角上洋溢着笑容,咯咯说道,我们都是跟何总打工的!老板的话就是圣旨,老板交代的事情我们肯定要办好才行。 巡视完各部门,姚婷将何大海带到了二十一楼的专属办公室。进了办公室,何大海连忙推开她道,你够了啊,哪里还像老总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的情人呢!姚婷瞬间羞涩地低下头,低声嘀咕道,人家倒是想,可你敢吗? 何大海被她的话,吓了一大跳。连忙苦着脸说道,我的小祖宗,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就此打住!我啥也没有听到。 姚婷见他这样,反而坚定地挺了挺饱满的胸脯,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没听也听到了,反正这是我的心思。你自个看着办吧! “我求求你,你就别跟我添乱了行不行?我现在脑袋都大了。” 姚婷不满地说道,我又不跟她抢,你急啥急,她主内,我主外!有什么不好,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个啥! “你还要我活不活,要是被余香和幺爷知道了,我还能活不?” 这小丫头的心思,何大海多少也知道一点,这小丫头从小就有恋父情节。自从遇到了他,便暗地里在打他的主意。但他每次都躲着她,没想到这次躲不过了被她当面戳破了。 姚婷见何大海着急了,知道这事急不得,也不能把他逼得狗急跳墙了。连忙又咯咯笑道,行了!我不会逼你的,等你想好了再说吧。 何大海连忙摆了摆手道,你别瞎想了,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姚婷却毫不气馁,固执地再次笑了起来,“那可不一定哦,一切皆有可能。” “今天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能的话,那我马上走了。” 姚婷见他脸色微怒,连忙一把把他按了回去。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哪有你这样的人,一点耐心都没有。你给我坐好了!再要敢说走的话,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何大海被她的话,气乐了。这就是个妖精,说翻脸就翻脸。“你弄清楚,我们俩谁才是老板啊!” “你还知道你是老板啊,有你这样当老板的吗,啥事都扔给我,我是你的收纳桶啊!” “你是我的经理人啊,我当然把事情交给你啊!” “好,既然你当我是你的经理人。那我可说了,你昨天提的那件事,我不同意。” “你为什么不同意啊?” “因为你惹得我了,老娘不高兴!” 何大海见她翘着二郎腿,一脸的怒气。连忙给她倒了一杯茶,低声安慰道,行行,我错了还不行吗?这个小祖宗现在成了他的克星,他惹不起。真要把她惹急了,当场撩了挑子。他就麻烦了。 “每次都来这招,你就不能玩点新花样啊!”姚婷接过茶,放在自个手边,嘟着嘴巴气哼哼地说道。 “好了,别生气了。我已经认错了。说正事,你怎么就不同意。” “你傻啊,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余香安排的吧。他们市里的人,在我这里碰了钉子,准是找上了她。” “这跟她没有关系。” “真没有关系?没关系,我可不管了。” 何大海只得举手投降,老实地说道,是她老师让她来打听的。看得行不? “那还差不多。既然是大房安排的,我们肯定得办。” 何大海把她的话气得想吐血,这就分出大房二房了。合着我话不管,余香的话才管用。 “咋办?” “你来之前,我们开了会商量了一下。我们这个总部才刚刚搬到这里,许多年轻骨干也是这里的人,何况年轻人更喜欢这里,这里的业务量也是我们的大头。如果我们就这么草率地干了,那是在操蛋。大家一致决定,在市里设立一个分公司,把我们的一些风投业务和基础物流业务转移过去。” 何大海听了她的话,想了想,公司的决定跟他的预想差不多。当即便点头同意了。 姚婷见他同意了,方才笑道,原本按照我们的规划,还要在等两年。但市里既然有这么个规划,我们提前布局也是好事情,何况这也算是一举两得。对大房也算有个交代。 何大海见她张口闭口就是大房,大房的,心里咯得慌。气哼哼地又要跟她理论,冷不防她突地扑了过来,一把把他压在了身下,狠狠地亲了他一口,方才放过他。 “美得你了,老娘的初吻都给你了。你要再敢把我往外推,小心我死给你看!” 何大海被她突然袭击,整个人都傻了。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这小丫头片子的火热让他瞬间心慌意乱。 等到姚婷整了整凌乱的上衣,甩开门,走了出去。何大海才回过神来,他居然被这小丫头片子给强吻了。 他躺在沙发上,舔了舔还有余温的嘴唇,一脸的慌乱。没等他站起来,小丫头又打开门,探出了脑袋,怒瞪着他道,中午一起吃饭,不准走! 何大海被她一惊一乍地吓了一跳,扑通一声又跌回了沙发。姚婷见他这个怂样,扭头关上门,捂着嘴咯咯地笑了。心里暗自嘀咕,小样,你还逃得了老娘的手心。 等她再次关上了门,何大海闷闷地接连抽了好几支烟。这丫头片子从来都说一不二,别看她嬉皮笑脸的,但性子倔得像头驴。还是个死心眼,看准了的事情,从不打无准备的仗。 何大海心中跌宕起伏,他压根没有想过他会遇到这么一遭。 他暗自苦笑,这是时来运转,还是桃花运啊!早知道,有这么一遭,当初说啥也不能招她。但现在他是骑虎难下。小丫头紧捏着他的命脉,他不能不重视。他想来想去,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 小丫头这是跟他耗上了,要打持久战。他担心自个一不小心就陷了进去。到那时候,他再想回头都难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但小丫头早就猜着他的打算了,根本不给他回绝的机会。 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道,实在不行,拖吧,等小丫头再长大点,就明白他的苦心了。他实在是不忍心伤害小丫头。这丫头其实内心非常脆弱,从小父母离异,跟着幺爷过。一旦想不过,还真要干糊涂事。“幺爷啊,这是啥事啊!你让我该怎么办啊?”他自怨自艾地,心里就像捧着一个火盆,稍有不慎就会火烧连营。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有此一刻,此生足矣 中午时分,蓉城掩映在一片秋色之中。 难得的天空蓝,让满大街的银杏树都泛着微黄的光晕。树下,大街上,楼宇之间,斑驳的光影,反衬着这座城市的闲适和惬意。 何大海最终还是没有扛住姚婷的威胁,只得只身与她去了附近的餐厅,与她共进午餐。 姚婷选择的一家位于二环路上的牛排馆,坐在八楼的露天餐厅里,春风得意的姚婷自然成了过往行人打望的风景。而悲惨的何大海,则成了这道风景中被鄙视的背影。 姚婷给何大海要了一份七分熟的菲力牛排,而她自己则点了一份五分熟的澳洲牛排,点了一份蔬菜沙拉和一份酱汁鳕鱼。算不上高档,但贵在味道新鲜。 尽管何大海有些心不在焉,但他还是举起红酒杯,感谢她的辛苦付出。姚婷晃动着手里的红酒杯,眼角微微泛起了泪花。自从进了何大海的公司,她便入了魔。她一直努力的表现,就是想让他记住自己的好。她不在意何大海成没成家,她只在乎何大海心中有没有她这个人。 窗外透过来的阳光,斑斑点点地垂在她娇羞的脸上,仿佛披上了新娘的面纱。她喜欢这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喜欢与静静地与他呆在一起,享受这种难得的独处时光。但这种时光对于目前的她来说,是一种高贵的奢侈。她默默地注视着何大海,她喜欢他的粗狂,他毫无章法的吃法。这才是最真实的他,没有伪装,也没有防备。她很想与他喝一杯交杯酒,但她还是忍着没敢放肆,她害怕惊吓着他。与他轻轻地碰了一下,红酒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心咕哝一声都掉在他的怀里。眼角的泪水滴答在红酒杯里,她连忙掩饰过去,一饮而尽,略微的苦涩,却让她感到无比的甘甜。“有此一刻,此生足矣。” 何大海见她一口干掉了杯子的红酒,吓了一跳,连忙递给她纸巾,“擦擦吧,跟牛似的!一点矜持都没有。” 一贯头疼西式吃法的何大海,居然提醒她注意礼节。这让她心里更是充满了感动。她怯生生地抬着脖子,指了指嘴角的酒渍。何大海慌忙看了看四周,见周围的情侣都在你情我浓地顾着自个的爱情,方才捧起她的脸,轻轻地给她擦去。姚婷欣然一笑,猛地抱住他的脑袋,朝着他的额头亲了一口。“你?你别得寸进尺!” 何大海连忙一把推开她。她得意地咯咯地笑着,一脸的满足。 等到服务员收拾了餐桌,她赖着不想走,又给他叫了一杯茶,她要了一杯咖啡。望着窗外的天空,飞鸟掠过白云,自由地钻出高楼林立的幕墙。她的心,也渴望变成那么一只鸟儿,带着云,自由地飞翔。 她托着腮帮的面容,着实可人。何大海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悻悻地说道,能走了不? 她翘起嘴唇,嘟着小嘴,不满地说道,多坐一会儿都不行吗?你看这里的景色,是那样的浪漫,难道你忍心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孤苦地守望着不可触及的风光。 她的话,瞬间让何大海泄了气。他不是不解风情的人,但他害怕自个陷得太深。他只得扭转头去,也像她一样守望着那片若即若离的风景。玻璃窗下,人来人往的人流,偶然出现一两个孤独的身影,仿佛就是他自己。十字路的斑马线是那么的醒目,而人生的方向又突然间那么迷茫。他想得到什么,又将要走向何方。不知不觉中,他被她无言的情丝牵绊着找不到了目标和方向。 “他和她是红颜知己吗?还是注定要命运相交的情人?”他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 姚婷见他看向窗外,索性更加大胆地注视着他。她细细地观察着他,从他不时抖动的肌肉里,她感受到了他的紧张和局促。而她那赤裸裸的火热目光,更是让何大海呼吸局促,手脚无措,不知不觉地手心里和额头上都冒着了细汗。 良久,姚婷才吐出一句吓死他的话。“你是喜欢我的对吧,你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他吓得连忙跳了起来,她却迅速追起身来,一把挽着他的胳膊,娇滴滴地说道,走吧,我们在看风景,看风景的人也在看我们。 到了电梯口,她却拉着何大海要走楼梯。从八楼到一楼的楼梯,何大海感觉自己走了十几年,路途是那样的漫长和难熬。而她则喜滋滋地仿佛走过了一段浪漫的旅程。 到了一楼,她便松开了何大海的胳膊,笑着说道,你坐车走吧,我自个走回去。何大海张了张嘴,想要抬起手来,想要送她。她却决绝地背转身去,独自闯入了茫茫的人海,眨眼之间,便走到了人行道的对面。他清晰地看见她一边跑着,一边抹着眼泪。 何大海哑然地看着她,喉咙里肿痛得厉害。他多想自己能大声地喊出来,但理性却压抑着他说不出话来。他徒然的打开车门,拉着脸,一头钻进了何兴旺的车,无力地朝着他摆了摆手道,走吧,咱们回家。 车出了城,何大海满脑子还是她最后决绝离别的身影。 他转过头,望着车窗外不断飞离的城市,而他的心却不知不觉地与她越飞越近。 等到上了高速,他才兴趣缺缺地掏出手机,给余香打了电话过去,低声说道,你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在市里组建分公司。余香听到他声音低沉,连忙问道,你怎么了?何大海连忙清了清嗓子,“可能最近有点累。” “那你多注意休息,平常我又没在你身边,你得自己学会照顾自己。” 放下电话何大海,不自觉地偷看了一下何兴旺,见他专心致志地开车,方才放下心来。 卫婷儿闷闷地垂着脑袋,办公室外人来人往,让她很是烦躁。她气恼地一把拉上窗帘,把自个关在屋子里,冥思苦想。她将示范片的范围进行了认真梳理,却发现自个成了狗咬乌龟无处下口。每个镇乡和村里的情况,都大同小异。基础建设和产业建设的突破口,从哪里打开,她还没有摸出头绪来。吕书记一而再地催她,她得抓紧时间把动静搞出来。 良久,她想了想,咬牙把第一个突破口,选择到了刘雨驻点的李太沟村,她大大地在图纸上画了一个红圈,气喘吁吁地喘了口气,这比她爬10层楼还累。李太沟村的村情与鲜家嘴基本相似。她想学着余香的模式,活学套用。 第一百四十章 藏着一个偷心贼 余香放下电话,何大海不经意间露出的低迷情绪,影响着她的心情。 女性天然的敏感性,让她郁郁寡欢。她意识到,何大海这趟行程下来并不轻松。她站起身来,望着窗外的市委大院,她忽然觉得自己极其的渺小。窗外的天空与自己不过咫尺之间,但到此刻在她的心房里安上了一道门,隔上了一道墙。她不自觉地将自己像蝶蛹一样紧紧地包裹了起来。蝴蝶化蛹是为了更好的重生,而她呢,辗转人生的归路,她看似风光满面的背后,却涌动着无限的危机。 秋已经来了,过后便是寒冬,蝶已经收拢翅膀,展翅的方向还是在不久之后的春天。 她给自个泡了一杯何大海喜欢的川北毛茶之后,尝着丝丝的甘苦,她的脑子里不断地反复出现她与何大海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她真正爱他吗?还是他本身就是她失败爱情的替代品。老话说,茶如人生,人生如茶。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根本不懂生活,不懂茶的味道。不喜欢的节奏,固化的观念,让她潜意识里都在逃避与茶的相处。 她的心中不由地一阵心慌,一直以来她与他勉强地活着,过着,她以为这就是她的爱,这就是她在何大海面前始终保持的优越性。可怜可悲的优越性,迷失了她的心智,她并没有完全读懂那个沉稳和朴实的男人。她一味的索取,一味的要求,而他则如这杯沉淀的毛茶一般,不涩不悲地满足她的味蕾,而把心酸和苦楚都埋在了自个的根里。 她看着桌上摆放的蓝色咖啡伴侣,突地气恼地将它一股脑地掀倒在了垃圾桶里。她暗自警告自己,从今天起,改喝川北毛茶了。 简单收拾好心情之后,余香走到林虹的办公室外,敲开了她的门。林虹见她神色暗淡,连忙招呼她,“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遇到棘手的事情了?” 余香扭捏了一下,方才摇了摇头道,没事。 林虹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闪烁,不由地担心道,是家里出了事? “也没有,可能我多心了。” 余香见她茶杯里的茶水已经淡了,拿起茶杯,走到饮水机前,给她重新冲泡了一杯。一边浅笑着说道,一边递给了她。 “还说没有,都写在脸上了。是物业园的事情,让他为难了?” “也没有啦,他说可以在市里建分公司。总部刚刚才搬过去,不能再折腾了。” 林虹听到何大海愿意在市里建分公司,当即便笑了。“这不是好事吗,你怎么还苦着脸啊?” “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心里有点着急。” 林虹听明白了她的话,是感情上出了问题。满心歉疚地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提醒道,余香,感情的事情一定要想清楚,别一时冲动。你和他都不容易,得珍惜。 见老师洞察出了她的心思,她索性一股脑地向她吐露了自己心中的担忧。林虹听了她的话,半天没有吱声。她至今还单着,对于婚姻生活并没有经验。她只能苦笑地说道,余香你能很快发现他的情绪上的变化,说明你很在乎他。你是个有心人,但一定要把握好尺度。虽然我没有结婚,但我知道夫妻之间最忌讳猜忌和冷暴力。有时间,你应该敞开心扉好好跟他谈谈。 “我是感到很歉疚,每次都给他提要求。他二话不说,都做到了。我担心我太过了,保不住那天他承受不住了,到时候我该怎么办?” “物业园的事情,是有些强人所难。给你和他都造成了困惑。这是老师的不是,但市里的工作我们能想办法支持的一定还是要支持,你跟他说,我谢谢他。” “老师你误会了,我不是说物业园的事情,按照他们公司的布局,迟早也是要进来的。我是说我的心态不对。既然是夫妻,那么我们两个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平等的,而不是我现在总是让他来迁就我。” 林虹噗嗤一笑,指了指她道,余香啊余香,我发现你现在真成了恋家的人!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你多想了。 从林虹的办公室出来,余香潸然一笑,或许自个真是多想了。 回到鲜家嘴,何大海的心思还有些恍惚,与姚婷独处的那段短暂时光仿佛做梦一样。 他之前还笑话何大山,屁股后面跟着一个小情人。再次见到何大山,他却再也笑不出来了。他的心里也藏着一个偷心的贼,七上八下地敲击着他的心房。 大嫂的肚子还是没有怀起,何大山被驼子李洗刷得抬不起头来。这家伙这段时间比挣了几百万还嚣张。人前人后,都在炫耀姚七月能干,要跟他家添大胖小子了。每次见到他那嘚瑟劲,何大山都恨不得把他踢到泥鳅塘子去给活埋了。用驼子李的话说,钱挣得再多有卵球子用,攒人才是王道。 他偷偷找过幺爷看过几回,幺爷都说他身体没有问题。他身体没有问题,问题自然是出在嫂子身上。每次他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嫂子自个的事情自个清楚,她不是怀不上,而是压根还没有想好。之前,她安的环都没有取,哪里会怀得上。何大山那个傻气包,哪里知道她之前还安过环。嫂子乐呵呵地看着他干着急,就瞒着他不肯说。她想着等着自个的儿子回到学校,再去镇卫生院取了环,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见到何大海,何大山有气无力地一屁股坐在他的桌子前面。何大海皱了皱眉头,扔给他一支烟,方才说道,咋的啦,一脸的狗熊样。何大山黑脸微红,摆了摆手道,一言难尽。都是家里的事情,说了你也帮不上忙。 何大海心里自个都是一片苦水,哪里还顾得上他。当即哼哼地说道,马上又要收泥鳅了,贺老板那边怎么说?今年的价格能不能涨点? 提起合作社的事情,何大山才来了精神,他抖了抖手里的烟灰。“还在谈呢,他还是想按照往年的价格来,但我没有同意,多少也得涨点。反正我跟他说了,村里的泥鳅深加工马上就要投产了,咱们也不差他那俩个。他有些着急,说等几天再给我们扯回销。” “泥鳅深加工的品牌注册下来没有?省水产所和县上的工商局怎么说?” 何大山摇了摇头,“地理标志性产品还不够资格,还得等。但工商注册商标已经拿下了,叫鲜鳅。省水产所的老所长是个耿直人,帮忙联系了几个产品大订单。第一年的销路应该没有问题了。” 何大海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质量必须把好关口,第一炮一定要打响!不能牌子还没有竖起来就自个砸在了手上。 “这事你放心,我们的电商平台之前的众筹订单,我已经把稻鳅那一部分安排了出来。电商卖的就是口碑,我肯定不能砸了自个的脸面。不过啊.....” 何大山话说一半,欲言又止。 何大海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还藏着捏着,有屁赶紧放。” 何大山呵呵地笑了笑道,只是这么一搞,产量有些跟不上了啊!机器一响,黄金万两。我们不能让机器空转吧? “你小子滑头,是不是卫婷儿又找了你?” 何大山见他啥都明白,当即也不藏着捏着了,嘿嘿笑道,是,你不在,来了好几回。她打算让我们把隔壁几个村的泥鳅塘子都收起来。 何大海想了想,老这么与卫婷儿杆起也不是个事。不看僧面看佛面,虽然他觉得卫婷儿做人假得很,但这丫头也有股子狠劲,也挺能做事的。示范片自从她来了之后,变化也挺大的。李太沟村的产业建设已经全部铺开了。刘雨上下跑着,还有那么点模样了。 “质量行不行,质量行的话,就签一个长期合同算了。” “质量没有问题,他们也是请省水产所规划和指导的。老所长也说了,我们的品种是台湾白泥鳅,他们的是本地的土泥鳅,市场竞争力还比我们强一些,只是产量要低一点。”何大山见他同意了,当即拍了拍胸脯说道。 “那行,这件事就交给你和李大海去弄。我只看结果。” 第一百四十一章 幺爷的交代 俩人坐在办公室里,商量了一下泥鳅节的事情。“泥鳅节必须得坚持搞下去,到时候也搞一个深加工开工仪式!把场子搞热闹。” “我看友生哥点子挺多的,干脆还是交给他们父子俩来办得了?” “我看行,就这么办。”何大海对何友生这段时间的工作,很满意。何友生活到这个份上,也算是活明白了。要想混出点名堂来,还得跟着何大海他们干。 驼子李见何大山比他先到一步,心里老大不乐意。这家伙又走到了他的前面。他嘚瑟地看了他何大山一眼,“小子,腿脚挺利落的啊,搞得挺快的啊。何书记刚回来,你就闻到荤腥了。”何大海连忙招呼他坐下来,有话好好说。 驼子李要在村里搞非物质遗产博物馆,却让何大海很是头疼。这玩意,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光是报批程序就够他喝一壶的。更何况,这种博物馆管理起来也需要专业培训才行。收益又从哪里来?仅仅作为观光旅游景点吗?价值又有多大?这些事情,他都还需要进一步论证。 驼子李一脸的失望。这是他的小心思,也是他的大想法。上次的官司,让他吃一堑长一智,在吸取经验教训的同时,更加激起了他的雄心和斗志。非物质遗产是他的立身之本,他必须得想办法把它传承下去。 “书记啊,我现在穷得要死啊,马上又要多张嘴了。老是这么小打小闹,也闹不出个名堂来啊!”何大海见他叫起了穷,又好气又好笑。当即没给他脸色,哼哼地骂道,少给老子叫穷。有本事,你把周围的村都带动起来。 驼子李抠了抠自个的脑袋,“把周边的村带动起来?怎么带?” “怎么带,还用我和大山教你啊!你不是要打翻天印了吗,自个琢磨去。” “那可不行,你必须得给我出出主意。” 驼子李耍起了无赖,何大山呵呵地笑着看着他耍宝。这小子,越来越咋呼了,也只有何大海这尊真神才镇得住他。 “大山的路子,你还走得少啊,走品牌化、规模化之路啊!学学人家老干妈,人家是怎么从一个小作坊做成大企业的。” 驼子李见他这么说,一下子没了底气。嘴里低声嘀咕道,老干妈,哪是随便能学得会的吗? “学不会,就报名去学啊。镇上不是搞了到企业挂职的班吗,明天自个去报一个。” 他一下子傻了眼,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算了,我还是把大胖小子抱到手上再说吧。” “一个怂货,球用没得。成天就挂着你的那个儿,还是不是儿都还说不定呢。” 何大山的风凉话一下子激怒了驼子李,他腾地站起来,气哼哼地骂道,你娃有种再说一句,小心老子揍你!老子说是儿,就是儿! 何大海见他着急了,一把把他拍了回去。“咋呼个啥,老子都还没有儿,你娃嘚瑟个啥!” 驼子李这才想起,余香跟何大海结婚都好长一段时间了,也还没有带小孩。吓得便了脸色,乖乖地坐了回去,不敢再嘚瑟。 将这两个活宝撵了出去,何大海方才关了办公室的门,提着黑色公文包,径直去了钓庄。 初秋的白水河,满山遍野的暖色调。 田地里稻香鳅肥,在阳光的照射下,片片如红黄翡翠的塘面,荡漾着漫天的秋色。 山坡地里采摘不久的藤椒,已经在开始修整,等到入冬便要刷白。而趁着地里空闲,在合作社的组织下,又种上了时令蔬菜。老鹰坡上的体验农业,更是一片繁忙,城里来的承包业主,赶在周末,忙着收拾一年的收获。 产业园里立体农业也初见成效,大红袍已经满满地挂果,新栽的葡萄也长出了藤蔓,待到明年就能挂果了。而藤蔓下,新栽的花卉,则在自动化滴管技术的支撑下,在一根根白色管子和方方正正的水箱里,搞起了无土栽培。 淙淙的流水声,从山间流向了产业园里密布的大小不一的堰塘。堰塘里的荷藕打着枯黄的叶面,垂在塘子里,散发着泥土的味道。一些未曾来得及采摘的莲蓬,朵朵地掉塘子的路边。几个外地来的学生,正在老师的指导下写生。 何大海好奇地探过脑袋,见他们画的是油画和水彩画,学生们的画笔下,秋日的鲜家嘴一片丰收的喜悦。年轻的女老师,笑着跟他打了招呼。何大海高兴地点了点头道,你们忙你们的,我路过看看。 幺爷从老祠堂里出来,远远地看见他。连忙招呼他,大海,你啥时候回来的。 何大海见是幺爷,连忙放着小跑地跑了过去。 “幺爷,今天的课上完了?” 幺爷不舍地转过头看了看老祠堂,方才对他说道,今天是最后一课。这些孩子马上就要开学了。 “这段时间,辛苦您了!” 幺爷捋一把头上的丝丝白发,这段时间幺爷的白发如春天的韭菜,蹭蹭地往外冒。幺爷脸上的老年斑也越发显眼。“这是好事情,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何大海陪着幺爷来到了钓庄。 何老六俩口子见他们来了,连忙迎了出来。 在靠近白水河的茶亭里,俩人方才坐了下来。喝了一会儿茶,幺爷叹了口气道,大海,今天遇上你也算是巧了。我正想找你呢。 “幺爷你有啥事,打个电话吩咐一声就行。” “这事啊,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我是这样想的之前我交给你的那些方子,你们可得抓紧时间了。我估摸着我的时间不多了。” 何大海吓了一跳,脸色大变,连忙安慰道,幺爷您老是长命百岁,可不能说这些丧气话。 幺爷摆了摆手,哈哈笑道,你小子有这个孝心老子知道。但大海啊,幺爷是什么人啊,鲐背之年?的人了,好日子也过得差不多了。自个的身体也自个知道。幺爷不是说丧气话,而是很感激你和余香这些给咱们老何家做的这些事情。幺爷怕是看不到你们将来抱小孩了。幺爷想跟你交代一些事情。 幺爷的话,瞬间让何大海流下了眼泪。他哽咽地点了点头道,幺爷您尽管吩咐,我一定做好。 “你这孩子,我还都没有说。你就一口应下了。也罢,我打算把我们的老方子都交给你,你自个去掂量,给它们谋条路子出来。另外就是我那外孙女,你帮我好好照顾一下。那丫头不容易啊!我也最放不下她。”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祥的预感 送走幺爷之后,何大海的眼皮一直在不安跳动。 老爷子的话,让他充满了不祥的预感。难道老爷子真是快要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人生一世,如白马过驹。 老爷子的一生充满了时代的风雨和人生的诡秘。村里人都把他当做神一样的老神仙。他连忙给姚婷打通了电话,不等他的电话打完,姚婷便哭得稀里哗啦。她在电话里几乎是咆哮着对何大海吼道,给我放假,我马上得回来。我要看我的外公。 放下电话,何大海心里并平静。他默默地叼着一支烟,静静地望着白水河,耳边呜呜的河水流过,仿佛小孩子嬉戏玩耍过后的哭声。 何老六俩口子,也自然听到了老爷子的话。俩口子一片慌乱地看着老爷子走出了钓庄,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老爷子最终还是把君子茶的方子交给他们俩。捧着古朴老方子,俩人抖动着脸颊,泪水刷刷地流了下来。 小心翼翼地收拾好老方子,俩口子便忙着去跟老爷子张罗好吃点,他们想着趁着老爷子还健在,得好好地尽尽孝心。 没等到天色黑尽,何大海便孤独地走出了钓庄。他的心,跟着秋日里的夜色一般,空唠唠地失去了春天和夏天的活力,变得唉声叹气,无比的哀伤。回到家里,他把事情给老扛把子和兰花讲了一下,俩口子着急地连忙赶到了幺爷的家里。 后半夜,俩口子方才推开门,回到了家里。看见何大海,老扛把子苦涩地摇了摇头,不时地念叨着,你说这人老了,还有什么祥?而兰花则偷偷地抹着眼泪。 简单洗漱过后,何大海刮了刮胡子,这段时间他忙得一塌糊涂,早已胡子拉碴。躺倒在床上,他依然心里记挂着老爷子白天的话。他暗暗地叹了口气,他得抢在老爷子活着的时候,把他交办的事情办出点名堂来。 黑夜穿过窗户,秋风吹打着窗花,灯火辉煌的小村灯光渐去。何大海皱着眉头,方才打起了鼾声。 空荡荡的厅里,挂着墙壁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响着。夜里十一点过,何大海放在厅里充电的手机,却惊慌不安地尖叫了起来。 等到何大海睡眼朦胧地翻爬起来,摸黑找到闪烁的手机,接起电话来,他健硕的身板差点一下子砸在茶几上。他脸色大变,顾不得披上衣服,连忙揣起手机,疯狂地推开门,冲下楼去,打开车库,钻上轿车,猛地一踩油门,风一般地窜了出去。 被他如此疯狂的动静,弄醒了老扛把子披着衣服,探出脑袋,见他疯狂地看着车跑了出来,连忙急切地喊道,大海,怎么回事?出什么事情了? “怎么回事?”兰花也连忙穿起睡衣,从床上翻爬了起来。 “不知道,慌里慌张的!” 老扛把子哆嗦了一下,连忙拿起手机给幺爷打了过去。等到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幺爷清晰的声音,方才放心下来。 何大海接的电话,是林虹连夜打过来的。 “余香,出事了!” 余香跟着温馨又在市委办公室加班,等到加完班,俩人又相约去烧烤店吃夜宵。刚刚走出市委大院,一辆疯狂的醉驾车辆便朝着她们径直撞了过来。危机时刻,余香一把将温馨推了出去,而她自个这被撞得不省人事。 等到何大海撵到市医院,林虹和温馨带着市委办的干部已经守在了手术室外。见着何大海风一般地闯了进来。林虹连忙站了起来,一把挡住他。“你先别着急,这会正在抢救!” 何大海一把死死地拽着林虹的手,急切惊恐地吼道,怎么回事?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公安民警连忙拉开他,低声对他说道,初步判断是醉驾造成的意外事故。但具体情况,还在调查中。而一旁的治疗室里,温馨已经被吓傻了,她不停打着摆子,说着胡话。林虹安排的心理专家正在给她进行心理疏导。 何大海用力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方才对林虹挤出一句话了,急切地问道,进去多久了? 林虹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痛苦地摇了摇头道,已经进去了两个半小时,应该快出来了。在等一等,我已经安排了最好的医生在抢救。 何大海抖着手,哆哆嗦嗦地抽了半天,方才从烟盒子里抽出一支烟来,一旁的民警见他连打火机都打不燃,连忙给他点燃。他使劲地抽了好几口,呛得不停地咳嗽。林虹想安慰他几句,但话到嘴边,自个的泪水反倒是先掉了下来。她连忙转身偷偷地抹去了眼泪。“大海,这事你一定要冷静,她比什么时候都更需要你。” 何大海痛苦地点了点头,抖动着手,一支接一支地抽着。 手术室外,白色墙壁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的走着,何大海恨不得将那指针调快一些。他越盯着那钟摆,心里就越哆嗦。他索性闭上了眼睛,趴在手术室的门上,等着手术室打开门来。 过了半个小时,一名肩上扛着一颗二级警监头衔的警察,快步推开门来,走到了林虹身边,低声朝着林虹说了几句。林虹瞬间脸色大变,连忙把他拉到巷道外。 到了巷道,林虹打了一个冷颤,“老林你确定这不是意外事故,而是蓄意伤害!” “刚刚审讯结束,他们应该是冲您来的,您得小心点!” 林虹吃惊地看着老林,一脸的震惊。“你确定?” 老林,是市公安局的政委。他苦笑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王局长这会正在亲自督办,他让我来给您报告一下,市局已经加派了人手,请您放心。他已经张书记进行了报告。张书记很震怒,已经下令严惩不贷! 俩人正说着,张书记的电话便打到了林虹的手机上。林虹连忙接起电话来,“林书记,余香怎么样了?”“这会儿还在抢救中!” 张书记顿了一下,“一定要把余香抢救过来!”林虹点了点头,脸色有些苍白,低声“嗯”了一声。张书记又在说道,老林给你汇报了吧,这些人太猖狂,他们这不仅仅是在威胁你,也是在挑衅市委、市政府。我已经给省里做了汇报,省里已经安排专门的调查组来接手处置。你放心,省里市里一定会给你和余香一个满意的交代。你也要注意安全,这种时候不可掉以轻心。 放下电话,林虹浑身已经湿透了。她没想到,这些人居然真是冲她来的。老林见她这样,几度欲言又止。林虹知道他要说什么,摆了摆手道,老林,你什么都不用说了。闹出这些事情来,说明那些人已经是黔驴技穷了,没什么害怕的。你们还是按照原来的方案,继续执行下来,一定要找出幕后黑手来,将这些蛀虫绳之于法。老林郑重地向她敬了一个礼,连忙转身跑下了楼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比你更懂她! 见老林跑下了楼,林虹收拾了一下自己复杂的心情,方才重新推门进去。 不多一会儿,手术室的灯暗了下去。林虹连忙也跑到了手术室门口。手术是市医院的院长亲自主刀,他浑身大汗,率先推开门走了出来。 何大海连忙一把抓住他,连声问道,医生,怎么样了?院长疲倦地朝着林虹点了点头道,林书记万幸,人救过来了。马上转到重症监护室做进一步观察。患者的家属来了吗? 何大海再次一把紧张地抓住他,“我就是,我就是她的丈夫。”院长见林虹点了点头,方才对林虹说道,林书记,我想跟您和患者的家属汇报一下抢救的情况。您看? 林虹连忙拉过着急的何大海,跟着院长去了隔壁的医生办公室。进了医生办公室,院长脱掉了手术帽子,连连招呼他们坐。“院长,情况怎么样?” 院长见何大海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急忙说道,你放心,人已经没有问题了。林虹和何大海见他说得很坚定,方才一起松了口气。“不过,有件事情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事情?难得会带残疾?” 院长连忙摆了摆手道,残疾倒不至于,不过她今后恐怕怀不上孩子了。“怎么回事?”何大海感觉瞬间天旋地转,“怀不上孩子?” 林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听到他的话,脸色一下子失去了血色。“是这样的,撞击的部位正好在她的子宫,你们看就是在这里!撞击的力度大,直接重伤了子宫。我们尝试了进行修补,但患者失血过多,我们只能做到这个样子,先止住血。至于将来能不能怀上孩子,我们会诊后的意见,是很难很难!” 何大海没等他把话说完,一头昏厥了过去。 院子和林虹一下子手忙脚乱地给他掐人中,弄了好一会儿他才堪堪醒过来。院子摸了摸他的脉搏,苦笑地朝着林虹说道,他这是气急攻心造成的。林虹见何大海醒了过来,一脸的木木呆呆,连忙安慰道,大海,你得挺住!你可不能垮了!余香还需要你!孩子虽然暂时怀不上了,但院长也没有说就一定就怀不上了!“对,对,我的意思是得修养一段时间,她如果体质好的话,兴许就自个修复了。” 何大海一把推开林虹和院子,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径直冲向了重症监护室。透过重症监护室的无菌玻璃,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余香,他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林虹跺了跺脚,狠狠地瞪了院长一眼,“他们连孩子都没有,你说这怎么办啊?” 院长红着脸说道,等人救过来之后,我们在想想,看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林虹一把握住院长的手,使劲地摇了摇道,拜托了!她才刚刚结婚没两年,上次的意外已经让她失去了一个孩子,她不能在失去了。 院长连忙说道,这样吧,林书记!我去请这方面的权威专家来,再次进行会诊,我们尽全力! 那名一直陪守在手术室外的老民警,生怕何大海想不开,干出傻事情来。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身边,等他发泄完了之后,自个点燃一支,蹲下身来,塞到他嘴里,方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兄弟,事情已经出了,你着急也没有用。想当年,我缉毒那会儿,比你这还惨。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即便是将来怀不上,你们还可以采用试管婴儿要一个孩子,而我呢,连这最后的机会都没有。 老民警见他闷闷着脑袋不断地抽搐,不吭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靠着墙壁,陪着他,不断地给他将自个故事,开导他。“我现在已经45岁了,前两年,我和我爱人商量了一下,便领养了一个小女孩,现在都这么高了!”他给自个也点燃了一支烟,朝着他比划了一下。“虽然不是自个亲生的,但比我亲生的还要好!特别懂事,成绩现在也不错,是年级的前三。” 他絮絮叨叨的,像大话西游里的唐僧。何大海痛苦的捂着脑袋,满脑子都是嘀嘀咕咕的讲着他自个的痛苦往事。一开始的时候,何大海恨不得撕烂他的嘴巴,给他几巴掌,但说着说着,老民警粗大的眼泪,啵啵地砸在他的脚面上。他难受地想要躲开他,但却不敢与他直视。他也是个血性的男人,他无法想象他当初遭遇的痛苦,哪是何种的悲痛欲绝,何等的绝望。但他心里却悄然升起了一种同病相怜的同情。老民警很快陷入到自个的痛苦回忆之中,他细细地给他描绘,当初他是如何遭遇那场悲剧,他又是如何从绝望的低谷里走出来。 良久,他方才叹了一口气,“老弟,我跟你说句实在话。有时候女人的内心远比我男人强大。那时候,我跟你现在一样,恨不得一头撞死。但我老婆,却不舍不弃地守着我,给我一遍又一遍地做思想工作。那时候,我也很轴,每天闹着哭着要跟她离婚,她弄死了不同意,直接当着我的面把结婚证烧了,说啥没了结婚证,就永远也离不了婚。” 他突然又呵呵笑了笑,抹了一把眼泪,跟着又哽咽道,老弟啊,你现在不能这个熊样子,你躺在病床的女人,才更需要你。你这么要死要活的,你想过没有,不能怀孕的是她啊!她如果知道了会怎么办?女人有着天性的母性情感,这比杀了她还难受!你得振作起来啊,帮她度过这一关。你如果做不到,枉费你还是个男人! 老民警的话,像一把重重击打的锤子,一下子捶醒了痛苦的何大海。他直勾勾地盯着老民警,眼睛血红血红地盯着他,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但很快,他就翻爬了起来,伸出手来,哽咽地与他握了握手道,谢谢,谢谢老哥! 老民警见他振作了起来,松了一口气,感觉自个重新死了一回。把自个的血淋淋的伤疤剥开了,解了别人的悲伤,却把自个伤得更加厉害。他猛地拍了他一巴掌,气恼地骂道,滚!别让老子再看到你个怂样! 林虹见他们俩个大男人,一会哭一会笑,忍不住扭过头去,不敢再看,不敢再听。但她的心里却对老民警自个拨开伤疤,去化解别人的悲痛,满心的感激。刚刚她见着何大海冲出去,已经慌了神。 好不容易,等何大海清醒过来,她又担心起了余香。她抽空去隔壁的心理治疗室,看了看温馨,见她在心理治疗师的引导下,已经清醒了过来,方才暗自松了口气。她让市委办的女干部帮着照看温馨,跟着又回到了重症监护室,陪着何大海守着余香。 何大海见她进来,苦笑地说道,林书记,你回去休息一下吧,我在这里守着她就行了。林虹固执地摇了摇头,拉过一张椅子坐了过去。“她是我的学生,我希望她醒来之后,能第一时间见到我。我是女人,我比你更懂她!万一,你顶不住,还有我帮你撑着。” 第一百四十四章 善意变成割肉的刺刀 等秋日再次从黑夜中醒来,阳光穿透被封闭得严严实实的白色玻璃窗户,静静的只听见呼吸机和心肺监护仪跳动声响的重症监护室再次繁忙了起来。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穿着蓝色护士服的护士们,在专科主任的带领下,开始紧张的查房。 守夜总务细细地将夜里病人的情况逐一进行汇报,接班医生和护士随即进行补充。 夜里麻药散去,余香短暂地醒来之后,又很快陷入到了昏迷之中。院长陪着林虹和何大海守了大半宿,见她又昏迷了过去,连忙组织人员进行输血输液。 等到再次安顿下来,再也坚持不住的林虹只得就近去了医生值班室半眯了大半宿。而何大海则让院长帮忙找来了一张临时用的推车,隔着玻璃,静静地守在余香的身边。而院长则一宿没睡,他忙着跟他在大学期间的老师打电话,请他一早来给余香再次会诊。 没等院长的老师赶到,市委张书记一大早便带着市里的干部赶到了医院。林虹接到政研室卫主任的电话,连忙翻爬了起来。走出值班室,将昏昏沉沉的何大海叫醒。“大海,醒醒!张书记来看余香了。” 张书记在卫主任的引导下,快步跟着他来到了重症监护室,抢先一步握住何大海的手说道,何大海同志,辛苦了!何大海使劲地撑起不断打架的眼皮,苦笑地摇了摇头道,感谢张书记和市委的关心,我还撑得住。 “你放心,市里一定会全力治疗余香的!余香是个能干的女同志,巾帼不让须眉,她的英勇事迹,我们一定要好好组织宣传,她是我们广大干部学习的楷模!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还得辛苦你好好照料她,一定要让她健健康康地好起来!” 张书记见何大海还一脸的着急,连忙又安慰道,大海啊,你和余香都是我很佩服的年轻人!在你们的身上,我看到了我们年轻干部的希望!你们俩是一对好伉俪啊,不予余力地支持市里、镇上、村上的工作,干得很好啊!我打心眼里谢谢你们! 安慰了何大海,见林虹也是一脸的疲倦,张书记又连忙与她紧紧地握了握手道,林书记,辛苦你了! 林虹淡淡地笑了笑道,你也辛苦,一夜未睡吧!张书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睡不着啊,既难过,又震惊啊!归根结底还是我这个班长工作没有做好啊!让你们受苦受累了!” 林虹拍了拍他的手,方才松开手来。她与张书记早有默契,一切尽在不言中。张书记又把院长叫到身边,仔细问了问余香的伤情,得知院长的老师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他的脸色方才好了一些。他转头定定地对他这个老同学,郑重地交代道,老李啊,这件事情务必请你们高度重视,一定要让让余香健健康康地好起来!院长只得苦笑地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定尽全力! 送走张书记之后,卫主任等到林虹再次跟何大海交代了一番之后,方才代表科室,一脸难过地说道,何书记,这是我们大家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代余主任收下。何大海推辞了一番,实在推辞不过,只得接了下来。 林虹见他安排好了,又见余香一时半会也还醒不过来,犹豫了片刻,只得又把何大海拉到一边抱歉地说道,大海,余香这里就请你盯着了,我还得回市里去处理其他的事情。她醒了,你一定要马上跟我打电话。她见何大海点了点头,顿了顿神,看了看病房里的余香,咬着嘴唇,低声对他说道,怀不上孩子的事情,一定不要告诉她,先瞒下来。等她好起来看看,再说。有件事情,我一直让余香瞒着你,没跟你说,其实上次的事故,余香已经掉了一个孩子!这孩子轴,我担心她受不了啊! 等到林虹走远了,何大海的脑袋还是一片嗡嗡作响,“余香已经掉了一个孩子!” 这句话无疑又是一个惊天霹雳,炸得他体无完肤,他傻傻地看着昏睡的她,已经哭干了泪水的眼睛,几乎要爆出血来。良久,他颓废地一屁股跪坐在她的窗前,使劲地捶打着地面。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老民警,再也忍不住眼角的泪水,默默地看着他,几度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林虹的话,让老民警意识到这俩口子,有着非同一般的过往。原本他以为自个已经够惨了,没想到何大海和余香的遭遇比他还惨。这是刚有希望又被抹杀,刚有希望又化为绝望,这种连续要人命的打击,是个正常的人都受不了。 院长其实早在余香上次住院的时候,已经知道余香的事情,还是他帮忙才瞒下来的。他见林虹揭开了最后这一块流血的伤疤,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尽管从医几十年,他见惯了生死,但每每看到这种至善至醇,重情重义的人遭遇这般磨难,他的心比割肉的刀子割在自个身上还难受。他颓丧地低下了脑袋,他的善意,再次被变成了杀人割肉的刀子,刺伤了本已经伤痕累累的这个孤苦的男人。 而刚刚有所好转的温馨,走到门口,便听见了林虹最后的话。 她见林虹飞快地走下楼,连忙闪到了门背后,等她走下去了,她捂着嘴巴,使劲地不让自己哭出来。她无力地倒在门后,透过门缝痴痴地看着病床上的余香。她毅然决然地救了她,而她自个却要为此失去做母亲的权利。她恨不得抽自个几大嘴巴,当时怎么不是她推开她。她虽未婚,但她知道这比得了恶性**肿瘤,还要让女人难以接受和绝望。 院长转过身来,悄悄地退出门来。见到门背后的温馨,吃了一惊。连忙一把拉起她,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去修整一段时间吗? 温馨捂着嘴,眼泪扑哧扑哧地掉了下来。院长见她这样,脸色难看地问道,你刚刚听到了? 温馨痛苦地连连点头。院长不由地跺了跺脚,“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当即再次一把拉起她,“你跟我来!” 把温馨带到了医生值班室,院长关上了门,方才一字一句地对温馨说道,丫头,你听我说!这事是意外,不怨你!怪只怪老天没有长眼!你不要往心里去,跟自个较劲!你如果心里感到歉疚的话,那你就帮我一个忙,等会余香醒来,一定要瞒着她!等她会诊之后,我们再看看再说! 温馨痛苦地摇头,又痛苦地点头。院长急了,“做不做得到?” 温馨一下子哭出了声来,“做得到!做得到!” “丫头,你要知道这是在救她的命!马虎不得!” 院长见她再次同意了,连忙递给她一包纸巾,“擦擦吧,别哭兮兮的,把自个好好收拾一下,待会见着余香和她男人一定要让他们看到你美美的,好好的,还是过去那个余香认识的你!” 第一百四十五章 死过之后才是新生 为了余香,温馨听从了院长的话,她走出值班室,跑到卫生间,一边哭着,一边美美地给自个补齐了妆。 等到院长的老师赶来,何大海就像看到了救命大仙一般,恨不得跟他磕头。老专家一边安慰他,一边穿好无菌白大褂,看过余香的彩超之后,他皱了皱眉头,带着专家组走进了重症监护室给余香会诊。 专家组详细检查之后,又庚即进行了闭门会商。在征得何大海同意之后,余香再次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灯,再次刺眼地照亮了悲苦的巷道。滴滴答答的钟摆,犹如余香跳动的心脏,砰砰地击打在每个人的身上。 温馨不自觉的双手作揖,不断地为她祷告。而何大海苍白的脸上,紧张的肌肉鼓鼓地冒着青筋,不时地发出剧烈抖动。而帮不上忙的老民警,只得一支烟接着一支烟地跟他点燃。手指间昏黄的烟头火苗,随着他紧张的心情而时燃时灭。 三个半小时过去,仿佛走过了三十年。 手术室的灯依然亮着,但院长组织的保障团队则不断地推开门来,来回奔跑,着急的院长一度还亲自冲了进去,帮着送血浆和止血剂。 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何大海的心坐如做在火焰山上,如坐针毡,但又不敢有丝毫的打搅。而温馨则被这关来开去的门,弄得差点精神再次崩溃。似乎,每开一次就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门,痛苦和紧张的恶魔撕扯她脆弱的神经。老民警担心她打扰到手术,连忙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提醒她要冷静。温馨咬着嘴唇,不停地给自个打气。“余姐,一定会挺过来的!她是好人,好人啊!” 四个小时过后,手术室里的专家组换了个班。年轻的医生连忙架起疲惫不堪的老专家,下了手术台。在老专家强作精神的指挥下,院长和他的师哥们连忙又接了过去。止血剂、止血钳、缝合针,从手术护士的手中不断地递过去。大片的血渍,染红了手术台,主刀医生的汗水也不断地打湿他们的额头...... 如果是单纯切除余香严重受伤的子宫,只需要两三个小时就能完成。但要重新修复受伤的子宫,手术的难度便异常艰难和惊险。其间的风险,正是如同过鬼门关,稍有不慎,余香便会香消玉魂。 手术从早上9点钟,一直持续到下午14点。何大海几乎已经绝望。好不容易,再次等到手术室的门打开,让他意外的事,率先被推出来的居然是老专家和他的大徒弟,他们已经完全脱力,被插上了输液瓶。推到门口,老专家吃力地朝着何大海招了招手,露出一丝苍白的微笑。这丝微笑,犹如一盏明灯,让他顿时升起了一线希望。 跟着手术里,发出一阵欢呼声。 院长亲自推出余香走了出来,艰难地走到何大海身边,猛地拍了他一巴掌道,老弟,我们尽力了!今后就看你俩口子的造化了! 何大海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这一巴掌给拍落到山崖之下,他脚下一软差点跪下去。老民警连忙一把扶持住他,见他一脸的绝望,连忙补充道,老弟,手术成功了!恭喜你! “成功了?” 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嘴。 院长和身边的医务人员肯定地朝着他点了点头。他才万分惊喜地一下子朝着余香扑了过去。“余香,余香!你听见了吗?手术成功了!” 看着何大海高兴得像个孩子,温馨再也忍不住眼角的泪水,比他还哭得痛快和高兴。 把余香重新送回重症监护室,何大海在院长的带领下来,来到老专家的病房,扑通一下便跪了下去。老专家和满屋子的人都吓了一跳,院长连忙一把把他使劲地拽了起来。“何书记,快起来!老师他不喜欢这套!” 何大海挣扎着还要继续磕下去。老专家只得和他的大徒弟翻爬起来,跳下床来,一把拽住他道,年轻人,你的心意我领了!大男人的跪来跪去要不得!那个丫头,我听小李说过,是个了不起的人!能够补偿她的,我们也只能做这些了! 何大海眼泪汪汪地,嘴角直打哆嗦,不断地说着谢谢,谢谢。 老专家见他是个赤诚的人,当即歉意地说道,我们西医只能做到这样了!子宫是女人的第六脏器,这回是伤到了根本。今后,你还得给她找个好老中医,好好调养调养才行! 何大海连忙点了点头。“谢谢你们!我一定会记住的!” “好好照顾她吧!” 当天晚上,麻醉过后,余香终于醒了过来。浑身上下的疼痛,疼得她冷汗直流。值班的护士,只得给她打了一剂镇静剂,方才让她安睡下去。 这一觉睡下去,余香许久没有这么安稳过了。 她梦见自己撑着一支竹筏,与何大海在白水河上,带着一群小孩子快乐地嬉戏。这些孩子就如同她小时候的模样,圆滚滚的,嘻嘻哈哈地叫她妈妈...... 余香的事迹经过市上的宣传之后,鲜家嘴的人才得到消息。 等到老扛把子他们撵到医院,余香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普通病房。进了门,老扛把子抬起大腿,朝着何大海就是一脚。“你个龟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还瞒着老子!” 何凤山和余珍珍,嫂子也是气鼓鼓,没给他好脸色。 余香见他们都把怒火对准了何大海,心里不由地一暖。经历了这番生死,她也算是活明白了。千好万好,还是家人好。 她使劲地撑起身体,朝着他们笑道,你们别怪他了,是我不让他说的。也没多大的事情,你们多心了。 “还没多大的事情,你怎么这么傻啊!命都不要了!”兰花心疼地一把抓住她的手,眼泪水不住地往下流。听到余香受伤的消息,她几乎快要死过去。要不是老扛把子使劲地掐她的人中,她也就醒不过来了。 等到卫婷儿和李书记大包小包地赶到医院,病房里已经被村民们围得水泄不通了。他们好不容易挤到床前,卫婷儿忍不住数落道,余香,你就不能改改你这个爱充英雄的狗脾气!你看多少人,为你担心啊! 卫婷儿的话,引得了大家一致附和。大家都怕了,你个女娃子家家的,怎么每回都弄得惊天动地的,你不怕,我们怕啊!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大海怎么办,老扛把子和兰姨怎么办? 余香被他们数落得抬不起头,不断地向何大海求援。何大海扭过头,装着没看见。心里暗自高兴,就是该好好收敛一下了。每次都要人命,你还让我咋个活啊! 余香见他不来气,不帮忙,知道他心里也有气。只得红着脸,给大家低头认错。大家伙见她态度还算端正,方才放过她。 见卫婷儿来了,村民们都知趣地把地方让给了她和李书记。卫婷儿见大家都散了,方才一把拉着她,仔细看了看,心疼地骂道,这回逞能,逞安逸了啊!把老师都急哭了! 李书记多少知道一点内情,连忙安慰道,余香,你好好养伤,大家伙都还等着你给我们做先进事迹报告呢! 卫婷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亏得市里想得出来,她这个鬼样子还做什么先进事迹报告啊,能把命活出来都算不错了。 李书记被她怼得不好接话,只得悻悻地退了出去。 卫婷儿看着一脸苍白的余香,心里悬着的心,还扑通扑通的吊着。要不是老师告诉她,她还被瞒在鼓里。这些天,她去外地跑商,跑项目资金,也没有顾上家里。接到老师的电话,便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在接到电话的那一刹那,她一下子慌了神。之前她是有些嫉妒余香,但越到基层接触她干的那些事情,反而越发佩服她干的事情。她暗自跟余香较劲,就是想做给她和老师看,余香能干的事情,她也能干成。但听到余香遭遇不幸,昏迷不醒,她的心一下子空了,感觉人生一下子失去了目标。 跟余香说了一阵话,卫婷儿看着一旁傻里傻气的何大海,突然间觉得这个男人也没有那么难看,反而越发看他有些顺眼了。当即笑了笑道,何大海,这回知道余香的重要性了吧!你娃要是不好好珍惜她,小心老娘收拾你! 何大海连忙朝她作揖道,卫指挥长,我求求你行不行,你不要每次都给我压力啊!我已经压力山大了,你没来之前我就一直在检讨啊! 余香咯咯地看着他俩拌嘴,这样的感觉,让她仿佛回到了自个大学的时候。那时候她和卫婷儿是如影随形的亲闺蜜,无话不说,无话不谈,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她暗自庆幸,也许老话真是说对了,死过之后才是新生。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天凉好过秋 人说天凉好过秋。 与别的地方相比,蜀地的秋凉,更加透彻心里。携风带雨的绵绵细雨过后,这股股的凉意,更加的肆意妄为。 这片古老的浅丘,渐黄渐绿。山坡上的柏树林子,仿佛永生不老地越长越喜庆,弯腰驼背地扭着。而那些落叶的阔叶林,则稀稀拉拉地落下时间的记忆,几只跳动的小麻雀踩在记忆的叶片上,拉下一堆堆白屎,而后又蹦蹦跳跳地跳到树干上,张开翅膀呼呼啦啦地飞出一大群。 林子下丝茅草挂在悬崖壁上,这种过去村民们用来包裹伤口的野草,像老爷子的胡须反倒是越长越茂盛。山崖下,二三台土的藤椒树,早已经被剪去了粗壮的枝丫,但它们仍然固执地长出黄嫩的枝叶,劳烦着村民们又一枝枝地掐去它们生长的希望。藤椒树下被挖出的一个个坈凼,在被倒进了一瓢瓢催生根茎的农家肥,又很快地堆成了树窝,被厚厚地夯实。 二三台土下,农业产业园一片红黄翠绿。 初挂果的大红袍,沉沉地压弯了稚嫩的腰肢,犹如一个个即将点燃的小桔灯,个个微微涨红了脸。 何晓敏俩口子策划的秋日恋情系列婚纱活动,将整个农业产业园搞得一片生机勃勃。来自城里的新人穿戴一新,在他们的操持下,不停地摆弄着姿势。俩口子带着摄像师、化妆师忙活了好一阵子,方才歇口气。何晓敏接过他媳妇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有些心不在焉。他媳妇皱了皱眉头,知道他的担心,“余书记遭了这么一遭,何书记恐怕又要耽搁一段时间了。泥鳅丰收节的事情,看来我们得提前抓紧时间筹备了。”何晓敏点了点头道,老爸说,何书记已经把这个事情交给了我们来办。藤椒采摘节我们不用操心外围的事情,这回恐怕是躲不过了。 俩人见新人们歇息好了,又抓紧时间忙了起来。他们得抢在泥鳅丰收节前把这个系列策划搞完,才能腾出时间来筹备。 从市医院回来,老谋深算的何友生不断地长吁短叹。余香的遭遇,在市里传得沸沸扬扬。市里的动静很大,他暗自叹息,这人算不如天算啊。你说余香多好的人啊,怎么命就这么苦啊!驼子李苦笑地摇了摇头,没有吱声。他的心思还是记挂在他老婆的肚子上,这次去市里看余香,趁着机会,他找人给姚七月做了一次胎检,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姚七月居然怀的是一对双胞胎。这让他既高兴,又紧张。双胞胎可不是那么好生的,实在不行到时候就剖腹产吧。他暗自打定主意,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侍候着姚七月。 何大山被嫂子撵了回来,有些闷闷不乐。但他也没有办法,谁叫他是何大海的助理呢,书记不在,村里的大事小事,他只能帮着操心。 回到村里,他径直去找幺爷。 幺爷的家,是座老房子。别的人家,像他这样的早就翻新改造成了小洋楼。而他家,是村里少有的作为保存下来的历史文化村落民居。 幺爷的全名叫何昌达,是老何家仅存的昌字辈。他家的老房子,是清末从老祠堂搬出来后置办的。偌大的院落,静静地卧在龙宝坡下,左边是白水河延伸出来的一条小溪流,平日里村里的人都叫它望龙沟。右边是老鹰坡,前面是一片宽阔的泥鳅塘子。门前栽着两棵有着几百年历史的金桂树,快要到花期了,大老远的都能闻到一股子淡淡的清香,屋后是一片茂密的竹林。 院子前是一块宽阔的坝子,坝子的周边被幺爷种上了许多中草药。已经快要发苞的野百合,伸直了腰杆,大片大片的木芙蓉开得正艳,而如瀑布般挂在坝子石头上的牵牛花早已经开遍了整个坝子。 这是一座川西北民居风格的穿梁架子四合院,青瓦灰墙。从院坝拾级而上,雕着龙凤样式的门墩上,各自摆放着两盆千日红。推开老柏木做成的大门,大门上的古铜平安扣,张大着貔貅的嘴巴。迈过半尺高的门槛,里面是三个偌大的进深,每个进深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天井,每个小天井都有一座堂屋,两旁是耳房和厢房。前面是待的地方,中间是主人家的居所,后面是供奉药王和祖宗香火的地方。而最后面的左边则是以前用来圈养牲畜的地方,靠近茅厕。右边则是厨房和饭厅。 平日里,幺爷主要在前厅右边的药铺子里活动。自从老伴10年前去世后,儿孙们又都相继在外成了家,幺爷便独自一人守着这个家。 等到何大山走到院坝的时候,何凤山寄养在幺爷家的小黑,摇着尾巴汪汪地跑了出来,欢喜地跳起来,一下子扑到他的大腿上。何大山连忙一把抓住它的前爪子,亲热地拍了拍它油光的黑黑脑袋,它方才跳下来,蹦蹦跳跳地跑进了屋子,朝着里面汪汪地叫了几声。刚刚从省里回来的姚婷,推开门来,见到是他,高兴地喊道,大山哥,你咋个来了? 看着俏生生的姚婷,何大山有些恍惚,没想到这个当年跟着他玩泥巴的黄毛丫头,出落成了大美女。当即呵呵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打声招呼,大海哥怎么相通了也给你放假了?姚婷皱了起小鼻头,不满地哼哼说道,哪是他给我放的假哦,是我自个给自个放的,回来陪陪外公。 “回来好啊,就应该多回来看看,你要再不回来今后连路走找不到了。” 姚婷连忙将他让进门,咯咯笑道,是该多回来看看了,村里变化挺大的,我都有些认不出来了。“大海哥说,要弄不出个模样来,你背后还不得骂死他啊!” 姚婷再次哼哼道,他本来就不务正业,好好的公司不做,把我使唤得想头牛似的。“你啊,那是太能干了!我看我就不能干,他现在都还不放心呢!” 幺爷正在药铺子里碾药材,见何大山走了进去,抬起头朝他笑道,是大海让你来的吧,你稍微坐一下,待会姚婷跟你一块去市里。 何大山点了点头,感激地说道,余书记这回伤了根本,还得您老出手才行啊!姚婷给他冲了一杯君子茶,塞到他手里,方才说道,我跟大海哥说了,不用麻烦你再跑一趟,反正我都要到市中院去看大姑。我带去就成。他还推三阻四不让我去。 接过茶,何大山靠着八仙桌坐了下来,呵呵地傻笑一下。“他啊,恐怕是怕余香见到你这个大美女吧!” 余香虽然知道姚婷在帮着何大海打理公司,但还真没有与她见过面。平日里,也只是听何大海讲她是如何的能干。姚婷被何大山无意中戳破了心思,不由地涨红了脸,见老爷子一心埋着脑袋碾药材,狠狠地朝着何大山嘟了嘟嘴,挥了挥手作出要打人的架势。 何大山木木呆呆的压根没往那方面想,见她调皮的样子,笑得更厉害了。“没想到你个商场女强人,还是原来那个小屁孩。” 姚婷当即不满地一把拧着他的耳朵,恶狠狠地说道,你说谁是小屁孩,你脾气你再说一遍。幺爷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他俩,乐呵呵地说道,姚婷,你干啥呢?大山都结婚了,你怎么还像小时候扭人家的耳朵。这不是小时候了啊,小心被你嫂子知道了找你算账。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家花野花一把抓啊! “他啊,结了婚又怎么样,还不是个耙耳朵!他好意思,我们从小耍到大,结婚都不跟我打声招呼。” 庚即她又揶揄地故意说道,我可听说,某人在婚礼上还闹出小三来了!不错哦,家花野花一把抓啊! 何大山见她哪壶不提开哪壶,气得一把拍开她,“幺爷,您得好好管管,您看才出去几年,就学会捡闲话听了!”幺爷将碾好的药材,分量包好,递给他,方才对姚婷说道,大山跟姜小丫没关系,你个小丫头不能随便开人家的玩笑。 姚婷没想到何大山会这么大的反应,连忙咯咯地耸了耸肩膀,掩饰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还是那么小气,一点男人气概都没有。跟着她又说道,对了这回去市里,你可得好好给我介绍一下,我还不认识嫂子呢。 “秀清,是个不错的媳妇。大山的眼光比你啊,有眼水。” 姚婷不服气地抓起放在桌子旁边的手包,哼哼答道,那可不一定。见到面才知道。 待幺爷写好医嘱,俩人这才出了门。 出了门,何大山诧异地问道,你的车呢? “堵怕了,没敢开车回来。让你的小情人接我回来的。” 何大山见她又提到姜小丫,恨不得踢她两脚。当即拉着脸,转身就走。姚婷见他真生气了,连忙追了上去,跟他低头道歉。 俩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何大山的院子,姚婷羡慕地说道,行啊,弄得还挺像那么回事。何大山这才得意地说道,那是,没点能耐,还不得被你看扁了。 上了何大山的车,姚婷方才问起他和嫂子的事情。她一边听,一边羡慕他们。没想到,他们也有那么精彩的爱情故事。“你啥时候开窍的啊?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原来你还是个情种啊?” 何大山掏出烟来,想要抽一根,却被她全都没收了。“我可不想吸你的二手烟。车里不准抽烟!”何大山一脸的无语,咋个从村里出去的娘们,一个比一个强势。真是要人命。 被她收了烟,何大山只得打燃火,将车开了起来。方才说道,你没看出来,说明你眼拙啊!没眼水!再说了,这村里村外的,还真没有让我打上眼的。 “嘚瑟,你吹吧!” 一路上,姚婷成了喋喋不休的话痨,不断地打听余香的事情。说得余香,何大山便来了精神,姚婷见他一脸的崇拜。恨不得掐他几下。心里不服气地嘀咕,有那么能耐吗,还不是靠着国家政策好。 等到了市医院,姚婷却没了认识嫂子的心思,而是满腹心思都惦记到了余香身上。她神情复杂的下了车,犹豫了许久,最终决定还是放弃了与余香的见面,她不想让何大海为难,更不想在余香面前露出马脚。 “大山哥,晚上我约你和大嫂吃饭。这会儿,我就不上去了。我得先去看看我的大姑。听外公说,小侄女夭折之后,她的情绪一直不好。”何大山倒是知道一点,她说的三哥,是她大姑的大儿子,她的小侄女因为中考失利,想不过跳楼自杀了。当时差点把幺爷气得一病不起。 何大山见她这么说,只得放走了她。 等到何大山提着药包进了医院的大门,姚婷方才吐了口气,定了定神,转身叫了的士去了市中医院。 来到病房,余香还在沉睡之中,她的监护期还没有完全过,虽然已经打了屁,但子宫还无法愈合,只能吃点流食,全靠输液养着。 老扛把子俩口子和何凤山俩口子,呆在医院也没有用。索性,何大海便让他们去家里住,帮着做点流食。何大山与他打过招呼,问了问病情,见余香还不能用中药,得等到把体内的恶污排了才行。“刚刚姚婷也来了,她原打算来看看你和余书记的,但又怕影响余书记休息,便先去了中医院看她的大姑去了。” 何大海听到姚婷也来了,心里咯噔了一下。很快,又听到她去了中医院,方才松了一口气。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去面对她。余香这回意外受伤,让他的愧疚感越发沉重,对姚婷那点浪漫的小心思也就淡了。 “那行,她没来也没有关系。不来更好,免得影响余香静养。这些天来的人太多了,她根本没有休息好。” “那我把药包给你送到家里去?” “送到家里去吧,嫂子也在那边。今晚你们就不要回去了,跑来跑去你们也累。” 看着何大山走出了巷道,何大海悄悄掩上门,走到吸烟区,自个点了一支烟。望着窗外被玻璃框装裱了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出了医院大门,何大山给嫂子打了电话。听到她还在超市里买东西,连忙开车撵了过去。来到超市,嫂子和余珍珍忙着在超市里采购生活用品。平日里余香工作很忙,冰箱里除了冻水饺,就是冻汤圆。“大海,也是个马大哈。也没想到,提前给她买好。” “男人啊,都是大而化之的。哪有那么心细。” 见何大山走了进来,嫂子便一股脑地把推车交给他。“你来得正好,我们正缺苦力呢!”余珍珍笑着与他打了招呼。何大山嘿嘿一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这是心有灵犀,早算到了你们需要我!” 嫂子见他嘚瑟,咯咯地笑了笑。“那你可得做好准备,今天我们可是大采购!余香家里什么都没有,我们得给她置办好。” 一阵超市逛下来,何大山腿都软了。“大海哥,还会不会过日子啊,你们怎么买这么多啊,还没买完吗?” 嫂子见他叫苦,心疼他,便让他去休息区等她们。 等到城里的人都快下班了,超市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多了起来。方才结算了款项,花了三千块钱,俩人才罢手。 把东西装上车,何大山才告诉嫂子,姚婷回来了,晚上请吃饭。没等到嫂子开口,余珍珍连忙惊喜地说道,婷婷回来了啊,那我们今晚可得好好犒劳犒劳她,这些年多亏她在外面帮大海顶着。你给她打电话,把她家里来。 嫂子也庚即说道,对,把她家里来,反正我们今天也采购了这么多。累了一下午,脚后跟都走痛了。我也不想再出去。 何大山打开蓝牙耳机,给姚婷打了电话。姚婷犹豫了一下,问了问何大海回来不,得知何大海晚上不回来,要守夜,方才答应了下来。 接到何大山的电话,姚婷很意外。没想到嫂子和余珍珍要请她去何大海的家里,心里不由地一阵小激动。她大姑见她忙,自个在医院里也走不开,晚上还得值夜班。当即对她说道,你去吧,我这里也没啥。我也想开了,让你哥再带一个。 第一百四十八章 滨江路上的谈判 从中医院出来,滨江路上的桂花香,丝丝缕缕地勾起了她对这座城市的思念。当年上初中后,她被外公一意孤行地送到了一所重点学校上学。那时候,她的学习成绩并不乐观,家里人也都不看好她。但外公坚持说,女孩子嘛,到了高中自然就好了。 在外公的子女中,她的母亲是最没有出息的一个,也是最让外公最操心和宠爱的一个。 过去都说,农村人一贯嫌贫爱富。但外公却不是这样的人。当年她还在读小学,母亲与父亲离异之后,独自去了沿海闯荡,后来又考起了国外的研究生,在国外重新兴起了家业,几次回来要带走她,都被外公、外婆挡着不让。 那时候外婆还健在,外公和外婆都是从战乱中走过来的,一贯瞧不上崇洋媚外的假洋鬼子。对母亲的选择,外公、外婆虽然嘴上没有说,但心里却难过,原有的那份宠爱也变成了恨铁不成钢。“婷儿,又不是你带大的,你凭什么把她带着?”当时母亲让她自个选,母亲离家多年,她对母亲早已经失去了那份母女的眷恋。母亲走那天,天空阴沉沉地下着蒙蒙细雨。 母亲撑着一把红雨伞,穿着一身蓝色的风衣,身边跟着一个陌生的外国男人。外公连朝门都没有让母亲上,她怯生生地在门口望着陌生的母亲和那个陌生的男人。看着母亲扔掉了红雨伞,扑通一声跪在朝门外,流着泪地朝着外公和外婆磕头,她想冲去,却被外婆紧紧地拽着。 那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一贯和善的外公和外婆,是那样的残忍和执拗。外婆用她厚实的臂膀,挡住了她好奇的视线。自个却偷偷地抹着眼泪。外公是一脸的铁青,气得胸口不停地颤抖。 等到母亲被那个老外无助地拽走。她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离异后,原本不受待见的父亲,反倒成了外公家的常。每次来,外公比对自个的儿子还亲。外婆也姑爷、姑爷地叫着。但在高中教书的父亲,却是一个病恹恹的病汉,有着严重的癫痫。 这是她的爷爷、婆婆当年被人批斗致死,留下的病根。 不发病的时候,比常人还好,一旦发病便不可收拾。母亲当年之所以与父亲离婚,也是受不了他发病时候的痛苦。 外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法治愈。父亲的癫痫不是遗传性的,更多还是一种心理应激反应造成的。离婚过后没有几年,父亲在一次夜班下班后,一头栽倒在白水河里被活活地淹死了。 送葬的时候,她端着灵牌,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她想回头看看躺在棺材里的那个父亲,死去的样子还是他发作时那种抽搐的模样吗?但大表哥一把拽住她不准她往回头看。按照老道士们的说法,出殡之后,往回看,不吉利,死去的人会跟着她回家。 她害怕地端着灵,但是她还是想回头看看。那个和善的父亲,歉疚她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害她。她偷偷地转过头去,漫天飞舞的引路钱,悲戚的锣鼓声中,父亲原本那瘦弱的身躯被装进了一口漆黑的棺材。比她腰杆还粗壮的大杆,抬着他从未有过的平静。一刹那间,和着眼泪和雨水,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长大了。 她披麻戴孝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浩浩荡荡的队伍,她是最为渺小的一只小鹰。老师常说,人死不能复生。但她却觉得父亲还活着,就跟着她的身后,看着她一步一步地将他送上山。 等到棺材落地,大表哥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不忍心让她看到父亲被厚厚的泥土和石块厚厚地埋在狭小而又潮湿的方子里,从此将远离她的生活,孤苦地守着这片荒芜的穷山。她使劲地挣扎着,一口咬住了他的手,使劲地咬着,生怕自个哭出来。 镇山炮三响过后,老道士念了经文,风水先生调了指向,纤绳落地,灵柩归位,村民们铲起石块和泥土,击打在棺材上的撞击声,犹如一颗颗要命的子弹,生生打在她幼小的心灵上。大表哥死命地将倔强的她按着地上磕了头,便硬拉着将她背下了山。 转过山角,大表哥突然站住了身子,指了指远处,母亲居然回来了,她孤零零地站在远处,看着被一点点垒砌的新坟,哭喊着朝她冲了过去。却被她愤怒地一把推倒在地。“你给我滚,你不是我的妈!我的妈,跟我爸一起死了!” 她决绝的口吻,吓傻了母亲。母亲呆呆地看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了。 母亲走后,刚开始的几年,还抽空要回来看她。等到她读初中的时候,便越发回来得少了。以至于外婆去世的时候,还念念不忘地骂她。在这座城里读初中后,每到周末她便寄宿在大姑的家里。大表哥是个学霸,逼着她从一个中等生变成了一个优等生。从第一年,外公给她交了高价学费之后,之后从初中到高中她不但全部免费,还能挣上不少的奖学金。 以前的滨江路,也是这座城市出了名的学府路。这座城市赫赫有名的几所重点学校,都坐落在这条路上。时过境迁,她当年的母校名声更旺,但这里却装着她最卑微的过去,成绩单上的高分并不能给她带来自信的骄傲,反而让她更加惶恐地偷偷藏着内心的卑微。 她生怕一不小心,在别人面前露出她对生活和未来的惶恐和迷茫。她故作清高地与那些相好的同学若即若离,以至于在高中期间没有一个男生给她递过一张纸条。一度她清高得像一只孔雀,又卑微得像一只麻雀。 姚婷在滨江路上,徘徊了很长一段时间,望着高大的校门,她的心依然卑微得像个狗洞。眼前的成功或者说光鲜,并不能掩盖她对过去的失落和遗憾。在学校里,她把每一个帮助她的男老师都当成了父亲的影子,把每个关心她的女教师都当成了她母亲的替代品。她在老师的印象中是完美的,但在同学的记忆里却是残缺的。 见天色还早,她与市里的招商部门进行了联系。 她无意走进燕姐的那座涪江边上的咖啡厅。自个要了一杯川北毛茶,这是父亲爱喝的茶,她把这点嗜好当成了对父亲最好的牵挂。父亲让她来到了这个世界,没有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唯一留下的财富是教授了她如何学习的方法。这是他擅长的,她不但运用到学习中,也运用到了她的生意中。 来的是招商局的一名女副局长,燕姐诧异地看着她,“姐,你怎么来了?上班时间,你可是很少到我这里来打望啊!” 女副局长,正是卫凤鸣的爱人,燕姐的亲堂姐。她朝着妹妹打了过招呼,带着几个招商局的同志,径直来到姚婷坐的位置。来之前,姚婷给她发了定位。她也很诧异,一向难搞的物流公司女老总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市里,约的地方,还是妹妹的咖啡厅。“姚总,你这是蛇龙见首不见啊!来市里,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安排一下啊!” 姚婷笑着站起身来,与她握了握手道,向局,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来请坐! 她当即又朝着吧台上的燕姐说道,老板娘,给这位女士来杯咖啡! 向月明连忙笑了笑,“你这地方选得好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啊!这是我妹妹的咖啡厅!我不喝咖啡,也跟你一样来杯川北毛茶吧!”当即便把燕姐介绍给了姚婷。姚婷诧异地笑了笑,“多大的地方,我随便找个地方,都是你的地盘。” 燕姐见她们有事情要谈,没敢多打扰。但能够让妹妹亲自赶来的女老板,她还没怎么见过多少。心里便对姚婷充满了好奇。回到吧台,暗自琢磨,这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啊? 俩人聊了一会儿天,聊来聊去俩人还是校友。只不过,向月明比姚婷大四届,是她的学姐。“学姐,我今天来的意图,相信你也应该知道了。” 向月明点了点头,接到温馨的电话,她原本还有些不相信。为了拿下市长亲自交代的这个项目,她可是花了不少心思,但都吃了闭门羹。还是她给她老公,卫主任打了电话,才知道是余香出面,帮忙拿下来的。 “市里能给我们机会,首先想到我们,我们公司很感动。我们老板的指示,也很明确。家乡的事情必须支持。之前你来我们公司,我也不在。其他的副总也拿不下主意。这事情呢,就一直拖着。现在老板有了明确的指示,就好办了。我们的意见是先在物流园区建一家分公司。今天请你来呢,是想听听市里的打算。” 向月明连忙让随从拿来了市里草拟的合作方案,递给她。“这是我们的合作方案,请你看看。如果你满意的话,明天我们可以去园区现场看一下。市长已经发话了,地点随便你们选。” 姚婷放下茶杯,接过合作方案,仔细地翻阅了起来。 向月明年龄比燕姐稍微大一点,但谈吐气质却少了许多燕姐的风尘气息。姚婷一边翻着方案,一边悄悄地打量着她。见她不急不躁地拿得很稳,心里暗暗点头,这是个厉害的对手。 她在打量向月明,向月明也在打量她。之前她便已经知道这家物流公司的总经理,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女娃子,她已经把姚婷想得很年轻了。但见到真人,她还是暗自咂舌。 这丫头也太年轻了,跟她比起来,也就她女儿一般大。但人比人气死人,她那个女儿还在苦哈哈地考研究生,而她已经是规模以上企业的老总。如此年纪就能掌控那么大的一家公司,这手段和能力,自然是有着过人之处。她细细研究过这家公司,对他们的管理模式很是看不懂。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向妖精??? 这家企业的幕后老板,还是个村支部书记,管理方式几乎是放养型,看上去毫无章法。内部中层干部都是轮值制,由一批骨干轮流坐庄。但就是这么一家其貌不扬的公司,隐隐掌控了全省三分之一以上的物流。从她调查的报告来看,目前物流还是这个公司的一项副业,利润的大头却是他们暗地里搞起的风投。这让她更加咂舌,搞风投没点实力,是不敢轻易下水的。甚至于,市里的很多科技型企业都在找他们投资,背后也都有他们的影子。 姚婷仔细地翻阅了方案之后,对方案的内容也就了然于心。她轻咳了一下嗓子,端起杯子来,皱了皱眉头。向月明见她这神色,知道她有些不满意。连忙给她续水道,这只是我们的初步设想,如果你不满意的话,我们还可以谈。市长给她的意见很明确,必须拿下这家企业,尽快签约落地。 姚婷呵呵笑了笑道,总体上我们还是很满意,但细节上我们还需要商榷。我们公司的发展方向,现在有些调整。过去我们主打物流,但现在我们正在向科技型企业转型。我们在不少地方,已经在布局。市里对我们定位不能单单是物流龙头企业,我们希望是能纳入科技型规模企业来看待。 向月明听了她这话,不由地暗自叫苦。物流企业和科技型企业的支持政策,那可有着天壤之别。但就税后补贴,就是一大坨肥肉。向月明自然不甘心被她牵着鼻子走,“对于科技型规模企业我们的招商标准和评价体系那是不一样的。关键你们能给我们带来多大的科技支撑、就业指标和税收。” “物流这一块我们已经自成体系,科技转型我们还在路上。但凡事不能只看眼前,我们投资也是看长远。你们招商也应该看长远。” 向月明再次遇到了对手,反而越战越勇。而姚婷则被何大海的私心,给牵绊着有些放不开手脚。俩人的谈判,一时之间成了唇枪舌战,看得燕姐脑洞大开,咂舌不已。良久,俩人大眼瞪小眼,谁也说不服谁,都有些气鼓鼓的。燕姐见她们都寸步不让,都在磨刀子。连忙上去,给她们重新换了一杯茶。 燕姐的突然出现,给俩人都找到了台阶。相互笑了笑,化解了眼前的尴尬。向月明亲热地说道,学妹,我们先喝口茶,缓一缓。事情我们慢慢再谈。姚婷看了看表,见还有点时间。方才咯咯地答道,学姐,也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然的话,我还真不想谈了。 向月明微笑着点了点头,那是!咱们是一个学校出来的,不看僧面你也得看点佛面啊!学姐的工作,你都不支持,我还指望谁啊。向月明暗自念叨着,姚婷,姚婷,这名字总觉得哪里听过。很快,她一拍巴掌,恍然大悟,指着姚婷咯咯笑道,我想起来了,姚婷,你不就是当年那个高考状元,b大招你,你不去,去了f大的金融系? 姚婷呵呵一笑道,你现在才想起来啊,我还以为你早把我研究透了啊。向月明懊恼地伤神说道,哎,失策啊!早知道是你,我就让我们家老卫来找你谈。“老卫,卫凤鸣?我的语文老师?” “对啊,说来说去,我还是你师娘呢!” 这回轮到姚婷傻眼了。她还真没想到向明月居然是她的师娘。“你就是当年那个追得卫老师满学校乱窜的,向妖精????” 向明月见她如此说,忍不住噗嗤一下,把嘴里的茶水给喷了出来。“什么向妖精?你听哪个背时的说的!” “当时全校师生都是这么喊的啊,你还在读高中的时候,就暗恋上了卫老师,大学刚毕业就回来追他!好多人都在看你的笑话呢,没想到你还真成了。” 向月明一下子被她揭穿了老底,瞬间涨红了脖子,一脸的尴尬。良久,她才憋出一句话来,没好气地说道,你个小丫头片子,也没少埋汰我吧! “那是,谁叫你那么没脸没皮的,每天缠着我们班最帅的老师!” “羡慕嫉妒恨吧,哪有怎样,还不是被老娘拿下了!”向明月被她揭开了老底,反倒是放开了心扉,一脸的小得意。“我呸,你也不过是仗着你当年身材好,没脸没皮的,才把卫老师给勾搭去了。你要在等两年,学校里的年轻女老师、女学生,你一个都不是对手。” “你也暗恋过我们家老卫吧,一嘴的酸味!”向月明越看姚婷,越看越喜欢。这可是老公当年一战成名的得意门生啊。 “美得你吧,我才看不上他呢!满嘴的老庄哲学!烦都烦死了。” 说着,俩人不禁相视大笑了起来。 俩人调笑了一下,氛围一下轻松了起来。向月明咯咯问道,姚婷,在师娘面前,这桩生意可不是我的面子,是你老师的面子,一句话你给不给吧! 姚婷恨不得踢她一脚,哪有这样的师娘,才认识就开始算计她了。当即没好气地摊了摊手道,你是师娘,你都这么说了。还谈个铲铲啊,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去看了现场,就把合同签了。 向月明见好就收,当即说道,既然你是老卫的得意门生,放心,师娘亏不了你。“那还差不多。” “怎么样,难得回来一趟,晚上我和老卫做东?一起聚一聚。这么多年,也没见你登一次门。” 姚婷一下子被她踩住了尾巴,当即不爽地说道,你还说,还不是你家门槛高,你们老卫不准我们这些学生随便登门。每次同学会,请都请不来。到你们家去拜访,都是推三阻四的。连个家庭地址都不给。你这个做师娘的,得好好管管。同学们意见大着呢,都说老师当领导了,没把我们这些学生打上眼。 自个的男人,她自个知道脾气。老卫自从转行后,确实是这个臭脾气。不但外地的学生上不了门,就连本地的他也懒得见。当即她连忙检讨道,老卫就是这么个人,你们可别往心里去。 姚婷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连忙也呵呵笑道,我们都是他的学生,他的秉性我们也都知道。都很敬佩呢,哪敢怪他啊!他没来,我们反而轻松一些。不然又得听他给我们上课。 俩人正说着,何大山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向月明见她早已经有约了,便没再勉强。 俩人商量了一下明天的安排,约好第二天与老卫见面。把姚婷送出咖啡厅,燕姐笑了笑道,怎么着,姐事情办成了? 向月明苦笑地点了点头道,弄来弄去,没想到还是老卫的学生。 “那不正好,事情办起来也更顺当了。” “顺当个啥,你姐夫那个人你还不知道。他要知道这个姚婷就是他的学生,这个项目他肯定不准我再参与了。” “哪怎么成啊,你好不容易拿下一个大项目。哪能拱手让人啊?” “我正愁着呢,要不要跟他说。” “愁啥啊,你明天把事情办了再说。到时候铁板钉钉,他也没话说。” 向月明从咖啡厅里出来,连忙赶回了市里。她得亲自给市长汇报一下招商成果。而姚婷重新走在滨江路上,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她就近挑了一下礼物,方才大包小包地叫了的士,赶到了何大海的家里。 何大海和余香的家,在滨江路的尽头。 靠山临江,小区算不上是最高档的小区。但设计和物业管理,都是按照大城市的布局来设计的。比她在省城的小区,还舒心不少。 尽管何大海和余香没在家,但她还是很忐忑。老扛把子的威名,当年那是虎虎的吓人。但凡哪个不听话的小孩,听到他的名字,都不敢抬头。她的童年,也是在这种威压中过来的。虽然自个长大了,但老扛把子的威风她还是不敢小觑。更何况,她还是抱着小媳妇上门的心态去的。 何大山见她姗姗来迟,有些不满地问道,你在磨蹭啥啊,老爷子他们都等你好一阵子了。姚婷只得连忙解释道,去办大海哥安排的事情了,耽搁了一阵子。何大山听到她这话,脸色才好看一些。“大海哥交代的事情,你可不能马虎。”“晓得了,你是能干,还是我能干?你自个都顾不上,还来教训我。”何大山被她怼的没有话说,只得伸手去接她手中的礼品,要帮她拿。姚婷连忙挤开他,“前面带路,我自个拿得起。” 第一百五十章 你就是姚婷? 乘着电梯上来9楼,这是一套一梯两户的江景山水房。 出了电梯,是一座有40多个平方的入户观景小花园,窗外涪江涤荡,窗内清雅朴素,幽香阵阵。 对着电梯,推开玻璃门,是一座高山流水样式的,用涪江画面石垒砌而成的假山。假山上长满了青苔和蒲草,顶上匍匐着几只晒背的老龟。门边是一条用鹅卵石铺成的巷道,巷道两边摆放着几盆栀子花、兰花和牡丹花。巷道的扶手是用老柏木做成的,上面密密匝匝缠绕着各色的牵牛花。紧靠扶手的石梯下,是用有机玻璃框起来的金鱼池子,里面游动着一群黑白分明的金鱼。 穿过入户小花园,走入厅。 与入户花园相比,厅里面的摆设,就要简单许多。正面的墙上上,挂着一个高清投影,投影下面是一幅水墨山水画,画的前面摆放着茶几、沙发和几个老木书架,书架下面是一张电脑桌,桌子上摆放着几堆书籍。而书桌的背后,则是落地窗观景阳台,前面则是饭厅,饭厅里摆放着一张黄杨木小圆桌,桌子旁摆在八张椅子,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晚餐。 见姚婷走进来,兰花和余珍珍连忙从沙发站起来,亲热地招呼她。“快进来坐,你这丫头都好几年没回来了。越长越漂亮了。” 嫂子接过她手中的东西,笑着说道,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啊。大海和余香也不在,你也太气了。 坐上了餐桌,拿起筷子,姚婷反倒觉得轻松了。仿佛时光又一下子回到了童年的时候。那时候,村里的孩子都喜欢东家窜西家,西家窜东家。但凡有点好吃的,都喜欢去向嘴。 吃过晚饭,兰花和余珍珍忙着收拾桌子,老扛把子、何凤山和何大山则被她们嫌弃地撵到了入户花园去抽烟摆闲聊。而嫂子则带着她参观了余香的家。 让她意外的事,整座屋子里居然没有一张何大海和余香的婚纱照。她好奇地问道,怎么没见到他俩的照片啊? 嫂子叹息地说道,别说婚纱照了,就是仅有的一张合影还在结婚证上呢。当初他俩是闪婚,连婚礼都没有办,哪里有婚纱照啊。原本大海准备补办一场婚礼,但余香没有同意。他们工作又都忙,连出去旅游的时间都没有。就一直拖着。 “闪婚啊?看不出来啊,大海哥还是一个时髦的人啊!” “哪里是他时髦,他木木呆呆的哪有这种勇气,都是余香定的。” 嫂子其实一直对余香的闪婚是耿耿于怀的,余香当初的决定实在是太亏欠自个了。哪有这种女方苦哈哈地追着男方结婚的道理。这也太草率了。不过这些年,何大海对余香的情意,她还是看在眼里的。别看这小子跟木头似的,但还是很懂得体贴人。 原本姚婷是打算去住旅店的,但老扛把子发话了,家里有房子,就不要糟蹋钱了。现在挣点钱,也不容易。 兰花将她的房间安排在余香的主卧隔壁。 这间房子,是何大海给自个孩子准备的。屋子里的布置,是一片蓝色的星空和浩瀚的大海。床也别致,是一座摇晃的小船。 “你就在这个房间讲究一晚,这个房间还没有人住过呢,都是新的!” 给她收拾好床铺,嫂子便去隔壁,让她早点睡。 姚婷躺在蓝色的星空下,摇动着身下的小船,她就像一条刚刚从大海里翻腾出来,来到人间的美人鱼。满心的好奇和幻想。 隔壁就是余香的主卧,她很快就陷入了自个的幻想之中。她暗自嘀咕,要是自个是余香就好了。隔壁的新房,住下的就应该是她。 一夜辗转反侧,她总觉得何大海就站在她的床前,在不断地挑逗着她。第二天她起了一个大早,实在不是不敢见人,麻溜地洗漱之后,便趁着灰蒙蒙的天色,逃也似地跑出了这座房子。 出了小区,她很快便接到了余珍珍的电话。“婷儿,你去哪里了,是出去锻炼了吗?” “婶子,今天我还有事情。先走了。你们就别管我了。” 得知她已经走了,余珍珍苦笑地看着给她做好的荷包蛋。“这丫头,起得也太早了吧!” 在小区外边的米粉店,吃了一碗招牌米粉,姚婷方才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巴。“还是这老家的米粉好吃。” 不到八点半,向明月便开着车,在滨江路上接到了她。 市长很重视,专门安排了一名副市长陪她。物流园区与别的工业园区布局不一样,别的工业园区都在近郊,而物流园区则毗邻飞机场,周边的基础配套都很完善。物流车间和办公地点,市里已经建好。姚婷唯一能做的就是选一处风水宝地。 她自幼跟着外公长大,对风水多少也懂一点。最终她选择了一座靠近市区的办公大楼,作为分公司的办公地点。至于物流车间,分装、包装线只需要安装进去就能马上投入运行。 副市长姓候,见她很满意。当即呵呵笑道,姚总,既然你都满意了,那么隔日不如撞日,今天我们就把协议签了。姚婷看了看向明月,向明月心神领会,朝着她点了点头道,你放心,税费政策我们给你开绿色通道。 “那行,那就麻烦你们安排一下,下午我们就把协议签了。我这个人是个急性子,定下来的事情就马上办。签了协议后,我们马上把保障金打过来,人员也尽快安排过来,争取两个月后就投入运行。” 侯副市长见她如此爽快,中午陪着她共进了一顿工作餐后。下午的签约仪式,市长亲自出席,侯副市长主持,双方同意由何大海的物流公司出资40亿元,分三期,在物流园里打造物流科技孵化器。第一期投入20亿元,建立分公司,引进物流配套企业,承接何大海公司的产业转移;二期投入10亿元,建立物流产业基金和物流科技研发中心;三期再投入10亿元,建立物流科技配套体系。 等到把分公司的事情敲定了,姚婷方才去了市医院,打着汇报工作的幌子,去看望余香。 临去前,她故意把自个捯饬了一番,弄得老里老气的。 见着面,何大海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她穿着一身灰色的小西装,套着一条深色长裤,脚上踩着一双女士皮鞋。以前的披肩散发,被扎成了一个马尾巴。厚实的耳垂上的坠子和脖子上的老玉,也都被她摘了下来,整个人看上去很老辣。不知道的她以为,她是个30好几的成熟女性。 嫂子也是一脸的疑惑,这才大半天不见,咋个就变了个人。 余香见她提着水果走进了病房,连忙坐起身来,笑着招呼她。“你就是姚婷?” 姚婷见何大海一脸的懵逼,朝着他眨了眨眼睛,咯咯地走到余香床前,笑着问道,嫂子,今天怎么样好点了吗? “谢谢你来看我,好多了。快请坐,你那么忙,还抽出时间来看我,多不好意思啊!” 姚婷见到躺在病床上的余香,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活脱脱的一个美人胚子。与她比起来,反倒是从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多了几分阳刚之气。这将是她一生的劲敌,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与她周旋。 “你是老板娘,我是你的员工。理所应当该代表公司来看你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她没等到何大海开腔,便一屁股坐在了余香的床沿,亲热地拉着余香的手,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让何大海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给她说什么才好。 只得岔开她的话题问道,协议签了? 见何大海问起了公事,她立马松开了余香的手,歉意地对余香说道,嫂子,你休息一下。我跟老板报告一下工作。 嫂子见她要汇报工作,便借故走了出去。 她见嫂子掩上了门,方才一本正经地何大海和余香说道,老板,老板娘!余香听到她这么喊,连忙打断了她。“姚婷,我们都是一家人,没有外人你别这么叫。按辈分你还是高一辈呢,我们还是你小辈呢。你就叫我余香,叫他大海。哪有什么老板老板的。” 姚婷自然是不会放过与余香亲近的机会,也不管何大海气呼呼的,咯咯笑道,那好,余香,大海,下午我已经代表公司与市里签订了招商协议。分公司的地盘我也定下来了。按照你的要求,总投资40亿元。前期投入20亿元,主要是承接产业转移,后期才搞物流科技研发。 余香听她张口就几十亿,几十亿的,不由地暗自咂舌。“你们有这么多钱吗?” “自个当然没有那么多钱,说是几十亿,其实只需要几亿元的启动资金。通过风投,一步一步的来。”姚婷见她不懂,连忙解释道。 何大海认真听完了她的汇报,点了点头,满意地说道,行,既然你已经签了,就马上组织人员落实。分公司的人选,你打算谁去? 姚婷故意琢磨了一下,方才提出自己的建议方案。“我的意见,是搞老中青搭配。由总公司从你的老骨干中抽一名来当经理,从中层正副职中各抽一名,来组成班子。你看行不?” 何大海想了想,暗自排了排人选,“行,就让老刘来牵头吧。”老刘,是何大海当初从霍莽子公司挖过来的骨干。人很老实,做事稳当,关键是这家伙懂市场。 姚婷见他同意了,有心让他在余香面前出点洋相。当即小脑袋瓜子转了转,给何大海套上了一个紧箍咒。“人是你选的,事情也是你定的。我看这个分公司就由你直接分管吧。我的精力都压在风投上,管不过来。” 何大海没想到这个关键时候,这丫头片子要给他撂挑子。当即瞪了瞪虎眼,不满地说道,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你管不过来也得管,管得过来还得管。我只看最后的业绩。 姚婷见他中了招,当即向余香倒起了苦水,余香,你看吗,刚刚你还说不要喊老板,这老板的架势一下子就来了。你说,我能咋办!他啊,压根儿就是一个周扒皮,只知道压榨我。 余香呵呵笑了笑,公司的事情她早就约法三章,自然是不会去参与。“这是你们内部的事情,我可不掺和。” “哪有你这么把自个当局外人的,公司怎么说也有你这个隐形股东的一半啊!你们都不管,那我可也就真不管了。” 何大海心里清楚,姚婷这是故意与他讨价还价,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余香。她是在做给余香看呢。话中的意蕴,是在告诉余香,不是我想霸着公司,而是你老公故意塞给我的。 余香哪里会想到那么深沉,一边是她的老公,一边是她老公的得力干将。她想当然地以为,是何大海给姚婷安排的事情太多了。皱了皱眉头,几度想要张嘴,但都又憋了回去。她若开了这个口子,今后这样的事情必然会少不了让她头疼。 何大海见她没有推萝卜下岩,心里才好受一些。他一脸苦哈哈的样子,只得向她告饶道,姑奶奶,算我求你,行不!这件事情还是由你来盯着,我在旁边给你打下手。 何大海一语双关,让姚婷瞬间涨红了脸。她无法把脾气撒在何大海的身上,只得转头朝着余香苦笑道,你看啊,永远都是这个样子。这么大个公司,他硬是放心得很,把我当成了万金油用。 余香只得连忙帮腔,给她戴着高帽子道,大海信任你,我也信任你!有你在,我们才放心。大海是个大老粗,这些精细活他干不来。 “你们俩口子,我也算是服了。真不把我当外人。行吧,既然余香都开口了,怎么着我也得答应下来。那就还是我来干吧。” 从医院里出来,姚婷虽然达到了预想的目的,但她心里的气劲还是有些不爽。“好家伙,有老婆在,正眼都不瞧我一眼。你给我等着,有你哭的时候。” 她跺了跺脚,张了张小虎牙,刚刚恨不得马上跑回去咬他两口。 余香虽然没有掺和公司的事情,但她心灵剔透。虽然姚婷掩饰得很好,但她不经意间露出的对何大海的欣赏,还是没有逃脱她的眼睛。她见何大海闷着个脑袋,没想给她解释。便呵呵笑了笑,也没多问。“大海,刚刚姚婷的话说得也在理啊,公司的事情你还是要多操点心。不能总让一个女孩子成天在外面抛头露面。”她的话点到为止,至于何大海听不听那是他的事情。她不想因为姚婷而影响他们夫妻的感情。 何大海满脑子都是姚婷一颦一笑的挑衅。这丫头片子话里话外都藏着刀呢。他害怕割伤自个,更害怕她割伤余香。 他从姚婷提来的水果里,拿出一个苹果来,用水果刀给她削成了小片小片的喂给她。等她吃不下了,放下苹果和水果刀。自个闷闷地抠了抠脑袋,方才对余香说道,公司的事情多少你也知道,一直都是她在挑大梁。短时间内,我也找不到合适的。你放心,我会尽快物色一批人手来缓解她的压力。 “那就好,你别逮着一个蛤蟆把尿都挤出来了。” 余香的的糙话,让何大海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他呵呵笑道,余香,你要让这丫头听到你叫她蛤蟆,她还不得被你气死。 “你笑啥,我不过是打个比方。这用人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得张弛有度。”话刚说了一半,余香便放弃了。“算了,这方面你比我懂。” “你啊,都这样了。还操啥空心哦,你给我好好休息,尽快好起来,才是你该干的正事。”说着,何大海便将撑起的病床摇了下去,给她盖好被子,看着她又睡了过去,方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睡了?” 嫂子见他走出来,掩上了门,连忙低声问道。 “睡了,你帮我盯着点,我出去买包烟。” “行,你去吧!这里我守着。” 等到何大海掩上了门,余香却再次睁开了眼睛。她静静地盯着蓝色的天花板,不觉地流出了眼泪。何大海应该知道了她上次流产的事情,这回她子宫受伤,说什么都瞒不下去的。尽管手术修复了她的子宫,但她自个的身体,自个知道。原本子宫因为流产就已经留下了病根,这回彻底伤到了根本,要想再带上孩子就难了。 何大海在她面前,只字不提孩子的事情,是不想让她担心。他越是这般大度,她的心里便越是觉得愧疚于他。老何家,从老扛把子上一辈起,便是几代单传,到了何大海这一代,政策好了,而她的肚子却不争气了。 她把自个的脑袋捂在被窝里,偷偷地哭泣。不敢弄出一丝的响动,她生怕引起他的担心。 病房里,余香发出的轻微抽泣声,并没有逃过嫂子的耳朵。她是过来人,余香一直努力在压制着自个的情绪。她对余香的遭遇,无法帮忙,只能暗自为她惋惜。“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她守在病房外,寸步不离。她担心何大海突然回来,撞破余香的心思,到那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从病房走到医院外边的小卖部,买了一包烟,自个点燃一支之后,何大海犹豫了片刻,还是咬牙打通了姚婷的电话。 接起何大海的电话,姚婷心里砰砰直跳。良久,话筒里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呼吸声,但他始终没有开口。 瞬间,这个敏感的女子读懂了他的犹豫和心声。她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泛红了眼圈,啪啪地流下了眼泪。 通过手中的电话,秋风吹刮着他浑厚的呼吸,声声吹打在她白皙的脸上,等到滚烫的泪水落下,在地面上砸翻了一片落叶。她才抹了一把眼泪,悲戚而又决绝地说道,你放心,我给你保证过,我绝不会破坏你的家庭,我会等着你。哪怕此生没有一丝的希望,我也会等下去。 挂断电话,何大海举着手机,薄薄的手机有着千钧重担,压得他气喘吁吁。姚婷的话他不敢不信,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只能寄希望于相信她说的话是心口一致的。 姚婷再次走在滨江路上,来时的那种沾沾自喜,悄然再次变回了她读书时候的那种郁结不散的无助。这座伴随着她成长的城市,又回到了过去,成了她不堪回首的悲苦之地。 她不忍再看一眼,也不想再多待一会儿。她叫来了专车,毅然决然地把孤独的背影和哭泣的泪水留在了这条总也走不完,看不透的路上...... 第一百五十二章 老中医的遗书 姚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老中医幺爷失落地放下手中的老年机,望着空荡荡的房子,默不作声。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空荡荡的偌大房子,犹如他那被掏空了的心。他停下手中的碾子,被碾碎了的药材,依然如他年轻时候采摘的药材一般的药香扑鼻,但他从指缝中滤过的药梗却是如此的苦涩难当。 他不怕死,人生来注定了都要走上这条归途。尘归尘,土归土,90多年来的风雨走过,跌落尘沙的终将还是那么一捧黄土。他不怕死,但他和大多数老年人一样害怕寂寞,害怕黑夜里的孤苦。他辛劳了一辈子,操碎了心,千辛万苦地留存下这个家,到了最后,却是剩下他空唠唠的一个人和妻子木然不语的灵牌。 其实他的内心很是羡慕妻子,至少她能干净利落地走在他的前面,至少她走的时候,还有爱着她、守着她的他。挥手离别的刹那,至少她还能看到他紧紧抓住的双手,看到他悲戚的目光中满满地装着她。 隔着古朴的大门,望着村外这个生他养他的小山村,越发觉得日子不再,越发觉得身体不是自个的了,他越发觉得这个村子与他距离越来越远。儿女都成了远方的大雁,穿破了天际,也看不到他们翱翔的背影,这个让他心心欠欠的小山村,也注定了不再属于他,他们的未来也不会再有他。乡里乡亲里的同年,绝大多数都已经埋进了黄土,成了一具枯槁,只有他还像一棵草一样的活着。但很快,他这颗倔强的小草,也要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秋天已经来了,叶子也黄了,茎秆也不自觉地佝偻地弯起了腰杆,花白的头颅就像成熟的草籽,也快要垂到了泥土里。老话说得好,三九四九,冻死老狗。他隐隐地觉得自己过不完这个冬天了。 良久,他回到那张老旧的书桌上,掏出笔墨来。他暗暗地告诉自己,是时候该写下遗书了。 铺开纸张,手中的笔却重过千钧,这是他人生中最难的时候。 他咬牙写下的每一个字,都意味着他在默默地告别过去,意味着这是他与这个世界,他与那群孩子,与这个家,与这个山村在作最后的诀别。他写了一遍,又撕碎了一大坨,字里行间里,他总感觉的还有许多未尽的事项没有交代清楚。 等他写好遗书,桌子摆满了撕碎了的纸团,这比他这一生开废了药方子堆起来还要多。他把这座老房子,留给了他最不放心的外孙女姚婷,这个孩子从小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他要把这个地方留下来,作为她人生的念想。其实,与其说是姚婷的念想,还不如说是他的念想。 他觉得如果他死了,将来在这座房子里,至少还能让她看到他的影子,也能留住他即将消亡的灵魂。老话说,人一旦死了,死去的时候,就会把自个去过的地方的足印挨着去重新找回来了。他希望看到,他去找回足印的时候,至少有一个他最爱的孙女还守在这个家里,给他照亮回家的长明灯。 姚婷不愁吃穿,也不愁钱。他把自个的积蓄都留给了大女儿,而把妻子的嫁妆和镇上的药铺子、其他的房产都留给了他的儿子们。这是他们母亲,临终时候的交代,他得细细地把这些事情办好。 如果他办不好这些事情,那个已经到了地下去等了自己多年的妻子,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他可不想到了地下去,还得不到安宁。 他把祖传的药方子,挑出了几个临床的方子和他多年行医的笔记也留给了他的儿子们,而把养生的方子都留给了何大海。这些年,他发觉自个越来越喜欢这小子,这小子骨子里流着跟他一样的骨气和血脉。 他的蜕变,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大的惊喜。他得让他看到,即便自个死了,幺爷还是在默默地支持他。这小子已经长成了大树,他不担心他将来能长多高,而是担心他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愿他能挺得过去。即使折断了筋骨,也还能重新站起来。 他对何大海唯一的请求,也是他难以启齿的为难之处。他这一生追求天道人和,向善积德,但身体发肤受之与父母,他不愿意他将来被送去火化,他希望他能原原本本地与妻子葬在一起。他占的地,自个早就选好了,占的都是自家的草山,地方也不大就一巴掌大。不立碑,也不刻铭,更不垒坟,就简简单单的用口柏木棺材将自个挨着妻子埋进去就成。实在不行,与妻子合在一口棺材里也行。 写好遗书之后,他径直让姜小丫给他叫了一辆车,到县里公证处进行了公正。回到家里,他便把这封一式三份的遗书给拱在了香火上。 做完这一切,他松了一口气,庚即又去找了何老六,让他帮忙找一个老木匠,他得自个先给自个打一副棺材。 何老六一口便应承下来。他懂得老规矩,老爷子的事情他不敢假手于人,而是自个到自家的草山上挑选了一棵抱大粗的老柏树,与林业站的人打了招呼之后,选了一个良辰吉时,带着一匹红布,将老柏树包裹起来,敬了香钱,方才砍倒拖回去。连夜破开了树皮,晾晒了几天之后,才摆好家伙什,定好墨线,一斧头一刨子地进行刨制。等到做好棺材,幺爷自个拿起漆来,一遍一遍地细细刷上黑漆。棺材完全做好之后,敬香祭祖,放了鞭炮,放进自个的衣钵,方才抬进堂屋,放在了屋里的右边。 余香在市医院又住了一个多月的院。 没等到她出院,市里组织的整治风暴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扫落了一大批平素里趾高气扬的尘埃。那群胆大包天,狗急跳墙的黑手,也没能逃脱法律的严惩。 等到林虹亲自把事情来龙去脉讲给她听,她却没有一丝的惊喜和感动,反而心里沉甸甸的。林虹肩上的担子很重,将来这样的事情还少不了。她不过是恰逢其会,受到了波及和牵连。而她呢,在市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她清楚地知道,她这个老师是外柔内刚,要说她和何大海是一根筋的主,其实与她比起来,他们只能是小巫见大巫。她苦笑地朝着林虹笑了笑,老师,让你操心了。 林虹摆了摆手道,你这是代我受累,我累点没啥,苦的却是你。老师心里很过意不去啊! “你是的老师,也是我引路人。我相信你!” 林虹感动地一把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这段时间,她的心口上始终悬着一口堰塞湖,堵得慌。她并不是一个冷血的人,相反她是个很感性的小女人。在外人看来,她大权在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看似很风光。但只有她和余香才知道,越是到她这种位置,越是不好过。她甚至后悔过,她不该来趟这趟浑水,她依然做她的学问,那该多好。但组织上既然这么安排了,自有他们的道理。她也从来不是遇到困难,就打退堂鼓的人。相反,越是困难,她越想要去克服。路是人走出来的,既然男人们能够闯出来,她为什么不行。 良久,余香犹豫地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开口劝道,老师,你就别再跟自个较劲了。你也该找个男人了。 林虹诧异地看着她,瞬间瞪大了眼睛,很快又垂下了眼帘。余香的话,触及到了她心中最脆弱的地方。她不是没有恋爱过,相反她比一般人还要爱得深。她的爱人,是一名考古学者。原本他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但一次意外,他却永远地消失了。连句最后的遗言都没有留给她。 第一百五十三章 林虹的爱情没有替代品 从那以后,她便把自个封闭了起来,不愿意再接受其他男人的情感。她若一座孤岛,任凭爱情的海洋如何的澎湃涤荡,她的内心始终平滑无波。她的内心早已经被那个死去的男人占据得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她也不想让别的男人,为了她,而委曲求全地成为他的替代品。 “余香,老师的私人情感,你就不要操心了。老师的事情,老师自个知道。”她决绝地回绝了她的好意。她害怕,她猛地在她平静的心里投下一块重重的石块,打碎她了精心呵护了多年的空幻。 余香见她如此决绝,只得收回了她说的话。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心疼地说道,既然你不提,那我再也不说了。 “余香,这人啊,生来就是一个人。有缘在一起就在一起,没有缘分也不要去强求。强扭的瓜也不甜。一个人赤裸裸的来,又赤裸裸的走,这何尝不是一种洒脱。何必,硬要给自个带上无味的枷锁。你看我现在虽然一个人,但我的幸福指数并不会比你少,知足常乐。我现在能有这个样子,我已经很满足了,也不想再做任何奢求。” 林虹的话说得很洒脱,但她的内心是怎么样。余香不用去猜测也知道,女人总归还是女人。她不是不想,而是还没有走出来。她爱得太深,也爱得太痴。 温馨见林虹在余香的病房里呆的时间已经超过了预先安排,连忙推门走进来提醒她。余香住院这段时间,温馨没有少来。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之后,她是真把余香当成了自己的姐。她朝着余香笑着点了点头,方才对林虹说道,林书记,时间到了。你马上还要主持开会呢。 林虹无奈地站起身来,苦笑地看着余香说道,你看,才多长时间,又在催我了。 “您有事您就去忙您的,我这里也很快就要出院了。” 再次叮嘱了余香几句之后,林虹才依依不舍地走了出去。她很喜欢与余香在一起的时光,跟她在一起,她才放得开自个。她才像又回到了校园的时候。她是老师,而余香是她的学生。师生之间,没有任何忌讳,都能敞开心胸来。余香提醒她该考虑情感的事情,这是学生对她的关心。她很感动。换成是温馨,她压根不敢给她提这方面的事情,这是她的忌讳。上下级的关系,是不容触碰这些忌讳的。 见林虹站起了身来,温馨朝着余香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姐,你好生休息。下班了,我再来看你。” “好,下班你就过来,到时候我让嫂子带你去吃大餐。” 余香朝她挥了挥手,高兴地说道。 余香住院这段时间,卫婷儿并没有放过何大海,而是硬拉扯着将他叫了回去,给她打突击,当助手。 刘雨做事顾虑太多,一板一眼的。她不喜欢。连带着对李书记也少了几分好感。这都推荐的啥人啊,整个一个死脑筋。她想打侯春的注意,那小子猴精猴精的,做事情很急跳,关键是执行力很强。她几次隐晦地给李政提出换一个人,李政都故意装聋作哑。她也知道,李政也缺人。侯春那小子现在成了他的左右臂膀,他舍不得,刘雨也不会甘心。真要把刘雨退回去,不但面子上不好过,而且对刘雨的前途影响也不好。刘雨做事情虽然一板一眼的,但人还是不错。刘雨解决了她后院的事情,她的前线也需要开疆拓土的人啊。李政便给她出馊主意,说何大海很合适。 一直以来,她对何大海其实心态很复杂。一方面因为余香的原因,她并不想与他过多的接触,另一方面这小子也是头猛虎,她怕她镇不住这小子。更何况,何大海这小子也没把她这个副指挥长打上眼,这小子不但选老婆眼光高,对领导也是有想法的。守摊子、占位置的领导,他压根就不愿意理睬。她来示范片也有些时间了,细细数来也还真没有让他服气的地方。 趁着余香住院,李政的话激起了她的斗志。她就得把他拽在手里,好好跟他斗一斗。她还不相信了,余香能够征服他,她卫婷儿也差不到哪里去。余香能给他爱情,她也能给他事业。她自个安慰道,男人嘛,立身之本还是事业为重。儿女情长,那是小格局。他何大海既然能把鲜家嘴搞出今天的模样,也是有大情怀、大格局的人。她就想赌一把,她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何大海被她火急火燎地叫回去,她立马给他套上了缰绳,给他安排了一个助理的职位,不过没有任何级别。主要任务是跟她去跑招商,争取项目,找资金。何大海苦哈哈地跑回去,当场就傻眼了。何大海连回绝的机会都没有,她当场一句话就把他的退路给堵死了。“我跟你说清楚,余香迟早都是要回来的。回来了,还是要接这个烂摊子的。你自个看着办,你是准备让她回来劳心劳力地从头干起,还是从现在起就给她打好基础。” 提到余香,何大海自然就没了脾气。余香挂职前,林虹就把话说得很清楚。余香挂职完还是要回来的。回来做啥子,自然还是要搞示范片。 断了何大海的退路,何大海只得咬牙骂道,算你狠! 卫婷儿见他同意了,得意地笑了笑,连忙安排人给他安排好办公室,让刘雨给他抱了一摞的资料,让他自个看,迅速拿出解决方案来。 刘雨喜滋滋地帮着何大海收拾好办公室,乐呵呵地给他撒了一支烟。何大海来了,他这肩上的任务就轻松多了。卫婷儿的很多想法,他都撵不上趟,好不容易来了个顶雷的,他巴不得呢。何大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咋个看你那么高兴呢?你想当甩手掌柜啊!” “那是,你来了,我才放得开手脚啊!”刘雨打着哈哈,一脸的高兴。 何大海使劲地砸了一口烟,吐了他一脸的烟圈,哼哼道,美得你!我可告诉你,我这个助理啥级别没有,换句话说,我是你的兵。哪有主官不动,让小兵闷头瞎撞的道理。你想轻松啊,门都没有! 刘雨只得告饶道,行,行!你说咋个干就咋个干!我一定给你们做好后勤保障工作。绝不拉稀摆带。在他看来,何大海可是尊大神,好不容易被卫婷儿拐带过来。他可不敢把人给得罪了。 趁着秋高气爽,鲜家嘴的泥鳅丰收节在何友生、驼子李和何晓敏的操持下,迅速拉开了大幕。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这回他们弄起来,倒是得心应手。何大海也放了心。当即把何大山给抽了出来,安排到市里的企业去挂职锻炼,趁着嫂子也在市里,免得这小子成天心不在焉,心欠欠的。看到他都很烦。 接到何大海的电话,这小子一下子蹦了起来。一惊一乍的,差点把驼子李吓得一头栽倒在白水河里。得知他要去挂职学习,他心里还是有些吃味。原本这个指标,何大海最先给他说的,他顾及到还未出生的儿子,便放弃了。让这小子捡到了便宜,又走到了前面去。何大山连忙收拾好行李,麻溜地跑到市上去报到。生怕村里再给他安排点事情,拖他的后腿。驼子李见他跑得飞快,不满地骂道,狗日的,跑得比兔子还快!你给老子等到,等老子娃儿出来了,老子也要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穷得掉渣的困境 在主持完泥鳅深加工厂的投产仪式之后,卫婷儿拉着何大海密集地开展调研。 与上任之初时候的走马观花不一样,这回她是下定决定要把示范片的覆盖范围都要认真地走一遍。尽管前段时间的大调研活动,她对很多镇乡和村社的情况已是了然于胸,但没有亲眼看过,她的心里还是不踏实。 何大海对她的决定很无语,这都来了多久了啊,现在才想起来搞调研。卫婷儿对他的不满,只当没有看见。她换了一身运动装,让司机给她找了一顶草帽,方才钻进车子。 坐上位置,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她气哼哼地对何大海吼道,何大海,老娘给你说了多少次了,不准在我的车里吸烟。 何大海冷哼了一声,皱了皱眉头,拉开车门,自个走了下去。“你干啥去?” “你不让我抽烟,我自个开自个的车去,总行了吧!” “你少抽一根要死啊!上车,哪有那么多借口!” 何大海见她发火了,只得又走了回来,扔掉了手中的烟头,拉开车门在后面的车位坐了下来。“坐前面去,一身的烟味臭死了。” 卫婷儿嫌弃地捂着鼻子,扇了扇车里的空气,又将他撵得了前排的位置去。司机老张也红着脸,平素他也不怎么抽烟,可自从何大海来了之后,他这烟瘾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上车前,他原本想在车里喷点空气清新剂,但看到何大海叼着根烟,钻了进去便没好意思挡住他。 “指挥长,今天我们先去哪里?” 卫婷儿听了老张的话,方才转过脸对他说道,去,最偏远的李家嘴吧。 别看何大海打小生在鲜家嘴,但对周边的镇乡和村社他还真没有卫婷儿熟悉。小时候生活的天地,就只有巴掌那么大。那时候,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景福院。 相邻的村,也只是逢年过节走哈亲戚才会去。回村创业之后,他更多的时间还是在鲜家嘴。根深蒂固的印象,一个字“穷”,加深一点的印象,还是一个字“穷”。 描绘得具体点,那叫“穷得掉渣”。 车出了景福院,穿过白水河,沿着起伏不定的浅丘,不断地往深丘地带开去。越往里开,天更小,山更高,沟更深。从乡道开到村道,路是越走越窄,路旁弯下腰驼背的人也是越看越老,山与水的亲疏感也越来越强烈,河流越来越少,山越来越孤独。像蛛网般密布的小山村,也越来越发清贫。 一山接着一山的柏树林,跟着又是一茬接着一茬的荒坡地,零零散散分布的人家,鲜有人烟。屋前屋后许多连路都找不到踪影了,大片大片疯长的野草,把一个个原本人丁兴旺的老宅子、老院子给围成了一座座活着的坟堆。之所以活着,是因为偶有几户人家还跑出一条土狗,一群鸡鸭,吆喝着三两声透着风的人声。 李家嘴原本是李姓家族的大村,人口基数并不比鲜家嘴少。但跟其他的村一样,尽管能靠着土地吃饱饭,但却过着苦哈哈的穷日子。眼瞅着,邻里乡村,亲朋四友都拖家带口地出去打工闯世界。李家嘴的人,也待不住了,也都撵着行市地跑了出去。 人少了,村子自然就荒弃了。但何大海却在沿海打工的时候,认识了不少从李家嘴走出去的打工仔,这些人能耐都还不小,许多人都在那边办起了企业,闯出了名堂。不少家庭索性把家里的男女老少也都接了过去。即便是逢过年,或者是清明节也都很少回来。留在村里的绝大多数,都是一些老实巴交,不肯离开这片土地的老实人。日子过得有盐莫味的,苦哈哈地熬着,唯一的盼头,就是盼着自家的儿女能够考个好大学。实在不行,也让自家的孩子去投亲靠友,在外谋口饭吃。而自个为了不拖累在外的儿女,便跟自个的命耗着。什么时候命没了,苦日子也就熬到头了。 来到李家嘴,村支书和村主任慌慌忙忙地扔下锄头,赶到了村口。俩人浑身脏兮兮的,一身汗臭,比何大海身上的烟味还难闻。发白的头发,稀稀拉拉,一脸的褶子比那地里刚刚翻晒出来的泥块还要难看。 见着卫婷儿,搓了搓满是老茧的手,呵呵地笑着,露出一嘴的黄牙。“王书记,李主任你们干了多少年了?” 老王书记年纪比李主任要大一些,叹了口气道,马上就是2八年了。李主任也皱着眉头苦笑道,我也有27年了。早就想退下去了,但是村里缺年轻人啊,都不愿意干。我们也就凑合着看能不能把这一届干满。 看到他俩,何大海在他们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当初的何凤山。但他们的命没有何凤山好,何凤山的两个儿子都考出去了。而他们的子女却还在外地打工,但好在把孙儿孙女给带走了,没有给他们留下累赘。日子虽然苦点,但也还算是清闲。 李家嘴除了种地,还是种地,完全没有支柱产业。就连畜禽养殖,也不过几户人家,几十头猪,不到千只鹅鸭。 老王书记指了指身边大片大片的水田,苦涩地说道,这些地原来都是好地。但现在没人种了,我们几个老家伙又种不过来,就这么荒着,长满了蒲草。我们村两委原本也想学着别的村搞土地流转,但没人来啊,就是免费送也没有人要。 李主任连忙补充道,我们原本想多搞点一事一议,把村里的路好生修一下。但筹不起来款项,投工投劳也不够,就这么一直拖着。 “打工的也不愿意回来?” “怎么回来,回来能搞什么?挣不到钱,就留不住人。” 带着卫婷儿和何大海他们走了一圈下来,卫婷儿满脚的泥块拖得她走都走不动,而何大海手里的烟抽了一支又一支。将他们送到村口,老王书记握着何大海的手说道,何书记,要是我们村也有像你这样的能人,也能有你们鲜家嘴的样子,我们这个村还是有希望的。但你们的经验,我们学不来啊。孩子们都不愿意回来,都怕打水漂了。 何大海只得安慰他道,老书记你放心,现在县里已经把你们这一片纳入了示范片,很快你们这里也会发展起来的。到时候基础设施搞起来之后,村里的年轻人还是愿意回来的。老话说得好,在外千好万好,不如自个家里好。 老王书记和李主任相视一笑,连连说道,承你吉言,但愿如此吧! 卫婷儿也连忙与他们握了握手道,示范片的规划已经出来了,你们这一片是我们发展的重点。一定要给大家多宣传政策,多做思想工作,要把流出的人,重新请回来。你们身上的担子很重啊,一定要坚定信心,再苦再难我们都熬过来了。现在政策这么好,我们更不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俩人点了点头,感激地笑了。“您放心,只要我们还在一天,我们就一定会努力干好!” 出了村口,卫婷儿破天荒地给了何大海好脸色。“何书记,你怎么看,又什么主意没有?” 何大海想了想,方才说道,李家嘴的情况不是个例,其他村也差不多。村干部老化严重,不是他们想占着位置,而是村里真是缺人,没有年轻人顶上来。村干部培养上断了代,这是过去遗留问题。关键还是缺能人来撑头。有人就好办事了,有能人自然就更好办事了。 “直接说你的想法吧,你的鬼主意一向比较多。” 第一百五十五章 响鼓不用重锤 何大海把手一摊,为难地摇了摇头道,指挥长,啥叫鬼主意多啊。我何大山又不是山里蹦出来的孙猴子。卫婷儿啐了他一口道,老娘这是在考校你!你有屁就放,少给我藏着捏着的。我可告诉,我不是余香,但老娘的手段不比余香少。你别逼老娘,给你出大招。 “行,行!你是领导,我惹不起你!” 卫婷儿见他气呼呼的,噗嗤一笑道,余香说你娃是个牛皮子,得抽打着才行。要怪就怪你老婆抄了你的老底。何大海苦笑地摇了摇头,这趟调研其实对他的触动还是很大的。尤其老王书记和李主任的话,更让他感受到了他们的感伤和无奈。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其实李家嘴并不缺钱!” “不缺钱?你这话是啥意思?”卫婷儿一下子来了兴趣。 “你想啊,李家嘴这些年在外打工的人不少吧,过去的人口基数在那里。打工的不少,在外挣大钱的也少不了。关键是钱从那里挣来的,还在那里投资消费,没有拿回来。这跟我们之前鲜家嘴也是一个情况。我是这样想的,要不我们趁着示范片这个契机,主动到沿海地区搞一场招商会,把在外的成功人士都组织起来,上门主动去宣传,说不定还能拉回不少投资。” 何大海的话,一下子触到了卫婷儿的心思。她其实早也这样的打算。单凭前线指挥部的力量还不足以推动示范片建设,还得借智借力才行,发动社会力量。用句俗话来说,叫借船出海。她欣喜地咯咯笑了起来,何大海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 “何大海,我发现你娃都快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我这才刚有的想法,你娃就想到了。不错,你这个助理还是很称职的。” 高调地把何大海表扬了一番之后,她又话锋一转,“既然是你提出来的,一事不烦二主。你过去在沿海地区朋友也多,这件事情就由你来牵头办,争取下个月就成行。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如果有必要,我们也把吕书记请上,力度更大一点。” 何大海没想到,他刚刚提出个建议,她就一棒子打到了自个的头上。“卫婷儿,哪有你这么干的!谁出主意谁来落实啊!你这不是鞭打快牛吗!” 卫婷儿咯咯地好一阵得意,当即耍起了无赖。“我不管,这件事情我就认准了你!你不办也得办!办不好,还不得行!” 老张少见的见他们当面拌嘴,心里暗自提醒自个,这个何大海不简单啊,这是走到指挥长心里去了的能人啊!一般人哪敢在指挥长面前推三阻四,卫杀神的名头,那是相当吓人的。 何大海拉着脸,半天不吭声。对沿海那片伤心地,他一直都藏在自个的心里,不想去触及。这是他的伤疤,他可不想好了伤疤忘了疼。前妻的背叛,公司职工、企业朋友的落井下石,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虽然他侥幸重新创业成功了,但那片天地太大,水太深,人性也太复杂。那些年的风光,现在看起来不过是一夜暴富的笑话。 见何大海闷着头不吭声,卫婷儿寻思了一下,很快就琢磨出味来了。他是怕了。当即她拍了怕他的肩膀安慰道,从哪里跌倒,还从哪里爬起来。何况现在你有了余香,有了自个是实体企业,你还怕啥。你应该风风光光,理直气壮地回去把场子找回来。 何大海并没有因为她的安慰、她的激将法而感到高兴,相反他的压力反而更大了。卫婷儿越相信他,他越觉得应该把她交代的事情办好。他不能在余香的朋友面前,给她丢人。他无奈地抠了抠脑袋,哼哼了两声,方才说道,那我试一试吧。 回到前线指挥部,卫婷儿便把指挥部办公室的人员都召集了起来,将任务分配了下去。刘雨负责联络那些在沿海的成功人士,办公室其他人员配合。而何大海则提前去打好前站,到时候她和吕书记一起去与他们座谈。 何大海回到指挥部领了任务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回到了鲜家嘴召开了村干部会议,把村里的近期工作作了安排。得知何大海又要出差,何友生一脸苦哈哈的。这段时间,何大海被抽调到前线指挥部,他作为村主任在村里独挡一面。书记、书记助理都不在,大事小事全都落在村主任和村主任助理身上,都快把他俩逼疯了。事无巨细,啥事都要管到,生怕出点纰漏。之前他还羡慕何大海村这个书记当得安逸,好不容易有机会能自个做主了。他才知道其中的甘来苦楚。一把手不好当啊,稍微脑袋瓜子不灵光点,就要弄出事情来。 何大海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呵呵笑道,咋的啦,遇到什么难处了? 驼子李撒了一圈烟之后,见他闷着脑袋不开腔。只得帮他说道,大海哥,是这样的!你和大山,一个上挂的上挂,一个外出学习的学习。我们现在人手不够啊,村里现在都是大事情,我们是分身乏术啊! “人手不够,这倒是个问题!你们想好了怎么来解决吗?” 这些年,村干部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给何大海汇报工作,摆困难可以,讲问题也行,但前提是自个得提前想好解决的办法才行。不管是馊主意,还是歪点子,自个必须去想办法来解决。至于怎么决策,则是何大海的事情。 驼子李拿眼睛瞅了瞅何友生,见他不断地给自个眨眼睛,还是让他来说。只得呵呵笑了笑说道,是这样的。我和友生主任打算建议把何老六和何晓敏也纳入村级后备干部来培养。多几个人,就能多分担一些事情。 何大海看了看何友生,见他点了点头。不由地指着驼子李笑道,你这家伙,才刚刚转正,就想到了给自己找好了卒子。 驼子李老脸一红道,我这也是为了村里的工作需要,我可没有夹带任何私心。 何大海摆了摆手道,行吧,既然你们都提出来了。那我们村委班子就议一议,大家同意他们的提议不? 经过大家现场表决,一致同意他们的提议。何大海当即便拍了板,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这么定了,把何老六和何晓敏纳入村级后备干部来培养。具体工作怎么分配,友生主任和大海助理你们商量着办。 何友生见通过了提议,脸色方才好了一些。有了这个名头,他那个儿子便被他彻底地拴在了鲜家嘴。这家伙最近干出了点名堂,野心也大了,他有些把不住了。 “等大山回来之后,其余的村干部也要到市里的企业去挂职锻炼。等你们锻炼回来,我们鲜家嘴就又该转型了。” “转型?还咋个转型?” 他的话,一下子让村干部们有些摸不着头脑。“现在不是干得好好的吗,还转啥子型啊?” 见大家都议论纷纷,一脸的茫然。何大海端起桌子的水杯,喝了一口茶水之后,放下来,轻咳了一下嗓子。驼子李连忙敲了敲桌子,“大家安静一下,听何书记怎么讲?” “产业规模化是基础,一旦基础扎实了,我们的出路和优势又在哪里?大家看到了目前的形势很好,但大家不要忘了市场这块试金石。李大海的事情,大家不能忘了!规模化的危机在于能否抵挡市场竞争带来的风险,我们搞产业的前提是要带领老百姓致富,老百姓的致富不能是短期效应,而是需要长期可持续。那么,我们就必须具备抵御或者化解市场风险的能力!单凭我们现在的情况和将来发展的格局,我可以给大家说句丧气话,但凡一个浪头打过来,稍有不慎都有可能全军覆没。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现实。” 何大海见大家吃惊地盯着他,许多人的脸色都发生了变化,很不好看。方才又接着说道,我们必须认清现实,提前谋划。自古常胜将军从不打无准备之仗。规模化的未来在哪里,在于市场化的经营,在于市场化的营销,在于建立行业竞争的标准。 “绿色无公害,地理标识性产品这只是我们的第一步,未来我们必须建立自己的产业标准,来主导市场竞争!那么谁有能力来建立这个标准?只有建立产业化的经营主体才能建立这样的行业标准,没有产业化的主导性实力,你制定的标准就没有人参与,没有企业来响应,那就是一纸空文。所以,我们未来的出路就在于壮大产业化的经营主体,组建鲜家嘴的产业旗舰!” “大海航行靠舵手!这个舵手,不是我何大海,也不是现在的你们,而是具有市场化营销理念和管理能力的人才!人才的来源又从哪里来?无外乎两条路,一条是引进职业经理人,一条是培养自己的人才队伍。所以结合我们的实际,而今眼目下,我们的起手,在于培养我们自己的人才队伍。” 何大海的话,犹如一击重锤,生生给鲜家嘴又砸出了一条路来。村干部们在一阵发蒙之后,纷纷激动地站起来,热烈地给他鼓掌。这些新鲜理念和新鲜思维,让他们更加信服。 响鼓不用重锤,何大海注入的这种危机意识,让他们再次看到了鲜家嘴未来的前景。他们都不是愚笨之人,相反这些年的经历,让他们更加笃定必须这么走才行。 第一百五十六章 真不把自个当外人啊 从鲜家嘴回到市里,余香已经被嫂子她们接回了家里,坐起了月子。 何大海推开门,老扛把子和何凤山正在阳台上摆着龙门阵。余香出了院,两个老伙计心情也好了很多。更让何凤山开心的事,他那个在国外的大儿子,打来电话今年春节要回家过年。提起儿子,何凤山连眉毛都笑开了。他的心里啊,实在是有些想念他那个到洋不土的孙儿。 余珍珍和嫂子在厨房里忙活,一个在准备晚饭,而另一个则守着荥经土陶罐子在给余香熬药。俩人嘻嘻哈哈的,心情都不错。 见何大海推门进来,老扛把子指了指卧室,让他自个进去。推开门,余香躺在床上,带着耳机,手里拿着一本市场营销学正在看书。听到何大海的脚步上,连忙放下书,摘掉耳机,笑着问道,你咋个回来了,不是不让你回来的吗? 何大海轻轻关上门,转身一屁股坐在床边,一把把她紧紧地抱住,亲了亲她的脸颊,嘴上的胡须扎得余香的脸生疼,连忙躲开他。“怎么样?你出院我又没在身边。”余香咯咯笑了笑,捧起他的脸,也亲了一口道,还能怎么样,躺着呗,啥也干不了,都快成废人了。 “瞎说,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何大海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余香轻轻地依偎在他的怀里。耳机里传来阵阵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俩人十分享受这种难得清静的时光。静静地听着音乐,静静地依偎在一起。窗外天色微暗,已经临近中秋,小区里不时飘来的桂花香,从青花色的窗帘飘过,密布在明亮的卧室里。上弦月照亮了窗户,也照亮了他们的眼睛。浓浓的情愫,涤荡在俩人的心里,不自觉地俩人都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都舍不得放开。 良久,何大海的胳膊有些酸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敏感的余香,松开了他厚实的手掌,挣扎着脱离了他宽阔的怀抱。“听说卫婷儿抓了你当壮丁,她没为难你吧?” 何大海揉了揉酸软的胳膊,呵呵笑了笑。他很满足余香对他的这份挂念。摇了摇头,方才大大咧咧地说道,哪能啊,我不为难她,她都烧高香了。 “你啊怎么说你啊,她是你的领导,还是个女领导。你总得给人家点面子啊!”余香戳了他一下额头,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 “怎么说呢,卫婷儿这人啊,别看年轻,但想法很多。这是好事情,只要她真心为示范片做事,我肯定会全力支持她的。” “她啊,在跟我较劲呢!以前大学是,现在也是。” “较劲才好呢,不较劲我们还看不起她呢。” “大海啊,当干部难,当女干部更难。她也不容易,有时候你也要学会站位思考,不要一根筋。” 何大海再次点了点头,余香难得唠叨一回。女人嘛,不唠叨点,就不像一个家。 “哦,对了。我马上要去沿海出差,给她打头站。她准备在那边搞一个招商会。” “你放心去吧,家里有两个老人,还是嫂子,我这里你就不要操心了。不过每天得给我报告行踪。别跑出去,连姓啥子都忘记了。” 病病殃殃的余香,总算有点女人味了。何大海不知不觉地都快看痴了。连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余香被他得一脸的娇羞,忍不住抓了一把他的下身,羞答答地问道,“咋个哪,想了?” 何大海被她抓住命脉,老实地点了点头。余香连忙松开手,丧气地说道,现在还不行,还没有好呢。何大海见她一脸的歉疚,暗骂自个禽兽。余香都这样了,还想着那些丑事。他赶紧安慰道,没事,等你好起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余香见他怜惜自个,犹豫了片刻,方才鼓起勇气,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何大海听到这话,耳根子都立起来了,浑身激动得发抖。“真的?” 余香满脸绯红地埋下了脑袋,恨不得马上钻进被窝里,免得他耻笑。她暗自好笑,自个怎么一点都不矜持,居然有那么羞耻的想法。 何大海再三确定她没有开玩笑,幸福一把抱住她,死命地亲了起来。良久,俩人唇舌分离,何大海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那说定了,你要是敢反悔,看我动不动用家法。” 余香见他没脸没皮,一点面子都不顾及,狠狠地掐了他一抓,见他疼得直咧咧,方才放过他。“给你点颜色,你还要开染坊啊,敢威胁我。” 何大海连忙告饶,余香方才放过他。 俩人正闹腾着,嫂子敲了敲门,端着中药汤碗走了进来。“大海,你赶紧去吃饭。余香这里我来。”余香见嫂子走进来,连忙一把推开他,红着脸说道,嫂子,你把药放在床头上,我自个喝就是了。 嫂子是过来人,装着没有看见,自个搅了几下药水,将中药汤碗放在床头说道,苦得很,我给你放了点白砂糖,你将就着喝。 见何大海还愣着,要帮着给余香喂药。嫂子连忙说道,你赶紧去吃饭吧,我把大山也叫了过来。老爷子他们有段时间没跟你在一起,都想跟你喝点呢。 “去吧,赶紧去!替我给他们多敬几杯。” 何大海见余香发话了,只得站起来,整了整凌乱的衣服,方才走了出去。等他走了出去,嫂子不满地说道,怎么着?你俩没干好事吧!我说你啊,男人不能这么惯着。你现在啥样啊,你还让他乱来。余香的脸红得都快发紫了,连忙解释道,嫂子,你羞不羞人啊。我们在怎么样,也不会挑这个时候啊。 嫂子方才噗嗤一笑,“我不过是提醒你,你紧张个啥。嫂子是过来人,你得悠着点,日子还长着呢。” “知道了,你一个当嫂子的,害不害臊啊,还管我们这些事情。”余香一边喝着中药,一边故意拿话怼她。 “行,行!算我管得宽。我还不伺候了,我家男人来了,我得去伺候我男人去了。你自个喝了,把碗放在那里,我待会来收。” 见嫂子猴急猴急地掩上门,余香喝着满嘴的苦味,不由地皱了皱眉头。这都啥人啊,有了男人就忘了姐妹。说我猴急,说的是自个吧。跟着她又噗嗤一笑,喃喃地说道,真是难为她了。刚刚新婚,就差点弄成两地分居。 回到餐厅,何大山、老扛把子和何凤山已经推杯把盏的自个喝了起来。“大山,你还真不把自个当外人啊,老子都还没来,你就自个喝起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飞机上的艳遇 嫂子跟着他身后,抽过一把椅子,坐了过去,不满地说道,咋啦,有这么跟你大舅哥说话的吗? 何大海瞬间被她的话整懵了。“大舅哥?这哪跟哪啊!” “我是余香的嫂子,我男人是不是你的大舅哥?”嫂子给他斟满酒,不急不慢地解释道。她的话,瞬间引得满堂大笑。余珍珍连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何大山更是一脸的无语。何大海连忙反驳道,那是你前男人好不好?“什么前男人不前男人的,我就着这么一个男人!余香是我小姑子,我男人自然就是你大舅子!你认不认吗?不认的话,就把这杯自个先干了!” 满桌子的人,这才琢磨出味来。敢情嫂子今晚要发威啊! “来就来,谁怕谁!既然你是先挑起的,那我就先敬舅母子!”何大海一下子来了豪气,他还不信了一个女人家能有多大酒量,敢跟他拼酒。、 “来,干了!” 老扛把子、何凤山和余珍珍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他们这么高兴过了,乐呵呵地自个喝着,看着好戏。而何大山则被嫂子的霸气给震得目瞪口呆。这个娘们,啥时候这么能喝了。 一顿饭吃下来,何大海是翻江倒海,他是真服气了。嫂子,是不动声色,装大尾巴狼呢,她是真能喝。面不改心不跳地把三个大男人都给放趴下了。 吃过饭,洗完澡,何大海方才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卧室。 余香见他喝得晕晕乎乎的,连忙将他让到床上来。“你咋个喝成了这样啊,让你多敬几杯,你真是老实啊!” 何大海摇晃着脑袋,嘴里说话直打哆嗦,“嫂子是女侠!酒中女侠,我服了!太能喝了!” “你以为嫂子是软柿子啊,你没听说过吗,没个三斤三,哪敢上梁山啊!当初她跟我哥结婚的时候,一个人撂倒了好几桌呢!” “亏大发了,亏大发了,你早该告诉我啊,打死我也不会跟她拼酒啊!” “吃一堑长一智,这回砸到脚背上了吧,谁叫你欺负大山呢!” 余香其实早听到饭厅里喝得闹嗷嗷的。她就知道,何大海这个耿直娃儿要被嫂子给收拾了。嫂子的苦心,她也能猜得到。她是故意想把何大海灌醉,免得他乱来。她一边给何大海盖好被子,一边苦笑,答应了自家男人的事情,哪能反悔啊!况且他也憋了很久了。 跟着她潮红了脸,咬了咬牙,心里暗骂,也就是你是我老公,否则我哪能这么作贱自己。跟着她淅淅索索地钻进被子里,三两下将何大海扒了个干净,埋着脑袋,晃动了起来。 这一夜,何大海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涤荡起伏的春梦。 等到他第二天醒来,余香故意装睡不敢看他。夜里可把她臭大发了,她累得半死,方才让他释放出来。 嫂子也没讨到好,何大山喝醉了酒,比牛还难伺候。等到天亮,她都没合个眼。这小子一身的疯劲,硬生生地把她给榨干了,方才罢休。 何大山和何大海神清气爽地各自出了门。何大山赶着去挂职的企业上班,而何大海则忙着又赶回了景福院,与卫婷儿再次碰头对了一下方案,方才定了去沿海的机票。 坐上飞机,等到飞机爬升起来,何大海望着窗外逐渐远离的城市,看着越来越小的山丘,往日岁月如风,过去经历过的一点一滴都涌上了心头。他不由地暗自感叹,老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自从遇到余香之后,他的命运的轨迹就像这冲出云天的飞机,航行的轨道越来越宽广。 良久,等他收起心思,转过头来,猛然发现,身边居然坐着一个貌美动人的成熟女性。细看之下,居然是燕姐。他连忙笑着打招呼道,“燕姐,好巧啊!” “是啊,好巧啊!你刚才在想啥子哦,我给你打了几声招呼你都不理我!” “不好意思,刚刚想其他事情,没有注意到。你别介意。” “我可介意了,我还以为何总瞧不上我这个小女子,装作故意不认识我呢。”燕姐嘟着嘴巴,一副小女子不依不饶的样子。 “哪有啊,真没有看见。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你猜!” 何大海耸了耸肩膀,心里暗自好笑,这燕姐,没吃错药不?怎么神经兮兮的。“那我可猜不着。” “你去哪?” 燕姐整了整胸前的衣襟,鼓鼓的丰胸,看得何大海很不好意思,连忙转过了眼神,笑了笑道,我去沿海。 “那真是巧了,我也去那里。我准备开一家时装店,去探探路子。” 听到她也去沿海,何大海暗自心生警惕,这个燕姐实在是她勾人了,一颦一笑都带着媚态,晃不开眼。他“喔”了一声,便半眯着眼睛,不再作声。 燕姐见他如此防备自个,好生无趣,当下也闭起了眼睛,养起了神来。 飞机穿过秦岭,一头扎进厚厚的云层,不多一会儿,外面便电闪雷鸣,噼里啪啦的粗大雨点打在机翼上,强烈的颠簸,震得机上的人都大惊失色。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在穿越雷雨区,请大家系好安全带,不要随意走动,卫生间将暂停使用。” 机舱里传来乘务长急切的声音。 何大海连忙抓好前排扶手,而燕姐则是满脸惊慌,浑身都在发抖。何大海只得拍了拍白嫩的小手,轻声安慰道,放松点,很快就好了。惊慌的燕姐,连忙一把抓住他的手,使劲地扭着,牙齿咯咯地打颤。“我怕!” “别怕,很快就好了!” 强烈的颠簸,持续了大半个多小时。何大海的心里也悬吊吊的。心里也暗自着急,不会这么悲催吧,难得坐一回飞机,还把这个命整戳脱了。 燕姐紧紧地靠着他厚实的胳膊,满眼的惊慌,连眼泪都要出来了。何大海只得抽出手来,一把挽着她的肩膀,紧紧地抓住她,不让她碰到额头。 等到飞机窜出了雷雨区,远远天际,一道道刺眼的太阳光照进机舱,颠簸的飞机方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何大海满身大汗地喘了口气,抱着柔嫩的燕姐,犹如抱着一团炽热的火堆,不时触碰到的胸脯,极具弹性的反弹感,让他害怕得不敢看她那双泪水汪汪的眼睛,他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坠了进去。那潭汪汪的泪水,足以淹死他好几回。 见飞机平稳了,他连忙松开了胳膊。燕姐抹了一下眼角的泪光,拍了拍鼓鼓的胸脯,怯生生地说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坐飞机遇到这种天气也是常有的事情,但今天颠簸得确实有些厉害。” “谢谢你!” “谢啥,你喝点啥,我给你叫一杯。” “跟你一样,来杯茶吧!” 何大海放松了心情,方才笑道,我都忘了,你也只喝茶。 “你记性真好!” 燕姐浅浅地笑着点了点头,何大海这才发现原来她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第一百五十八章 极致绝望,而后新生 何大海很快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看她,也没敢再接她的话。 燕姐见他刻意回避,好生无趣。 这个浑身上下充满了荷尔蒙的男人,从一开始便吸引着她的芳心。她静静地盯着眼前这张轮廓分明的脸颊,良久叹了一口气,知趣地转过头去,微微闭上了眼睛。 等待降落的时间,在燕姐吐气如兰的呼吸中过得很慢。 燕姐穿着一身粉白色的短纱裙,纤细而又饱满的身躯下,露出两条雪白的大腿,她不时晃动的白光,让何大海心里砰砰直跳。他暗自脸红,自个是怎么了,怎么一点抗打击的能力都没有。兴许,还是憋得太久了吧。他暗自安慰自个,但身体上的反应,却引来燕姐侧目的偷笑。看来也不是自个老了,没有魅力,而是这家伙自控力太强。 其实她的心里很矛盾,自从与那家伙撇清关系之后,她还从来没有惦记过任何男人,即便是生理需要,也是自己想办法解决。但唯有第一眼见到何大海之后,这家伙的影子便久久地印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这或许就是一见钟情吧。但他毕竟是余香的男人,她并不想再蹈覆辙。 人性就是这么矛盾,越是不想去触碰,心里却越是渴望遇见。她暗自给自个打气,上天既然给了她偶遇的机会,我又怎能轻易放过。她咬着嘴唇,不断地提醒自个要矜持,你是个淑女,得矜持! 俩人心思复杂地等到飞机停稳,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何大海抢先站起来,想要提前离开。燕姐见他要走,心里不由地一慌,一把抓住他,将他重新拉回了座位。何大海眼睛瞬间都直了,燕姐胸前白晃晃的一片,让他晃不开眼。“你?” 燕姐掏出手机,咯咯地看着他的囧样,笑着说道,何总,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我们这么有缘,留给电话呗! 何大海见她目光清澈,反倒是对自个的龌龊心思感到汗颜。连忙把自个的电话号码报给了她,等到何大海的电话响起。燕姐一把抢过电话来,输入了自己的名字,存到了号码簿。方才递给他说道,我叫向燕燕,记住咯!有时间,我们在沿海好好聚一聚。 何大海收起手机,点了点头,帮着她从行李架上把她的行李搬了下来。跟她一路香风地走出了停机坪,来到候车大厅,何大海问她,你去哪里,怎么走?需要帮忙吗?向燕燕转过头来,捋了一把额头的刘海,朝他道,我早已经预约好了酒店,要不我送你,你去哪里? 何大海呵呵一笑道,我也预约好了酒店,马上车子就会来接我。“那行,那我先走了。回去之前,我给你打电话,到时候我们好好聚一聚。” 向燕燕伸出了手,与他使劲地握了一下,方才恋恋不舍地径直走了出去。看着她上了网约车,何大海方才回过神来。他不由地一阵苦笑,这都什么事儿啊。自个已经是一身麻烦了,哪还敢去招惹其他女人。 等了一刻钟的时间,预约酒店的轿车才开到机场。拖着行李,上了车,时过多年,重新回到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向燕燕带给他的空虚感越发强烈。 这是一座造富之城,也是一座灵魂之城。 时光渐远,青春渐远,记忆中的这座临海之城却越活越年轻。天南地北的腔调,各种肤色的男女,青春样貌的背后,是这座城市无限的活力所在。人心越宽广,城市也就越宽广。宽广的街区,繁华的都市,一夜爆红、一夜暴富的神话,犹如上帝的神来之笔,还在这座城市不断的续写。 远处大海滂湃的声音,吹着海风,开动着航船,金钱财富、美女帅哥如澎湃的潮水,纷至沓来。人来人往的红绿灯口,有人成功,也有人失败;有人欣喜,也有人悲伤,但人心的梦想,依然高高地挂在这座城市之上,犹如那风驰电掣的动车,牵引着无数的人流,滚滚向前。 置身在比家乡山丘还要高大的林楼之间,穿行在拥堵而又繁忙的街道,在香风与汗渍交织的浓烈气息中,漆黑的眼眸与欲望的野心,让过往的行人都充满了狼的野性。 曾经他也是这座城市里一条卑微的狼,妄图冲过丛林世界,占据一席生存的领地。他很幸运,曾经在这座城市留下爬行的足迹,并一度挺直了腰杆,像一头猛虎一样咄咄逼人。但他同样很悲催,命运的太阳从旭日秒变成了夕阳,并一头将他砸进了万丈深渊。 重新回到这座城市,那种失败的颓废感,仍然让他感到无比的惊悚。他害怕在这座城市看到曾经的自己,他不忍直视悲凉的泪水。卫婷儿说,从哪里跌倒,就应该从哪里爬起来。想法很美好,但现实很骨感。 越发走进熟悉的街区,他越发看见熟悉的自己,那些年行色匆匆的背影,杯酒交错的虚伪,任凭他如何倔强和高傲,在这座被人性交割的灵魂之城里,他始终无法摆脱乡巴佬的气息。 他学着像别人一样养小三,像别人一样沉迷灯红酒绿,他不过是想得到一份真诚的认同。但这一切都不过是霓虹灯下的泡影。一旦他失去了那身可供装扮的外衣,他赤裸裸的尊严,被踩踏得一无是处。背叛的背叛,逃离的逃离,落井下石的落井下石,鲜有人过问他的悲苦。 他从一群头狼,瞬间打落成孤独的独狼,及至最后绝望成了一条死狗。所谓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只有走过千里之后,才会发现形而上学的成功学和那些励志的心灵鸡汤是如何的幼稚和可笑。 他沉默地看着窗外的世界,浮影掠过,物是人非。这座城市尽管还是很年轻,但早已经不再是当年那座城市,而他也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他。他抿着嘴,舔舐着空气中密布的苦涩味道。他很庆幸,命运在他生命中最为危险的时候给了他当头一棒。这场棒喝,让他重归原点,找回了失去的自我。余香说得好,只有死过一回的人,才会懂得珍惜未来和现在的美好。极致绝望,而后新生。 车在拥堵中,终于熬过了司机的咒骂,他平静地笑了笑道,不急,你慢慢开。司机转过头来,不甘心地说道,我等不起啊,还有下一批人等着我。迟到了,是要扣钱的。 他习惯性地想要给他撒支烟,但看到车座上禁烟的标识,只得悻悻地又塞了回去。他很懂司机的心情,过去的他也跟他一样。害怕塞车,害怕迟到,害怕人不高兴。他想了想,对司机说道,能否听下音乐。司机皱着眉头,打开车载电台,电台里一片嬉笑调侃,他听了一会儿,实在听不下去。电台里传来的声音,还是过去那个他熟悉的烟锅巴声音,但很显然他话里话外,都是那种看似美好的心灵鸡汤。 第一百五十九章 爱的纸条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他皱起了眉头,突地心情好了起来,笑着说道,你不是第一次来吧! “你怎么知道?” “从你登上车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很熟悉这座城市。”他“喔”了一声,很是意外。“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你很痛苦,第一次来这里的人,总是充满了好奇和兴奋。而你不是,你跟我一样都吃过这里的苦头。” “那么,我们是一路人了哦?” “不怕你笑话,我原来也当过老板,也曾经开过法拉利。但一夜之间,公司破产,眨眼之间,什么都没有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司机很快打开了话匣子,他的故事里有着与何大海相似的命运。司机是个河南人,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他跟以前的何大海一样,也是一个打工仔。何大海当初从到工地打工起家,而他是从帮馆子起家,何大海是因为小三断了他的资金链,而他则是被人嫉妒陷害。 “那你现在又想重头再来?还想白手起家?” 司机落寞地苦笑了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这个样子,还能白手起家吗?混日子呗,苟且地活着吧。再也拼不起了,家里一家子都经不起折腾了。孩子大了,还是稳当点好!” “你的年纪也不大啊,还可以拼一把啊!” 司机连忙摆了摆手道,算了吧。再这么折腾下去,我连命都没了。 “那你怎么没想过回到二三线城市去啊?” “回去?像我们这样的人,还能回得去?你别开玩笑了。回去,还不如让我去死。我好不容易才活着出来,哪能又一头栽倒回去。”跟着他又自嘲地笑道,好马不吃回头草。该怎么活就怎么活呗。 他的话,让何大海很无力。他的孤独和悲伤,揭开了他心头的伤疤。他要不是死过一回,他兴许也就他这个吊样了。 车在拥挤中,好不容易开到了宾馆。 何大海下了车,打开后备箱拿出了行李。司机降下车窗,探出头来歉意地笑道,请给我打个好评。别投诉我,擅自违反规定跟人聊天。何大海听了他的话,心里硌得慌,再次走到车窗前,塞给了他几张小费,拍了拍他的肩膀,坚定地说道,放心,兄弟。谁活得都不容易。司机垂下脑袋,脸色微红,接过小费,低声了一声,谢谢。 等到司机按响一声长笛之后,看着他再次驶入了茫茫的人海。何大海方才拖着行李箱,走进宾馆大堂。进了大堂,门童连忙跑了过来,帮他提行李箱。何大海连忙摆了摆手道,不用,兄弟!我自个来。 大堂的领班,将他带到宾馆吧台,他掏出身份证登记过后。年轻美貌的女领班,诧异地看了看他,土里土气的何大海居然是他们宾馆的铂金户。女领班连忙将他vip通道,亲自把他带到了房。 得知何大海要去沿海,飞机票和宾馆是姚婷亲自给他定的。这个小丫头显然是认真研究过他过去的经历。走进这间十分熟悉的豪华包间,何大海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大海。他好想朝着大海,大喊一声:我何大海又回来了!但他很快偃旗息鼓,放弃了这种可笑的想法。回来了又怎么样,他已经不再属于这座城市,这座城市也不会再记起曾经还有一个他。如今,他不过是个行色匆匆的过,办完事情,他就会马上离开,甚至连一滴眼泪都不想再留在这里。 他把行李箱的备用衣服,全都挂了起来。这些衣服是在余香的指挥下,嫂子亲自给他装上的。等他把衣服全都挂好,箱子的底部,赫然留着一张纸条。 他连忙拿起纸条来,仔细一看,字迹是余香擅长的行楷。“亲爱的,当你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你应该安全的到达了宾馆。我知道这趟出差,对于你来说,是一种煎熬。毕竟那里曾经是你的伤心之地,有着太多的痛苦记忆,让你无法忘却。但我希望你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心情能够好起来。因为不管你走多远,我都在默默地牵挂着你。过去的终将已经过去,何必耿耿于怀,徒增烦恼。一切的美好,都应该朝着前看。你是我的唯一,我也相信我也是你的唯一。无论你所触及的回忆,让你有多么的痛苦,但请一定不要悲伤和失望,因为我爱你!” “请记住你说的话,每天都要向我报告你的行程。我不希望你言而无信,也绝不希望看到你因为看到了过去,而将如此美好的行程变成你痛苦的折磨。那样的话,我会很伤心,也会很失望。” 放下纸条,何大海掏出了钱包,将这张纸条藏在了里面。余香的话,让他泛起了泪光。良久,他收拾好心情,拿出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手机刚拨通,余香便接了过去。想来,她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大海,你到了吗?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路上很堵吗?” 听到她急切的声音,他连忙说道,到了,刚到!路上确实有点堵! “哦,我猜应该是堵在路上了。” “谢谢你老婆!” 话筒那边,余香顿了一下,方才悠悠地说道,看到了我给你留的纸条了? “看到了!”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不然我会很伤心的!” “我知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好,多的话我也不说了。坐了那么久的飞机,你好好休息一下。趁此机会,好好放松一下,这些日子你也挺累的。” 何大海见余香要挂电话,有些舍不得,当即厚着脸皮,耍起了无赖。“你没在我身边,我睡不着啊!” 余香咯咯笑着,“你睡不着,我也睡不着啊,你说咋办?” “那怎么办?要不我马上飞回来。” “净说些不着边的话,你飞得回来吗?不行,不能跟你多说了,嫂子进来了。不然,她又得笑话我了!拜拜!”话筒里传来“波”的一声,很快就被余香匆匆忙忙地挂断了。何大海扔到电话,一脸气恼地躺在床上,心里却美滋滋的。 这一路上的折腾,让何大海心神俱疲。躺在床上,房间里很快传来了阵阵的打鼾声。 睡了两三个小时,何大海被一阵急促的电话惊醒。拿起电话来,电话是卫婷儿打来的。他苦笑地拿起电话,“真是不让人消停,才刚到就催命来了。” 接起电话,电话里传来了卫婷儿大声的呵斥声:何大海!你小子跑到哪里鬼混去了!老娘给你打了半天电话,你都不接! 刺耳的声音,震得何大海的鼓膜嗡嗡作响。他只得将电话关了免提,把电话支得远远的。他满脸不高兴地大声回吼道,卫婷儿,你还要不要人活!我才刚到,你火急火燎的干啥! “老娘提醒你,少给我耍滑头!让你出差,不是让你去旅行的!五天后,吕书记就会跟我前来!你娃得抓紧时间给我办好!办不好,小心老娘收拾你!” “行了,天天拿着个棒槌,你累不累!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去办!” 卫婷儿哼哼了两声,“这还差不多。” 第一百六十章 真是要人命 挂断电话,何大海很无奈。怎么摊上这么个主,真是要人命。 他信手翻了翻手机,手机一连串未来得及看的信息。其中有一大半都是姚婷发来的,何大海仔细看了一下,多数都是在给他汇报工作,唯一一条也仅仅是提醒他注意沿海的天气。何大海逐条回复之后,对最后一条琢磨了一下,回了两个字“收到”。向燕燕也给他发了短信,约他有空的话,一块坐一坐。何大海对向燕燕的短信看过之后,也懒得回复,飞快地删掉了事。 回复完短信,何大海的肚子饿得有些咕咕叫了。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窗外已经是灯火一片。繁忙的城市进入到一天中最重要的夜生活。 何大海按了吧台的电话,点了一份餐。方才打开电脑,对他过去所熟悉的那群打工仔的公司进行了逐一查看。卫婷儿既然要决定在这里开座谈会,他得细细地梳理一遍,选出几家有实力的公司。总得弄点真金白银,回去才好交代。 他正忙着查看,公司的女秘书通过公司专线,给他发来了一连串的公司名字和联系方式。“老板,这是姚总让我给您发过来的。姚总已经安排好了,明天这些公司将会来酒店拜会你。我们在沿海的分公司也会派人过来,会务的事情您不用操心,一切k。” 原来姚婷知道何大海要来沿海招商,当即让总裁办进行了梳理,并以公司和何大海的名义发出了邀请函。很快,何大海就接到了分公司负责人的电话,接起电话听到分公司已经与县上驻沿海的联络处和商会已经联系好了,明天下午将在他下榻的酒店先期召开一个吹风会,届时请他主持。 何大海放下电话,松了一口气。这小丫头片子还挺靠谱的,他不过是在电话里提了一句,她便把他所担心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但他也很无语,小丫头片子还生着他的气呢。要不以她的脾气也不会让总裁办来通知他。 等到服务员把晚餐送过来,何大海狼吞虎咽地刨了几口,便再也吃不下了。他已经吃不惯这种又甜又咸的味道,他还是喜欢家乡那种浓香酸辣的味道。 放下筷子,让服务员把餐桌收拾走之后,他翻了翻手机电话薄,想给之前那些亲近的家伙打电话,约他们出来坐一坐。但很快,他又放弃了。他脑子里回荡着余香那句话,过去终将已经过去,何必徒增烦恼。见了面又怎么样,是想向他们炫耀自个东山再起,狠狠地打他们的脸,还是强颜欢笑,不计前嫌。“算了,不想了!自个去走一下。” 从宾馆里出来,走在这条也叫滨江路的路上。 高大的椰子树挂着生冷的海风,阵阵地吹打在他的身上,他不由地缩了缩身子,将自个包裹了起来。璀璨的灯火,拖着他长长的影子,孤独再一次袭来,黑夜比他看到的还要漫长。 从黑夜里传来阵阵海浪拍打沙滩的声响,远处大海深处几声呜呜的汽笛,再远处一盏盏航标灯穿透了黑夜照亮了远方。 他站在海岸边,迎着海风,眯缝着眼睛,过去这是他最享受的时光。每到身心疲惫,他都喜欢一个人静静地来到海边,听听大海的声音,那黑夜中澎湃的力量,总能给他带来希望。但如今,他重新站立在这片海边,大海的声音已经失去了那份美好,他眼睛里带着沙子,只想静静地流泪...... 深黑的夜里,他实在是熬不住这种心思孤独的夜晚。他使劲地搓了搓被海风吹得干涩的脸颊,吹了吹冰冷的手心。转过身,迎着霓虹灯照落下来的暗影,他径直来到了一家海鲜烧烤摊。 年轻的老板娘,见有人走进来,连忙热情地招呼他。何大海点了点了头,这家以前他常来的烧烤摊也是物是人非,不但换了牌子,连老板也都换了。老板娘将菜谱递给他,笑着说道,老板,吃点什么,我们这里都是鲜货,什么都有,价钱也很实惠。 何大海听到她的口音,点了点头道,你是渝州人? “老板,也是渝州的?” 老板娘一下子来了亲近感。何大海呵呵笑了下,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你猜?”“猜啥子哦,都是山咔咔来的。我给你打八折,要不得要得?” “要得,要得!你硬是耿直!” “老公,今天硬是有缘得很哦,又来了个老乡!” 她老公,也是个年轻伙子,光着膀子,忙着烤海鲜。听了他老婆的话,高兴得很,连忙说道,那就打八折噻! 俩人正说着话,点着烧烤。旁边一个背朝着他的女性吃惊地转过头来,看到何大海,脱口而出,“何总?” 何大海循声望去,瞬间长大了嘴巴,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老板娘惊喜地看着他俩,咯咯笑道,搞锤子哦,原来你们俩个认识哈!那拼桌子噻! 说着便把两张桌子拉到了一起。 向燕燕连忙把椅子搬了过去,挨着何大海兴奋地坐了下来。“咱们俩真是有缘啊!这都遇得到!” 何大海苦着脸,指了指远处的宾馆,支支吾吾地问道,燕姐,该不会你也住在这个宾馆吧? 向燕燕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噗嗤一声大笑了起来。“还真被你说对了,我就住在那个宾馆。” 何大海瞬间心都凉了,怕什么来什么。向燕燕见他这副傻样,乐得花枝乱颤。她捂着嘴巴,朝着老板喊道,老板,都是老乡哦,要整巴适哦! 老板翻动着海鲜,大声地应和道,老乡来了,肯定要整巴适噻!你们放心,新鲜得很,保证你们吃安逸! “上酒,上酒,赶紧上酒!我们俩要好生喝哈!” “要得,马上来!要扎啤还是冰啤?” “来扎啤噻!” 老板娘连忙跑去搬啤酒。 向燕燕接过啤酒,给何大海倒了一杯,又给自个斟满,马上变了脸,很不爽地对何大海说道,你娃不耿直,我给你发短信,约你出来,你娃还不回我!我又不是母老虎,你怕噻! 何大海只得端起酒杯,闷闷地与她干了一杯。“我就怕你是母老虎,不够你塞牙缝啊!”向燕燕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耿直,当即脸色泛红,使劲地捶了他一下。“你娃敢调戏我是不是,小心我给余香打小报告!” 何大海没敢接她的话,将老板娘端过来烤好的新鲜海鲜,拿起一个递给她。向燕燕接过烤好的生蚝,嗦的一下吃了下去,舔了舔猩红的嘴唇,满脸红光地说道,早知道你也住这家宾馆,我们就一路走啊! 何大海一边吃着海鲜,一边喝着啤酒,心里暗自嘀咕,我就怕跟你在一块,才让你先走的。没想到,在这个鬼地方也都还能碰到你。真是遇到鬼了。 向燕燕见他心不在焉,瞬间高兴的劲头跌到了低谷。她提起酒瓶,猛给自个灌了两杯,何大海见她喝得猛,连忙挡住她。“你干啥啊,这么好的海鲜,你抱着酒喝啥意思啊?” “啥意思?我还问你呢?你娃是不是瞧不起我,我不就给人当了盘小三吗?你以为我愿意啊,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有种你试试 何大海见她气恼的,说话不关铺,露丑也不看个地方,连忙低声劝道,你小声点,我没那个意思,你多心了!老板娘诧异地看着他俩,没想到这俩人还是个冤家。当即看了看她老公,她老公连忙朝她摆了摆手。 向燕燕红着脸,瞪了他一眼,指了指桌上的扎啤,哼哼说道,你娃要是瞧得起我,今晚我们不醉不归!你娃要是不愿意,老娘立马走人! 何大海见周围的人,都使劲地张望着脑袋,看他俩的笑话。“姑奶奶,我算服了你!我哪根筋惹得你了!你说喝就喝呗!” “干!” “干!” 俩人连干了三杯。向燕燕方才放下酒杯,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我跟你说,卫婷儿是我闺蜜,余香也是我闺蜜。你娃要敢得罪我,有种你试试!” 几杯酒下肚,何大海也算是服了。这个燕姐啊,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爽,跟嫂子有得一拼。 一边喝酒,向燕燕一边絮絮叨叨地向何大海讲起她的事情,没说几句话,眼泪汪汪地直往下掉。何大海只得将纸巾递给她,让她擦一擦。“燕姐,今天也是算有缘了,咱们不说过去行不行,今天咱们只说喝酒,吃海鲜!” 向燕燕见他不愿意听,收拾了一下心情,拉着脸,哼哼地对何大海说道,不好意思,见到你,姐感觉你娃像我的知音,很想亲近你,想跟你倒倒苦水。