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烟雨任平生》 第一章 海底捞明月 四月,树叶开始茂密,层层叠叠的堆砌着,落日余晖给本就嫩绿的叶子,布上氤氲的柔光。 但此时宁苑,和氏正紧紧的抱着一个小女孩坐在窗户边的软塌不言不语。 “夫人已经两日未进水米了,再这么下去身体可吃不消!”和氏身边的大丫鬟巧罗急切的站在正房门口,手上托着红木食案,上面摆放着一碗肉粥,热气腾腾。“和嬷嬷!您进去劝劝夫人!” 和嬷嬷正伸手挑帘,看到自己奶大的夫人魔怔似的抱着姑娘,而姑娘一脸灰白之色,眼瞅着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怕是不行了,她心里就这么个想法,深深吸了口气,夫人是自己从小看到的大,她的性子自己是再明白不过,看起来温温婉婉的一个人,性子是再倔强不过的。 “给我吧。”伸手接过巧罗的托盘,脚步轻轻的走了进去,将手中的肉粥放在榻上的小桌子上,一脸心疼的看着看着和氏,“夫人,您好歹吃上两口,这时候您再不顾着自己的身子,谁来帮你照顾姑娘。” 原本呆怔的和氏,听了奶娘的这番话,两行清泪扑簌簌的就落了下来,“奶娘,我吃不下。”窗外的光影是那么的好,一片祥和带生机勃勃,金黄的光辉撒向了和氏,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女孩,被落日余晖照着的小姑娘,灰白的面色都好似红润了不少。 “渺儿昨日还拉着我的手,说她想习字想泛舟游湖,今日怎么这样了!奶娘,你告诉我,我的渺儿还这般小,上天怎么不垂怜垂怜她!”和氏字字哀切,只听得和嬷嬷也心痛不已,若姑娘扛不过去,只怕夫人也扛不住了。 “夫人,莫急。姑爷已经前往大名府延请名医,马上就回了。夫人,您如今还是顾好自己的身子为主。”说着将肉粥又往和氏面前推了推,和氏便郁郁的吃了几口。 眼见着靛蓝似绸缎的天空一片片的移到西方,黑色的夜空也要追了过来,忽闻外面一阵兵荒马乱,和氏另一大丫鬟巧玲匆匆忙忙的闯了进来,来不及行礼,便道,“是老爷,老爷回来了!” 浑噩的和氏,了无生气的眼睛燃起了一丝亮光,还没来的及问些什么,却见苏观和,她的夫君风风火火的进来了,只见苏观和大步走到和氏面前,伸手揽起那病弱女孩,“夫人,你久等了,李成大夫正在偏厅候着,我抱着渺儿过去。” 和氏一脸不舍的松了手,见苏观和抱着渺儿又是风风火火的出去了,自己也连忙起身想要跟出去,却起的太猛,一阵眩晕又跌了回来,和嬷嬷赶紧上前扶住她,沉稳的道,“夫人,您慢慢起,姑爷请的李大夫,我略有耳闻,乃是治疗小儿疑难杂症的好手,有他在,姑娘定然会转危为安。” “奶娘说的可是真的?”和氏一脸殷切的望着和嬷嬷,和嬷嬷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夫人放心,老奴何曾骗过你。” “那就好,那就好,如果这次渺儿能挺过来,我定然不再束缚她,以前是我想左了,渺儿身子不好便老箍着她,以后绝对不会了。”和氏内心重新燃起希望,她的渺儿定然无事的! 那头,苏渺的房间里,小小人儿身上被施好几处针,苏观和看着直皱眉头,面上也透着不忍,待过了好一会,大夫才停下手,又细细的诊了脉,开了一副药方,命人拿去照着抓药煎服。 苏观和向李大夫拱手,“大夫,不知小女病情如何?” 李大夫捋着自己稀疏的山羊须,斟酌了片刻才道,“老夫刚才发现,令爱似乎先天甚有不足?这,这次病情来势汹汹,不好说。” 苏观和按捺住自己的急切,“李大夫说的甚是,小女自出生起便有些呆愣,之前请过几次脉,均说小女胎里便带了不足,需细细养之,但这次也是不小心才着了凉,没想到病情愈演愈烈。不管怎么说,万望您能救治小女!”说完又是长揖至地。 李大夫连忙起身扶住苏观和,“苏大人莫要如此,真是折煞我也。苏大人就是不说我也定当全力以赴。如今我已施针暂缓住病情发展,待两副药下去,具体情况就看明日早上了!” 是夜,原是和氏身边的二等丫鬟的巧双,如今专派来伺候苏渺,她细细的给苏渺擦了身子,端着盆走了出去。 不一会,房门口出现了个小小人影,约莫六七岁的稚童,在门口犹犹豫豫,最后把门开了个小缝,正往里探头,巧双正端着一盆热水过来,“谁呀?”她把水放在地上,快步向前几步。 那稚童见有人马上到跟前,原还想躲一躲,犹豫犹豫还是站定了脚步,巧双走近一前,原是老爷的原配之子,小姐同父异母的兄长——苏于修。赶忙行礼,“公子。” 那小人看到巧双行礼,也不搭腔,只紧紧抿住自己的小嘴,末了才回了一句,“我来看看妹妹。” 巧双闻言起身,默默回身端起水盆,也不问为什么小人儿不白天随老爷夫人来看,只回了一句,“公子,请随我来。” 苏于修,年八岁,是苏观和与其原配的孩子,苏渺出生后也没见得多待见苏渺,苏渺如今已有四岁,虽长相白净,像年画上的娃娃,但实在呆滞,不若同龄的小孩爱哭爱闹爱娇,看起来整日呆呆傻傻,苏于修更不待见她了。 