既然你娃不愿意听,啥也不说了喝酒!喝完酒,明天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从今往后,姐一定躲你远远的,绝不来打搅你! 何大海见她一脸决绝的态度,不由地心生怜悯。都是苦命人,都不容易。“燕姐,你要这么说,那你就是在打我脸了!你去打听打听,我何大海是那种没心没肺的混蛋吗!” “你喝不喝?” “你不收回你刚刚说的话,弄死我都不喝!” 向燕燕见他一脸的匪气,心里砰砰地跳得更加厉害。良久,她端起杯子,艰难地说道,行,冲你这句话!姐收回刚才的气话! “那还差不多!” 何大海跟她又闷了一大杯。“燕姐,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凡事看开一点,往前看。啥苦啊,悲啊,惨啊,都不值得一提!” “这话我爱听,卫婷儿和余香也经常着劝我!”与何大海再次喝一杯了之后,她又无比感伤地说道,弟,不怕你笑话!姐很羡慕你和余香!卫婷儿都不如你们过得潇洒,过得幸福。她啊,跟我一样,心思太重。她那个男人,你忒他妈不靠谱。 不知不觉中,俩人酒越喝越多,彼此的亲近感也越发亲近,姐呀弟呀,彼此叫得满嘴的亲热。 酒后的燕姐越发动人,把何大海愁得心欠欠的。他只得忍着不敢越雷池一步,一杯接一杯地与她拼起了酒来。 等到夜里十二点,老板娘见他们喝得差不多了,再喝下去就成他们的事情了。赶紧走过去,轻声问道,老乡,我们要打烊了!今天没有喝尽兴,要不你们明晚再来! 何大海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歪歪倒倒地站了起来,哆嗦地掏出钱包,打着隔问道,好,老板娘说得好,明天再来!那,那买单! 接了账之后,燕姐已经趴在了桌子上,轻轻地打起了酣来。何大海只得趁着酒性,一把将她扛起来。回到宾馆,何大海拍了拍她的脸蛋,“燕姐,你住哪个房间啊?”燕姐趴在他的肩膀上,哼哼唧唧地眯着眼睛。“我,我忘了,忘了。” 何大海脑袋瓜子也是晕乎乎的,浑身都有些使不出劲,只得将她带回了自个的房间,一头将她甩到自个床上。 将她扔到床上,他自个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喝醉了的燕姐,也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浑身上下像一团耙软的面团,冒着股股的热气,弄得何大海满头大汗。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靠着床,想要喘口气,却不曾想,酒劲也跟着上来了,他也跟着一头睡了过去。 等他第二天醒来,他浑身酸痛得翻都翻不起。他睁开眼睛,见自个却躺在了床上,而原本躺在床上的燕姐,已经没了踪影。他下意识地翻开铺盖,见这个身上的衣裤都还在,方才后怕地松了口气。“还好睡着了,没有酒后乱性。” 他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等身上恢复了一丝力气,方才翻爬起来。走到浴室里,冷不防镜子里出现一个大花脸,吓了他一跳。瞅近镜子一瞧,自个脸上清晰地留着两个鲜红的口红印记。不用想,这肯定是燕姐干的。他连忙慌乱地打湿面巾,飞快地抹去。庚即他又慌忙地脱掉衣裤,照着镜子仔细查看了一番,见身上完好无损,他才一屁股坐在浴缸上,大口地喘气。 吓死他了,他以为昨夜自个被燕姐给强了。没想到,她只是浅尝辄止,亲了两口。虽然作为男人的本性,他隐隐有些遗憾,但他更加清醒地高看了她一眼。她也不是他想象中,那种疯狂的女人,而是有着自己的矜持和尊严。 “难道我真是看走眼了,误会她了?还是我自个孔雀了?” 他自怨自艾地洗完澡之后,回到床边,换了衣服,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手机里有一条未知的短信。翻开来看,是燕姐留下的。 “你娃昨晚挺仗义的,没有乘人之危,作为奖励老娘赏你两个红唇,略表感激之情。今天我得去谈生意了,改时间我们再约,你娃行啊,把老娘都撂倒了。这个场子,老娘迟早要找回来的。” 何大海看着这个不伦不类的短信,不由地笑出了声来。“这个向燕燕,还是真个人才!亏她做得出来。” 吃过早饭,分公司的经理已经赶到了宾馆。打开门,来的是俩个女性。其中一个何大海还认识,是总公司原来的营销骨干,叫潇月月。“潇月月,来得挺早啊!” “总裁好!你老大驾光临,不敢不早点来报到啊!” 何大海将她俩,让进门。在会厅里,让她们在全皮沙发上坐了下来。“姚总,怕我们打搅你休息,才让我们今天来的!”潇月月抬了抬半边屁股,歉意地向何大海解释道。 何大海摆了摆手道,没事,你们今天来得正合适。你们的方案,我看了还算做得不错。说说吧,下午的会议,你们都是咋个安排布置的。 听了潇月月和她的助理的汇报,何大海点了点头道,原则上以节俭办会为主,我们是来找钱的,不是来花钱的,明白吗? “总裁请放心,来之前姚总已经给我们交代过了。我们已经按照她的要求,与部分在外成功人士达成了初步意见,下午的吹风会上就等你拍板了。” “那好,你们把这几家的详细资料给我留一份,我上午抓紧时间看一下。” 何大海忙了一上午,才把所有资料看完。这些有意向性的企业都是冲着他和公司的名头来的。他仔细捋了捋,方才敲定几家适合示范片建设需要的企业,打算下午再与他们详细谈,争取能在卫婷儿来之前,签下意向性协议。 第一百六十二章 幕后大老板 中午时分,何大海下榻的这座富春山国际酒店,以永昌物流公司的名义打出了欢迎参会嘉宾标语。 这是何大海第一次以永昌物流公司总裁的名义公开亮相。 潇月月带着分公司的人员进行了精心筹备。由于此次会面,是半公开的形式,潇月月与酒店户经理签订了保密协议。在互联网时代,人人都是自媒体,何大海并不想让太多过去熟知他的人,知晓他的行踪。 酒店前台领班按照潇月月的要求,专门安排了人员查验邀请函,只有接到了永昌物流公司邀请函的老板,才能参加与何大海的会面。 置身在这座国际化的都市里,永昌物流公司鲜为人知。潇月月领衔的分公司,也不是打着永昌物流的旗号,而是另起炉灶,美其名曰:葶海投资公司。尽管永昌物流公司的名声不显,但陆陆续续不少带着巴蜀口音的老板走进宾馆,还是让宾馆前台的女领班咂舌不已。尤其当她看到潇月月忙前忙后地招呼人,她不由地紧张了起来。前段时间,宾馆上下早已经传开了,葶海投资公司正在与富春山国际酒店的幕后老板谈判收购的事情。 经过下午的密集磋商,何大海忙得不可开交。这些人中有不熟悉的,也有熟悉的。尤其是那些曾经对何大海有所耳闻的老板,很是诧异。他们还真没有把现在的何大海与过去那个何大海联系起来,但看到他时,不少人都愣住了,庚即又更加亲热了起来。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冲着葶海投资这块牌子来的,对它的母公司更加感兴趣,而对何大海再三推荐的示范片,不少人都顾左而言他,兴趣缺缺。加之,过去何大海的经历,让不少人都打了退堂鼓。“我还以为这个永昌的总裁是个什么人物呢,没想到是他。” “是啊,想当年他是一败涂地,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更奇葩的,他居然不是来找咱们谈风投的事情,而是为老家拉招商呢?” 越是一头雾水,这些老板们越是好奇。何大海怎么会当起了老家的招商代言人。他又怎么成了永昌的幕后老板。对于如今的何大海虽然个迷,但这些人都是消息灵通人士,稍微打听一下,对永昌物流公司在西部市场占据的举重轻重地位,却不敢小觑。 一场吹风会下来,何大海重新认识了不少朋友。这些人得知吕书记和卫婷儿还要专程来沿海与他们座谈。能够在家乡父母官面前露露脸,绝大多数的人都很感兴趣,也都想趁此机会认识一下。何大海趁机让潇月月她们抓紧时间建立通讯群,不管来没来参加吹风会的,只要能够联系得上的都想办法拉进去。 吹风会后,何大海以他私人的名义举行了招待晚宴。 “各位老乡:大家晚上好!在座的有过去的老朋友,也有新结识的新朋友。但无论是老朋友,还是新朋友。我们都要一个共同的名字,我们都是老乡。我们来自同一片热土、同一片家乡,今天我们以老乡的名义相聚于此,既为增进友谊,结识朋友,又为发展家乡、建设家乡汇聚共识。熟悉我的人都知道,几年前,我与在座的朋友们都一样,都在这座城市打拼,也曾经闯出一点名堂。但很不幸,商场如战场,我败了,败得一败涂地。有句话说得好,每个人心里都一片故乡的原风景,藏着一片无法割舍的乡愁。无论我们走多远,无论我们离家多久,家乡始终是我们无法割舍的乡愁。我回到老家,是老家给予了我重新创业的勇气,是家乡那片热土让我找回了真正的自我。所以,今天我以一个家乡人的名义,恳请大家在往后的时光中,多回家乡走走看看,积极为家乡发展献计出力,既壮大自身产业,又带动建设好我们大家共同的家乡,努力实现双赢,甚至多赢!” “今夜,我们为家乡干杯,为我们每个在外打拼的企业家干杯!祝愿家乡越来越好,祝愿各位企业家生意越来越红火!干杯!” “干杯!” “干杯!” “干杯!” ....... 致辞之后,何大海在潇月月的陪同下,挨着与大家又敬了一番酒。相互拉了拉家常,叙了叙乡情。 举杯把盏之间,浅尝辄止的交情与话里话外的交易,让何大海很是头疼。时隔多年,重新回到这座城市的名利场,他已经无法适应这种虚情假意,或者极具目的性的侧敲旁击。潇月月见他皱着眉,强颜欢笑,只得连连地帮着他挡道。 虽然潇月月来到这座城市的时间也不长,但女孩子天性带来的适应能力,很快就让她左右逢源。何大海悻悻地笑了笑,把这种抛头露面的机会,都让给了她。请她代表他,与大家进行深度交流。 他放下手里的香槟,径直走到走廊外,掏出了一包烟来,想透透气。没等到他点燃,旁边就有人递过来了一支。何大海道了一声谢,那人啪的一声又给他递过火来。等到何大海抬起头来,却猛地张大了嘴巴。“二哥,你是二哥?” 那个穿着灰色上衣,身材匀称,蹬着一双黑色皮鞋的中年男子,呵呵地用拳头给他了一下道,大海,我还以为你认不出我来了呢!没想到你还记得哦! “二哥,你啥时候来的啊?我怎么没有看见你啊?” “刚刚赶到你致辞的时候!见你忙,便没有上来打招呼!” 男子是何凤山的二儿子,何启明。这是当年从鲜家嘴走出来的高材生,这些年一直在海市创办电商企业,鲜有时间回家。“你不是在海市吗,怎么你现在的生意也做得沿海来了!” 何启明笑了笑道,你都从老家把摊子又铺到了沿海,我总得也该有点出息了吧。 “嫂子和侄儿他们都还好吗?”何大海几年前,在沿海风光的时候,经常去海市。每次去俩人都要聚上一聚。公司破产后,何大海没脸见人,与他的联系反倒是生疏了许多。与余香结婚后,又才与他多了几分亲热。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二哥的危机 “都出国去了。你嫂子去当陪同,国内就剩我一个了。” “这不是好事吗,侄儿能干有出息啊!” “有啥出息,只晓得花钱。” “大哥说今年要回来过年,你们回来不?” “老爸已经说了,大哥回去,我也得必须回去,到时候好事喝几杯。你小子现在混得不错啊,跟我那个干妹妹结婚后,变了个人啊!” 何大海呵呵点了点头,一脸的嘚瑟。“遇到对的人了,没办法!这叫福气!” “嘚瑟,你小子就嘚瑟吧!不过话说回来,这男人啊就得服女人管着才舒坦。你我看我现在,没人管,每天都清淡寡水的。除了挣钱,还是挣钱。” 何大海连忙拉着他,走到了大厅的咖啡吧里,坐了下来。“挣钱怎么不好啊,这是多好的事情啊!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从小到大,你和大哥,可是我们鲜家嘴的偶像。小时候学习成绩好,考起名牌大学,长大后都在大城市里闯出自己的事业。不像我,从小就苦哈哈的。” 何启明摇了摇头,使劲地抽了抽口烟,叹了口气道,大海啊,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那你只是看到我们光鲜亮丽的一面,没有看到我们要死不活的一面。 “这倒也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俩人正说着家常,聊着过去的遗憾事儿。冷不防,潇月月瞅见何启明坐在何大海的身边,俩人谈得喜笑颜开,顿生变了脸色,她飞快地走到何启明身边,朝着何启明说道,你这个人咋回事,我不是已经给你讲清楚了嘛,你们公司资不抵债,不符合我们公司的投资要求。你怎么还追到这里来了? 何启明见她走过来,老脸一红,尴尬地看着何大海,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何大海也被潇月月的无礼和被她的话,吓了一大跳。连忙站了起来,“咋回事?你们俩认识?” 何启明只得点了点头。 潇月月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何总,他这段时间一直缠着我们公司要给他搞风投,但他们公司经过我们评估,资不抵债,银行也冻结了他们的贷款。弄得我不胜其烦。没想到,他跟狗似的,还能撵到这里来。 何启明一脸的失落,他泄气地说道,大海,我没想到葶海投资是你的公司。早知道我就不该来了。 何大海待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由地瞪了潇月月一眼,“你怎么说话的,谁跟狗似的,这是我二哥!你听清楚了没,这是我二哥!他能来找你,那是在给你面子,你别不知好歹!一边去!” 潇月月被他当众训斥了一顿,红着脸,一脸的倔强。“你杵在这里干啥,去招呼别的人,我这里你别管,我有需要的时候自会叫你。” 潇月月不甘心朝着何启明点了点头,“对不起何总,我不知道你是老板的兄弟!”何启明连忙摆了摆手道,不知者无罪,这不能怪你,怪我的信息工作没有做好。一家人都不认一家门。潇月月见他如此说,冷哼了一声,暗自骂道,不要脸。转过头,对何大海一字一句地说道,何总,虽然他是你的二哥,但我们仍然坚持我们的投资意见,他的公司不合适。 “合不合适,我自个清楚。不需要你教。” 潇月月见他真生气了,当即苦着脸说道,如果你执意要改变这个方向,那么我请求你给姚总说一下,调整我们的负债比。否则,这件事情请不要通过我们分公司来运作。我们承受不起,这种投资恶果。 何大海被她的话,怼得有些下不来台。“潇月月,我最后说一句。这是我二哥,我们在拉家常,管你屁事。你今晚的主要任务是陪好那些老乡。这里是我的家事,请你不要越俎代庖。” 潇月月见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得不满的转身去,招呼那些老乡。见她走进了大厅,何启明连忙站起来对何大海说道,大海,我们改天再聚。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何大海猛地一拍桌子,冷声喝道:坐下! 何启明吓了一跳,只得红着脸又坐了下去。 “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情?” 何启明见躲不过,只得说道,你也知道前些年,我一直在搞电商平台,主意做电商平台的技术服务。但随着大数据、云计算的运用和普及,类似我们这样的公司就面临国际、国内的竞争。为了打破国际技术壁垒,我们只能搞自主开发。但这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这些年,一直处于亏损状态。我原本以为把公司搬到这里来,能够享受到当地更加优惠的政策,降低公司成本。但我们公司的新技术一直没有研发出来,市场份额也被大公司大量挤占。为了养活公司,养活一大家人,这些年我一直在找风投,希望能够得到融资。但由于我们的核心技术一直没能得到有效突破,风投公司也都不看好。这么几年下来,我们公司就出现了资不抵债的情况,银行贷不到款,融资也难,一直在亏空吃老本。 “你们做的什么研发,方便透露吗?” “公司都要垮股了,还有什么不能讲的,我们搞的是ai智能服务。目前,基础研发已经完成,就等融资下锅,只要有资金渠道进来,我们的产品就能够进行检测试验,很快就能够投入市场,重新实现盈利。” “你就如此笃定,你们的技术一定能够活得市场的认可?” “别的我不敢打保证,但这个我敢!我学的就是这个行当,在国内我们公司是最早进行这些技术研发的。” 何大海详细了解了他的公司运作,技术团队以及管理架构之后,当即把潇月月叫了过来,抠了抠脑袋对潇月月说道,我二哥的公司,你们分公司不作为投资对象,我来投! “你来投,你拿什么投?”潇月月见他一意孤行,心里很是愤懑和不爽。如果何大海真就这么干了,她无法向姚婷交代。她们分公司的年终奖也可能会受到影响。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地方。分公司还处于初创阶段,正是需要开疆拓土的时候,何大海这么干无疑在拖她的后腿,她自然是很不乐意。 “用我的个人基金来投!” 听了他的话,潇月月傻眼了。她没有想到何大海居然会绕开公司,用自己的现钱来投这么大的风投。“这不是小数目啊?” “我知道,你马上下去办,给姚婷说这是我特别要求的。她如果知道了二哥的身份,她也会同意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被人盯上了 见何大海独断专行的拍了板,潇月月暗自庆幸,亏得他不是公司的掌舵人,都要像他这么鲁莽地抉择,公司早就被他弄垮了。作为公司的老人,潇月月不是没有见过何大海的霸道,这家伙有时候好起来,好得让你心甘情愿为他巴心巴肝,让你一辈子都能记住他的好。但牛起来,牛皮哄哄的翻脸就不认黄。 这回他绕过分公司,给何启明提供资金支持,这啪啪的打脸让她很不服气。“什么人啊,哪有这般任人唯亲的。老娘当恶人,你倒好一来就当起了好人。” 何大海见她一脸的不乐意,呵呵地朝她招了招手道,潇月月,你跟我过来,不准背后骂人。 潇月月端着一杯香槟,见他一脸的嬉皮笑脸,恨不得将手中的酒都给他泼到脸上去。她拉着脸,极其不乐意地走到何大海面前,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你是老板,我们这些打工仔哪敢在背后骂你哦!到时候,你把我一把撸了,我还得去重新找工作呢。” 何启明连忙又站了起来,一脸歉疚地说道,潇总,都是我的错!给你添麻烦了。潇月月压根不想理睬他,心里暗自骂道,你个龟儿子要是早点说你是何总的亲戚,老娘哪里会来趟这汤浑水,早把你交给了姚婷去解决了。何大海拍了拍身边的椅子,乐呵呵地说道,潇月月,你能坚持原则,我很高兴。但二哥这件事情于情于理,我都说不过去,必须得帮。你是不了解我和他的关系。我这么给你说吧,二哥是我的偶像。从小我就很崇拜他。当哥老倌遇到了难处,当兄弟的难能袖手旁观。你说是不是? 潇月月皱着眉头盘算了一下,何大海自个出资金,不会占用分公司的资金流。既然何大海已经撑了头,没有了风险,那么好处必须得留给分公司。不然她回去没法给员工交代。一想到这里,她心里便乐了。她瞬间变了张脸,亲热地挽起何大海的手,使劲地摇了摇,撒起了娇来。“老板,既然是二哥的事情,你都支持了。那么今后的收益,你看是不是就留在我们分公司。”何大海见她翻脸比翻书还快,连忙推开她,哼哼地骂道,好你个潇月月啊,打主意都打到我的身上来了。合着我来担风险,你来占便宜,你想得美哦! “我们分公司也是你的公司,万事开头难,你总得支持一下才行噻!” “刚刚某人不是义正辞严的,连个子都不想出吗?” “我错了还不行吗?你这么耿直,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给句痛快话行不?” 何启明见潇月月一副娇滴滴的模样,连忙转过了头去,不忍心再看。何大海被她摇来摇去,很是头大。只得哼哼地答应了下来。潇月月见他同意了,连忙松开了他的胳膊,笑嘻嘻地对何启明说道,何二哥,那明天你来公司办理手续吧。我争取明后天就把何总的私人基金给你划拨过来。 何启明端起酒杯,感激地跟她碰了一下,一脸激动地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那就说定了,我都快揭不开锅了,就等着米下锅呢。” 潇月月见好处拿到了,乐呵呵地摇曳着肥美的臀部,一摇一晃地走回了大厅,帮着公司的人处理后续事情。 何大海见何启明吞了吞口水,脸上一脸的潮红,轻咳了一下。何启明这才回过神来,笑着掩饰道,大海啊,你这手底下有能人啊!我是自叹不如啊! “嫂子有段时间没有回来了吧?” 何启明收起心思,叹了口气道,都出去一年多了。公司现在这个吊样子,不敢让她回来。怕她担心。 “创业难,守业更难。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抓紧把产品做出来。互联网这个行业不好混,技术更新太快了。一味的跟风,迟早都会被淘汰。我这回是咬着牙转型,是生是死就看这一回了。” “市场是检验产品的唯一标准。我建议你,不要因为资金问题,而轻易地把产品推向市场。一定要考虑周全,产品成熟后再推。” “现在做实体太难,税费占了公司利润的大头。对于我们这些中小企业来说,能够活出来都算不错了。我准备把公司的原始股,拿出部分来继续融资。首先解决资金链的问题,光靠银行是靠不住的。” “行吧,如果有需要的话,你可以找潇月月帮忙。她是这方面的行家。资金的问题,如果一期不够的话,你可以再给我打电话。我再来想办法。” 何启明感动地与他握了握手,点了点头。 从宾馆出来,何启明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幸亏他不请自来,或者他只能回去宣布破产了。 银行的贷款再不续上,他和公司就会被纳入失信黑名单。到时候,不但公司会破产,即便是他的个人生活也将受到影响。 回到临时住处,何启明独自在厅里坐了下来。这段时间,为了找钱,他把家里能值钱的东西都抵押给了银行。就连妻子的名牌衣服和包包也都被他贱卖了。 他身上这身行头,是他仅存的一套能够穿得出去见人的牌子货。 他一支烟接着一支的猛抽着。屋子里,很快就云雾缭绕。他一边啃着泡面,一边默默地掉着眼泪。 为了搞产品研发,他把自个逼到了绝路。他不是没有想过把手里的技术贱卖出去,但这都是他多年的心血,他舍不得啊!一些大公司其实早就盯上他了。为了得到他手中的技术,这些人落井下石花了不少的手段,才断了他的资金链。甚至于,公司的不少骨干也被他们正大光明地给挖走了,留下他和几个合作人还在苦哈哈地撑着。 他是个搞技术的,并不懂公司经营。这回他算是被好好地上了一课。他给自个在网上报了一个经营管理培训班,临时抱佛脚,死命地啃。 没等到他把盒子里的泡沫吃完,他的手机便惊乍乍地叫了起来。他拿起手机来,电话是一家技术寡头打过来的。对方的态度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充满了威胁的口吻。“何总,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明天可是最后期限,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否则,你应该知道后果。” 何启明恨不得砸了手中的电话,良久他拨通了何大海的电话。“大海,哥求你了,明天一定要把资金划拨过来。不然的话,你只能给二哥收尸了。” 接到何启明的电话,何大海吃惊不小。他没有想到,何启明居然已经被逼到了这个份上。他连忙给潇月月打了电话,“潇月月,我哥的公司究竟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潇月月一脸的无语。“你到现在才知道问我,怎么回事啊?你哥那个公司惨得很,被人盯上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谁?” “国外的寡头公司,一心想要强行买断你哥的公司。你哥一直顶着!拖着!这也是我不建议你出资的主要原因。这家公司来头势大,我们惹不起。” “我操,现在什么时代了,洋鬼子还想踩着我们的头上拉屎啊!门都没有!你马上把我的资金加倍划过去,我还不相信了。自个家里还能被强盗给欺负了。”听到潇月月的话,何大海猛地拍了桌子,勃然大怒。 “老板,你能不能冷静点,这是国际竞争,你懂不懂?!” “老子不懂,老子只知道谁要是敢欺负老子何家人,老子跟他没完。” 潇月月苦笑地不断摇头,发火就能解决问题了吗?互联网技术本来就处在风头浪尖,科技引领未来,谁掌握了前端技术,谁就能在未来的格局中呼风唤雨。那些寡头聪明着嘞,怎么可能让别人去掌握这些技术。没把何启明一棍子打死都算不错了。“老板,你消消气。看着这事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紧迫。我必须得马上跟姚总汇报一下。咱们必须得想好万全之策。不然的话,到时候咱们赔了夫人又折兵,还得一头陷进去。” “我不管你给谁报告,现在,立刻,马上把资金打过去!” “行行,我们马上办!” 挂断何大海的电话,潇月月连忙给姚婷打了电话。“怎么出什么问题了?这么晚了,你还要不要人活。” 潇月月只得连忙解释道,姚总不是我要不要你活,是大老板不要我们活的! “咋啦,他又搞了啥子鬼名堂?”姚婷听到与何大海有关,连忙翻爬了起来。潇月月只得把何启明公司的事情与她作了汇报。“这样,你马上把他们公司的资料发过来!”接到潇月月发过来的资料,姚婷皱起了眉头。 姚婷一夜未睡,打了不少电话核实信息。没等到天亮,她连忙把电话给潇月月打了过去。“这样,潇经理你马上按照大老板的意见,把资金打过去。最迟中午必须打到账上。另外,你给二哥说,我决定了!他这家公司,我们要入股,让他把技术交给我们,我们去申报立项。” “姚总,大老板疯了,你也疯了吗?”潇月月接到她的电话,一脸的震惊。 “哪有那么多废话,马上执行!我马上飞过来,我要亲自与二哥谈。” 再次放下电话,潇月月敏感地意识到,一场大战风雨欲来。 等到何启明赶到公司,公司里已经是惶惶不安,不少员工都已经在开始打包行囊。何启明连忙吼道,你们这是干啥!老子还没死了,公司也还没有破产。 “老板你去会议室看一下吧,那群人带着律师又来了!”办公室秘书见他走了进来,连忙跑过来,低声对他说道。 “又来了?” 何启明变了变脸色,犹豫了一下,当即对他说道,这样,这些人我去应付。你去把财务盯着,一旦有什么消息,马上通知我。 “这个时候盯财务干嘛,我们账上早就空了。” “我自有分寸,让你去,你就去。” 推开会议室的门,几个合伙人见他进来,连忙站了起来,朝着他指了指会议室的人,一脸的苦笑。何启明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道,放心,他们吃不下我们。我有办法。 “哟,何总可把你盼来了,怎么样今天我们能签协议了吗?”办公室里一群衣冠楚楚的人在一个洋鬼子的带领下,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见他进来连屁股都没有抬一下,俨然把自个当成了这家公司的主人。 何启明整了整衣襟,沉着脸,走到自己的位置旁,冷冷地笑道,这是哪家的狗啊,这个位置是你这个狗东西能坐的吗? “保安呢,保安都吃屎去吗!谁让你们把这些狗东西放进来的!” 那个竖着大背头的小年轻,见他这么说,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脸铁青地骂道,何启明,有种你再说一遍!你还以为你还是这家公司的老板吗,我告诉你,你完蛋了! 何启明转过头,冷冷地看着那个老外,哼哼道,乔纳森,你家的狗,还是栓一下比较好! 乔纳森见保安队长带着保安冲了进来,只得朝着那个小年轻摆了摆手。那小年轻只得悻悻地把位置让了出来。 何启明一屁股坐在自己的位置,又连忙招呼他的那些合伙人,指了指座位笑道,你们站着干啥,狗都把位置抢了,你们还傻愣着干啥!当即他又转头对那个老外说道,乔纳森,来者是。但当人的得有个当人的规矩,喧宾夺主,那可不是一个好人! 乔纳森也冷冷地笑了笑,朝着他的人挥了挥手,“r.he,你们中国人有句话,说得好,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 何启明敲了敲桌子,朝着他那些合伙人笑道,“乔纳森说他们的耐心是有限度,我们的耐心也是有限度,对于不请自来的人,我们也是不欢迎的!请把乔纳森!” “你什么意思?何启明,你这是在找死!” 没等到他把话说完,会议室的门被人猛地推开了。姚婷带着潇月月一头闯了进来,“何总的意思,你们可以滚了!从今天,葶海投资将正式成为新达科技的合伙人!” 见到姚婷她们进来,何启明连忙站了起来,赶紧迎了过去,连连说道,可把你们盼来了! 乔纳森等人见来了不速之,脸色不由的一沉,“你们是谁?这里管你们什么事情?这是我们和新达公司的谈判会,请你们出去!” 姚婷与何启明握了握手,呵呵笑道,何总,既然我们来了,请把这些不相干的人请出去吧,我们想清静清静! 何启明呵呵冷冷着对乔纳森说道,乔纳森先生,请吧!你该不会还要等着我放狗咬人吧! 乔纳森朝着他身旁的一个秃顶中年人使了使眼色,那人心神领会,连忙站了出来,气哼哼地说道,何启明,既然你敬酒不吃要吃罚酒,那么我们也不气了。这是我们行的清资文件,从现在起,你们公司被我们接管了! 潇月月咯咯地笑着,走到他的面前说道,你是桂丰银行的彭大方吧,很遗憾地通知你,你这份文件已经被贵行作废了!而你等着吃官司吧!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姜行长请你来给他解释吧!” 彭大方见姜行长从门外走了进来,连忙跑了过去,浑身冷汗。“姜行长,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看你干的好事!”姜行长没有理睬他,径直走到何启明的面前,笑着说道,何总,你们的资金问题已经解决了,今后我们还要长期合作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杯酒释兵权 等到撵走了乔纳森一行,何启明一下子瘫坐在椅子,实在是太惊险了。要是姚婷她们晚来一步,他的公司只得拱手让人了。“亏得你们来得及时!” 姚婷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摇了摇头。这还是当年,她读书时候那个意气风华的二哥吗,创业的艰辛早早地在他的头上爬上了一撮一撮的白发。“二哥啊,你咋个混的,咋个越混越回去了啊!” 何启明朝着会议室里的员工摆了摆手,让他们都出去。老板保住了公司,还拉来了大额资金,员工们像打了鸡血兴奋得嗷嗷大叫。严格意义上讲,何启明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生意人,他更适合当他的技术工程师。但正因为他的实诚和厚道,员工们才舍不得离开。尽管已经有大半年揭不开锅了,但都苦苦地熬着。他们都是一群充满技术理想的年轻人,他们渴望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平台。而不懂生意的何启明,恰好与他们有着同样的理想。要不是乔纳森逼上门来,山穷水尽,他们连行囊都不想打。 以前何启明的公司都是嫂子在打理,嫂子去当了陪读,他把一手好牌也就打成了烂牌,把自个和公司都逼上了绝路。 何启明苦笑地点了点头道,是啊越活越回去了,越活越不像样了。 “二哥,说说吧,你准备咋办?”姚婷见他一脸的落寞,不忍心在触碰他的伤心事,只得轻声安慰道。 “怎么办?既然是你和大海的公司,我自然就把公司的经营交给你们来弄,我啊还是去搞的技术吧!” “你舍得?这可是你和大嫂多年的心血!” “都到了这种地步,哪还有什么舍不舍得啊。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办吧!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姚婷咯咯地笑了,她原本以为她还要费一些口舌,才能说服他。“大海,用他的私人基金注股,我们以公司的名义入股,这样我们占49%,你占51%的原始股。公司还是你的,我们都是你的合伙人。” 何启明连忙推辞道,我这个公司现在哪里值得到那么多钱。我还是占49%吧,你们来占大头负责经营。 “那不行,这是大海给我的底线。不然我回去莫法交差。你如果觉得股份占多了,我们双方都拿出一些原始股出来,给你那些得力的员工分一步出去,让他们也能安心地为我们工作。” 何启明见她执意坚持,只得点头同意。当即,姚婷让潇月月去与公司的财务进行了盘存和商量股份分配的问题。 “二哥,你们搞的这个ai智能服务,我很看好。而今眼目下,我们最紧迫的事情,是抓紧时间申报立项。对方既然收购失败,肯定还会想其他的办法的。我们必须争取国家层面的支持,这样我们才能站牢根基。” “申报的问题,潇总已经给我说了,资料我也准备好。你们拿去办就成。” 姚婷见他早有准备,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好,从今天潇月月就代表我和大海参与公司经营,作为独立董事。其他的部门人事安排,我们不参与。你自己看着办。 “行,我给我那几个老伙计碰碰头。大方向不变,但这回提前离职空缺出来的岗位,得尽快补齐。” 交接好公司的事情,当天下午姚婷便带着潇月月和何启明,忙着去找政府汇报,争取支持。 何大海先后接到何启明和姚婷的电话,放下电话,他的心里还是挺沉重的。商场如战场,这回帮助二哥,算是他们提前进入国际化的竞争。未来风雨如何,永昌公司的竞争实力恐怕就要遭受严峻考验了。吃一堑长一智,经历了重新创业的艰难,他已经习惯走一步看三步。虽然他一贯大大咧咧,喜欢当甩手掌柜,但对公司的大是大非,他还是有着自个清醒的头脑。姚婷是在前线冲锋陷阵的将军,而他稳坐钓鱼台,执掌幕后的大帅。马蜂窝既然已经捅破了,那么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他喃喃自语道,看来,这回来必须得加快在沿海的布局了。 沿海这座临海城市,发展得太快,隐隐有了国际化大都市的气派。那些无限商机,稍纵即逝。他很清楚,任何一家企业发展到一定程度。必然会面对各种困顿不前的瓶颈。姚婷之所以急忙忙地从蓉城赶来,也是因为永昌物流公司已经发展到一定的瓶颈期了,必须得想办法打破这种瓶颈。跳出区域来发展,不失为另辟蹊径。 但对于永昌物流这种急速成长的企业来说,产品和体系已经固化,企业的价值观和人才资源将会更加重要。他头疼的事,永昌公司的骨干已经出现老龄化的问题,像潇月月这样既忠心又有能力的年轻人,少之又少。 余香曾经给他交流过,一家成熟的企业必然有个成熟的老板,企业初创之后,便会烙上创始人的烙印。创始人是什么心胸,是怎样的价值观,在潜移默化中会逐渐形成企业独有的文化。他过去擅长的独狼观念,已经跟不上姚婷的群狼思维。企业要转型,第一个需要转型的就是他。 “风雨大潮,前浪拍死在沙滩上的事例比比皆是。”他很头疼,他可不想将来他会成为被公司员工逼宫的对象。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他的公司也到了该大换血的时候了,但他能不能做到赵匡胤那种皇者气概,他的心里并没有底。那些老杆子,都是他的铁杆兵帅。未来怎么安排,如何用,这不仅是情感的问题,而是事关他的谋略和心胸。何况他并不想卸磨杀驴,这不是他的风格,也不是他的处事哲学。知识等到用来,方恨少。他的半吊子水平,已是捉襟见肘了。 他现在唯一能干的事情,只能继续把姚婷和潇月月一杆年轻人,尽力地顶到前面去。大浪淘沙,但愿他们能够领会他的良苦用心。 他再次姚婷打了电话,让她趁此机会,大范围地开展轮岗。姚婷皱了皱眉头,何大海最近神神道道的,她都有些摸不准他的脉搏了。大范围轮岗,说得容易,但做起来并不容易。她咬了咬嘴唇,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她爱这个男人,她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哪怕将来是飞蛾扑火,她也在所不惜。其实,这种藏在心底的潜意识,她自个都没有意识到。这或许就是恋爱之后的后遗症吧。 从沿海市政府出来,姚婷的脸色有些难看,对方的布局比她预想的还来得快。就在她入住新达科技之后,对方迅速启动了第二套方案,庚即在沿海收购了另一家中小科技企业,摆开了擂台,要在沿海与她一决雌雄。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天涯沦落人 站在被秋风浸染的大街上,姚婷和潇月月像两只孤独的小船。 成功入股新达科技的兴奋感已经被市里的一纸签约文件,给扫得荡然无存。对方要在沿海投资兴建ai智能孵化园的大手笔,重重地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姚总,我们该怎么办?” 潇月月也很不甘心,她们忙前忙后,还是给国外的寡头当了嫁衣。如果不是她们急于求成,市里或许还不会重视寡头的投资。但她们的报告,让市里看到了一个方兴未艾的大产业。用市里领导的话说,她们的想法很好,但她们的体量太小,不足以干成这件大事情。市里的竞争压力也很大,他们也想抢先一步。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法,先引进再来消化。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走着瞧呗,我们未必会输。”姚婷暗暗地给自己打了打气。她不能在潇月月面前露出胆怯的心思。何况,这一趟来,她也没有白来,市里还是给她们立了项。只要核心技术在自己的手里,迟早这个市场她会抢回来的。 “我就看不惯洋鬼子,那副嘚瑟的嘴脸!” “看不惯啊,你就使劲地抽他几个巴掌!别忘了,他们不过是个纸老虎!” “对,下次见到!我一定要狠狠甩他几个巴掌!” 潇月月从街边的水吧买了两杯奶茶,将柠檬味的递给了姚婷,而她自个则要了一杯红枣奶茶。这些天,她的亲戚来了,脾气也冲得很。稍有不顺,心里便烦躁得很。 喝完奶茶,俩人将纸杯扔进了街边的垃圾桶。来到停车场,潇月月开上车,忙问道,姚总,我们是回宾馆,还是回公司? “去,人才市场!” “人才市场?” “对,我们必须马上招一批人手,我估摸着对方已经在找猎头公司了。我们是小公司,抢不赢他们,我们就招技术。” 来到人才市场,姚婷让潇月月去人才市场办理了招聘简介。看到人来人往的人才市场,姚婷并没有让潇月月马上在里面摆招聘摊位,而是给人才市场报了名,开出了高薪。她也学着何大海要当姜太公。 从人才市场出来,姚婷看着茫茫的大街,心里却纠结了起来。 何大海对她决绝的态度,还是她心里的痛。 她并非不理智,相反她比谁都理智。她清楚地知道,只要余香在一天,她就没有一丝的机会。她爱何大海,自然不想成为他的仇人,她不想他将来恨他。她连爱都还没有得到,哪能让他恨自己。更何况,她也不想与余香去争。对于余香,她是打心眼里佩服的,能够被外公称为奇女子的女人,本身就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女人。她的天地在商场,她并不想为了那座所谓的围城,而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去,过得要死要活的。 爱情不是谁的附庸,爱情就是一种戚戚然、心欠欠的感觉。要爱就要爱得光明正大,要爱就要爱得心无旁骛。喜欢这种感觉就去爱,不喜欢就别去爱。就这么简单,就应该这么潇洒。 她甩了甩披在肩膀上的长发,迎着风,欣欣然地笑了起来。 潇月月一直对姚婷有一种说不清的模糊感,这丫头年纪比她小很多,但骨子却远比一般男人还要骄傲和自信。仿佛任何困难,遇到她都能迎刃而解。公司的人都知道她喜欢何总,也把她当成何总的禁肉。谁都不敢在她面前,提感情的事情,也不敢打她的注意。 但何总好不容易来了沿海,在她看来,这是多好的约会机会。但她似乎傻傻的不在乎,连提都不提。 见她笑得那么坦然,那么轻松,她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姚总,要不今晚你去我那里将就一晚。”潇月月开起了她的玩笑。 “好啊,我正打算问你,你男朋友在不在呢!” “啊,你不去何总那里吗?” 姚婷再次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瞪了她一眼道,你想什么呢,我找他干啥子? “我觉得你应该抓住机会,与何总多相处相处。感情是培养出来的。” 姚婷难得地撮起嘴唇,咯咯地笑了笑。“我跟他啊,从小玩到大,早就烦透了他那种自以为是。” 潇月月见她当真了,当真要去她家,一下子慌乱了。她不得不苦笑地对她说了老实话,“姚总,今晚可能不得行哦。我男朋友才刚刚下飞机。” “你个死丫头,你洗刷我哈!不愿意我去,你还邀请我干啥!”姚婷见她突然反悔,不由地一愣,当即便怒了。 “我不过是给你开下玩笑,没想到你还当真了。” “那还说个铲铲,送我回宾馆吧!”姚婷见她一脸的窘迫样子,只得她与她的男朋友,也是离多聚少。只得无奈地说道。 见她同意回宾馆,潇月月方才松了口气。她的男朋友已经给她下了通缉令,要是再看不到她,就要给她拜拜了。她还得回去好好哄哄自个的情郎。像她这样的黄金剩斗士,要想找一个相爱的男人,比她谈几场生意还难。 把姚婷送到富春山国际酒店,姚婷前脚刚下来,她便刺溜一下,飞快地开着车跑了,生怕姚婷后悔,再整出点什么幺蛾子来。 没等到姚婷走到大堂吧台,她便发了短信过来。“姚总,加油!今晚一定要把何总拿下哦!” 姚婷瞬间涨红了脸,这个死丫头,成心的。虽然情面上让她有些难堪,但她还是很感激潇月月。潇月月与她在公司情同姐妹,彼此互为闺蜜。 何大海接到潇月月的通风报信,满以为姚婷会来,找他,心里很是纠结。既想见她,又怕见她。但没想到,他等了大半宿,姚婷都没有来敲门。他不由地有些失落。 潇月月给姚婷定的房间,就在何大海的隔壁。只有何大海被闷在骨里。从电梯上来,姚婷走到何大海的门前,几度想要敲门都退了回去。 关上房门,姚婷冲了一个淋浴之后,穿着睡衣,倒了一杯柠檬水,走到窗前的小花台上,望着窗外的下弦月,心里反复不定,十分矛盾和复杂。明知何大海就在隔壁,但她却始终迈不开腿。而何大海也坐在小花台上,默默地望着窗外的月色,喧闹的城市上空,静寂得能听见隔壁的呼吸之声。从隔壁窗台传来的阵阵合着沐浴露的花香,让他有些心猿意马,不用想隔壁住着一个和他一样孤独的女人。 不由地,他暗自升起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伤。很快,手机便震动了起来,姚婷在隔壁给他发来了短信:睡了吗? 何大海苦笑地拿起手机,打了一字:没。 等了一会儿,他又补发了一字“烦”。姚婷在他后面追加了两字:烦什么?他想了想,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良久,姚婷发了一段话过来。“既然不知道,那就早点睡吧。今天的事情都还顺利,不用担心。晚安!” 看着最后两字,何大海的心一下子空了。他磨蹭了一会儿,方才回了两字:晚安。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秋夜里,明月照进了窗子,却勾着了三颗孤独的心灵。两地三人,心思各有不同,但都难耐黑夜的孤独和寂寞。 余香躺在床上,望着开向南方的窗子,栀子花给了她青春的抚慰,但却给不了她思念的解忧。她无聊地翻动着手中的《平凡的世界》,心却已经去了千里之外的沿海。何大海发了短信过来,提到了何家二哥的事情,言语中事情并不简单。她既担心他会因此惹上麻烦,又担心他会遇到他的前妻。无论她内心如何强大,前妻始终还是咯在她心头的一份哀伤。她不屑于与她争风吃醋,而是担心何大海会再次受到伤害。世界上最痛苦的莫过于情字,最难解的也莫过于情字,一日夫妻百日恩,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何大海太过善良,善良的人总喜欢伤到自己。她写了一首诗过去:花窗之外,秋色难耐,你可还在? 何大海看到她写的这首诗,一头雾水。他只得发了一连串的惊叹号过去。“你还不睡吗?想了我呢?还是想我呢?” 余香发了一个串白眼,跟着又扔了一连的斧头锤子。“是你应该想我,还是我该想你?美得你,我才不想你。” 放下手机,姚婷默默地盯着窗前的明月。她不用想也知道,余香肯定在和何大海你侬我侬。两地相思,如果是她兴许还要比他们来到浓烈。而她心中最悲哀的,却是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她不由地轻轻地哼起了那首《千里之外》。 何大海吃惊地听到隔壁响起熟悉的声音,手中的手机不由地滑到了地板上。听着她戚戚婉婉的哀唱,他的心不由地一颤。原来,她就住在他的隔壁。他站起来身来,又颓丧地坐了回去,独自再次点燃一支烟,烟圈熏到他的眉头,皱成了两条蚕。他暗自叹了一口气,算了,就这样吧。相见不如不见,想念不如不念。 半夜里,三人都各自躺回了自己的床上,余香的眼睛里已经不再是她所思念的何大海,而是平凡的世界里的恩爱割舍。何大海则是辗转发侧,他才是寂寞难耐,孤夜无眠。姚婷埋着脑袋,偷偷地流着眼泪,她的心房里装满了无法言语的苦水。爱,何其艰难。 第二天何大海起了大早,他藏在小心思,想要故作偶然相遇。但未曾想,姚婷压根没有给他机会。他起得早,姚婷起得更早。她实在是无法忍受,这种痛苦的煎熬。她早早地收拾好东西,逃也似地逃出了这座寂寞的牢笼。 出了宾馆,吹着海风,沿海的太阳已经高高地升起,从东海岸边晒过来的丝丝暖意,让她的心情一下子快活了起来。 一路上,晨跑的人群中,她穿着一身粉红色的纱裙,长发上扎着一束头巾,拖着一口红色的小皮箱,翩翩然然,美如蝴蝶。尽管她不是很喜欢这些顾盼流离的目光,但她还是骄傲得像只小鸟。 等到潇月月在滨江路上找到她的时候,独自坐在一张椅子上,背着城市,面朝大海...... “姚总,你咋个跑到这里来了?” 姚婷指了指海天一色的美景,伸了伸懒腰,笑了笑说,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吃啊! 潇月月噗嗤一笑道,我看你不是早起的鸟儿,你是临阵脱逃的逃兵。 “你知道个啥,要逃的也不是我啊!我这么美丽大方,我稀罕谁啊!” “我看你是心口不一吧,有贼心没贼胆。” “你再说,担心老娘削你!”姚婷挥起拳头,朝着她比划了几下。 潇月月笑得更厉害了,什么人啊,死要面子活受罪。 坐上了车,姚婷去分公司视察了一番。对分公司的下一步工作,进行了再次明确。她一手挥着大棒,一手拿着萝卜,将那群小年轻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分公司的战略意义,大家一定要搞清楚。从现在起,你们才是我们的主战场!我希望大家迅速转变过去那种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心态,从今天起,你们需要独挡一面,尽快长成一棵大树。公司现在和未来的机遇在沿海,下一步的重心将与蓉城形成双发驱动,希望大家在潇总的领导下,在打好开局仗的同时,更好做好长远布局,打好长远仗,一切拜托大家了!” 安排好分公司的事情,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机场。将她的行李提下来,潇月月依依不舍地说道,我发现你现在都快变成大忽悠了。还双发驱动,你咋个不搞个四轮驱动啊!你还嫌压榨我不够啊,还不断地给我施压。 “你啊,累肯定会累点,但我说的绝不是忽悠,而是我们迫在眉睫的转型。我们必须得这么干了,在观望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姚婷与她亲热地拥抱了一下。“保重,等你的好消息。这段时间,我会常来,你可小心,别让我抓住你的痛脚,不然到时候踩死你!” “想抓我的痛脚,等你下辈子吧!”潇月月自信地啐了她一口。 姚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接到潇月月的报告,何大海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是铁了心,要跟他打冷战。 何大海让潇月月给他安排了一辆车,他提着个公文包。他得去找找市里过去那些老熟人,他得摸摸行情。会潜水的人,总得试试水才行。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当年他所熟悉的那批领导,走的走,调的调,抓的被抓,他不显山不露水,反倒是不如姚婷的名头好使。吃了好几个闭门羹,好不容易找到两个还在位的,没等到走进门坐下来,便被人给轰了出去。当年何大海破产的阴影,还在这些人的心里挥之不去。见土里土气地走进来,都借故有事,不愿意见他。 摸不着门道,趟不出水深。何大海苦恼地在满大街打转。 没有办法,他只得给那几个参加了吹风会,愿意投资示范片的老乡,请他们帮忙约一下那些领导。接到他的电话,老乡们倒是很热情。今日的何大海早已经不是过去的何大海了,这家伙更加的低调,也更加有实力。之前,他们主动约了他好几回,他都不愿意露面,没想到他还主动找上了门来。 晚上的饭局,约在了他下榻的富春山国际酒店。 这座有着近百年历史的酒店,外表其貌不扬,与这座繁华的城市相比已经垂垂老矣。但在那些怀旧的人心里,却是一座灯塔。当年的富春山国际酒店,那是沿海的城市名片。暴富的商们,都以在那里举办宴席为荣。过去,它满足了人们对欲望的虚荣,而现在它静静地坐在那里,又满足了不少人对过去的怀念。它的不温不火,反倒成了这座城市稀缺的饭局。 回到酒店,何大海亲自把酒店的餐饮部经理找到,凭着对过去的记忆,点了不少当年大家津津乐道的老牌菜。唯有酒,是他让姚婷从老家给寄过来的家乡酒。他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他的人,他何大海是恋旧的。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没有忘记他们。 第一百六十九章 出轨之后造成的孽障 潇月月和她的助理小余,精心打扮了一番,早早地来到酒店。 一袭黑色的礼服,紧紧地包裹着潇月月玲珑的身躯,一副饶有心思的猫眼耳坠,亭亭玉立地走到何大海面前,让何大海有些失神。 这种成熟的妩媚和勾魂,他也只是在向燕燕的身上见到过。他暗自咂舌没想到,这个丫头也挺有料。而小余,平常鲜有机会参加这样的宴会,反倒有些怯生生的。她穿着完全是一副刚出校园的大学生打扮,天蓝色的小外套,里面衬着一件雪白的衬衫,显得十分轻松活泼。 何大海把潇月月上下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道,不错,没想到你还是挺漂亮的。 “老板,这算是你在勾引我吗?”潇月月恶作剧地,挽着他的胳膊,咯咯笑道。 何大海连忙嫌弃地一把拍开她的手,哼哼地说道,美得你!刚夸你几句,你便翘上天了。还勾引我?你不瞧瞧你这小身板,你有料吗? 潇月月被他冷不丁地嘲笑了一阵,一脸的委屈。“哪有这样的人,虽然人家不如姚婷,也不至于那么寒碜吧。”她故意抬了抬胸脯,很快又高傲了起来。小余捂着嘴巴,有些诧异,自个偷偷地笑着。没想到大老板与潇总关系这么好。 三人打趣了一阵,都轻松了不少。 潇月月还是第一次单独与何大海一起参加这样的小范围聚会。以前在总公司的时候,何大海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被公司的人都当成了神人。那时候的聚餐,哪有这么正式和高大上。一毛不拔的何大海,能请人一顿烧烤都算不错了。那时候,她也还是个刚入社会的黄毛丫头,老崇拜这个老男人。跟小孩似的狗脾气,很快就跟他们那些年轻人打成了一片。后来,何大海回到村里当起了村干部,公司的人便难以见到他了,每次来都是行色匆匆,连多余的话都没有。 那时候,他喜欢光着膀子,呼呼嗨嗨地与人拼酒,不当场撂倒几个,决不罢休。他吃着人间烟火,安于甘苦,悠哉乐哉,浑身上下的匪劲,杀气腾腾,嘚瑟不已,每次都能让人情不自禁的捧腹大笑,远没有现在这般高高在上,他是人,却活成了仙。而现在,不知不觉地他喜欢打着官腔,气势逼人,还惯于独断专行,少了匪气,却多了俗气。 潇月月叹一口气,终归那个混小子还是变了。说实在的,她心里暗自为姚婷不值,这家伙都变成了这样,还有啥好。她还是怀念过去那个懂得疼惜兄弟伙的老大哥。 潇月月瞬间落寞的眼神,让何大海心头一颤。他摇了摇头,他能读懂她的小心思,他也很苦恼,环境造人。他现在有家有室,有了顾虑,由不得他再信马由缰。 很快,邀请的人陆陆续续都到达了宾馆。何大海带着潇月月连忙迎了上去。“李总好!”“周总好!”“王总好!”......他热情地打着招呼,亲热得像自家的兄弟。把老板们请进了包厢,但市里的领导却姌姌来迟。 帮着他邀请的王总,呵呵笑了笑道,领导都这样。 何大海给他撒了一支烟,耸了耸肩膀,“没事,你能帮我邀,已经很感激了。” 王总,原本是何大海的跟班,叫王天桥,是邻村出来的打工仔。 何大海的公司倒闭之后,他接过了何大海的人脉资源,自家搞了一家建筑公司。凭着何大海当年维护下来的人脉,他很快在沿海重新打开了市场。他想不明白,何大海当初为什么要决绝地跑回去。做生意啊,有起有落,失败了不要紧,重新来过就是了。他哪里知道,当年何大海伤心绝望的不是小三的打击,而是妻子的背叛。 再次遇到何大海,王天桥不由地一阵感慨,像何大海这样的人,丢在哪里都能爬起来。他跟着何大海学了好几年,却始终学不到他身上那种纯爷们的气概。 “老大,这回你卷土重来,动静不小啊!我可听说,你把二哥的公司也拿下来了,准备撬动海外市场了。” “小打小闹的,那不是我的主业。我现在的主业是帮着示范片招商,争取能把你们这些金主都能请回去。” 王天桥对何大海的坦然,不由地心生嫉妒。做生意能够做到他这种份上,还真是不多见。 等到市里的领导来了,来的是之前他认识的一个副处长,还带着他的爱人。 何大海喜滋滋地迎上去,却不曾想这位副处长的爱人,居然是他的前妻。他迟疑地看了看王天桥,王天桥苦笑地朝着他点了点头。他也没有想到这个王副处长,会把她带来。 前妻看着何大海,变了变脸色,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紧紧地挽着她老公的胳膊,一副撒娇的模样。何大海心里吃了个苍蝇。但他还是忍着,迎了上去。“欢迎,欢迎王处长大驾光临!” “何总,好啊!多年未见,你依然是神采奕奕啊!生意越是做越大啊!”王副处长打着哈哈地与他招呼后,方才把他的前妻介绍给他。“何总,不好意思啊。擅自做主,把我的爱人带来了。她也在做点生意,想跟你们认识一下,今后大家都帮衬。” “姚倩,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何总!你们多亲近,亲近!” 姚倩只得伸出了手,与何大海轻描淡写地握了一下,便连忙甩开。她心里翻动着滔天巨浪,她还以为这个何大海不过是跟她的前夫同名字而已,没想到他还真就咸鱼翻了身。 潇月月疑惑地看着何大海一脸的铁青,不知道他又是哪根神经不对了。只得小心翼翼的当着陪。 整场晚宴,何大海都有些心不在焉,他的心思都在他的前妻身上。而姚倩一直如坐针毡,低着头,红着脸,不敢与他直视。虽然她一贯泼辣,但前夫和后夫的碰面,还是让她尴尬不已,她的心里小鹿儿直撞,生怕露出了破绽。 王天桥担心何大海当场发飙,连连地端起酒杯,与大家拼酒。酒过三巡,王副处长打开了话匣子,十分自得地大家介绍他的妻子。他拉着何大海乐呵呵地说道,何总啊!你是大老板,我们家姚倩是小老板,还得请你多帮忙啊! 说着王处长主动倒了三杯。“何总,我借花献佛,敬你三杯,三杯通大道,朋友比海深!你若看得起我,还把我当个朋友!我们就碰一个!” 何大海心里暗骂,老子是瞎了眼,请错了!他咬着牙,脸色有些泛白,愣了一下,方才端了一起,与他连干了三杯,跟着又回敬了他三杯。王处长见他给面子,当即更高兴了,当下对姚倩说道,难得遇到何总,你也敬何总三杯。 姚倩自然是不愿意,连连推却。而何大海越看她越不顺眼,她越是拒绝,他心里就越是愤怒。 何大海不顾潇月月的劝阻,也给姚倩倒了三杯。“姚女士,相逢是缘,第一杯为我们的缘分干杯!” 姚倩被他逼到了墙角,暗自用脚踩他。何大海装着不知道,抢先干了一杯。 王处长见姚倩不懂进退,“人家都这么给面子了,你还端着愣着干啥?”连忙催促她。两杯酒下肚,姚倩也惹火了,你娃不就是有有点钱吗,老娘现在的老公有权,谁怕谁! 当即她一拍桌子,露出了她的本性。她挑衅地喝道,何总,这么喝不尽兴啊!干脆我们来个红酒杯,一人一杯怎么样?王处长见她有些赌气,赶紧挡住她,连忙喝道,你干啥呢,何总敬你那是看得起你!你个女人家嘚瑟个啥,还想跟何总拼酒啊,不自量力。何大海哪能放过教训她的机会,哈哈笑道,王处长,我算是看出来了,姚女士是海量啊!这样,我跟姚女士喝,你们大家也喝,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第一百七十章 前妻的疯狂 一大杯红酒杯,三两多白酒下肚,何大海喝的是眼泪,而姚倩喝的却是怒气。 等到酒劲上来,她便借口去了卫生间。何大海见她出去了,也连忙借故跑了出去。没等到她走进卫生间,何大海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把把她挤进了卫生间。姚倩吓得花容失色,惊恐地挣扎着,“你想搞啥子,我可告诉你何大海,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这算是强奸!” “去你妈的,老子会强奸你!美得你吧!” 姚倩紧紧地抱着自个的胸脯,连连后退,直接贴到了卫生间的墙壁上。“那你想干啥子?” “老子问你,这个龟儿子就是那个野种的爹?” 姚倩听得他提到孩子的事情,一下松开了丰满的胸脯,冷冷地笑着,“老娘还以为你龟儿子贼心不死,想跟老娘再续前缘呢。没想到啊,笑死老娘了!你娃是打听哪个给你了绿帽子是不?老娘偏不告诉你!” “你信不信,我马上告诉他,老子是你的前夫,他捡的是老子的破鞋!” “你敢!呵呵,你不敢,你娃有事要求我老公!再说了,你去嚷嚷啊,我看到时候谁丢脸!再说了,谁是谁的破鞋还不一定呢。” 何大海气得脸色发紫,浑身都在发抖,恨不得将这荡妇按在马桶里淹死。 俩人怒火冲天地对视着,各自心思复杂,都流出了眼泪。良久,姚倩见他泄了气,方才放心下来。他不敢把自个怎么样。转头,她整了整自个凌乱的衣襟,抹去眼角的泪水,故意露出雪白的胸脯,舔了舔嘴唇,咯咯笑道,没想到你娃也还有翻身的机会,小日子过得挺好的,走到哪里都带着个大美女。今儿这事,我们夫妻一场,老娘不跟你计较!滚开,老娘要上厕所! 说着,她便大大咧咧地自个解了裙摆,露出漆黑一片。何大海连忙转过头去,慌忙跳了出去。跟着一片急促的水响,那娘们还在里面唧唧哼哼地说道,你娃想要再续前缘,也不是没有可能。等老娘大姨妈走了才行。 何大海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门上。 潇月月见何大海跟着姚倩出去老一阵子,担心他干出傻事情来,连忙跑了出来。 见他冒冒失失地从女厕所里跑出来,还以为他喝高了,赶紧扶住他。没等到她说话,跟着又看见姚倩提着裙子从里面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潇月月一下子傻了眼,眼泪水一下便流了出去,指着他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何大海,算我看错了。没想到你还是这种人!” 姚倩看到潇月月在抹眼泪,当即更加得意了,吹着口哨,靠近她身边,哈着气故意轻声说道,“小姑娘吃啥干醋啊,我啊,是他的前妻!” “前妻?” 等到姚倩重新走进了包厢,潇月月才晕晕乎乎地回过神来。 何大海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以为呢?” “我还以为?” 潇月月皱着眉头,又看了看卫生间。“不对啊,你们也不该从女卫生间出来啊!”何大海懒得给她解释,甩了她一个白眼,骂骂咧咧道,龌龊! 潇月月跺了跺脚,不敢与他争执,只得气哼哼地跟了上去。 重新回到包间,里面的人都喝得东倒西歪。王处长已经一头趴在了桌子上。潇月月见大胆妄为的姚倩一个劲儿地给何大海抛媚眼,连忙催促着散了宴席。 等到送走了人,赶走了那个妖精。何大海却一把把王天桥给挡了下来。“大哥,你还想干啥,我都陪你!”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出轨的事情!” 王天桥苦着脸,闷着头不敢吱声。何大海见他默认了,方才心痛的问道,当初就是这个男人? 王天桥愣一下,刚想摇头,又马上点头,跟着又连忙摇头。何大海被他弄糊涂了,急促地问道,难得还不止一个? 王天桥老实的竖起两根指头,跟着又张开了手掌。气得何大海的肺都快炸,他一把抓住他的胸口。“王天桥,老子把你当兄弟,你就这么瞒着我!” “我不敢说啊!”王天桥哭丧着脸,一下子蹲到了地上。 何大海恨不得踢他两脚。他气得呼呼大口喘气。 王天桥绷着脸,犹豫了好一阵子,突地一下子跪倒在了何大海的面前。“大海哥,我错了!跟她第一个勾搭的是我!” “是你!???” 王天桥的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何大海差点晕厥过去。他带出来的兄弟,居然睡了他的老婆。 何大海猛地冲上去,咆哮一声,对着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潇月月在外面听到里面的声响,连忙冲了过去,见他暴怒得像头狮子,在不断的殴打王总,吓得尖叫了一声,赶紧扑了过去,使劲地抱住他。 “大海,你疯了吗,他是王总!” “你让开,老子打了就是这个龟儿子!” 王天桥抱着脑袋,呜呜的哭着,“我喝醉了啥也不知道,是个意外!” 潇月月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何大海给拉开。 等到王天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何大海张大了嘴巴,哑口无言。 这份孽障归根结底还是他造出来的。姚倩无意中去公司撞破了他和小三的奸情。回去后,整个变了一个人。那一夜,她与王天桥使劲地拼酒,铸成了大错,从此走上了不归路。他去泡小三,她就偷偷地跑去逛夜店,偷偷地养着小白脸,疯狂地报复他。至于那个孩子,连她自个都不知道是谁的种。 与何大海离婚之后,又被他夺回了家产,她拖着个拖油瓶日子过得很艰难。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靠着王天桥的帮衬艰难度日。王副处长是她的高中同学,知道她离婚了,才穷追不舍,重新与她组合了家庭。 潇月月已经被何大海的过去,震得目瞪口呆。原来他还是个这样的人。她痛苦地转过身去,抹着泪默默地走了。这一夜,何大海在她高大的形象瞬间跌得了粉碎。 王天桥揉了揉被何大海揍得生疼的身体,等了好半天才翻爬起来,使劲地抹了一把眼泪,挨着他坐了下来,哽咽地说道,“大海哥,你不能怪嫂子。她其实是个命苦的女人。要不是因为你,她也不会过得那么惨,那么自暴自弃。当初,她是个多好的女人啊,可是你没有珍惜。” “原本我想娶她,她却死活不肯。因为她恨我,是我玷污了她的清白,将她推进了罪恶的深渊。你的公司破产之后,她之所以急忙忙地要与你撇清关系,是因为她害怕在你面前暴露出来。担心你会受不了。她爱你,远比爱她自己,还爱得可恨,可悲。” “我从没想过要插足你的婚姻,我和她不过是一场意外。其实那晚,她也醉了。” 何大海一直沉默不语,王天桥的话,让他完全迷糊了。一切的恶果,都是因为他才造成的。他的兄弟,他的妻子,一切曾经的美好都是因为他的欲望而弄得乱七八糟。 “大海哥,我希望今后你不要再去打搅她了。王哥远比你我,更爱她。她现在过得很幸福,至少我看不到她的痛苦。只是没有想到,今晚王哥会带她来。” 王天桥点燃了两支烟,塞给了他一支,自个叼着一支,三两口将烟抽完,使劲地将烟头扔到地上使劲地踩了几下。他方才拍了拍傻愣傻愣的何大海,“大海哥,我走了,你保重!” 第一百七十一章 爱过不后悔 姚倩招来了代驾,搀扶着王副处长上了车。 车行走了很长一段距离。 王副处长才悠悠地醒来,吐着酒气,半眯着眼睛问道,我就说了让你别来,你还坚持要来。何必呢,徒增烦恼。 姚倩涨红着眼睛,捋了捋垂在肩膀上的发梢,苦笑地对他说道,我就是想看看,他究竟又活成了啥样。不过,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也算是放下了。 “这我信,他不了解你。我可是很了解你。你这个人啊,就是为别人想得太多,糟践了自个。” “算了,不说了。到此为止吧!” “那行,从今往后,你就别东想西想了。好好跟我过日子吧。我们也都老大不小了,折腾不起了。” 姚倩点了点头,一下子扑在他的怀里,温柔得像只小猫。 何大海孤零零地回到房间,他的心冰凉冰凉的。他从未想过,他的内心会如此的后悔和痛苦。原来眼睛看到的,也未必是真实。当他发现他最恨的那个人,其实是最爱他的人。他已经快要奔溃了。 “大错已经铸就,一切也都晚了。爱也罢,恨也罢,从此相逢是路人。” 何大海又闷闷地自个喝了一会儿酒,方才闷闷地睡下。 这一觉醒来,王天桥最后的叮嘱,让他断绝了想要弥补过错的可能。 潇月月昨夜给姚婷打了一宿的电话,姚婷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一而再地安慰她。“他之前的事情,我远比你清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去的已经翻篇了,我所看重的是现在的他和将来的他。” “你傻啊,你就不怕你重蹈他前妻的覆辙。” “不怕,有余香顶着呢,他坏不到哪里去。一个已经死过两回的女人,比你我看得明白。大海哥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他折腾不出来什么名堂了。” 潇月月气鼓鼓地再次来到宾馆,看着何大海一脸的颓废,她的心里才好受一些。女人同情女人,这是她的天性。但看到何大海无精打采的样子,她又觉得姚婷的话其实说得很对,婚姻是两个人的,无论对错,谁都没有对不起谁。问题的关键,还是出在自个身上。姚倩要是有余香的心胸和温柔,兴许何大海就不会是今天的何大海。男人啊,还是得时常调教才行。既要给他面子,还得给他里子。 听完潇月月汇报了分公司的工作计划之后,何大海默默地抽了一支烟,良久方才对潇月月说道,有机会的话,能够照顾到我前妻的生意,你多费点心。 “知道了,不用你说姚总已经给我做了安排。” “那就好,招商会还得抓紧时间安排好。能够提前草签的协议,提前准备好,到时候一并请他们签。” “行,我会尽可能的把有意愿的都请过来。但至于最后能够达到什么效果,还得你的领导来定。得看他们能拿出多少诚意。乡情是敲门砖,但不是决定的落门栓。都是做生意的,总得看到赚头才行。” “你把他们的具体要求整理一下,我尽快反馈给家里,让他们早做准备。” 潇月月走后,何大海想了想,还是给卫婷儿打了电话,给她报告了吹风会和招商会的情况。卫婷儿听了他的汇报,对他的前期工作还是很满意,这家伙还真是有几刷子,还没等到他们出门,就已经敲定了几桩买卖。至于集体签约的事情,她也拿不定主意,还得给吕书记汇报争取才行。 “干得不错,我争取提前一天过来。到时候,不用你来接我,我自个提前约个车就行。” “跟我还气啥,甭管怎么说我也算是半个地主。到时候,分公司的人会来几场接你。” 卫婷儿见他都安排好了,也就没有多推辞。 放下电话,她立马给余香打了电话,着实把何大海夸奖了一番。“余香啊,你老公还靠谱,那边的事情也都准备得差不多,还提前签了几单。” “你也不看是谁的老公,我的老公会差点哪去。” “你就嘚瑟吧,有个好老公了不起啊,一点都不害臊。” “以前啊,太低调了。总是被某人欺负,总得找到场子回来噻!” 余香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她在余珍珍的陪同下,能够到小区走动了。余珍珍给她穿得厚厚的,生怕她敞了风,留下病根。而嫂子,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她的造人计划总算是成功了。家里一下子多了一个需要照顾的女人,余珍珍和兰花忙得有些手忙脚乱,不过好在老扛把子和何凤山都是过来人,还能打下手。只有何大山萌萌呆呆的,成天乐呵呵的傻笑。这小子,心里老高兴了,每天都盯着嫂子的肚子,恨不得马上就能抱上。 “市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行吧,听温馨讲,老师他们这回是动了真格。动静挺大的,抓了不少人,也关了不少地方。” “那你呢,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怎么着还得三五天吧!老师虽然没有催我,但她其实挺急的。我得早点回去,给她搭把手。” “你啊就是个苦命的人,闲不住。” 卫婷儿再次叮嘱了她一番,告诉她,争取在去沿海之前,去看望她。余香很高兴,卫婷儿现在完全变了一个人,雷厉风行的,最近大动作不小。不但邀请了老师去现场调研指导,还从bj请来了国家级的专家进行重新调整规划布局,原有的产业结构,也都进行了再次调整。通过ppp模式,一大批基础设施项目也已经动工了。 听林虹回来说,示范片这些天的变化挺大的。 余珍珍见她接完电话,呵呵笑着说道,这个卫处长啊,我算是看出来了,也跟你的个性差不多,都很强势,能干。 “没办法,谁都想当个温柔的女人,可是我们当干部的分不出男女,既然在了位置上,就必须得抓紧时间干下去,还得干好。” “也亏得这些年国家政策好,你们这些年轻干部也能做事。不然啊,老百姓的日子也还在苦熬着。” 第一百七十二章 驼子李兴奋得像个孩子 深秋之后的第一场强降温天气,少见地下了一场冰雹。 何友生的羊肚菌大棚给砸了不少窟窿。俩口子欲哭无泪地骂着该死的老天。他老婆算了算损失,好在买了农业保险,损失倒是不大。但与公司签订的订单,是保不上了。 入股的老板倒是很大方,当即免了他家的违约金。但跟风的小户人家,就没有这么好过了。几家人堵在何友生的家门口,愁容满面地悲悲戚戚的叫苦。 何友生摊了摊手,也是一脸的无奈。“早叫你买农业保险,你们舍不得那点小钱,现在遭灾了。你们来找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村里不是有产业基金吗,给我们弄点出来吧!” 没等到何友生开腔,他的老婆便跳了出来。“美得你们,那是村集体的产业基金,你们又没有在村里入股,凭什么拿来给你们用。” “余香当初可说了,只要我们发展产业,谁都能申请的啊?” “余香?余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她拉来的产业资金,早就投出去了。到现在你们都还没有回本呢?你们还好意思来闹!” “嫂子,你又不是村干部,你插什么嘴啊!” “你们给我少来,别以为何书记不在,你们就敢欺负我们家友生!你们想拉他下水,犯错误。门都没有!” “乡里乡亲的一家人,你们总不能看着我们遭灾,连手都不搭一把吧!” 何友生见他老婆,怒气未消,连忙按住她。“你少说两句。让我来!” 见何友生挡住了他的老婆,几家人都安静下来。何友生现在是村里的财神爷,掌管着村里的财政大权。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敢得罪他。 何友生轻咳了一下嗓子,翘起了二郎腿,嘿嘿地笑了笑,早日今日何必当初啊,村里的培训班你们都白学了啊!早就告诉你们,要有风险意识。可你们都把它当耳边风。现在着急了,急又能怎么样。村里也变不出钱来。 听了何友生的话,大家伙都憋红了脸。几个大胆的,见大家伙都闷着脑袋,一脸的惭愧。只得站起来,悻悻地问道,“你是主任,怎么着,你也帮我们想点办法啊?” “我说的话,你们能听?” “肯定听,肯定听,你赶紧说,急死人了。”大家伙像鸡爪米似的连连点头。 何友生见体面态度还算好,也还算冷静,愿意听他的。当即又呵呵笑道,现在信用社不是在搞小额信贷吗,你们可以去申请啊? “我们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我们的资金额度有点大。没有担保,人家向主任不愿意啊!” “你们去找过?” “找过,早就去找过了。几千块还成,但上了三五万就不行了。” “那我打电话,帮你们问问!” “好好好,你赶紧打!有你出面,没准就成了。我们也就不给你添麻烦了。”这些人高兴地直搓手,呵呵地傻笑。 何友生掏出电话来,打给了镇上的信用社主任向天。 向天正在开主任会议,见他一二两三地打个不停,只得朝同事们点了点头,拿着电话走出了会议室。“何主任,你火急火燎的出啥事情了吗?我正在开会呢!” “向主任,不是眉毛上火的事情,我也不敢来打搅你啊!” “你吧,你赶紧说!你们鲜家嘴就没一个清闲的。” “鲜家嘴遭灾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知道啊,我不是已经安排信贷员下去了吗?怎么出什么问题了?” “你们是不是要担保才给人贷啊?” “小额信用贷款一般不需要,但你们村的那几户名声不好啊,我们不敢给他们多贷啊!”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村集体给他们集体担保,行不?” “这样啊,你确定愿意用村集体来担保?” “我确定,这点事情我还是能做主的。” “那好,我马上安排信贷员过来。不过你得签字认可,将来我收不上来贷款,那我可就找你算账!” 向天见他同意了,呵呵一笑。快步走进会议,朝着大家摆了摆手道,今儿的会议,不开了。事情已经解决了,他们村上愿意给他们担保。“主任,你看!我就说吗,还得你出马才行。” “鲜家嘴的业务不管大的小的,我们都得抓在手里。别被人钻了我们的空子,抢了我们的市场。你们赶紧去,最好能让他们多贷点。今年的任务才能超额完成。” 向天拿下了鲜家嘴的大订单,县里给他的任务也是水涨船高。他不但要盯住示范片,还得盯住鲜家嘴。 这些小额贷款,肉虽少,但毕竟能够增长他的信贷额度。之前,信贷员回来给他报告,鲜家嘴受灾的事情,他了解到那几户人家之前在鲜家嘴并不受待见,一直没敢让社里放贷。现在何友生跳出来了,他也乐得顺水人情。 何友生放下电话,呵呵笑道,成了。你们抓紧时间去办理吧,不过回来得给我们签一个按期还贷的承诺书,否则我也没有办法,给村里交代。 几家人见他办妥了事情,都很高兴。他们也知道,之前因为老何家的事情,村里都不是很待见他们。他们也是趁着老扛把子和何大海没在家,也才敢厚着脸皮来找何友生。 在镇上的医院里,驼子李的老婆姚七月已经被推进产房好几个小时了。他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盼着。“上天保佑,老爸老妈保佑啊,一定要母子平安!”他一遍一遍地念叨着,一遍又一遍地趴在产房外不停地打望。 他的老丈人心里也很急。毕竟姚七月是头胎,还是大龄产妇,一下子怀了双胞胎。老爷子一支烟接着一支烟地抽。比当年他的老婆生姚七月还紧张。他老婆当年怀姚七月,那可轻松了。就在灶台前,往下一蹲,五斤二两的姚七月便呱呱落地,啥麻烦都没有。 好不容易,听到产房里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俩爷子激动地眼泪都快出来了。“生出来,生出来!爸,七月生出来了!”驼子李兴奋得像个孩子。到此刻,他孤独了大半辈子,方才有了个完整的家。他一遍又一遍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喜极而泣的泪水,豆大地砸在地板上。做人难啊,做一个幸福的人更难。他卑微的内心,到此刻,才像茧子般飞出了蝴蝶,活成了一个完整的人。“世道恨我,唾我,弃我,经历了苦难折磨,原来世道也是在爱我。” “生出来就好,生出来就好!你赶紧问问,七月怎么样了?”老爷子拽着手,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等到产房的门打开,驼子李连忙冲了进去。老爷子走到门边,又赶紧推了回来。虽然是自己的女儿,但生孩子的事情,他还是得避嫌。 驼子李冲进产房,姚七月苍白的脸上,满是大汗。看着身边两个被包裹起来的红彤彤的小脸,费尽了力气,方才幸福地说道,大海,你来了啊!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外公要回家,长明灯不能熄 “来了,来了!辛苦你了!” “生的啥啊?是两个儿子,还是女儿啊?” 身边的护士连忙说道,恭喜你们俩口子,儿女双全了! 驼子李心疼地抓着她的手,轻声说道,七月,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我会一直守在你和孩子的身边。 姚七月点了点头,方才放心下来。五个多小时的挣扎,犹如闯过鬼门关。女人生一回,死一回,又活一回。她太累了,紧紧地抓着驼子李的手,始终不愿意松开。好长一段时间,她感觉自己都快要死了。亏得助产士和护士不断地给她打气,她才苦苦地坚持了下来。死过一回的滋味,比她过去苦哈哈地活着还要艰难。生死的一刹那,就是一口气的距离。 帮着护士将姚七月转移到产房,老爷子才慌忙地跑了过来,嘴上哆哆嗦嗦的啥话也说不出来。“母子平安,阿里陀佛母子平安!” 把姚七月送到了房间里,驼子李只得轻轻地挣脱姚七月的手,让老爷子帮着守着。他在护士的带领下,把两个小家伙送到了观察室,两个小家伙都有点黄疸,得照蓝光。照了一段时间的蓝光,护士才把孩子送到姚七月的身边,帮忙喂下了第一口奶,驼子李浑身上下有着使不完的劲,守着两个孩子身边,舍不得亲下一口,他担心自个的胡子会扎破他们的小脸。 姚七月的哥哥嫂子,带着侄儿侄女也赶到了医院。老爷子破天荒没有撵他们出去。驼子李也懒得再跟他们计较。姚七月有了孩子,心思也都在孩子身上,笑着跟哥哥嫂嫂打了招呼,连忙招呼他们坐。哥哥嫂子给姚七月塞了一个大红包,嫂子主动提出,她来帮助驼子李照顾姚七月的月子。驼子李看了看老爷子,见他没有吱声,姚七月也没有反对,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哥哥嫂子俩口子见他同意了,连忙忙着去张罗,等到姚七月打了屁,通了肠胃,便给她弄点好吃的过来。 驼子李安顿好姚七月和孩子,兴奋地给何大海和余香专门打了电话报喜。何大海和余香接到电话,都很为这小子高兴,各自给他转了一个大红包。何大山和嫂子也没有拉下,何大山哼哼地说道,你小子比老子快了那么一点点,等着吧,这回我先给你包个大红包,改天你得给老子包回来。驼子李嘿嘿笑道,别管你怎么折腾,你的儿啊,今后都给叫老子的娃儿当哥当姐! 何大山啪了一声挂了电话,没好气地对嫂子说道,瞧,他嘚瑟的! 嫂子戳了他一下额头,笑着说道,你着什么急,急也急不来啊!他得满月才生得下来啊!何大山将耳朵趴在嫂子的肚子上,轻声对他说道,儿啊,你得快点出来啊!你可不能给老子拉稀摆带,你娃将来是要给他们当大哥的! 当天下午,在外的何家人,都被何老六的电话给惊呆了。老祖宗归天了! 原本接到驼子李的电话,幺爷还高兴地给大家说,要好好给一对小重孙们办满月酒。回到自个家里,幺爷习惯性地午休,但没想到这一睡便再也没有醒来。 一天之内,悲喜两重天。 何大海连忙打通了姚婷的电话,接到何大海的电话,姚婷半天都没有吱声,良久,才在电话里嚎啕大哭了起来。何大海只得安慰她,赶紧赶去。他马上订机票,也连夜赶回去。 幺爷归天,是喜丧。 老扛把子、何凤山带着余香、嫂子和何大山连夜开车往回赶。而幺爷的儿女们,除了大姑在市里,其余的都还在外地,还得等几天才能赶回来。一路上,老扛把子和何凤山电话不断,指挥着何友生和何老六赶紧收拾灵堂,给老爷子换上寿衣,撒上落地钱,张罗道士准备道场。 老何家的人披麻戴孝,纷纷赶到了幺爷的院子里去帮着守灵。 等到姚婷慌慌张张地赶到村里,幺爷已经被盖上了红布,换上了寿衣,躺在了他自个为自个准备的棺材里。姚婷哭喊着扑了过去,掀开红布,老爷子紧闭着双眼,面带微微笑容,走得很平静。 幺爷这房人都是村里的高杆辈。没等到老辈子们回来,村里人不敢轻易下葬。好在进入了深秋,天气严重降温,老何家的人只得挂起了白幡,布置好灵堂,安排道士、和尚不断地念着往生经。 姚婷呆呆地跪在在外公的棺椁前,她的嗓子已经哭哑了,喃喃自语地不断给跟他说着话。“外公,您再看看我啊,我是婷儿啊!” “外公,您怎么说着走,走了啊!您说话不算事,您跟我说过,一定要等到我回来啊!我回来了,您快点醒醒啊!” 李金香见她哭得伤心,连忙走上前去安慰她,幺爷是寿终正寝,是他的福分!你别太伤心了,小心自个身体! 姚婷一把推开她,“你走啊,我要跟外公说说话!” 何老六是老木匠出身,懂得老规矩。朝着李金香摇了摇头。李金香只得退了出来。 等到何大海赶回村里,看着躺在棺椁里的幺爷。他扑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吓了姚婷一大跳,见他砰砰地磕头,把头都磕破了,连忙一把拉住他。她红肿的眼睛,再次哗哗地流出了泪水,恨不得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 磕完头,何大海颤抖着手,把红布重新盖在了幺爷的脸。幺爷平静地走完了他的一生,而何大海的内心却无法平静。今生往后,阴阳相隔,他再也不是村里的老神仙,也再也不是那个慈祥的老祖宗。 老何家失去了一个最亲的老人,而鲜家嘴则倒掉了最为重要的一根定海神针。白水河泛着浪着地敲打着悲戚的山村,人心最善良的口子,因为失去了这位尊敬的老人,而悲伤流泪。 老扛把子和何凤山一脸的阴沉,幺爷说着就走,连个最后的电话都没有打。他们俩这一生欠老爷子的太多了。此生已了,但愿来生,还能是一家人。 余香还在月子里,身体多有不便。余珍珍只能让她和嫂子呆在家里。 三天过后,等到幺爷的子女们都到齐了。在老扛把子的主持下,幺爷如愿地与他的妻子合棺葬在了一起。 出殡时,狂风暴雨,天地嘤呜,老祠堂的老柏树被拦腰折断了好几根。盖棺入葬之后,却是艳阳高照。冥冥中,老爷子还是将恩情雨露留给了何家人。 葬礼之后,姚婷从香火上拿下了外公的遗嘱,当着她的亲人们宣读了遗嘱。 幺爷突然归天,他的儿女们心情一直没有缓过来。活着的时候,他们没能好好地尽孝,死去之后,幺爷根本没有给他们弥补的机会。不立碑,不刻铭,不垒坟,幺爷的心中还是藏着不小的怨气。儿女再风光,与他都没有关系。他独身而来,独自而走,往生一恋人,孤独如荒野。轻如鸿毛,连一片云彩都不想占有。儿女的忏悔和悲伤,他也听不见、看不到,也不想看不想听。 幺爷的决定,谁都没有异议,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没有资格。 老院子留给了姚婷,姚婷却把钥匙交给了何大海。“外公要回家,他的长明灯不能熄!” 第一百五十四章 男神,依然还是男神 幺爷走了,何大海的泪也流干了。 虽然是喜丧,但老何家的人却高兴不起来,都像丢了魂似的,无精打采。何大海、驼子李、何大山和何老六,四个大男人孤独地坐在钓庄的茶亭里,杯中的君子茶冲泡了一杯,等到茶水凉凉了,谁都没有心思喝上一口。 落了叶子的杨柳树,枝枝丫丫地倒影在明晃晃的白水河里,剪不断的心思重重地压着一个个沉默的背影。 烟一支接着一支地燃着,手指上泛起了微黄,口中苦涩,而心中悲伤。 何晓敏端着单反相机,隔着河岸偷偷抓拍了一张。推近一看,几个大男人的眼睛里都含着泪光。他张张了嘴巴,也是一脸的苦笑。 他与幺爷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风轻云淡的老爷子,却也是他心口那片挥之不去的云霞。有的人,人死如灯灭,而有的人,却活成了一盏长明灯。神仙一般的老祖祖,便是这样的人。老院子的长明灯,白天黑夜的亮着,微黄的灯光,渗透着人心的冷暖和世道的轮回。 一想到这里,他浑身上下打了一个激灵,连忙快步的走开。他是搞婚庆艺术的,回想起给老爷子拍最后一张单人照的时候,他压根没想到这会成为他的遗照。他心里后悔啊,干嘛把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拍得那么穿透了沧桑。那张黑白的照片,孤零零地挂在老院子的堂屋里,仿佛他还自立立地活着。 何大海回到家,老扛把子和何凤山俩口子坚持留了下来。他们还要给幺爷烧头七。姚婷也留了下来,她守着那座暮气沉沉的院子,点着长明灯,等着外公找回自己行走过的脚印,回到家里,她还想跟他说说悄悄话。 嫂子和余香,一个要养胎,一个还在月子里,老俩口担心她们伤心过度,便让何大海和何大山把她们送回市里去。何大海还要赶回沿海,去操办招商引资的事情。将余香送到市里,拉着她说了一阵悄悄话。 余香看着他一脸的颓废和疲倦,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与别人不一样,何大海和幺爷如同隔代的忘年交,比对老扛把子和何凤山还亲热。数遍鲜家嘴的何家人,也只有幺爷才是他的知音。人生难得一知音,何况还是自己的老辈子,血脉相通。何大海把悲痛埋在自个的心里,苦哈哈地折磨着自己。余香几度拉着他,几度都泣不成声。 余香用她内心最柔软的一面,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也带动着想把何大海压抑的情绪发泄出来。何大海红着眼圈,哽咽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一把把她抱进怀里,久久不愿松开。 良久,何大海抬起她的下颚,猛地亲了上去,跟着他便呜呜地哭了起来。夕阳照进窗子,斑驳的光影,照着俩个是喜是悲的人儿。何大海背负的恩爱情仇,在余香的身上淋漓尽致地发泄了出来。而余香也终于走进了他的内心。他的寂寞,他的悲苦,他的情愫,在喃喃自语中,打开了他那一贯封闭的心扉。 等到何大海走出卧室,余香抹着眼泪,乐呵呵地傻笑了起来。 何大山给何大海定的是夜班航班,将他送到机场。何大海重重地一把搂住他的肩膀,使劲地拍了拍,道了一声“兄弟!”,方才大步流星地走进机场。 何大山定定地看着他,直到他过了安检门,眼角的热泪缓缓地落下了他的脸颊,跟着他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他松开紧握着的拳头,快步回到停车场,猛地一踩油门,一头闯进了灯火辉煌的夜色里。 一路上,他跟着车载电台里放的纵贯线乐队老得掉牙的那首《出发》,自娱自乐地哼着:出发啦!不要问那路在哪?迎风向前,是唯一的方法...... 哼着,哼着,他又情不自禁地再次流下了眼泪,歌声也越唱也嘶哑。 余香守着在窗子边,看着远处一架架航班,贴着城市的上空,飞过头顶。那一溜烟消失的机身,远远地带着了她的情伤和思念。她默默地念叨着,男人,你可要坚强!我还等着你回来! 等到何大山回到余香的家里,嫂子见他眼圈红红的,走到他身后,默默地给了他一个拥抱。“去洗洗吧,这些天你也挺累的!明天还得去公司上班呢!” 何大山点了点头,捏了一把她的小脸蛋,强颜欢笑道,知道了,你等着我!我马上来! 嫂子娇羞地泛起一阵潮红。自从怀孕之后,她便又活回了那个曾经的小女人,一刻都不想离开他。 何大海上了飞机,倒头就睡。就连强对流颠簸,都没有把他惊醒。还是空姐过来,帮助他把安全带系上。从这个男人登上飞机,空姐便注意到他,神色不对。生怕他身体上出现什么问题。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何大海呼呼的鼾声,吵得周围的乘,都很有意见。邻座的人几度想要推醒他,见他一脸的疲惫,又于心不忍,只得让空姐帮忙换了一个座位。 夜班航班上的人并不多,何大海享受着头等舱的待遇。等到他被空姐使劲地摇醒,飞机已经稳稳地停在了沿海的停机坪上。 何大海歉意地朝空姐笑了笑,拖着随身行李箱,下了飞机。 出了出港口,潇月月穿着一身粉红的连衣裙,宛如一只被夜风吹动的蝴蝶。何大海愣了一下神,不由地好笑。这个娘们,啥时候这么会打扮了。潇月月其实并不想来接,但碍于姚婷的面子,不得不来。姚婷专门给她打了电话,吩咐她一定要照顾好何大海。 “你咋来了?” “上车吧,你是大老板,我不敢不来啊!” 帮着何大海将行李装上车,潇月月拉开车门,走上了驾驶室。何大海只得跟着她坐上了副驾驶。 开动车子,潇月月侧过脸,见何大海脸色苍白,轻声安慰道,节哀顺变!你这个样子,让人很担心啊! 何大海见她难得关心人,苦笑地摇了摇头道,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没有想到他会走得那么急。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一辈子的遗憾啊,说不伤心,都做不到啊。 “老年人像他那么大的年纪,油尽灯枯,谁也说不准。” “是啊,人生无定数,谁也猜不到明天会怎么样?” “你别这么愁眉苦脸的,我今天穿这么漂亮,你都不晓得表扬一下!” 何大海只得尴尬地笑了笑,“你还别说,你穿裙子挺好看的,今后你干脆穿裙子算了。” “比姚婷怎么样?” “你明知道我跟她啥关系都没有,还哪壶不提开哪壶。” “真那么清白?” “比水还清白,骗你是龟儿子!有时间,你也帮着我劝劝她!她的心思,我懂!但我无法接受。” “信你才怪!” 何大海见她不信,当即敞开了心扉。“你没有经历过婚姻,你是不知道这中间的苦楚和牵绊。我是经历了两轮婚姻的,上一次我差点死了!结果还是我对不起人家。你现在这个嫂子,你没有见过。有时间,给你介绍一下。她啊,是我最辈子最大的克星,我是她案板上的咸鱼翻不了身了。” “有那么夸张?” “我说的一点都不夸张,当一个女人爱你爱到骨子里去了,你还能怎么办。” “看不出来,你还挺痴情的啊!难道我冤枉了你?” “你没有冤枉我,过去我确实是迷了心,干出了糊涂事情,害了姚倩一生。但当余香把我从白水河救起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又能活回来了。” “没想到,你的婚姻故事还挺波折的!可以写本书了。” “要写,也只有等到余香和我老了,她才写得出来。我可没得那个水平和能力。玩不转笔头子。” 潇月月呵呵笑了笑,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自从那场宴会之后,她便对何大海极度不爽,人生偶像一夜之间人设崩塌,任谁都受不了。 车开到宾馆,她乐滋滋地帮着何大海将行李送到了房间,娇滴滴地笑道,老板,晚安!今夜做个好梦!最好能梦到我! 何大海没好气地将她撵出门去,哼哼地说道,你快算了吧,我都快成毒药了。没把你们毒死,先把自个毒死了。 重新回到熟悉的房间,何大海一下子轻松了不少。他自个乐着,傻笑了一阵。“没想到,这个丫头还迷恋过哥!嘿嘿!哥是传说,你个小丫头片子哪里懂得哥的悲苦。” 躺在床上,他连忙掏出电话,给余香拨了过去。余香接起他的电话,心里砰砰直跳,这个家伙几个小时之前可把她折腾坏了。“到了?” “到了,在飞机上睡了一大觉!” “睡不着?” “咋个睡得着啊,现在脑瓜子里全是你。” “贫嘴!” 跟着她又咯咯笑道,我也睡不着。 俩人乐呵呵地各自躺在床上,聊了大半宿的天。 第一百五十五章 姐爱死你了! 结婚这么多年,俩人还从来没有说过那么多话。 好不容易将余香哄睡着,何大海又接到了向燕燕给他发来的一连串短信,约他又出去喝酒。他脑袋有些懵,她怎么知道他回去过。何大海从床上翻爬起来,伸了伸懒腰,他身上背负的情债太多,他可不想再惹上什么桃花劫。向燕燕那个女人实在太勾人,还是得防备她点才行。“刚下飞机,累了。改天吧。” 信息发过去后,向燕燕没再回他。他才暗自松了口气。 他拾掇起来,去了浴室,舒舒服地洗了一个澡,披着睡袍,正准备睡下。门外却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他只得走到门前,问道,“谁?” 门外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送外卖的!” 何大海满心疑惑,他没叫什么外卖啊。等到他打开门,一阵香风扑来,向燕燕端着几盘烧烤,喜滋滋地冲了进来。 “你?” “知道你刚下飞机,给你喊了烧烤,尝尝!”向燕燕将烧烤盘子,放到厅的餐桌上,手里还提着两瓶红酒。 “我不饿,想睡觉呢!”何大海吓了一跳,连忙要撵她走。 向燕燕咯咯地将他打量了一番,自顾自地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打开红酒,拿起桌上的红酒杯,满满地给他斟上。“睡啥觉啊,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在飞机上已经睡过了。赶快过来,陪姐喝几杯。这些天,可把姐愁死了!做点生意太难了!” 何大海见撵她不走,只得关上门,回到卧室,重新换上了衣服。 回到厅,何大海才发现,向燕燕梳了一个波浪头,上身穿着镂空的t恤,下身鼓鼓地包着一条超短裙皮裤,露出两条白嫩的大腿。他暗骂了一声,妖精!只得坐了下来。 向燕燕端起酒杯,神情顾盼地朝他抛了抛媚眼,朝他身边挤了挤说道,你娃别瞎想,姐就是想把你当成自家的弟弟!想跟你摆摆龙门阵,解解闷。 还别说看着这些新鲜的海鲜烧烤,何大海的肚子还真就不争气地咕咕地叫了起来。向燕燕浅尝辄止地尝了一小口,便忙着给他拨虾子,弄螃蟹,撬生蚝。看着他吃得一脸的油,呵呵地笑着给他用纸巾擦去嘴边的油渍。“你慢点,刚刚还说不饿,现在跟饿死鬼似的。不够,待会我又给你叫!” 何大海与她干了两杯红酒,方才满足地拍了拍肚子,“整安逸了,还是姐对我好!” “知道我的好,还不撵我走啊!没心没肺的!” 何大海尴尬地搓了一把纸巾,摇了摇头,神情专注地对她说道,燕姐,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姐! 向燕燕见他说得斩钉切铁,目光中不由地一暗,但她很快又高兴了起来。“来干一个,今晚姐没有白来!” 何大海见她同意了,也就不再言明。向燕燕是心灵通透的人,他的话,她应该懂。 向燕燕收起了侥幸的小心思,心里反而坦荡了。 与何大海连喝了两杯之后,她放下杯子,叹了口气说道,大海,你是大老板!你得帮我出点主意,我想搞点投资,一直找不到门路。 何大海见她提到了做生意,很快便来了兴趣。当即给她讲起了自个的创业经历,向燕燕目光通透,一脸的崇拜。 “还是你们男人有主意,我们女人做生意就不行,太瞻前顾后了,成不了大事。” “乱说,女人家做生意,比我们男人强多了。远的不说,就说我们公司的姚婷和潇月月,那都是一顶一的好手。比我能干多了!” 向燕燕不服气地说道,她们再能干,还不是你这个大老板在幕后领导得好! “姐,我给你说句老实话,我是真比不上她们。她们人年轻,思想活,胆子大,又有谋略。你要想投资啊,如果资金充足的话,到时候可以加入我们的风投计划!” “我可听说风投风险很大啊,搞不好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姐那点闲钱,将来是准备来养老的。”向燕燕皱了皱眉头,担心地问道。 “姐,你信不信我?” 向燕燕见他逼着自个表态,只得硬着头皮低声说道,姐,自然是信你的! “你不相信我!”何大海见她有些犹豫,毫不气地戳破了她的谎言。 向燕燕脸上瞬间涨得通红,她是真担心,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场面有些尴尬,向燕燕埋着脑袋,闷闷地端起酒杯,自个抿着。何大海见她下不定决心,有心帮她一把。当即端起酒杯与她碰了一下,呵呵笑道,你要真担心,也可以不搞风投。 “不搞风投,你还有别的出路?赶紧给姐说说。”向燕燕听他还有别的主意,一下子又活泛了起来,兴奋地问道。 “你可以投资示范片啊,参与ppp融资啊!虽然时间长点,但有政府牵头,加强管理,亏不了。” “我啥工程都不懂,咋个投资哦!”向燕燕听他让她回去投资示范片,好心情瞬间又跌落了下去。 何大海见她这样子,不由地有些好笑,不气地说道,“姐,你还真不适合做大生意。” “我就这个命,不然来找你干啥子!”向燕燕见他有些瞧不起自己,气鼓鼓地回应道。 何大海只得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的样子。“姐,你看这样子成不成,你把钱交给我,我给你打张借条。回不了本算我的,回了本挣到钱,算你的!” “这样子,你还不得亏死啊!你是我弟,我可不能占你的便宜!”向燕燕瞪大了眼睛,跟着又泄气地说道。 “你要认我这个弟,就这么办!你要不认我这个弟,今晚我们就算白认识了一场。” 向燕燕见他扔出了杀手锏,咬着嘴唇,脸色有些难看。何大海把她逼到了墙角,她思量了一番,反倒是让她下定了决心,她噗嗤一笑,指着他自个乐道,你娃这是要逼姐上梁山啊!成,谁怕谁!姐跟你干了! “爽快!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耿直姐姐!”何大海见她答应了,高兴地一拍桌子,哈哈笑道。 向燕燕见他愿意为自个这么下本钱,满心的激动,不由春情大动,越看这小子越喜欢,猛地抱住他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你娃比姐耿直!姐爱死你了!” 何大海被她突然袭击,弄了个大花脸,苦笑地抹了一把脸上的口红,连忙止住她道,姐,冷静点!我可是你的弟,你可不能乱来! 向燕燕见他一脸的怂样,当即心口不一地大笑道,美得你!姐洁身自好,才看不上你娃呢,黑不溜秋的,除了人耿直点,有啥好!追姐的人,一大把,早排着长队呢,姐挑都挑不过来,哪会看上你! 何大海被她打击得灰头土脸的,很是无语。心里暗自嘀咕,你不喜欢我,你亲我干啥,弄得人一惊一乍的,还要不要人活。 一瓶酒下肚,何大海反倒是对向燕燕多了几分好感。这女人不简单,对男人的心思拿捏得很准。难怪会被那个男人想尽千方百计都要收入囊中。可惜,他已经结婚了,爱上了余香,不然的话,与她........一想到这里,何大海不由地冒了一身冷汗,赶紧掐死了这个不好的苗头。“她已经是我姐了,我可不能像个禽兽,对她有非分之想。” 谈妥了生意,向燕燕有些微醉了。越看何大海,心里便越想起之前那个已经身处囹圄的男人。他们身上的气质何其相似。越想她越伤心,跟着便趴在何大海身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何大海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惹得了女人的伤心处,他也很无助。他只得张开手,由着她哭个高兴。 向燕燕苦累了,居然丝毫不设防地睡着了,小鼻子微微翘起,嘟着红红的嘴唇,像个小女孩,轻轻地打着酣。何大海一脸的懵逼,只得把她抱到自个的床上,让她自个休息。而他自个则抱着一床被子,回到厅,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宿。 第一百七十六章 缘分就是这般奇妙 第二天,太阳高照,沿海露出了她那一如既往让人心心欠欠的迷人风光。 向燕燕美美地伸了一个懒腰,暖洋洋的阳光,照在她光洁而又惺忪的脸上,宛如一个出尘的女神。 她习惯性地捧起丰满的胸脯,做起了早间保健操。刚刚揉了两下,她突然醒悟过来,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房间,瞬间脸色发红。“糟糕,这是何大海的房间,昨晚该不会?”她连忙偷偷地拉开被子,偷看了一下,身上还整齐地穿着昨夜的镂空t恤,下身的牛皮短裙也都还在。她的心里既失落又暗自庆幸,“还好,没有迷迷糊糊的失身。” 她连忙翻爬起来,走到厅,看见沙发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不由地一阵苦笑。“这家伙,送上门的便宜都不占!老娘还没老得,那么讨人嫌吧!” 等到她看到何大海留在茶几上的纸条。她的心,彻底凉了。这家伙,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姐。何大海告诉她,他去接卫婷儿他们了,让她自个叫服务生,自己吃早饭。 放下电话,她自怨自艾地走进浴室,脱光了衣服,打开了花洒。她那身凹凸有致的曲线,玲珑动人的反照在浴室的镜子里面。抹过白色的泡沫,指尖划过胸脯上的花蕾,身体不由地一阵颤动,她不可抑制地发出了美妙的呻吟。内心的寂寞,犹如翻爬出的蚂蚁,很快吞噬了她的理智。 洗完澡,她浑身滚烫发红,身上没有一丝的力气。她默默地掉着眼泪,她的心扉里装满了他,而他仅仅把她当成有缘无份的路人。好不容易打起精神,重新穿好衣服,她走进卧室,把他的房间收拾好。回到厅,把昨夜留下的狼藉都装进了垃圾桶。 她念念不舍地走到门边,她十分留恋与他相处的时光。这是她人生中美如初恋的记忆,她生怕自己丢下了一丝一毫。 她孤独地站立了良久,方才叹了一口气,给他关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她飞快地收拾行李,开大门出了电梯,到吧台办理了退房。 让吧台帮忙叫了车,她孤独而寂寞地走了。 车窗外,这座城市,她不会再回来。因为他不属于这里,而她也不过是个来去匆匆的过,偶然的相遇,已经让她得到了满足。她得回到自己的城市去,虽然那里依然孤独和寂寞,但那里才是他的家。 她已经决定了,既然他愿意为自己付出,那么她便心甘情愿地欠下他这份情。只有永远欠着这份情,她才有机会重新走近他的身边。 她原本还奢望,与他来一回一夜情缘,但他的理智挡住了她的欲望。既然无法得到,那么近距离的相守也是一种美好。 她压根不相信,他对自己没有一丝的感觉,她如此美艳动人,又有多少男人能够挡住她的风情。相反她觉得那是他的理智而刻意造出的生硬拒绝。她也知道,她对他的感觉并不是爱,而是一种女人对心仪男人的天性爱慕。既有虚荣,也有不甘。但所有的一切结果,都已经不重要了,他既然认了自己当姐,那么自己就好好当一回他的亲姐。把爱慕转化为亲情,也不失为一种获得和满足。 临上飞机,她才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我走了,你早点回来,姐在家里给你接风。 她在出港口,而他却在入港口。缘分就是这般奇妙,咫尺之间,却又无限遥远。 卫婷儿的航班,要延误两个多小时。 何大海无聊地坐在机场的茶吧里喝着茶,翻着手机。不经意间,他抬起头,玻璃窗外,远远走来,她那熟悉而又美艳的身影。她拖着一口红色的行李箱,步履匆匆,连头都没有抬一下,长长的波浪头,在人群中拖曳出一大串惊艳的目光,她毫不在意,飞快地穿过了安检门。 何大海连忙站起身来,张了张嘴,又苦笑地摇了摇头,自个坐了下去。很快,他便接到了她发过来的短信。他的脸上精彩连连,呵呵地傻笑了一下,也给她发了短信回去。“一路风顺,到时候我和余香请你喝酒!” 向燕燕刚刚走上旋梯,听到短信声音,飞快打开。看着何大海发过来的短信,潸然一笑,“男人,果然比女人心狠,你用得着向我宣示主权吗!” 两个多小时过去,何大海都快睡着了。昨夜,他辗转反侧,半夜里起来给她盖了好几次被子,那么大的人了,还习惯性地打被子。跟小孩似的,把枕头当成了熊娃娃。 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后,何大海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接了起来。电话里,传来卫婷儿一如既往野蛮的咆哮:何大海,你死到哪里去了?你不是说,你要来接我们吗? 何大海下意识地把手机支得远远的,赶紧跑出了茶吧,朝着接机口,跑了过去。 卫婷儿和吕书记带着俩个人,已经走出了接机口,正在不停的张望。见到何大海跑了过来,卫婷儿没好气地说道,何大海,你就是怎么做服务工作的?你把我们凉在这里,你啥意思啊? 吕书记与何大海握了握手道,指挥长,凡事不要太苛责!何书记不容易啊,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弄出这么大动静!我都很惊讶啊!何书记,辛苦了啊! 何大海呵呵笑道,不辛苦,应该的。 卫婷儿见何大海伸过手里,使劲地掐了他一把,哼哼地说道,让你嘚瑟。你要是没给我弄好,你该知道后果。何大海连忙缩了回来,赶紧低声说道,我办事你放心,肯定给你长面子。 让何大海意外的事,卫婷儿居然没有带刘雨那个大管家,而是带上了侯春。见到神采奕奕的何大海,侯春高兴地一把握住他的手,使劲地摇了摇道,何助理,辛苦了!“侯镇长好,欢迎欢迎啊!” 与大家打个招呼之后,何大海让潇月月的助理叫司机把车开了过来。为了筹备这场招商会,潇月月专门以分公司的名义给姚婷打了申请,买了两辆崭新的考斯特。上了车,吕书记仔细问了一下招商会的筹备情况,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一趟不会白来!” 何大海呵呵笑了笑,“那么大领导出马,难能让你们丢面子。大家的意愿都还是很强烈的,都想拜会家乡来的领导。” 吕书记想了想道,这样,你安排一下。适当的时候,我与大家单独座谈。 何大海朝着女助理点了点头,女助理心神领会,连忙给在宾馆张罗会场的潇月月打了电话。 看着车窗外,时尚现代,充满国际化都市气息的沿海。吕书记心有感触的说道,沿海,我之前也来过几次。但这些年,这里发展太快了。更加开放、包容,发展面貌也是日新月异。我们那里跟这里比起来,不只是差了十几年哦,要我看至少30年以上。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是家乡却胜似家乡 卫婷儿也不胜唏嘘,沿海这座她熟悉的旅游城市,已经不再是她过去旅游的那种印象。 同样处于三线城市,但沿海得天独厚的临海优势,犹如一座巨大的驱动机,驱赶着沿海出海远航。千里之外的家乡人,很多打拼多年的人早已经与这座城市融为了一体,不是家乡却胜似家乡。 人在哪里,乡愁就在哪里。顾盼思念的故土,原风景里的悲欢离合,早已经被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压缩成了各自回望的一种念想。 换位思考,如果她在年轻几岁,她也在这座城市里打拼。她定然无法做到当初何大海那种决绝的离开。想要让那些早已经在这里打拼多年,扎根多年的成功人士,回到家乡那片陌生的领地,另起炉灶,重新创业,这该是何种的艰难。 但好在国家经济层面的产业结构调整,让家里的那座城市,有着承接产业转移的机会。心有多大,天地才有多宽广,至于家乡能否抓住这种历史性的契机,还得靠真金白银的招商引资环境。 封闭守旧,只能在这种时代的大潮中,被淘汰,或者说更加走向没落。开放包容,不仅仅是一种发展理念,更多的还是人的情怀。借智借力,方能乘势而上。产业转型的背后,是对人的生活生产环境的更加重视。 这场招商会,何大海提前给她报告了参会人员意向,她看重的除了能够拉动投资的重大招商之外,她还更加看重构建现代农业产业体系的产业链和价值链。别看这些麻雀虽小,但它却是示范片急需的产业支撑。 她初步统计了一下,涉及产业链的意向性企业,占据了绝大多数。他们中的老板,有搞房地产开发的,也有长期从事重大工程项目的,更多的还是一大批年轻老板对时代发展的预估。或者说是,提前的布局和转型。投资规模不一定很大,但都是真金白银。 她让何大海提前拿来的招商投资计划书,也更多的偏向于基础设施建设、产业结构链的再造和提升。梓城,是座农业县。良好的生态环境与丰富的资源禀赋,是她敢于举办这样一场招商会的最终底牌。钱都不是打水漂来的,而都是带着浓浓的血汗。这些老板都是人精,招商计划书说得天花乱坠都没有用,他们看重的还是投资回报。 她原本想单一招商,但好在何大海及时给她进行了调整,进行打捆似包装。既有体量,也有变量,老板们如此热络大概也是看到了这块大蛋糕带来的诱惑。商人不是企业家,企业家都是专业主义者,开黄腔,冲壳子,那肯定是不行的。都是从家乡出来的,都知根知底。何况这些人,只有极少数与家乡彻底地断绝了联系,更多的家里都多多少少留有这样那样的亲戚。家里是什么样子,他们不用想都能猜得到。 吕书记出来一趟并不容易,除了参加招商会,他还专门安排了参观考察。卫婷儿得抓住有限的时间,她得把这件事情办好,办漂亮,才能对得起这趟出差。她朝何大海招了招手,让他做到自个的身边,再次叮嘱了一番,方才松了口气。 何大海见她一脸的急促和紧张,不由地好笑。招商招商,十招九个空,要想一锄头挖个金娃娃,哪有那么容易。虽然他让分公司梳理出了那些老板们的投资意向,但除了他代表示范片草签的那几桩,其余的他还真没有多少底气。这一趟,县里能拉回多少真金白银,还得靠吕书记和卫婷儿。他不过是敲敲边鼓,跑跑腿。 拉着永昌物流公司这张虎皮,人家才愿意前来参会。换着是他个人,以他以往留下的那些过节,根本不会有多少人来。没给他添堵,造出一些事情来,都算是对得起他了。 赶到宾馆,吕书记和卫婷儿他们自然选了住商务标间,弄得何大海都有些不好意思,他以公司名义给他们准备的豪华包间,他们一间都没有要。何大海苦笑地看了看卫婷儿,卫婷儿咯咯地笑了笑。“这是出公差,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你不能看着我们犯错误不是!” 吕书记倒是习以为常,商务标间既简洁,又实惠,何乐而不为呢。“何书记,这样!我们休息两个小时,待会我们简单碰一下头,再商量一下细节。我们生活上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们自己解决。麻烦你,把下午的会议筹备好就行。” 见吕书记和卫婷儿都很坚持,何大海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让潇月月的助理帮着侯春他们给他们办理了入住登记,安排了商务标间。 等到吕书记上了楼,卫婷儿却一把抓住何大海,没怀好意地说道,走,带我去看看你的房间!转头她又对侯春说道,侯春,你马上与哪个什么来着?“潇月月!” “哦对潇月月!配合好潇经理,帮着把会场布置好。” 潇月月还是穿着那身粉红的纱裙,她对卫婷儿的年轻,很是吃惊。她原以为,何大海说的卫指挥长,定是个中年妇女,没想到比她还年轻,不由地有些咂舌。 侯春当了这么多年镇乡干部,还是第一回到沿海。一路上都充满了好奇,来到酒店更是一脸的惊讶。他愿意以为何大海,肯定会给他们安排一家五星级酒店,没想到是座三星级的老宾馆。 潇月月礼貌性地与侯春点了点头,便带着他去了会场。 进了何大海的房间,卫婷儿啧啧地参观了一下。“你小子行啊,挺奢侈的啊!”何大海抓了抓脑袋瓜子,耸了耸肩膀道,要不我给你换换! 卫婷儿连忙摆了摆手道,你娃别想害我,我才不上你的当嘞! 何大海见她像只无头苍蝇,满屋子的乱窜。没搞懂她想做啥子,疑惑地问道,“你找啥子?” “老娘替余香把把关,余香把你交给我,我得对她负责。老实交代,你背着余香偷吃没有?”她翻起被子,又看了看枕头。跟着又走进卫生间和浴室。何大海这才明白她想干啥,呵呵地看着她。真是个瓜女子,这里是宾馆,每天早上都会有服务员来收拾的,即便有点啥,你还能看得出来。 何大海自个点了一支烟,走到阳台上,由着她瞎折腾。但很快,卫婷儿便惊乍乍地跑出了浴室,气愤地指他骂道,何大海,你娃不老实!说浴室里怎么会有女人的味道,还有头发? 何大海心里咯噔一声,这都能找到蛛丝马迹,狗鼻子吧。他连忙扔了手中的烟头,一脸吃惊地冲到了浴室里,“哪啊!哪里有啊!” 卫婷儿朝他指了指浴巾架上,又指了指浴室地漏。果然有几根向燕燕留下的头发。 何大海有口难辩,只得哼哼地骂道,这个服务员做的啥清洁啊!我要投诉!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卫婷儿见他要溜,一把拽住了他。“冤枉啊,天大的冤枉!哪家酒店没两根头发啊!这个房间又不是我一个人住过。” “你娃不老实,老娘跟你说稳到点操!别让我逮到!哼哼......”卫婷儿见他涨红了脸,一脸苦哈哈的样子,也就轻拿轻放放过了他。却把他一把推出了房间,“走,看会场去!” “你玩我?” “我玩你?老娘是咸吃豆腐淡操心。那好,我问你向燕燕来没来过?”何大海惊愕地看着她,不知所措。“你咋个知道的?” “我咋个知道的?小子,别以为你们做得很隐秘。朋友圈早就出卖了你们!” “朋友圈?什么朋友圈?” 何大海一脸的懵逼,被她玩得团团转。 “向燕燕发了她和你在出港口的合照!你个傻缺,老娘是来给你正名的!你以为老娘会害你啊,我是怕余香多心。” 听完她的话,何大海很是对向燕燕无语。这娘们,你傻不拉几的,发什么朋友圈啊。这不是没事找事啊! “我跟她不过是一面之缘,啥事都没有。” “真有事情,也不是老娘来找你了。”卫婷儿瞪了他一眼,哼哼地甩了他一个白眼。 他只得垂头丧气地跟着她后面,下了楼,去了会场。 第一百七十八章 小马拉大车 何大海走之后,余香在家里待不住。嫂子怀着肚子,拿她没有办法,只得让她提前去上班。 时隔一个多月,余香重新回到市委大院。院子里的金桂树,满院子飘香。见着余香回来了,大家都纷纷热情地给她打招呼。 余香救了温馨的事情,早在大院里传开了。两次舍己救人,大院里的人看待余香,那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个看上去十分柔弱的女子,却有着一颗远比常人还强大的内心。 温馨听到余香回来上班了,像只快活的小鸟,飞一般的跑下楼去,亲自接到她。 “姐,你咋个回来了?林书记不是让你养好了再回来吗?” “伤早好了,在家也待不住。”余香对温馨的热情,很感动。这丫头在住院的时候,没少来看她。她的父母也专程来了好几回。每次来,都是一脸的感激。拉着余香的手,一而再地说道,要是没有你啊,我们家馨儿就凶多吉少了。我们家就这么个独苗,出了事情,往后都不敢想。温馨来的次数多了,与兰花和余珍珍都很喜欢她。 林虹站在玻璃窗前,看着楼下余香和温馨手挽手地走进楼来,嘴角上微微地笑着。“总算是回来了!” 等到余香她们走上楼,科室里的人,齐刷刷地站满了巷道,见到余香大家都使劲地给她鼓掌。“余主任,你可算回来了!想死我们了!”政研室这段时候,风光无二,老主任卫凤鸣连走路都在唱歌。 以往政研室从事的大都是幕后工作,给主要领导起草重要文件、重要讲话,当好参谋助手的作用。工作压力大,加班时间多,“5+2”,白加黑,几乎是常态,大家都过得很沉闷。 自从余香来了之后,科室里有了一朵美人花。老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科室的氛围一下子活跃了起来。余香再次奋不顾身救人,而且救的还是大家身边的人,连带着市委大院的人都对原有那个一板一眼的政研室,有了亲近的好感。 卫凤鸣走到哪里,都被人竖起大拇指。“政研室了不起,笔下能妙笔生花,冲出去能舍命救人。”就连市委、市政府的领导,大会小会提到政研室都要不时点赞几句,号召大家向政研室学习。 用张书记的原话讲,“政研室既有书生的文气和才气,更有霍得出命的勇气和义气。我们老说,关键时候、危机时候,最能考验的干部。关键时候冲不冲得出去,拿不拿得起来!就看有没有这份责任担当,有没有那份勇气和魄力。” 卫凤鸣特意让科室的人准备了鲜花,举行了简朴的欢迎仪式。“余主任,英雄归来!是我们科室的荣耀!希望大家都能向余主任学习,既要当领导的智谋专家,又能当不惧危难的人民公仆!” 余香接过老卫递过来的鲜花,连连向大家鞠了一躬。“谢谢大家!主任给我戴了一顶高帽子,但我受之有愧啊!我不过是恰逢其会,换做是我们身边的任何同事都会那样做!今后,我们一起努力,在卫主任的领导下,共同把我们科室的事情办好!请大家都散了吧,大家的心意我领了!再次谢谢大家!” “余主任很谦虚!但大家一定要像余主任学习!她来的时间不长,但很快就挑起了我们科室的大梁!” “主任,您就别再夸我了。再夸我,我不知道脸该往哪里放了。”余香扭捏地红着脸,一脸的娇羞。 卫凤鸣见她面子薄,呵呵地摆了摆手道,散了吧,晚上我们给余主任压惊,科室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能缺席。 等到大家都各自回到了岗位,卫凤鸣又才转过头来,一脸后怕地对余香说道,你啊这回真是要了我的命!你要真出了什么事情,你让我咋个给大家交代啊! 余香呵呵笑了笑,“其实我现在回想起来,也挺后怕的!” “万幸,你是吉人有天象!今后可不能怎么冲动了,太吓人了。” 余香见他关心自己,连忙点了点头。 “身体上真没有问题了?” 余香连忙说道,真没有问题。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命是我自个的,我肯定要养好了才敢回来啊。不然你要把我撵回去,那不是在给你添乱吗。 卫凤鸣见她虽然眉宇间还有些气血不足,但整个人看上去还很阳光。“那行,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今后多注意。”说着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既然回来了,你赶紧先去向林书记报平安吧,这段时间她比我们还担心你。” 余香点了点头,把手里的鲜花放进办公室,方才去了林虹的办公室。 温馨见她过来了,连忙跑过来,轻声说道,姐,林书记已经等了好一阵子。你赶紧进去。 余香点了点头,快步走到林虹的办公室外,敲了敲门,方才推门进去。 见余香走进来,林虹连忙从办公桌旁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边,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气色不错,看来何大海把你照顾得挺好的!” 等到俩人坐了下来,余香才说道,让老师操心了。 “我操心,不算啥。关键身体是你自个的,得自己爱惜。你看你啊,遭受了两次。虽说恢复得还不错,但将来老了还是要吃亏的。” 俩人说了一会儿知心话。林虹提到了卫婷儿和何大海。“卫婷儿给我说,何大海在沿海帮她弄了一个招商会,弄得挺好的!吕书记,这回去收获不小。” “他啊,不过是起了个牵线搭桥的作用。关键还是吕书记和卫指挥长有魄力,有担当,才能拿到那些投资。” 林虹感慨地站了起来,走到窗子边,看着窗外的城市。 良久,她才背靠着窗户,面向余香,一脸沉重的说道,我们这里啊,一贯思想守旧封闭,发展落后的根源还是我们的思想问题。拉动投资的活水,现在看来,还是在我们的思想。老是局限在一地一域的得失上,是追不上人家的步伐的。示范片还得加快才行啊,时间不等人啊!我们得尽快探索出一条适合全域发展的转型路径。 “万事开头难,走好了第一步。往后,就容易了。” 林虹再次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余香说的话。40好几的林虹,明显比在学校的时候要出老许多了。眼角的鱼尾纹,也爬上了眉脚。头发丝里也夹杂着几许白发。但她身上那股子学者的气息,还是很浓。 “现在,你回来了!林县是事情也该有个了结了。林县的发展,既有它的独特性,也有全域发展的共性,是目前全市最为突出的短板,比梓县压力还大。我们现在是头臃肿的大象,大象要想变成豹子和猛虎,关键是看四条腿有没有力,跑不跑得起来。回去后,你抓紧时间准备一下,围绕县域支撑这个主题,既开展督查,又开展调研,弄一个详细的报告出来。市里过段时间要开全会研究,张书记的意思,我们这次全会要形成共识,制定好当前和未来五年的发展规划。没有明确的规划,就没有明确的目标。大家各自为政,就很容易跑偏向,形不成竞争优势。” 小马拉大车的道理,余香懂。 回到政研室,余香把林虹的安排给卫主任作了报告。卫凤鸣站起身来,给她泡了一杯川北毛茶。“知道你现在不喝咖啡了,你办公室的咖啡机我也让人给搬出去了。从我小姨子那里要了几斤川北毛茶,你带回去。” 余香接过茶杯,茶水滚烫。她的心里不由地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她当初与老镇长相处的时光。很快,她笑道,我这算不算劫富济贫。 “你啊!”卫凤鸣一愣,当即大笑了起来。“我算哪门子富翁啊!说是负农还差不多。” 第一百七十九章 八月秋风不度人 “这个调研,林书记之前已经与我做了交流。任务安排在我们政研室,我是总牵头,你是具体责任人。所以,这一趟下去,你的任务不轻啊!我可是等着你的米下锅啊!” 全会马上要召开,考验政研室的时候又到了。卫凤鸣身上的担子不轻。全会的报告,战略部署安排的草拟文件都要从政研室出。今日不同往日,这份报告的含金量,事关全市转型发展的大局。在余香回来之前,政研室已经分成了好几个小组,进行系统的政策梳理和框架方案的设定。 回到家里,余香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这次的调研,按照她和卫凤鸣的商量,原则上不打招呼、不搞集中看点,直奔问题,回来之后,他们才能有针对性的对症下药。待到情况摸清之后,再有卫凤鸣组织分片召开专题座谈会,形成具体思路。 为了支持余香的工作,卫凤鸣专门从科室抽调了三名骨干力量,并亲自找到二秘科科长,把温馨也借调了过来。 余香从机关事务管理局申请了一辆公务用车,当天下午,一行五人直扑林县。 八月秋风不度人。时隔一年,重回林县,山色依旧,心情却各有不同。 一贯活跃的温馨,少有的没有说话。经历过与鬼神擦肩而过的惊吓之后,温馨变成熟了,心思也重了。她比政研室的其他人,与余香相处的时间要长许多。她也远比坐在后排的那三个小年轻,要了解余香。余香从基层干起,对基层很多工作都了如指掌。做事情又雷厉风行,远不是旁人看到的娇弱温柔。 文长青、薛岳、艾莲三人见余香一脸神情严肃地看着窗外,也只得眯着眼睛,打起了瞌睡。 到林县天色见晚,找了一家商务酒店,安顿下来。余香便给他们讲明了工作纪律,给他们临时放了假,让他们自个去逛逛县城。 温馨见余香不忙着出去,便也跟着留了下来。余香并非不想出去逛逛夜间,但市里就那么大个圈子。虽然明面上说是不打招呼,但林县的主要领导还是会很快得到余香他们下来摸底调查的消息。 在县委大院里,王书记和顾县长连忙开了一个碰头会。在不足20米宽的会议室里,原本不抽烟的顾县长,忍不住向书记要了一根烟抽。连续呛了好几口,顾天青方才对王书记问道,书记,你打算怎么办? 王书记叹了一口气道,咱们拖了市里的后腿啊。市里之所以把第一个点选在我们这里,也想从我们的根源深处找到突破口。全会就要召开了,很明显市里在决策部署肯定会有针对性的大动作。这对于我们来说,既是难得的发展机遇,又是集体亮丑的时候。 “如果能够纳入市里的重点扶持,亮亮家丑,我看也没啥!我们现在很多干部井底观天,还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自以为发展不错。从历史纵向比,眼下肯定是我们发展得最好的时期,过去哪有今天这种局面。但从区域横向比,那我们可就差多了。远的不说,就比梓县,我们的产业贡献率占gp的比重,比人家少了一大截。人均纯收入,城镇化水平也都很落后。唯一能比的,就是我们的森林覆盖率和资源承载度。其余的根本莫发比。” “上次在市里开会,我碰到老吕摆谈了一下。我们的示范片比他们规划得还早,但我们的规模、我们的发展态势远远比不上人家。” “吕书记的动作很大,我们过去搞得很单一,主要是就地消化农副产品和中药材,而他们是全域性的升级换代。从思想观念和发展布局上我们就落后了。” “一步错步步错,一步慢步步慢。既然你也同意亮亮家丑,那我们就说定了。有意识地把短板亮出来。” 顾天青再次从王书记的烟盒里掏了一支烟出来,王书记连忙给他点燃。两人使劲地又抽了几口。“光亮出来还不行啊!我们还得让余主任明白我们的想法和思路,否则一旦全盘否决了,我们就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得不偿失。” 王书记想了想,点了点头。“林书记对我们目前的工作还是比较认可的,至少在大方向上我们没有走偏。余香对我们的情况,也还是比较了解。我看为了稳妥起见,我们还是安排一下,我们不出面,下面镇乡和部门的可以出面,主动上门争取汇报一下。把具体存在的困难和问题以及目前我们的一些策略都给她摆谈一下,免得她们走弯路。” “余香这女娃子不简单啊,是搞经济的一把好手!我们现在就缺这样的年轻人!”王书记见顾天青打起了余香的主意,呵呵一笑,不置可否。顾天青见他动了动椅子,也跟着笑了,“我知道这是吕书记他们培养出来的,争取一下,也未尝不可啊!” “这个嘛,有机会再说吧。我们想要,人家林书记肯放?得找合适的机会,探探口风才行。” 不出余香所料,林县委办的张主任带着几位部门局长找上了门来。余香连忙招呼他们进门坐。温馨也忙着给他们倒茶。 张主任与余香介绍了各位局长之后,便开诚布公地对余香说道,余主任,你们远道而来,按理说我们不该打搅你们的休息。但我们等不起啊,市里马上要开全会,我们林县拖了市里的后腿,我们得乘势赶上才行啊! “大家的心情我们能理解,我们来得也急,也没有来得及通知你们。按照我们的行程,我们主要是了解大家的实际情况,便于市里决策。这次调研的要求,大家也应该听说了。不打招呼、不搞集中看点,直奔主题。所以明天的具体路线规划,我们自己来定。你们帮我们安排一名熟悉县情的协调员就行。” 林县的地域面积宽,比许多县都大。余香和温馨商量了一下,准备花一周的时间,挨着把主要镇乡走一遍。几位局长在张主任的授意下,分别把各自部门分管的领域给余香作了简单的汇报。余香听了一阵子,这哪里是什么汇报吗,简直就是叫苦会。张口闭口就是向市里要扶持、要项目。张主任见余香面色有些不悦,连忙打断了他们的汇报。“让你们汇报问题,不是让你们向余主任伸手要钱,乱弹琴!搞啥名堂啊!” 几位局长被他说得脸红耳赤,一脸的尴尬。 “算了,你们别说了。我来汇报!余主任不好意思啊,他们没有领会到领导的意思。” “没事,大家的想法我能理解!之前,我在镇乡上的时候也有这种习惯,虽然不是什么好习惯,但也没有什么,都是为了发展需要。主要是我们政研室不管项目资金,也不在我们职权范围内。所以,要请大家谅解。”余香大度地笑着说道,给了张主任台阶。 张主任的汇报言简意赅,对存在的问题阐述得很直观,一针见血。“林县,主要还是存在资源转型利用的问题,一产业的比重远远高于二三产业,产业体系仍然处于粗放型阶段,而且传统产业也没有形成上下游相匹配的全产业链,价值链和利益链也都还没有形成。所以,我们希望在政策层面和战略布局方面,市里能给予林县支持。” 余香点了点头,又向他们要了一些基础资料,询问了一些具体问题,方才结束了这场会面。 第一百八十章 配股分红的问题 招商会空前成功,何大海被卫婷儿和吕书记的热情给灌得云里雾里的。一夜庆功酒下肚,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卫婷儿和侯春、潇月月三人费尽了力气,方才把他拖进房间,一股脑地扔到床上。三人都出了一身热汗。“这个死猪,实在是太沉了。” “何书记,今天是高兴!”侯春捶了捶膀子,见卫婷儿如此说何大海,连忙说道。 潇月月对卫婷儿一晚上洗刷何大海,心里很不爽。“我们何总最近太累了,平常很难看到他喝这么多酒,也就是你们来了,换着是其他人肯定不会这么喝。” “也是,这回真是多亏了他和你们公司!”卫婷儿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只得打着哈哈歉意地说道。 何大海迷迷糊糊地做着梦。 晃晃悠悠的白水河,黄了又黑,黑了又绿,绿了又清。他活在人间的三十多年,犹如那河中的一条鱼。朦朦胧胧中,他掉进了白水河里,幺爷坐在河岸上,甩着钓竿,闷闷地钓着鱼。而他的老爹,则拿着一个网兜,挽着裤腿在河里摸螺丝,抓虾子,不时地惊起几条鱼儿,从他身旁惊吓地翻腾出水面,他扔下手里的网兜,噗通一声扎了一个猛子,庚即追了下来。而何大海则使劲地刨着狗刨,不断地挣扎,鱼儿被他老爸撵得了他的身边,猛地窜到嘴边,他老爸连带着他和鱼,一把将扔到了幺爷的脚边。幺爷嫌弃地瞪了他一眼,“你好好的岸上不呆,你往河里乱窜个啥,把老子的鱼都撵跑。” 他一脸委屈地冷得直打抖,眼泪婆娑地看着他,不断地流着鼻涕。幺爷皱了皱眉头,扔个他一把酒壶,“少喝点,喝了就没事了。”他连忙抓起酒壶,猛地灌了一口,呛得他脑袋晕晕,瞬间涨红了脸。幺爷连忙给了他一巴掌,不听话的东西,叫你少喝点。这东西你嫩胆子都没有长大,喝多了你受得了吗? 他打了一阵激灵,连忙怯生生地把酒壶递给了他。他提起酒壶,一把把他翻倒在他的腿上,掀起他身上湿漉漉的上衣,倒出酒来,使劲地擦在后背上。他疼得直咧咧,却害怕地不敢哭出来。“好了,赶紧滚回去,把湿衣服换了!免得着凉!” 他连忙翻爬一起,一溜烟地跑开了。 大老远,他听见幺爷给大声地给他老爸说,你这个小东西,一点都不随你。胆子特小。他老爸呵呵笑道,随他妈是个慢性子。何大海闷闷地转过脑袋,想要大声地喊出来,我不是胆小鬼! 他喝着白水河的水,一天天地长大。他公司破产了,顶着一顶绿帽子,死气沉沉的一心想死。娇弱的余香,却一把拽住他不让他死,费尽了力气,使劲地拽着。他猛地一挣扎,冷不防连带她也被带到了河里。他吓出了一声,冷汗连忙一个猛子扎了下去,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她捞起来。“你可不能死啊!”他抱着她的身体,呜呜地哭着。余香咕噜了几声,猛地从嘴里喷出了一股水来。 何大海被喷了一脸,猛地一翻身,方才从睡梦中惊恐地醒来。“余香,余香!”他下意识地喊了起来。 待看到他吐在床上的东西,他这才知道自己原来醉了。他使劲地拍了拍脑袋,却啥也想不起来。他居然喝断片了。床上床下,到处弥漫着难闻的酒味。他捏了捏鼻子,从床上跳了一下,一把满是污渍的床被给扔到了地上。脱下身上的衣裤,跑到了浴室里猛地冲了一个热水澡。待到热气把全身蒸过之后,出了一身热汗,他的脑袋方才有些清醒。 从浴室出来,穿上睡衣,把床上的床单床被全部换过之后。他才拿着手机,重新躺了下来。拿起手机,满屏的短信,都是余香发过来的。他这才知道,余香已经去上班了,而且还去了林县。翻到最后几条,他这才知道该死的卫婷儿偷偷地告了他的状。“你少喝点,喝醉了,我又没有在你身边照顾。出了啥事情该怎么办。” 他暖心地笑了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总算她没有发火。 他连续给余香发了几条道歉的短信过去,酒后醒来嘴里口干舌燥,他只得又翻爬起来,去厅找冰箱,想找点东西来喝。打开厅的灯,沙发上盖着一床被子,豁然躺着一个人,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一看,原来是潇月月这个丫头。 他没敢吵醒她,悄悄地打开冰箱,拿了两罐可乐,方才又轻手轻脚地关了灯,回到了卧室。回到卧室,他却再也睡不着。 没等到天色大亮,他便又连忙翻爬了起来,穿戴好衣服。而劳累了一夜的潇月月,还在闷头大睡。他呵呵笑了笑,没敢吵醒他,自个开门,跑到了滨江路上,进行了一段晨练。等到他重新回来,潇月月已经收拾好沙发上的被子,连带着把他换洗的衣服也都带了出去。 见他进来,帮着他叫了早餐。“何总,今后你一定得少喝点!昨夜我深怕你出事,没敢走!” 他只得苦笑地点了点头,“谢谢你,让你操心了。” “赶紧吃吧,吃了就赶紧走!”她皱起了小鼻子,一脸的嫌弃。 等到何大海吃好之后,她咬了一口面包,喝了一杯牛奶,让服务生把餐桌收走之后。潇月月问道,何总,今天你还有什么安排没有?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回公司了。何二哥的公司今天要开股东会议,我得回去主持。 “那你赶紧走吧,今天你就别管了。估计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早上我们就得回去。分公司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无法决策的,先给姚婷报告,再给我说。” “那行,那我就不去机场送了。到时候小刘送你们去!” “行,行!你赶紧走吧!忙完二哥的事情,到时候我叫姚婷给你们集体放几天假!” 潇月月一下子高兴了起来,呵呵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能放我们鸽子!正好我也可以抽时间去看看我男朋友。 潇月月的男朋友,是名边防官兵,平常很难见面。上次回来,探亲没待上三天,又被部队给招了回去。“到时候,如果他转业回地方,愿意到我们公司来,你给我说一声,我来安排!” 潇月月没有买何大海的帐,朝他翻了个白眼。“美得你,还想我们两口子都给你卖命啊!我们早就计划好了,到时候他转业回来,我们就在沿海落户安家,自己办一家公司!自个给自个当老板。” 何大海被她的话,震得一愣一愣的。“感情这丫头来沿海,是早有安排啊!她这是趁机要另立山头啊!” “你这想法赶紧给我刹住!你别忘了,你可是跟我签了十年契约的。” “担心我跑啊,又不给我点股份!我才不干呢!” 何大海冷不防被她逼宫,脸色有些不好看。“给不给股份是我的事情,履不履行合约是你的事情!别给我混成一块。” 潇月月噗嗤笑了起来,“就知道你是周扒皮!放心,我现在还给不起违约金,跑不了!到时候,是他自个创办企业!不过有生意,你得帮忙照顾点,毕竟那是我男人!” “知道了,知道了!到时候好处少不了你!” “这还差不多!” 何大海见她这么说,脸色才好了起来,赶紧摆了摆手道,赶紧滚!下周就给你放假,一周够了吧! 潇月月美滋滋地走了,而何大海则陷入了沉思。潇月月的举动,给他提了一个醒,他得尽快与姚婷研究配股分红的问题。不然到时候,人才流失了,他哭都来不及。 第一百八十一章 刮骨疗伤 何大海第一次有了主动找姚婷的冲动。 配股分红,事关公司的转型发展,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他皱着眉头,手中的烟圈一个接一个的染黄了他的手指。大事情不含糊,小事情装糊涂,这是他这些年给自己总结出来的管理经验。 公司的日常管理,那是战术层面的问题,他不掺和,他只看事后结果达到战略预期没有。如果没有达到,那就换人换思想。 公司发展到如今眼目下,骨干人员的忠诚度和敬业心,已经或多或少地表现出了不少的浮躁。归根结底,是骨干人员的付出与劳动收入不成正比,缺乏汇集人心的最大公约数。 人都是朝着欲望和利益而活的。一旦欲求不满,杂念丛生,就会出现管理症结。类似与他这样的独资公司,他见识过很多盛极而衰的典型案例,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因为内部员工的背叛。这也是当初他的公司会很快破产瓦解的一个重要原因。吃一堑长一智,在重新创业之初他便想到了这样的问题。余香也多次提醒他,公司发展到一定规模,影响公司发展的关键因素不再是老板,而是员工的创新创造能力。 老板可以凭着创业热情和个人魅力给公司注入狼性文化,但群狼战术得以成功还得靠培养出多个能够独挡一面的独狼,去冲锋陷阵。 配股分红,是现代成熟企业最重要的杀手锏。 “是时候,重新祭出这个杀手锏了!” 他仔细盘点了一下公司的经营状况和盈利模式,当即给姚婷打了电话。姚婷接到他的电话很诧异,也很欣喜,“这家伙,终于舍得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放下电话,姚婷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快地想到配股分红的问题。作为公司特聘的职业经理人,虽然她处于核心管理层,但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她并不敢轻易给他提。虽然她铁了心,一心跟他走。但他如此决绝地态度,还是让她很惊讶。“这家伙,没吃错药吧!配股分红,可是挖他身上的生肉,他舍得?公司的元老们,能舍得?” 放下电话,他的心里格外沉重,配股分红的背后将是他对公司的重大战略调整,不亚于刮骨疗伤。搞不好,就会伤筋动骨。搞得好,就能重新轻装上阵。“明者因时而变,知者随事而制,强者乘势而进”,《盐铁论》的观点到了他该现学现卖的时候了。 卫婷儿兴奋地睡了一个懒觉,吕书记在招商会上放了大招。返乡创业的二十八条,真金白银的撒出去,一下子让那些摇摆不定的大鱼吃下了定心丸。等到她起床,与吕书记吃过早饭之后,何大海已经在大堂等了她很长一段时间。 见到她和吕书记下来,何大海连忙迎了上去,笑着说道,两位领导,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是否准许我打道回府了? 他的话,一下子让她不高兴了。“你这小子,刚刚取得点成绩,屁股叫翘上天了!我们都还没有走,你忙着想抽底火哈!” 原本按照吕书记的安排,他们马上要去周边的县市考察。他想带着何大海,随带在与他商量一下,他准备在给他加加担子。见他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连忙问道,大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如果你真有急事的话,你可以先走。 何大海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公司出了点急事,我得马上赶回去处理。 “那行,你赶紧回去!我们这边只是一个学习考察,回去后,我们再开总结会议,到时候你可得发言,给大家介绍经验。” “那吕书记,我就不陪你们了!” 卫婷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背着吕书记朝他挥了挥拳头。侯春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地暗叹,也只有何大海,才能让指挥长如此的重视。看着卫婷儿难得露出几分女人味,他的心里不由地一颤。“指挥长其实还挺有女人味的。”卫婷儿见他直愣愣地看着自个,不由地有些心慌,连忙啐了他一口道,看什么看,赶紧滚上车去。我们马上出发。 把吕书记他们送走之后,何大海叫来了潇月月的助理小刘,坐上她的车,连忙赶往了机场。 回到蓉城,姚婷亲自在机场接到他。 一路上,俩人都很沉默。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说啥,你想知道啥?”何大海被她冷不防的问住,只得故意装傻。 卫婷儿失望地摇了摇头,咬着嘴唇问道,“配股分红,你想好了?” “我这个想法,待会我们在仔细研究一下?” “我看你不是打着配股分红的主意吧!是你想动刀子了是不?” 何大海吃惊地看着她,这丫头真成了他肚子里的蛔虫。“你这么吃惊地看着我干啥,稍微有点头脑的都知道,你瞒得过谁啊!” 何大海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张着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她见他发懵,咯咯地探过身去,使劲地拍了他一把,“发啥愣啊,说话啊!” “还说啥,你不是都知道吗?专心开你的车,我想静一静。”何大海没好气地拍她的手,回怼了她一句。 回到总公司,公司的人员都很诧异,大老板和二老板走进了办公室,关上了门。进了办公室,姚婷一屁股坐在他桌子前面,从手提包里掏出了一叠文件递给了他。“啥东西?” “你看看,这是我草拟的配股分红方案。” 何大海接过她草拟的方案,仔细地审阅了起来。姚婷给他倒了一杯川北毛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便翘着二郎腿,静静地看着他。办公桌上的栀子花开得很盛,淡雅的清香和着姚婷身上自带的茉莉花香,何大海不由地使劲呼吸了一口。姚婷的心随着那香花的味道,她的心思都在他的身上,他的一个小动作都能引起她悄悄的笑容。“这样的时光真好!可惜他来公司的时间太少。”她自怨自艾地轻声叹着气。 何大海看了十几分钟,方才抬起头来,见她静静地盯着自己,连忙说道,总体来说,做得不错。但对公司的元老是不是太残忍。一下子,都把他们放到二线去了。 姚婷听到他说话,方才回过神来,正色道,我们是公司不是福利社,现在刮骨疗伤还来得及,要是在晚点等到公司遭受了损失,就为时已晚。 何大海习惯性地掏出烟来,姚婷的想法很大胆,远远超出了他自己的打算。姚婷见他拿出烟来,连忙从包里掏出一个崭新的打火机,亲自给他点上,方才把打火机扔给了他。“送你的!每天拿着了气体打火机,你也不嫌寒碜!” 何大海接过她扔过来的手机,玩味地看了看她。姚婷不由地脸色一红,赶紧掩饰道,没啥别的意思,就是送给你用。 何大海将打火机放在自个衣兜里,方才站起来,对她说道,通知综合办马上开公司内部股东会议,我们得尽快把这件事情落实下来。你来汇报,我来做工作。 会议从下午一直开到晚上深夜,会场上唇枪舌战,不亚于一场地震。 第一百八十二章 唇枪舌战定乾坤 偌大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老骨干们一脸的铁青,而年轻的中层干部则是一片喜庆,跃跃欲试。 从何大海冷不防地抛出配股分红方案,姚婷对方案进行解读汇报,办公室里便拉开了仇恨。老骨干们惹不起何大海,都把枪口对准了姚婷这个何大海的代言人。 “姚婷,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公司经营得好好了,你搞什么配股分红?你有毛病啊你!”负责后勤保障的副总聂航山猛地一拍桌子,率先朝着她开炮。 聂航山是何大海当初从霍莽子公司挖过来的骨干。这个老小子脑筋活泛,但却喜欢斤斤计较,总是占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打着何大海的虎皮,称王称霸。公司的老骨干他惹不起,但他喜欢给小年轻添堵,他见不得这些年轻人,人五人六的,生怕被人夺了位置。姚婷的配股分红方案,要进一步稀释他的股份,他自然是不乐意。这些年,他傍着何大海,暗地里吃得回头大耳,还塞进了不少的自家亲戚,俨然把公司当成了自个的提款机。 姚婷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应他,而是扔给了他一个账本。“你啥意思,你敢查我老账?” “我是公司的e,我为什么不能查你的老账?” “你!”聂航山气得鼻口生烟,恨不得马上撕了这丫头。 “你什么你?三年的时间,你挪用了公司的资金八00多万元,安排自家亲戚20多个!谁给你的权力!要不要我现在报警!”姚婷也跟着把桌子一拍,冷笑着站了起来。 “大家都冷静下,都是一家人,何必搞得怎么生分,还报警呢,有必要吗?老聂也不过是一时糊涂。” “大海,你就这么听之任之,由着他们闹翻天!大家都跟着你卖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就是,大家都冷静冷静,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姚婷见这些老家伙,帮着打圆场,嘿嘿地再次冷笑着,也挨着给他们扔过去了一个账本。“看看吧,你们都干了些什么鬼名堂,骚扰公司女职工,移花接木套取公司资金,夸大业绩中饱私囊!” 拿着账本,老家伙们都傻了眼。 负责区县市场开发的副总陶月年和聂航山相互点了点头,两个老家伙将手中的账本,朝着桌子上一扔,冷笑着对何大海说道,鸟兽尽,良弓藏,没想到你何大海也有这么狠毒的一面。看你这架势,你是打算撕破脸,给我们秋后算账了是吧! 何大海怒瞪了他们一眼,心中也是一肚子火气,他还真没有想到这些老家伙如此胆大妄为。这哪里是什么骨干,分明就是吸血的蛊虫。他铁青着脸,冷声喝道,你们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当初你们是怎么给我打包票的,你们就是这么来回报我的?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今天就好好说道说道!当初,我们不要这些股份,是你硬塞给我们的!我们也不想当什么副总,你说的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现在怎么样?你弄个小娘皮,成天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跟你交换意见,你都是在和稀泥。她姚婷可以不尊重我们,但你何大海呢?自从你去当了什么村支部书记,这个公司还是我们当初共同创办的公司吗?我们还有一席之地吗?你能让我们怎么办?我们不为自己着想,我们还能怎么办?” “这么说来不是你们对不起我,而是我何大海对不起你们了哦!也是我把你们逼成贪污犯、强奸犯的?” “何大海,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谁都有犯错的时候,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姚婷就是你养在公司的小三!你只需州官放火……” 聂航山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何大海猛地扔出的水杯,给砸了一脸。“聂航山,你个王八蛋,长张嘴没个关门的门栓啊!老子今天明确地告诉你,老子和姚婷啥关系都没有!从今天起,你被公司开除了!财务立马给他办手续,他要是再犯浑,立马给我报警!” 会场里,瞬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只有姚婷翘着二郎腿,一脸的冷笑和愤怒。 聂航山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破罐子破摔地骂骂咧咧地摔门就走。“何大海,你娃敢做初一,别怪老子做初五,你给老子等着,老子给你没完,咱们骑驴看成本走着瞧!” 老家伙们见何大海当场与聂航山撕破了脸,直接把聂航山赶出了公司。相互拉着脸,都闷着不着声。 何大海见敲山震虎镇住了这些老家伙,心里其实很不痛快。他恨聂航山,捕风捉影,那他和姚婷说事。如果他就事论事,兴许他还能放他一马。但他的话,实在是让他难以忍受,这无疑是在解他的老底,当面戳他的老脸。 等到办公室的人员重新收拾干净会议桌子,他才拿起钢笔,敲了敲桌子说道,人敬我三分,我敬人一尺。在座的都是跟着我打拼过来的,你们应该清楚我何大海的为人!别以为公司的事情我不知道,我比在座的谁都清楚!之前,我还再三提醒大家,告诫大家。但大家都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之所以,一直没有处理,因为我这个向来念旧,顾及到我们大家的情分。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们不得不知道收敛,反而还变本加厉。 见大家都垂着脑袋,一脸的羞愧。他又跟着说道,之所以搞配股分红,那是我们已经被你们逼到悬崖上了。公司要发展,就要大量启用新人,新人才有新气象新发展。当然像张静、吴天宇、蒋欣这些老战友,还是不错的。当初是啥样,现在还是啥样,是铁打的钢筋一点都没有变。这让我很欣慰,也很感谢!感谢你们一路的信任,一路的拼搏! “公司决定成立战略决策委员会,委员会主任由张静担任,吴天宇和蒋欣为副主任。当然他们的行政职务自然免除,依然享受副总裁待遇。” 何大海的话音未落,办公室里一片躁动。张静、吴天宇和蒋欣相视一笑,似乎他们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 何大海按了按桌子,当即又说道,至于大家手中的账本,公司可以既往不咎,但希望大家今后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我把话搁在这里,今后如有再犯,绝不姑息。 听了何大海的话,那些犯了错误的老家们方才松了一口气,连连表态绝不再犯。 何大海抓大放小,让姚婷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就担心,何大海怒上心头,把这些老家伙都得罪了,到时候公司就成烂摊子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大家还有没异议?” 见大家都纷纷摇头,何大海方才大声说道,下面,我们对配股分红进行表决,不同意的请举出! 抬头看了看在座的人,都没有人举手反对。何大海一锤定音,高兴地说道,好,没有一个人反对,现在我宣布公司配股分红方案顺利通过,请姚总会同相关部门立即执行!原则两条,一是要保障老员工的权益,配股量可以适当调整,但股份受益不能降低;二是要体现多劳多得,优劳优得,今后只要是被作为公司骨干的,都要进行配股分红。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友谊的小船不能说翻就翻 配股分红,其实在姚婷看来,何大海还是太过仁慈。老骨干们手中掌握的股份虽然不足为惧,但配股分红的大头却是何大海自个出的。何大海原本占有公司90%的股份,为了给奖励公司像姚婷这样的年轻人,他一次性拿出了30%的股份。远远超出了姚婷给他制定的配股方案。在一轮的配股分红中,老骨干的股份统一被压缩到3%,而姚婷则被何大海一次性给予了15%的奖励,换句话说,从配股分红方案启动之后,姚婷成了公司名副其实的二老板,而老骨干们的股份加起来才15%。 公司内部大会之后,战略决策委员会在张静的带领下,正式履职。姚婷也趁机挥起大刀对人浮于事和假公济私安排进来的闲散人员进行了集中清退。清退的过程自然不会轻松,但这些何大海都扔给了人力资源部由他们通过法律途径解决,对那些大吵大闹,寻衅滋事的家伙则是毫不手软。 永昌物流公司的这场雷霆风暴,刮去了腐肉,也刮伤了自个的骨头。好在白骨新肉,阵痛之后,公司很快恢复了正常运转。在姚婷的建议下,何大海也趁机将永昌物流公司更名为永昌集团公司。潇月月也被何大海任命为沿海分公司的总经理,人员编制也增加到了40人。 安排好这些事情之后,何大海浑身上下都脱一张皮,刮骨疗伤伤的是别人,痛的是自己。为了安抚那些老骨干,他专门办了一桌酒席。就连被他撵出去的聂航山也都被他请了回来。聂航山骂骂咧咧,一开始拒绝前来。但在张静等人的劝说下,还是顺从了何大海的意思。酒桌上,老家伙们心中不满不吐不快,聂航山端着酒杯就把酒放地下倒,口口声声说,他认识的大海兄弟归天了,他得好好祭奠一下。 何大海忍着他的耍弄,没有给他一般见识。而是端起酒杯,给他们讲起了当初创业时候的艰难和故事。“航山,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有不满。在公司无法容忍,因为你做得是在太过了。你没有把公司当公司。但在现在,我们在私底下不管你如何不满,甚至恨我,我还是过去那句老话,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你我和在座的都是我亲亲的兄弟姊妹。你可以抛弃我们,但我们绝不会抛弃你!今后但凡有什么困难,只要你愿意吭声,我们绝不拉稀摆带。” 张静是桌子上的唯一女性,年过四旬,原本也是当打之年,但这次也被何大海一举拿了下来。说怨气肯定都会有,但这是公司的大局,她不下来,何大海这轮雷霆风暴就白干了。见何大海说到了过去,她动情地说道,当初我们说好了的患难与共,航山其实作为兄弟姊妹,这些年你干的那些事情,还真不是兄弟姐妹们该干的事情。你怨不得大海,大海已经对你够好了,够仁慈了。你还记得我们当初刚刚收购你们公司的时候,那时候你不过是个汽车班班长,收入微薄,家里还有两个长期住院的老人,你爱人也都没有工作。那时候,大海见你忠厚,伸手拉了你一把,把你从你们公司挖过来,许以高薪,还私自借钱给你回去养家。那时候,你说过了的在工资中扣除。但这么多年,大海何成扣过你一分钱。 “大海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大家都很清楚!这些多年过来,公司壮大了,收益好了,他也从来没有亏待我们这些老兄弟!过去我们是猪油闷了心,要不是他这当头的一棒,我兴许都还没有醒悟过来。现在想来,都有些后怕,要是继续那么混账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啊!”吴天宇也是一脸的激动,帮着劝道。 蒋欣名字像个女性,但其实是何大海身边年纪最大的中年男子。按照法定退休年龄,他已经快要到了退休的年龄。当初,他在一个镇乡当临聘会计,偶然遇到了何大海,何大海见他为人本分,又是函授会计专业毕业的,财务工作是一把好手,便把他挖了过来,帮自己。他这人啊,人耿直,但就是生性好色,见不得漂亮的姑娘。家里的母老虎也管不住他,身子骨早就垮了,但还是色性不改。姚婷说他骚扰公司女职工,他还真就干过。他默默地喝着酒,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生性大男子主义,待女人如衣服,待朋友如手足。朋友有难,他提着刀都能冲上去。他与何大海的情意,其实最深。见到何大海忆苦思甜,他的内心最为后悔。 良久,他端起酒杯,使劲地拍了坐在他身边的聂航山说道,航山,大海给咱们面子!我们不能不给他的面子!他把我们当兄弟,我们当兄弟的做错了事情,就要敢于向兄弟认错!自家兄弟没有隔夜仇!想当初,老子还帮你挡过刀呢!这杯酒,我提议我们大家敬大海,他比我们难啊!我们已经在享受了,可他那还扔下自家的基业,苦哈哈地埋在穷山沟,帮着乡亲打拼!就凭他这人品,我们敬他,向他认过错!行不行! 情到深处,聂航山也不是不认理的人,他咬着嘴唇,嘴里直哆嗦,眼眶里不由地泛起了泪光。何大海帮他的点点滴滴,他都记在心里。这些年他膨胀了,做错了事情。当即他端起酒杯,朝着何大海遥遥地敬了一下,猛地一大口干掉了杯中的白酒。何大海见他肯想自己低头认错,也连忙举起杯子,与大家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我就说嘛,我的兄弟姊妹,都不是孬种!都是好样的!” 跟着他又提起酒瓶,挨着把酒给大家倒上。站起身来,举起杯子,庄重地看着大家,神情严肃地说道,这杯酒我敬大家,公司要发展,需要大家齐心协力,有时候为了公司的大局,牺牲了大家的利益!在这里我向大家道歉!但大家也都清楚,公司要是再不整顿,我们就都会成为穷滚蛋!我们是一条船上的,友谊的小船不能因为这么点风浪就说翻就翻了!我们得经受住诱惑!我们这条船才能开向大海!公司这条船发展好了,大家都是在船上的人,将来能不好吗? “干!” “干!” “干!” “还说啥呢,大海的苦心我们懂了!” 这一夜何大海又醉了,跟着他创业的老骨干们也都醉了。即便是张静也步履蹒跚,与何大海他们搂肩搭背,酒气熏熏的活像个醉酒的小姑娘。 这场酒会,何大海刻意没有让姚婷参加。但她还是放下不下,赶到了酒店。等到他们醉醉熏熏地走出来,只得叫来了公司的司机把他们分别送回家去。而她则搀扶着何大海,将他送回了自家的家。 何大海在姚婷粉红色的闺房里睡了一宿,姚婷则抱着被子在沙发上冷了一夜。其间,她偷偷地几次跑上床去,静静地躺在他身边,听着他的呼吸,美得一脸的羞涩。但每每他翻身,她又像只被惊吓的小鸟连忙跳窜了出去。见何大海醒来,姚婷顶着一双熊猫眼,没好气地把他撵出了自己的家门。关上门,重新爬上床去,美美地补上了一觉。 何大海被她撵出了家门,只得给公司的司机打了电话,在街边吃了一碗米粉,便忙着往鲜家嘴赶。卫婷儿招商回来之后,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的催他回去。 一百八十四章 云顶山巅有座村 走在马塔桥村的石子路上,余香带着调研组已经攀爬了三个多钟头,方才气喘吁吁地走上这条盘山小道。马塔桥村,是林县最为偏远的村。海拔近3000米,空气稀薄,天空湛蓝,穹顶之下,一座钻入云端的黑色森林,在天际之间露出半个脑袋瓜子,中间秃顶一块,便是马塔桥村。 马塔桥村,人烟稀少,不足40户人,是传说中炎帝部落的后人,世代以种植中药材和狩猎为生,一座座穿斗架子小木屋,撑着碗口大的木桩子,稳稳地矗立在群山之巅。鱼鳞一般的木瓦,结成片的勾勒出了云彩的线条。缕缕升起的炊烟,寥落地沉寂出一片难得的空灵。踩着咯吱咯吱的小石头上,泛着光的五彩石,铺开了这座村子的美丽面纱。 恍如世外桃源的仙境,瞬间涤荡开了内心的烦躁和苦闷。跟着余香身后的年轻人,嗷嗷呜呜地朝着山崖下大声吼叫,阵阵如雷的回应,震荡在山谷之中,不时地惊起一群群寂寞空灵的小鸟,叽叽喳喳朝着人面直扑而来,跟着又惊诧一般钻入了更高远的天空。 天空之外,犹如彩虹之城,惊艳无比地呵护着这座圣灵栖息的故土。 马塔桥村的名字,来自于古老的神话:天马飞度,彩虹搭桥。说的他们古老部落的勇士,与邪恶势力的搏斗,危急关口,炎帝派来天马和彩虹姑娘助战,帮着勇士打败了敌人,保住了家园。 眼下正值高山土豆种植的季节,这种在平常人家看不起的土疙瘩,却因为高海拔的滋养而备受城里人喜欢。但由于交通不畅,很多家庭的土疙瘩都难以变成金疙瘩,只得用来填肚子和喂牲畜。穿着朴素衣裳的老年人,戴着顶草帽,犹如一只只扑在沉黑牛角梳上的白蝴蝶。之所以是牛角梳,是因为这里的耕地没有一块是完整的,大都沿着山坡、悬崖,弯弯曲曲地铺展开农耕的条形。 村支部书记伊力达,是个年过五旬的老者。身材壮实,皮肤黝黑,头发浓密,长着一张圆盘大脸,见着余香他们走进了村子,大老远就在朝着他们吆喝,声音洪亮,如阵阵惊雷。“余主任,你们稍等一下,我马上过来。” 他连奔带跑,像一条冲刺的斗牛,带着一路飞尘,从弯弯曲曲的土埂上跑了过来。朝着余香嘿嘿地笑了笑,“接到镇上的电话,我就估摸着你们该到了。” “你们这么忙,我们来打搅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忙啥忙,都是瞎忙!你们一路上辛苦了,到我们这里来不容易吧!” 余香看了看皱着眉头,还在不断喘气的温馨,笑了笑说道,景色很美,就是山路难爬! 见余香说了实话,伊力达爽朗地笑了,“你们没有常来,多来几回就好了。” 伊力达带着余香她们径直来到了村委会。村委会是按照统一标准建筑的,也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几座砖瓦房。办公室的设施倒是一应俱全,但显然用的时候不多。伊力达忙着给余香她们倒茶,一边倒茶,他一边说道,我听牛角村的牛其旺说过,你和林书记还到他们那里走访过?“啊,你这都知道?” “那老家伙现在风光得很,到处显摆呢!你们帮着他们把村里的沙石整治了,这个老小子成天都在嘚瑟。” 等到余香接过他递过来的茶,他方才又哼哼地说道,牛其旺肯定给你们冲过壳子,说他们家的野山茶好得不得了吧?你尝尝我们这个!他那个地,矮爬爬的一个小山包,能长出什么好东西来!我们这个才是真正拿得出手的好茶。 温馨皱了皱眉头,赶紧这老支书跟牛其旺不是很对付。话里话外,都在给他作比较。余香连忙点了点头道,那我可要好好尝尝! 余香品了几口,这茶与牛其旺家的茶还真不是一个味道,这茶香味微淡,但回味有力,是比牛其旺家的茶要带劲。但她却咯咯地说道,好茶,好茶!你们俩家的茶都是好茶!一个是高山流水,一个是净瓶玉露,各有千秋啊! 伊力达满足地翘起了二郎腿,从兜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布囊,拿出一支叶子烟,朝着文长青和薛岳支了过去,“两个领导,请抽烟!” 文长青和薛岳连忙摆了摆手道,谢谢!你这个我们可受不了。伊力达遗憾地收回手,自个点燃,呵呵笑道,这烟,还是这旱烟叶子有味道,冲劲足,抽一口就能抵半包纸烟。 等到歇了一会儿,余香方才对他说道,伊书记,你们村两委干部都不在家吗? 伊力达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莞尔一笑道,村里人本来就少,事情也不多。留个管事的就成,其余的该打工打工,该挣钱就挣钱,遇到大事招呼一声,召集起来开过会就规矩了。 当即余香便问起了村里的产业发展情况。伊力达尴尬地放下手中的旱烟,歉意地说道,对不住啊余主任,我们这个村啊,最大的问题就是出行的问题。从山沟下面,要想修条路来比登天还难。产业呢,基本也没有。就是祖祖辈辈勉强养家糊口的一些中药材,以前还打了猎,现在不准打了,火焰枪也都生锈了用不起了。像茶叶啊,什么野山珍啊,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量很少,根本拿不出,也买不了多少钱。平常啊,大家养点鸡鸭、兔子和猪什么的副业,供娃儿们上学。 “考得起大学呢,就蹦出了这个山头。考不起呢,也不要紧,跟着亲戚们去打打工,也能挣到钱。稍微有点本钱和本事的,在城里做点小生意也就知足了。” 伊力达的话语里显得很平静,想来他是知足。“现在其他村都在搞发展,你们村里就没有什么打算?” “怎么没有打算呢,肯定是有打算的!但都做不了啊,原本我们想在村里大规模种植重楼,但你也知道车上不了啊,量大了我们家里又都没有年轻人,仅靠我们这些老不中用的也拉不出去啊。” “这么说最大的问题是路的问题?” 伊力达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怎么说呢,路肯定是大问题,但缺资金,缺劳力也是大问题。小打小闹,上不了规模,还不如不搞,免得瞎折腾。” 余香皱了皱眉头,现实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这些年村里有没有年轻人回来创业的?” “好不容易跳出了山疙瘩,还回来干啥?前些年也有几个大学生说是要回乡创业,都被他们妈、老汉给打了回去!大家都瞧不起啊,读了那么多书,花了那么多钱,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回来挖土疙瘩,那读书还有啥意思吗?” “你也是这样想的?” “我啊,啥也不想。我的子女没有出息,都没有考上,都在外面打工呢。不过还有点小把戏,做了点小生意。比他们老子强。” 他的话,让温馨她们很是无语。 了解清楚基本情况后,余香又让伊力达带着他们去村子里转悠了一圈。这一圈下来,可要了温馨她们的命。这个村子看起很小,但其实面积比一个镇的大小都不多让。情况完全如伊力达所说,村里基本没有像样的产业,连牛羊也大都是放养。 第一百八十五章 他们家有鬼! 站在山崖之上,俯瞰下去,看似很近,其实很远。天色渐晚,担心路途安全,在伊力达的极力邀请下,余香与镇上的联络员通了电话之后,镇上的联络员也劝他们在马塔桥村暂住一晚。 无奈之下,余香带着调研组只得接受了村里的邀请。 由于外出打工的人很多,村里的许多新房在结过婚之后,便空荡荡的关着。余香和温馨被伊力达安置在村里最好的一户砖木结构的小楼房里,而文长青、薛岳则被安置到靠近余香他们居住的另一处穿斗架子的二层木屋里,爱莲则主动要求住到伊力达的家里。 晚饭是由伊力达的爱人和周围几位邻居老太太操持的。村里人对村外来的人一贯很是热情,按照他们的传统习俗,伊力达把家里的老腊肉、香肠、熏制的麂子肉都拿了出来,还现宰杀了一只跑山鸡,用村里的中药材熬了一大锅的炖菜。余香他们难得来,伊力达还专门让邻家的大婶去山里采摘了一批沾着露珠的野菜。油光光的野菜,用沟里买来的菜籽油清炒一下,放几片姜蒜,清新扑鼻。而那些煮熟的腌肉,则被他们用手撕成一片一块地堆在老旧的柴窑烧出来的土巴碗里,用砂锅炖了满满一锅的土鸡,大老远就能闻到浓浓的鸡油味道。主食是用炭火烤出来的高山土豆,黄脆嫩薄的翻着片,虽然没有城里那些大棚种植出来的土豆个头硕大,但扳开来,里面黄橙橙的金黄油光。 在院坝子里,摆好长条桌,端上自家酿制的土灶玉米酒,相邻的几户人家都聚拢了起来,点燃篝火,唱着原生态的山歌:清亮亮的咂酒厄,嘿依呀勒嗦勒,哦哦依呀勒嗦勒呀,请坐请坐是请呀坐勒,咂酒勒,依也喝不完,再也喝不完的咂酒勒,再也喝不完的咂酒勒..... 他们的歌声里,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虽然都属于一个市里,但余香他们却仿佛走进了高山谷地的原始部落。迎着跳动的火光,唱着山歌,敬着酒,男男女女似乎都是好酒量。一碗玉米酒下喉,火辣辣的滋味从舌尖一直流到了胃里,庚即就涌出一股浓浓的玉米香气。