如今苏渺重病,苏于修前来看她也算稀奇,巧双想到这里摇了摇头,公子不过八岁孩子,平日里有些嫌弃姑娘也是自然的,如今夜深人静还来偷偷的看望姑娘,怕是心中还是对姑娘很有些兄妹之情,于是巧双安置好手中的水盆,又出去了。 屋里只留下苏于修与床上静静躺着的苏渺。苏于修只看见苏渺平常略有些婴儿肥的小脸,瘦的脸颊都好似凹进去一般。 苏于修从小便知妹妹与旁人不同,吃胖点都十分不易,而如今小小人儿整个人好似埋进了被子,原谅他在生母去世的时候,还只是个咿呀学语的婴儿,他如今还没有怎么感受到生死离别的苏于修内心只觉得微微刺疼,就像,就像他上次爬树,不小心被树皮刮到的感觉。 他探着身子,伸出自己白胖胖的小手,轻轻的抚摸了下苏渺因为生病而泛着病态潮红的脸,“妹妹你快些好起来吧,你如果快些好起来,我攒的饴糖全给你吃!”说着他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最近苏于修开始换牙了,门牙掉了说话有点漏风。 又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继续道“妹妹,你若好起来,我也再不说你痴傻了,大不了哥哥的聪明分你一半!”说着小旋风似的跑了。 在门口听得一清二楚的巧双不由一笑,见苏于修头也不回的跑远了,于是转身进了房门,仔细把房间所有缝隙都关好,取了被褥便在苏渺床前打起了地铺。 而埋在被窝里的苏渺,只觉得浑身难受,却怎么也动不了身体,最后努力良久只屈了屈手指,随后又昏睡了过去。 天还没亮,和氏就来到了苏渺的房里,绣舍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如今不过二十二三的她,这几日虽因女儿重病不醒憔悴了些,但也依然是好颜色的时候。 床上的苏渺状态依旧不是很好,和氏拿着帕子细细的给她揩了脸上的汗,却看苏渺的汗好似泉水不停往外冒,怎么也擦不干净,蛾眉紧蹙,让和嬷嬷快些去请李大夫前来诊治。 天蒙蒙亮,李大夫背着药箱匆匆赶来,见苏渺这状态,他也有些着急,他虽在药物中加了去热发汗的成分,但苏渺身子弱,分量没有开太重啊! 细细把了脉象,却见脉象混乱,李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又观察苏渺体征,见其虽发汗不止,却没有别的不好的迹象,只好对和氏表示,先观察一下再说,如今也不好再喂苏渺喝药。 听闻此话的和氏,便守在了苏渺的床前,紧紧的握着苏渺的小手,盯着自己的女儿。 而没过多久,却见苏渺脸色突然青紫,呼吸不畅。“渺儿!渺儿!”和氏呼喊了几声苏渺的名字,但见苏渺没有任何反应,且身体还剧烈的抽动起来。 和氏大喊,“快寻李大夫来,快寻李大夫来!”而正换洗手帕的和嬷嬷也瞧见了苏渺的抽动,手上的帕子啪嗒一声落入盆中,还是巧玲机敏,快速的跑了出去,前去寻李大夫。 而另一个世界,心脏起搏器正持续加大电量,一女青年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最后那心电图还是变成了一道直线。 而这边和氏正抱着苏渺大哭,眼泪啪嗒啪嗒打在了苏渺的脸上,“渺儿!渺儿!你醒醒啊,渺儿——” 模糊中感觉脸部湿哒哒好像洗脸没擦干净的苏渺,眼皮打了半天架终于睁开了,她直愣愣的盯着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和氏,只见和氏娟秀的面庞满是泪痕,哭的眼睛都肿了。 苏渺下意识伸手擦去眼前人的眼泪,喑哑着嗓子终于说出了这好几天来的第一句话:“莫哭。” 听到苏渺稚嫩的声音的美人和氏,骤然停止了哭泣,红肿的眼睛透着惊喜加诧异,直勾勾的盯着苏渺稍显疲惫但晶晶亮的双眼。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着小眼,苏渺这才缓过神,这穿着古装的美女谁啊? 女儿!女儿醒了! 第二章 此去此从 苏渺有点懵逼,她最后的意识是昏迷在iu,护士小姐姐正在给她调试她输液的速度,而如今她懒散的窝在床上不动弹,擦身子的护士小姐姐换成了十三岁的小丫头。 转转眼球,斜睨着这小丫头,身量纤纤,五官也挺秀美,这万恶的社会,这样的小姑娘拾掇拾掇在她那里都能童星出道了。 感受到某人的目光,原本仔细给苏渺擦身的巧双抿紧了唇,自家姑娘自从好转就怪怪的,以往也常盯着人看,但那目光直愣愣,不晓得看什么,没什么压迫力,而如今,这目光像是要把人盯个窟窿出来一样。 微微低头,回避一下某人直勾勾的眼神。 “诶,给我擦擦后背。”某人发出糯糯的声音,巧双乖巧的给苏渺翻了个身子,轻轻的给她擦起后背来。 苏渺享受的眯起了眼睛,真舒服!倒不是她颐指气使,主要这刚大病初愈的身子,像是被拖拉机压过似的,浑身上下说不清的钝痛,就有劳这小丫头给她擦身了。 动动耳朵,苏渺听到有人轻轻的脚步声,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她默默的把脸埋进了软枕,最想逃避的人来了。 “渺儿这是怎么了。”