见余香啧啧咂舌,伊力达的爱人花嫂子连忙递给她一个滚烫的烤土豆,“尝尝这个,压压酒劲!” 身材矮小的花嫂子,面容中满是慈爱的目光,看着余香他们就像看见了自家的孩子,乐呵呵地忙着给他们夹菜。余香翻开土豆皮,连忙吃上了一口,吃在嘴里糯糯的沾着舌头,十分的香甜可口。上了饭桌,似乎眨眼之间,就成了当家妇女做主的时候,伊力达乐呵呵地在她们的指使下,带着她们挨着给她们介绍,相互熟络之后,一些留在家里的留守妇女,便把主攻方向对准了年轻帅气的文长青和薛岳。 余香和温馨便没有与他们有太多的接触,一再提醒他们不要喝醉了。但文长青和薛岳平常都关在办公室里爬格子,难道有这样的机会,走进高山村落,心里很是兴奋,自然是来者不拒。 等到篝火熄灭,桌上的农家美食被一扫而光,大半缸的玉米酒,也被他们喝了一小半。文长青和薛岳的酒量让村里人开了眼,没想到这两个小年轻还如此能喝。反倒是余香、温馨和爱莲有些腿脚发软,一脸的红光。 余香和温馨被村里人送到暂住的小洋楼里,家里唯一的主人,就是饭桌上那名最漂亮的小媳妇。她叫吉娜,年前刚结婚,与老公一家人在外面做着零售生意。趁着入秋,刚好回来收拾地里的庄稼。吉娜读过高中,人很文静,但对人十分热情,她喜滋滋地把余香和温馨接进家门,把她的新房让了出来给她们住。 简单的洗漱过后,吉娜给她们冲了一杯葡萄糖水,简单地聊了几句之后,吉娜掏出手机与她们相互加了微信。吉娜跟他老公是高中同学,她的娘家还在几十公里之外,也是在一座山里。“我们这里啊,虽然穷了一点,但空气好,每个月我和老公都要回来住几天,不回来住几天心里就不舒服。将来要是村里的路通了,搞点旅游就好了,我们也能在家里开一个农家乐。” 吉娜很快与余香她们找到了共同话题,打开了话匣子。话里话外,她都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外面虽然能挣点钱,交通条件和服务设施要好一些。但我们还是喜欢山里。只不过,现在大家都为了挣钱,年轻人都出去了,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你们为啥不搞一事一议啊,早点把路修起来啊!” “我们家倒是愿意出,但别的家却不是很愿意。很多人都在外面安了家,心早就野了,哪里还想到回来修路啊!” “家里不都是还有老人吗?修条路多好,你们回来开车也方便。”余香喝了一杯葡萄糖水之后,肠胃舒服了不少,她笑着问道。 “他们啊,平常就去沟下面的镇子上,赶赶场,买点生活用品。这些山路对于他们来说轻车熟路,算不了什么。也就不想那么去折腾了。再说了,即便是想修路,也找不够人啊,靠他们这些老年人要修到何年何月去了,再说都是悬崖峭壁的家里人也都不放心。” 吉娜那张白净的瓜子脸上,皱了皱细长的柳叶眉,有些伤感。 吉娜老公一家,是马塔桥村较早出去做生意的人家。“当初他们出去打工挣钱,做生意,也是被逼无奈,老公读书要用钱,迫不得已才跑出去的。现在虽然挣了点钱,但老爷子说了,等到我们带了小孩,他们就会搬回来住。” 余香对这些情况也知道,很多人都是为了供家里的孩子,才拖家带口,举家出去打工。 “但凡村里条件好一点,其实我们这里的人都不愿意出去。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话,我们这里的人思想都很顽固,都喜欢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尤其是像老书记和我家老爷子他们老一辈的人,把家里的地看得比命根子还重要。” 吉娜的话说得很实在,下午的时候他们转悠了一大圈,这里的土地居然比当初鲜家嘴撂荒的还要少。“你老公想回来吗?” “他啊,是我们家的异类。他压根就不想回来,每次回来都气哼哼地害怕爬山。小时候掉过一次山崖,心里有阴影,害怕回来。” 半夜里,余香和温馨睡得迷迷糊糊,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吉娜连忙翻爬起来,打开门,原本在伊力达家暂住的艾莲披头散发,哭兮兮地跑了进来。余香和温馨穿着睡衣也赶紧跑下了楼来。“怎么了,出什么事情?” 艾莲一脸惊恐地哆嗦,余香连忙走上前去一把抱住她,“别怕,我们都在!” 不一会儿,伊力达和花嫂子也跟着追了过来。见艾莲扑在余香的怀里,呜呜地哭着。俩口子苦着脸,方才放心下来。“吉娜,要不让艾领导在你家挤一下!我们家就算了,她就别回去了。” 吉娜连忙点了点头道,没问题,你们回去吧,把她交给我! 等到俩口尴尬地朝着余香告辞之后,吉娜关上门,艾莲才后怕地对她们说道,有鬼,有鬼!他们家有鬼! 吉娜听了她的话,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情。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那不是鬼,那是老书记家疯了的小儿子。 “疯了的小儿子?” 吉娜痛苦地点了点头,方才痛心地说道,你是不是听见有人在院子里唱歌,披头散发又唱又跳的!像幽灵一样转来转去。 艾莲惊愕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吉娜一脸悲苦的样子,摇了摇头,“不但我知道,我们全村的人都知道。原本花嫂子就想把你安排到我家里,但没想到那小子今夜又犯病了,估计是吃饭的时候闹的。” “怎么回事?”余香和温馨都惊讶地问道。 吉娜沉思了片刻,更加皱着眉头,一脸的同情和落寞。“这事情,还得从打工说起,老书记家的小儿子叫伊丹木,初中毕业后就出去打工。后来交了一个女朋友,一心想跟她结婚。本来俩人都说好谈婚论嫁了,但他的女朋友却出了意外,夜晚打车被人杀害。伊丹木受到了严重刺激,患上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不过你放心,他从不伤害别人,他只伤害自己,经常自残。老书记没办法,只好把他弄回来,关在自家的屋子里。时间久了,他便经常半夜里跑出来,又唱又跳,那是他想他的女朋友了。” “难得就没有医治过?” “医过,花了不少钱,但他这个病没法治,只能靠他自己。他的哥嫂到现在都为他背着一屁股的债。做点小生意,成天累死累活的。你别看老书记和花嫂子人前人后,都乐呵呵的,其实心里比谁都苦。我们村的男人都是痴情种,又都是大男子主义,遇到什么事情也不愿意别人帮忙,就这么苦哈哈地熬着。” 这一夜,村子里的人都没有睡清静。“老支书家的小儿子又疯了。” 疯了的伊丹木,比正常人的山歌还要唱得好。他那充满灵魂穿透力的歌声,回荡在马踏桥村的夜空,犹如一道道惊人的闪电声声撕破了沉睡的心灵......“咿呀喂,咿呀喂,天上月光光,眼中月汪汪......” 不知不觉中,躺在床上的余香和温馨都流下了悲伤的眼泪。 第一百八十六章 茫丁的世界 等到满村子的大红鸡公,叫响了晨曦,空灵的村子,刹那间在云蒸雾绕之中又苏醒了过来。穿透云雾的光芒,带着村民们上山劳作的歌谣,惊醒了浅睡之中的余香、温馨和艾莲。三人掀开被子,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每个人都顶着一张熊猫眼。 温馨跑到卫生间,照着镜子,不由地气得哇哇的叫,“怎么办,长黑眼圈了!丑死人了!” 余香和艾莲反倒不是怎么在乎,反正她们已经结婚了,不需要男人惦记。温馨的心思,俩人都知道,这小妮子暗恋着高大帅气的文长青呢。但人家文长青早就谈了恋爱,女朋友也是大学同学。反倒是,壮实的薛岳至今未谈恋爱,偷偷地喜欢着她。都是恩爱情种,谁也搭不上谁的眼,想爱的被拒之千里,不想爱的被苦闷无奈。 穿戴好衣服,简单洗漱过后,吉娜已经点燃了炊烟,忙着给她们做早饭。原本伊力达俩口是准备,请大家到他家吃早饭的,但昨夜的事情出了之后,他只得挨家挨户地敲门,让他们帮着做。 余香她们想去给她打下手,却被她撵出了厨房。“几个人的早饭,用不着你们,弄得一身的柴火味道,反倒是不好。” 无奈之下,三人只得登上了小洋楼的平台,站在平台之上,六点钟的太阳才刚刚升起,但在这云顶山巅却已经是光芒万丈,早起的云朵被漆得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从山崖之下涌起的山谷风,卷着旋的,将山下的云雾,如龙似虎地全都拉升了起来,向无数的信徒群群激动地朝圣一般,涌上了山村之上,合着村子里袅袅升起的炊烟,勾画成了一幅祖国山水图。 三人不由地张开了双臂,像三只快活的小鸟,跟着那云烟,飞向了云顶的天空。 世界那么大,而我心这么小。壮阔的天地,犹如澎湃的大海,命运的声浪一潮跟着一吵洗涤着她们昨夜的疲惫。大声地呼喊了几声,村子里回荡着她们清脆的笑声。 远远的密林深处,不时地传来采药村民们的几声如狼一般尖啸的啸声。“嗷呜,嗷呜,嗷呜!!!” 而文长青和薛岳两小子则早早地围着小村子跑起了晨练。看着他们在山坳土埂上跑动的小小身影,艾莲不由地朝着温馨调笑道,温馨,你看这两小子,身材都不错哦!赶紧挑一个吧! 温馨瞬间被太阳的朝霞潮红了脸,一脸的羞涩,连忙冲过去与她打成一片。“你这个死艾莲,让你调戏我!” 不到半个小时,吉娜已经做好了早饭,站在楼下招呼她们下去吃早饭。三人遗憾地回望了一下,山中的美景,方才恋恋不舍地走下楼去。 早餐是村子里常见的传统美食“打搅团”,也是用土豆泥做成的。为了体现对她们的热情接待,吉娜还从老母鸡的窝里掏了几只土鸡蛋,和了面粉,给她们还炸了几根油条,磨了一碗豆浆。 喝着滚烫的豆浆,吃着带着土腥味的土鸡蛋,嚼着打搅团,啃着油条,舒爽的味道,实在是让人味蕾大开。 她们刚刚吃完早饭,帮着吉娜收拾碗筷。伊力达俩口子带着那个疯掉的小儿子,敲开了吉娜的家门。 进了门,俩口子在余香她们惊讶的目光中,一把拽过他的小儿子,连连向余香她们道歉。“对不住,昨夜惊吓到你们了!” 说着,他又踢了自家的儿子一脚,“杵着干啥,赶紧给人家道歉!” 伊丹木长得高高大大的,脸上轮角分明,远比一般的男人要帅气许多。他明眸善眼,一举一动都有着出尘一般的空灵气息。他的声音果然很好听,空灵而又不失稳重。他穿着一身新衣服,连忙朝着余香她们笑了笑道,对不起,因为我的病惊扰到大家了,请大家原谅! 温馨自打他走进门来,就感到一脸的阳光扑来,瞬间犯起了小花痴,喃喃自语道,好帅,太帅了! 而艾莲更是一脸的震惊,她压根没有想到,昨夜那个鬼魅一般的鬼影,居然如此的帅气,如此的彬彬有礼。她不由地地低下了头,暗自痛恨自己,太大惊小怪了!反倒是觉得因为自己的胆小,惊吓到了人家。一副自怨自艾的懊恼。 余香见场面有些尴尬,连忙笑着说道,没事!昨晚我们都休息得很好!反倒是,因为我们的鲁莽,打扰了你们。 伊丹木气地摆了摆手,“我这病,我也控制不住自己。你们别往心里去,别给我这个疯子一般见识。” 再次与余香他们诚挚的致歉之后,伊力达俩口子才带着儿子,离开了吉娜的家。 等到他们走远了,犯了花痴的温馨方才回过神来,连连说道,怎么不多待一会儿。 艾莲不好意思地朝着余香和吉娜吐了吐舌头,“没想到,他这么彬彬有礼。” 吉娜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凝神地说道,丹木,没有犯病的时候,跟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他啊,虽然在别人看来觉得他很可怜,但他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比谁都过得潇洒。我们也问过医生,想他这样严重的患者,很多都活不下去,但他还是在苦苦地坚持着。而且,他不喜欢打扰别人,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家里写书。哦对了,他还是个网络写手。听花嫂子说,他现在在家里也能挣点钱了。 “他还写书,写什么书?”艾莲好奇地问道。 “好像叫什么茫丁的世界??”艾莲拿起桌布,想了想,有些不是很肯定。“反正我是没有读过,但我听我老公讲,还写的不错。他每天都要给他打赏呢,已经成了他的铁杆粉丝。” “这么厉害!到时候一定要找出来,好好读读。” “茫丁的世界,该不会是讲的他们疯子的世界吧!”温馨听他还能写书,惊讶不已,暗自咕噜道。 余香皱了皱眉头,反倒是对这个丹木多了几分尊重。“生来一白丁,命运两茫茫。”想想这书名,都是无比的悲苦。不用看这本书,她大致也能猜得,这注定是一个悲苦的世界。 等到把调研组的人召集起,温馨按照余香的安排,偷偷地把伙食费和住宿费给放在了吉娜的木式沙发上。吉娜早就防着她们这一手,连忙掏了出去,生气地一把塞给温馨。“你们看不起我们!我们这里也不欢迎你们,你们赶紧走!” 吉娜是个敢爱敢恨的豪气女子,见惹恼了她,余香只得给她道歉。“这是我们的规矩,我们不能白吃白喝啊!” “这也是我们的规矩,哪有来了人,还让人交钱的道理。如果都这样,还要什么人情味啊!凡是都给钱好了!”吉娜一下子失去了对她们的好感。这让余香很是尴尬,只得承了她的情,让温馨把钱收了回来。 见余香主动收回了钱,吉娜才笑了起来。“这样做才对了嘛,你们不是老是将干部群众鱼水情深嘛,走走亲戚,摆摆龙门阵,多好啊,何必搞得这么生份。” 余香也笑了起来,一把握着她的手,使劲地摇了摇说道,到时候你到市里去,一定要给我打电话,让我也尽一回地主之谊。 “好啊,到时候,我肯定来!” 从吉娜家出来,余香她们又去给老支书俩口打了招呼,丹木笑着说道,老爸原本准备给你带点土特产。但我知道,你们有规定,肯定不会收。但你们来一趟,我们总得有点心意。这是我刚刚出版的《茫丁的世界》的上册,送给你们。 “是诗歌,还是?” 余香连忙接了过来,下意识地问道。 “是长篇,写的既是我自己的生活,也是我们这个村子里的故事。对你们调研,兴许有些帮助。” 将余香他们送出了村口,花嫂子方才拉着余香的手说道,余主任,咱们村的路啊,实在是该修了。麻烦你回去后,帮我们多呼吁呼吁!不修这条路啊,我们这里的人啊,就活成了两个世界。 伊力达连忙止住她,“余主任,你别听她的!怎么能给你们打麻烦啊!” 余香笑了笑道,老书记,我们来调研,就想摸清实情,帮助你们解决问题的。回去后,我一定把你们的心声给市里和县里反映,争取早日把你们的路修好。到时候,我们再来,你们村里可得搞点产业才行啊! 伊力达俩口子连忙兴奋地点了点头,“一定,一定!下次你们来,我们肯定把中药材搞起来!” 习惯安静的丹木,并没有来送余香他们,这让温馨和艾莲都很遗憾。俩人站在村口,回望了许久,方才不舍地跟着余香他们下了山。 余香拿着丹木送的那本书,心里也是一片起伏。她有些矛盾和犹豫,马塔桥村的生活如此安静和美好,道路修通之后,马塔桥村还是现在的马塔桥村吗?但很快,她又想到了吉娜,想到了丹木这些年轻人,未来是他们的,马塔桥村的未来也应该属于他们想要的生活。 第一百八十七章 侯春不老实! 卫婷儿从沿海回来,明面上很高兴,但内心却有些纠葛。她发现,侯春这小子不老实,居然敢打她的主意。她懊恼地坐在办公椅子上,有些为难。这家伙工作的能力远超刘雨,她原本还起了逮猫心肠,想把他从李政那里给撬过来。 男人生情,女人生嫉,这是官场的大忌。由不得她不小心谨慎。 她接连喝了两杯咖啡,方才叹了一口气,她与秦伟之间,牵牵绊绊,心里一直很矛盾。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做不到余香那么决绝。她只得打碎牙齿往肚里吞。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唏嘘了许久。“侯春啊侯春,我该把你怎么办呢?” 她静静地盯着办公桌开着的栀子花,她忍不住撕下一朵,一瓣一瓣地撕碎在办公桌上,宛如一颗枯萎的心。卫婷儿的决定,让刘雨很是诧异。他原以为,侯春跟着卫婷儿去了一趟沿海,想来会调到指挥部来。没想到,等的结果却让他大喜过望,卫婷儿让他告诉侯春,从哪里到自个会哪里去。 侯春接到刘雨的电话,一脸的懵逼,放下电话他的心里正在悔恨,自己还是太冲动了。她远在天际,而自己矮如尘土,她又怎么会看得上自己。侯春没有与指挥部的任何人,打招呼,收拾好办公室里的东西,从指挥部的办公室搬回了镇政府。卫婷儿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侯春高大的身影,抱着文件盒,走回了镇政府。良久,她才吐出一口气来,“抱歉!我们不是一路人。” 等到看到何大海的车,一头闯进指挥部的停车场,卫婷儿嘴角微微泛起了微笑,连忙走回了办公桌,一本正经地处理起了文件来。 何大海从车里跳出来,飞快地跑上楼去,一头撞进了卫婷儿的办公室。 卫婷儿抬头看了看他,见他一脸的疲惫,呵呵笑了笑,指了指他面前的沙发道,坐,要喝茶自个倒!等我处理完手里的文件。 何大海心里气啊,你火急火燎的把我叫回来,就是让我来坐冷板凳的。见她埋着脑袋,忙着处理公务。何大海只得自己走到饮水机旁,拿了一个纸杯,自个给自个倒了一杯茶。 卫婷儿哪里是在处理什么文件,她是诚心想收拾何大海。这家伙居然把她和吕书记扔在沿海,自个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一点规矩都不懂。她偷偷地瞄了他几眼,见他坐在那里磨皮搽痒,心里暗自得意。“你也有着急的时候,老娘在沿海累得要死要活的,你娃反倒是跑回来一身轻松。” 何大海哪里知道卫婷儿的小心思,他一杯茶喝清了。卫婷儿还是埋着脑袋,不断地写写画画。只得又重新给自己泡了一辈子。 卫婷儿见时机差不多了,在等下去,这个炸药包就要炸了。连忙把身前的文件往桌子上一推,方才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何大海见她露出白皙的肚脐,连忙低下头去,不敢看她。 卫婷儿伸了一个懒腰,心情舒爽了不少。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带着一身香风,走到沙发旁边,挨着他坐了下来,何大海连忙给她挪了挪位置。自个喝了一口咖啡,抿了抿鲜红的嘴唇,卫婷儿方才对何大海说道,把你叫回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合约签了不少,但落地的事情马虎不得,我们不能头截鸡公窝屎硬,得善始善终。 何大海见她说话粗俗,反倒是对她有些喜欢。没想到这娘们下来,才没多长时间,就一身的泥土味道。他想了想,这事说难不难,说不能也难。“关键是程序和手续怎么办?” “你是我的助理,所以我才想跟你商量,我来跑程序和手续,尽量找县里开绿灯。但示范片的选址和征地拆迁,我只能交给你了。” 项目规划选址还好说,但征地拆迁可是个大部头,弄不好还要得罪人,弄出事情来。何大海并不想接这个苦差事。他连忙推却道,征地拆迁,有李书记和侯镇长,再不济还有刘主任啊!你找我干嘛,我不过是个半吊子助理,哪有那么大的权力。 卫婷儿也知道,何大海的心思都在鲜家嘴。这回,让他搞了这场招商,也不过是推石头下崖,强行逼他上梁山才弄下来的。这小子鬼着呢,不下点缰绳是套不住这头野牛的。她当即捋了捋垂在额头前的刘海,笑了笑说,你先别忙往外推。听我把话先说完,我是这样想的,牵头的事情当仁不让由李政他们来做,但具体负责得有你来拿捏,必定你是做大生意的,会算账,懂经济,我们尽量用最少的代价把那些地尽快整出来。三通一平才好进场,进不了场,我们的招商就是个大笑话。到时候丢脸的可不至少我,还你何大海! “我说你成天能不能少算计点我,我的工作任务在鲜家嘴啊,不在示范片。” 卫婷儿大手一挥,抽了他的底火,“鲜家嘴的事情,我去跟李政商量。我看啊,你们村的何大山就很不错,暂时村里的事情可以让他先担起来。” 何大海被她这么一抽,彻底变成了白身,瞬间傻了眼。“你这是不是太狠了!我哪里得罪你了!” 卫婷儿哼哼地瞪了他一眼,不满地说道,何大海,老娘告诉你,我是在跟你安排工作,不是在听你讨价还价的。 “老子不干了,行不行!你别逼我!大不了,我回我的公司去。”何大海见她语气严厉,心中更是不爽,当即站了起来怒瞪着她。 卫婷儿见把他惹毛了,也甘不示弱,冷冷地冲着他哼道,有种你试试,我立马给余香打电话!我还不信,余香能答应! 何大海再次被她抓住了软肋,只得气鼓鼓的泄了气,一屁股又坐了回来。 “小样,还敢跟我瞪鼻子瞪眼!看我收拾不了你!”卫婷儿见他又坐了回去,一脸的沮丧,心里暗自得意。 “让我做也行,但必须得我说了算了。你们都不能插手,最后赔多少,亏多少,你们都不能给我下绊子。” “甭管你怎么弄,我只看两个结果。一是不能突破大原则,得按照标准来;二是尽快把土地给我腾出来。” 俩人交换了意见,达成了共识。卫婷儿才把何大海给撵了出去。 当即通知刘雨召开指挥部工作会议,对示范片招商项目规范选址和征地拆迁进行了安排。李政负责总牵头,侯春和刘雨配合,何大海具体负责。听了卫婷儿的安排,李政有些郁闷,敢情他就是干吆喝的,事情还得何大海说了算。 第一百八十八章 秋季招生计划 从指挥部会议室出来,侯春的情绪明显低落,卫婷儿连正眼都没有瞅他一眼。酒后冲动落下的病根,看样子是引起了卫婷儿的警觉。 何大海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以为是他抢了分工,心里老大的过意不去。 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来,递给他。侯春迟疑地接过烟,小心地瞅了瞅背后会议室里的卫婷儿,见她正和李政在交代工作,方才要过火来,把烟点燃,使劲地抽了一口。 “侯镇长,我可没想你抢你的活路,这都是卫婷儿硬塞给我的!”何大海连忙解释道。 侯春落寞地摆了摆手,苦笑地又摇了摇头道,这跟你没有关系,你把最恼火的事情接过去了,我感激你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你。 “那你怎么想丢了魂似的?”何大海奇怪地问道。 侯春没有接他的话,将手中的烟头扔到了脚下,使劲地踩了踩,自个走后了办公室。 何大海见他情绪不佳,也没敢多问,只得也扔了烟头,自个上了车。 回到鲜家嘴,他方才给何大山打了电话,给他传达了卫婷儿的要求。何大山正在陪公司的户下乡,接到何大海的电话,连忙推脱道,村里不是有友生主任吗,我这么一弄算哪门子事情啊!我只是个助理,你让我代你主持工作,你把友生主任往哪里放啊,这不是故意制造矛盾吗? “友生的事情,你不用管。我会去跟他做工作。我也相信,现在的友生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斤斤计较的友生了。给你三天时间,抓紧安排一下,马上回来。” “大海哥,秀清已经怀上了,你让我这回来离开她,你让我怎么办?” “嫂子的事情,也我来跟她说,余香现在已经去上班了,你把她接到村子里还养胎吧。村里空气好,利于孩子成长。” 何大山被他逼到了墙角,只得违心地答应了下来。“到时候,如果友生哥不服气,惹出点事情来,我可不管!”放下电话,一贯耿直爽朗的何大山,闷着脑袋,一脸的不乐意。他现在的心思,都在嫂子肚子里的孩子上。 没等到何大海去找何友生,幼儿园的院子唐熙去找上了门来。 还没等走进门,唐颐就劈头盖脸地朝着何大海扔了一个炸弹过来。“何书记,你一天忙个啥啊,连个人影都找不着。你都两个月没有给我们开工资了,你是打算让我们饿着教孩子,还是想让我们去抢孩子的饭吃啊!” “啊!两个月没有给你们发工资了?”何大海惊讶地站起来,他脑袋晕乎的,这段时间忙前忙后,还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搞忘记了。 “啊,啥啊!我看你是诚心的吧!” 幼儿园的收入是走的收支两条线,何大海不批条子,她们不敢动。这两个月全靠唐熙自个掏钱,给老师们发工资,手头实在有些紧张。何大海见她难得发了火,老脸一红,连忙给她泡茶,请她坐。 “消消气,喝口茶!你等着,我马上批条子。” 何大海将她安顿下来,连忙给姚婷打了电话。姚婷前段时间一直在搞风投,这段时间又在搞配股分红,她也把这事情给搞忘记了。接到何大海的电话,她不好意思地道歉道,对不住啊,我也搞忘了。我马上通知财务,给她们转款。 见何大海庚即给打款子,唐熙的脸色才好看一些。她就怕何大海一拖再拖,拖成了空头支票。“这还差不多,下个月记得提前打,幼儿园的许多年轻都在城里买了房子,八号之前都得还贷款呢!” 何大海只得连连点头,“一定,一定,我已定给财务说,让他们提前计划。” “还有件事情,你是不是也该安排一下了。六一儿童节你没有给大家过,中秋节你这个幕后老板总该出席一下吧,鼓励鼓励大家!” 六一那会儿,何大海正在和老何家的白眼狼干仗呢,哪有心思管这些事情。见她提起,只得打着哈哈地答应了下来。 “幼儿园,马上又要到秋季招生了,这学期还扩不扩招,你得给我个准信,我才好提前准备。” “现在多少人了?” 唐熙喝了一口茶,方才答道,现在有120多个。 “我们能够容纳多少?” “大概300个吧!” “那招啊!怎么不招呢?” “那费用怎么收,还涨不涨点?” 听了唐熙的话,何大海抠了抠脑袋,按照原有的政策,村里的幼儿都是免费入学,需要交纳学费的都是镇上和别的村的。新园开张之后,外面来的孩子大都是打了折扣,开了后门的。幼儿园的收入,不算老师的待遇,只能勉强走平。何大海想了想,他也不能老是这么贴钱下去,那不就成了无底洞。“这样,本村的还是免费,外村和外地的按照镇上幼儿园的标准,略微高那么五百块。你看怎么样?” “行,收费的问题,是你老板的事情。我只管日常教学和行政管理。你想怎么收,都是你说了算。” 何大海噗嗤一笑,指着她没好气地回怼道,你这不是耍流氓嘛,幼儿园你比我清楚,周边是什么行情,更比我清楚。应该是你给我拿方案啊,怎么拐棍倒转了杵,反倒是我来给你定价。有你怎这么当园长的吗,你这不是坑老板吗? “这是你让我说的啊,我的意见还是太低了一点。我们是国际标准的幼儿园,虽然在农村,但我们的教学质量一点不比市里的差。怎么着也应该按照市里三分之一的标准来收吧,不然的话,就全成公益性幼儿园了。” 何大海见她意见坚定,习惯性地抠了抠脑袋瓜子,“这样也好,免得到时候又手忙脚乱的。钱少了,来的人多了,装不下,还得罪人。” 唐熙见他同意了,方才放下茶杯,咯咯地露出了一脸的微笑,满意地点了点头。“那行,我就不打搅你!你忙你的,有时间多到幼儿园来看看我们,给我们打打气。” 送走了唐熙,鲜家嘴小学的事情,又让他有些头疼,等到这一批幼儿大班的孩子们毕了业,马上就要面临上小学的事情。当初他可是当着大伙的面,赌咒发了誓的。幼儿园建起之后,村里还得建小学。可这小学连图纸都还没有,还是一张白纸空画饼呢。 “不行,这事得早点商量才行,不然到时候孩子们又得去镇上走读了。” 拿定了主意,他当即给何友生和驼子李、何老六、何晓敏挨着打了电话。听到他回来了,大家都高兴地跑到了村委会。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三不”原则惹是非 尽管卫婷儿很聪明,没有对招商的事情大张旗鼓的宣传,还一而再的禁口,叮嘱指挥部的人不要做过多的宣传。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征地拆迁向来都是肥肉。 何大海还没有把鲜家嘴的事情,理清楚,更加还没有来得及给何友生做工作,邻村书记、主任,甚至一些社长或者是与他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们,纷纷打来了电话,打听征地拆迁补偿的事情。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谁都不想错过。虽然农村的征地补偿远没有城里搞房地产补偿得高,但这对于穷伤心的老土坎们来说,也无疑是一夜暴富的神话,都想沾点荤腥。 镇上村里,示范片的各个角落都在叽叽喳喳地议论,能够拿到多少补偿款。 指挥部迫于形势,只得再次刊发,再次严明:示范片规划区内严禁突击性抢栽青苗,严禁突击性搞小规模土地流转,严禁不经批准随意新建房屋和牲畜圈舍,严禁随意更换户头。 何大海也暗地里抛出了他的做事原则:能不拆迁的坚决不予拆迁,能不征地的坚决不予征地,能不占用民房的坚决不已占用。“三不”原则,一经抛出,便引来了一阵劈头盖脸的骂声。“你何大海吃着饱饭不差钱,饱肚子不知道饿肚子饥,你凭什么说这样不,哪不的!” “龟儿子又不是你的钱,你瞎操心干啥!” 更有甚至,直接闯到他的家门口,跳着脚朝他大骂:“你何大海不过是个临聘的小助理,你娃说的话不顶用。” 农村人向来现实,或多或少都做着“一锄头挖出个金娃娃的美梦”,何大海自然能够理解他们的想法,但却不敢苟同。这世上哪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这种等靠要的思想肯定是要不得的。这股歪风得刹! 将幺爷送上山之后,烧了头七,老扛把子和何凤山俩口子再没有去市里。那种人来人往,车来车走,关门闭户的城里生活,并不适合他们。用他们的话说,在一栋小区里,连找个冲壳子的人都找不到。虽然看上去很热闹,但心里都很陌生。不知根也不知底,想说点话,也都是天南海北的口音,听都听不懂。人老了,还在自个的村子里好哦,虽然人少点,但总归都是一家人。 余香回去工作了,俩口子每天给她打打电话,问问情况。知道她又去了林县,便不敢过多的打搅她的工作。家里少了余香,好在何大山庚即把嫂子给接了回去。伺候孕妇,他们都是一把好手。连带着就把何大山的手边活路,都给接了过去。 何大山家里没事做,只得苦哈哈地去村委会找何大海报到。 见到何大山终于回来了,何大海松了一口气。示范片的事情,让他着急上火。抢栽抢种的,顶着风口人家的不在少数,村里的干部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亲戚,也不敢过于得罪,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来到村委会,何友生和何晓敏俩爷子得知镇上准备让何大山来临时顶替何大海的职务,脸色有些不好看。俩爷子闷闷地抽着烟,见到何大山也多少好话,反倒是心里酸酸的。感觉自个忙来忙去,到最后还是给何大山这个楞小子做了嫁衣。 何大山也知道他们心里有气,只得拿出好烟,挨着撒了一圈,方才闷闷地坐下来。何老六则是一脸的奇怪,他压根还不知道镇上的安排。“你们这都是咋个了?怎么都绷着一张脸,跟谁欠了你们的钱似的。” 村里的妇女主任何梅和村会计何耀章则拉了拉他的胳膊,低声给他说道,要变天了,别往自个身上惹事。驼子李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副莫来莫头的样子,笑嘻嘻的。这小子自从姚七月给他生了一对双胞胎,每天都乐呵呵。啥烦恼都被他抛掷脑后,一门心思地侍候月母子。 何大海姌姌来迟,他在办公室里劈头盖脸把卫婷儿给骂了一顿。“征地拆迁搞这么大的动静,还要不要人活!都到处栽树苗子,修圈舍,还怎么干!”卫婷儿被骂得,连回嘴的机会都没有。放下电话,卫婷儿一脸的铁青,看来事情远比她想象还有恶劣。 何大海气哼哼地走进会议室,把水杯朝着桌子上重重一搁,吓了大家一大跳。“这家伙,今天这是吃了炸药啊!”何友生和何晓敏俩爷子连忙端直了身体,翻开本子,做出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心里那点小拐拐,早被何大海的阵势给吓没了。 何大海见大家都闷着脑袋,不吭声,知道自己发火没找到地方。只得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呵呵笑了笑道,今天把大家请起来,是有两件事情要给大家通过气。第一件事情呢,由于这段时间示范片却人力,我呢被他们抓了壮丁,要帮着去跑征地拆迁。所以,为了不影响村里的工作,镇上临时决定由何大山同志,暂行顶替我的工作,负责鲜家嘴的全面工作。大山同志,大家都知根知底,人年轻,脑子活,懂大局,能干事,由他来帮我减压,我是很赞同的。也希望大家像支持我的工作一样,支持他的工作。友生主任,你是劳苦功高,但你的任务也很重,暂时也就没有给你加担子,你心里也不要有其他不好的想法。村里的具体事务,还得靠你来把关。 何友生见何大海点了他的名,只得呵呵笑道,我啊老了,村里的事情还得靠年轻人才行。镇上的决定,我肯定支持!但大局还得靠你这个书记来把关,我和大山也只能给你跑跑腿。 何大海笑了笑,点了点头,何友生也还算是有眼水,知道进退。当即,他又转头对何大山问道,大山,你也说一说你的意见! 何大山耸了耸肩膀,一脸的不乐意,咕噜泡水地说道,哎,你们啊这是赶鸭子上架。不过呢,既然大家愿意让我来协助大海哥,我也愿意尽我的力量,争取不给大家抹黑。 见大家都很赞同,镇上的建议,何大海方才拍下了板。“那从现在开始,大山就暂代我的工作。一切拜托了。” 第一百九十章 磨刀霍霍奔转型 他喝了一口茶之后,方才又接着说道,第二件事,也是件大事情。这件事呢,我想了很久。这回去沿海招商,感触很深,也学了不少。我又这样一个想法,请大家议一议再决定。我们村里现在几片产业都有了起色,也都组建了公司,虽然都是挂靠在村集体上,但总归还是各自为政,承载能力也有限。我想趁着这回示范片建设,我们也走出去找钱。村里就这么大哥脓血,随便怎么整,也只能是锦上添花,想要大的发展,就必须跳出鲜家嘴看鲜家嘴了。所以,我提议将这几家公司都整合起来,私人的公司以入股的方式进入村集体,组建鲜家嘴集团公司,统一对外宣传,统一对外承接业务,当然也是统一管理,便与我们争取项目资金,发展实体,做大体量。” 何大海的话,前段时间暗地里已经在村里吹了一阵子风。但当这件事被正式提起,大家伙的心里还是有些打鼓。虽然几家的业务,村集体都占了股份,但毕竟经营权还是在自个的手里,何大海这么一收拢,经营权就被交出去了。没有经营权,财务收支自然也不会在这个的手里。 何大海这一招有点狠,有点磨刀霍霍向牛羊的架势。在座有产业的都面面相觑,不敢轻易表态。何大山见场面有些尴尬和紧张,只得站出来说道,大海的想法,我是很支持的。我在这里第一个表态,我们家的电商平台愿意加入集团公司,但具体怎么管理,还得请大海哥给我们说透。毕竟,你是搞大企业的,我们这些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何大山的话,说得了大家最担心的地方。大家伙之所以不敢轻易开口,就是担心被纳入集团公司被稀释了股份。见大山都表了态,驼子李、何老六也庚即点头表示同意。只有何晓敏有些扭捏,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他的婚庆产业搞得正是红火。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假手于人。他无助地看了看他老子,见他老子居然不断地给他点头,当即有些懵了。 何友生见他迟迟不吭声,有些着急,当即抢着替他表态道,我们家也赞成。但大海得把章程给大家说清楚,可不能像割麦子一样,把我们的努力都割了尾巴吧。 何大海嘿嘿一笑道,大家的顾虑,我都能想得到。无怪乎,就是大家的利益如何保障,你们那块现有的产业谁来负责管理,财务又怎么算?是吧!既然这是大家担心的共性问题,那我就说一说。 “这个集团公司,怎么来运作。现有的大家产业按照原始股份入股,经营也由你们自己经营,但必须是收支两条线,不然的话,我们的体量就做不起来,信用担保也拿不到多少贷款。虽然是收支两条线,但你们挣的钱,除去分红部分,该你们拿的肯定拿,愿意继续收购原始股份,做大资本金的我们还可以在商量。” “原始股份的按照四六开的原则,村集体占四成,大家有产业的占六成。当然随着公司体量的壮大,这个比例我们还可以调整。但不能改变公司的性质。我们是村集体公司,不是哪家人的私人企业。我们挣钱的目的,是用来投资村里的基础设施建设、搞公益性项目和发展产业,资助养老、就医和就学。公司的下一步发展方向,我也已经想好了趁着这回示范片建设,我们要打造我们的康养产业。以白水河为轴线,把白水河打造成全市唯一的农村康养产业示范园区。” 听了何大海的话,大家伙很快就议论开了。“那我们在公司又算什么?” “凡是愿意加入集团公司的,推荐一人担任公司副总,分管各自的产业,其余在原有企业中有股份的家属,作为独立董事参与公司经营。但我这里有一条必须提前给大家讲清楚,我们这个公司永远不上市,不对外公开发行股票。我们只做实体。步子可能会慢一点,但贵在踏实。” “如果经营不好怎么办?我们的股份会不会打水漂?” “做事情肯定是有风险的,但为了公司良性经营,我建议啊,公司财务和战略决策,我们要请职业经理人来帮我们做事。当然,我们也要抓紧培养我们自己的管理人才队伍。至于打不打水漂我不能完全保证,因为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双全法,要想获得更大的收益,肯定要承担经营的风险。” “如果是你担任公司总裁的话,我愿意加入。如果外请其他人员,或是村里其他人来担任,我就不参与了。”驼子李比谁都猴急,他是要把何大海牢牢地拴在一条船上。 “对,驼子李说得对,如果是你担任的话,我们才肯干!不然的话,就算了。” 何大海瞬间被大家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原本是想直接让何大山来担任,他在幕后掌舵。或者,干脆请一个专业的职业经理人来管理。见大家伙都向他逼宫,他只得无奈地问道,你们大家都是这个意见? 大家伙连忙点了点头。心里都打着他的主意,反正你何大海家大业大,我们亏了,你还不得给我们补上。你要想跳船先跑,门都没有。 “那行,我们现在就进行表决!” “同意成立集体公司的请举手!” 大家伙齐刷刷地举起了手来,一脸热切地看着何大海。何大海抛出的康养产业,那可是朝阳产业,他们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大把挣钱的机会。 “全票通过,我现在宣布,经过村委会研究决定,即日起组建公司筹备组,组长由何大山担任,副组长由友生,和各位委员助理担任。至于公司起什么名字,你们自己去想。公司的章程,我会安排一名专业人士来帮助大家。” 说完,他站起身来,就要准备宣布散会。却被何大山一把按了回去。“大海哥,你不地道啊,现在想跑啊!门都没有!” 大家伙都相视一笑,呵呵笑道,对!还有一项重要议程,请何助理主持! “刚刚,我们一致表决通过了筹备集体公司,但公司不可群龙无首,所以我提议,由何大海同志担任我们公司的总裁!友生同志为常务副总裁!同意的,请大家举手!” 没得何大海和何友生发言,大家伙都齐刷刷地举起了手。“好,大海哥和友生哥两票弃权票,其余都赞成,少数服从多数,我宣布即日起请两位总裁负责牵头组建,我们各小组具体负责。” 说着,何大山便兴奋地带头鼓起了掌来,会议室里一片热烈的掌声。何大海和何友生只得相视苦笑,“这家伙进入角色倒是听快的!把这个摘得很干净,给我们加犁头啊!” “这叫能者多劳!主意是你出的,你还能拉稀摆带!”何大山得意地大笑了起来。跟着会议室里也是一片哄堂大笑。 散会之后,何大海、何友生和何大山又紧急碰头商量了一下,以村委会的名义向镇上庚即打报告,立即启动筹备公司,摸清家底,按股做好股份分配方案,落实管理人员,明确部门职责。择日召开村民代表大会,再进行挂牌。 第一百九十一章 水清则无鱼 在离开林县之前,余香带着温馨专门去了一趟牛角村,再次见到了老支书牛其旺。 这回来,余香和温馨并没有多呆。她只给牛其旺带了一句话。“林书记说,牛角村的发展关键还是在你们自己,其他的不过都是外力。老书记既然退而不休,那么就应该发挥余热。希望下次再来,看到一个全新的牛角村。” 牛其旺将余香和温馨她们送到村口,望着余香她们车屁股一溜烟地开出村口。他站在村口,嘴里不由地一阵哆嗦,浑浊的眼眶泛起了泪光。 他那佝偻的身体,被河风一吹,瞬间打湿了脚下的沙土,他抬起胳膊使劲地朝着远去的车影,挥了挥手,河谷深处大老远传来他那红亮的回声:我会的!请林书记放心! 一路上,余香都半眯着眼睛,手中拿着丹木送的那本《茫丁的世界》,温馨几次想挑起话题,但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茫丁的世界》故事内容并不复杂,写的是几个农村精神病患者的内心世界。过去的穷山恶水,逼疯了想要出人头地的年轻人,而城里打工的岁月,又逼疯了渴望爱情的纯情少男少女。书中的附页,赫然写着丹木内心最为开朗的一句话:我虽然病着、疯着,但我很庆幸,我还能像人一样地活着。 读罢几卷,余香便再也看不下去。内心的孤苦,就像突如其来的传染病,不时地让她潸然泪下。她哽咽地把手中的书,索性扔给了温馨。 温馨惊讶地接过书,她生性喜欢喜剧而不喜欢悲剧。在大学里,她也最为头疼学习佛洛伊德的学说。“茫丁的世界,茫丁!”她呵呵地摇了摇头。命运的齿轮,从来都不是平整的,上天给了广阔的世界,必然还会留下乌黑涤荡的暗河。但终归,路是需要人走下去的,与其卑微地埋葬在自己的世界里,何必索性高傲地活一回,闯出去,拼一拼。 尽管丹木确实很帅,帅得让人忘记了他所站立的风尘。但这又如何,一个连自己内心都没有走出来的人,又何必把自己内心最为悲苦的一面,告诉别人。 温馨看过一个报告,在农村抑郁症和精神病患者的比例在逐渐成上升趋势。特别是抑郁症不再专属于高级知识分子,而是在不断地向农村留守妇女和青年人延伸。以至于,按照新农合的报销规定,精神病已经纳入了慢性病防治。防微杜渐,路却还很远。 她知道余香心里难过,她何曾高兴过。哀其一人,而悲其一生。人生来不能选择父母,但却可以创造环境。心胸和眼界,才能走出桎梏。痴情是好事,但也是坏事。看不开则是病,看得开才是浪漫。 深丘的山丘,树叶都黄了,红了。车流撵过,又都化成了尘土。 “该怎么活,还就怎么活呗,只要开心就好。” 温馨喃喃自语的话,让余香猛地一震,这丫头死过一回之后,心气也变了。 得知余香回到了市里,何大海把卫婷儿安排的事情放办公室一扔,便马不停蹄地跑回了市里。卫婷儿呆呆地看着她远去的车尾巴,不由地一阵恼怒:老娘让你搞拆迁征地,啥玩意都还没有弄起,你娃就敢给我撂挑子。 她几度拿起电话,又不甘心地放了下来。“余香回来了,他也该回去看看了。” 刘雨拿着何大海的假条,也是一脸的苦闷。“你倒好,说着就走,把这烂摊子都扔给我,我又该怎么办。”卫婷儿见他杵在门口不吭声,只得主动要过了假条,大笔一挥,便签下了她的名字。“大海,这段时候很辛苦,给他放两天假。但他手里的事情不能停,你和侯春商量一下,尽快动起来。” 当天下午,卫婷儿只得召集李政、侯春和刘雨赶到了示范片的核心村,对何大海定下来的规划选址和征地边界进行了现场办公。到了现场,李太沟村的村干部们和一些群众代表,迅速围拢了过来。“指挥长,哪有这么干的吗?规划选址为什么不选我们的地。我们地都是现成的,也都是好地。”“你看看吗,他选的啥子地方吗,大多数靠近二三台土,连生态循环养殖场都被他选到了山坡上,那地方光秃秃的,连只兔子都没有,还养啥子猪吗?” 卫婷儿戴着一顶草帽,脸颊上架着一副深深的黑色墨镜,谁也看不清清楚她的心思。只得带着她挨着走了一遍。 “李政,你觉得怎么样?何大海的这些规划选址靠谱不?” 李政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汗,这一趟走下来,他的老胳膊老腿都有些发软。但还别说,何大海这小子的工作做得很细致。规划选址严格按照他提出的“三不”原则进行的。因山就势,能不占用的坚决不占用。但却苦了,那些打着小算盘的村民,他们花了本钱栽下的青苗,连根毛都不顶用。人家根本不占用你的地。即便要占用,也是划分了区域,即便赔偿下来,能保本都算不错了。 “这小子是个狠人啊!”李政苦笑地摇了摇头。 卫婷儿微微翘着嘴唇,张了张嘴,露出了白皙的牙齿。李政这话说得一点都没有错。这小子是个狠人,难怪村里的意见这么大。一点油水都捞不着,还搞啥搞啊。 卫婷儿叹了口气,让李政把规划图纸拿过来,掏出红笔,在规划图纸上重新画了几下。李政接过她重新画的那张图纸,不由地一愣。卫婷儿把几个加工区都划到了沟下面,只把生态循环养殖场放到了山坡上。“你这是?” “水清则无鱼,我们得先让大家尝到甜头,下一步的工作才好搞啊!况且,这只是我们的建议意见,初步规划选址,最终落地还得让投资者和专家来商量,我们只是把大方向定下来。” 见卫婷儿重新划分了区域,村干部们一脸的患得患失。卫婷儿这么一调整,能够得到赔偿的人家自然要多一些,但这多工作的难度也增加了。 卫婷儿见他们脸色有些不好看,不由地一乐,“要不我重新再划回来?” “别,别!就按照你的大方向来!” “那围着我干啥,该干嘛干嘛去,群众工作必须要做好,不能有一丝的纰漏。到时候出了问题,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卫婷儿给一个甜枣,打一棒槌,村干部们只得驱散了围观的群众,忙着挨家挨户地去做思想工作。 按照示范片的总体规划,李太沟村主要是对接鲜家嘴的产业发展方向,与鲜家嘴形成连片效应。 何大海已经把鲜家嘴要搞康养产业的规划书和组建集团公司的申请报到了卫婷儿和李政的案头上。俩人都有些郁闷,他们这么大张旗鼓地搞集中连片,还不如人家一个小小的鲜家嘴,产业自成体系不说,现在还要马上搞转型,把目光盯得了康养产业上。这也难怪,何大海极力反对在白水河上游搞生态循环养殖,把生态循环养殖这块肥肉,硬生生从贺家庙村的嘴里给掏了出来,扔到了李太沟村的老鸭子坡上。下风下水不说,道路还不通畅,不知道到时候企业来了,又会折腾出什么麻烦来。 李政难得看到卫婷儿皱着眉头,呵呵笑了起来。“他们啊,这是吃过白水河的亏,这是在防着咱们呢!” “明知道是防着咱们,你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你还真想把生态循环养殖摆到上游去!这不是瞎扯淡吗!” “哎,主要是配套跟不上!如果能有完整的功能配套,他也没有话说。”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们钱多吗?能省一点是一点,生态循环养殖还是摆远点比较好,不然到时候你李书记喝口水都喷屎尿臭!” 李政老脸一红,这段时间他明显感觉自己有心无力,跟不上示范片的趟子了。 别看卫婷儿个子不高,但做事情要求很高,挂图作战还真不是什么假把式,每周一通报,压得他气喘吁吁。他的步子稍微快一点,连带着又要挨周边书记、镇长们的挤兑。“你李政猴急猴急的猫变成了豹子,我们就差没有坐火车来追了。每回你都跑到前面去,你好意思吗?还得轮流坐庄不是,好处都让你一个人拿完了,干脆示范片叫景福示范片得了,还要我们干啥。” 卫婷儿也知道最近李政压力挺大,也没敢过多责怪。当即呵呵笑道,行了,别拉着脸了。我又没有批评你。回去后,你马上通知那些签约企业尽快组建团队,本月底必须把选址的事情拿下来。下个月集中开工! “下个月集中开工?” 李政这回真是傻了眼,这动作也太快了吧。一个月时间不到,就要落地?你这是在打机关枪啊? “怎么有难度?我可是在吕书记面前立了军令状的,你可不能给我拖后腿!下个月集中开工,不能有丝毫的走趱!” 回到镇上,被迫立了军令状的李政,只得连夜召集班子进行研究布置。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且爱且珍惜 回到市里,余香马不停蹄地向卫凤鸣和林虹做了汇报。尽管俩人早就知道林县那个塘子,不好搞。但落后的基础设施,还让他俩揪心不已。“看来,越是偏远的地方,基础设施建设越是大问题。” “没有基础,就没有钓鱼的塘子。塘子搞不好,就吸引不了招商的,更不要说让村里人返乡创业了。”卫凤鸣说得很形象,林虹点了点头,上次到牛角村去暗访,牛角村的基础设施倒是走到了前面。 “王书记和顾县长的想法,还是准备按照他们原有的规划,把林县作为生态产业重点县,从战略布局和政策层面给予倾斜。”余香当即又把林县两位把手的意见转达给了他们。 “这俩个人,倒是比我们还着急啊!”林虹看了看卫凤鸣,俩人相视一笑。 “他们肯定着急啊,这回县域经济排名,他们啊又甩了尾巴。”卫凤鸣抖了抖手里的烟灰,五年一次的战略布局定位,既是机遇又是挑战,搞得好抓得住机遇,自然能够快马赶上;搞不好浪费了机会,那就撵着趟子也追不上。不着急,才怪呢。 林虹皱了皱眉头,转而又是一笑,“着急,是好事情!就怕他们不着急!等到火烧眉毛了,再怎么想着急都晚了。” 听完余香的汇报,林虹又对她和卫凤鸣说道,林县的调研报告尽快拿出来,其他县市区的你们也得抓紧时间。我看这样,原有的方案再调整一下。老卫啊,你和余香分别牵头下去,我们不能完全等余香把所有的县市区跑下来,这么弄,时间太长了。他们也累,你多费点心,再从其他部门抽调人手,分成两个组下去。这样动作也快一些。张书记,比我们还着急,等着看你们的报告,好落盘呢。 回到政研室,卫凤鸣和余香再次碰了一下头。按照林虹的安排,再次进行了分组。余香再跑三个县区,卫凤鸣再跑四个。“看样子,这两个月我们政研室是莫想休息了。你原有的人手,我就不动你的了。林县的报告,你可以先安排文长青和薛岳这两小子先草拟,你再审定!年轻人,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才行。” 安排好下一轮的调研,余香回到家里,又是华灯初上了。 何大海精心准备的烛光晚餐,也早就凉了。见她打开门,连忙接过她手中的包,递给她拖鞋,帮着她脱下外衣,方才乐呵呵地又去热冷了的饭菜。余香回到卧室换了身上汗腻腻的内衣,冲了一回热水澡,方才换了一身粉红色的睡衣出来。 见她走出卧室,何大海连忙招呼她赶紧上桌子吃饭。上了桌子,余香才问道,不是让你不用回来吗,你怎么又撵回来了? 何大海给她倒了一杯红酒,递给她,举起酒杯笑道,今天是啥日子,难到你忘了? “啥子日子?”余香接过红酒杯,晃了晃杯中的红酒,透过红酒发出的琥珀光,她的脸上有些羞涩。 “今天是九月十七啊,是你的生日啊,你都忘了!生日快乐!” “啊,今天是我的生日,你没有搞错!” “怎么会搞错啊,我一直都记在心里呢。来,咱们俩干一个!祝你天天快乐,每天都这么美丽动人,让我心欠欠的!” 余香哽咽地感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她还真没有正正经经地过一个生日。 这些年,她一直不愿意过生日,因为这是她母亲的受难之日。虽然她还没有当母亲,但她能够体会到母亲那份不容易。每一个母亲,都是用尽生命在给予子女生命的力量。“谢谢,老公!” “谢我干啥,得谢谢你给了我爱上你的机会,得谢谢咱们丈母娘给我生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妻子。” 在明亮的烛光之中,窗花上烙印着俩人恩爱的身影。 何大海趁机从兜里掏出一个戒指,给她套在手上,戒指还是余香喜欢的那种铂金戒指。“老婆,今后每年我都送你一枚戒指。等到我们老了,你再传给我们的儿媳妇或者女儿,当做传家宝一代一代地传下去。” 余香点了点头,抹着手指上的铂金戒指,暗自垂泪。何大海见她哭了,连忙吻了吻她那脸颊上滚烫的泪水,呵呵笑道,今天高兴,你哭啥啊! “我想我妈了!” “行,明天咱们就回去好好祭拜一下,我的丈母娘!” “我妈啊,这一辈子就没有享过我们的福分。苦了一辈子,遭罪了一辈子,连老了都没有安生过,都还在为我们操心。” 俩人温存了一阵子,很快余香的电话就响过不停。兰花俩口子、何凤山俩口子、嫂子俩口子、老镇长俩口子就连林虹和卫婷儿都给她打来了电话,祝她生日快乐。“余香,生日快乐!”“香儿,又年轻了一岁哦!”“今晚吃蛋糕没有!”“余香,有时间回来看看我们老赵!”“姐,生日快乐!你是个好人,每天都得美美的哦!” 卫婷儿的电话最奇葩,她居然问余香,你大姨妈来没有?余香没好气地啐了她一口,管你屁事。电话里卫婷儿呵呵大笑道,我可专门给你们家棒槌放了假,你可不能枉费我的好心啊!得抓住机会! 何大海听到卫婷儿的电话声音,弄了个大红脸。这个卫婷儿,我家的事情,你操什么空心啊。 等到余香接完电话,何大海怜惜地捧着她的脸说道,老婆,你看这么多人关心你,你不孤独。你失去了一个妈,换来了两个妈,两个爹,我们一家人都喜欢你呢!还有那么多朋友! 没等他的话说完,余香哭得更厉害了。她紧紧地扑在何大海的怀里,像个刚离家出走的小姑娘。良久,她才抬起头来,满脸泪水的说道,我还是想我妈! “好好,咱们明天早上立马就回去,成不成?今晚得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不是?” 余香瞬间涨红了脸,连忙一把推开他,啐了他一口道,流氓! 让何大海和余香意外的事,姚婷和向燕燕也给余香发来了短信。姚婷说,她给余香买了一套首饰,代表公司祝贺老板娘生日快乐。而向燕燕则说,大妹子,今晚必须得多喝点酒,姐没什么好送你的。送你一句话,且爱且珍惜,生日不常在,爱情要常在。 余香翻开短信,朝着何大海晃了晃,何大海尴尬地笑了笑。“不关我的事情哦,我可是守身如玉!绝对没有犯错误!” 余香戳了他额头一下,哼哼地骂道,我说什么了吗,你至于这么紧张吗?你给我小心点,我可是在你身边安插了暗线的。你娃要是敢出轨,小心我给你......余香故意地拿起桌上的刀叉,做了一个手势。何大海吓了一身冷汗,把屁股都夹紧了。连忙发誓道,我对天发誓,我真没有乱来! 余香见他一脸的紧张,呵呵一笑:给你开个玩笑。反正我结婚之前给你说过,你自己把握。 这一夜,何大海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余香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没等到天亮,他便被余香一脚踢了起来,麻溜地收拾了一下,吃过早饭,开着车,带着余香赶回了余香的老家。余香的老家,靠近示范片,处于示范片的辐射村。 村也还是那片村,地也还是那片地,但却早已经物是人非。余香的亲戚们,也早就走的走,散的散。回到老家,她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第一百九十三章 恨它,就改变它! 命运弄人,当初给母亲送葬的是秦伟,但与余香结婚的却是当初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何大海。 母亲的坟头长满了茅草,孤零零地杵着一棵歪脖子树。 带着枯黄颜色的扒拉开一条路来,何大海在前面开路,余香跟着他用壮硕身子挤出来的路,来到了母亲的坟头。何大海摆好酒菜,点燃香烛和纸钱,余香静静地蹲在母亲的坟前,默默地掉着眼泪。母亲墓碑上的黑白瓷照片,布满了飞尘,抹掉尘土,母亲灰白的脸上,那双黑色的眼睛,依然那么炯炯有神。 “妈,我和大海来看您了!您还好吗?” 孤独的山,孤独的坟墓,孤独的歪脖子树,孤独的背影,带着一阵阵孤独的风。何大海给老丈母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对于这个躺在泥土中的母亲,他心里充满了感激和歉疚。终其一生,她都没有见过自家的姑爷,终其一生,她都未能看到女儿出嫁的时候。一个女婿半个儿,她也从未享过他这个的福分。 余香喃喃呓语地与母亲说着话,何大海听着难受,他转过身去,呆呆地抽着烟。心里却暗自决定,等到明年清明节,一定要好好把老丈母的坟墓修缮一下,最好能做一个堡坎,把周边都砌起来。 良久,好不容易见余香站起身来,何大海连忙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响了孤独的山和游荡的魂。没等到他们走下山来,就听见有人在大声地朝他们喊:“余香,是余香回来了吗?”余香寻声望去,见是一个穿着花白衣服的中年妇女,杵着一把锄头,在朝她喊。余香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好看,拉着何大海不由地加快了步伐。 “人家,喊你!你怎么不搭理人家啊!” “这是我隔房的二妈,我妈之前在家的时候,经常伙起人来欺负我妈!理她干啥。” 那女人见余香不理睬她,又使劲地喊了一声,方才尴尬地笑了笑。“余香有出息了,不认我们这些穷亲戚了!” 跟着她又叹了一口气,脸上很快露出了一脸的狠色,朝着余香和何大海的背影,重重地吐了吐口水。“我呸,婊子养的,有啥了不起。老娘又不求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何大海远远地听见她在跳脚骂人,忍不住冲过去要找她理论。余香铁青着脸,使劲地拽着何大海,不让他过去。何大海很想骂回去,见余香咬着牙,不断地摇头,只得悻悻地作罢。“这都什么人啊!哪有这么混账的!” 等到余香他们走到山下的村道上,余香方才落寞地看着他说道,这就是我曾经生活的童年。我的父亲去世得早,他们这些隔房的亲戚不但不帮忙,还三天两头地上门来欺负我们!我们家最好的田地,被他们占了,草山也被他们占了,要不是我哥豁出命要跟他们拼命,连最后那一亩三分地都保不住。从那时候起,我哥就发誓,一定要带着我们一家人逃出这个地方,要活出个人样。他的心,也就从那时候变了。你知道他为什么叫余余吗?家有余粮,心中不慌。就这么简单,他是饿肚子饿害怕了。 余香望着薄雾袅袅的山村,云山雾里,老家还是一成不变。不变的山,不变的村,不变的人心:还是那么一副门脚弯刀窝里横。“那你为什么还把你妈送回来啊?” “我爸在这里啊,没有我爸,哪有我们的家。即便这里在让我们兄妹俩再怎么痛苦,我们都还得回来啊,这里才是生我们养我们的家啊!” “可是,这里不安生啊!” “人鬼殊途,我母亲忍让了一辈子,是带着怨气走的,她们心中有鬼又怎么敢去惹她。” “看样子,你哥很少回来啊!他肯定比你还恨这里吧!” “我哥的心思,现在谁也猜不透。即便是嫂子又能怎么恨他呢。但你说对了,他远比我还痛恨这里。自从出去过后,他几乎再也没有回来过。” “算了,没有走不过的坎。你看你这么多年,还不是好好地过来了。比他们过得还好,让他们一辈子羡慕嫉妒去吧。” “大海你错了,这个坎一直没有迈过。谁都可以欺负我,但不能欺负我妈。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留在城里吗,陪伴母亲治病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我从小发誓要改变这里!恨它,那么我就改变它!” 何大海无法想象,余香他们的童年是怎样一种举目无亲的窘困,恨它,那么我就改变它!这是多么的意志决绝!你不是看不起我吗,你不是总是羞辱我吗,那我就做给你看,我就要证明我能改变这一切,而你则除了卑微的苟活着,除了羡慕嫉妒恨,又怎么样呢?当我改变你命运的时候,你又该去如何来咒骂我。 当恨成为责任,这种无可抵挡的意志和决绝,让何大海不由地泛起了泪光。这该是伤得又多深,才会让她心甘情愿地重新回到这片让她心生恨意的乡村。何大海重重地一把搂住她柔软的肩膀,哽咽地说道,余香,你已经做到了。 余香摇了摇头,也是一脸的泪水。“不,我还没有做到。至少我还没有改变这个村。” 她抬起头,看了看三台土上那个依然在不断咒骂她的二妈,哼哼地说道,等着吧,我迟早还要回来的,我就不信了就脱不了你那身脓疱。 没等到,余香和何大海走出村口。村里的村干部们闻讯而来,将余香和何大海堵在了村口。老支书余大庆,连忙走上前来,递给何大海一支烟。何大海因为余香的童年,连带着也恨起了这些村干部。“不好意思,我不抽烟!”余大庆老脸一红,他以为是何大海瞧不起的烟,只得悻悻地缩了回去。“余香,可把你盼回来了!难得回来一趟,到我家去坐坐怎么样?” 余大庆跟余香的父亲,是小学同学。虽然都姓余,但却不是一房人。父亲去世后,也多亏了他那会在村里当社长,多多少少帮衬了一下,余香他家才熬过那段被自家亲戚算计的苦日子。见是他,余香只得挤出了几丝笑容,给他打招呼道,庆老辈子,这回我们就不去了,市里还有事情,我得马上回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心病还得心药医 余大庆听她马上要赶回去,知道她现在当了领导,事情忙也平时很难遇到上。他尴尬地皱了皱眉头道,余香,你现在出息了,别跟你二妈他们那几家人一般见识,他们是头发长见识短,不知好歹。余香点了点头道,谢谢老辈子,现在我妈也走了,过去的事情也都过去了。 余大庆见她言不由衷,苦笑地摇了摇头,余香家跟她家亲戚的过节,他当了多年的和事佬,但当来当去,却越当越头疼。余香她二妈他们见余香兄弟俩出息了,总说人家占了他们家的祖坟,前段时间还想找道士来捣乱呢,亏得被他骂了回去。但这话他不敢跟余香他们说,这要说出去,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呢。人穷志短,越穷嫉妒心越穷,越穷越想觊觎人家。“可笑的人,可笑的事,但这他妈就是这么可笑的存在。” “余香,何书记,有件事情一定要请你们帮帮忙,特别是何书记。现在示范片正在搞招商项目选址,怎么说也该给我们村里安排一两个吧。余香你也知道,穷生妖怪,穷生烂事,咱们村有些人我们都恨,但我们能够怎么办呢,过去我们没有能力改变不了,现在有机会了,我相信只要我们发展起来,钱包鼓起来,心胸敞亮了,过去的那些恩恩怨怨也都迎刃而解了。过去抢边边,占弦弦,都还不是因为穷得人命啊,都想活得比别人好点,都是被饿肚子给逼出来的。逼亲为仇啊!” 其他的几个村干部也连忙说道,余香,你是从我们村里在出去的,你现在有能力了,你是我们村的骄傲!是有知识有文化,有能力有能耐的能人,你可不能看着我们就这么一直苦哈哈地熬下去吧!帮帮我们吧,村里难得又回发展机遇,失去了就再也撵不上趟了。 何大海并不清楚,余香与余大庆之间的关系。他不由地好笑地说道,过去欺负人,现在又来求人,哪有这种好事情。门都没有。 余大庆听了他的话,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很急促。他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何大海,不但是个鼎鼎大名的何大棒槌,还是卫指挥长身边的大红人。规划选址征地的事情,许多镇乡长说了都不着数,还得由他来拍板才行。人家是做大生意的,说话从来说一不二。“何书记,你不能因为过去家长里短的纠纷,就武断地断了我们的念想吧。” 何大海听了他的话,很不爽。余香连忙拉了他说道,余书记跟他们不一样,小时候他没少帮过我家。再说了,我不是刚刚说了,恨它,我就要改变它吗!只要条件合适,你就帮帮忙! 余大庆见余香愿意帮他说话,脸色好了很多,连忙呵呵笑道,小时候,我没少帮他们家调解纠纷呢。 何大海听他还帮过余香他们家,脸色很快变出了花来。自个掏出兜里的好烟,挨着敬了一圈道,早说啊,我还以为你们与刚刚我们在山上碰到的那个疯婆子一样,尽给余香他们家找事情呢。 接过何大海的好烟,大家舍不得抽,拿到嘴边使劲闻了闻。方才苦着脸对何大海说道,何书记,你是不知道那几家人的情况。那几家人是真有病,总是说别人家要整他们,从他们老一辈子起,就成天神神道道的,过去仗着家里人多没少欺负老嫂子她们。现在呢,病得更重了,一旦有啥不高兴的,就叽叽歪歪的乱骂!余香恨,我们也恨!村里被他们这几家人这么一搅和,就没有清静过。 “有病得治啊!” “治,怎么治!球钱没有!心里越贪,家里过得越穷,连套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现在都还是那么几间跨墙吊瓦的土坯房!” “这种人难道就没有办法治了。由着他们这么瞎咧咧!这不是乱弹琴吗!” “哎,其实我们都不想跟他们计较,都是亲戚处,他们家就那么个要死不活的吊样子,于心不忍啊!” 余大庆的话说得更直接,他说,你就当被疯狗咬了一回!忍忍还不就过来了。 从余香的老家回来,将余香重新送到市里。一路人,余香的心气都不高。每次回老家,她都要死过一回。 何大海知道这是她的心结。余香不是小肚鸡肠的人,相反她活得很大气。但人都怕留有阴影,特别是小时候留下的不好心里暗示,总会成为成长路上痛苦的魔咒。 心病还得心药医,要想真正解开余香的心结,还是得尽快帮着村里摆脱贫困面貌,转变那种极端自私的狭隘心态。“你放心吧,征地拆迁的事情我会和卫婷儿说的,尽最大努力,给村里安排几个项目,尽快把老家动起来。” 车开到市委门口,余香跳下来,方才对何大海说道,你回去吧,自己说的话要算数。我等你最后给我扯回销呢! 余香看着何大海的车,开进了车流中,飞快地窜出了主干道,收拾了一下郁结的心情,才走进政研室的办公室。推开门,她这才知道卫凤鸣他们那一组一大早就带着抽调人员,赶了下去。 余香只得把调研组的人员找来,过问了一下林县的调研报告,组织组员对其他县区的情况进行了粗略梳理,对各县区的调研路线进行了初步规划。也不知道是卫凤鸣故意的,还是就是故意的,他居然把梓县也分给了余香。这个老家伙,油着呢,这分明就是他在给她创造表现的机会。余香苦笑地摇了摇头,对于家乡,她最熟悉,也最陌生。越是熟悉的地方,反而越是不容易找准存在的症结。与林县相比,梓县的区域要小一些,但人口更多,半工业半农业,各自一片天,第三产业还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一产业的占比居高不下,但质量又不高。 而回到村里的何大海,压根没有想到,等到他的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 第一百九十五章 转型引发危机 村里要组建集团公司的消息不胫而走。不等召开村民代表大会,村里便乱糟糟的乱成了一团。 说到公司,大家都见过不少。自从简政放权之后,放管服等一系列措施,让办公司不再成为了大家眼中的稀罕物。但凡有点经济头脑,有点想法的人,不过半个小时就立马能够办起一家小微公司。这样老总,那样老总的名头比打印在名片卡上还要来得随便。但提到集团公司,就有些咂舌了。 放眼梓县,以及周边的县市能够称得上集团公司的那还是屈指可数。集团,意味着规模经营。小公司单打独斗,不过是条自由自在的小鱼,而集团公司则像条长着大嘴的虎鲨,不但可以自由搏击,还能组团决战。 鲜家嘴又要吃螃蟹了,而且还放的不是一般的大招。信用社主任向天得知鲜家嘴要组建集团公司,不由地暗自咂舌,这个何大海是老山洞里爬出来的程咬金吗,小小的鲜家嘴居然还要组建集团公司。这比他们提了多年的企改工作,步子还要迈得快。 由何友生牵头的验资评估小组,遇到的当头一棒就是他的老婆砸给他的。他老婆刘云香看来,他们家与村集体一点关系都没有,除了何晓敏的婚庆产业,村集体占有股份投入,他们的羊肚菌压根就是与招商企业签订的订单合同。用句流行的话讲,他们家属于订单农业。刘云香这是在给她家留后路,她是不想把一股脑的生意都砸到了集团公司里面去,公司效益好还好说,如果将来公司效益不好又该怎么办?“反正,我是不同意把羊肚菌大棚基地作为股份去投入集团公司的。要搞,你们可以把婚庆产业投进去。其余的别想了!我们总得走一步看三步才行!” 坐在月子里的姚七月,也跟驼子李大吵了一家。 “我们家的豆豉生意和条粉生意,说句不好听的话,是我从我娘家带过来的。跟村里一点关系都没有,凭什么要拉着我们加入什么公司。我们自己办公司就是了,何必假手于人。” 驼子李没有想到姚七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还满以为,姚七月肯定会同意他的主意。俩口子婚后第一次吵架,吵得两个娃娃哇哇大叫,驼子李只得气鼓鼓地抱着不断地哄了这个,又哄那个。“我是估摸着,有大海哥在,我们的现在投入进去还能够多少占点原始股,弄不好还能够弄个副总来当当。你现在在这个关键时候,拉稀摆带,你还让我咋个做人吗!” 姚七月也抹了一把眼泪,不时倒不是心疼钱,而是心疼自个的俩个孩子,想趁着孩子还小,多赚点钱,免得他们将来输在起跑线上。 俩口子大眼睛瞪小眼睛,谁也说不服谁。姚七月骂他是官迷,“这回代何大海主持工作,又不是你,是人家何大山,你还惦记个啥。”驼子李气得脸色铁青,突然觉得自己过去太自以为是了,自以为懂她,自以为与她心心相印。没想到婚后,姚七月的脾气也见长,思维观念也跟不上趟了,过去那个大大咧咧的耿直女子不见了,变得喜欢斤斤计较。 他说不服姚七月,姚七月也说不服他。他只得去找自个的老丈人出面,老丈人倒是很精明。力主驼子李入股,用他的话说,船大好远航! 老丈人出面,姚七月方才松了口。但坚决不准现金入股,现金得给孩子们买成长基金和重大疾病保险,得给孩子们存起将来买车买房。用实体资产评估作价入股。驼子李算了算自个的股份,连何老六的五分之一都不到,连朵浪花都掀不起。他暗自好笑道,还想当什么副总哦,就这么点,俩个中层都不够。 经过资产评估,农业产业园、泥鳅养殖合作社、泥鳅加工厂、婚庆旅游、钓庄餐饮、电商平台、幼儿园、劳务合作社和建筑装饰公司作为先期组建集团公司的主要产业板块和原始配股的主要渠道,村集体参与各大产业板块的股份投入和分红被单列出来汇总,作为村集体占股比例。而康养产业,电商物流则作为了未来发展的主攻方向。 何大山首次代何大海主持召开了村民代表大会。 习惯了按年度参与分红的村民意见最为强烈,他们这些年尝到了甜头,吃到了嘴里,要想让他们再吐出来那就难了。他们的心态,与姚七月一般无疑。都只管旱涝保收,不管长远发展,都盯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生怕挖走了自家的生肉。他们的想法很简单,现在这样就很好了,无论怎么样每年到年底都多多少少能从村集体里拿得到一笔养老钱。 “我看现在发展就很好,就不要瞎折腾下去了。好不容易打开局面,别改来改去,到最后还不如现在,甚至造成严重亏损。” “就是,鲜家嘴就是这么个脓血,要交通优势没有交通优势,要地域优势又没有地域优势,不能把一条蚯蚓变成一条龙吧!好高骛远是搞不得的!” 而坚持主张组建集团公司的,则是那些参与前期村集体较少的村民。前期他们看着别人大口吃肉,自己连汤都没有喝到一口。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么个转型的机会,吃够了后悔药的村民们,自然是不想再错过这样好的机会。他们的想法就没有那么复杂,很简单:事实证明,跟着何大海干,是有搞头的!只要何大海在,说啥都要得! 面对这两种极端情绪和想法,何大山和何友生尴尬地摇了摇头。何大山终究还是嫩了点,做群众思想工作他还真是不如何大海。他讲的大道理,站得高看得远,但村民们不愿意听,你说得那么高大上,管我锤子鸟事。我只管我眼前能得到什么,又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和风险又在哪里。 何友生见何大山第一场亮相就搞砸了。只得帮着他圆着场。他摆了摆手,让大家安静了下来。“我只说两句话,大家按着良心说,过去你们付出了多少,你们又得到了多少。另一句话,你们可以不相信我们,难道你们还不相信何书记和余主任!” 第一百九十六章 肉都烂在锅里面 “下面开始投票表决!” “不同意的请举手!” ....... “同意的请举手!“ 何友生到底要比何大山老奸巨猾许多,经过现场投票,堪堪过半。当即他代何大山宣布道:根据投票结果,赞成票过半,同意组建集团公司。 散会后,何大山跑上跑下,忙着跑手续办理注册登记。公司的名字,是嫂子给取的叫“鲜腾集团公司”。 等到何大海回到鲜家嘴,那些投了反对票的和弃权票的村民,便把他围了起来,要告何大山和何友生的状,搞集团公司是在搞寅吃卯粮。他们坚决反对,除非何大海给他们保证,他们的收益不受影响。 何大海听了这话,气得两眼生烟。他最讨厌这种想吃猪肉又要撇腥臭的人。只想着拿好处,不愿意共同承担风险。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村干部是为全体村民服务的,又不是为这么一小撮人服务的,凭什么要给你们保证收益不受影响。 何大海跳起脚脚地把他们挨着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 这回,真是把何大海气毛了。多少年了,当初他回来的时候是这个吊样子,现在都发展到这种程度,还是有这么一小撮拖后的人。他当即把这些人留了下来,现场召开村委会办公会,要对这些人原有的入股份额和村集体分红配额全额清退。 当初他在搞土地流转的时候,能够狠下心挖个饼子状把核心的地块围起来不流转,宁可自家亏一部分钱,也不愿意让剃头匠何大明的儿媳们拿到一分钱。之前,老何家的那群人也已经被他狠狠地收拾了一回,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元气。 听到他的话,这些人都傻了眼,看得懂形势的,连忙拉起亲朋四友,苦着脸跑了,真要被何大海搞了清算,今后要想在村里挣钱就难了。见这些人都跑了,何大山没好气地大骂道:贱皮子,老子好声好气地给你们讲道理,你们听不进去!大海哥回来,下了猛药,才知道要拉稀要吐! “搞发展,就是搞利益联结。风险共担,利益才能共享!只想坐地分红,在我们鲜家嘴只要有我何大海在一天,门都没得!不付出,哪里有回报!好吃懒做,等靠要坐享其成的歪风,必须得好好再刹刹!对于一般群众,我们也要加强思想教育,不换思想就换方法!” 何大海叹了一口气,他这个牛犊子办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些人都很现实,不把锄头落到他们的脚背上,他们是不会来气的。干部可以不换思想就换人,但对村民却行不通。唯一的招数,也还是何凤山多年的经验,不换思想就换方法,你越是不想干,我越是要逼着你干。你越是要打退堂鼓,我越是要你火烧眉毛。你越想拿好处,我就是要让你拿不到。 没等到公司挂牌,何大海便给何大山出了一剂猛药。对这些坐享其成的村民,首先倒逼起来,对他们原有的股份不纳入集体公司,仍然放在合作社还是如原来一般只是享受合作社的分红,而不能享受集团公司的发展分红。对康养产业的规划布局,也尽快控制规划方向,尽量不让这些人参与到康养产业中来。你不是不想参与吗,那好我就完全不让你参与进来,连片鸡毛都让你摸不着。 对未首次纳入的,从今往后,个人或者单户必须要向村民小组申请,村民小组要进行代表们表决,表决之后还要报全体村民代表大会表决;表决同意后,还得经过公司产业部好财务部复核评估,复核评估无意见之后,才能报请公司董事会批准。同意人数必须过半。而且,申请通过之后,只能享受最低分配比例,公司还将根据个人贡献度进行考评,不合格第二年自动剥离。要第三年才能重新申请复核,又得走原来的程序。 何大海故意弄出如此复杂的程序,就是要杀鸡儆猴,就是要把集团公司做成“金娃娃”产业。在他看来,干事情办公司,发展战略是一个方面,更重要是要人心齐。否则,哪怕是条金娃娃,也都得被弄成臭娃娃、死娃娃。 一时之间,村子里风声鹤唳。何大海抛出的大杀器,让很多人都不由的闻之色变。 何大海也被再次推到了风口浪尖,有的骂他膨胀了,也有的骂他心太野了,但何大海充耳不闻。反而对村委会干部的要求更加严格了。集体公司村委会干部们的入股情况,全部挂牌公示。产业占比情况和收益分配方式,也都挂牌进行公示。 公司组建起来后,连座办公大楼都没有来得及修。他带着何大山和何友生忙着借助示范片的招商契机,进行了康养产业的规划和设计。他从余香那里知道,市里和省里马上就要建设三条过境高速公路,其中又两条都要经过鲜家嘴,而且还镇上还要设计出口。他得抓住这个先机,瞄准市里和省里这两块大市场,跳出农村搞现代化城市社区型生态养老公寓。 卫婷儿这段时间对开足了马力的何大海,已经完全跟不上趟了。 这小子成天的思路,转过弯,就是偌大的一片天地。他把那些签约投资的返乡企业家带着规划图纸,漫山遍野地转悠,几趟下来,卫婷儿那边最早签约的一些项目还没有来得及落地动工,而何大海这边后来新签的养老配套项目却已经轰轰烈烈地推图平地。这把卫婷儿气得咬牙切齿,这家伙是假公济私,把示范片的好处也弄到了鲜家嘴去了,而且还尽整一些高端项目。 但卫婷儿和李政也拿他没有办法,那些老板宁愿听他的,都不愿意听他们给他们摆得天花乱坠。不过好在,这家伙还知道轻重,对给他分配的任务也没有落下。俩人对何大海的浑水摸鱼只得睁只眼闭只眼。反正肉都烂在锅里面。成绩既是鲜家嘴的,更是示范片的。 何大海就像按上了发条的闹钟,每天滴滴嗒嗒的,不仅撵着他自个飞快的跑,就连卫婷儿、李政、侯春、刘雨他们也都被他拉着,拖着上路。 两个多月过去,示范片彻底大变样,基础设施轰轰烈烈地搞了起来,签约项目纷纷落地,全产业链的布局和雏形也初见端倪。 第一百九十七章 拉开改革大幕 余香带着温馨她们,密集地开展了将近两个月的调研。 等到卫凤鸣分片组织召开了座谈会之后,政研室的大部头调研报告,经过数十次修改和补充,提交到常委办,经过张书记亲自把关和研判,各位常委充分发言和论证之后,决定提交市委全委会审议通过。 隆冬十月,一场不期而然的初雪,纷纷扬扬地盖住了这片跃跃欲试的山丘。冰雪冬碎了市委大院的枯枝,暗香凝冻的花草,从市委大院一直延伸到城市的各条主干道上。 “润雪兆丰年,这场提前来到的冬雪,预示着明年又是一个好的年景。”余香端着一杯川北毛茶,看着窗外白茫茫的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近两个多月来,为了这份报告,卫凤鸣带着她和政研室的一帮人,劳心劳力地加班加点,她整个人也都瘦了一大圈。 三天后,备受关注的市委全委会在市大剧院隆重开幕。头发半百的张书记代表市委常委会向大会作了年度工作报告,并向大会作了报告说明。 “同志们,时代大潮,澎湃如歌。等不起,慢不得,慢进也是后退的区域竞争态势,需要我们破除桎梏,跳出全市看全市,社会发展的主要矛盾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我们的战略部署也必须进行调整。从国家层面讲,过去的几十年,我们实现了从站起来到强起来的历史性转变,但从全市的发展看,我们从强起来到富起来的差距还不小啊!实践已经多次证明,改革开放,是我们实现跨越发展的重要法宝。因此,本次全会的主要任务,是凝聚共识,制定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的发展目标,落实深化推进改革开放的战略部署。希望大家畅所欲言,积极建言献策,为加快全市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贡献力量。” 三天的大会,分团组织了紧张又有序的热烈讨论。按照林虹的安排,政研室分组深入到各团听取意见和建议,并迅速整理出来报市委常委会进行审定。 市委常委会对报告进行再次修订之后,报全委会表决通过之后,高质量发展被首次作为全市的重大战略目标任务,以乡村振兴,产业结构转型为重点的新一轮改革拉开大幕。 全会闭幕后不久,市委张书记亲自找到余香进行了谈话。 “余香,你来市里挂职的这段时间,工作很出色。特别是这次这个调研报告,做得很好,我和市委都很满意。” 来到市委挂职,余香还是第一次来到张书记的办公室。张书记的办公室,背山朝阳,不足20平米,里面的布置只有一张办公桌,几把椅子和一张茶几。案头上,摆满了各种文件和内参资料。 张书记的年纪其实比林虹才大一两岁,但却比林虹要出老许多,人很精神,对人也很和蔼。他从办公桌里站起来身来,指了指椅子,让余香坐。 余香笑了笑,赶紧坐了下来。浑身上下还是有些紧张,对张书记的表扬,她连忙说道,这都是市委领导得好!我们才能干得好!张书记笑了笑,走到她身边,隔着茶几坐了下来,“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余女侠,也学会了奉承话啊!” “没有啊,我说的都是实在话。”余香红了红脸,连忙再次笑着说道。 “你啊,看来林书记的话是对的,不能把你圈在这个院子里太久。太久了,就会消磨你身上的那股子拼劲。”张书记叹了一口气,庚即又接着说道,是这样的余香,今天把你找来。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我和林书记是想提前结束你的挂职任期,想再给你加加担子。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林县提出来的,他们想让你到林县去牵头负责农业产业园;另一条是梓县提出来的,他们希望你还是回去,去示范片搞连片发展。你好好想想,再回答我。我和市委充分尊重你的意见。” 余香没想到张书记会单刀直入,她一直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说道,我听市委的,市委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张书记摆了摆手道,你先别忙着做决定。好好想想,我给你分析一下,到林县呢,是一张白纸重头再来,难度不小;回梓县呢,已经有了一定基础,更容易锦上添花。但从我和市委的意愿来说,我们还是希望你到林县去。林县你已经去了两次调研,那里的情况你也知道,那里是市里目前最为突出的短板。但对于你来说,极其具有挑战性,不容易打开局面,当然如果你去的话,市委肯定会大力支持。当然如果你去了林县,是梓县的损失,毕竟你是梓县培养出来的年轻干部,吕德他们也多次给我汇报,还是希望你回去挑大梁。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让我也很为难啊。至于怎么选择,还是得看你自己。不管你去哪里,我还是希望你一如既往发挥女同志也能顶半边天的作用,闯出一片天地来。你现在可是全市有名的农村工作的福将和虎将!敢不敢,再啃一回硬骨头! 张书记在激将,余香只得呵呵地笑了笑,硬着头皮答道,那我选择去林县吧。 见余香应了将,张书记松了一口气,他呵呵大笑道,余香,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有股子巾帼不让须眉的闯劲!那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到时候市委组织部的秦部长亲自送你去上任!我给你一年半的时间,到时候我可要亲自来验收你的成果! 从张书记的办公室里出来,余香的背脊上出了一身大汗。张书记的激将,那可不是好糊弄的。这就立了军令状啊!对林县,她还真没有底气。 见余香从张书记的办公室走了出来,温馨呵呵笑道,姐,林书记也有请! 余香只得苦笑地朝她笑了笑,姐这回又要赶鸭子上架了。 温馨兴奋地拉着她手,安慰道,姐,你啊!有能力,有担当,这都不是事!我相信你!“你啊你,就这么相信我啊!要是我干不好,趴了窝,到时候你可得来救我啊!” 来到林虹的办公室,林虹已经泡好了茶水在等她。 “书记已经找你谈了吧,谈得怎么样?你选择去哪里?” 余香摇了摇头道,老师,你是不是已经和张书记商量好了? “你啊你,看样子你没有选择错!”林虹呵呵一笑,“你是块好钢,好钢得用到刀刃上啊!” “这也太突然了吧,您也不提前给我透露点风声,打得我措手不及呢。” “我还不知道你,提前给你说了,你还不会被激将!你肯定会选择回梓县!” 余香苦笑地摇了摇头,林县可不是那么容易搞啊,基层太差了。 “要好搞,市委也不会下这么大的决心,突击提拔你去攻坚呢!你啊,这才是真正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你可能给我拉稀摆带,砸了我们好不容易竖起来的金字招牌!这个救火队长,你必须给我当好!”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临危受命 林虹与余香摆谈了一下林县当前面临的困局。余香皱着眉头说道,我想知道,市里对林县的支持力度究竟有多大? “这个嘛,得看你怎么看了?从大的层面讲,要人给人,要政策给政策,但是要资金嘛,那就得你自个去争取了。” 余香听了她的话,不由地以一阵苦笑。“你这干脆就是让我白手起家啊!开的都是空头支票!” 林虹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力主余香到林县,还是她受到林县一二把手的刺激,方才给张书记力荐余香前去闯一闯。按照干部选人原则,突击提拔任用那是慎之又慎,严之又严。原本按照张书记的想法,等到余香挂职期满之后,再给她压担子。但林县的现实窘困,又急于破题打开局面。一时之间,市委组织部也没有提出更好的人选。否则像余香这样的拟提拔的副处级干部,也不需要市高官亲自谈话,一般由组织部长谈话就行了。但张书记,还是想听听余香自己的意见。用他的话说,年轻干部既要严管,更好厚爱。让余香这么匆忙地去挑大梁,他的心里并没有底。 他仔细地翻阅了余香的履历,对她过去的工作还是很肯定的。既然林虹和林县的一二把手都坚持,他索性就想让余香去试一试。新人,新思路,新观念,说不定还真能够打开局面。 从进入林虹的办公室,余香的心情就没有好过。第一次在市委一把手面前立下军令状,这可不同于以往她在鲜家嘴和李政、赵镇长面前那么容易。一把手想来说话算话。这样的突击性安排,其压力可想而知。余香无奈地说道,老师,你这可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啊!你就不怕把我烤焦了! 林虹给她续了茶水之后,半开玩笑地说道,如果你都被烤焦了,那我还真就没有折了。 余香见她耍起了无奈,只得将她的军道,老师,俗话说,扶一程还得送一程。你总得给我出点主意,不能看着我往坑里掉吧。 林虹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茶水,放下茶杯,不由地皱了皱眉头道,余香,我发现你这个丫头也学坏了。你是在考我,还是在考你自己啊?林县,是怎么个脓血,你应该比我清楚。大方向,王书记和顾县长的前期布局是没有大问题的,现在的关键是要你去撬动,迅速打开局面。至于这个局面怎么破,还得靠你自己拿主意。我呢,只能从市委这个层面,给你敲敲边鼓。我先抛块砖,至于具体怎么来部署安排,你自己拿主意。 余香见她愿意给自己出主意,当即来了精神,呵呵笑道,还是老师懂我,心疼我! 林虹没好气地啐了她一口道,只此一例,下不为例。哪有向领导逼宫的道理。 “林县的资源优势,还是在中药产业和生态循环种养殖上,旅游观光,三产融合是下一步你必须考虑的问题。怎么开局,我以为你应该按照省委打造中医药大省和市委决定打造大健康食品医药产业这个切入点上下功夫。变资源优势为产业优势,变生态优势为发展优势,无怪乎从这几个方面着力,建基地、搞加工,创品牌,建立与群众直接忧戚相关的利益联结机制,达到林业增绿、产业增收,群众致富的目的。” 余香静静地听着林虹给她抽丝剥茧地分析林县的现状,帮着她分析林县存在的问题和解决的方案。 林虹的话,有据有理,可谓是一针见血。其中很多观点,也都是她在撰写林县报告的时候提出来的。但纸上谈兵容易,等到用时才知用到深处方恨少。 市里安排她去林县,肯定不是想让她当赵括,而是要让她当开疆拓土的韩信。 军令状悬在头上,又不得她有丝毫的懈怠和犹豫。她必须在走马上任之后,迅速拿定主意,尽快打开局面。等不起,慢不得绝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而是市委的真实境况。 “你就打算这么让我孤身一人下去?” 弄懂了市委的真实意图,余香也打起了市委办的主意。 林虹冷不防被她突然的一句话,弄懵了。她很快明白过来余香的意思,不由地呵呵一笑,指着她没好气地说道,余香,你这丫头好的不学,尽学这些偏门馊主意。行,既然你开口了,我索性也就送人送到西,你说想要哪个,你自己挑。 余香脸色泛起微红,她的这个想法确实有些过分。但她也没有办法,要想尽快打开局面,还得建立自己的班子才行。她呵呵地抠了抠脑袋,小心翼翼地说道,文长青和温馨都行! 林虹没有想到,她居然敢来挖自己的墙角,气鼓鼓地盯了她好一阵子,见她没有丝毫的反口,不由地有些苦恼。文长青和温馨,是她准备继续培养的年轻干部,打算再放在身边练一练,再放出去。林虹想了想,脸色有些难堪,不过很快她便又下定了决心,居然让余香去当救火队长,好马还得配好鞍才行。既然她提出来了,她也不好意思一口气回绝了她。当即咬了咬,干脆地说道,那好,既然你两个都想要,那我俩个都交给你。你这个丫头到时候教不了票,我看你咋个给市委交代。 余香瞬间瞪大了眼睛,不相信地问道,您真的决定,把他们俩个都交给我? “都交给你,不过丑话说到前头,你要弄不出动静来,别怪老师翻脸不认人!” 余香见她这么耿直,不由地有些喜出望外。她原本以为,能够讨到一个人都不错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拿不出东西来,不用你说我自个向你和组织打辞职报告!” 余香把自己逼到了死角,林虹开心地说道,那就一言为定,老师等你的好消息。 从林虹办公室出来,余香古怪地朝温馨使了使眼色,温馨一脸的茫然,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等到第二天,市委组织部通知她和文长青跟随余香一起去林县任职,她才恍然大悟,她也被余香拉下了水。 坐上市委组织部的车,温馨苦着脸,一脸的惆怅。“姐,你也太狠了吧。赶鸭子上架你一个就算了吧,你还把我和文长青都架在一起烤啊!” 余香开心地说道,咱们是不是要姐妹,是不是该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姐,这是想着你,帮你争取成长的机会呢! 温馨被她怼得没有话说,她的心里一片苦水。市委组织部的安排,是让她下去挂职当镇长,文长青当余香的办公室主任。 文长青倒是喜滋滋的,与其在研究室里耗着,还不如早点下去独挡一面。 第一百九十九章 打响擂台赛 在梓县的县委办公室里,吕书记和卫婷儿各怀心事。吕书记一支烟接着一支地抽着,接到市委办的电话之后,他的心情便一落千丈,市委最终还是没有采纳他的意见,把余香放回来。卫婷儿则是一脸的震惊,余香去林县?这是要干嘛,是要另起山头跟她打擂台赛吗? “卫指挥长,你怎么看?”吕书记见卫婷儿闷着脑袋,示范片能有今天的局面,吕书记对卫婷儿这个女将还是很看重的。原本他是想把余香弄回来,跟她搭班子,两大女将配齐,示范片肯定会事半功倍。如今,他的想法成了泡影,压力就全压在了卫婷儿的身板上。 “啊,书记?”卫婷儿冷不防见吕书记问她,不由地“啊”了一声。 “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这是市里的决定。我们只能服从。但很显然,市里这是在搞平衡,也是在给我们加压啊!” 吕书记见她还算看得明白,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是啊,我们搞的示范片,基础是当年余香打下的,市委用她去林县冲锋陷阵,说得不好听点,就是救火队长。但以你我这些年对余香的了解,很可能会把我们这一套复制出另一个样板来,或者可能林县的后劲比我们还要足,毕竟他们的资源禀赋摆在那里的!所以卫指挥长,狼来了啊! “更关键的是,这头头狼还是你吕书记培养出来的!”卫婷儿见他又给自己加压,不由地噗嗤一笑道。 吕书记也只得一脸苦笑道,我们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余香,去林县具体是什么职务?” “市里的决心下得很大,超乎我们的想象。余香直接任县委常委、林县现代农业产业园指挥部指挥长!” 卫婷儿不由地吐了一口冷气,“好家伙,两年之内连续三级跳,还倒撵我一头啊!” “是啊,今天把你找来。我也是代表市里宣布一项人事事项,经过市委研究决定,决定任命你为县委常委、示范片前线指挥部常务副指挥长!现在示范片,就靠你独挡一面了!有没有信心,与余香你这个老同学一较高下?” “啊!”卫婷儿对自己的任命,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这么突然,就明确了她在县委的任职。 “啊什么啊,有没有信心?” 卫婷儿被再次重用,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她呵呵笑了笑,扬了扬眉头答道,看来,市里是真想让我们两姊妹打擂台呢!只要市里和县里信任我,我也肯定有信心打赢这场擂台赛! “有信心就好!走吧,去常委会会议室,市委组织部的张副部长还等着你呢,我们呢马上也要对你的分工进行再次调整!”吕书记笑着站起来,与她握了握手道,“欢迎你加入县委班子!” 等到市委组织部长秦部长带着余香走进,林县党员干部大会的会场,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王书记和顾天青满脸的兴奋,市里对他们还是偏爱重视的。能够把余香撬过来,他们不用想,老对手老吕肯定会郁闷死。 大会由王书记主持,市委干部科科长宣布了市委对余香的任职文件。秦部长作了重要讲话。 “同志们,刚刚胜利召开的市委全会,对当前和今后一段时期的全市战略布局进行了调整,明确了高质量发展的目标任务。林县有着丰富的自然禀赋,市里对林县的发展给予厚望,明确林县作成全市区域协同发展的战略支撑之一,因此希望大家要不负厚望,加快推动林县转型发展,以高质量的发展成果为全市贡献林县力量。余香同志,年富力强,敢想敢干,富有开拓创新精神,有着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梓县的示范片能有今天的示范效应,与她当初大胆探索的“三变改革”密不可分。市委决定,由余香同志担任县委常委、林县现代农业产业园指挥部指挥长,这是着眼全市发展大局,也是着眼林县发展的实际,作出的重要人事安排!希望余香同志尽快适应新的岗位要求,带领指挥部班子一班人尽快打开工作局面。也希望县委、政府以及各级领导干部要全力配合支持余香的工作,把林县现代产业园区建成为全市中医药、大健康食品医药的产业高地和经济转型热土!” 散会后,上百名林县的干部对余香的年轻,咋舌不已。一些认识余香的干部们,则是一脸的兴奋。余香的两次调研,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余指挥长,是个干实事的人,当初来我们镇上调研,不打招呼,自己去走访,一连在村子里蹲了好几天呢!” “她啊,不仅是个能干事的人,还是巾帼英雄呢!她的事迹被市里宣传了好几次呢!” 临走之前,秦部长再次把王书记、顾天青和余香叫到一起进行了谈话。秦部长呵呵笑道,老王,天青啊,这回你们满意了吧!敢撬老吕的福将!老吕可是跟我说了,他等着你们打擂呢! 王书记和顾天青相视一笑,哈哈说道,这都是市委对我们的鞭策和鼓励,余香现在是我们林县的福将!他想打擂,我们才不怕呢! 双方打趣了一番,秦部长这才郑重地对余香说道,余香啊!你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啊!张书记给我说,你可是在他面前立了军令状的!你要是干不出名堂来,可不好交代哦! 余香苦笑地点了点头道,感谢秦部长和市委的关心,压力肯定是压力山大,但我也有信心,在市委和县委的领导下,有林县党员干部的支持,一定能够打开局面,不负市委的厚望! 秦部长点了点头,转而又笑着对王书记和顾天青说道,老王、天青,你们的要求市委是不予余力地支持和重视,余香也给你们派来了,你们要是再甩尾巴,到时候可别怪市委飞泪斩马谡哦! 王书记和顾天青也清楚,这是市委给他们最后的机会,要是再拿不出像样的成绩来,他们也没有脸面再在林县待下去了。俩人连忙向秦部长表态道,请市委和秦部长放心,要是再甩尾巴,我们自己撸了自己。 送走了秦部长,林县迅速召开了县委常委会,对余香的分工进行了明确。余香主管农业,联系现代农业产业园和农口部门。而温馨和文长青也在县委组织部的安排下,立马上任。温馨被任命为产业园区核心镇乡渠口镇的党委副书记、副镇长,拟任为镇长,文长青被任命为园区指挥部办公室主任。 随着,梓县和林县的干部调整到位,这场高质量发展的擂台赛悄然打响。卫婷儿给余香打了电话,挑衅地说道,余香,我们现在处于同一条跑道上,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余香哈哈应道,等着吧,咱们骑驴看唱本!不要以为你先行了一步,就能落下我! 第二百章 项目争夺战 余香经过半个多月的调研,面临的第一个拦路虎,就让她有些苦不堪言。 林县的现代农业产业园,散小杂乱,仅仅挂了一张牌子,安排了几个工作人员。就连规划图纸,也都还停留在评审阶段。迫不得已,余香只能去逼王书记和顾天青的宫。 王书记和顾天青见着余香火急火燎地一头闯进他们的办公室,俩人都不由地一阵苦笑。余香来的这半个多月,打了鸡血似的干劲,让他们既爱又怕。 “余香,规划图纸的评审还需要过程啊,你急,我们也着急啊!”顾天青头疼地摇了摇头,规划图纸已经被余香推翻了三次,省农科所和农大的专家们都有些不耐烦了。 余香气喘吁吁地喘了口气,毫无形象里抓起桌上的纸杯给自个倒了一杯水,猛灌了一口。见王书记和顾天青都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由地脸色有些泛红。“两位领导,规划的事情我们能不能简化一下程序,尽快通过常务会研究审定。园区是平台,但基地才是基础。我们都马上包装和储备一批项目,加强对上争取啊!老是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她的话,让俩人眼前一亮,连忙问道,余香,该不会你又得到了什么风声?上面来项目了? 余香点了点头,挨着他们坐了下来。“上午,我跟省发改委的唐处长联系了一下。国家今年出了真金白银,要加大力度推动农业供给侧改革,明年的省政府工作报告也将作出相应的项目资金安排。他让我们抓紧时间先申请一批项目。” 林县并不是省扩权县,省级项目资金争取并不容易。顾天青高兴地一拍巴掌,“你现在手里准备了哪些项目?发改上立项没有?” 余香有些无语,心里暗想,你是把手啊,你应该比我清楚啊。她想了想,“省上争取项目资金,关键还得我们的战略定位和发展规划。目前,指挥部已经储备了争取中医药现代产业重点县和林业生态县的项目,国土上的土地整理项目已经把我们纳入进去了,但资金量有些小,我们还得再去跑一趟才行。现在正在包装的是医药科技支撑和产学研基地这两块。” “厚朴基地这一块,拿下来没有?”王书记听了她的汇报,转而又问起了顾天青。 顾天青苦笑地摇了摇头,脸色有些不好看。“还没有最后敲定,让我们再等一等。” 王书记皱了皱眉头,狠狠地抽了两口烟,浓浓的烟味呛得余香有些难受。她连忙拉开椅子,与他们隔了半张桌子。见顾天青也没有什么好主意,王书记暗自叹了一口气,敲了敲桌子,等到一支烟抽完,方才说道,这样!顾县长,咱们俩分下工,你来负责规划的事情,我和余香再去省里跑一趟,必要的话,看能否请林书记出面帮我们再争取一下。 顾天青心里也很明白,现在都是预算化管理,争取项目资金得提早安排进入省财政的盘子,单独打报告申请专项资金,难度实在太高。只有进入到了省级财政预算的盘子,经过省人代会审议之后,省级财政才有可能批得了。他见书记来了劲头,自然不甘落后,当即表示道,那就辛苦书记和余香了,我呢马上去进行规划调整,争取本周内通过政府常务会研究。 余香把火烧了他的火门上,他不得不站出来,拿出积极的姿态。 等到了书记和县长满意的答复,余香连忙站起来告辞。她实在是受不了,他俩一支接着一支的烟味,比何大海还抽得厉害。 余香在忙着跑项目,卫婷儿拉着吕书记也没有含糊。唐处长是她的老领导,有好事情自然也少不了她。至于两个县能够拿到多少,那就不是他的事情了。他能够把他们的项目帮助立项,都算是不错了。毕竟,狼多肉少,关键还在他们自身的定位符不符合省里的产业布局要求。 余香连夜组织人员进行项目包装,按照省里的安排,这回的产业资金的安排,是要通过路演来公开评定。省里已经发了话,只要被纳入省级评定,一旦获批就有可能获得省里的产业强县资金支持。 林县和梓县刚刚开始较劲,市里也得到了消息,庚即作出了部署安排,专门组成工作组对上争取。挂帅的领导,也就落到了林虹的身上。 林虹带着两个县的工作组,忙得一塌糊涂。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不好偏袒谁,只得尽力地去帮助争取。至于,能够拿到多大的蛋糕,还得各凭本事。 在省上路演,余香和卫婷儿首次公开交锋。粮猪安天下,卫婷儿打的生态绿色牌,在示范片要搞百万现代生猪产业园。而余香打的中医药大省的牌子,主打大健康食品医药。但困扰余香的事,是药食同源的问题。而卫婷儿的难度同样不小,安全防控和循环利用也是致命的问题。 路演连续进行了三天,俩人苦哈哈地唇枪舌战,都累得不行。她们各自的对手都很强大。既有传统优势大县,也有后起新秀,林虹带着王书记和吕书记坐在列席位置上,是看得心惊肉跳,咂舌不已。 路演一波三折,评审专家们的刁钻问题,层出不穷。俩人浑身上下都在冒冷汗,稍有不慎,就可能被直接pass掉。俩人不得不打起十二份的精神来。卫婷儿朝着余香挥了挥拳头,余香何尝没有捏紧拳头。 等到路演流程走完,俩人几乎都瘫倒在一块。卫婷儿抹了一把手心的冷汗,朝着余香苦笑道,余香,咱们从今天起,就丁对丁卯对卯的干上了啊! 余香咯咯地撇了她一眼,长长地松了口气道,怎么,这才刚开始你就想缴械投降了? “美得你吧!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卫婷儿连忙没好气地啐了她一口。 市里同时抛出了两个百亿级产业项目,要想同时拿下来,难度不小。林虹皱了皱眉头,不断地打电话,寻求帮助。得来的消息,都不尽如人意。她那些在省里的朋友,意见都很明确,这次的路演是动真格,人情往来那一套行不通了。得看评估出来的结果,才能定得下来。 余香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恨不得马上去美美地睡一觉。但她和卫婷儿根本没有闲散的机会,两边各自的把手连轴转的带着她们挨着门地去上门请示报告。 好不容易等到夜里歇息下来,卫婷儿硬是拽着余香要去她们大学时候,常去的那家红磨坊咖啡厅。她约了几个老同学想要叙叙旧。余香挣脱不过,只得硬着头皮跟她去了红磨坊咖啡厅。 与这座高速发展的特大城市相比,那座老旧的红磨坊,都快成了这座城市的活化石。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装修风格,昏黄暗淡的灯光,泛白发黄的壁窗,不同时代的壁画,红沉黑旧的老木椅和老桌子,每一处都活着时代的记忆。走进其间,仿佛回到了当年的大学时光。 第二百零一章 红磨坊里的嘴仗 见着余香和卫婷儿走进红磨坊,那些多年未见的男女同学,纷纷站了起来。大学时候的卫婷儿高高在上,是朵带刺的玫瑰。而余香,则清秀玲珑如棵长在荒谷的兰花。时过境迁,两大班花,如今的风采更胜往昔。余香更加丰盈饱满,而卫婷儿则明显更加洒脱。 老班长顾玉明,见着俩人自然是两眼冒光,连忙招呼她们,“快来,快来,这边坐!” 等到她俩坐了下来,余香这才看清楚,这些都是当年跟她们相处得还算好的同学。“小蜻蜓”白月娥,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穷兮兮的假小子,俨然一派富婆的打扮,见着余香自然是分外亲切。当年,她几乎成了余香的小跟班,能够顺利地从大学毕业还多亏了余香偷偷地给她塞纸条。 “霍辣子”霍甜甜,这个当年大大咧咧的小辣椒,居然当起了大学老师,一副矜持斯文的样子,让余香和卫婷儿不由地掩嘴暗笑。原本文静斯文的“窑拐子”,姚欣悦却变成了张口闭口满嘴粗话的失足少妇,叽叽喳喳地拉着她们问过不停,仿佛不把她俩的老根子挖透便不肯罢休。 学习委员单大生,倒是当年那副老样子,低言少语,一脸的不喜不悲。副班长田青,看着余香和卫婷儿是满眼的失落,她看得出来,余香和卫婷儿这对老闺蜜,小日子过得不错。当年她嫉妒也罢,恨也罢,不过是想抢抢卫婷儿的风头,杀杀她的威风。现在想来,她不由地一阵苦笑。老班长顾玉明也还是当年那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好色之徒,眼珠子里还是那副色眯眯的吊样子。 顾玉明原本打算给余香叫一杯咖啡,却被卫婷儿抢先一步,“她啊,结了婚,不好这口了,喜欢喝川北毛茶,老板给她来一杯毛茶。” 见到卫婷儿这么说,顾玉明闹了一个大红脸,只得悻悻地说道,看来,几年不见,余香这品味也变了啊! 姚欣悦见不得他这副见着美女就想献殷勤的劲头,不屑地笑道,老班,你以为都还像你一样啊,还是当年那个色眯眯的土包子。她的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顾玉明尴尬地指着姚欣悦,气呼呼地说道,窑拐子,我可没有得罪你啊!你今晚怎么老是针对我。 久不吭声的单大生来了个神补刀,“老班,谁叫你当初伤人家的心,伤得那么恼火啊!” 姚欣悦和顾玉明瞬间傻了眼,没想到这个闷肚子家伙一下子操了他俩的老底。姚欣悦红着脸,朝着他扑了过去,要撕他的嘴巴。田青连忙一把挡住他,不爽地说道,窑拐子,你欺负我老公,你也得背着我点啊!你这么大张旗鼓的,想挑衅我这个原配吗? 余香和卫婷儿指着他俩,一脸的震惊。“你们俩,是俩口子?”田青能看得上单大生? 白月娥连忙给她们解释道,这俩人贼得狠,大学里偷偷地耍,结婚也是悄咪咪的,生怕有人晓得。不是老班告诉我,我都还被他们蒙在鼓里呢。霍甜甜不怕事大,也跟着起哄道,余香,卫婷儿,你们再猜猜,今晚我们这一伙人,还有谁跟谁是俩口子? 余香和卫婷儿将四周打望了一番,见白月娥一脸的羞涩,一把逮住她,“小蜻蜓,说!你跟哪个有一腿?”姚欣悦一脸仇恨地哼了一声,“还有谁,不就是老色鬼吗!” 顾玉明见瞒不下去了,只得自个站了出来,自个掏了老底。“我和她是俩口子!” “顾玉明,你小子行啊!不惊不乍地就把我们班,两个活宝都给收纳了!”卫婷儿指着顾玉明,故作一脸的愤怒。姚欣悦连忙把自己撇开,“他是他,我是我!你可别把我算进去。” 白月娥见她一脸的茫然,只得羞涩地解释道,其实大家都冤枉窑拐子了,当年是我偷偷地跟老班在耍。窑拐子为了帮我,帮我顶了雷。 田青也跟着解释道,当年窑拐子喜欢的不是老班,而是我们家这口子。我们啊,都被他们的迷魂阵给搞糊涂了。不然的话,我也不会陷进去,跟了这么个傻墩。还以为他老实,结果比谁都坏。 姚欣悦当即找回了场子,一脸嘚瑟地怼了她一句。“大家评评理,究竟谁是原配,谁是小三!” 余香见场面有些尴尬,赶紧站了出来,大手一挥道,乱了,乱了,都是啥玩意啊!敢情我们都被你们几个家伙耍得团团转。从现在,谁也不不准再提感情的事情了。听着人窝心,恨不得捶你们一顿。 姚欣悦和田青相视一笑,赶紧就坡下驴,“不说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了。说说,你俩啊?你们俩现在在干啥啊?余香跟谁结婚了啊?怎么我们都不知道啊,是秦伟吗?” 余香见她哪壶不该提哪壶,连忙轻咳了一声,掩饰道,这跟我没啥关系啊,有关系的,你们得问卫婷儿。 卫婷儿见余香把火烧了自己的头上,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大家伙见她俩大眼睛瞪小眼睛,就像发现了新大陆,全都“喔”了一声,不怀好意地嚷道,原来乱的,还大有人在啊! 卫婷儿见躲不过,只得硬着头皮,哼哼道,我跟秦伟在耍朋友,咋的啦,你们有意见啊!余香都没有意见,你们哦个啥!余香出卖了自己,卫婷儿自然不会放过她。当即一五一十地把余香的老底也给掏了出来。 听到余香的老公是永昌集团的何大海,顾玉明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他折腾了十几年,到头来,居然成了余香老公的在渝州的分公司经理。白月娥也傻了眼,傻傻地看着余香,这个这一身的珠光宝气,在余香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 单大生和田青反倒是来了劲头,他们家的生意与永昌公司有过不少的接触,拉着余香,要让她帮着牵线,让何大海多照顾照顾他们家的生意。卫婷儿落井下石道,你们找余香啊,白找!余香压根不管他男人公司的事情。与其求她,还不如求我,他男人现在我就在的手底下当助理呢! 顾玉明更加震惊地看着卫婷儿,嘴里直哆嗦,“你在梓县工作?何总是你的助理?你就是那个泼辣不讲理的卫指挥长?”话还没有说到一半,就被白月娥一把捂住了嘴巴。 余香呵呵大笑道,卫婷儿,你也有今天! 卫婷儿气鼓鼓地大骂道,好你个何大海,敢在背后鞭挞老娘!等着吧,余香!看我不好好收拾你老公! 余香大方地摆了摆手道,你啊,得有本事才行!我老公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说着,余香就附在她耳边,轻声了说了几句。卫婷儿一下子弹了起来。“你敢!你敢挖我的墙角,我给你没完!” 待弄明白了她们之间的哑谜。大家伙都不甚唏嘘,没想到余香和卫婷儿才是他们班上的真神。临走的时候,霍甜甜拉着余香和卫婷儿加了微信,她神秘一笑道,余香,卫婷儿今后我们多联系。 等到散了场,余香才弄明白,卫婷儿打的啥主意,她压根就是来诳钱的。她的目标便是单大生和田青俩口子。这两口子搞的是生猪深加工高端肉食品企业,卫婷儿与他们达成了口头协议,要去示范片搞产学研基地。卫婷儿神秘地朝着余香笑道,余香,你知道我为啥要拽着你来吗? 余香恨不得给她一脚,看着她吃肉,自个连口汤都没有喝着。“不就是为你的项目吗?” “不就是为了我的项目,呵呵,我告诉你啊,这个单大生可一直暗恋着你呢!要不是打着你的幌子,他今晚还不会来呢!”“单大生暗恋我?”“你没瞅着他一晚上的心思都在你的身上吗?” 余香又气又怒,敢情这丫头是把自个卖了! 何大海对余香调任林县,不由地一阵气恼。恨不得马上扔到手里的工作,跑到市里去找林虹理论一番。“当初说好了的,要让余香回来。这下子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地帮着给人数钱。” 第二百零二章 别把当鸡毛令箭! 何大海与侯春一前一后地走在李太沟村的田坎上,初春的阳光拉拉扯扯地扯动着俩人各自心中的寂寞。年前的那场雪,纷纷扬扬,冻死了本该醒来的虫子。而花蝴蝶破茧之后,张开的翅膀,从河沟边的蒲草,飞到了寂寞的人心。 卫婷儿若即若离的态度,让侯春无时无刻处在崩溃的边缘。爱何其沉重,伤又何其悲伤。欲爱却无法言语,默默的相守除了田野里的这片阳光,还有那片片老树垂落下来的阴影。 何大海自然无法洞察侯春的诡异心思。即便他知道了,他也笑不出来。毕竟,侯春和卫婷儿之间存在的沟壑,远比这李太沟村的山沟沟还要深广。 侯春皱着眉头,给何大海支了一支烟。身为副镇长,侯春压根就抽不起什么好烟,口袋里永远都是一成不变的红壳紫云。这种产自云南的老牌子,味道冲,辛味辣,即便是何大海这样的老烟枪,使劲抽一口,也被呛了好几下。何大海摆了摆迷迷糊糊的脑袋瓜子,嘿嘿地朝着他笑了笑。“侯镇长,七社的那片地又闹腾了起来,你打算怎么办?” 侯春闷着脑袋,使劲地跺了跺脚上的新泥,就着田坎上的石块,使劲地擦了擦脚上那双已经破了皮的棕色皮靴。良久,他才咕噜了一句,“你是具体负责人,我听你的!” 何大海愣了一下,抬手将手中的烟头使劲地弹了出去,带着火星烟头在空中划出了一个拖着尾巴的白圈,一头栽倒在刚刚从冰霜中苏醒过来的油菜叶子上。被露水打湿之后,很快就没了烟气。“你们啊,这些当领导的,就把我当枪使。我的话有用吗,我不过是助理,还是临时的。” 侯春见他倒起了苦水,也把手里燃到了烟屁股的烟头,给扔到了脚下,习惯性地使劲踩了踩,方才抬起头来,呵呵笑道,你啊,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你跟我倒什么苦水啊,倒也没用。办法还得你来想。你是行家,我们听你的。 何大海与他话不投机,绷着脸,转过身去,坯打坯打的拖着一脚的泥土,径直走过他的身边,把他扔到了屁股后面。侯春无奈地傻笑了一下,只得连忙跟了上去。“何总,不是我们想要推卸责任,指挥长的要求是很明白的,我们都不敢擅自违背啊!” 何大海没好气地转过身来,怼了他一句。“你就把她的话当鸡毛令箭啊!就你这种做派,老子瞧不起你!”侯春瞬间涨红了脸,哆嗦了几下,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我不听她的,我听谁的!” 何大海气哼哼地,恨不得将他一脚踢到田沟里去。“什么人啊,有种你别跟老子来。”侯春的脸涨得更红了,但话反而说得更来气了,“呵呵,都跟你走了半天了,不跟下去,你当我傻啊!” 等到俩人气鼓鼓地走到七社,好家伙,密密匝匝的一群人拖着锄头,拿着扁担,怒气冲冲把镇村的干部围到一起,一个劲的骂着难听的土话。何大海和侯春吓了一大跳,这是要出大乱子啊! 见着何大海和侯春跑了过来。人群中,有人吃惊地喊了起来,“何大棒槌来了!”听到他的喊声,人群一下子散开了,都怒视着俩人。 “都干啥呢,没事情做了吗?”侯春冲在最前面,大声地呵斥道。 “干啥?我们啥也没干,想找你们讨个说法!你们来了正好,免得我们还去镇上堵你们!”领头的是个大疤脸,年纪有40好几,何大海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当年镇上操社会的“李二愣子”,原名叫李天和,他脸上那道疤,还是当年与老何家的人打斗的时候,被人用刀砍了的。 “李二愣子,你起什么哄,你是八社的,七社的事情管你屁事!”何大海径直走到他的面前,一把抢下他手中的锄头,使劲地一锄头挖在地上。李二愣子冷不防,被他一把抢了锄头,吓了一跳,赶紧往后缩了缩。他没缩到两步,就被人从后面一脚给踢了回来。 “何大海,我是八社的不假,你还是鲜家嘴的呢,我们李太沟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们鲜家嘴的人来做主了。”李二愣子被人踢了出来,只得硬着头皮,大声嚷嚷道。他的话,很快得到了这群人的附和。“就是,咸吃豆腐淡操心,管你屁事!”“鲜家嘴的人,现在真是能耐了啊,敢管我们李太沟的事情,不想活了是不!” 何大海哈哈大笑,突吐了他一脸的口水,怒瞪着眼睛,指着李二愣子厉声呵斥道,李二愣子,有本事你再把这话说一遍!“还有你,躲在后面别以为老子认不出你,李善桥!李狗拉皮!”何大海转过指头,指了指,那个踢了李二愣子的穿着花布衣服的老年人。李善桥见被何大海认了出来,索性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怒瞪着何大海,恶狠狠地骂道,何大海你充什么大尾巴狼,今天是我们李太沟的事情,你娃给老子闲事少管! 何大海见他自个走了出来,反倒是气乐了,嘿嘿地阴森笑了笑道,李善桥,你把你的狗眼瞪大了!侯镇长,请你告诉他!我有没有资格管这个李太沟的事情! 侯春连忙大声回答道,根据指挥部的安排,何助理全权负责示范片土地征用和拆迁的事情! “听见了嘛,李善桥!老子还真就要管!你个老小子想咋的,想跟我耍横吗,有种你朝我这里来,来啊!”何大海伸直了脑瓜子,朝着他的脑门子去,李善桥面容失色,连忙退开了。何大海见他不敢下手,哼哼地骂道,没个狗熊胆,你躲在背后耍什么玩意儿!有本事拿到台面上来讲,我何大海哪一条哪一款对不起你们李太沟村! “何大海别以为你现在在指挥部,就敢给我们扯虎皮拉大旗,给我们扣大帽子!老子们,不吃这一套!今天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子们就是对你龟儿子不爽!凭什么,你只用七社的地,不用我们八社的地,凭什么你不赔我们的青苗款!老子们新栽的又怎么样,新栽的你还得赔!不赔,今天比别想安生地走出村!” “你断我们财路,还在我们面前充大爷,没门!” 侯春见两边都撕破了脸,生怕闹出打闹事情来,连忙站出来大声说道,乡亲们,我和何助理今天就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你们这么多人闹嚷嚷的,我们该听谁的。这样你们选几个代表来,我们一起去村委会谈! 何大海和侯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何大海也哼哼骂道,爱来不来,不来错过这村就没这个店!说罢,甩手自个往村委会走。李善桥和李天和面面相觑,周围的人叽叽喳喳了一阵子,见这么闹腾下去,确实讨不到好处,只得推选了四个代表,去村委会与侯春和何大海谈。 第二百零三章 扔出了王炸 来到村委会,村支部书记李洪涛和村主任李祥,一脸的尴尬。李太沟村出了这么摊子事情,闹得人心惶惶。他们的心里也不好过。何大海是过来人,他呵呵地拍了拍村支书李洪涛的肩膀笑着说道,洪涛啊,咱们是老同学。村上的事情是不好干,但你们总得想法子啊,总是这么闹腾也不是办法啊! 李洪涛比何大海大两岁,俩人高中同学了三年。彼此多少还有点情意。他苦笑地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们不想办法啊,实在是没招啊!好不容易你们要在这里搞项目,都想喝点汤吃点肉。“大家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原则问题不能有任何走趱,一旦松了口,整个示范片就乱了。好事情就办成了坏事情。” 与李家嘴那些村来相比,李太沟村委班子相对要年轻许多。李洪涛和村主任李祥也都在镇上做着生意。李洪涛开了一家摩托车专卖维修店,生意倒是不错,每年都有10多万元的收入,这在镇上也算是成功人士了。而李祥则在镇上开了一家餐馆,生意也挺火爆,经常在各村承包红白酒席。俩人的思维,有着商人的习性,看着鲜家嘴搞起了水产养殖,俩人琢磨着试着投资了近百万元,在村子里搞起了小龙虾养殖。卫婷儿和何大海正是看到了他们的产业规模,能够与鲜家嘴形成产业配套,方才决定把水产立体产业放到李太沟村来弄。 按照水产养殖的区域性特点,水产立体产业准备因山就势,傍水而建。其中绝大多数的田地,都是七社的,而八社被作为加工区,配套发展藤椒、甜橙等鲜果。七社的田地是集中流转,加上作业道路和养殖工棚,补贴费用自然比八社分户联营要高一些。而其中闹得最凶的便是李二愣子和李善桥,原因其实很简单。这俩人起着逮猫心肠,抢栽了不少的河柳,想要做多要一笔补偿款。李洪涛和李祥都是精明人,抱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心态,压根就不把他们几家人纳入产业规划,这下子就惹火了俩人,到处挑动闹事。 无奈之下,俩人便把矛盾上交给了指挥部。侯春也很头疼这件事情。李太沟村,是他的驻村联系点。刘雨给他发了通报,让他务必解决这些矛盾,否则就要向卫婷儿报告。逼不得已,他才扭着把何大海了李太沟村。按照原有报上去的方案,如果要新增区域,何大海不签字点头,一切都白搭。 待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何大海知道他又被侯春给坑了。他没好气地侯春说道,侯镇长,分工的时候说得很清楚,驻村联系点的领导管维稳和安全,你这么一棒子又篙到我这里来,你啥意思? 侯春只得嘿嘿笑了笑道,何书记,我们俩哪跟哪啊,兄弟遇到了难处,你多少得搭把手不是! “你啊你!你当初跟着余香的劲头去哪了!这点事情你连一点办法都没有,说出来谁信啊!你这是在逃避责任!” “一句话,你帮不帮吗?”侯春也豁出去了,反正已经把何大海拉下了水,这小子爱面子,事情摆到了他的面前,他不可能不管。 何大海无语地哼哼道,至此一次,下不为例。 等到李二愣子和李善桥带着其他几个村民代表走进会议室。何大海把牛眼睛一瞪,哼哼地骂道,你俩个一个小二流子,一个老二流子,你们想搞啥子?你做给谁看啊! 别看李二愣子和李善桥在村民们面前,人五人六的,但在何大海面前,他们还真不敢嘚瑟。进了会议室,俩人马上变了张脸,势头自然弱了三分,笑嘻嘻地说道,何老大,我们这也被他们逼得没有办法啊!你也知道我们两家人是村里的困难户,村里要搞产业,不把我们带动进去也不像话不是。 “既然知道要搞产业,你们还玩这一套老把戏,有意思吗?能解决问题吗?”何大海指了指椅子,给他们散了一圈烟,让他们都坐下说。 等他们都坐了下来,何大海又问了问其他几位代表,这几位代表倒是铁了心,要跟着俩个二流子共进退。“我们听天和和善桥的,他们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何大海很快琢磨出味来了。怪不得这俩个家伙有恃无恐,也不知道他们给这些人吃了什么迷魂药。他当即呵呵笑道,事情呢,我们初步了解了一下。你们的诉求呢,有些过分啊!不符合政策!今天,我和侯镇长既然来了,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我们能不能打点商量。 “还有啥商量的,我们的诉求红字白字都交给了村委会的。何老大,别怪我们不给你面子,这件事放到任何一家都忍不过去,哪有这般欺负人的。村里绝大多数人都被纳入了进去,就因为我们多栽了几窝沙柳,就把我们全都排斥在外面,给我们吃冷饭。” 李洪涛和李祥铁青着脸,几度都想要与他们争论一番,都被侯春暗地里给按了下去。 “那好,我问你们,之前我们的政策,村里给你们讲过没有?” “讲过!” “讲过,你们还明知故犯?你们还有理了,我看啊,你们这就是活该!自己找气受!” 几人拉着脸,相互看了看,咬着牙,哼哼地说道,何老大,今天不是让你来给我们上政治课的,你要上我们也不会听。一句话,我们的事情办不办得了,办不了,我们自己去找能够办得了的人。 何大海猛地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说道,不就是想去上访吗,有种你们就去试试。非法上访,是什么结果,我想你们心里比谁都清楚。 侯春见又要闹崩了,连忙又站了出来,呵呵安慰道,大家都消消气,我们今天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置气的。何助理,你也消消气,乡里乡亲的没有必要搞得这么难堪。大家伙也要体谅我们的难处。不是我们不想给大家办,而是大家的诉求不合理,不正当啊! 李天和和李善桥见侯春在拉架,也跟着当起了好人,呵呵笑道,你说我们非法,我们可没有犯法,我们都是有礼有节地反映问题呢。我们大家都喝点水,消消气,这事啊,我也算是看出来了,急不来。 李善桥又转过头,对何大海笑着说道,何老大,你们这些当干部的不是总说,凡事好商量吗,既然好商量,你总得给我们个章法吧! 何大海使劲地抽了几口烟,这件事在他看来,太过窝囊。这些家伙摆明了是想算计他,想让他开口子。他抠了抠脑袋,脸色不断的变化,良久,他才闷声说道,青苗款没有任何走趱,该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至于重新纳入规划的事情,我们可以让一步,把你们重新规划进去。 “怎么样?何助理已经作了最大的让步了!也就是你们李太沟还跟他有这份情谊,放着是其他村,肯定不行。”侯春当着老好人,两边都不得罪。 听了何大海的话,几人相互看了看,都闷着头,不吭声。何大海开出的条件,比他们预想的要低很多。何大海见他们闷着头还不满意,哼哼地又接着说道,李天和!前些年,老王家的牛是怎么回事,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吧。还有你李善桥,当年豆腐坊那把火,也应该比我和侯镇长清楚吧! 冷不防,何大海扔出了王炸,俩个挑事的二流子,炸得目瞪口呆。俩人瞬间涨红了脸,慌忙站了起来,拉着那些人连忙说道,何老大,我们回去再商量,商量。下午,一定给村委会扯回销。 见两个二流子慌不择路地拉着那些人,跑出了村委会。侯春、李洪涛和李祥都傻眼了,这就完事了。何大海故作神秘地一笑,“你们以为,我是白来的!没点杀手锏,那还是我何大海吗!”侯春半天才回过神来,闷闷地问道,该不会这俩人之前有案底? 李洪涛和李祥连忙摇了摇头。 何大海哈哈大笑道,都是过去的无头公案。但人做事,天在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俩个家伙跟当年那些事,多少有些关系,只是一直苦于没有证据。事情也不大,也就不了之了。不过这事知道的人还真不多,恰好我当年毕竟混,多少知道一点。 待弄明白了俩人的痛脚,侯春不满地说道,既然你早知道,你该早告诉我啊!不然哪会这么多事。何大海瞪了他一眼,给你讲了!只怕只能适得其反!侯春没有想明白,李洪涛和李祥却两眼放光,听明白了何大海的话,连忙点头道,不错,要是其他人说出来,还真就镇不住他们俩。因为其他的人都是捕风捉影,他们不怕!何书记当年是过来人,对他们知根知底,由不得他们不害怕。 弄明白了缘由,侯春不由地乐了,连忙拍了拍何大海的肩膀,感激地说道,敢情我这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还真找对人了。 何大海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骂了一句:滚!往后少来找我!尽让我给你们背锅。 第二百零四章 高山美景初勾画 在林县,县委大院内,余香的办公室靠近临江的一面。 窗外的高山美景,装扮着她办公桌前明亮的窗户。省上的路演,她和卫婷儿不分胜负,出人意料地都拿了下来。省上下拨的5000万元产业扶持资金,让林县上下不少人都咂舌不已,这是林县近年来单笔争取到的最大项目资金。 凭着这笔惊人的数目,那些一度质疑余香的声音烟消云散。 良久,余香方才案头上抬起头来,顾天青让人送来的产业园区建设规划,五颜六色地铺在她的桌面上,余香细细地翻阅一番之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规划的总体构想,基本契合她对林县生态产业的规划布局。 中午时分,顾天青专门打来电话,约她一起吃中午饭。对于这笔资金的使用,顾天青十分看重。尽管还有几周的时间,才能下拨到县财政的账号上,但顾天青还是想听听余香的意见。 放下电话,余香皱了皱眉头。市里林虹专门给市财政打了招呼,这笔钱得一分不动地转给林县。至于,林县怎么用,就看余香的本事了。 工作餐安排在县委集体食堂,三菜一汤,十分简单。等到余香下了楼,来到食堂,顾天青已经安排人员给她打好饭,站在门口等她。余香见到他,赶紧快步走了过去。“顾县长,怎能劳你大驾等我啊?” 顾天青笑着与她握了握手道,我可听说这几天你都是叫的外卖,你别把自己弄得太辛苦。余香笑着与他一起走进包间,坐下来,方才说道,没办法啊,万事开头难啊!我得把前期工作做好了,才放得开手脚啊! 顾天青看着眼前的余香,不由地一阵唏嘘。他像她这种年纪还在市级部门里苦哈哈的当文秘。“吃吧,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余香咯咯一笑道,瘦了才好呢,免得被家里人嫌弃。 “听说你那爱人是个大老板,怎么没见着他来看你啊?” “他啊,被卫婷儿抓了壮丁,在她那里给她当助理呢,舍不得放啊,我也没有办法。请不来啊!” 顾天青这才反应过来,“该不会就是吕书记经常提到的那个何书记?何大棒槌?” 余香嚼着饭菜,连忙放了下来,瞪大了眼睛。“这你都知道?” “你不提醒我,我还真没有把你俩对上号。”顾天青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他啊,跟我一样都是个劳苦命。” 顾天青呵呵一笑,用筷子指了指余香道,“谦虚了不是,你们俩口子都是能干人啊!我们林县要是多几个何书记那样的村干部,我们的农业产业也不是今天这个模样。” 余香知道他有事情找自己,三两下吃完饭,把碗一推。等到他把饭吃完,方才开口问道,顾县长,产业园区的工作还得请你大力支持啊! 顾天青抽了一张抽纸,抹了抹嘴角的油渍,嘿嘿地笑道,余香!我们好不容易把你从市里挖过来,肯定会大力支持你的工作!不然就埋没了你不是!今天呢,找你来,就是想听听你对那笔资金打算怎么安排,我们这边才好做好规划。 余香正了正脸色,见他不想是在套她的话。“这笔资金是专项资金,按照要求必须用到产业发展上。我的想法,还是听县里的安排,最好都能用到园区和基地建设上去。毕竟我们的底子太薄了,需要大量注血才行啊!” 顾天青所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林县的情况他比余香清楚,当初筹建农业产业园区还是他最早提出来的。 “这笔资金我也是这样想的,必须得专款专用,而且还得用到刀刃上。这笔钱争取来非常不容易,这都是你的功劳。我可听王书记讲了,过程艰难啊!” 余香见他同意把钱都用到园区区,不由地会心一笑。“县委信任我,让我分管这一块,这都是我的分内事情,我肯定要尽最大努力把它做好。资金使用安排这一块,我建议主要用于基础设施建设和基地发展,必要是如果能单列一部分资金作为产业奖励资金更好,用来培育大户、壮大基地和引进龙头企业。” 顾天青满意地点了点头,余香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夯实基层基础,才是产业发展的关键。没有基础,一切都是无根之木。“规划你看了吗,政府常务会议已经通过了。下一步的工作,就要交给你来操办了。” “规划嘛,我已经仔细看过了,总体来说符合我们的实际。我打算先从基地建设和园区功能配套这两块着手,先建平台,再搞龙头企业搞深加工!现有的龙头企业,我还是希望政府能够出面,加强引导,最好能够找到一两家龙头企业来撑头,先把基地建起来。” 顾天青认真听完她的汇报之后,想了想,方才接着说道,这样,下午我们俩专门给王书记汇报一下,看能不能先开一个龙头企业座谈会,听听企业的意见,如果他们有这个意愿,我们就确定一、两家先牵头搞起来! 俩人商量好之后,径直来到了王书记的办公室。 王书记见他俩一起前来,连忙站起来,呵呵笑道,我正打算找你俩,你们便约好了一起来找我。看来我们心意相通啊! “坐,坐,都坐!” 等到他们都坐了下来,王书记扔给了顾天青一支烟,方才又笑着说道,上午我跟省中医药大学联系了一下,邀请他们来我们这里调研,争取能提前把产学研基地建起来。 顾天青和余香不由地眼前一亮,没想到王书记比他们还着急。 “好事情啊,什么时候来,需要我们准备什么?” 王书记抖了抖手上的烟灰,“明天上午就来,他们的院长亲自带队!这回余香路演,王院长是主评委,给我们加了不少分啊!他对我们这个大健康产业很重视,准备带一个专家组过来住几天,帮我们把把脉,看能不能就地把他们的研究成果转化成生产力。”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我正愁着是找省科院,还是找大学呢!” “余香,王院长可是点名要你陪同哦,他可说了,他能够给咱们加分,是你提出的全价值链和中医药大保健计划打动了他。他准备再细致地听听你的意见。” 余香连忙笑着答应了下来。“没有问题,到时候我把县里的几个老中医也都请上。他们比我们更专业,谈起来也好谈一些。” 当即顾天青趁着热乎劲,又给王书记汇报了开座谈会的事情,王书记二话没说当即拍了板,便表示他要出席亲自给龙头企业做工作。顾天青和余香相视一笑,都松了口气。 从书记办公室出来,余香当即把文长青叫了过来,着手安排了省中医药大学调研的事情。 等到审定完调研方案,余香扭了扭疲惫的脖子,窗外又是一片月色高山。 第二百零五章 春来烦事多 高山月下,村里的几人才能合抱的老樟树,老叶子黄了又落,新叶子长了又生。红绿相间地铺成在鲜家嘴的沟口上。 自从怀孕之后,嫂子便被自个锁在了这片天地。 何大山忙得一塌糊涂,家里的事情也都交盘给老扛把子、兰花和何凤山、余珍珍俩夫妇,嫂子都快被他们喂成了金丝雀,就连寒假补习班,余珍珍也都给她停了下来。她闲来无事地磕着瓜子,摆弄着她的公众号,白水河一枝花怀孕的消息,让她再次成了网红大嫂。 村里的集团公司,在何大山和何友生的操持下,并不让人省心。“万事开头难!”何大海安排的康养产业,短时期内他俩还没有摸到火门。“这是新鲜事物!”何大山自怨自艾地安慰着自己。虽然镇上早就建有敬老院,但与何大海的规划来比,那种低保户、光棍才能居住的养老之地,远远不是他们想要发展的致富产业。 何大山抠了抠脚上的黄指甲,嫂子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口。“恶心死了!你就不能勤快点,自个剪了。”何大山把大腿往嫂子腿上一放,当起了老爷。嫂子皱了皱眉头,拿出指甲剪,挨着给他捯饬好,方才一把推开他的臭脚。 何大山舒坦地晃了晃脚丫子,心里美美的。他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与嫂子安静地相处俩人的时光。嫂子的肚子渐长,啥事也做不了。给他捯饬脚指甲、手指甲反倒成了俩人的私密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环节。 白天里,何大山和何友生又挨了何大海的一顿臭骂。自从何大海成了卫婷儿随身拴在裤腰带上的跟屁虫,这狗豹子脾气天天见长,逮着谁都是一肚子火气。 虽然挨了骂,但何大山的心头反倒是更加舒坦了。 何大海虽然爱骂人,但这家伙脑袋瓜子就是比他们灵活。集团公司才刚刚上路,好多规矩和动作,还得由他来遥控指挥。何大山乐呵呵地在他的指挥下,操持起了公司的事情。 嫂子对康养产业了解也不多,她唯一能够帮到何大山的,只能每天在电脑前爬格子,帮着他把各项政策和康养产业的一些示范案例给他捯饬出来,供他参考学习。 何大山趴在嫂子的肚子上,与自个的儿子说了一会儿话,见嫂子有些疲惫,连忙站起身来,给她放好洗澡水,帮着她细细洗漱了一番,方才抱着她上了床。虽然已经过了前三个月,但何大山还是不敢过多,折腾嫂子。一番满足之后,哄着浑身疲惫的嫂子沉沉地睡去。 等到嫂子睡熟之后,他方才翻爬起来,抱着嫂子给他打印的材料,闷着脑袋自个啃。 自从去市里的企业挂职之后,何大山才知道自个肚子里的那点墨水,根本不够用。 啃了半个多小时,他的眼皮子直打架,使劲地搓了几把,强制自个再看了一会儿,实在是看不下,方才作罢。这种现学现卖的滋味并不好受,亏得姜小丫那个小丫头片子在暗地帮忙。这个小丫头片子,自从婚礼上闹腾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平日里与嫂子打成一片,见着何大山也没再两眼放光,满眼的嫉恨。反而,变得更加的豁达,时不时地来村里帮衬一下。久而久之,悄咪咪地成了老何家的小丫鬟,谁都能把她使唤。 何老六和李金香这段时间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些年,每到初春,白水河钓庄就淡淡无味,人也很稀少。还得等到花开起来,生意才能好起来。李金香很是犯愁,她和何老六坐在院子里,闷闷地有些发呆。何老六这段时间,跟着何大山和何友生,忙活着集团公司的事情,眼瞅着旺季又要来了。当家的主心骨,便落到了她的身上。 “大海,明天安排我去县里跑用地指标,我连火门都没有摸着。你说该咋办?”何老六一个木匠出生的泥瓦匠,过去修房造屋倒是不少,但跟国土上打交道的事情,他还真没有干过,心里苦哈哈的,生怕把事情搞砸了。 “白天的时候,我就提醒你。这事你别往自个身上揽,你又不听。现在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去试一试。”李金香叹了一口气,何老六最近入了魔,满脑子都是集团公司的事情,家里的生意压根不愿意搭理。 “大山忙着搞规划,友生忙着搞征地,我不管怎么说总得搭把手才行吧?” “搭把手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总得掂量掂量自个吧!”李金香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 何老六牛眼睛一瞪,气呼呼地说道,我都还没有去,你咋个就知道老子干不成。哪有你这样的,给自个老公泼冷水。说罢,就气呼呼地走进了卧室。李金香见戳到他的软肋了,只得跟他进了屋,连忙劝道,好好,我不泼你冷水行了吧,我老公很能干,办事肯定成!行了吧! 何老六见她一脸的言不由衷,翻身裹着被子,不想再理她。 李金香愣了楞神,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牛脾气还不小呢。也只得脱了衣裳,跟着他裹进了被子,一把抱住他。哼哼道,来不来!何老六一下子来了精神,也哼哼道,不来,才是龟儿子。 驼子李偷偷地躲在自家的院子里抽闷烟,自从家里有了两个宝贝疙瘩,他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下降。就连一向帮衬着他的老岳父,也都不再站在他这边了。等到过完烟瘾,走进屋去,姚七月早已经抱着两个孩子呼呼地打着酣。他摇了摇头,只得自个去了隔壁的房间,裹着衣服半躺下,他不敢睡得太熟,每天夜里他还得起来,给两个家伙兑牛奶,换尿不湿。 村里的那一摊子事情,让他挣足了面子,但在家里姚七月却一点面子都不再给他了。 他自个也知道,自个每天早出晚归的,没等到儿子们醒来又出了门,夜里回来儿子们又都睡了。连想抱一下亲热都不行。他半眯着眼睛,脑袋里嗡嗡地转着白天的事情。 半夜里,姚七月一脚踢开他的房门,“死鬼,赶紧起来换尿布了,又拉了。” 驼子李惺忪着眼睛,摸着门,赶紧一把抱起姚七月递过来的小儿子,窜进卫生间,三两下扒了尿不湿,顾不得臭味,打开热水器,忙着给他冲洗了屁股之后,重新给他换上新的尿不湿。屁颠屁颠地递给姚七月,又忙着给他兑牛奶。这两小子,只要拉过之后,便要哇哇地要牛奶,把牛奶瓶子的奶嘴塞进他的嘴里。驼子李才松了口气。姚七月见他又要回自个的房间,连忙一把他拉了过来,让出半个身位,“睡这里吧,但不准东想西想。” 驼子李刚刚高兴一下,又只得苦着脸,合衣躺在了她的身边。姚七月也无奈地叹了口气,“赶紧睡吧,你明天还要起早。” 天微微亮,何大山、驼子李和何老六便出了忙往县里赶。何大海早就给他们打了电话,他趁着卫婷儿在县里开会,在城里等着与他们碰头。康养产业的规划、用地指标和政策争取,他都得带着他们提前去摸摸门,争取早日拿下来。 第二百零六章 荒谷惊惶未定 牛角村下,十里的大峡谷深处,沟壑连绵,群山起伏,涪江浪涌水急。 千百年来的涪江水,在这里形成了一片宽阔的河滩地。背山面水,靠近城区,这是搞农业产业园的天然福地。 林县盛产厚朴和珙桐,初春的阳光远比浅丘地带,要炽热和温暖。大片生长的潮汐,股股滚涌在这片古老而神奇的荒谷。 余香带着文长青,再次走上这片土地,心中情绪远不是初来的时候,那般欣喜和冲动。俩人都皱着眉头,在乱石堆积的河滩地上要搞出一片现代农业产业园,其难度可想而知。 渠口镇的代镇长温馨,一脸的迷茫和惶恐。 余香把这片土地作为园区的核心区域,她刚刚上任,连这片荒谷的路都还没有走完。相邻的七八个村,她甚至连村委会都还找不到。 接到余香的电话,温馨心里暗自打鼓。厚朴,一直是渠口镇重要的支柱产业,全镇八0%的家庭都种植厚朴。但粗放型、小规模,一直打不开市场。农民仅靠卖点厚朴皮来补贴家用。基础设施,除了前几年,通过一事一议修建起了几条村道路,整个区域的基础设施几乎为零。 一穷二白,白手起家,摆在她面前的困难和问题,远比她面前看到的一座座大山还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好姐妹余香,既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的顶头上司。余香的第一把火烧不烧得起来,关键还在她这个稚嫩的肩膀,撑不撑得起来。 余香给她看过规划图纸,园区首期规划建设用地为5000亩。这5000亩河滩地,平整起来的难度并不大,但难在这片河滩地的山崖上,遍布着村民们的祖坟。要想做通村民们的工作,完成坟地搬迁任务,她的心里没有一点底气。 这里的村民一贯传统守旧,要想动他们祖祖辈辈的风水宝地,无疑是在刨人家的祖坟。 余香见她一脸的苦色,不由地呵呵问道,怎么,这才刚开始,你就皱着了眉头? 温馨摇了摇头,拉着余香来到那片祖坟之地,指了指那片坟场。“你看,按照园区规划,那是园区的主干道,要打通这条主干道,就必须进行坟地搬迁。但你知道,这一片过去叫什么名字吗?” “叫什么名字?”余香好奇地问道。 “叫麻坟山!” “麻坟山?” “对,之所以叫麻坟山,是因为这里是将近3个社的村民的祖坟。有的坟,虽然不是县保,但其实很有考古价值。要动这一片,首先得征求文物部门的意见,并且还得征得村民们的同意才行。” 余香当即让文长青给县文管所的人员打电话,通知他们马上赶到这里。牛角村的老支书牛其旺,得知县里要在这一片搞园区,心里很着急。这一片,就是老牛家的祖坟。老牛家从来都是土葬,这片麻坟山,由于埋葬的人太多,其实早就成了乱坟岗。 见到余香和温馨,牛其旺连忙翻着石头地跑到了她们的身边。“余领导,这一片地可动不得啊,这一片是我们的老坟山啊!” 余香见他很着急,连忙与他握了握手道,牛书记,你先别忙着急。你先让我把话说完,你也知道,咱们县城是靠山临水而建,我们这里都是山地,很难找到一片像样的平整地。我们要搞致富产业,就要搞深加工,搞深加工就要搞园区。没有园区,我们就没有承载的平台,没有承载的平台,我们的产业就做不起来。你看,你能不能先给大家做做工作!请大家支持一下! 没等到牛其旺开口,呼啦从山沟里冒出了一大群扛着锄头和铁锹的老年村民,他们的神情十分激动,很快将余香、温馨、文长青和牛其旺围了起来。“麻坟山,是要敢动!老子要跟他拼命!” “谁敢刨我们的祖坟,谁敢!” 温馨见势头不对,连忙拉着牛其旺,连声说道,牛书记,你可是老杆子了,可不能出乱子。 牛其旺只得站了出来,朝着群情激动的老牛家的人,大声呵斥道,干啥呢,都想干啥!都把手头的家伙什,给老子放下。今天哪个龟儿子敢冒点皮皮,老子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牛其旺的话,并没有震住这些人,相反让他们更加激动了。“牛其旺,你别忘了你也姓牛,麻坟山上还葬着你的爹妈。你要是敢同意,老子们先刨了你家的祖坟。” 牛其旺涨红了脸,不由地有些结结巴巴。像这样的事情,他还头一次遇到。他的心里也很纠结和矛盾。他在村里一贯的威信,到了这会儿已经起不到作用了。老牛家的人,生怕他率先低了头,都拿话堵他。 文长青刚刚站出去,帮着争论几句,就被一个老头子,猛地冲了过去一拳打倒在地。余香连忙一把挡住了那老头子,“老人家,请您冷静点。我们今天不是来搞拆迁的,我们是来现场踏勘实情的。有意见,我们大家冷静下来当面说,你这么打人是犯法的!”“犯法就犯法,反正老子已经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你们爱咋咋的!老子不怕!” 牛其旺也赶紧挡在了他的面前,大声吼道,哥,你不要命了!你想干啥子! 等到温馨一把将文长青拖起来。牛其旺和他哥牛其才,大眼睛瞪小眼睛,气呼呼地像两头决斗的老牛。谁也不服谁。“老二,你娃要是敢松了口子,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罢,牛其才气呼呼地一甩衣袖子,拖起杵在地上的锄头,冷冷地骂道。 老牛家的人,见牛老大打了人,一下子都冷静了下来。但都围着余香他们久久不愿意离去,都想与他们讨个说法。余香无奈之下,只得再次给大家解释道,征用大家的坟地,县上是要统一给补偿的,而且还会重新给大家选址供大家搬迁。也会充分尊重大家的习俗,按照大家的传统来。 等到县上文管所的人员赶到现场,不由地吓了一大跳。“你们这是干啥呢,这片麻坟山根本就是座麻烦山。你们以为宝贝着就是块风水宝地了,狗屁!” “你娃是谁?你脾气你再说一遍!” “我是谁,我也是从牛角村出来的,我叫牛海山。我是搞文保工作的。我懂风水。这些年麻坟山出的车祸事故、死亡事故还少吗,你们再看看大水都往坟窝子里灌,是什么好地?不仅财冲没了,就连人都不安生。” “狗屁,我们老祖宗说这是好地,就是好地。我们祖祖辈辈几代人都埋在这里。” “一百多年前,兴许是好地。但现在嘛,河水都改道了,都冲到坟头上了,还是能是好地吗,是凶地还差不多。风水轮流转,这个道理都没有听过吗!” 听了他的话,一群人都傻了眼。很快,就有人说,我之前找了风水先生,也是这么说的。你们还不信。人家搞文物的天天跟古墓打交道,肯定比我们懂得多。“搞文物的话,你们就信啊!他们是穿一条裤子的,自然顺着给他们说话。”有人不甘心地吼道。 牛海山朝着余香笑了笑,又接着说道,这片坟场,早些年是有几座古墓,但都被盗了。我们所里也都进行了发掘。现在这一片,大都是近10年的。要搞搬迁的话,从文保上来看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当初在编制规划的时候,县里已经征求过我们的意见。麻坟山,早该进行搬迁了,堵在这里都成了死疙瘩。经常出事故。 待弄明白了麻坟山的情况之后,余香和温馨才松了口气。要是有文保古墓,那就麻烦了。必须得重新编制规划。温馨当即又站了出来,大声对这群人说道,我是新来的代镇长,请大家跟我们去村委会,我跟大家谈,大家看好不好? 老牛家的人见温馨愿意跟他们谈,便三三两两地散开了,跟着温馨去了村委会。而牛其才却有些不甘心,杵在那里不走。牛其旺无奈之下,只得拽着他,跟了上去。 温馨带着老牛家的人去了村委会,而余香只得带着文长青打道回府。文长青抹了一把嘴角的污血,心里不由地一阵后怕。余香见他嘴角红肿,关心地问道,没事吧? “没事,那老头没敢下狠手。” 余香见他还是一脸的惊慌,呵呵笑道,基层工作就是这样。少不了摩擦,时间长了,大家认识我们了,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我们才来,地皮子还没有踩熟,人家都防着我们。今后,多到村里来走走,串串门,了解了我们的政策,他们就不会这么对我们了。“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我们的思想工作太滞后了,没有提前做好群众工作。” 文长青涨红了脸,连忙点了点头。他还是太嫩,太冲动,差点闹出事来。“做群众工作,得慢慢来,急不得!你越急,群众也就越迷糊,越容易出事。” 余香又打量了一番这片荒谷,叹了一口气。“万事俱备,就差温馨这股东风了。回去后,还得跟他们镇干部开个会,统一思想,宣讲一下政策才行。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行不行?” “行!我肯定把它做好!”文长青第一次领到任务,连忙拍了拍胸口。他可不想第一次领任务,就下个耙蛋。余香见他信心满满,点点头道,那我们回去,你抓紧时间好好准备一下。 第二百零九章 狗日的,没点眼水 几日不见,原本皮肤白皙的温馨,已然变成了皮肤黝黑的乡村小丫头。尽管个子不高,但气势却很足,就连说话也都带着骂腔。那些村干部们在她的主持下,短短几日时间,被逼上了梁山,硬是咬牙啃下了麻坟山这块硬骨头。 余香隐隐在她身上,看到了当初自己身上的那股子泼辣劲头。没想到这丫头,霍出命来,还真能做成事情。 见到余香的车开过来,温馨连忙从人群中跑了过来,朝着余香嘿嘿一笑道,怎么样?姐,我的工作干得不错吧! 余香点了点头,亲热地拍了拍她瘦小的肩膀,“你也悠着点,别太拼命,几日不见你都瘦了。” 温馨哽咽地点了点头,“姐,你安排的事情,我绝对不能够拉稀摆带,不然我对不起你啊!” 这几日没日没夜,温馨顶着压力,磨破了嘴皮子,连嘴角上都起了疱疹。余香的话,让她心里很感动。她抹了一把眼睛的眼泪,嘿嘿又接着说道,麻坟山拿下来了,接下来就看你的大手笔了。 余香心疼地看着疲倦的她,抓住她的手,使劲地握了一下。“基层工作不好看,我们来都是啃硬骨头的。你得有心理准备才行啊!” 温馨也知道,麻坟山的事情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园区布局,基地建设才是大部头。渠口镇能否打个翻身仗,也看她和班子能否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她目光坚定地朝着余香点了点头道,姐,我有这个准备。 “那就好!” 余香在温馨的陪同下,围着园区走了一圈。住建部门、交通部门和指挥部的人员这些天按照挂图作战的模式,吃住都在工地上。园区的几条主干道已经推了出来,厂房的分区布局也初见雏形。三通一平工作正紧锣密鼓地展开。见着余香过来,大家纷纷与她打着招呼。余香点了点头,简单听了他们各自的汇报之后,对下一步工作提出了要求,要进一步加快进度,县里的招商工作已经启动了,一定要在项目签约前,园区要呈现出新面貌。 住建局的老卫局长和交通局的老刘局长,这些天算是见识了余香的雷厉风行。多年的老油条,起初他们还真没有把园区的事情放到心上,安排了一名副职来应付交差。但余香和顾天青来了一个釜底抽薪,把园区建设作为重点考核内容,实行一票否决制,每周挂图通报,对推进不力的部门,在杀鸡儆猴之后,这些老局长们方才慌了神,纷纷牵头挂帅,带着各自的部门集中攻坚。半个多月时间,几人身上都脱了一层皮。对余香是既爱又恨。 老卫局长在给余香汇报了工程进度之后,不由地倒起了苦水。“指挥长,我可是把能抽出来的人,都扎在园区了。到时候,评先进的时候,你得考虑考虑我们啊!”没等他把话说完,老刘局长嘿嘿笑道,老卫,事情还没有做完,你娃就开始邀功了哈!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你还说呢,我的交通项目开着搅拌车,等着进场施工,你都拖了我几天了。 老卫被老刘当面掏了老底,不由地老脸一红道,我们这不是在努力吗,快了,今天就能让你娃进场施工。 余香见两大局长头头当面较劲,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大家这段时间都辛苦了!工程时间紧,但大家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既不能拖垮了我们的干部,也不能闹出安全问题。大家再加把劲吧,园区的基础搞起来了,我们的项目才能落地啊! 大家呵呵一笑道,指挥长放心,我们的原则是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我们县难得有这么个机会,我们不努力,就对不起我们自己了。林县归根结底是我们林县自己人生活的地方,我们祖祖辈辈都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要是再背着个穷帽子,我们出去都不好意思见人了。 “看样子,大家在思想上已经形成了共识!好事情啊,我们搞发展就是要有这种心态,林县的一砖一瓦,一寸一地,一都是我们自己的,我们必须把发展的成果留在林县,让更多的林县人享受到发展的成果。这也是我们执意要搞园区的初衷啊!” 等到科新文气喘吁吁地赶到现场,余香已经在开始现场办公了。他见余香分身无术,只得尴尬地站在一旁。工程一旦动工,各种层出不穷的问题和矛盾,便接踵而至。有些问题,看似是小问题,但却事关全局。局长们不敢轻易拍板,只得由余香来给他们拿主意。 余香忙活了半天,方才松了口气。 老卫和老刘看到科新文,傻傻地杵在一旁,不由地乐了。“我说,科总!你杵在这里干啥!难道你还要等下,看下才肯下手啊!我老卫再次提醒你哦,你娃要是过了这山就没有这景了。” “就是,我给你说,你们的竞争对手,恒林药业虽然规模比你们小,但人家的动作大。我们这一片规划刚刚出来,人家陶总专门请了专家过来规划,提前把地都留好了,还从银行贷了2000多万元,要搞深加工配套链嘞!” 听了两个局长的话,科新文脸色苍白,但他反应倒是挺快,连忙给他们支了一支烟后,方才对余香说道,指挥长,我也是来要地的。恒生要了多少,我们要他的一倍。 余香冷冷地看了看他,不满地说道,科总,地多地少可不是你说了算了,我们得看你的规划布局和产业投入,我们是拿就业人口和利税还确定建设规模的。 科新文变了变脸色,赶紧说道,你先给我预留一块,我们马上组织专家来规划,我这就回去,马上把我们的股东动员起来!现在是中医药产业,怎么能少得了我们祥隆药业呢,大小我们也算是个龙头企业啊! 商人唯利,科新文之所以的态度又这么大的转变,是他被园区的动静给吓到了。 他要是再讨价还价,那真就是水过三秋,到时候他哭都来不及。说着,他不等余香表态,连忙跑了回去,拉开车门,慌慌忙忙地往县城赶。忙着回去张罗将企业搬迁到园区的事情。 老刘是个耿直人,见他慌不择路地跑了回去,不由地朝着他的背影吐了吐口水,低声骂道,“狗日的,没点眼水。”老卫也讥讽地说道,我们现在有些企业啊,当惯了土老坎,伸手要惯了。到了关键时候,就拉稀摆带。是该好好敲打一下了。 余香皱了皱眉头道,企业不能简单的当个商人,得有企业家的自觉。企业除了盈利,还得履行该有的社会责任。我们欢迎真诚愿意与园区合作共赢的企业,但绝不欢迎投机专营的投机分子。机会和政策都是平等的,我们要看谁最能给我们园区带来实际效益,谁能带到我们的群众的致富增收。 温馨在一旁若有所思,虽然目前恒林药业已经与渠口镇草签了合作协议,要在镇上搞厚朴基地,但恒林药业的实力还是太小,要想一口吃下渠口镇规划的万亩厚朴基地,缺口还很大。老百姓搞基地,关键还得看能够拿到多少订单。这些年,各镇都在搞一村一品,规模上去了,但销路却是大问题。许多农副产品,因为廉价,老百姓不得不忍痛挖掉,重新搞起了传统农业,图个旱涝保收。她想了想,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指挥长,基地是园区的基础,我们的龙头企业还需要加大招商引资力度啊,我们都盼着订单啊,没有订单,老百姓都在等着望着,不愿意参与啊。 温馨的话,刺到了余香的痛点。林县产业发展不上规模、不上档次,归根结底,还是龙头企业带动性不强,企业把市场风险都转嫁给了农户,伤农坑农的现象时有发生。余香不由地苦笑了一下道,酒深也怕巷子深,这个事情急不来,我们正在想办法,先采取走起去,引进来的办法,争取能够尽快招到一批优势企业来参与。渠口,是重点基地镇,也是园区核心镇,我们会重点考虑,也会重点倾斜。而今眼目下,你们先把群众的思想工作做扎实,把一些必备的基础配套先行完善,一旦企业落地,就迅速打开局面,力争35年的时间,形成规模效益。 回到县城,余香没有想到何大海居然屁颠屁颠地撵到林县。“你咋个又不请自来了!” 何大海不满地说道,你算算你都多久没有回家了,我要再不来你把家都忘了。 第二百零九章 一夜暴风雪袭来(上) 余香见到何大海,放松身心,不由地一身疲惫。她把鞋子脱了下来,扔到鞋柜里,换上拖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便不愿意再起身。“老公,今天辛苦你哈,你自个弄饭吧!今天可把我累死了!” 何大海见她一脸的憔悴,摇了摇头道,你现在大小也算是个领导了,咋个什么事情还自己亲力亲为! 余香伸了神懒腰,无奈地说道,有啥办法,刚来人生地不熟的。不把情况弄清楚,工作不好整啊! “你啊,跟卫婷儿不愧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都是个工作狂!” “她啊,那个死丫头在跟我较劲呢!最近她没有少折腾你吧!你们那边的生猪产业园弄得咋样了?” “还能咋样,生猪产业环评是难度最大的关口,没点实力是搞不起来的。她啊比你还头疼呢!” “呵呵,怪不得最近她不再我面前嘚瑟了!” 何大海一边在厨房里忙活,一边和余香摆谈起了工作的事情。没等他把第一个菜炒出来,余香已经躺在沙发上轻轻地打起了酣。何大海拴着围腰,心疼地摇了摇头,连忙跑进卧室给她那了一条毛毯,轻轻地给她盖在身上。 等到何大海炒了她最喜欢吃的,水晶虾球,手撕莲白,蒜苗回锅肉,烧了一碗紫菜汤。何大海才忍着心疼,把她摇醒。坐在桌上旁,余香看着一桌子的好菜,不由地味蕾大开。“呵呵,手艺越来越好了啊!” “还不是被你逼出来的!” 余香皱了皱小鼻子,耍起了娇来,“主要是老公太能干了!你没听过吗,老公是把万能锁,啥事都难不住!” “呵呵,你少给我戴高帽子,我可听说是勤劳男人养懒婆娘!” “我就想当个懒婆娘,你咋的,还不愿意啊!” 何大海被她的话,气得直乐,懒也能成为理由。他只得连连给她夹菜道,那就多吃点!你最近都瘦得不成样了。余香感动地泛起了泪光。她欠大海的实在是太多了。 ....... 初春时节,海拔两千多米的林县,昼夜温差极大。白天风和日丽,晚上春寒料峭。 白雪盖过,山川寂寥,冷飕飕的冰凌子,噗嗤噗嗤地挂满了屋外的枝丫。与梓县不一样,虽然两地相距不过两百公里,但受至于海拔和山势地貌的影响,一年到头梓县难得下一场雪,而在林县从每年的秋季开始到次年的春季,冰雪气候总是不经意间迅疾而来。 林县的县城人口较少,不足5万人,但城里的夜生活还是挺热闹。ktv、麻将馆、茶楼、酒吧、夜烧烤都很火爆。 从渠口镇回来之前,接到文长青的电话,温馨的心里还是很忐忑。这段时间以来,俩人一个在指挥部,一个在渠口镇上,同甘共苦的日子相处下来,就差彼此之间的临门一脚。 与余香当初一样,温馨和文长青也是在县城里租房子住。俩人都在靠近余香居住的政府宿舍后面的一处商品房小区。林县的房价才干开始起步,还不足3000元。原本按照温馨父母的想法,是想在林县给她重新买一套小户型,但温馨担心自己熬不下来,一直没敢轻易下手。况且,除了值班之外,她和文长青一般都是回市里过周末。 等到文长青踩着冰雪,走上楼,敲开温馨的房门。温馨刚刚洗漱完毕,脸上红扑扑的。“下午,你说要请我吃大餐,吃什么?”温馨见他两眼直直地看着自己,不由地一阵心慌,连忙掩饰道。 “说是大餐,肯定是大餐噻!” 文长青帮着她穿好外衣,锁好门,温馨索性大胆地一把挽起了他的胳膊。文长青惬意地笑了笑,连忙带着她走出了小区。 夜晚的风雪,比下班的时候,要密集许多。下午的时候,还是零星的雨夹雪,但当黑夜降临,大片大片的鹅毛,纷纷扬扬地铺满了整座县城。 “天气预报说,这些天有强降雪天气,看样子要冷几天了。” 夜里走在宽阔的街区,迎着白雪飘过的股股寒意,温馨缩了缩脖子,紧紧地靠着文长青温暖的身躯,亦步亦趋地走在路灯的光影之下。 不到一刻钟,俩人来到了这座城市最为繁华的主城区,主城区中心有一座刚刚建起了bd。刚开业不久,生意还算不错。文长青带着温馨来到bd的三楼,来到了一家牛排馆。 这家牛排馆,是家连锁店。在市里也有,平常温馨挺喜欢去,还是其中的会员。走进牛排馆里,文长青和温馨选了一处靠近江边的卡座,各自点了喜欢的牛排,文长青专门去挑了一瓶红酒。在昏黄的灯光下来,文长青犹豫了许久,方才鼓起勇气。 “温馨,你愿意跟我过一辈子吗?” 温馨吃惊地看着他,这家伙还是个文人啊,怎么这么直接。很快,温馨脸上泛起了红晕,她惊慌地看着他,“你!你玩真的?” 文长青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的戒指盒,推到她的面前,给她打开,坚定地点了点头。 温馨羞涩地笑了,美美地像个快乐的公主,她把手伸给了他,他连忙抓住她的手,把戒指给她戴在她的手指上。“谢谢你,信任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 猩红的红酒晃动,黄昏的灯影里,一对刚刚敞开心扉的年轻人,端起红酒杯,轻轻地碰了一下,不约而同的一饮而尽,目光中俩人紧紧地粘连在一起,再也不愿意分开。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浪漫之中的温馨不由地皱了皱眉头。吃过牛排,温馨连忙对文长青说道,长青,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我担心今晚雪太大,产业上要遭受损失。 文长青见她执意要走,只得帮她拿起外衣,跟着去吧台买了单。还没等到他们走出bd,文长青和温馨的电话不约而同地响了起来,俩人苦笑了一下,连忙接了过来。接起电话,俩人瞬间变了脸色。“牛角村道路中断,几户进城回家的村民不幸失踪。” 挂断电话,温馨顾不得给她的司机打电话,连忙当场打车要赶去现场,出租车司机听说要去牛角村,都不敢去。“这么大的雪,你们去找死,我们可不敢赶着去送死。” 文长青见她着急,只得拉着她跑回了小区,开上了自己的小车,送她连夜赶去牛角村。 一路上,温馨不断地给镇上和村上打电话,组织人员赶去现场救援。余香也给她打了电话,让消防也连夜赶了去。 余香最先接到应急办的电话,当即再给温馨打了电话之后,也连忙翻爬了起来,叫上司机赶去了现场。何大海放心不下她,也跟了前去。 雪远比余香他们预想的还下得急,下得大,不多一会儿,出行的道路上都垢起了厚厚的白雪。余香的司机还是个老司机,出行前给车轮子加了防滑链。而文长青是个刚出师的毛头小子,准备不足,车子刚刚开出县城,就不断地打滑,吓得俩人惊慌不已。 第二百一十章 一夜暴风雨袭来(中) 当温馨和文长青舍了命地赶到牛角村,老支书牛其旺的嗓子,已经肿得说不出话来。他胡乱地比划了好几下,温馨才弄明白是村里几个外出卖草药的村民,在过麻坟山的时候,因为暴雪导致道路中断,不慎掉下了山崖,一头栽进了涪江之中。 救命如救火,县上的消防大队在河谷岸边打亮了应急救援灯,但河流湍急,连人影子都找不着,消防队员穿着厚厚的潜水服,沿途摸了好几公里都没有发现踪影。 镇上的人武部长老霍,一脸的无奈。人掉进了如此湍急的大江,还能活得出来吗? 余香和何大海赶到麻坟山,见着温馨,见她浑身上下都是伤,这才知道一路上他们的车翻了两次筋斗,方才堪堪地开到现场。温馨的胳膊已经折了,而文长青则头上吊着一个大青包。 见牛其旺带着村民,在麻坟山上苦哈哈地干吼着。余香连忙将园区的施工队的吊车和挖掘车调了过来,数十辆大型机械连续忙活了大半夜,方才把中断的道路给打通。 上百人的救援队,沿着涪江一路往下排查,等到天麻麻亮,连只鞋子都没有捞着。无奈之下,余香只得叫人将温馨和文长青硬塞着给拖到了镇上的卫生院进行救治。 “人,看样子是捞不着了,只有等到天亮,看下游的电站能否拦住。”何大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嘶声裂肺大声哭喊的村民,心里也是一片悲伤。 好不容易,等到电站打来电话,失踪的三具遗体在拦水坝给找到了,拖了上来。 余香和何大海赶到电站,电站的员工和围观的群众围着遗体不断地抹着眼泪。活生生的三个人,就这么没了。温馨和文长青在医院简单处理之后,也赶到了现场。看着被水冲泡得没有人样的遗体,温馨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文长青气恼地跺了跺脚,连忙让武装部长带着死者家属认领了遗体。 从救援现场回来,余香一直绷着脸。何大海知道她心里难受,不敢轻易跟她说话,只得默默地抓住她的手,给她安慰的力量。 回到县上,余香把何大海独自扔到了家属区外,带着司机,自顾自地跑去了办公室,连忙给在外招商的顾天青作了汇报。电话那头,顾天青沉默了许久,方才沉重地对余香说道,指挥长,要不这样,我们再调整一下道路规划,把麻坟山通往牛角村的路提前整治了。 余香在电话这头哽咽地点了点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麻坟山的道路不整治,我们的产业园通往基地村的出行就是大问题。 俩人商量了一下具体细则,余香当即通知指挥部和交通部门赶往现场办公。 等到她忙活回来,已经是下午的时候。 何大海在家里,过得磨皮搽痒。他很为余香担心,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解决善后事宜?这都是问题啊! 推开门进来,没等到何大海说上两句。余香连衣服都没有脱,便一头倒在了床上,连一丝力气都没有。 现场办公会后,吊着膀子的温馨和文长青则被遇难者家属给围在了镇政府。 “温镇长,你说怎么办吧?” “不给我们个说法,我们就把遗体拖到镇政府来!” “就是,政府早就该修这条路。要是修了这条路,我的儿子就不会出事!你们必须得给我们个说法!” ...... 渠口镇的张书记,还在外地学习深造,渠口镇的大小事务都得由温馨来牵头处理。镇干部们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难事,都苦着脸不敢吭声。 无奈之下,温馨只得吊着膀子,硬着头皮顶了上去。 “大家伙都静一静,听我说!” 没等到余香把话说完,她便被恼怒的遇难者家属,给吐了一脸的唾沫。“还说啥,还有啥好说的!人都死了,你们早干嘛去了!赔钱!” “对,赔钱!不赔钱,今天我们就不走了!” 文长青连忙一把挡住在温馨的前面,他不挡还好,这一挡更加激怒了患者家属。劈头盖脸,文长青也没有讨着好。无奈之下,武装部长老霍见村民们欺生,只得站了出来,大声呵斥道,你们想干嘛!这是天灾,你们能怨谁,马上给我滚回去,抓紧时间把丧事办了,回头我们再来商量。 “商量,还商量个球!等你们商量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患者家属对老霍也并不买账。温馨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大声说道,指挥部刚刚开了现场会,马上就会对入村道路进行整治!今后这种意外事故,就不会发生了。 “那是将来的事情,老子们不管!我们只想知道,你们准备赔多少钱!” 无奈之下,亏得派出所的老所长出面,才震住这群人。老所长也姓牛,叫牛大明,是牛角村的本家,他大声对牛其旺吼道,其旺叔,你就由着大家这么闹腾吗!想什么样子!赶紧把人劝回去,入土为安! 牛其旺被他拖到了前台,只得苦着脸,挨家挨户地做工作。 “都回去吧,人死不能复生,镇上的事情交给我来办!你们都回去,把丧事办了!” 牛其旺磨破了嘴皮子,见大家伙都不愿意,只得扭住了自家的侄儿,“牛小旺,老子跟你说,马上带人回去!不回去,担心老子收拾你!” 牛小旺死了自家的儿媳,眼泪汪汪的,嘴里只打哆嗦。但他并不是糊涂人,他见牛其旺发了火,只得让自家的亲属将自个的儿媳,拖上了板车,“走吧,人死如灯灭,我们总得让他们安生才行。” 一些患者家属,见他都松动了,当下便撂下了狠话。“这件事情不给个说法,当心老子砸了你们的招牌!” 温馨只得点了点头道,请大家放心,镇上一定会妥善考虑解决的。 文长青和武装部长老霍也连忙找来了人,帮着他们把遗体收拾好,帮他们送回家去。等到他们骂骂咧咧,三三两两地走开。温馨方才松了口气。 当即,温馨在镇上召开了班子会议,商量善后事宜。 意外事故,镇上只能从人性关怀的角度,拿出部分民政救济给予适当安慰。但这治标不能治标,要想化解患者家属的怨气,还得靠温馨她们去上门做工作。 在牛其旺的坚持下,温馨带着镇上的民政干部和驻村干部,庚即又风风火火地赶到了牛角村。 村子里,一日三场丧事,温馨吊着个膀子挨家挨户地慰问。挂在胳膊上的黑纱,因为受伤的胳膊逐渐染上了红色。患者家属见她,比自个的儿女还要亲,眼泪婆娑地望着她不断地掉眼泪。白发人送黑发人,大家的心里都很难受。温馨忍着泪水,连连地致歉。 人心都是肉长的。几个患者家属见她如此这般,心里也老大过意不去。叫来了牛其旺,“老旺叔,算了,我们也不折腾了。你把温镇长劝回去吧,她还带着伤,我们看着心里也难受。” 牛其旺连续劝了温馨好几次,都被温馨固执地回绝了。她挨着把遇难的遗体送山上,方才在村委会坐了下来,等着患者的家属。等天黑尽了,把他们挨着村委会。“今天是我们牛角村不幸的日子,我们失去了我们最亲的亲人!我们都很难过!但我希望大家都能够化悲痛为力量,支持指挥部的决定,尽快把我们这条亡命路修成致富路。” 大家伙虽然对温馨的举动很感动,但却都还沉浸在悲伤之中。良久,方才有村民们问道,怎么修?还是搞一事一议吗?我们可出不起钱啊!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一夜暴风雪袭来(下) 温馨神情疲惫地跟着文长青从村委会出来,嘴上的疱疹长得更多更痛。一天一夜未曾合眼,她连走路都有些歪歪倒倒,亏得文长青使劲地用胳膊拽着她的身体,方才亦步亦趋地走下山来。 与村民们的座谈,费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遇难者家属时好时坏的态度,让她苦不堪言。出殡的时候,每个家庭都对她的举动,感到很不可思议。堂堂的镇长居然还亲自来送葬,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女镇长,与家里的刚毕业的丫头都一般大。心里自然是少了许多怨气,但当出殡之后,谈谈了善后事宜与修路的事情,却再也没有谁把她当成自家的女儿,而是真把她当成了可以讨价还价的干部。 迫于无奈,她才跟余香打了电话,请示了一番。好说歹说,这条路由园区来主持修建,村里有劳力的出出力,腾腾地。出劳力,大家都没有话说,路是自个走的,天经地义该自个出力。但修路要占地,大家伙都不是很情愿。对于每家每户只有几分田地的乡亲们来说,土地那就立命之本宝,谁都舍不得占自家的地。 温馨提出园区占地可是适当进行补偿。但绝大多数人都不同意,特别是那些遇难者的家属,情绪一下子又激动了起来。“我们已经失了人,还要我们丢掉地,哪有这种荒唐的事情。” 修路,成了荒唐的事情,温馨很难理解。 反应最激烈的莫过于,是那名叫秦芳的女人。这个女人,刚嫁入牛角村不久,不幸的事,她的新婚男人也在这场意外中丢掉了性命。虽然她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头发已经半百,脸上也是一脸的褶子,说话颠三倒四,脑子有些不正常。按照园区的道路规划,她家的林地,是必经之路。她整天都耷拉着脑袋,一脸的死气,看着人目光直愣愣的,不知道转弯。温馨被她她那死气沉沉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慌,不敢过多地刺激她。 “地,没有!人还有命一条,你们还要不要?” 她似乎有些害怕牛其旺,牛其旺瞪了她一眼,狠狠地骂道,秦癫子,你给我少说两句。回头,我找人给你调地。实在不行,我把我家屋后那一片调给你。你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你要那么多地干嘛,你种得了吗? 那女人,愣愣呆呆地突然长着嘴,傻傻地笑了起来。“人都死了,我还要地干嘛!” 等到她自言自语地径直走出村委会,屋子里的人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些知晓她家情况的人,更是忍不住不断地抹眼泪。温馨这才知道,秦芳与他那个光棍老公,才结婚不到一年。这女人,在结婚之前,就患有抑郁症,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比正常人还聪明能干,一旦患病就神神叨叨的,总说有人要害她。自家男人死了,这个女人一夜之间,又患上了病,时而脑袋灵光,时而脑袋又糊涂。村里人可怜她,也都让着她,帮着她把老公送上山之后,便想着帮衬她一下,想要向温馨多讨要点补助。 回到县上,余香第一时间找到了她。她当即把村里的情况给余香做了汇报。得知那女人叫秦芳,余香不由地想起鲜家嘴那起灭门惨案。“该不是那个秦芳吧?” 何大海当即给何友生打了电话。他这才知道,还真是鲜家嘴那个秦芳。那女人与老公离婚之后,便一直在外面晃荡,靠着帮人当洗碗工过日子。一年前,才从镇上迁移了户口,嫁到了林县的牛角村。 放下何大海打来的电话,余香心里不由地堵得慌。 秦芳的遭遇,曾经一度时期,让她分外难受。没想到,时过境迁,这个女人还是摆脱不来了这种痛苦绝望的悲剧。 “人啊,何其难啊!” 听了秦芳的过去,温馨不由地一阵唏嘘。“当女人活得这种份上,真是活不出一点想法了。” “能照顾的,你尽量按照政策照顾一下吧!” 见温馨一脸的疲惫,吊着的胳膊有些红肿,余香连忙让文长青将她送到了县医院进行清理伤口,重新包扎。“这几天,你先休整一下,好好养伤。园区和镇上的事情我来安排。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可不能掉以轻心。” “没事,主要是脱臼,其他的都是小伤口。过几天就没事了。”温馨咬牙坚持着,她不想拖余香的后腿。 “那不行,这事必须得听我的。长青,温馨就交给你了!你要是擅自让她跑回去,你也别回指挥部了。” 文长青呵呵一笑道,保证完成任务! 温馨受伤,还他这个愣头青,手艺不过关造成的。文长青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弥补,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温馨微怒地瞪了他一眼,“你添什么乱,我没有大问题,大惊小怪的干啥!” 文长青见她还是那般执拗固执,当即也不气,弯下腰来一把把她扛上肩膀,顾不上她的反抗,飞快地跑了出去。温馨被他突然袭击,弄得一脸的嫣红,恨不得马上钻进洞里去,只得死死的捂着脸,不敢抬眼看人。 余香和指挥部的人,见他们这番亲热的模样,方才反应过来。“没想到,这两人瓜田李下,早就好上了!”余香欣慰地笑了笑,连忙招呼大家。“都干啥呢,还看啊!没见过人家谈恋爱啊!都忙去,不再瞎张望了。” 大家伙都哈哈一笑,“改天,一定要让他们请!” 回到家里,余香嘟着嘴巴,一脸不安地对何大海说道,老公,你觉得我是不是该去看看,秦芳姐? 何大海给她捶了捶肩膀,连忙制止道,这个节骨眼上,你就不要再去给温馨添乱了。等过了这个关口,过段时间去看也还来得及。但我估计啊,她肯定不愿意见你。 “为啥啊?” “你也不想想,她为啥要远天远地嫁这么远,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她过去的事情。你这么一去,她还能继续待下去吗?最好,你啊,还是别去轻易打扰她,让她体面地过自己的生活。” 余香想了想,觉得何大海的话,有几分道理。只得点头叹息道,你说都是女人,她的命运咋个就这么苦啊!刚结婚,男人又没了。 何大海摇了摇头道,之前幺爷在的时候,就曾经说过,她的命硬,要克夫!果不其然!谁跟她,谁都没有讨着好。 “屁,幺爷啥时候说过这话!都是村里人编排人家杜撰出来的。你们这是歧视,也是迷信。” “不是这么回事,那你怎么解释她的境况!一般人能这么惨吗?” 余香不知道该怎么来反驳他。秦芳的悲剧摆在那里,由不得她为她开脱。 第二百一十二章 秦伟败走林县(一) 秦芳,这个命运悲苦的女人,最终还是没有来得及见上余香一面。当天晚上,她便疯了。 等到余香、何大海和温馨接到消息,她已经被牛其旺他们送到了县精神病院。 林县的精神病院,原来坐在在一座道观里。这座道观被称为白云观,在宋明时期,曾经一度风靡巴渝地区,有着蓬莱仙境的美称。后来,随着林县县城的发展,搬迁到林县的东山之下,最初还是精神病院,后加挂牌子为林县民康医院。但精神病院并不为世人所接受,大都认为那是关精神病人的地方,是不祥之地。医疗体制改革之后,这座精神病院逐渐发展为综合性公益性医院。 东山之下,柏木森森,掩映在林木之间的精神病院,孤独而寂静。即便是现在,人们对精神病院的看法仍然存在谈虎色变的歧视。大都数人都不愿意到这家医院来就诊,只有部分农村群众才会选择到这里来就诊。 文长青原本是不打算告诉温馨,秦芳已经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但他得知,余香和何大海要去医院看这位老乡,方才悻悻地告诉她,余香要去精神病院看望秦芳。温馨心怀内疚,连忙翻爬起来,挣扎着也要去。 等到余香和温馨她们来到精神病院,医院的院长把她们带到了探视区。 秦芳被分到郁郁症病房,隔着经过加固的玻璃门窗。秦芳穿着蓝色格子的病服装,身上十分干净,半百的头发被医务人员扎成了干净利落的马尾巴。 她脸色苍白,嘴上无血色,手里紧紧地抱着一个红色的木偶,喃喃自语地跟它悄悄地说着话。红色木偶的身上,穿戴在外面的红色裙子已经磨破了外裳,想来是长期抱着手里的缘故。那她那双细长的手上,却布满了密密匝匝的牙齿嘶哑过的深深伤口。有的伤口,还红肿地冒着血水。 医务人员将她带到探视区,她的目光僵硬而呆板,木木呆呆地隔着玻璃,朝着余香他们微微地翘起了嘴角,张开僵硬的嘴角,傻傻地笑了笑。很快,她便垂下了眼帘,似乎根本没有认出余香和何大海来,她埋下头,用手指细细地梳理着那个红色木偶已经快要掉光了的头发,嘴里轻轻地哼着那首为之崩溃的歌曲。“我怕来不及,我想抱抱你......” 余香瞬间想起了,当初阿德被处决之后,她恍如游魂一般游荡在街口上的情形。 “我怕来不及,我想抱抱你......” 她的歌声,忧郁而苍白,低一声,高一声,断一声,嘶哑一声的哼唱,断断续续,却生生地触及到了余香她们的灵魂。 何大海其实一直对秦芳都很反感,但看着眼前的她,喉咙里还是哽咽得说不出来话,粗大的泪水,滴滴答答地落在脚背上。仿佛瞬间被人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她。而余香和温馨,则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嘴角使劲地扯着,却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自杀倾向很严重,我们只能单独把她安排在一间病房里,安排专人看护。”院长叹了口气,很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他扭过头,低声对余香说道。 余香扬起头,望着头上白色的天花板,咬牙不让眼角的泪水再次掉下来。良久,她的鼻息地抽泣了一阵,方才难过地院长说道,尽力给她安排治疗吧!她犯病的时候,对她好点,不要让她受太多的苦。她这一辈子太苦了。 “我们尽力吧,像她这样的病人,关键还得靠她自己,药物只能起到辅助作用,并没有太多的实际意义。” “院长,你说人一旦把自己逼到这种境地,她还有希望吗?” 院长张了张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脸上一片无奈和沉默。过了许久,等到医务人员将秦芳带回病房,院长才又感慨地说道,人都是情感动物,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如果一个人心中无希望,就是大罗神仙也无济于事。 “但愿她清醒的时候,还能给自己留点希望!” “但愿吧!” ...... 从医院出来,温馨的内心已经支离破碎,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严重的抑郁症患者。短短两天时间,人生两重轮转。之前,她看了丹木的《茫丁的世界》,一直对这种情绪持有保留的意见。但她亲眼看到,秦芳的命运在眨眼之间,被逼近死胡同,她的内心已经没有任何言语,来发泄她内心的苦闷和悲伤。文长青只得把肩膀借给她,让她痛快淋漓地发泄了一番,直到把他的肩膀都打湿了,她方才止住哭声。 何大海搀扶着余香,朝着温馨和文长青点了点头,将余香送回车辆,关上车门,方才对温馨说道,温镇长,我看你还是回医院在治疗一段时间吧,你的伤也不轻。 温馨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潸然一笑道,哥,你把姐先送回去吧,我没事。我和长青还得回镇上。镇上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呢。 “那你悠着点,别太拼了。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完的。” 余香坐在车子里,望着窗外的精神病院,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等到车子开出了医院,开到了林县的主干道上,窗外的风景,又变得欣欣然地充满了朝气。她才长吸了一口气,对何大海说道,老公,你说人这一辈子究竟图个啥? 何大海收拾好自己低沉的情绪,打了一下方向盘,开过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图个啥,当干部的图个心安,对得起自己这个岗位。普通老百姓图个平平安安,顺顺当当。” “秦芳她值得吗?” “没有啥值不值得的,其实我还是挺佩服秦芳的,至少她为自己活过一回。没有白来到这个世上走一遭。” 余香听了他的话,皱了皱眉头,良久方才有了一丝笑容。“老公,今天你就要回去了吗?” 何大海点了点头道,卫婷儿已经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了。来了两天了,我也该回去了。 “那行,你把我送到县委,你自己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下周,我回来吧!”余香无奈地说道。 两地分居,相思倍长。尽管她的心里,舍不得何大海离开。但她也知道,卫婷儿的项目也已经到了关键时候,何大海一时半会还真抽不开身来。 “到时候再看吧!我走得脱的话,还是我过来吧。你最近事情也很多。” 到了县委大院,余香迟疑了片刻,方才打开车门,走下车来。何大海朝她挥了挥手,很快就驶入了滚滚的车流之中。 余香站在县委大院门口,呆呆地看着他的车子,没了踪影,方才转身走进县委大院。 刚刚打开办公室,余香意想不到地接到了一个陌生而熟悉的电话。她迟疑了许久,来电断了好几次,但还是固执地打个不停。无奈之下,她才接起电话来。电话里,传来了她几乎已经忘记了的男中音。“余香,今晚有时间不,我晚点到林县,有些事情想当面给你谈一下。” 余香张了张嘴,良久才说道,晚上没有时间。如果你要来的话,下午到我的办公室吧。我在办公室里等你。 电话那头停顿了片刻,有些惊讶她的不近人情。“行吧,那我早点过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秦伟败走林县(二) 秦伟的到来,猝不及防。 余香唏嘘地端着茶杯,从办公椅子上站了起来。窗外孤孤零零的花骨朵,渐渐地露出了绽放的姿态。但那一抹顾盼流离的芳香,还没释放出来,就被余香无情地抛到脑后。她的心里更多的是犹豫和不解。 “他来做什么?他想干啥?” 从淡漠而平静地分手之后,他们之间早已经成了互不来往的过。曾经匆匆的一蹙,注入了余香太多太过美好的想象。但当镜花水月,戳破那一层遥不可及的美梦,她对他早已经心如死水,再也无法摇动波澜。 男人最怕遇见初恋,哥哥余余的疯狂,便是这种对初恋给予的狂妄。但最终得来的结局,只能是作茧自缚,自作自受。女人也同样惊恐初恋,曾经震荡心扉的情愫,是一个女人走向成熟的标志。初恋不一定美好,但一定无法轻易释怀。从内心来讲,余香恨不得一辈子都不再提及那个让她伤心绝望的男人。但现实就是这样,你越想逃避,它越要亲近。余香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其实是她内心的虚弱表现。她害怕,他再次打碎她对婚姻的美好。 等到一杯川北毛茶喝完,心思矛盾的余香,咬了咬牙齿,毅然决然地打通了卫婷儿的电话。“余香,你终于舍得把你男人给我放回来了啊!”接到余香的电话,卫婷儿咯咯地笑着。她的生猪现代产业园抢先一步,完成了招商引资任务,她的心里很得意。 “我的男人,我啥时候想放就放,管你屁事!”余香的心情不好,没好气地怼了她一句。 “是,是!你的男人!我惹不起你们,行了吧!” 卫婷儿无语地笑了笑,这丫头吃了炸药啊。 “跟你说件正事!” “啥事你说!” “你男人要到我这里来,你知道不?” 余香的话,瞬间踩住了卫婷儿的尾巴,她惊乍乍地叫了起来,“啥叫我男人,你把话说清楚。那最多是我的男朋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别给我瞎咧咧!” “甭管是男朋友,还是男人!只要你认就作数!” 卫婷儿的心情瞬间跌到了低谷,她支支吾吾道,兴许,现在连男朋友,都快不算了。 “你不知道他要来我这里?” “我知道个屁,他啥事都不会给我说。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余香听得出来,卫婷儿是一肚子的怨气。 “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他来了你给轰出去不就得了。” “轰出去?你真的这么想?” 卫婷儿说的气话,余香当然不敢听进去。 良久,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低泣的声响。卫婷儿居然哭了。 余香拿着电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当初是她自己选择的,她自顾自地一头扎了进去。能够怪谁呢。 “余香,我累了!我看不到希望!我不想再等了。他想来干嘛,你自个看着办。我是没有办法再给你出主意。”“哎......”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方才又接着说道,他这个人,你应该比我还清楚。他是个商人!他的心思,多半不是冲你来的,而是冲你们的项目来的。在他的眼里,人都是按照利用价值,分成三六九等的。什么人,什么价位,他比你我更清楚。我只是希望你,到时候别因为我们过去的原因,而犯糊涂。 放下电话,余香的心里更加的纠结。她喃喃自语道,卫婷儿啊卫婷儿,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简单收拾心情之后,余香带着指挥部的人员前去园区和各基地镇乡实地走访了一圈。园区的事情已经走上了正轨,王书记和顾天青传回来的话,还让余香很高兴。沿海招商的事情,已经初见成效,就等他们回来组织落地了。眼下最为紧要的,还是怎样建基地。 配套鼓励政策,县上已经发了文。县财政每年拿出900万元的奖励扶持资金。基地镇乡自愿申请。林县三十多个镇乡,有八0%的镇乡已经递交了申请。按照产业规划,主要以渠口镇为核心,辐射周边二十多个镇乡,建基地、搞加工。 虽说林县是中药材大县,也是道地药材重点县。但各镇乡的发展情况,却是参差不齐。有的镇乡在一村一品的时候已经按照基地镇乡的布局,早些年就在县上中药材企业的带动下,搞起了林下中药材种植。但也有很多镇乡,并没有重视中药材产业的发展,还是以传统的粮经作物为主。调整产业结构,重新规划布局,重新动员发动,并不容易。 科新文这些天倒是很积极,上下跳窜。但余香仔细了解过他的发家史。这家伙,压根就是个投机分子。她对他并不放心。合作的前提,余香已经给他讲得很清楚了。条件只有一条,那就是看他能发出多少订单带动多少农户。对于他想来搞深加工,余香并不看好。搞粗加工还差不多。 按照余香的想法,各基地镇乡都要搞中药材种植车间,对中药材进行初选粗加工。把这种需要大量劳力的利润都留在各基地镇乡。农民不管是林地入股,还是股金或者劳力入股,只要付出了劳动,就应该获得一定的收益保障。把初选加工,放在镇乡,是一举多得。深加工企业可以省去初选环节的成本,而农户在药材收储之后,还能参与标准化的粗加工过程。 厚朴,是林县的道地药材。但产业链的形成,仅靠一种道地药材是撑不起来的。因地制宜,发展多种特色中药材,壮大基地资源,是余香当前必须要加快推动的事情。 每到一个镇乡,余香都是先看基地村发展情况,然后再分片召开座谈会,了解大家的需求和建议。 下午四点过,回到县上。秦伟已经翘着二郎腿,等在了指挥部的办公室。 见到余香走上楼来,他连忙站了起来,呵呵笑道,你现在真是比以前忙多了。余香朝他点了点头,并没有把他带到办公室,而是安排人员将他了会议室。 秦伟张了张嘴,一脸的尴尬和恼怒。他对余香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很不满意。 坐下来,余香笑了笑说,秦总,你今天亲自来,我们很欢迎。现在我们的招商政策,很开放,欢迎你们这些大企业来投资。当即余香朝着工作人员点了点头,给他放了一部招商引资专题片。 秦伟拉着脸,翘着二郎腿,歪着身子,压根不看专题片,而是讥讽地看着余香。“余香,有意思吗?” 余香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笑道,我们的招商政策,你不满意的话,我们还可以谈。 秦伟被她的话,堵在心里,窝着一股子火气。等到余香把专题片放完,秦伟站了起来,铁青着脸说道,既然是这样,我还是等你们王书记回来,再谈吧。再见! 余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良久吐出一句话来。“慢走,不送!” 等到他摔门走了出去,余香几乎虚脱地躺在椅子上,眼角里不由地泛起了泪光。 第二百一十四章 秦伟败走林县(三) 秦伟在第一次在余香面前碰了软钉子,心里极度不爽。 他这个人向来精于算计,没在余香面前讨到好,很不甘心。他暗自骂道,妈的,当时需要老子来的时候,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现在倒好,翻脸不认人。等着吧,有你哭的时候。 出了县委大院,他拉着脸给卫婷儿打了电话。 卫婷儿正在组织指挥部的开会,瞅了瞅手机,不打算理他。秦伟一而再地打不通她的电话,心里更窝火。“妈的,串通好了是吧,都想给老子脸色看。” 无奈之下,他只得朝着司机挥了挥手,沮丧地说道,去梓县,老子倒要看看你们俩个娘们,想干啥子。 散会之后,卫婷儿又才给他回了电话,得知他要来梓城,心里很诧异。“该不会余香真的把他惹恼了吧?” 打通余香的电话,余香还没来得及下班。 “余香,你给他喂了什么药?他怎么突然想到我这里来了?” 余香没好气地说道,什么药,老鼠药!没把他毒死,你得感谢我留了一手。否则你连渣渣都见不着。 “甭管你伟喂什么药,你别往我这里撵啊!我现在压根不想见他。” “这话说得怪了,你不愿意他来,你直接给他说啊!管我什么事情啊!他兴许是哪根筋断路了呗!” 放下电话,卫婷儿的心里分外烦躁。她在办公室里踌躇了许久,方才狠下心来,给侯春打了电话。 “侯春吗,你现在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侯春接到卫婷儿的电话,很是诧异。这一段时间,他与卫婷儿之间的关系弄得有些尴尬和紧张。沿海之行,他大胆妄为,酒后失言,居然想追求卫婷儿。卫婷儿自然没有给他好脸色,还想着找机会将他调出镇上。 侯春忐忑不安地来到卫婷儿的办公室,敲开门,卫婷儿正襟危坐地坐在办公桌前,脸上微微有些泛红。看样子,她还是有些紧张,并不想单独与他见面。 “来了啊,坐!” 卫婷儿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故作笑意地说道。 侯春点了点头,连忙拿出笔记本和笔,做好了一副聆听她工作安排的举动。卫婷儿见他傻里傻气的,便再也绷不住,咯咯地笑出了声。“你不用做笔记,就是我个人有件私事,想请你帮忙?” “私事?”侯春抬起头来,眼睛里有些迷糊,很是不解地看着她。 “是这样的,咱们都是年轻人,我也不瞒你。待会我有个朋友要过来,但我呢不是很喜欢他。我的意思,你懂不?” “啊!”侯春心里更加茫然了,不懂她什么意思。 卫婷儿见他摇了摇头,心里暗骂,怎么是个木鱼疙瘩。当即便涨红了脸,兴趣缺缺地摆了摆手道,这样,你不明白也没有关系,待会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准吭声,也别乱接话。 见侯春痴痴地看着她,她不由地一阵恼怒。“还看!没见过女人啊!” 她的话吓了侯春一跳,他连忙站了起来,低声道歉道,指挥长,我没懂你的意思,有些走神。 卫婷儿见他一惊一乍的,心里不由地一阵激灵,哼哼道,就这事,你回去吧,待会到宿舍下等我,跟我一起去接他。 等到出了卫婷儿的办公室,侯春懵里懵懂的,不由地一阵高兴。“卫婷儿居然叫去她的宿舍下等她!” 他当即乐呵呵地跑了寝室,把自个收拾打扮了一番。 卫婷儿等他下了楼,方才关了办公室的门,回到了自个的宿舍,洗漱了一番,换下了职业小西装,换上了她平时只在市里穿的粉红春裙,精心地化了妆容,方才施施然然地走下楼来。 刚刚走到楼口,她便接到了秦伟的电话,他马上就要进城了。 卫婷儿连忙给侯春打了电话,侯春早已经等在了小区的亭子里。见她走过来,瞬间失了伸。穿着粉红春裙的卫婷儿,翩若惊鸿,犹如一个出尘的淑女,翩翩而来,一下让他的心沸腾了起来。 “他马上就到了!你准备好了吗?”卫婷儿见他很紧张,明眸一笑道。 侯春浑身上下都带着劲,眼珠子直冒金光,乐呵呵地说道,指挥长,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那走吧,跟我去小区门口接他!待会,可能还要去吃饭,到时候你也得陪着。”说着,卫婷儿便走到他的身边,挽起了他的胳膊。 侯春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下子被她施了魔法,定定地不敢乱动。“走啊,愣着干啥!” 侯春“哦”了一声,方才僵硬地由着她挽着自己往前走。他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每走一步,都是一片难得的仙境。 卫婷儿的心里其实比他还紧张,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挽一个陌生的男人。她听着侯春紧张的呼吸,不由地潮红了脸,偷偷地瞅了他几眼,见他目光直直地盯着前往,不敢偷看她。心里又不由地一暖。“这家伙,还是个老实人。” 卫婷儿这番举动,其实冒着很大的风险。她是县上唯一一个未婚女领导,她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她也知道今夜过后,县里肯定会掀起阵阵闲言碎语,她独立特行倒是不是很在乎,但侯春吃了豹子胆,敢挽她的胳膊,将来的工作肯定会带来不少的被动。但她也没有办法,秦伟实在是太让她伤心绝望了,逼得她不得不出此下策。而她身边的男同胞,大都已经结婚,她能够看得上眼的,也就只有侯春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子。 还没等他们走出小区,秦伟的豪车便开到了她的面前,见她紧紧地挽着侯春的胳膊,秦伟一脸的铁青和愤怒,他使劲地拽紧了拳头,没等到车停下,他便摇起了窗子,催促司机赶紧把车开走。 卫婷儿吃惊地看着他的车,飞快地从自己身边窜过,连忙松开侯春的胳膊,张了张嘴,赶紧飞快地追了上去。 她追了好长一段路,但秦伟的车都没有停下来,反而越开越快,很快就消失在灯火辉煌的路口。 侯春跟着她的后面,这才明白原来,她是让自个来演戏的。 见她猛地一瘸,一下子跪倒在路边的草地上,连忙跑了上去想要扶她起来。却看见,明艳动人的卫婷儿已然是满脸的泪水。他张了张嘴,心里堵得慌,赶紧弯下腰,想要一把将她扶起来。 卫婷儿狠狠地一把推开他,“滚,你赶紧给我滚!” 侯春这回没有听她的话,而是使劲一把将她拽了起来,一把紧紧地搂住她。 “你放手,放手啊!”卫婷儿使劲地挣扎着,眼泪更是哗哗地往下掉。侯春由着她用鞋跟使劲地踩自己,由着她抓自己的脸,等到她发泄完了,方才松开她,低声说道,走吧,我扶你回去! 卫婷儿抬起手来,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一把推开他,一瘸一拐地拖着扭伤的腿,自个回到了小区。 侯春一直默默地跟着她的身后,见她坐上电梯上了楼,方才颓丧地摸了一把脸上的抓痕,一脸的苦笑。 上了电梯,卫婷儿忍不住由自个呜呜地哭了起来。她压根没有想到,秦伟的心眼居然比针尖还小,居然与她见面的勇气都没有,就那么自顾自地落荒而逃。 明亮的电灯下,电梯里的镜子,照着她委屈的身影,紧紧地蜷缩在电梯的角落,她像一只离家的小猫,两眼无神地哭泣。 侯春站在楼下,等到她屋子里的灯亮起,方才落寞地转身走出了小区。 他知道,经过这一夜,他的仕途彻底地完了。 街道上的霓虹灯照着他的落寞身影,汽车的喇叭声犹如他心中的悲鸣,他一路上拖着自己的影子......昏暗的天空,犹如他昏暗的人生。他不甘的泪水,自顾自地流在他被抓伤的脸颊上,咸咸的盐味,刺痛了伤口,让他那张俊俏的脸蛋有些凹凸变相。 卫婷儿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侯春。 她抱着双腿,蜷缩在沙发上,落寞地抽着烟,一支接一支的烟圈,支支抽来都是苦涩和悲凉....... 第二百一十五章 秦伟败走林县(四) 夜里,卫婷儿未曾合眼,她连续给秦伟打了多次电话,秦伟都无情的处于关机状态。她气恼的想要砸了手中的手机,拿起之后,又无奈地放下。 秦伟拉黑了她,删除了与她有关的一切微信和微博。她打开电脑,看着被删除一空的微博,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和惶恐。她借酒浇愁,把自个灌醉,倒在沙发上麻醉自个。 侯春也一夜未睡,他的脸上贴了几张创可贴,绝望地写着辞职信。写了一遍又删了一遍。他越写越不甘心。良久,他关掉了电脑,气恼的骂道,背时的龟儿子,球朝天!不管了,爱咋咋的! 一夜醒来,卫婷儿冲进浴室里,将自己彻头彻尾的洗漱了一番,对秦伟她伤心一夜已经够了。她不可能在爱情这件事情上,太过分心。她咬了咬牙,看着镜子里那个苍白的自己,暗自给她打气:两条腿的男人比四条腿的猪都多!既然他不在乎自个,自个又何必再在乎他。就这么断了也好,免得每天心欠欠的徒增烦恼。 秦伟拉黑了她,而她还做得不到那么无情,只是拿出手机改了手机号的备注,把私底下的昵称改成了他的实名,从名单分类中从家人移到了普通朋友。 喝完一杯咖啡,她便给何大海打了电话。按照她原有的计划,她得带着何大海去省农业厅下属的农科院,争取产学研的事情。这些年鲜家嘴搞现代农业产业,已经在农科院挂了号,名头比她更加好使。 鲜家嘴集团公司的业务逐渐走上正轨,何大山、驼子李和何老六都能独挡一面。何大海也开始逐步地放手,给他们放开手脚,让他们自个去拼、去闯。让何大海高兴的事情,也来了。 何兴明和唐熙专门给他送来了喜帖,这两人耍了两年多,终于想起该结婚了。何大海拿着喜帖不由地一阵唏嘘,“这小子前二十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唐熙在唐悦的培养下,已经在幼儿园挑起了大梁,何大海琢磨着等到村小建起之后,把唐悦调到村小去任职,幼儿园就交给唐熙来办。 何兴明是他的兄弟,兄弟要结婚,他这个当哥哥,总得替他好好谋划谋划,可不能让这小子背上沉重包袱。俩口子的小日子,就该有个小日子的样子。 何兴旺让唐熙亲自给何大海点了一支喜烟,乐滋滋地说道,哥,我们结婚,你必须来给我们证婚啊!你要不来,我就找人来绑你! 何大海呵呵一笑道,你结婚,我一定来!婚礼的事情安排好了吗?没有安排好,我马上给何晓敏打电话,让他来安排。 “这事儿,你甭管了。友生哥早就让那俩口子帮我们做好了策划!婚礼主持由她大姑来操持,我们啊啥也不管,就等着拜堂成亲就行。” “既然要成家,往后就安心把日子过好,不能辜负人家!”何大海嘱咐了他几句,转头又对俏生生的唐熙说道,兴旺,今后就交给你了!你得多管管他!这小子懒得很,你得把他的懒筋抽了才行。 唐熙咯咯地捂着嘴笑道,早就抽了!不抽的话,我才不愿意嫁给他呢。 “行那就这样,到时候我把你们嫂子也请回来,一起热闹热闹!” “那就太好了!我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呢!”何兴旺搓了搓手,嘿嘿地笑着。 何大海拿起手机,见卫婷儿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连忙站起身来,摆了摆手道,我得马上走了。你们也赶紧去忙你们的。 还没等到他出门,何大山屁颠屁颠地拿着一张单子跑了过来。“大海哥,我听秀清说,你要省里?” “是啊,你想干啥子?” “帮忙买点东西回来!”何大山连忙把手中的单子递给了他。 何大海接过来一看,都是孕妇和婴幼儿用品,诧异地问道,你不是在搞电商吗,自个在网上买就是了啊。 何大山抠了抠脑袋道,不放心啊,还是实体店的牌子过硬一些。“你小子尽给我找事!行,到时候我给你带回来。” 等到何大海撵到县城,卫婷儿已经在吹胡子瞪眼睛了。“你个大老爷们,在磨蹭啥啊!都几点了?”何大海没敢接她的话,闷着头,一头钻进了她的车里,挨着她坐了下来。卫婷儿嫌弃地皱了皱眉头,“你一天到晚,抽多少烟啊?满身都是烟味。”何大海呵呵笑道,管你屁事!老张开车!直接到农科所,我已经跟他们所长联系好了,下午三点见。 卫婷儿恨不得一脚把他踢下去,当着老张都不给她面子。 车开出了梓城,上了高速公路。这两年,省里的决心很大。梓城到省里,也建起了高速公路。根据规划,梓城隐隐成了市里连通外地的交通枢纽,未来两年,还将有三条高速公路从梓城通过。 俩人沉默了一会儿,何大海故作神秘地瞅了瞅脸色有些苍白的卫婷儿。“你瞅啥,有啥好瞅的!我脸上又没啥东西!” 何大海嘿嘿地摇了摇头道,今天一大早,我可听说,某人昨晚跟侯春那小子好了! 卫婷儿瞬间直立起了汗毛,抬起手,想要跟他扯皮理论。良久,她脸色变了变,怒瞪了他一眼,骂道,管你屁事! 何大海见她反应如此强烈,愣了愣,呵呵说道,要我说啊,侯春比你那个什么秦伟靠谱。 卫婷儿见他不知趣,连忙使劲地掐了他一把。“老娘的事情,啥时候由龟儿子操心了。有这份闲心,把工作上的事情给我做好,免得每次老娘都来提醒你。” 何大海被她掐得生疼,只得举手求饶,连忙摆手道,不说了,不说了!好心当驴肝肺。 放下手,卫婷儿涨红了脸,转过头去,默默地望着窗外,眼眶中不觉地又泛起了泪光。何大海透过车窗反衬出来的影子,见她默默地在掉眼泪,才知道自个这个玩笑开大了。当即,默默地掏出纸巾,递给她。卫婷儿接过纸巾,擦干净了眼角的泪水,鼻息有些抽搐地骂道,老娘失恋了,你和余香这下子满意了! 何大海不敢再接她的话,只得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 卫婷儿一把拍开他的手,再次红着眼圈瞪了他一眼,何大只得挪开了半截身子,避开她怒视的目光,把头转向了窗外。感情的事情,他还是有着自知之明,他帮不上卫婷儿。但作为朋友,他并不想看到卫婷儿伤心。女人重情,也最容易受伤。秦芳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不敢过多参与。 秦伟昨夜在市里狂欢了一夜,卫婷儿带给他的羞辱,他很快就抛掷到了脑后。一直以来,卫婷儿只是他的备胎,他看重的还是他在林县的利益。 这个时候他反而更加冷静,他不敢再轻易去招惹卫婷儿,他担心卫婷儿会因此大动干戈,影响他的布局。等过了这道坎,秋后再跟她算账。他皱着眉头,心思都在余香身上,余香掌管着中药材产业的布局和资金。 虽然他曾经在鲜家嘴给余香砸了五十万,但这点钱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且一笔钱也并不都是他出的,他不过是打着余香的幌子,从同学中众筹来的。 余香对他的态度,他隐隐约约猜到,余香可以已经知晓他的底细。凭着过去的男女感情,已经行不通了,他得另辟蹊径。 第二百一十六章 秦伟败走林县(五) 等王书记和顾天青从沿海招商回来,林县的中医药大健康产业重装出发,以渠口为核心的个基地镇乡和105个基地村,以厚朴、重楼、黄精和天麻为主的道地中药材变传统的粮经作物为林下药材种植。 何大海暗地里还是支持着余香,他把幺爷交给他的养生方子也悉数交给了余香。余香当即找到省医科大负责林县产学研的牵头负责人马力教授。一头白发的马力教授,是多年从事中医药研究的老专家。得知余香手里有一批养生的老方子,马老头心里很激动,连夜从蓉城赶到了林县。 得知余香这批古方子,是老何家传承下来的。马老头不断地唏嘘,“你说的这个何医生,我知道一些。他的大儿子早年考博士的时候,我们俩还是师兄弟。我记得,他们家当时还有个君子茶的方子,你知道吗?” “君子茶,你等等,我这里还有点。” 余香说着,便从抽屉里拿了一包出来。这些存量不多的君子茶,都是老爷子留给姚婷的嫁妆。老爷子去世后,姚婷便将这些茶都一股脑地送给了何大海。余香小产之后,何大海便暗地里把这些茶都送给了余香,让她来调养身子。一直以来,余香都舍不得喝。 马老头见余香掏出一个黄布小包,立马抢了过去,打开来,仔细的看了看,闻了闻味道,欣喜地说道,就是这个味,就是这个!想当年,我也只喝过这么一小包。说着,他便把手里的药包,给揣进了自个的腰包。“还有没有,再拿一包出来吧,让我尝尝!” 余香苦笑地摇了摇头,这都什么人啊,敢情你是来打劫的。 无奈之下,余香只得又拿出一包,给他泡了一杯君子茶。马老头细细地品过君子茶之后,连连赞叹道,不错,不错!就是这个劲头!方子呢?方子! 他伸出手来,一脸急切地问道。 余香摆了摆手道,这个方子可不在我这里,在我老公那里。老爷子说了,这个方子是不能外传的。 “没有商量的余地?”马老头也知道这些老方子都是几代人传下来的不传之秘,听了余香的话,当即苦哈哈地问道。 “这个恐怕是没有商量的余地,这是老爷子当年立了遗嘱的。” “哎,我们中医的传承,就是被这种世俗规矩给断了的。” “你老,就知足吧,我给你的这些养生的方子,也不比君子茶差啊!我老公能把这些方子交出来,已经不容易了。” 马老头翻了翻余香递给她的古朴老方子,嘿嘿笑了笑,“也是,能拿到这些宝贝,已经是万幸了!我也得知足,这样你马上跟我签一个委托书,药食同源的问题就交给我了。我来弄,争取早点投产!” 余香点了点头,当即让文长青草拟了委托书,委托书的委托人自然是何大海。委托书一式三份,马老头在与余香签订了委托书之后,喝完君子茶,便乐呵呵地急忙地告辞,他得立马组织人员研究这些方子。 余香也没多留他,产业园区已经初见雏形。有了这批方子,在深加工上她才能有更多与招商企业讨价还价的底气。 秦伟也没有闲着,得知王书记和顾天青回来了,他立马赶到了林县。 王书记和顾天青从一些小道消息,也了解过余香的过去,知道他曾经是余香的男朋友,跟卫婷儿多少还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秦伟的发迹之路,其实也跟中药材有关,他的企业是省里最早一批搞中药材饮片的企业。在省内这个圈子里,也还是很有名气。 王书记和顾天青了解了他前期来林县的情况之后,也就明白了余香的态度。余香是不想在与他扯上任何关系,当即他们也就没有通知余香前去参加与秦伟的谈判。 余香得知秦伟又来了,皱了皱眉头,秦伟是打着投资的幌子来的,她也不能把他一股脑地撵出去。招商引资是开放的,她不能因为她与他的个人私怨,就影响了林县的招商。 余香不着急,科新文的祥隆药业和恒和药业却十分着急。秦伟和沿海招商企业一旦入驻,他们最先遭受冲击。无论是加工能力,还是市场竞争力,他们这些小鱼压根不能与他们比。 “指挥长,我们都是本乡本土的企业,县上还是要重点支持我们才行啊!” 科新文和恒和药业的邱总联袂上门,堵上了余香的办公室。 余香热情地接待了他俩,呵呵笑道,你们现在知道着急了,那就抓紧时间按照县上的布局,尽快把你们的基地村、基地镇乡搞起来啊!有了资源,你还怕人家来抢食啊!再说了,我们对外招商的企业都是精深加工企业,你们把底子铺好了,与他们建起了上下游的产业链,你们也能迅速地壮大起来啊! “理是这个理,可是你不知道啊,这个秦总可是我们两家人的上线啊!我们的出口渠道,都在他的手里呢。心黑着呢,我们就怕他跟县上狮子大张口,把我们的产地基地也一股脑地抢走了。” “这个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们招商引资不是搞引狼入室,我们是要抱团发展!县里的意见是很明确的,支柱产业的主体还是我们本土的龙头企业!之前的座谈会,王书记已经给你们讲得很清楚了。你们放开手脚去干!尽快把体量做起来,把农户带动起来!” 秦伟果然是狮子大张口,不过他不是要挖他生肉的产业基地,而是打起了林县的医疗产品采购渠道的主意。他准备在林县先期投资3个亿,搞精深加工厂,跟县上谈判的条件是得把林县现有药品和器材的采购渠道交给他,由他的公司对林县各大医院的中成药物和器材进行统一采购。这是一块大肥肉,每年下来的采购量不亚于他的一次性投资。王书记和顾天青皱了皱眉头。他应了余香给话,他哪里是来搞投资的,他是挟资来抢市场的。 林县的药品和器材采购是统一按照国家对药品和器材零加成的要求,由政府公开招标,统一采购的。他这么来插一杠子,可能会搅乱林县现有的药品器材市场,形成变相的垄断。 王书记和顾天青在征求了卫计委和县内医院的意见后,否决了他的条件,但承诺在统一采购的时候,优先采购他们公司生产的产品和器械。 秦伟对这种投资条件,自然是很不满意,他气呼呼地当场撂下话来,没有他们公司的参与,林县的中医药大健康产品要想出口就难了。他们拥有省内少有的出口资质。 谈判不欢而散,但却给林县敲响了警钟。中医药大健康产业的未来之路,是必须要面向国际市场,参与国际竞争。培养具备出口资质的龙头企业迫在眉睫。 王书记和顾天青在给余香通报了谈判的情况之后,余香反倒是不着急。她笑了笑道,我们现在还在挖地基,只要我们按照欧盟的出口标准来搞规模化、标准化种植,在深加工上按照出口标准来进行布局和生产,我们的产品自然会有出口企业来主动参与的。 王书记想了想说道,也对!大健康产业方兴未艾,我们还有机会。 顾天青也很清楚,这事情急不来。“对头,我们得先建立起国内的行业生产和加工标准!有了行业标准,我们自然就有了占有市场的话语权。” “与秦总的谈判,我看还是得继续谈。我们现在还是肉多狼少,多点投资总归还是好事情。这件事情,还是由顾县长来继续跟他谈。我们的原则不能动,搞加工厂我们大力支持,但要想来挖我们的生肉,门都没有。”王书记当场敲定了与秦伟的后续事情。 顾天青看了看余香,见她闷着头不着声,只得把任务接了过来。“行吧,我来当这个恶人!” 余香听出了他的怨气,不由地噗嗤一笑道,我倒是想,但人家肯定不愿意和我谈啊! 顾天青也乐了,“你啊,我可听说秦总一来,你就给人家了一个下马威。” 余香红了红脸道,那是他自找的。怨不得我。 第二百一十七章 林伟败走林县(六) 王书记皱了皱眉头道,余香虽说你和秦总过去有些个人恩怨,但我提醒你可不能公私不分啊!怎么说呢,既然他愿意来投资,我们还是要欢迎的。生意不成仁义在,不能闹僵了。王书记对秦伟做了调查,这家伙在蓉城的能量还真不小。 余香连忙点了点头道,这您放心,我肯定会公事公办。只要他是诚心实意来投资,我举双手欢迎。 回到办公室,余香心里还是有些郁闷。不用想,秦伟在王书记和顾天青面前告了她一状。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庚即又给何大海打了电话,把方子委托的事情告诉给了他。何大海接到她的电话,笑着说道,反正老爷子的遗嘱你也是知道的,方子虽然给我,但分成得留给鲜家嘴。具体是事情,你跟姚婷商量就成。 姚婷这段时候在公司的动作很大,人员整编,产业转型,永昌集团公司的摊子铺得很宽。得知何大海把药方子都给了余香,她心里其实并不乐意。那些方子,原本她是打算从何大海那里掏出来,准备自己来搞开发的。何大海给了余香,她也不敢多说,但却告诉何大海,既然方子是他外公出的,何大海出面不方便,应该由她牵头去打理。 余香得知姚婷也要来搞投资,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件事情,有些棘手。她只得苦笑地说道,我跟她谈过啥,没啥好谈的。待会你把马教授的电话给她,让她自个去谈。 何大海见她当起了甩手掌柜,也知道她的难处。余香在负责产业园区的事情,姚婷代表的是自家的公司,如果再由她出面的话,少不了引来闲言碎语。“行吧,这件事情我会跟她说。投资的事情,让她自个去找你们的领导谈。你也就不掺和了。” 永昌公司要去林县投资,秦伟得到消息,眼睛都绿了。这些年永昌公司就像一头突然冒出来的巨兽,已经从过去单纯的物流公司转变成了互联网科技投资公司,他那点底气,拿到永昌公司的台面上来pk,就有些拿不上台面了。他火急火燎的找到姚婷,想要与她联手吃下林县这块蛋糕。 姚婷与马教授商量之后,由省中医大牵头进行科技研发,永昌公司提供资金保障,按照五五分成的比例,开发系列大健康养生产品。 姚婷手里握着这块王牌,对于秦伟的合作便失去了兴趣。永昌公司建立了好几支风投基金,秦伟的那点资本,姚婷还真没有看上。在姚婷那里再次碰了钉子,秦伟并不甘心。他索性抛出了他手中的王牌,咬牙舍弃了部分利润,要与祥隆药业和恒和药业签订攻守同盟,由祥隆药业和恒和药业去发展基地,由他来掌握原材料。他的算盘打得很精明,有了原材料,他不怕县上不跟他合作。 他的算盘虽然打得滴溜圆,但余香和县上早就防着他这一招,900万元的产业奖励资金犹如一根巨大的撬杠,分片分区地规划下去,他那点吞吐量能力根本吃不下那么多的原材料。吃不了就必须吐出来,几轮谈判之后,秦伟与县上的谈判,又回到了原点。 他只能放弃他那种蛇吞象的想法,按照县上的规划,先建深加工厂,两个亿砸出去。秦伟的心里很憋屈,这还是他少有的投资挖了自个的生肉。以前投资他都是画一个大饼,用银行的贷款和当地的扶持资金来搞。这回他脱了一身皮,方才挤进去。他心里窝火,把恨意都记在了余香的账上。 他越恨余香,余香反倒是越不在乎。本着惹不起,我躲得起的态度,压根不愿意与他接触。 王书记和顾天青反倒是很高兴,投资商之间的竞争,他们乐于成见。他们之间越是有竞争,县上才越是有回旋的余地,也才能腾出手来,抓建基地、创品牌。 半年多时间过去,林县的产业园区犹如雨后春笋,很快在市上的支柱产业布局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当年的数据报告出来,林县终于甩掉千年尾巴的帽子。 随着姚婷他们牵头搞了药食同源报经国家评审通过,幺爷留下的药方子初步形成了产学研的产业体系,一大批带着林字号的健康饮品、饮片被投入市场。秦伟与姚婷的竞争也逐渐呈现白热化。 “姚总,2.5个亿!这是我最后的底线!如果这个价格谈不拢,我宁愿将这个厂烂在这里!”秦伟一脸铁青,很不愿意与姚婷当面锣背面鼓的谈判,这个女娃子年纪虽然不大,但气场很足。这段时间,他暗地里动了不少了手脚,托了不少关系,也还是没能将永昌公司拉下马。 姚婷扎着一头马尾巴,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职业装,敲了敲手中的笔头,呵呵笑道,“2.5个亿?秦总,你没吃错药吧?2.5个亿我要你那个粗加工企业,我脑子有病啊!” “你!你才吃错了药!我这个是经过评估过后的报价!”秦伟被她的话,气得才点吐血。半年多来,他为了占据原材料市场,已经投入了2.2个亿。但他的企业是挂着羊头卖狗肉,根本没有上深加工生产线,靠着卖原材料挣点差价。随着林县产业布局的建成,他这个中间商,也就被林县的龙头企业和基地镇乡给扔到一边,都不再愿意把原材料卖给他。 “秦总,咱们都是明面上的生意人!2.5个亿太高了,我们真是无能无力。要不你再去找其他的公司谈谈。” 姚婷不温不火的态度,让秦伟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林县的投资,已经砸在了他的手里,成了烫手的洋芋。其他的招商引资企业,都不愿意接他的烂摊子,他只得将加工企业卖给姚婷。他咬着牙,只能再次做出让步,“2.3个亿!成不成一句话!我也不想找其他的企业来谈了!” 原本姚婷还想在价格上杀杀他的价,但看着余香的面子上,叹了一口气道,秦总,既然你看得起我们公司,我们呢也就勉为其难,2.3个亿就2.3个亿。什么时候签合同? 秦伟听到她愿意接收,当即松了口气,立马说道,现在就签! 经过几轮的竞争,秦伟彻底败走林县,拱手让出了林县的市场。“这回败走林县,都是那死女娃子故意整我!” 离开林县之前,余香破天荒地给他办了一个招待。 接到余香的电话,秦伟心里很纠结。他徘徊了许久,方才拉着脸答应下来。余香办的招待,是在县委食堂的包间里进行了。余香专门把王书记、顾天青也都请来作陪,给足了他的面子。 酒过三巡,秦伟就着酒气,气哼哼地对王书记和顾天青说道,我不甘心啊!我这不是败在你们的手上,而是败给了余香!她把我给收拾惨了! 王书记呵呵一笑,给他敬了一杯酒,方才说道,秦总,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这事情啊,怪不得余香!余香是公正的,对你们企业也是很支持的!但做生意嘛,又亏又赚是常事,更何况你也没有亏啊,2.3个亿你还赚了一千万啊! 秦伟惨笑地摇了摇头道,一千万还叫赚了?我的人力成本呢!余香你自个说,我赚了吗? 余香一脸苦涩地举起杯来,“今天,我们不说做生意的事情!今天我们喝酒吃菜,叙叙旧!你呢,难得来,到林县来投资也不容易!” “对,对!喝酒,喝酒,不说过去的事情,我们放眼往前看!我们林县还有许多需要投资的地方,秦总还是可以考虑的。”顾天青也举起了杯子,笑着说道。 秦伟指了指他们,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眼角泛起了泪光。“余香,我就不明白了,我对你!对卫婷儿,我不好吗?你们为啥那么恨我!” 余香默然地苦笑,良久,方才说道,秦伟,你啥都好,又啥都不好!卫婷儿我不知道她的想法,但我只想作为老同学,提醒你一句,做人做事还是实诚一点比较好。 秦伟心口猛地一疼,张了张嘴,哑然地无话可说。 招待过后,秦伟醉醺醺地上了车。他独身而来,又孤独而去。余香将他送到街口,看着他的车,慢慢地消失在车流之中,良久,她才萧索地转过身去,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 第二百一十八章 温馨成了黑丫头 夜里,余香再次给何大海打了电话。 何大海接到她的电话,听出来她的情绪不高。姚婷已经给他报告了收购了秦伟的加工厂。 这些年,何大海其实对秦伟并没有多少印象。在未结婚之前,他只晓得这家伙是肯为红颜一掷千金的家伙。 结婚后,他才知道这小子是被卫婷儿撬了的墙角。不管是对余香也罢,还是对卫婷儿也罢,他始终瞧不上这个红尘浪子。在他看来,秦伟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他兴致所致,时而用来玩玩的生活调剂品。他从来都未想过与哪个女人安心地静下心来舒坦地过日子。 何大海有些吃味地问道,余香,你还惦记他个啥,对他有啥好伤心的。我们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余香难过的原因,何大海多少也能分析出那么一点名堂来。这家伙甭管怎么说,都是余香的初恋,更何况他还曾经给余香的母亲送过终。老岳母生前,兴许还真就把他当成了自个的女婿。 余香听出了何大海心中的不满,不由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为他伤心,而是我觉得当初我怎么就瞧上了他。现在想来,实在是有些不值得。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这种人根本是逢场作戏,他啊,你看对卫婷儿自然就知道了啦!他压根就没把女人当回事。” “卫婷儿最近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每天都像吃了炸药似的!不过,侯春那小子没准还真有戏。” 余香吃惊地问道,卫婷儿能看得上侯春? “侯春咋的啦,我倒是觉得侯春配卫婷儿绰绰有余。侯春为人真诚,不那么虚头巴脑的。卫婷儿能跟他结成一对,那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听你这话,我怎么觉得是你在故意撮合他们。”余香咯咯地笑道。不过对于侯春,余香对他的印象也真是不错。 何大海呵呵地摇了摇头,这话要是传到卫婷儿的耳朵里,卫婷儿能把他的皮都脱了。“我哪里敢撮合他们哦!我是这段时间,觉得这俩人藏着猫腻。” “啥猫腻?难不成他们俩还真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余香好奇地问道。 “说不准,反正觉得他们之间肯定有不为人知的故事。俩人见着面,总觉得神神秘秘的,一副欲说还羞的样子。弄不懂。” 余香想了想,暗自嘀咕道,不应该啊,卫婷儿的眼睛都是望到天上的,心比天高。她能看上侯春? “兴许,是咱们的爱情刺激到她了。她也想沾沾泥土味,找个实在人也说不定。” 余香噗嗤一笑道,美得你!你以为她能像我那么傻啊,看上你们这种土包子!“土是土了点,但我们人实诚啊,爱情总归还是要回归家庭的。现在能找一个会过日子的男人,难哦!” “哟,不得了啊,你倒是挺会给自个脸上贴金啊!”余香忍不住啐了他一口,没好气地说道。“我哪里是给自个贴金,我是真觉得侯春人不错!错过了这村没这个店。到时候,你探探她的口风不就知道了。” “行,这事!你知道就行,别张着个大嘴巴瞎咧咧。卫婷儿可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你要是给她刨亮了,指不定这事就黄了。” “我知道分寸,这事我也不管随便乱说啊,也就给你提一提。她也老大不小了,黄金剩斗士老这么当着,也不像话,讨人嫌,也惹人惦记。对了,有时间你还是抽空回来一趟,嫂子应该快要生了。每次见面,都提到你。” 余香算了算日子,嫂子快要怀着足月了。听余珍珍说,也是个对双胞胎。不用说,肯定是何大山私底下用了老爷子的方子。嫂子的年纪不小,怀对双胞胎,也够难为她的。她点了点头道,过几天,我就回来看看她。你跟妈说一下,何大山是个大老粗,嫂子的事情还得请她多操心。 放下电话,余香站起身来,望着窗外的高山。又要到入冬的时候,远处的高山上又布满了风雪,夹带着雪风,林县里也是一片清凉。 折腾了快一年,农业产业园终于走上了正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余香瘦了黑了一大圈,她身上背负着重重的军令状,不敢有半点松懈。每周一报告的挂图作战,张书记和林虹的批示如雪片般飞来,压得她的小身板,有些摇摇欲坠。 不过好在万事开头难,她终于熬过了初创阶段的苦日子。接下来,按部就班,按照人头给老百姓兑现分红承诺过后,申报地理标识产品和打造示范园区也将迎刃而解。她现在不在担心投资的事情,而是担心生产供给量的问题。 林虹在林县调研之后,王书记和顾天青又把算盘打了相邻的县上,借助相近的资源优势,建议市里在相邻的县上也搞中医药产业,把林县的示范园作为市里的蓄水池和精深加工基地,带动周边的县一起来发展。 王书记和顾天青老谋深算,下了一盘大棋。 区域连片发展,借助林县的蝴蝶效应,激活周边资源,这让林虹和卫凤鸣眼前一亮。庚即又专门把余香带上,去周边县进行了调研座谈。周边县,早就看着林县吃肉眼馋不已,余香他们的想法与他们急切的心情不谋而合。 张书记在听取了他们的调研汇报之后,与常委班子进行了商议,决定先期在林县召开一个现场会。 张书记却不走寻常路,他一边让林虹组织搞现场会,一边去暗地里进行了一场私访。在牛角村,他与牛其旺进行了一次长谈。 牛其旺嘚瑟地用他家的野茶招待了他。“张书记,咱们这个村变化大啊!之前林书记来的时候,我们这一片房子修得还过得去,但没有主导产业,留不住人。你看现在,家里的青壮年都回来了。在家门口,又能进加工厂当工人,还能自己搞种植,年底还有合作社的收益分红。” “老牛,你是名老党员,可不能给我打马虎眼。我是来看实情的。你得给我讲真话!” 牛其旺呵呵一笑道,过去我们巴不得你们来,是想上访给你们反映问题。现在我们巴不得你们来,是想你们看看我们的变化,希望你们更大力度地支持我们这里。产业园搞得好啊,我们渠口镇现在多的不讲,就是农家乐都比过去多了。路更不用说了,过去我们是村道比乡道好,现在呢,乡道都是黑化了的观光路。村里不但有产业基地,还有扶贫车间。这一年的收入,要当我们过去好几年的收入。 牛其旺见他不信,带着他一连走访了好几户村民,直到见到一脸漆黑的温馨。张书记惊讶地看着她,“你是温馨?” 温馨冷不防在村子里遇到他,吓了一大跳。“张书记,您不是在园区参加现场会吗?您怎么到村里来了?”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啊。我说你怎么晒得这么黑啊!以前可不是现在这样样子啊。” 牛其旺嘿嘿一笑道,温镇长这些天在我们村里忙活,帮我们搞下一步的规划。现在我们的中药材林下种植,她准备在村里再搞一片蘑菇基地。我们这里太阳大,不晒黑才怪呢。 “你怎么不去参加现场会?”张书记见她一脸的羞涩,有些不好意思,奇怪地问道。 温馨搓了搓手,方才红着脸说道,我,我开了一会小差。让书记帮我打了掩护,偷跑出来的。蘑菇基地我不放心,得看一看,我才放心。 “走,带我去看看你们的蘑菇基地。” 温馨连忙带着他,去了村里的蘑菇基地。在大片的林地里,温馨他们规划出了不少的林间大棚,这些大棚密密匝匝地密布在背阴的半山腰。张书记走进棚子,翻了翻蘑菇的长势,他才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你这个工作是下了真功夫的,人虽然晒黑了,但我觉得你值得。温馨尴尬地嘟起嘴巴,不满地说道,张书记,您就别老提我的伤心事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见人了。我就怕人家笑话我,我才偷跑出来的。 “你这个小丫头,还知道爱美啊!不过,这事我得好好批评你,黑点有啥见不得人的,我要是你就要让大家看看!我们的干部要是都像你这样,肯下真功夫,我们的产业哪有搞不好的。”张书记哈哈大笑地指了指她,连声鼓励道。 从牛角村出来,温馨又带着张书记去了邻村走了一圈下来,方才跟着他回到了现场会的现场。 现场会开得很热烈,张书记一反常态,不让王书记和顾天青汇报,而是让温馨代表园区汇报。温馨被临场点将,只得硬着头皮哆哆嗦嗦地进行了简单汇报。张书记在温馨做完汇报后,连声问道,“大家看看,我的小温镇长!都说说有什么变化?” 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张书记见大家一脸茫然,呵呵笑了笑道,小温镇长晒黑了!黑得都像个非洲出来的非洲妹子。他的话音未落,在场一阵哄堂大笑。温馨羞红了脸,恨不得一头钻到桌子下面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 白水河边一枝花不幸凋零 张书记见温馨不好意思,连忙给她打气道,小温同志不要担心皮肤变黑了,在我看来,你现在这个样子才是大美女! 他庚即又话锋一转道,我刚刚去了小温同志工作的地方,实地走访了一番。余香和林县的同志没有骗我!我给他们下达的军令状,干得很好!很不错!小温同志,我是知道的。原来在市委办那就是白面嫩皮小丫头,但现在大家看看,小温同志比在座的很多同志都晒得黑啊。这说明了什么问题,说明了小温同志,是真沉下心来做事情的。同志们,我们干基层工作就是要有小温同志这个狠劲,这股实在劲。基层最能锻炼我们的干部,今后我们的干部选拔都要有基层锻炼的经历!只有懂基层,懂老百姓的需要,我们的工作才能顺应群众的要求,群众也才能满意。 “同志们,今天的这个现场会,我是感触很深。林县的变化,大家实地都看到了。说明我们的转型调整方向是整对了的。所以,接下来市里决定采纳林县的建议,将周边县都列入进来,趁着这股东风,把我们的大健康产业壮大发展起来。” 这场现场会,跌宕起伏,王书记和顾天青之前没有见到张书记的身影,心里一直在打鼓。等到现场会结束后,俩人都长长地松了口气。温馨虽然得了表扬,但心里很纠结。张书记这么一表扬,她这个黑丫头的名声算是传出去了。余香咯咯笑道,你啊还纠结个啥啊,这事好事情啊!“这是啥好事啊,这让我还怎么嫁人啊!” “文长青要是敢嫌弃你,看我不揍他!文长青,你敢嫌弃温馨不?” 文长青吐了吐舌头,连忙拍了拍胸脯保证道,黑是黑,自带宝色。我就喜欢她这个样子。 温馨听了他们的话,更加待不住了,捂着脸连忙跑开了。余香赶紧踢了文长青一脚,“还杵在这里干啥,赶紧去哄哄啊!” 会后,林虹也不停地埋怨张书记,“张书记,您这个表扬倒好,可人家温馨小女子家家的,今后还怎么见人啊!”张书记呵呵一笑道,林书记,我觉得你这个观点是要不得的!女孩子黑点也是美啊!不能一白遮百丑吧! “您啊,总得顾及一下人家小丫头的体面吧!” 张书记看着温馨跑远了,方才叹了口气道,不过也是难为这个丫头了。晒得那么黑,我都差点没把她认出来。 林虹噗嗤一笑道,您啊您,我都不知道说您啥好了。 “这也是我有感而发啊,现在我们正处于转型的时候,我们的干部必须得沉下去啊!不然的话,真就应了那句话,不进则退,慢进也是后退。” “大健康产业才刚刚起步,一切还任重道远!” 张书记看了看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送走张书记和林虹之后,余香还没来得及回办公室。手中的电话,便火急火燎地响了起来。“余香,你赶紧请假回来一趟,嫂子难产!”电话是何大海打过来的。余香瞬间脸色大变,一下子慌了。连忙跑去跟王书记和顾天青请假。 这场现场会,多亏余香的操持,让王书记和顾天青长了不少脸。见余香家里有急事,没敢拦她,“那啥,你家里有急事,给你放三天假,你抓紧时间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一路上,余香心里都很害怕。她不断地给何大海打电话,得知嫂子的宫口开了三指宽,但胎儿太大,胎位不正,生了六个多小时,造成大出血,已经被送到手术室抢救了。她的心里就像猫抓一般,连连祈祷,“嫂子,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等到余香撵到梓县医院,手术已经结束。 手术室外,老何一家人抱着脑袋哭成了一片。何大山跪在手术室外,哭得撕心裂肺,不断地捶打自己的胸口。余珍珍和兰花各自抱着一个新生的孩子,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滴。何大海眼睛红肿,依靠着门楣,闷着脑袋一支接一支地狠狠地抽着。老扛把子、何凤山和何老六忙着在张罗丧事。姚七月、姜小丫和李金香也都不断地抹着眼泪,她们守在何大山的身边,费尽了力气也拉不起来。 “秀清,秀清!你不能走啊!” “你不能这么丢下我和孩子啊!” 何大山见盖着白布的拖车,被医生和护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猛地一下子冲了过去,一把掀开白布,整个人一下子全傻了。 何大海连忙一把抓住他,狠下心来,把白布重新给嫂子盖上,连忙摆了摆手,让何凤山和何老六赶紧推走。 “不!秀清,你不能走!” 何大山疯了一般,又冲了过去。无奈之下,何大海只能由着他紧紧地抓住嫂子的手,撕心裂肺地干吼。 “大山,人死不能复生,你冷静点!” 何大山充耳不闻,他傻傻地一把把嫂子抱起来,使劲地抱着怀里紧紧地不愿意松开。俩个新生的孩子,似乎知道妈妈走了,也哇哇地在余珍珍和兰花的手里使劲地挣扎着大哭不止。 老扛把子、何凤山和何老六一边流着泪,一边给她撒下落地钱。 余香刚刚走到门口,见到眼前的场景,脸色瞬间苍白,心口猛地一阵揪痛,头脑晃了晃,没等到何大海冲过来,便一头栽倒了下去。 ...... 嫂子扔下何大山和两个新出生的孩子,走了。 余香一病不起,大病了一场。 何大山失去了往日的劲头,成天说着胡话,看着两个新出生的孩子,就像看见了今生的仇人。余珍珍和兰花不敢把孩子给他带,只得卖来奶粉帮着他带。 姜小丫每天守在何大山的身边,生怕他想不开做傻事。 何大海只得跟卫婷儿请了假,守在家里,帮着何大山操持家里的事情。 “白水河边一枝花”出人意外地凋零了,整个鲜家嘴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何大山浑浑噩噩地要死要活,谁也拿他没有办法。余香忍着悲痛,拖着病体,狠狠地抽了他几巴掌。 余香的每一巴掌都用尽了全身力气,“你是不是想去死!你去死啊!” “啪啪!” “你这个懦夫!你死了,孩子怎么办?嫂子连孩子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你想怎么给她交代!” “你去死啊,白水河就在身边,你可以跳河,你也可以抹脖子!你有种你去试试!” “啪啪!”何大海、老扛把子和何凤山拉都拉不住。 姜小丫见她舍出了命,猛地扇何大山的耳光,连连哭着,给她求饶,“余香姐,求求你了!你别再打他了,他已经这样了!你不能这么对他!” “你滚开!”余香一把推开她,跟上去又是“啪啪”几巴掌,打得何大山满嘴鲜血。何大山开始一直冷冷地看着她,那种冰冷到骨子里的寒意,让周边的人都不寒而栗。 “你去死啊,怎么还不去死!”余香连扇了他几个巴掌,眼泪落成了雨,她一边流着泪,一边使劲地扇,抽着何大山不断地抽搐。 良久,何大山已经木讷的眼睛,慢慢地有了一丝光芒,冰冷的眼睛,时而泛起痛苦的绝望,时而又心生悔恨。等到余香打得没有了力气,他自个抬起手来,啪啪地又给了自个几个耳光。 余香冲上去,又是几脚猛踹。在生生受了余香几脚之后,他方才哇哇地大哭起来,一把抱住余香的腿,“余香,余香!我的秀清,她死了啊!死了!” 余香猛地一把抱住他的脑袋,使劲地晃了晃,“嫂子走了!你糟蹋自个你还像个男人吗!你给老娘马上滚起来,给孩子喂奶去!” 何大山傻乎乎地问道,孩子?什么孩子? 余珍珍和兰花连忙把孩子给他抱过来,看着两个新生的孩子,咧嘴着期期艾艾的哭着。何大山浑身上下打了一个激灵,哆嗦地接过孩子,左右看了看,哽咽地一把把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孩子!这是我的孩子!” 良久,他慌张地站起来,抱着两个孩子,大声嚷道,奶瓶呢,奶瓶!娃儿饿了,我的娃儿饿了! 余珍珍连忙把奶瓶递给了他。看着他紧张地抱着两个孩子,静静地蹲在下身子,安静地喂着奶。余珍珍和兰花再也忍不住,抱头痛哭了起来。 姜小丫见他手脚无措,不知道怎么哄孩子,连忙跑过去,从他手上接过一个孩子,帮着他喂。他吃惊地看着姜小丫,生怕她抱走了孩子。“大山哥,孩子在,孩子在!” 何大山见是姜小丫,嘿嘿地笑了笑,“孩子在,孩子在!他们饿了!饿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帮你喂,我帮你喂!”姜小丫一边流着泪,一边将他搀扶了起来。 看着何大山恢复了正常,余香一头歪倒在何大海的怀里。她的眼泪再次不停歇地流了下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何大海连忙安慰她,一把抱起浑身脱力的她,将她重新抱回了房间。 老扛把子和何凤山不由地一阵唏嘘,“亏得余香下狠手!不然的话,大山真就废了。” “哎,时也,命也!大山的命,咋个就这么苦啊!” 第二百三十章 悲流成河(一) 嫂子的不幸去世,犹如一击凭空而来的雷霆之怒,生生地砸碎了她刚刚建起的美好。 与母亲的离世不一样,母亲患病的那些日子,是能活一天算一天。余香把母亲的每一天都看成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天。在病魔面前,她无力回天,那些日子唯一能够分担心中悲伤和忧愁的就只有嫂子。嫂子,是她开在心中的一扇窗户,她的泼辣、她的果敢、她的温柔,犹如一道道阳光给绝境中的她带来新生的希望。 母亲去世后,她把嫂子当成了自个的娘家人,是她的闺中之人,是可以交换心思和秘密的知己。 然而大路朝天,人生如流,命运的轮盘她不可阻挡,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坚强决绝的她,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撒手人寰。她忘不了,嫂子死去后那双瞪大了眼珠子的惊恐。那惊恐中,是那样的不甘、那样的绝望、那样的伤心...... 当何大海当着她的面前,狠心抹上她那双眼睛的时候,余香的心里瞬间关上了一道门。 嫂子死的时候,是费尽了全身力量,与命运抗争。但遗憾的事情,她在麻药中,除了那双瞪大的眼睛,一切抗争都无济于事,生命的力量,随着她不断涌出的鲜血,而流失殆尽。她甚至,连最后与家人交代的机会都没有。 余香想不通,嫂子她做错了什么,上天对她是如此的不公。哪怕让她在离开前,看看自个新生的孩子也好啊!但就是这样的机会,也没有!也没有! 余余得知嫂子离世的消息,抱着脑袋把自个狠狠地揍了一顿。在接到电话的刹那,他才知道原来自个的心里,最爱的还是那个最初的女人。 他哭肿了眼,带着侄儿来给嫂子烧头七,余余冷冷地看着他,犹如一具行尸走肉。当侄儿惊恐地扑在嫂子的坟头,大声地呼喊妈妈的时候,悲流成河,兄妹之间的那些隔阂,都被无情的悲伤化成了今生最大的遗憾。 “妈妈,妈妈啊!妈妈你在哪里啊!” “妈妈,我要妈妈!妈妈,你不能在放弃我啊!” 孩子的呼喊,深深敲碎了白水河的平静。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哭声,让老何家的人都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何大山猛地冲过去,一把把他紧紧地抱在自个的怀里。“孩子,妈妈去了远方,妈妈去了远方!” “你骗人,你骗人!你答应过我要好好照顾我的妈妈的!” “你还我的妈妈,你还我的妈妈!” 侄儿使劲地挣扎着,不停地捶打何大山的胸口。“你个大骗子,妈妈死了!妈妈死了!你还在骗我!” “我恨你!我恨你!” 一阵痛哭之后,侄儿却出乎意料地坚强,他一把挣脱何大山的手,跑到余香的面前,冷冷地看着她,那双冷漠的眼神犹如千把刀深深地扎在余香的胸口上。“你也是骗子!你们都是大骗子!” 他猛地一把推倒余香,转身跑到他的父亲前面,拉起跪在地上哭泣的父亲,冷冷地大声呵斥道,爸爸,我们走吧!妈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你还哭啥,你哭有用吗?你早干嘛去了! “走,跟我走!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我永远不想再看到这个鬼地方!” “他害死了我妈妈!他们害死了我妈妈!” “他们都是凶手!都是凶手!” 他指了指余香、何大山和何大海,又指了指周围的老何家的人。大家都惊恐地看着他,不敢直视他那双仇恨的目光。余余被他拖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了自个的儿子。父子俩悲伤绝望的背影,犹如一击重拳深深地砸在老何家的人心口上。不少人都暗自叹息,这孩子,是恨上我们老何家了。 “造孽啊!这才多大的孩子!他今后该怎么过啊!” 余香跪在地上,张了张嘴,嘴角都咬出了鲜血,滴滴答答地滴着。看着远去的侄儿,却啥话也说不出来。何大海生怕她再陷入魔障,连忙一把抱住她,连声安慰道,别跟孩子一般见识,他还小,他说得都是气话。 良久,余香才抬起泪流满面的脸颊悲苦地说道,他已经长大了,他说的不是气话。他是真恨上了我。 “千万别这么想,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他最亲的姑妈,我是他的姑父。长大了,他就明白了。” “长大了吗,不!他已经长大了,你难道没有看到他的决绝眼神吗,那都是刀啊!那都是刀啊!” 何大山惨然一笑,转身抱起自个的两个孩子,转身落寞地走开。姜小丫连忙跟了上去,赶紧一把搀扶住他,生怕他那摇摇欲坠的身体,抱不住怀里的孩子...... 卫婷儿带着侯春来探视了一回余香,看着她消瘦惨白的脸,吓了一大跳。“余香,人死不能复生,你可不能跟自个较劲啊!你要是这个样子,我可是瞧不上你!这可不是你!” “卫婷儿,你失去过亲人吗?” 卫婷儿瞬间说不出话来,她只得挨着她的床沿坐了下来,陪着她默默地掉眼泪。悲到伤处,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开解,她陪着她,静静地一遍又一遍地抹去她眼角的泪水。 从余香的卧室里出来,卫婷儿感同身受地抹了一把眼泪,对何大海说道,这段时间,你好好陪陪她。嫂子对于她的意义,远远超过父母。何大海苦笑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但这种事情,一时半会谁都接受不了。 临走的时候,卫婷儿难过地摇了摇头,看着何大海张了张嘴,又无法言语,只得狠下心来转身离开。等到走出了村子,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余香这回怕是落上生孩子的阴影!何大海想要孩子,可能难了。 “不会吧!她怎么会这么想。”侯春吃惊地看着她。 卫婷儿唏嘘地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你是不知道,余香已经掉了两个孩子。嫂子这回,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侯春一脸震惊地看着她,转头又看了看远处的鲜家嘴,不由地心中一痛。“如果真是这样,那对余书记太不公平了。” 卫婷儿看了看他,低沉地说道,所以说,你们男人啊!根本不知道心疼女人!当女人太不容易了,生孩子就如同闯生死关,闯过了万事大吉,闯不过连命都没有了。那样的话,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侯春瞅了瞅她通红的眼圈,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问道,该不会你也落下了阴影吧! 卫婷儿脸色一红,瞪了他一眼,啐了他一口骂道,要你管。 侯春自个傻笑了一下,跟在她的身后,呵呵笑道,你说不生就不生!反正都是你做主。 卫婷儿听了他的话,打了一个瘸拐,连忙慌张地看了看四周,见四周没人,方才骂道,你给老娘说话小心点!别以为给你个机会,你就尾巴翘上天了。 侯春乐呵呵地一笑,拉开车门,默默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低调,低调! 卫婷儿坐上车,心里很是纠结。她也不知道,自个跟侯春这么下去,究竟是对还是错。等他上了车,卫婷儿才又接着说道,我已经给吕书记说了我和你的事情,按照组织原则,你可能要调离镇上了。去偏远一点的镇乡当副书记。 侯春愣了一下,连忙点了点头道,我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卫婷儿见他一副傻样子,不由地乐了。“傻缺!哪有你这样的。”侯春趁机吻了她一下,卫婷儿骤然被袭,连忙一把拉上车门,良久俩人唇舌分离,卫婷儿羞得满脸通红,一把推开他,恶狠狠地说道,下次不准再搞突然袭击了。没经过我的允许不许碰我。赶紧给老娘开车,老娘还得去市里开会呢。 侯春赶紧松开她,踩上油门,心里轻快得像只出云的小鸟。这段时间,爱情来得如此突然,卫婷儿孤寂的心,就像被瞬间破开了冰瀑的趵突泉,股股的情愫,让她猝不及防,一头便陷了进去。她坐在后排上,默默地看着前排这个男人,心里美美的叹息道,难道这就是爱情。不忍多看他一眼,又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第二百二十一章 悲流成河(二) 嫂子去世之后,仿佛一夜之间耗光了鲜家嘴的运气。 何大山无心集体公司管理,而驼子李和何老六又见识有限,遇事犹豫不决,导致公司在运行管理上纰漏百出。何大海忍无可忍,只得自个挂帅来抓公司的运行管理。 侯春被调走之后,卫婷儿与他的爱情倒是如鱼得水,但示范片的工作却也让她叫苦不已。“缺人啊,缺能用得顺手的人!”李政也无能为力,镇上的干部班子本就没有配齐,县级部门还抽调了不少人员去当“壮丁”。用他的话说,“吃家饭拉野屎。”镇上不但要给这些人发工资待遇,还得另外花钱聘用临聘人员来帮忙打突击。 示范片的改革已经到了深水区,到了该啃硬骨头的时候。卫婷儿皱着眉头,看着李政,苦笑着说道,李书记,你看咋办?人从哪里来? 李政也很无奈,刘雨当办公室主任是把好手,但做事太老套,想法太多,反倒是在关键的时候撑不起来,只能当当副手。李政想了想,他也没辙。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要不您再公开选调一批? “选调一批?都知道示范片的工作不好干,恐怕来的人也不多啊!” 卫婷儿将周围镇乡的年轻人挨着梳理了一遍。周围镇乡的年轻人,也屈指可数。“行吧,那就给组织部打报告,公开选调吧!” 李政连忙应承了下来,庚即他又苦笑地问道,指挥长,你看我们的镇长是不是也该请组织上考虑一下了,老是这么我一个人一肩挑,我也是有心无力,忙不过来啊! 卫婷儿笑了笑,李政这些年一肩挑,确实有些吃力。原本镇长,按照吕书记的想法,是由余香来兼任,但没想到被林县抢了头筹。后来,她有心培养侯春,但侯春又跟她谈上了恋爱,为了避嫌,不得不远调偏远镇乡。刘雨才刚刚解决副科级待遇,资历和工作能力也不匹配。“要不,你们内部先推荐一个!报过来,我去给吕书记汇报一下。实在不行,就只有请组织部选配了。” 李政这些年一直在暗地里考察他的搭档。镇上的现有干部,不少人都属于新提拔任用,都还显得不够成熟。他想了想,嘿嘿笑道,我有一个建议,您看妥不妥。广和乡的书记苗新月,您看怎么样? “苗新月?” “对,苗新月!她当个副乡长,干过乡长,才当小乡书记的。工作阅历和工作能力,以及年龄都比较合适。” 苗新月也是一名女干部,在示范片的辐射镇乡当书记。年纪还不到40,是镇乡少有的年轻女干部,做事情有些像余香,拿得起放得下,是个多面手。卫婷儿对苗新月的印象,还是在拆土坯房的现场会上。这个女子口才不错,做事很泼辣,当天的现场会遇到了挑事的人,她几句话就把那些挑事的人说得哑口无言。 “从小乡书记到大镇当镇长,倒也是算是重用。行,你说的这个人,我马上跟吕书记汇报一下。争取早点给你配齐,免得你成天在我耳边叫苦叫累。” 李政走后,卫婷儿庚即让刘雨找来了苗新月的简历,见她还是名大学本科生,各方面资历都还不错。当即,便赶回了县城,给吕书记做了专题汇报。 吕书记知道这段时间,示范片人手不足,工作推进有些迟缓。见她敲门进来,连忙让她坐,呵呵笑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来要人的吧! 卫婷儿嘿嘿笑道,书记,果然是明察秋毫。实在是没有办法,现在到了啃硬骨头的时候,必须得增添人手了。 “那说说你的想法?你又看上了哪些人,想挖谁的墙角?” 卫婷儿尴尬地一脸苦色,“书记,你这话说的,弄得我们像抢人似。” 吕书记哈哈一笑,“你啊,你这些年抢的人还少啊!” 听了卫婷儿的汇报,吕书记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个苗新月,确实不错,这些年的年度考核也一直是先进,原则上我同意!但李政想要松活却不得行,你们指挥部现在不是差副手吗,我的想法是再给他压压担子,让他兼任副指挥长。这家伙,我比你清楚,是个属牛的,得时常用鞭子抽着,他才肯跑。至于选调的事情,我跟组织部去说,我的想法是今后凡是年轻干部都应该到指挥部来挂职锻炼。越是最艰苦的地方,越能锻炼人。” 卫婷儿见他采纳了自己的意见,咯咯地笑了笑道,看来书记,早已经想到我们前面了。我们就这么办了。 吕书记摆了摆手道,少给我说奉承话。不过何大海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一直让他挂着? 提到何大海,卫婷儿是既爱又恨,这家伙做事情是个能人,但就是不懂眼,成天给她小鞋穿。卫婷儿苦笑地摇了摇头,今年他就满40岁了,按照四类人员进班子,勉强符合条件。但这小子,志不在此,你也知道他现在的公司规模起来了,村上又搞起了集团公司。我找他谈过几回,他都推辞上年轻人上。我也征求过余香的意见,余香也不同意。余香说,他们家有一个人从政就够了,还得留个人顾家。 吕书记皱着眉头,想了想,方才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他不愿意,强扭的瓜也不甜。不过,我们还是不能就这么放过他,还是得给他加加担子。我的意见是这样,现在不是提倡新乡贤吗,我觉得你们可以在示范片先行试点,第一个新乡贤,就他!何大海!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主意好,村支书他现在都想扔脱,想让何大山来干。新乡贤,倒是条路子,他想跑都跑不脱。” “这小子有能力,人品也不错。但他志不在此,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鲜家嘴的几个年轻人这些年在这小子的调教下,成长得很快。等到时机成熟,确实可以拉出来溜一溜。在后备干部培养上,何大海的做法值得推广和借鉴,你们好生总结一下。我记得他上任之初,就在村里搞挂职培训,这个做法就很好嘛。现在我们的一些村上,临时抱佛脚,找个合适的人选都推不出来。村级发展是我们的短板,要想抓起来,还是得靠年轻人。” 何大海每天伺候着余香,压根没有想到卫婷儿和吕书记又在打他的主意。余香的身体刚刚有些好转,便又火急火燎地赶回了林县。他也知道余香早就想走了,老是这么呆在村里,她的心思就总是记挂着嫂子。时间呆得越久,她的心思就越沉重。工作忙起来,兴许不是坏事。 他把余香送回林县,专门找到温馨,请她帮着照看一下。见到温馨,何大海也吓了一大跳。这丫头真成了非洲野丫头。温馨见他瞅着自己上下打量,没好气地说道,你瞅啥,你要敢说我黑了,我立马跟你翻脸。 “没黑,啥眼神啊!你是长红了,越来越红,你看你都快长出高原红了。” 温馨噗嗤一笑,“哪有你这么当哥的!变着花的笑话我!” “你姐,你帮我多照看点。她最近情绪很不好。” “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们也别太伤心难过,遇到这种事情也是没有办法的。” “谢谢!谢谢!”何大海哽咽地点了点头。嫂子的离世,他的悲痛并不亚于余香和何大山,他早就把她当成了自个的亲嫂子,当成了一家人。 余香回到工作岗位,立马发了疯。她一头扎在工作上,用繁重的工作来麻醉自个。温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得隔三差五地找机会陪陪她,跟她聊聊天,开解她。以至于后来,她干脆还住进了余香的家里。 她住进了余香的家里,可害苦了文长青。俩人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每天看着余香这个大灯泡,每次都只能落荒而逃。 林县的产业规模上去了,但很快又遇到了麻烦。隔壁市州的一个县,靠近林县,两个县的资源禀赋大同小异,见林县喝汤吃肉,这个县也不含糊,很快就拉开了架势,要与林县一争高低。林县要注册地理标志性产品,这个县搬出了一大堆的史料,一再证明,厚朴是他们县最早进行人工种植的道地药材。 历史翻了千百年,两个县谁也说不服谁,只能打起了官司。 这官司一打就是半年,余香急了,拉着王书记和顾县长去找省上的主管部门评判。省上部门也很为难,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也都不想得罪。“这分明就是想趁火打劫!他们县连基地都还没有建起,凭什么跟我们争。”余香一脸的火气,说起话来也咄咄逼人。 隔壁县的主管领导也不是吃醋的。当即翻开厚厚的历史史料,一五一十地反驳道,我们县从明朝就开始在搞人工种植了,你们县呢,都是到了清代才有的。我们不能睁眼说瞎话,得讲历史、得尊重历史! 他翻史料,余香也跟他翻史料。“我们县是最早搞药市的,从唐代我们就开始搞了!你们那时候连根毛都没有!你还争什么争!” 那人见余香都爆粗口了,不由地气乐了。“余指挥长,我们就事论事,你不能进行人身攻击!” 余香把眼睛一瞪,气哼哼地回应道,我说错了吗,在唐代你们有吗?你们有药市吗? “我觉得你是在偷换概念,我们说的是厚朴人工种植,不是药市。我们没有药市,不等于我们的人工种植就比你们迟啊!” 省上部门领导,见他俩一见面就挣得脸红脖子粗,当即表示,将组织专家组进行评审会商。尽管没有争论出一个明确的结果,但余香和王书记、顾天青商量了一下,不等省上的裁决,该申请申报的还是一无既往的申报,搁置争议,先做出来再说。 第二百二十一章 悲流成河(三) 一场暴风雪之后,年的味道从城市飘进了乡村。 何大海担心余香睹目思人,原本坚持在城里过。但余香坚决不肯,她提着大包小包,自顾自地往鲜家嘴走。何大海苦笑地赶了上去,帮着她提起包袱,扔进后备箱,一把她抱起塞进了车里。“走吧,这个年是该回家里过。” 余香坐在车里,眼角又泛起了泪光。“我得回去,看看嫂子!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一座山,那该多冷,多寂寞啊!” 何大海拍了拍她冰冷的手,使劲地给她搓暖和之后,哈了哈气,也哽咽地说道,我就知道你放不下她。 回到鲜家嘴,家家户户都挂起了腊肉,屋里屋外都收拾得很干净。鲜家嘴的太阳能路灯上,挂着一个个大红灯笼,村委会还在村口挂了一幅标语:千里路远,回家过年。 车开进村里,原本宽敞的道路,显得有些拥挤。见着何大海的车开过来,大家伙都纷纷给他们打招呼。何大海拉下窗子,呵呵笑道,大家伙都回来了啊! “回来好啊,明年就不走了!” “何书记,村里的公司还招人不?” 何大海笑了笑道,马上过年了,招人的事情等过了年再说吧! ....... 余香躲在后座上,没敢吭声。嫂子离世的悲伤,已经随着时间的淡去,逐渐地被人们所遗忘。而她看着眼前喜庆的场景,心里却有些高兴不起来。她担心自个拉着脸,影响了大家回家过年的心情。 越往村里走,村里也越热闹。 外出打工回来窜门的把鲜家嘴当成了旅游观光景区。白水河钓庄的生意又火了起来。何晓敏俩口子也忙得不亦乐乎,趁着过年回家结婚的人不少,白水河成了他们拍摄婚纱照的最好去处。 到了家,余香没等到进门,便拧起包裹,跑去看嫂子的两个宝贝儿子。 见着余香走进屋里,姜小丫连忙扔了手中的织着的婴儿毛衣,赶紧迎了出来。“姐,你来了!” 余香点了点头,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这些都是给两个宝贝买的。” 姜小丫感激地接过她递过来的包裹,笑了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大山和两个孩子呢?” “在屋里哄孩子呢!” “我去看看,你忙你的!” 余香轻手轻脚地走到卧室外,隔着门缝,看见何大山守着一个双胞胎婴儿车,轻轻地哼着儿歌,拍着两个孩子的身体,“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我要进来。”余香不由地抹了抹眼角,深呼吸了一口气,方才推开门进去。 “余书记,你怎么来了?”何大山连忙站起来,脸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 余香瞪了他一眼,“叫姐!” 何大山愣了一下,庚即低声叫了一声,“姐!” “这就对了,以后都叫姐,不许再叫什么余书记。孩子怎么样?我能抱抱吗?” 何大山连忙把一个孩子抱起来,递给她。余香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逗了逗怀里的小宝贝。“宝贝,想大妈了不?”怀里的宝贝,转了转跟嫂子一般模样的大眼睛,咯咯地朝着她笑了起来。“这孩子,挺亲人的啊!知道我是他的大妈,你看都乐了!他叫什么名字?” 何大山抱着另一个孩子,乐呵呵地说道,大的叫云森,小的叫清华。余香诧异地看了看他,“你取的?” 何大山摇了摇头,一脸的歉疚,“不是,是小丫取的。小丫说,秀清是他们的妈妈,不能让他们忘了。” 余香将手里的大孩子递给他,又接过小的孩子,逗了逗,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这个孩子比大的孩子,还不怕生,乐呵呵地直掉口水。“口水都流出来了哦,乖乖别动!大妈给你擦干净。” “真是难为你们了。” 何大山低声地叹了口气,“秀清没有福气,没有看过俩个孩子。” 余香泛起了泪光,微微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俩个纯银做的长命锁给俩个孩子戴上。见俩个孩子,都在打呵欠了,方才把孩子递给何大山,“赶紧哄哄吧,瞌睡来了!” 何大山赶紧接过孩子,把孩子放到婴儿车里,打开车头上的八音盒。听着歌,俩个孩子伸了伸腿,望了望余香似乎要把她记住,但很快眼皮便开始打架,呜呜地扭着身体,抱着小手,睡了过去。 等到孩子们睡熟了,何大山给他们拉上车上的蚊帐,方才轻手轻脚地跟着余香走了出来。余香看了看他的屋子,一点年味都没有。“马上就过年了,这是孩子的第一个新年!你怎么都不准备一下啊!” 何大山看了看门旁的姜小丫,苦笑地摇了摇头道,人都走了,家还是家吗?哪有这份心思啊! “胡说!大过年的不准说这些丧气话。人得往前看,别老是活着过去。嫂子要是知道你这样,她会怎么想?你马上去张罗,今年过年我们家都在你家过。” “啊!在我家过?” “咋的啦?” “可我,啥也没有准备啊!” 何大山苦着脸,浑身上下都在哆嗦。姜小丫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连忙说道,我都准备好了,在我车里,我马上去拿! 余香见姜小丫转头就要往屋外跑,沉默了一下,方才对她喊道,小丫,今年过年,把薛会计也请过来吧!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姜小丫转身吃惊地看着她,见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何大山,见他也是一脸的震惊,当即“哎”了一声,飞快地跑了出去。 “大山,小丫不错!你别辜负人家!” 何大山手脚无措地跺了跺脚。“姐,我现在没那份心思。” “这事你别管,我给你做主了!” 何大山见她一意孤行,只得摇了摇头,脸上一脸的不安和惶恐。 回到家,余珍珍和兰花已经把纸钱给她准备好了。何大海见她走了回来,“看了孩子?” 余香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庚即又说道,长得越来越像嫂子了,特别亲人,我抱着他们乐呵呵地朝我笑呢。接过余珍珍递过来的纸钱口袋,余香方才笑着对她们说道,妈,晚上我们去何大山家里吃吧,我已经给他说了,小丫在准备。 “行,待会我们就过去帮忙。这段时候,苦了小丫,每天都忙里忙外,又要照顾孩子,还得照顾大山。” “哦,对了!今年团年,我想把小丫的爸也请过来。” 余珍珍看了看她,“你认真的?” 余香连忙点了点头,余珍珍哽咽地笑了笑,“应该,应该的!” 兰花见她和何大海出了门,连忙追出来说道,路上滑,你们小心点! “知道了妈,我们去去就回!”余香摆了摆手,跟着何大海去了后山。 来到后山,嫂子的坟墓被老何家安放在了祖墓里,这都是老扛把子和何凤山商量后决定。原本按照老传统,像嫂子这种不幸离世的人,是不祥之人,是不能葬进祖坟。但老扛把子说,秀清,是老何家的大功臣,对鲜家嘴也有恩,该葬进祖坟。 来到嫂子的坟头,几个月不见,坟头上已经零星地长起了荒草。余香和何大海把坟头上的草,挨着收拾了一番,方才摆好祭品,倒上嫂子爱喝的红酒,点燃香蜡纸钱。 余香看着烧得旺旺的纸钱,摸着嫂子的墓碑,哽咽地对嫂子说道,嫂子,我和大海来看你了!你过得怎么样?那边冷吗?我们这边刚刚下了雪,马上就要过年了! “孩子,都挺好。大山和小丫把他们照顾得很好,大眼睛和小鼻梁长得跟你一模一样。” 何大海守着余香的身边,默默地添着纸钱。他心里默默地念叨,嫂子你放心,老何家亏不了你的孩子。往后,你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一定把他们培养成才。 一阵山风吹过,嫂子似乎听见了他们的话,呜呜地回应着他们。 余香再也忍不住,抱着墓碑,大哭了起来。“嫂子,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香儿舍不得你啊!” “舍不得你啊!你连最后的面,都没有让我见着啊!” 山风吹得更劲,香蜡纸钱燃得火旺,发出嘶嘶的声响。良久,何大海才拍了拍她的肩膀,“余香,我们该回去了!” 余香收拾好心情,方才朝着墓碑嘿嘿一笑道,嫂子,我们走了。过年,我们再来给你团年。 等他们一步三回头地回到村里,村里的太阳能路灯已经亮了起来,透过昏黄的灯光,鲜家嘴的不少人家都噼里啪啦地放起了烟花和鞭炮...... 第二百二十三章 悲流成河(四) 姜小丫从来没有这么快活过,这段时间何大山的悲伤,让她默默地背负起了他的沉重。 她向来喜欢写诗,在嫂子离世的当天,她守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窗,看着何大山孤独地守着两个新生的孩子。她默默的落泪,当天夜里她一夜未眠,打定了主意,要帮助他度过难关。 她在她那本粉红色的笔记本里,一边流着泪,一边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你的忧伤勾起了我的眼泪, 而我却用它化成了河流。 每个人生来都是一条河流, 河流里每一朵唇齿相依的浪花, 都是我们宿命中的亲人。 一旦浪花消失,悲流成河, 挽不住的是流逝的生命 停不了的是无尽的美好 我向往,我也能像她一样 成为你生命中的浪花 即便是无法陪你走过终老 但只要在你的河流中,溅起那么 小小的一圈波纹 我也此生足矣。 ...... 余香的决绝态度,让何大山无法回绝。姜小丫第一次对余香那么心怀感激,她笑里藏着泪光,正如她笔下的诗歌一般,她把仅有的希望和美好,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她独自在厨房了操持了好几个小时,每一盘菜都是何大山最喜欢吃的。即便她知道这顿晚饭,还有老扛把子、何凤山、余珍珍和兰花这些老人,但她都不管不顾,按着她寄托的心意,精心地烹饪。 何大山这顿吃得很悲苦,不时地偷偷地抹着眼泪,而她则欣喜地看到他大口大口地喝酒吃菜。这段时间,他压根就没有这么味蕾大开过。她守在他的身边,不断地给他夹菜斟酒。她希望他能够美美地醉一回,哪怕只是一回也好。 余珍珍和兰花相视一笑,她们乐意成见,她和何大山这段情愫。“一个男人最痛苦的忧伤,莫过于他的女人。如果能有另一个女人,能在他的心里种下一片花海,即便是他心怀痛苦,但至少他看见的世界还是那么的美好。” 余香和何大海,挽起袖子,一副不醉不归的样子。老扛把子和何凤山嘿嘿一笑,他们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看何大海和何大山人年轻,但要跟他们比起酒量来,那真不是差了一两村的距离。老扛把子当年在战场,是能把酒精当水喝的人,更不差这点酒量。而何凤山虽然平时少有喝酒,他不是不喜欢喝酒,而是不愿意在人前人后欺负人。他的酒量,也只有余珍珍才知道他的深浅。这还是当年修人民渠的时候,余珍珍测试出来的。那时候都是土灶老酒,何凤山用大口土碗,愣是挨着好几桌子,走了一大圈,撂倒了不少人,也差点惹出祸事,他方才收敛了起来,藏起了自个的酒量。 整个桌子,只有薛老会计绷着脸,默默地自斟自饮。姜小丫的态度,他无力逆转,尽管他曾经想过很多的办法。但在女儿面前,他无一例外都是失败者。 何大山在装聋作哑,而他在装糊涂。 这一夜之中,姜小丫光明正大地住进了何大山的屋子。但她并没有占据嫂子的领地,而是按照她生前的布置默默地给她保存好。尽管她很想去动,她不想当她的替代者。但眼下,她不能,也不敢去这么做。这是何大山仅存的脸面,也是嫂子在这个家唯一的存在方式。 过年少不了走亲戚,余香和何大海的亲戚都在鲜家嘴。她的老家,她也只是趁着腊月二十八,回去给母亲拜了年。回到村里,她去了一趟老祠堂和幺爷留下的老院子。姚婷和何凤山的儿子媳妇,相约要在除夕才能赶回来,她跟着余珍珍挨着把屋子给他们收拾干净。 在幺爷留下的老院子里,她驻留了许久。她默默看着香案上长夜不息燃着的香烛,看着幺爷的遗像,她很想问问老爷子,是不是当初他就已经预见了嫂子的命运。她想起,幺爷在主持婚礼的时候,几度对着她欲言又止,但话到嘴边,他又都缩了回去。 按照遗嘱,这座老院子已经归属于何大海。她和余珍珍商量了一下,为了不让大哥、二哥他们尴尬,当天晚上便把行李搬到了这个老院子。老扛把子和兰花其实很反对,他们住到老院子来,自个有家,为什么要住到老院子去。虽然幺爷已经走了许久,但他们却总感觉他还活在那个屋子里。余香不信鬼神,但她还是希望更深一步了解姚婷的童年。 虽然她并不避讳,姚婷对何大海的情感。她也不是善嫉之人,但她还是觉得既然她那么喜欢何大海,她总该多少了解一些才行。何大海对她的举动,也感觉莫名其妙,也不想住到这个院子里来。 何大海不愿意来,是不想让这个年过得那么悲伤。他害怕触景生情,害怕梦见老爷子。 将院子收拾干净,余香拉着何大海贴起了春联和福字。春联和福字都是她自个写的。小时候,家里穷,母亲舍不得花钱找人写,她便自个用毛笔写着练着。何凤山看着她金钩银划的春联,暗自咂舌,这女娃子还真不简单,写得一手端端正正的柳体,没个十几年功夫是练不出这种底蕴。当即乐呵呵地说道,余香,干脆你把我们几家人的春联都写了。 余香咯咯一笑,好啊,待会我就大海挨着给大家送去。 除夕,整个鲜家嘴的人都回来了,家家户户格外喜庆。等到大哥、二哥带着妻儿和姚婷回来,老何家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大哥何启森娶了个洋媳妇,金发碧眼,身材高挑,走起路来前后摇摆,风韵十足,闪瞎了不少鲜家嘴男人的眼睛。他们家的那个洋孙女,是个中西混血儿,见着面反倒是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特别喜欢姜小丫和余香,跟她们的身前身后,叽叽喳喳的充满了好奇。二哥何启明的媳妇就显得要出老许多,尽管打扮得很时尚,但与大媳妇比起来,那就是不是差一点两点。但余珍珍和兰花则更加喜欢这个文静的二媳妇。老二的孩子,嫌弃路太远,没跟着爹妈回来,而是被老岳母接回去过年。这让何凤山和余珍珍俩口子有些不舒服。 老二的老岳父是沿海的商人,一贯看不起老何家。平素里,两亲家根本没有来往。这回能回来,还得多亏了何大海在沿海帮了何启明一把,方才答应何启明带着媳妇回家过年。二媳妇虽然文静,但这些年在国外当陪读,反倒是说着一嘴流利的英文,跟老大媳妇倒是形影不离。 姚婷回到家,推开老院子,吓了一跳。她压根没有想到余香会住到她的家里来。她连忙打开自个房间,见房间里一切安好,方才松了口气。赶紧趁着余香帮打整她带回来的礼物,一把将枕头下的日记本,给偷偷地藏了起来。 何启森和何启明这些年压根就没有回来过,这回回到村里,彷如做梦一般。“鲜家嘴这个狗都嫌弃的地方,啥时候变成了这个模样。跟国的西部小镇都差不多了。” 年夜饭,在何大山家里操持的。大儿媳和二儿媳不知道情况,把姜小丫当成了何大山的老婆。二儿媳之前回来过,对何大山还是比较熟悉。她咯咯笑道,大山,你啥时候把小丫娶了的啊? 何大山一脸的尴尬,支支吾吾红着脸不敢吭声。余珍珍连忙朝她使了使眼色,她茫然地看了看何启明见他朝自个摇头,赶紧止住了话题。 大儿媳对何大山的两个宝贝,爱不释手,当即给他俩各自取了一个英文名字,还对何启森说,将来,一定要让两个孩子去国学习。姚婷看不惯她身上的洋气,连忙用英语反驳她,“中国人的孩子,去洋地方掺和个啥,弄得到洋不土的还是中国人吗,再说了现在中国一点不比外国差。” 俩人叽叽哇哇地争论了许久,争得脸红脖子粗。余香和何大海乐呵呵地看着她俩,由她们折腾。只有老扛把子和何凤山皱着眉头,不断地摇头。 吃过年夜饭,按理都要给小孩红包。大儿媳和二媳妇满以为她们准备的红包已经够体面了,但没有想到老何家的人给她们的红包,远远超过了她们的红包。即便是何大山也都给她们的孩子各自包了一个五千块的大红包。大儿媳和二儿媳闹了一个大红脸,两兄弟也暗自咂舌,鲜家嘴还真是富起来了,出手比他们还大方。 除夕之后,大哥和二哥便待不下去了。没等他们去拜年,老何家的人便纷纷上门,给何大海、老扛把子和何凤山拜年,自然也少不了给他们的孩子包上一个红包。大孙女抱着一摞的大红包,高兴得手舞足蹈。 吃过中午饭后,两兄弟便忙着要走,何凤山和余珍珍也没多留,这些年他们已经习惯了,留也留不住。俩口子终归还是心疼自个的孙儿孙女,把年前就准备好的玉镯子和金锁各自包了一对,偷偷地塞在他们的包裹里。 将他们送出门,俩口子回到村里,独自坐在白水河边,望着流淌的河水,心里还是哽得慌。“孩子翅膀硬了,终归还是要回到他们的天空。我们这些老头老娘的,都老了,也没啥盼头了。” 俩口子浑浊的泪水,滴滴答答地打在手背上,水中的波光映照着他们满脸的皱纹和泪水...... 余香远远地看着他们萧索的背影,在夕阳里蜷缩在一起,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年年过年,年年盼。盼来盼去,最终还是曲终离散。” 何大海从身后一把抱住她,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走吧,该回去了!”余香朝他指了指河边,何大海摇了摇头,“让他们静一静吧,他们其实过得比我们还累。”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大浪潮涌(一) 趁着在年里,何兴旺和唐悦也跟着办了酒席。 他家的老院子,比幺爷留下来的小不了多少,村里将其作为民俗将它保存了下来。幼儿园的老师在唐熙的带领下,将整个老院子布置成了明清时候的老宅子。虽然没法跟老祠堂相比,但却比幺爷的老院子还多了几分传统文化的味道,是村里少有的稀罕事物。 何大山原本还在头疼村里康养中心的设计风格,见着他家的老院子,灵机一动,让设计方就按照他家的老院子来操持。 家虽然还是过去那种穿斗架子的土坯房,但经过重新拉胚打筋抹灰,穿衣戴帽之后,唐熙用她的手艺复活了何兴旺家当年的风光。 大红的灯笼,火红的喜联,门头把子上挂满了长长的红色丝绸飘带,随着春风飘动,和着高大烟囱冒出的缕缕炊烟,老院子一派生机勃勃的喜气。 何兴旺穿着大红的传统新郎服装,戴着一顶状元帽,沉黑的脸颊上,眼珠子直冒金光,嘴里乐呵呵地傻笑。新娘唐悦也是一身传统的新娘妆,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看着穿戴一新的何兴旺,一脸的甜蜜和羞涩。 婚礼的程序,被何兴旺固执地简化了许多。他是担心太过繁琐的话,动了孩子的胎气。何大海平生第一次给人主持婚礼,弄得比自个结婚还紧张。 余香见她老是出错,咯咯地和姜小丫一个劲地嘲笑他。俩人守着婴儿车,不时地逗玩着两个孩子。“宝贝,旺叔娶新媳妇了!新娘子好漂亮啊!” 婚礼之后,何兴旺拉着新娘唐悦,来到何大海和唐熙的身边,满满地斟了一杯酒,双手递给他俩。“哥!我们两口子敬你一杯,没有你的再造之恩,就没有我何兴旺的今天!”何大海见他眼中喜中带泪,连忙一饮而尽,高兴地说道,兴旺祝贺你和唐悦喜结连理,大喜的日子说这些话干啥!咱们是兄弟! 何兴旺哽咽地点了点头,也一饮而尽,呵呵笑道,对!咱们是兄弟! 跟着他们又拉到唐熙身边,唐悦俏生生地叫了一声“大姑,我们敬你!” 唐熙穿着一身大红旗袍,头戴着花铃,脸上涂了几许腮红,美得光艳四射,她端起酒杯,浑身上下都带着喜气,瞅着眼前一对天作之合的良人,心里很满足。她给唐悦大大的一个拥抱,使劲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方才笑着举起酒杯,朝着他们说道,兴旺,唐悦我就交给你!你可不能反悔!来我敬你们俩,祝愿你们好事成双! 唐悦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娇羞地点了点头,“谢谢大姑!” “谢谢,大姑!” 何兴旺乐呵呵地一阵傻笑,连忙干了杯中的酒。“你少喝点,今晚可是洞房花烛夜,不能喝醉了!”唐熙见他脸上绯红,庚即提醒道。唐悦咯咯一笑,附在她的耳朵边,轻声说了一句,“他啊,啥也干不了!只能干着急!”唐熙瞅了瞅她的肚子,苦笑地摇了摇头,拉过她低声吩咐道,再怎么样,你也不能亏待他。 唐悦瞬间害羞地把脑袋埋在了自个的怀里,不敢看她。“大姑,哪有你这样的!” 何兴旺拉着唐悦,径直来到余香身边,恭敬地给她鞠了一躬,吓了余香一大跳,连忙挡住他,“兴旺,你这是干啥!我可受不起这么大的礼!” 何兴旺和唐悦相视一笑,连忙说道,嫂子!你受得起!咱们老何家,你最应该受得起!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鲜家嘴,也没有今天的老何家,更没有大哥和我的今天!感谢你!今天我们必须得敬你三杯! 余香连忙推却道,兴旺,唐悦,这不适合!老何家,啥时候轮到我受这么大的礼!我也不过是个外来媳妇! “不!这三杯酒,你必须得喝!大伙说,是不是这个礼!” 何兴旺的话音未落,周围的人都拍掌叫好!“对头,余香就是该喝三杯!” 就连老扛把子和何凤山也在一帮帮腔,“余香,敬你喝,你就大方的喝!我们都知道你的酒量!” 余香推脱不过,只得指了指周围的老何家人,笑了笑道,你们啊,就跟着瞎起哄! “余香,你喝不喝吗?一句话!你要是老何家的媳妇,就喝了!” “余香喝给他们看看,我们女人不必他们男人差!免得他们成天在我们面前嘚瑟!”李金香和姚七月也在一旁瞎吆喝,俩人啊,满眼的羡慕。姜小丫高兴地拍着手,大声嚷着:大嫂,喝!喝! 余香竖起柳叶眉,瞪起丹凤眼,故作不高兴的样子,哼哼地说道,姜小丫,你来!你来试试!姜小丫吐了吐舌头,连忙摆了摆手,“我可不敢喝酒,我过敏。”“不敢喝,你还瞎起哄!小心我收拾你!” 余香见推辞不过,只得爽快地举起杯子来,“大家看好了,我喝,连喝三杯!” 何兴旺诚心实意,余香喝三杯,他连敬了六杯,看得何大海都有些咂舌和吃味。“这家伙,跟我都才喝了一杯!” 见余香亮起了杯底,大家伙热烈地鼓起了掌声。“余香,好样的!是个女汉子!” 余香喝完了酒,朝着大家伙拱手笑道,你们啊,今天别把主角弄错了!今天的主角是兴旺和唐悦!大家伙既然这样热络,是不是也该给他们敬敬酒,表达表达心意!来,我建议我们大家都挨个倒三杯,一起敬这俩口子,祝愿他们的新婚生活,越来越美,越过越甜!好不好? “好!” “干!干!干!怕个锤子喝!” ...... 婚礼过后,过年的味道还在,但鲜家嘴的田野和山坡上已经悄悄地吐露芳香,白水河的柳枝也已经冒出了新芽。去嫂子的坟头上给她拜了年,她的坟头上几天不见,已然开出了小野花。 回到村里,俩人难得清闲地来到白水河钓庄,要了一壶老茶,静静地坐在河边,迎着春寒料峭的微风,看着白水河泛起的阵阵波纹。余香的心情舒心了不少。 “一年一年又过去一年,一年一年又迎来一年!转眼数来,我已经到鲜家嘴来了八年。” “是啊,八年前你还是个小丫头,八年后,你却已经成了我的妻子。”何大海簇拥着她柔嫩的身子,捋了捋她垂在肩膀上的头发,乐呵呵地笑道。 “大海,其实我们很幸运!也很幸福!我们生活在这个最好的时代,这个时代也是千百年来最美的时代!我们的祖辈、父辈们比我们过得苦多了,但你看现在,不管怎么样,我们的生活每天都是新的,每天都在发生新变化!” “是啊,嫂子的婚姻虽然不幸,但她的生活至少曾经还是幸福的!” 余香点了点头,眼睛里亮出一片光芒。 “大浪潮涌,仰望历史天空,我们却发现更加光明的宇宙。我们都是繁星一颗,却都开着进步之花。祖国的星空浩瀚,每一片潮汐的背后,都是在书写和创造大历史。我们何其有幸,身在其中,又何其有幸,参与其中。” 何大海沉浸她的话中,久久不语,“是啊,这是大时代,也是大发展,没有这样的时代,他和鲜家嘴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呢。” 良久,他才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你想好了?” “对,我已经想好了!我还得回来!这里是我的家乡,过去我恨它,是因为它让我感到贫穷,但现在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改变它,是因为我想要让它变得更加富裕。” “其实,我也想你早点回来!老是这么隔着百里之远,我这心里也硌得慌。没有你的日子,生活都变得索然无味。”何大海偷偷的吻了吻她的脸颊,高兴地说道。 “短期内,我可能还回来不到。不过,我会尽力去争取。”余香羞涩地躲过他的偷袭,连忙拉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别动,安静地坐一下不好吗?结婚这么多年,我们啥时候过得这么安静过。” 温润的太阳,照在他们的身上,在他们身后落下一段长长的背影。随着蒲草的摇动,河面倒影着他们的身子自由地摇摆...... 等到太阳快要落下,余香从远处收回目光,犹豫了片刻,方才对何大海说道,大海,我不想生孩子了,我怕!我怕失去你,也怕失去我们这个家!我不想像嫂子一样孤独地离去! 何大海紧紧地抱住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她身上的芳香,“呵呵,不想生就不生呗,大不了到时候,让大山过继一个孩子给我们!” “你真不在意?” “我在意过啥,你看看咱爸妈,辛辛苦苦一辈子,到老了,又能盼到谁,该走的还不是要走。夫妻才是一辈子的,儿女不过是生活的调剂品,生命的延续不一定要通过血脉来延续。” 余香噗嗤一笑,咯吱了几下他的腋下,“没想到,你还比我想得还开啊!” “我是不想让你再遭罪了!”何大海怕痒痒,连忙躲来躲去,很快俩人都深情地望着对方,湿润的眼眶,泪水滴溜溜地打着转,很快俩人便相拥地吻在一起,恨不得把对方都揉进自己的身体...... 李金香屏退了周边的人,远远地给他们留下了一片安静的地方。默默地摇了摇头,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偷偷地笑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大浪潮涌(二) 回到老院子,姚婷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听到他们回来,连忙推门出来,嘴里咬着一根煮熟了的香肠,满嘴的油气,支支吾吾地问道,你们吃饭了吗? 余香点了点头道,刚刚在老六家吃过了,你才起来? 姚婷自从回到鲜家嘴,就没露俩天面,成天呆在屋子里呼呼地睡着大觉。用她的话说,她得把失去的黑夜补起来。何大海成天跟余香腻乎在一起,也没管她,由着她睡。还是余珍珍心疼自个的干女儿,每顿都把她的饭菜送过来。 姚婷使劲的咬了一口手里的香肠,舔了舔嘴角上的油渍,那猩红如蛇的舌头卷过她那白嫩的嘴角,看得何大海不由地有些心慌,连忙躲过她的眼神。姚婷美滋滋地咂了咂薄薄的嘴皮子,啧啧地说道,嗯咯!很久都没有这么睡过了。我打算明天就走,你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就走,你不等到初六在走?”余香见她穿着一身粉红的睡衣,依靠在门楣上,也没在意她的邋遢,当即反问道。“等不到哦,我还得去市里去看看的大姑他们,都给我打了几次电话了。睡了这么些天,也该去给他们拜年了。”幺爷去世后,姚婷的亲戚们也都没有回来,而是趁着春节黄金周,举家出国旅游去了。只有她大姑没有调出班来,还在市医院加班。 “我们可能还是要初六才走。”“那行,大海哥,节后上班的大会,你必须得参加哦!别忘了。” 何大海只得点了点头道,放心,忘不了。 “水已经给你们放好了,你们赶紧去洗洗吧,一身的酒气。” 姚婷虽然这些天懒得出门,但家里还是收拾得很干净,根本不用余香插手。余香也乐得自在,由着她张罗。 伸了神妙曼的腰肢,姚婷朝着余香和何大海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笑嘻嘻地说道,今晚上,你们能不能小声点,我明天还得出门,白天补不成瞌睡。 余香被她闹了一个大红脸,冲过去一把她推进了屋子,与她咯咯地打闹成了一团。纤弱的姚婷,哪里是余香的对手,很快就败下阵来,连忙举手求饶。“死丫头,敢听我的墙角,没羞没臊的!” “谁叫你那么不矜持,还好意思说我没羞没臊的,分明你就是故意的。” 俩人打闹了大半夜,何大海无辜地守了一夜空房。 第二天早上,起了个大早,何大海专门给她们搓了汤圆,煮了荷包蛋,端上她们的床边,才把她们叫起来。吃过早饭,姚婷给何凤山和余珍珍打过招呼,便自个拖着红色行李箱,钻进车里,一溜烟地去了市里拜年。 “你们昨晚谈了一晚上,也不嫌累!” 何大海见余香眼角上冒出了黑眼圈,嘿嘿地问道。 余香啐了他一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要你管!” ....... 何大海给堂屋里的香案换了一支长香,点燃插在幺爷的遗像前,恭敬地鞠了一躬。初一、初二上坟的时候,他带着余香和姚婷专门去幺爷拜了年。幺爷坟头边的小柏树,已经长得大腿那么粗了。周边长出的黄荆条,也被他们修整了一番。无碑无字的坟墓,似乎自个在疯涨。坟尖越长越尖,坟周围也越长越宽。 原本何大海还担心,幺爷会给他投梦,弄得自个很紧张。但没想到,几天住下来,屋子里除了那一屋子的药香,连老鼠偷油的声响都没有。想来是幺爷很满意,他们现在的生活,没有忍心打搅他们。 余香去收拾姚婷屋子的时候,姚婷的那些家伙什已经被她全部装箱带走了。余香打了一个抿笑,这小丫头片子还是在防着她,生怕她知晓她藏着的秘密。 春节里,老扛把子和兰花反倒是越活越年轻,而何凤山和余珍珍则丢了魂,每天都无精打采的样子。余香见他们老两口闷闷地还没有解开心结,叫上何大海,开着车,带着他们去赶场。 初三过后,镇上的大小铺子,都纷纷开起了门。喜庆的小镇,也更加热闹。 人越来越多,但一路走来,年味的味道散得太快。小时候,那种稀奇的喜庆劲头,随着年岁的过去,再也找不回来了。卖凉粉烧饼的幺婶齐巧巧,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妖媚的烧饼西施了。鬓角之上,隐隐有了几许白发,眉脚之上,也有了皱纹,胸脯也不再是过去那么充盈饱满,脸上也爬上了黄斑。原先那个还在吃奶的孩子,已经撒着丫子跑得飞快了。见着余香他们走来,连忙给他们打招呼。 “巧巧,还没过十五,你又开张了啊!” 齐巧巧麻利点抹了抹条凳,请余珍珍和何凤山他们坐。“有啥办法,家里那口子年前上脚手架的时候,把腰杆整断了,还瘫在床上。大女儿马上又要上学了,在家里呆着闲着也闲着,早点开张,多少能多挣两个。” 她一边说着,一边幽怨地看了看何大海。何大海这才想起,当初承诺过让他男人去村里打工的。他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还真就记在了心上。 何凤山倒是听说过她家里的事情,但没想到这么严重。“没大问题吧!” “还好,医生说在养一段时间兴许就好了,但可能多少会带点残疾。”她一边说着,眼睛不由地泛起了泪光。 余珍珍和余香都暗自叹了口气,看了看何大海。何大海心神领会,连忙说道,实在不行,年后他好了,让去找大山吧,就说我说的,让他去泥鳅塘子搭把手。那活不用使太多的力气,多少养家糊口还是没有问题的。 “要得,要得!谢谢你大海!还是你们有本事!”齐巧巧哽咽地点了点头,连忙应承了下来。 余香瞅了瞅围着她身边打转的孩子,逗了逗,“想不想去上学?” 那孩子扭了扭头,看了看他的母亲,嘿嘿地咧嘴笑了,使劲地点了点头。 “那好,嫂子给你做主了。年后,去鲜家嘴上幼儿园。” 齐巧巧连忙摆了摆手,赶紧推却道,那不成,已经给你们添麻烦了,不能在麻烦你们了。镇上读也一样。 何大海连忙笑了笑,接着说道,余香说得对,年后去村里上吧。甭管怎么说,你们都是老何家搬出来的。学费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幺爹来村里上班,村里会减免费用的。 齐巧巧张了张嘴,扭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感激的点了点头。“谢谢!谢谢!”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年后你忙不过来,到时候给我说一声,我来接。”余珍珍拍了拍她的手,站起来,笑了笑。 ‘那可使不得,到时候我自个送来。” 小男孩好奇地打量了一番余香,怯生生地递给她一个烧饼。“吃,吃,你吃!” 余香接过烧饼,弯下腰,一把抱起他,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嫂子吗? 小男孩挣扎了一下,再次看了看他的母亲,见她鼓励的眼神,方才低声应道,“宝,宝儿!”“宝儿乖,去了学校要好好学习,知道不?” 小男孩从余香的身上跳了下来,转身一把抱住她母亲的大腿,目光清澈地嘿嘿笑了。 趁着逛街的机会,余香拉着老俩口,一头扎进手机超市,给他们各自买了一部大屏智能手机,换掉了他们常用的老年机。老俩口一直舍不得换,见余香坚持,只得喜滋滋地接了过来。 何大海见着人,就热情地给人打烟,不时地被人拉到一边摆摆龙门阵。没等到走完整条街,兜里揣着的好烟,便散了干净,赶紧跑到超市,又卖了几包,装在兜里才踏实。 兰花的小卖部,早被老扛把子给卖给了开发商,一座座电梯公寓,像疯长的竹子,爬着杆的撑起了小镇的天空。 天空之下,街口的黄角树还是那么粗壮,岁月的痕迹,跟着它新长的叶子,翻弄出了新生的年月。老街的路,越走越宽,小巷子的古朴小桥,还是那么沉默地承载着行走的脚步。 老街上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但熟悉的面孔,与亲切的话语,还是让余香感到很亲切。虽然年不在了,但那股子乡韵乡愁还在。 春节假期七天,日子过得很快。按照农村的习俗,外出打工要等到正月十五之后才会出门。但对于像余香这样的上班族来说,七天的假期略微显得不足。 何大海趁着假期,带着余香去示范片逛了一圈。 示范片的藤椒、甜橙、水产和生猪产业已经初具规模。卫婷儿的一番折腾,倒也没有白费。但老百姓的意见也不少,拉着何大海,便不松手。 认识余香的,热情地给她打招呼,但还是扭着何大海不放,何大海只得苦笑地给他们解释道,年后,上班一定抓紧时间办。不认识余香的,对何大海就没有那么多的好脾气,堵着何大海讨要说法。何大海摊了摊手道,示范片的建设是一步一步来的,暂时还没弄到你们村,你们也不着急。很快了,年后就能看到效果。 “示范片发展不平衡!还得继续调整才行!” 何大海朝着余香,指了指已经规整出来的田地。 “你们可不能搞成了假把式,发展的目的是共享共建,不能厚此薄彼。”余香连忙提醒他道。何大海抠了抠脑袋,“怎么说起工作,你就是一副卫婷儿的架势!这事,我只能敲边鼓,关键还在卫婷儿怎么抓。” “边鼓敲不响,敲敲重鼓也没得来头。卫婷儿她也没得那么小气。” “她啊,不好说。有时候个性太急了!” “反正还有时间,来得及!慢慢磨呗!” 余香站在田坎上,明白卫婷儿的难处。良久,她叹了口气道,“转变老百姓的观念,急不得!得靠发展变化来解决。心若亮了,世界自然也就亮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大浪潮涌(三) 这个年,薛老会计过得唉声叹气。 隔壁老邻居,是开百货的。见他长吁短叹地蹲在物流公司的门口,呆呆的抽烟。便凑过去讨烟抽。别看他是卖百货的,他还真舍得抽他手中那种好烟。这种烟,动辄五六十块,快要赶上他大半天的收入了。 薛老会计知道他的德行,也不跟他一般见识,扔给一包刚刚开封的烟盒给他。他连忙喜滋滋地接了过去,掏出一支,又向薛老会计讨了火机,点燃美美地抽了一口。 “你啊,你是我说你什么好啊!成天绷着脸,何必呢!要我说啊,你家那闺女比你这个老小子眼光毒!何大山现在是什么人啊,是村上的助理还兼着鲜家嘴集团公司的总经理,这样的女婿你打灯笼都找不着。” 薛老会计腾地站起身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烟盒,“滚,老子的好烟都给猪吃了!” “说你两句,你还翻脸啊!我也是没有女儿,我要有女儿,没准就没你家什么事了。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老邻居悻悻地转身骂了一句,“不知好歹!” 薛老会计端起凳子,怒气冲冲地给他砸了过去。吓得他连奔带跑,钻进了自家的铺子。“你个老东西,你疯了吗?” 其实,老邻居的话,还真没有说假话。要搁在七八年前,还真没有哪家闺女愿意嫁给何大山,但现在不同了,鲜家嘴富了,何大山又多少掌握了点权力,在镇上也是有头有脸的,年前还被增补为镇人大代表。 虽然老婆刚死,还拖着俩个拖油瓶,但这都不是事儿。以前大家爱钱,喜欢攀比哪家的钱多,但现在二孩政策出来了,能够敢生两个的,那都是有老底子的。现在很多人的观念早就转变了,变挣钱为赚人,你钱再多,生老病死,没有人花,那都是白辛苦。钱没来头了,钱没了,只要有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钱自然就回来了。 要不是姜小丫提前占了窝,指不定何大山的门槛都被媒婆踢断了。而且跟姜小丫比起来,镇上的那些女子,还真挑不出几个敢来跟她pk。 姜小丫赖在何大山的家里,又当保姆,又当奶妈。何大山撵也不是,不撵也不是。余珍珍放出了话,只要何大山敢撵她家的三妹子走,那她家不认这个侄儿子。 何大山这些年,自从发了家,早把何凤山和余珍珍当成了自个的亲爹亲妈,老妈说得话,他不敢忤逆,只能默默地受着。要不然,他也不好那么冒冒失失地给侄儿侄女包那么大个红包。 姜小丫帮他管家,他腾出手来,苦哈哈地帮着她管物流公司。何大山每次到物流公司,都夹着尾巴,不敢轻易捋薛老会计的胡须。薛老会计也吃定了他不敢跟他翻脸,每每来了都把他当成苦力,有心折腾他,让他知难而退。何大山也轴,你越是不待见我,我越是要在你的面前晃荡。俩爷子暗暗地打着暗战,谁也不服谁。 姜小丫还没有嫁出去,胳膊肘早就往外拐了。见不得何大山受气,差点把她老爹当成了仇人。 薛老会计气得一病不起,病好之后,自个缴械投降,交出了物流公司的大权,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跟他的相好自个搬到了城里去住。何大山在征得姜小丫的同意之后,将物流公司与何兴旺负责的产业进行了整合,从货运到网约运搞起来一条龙经营。 齐巧巧的老公,读过高中,也被他从泥鳅养殖基地调到了物流部,当起了出纳。 姜小丫虽然提前占了窝,但却守着自个的底线。何大山一天不开口娶她,她就不准他越雷池一步。何大山每天守着个大美女,只能看,不能动,心里也怪别扭。好在两个孩子都还小,还喜欢黏他,时不时扯扯他的胡子,他便乐呵呵地将男女之事抛之脑后。姜小丫暗自着急,但拿他也没有办法。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的,从沿海回来的,很开放,其实她内心比农村的女子还要保守。她不在乎面子,但她在乎里子。把自个的清白,看得比真金白银还重。 俩人就这么在一个屋檐下耗着,久而久之,反倒是赢得了村上不少男女的尊重。暗地里都很羡慕,他们这种爱情。就连何晓敏的老婆都说,姜小丫这辈子值了! 少了家里的负担,何大山很快进入了角色。村上的集团公司,开年后,首件大事:康养产业被正式纳入日程。规划出来之后,首要解决土地指标的问题,何大山在何大海的指点下,采取了两种方法:一种搞原生态民俗,不占用土地;一种,通过试点增减挂钩,来争取土地指标。搞原生态民俗,属于临时过渡性项目,主要供城里来的老年人周末或者短暂性休闲娱乐,通过土地指标建起来的康养小区,则是长期性的养老项目。 鲜家嘴的绿水青山美起来了,环境宜人,但用何大海的话说,我们不搞敬老院似的低端人群,我们集中在工薪阶层和企业养老人员,如何配套现代化的服务设施、怎样来管理,他和何大山都没有底。还从来没有哪个村、哪个镇搞过,即便是县上也只有靠近大都市的县市才零星有一些,但多数都不成规模。趟着石头过河,不好走,还容易搞砸。 俩人思来想去,你瞅我,我瞅你,抽了一肚子的烟。方才打定主意,让潇月月在沿海就近联系一个养老社区,何大山去拜师学艺。 何大山这么一走,倒是走得很利落,但却苦了姜小丫。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伺候着两个小家伙,忙得不可开交。拉屎拉尿,哄了这个又哄那个,喂着这个吃饭,那个又饿得哇哇大哭。一旦伤风感冒,两个小家伙还互相传染。 余珍珍上了年纪,精力不济,白天还能帮着她搭把手,到了晚上,就只能靠她个人操持。何大海本想劝劝她,实在不行就请一个保姆。但这小丫头心气重,怕村里人笑话她当不来妈,硬生生地苦熬着。 姜小丫每天左手抱一个,右手哄一个,人也斤黄瓜瘦,以前爱美的她,连敷面膜的时间都没有。活脱脱地变成了农村媳妇。 何大山一去三个月,她抱着俩个孩子,成了村口的望夫石。 等到姚七月的俩个孩子满了周岁,断了奶,才腾出手来,抽空与余珍珍换手,帮衬她一下。但孩子每周都要打疫苗,还是累得她够呛。 姜小丫吃着饭,刨着泪。泪水滴滴答答地滴答在碗里,都快吃成了泡咸菜。夜里,孩子睡着了,她独自守着偌大的屋子,连点生气都没有。她时常穿着件睡衣,孤零零地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黑黑的天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 余香时不时地回来,给孩子捎点东西,瞅上一眼,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去。 林县的中医药大健康产业也到了关键时期,要想延长产业链,必须得走文农林旅融合之路。好在林县海拔梯度大,从两三百米,到4000多米的海拔差,造就了山川奇秀的自然景观,但由于名气不响,远不如隔壁县市的国家级5a级景区。大多都是自驾短途游,看稀奇的,本市以及周边的旅游多,经济效益拉动并不大,还不到全县gdp的十分之一。 基地镇乡和基地村,有山有水,有景有美,但就是缺乏过夜游、长期游的配套设施。张书记已经多次给她谈了话,又给她立了军令状,啥时候把全产业链建起了,啥时候才考虑动她。 余香搞产业还行,但搞旅游,则是门新学问。逼得她不得不在网上报了一个在线研究生班,一边抱着互联网,一边适应新需求。 渠口镇首当其冲,又成了她动刀子的突破口。温馨苦着脸,“姐,我都快被你逼疯了!” 余香咯咯一笑,戳了她一根指头,“疯了,也得给我扛着!大不了,我把文长青给你派下来,给你冲锋陷阵。” “算了,他一个文弱书生!我没疯,到时候他反倒是先疯了!”温馨被她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摆了摆手。“还是我自个想办法吧,你别把我的爱情当成了公器,你总得给我留点谈恋爱的空间。” 让余香意外的事,最先动起来的居然是马塔桥村的吉娜。余香组织县上的电视台,集中拍摄了一批短视频,放到网上去,马塔桥村的云上天景,一炮走红。吉娜趁机动员她的老公,在村里搞起了民俗游,短短三、四个月,过夜游就超过3万人次。伊力达趁机给余香打了报告,要在村上建云中山寨。 不到两年的时间,这个最为偏远的小村,建起了天麻基地村。经过网上曝光,高山天麻与七彩云朵的奇妙故事,经过一番包装,迅速成为了走红的品牌。 余香当即调转枪口,把马塔桥村作为了试点。 再次来到马塔桥村,吉娜兴奋得像只飞出大山的云雀。为了留住人,她不但把村里的老宅子都用了起来,还把山下加工厂出产的产品,也都拉了上来。自编自演,自唱自跳,把天马飞度的神话传说也都搬上了乡村舞台。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大浪潮涌(四) 丹木又在写书了,但这回他不再写《茫丁的世界》,而是在帮着吉娜写《天马飞度》的剧本。见着余香,他一袭白衫,一头长发,宛如出尘的天外飞仙,显得那么安逸平和。 吉娜专门给他买了一台平板电脑,他泡着一杯老山茶,坐在小木窗子前,偶然惊鸿的一蹙,那俊俏的脸颊,清澈如水的目光,引得来访的翩翩少女们小鹿儿直撞,轻手轻脚地靠近窗前,生怕惊扰到他,偷偷地合上一张影,便羞涩地跑开。不知不觉,他已然成了马塔桥村的网红代言人。 他的故事写得很美,余香坐在他的桌子前,细细地翻阅了一番。“丹木,什么时候能完稿,到时候给我发一份,我得好好拜读一下。” 丹木羞涩地露出了几丝微笑,点了点头。 “丹木,你是个神奇的人,应该有着神奇的故事,我很看好你!” 村子火了起来,孤寂和封闭自我的丹木,已经不再是当初余香看得到的那个脸色苍白,一脸惶恐不安的丹木,相反他更加自信,也更加乐观。伊力达说,这个孩子这段时候发病的时候也少了。他乐意做这些事情,心无旁骛,人也变精神了。 “余香姐,我准备再写一部与神农氏有关的书,到时候能请你给我做序吗?” 余香咯咯一笑道,丹木,我的文笔可不能跟你比。你是写虚构还是神话? “没事,我希望看到你的文字。我写现实,就写我们的现在。”丹木抿了抿嘴唇,坚持道。 “那好吧,那我试试,写不好你可以不用。” 余香就着他旁边的稿纸,给他留了一个邮箱。“到时候,你写好了就发我这个邮箱吧,我争取尽短的时间写好发给你。” “不着急,到时候你慢慢写。我等得起。” 从丹木的小屋出来,吉娜和伊力达带着余香,又去看了看,他们刚刚弄出来的民宿小楼。村里留存下来的老房子,是天然的民宿,不需要他们花太多的心思,他们只是把屋子里打整干净,换成大床,按上洗浴设备,铺上自家秀的被子,在墙上贴上服务指南,便已经美得让人不愿意离开。 余香站在小楼的阳台上,驻留了许久,天外的白云翻动滚涌,缕缕升起的炊烟,缠绕着村边的高峰,宛如一条通往天际的天梯,一个院子接着一个院子的格桑花,从院前小坝子,一路长到了山谷的深处。 美不胜收的仙境,让她再次怦然心动。“真是个好地方!” 露天烧烤、特色产品销售小街,七彩的露营帐篷,飞翔在高空的偌大风筝,与齐扎扎摆放在一起的彩色纸质风车,将整座闲时的小村,装点五颜六色。 “吉娜干得不错啊!没想到这么快,你的想法就实现了。” 吉娜的野心很大,她那张白嫩如水的脸颊,滚过一片红晕,说起来话来,清脆甜美,“余姐,修寨子的事情,还得请你大力支持才行!我们村现在啥都好,就是缺标志性建筑物,这么好的山景山色,我们的文化体现不出来啊!” “报告,伊书记已经交到我这里来,我今天来就想在听听你们的想法。你们这里建筑设计风格怎么定,你们准备规划多大的场地,主要用来做什么?” “这边走,到我的小茶楼去,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聊。” 跟着吉娜下了楼,转过一条花岗岩铺成的小路,来到了吉娜的茶楼。这座茶楼,是她婆娘过去用来看山羊的临时住所,位于半山坡上,也是一座二层小木楼。“这座房子,已经块垮塌了。年前我们进行了抢救性保护。你看,这些柱头都是原来山上的小楠木,现在这些木头可宝贵了。我们都舍不得用。屋上我们重新铺上了松木片,装上了窗子,平时来,主要用来拍照的。” 走上二楼,黑黄的木头被劈成一块一块地围扎在一起,四面做了一扇雕花窗户,支出山边的屋檐上各自吊着一个铜铃,一阵风吹过,发出当当的声响。走进屋子,山下的云烟,如龙一般从山下翻滚进屋里,又跟着冲出了窗户,仿佛生活在云景之中。 屋子的墙壁上,挂着几幅蜀绣,还有一幅黑黄的壁画,壁画上描绘的神农氏的神话传说。看样子,有些历史了。屋子的中间,摆放着几张松木茶几,茶几上各自摆放着一套荥经土陶茶具,旁边还点着一支檀香。茶几下铺着几个蒲团。 坐在松软的蒲团上,吉娜熟练地洗过茶具之后,点燃旁边的铜炉,烧上从山下用竹筒打来的山泉水。等到铜炉上的铜壶冒气发出沸腾的声响,方才掏出村里自产的老山茶,给余香和伊力达各自泡上了一杯。她笑了笑说,他们这里的人,以前其实都爱好山羊奶茶,但城里人喝不惯,腥味太重。还是冲泡茶,大家易于接受。我们便整了这么几套。 “尝尝,这是雨前茗茶!” 茶汤比之前余香在伊力达家喝的茶,汤色要更加的淡雅,味道也更加清新。 “怎么样?不错吧!” “比我自个喝的川北老茶,好多了。” 吉娜摇了摇头,一脸的不甘。“可惜,这些都是野生茶,没有办法量产。量太少,只能平常用来待,没有办法拿出卖。每家都只有那么一两斤。”“好东西,贵在稀奇!要想喝,就得来你们这里才行!这也是好事。”余香连忙安慰她道。 一阵茶叙之后,吉娜才说道,结婚之前,我们去过不少少数民族地区旅游,那里都有自己的标志性建筑。有的只是单纯的建筑物景观,有的呢是民俗文化博物馆。我们村虽然小了点,但与我们周边的村融合起来,人也不少,千百年来老祖宗也留下了不少的宝贝。过去大家都不懂,也不知道珍贵,糟蹋了不少。现在挽救也还来得及,县上搞的是中医药大健康产业,我们这里是神农氏的部落后裔,我们就想着趁着这股子东风,看能否建一个小型的民俗文化博物馆,讲讲我们老祖宗的故事。 说着,伊力达从他的包里掏出了一张手绘的图纸。这图纸是丹木手绘的,村里的布局和地势情况,一目了然。吉娜给余香指了指村里海拔最低的小山谷,笑了笑说道,为了不影响整个村子的风貌,我们建议就建在这个山谷里,背靠天马峰,面向云景台。你看行不? 余香与他们商量了一下细节,方才点了点头道,你们的想法不错,我回去后找人研究一下,争取作为园区的配套服务项目给予你们适当支持。庚即她话锋一转,又问道,你们现在的村集体收入怎么样? “这事是吉娜他们家,卖了城里的房子和商铺,自个先搞起来的。村里的民宿也是他们租用的,那些小院子也是他们投钱整的。村民们主要靠收点租金、劳务和买点村里的特产。村集体给他们提供一定的场地,村集体现在还没有参与分成。正准备跟他们谈,看能否以入股的方式把村民们都带动起来。”伊力达见吉娜不好说,连忙汇报道。 余香正了正脸色,严肃地对吉娜说道,吉娜,一人富不是富,你得把大家都带动起来才行啊!你不能把村里的资源当成自个的私产来赚钱。 吉娜脸色有些尴尬,她点了点头道,我们才刚刚起步,我们是想自个先带个头,让大家都看见了好处,才准备组建旅游合作社,把村集体拉进来。“你们现在已经有了一定基础,也打出了名声。现在的问题应该是资金和配套的问题。配套的问题,我们园区想办法来支持一下,资金的问题,你可以去梓县的鲜家嘴学学。他们的方式很好,通过组建资金互助合作社,把村民们的闲散资金都集中起来办大事。既调动了村民的积极性,也保障了你们和村民的长期效益。甚至,也可以采取与银行合作,争取授信来融资。” “鲜家嘴我倒是去过,但没有具体研究他们的操作办法。找机会,我一定再去学学。资金目前确实存在很大的缺口,但我们目前通过网络众筹已经解决了一部分,下一步呢,我们还是尽快把合作社建起来吧!这样我们的工作也好开展一些。” “看来你的思维挺活跃!众筹倒也是一条路子。” “那是,我可是90后。互联网让我们红了,我们怎么着也得用好这个平台才行。不然的话,引不来外来。网商银行比传统银行门槛低很多,贷款还方便一些。实在不行,我们也想通过网商银行来解决部分资金。”吉娜昂起头来,一脸的骄傲。 余香听她的口气,反倒是不担心钱的问题,而是争取配套的问题。当即给她吃下了定心丸。“你放心,我们回去后就立马着手研究。你们也可以招点商嘛,路子也多一些。” 没等到余香把话说完,吉娜连连摆了摆手道,我们不搞外来招商,坚决不搞!我们自个做。我们不着急,慢慢来。资源是我们的,我们得掌握到自个的手中。土特产销售、网上品牌宣传和旅行社,可以合作,其他的我们不想谈。 余香见她一副信心满满的架势,不由地噗嗤一笑。“你倒是信心满满啊!” “我们自个知道自个的体量,现在一个月四五千人的游,已经快要饱和了。我们的估计,每个月最大游量不能超过1万人,太多的话,就会糟蹋我们的景点。虽然短期内能挣钱,但我们的维护成本太高划不着。好山好水糟蹋了,往后就没人来了。我们走的是稀缺路线。” 余香眼前一亮,激动地连连给她鼓掌。“你这个眼光看得长远,好!好!真好!贪大求全,不是好事!好东西吃腻了,就会嫌弃。你们能想到这一点不容易啊,不容易!你这也给我提了醒,看来我得常来多向你讨教才行。” 吉娜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也是我们这些年出去旅游回来的经验,有的地方一到节假日人山人海,满眼看的都是人头,啥风景也没有记住,啥文化也不知道,拍几张照片证明自个去过,又啥意思。去过一回,就不想再去第二回了。太累,太闹,出去旅游图的是散心,图的是安逸。我们的人来了,就要有宾至如归的归属感,来了就是我们的亲人。逛逛山,喝喝茶,串串门,哪怕来安静地躺一会儿或者像丹木一样写点东西,他也要觉得值得才行。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大浪潮涌(五) 转眼又是阳春三月,倾听花开的声音,示范片一路鸟语花香...... 卫婷儿穿着一袭翠黄色的纱裙,脚蹬着一双白色的平底运动鞋,手里拿着一副褐色的墨镜,走在规整出来的田块上。脚下的牵牛花,被她纤细的脚板踩弯了腰,倒伏在湿润的泥土上。身旁长出嫩芽的桑条,牵绊着她的纱裙,她却似乎毫无察觉。春天虽好,她的脸上却带着浓浓的愁思。 望着远处刚刚建起的生猪标准化养殖场,便迎来了当头的一棒。猪瘟来了。 这场猪瘟开始的时候,来得悄无声息,但很快就弥漫开来。防控战,瞬间打响。 闻着刺鼻的生石灰和浓烈的消毒药剂味道,卫婷儿差点打了个喷嚏。她连续走了好几个猪场,都被拦在了猪场外500米开外。为了防止交叉感染,除了猪场的养殖人员,外面的村民和其他人一律不准靠近。500米外,扎起了黄线。这条黄线,还是省专门下定的,定期要开展督查。 外来猪引不进来,本土猪肉价格像涨水的潮汐一般疯涨。看着钱,挣不到,不但业主企业着急,她也很着急。要是她早点听何大海的话,提前引进大批量的生猪。到了这个当口,就该大批量出栏卖钱了。明明是个抢先仗,却打了哑火,成了败仗。这让她很不甘心。“早知道,就该听他的话。哎,我也是太固执了。”她叹息的声音,长长地拖着尾音。 听着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转过头来,见何大海一脸大汗地跑了过来。“你怎么跑来了?” 何大海放着小跑,跑到她的身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见她满脸的惆怅,心有不甘。当即也没有戳破她,朝她点了点头道,我走访了县内好几家母猪场,现在我们如果存栏的话,兴许还来得及。 “存栏,为什么还要存栏?猪都拉不出去,还卖给谁?” “你傻啊,这场猪瘟还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损失。那些问题猪,肯定会被处理。到时候这个风头一过,市场上可能就会出现供给的问题,短期内外地猪肉肯定是进不来的。我们有猪在手,马上就投入市场就能赚钱,就能把损失找回来。” 何大海给她算了一笔账,“以前的毛猪是7块,现在已经涨到了10块、11块,猪肉已经接近15块。即便是回跌,但市场供给不足,稳到八九块是没有问题。再说了,现在种猪场的仔猪存栏量还不少,但群众不敢买,规模以上的自顾不暇,也不敢存栏,都想着怎么先处理存栏的生猪。我们要抓住这个机会,趁着猪瘟还没有波及到我们这里来,把存栏量补起来。我已经问过了现在的仔猪的价格不但没有涨,反而跌得很厉害。” “你这是在赌啊!万一输了怎么办?你以为只有你聪明!”卫婷儿没得他把话说完,就给他泼了一瓢冷水。 “要不然我们来打一个赌,我来给这些业主提供风险担保基金,我每头生猪我抽一块钱。你敢不敢赌,输了的话,我的担保基金就当打水漂了。” 卫婷儿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没发烧吧!这你也敢赌!” 何大海一把拍开她的手,“你懂啥,这就是市场机会!错过了,等大家反应过来,就没咱们什么事情了。” 卫婷儿想了想,她对这方面还真没有研究,也没有底气。良久,她泄气地说道,你敢赌,我不敢赌,出了问题,那不是小事。 何大海见说不通她,摆了摆手道,那这事你不用管了,我自个去想办法。我去找他们谈,实在不行!我来引进仔猪,我临时租用这些养殖场,搞代养。 卫婷儿被他的语气,气得不行。忍不住骂道,你不是有点臭钱吗,想搞投机,嘚瑟个啥。出了问题,到时候别来找我。何大海瞪了她一眼,“我这不叫投机,我这是为了保障市场供给。你不懂市场经济,你还怪我。你不想想,到时候市场供给不足,吃亏的不只是我们的农户,还有我们自己。这对我们的生猪产业,那就是未开拔,身先死!今后,你还怎么去动员农户发展,这点市场风险担当,你都不敢尝试!” 卫婷儿吃了一惊,她还真没有想那么深。 “这回我是看着余香的面子,和乡亲们的面子帮你,往后我可不管了。你自个早就该想到建立这样一支产业风险保障基金,不然今后怎么去应对跌宕起伏的市场风险。一旦出现坑农伤农,这个产业就彻底做死了。企业业主也会立马扔锅,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在瘟疫面前,无论对人,还是对猪来说都是一种痛不欲生的灾难。何大海喂过猪,还喂过不少。 小时候,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除了老爹抗战带回来的两个镔铁煤油马灯,就是一墙之隔的猪。偷鸡摸狗,在以往的农村是常事,但要说偷猪那动静就闹得大了。公安还会专门立案,当偷牛来处理。 三间偏偏倒倒的大瓦房,两间住人,还有一间就是来给猪住的。在猪食里抢食,也是常有的事情。何大海清楚的记得,有一回他放学回家实在是太饿了。钻进厨房,人用的锅里啥也没有,一口大铁锅满满的一锅猪食,虽然是烂红薯就着米糠,但饿慌了的何大海,扒拉几个成块的红薯出来,吃在嘴里是糯巴巴香,还黏牙齿。猪圈大都通风透气,而人住的屋子,才不过一个小小窗户,关在屋子里不点煤油灯,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 晚上睡觉,猪与人一墙之隔,猪的鼾声比人的鼾声还要轰轰烈烈,时不时地磨着牙齿哼歪歪地叫几声,往往惊得老爹慌忙翻爬起来,点亮马灯,翻爬进去仔细地瞅一瞅,生怕猪生病了。房子是土坯房,年生久了,少不了要开口裂缝,很多时候,由于床靠着猪圈,破墙那边猪在流憨口水,稍微不注意,那恶臭的憨口水,就可能掉在自个的嘴上。即便是老爹塞一圈报纸,时间久了,更是臭得难闻。以至于,很多时候,何大海都不敢去靠墙那面睡觉,宁愿闻老爹的臭脚,也好过闻那种憨口水的味道。 人的屋子长期发霉发潮,老是带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霉味,猪圈每天都冲洗得很干净,但却总是弥漫着浓烈的猪屎味道。因为猪习惯滚屎尿,而人喜欢滚被窝。 一旦猪生病,在家里那就是不得了的大事情。人看医生老是想着省钱少吃药,而猪一旦生病,那就是大把大把地往外撒钱,就连上门的兽医也跟人医一般接待,同样的糖水荷包蛋,兽医往往还要多吃几个。那时候猪金贵的原因,是因为它既是长期支撑家庭的肉票,还是供养子女上学就医的保障。 一点不痛不痒的小病,倒是没多大来头,可要是得了猪瘟那就不得了,要的不单单是猪的命,还有人的命。何大海记得,那时候村里最怕谈及:猪水肿、猪红斑,一旦遇上了这两种瘟疫,百分之八十的猪都活不出来。一家的猪犯病,隔壁邻居家那是胆战心惊,生怕传染到自家的猪。 最厉害的一次,是何大海家的母猪下了十个小崽崽,一夜之间,全部得了红斑病,浑身上下跟人长了红斑狼疮一般,大片大片的红紫色,浑身发高烧,什么庆大霉素、黄链霉素打下去根本不管用,最多哼哼两天,就个屁了。老爹看着一窝病死的小崽崽,拖死了老母猪,连杀人的心思都有。遇到这种时候,何大海总是躲得远远的,生怕点着了老爹的火气。 病死的猪,鲜有人家舍得拉去填埋,而大多数都被掏了肠肠肚肚,烟熏成了腊肉。一年中,如果死上两回,家里过年就杀不成年猪了。这些病死的猪肉,也就摆上了年夜饭。 一想起这些,猪瘟的厉害,让何大海不寒而栗。所以,自从他懂事起,他压根不敢在去养猪,他受不了这种惊怕。 好在这场猪瘟风声来得早,还没有波及梓县和周边的地区,他还来得及周旋。 不到两个月,市场的检验,何大海的预判是对的。这场猪瘟持续的时间超乎人们的预期。那些提前处理了出栏生猪的县外业主哭都来不及。何大海通过专业种猪场点对点的防疫,引进的一大批仔猪,成功躲过了猪瘟。在风声鹤唳的市场浪尖,抢先占据了供给端。 等到六个月出栏,还没等到完全投入市场,就被一些猪肉加工品牌企业上门一抢而空。不但县上的生猪产业得以保全,还趁机赚了一大笔。代养户和业主企业拿着分红的钱,都有些不敢相信。他们居然化危机为先机,活了下来。 卫婷儿这才佩服,何大海不愧是做生意的,眼光毒,出手快。 经此一役,卫婷儿也学老奸了,疫情防控和无害化屎尿干湿分离被她强行推动,必须达标之后,才允许投产。 好不容易,打了一场翻身仗。其间,卫婷儿是看得心惊胆战,只有何大海稳坐钓鱼台。 “大海,我真是服了你!硬是稳得起!我都慌了,你一点都不着急!” “你急啥,急也没用!” “来,侯春,我们一起敬大海一杯!” 何大海嘿嘿一笑,举起杯子与他们碰了一杯,一饮而下,方才后怕的对卫婷儿说道,这事其实你也是有功劳的! “我有啥功劳,还差点拖你的后腿,抽你的底火!” 何大海摆了摆手道,别急,听我说完。县上的防疫是你在牵头负责的,要不是挨村挨户地堵,我们的那些猪啊,也活不出来。“这哪里是我的功劳,这是上面的统一要求,弄不好要问责的。” 侯春是亲身体验了这场围堵战的,生猪只出不进,连外来货运车辆都要统一消毒。他们是日夜坚守,方才熬下来。 “大海哥,来我在敬你一杯!”他满心感激地说道,何大海帮了余香,等于就帮了他自己。何大海再次端起酒杯,恶趣地瞅了瞅他俩,“你敬我啊,总得有个说头。你是领导,我是兵,弄反了我可不喝。不过如果是提前喝你们的喜酒,那我就干了!” 侯春闹了一个大红脸,看了看卫婷儿,卫婷儿凤眼一瞪,“你看我干啥,是你在敬酒,又不是我在敬酒。” “那我喝还是不喝?”何大海并不想放过卫婷儿,当即将她的军。 卫婷儿心里高兴,索性豁出去了。“喝!就算是老娘提前请你喝喜酒,成了吧!” 侯春听了她的话,拿到了尚方宝剑,暗暗冲何大海竖起了大拇指。也只有他敢说这话,换成是他早被卫婷儿一脚踢到桌子底下去了。侯春美滋滋地与何大海连喝了三杯。卫婷儿见他一副得意的样子,使劲地掐了他几把,疼得他直咧咧,方才放开他。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大浪潮涌(六) 云山之巅,人来人来,川流不息。 半年时间过去,吉娜心心欠欠的云中山寨已经初见雏形。 她伸了一下,松软的懒腰,使劲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了一个呵欠。披着睡衣,走到窗前,推开窗,天色还未亮,世界原本还处于睡梦之中,但一向安静的马塔桥村,却被从城里涌来的好奇游给早早地吵醒了。她叹了口气,低声嘀咕了一声,“这些人咋个就睡不着啊!这才5点钟啊!”她老公翻过身来,见她已经起来了,“你起来了啊,我在眯一会儿。” 这半年,她在村里操持接待旅,而他老公则和伊力达牵头负责山寨的建设。山上搞工程,远比在山下要困难得多,把他老公累得够呛,好不容易封顶了,昨夜举行庆祝大会,闹腾了一宿。 她转身朝着他笑了笑,走到他的身边,给他压了压被子,“你睡吧,我得去忙活了!” 吉娜换好衣服,洗漱之后,习惯性地来到云中山寨转了转。这座有别于少数民族风格的山寨,宛如一座雪峰,远看是山,近看还是山,只有深入其间,才知道是座寨。 她每天早晚负责用手机各拍一张照片,给余香发过去。 余香对这件事情盯得很紧,每天都得给她给报进度。山上已经醒来,山下的人们还在睡梦之中。手机嘚嘚地响了几声之后,余香从被窝里伸出雪白的胳膊,摸索着到床头,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晨曦之中,云海之间,一座高大的雪峰簇拥着另一座雪亮的雪峰,七色彩虹飞挂在山峰之上,宛如一把出鞘的宝剑。如此美景让她愣了愣神。她连忙翻爬起来,细细地再次放开了一番,不由地地乐了。“真是太漂亮了。” 没等她高兴太久,温馨却慌慌张张地一头撞了进来,脸色有些苍白。“姐,不好了!牛其旺给我打来电话,说秦芳自杀了!” “啥!”余香惊愕地,跟着脸上满脸的惊恐,手中的手机一下子掉在了床上。 “今天早上4点过!在她自个的屋子里吊死了!” 余香连忙穿戴好衣服,急忙忙地问道,人怎么样? “没有抢救过来,牛其旺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听到温馨的话,余香心里一痛,不由地跌回了床上,眼角很快就涌出了泪水。良久,她无力地朝温馨摆了摆手,“你,你回去看看吧!我就不去了。” 温馨飞快地跑了出去。 余香坐在床边,浑身失去了力气。她嘴角打着颤,不断地唏嘘:“今天是她的生日啊!你咋个就这么想不开啊!” 秦芳在精神病院治疗了大半年,精气神有些好转,但却嚷着、闹着要回去。余香去看过她多次,去一次心里就难过一次。前些天,院长打来电话,说秦芳私自翻出医院的院墙,自个逃了回去。余香原本想着让医院再次把她找回来,给牛其旺打了电话,牛其旺说秦芳回来之后,跟好人似的,好像病好了。她也就没有多在意。 没想到这么疏忽了一下,她最终还是走上了那条不归路。 人死为大,入土为安。余香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已经尽力了。兴许,这对于秦芳来说,是种解脱。 好消息坏消息接踵而来,让余香有些恍惚。在参加县上常委会的时候,她也老是走神。王书记见她心不在焉,也就没有让她多发言。 散会之后,王书记单独把余香留了下来。 眨眼又到了汛期,每到汛期,林县都是如临大敌。山洪、泥石流、森林火灾,让人谈虎色变。 “余香,最近有些累吧!”王书记敲了敲桌子,拉回了云游天外的余香。 “啊!不累,不累!”余香“啊”的一声,回过神来,不由地脸色一红。 “还说你不累,从开会到现在你一直在走神!”王书记笑了笑,一下子戳破了她的谎言。余香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只得嘿嘿地傻笑了一下。 “汛期到了,常委会已经作出了安排。你分管那块任务很重的!这段时间,可得打起精神啊!园区防洪,基地镇乡防范地质灾害和森林防火,你回去后,还得再分头布置一下!” 气象局已经发出了黄色预警,林县将迎来持续一周的酷热天气,受气压影响,未来还将有强降雨天气。 林县山地多,海拔高,森林覆盖广,自然灾害多发。去年,园区刚刚建起,就经历了一场洪灾的考验,好在建了防洪堤方才堪堪地躲过一劫。 回到指挥部,余香把文长青找来,让他叫上国土部门和林业部门,跟着她一起下乡。“老张,地质灾害隐患点、森林隐患你们得抓紧时间排查,迅速处置!这事麻痹大意不得!一旦炎热天气过后,遭遇强降雨,就可能出现大问题。”国土局的张局长,不由地一阵苦笑,林县的地质灾害隐患点实在是太多了。以前,他们只能通过村村联防的方式,来进行预警排查。现在呢,动用了互联网技术,搞起了雪亮工程和地质灾害点的监测预报,但人在大自然面前何其渺小。尽管他们已经做得很周全了,但地质灾害突发性强,想要完全做好并不容易。林业局长比国土局长还头疼,森林火灾既怕人为,更怕天火。 余香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原始森林的一把天火,烧了三天三夜,把天都快烧焦烧透了,连点水珠子都蒸成了灰。护林队跟着消防上去了一波又波,黑沉沉的天,通红的夜,噼里啪啦的燃烧,古老的树木倒下了一茬接一茬。 王书记和顾天青嘴角上都急得长出了燎泡,恨不得自个冲上去。 一把天火,犹如打开了一扇地狱之门。山峰之上,风向异变,花费了上百名护林队劈出来的隔离带,转过风头,又扑向了山崖,连串的火星高高地溅起,砰的一声,犹如一颗沉闷的炸弹,瞬间火随风动,在高山之间拉出了一群狂野的火马,所到之处,无不摧毁殆尽。 余香张了张已经嘶哑的喉咙,惊得目瞪口呆。 她虽然不懂孙子兵法,但她知道他们在面临一场与大自然搏斗的战争。 杀伐果断,是大自然的力量,也是大自然的残忍。护林队犹如在乱箭中穿花,很快就被无情的大火打散,只得各自为战,拉开架势,扑打是搞不赢了,只得又转身往身后跑,跑出近千米,重新组建狙击战壕。 护林队的老婆和孩子,似乎已经多次见过这样的场面,比余香还沉得住气。500亩山林呼吸之间,化为灰烬。护林队犹如闯过地狱的黑无常,浑身上下布满了燎泡,面色漆黑如碳,仅剩下两只眼睛还在惊恐地打转,嘴角上吐出一耙口水,都是浓黑的黑灰。消防队的年轻人不怕死,冲得快,年纪大一点的护林队,连忙一把拉住他们,“慢点,别冲得太快,放心一转,逃都逃不出来。”森林灭火,最怕风向。一旦风向乱窜,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天火的包围圈,弥漫的粉尘,可以瞬间让人窒息。一旦发生窒息,那就成了天然的烧烤,连皮肉都会被烧光。 三天三夜,火场瞬息万变。 人工降雨的火箭弹打出了好几排,火灾上空空气稀薄,粉尘虽多,但却缺乏水汽,天火从下到上将水分蒸得一丝不剩。护林队轮番休息,每次下来,都少不了受伤。年轻壮劳力折损之后,一些妇女主动请缨接下丈夫的任务,庚即又随着消防队投入战场。市里动用了森林灭火直升机,冒着坠机的危险,投入了大量粉末和灭火剂。 余香站在山脚下帮不了护林队的忙,只得帮着医务队,救治伤员。一批批的伤员抬出来,少则轻度烧伤,口鼻堵塞,重者连皮肉都露了出来,黑乎乎的一片焦黄。伤者嘿嘿一笑,“不着急,上面的空气已经变冷了,应该快要下雨了。” 余香跺着脚,咬着牙,不断地咒骂。“该死的天,咋个还不下雨。”她心里焦灼不安,也燃着一把大火。反倒是,伤者的家属和医务人员对天火已经是司空见惯,清理伤口,处理燎泡,手法纯熟,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稍微轻点的,家属立马将人带了回去,不想跟他们添乱。重一点伤者的家属跟着救护车,送到医院,找来亲朋好友看护,又立马跟着救护车调头转来,等着下一批护林队下来轮岗。 一阵风吹来,余香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抬头一片乌云飞来,她连忙惊喜地大叫起来,“乌云来了,乌云来了!”她的话音未落,气象局的火箭队“砰砰砰”一股脑地将整车的火箭弹都打了出去。 一个小时过后,乌云飘到了火灾的上空,霹雳吧啦地砸下了大颗的雨滴,护林队和消防赶紧撤了下来。还没等到跑下山,又缩了回去。等到一阵强降雨之后,他们还得返回战场,彻底剿灭零星的火星。 雨下得很急,很密,不多一会儿通红的火光暗了下去,人群中响起一阵欢呼声。但从山上吹下来的粉尘,犹如一场沙尘暴,铺天盖地,呛得人直掉眼泪。余香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脸色的黑灰,暗自叹息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付大自然的疯狂,还得靠大自然的手段。 第二百三十章 大浪潮涌(七) 如果我们累了是否可以停下来歇一歇?这是姚婷时常被年轻同事提及的话题。每次遇到这样的问题,她都欣然一笑道,如果你的生命可以暂停,你何尝不可以试一试。 回到这样的话题,内心是让人伤感的。 坐在永昌集团的偌大落地窗办公室里,窗外灯火璀璨,但她很难说,哪一一盏灯火是因为她和永昌公司而点亮的。光明的背后是黑暗,黑暗的尽头是光明。路一直在走,但脚下的步伐沉重万千,还不得不加速。向互联网转型的永昌公司,在享受互联网带来的红利的同时,也必须承受瞬息万变的互联网带来的阵痛。 这种痛楚,也只有像她这种深陷其中的企业管理者才能敏锐地触及到。这种痛楚,犹如人的牙痛,它不但会发炎红肿,而且直击大脑中枢神经。 常常有人说,永昌公司的步子迈得太快了。但唯有她坚定的摇头,“不,我们已经慢了。” 有人说,科技和信息是互联网的第一生产力。姚婷对这话并不是完全赞同。在她看来,速度才是互联网的第一生产力。第一手的信息、第一手的资源、第一手的大数据...... 当芯片组合起来的智能结构,当大数据、云计算这样的噱头开始出现的时候,鲜有人意识到它对市场变革带来的推动作用。能够意识到这一点的企业管理者,抢先一步,早已经成为了市场的大鳄。更多的后起之秀,前赴后继地追赶,除了速度,还是速度。科技创新的速度、人力资源转化的速度、新兴市场的成长速度,犹如一艘开进汪洋大海的大船,不得不在疯涨的潮汐中,加速追跑...... 何大海这个甩手掌柜,他的眼睛是瞎的。他根本无法想象,这种变化的速度,传导出来的压力。 爱情是苦涩的,企业是现实的。她和何大海的关系与其说是心生爱慕,想给爱情安放一个地方,还不如说他们是心怀理想的合伙人。何大海给她提供了最初起步的平台,而她则将这个平台从小山谷,铺到了大海。 想到何大海,她不由地地摇了摇头。自从春节之后,这个家伙几乎快要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了。他每天扎在那片小山沟里,苦哈哈地跟着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闷头去改变那片穷山恶水。 世界只有那大,天空也只有那些小,缺乏科技资源支持的小山村,究竟能闯出多大的天地,她并不是很看好。但他喜欢,她也乐意成见。现实和理想很多时候是矛盾的,她不得不为他妥协,因为她对他心怀生活的侥幸。 杯子的咖啡已经凉了,手中的烟还燃着,缕缕的烟草味道,淡淡地飘出。她几度拿起手中的电话,又几度放下。余香是挡在他和她之间无法逾越的高山大海。 她这条从野草溪长出来的小径流,要想撼动何大海心中的那条大江大河,谈何容易。余香对她的淡然态度,既是对她的包容,也是对她的怜惜。她闷头想了想,捋了捋她和何大海之间的关系,不由地一阵苦笑,“生活的苟且不只是性爱,还有难以启齿的懦弱。” 既然选择了懦弱,何不索性大方一点,成为他精神上的红颜。 良久,她抬起头,目光定定地看着窗外的灯火,潸然一笑,端起已经冰冷的咖啡,抿了一小口,方才吐出一股气来。她打开网络空间,习惯性把心中的秘密投入到漂流瓶中,噗嗤一声,一个漂流瓶投放出去。她多么希望,她也能成为那个“漂流瓶女孩”,在互联网的国度来一段传奇的情感之旅。但很遗憾,她投下的漂流瓶总是石沉大海,鲜有回应,偶尔从遥远的国度捡起一个漂流瓶,都是不知所云的闲话。 今夜无眠,明天醒来注定了又是一场不会轻松的谈判。 永昌集团公司多元化的布局,日渐消耗她的精力。她消瘦的肩膀,更加消瘦。可怜的人影,倒影在百叶窗上,孤独无望,形影单只..... 远在数十公里外的何大海,也未曾安静下来。 林县的那把天火,烧在林县,也烧在他的心上。他很担心,余香再次不管不顾的冲动。水火无情,他不想再看到她有丝毫的损伤。他再也伤不起,也再也担不起。 好在天公作美,这场天火终于被天收了。余香的图片和语音发过来,看着一脸灰头土脑的佳人,他不由地乐了,听着她嘶哑的语音,他又暗自怜惜她。 “劳累了好几天,好好休整一下。别老是把自个绷得像张弓一样。” 俩人的手机微信来回闪动。 “刚刚烧了一把,马上强降雨又要来了。天气预报已经发出了黄色暴雨预警,估计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越是到这种时候,越要保护好自己。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你还有一个家。你得多为家想想。” “嗯啦,你们也要注意一下。我们上面下雨,你们下游涨水。” “放心,鲜家嘴出不了大问题。” “....想我没有?” “想了,睡不着。” 她沉默了许久,飞快地发了一组思念的图片过来。看着在屏幕上,闪动的红心,他回了一个大大的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卫婷儿和侯春可能要结婚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的嘴巴那么紧,青丝严缝连点风声都没有漏出来。” “我将了她的军!帮了侯春的忙。这小子赖上我好长一段时间了。他不敢说,我替他问的。” 又是一段沉默,“她能够放下,很不容易。”“是啊,别看她平常大大咧咧的,其实很重情。” “什么时候结?” “这倒是没有明说,应该快了吧。侯春猴急猴急的,就差一把火了。”俩人闲扯了一阵,互相倾诉了一番相思之苦,余香方才说道,“我要去洗漱了,你也早点睡吧!爱你!” “爱你!” 夜色沉静如水,高山风云卷起,丘区一片闷热。空调挂机在床头边,呼呼地转着,余香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天花板,目光中那片燃起的天火,历历在目,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在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而何大海也躺在床头上,光着膀子,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着烟。猪瘟过后,示范片惊险过关,但其间潜藏的矛盾也日渐突出。群众的利益诉求,水涨船高。即便是与示范片唇齿相依的鲜家嘴,这种矛盾也日渐突出。 老何家的人从过去的穷日子中走出来,心也都大了,对发展的希冀也越来越高。一些过分的要求,层出不穷。