和氏担忧的声音传来。 巧双放下手中的帕子行礼,“回夫人,婢子正在给姑娘擦身,刚才姑娘就有些困顿,这会子怕是睡着了。” 和氏见状,上前把苏渺趴着的身子放正,又仔细的掖好了被子,随后端坐在苏渺跟前,巧双见状,安静的收拾了帕子等一应东西,退出了房门。 和氏轻轻的拨开凌乱的粘在苏渺脸上的头发,看着苏渺的脸再不像从前那般灰败,渐渐透出健康的红晕,不由欣慰的笑了起来,看来女儿这次挺过去后,身子都好了不少。 但是看着女儿的尖尖下颌,她又有些忧心,这段时间渺儿大病小病缠连,不若等渺儿病好了,带着她再去寺庙里求几个平安符。 这么想着,又是陪了苏渺好一会,才悄悄的走了。 听到门口传来的吱呀声,晓得和氏是真的走了,苏渺这才睁开眼来,烦闷的将被子扯上来,盖住脑袋,不由得嗟叹一声:以后日子怎么过啊! 苏渺穿来前已经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女青年了,在初级“剩”的危险边缘试探,如今可好,不仅仅变成四岁女童,还要叫一个看着和她差不读大的女人为“娘亲”。 “老天欺我也!”苏渺心中小人振臂高呼。 她不由想到前世她的母亲,和如今的和氏分外不同,那个女人曾经在家庭最困难的时候,用自己的瘦弱的臂膀,扛起了她们全家。也不知道在那个世界,得知自己死亡消息的母亲,会变成什么样子,希望妈妈一如既往的坚强!是女儿——我没扛过去。 两行清泪划过脸颊,渗入绣花的软枕,氤氲消失不见。 苏渺渐渐真的睡着了,在梦里她好像看到了自己母亲,母亲很坚强,对病床上不能自理的苏渺依旧说着,“不要放弃,医生会治好你的!” 母亲会温柔的为她按摩她已经无力抬起的手脚,很多时候还会坐在她的身边,与苏渺讲着最近的趣事,最近的生意,最近的经历。 到最后苏渺被送进了iu时,每日家属探望的时间不过半个小时,起先有很多亲人轮流探望她,叫她不要放弃希望,每个人如走马观花,恍惚之间半小时就过去了,又留下苏渺孤寂的躺着,或昏睡,或浑浑噩噩的醒着。 到最后陪着她的就只有她的父母,苏渺的父亲是个妥妥的封建式家长,在家中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只是苏爸爸自己的感受),这个和人打架被打破头需要缝针,却不打麻醉的铮铮男儿,看到自己清丽的女儿形若枯槁,都不由得红了眼眶。 他勾起苏渺的曾经乌黑润泽如今已经枯黄易断的头发,最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小梳子,轻轻的给苏渺顺起头发。 “爸,爸爸,你,你要给我梳,梳的好看点。”苏渺的声音透过氧气罩,含混不清。 但苏爸爸听的异常清楚,他声音哽咽,“我女儿就是随我,都这么在乎形象!你放心,爸爸绝对给你梳个最好看的发型。” 苏爸爸身为一个直男,又能会些什么,最后只勉力的将头发梳顺,散落一旁,盯着自己连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女儿,终于忍不住了,速速的起身,“爸爸给你叫妈妈进来,你等等!” 走到门口不舍的回头又望了望苏渺,终是出去了。 苏妈妈进来,一如往常,帮苏渺按摸着身子,却始终不敢看苏渺的眼睛,苏妈妈怕从苏渺曾经晶亮的生机勃勃的眼睛中看到草木成灰那般的绝望和无望。 她柔柔的按着苏渺的胳膊,如今的皮肤一按便是一片下沉不回弹,皮肤也变的青紫,她不敢用力。 “妈,妈,我不疼,不疼的,您用点力。” 苏妈妈看着浑身被各种医疗用具连接的女儿,终于是再忍不住,呜咽着俯首埋在苏渺的床前。 “妈,对,对不起。”对不起妈妈,早知道我陪您的时间是有限的,毕业后我就不会旅居各地。 “妈,爸,爸爸,我,我爱,你,你们。”如果知道生命的电池会消耗的这么快,我会每天都说我爱您。 艰难的说出这句话的苏渺终于抵抗不住上下眼皮想要亲热的心,合上眼睛。 然后她的意识就开始陷入一片浑噩之中,有时候感觉自己异常的清醒,有时候感觉自己就像空气,存在着,但是没有意识。 “渺儿——渺儿——夫君!渺儿昏睡不醒了!”夕阳西下,晚霞点点,终于忙完一天事务的苏观和,陪着和氏过来看望自己的小女儿,却没想到苏渺自从和氏下午走后,至今仍在沉睡,和氏原本想着叫苏渺起床用饭,却没想到自己女儿却是如何都叫不醒。 苏观和又请了在苏府小住的李大夫前来,李大夫前来看望苏渺状态,却见她面容还有些枯黄,却透露着红润,脉搏有些紊乱,但还算正常,轻轻的拨开苏渺的眼皮,见苏渺瞳孔反应虽有些缓慢,这也在正常范围之内,他捋着自己的稀疏的山羊胡子。 李大夫只觉得碰到苏家小女,他都快把自己胡子捋秃了,观这女童分明是自己不愿醒的样子,难道是有什么心魔,将自己神思都陷进去了?这么大岁数的小孩能有什么心魔?李大夫只觉得自己一个脑袋俩个大,他只是个专治小儿疑难杂症的大夫,不要难为他好伐! 瞥了眼和氏,正一脸殷切的看着自己,苏大人也目光灼灼,他若直说是着孩子不愿醒,会不会被当成庸医砸了自己的招牌? 努力想着怎么说的李大夫,捋掉自己好几根胡子的李大夫,终于想好措辞了,“令爱这是伤神了。大病伤神,多睡有助于心神恢复。” “那大夫,渺儿何时能醒过来?”和氏急切的问道。 “这,这也不好说,待神养好了,自会醒了。”李大夫捋着自己的胡子,想了想又把了把苏渺的脉,小女娃,你既不醒,别怪我开别的“药方”了。 轻咳两声,清清嗓子,“夫人不若每日前来,对着小姐说些她幼时的趣事。我观小姐还是对外界有些反应,就是神思不属,心神没有着落,您多与她说说话,小孩子每日听着娘亲的声音,自是恢复的快些,我再为小姐开些巩固心神的药方,过不了几日便好了。” 诹完一套说辞的李大夫,深深舒了口气,民间自有喊魂的说法,他变相的说出来,也是一味药方吧。 说完了起身告辞,略有所思的苏观和相送,待送至门口,李大夫冲苏观和拱手,“老夫在此实在耽搁甚久,家中医馆仍需老夫坐诊。苏大人,老夫这就告辞了。” 苏观和回礼,“李大夫说的甚是,不若住过今晚,我明日遣人送您回去。” 李大夫推辞不过,便颌首答应,回房了。 苏观和默默在廊下站立良久,忽抬头望了望天上明月皎皎,叹了口气,然后回到了苏渺的房间。 “夫君,妾身今日想要留在此处与渺儿同睡,夫君还是快些回房歇息吧。” 苏观和见状,便答应了“既如此,夫人你也早些休息,莫要太过劳累。” 走出苏渺的房间,苏观和望着交横的竹柏影子,一阵风来,吹的他衣角翻飞,他缓步行走于园中,竹柏影子影影绰绰落在他的身上。 一夜无话。 第二日,苏观和命人准备了厚重的酬金送走了李大夫,和氏便如李大夫所言,日日在苏渺耳边说话,她倒也没有一直说个不停,取了账本或搬来秀棚,就这么有一遭没一遭的对苏渺絮絮叨叨,但愿长眠不愿醒的苏渺只觉得隔一阵就像是有蚊子在自己耳边嗡嗡不停。 到了夜晚,和氏就抱着苏渺同塌而眠,这是苏渺睡的最安稳的时候,四月的天,桃李花团开着谢着,夜里仍有些凉,和氏温暖的怀抱就是她安心的港湾,她睡的深沉。 到了第三日,和氏还如昨日,但苏渺这时已然开始有了意识,人却像鬼压床般,动弹不得,和氏温和的低语更加的清楚,苏渺从和氏的话语中了解到自己的前身,原是个有些呆笨(在苏渺看来这个说辞委婉了些)的女孩,却甚是乖巧(呆笨的孩子能作什么妖?),话不多,却爱笑,总粘着和氏甜甜的叫着娘亲。(苏渺:……莫考验我好伐?!) 觉得自己演小孩实在前途渺茫的苏渺虔诚的祈祷上苍: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回去吧! 却也知道回去的希望十分渺茫,苏渺心中小人叹气不止。 是夜,和氏又陪着苏渺,温柔的怀保环着苏渺,让苏渺觉的甚是安心,被病痛折磨的内心都被温和的和氏治愈了不少,又一次安眠。 翌日,苏渺醒的倒早,睡熟的和氏无意识的将苏渺的脸埋进自己的胸膛,苏渺被憋醒的! 还有些渴,她努力挪动着自己的手指,手指能抬起来了,居然能控制身子了! 蓄力良久,又继续努力想推开紧紧拥抱着她的和氏,无果,和氏却醒了。 和氏惺忪的双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只见女儿紧闭着嘴巴,一双莹亮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和氏还没来的及反应,就听到熟悉的糯糯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娘亲,我好渴,想喝水。”罢了,罢了,姐姐就做你一回女儿。 有些懵的和氏下床倒水,待看到女儿的小手捧着水杯,小嘴巴一努一努的喝水才反应过来,她的渺儿醒了! 霎时间,难以置信的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泪水无声的滑落,竟是喜极而泣。 “渺儿!” 第三章 上房揭瓦 “渺儿!”和氏怒极的声音传来,苏观和透过窗望过去,见到一小小人儿正爬在石榴树顶上摘石榴,也亏得苏渺身量小,那不过小儿大腿粗细的树枝竟然也撑得住她。 苏观和的幕僚任志远正在一旁端着一杯清茶浅咂,望着苏渺的身影也不由朗笑起来,“令爱如今倒是调皮。” 苏观和无奈的笑笑,“小女自从病好之后倒和以前不同了,如今就像个泼猴,谁也制不住她。”不过调皮些也没什么,总好过以前怏怏的样子。 听出苏观和语气中的宠溺,任志远便不再多说什么,微微一笑,此话题就此揭过。 窗外和氏恼怒的声音传来,“渺儿!快下来!”原是那么和婉的人,如今因为苏渺却也变的有些暴躁了,苏渺并不理会她,瞄准一个熟到裂口的石榴就爬过去,爬到快跟前,石榴树的枝干越来越细,苏渺也不敢继续爬了,探出自己藕节般的胖胳膊胖手就去够石榴。 树下的和氏看的惊心动魄,一旁的婢子家丁也如临大敌的样子,一个个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全防着苏渺突然掉下来没人接。 “娘诶,手短了。”苏渺在内心吐槽自己,如今自己爬个树都不得用了,小短手实在不易够到,苏渺咬了咬牙继续往前爬,我看上的食物没有一个能够逃离! 