如今的何友生,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做信访工作的时候,每天都要接待好几波村民。大的小的,芝麻蒜皮的事情也都冒了出来。“老是这么包办下去,究竟是对还是错?” 他记得幺爷之前其实很反对他这么干,“大包大揽,是要不得的。人心,才是最大的宇宙。欲求不满,终有一天,你会后悔。”何大海深深地陷入了矛盾之中。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是时候,该抽身出来了,是应该让他们自个挑起担子了。” 第二天,他起了一大早,把自个精心收拾了一番,刮去多日未曾来得及剃的胡子,换上余香给他买的体恤衫,一身轻松地走进卫婷儿的办公室,将一纸辞职信递给了她。“你要辞去助理的工作?”尽管卫婷儿通过这段时间,他的表现,隐隐有些察觉,但拿到他的辞职信,还是倍感沉重。 何大海点燃一支烟,嘿嘿笑了笑,“是时候,该抽身出来了。不然的话,你管理起来也很为难。” 示范片经过前期的大规模选调,选了一批年轻人充实到指挥部。何大海这个挂职身份,在上下左右衔接上确实有些尴尬。卫婷儿还是心有不甘地问道,你就这么想甩拖?一点念想都没有? “你应该知道我的想法,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一辈子就窝在鲜家嘴了?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余香想想啊!” “余香的心思你应该比我还清楚,赶紧批了吧,我也好早点回去。” 卫婷儿手中转了转笔头子,每次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都喜欢这么转来转去。良久,见他态度坚决,毫无回旋余地,只得拿起笔,批准了他的辞职报告。 签完字,卫婷儿站起来身,与他握了握手,话到嘴边哆嗦了一下,又咽了回去。良久,她才红着眼圈说道,“走吧,我送送你!” “还送啥,就这么点路。你忙i你的,别管我了。”何大海感动地笑了笑。 “我送你!必须的!” 指挥部的人,见卫婷儿亲自将何大海送出了大楼,纷纷从好奇的窗口探出了脑袋。“出啥事了?” 刘雨站在窗口,看着卫婷儿紧紧地握着何大海的手,久久不愿意松开。苦笑地摇了摇头,“该来的,还是来了!” “大海,谢谢你!” “谢啥,这都是我该做的!” “没有你的帮助,我闯不过这些关口。你的情意,我不会忘记的!” “真要感谢我,记得早点请我喝喜酒!你也老大不小了,老是这么孤家寡人的,都快熬成黄脸婆了。” 卫婷儿被他这么插科打诨,一下子失去了心中那份歉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滚!” 何大海哈哈一笑,朝她摆了摆手,“走了!” 卫婷儿跺了一下脚,红着眼圈低声骂道,你娃倒是松活了,老娘呢!? 在何大海走出大院子的那一刹那,她忽然觉得世界如此大,又如此小。她落寞地转身走上楼,看着楼口上张望的人,狠狠瞪了一眼,大声骂道,瞅啥瞅!都闲得蛋疼,没事干啊! “刘雨,把工期表给我送过来,我倒要看看,那些人在偷懒!” 刘雨听见她的话,脸色有些发白,只得苦哈哈地把工期表给她送了过去。卫婷儿重重地在那些滞后的项目上,划出了几道红线,一把扔给他,“马上把问责通报发出去,限期一周整改!没有变化的,自己拿帽子来说!” 刘雨哆嗦地接过工期表,心里咯噔了一声,“那个女杀神,又回来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大浪潮涌(八) 北方烟雨朦胧,南方大雨滂沱。 来沿海的这两个月,何大山算是领教了沿海瞬间翻脸不认人的气候。从美洲东海岸迁徙过来的飓风,连续多次肆虐着这座城市。 对于这座城市,何大山早年在这里闯荡过一段时间,在工地上当建筑工。当年他踩踏过的土地,早已经被盖起了高楼大厦,他连过去行走过的路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再次回到这座城市,何大山是迷茫和惶恐的。 来之前,他其实在家里做过一番功课,姜小丫对沿海毕竟熟悉,还专门给他介绍了几处旅游景点,提醒他有时间一定要去看看。但这座城市太年轻,他看得并不如意。这些年,他的审美情趣早就被嫂子潜移默化地给带坏了。不太喜欢这些用水泥钢筋浇筑起来的建筑物,而是心怀陈旧,喜欢原生态的味道。 二哥来接他的时候,曾经提醒过他,“沿海这座城市,是座让年轻人疯狂和窒息的城市。”没过几天,他确实感受到了这种窒息的气息。潇月月给他引荐的这家现代化养老服务社区,就让他感到很窒息。太超前了,太现代了,他触目所及,都有些惊恐。 保健护理医生是国外著名医学院的专家教授,护理人员是重点大学的漂亮女神,生活保姆用的都是菲佣,后勤保障人员清一色的美男子。从江南水乡移植过来的建筑园林风格,让他一度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服务收费的价格,也让他瞠目结舌,单单一个月的服务费用就是老家富裕家庭大半年的收入。 带他实习的后勤部长,是个来自y国的大眼睛美女,张口闭口却是一股子浓浓的美洲腔调。要不是看着潇月月暗地里支付给她的佣金份上,他连门都摸不着。想想都好笑,一个山区来的土老坎,居然要学什么现代养老服务,这不是球扯蛋吗。 何大山与他们格格不入,也听不懂他们的美洲腔调,苦哈哈地东瞅西瞅。鲜家嘴要真这么干,立马弄破产。他很快打了退堂鼓,给何大海打了电话,借口说想儿子了,想回去。何大海劈头盖面把他骂了一顿,“没球出息,娃儿是多大的事情,姜小丫比你妈带你还带得好,你操啥子空心,好生给老子学!学不懂就问!你要敢私自偷跑回来,我就没你这么个兄弟!” 何大海给他下了军令状,他走也不是,待也不是。他找到潇月月,“能不能给我换点差的学习!”潇月月咯咯一笑,惊讶地说道,大山哥,这已经算是比较差的了。好的,你还没有见过呢。好的都是五星级的! 何大山吓了一跳,“这还算是差的?”“这差距太大了,差了好几十年啊!” “你安心学吧,我已经给蕾娜说了,她会安排一名z文翻译把他们的一些管理理念翻译给你。你主要学的是理念,不是学他们这种花钱的手段和噱头。” 何大山学了两个多月,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人文关怀。“这钱花得太不值了,早知道是这么回事!哪用得着专门来学习一趟啊!”他有些后悔,但潇月月却劝他,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看起来很复杂,其实就那么回事。不过呢,你不出来学学,心里也没底,一头雾水。学与不学还是有差别的。什么叫茅塞顿开,这就叫茅塞顿开。没高人给你指点几下,你是弄不明白的。“蕾娜是高人?小人还差不多。”“你可别把人家看低了,蕾娜是国际上有名的专家,兼着好几家养老服务企业的董事呢!也就是,我们公司与她们有一定的融资合作,不然你以为她会带你?” 何大山咂了咂舌,嘿嘿地傻笑了一下,我还以为她是个花瓶呢。“大山哥,你回去给大海哥带句话,你们那里标准不要整得那么高,因地制宜最合适。整得太高,你们那里的人也消费不起。” “这个嘛,你不用说,我回去也得好好给他摆谈摆谈。” 良久,潇月月长吁了一口气,凝神说道,现在钱不是那么好挣,让他省着点花。姚总现在的压力很大,我们面临国际国内的双重竞争。支持家乡发展是好事情,但得量力而行。 何大山尴尬地再次笑了笑道,康养产业是村集体来搞的,大海哥主要是起到把方向的作用。潇月月冷笑地看了他一眼,不满地说道,你们那里啊都快成了一个坑,公司只投入不见效益,效益都被他又花出去了。虽然说,部分资金是他个人的基金,但这钱还是公司挣来的。他这个甩手掌柜当得太安逸了,把压力都传导给姚总了。姚总的情意他还不领情,他还是不是个男人!?? 这话何大山不敢接,姚婷是幺爷的外孙女,按照辈分还是他的高杆辈。何大海的个人私事,他也不敢去想,也不敢去掺和。他打着哈哈说道,放心,今年底公司就要分红,到时候我们把他的本金给他提出来。 潇月月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投可以投,但不能老是亏本赚吆喝。” 持续的暴雨,导致何大山的航班连续多次延误。他只得放弃了航班,改乘高铁回去。潇月月把他送到高铁站,与他握了握手道,大山哥,照顾不周。今后还请多来。 何大山脸上笑着,心里去暗自嘀咕,往后打死我都不来了。潇月月的怨气,他算是听出来了。永昌公司的那些老骨干,对何大海的做法还是有看法的。 一路上,高铁在风雨中飞驰电掣。不断穿越的城市群,犹如一座座猛兽在烟雨蒙蒙中,虎视眈眈。何大山躺在高背椅子上,望着窗外的雨景,心思复杂。 五年一届的村两委又该换届了,看何大海这架势,是想把他推上去。离开了何大海的鲜家嘴,他独自一人孤雁飞行,他撑得起来不?以他的能力和实力要做到何大海这种地步,难!很难! 鲜家嘴占用了何大海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听潇月月的口气,永昌公司已经到了转型的危机关口,再把他拖在鲜家嘴,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但没有他在后面做后盾,他还真没有底气。 何大海料想不到,时隔这么久的时间。向燕燕居然找上了门来。 向燕燕气色有些不佳,但穿得还是那么妖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二十七八岁。闷热的天气,一袭露肩短裙,一双大长腿,一脸明晃晃的笑脸,让鲜家嘴不少的爷们,都恨不得夹紧了自个的命根子。向燕燕走进何大海的办公室,将手中的红色小提包往何大海的桌子上一放,两手扇了扇风,娇滴滴地笑道,弟娃子,姐不理你,你也不理姐了是吧,我那份家当交给你,你总得关心关心哈! 何大海连忙站起来身来,给她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你怎么有空,大老远跑到我这里来。来之前,你不打个电话,我好安排车子去接你啊!” “接啥接的,呆在城里闷得慌,听说你们这里搞得还不错,出来散散心。” 当年从沿海回来之后,向燕燕便把她的私房钱转过了何大海,何大海直接又转给了潇月月由她去操持。每年的分红收益,都是按期打到了她的账上的。何大海把这事交给向燕燕,自个也就忘得一干二净。 “卫婷儿说你从她那里辞职了?” 何大海点了点头,“是,刚刚辞职。名不正言不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搞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免得她为难。” “你倒是想得挺宽敞啊!卫婷儿说原本是打算让你进镇乡的,你咋个不干?” “你看我这个吊样子,像那份料吗?” 向燕燕打量了他一番,多日不见,这家伙有些发福了。她噗嗤一笑,自个乐了。“你还别说,你还真不像个干部。一身的匪气。”“所以说,你好我好,大家才好!” 俩人坐了一会儿,拉了拉家常。向燕燕不高兴地撅起嘴巴问道,姐难得来一趟,你就这么打算清汤寡水地招待我? “哪怎么得行?走,我带你出去逛逛。” 说着,何大海便提起她的手提包,递给她。向燕燕抛了一个媚眼,“这还差不多。” 一路上,村民们都很好奇,何大海又从哪里招来了这么妖媚的一个女子。就连姜小丫和余珍珍都忍不住,站在自家的阳台上打望。 带着向燕燕一圈走下,向燕燕暗自咂舌,“这个鲜家嘴,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比市周边的风景区都差不多了。”俩人来到白水河钓庄,找了一个茶亭坐下来。何大海连忙招呼何老六,‘老六,中午整点野味,我姐来了!” “你姐,你啥时候有姐了?我咋个不知道。”何老六眼珠子看着向燕燕直冒精光。 何大海老脸一红,连忙解释道,“余香的闺蜜。”何老六“哦”一声,有些不相信。李金香见他瞅着向燕燕,就差没有掉哈喇子了,脸色铁青,使劲地扭了一把他的耳朵。“你看啥,赶紧弄饭去!” 把何老六一脚踢开,她又转过头来,没好气地对何大海说道,往后,少把这些妖精带起来。下次在这样,勾勾搭搭的,恕不接待。 何大海指着她,气得直吹胡子。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向燕燕似乎很享受,周边不怀好意的目光,她悠然自得地享受着白水河的风光。 吃过中午饭,向燕燕毫无顾忌地摸了摸自个的肚子,满足地说道,味道不错,好久都没有这么大吃过了。何大海皱了皱眉头,心里暗想,你是自个心情不错,自然吃得多。跟着向燕燕把话锋一转,乐呵呵地看着何大海问道,兄弟,卫婷儿说你们在搞康养产业是不? 何大海点了点头。 “你看这样子要不要得,这些年你们也给我分了一些红利。我呢,想在你们这里入个股子要不要得,提前铺铺路。到时候我老了,想退休了也好提前占个地方。”“我们这里八字还没有一撇哦,你可要想好!”“我早想好了,有你兄弟在,亏不到哪里去。” 何大海心里有些纠结,也有些吃惊。他含糊地答道,这事我还不能马上答应你。我得等大山回来之后,跟他们商量一下才行。向燕燕剔了剔牙齿,吐了吐嘴里肉沫,点了点头,“行,你们早点商量,到时候给我个准信。我好早点把钱转过来。” 向燕燕尝到了甜头,她是诚心要赖上何大海,想跟他绑在一条船上。 临走的时候,她瞅了瞅白水河钓庄,嘀咕了一声,“这个茶馆还有点意思,下回来我也在这里弄一个。” 何大海跟在她的后面,差点打了一个瘸拐。“这个向妖精,是吃定了我啊!?”他苦笑着说道,姐!真不让人送你? “送我做啥,你这么忙,你忙你的!真要送,你来还差不多。” “哪算了,你慢走!” 向燕燕瞪了他一眼,不满地说道,假心假意! 何大海装着没有听见,恨不得马上撵她走。再让她这么待下去,他就百口莫辩了。 上了车,开出村口,向燕燕也满足了。她打着来投资的幌子,其实就是想看看何大海。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大浪潮涌(九) 驼子李成了宠妻狂魔,这让刚刚回到村里的何大山很是不爽。 “妈的,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 两家人住得很近,相隔的距离,不过是一条小山沟。驼子李每回走到何大山的屋前,都要故意地嘚瑟几下。“亲爱,哎呀你又变漂亮了!”姚七月每回来帮姜小丫带孩子,都被他弄得娇滴滴的。 未断奶之前,姚七月时不时还帮着姜小丫喂两个孩子。嫂子难产去世,两个孩子老是喝奶粉,姚七月看不过意,捧着两个胀鼓鼓的胸脯,毫无顾忌地掀开衣襟把两个孩子塞进去,左右手各抱一个,啧啧地逗着孩子的小脸,“吃吧,吃吧,再不吃就没了!” 原本姚七月是准备在自个孩子八个月的时候就断奶的。但考虑到何大山的孩子才刚出生,便又多拖了一个月,等到何大山的孩子满月之后,方才断了奶。她本想着,多帮着喂一段时间,但抵不住驼子李时常偷吃。奶水也越发清淡,也没有多少营养了方才作罢。 何大山对姚七月是满心感激的,对驼子李就没有那么好脸色。“这家伙是诚心跟我儿子抢食!一点当老叔的样子都没有!”姜小丫听着他在旁边嘀咕,不由地暗自好笑。她下意识地挤了挤自个的硕大胸脯,但她还是个黄花闺女哪里催得出来奶。她脸色有些发红,连忙转过脸去,生怕被何大山发现了她的异样。 何大山哪里知道,在他出去学习的三个月里,他的两个孩子没少惦记姜小丫的胸脯。吃惯了姚七月的奶水,嘴巴也惯坏了,一到晚上就惊爪爪的叫,喂奶粉憋着个嘴巴,流着哈喇子直哭,姜小丫无奈之下只得脱了胸罩,把自个的胸脯塞给两个孩子。 两个小家伙不知道轻重,每次都啜得她生疼,浑身直冒冷汗。空有胸脯,没有奶水,两个孩子唧唧哼哼地,整夜整夜地不安生。久而久之,两个孩子便把她的胸脯当成了奶嘴,夜里总要啜在嘴里才肯睡觉。孩子没吃上奶水,还养成了坏习惯,更让她难为情的事,自个的胸脯在加速疯长。弄得她都快羞于见人了。 驼子李在何大山面前嘚瑟,其实是暗地里想帮帮姜小丫。这个小丫头,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隐隐地把她当成了自个的妹妹。看着她痴痴念念地不顾脸面地住进何大山的屋子,没日没夜地帮着带孩子,又早把她当成了弟妹。何大山能装聋作哑,他们这些当亲戚可不能这么待见人家。但驼子李也知道,嫂子不是一般人,那是自带仙气的侠女,哪能那么容易说忘就忘。何况,还给何大山留下了两个孩子。 他和姚七月在何大山面前秀恩爱,就是在潜移默化地刺激他,让他重视姜小丫,最好是忍不住犯下了错误,那就顺水推舟,俩人的好事就成了。 何大山多少能猜着他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每次都防着他,生怕他把自个拉下了水。 驼子李一屁股坐在何大山的门槛上,看着他连个孩子都抱不利落,忍不住奚落他,“你啊,你连个孩子都抱不来,你还怎么当爹啊!” 几个月没见,俩个孩子都很怕生,怯生生地看着何大山,跟着哇哇地哭了起来。 姜小丫只得扯了身上的围腰,赶紧接了过去。“不哭,不哭,这是爸爸!爸爸回来了!”闻着姜小丫身上熟悉的味道,两个孩子一下子止住了哭声,各自伸出一只小手,把她垂在肩膀上的头发当成了玩具。 何大山只得悻悻地笑了笑,几天不见,都变黄眼狗了。姜小丫听他这么说儿子,心里不乐意了。马着脸,一把推开他,“有你这么说自个儿子的吗!明明是自个没有尽到责任,还倒打一耙,怪孩子。” 驼子李连忙转过身去,一脸的汗颜,忍不住呵呵直笑。 何大山恼怒地站起身来,踢了他一脚。“走,去村委会,我有事情跟你说。”“去啥村委会,有事情你就在家里说啊,家里又没有外人。” 何大山瞪了他一眼,“你去不去,不去你别后悔!” 驼子李只得扔了手里的烟头,使劲地在地上踩了几下,方才摇头摆尾地跟了上去。 来到村委会,打开办公室的门,驼子李一屁股坐在他的办公桌上,大大咧咧地问道,说吧,啥事,弄得神神秘秘的。 何大山一把将他推下了桌子,“滚,坐椅子上去!”驼子李差点被他推倒在地,本想骂他几句“还没上任,就想充大尾巴狼啊!”但话到嘴边,又赶紧咽了回去。何大山从抽屉里掏出一条从沿海买回来的当地烟,扔给他。驼子李庚即笑了,连忙一把抱住。“这些天,回来之后,我跟大海哥谈过一些事情,也想征求征求你的意见。” “你说,你说!我听着!”驼子李捧着整条烟,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小子不错,是好烟。” 何大山见他一副倾听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首先呢,是康养产业的事情!这回我出去学了一趟,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我们跟人家的观念,差得太远,各方面的条件我们也学不来。但我学会了一点:咱们这个康养产业不能生搬硬套,得走我们自个的路。现在的年轻人,都害怕照顾老年人。有年龄代沟的原因,也有工作生活的原因,之前的定位是不是太高,工薪阶层和企事业员工,我看有些不太现实。我的意见,是看能不能把群体定位再调低点,放宽点,不要整得那么高大上,先把我们周边的老年人弄起来。年轻人在外面挣钱,我们在家里帮助他们照顾老人,替他们尽孝,省去他们的后顾之忧。 驼子李想了想,点了点头,按照原先何大海的设想,投资规模大,占地面积也大,少不了还得伤筋动骨。一步一步慢慢来,走一步看一步也未尝不可。“康养产业是朝阳产业,在我们这里也算是新鲜事物,你拿主意吧,我没有意见!” “第二个事情呢,大海哥的企业正在加速转型,潇月月跟我说,他们公司的资金量流动很快,压力很大。我是这样想的,看能不能到年底,把大海哥的本金提出来。现在公司已经走上了正轨,再让他这么无休止地垫资下去,也不是个事。” “你跟大海哥谈了吗,他怎么说?” “他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压根就没往这边想。” 驼子李皱了皱眉头,“本金可以退,但股份不能退!我们不能当下了桌子,就立马翻脸不认黄的白眼狼。”“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样子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俩人抽了一会儿烟,“马上要换届了,你是咋想的?” 驼子李没想到,他话锋一转,提到了这个敏感的事情上来。“我能怎么想,组织让我干嘛,我就干嘛呗!” “跟我还打马虎眼?” 驼子李见他不相信,摊了摊手,耸了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是真心话,是真没有别的想法。反倒是,有些舍不得大海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姚婷虽然啥也没提,但我看得出来大海哥的心里其实很着急。”驼子李下意识地问道,“镇上应该会有所考虑吧!” 何大山摇了摇头,他对镇上的态度,摸不准。“不过呢,你应该是没有啥问题,这个村上也只有你合适。” 何大山苦笑地摇了摇头,“你我在村上干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好干啊!也就是他让我赶鸭子上架,放着是其他人,我还不如去搞我的电商平台呢。” “这倒是,吃力不讨好,还两边受气。”驼子李也感触地说道。 “我听大海哥的意思,这次换届友生哥的也到点了,可能也要退下去。到时候,兴许就是我们俩个褡裢了。” 驼子李诧异地看了看他,“不是说是何晓敏吗,怎么又变成了我?” “晓敏啊,可能短时间内还不成,还得锻炼几年才行。他才刚刚进入村级后备干部培养,不可能是他。”“你确定?”何大山呵呵一笑,“这个我可不敢给你打包票,到时候你我都得投票结果,是村民们说了算。”“这个我懂!组织原则的事情不能去违背。到时候再看吧,如果村民们真是选我出来,我也愿意,不是选我,我也不强求。” 俩人正说着,何大海戴着顶黄色安全帽,推门进来。见是他俩,呵呵笑道,你们两个滑头,我正想找你们呢,你们还躲在这里!驼子李一下子弹了起来,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水。“先喝点水,你该不会又去了工地吧?” “刚刚去了一趟,李书记带了一个外地来的参观团来村里参观,人不多,就没有惊动你们。” “哎,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一天到晚的,来了多少个参观团了。” 何大海见驼子李有些不满,瞪了他一眼,“来者是,免费给我们做宣传,你还不乐意,耽搁你啥事情了!人家天远地远地跑过来,多不容易,我们呢热情一点,介绍仔细一点,要跟人留下个好印象。不能做出一副暴发户的样子,趾高气扬,翘尾巴!”何大山见驼子李挨了批评,连忙帮着打圆场。“驼子李他不是这个意思!你放心,每次来我们都是做好了服务工作的,也没出什么纰漏。” “兄弟,老话说得好走旺家门!不要怕麻烦,一定要转变观念,观念新万事兴!我们搞的这些,说到底就是在搞服务!”“正好你们俩都在,我也就不挨个挨个找了。我刚刚去看了一下康养产业的现场,民宿这一块动作太慢了,参与度也不高。你们得抓紧时间想想办法,实在不行村里出钱组织大家集中去省城周边参观一下,人家来学习我们,我们也要学会学人家的!” 何大山和驼子李相互看了看,连忙点了点头。 “另外,大山说吧社区的规划再调整一下,调低一些,范围面也放开一些。我呢原则性同意,这件事情请大山来牵头,驼子李你负责把民宿搞起来,我的计划是明年初,最好能够试营业!”俩人迟疑地看了看何大海,不约而同地问道,时间是不是太紧了? “兄弟哥,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时间就是奶,挤一挤也就出来了。” 何大海出门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又转身回来对他们俩说道,我得马上去一趟蓉城,家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俩,友哥你们得尊敬,未来是你们的!要善于搞好团结。 等到何大海火急火燎地赶到蓉城,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已经悄然打响。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浪潮涌(十) 凡属于竞争,从来都是刺刀见血,格外残酷。 永昌集团大厦,位于第十六层的多功能综合视频会议室里,中央空调吹出来的冷意,并没有让在座的集团高层感到有丝毫的凉快,反而都觉得闷闷地发热,不少人光洁的额头上都隐隐地冒着汗珠。何大海正襟危坐地坐在会议桌的最中间,姚婷皱着眉头坐在他的下手,张静等战略决策委员会的老总分坐在他和姚婷的左右。 这轮谈判,是通过视频会议的方式进行的。 来自国的电商巨头,看上了永昌公司的物流分公司。当初被何大海在沿海撵走了的乔纳森,光鲜亮丽地站在何大海的对立面。这个洋鬼子,一如既往的嚣张。“r.he,6000万美元是我们最后的报价!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等着你的答复!我本人特别希望,你慎重考虑,不要做出不理智的冲动。” 何大海手里翻转着中式汽油打火机,这东西可是个古董,远比芝宝要值钱得多。他看了看姚婷,见她眉头紧蹙,呵呵笑道,乔纳森,这应该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了。我这个人很俗气,也很简单粗暴!老子,很明确地告诉你,别说是6000万,就是6个亿老子都不看上!转告你们的bss,永昌公司永远不接受任何收购! “are yu sure? this is yur final deisn。” “f urse, this is als y ultiatu. hinese enterprises ill nt all freign devils t intervene。”何大海打了一个响指,突地冒出一口流利的英语,让在座的老总们看得目瞪口呆。 乔纳森愤怒地一拳砸在他的桌子上,恼怒地威胁道,“r. he, the hinese have a saying.it eans t understand the trend f the ties, the peple f the sartness. but yu are stupid and yu have ade the stupidest deisn。” 何大海腾地一下子站起,一字一句地说道,“the hinese have anther saying, d nt d t thers hat yu uld nt have the d t yu.. the rld has hand. yu fuking thught yu ere the best in the rld。” “何大海,你会后悔的!”乔纳森几乎咆哮地一把砸了他眼前的视频摄像头。 “老子,等着你!有本事,你娃把老子弄破产!” 何大海见大家一脸惶恐地看着他,他连忙呵呵笑着坐了下来。敲了敲桌子,“大家静一静,听我说!” 闹哄哄的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年纪大的一点是一脸的惊慌,而大多数的年轻人则对何大海刮目相看,暗自给自个打气,“老板,果然是老板,够嚣张!够霸气!” “我们很小的时候,初中老师就教会了我们这样一个道理: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在这些洋鬼子看来,我们这些企业都是他们案板上待宰的鱼肉,但我要很明确地告诉大家,我们不怕事,也不惹事!但是如果谁胆敢觊觎我们永昌公司,那是他瞎了狗眼!我的老子是提着洋鬼子的脑袋,杀出来的!而我何大海是他的儿子,更不是孬种!今天我把话撩在这里,谁要是敢暗地里当汉奸,别怪老子手段毒辣,翻脸不认人!从今天,人力资源部对凡是有在外培训经历的一律重新审查!但凡与y公司接触过的,必须上报!” “丑话说到前头,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大家该干啥,就干啥!不要怕!天塌不下来,洋鬼子的手段小意思,这么多年我们大风大浪闯过来怕过谁!我们的物流体系对于现在的国内市场来说,那是稀缺资源!我们拥有上万名一流的物流人员,我们扎根在最基层的地方,这是我们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群众需要我们,我们就有市场!” “这些年,我还懂了一句话:不是敌人太狡猾,而是我们不够强大!这些跨国寡头之所以这么嚣张,是因为我们还没有达到让他们平视的能力!只有我们闷头发展,把自个壮大起来了,让他不得不仰视我们的时候,他就会变成一条只会摇尾巴的狗!我们公司从创立之初,我们就定下了公司的规矩:不上市、不搞不平等竞争、不掺和外来资本,但我们现在做的有些事情,违背了这个大原则,才导致现在被人挟资威胁的被动局面!” “所以,在这里我要宣布一个决定:给予总经理姚婷严重警告处分,处罚年薪一年,给予潇月月警告处分,停发年薪半年,待岗观察,以观后效!凡属沿海分公司参与外资企业的投融资全部叫停!待战略投资委员会进行甄别之后,再行决定投资或者撤出事项!沿海分公司暂行由张静负责。” 何大海停下话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他的决定,让在场的人都很意外。何大海居然拿姚婷开刀。“他没吃错药吧?”“这是挥泪斩马谡,还是杀鸡儆猴!” 何大海的决定宣布出来,姚婷反而笑了。 “姚总,你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何大海转过头,笑着对姚婷说道。 姚婷呵呵地点了点头,站起来,环视了一周,方才说道,我完全服从何总对我个人的处罚决定!何总高屋建瓴,一针见血!这段时间,我们公司出现了冒进的现象,我作为总经理要负主要责任!会后,我们将严格按照何总的要求,立即整改!何总说得很对,既然是规矩,那么不管是什么人,都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 何大海见她说完了,朝着她指了指椅子,示意她坐下来。 待姚婷坐下来之后,他又接着说道,这场谈判既是警告,又是对我们来说,是难得的契机!寡头公司之所以急于收购我们的公司,是因为他们想闯进我们的市场,与我们打擂台赛,惯用他们大鱼吃小鱼的手段,一举彻底地吃下我们。老话说得好,狭路相逢勇者胜!在我们的地盘,谁吃谁还不一定呢!所以,大家一定要有这个信心和决心!心中藏猛虎,万事手到擒来!善为战者,刺刀见红,无往而不胜! 何大海的话语未落,大家都纷纷站了起来,使劲地给他鼓掌。姚婷和战略委员会的老总以及年轻职员的掌声最为热烈,他们不少人的都饱含热泪。“以前都说何大海是个莽夫,是个土老坎!瞎了他的狗眼!这才是做大事的人该有的大情怀!” 姚婷满眼欣赏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真是个迷。她以为她已经懂了这个男人,到此刻,她才知道,她与余香比起来,还差得远。“善为战者,刺刀见红,无往而不胜!说得真好,真他娘的痛快!” 时隔多年后,参会的人员回忆起,这场谈判都意犹未尽。 散会后,何大海带着姚婷和张静回到了自个的办公室。进了办公室,何大海见姚婷眼圈通红,有些心疼地问道,怎么给了一个处分,心里还不乐意? 姚婷潸然一笑,“我是高兴,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张静给他俩各自倒了一杯茶,给自个倒了一杯咖啡,咯咯笑道,你们俩啊!今天这个动静整得有点大啊! “再不回来,某人都快磨刀霍霍了!”何大海打趣地笑着,爽朗地说道。 姚婷朝他挥了挥拳头,哼哼道,你要再不回来,我和张姐就要安排人来绑你了。 端起茶杯,何大海方才对她俩问道,今天这个谈判,你们怎么看? “劲头使得有点猛!”张姐和姚婷相互看了看对方,不约而同地答道。 何大海点了点头,总结道,是有点猛,不下点猛药,我们镇不住敌人的嚣张啊! “你打算怎么来善后?”姚婷兴奋地问道。 何大海喝了一口茶水,呵呵地反问道,你觉得呢?张姐你呢,你觉得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俩个娘们,一拍桌子,相视一笑,齐声说道,还咋个办,一个字“打!” 何大海被她们的动作吓了一跳,噗嗤一声,喷出了嘴里的茶水,连忙抹了一把。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你们比我还生猛!”“那是,跟好人学好人,跟坏人学坏人呗!” 何大海摇了摇头,这俩个娘们多日未在一起共事,反倒学会了给他拍马屁。不过这个马屁拍得很舒坦,他舒坦地往靠背上一靠,接着正色地说道,这场硬仗我们是骑虎难下,无论是作为公司,还是作为我们这个大的行业来说,我们要想长期立足,就必须得打!一旦我们答应了他们的条件,到时候就不是引来一头狼,而是一群狼!所以,这场仗必须打,还必须得打赢!这是我们的大局,也是我们对这个行业负责该有的态度。 商场如战场,唯一的差别是没有硝烟。 永昌公司壮士断腕,闪瞎了不少企业的眼睛。沿海分公司全面整顿,大幅度消减投资规模,从带有寡头企业背景的外资企业全面撤资,大量抛售原有在外资企业的融资股份,大幅度地收缩战线,收纳资金。 何大海的想法很明确,宁可把已有的市场拱手让给自己人,也绝不让洋鬼子讨得半点便宜。他舍得一身剐,一副你死我活的决绝态度,让永昌公司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凝聚。一些暗藏在公司中的“汉奸”,也被他纷纷清除。 张静在他的示意下,合纵连横,隐隐地在沿海建起了一个产业联盟,共同应对寡头公司的竞争。同时,姚婷借助她的同学关系,在乔纳森背后大bss的大本营,疯狂抢购对方的股票,趁机拉低对方的股价。等到对方将目光转移到股市,投入大量资金救市,又迅速大面积抛售对方的股票,赚取中间差,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潇月月则借助网络水军,不断抛撒对方的负面信息,一时之间,互联网上打起了嘴仗,寡头公司的形象遭受重大打击,不得对退出正面抢夺,转为迂回使坏,培植自个的企业,与何大海拉开了拉锯战。 战场之上,不容眼泪,从来都是你死我活。何大海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他宜将剩勇追穷寇,逼得对方不得不重新回到谈判桌上。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大浪潮涌(十一) 持续的强降雨过程,浸泡着永昌集团公司外面出行的道路,不少路口都被雨水浸泡着无法出行。交警忙碌地指挥过往的行人和车辆避让前行。 何大海忧心忡忡地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这场雨远比他想象的来得猛,来得急。 一大早,何大山就给他打了电话。鲜家嘴的泥鳅塘子,已经在开始大面积放水了。经过当年的洪灾过后,合作社在塘子里建起了高压泥水泵,将多余的雨水,大面积地翻腾到白水河里面去。白水河的水位,受上游强降雨的影响,也出现了暴涨。 而远在林县的余香,更加的慌乱。 气象局预报称,这可能是林县建县以来遭遇的最大强降雨过程。最大强降雨量已经超过了300毫米。各镇乡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山体滑坡和泥石流,个别村社被围困成了孤岛。林县连接市里的唯一一条交通主干道也被中断。 县上紧急启动红色预警,民兵预备役、消防、武警和各镇乡的青壮年全都动员了起来。王书记和顾天青分别任抢险应急指挥长,按照分工余香任副指挥长负责园区和基地镇乡的抗洪抢险。 天空黑沉沉,雷电大风迅疾而来。刺啦的巨大闪电,犹如一把圆月弯刀生生劈开了林县的上空,轰隆隆的雷声击鼓前行,震荡着所有人胆颤的心。跟着噼里啪啦的瓢泼大雨,无情地砸向林县的各个角落。渠口镇,之所以得名为渠口,就在于它是大江上游最为重要的出行渡口。弯曲如渠,沟壑如口,是为渠口。 温馨和镇党委、政府一班人,又分成了若干个应急救援小组,分扎在各村社和重点路段。牛角村首当其冲,刚刚建起的蘑菇大棚,被强降雨悉数击倒,而靠近小山村最近的牛角峰,也出现了小规模的泥石流,在村口边硬生生地撕拉出一个巨大的口子,股股的泥石流带着宏大而沉闷的声响,一头闯进了涪江。原本清澈涤荡的江水,宛如出笼的黄龙,朝着下游倾泻而下。 大自然再次无情地露出了它残暴的面容。基地村几户靠近山体的住房,被垮塌的山体席卷而空,露出几个尖尖的屋顶和圆圆的烟囱。好在预警及时,人员和牛羊在前夜,已经全部撤出,未出现人员伤亡。不少镇乡的通讯完全中断,不得不靠应急广播指挥调度。 一道闪电划来,轰隆一声炸响,刺眼的白光映照在余香惨白的脸上,雨水巴拉了她一脸,她根本来不及躲闪。她不由地一哆嗦,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手机。林虹给她打来电话,市里由张书记牵头,也组建了抗洪抢险指挥部,林县被中断的国道正在加快抢通,预计夜里,市里的救援力量就能够达到林县。 余香松了口气,一旦市里的救援力量到达现场,被围困的孤岛,就有望进行转移。 不好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渠口河道被堵塞,需要实施人工爆破。马塔桥村刚刚修好的出村道路,完全中断;牛角村的牛角峰西侧出现大面积垮塌;园区的防洪堤,已经快要达到最高预警线;沿河道的村落民居和村委会大面积被淹没,农业和畜牧业遭受严重损失;陡坡子村的渡桥被大水冲走,被栓在渡口低处的三艘渡船,也被大水冲走,正在向城区冲来...... 余香当即赶到了渠口镇,温馨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指挥长,现在最为紧要的是马上炸渡船,这三条渡船已经挂断了跨江的两条高压线,再不炸毁就对城区的水电站不可估量的损失!” “消防队过来没有?” “过来了,正在给冲锋舟装炸药!” “走看看去!” 来到河边,河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被洪水冲出来的山蛇、癞哈莫以及不少古树和动物的尸体......一些不听劝阻的村民,趴在河堤边,不要命地捕捉山蛇和打捞上游冲下来的古树。“他们不要命了,马上把人给我,全部转移到安全地带去!”余香当场就怒了。 “这些人,都是附近的村民,撵都撵不走!” “各村社的干部呢?让他们马上各自取认领,必须把人疏散了!” 温馨苦笑地说道,村干部都在一线前线,村里根本找不到人了。 “那怎么办?这个水还在涨,一不小心冲下去几个人咋办?”余香看了看河堤,周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她皱了皱眉头,当即给派出所打了电话,安排派出所组织民警和志愿者迅速对河堤上的滞留人员进行清理。 赶到渡口,渡口的上船处已经被完全淹没,三艘被冲走的渡船,犹如三座浮动在河道上的山峰,顺着水流,直扑下面的水电站。水电站的抢险人员是一脸的焦急。“消防呢,消防怎么说?上得去不?”余香很担心,水流如此急,冲锋舟冲得上去不。“现在的流量是多少?” “大概是10000个流量!”温馨连忙说道。 “距离水电站,还有多长时间!”水电站的人员,脱口而出,“不到半个小时!” 情势危急,不容余香多想。她当即找到消防队的中队长。“有没有把握?” “先试一试再说吧!”中队长也很无奈,但队里已经给他下了死命令,必须抢在冲撞水电站大坝之前,炸毁这三艘船。“水电站呢,你们那边还有什么应对措施没有?” “船的体量太大,冲击力太强,没有其他的办法,只有炸毁,就地沉江!” “那好,队长!务必要保障人员的安全!请立即组织进行爆破!” 随着余香一声令下,六只冲锋舟分成三组,直扑三艘渡船。澎湃的河水,翻滚涤荡,强烈的水流撞击着用卵石筑起来的河堤。每翻滚一次,就如同发生了一场小型地震。大地颤动,人心惶惶,余香站在河堤上,看着六只冲锋舟开足的马力,从上游下水,沿着水流,朝着渡船漂流了过去。水流太急,冲锋舟犹如片片落叶,根本无法直接横渡过去,只能采取迂回的办法,尽最大可能地靠近渡船,再用铁钩勾住渡船,把冲锋舟拉过去。好在两个被拉断了的高压线,犹如一支纤细手,堪堪拖住了渡船漂流的速度。 冲锋舟连续进行了多次尝试,每每要靠近了,又被洪水冲到了渡船的前面。不得已,再次回到上游,再次进行冲锋。十八名消防队员,穿着救生服,如临大敌,神色紧张。 “上去了,上去了!”眼尖的温馨,见消防队员勾住渡船,纵深一跳,跳上了渡船,连忙大叫了起来。 上了船,六箱子tnt烈性炸药也被帮上了渡船。然而,引线放下去,很快就被迅疾的洪峰给冲断。 无奈之下,消防队咬牙,缩短了引线的长度。没等到中队长下达命令,六只冲锋舟在飘出一段距离之后,立即按下了引爆器。“轰,轰,轰!”剧烈的爆炸声,掀起一股强烈的冲击波,差点将站在河堤上的余香和记者给掀到大江中去,亏得站在他们身后的民警,一把抱住,才把他们拉了回来。 “妈拉个巴子!谁下的命令!”中队长大惊失色,气得暴跳如雷,如此近距离的爆破,是要人命啊!“人呢,冲锋舟呢!” 他连忙掏出了望远镜,见六只冲锋舟都被迅猛的洪峰,给远远地推到了下游的电站前,方才抹了一把冷汗。“各组报告情况,人怎么样?又什么问题没有?” “报告队长,无人员受伤!成功爆破!”电台里传来一阵欢呼声。“妈拉个巴子,你们不要命了,马上给我滚回来!” 余香黑着脸,想想都后怕。爆破的瞬间,激起的大量铁皮,犹如一颗颗致命子弹。“亏得水流急,运气好,不然这两只冲锋舟就麻烦了!”中队长红着脸,连忙向余香检讨道,这是我们的失误!下来后,我们会认真总结! 余香连忙摆了摆手道,不要苛责!事情危急,他们也是没有办法!下来后,代我和县上向他们表示慰问,感谢他们!关键时候,还得靠你们! 很快,被成功爆破的三艘渡船,晃晃悠悠地一头栽倒在河水中,不多一会儿就被沉到了江底。余香这才松了口气,当即对水电站的人员说,等洪水退了之后,麻烦你们立即组织打捞!“镇乡和水务上的同志,也要做好解释工作,事情从全,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请大家理解!” 成功处置了这场隐患之后,消防队带着冲锋舟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上游被围困的孤岛。市里的救援力量,已经到达现场,一方面给孤岛上的村民用无人机投放物质,另一方面准备强渡转移被困人员。 余香再次叮嘱了温馨几句,拉着她的手说道,你也要注意安全!温馨感动地连连点了点头。 从渠口回来,余香按照县上的安排,又连忙赶到了园区。园区新建,面对大自然的第一次大考。余香不敢含糊。 来到园区,管委会已经组织了上千名企业员工和周边的村民在连夜地扎着沙袋,一个个白色的沙袋被装进一个个临时焊接起来的铁笼子里,密密麻麻地沿着河堤码了上去。 “园区现在怎么样?有问题没有?” 管委会的负责人黑着脸,“有问题,河中的水位暴涨,超过了我们的防洪口。园区的雨水排不出去,已经出现了部分内涝。”“我们不是专门建有收集雨污的管道吗?怎么还会出现内涝!” “城里的雨污管网已经被完全堵塞,园区的雨水管网根本排不走水,应急防洪口也出现了倒灌!没有办法,我们只能暂时关掉防洪口。调用高压水泵,强行抽水排涝!” “走,到现场去看看!” 到达现场,科新文和邱总见着余香便不断地叫苦。“指挥长,这雨太大了。昨夜我们还心怀侥幸,以为没有问题。但今天一早就出现了内涝!你看,我们的厂区都被水围困了!出行都得靠挖掘机载人才行!”余香担心生产设备和产品的安全,连忙问道:设备、人员、产品怎么样?“我们还好,提前进行了转移。把设备都停了,产品也都转移了。厂外扎起了沙袋,目前厂子部分进水,但设备还比较安全。” “内涝什么时候能够排完?” “50台大功率抽水泵,昼夜不停可能还需要一天的时间。”余香皱了皱眉头,“不行,一天时间太慢了!这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这样你们到水泵厂,在调集100台过来!” 园区负责人再次苦笑道,指挥长,这可能要请你打招呼了!据我所知,水泵厂的高压水泵已经被调用得差不多了。到处都在要! “那行,我来打电话!”余香也不说二话,当即给水泵厂打了电话。接到余香的电话,水泵厂的老总连忙解释道,指挥长,真没有了!城区和各大镇乡都出现了内涝!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连我们自个也只剩下20台应急的了。余香想了想,“这样你马上能把你能弄到的都给我调集到园区来,你们那里地势高,我来给你们想办法从市里调集,你们先把这边保障了再说!” 水泵厂东凑西凑,把已经废弃了的老泵也组织人员换了零部件,马上维修后,堪堪组织了40多台调到园区应急。 这场硬仗,持续了两天。气象局总算传来了好消息。雨情大幅度向下游转移,两天后将会迎来首个晴天。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大浪潮涌(十二) 下午16点过,市里集结了数十辆大型挖掘机,联合作业施工,终于抢通了林县被中断的国道。 等到余香焦急地站在,被洪水围困的孤岛的对岸。迅猛的洪水,还在涨,水文站随时报告水情。洪水的流量已经快要超过11000立方每秒。如果这股水,一路蓄积,预计到下游与嘉陵江汇合,将可能达到17000个流量。 “怎么办?妈拉个巴子!上面还有20个群众!冲锋舟压根就压不住!” 消防队接连放了好几艘冲锋舟下去,一个浪子打来,就打翻了两艘,好在消防队员眼疾手快,方才逃脱被洪水吞噬的厄运。 “如果这个水,在这么涨下去,孤岛不用等到天亮就可能被完全淹没。” 市里的救援队赶到现场,也是束手无策。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余香忧心如焚,连忙问道,接没有别的办法了。“除非动用直升机,但市里的直升机已经被派到下游去了。下游的洪水凉比我们这里还吓人,沿江的镇乡村社基本上全线淹没。”消防大队长抹了一把脸上雨水,无奈地摇了摇头,“况且,我们这是山区,地势复杂,降雨还这么大!视线太模糊,直升机根本不敢上,任性动员上去,那不是在救人,而是去自杀!” “那怎么办?” “只有一个字,等!” 余香与消防队和市里的救援队,商量了一下。上午用无人机投放的物质基本上够岛上的群众过一宿。“请气象局随时报告雨情,一旦降雨量下来,河水的流量能下到八000个流量左右,我们就迅速开展强行求援!” 等待的过程,心如针毡。孤岛上的亲属已经急红了眼,恨不得自个冲过去救人。村社干部连忙呵斥道,你们不要命了!赶紧回去等着,别给老子在这里添乱了! 夜开始黑了,消防队不得不调集应急救援灯,将整个河面照得透亮。浑浊的河水,夹杂着各种从山上从下来的横木、乱石,疯狂地向下游倾泻。市里的救援队接到消息,下游各个水电站全部拉开了大闸门,争取尽快把河道放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黑夜降临,坏消息再次传来,孤岛之上已经有群众体力不支,出现了昏倒。等还是不等?消防队和市里的救援队都不敢轻易拿主意。“真是要人命啊!”余香哽咽地跺了跺脚。 “现在的流量是多少?” “现在的流量是9000!” “不行,还得等一等!” “指挥长,你下命令吧!不能再等了,等天完全黑尽了,应急灯根本起不了作用,河面太宽了,救援的难度将更大!” “你下命令吧!我们听你的!” “下命令吧,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老子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下午刚刚完成爆破任务的消防中队长急了,他主动请缨,要带着冲锋队前去救人。 “不行,都给我呆着不许动!这不仅仅是关系到你们的生命,我们还得对被救援的群众负责!冲锋舟一旦承载过多的重量,这么大的水,就可能出现重大事故!绝对不行,必须等到八000个流量以下才行!” “雨情怎么样?今晚还要下吗?”余香抬起头来,看了看沉黑的天空,豆大的雨水还在下着。 “气象局说,今晚可能会转为小雨,但明天早上还有一波强降雨!” 余香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神色严肃地环视了一周,周围的救援队都光着膀子,露出泥糊糊的大腿,早已经整装集结完毕。 “在等半个小时!” 消防大队长咬着牙,红着眼圈,见余香固执地坚持,心生感动。这些都是他的兵啊,他也舍不得就这么一股脑地放饺子下去。而中队长铁青着脸,几度想要冲着余香发火。他是多年从事救援工作的专家,他清楚地知道,一旦天色完全黑尽,复杂的水情,就更加复杂多变,漩涡、看不见的逆流,从上游冲下来的巨大横木,随时都可能闹出人命。 市里的救援队目光紧紧地盯着手腕上的手表,默默地数着时针和分针,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一刻钟,等到时针指向30分钟,不等余香一声令下,消防中队长带着消防队员和市里的救援队,纵身跳上了冲锋舟,开足了马力,朝着上游冲了过去。 余香看着橙红色的冲锋舟,很快在河面上只剩下船头上应急灯照亮的黄光,张了张嘴,无言地放下抬起的手,转头对旁边的人问道,医疗队呢,马上让医疗队准备好! 医疗队已经在现场摆开了架势,救护车,治疗帐篷,应急灯和靠在岸上的所有汽车的灯光被全部打开,就连记者摄像机上的机头灯也都被打开,寄希望能给救援队多照亮一片区域。 三艘冲锋舟,冲出去了半个小时,突然孤岛上远远地传来一阵欢呼声。“上岛了,上岛了!”消防大队长握紧了拳头,连忙对余香说道。余香点了点头,心里更加沉重。去容易,回来才是硬仗。“告诉他们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小心驾驶!注意水面情况!” 又过了半个小时,河面上终于出现了一道移动的黄光,远远地从黑夜中穿透过来。一艘橙红色的冲锋舟,出现在了视线之中。“快,快!快!”周围的人,连忙大声吆喝了起来。 冲锋舟冲到了河中央,余香的心子巴巴都揪紧了。“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出现岔子!” 她的心思未落,突地只见那艘冲锋舟载着人,在河面上猛地打转。“糟了,糟了,遇到暗流了!” “完了,完了,这船人活不出来了!”周围的人群瞬间慌乱了。 消防大队长连忙拿起大喇叭,打开全部音量,大声地吼道,稳到,稳到!不要慌,不要慌,跟着水流走!稳住船身,船上的人不要乱动!听我指挥! “听我指挥,往水流放下转舵!” 冲锋舟在河中央飞快地打着转,跟着一面出现了侧翻,余香和岸上的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左转舵!左转舵!” 冲锋舟连续摆动了好几下船上发出了阵阵尖叫!掌舵的中队长卯足劲,开足了马力,使劲的挣脱旋转的旋涡,发出阵阵刺耳的轰鸣,跟着船身猛地向前一冲,堪堪地冲出了旋涡! 周围的人,看着眼前疯狂的一幕,瞬间疯狂地冲到了岸边。 “不着急,保持方向,向岸边靠,沿着岸边走!” “对,对!不要着急!稳起,稳起!”消防大队长出了一身冷汗,见冲锋舟冲出了旋涡,连忙又赶紧指挥道。 等到冲锋舟冲到岸边,余香这才看见冲锋舟已经进水了,船上的人劫后余生,一脸的惨白。“这一幕,太吓人了!差点就翻船了!”周围的人一片唏嘘和庆幸。 大队长连忙扔了手中的大喇叭,飞快地冲到冲锋舟边,等在后面的民兵也赶紧跟了上去。将被困群众从船上转移下来,不少人吓得连脚都软了。一个妇女抱着自个的孩子,哭得一塌糊涂,一下船腿脚一软,直接跪在了泥地里。大队长一把抱住几乎虚脱的中队长,连连给了他几拳,“你小子够生猛!”中队长嘿嘿地笑了笑,“总算是活出来了!” 大队长连忙招呼几个人,将中队长扶到岸上,他一头跳进了冲锋舟,“这趟我来!” 等到第二艘冲锋舟开过来,没想到刚刚靠岸,整个船便翻了。吓得周围的民兵一下扑了过去,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揪着船上的衣服和头发,硬生生地将翻倒在岸边的浅滩群众和官兵给抓了起来。 救援工作持续了三个半小时,其间大队长和中队长轮番上阵。 等到全部被困人员被救上岸,救援队全都虚脱地一头倒在泥地里,久久不愿意翻爬起来。医疗队赶紧招呼群众,将他们抬进了帐篷,给他们打起了吊针。 余香再也忍不住眼角的泪水,握着大队长的手,几度哽咽。“谢谢,谢谢!” 大队长一脸的虚脱,他强行挣扎着坐起来,朝余香敬了一个军礼,“报告指挥长,圆满完成任务!” 余香心中有太多感激的话,她却无法开口说出来,强忍着泪水,呵呵笑了笑。“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还有硬仗等着我们!” 大队长点了点头,没等到医生给他打好吊针,便一头倒在担架上,呼呼地打起了酣。他太累,自从涨水之后,他和他的队伍就一刻没有停歇过。 周围的群众自觉地把冲锋舟打捞起来,给他们装上车。默默地让开路来,看着消防车和救护车打着闪灯,呼呼地冲破雨幕,朝着下一个目标开进。余香给村社干部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也这跟跳上车,撵了上去。 陡坡子村的出村大桥被冲走了,好在那仅仅是条小溪流,河道并不宽,消防队和民兵还得赶去亮连夜铺设浮桥,把10多名受困群众转移出来。 等到天色大亮,强降雨在黎明来临之前,发泄了一通之后,便销声匿迹。太阳出来,余香才带着队伍一身疲惫地回到县城。城区的排涝还在继续,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救援的队伍。 气象局解除了红色和黄色预警,余香这才松了口气,回到办公室,一头就栽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中午醒来,各地的受灾情况也统计了出来。农业产业和水利、道路等基础设施受灾最为严重。她拿着报告,苦笑地摇了摇头,“没有办法,又只有重建。” 温馨忙着安置临时受灾群众,她给余香打了个电话,报告了一下产业基地的受灾情况。“绝大多数基地村都逃过了一劫,主要是大棚和道路、水利渠系受损。等洪水完全退了,我们再想办法。受灾群众我们通过投亲靠友,临时过渡解决了他们的吃住问题,除了个别的农房需要重建,绝大多数水退之后,没有大问题。” 余香欣慰地点了点头,“那行,你们抓紧时间做好善后工作,尽快摸清灾情,拿出重建方案。”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大浪潮涌(十三) 雨后天空如洗,纤尘不染。 迅疾而来的暴雨洪灾之后,松动的山体很容易产生地质滑坡。排查整治安全隐患与灾后恢复重建,也迅速展开。在灾难面前,小企业终归是小企业,应急响应能力和自救能力一下子被亮了相。在产业园区,规模以上的企业基本上完好无损,而小企业则是雪上加霜,老旧的设备与滞后的应对措施,在洪灾到来之后,基本上是全军覆没。 大鱼吃小鱼的残酷局面,不可避免。 余香对此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虽然县上很快匹配了部分重建资金,但这对于小企业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无奈之下,只能接受被重组收购的命运。 余香料想不到,这场灾难居然达到了产业结构调整的目标。粗放型、松散型、资源消耗型小企业,被一场洪水淘汰。 灾后恢复重建的过程,是阶段性,也是长期性的,更是变革性的。 经此一役,林县的中医药大健康产业才真正走上了正轨。 马塔桥村的农文林旅融合的路子,让余香看到了产业融合发展的希望。特别是吉娜的经营理念,搞有品质的文化旅游,而不搞单纯看人头的流量旅游,让她耳目一新。 余香看着风尘仆仆赶来的何大海,脸色终于有了几分血色。连续多日的疲劳,一扫而空。俩人难得地去了bd的牛排馆,相守着安静地吃过一顿午餐。 “公司的情况,现在怎么样?听说你回去后,动静整得挺大的!”余香转了转手中的红酒,发出咯咯银铃一般的笑声。 “没有办法啊,被人撵上门来打脸!不拿点血性出来,兜不住啊!”何大海惬意地掏出一支烟来,啪的一声点燃。 “没想到,这么快就面临国际竞争,姚婷的管理能力还真是不一般。” 何大海点了点头,“她啊,这回也算是买了一个教训。跟老外做生意,还得多个心眼才行。要不是我痛下决心,砍断了那些牵肘,这场硬仗说不定我们就输了。市场是残忍的,一旦我们输了,就可能万劫不复。” “你是对的,只要自身资金充足,不搞上市,就断了那些割韭菜的人的念想。” 何大海听了她的话,叹了口气道,哪有那么容易啊,虽然说我们不搞上市,但一心想要搞死我们的,还是大有人在。包括这次,其背后就有秦伟的影子。 “秦伟?”余香吃惊地看着他,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红酒。“他的生意不是跟你们没有瓜葛吗,怎么他也掺和了进来。” 何大海见她一脸茫然,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哼哼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余香瞬间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不至于吧,他这么龌龊。” “这倒不是龌龊不龌龊的问题,这就是商场。商场无父子,更何况我们与y公司的竞争,从一开始就被大多数企业看衰,都在磨刀霍霍地等着我们吃败仗,趁机想分一杯羹。” “赢了这一仗,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何大海苦笑地摇了摇头道,你真以为我们赢了? “难道没有赢?输了?输了以你这个暴脾气,恐怕早就发飙了吧。” “半斤八两,杀敌三千自伤八百。” “有这么严重?”余香吃惊地看着她。 “其实比这个更加严重。眼下,倒逼着我们必须向实体转型了。人家拿捏着国际市场,而我们只能鼓捣国内市场。缺乏实体的支撑,迟早我们会败退。所以,我们必须掌握知识产权的主动权,搞我们自身的研发。” “这笔投入可不小,以目前公司的能力,恐怕又是一场阵痛。” “再痛也得,忍痛割肉不是,否则长成了腐肉,再来刮骨疗伤就来不及了。” “难道你想退出互联网市场?” “n,n,不是想要退出互联网市场,而是借助物联网,搞我们的智慧型产业。” 余香眨了眨眼睛,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智慧型产业?”她感觉自个有些跟不上何大海的想法了。“我怎么觉得,看不懂你了。听说你谈判的时候,还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你还有这个本事。” 何大海嘚瑟地耸了耸肩膀,哈哈大笑道,hney, the seret yu dnt kn shs that yu havent fully understd e yet。他见余香还是一脸的懵逼,更加得意地笑着说道,沿海,是座神奇的城市。一旦你能从那座城市活出来,你将自带三分属性。小小的英语,算不了啥。当初我们公司会多个语言的人才比比皆是。我不过是恰如其会,谈判多了,自然也就抱着啃过几回。 余香脸色瞬间有些暗淡,原来这个男人远比她想象的更加优秀。良久,她突地噗嗤一笑,“你再怎么嘚瑟,你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何大海感动地一把抓住她的手,深情地说道,不管我再怎么嘚瑟,我啊,都是最爱你的人! 余香脸上泛起了一片羞涩,看着他深情的目光,心中怦怦直跳。不多一会儿,心中一慌,连忙抽出手来,故作怒气地哼哼道,大庭广众之下,也不知道收敛一点。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老婆都这么优秀,但男人的想不优秀都不行啊。要不然,那天你不爽了,一脚把我蹬得远远的,我连哭都来不及。” 余香看着他一脸的正经样子,心里不由地有些心疼。她端起酒杯,朝他点了点头道,来!敬你一杯!从今天起,你合格了!老娘正式通牒你,老娘爱上你了!你娃这辈子跑不脱了。 何大海瞪大了眼睛,嘴角哆嗦着有些哽咽,眼圈瞬间泛起了泪光。“干!谢谢你余香!谢谢你爱上我!” 雨后的阳光,温暖而炙热。牛排馆里的气氛温馨而浪漫。 出了牛排馆,何大海使劲地拽着余香的手,久久不愿意松开。 余香尴尬地埋着头,不敢看人,她害怕过往的行人,认出她来。何大海见她一脸的羞涩,心中更是按捺不住。连忙打车,与她回到了她的宿舍。 进了门,一脚踢上门,庚即一把把余香抱了起来。 余香吓了一跳,连忙挣扎着说道,这是大白天,你想干啥? “白天才好呢,白天才没有人打搅我们。” ...... 情到深处,一切语言的表白都是苍白的。唯有灵魂的交融,才能释放内心渴求的欲望。 几番征伐缠斗,余香不得不举手投降。这小子就是一头牛,她这块地都被他耕坏了。余香浑身无力地趴在他的胸口上,手指柔软地打着圈,目光温柔而宁静。“大海,你回公司了,村上的事情你打算就这么松手了?” 何大海吻着她松软的头发,淡淡的体香,让他意犹未尽。“现在还甩不脱啊,得等到换届之后,再说吧。村上的公司目前运行还比较顺畅。大山和驼子李也成长得比较快,我准备把何晓敏也培养出来。你别看那俩口子是90末,但脑瓜子比大山他们这些八0后,还要活跃一些。想法多,做事情也有魄力。婚庆事业部目前,已经开始承揽市上以及周边县市的业务。第二季度的数据报告已经出来了,他们这一块增长很快,已经快要赶上劳务运输部的收益了。” “这俩口子当初毅然决然地跑回来,凭这股魄力,就能成事。” “现在村上回来了一些年轻人,但回流的情况还是不够理想。要是再多几个他们这样的年轻人,我们才敢放手啊。” 余香抬起头来,呵呵笑了笑,“这事急不来,得看条件。村上的就业能力起来了,回来的人自然就会多起来。”何大海抓住她的小手,一根指头接着一根指头地捏着,“你啥时候回来啊?有眉目了没有?” 余香见他说到这事,翻身起来,穿上睡衣,一边走向浴室,一边说道,我这个事情,可能还得再等一年半载,张书记刚刚又给我立了军令状,我得把产业融合的事情抓起来,才走得脱。 何大海从床头上,掏出一包烟来,点燃一根,看着浴室里明晃晃的背影,心中暗叹了口气道,哎,你啊,也就是个劳累的命。 余香一边冲洗着身体,一边咯咯地笑着。“有啥办法,入了这行,身不由己啊。我也想尽快回去,但现在回去又能怎么样呢,你还不是三天两头见不着人。” 等她洗完澡出来,何大海灭了手中的烟头,方才说道,快了!我们已经准备把总部从省里搬到市里来。余香一边搓着湿润的头发,一边看了看他,“是吗,你们不是不想搬过来吗?这样会不会影响公司的发展?” 何大海也翻爬起来,赤裸着身体,走进了浴室,打开花洒,一边冲着身体,一边含糊地说道,影响肯定会有,但是暂时的。现在公司发展起来了,其实总部放在哪里都不重要。关键是现在省里也在进行战略布局调整,我们也得抓住机会,提前布局。 等他冲洗完毕,余香从衣柜里给他翻出衣服来,给他穿上,用电吹风一边吹着他的头发,一边咯咯笑道,是想回来搞实体吧? 何大海由着她给他吹头发,他很享受余香的温柔。“是啊,没实体,没底气啊。” “那你打算好了?准备做什么?” 何大海转过头脑来,一把她拉进怀里,与她再次腻活了一阵。方才松开她,笑着说道,主要是芯片和康养。余香点了点头,适可而止,没再多问。再多问的话,这小子又会打自个的主意。 “我得去上班了,下午的时间,你自个自由安排。你准备呆几天?” “姚婷给我放了三天假。我就呆三天吧。过几天村里要换届,我还得回去作报告。”“那行,我就不管你了。晚饭我把温馨和文长青叫过来,一起犒劳犒劳他们。”“行,没有问题,交给我!” “冰箱里只有冻饺子和午餐肉,菜你还得出去买,才行。”余香一边弯着腰穿着平底鞋,一边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啊,每次来都是这样。你少吃点冻饺子和方便面,得照顾好自己。”何大海走到门边,将她的手包和钥匙递给她,不满地批评道。 “这不是你来了吗,你得好好给我补补。”余香穿好鞋子,转身抱着他,亲吻了一下,咯咯笑着。 等到余香出了门,何大海揉了揉酸痛的腰杆,苦笑着拿起扫帚和抹布,忙着打扫起屋子来。将余香换洗的衣服,挨着清理出来,内衣内裤用手搓洗干净之后,晾晒出去。又将床上的被套全都换了下来,放进洗衣机里清洗干净。 收拾好屋子,他才拧着手包,去了附近的菜市场和超市。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大浪潮涌(十四) 时光的钟摆,摆过春天,摆过夏天,转眼又是秋天。 一把火一场雨之后,天凉好个秋。 卫婷儿的爱情犹如那新栽下的白萝卜,破了土,长出了芽。泥腿子出生的侯春,在这个秋天里,癞蛤蟆吃上了白天鹅。爱情的提壶,一旦揭开了这层遮羞布,一切世俗的阻隔也都烟消云散。始作俑者何大海,乐呵呵地看着俩人坠入爱河,心有倒是有些喜欢。被爱情滋润的女杀神,终于有了点女人味。 侯春是家中的独子,家里的老父亲原来也是村上的社长,看事情有点眼水。得知自个的儿子爱上了女领导,老父亲的心里是打心眼里反对的。门不当户不对,高高在上的女子,如何能看得上自个家的穷小子。他弄不明白,也搞不懂。老母亲虽然未读过书,但心眼实诚,她才不管卫婷儿是个什么官,天大的官,只要进了她侯家的门,便是自个的儿媳。白天鹅,黑天鹅,哪怕是天上的龙肉,那都是这个儿子的本事。甭管怎么说,自个的儿子大小也是村里考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是脱了农皮的文状元。老话说得好,榜下捉鳖,卫婷儿能看得上侯春,那也是她的眼光。 第一次上门,卫婷儿便闹了一个大红脸。 侯春的老家,在示范片的辐射区之外,村里有一棵千年老柏树,取了一个十分贴切的名字叫柏树桥村。侯氏家族,在村里是外来家族,并不受村里的待见。但自从侯春考起大学,担当了镇干部,隐隐侯氏家族有了翻身的机会。 老侯家对侯春的婚姻一向很看重,但从未想过侯春居然喜欢上了卫婷儿这个杀神。 老父亲见着卫婷儿心里自打哆嗦,这要放在过去那就是八品官员啊。过去的几百年,老侯家连里长都没有出过。“卫常委,欢迎你到我们家视察工作!” 卫婷儿也没有想到第一次见面,侯春的父亲便让她下不来台。她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亏得侯春眼疾手快,连忙挡在她的面前,朝着老父亲说道,爸,你这是干啥!婷儿今天来回访亲的,不是来调研视察工作。 老母亲没有见识过的杀气,反倒是越看越喜欢,连忙给了老头子一个白眼。“你个死老头,赶紧收起你那一套陈腐的思想,婷儿来我们家多不容易,你少给老娘添乱。” 卫婷儿没在老侯家呆上半天,便落荒而逃。老侯家的热情,让她不知所措。她像新媳妇进家门一样,满心的忐忑。老侯家的人都觉得侯老大这回是彻底的发了,话里话外都想沾点好处。 侯春也很无奈,老家的人没有见过世面,见不得贵人。没给他吐唾沫腥子都算是对得起他了。 自从去了一回老侯家,卫婷儿打死都不愿意再上门。她给侯春撂下了狠话,“结婚的事情,一切从简,绝不在老侯家办。” 侯春自然是把她的话当成了圣旨,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卫婷儿的父母,对卫婷儿的婚姻其实也是抱有怨气的。原本她和秦伟青梅竹马,两家人都是皆大欢喜。没想到,卫婷儿居然把秦伟给蹬了。老两口都在一个小区,平常见着面,也抹不开面子。抬头不见,低头见。反倒是帮着秦伟当起了婚姻的钉子户。 侯春这个土泥巴女婿,一直蹬不上门。卫婷儿心里也很着急,但着急也无济于事。老两口似乎早就达成了联盟,泼水不进。侯春吃了几次闭门羹,心里也很高傲。既然你们家不欢迎我这个姑爷,我也不再舔着脸上面。每次回到省里,侯春都把卫婷儿送到小区门口,便不愿意进去。卫婷儿两面受气,当起了夹心饼干。 卫婷儿与侯春越腻活,侯春与何大海的关系就越紧密。他把何大海当成了自个的恋爱专家,有事莫事就想何大海讨主意。何大海的鬼点子虽多,但对于卫婷儿他还真下不来手。这娘们,虽然脾气大了一点,但心肠不坏。 何大海只得给侯春说,“兄弟,熬吧!等你熬出头了,一切都不是事。” 侯春听进了何大海的话,一门心思钻在仕途上。久而久之,侯春做事情便不再是过去那个老实巴交的土老坎,而是变得急功近利,好大喜功。 侯春走上了一条逆袭之路,卫婷儿反倒是更加高兴了。“这小子终于晓得上进了。不像那个何大海,没球长进。” 爱情是婚姻的外衣,卫婷儿享受着爱情的甜蜜,也尝着婚前的苦恼。她既想进入围城,又害怕进入围城。这种矛盾的心情,一直无法开解。余香也没有好的建议给她。“婚姻的事情,你自个看着办。每个人对婚姻的定义不一样。像我和大海,是个特例。我们是先结婚,后谈恋爱。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是先谈恋爱,后准备结婚的。” 秦伟,得知卫婷儿居然想结婚了,勃然大怒。对余香他还放得开,毕竟他只不过抱着露水姻缘的想法,但对于卫婷儿那就不一样。他们的婚姻,从恋爱开始就备受关注。他一向好面子,眼瞅着侯春给他戴了大大的一顶绿帽子,他便越想越怒。他原以为卫婷儿不过是跟他置气,抱着玩一玩的态度,你玩我玩,大家都玩也没有啥大不了的,都是年轻人。并没有想到她会想到结婚。结婚,触及到他的逆鳞。 秦伟的报复来得很快。 侯春被人莫名举报,贪污挪用村集体收入。很快,纪委监委介入调查。侯春被暂停工作,被限制自由。一开始,卫婷儿并没有想到是秦伟在背后使坏。但当调查进展到一定程度,她很快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她不动声色,一方面她也想通过这次调查,检验侯春的成色,另一方面她也暗暗在跟秦伟较劲,她倒要想看看秦伟究竟有多大本事,敢把她的男人拉下马。 一个月后,俩人谁都没有讨到好。侯春,虽然没有挪用村集体收入,但胆大妄为,重大事项不经过组织研究决定擅自动员村社干部把村集体收入用来搞基础设施建设。侯春被记大过处分。秦伟没有把侯春拉下马,心里总想着苍翼不叮无缝的鸡蛋。侯春既然犯了一次错,就可能犯第二次错。他不甘心,这么了事。还想继续与侯春斗下去。 卫婷儿对侯春极度失望,原本按照她的意见,侯春是要被停职察看的。但吕书记说,侯春的动机是好的,本着治病救人的态度,还是要给年轻人将功赎罪的机会。 经此一役,卫婷儿和侯春的婚姻拉开了拉锯战。俩人若即若离的态度,让侯春很不甘心。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与卫婷儿打起了冷战。卫婷儿心有不甘,找个了秦伟当场戳破了他的阴谋。秦伟恼羞成怒,哼哼地说道,卫婷儿,你这辈子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卫婷儿不甘示弱,撕破脸皮地骂道,秦伟,这辈子我算瞎了眼!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侯春被调到了更加偏远的镇乡,他自怨自艾,亏得何大海多次劝他。“吃一堑长一智。你娃要想熬出头啊,还得按照规矩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大浪潮涌(十五) 侯春触手可及的爱情,变得遥不可及。 他索性跟着何大海学,心无旁骛,一门心思扎在偏远镇乡。卫婷儿的电话,他不但不接,还故意拉黑。卫婷儿又急又怒。她没想到,她会伤了他的心。她不过是想跟他赌赌气,敲打敲打他。 卫婷儿第一次尝到了破镜难圆的痛苦。他与秦伟不一样,他是她下定决心要相守一生的人。这小子虽然性情冲动,但却是真正走进她内心的人。 卫婷儿越想补救,侯春越不给她机会。 侯春故意的冷落,反而让她欲罢不能。无奈之下,她只得抛出了女人独有的杀手锏。侯春被她一夜灌醉,失去了男人的第一次。一夜落红,侯春哭笑不得,他居然被卫婷儿给强了。 “你!疯了吗!你怎么能这么干!”侯春蜷缩在被窝里,看着高高在上的卫婷儿,不由地地浑身战栗。 “我没疯!是你和秦伟把我逼疯的!”卫婷儿抱着被子,也没想到自个那么出格,做出了这样的荒唐事情。 “现在怎么办?” “你是男人!你说该怎么办?我都听你的!”卫婷儿第一次在自个的男人面前低头了头。 侯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不是他想要的结局。但事已如此,他也无可奈何。他犹豫了许久,方才抱着脑袋,哼哼地说道,“要不,我们结婚吧!” “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有逼你!走,马上给老娘滚起来,我们去办结婚证!” 说着她便破涕而笑,一把把侯春从被窝里拖了起来。 从民政局出来,侯春的脑袋瓜子还浑浑噩噩的。他居然跟卫婷儿结婚了。拿着红色的结婚证,他使劲地拍了拍自个脑袋。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他早该下手了。 秦伟没有想到他的二次阴谋还没来得及出手,便一头把卫婷儿撞进了婚姻的围城。 得知卫婷儿结婚了,他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自家的柱子上。“卫婷儿,老子跟你没完!” 卫婷儿的婚礼,既没有请双方的父母,也没有请亲朋四友。只是请了余香、何大海和向燕燕,简单地吃过一顿饭,便宣布俩人结婚了。‘’余香,这回咱们终于走到一个频率里了! 余香从卫婷儿苦涩的笑容中,看到了她的不甘和心酸。“爱情是个魔鬼,果然会让人昏头巴脑!就连卫婷儿也不能免俗。”何大海呵呵一笑道,这哪是什么魔鬼,这早该水到渠成的事情。 向燕燕倒是一脸的感动,比自个结婚还激动。“卫婷儿,侯春祝福你们!早生贵子!” 卫婷儿和侯春与她干了一杯,卫婷儿故意瞅了瞅身旁的何大海,低声说道,姐,你就打算这么一棵树上吊死!她的话吓了向燕燕一大跳,连忙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你个小妮子,你别胡说。姐是没有遇到对的人。” “是没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吧!” “你个没脸没皮的,你以为姐像你一般不要脸皮!” 卫婷儿被她戳破了秘密,狠狠地瞪了侯春一眼,使劲地掐了他一把。侯春苦着脸,连忙拍开她的手,自个去找何大海拼酒算账。 何大海乐呵呵地端起酒杯来,当即给他来了一个下马威。“兄弟,今儿咱们是不是该喝六杯!怎么说,我也算是你们俩半个媒人吧!这媒婆钱,咱就不要了,但这酒得喝安逸才行!” “行,你是哥,你说怎么喝就怎么喝!” 侯春哪里是何大海的对手,六杯酒下肚,腿都软了,根本拉不开架势。卫婷儿见他欺负自个男人,连忙跑去帮忙。余香却被一把挡住她。“怎么着,想跑啊!咱们姐妹一场,是不是该好好庆祝你摆脱单身狗了!” 何大海俩口子大杀四方,让卫婷儿俩口子一败涂地。等到把他们俩口子都送走了。向燕燕孤零零地站在酒店的门口,暗自催泪。 卫婷儿和侯春新婚后不久,也就半个多月。秦伟的一纸诉状,将卫婷儿和示范片都告上了法庭。阴谋不行,他便来阳谋。 秦伟的生意做得很大,卫婷儿一开始便没有察觉秦伟的手脚。产学研基地建起之后,示范片与农科院建起了科研博士站。但博士站背后却藏着秦伟的黑手。这小子打定了主意,卫婷儿是要打生猪科技产权的创新牌。他与农科院的教授签订了暗箱合同,由他出资以农科院的名义在示范片搞生猪生态产品开发,抢先注册了创新品牌。 等到科研成果出来,他便撕破脸皮,要独占生猪生态产品的专属权。卫婷儿吃了暗亏,自然是不想让他得逞,便采取了拖字诀。 秦伟的一纸诉状,让卫婷儿恨得咬牙切齿。 迫不得已,俩人打起了肚皮官司。法庭的判决还没有出来,两家人却因此撕破了脸。老卫家觉得秦伟做得不地道,暗下黑手,故意给卫婷儿使绊子,是想出卫婷儿的丑。用卫婷儿父亲的话说,“没看出来,这小子人五人六的还一肚子坏水,幸亏当初没有跟他结亲。” 老秦家的向来从事商业,反倒觉得,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秦伟的动机虽然不纯,但人家是光明正大的投入,该获得相应的收益。老卫家斤斤计较,反倒是十分小气。 肚皮官司一打就是半年,迫不得已卫婷儿来了个釜底抽薪,彻底摒弃了秦伟投资的科技研发,另起炉灶,重新研发。 眼瞅着卫婷儿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但一无是处的新姑爷弄死不上门。卫婷儿心里着急,老卫家俩口子更烦躁。 一年之后,等到卫婷儿的娃儿呱呱坠地,侯春从副科级转任正科级,当上了偏远镇乡的镇长。俩口子把娃儿索性扔给了外公外婆。老卫家的俩口子,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苦哈哈地帮着带起了孩子。 又过了一年,卫婷儿调任林县担任县长。而余香则和她来了个对调,余香接替卫婷儿留下的职位,担任起了示范片的指挥长。王书记被调到市级部门任职,顾天青顺势接替了王书记留下的职位。 回到梓县,今日不如往日。 示范片的基础产业已经初见规模,但卫婷儿也给余香留下了一块难啃的骨头。产业融合的路子,怎么走?卫婷儿临走前,也没有让何大海讨到好处。何大山被推选为鲜家嘴的党支部书记,驼子李接替何友生任村主任。而何大海被任命为鲜家嘴的第一书记,聘任为新乡贤,仍然兼任鲜家嘴集团公司的总裁职务。用卫婷儿的话说,鲜家嘴脱贫不脱政策,五一个帮扶力量一个都不能少。 得知何大海的任命,何大山和驼子李乐得合不拢嘴。卫婷儿的杀伐果断,根本没有让何大海讨价还价的余地。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大浪潮涌(十六) 大河奔流,山水连绵不绝,推窗见绿,开门望景,...... 在梓县的凤凰山下,古老的慧义寺,古朴厚拙,剑胆琴心,寥寥余音绕梁不绝。时光的亘古,拖曳着这座曾经载着明月行走的川北巨屏小城,满腹诗情画意地闯进离人的心间。 今夕何夕,往昔何夕。 佛光的一转,眨眼就是三千年。 余香不信佛,但病逝的老母亲信佛。慧义寺的千年古银杏树,曾经无数次托举她的哀怨和悲伤,给她种下一片阴凉,寻找一份寄托。 眨眼之间,母亲已经离世了三年。三年的时光,犹如生命的指针划过了三千年。母亲之所以信佛,是被生活所累,也被情愫所迫。余香这次回到梓县,与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沉重和艰难。 未结婚之前,余香是为了生活,苦苦地想要脱掉身上的农皮,想要给母亲和自己更好的生活。但苦命的母亲,临死都还是那么的悲苦,压根就没有享受到一天的福分。就连最后送终的女婿,也居然是秦伟,而不是何大海。结婚之后,余香又辗转市里和林县,更加没有顾忌上老母亲的哀怨。 母亲的根在家乡,魂也在家乡。这次回来,余香便不想再离开。何大海已经把公司的总部搬到了市里,卫婷儿临走前的人事安排,又给他套牢了枷锁。何大海心中有气,但余香的心里却偷偷地开心。 两地分居的生活,犹如生命中被强行阻隔出了一条心心欠欠牵绊的缰绳。这条缰绳拖得她,疲惫不堪,无暇顾及,也拖得何大海满心抱怨,苦不堪言。享受婚姻的美好,绝大多数都被路途的时光做占据。难能可贵的相处,每次都如昙花一现,让他俩欲罢不能。 老扛把子和兰花得知她回到了县城任职,当即便把家从鲜家嘴搬到了他们的小窝。俩口子乐呵呵地操持起了他们的家务。老扛把子和兰花的心思,余香自然是懂的。老两口,又在惦记他们的孙儿孙女了。传宗接代,是大事。但余香确实是怕了。嫂子的悲剧,恍若眼前。何凤山和余珍珍原本也想搬到城里来,但一想到苦哈哈的三妹姜小丫,手心手背都是肉,老两口只得留下来,帮着姜小丫给何大山带俩个孩子。这俩个孩子越长越喜人,真把姜小丫当成了自个的亲妈,把何凤山和余珍珍俩口子当成了自个的亲爷爷、亲婆婆。 俩个小家伙已经摇摇晃晃地学着走路了。跟其他的孩子一样,还没学会走路,便想学着跑路。一旦松开老两口的胳膊,便咯咯地笑着,迈着两条小长腿,扑爬筋斗地像两只小鸭子。老两口心疼地跟着后面,追来赶去,忙得浑身是汗,比年轻的时候带自个的孩子还要累。 何大山倒是一身轻松,一门心思扎在村上。康养产业经过重新调整布局之后,“小而精,优而美”,民宿风格的养老小区一经推出,便火爆得一床难求。 何大山去了沿海一趟,也没有白学。老年人最担心的是医护问题。何大山脑筋转得也挺快,他与市县医院达成了合作协议,通过家庭医生这种方式,由两家医院专门提供医护人员培训和长期驻院陪护。相当于何大山采取购买服务的方式,向这两家医院购买医护保障。他直接把资金打给这两家医院,由这两家医院招聘医护人员,培训合格之后,再到养老社区上班。 鲜家嘴来了一群有文化,有阅历的老年人,又来了一群娇美大方的年轻女子,加上村小和幼儿园的年轻女教师,原本暮气丛生的小山村,一夜之间,活出了灵气和安逸。 退下来的何友生的日子过得很惬意,这些从城里和附近镇乡来的老年人喜欢钓鱼喂鸟、遛狗种菜、打牌下棋。一贯自认为是象棋高手的他,棋逢对手,每天都要被人邀约出去杀上几场方才心安。她的老婆,也在养老社区找了邀约的舞伴。城里的广场舞也被她们带到了村里来。早上跑步,晚上跳舞,白天带孩子,成天乐呵呵地。家里的财政大权,也彻底地交给了儿媳去打理。就连羊肚菌大棚,也都交给了劳力合作社来操持,她坐地收钱,连眉毛都笑开。 有人欢喜,也有人苦恼。 村里最为苦恼的便是何大海。名义上,他是村里的第一书记,但李政和苗新月依然把他当成书记来对待。大事小事,他都跑不脱。加之,余香也回来了,示范片的很多前期工作,他也帮着操心。 余香经过几周的调研之后,有些愁眉苦脸。卫婷儿的摊子铺得太宽了,各种产业参差不齐,稍微成规模体系的也只有藤椒和生猪,甜橙产业还是搭着鲜家嘴的农业产业园,才解决了买卖的问题。 余香回来任职,转头成了李政的上司。每每给余香汇报工作,李政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尴尬。原本,他以为卫婷儿调走之后,顺理成章应该是他来接替卫婷儿的职务。毕竟按照资历来说,他当个几个镇乡的一把手,还兼着示范片的副指挥长。但吕书记在跟他谈话的时候,说得很明确。“余香,是回来又来当救火队长的。你啊,安下心来,好生配合她,把示范片的融合路子趟出来。” “这次提拔重用,你要摆正好心态!多跟余香学学,顾天青那小子当年没脸没皮地把余香撬过去,短短两年的时间,便搞起了中医药大健康产业!不容易,也不简单。” 这轮人事调整,他彻底成为了余香的副手。余香是指挥长,他是常务副指挥长,也算是副处级领导干部。苗新月在他的推荐下,当上了镇上的书记。镇长再次空缺。 苗新月比余香大几岁,身材丰满,做事情也很麻利。镇长空缺,她却不愿意像当年李政那样,大事小事一把抓,一肩挑。她当即给李政和余香打了报告,请求及时增补。 从卫婷儿开始,示范片所辖镇乡的人事动议,首先由示范片指挥部来提议。余香找到李政,有心把侯春调回来。侯春结婚之后,做事更加成熟稳重。“老领导,苗新月的报告你看了吧?” “看了,她的想法倒也不错。比我当年有魄力。” “那你看什么人比较合适?” 李政琢磨了一下,老话说好马配好鞍。景福院是示范片的核心镇乡,他才知道了班子配得好,指挥部也才能清闲不少。“你觉得侯春怎么样?” 李政试探地说道。 余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呵呵笑了笑。“你也觉得他合适?” “侯春毕竟在我们这里当个一般干部,做过副镇长,还在指挥部挂职了一段时间。情况熟悉,底子清楚,他是最合适不过了。” “侯春这些年,有些变了。你可得好好敲打敲打他!我可不希望看到他和苗新月打擂台。” “你放心,这俩个人都是我推荐的。到时候,我跟他俩好生谈谈。” 调研之后,调整了人事事项,摆在余香面前的是怎么样去打开突破口。鲜家嘴的路数,用在示范片大面积推广,还为时过早。绝大多数镇乡和村社,还处于巩固脱贫成果的阶段,首要任务是保障不返贫,确保持续增收。 “老公,你觉得我应该从哪里入手?是先搞生猪融合发展,还是藤椒产业,或者是甜橙还是水产。” 回到梓县,余香在外是领导,在家当起了家庭主妇。何大海美滋滋地享受着余香的伺候。他掏出牙签,掏了套牙缝,嘿嘿笑了笑。“李太沟村,你觉得怎么样?” “李太沟村?你的意思是先易后难?” 李太沟村,是卫婷儿发展水产产业的核心基地村。招商引资的水产产学研基地就建在李太沟村,与鲜家嘴形成了上下游的产业链。“不错,我建议还是先易后难。你才刚刚回来,乡亲们对你的希望值很高。而且,眼下李太沟村的李洪涛和李祥,在周边这些村来说,也算是第一个尝到螃蟹的人。一旦,在李太沟村搞融合发展,与鲜家嘴就形成了全产业链。” 余香琢磨了一下,很快就笑了起来。“老公,你该不会是想把鲜家嘴的水产产业转移出去,想搞产业转型吧?” 何大海一愣,当即也跟着笑了起来。“看来是瞒不过你。不错,鲜家嘴的水产养殖,我是想把它转移出来。现在村里搞康养产业,那么大一片水塘子再来搞养殖就太不划算了。人家花了钱,我们总得让人家花得心安理得啊!我准备把这片塘子搞成写生基地,种上莲藕和蒲草,最好今后能成为一片湿地,把生态链恢复起来。” “你这是在跟我打擂台赛啊!我在搞融合发展,挖潜力,你却在搞生态修复!” “农文旅融合嘛,最终是靠生态说话。没有好的生态,产业做得再好,都是空事,都将被打回原形。” 何大海的想法很超前,也想得很美。 第二百四十章 大浪潮涌(十七) 重新回到景福院任职,侯春心理压力压到了极致。 强势的苗新月,并不好相处。这个与他同年的女子,远不是平常人看到的那么温柔可亲,她的杀伐果断一点都不亚于卫婷儿的手腕。说实话,如果不是余香出面,他压根就没有想过回到这个原点。 他从未想过,刘雨居然会给他送礼。 刘雨的位置,与他当初的尴尬很相似。卫婷儿一直对刘雨不喜,太过老成,凡是想得太多的聪明人太过聪明,用起来总觉得心有顾及。余香回来之后,刘雨也是不温不火,就连他的老领导李政也对他支支吾吾。 年龄的界线,催逼着刘雨恶向胆边生,他想抱侯春这个当年下属的大腿。他看重的不是侯春,而是侯春背后的女人。卫婷儿的能耐,在他看来远比余香有前途。尽管卫婷儿对他的意见最大,但他跟了那么长的时间,也最懂卫婷儿。卫婷儿对事不对人,一旦他靠向了侯春,卫婷儿多少会顾及侯春的颜面,将来指不定他还能熬出头来。 侯春虽然是镇长,但那些当年他的老领导还在副职的位置上苦苦地熬着。这些人,早就被苗新月的手段所折服,他要想占有一席之话,必须得有听话的人才行。刘雨现在的位置很尴尬,余香比卫婷儿更年轻,也更喜欢用年轻人。如果能把刘雨平调过来,当他的副手,兴许他还能与苗新月翻翻手腕。 侯春找到李政,李政对刘雨这个老下属也有心成全。刘雨常年从事办公室工作,眼界和手腕已经跟办公室的那些90后、00后格格不入。与其让他在办公室里当活菩萨,还不如把他下放下去独挡一面。 刘雨的精明和老道,让缺乏世故的侯春,一拍即合。 几个月的时间,刘雨的创造力,让侯春刮目相看。凭着他老道的手腕,侯春隐隐在政府口站住了脚。刘雨的手法其实翻出来也不是那么复杂。苗新月掌控着班子,而他让侯春掌控着中层干部。副职,在镇乡虽说是领导,但更多的还是办事员。办事员要做事情,无外乎靠钱和靠人。侯春掌握着签字权,副职报账不顶用,反而要中层干部去报才顶用。久而久之,副职的权威性大打折扣。 苗新月气得两眼生烟,但她也没有办法。她负责全局,而侯春负责落实。具体怎么样去落实,她不能太过插手。苗新月和侯春打起了肚皮官司。刘雨在夹缝中左右逢源,反倒是活得很自在。 欲望的闸门一旦打开了,便没有收敛的时候。刘雨再一次尝到了权力的甜头。他又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当年侯春走过的轮回。刘雨办事对其他的村干部都是看脸下菜,但唯有对鲜家嘴的村干部他不敢轻易得罪。他清楚地知道,这些人跟余香是通了气的。一旦他露出马脚,很快就被余香所察觉。 他的小算盘打得很精妙,何大山和驼子李这样的嫩头青,反倒觉得他比其他的副职干部还要好相处。其他的干部批个条子,还是层层报批,找到他大笔一挥,拿到侯春那里连过问的话都没有,直接就签字了事。 苗新月几度想要搬走刘雨这个绊脚石,都被侯春死死地顶着。 李太沟村的水产融合试点搞起来之后,刘雨抓住机会,主动请缨,驻村联系。李洪涛和李祥本身就是生意人,做事情也喜欢按照生意人做法来做。刘雨驻村之后,并没有过多的掺和村上的事务,但每次都得给他留点荤腥。 李洪涛和李祥原本看不惯他这套把戏,但又怕得罪了侯春。侯春是什么人,那是女杀神的老公。没点手腕,哪里能够征服杀神。刘雨扯虎皮拉大旗,很快与李洪涛和李祥搅和在一块,就差没有拜把子结兄弟了。 李太沟村承接了鲜家嘴村的水产产业转移,建起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水产养殖基地。刘雨的手段很高妙,他和李洪涛和李祥三人一合计,并没有在产业资金上动手脚,而是打起了采购商的主意。他们负责给采购商签订订单实行保护价收购,采购商按公斤给他们返成。养殖基地都是合作社的,采购的数量也是合作社来核定。他们不压价,而是压数量。每公斤与合作社少算几两,累加下来的增量,他们又转手卖给采购商,口手套白狼,两头赚钱。 原本何大海他们搞的保护价收购,是要保护养殖户的权益,而他们打着保护价的幌子,却吃着中间差。送往鲜家嘴深加工厂的收购价他们不敢动,但却暗地里使坏以次充好。半夜里,从别处低价收购一批泥鳅,放在塘子里过水之后,便拿去交加工厂。何老六也是个马大哈,压根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方面动手脚。 等到加工厂的深加工产品出来,在安检的时候,何老六才发现苗头。一批泥鳅产品,存在激素超标和药物残留。三人早就预料到了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索性打起了面源污染的幌子,将责任推到了养殖户的身上。养殖户被他们偷偷地放药,压根不知道他们在使坏,有苦难言,只得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 三人都是人精,吃饱一回便又开始换汤头。泥鳅丰收之后,他们又打起了基础设施的主意。买通了施工方的项目经理,在基础设施的原材料上动手脚,以次充好。 李太沟村是余香确定的三产融合试点村,不到一年的时间,村里也搞起了旅游观光产业,建起了泥鳅文化产业观光园和稻香鱼村。鲜家嘴与李太沟村借助白水河的天然优势,形成了一条游购娱的产业观光走廊。 又过了一年,刘雨遇上了黑老刘。黑老刘通过公开招投标,拿到了李太沟村新村聚居点的建设工程。刘雨唆使李洪涛找到了黑老刘。“老刘啊,这个项目呢,是刘镇长牵头签批的。怎么弄你应该知道?不需要我来提醒吧。” 黑老刘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也知道小鬼难缠。苦笑地点了点头道,这个我懂。但具体多少你说个数? 李洪涛狮子大张口,呵呵笑道,老刘啊,刘镇长说了沙石呢,你去他小舅子家拉。利润呢!李洪涛伸了伸手指,比划了一下。黑老刘吃了一惊,“四成?” “你没有搞错吧,这个工程本来就属于低价中标。你让我去哪里弄四成的利润。” “老刘,你这就是不懂事了。我们信任你,你才能中标啊!能够赚多少钱,我们心里都是有数的。” “不行,你们太狠了!最多两成。” 李洪涛呵呵一笑,皱了皱眉头。“行,你说两成就两成,但沙石必须去刘镇长小舅子家拉。” 黑老刘黑着脸去了刘雨小舅子家拉沙石,不去不知道,去了吓了一跳。沙石比市场上远高两成。这加起来,还是四成。“你爱要不要,你不要你别想做这个工程!”刘雨的小舅子很嚣张。黑老刘碰一鼻子灰,算了算账。这么弄下来,不但挣不到钱,还得倒贴一坨。 黑老刘忍无可忍,一纸诉状,将李太沟村告到了苗新月的案头。 苗新月拿着诉状,找到了余香。余香吃惊地看着手里的状纸,当即便怒了。“立马给我查!” “怎么查?需不需要跟李指挥长报告一下!” 余香想了想,按住内心的愤怒,“这样,由你们镇纪委牵头来查!注意保密!无论涉及任何人,都绝不姑息。” 苗新月其实本不愿意去查,刘雨属于班子成员,班子出了问题,她作为把手要负主要责任。余香把案子交给她来查,其实是给了她将功补过的机会。 “人员怎么组成?” 余香铁青着脸,敲了敲桌子,方才下定决心道,以指挥部的名义从偏远镇乡抽人过来,就说是临时突击。 两个月后,案子移交给了县纪委。刘雨在班子会上被带走,李洪涛和李祥也被留置。李太沟村挖出了一个窝案,让示范片的人都目瞪口呆。侯春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好在这家伙头脑还算清醒,并没有掺和到刘雨的案子中去。 余香痛苦地敲了敲脑袋,何大海也是一脸的震惊。“刘雨,他能干出这样的混账事!真是该死!” “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们用人失察啊!” 李政也很痛苦,他也没有想到刘雨居然如此大胆妄为。刘雨被收监之后,他去探视了一回。“刘雨你个王八蛋,你对得起老子吗!” 刘雨惨白的脸,哆嗦了几下。良久,他才不甘心地说道,我有啥办法,没有奔头了!总得给自个留条后路吧! “你糊涂啊,你这走的是绝路啊!” “老领导,我能有今天的结局,难道你就没有责任吗?想当初,是谁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我画饼子呢。可是一次又一次,你都没有兑现。余香是领导了,你也是领导了,连我当年的跟班也都成了我的领导。你让我怎么办?我都是被你们逼的啊!” “你!?”李政被他的话,气得瞠目结舌。 “老领导,我奉劝你一句话。今后做得不到的事情,还是少给下属画饼子。害人害己啊!” 李政从看押所回来,一病不起。 刘雨的案子远不止他在李太沟村干出的那些事儿,他的小舅子更离谱,强买强卖,隐隐成了一方恶霸。刘雨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李洪涛和李祥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而刘雨的小舅子背着伤人案件,也一并被查出。苗新月被记大过处分,侯春被严重警告处分,班子被记个处分。 卫婷儿接到余香的电话,良久没有说出话来。“侯春啊侯春,难道我和余香都把你看错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大浪潮涌(十八) 卫婷儿放下电话,很久没有抽烟了,她独自点燃一支烟。她的婚姻,怎么会糟糕成了这个样子。她所爱的人,难道她从来就没有读懂过。她抽着烟,拿起桌上的合影。照片里,侯春穿着一身崭新的行头,高大的身材,俊俏的脸颊,一手托举着她细细的腰身,目光却有些飘忽不定。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她越看这张让他熟悉的脸,越觉得他俗不可耐。“我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人呢?” 侯春的事情,并没有完,纪委还在暗地里查。 余香的话,点到为止。但卫婷儿知道,这事不会这么简单。刘雨,她太了解了。这人做事喜欢藏一截,露一截,表面上虚头巴脑的,但实际上却是八面玲珑的老油子。刘雨之所以这么耿直地认下了这件事,是把难题抛给了她。判决书出来之后,按照惯例刘雨还有半个多个月的诉讼期,他按兵不动,等的就是卫婷儿出手。 卫婷儿心里越想越窝火,就是这么个男人还是她自个捎带上把自个给埋了的。连带着,她对何大海也产生了怨气,要不是他在旁边扇阴风点鬼火,她也不至于那么鬼迷心窍,让侯春迷得无力自拔。 侯春也知道这件事情,不会这么善了。纪委最善于顺藤摸瓜,拔出萝卜带出泥。苗新月已经和他撕破了脸皮,她原本是白纸一张,被人泼上了污水,惹了一身骚,心里更加看不起侯春的手段。 出来了这事,侯春很快被他的庸蟲们抛弃。见风使舵,谁都会。侯春苦心经营起来的防线,一夜之间崩塌,他彻底成了孤家寡人。副职们以前还看在面子上,藏着捏着,不敢与他当面锣背面鼓,但这事一出,副职们的腰杆也挺直了,对他的怨气也更重。班子背锅,他们都拿不到年终先进。搁谁谁都是一股子火气。 低眉顺眼的日子,变成了怒目相向的寡人。侯春这才知道他搬起了石头砸了自个的脚。 卫婷儿的父亲消息灵通,处罚决定刚刚出来,他便拿起电话把卫婷儿从头到脚给怒骂了一顿。“这种人乡坝里出来的,头发长,见识短,根本掌了权。你还不信?这回应验了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要我说啊,你现在趁早跟他撇清关系,早点离了算了。” 卫婷儿给侯春打电话,他哼哼地接着电话不吭声。卫婷儿一把砸了手中的电话,一脸落寞地自个掉起了眼泪。良久,她从抽屉里掏出剪刀,咔咔几下,将侯春的相片给剪去了人样。偌大的相框里,孤零零地一个新娘,脸色的笑意怎么看都在是讥讽自个。 刘雨没有等到卫婷儿的出手,托人给侯春打了电话,他要见他。 侯春趁着周末,去了一趟看守所。 穿着囚衣的刘雨,见着他两眼冒光,嘿嘿地朝他点了点头。 侯春拖过一把椅子,拿起隔着玻璃的电话,低声说了一句。便自顾自地夹着手包走了。 刘雨瞬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良久,老泪纵横地哭成了孩子。 半个月后,刘雨放弃了上诉。法院判决立即执行刑期。 卫婷儿自打得知刘雨入了刑,俩人的婚姻便亮起了红灯。侯春窝在镇上,闭门不出。卫婷儿来过两回,每次都摔门而走。忍无可忍的卫婷儿,一纸离婚书,撕碎了俩人的婚姻。 很快,侯春也被调离了镇上。余香对侯春已经绝望。这小子自从被处分之后,便判若俩人。凡事能拖则拖,不能拖的,也撒手不管,全都交给苗新月去倒腾,当起了木鱼疙瘩。余香给他发的通报,他拿起了烟。余香把他看白了,他也把余香看白了。他喃喃自语道,余香啊余香,我们俩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三个月后,刘雨在狱中不堪受辱,勒绳子自杀了。 接到消息,卫婷儿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杀伐果断的她,隐隐有些后悔,自个做得太绝了,对侯春太过绝情。不管怎么说,侯春还是自个孩子的爹。 得知刘雨自杀之后,侯春将自个关在屋子里嚎啕大哭了一场。哭过之后,他便重新活了回来,很快跟自个的女下属搅在了一块。他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彻底沦丧了他的上进心。 卫婷儿在市里的超市碰到侯春,他揽着女下属的腰肢,恍若无人地从她的身旁走过。女下属看到卫婷儿,浑身都在发抖,侯春却使劲地搂着她的腰肢,乐呵呵地一脸的亲昵。 卫婷儿张了张嘴,心里堵得慌,眼角的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看着他们亲亲爱爱地走出超市,她几乎虚脱地一头栽倒在地,亏得卖婴儿用品的女服务员一把托住她。 卫婷儿失魂落魄地提着婴儿用品,回到家里,一头栽倒在床上,闷头呜呜大哭。 在向燕燕的咖啡厅里,余香见到卫婷儿吓了一大跳。一向爱美的她,蓬头垢面地抱着脑袋,木木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涪江水。向燕燕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着,但她都充耳不闻。“她一直是这样?” 向燕燕苦笑地朝余香点了点头。 “卫婷儿,你就打算怎么过下去?”余香给她重新换了一杯咖啡,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烟头,使劲地按在烟灰缸里灭了火气。 见到余香来了,卫婷儿转过头来,一脸的杀气。她腾地一下子站起来,一把扭住余香的胸口。“余香,我把老公托付给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向燕燕连忙一把扑了过去,使劲地推开她。“你疯了吗!这事怎么能怪余香?” “我没疯!当初我便提醒过她,不要把侯春调回去,她不听!你还我老公!” 余香苦笑地摇了摇头,挨着她坐了下来。良久,她才低声说道,卫婷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要是早给我说,兴许就不是今天这种结局了。 卫婷儿听了她的话,埋头不吭声。她哆嗦地再次掏出一支烟,自个点上,使劲地抽了几口。一脸落寞地苦笑,“侯春变了!自从我跟他谈恋爱之后,他便变了!他的心太大了,而我一直在压着他。老头子也看不起他,这都怪我。” 向燕燕和余香相视地摇了摇头。侯春和卫婷儿之间,她们其实是很看好的一对。但没有想到会弄成这样的结局。问题出在哪?少不了卫婷儿自身的问题。 卫婷儿是冲着爱情去的,而侯春却是冲着仕途去的。卫婷儿沉溺在爱情的滋润之中,她忘了一个男人的,又特别是从小向往着翻身的男人身上独有的狼性。爱情使人迷茫,而婚姻这会把现实的痛苦,转化为束缚理想斗志的牢笼。显然,侯春并不甘心,但卫婷儿身后的男人。他想要证明自己,不是靠脸吃饭,而是靠自个的能力。侯春的悲哀在于他选择了一个强势的老婆,而卫婷儿的悲哀也在于她选择了一个不甘平庸的男人。 余香在不是时候的时候,错误地推了侯春一把,让错误地走向了一条不属于他的反叛之路。侯春是能力,但他太急功近利,他想表现。他窝着一股子火,其实是想证明给卫婷儿,证明给他老丈人看。他侯春不靠女人,也能闯出一片天地。但他错了,婚姻本是你情我愿,本是一方强势一方弱势。如果都想一争高低,最终的下场,便是不得善终。 “余香,燕姐,你们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向燕燕是婚姻的失败者,如今的侯春又跟当年的自个是何其的相似。她神色萧索地摇了摇头道,卫婷儿如果你还爱这个男人,那么你就拉他一把。别在让他陷下去了。如果你不在爱这个男人,觉得不值得,那么你就安心地过好你自个的日子。 余香一脸痛苦的摇了摇头,侯春的现状,让她实在是看不清楚他这个人。“卫婷儿,作为朋友来说,我是十分心疼看到这样的结局。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跟他好好谈谈。毕竟婚姻和家庭,不只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还有孩子。” “别给我说孩子的事情,他现在完全把孩子扔给了我的父母。”卫婷儿气鼓鼓地骂道。 “卫婷儿,我觉得你应该冷静一下。你和侯春的闪离,我觉得还是太武断了。” “你让我怎么冷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还在查!” 卫婷儿的话,余香无言以对。 “余香,我现在很害怕,真的!我害怕,看到不好的结局!” “我从来没有这么用心地去爱一个人!从来没有过!他太让我失望了!” 向燕燕走到她的身边,一把紧紧地搂住浑身战栗的卫婷儿。颓废、无助,苦涩而绝望的泪水爬在她那张娇媚的脸上,女人最重情,越是爱得深沉,越是把自个伤得厉害。她是过来人,她唯一能够帮助她的,便是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让她慢慢地哭泣。 卫婷儿的婚姻,走到这样的局面。她并不赞同余香的建议,“还去谈,谈有什么用?男人一贯绝情,一旦决定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余香苦涩地再次摇了摇头。侯春的事情远比她们想象得还要复杂。他一直藏得很深,但刘雨的自杀,组织上再次把线索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如果真是他逼的,那就太可怕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大浪潮涌(十九) 夜深入骨髓的怜惜,让卫婷儿痛彻心扉的孤独,拖曳着她迟缓的步伐。 从咖啡厅里出来,卫婷儿一口回绝了向燕燕和余香的帮助,她自个拧着个粉色的提包,蓬着头发,犹如失魂的女鬼,飘飘荡荡地往家里走。 越是靠近居住的小区,她越是想要停下迟缓的步伐。 夜市的烧烤,川流不息地一排排地从街头摆到了巷尾。三五个一桌的夜猫子,袒胸露乳地放荡不羁地喝着啤酒,吃着烧烤,大声地划拳。 她跌跌撞撞的走来,比喝了酒的人,心思还醉得厉害。 手中的烟,星星点点地燃着,一双白皙的手,红亮的指甲,冒着红光的烟火,拖曳在地上的长裙,晃晃荡荡的小提包,一副失足少妇落魄不堪的模样,逗引着烧烤摊上闷骚的男人,不时地朝她发出挑衅的嘘声。 “美女,过来喝一杯不?哥请你!” “美女啥事不开心,跟哥聊聊。” 一个二不挂五的酒癫子,晃晃悠悠地提着个酒瓶,一把拉住她的肩膀,跟着不安分的手,便抱了过来。卫婷儿吓了一大跳,连忙一把推开他,狠狠地用高跟鞋踩了他的脚步。那男人喔地一声,疼得直跳脚。“妈的,挺烈的啊,哥们喜欢!” “滚!给老娘滚!” 卫婷儿吓得慌不择路,连忙飞快的跑开。那男的一愣,跟着便偏偏倒倒的冲过去,跟着一把抱住了卫婷儿的身体,酒气哄哄地朝着卫婷儿亲了过去。卫婷儿使劲地挣扎,满眼的惊慌变成了怒火,她操起桌上的啤酒瓶子,一下子砸在了那男的头上。周围围观的人,也反应了过去,赶紧从了过来一把把那男拉开。“老幺,你疯了吗?这不是夜店,这是烧烤摊,公开场合你想干啥!”烧烤摊的老板,也挤了过来,连忙给卫婷儿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的人喝多了!” 那男的捂着脑袋,一手的碎玻璃和殷红的血。 卫婷儿气呼呼地喘了口气,她那双冷漠的眼神,挨着人群扫过。那男的这才看清楚,她的真实模样,不由地张了张嘴,“卫?”他打了一个激灵,赶紧朝着卫婷儿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我看错人了! 卫婷儿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她看得出来,这个人应该是把她认了出来。不然的话,他绝对不会是这样态度。她看了看他,记住了那张胖乎乎得让她恶心的脸。转身从地上捡起,摆甩到街边的手提包,方才转身从烧烤摊旁离去。 其实这些年,治安环境好了不少。平常出门,也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卫婷儿遇上这么一遭,她倒也不怕,大庭广众之下,最多被人占点便宜,骚扰一下。这也怪她自个穿了一个低胸,白晃晃的一片,哪能不被人惦记,把她当成了风尘女子。女人穿得太少,对男人来说就是一种引诱的犯罪。 回到家里,她又气又怒。要是侯春在身边,压根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她一把撕烂了身上的低胸装,气哼哼地换上家居服,“侯春,侯春,你个王八蛋!老娘跟你没完!” 很快,电话响了起来。“到家了吗?” 余香很担心地问道。卫婷儿的情绪不好,她担心她想不开,惹出事来。以她那种泼辣的脾气,这回离婚是打碎了她的骄傲和美好。卫婷儿接起电话,低沉地哼哼了两声。她大口大口地抽着烟,一脸的泪水和不甘。 余香听到她咳嗽的声音,连忙说道,你还是少抽点烟,你别跟燕姐学。一个女人家,学男人抽什么烟啊? “别跟老娘提男人的事情!老娘不稀罕!” “不稀罕,就不稀罕呗,你还跟自个怄什么气啊!” 良久,卫婷儿听了她的话,掐灭了手中的烟头。“行了,你别担心我了。我没有那么懦弱!” 挂断电话,余香叹了口气。“老公,卫婷儿其实挺可怜的。孩子还那么小!自个又伤得那么深!”何大海一边刮着胡子,一边从浴室里探出脑袋,“你就别操空心了,这都是她个人的选择,也都是命。她太强势了,侯春又不像我,上进心和自尊心都很强。压抑久了,这是迟早的事情。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就不该去窜动侯春追她。” 余香也很后悔,她看错了侯春。 侯春调回了原来的偏远镇乡,镇上的风言风语,让他如坐针毡。无风不起浪,他自个的底子,他自个很清楚。刘雨自杀的事情,组织上还在调查。他也被找去了谈话质询。 他新接触的小情人,是他的下属,在民政上负责窗口事务。这个女子刚刚大学毕业,心思单纯,得知他离婚后,便飞蛾扑火地扑了上去。90后的爱情,远比他们这些八0后想得开。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不像他们这些八0后,对爱情对婚姻索取太多,顾虑太多。 小情人远没有卫婷儿漂亮,身材也没有那么高挑,人长得很娇小,一张圆滚滚的婴儿肥脸蛋白里透红,说起话来娇滴滴的,特别温柔,也特别害羞。侯春这个帅得一塌糊涂的大叔,像猫抓似的死地抓住了她的心。 侯春的心里虽然很烦躁,但与她相处的时光却特别快活。低眉顺眼的小情人,对他是百依百顺。侯春不安分的心,却还是时不时地想起卫婷儿对他的好。孩子已经开始牙牙学步了,虽然卫婷儿的父母很反感他,并没有阻碍他与孩子的接触。尽管与孩子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小家伙最先叫的人,居然是他。“爸,爸!”小家伙圆滚滚的长得很结实,由于在长牙齿,经常掉着口水。说起话来,咕噜咕噜的。 刘雨自杀后,她的妻子很快带着孩子就嫁人了人,远走他乡。刘雨辛苦了大半辈子攒下的家业,除了被追缴的违法所得之外,其余地都应了那句话:老婆,孩子和家当都成了别人的。自个拿命挣钱,老婆的情人睡自个的女人,住自个的房子,花自个的钱,还得让自个的孩子管他当爹。 半年之后,刘雨自杀的原因终于被查清楚。刘雨是被他老婆,气死的。刘雨被判入狱之后,他的老婆便给他当面摊了牌。还没有来得及离婚,刘雨便自杀了。 小舅子被判入狱八年,他老婆倒是挺痴情,带着孩子苦苦地守着家。失去了家里的顶梁柱,采砂场因为环保的问题,多次整改之后,只得打包关门,拱手把采砂场贱卖给了竞争对手。 刘雨死后,侯春也曾经提着一瓶酒,去过他的墓地祭拜他。水观音的墓地,一向不便宜。他老婆舍得花钱,买下一块地,把他葬到土里,没把他抛撒到江里,也算是尽了夫妻的本分。在数以千计的坟墓之中,刘雨的墓地显得微不足道。人死如灯灭,亲疏远近淡漠如冰,墓地上仅有一张他身前的照片,几束鲜花已经完全凋谢,布满了灰尘。 侯春给他倒了一杯酒,拍了拍墓碑,“老哥,安息吧!是对是错,对你我来说都不重要了。你虽然死了,却死得比我活着还潇洒。我想死,却没有你这种决绝的勇气!你是条汉子,而我却只能当个懦夫。”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大浪潮涌(二十) 挖出了李太沟村的窝案,给余香也敲响了警钟。 沿着熟悉的白水河,逆流而上,李太沟村的不少人家得知李洪涛和李祥被抓,都暗地里放起了鞭炮。有人恨,自然也有人哭。老李家的脸,被自家的儿孙砸到地上,捡都捡不起来。李洪涛和李祥两家人,死气沉沉的一片暮气。 自家的当家人,在村里出了丑,被抓入大狱,两家人索性关门闭户,从村子里搬到了镇上,水产养殖基地也提前终止了与村民们的合作,他们暗地里还是恨上了村里的人。“当初,就不该听信别人的教唆,跑回去搞什么产业。” 余香调研了一圈下来,问题很棘手。 村里人几乎没有人,再愿意接李洪涛和李祥留下的烂摊子。村委会班子,没有主心骨,也都等着望着,不愿意再去掺和。 说好了的试点,弄成了烂点。余香并不甘心,她当即与苗新月组织召开了村民代表大会,听取大家的意见。“水产基地怎么办?我们都是入了股,不能这么黄了。” “事情出了,问题还总得要解决,不能再这么摆下去了,再摆下去就真的摆烂了。” “合作社的法人,原本是李祥,他现在犯了错。谁来继续当这个法人?是从我们社员中选,还是组织上来安排?” 水产养殖基地,直接关乎大家的切身利益,虽然对李洪涛和李祥大家都抱有怨气,但眼下火烧眉毛,已经烧到大家的脚背上。 余香看了看苗新月,苗新月苦笑地点了点头,站起来说道,大家静一静,老是这么没有章法地讨论下去,解决不了问题。我提一个方案,大家议一议?成不成? 大家伙见她站起了说话,很快便安静了下来。“大家的心情,我们都能够理解。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说实在的我作为书记,也是有责任的。县上也对我和其他同志作出了公正的处分,我是完全服从和支持的。李太沟村,能够走得今天。过去李洪涛、李祥也是作出过贡献的,但他们现在利益熏心,犯下了严重错误,也得到了法律的制裁。通过这件事情呢,有很多人打起了退堂鼓,当起了和尚,这是要不得的!刚刚有群众说,干得越多错得越多,你这个看法是片面的,也是错误。干事情只要大家秉着一颗公心,不贪不争,把好事干好,把实事干实,你干得越多大家越认可,你干得越多越受大家尊敬,反之如果是打着什么逮猫心肠,那肯定是干得越多错得越多,因为你的动机就是错误的!” “所以,今天余常委专门组织大家召开这个座谈会,就是先要解决大家的思想问题。对两李案,我们要举一反三,深刻吸取教训,但李太沟的发展不能因为某几个人犯了错误,就要有丝毫的停歇!发展是大家共同的诉求,也是大家共同的愿望!这是大的发展趋势,不可逆流,谁要是开倒车,自然会受到大家的批判和憎恶!在这里,我先表个态,鉴于目前李太沟村的情况,村支部书记暂时由我来兼任,村主任建议立即召开代表大会进行补选,合作社的法人,建议从社员代表中产生!凡是愿意参与村里发展的,我们都大力支持,凡是愿意为村委出力的,我们也不遗余力地推荐!” 余香没有想到苗新月的决心如此之大,亲自兼任村支部书记。余香见大家议论纷纷,对苗新月主动提出兼任村支部书记的做法有些不解。她站起来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刚刚苗书记的话,绝大多数我都赞同。李太沟的发展,是大势,不可逆流!我们必须顺应这个大势,加快发展。但她主动提出临时兼任村支部书记,她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这是为了大家的发展需要。但按照《村民委员会组织法》的规定,这是不允许的!我们干好事可以,但不能违法。所以,她这条建议不予采纳,村支部书记和村主任同时进行补选!通过这个事情,也再次提醒了我们一定要建好村级干部梯队。合作社法人一定要从具有示范带动效应的社员中产生,当了法人就要起到带动作用!” 苗新月也不是不懂法,而是她被逼得没招了。余香否决了她的提议,她心里才松了口气。 “除此之外,村里要建立村民监督小组和风评小组,增强监督力量,让群众的监督要实现全过程,要把李太沟村的任何项目、任何资金都要放在阳光下运行,绝不能再出现像两李这样的恶劣事件。一人犯错,全村受过,这种恶劣影响是会严重伤害我们村的发展的!大家一定要切实肩负起责任来,维护好村里的发展,维护好村的良好声誉!” 散会后,余香再次找到了苗新月。 余香亲自给苗新月冲泡了一杯川北毛茶,接过余香递过来的茶水,苗新月感激地笑了笑。“指挥长,给你添麻烦了。”余香示意她尝尝,“添啥麻烦,出了这件事情我们都是有责任的。尝尝吧,这茶苦了点,但味道很正。” 苗新月跟卫婷儿一样,其实很少喝茶,她喜欢喝黑咖啡。她抿了一小口,乐呵呵地说道,这茶不错啊,能不能匀点给我啊,我也换换口味。 听了她的话,余香不由地想起当初自己在老镇长的办公室里的情景。她爽快地笑道,行!刚刚我这里还有一斤,都给你。苗新月连忙一把接过余香递过来的茶,“还是茶好,老是喝咖啡睡不着!” “新月啊,我们俩年纪差不多,我也不转弯抹角了。我就直言不讳,你啊,工作的时候也要注意讲团结,这件事情的起因你和侯春都是有责任的。” 苗新月脸色泛起了红晕,歉意地点了点头,连忙检讨道,过去我确实太武断了,没有照顾到班子成员的情面,喜欢大包大揽。通过这件事情,我也在反思。 “现在你肩上的担子很重,书记镇长一肩挑。短期内,组织恐怕不会考虑镇长的事情。李太沟村,是我们融合发展的试点村。才刚刚起步,就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你得下功夫,好生研究一下村委班子的事情,一定要配齐配强配干净的人去做。村里这些年,也回来了一些年轻人,你们要把他们争取过来,参与村上的管理。年龄大的,也要发挥他们的余热,参与监督。” 苗新月放下手中的茶杯,心中起伏不定。余香的话,再次点醒了她。班子不团结,搞内斗,是要出大问题的。她啊,还是太意气用事。 “哦,对了!有时间,你抽空去看看李政!他是你的老领导,这回刘雨的事情让他病得不轻。我去探视了一下,医生说他的肺上出了问题,恐怕还得养一段时间。” 从余香的办公室里出来,苗新月脑袋嗡嗡地作响。她实在是无颜见李政。李政把侯春和刘雨托付给她,她不但没有帮助他们成长,反而将他们推下了悬崖。老领导这病,压根就是被她气病了的。 苗新月当即赶到县医院,买了一束鲜花,提了两口袋水果,心怯怯地走进李政的病房。 白色的病房里,一股浓烈刺鼻的药味,让她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李政穿着蓝色的病号服,半躺在病床上,胳膊上还打着吊针,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在处理。他的妻子,见苗新月走了进来,连忙站了起来,热情地迎了过来。“苗书记,你怎么来了?” 李政连忙放下手中的文件,翻过身来,赶紧坐了起来。“新月来了啊,赶紧坐!” 苗新月看着一脸苍白的李政,几日不见李政老了许多,人很憔悴,精神也不是很好。李政招呼着妻子,给苗新月拉了一张椅子过来。苗新月连忙把鲜花和水果放到他的病床前,轻声问道,老领导,你现在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李政露出几丝微笑,“没多大的事情,就是肺部长了一个囊肿。过几天做了手术就没事了。” “你啊,今后还是把烟戒了吧,你抽得太多了。” 李政的妻子转过身去,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以前就多次告诫他,他都听不进去。” 李政瞪了她一眼,他的妻子叹了一口气,便没敢多说。“你那么忙,来看我干啥!李太沟的事情怎么样了?吕书记和余常委都很重视试点工作,你必须要花功夫抓起来。” 苗新月当即给他汇报了余香去村里召开座谈会的事情。李政点了点头,方才笑道,余常委,我是看着她一步一步闯出来的!她做事一向认真!我也一向很佩服她。你今后还得像她多学学!能够在她身边工作,既是缘分,也是机会。你一定要把握好,不能再搞砸了。 苗新月感激地点了点头,良久,她才哽咽地说道,老领导,闹出这么大的事情,都是我这个班长没有当好,给你抹黑了。 李政连忙止住了她,摆了摆手道,新月!这件事你做得很对!刘雨和侯春都是咎由自取!是我把他们看错了。这不能怪你,你也不要有心理包袱!该怎么干,就怎么干! “我?”“哎.....”苗新月愧疚地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她说再多的歉意,已经无法挽回刘雨的悲剧。 “人死为大,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提了,也不要往心里去。当干部的,哪有不得罪人的。只要是对的,就应该坚持,不要怕,也不要有心理负担。” 从医院出来,苗新月明显感到李政内心的痛苦。刘雨跟了他五六年,这种结局,是个人都受不了。她徘徊地站在街口,望了望身后的医院,摇了摇头,暗自叹了口气。“一步错,步步错。她这个班长确实有些不合格,没有起到防范于未然,治病救人的作用,导致刘雨最终走向了死亡。” 李政的身体,让她忧心忡忡。虽然李政说得轻描淡写,但他的妻子几度欲言又止,恐怕他这个病有些麻烦。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大浪潮涌(二十一) 何大海爱上了读书,而且还专啃余香看不懂的大部头。 这些书,绝大多数都是姚婷从国外带回来的原著,何大海说,看不懂也没有关系,大概意思弄明白就成。实在是遇到晦涩的句子,他便上网找人工翻译,每次翻译不过几十块钱,用的次数多了他索性给自个还充了一个vip会员。 余香一边收拾屋子,一边打量着翘着二郎腿,叼着支香烟,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老茶,看着书的何大海,不时地皱着眉头,不时地又低声怒骂几句。她心里暗自好笑。 余香大学时候的四级英语水平,在何大海面前已经不顶用了,这家伙悄咪咪的学习能力,超乎她的意料。她原以为,他不过是懂几句口语,但没想到这家伙的英语能力比专业四级都还要厉害。 好多时候,余香回来,他都关在书房里,与一些老外和公司的员工进行英语视频会议,常常还挣得面红耳赤。 自从回到公司后,何大海身上的土腥味是越来越少,身上的洋墨水反倒是越来越重。姚婷三天一汇报,两天一请示,打电话的时间反而比以前少了,视频通话的时间反而越来越频繁。 余香打扫完屋子,又将何大海换洗的衣服,全都清理了出来,挨着清洗了一遍。公司的事情,余香还是坚持过去的做法,能不掺和的绝不掺和。 姚婷在林县布下的中医药产业,逐步走上了正轨,相继推出了多个深加工产品,何大海交给她的方子,也都被陆续开发了出来。但药食同源,并不能一蹴而就,还得经过多次的论证才行。 卫婷儿比姚婷还要着急,多次催促着姚婷尽快推出几个药食同源的行业产品和标准。姚婷对待卫婷儿可就不同于余香。余香是老板娘,她多少还听之任之,但对于卫婷儿这个经常抱摔何大海的父母官,姚婷对她并没有好脸色。几次卫婷儿主动上门,都被她拒之门外。 这些年公司壮大起来了,这丫头也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用她的话说,层次低了,太掉身价了。想跟她见面,卫婷儿还差点,可以不值一提。 卫婷儿气哼哼地给何大海打电话,反倒被何大海训斥了一顿。“你傻啊,明明知道我是老板,你不找老板,你去找打工仔!你连菩萨都不会拜。再说了姚婷现在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人家现在见的都是大企业的大老板,你山嘎嘎头的,怎么可能把你打上眼。你这不是自找没趣吗!” 卫婷儿在何大海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她现在是山高皇帝远,再也管不着何大海,只得放下身段,苦苦哀求道,大海哥,何大总裁,你总得帮帮忙啊?药食同源搞不起来,我下一步的配套招商也动不了啊! 何大海难得在卫婷儿面前抬起头来,他乐呵呵地揶揄道,卫大领导,啥时候变得怎么懂礼貌了。 卫婷儿是啥人,那就是个冲天炮。她听出来了何大海是故意想看她的笑话。当即便翻了脸,“何大海,别以往我现在管不着你!你就像个孙猴子敢蹦上天去!老娘跟你说,你娃要是不帮这个忙,你给我等着!老娘让吃不完兜着走!向燕燕是怎么回事情,你告诉过了余香吗?” “啊,你说啥!哎呦,信号不好啊,我听不见!”何大海听了她的话,吓了一跳,这娘们还真是惹不得。惹不起,老子躲得起。 卫婷儿被何大海挂断了电话,气哼哼地骂道,好啊,好你个何大海!真是翻了天了,敢跟老娘装傻!等老娘回到市里才找你算账。看门的我惹不起,当家的还惹不起,那才怪了。 余香晾晒好衣服,听到他又在跟卫婷儿拌嘴,忍不住心疼地说道,老公,我说你就不能体谅体谅她!你老是这么故意折腾人家干啥!卫婷儿现在多不容易!一个人管那么大的县,还要带着孩子。孤零零地,太可怜了! “她可怜?她可怜个屁!要说可怜啊,我还是觉得侯春可怜!现在被一撸到底,听说他都打算辞职去帮人了。” 提起侯春,余香就是一肚子气。“他啊,活该!要不是他故意留一手,不跟组织坦白交代,也不至于被处理得这么重。” “他也不是没有办法,人在局中,走到这到了这一步。他有啥办法。” “他怎么办法,在刘雨自杀之后,他就该坦白清楚。他居然敢去赌博,还欠下那么多的债务,还是刘雨帮他贴的窟窿。一撸到底,都算是便宜他了。” 何大海收起,兴趣缺缺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算了不说他了。事已至此,再说也无济于事。路是他自个选的,我们谁也帮不了。对了,你上次不是说,打算把你们市委办的薛岳介绍给卫婷儿吗?怎么没有动静了?” “你快别说这事了。薛岳原本就是卫婷儿的下属。这小子见了卫婷儿腿脚都在打闪闪,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还没等老师把话说完,便赶紧举手投降!一脸的惨白!”余香泄气地摆了摆手。 何大海哈哈一笑道,没想到这个母老虎,原来一直都是这么厉害啊!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这些土老坎才怕她呢,原来那些小年轻也怕啊! “什么母老虎,你别打胡乱说!”“看样子,你这个红娘是当不成了哦!” 余香擦干净了手,径直走到何大海的身边坐了下来,端起他喝过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又拿起他放下的看了看,满页的英文她看得头都大了。 “老公,药食同源的事情,之前也是我的心病。卫婷儿现在在抓,你还是跟姚婷说一说,抓紧时间弄!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到时候,大家都不好交代。” 何大海重新续满茶水,定定地看了看她之后,突地笑了起来,指着她乐呵呵地说道,我就知道这事,你肯定要插手!姚婷还在跟我赌呢,说你不会插手!看来,又是我赢了! 余香一脸懵逼地看着他,“赌?这也能赌?” “这件事情呢,说复杂也不复杂!药食同源你之前也抓过,你也应该知道需要申报的程序和检验检测的事情太多,这得有个过程,毕竟我们开发的都是新产品。卫婷儿着急,其实姚婷比她更着急!但这没有办法,必须得拿到正规的批文才行!不然即使投产了,也不能投入市场,只能当摆设!” “这还差不多!我还以为你们故意为难人家呢!” “你当我们傻啊,自个跟自个的钱过不去啊!卫婷儿那点屁事,哪里值得我们大费周折地折腾她哦!我们现在面临内外交困!芯片投入研发逐渐在加大,但产出却还需要一个很长一段时间的孵化过程!而且国外对这方面的技术一直处于封锁状态,我们只能靠我们自个的团队来研发!过去我们很多的科技型企业走的是复制、模仿、仿照的路子,但现在这一套根本行不通了!必须得掌握核心技术!” “搞这个主要还是得靠人才,得找对人才行!” 何大海敲了敲桌子,“所以呢,我和姚婷现在都在使劲地充电,我们也找了很多猎头公司在帮我们物色人员。潇月月的公司已经把人才招引作为她们的主业来抓。芯片的研发中心,我们也已经转移到沿海。在市里研发,配套太差,根本搞不起来。” “你们敢迈出这一步,是真是吃了豹子胆!你一个搞水泥疙瘩的居然想搞芯片研发,也不知道是你吃错了药,还是姚婷吃错了药!”余香忍不住给他泼了一瓢冷水。 何大海神情严肃地盯着余香,盯得她有些毛骨悚然。她吃惊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这么看我? “余香这种话太伤人,我今后不希望再从你嘴里听到。我是土老坎没错,我不懂科技也没错,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这个决心,我也愿意散尽家财为这个国家做点微薄的贡献。科技是企业的良心,也是企业的核心。我不懂科技,但是我看得懂市场,我看得见未来!未来的市场竞争,在于科技的竞争,谁占据了科技的主导权,谁就能引领这个世界!我是一个男人,更是一个有血性的中国男人!过去我不敢想,是因为我没有实力,也没有基础,但我和姚婷现在敢去想,是因为我们有了一定基础,既然看得见希望,看得到未来,我们为什么不愿意去拼一把!即便是将来我们失败了,但我们至少能让国内的其他科技企业少走我们这样的弯路!” “余香,有个简单的道理,我希望你能明白。无论是什么企业,钱再多都不过是停留在账面上一组枯燥的数据。它存在的价值,不在于它每年能挣多少钱,而是在于它的价值观。它的价值观,在于它为这个社会、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能够做点什么。因此企业做到了一定程度,一定规模,那它注定了不单单是某个人的企业,而是社会的企业、民族的企业、国家的企业!一切荣辱兴衰,都与国与民与己息息相关。在战争时期,我的老爹是提着脑袋战场上杀敌,现在是和平时期,我唯一能做的是在商场上去捍卫我们的尊严!*******,且因祸福避趋之。我没有林则徐那么伟大,但我有一颗火热的中国心!” 到这一刻,余香才真正读懂这个男人。她欣喜地笑了,笑得眼眶都流出了泪水。这才是她的男人!英雄侠义,大义为国,小义为人。 “老公,有你真好!”余香一把抱着情绪激动的何大海,连连热切地说道。 何大海有些脸红,他簇拥着余香柔软的身体,心思畅快地撩动着她的刘海,呵呵笑道,不好意思,傻里傻气的,一不注意又说大话了!这牛皮冲得没边了! “你是傻,瞒了我这么久!”余香亲昵地拧了一把他的腮帮。“人不傻,哪里有冲劲,有骨气!埋头做事,低头做人!这样的傻子才好呢!”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大浪潮涌(二十二) 何大海这个傻子的确有点傻,还傻得可爱。 余香美美地睡了一觉,一觉醒来,何大海已经赶去了沿海。 穿戴好衣服,余香美美地伸了一个懒腰,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远山之上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大江如血,山色如墨,勾勒在天地之间的缕缕云烟,写活了这一幅晨起的美景。 余香美美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顿时神清气爽。“今天天气不错,想来沿海也是一个好天气。” 何大海昨夜告诉她,他要跟着姚婷去沿海打一场官司。这场官司,事关公司未来的生死之战。与以往不同,以往都是国外的公司控告永昌公司侵权,这回是永昌公司主动出击,要打一场跨国产权官司。 今夕不同往昔,过去何大海他们被迫挨打,疲于应对。但现在,知识产权不再专属于国外寡头,永昌公司之所以有敢于撼动大象的勇气,一方面是国家层面更加重视知识产权,另一方面他们拥有了自己的核心竞争力。用何大海的话说,过去我们一直是模仿,但现在我们一直被模仿。尽管何大海也很想套用,那句流行的话:我们一直被模仿,但从未被超越。尽管这种大话,对于刚刚完成转型的永昌公司来说,还为时过早,但这并不妨碍何大海敢于与国外企业叫板。 潇月月接到姚婷的电话,差点以为何大海得了失心疯。别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何大海反倒是要自个打上门去。“疯了,小身板跟大块头扳手腕,能有什么好下场?” 尽管心里直打鼓,但何大海是老板,姚婷是总经理,两大巨头决定的事情,她只能执行。一份诉状发出去,她原以为会石沉大海,没想到对方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还要激烈。一开始便叫嚣着要让永昌好看!潇月月也惹上了火气,当即便与对方丁对丁卯对卯地干了起来。永昌公司聘用的国际法律顾问是名华裔,平常很难遇到这样的案子,铆足了劲头,要帮着何大海打赢这场官司。 何大海原本已经拉开了架势,准备大打一场,即便是打输了,也要打得对方肉疼才行。等到他和姚婷赶到沿海,潇月月把律师介绍给他们之后,汇报了具体情况,何大海反倒是心里松了口气。这场官司被这名华裔律师接手之后,风向很快出现了逆转,对方大有妥协的意愿,打算低调地私了。何大海大手一挥,绝不接受私了。那名华裔律师长长地松了口气,他以前替国内的企业打过不少这样的官司,每到关键的时候,都被抽了底火,赔点钱了事。这让他的心里一直很憋屈。何大海出人意料的强势,让他瞬间打了鸡血!大有扬眉吐气的架势,“这场官司包在我身上了!” “你放手去打,花再多的钱我也愿意!只要能出这口恶气,比什么都强!” 何大海看重的不是赔多少钱,而是要借机上位,趁势在国际上打出影响力来。“乱拳打死老师傅,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姚婷咯咯地笑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何大海在身边,她就格外有底气。 尽管拉开了架势,但潇月月并不是很看好。她拉着脸,一脸的苦笑。“这是有钱任性呢,还是胆大任性!都要像你这么干,我们也不至于一直被欺负。” 何大海呵呵一笑,连忙安慰道,怕啥,我们才刚起步,大不了推倒重头再来! “你这是耍无赖!”潇月月皱了皱眉头,一下子戳破了他的意图。“我本就是个混人,跟洋鬼子耍无赖又怎么了?他们能耍,我们为什么不能耍。这叫以彼之道,还彼之身!这叫兵法谋略。你个小丫头,今后还得多学点,别在见着个子高的,便恨自个长得矮!” 潇月月说不过他,只得气哼哼地说道,你就作罢!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那名律师爽朗地笑道,作不了,有知识产权保护!这场官司我们准赢! “到时候打不赢,别怪老娘到时候吐你一脸的唾沫腥子。”“放心,这场官司打不赢我一分钱不要!” 尽管大家都憋着一股子气,但这场官司是跨国官司,打起来还是一波三折。潇月月一度都打算认熊了,得点钱了事,但何大海还是咬着牙,顶了上去。“不行,这件事不能这么善了!必须得打下去!” 官司一打就是大半年。 这半年,何大海在两地飞来飞去。余香有些担心,“实在不行,你就别折腾了!” 何大海蹬着猩红的眼睛,一副不服输的气势,哼哼骂道,背时的龟儿子球朝天!老子还真不信了!有理还打不赢官司。其实这场官司从一开始,便超出了两家企业的纠纷,而是成了实力的较量。国家的强盛,给了何大海打赢官司的底气。他深信他长在如此光明的宇宙国度,又怎么可能再被人轻易地欺辱。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在商务部门的介入下,这家外企不得不在事实面前低下他们自认为高贵的头颅,铩羽而归,认同了永昌公司的科技产权。永昌公司也趁势打开了国际市场。 尽管官司打赢了,但何大海心里很清楚,他赌对了。这场官司并没有丝毫的侥幸,他胜了,是因为有一个强大的后盾,让对手不得不正视永昌公司的存在。 官司打赢之后,何大海并没有办所谓的庆功酒。他很清楚,万里长征他才仅仅迈出第一步。要想得到国际市场的认同,永昌公司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条路,从他一开始打定主意要跟国外企业抢市场,就注定了不是一条平坦之路。他的公司还很弱小,他不想当炮灰,那么他必须得尽快地壮大起来,才能获得永昌公司应有的话语权。他很清楚,“没有话语权,就没有在国际市场的立足之地!” 永昌公司闯出了国际市场,最高兴的莫过于卫婷儿。林县的中医药大健康产业,借助永昌公司的出口资质,借船出海,也逐步在国际市场展露头角。林县优越的自然环境,与高品质的中医药生态绿色产品,因为永昌公司的宣传而逐渐被国际市场所重视。多家外资企业,开始落户林县,深加工全产业链的逐步成型,迅速拉升了林县的经济增速,很快摆脱了千年老幺的尴尬地位。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大浪潮涌(二十三) 卫婷儿风光八面,让余香倍感压力。示范片的产业体系,还没有成型,生态产品不具有唯一性和独特性,小打小闹地挤占周边市场并不是长久之计。 她心里暗暗着急,也多多少少对何大海有些怨气。 “老公,你别忘了你还兼着鲜家嘴的第一书记,还是鲜家嘴集团公司的董事长,你总得想到办法把示范片撬动起来啊!” 何大海原本翘着二郎腿,心里暗自得意。但听了她的话,连忙放下了腿,苦笑地摇了摇头道,余香,林县的路子跟示范片不一样。他们有产业特质,我们这边没有啊!现在能做的还是只有把文农林旅融合之路走出来,不能贪大求全,得一步一步的来! 其实以李太沟村和鲜家嘴村为主体的泥鳅深加工产业,已经逐步走进了h国和r国的市场,但因为规模太小,产量供给不足,只能说是勉强进入了周边市场。像欧美国家这样的市场,泥鳅深加工产品并不受待见,这与他们的饮食习惯有很大的原因。人家吃的都是鱼子酱,连泥鳅酱听都没有听说过,更不会喜欢泥鳅那种黑不溜秋的土腥味产品。想要闯进国际市场,根本没戏。示范片的生猪产品供给周边市场和深加工企业都不够,甜橙和藤椒也仅仅是满足周边区域的需要,也还难以登上大雅之堂。 余香的苦恼,何大海心里很清楚。但他实在是无能为力。他唯一能做的事情,还是只能把鲜家嘴集团公司的产业形态丰富起来,把现有的泥鳅深加工、电商平台、物流公司、建筑产业、康养产业逐步地壮大起来,尽可能地实现多条腿走路。 余香着急,何大山也不能安生。村里的康养产业,只能做精做细,不能在扩大规模。“小而全,精而美,舒而康”,这是鲜家嘴周边环境所决定的。一旦贪大求全,周边市场只有这么大的脓血,根本吃不下。除非等高铁修起,把梓县真正融入到大城市圈或环城市群,否则是吸引不来大城市的老年人的。 村里过得最乐活里活的,反倒是何晓敏俩口子的婚庆产业。 示范片逐步形成的文旅融合趋势,让他们的露天摄影地遍布都是,因山就势,因水造景,山水田园的自然风光,给他们创造了很多奇思妙想的创意空间。俩口子找到何大海和何大山,打起了建立影视基地的主意。“集团公司可否商量一下,找一家影视公司来投资,拍摄几部新农村题材的连续剧,把我们这里搞成网红影视基地!” 何大海和何大山俩人面面相觑,他们不是搞这么方面的专家,还是第一次触及这样的命题。“怎么搞?你们能拿出章程来吗?” 何晓敏自打当上了村主任助理,并学精了。俩人刚刚有点想法,他便准备好创意策划案。何晓敏的想法,是先请一批文化大家来集中创作几部文学作品,根据文学作品来塑造人物和景点,等到时机成熟,再来找影视公司投资拍摄!他们小两口打的主意,是借助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把示范片打造成影视观光基地。 村里的报告送到余香的案头,余香皱着眉头,细细地翻阅了他的创意方案。“还别说,这家伙的想法还有点名堂。”传统的文旅融合之路,不外乎就是看看花,观观景,吃点美食,度度假,买点土特产,大都属于大型农家乐的路子。但何晓敏这个点子,就有了点江南地带的做法的影子。“文化才是经久不衰的生产力!搞影视观光基地,打的就是文化的牌子,挖掘历史文化,塑造乡土人物,打造乡村景点,有影视就有舞台剧目,有舞台剧目,就有文化产品的衍化。” 余香思索了良久,这跟当初吉娜搞旅游的想法,又大相径庭。“这是两条不同的路子,马塔桥村走的是稀缺路线,而他们这种想法走的文化创意路线!该怎么办呢?” 何大海见她一时拿不定主意,当即建议道,要不这样,我们先请文艺界的人来试一试,看能不能写点有名堂的东西来,试一试就能检验得出来能不能产生效果!如果能够产生影响,我们就闯一闯!如果不能,我们就暂缓。 余香顿时茅塞顿开,乐呵呵地答应了下来。“那就这么办!反正县里也在搞文化产业振兴,有文学创作奖励资金!可以现行用这笔资金来试一试!我去跟吕书记争取一下,把省市作协的会员都请来,集中搞一段时间的采风创作! 吕书记倒是很赞同这种想法,他高兴地点着一支烟说道,我们虽然是历史文化名城,但这些年写当下的文学作品并不多嘛,也并不出彩!跟我们这个名声在外的文化大县比起来,名不副实啊!如果能够趁机推出一批优秀作品!那也是好事!” 采访活动由县文联牵头组织,余香亲自出席了启动仪式。还与这些作协会员进行了座谈,希望他们能够沉下心来,在示范片呆上几个月,多到有历史文化传承、有时代变化的村社走走看看,把这些深藏在群众身边的故事都挖掘出来,争取成为示范片的名片。 何晓敏俩口子得知这个消息,乐呵呵地表示,他们将组织人员长期跟拍采风过程,到时候这些素材都是他们搞影视观光基地的影视资料。 白水河钓庄,因为采风活动再次被火了一把。 省市作协的会员们很喜欢白水河钓庄的文化氛围,何老六无心收藏的古书、古本,成了他们不忍释手的宝贝。白日里去各村转一转,与村里的老年人和年轻人摆摆龙门阵,回到白水河钓庄泡一壶川北老茶,守着一间间老木屋,静心下来翻翻这些孤本,文思泉涌写上一两章,写累了到白水河边散散心,时不时地钓钓鱼,跟养老社区的老年人下几盘棋,倒也挺悠哉乐哉的。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白水河钓庄隐隐成了文人墨的创作基地。 何老六和李金香闻着墨香,挣着欢喜钱,每天的日子比唱着歌,还要高兴。这些平常只在报刊杂志上才能见到的名人,竞相来到白水河钓庄,日久熏陶,他们也隐隐地把自个当成了文化人自居。何老六的木工老手艺,在这些文化人的指点下,日进千里,很快成了村里的文化产品。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大浪潮涌(二十四) 转眼,又到了一年中入秋的时候。 闷热的空气,能把人身上的大汗挤成一片雷雨。在人来人往的街口,夜烧烤摊子前,余香的哥哥余余垂头丧气地独自要了一瓶啤酒,就着卤香黄豆夹,闷闷地喝着寡酒。带着卤香味道的黄豆夹,皮色青绿,颗粒饱满,带着卤水和花椒、生姜熬煮出来的浓香味道,却丝毫唤不起他苦涩的味蕾。 与初恋情人重组家庭之后,余余几乎已经淡出了余香的生活。先后失去了母亲和前妻,余余与余香的关系淡漠得远比一般的陌生人还有陌生。余余对余香,是精致利己主义的淡漠,而余香对余余则是因爱生恨的故意冷漠。余香每次来省城,一有时间便去看看嫂子的儿子,自个的侄儿,虽说这小子连她都恨上了。但好在,还时不时地见上一面。但对于余余,余香是压根就不想去揭自个的伤疤。 自打余香懂事起,哥哥余余便是一个自私的人。但之前的自私,大都是为了母亲和她这个家庭。但自从开始当起了包工头,承包了工程之后,母亲和余香反倒成了他的拖油瓶,占用了他太多不该占用的时间。 与嫂子结婚之后,余余与家里的关系有些缓和。但与嫂子离婚之后,余余便彻底地忘了他曾经还有一个穷得掉渣的家。越是与城里的大老板们接触,他越是看不起自个的出生,他恨母亲没有给他一个好的出生,让他不得不从一个农二代,苦哈哈地独自去打拼。 很长一段时间,余香都以为他是真的忙得没有时间。与嫂子离婚后,嫂子搬到了鲜家嘴村,余香才知道余余不是没有时间,而是他压根不愿意把时间花在他看不起的家庭上。 初恋的味道,是青葱苦涩的。而余余则满以为,与初恋的婚姻,是甜蜜和他向往的。 但现实就是现实,当初恋的情人爱上的是他的钱,而不是他的人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还有人比他还要精致自私。与嫂子离婚之后,他曾经后悔了老长一段时间。但当嫂子烟消云散,化为乌有,他便彻底失去了与婚姻冲撞的勇气。 过去的几年时间里,余余在事业上曾经多次成功转型。 当项目经理的时候,他敏锐地意识到当包工头划得着,于是他果断变成了包工头,搞起了小工程。当房价涨起来的时候,他又发现修房子没有卖房子来钱快,于是他又腰身一变,从包工头变成了房产中介,靠着炒房子赚得盆满钵满。 腰包鼓起来之后,欲望也在膨胀,把初恋变成二奶之后,他又一脚蹬了结发之妻,让二奶登堂入室。 在短暂的风花雪月之后,他很快再次尝到了初恋的苦涩。尽管再婚之后的婚姻并不幸福,但他的酒肉朋友并不少,看着别人放水来钱更快,他很快又敏锐地一头扎了进去。 钱越来越多,可花钱的地方不多。闲来无事,他便爱上了赌博。赌博来钱更快,他很快又尝到了甜头。跟着那些酒肉朋友,偷渡到邻国干上了几票。他心里乐滋滋地数着钱。 压根没有想到这是他那些酒肉朋友,专门为他量身定制的陷阱。一夜之间,他从放水的人,变成了被放水的人。但好在,他还有中介公司,手里还积攒着不少的房子。勉强还能拆东墙补西墙。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老话说得好,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当一夜春风袭来,房地产市场风云巨变。“房子是来住,不是来炒的!”各地迅速调整房产政策,“房住不炒,租售并举”,省城很快进入了限购、限售和限价“三限”状态,他靠着高利贷和银行贷款积攒起来的房子,一下子砸在手上,短时期内无法脱手,资金链一夜之间崩盘。 银行封存了他几处房产,但高利贷利滚利,他那点房产很快就支持不下去了。银行将他拉入了黑名单,他压根就莫法再打贷款的主意。 酒肉朋友也就翻脸不认人,倒戈相向,拳脚以对。无奈之下,他打起了一房多卖的主意。 但纸包不住火,很快他便漏了馅。购房者堵上了他的门,放水的公司砸了他的门面。放水的公司找到讨债的公司,将他暗地里扣押了下来,逼着他将自家的住房也都抵了出去。 好不容易,从关押的地方逃出来,他饥肠辘辘地找了这家相对僻静的烧烤摊,要了一瓶啤酒和一碟黄豆夹,他兜里的仅有的钱,仅够支付这顿酒钱。他端起酒杯,眼泪水就扑哧扑哧地往杯子里掉,手里捏着的黄豆夹被他硬生生地捏成了黄豆沫,连渣渣都不剩。 他一颗一颗地捏着,把恨意都发泄到已经病逝的嫂子身上。自打跟她离婚之后,他便走上了霉路,每况日下。“这个死娘们,要是当初她不离婚,老子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局面!” 他咬牙切齿地,牙齿蹦蹦地咬着一颗颗黄豆,恨不得把这些黄豆都咬出油来。仅有的一瓶酒,他不敢把杯子倒得太满,仅有的一碟黄豆夹,他也不敢吃的太快,糟蹋得太多。这是他仅有的口粮,他得慢慢地晕,慢慢地骂。 他蓬头盖脸,把自个脑袋埋得很低,生怕有熟人认出他来。 从看押的地方跑出来,他原本打算报警。但他本就一屁股屎尿,更加害怕警察。他便想着先将就一下肚皮,再找地方躲起来。 他的算盘倒是打得挺精明,但天不遂人愿。人一旦倒霉,怕什么就来什么。 没等到他把一瓶酒喝完,冷不防从街头那边走过来一群二不挂五的汉子,嘴上叼着烟,脖子上挂着金链子,手臂上纹着纹身,他吓得面容失色,连忙将兜里的钱掏出来,偷偷地放在桌子上,矮下身子,靠着烧烤摊的掩护,撒腿便跑。 烧烤摊老板,吃惊地喊道,嘿,哥们你还没给钱呢! “有人居然敢吃霸王餐!”老板的惊呼声,很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那群带头的人,见着一个熟悉人的飞快地跑开,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余莽子,给老子别跑!” “追!”带头的人大手一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讨债公司的人,正一肚子火气的到处找他,没想到他居然在眼皮子低下偷偷地吃烧烤。 余余见被他们认了出来,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不要命地跑了起来。连续跳过几个护栏,挨着车来车往的车流中跳窜了过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大浪潮涌(二十五) 但对方人多,很快从四面八方包抄了过来。 这些人经验老道,见余余一头瞎猫地乱跑,很快便将他堵到江边上。 “你跑啊!等下老子打断你的狗腿,老子看你还能往哪里跑!” 余余被人逼到了死角,他心里很害怕。这回要是再被逮回去,他不死也要脱一层皮。这种没有天日的日子,比死还难熬。他怕了,浑身都打着颤,冷汗淋漓。 眼瞅着这些人穷凶极恶地围了上来,他一脸的决绝,转头纵身一跳,跳进了大江。 “他妈的,这小子真不要命了!”带头的人见他跳进了大江,气得直跺脚。 “老大,赶紧撤吧!闹出了人命,我们脱不了爪爪!” 带头的人不甘心,打着救人的旗号,围着江边转悠了好大一圈,见余余还是没有冒起来,心里才慌了,连忙带着人赶紧跑了。 余余靠着水性,借着一根可乐吸管,藏在桥墩之下,在水里苦哈哈地熬了大半夜。等到周围搜救的警察和群众都失望地走开了。方才从桥墩下面,翻爬了起来,跑到一处垃圾房里躲了起来。 又冷又饿的他,思来想去,只得硬着头皮去找余香。 他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偷偷地来到余香居住的小区外,借了门卫的电话,给余香打了求救电话。 余香和何大海刚刚合衣睡下,接到他的电话,余香迟疑了片刻。“接还是不接?” “求你,赶快接吧!”余余浑身湿漉漉地打着寒颤,嘴里不断的哆嗦。 良久,余香看了看何大海,见他一脸的淡然,方才接起电话。 电话刚刚打通,余余便着急地低声说道,香儿,你在哪里啊?赶快来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余香吓了一大跳,“什么?谁要杀你?你现在在哪里?报警没有?” “别,别!求你了先别报警,你赶紧把我弄走藏起来。我就在你们的小区外。” “哪个小区,市里还是省里?” “省里的这个小区,我以前来过一回的这个小区!” 何大海一脸震惊地看着余香,连忙一把把电话抢了过去。“你现在别动,听我说,你把电话交给门卫,我跟他说!” 余余连忙把电话交给了那个门卫,连声恳求道,大哥,求你帮忙接一下电话!我家的姑爷跟你说几句。 那个门卫原本听着有人要杀余余,心里直咋呼,暗想着立即打电话报警。见他把电话递了过来,迟疑地问道,怎么回事?“大哥,你是我的亲大哥!求你接一下!” 何大海等到门卫接听了电话,连忙对他说道,这是我家的亲戚,我现在暂时还没有回来,请你马上将他安排到你们的监控室。我马上赶回来! 那门卫听说是何大海的亲戚,放才放心下来。“何总啊,你放心!我们一定把他安排好。” “走吧,何总说他连夜赶回来,你先到我们的值班室等一下,顺便把你身上的衣服换一下,臭死了!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冒出来的!跟逃犯似的!” 余香感激地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逃犯,我是被人追债,追的! 那门卫诧异地把他打量了一番,“哦”了一声,低声嘀咕道,看你这狼狈样,也不像个有钱人。 余余垂头丧气地低着脑袋,红着脸,只得跟着他去了值班室。 将余余安排到值班室,何大海庚即又给姚婷打了一个电话,让她先赶过去,帮忙处理一下。他和余香随后就往省城赶。 何大海见余香还在发蒙,连忙一把她拽了起来。“愣着干啥,赶紧起来,马上走!甭管怎么说他还是你哥,也是我的大舅子,我们不能不管!” 余香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要不是看在侄儿的面上,我还管个屁!” 等到余香和何大海赶到省城的小区,姚婷已经打开了房间的门,将余余带进了房间,扔给他一套换洗的衣服,让他自个把身上捯饬一遍。 见着余香和何大海,余余再也忍不住,一头跪在了余香的面前。“香儿,这回无论如何你得救救我!我再不救我,我就活不成了。” 何大海见他哭得很伤心,连鼻涕都哭出来了。见余香一脸难看地杵在那里不吭声,知道她心里不好受,连忙一把把他拉了起来。“有事说事,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样子?” 姚婷见他们连夜赶了回来,不想掺和他们家的家务事,连忙告辞把余余扔给了余香和何大海。 余香连忙一把拉住她,“已经这么晚了,要不你就在家里将就一晚。” 姚婷看了看何大海,又看了看一直在抽泣的余余,苦笑地摆了摆手,“算了吧,今晚我估计你们家里不会清静。我明天一大早还得出差。”余香见她执意要走,连忙叮嘱道,那你路上小心点! 等到送走了姚婷,余香方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冷冷地看着余余,“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余余连忙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余香和何大海讲了清楚。 余香越听越气,恨不得踢上他几脚。“你这是活该!自找苦吃!你来找我,有屁用!我怎么帮你,我又没有钱来给你填这个窟窿!”“妹妹,你是我的亲妹妹!不管哥过去怎么混蛋,但哥毕竟还是供了你上高中,上大一吧!你总不能忘本吧!”“谁忘本?究竟是谁忘本了!啊,妈生病的时候,你照顾过几天!去世你也不回来,嫂子也是!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妹妹吗,还有我们这个家吗?”余香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眼泪水汪汪地流了下来,一边骂着,一边痛苦地恨不得立马撵他走。 “反正我不管,你这回不帮我,你就是在忘本!你就是忘恩负义!” “你!你个王八蛋!信不信,我抽死你!” 余余已经没有退路,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索性伸长了脖子,“来啊,来你抽啊,抽死我了!一了百了!谁也不欠谁的!” 余香气得半天都说出话来。何大海冷不丁突然冲上去,啪啪就是各个大耳光子,打得余余连连求饶,一下子退了他的神光。“大舅子,我跟你说,别把你那个王八脾气,弄到我家里来!你要再敢威胁余香,不用等别人弄死你,我立马就能弄死你!你不信,信!?” 何大海是真是下死手,狠狠地抽余余的脸。余余的脸,很快肿成了包子,嘴角上鲜血直流。他被何大海那恶狠狠的眼神,吓得两眼无神,逼得瞬间尿了。“我信!我再也不敢了!” 良久,余香见余余怂了,被何大海收拾得连点脾气都没有,方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哥,你还是我哥吗!??”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大浪潮涌(二十六) 自古好人怕坏人,坏人怕恶人,恶人怕狠人。 而狠人见不得心善的人。 余香一声哭泣,宛如打开了余余心中痛苦的闸门。何大海打在他的身上,他痛在体肤,仅仅是因为他暴力,他害怕他再打他。而余香的一声“哥”,宛如天外来音。多少年了,余香的这声“哥”,犹如一击重锤,生生地砸在他的心房上。他虽然自私,精致的利己。但他毕竟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很多人在最辉煌的时候,是看不见自己内心的怯弱,也看不见自己最需要的东西。只有等到落魄无路的时候,才好学会反思,才会去懂得珍惜曾经拥有的可贵。 余香的这声撕心裂肺的“哥”,叫得他惊如雷击。他抬起来头来,愣愣地看着余香,张了张嘴,惭愧地垂下了脑袋。他连张开应答的勇气,都没有。良久,他才喃喃地摇了摇头,“我不配!我不配当你的哥!” “你不配,那你还来找我干嘛!有本事,你马上滚!我不想再看到你!”余香愤怒地指着门外,扭过头大声呵斥道。 余余迟疑了片刻,艰难地站起身来,怯生生地笑了笑。“对不起,我不该来打搅你们!我这就走,这就走!” 何大海见他傻里傻气的,居然真的要走,不由地冷笑道,大舅子,你可要想好了,迈出了这个门!想要再回头就难了! 余余瞬间僵住了身体,呆呆地站在门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你走啊,马上走!”余香一边哭着,一边使劲地推攘着他。 余余僵持着,不走也不退。等到余香发泄完了,他才低着头哼哼地说道,我不走,我是你哥!你是我妹妹!你不能赶我走!余香抹了一把眼泪,涨红了眼睛,定定地看着落魄的他,再次痴痴地问道,你真不走? “真不走了,打死我也不走了。”余余咬着牙,舔了舔嘴角上的鲜血,从未有过的坚定。他抬起头,露出沾着血丝的牙齿,嘿嘿地笑了起来。这一刻,他才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何大海见他笑了,不由地暗骂了一声,贱皮子。连忙一把把他拉了过去,按在沙发上,“既然不走了,那就坐下来,好好说!” 余香直直地看着他,直到他重新坐回了沙发,冰冷的目光方才多了几丝温柔。何大海看了看余香,见她还绷着脸,只得苦笑地问道,大舅子,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嫂子知道吗? 何大海的话,很快吸引住了余香。她扭过头,带着泪珠,等着余余的答案。 余余使劲地挪了挪身体,半边屁股坐在沙发上,良久他才极其艰难地低声答道,她知道,这么大的事情也瞒不了。不过,我们已经离婚了。她跟她的前夫复合了。 余香听了他的话,半天说不出话来。“你啊,你啊,这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活该!嫂子是多好的人,你还跟她离婚!该!活该!” “夫妻本是同命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也怨不得别人,你连房子都没了,这个家还怎么过得下去,不离婚才是怪事呢。”何大海唏嘘地摇了摇头。 “侄儿怎么办?他知道吗?” 提起儿子,余余不由地地一阵揪心。“这孩子一贯老成,知道我跟他的后妈离了婚,反而比之前还要恨我。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余香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心疼地说道,这孩子心思重,你们啊是真伤了他的心。他把你们和我都当成了仇人。 “你究竟还欠了多少债务?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应该这么快就落到今天这般田地啊!”何大海皱了皱眉头,连忙追问道。余余见他提到了债务,一脸后悔地摇了摇头,“这都是怪我,鬼迷心窍!把家当都给了她,自个没有多少现金!资金链断了,没有办法,只能去借高利贷。” “这么说,你是净身出户?” 余余点了点头,急忙再次低声恳求道,“妹夫,你看能不能帮我一把?度过了这关,我在想办法还你。我还有些股票和债券还抵押在银行,还有几套房子,一旦还了银行的债务,也能倒腾出来。” 何大海见余香一脸的为难,只得再次问道,你究竟欠了多少?我心里总得有个谱才行。 余余艰难地比了个手势。“八00万?” “加上银行的贷款,一共是1200万。” 余香吓了一跳,瞬间变了脸色。“这么多?” “高利贷利滚利,越滚越多。” 何大海抠着脑袋,琢磨了一下,方才抬起头来,看着余余冷冷地说道,债务的问题,我可以帮你解决。高利贷我会托人帮你摆平。但你目前的股票、债券和房产得抵押给我,看在余香的面子上,我不给你算利息。但这些财产你得过户给侄儿,就当是他的成长基金。如果你愿意,我们现在就签合同,如果不愿意,我们就此作罢。我的钱也不是打水漂来的,我也经不起像你这样的折腾。 “你们真愿意帮我?没开玩笑?”见何大海肯定地点了点头,余余感激得差点再次向何大海跪了下来。“谢谢,谢谢!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都听你和余香的。” “先别忙着答应,我还有一个附加条件。你得到鲜家嘴去,给我打3年的工。我会按照普通员工的标准,给你开工资。” 余香知道这是何大海看在她的面子上,已经是尽最大努力帮他了。当即瞪了他一眼,“去还是不去?” “去,去!我早就不想在这里呆了。换个环境也好。” 何大海见他同意了,心疼地咧了咧嘴,这回他又得掏生肉了。“那行,我马上叫公司的审计人员,对你的财产进行复审。该值多少,我就帮你还多少。剩下的如果不足的部分,我再把你的资产置换出来之后,跟银行贷款。贷款的利息,你自个想办法还。” 余余原以为何大海会全额帮他还完,但听到何大海的话,他心里有些打鼓。一旦他再次背负起了这些利息,他可能就不只是跟何大海打三年工了。尽管有些失望,但他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他已经无路可走,“谢谢,谢谢!我知道该怎么办,我明天就去鲜家嘴上班。” “明天,你去鲜家嘴找唐熙,唐校长,就说我说的,由你负责管理学校的后勤,随便给她开车。工资待遇,我从公司的账户上按月给你转。侄儿的生活费,我按月从你的工资里面扣除。” 余香见何大海安顿好了余余的事情,感激地朝着何大海笑了笑。何大海重重地拍了拍她的手,“没事,我们是夫妻,这都是应该的。” 第二百五十章 大浪潮涌(二十七) “哥,我把丑话说到前头。这是我和大海最后一次帮你,你要是再像过去那么混蛋,我就当你死了,从此再没有你这个哥!” “哥知道,谢谢你!妹妹!哥一定痛改前非,回去之后,我会先去妈妈和秀清坟头负荆请罪,我辜负了她们!” 余香痛苦地点了点头,“你是该回去看看她们了。” 何大海虽然口头上答应得很痛快,但余余的事情办起来并不容易。那些放水的公司,并不好打交道。他只得把这件事,又交给了姚婷。姚婷一肚子的苦水,不满地骂道,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今后你自个看着办,公司没有这个义务。 由于担心讨债公司,不会轻易放过余余。何大海和余香商量了一下,连夜将余余送回了鲜家嘴。 唐熙接到何大海的电话,心里也很不满。原本学校后勤保障的事务,都是何兴旺在负责。何兴旺现在是她的侄女婿,她用得也挺顺手。冷不丁,突然被何大海塞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过来,心里很不痛快。“我说何总,你啥意思?你是不信任我,还是不信任兴旺?” 何大海只得哈哈笑着,连忙解释道,余余,是我的大舅子。他现在落难了,你就当搭把手,帮我个忙!临时给他口饭吃。“何总,没看出来啊,你还把这个当成了大慈善家啊!有钱人啊,做公益都不忘帮里帮亲啊!” 唐熙的酸话,让何大海不由的一阵脸红。之前,他确实跟唐熙约定过,不插手学校的事务,为了余余他自个打了自个的脸。“没办法,老婆家的事情,我不能不管啊!” “弄个人来,你也弄个像样的家伙啊!这个余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云秀清的前夫吧,一个前夫一个后夫,你都弄在村里来。我看你今后怎么办?” 唐熙的话虽然有些尖酸,但她的话还真没有说错。何大山是云秀清的老公,余余是前夫,两个情敌搅在了一块。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向何大山解释。他只得打着哈哈地说道,分工不同嘛,他们各干各的,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你要是真有这个闲心,喜欢当好人,当善人,你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我的个人问题啊!”唐熙开起了玩笑。 何大海对这话却不敢接。唐熙跟他的年纪差不多,还是个黄金剩斗士。眼光一贯很高,身边的人,她也都看不上眼。他只得苦笑地建议道,唐校长,学校里面的帅哥也挺多的啊!你挑两个试试不就解决了。 “我呸!你当我是水性杨花的人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当我跟你一样没底线啊!反正这件事我是赖上你了,你是我老板,我给你卖命了这么久,耽搁了谈恋爱的时间,你得给我赔起!” “赔啥赔,我不是给你送了一个男人过来啊!