小心的爬了几步,费了老牛子劲才将石榴摘下来,往回退的时候却一个没注意,踩滑了!整个人旋转了一番,倒挂在了石榴枝头,和氏惊呼一声,刚转过头正准备和任志远交谈的的苏观和,又转回头望着妻女,微微皱紧了眉头,下人们一片倒吸气的声音。 却有一个家丁不知道从哪里寻出来个椅子,连忙站了上去,伸手将苏渺抱了下来。 被人抱下的苏渺挣脱了家丁的双手,刚刚站定,看着自家娘亲快要发作的样子,连忙跑到和氏面前,高高的举起手中的咧着口,却颗粒饱满的石榴。 脸上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嘴角挤出来俩个浅浅梨涡,右脸颊还有个大的酒窝,都盛着满满的讨饶,“娘亲,吃石榴!”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苏渺粉嫩嫩的脸上,高高举起的手上,整个人粉雕玉琢的,好似个精致的瓷娃娃。 看着苏渺讨喜的笑脸,和氏紧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渺儿自好转后性子虽是越发跳脱,但如今的身子骨明显的好转起来,脸上的肉都积攒了起来透着红润,肤色也不再没有血色透着灰败。 和氏接过苏渺手中的石榴,心中虽为苏渺摘了石榴果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给娘亲而感到高兴,但面上还带着点生气,“你若想吃石榴,叫娘亲摘给你就好了,非要自己爬上去,摔下来怎么是好?” 苏渺扯着和氏的衣袖直晃,“我知道了,娘亲,下次不会了。娘亲,咱们快去吃石榴吧,一会该不好吃了。” 苏渺自恢复后倒颇有些原主的姿态,常常发呆,倒也不是她愿意,而如今的她书看不得,话多说不得,多说多错,渐渐的只不在和氏身边时候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只今日倒与以往不同,她倒是爬了回树,原是因为看到树上的石榴熟的正好,表皮红艳艳的咧着口,内里果实饱满红润,突然想起自己在前世幼时的时候,那时候她在的城市还没大力发展,她家住在市区,还能住着独院,家家户户都喜欢在家里种上些什么,她家业不例外,种了葡萄与石榴,夏末秋初,葡萄酒差不多能吃了,她会取了剪刀站在凳子上仔细的挑选,待到十月份,石榴也尽可吃,嘴馋了便去树上摘下一颗,家里的石榴树龄大,早已过了需要人细细打理的时候,一年到头尽“风餐露宿”,这样结出来的果实,依旧甜到沁人心脾。 她就是想尝尝,此时的石榴是否如她幼时吃到的一般,一般爽甜。 和氏摇头苦笑,这傻孩子,石榴又不是刚做好的饭羹,哪有一会就不好吃的道理,却还是命下人立即将石榴剥好,自己牵着苏渺的手回房了。 看完院中插曲的苏观和则继续与任志远交谈,“圣上此次下令迁都,并请了白云观观主选址,选址还尽在北方,任先生看这次迁都事宜可成与否?” 任志远敛目深思,“前朝也曾商议迁都事宜,却没有成功,因为国都乃一国之根本,轻易迁都,恐有祸乱产生。但是——” 任志远睁开双眼,双目投向那一杯氤氲着热气的清茶,“圣上这国都却是非迁不可。” “先生不若讲的明白些。”苏观和一脸真挚,请求任志远讲的更明白些。 任志远的目光投向了苏观和,眼前男子正值青年,端的是芝兰玉树,风姿绰约。 想到自己如今已经痴傻的师父,不由叹了口气,师父痴傻时,苏观和只是十几岁的少年郎,苏家为避祸端,除了苏观和的大哥苏昌和仍跟着时任北方藩王的圣上,剩下的人都回到博州祖居,当年之事苏观和怕是不知道多少。 “当年圣上为一统江淮,以金陵为撬开江淮的大门,由那里铁蹄踏入,虽然结果是将江淮收入了囊中,但在当时却也使得许多百姓家破人亡,是以与那里的百姓已然不睦,如今圣上若仍将金陵当做国都,大周朝江山势必不稳。更何况,咱们圣上是从北方发迹,若将国都迁至北方,对圣上统治大周也是一大依仗,且这北方的江山也是圣上从那些蛮夷手中用鲜血争抢回的,若以后迁都真至北方,也是让北方边境周围的蛮夷起了忌惮的心思,此乃一石二鸟。” 苏观和听后,略有所思,真切道,“多谢先生指教。” 这任志远原是他父亲苏是之的爱徒,当年苏是之仍清醒的时候,任志远受了苏是之不少的称赞,赞其经韬纬略,乃是治国之才。 却赶上前朝最后一任皇帝是如此昏聩,沉溺美色,任用奸佞,甚至当时任职太子太师的苏观和父亲——苏是之也被奸佞所害,乃至苏是怒火攻心,竟是痴傻了。 于是苏家众人均远走避祸,除了苏观和嫡亲大哥苏昌和为振兴家门,转投当时仍为藩王的当今圣上门下,没有跟着苏家众人回博州祖居。 而这任志远原曾想考取功名,报效朝廷,亲眼见得自己执政为民,甚是清白的师父也落得如此境地,明白了那时的朝廷已无他们这些人存在的余地,于是远走各地,寄情山水。 战乱几年,大周朝初立几年,如今已过去十载有余,任志远被耽搁许久也歇了入朝为官的心思,如今转投苏观和门下,对外说是苏观和为其儿子苏于修请的西席,实际却为苏观和的幕僚,为苏观和指点迷津。 当日师父的知遇之恩,如今就转投于苏观和身上吧!