你自个得抓住机会!” 唐熙被他弄了个大红脸,当即没好气地吼道,何大海,你还想活不想活了!感情你把你这个白眼狼大舅子弄过来,是让我捡屎棍子啊!我唐熙有那么差劲嘛啊!这种过了三道手的大尾巴狼,你看得起,我可糟践不起自个! 唐熙气哼哼地挂断了电话,恨不得当面吐他一脸的唾沫。“什么人啊,有这么算计人的吗!亏得老娘,巴心巴肝地给你打工!就没想过让老娘好!真把老娘当成了下贱货!气死老娘了! 何大海的无心之举,严重得罪了唐熙。余余第一天上班,便被她弄了一个下马威。何大海不是要让余余管后勤吗,那好啊,她索性让余余去管厕所。 余余原以为打着何大海和余余的旗号,在村里怎么都好使。没想到,遇到了这么个牛脾冲天的上司,摆明了要给他难堪。他是落难的乌鸦,惹不起这娘们,只得苦哈哈地去管厕所。 操持学校卫生的大婶们,多少也知道他和云秀清的事情,也给他摆脸色,故意出难题。这些大婶们只管打扫男厕所,把女厕所和教师宿舍的公用厕所都一股脑地借口忙不过来,都甩给他。 余余低声下气,不得不自个拿起扫帚,去清理女厕所。 被不知情的女老师,当成了色狼,狠狠地揍了好几回。余余这才想出办法,白天不去打扫,晚上等老师们都就寝之后,才去打扫。 唐熙有心让他知难而退,经常鸡蛋里挑骨头。不时地还搞突然袭击,对清洁卫生搞评比。余余被通报批评几次之后,反倒是激起了雄心壮志,唐熙越是针对他,他越是安之若素,尽可能地把工作做细致,让她挑不出问题来。 唐熙见他不识趣,心里更加恼怒,暗地里跟他打起了拉锯战。就连唐悦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嬢,你是不是弄得太过分了!哪有你这么羞辱人的啊!” 唐熙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要你管!他是什么人,全村都知道!你真以为他就这么怂了!你啊,别被他的表面功夫给骗了!这人压根就养不熟!我不敢用,但何大海硬是要塞过来,我又有什么办法。” 余余在村里的日子,过得垂头丧气。 但何大海和余香却认为,唐熙虽然做的有些过分,但对于余余来说,就是不能让他太安生,生怕他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何大海和余香的默许,让唐熙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其实是个心善的人,被这么一弄,反倒是弄得骑虎难下。 她索性给何大海摊了牌。“何大海,老娘给你说清楚,我很不喜欢你这个大舅子,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看着办!” 何大海呵呵一笑,耍起了无赖。“唐校长,我们的合约里可是说得很清楚,你要是敢无辜甩锅,违约金你确定你给得起!”何大海当初为了把唐熙聘请过来不仅花了重金,还跟她签订了不可逆不平等的违约合同,违约金高达100多万,跟民航的飞行员的违约标准都差不多。 唐熙在何大海面前碰了一鼻子灰,气哼哼地骂道,你个无赖!老娘当初也是鬼迷心窍!把自个卖给了你! 何大海见她认怂了,乐呵呵地说道,唐校长,我们都合作了这么多年。你这个人心好,坏学生你都能收拾,余余这家伙也不是那么一文不值,他还是有长处的。你试试用一用,给他点机会!兴许,你也能把他给改造了! 唐熙只得破罐子破摔地骂道,那好啊,给钱啊,涨工资啊!老娘可没有这义务,帮你收拾烂摊子。 “行!你呀要多少,我从他的工作里面给你扣!” 唐熙气不打一处,“他那点工资,连屁都不是!你别想寒碜老娘,老娘还犯不着跟一个下属抢伙食。 唐熙想了想,暗自嘀咕,“不行,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他娃要是再给我扣一些屎盆子过来,老娘今后成了他的垃圾收储站,今后还怎么开展工作。”“这样何总,我们打个商量。我把余余调教出来,你再给我们学校投资一个智慧课堂怎么样?” “多少钱?” “也不是很贵,5d智慧课堂加互联网智慧教学,也就百八十万,对于你这个大老板来,都是毛毛雨。” 何大海听了她的话,瞬间不高兴了。“停,你给老子打住!老子可不是你免费的提款机,这事没得商量,调教不好,老子扣你的年终奖!”“你个王八蛋,耍无赖是不是?” “老子就耍了怎么样,谁叫老子是老板,你是打工仔呢!” 何大海这话有些伤人,唐熙懊恼地放下电话,气得脸都发白。“臭有钱的,臭不要脸的!你给老娘等着!” 余余再次成了唐熙的出气筒。 不过一段时间之后,唐熙也没再跟他计较,也没再安排他扫厕所,而是将他调整到后勤上,让他管理采购的事务。 与何大海吵过一架之后,唐熙算是看明白了,她和何大海是商人的关系,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没得办法,为了那张狗屁倒灶的合约,她只能认怂。 何大海打了唐熙一巴掌,庚即又给她吃了颗甜枣。他让何大山以集团公司的名义,集中采购了一批5d智慧课堂和互联网教学软件给唐熙送过去。 唐熙接到签收单,愣了片刻,庚即便自个笑了起来。“小样,跟老娘斗!” 唐熙像打了胜仗的雄鸡公,咯咯咯地乐呵了好几天。智慧课堂一度是她的心病,国际化教学跟互联网思维密切相关,鲜家嘴的村小和幼儿园已经有了一定规模,单单靠外出培训,投入太大,而且操作性也不行。有了智慧课堂,既省心省事,还能让教师和学生零距离参与到互联网的思维中去。 唐熙吃到了甜枣,心里一高兴,便让余余当起了她的司机,算是勉强接纳了他。 余余在村里这才有了立足之地,对唐熙那是既害怕,又佩服。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再被她抓住痛脚,让她又逮住机会收拾他。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大浪潮涌(二十八) 来鲜家嘴有一段时间了,余余与唐熙的暗战,村民们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嫂子去世的时候,村里但凡是个人物,都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痛打落水狗的事情,是之前的村里的陋习。现如今了,村民们也开放了,思想也就没有那么执拗。大家伙伤心过一段时间之后,心中除了那份对嫂子的遗憾,更多的还是看到姜小丫对何大山痴痴念念的深情,不愿意因为余余的到来,而给她平添是非。 余余也知道自个在村里并不受待见,见着姜小丫和何大山也都躲得远远的。即便是前妻的两个孩子,他也不敢轻易地上门去探望。原本余珍珍还对余香和何大海的做法有些不满,担心他来到村子里,给姜小丫带来麻烦,更担心因为他而影响了何大山的心境。但看到他每日守在学校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稍微有点空闲的时间,也独自去嫂子的坟头上帮着清理清理野草和杂树。也就没再把他打上眼。 余珍珍和何凤山其实是藏着私心的。 嫂子云秀清既然已经入了土,所谓尘归尘,土归土。既然秀清已经不再了,那么她的那两个孩子,最好还是不要他们知道自个的母亲。就把姜小丫当成自个的亲妈,那该多好。 转眼两个孩子都满两岁了,被姜小丫送到了幼儿园上学。 余余远远地站在楼阁上,偷偷地看着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与他的儿子不一样。他和嫂子的孩子像他,而这两个孩子几乎跟云秀清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好在是两个男孩,要是女孩,说不定就跟云秀清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岳丈和老丈母,刚开始的时候,还时不时来村子里呆上几天,守着自个的外孙子。随着孩子长大,看着姜小丫一耙屎,一耙尿地带着孩子,老俩口不动声色地回去之后,便少有时间过来。女儿难产死了,老俩口已经认了命。自个的女婿也过得苦,便忍着泪对何大山说,大山,你还年轻!早点把秀清忘了吧!我们老俩口,你也不要管,我们还有自个的孩子,你过好你自个的日子就成。 自从嫂子与余余离婚之后,老俩口已经完全把他这个负心人给抛掷到脑后,把何大山当成了自个的半个儿。 何大山心里老大不痛快,和着女儿不在了,你们就不认我这个儿了? 老俩口没敢跟他多争论,他们把事情都交给了时间。过去旧社会,从来都是女人跟男人守寡,何成听过男人跟女人守寡的道理。更何况,现在是新社会,婚丧嫁娶早已经是平常事情,人活一辈子,图的是个啥?还不是图个老伴。老伴,老伴,老来伴。越是到了他们这种年纪,他们越活得明白。他们也知道劝不了何大山,这小子别看平常做事情大大咧咧的,是个马虎眼,但越到关键的时候,越比一般人还肘。 余余暗自把何大山的孩子,跟他的孩子做了一个对比。思来想去,还是这俩个孩子命好,不像他的儿子,孤零零的,因为他和云秀清的事情,连带着把余香这个姑妈、何大海这个姑爷爷也都恨上了。 每次见到何大山,余余都不敢抬头,俩人擦肩而过,也只是点点头了事。何大山不愿意跟他多说话,是因为看到他,就不由自主想起云秀清刚来村里的日子。而余余不想跟他打招呼,是因为他对云秀清心里藏着哀怨,远远不如他对她好。 当然何大山也并没有阻扰,他去妻子的坟头。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妻子曾经爱过的男人。一切恩怨因果,随着妻子的离世而寡淡如水。他犯不着再与他争风吃醋。他最头疼的还是姜小丫。 他肘,姜小丫比他还肘。 何大山不娶,她便不嫁。何大山的一切家务都被她操持把控了,在余珍珍的唆使下,还掌握他的财政大权。以前余香和何大海在家,俩口子把余香和何大海当成了自个的亲儿子,亲儿媳,是不是还与老扛把子和兰花争风吃醋。 如今,三妹当起了何大山的家。 俩口子把他们泛滥的母爱和父爱,又都落到何大山和姜小丫的身上。何大山打小父母去世得早,自然对俩口子耳提命面,不敢有丝毫的忤逆。 余珍珍和何凤山不再跟老扛把子和兰花争风吃醋了,但这老俩口反而更加鲜明他俩。每次回到村里,瞅着俩口子一人抱一个小孙儿,心里便很不是滋味。他们心里暗自着急,但急也没有办法。毕竟余香已经受过两次伤,医生也已经多次说过余香要想再怀上,只能看天意了。 何大海看得开,心里不着急,但老俩口却不服输。余香这么能干的一个人,做了那么多的好事,老天难道瞎了吗?老俩口把幺爷留下的方子,时不时地偷偷煎上一副,兰花端到余香的面前,余香只得笑着脸,苦哈哈地闷头喝下去。 老人越老,越喜欢孩子。余香心里很清楚,他们的小动作。但她是真的害怕了,偷偷地避着孕。兰花心思细腻,虽然她从未生养过,但她每天都算着余香的月事,弄得比余香自个还清楚。 每次余香肚子疼,来了月事。兰花都苦着脸,比吃了黄连还苦。暗地里不断地嘀咕,怎么又来了! 何大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老俩口折腾。他不偏不倚,反倒是让老俩口无话可说。 余香的小心思,最终还是没有逃过兰花的火眼金睛。自打从余香房间的垃圾桶里,翻出了避孕药。兰花便没在跟余香好脸色,成天堵着气,拉着脸。“妈,你最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兰花瞪了她一眼,把她拽紧卧室里,从兜里掏出了避孕药的包装盒子。“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避孕药的盒子,余香瞬间慌乱了。她担心的事情,还是被兰花发现了。“妈,我?”余香红着脸,浑身自打哆嗦。兰花别看平常话不多,人也很温柔,一旦发起火来,即便是老扛把子都顶不住。 兰花使劲地抖了抖手里的盒子,老泪直流。“余香,是不是想把我和你老爹气死,你才满意?!” “妈,你别生气,你听我说!”余香赶紧关上了门,连忙低声向她告罪。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大浪潮涌(二十九) “行,你有理由是吧!我听你怎么给我解释!”兰花也知道这件事,如果被老扛把子知道了,以他的倔脾气能把天捅个窟窿。当即,按下了怒气,冷冷地一屁股坐在床沿。 余香扭捏了许久,这一关不好过。兰花看似语气平和,但余香看得出来,她已经是满心的怒火了。她纠结了许久,方才打定主意,索性全都坦白了。“妈,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我子宫受过严重的伤,还不易怀孩子,另一方面嫂子的事情给我留下了严重的阴影。” 兰花听了她的话,半天不吭声。良久,方才叹了口气。“余香,你也知道老何家三代单传!你老爹这一辈子就盼着早点抱个孙儿孙女,他最害怕到了他这一辈断了香火。” “妈,我知道。我错了。” “不,余香比不知道,他们家生养个孩子有多难。老何家大房这一房人,因为之前杀气太胜,被人诅咒过。即便是幺爷在世的时候,也都没敢帮过。你老爹虽然手上沾的血,都是洋鬼子的血。但他这一辈子最忌讳的便是这件事情。大海之前的孩子,让他空欢喜一场,差点要了他的命。你呢,两次流产。你老爹恨自己啊!恨自个年轻的时候太过杀生!” “妈,我?”余香呆呆地看着兰花,她能够感受到她的遗憾,和她心中的痛。 “余香,妈和你爹把你当亲闺女。我们不为难你,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说你身体现在还不行,这个我们信!但你说你嫂子的事情,就太牵强附会了。你们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你呢大小也还是个干部,心里承受能力不用说了。你嫂子的事情,是意外!条件特殊!加之她是高龄产妇,所以这个借口,说不服我!” “余香今后不要再吃这种药了,太糟践自己!这样,我替大海和老爷子做主了,再给你两年的调养时间!这两年,你不许在吃这种药了,我们也不逼你。你安生把身子养好,成不成?” 余香为难地垂下了脑袋,只得苦笑地点了点头。这是兰花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她见兰花直直地盯着她,只得咬牙答应了下来。“妈,我听你的!我听你的成了吧!” 兰花这才笑了,使劲地扭了她一把小脸蛋,呵呵说道,你啊,还这么年轻,当什么丁克啊!有孩子多好!孩子才是我们的血脉,才是我们生命的延续。你没有瞅见现在村里的人都很少提及什么百万富翁,千万富翁了吗,都在提生孩子的事情,养孩子比赚钱发得着。只要有人在,啥时候都能活出个人样来!没有人,你家业再大,将来坟头上连个祭拜的后人都没有。日子长了,被亲戚朋友淡忘了,跟孤坟野鬼都差不多。 “妈,这人啊,活好当下就成了。” “乱说,人这一辈子有几个时候是为当下活的,还不是为了后事,为了后辈儿孙在活。就拿你来说,村里以前穷是穷,还不是活过来了。你为什么回来搞发展,还不是为了后来人,让他们将来比我们现在过得更好!再换句话说,即便是你现在搞得再好,如果将来村里、示范片都没有人了,不用几年自然就荒废了!这样的话,你甘心吗?你不会甘心的!这都是你的心血,是个人都想着把自己的心血传承下去。” 兰花的一番话,让余香目瞪口呆。一贯少语的她,居然还有这么一番大道理。 兰花见她发懵,咯咯地笑了笑道,别以为我读书少,但我的见识不比你差。现在到处都在提生态发展、可持续发展,归根结底还不是跟我说的一个道理。老话说得好,人兴财发,人兴诸事顺,不是没有道理的。 余香惊诧地看着兰花,“妈,你不去当老师,实在是太可惜了。你这做思想工作,一套一套的啊!”兰花高兴地拍了拍她的手,“话是这么说,道理也是这个道理。但妈也是女人,妈不逼你。但妈的话,你要听进去。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大海想想吧!大海这一辈子都不容易,难道你忍心将来看到他孤老一辈子,无儿无女。” 兰花的话,戳到了余香的痛处。她尴尬地笑了笑,“妈,我还是太自私了,没有顾及到你、老爷子和大海的感受。”兰花见她有些委屈,连忙一把搂住她,轻声安慰道,余香,是个人都怕死!但你不一样,你经过生死,我相信老天也不会那么不开眼,再来算计你。生孩子是痛苦,但不要怕啊,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实在不行我们就剖腹产。 兰花封了她的前路,又断了她的后路。一贯口才较好的余香,无话可说。“不瞒你说,妈!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生养!要不是看到大海都这么大了,老娘拼出命来也要给老爷子生一个,即便是试管婴儿都成。” 余香被她的话,震惊得破涕而笑。“妈,你厉害!这要是被大海知道了,你还打心眼地想要跟老爷子整个老幺儿出来,还不得让他目瞪口呆,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 “老娘,就是怕被人笑话,才不敢有这个想法。要是再年轻过二十年,你试试!我有没有这个胆量,你给你整个小叔子出来!” 余香想象着,七老八十的兰花抱着一个婴儿,让何大海叫弟弟,这种场景,让她实在忍俊不禁。兰花也知道自个话说过了,不由地老脸一红,没羞没臊地骂道,你笑啥!还不是被你逼的! “妈,我真的!算是服了你!佩服!佩服!” “你还笑,你还笑!你再笑,看我不收拾你!”俩娘母,打开了心结,相互咯吱着痒痒,很快打闹成了一片。 何大海和老扛把子并不知道,余香和兰花在卧室里的谈话内容。等到卧室里发出咯咯的笑声,方才好奇地在厅里喊道,你们俩娘母在搞啥子,啥子事情这么开心? 兰花没好气地推开门走出来,红着脸,哼哼地骂道,我们俩娘母说悄悄话,管你们爷俩屁事!今天是母亲节,今晚你们做饭,我们俩娘母伺候了你们这么久,今天也该给老娘们放放假了。 “今天是母亲节?”老扛把子和何大海,面面相觑,啥时候这俩娘母喜欢过洋节了。“有阴谋?” “肯定有!” “咋办?” “下厨房呗!我可整不来啊,你自个负责。我最多帮你打打下手。” 老爷子是个人精,立马也当起了甩手掌柜。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大浪潮涌(三十) 何大海难得下一次厨房,站在窗明几净的厨房里,他有些不知所措。 老扛把子在伺候兰花住院的那一段时间,勉勉强强入了门,但在儿媳妇面前,却不好意思拿出来嘚瑟。甩锅之后,他乐呵呵地当起了余香和兰花的小跟班,美其名曰帮她们俩娘母提包包,打下手。 何大海心里暗自鄙视他,老奸巨猾,分明是想偷懒。 虽说是母亲节,但余香和兰花逛来逛去还是在给老爷子和何大海添置夏天的衣服。老扛把子跟在后面,当起了试衣架,脸上苦哈哈的,心里却美滋滋的。 老扛把子和兰花都是自来熟,虽然没有进城多长时间,但与周围的邻居却打得火热。门内门外,认识的熟人比何大海和余香还多。 平常何大海和余香不在家,他们俩一个跳广场舞,参加老年大学培训班,学画画学唱歌。兰花凭着刺绣的手艺,还在社区里当起了培训老师。而老扛把子爱喝喝酒,喜欢与人冲壳子,下象棋。但凡有点空闲的时间,都要在小区的亭子里摆开架势,与小区的老年人杀上几盘。 老扛把子当过兵,棋风一贯大开大合,以正制奇,以刚克柔。虽然脾气暴躁,但棋品很高。跟他下棋从来不搞阴谋,每次将军都点名叫响,强冲强打,杀气腾腾。“要将军了哦!” 一般心理素质不过关的老头子,被他的气势都给镇住了,三两下就缴械投降了。对于这样的对手,老扛把子不屑一顾,下几次便不跟他们下了。好在,社区里还有几个退休老革命,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每次都被他杀得差点拍桌子摔板凳。尽管输多胜少,但每次都愿意被他呼啦喝去地图个痛快。 平常老俩口有时间,还帮帮周围的邻居带带孩子。谁家有什么事情,交给他们,他们也热心肠地把孩子照顾得巴巴适适的。久而久之,社区的人都知道他们俩口,是个热心肠,也都愿意跟他们俩打交道。 余香虽说这些年很低调,但都在一个市里,稍微有点见识的也都认识她。见她挽着兰花的手,都热情地给他们打招呼,“余香,又跟老妈逛街啊!最近你家老头子脾气大啊,杀得我家老头子弃子投降都不行,还叫板要下残局!可把我家老头逼疯了!成天在网上找人练手艺。” 老扛把子嘚瑟地背着手,哼哼地笑了笑。“你回去,你家老倔头说,今天我高兴,明天放他一马!”老倔头的儿媳,也在机关上班,刚刚下来才回来,听了他的话,不由地苦笑道,我可不敢给你带这话!这要是被我家老爷子知道,保不准会上来堵你家的门! “怕啥,让他来!保准让他一子,照样杀他个屁股尿流!” 兰花瞪了他一眼,“就你能!”转头她又呵呵地对老倔头的儿媳妇说道,你别听他的!你家老爷子涵养好,老是让着他,他还不知趣。 老扛把子见兰花瞪了眼,很快便怂了。尴尬地笑了笑说,没错,他让我的时间多。我是个半灌水,只晓得猛打猛冲。你家老爷子学的是兵法,鬼鬼道道的,防不胜防。老倔头的儿媳妇疑惑不解的摇了摇头,“不对啊,我怎么听老爷子说你总是鬼鬼道道的,经常杀得他莫名其妙的输棋哦!” “没事,下次我们杀两回,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等到老倔头的儿媳妇半信半疑地走了。兰花恶狠狠地说道,下次不准再赢了!你必须输两盘! “是,是,是!你说了算了。下次我一定输!”老扛把子不敢跟她争辩,提着大包小包的连忙点头。余香跟他们在一起住久了,很喜欢看到老俩口拌嘴,特别喜欢看到老扛把子当耙耳朵的样子。 “爸,你别听妈的,该赢还是得赢!光明正大的赢,不然被人家知道了你故意放水,反觉得你不尊重人家。” 老扛把子瞅了瞅余香,又瞅了瞅兰花,良久才为难地说道,对不住啊,余香!这话我不敢听你的!我得听你妈的!你妈说的话是圣旨,我不敢违背,不然你知道的,我可惨了。我可不想再洗衣服、拖地了。 兰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跟着又瞪了他一眼,“儿媳妇说的话,也是圣旨!她让你赢,你就赢!” 老扛把子当即来了精神,挺直了腰杆,朝余香敬了一个礼,“报告,司令!保证完成任务!” 余香乐不可支地,指了指他,“老爸,你真有意思!” 老扛把子严肃地盯了她一眼,不满地说道,这是军令状,完不成我包一个月的清洁卫生。兰花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走啦,宝器得很!” 路上,兰花给姜小丫打了个电话。余珍珍之前给她说过,姜小丫要带俩个孩子到市里来打疫苗,原本在镇上和县上都可以打,但姜小丫宁愿花大价钱也要买放心,硬是要到市里来打五连苗。“小丫啊,到市医院了吗?” “到了啊,打完疫苗今天晚上你们就不要走了。你妈说了,让你和孩子在市里耍几天。” 余珍珍让姜小丫到市里耍几天,是想让她散散心。余香也在家里,多少还能跟她摆谈摆谈。 姜小丫接到兰花的电话,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两个孩子已经上了幼儿园,平常何大山忙,也没有多少时间带孩子出来玩。她也想带着孩子,去城里的动物园、植物园和游乐场去玩一下,让他们开开眼界。 给老扛把子和何大海分别置办了两身夏天换洗的衣服,给俩个孩子也买了一套,又给家里买了一些日用品。俩个人方才,乘着余香的车到市医院,接到姜小丫和俩个孩子。 “大爷爷,大婆婆!” 俩个孩子特别喜人,见着老扛把子和兰花,飞快地挣脱姜小丫的手,猛地朝着他们扑了过来。老俩口连忙迎了上去,一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小东东,大东东!想大爷爷,大婆婆了没有?” “想!好想你们哦!”两个小家伙各自亲了一口,咯咯地说道。 兰花刮了一下大东东的鼻子,“今天打针针的时候,哭鼻子没有?” 大东东侧过身来,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没有哭鼻子,弟弟哭了鼻子! 兰花乐呵呵地表扬道,还是大东东厉害!不怕打针针! 小东东见他告了自个的状,一脸的不高兴。老扛把子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小脸蛋,“没事,下次我们勇敢不哭鼻子!”小东东这才高兴了起来。 “在家听妈妈的话没有?” 俩个小家伙瞬间变了脸色,不安地扭来扭去。“大爷爷,大婆婆可不喜欢说谎话的孩子哦!”老扛把子把眼珠子一瞪。小家伙方才撅起嘴巴,低声说道,没有! “怎么不听妈妈的话?不听妈妈的话孩子,不是好宝宝哦!也没有好果子吃哦!” 俩个小家伙皱了皱眉头,拉着他们的衣襟,委屈地说道,“妈妈做的饭,没有婆婆做的好吃。” “哟,还知道挑嘴了!”老扛把子疼爱的捏了一把他们的小脸蛋。 姜小丫红着脸,“都是我妈惯出来的毛病。”接着又连忙对他们说道,大东东,小东东,怎么不喊大妈啊? “大妈好!”俩个孩子这才转过头来,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余香。 余香连忙答应了一声,高兴地说道,今晚你们的大爸,给你们弄了大虾子哦! “真的啊!”俩个孩子两眼冒光,乐得直掉口水。 “走啰了,回家吃大虾了!”老两口各自牵着一个孩子,将他们带到了车上。“走吧,咱们也回家!”余香见姜小丫一脸的憔悴,连忙拉起她的手,让她坐上了前排。 一路上,车上的笑声不断。余香和姜小丫相视一笑,这老两口是真喜欢孩子。姜小丫欲言又止,余香连忙止住了她,知道她想说什么。“今天是母亲节,你大海哥在家亲自下厨,要犒劳我们!” “那我们可有口福了!大海从小就是一把好手!”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大浪潮涌(三十一) 坐在余香的车上,姜小丫很快变得沉默寡言。 她神情疲惫地望着窗外的城市,这两年她含辛茹苦地带着这俩个孩子,操持着还不属于她的家。她几乎忘了,她也还是个刚刚成年不久的大姑娘。她也才不过26岁。 像她这样的90后,好多人都还忙着谈恋爱,换男朋友如换衣服一样,甚至还没有谈恋爱,还在独立享受自己惬意的快活人生。打打网游,搞搞网络直播,有空闲的时候,找份工作,补补口粮。 正是天不怕地不怕,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美好年华,而她呢,苦哈哈地捡了两个孩子,苦哈哈地一个黄花大闺女居然跟人当起了妈,名不正则言不顺地占据在人家的房子,还苦哈哈地不愿意挪窝。 眼瞅着两个孩子都上幼儿园小班了,而何大山还稳起,连点表示都没有。 她望着窗外的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曾经她也是个渴望征服大城市的靓丽女郎,打扮新潮,穿戴时尚,玩得也很疯狂,甚至于还在网上与嫂子云秀清谈起了恋爱。挥金如土,挥情如梦,喜欢什么就是什么,不喜欢什么就是不喜欢什么,爱憎分明,天王老子都不怕。何等的潇洒,何等的快活。 天地只此一人,世界为我所为。何等的霸气,何等的狂妄无忌! 可惜的事,她不幸遇到了何大山,一见钟情,一夜重回童年,找回了童年的青梅竹马的冲动。往昔如烟,一切原有的生活和节奏,被完全打乱。以前的同学和朋友,都暗地里骂她,是头没见过爱情的猪! “天底下哪有像你这么傻的人!人家都说喜当爹,你倒好还未嫁,喜当妈,当的还是别人的孩子的妈!” “又不是共享单车,哪有这么给自个添堵,捡便宜的!” “不会是怕将来生娃,先豁出去白白当回娘来玩一玩?要真是这么玩,那不仅仅是在玩火,那是完蛋!” “后妈哪有那么好当的!当得好,你应该!你活该做!当不好,你娃有虐待倾向,嫉妒心强!不配为父母!” “现在你都有两个建设银行了,将来你自个还生不生?再生的话,又该怎么办,再养一座建设银行?你有多少钱能够这么来折腾啊! ....... 凡是种种,同学们和朋友们的话,都夹刀带棒的想要敲醒她,她都无动于衷,依然我行我素。 她想了很长时间,其实她也还是没有想明白,何大山他究竟有哪些好?但她就是喜欢,欲罢不能。糊糊涂涂的爱着,糊糊涂涂的恨着。 爱到深处,情何以堪。 姜小丫望着窗外的风景,戚戚然地布满了泪光。 余香无奈地拍了拍她的手,无言地安慰。她对于姜小丫既佩服,又无法理解。90后的思维,她看得惊心动魄,又看得叹为观止。一度时期,她曾经不止一次的以为她的图不过是一夜网红的冲动,想要向嫂子证明她的存在。但现实,告诉余香,她错了,她看错了姜小丫。 姜小丫对爱情的爱得那么纯粹,远远超乎来了她对爱情的想象。换做是她来,她肯定做不到姜小丫这般坚韧和执着。看着低声哭泣的姜小丫,俩个捣蛋的小调皮鬼,很快不高兴了,挣扎着想要扑进她的怀里。 兰花和老扛把子连忙紧紧地抱住他们,连声说道,妈妈累了,让妈妈多休息一会儿。 俩个孩子心有灵犀,一个小手抓住姜小丫的手,久久地不愿意松开。“妈妈,妈妈!” 孩子的叫唤声,早已经让姜小丫产生了应激反应。她连忙抹去了眼角的泪光,转过头来,笑盈盈地说道,大东东,小东东,不许乱动!听大爷爷,大婆婆的话,赶紧坐好!我们马上就到家了,大爸给我们做了好吃的大虾! 俩个孩子听了她的话,很快安静了下来。流着口水,心心欠欠的低声嘀咕道,吃大虾了哦,吃大虾了! 回到家里,俩个孩子好奇地从老扛把子和兰花的怀里,挣扎着跳了下来。“大爸,大爸!” 何大海连忙从厨房里跑了出来,高兴地一把搂住两个小家伙,热情地问道,饿了,肚肚饿了? “饿了,东东的肚肚饿了!” 何大海连忙招呼大家,赶紧上桌。他精心烹饪了好几盘好吃的。烩烧鳝鱼,竹笋鸡丝烩蘑菇,清蒸基围虾,爆炒螃蟹,椒盐小麻鱼,红烧猪蹄,凉拌苦瓜,红烧豇豆肉,鸡汁芦笋,加上一盆竹鸡干烧,和一罐子绿豆炖肚条。 极其丰盛的一桌,让大家伙的味蕾大开。 两个小家伙特别喜欢吃基围虾、烩烧鳝鱼和椒盐小麻鱼,姜小丫手忙脚乱地一边剥着虾子,一边给他们喂鱼。吃起东西来,俩个小家伙都只吃姜小丫给他们喂的东西。兰花和余香想要帮忙都不行。 兰花心疼三妹,只得另外给她夹了一个盘子。但姜小丫都没有来得及吃上一口。 吃过晚饭,姜小丫又连忙给俩个孩子洗澡,换衣服,很快就又倦到床上,低声给他们俩讲起了故事。 等到把俩个孩子哄睡着,姜小丫才来得及吃上一口。 “小丫啊,你太惯着他们了。都两岁了,你可以放手让他们自个吃啊!” 姜小丫呵呵地笑了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大妈,你不知道这俩小子吃饭的时候撇生。我不喂他们,他们都不愿意吃。” 姜小丫连忙刨了几口,吃了过半饱。连忙推开饭碗下了桌子,俩个小家伙半夜里还得喂一次奶粉,才能安生。 何大海等到姜小丫放下碗筷,方才忙着收拾桌子。 等到他收拾完桌子,原本还想着和姜小丫聊聊何大山的事情。这丫头早已经关上门,哄着俩个孩子睡着了。他只得苦笑地朝着兰花和余香笑了笑,“完了,你们交办的事情办不了啊!” 老扛把子呵呵一笑,“这事干脆你别管了,让你妈和余香去找大山商量。” 兰花无奈地剔了剔牙齿,苦笑地摇了摇头,“都这样了,还要啥说头了!让大山早点把证扯了,算了。” 姜小丫的事情,成了老何家的心病。 俩个孩子被姜小丫带到市里,何大山难得清静地与何凤山坐在自家的院子里,俩爷子抽着烟,喝着茶,清清静静地松了口气。 “大山,大海说公司下一步还得加大产业链的配套,这步棋不好下啊?” 何大山点了点头,使劲地抽了一口烟。“大海哥,又给我出了一道难题啊!村里的产业规模和产业增长点也就这个样子了。唯一的出路就是给示范片搞产业配套。但这投入和动静都不小啊!大海哥的想法很好,但我们的出口和切口都很大,我的想法是一步一步的来。但现在村里人的胃口都很大,恨不得一下子吃个胖娃娃。” “这都是被大海惯出来的坏毛病。你得压着点!” “我倒是想压,但驼子李、何老六和何晓敏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压也压不住啊!”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大浪潮涌(三十二) “一口吃过大胖子是要出问题的,要小心消化不良啊!你现在是书记,有些主意还得你自个拿,不能都靠着大海。大海的主要精力,已经发生了转移。他的公司转型的步伐很快,我听余香说也很艰难!” 何大山抖了抖烟灰,嘿嘿地笑了一下。“都到了瓶颈期!村里的年轻人,回到时候都回来了不少,但都打着一夜暴富的想法。我们就这么大点脓血,哪能那么容易!” 何凤山也很清楚,以前余香和何大海都盼着年轻人回来返乡创业,但现在呢,回来了倒是不想都想着立竿见影,都想在集团公司讨点伙食,把自个的家业倒腾起来。甚至,有些人为了利益之争,还窜动家里的老年人,隐隐地当起了钉子户。“小川家和大明家还是拆不掉吧?” “怎么拆,这两家人狮子大张口,要100多万的赔偿。我们这里的地,他们以为是城里的房地产用地啊!哪里值得到那么多钱!这个口子是坚决不敢开的!要开了这个口子,都要乱套。” “这就是人心啊,人心不足啊!以前幺爷总是劝大海不要大包大揽,当时我还挺有意见。现在想来,他的提醒还真是没有错。欲求不满,迟早是要出大乱子的。” “甭管他们怎么闹吧,反正我是想好了。当初大海哥就很明确,宁愿不要他们的地,也不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实在不行,就这么起吧!他们的地,我们也不征用了,就当是保持原生态。看他们怎么折腾,反正我是不打算出那么多钱。” “见义忘利,这股妖风,又被这群年轻人给煽动了起来。得好好地刹一刹了!” “他们啊心大着呢,很多人都在打村干部的主意,暗地里都在找关系,都想当呢!” “这事情,你不用担心!上面有余香顶着!她比我们都清楚,也看得长远!肯定不会同意的!我们用人,还得选有公心真正愿意为大家做事的人!” 何大山给何凤山续了一杯茶水,叹了一口气道,余书记倒是给我谈过。她的意见是,把这些人分类出来,确实有心想当村干部的,可以先到示范片的其他村挂职锻炼。把他们拉出去遛一遛,磨一磨。 良久,何凤山才唏嘘地说道,我们这些人已经退下来了,老了!年轻人都把我们当聋子,不愿意再跟我们打交道。我们呢最多只能帮你们敲敲边鼓,关键还得你们村委班子的思想要统一。特别是何晓敏,这小子脑袋灵光,喜欢热闹,你得多提醒他,适可而止!不能这么抱小团体,瞎胡闹。 何凤山看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现在村里分成了几派。何凤山老一辈的是老一派,何大山和驼子李、何老六的青壮派,而以何晓敏为首的年轻派,做事就不那么讲章法了,大有与村委分庭抗衡的意思。 这也难怪,何大海和何友生一贯重视年轻人,以前大家都瞧不起当村干部,但自从组建起集团公司之后,村干部大都兼任集团公司的重要岗位,年轻人便看到了好处,都想往公司里扑。特别是何晓敏有知识、有文化,自个负责的婚庆产业增长得很快,逐渐便心也野了,想法也就多了。对何大海、何大山还比较服气,但对驼子李和何老六就不是那么待见了。 按照他的想法,他早该当村主任了。但驼子李一个残废,要知识没有知识,要文化没有文化,要形象没有形象,根本不配再当村主任。鲜家嘴是示范村,是明星村,村主任也该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自认为,他就是这样的人物,暗地里起着逮猫心肠,与刚刚回村急于在村里打开天地的年轻人抱成了一团。 何大山也给何大海反映过类似问题,但何大海说他是驻村第一书记,他现在只管大方向,具体事务由何大山自己想办法。何大海在考验何大山。何大山被逼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答题。这让何大山十分的苦恼。 他原本以为哄一哄,劝一劝就能了事。 但天长日久,这种矛盾不断没有得到化解,反而愈演愈烈。 驼子李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他压根就看不惯何晓敏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做派,俩人暗地里打起了肚皮官司。把他憋急了,他甚至提出动议要罢免何晓敏的婚庆事业负责人的职务。 何大山捧一把,捏一把,想要和稀泥,但却弄得两面都不是人。原本跟他站在一起的驼子李,隐隐与何老六达成了私底下的联盟,与何晓敏分庭抗衡。 “大山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不能这么再和稀泥了!你得拿出你当把手的气势和决断!何晓敏的问题必须得到解决了。” “怎么解决?” “余香不是说了吗,可以调出使用啊。你可以向指挥部和镇上建议,将何晓敏调任到李太沟村去当把手,反正现在李太沟村也没有人主动接招!让何晓敏换个塘子,去遛一遛。” 何大山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其实还是私心作祟。他不想因为他,砸了鲜家嘴村在示范片的明星效应。将何晓敏调出,无疑是断了他的一只臂膀。 何凤山的话,让他沉思了良久。他绷着脸,愁眉不展。 “鱼大了,小塘子养不活了,自然要翻腾出海。你何不做个顺水人情。何晓敏去李太沟村当不了村主任,但可以当产业带头人啊!反正他在李太沟村也流转了土地。等到时机成熟,他可以由组织委派担任村支部书记。” 何大山心有不甘地笑了笑道,我们这是给自个在培养对手啊! 听了他这话,何凤山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便火了。“大山,现在示范片是一个整体。你得有大局意识,不能老是抱着一个村子看世界。何晓敏既然有能力,就应该让他找到发挥他才华的舞台。否则你老是这么压着捏着,既浪费人才,也是在给自个找麻烦。何晓敏已经今夕不同往昔了,都快成火药包了,你得趁早他还没有爆炸,把这个炸药包扔出去。” 何大山几经思索,方才脸色难看地答应了下。“我试试吧!” 何凤山给他打了一支烟,连忙安慰道,大山,这叫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大度地成全了何晓敏,他只会感激你! “但愿吧!” “当然了你也得敲打敲打驼子李了,这小子也得给他再压压担子,不能让他这么老是浮着了。你得帮助他做点成绩出来,不能再这么躺在功劳簿上了。” 何凤山面授机宜,可谓是苦口婆心。 何大山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找到了余香,给余香和苗新月打了报告,建议将何晓敏调整到李太沟村担任驻村第一书记,帮助李太沟村发展产业。余香和苗新月欣慰地一笑,就坡下驴,当即批准了他的报告。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大浪潮涌(三十六) 离婚之后,卫婷儿依然苦闷。 年华易老,青春易逝。失去的终将失去,得到的未必是永恒。划破指尖的光阴,痛并活着。女人一旦回归家庭,意味着对自由和理想的背叛。虽然依旧是孑然一身,但带着个拖油瓶,她把生活仅有的快乐和幸福都装在了瓶中,瓶子越大她便活得越艰难。因为占据她灵魂和自由的空间也就越大,她失去的和付出的也将更多。 对于大多数婚姻美满的家庭来说,孩子是必不可少的调和剂,但对于单亲家庭来说,诗和远方远远比不上内心的焦渴和惆怅。眼瞅着,孩子就应该上幼儿园了。 按照老父母们的想法,还是想把孩子留在省城,找一家私立幼儿园入学。卫婷儿心里一直拿不定主意,孩子是她生活中的第三个男人,抱在手里的时候,她还不觉得成长的压力,越小的时候孩子越是好看越是喜人,但随着年月的流逝,孩子一天天成熟起来,极其敏感而易于破碎的小心灵,她已经无法捧着手心里,只能弯下腰杆,磨着耐心与他商量。 别的男孩都亲母亲,而她的孩子却防范着她,越大她越看不懂他的想法。 这孩子一贯沉默寡言,少有欢笑,闷闷沉沉的小脑袋瓜子里装不是生活而是哲学。每每沉默是金,而又不失灵性和慌张。一度时期,她以为孩子是得了自闭症或者是抑郁症。但一见到她的父母,却又长出了乖巧和聪慧。 父母已老,多活一天便意味着少一天,像她这样的独生子女家庭,父母活得更加的沉重和痛苦。工作上,父母对卫婷儿已经不再抱有太多的希望,她能够走得今天这一步,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已经极其不易。换句话说,她的成长已经到达了父母寄予的天花板。尽管父母也曾经是仕途中的一员,但对于他们来说,爬得越高,担心越大。他们并不想让卫婷儿去追求那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寥,而是希望她多点生活的烟熏火燎。 不为别的,就因为她已经是孩子的母亲。 父母希望她能负起责任来,做一个合格的母亲。但又舍不得放手,把孩子彻底地交给她。 她独身一人,饥一顿饱一顿,情感的匮乏,工作的压力,显然并不适合当一个合格的母亲。尽管她付出了很多的努力,但都得不到父母和孩子的认同。自从有了孩子,父母已经把全部的精力和时光,都从她的身上转移到了孙子的身上。 父母对侯春极其不满,不仅仅是因为他出生卑微,工作上胆大妄为,而是与他的相处十分的别扭。没有共同的语言,永远都是一个陌生人。看不懂他的意图,也掌控不了他的想法。 父母决绝地让放弃她的男人,其实是有很大部分原因,是不想让卫婷儿飞出他们的掌控。 多次的吵架,多次的挣扎,在父母浑浊的泪水面前,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力和苍白。“我们能活一天是一天,而孙儿是每活一天便多一天。而你呢,是活上一天便禁锢一天。你现在能做什么,除了工作,孩子和家庭对于你来说,已经失去了平衡,孩子对你都认生了。我们再放手,你就能挽回吗?以你现在的工作状态,你只会做得越来越糟糕。” 讨价还价的结果,父母给出了两条路:“要么你马上调回来,要么将孩子留在我们身边。” 卫婷儿张了张嘴,哑口无言。父母给她的选择,她无法选择,只能妥协。孩子留在了父母的身边,上了一家私立幼儿园。父母当起了孩子成长的导师,而她呢,不过是给孩子穿戴了一张家庭的外衣。 尽管侯春的父母也想孙儿,但老实巴交的泥腿子,每每来一回,便又落荒而逃。孩子说的话,他们听不懂,他们的亲近,孩子又感到很害怕,把他们当成了拐卖人口的人贩子。 来一次伤一次,侯春的父母来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很快,便淡出了她的生活。 婚姻是自个的,失败一回,破镜难圆。留给她的伤口,还在隐隐的流血。她像一头失去了狼群的狼崽子,孤独而寂寞地舔舐着伤口,发出仇恨的怒火。向燕燕安慰她,“不要着急,慢慢来,等孩子大了,他自然会懂得理解和尊重你的想法。”卫婷儿苦涩地喝着咖啡,落寞地摇了摇头道,等他大了,他还是我的孩子吗?他是我父母的孩子! 她不用想都知道,这个孩子长大后,跟她一个模子,她今天走的路,就是他将来的路。父母潜意识里的固执,是无法割舍和逃避的。只要生活在他们身边,成长的轨迹便已经铺出了路来。 “这样没有办法啊,谁叫你离婚了,你的婚姻不完整,你也没有时间去照顾。你改变了他,也改变不了你自己。”向燕燕唏嘘地叹了口气。从内心来讲,其实她还是挺羡慕卫婷儿的。至少她的父母,还能够给她分担生活和家庭的压力,而不像她的父母,除了生养过她,给了她一副娇俏的面容,给了她一股子不服输的血气,还有什么,什么都没有,都得靠自己。“环境造人,很多时候我们都改变不了,只能去适应。” 安顿好孩子的事情,卫婷儿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孤独和寂寞的心思都收敛起来,一门心思地扑在工作上。唯有工作,还能让她找到存在感。向燕燕也多次劝她,“实在不行,你干脆重新找一个算了。” 卫婷儿也知道,自从离婚之后,打她主意的人很多。比如,大男孩薛岳就一直试图接近她。几次都想找机会向她表白。也还有一些年纪大的离婚男士也在挂念着她。她的美貌和地位,由不得不让别人惦记。但这又如何呢,作为女人她是有该有的生理需要,但这样能怎么样呢?生理的问题并不一定需要男人才能解决。而情感上的问题,她已经害怕了,把自个包裹成了一个茧子。“又来将就一盘,把自个像你一样伤得体无完肤?” 作为过来人,向燕燕对她的回怼无力回答。 “其实像你我这样的女人,天生就很强势。有没有爱情,有没有婚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要把这个活成一个真正的女人。” 向燕燕苦笑地点了点头。其实卫婷儿比她幸运,至少她还有个挂念的孩子。而她呢,才是真正的孑然一身。 “婚姻是杯苦水,一旦装进了自己的瓶子,无论你怎么去洗,都是苦的。” “你也太悲观了吧!远的不说,就说余香和大海,我觉得他们就过得很好啊!”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有些苦余香是自个揣在兜里。怎么会让你发现。何大海就真的好吗,我看也未必。就拿你来说,你没有惦记他?你敢说?” 卫婷儿的话,让向燕燕很尴尬。她无奈地笑了笑,你把我和他拉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心口不一吧!如果你作为余香,你觉得这是苦的,还是甜的?” 良久,卫婷儿和向燕燕都唏嘘而又心虚地苦笑。“或许余香跟你我不一样,她啊,比你我更懂生活,更懂得含蓄。所以,看起来她是要比我们要过得幸福很多。” “兴许是吧,她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比我们活得更明白,更洒脱。” “反正呢,我是打定了主意。短时期内,我是不想再找男人了。我得由着自个的性子,好好地活一回。婚姻是苟且,爱情是鸡肋,唯有本心才是真我。” 向燕燕见她如此固执,只得泄气地说道,我呢也劝不了你,也给不了你主意。反正呢作为闺蜜,我是希望你幸福,不要走我的老路。姐这一辈子最不该,是去爱上一个不值得的男人。你呢,生活还很长,还有机会去反思去选择。 卫婷儿噗嗤一笑,使劲地捶了她一拳。“你给我少来,弄得自个好像鸡汤大师似的。你也不比我大几岁,也别把自个当成吃透了烟火的老婆子。你的路啊,也还长着呢!走一步瞧一步吧,真要遇上好男人,咱们也别气,别放过。” 向燕燕再次长长地叹了一口,落寞地笑了笑说道,人呢,是情感动物。有些事情,身不由己。我们想矜持,想固执,都由不得我们自个哦! “那倒是!” 卫婷儿点了点头,收拾起心情,自个开着车,又回到了林县。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大浪潮涌 (三十四) 生于斯长于斯,路途的距离,总是随着心情的起伏而渐行渐远。 不想活在梦里,也不想活在痛苦中,唯一的填充方式,便是用繁忙工作累死自个。进入到互联网时代,生活的节奏如同数据流量,开始是一条小溪流,逐渐变成了大江大河,很快又汇成了汪洋大海。迅疾而来的时间风暴,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应有的工作范畴。一切都像被拨快了的闹钟,雷光电闪的催逼着人,使劲地驱赶着拽着拉扯着不断地加快追寻的步伐。“996”的工作,已经远远超过了“5+2”和白加黑,至于“669”的生活,只有意会而不可言传。 累并活着。 卫婷儿回到林县,很快就又生龙活虎。 顾天青自从当上书记之后,对中医药大健康产业越发看重。借助于永昌公司的精深加工能力以及出口资质,林县的大健康产业逐步在gdp增速中展露头角。但他很清楚,虽然初见成效,但与市里的要求还相去甚远。中医药大健康产业不但要成为林县的支柱产业,还得撑起全市的产业布局。 林虹再次与他进行了谈话。“林县的中医药大健康产业虽有起步,但不能固步自封,还得进一步深化,光有产业链还不行还得有价值链。” 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挣扎都是虚妄。市场的竞争,不相信眼泪,也不相信情感。科新文和邱总,是深有体会。自从永昌公司这头巨鳄进入林县之后,他们的出路已经被逼到了墙角。 之前他们与秦伟的公司合作,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现如今,与永昌公司形成上下游的产业链关系,他们又成了被套在笼子中的猛虎,不得不按照永昌公司的管理标准和质量体系来完善生产链。这笔巨大的投入,压得他们气喘吁吁,疲于奔命。但市场是座巨大的搅拌机,他们唯有在被搅拌其中,才能看到出路。 两家公司都咬着牙,卯足劲了劲头,想要借船出海。 “顾书记、卫县长,我们呢,希望县上在支持力度上,还能在加强一些。永昌公司搞市场前端,我们能不能参与到产业融合之路,我们搞文旅融合。” 顾天青翻了翻他们递交过来的规划书,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起伏不定。文旅融合,林县在余香分管的时候,是多条腿走路。马塔桥村的模式,走稀奇资源的路子在不少村得到了推广。而温馨他们以园区为核心,以渠口镇为基础,搞起了中医文化小镇也初见规模。还有一些农家乐也搞起了文旅观光,主打休闲养生。半年多来,旅游观光产业的数据,也在成梯度增长,但都是粗放型,并没有形成规模效益。 卫婷儿埋着头,一边听着他们的汇报,一边仔细地翻阅他们的规划书。 “你们做个调研没有?这么弄,弄得出来不?” 科新文见邱总欲言又止,连忙对卫婷儿说道,具体请邱总给两位领导再汇报一下,规划的创意也是他们提出来的。 邱总轻咳了一下嗓子,方才不紧不慢地答道,我们的创意呢,来自我们林县根深厚重的医药文化,林县出药材,自然也少不了名医。我们的想法是挖掘名医资源,打造养生康养中心。两位领导,请看这里是渠口镇的中医文化小镇,这里是涪江,这里是毛公河,两河交回之地,目前还是一片荒山和河谷,周边的高山是天然的养生屏障。我们计划把养生康养中心建立在这里,主要配套中医名医馆、中医养生疗养院、中医美食街、中医药研发中心、中医休闲体验馆和生态康养氧吧。预计投资规模20个亿,占地1500亩,建起之后能够新增就业1000人,利税预计每年可以达到3000万元。 “你们这个名医馆是博物馆?” “不,不!不只是博物馆,而是综合性中医医院。”邱总见卫婷儿有些疑惑,连忙再次解释道。 “你们这个养生康养中心,与中医文化小镇能够形成配套?”顾天青也连忙追问道。 “能,肯定能,还必须能!不然形不成养、医、研、游、乐、购的格局。我们得借助中医文化小镇的人气和东风,与它们相融互补。” “这是不是又意味着,我们县上必须在基础配套上再投入一笔。” “卫县长果然是一针见血,说道点子上了。不错,你们看,这里!还有这里,我们必须得修两条快速通道和架两座桥梁,形成闭合式环线,这样才能留得住人。”邱总立即站起来,展开图纸,挨着指了指图上标注的路线图。 “那,你们测算过没有,我们需要投多少钱?”卫婷儿管理着财权,也最关心投入和产出的问题。 科新文嘿嘿笑了笑,“也不多,我们估算了一下,大概需要1个亿。” “一个亿?”顾天青吃惊地看着他。“这可不是小数目!” 卫婷儿迟疑地问道,“你确定?一个亿能够拿下来?” 科新文尴尬地有些拘束,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我们是按照最低等级来估算的,如果按照我们的设计最好是高标准建设,否则这条环线就太煞风景了。” 卫婷儿当即一拍桌子,不满地站起来说道,且只是煞风景,根本就是在打我们政府的脸。真要按照最低等级建起来,我们还不得被人骂死。“卫县长,你的意思?”顾天青惊愕地望着她。 “我的意见如果县上同意建养生康养中心,基础配套投入少不了2个亿。” 顾天青很清楚林县的家当,“2个亿?我们能拿得出来吗?” 卫婷儿不怀好意地打量了一下科新文和邱总,咯咯笑了起来。“我们当然拿出来,不过嘛?有人拿得出来!” “不行,不行!我们可拿不出那么多资金。20个亿我们分三年投资,每年都得6、7个亿,这还得去争取银行授信才行。”科新文和邱总连忙苦笑地摆了摆手。 “拿不出来,我们想办法啊,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办法总比困难多。我有这样一个建议,书记你斟酌一下。我们可以采取ppp的模式,先行由两家公司垫资修建,我们通过购买服务的方式分年度进行回购。当然康养中心前期的三通一平,由政府投融资公司来进行融资修建,政府以实际投资和土地入股的方式,参与康养中心经营。” 顾天青琢磨了一下,“你们两位老总呢,卫县长这个建议,你们觉得如何?” 科新文和邱总当即垮下了脸,“两位领导,你们这个想法很好,但我们的资金都投入到基建上了,那我们的那些配套就要打折扣啊。这是杀鸡取卵,得不偿失啊。” “乱说!你们的思维还是太僵化了!资金不足,一方面我们可以共同对上争取,另一方面你们可以找企业借资啊!比如永昌公司,你们就可以试一试嘛!他们公司的姚总眼光毒得很!你们这个想法,他们未必不会支持。” 科新文和邱总原本就是打着吃独食的主意,就是想撇开永昌公司,自个单干。卫婷儿提到向永昌公司借资,俩人心里都不很痛快。“这么一弄,就成了三家公司合股经营了啊!我们独立经营权能够得到保障不?” 卫婷儿见他们又把皮球踢给了她。当即嘿嘿笑道,这就得靠你们自个的本事了,看你们怎么跟永昌公司谈了。企业之间的经营行为,我们只能敲敲边鼓,具体事务还得你们自个去谈。 “谈!怎么谈?万一他们狮子大张口,把我们扔到一边,跟你们合作自个干!我们怎么办?” 顾天青听了他们这种泄气话,连忙摆了摆手,给他们打气道,“这个你们放心,做事情总得分个先来后到,创意是你们的!我们肯定支持你们优先发展!” “这事情呢,我给你出个主意,你们去找一个人,没准就能成!”卫婷儿坐下来,合上规划书,得意地笑了笑。顾天青心神领会,当即也笑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 “找余香啊!余香也是你们的老熟人,老领导!” “这能行吗?余常委已经到了梓县啊,她怎么可能在帮忙啊!” “你们啊,还是不了解余香。余香这人啊,念旧!中医药大健康产业她是奠基人!你们去拜拜她这座菩萨,准成!” 科新文和邱总见她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只得点头道,那我们试一试。不过呢,县上还是得支持我们才行,土地的问题、周边环境配套的问题和“三通一平”的问题,县上多少总得出一点吧!不能当周扒皮吧! “我跟你们说,这事呢我们跟市里汇报之后,如果市里同意,这些都不是问题,支持民营企业发展壮大我们义不容辞!你们少个我们在这里吊二话!我先把话撩在这里,这个项目县上肯定大力支持,至于资金渠道怎么来安排,我们会商论证之后,会立即通知你们!你们呢,抓紧时间编制规划和项目方案!争取尽快落地建设!”顾天青当即没好气地批评道。 卫婷儿对顾天青的表态,没有异议。康养中心,是个朝阳产业。两家公司能够提前布局,对于县上来说,也是好事情。她必须得支持。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大浪潮涌(三十五) 李太沟村,黑夜的尽头零星闪烁着灯火。 新安装的太阳能路灯还在调试中,零星几盏的灯光,被一群夜来的飞蛾簇拥成了一盏盏昏暗的煤油马灯。从飞蛾翅膀中穿透出来的轮廓,犹如柳莺刚刚新建好的鸟巢。 夜如此的沉静,沉静得宛如一碗凉水。 手指宽的白水河,透过指缝中狭小的空间,何晓敏半掩着脸面,手里拿着一支手电筒,步履蹒跚地走在乡村的水泥路上。脚下咯吱咯吱的声响,犹如踩着了沉睡的萤火虫。 额头上的伤口,扯得他不由自主地皱上了眉头。 刚刚上任不到三天,按照镇上秸秆禁烧的要求,他原本打着手电筒想要来一次暗访。却不料,刚刚走进村口不久,便被人蒙头盖脸地捶了一顿。手里的手电筒也被人踩碎了玻璃片,好在他用的高能充电手电筒,勉强还能用着。 他没想过太多的挣扎,这些人的力气不小,他挣扎也无济于事。 只得抱着脑袋,由着这些人无情的发泄。等到这些人跑远了,他才一把扯掉了头上的黑布,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水,索性直挺挺地躺在水泥地上,望着黑夜的天空,由着手电筒散乱的灯光,照亮头顶上的一片迷茫。 他恨不得大声地喊叫出来,但他还是忍着没有发泄出来。而是静静地待眼角的泪水,打湿了身下的冰冷而冷酷的泥地,方才心有不甘地从地上翻爬起来。 何大山太狠了,一脚将他踢到了李太沟村。 对于这个小山村,他并不陌生,甚至比鲜家嘴还要熟悉。他的母亲,便是从这个村子里嫁出去的。他的童年有一半都是在外婆家度过的。处于上风上水的白水河,远没有在鲜家嘴那边宽。小时候,外公经常开玩笑说,“尿大的荡荡,不过手指宽。” 外公跟大叔何凤山一样,当年都是修过鲁班湖的,亲手建起过不少比白水河还要宽阔的水渠。自然是看不上眼前这潭水,他的世界里,只有像鲁班湖那样的宏大工程,才能称得上是大江大河。那时候,外公经常说,白水河太小了,小得连鲁班湖的一条鱼都装不下。 从未去过鲁班湖的他,对此深信不疑。 李太沟村的人,生来就有一种优越感。与鲜家嘴的老何家不同,老何家是靠拳头打出来的威风,而李太沟村则是靠笔杆子闯出的名声。 上百年来,张献忠剿杀之后,从湖广迁徙而来的老李家,便传承着书香门庭。“太白家风,老子家风,道德家风”,乡里百里没有哪个村子的香案上有老李家这么霸气。嘴上斯文,从不骂脏话,也不张口闭口自称老子,但却家家户户把老子的威风悬挂在堂屋的香案之上,但凡来个人,推门进屋,入目之处,便是他们得意的用毛笔书写的硕大的“老子家风”、“道德家风”。至于“太白家风”,一般是家里出过秀才、举人,再不济也当过私塾老师的家庭,才会悬挂这种散发着诗文味道的匾额。 老李家的人,生**漫,性格孤僻,向来排外。 即便是小时候,与外婆家的表姊表妹们在一起,老何家出生的棒头娃娃,也多被讥讽排斥在她们的小圈子外面。 一度时期,何晓敏极其迷恋李太沟村的霸气。家家户户都有小人书,人人都能说上几句三字经,对上几幅对联。即便是冲壳子,老李家摆谈的不是杨家将、岳家军,便是水浒传、三国演义,最不济也是李三太子撒豆成兵的神话,山海经里的鬼故事。不像老何家的那些棒槌,成天只晓得打架斗殴,与人争长到短。 他的童年,在李太沟村并不讨好,也没有多少人看得起他这个时常吃鼻涕,邋里邋遢的小兔崽子。 虽然过得不是很快活,但他就是愿意跟着表姊表妹们,有盐无味地凑热闹,听稀奇。 李太沟村出了那么大丑事,苗新月把他送来当驻村第一书记,相当于是让他来帮老李家擦屁股。一贯骄傲的老李家,心里都很窝火。“老李家的人都死绝了吗?要让一个棒槌来当家!” 这些年,鲜家嘴虽然变化很大,大得让不少人都很眼红。但老李家的人,并不服气。“都是用钱砸出来的,有啥了不起的!”“嘚瑟个啥,不就是一个暴发户,带出了一群暴发户。” 何晓敏自然也被人贴上了暴发户的标签。 老李家的人,暗地里捶了他一顿。顺着村道走了大半宿,他不但没有声张,反而想明白了。老李家的人,已经是穷途末路了。连老何家十几年都不屑一顾的下三滥手段都使出来了,还能耍出什么威风。 他挺直了腰杆,抹掉了眼角的泪水,舔舐了一下嘴角的血水,使劲地拽着被踩碎了玻璃的手电筒,带着一股子从未有过的优越感和征服感,无比自信地走在乡村道路上,每迈出一步,他都故意地使劲地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不断甩动的手电筒灯光,虽然微弱,但却让黑夜里的小山村多了几分惊恐。 被人捶了一顿,额头上流着血,反倒成了他羞辱老李家的军功章。走在村里摸黑的路上,见着坐在院子的老李家乘凉的人,他便自个凑上去,也不说挨打的事情,就冲着他们吆喝:李大爷、张大妈,火不能点,烧不能烧,天干物燥烧了要遭。烟熏火燎搞不得,秸秆禁烧要记牢。做事情走正道,违法违规划不着。 老李家的人,被他弄得一惊一乍的。 只得哼哼哈哈地点着头,低眉垂眼地由着他吆喝。“放心,放心,我们绝对不点一把火,不冒一处烟。” 何晓敏打了一夜胜仗,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家里冲何友生、母亲和妻子一阵傻笑。 他的妻子连忙跑了过来,心疼地看了看他受伤的额头,“咋的啦?跟人干架了?” 母亲赶紧拿出了家用医药箱,给他用碘伏给他清理了伤口,贴上了创可贴。“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没事,路上黑,摔了一跤。”他乐呵呵地解释道。 “看样子,你得抓紧时间把李太沟村的路灯都安装起来。现在秸秆禁烧抓得严,老是这么黑灯瞎火的也不是个事啊!”何友生也没有往多的地方想,只得提醒他。 “晓得了,应该就是这三五天就能调试好了。” 老母亲心思细腻,在清理伤口的时候,多少看出了点名堂。等到何友生和儿媳妇各自回了屋里,她便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咋的了,你还瞒着妈。他们打你了? 何晓敏嘿嘿一笑,摆了摆手,“没有的事情,你别瞎猜疑。我是书记,他们谁敢!再说了,老李家的也没这个本事!” 老母亲将信将疑地看了看他,见他一脸的坦然方才松了口气。“你舅舅他们,从小你也知道,别跟他们蛮干,他们啊,都是吃软不吃硬的!” “晓得了,你就别瞎操心了。我心里有数。” 持续半个多月,市里动用了卫星和无人机全天候监控火情。何晓敏翘起个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支烟,坐在办公室里,轻轻地哼着小调。自从那一夜之后,李太沟村居然没有一个人敢私自焚烧秸秆。李太沟村还在镇上暗访过后,被评为了先进。 第二百六十章 大浪潮涌(三十七) 一顿闷头痛打换来了,何晓敏在李太沟村的威望。 余香和苗新月原本还有些担心,他太年轻,镇不住塘子。但没有想到,短短半个多月,他便收拢了人心。何友生在幕后帮忙给他掌舵,倒是让他少走了不少弯路。“何大山和李大海,他们捡的都是落地桃子,没啥好稀奇的。你呢,就学余香和何大海。你现在的处境,比当初余香来鲜家嘴强多了,你得学会总结他们的方式方法,活学活用。” “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你舅舅他们那里你要多走动。我呢,也找个合适的机会,帮你敲敲边鼓。你舅舅他们家,在老李家也是大房。他们的心齐了,你干起工作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文旅融合试点,在秸秆禁烧完成之后,再次被推上了李太沟村的议事日程。 鲜家嘴的布局太大,格调太高,他学不来,他也没有何大海那么多资本来倒腾。何晓敏思来想去,还是走搞配套的路子。鲜家嘴的产业发展方向,他都很熟悉。如今,鲜家嘴的康养产业已经走上了路子,正在爬坡上坎。而水产养殖基地的转移,让何晓敏下定了决定,不再走余香当年走过的老路。生态化零污染,以水为媒,发挥他自有的长处,趁着鲜家嘴还没有来得及搞影视观光产业,他得抓住机会,抢到头筹。 当初这个主意,是他出的。 他最熟悉不过,影视观光基地的市场效应和文化传播效应。 打定了主意,他把村里有文化的老辈子全都组织了起来,请来了县上文旅局文艺股的专家,对李太沟村的历史文化脉络和典型故事进行集中攻坚。他去过多次江南,对那里的西湖情的大型情景剧目,十分感兴趣。就着李太沟村得天独厚的人文环境和自然生态水环境,他列出了第一批实施的项目:打造大型水上情景表演和水上魔幻灯光秀。 打小他听过太多与李太沟村相关的神话传说,以及民间传奇。什么李三太子撒豆成兵,什么寨子坡上的莽子洞、九节龙上的铜尸银僵等等。在他看来,这些有文化渊源的故事,都是可以打磨出来的文化景观。 水产养殖是基础,水上景观是载体,民间文化是舞台。一贯善于策划的他,得心应手地干了起来。 “不走寻常路,不搞重复建设!”余香来视察之后,对他刮目相看,评价很高。几日不见,何晓敏灵光了不少。他咬着一根折耳根,使劲地嚼了几下,一嘴的鱼腥味道,远比余香对他的表扬,还要舒坦。苗新月见他一脸的坦然,心里暗自服气。何大海前些年搞的村级后备干部培养,终于到了登台亮相的时候。 她换手抠背,从鲜家嘴拉了这么一个壮丁过来,没想到还真就赌对了。 何晓敏嚼了很长一阵子,直到嘴里再没有了味道,方才一口吐了嘴里的草筋。他老子何友生经常告诫他,听领导的话得学会仔细琢磨,得听懂话中的内涵。余香表扬了他,其实还是在给他加压。“不走寻常路,那你就得好好地趟出一条路来。不搞重复建设,大方向是对的,那你就要抓紧时间好好整。”琢磨出余香话中的意思,他才嘿嘿地笑了笑。“余书记,你先别表扬我,我呢,还等着请你帮忙呢!” 苗新月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小子妖里妖气的,不会整出什么幺蛾子吧。她瞪了何晓敏一眼,提醒他别整太过分的要求。他朝着苗新月耸了耸肩膀,暗示她不用担心。“是这样的,你也知道这个创意呢,最早是我提出来的。现在我换了位置,到了李太沟村,都说屁股决定脑袋。既然这个创意是最早我提出来的。那么之前示范片跟鲜家嘴配套的发展奖励资金,是不是也该先用到我们村上,毕竟他们还在可研规划,而我们呢,已经迈出了实质性的步伐。” 余香诧异地看了看他,不由地笑了起来。“行啊,你小子也懂得伸手要钱了啊!我还以为你闷头独干呢!”“我哪里能跟大海叔比啊,也没哪个本事!” “苗书记,资金是划到你们镇上账户上的。怎么安排是你们的事情,我可不管。我只看最后的效果。谁能出效果,我的意见就支持谁。”余香指了指何晓敏,“你个滑头!”,方才转过头来对苗新月说道。 苗新月压根就没有想到,转来转去。何晓敏打的是她的主意。她还以为何晓敏是趁机要摇余香的大腿呢。 她为难地看了看余香,“这事呢,怎么说呢。何大山已经把报告打了过来,你已经批了啊。不给他们的话,给李太沟村是不是不好交代啊?” “批了,还可以重新批嘛!”余香没有吱声,何晓敏便忍不住再次争取道。 苗新月没好气地再次瞪了他一眼。“你们的报告呢,你光是在说!你的手续呢!” 何晓敏这才连忙补充道,最迟明天上午,我亲自送到你的办公室。“说好了啊,明天上午12点前,过时不候。”苗新月被逼倒戈偏向了李太沟村,但麻烦的事情,还得她自个去处理。何大山虽然脾气好,但要是被他知道是何晓敏半路截胡,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动静呢。 余香对此倒是不以为然,鲜家嘴如今已经不需要示范片输血了,反而在给示范片造血。这点大局观,何大山应该还是有的。 送走了余香和苗新月,何晓敏踢了踢路边的碎石,呵呵地傻笑了一阵。“大山叔,一山不容二虎。你把我流放了出来,别以为就能讨到好。咱们啊,现在半斤八两。你就瞧好了吧!” 何大山接到苗新月的电话,半天不语。 村里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却被何晓敏给截胡了。他心里自然是不痛快,但最初的点子是何晓敏出的。这笔资金一半的功劳也都是他的。他皱了皱眉头,方才唏嘘地苦笑了一阵。“算了,这事就当是还了欠他的人情。” 但后续的资金怎么办?看来,只得去找向天这个财神爷,争取点融资了。村里和集团公司的自有资金,他还并不想动,还没到关键的时候。那些资金,都是他的救命粮草,不到关键的时候,他是不打算出手的。 他把事情给何大海作了简单汇报,何大山沉思了片刻,“这事你做得对!鲜家嘴和李太沟村本就是一体。我们先行抢跑了一段路,何晓敏又是我们送出去的村干部,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支持。” 放下电话,何大山闷闷地坐在屋子里坐了很长一段时间。连姜小丫推门进来,他都没有察觉。他大有不妙的感觉,隐隐地何晓敏在跟他打擂台赛。“咋的啦?怎么垮着张脸?” 姜小丫见他又瘦了,心疼地问道。 何大山这才回过神来,“孩子都睡了?” “睡了,讲了两个故事。跟妈他们耍得太疯了。早就累了。” “辛苦你了,这段时间村里忙,我也没顾得上。” “你忙你的,家里有我,你不用操心。” 俩人沉默了片刻,何大山话到嘴边还是没有忍住,当即轻咳了一下嗓子。“你爸,今天来找过我!” “我爸?他来找你干嘛,怎么没见他到家里来啊!” 何大山抬起来头来,静静地看着姜小丫。看得姜小丫一阵羞涩,脸色泛起了潮红。“你盯着我干啥!我脸上又没有长花。” “长了!” “啥!”姜小丫慌乱地抓了抓自个白嫩的脸颊,“该不会是两个熊孩子,在我脸上画了什么东西吧!”她慌忙站起来,去找镜子。冷不防被何大山一把抓住使劲一拽,一头栽倒在了他的怀里。 她吓了一跳,连忙挣扎了起来。“别动,好好听我说!”何大山使劲地搂着她,轻声地附在她的耳边说道。 姜小丫瞬间身子发软,感受他滚烫的体温,浑身发烫。“你?你想干嘛?我还没有准备好!” “小丫,咱们挑个日子把证扯了吧!”良久,何大山方才艰难地吐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来。 姜小丫被他的话,震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多日的心酸和苦涩,很快化成了欣喜的热泪。“你确定?你想通了!”何大山心里砰砰地跳着,喃喃地说道,我也是混蛋,早该相通了。把你耽搁得太久了!对不起! 姜小丫流着泪,连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不许说对不起,这是我自愿的!我爱你!”没等把话说完,她便火热地扑了上去,紧紧地吻住了何大山。 俩人刻意回避的情感,如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两颗孤苦的心。 卧室的灯光昏黄而浪漫,窗子上的人儿娇羞万般,一幅等待采摘的画面,让何大山很快沉沦在姜小丫狂热的宣泄中。 唇分几度,情欲难断。 姜小丫嘤呜一声,羞涩地一把抱住何大山宽厚的胸膛,久久不愿意抬起头来。 良宵一刻值千金,俩个打开心结的男女,如饥似渴地倾诉着内心的情感。爱与哀愁,不过一夜之间;情深情缘,也不过是指尖划过的点点泪滴。 一夜落红,姜小丫终于把自个活成了一个女人。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大浪潮涌(三十八) 姜小丫和何大山暗地里偷吃了禁果,但却没有瞒过姚七月的眼睛。 都是过来人,姚七月瞅了瞅她的眉头,便看出了端倪。初尝雨露的姜小丫,眉带春色,眼带桃花,说起话来羞羞答答的,欲言又止。“小丫,大山给你说没有,啥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姜小丫爽快地答应道,快了,过段时日,请老何家的人搓一顿就行了。姚七月见她高兴,乐呵呵地说道,这回总算是听到好消息了。可苦你了,不过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没有白费你的心思。 回到家里,跟驼子李摆谈了几句。驼子李嘿嘿一笑,我还以为这小子真把自个当成了柳下惠,坐怀不乱呢。该不会是姜小丫耍了什么手段吧?他恶趣地想了想说道。 姚七月和姜小丫都带着一对双胞胎,早就亲如姐妹。见他不说好话,当即哼哼地反驳道,你少来!小丫才不是那种人呢!多半是何大山相通了。 “想通了好啊,我要是守着那么个大美女早就下手了。” “有本事你给老娘再说一句试试!”姚七月最不爱听他这话,当即挽起了袖子,拽紧了拳头。驼子李连忙站起身来,落荒而逃。“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啊!” 前段时间股市行情大起大落,驼子李投在股市里的股本金,也是岌岌可危。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竟然暗地里炒起了bt币。这东西是虚拟的加密数字货币,又烧钱,又烧电。股市震荡起伏,但这种东西却很妖孽,逆势狂飙。原本他试着投了20多万元进去,没想到蹭蹭地往上涨。不过三个月,居然翻了翻。 从那时候起,他便中了毒,入了魔。时常半夜三更地翻爬起来,拿起手机,倒腾来倒腾去。搞得姚七月都有些神经衰弱。原本听到何大山终于开窍了,驼子李的心情挺好。 回到卧室,拿出手机,打开bt币交易app,却一下子傻了眼。他投资的几个币种,呈断崖式似的暴跌。收益不但被一扫而空,连本金也都被套了进去。他苦着脸,连忙关掉了app。下意识地瞅了瞅卧室外,带孩子的姚七。见姚七月一心扑在孩子上,他侥幸地方才松了口气。 他脸色有些苍白地走出了屋子,垂丧着脑袋,像地里的秋茄子。“看来这玩意儿,也不是那么好倒腾的。”亏进去了,他也不准备在补仓了,就这么扔在那里算了。要是他在投进去,指不定就会露出马脚。 自从驼子李接替了何友生当上了村主任,他的老岳丈扬眉吐气地,永久性搬到了女婿家。 平日里,姚七月带孩子,他就帮着驼子李操持豆豉和粉条生意。大舅子和嫂子,也时不时地来帮帮忙。这些年驼子李倒也过得挺知足,豆豉和粉条生意,他并没有盲目地扩大规模,而是按照老手艺走精品化路线。靠着村里的电商平台,挣得盆满钵满。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加之他在资金互助合作社的入股和集团公司的配股,倒也落得清静。两个孩子的出路,他也想好了。提前在城里,买了两套房子两个门面。即便是将来孩子没有出息,考不上好大学,有了房子和门面娶媳妇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和姚七月的养老问题,他也提前计划好了。各自买了两份商业养老保险。 按照分工,他这段时间主要负责民宿的打造。他拉着脸,像人人都欠了他钱似的。老大不高兴地在村子里转悠。时不时地逮着人批评几句,“不要整得怪模怪样的,要注意统一风格。” 来到村委会,何大山见他走了进来,乐呵呵地扔给他一支烟。“你来了啊,正好!我们商量件事情。” “啥事,有屁抓紧时间放,我忙着呐!”他没好气地回应道。 “影视观光基地那笔资金被何晓敏给截胡了。” “啥!老子找他去,敢撬我们的墙角。他不想活了。”驼子李心里本来就有气,腾地一下便惹毛了。“这事是大嫂定的,你还想爪子!” 听到是余香安排的,他便气鼓鼓地很快泄了气。他这一辈子最怕两个女人,头一个便是余香。谁叫他欠了她太多的情,欠得他根本没法还。“哪咋办?” 何大山给他点燃烟,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安静了下来。“我是这样想的,信用社不是给我们村里还有几千万的授信吗,我打算启动这笔资金。” “那玩意儿利息可不少啊!” “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们拿未来预期来还呗!” “这是大事情,我建议我们还是开个班子会集体商量一下才行。”“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我是提前给你通个气,我们俩得统一思想。村上花钱的地方不少,集团公司的资金链不能断。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老大怎么想的?你征求过他的意见吗?” 何大山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故意转过头,打量了一下窗外。重重地咳了咳嗓子,“老大的事情你也知道,他这段时间和姚婷正忙着跟人抢市场。我们不能老是指望着他。我们得自个拿主意,到时候班子会通过了,我们再跟他通气。” 驼子李吃了一惊,见他一脸的坦然,方才悻悻地点了点头。“成,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过这么大的事情,最好到镇上备个案。免得到时候被动。”何大山想起苗新月,心里便有些不爽。明明说好了给鲜家嘴,就因为何晓敏一句话就调了汤头,没点立场。跟李政比起来,差远了。 “这件事情就由你来办。我呢,去找向天。这小子这些年在咱们村赚足了业绩,也该给我们出出力了。” 鲜家嘴的村社干部,现在都是俏手货。村里回来了不少的年轻人,也都暗自觊觎着那些位置。以往站着茅坑不拉屎的现象早没了,现在呢,反而大家是如坐针毡,生怕赶不上趟,掉了价,被人撵下去。 当即俩人便在办公室里打开手机里的视频会议系统。以前何大海开会还得请大家到村委会来集中开会。何大山上任之后的第一个动作,便是借助互联网建起了智能化办公系统。不但随时随地,可以召开会议安排工作,还能掌握村社干部的工作状态,大大地提高了工作效率。 很快,村委班子都各自进入到视频会议室。何大山挨着点卯之后,便直入会议主题。在听取了何大山的汇报之后,村委班子挨个进行了发言。一开始争论很大,大家的思想不统一。担心的最大问题,还是利息的问题,害怕拖村集体的后腿,成为村里的包袱。 何大山和驼子李分工很明确,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大家的思维观念怎么还停在老一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贷点款算啥,你们哪家人去城里买房子,买门面,难道没有想过贷款。之前大家都怕去买,怕贷款,总觉得跟银行借钱自个吃了亏。现在呢,你们看看一个个的,哪家人的房子和门面没有增值。我们借贷款也是一样,现在趁着银行的政策还比较宽松,我们不争取贷一点,那不就白白放过了机会啊。” “再说了我们村现在是良性资产,这点利息又算啥。要不是我们信誉好,兴许人家向天还不愿意贷呢。远的不说,就说李太沟村他们现在想贷款,向天还未必愿意呢。” 一番唇枪舌战之后,村委会进行了集体表决,四分三表决通过。 散会之后,何大山和驼子李又当即商量了一下文艺创作的事情。从县文联传来的消息,绝大多数文化大家已经创作出了作品。“这文艺作品就像我们卖酒一样,酒香也怕巷子深。我看呢,要不咱们在出点钱,搞一场公开评选活动,把这件事情炒起来,炒热闹,最好是我们的价值变现还没启动,便已经打出了声势,炒出了热度。” “这件事你是高手,我是不行。还得你来办!”驼子李对互联网这一块虽有接触,但远不如靠着电商平台起家的何大山有底气。 俩人商量了一下操作细节,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是俩人上任以来,烧的第一把火。他们可不想砸了锅,把自个烧糊了。 从村委会出来,何大山和驼子李各自开着车分头行动。驼子李去镇上找苗新月备案。而何大山则约了向天进行当面会商。 信用社这些年也是鸟枪换大炮,原本是置换了镇政府的门面,随着示范片业务量的加大。县上批准了向天在镇上重新盖了一座金融服务中心。 金融服务中心,有八层楼高。除了示范片的那些厂房,就数这座金融服务中心最洋气。向天也算是熬出了头,被提拔为县上的副行长。但他却不愿意拱手把示范片这块与日俱增的业务让出去,自个还兼着金融服务中心主任的职务。 接到何大山的电话,向天一下子来了精神。“财神爷来了!” 他热情地等着金融服务中心的玻璃门口,翘首等着何大山。没等到何大山的车停稳,他便远远地伸出了手。“何书记,你可是稀啊!难得来一趟我们中心啊!走,走,上面请坐!” 来到向天的vip会室,何大山也算是开了眼界。落地窗的vip会室,背靠着白水河,虽然里面的布置陈设比不上何大海在省城的办公室那么气派,但贵在精致,空气清新,景色宜人。何大山拍了拍真皮座椅,啧啧地笑了笑。“不错啊,环境整得挺好啊!” “请坐,来咱们先抽支烟,喝喝茶。事情咱们慢慢聊。反正我是知道,你是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 何大山倒也没有跟他多气,喝了茶,便直奔主题。 “这是好事情啊,我正愁着光给你们授信,没见你们贷款。没问题,你们啥时候要我马上回县上给你们打报告!” 向天也不含糊,与何大山达成了意向之后,当即给他作出了承诺,两周的时间,保障资金到位。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大浪潮涌(三十九) 林县的政府三楼小会议里,卫婷儿与姚婷怒目而视。 谈判并不顺利,卫婷儿的口气太大,张口闭口,“你们是大企业,大企业得有大担当。搞康养中心,也是在给你们配套,你们适当搭把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啊!” 姚婷其实一直对卫婷儿高高在上的态度很不感冒。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多,但卫婷儿的嚣张和霸道,她多少还是从何大海时不时的抱怨中,知晓一些。何大海曾说,这娘们做人不咋地,老是咋呼呼的,但贵在长得漂亮。姚婷的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多漂亮?能跟老娘比吗!” 来见卫婷儿之前,姚婷专门去了一趟美容院,精心打扮了一番。少见地烫了一个大波头,找专业的造型师,给自个设计造型。姚婷本就是个长腿打美女,脸蛋清秀,身材一贯霸道。精心打扮一番之后,闪瞎了不少男人的眼睛。 自打她坐着豪车,从车里出来,推开车门,抬眼的一抹笑容,便引得政府办的不少人都发出了一阵惊愕。 与精心打扮的姚婷相比,卫婷儿的打扮便要随意得多。一身职业小西装,一张素脸,连唇膏都没有打。一比之下,俩人自然是相形见绌。姚婷是大城市来的贵妇人,而卫婷儿则是乡坝头的农村姑娘。 对于这场会谈,卫婷儿很重视,她不但让招商部门准备好了设计方案,还让工信部拿出了鼓励支持政策。姚婷心不在焉地听了他们的汇报,对卫婷儿这种做派,她见得太多了。这不过是卫婷儿抛出的诱饵。 卫婷儿见她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心里便有些沉不住气了。 对姚婷的了解,卫婷儿并不深入。她只知道姚婷是何大海专门聘请的职业经理人,她在梓县去沿海招商的很多前期工作,也都是姚婷一手交办的。来到林县之后,永昌公司在林县专门安排了一名副总负责。平日里,她跟那位叫秦汉的副总交际要多一些,但与姚婷还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姚婷之所以答应与卫婷儿见面,还是靠余香给何大海打了招呼。余香原本打算是压根不掺和,但又想到中医药大健康产业还是她的心血。她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这种锦上添花的事情,她帮着使点暗劲,也算是对得起卫婷儿了。 姚婷风尘仆仆地从国外连夜飞了回来。 何大海的公司已经从亚欧市场,逐步走进了非洲市场。在非洲市场另起炉灶,建起了科研机构。 接到何大海的电话,她原本是一肚子的火气。多大点事情,还得让她回去张罗。可何大海说,这是余香安排的。她只能委屈自个连忙赶了回来。 卫婷儿太自信,也太想当然了。 她满以为凭着林县与永昌公司良好的合作关系,姚婷会一口答应下来。姚婷对林县搞如此大规模的康养中心,并不看好。虽然林县有着得天独厚的生态优势和人文优势,但林县毕竟还是山区。交通条件,天然制约了这种康养中心的发展前景。 “卫县长,我不知道你们做个调研没有?如此大规模的康养中心,你们的户群体定位是怎么定位的?是想吸纳大城市的高端人群,还是单就市级周边的精英群体。消费的主体必须明确!我们不能盲目地上项目。”姚婷一来便拿出了正经谈判的架势。 卫婷儿张了张嘴,没等到她开腔,邱总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的创意之初,主要是看重林县的生态资源和名医文化,至于消费主体我们也进行过评估。目前的消费主体还是主要聚焦在市级周边。 “市级周边,能有多大的消费能力?你们这个康养中心,一般人根本消费不起。以你们这种评估,只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阵唇枪舌战之后,卫婷儿总算是听明白了姚婷的意思,她是嫌弃林县缺乏交通区域优势。当即补充道,按照省里的规划,我们这里即将修建两条过境高速。到省里只需要四个半小时,到周边的大城市,也只需要六个半小时。 “太远了!如果是梓县,像鲜家嘴他们来搞。我还毕竟愿意参与。毕竟梓县到省里只需要一个半小时。” “交通区域条件是长远大计,我们现在能不能暂时不考虑。毕竟省里也是有规划的。未来,林县的区域条件也会得到很大改观的。如果你们觉得有难度,你们也可以不搞投资,搞垫资也可以嘛!” “垫资?怎么垫?” 科新文着急地说道,是这样的姚总。我们呢,你也知道。资金渠道有限,你们呢家大业大,我们想前期就由我和邱总两家人撑头,请政府担保,我们想你们借资。暂时垫着先把基础整起来,等到我们的收益起来了,便连本带利地还给你。 姚婷打量了一番长着酒糟鼻子的科新文,挨着她坐在一起的副总秦汉,连忙给她介绍,这是祥隆药业的科总。 “科总是吧,你这算盘也打得太利落了吧!这是在借资吗,你这是绑着政府给我们施压,强吃强卖啊!” 姚婷越听心里越是火气大。 卫婷儿见场面有些尴尬,连忙打着哈哈说道,姚总,你啊把事情想复杂了。我们就是想通过这种深度合作的关系,进一步建立紧密的全价值链。你啊,你们前端市场已经打开了,但我们的后端市场也需要开发跟进啊! 秦汉见姚婷都快发火了,只得说道,卫县长,姚总的事情很多。要不,今天这个座谈就这样。等你们拿出个成熟的方案我们再谈。 卫婷儿见秦汉打起了退堂鼓,皱了皱眉头,赶紧说道,姚总忙,我们大家都忙。既然来了,我们还是好好谈谈吧。即便我们的想法不成熟,你们也可以提出你们的成熟想法吧!万事好商量啊!你们是大企业参与地方建设,支持地方发展也是应尽职责啊! 卫婷儿的话里有话,姚婷心里虽然极度不爽。但还是看在何大海的面子上,又坐了回去。 双方僵持了片刻,姚婷方才下定决定。 “这样,看在卫县长的面子上,我提一个想法。垫资可以,但我们不要祥隆公司他们返款,由政府担保,把他们两家企业每年的原材料作价全部抵押给我们,抵押期为三年。” 科新文和邱总脸色瞬间变得很难堪。姚婷是压根不信任,他们将来有这个能力还款。把原材料当抵押物,这是要栓死他们啊。换句话说,三年之内,他们两家公司不用在搞什么深加工配套了,原材料直接被永昌公司给垄断了。他们公司要想在搞加工,还得去永昌公司购买。 秦汉听了姚婷的话,心里暗自佩服。这是釜底抽薪啊! “你看,你们自个都不相信自个有这个能力!我还怎么给你们垫资!”姚婷趁热打铁,使出了激将法。 “两位老总,你们抓紧时间议一议!”卫婷儿心有不甘,但又不得不顺着姚婷的话说。她也算是看出来了,姚婷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三年的原材料抵押,无疑是一场对赌。赌胜了,永昌公司免息给他们提供资金;赌失败了,那么他们将拱手让出在林县的原材料市场。 三年,4个亿?姚婷抛出的诱饵,确实很诱人。4个亿的现金,他们两家公司几乎不用再掏钱,就能完成基础建设。但三年,两家公司的产业基地产出的中药材,起码要值4.5个亿。明面上看,姚婷确实做出了很大的让步。毕竟连银行都不可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现金。但三年后,不管他们还不还得上借款,都将被永昌公司撵出原材料市场。因为永昌公司已经挤入了他们的领地。 “姚总,你这也太狠了点吧!”邱总犹豫了片刻,还是咬着牙回应道。 “那你说,你们拿什么来抵押?” 科新文和邱总不约而同地答道,用深加工基地来抵押或者深加工产品抵押也行。 “多少年?” 俩人弱弱的回了一句,“还是三年怎么样?” “三年,你们别糊弄我了。三年,你们的纯利润有4个亿吗?这样我们也不浪费卫县长的时间了,五年!我们只要符合我们标准的深加工产品。或者,你们抵押两年原材料,但你们必须得给我们按照银行的标准向我们支付利息。” 俩人皱着眉头算了算账。卫婷儿对他们的产能倒是很清楚,但原材料价格波动很大,也敢擅自替他们做决策。 “那就抵押两年的原材料,我们支付利息。” “都是聪明人啊!行,那就这样,我们合作愉快。秦汉你下来后,立即对他们的原材料进行复验,丑话我可说在前头,以次充好,我们可不好签这个合同。” 姚婷之所以愿意垫资4个亿,其实是打着下一步的算盘。如果林县能搞起康养中心最好,他们也能乘机提高他们的研发能力。如果不能,他们也能趁势进一步扩大在林县的产能的需求。4个亿看似很多,但却把政府和这两家龙头企业紧紧与他们绑在了一起。 她的算盘打得很精,卫婷儿的心思也不小。有了这4个亿,政府在基建投入上将大幅度减少,同时又达到了她想要借势借力,以最小的投入,实现借船出海的目的。 尽管达成了协议,但与卫婷儿6个亿的预期,还是差了不少。“姚总,今天我算是开了眼界。以前总是听大海说,你是个能干人!今天我算是见识了。” 姚婷咯咯地笑了笑,眯着眼睛,心里暗自嘀咕也就是看在何大海的面子上,要不然我能给你3个亿都已经是底线了。“这话说反了吧,我可是听他说,卫领导可不是一般人啊!我们老板耳提命面,给你打了很长一段时间天工啊!” “这个大海啊,是有能力!我也很喜欢!我现在啊,很羡慕余香啊!能够找到这么能干又痴情的老公。”姚婷笑了笑没有接她的话,朝着她摆了摆手道,你回吧!我们走了! 看着姚婷的车开远了。卫婷儿才暗自咯咯地笑了起来。“你就装吧!看你能够装到什么时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何大海那点小九九!也就是余香,换成是我,哼哼!” 虽然与姚婷谈得不是很痛快,甚至一度怒目相向。但她的话,还是提醒了她。林县的区域条件太差,再不改变不得行了啊!她皱了皱眉头,看来该去找自个的老领导争取一下,尽早改变林县夹皮沟的局面。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大浪潮涌(四十) 随着调研的深入,余香越发觉得卫婷儿给她扔下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刚刚起步的生猪产业园,犹如一颗定时炸弹。稍有不慎,便面临瘟疫和市场的风险。与农户的利益联结越紧密,她的压力就越大。吕书记提出要在抓好一块肉的基础上,还得做好一盘菜。 这盘菜怎么做?她只能将目光盯到餐桌上去。 与成熟的国内肉食品深加工起来相比,生猪产业园还处于小打小闹的阶段,主要原因还是缺乏对农副产品研发的想象力。而作为示范片又太过于主导,缺乏企业自有的灵活性和创新力。 江南一带,早已经走出了政府主导的老路子。而是建好天网和地网,配套好基建设施,让企业自主决策。城里和乡村享受均等的发展机会。以环境招商,以配套招商,让企业各显其能。特别是何大海让人给她收集了一大批乡村产业发展的典型资料。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延庆的全瓜宴,以自己的饭碗自己造的创新思维,把对农副产品研发的想象力发挥到了极致。 “示范片未必一定要搞成产业园区的模子,也可以做成宜居宜业的景区。” 余香思索了良久,“是时候到了该改变的时候了。” 把肉做成菜,把菜做成品牌和文化,见山见景,见人见物,见文见味。思路的活水一旦打开,犹如开闸的洪水滚滚而来。 她站起身来,走到档案柜前,找到了卫婷儿当初制定的产业规划图纸,仔细地察看了一番。良久,重重地用红笔在图纸上画了一个圈。 她在办公室里忙了一宿,埋头在办公桌上写写画画,草拟出了示范片战略布局调整规划书。 夜已经黑尽,整栋大楼只有零星的几间办公室还亮着灯。她走出办公室,习惯性地朝着对面的办公室喊了几声,楼道里空唠唠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她这才想起,早已经让跟县的同志下了班。 她疲倦地伸了伸腰肢,只得自个关上门,关上灯。 走下楼来,值班室的门卫见她走了下来,朝着她笑着点了点头。“余常委,这才下班啊!” 她歉意地点头道,让你们久等了。 “没事,我们都是值通班。您慢点走!” 年迈的门卫,白发苍苍,以少有的注目礼,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这个与他幺女一般年纪的年轻人,有着与她这般年纪不相适应的干练和勤奋。与余香一般年纪的小年轻巴不得每天早点下班,只有她经常熬夜加班,远比一般职员要忙碌许多。时不时,他去夜里巡查的时候,少不了碰到她端着一碗方便面,一边皱着眉头,一边晾着筷子。 走到大街上,小城已经还是那么热闹。沿路的烧烤摊上,夜猫子比在市里的人还多。她低着头,步子走得飞快。 回到宿舍,家里冷锅冷灶。 打开冰箱,何大海出国之前,给她置办的食材,她这段时间已经消耗了一大半。简单地煮了一碗酸菜肉丝面,剥了两瓣大蒜,就着一杯白水,端到厅里,坐到沙发上,按开电视机的遥控板,方才一边看着电视新闻,一边忙着吃了起来。 在未结婚之前,她原没有这种吃面又吃大蒜的习惯,但与何大海生活久了,潜移默化地也就喜欢上了他的饮食习惯。 虽然进入互联网时代,电视在家里日渐成了摆设。但对于余香来说,也只有到了这样的时候,她才能清闲得下来。看看电视,成了她为数不多的娱乐生活。 而时政新闻,则是她每天必看的节目。 电视里传来一贯熟悉的声音:深化放管服改革,淘汰落后产能,大力调整产业结构,鼓励创新创业。国际贸易争端日渐凸显,国际国内的市场竞争也将更加残酷。 放下碗筷,简单地洗漱之后,余香圈着腿,蹲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综艺节目,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寂静的屋子,只有电视画面的声音,何大海的手机处于静默状态,时间差的原因,兴许他正在与人谈判,来不及给她发微信。她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抱着沙发被,闷闷地睡了过去。 夜里,她被冷醒,习惯性地抱着被子走进卧室,“大海,大海!”她摸黑喊了几声,方才想起何大海已经出国了。 打开卧室的灯,看着床头上俩个补拍的婚纱照,她倒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抱着被子,拉开窗帘,坐在飘窗上,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这座城市的喧闹还在继续。隐隐约约,从远处ktv传来年轻男女嘶声裂肺的干吼:当我走在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我的心似乎从来都不能平静。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和电气之音,我似乎听到了它烛骨般的心跳。 调子起得很高,但节奏很乱。夹杂着怒骂和调笑的声音,楼上楼下不少房间的灯都还亮着。 噪音与忧虑,已经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 她每天行走在城市和乡村,不同的路,却有着相似的结局。人似乎活得越来越累,越来越不容易。以前人们活着的节奏相对缓慢,忧郁的情伤也远没有这么多的传染。但现在的快节奏,反倒是让更多的人活得不够踏实。 老扛把子经常都在跟何大海交流一个观点,钱要那么多干嘛!你花得了吗? 何大海每次都哼哼哈哈地说道,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也不是花不花得了的问题,而是大势所趋的问题。社会在追逼着我们,我们不得不舍生忘死地往前跑。一旦后退,无法预见的未来,谁都承担不起。 余香也曾经问过自己,干部只是一种求生的职业。何必太当真。 但自从她走上了这条路,一路走来,坐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上,便由不得她有打盹的时候。千百只眼睛都在雪亮雪亮地看着。 每一双眼睛,都比她自个梳妆打扮的镜子,还要通透反光。但凡她有丁点的失误,都可能被这些眼睛放大十倍二十倍,甚至上千倍。 这种特殊职业的特殊性,更加由不得她有太多的狡辩。 如同婚姻的围城,有的人敲破脑袋想进来,而有的人又千方百计想出去。但更多的人,也都还像余香一样,早把这种工作和生活方式,当成了常态。 以至于,她时常警醒自己,一旦失去了这种常态,她还能干点什么,能干成什么。 人生就是一把枷锁,一旦选择了这把枷锁,习惯了开锁的方式,便很难配上其他的锁具,去打开别的生活。 一想到这里,她不由地轻轻地哼了起来。“爱与哀愁对我来说像杯烈酒,美丽却难以承受。点一根烟喝一杯酒能醉多久,醒来后依然是我......” 第二百六十四章 抓好一块肉,还得做好一盘菜 侯春被一撸到底,成了爱卫办一名普通的职工。 生活和工作重新回到原点,他并不甘心。时不时的借酒消愁,一醉到底。 他的小女朋友还在镇乡上,他已无力将她调到身边。 农村的家,他已经回不去了。 侯家村的脸面,被他一时失足都踩到了泥塘里去了。父母仅有的几分骄傲,被无情的讽刺打落尘埃。老父亲的话不多,但目光如刀,刀刀扎在他的心口上。自从老父亲来看过他一回,他便害怕再看到他的眼睛。而一贯怯弱的老母亲,人前人后显得更加的卑微,似乎被人当成了贼,成天埋着脑袋,自怨自艾。 长年累月的劳作,白天晒太阳,晚上挖星星,老父亲瘦弱的身体更加地弯曲,之前的筲箕背,已经快要驼了。老母亲则越长越矮,隐隐比老父亲矮了半个身段。 将老父母送到旅游汽车站,看着他们来时扛着大包小包,走时打着空手,空荡荡的复合肥编织袋,穿过安监站。在老父亲弯腰的那一刹那,侯春再也忍不住扭过头去,不愿再看那痛苦的背影。 父亲的性子一贯如老家的冬水田,沉得住月亮,也托得起太阳,从不多言多语,把满腹心思都种在田上。任凭多少人的足印和牛的蹄子踩过,他都闷着不吭声。 但听母亲说,他被拿下之后,他破天荒地大哭了一场。 哭过之后,擦干眼泪,红肿着双眼,拉着母亲张罗家里的新打出来的米面,收罗了一大口袋,都给他送到了城里来。临走的时候,老父亲站在他的面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儿啊!你多保重!” 这是老父亲为数不多,与他说过的话。但每一字,都重重地砸在侯春的心上。侯春差点一头跪在他的面前,但却把他一身的蛮力给紧紧地拖住。 他拉着迟迟不愿意离开的母亲,拽着她的胳膊,连拖带拽地将她拖出了家门。侯春连忙叫了一辆出租车。这要是放在之前,老父亲是舍不得儿子花这份闲钱的。从侯春住的小区,到旅游车站,老父亲很清楚要八块钱。八块钱,几乎就是家里的老母鸡下蛋半个月的工钱。 但这次他没有阻止,而是静静地陪着侯春,将他们送到了车站。 过了安检站,侯春跟着他们走进车站,目送着他们登上了回乡的中巴车。老父亲转过脸去,顿时泣不成声。 等到车开出车站口,侯春跑到路口,隔着车窗,远远地看见,老父亲和老母亲伸出了黑黑的脑袋瓜子,朝着他使劲地挥手。“回去吧,你还有工作!” 母亲的话,拖着长长的尾音。“回去吧,你还有工作!” 等到车开远了,侯春的耳边还回荡着母亲憋红了脸,使劲大喊的声音:回去吧,你还有工作! 从旅游运站回来,一路上侯春的腿脚都是软绵绵的。母亲的话,咬得很重,重得他都抬不起腿来。 一步错,步步错,他还能回得去吗? 爱卫办也在政府大楼里面办公,尽管时不时地要遇见余香,侯春都下意识地躲得远远的。他怕见她。 作为传统农业县,爱卫办承担着环境卫生和文明创建的工作。按照50万人口现代城市的规划布局,梓县更加渴望能够得到体面的认同。 环境卫生和文明创建,梓县一贯很重视。 文明创建连年创,年年评比,县上的目的很明白,要通过创建来提升人的文明素质,同时借机提升城市功能设施。爱卫办作为牵头协调部门,人并不多。仅有主任和三名工作人员。侯春当过镇乡长,在办公室里显得很尴尬。大多数时候,为了不让主任难做,他都只是去点过卯,遇到事情才按照安排去做。 余香主要分管农业和示范片的工作,与侯春再次交集的机会很少。每次遇见侯春,余香都想跟他打招呼,问问他的情况。毕竟,他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多少还有点感情。但侯春每次都留给她一个落寞的背影,跑得远远地躲着她。 余香回到示范片,当即召开了示范片的干部大会。主题相当的明确:高举开放大旗,创新发展再出发。 这次会议不亚于吕书记当初的千人大会。 “同志们,在座的很多同志都很清楚,示范片的建设已经到了一个瓶颈期。我们现有的产业还存在优而不精,精而不响,响而不亮的问题,融合发展的层次和力度也还存在很大的困难。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吕书记给我们出了一个命题:抓好一块肉,还得做好一盘菜。这块肉怎么抓,菜怎么做?做出什么样的肉,能够端出什么样的菜!我认为,我们要做到这三点:一是变思维,变固态思维为活性思维。一度时期以来,我们形成了凡属于招商引资,都是由政府来主导的怪圈,没有充分激发市场和企业的创新活力。从一条活路,逐步走到今天这条死路。所以下一步,我们要转变思维方式,不能老是替人当家做主,我们得简化办事流程,放活市场主体。二是变导向,变请吃饭为筑巢引凤。改变传统的招商引资模式,大力配套完善基础设施建设,搞好天网和地网工程,遍植梧桐树,厚植创新创业的热土。三是变取舍,变增量为质量。过去我们搞发展,主要聚焦在产业增量上,但现在我们的增量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下一步要转变考核体系,向产业发展高质量上要效益。” “具体怎么来做呢?分三步走。第一步:大力实施两网工程。主要包括以路网、水网、气网、地下雨污管网为基础的地网工程;以4g传输、超高压输电线路、光纤通讯、智慧广电、大数据物流中心、智慧化智能服务系统等为主的天网工程;第二步:大力改造人居环境和生态环境,配套完善相应的现代服务设施;第三步:大力开展产业创新融合试点示范,鼓励和扶持一大批专业户、专业村、专业镇乡、专业园区,做到一村一专业、一镇一专业、一园一专业,走专业化的发展路子。不要暴发户,只要专业户。集中力量把2—3个产业做专做深做广,而不是遍地开花,满天撒网。” “同志们,贪大求全,因噎废食,得不偿失。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唯创新者进,唯创新者兴;唯专业者活,唯专业者强。我们要大力释放研发产品的创新想象力,以新业态新气象迅速推动示范片高质量超常规发展。” 余香的新“三变”改革,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有鼓励和扶持现行企业配套的奖励资金被大幅度消减,对上争取的项目资金和现有产业产生的税金,被大量投入到两网工程之中。 有改革便有阻力,既得利益者与余香的矛盾也日渐突出。与城镇化对等的功能配套,也让不少镇乡分外眼红。 改革一经推动,开工就没有回头箭。 何大海从海外回来,被示范片的大动作吓了一大跳。鲜家嘴和李太沟村被连成了一片集中打造山水人文景观产业示范区,王太沟村及其周边则被作为了现代生猪产业的创新融合示范区,而余香的老家周边的镇村作为麻匠产业创新融合示范区。示范片三区协同,很快便拉开了架势。 覆盖整个示范片的两网工程,直接对接县城区的建设标准,并全部打通与县城区及其周边镇乡的通达路径,示范片也被重新定位为统筹城乡发展的先行示范区。 “梓城后花园,生态新景区”的宣传口号一经推出,便引起了投资商的密切关注,大批量的社会资金如潮水般涌来。余香把一个产业做到极致的专业化思维,让不少投资商都大为心动。 开局虽好,但麻烦也不少。 第二百六十五章 要想马儿跑得快,还得让马儿 不到五年的时间,林虹的头发明显白多了。 远远超过她的年龄的苍老,即便是染了之后,还是看得出来。她一身的疲惫,眉脚的鱼尾纹,割着线地爬上了她的脸颊,原本圆润饱满的下颚也显得有些松弛。 她与张书记搭班子已经快要满一届,但省里对她的工作还比较满意。按照省里的意思,是打算将她调回省委政研室,但却被她委婉地拒绝了。国家层面的大战略布局已经铺展开了,对农村的综合性改革和产业结构调整的布局,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高质量发展被明确写进了政府工作报告。她想干满两届之后,便重新回到学校去做她的学问。 47岁,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人生的重大转折期。更年期综合性,她远比一般的女性还来得迟一些。情感的潮汐已经渐入低谷,独身对于她来说已经成了常态。初恋失败之后的阴影笼罩了她大半生,她对爱情已经完全失去希望。她不再抱有任何希冀,尽管余香和卫婷儿多次劝说她,合适的时候,还是找一个适当的男人,建一个适合自个的小家庭。 话说得很容易,但做起来真的很难,很难。 她紧闭的心扉,朽得如同一道破旧的柴门。已经经不起外力的打扰,稍有不慎,就会崩溃瓦解,直到化为尘埃。她小心翼翼地关着自个的心门,防范着每一个可能走进她内心的男人。她担心自个一旦坠入爱情的魔障,便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她不像卫婷儿,她还很年轻,她还有资本折腾得起。 她已经老了,至少在情感上她已经老成了一只蚕蛹。化蛹为蝶,破茧成神,对于她来说,都只能是一种虚幻而不切实际的空想。与其有这种闲暇的心情弄乱自个的心境,还不如沉下心来,干好她手中的工作。 不负如来不负卿,她信守着她初恋的誓言,也忠诚于她曾经拥有过的爱情。 时间能够冲淡一切,时间也能沉淀过去的一切。生命的寄托并不全在爱情,也可以在于事业。 余香提出的新“三变”改革,想法很大胆,决心也很大。她一边读着她的报告,一边也在暗自高兴。她这个学生,对政策有着天然的敏感性,洞察危机的能力,比卫婷儿还要强一些。即便是老卫,卫凤鸣也多有不及。老卫在余香的报告上的批注,挺有意思。老卫说,新三变改革,乍一看是新瓶装老酒,但其实内涵是新瓶开新曲,是极具前瞻性的战略布局,盼请市委给予重视和支持。 林虹读完报告,思索了片刻,方才提起笔来,在上面批示道,抄送市委、政府主要领导批阅,并转各位常委研究。 批示完余香的报告,林虹站起身来,捶了捶酸痛的腰肢,她的身子骨一天不如天,长时间的加班,有些熬不住了。前几天例行的体检,检查出她左部胸脯有两处小包块。医生检查后,是乳腺增生,建议她要经常疏通血脉,平常使用宽松一点的胸罩。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左面的胸脯,心里还是有些紧张。这些年,像她这种年纪患乳腺癌的女性不在少数。两处小包块还在,稍微使劲碰一下,便有些刺骨的疼痛。她皱了皱眉头,看样子,还得抽时间在去做一遍深度检查。 走到饮水机前,倒了一杯白开水,掏出医生给她开的药,她脸色有些难看。她遗传着母亲的习性,最怕吃药。中药药汤还能喝下去,但西药药片和胶囊,她压根就吞不下去。她的喉咙,似乎总要比一般人小一些。整块的药片,在嘴里打滚,无能她怎么用力都吞不了。无奈之下,她只得将这些药片,碾成粉末,把胶囊扯了糖衣,就着一袋咖啡用的白砂糖,包着一口水,仰头喝了下去。 满嘴的苦味,比吃黄连还苦,差点让她一口喷出来。 她咬着牙,接连喝了几口白开水,嘴里的味道才算好了一点。吃药的过程,如此艰难,以至于她很害怕生病。 吃完药,她的脸色有些发白。药片碾碎之后的药性,直接刺激着她的喉咙和胃部,她使劲地揉了揉发酸的胃部,躺在椅子上,休息了好长一段时间。吃一次药,就如同死过一回。连小孩子都不如。 等到稍微好一点,她才按下桌子上的内部电话,让跟线人员将她批示过的文件和报告,分头送了出去。 余香的“新三变”改革,基础设施投入太大。仅靠梓县的财力,恐怕还不足以支撑。她计划再去调研一回,摸清实情之后,看能否召集相关部门,一方面加大对上争取力度,另一方面看能否协调市级资金给予重大支持。“要想马儿跑得快,不让马儿吃草是不行的!” 余香在对上争取,卫婷儿也没有闲着。 重大交通设施建设,市本级财政是极其有限的。要改变林县夹皮沟的现状,还得在省上。来到省发改委,她当年的直接领导唐处长,已经升任为主管重大基础设施项目的副厅长。 得知卫婷儿要来汇报工作,唐厅长专门安排时间与她会面。卫婷儿是省发改委下派下去的干部,发改委还是她的娘家,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见一见。 唐厅长一贯随和,见着卫婷儿连忙站起身来,与她握了握手道,你啊,可算是稀啊!平常也难得看到你的人!怎么样,基层工作不好干吧! 唐厅长当过常务副县长,也是从基层一步一步起来的。对基层工作,十分的熟悉。卫婷儿连忙检讨道,老领导,你批评得对!我啊,今后一定主意,多到娘家请示汇报。 唐厅长也老了不少,当年那个黑黄的汉子,人已过中年,头上也长出了不少的白发。他连忙摆了摆手,让她坐。“坐吧,我们坐下说!有什么难处需要我帮忙,你直接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也不转弯抹角。今天啊,我们直奔主题!” 卫婷儿咯咯一笑,高兴地说道,老领导就是老领导,爽快! 说着卫婷儿,便把林县的交通规划书递给了唐厅长。唐厅长接过规划书,仔细地翻阅了一下,不断地皱着眉头。良久,他才放下规划书,为难地说道,你们这个想法很好!发展的问题,首先要解决交通的问题。林县的地理位置确实有些尴尬!但国省干道你也知道,这是国家层面的布局。我们省内,近几年确实加大了对高速路网的建设力度,大交通大枢纽的格局正在形成。你们呢,这个思路来得有点晚!下一步的大方向,省里已经部署了下来,要加快构建出海大通道。 卫婷儿也知道这事情难度很大,当即不甘心地汇报道,不管怎么样,还得请您多支持啊!即便是无法完全纳入,只是也能让我们搭上末班车啊,只要有那么几十公里从我们县穿过,也能够把我们带动起来。 唐厅长呵呵一笑,你啊,我就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着,他从案头上,翻出一套交通设计图纸,递给卫婷儿。“你先看看这个,省里准备构建五小时经济圈,计划要新建四条出海大通道。你看一看,有两条要从你们旁边的邻县贯穿。” 卫婷儿拿着交通设计图纸,心里怦怦直跳。她仔细地看了看之后,脸色便有些不好看。“老领导,您看这个设计图纸能够重新调整一下,稍微拐一下弯,就把我们带进去了。时间呢,也最多增加20来分钟。对大的布局,也没有太多的影响。” “你这拐一下倒是安逸,但省里的投资又要追加好几千万啊!” “我们修路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便于出行,还得带动地方经济不是!请您一定要支持一下啊!不然我们如果再失去这个机会,那就真成了死疙瘩了!” 唐厅长见她一脸的急切,心里还是有些矛盾。交通线路的调整是大事情,他一个人说了不算,还是上省政府的规委会集体商量才能决定。他能够理解卫婷儿紧张的心情,换做是他也会极力争取的。 他抽了一会儿烟,卫婷儿又连忙给他重新泡了一杯茶,一脸的恳求地望着他。他张了张嘴,无奈地摇了摇脑袋,这还是第一回卫婷儿主动来找他争取项目。“行吧,这样!我给你出出主意。你看成不成?” “您说,只要能把我们纳入进去,您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路线调整我来想办法,帮你们争取一下。修路的钱,省上来出。但出口的问题,你们自个想办法解决。” 卫婷儿当即算了算账,两大出口从拆迁到修建,恐怕又得支出两三千万。“没有问题,出口的问题我们来解决!但能不能省里也给我们补贴一点。毕竟我们财力有限,是个穷县啊!” “你这算盘打得挺好啊,我们不但要把路修好,连出口也跟你修了算了。”唐厅长一听她这话,不由地乐了。“哪有你这样算计娘家的!” 卫婷儿也笑了,她的想法的确有些过分。不过她还是不甘心,“省里家大业大,也不在乎这么点吧!” “行了,我也不跟你磨叽了。出口的问题,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回去后,你们抓紧时间重新打一个请示报告来,到时候我去找厅长和省里的分管领导汇报。”说着,唐厅长便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茶水。 领导端茶送了,卫婷儿只得悻悻地告辞出来。唐厅长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给她网开一面了。她苦笑地摇了摇头,看来,还得回市里去化缘去。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卫婷儿这边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便很快引起了关注。周围的老百姓,得知要修路,便暗地里打起了征地拆迁的主意。无奈之下,顾天青只得召开专门会议,对征地拆迁发出了禁令:严禁突击在规划线路两旁新建房屋、严禁擅自扩大青苗面积、严禁新增养殖小区和其他经营产业。 “三条禁令”一出,更加坐实了周边群众对修路的猜测。顶风作案的不在少数,卫婷儿和顾天青商量了一下,只得组成了专门的督查组进驻镇乡,进行24小时督查摸排,对违规兴建建筑物的全部叫停。但抢栽青苗的问题,却难以解决。规划图纸还没有出来,涉及多大的征地面积,县上也没有明确的红线。 尽管对出口的选址,作为保密工作,县上一再禁口,但大多数人还是能够猜测出大概的位置。抢栽抢种的现象,屡禁不止,让卫婷儿和顾天青很是头疼。 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加快对上争取力度,尽快划定红线。 第二百六十六章 老树发新枝 示范片的建设,间接地拉动了景福院的城镇化进程。这一个以往被人嫌弃的老区,隐隐有了老树发新枝的气象。 随着两网工程的推动,景福院也就成了牵引示范片发展的核心枢纽。 镇上的那两棵老黄角树在白水河的滋养下,一改过去的老气,越发长得郁郁葱葱。两旁的老街,在苗新月的推动下,土墙土瓦被翻新整修一番,按照修旧如旧的原则,还原了老镇原有的繁华和风光。 穿梁画栋的木走廊,修缮一新的老房子,铺着青石板的小巷子连着传统民俗的小铺子,老灶土酒铺子,驼子李新开的景福豆豉店面、挂着三角旗的凉粉铺子、用火钳烫发的理发店、老旧醇香的榨油铺、闪动着星火的铁匠铺、老中医的老药铺,拔火罐的养生馆欣欣然地又像人工繁养的野草花,密密匝匝地长了出来。老街上的老铺子,一铺难求,而新街上新修的现代化小区,也是房价高涨。 何兴旺当年讨伙食的小酒馆,隐隐成了小镇上的一大风景。 老板娘年纪虽然大了点,但风韵尤足,她家卤菜的老手艺越发出名。但凡回趟家的年轻人,或多或少都要到她家的铺子里去打包几斤或开车带回城去,或打包邮寄去沿海的城市,给亲朋四友捎点过去,打打牙祭。 见着何兴旺走进了铺子,老板娘连忙扔下了手中的活计,热情地迎了上去。“何总,今天又来几斤?” 老板娘擦了擦满是卤味的手,乐呵呵地问道。 这些年何兴旺没有少照顾她的生意,而她呢也暗自庆幸,当初在何兴旺邋遢的时候,跟他接下了善缘。老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话放在何兴旺身上太长了。她越发觉得自个眼光独到,看人很准。当初那个穷小子,短短的几年时间,这小子不但活出了人样,还娶了一个美貌如花的大姑娘。“青花嫂子,今天来一斤牛肉,一斤肥肠。” 唐悦自从怀孕之后,便馋上了她家的卤菜。何兴旺每到镇上来都要给她买上一大包。老板娘姓李,叫李青花,是李太沟村嫁出来的。她男人前些年跟着她在镇上继承家业,开着这家小酒馆过日子。这些年,跟着黑老刘混,把全部的身家都投到了黑老刘的公司,成了黑老刘公司的大股东,自然少不了跟何兴旺打交道。 老板娘麻溜地给何兴旺称好打包,暗地里多添了几块牛肉。将卤菜递给何兴旺,何兴旺用手颠了颠,呵呵笑道,嫂子称多了吧!老板娘咯咯地摆了摆手,“多啥,没多!你帮了我们家那么多。我们也没啥好感谢的。给弟媳妇多吃点,将来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一码归一码,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我都是按照规矩来的。也没有帮什么忙,关键是王大哥他们公司过硬!”何兴旺不由分说地掏了一百块钱,给她扔到钱堆里。老板娘见他执意如此,也便没有多与他争论,乐呵呵地笑着,连眉头都笑开了。“兴旺啊,我可听说这回两网工程不少啊,你啊,还得多照顾啊!” 何兴旺打着哈哈地点了点头。 从小酒馆出来,他便皱上了眉头。 随着两网工程的铺开,他便被麻烦缠上了身。镇上周边亲朋四友,但凡有点能耐的都打着两网工程的主意,都想掺和进来搞点小工程。黑老刘的公司自不用说,通过公开招投标,拿下了不少的路段。但以往那些跟着他走得近的二流子们,也纷纷开起了公司,隔三差五地便找上门来,想他讨活路做,让他不胜其烦。 按照分工,何大山把鲜家嘴的两网工程都悉数交给他负责。他啊连脚指拇都抓紧了。生怕整出点事情来。狼多肉少,他谁也得罪不起。靠着村民监督小组,才挡住了一些人。 他烦恼,余香更烦恼。 虽然两网工程县上是通过公开招投标选取了省里的大公司来牵头负责。但暗地里,县里县外都是暗流涌动。为了争取工程,各自耍尽了手段。不少小老板还暗地里搞起了联盟,大肆排挤外面来的企业,隔三差五地给人找麻烦添堵,时不时还打得头破血流。 有利益便有纷争,违法阻工、强揽工程、强卖原材料的现象,层出不穷。 吕书记多次召开会议,一而再地警告不许任何人插手两网工程的事情,但都收效甚微。无奈之下,从县纪委和公安上抽调了人员,进行重点整治。 顺藤子摸瓜,抓了不少的不法分子和镇村干部。 但在利益面前,总还是有人顶风而上,甚至于不少人还暗地里打起了余香的主意。举报信一封接一封地,想要摘果子的人大有人在,趁机推波助澜。 余香收到的警告信,大都带着血。余香随意打开一封,便恶心地扔到了一边。信中的话,很狂妄。大意是余香挡了人家的财路,你当我的财路,小心我让你走不了干燥路。威胁的气势,字字见血。甚至一些信中,还赤裸裸地带着血气。 余香不动声色地把这些警告信都转交给了纪委。 坐在办公桌上,余香长长地吁了口气。本着有举报,便要查实的原则,市纪委也对余香进行了多轮调查,甚至还进行了质询。对于引动这场暗流,余香心里倒是不怕,但她的心情却好不起来。 几次会上的争论,隐隐地让她感觉,这背后的推动力量不小。 为了避嫌,她甚至向吕书记建议免去何大海鲜家嘴第一书记的职位。但却被吕书记挡了回来。“清者自清,怕他做啥!这些蝇营狗苟,挡不住我们的发展!” 一案双查,动静自然是不小。很多人都在等着看余香的笑话。一时之间,县上的流言蜚语,四处谣传。就连鲜家嘴也是人心浮动。老扛把子和余珍珍心里暗着急,生怕她有个闪失。反倒是,何大海和何大山看得很明白,这些人之所以这么闹腾,无怪乎想尽快撵走余香。 市纪委越重视,余香反而越自信,也越平静。 半个月后,余香稳坐钓鱼台,但县里的几名干部却被市纪委立案侦办。拔出萝卜带出泥,这场风暴随着两网工程的深入,而掀起了一个个巨浪。 吕书记痛心疾首,气得连连拍桌子,张口骂娘。而余香呢,心里也起伏不定。尽管她已经多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但每每想来,她还是极其难过。“人心啊,何时才能够满足。” 第二百六十七章 暗流涌动,知人知面难知心 被查的这几个人,平常与她的关系都还相处得不错。平时这些人也对她多有尊重,见着面更是谈笑风生,她压根就没有想到,会是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但当吕书记把这些情况通报给她的时候,她几乎无法想象。“人心隔肚皮,有几个是知心知底的?!”当初侯春是这样样子,现在这些人比他更可怕。 水清则无鱼,这个道理她懂。但这趟浑水,也太浑了吧。“前路漫漫,暗箭难防。”林虹在她挂职前,多次提醒她的话,犹在耳边。她越想,心里便越觉得心寒。以她和何大海现有的条件,她根本不需要在工作,安心当她的家庭主妇,何尝不是一件美事。但她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新“三变”改革一经推动,改变的不仅仅是示范片,而是整个家乡。 这是她的心血,她心有不甘,也放不下啊! 余香第一次醉了,是她自个把自个喝醉了的。何大海回到家里,打开门,屋子里一股浓烈的酒气。她醉醺醺地倒在沙发上,眼角流着泪水,嘴里喃喃自语地说着胡话。 何大海气得差点暴走。良久,他才叹了口气,怜惜地一把将她抱起来。抱到浴室,给她换下了被她吐脏了的衣服,给她放好热水,帮她洗漱了一番,方才把她抱进卧室。 盖上被子,余香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他索性也爬了上床,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身体,轻声安慰着她。“你这是何苦,自个难为自己啊!实在不行,咱们辞了这份工作便是!” 何大海守了她一宿,等她睡熟了,方才落寞地抽出酸软的胳膊来。从床头上抽出一支烟来,静静地点燃。黑暗里,烟头上的火光,随着他内心的火气而呼呼作响。 良久,他掐灭了烟头,暗骂了一句:狗日的,敢欺负我的女人!等着吧,等着老子的怒火! 第二天醒来,余香尴尬地朝何大海笑了笑。何大海惺忪着眼睛,不满地说道,下次不准再这么喝了!要喝,也跟我一起喝。 鲜家嘴表面风光的背后,其实藏着很多看不到的戾气和不满。 这场风雨,也把鲜家嘴暗藏的杀机也搅了起来。不少人,也都打起了他的主意。他不想被人卸磨杀驴,索性自个先把自个摘出来。 等到余香走了之后,他便暗自做了一个决定,一旦余香调离之后,他便从鲜家嘴和示范片全部撤资出来。余香累了,他的心更累。他已经打好了退堂鼓,不想再掺和村里的事情了。 至于将来,那都是何大山、驼子李和村里的其他小年轻的事情了。他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幺爷活着的时候,多次告诫过他,不能再这么大包大揽了。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得到了好处,自然还想得到更多的好处。 老扛把子和何凤山敏锐地察觉到了何大海的动静,虽然心里有气,也最讨厌这种不胜其烦的窝里斗,但这就是人心,鲜家嘴的家业最终还得交给这些年轻人的。他们已经老了,说话做事老年人还多少听一些,但那些返乡回来年轻人根本没有把他们当盘菜,人家都盯着怎么挣钱,怎样快速的挣大钱。 前浪打过后浪涌,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些在沿海地区晃荡过的年轻人,早已经被大城市的光风霁月给压抑得想要扬眉吐气。在大城市里拼不赢,难道回到村里这个小塘子还争不赢?欲望被洪水摆释放出来,便很快形成了丑恶的猛兽。以往村里,老一套的管理方式,已经随着经济的发展而逐步被淘汰。年轻人不喜欢,老年人便莫法坚持。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家族式的管理,压抑了他们好几十年,一旦掌握了家里的经济大权,便恣意横生,目中无人。更甚的年轻人,心太野,无所不用其极。鲜家嘴发展得越好,他们越想趁机上位。余香和何大海便是挡在他们前面的绊脚石,不把他们搬走,他们是不会甘心的。 何大海在村里的威望太高,背后的这些人要想夺权,只能采取各种手段,打击他的名声,破坏他的形象。余香的事情,虽然还了她的清白,但包不准什么时候,又会被人翻出来,成为打击他的利器。 何大山、驼子李、何老六虽然人品不错,也知根知底,但他们性子还是太过柔弱,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反倒是把何大海留下的一下好的传统给丢掉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回算是对何大山和驼子李的试金石吧。 无奈之下,老扛把子和何凤山,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意揣着明白装着糊涂。 暗流涌来,何大海想认命,但何大山和驼子李却不乐意。 俩人稍微一琢磨,便琢磨出味来了。“狗日的何晓敏,这背后肯定有他的文章!” 何大海提出要全额清算准备撤资,何大山和驼子李索性便要宣布鲜家嘴集团公司破产。何大山和驼子李任性之举,让何大海哭笑不得,只能暂缓。 白水河钓庄,因为这场风风雨雨,失去了本有的宁静和美丽。 何大山与驼子李思索了一整夜,俩人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们的心太软,性子太软。再这么糊里糊涂地干下去,他们不但会砸了何大海和余香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基业,还会把鲜家嘴推动无力自拔的深渊。“大山,咱们不能再这么等下去,看下去了!在这么下去,你我无言面对余香和大海啊,即便是在村里也会抬不起头来的!” 何老六和李金香也是一脸的愁云。村里的风言风语,越发荒唐和精怪。“大山,我们不能让大海寒了心啊!这些下去,人心不古,还要我们这些当干部的做啥!” “是啊,如果还是这种局面的话,我何老六第一个向村委会辞职!” 面对驼子李、何老六的逼宫,何大山脸色有些挂不住了。他只得站起身来,挨着发了一圈烟,各自点燃之后,他的心情也更加沉重。姜小丫的话更加直接,“大山,你得擦亮眼睛,不能再误事了。” “这件事情,背后的症结,还是在我!”何大山理了理繁杂的思绪,痛苦地笑了笑。“这事呢,我把事情做得太绝了。以至于何晓敏闹腾得这么厉害!” 何晓敏的翅膀已经长硬了,打起了翻天印。何友生心里也很着急。他这个儿啊,自从当上了第一书记,已经不把他的话当回事了。明面上与鲜家嘴打起了擂台赛,但他心里并不甘心去李太沟村当书记。他想的还是何大山的位置。老头子的话,在他看来就是个笑话。“不把这趟水,搅浑!我还怎么回来!” “你争这些干啥,有卵用!” “我可不是你,你被人压了一辈子。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他的话吃铁碰硬,让何友生无言以对。 何大山与驼子李、何老六商量了一阵子,烟雾缭绕的亭子里,闪动着不服输的火气。会后,鲜家嘴很快便动了起来。何大山直接约谈了何友生,明确给他提出何晓敏要敢继续在村里搅风搅雨,别怪他翻脸不认人。何友生家的股份和收益,他一股脑地砸在了何友生的桌面上。“村里的事业,是大家的!你也是村里的老领导,不能再这么由着他顺着性子胡来了!大海书记已经够对得起大家了!他还是我们的新乡贤!怎么能给人家随便泼脏水啊!这不是丢他的脸,这是在打我们自己的脸啊!” 何友生心中有愧,闹了一个大红脸。连连表示道,回去后,我马上找他在谈一谈。“他要是再这么弄,我们也是弄得来这么鬼名堂的!他让我们坐不平,我们也能让他走不到干燥路。不要忘了,他还只是个驻村第一书记!老李家的笔头子,恐怕比我们的老何家的拳头子还要厉害吧!别把人整毛了,要乱整我们大家都乱整,看最后谁来收场,谁个遭殃!” 何大山的话,夹枪带棍,一腔的火气,震得何友生脑袋瓜子嗡嗡作响。脸色十分难看。 驼子李也庚即召开了村班子会议,罢免了何晓敏对婚庆产业的管理职能,只保留了他媳妇的管理权限。同时,村里密集举行各种培训班,强化村规民约的管理,严禁信谣传谣、造谣生事。 事情传到镇上,苗新月皱着眉头,连连捶着桌子,“胡闹!这何晓敏是不是有病,有病就得治!马上安排他去县上参加集中学习,先把思想搞明白了,再说当不当的问题!” 何晓敏被安排到县上作风整顿培训班学习,但他并不服气。这股暗流,也并没有消退。更多的年轻人,还是在蠢蠢欲动。 何大山和驼子李会商之后,归根结底,还是利益分配的问题。索性,把村上返乡的年轻人都召集起来,集中听取他们的意见,他们要从病根子上动刀子。 座谈会后,鲜家嘴村重新组建了青年创业事务部,把这些心思浮动的年轻人都集中起来管理,参与村上和公司的经营。多日笼罩在人心上的乌云,方才有些烟消云退。 经历了这场暗流,何大山心有余悸地对姜小丫说道,人啊,不能闲下来!一旦闲下来,就要整出事端。姜小丫也知道这段时间,他过得很难,两面受气,差点整出病来。她咯咯地笑道,鲜家嘴今日不同往日,利益诉求太多,你这个当班长的,得好好学学平衡之术了。利益均沾是好事,但也是坏事。你得拿捏好这个度才行。从经营管理上,更有强化约束机制,不能搞野蛮生长。 何大山愁啊,他越来越觉得自个知识不够了。他跟何大海要学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三轮车大姐的生意经 梓县,民政局的婚姻办理中心。 一年一度的“520”,让民政局办理婚姻登记的人员如临大敌。尽管已经提前一周进行了安排,但还是挡不住年轻人的婚恋观,凌晨2点过,紧闭的大门外便陆陆续续地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姜小丫为了抢在这一天与何大山办理结婚证,早早地花了三百元钱,请了一个蹬三轮车的师傅替他们在城里排队。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每年抢在“520”办理登记结婚的青年男女都把这一天当成了最为神圣的时候。 三轮车师傅喜滋滋地蹲守在寒潮的冷风中,连续多日的寒潮降温天气,扫去了小满来之前的热度,但却没有抵挡住爱情的热情。 三轮车师傅为了抢在上班前排上队伍,凌晨1点过便蹬着三轮车赶了过来。 她,是个独身的母亲,年纪不过40出头,原本在农村靠着种田过日子,丈夫因为赌博欠下了赌债丧了命。为了供养还在读初中的女儿,她只得丢弃了家里的土地,带着女儿来到这座城市里讨生活。每年花3000多块钱与人合租了一间小屋子,托人把女儿送到了农民工子弟校就读。 而她连小学都没有毕业,也用不来智能手机,常年农村的劳作,让她格外的显老。刚刚40出头,却比60岁的城里女人看着还要苍老。干涩的皮肤,长满了生活的斑点,一头长发夹杂着太多的银丝,手上的老茧结着厚厚的伤口,眼睛水肿得厉害,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刚来的时候,她靠着给饭馆洗碗端盘子勉强度日。 但随着年纪越大,常年弯腰驼背地泡着冰水,让她患上了严重的内风湿。无奈之下,她只能租来了这辆破旧的三轮车,每天车子的租金20块钱,一个月也就600块钱。来回跑上一趟能够挣到12块到16块钱,她起早贪黑。行情好一天能挣将近200块钱,不好的时候也能挣到100多块,勉强能够供养女儿和自己。 刚来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还有“520”这样的好事。一次偶然的机会,她才发现这样的商机。那是前年的一个下午,她在县机关大院接了一对年轻男女,那对年轻男女一脸的苦恼。她细问之下,才知道这俩人因为白天要上班点卯,苦恼第二天排不上队,扯不了结婚证。她一贯是个好心肠,乐于帮助人,便随口答道,我每天早上起得早,五点过就出门了。要不明天,我帮你们去排队。 那对男女欣喜地望着她,连忙说道,好啊,太好了!要你明天能帮我们排下来,我们给你200块。 很快,她靠着拉看病的、拉买房的、拉送孩子上学的、拉经商的,琢磨出了在城里有四大排号的生意。第一大,当属房地产排号。房价疯涨的时候,买房的想要排上号,卖房的想要凑人气也需要排号。买房的排一次号最爽快,一般能给她300到500块,而卖房的一次能给她八0到100块。第二大,当属上学的排号。每到上半年孩子需要报名的时候。很多城里人因为工作无法排号,只得花钱雇人排号。每次她能够挣到100到200块。第三大,当属看病排专家号。这类户大都是农村人,没有读过多少书,也无法去网上排号,对专家也不熟悉,经常排不到号。她经常去拉人的时候,便帮忙排号。都是农村人她也不多收,每排一个专家号也就20块钱。但已经比10块钱的专家号高了。第四大,便是给青年男女排结婚登记号。每年的“情人节”、“520”、“国庆节”、“春节”都是她生意火爆的时候,一般人能给她100块,大方一点,图喜庆的像姜小丫这种,使她能够挣到300到500块。 姜小丫能够找到她,也是她偶然地拉过她几回。自从琢磨出这门生意之后,她便去印制了一批粗劣的名片,专门替人排队。常年累月的拉,她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她能够大致猜出这些人的需求,什么人她说什么话,一次搞不成,总会有机会的。她放着长线做生意,不紧不慢,也不着急。 接到姜小丫的电话,她早早地收工睡觉,没等到闹钟响起,她便翻爬起来吃了两口昨夜温在电饭煲里的稀饭,披上了女儿的羽绒服,骑着三轮车便赶到了民政局的门口。 她很庆幸,她又是第一个到达。第一个登记办证,办证的图喜庆往往还要多给她钱,而且也不耽搁她白天拉做生意的功夫。她最担心是排到半头不尾的,一整天便都荒废了。 她一贯信守承诺,只要答应了别人的。即便排在她后面的人多给钱,她也不愿意。 等到姜小丫和何大山开着车八点半赶到民政局的门口,她连忙向他们招手,喜滋滋地站在长长的队伍的最前面。一个年纪苍老的大妈,站在年轻队伍的最前面,看着这道奇怪的风景,让姜小丫咯咯地笑着。 她连忙拉过何大山赶紧迎了上去。“谢谢,你大姐!辛苦你了!”“辛苦啥,你们百年好合这是喜事,我也帮不上其他的忙,只能帮你们出点苦力。” 姜小丫心里很高兴,能够排到第一个,意义自然是不一般。连忙又给她掏了两百。她感谢地道了谢,从兜里麻溜地掏出一个红包来,塞给姜小丫,“小妹,姐一点小心意!别嫌少!” 这是她一贯为人处世的方式,她帮人排队一般兜里都揣着两个小红包。看病的,她封一个6块6的小红包,祝福人家万事顺顺,求个心安;卖房的、上学的和结婚的,她封一个八块八的大红包,讨点喜气。 姜小丫诧异地接她递过来的红包,一脸的幸福。还没登记,便讨到旁人的祝福,由不得她不高兴。何大山也对她顿生好感,连忙感谢。 看着她穿着红色的羽绒服,喜滋滋地哼着歌,骑着三轮车走远了。长长的队伍,方才回过神来,都暗自后悔,早知道这样也请个人来排队。 原本民政局也是朝九晚五,但因为“520”便提前了半个小时上班。弄得好能够准时下班,弄不好晚上还得加班。打开门,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便挨着发了号牌,招呼着姜小丫和何大山抓紧时间。 登记结婚的流程很快,也很人性化。不到半个小时,俩人便扯好了结婚证。这已经是何大山第二回来扯结婚证了。但这回着实让他吃了一惊,人太多了。他们办理的时候,偌大的办证大厅不过几个人,等他们出来,门口已经堵满了长长的整条街。 扯了证,姜小丫终于名正言顺地当上了他的妻子,小鸟依人地挽着他的胳膊不撒手,一脸乐滋滋的傻气。婚姻生活的第一天,便讨到彩头。姜小丫心里比吃了蜜糖还甜。她心里也暗自得意,多亏她有先见之明,请了蹬三轮车的大姐帮忙。 第二百六十九章 知音难觅,余香的痛苦 从民政局出来,何大山便带着姜小丫来到了余香的办公室。 余香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临时召开了专题会,集中听取了各个工程的建设进度。得知他俩来了,便让跟线人员将他们安顿到她的办公室。 短暂的会议之后,余香推门进来,见他俩优哉乐哉的挺自在的,便呵呵笑道,你俩一脸的喜庆,干啥好事了? 姜小丫乐呵呵地一把抱住她的胳膊,撒娇地说道,姐,我们今天扯证了! “扯证了?今天啥日子?” “520啊!” 余香这才反应过来。“好事情啊,你们俩早该扯证了!祝贺你们俩,终于修成了正果。”何大山心里原本还有些忐忑。见余香一脸的高兴,方才放心下来。“谢谢,嫂子!” “谢啥啊,应该的。晚上,我把大海叫过来,到你们家热闹热闹!让爸妈给你们整一顿好吃的!” 何大山来找余香自然不单单是为了报喜的事情,而是他还惦记着被何晓敏截胡的那笔资金。何晓敏不地道,背后耍阴招,他气不过,还想着把场子找回来。 余香看了看他,一脸平静。“大山,划拨出去的资金,你就别在惦记了。我们不能出尔反尔。” “可我不甘心啊!” “不甘心,也给我窝到肚子里去。今后不想再听到这种影响团结的话。” 何大山只得抠了抠脑袋,一脸的泄气。良久,他才闷声苦涩地说道,“姐,大海哥说要清产核资,你帮我们劝劝他!我不敢跟他当面说,只能求你了。” 何大海的举动,余香这些天心里也很矛盾。这个时候撤资吧,对她和何大海来说确实比较容易,但对于鲜家嘴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鲜家嘴正是用钱的时候,这个时候抽了何大山的底火,也确实不够情面。 “大山,村里的事情你弄得咋样了?” “基本上理顺了,类似的情况应该不会在出现了。”“姐,你放心。吃一堑长一智。我已经给大山敲了警钟,鲜家嘴不能在这么野蛮生长了。得强化约束机制。今后村干部的选拔任用,首重德行和实绩。现在他们搞了一个青年创业事务部,根据贡献量打分。”姜小丫也连忙补充道。她可不希望自己老公刚刚登记结婚,就被放到火上烤。 “大海说的事情,今晚我当面给他说说。这事你别管了。”何大山听了她这话,连忙嘿嘿地笑了笑。“我就知道,姐还是舍不得我们鲜家嘴的。” “你别把这话说早了,你的事情还没完呢。你这小子,尽给我整事情。” 余香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庚即又说道,“大山,你呢,是我和大海一手培养出来的。有些话平常我们也不好跟你说。做事情呢得看长远,不能意气用事。何晓敏是年轻了一些,不太懂事,急于求成,手段也卑劣了一些。但你也要看到他的长处,他的点子多,动作快,执行力强。你也得好好学习。现在你们两个村是齐头并进。我希望你们还是要搞好团结,人心齐,泰山移啊!不能搞成了两张皮!” 何大山惭愧地低下了头,涨红了脸。良久,他才喃喃地答道:姐!我让你和大海哥失望了! 余香点了点头,又摆了摆手安慰道,你啊,要迅速转变角色啊!迅速,迅速!你不再是过去那个合作社社长,也不是过去的村支部书记助理了。你现在是一把手,什么是一把手,你弄清楚没有啊!一把手得抓大放小,抓大事抓重点,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得学会用方法,多动动脑子! 余香的话带着火气,有些重。转头她又对姜小丫叮嘱道,小丫,你呢是高材生!见识广,也见过大世面,你得当好贤内助啊!姜小丫咯咯地噗嗤一笑,余香让她当贤内助,变相地认可了她和何大山的婚姻。“姐,你放心!我一定把他调教好,就像你调教大海哥一样!” 余香被她闷头闷脑的一句话,惹得再也绷不住脸,只得尴尬地笑了笑。“你啊!我啥时候调教过你大海哥!你别张嘴乱说!小心我收拾你!”“反正你是榜样,我跟你学呗!” “你倒是还赖上了我啊!” “那是,谁叫你是我姐呢!” 余香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当你姐,还真不容易。” 何大山见她俩笑得很开心,心里却不是滋味。余香对他的不满,让他倍感压力。自从当上书记以来,他也确实没有做出什么像样的成绩来,当起了看锅守灶的灶王爷。 余香见他一脸的落寞和痛苦,连忙止住了笑声,乐呵呵地说道,你也别把压力整得太大。把一件件的事情做好就行。回去后,你得盯住何兴旺,两网工程的事情不能出任何纰漏!人居环境整治你们得形成常态化,专业村、专业户你们还得加大专业化培训力度!既然是跟李太沟村连片搞山水人文景观示范区,你们总得作出个示范的样子来!别给我弄成了四不像! 从余香的办公室里出来,姜小丫见何大山还是一脸的沉重,连忙开解道,老公,你别灰心!姐的话虽然有些重,但看到的也都是目前村里存在的问题。咱们啊,也应该大气一些!好好跟何晓敏搞好关系!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得给姐和村里争口气,别能被人看低了! 何大山苦笑地点了点头,行啊!姐说了让你今后当好贤内助。我就靠你了! “那是,你不靠我,你靠谁啊!我才你最大的靠山!跟我混,准没有错!回去后,我们得马上把嫂子停下来的公众号重新开起来,我们每一季度搞一次最美家庭和最美村民评选,年终搞一次集中表彰!把声势造起来,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无地生根,不就成了!多大的事情啊!你看你啊,都愁成啥样了!”姜小丫亲昵地捋了捋他皱着的眉头,乐呵呵地说道。 何大山见她信心满满,也便鼓起了勇气。“那好我们说定了,回去我们立马弄!” 余香把他俩送出了办公室,关上门,走到窗户前,推开窗户,见他俩已经走到了大院门口。心里不由地一阵难过。“嫂子,小丫和大山今天登记结婚了!你看到了吗?” “他们登记结婚,还是我一手促成的。希望你不要怪我!为了两个孩子,大山也该有个完整的家!” 很快,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她呜呜地蜷缩在窗户底下,哭成了孩子。 她打心里为嫂子感到委屈。 女人啊,为什么这么难啊!“你付出了那么多,可是结果呢?你什么都没有得到。” 这些日子,余香背负着沉重的压力。 压力越大,她便越加想念嫂子。有嫂子在的时候,她还能跟她说说知心话。可是自从嫂子去世之后,她连一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了。如果不是何大海在身边陪着她,她都不知道自个该怎么去面对这样的诋毁。 失去了嫂子,她越发觉得自个越来越小气了。特别容易生气,也特别容易发火,眼泪也不值钱了,动不动便想哭一场。 思念如此艰难,过往的岁月沉如大山。 人生难得一知己,相逢时难,别易难。卫婷儿已经叛出了她的闺蜜队伍,把她正儿八经地当成了对手。而向燕燕呢,心思太重,重得她连与她交心谈心的侥幸心理都不敢有。余珍珍也老了,话里话外更多的是怀念她失去的青春。兰花,与她根本是隔代的人。兰花的云淡风轻,对于她来说,还为时过早。 好在何大海还越来越懂她。但他是男人,有些话,她不好跟他说,也不能跟他说。 每个女人都在自个的内心谷底藏着自身的秘密,都渴望找到能够倾诉愁肠的贴心知己。爱情的尽头是婚姻,而婚姻的尽头是亲人。当爱情化为亲情,能说的话将会越来越少。谁都怕,因为不经意的触碰而伤害了对方。唯有知己,唯有闺蜜,才能够让人畅所欲言,无所顾忌。 温馨倒是挺懂她,但她还太小,她经历的事情也太少。好多知己话,她只能点到为止,不能说深说透。她害怕因为自个,而影响了她的人生。 余香愁苦地哭了一阵子,方才站起身来,去了卫生间,抹干净了脸上的泪水,简单收拾了一下。 回到办公桌,她便拿起电话,给何大海拨了过去。 “老公,今晚有安排吗?” 何大海接到她的电话,乐呵呵地说道,老婆大人召唤,在忙也有时间啊! “那好,待会你来接我吧。我们回村里,今天大山和小丫登记结婚了。我们跟他们好好庆贺一下。” “好事情啊!这俩口子还瞒着我,还没跟我说呢,晚上得好好罚他们一杯。” 放下电话,余香噗嗤一声又笑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便喜欢上了他这种流里流气的口吻。或许,这便是婚姻吧。而何大海放下电话,则是一脸的心痛。他听得出来,余香的心气并不高。 她那么爱嫂子,何大山与姜小丫结婚她又怎么能够真正高兴得起来。他暗自叹了一口气,这都是命啊!嫂子没这个福气! 第二百七十章 壮丽山色如大海 黑夜之后,又是黎明。 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远处的山丘,大河的尽头,是一片无比壮丽的田野和山村。带着江水奔走的云烟,袅袅地勾画出一个爽朗的晴天。 昨夜余香滴酒未沾,怀着对嫂子的思念,她把祝福都给了何大山和姜小丫。看着两个笑脸盈盈的小家伙,她觉得应该成全他俩,让嫂子的孩子能够有一个快乐的家庭。 姜小丫越来越失去了少女的青葱味道,变得越来越有成熟女人的味道。给余香最大的感受,是这丫头终于懂事了。虽然是见习妈妈,但却远比一般的母亲,还过得快活。 她终于算是熬出来了。 何大山这个黑小子的幸福,虽然经历了波折和痛苦,但终归上天还是眷顾着他的善良和淳朴,再次给了他一个家。余珍珍远比家里的其他人都高兴,姜小丫是她的干女儿,女儿终于出嫁了。作为母亲的心情,她既苦涩又幸福。 何大海和何大山,还是没有扛过老扛把子和何凤山的酒量,俩人傻乎乎地一醉不醒。 余香摸着身旁的阳光,捏了一把何大海的鼻梁。何大海憋着气,下意识地推开她的手,呼呼地又打起了酣。 她满以为她起得早,没想到姜小丫比她还起得早。很显然,这丫头是真把自个当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而把她和大海当成了人。姜小丫在厨房里忙活,余香也搭不上手,只得由着性子,走到村子里,四处的转悠。 今夕不同往昔,清晨的鲜家嘴早已经失去了过去那种炊烟袅袅的炊烟,家家户户都花了5000多块钱安上了天然气。余香大力推动的两网工程,他们成了最先的受益者。 失去了炊烟袅袅的柴火味道,鲜家嘴空气更加的清新怡人。 太阳刚刚露出一张红彤彤的脸,眼睛中闪动一缕缕霞光。白水河边,养老社区的大妈大爷们,放着轻音乐,舞着太极剑,打着太极拳,已经开始了晨练。而鲜家嘴的年轻男女们,也都三两成群的穿着时髦的跑步服装,沿着河堤也像这些城里来的老年人一样爱上了锻炼。 以往他们的父辈、祖辈,在这种时候是扛着锄头和铁锹,牵着耕牛,用刨土耕地的方式在锻炼自个的筋骨。像这般的生活,他们想都不敢想。以至于,很多村里的老年人都背着手,乐呵呵地站在一旁傻笑,权当是看热闹。 余香没敢多打搅他们享受生活的时光,她健步地沿着河堤,走上了好大一圈。 何大山牵头组织的文创园、水景平台已经有了几分模样。原本的泥鳅塘子,随着产业向李太沟村转移,渐渐地恢复了它未耕前的样子。冒着尖的蒲草已经在这片田地里疯长,大片大片的芦苇也长出了枝丫,田地里关着满塘子满塘子的碧水上飘着一层层青绿色的浮萍,三五成群的白鹭、灰鹭、牛背鹭,带着一群群野鸭和不知名的水鸟又回来了。 山还是这片山,水还是这片水。 耕田的耕牛放下了套在脖子上的连枷,舍弃了钉耙子,自由自在地闲散地晃荡在水田之间,金黄的霞光照透了它们那黑色的脊背,踩着明晃晃的水花,溅起阵阵不经意触碰的欢喜。咔嚓咔嚓几声,它们被早起的摄影师给照进了艺术的殿堂。余香美美地看着这一切,这一切不过是弹指之间的变化。 短短八年多时间,这片山水从穷得掉渣的山疙瘩,变成了产业兴旺的产业村,又很快恢复到了它原来应有的模样。但人与人的心境,山与水的相处,穷困与富裕的蜕变,已经欣欣然地呈现出她曾经预见的未来。 壮丽山色如大海。 她知足地享受这这片阳光,这片山水,这片舒坦和快活。“一切都是值得的!”她心里暗自高兴,也暗自提醒自己。就在抬头触目阳光的那一刹那,她暗自做了一个决定:等到我退休了,我便回来在这里养老。即便是将来死了,葬在这片山水也美的。 姜小丫的早餐弄得有些复杂。一盘子从田地里新扯出来的凉拌蔊菜,几个土鸭蛋,裹着玉米粉油炸出来的玉米饼,清炒了一碟苦瓜肉丝,一碟子油炸泥鳅和一碟子炝炒过的酸菜,和着几根油条和豆浆。余香没等到何大海起来,便自个美美地吃了一顿。 吃过早饭,她独自开着车,轻轻地哼着小曲,又回到了县城。 回到县城,城里的路边菜市场,才刚刚摆开摊位。她透过车窗玻璃,看着在路边不断吆喝着执勤的城管皱了皱眉头。与鲜家嘴比起来,城里的建设似乎还退步了。 一路上,车开到很平稳。因为她起得太早,路上的车流也不大。很快到了机关大院,守门的门卫诧异地看着她,她来得真是早。 打开办公室的门,她习惯性地给自个泡好一杯川北毛茶,翻出跟县人员跟她准备的简报,捋了捋工作思路。很快,便翘上了二郎腿。等到办公室外逐渐地热闹起来,她这才放下二郎腿,找来了跟县人员安排好了行程。 卫婷儿也并不比余香上班晚。 自从把孩子交给了父母,她成天都睡不着。窗外的山色如画,她却未曾有机会像余香这般惬意地享受一番。她很忙,忙得一塌糊涂。两条高速公路的建设,将彻底改变林县没有高速通道的历史,也将扭转林县尴尬的区域地位。 她的心里很着急。前阶段的乱象,让她和县上苦不堪言。 然而随着省上规划调整出来,上百亿的投资规模,瞬间在林县炸了锅。为了怕过夜,再生是非。在她的大力争取下,林县的土地调规得以迅速的完成。 完成了土地调规,她所直面的最大难题便是征地拆迁。她踩着泥疙瘩,把沿路的情况都摸了透。按照省上的规划,向林县拐了一个弯,这两道弯多出了近50公里。 林县多山地,山上的林场还好说,问题最大的难处在于两大出口。两大出口都靠近城边,人口密集,土地金贵。 县上的动员大会刚刚召开,很多老百姓便找上了门来,主动要求拆迁。一向清静的政府大院,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无奈之下,政府班子只得分工,分天排班去接待群众,听取他们的诉求。红线规划内的还好说,按照标准来,讲明拆迁政策,但规划外的也想进来,就不是那么容易做通工作了。 无奈之下,卫婷儿只得层层召开镇村社干部大会,一而再地阐明征地拆迁的范围和补偿政策。短短的半个多月,她便再也美不起来了,黑成了黑天鹅。她的皮肤一贯敏感,林县强烈的紫外线,很快就让她整张脸都脱皮泛黑泛红,连出门都不好意思给人看,只得假惺惺地套上了一个黑色的口罩。这让她在县上干部面前,很不好意思。 遇到不清楚情况的村民,还以为她耍花架子,故意遮着脸,不愿意见人。 第二百七十一章 好吗?我很好 余余知道余香回来过,但他未敢露面。 与妹妹相比,他相形见绌。在他抠着鼻子,不断唏嘘的日子中,唯一让他高兴的事情,是儿子终于又能安静地听他说说话。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长得真快,已经高过了他的头顶。前妻云秀清的基因太过强大,这小家伙几乎与他母亲一个模子,越长身上的气质越加像前妻。 这些年,他苦哈哈地还着贷款,每月剩下的积蓄也不多。但儿子的书学费,他从未操心过。这小子,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子气,学业好得让他叹为观止。在省城的私立学校里,常年位居全省前五名。每年光是他赚下的奖学金,都够他老子还上好几个月的贷款。初中升高中,直接免试入学,为了留住他,学校一路给他开绿灯不说,还给他奖励一大笔入学奖金。高中第一年,他便自学完了高中三年的课程,开始自学大学刑侦课程、高等数学和高等物理。最初他最大的梦想,居然是想当一名普通的警察,把他父亲这样的赌徒抓进监狱实行再教育。 但很显然,他的愿望落空了。 余余的改变,他还是看在眼里的。尽管还未曾原谅他,但话里话外多了几分亲和力。他遗传着母亲的基因,分外喜欢数字和文学,但当警察的愿望显然严重受到了老师和同学的打击。不少名牌大学,已经在暗地里打起了他的主意,计划通过直接录取,将他招揽进去。班主任老师试着让他考了几回前些年的高考试卷,得出的成绩,不出意外还是全省前十。 当不成警察,那他就当科学家。这是母亲当年入学时候的愿望。因为余余的祸害,母亲失去了成为科学家的机会。所以,他更恨余余。但如果没有余余,母亲也不可能给予他生命。 他苦恼地难以面对,这个带给他生命,又剥夺了他美好生活的父亲。 冷战一直在持续,为数不多的交流,也只是父子之间的简单寒暄。“你得多吃点,别跟我一样瘦。” “学习别给自个压力太大,能考上什么样的大学就考什么样的大学。我不会逼你,跟你提过高的要求。” 他瘪了瘪嘴,打心眼里瞧不上他。都说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也不掂量掂量自个,我有那么没有出息吗?都要像你这么活着,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别说我了,我自个的事情我自个会安排。倒是你,别再跟姑姑姑父添乱了。” “活了这么大的年纪,你也应该活明白了吧。” 余余在他面前多次闹了大红脸,畏畏缩缩地只得点了点头答应。“我改,我已经在改了。” 余余与他最无法沟通的反而,是这小子的早恋。 自从余余与云秀清离婚之后,这小子便与班上的女同学暗地里谈起了恋爱。这一点倒是随他。刚开始的时候,老师都很反对,就连余香都替他去开过几次家长会。但这小子有能耐,他用学习的时间谈恋爱,用恋爱的时间搞学习。与他的初恋形影不离,在安抚家庭痛苦之余,更多的是用学习把自个与那女孩紧紧地纠葛在了一起。 那女孩最初的学习成绩,只能算是中等偏下,当时要考重点高中几乎不可能。但在他的带动下,小女朋友的成绩很快便长了起来,虽然与他比起来还有些差距,但每回都在全校前20名。最初女孩的父母,极其反对他们的宝贝女儿早恋。他居然大大咧咧地闯到女孩的家中去,当面与女孩的父母定下了军令状。他考起哪里,女孩就跟到哪里。女孩的父母被他的豪情壮志,惊得目瞪口呆。但事实证明,他确实言而有信,说到做到。初中考高中,女孩以全校第八名的成绩,直接被免除学费,还获得了一笔不小的奖学金。 进入到高中,女孩的父母对他是几近崇拜,早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家的女婿。逢年过节,女孩的父母都要开着车亲自去接他,把他家里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他的小女朋友,余余偷偷地见过几回。格外文静,轻言轻语,虽然不是特别漂亮,但很懂事,也很贴心。跟云秀清比起来,更加多了几分温柔和文气。她的父母是大学教授,眼光一贯很高,从反对到支持,比他还挂念他的儿子。 一度时期,余余还很有些吃味。“这是我的儿子,还是你们的儿子啊?” 儿子心安理得的当起了未婚女婿,小女朋友小鸟依人,对他格外痴迷。儿子爱好什么,她就掺和什么。余余隐隐地觉得,这丫头不是在当儿子的女朋友,而是当起了儿子的母亲。生活上的打理,她都事无巨细地给他操持好,就连他挣的奖学金,她也在母亲的建议下,帮着他买了成长性债券和基金。 他和她是全学校唯一被公开认可的一对高中情侣,也是唯一被看好要走进婚姻的高中生。 自从前妻去世之后,儿子便再也没有回家过一次年。都被亲家母亲家公给接回了自家的老家。就连余香想念他,也只能打打电话,发发短信。对于余香和何大海,从最初的埋怨到母亲失去后的痛苦,这小子活得很明白。他一如既往的沉默和冷僻,几度时期,余香都误以为他会成为问题小孩。但这些年,随着时间的流逝,尽管他还难以对他们眉开眼笑,但多少对这个姑姑还是心存感激。他的短信每次都很短:好吗?或者是我很好。 一句有盐无味的话,是他的心境,也是他对这个家仅有的挂念。 余余每次接到他的短信,都要默默地哭上一回。 她不甘心,但她又无处使力。这小子谈了女朋友,越加的成熟和老练,尽管还挂念着她,却也在防着她。他知道,他这个姑姑啊,不同于一般的女性。她天然便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和力。他害怕,因为她的一些言语和关心,而重新回到这个让他痛苦万分的家庭。 不出意外,侄儿考起大学之后,会像他的岳父岳母一样,在大学里搞科研做学问。余香几度徘徊,但想来想去这对于他来说,或许这是最好的人生选择。娶一个知心温柔的妻子,闷头搞自己喜欢的学问。 为此,余香多次提醒余余,侄儿的事情他少掺和。这小子远比他们年轻的时候有主见。余余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想掺和,也掺和不了啊!” 何大山与姜小丫扯证之后,余香沾了几分喜庆,心情也逐渐地好了起来。两网工程,在她的支持下推动得很快。卫婷儿得知她又在搞新“三变改革”,暗自咂舌。她这个闺蜜啊,似乎总有一种天然的政策敏锐性。国家层面的减税降负、加大基础设施建设投入等一个个利好消息,让余香的“新三变改革”在项目资金争取和产业结构调整上,又走到了她的前面。她苦恼地捶了捶脑袋,“余香啊余香,你的脑袋瓜子咋个跟我就长得不一样呢!” “都是女人,你何苦为难女人啊!你要让我追到什么时候!” 虽然多有埋怨,但她一贯自傲,心里更多的还是不服气、不服输。省里的高速公路建设刚刚动工,林县的两大出口也举行了开工仪式,拉开了改变交通区位的攻坚战。 第二百七十二章 农村人闲了就是病 从鲜家嘴马不停蹄地回来,余香忙得一塌糊涂。 累并快乐着。 生活中的牵绊,宛如昨夜的尘沙,挥一挥衣袖,带不走的就让它沉淀,挥不去的就让它淡化。时光不等人,生命的光景是在以秒的刻度计算。每走过一秒,人便老去一分。她并不想因为家庭中的一些牵绊,就绊住她的手脚。 趁着年轻,趁着还没有孩子,趁着她还有充足的血气,真正地沉下心来,为自己也为家乡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她并不想当什么英雄,也不想将来被人高高地书写一番,她只想凭着良知,凭着心中对家的那份火热,做一些有前瞻性的铺垫。 往溯三千年,纵观古今,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精彩的时代。 示范片的一点一滴都浓缩在大时代的壮丽画卷之中,她是繁星一朵,何其幸运能够与理想如此合拍。200多米的海拔,与30多年的青春维度,足下的每一片土地都浇筑着奋斗的足迹。无数人投身在大潮之中,向往青春、向往梦想、向往未来...... 生活的节奏,并没有繁忙的工作而打乱。相反,与何大海相处得越久,她与他的心便越走得越近。虽然夫妻之间,还不能算是实质性意义上的知己,但他们却早已经是奋斗在这片乡村里的战友。 何大海最终还是听从了她的意见,并没有贸然而随性地清产撤资。而是以余香的名义,建立了乡村融合发展基金。这笔基金的归属权,属于鲜家嘴的全体村民,也属于鲜家嘴集团公司的公益性开支。 何晓敏得知何大海捐出了在村里的全部投资。闷着脑袋,半天没有吭声。他从未想过,早年那个吆三喝四、喜欢打架斗殴的何大棒槌,居然会有这样的情怀和魄力。将近1个亿的资产,说捐出就捐出,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何友生一脸的怒气,蹬着血红的眼睛,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这下子,你满意了?” 何晓敏颓丧地摇了摇头道,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并没有想把他逼到这个份上。“你没想,可是你还是做了。” “是啊,我还是做了!归根结底,还是我错了。” “你太不了解你大海叔了,你也太不懂大爷爷了!他们家,跟我们不一样啊!大海当年破产的时候,你大爷爷曾经说过一句话,人生来就只要一张床,一间房,吃一口饭,埋一张棺材板,钱多了是祸害。以前我也没有整明白,这回我算是看明白了,钱多了果然是祸事。今天我跟你妈,也跟你媳妇商量了一下,我们家也要捐一些。” 何晓敏吃惊地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他默然地点了点头道,捐吧,算是给我赎罪。 很快,何老六、驼子李和何大山也都捐了不少,就连何兴旺也把自个的祖屋和部分股份捐了出来。这笔基金,何大海委托给了何大山。 基金会的建立,让村里的年轻人都很震惊。有了这笔钱,何大山很快把村里的基础设施建设,又都重新整治了一番。 何晓敏走在鲜家嘴的河堤上,小满之后,眼看着又要到了芒种。老话说,芒种前,忙种田,芒种后,忙种豆。眼下正是种田的时候,鲜家嘴的稻鳅共育的田地里一片繁忙。习惯了背月亮背星星的老年人,多少还有些不太适应机械化插秧。 丘区的机械化耕作程度并不高,特有的地势也不太适合大型机械化的耕作。虽然这些年,开阡陌、去田坎,开沟排湿、整田整块的整治,形成了标准化的作业田块,但采用的还是小型、甚至微型插秧机和旋耕机。 劳力合作社组织了一大批青壮年,从鲜家嘴开始挨着承包种田的活路。背月亮背星星的老年人,手里拿着一张蒲扇,横倒着一把锄头,坐在田坎的石头梯子上,咂巴咂巴的抽着旱烟。带着枯黄色的辛辣味道,飘过一股股浓烈的烟味,眼光则痴痴地望着远方。种地的苦差事,与他们的生活渐行渐远。好不容易等到农忙的时候,打算挽起裤腿搭把手,却都被村里的年轻人给撵上了岸。 几块水田里,三五个光着胳膊的年轻人,嘻嘻哈哈地开着白色的插秧机,一阵柴油机发出的闷响,撵过一片水花,身后便密密匝匝地栽好了细小的秧苗。 农村人闲了就是病。 老年人心欠欠地看着忙活的年轻人,恨不得跟他们换一换,让他们也歇歇脚擦擦汗,但这些微型、小型插秧机虽然小巧,但耕种的速度,还挺快。根本没有他下去,添乱的机会。他越闲,心里便空唠唠的心慌。 不到半宿,几块光秃秃的水田很快铺上了一层微黄的青苗。几只白蝴蝶和一群红蜻蜓打着圈地在田里地招呼,三两只带着绒毛的小鸭子飞快地钻进了塘子里,又很快被人撵得鸡飞狗跳,挨个被人捉了起来。“哪家的鸭子,还想不想活了?再不收拾回去,今晚我们宰了下酒哦!” 年轻人打着哈哈地笑着,岸边几户人家飞快地跑出来。乐呵呵地说道,好啊,你们把这几个悖时的宰了,我们反倒还清静了。“还没拳头大,点肉都没有,吃个铲铲啊!”把手里的小鸭子,扔到田坎上,田里的人甩了甩泥水,不满地提醒道,这些天白天晚上都要关好啊,等到苗子长出了五片叶子,你们再放出来。 “晓得了。今晚你们要放泥鳅,不得让鸭子给你们吃了。”将被扔到田坎上,摔得晕头转向的小鸭子,挨个地塞进箩筐里,岸边的人家方才打趣地笑道,看样子,不用三天,你们这些家伙就又清闲了。 “清闲?你在想啥子哦!栽了秧苗,还得管护藤椒噻,藤椒马上也要采摘了得嘛!” 鲜家嘴的净面泥鳅养殖被全部转移到李太沟村,村里只是保留了稻鸭生态养殖。这些稻米、鸭子连带着田里的泥鳅和鲫鱼都是被下了订单的。还没有种养,村上就早已经收到了钱。统一耕种、统一管护、统一采摘、统一销售,老年人仅有的活路也只是在销售季节,帮忙忙进行初选,打包。 见何晓敏打着甩手,踢着田坎上的土疙瘩,晃晃悠悠地在田坎上转悠。坐在石头上的老年人,瞅了瞅他走路的样子。不满地皱了皱眉头,拉着脸,呵斥道,何晓敏,你不去李太沟村,你跑到这里还晃荡个啥东西。何晓敏连忙呵呵地打着招呼道,四爷爷,您老这么大的天气,跑出来干啥。当心中暑了。“中屁的暑,老子干了一辈子这些农活,从来没有中过暑。说你娃到底来干啥子了,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何晓敏递给他一支纸烟,老年人嫌弃地推开他的手,“老子不抽你这个,我只抽我这个。”抬了抬被烟熏得焦黄的手指,手指中间夹着一根用纸包起来的旱烟。那烟打着卷地往四周扩散。“我能打什么鬼主意。我就是瞎转悠。这不是两个村都连成了一片吗,我在想是不是把稻鳅共育也连成一片,等到水稻长穗扬花,是不是也可以一起搞点活动。” 老爷子皱了皱眉头,将屁股下的锄头拿起来,使劲地杵了杵地上的泥块,哼哼道“这事你去跟大山和李大海说,跟我说不着。我也管不了这种事情。你们年轻,你们去折腾。我呢得回去,跟老婆子熬点水稀饭。” 何晓敏看着他,张了张嘴,见他压根不愿意理自己,只得独自抽着烟,挨着稻鳅田块走了一圈。他厚着脸皮去了村委会,推开门,见着何大山。何大山忙着在接听电话,朝着他点了点头,让他自个坐。 等到他接完电话,何晓敏连忙把自个的想法给他讲了一下。何大山片刻思索之后,当即便答应了下来。“好事情,这事就有你来牵头弄吧。这些年村里的活动也都是你们一家人在弄!”何晓敏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原本他还硬着头皮,准备被他挤兑一番的。“那行,那我回去后,马上弄方案。” “行,你抓紧时间吧。马上藤椒采摘节又来了。你们得尽快把活动造起来。” 出了村委会,何晓敏叹息地站在了村口,呆了良久。他还是小觑了何大山。 第二百七十三章 村里来个老木匠 芒种过后,从城里来了一个老木匠,他白发苍苍,弯着腰,手里拿着一把刻刀。 明晃晃的白水河反射着他刻刀上的光芒,隐隐地让人胆怯地无法靠近。他老了,真的很老。每走一步,都很吃力。但他的目光却跟他手中的刀似的,看人一眼,似乎都把人能刻出模子来。 村里人以为他是来养老的,都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他微微点点头,不紧不慢,也不说话,直愣愣地把人看得心慌。直到把人吓跑了,他才嘿嘿一笑,露出几丝慈祥。 来了好几天,怪怪的,引起了村里人的警觉。