任志远心想,苏观和自幼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不失为君子人物,苏家经历繁多,苏观和赤子之心依旧实在难得,果然他师父之子没有庸才之说! 如今的金陵城,裴原正坐书房的太师椅上沉思不已,除了他之外,他的大儿子裴珉,裴是分坐于他右手边的椅子,左手边坐的乃是他的几个幕僚。 “如今圣上打算迁都北方,这乃是天赐良机,王爷不可错过啊!”一旁的幕僚荀先生急切的道。 裴原乃为太原裴家后人,其母是前朝最后一任皇帝的亲姑姑,而裴原因帮助当今圣上攻略不少城池,甚至将自己占领的城池双手送于当今圣上,立下了不世之功,于是圣上赐其为如今的周朝第一个异姓王爷,乃为平开王。 “圣上攻打江淮一片,杀戮不止,这片土地民心不稳,如今圣上打算迁都,此番机遇定能让王爷有所作为,王爷如若趁圣上北迁之时,攻下旧都,就算不占领整个大周朝,也能以此为基石建立起独属于王爷的大业!”荀先生激昂陈词。 “父亲,儿子认为不可,虽说此时圣上迁都,像是有机可乘,但圣上迁都定留任大批军马,而我吕家虽掌管一军,但与其余几军相比,还是无异于以卵击石啊!”裴珉已二十有一,乃是裴原的大儿子,如今已算得是裴原的左膀右臂。 盛先生手执羽扇轻轻摇晃,“在下认为,世子说的甚对,在没有确切的把握下,不若静观其变,以免连王爷如今的基业也荡然无存。” 盛先生对面端坐的裴是却面无表情,正襟危坐不言语,他现年才十四岁,父亲已让他在旁听他们之间的谈论,但是发表自己的意见还是贸贸然了些。 荀先生怒目而视,“盛先生此言差矣,若古往今来所有承建大业之人,均举棋不定,优柔寡断,怕是都成不了事,当今的圣上亦是如此!当今圣上的帝位也是其当初破釜沉舟得来的!” “诶嘿,荀老头,你这就有些激进了,当今圣上是得到了帝位,但这位置若要稳当,如今也不至于迁都啊!照我说,就算圣上迁都之后,这帝位也不会安稳,暗地里还有不少人也在觊觎那个位置呢。”盛先生竖起食指向上一指,所有人均知他所指何位。 荀先生还想再说,被裴原挥手制止了。所有人皆闭嘴不言,留裴原认真思考。裴原握拳,想到另外几批不由自己掌握的军马,终于做下决定,“盛先生说的甚有道理,如今举兵攻克,还为时尚早,不若再等一等。” 一旁的裴是听闻此言,眉头微蹙,终是没有忍住,拱手道,“父亲,儿子也觉得如今机遇尚且难得,如果错过怕是再无机会了。” 裴原起身拂袖,双目炯炯,“是儿,你如今年纪尚幼,为父虽认可你勇于发表自己言论的勇气,但你很多局面还看的不全面,现在是不能如此这般做的。” 随后走至门口,“我意已决,此事不可再议!”深吸了口气,劝诫自己不可操之过急,免得适得其反,大踏步离开。 “王爷,王爷!这,这——”荀先生起身想要留住裴原,但裴原走的实在太快,转身就没了影子,荀先生跺脚嗟叹,“唉!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失不再来啊!” 一旁的盛先生却晃着手中羽扇,慢悠悠从他身边走过,满脸嬉笑道,“荀先生真老当益壮也,没成想您老年纪虽大,仍如此有血性,吾等甚服!”随意的冲荀先生拱了拱手,盛先生晃着离开了。 荀先生气急,愤怒的甩了甩袖子,“不可与尔等共语!”扭头回房了。 如今裴原书房只留着他的两个儿子,裴珉和裴是,裴珉冲着裴是挑眉,勾起一边嘴角邪笑道,“二弟你还小,有的事情还是不要掺和的好。”说着竟还伸手拂乱了裴是的头顶。 裴是冲着裴珉瞪眼,裴珉却朗笑着离开了。 见裴珉的身影转过门口,裴是愠怒的锤了桌角,仔细瞧他面部就能发现,他虽小小年纪,眉心竟有了竖纹,裴是如今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荀先生曾与他讲过,当今圣上举大业时,曾号称自己是前朝皇室血统,但已经是出了五服的人,不过冠了皇室姓氏的人,现在也能成了皇帝,而他裴家虽是外姓,论起血统不比这人更接近皇室血统吗? 裴是甚是不服,如此年轻的他已经知道父亲放弃这次机会,怕再难有机会,隐约还明白了些,若自己父亲不举兵造反,他们裴家会有什么后果! 现在的九五之尊也是个神人,当初的废帝重臣——荆佩,借行宫设鸿门宴宴请与废帝乃是姑表兄弟关系的裴原,原是想灌醉当时为裴国公的裴原,与废帝最为宠爱的妃子共度良宵,以此借裴原之手推翻旧朝,甚至他是想推裴原为帝,因为裴原曾对荆佩有大恩,荆佩是想帮裴原一把。 却不知道哪里走漏的消息,被当今圣上知道了,当时圣上任职护国大将军,攻略下北方许些曾被废帝割让的城池,此后又招兵买马,拥护他的人众多,废帝害怕他的威势,曾设宴想要将当今圣上去掉,却被圣上反将一军,最后废帝不得不封他为王,划北方城池让他就藩。 裴原睡了废帝的爱妃后,被人握了把柄,强行使其造反,原是想借——清君侧——的名号举大业,却被时任藩王的圣上知晓了把柄,圣上又暗地里搜集了他许些搜刮民脂民膏的证据等,后遣人“推心置腹”的说道,“你的真面目天下人是不知道,我却知道,我不介意借我大军兵士之口,借北方民众悠悠之口,传唱一番。” 