都防着他,生怕他弄出事情来。很快,他迷上了何老六私藏的那些老物件,便在何老六的白水河钓庄住了下来。 他几乎很少说话,仅有的几句话也是对李金香说的。安排她给他张罗点伙食。他对吃,似乎从无好感。每顿只要一个菜,一碗白米饭,有时候给他多加点酸菜,他似乎比吃菜还高兴。他吃饭的样子,根本不像一个老人,而像一个刚刚从煤矿里逃生出来的饿汉,囫囵吞枣地狼吞虎咽,三两下便把饭菜刨得干干净净的,连一粒米粒都不会剩下。 一两天的过去,李金香逐渐掌握了他的饮食习惯。他喜欢喝茶,越浓的茶越好。但凡有点时间,他都喜欢端着一杯浓茶,闷闷地发呆。 大多时候,吃过饭,喝完茶,他便揣着刻刀,背着他随时带来的帆布口袋,去义善堂写写画画。他的笔法十分的娴熟,往往几笔就能够把义善堂那些穿梁画栋的纹饰和木雕,给重新刻画出来。时不时地还掏出一块木块,一屁股坐在义善堂的门槛上,几片木屑飞过,便是一个活灵活现的人物。 自从他来了之后,何老六便迷上了这个老头。这不是一般人啊,这是老师傅! 何老六那些雕刻的物件,被他从头到脚地摆弄了一番。每次摆弄,他的嘴角上都微微地带着丝丝残忍的笑容,经常不顾何老六的阻挡,拿起刻刀,蹭蹭地几下便完全变了模样。改过后的物件,让何老六惊为天人。 “师傅,您能收我为徒吗?”何老六跟他了好几天,这老头的手段不少,不仅能刻能画,还能写能篆。老头子似乎对村里仅仅喜欢义善堂和幺爷留下的老宅子,而对那些新建的文化雕塑和文化景观不屑一顾。 老头子看了看他,从他雕刻个过的物件里挑出一块,从兜里掏出一个檀木观音,一把扔给他。“啥时候,你刻得有这个的三分功底,我们再说吧!” 自从把檀木观音扔给何老六之后,他便告诉李金香他在白水河钓庄长住下了。何老六知道这是老头子在考验他,很快便入了魔。老头子似乎很喜欢写生,自从何老六入魔之后,他便很清闲,每日揣着画册,蹲在白水河上画起了工笔画。他的画入木三分,而不时灵动飘逸,极其简单的几笔勾线,一幅活生生的白水河,活出了它本来的味道。李金香这才知道他们家老六遇到了老师傅,这是高人!偷偷地找余香帮忙四下打听,这才知道这老头,是县上唯一的一个国家级非物质遗产木刻版画的传人。老头姓霍,县里有文化的人都叫他,霍大师。 老头子独身一人,性情极为古怪。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具体年龄,但余香说,他应该有90好几了。余香摸不准他的来意,只是告诫李金香一定要好吃好喝地侍候好。要是他能够给鲜家嘴留下点作品,那鲜家嘴就捡到大便宜了。前些年,他早已撩出话来,闭门封刀。他年轻时候的作品也是水涨船高,少则三五万,动辄五六十万,而且他流入市场的作品极少。 随着年纪越大,霍老头出手的作品也越来越少。鲜有人能够在他那里讨到。 何大海知道他来了,连夜从城里赶了回来。 见到何大海,老头子的眼珠子很快亮了起来。他嘿嘿一笑,“我知道你,你叫何大海,是出了名的何大傻子。”“老人家,您啥时候来的啊,您要来给我们打声招呼啊,我们亲自来接您。”老头子摆了摆手,“我来啊,跟你没有关系。你给你打啥电话。你当我跟你一样傻啊。” 何大海闹了一个大红脸,并不甘心。“老人家,您觉得我们鲜家嘴怎么样?” 老头子撇了撇嘴,露出破风的牙齿,使劲地摇了摇头,“不咋地,就是个暴发户。没啥看头。不过义善堂和你家的那个老宅子还算不错,有点名堂。”“那你给出出主意,还差点啥?” “差点啥,差多了。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再说了我也没有那么多力气,想说也说不了。你小子别打我的主意。我都说了,我来啊,跟你没关系。” “关系大了,怎么没有关系。你是行家,你给我们指点指点!” 老头子稀奇地看着他,“真要我说,不怕我把你给说毛了。” “不怕,您老不说。我才感到遗憾呢。有啥话,您直接说,不要顾及。”老头子难得笑了笑,额头上的长寿纹路,很快便舒展开了,眉头跳了几下。“那我可不气了。鲜家嘴很多年前,我来过很多次。以前呢,还有点好东西。可惜啊,都被你们糟蹋了。现在嘛,更不好说了。” “我记得你们村口原来还有一座明代的牌坊,也不知道被你们搞到哪里去了。山上有一座仙姑庙,河上还有一座元代的酒仙桥也没了.......”老头子的记忆力惊人,对鲜家嘴的过往是如数家珍。很快他便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眉脚上露出了浓浓的忧愁。 他说的这些,何大海都知道。但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些带有文化特色的古建筑都已经在破四旧的时候,被完全打掉了。良久,他才从回忆中充满遗憾地缓过劲来。“现在呢,说什么都晚了。” 何大海犹豫了片刻,方才鼓着勇气说道,老人家,您看这样行不行。请您在村子里住一段时间,凭着您的记忆帮我们把这些古建筑都画出来。我们呢现在正在搞山水人文景观示范区,我们想趁着这次机会,把这些古建筑重新复原。您看怎么样? “复原?复原又能怎么样?还不是都是新东西。”老头子心气并不高。 “至少我们对过去,有个交代不是。鲜家嘴的后代,也才能把我们的历史文化传承下去。”“何大傻,我已经老了。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年,你这个想法我肯定支持。但现在不行了咯,精力不行了!再过几年就要跟你们幺爷一样要入土了。”何大海很快琢磨出味来了,敢情他跟幺爷早就认识。 连忙说道,老爷子,不管怎么样,还是得请您帮帮忙。我们现在连点样子都不知道啊! 老头子思索了片刻,一脸的为难。良久,他才痛苦地叹了口气道,这样吧,我呢确实不行了。看我的徒弟,到时候成不成吧?我把之前的一些写生的图纸传给他,但愿他能够帮到你。 “您的徒弟?”何大海回来之前,跟余香打听过。这老头压根就从没有收过任何徒弟。他惊讶地问道。 老头子嘿嘿一笑,嘴角上翘起了几丝笑容,“以前呢,是没有。不过现在呢,说不定。就看他能不能过我的关了。”何大海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您是说,何老六?” 老头子默然地点了点头,扭过头看了看钓庄里的私藏馆,一脸的期待。 何大海瞬间乐了,“敢情,您老闷头来到我们村里,是来招关门弟子的啊!”“人老了,总得找个传承不是。”“我这一辈子呢,错过了太多的机会。以前呢,心气太高,啥都看不上。这不就被耽搁了啊!你呢,也别跟我瞎嚷嚷。成不成还得看他的悟性。老头子我啊,这一辈子没有瞧上多少人,你家的幺爷算一个,你呢算半个。这次来呢,是因为这小子前段时间刚刚拍卖了一尊木雕,我看过还不错。便动了这份心思。” 何大海没想到自个在他老人家的心里评价这么高。当即更加高兴了,连忙答应了下来。“您放心,我肯定不会声张。” 很快,老头子便露出老顽童的本性,朝着何大海哈哈笑道,哎,这些天快憋死我了。搞得神神秘秘的。 “你小子不地道啊,你们村的人更加不地道。老头我来了这么多天,尽给我喝川北老茶,都快喝出酸水了。老东西的君子茶呢,君子茶去哪了?你别给我说,老东西把这好东西都带进了土里吧!” 何大海连忙站起来身来,朝着钓庄里的李金香便大声吆喝了起来。“李姐,上君子茶!上君子茶!” 李金香愣了一下,这君子茶幺爷留下的可不多了。而林县产的还是没有原来那种味道,总是觉得差了一点。她犹豫了片刻,把柜子里的君子茶挑来挑去,咬了咬牙,拿出了为数不多的黄布包,给泡了两杯君子茶给端了过去。 老头子眼睛放光,连忙接了过去。端起茶杯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味,深深地喘吸了一下,连连说道,对头,就是这个味道。你这丫头,没看出来吗,老头子我都馋了好几天了。 李金香只得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东西有劲头,我怕您受不了。 老头子鄙视地看了她一眼,不满的哼哼道,别以为我老了,我身子骨硬着呢。这东西啊,对我来说大补!大补!知道不?往后,每天给我整一壶。 “啊?”李金香傻了眼。每天整一壶,这得多少钱啊。 何大海连忙瞪了她一眼,“老爷子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办。这是孝敬师傅,有啥舍不得的。” 老头子哼哼地瞪了何大海一眼,端起茶杯,自个去了何老六苦哈哈雕刻木工的私藏馆。何大海冷不丁地说漏了嘴,只得跟李金香呵呵笑道,意思你懂的啊! 李金香愣了片刻,很快便高兴了起来,连忙说道,懂了,懂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先得瞒着老六,老头子在考他呢。”“知道了,知道了。早知道是这么回事,我早该好好孝敬他了。”李金香乐呵呵地笑开了脸。 第二百七十四章 生如大海,去若昙花 李政,最终还是没有逃过那一丝最后的侥幸。 肺癌晚期。 得知他被确诊之后,余香慌忙赶到了医院。阴冷的病房里,李政经过多次化疗之后,已经完全失去了对生命的渴望。他的目光呆痴,整个人瘦得只剩下最后一身白森森的骨架。见着余香,他干涩脱皮的嘴唇,哆嗦地张了几下,却无言地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想死,他还那么的年轻,他的家庭、他的父母、他的孩子和妻子都还眼巴巴地盼着他好起来。但命运的宣判,很快告了一个段落。 三个月后,他抗争了整个三个月。但癌症来得太快,扩散得太厉害。他无能为力,生命的消退如同狂野的洪水,一夜之间倾斜而下,彻底掏空了他仅存的几丝力气。 他挣扎着撕破了床单,瞪大了眼睛,但也仅仅喘息了三个钟头,给了他与妻子和家人告别的时间。 李政的葬礼,来了很多的人。 余香亲自主持,几度哽咽。县上给了他很高的评价,但这一切都无法挽回他对他的家庭造成的伤痛。他的妻子、父母几度晕厥。好在,他的女儿已经长大。 哀乐响起,瞻仰遗容的时候,余香足下灌满了铅块,迟迟迈不开步子。虽然殡仪馆的装殓师给他打扮得很精神,但他遭受过的剧痛痛苦,还是深深地影响着前来瞻仰遗容,向他最后道别的人们。苗新月哭红了眼睛,对于李政她是满心的尊敬和感激,他帮助过她太多,但她也再也没有机会回报他的厚爱。而侯春,则是一脸悔恨的蹲在灵堂外面,他无颜见他最后一面。他把自个和刘雨当成了造成他离去的罪魁祸首。要不是因为他们,他不会一病不起。 李政的葬礼过后,指挥部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一片悲伤之中。 一些刚刚入职的年轻人很难想象,他就这么走了。而常年跟他战斗在一起的老朋友和老同事,成天都在唏嘘命运对他的不公。但这就是人生,病来如山倒,谁也躲不过。 侯春思前想后,作出了一个让余香震惊的决定。他辞职了。 拿着他手写的那份辞职报告,余香紧紧地拽着手中的笔,直到把这支笔折成了两段,划破了她的手掌,殷殷地流出了鲜血,染红了一角,她才不甘地放下来。 辞职之后,他又做了一个让余香大跌眼球的决定。余香原以为他会下海经商,但他却没有,带着他的小女朋友,回到了他的乡村,承包了一片山地,搞起了家庭农场。 他的父母对他仅存的一份希冀,被彻底地埋在了自家的山地里。老俩口咬着牙,流着泪往肚子里吞。儿子走到这样的田地,他们已经无法可说,也无法阻挡。这是他自个的选择,他们无能为力。前半生,他们为他操碎了心,以他为荣,压根没有想到,后半生还要为他操心。他既然决绝地选择了跟他们一样挖土活人,他们也只能苦哈哈地扛起锄头和扁担,跟着他帮他操持家庭农场。 他们挖了大半生的土地,早已经失去了一锄头挖出金娃娃的空想。但即便如此,能活在土地上虽然没有多少颜面,但至少他还能活得像一个人。 这是他们夫妻俩仅存的安慰。 村里人都有不理解,但一阵时间过后,很快他带给村上的荣耀,也随着他的回来,而烟消云散。都是种地,彼此又都回到了同一条起跑线上,反而对他有了更多的亲近。 卫婷儿得知李政病逝之后,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专门从林县赶回来,送了他最后一程。她心中有很多话,在他生前都没有来得及说。死后,她站在他的墓碑前,想要细细地跟他摆谈一番,却又难过地直流眼泪,啥话也说不出来。在林县,除了何大海,就数李政跟她相处的时间最长。她一直暗地里把他当成老大哥对待。 墓碑上的墓志铭,只有短短的一句话。“生如大海,去若昙花。”这句话,是余香在悼词中最后的一句话。被他的女儿刻在了他的碑上。摸着新刻的雕刻字迹,看着他的遗照,卫婷儿静静地站在墓碑前,沉默了良久。 她把手中的鲜红一瓣一瓣地撕碎,一片一片地撒在他的墓碑上,与他做了最后的告别。“安息吧!李政!” 从墓地里出来,她又开着车,专门去了李政的家里,偷偷地给他的妻子塞了几千块钱,方才默默地离开梓县。连余香和何大海,她都没有告诉一声。 一路上,她都在不断地回望身后逐渐远去的这座城市,脑海中不停地浮现李政工作时候的模样。滚烫的泪水,滴滴答答地砸在她的手背中....... 回到市里,她径直去了向燕燕的咖啡厅,没想到去扑了一个空。当班的经理告诉她,燕姐去了省城领奖。“领奖,她能领啥奖?” “不是很清楚,好想是什么好人奖?”当班的经理摇了摇头。 无奈之下,满心忧伤的卫婷儿,只得孤零零地回到了自个的家。习惯性地泡上一杯卡布奇诺咖啡,蜷缩在沙发上,无聊地打开电视机。 连续调了好几个频道,内容她越看越觉得郁闷。只到跳到了省台,电视里正在举行一场全省好人奖的评选表彰活动。一段vr出现了向燕燕的镜头。“大山里的阿妈”,vr的标题闪过,很快出现了偏远山区的画面,在破旧而落后的山区里,向燕燕带着一群孩子正在上艺术课。 等到把片子看望,她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她从来没有想过,向燕燕原来一直在默默地对接帮扶山丘的穷孩子。vr里说,近十年来,向燕燕帮助了近50名山区的穷孩子考上了大学。而她从小学帮起的孩子,到现在还有八0多个。 卫婷儿连忙拿起电话,急匆匆地给余香打了过去。“余香,你在家吗?赶紧打开电视机调到省台,向燕燕上电视了。” 余香诧异地接过电话,看了看一旁的何大海。“卫婷儿说,向燕燕上电视了?” 何大海连忙拿起茶几上的遥控板,打开电视机,调到了省台。电视画面,很快传来了向燕燕的图像。主持人正在采访向燕燕。“你当初是怎么会想到去大山里帮助这些孩子?” 电视画面里,向燕燕宛如一个陌生人,她打扮得很朴实,跟平常生活中的她完全不一样。向燕燕淡淡地笑了笑说,最初啊,我是在网上捡起了一个漂流瓶。这个漂流瓶,是一个叫卓玛的小女孩写的。她说,她想读书。可是她却无法读书。当时我便在想,如果我能够帮助她就好了。大概过了半年多吧,我家里出了一些事情。应该说当时几乎是生无可恋的状态。偶然再次反倒当初的收藏,便萌发了这种想法。第二天,我便去了,找到了卓玛。我被卓玛感动了。卓玛那时候才八岁,她还那么小,但却撑起了一个家。她有四个弟弟妹妹,每天都靠她做饭洗衣服。她那时候的个子很小,很瘦,但她说的话很有力量。她说她想读书,她想让弟弟妹妹也能读书。我问她什么想读书,她说,为了更好地活下去。你能想象嘛,那时候的她才八岁。所以,我当时就在想,我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这些年,虽然我一直在帮着卓玛她们,但更多的是我她们身上得到了更多的帮助。是她们让我的生活更加意义,更有希望,更加的快乐开心。没有她们,我或许早已经不是现在的我。” 电视里向燕燕几度哽咽,但站在她身后的孩子们却热切地拥抱着她,阿妈,阿妈地叫着。 ....... 关掉电视机,何大海和余香面面相觑,他们的内心震惊大于感动。良久,何大海唏嘘地说道,“难怪,她每半年都催着姚婷给她打款。原来她把她的分红,都给了这些孩子。” “哎,我们一直都没有看懂她!” 余香心里很不滋味。她把她几乎当成了闺蜜。但她却默默地做着这样的大事。而她却浑然不觉。何大海反而高兴地嘿嘿一笑,“这或许才是她想要的生活。这才是她本该有的样子。” 卫婷儿在家里数着手指算了算,她帮助这些孩子应该是她刚刚离婚的那阵子。“这死丫头,不惊不乍的,原来偷偷摸摸的干着大事。但你啊,何苦瞒着我们啊!一个好汉三个帮,你让我们也出出力啊!”她庚即也跟向燕燕打了电话。向燕燕刚刚从演播大厅里带着孩子们出来,接到她的电话,不由地一阵苦笑。“你们都知道了?” “你个死婆娘,瞒得我们好苦啊!”卫婷儿忍不住大骂道。 向燕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呵呵笑道,“你们有你们的生活和工作,我呢,也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没想瞒着你们,只是不想跟你们添乱。你们都那么忙!” 卫婷儿啐了她一口,“我呸,领了奖早点给老娘滚回来!” 向燕燕委屈地嘟了嘟嘴,低声答道,好吧!回来,你们不许骂我!“回来,我不骂死你才怪!瞒了我们这么久,难怪你每个月都要神秘的消失几天。赶紧滚回来,老娘等着跟你算账。” “那我不回了!” “你敢,你敢不回来!你有本事再说一遍,信不信老娘扒了你的皮!” 放下电话,卫婷儿的心情好了起来。她轻轻地哼着小曲,打心底为她高兴。余香也跟卫婷儿打了电话。而何大海则偷偷地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姐!祝贺你!这才是我希望看到的你!哦对了,今晚你真美! 翻起何大海的短信,向燕燕再也忍不住,背着转过身去,偷偷地再次抹起了眼泪。她等他这句话,等得太久了。 良久,等到送走了孩子们,她再次翻开短信,爱不释手地喃喃自语道,大海,姐说过,姐会活出个人样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念兹在兹 天气跟着斑鸠的翅膀扑闪扑闪地掠过白水河,又到一年中最为暴躁的时候。 一旦变得闷热,人的心都是慌的。 白水河钓庄的钓台上,闲散地坐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钓。一根接着一根的钓竿抛撒出去,牵牵丝线铺成了一道白晃晃的网窝。极易受到惊吓的鲤鱼,翻跳出水面,又跟着惊吓地一头扎进白亮的水里。早已经守候在柳树枝丫下的翠鸟和鸬鹚,跟着便张开翅膀,飞快地追了过去。 钓的心,跟鸟儿的心情一样急切,都恨不得马上钓起鱼来。但一到夏天,这些成年的鱼儿,更加的活泛和灵性,劲头忒足,稍微有点动静,便飞快地溜走。 人很失望,鸟也很悲伤。 扑闪着带着水珠的翅膀,鸟儿落落大方地从人的头上飞过,撒下几滴雨滴,引来钓的几声咒骂。 何老六安静得像一座神像,目光紧紧地盯着这条白水河,河面上稍微有点响动,他手中的刻刀便跟着刻下一道道纹路。经过半个多月的闯关,他总算是入了霍老头的慧眼,被收入门下,成了他的关门弟子。 入门第一课,霍老头便给他出了一道难题,要考他的眼力。 霍老头说,刻者如刀,目光如炬,过目不忘,形神具备。这段老霍家的不传之谜,朗朗上口,但做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虽然何老六当过多年的木匠,也雕刻过不少的玩意儿,但都是形似而神不似。这是他最大的弊病,霍老头一针见血,毫不留情面。何老六身边被刻废掉的木块,已经堆起了小山,粗大的手掌也被划破了好几道伤口,但霍老头并没想轻易地放过他。 “重刻,你刻的啥玩意儿,鸬鹚的扎水动作是这个样子吗,你的眼珠子是木鱼疙瘩吗!活气和灵性去哪了!”霍老头啐了他一口,把将他刻好的木刻,使劲地扔在了地上。 何老六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涨红了脸,委屈得像个要哭的小学生。重新拿起木块,再也不敢轻易下刀。霍老头见他迟迟不肯下刀,满意地端上身边的茶杯,安逸地喝了一口君子茶。 良久,他突然捡起身边的木刻,朝着安静地白水河,狠狠地砸了出去。巨大的水花,搅乱了河面的平静,钓都朝着怒目相向,而何老六也是一阵心慌。他刚刚记住的细节,瞬间被打得七零八落。 他的手不自然地抖动了几下,不敢回头,只得再次瞪大了眼睛,瞅着白水河边上的人,河里的鱼,天上的鸟,树下的枝丫,一丝一毫的微弱变化,都像背书一样不断地在他的脑子里重复浮现。 不多一会儿,旁边有钓钓起了一条桂鱼,引得周边的钓一声惊呼。“好家伙,终于有人开服了!” 何老六手中的刀子,也跟着动了起来,他望着河面,居然用起了盲刻。片片的木屑飞快地溅起落下,木头上的刀纹飞丝走线,不多一会儿,一幅山水相济,人鸟和谐,水生共融的画面便出现在木头上。霍老头惊喜地一把抢过来,仔细地瞅了瞅,嘿嘿地笑,不错!就是这种感觉。小子,第一课你过关了。 何老六听到他这话,手中的刻刀当的一声,跌落在了木刻板子上,人也一下子泄了起,差点昏死过去。这三个多小时,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精力。“喝口茶,缓一缓。” 接过霍老头递过来的茶水,何老六一阵牛饮,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今天就到这。你去忙你的吧,往后每天到这里来刻三个小时。” 喝完茶,收拾好东西,何老六朝着霍老头点了点头道,师傅,那我去村委会了。今天,还得与李太沟讨论连片景观打造的问题。 “你去吧,何大傻跟我说的复原古建筑的事情,你也可以提一下。这很重要。”霍老头难得高兴地笑了起来。 来到村委会,会议室里便没想他想象的那么弩拔剑张。反而显得很平静。见着何老六走了进来,何晓敏殷切地迎了上来,连忙笑着说道,六叔,课不好上吧! 何老六接过他递过的烟,苦笑地拉过一张椅子,对大家伙说道,哎,老师要求严格,没办法,我的年纪也不小了。学起来很吃力。差点没被骂死。 大家伙见他一脸的苦色,都呵呵地笑道,你啊,这是自找苦吃。被人堵上门来收徒,哪有那么好过的。要是过去的老师傅,那是要打板子的! 驼子李连忙帮他开脱道,六哥学这么手艺,是带着任务去的。大海哥已经安排了,他学出来必须得把咱们村的古建筑都复原。大家伙相互瞅了瞅,都摇了摇头,“难啊,想要复原哪有那么容易啊!” 何晓敏反倒是来劲了,他大大咧咧地抽了一口烟,眯着眼笑着说道,再难,六叔也得坚持下去啊!这些都是我们搞山水人文景观的宝贝,丢不得啊! 何老六无力地一阵苦笑,指了指他们幸灾乐祸的样子,不满地说道,你们这些家伙站在岸上说话不腰疼!很快,他又自个笑了起来,“不过呢,这回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得熬出来。不然,对不起师傅啊!” 插科打诨的闲聊了一阵,很快何大山便把话题转移到两个村连片打造的事情上来。“六哥,刚刚我们已经谈了一下。连片打造的话,恐怕还得找一家专业的设计公司来重新规划一下。以我们几个的木鱼脑袋,是抠不出来的。” “晓敏,你的想法呢?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何晓敏连忙正色答道,我呢,也是这个意见。毕竟这个示范区余常委的要求是很高的,我们不能搞砸了。“行吧,找公司我同意。我不过呢,我有个建议。” “啥建议,你抓紧时间说。”何大山连忙急切地问道。 “外来和尚虽然好念经,但还得找一个权威的,对咱们村知根知底的人来给他们指导才行,不能想当然。我的意见,要不请我师傅给大家当文化顾问,帮着把关。这方面,他是专家。” 何大山、驼子李和何晓敏相视一笑,他们啊,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何大山当即拍了板,“大家伙,有意见没有?” “没有,那么这件事既然是六哥提出来的,便交给六哥来办。尽快启动规划设计,争取三个月后动工,把我们两个村的文化脉络和景观再造迅速动起来。” 何老六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些家伙早就在算计他的师傅。 回到白水河钓庄,何老六硬着头皮把村里的意思给霍老头摆谈了一番。霍老头沉思了片刻,只得苦笑道,看来啊,我这白吃白喝,是有人要找我收账了啊!行吧,念兹在兹,这也算是我多年的一块心病。到老了,兴许还能补上这个遗憾。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一半微黄,一半青绿 一城山色,一城烟,云散云聚的大河之上,波浪涛涛的山谷深处,夏日的炎热经过层层山峦的透析,使得林县成了周边四邻休闲纳凉的盛景美地。 渠口镇。 这座始建于明嘉庆年间的古老小镇,一度时期因土生土长的道地药材野生天麻而出名。在旧社会,也曾因为繁忙的药市而蜚声周边。 清晨的一场细雨,如同披散而出的轻烟,云烟袅袅地宛如江南的水乡。河道之上,几条木船载着游,兴致勃勃地闯进了梦里山河,惊醒了河中的鹭岛。目力所及,大江右岸的山色年华,一帧一帧地映照在刚刚兴建起的生态康养中心。 生态康养中心犹如一座摩天而起的古城堡,烟色入墨,青瓦粉黛,在片片生长的龟背竹的簇拥下,与相邻而居的中医文创小镇,连成了热闹而快活的山乡图景。 大桥如龙,大江触怒,声声波涛涌动的山乡画卷里,闲散而群居的驽鸟与闻讯而来的游,更加添置出了一片繁华的味道。 被张书记称之为黑丫头的温馨,早已经不是刚来时候那个青涩的小姑娘。她与文长青也早已经结婚。爱情的滋养,让她改头换面,以前的镇长也升格为书记。 原本坐落在文创小镇上的镇政府,也已经搬到了养生中心外面的主干道上。 从原址移植过来的黄角树,一半微黄,一半青绿。黄角树与其他的树种不一样,它是什么时候移栽动了根,便在什么时候落叶。片片落下的黄叶,铺在镇政府的院子里,与矮墙两边密密匝匝的栀子花树,串成了一片小景色。白色的栀子花连片地开着,浓郁而清新的香气,布满了整个院子。 镇政府里一如既往的繁忙,而温馨的办公室也是人来人往。与当镇长的时候不一样,镇长主要负责抓经济发展,而当书记则是真正的一把手。小镇无大事,但一旦有事都会变成大事。她与卫婷儿的相处并不是很愉快,卫婷儿太强势,在讲究工作效率的同时,卫婷儿更看重渠口的示范带动作用。渠口,已经走过了余香的时代,那时候的渠口几乎是一张白纸,她想怎么建,就能怎么建。但现在呢,基础设施配套已经完成,中医药产业链、价值链和利益链的形成,间接地推动了渠口城镇化的步伐,与林县同城化、一体化发展的布局已经迫在眉睫。 卫婷儿主抓的两大高速公路出口,其中一个就位于渠口镇的场镇出口。短短几年的时间,渠口已经变成了寸土寸金的养生福地。房价的价格居然比林县主城区还要高上一千多块,达到了5000多块,高端小区甚至达到了八000块。 一房难求,一地难求的局面,让高速公路的出口征地拆迁,花费了温馨不少的精力。但众口难调,矛盾随着经济的发展也不断的显现。村与村之间的发展不平衡,镇与村之间的差异化虽然在不断的缩小,但问题总是存在的。 摆在她面前的首要问题,是要解决房子是来住,不是来炒的问题。从生态旅游发展的未来来看,高涨的房价必须要加大调控,否则就成了阻碍城乡统筹发展的绊脚石。她与镇长商量了许久,根据市县的调控政策,加大了租赁住房的建设力度,并出台了人才招引政策。凡是具有高中及其大专以上文化程度的外来户口,都可以在渠口享受由园区和生态康养中心共同出资修建的人才公寓,每月仅需缴纳几十块钱的租金,自个负责水电气的费用便可以拎包入住。 与此同时,林县第二轮的中医药产业转移也已经启动。卫婷儿计划把原属于主城区的中医药中小企业也都转移到渠口,把渠口建成中医药产业发展的核心驱动中心。 这对于渠口来说,既是机遇也是挑战。温馨肩膀上肩负的压力可想而知。 中医药大健康产业园区建起之后,指挥部并没有撤离,而是进一步加大的权重,组建了管委会。文长青依然在原地踏步,还是当着他的办公室主任。 结婚之后,小两口商量了一下,干脆退掉了在主城区的租住住房,用公积金贷款在渠口买了一套四室一厅的观景楼房。这座观景楼房,位于生态康养中心的半山腰上,背靠渠山,面眺大江,虽然在渠口算不上是最高档的小区,但也算是不错的增值小区。 每日的工作三点一线,小俩口也乐在其中。 出门在外温馨是领导,但回到家里她便成了家庭主妇。原本林虹打算等她挂职期满,便将她重新调回市委办,但温馨却早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她的家。她舍不得走。双方的父母都很开明,对他们也没有给予太高的诉求,能够在一个镇上工作在一起,这已经算是不错了。 忙完一天的工作,温馨几步路便走回了家。回到家,换下职业小西装,换上家居服,她便提着个菜篮子,去了附近的农家菜市场。渠口对环境治理抓得很紧,这也是林县的脸面。但对于菜市场和摆摊设点放得很宽,每个小区几乎都规划了临时市场,供附近的小商小贩和菜农交易。菜市场的大娘大爷们,对温馨十分的熟络,也不叫她书记,而是叫她小温。 “小温,今天买什么菜?” 温馨点了点头,热情与大家打着招呼。与余香不同,温馨不喜欢吃泡面,也不太喜欢熬夜。当日事当日毕,工作的事情她尽量在工作时间内完成,回到家里,她与文长青也早有约定,在家里不准谈论工作上的事情。家,是用来过日子的,不是用来干工作的。她分得很清楚。 她喜欢买农家菜,一方面农民进场镇买点农产品很不容易,挣不了多少钱。另一方面,农家菜新鲜,农药残留少。与别的地方不一样,渠口几乎没有大棚蔬菜种植基地,绝大多数的村都是中药产业基地村。农户种菜大都是房前屋后,山坡林地的空闲地里。 温馨挑了一把枸蒂儿,一把血皮菜和一斤汉菜,这些菜大都是渠口野生的土菜。虽然外观不像商品菜那么好看,但成色不错。枸蒂儿是野生枸杞的嫩芽,只需要过一下热水,除去氢氰酸,凉拌一下,便是一盘子清热去火的好菜。而血皮菜则需要加生姜和大蒜清炒一下就成。汉菜既可以煮汤,也可以凉拌都是败火的。文长青喜欢吃清蒸剁椒鲢鱼头,她便挑了一对野生鲢鱼头。 大多数时候,俩人都是两素一荤,简单烧一个青菜汤或者是番茄蛋汤。一般周末的时候,只要不值班,俩人都会去省城陪陪双方的父母。 饭菜刚刚端上桌子,文长青便踩着点回到了家。温馨帮他接过手提包,递过拖鞋,笑盈盈地说道,回来啊,赶紧洗洗手。我已经做好了饭菜。文长青弯着腰换上拖鞋,去了卫生间洗了洗手,擦干手,坐在饭桌前,接过她递过来的米饭,呵呵地笑了笑说道,香姐今天打电话来,约我们周末去市里一趟。林书记刚刚做了化疗手术,已经出院了。 温馨将伸出的胳膊从饭桌上收了回来,咬了咬筷子,难过地点了点头。林虹在复查的时候,被查出乳腺癌早期。前段时间去省城做了切除手术。她趁着周末的时候,和文长青看望过几回。术后的林虹,一脸的消瘦,抗生素的过敏反应让她苦不堪言。“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市里的工作,她放不下。再说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省院,也不好受。自然便想早点回来。” 吃过晚饭,收拾好碗筷和厨房。温馨给林虹打了电话。 接到温馨的电话,林虹心里很高兴,连连说道,周末你们还要回省城看父母,不用那么麻烦。“那怎么行啊,出院了我们都不知道。” “那行吧,到时候你跟卫婷儿和余香一起来吧。我也想见见你们。” 放下电话,温馨心里更加难过。原本按照医生的建议,可以采取保守治疗,不用做切除手术。但林虹不想在这件事上,再起反复,意志决绝地做了手术。 林虹信科学,但唯独没有信她自己。她心里没有底,只得用这种极度残忍的方式,去换取她自个的生命。 第二百七十七章 走一程,送一程 栀子花开,是林虹喜欢的季节。 尽管有些炎热,但却收敛着她心中的那片清凉。 正如做学问一样,她把这种爱好,也传给了卫婷儿和余香。 去省城做手术的短短两周多时间,回到市里租住的小区,一只柳莺悄悄地带着丈夫在她窗前的栀子花树上搭起了窝,生下了一窝嗷嗷待哺的小柳莺。 林虹端坐在茶厅里,泡着一杯功夫茶,静静地隔着玻璃,望着窗外的一家人。功夫茶的味道,掺和着无法阻挡的花香,新生的五只小柳莺,已经脱去了绒毛,长出了细嫩的长羽。用老掉的枝丫和从山坡上衔来的野草,夹杂着几张醒目的塑料口袋,土碗般大小的小窝,密密匝匝地晃动着一个个黑黄的小脑袋瓜子,一张张小嘴上一缕缕嫩黄的唇喙,不停的张合,尖长的舌头使劲地抖动,发出叽叽喳喳饥饿的叫声。 不过一会儿,母亲扑腾地闻讯从外面飞到了鸟窝之上,它那双爪子还沾着新鲜的泥土,站在鸟窝上它四下警觉地打量了一番,扑腾扑腾地几下翅膀,它才稳稳地站定。它很快俯下身子,将尖尖的嘴巴,伸进了小柳莺的嘴里,挨着喂了一番,看着小柳莺狼吞虎咽地饱餐了起来,方才快活地发出几声清脆的叫声。 它的神情依旧很紧张,等到小柳莺都吃下了它捕捉回来的虫子和蚯蚓,让林虹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它一头跳进了狭小的鸟窝里,扑腾着翅膀,用着爪子使劲地将这些小家伙,刨出鸟窝,嘴里叽叽喳喳地叫着。窝里的小柳莺,像个刚刚开始走路的孩子,惊慌失措地翻爬上鸟窝,摇摇晃晃地站着,惊恐地长着翅膀,使劲地扑腾了几下,却不敢松开爪子离开鸟窝。 母亲驱赶了几回,见它们都害怕地站在鸟窝上自打哆嗦。这只柳莺折腾了不到一刻钟,便放弃了努力。它似乎很失望地低声叫了几声,腾地张开翅膀,飞到栀子花树的顶端,朝着远方发出一阵清脆的叫声,跟着又扑腾一下飞向了天空。 林虹失望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功夫茶。原本医生告诫她,尽量少喝浓茶。但她平生就好这一口,还是管不住嘴。等她泡上第二杯功夫茶的刹那,一只明显个头比其他的小柳莺要大的小柳莺,晃晃悠悠地张开翅膀,脚下的爪子使劲一蹬便一头栽了下去。林虹担心地赶紧,冲到到玻璃窗前,那只小柳莺一头栽在了树下的草地上,它慌慌张张地翻爬起来,小眼睛好奇地打了打转,跟着又张开翅膀,扑腾了好几下,方才重新飞上鸟窝。 一连好几天,林虹已经把看鸟当成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美事。心口上的伤口,不时地扯着她咧咧嘴,但看到小柳莺跃跃欲试的劲头,她便开心的笑了。柳莺夫妇还来的次数并不多,但每次回来都要钻进鸟窝,扒拉一番,将小柳莺从窝里赶出去,它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让它们离开那个安逸的小窝。 又是两天过后,清晨一场暴雨,那只个头强壮的小柳莺在躲过大雨之后,站在鸟窝上徘徊了许久。“飞啊,赶紧飞啊!”林虹心里暗自为它着急。 良久,小柳莺腾地张开了翅膀,决绝地飞出了栀子树,一头飞向了远方。 其后的几天,窝里的小柳莺,一只接一只跌跌撞撞地飞离了鸟巢。等到最后一只飞走,开着枝头的栀子花也枯黄地落下了花瓣。 等余香她们前来拜访她。栀子树上的鸟巢,已经被柳莺夫妇给遗弃成了一座空巢。偶尔从窗户外,飞过几只柳莺,林虹却早已经分辨不出来,还是不是她窗前孵化的那群小家伙。“离巢的鸟儿,一旦飞向了天空,又怎么肯轻易地回来。” 她落寞地笑了笑,眼睛中含着泪光。 栀子花的味道,开了又散,散了又开。余香带着何大海,卫婷儿则孤身一人,温馨和文长青与他们在楼底下见了面,各自提着营养品,热闹的一大群人相互打趣地走上楼来,敲开林虹的门。 林虹酸楚的心思,一下子敞开了阳光。因为化疗,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但脸上的笑容却抖动着她未老的心思。“赶快,进来!”她让开门,热情地将他们迎了进去。 何大海见林虹一头的白发,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避过目光,不忍心再多看她一眼。而卫婷儿、余香和温馨则震惊地站在门边,多日未见,她已经老成了这样。文长青连忙推了一把站在他身前的温馨,“愣着干啥,总不能老是让林书记这么站着吧!” “快进来坐,都愣着干啥!我啊,也没你们想的那么悲惨!” 进了屋子,林虹把他们带到茶厅,转头对温馨笑着说道,温馨,待会你帮我叫几个菜,今晚你们在我这跟我热闹一下。卫婷儿连忙又站了起来,一把拉起温馨,笑着说道,叫什么菜啊,今晚就交给我和温馨,我们去买菜。林虹诧异地看着她,什么时候这个丫头变得这么懂事了。当即便乐呵呵地笑道,好啊,反正你们都结婚了。厨艺自然也都学会了。那我们就当盘地主,尝尝你们的手艺。 文长青也自告奋勇地站了起来,他也要跟着去,给她们当苦力。 见他们三个人,拿起菜篮子都走出了屋子,重新关上了门。余香便再也忍不住,眼泪嗖嗖地掉了下来。“老师,您!”林虹连忙抓过她的手,拍了拍,轻声安慰道,没事,人都有患病的时候。老师又不是神,哪有不生病的道理。何大海也赶紧问道,老师,你这病医生怎么说啊!可千万不能复发啊! 林虹转过头,嘴角微微地笑了笑,“这病啊,怎么说呢,复发的可能还是有的。一方面靠药物调养,一方面还是得看心情。你们来了,我这心情自然便好了。今后啊,我这里啊,你们还得多来啊!” “那可一定要注意了,少熬夜啊!工作上的事情,能少做的,就少做点。” 林虹听了他这话,心里一阵暖意。这家伙别看大大咧咧的是个粗狂的人,但这些年接触下来,她还是挺佩服余香看人准。“大海,我的事情你别担心。我自有分寸。倒是你,我可听说你这个新乡贤当得有些不称职啊!” 何大海苦笑地点了点头。他这个新乡贤,的确当得有些洒脱。“你啊,老话说,走一程,送一程。鲜家嘴的村干部都还年轻,你的经验丰富,得多帮衬点才行。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你的家乡,你应该多出点力。” “余香,你呢也得多劝劝他。虽然我也知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但凡是我们都应该讲大局,往前看。一时的纠葛,无足轻重。” 余香瞅了瞅何大海,见他一脸的窘迫,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泪,方才对林虹点了点头。林虹见气氛有些凝重,连忙转过了话题。“余香啊,这些年不错,没有让老师失望。现在政策好,机遇也不错,你们得抓住机遇,好好干!” “现在正处在社会的转型期,各种矛盾也层出不穷,也是考验你们的时候。” 三人摆谈了一阵子,氛围很快轻松了下来。等卫婷儿他们回来,林虹看着他们在厨房里忙活,心里总算是有了点家的感觉。 栀子花开过夏天,开到了秋天。林虹的病反反复复,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落叶秋黄,梓县再次拉响了猪瘟防控战。 鲜家嘴和李太沟村的不少村干部和年轻劳力也都被抽调出来。余香对这场猪瘟发出了死命令:绝不能让一头病猪流入梓县! 村头村尾和重要交通干道,又都设置了消毒站和检查站。 熬更守夜的日子,自然是不好受。但这事关生猪产业的生死,谁都不敢掉以轻心。伴随着猪瘟战的再次打响,林县、梓县及其周边的生猪价格再次上涨。凭着何大海之前,存栏的母猪的繁育能力,大批量的生猪被投放到市场平抑物价。小散乱养殖户被再次整合,与示范片的规模性企业签订了代养协议,一场瘟疫再次改变了梓县的生猪产业格局,一举终结了一户一猪的历史。 在何大海和姚婷的支持下,鲜家嘴集团前期投入到股市,购买的猪业公司的股票从4块多钱,一路逆势上扬涨到了12块,根据潇月月的分析,预计这股牛市还将涨到30块左右。这让何大山和驼子李着实高兴了一番。而驼子李原本已经崩盘的bt币,也出现了上涨的架势。行情渐长,驼子李很快进行了大批量抛售,不但收回了成本,还狠狠地赚了一笔。挣到了钱,他在姚七月面前也多了底气。但自个的私房钱,她还是藏着捏着,生怕被她知晓。 第二百七十八章 你现在是好人了? 北山,与周边的大山比起来,显得微不足道。 它远远低于四周的海拔高度,远远不及高山群峰的气派。它,虽不起眼,但却很出名,特别是在那些失去自由或者是即将失去自由的人来,北山就是一个噩梦。 它以法律的名义,隔断了人与生俱来享有的权利,也把人的七情六欲紧紧地束缚在它抬头仅见的一片狭小的天地。军事化、封闭式的管理,与外界截然不同的生存方式,有的人在等死,而有的人却在等着怎样活出去。而更多的,还有一群未知的人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又会来到这里。一切作恶的因果都在这里被禁锢,而一切悔恨与赎罪的忏悔也都被悉数交代在这里。 北山出名,是因为它是一座不显山露水的监狱。 宽阔的护城河,从上游引来的高山刺骨的雪水,奔涌澎湃的速度,连只船都无法停泊,而河堤周边围着一排排抱大的老木头做成的防撞击木挡墙,一道道尖刀一般锋利的隔离了河与身后数十丈高的条石堆砌起来的城墙。高大的墙体全围起来,有数公里长,而城墙上高高架在墙体上的超高压警戒线,如蛛网一般密布,与哨兵瞭望的哨塔,无声无息地宣誓着它的沉重和威严。 自由的大门向外开着,而自由的大门同时却向里关着。 向燕燕从省城获奖回来之后,经过多次申请,才得以批准来到这里。来之前,她精心打扮了一番,穿戴得十分的保守。这片象征着善与恶的自由禁地,并不太喜欢衣着暴露的人。 她开在一辆大众汽车,来到木栅栏外,将车开到了旁边的停车场。停下车来,她又就着后视镜,仔细地打量了自个一番,镜子里的她,红肿着双眼,脸色却显得有些喜庆。她整了整脸色,拾掇了一下衣装,从车上走下来,关上车门,近距离地抬起来头来,看着眼前高大的建筑物,不由地怦怦直跳。 她有些慌张地来到哨岗,慌乱地掏出探视证明递给值班的哨兵。哨兵给她敬了一个礼,接过探视证明,再次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才让人打开门禁系统。像过飞机安检门一般,进行了安检之后,让她把手机和提包拿出来寄放到门禁处,方才放她进去。 走过门禁系统,大约走了五六分钟才来到那扇钢结构筑立起来的青灰色大门。值班的女狱警接到哨兵的报告,缓缓地打开那扇象征着自由的大门,走到她的面前与她握了握手,低声地提示她需要注意的事项。 跟着女狱警穿过一道道铁闸门,走了大概十来分钟,方才来到监区。 她来的时候,正是监区放风的时候。陆陆续续不少穿着囚衣的男女,分监区地走到了监区内的空旷地带,一个个神色木讷,望着天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见着她走进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仅有几个靠近走廊的监区,有几个年迈的犯人朝着她下意识地望了望,但很快便失去了兴趣,呆呆地看着花,看着草。来到探视区,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对面的屋子里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 她足足又等了五分钟,才见着他被一个年轻的男狱警带到了探视区。 他明显比过去老了,人也很清瘦,头发有些斑白,背也开始佝偻了,但目光在触及到她的瞬间,闪过一阵恼怒和憎恨,但很快被他掩饰了过去。他不紧不慢地走到隔着厚厚玻璃的桌子边,按照狱警的要求,安静地坐了下去。 狱警将通话用的电话,递给他。他愣了一下,不自然地笑了笑。 他是被她亲手送到这里来的。按照年头,他已经在这里被囚禁了五年。他的刑期还很长,还有足足十五年。“你过得怎么样?” 向燕燕拿起电话,泪水瞬间滚涌了出来。他一脸讥讽地冷笑,默不作声。话筒里传来,他满腹怒火的呼呼声。他的脸色铁青,目光如刀,恨不得扒了她的皮。但他看到,远远站在向燕燕身后门边的女狱警,又很快地低下了头去。 “我知道你恨我!但这也是被你逼的!” 他不说话,默默地听着。向燕燕只得自顾自地说道,我曾经也后悔过,不该对你这样残忍。 他的脸色抖动了几下,使劲地握住了拳头,一副咬牙切齿的恨意。 良久,他才吐出一句话来,你别太得意,不要以为你就赢了。我还没死,便不会输。十年,二十年又怎么样,总归我还是要活着出来的。 向燕燕飞快的抹去眼角的泪水,他无情的话,让她的心更加的痛。但她不能在他面前掉眼泪了,她从省城回来便已经做好了决定。她这次来是彻底与他断绝一切可能的情愫和纠葛。 她抹掉了眼泪,哼哼地笑了笑,原本我还有些怜悯,但现在我觉得你这五年白坐了。你压根不知道,我什么拼尽命也要把你送进来。但我现在相通了,像你这样的人就该呆在这里。 他突然嘿嘿一笑,冰冷的声音,充满了无情的嘲讽。“我知道,你刚刚得了表彰,你现在是好人了。可你真是好人吗?” 向燕燕出乎他意料地使劲摇了摇头道,我从未想过自己是好人。但我与你比起来终归还不是罪人。而你已经被钉上了罪恶的十字架,你是在拿命和光阴在为你的贪婪而买单。 听了她的话,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腾地下来站起来身来。“5号,坐下!”身后的男狱警一直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和细微动作,见他站了起来,连忙呵斥道。 他僵持了一下,指了指她,方才不甘心地又坐了回去,但却挂断了通话电话。 坐下后,他静静地瞪了她好一阵子,方才转过身去,向狱警报告,他不需要再呆下去了。男狱警只得将他带回了监区。看着他故意抬头挺胸,迈着有力的步子走出探视区,她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直到此刻,他都还没有活明白,她为什么要决绝地与他翻脸,为什么要霍出命也要把他送进来。是因为她爱他,一度爱到骨髓里去了。她与他相处的时间越久,心里便越害怕。她不想他将来吃花生米,不想他死,那她只能如此决绝地去救他。哪怕今生不再是情侣,当仇人也行。 而以他那固执和嚣张的性格,只此一条路,放才能让他提早的脱身,及早地得以保全性命。尽管判了他二十年,但总比一步步走向深渊,再也无法回头,失去生命要好得多。女狱警默默地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递给她一包纸巾。“擦一下吧,再哭也没有多大的意义。该到了放弃的时候,作为女人你也别太难为自己,该放弃便放弃吧,毕竟他远比你老太多。” 从北山出来,多年背负在她身上的愧疚,似乎轻松了不少。在省城彩排录制的那几天,她特别想再见他一面,彻底与他做一个了结。既然他活下来了,还在恨她,那么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只要他还在恨她,那么将来,即便是他出狱了,她也不可能再回头爱上他。他也不可能再接纳她。 “只要他还活着,比什么都强。”即便他将来出狱还想要报复,最多她把命补偿给他。 背后那扇象征着自由的门,沉重而悲苦地关上的那一刹那,她也就关上了自己的心扉。她是好人吗? 以前她不敢正视他这样的问题,但现在她活明白了。她不是好人,但她想当一个好人。 回到市里,余香和卫婷儿早已经等在了她的咖啡厅,等着给她庆贺,也等着打算好好地收拾她。进了门,向燕燕连连道歉,相互打趣了一番,气氛很快沉重了起来。 余香和卫婷儿早就知道她去了北山,但都不敢轻易地提及这个话题。 咖啡桌上,昏黄的灯光,照在三个人脸上,各有心思。卫婷儿想起她那个男人,至今还关在北山,便不由的想起她家那个却把自个流放到农村。而余香呢,是担心触及到她的痛苦,到最后惹火身上无法收场。向燕燕呢,一贯是口头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把已经结痂的伤疤,再次血淋淋地扒开,原本是爱,却越加变成了恨。 喝完咖啡之后,向燕燕独自走向后台,提了两瓶红酒出来。“今天姐妹我高兴,多的咱们也不浪费了,就喝点红酒。”余香和卫婷儿连忙收拾心思,咯咯地点了点头道,好!原本是想跟你整一个大蛋糕,捧一束鲜花的,但你那么有钱,太差了呢,你又看不上,太贵的呢,我们也舍不得,太浪费,规格也整高了。干脆我们就自带着自个,带一张嘴,带一个耳朵来,跟你热闹热闹,分享分享当阿妈的感觉。 等到服务员麻溜地给她们摆好红酒杯,在醒过酒之后,挨着给她们倒了一杯。她才端起酒杯来,乐呵呵地开玩笑道,你们啊,我还未出省城,我就知道你们啊,又是来打草谷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种美事本该就是你请我们,而不是我们来请你!现在像我们这样能听你知心话的人,也没几个。” 红酒杯里荡着圈,而黄昏的灯光里,在向燕燕扬起脖子喝酒的一刹那,酒杯里也荡着她冰冷的泪水。 心已死,而悲自生。 咖啡厅外,夜涨的江水,深深地拍打着三个女人不同的心情,每个心思里都跟秋天的颜色一样,充满了忧郁和纠结。情愫起起伏伏,爱恨跌跌宕宕......闺蜜的心不像爱人,爱人的心都是来装蜂蜜的,而闺蜜的心都是用来扒拉扒拉出血肉和伤疤,使劲用来发泄和撕碎的。 一颗破碎的心,破碎的破碎,再好的粘合剂也难以恢复她的原状。更重要的是,向燕燕压根就没再想过要将受伤的心复原,感情的事情,在让她流泪的同时,偶尔流点血水,知道生活的疼痛,才算是闺蜜间的知心交心。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一片河水,一片花 回到家乡种地,搞家庭农场,侯春并非生疏,相反他远比一般返乡的大学生还懂得侍弄这些土地。 这是一片处于示范片边缘的小山村。 山高沟狭,道路弯曲,传统村落的布局也大都荒弃在外出打工的人流之中。村里的田地,大都是当年改土改田、开荒造出来的。田成梯,土成块,沟成渠,从人民渠和白水河引来的灌溉水常年地浸润着这些他爱之深、恨之切的土地。 老父亲更加老了,筲箕背已经弯成了曲辕犁,而母亲的手因为严重的内风湿,已经僵硬得成了一只苍老的老鹰的爪子。鼓鼓包包的肿胀肉结,一个接一个的长满了手指关节和腿部关节。稍微使点力气,便疼得直掉眼泪。她的眼泪因为厚厚的白内障而变得浑浊而微黄,不时凝结在眼角的眼屎就像小麻雀在她的眼皮子地下拉了一耙。 人走了,村里的土地自然也便荒弃了不少。 虽然侯春已经卸任,但村里的大小干部却不敢用平常的村民来对待他。得知他要回来搞家庭农场,老支书倒是比一般的村干部还要热情,忙着给他张罗土地。 野生的冬瓜藤、南瓜藤、苦瓜藤以及片片因为吸吮了充足水分而疯长的蒲草和猪皮拱,将村里仅有的一条小溪流,铺成了片片湿地。侯春自打有记忆起,便对这条小溪流格外的痴迷和难忘。 虽然那时候的溪流并不是很宽,水面几乎凝固不动,但在他们这些孩子眼里,已然跟上的长江和黄河一般的雄壮和宽广。即便是撑不下一条船,但却能明晃晃的晃荡他们的小脚丫。童年仅有的快活,都沉淀在了这条小溪流里。 这条河,与白水河有着异曲同工的美妙名字:清水河。 在父母刚刚承包到户,组建新家,生下他来的那段年月,清水河是少女少妇照亮脸颊的镜子,也是大小爷们扑腾着清洗身上泥疙瘩的澡堂子。 与村里其他男人不一样,父亲特别喜欢这条小溪流。一般的男人,只有夏秋季节在敢到清水河里去冲凉,而父亲则常年泡在这条河水之中。即便是严冬的时候,他也不喜欢用母亲洗澡用的木桶子,而是跑到河边,一个猛子扎下去,不哆嗦几下,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侯春随他的父亲,也喜欢跟着父亲去河水里冬泳和夏泳。 但自从他考上重点高中及至考上本科大学,因为脸皮薄,便逐渐远离了这条小溪流。 在家家户户都种地的年月里,清水河自产的泥鳅、黄鳝、鲫鱼、鲤鱼和草鱼,以及一些河虾、河蚌和螃蟹,甚至鹅鸭遗漏下来的鸭蛋和鹅蛋,是不少家庭给父母和孩子打牙祭的好东西。虽然那时候村里人多,但相互都很谦和,鲜有人因为争抢这些美食而打架斗殴,不少人都能让得人。乐呵呵地把自家捕捉的鱼虾让给村里负担重的家庭。 侯春自打下定决心辞职,便打上了清水河的主意。 回到村里,他的小女朋友也跟着他辞了职。全然不顾父母的反对。 她蹦蹦跳跳的,像个还未长大的孩子,一来到村里,便迷上了这里,把这里当成了她梦寐以求的桃花源。在她看来,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也不过如此。 侯春掏出了工作这些年积蓄下来的资金,去镇上找到向天厚着脸皮,凭着个人信誉贷了一笔款子,小女朋友也拿出了她为数不多的存款,甚至连两万块公积金也都提了出来。 侯春的心思,都在白水河上。 白水河的生态发展模式,他十分的清楚。他清楚地知道自个远没有何大海那么有能耐,他也整不出像白水河那种全流域的开发。清水河原本就很小巧,他将沿河岸两旁的田地都流转了出来。干的第一件事,他不是掏河里的淤泥,而是疏通上下游被堵塞的河道,两旁也不种庄稼,而是疯狂地种蒲草和野花,月季花、海棠花、报春花、梅花、水仙花甚至连肉类植物、格桑花、星星草和猪皮拱也都成规模地种上。 一片河水,一片花。 杂乱的河堤,他也仅仅是进行了粗犷的平整之后,在河道里沿途上盖了几座竹木亭子,摆上了烧烤架。 半年后,小女朋友当知师,父母帮他打下手,他当老板,仅仅在网络上进行了简单地宣传之后,甚至连开张仪式都没有搞。闷头便开起了生态农家乐。 农家乐的名字,是小女朋友起的就叫桃花源,竹木牌坊上的字也是她亲自题写的。桃花源,不提供伙食,只提供烧烤的食材、茶水和钓竿以及单反相机。游来桃花源,要集中吃饭,他都介绍到附近有能力的人家,花上五六十块钱,便能吃长一顿农家饭。 烧烤食材按家庭单包,一般三五个人也就50块钱,各自食材随便挑,但不能浪费,浪费要扣押金。到河里钓鱼、捉虾蟹,他们提供鱼竿和渔网,但捕捉上来的鱼虾按照市场价称斤算。遇上婚庆公司组织人员来拍婚纱照,每场收两百块,并免费提供道具和茶水。 入秋之后,桃花源生态农家乐,悄然地在周边的年轻人中间火了起来。侯春与村里商量了一下,把河道周边有劳力的人家都动员了起来,办家常菜。 卫婷儿听余香说,他办起了农家乐,悄悄地跑过去瞧了一回。 远远地将车停在村口,站在村口的龟背石上,看着他和他的小女朋友乐呵呵地招呼来往的人,不由地暗自心伤。看来,她真是错了。这样的生活,或许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她没敢去打搅他,而是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 回去后,她给侯春的父母打了一个电话。等到孩子放寒假的时候,她把孩子送回来,让他到这里来过寒假,体验农村生活。老父亲接到电话,声音嘶哑,哆嗦地说不出来,只能哼哼地答应了下来。 侯春从老父亲那里得知,寒假的时候,孩子要来。呆呆地站在竹木牌坊下,久久地没有吭声。反倒是,他的小女朋友很高兴。“好啊,等到放假你早点去把孩子接过来。到时候,我来带。” 小女朋友是个宠孩狂魔,特别喜欢家里的孩子。她们家的侄儿侄女,大都喜欢跟她玩耍。她也总能想出千奇百怪的好玩意,带着这些孩子胡天胡地的撒野。 第二百八十章 刁蛮算计的儿媳妇 剃头匠何大明,终究没有逃脱被淘汰的命运。 他那种用手工剃子剃头的老手艺,连镇上用火钳烫头的生意都不如。尽管他剃婴儿的胎发还是一手绝活,但也日渐不景气了。剃胎发,需要胆大心细,手脚稳当,快速麻溜。刚刚出生的孩子,天灵盖还没有长拢,稍有不慎割破了皮便是大事情。加上,新生婴儿都爱哭,一般的理发师傅都不愿意接这样的活。 何大明的手艺是从剥鱼鳞甲上练出来的,手中的剃头刀挽过一道刀光,就像刮鱼鳞一样,蹭蹭几下,便将布满胎汁的胎发剥成了亮光头,连毛发根子都看不到。但现在高科技发达,孩子们的母亲都很年轻,也都愿意省事。从网上淘一把电动剃头推子,推子上按照年龄层次和发型,都分类装有不同的推子头。专门用来剃胎发的电推子头,带着硅胶,薄薄地一层,打开电开关,朝着孩子头上轻轻一推,便推得干干净净,根本不用担心会割伤孩子的头皮。不但来得快,还省钱。 儿子媳妇不孝,三天两头算计老俩口。剃头匠何大明的日子,成天泡在苦水里。 剃头挑子已经被丢弃到木柜子上摆了很长一段时间,里面的推子和剃刀过去都是他宝贝得不得了的家伙什,都快落上灰了。自从何大海搞起了观光旅游,他的生意便很少开张。 以往手头紧张的老顾,现在在家里多多少少能在村里打工挣到点钱了,也开始爱美跟风,追上了时髦,自然便瞧不上他老土的发型和手艺。 无奈之下,他仗着自己还有一身挑得起水桶的蛮力,苦哈哈地找到何兴旺,讨了一份在村子里清扫村道的差事。每个月能够挣到七八百块钱。原本,他也满足,也够他俩口子在村里过活了。 但他的儿媳不是个省油的灯,见他能够挣到钱了,便又打起了合家的主意。 村里的其他人家,也都推倒了土坯房建起了新楼房,最不济的何兴旺也把家里的老宅子捐给了村委会经过重新加固之后,搞起了民宿。只有他家的还破着风,漏着雨,用几根木头撑着。村里动员了他好几回,他都弄死了不修。他不是不想修,而是担心修好了房子,迟早要被儿媳占去,将他们俩口子撵到敬老院去。 自从与儿媳干过一架之后,他便害怕了。 虽然村上搞起了养老产业,环境和服务好得让他直吞口水。村里的养老产业大致分成两块,一块是给城里来的有钱人住的,是生态康养社区。另一块是给村里五保户住的,是福利养老中心。他一贯惜钱如命,自然是住不上生态康养社区,但福利养老中心,每个月一百来块钱的生活费,他又舍不得给。其实归根结底,还是他骨子里不愿意去,他还想着给自家的儿子留点脸面。他虽然没有女儿,但还有儿子。人家都是寡人,他却多少还有个家。 每天早上一碗稀饭,一碟泡酸菜,俩口子从承包到户一直吃到现在,雷打不动。他端起稀饭,蹲在门槛上,碗里的稀饭还是跟过去一般稀稀拉拉的,他还是舍不得多放把米。就着泡酸菜,给瘫痪在轮椅上的妻子呼呼嗨嗨地喂了小半碗之后,他才就着剩下的几口,自个几口灌了下来,白米汤滴在领口上,他用手搓了几把便了事。 妻子原本一直躺在床上,常年不下床。他也没有那个能耐,三天两头把她抱出去晒晒太阳。妻子人虽然消瘦,眼眶子深深地凹了进去,但体格不小,他能搬一回便搬不动第二回。亏得,村上给他争取了残疾人援助政策,县上的残联给他家送了一张轮椅,他才松了口气。吃过早饭,给妻子用洗脸帕抹了一把嘴角上的残汁,将碗泡在铁锅里。他便像往常一样,推着妻子,扛着扫把准备出门。 这些年,一无所长的儿子靠着用土地入股和在合作社出劳力,日子虽然不如别的家那么大红大紫,但也算是半小康了。以前的摩托车也换成了电动老年车。儿媳也一天天地穿金戴银,越发活得滋润了。 儿媳在楼台上,见他推着老母亲又要出门了,连忙蹭蹭地从楼上跑了下来。 嘴角上的口红还没有抹匀净,便一把拦在他的面前,趾高气扬地对他说道,老不死的,前些天老娘给你说的事情,你想好没有?何大明装聋作哑,故意不理她。推着妻子便要出门。 儿媳见他这副做派,哼哼地冷笑道,老东西,我可给你了时间考虑。今天下午,老娘便来收房子,你呢房子也给你们准备好了就在楼梯口下的杂物间。里面我也让你儿子给你收拾出来,还挺宽敞,有个窗子能透气。 儿媳急着要收他的房子,跟他老俩口合家,打的主意。何大明其实很清楚,这娘们看到村里人都在搞民宿搞得挺火热,便动了心,想把他的老房子也扒拉出来。儿媳见他不吭声,恼怒地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扫帚,狠狠地摔倒地上。“老娘最后一次警告你,搬也得搬,不搬也得办。”“别以为以前村里人可怜你,都站在你这边。老娘这回是占着理,老娘是想孝顺你,不想让你个老不死被烂房子砸死。” 儿媳恶毒的心思,气得何大明浑身发抖,“你敢!你要敢搬老子的家,老子和你妈就死在你们面前!” “你去死啊!闹了多少回了。怎么都没有死成啊,不但没死还越活越有劲。早死早投胎,老娘巴不得呢!” 何大明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咆哮,冲过去抓着她的头发便要跟她拼命。 儿媳是有备而来,一边挣扎着与他打成一块,一边大声的嚎啕大哭,快来人啊,老不死的要杀人了! 真要干架,何大明七老八十的身板哪里是儿媳的对手。但这娘们自从上次吃了亏之后,便多了一份心眼,耍起了苦肉计。何大明不知是计,心里也发很,早就想出出气了。用尽了全身力气,又打又爪。 很快,四邻左右都被惊动了。连忙跑过来,一把拉开他俩。他儿媳被她扯破了头发,抓破了脸,这娘们见有人来帮忙,哭得更厉害了。“打死了,老不死的打死人了!” “大家伙评评理啊,我本想看着他老俩口过得造孽,想把他们自家屋里好好孝敬他们。他倒好,不但不领情,还打我!” 左右邻居自然是知道他儿媳的秉性,大都疑惑不信,见她又被打得那么惨。连忙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好言好语地劝道,你赶紧起来去村委会卫生室看一下,别落下毛病。 “大明叔,你也是下手没个轻重,真要弄出事情来,我看你怎么收场。” 何大明被她倒打一耙,气呼呼地血气直冒。他原本就少言少语,哪里争得过牙尖嘴利的儿媳。他儿子,听到外面打架了,方才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见是他父亲和媳妇打架,垮着脸,使劲地推了他一把,“你想干啥子!想打哪个?” 老母亲躺在轮椅上,气得不断地翻白眼,哆嗦地指着他,嘴里哼哼几声,很快便泛起了白眼皮,脑袋瓜子一下子耷拉在了椅子上。“遭了,老婆子患病了。” 等到大家慌里慌张地把老母亲送到镇医院,人抢救了过来,不过却得了脑血栓。整张脸都歪了。 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大山知道这件事情后,立马赶到了医院。 他儿媳恶人先告状,跳着脚,露着被何大明抓伤的脸,气哼哼地骂道,大山,你看嘛!都他弄的!老妈也是被他气病的! 何大明好不容易见老婆子被抢救了过来。心里暗自后怕。他孤零零地站在老婆子的床边,自个埋怨自个没本事,连个恶媳妇都收拾不了。 “大明哥,咋回事?你真动手了!?” 何大明点了点头。 “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呢?万事有说有商量啊,都这么大年纪,还这么大的火气。” 何大明难看地看了看他,良久才低声说道,大山,老哥求你件事情,行不? “你说!” “房子我不要了,她要我给他。你给我找个能活的地方,成不?” 听了他这话,何大山总算是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他转过头狠狠地瞪了那儿媳一眼,吓得那女人心虚地连忙躲开了他的目光。“你想好了?” “想好了,与其这么成天被她惦记,还不如早点给他们。我们两口子还活得长一点。” 何大山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道,那成,你就和嫂子搬到福利养老中心去吧。我给他们打声招呼,给你找个好点的房间。 答应了何大明的请求,何大山转身铁青着脸,一脸怒气地走到他媳妇和儿子面前,当即撂下了狠话,“老头子已经答应搬到养老中心去了,房子给你们。但我把丑话说到前头,他们的生活费你们每个月必须按时给,嫂子的医药费也由你们承担。不给,我就叫人在你老公的工资里面扣。” 他儿媳见阴谋得逞,当即高兴了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口红,呵呵笑道,那是应该的,应该的。她的心里算着账呢,每个月一两百块的生活费,外加点医疗费,住院费还能报销,出不了多少钱,就能换一座房子,这个便宜划得着。 见她答应了下来,他儿子还站在一旁傻乎乎地笑,何大山心里鬼火乱窜,突地抬起胳膊,啪地一声,狠狠地给他儿子一巴掌。“没出息的东西!你还有脸笑!老话说小学老,老看小,你如此对你的父母,将来你等着吧,有你吃苦头的时候!” 何大山虽然年纪比他儿子要小一些,但辈分比他儿子高。被挨了一巴掌,一下子便夹起了尾巴。捂着脸,悻悻地点了点头。他儿媳站在旁边,脸红了红,连忙拉着老公去给老母亲缴医药费。何大山现在越来越像何大海了,她惹不起,也不敢在耍泼,只得低头服气。 “另外,因为你们家家风不正,根据村上的村规民约,今年扣减你们家一成的年终分红比例,作为大明哥和嫂子的养老金。”他儿媳啊的一声,得意的劲头一下子垮了下去。 何大明感激地冲何大山咧了咧嘴,“让你看笑话了,也给你添麻烦了。” “你啊心太软,都是你过去惯出来的!今后,他们俩口子的事情你们少管,过好自个的日子算了。” 何大山心里可怜他,怜悯地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一阵子,方才放下心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 新的发展难题 入秋之后,梓县的古城墙烙印着金黄的余辉。 刚刚新发掘出来的护城河,给这座古老的城市增添了一份惊喜。而正在加快修复的古城,在穿梁画栋与檐角交错的时空夹缝中,一天一天地修复它原来应有的面貌。 已经消失在漫漫历史长河中的水运码头,带着大江的号子,悄然无声地又复活在千年的岁月之后。铜盐之富,与水运交织的历史往来,沿着铺在青石板上的古老足迹,而一页页地展开半部唐诗半步史的浪漫和繁华。 过往千年,城还是这座城,江还是这条江,但物是人非的是一代又一代的人,而不是这些凝固的建筑。 余香难得清净地与何大海走在这座古城里,秋日的余辉,从大江的西岸映照过来,拖曳在身后的长长背影又何尝不是古人时常叹息和挽留的青春。 与现代特色产业发展的迅猛势头比起来,这座古老的城池并没有落下它追逐的步伐。相反,它其实比那些遍布在乡野里的朝气还要显得活跃和时尚。 老城门上的川戏还在得儿隆咚呛地演着,清音与水袖交织而起的妩媚和神秘,依然那么让过往的行人叹为观止。浮躁的生活之余,走进触碰历史烟雨的刹那,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一只渴望飞向诗与远方的渴望和情怀。 路一步一步的从脚下走过,身后的影子越来越长,长过了自己的年纪,也长过了这座城池的高度,但却永远无法长过身边依然澎湃涤荡的大江。 天色渐晚,云雾渐渐从江那边的山坡上升起,蒸腾在大江上的烟雨画卷,还没有走进,便想着怎样亲近。 从身边传来的叫卖吆喝,与打牌逗唱的节奏,更加增添了几分生活的烟火。 “卖凉粉了,正宗的川北凉粉哦!” “卖豆豉了哦,传承百年的老手艺!” “卖春卷了啊,本乡本土的老味道。”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装着历史的过往,也藏着青春的记忆。 余香和何大海都是从农村出来的,除了一口酸辣的凉粉,带着芥末味道的春卷无论什么时候总能勾起他们对儿时的回忆。 何大海走到卖春卷的老铺子前,排了一会儿长队,方才买到一份新鲜出炉的春卷。喜滋滋地递给余香,余香连忙接过来先给他的嘴里塞了一个,自个嚼了几口,皱起了眉头,“这味道有些不正啊!” 何大海呵呵地笑了笑,这是用芥末弄出来的,不是我们小时候用生黄菜籽碾出来的!余香遗憾地摇了摇脑袋,有些惋惜。 “你也不看是什么季节,生油菜籽早就收干收尽,早就榨成油了。” 余香和何大海之所以跑到古城来,是因为何大山把鲜家嘴集团公司的特色农产品专卖店开到这里。 电商平台的路子还在走,但为了解决更多的就业,搞实体专卖店,是村委班子几经思索做出的决定。 为了搞这个实体店,何大山还在村里提前搞了一场选拔赛。村里的青年男女跃跃欲试,选来选取挑选了三个乡村美女和两个帅哥,加上驼子李的舅子和舅母子,组建起了第一个实体店运销团队。 铺子位于古城的黄金地段,是一座扇架小木楼与三间厢房组建起来的小院子。这座老宅子原本是清代的一名中药大家留下的故居。因为保护不善,经过修旧如旧之后,被县上的平台公司作为了商业用房,公开对外租赁。 原本是被县上的一名药商租赁来作为中药养生馆的。但由于药商因为产业链的问题,举家搬到了林县。因为高昂的租金便闲置了下来。亏得卫婷儿出面,才协调了下来。 拿到这座老宅子,何大山仅仅是换了门头上的匾额,挂上了君子府的牌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坐历史文化旧居,除了卖鲜家嘴自产的土特产,比如豆豉、粉条、羊肚菌、泥鳅酱、火腿之类,还与永昌公司达成了协议专卖君子茶。 君子茶是幺爷的遗产,于情于理姚婷都得把梓县的专门权交给鲜家嘴。 售卖特产、品尝君子文化,只是专卖店挂在外面的噱头,根本目的还是宣传鲜家嘴的生态康养中心。 铺子的天井里,何大山专门请人做了一个鲜家嘴山水人文景观示范区沙盘。村里来的青年男人主要售卖特产,而女同胞则主要负责介绍康养产业。驼子李的大舅子和舅母子,则是负责现在体验特色农产品的加工和制作流程。 自从驼子李当上了村主任,他的舅子和舅母子索性将镇上的铺子请人来打理,他们当起了甩手掌柜。而之所以兴致勃勃地竞聘这个岗位,不但能够加入到鲜家嘴的营销团队,更重要的是与驼子李和姚七月走得更近。 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了鲜家嘴集团公司在背后撑着,他们才没有后顾之忧。 见着余香和何大海走了进来,店里的青年男女一下子都热情了起来。“嫂子,大海哥,你们怎么来了?” 余香笑了笑与他们打着招呼说道,你们大海哥,心里挂念着你们,便趁着我下班的时候,拉着我硬是要过来看一看。怎么样?生意不错吧? 驼子李的嫂子连忙笑着说道,生意当然好了,我们已经卖出了好几个康养床位了。目前,还接了一批订单,准备村里安排车子来把他们接过去体验一下。 何大海听了他们的汇报,满意的点了点头。君子茶是个好东西,特别招老年人的喜欢,有了这张金字招牌,村里的康养社区自然不愁人来。 “好好干!” 从铺子里出来,何大海皱起了眉头。 “怎么啦?” “床位卖得有些高啊!” “高,难道不是好事?”余香疑惑的温度。“太高了,不是好事。一旦我们的服务跟不上,就会砸锅啊!” “啊?” “大山,还是他着急了。我们的康养社区才建起第一期。首先还是要重在服务,而不是价位。选择户也应该会优质户。而不是价高者得。得有一定文化涵养的人。否则,杂七杂八的啥人都能去。那人文环境,就搞不起来。” “你的担心是不是多余了。我倒是觉得,首期就应该价格高一点。老百姓的心态就是这样,都喜欢卖高不卖低啊!” “短期内可以,但长远来看,是要不得的。你别忘了康养社区,只是我们搞山水人文景观示范区中一个小节目,我们的大头还是爱山水人文上。要想长期吸引人,价格必须合适,不能整得太高。” “那你说怎么办?” “现在的价格贸然降下去肯定不行,要搞乱。但这个价格是最高限了,不能再涨了。再涨整出了黄牛党就要不得了。” 余香这才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旦像炒房子一般来炒床位,随之而来的乱象就会丛生。 这些年,他们花了多少力气,才打造出鲜家嘴的口碑,一旦发展环境乱了,那真就是得不偿失了。 “那现在怎么办?” 何大海想了想,当机立断道,这样,明天一早我就赶回去,跟何大山和李大海商量一下,首先得做通他们的思想工作,不能打消他们的积极性。 余香不由地叹了口气道,搞发展难啊,解决了一个问题,又冒出了另一个问题。 何大海反倒是乐了起来,“发展嘛本身就是为了解决问题。没有问题,才是怪事呢。” 余香的话意有所指,这些天她和吕书记都很头疼。示范片是初具规模,但人力和资金投入太多,其他的镇乡和基础产业都有意见。很多人提出,是不是差不多了,该停下来转向其他方面发展了。 背后隐含的意味,示范片该到采果子的时候了。 吕书记很为难,她也更为难。搞示范片的初衷是示范带动,目的是要共建共享,全域发展。是继续加大投入,进一步提升示范片的造血能力,还是应该迅速发挥示范片的输血能力,尽快把周边以及其他的落后产能都都带动起来。 这是个大难题啊! 一时之间,她和吕书记都还难以决断。 第二百八十二章 麻烦还在麻坟山 余香的烦恼,不只是个案。 卫婷儿同样面临这种问题,区域发展的不平衡,必然会导致利益诉求的多元化和多重期待。人心都是向上的,都渴望得到更好的生存和发展条件。嫌贫爱富,自古使然,过去这是一种陋习,但时至今日透过人性的思考,这其实富含着对生活向上的追求。只有那种自甘贫困的人,才会在贫困的问题上,我行我素。但凡心中有点希望的人,都能够在时代的大潮中泛起一朵朵属于他自个的梦想浪花。 高速公路出口的建设,对渠口的意义是历史性的。 渠口,镇政府。 这座刚刚搬迁过来的政务服务中心,只跑一次的服务承诺,极大地改善了人们对利益诉求的反馈。温馨专门在各个窗口设立了意见箱、公布了意见收集邮箱。每周星期一,她进入办公室忙活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整理和归类这些意见,她尽可能地对有益的建议作出及时的回复。并从中选取,她每周需要亲自抓的民生事项。 这几个月,她的意见箱里收集得最多的还是村民反映的与高速公路出口相配套的问题。卫婷儿构建的交通枢纽主骨架,是着眼林县全局的需要,而村民们看到的更多是自身的需要。两者既是统一的,也是辩证而矛盾的。打通与高速公路出口相接的出行便道,犹如毛细血管与主动脉相连接一般的重要。 温馨连续下村进行了多次调研。去得最多的还是牛角村。 牛角村在余香的任上时打通了与园区的主干道,而高速路出口则进一步拉近了牛角村的出行距离。从牛角村再接一条,直接与高速路匝道相连接的出行便道,难度不小。 温馨带着镇村干部再次来到牛角村的麻坟山。眺江而望,麻坟山的左边毗邻20公里外的园区,右边一江之隔,10公里外是高速路出口。两者背道而驰。要想打通与出口的出行便道,必须在麻坟山上架一座桥梁过去。 温馨勘查了一番,麻烦还是在麻坟山上。 麻坟山,虽然海拔不是很高,但与山崖下的大江,形成了一个俯冲。而山下的江面虽然并不宽,但这是河道拐弯处,江水湍急。牛其旺见温馨着急眉头,心里很着急。要是能够直接打通,与高速公路出口的出行便道,山上的十几个村,村民们出行就能少走将近20公里。 “书记,这条路再难我们也要修。如果能与园区道路在这里形成一个跨江立交桥的话,整个山上的村都活了。” “老书记,这个工程量不小啊。”温馨很难为。这条路的投资她已经请交通上进行过评估,预计要500万左右。 “钱肯定不是小数目。但你看看,我们村与周边的上山的村道路基本上已经打通。村与村之间通畅,如果不建这座立交桥,不但我们村,就是周边其他的村要上高速公路都得到园区去绕才行。”牛其旺很坚持。 温馨也很清楚,以牛角村为代表的产业基地村随着全产业链的构建,下一步的文农林旅的融合,关键就在通畅的道路上。温馨点了点头道,“这样,资金的问题我们采取两方面来筹集,一方面村里一事一议自筹一部分,另一部分我去找园区和县上,看能不能纳入园区的配套项目。” 从麻坟山回来,温馨径直去了园区。 敲开文长青办公室的门,文长青诧异地看了看她。“你怎么来了?” “工高官、主任在不?”渠口镇属于园区的范畴,温馨还兼着园区管委会的副主任。在园区多少还有些话语权。文长青愣了一下,苦笑地摇了摇头,“都去县上了。” “那怎么办?打电话?”温馨想了想,打电话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你是来为修出行便道的是吧?” 温馨愣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她从来不与文长青商量的。“你咋个知道?” “我咋个知道,你啊,你刚刚起了苗头。园区都知道了。书记、主任说了,这事情啊,你得去找顾书记和卫县长。园区的利润和税收都交给财政了,你这个也算是重大项目投资,你得去发改部门争取立项,列入财政预算。” 温馨只得苦笑了点了点头,“那行,晚上我可能要回来暗一点,你自个弄点吃的。不用等我了。” 文长青见她急忙忙地走出了办公室,张了张嘴,泄气地笑了笑。 自从上次一起去看望了林虹之后,温馨与卫婷儿紧张的关系有些缓和。她与卫婷儿的跟县人员联系之后,得知卫婷儿正在开高速公路出口建设的后续事项。当即,便开着车,连忙赶到了县上。 “高速公路出口,事关林县的形象。两旁的配套设施必须要建设好,要与园区和县城的环境布局相协调。不能整得怪模怪样的。得有点文化内涵,体现林县的特色。” 在县政府的常务会议室外,温馨隔着门,听见卫婷儿火气有些大。只得退了回来,去了隔壁的办公室等她。 等了两个多小时,卫婷儿才开完会。她的跟县人员连忙向作了汇报。得知温馨来了,卫婷儿扭起了眉毛,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声。“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请她到我办公室吧,我马上就过来。”卫婷儿把发改和园区的领导留了下来,再次交代了一番,方才回到办公室。 温馨见她走进了办公室,连忙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卫县长好! 卫婷儿瞪了她一眼,“坐吧,不是跟你说了吗,叫卫姐。” 温馨呵呵地点了点头,见她很随和,也就没有坚持。“卫姐!” “坐下说吧,你啊平常也很少见你来。这回来,准是为了修路的事情吧?” “你都知道了?” “刚刚在会上,园区的同志已经给我提了一下。具体呢,来得你来讲。” 温馨当即把请示报告递给了她,并详细给她做了汇报。卫婷儿一边翻着她的报告,一边仔细地听着她的汇报。等她汇报完了,卫婷儿才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浓咖啡。“这事情啊,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关键是我们怎么选择的问题。” 温馨听了她这话,知道她还有下文,不由地皱起眉头。“说不难呢,县上来投资也行,关键得解决资金出处的问题。说难呢,你也知道我们建的是两条出口,如果只是把渠口的问题解决了,那另外一个出口又该怎么办?” “渠口,毕竟是处于同城化的先行示范区,还是请县上呢优先考虑一下。” 卫婷儿听了她这话,呵呵地笑了起来。“你啊,你还是只是看到你的一亩三分地。以前你们是先行区,但现在两大出口修起了,你们啊就不一定了哦!” 温馨当即眉头皱得更紧了。卫婷儿的话,不亚于在她平静的心里扔下了一块石头。听她的意思,县上要对规划布局再次调整,将另一个出口的重点镇也纳入同城化。“我也不瞒你,顾书记已经与我商量了,我们准备以主城区和园区为两大核心,以你们渠口和碧山为两翼驱动,加快推进城乡一体化发展。所以啊,你们现在有追兵了哦!” “有追兵我们也不怕,我们有信心走到他们的前面。” 卫婷儿对她的表态很满意,渠口的发展已经进入快速发展的快车道。生态康养和产业基地的布局,已经让渠口走在了前面。碧山要想短时间内赶上渠口,还很难。这也是,她和顾天青思量的问题。计划加大对碧山的支持力度。 “有信心就好!就怕你们顶不住压力,到时候下耙蛋!你们目前有什么计划没有?” “目前我们已经动员村上采取一事一议的方式,现行筹措一部分资金。其余的,我们想看能不能纳入园区的配套来建设。” “一事一议,杯水车薪啊!配套呢,年初的预算都已经安排了。这样,你最近几天跟着我去省市都跑一跑,看能不能争取点基础设施建设资金下来。如果能够争取点下来,我们把两个出行便道都建起。” 听到卫婷儿愿意松口子,温馨方才松了口气。出行便道拿不下来,她搞了那么久的调研,就白费了。 卫婷儿提出去省市跑一跑,一方面是对上争取,另一方面她还想找姚婷谈一谈,看能不能找点企业赞助或者干脆搞成ppp项目。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不能因为苦难,而失去生活 余香也马不停蹄地再次开展调研。示范片发展得越好,梓县的区域发展不平衡的问题就越突出。 梓县的南路山区,在群山环绕之中,一座宛如鸭肠子的小山村坐落其间。这里的人家,大都姓王。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望龙村,没有仙,但却有龙。海拔400多米的九节龙,便是望龙村的得名之地。 来到望龙村,余香听到了这样一个故事。 望龙村,是典型的靠天吃饭的穷山村。村里仅有一条出行的水泥路,村民大都靠种植玉米、红薯、水稻、小麦为生。外出打工的人比比皆是,留守妇女、留守儿童和留守老人是每个家庭的常态。 老王家生来传统,固执。 前些年,在外打工的王老三好不容易在外地娶了一个媳妇,带回家来,日子过得倒也挺安稳,生了一个女孩。但好日子并没有过多长时间,王老三被查出重度尿毒症,家庭便日落千丈。家里变卖了能值钱的东西,都用来给他治病。但却毫无起色。靠着三朋四友到处借款,勉强能够做一次透析。但家庭便垮了。 为了不拖累自己的妻儿,王老三咬着牙提出要跟妻子离婚,让妻子带着女儿去重组家庭。但他妻子是个固执的女性,坚决不肯跟他离婚。生无可恋的王老三觉得拖累了妻子,成了家庭的负担,几次三番寻死。 几次抢救过来,王老三都咬着一句话不松口。“你不嫁人,我便活不成。” 他的妻子也流着泪水,“你要让我嫁人,我便先去死。” 无奈之下,王老三只得暗地里找亲戚朋友帮着妻子张罗对象。生活的压力如同一座大山,原本年纪轻轻的女子压得老去了一大圈,身子骨原本就弱,很快自己也患上了肺炎。 眼瞅着,在这么僵持下去,不但俩个人都活不成,还连带女儿受苦。无奈之下,他的妻子痛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嫁人可以,但我们不分家。我要把你养到老!” 妻子打定了主意,要带着丈夫嫁人。可村里的和周围的男人都不是傻子,谁都不愿意背上这个包袱。日子又熬了一年,隔壁村的一个光棍得知了这个消息,被这个女人感动了。 他主动找上门来,要当她的上门丈夫。 “你可想好了,我不想害你!我们家的情况你也清楚。我是不可能放弃我的丈夫和女儿的。”女人是个善良的人,眼泪鼓包地把家里的情况给他讲了一番。老光棍点了点头,与王老三见了面。 王老三得知他来了,连忙带着尿罐子从床上翻爬了起来,扑通一下便跪在了他的面前。“兄弟,我给你保证!只要你愿意娶她,你啥时候想把她娘俩带走都成。” 老光棍叹了一口气,将满脸泪水的王老三一把扶了起来。“兄弟,我知道你过得苦!兄弟我,穷死烂眼的也过得很难。你和这个女人我都很佩服!你有种,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换着是其他人,鲜有人能有你这种心胸。恨不得马上把自己的妻儿都送出去!” “我求你了,啥也不别说了!赶紧把她们带走吧!我再看到她们,我只想死啊!” “不行啊,这个女人你比我清楚,她在乎你,在乎这个家!我想带也带不走啊!” “那怎么办?难得你还真答应,她那种荒唐的想法!不行,绝对不行!这比杀了我,还要我的命啊!” 老光棍唏嘘地摇了摇头,“这样的女人,你能不要吗?你怎么能够舍得去死呢!你应该看着她幸福,好好地活下去!这样的女人,也该有个安稳的家!我虽然没有本事,但我有一身蛮力!你相信我,我饿不死她们,也饿不死你!” “我是一个废人,不能再拖累她!求你,把她们带走!让她们活得像个人样!” 无奈之下,王老三抱着想把人早点嫁出去的想法,与妻子办理了离婚证。 新婚之夜,大红的喜联贴在门上,老光棍和新婚妻子的心思都不在彼此的身上,而是担心着王老三。再大度的男人,见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还能有多大的活路。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王老三把女儿哄睡之后,从梁上吊了一个绳子,再次走上了自杀的路子。 将王老三再次救下来,不等女人发火,老光棍劈头盖面把王老三揍了一顿。“你个王八蛋,是不是要害老子,老子答应了的事情,你让老子还怎么做人!你想死,你怎么不早点去死!” 女人铁青着脸,咬碎了嘴唇,当着王老三的面撕碎了刚刚领下来的结婚证。“王老三,你要是死了,我们一家人今晚都得死!你信不?” 老光棍哆嗦地看着女人,决绝的态度。良久,发出一声嚎叫,摔门跑了出去。 王老三心中有愧,没想惊动他们。他只想安静的失去。 没有死成,他只得抱着被惊吓的女儿,眼泪鼓鼓地流着血。是个人都想活啊!他也不想死啊!可是,他不死,妻子又怎么会能够过上好日子。 王老三再次求死没有死成,也就彻底地死心了。但新婚后不久,他还是固执地与妻子分了锅灶。 女人无奈之下,只得一锅饭煮两锅。老光棍结了婚,很快便与女人商量好了,他出去打工挣钱养家,而她呢在家照顾女儿和那个躺在床上的活死人。 一个家庭里两个丈夫,虽然不会在与前夫有夫妻生活,但女人始终没有放弃给他治疗。 日子就这么熬着,王老三不死不活的样子,但人却被养得白白的。他仅有的力气,也只能帮前妻打打下手,做点家务,帮着女儿做做作业。 随着女儿越大,仅靠老光棍挣钱日子还是过得很难,女人便见缝插针地四处打短工。 余香去他们家调研的时候,家里刚刚推倒了土坯房正在建新房。两个男人都在家,女人忙着张罗匠人的伙食,前夫忙着打下手,而丈夫则与其他的工匠一起抹灰砌墙。 见着余香走进院坝子,丈夫嘿嘿一笑,连忙扔下了手中的砖刀,赶紧迎了上来。“余常委,你咋个来了?” “你认识我?” 余香惊诧地问道。 “我咋个不认识你呢,我在鲜家嘴的劳力合作社打过工。”这汉子,嘿嘿的一脸的朴实。他从临时搭建的窝棚里,搬了两条长凳子过来,用身上的衣服麻溜地擦干净了,嘿嘿地招呼她坐。 他媳妇听到有人来,连忙搀扶着前夫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余香见着她,这女人其实远比一般的农村女子还要长得漂亮。见着余香,高兴地笑道,余常委,可算是把你盼来了。咱们村,啥时候也搞点产业啊!我们两口子也不用再出去打工了。 她的前夫脸色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依靠着门楣,笑着朝余香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你们想在村里搞点什么产业,有什么好的建议?”余香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家人奇怪的组合。 女人当即来了兴趣,给余香倒了一杯茶水,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在修房子,没个地方落脚,只能请你多担待了。我们想如果能够在我们村搞生猪代养的话,我们都不出去了。就在家里搞代养。你看,我们已经把修猪圈的地方都腾出来了。” “你们就这么想回来挣钱?” “你看看我们家的情况,要不是房子马上要垮了。我们也没敢下定决心修房子。老三还要换肾呢,女儿也要读大学了,到处都花钱。在外面也挣不了几个,靠他一个人也难!要是在家里,我多少还能搭把手!”女人提到前夫,眼睛里很快泛起了泪光。而他的前夫和丈夫相互地苦笑了一下,都垂丧着脑袋。 周围的匠人也是一阵唏嘘。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自愿来帮忙的。这个女人,是村里的奇女子,他们既羡慕王老三能够找到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又暗自可怜她。他们能做的,只能帮着她分担点手边活路。他们也不富裕,能帮她的实在太少了。 从她家院坝子里出来,余香的心里很不好受。她看得出来,这个女人一直在咬牙坚持,苦苦地维系着这个破碎的家庭。都是女人,她却比谁都活得艰难。 临走的时候,这个女人突然间叹息的话,让余香差点当场落泪。“现在年轻,还能挣一点。要是病了,年纪在大一点,这个家还不知道能活成啥样!” 余香重重地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道,放心,我们会很快做出调整的。 女人再也忍不住,转过身去眼泪股股地流了出来。女人,也只有在女人面前,才能敞开痛苦的心扉。她担心两个男人看见,慌忙又转过身来,飞快地抹去眼角的泪水,红着眼睛,朝着余香笑了笑。“谢谢,谢谢!” 这件事情对余香触动很大。 与向燕燕偶然间谈起,向燕燕便把这家人记挂在了心上。她主动找上门去,与她的女儿结成了帮扶对象,承诺资助她一直到大学毕业。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 从望龙村回到县城,余香把调研的情况与吕书记作了专题汇报。县上经过研究,决定迅速在示范片外开展百企帮百村活动,先期动员龙头企业参与扶持帮助产业薄弱村,通过一对一帮扶将落后村动员带动起来。同时示范片组织专业化公司和技术团队进村入社帮助发展支柱产业。 余香多次与何大海说道,我们不能让心怀勇气和希望的人,因为暂时的苦难,而失去他们本该享受的生活,甚至爱情。 第二百八十四章 半部唐诗半部史 转过年,又是春天。 包裹一个冬天的寒冷,虫豸和鸟兽大都饥肠辘辘,慧义寺前的雪还在下着。但这已经是春雪,千年之前唐朝的诗人们在这里种下了一棵老银杏树,在秋天的时候已经耗尽了青春的样子,而等到春天,树干之上光秃秃地压着雪。 王勃在写滕王阁序之前,在这里率先练了连笔,颜平原也曾经在这里刻下奠定他在历史长河中身份和地位的楷书字碑。雪依然在下着,比冬天的雨夹雪还要下得纷纷扬扬,半部唐诗半部史的文翰墨香,也都被厚厚的雪压着。 端坐在佛堂之上的佛祖半眯着眼睛,透过千年的窗棂,雪亦如当初顿悟成佛的禅语一般,悠悠荡荡地飘着,下着。 或许是因为包裹了太多的寒冷,这场春雪反而让人感到阵阵的暖意。 也或许是因为下雪的原因,开学季被推迟了大半个月。 清水河已经被冻住了,桃花源变成了冰雪源。趁着下雪,侯春带着他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跟着他的小朋友来到了县城,连续一个寒假,孩子在桃花源已经呆不住了。他张开臂膀,便要放开手脚要跑的架势,经常被摔得鼻青脸肿。卫婷儿每天都要打来网络视频电话,与孩子通话,顺带也查查他这个当父亲的岗。“你能不能像个当父亲的样子,你每天把他关在村子里有意思吗?” “带他出去走走啊!哪怕去县城也行啊?” 入冬之后,桃花源的生意便淡了下来。花已经谢了,清水河边一片枯黄。而蒲草长出的毛蜡,褐黄褐黄的像一根根庙宇里等着点燃的头蜡,在寒风的捶打之下,不多久便散开了苞絮,露出了像棉花一般的种子。熬过冬天,更多的蒲草浅浅黄黄地长出了新芽。 桃花源的烧烤摊和钓鱼台也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仅有的几张彩带已经淡去了颜色,侯春索性给村民们都放了假,让这片热闹了大半年的清水河能够有喘息修复的机会。 因为有孩子在,小女朋友担心他带好孩子,只得留了下来,陪着他们父子过年。 过年的时候,村子里挺热闹,回来了很多的孩子。小家伙找到了不少的好朋友。但正月十五过后,村子里的孩子都长出了翅膀,跟着父母又飞走了。 眼看着,要上学了,寂寞了一个冬天的丘区,又迎来了这场雪。互联网上嗮雪景的人太多了,特别是城里的雪远比村里还下得大,下得美。经不住卫婷儿的喋喋不休,侯春只得带着孩子和小女朋友进了城。 慧义寺,是小女朋友常来的地方。 在梓城那么多的风景里,这座古老的寺庙,在她看来是最有文化和诗意的地方。在她刚开始参加工作的时候,她便与县上文联的一些朋友,经常喜欢到这里来听泉,弹琴,喝茶,作诗....... 慧义寺内,藏着一股山丘老泉,在半部唐诗盛景的时候,诗人们曲水流觞的流杯池,就停留在那老泉的地方。因而,这股山泉,又叫琴泉。 雪下得如此痛快,小女朋友的心情跟孩子一般的欣喜。她蹦蹦跳跳地比孩子还像个孩子。相反,孩子很少见到这样的古寺,心中藏着比大人还要敬畏的惊恐。他怯生生地望着落尽了枝叶的老银杏树,听着从寺内僧人吟唱的经文,在白雪与香火袅袅的朦胧中,眼泪汪汪地紧紧地拽着侯春的手,生怕一不小心,从那洞天福地里蹦出一个魔鬼。 千年以来,诗人们在慧义寺的各个角落都布满了诗歌的遗韵,白底黑字,金钩银划的对联,浓墨饱满的匾额,张贴在大殿两侧墙壁上的诗赋,在小女朋友夸张的声调中一字一句的读来,很快便吸引住了孩子的目光。 从害怕到胆怯,从胆怯到好奇,从好奇都欢喜,雪一直下着,孩子咯咯的笑声一声一声地荡着.....侯春不由地叹了口气,等到这场雪过后,孩子又该回到卫婷儿的父母身边,什么时候还能回来,他完全不知道。还得看卫婷儿的心情。 “天对空,天对地,雨对风。 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 雷隐隐,雾蒙蒙。日下对天中,风高秋月白,雨霁晚霞红.....” 雪如此寂静,而慧义寺内,随着小女朋友合着孩子的童声响起,僧人停下了手中的木鱼,盖上了手中的经文,默默地盘着念珠,嘴角之上微微露出了几丝难得的微笑。 侯春朝着大殿里的僧人微微点了点头,招呼孩子和小女朋友出来,两个人手拉手咯咯地笑着...... 从寺庙里出来,三个人都仿佛卸下了身上的包袱。孩子扬起小脑袋,滴溜溜地转了转黑黑的眼珠子,“爸爸,明年我们还来这里行吗?” 侯春愣了下来,连忙弯下腰一把把他架在了自己的肩头上,“行!你只要你想来,爸都带你来!” “要下雪的时候,才来哦!” “好!” 给孩子去城里的百货商场,小女朋友给孩子精心置办了一身开学的童装。三个人去德克士吃了两份炸鸡,等到下午四点过,卫婷儿独自开着车来到梓县,孩子多日未见母亲,飞快地一头扎进母亲的怀里。卫婷儿亲昵地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跟爸爸说再见!” 孩子愣了一下,黑黑的眼珠子泛起了泪光,咬了咬嘴唇,艰难地喊了一声,“爸爸,再见!” 小女朋友帮着把孩子的东西搬上车,等到卫婷儿把车开走,侯春还愣愣地站在街口上,他的心里哽咽得厉害。小女朋友苦笑地转过身来,一把抱住他,低声说道,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等到开春,又要忙了! 侯春艰难地转过身来,挣她开的怀抱,一把拽着她的手,笑着说道,走吧,我们去你们家! 小女朋友嘟着嘴,嘿嘿地笑了起来。她的心里也松了口气。 ...... 车开出了梓县,坐在后排婴儿椅子上的孩子累得早已经睡熟。卫婷儿再也忍不住,一边流着泪,一边使劲地咬着嘴唇,生怕哭出来惊吓了孩子。 ...... 第一次去小女朋友家,侯春大包小包地带着,比第一次去卫婷儿家还忐忑。 小女朋友的父母,绷着脸,嘴里比吃了苍蝇还难受。见女儿乐呵呵的,一脸的快活,老俩口相互叹了口气。母亲拉着女儿去了厨房,而老父亲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将他带到了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一副象棋,“来,来,我们整一盘!” 老父亲的棋风,跟老何家的老扛把子有得一拼,大开大合,杀机不断。 侯春原本心中有愧,生怕触怒他,躲着让着。老父亲再次瞪了他一眼,“好好下!” 侯春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与他斗智斗勇。 几番回合杀伐过后,老父亲便输多胜少,等到女儿进来,老父亲难得地露出了笑脸,“不错!有几刷子!”小女朋友攀在老父亲的肩膀上,得意地笑了笑,“那是,也不看是谁找的女婿!” 老父亲瞪大了眼珠子,微微有些发怒。但他见女儿也瞪大了眼珠子盯着他,一脸威胁的样子,很快便泄了气。只得再次挤出了笑容,呵呵道,算你狠! “小子!过去的事情我们不再追究,往后你要是敢欺负我女儿,小心老子打断你的狗腿!”面对老父亲的恐吓,侯春只得微唯唯弱弱地连连点头。 第二百八十五章 跟好人学好人 山村里的气温略微比城里的气温要暖和一些,屋前的雪已经在开始化了,股股地散发着化雪的寒意。 鲜家嘴,驼子李的家里。 过年的喜庆,已经随着这场雪散去了喜庆。姚七月坐在堂屋的电火炉前,守着两个在屋子里四处捣乱的孩子,和不像当爹的驼子李,手里却织着一件深蓝色的毛衣。 家里的老头子最近迷上了生态养老社区的一个城里大妈。大妈,姓陈,是城里一所高中校的退休老教师,老伴去世得早,孩子早已经去了外地成家立业。或许是因为学问太高,与儿子和媳妇都搞不拢,便与学校里的几个退休老师一起来到鲜家嘴养老。 自从老妈去世之后,老头子心里也没惦记过谁。但自从这陈老师来了村子之后,他便给自个找到了不想干活的理由,三天两头地跑去陈老师的院子里,帮人打下手。 一大早,他见下了雪,便借口要去生态养老社区帮着扫雪。 其实,村里这点雪,哪里需要他去扫。不用半天的时间,自己便会化掉。 哥哥嫂子去了城里,很少回村子里,对老头子的事情自然也管不着,也不敢管。姚七月倒是有心成全他,但心里总觉得过不了自个的坎。她心欠欠地念着老母亲,没有享过福分。 驼子李难得在家里呆一会儿,趴在地上跟着两个孩子弹弹珠子。这家伙难得有机会跟孩子们在一起,很快便忘乎所以,把自个真当成了孩子。“妈妈,老爸耍赖!” 大东东很快就不满驼子李老是反悔。拽着姚七月的手,便告起了状来。小东东奸诈得狠,捂着小手偷偷地笑,不断地羞他老子。“李大海,你狗日的,还像个当爹的吗,跟孩子玩,你还耍赖!” 姚七月自然是站在孩子这边,伸手用手中织毛衣的钢针,狠狠地戳了他几下。驼子李连忙辩解道,我没有耍赖啊,是失误失误!大东东,小东东,我们再来! 大东东不乐意了,嘟着嘴,从地上翻爬起来,“不玩了!大人连小孩子都不如!输打赢要!老爸是狗熊!”小东东更高兴了,跟着他大哥,也跟着吆喝,“老爸,是狗熊!” 驼子李倍感无趣,只得将地上的弹珠都捡了起来,哼哼地骂道,不玩,就不玩!玩不起,就别玩!大东东瞪了他一眼,拉着小东东的手,“走,我们不跟他玩了,我们去找云森和清华玩!” 等到两个孩子跑出了家门,姚七月才不满地对他说道,你看你,难得跟孩子们玩一会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不知道让着点啊!驼子李抠了抠脑袋,只得嘿嘿地傻笑。 姚七月把手中织了大半的毛衣,跟他量了量,方才满意地笑了笑,“刚刚好!开春,还能穿一下。”驼子李心满意足地看着她给自个织毛衣,良久,他才问道,老爸,真跟陈老师好了? 姚七月愣了一下,停下来了手中的动作,苦笑的点了点头,“应该算是吧!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也不跟我说。” “这倒是好事情啊!将来孩子读书,有便宜的家庭老师啊!” “你想得美,陈老师是教高中的,她才没有这种闲心来管孩子们的事情呢!” “现在没有闲心,不代表将来没有啊!老年人都喜欢小孩子,当了奶奶自然会操这份心了!” 姚七月不满地放下手中的毛衣,“你啊,巴不得早点给我找个后妈!” “后妈好啊,老头子才有人管啊!” “这事啊,咱们管不着。还得看老头子的主意。你也别添乱,小心老头子收拾你!” 俩人正说着,姜小丫气哼哼地跑了过来。“七姐,你得好好管管你们家两个小混蛋,他们合起伙来欺负云森。”姚七月和驼子李吓了一跳,这还了得! 俩人连忙跟着姜小丫跑去了何大山的家。 刚刚走进门,就看见余珍珍手里拿着一根黄荆条,挨着给三个孩子打手板。只有最小的清华,害怕地躲在一边。“下次,还敢不敢用石头砸人!谁叫你们砸的!” “是老爸教的!”大东东被打疼了手板,苦哈哈地叫道。 驼子李前脚刚刚走进何大山的家,听到他这话,转身就跑。 “李大海,你给老娘滚回来!” 余珍珍见他要跑,将手中的黄荆条往地上一扔,大声怒喊道。驼子李只得悻悻地退了进去。“七月,当妈的今天要给你老公好好上上课!” 姚七月不知道是啥事,只得愣愣地站在一旁,不敢吭声。而姜小丫也被余珍珍吓着了。老妈一贯是随和,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李大海,你给我过来!我问你,是不是你教的,打不赢就用石头、锭子砸!输人不输阵势!是不是?” 驼子李哪里敢接她的话,只得垂着脑袋,听她训斥。“哪有你这种当老子这么教孩子的!你看看,刚刚小丫刚走,大东东便与他们拿起了石头互相砸!这要是砸出祸事来该怎么办!”姚七月一听她这话,当即也火了,一把拧住他的耳朵,“好啊,你敢背着我乱教孩子!” “我错了,我错了!”驼子李被拧住了耳朵,只得连忙低头认错。余珍珍见姚七月收拾了驼子李,转头又对三个孩子说道,往后不许听他的话,听你妈的和奶奶的话!跟好人学好人,你爸一肚子坏水!不许跟他学!知道不!下次再犯,这根黄荆条都给你们留着。 何云森捡着挨了一顿打,心里老委屈了,抱着姜小丫呜呜地掉眼泪。反倒是大东东和小东东藏着被打了的小手,嘿嘿地傻笑。“不许哭,马上把眼泪给我擦干净!错就错了,错了就要改!哭有啥本事!”余珍珍见何云森一副哭兮兮的样子,再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三个孩子打了一个激灵,一个连忙收拾住了泪水,另外两个赶紧垂下了脑袋。 驼子李被姚七月和余珍珍当面收拾了一顿,在四个孩子们面前丢了面子,只得苦着脸,趁机赶紧溜了。 姜小丫见他跟猴子似的,跑得飞快,不由地噗嗤一笑。 姚七月和余珍珍也暗自好笑,多大的人了,做事情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三个人各自哄了一会儿孩子,方才不满地说道,这老何家的男人没一个省心的,一个个都带不来孩子。李大海尽出馊主意,而何大山又把一个个惯得不行,差点都上房揭瓦了。 “嫁给老何家的女人,都是苦命的人!” ....... 年后,余香和何大海破天荒地吵了一架。事情的缘由,还得从余香的大哥余余身上说起。 第二百八十六章 余余又患病了 余余在村里过的日子虽然过得远不如过去有钱的时候那么风光,那么洒脱。但也算是过得与世无争,十分惬意。小山村的生活虽然单调了一点,但并不妨碍他的自由。 每月按时还着贷款,虽然兜里剩下的银子并不多,但在村子里也算是半个小康。 人闲下来就会生病,病了就会出事。 他知道村子里的人并不待见他,即便是姚七月、李金香这些女流之辈也多看不起他。前妻云秀清在村子里的影响根深蒂固,即便他做得再好也无法改变。她是老何家的儿媳妇,享受着安放在祖坟里的荣耀,而他要不是看在他是何大海的大舅子、余香的亲哥哥份上,可能连一只丧家之犬都不如。 虽然唐悦看他还有几分顺眼,但毕竟他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又怎么可能真心的用他,更加说不上真诚的信任。 何兴旺的位置虽然被他顶替了,但他多数顶替不过是他忙不过来的手边活路。 大事小事,唐悦和唐熙大都和何兴旺商量,而他则尴尬地被撇在了一边。 刚来的时候,他还自个知道自个的处境,知道掂量自个的分量,但时间久了,心中便如野草一般地长出了野心。 他从来就不是个安稳的人,也过不惯安稳的日子。他习惯了在风浪中赌博,赌徒的个性就如瘾君子的犯了病一样,控制不住自个的贪婪。 每天除了给唐悦开车,便守着后勤仓库。采购的事宜,虽然唐悦说是归他管,但其实拿主意的还是何兴旺,他干着后勤总监的名声,却喝不上一点荤汤。 心态一旦失衡,不要止不住的打上了鬼主意。 他去了几回镇上的菜市场,很快便摸出了门道。何兴旺个性耿直做事情,喜欢凭信誉和良心,对人对事简单明了,不喜欢拐弯抹角,弄弯弯绕。 何兴旺为了图省事,在采购的时候都是搞定点采购。对食材的质量大都采取抽检的方式进行。每月按时抽查几回,按照抽查的结果给供应商评级。 供应商大都是小商小贩,脑袋瓜子灵活,喜欢大小算盘,占点小便宜。 余余瞅准了他们这种心理,多次故意在何兴旺抽检之后,再偷偷的复检。小商小贩对何兴旺的脾气很清楚,一旦抽检合格,便万事大吉,偶然夹灰卷口便是常事。虽然质量差一点,但并不妨碍营养搭配。 余余拿着这些抽检出来的结果偷偷地找到这些供应商,一番威胁利诱,居然暗地里垄断了商品食材的供给。 他去县城与一些批发商签到了采购协议,转卖给小商小贩,小商小贩再卖给何兴旺。 他偷偷地挣着中间价,评级的时候也多帮着说好话,把价故意调高一点。小商小贩虽然挣得少了点,但他是后勤总监,惹不起他,深怕他再给他们穿小鞋,只得装聋作哑,在斤两上打主意。何兴旺负责评级和划价,而他负责称重和结算。 但他却不知道,何大海对学校的食材供应采取的是预算制管理。每月都是定额预算。偶尔多一点少一点,何大海和唐悦也都没有在意。 但时间长了,纸总是包不住火。他报上去的价目表,隔三差五都在涨。 预算制管理仅有何大海和唐悦知道。预算制管理允许根据市场行情上下浮动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一旦超过了这个防控线,便很快引起了唐悦的警惕。 她和唐熙平常周末都是自个做饭,对市场行情极其熟悉。 开始的时候,她还抱着侥幸心理,以为是小商小贩故意涨价,但她偷偷地暗访之后,才吓了一跳。 “该死的余余,居然在背后做手脚。”发现了余余的猫腻,唐悦不动声色地掌握他的来龙去脉。 暗地里掂量了一下,人是何大海硬塞过来的,她便把包袱扔给了何大海。 何大海拿到唐悦递过来的经费清单,气得火冒三丈。“好啊,老子这么巴心巴肝的帮你,你倒好还暗地里偷老子的油!” “老板,人是你塞进来的,现在咋办?”唐悦总算是找到了报复何大海的机会,自然是不依不饶。 “咋办,还能咋办!马上报警!把自个狗日给我抓起来!” “你确定?”唐悦冷冷地笑着,拿着手机晃了晃。 何大海很快冷静了下来,思索了良久,方才摆了摆手道,“事情是你管的部门出的,你去跟他谈,他吃了多少一分不少地给我吐出来。另外告诉他,他被开除了!” “我去跟他谈?我要跟他谈只能去牢里跟他谈!”唐悦这回是打定主意要撵他走。 “报警就算了,他毕竟是我的大舅子,回去后我不好跟余香交代。” “你不好交代,我又该怎么给员工交代。当初我就反对他来,是你硬塞给我的!现在出了事情,你还想我跟你擦屁股,门都没有!” “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我给你添个人,我还跟你添错了!你难道就没有监督管理失察的责任!你去还是不去,不去我可去了!” 唐悦见他脸色铁青,知道他在火头上,也不敢在火上浇油,真把他惹毛了,恐怕自个也不好受。 只得委屈地点了点头,“去就去,谁怕谁。我不过我丑话搁在,他要是不服气找我闹,我便报警!” “他敢!” ....... 唐悦很清楚,余香把余余安排到村里来,便是想给他找个安稳的饭碗。这回要砸了他的饭碗,何大海的心里其实是犹豫不决的。何大海让她去当恶人,她才没有那么傻。老板娘平常不管事,一旦管事来,像何大海这样的耙耳朵,肯定会受不了枕边风。 余香恋旧,也顾情,她并不想去得罪她。 何兴旺是她的侄女婿,事情也是他管辖的部门出的事情,他与何大海和余香的情分远比她重。索性,她便拿着账本,与他摊了牌。 何兴旺兴冲冲地走进唐悦的办公室,满以为是什么好事情。见她垮着脸,一把将账本砸在他的面前,方才慌了神,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情。拿起账本来一看,他并没有看明白。“姑妈,你啥意思?” “啥意思,你个糊涂虫,被人卖了还糊里糊涂的帮助人数钱。你看看,这几个月超了多少预算?” “市场行情有涨有跌是,常有的事情啊!” 唐悦恨不得给他一脚,“你是不是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去过菜市场,你不知道行情吗?有这么涨的吗?” 何兴旺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有人故意在使坏,偷偷地吃我们的钱!” “你总算是还没有糊涂透顶!老板说了,你去跟他舅子说,让他一分不少的把吃下的钱全都吐出来,另外通知他往后不用来上班了,他被开除了!” “妈拉个巴子,老子千防夜防,就没有防到他这一招!这事情交给我了,我马上去办!妈拉个巴子,看老子不好好收拾他!” 何兴旺气得暴跳如雷,拿起桌上的账本,气冲冲地冲了出去,找余余算账。 第二百八十七章 都是傻女人 鲜家嘴村,村小宿舍。 余余乐呵呵地坐在宿舍的单身床上,嘴里轻轻地哼着歌。靠着吃中间差,他赚了不小一笔。他暗自佩服自个天生就是做生意挣大钱的料。“虎落平阳被犬欺,等着吧,等到老子挣够了数,老子又能东山再起!” 他正哼着歌,一脸的得意。 冷不防,宿舍的门,被人轰隆一声,使劲地踹了一个大洞,跟着门被一脚踢翻在地。他还没来得及从床上翻爬起来,就被人闷头盖脸地按在床上,一顿暴揍。“你个王八蛋吃里扒外,看老子不揍死你!” 何兴旺是贴了心,要收拾他。他拿着跟木棒,劈头盖脸地一阵乱打。 刚开始的时候,余余还使劲地挣扎反抗,但他那里是何兴旺的对手,不多一会儿便打着只剩下喘气的份,脑袋瓜子被打满了青包,额头上被砸出来了老长一道口子,股股地冒着鲜血。 等到唐悦和唐熙听到动静,连忙撵了上来,余余已经被打得晕死了过去。 唐熙连忙一把夺了他手中的木棒,“你疯了吗,你打他干啥!” “老子没疯,老子想揍死他龟儿子!” 唐熙气得直跺脚,“完了,完了,你个缺心眼的,打出祸事了!赶紧送医院!” 等到余香接到唐悦的电话,赶到镇医院,余余伤情太重,庚即转移到了县医院重症监护室进行抢救。余香恨恨地盯着何兴旺,“好啊,何兴旺!你娃有出息了啊!敢故意伤人!我哥哪里得罪你了,你要下死手!” 何兴旺虽然一阵后怕,这真要把人打死了,他不死也得脱层皮。但他并不后悔,硬着头皮说道,他贪污学校的伙食费,我没有打死他都算便宜他了! “你!” 余香气色脸色发白,当即给何大海打了电话。“何大海,你马上给我滚到县医院来,我哥都快被人打死了!” 何大海接到电话,吓了一大跳。 等他慌慌张张地跑到县医院,余余已经被抢救了过来,醒来见着余香,老泪便汪汪地流了出来。“何大海,你给我个说法吧,为什么打我哥!是不是你指使的!” “余香,你听我说,我没有让兴旺打他!我真的没有!” 余香见余余伤得如此重,心早就乱了。这是她唯一健在的亲人,是她的亲哥哥,她不想他出事。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我只想知道,你把他当哥没有!” 何大海支支吾吾地抬不起头,他还真没有把他当哥。“原来如此,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压根就瞧不起他!他贪了多少,我给他赔起!” 余香正在气头上,何兴旺见何大海在她面前吃瘪,当即直杠杠地回答道,嫂子,余余是我打的!你要打要罚,我都认了!你说咋办就咋办! “何兴旺,你对得起我吗!啊!当初我是怎么帮你的!你就是这么来回报我的!是,我哥犯了错,但你为什么不能好好跟他说!” 唐悦和唐熙见他俩口子闹了起来,只得硬着头皮上去劝架。“嫂子,这事是兴旺做得太过火了,你别生气!”唐熙担心何兴旺要坐牢,急得直掉眼泪。 余余躺在床上,总算是明白了自个为什么要挨打。他原以为,何大海既然那么愿意帮自己,自个偷偷小贪点,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把妹夫逮了一个正着,他心里暗自嘀咕,自个运气太差了。 余余出院之后,余香将他把贪污的钱都退了出来,托向燕燕重新给他找了一份工作。他是她的亲哥,出了事情,她不能不管他的死活。原本唐熙和何兴旺还想赔点医药费给余余,但却被她拒绝了。 送走了哥哥之后,余香和何大海打起了冷战。 何大海抽着烟,呆呆地盯着窗外飞来飞去的白蝴蝶,游离身外。他想不明白,何兴旺虽然鲁莽了点,下手是重了一些。但余余毕竟是贪污在前,受点惩罚也是应该的。余香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火,连他的电话都不想接。 余香的心情也很不好,工作全无状态。 得知余余被打,她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她对余余一直暗藏愧疚。嫂子与哥哥离婚,虽然是嫂子的决断,但多少跟她对哥哥的埋怨还是有关。 嫂子去世后,哥哥又离了婚,破了产,她心中那份愧疚因为侄儿便越加放不下。她不想理何大海,是因为他是她的老公,但他却不懂她的心思。 哥哥天生就是那么个狗不理的臭德行,你明知他是这种人,虽然犯了点错,但你为什么不提醒他,不监督他。反而决绝地要把他开除,这不是把他往死里逼吗。他还欠着债,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不想点主意,打点小算盘,他又能怎么办。 向燕燕得知余香和何大海打起了冷战,心里暗自担心。 夫妻之间,最怕隔夜仇。要是由着他们这么闹腾下来,受伤的还是他们自个。她太清楚这俩人了,这俩个都是不会轻易服输的人,都倔得像头牛。她犹豫了许久,方才打通何大海的电话。 “姐,你咋个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里传来,何大海一贯的德行。向燕燕心里不由地一暖,“你还好意思吗,我给你打电话,你就不给我打!你啥意思,不想认我这个姐了!” “哪能啊,这不是忙嘛!” “忙,我看是瞎忙吧!”向燕燕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口,对他多有不满。 “也是,是瞎忙,忙来忙去还不讨好。”何大海心中早就憋着一股子怨气。 “我跟你说,你不能在这么跟余香打冷战了。你是男人,你得大度一点。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知道都是为了他哥!你应该多站站余香的角度想想,她就这么一个哥!换做是你,你也会在乎的!” 何大海瞬间被她踩住了尾巴,当即跳了起来,“我还怎么没有替她想了,她哥的债务我都替他还了,我也没有报警,只是开除他,让他把钱还了!你让我还要怎么办?” “你少给我跳脚!我告诉你,问题出在哪?出在你既然发现了问题,为什么不亲自去解决!让何兴旺去,何兴旺当然会站在你这边,舍命都要维护你!” 何大海没有话说了,向燕燕把话说得点子上了,他当初是不想让余余难堪,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伤了余香的心。 “弟,听姐一句劝!别在那么固执了!余香是谁啊,她是你最爱的人!你难道情愿看到她伤心、落泪,都不愿意让让步吗!女人的心最脆弱,你别看她现在是个领导,其实她的内心对你像块玻璃似的,极其容易受伤。她在乎你,跟更希望你在乎她!” 放下电话,何大海再次闷闷地点燃一支烟,狠狠地抽了几口,良久捏熄了烟头,方才自个傻傻地笑了笑。“都是傻女人!” 何大海去了余香的办公室,余香背着他埋头处理文件,也不吭声。 何大海见她还在生气,只得悄悄地关上门,走到她的身后,一把抱住她。余香连忙挣扎了起来,“你让开!我没功夫理你!” “老婆,我错了!我错了,行吗!” 余香转过身来,眼睛里泛起了泪光。她的心里一片苦涩,她在乎眼前这个男人,她越在乎,对他的要求便越高。“你哪里错了?你没有错,你做得很对!” “我真错了,我没有真心把大哥当哥!我糊涂,你别生气了行不,今后我一定改,一定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哥对待!” 余香直直地盯着他,盯得他浑身都在发毛。 良久,她才低声地问道,你认真的?没有骗我! “我发誓!我真没有骗你!”何大海连忙赌咒发誓道。 余香猛地一把推开他,“那就滚吧,别影响我工作!今晚罚你做饭!” 何大海愣了一下,待明白她话中的意思,高兴地亲了她一口,“那我晚上做好吃的等你!”,说完,退到门边,关上门,轻快跑下了楼去。 余香见他走了,眼眶的泪水瞬间掉了下来,跟着不由地噗嗤一笑,“傻样!” 第二百八十八章 灵魂的痛苦,远远大于现实的 越是情感丰富的人,内心越是渴望得到认同。越想得到认同,越会觉得现实的空虚和寂寞。灵魂的痛苦,大都来源于此。 思想的依存大都来源于现实。正如牛犊驱赶不走身上的蚊蝇,但却总喜欢与它纠缠不清。因为,这是它的思想的自觉。卫婷儿接回孩子之后,却失去了孩子的爹。 孩子是婚姻的过程,也是爱情的过程。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孩子,越发发现他长得不像自己,而像他的爹侯春。在她的父母面前,他乖巧得远比侯春还要孤独。 外公、外婆一贯亲热着他,但卫婷儿却常常发现他喜欢独自发呆,喜欢静静地傻笑。见着她回来,更是唯恐躲之不及,仿佛她是从深山野林里跑出来的猛兽。 卫婷儿越发看不懂孩子,也越发看不懂自己。 孩子虽然还小,但他幼小的心灵却远不是当初的自己能够所比拟的。他似乎懂得很多,看得也很多,分辨事物的能力也远远超出当初她那种年纪。在她小时候,父母的一颗棒棒糖或者是一个棉花糖,都能唤起她好一阵子的感动。但她在孩子面前不行,她越想表现,孩子便越想疏离她的亲近感。 风吹着窗户沙沙地响着,墙角外边的花园里的蚂蚁和虫子抖动着身体瑟瑟地爬着,白蝴蝶与花蝴蝶的呢喃,与孩子沉重的呼吸,声声地的敲打在她的怦怦直跳的心上。 她下意识地抹了孩子的额头,并没有发烧。俯下身子,静静地听了听他的心跳,她能感觉到他的喉咙和心肺并没有杂音。屋里静静地开着花瓣舒展的声音,静静地从节能电灯里传来丝丝的电流之声。风敲着门,还在沙沙地响着,走廊上偶尔传来几声高跟鞋与平底鞋摩擦地板的痛苦。 孩子的呼吸如此沉重,呼呼地吹着鼻息,有脸蛋微微有些泛红,不时发生几声古怪的怪笑,惊得她毛骨悚然。 她抬起手腕,瞅了瞅手表上滴滴答答行走的时针和分针,她该走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悄悄地走上窗边,给他拉上窗帘,关上窗户,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给他压了压被子,缓缓地给他关上灯。屋子里,黑沉沉的。越是身在黑暗,越是容易被从夹缝中穿透过来的阳光给照亮清白。 她躲过窗外散射进来的几缕阳光,黑沉沉的脸,黑沉沉的白。 从屋子里像小猫一般地退出来,冷不防见着母亲依靠在走廊上,她吓了一跳,连忙轻捂了一下心口,“妈,你干啥,不声不响的吓死人啊!” 母亲伸过脑袋,瞅了瞅她关上的门,低声问了一句,“睡了?” “睡着了,待会你看着点,我得走了。” 母亲嫌弃地摆了摆手道,“你走吧,家里的事情不用管,我和你爸会照顾好他的。” 临出门,母亲跟紧几步,又追了上来,拉着她低声说道,孩子一天天大了,心思也越来越重。你时间还得多找机会陪陪他。归根到底,孩子是你的。将来,她还得靠你,你也还得靠他。 卫婷儿一边穿着高跟鞋,一边点了点头,“妈,我知道了。但我也没有办法,抽出身啊!你是过来人啊,你懂的啊,都是为了工作啊!”母亲见她故意找借口,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松开了她的手。“行吧,反正你现在已经成人了,妈的话点到为止,你爱听不听吧!都随你。” 母亲的话里带着几丝情绪和唏嘘,卫婷儿呵呵一笑,连忙拍了怕她的肩膀,“妈,你这是干啥啊,我听还不行吗?这周,我周末一定回来,成了吧!” 母亲这才笑了起来,帮她拎起手包,递给她,“这还差不多。” “去吧,去吧,路上小心点!女孩子开车慌得很!” 卫婷儿发现母亲越是带孩子,越加的啰嗦。兴许是老了吧,或许自个将来也是她这种样子。但她的孩子,能让她这么放心的帮着他带孩子吗?或许他将来根本就不会结婚,也不会要孩子。 她匆匆地从走上走下来,走到地下车库,钻上车,又不由地一阵好笑。“自个脑子了,乱七八糟的,想的啥啊!” 她自嘲地踩了踩油门,松开手刹,方才开着车,径直去了林县。 又到了春天,市里已经是春华浪漫,但林县的山山水水却都还包裹在冰雪霜冻之中。从市里出来,从林县出来的车顶上都还顶着一小团一小团的雪花,车轮子上也满是泥泞。回来的车很少,但去的路上车却很堵。 越是往山里走,车行的速度从缓速,很快变成了龟速。 黑黄色的高山,与夹皮沟接着夹皮沟的山谷,层层叠叠地压着雪,吹着风。山上山下,咯吱咯吱地不断抖动下,失去重力的雪堆和枯叶。落叶黄了又黑,黑了又烂,成堆成堆的堆砌在山下,在路口,在悬崖边上。更远的深处,轰轰隆隆的一声潮汐接着一声潮汐,宛如大山的叹息。 一些不怕冷的花,悄然地开着路边,开在被白雪堆积的黑黄黑黄的土块或者石头的夹缝之中,顺着这些星星点点的小花,路越往深处走,树林子越发变得密密匝匝,跟长在野人身上的毛发一般的密集,不时地惊起一大群接着一大群饥肠辘辘的斑鸠、麻雀甚至野鸡,扑腾扑腾扇动的翅膀,震碎了枝头的积雪,呼啦一下,林子里沙沙地下起了冰凌子和雪花子。 山弯坡陡,地上湿滑,卫婷儿的车并没有带防滑链,她一路上都轻点着刹车,不敢太过用力,生怕车子发生追尾或者是侧滑。 原本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卫婷儿浑身出了一身大汗,足足开了三个半小时,等到开到林县县城,脚肚子都在发软。一路上,车祸不断,弄得她十分的紧张。 到林县,县城的雪已经在大规模地开始化冰,但周围高高的山峰上,还是白雪皑皑的一片。 进了城,县城的环卫工人穿着小黄衣,沿街地清扫垢起的冰雪,不少的路口交警也都忙着指挥。她关上车窗,笑了笑。自从她到任之后,把城市管理作为提升林县形象的重要工程来抓,要求城市管理部门既要有人文化的管理,更要有细节执法和常态化的城市维护。 回到办公室,脱下身上的外套,给自个冲泡了一杯浓浓的咖啡,方才打起精神来,安排县上的工作。 第二百八十九章 人比人气死人,命比命寒碜人 短暂的冷战之后,夫妻生活渐入平淡。很快,余香的苦恼又从生活转向了工作。 贯穿林县的两条高速公路,让卫婷儿好不得意。 但很快,她便高兴不起来了。梓县特有的区域环境,也被纳入了省上高速路网,新一批的高速公路将梓县确定为区域重大交通枢纽。 卫婷儿得到这个消息,不由地一阵苦笑。林县的高速公路,是她花费了好大的功夫,拐了一弯才被纳入进去的。而梓县坐地享福,根本不用去争取,便被作为了重大交通节点城市。 “人比人气死人,命比命寒碜人!” 卫婷儿备受打击,一脸的颓丧。 两个月后,仲春时节。林县高山上的杜鹃花,花枝灿烂,繁花似锦。而在梓县,在大片大片油菜花累累金黄的山丘和谷底,春来潮涌的气息,美不胜收。 从西伯利亚迁徙而来过冬的候鸟,带着新生的崽儿,上下翻腾地练着飞向的把式,再过些时日,它们便将拖家带口的飞往故乡。而随着天气变暖,闻着春天的气息,大批的大雁南归,长空之上,大雁长鸣。 长河之处,绿柳之地,春明景和,初生的牛犊放着小跑,跟随着老迈的老牛,蹦蹦跳跳地在河滩地里打着滚,蹭着身上的痒痒。打渔的渔夫,停下了常年在河里捞食的独木船,他们把老祖宗传下来的话记得很清楚:不打三春鸟,不吃四月鱼。水中的鱼儿,大都鼓鼓囊囊地翘着大肚子,揣着子孙。晃晃荡荡的渔船,空空荡荡地悬停在岸边,过往的翠鸟和白鹭,时不时地独立在船桨之上,好不轻松地荡着秋千。 水一贯清澈喜人,映照山丘和田野的倒影里,翻着筋斗的燕子衔着春泥,飞向自带福气的人家筑巢孵崽。 自古农村便有一句俗话,燕子家里搭窝,好事多又多。讨喜的人家,都要偷偷地在院坝里撒上几把玉米和小麦,或者是挖出几捧蚯蚓,而靠近河边的大家,则隔三差五地放上一些从河里捞来的泥鳅、小鱼、小虾,供燕子喂食。但燕子大都勤劳,鲜有燕子去偷吃主人家的粮食和食物,即便是把家安放在主人家的堂屋里,也很少有燕子扑上饭桌。 燕子记仇,最恨吵闹和伤害它们的人家。一旦主人家里不安分,便很快地挪窝搬家。一旦燕子挪窝,主人家便大有大祸临头的感觉,所以一般都气气地喜欢得不行,不敢轻易打搅它们繁育后代。 山水栖息的梓县,千百年来,都是燕子居家安放的地方。春来燕子多,城里乡村的电线杆上,像串着黑曜石一般密密匝匝地排着燕子开会。 示范片在山坡和田野之间,簇拥着一条条白亮的溪流。自古到今,春天里,大河不满小河满。清水河和白水河又热闹了起来,白水河钓庄和桃花源一片喜庆。 县里组建了高速公路建设领导小组,高速公路动员会分别在这两个村子里举行。 根据省上的规划,一条高速公路从白水河边右岸的山丘中穿过,而另外一条则从清水河左岸的坡地上穿过。鲜家嘴的动员会由苗新月主持。而余香则去了清水河。 远看清水河是一条鸭肠子,近看清水河则是一柄北斗勺子。侯春的桃花源,位于北斗勺子的勺子里。穿过蜜蜂嗡嗡的油菜地,写着桃花源三个大字的锦旗高高地挂在河口之上。 车轮碾过吐着嫩芽的绿草地,开到夹杂着片片野花和翩翩蝴蝶的桃花源,到处摆满了竹椅子和茶墩子。村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围坐在里面。侯春的一家人忙着四处掺茶倒水。见着余香的车子开进来,老支书拉着侯春连忙迎了上去。 打开车门,穿着鹅黄春装的余香,让整个桃花源都惊艳了起来。 侯春局促地看着她走下车来,脸色微红,不敢正视她的目光。“欢迎余常委!”老支书呵呵一笑,朝着余香点了点头。余香与他握了握手,转头看了看侯春,侯春只得尴尬地伸出手,“余常委,来了啊!” 余香与他蜻蜓点水地握了一下,低声问道,人都到齐了? “都到齐了,就等你作重要讲话了!”老支书呵呵一笑,连忙答道。 “那行,我们马上开会!” 侯春跟了余香好长一段时间,自然知道她的脾气。她做事一贯风风火火。等到余香坐上了主席台,他连忙指挥她的小女朋友赶紧上去给余香倒好茶水。余香朝着他的小女朋友笑了笑,点了点头,算是与她打了招呼。 他的小女朋友一脸的灿烂,乐呵呵地从台上下来,端了一张竹椅子挨着侯春坐了下来,低声问道,我看她挺随和的啊,你怎么那么怕她!侯春使劲地抠了抠手指甲,脸色并不好看,良久他才艰难地说道,我不是怕她,我是愧疚于她。她一路上都在帮我,而我却让她失望了。 小女朋友难过地轻轻地拍了怕他的手,侯春感激地笑了笑。 “乡亲们,现在咱们开会!请大家静一静!”老支书习惯性地拍了拍桌前的话筒,话筒里传来他洪亮的声音。“今天,我们开的这个会,几天前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开什么会呢,开高速公路动员大会!这是我们村的喜事啊!老话说得好啊,要想富先修路,过去我们想修修不成,这回呢,不用我们想,县上就把路规划到了我们村口。这些年,大家伙都看到了的啊,我们落后了,落后了很长一节啊,鲜家嘴和李太沟村都已经快成文化旅游景区呢,而我们呢,亏得侯春办了一个农家乐,不然啊,我今天都没脸坐在这里。余常委说了,这回啊,这条路不但要从我们村过,县上还决定把出口也放在我们这里。目的呢,就是想要带动我们村和周边的村一起致富!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请余常委给大家讲话,大家欢迎!” 他的话音未落,桃花源里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侯春的劲头使得最大,啪啪地把手都弄红了。 余香站起身来,环视了一下四周,给大家恭敬地鞠了躬,方才坐下来,轻咳了一下嗓子,推了推摆在面前的话筒,“乡亲们,侯书记刚刚已经说了,县上这回是下了大决心,要通过这条高速公路把我们清水村和周边的偏远乡村都带动发展起来,让大家过上好日子。所以,希望大家一定要鼎力支持配合镇上搞好征地拆迁工作,尽快动工建设,尽快地带动村里致富增收。我也知道,修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涉及到征地拆迁范围的群众,短时间内可能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也希望大家都体谅,多换位思考,镇上有镇上的难处,你们也有你们的难处。我们多一份理解,多一份宽容,共同努力把难事变成好事、喜事!同时,在这里我还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从今天起,我们将开展先进村帮后进村的一对一帮扶活动,你们村呢将由鲜家嘴村来进行帮扶,他们呢前些年步子走得快一些,有经验也有技术。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请鲜家嘴村村主任李大海,给大家说两句好不好?” “好!” “好!” 老支书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地腾地站了起来,乐呵呵地叫好。 李大海比余香还到清水河早一步,他跟侯春打过招呼过后,便躲在了茶亭里。开会后,难得坐上一回主席台,坐得磨皮擦痒。见余香提到了他,连忙躬着背站了起来。 他嘿嘿一笑,“乡亲们好,今天我呢是奉命来走亲戚的!大家欢迎不?” “欢迎!”村民们看到他一瘸一驼的模样,都忍不住好笑。“这人脸面倒是长得不错,但这副身板不敢恭维啊!” 他见大家的响应并不热烈,顿顿了,自嘲地笑道,看来,大家并不是很欢迎我啊!我看我还是我走了算了! “这人没脸没皮的,有点意思!” 村民们都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他见大家都乐了,自个也乐了。当即又站住了身子,呵呵说道,我这个人啊长得丑,熟悉我的人叫我驼子李,不熟悉我的人背后叫我歪驼背!甭管叫啥,只要你们认我这个人都喜欢。往后呢,我们乡里乡亲的也算是亲戚了,今天我呢代表村两委来认认门,别走错了小媳妇的家门。 李大海的话,充满了风趣幽默,很快抓住了大家的心。余香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一脸乐呵呵的侯春,很快又变得一脸的严肃。 “刚刚余书记说,我们村的步子走得快了一些,这个我承认啊,你们看我一瘸一拐比她还来得早!肯定是走得快才行啊!”大家伙又一阵大笑。 驼子李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静一静。他又接着说道,县上已经决定了要在咱们清水村大力发展致富产业,我们村呢没有别的本事,但帮人出出主意,想想办法还是没有问题的。往后大家的销路问题、技术问题,我们代表我们村两委在这里做一个承诺,我们包圆了!有啥困难和问题,尽管来找我们,我们是来者不拒,当然拒者也不来!乡里乡亲都讲究一个情分不是! 散会之后,驼子李带着鲜家嘴村的技术人员,领着余香安排的任务,跟着老支书紧锣密鼓地开展产业帮扶对接工作。而余香则留了下来,她还想与侯春谈谈。 清水河村没有致富带头人,她希望他能挑起这个担子,配合驼子李他们尽快把村里的致富产业发展起来。 第三百章 桃花源记 小女朋友对余香能单独留下来,感到很高兴。 她连忙从茶摊上拿出她的私房茶,想要给余香重新冲一杯茶,却被侯春一把拉住,侯春摇了摇头道,余书记,只喝川北毛茶。余香连忙摆了摆手道,无所谓,既然有好茶,我也打打牙祭。 小女朋友朝着侯春做了一个鬼脸,乐呵呵地给余香冲好茶,亲手递到余香的面前。余香端起茶杯来,闻香识茶,当即便来了兴致,“这是马塔桥村的高山茶吧!” 小女朋友惊讶地看着余香,“你去过马塔桥村?” “去过,我跟吉娜是好朋友,跟丹木关系也不错。他写的书,写得很好。” “吉娜是我的表姐,我是她的表妹,我叫尔玛卓娜。” 余香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她的个子跟吉娜一般的娇小,但眉宇之间却有着几分相似的轮廓。“难怪我总觉得你有些眼熟。” “呵呵,打小我跟表姐就长得有些相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双胞胎呢。”尔玛卓娜知道她有要事跟侯春谈,朝着她点了点头,“你们慢谈,我去收拾一下。” 等到尔玛卓娜去收拾村民们摆下的茶摊子,余香静静地品着杯里的茶水,她已经许久没有喝过这种高山的野生茶,入口的微苦,带着丝丝润滑,顺着喉咙,很快便涌起一股久违的甘甜。 侯春坐在她的身边,显得有些局促,只得一支接着一支烟地苦闷地抽着。丝丝辛辣的烟草味道,和着淡淡的茶香,俩人的心思都有些意动。 良久,余香放下手中的茶杯,“你就没想对我说点什么?” 侯春低着头,一脸的难过。“我,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余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你是让卫婷儿失望了。无论你是何总选择,作为朋友也罢,作为曾经的领导也罢,我都尊重你的选择。” “能不提她吗?”侯春一脸的恳求,他实在是不想提起她,她是他心中的痛。他不想当着她的面,拨开自个的伤疤,他不想让她看到血淋淋的自己。那样的话,他再也无法在她面前抬起头来。 “哎,我真没有想到你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算了,过去的事情不提就不提吧!”余香见他不愿意提及卫婷儿,只得悻悻地笑了笑。 河边的春风微微地吹着,茶亭里的热茶渐凉,而侯春手中的烟头已经熄灭,身下落了一圈灰白色的烟灰。尔玛卓娜一边洗着手中的茶具,一边暗自偷偷地望着俩人。她并不清楚余香要跟侯春谈什么,但她看得出来他们相处得并不愉快。尽管他们像一对老朋友,但余香一直低声说着话,茶几上的茶杯再也没有端过。而侯春呢,则一脸的苦涩。 虽然她天性淳朴,像个未长大的孩子。但她也是一个敏感的女人。自从知道余香的身份之后,她便暗地里防着她。余香是侯春前妻的闺蜜,她来找侯春能说点啥呢,少不了要谈侯春和卫婷儿的事情吧。 她心里很忐忑,虽然一直侯春都沉默不言,但她知道侯春并不曾忘记卫婷儿。从卫婷儿那天来接孩子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压根就放不下她。但她又暗自庆幸,如今的侯春,卫婷儿还能看得上不?他们之间的鸿沟差距太大。即便再给他一万种机会,他也回不了头。 余香与侯春谈了半个小时,俩人终于露出了一丝的微笑。但尔玛卓娜分明感觉,他们这种情感的释怀显得那么的言不由衷,那么的公式化。 从茶摊上站起来,余香朝着尔玛卓娜笑着说道,下次见到你表姐,代我给她问好,有机会请她到梓城来耍! 尔玛卓娜连忙挽起身上的围裙,擦干湿漉漉的手,飞快地跑了过去,笑着挽留道,余常委,你难得来一趟,吃了午饭再走也不迟啊! “下次吧,下次你表姐来梓城,我给你们办招待!” 余香亲昵地与她握了握手,转头又对侯春笑着说道,侯春,记住你今天答应我的事情,我不喜欢你再让我失望。 侯春重重地点了点头。 从桃花源出来,车开过来时的路,路旁的油菜花依旧大片大片地开着,日上中天,太阳的直射在山川田野间熬出了浓烈的蜂蜜味道。 余香不由自主地深深吸了一口,这股股浓成果酱一般的稠状的芳香,差点让她过敏。 恰如这经风沐雨的蜂蜜味道一般,侯春逐渐成熟了。当初那个年少轻狂的小子,经受了婚姻和事业的挫折之后,愈发多了几分沉淀和痛苦。 她不由得喃喃自语道,或许他选择这条路是对的。 侯春默默地站在桃花源的牌坊下,远远地望着余香的车穿过金黄的油菜花地,很快又消失在满天的金黄之中。 不知不觉地眼角湿润了起来。 尔玛卓娜扭转过头去,不忍心看到他伤心的样子,独自将身后那片阳光让给了他。 ....... 动员大会之后,鲜家嘴和清水河村的高速公路拆迁工作迅速展开。 数十辆挖掘机轰轰烈烈地开进平静的小山村,成片成片的油菜花掉落了花蕊,连根带着茎叶被挖掘机一斗一斗地拔起来,年迈的村民心疼地看着自个被征用的二台土,嘴里直打哆嗦。这些庄稼,他们侍弄的时候如同带孩子一般劳心劳力,这要是过去,他们定好将地里的嫩油菜收割起来喂猪,再不济也能喂鸡喂牛。 但现在村里,仅有的几头耕牛,老牙缺口的已经嚼不动这些带着茎叶的食材,嘴也被他们暗地里喂叼了,只喜欢吃青草和黄豆,闻着带着芥酸味道的嫩油菜,便不断地挣扎着摇头。 家里的三五只鸡鸭,只能吃点嫩尖嫩叶子,倒腾回去还不知道往哪里堆放。 挖掘机开过,山丘之间割开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再过些时日,这条沟壑便会变成扎着围栏的高速公路。 那种漆黑如墨的路,他们坐车的时候见过。过去时无比的艳羡,但当这条路开到了村里,他们又无比的忐忑。他们已经老了,这样的路他们还能走上多少回。 征地拆迁款和青苗补偿款,镇上给得很及时,几乎是伴着挖掘机的开动,便开始兑现。除了几户被拆掉了房子的村民,去镇上闹腾了几回,想多要点赔偿之外,村里显得很平静。 但凡新修的路都是要祭杀的。 老年人都很笃信,开山修路,总归是要被山神和鬼魂讨债的。年轻人自然是不会相信他们的鬼话,特别是那些家里买了小车的小年轻,恨不得早点把路修起,早点开着车去路上飙飙车,兜兜风,洋盘洋盘。 老年人的担心,果不其然应验了。高速公路刚刚通车的第三天,隔壁村的两个小年轻便一头撞出了高速路,成了这条路上第一个被祭杀的灵魂。 得知有人率先祭了杀,老练的老师傅方才开上了这条高速公路。 路修好了,车来车往,小山村失去了往日的平静。村里的农副产品叫上一个车,便能拉到城里去卖钱,更多的人挣到了钱。而那两个冒失鬼,除了留下失独的老年人,他们的妻儿也很快嫁了人。 不到半年的时间,过往的车流也就把冒失鬼遗忘到了九霄云外。鲜有人知道,他们也对这条路是作出过贡献的。 路向来要吃人,但却很少有人记住它残忍的教训。 路修通了,侯春也琢磨上办家庭农场的事情。答应余香的事情,他不能再反悔。 很显然,鲜家嘴和李太沟村那套超前的模式,并不适用。 清水河村能够做的是借势借力,走自己的路。 桃花源周边并不适合再种其他的经济作物,他花费心思修复的生态湿地,是桃花源的金字招牌,他不能砸了这块牌子,另起炉灶。 既然无法种经济作物,那么他便种花。他分管过农业,深知农业除了资金投入,关键还在科技支撑。 清水河周边的二三台土,土地湿润,他与省农科院的专家商量了一下,引进了百合花,在村里搞起了百合花观赏和研发基地。 以花为媒,片片的百合花种下去,桃花源的名声更甚。 第三百零一章 都是些败家的玩意儿 将入门徒弟何老六引进了匠师的大门,霍老头便专注于何大海交代的任务。 鲜家嘴虽然是个小山村,但千百年来,铜盐之富,并非浪得虚名。它,在浩瀚的历史风月之中,占据着重要地位。然而经久人寰,物是人非,小山村里长出的子子孙孙,全然失去了对老祖宗的那份美好记忆。 在民国之前,梓县遍布着井盐和炼铜之术,尤以梓盐享誉周边,一度靠着大江的水运而远销沿海地区。因而,享有盛誉的梓县水码头,其实又被称为盐码头。 在那之前年月里,沿着大江顺流而下,大江的号子在赤身裸背的纤夫拖动的纤绳下,宛如拖着一座城市连着一座城市的繁华。 在霍老头看来,鲜家嘴何其有幸能够承载这笔厚重的财富,然而又何其悲哀的全然忘记了这份财富。即便是像老扛把子和何凤山的老人,也都了无印象。 大浪淘沙,时间淘去了历史的过往,也淘去了它本该有的文化传承。 这也是霍老头几十年来,始终认为鲜家嘴的人都是一群没有文化的野蛮子的主要原因。他活了将近一个世纪,有幸见证过它衰亡的影子。 那时候,他也很小,大约不足八岁吧。 鲜家嘴是周边产井盐的较为著名的地方,那时候他恍惚记得,村里大大小小布满了上百口井盐。一根长长的竹筒,连着一个大风车一般的竹木轮子,架在一口碗口那么大的井口,如同钻石油的转子一般,中间被打通的长长竹筒顺着井口伸下去,不多一会儿拉起了,拖到卤盐的水槽里,打开扣在竹筒上的开关,股股沉黄色的盐水,便哗哗地倒在水槽里,经过一番严格的煮盐、过滤、晒盐,颗颗晶莹如雪的井盐像银子一般白晃晃的勾人心弦。 经过打包装袋的井盐,通过来自滇省的矮桩马、驴,甚至牛车,沿着破碎的石子路,辗转运到盐码头,在盐码头登船被发往各地。也就因为这些井盐,那时候民间盛行一种商会组织:盐帮。 盐,是人存活的力气,也是人的生存之道。那时候的官府对井盐管控得很盐,私自贩卖私盐都要被处于重罪。或流放,或苛以重罚。 鲜家嘴虽然不炼铜,但却享受着铜钱的便利。那时候的梓县,受命制钱炼铜。因而盐帮的铜钱板子和翘宝银子如流水一般涌入这个小村子。 那时候,有钱能干啥呢?一方面买地当地主,另一方面便是修房造屋。大地主的命运大都是悲催的,鲜有人家善终。唯有那些小地主活得有滋有味。鲜家嘴没有大地主,但却有不少的小地主。其中尤以老何家为代表。 人心向来思善,有钱的日子过得水油油的。但那时候,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鲜家嘴的私塾跟它修建的庙宇和戏台子一样,也是远近有名。就连学医的,也都远远不及。而像他这种老手艺,更是不值一提,皆为下品。 他的祖上是佃农,给小地主打工。 他一个放牛娃,偶然拜进了鲁班的门下,成为了一名木匠。原本也就在周边四邻修修房子,刻刻画画雕梁画栋,走走翘角飞檐。未曾想,有一天他的老手艺居然变成了宝贝,而他呢也就摇身一变变成了城里的名人。 年轻的时候,他出师之后,修过不少的老宅子,但这些他自以为骄傲的作品,大都被那段苦难的年月给拆得片木不留。从那以后,他便不再造屋,而是转向了给人刻木版画、雕刻印章,偶尔给人画一幅画,换点钱粮来过日子。 来鲜家嘴的这些日子,他寻寻觅觅地在村子里翻找出好几处井盐的井口,但都很遗憾,这些碗口大的井口大都被破坏殆尽。而村里的老宅子,除了义善堂、老中医的老宅子,便只有何兴旺祖上那户小地主留下的小院子。 当年唱大戏的戏台子早已经被翻成了二台土,如今更是被种上了藤椒,搞成了农业产业园。原本穿金戴银的观音庙,也都被推倒,仅仅剩下一座断掉了塔尖的荒塔。而那座当年横跨白水河的九龙桥,也都被水毁冲刷殆尽,连根石头桩子都找不到踪影了。 他在鲜家嘴待得越久,心里的火气便越大。“都是些败家的玩意儿!” 他手中的草图画了画,撕了撕。他是个手艺人,惯来追求完美无瑕。回忆是痛苦的,也是充满瑕疵的。但他无法容忍因为记忆的瑕疵,而导致他的草图出现瑕疵。 老了,临到要死了。他却又不得不苦哈哈地捧起老师傅传下的孤本和从书店里淘来的建筑,逐项逐款的比对。何老六跟他打下手,不得不防着老头子发火。这老头子年纪越大,火气越暴躁,一旦出现纰漏,抓起什么东西就砸什么东西,弄得他灰头土脸,躲闪不及,经常被砸得鼻青脸肿。 忙活了整整一年的时间,霍老头才把一卷厚厚的图纸,索然无味地砸在何大海的案头上。“拿去吧,老头子就只能做到这个样子了!再弄下去,老子肯定要死在鲜家嘴。” 何大海拿着他的草图,吓了一大跳。这老头哪里画的是草图,俨然是一张张栩栩如生的艺术品。何老六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大海,你看能不能在修建之后,把这些图纸还给我啊!这是师父的压箱底的传家宝啊!” “美得你!这是霍师傅送给我的!你要传家宝,自个找老头子去!” 何大海揣起图纸,便连夜赶到了省城,找到了省上的古建筑研究专家,请他们牵头组织实施。这些古建筑的修建,没两刷子,不懂古建筑艺术,单凭现在那些砖瓦匠人是做不出来的。他可不想到时候弄成四不像,还不得把霍老头给气死。 霍老头终归是老了,精力不济了。熬了一年,他瘦了一大圈,头发胡须更加的白得吓人。李金香看得直心疼。这老头脾气虽然很大,但做事极其认真。她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好不容易给他养起了精气神。 等到村里开工,他还不放心,挨着询问了专家们亲自请来的老工匠,方才放心下来。开工之后,他很快把那些专家给撵了下来,他自个当起了总指挥和艺术顾问。 这些复活历史的古建筑,一寸一木他都要亲自把关,就连一片片云纹的勾线雕刻,他都不轻易放过。古建筑全凭手工,就连奠基用的石基,他都不允许用机械施工,而是让那些老石匠一锤一锤子的敲打出来。 何老六原本还担心,这些好不容易请来的老匠人心高气傲,不会甘心听他的指挥。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就连省里的那些老专家也都变成了他的学生,没日没夜地跟着他的身边,心怀敬畏地跟着他学。 老木匠、老石匠各有传承,但归根结底都只有鲁班一个老祖宗。虽然他们从业的经历都不短,也都有着一身引以为傲的老手艺,但在霍老头面前还真不够看。往往,霍老头几句点拨,他们便信服地推倒重来。 霍老头精细入微,倒是害苦了何大海和何大山,越是精细的手工,越是耗费材料。更何况,一段时间下来,这些老专家和老匠人们都把鲜家嘴当成了他们实践教学的课堂,也都学上了霍老头的臭脾气,但凡有点瑕疵,都会推倒重来。 村里的预算一增再增,霍老头不管钱的事情,他只管建筑过程。何大海偶尔叫苦,他蹬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你给老子滚蛋,你要敢拖老子的后腿,老子立马死给你看!” 何老六在一旁嘿嘿地傻笑,师傅已经入魔了。你跟入魔的人谈那些俗物,不是自个遭罪受吗?该,敢抢师傅的宝贝! 第二百九十二章 人活九十九,注定不满百啊! 多年以后,何老六总会想起霍老头,那拧得出灯盏芯子的眼睛。满头白发,带着白色的眉毛和胡须拉拉杂杂地,要使劲地扒拉几下,才能找出他的眼睛,至于那干涩如骨的鼻梁,耷拉在苍白的嘴唇上,整张长满老年斑的脸,便活了,仿佛在咒骂他,老子都死了,你还盯着老子干啥! 霍老头是在古建筑竣工落成之后的当天便病了,一病不起。 三天后,鲜家嘴下起了一场雷阵雨。 下雨之前,黑沉沉的天空,压着沉闷的空气,股股地发热发闷,人心惶惶。就连何凤山养的那条懂人事的黑狗,也都惊慌地四下乱窜。已经上幼儿园的大东东和小东东,拉着何凤山的手说,爷爷,小黑疯了。 何凤山抽着烟,苦笑地摇了摇头道,油菜籽都收到仓库里了,小黑疯不了。疯了的是老天爷,要下刀子了! 夜里,天空再也压不住黑暗的力量,噼里啪啦的一阵雷公火闪之后,轰隆一声炸响,一道道闪电砸在刚刚新建起的古戏台的屋顶上,霍老头亲自雕刻的那一座鸱吻瞬间瞪大了眼睛,滚过一阵电火花,呜呜地发出几声沉闷的怒吼...... “活了,那东西活了!”大东东站在自家的楼台上,见着那道火光,吓得连忙一头埋在了姚七月的怀抱里。没等到姚七月低声安慰他,轰隆轰隆,又是一阵山呼海啸,豆大的暴雨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白水河钓庄被密集的雷电,一轮接着一轮的砸过,义善堂里的老柏树啪的一声爆响,一根粗大的弯脖子枝丫拦腰折断,一头砸在了堂里的天井里。 被暴雨惊醒的何凤山和余珍珍,一边哄着俩个孙子,一边苦笑地摇了摇头,不是好兆头啊! “要出事啊!” 而白水河钓庄的屋子里,很快传来何老六和李金香俩口子,哭天喊地的惊呼,“老爷子升天了!” 等到老扛把子、何凤山、何大山和驼子李撵到钓庄,还差两个月满百岁的霍老爷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眼睛珠子半眯着像根被雷火点燃的灯盏芯子。老扛把子摸了摸他的心口,心跳已经完全停止,身体也僵硬了。燃着灯火芯子的眼睛,虽然半眯着,但却目光吓人,老扛把子叹息地摇了摇头,他早有预感,霍老头穷极最后的时光,捯饬那些古建筑,恐怕活不长了。暗地里早早地让何老六给他准备了一口红木棺材。 待何凤山给他装殓入棺之后,他半眯着的眼睛却怎么也合不拢。老扛把子连忙把何老六招呼过来,“老六,你赶紧回忆一下,老头子生前还有啥子为了的心愿?赶紧想,不然等抛了落地钱,就来不及了!” 何老六心中早已经慌乱,啥也想不起来。一旁的李金香突地从他的包袱里掏出他平常喜欢揣在手里的刻刀,递给老扛把子,老扛把子看了看手里的刻刀,迟疑地给他塞到手里。 霍老爷子半眯着的眼睛,紧紧地拽着那把刻刀,很快眼皮子便耷拉了下去。“快,快!这回真落气了,赶紧撒落地钱!” 片片落地钱,跟着漫天的雷雨,片片地撒开,何凤山又连忙让何大山跑到门边点燃了一串大地红,噼里啪啦地炸响之后,赶紧给他披上红,盖上脸,半合上棺椁,焦急地让何老六给他的亲属打电话。 何老六闷着头,一脸的泪水,使劲地摇了摇头。李金香这才解释道,老爷子的儿子、女儿早已经去世了,仅有的一个外甥也不知道在哪里。老爷子也从来没有说过。 “那咋办?该不会让你们俩口子来送葬吧!” 俩口子扑通一声,齐齐跪在了棺椁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方才相互搀扶着站起来,坚定地对何凤山说道,老叔,我是他的徒弟,徒弟也是儿,我们送他上山! 老扛把子唏嘘地点了点头,“那行吧,老爷子是喜丧,按照喜丧来办吧!大山记得,给大海他们打电话让他们也来送一程,老爷子是被鲜家嘴给累死的。家里的,就近的有一个算一个,都通知他们来奔丧。” 何凤山摇了摇头,一边烧着纸钱,一边暗自遗憾:人活九十九,注定不满百啊! 屋外不时炸响的惊雷,还在轰轰烈烈地响着。雨一直下着,长明灯点在堂屋里,灯火闪动在棺椁上,探路钱和落地钱,火红地在火盆里跳动,屋里阴森地有些可怕。 噼里啪啦的雨滴在在屋顶上,落在屋檐下,滚落在堂屋前的青石板上,院坝子隐隐地涨起水,泛着白红微光的闪动,犹如何老六和李金香眼睛里包裹的泪光。 何老六和李金香这已经是第三次守灵了。俩口子对躺在棺椁里的师傅,充满了敬畏和胆怯。 虽然老头子来家也算是有一段时间了,但他们俩口子其实对老头子知之甚少,老头子生前也鲜有机会提到自己的家事。得知霍老头去世了,村里人都把家里的猫狗给关了起来。小黑被余珍珍关在了屋子里,不甘心地不时翻爬起来,跑到窗子边四下张望,发出呜呜地低吼。 小黑早已经不是余香当年见着的那条喜欢摇尾巴的小黑了,它也老了,身上的皮毛已经松弛了,在黑夜里绿幽幽的眼珠子,浑浊地挂着一片泪光。它生来就通灵性。虽然霍老头刚来的时候,它并不是很喜欢他,见不得他佝偻的身影,很长一段时间它甚至害怕他手中那把明晃晃的刻刀。那刀子虽然未曾带过血,但越隐隐地散发着一股让它害怕的力量。 相处时间长了,霍老头时不时地吆喝它,它渐渐喜欢上了他那一身的老气,活蹦乱跳地跟着他的身边在工地上跑来跑去。大多数时候,小黑都是不会吃别人家的食物,但霍老头扔给它的骨头,它却抱着骨头趴在他的身边吃得津津有味。霍老头对人脾气很火爆,对它却格外的轻言轻语。 当白日里天空黑沉沉的,它便知道他要走了,招魂的已经来了,就等着他落气了。 闪电打在老戏台屋顶上的那尊神兽的时候,它看见了那座神兽流下的眼泪,它才知道他真的走了。它呜呜地在屋子里着急地打着转,使劲地扒着门,门头紧锁着。它唯有透过那扇透着光的窗户,远远地瞅着雨夜里的白水河钓庄,良久,它呜呜地垂下了脑袋,将自个的身子盘在一块,身子不知是因为伤心还是害怕,不断地发着抖。 “呜呜!” 霍老头的喜丧,按照村里的习俗,在村子里连续停柩三天。何大海回来了,村里的男女老少也都回来了不少。霍老头临时教的那些专家和老匠人也都来了。 霍老头没有留下遗嘱,老何家便擅自做主将他葬在了他的老朋友,幺爷的身边。 说来也怪,送上山,下葬,树起石碑之后,雨便停了,虽然没有出大太阳,但也从黑沉沉的天空穿透下了几束通透的阳光。 小黑在屋子里被关了三天,这三天它不吃不喝,翘着耳朵,听着村里的动静。当余珍珍打开门,将它放出来之后,它一路上摇着尾巴,闻着老头子的味道,一路追到了他的坟头上。 跑到坟头上,它独自坐在他的坟前,山风呼呼地吹着,它嘴里呜呜地叫着...... 从坟头上回来,它朝着余珍珍摇了摇尾巴,自个跑到自个的窝里,埋着脑袋,便不再理人。连家里的两个孩子去逗它玩,它都只是呜呜地遥遥尾巴。 何凤山和余珍珍看着它这个样子,相互苦笑了一下。“小黑老了!” “是啊,它老了!我们也老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独身而来,又独自而去 霍老头去世之后,何老六患上了和小黑一样的病,多梦睡不着。 小黑睡不着,半夜里总是哼哼地呻吟,跟人在偷偷地哭一般。刚开始的时候,姜小丫还能容忍,但时间长了,她受得了,俩个孩子也受不了,它整夜整夜地哼哼。 与何凤山和余珍珍商量之后,余珍珍把小黑的窝从何大山的花园里,搬回了自家的老屋。余珍珍也对小黑有些看法,老娘喂了十五年了,都没见哼哼,霍老头才来村里几天,就哼哼上了。余珍珍给小黑收拾窝,拍了拍它开始脱毛的脑袋瓜子,“说你白眼狗呢,你又不是。说你不是呢,你比老娘过得还伤心。” 何老六睡不着,是他整夜整夜都梦见霍老头手里拿着那把泛着寒光的刻刀。霍老头每次在梦里见到他,都很严肃。时不时地拿出刻刀在他的脸上和身上刻刻画画,每次都差点把他刻成他儿子的模样。 “师傅啊,师傅!你到底还有啥子未了的心愿啊,你跟我讲明白啊!”自从常常无故做梦之后,何老六便打定了主意要在自家的香火上雕上一尊师傅的雕像。用惯了师傅的刻刀,自个用了多年的刻刀,怎么刻,怎么都不顺手。木头雕像,刻了又刻,总觉得少了点老爷子的神韵。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他痛苦地抠了抠脑袋,恨自个不中用,跟师傅比起来差的火候不是一点两点,而是差之千里。 老爷子用他们的行话说,是成神入道的高人。刻刀在他的手中,自带仙术,充满了灵气。他是凡夫俗子,学其形而没有学到其神韵。 手里的木屑片片地落下,刻刀如笔,层层地勾画,又层层地断掉勾线,手中的黄杨木不断翻着身地变着模样。身材和形体都很神似,但唯有面部和他那双如灯芯一般的眼睛却迟迟下不了手。 李金香见他每日萎靡不振,暗地里找算命的算了一卦。算命的老瞎子,眯着眼睛,掐着手指算了一卦,很快脸色苍白,连连摆了摆手,撵她走。“你赶紧走吧,你们家的事情我掺和不了。” 从算命那里回来,李金香越加笃定,是老头子找上门来了,又在调教他的老公。 无奈之下,她只得端起刀头和水果,拿起香蜡纸钱,偷偷地去了一趟霍老头的坟头,哭兮兮地跪在坟堆面前,“师傅,您都走了!求求您就别在折腾老六了!” 三个月后,何老六再次梦见了霍老爷子,他还是穿着他那身老旧的蓝布开襟衫,老爷子很生气,他狠狠地瞪了何老六一眼,嘴里嘟囔着骂着,没球出息,连画龙点睛都做不到!瞧好了! 那把跟着他陪葬的刻刀,很快便活了,犹如一条游龙,闪过一道霹雳,何老六雕刻的雕像上霍然张开了他那双如灯芯一般的眼睛,目光如刀,入木三分。 何老六惊慌地醒来,连忙翻爬起来,拿起放在床头上的雕像,学着他在梦中看到的模样,几刀刻下去,霍老头瞬间活了。“成了,成了!金香成了!”何老六喜极而泣,抱着被他惊醒的李金香呜呜大哭了起来。 李金香瞧着木头上的那双眼睛,心里不由地一阵颤栗,哆哆嗦嗦地暗自说道,“谢谢,师傅!师傅,老六学成了,您老可以安息了!” 窗外刮过一阵阴风,窗帘扇动了几下,夜空中发出一阵奇怪的老鸦叫,老爷子终于走了。 等到何老六请来安香火的,把师傅请上香火。小黑已经是命若游丝,它是铁了心要跟霍老头走了。 余珍珍见它这副模样,知道它已经是去日无多。从鸡窝里抓了一只大红公鸡,宰杀了给它煮了小半锅,放到它的面前。“吃吧,吃饱了才好上路。” 小黑闻着鸡肉的味道,挣扎着站起来,围着她呜呜地转了好几圈,叼起一块鸡腿,甩着尾巴,一步三回头呜呜地走出了老何家。 小黑当初也是它自个来的,走也是它自个走的。农村有句俗话,狗来财,猫来富。好狗不期而来,到死自个会走。主人家不想看到狗死,是为不祥,而好狗也一贯硬气,死之前会自个给自个找地。恐怕还是担心的,自家主人忍不住嘴馋,把它剥皮,给炖来吃了。 一连好几天,何凤山四处找寻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小黑走了之后再没有回来。余珍珍抱着枕头上上心心地哭了一场。 余珍珍哭兮兮地打电话告诉余香,小黑走了。余香放下电话,翻出手机里小黑的照片,也不由地一阵唏嘘和难过。是鲜家嘴第一个热情欢迎她的。自从她去鲜家嘴上任之后,大老远就听见了她的脚步声,飞快地跑过来,汪汪汪地扑上身来,跳起脚在她的怀里亲热地蹭上几下。每次要回村了,它仿佛都能先知先觉地早早地跑到村口摇着尾巴等她,而每次她离开村子,不管天晴下雨,它都追在她的身后,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它才耷拉着尾巴回到家里。 余香和何大海结婚之后,它便不再呆在余珍珍给它准备的老窝里过夜,而是整夜整夜地守在她的门边。听到她起床了之后,才摇着尾巴跑开。 而自从他们俩口子在城里安了家,它便又喜欢上了嫂子的俩个孩子,经常跑去何大山的家里守夜。以至于后来,余珍珍索性把它的窝给挪到了何大山的花园里。 小黑走了,连死后的地方都不知道。余香和余珍珍俩娘母满脸的遗憾和歉疚,心里空唠唠的。 无奈之下,余珍珍只得将它落在狗窝里的毛发收捡了起来装在一个木匣子里,和着它的狗窝和狗碗埋在了屋后的竹林里。原本她还准备给它立一块墓碑,可何凤山却说,还是算了吧,顺其自然,它独身而来,又独自而去,自然有它的道理。。 小黑和霍老头走了之后,鲜家嘴似乎失去了不少的灵性,就连白水河也懒懒散散地翻不起浪子。 何老六走出了魔障,手艺也越发精湛了,雕啥是啥,刻啥活啥。但自从刻了霍老头的雕像之后,他便鲜有再动刻刀的时候。即便那些闻讯而来,给他开出高价,他也懒得再动手。偶尔刻上一俩尊小玩意儿,也不过是给驼子李和何大山的两个孩子当耍玩意儿。 他虽然很少再刻大部头,但在何大海的建议下,还是在村里物色了两个年轻人当徒弟。遇到难缠的人,他便指点几下,让两个徒弟帮着刻,附上他的名头便做数。 或许是一件难求,他的名头反而越来越响,市场上的行情也是涨了再涨。白水河钓庄与霍老头建起的那些古建筑,逐渐成了鲜家嘴最为重要的人文景观。 李金香索性辞去了钓庄的大堂经理,当起了他的职业经纪人。 老人们过去常说,死亡是有因果的,往往一茬接一茬。起初姜小丫和姚七月都不相信。但很快,生态养老社区也先后走了几位老年人,俩人才将信将疑地感到后怕。 俩个合计了一下,拉着两家人的老人挨着去县医院做了一番体检,见他们的各项指标都还算是正常,方才放下心来。但自那以后,她们俩便不敢让他们操持过多的家务,而是隔三差五地带着他们出去旅游一番。她们俩计划,用三到五年的时间带着他们和孩子把祖国的大好河山都走上一遭。 “辛苦了大半辈子,也该出去走走看看了!”老扛把子和兰花,何凤山与余珍珍也看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在一旁着急也是瞎操心。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头狼的自我革命 何大海得知小黑也走了,嘴里叼着的香烟,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他很惊讶,虽然小黑的年纪不小了,在狗的世界里也算是长寿老人了。但压根没有想过它会死。小黑去何凤山家的日子,他比谁都记得清楚,那是他在沿海打开拳脚不久,回乡省亲。那时候村子里,流浪狗很多,多数都不受待见,但唯有小黑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小黑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皮毛油光发亮,绿幽幽的眼睛鼓鼓地十分讨喜。虽然那时候它还很小,但却不吃村里人随意扔给它的骨头,只有余珍珍可怜它,捧着一个小瓷碗递给它一碗玉米稀饭,它才巴巴地伸长了猩红的舌头。吃完玉米稀饭,它便跟着余珍珍甩着尾巴去了家里。那时候,他还笑余珍珍,“大哥、二哥考学走了,改养狗儿子了!” 这些年,每次回到村里,小黑就像兄弟一般,亲热得很是狂热,见着他和余香摇着尾巴跳得老高。 良久,他长长地呼了口气,“这狗跟人一样,还是熬不住啊!” 跟余珍珍打了电话,轻声安慰了几句,他方才说道,妈,帮我给小黑烧点纸吧!电话那头,余珍珍哽咽地点了点头,“好!” 半年前,贸易争端的风声已经传开了。 姚婷和他都面临很大的压力,虽然他们早有准备,但当消息传来,还是压力山大。 他比谁都清楚,永昌公司的步子迈得太快了,根基并不牢固。潇月月每月传来的报表,交易额在逐月地下滑。牵一发动一身,在一省一地,他的公司或许还算得上一家骨干企业,但在国际巨鳄面前,他们还只是一只小虾米。 巨人之间的战争,最先遭受波及的还是他们这些矮子公司。 他很庆幸,鲜家嘴集团公司并没有走永昌公司的老路,而是稳扎稳打地巩固自个的市场。何晓敏的老婆,他一直都小看了。这个女大学生肚子里暗藏着一肚子墨水。鲜家嘴的婚庆产业,已经摆脱了过去单一的婚庆市场,而是升格为文化产业。借助鲜家嘴刚刚打造出来的山水人文景观,影视拍摄基地也初见规模,先后投资的两部网络连续剧虽然没有大红大紫,却已经打响了鲜家嘴的品牌。 而何兴旺负责的建筑装潢产业,虽然因为房地产调控的原因,略微有些受到影响,但这并不妨碍何大山他们趁机转型调整,跟着黑老刘他们合作,转向了基础设施建设。而驼子李负责的水产产业,不单单是覆盖了李太沟村,连带着把示范片其他地方适合水产养殖的山村也都带动了起来,精深加工产品通过线上线下的营销,也逐渐站稳了市场。生态康养社区已经进入常态化运转阶段,一床难求的局面已经出现。何老六更不用说,这家伙拜了一个好师傅,隐隐成了鲜家嘴的文化名片。 反而最没有起色的是他当初投资兴建的农业观光产业园,通过重新调整规划布局,农业观光产业园配套成了山水文化景观的一部分。 当然何晓敏依旧野心勃勃,他这头只从鲜家嘴蹦出去的山猴子,经常与何大山打起擂台赛。何大山虽然时常被逼得跳脚,但在他看来,这反倒是好事。何大山和驼子李跟他不一样,他们是真正的土老坎成长起来的,他们的知识储备和眼界,很容易被眼前的利益所困。一旦失去了竞争,失去了区域内的目标,极有可能膨胀,而迷失了方向。 何晓敏就像一条扔在沙丁鱼水箱里的鲶鱼,区域内良性的竞争他是十分赞同和支持的。 况且有余香坐镇,他也闹不出多大的动静。 永昌公司又到了瘦身减肥的时候了,尽管每一次调整整顿,都是一场他极其不愿意看到的自我革命。但市场就是弱肉强食的丛林,他这头独狼要想站稳脚跟,只得在自己身上动刀子。 之前的调整更多的是人事上和企业价值观的转型,他通过刮骨疗伤剔除了腐肉,注入了狼性文化。但现在,他面临的就不是那么简单了,而是技术战略投资方向的破冰。 他虽然没有当过兵,但他的骨子里却流着老扛把子的血。市场越是纷繁复杂,他越是要保持清醒头脑,不能再像过去那么凭着一股子脑热,猛打猛冲。 企业成长的瓶颈期一旦无法突破已有的天花板,那么等到他的命运,便是公司的沉沦和消亡。赌徒的心态万万不行了,就连一贯果敢决断的姚婷也多了很多潜在的顾虑。其中,很大一部分的顾虑都在他的身上。 自古船小好调头,但船大了便只能迎浪而上。战略上一旦出现疲态和退缩,便是逆水行舟。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 他十分难得的第一次主动约了姚婷。 还是当初她第一次约他的那家牛排馆,灯光还是一如过去那般昏黄,浪漫的情调依旧。但他的心态,早已经跑到了窗外去看云卷云舒的变幻风云。 姚婷比他预想,要来得迟得多。 她穿着一身蓝色的纱裙,披着一件淡蓝色的小外套,脸色有些发白,甚至连淡妆都没有打理一下。她一脸疲惫地径直来到他的座位前,朝着他歉意地笑了笑。 何大海抬了抬手腕上的手表,“你来迟了!” “没有办法,你大老板召唤,我是见缝插针才偷跑出来的。”何大海看得出来她对今天的约见兴致并不高。 “还是澳洲牛排吗?”何大海朝着侍者点了点头,让他把菜单拿过来。姚婷连忙摆了摆手道,不吃了,来杯咖啡就行。不饿,也吃不下。 等到侍者把咖啡端过来,她拿起勺子习惯性地在杯子里搅了几下,方才问道,你火急火燎地把我喊过来,想来不是想跟我谈风月吧。说吧,目前这个情况,你打算怎么办? 何大海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看了看她,“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姚婷放下手中的勺子,凝神盯着他,良久方才说道,你是当真的? “当真!”何大海肯定地答道。 “行吧,见你这么坦诚。那我就说说吧,目前市场震荡很大,我们的产品投放并不理想,首次出现了亏损。我的意见是继续加大科技投入,同时进一步缩小风投规模,集中资金和力量进行技术攻关,趁着这回这个乱象,乱中取胜。” “需要我做什么?” “需要!”姚婷犹豫了片刻,方才咬牙说道,需要你进一步的放权。这回该从你身上革命了。“说具体点!” “一方面需要你更大层面给予我公司的决策权,另一方面需要你进一步缩减你的控股比例,最好能够再调低10%!” “还有呢?” “还有?”姚婷沉思了片刻,艰难地吐了一口气,“还有就是你要做好公司破产的准备,这回我们真是要奋手一搏了,破釜沉舟!”“你确定?” “我无法确定,但我也无法再给你保证公司不会因此而破产。”“能给我多少时间考虑?” 姚婷抬起头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真要考虑?” “给我多少时间?你直接说,不要顾及。” 姚婷黯然地低下头,伸出三根指头。“三天?” “如果你能下定决定的话,最好明天就给我答复!” 何大海放下酒杯,推开面前的牛排,转过头看了看窗外茫茫的车流,良久,他才吐出一句话来,“明天这个时候,我给你明确的答复。”“你可要想好,开工没有回头箭!” 见他答应了,姚婷艰难地喝完杯子的咖啡,艰难地站起身来,再次朝他点了点头。“那我等你的电话!” 第二百九十五章 有舍才有得 眼瞅着姚婷要走到牛排馆门口,何大海才站起来身来,朝着她的后背,大声说道,照顾好自己,不用那么辛苦! 姚婷停住脚步,转过头来,瞬间泛起了泪光,“你也还知道关心我?放心吧,死不了!” 何大海呆呆地看着她走出了牛排馆,张了张嘴,却啥话也说不出来。良久,他才颓然地一屁股坐回座位,赌气了一口喝下了手里的红酒,大口大口地把切好的牛排,使劲地往自个的嘴里塞。 草草地买单之后,何大海也走出了牛排馆。 街口一如既往的熟悉,街口对面不远处便是永昌公司在省城的驻地,自从将总部搬到市里之后,这里也被用作了公司主要的科研研发基地。