裴原气急,这厮是想彻底搞臭他啊,但不得不说,这人的掌握的把柄虽不多,但个个致命,更何况裴原本也不想造反,废帝虽废柴却也是自己的姑表弟兄,对自己还是不错的,但如今骑虎难下,裴原最后选择投诚当今圣上。 便由曾经的裴国公变为现在的平开王。 第四章 雀鸟 金陵苏家,苏昌和正站于廊下,远处苏是之正在拿起一根短木枝支撑起竹条编制的箩筛,下面铺了一些澄黄的小米,又用绳子牵起木枝,苏是走到了大树底下乘凉。 苏家大老爷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父亲,不知在想些什么,身后跟着苏管家曲着身子,“老太爷说是想养雀鸟,小的已让人买了几只品种样貌好的雀鸟回来,但老太爷不要,非要自己去捉麻雀,小的也不敢拦着,怕惹了老太爷不开心。” 苏昌和背过手摩挲着自己的大拇指上的扳指,良久无言,最终悠悠叹了口气。远处有人昂首阔步过来,苏昌和未转身去看,那人走到苏昌和的跟前站定,与苏昌和一起看着不远处望天的苏是之。 “父亲,他又发作了吗?”原是苏昌和的二弟,苏是庶子苏正和,这人身高将将不及六尺,剑眉入鬓,一双凤目精光流转,颇有气势,端的是不怒自威,这人说着,长腿一跨,怒气冲天就想往苏是那边冲去。 苏家大爷伸手拦住苏正和,苏正和扭头看他,“你就看着父亲这个样子无动于衷?亏得父亲如此疼爱你!” 那人依旧波澜不惊,“父亲已然痴傻,你如今制止他又有什么用呢?” 苏正和愤慨,“父亲的病又不是治不得,待我遍访名医,定然能寻到人治好父亲的病!”苏是之的病情让金陵名医瞧了个遍,均说自己能力不足,请苏家改请他人。 “二弟,莫再犯傻了。”苏昌和收回自己的手又背过手去,苏是之此时正好抓到一只麻雀,他正小心翼翼将麻雀捉出,放进下人早就备好的笼子里。“我何尝又想父亲如此?但此时父亲不再烦忧,我便知足了。” 苏正和见父亲亲手捉到麻雀后笑的十分开心,扼腕长叹,倒也不再阻止了。 苏昌和见苏正和冷静下来便开口询问,“你要做的事情进展如何?” 原因为父亲病情沉郁的汉子,听到此话面上明媚起来,“大哥放心,这几日拿到茶引我便启程前往北平。” 苏昌和闻言赞赏的点了点头,“我当日跟随圣上,许些人笑我饥不择食,所跟非人,却不知这富贵险中求,如今证明我当日决断并非错误,当是该我苏家重新崛起的时候了。” 苏昌和转向自己的弟弟,认真的道,“如今你先去往北平首先是要在那里占有一席之地,更主要的是你要过去买上几处地势好且挨着的宅子,到时我会先给你划出几个范围,你在那几处购买,我如今不过四品官员,朝廷到时虽说会发放宅邸,但怕是位置格局皆算不得好,你买好后不若在改建一番。” 苏家二老爷言笑自如,“大哥不必多说,我也懂得。” “不过大哥——”苏家二老爷苏正和小心翼翼的说道,“圣上因在北平发迹,早两年就将北平升为陪都,甚至让人在那处按着如今金陵城内皇城的规格建造行宫,如今圣上再提迁都,明摆着是想迁都至那里,为何又请了白云观观主张薄文各处勘测风水,这北平风水我也有所耳闻是实打实的好,这张薄文已经游览各地大半年了,迁都之选递了几个,北平赫然在列,他如今却还在四处勘测,这么麻烦做什么?” “这世间,你也好,我也好,圣上也好,都怕一个字——人也。”苏昌和语重心长的说道,“人心可畏,人言亦可畏。而这最多的人组成了百姓,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圣上如今帝位不稳,此时迁都,自然是更加需要天下人的理解,你瞧着一番作态,不过是让百姓看着安心罢了。” 正和觉得大哥所言甚是,二人又聊了一会,苏正和便告退,着手去办自己的事情了。 申时末,苏府大厨房飘起袅袅青烟,待到酉时初,各房人员聚齐,开始共食晚饭,却见偌大的餐桌中央摆着一盆飘着清水油花的水煮麻雀,众人按辈分序齿坐下,只有老太爷苏是之兴奋不已,“家里好久未吃肉了吧,我今日捉了两只麻雀,正好给你们打打牙祭。”众人听到老太爷的话,内心均是五味杂陈。 家中每日都有肉食,早上包子都是肉馅的,何谈断了荤腥?苏昌和兀自镇定,命一旁的伺候的奴仆将麻雀肉汤分食,众人一尝,清水煮的,只放了点盐调味! 几个孙辈人颇有微词,正想哭闹,却被各自父母瞪了一眼,憋了回去。 苏昌和伸筷直接夹了一整只麻雀,那筷子收到自己碗里打了转,放入了苏正和的碗里,“二弟,这几日颇是劳累,补补。” 瞧着块头颇大颇有威势的苏正和,在大哥面前也不敢放肆,生生吃了个瘪,几个呼吸平静心情,默默啃起肉来。 苏老太爷一脸欣慰的看着苏正和,又用希翼的眼神望着众人,一时之间,竟是无人再敢伸出手中的筷子。 却有一白净瘦削的手指握着筷子探出,竟又是夹起一整只麻雀,这是放入自己的碗里了,斯文的吃起来,原是苏家三老爷苏均和,苏昌和冲着他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虽然三弟平时过分温吞,这种时候还是很靠得住的。 两只麻雀均被分食,众人皆大欢喜的吃了起来。 而博州苏府上,苏渺望着苏观和发呆,又不自觉停住自己碗筷,为什么自己的父亲长的这么好看!