原本属于他的偌大落地窗办公室,也都被改造成智能芯片的核心研究室。 走到街口,这座城市越来越大,大得他感觉自个就是一条在人浪中翻覆沉沦的小鱼。街道两旁的银杏树,斑斑地落着太阳的光斑。与前些年相比,这座城市得见天日的时候,多了不少,但总归还是无法跟鲜家嘴比。银杏树的叶子虽然长得很茂盛,但细看之下,每片叶子上都垢着厚厚的黑斑,不难发现这些从大山深处移栽过来的珍贵树种,跟他一样还是活得很艰难。 连树木都呼吸得这么困难,何况是生活在这里的人啊! 或许是在鲜家嘴待得时间太长,回到省里,他的过敏性鼻炎又复发了,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引得周围的人都诧异地离他远远的,生怕他传染到他们。对于这些常住在这座城市的人来说,他们已经久经考验,身子骨虽然还算不上百毒不侵,但至少在对抗环境污染上,远比他脆弱的免疫力要强很多。 以前公司的年轻人还常常开玩笑,“活在这座城里,省了不少的烟钱。想抽烟走到大街上深吸一口气,什么薄荷味、含糖味、重金属味都有了,还省去了烟草公司对铅、焦油含量的控制,保证百分之百口味纯正。” 这话虽然说得太过夸张,但很显然空气的问题,影响着每一个靠命打拼生活的人。 他惆怅地走在大街上,原本想自己回公司,虽然姚婷剥夺了他的大办公室,但还是在最高的楼层给他预留一间阳光房办公室。那片阳台远比他原来的办公室还大,公司的后勤人员给他种上了花草,砌了一座假山和水池,养上了乌龟、金鱼,还从国外带回来了两只灰鹦鹉。姚婷的办公室也在他的隔壁,但却小了很多。没有假山和花草,但却挂着一幅鲜家嘴的油画。 他不用想,姚婷这会也没有回公司。她还在跟人谈判。 收缩风投规模,她得提前找好下家。 姚婷的要求有些过分,但他又不得不重视。放权和降低控股比例,想来都是为了这座研发中心。国内的基础教育,还有待成长。这些年,公司为了研发从国际上高薪聘请了一大批黑白皮肤的外国专家和学者。为了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公司专门组建了后勤保障服务公司,在五环外专门修建了一座别墅小区,每位享受副总待遇的专家,不但分配一座别墅和专车,还配备了生活保姆和工作秘书。福利待遇,比他这个老板还过得好。 他和余香在省城也不过是租赁了一间小公寓,供他临时暂住。 何大海最终决定还是没有回公司,他这个甩手掌柜回不回公司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在这个节骨眼上,研发最为重要。狼性文化的植入,已经产生了狼群效应。公司从他上次配股分红之后,早已经不再单纯是他个人的公司,而是每位员工的公司。 一边走,他一边不由地苦笑,以前他刮骨疗伤刮的都是别人的骨头,而现在终于到了自个。调整控股比例他没有意见,随着公司规模的壮大,想要留住骨干精英,必然要加大配股分红的比例。10%,说多其实也不多。他的想法比姚婷还要大胆一些,要调整就一次性到位15%。但放权却让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放权这个说法太过宽泛,他的边界在哪里,他必须得自个弄清楚。他心里承受的预期是多少,他还拿不准。 战略投资委员会,是他在公司的影子。要放权首先得从战略投资委员会上松口子。甚至于重大事务决策权和签字权,他都有可能交出去。 他很清楚,现代化企业制度一旦成型,在前期确实能够更好地管理运行公司,但随着公司体量的壮大,人员的倍增,程序化、流程化的管理方式,也会出现人浮于事,得过且过,错失良机的弊病。 有人就有争端,有人就有人与人之间的狭隘思想。 一般的员工更多关注是自我的成长与劳动付出,而最大的问题还在于中层管理部门,部门与部门之间的利益竞争,甚至部门主管与部门主管之间的明争暗斗,都将影响公司的高效运行。 在互联网时代,高效运行对于成熟企业来说是第一位的。姚婷要求进一步放权,目的他大致能够猜到几分,还是高效运行的问题。 层层传达、层层落实,听起来很美,似乎人人都尽到了责任。但对于公司决策者和战略管理者来说,任何管理运行制度都是为企业效益服务的。程序流程再怎么完美,出现了亏损或者效益没有实现预想的最大化,那么这种流程和制度便是有问题的。组建战略投资委员会的初衷,是为了加强风险管控和决策监督,但现在看来,这种制度因为多了他这个环节,变得拖沓和迟缓。 他踌躇地刚刚点燃一支烟,便被一名穿着黄背心的城市文明劝导员给挡住了身子。“年轻人,公共场所不能抽烟!请灭掉烟头,并交五十元罚款。”何大海只得傻傻地灭掉烟头,乖乖地交了罚款。 为了过烟瘾,他只得就近找了一家茶楼。 他独自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朝着吧台要了一杯绿茶。川北毛茶这种茶,在省城这种大城市的茶楼里,还摆不上台面,他只得花了八0块钱要了一杯龙井。 向服务员要了一个烟缸,他才再次掏出烟盒来,点燃一支美美地抽了几口。闲来无事,他找来一张报纸,仔细地翻阅之后,报纸上的一篇报道吸引了他的目光。 放下报纸,他脑袋里灵光一闪:干脆全部放权,他只保留一票否决权。 等到半包烟抽完,他思来想去,还是给余香打了电话过去。 余香刚刚散了会,一对一帮扶村活动的开展,村帮村,企业专项扶持,已经初见成效。她还得进一步强化落实措施,让更大层面的村社都动员起来。接到他的电话,余香呵呵笑道,咋的啦,心气不高啊! “没办法啊,自我革命总是要很痛苦的啊,我现在正在下决定呢,想听你的意见!” 当即何大海便把他的想法,给余香一一进行了解释。余香听了他的话,让司机停下车来,拿着电话走下车,来到路旁的树荫下,“你这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啊!” “决心是下得大了一点,关键还在姚婷!就看她如何表演了!” “既然你相信她,那就放手一搏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有些风险该担的还是得担吧!”“听你这话,好像你巴不得我这么做啊!” 余香笑了笑道,反正又不是我的钱,我啊也只是操空心!关键还是在于你自个能不能舍得。老话说,有舍才有得。你自个掂量吧! 放下电话,何大海并没有急着给姚婷打过去。他还得等一等,既然说是给他一天的时间,那么他就等一天再说。“凡是欲速则不达。” 第二百九十六章 我辈皆孤独(一) 在距离何大海喝茶抽烟的小茶馆,不过两环路的距离,在高速路路网与地铁站口交织的狭长地带,与海洋馆相毗邻的,在这座城市傲视寰宇的环球中心。姚婷的谈判,棋逢对手,陷入了焦灼的状态。 对手也是一位女性。关于她,何大海对她知之甚少,只知道在省城这个圈子里素有“金融铁娘子”之称。她神秘而低调,常有神来之笔。姚婷与她相识,缘于一场偶然的酒会。 那时候,永昌公司刚刚试水风投,小打小闹,籍籍无名。但她来了,不请自来。在场的很多人,见着她来都很震惊。也就在那场酒会上,姚婷出人意料地打开了风投的大门。她叫陈尘,原来是股市一名海归的证券操盘手。回到省城后,很快组建了基金公司,专门做风投。但这女人一贯神龙见首不见尾,鲜有知道她的来历。 从那以后,姚婷的很多场合都少不了与她打交道。 “姚总,说实在我的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懂,你们永昌公司为什么为突然抛撒这些风投股份。但我有一点很清楚,以你姚总的手段,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的。” 姚婷站起来,让助理重新给她还了一杯川北毛茶。陈尘见她不急不躁地喝着茶,不由地皱了皱眉头。对她喝的这种茶,她并无好感。姚婷呵呵的笑了笑,“陈总,大家都一向认为你是金手指,不妨好好猜猜。” 自从得知姚婷要抛售风投股份之后,她便率先找到了姚婷,想要抢先吃下来。她暗地里评估过,永昌公司的风投虽然杂乱,但都是成长性风投,绝大多数已经初见成效,这种时候突然决定抛售,这让她和一大批投资者都很震惊。永昌公司不是上市公司,而是私人独资公司,财务情况鲜有人知。但从他们的税务缴纳状况看,应该不至于缺钱,出现资金链的问题。 这已经是她与姚婷谈判的第四场。 姚婷不但报价远远超过市场预期,还带有一条霸王条款:一旦永昌公司决定重新回购必须无条件准予回购,或者持有人要想市场抛撒,必须优先征求永昌公司的意见。 “姚总,你们这条霸王条款太过霸道了,我想换着是其他的任何企业,都不可能接受。” 姚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笑道,如果陈总没有想法,我们也谈不到今天这种地步吧!陈总为什么急于想要拿下,具体理由应该很清楚吧!永昌公司一向童叟无欺,我们讲究高诚信度,相信你也应该是知道的!至于接不接受,不是我说了算,而是市场来决定。 谈判再次陷入僵持的状态,良久陈尘的助理推开门进来,附身到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陈尘脸色微变,朝着姚婷古怪地笑了。 “姚总,这可不是永昌公司一贯的作风啊!” 姚婷再次呵呵笑了笑,“陈总,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效率。你们有时间等得起,我们呢,业务太过繁忙,实在是等不起了。” “既然如此着急,为什么索性我们双方都退一步呢?” 姚婷指了指她身旁的挎包,朝着她笑道,陈总,但你买这些包包的时候,想过讨价还价吗?姚婷之所以愿意花时间,与她谈,其实也是被逼无奈,她并不想将这些成长性基金交给单纯搞金融的“二手贩子”。陈尘与很多公司的经营理念不一样,她的公司专门做成长性基金,胆子够大,敢于赌未来预期。而且,这女人很符合她的胃口,想来说一不二,是名副其实的“铁娘子”。 陈尘见她以这些昂贵的包包自比永昌公司,脸色再次变了变。这些年,她其实没少研究永昌公司的运作模式,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它的背后老板何大海,但永昌公司自成体系的运行模式,还是让她叹为观止。很少有公司能够在利益面前,能够保持永昌公司这份耐心和决断。 良久,她咬了咬嘴唇,放下手中的派克钢笔,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从文件夹里掏出一份文件,让助理送给姚婷。“姚总,既然你把话说道这个份上了,我也不想多谈了。这份文件,请你看一看。如果你同意,我们马上就签转让合同。” 姚婷从助理的手中接过文件,仔细地翻开了一下,良久方才吃惊地看着她。 “想不到陈总消息挺灵通啊!这你都知道!” “如果姚总同意给我们部分代理权,我们愿意与永昌公司风雨同舟,荣辱与共!” 姚婷将手中的文件,重新放回桌面,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可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你做出这个决定,你应该清楚意味着什么? 陈尘挥了挥手,屏退了她身边的随从,自个从包里掏出一支女士烟,给姚婷扔了一支。姚婷知道她有话要对她说,也摆了摆手,让陪同的谈判人员退出了会议室。 俩人点燃女士烟,各自抽了几口,陈尘才落寞地说道,姚婷,我辈皆孤独! 姚婷愣了一下,突地笑出来声来,指着她说道,没想到,你跟我们老板一个德行!陈尘无比遗憾地摇了摇头道,可惜啊,你们不接受注资和入股,不然的话我真想跟你们一起大干一场! “这个没办法,我们老板就这个臭脾气!谁也改变不了。这也是公司的底线!” “所以啊,我很羡慕你们有这种坚持和底线。而我们更多的还是随波逐流啊!” 姚婷这才站起来,与她握了握手道,合作愉快!我相信,你选择与我们合作,是最正确的选择!陈尘也不气使劲地摇了摇她的手道,我也相信,你们选择我们,也是最正确的选择!不为别的,因为我们比别的公司更加纯粹! 俩人相视一笑,再次招呼随从进来,当即签订了转让协议和代理合同。 等到把陈尘送出了会议室,姚婷却重新回到会议室,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事情比她预想的变化还快,永昌公司这张纸是包不住了。陈尘最后拿出那道杀手锏,表面上是种志同道合的赌徒心态,但更多的还是一种试探。至于背后的原因,她却无法得知。“我辈皆孤独?呵呵,陈尘啊,你也别给我打马虎眼,要不是我们掌握了核心资源,你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吗!” 风投是姚婷的心血,要不是迫不得已,她是不会轻易抛出这块肥肉的。永昌公司还是太过弱小,她需要更多像陈尘这样的孤独者。“还是大海说得好啊,不是敌人太狡猾,而是我们不够强大!” 良久,她才掏出电话,给何大海发了一个短信过去:鱼饵已经抛出了,下一步就看你的了。 何大海很快给她回了过来:很好!你的条件我答应了,控股比例再下调15%,决策权和签字权都交给你,我只保留一票否决权。 姚婷拿着手机,看着手机上的短信,半天没有吭声。等到再次把手中的女士烟抽完,她才无比沉重地发了一条短信过去。“今天陈尘说,我辈皆孤独!你同意吗?” 何大海大口地灌了一杯茶水之后,方才重新给她发了一段话过来:我常常看到孤独,但孤独却很少看见我。有些事情注定无法改变,但有些事情却又必须改变,为之奈何? 姚婷瞬间感到自个的呼吸急促,她跟不上他的节奏了。“你变了!” “是的,我变了!一头狼注定是孤独的,而一群狼最终的结局也是孤独的。我很少让孤独看见我,是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个孤独的人。”“这样,我们会很累,很艰难的!” “再难还能比得过我重新扛起砖头打工的时候?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累了可以歇一歇,但路还得继续走下去!你要记住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这是永恒不变的定律。” 第二百九十七章 我辈皆孤独(二) 姚婷唏嘘地抽了口冷气。 良久,她才眼泪婆娑地走出会议室。这间商务会议室,是她临时租用来的,目的是为了避人耳目,转移视线。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便让人退了租金,让人开车子回市里。 何大海走没有走,已经不重要了。他既然如此痛快地做出了这个决定,她只能选择执行。 五个半小时的谈判,她全靠一杯杯的浓咖啡撑着。从环球中心出来,坐在车上,她却似乎感不到饥饿。这是下午15点过,窗外的气温有32度左右,车内虽然开着空调,但依然感到热浪炙人。 她让助理从车载冰箱里,给她拿了一瓶冰水。她大口地喝了一口,全无在谈判桌上那种淑女的状态。或许是因为太有炎热,她的脸色微微有些潮红,或许是因为何大海的那句话,她心思复杂地转过头去。看着窗外走走停停的高楼大厦,不时闪着尾灯的车流,她感到索然无味。再好的车,在这座城里都难以跑起来。 她越看越觉得心思孤独。 天空灰蒙蒙的,高楼灰蒙蒙的,来来往往的车流也是灰蒙蒙的,她的心也是灰蒙蒙的。她思量着何大海的话,越来越觉得他的话是对的。如果这些路上,将来跑来跑去都是无人驾驶汽车,或者她今后出行也都用的无人飞行器,或许这条路就不会这么堵了。 她想了想又暗自好笑,现在想这些,是不是太早了,是不是太过异想天开。真要到了那个时候,永昌公司说不定早已经片甲不留。 车子,好不容易出了城,上了高速公路,飞快地跑了起来。 她让司机降下窗子,贪婪地深吸了一个道路两旁灌过来的热风。有风的感觉,还是比闭在车里靠着空调呼吸要好得多。她使劲地抓了抓被风吹乱的头发,疲累的头皮,方才得到了几分舒张,直到毛孔都吹开了,她才半升起车窗,垂下眼帘打起来了瞌睡。 很长一段时间,她已经习惯把车当成了床。 只有坐在车上,她才能安稳地熟睡一阵子。回到她那座空荡荡的家,她情愿把公司的事务都搬到家里去办公,也不愿意冷冷清清地一个人躺在床上数着天花板上的纹路。 女助理见她又睡熟了,轻轻地从前排的隔断里拿出一条毛巾,给她搭在身上。让司机降下速度,让她安心地好好休息一下。 在当她的助理之前,她这个小助理很羡慕她的权势和风光。但跟随着她的时间长了,她却羡慕不来了,甚至有些可怜这个跟她一般年纪大小的老总。她几乎就是一个不知黑夜和白天的工作狂,一旦忙起工作来,她废寝忘食,已经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她实在是搞不懂她,她都算得上是打工女皇了,但她却还是那么拼命。 她第一次对挣钱这回事情,产生了困惑。 钱挣那么多有意思吗?挣那么多钱,连旅游都去不了,不过是停在银行卡上的一组数据。她甚至相信,姚婷或许压根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因为她压根就没有过问过这些事情。 她的姐妹们都说她难以伺候,但她跟了这些年下来,却觉得她太好伺候了,工作上以咖啡为主,生活中就是一杯清茶,忙的时候一碗方便面或者一个外卖,不忙的时候,也就在公司的食堂与大家伙一起打碗饭菜,最多多夹几筷子她一贯喜欢的泡菜。 在工作上,她确实是极其挑剔和苛刻的。一旦离开公司,就是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小姐姐。甚至思想比她这个早恋的女生还要单纯。她虽然是老总,但却极其厌恶各种应酬。很多时候,都半途偷跑,安排公司的公关人员来救场。 当然她的烦恼也不少,她最讨厌公司的那些小年轻和公司外的公子哥给她送花求爱。并因此,在公司颁布了一条人人痛恨的规定:严禁任何人在公司里秀恩爱。 她的美貌,给姚婷当了不少无辜的挡箭牌。她实在是搞不懂,她为什么对那个神出鬼没的男人,痴心决绝。在她看来,除了他钱多点,其他的一无是处。不但公司比他优秀的帅哥多,就连她们结交的那些户,随便拧一个出来,也能把他丢老大一条大街。 车不到一个半小时,开回了公司的总部。女助理让司机停下来车辆,安静地等她醒来。她已经养成了一个良好的习惯,一旦车子的发动机停下来,她便会很快地醒来。 果然不到五分钟,她便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睛,苦笑地朝她和司机笑了笑,“不好意思,又睡着了!” 下了车,她二话不说打开车门,当即又给女助理安排起来工作:马上召集公司高层,召开视频会议,我又重要事情宣布。女助理苦笑地点了点头,看来,今晚又要熬夜了。 她每次回来,公司的职能部门都是鸡飞狗跳。 等到把会议召开之后,夜色又蒙蒙浓浓地照在了城市之中。 霓虹灯一处接着一处地点亮了这座城市山水之美。她回到办公室,却无暇顾及窗外的美色,而是又让女助理给她泡了一碗方便面,便打发女助理和办公室的人员各自下班,而她呢又留在了办公室忙活了起来。 与陈尘合作,公司很快就能收拢一大笔固定资金。何大海首次把决策权和签字权交给了她,她得抓紧时间制定一个章程,并迅速把这笔资金分配下去。 时间不等人,贸易争端一旦打响,永昌公司将直面国际竞争的冲击。 姚婷一夜未睡,何大海回到梓县,也守着余香加了一宿的班。 示范片被重新调整定位为统筹城乡发展的先行示范区,而其他的镇乡则被划分出了好几个示范片,粗放型产能的淘汰转型从示范片迅速扩展到全县。首当其冲,直面余香的问题,与当初在林县一样,已有的产业业主和传统的加工企业如何才能在这场变革中生存下去。 发展的目的,是共建共享,而不是一棍子把人打死。很多意识到这种危机的老板已经撩出话来了,如果余香砸了他们的衣食饭碗,那么他们集体去找余香讨口要饭。 余香再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如何做到公平公正,促使这些骨子里一贯固执传统的业主适应这种变化,主动淘汰落后产业,加快融入产业结构调整的布局,再次考验着她的智慧。 何大海能够做的除了继续当好鲜家嘴的第一书记、当好新乡贤,唯一能帮到她的便是怎样让她心宽体胖地去适应这种矛盾带来的烦恼,并试着去主动解决。 第二百九十八章 我辈皆孤独(三) “我爱靠近大海的城市,但此生却注定了与海很远。”但凡心存浪漫的女子,心中都藏着一片大海。一度时期,余香甚至很羡慕何大海在沿海的经历。 痛过又怎么样?失败过又怎么样,至少它曾经存在过。在永昌公司真正与大海走得最近的不是姚婷,也不是何启明,而是潇月月。潇月月熬过了海的等待,与她的男友在海岛之上举行一场浪漫的海之婚礼。 何大作为幕后大老板,第一次带着土里土气的老板娘余香出现在了她的婚礼上。余香已经尽可能地打扮得很时尚了,但与姚婷、潇月月以及公司的那群年轻女子比起来,无论怎么样看起来,她都是习惯了沾着泥土的人,而不想她们是踩着大海的人。 新娘潇月月暗自瘪了瘪嘴,老板也真是!带姚婷来就行啊,怎么还把老板娘给带来了。她与姚婷早已经超过了一般的上下级关系,虽然比不上与向燕燕的闺蜜关系,但也算是她的半个知己。 前来出现婚礼的公司人员,也都很诧异。“老板没毛病吧,让老板娘来宣誓主权?” “老板娘看起来还是挺漂亮,跟别的女人有些不一样!” ...... 姚婷反倒是无所谓,她主动拉着余香,一一给她介绍出席的嘉宾。余香端着香槟,朝着众人微微点头。这趟出来,何大海还把家里的老人都带了出来。姜小丫带着孩子跟着老人,跟了旅行团去了旅游景点。而他则带着余香来出席婚礼。原本以他低调的想法并不想来,但姚婷说,公司做出了那么大的决定,他必须得站出来给她站台。潇月月也威胁他说,他要不来,她就让她的男人带着战友,将他绑过来。 迫于无奈,何大海不得不人生第二次上台给人证婚致辞。“女士们、先生们,各位嘉宾、各位亲朋好友,此次此刻我们在天涯海角,有幸见证并祝福一对新人喜结连理!这对新人以他们对爱情的执着和追求,走过了9个风花雪月的春秋,即将走进婚姻的殿堂,享受平静而幸福的婚姻生活,这是他们爱情的最终誓言,也是他们修成正果的最好独白。有人说婚姻是座围城,也有人说婚姻是块美丽的大花园,更有人说婚姻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但此次此刻,我想在场的各位,跟我的心情是一样的,我们身在海边,矗立在大海之巅,婚姻无论对于我们,还是对于这对新人来说,那就是我们眼前的这片大海!看似波澜不惊,其实涌动着无限的可能和力量!希望他们能够心手相牵,并肩破浪,共同创造属于他们的爱情城堡,共同抵达爱情的终极目标,相爱今生,直达来世!再次我谨代表公司以及在场的各位,祝福这对新人在往后的婚姻生活中,相亲相爱,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早生贵子!” 说到这里,他突然转过身对潇月月和她的男人调皮地笑道,潇月月,公司给予你一个月的蜜月假期,主要任务是怀孕造人,要是造不出来,扣罚半年年终奖!造出来了奖励半年奖金,我的话讲完了!请督察部门认真监督! 等到何大海走回了席位,在场的人才反应过来,疯狂地鼓掌,叫喊着,生孩子,生孩子! 潇月月和她的男人被他弄了一个大红脸,不服输的潇月月一把抢过主持人手中的话筒,“老板一口唾沫一口钉,这钱我挣定了,你就等着发奖金吧!” 在场的人更加哄堂大笑,连连起哄叫好。唯有姚婷一脸的苦涩,“这家伙你说话之前也搞搞调查啊,潇月月之所以急着结婚,是早就怀上了啊,哪里还需要什么蜜月!你这不是白白送礼吗?” 余香见她脸色大变,连忙问道,咋的啦! 姚婷没好气地瞪了一脸得意的何大海,哼哼地说道,你老公被人坑了!人家早就怀上了。都快两个月了。余余听了她这话,下意识地瞅了瞅潇月月的婚纱,怪不得总觉得跟她的身材有些不合体。“这丫头片子,精怪着嘞!说不定早就算好了,给他挖好了坑,故意让他上去证婚。”“没那么复杂吧!” “这也怪我,我早该告诉他。” 余香连忙安慰她,“没事,都是喜事!”“你啊,你当老板娘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知道她半年奖是多少吗,少着60多万,多则100多万,他弄这么一出,今后都参照这个来,我还怎么当家啊!” “往后啊,你就别让他再去证婚了,弄得他比自个结婚还紧张!”“往后打死都不会让他再去这么败家了!” 姚婷其实极其不赞成,潇月月在这个时候怀孕。公司正在准备应对危机,而潇月月这个时候结婚生子,让她弄得很难办。 这场婚礼,公司遍布各地的分公司总经理、副经理和部分项目经理都来了。趁机,姚婷召集了一次公司碰头会议,让何大海再次出席作了动员讲话。在听取了姚婷和各分公司总经理的工作汇报之后,何大海点了点头,公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力实施转型调整,需要他一锤定音地站出来给大家打气。 何大海习惯性地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大家都热切地望着他。他收敛吸气,凝神说道,各位,我们公司短短八年的时间,辗转进行了三次转型,这是第四次。可能很多人都会问,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折腾?对啊,为什么要这么折腾!今天我来告诉大家,为了更好地生存,更好地活下去。市场瞬息万变,我们不能固步自封,我们唯有始终保持高度的警惕性和前瞻性,才能在市场这片天地中游刃有余地活下来。只有活下来,我们才能够更好的生存。否则一切都将是空谈,一切也都化为乌有。活下来,对于一个人来说或者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在现在这个时代很容易,但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对于企业来说极其艰难。在座的各位,很清楚每一次的转型,都是一次自我的革命。为什么要率先进行自我革命,是因为我们不能等到被市场给收拾了。这一次的革命,首先从我革起,为什么首先是我?姚总他们做个一个内部效能评估报告,导致流程化效率低下的终极原因,在我!我的办事效率和决策效率,严重影响了公司的决策,所以必须从我开始! “说实话,姚总第一次给我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很不高兴!公司是我创办的,凭什么是我?直到前些天,我才想明白。不是姚总在逼我,而是我们即将面临的挑战在倒逼我!既然我已经成影响公司发展的绊脚石,那么我就应该主动挪开,让更多有想法有创新愿意为公司付出的人,来担当这份责任!” “今天召开这个会议,不是想大家表功,更不是来诉苦的!而是鲜明一种导向,永昌公司有气魄、也有能力和担当,破釜沉舟地打赢这场硬仗!早在第二次转型的时候,我和姚总以及决策委员会就已经意识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换句话说,我们早已经启动了木牛流马计划。做这个计划,非常不容易,花费了我们太多的精力和资金,到现在也该是露脸见人的时候了!所以希望大家坚定信心,振奋精神,不畏浮云遮望眼,而是要打足鸡血,否则我不敢保证,你会不会因为太过兴奋而发生心肌梗塞!” 何大海激情四溢的演讲,让姚婷和在场的骨干们都很激动。她带头站立起来,给他热烈的鼓掌。 第二百九十九章 我辈皆孤独(四) 何大海连忙摆了摆手道,不要给我这个绊脚石鼓掌,而应该给你们自己鼓掌!你们才是公司的未来,你们才是公司的缔造者和引领者!从今往后,我希望看到更多的人能够参与到战略决策委员会中来,从今天起,战略决策委员会也将实行轮值总裁制度,只要是高级以上的精英,我们都希望他能够参与到战略决策中来,并主动引领战略决策的实施!到时候,我和姚总都是你们的打工仔!你们指哪里,我们就打向哪里!我们沉默不代表我们懦弱,我们低调不代表我们低能,鲜有人知道我们的力量,是因为我们是一群能洞破黎明的孤独者! “老板你真棒!” “老板,我们爱死你啦!” “老板,我要嫁给你,你敢娶我吗?” ...... 何大海被最后这句女神经的话,吓得面容失色,落荒而逃。 姚婷狠狠瞪了那个一脸小得意的分公司女总经理,心里暗自嘀咕,这话老娘都不敢说,你还敢说!心挺野的啊!那名女总经理兴奋地吐了吐舌头,心里却暗自好笑。“老板原来还是个仙啊,不吃人间烟火!难怪那么逗人爱!” 散了会,何大海便带着余香赶紧脚底擦油溜走了。他担心接下来的酒会,这些打了鸡血的小年轻,会把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老爸老妈来沿海旅游,二儿子何启明自然当起了免费导游的重任。 短暂的旅途,显然不能够完全触及大海的美丽。在接到吕书记的电话之后,余香不得不匆匆地结束了假期,提前与何大海打道回府。 沿海向来多雨,何大海和余香搭乘夜间的航班冒雨飞行。 坐在商务舱里,望着舷窗外,余香的心情跟窗外的大雨和这座即将离开的城市一样牵绊万般,而又焦心不已。雨中的夜空灯火阑珊,犹如被清漆浇透了的琉璃。朦胧中的那种美,透过雨水滂沱的舷窗,与这座城市、与这座城市身边的大海越来越远,虽然处于爬升的阶段,夹着飞机发出的阵阵轰鸣,那带着大海的潮湿味道,仍然让她心潮起伏。 飞机颠簸得很厉害,余香下意识地握紧了何大海温暖的手。感觉到她的紧张,何大海轻声地笑了笑,伸出胳膊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不用紧张,很快就能进入平流层了。” 余香闻着他身上的汗味,皱了皱眉头,来去匆匆的旅途,不但让她有些疲惫,就连何大海也出了一身的热汗。虽然味道有些不雅,但她却喜欢他身上的温暖。结婚这么多年来,她少有地在他的面前露出女人的温柔。 飞机很快飞到了平流层,舱稳定了下来。美丽大方的空姐推着推车,挨着派发饮料,何大海体贴地向空姐要了一张薄毛毯,给她盖在身上。喝了一口茶水,余香埋头倒在他的怀里,一脸安静地闭上了眼睛,打起了瞌睡。 何大海默默地守着她,舷窗之外,乌云密布,黑沉沉的雷积云犹如一座座吃人的猛兽,长牙咧嘴地满口的嘲笑和不屑。何大海心口一沉,坐飞机最怕就是遇到这种雷阵雨天气。遥远的天际,发出阵阵低吼而沉闷的轰雷之声,泛着黑色霜雾的机翼颤动地发出回应的怒吼。 不多一会儿,飞机一头闯进了黑沉沉的雷积云,舱内一下子暗淡了下来,一阵突如其来的亮光闪过,照亮了这个舱,跟着轰的一声巨响,飞机的机翼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了一下,猛地往下一沉,跟着便剧烈地颠簸了起来。广播里很快传来乘务长急切的声音:各位旅,飞机进入雷积区,请大家栓好安全带,卫生间暂停使用,乘务员暂停服务。请大家务必坐好,不要随意走动,我们将尽快飞离雷积区。 余香被剧烈的震动惊醒,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拽着何大海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何大海明显感觉机长提升了飞机的飞行速度,身后的靠背猛地往前推,跟着又往后一仰,整个机体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推力推动拉起,舷窗外的机翼全部展开,发出呜呜的呼啸,不时上下颤动的加速翼冒出了股股白色的水汽。 剧烈的颠簸和不时让人掉出心脏般绝望的失重感,让整个机舱紧张得鸦雀无声。巷道里的小推车,犹如一个个催命的石锁来回不停地撞击,靠在巷道两旁的座椅,而从行李箱翻落的行李,则像一个个无迹可寻的水漂,嗖的一下撞向巷道的一头一尾,又嗖地一下蹿进座椅之下,重重地砸在慌乱的脚背之上。每个人的脸色都吓得铁青,紧紧地抓住身前的椅子,生怕被撞击出去。更加害怕头顶上的应急氧气袋突然掉落下来。 生死一线之间,谁也帮不了谁。只能接受机组人员通过广播的调度指挥。 黑暗的深处,一道道剧烈的光芒闪过,原本应该带个人是光明和希望,但何大海和余香却看到是死神的狂笑和狰狞。上下颠簸、左右摇晃的机身,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哀嚎。时间仿佛在刹那间凝固,生命的指针在一针一秒的挣扎。是生,还是死,谁也不敢预料一秒后的现实。一些惊恐的孩子和妇女已经呜呜地大哭起来。 余香在经过短暂的心慌之后,反倒是趋于了平静。她已经经历了多次生死攸关的时候,死亡有时候反而比活着还要轻松。何大海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紧紧地抱住她。他瞪大了猩红的眼睛,不忍直视机舱内左右两旁的惊恐。谁都不想死,但谁都为之奈何。 镇定下来的余香,反而轻松地安慰起他来。“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你,也相信命运不会让我们就这么惨遭厄运的!”何大海紧咬着牙,不敢作声。他无法保证,下一秒。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念道,加油,加油,一定要冲出去,冲出去! 人最艰难的时候,莫过于此。无法预料的下一秒,几近死亡的恐慌,极其残忍。他甚至萌发这样的强烈念头,“如果能活出来,我绝对再也不坐飞机了。” 余香紧紧地靠着他,俩人的心口都怦怦直跳,犹如坐过山车一般。 一刻钟的时间,生死时速900秒,再次经历了一次球形闪电的撞击之后,带着一股噼里啪啦的电火花,飞机猛地挣脱出犹如被塑料口袋紧紧套住的脖子,突地失去了压力,机体轻盈地一阵漂浮,成功地穿破了黑暗,进入到万米高空,天空之上漫天的星光,宛如从黑暗的深海闯进了宇宙的谷地。 机舱里发出一阵喜极而泣的欢呼声,跟着又是一阵子后怕的唏嘘之声。何大海长长地松了口气,艰难地松开抱着余香的胳膊,“没事了,终于闯出来了!” 余香心中微微有些遗憾,如果能跟他死在一起,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经此一役,飞机总算是平稳地飞行了两个半小时,稳稳地落在了市里的机场。从机舱里出来,走下旋梯,不少人的腿都在发抖发软。一些极其胆小的妇女和孩子甚至还尴尬地尿了裤子。 何大海搀扶着余香,几乎把整个身体都靠在了余香的身上。余香一手托着行李箱,一手托住他的身体,连拽带推地走下旋梯。出了停机坪,何大海苍白的脸上方才又了几分血气。他苦笑地朝余香摇了摇头,“往后再也不坐夜班了!太吓人了!” 余香提着行李箱,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停机坪,咯咯地笑了笑,“怕啥,飞机是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它反而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真要出事了,连渣都捡不起来。”何大海哼哼地低声答道。 “要我说啊真要出事,坐啥都是死!甚至连走路都可能出问题。难道往后你连路走不走了。” 何大海一脸无语地看着她。“你这人怎么这样,刚开始你比我还怕,现在反而来教训起我来了。” 余香吐了吐舌头,她这个马后炮,还真不是开的时候。 良久,何大海又才唏嘘道,“人都怕死啊,能活着真不容易!” 回到家里,何大海急不可耐地冲进了浴室,他浑身上下僵硬的肌肉,在热水的冲泡之下,方才缓过劲来。 第三百章 我辈孤独(五) 吕书记的电话,只有一句话家里出事了,赶紧回来。 坊间经常流传这样一条定律话越短问题越严重。回到梓县,县上当即召开了常委会,专题研究相关人事处分事项。会议里,少有地烟雾缭绕,常委们紧蹙着眉头。心里都很震惊。 梓县的改革进入深水区,一些暗藏在阴暗面的鬼魅魍魉,再也忍不住翻腾了出来。拖出萝卜带出泥,因为沙石的问题,一批心怀侥幸的镇村干部被曝光了出来。 吕书记的态度一贯很鲜明坚决查处,绝不姑息。常委会一致通过了纪委的意见。吕书记难色难看地环视了会议室,心情沉重地说道,我们向来秉承,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态度,但事实上还有人顶风作案,不知收敛。这里,我再次奉劝大家一句我不希望看到我们在奋力攻坚的路上,今天少一个,明天少一个。我们希望大家都能做到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 散会之后,余香极其疲惫。 回到办公室,几日不见开在办公室里的栀子花,已经败了。枯黄的花瓣,耷拉在茂盛的枝丫之上。她叹了一口气,拿起桌子的剪子,挨着将败掉的花朵都剪了下来,随手扔在垃圾桶里。用花洒重新喷上水,带着水珠的枝丫,一片翠绿,欣欣然地朝着窗外的阳光,又活了过来。 靠着办公桌前的椅子,余香静静地半眯了一阵子,等到跟县人员将签批的文件送进来,她才打起精神来。忙活了大半天,她拿着一份文件却犹豫了许久。停下笔来,她拿起电话跟跟县人员打了一个电话,通知他召集相关部门,下午去点上召开现场办公会。 报告是她老家的村两委打来的。老家的人终于着急了。 吃过中午饭,简短地午休了半个小时,趁着车出了门。天气惯有的炎热和沉闷,路上带着火气的车流,碾压着干涩的路面,一溜烟的功夫,车子出了县城,窜进了通乡公路。这些年,通乡公路反倒成了梓县的拖累。去老家的路上,交通局组织的施工队正在对通乡公路进行大修。 车还没有开到村里,突地上山上滚落下一堆的乱石,余香的司机反应不及,车子被砸了个正着。余香听到一声惊呼,跟着她的身体被一阵重击,跟着便晕死了过去。 余香再次遭遇厄运,被抢救过来。何大海气得恨不得杀人。事情很快被查清楚了,这是一起人为事故。祸首便是余香的隔房的亲戚。 余香醒来之后,一脸的平静。由于石头主要砸在了车头之上,司机比余香伤得更加严重。她那个幺婶也被故意伤人罪,逃回了娘家,最终还是没有逃过法律的严惩。 之所以要报复余香,何大海不用想也猜出来了,还是嫉妒。嫉妒是女人的天性,但成了病,就成了大问题。这个女人,很奇葩。余香父母在的时候,她极度她的父母,经常隔三差五地搬弄是非,挑着头地找余香家的麻烦。父母去世之后,她更加不待见余香俩兄妹,他们发展得越好,日子过得越舒坦,她越觉得他们欠她的,对不起她。 得知余香要回村里开办公会,她恶向胆边生,提前埋伏在入村的道路上,见着余香的车子开过来,便将山头上的乱石一股脑地砸了下来。见着余香的车子被砸了,她又无比的恐慌,吓得连夜逃到了娘家。被警察逮住之后,她依然不服气,骂骂咧咧的,“老娘,没弄死她,算她狗日的命大!” 对于这种人,余香已经看开了。再怎么以德报怨,都是满足不了她嫉妒的的。多年的嫉妒,早就蒙蔽了她本来应有的善良,仇恨和不甘早已让她嫉妒成仇。 修整了半个多月后,余香再次回到村里。村上的动静不小。村里人都担心余香会借故难为村上,都小心翼翼地赔着不是。余香摆了摆手道,这是我的家事,跟你们没有关系。你们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县里既然有这个安排和打算,你们得抓紧时间,尽快完成基础设施建设,在李太沟村的联系帮扶下,进行走出困境。 村里人使坏,余香多少很能承受。但随之而来的,各种举报信也层出不穷。余香被市纪委约谈之后,多次的质询,让她极度失望。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总要捕风捉影,总想着把她怎么整下去才行。 林虹看着一脸憔悴的余香,无奈地苦笑地说道,余香,你现在是树大招风啊!枪打出头鸟,有些事情啊,你得学会放手,不要事事都亲力亲为,用于给人留下口舌。 余香摇了摇头道,老师,我是想放手,但关键有些事情,莫法放手。自个不亲力亲为,很多工作也推动不了啊!林虹递给她一套《曾国藩》的集,“有时间你还是得多静下心来,多读读书。有些问题,忙于工作解决不了,不妨静下来好好想想。为什么自个会成为众矢之的。”“但凡改革,少不了与人的斗争,一味的退让和取舍,是会出大问题的。” 余香接过书,心里既感激老师的提醒,又暗自灰心失望。“人做事咋个就这么难啊!” 何大海心里更加的不服气,“你累死累活,到头来跟我一样,能讨得什么好,实在不行,干脆你辞了算了。屁大个职位,把命都不要了。” 余香唏嘘了一阵子,目光反而更加坚定了。“等到我把这些事情都了了,我会提前做好打算的。” “行吧,但愿你说到做到。”何大海见她还是那么固执,只得随着她的心意。老扛把子、兰花,何凤山和余珍珍一阵担惊受怕,他们见不得余香再出什么岔子,心里也很纠结。 很长一段时间,家里都闷闷不乐。兰花和余珍珍每次见到余香都话到嘴边,又不忍心说出来。余香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属不易。她想来是有想法,也挺干事情,但几次三番都差点要了她的命。“万一,将来出了什么岔子该怎么办?” 一贯不吃斋念佛的俩个老年人,一度吃斋念佛,希望能帮她挡挡煞气。余香得知之后,对着何大海笑着说道,你也不帮着劝劝,就她们那样也不像是吃斋念佛的人啊!到时候,把身体弄垮了,反而得不偿失。 “人老了,胆子也小了。你总得让她们开解开解,不然的话憋在心里更加难受。” 卫婷儿反而更加坚持,她在电话里不断给余香打气,“怕啥,不要怕!我们干的哪一样工作不会得罪人。都这么瞻前顾后,啥事也干不成。要我说啊,你的决心下得还不够大。我要是你,立马推动得更加雷厉风行!有些人就喜欢捡软柿子捏,你要真给他雄起,他也找不到抓拿,只能跟着你的路子走。” 。 第三百零一章 我辈皆孤独(六) 自打结婚之后,何兴旺便一直很忙,偶尔清闲下来的功夫也都被妻子唐熙给安排得满满的。 从劳力合作社理事长转变为建筑事业部的经理,他的人生翻转了好几篇。与老刘的合作,是他迈出的关键一步。老刘是个有血性的耿直人,与这样的人打交道,他少走了不少的弯路。 年前,两家人合伙在城里拍下了一块地。这块地,原本是在另外一个房地产商的手中,但因为拆东墙补西墙,欠上了高利贷,不得不抵押给银行。梓县的土地,跟很多地方都一样,虽然连四线城市都算不上,但土地金贵,年年看涨。200多亩土地均价达到了420万元\亩。 经过多次磋商之后,这片地还是按照原有的城市规划,建造高品质集cbd为一体的精品住宅小区。潜在的客户群体为城里的改善型住房群众。二孩政策出台之后,像梓县这样的城市,生育二胎在磨磨蹭蹭中,逐渐成为了大多数年轻家庭的趋势。原有的住房面积大都在97平方米以下,一厅三户的小居室已经无法满足建立两个家庭两个孩子的需要,追求120平方米以上的房屋,用以改善家庭居住条件成了二孩家庭的首选。 与往常一样,何兴旺作为出资方,每天都要到工地巡视一番。走在被建筑脚手架,圈围起来的工地里,用绿色草垫子做的围墙上每个不到两米,便是一个喷着水雾的降尘喷头,噗嗤噗嗤的水雾,像开着花一般地显眼。 工地里一片繁忙,十几台挖掘机已经开外出了10多米深的坈凼,中间的吊塔已经立了起来,一期项目的水泥桩部打了下去。短短七八年的时间,老刘也不再是过去那个黑黄的老刘,而是逐渐也开始长出了大肚子,见着何兴旺走进来,老刘笑嘻嘻地连忙迎了上去,“何经理,怎么样?咱们这个工地有点模样吧?” “还行!”何兴旺对这些重大机械设备并不是很懂,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见识。“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吗?”何兴旺搞房地产投资,何大海和何大山都没有反对。虽然房价一直处于调控状态,但对于四五线城市来说,人口的刚性需求,在80后经历了第一次生育高峰之后,随之而来的90后和二孩政策的放开,庞大的人口基数在做底子,很长一段时间的刚需还比较旺盛,短时期内随着沙石整治、环保因素以及建材和人力成本的增加,房价仍然有轻微浮动的空间。根据姚婷的估计,像梓县这样的四线开外的城市,房价保持在5000多元左右,是比较合理的区间。 加之由鲜家嘴集团公司的投资,公司在资金投入上,减少了对银行信贷的需求。这样算下来,这个楼盘做下来利润应该在1个多亿左右。“开盘价,你准备定在多少?” 老刘嘿嘿一笑道,外部公开价5500元,内部价5200元,怎么样? 何兴旺琢磨了一下,以这个价位开盘,算不上最高的售价,只能算是中等价位。虽然价格低了点,但销路应该不是大问题。“我们的小区属于高端小区,主打二孩人群,档次和配套上没有说的,停车位、绿化和幼儿园这些设施也是一流的设计,你放心现在还没有开盘,我们已经拿到了一批订单。” “那就好,大海书记说了当初他答应了村里学校的老师,每人要匹配一套房产,索性你就在这批房产中帮我预留出来,资金的问题,从我们的收益中扣除。” 老刘更加高兴了,有了这么两批先期的订单,已经占了投资资金的五分之一。算是开了一个好头。“我这一辈子最佩服何总,何总挣钱都是大钱,眼光独到,更重要是跟着他干不会吃亏!”“你知道就好,工程质量上你要给监理方讲清楚,务必确保工程质量,必须得按照设计来保质保量地完成。另外,何总最痛恨欠工人的钱,你也得提前安排好,要是出了乱子,我们都脱不了爪爪!” 开盘之后,老刘选了一批优质户型提前交给了何兴旺。 何兴旺乐呵呵地把它们一一转交给了唐悦。唐悦当即召开了分房大会,为了体现公平公正,只要工作五年以上,年度考核为合格的均能分到一套不错的房产。 每个老师分到房产之后,何兴旺又组织设计师挨着统计风格需求,对他们的户型进行定制装修。至于这笔钱和购房的钱,自然也就从何大海的公益基金中列支。这是鲜家嘴给这些优秀老师的承诺,他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这些年,鲜家嘴的人才流动很大。到公司的,到学校的,能够留下来的都是铁了心要跟鲜家嘴一起发展的人才。像何大山、驼子李、何老六和何兴旺这样的人,学历都很低,最高的也就是何大山高中毕业,而何兴旺和何老六才初中毕业。随着村里的产业规模的扩大和公司专业化人才的需求,让他们越来越意识都,知识的可贵和人才的可贵。 有了何大海组建的这支公益性基金,何大山的心也就越来越大。他已经开始在琢磨,怎样解决这些人养老的问题。生态养老社区的第三期工程,他已经不准备在对外租赁,而是集中用来解决这些人的养老问题。只要肯在鲜家嘴干上二十五年到三十年,村里无条件赠送他们一人一套养老民宿。配套福利待遇参照生态养老社区对外服务的标准。 对于何大山这些大动作,何晓敏心里很不倘然。李太沟村与鲜家嘴根本不在一条起跑线上,李太沟村的产业大都给鲜家嘴做配套支撑,村民们享受的福利待遇与鲜家嘴还差得很远。 他很头疼,每次见着自家的老婆,感觉都要低她一等。他老婆接下了他当年的职位,干起事来比他还要吹糠见米,以至于他感觉自个不是在跟何大山打擂台,而是在跟自个的老婆在打擂台赛。之前的优越感被一扫而空,只得苦哈哈地跟他老爸似的回到家里当起了耙耳朵。“老婆,你能不能悠着点,等等我啊!” 他苦哈哈地求着说道。 他老婆噗嗤一笑,啐了他一口道,没球出息!让我等你,我咋个等你!事情一件件的每天都在赶着趟子,想停也停不下来啊!“要不你再给我生个老二?” 他的主意打得倒是挺光明正大,他老婆嘿嘿地拧了他一把耳朵,“美得你,除非你们的村集体收入能够达到我们的十分之一,否则你想得没得想!”“十分之一,那不就是2个亿?你干脆要了我的老命算了。” “我可跟你说,大海叔有意聘请我为村里集团公司的职业经理人,你娃要是再不努力,嘿嘿,你啊可能真就撵不上趟了!”“你?就你!你当职业经理人,那不就是要当总经理,那大山叔该怎么办?” “他啊,当总裁啊!反正六叔已经迷上了他的老手艺,兴旺叔也志不在此,大海叔更不用说了,他啊一门心思在村上管理上,早就想甩拖了!” 何晓敏心里比吃了苍蝇还难受。“大海叔,这招是不是太狠了!往后,我还怎么跟你争啊,争来争去倒是争成了一家人打架!”“大海叔早就把你娃看透了哦,你娃想打翻天印,没得门哦!” 。 第三百零二章 我辈皆孤独(七) 转眼又是半年过去,炎天暑热消退之后,大春被收割殆尽,重新被翻耕一新,细细敲碎的泥土,带着芳香的泥土味道。老母虫翻着白白的肚皮,受孕之后,鼓鼓囊囊地伸着懒腰,又飞快地钻进了更深的泥土,去养精蓄水孵化儿女。等到春寒料峭,小春的油菜和小麦,发出嫩芽,长出嫩叶,又该到了它们称王称霸的时候。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纷争。 老师们分了房子,何兴旺很大度地让出了属于唐熙的那一份,但这并不能封住那些婆婆嬢嬢们的嘴巴。即便是唐熙也是有口难辩,不是每处房子都是好房子,每个人的思维观念和看待风水程度的不一样,看问题的眼光也不一样。何兴旺自认为老刘匹配的这些房子,都是上风上水的好房子,但怪人就是多,很多人就觉得自家的跟别的人家比起来,就不是那么的好。 “挑房子都是抓阄,凭的是个人的运气,这本身就不公平,应该按照先来后到来抓。” 何兴旺算是看出来了,村里的这群有文化的姑娘,都被村里那群吆二喝三的小年轻给带坏了。他很不服气地找到何大海,何大海皱了皱眉头,低声骂道,谁叫你要充什么大尾巴狼,当什么高风亮节,老子又不缺你那么几个! “敢情我还让错了?” “你是错了,你为什么要把属于唐悦的那一份撇开!你凭什么替人家做主?” 何兴旺这才想明白,敢情问题都还出在自个老婆唐悦的身上。何兴旺怄气不过,给唐悦也扔了一把钥匙。“给,这是给你肚子里孩子的嫁妆!” 唐悦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哪根筋出错了?不是说好了,我们不要吗?” “你不要行吗?你不要,村里那些打着恋爱幌子的小年轻,能够放过我?” “啥意思?” “还不懂啊,我们当好人,有的人不愿意当好人,我们挡着人家的路了。” 见唐悦也领了房子,村里的小年轻果然高兴了,那些还没有资格领房子的女青年也更加高兴了。眉来眼去的一群人,很快因为房子的事情打成了一片。该恋爱的恋爱,该准备上门求亲的求亲,何兴旺骂骂咧咧地嘟嚷道,真他娘的怪事了,没说房子的事情,都藏着捏着,一说房子的事情,都翘着尾巴打成了冤家。 何大海没有把话说透,家家都有本小账,明面上大家共同发展,但真要到了利益取舍的时候,又有多少人真就是那么的耿直痛快。都打着小九九,算着各自的算盘。表面上为了是一套在城里的嫁妆,其实还是打着村里生态养老社区的主意,那才是将来长远的大计。村里绝大多数人都看得很明白,真要靠着贡献和功劳,等到猴年马月说不定都排不上号。讨一门媳妇,不费力气便讨到了好处。自然是谁都不想放过。 何大海看问题就是这般古怪,对这种风气他不得没有制止,反而还鼓动那些外地来的年轻女教师,主动跟村里的那群小年轻谈恋爱。他还甚至放出话来,只有在村里结婚生子,将来孩子的上学问题,村里也一并解决了。 村里最高兴的不是那群晃荡在婚姻边缘的年轻人,而是他们家里的老年人。暗地里都给何大海竖起了大拇指,“大海书记办事情就是比那些青屁股小子办事牢靠。” 这些年村里的老年人越活越滋润,也越活越恋家。谁都不愿意把自个的儿女嫁得太远,都想把他们留在身边。用他们的话说,甭管怎么样,至少将来病床前有个端屎端尿的亲近人。 生态养老社区越发展,反而更加刺激他们这些老年人在家里养老。生态养老社区谁都想去,都愿意惦记,但却不愿意让外面来的护士和陪护来伺候自个。外面的人再亲,还是亲不过自家的儿女,即便受点苦,被骂上几句、饿上几顿,甚至父子成仇、婆媳成恨,也都愿意被这么使唤着。 何兴旺的父母去世得早,他自然是无法体会这种反复矛盾的心情。 何大海却从老扛把子、兰花,甚至何凤山和余珍珍身上,体会得太多了。这两对老夫妻,明里暗里,甭管是故意撮合姜小丫和何大山,还是每天殷勤地挂记着他和余香,心里想的还是自家的儿女孝顺自个。从沿海旅游回来,这种倾向性情绪越加严重。免费导游何启明忙得一塌糊涂,累死累活,不但没有讨到好,还落下了一身的不是。 老俩口怎么看怎么都对亲家母和亲家公不顺眼,连带着对二儿媳也更加的不满意。大哥有幸躲过了一劫,却没有躲过老妈电话里的骂声。 人越老,心眼越小,越活越像个孩子。每天不使点小性子,总觉得家里少了点什么名堂。余香更是有苦难言,从沿海回来,兰花和余珍珍每月都在算计着她的月事,时不时地给她敲响警钟。“你都快三十五了哦,过了三十五就算是大龄产妇了!” 余香一脸的无语,对她们俩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何大海也很无奈,但他也没辙。余香的身体,他比谁都清楚,余香的子宫两次受伤,哪有那么容易再怀上。家里私藏的那些君子茶,被余珍珍一股脑地都送给了余香。早晚各一杯,俩人每天都给余香打着卡。 与余香的困恼不一样,卫婷儿的麻烦也不小。 卫婷儿虽然不带孩子,但独身一人,家里的父母几次三番逼着她再次相亲。但她心里早就对婚姻这档子事情,下了死亡判决书。卫婷儿在家里与父母打起了拉锯战,见着闺蜜向燕燕便一肚子的苦水。向燕燕处于三不管的状态,家里父母去世得早没法管,堂姐向月明也管不了她,闺蜜也压根不敢给她提这档子事情。她乐呵呵的一个人,帮扶着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生活反而比卫婷儿和余香还过得有滋有味。 温馨和文长青倒是挺会挑日子,他们的宝贝女儿在春节这天出生之后,相继拜给了余香和卫婷儿当干女儿。有了三个妈的亲厚,她家的小公主长得比林县山上的野花还要娇艳和聪慧。小脚丫刚刚会爬,便亲热地“妈妈,爹爹”的叫过不停。每次都把余香和卫婷儿叫得心欠欠的。卫婷儿索性说,余香,这是我家预定的儿媳妇,你不准跟我抢。 余香粲然一笑,“我倒是想抢,可我拿什么跟你抢。不过,我有四个侄儿倒是不错。将来兴许还能抢个头筹!” “你敢!打明儿起,我便跟温馨的父母说,让她家的小孙女,跟我儿子一起上育儿园,让她上托班!” “那行,这话是你说的,不过将来你的儿成了我的干女婿,哼哼!要是嫁妆少了,看你娃怎么上门!”余香说不过她,只得让着她。“美得你,嫁妆该你们家出!” 俩人打趣了一番,突地都无语地盯着窗外的江水,愣愣地发呆。向燕燕的这座咖啡厅,成了她们相互倾述知己话的固定茶吧。 江水依依,人却早已经回不去了。余生的孤独感,也愈加的强烈。 生活已经这样了,将来的路究竟该怎么走,谁都说不明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第三百零三章 我辈皆孤独(八) 余余被向燕燕介绍给一家服装品牌加工企业,当起了销售副总。这些年,沿海地区的纺织服装印染企业纷纷向西部地区转移。通过返乡创业和招商引资,承接的企业带来的新技术,让本已经走向没落的丝绸、纺织等本土传统产业,重新焕发出了生命力。 早在上世纪70到90年代,大规模兴办乡镇企业的大潮中,以蚕桑和棉纺为依托的劳动密集型巢丝厂、纺织厂和制衣厂、床单厂、化工厂,遍布各镇乡和城市。余余清楚地记得,那是镇上就有巢丝厂和纺织厂,主要是收购蚕茧和棉花进行加工。巢丝厂,坐落在镇上最南端的入口处,偌大的厂房,蒸汽车间、缫丝车间,噗嗤噗嗤响动的蒸汽气压,与梭子连轴转动的嗖嗖声响,见着面连说话的声音都听不见。 缫丝车间,向来湿度很大,走进车间里,仿佛走进了热气腾腾的澡堂子。那时候,镇上的青年男女都羡慕在工厂里工作的人,拿着稳定的工资,入厂是一身蓝色的工作服,出厂是一身光鲜的的确良,穿着黑亮的皮鞋,年轻的女子打着粉,年轻的男子都打着发胶,梳着大背头。很长一段时间,工厂的男女都不愁嫁也不愁娶。农村的女子更是打着灯笼想嫁进去。 余余那时候才初中毕业,也格外眼热这些男女,心里也一门心思,想考进厂子里去。但入厂的人,大都有着根深蒂固的关系,他一个农村孩子,哪里入得了厂。被逼无奈,才去读了高中,考了大学。 到了上世纪90年代末,这些厂的效益逐渐下滑,很快出现了部分关停和破产。跟着大批量的青年男女扛着背包,打着行囊,竞相去北上广打工。不到10年的时间,风光不再的厂子,人走得,散的散,老旧的厂区病病殃殃,扑满了蜘蛛网,让大家引以为傲的车间锈迹斑斑,大多数进了厂子的人都人到中年,被逼买断工龄,下岗的下岗,再就业的再就业。 荒弃的厂房,犹如一座活化石,木木呆呆地杵在那里。 不少之前艳羡厂子的人,有的人暗自庆幸,没有跟厂里的人打亲家,而更多的人因为生活所迫,而暗自后悔当初脑袋长铁了,进什么厂啊,落得要死不活的。 很快,外出打工的风头,盖过了镇上的喧嚣。穿金戴银,带着墨镜,穿着时尚衣服的外出打工仔,成了很多人羡慕的对象。一群人搞到着了,另一群人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跟着更多的人跟着人潮走出了山村,去往了更大的城市。 命运就是这般折磨人,辗转烟云过后,一切浮华都烟消云散。 随着产业的转移,后悔似乎成了一种病。但余余思来想去,还是眼光的问题。进厂的当年风光是有眼光的,下岗之前立于危墙之下,也是眼光的问题。外出打工,搞到着的也是有眼光的,没有搞到着的,随波逐流更是眼光的问题。如今,被迫再次打着行囊,回家讨生活,也是眼光的问题。 他不由地唏嘘地感叹道,人啊,这一辈子就怕自个长的这双眼睛。糊涂的时候,迷茫的时候,成功的时候,得意的时候,失败的时候都是被这双眼睛害的。 几处侥幸孤独留存下来的老厂区,随着招商引资和新技术的运用,仿佛轮回一般又活了回来。余余走在经过重新整治,铺上滤清草油路面,闻着股股刺鼻的滤清味道,环视着粉饰一心的厂房,他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销售副总,在新厂区本不是很受待见。厂区里,来来往往的男女,大都不认识他,鲜有人给他打招呼。他拖着长长的背影,孤独地走在厂区里。作为一家主要生产运动服装的企业,靠着贴牌,帮着大企业搞代加工。 从他第一天上班,销售总监便没有给他好脸色。销售总监个子不高,浑身带着一股子阴气,长着一对对对眼,瞧着人总喜欢定定地看,眼缝中的光芒,犹如蛇吐出的火星子。原本他争取设立副总这个职位,就是给他的贴心豆瓣安排的。没想到,他从天而降,冒了出来。而且看老总的架势,是要跟他分庭抗衡。 公司自有固定的销售渠道,业务量他并不担心。他所担心的事,老板之所以答应向燕燕把他弄过来,当销售副总看重的是他曾经有过二手房的销售经历。从上班第一天,公司老总就给他交了底,公司搬到市里,一方面是为了转型,打造自己的品牌,另一方面也是希望通过企业用地变为商业工地,准备与人合伙搞运动户外体验中心。而他的主要任务,一方面是从零做起,打造公司的自有品牌,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借助他的人际关系,尽快建起运动户外体验中心。 初来乍到,余余是光杆司令一个,要人没人,要渠道没有渠道。来了半个多月,他每天走在厂子里转悠,穿行在这些带着油漆和粉尘味道的老厂子里,仿若隔世一般穿越到了初中的时候。命运弄人,他曾经艳羡的过往,又重新回到了他的生活之中。别人绷着脸不愿意跟他说话,他自个凑上去,笑嘻嘻地与人打招呼,自我介绍我是谁谁。弄得人家很不好意思,他反而觉得出了口恶气。 摸清了厂子的生产经营状况之后,他的心里才有了底。挨着给他曾经的员工打电话,没有人他便自己招人,没有渠道他便自己带着队伍去找渠道。不到三个月时间,凭着老总给他开的绿灯,他从低端市场做起,很快打通了市县的销售渠道。但与销售总监的矛盾,也更加的激发。 丁对丁卯对卯,销售部的两派人马看谁都不顺眼,都憋着一肚子火气,较着劲。老总拿着销售报表反而很高兴,公司的业绩见涨,越发鞭打快牛,两边都在施压。 渠道是打通了,但运动户外体验中心的事情,一时半会还没有动静。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给余香打了电话。余香沉思了片刻,让他去找向月明。 。 第三百零四章 既然再也输不起,那么只能选择 余余思来想去,与其去找他不熟悉的向月明,还不如去找向燕燕。向燕燕是向月明的堂妹,既然已经劳烦了她一回,不如请她送佛送到西。 打定主意给向燕燕打了电话过去,向燕燕接到他的电话,不由地一阵诧异。“这人脸皮挺厚的啊,跟余香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吧!” “余香,你哥挺有意思的啊!你让他去找我姐,他倒好把板子打到了我身上来了。” 接到向燕燕的电话,余香咯咯地笑了起来,“这能说明啥呢,说明我哥聪明啊,找对了正主!” “你就跟我皮吧,你说吧,咋办?我可是从来没有求过我姐办过事情。” “我是你妹妹,我哥也算是你的小弟,怎么着你还得搭把手吧!” “我算是服了你们兄妹了,有林书记那么大的准神你们不找,反倒是打上了我这个闲人的主意。” “呵呵,这事情呢我不好掺和,你看着办吧!” 放下电话,向燕燕一脸的不甘。但一想到这是何大海的大舅哥,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便恨不下心来。惆怅了许久,方才给向月明打去了电话。 向月明一听这事,电话那头便笑了起来。“多大的事情啊,他们那个厂子我知道,当初还是我招回来的。他们老板这是在考验他,你明天让他来找我吧,我带他去找项目办的。” 余余接到向燕燕的电话,当即高兴了起来。“这人是找对了。要是冒冒失失地去找向月明,多半会吃闭门羹。” 找到向月明,在她的带领下,去了项目办递交了请示报告。向月明告诉他,这事呢,急不来!还得上会研究之后,才能决定。你呢回去跟你们老板说,等着吧!应该问题不大。 余余这才吃下了定心丸,屁颠屁颠地去给老总做了汇报。老总微微点了点头,笑了笑道,不错,后续的事情还是你来继续盯着,争取尽快落地。 余余满以为,通过这件事情之后,他便在公司站住了脚。 但没想到,报告递交了上去快半个多月,都没有见着动静。他着急,老板也更加着急了。多方打听才之后,报告被压在了项目办,压根就没有递上去。 “这件事情,我再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再拿不下来。你从哪里来,自个打哪里回去。” 老板下了死命令,余余只得苦着脸从办公室里出来。见他垂头丧气地样子,销售总监暗自得意。“蹦踏吧,老子看你能蹦跳几天。” 城市越小,人情关系也就越紧密,越复杂。余余在大城市用惯了那一套手腕,在世俗人情面前,根本不够看。他多次试图去找那位股长当面汇报,但人家根本不给他见面的机会,总是推脱事情很忙,腾不过身来,让他再等一等。 坐在街边的烧烤摊上,余余与他的死党,闷闷地喝着酒。酒过三巡,死党借着酒劲,方才大起胆子说道,老大,我可听说这些天销售总监,暗地里放出了话来,要借着这件事情把你弄下课。是不是他在背后动了手脚? 余余浑身上下打了一个激灵,良久他端起酒杯给他的死党碰了一下。“咱们俩是一根苦瓜藤上的苦瓜,这件事情,你暗地里帮我查一下。” 死党盯着了他看了一阵子,见他一脸的慎重,连忙点了点头道,行,我找人查查他的底细。 三天过后,死党兴冲冲地敲开了他的办公室门。“老大,我查出来了。” 余余连忙拉着他,“先别忙说,走出去我给你打牙祭。” 来到公司附近的小酒馆,借着酒菜,余余总算是弄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这事还真是销售总监在背后暗地里动了手脚,项目办负责项目申报的股长,是他的大姐夫。“怪不得,他这向总是绷着一股吃定了我的得意劲。好啊,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这样,我们俩分头行动。他不是想借机把我们搞下课吗,我们这回也把他趁机拉下马,到时候我当总监,你当我的副手。”死党两眼冒光,乐呵呵地说道,只有你敢干,泼粪挖坑的事情我来做。 商量了好细节,一周之后,余余拿着死党找来的证据,这回他不再去找向月明了,他还不起她的人情。而是写了一封举报信,既发到网上,又亲自给项目办的办公室送了过去。“你娃给我是使阴谋,我就跟你玩阳谋,看谁玩死谁!”余余发了狠,咬着牙,满眼通红。 实名举报是大事,余余自然不会用自己的名头,而是借了死党的名头。 很快,这件事情便纸包不住火,引起了项目办领导的重视。而死党暗地里买通了销售总监的一个死党,查到了销售总监徇私舞弊的证据。当销售总监一脸震惊地被经侦大队带出公司大门的时候,他才知道自个这回玩火玩大了。 “你娃敢阴我!你给老子等着!” 余余轻描淡写地抹去衣襟上他吐的口水,阴着脸冷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要我死,我想让你亡。 “你!” 销售总监这才发现,他实在是小觑了一贯闷不着声的余余。“你?你什么你,还想打我啊,你来啊,到时候再增加一条故意伤人罪。你不是死,都是死!想跟我玩这些下三滥,你还嫩了一点。” 销售总监一脸的苍白,良久他带着手铐,临走的时候,再次转过头来,“你果然比我狠!早知道这样,我该早点动手!” “晚了!现在吃再多的后悔药,你救不了你!” 余余的死党,也没有想到他玩得这么狠。原以为他不过是趁机抓住销售总监的痛脚,把他踢出去。没想到,余余快刀斩乱麻,直接让销售总监送进了大牢。一刹那间,死党不由地后怕地出了一身冷汗。“当年的那个他,似乎又回来了。” 费尽了一番手段,总是搬走了绊脚石。但余余并没有高兴起来,反而有些失落。走在长长的路灯下,灯越多,脚下的路反而越迷茫。 但很快,他便抛去了心头的那些不快,挺直了身子,目光中充满了自信和希望。 他很清楚这样一个道理只有走过黑夜的人,才知道光明的可贵;也只有看见光明的人,才知道希望的美好。 他站在街头,回望这座重新让他得以栖身的城市,心中喃喃自语道,点亮路途的不只是灯火,还有火热的希望。儿子一天天地长大,越是长大,越是倒逼他必须让自个活得成个人。要活得像个人,不但要对别人狠一点,对自己更要狠一点。或许在很多人看来,他的手段并不光明磊落,甚至有些卑鄙,但他经历了太多的商场风雨,但凡有竞争,便有各种层出不穷的手段。他不想再被儿子和余香看不起,那么他只能像狼一样地站起来。 既然再也输不起,那么只能选择成功。 。 第三百零五章 成功者没有卑鄙可言? 余香得知余余的事情之后,心里很不痛快。 “成功者哪有什么卑鄙可言!只有失败者才会计较什么叫卑鄙。”何大海反而很赞成余余的做法。余香气恼地撩起额头前的刘海,“你这是强盗逻辑。” “什么叫强盗逻辑,我可告诉你,人生来就是个强盗。我们与大自然斗,抢夺大自然的资源而存活;我们与时间赛跑,总想着走在时间的前面,想要活得更好更长久一些;我们与命运抗争,总想着自己把控自己的命运。人既是资源的强夺者和占有者,也是思想和时间的盗徒和劫匪,谁都不会甘愿失败,只有没有灵魂和思想的人才自甘失败和堕落。人只有想活着,就必须在逆境中追求成功。哪怕只是多挣到一份口粮,多买上一件衣服,口袋里多一毛钱,那都是成功。为了成功,千百年来,人们何成真正厌恶过成功者,人们憎恶的是失败者。人们从不害怕成功者的卑鄙,而是害怕失败者的传染。” “你这是诡辩,为了成功就可以不计手段了?为了成功就可以昧着良心了?” “卑鄙与昧着良心是两回事,卑鄙是手段问题,昧着良心是人品的问题。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但凡谋略,都是刚正不阿的大道,但实施谋略是靠手段和计策来实现的。于敌人和对手来说那是卑鄙,但于己于友来说,那就是以奇致胜,神来之笔。无论是成功者还是失败者,良心的问题都是品行的问题,这是本性的问题。失败者的良心未必比成功者有多高尚。反而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余香撇了撇嘴,“你的歪理就是多。”“甭管怎么说,你哥这回是活明白了。往后,咱们也能少操心了。”何大海呵呵一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传来透过几丝清爽的空气。 余香见他打开了窗户,连忙关掉了屋子里的空调,一边收拾屋子,一边点了点头道,这倒是。这回我感觉以前我读书时候的那个他,又回来了。“人都是贱皮子,吃得亏才打得堆。活人难啊,活个好人更难啊!” 收拾完屋子,余香从提包里拿出一件给他新买的衣服,拉着他照着镜子试了试。“还行,刚合适。但你得减肥了,这段时间你的肚子又长出来了。”何大海抠了抠脑袋,下意识地又拍了拍肚子。“胖了吗?又胖了,我怎么不觉得?”“你当然不觉得,在这么长下去肥头大耳的,我还不要呢。” “没办法啊,人到中年了,生活安逸了,自然就发福了。”将新衣服挂在了衣柜里,何大海转过头来,一脸得意地说道。 “哦,对了!我听大山说你准备把何晓敏的老婆提拔起来,当职业经理人?” 来到客厅,余香习惯性地打开电视机,每到周末的时候,她不像姜小丫那样喜欢出去过周末游,而是喜欢静静地呆在屋子里喝喝茶,看看电视或者书籍,再不济发发呆也好。 何大海给她倒了一杯茶,挨着她坐了下来,点了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李大海和六哥,文化素质底子还是太差,这段时间弄下来,俩人都过得很艰难。鲜家嘴集团公司走到今天,已经不能再靠过去那种猛打猛冲就能闯出名堂来了。现在是要靠知识、靠智慧才能够应对市场的变化。 “他们俩找你说过了?”余香端起茶杯来,又放了下去。“说过多次了,特别是六哥,他现在的心思都在他那片文创园上,公司的事情不但顾不过来,也搞不懂现代财经管理制度。他们给我提了两个建议人选,一个是何晓敏的老婆李彩云,另一个就是姜小丫。小丫呢,俩个孩子还小,况且我听说她还想跟大山再生一个,还在等政策。所以,我跟大山商量了一下,等时机到了,便先把李彩云推上马。李彩云也是本科大学毕业生,这些年村里的婚庆产业比何晓敏还要搞得好一下,脑瓜子灵活,主意多,有担当,更关键是有市场眼光。目前,村里又投资了一部网络电影,影视基地的雏形已经出来了。等过一段时间,我再跟姚婷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先让她去公司挂职一段时间,见见大世面。” “村上的返乡年轻人,你们也得多考虑。还得得像你过去那样,把干部梯次建起来才行。最好能形成ab角。” “这方面你不用担心,现在大山比我过去做得好。过去我是没有爪拿,就那么几个人。他现在是兵多将广,比我过去好多了。关键就看他的眼水了,能不能选对人。” 余香沉默了片刻,鲜家嘴现在的路子已经远远超乎了她的预想。村里的很多想法和创意,她已经掺和不了。何大山日渐的成熟,对村里的掌控能力也在提升。他唯一欠缺的还是市场眼光的问题。这是产业村一贯的通病。短时期内,想要得到提高太难了。周边几乎没有可以学习借鉴的先例,唯一能够学的只能是江南和沿海地区,但这些地区的区位优势和知识更新的能力,鲜家嘴是远远跟不上的,只能学其形而不能学其神。路子还得靠他自个去趟。何大海现在唯一能够做的是凭着他丰富的市场经验,帮着他把好舵,不至于在阴沟里翻船。 很快,余香便琢磨出味来了。 “你是打算把永昌公司的经验复制到鲜家嘴吧?” 何大海诧异地看了看她,放下茶杯,微微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是想把永昌公司的模式复制出来。毕竟我们已经走过了很多的弯路,如今的鲜家嘴比我当年的物流公司有实力多了,没有必要再去走那些弯路了。我和大山商量了一下,不但要引进职业经理人,还得建立战略投资委员会和财经预算监督委员会。 见余香听得很仔细,当即他便把他的想法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战略投资委员会,不但要让村里的老人参与进去,还得聘请几名专业的投资顾问,而财经预算监督委员会除了村民代表,还得增补有现代企业财经管理经验的专家参与进去。有了这两个臂膀,大山将来运作起来,便会游刃有余。” “想法很好!但现在是不是还没有到哪一步啊?你们是不是太心急了。” “市场的风云瞬息万变,要想长期立足,还是要打好准备仗。永昌公司的现实例子,历历在目。我是深有体会,亏得我们当初转型快,准备充足,不然仅仅这一轮的国际贸易摩擦就能把我们打得死无葬身之地。你别忘了鲜家嘴的底子,还是在大农业上,农业的风险最易受到市场的冲击,所以还早点打算比较好。” “可惜啊,现在还是鲜家嘴一家独大,要是示范片都能像鲜家嘴这般,那我就不用再操心了。” 何大海连忙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示范片说小也小,说大也大,但镇与镇之间,村与村之间的差距太大,需要付出的基础投入一年两年哪能见到效果,还得慢慢来,急不得。你不要想把每个村子都建成鲜家嘴这种村子,这种贪大求思想是要不得的。新型城镇化是大势,不可逆。我们的基础工作必须得顺应这种大势。农村空心化的问题已经存在,人的问题不解决,基础条件弄得再好,没有人都是扯蛋。以我的估计啊,往后整村合并应该是大势所趋。缺乏自然禀赋的穷村,人烟稀少的寡村,自然会被时代的潮流所淘汰。所以啊,我建议你啊,往后的重点还是要抓住重点村和中心场镇来建设,否则遍地撒胡椒,是起不了效果的。 余香沉默了许久。何大海的话再次刺激到了她的心坎上。不说是整村合并,就是镇乡整合的风声也已经传了出来。她头疼地理了理思绪,良久又才笑了起来。“或许你是对的。我呢确实太心急了,心也太大,没有看清楚大势。” “俗话说,屁股决定脑袋。我们是身在风浪之中,而你们吃着安胎药,有些时候局外人反而看得更加的明白。你们被框框条条、狭小的天地,束缚了自我眼界和手脚。有时候退一步,或者跳出来换个角度看问题,自然就明白了。所以啊,我建议你啊,这些年老守在家里也不是个事,有时间还得多出去走走看看,看看这个世界的变化。不要搞闭门造车,更不要搞东施效颦,得学会自己看世界,走自己的路。” “说来容易,但做起来难啊!做事情最难的便是转变观念,统一思想。时间久了,很多事情都是在凭经验,用惯性思维在复制过去的模式。”余香苦涩地摇了摇头。 “所以啊,我才要劝你啊,千万不要有到处复制鲜家嘴模式的想法。鲜家嘴的模式,是鲜家嘴的路子。放在别的村或者别的镇,只会吃力不讨好,最后弄成四不像就麻烦了。” 难得与何大海相处个周末,没想到聊来聊去还是聊到了工作中去。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和何大海之间的话题都在围着工作转。余香难过地低下了头,“难道真就应了卫婷儿那句话,夫妻之间,时间长了,便从爱情变成了亲情。一旦爱人变成了亲人之后,便会淡化爱情的滋味。”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连忙摇了摇头,站起来说道,下午收拾一下,我们去看看老镇长。 。 第三百零六章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来到城西,复活后的古城,隐隐胜过了它千百年前的繁华。 老镇长的家,随着棚户区的改造也已经搬到了相邻不远的安置小区。从镇上回来,老镇长在老龄委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个看似闲散的部门,对于真正想要做事情的人来说,有着太多的事情要做。 忙并累着,但工作的起来比远比在镇上还要快活。 进入老龄化,老龄委承担的工作和任务也越发的重要。过去,老龄委更多的是组织老年人唱唱歌、跳跳舞,但现在老龄委的工作早已经从城区深入到了镇乡。 梓县是人口大县,老龄化的比例也远远高于相邻的区市县。百岁老人的增长比例,逐年递增。老镇长接手的时候,梓县满百岁的老人不过一巴掌的人数,但到了现在已经是两根指头的人数。老镇长心闲事不闲。 接到余香的电话,老镇长连忙从老年大学培训班专题汇演上赶了回来。 穿过几条大街,老镇长居住的安置小区毗邻大江,也算是一处不错的风水宝地。这座新建不久的安置小区,虽然远没有商品住宅小区那般豪华和惬意,但胜在安静,胜在亲朋四友也都居住在这里。与进门就关门闭户的商品小区比起来,这里反而多了几分难得的灵性和人气。 对于余香,小区的老邻居们并不陌生。 这些年,但凡看过电视,关心时事的人,大都暗自佩服这个年轻得有些过分的县级领导。余香做的那些事情,在梓县的老百姓的眼里都能够写出一本厚厚的变迁史。见着余香和何大海走进小区,纷纷让出路来,热情地与她打招呼。余香连连点了点头。来到赵镇长居住的单元楼下,老镇长的安置房选择在一楼,有一处不大不小的小花园,花园里跟他原来的老院子一般也都种满了兰花和其他的鲜花,还种上了一棵葡萄。但余香来的不是时候,这些葡萄刚刚被摘去了果实,留下光秃秃的枝干。 老镇长和他的爱人,已经等在单元门前,见着余香和何大海,俩口子连忙热情地迎了过去。“余常委,你可算是稀客啊!” 余香和何大海笑着与他们俩口子握了握手,何大海连忙将手中的礼物递给了他的爱人。与老镇长握手之后,余香故作生气地说道,老领导,叫余香!不然的话,我立马走人! 老镇长连忙笑了笑道,好,好!叫余香!余香,何总来请屋里坐。 将余香和何大海领进屋子,与他们打过招呼之后,老嫂子给他们泡好茶水,摆上水果,便借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老领导,我看你现在是越活越精神啊!” 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余香打量了一下屋子。新装修的屋子,是简装,屋里的摆设跟原来的家里一般的简陋,沙发后的墙壁上醒目地挂着一幅老镇长自个的笔墨茅舍人家,清风渡月。再次回到梓县任职,余香与老领导在工作场合打交道的时间,少之又少,绝大多数都是余香坐在台上,而老镇长坐在台下开会。鲜有时间,单独在一起摆谈几句。 老镇长接过余香的话,呵呵笑道,人老精神不老啊!我现在这份工作,每天都跟健康长寿打交道,想不快活都不行啊!他啧啧地咂了咂嘴巴又说道,你是不知道啊,现在的老年人日子过得很综艺啊!唱歌跳舞,琴棋书画,耳濡目染心情自然是好得不得了。 何大海也笑着说道,是啊,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政策也好,城里的老年生活,但凡有点文化的,都想报个老年培训班,把年轻时候欠下的债都还上。 老镇长示意他们喝茶,听了何大海这话,当即更加高兴了。“是啊,年轻时候想唱唱歌,跳跳舞,不是五音不,就是不识五线谱,想跳舞也没有机会。老话说,缺什么补什么,临到老了也不想输在起跑线上。” 余香这回来是肩负任务来的。 李政去世之后,示范片缺一个副指挥长。依照吕书记的意见,这递补的人选,让她在正科级的干部中自己去选。她思来想去,李政缺空出来的职位,极其关键。示范片的年轻人,无论是级别还在经验都不足以担任这个职务。她便把主意打到了老镇长的身上。 见余香提到了李政,老镇长不由地脸色暗淡了下来,良久才唏嘘地说道,李政这一辈子啊,太过要强。他啊走得也太不是时候了,他还那么年轻,病来如山倒,没想到他反倒是走到了我的前面。“我呢跟他搭班子,也算是将近两届,工作上的争论从未少过,矛盾自然也是有的。但我们却从未真正成为敌人。他想做事,我也想做事。我们更多的是工作的分歧,其实私底下我们还是很好的朋友和兄弟。前些天,我和爱人还去他家看过,他的爱人是个痴心的女子,老李走了快两年了,她带着女儿还是痴心念念地念着他,不容易啊!” 何大海想起与李政曾经相处过的日子,也不胜唏嘘。“眨眼,他都走了快两年了!有时候,想起来,还挺想他的!”余香叹了一口气,眼睛泛起了泪光。 “时也,命也!你也别太难过。他这人苦了大半辈子,没这个福分。”老镇长苦涩地摇了摇头,见余香一脸的伤心,赶紧劝道。 何大海连忙将茶几上的茶杯递给余香,让她缓一缓。 余香接过茶杯,吹了吹茶沫,方才趁机重新收拾好了心情。“老领导,这回来呢,我是学刘备来请诸葛亮了!示范片作为县的样板,李书记走了之后,一直空缺。我希望你能够支持我,接下自个职位!” 老镇长被她冷不丁的话吓了一跳,他的目光中闪过一阵惊喜,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余香,这不适合。我已经是个闲人,担不起这个重任啊!” 何大海见余香提到了正题,端起茶杯,不敢再插话。 “老领导,在我看来,就你最合适!你的能力和工作水平,我都是知道的!” 老镇长心绪浮动,但他依然坚持地说道,余香,这不适合。那个位置,你比我清楚,那都是年轻优秀干部的跳板啊!我老了,你把我弄上去不好交代啊!再说再过几年,我就该退二线了。真不合适。 余香坚持说道,老领导,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我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示范片的创建,你是功不可没的。对这一块你也很熟悉,示范片走到今天不容易,又该到了闯关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帮我! 老镇长见她一再坚持,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余香,这事太过突然,你能容我想两天,再答复你行不?当然,我很感激你,在这种时候还能想起我,信任我!” 从老镇长的家里出来,何大海见余香一脸的高兴,连忙问道,你高兴啥,他不是还没有答应啊! 余香回头望了望,站在院子外边朝他们挥手的老镇长俩口子,嘴角泛起一阵笑容,“你还是不太了解他,他啊,是真想做事情的人。虽然没有一口答应,但我相信他会采纳我的意见的!他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他还没有糊涂!” 等到送走余香和何大海之后,老镇长回到屋里,跺着步子,转悠了一圈,猛然间看到挂着客厅里的那幅字,不由地一阵哆嗦,兴致匆匆地将这幅字画从墙上揭了下来。 “你干啥?”他的爱人连忙问道。 “这幅字不适合了。得换一幅!”他飞快地卷起从墙上揭下来的那幅字,跟着又从书房里重新拿出一幅字来,挂在了那扇墙上。“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他的妻子念出声来,转过瞅着他,很快心神领会,与他相视一笑。“你决定了?” “决定了,我闲散的时间够久了!也该是时候做点有分量的事情了!不然的话,真就老了。”换上笔墨,老镇长无比轻松惬意地笑着答道。 “官迷,死性不改!” 他爱人咯咯地啐了他一口。 老镇长鼓起眼睛,瞪了她一眼,有些不满,“我才不是什么官迷,我是不甘心这辈子就这么完蛋了!是真想做点实际的事情。”“也就是余香,换着是其他人,哪有你翻身之地。” “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老镇长拉开架势,一甩衣袖,安置小区里,很快又传出了老镇长熟悉而充满激情的唱腔。 。 第三百零七章 一个字“挖”! 小黑走了之后,余珍珍和何凤山商量了一下,家里没条像样的狗,不成样子。但想要再找到像小黑那样土生土长的中华田园犬并不容易。村里的狗不少,但这些狗已经被城里人遗弃了的吉娃娃、金毛和其他外来的洋犬杂交过,倒土不洋的,给小孩子当玩伴还行,但要看家本领就差远了。生性极其胆小,甚至一只野猫、一只土鸭子都能把成群的狗撵得四下跳窜。而且这些狗,远没有小黑爱干净,还爱得病。余珍珍自然是看不上。 何大海原本想着给他们抱一只藏獒回来,但这些年藏獒也是杂乱无章,鲜有正统血统。思来想去,又担心何大海和李大海的两个孩子都还小,稍有不慎伤到了这些孩子,那就是大事了。只能放弃这种暴发户的想法。 无奈之下,老俩口养了一群土鹅。这些鹅虽然没有狗那么吓人,但这些家伙顾家,虽然喜欢随地大小便,但特别讨孩子们的喜欢,对陌生人也格外警醒。就连村里的那些野狗都不敢轻易靠近家门一步,这些土鹅虽然有些呆头呆脑,但嘴巴厉害,冷不丁嘴上来一阵猛戳,戳得那些野狗惊抓抓的狂叫,夹着尾巴溜得远远的。 余珍珍能教人,也能教狗,更能教鹅。几只土鹅在她的侍弄下,格外喜人,不但爱干净,还很喜欢粘人。特别是那只头鹅从孵出来就比其他的鹅要多长一个脑袋,很是聪慧通人性,成天趾高气扬的像只得胜的大将军,整个院坝和家里都是它的领地,其他的鸡鸭鹅连院坝都进不了。一旦猫狗、鸡鸭闯进它的领地,它扑扇着宽大的翅膀,蹲着身子,伸着长长的脖子,长长烙铁一般的铁甲嘴,便不要命地狠狠地戳过去。 四个小家伙经常把它当马马骑,它摇摆着脚蹼,鹅鹅鹅的叫着,时不时还把脖子伸到孩子们的怀里亲昵地轻轻戳几下。余香和何大海每回回去,它都成了精,大老远地摇着短尾巴,噗踏噗踏地飞快出来,滴溜溜地转着小眼睛,围在腿边打转转。“大白,大白!” 一旦听到余香叫它,它便更加高兴了,使劲地抖擞着浑身的羽毛,张开翅膀,飞快地跑过去。大白跟其他的鹅不一样,从不偷吃,特别喜欢吃塘子里的泥鳅和小虾,余香扔给它几条泥鳅,它连忙一口接住,伸直了脖子,一股脑地吞下去,不时地用身上的羽毛洗洗沾了荤腥的嘴巴。 家里有了一只顾家的大白鹅,四个孩子,俩个小媳妇,兰花和余珍珍方才没有那么寂寞。而老扛把子和何凤山在城里来的那些老头子身上学到了新鲜玩意儿,养起了八哥和鹦鹉。俩人经常提着一个鸟笼子,揣着一盘象棋,去生态养老社区与那些新来的邻居,溜溜鸟,下下棋。而姚七月的老爹则迷上了那位老师,索性从家里搬出去,搬到生态养老社区过上了同居生活。他本来就是私塾毕业,手底下也有几分墨水,跟着那位老师学习书法,画画水墨画倒也过得很惬意。 而何友生的家里,却不经意间出现了变故。 何晓敏跟着他老婆,连续去了医院好几趟。这家伙不知道是哪根筋错了,居然患上了抑郁症,虽然是初期症状,但性格却大变,变得格外敏感。 何友生虽然心里着急,但也没有办法。郁郁症这个玩意儿,他之前只是在电视里和报纸上见识过,但万万没有想到年纪轻轻的何晓敏也会患上这种病。婆媳俩,也很无奈,这种病大都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但问题是何晓敏的病根子就在他老婆的身上。自打他老婆当上了村上的职业经理人,抛头露脸的时候多了,他暗自地把较劲的对象也从何大山的身上转移到了自己的老婆身上。但比来比起,每回他都要被他的老婆压上一头。 秦芳的事情,对何大海和余香触动很大。只得提醒他的媳妇多注意他的情绪变化,实在不行让他停下来调养一段时间。但对于余香和何大海的劝告,他又怎么听得进去。 李太沟一天比不上鲜家嘴,他的心就是慌的。 他老婆担心他越发加重病情,只得啥事都先给他交代情况,免得他东想西想的。何友生的老婆,见老是这么下去也不是事情。便偷偷地给她儿媳妇说,“媳妇,你看!要不你们抓紧时间带给孩子吧,兴许有了孩子,他的心思便没有那么重了。” 原本按照何晓敏和她的打算是准备在三十二岁才要孩子的。俩人都是事业型的,事业都处在上升期,都想着在年轻的时候冲一冲,拼一拼。按照她儿媳妇的打算,是结婚前十年,拼命挣钱。等到满四十岁之后,便去买一个房车,带着一家人搞一个农家乐,淡季的时候,便开着房车到处去旅游。 何晓敏患上了这种病,不得不提前中断她的计划。提前准备了怀孕的事情。半年之后,何晓敏的媳妇终于怀上了孩子。何晓敏的病仿佛一夜之间也就好了。外人看来,跟好人无疑。但只有他的媳妇最清楚,他反而病得更重了。 老镇长接替李政的职位之后,很快进入到角色。 在余香的首肯之下,示范片紧锣密鼓地进行中心村整合计划,集中财力、物力打造中心村和中心场镇。当然矛盾也不少,首先面对的问题便是村干部的整合,原本是一个村一个村支两委,二合一、三合一的整合计划提出之后,村干部要大幅度地缩减,老的自然是愿意退位让贤,但年轻的,那些刚刚上任才尝到甜头的哪有那么容易放弃。 老镇长与余香商量之后,原计划通过公开演讲进行选拔,但思来想去,这种表面上很公正的选拔方式,其实并不公平。原因无他,村与村之间大都是这个家族与那个家族,人多的村自然比人少的村要占便宜,都是亲朋好友,公开演讲进行公开投票,人少的,有能力的人肯定会吃亏。 为了防止拉票贿选的问题,老镇长采取了临时过渡的方式,组建临时班子,把各村的村主任都安排为副主任,在副主任中公开选举一位来担任村主任,而支部书记则通过绩效评估的方式,示范片提出建议人选,由村党员干部大会选举产生。落选的村支书则改任为村上的督查组、项目组、财经组的组长。至于村文书、妇女主任则都进入各组成为组员,根据工作情况,再另行决定安排。 到此刻,示范片的“三变改革”才真正进入到了深水区。 原计划老镇长是打算索性把李太沟和鲜家嘴也整合在一起的,但考虑到两个村的发展势头和人口规模,与余香多次商量之后,还是采取按兵不动。让何晓敏这条鲶鱼,卷起大浪来,推着连片发展。 何晓敏的压力越大,心思也越重。 “各位,我们现在是出在四面楚歌的状态,前有虎狼,后有追兵。示范片连续推进的整合计划,大家都看到的。多的我也不想多说。我们要看到我们的危机感啊,鲜家嘴的村级集团公司一跃千里,他们的模式我们学不来,我思来想去,还是坚持走合作社的路子。东施效颦,是要倒大霉的!我们只有走出一条属于我们自己的路子来,我们才能摆脱被整合的命运!所以,下一步我们的旅游合作社、产业合作社、劳力合作社还要下功夫,特别文创合作社,我们要抓住鲜家嘴影视基地这块牌子,抓紧时间借鸡生蛋,我们得搞好旅游观光产品的产能配套。我记得何兴旺当初在搞旅游节的时候,把稻草都能卖成文化产品,我们有很多老手艺都要深度地开发出来,成批量地做成文创产品。” “义乌,大家都知道,他们就干了一件事,做袜子,把我们穿在脚上的袜子都做成了国际化的品牌。吴兴,这个地方大家并不是很清楚。但他们也做了一件事,就是把丝绸做成领带。兰沟村呢,靠一根竹子,也都做成了产业链。我们呢,做什么呢,还得做文创品牌,豆豉是我们的本土特色,不能让李大海一个人把好处都拿走了。我们得在这方面下功夫,做出成体系的文创产品来。” 老支书李明辉,皱着眉头,点着一支烟,咳嗽了一声,担心地问道,“何书记,这么做李大海会不会跟我们翻脸啊!”何晓敏把眼睛一瞪道,“他翻什么脸,他做的是粗加工,我们做的是文创,两者根本不冲突。” 何晓敏一锤定音,根本不管大家的议论。他心里很着急,李太沟村再拿不出像样的品牌,用他媳妇的话说,没有品牌就没有竞争力!李太沟村的基础设施已经暂告一个阶段了,下一步的发展动力就在产业化上下功夫了。 “那具体怎么搞?你总得提个章法啊!”老支书见他发火,只得低声问道。 何晓敏皱了皱眉头,搞文创产品首先得挖历史根源,从历史文化着手来扩展豆豉的历史内涵和文化价值。“一个字,挖!挖历史,挖故事,挖艺术!我们这些人不行,就找对这方面有研究的人来帮助我们挖!妈拉个巴子,我还不信搞不赢他们鲜家嘴。” 。 第三百零八章 哥,我走了 本是旺季的时候,在桃花源人头攒动的人群之中,侯春却呆呆地望着河水,那双忧郁的眼神,看得人都能染上几分寂寞。 尔玛卓娜,终究还是走了。 她走得很犹豫,也走得很不甘心。 早在半个月前,侯春就察觉她有些不对劲。她做事情总是心不在焉,时不时地打翻客人的茶杯,闹出了不少的笑话。一贯天性活泼的她,突然之间,变得沉默寡言,那双黑黑而灵性的眼眸,带着深深的忧郁。那些天,侯春也没有顾得过来关心她。总是看见她呆呆地望着河边发呆,那副青春洋溢的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掏空了。她落寞的背影,带着一头长发,背朝着他,仿佛有许多心思要跟他说,但又沉默不语。 她走的那天早上,下着细雨,毫无征兆。 等到侯春醒来,床铺的一侧早已经冰冷,与她有关的一切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带走了她可能带走的一切,独独给他留下了满是泪水的离别信。 拿着离别信,侯春惊恐地追出屋子,屋子外面只有一条她浅浅留下的足印。 “哥,我走了。请别留恋,也别来找我。你找我也不会再找到我。一直以来,我都做着一个不切实际的美梦,现在该是醒来的时候了。我一直以为,只要我真心地爱你,心甘情愿地为你付出一切,就一定能够收获你的爱情。但是我错了,我错太多了。我太天真,也太异想天开。你跟别的男人不一样,你太重情,你的情爱得太深。与你相处的每个夜里,都在叫着她的名字。即便是我把自个交给你的那个泛着月光的夜晚,当你睡着的时候,你抱着我,迷迷糊糊中你仍然还是在惦记着她。或许你压根不知道这些,也或许你把你对她的爱藏得太深,以至于连你自己都不会相信,你依然还在爱着她。但事实就是事实,我付出了可能付出的一切,来改变这个残酷的现实。但事实证明,我做不到,完做不到。我不过是你用来舔舐伤口的替代品。无论我付出多大的努力,每天夜里在你的梦里,只有她没有我。我面对的是个无比强大的情敌,但我却无法战胜她,也无法再战胜自己。我以为时间能够挽回一切,我以为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就一定能够改变你对爱情的渴望。但事实,又再一次证明,我错了。你离婚了这么久,仍然清楚地记得她的生日、与她结婚登记的日子,甚至你给我买的那些衣服也都是她喜欢的,而不是我喜欢的。你把我装扮成了她。你以为这样就能够麻痹你自己,也能够麻痹我。你错了。一个连自己都麻痹不了的人,又怎么能够麻痹得了爱你的人呢?时间越久,你爱她就爱得越深,也把我伤害得越是沉重。既然时间已经无法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那么苦苦地纠缠下去,又有何种意义。我本是不经意间闯进你爱情和婚姻的一只孤独的小鸟,我闷头闷脑一头扎进了这条暗无天日的黑洞,你的星光只为她灿烂,你却把黑暗独自留给了我。所以我思来想去,终于弄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一种爱叫做放手。是时候,该到放手的时候了。我等这一天,等得太过艰难和辛苦。作出这样的决定,我想了整整半年,这半年里,我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我无比珍惜与你相处的这最后的时光,我把每一天都过成了最后一天。我把我能够付出的温柔都给予了你。不是想你给造成负担,也不是想试着再去挽回,而是我这一生最后仅能够为你做的事情。你换洗的衣服,我重新给你置办了几季,往后没有我照顾的日子,你记得照顾好你自己,少抽点烟,抽烟对于你的身体是一种严重的消耗。我走了,请别再来找我。给爸妈也说一声,我是自愿走的。如果他们要怨的话,就怨我吧,我辜负了他们对我的情意。但无论我将来走到哪里,我都会惦记着我还有一对我曾经爱过的父母。” “哥,如果你还有勇气的话,请一定记得去找她!她才是你最该爱的人。” “哥!请容我最后再叫你一声哥!感谢你给了我那么多温柔的夜晚,感谢你在迷乱中曾经收留过我。哥!保重!” 这封离别信,足足有两页,每一页都布满了泛黄的泪痕。看得出来,这封信她不是一次性写成的。而是写了很长的时间。有些地方的字迹都被泪水浸透,变得有些模糊。侯春不停地打她的电话,她的电话始终处于关机的状态,赶到县上,找到她的家,却已经关门闭户,敲开门,却是一对陌生的夫妻。打听之下,才知道她和她的父亲,早在半年前已经把这处老旧的房子卖给了他们。 她的微信和朋友圈也都已经关闭。与她有关的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侯春这才惊恐地发现,他连与她的一张合影都没有。 顶着毛毛的细雨,侯春再次来到她喜欢的慧义寺。 慧义寺内,那棵千年的老银杏树,郁郁葱葱地滴答着雨滴,站在树下面,被冰冷的雨滴砸在脸颊上,侯春却毫无感觉。身后的大殿里,传来阵阵木鱼的声响,老和尚的叹息之声,带着无尽的幽怨。见他从大殿的侧门进来,老和尚停下了手中的木鱼,站起身来,向他摇了摇头,甩开衣袖,径直从他的身边走了出去。 他感觉得出来,她走之前曾经来过这里。他本想叫住那个老和尚,但却怎么也开不口。 从慧义寺失望地出来,坐上回村的大巴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的砸在车窗之上,他眼角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泪水和着雨水,默默地流着。他咬着嘴唇,目光空空无也。在的时候,他不懂得珍惜,但她离开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的心伤得那么的痛,那么的愧疚和不安。 她与别的女子完不一样,从她第一眼走进他的视野,他便感觉他与她必然会产生纠葛。她浑身上下带着阳光,宛如出尘的仙女,一度时期,他甚至害怕与她的接触。她太过纯真,连脸上的小酒窝都带着触动心弦的微笑。 往日的一幕幕在车窗外划过,他的心已经满是鲜血。他恨自己,伤害了她。恨不得一头跳出车外,被过往的车流一头撞死。 。 第三百零九章 这才像个家! 卫婷儿是一周之后,才收到了一条陌生的短信姐,我走了。侯春,我还给你,希望你好好待他。接到这条陌生的短信,卫婷儿愣了片刻,很快眼泪婆娑地掉下了眼泪。她落寞地掏出一支烟来,独自点燃,长长地抽了一口,良久才吐出来。“你,终于还是走了,终究还是带不走他。” 抽完烟,卫婷儿几度拿起电话,拨到侯春的电话号码,但却迟迟没有拨过去。 三天之后,是周末。卫婷儿回到省城,跟父母打了一声招呼,接到孩子。“妈,周末我带侯瑞出去玩两天。”她母亲有些迟疑地看着她,“行吧,路上注意安。记得星期天晚上7点必须回来,小瑞还得上网络英语课。”卫婷儿一边忙着收拾孩子的东西,一边点了点头。 出了小区,上了车,小瑞怯生生地看着她。“妈妈,爸呢?怎么好久都没有见着爸爸,我想他了。”卫婷儿的眼泪瞬间又要流了出来,连忙掩饰道,小瑞,你真想爸爸? “嗯,”孩子点了点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那你坐好了,不要乱动。我们去找爸爸,好吗?”卫婷儿把他抱在安椅子上,在给他系好安带之后,方才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子。“好啊,好啊!要见爸爸了哦!”孩子瞬间高兴了起来,像只脱巢的小鸟。 从省城到梓县,不到一个半小时。卫婷儿的车还得很快,她不停地踩油门。她的心堵得很厉害,也很烦躁,车喇叭被她一而再地按着响过不停。她的脑子里不断地回想起,与侯春的点点滴滴。她亲手给自己的婚姻判了死刑,但现在她希望这个死刑也能缓刑,甚至减刑的时候。他是错了,而且错得太多、太过严重。但对于她来说,她也错了,也错得太多。夫妻本是同命鸟,大难来临各自飞。心高气的她顺应了这句老话,但去从未走出过爱情的泥潭。余香说她是在跟自个赌气,而向燕燕则说她是太在乎自个的面子。离婚之后的这些日夜,她陷入了恐怖的怪圈,不断的失眠和多梦,弄得她几乎崩溃。每每在闺蜜面前,她死鸭子最硬,但其实她们远比她看得明白,她压根就放不下。尤其是每次面对孩子的时候,她冰冷的心,压根就做不到铁石心肠。那种自欺欺人的冰冷,往往会因为孩子的一个眼神、一句话,甚至是一个委屈的背影而冰腿消散。时间越久,分别的时间越长,她越发恨不起。 工作上的强势已经让她精疲力尽,她的内心其实还是藏着一个小女人的心态。她渴望得到男人的温暖,渴望依靠男人的臂膀。 直到接到那条陌生的短消息,她才放下内心的纠结,给自己下了一个台阶。“我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我的孩子。孩子没错,凭什么要让他承担婚姻的恶果。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成为离异家庭的孩子。他这么可爱,这么天真,他应该有一个完整的家。”她不时地回望坐在后排上已经睡着了的孩子,不时地给自己打气。 从梓县下了高速,开在熟悉的乡村道路上,示范片林林总总的深加工厂房,密密匝匝地排在路的两边,穿插在田野和山川之间的民宿、农家乐,让她大为惊喜。“功成不必在我,但功成必定有我。”她很庆幸,她为这片古老的山川,留下过自己的足印。 她伸手降下车窗来,呼吸着窗外的新鲜空气,默默地自己打气,“待会见着他,一定不要露出怯意。即便是想要复合,也应该由他来求我,而不是我去求他。”她有着自己的骄傲,却害怕再次受伤。 越是开进乡村道路,她的车速越发慢了下来。 不知不觉中,车开到了侯家村的村口,远远地顺着那条小溪流,桃花源就开在眼前。马上就要见打他了,她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眼看就要开到桃花源了,她连忙将车停下来,对着后视镜,擦去眼角的泪水,重新补上妆,方才深呼吸一口气,重新发动车子,将车子开到了桃花源外。 侯春的父母正在桃花源热情地送着客人,见到她的车子,老爹愣了一下,老母亲却飞快地跑了过来,热情地跟她拉开车门。“婷儿,你咋来了?小瑞呢?” 卫婷儿的身子有些僵硬,老母亲的热情让她很是意外。连忙笑了笑道,“在后排,睡着了!我马上抱他起来。”她慌忙地打开车门,使劲地摇了摇儿子,“小瑞,到爸爸家了,赶快下来!”儿子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听到到了爸爸家,一下子高兴了起来,等她给他松开安带,一把推开她,跳下车,飞快地跑了下去。“奶奶,爷爷!” 儿子像只出笼的小鸟,飞快地扑进了老母亲的怀里。 老父亲也连忙走了过来,乐呵呵地傻笑着。 卫婷儿尴尬地朝着老父亲笑了笑,纠结了一下,方才艰难地喊了一声“爸!” 老父亲更加吃惊地看着她,跟着又听见她喊了一声“妈!”,嘴角哆嗦了几下。 “诶!” 老俩口抱着孙儿,一张老脸很快开了花,连忙答应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快进去坐!中午给你们娘俩弄好吃的! “侯春,侯春!赶紧出来,婷儿和瑞儿来了!” 没等老俩口把话说完,儿子一把挣脱了奶奶的怀抱,腾地一下子跳到地上,“爸爸,爸爸”的叫着,飞快地跑了进去。侯春正在给人倒茶水,听见儿子的声音,诧异地转过头来,冷不防被儿子一把抱住,连忙高兴地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转过头对那座的客人歉意地说道,这是我儿子!“瑞儿,叫叔叔,阿姨!” 小家伙上了侯春的怀抱,便赖着不想下来。“你妈呢?你是跟谁来的啊?是你余香阿姨,还是你妈妈?” “妈妈带我来的!”儿子撑起个小脑袋,骄傲地说道。 卫婷儿跟在老父亲和老母亲的后面,从车厢里提出儿子的生活用品和给他父母买的礼品,很快便走了进来。见着她,侯春直愣愣地看着她,她又瘦了,心里不由地一阵难过,连忙放下儿子说道,去跟奶奶玩一会儿,爸爸待会带你去捉螃蟹!儿子听了他的话,从他的身上跳了下来,跟着他的奶奶和爷爷,很快跑开了。 侯春搓了搓手,径直走到卫婷儿的身边,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你咋啦了,来了也不打过电话!” 卫婷儿见他神色苍白,原本有心怼他几句,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儿子想你了!我有啥办法,你又不去看他。”将卫婷儿带到自己的卧室,见卫婷儿有些迟疑地站在门口不肯进来。“进来吧,没事!她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卫婷儿这才走进了他的卧室,卧室里极其简单。除了一张席梦思床,两个床头柜和一个梳妆台,便只有一张书桌和一个衣柜。卫婷儿四下打量了一番,见他打开了儿子的行李,心中不由地一慌,连忙一把抢了过去。“我来,你去忙吧!” 侯春只得把手中的行李箱,交给她。卫婷儿见他杵着不走,脸上不由地一阵潮红,只得再次说道,你去忙你的,我来收拾。“那行,待会吃饭的时候,我来叫你!”侯春悻悻地摇了摇头,一边往门外走,一边低声说道。 “你带娃去耍一会儿吧,待会我收拾好就过来。他很想跟你玩!” “行,我知道了。那你收拾完了,就到河边来。我带他去捉螃蟹。” 打开衣柜,望着满柜子的新衣服,卫婷儿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那女的给侯春最后置办的。她心里有些恼怒地一把将这些衣服一股脑地塞到了床下的收纳箱,而是打开行李箱把自个换洗的衣服和儿子的衣服挨着挂了上去。待收拾了衣柜,她又挨着把屋子收拾来了一遍,方才吐了口气道,“这才像个家!” 隔着竹木窗户,见着儿子跟侯春在浅水的地方打起了水仗。听着他和儿子笑呵呵的声音,她抱着双臂,静静地站在窗口,眼角不由地再次湿润了起来。“妈妈,妈妈快来!快来帮我!” 听到儿子的喊声,她连忙答应道,“来了,来了!” 。 第三百一十章 婚姻的另一面 “妈妈,你快来!爸爸欺负我!” “他敢欺负你,妈妈帮你!” 卫婷儿有些紧张地来到河边,冷不防被侯春泼了一身的凉水,当下也弯下腰,跟着儿子与他玩起了泼水。侯春被俩娘母弄得有些狼狈,连忙四下躲闪。“让你欺负我们娘俩!儿子加油!” 卫婷儿顾不上自己身上被打湿,与儿子兴奋地朝着侯春捧起水,接二连三地泼了过去。“哎呦,哟!遭了遭了!” “咋个啦!”眼见着侯春痛苦地扭着腰,一脸痛苦的表情,卫婷儿和儿子都很紧张,连忙踩着水,跑了过去。 只见侯春咬着牙,弯着腰在水里扒拉几下,冷不防突地从水里掏出一只青蟹。“哈哈哈,大螃蟹!” “螃蟹!螃蟹!大螃蟹!爸爸,真棒!”儿子惊爪爪地叫了起来。 卫婷儿不由地一阵好笑,“德行!” 一上午,侯春和卫婷儿翻得翻河里的石头,拉的拉渔网,在河里掏起了不少螃蟹、黄鳝、泥鳅和鱼虾。侯春用桶满满地装一大桶。“好了,够吃两天!”用河边的蓑草给儿子绑了四只螃蟹,让他去玩,还端出了一只玻璃缸给他养上了一些鱼虾给他自己养。 儿子有了新玩具,这才放开他。 而卫婷儿则心疼地带着儿子,回到房间,换下打湿了衣服。 在桃花源待了两天,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但卫婷儿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这才是家啊!”她望着身边这个不断忙碌的男人,不由地喃喃自语。而侯春也在不断提偷看她,见着她这般快乐,心里越发后悔自己辜负了她的情意。 临走的时候,俩人并肩站在河边,望着远处的青山绿水,荡漾在心中的那片寂寞而哀伤的情绪再次袭上两人的心头。“侯春,卓娜走了,你打算怎么办?” 侯春转过头来,阳光照着卫婷儿的脸上,透着光的发梢,带着一脸光洁的面容,越看内心越发心动。良久,他才叹了口气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有了小瑞,不着急。你呢?” “我呢?我还没有想好,也没有时间去想。” 俩人沉默了片刻,侯春捂着砰砰心跳,缓缓地向她伸出手去,一把抓住她的小手。卫婷儿羞涩地挣扎了几下,“你干嘛?”侯春艰难地问道,“我们还有复合的可能吗?” “你想复合吗?” 见侯春重重地点了点头,卫婷儿连忙抽回了手,转身飞快地跑到儿子身边,扭头朝他笑道,想,那你得重新来追我! 侯春瞬间觉得眼前一亮,迎着阳光朝她挥了挥手,开心地笑了起来,“我会的!你等着我!” “下周,我很忙,莫法过来了。有时间,你来林县带儿子吧!” 侯春快步几步走到车前,帮着把儿子的东西收拾到后备箱里,抱着儿子使劲地亲了一口。“爸爸,记得哦,下周来接我放学。”侯春忍不住流出了眼泪,连忙点了点头。 眼见着卫婷儿的车开出了侯家村,侯春站在村口,久久不能平静。而他的父母则相视一笑道,“婷儿终于肯回头了。” “是啊,能走出这一步。这个孩子也不容易。只是这般太对不起卓娜了。” 回来的路上,卫婷儿的车开得很快,她的心情跟窗外的风光一般的美丽。 何晓敏的病越来越重了,他老婆的心每天都过得悬吊吊的。她越发努力,何晓敏的压力就越大。她很想跟何大海打辞职报告,但她又舍不得这份事业。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是我做错了,还是我看错了人?这段日子,她过得身心俱疲。原以为有了孩子,何晓敏就能够转移视线,把心思都放在孩子的身上,但随着孩子开始牙牙学步,她才发现何晓敏似乎在内心排斥着这个孩子。 半年过后,偶然的机会,她遇到了廖雨。廖雨被免职之后,并没有回到省城,而是进入了市里一家科技型企业当起了项目副总。或许是心里太累,心里太空虚。这天夜里,她参加了廖雨组织的聚会,酒过三巡,醉醺醺的她,在宾馆里与他发生了本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成熟丰盈的她,很快让廖雨着了迷。她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几番逃避无助,只得屈服与他的威胁,与他偷偷地交往。偷来的快活不是偷,而是毒药,廖雨的千般挑衅,让她欲罢不能。这种她从未有过的滋味,远远超过了婚姻能够带给她的满足。 日子偷着在过,她更加不愿意在回到村里,每次见到丈夫忧郁的模样。她都感到很心慌和心寒。凭什么总是我来哄着你,而不是你哄着我。久而久之,她连孩子也都扔给了何友生俩口子。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何友生的老婆很快察觉了她的异样。几次三番,想要与她谈一谈,但都话到嘴边却开不出口。她害怕戳破了这张遮羞布,最终受辱的还在她这个家和她的儿子。以儿子的脾气,这是要他的命啊! 无奈之下,她只能偷偷地掉眼泪,睁只眼闭只眼,连何友生她都不敢说。有时候,实在是忍不住借故敲打她一下。但儿媳倒也爽快,很快便交出了家里的财政大权。她的心已经不再这个家里了,钱对于她来说,也不是什么事情。以她和廖雨的经济条件,家里的这点财产,她还没有打上眼。要不是因为孩子,因为他这个病,她早就想跟他们摊牌了。 廖雨虽然还没有结婚,但在外的情人并不少。她心里很清楚,这种日子长不了,但阴差阳错,她已经坠进去了。要想再回头,也回不来了。廖雨给予不了她承诺,她也从未希冀过能够安稳地与他重组家庭。内心的野性一旦冲破了世俗的约束,便想野草一般地疯长。她一门心思地扑在工作上,计划着等到拿到了公司的分红,便自己去组建一家公司。 偷着过的日子,越发让她艳丽。她是搞婚纱摄影出身的,很懂得打扮自己。廖雨原以为跟她不过是一夜露水情缘,但与她相处越久,便越发离不开她。她浑身上下那种成熟的女人味道,让他很难作出抉择。想他的时候,她会主动定一家宾馆,不想他的时候,她满心地忙碌在工作上,甚至连一个短信都没有。她很清楚,廖雨这个把她推进深渊的罪人,不过是她干枯心境的调剂品。她对他恨不得扒了他的皮,但却无法报复他。不为别的,因为他让她活得像个女人,也享受到了女人该有的滋味。 “磨吧,慢慢磨!等到他想明白了,过不下去了,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她暗暗地给自己添了一张遮羞布,一而再地安慰自己。 李太沟村在何晓敏的督促下,各个合作社呈现出了井喷的效果。与鲜家嘴配套的文创产品,可以说是一夜爆红。何晓敏唯一能够在老婆面前拿得出手的骄傲,但她的眼里却无足轻重。每每他骄傲地说起,她都潸然一笑。虽然身体出了轨,但终归他还是她的男人,而且是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她小心翼翼地保护着那层窗户纸,留着他最后的颜面。“不管怎么说,我爱的还是他!唯一能爱的,也是他。” “实在是到了最后,当不了爱人,当朋友也行。” 同样是女人,她很清楚老妈的敏感。她索性单独找到她,“妈,我也不想变成这样!但我确实错了,回不了头。为了这个家,您也别难为我!留点时间,让我们慢慢解决吧!” 何友生的老婆很震惊她的坦诚,但听到她的话,还是一脸的痛苦和绝望。她精心呵护的这个家,即将面临破败的边缘。“造孽啊!我们老何家这是遭的啥子孽啊!” “妈,你和老爸我会一辈子孝敬的,但我遇到了这档子事情,说出去都是耻辱!我不甘心,但我又有啥子办法!去报警吗,最终受伤的还是晓敏啊,还是我们的孩子啊!” “你既然知道是这么回事,为什么不悬崖勒马,趁着还来得及啊!” “来不及了!我已经回不了头!其实你也知道,我和晓敏早已经貌合神离了!瞒下去,对我,对他,对这个家都好。等到适当的时候,我会想办法跟他离婚的!” “你!哎,这是你们俩口子的事情,我这个当妈的也不是木鱼脑袋!终归还是晓敏这个病害的!”何友生的老婆原本想好好收拾她一顿,但听了她的话,抬起的手,却无奈地放下去。这些年,她已经看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要想让她学她们这一辈子人,当一辈子贞烈之妇,是不可能的。这些年,年轻人说结婚就结婚,说离婚就离婚,村里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何友生的老婆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只得妥协地点了点头。“行吧,我答应你!不过我希望你到时候,别把他逼死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把他逼死了,你应该很清楚后果。”“妈,他是我男人,我又怎么会恶毒地害死他。” 婆媳俩抱着头大哭了一场。 。 第三百一十一章 你看错了我啊! 村子里除了何友生的老婆较早地察觉,何晓敏的老婆李彩云的异动,便只有姜小丫。 姜小丫与李彩云年纪差不多,但姜小丫是何大山的爱人,按照辈分李彩云还得叫她一声二妈。村子里的辈分,跟着外出打工的人流留下的后遗症,有些乱得抹不开口。 这些年,村里老何家人的矮辈分,大都习惯叫何大海为大爹,叫何大山为二爹,何兴旺为旺叔,而叫何老六为六叔。 “也许有一天我会离婚!但不是因为出轨的事情,而是因为我想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你这不是很搞笑吗?离了婚,家还是完整的吗?” 李彩云唏嘘地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游离。“这不是没办法啊,归根结底我是受害者,他也是受害者。他一向是完美主义者,又怎么可能原谅不再完整的我。”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想办法断了。” 姜小丫有心劝她收手。 “你我都是女人,有些事情错便是错了。况且这段时间我也想明白了,我和他或许真不太合适。虽然廖雨的手段很卑劣,但你懂的,女人嘛,终归还是想活得像个女人。而不是男人的附属品。” 姜小丫见她主意已定,只能暗自为她不值。“你会后悔的!” “后悔,也许吧!” 她的目光中游离着泪光,姜小丫看得出来她已经在后悔了。“廖雨真是个祸害,害人不浅啊!” 何晓敏并不是糊涂人,相反他极其敏感。处女座生来就追求完美,妻子的一举一动看似隐藏得很好,但其实破绽百出。即便是同房的时候,他感觉得出来她很敷衍。她极尽可能的夸张,来满足他内心的虚荣。多次过后,他再也提不起精神来,只能应付了事。 但他并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而是在等。 他在等她什么时候编不下去了,什么时候再也敷衍不了了,他倒想看看,她究竟怎么向他摊牌。虚伪啊,虚伪,他看着很是恶心。甚至妄想着恨不得马上掐死她。 但他不能,他是个病人。抑郁症也属于精神病,他杀死她,只会加重自己的病情。他还想活下去,好好跟她斗一斗。他倒也看看,背叛婚姻的结局,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李彩云偶然的失策,不幸中标。她心里很清楚,这是谁的孩子。她不能要。 偷偷地去医院做了流产手术之后,术后恢复期,很快便现了行。 “晓敏,我们离婚吧!” 她躺在床上,看着他忙来忙去地照顾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艰难地说了出来。没有预想中的狂风暴雨,何晓敏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地给她喂着药,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一把推开他的手,大声怒骂道,我说离婚,你没有听见吗? 何晓敏淡定地放下手中的药碗,目光定定地看着她。那淡漠的眼神,仿佛把她当成了空气。 良久,他站起身来,给她盖好被子。“等你康复,再说吧!”在他推开门,走出去的那一刹那。她都明白了,他不是不知道,他是早就知道了。“何晓敏,你个王八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转过头来嘿嘿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目光泛着红光,“你是我老婆,身上多了点味道,我还能不知道吗?但是我跟你说想要离婚,没门!除非我死了!”“你!可我怀了别人孩子!” “那又怎么样,那不过是个孽种!再说都已经被你做掉了!也没啥大不了!”“你混蛋!我给你戴了绿帽子,我偷了人!”何晓敏停下步子来,再次嘿嘿一笑,“你知道就好!犯了错,你想一走了事,可能吗?” “你在逼我!” “错了!你大错特错!没人逼你!是你自己在逼自己!” “我要离婚!” “没门!除了离婚,什么都可以!但唯有这个条件我不能答应你!即便你烂成了一坨屎,那也是我拉的!” 等到他走出了房门,关上了门,李彩云傻傻地望着那扇被关上了的门。良久,她抱着被子呜呜地大哭了起来。“你个变态!变态!你为什么不离婚!为什么不让我走!你想逼死我吗?” 她大哭了一场,咬着牙,狠狠地骂道,好!你既然不同意离婚,那么我就死给你看! 当天夜里,她趁着他睡着了,偷偷地割腕自杀。但当她意识一点一点的流逝,她却听见他在笑,大声地笑,“你想死啊!可惜啊,有我在你死不成的!” 她被抢救了回来,当她睁开眼,她还是躺在自家的婚床上,床头上昏黄的灯光亮堂堂的,格外刺眼。睁开眼,头顶上挂着吊瓶,手腕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公公和婆婆带着孩子守着她的身边,见她醒来,不由地松了口气。“你个傻孩子!总算是被晓敏发现得及时!你怎么这么傻啊!” “妈妈,妈妈,你不要死!” 所有人都围在屋子里哭,只有何晓敏在冷冷地笑。李彩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冷冷地笑重重地砸在她的心口上,比手腕上的伤口还疼得厉害。她还是太小看他了。“他在报复!他这是要我生不如死啊!你真狠!” 伤好之后,何友生和何晓敏一家人对她自杀只字不提,还掩饰得很好。村子里的人,除了姜小丫没有人知道,她曾经自杀过。“你想干嘛?你究竟想做什么!你告诉我啊!”她一把抓住何晓敏的手,流着泪,几乎是在求他。 他一把扔开她的手,冷冷地瞅了她一眼。“我都没死,你怎么能死呢!你难道忘了,我们结婚时候的誓言!只有我先死,你才能死!” 听了他的话,她完绝望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天哪!我究竟该怎么办?”他再次转过身来,嘿嘿一笑,“忘了告诉你,你那个情人我已经找人打断了他的腿!这辈子,你都别想再见到他了!呶,这是他的保证书!我跟他说得很清楚,这次是打断了他的第三只腿,下回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就这么恐吓了一下,他居然怂了!太没有意思了!我还以为他挺有骨气的,现在看来不过是个怂货!” 她慌乱地一把抓起那张带血的保证书,彻底傻了。“你这是在犯法!” “我知道啊!我是在犯法!我自首了啊!判了我八个月的缓刑啊!”他俯下身来,托起她的下颌,再次冷冷地说道,我现在已经被停职了!李太沟村的事情我也不再管了!我现在能管的,就只有你和孩子呢!你还想我怎么样,彩云啊彩云,你压根不知道你在我心中的重要性,我可以不要一切,但我不能没有你! “好好养养吧,血流得挺可惜的!你的工作呢,大海叔也已经听了我意见,给你暂行停职了。等你好了,再说吧!” 她奋力地挣扎着站起来,几乎是咆哮的吼道,何晓敏,我不是你的金丝雀!你关不住我! 他一把扶住她,再次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不是我的金丝雀,可是你是我儿他妈啊!” 再次关上身后的房门,何晓敏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彩云啊彩云,你看错了我啊!” 李彩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她的内心已经一片空白,除了流泪,还是流泪。她想起余珍珍曾经说过,当老何家的女人太难了!老何家的男人不但对自己狠,对自己的女人更狠! “何晓敏!我恨你!我恨你!恨你!” 哭泣中,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看见,何晓敏穿着一身白无常的衣服,手中拿着一把镣铐,把她绑在烙铁柱子上,伸着长长的猩红舌头,掏出雪亮的刀子,一刀接一刀地割她身上的肉。他一边割着,一边还在大口地嚼着。他满嘴鲜血地说道,这是你欠我的啊,你要还啊! 她浑身大汗淋漓地惊醒过来,不由地喃喃自语,我拿什么还啊! 。 第三百一十二章 好小子,有骨气! 短短半年时间,何友生一家的变故,让人猝不及防。 何晓敏教唆伤人,被判了八个月缓刑,免去了在李太沟村的职务。而李彩云也在他的要求下,因为身体原因被暂行停职。这让余香和何大海很是被动。 无奈之下,何大海只得找到何大山与他商量,提前让姜小丫顶替了李彩云的职务。何大山原本是不同意的,“一家人都在村里任职像啥子样子嘛,逗人说闲话!”“举贤不避亲嘛!再说了现在我们的财经管理委员会也不是吃素的!账目都是公开透明的!说啥子闲话!”姜小丫也很不是很赞成。“这么弄下去,搞成了我抢了彩云的位置啊!”“这跟你没有关系,是她身体的原因!你应该比我们知道得更清楚!”姜小丫脸色一红,李彩云的事情她的嘴巴管得很紧,就连何大山也是云里雾里的。 打消了何大山和姜小丫的顾虑,解决了村里的事情,但余香和苗新月很是头疼李太沟村谁去接何晓敏的班。思索几番之后,只得从示范片指挥部办公室重新安排了一个年轻小伙子去顶替何晓敏的职务。 家里出了事情,何友生俩口子明显出老了许多,见着人也少了笑容,每天都愁眉苦脸的。闲下来的何晓敏和李彩云,只得再次操持起了自家的生意。貌合神离的小俩口子,明里暗里还在斗着气。老俩口两面都不讨好,只得安心地去带孩子。两个孩子和何大山的两个孩子也都在村上了幼儿园,由唐悦照顾,他们倒也没有多少事情可做。但却暗暗为儿子、儿媳着急。 直到半个月后,余香和何大海才从旁人的口中得知李彩云与廖雨的事情。俩口子相顾无言,谁都不愿意再提及那个让人恶心的名字。反倒是,老镇长得知了这件事情之后,倍感痛快,“该!活该!这样的人就该好好收拾一下!” 引入市场机制之后,通过整合,示范片的工作按部就班地进行。余香反倒是轻松了许多。 早上6点过,被人在睡梦中吵醒,余香一身的起床气。尤其是因为廖雨,余香多少有些失眠,好不容易才睡下,对这个罪魁祸首实在是难以饶恕。反侧地几下身子,抱着枕头,哼哼了两声。不用想,又是何大海在给她找不痛快。“余香,我得回镇上去一趟!” “去吧,去吧!你别管我!我实在是睁不开眼睛!”朦胧中,她听见何大海叹了口气。 何大海撵回镇上,这才知道何晓敏昨夜凌晨,与一群朋友在城里吃了烧烤之后,在回村的路上,被人闷头打了一顿。两条腿被人打折了。 还没推开医院病房的门,大老远他便听见何晓敏在和李彩云吵。“你放手,我去找他算账!这事没完!” “你还有完没完!这是一报还一报!我认了,跟他也扯平了!” “你!都怪我!” 病房里,很快传来了李彩云低声哭泣的抽搐声。 见到何大海走上楼来,何友生俩口子眼睛通红地朝他摇了摇头。“咋回事,伤得很重?”何友生的老婆一边抹着泪,一边苦笑着说道,都是冤孽! 何友生哆嗦着手,从兜里抽出一支烟来递给何大海,何大海连忙接过来,给他也点燃。俩人抽了一口,吐出一阵白色的烟圈,何友生才说道,算了!这事儿子都说了!我们认栽!也不给你和余香添麻烦了!“大山和李大海呢?” 他老婆连忙接过话答道,他们帮我们去报案了!警察刚刚才走!他们去帮助做一下笔录。 “就这么算了?” “算了!”何友生痛苦地摆了摆手道,晓敏把他伤得更重,他报复也是应当的。是个男人都忍不下这口气。“要不是他,儿子和媳妇也不会闹到今天这种地步!”何友生的老婆内心并不服气。 “你给我闭嘴!冤冤相报何时了!到时候真把儿子整戳脱了!我看你咋个办!既然儿子都说了,不要管了!听他的!就当我们老何家被疯狗咬了一口!” “那行,我进去看看他!” “你帮我劝劝彩云,不要在闹腾下去了,在闹腾下去,我们这个家就完了!” 何大海重重地点了点头,扔到烟头,推开门走了进去。小俩口顾眉瞪眼地生闷气。见着何大海走了进去,李彩云连忙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惨兮兮地笑道,大书记,你咋来了!何晓敏也咬着牙,伸了伸腰杆,朝他点了点头。“你那么忙,怎么也来了!” 何大海见他两条腿都打满了石膏,皱了皱眉头,“都伤得这样了,我还能不来吗?” “怎么样,没啥大问题吧!医生怎么说?” “没啥遭了个闷头棒,断了再长,兴许还能长高点!” “好小子,有骨气!”何大海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彩云很快又流出了眼泪,她张了张嘴,却被何晓敏狠狠的瞪了一眼,只得垂下了脑袋,闷头抽泣。何大海知道她的意思,朝她点了点头,方才对何晓敏说道,晓敏啊,这么老何家一贯不怕事,也不惹事,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老爹刚刚说,你说算了。但这话我不赞成,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不能老是被人骑到头上拉屎!村上也是有法律顾问的,武的有法律管着,我们不能乱来,但文的我们依法依规的来处置!这回,不管怎样,还是要让他付出代价的。既然伤了人,都是要负责任的!不是你说算了,就算了的! “大海叔,我?” “这事你别管了,大山会去找村上的律师帮你办妥的!” 等到何大海走出了房间,俩口子面面相觑,一时都说不出话来。李彩云使劲地张了张嘴,才艰难地说道,老公,我错了! 何晓敏举目看了一下她,见她脸色苍白,一脸羞愧的样子,心里不由地一痛,“事情都过去了!说来说去,归根结底还是我的原因,才被人家钻了空子,占你的身子!” 李彩云听了他的话,忍不住满腹的委屈,抱着他再次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老公,我再也不离婚了!” “真不离了?” “打死都不离了!” “你会后悔的!” “不会!这一辈子都不会!” “哎” 何晓敏咬破了嘴唇,暗叹了一口气,心里却打定了主意“是该离婚了!”他下意识地抚摸着她的脸,却始终无法开口。 。 第三百一十三章 月亮是星星的彩虹 出院之后,何晓敏和李彩云的婚姻终究还是离了。 何晓敏一意孤行,谁都看不懂。李彩云要死要活,最终还是没有挽回。老母亲抱着孩子痛哭了一场,何友生倒是看得很明白,儿子这回是心如死水。 “离了她才没有负罪感!” 儿子的这番话,让老母亲叭叭地掉眼泪。 离婚之后,李彩云并没有从家里搬出来,她耍起了死狗。“既然你把我离了,那我重新把你追回来!” “以前是你追我,让我爱上你!那么现在,我来追你,让你爱上我!” “你这又是何必啊!离了婚,你已经是自由的了!你应该去追求你自己的幸福!” 李彩云哽咽地骂道,离开了你,我又去哪里找自己的幸福。 余香听了何大海讲起这俩口子的事情,也不由地暗自好笑。“这俩口子有点意思!” “谁说不是呢,何晓敏终究还是有心结的!毕竟他还是个男人!”余香很不客气地反驳道,这都是你们大男子主义在作怪!如果犯错的是何晓敏,你还觉得可笑吗?一点都不可笑!反而你们会觉得那是理所应当!女人嘛,就该受点委屈!但凡是个男人哪有没有点野心的,都想着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对吧? “你这都是那年那月的老黄历了,怎么还在翻啊!”“怎么是老黄历了,你看看卫婷儿又和侯春复合了吧,侯春在外面打了一年多的望,到最后还是卫婷儿作出来了让步!他可曾去委曲求过?” 提到卫婷儿,何大海便没有办法在反驳了。这女人大大咧咧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但没想到在婚姻的问题上,反倒是比一般的女人还多了几分包容。 何大海被她一句话堵在肚子里,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很快,他又想明白,女人嘛,就是喜欢占点口舌之利。他低声嘟嚷了一句男人的好坏,还不是你们女人惯出来的。 “你说啥,大声点!跟个娘们似的!” 何大海哪敢给她说这原话,只得岔开话题道,这么弄下去,友生哥家的日子不好过啊! 余香见他吃瘪,心里乐呵呵的,“我倒是不觉得,我倒觉得这样挺好!说不定将来还是一段佳话呢!”何大海见她高兴,方才鼓起勇气,看着她说道,有件事情提前给你说一下,但说出来你可不准生气! 余香玩味地看着他,自家的丈夫,自家心里清楚。何大海一向有主见,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征求她的意见的。一想到这里,她不由地有些紧张,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其实也没有啥大事情,就是你哥给我打电话,又向我借了一笔钱,说是要入股他现在的公司。” “你借了?”余香听到他提到余余,心里便有些不舒服。她这个哥哥,糗事情也太多了。这些年都成狗身上的虱子了。“借了啊!” “你为啥要借给他,你钱多得没地方花了吗?”“我找人问过,他现在在公司干得还不错。他难得有这个上进心,我想了想,甭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哥,多少还得再支持一点!”“你啊真傻,他从来就没有缺过上进心,他野心太大才会落到今天这个田地的!能给他找份工作都不错了,你还借给他钱!你这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吗?” “我找他谈过,这回我看得出来,他是真活明白了才肯借给他的!” 余香见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只得给他敲响警钟。“只此一回,下不为例。我们已经够帮他了,上次的事情我思来想去,还是心太软!不能再这么惯着他了。” “我有分寸的,这次他是作为我的持股代理人才入股的。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傻,就这么相信了他。早防着他呢!” 余香这才噗嗤一笑,“老奸巨猾!” “公司的事情怎样了?官司还在打吗?” 何大海跟她嘿嘿傻笑一下,见她提过了公司,很快便收敛的笑容,变得有些沉闷。他点燃一支烟,使劲地摇了摇硕大的脑瓜子,“还没呢?还处于僵持阶段。姚婷一直扎在那边呢!” “这场贸易摩擦,短期内可怕是难以善了了。你们得提前做好准备啊!”余香见他脸色不佳,不由地替他着急来了起来。这场贸易摩擦,已经趋向球化。出口问题,考验着永昌公司。何大海本着西方不亮东方亮的打算,大有收缩国际市场规模,转向欠发达地区和国内,但知识产权的问题风波频起,让他和姚婷有些疲于奔命。 国际官司向来不好打,不同国家的取证程序不一样。何大海还是有些后悔,前阶段太过强势和高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种亘古不变的道理,很容易被心怀诡异的人盯上。“损失肯定不少吧!”余香见他闷着头不说话,只得再次问道。 “损失肯定会有,今年的公司利润恐怕是难以达到年初制定的8的预期目标的,可能会减两成。亏得我们没有上市,要是在海外上市这回那就要伤筋动骨了!” 余香听了他这话,不由地一阵唏嘘,“两成也不少啊!会影响公司来年的投入的!” 何大海咬了咬牙齿,捏熄手中的烟头,眼圈中有些泛着血丝,但他的目光却很坚定。“不怕,我已经跟姚婷说了,大不了今年公司的大股东们都不分红!熬呗,在熬一两年兴许就能闯过去!毕竟我们的技术,我们是有底气的!” “就怕到时候,人心浮动啊!搞不好,又是一场大地震!” “大浪淘沙,不到关键的时候,是检验不出人心向背的。我相信,绝大多数员工都是坚定地支持我们的!” “你这又是在赌!”余香无奈地摇了摇头。 “搞企业,本来就是一种天然的赌徒心态!所谓机会,其实也是在赌!只不过有的人堵的是眼前,而我们赌的是未来!”“但愿最后你不会自己挖坑,把自个埋了!” 她这话,何大海不爱听。当即他不高兴地反驳道,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轻易给我泼冷水!你是我最大的支柱,你都给我泼冷水,我还怎么干!你应该高高兴兴地鼓励我,而不是一而再的拖我的后腿! 见他一肚子火气,余香不由地打了一个冷战。看来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连忙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撒娇道,老公我错了,还不行吗?别生气了! 何大海被她的温柔吓了一跳,只得自己给台阶下道,往后在家里不准在提工作上的事情了!今天你违规了,我也违规了!余香连忙举手保证道,往后坚决不再犯了!请老公监督! 何大海捏了一把她调皮的鼻子,很快又笑了,“你啊,你没有听姜小丫说嘛,老婆是月亮,老公是星星,月亮是星星的彩虹!我希望往后,我们家彩虹长挂,而不是让星星来衬托黑暗!” “月亮是星星的彩虹?!”余香琢磨着他的话,高兴地亲了他一口,这话我喜欢!往后我就是你的彩虹! “这还差不多!” 。 第三百一十四章 黑夜里的渴望 “桃子没有李子圆,郞口没有妹口甜;去年六月亲个嘴,今年六月还在甜。新旧甜了两三年。” 窗外,那一树辛苦的李子树,花开了一年又一年,果子结了一茬又一茬。卫婷儿的婚姻生活走到今天,就如同这树苦李子,苦涩中带着丝丝甘甜。 “山是山,海是海,河边杨柳随风摆,风不吹,树不动,哥不招手妹不来。” 古老的涪江号子已经流失了近百年,偶然间从村间老农的口中传来,卫婷儿觉得这些流淌在骨子里的爱情,就像长在她的血脉中一般,挥之不去,逃避不了。因为孩子,侯春与她的关系日渐缓和,但都未曾谈及重新复合的事情。这件事情,对于她和侯春来说,实在是太难。难得双方都不敢轻易开口。 卫婷儿的父母这些年,也算是看明白了。他们家这个骄傲得不得了的公主,骨子跟他们一样的传统。虽然对侯春这个蹩脚女婿还是一如既往的怠慢,但心里却已经慢慢重新开始接纳。除了工作日,周末夫妻俩都把带孙儿的时光交给了这俩纠结矛盾的离婚夫妻。 卫婷儿还是那么的骄傲得像只孔雀,但到了周末,却变成了一只怯生生的小麻雀。一段重新的适应过程之后,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情很快因为彼此的生理需要而再次将就在了一起,偷偷地背着儿子过起了周末夫妻生活。 向燕燕时不时地打趣她,“你这都是自己作!” 卫婷儿一脸的羞涩,“作就作呗,反正就是这么回事。你要笑话我,我也没有办法。”向燕燕反而很欣赏她重新回归家庭之后的这种心态,“拿得起,放得下,你比我强!” 向燕燕的慈善事业,让卫婷儿和余香都很是刮目相看。原以为她不过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她一直坚持了下来。这几年里,向燕燕一个孤独的女人,带着一套莱卡相机,走遍了高海拔穷困地区,大到镇上,小到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落,与上百户家庭结成了帮扶关系,默默地帮着上百名穷困孩子,供他们读书。这个大山里的阿妈,早已经失去了当初那个让何大海都忍不住蠢蠢欲动的容颜,常年的强烈紫外线,过早地在她的脸上烙上了点点瘢痕。模样虽然渐老,但却越活越滋润,越活越带着成熟的母性。 她的目光里,总是充满了笑意。仿佛任何困难,都是什么难事,在她看来都带着阳光。 她的那座靠近江边的咖啡厅,挂满了孩子们带着阳光的笑脸,即便是从那些破旧的屋子里走出来的孩子,也都带着浅浅而又羞涩的笑容。每双眼睛里,都藏着一个精彩的世界。久而久之,这座咖啡厅俨然成了公益人士的爱心博物馆。进门处,被她放置了一个公益捐款箱,门墙上贴着公益资金的一览表。她的工作做得很细致,每张表格下面都贴着受助对象的照片,明明白白地写着资金使用情况。 每次余香和卫婷儿来,她身边都聚集着一大群年轻的男女,都带着仰慕的眼神,听她讲述大山里的那些故事。她的语气总是那么的平和,一点一滴娓娓道来。她的记性很好,她能够把每个孩子和家庭的细节都记得很清楚。而她最宝贵,也最骄傲的还是那些孩子给她写的信。她与那些孩子早有约定,每个孩子每个月必须给她写一封信。她一封信都回得很仔细,也很用情。“我从不奢求他们给予我任何回报,我只希望他们能一个接一个的把这件事情做下去。我帮助了他们,将来再由他们去帮助别人。” “我现在有211个孩子,大的孩子已经开始工作,小的孩子还在读一年级。我不要求他们像我一样,一定要去帮扶某个人,但我要求他们每个月至少做一件他们认为有意义的事情。哪怕是到社区当一回义工也行。” “你打算这么一直做下去?” 向燕燕伸了神疲劳的腰肢,咯咯一笑。“不知道,也许等到我走不动了,或者我觉得我自己该退休了,就该由我的孩子们来做了。” 卫婷儿不由地向她竖起了大拇指,她却一把拍开道,我没你想的那么高尚,我不过是在给自己找个理由赎罪。说到这里,她几度哽咽,也只有在余香和卫婷儿这些闺蜜面前,她才能毫无顾忌地吐露她内心的柔弱。“我真的过得很累,很累!这种累,你和余香是无法体会的!一个女人孤独习惯了,很难,很难!再回头!” “诶,给我一支烟吧!在孩子们面前我是不敢抽烟,怕带坏他们!与他们相处,很多事情都要思量再三,不然的话,就会适得其反。”接过卫婷儿递给她的烟,她划燃一根火柴,透过火柴的火焰,她那双猩红的眼眶,滴滴答答地掉着眼泪。 卫婷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劝她。她身上背负了太过的东西,她无法替她担负,只能默默地陪着她掉眼泪。窗外的翠鸟扑腾着划过水面,那一层层荡起的涟漪,宛如她们人生的波澜。看似平淡无奇,却又暗流涌动。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人生,每个人的人生旁人都无法替代。卫婷儿始终相信母亲常常说的那些话,人生来就不是来享福的,而是来受苦的。都说男人比女人活得更苦,其实又有几个男人真正懂得女人心中的苦闷。 等到天色暗淡下来,黑夜再次笼罩着夜空,城市里点亮霓虹,站在门口,看着卫婷儿开着车,逐渐地隐入到车流之中。她才落寞地摇了摇头,暗自叹息道,女人,没有家庭又怎么能够称为女人呢? 重新回到咖啡厅里,她朝吧台上的带班经理摆了摆手道,“晚上的生意就交给你了,10点半过后就关了吧!钱是挣不完的!明早按时来上班就行!” 她简单地收拾好自己的提包,把孩子们的相册装了一套放在包里,围上纱巾,就着夜色,独自走出咖啡厅,慢慢地走在黑夜的灯光下。她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节奏和生活,只有走在黑夜里,她才能发现她内心藏着的渴望。 越是靠近家,她的步子越发走得缓慢。 她害怕那个孤零零地小楼,尽管楼上楼下都住着人,也都亮着灯,甚至不少时候还传来夫妻吵架和孩子吵闹的声音,但她却觉得那是一座囚禁她的牢笼。空荡荡的屋子,冰凉冰凉的灯光,世界空无一人,唯有她还在苟延残喘。 。 第三百一十五章 逮着个蛤蟆把尿都要挤出来 何兴旺站在被蒲草疯长的田坎上,嘴里巴巴地嚼着一根茅草。每到雨后的时节,茅草都长出了嫩芽,揪下一根,扒光略微刺手的叶子,嚼着口里,比嚼口香糖还有甜味。口中的茅草嚼上一阵子,他啪的一声吐在水塘子里,溅起一小团的涟漪。他看着那团涟漪,心里有些慌,又连忙嚼了第二根。 嚼茅草这个习惯,是他们家一直传来的。他死去多年的老爸,每回带着耕牛转田坎的时候,都喜欢这么嚼上几根,嘴里带着几分甜味,心里才踏实。而他最兴盛的时候,还是他饥一顿饱一顿的时候。那时候,他看着人家吃白米饭,而自己喝玉米粥,闲来无事总喜欢嚼上几根,也算是打打牙祭。 这些年,跟着何大海翻了身,挣到了钱,讨上了村里青年男子心欠欠的大学女毕业生,有了面子和底气,嚼茅草的习惯因为唐悦喜欢嚼口香糖,而逐渐地变得有些生疏。 他心里越嚼,越不是过去那般味道。 他心里愁,一脸的疙瘩。这些年,遇到事情的时候,他才会想起他还有这个习惯。何大山在村委会上,给他安排了一个苦差事搞垃圾分类。 垃圾,就是垃圾啊!还分啥子类!过去都是撮到阳沟里,埋了了事,当成农家肥在使,是种菜养苗的好料。至于像酒瓶子、纸壳子之类无法进行土壤消化的,都有转乡的废品收购人员来进村收购,卖点零花钱。后来,何大海在村里搞起了新村建设,在村里安置了垃圾堆放点,由镇上的垃圾车收集转运到县上的垃圾处理厂。 镇上的废品收购站,也变成了可再生能源回收点,挂上了一块绿色的牌子。但都搞的是定点收购,收购的也大都是镇上的废旧物品。鲜有车辆进村来收。村民们也就习惯了,把各种垃圾都一股脑地扔到垃圾堆放点,由镇上的转运车,一股脑地拉走,既省事又省心。 这回,县上要搞垃圾分类治理示范,何大山从余香那里争取到了示范指标。任务却一股脑地交给了他,理由极其简单因为他过去卖过废品,懂得分类处置。 他巴巴地嚼了几个茅草,心里毛火火的,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因为是我过去捡垃圾,所以我懂垃圾!这不是骂人吗!狗日的!” 他踢了一脚田坎上的石块,疼得要死,呲着牙更加不是滋味。 何大山把任务分配给了他,倒也没有含糊,找来了几个推土机,将村上的垃圾堆放点一股脑地都推没了,挨家挨户地安装了四个不同颜色的垃圾桶。何大山摆了摆手,叉着腰,朝他嘿嘿笑道,兴旺哥,这些桶上的标志,写得很清楚,哪个桶里放哪种!你呢,下来立马抓落实,让每家每户都要分类放置!“狗日的,你还不如让我去搬石头!” “我不管怎么教育,怎么引导,怎么分类!你是专家!你比我懂!” “你给我爬嘛!穷的时候,我是讨口要饭捡垃圾的,现在日子好,倒成了狗屁的垃圾专家!有你这么埋汰人的吗!” 何大山当起了甩手掌柜,他现在是村委委员,接到任务只能咬着牙,去琢磨怎么来完成。 唐悦倒是给他出过主意,先从村小搞起,大手牵小手来进行引导。但这个办法好是好,但见效太慢。等到孩子们把大人们教会,黄花菜都凉了。还示范,示范个屁!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会想到这个俭省的办法。鲜家嘴要搞示范,单凭这么来搞,肯定不行。要做不出个样子来,以何大山现在的狗熊脾气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何凤山倒是觉得这事不是个事儿,有村规民约,把垃圾分类纳入村级乡风文明来考评不就得行了。这个办法能执行,但村民们骂娘的不少。“狗日的何兴旺,没球事!变着花的整人!扔个垃圾,出门还得捯饬好几回!” 明面上大家都在执行,但暗地里都图手快,白天不敢明目张胆,晚上偷偷地乱扔。弄得村上的保洁人员,怨声载道。 他思来想去,嘴里的茅草,嚼了又嚼。 无奈之下,他只得揣了一包好烟,跑到镇上的可再生能源回收点取经。这些年,镇上可再生能源回收点的生意远不如前,能收的都是镇上的,收不来的都在乡里,巴巴地看着钱没人挣,都一股脑地让给了垃圾处理厂进行填埋。 回收点的老板,还是过去他常常去讨生活的那俩爷子。过去收得多,钱也挣得多,不但在镇上盖上了四层小楼,还买了一辆农用车,专门来转卖回旧物品。过去收来的废品,满大街地堆,都没有人管。但现在镇上有城管,每天管得最多的事情,就是他房前屋后废品堆放的问题。时不时地还要挨上几张罚单。 “何总啥子风把你吹来了哦!”老板的儿子,见他走进门来,连忙迎了出来。这些年,何兴旺在镇上搞了不少的工程,他们也跟着挣钱,收了不少的工程回旧物品。村里安置了分类垃圾桶,镇上的垃圾转运车就只是转运不可回收利用的垃圾,而对那些可回收利用的废旧物品便堆得满满的。无处再堆。他便想着,让他们自己开车去免费拉。 跟着他去了一趟村里,老板的儿子便不住地摇脑袋。可回收利用的废旧物还是太杂,太乱,他们清理起来太麻烦。免费的都不想要。“这样不行啊,我们太背工!把你们村能卖钱的选出来,我们这一天啥也干不成!” 何兴旺好说歹说,给每吨补贴400块钱,人家才愿意一个月来一回。一个月来一回,每回都弄得毛毛躁躁,尽捡面上好捡的,捡不了的还是给他堆在那里。何大山劈头盖面地把他骂了一顿这就是你的示范经验!狗屁!要是都用花钱能办的事情,我还让你来干!? 何兴旺老脸红成了猴屁股。村民们都在看他的笑话,他的心里也拔凉拔凉的。 回到镇上,唐悦让他去镇上的智慧家居体验馆,买一个智能遥控器。走进智慧家居馆,店里在搞以旧换新,老旧电视机、冰箱、空调可以用来置换智能电子产品。 他拿着智能遥控器,愣愣地有些发蒙。待弄明白了人家的营销策略,他脑袋瓜子灵光一闪这不是借村民们爱占便宜的心理搞销售吗?哎呦喂,我咋个没有想到呢? 他猛地一拍脑瓜子,慌忙给了钱,连忙跑回了村委会。一脚踢开何大山办公室的门,惊爪爪地说道,大山,我想到办法了!“啥办法!”何大山也很头疼,垃圾分类的事情,迟迟打不开局面,他没法跟余香和镇上交代。 “咱们可以学镇上智慧家居馆那一套,咱们在村里也搞一个垃圾分类家居馆,用废旧物品来置换生活物品!” 何大山愣了一下,猛地一拍桌子,“对啊!咱们可以跟回收站和超市建立合作关系,把补贴都用在分类回收上!”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村里建起了一座垃圾分类家居馆。村民们把农药包装袋、塑料瓶、废旧电池等各类垃圾兑换积分,随着积分的累积,村民们可换取牙刷、洗衣粉、脸盆等日用品。 试运行了一个月,原本何大山以为要亏钱进去,他也打定了主意即使亏一点钱,也没有关系,关键是这个办法能够调动村民们主动参与垃圾分类的积极性,能够养成习惯。花点钱也值得。 鲜家嘴村人口多,产业也多,每天有五六吨的垃圾需要处置。垃圾分类之后,有毒有害垃圾减少了一半,省下来的转运费和置换物品的差价,不但解决了两个就业,还小赚了一笔,虽然只有几千块钱,但何兴旺却长长地松了口气。 何大山高兴地捶了他一拳,“专家就是专家!过去没有白捡垃圾,值!” “值个屁!差点没被人骂死!以后少给我安排这些事!” “嘿嘿,还早着呢!垃圾分类家居馆只是第一步,我也算是想明白了,这些主意虽然能够治本,但长远看,我们还得上一些配套设备才行,比如无害化废料处置设备,厨余处理设备,就地变废为宝才行!” “这是你的事情,我可不管!” “啥是你的事情,我的事情哦,这是我们大家的事情!” 何兴旺抬起眼眸,狠狠的瞅了他一眼,恨不得吐他一脸的口水,“狗日的,偷奸耍滑!骂老子的时候,在不这么说!”但这话他不敢当面怼他,只得哼哼地骂道,你娃抓到了癞蛤蟆把尿都要挤出来是不是! 何大山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嘿地一脸得意,“这叫能者多劳!能者多劳!” 何兴旺甩了他一个白眼,一把推开他,转过身背着手,嚼着根茅草,望了望天,“要下雨了,回去收衣服了!不跟你鬼扯了!”转过头,他又绷着脸说道,记得年底,给老子加考核分!不然的话,哼哼! 何大山见他走远了,也跟着哼哼几声,“你娃这些年空空里面过日子!哪有那么安逸!” 他心里着急啊,鲜家嘴的摊子是越铺越宽,但他能用的人还是捉襟见肘。“村级班子梯度的问题,还得抓紧才行!不然的话,真就应了他这句话逮着个蛤蟆把尿都要挤出来!” 。 第三百一十六章 想象很美好 向燕燕的心思,余香和卫婷儿无法太多的触及,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内心的故事反而越来越多。能说的话,有太多,但内心的敏感大都不愿意轻易地触及。 在鲜家嘴,向燕燕还是执拗地在村里开起了第二家咖啡厅分店,不过却改名为春江茶社。取义来自“春江水暖鸭先知”。名头不是很显眼,但却深受村上老师们和工厂女职工的喜欢。 唐熙在开张之后,去过几回便喜欢上了茶社里的那种浓浓的文艺情怀。她开始还以为向燕燕是个搞文艺创作的,没想到她还是个搞慈善的。偶然地接触过几回之后,得知她就是那个成天被媒体宣传的“大山里的阿妈”,俩人便多了很多的话题。大有相见恨晚的味道。 同样是单身女子,向燕燕的身上多了很多的烟火味道,而唐熙则清纯得如同一汪清水。几回接触之后,她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选择了一所她所联系帮扶的孩子的学校,通过向燕燕牵线搭桥,建立起了友好学校关系。每年在六七月份,趁着暑假,安排学校的老师去那里挂职锻炼,搞暑期培训教学。 何大海得知唐熙也被她拉下了水,暗自撇了撇嘴,但却无可奈何。老师们在休假时间,去从事公益慈善,他也挑不出毛病。反而,因为向燕燕出面,贴补上了差旅费用。 好不容易回一趟村里,向燕燕却再次堵上了门来。 “老弟,你躲我干啥!”向燕燕越是见不着何大海,心里便越发惦记她认下的这个弟弟。虽然少了男女之间的那种羞人的情愫,但却多了几份亲人之间的念想。 “我躲你干啥,你又不是老虎!”何大海见她带着一身的香风进了门,只得硬着头皮接待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着向燕燕,明显感觉向燕燕的心气有些不足,脸上多少长出几个显眼的斑纹,耳鬓边也依稀长出了几缕白发,原本圆润饱满的耳垂也微微显得有些松弛。穿着打扮,也不再是过去那么的轻佻,而是更加的成熟。站起身来,连忙招呼她坐下之后,何大海才问道,喝点啥? “你这里能有啥,除了白水便是茶,你能让我喝啥!来杯毛茶算了!”向燕燕放下手中的提包,扭着圆润的屁股,一屁股坐在了他的面前。 给她泡好了一杯茶,端到她的面前,何大海这才坐了下来,撑起胳膊杵在桌子上,“姐,你啊!平日呢听你在电话里吵吵,感觉你活得有滋有味的,没想到见到面,你都这样了。” “啥样了?老了呗!我现在哪有心思打理啊,总不至于我也去打什么破尿酸,给你整得美美的吧!”向燕燕落寞地打了他一眼,这小子反倒是越活越发福了。 “那倒不至于,你还是那么的漂亮!用不着那些人工替代品。但慈善的事情你别整得太凶,能力有多大就做多大的事情,别把自己逼得太凶!” 向燕燕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红红的嘴唇还是那样的性感。“有啥办法,我啊现在是见不得他们受苦!能帮多少是多少吧!将来还得靠他们自个,我想帮也帮不了。” 何大海傻傻地笑了笑,有些无力。他心里很清楚,有些事情一旦上了船,开始是小沟小河,等到船开出了大江,那就是大江大海,由不得你调头回来。“实在不行,找个男人嫁了算了!你啊,总得有个家啊!” 向燕燕一听他这话,眼眶里便包起了泪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那一汪汪深不可测的幽怨,让何大海恨不得给自个一巴掌。“得了,我嘴贱说错话了!你别介意!”他只得连忙给了自个一巴掌,赶紧告饶。 良久,向燕燕才悠悠地缓过神来,发出一阵孤苦的叹息。“姐,就这么不让你惦记,你是巴不得马上把姐嫁出去了事!”“姐,我错了!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你爱怎么过就怎么过!你喜欢咋样就咋样!” “算了!你娃我早看明白了,你娃是有贼心没贼胆!往后少挑衅我,下次再这样,哼哼!”向燕燕知道他言不由衷,掏出手帕,当着他的面,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很快恢复了她原来泼辣的性子。 何大海怜惜地看着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你这又是何必啊!” “要你管,老娘愿意!你管得着吗!” 何大海见她发怒,只得一脸的苦笑,他啊,这是哪壶不该提哪壶。自个给自个找事情。俩人相互凝视了片刻,又都慌乱地连忙躲开彼此的眼神。 一盏茶歇的功夫,俩人的心都砰砰地直跳,脸色微微有些泛红。向燕燕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抓住他,想要跟他说点掏心窝的知心话,但很快又尴尬地缩了回来。良久,向燕燕失望地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方才对何大海说明来意。“姐这回厚着脸皮来找你,你算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唐熙说这件事情,她定不了,还得找你拿主意!” “啥事你说,只有是我能力范围的,我都支持!” “是这样的,鲜家嘴小学不是跟我联系的学校建立了友好关系嘛!暑假里,她们也都接触过。有几个孩子,她们觉得还很不错。想着能不能把她们转到你们学校来读!” “多少个?”何大海见她开了口,估摸着这些孩子转过来,只能额免费了。“也不多,就6个孩子,刚好接过来能上三年级!” “唐熙怎么说?” “她能怎么说,她倒是有心接纳,但这涉及到一大笔的费用,毕竟这些孩子都是穷孩子,我呢,能支持的也不多。充其量能够把他们的生活费缴纳了。这些年,你也帮了姐不少,姐也知道不该再张这个嘴,但姐刚刚在村里开了分店,手头确实比较紧张,只得厚着脸皮再来找你。” 何大海沉思了片刻,想了想,当即呵呵笑道,这事啊,其实你打个电话就行!我们既然建立了友好关系,总得做点事情才行!这样,下来之后我跟唐熙说,往后每年我们分期分批都接纳6个好苗子过来!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我呢肯定会大力支持!费用的事情,你别管了,部免费包括他们的衣食住行!他们大老远的来,也不能放假老是跑来跑去,回头我让大山在村里找几户条件好点的村民,进行一对一的对接,让他们在这里也能安个家。 何大海的决定,让向燕燕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你说真的!花这么大的代价,值得吗?”“值不值得,你应该比我清楚啊!反正我是觉得这事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好,不能砸了我们村小的牌子!”“大海,你可得想清楚,你不能因为我们姐弟的关系,就这么大包大揽吧!如果是这样,你就当我没来!”说着,向燕燕难过地提着手包,便要走。 何大海连忙一把拉住她,“姐,你多心了!余香之前跟我说过,县上正在搞域对接帮扶。已经抽了不少的医疗卫生、农技人员和教师过去,还要准备承接建飞地产业园,我们呢,也该出点力气!” 向燕燕忸怩地被他抓住手,有些心猿意马。何大海见她一脸的娇羞,连忙松开了手。“这不是意气用事?不是因为我的原因!” “真不是,之前我已经想过了。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大方,我是搞企业的,抠着呢!” 向燕燕这才咯咯笑了起来,“哪有这么埋汰自己的!我代那些孩子谢谢你!” “谢啥,应该的!无论是搞企业也好,还是搞产业也好,这些事情都是大事情。在大事情面前,我们不能装糊涂,国家的政策支持了我们,我们也得有所回报不是!”“你啊,是该挣大钱!比我想得明白!” “那行,那我回茶社去了,有时间你和余香也来坐坐。茶社比市里的那个店还要好一些。明天,我就去把他们带过来,我要跟她们说,在鲜家嘴她们还有个阿爸,在等她们!” “提我干啥,用不着!再说了我也没那么老,叫叔叔就行!” “不行,我是她们的阿妈,你就是她们的阿爸!” 何大海见她一脸的执拗,只得呵呵地再次笑了笑,摊了摊手,“行,你说啥就是啥!” “这还差不多!” 等她提着提包,扭着圆润的屁股,一扭一扭地走出了大老远。何大海才回过神来,唏嘘地摇了摇头,这都是债啊! 何大海回到办公室,给唐熙打了电话过去。 接到何大海的电话,唐熙心里很忐忑。果不其然,何大海接通电话便把她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顿。“唐熙,唐校长!你还懂不懂规矩!这些事情你为啥不提前给我报告!” “我?”唐熙的心里也一肚子的委屈。 “我?我什么我!今天我跟你说清楚,往后这些事情不许找我姐,你自个来给我报告!再有下次,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听到何大海决定每年解决6个名额,唐熙这才松了口气。心里却暗自嘀咕,我来找你,你能同意吗!你比周扒皮还抠门!与她商量了孩子们的后续事情,她由不得不佩服,老板终归是老板,看的事情就是比她看得远,做的工作也比她想得细致。她呢不过是被向燕燕灌了一头老血,想象很美好,凭着一头脑热。压根没有想到,孩子们的后续事情。 放下电话,何大海长长地吐了一股气,“狗日的,鬼板眼不少!居然敢跟老子玩迂回战术!等着把,要是弄不出成绩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鲜家嘴的初中部已经建起来了,九年制的教育成果,就看本年度的中考,能够考出多大成绩了。中考和高考始终还是应试教育,村上村下,县里县外都在等。要是考砸了,鲜家嘴这块金字招牌就可能被砸得一无是处。 唐熙被臭骂了一顿,心里并不服气。她远没有何大海和家长们那么着急,她自己的教师队伍她很清楚,中考想不出成绩都难。她琢磨的,是怎么样在初中部的基础上,再建高中部,要是鲜家嘴能建立一所农村省级高中,那她就算是功德圆满了。但这想象很美好,要做起来几乎是天荒夜谈,太难了。不要说这又是一笔巨大的投入,单凭向上争取的难度都比登天还难。 何大海还能继续支持她吗?村委会会同意吗?省市县的教育部门能同意吗?她的心里并没有底气。这事,她还在琢磨,压根不敢跟何大海谈。 她在等,等个合适的机会。最好是中考成绩出来之后,狠狠地砸他一脸的荣誉,让他直不起腰来!“瑟个啥,老娘的本事大着呢!到时候,哼哼!看你还小瞧我!” 。 第三百一十七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一 中考还没有开始,家长们已经疯了。 不少外地来的学生家长,早早地预定了村里的民宿,拖家带口地守着、望着儿女人生中最重要的第一仗。唐熙经验丰富,早在市里工作的时候,已经对这种现象见惯不惯。她当即给学校各个班主任和门卫,下了死命令学习期间,禁止任何家长借故探望自己的子女。学校的大门,只在周末的下午,才对家长开放,其余时间不准给老师和学生有任何的联系。 其实到了临考的时候,唐熙反而不担心学生的问题,而是更多地担心家长的心态影响学生的临场发挥。 考试嘛,拼的就是临场发挥。太多的滋扰往往会打破孩子本来应有的状态。在她看来,无论是中考还是高考,都是在过独木桥,国家在选拔培养精英人才,本来就应该是狼多肉少的结局。与其大悲大喜,还不如让孩子顺其自然。 家长来的太多,有些家长还来头不小。门卫和老师挡不住,她索性在校园的图书馆开了家长学校,专门把那些闹腾的家长请进去,给他们上课。 村里来了大车小车,人声鼎沸。唐熙向何大山提出了抗议别的地方遇到中考都要禁噪,夜晚都不准在搞什么烧烤。咱们村怎么能够例外。你如果不管的话,将来你的娃儿我就不收了。 何大山见她干精火旺的,惹不起她,只得给她连连道歉,当即安排村委委员们,挨家挨户地做工作,暂停村内的各项文艺活动,也不在接纳外来的游客和团队进村。工厂严格实行朝九晚五,夜班也都停了下来。其他的在建工地索性都给工人们放了假。 6月10日下午,学校集中开放半天时间。让学校的孩子都能够与家长有短暂的交流机会,在村里打打牙祭,壮壮士气。出来的不少孩子大都很厌烦,家长不停地絮絮叨叨。很多孩子,与家长就在校园门口打了一个招呼,便厌弃地独自跑回了校园,留下家长呆呆傻傻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压根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6月11日6月12日,鲜家嘴迎来了村小初中部的首个中考。 监考人员早早地校园外拉起了警戒线,各种保障车辆和维持交通秩序的交警悉数上阵。 天空闷闷地鼓着热浪,偌大的校园外,翠绿的树叶垂着叶尖有些无精打采。村里的家长们也都被外来的家长给带坏了,打着伞,扇着扇子,抹着汗,见人家着急,自己也跟着着急。 余珍珍和兰花去瞅了两圈,兰花心里很是不满。“疯都疯球了,不过是考个高中,至于弄得这么紧张兮兮的吗!”余珍珍倒是挺理解这些家长,“现在读过好学校不容易啊!考得好,进入到公立高中,一年也就一千多块钱,加上生活也就五、六千钱块钱,拔尖的不但不花钱,还能替家里挣钱。要是考不好,想要上高中就难了哦,各种建校费、补课费、生活费,一年弄下来得好几万,要是想读市里的私立高中,三年读下来得花好几十万。你算算这个账,不紧张才怪!” “哎,现在的娃儿也确实不容易!” “这其实跟我们的观念还是有关系,很多家长还是抱着过去那种老观念,总觉得让自己的娃儿去读职高,面子上过不去,总觉得要低人一等。其实,你看嘛,村里的工厂想要找点成熟点的技术工人,去了好几趟学校都没有招到。开出的工资待遇,一点都不比一般的本科生底,但就是招不到合适的。要么不愿意来,要么来了做不了事情。” 兰花望着人堆人场面,想起何大海他们当年读书的时候,父母哪有时间操这份闲心哦。那时候,何大海去镇上读初中,光着个脚丫子,打着一把伞,背着书包和被子,自个去报名。老扛把子把几十块钱的学费扔给他,压根就没有管过。一到周末放假的时候,还得屁颠屁颠地跑回来,打猪草、摘桑叶,担包谷、挖红薯。忙活家里的活路,在有时间在夜里来做作业。 “现在啊,时代变了!现在是父母娇气,子女娇贵!生怕磕磕碰碰,即便是村里的那些娃儿,又有多少在家里做过家务,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余珍珍不由地点了点头,“年轻的教育方式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了,不说其他的就是姜小丫和姚七月,你我俩个现在哪里还搭得上手,还不是啥子都得顺着她们的意思来!以前我还觉得我至少还当个民办教师,多少还能在学习上帮衬一点,但现在你看,她们根本不愿意我插手,一会儿说我普通话不标准,要把孩子带歪了,一会儿又是我的教学方法不对,太过老套!合着我们做的都是错的,只有她们做的才是对的!” 孩子越大,余珍珍越发觉得不好伺候,心里也多少有些委屈。“你啊就是一辈子操心的命,不让我们管,我们就索性放手让她们自个管嘛!”兰花见她心里有气,连忙安慰她道。 “我是看着着急啊,你又不是没有看到,她们教的啥,除了玩游戏,就是耍。大人不像大人,小孩不像小孩。将来等到孩子入学了啥也不会!” “七月和小丫小时候都是受过苦的!现在家里条件好了,自然是想把自己当年的遗憾都弥补起来,不想让孩子遭罪!你得理解她们!她们初为人母,跟我们那时候大不一样了,我们那时候都是一门心思地种地讨口饭吃,她们呢是一门心思地让娃儿怎么过得高兴!想法不同,管理方式也就不同。你也别难为自己,跟不上节奏,就不要跟了!免得自个找气受!” 余珍珍失落地叹了口气,她的心里空唠唠的。兰花见她还是一脸的执拗,“你我都老了,老了,就该过我们老年人的生活!你看现在七月的老爸,比你我过得舒坦吧!人家那个夕阳红才叫夕阳红!” “我们哪能跟那个老不正经的死老头子比啊!成天无事包经的!那种日子,我可过不来!人闲不得,闲下来就要出毛病!我可想还多做的点事情,多活几年!” 兰花听了她这话,眉头上很快皱了起来,眼眸一下子暗淡了下去。“多活几年,哪有那么容易啊!”她自己的身体自个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她越发觉得身子骨乏力。她身上的那个病啊,不好说。虽然年年都在做体检,但她还能活多久,她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她心里有很多话,都不敢轻易与老扛把子和余珍珍他们说。何大海和余香,她更加不愿意他们担心。 药还是在一天天地吃着,但她总觉得自己的日子快到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