啊,不,应该说长的这么好看的人怎么是她的父亲! 面容清俊,气质如兰,一举一动皆透着风华,当真是谪仙般的人物!因是家居,苏观和只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色长袍,更衬托的他这个人似精心打磨的美玉,华彩淡淡。 苏观和伸手在苏渺的脑门上敲了一下,“渺儿,又看着为父发呆。” ——还不是因为你长的太好看了!苏渺腹诽,乖乖的低头扒饭。 一旁的苏于修望着苏渺花痴的脸,一脸的嫌弃遮都遮不住,这小半年来,他这同父异母的妹妹看似渐渐好转了,怎么有的时候看起来还是如以前那般呆笨!看来拥有自己的一半聪明还是拯救不了苏渺的痴傻。 苏于修这是将自家妹子的好转归到了自己那日的祈福身上了,但是他并未对自己贡献了一半聪明,为什么自己还是这么聪明感到怀疑,只觉得自己虽只剩一半智慧,依旧能经常得了任夫子的不少夸赞。 而这边神经大条的苏渺未感知到旁边人嫌弃的眼神,她低头吃了几口饭就再难吃下去了。如今这边的饮食与自己以前待的那个世界是大不相同,虽然已经有了炒菜的出现,但是烹调的方法还是非常的单一,甚至很多的肉食的烹制也只是以煮熟烤熟为主,然后蘸酱,之前她问过自己身边的丫鬟莹双,(原巧双,苏渺闲着没事给改了个名。)日常吃食方面,莹双打听了一遍回来告诉自己,光苏府府上请的厨子,会的酱料就有四五十种,那厨子还颇为神气,原是因为这大周朝总有蘸酱种类不过二三百种。 苏渺只觉得自己都快变成酱色了,细细观察了番饮食,后世常见的番茄土豆辣椒都是没有的,辛辣都是葱姜蒜花、胡椒提味,作为一个曾经吃不惯花、胡椒的北方人民,如今也觉的甚是痛苦。 饭毕,苏渺回房躺尸,如今只有五岁的自己还得假装大字不识,嘛,虽然说天朝人自备能看懂繁体字技能,不过还是有很多字是苏渺猜都猜不出的,烦恼的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子,伺候的大丫鬟莹双进来了。 “姑娘,您刚进食完,不宜躺着,姑娘还是坐起吧。”说着就上前伸手准备将苏渺扶起。 未等她走到跟前,苏渺一个挺身自己爬了起来,煞有其事的还翘着二郎腿托着腮,目光悠远又想起了后路。莹双见自家姑娘如此姿势,已然是见怪不怪了,也不知道姑娘从哪里学来的,但她还是尽起一个大丫鬟应用的责任,上前指正姑娘的姿势。姑娘的奶妈因看护小姐不利,被夫人遣回了,如今姑娘身边暂时只有她一个大丫鬟贴身伺候,并两个小丫鬟,一个丫鬟帮她打理姑娘屋内陈设,一个负责洒扫。 “唉。”苏渺又开始叹气,莹双默默吐槽,不知道才五岁的姑娘每日都有什么气可叹的?自己五岁的时候再干什么,莹双开始回想自己的记忆,那记忆很是模糊,她记得真切的是,那是每日都在饿肚子,后自己被爹娘卖进苏府,从不入等的小丫鬟做起,幸亏得了和嬷嬷的赏识,又被她亲手调教着,才升了二等丫鬟又来了苏渺身边当大丫鬟。 叹气声传染的莹双的也想叹气了,大户人家姑娘的想法,她实在是不懂。 第五章 盘算 小丫鬟不懂得苏渺的忧伤,在这个真的是无法回去的国度,身为一缕幽魂,苏渺无时无刻不感受到孤独与害怕,这里的环境与她生活了二十四年的地盘、教育、思想没有一处相同,虽已生活半年,但也觉得自己是个难以融入的异,更遑论苏渺本是个二十四岁的成年人,如今日日都要撒痴半傻做四岁孩童是多么的难为她,呃,虽然很多时刻她是真有点傻。 苏渺十分揪心,如果哪天自己没有注意,不防的时候流露出了马脚,叫人觉得自己是得了癔症,被鬼附身,用火烧死自己这个一类怎么办?并且对于五岁的原主来讲,如今的苏渺确实是附身了。 现在的苏渺只觉得前途一片渺茫,对于一个逻辑性思维还算不错的她来讲,苏渺想做的首要事件,就是捋一捋现在的境况,了解一下现在的历史。但是苏渺在思考方面又有个习惯,必须是将所想之事一点点写到纸张上,一目了然的观看,才能让她思考的更加的透彻,而如今已然五岁的她,还得扮演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 这就让人尴尬了,凭空想,每次理的脑袋都快炸了,都不能思考个所以然,苏渺叹气,看着身边尽职尽责的丫鬟,怕自己偷偷将所想写于纸上,豆丁点的人用火毁尸灭迹都是艰难,豆丁生艰难啊! 认命的苏渺又开始清理自己的头绪,思考自己以后的发展路线,尽观各朝各代,身为官宦人家的嫡女,没有意外都是嫁人作为主母的,苏渺伸出手指盘算着,各朝少女嫁人,大概是在十五六岁左右,也就是在笄礼之后,“十五岁笄礼,十六岁嫁人的话,那岂不是十年后,自己就要准备准备嫁人啦!” 亲娘再也不用担心她变成大龄剩女了。 认清这个现实的苏渺痛苦的捂住自己眼睛,不要这样,她还是个孩子!在嫁人之前琴棋书画都要瞻顾,还要学会刺绣管家,舞蹈唱歌是不是也要学学?那可真是全面发展的人才了! 在穿来前,苏渺在素描方面略有涉足,简单的国画也会一点,画是有基础的。琴不管,五子棋也是会的,苏渺心中暗暗肯定自己一下,还是有一些发展前途,但是书法,娘啊,她现代的时候硬笔字都写不利索,还要用软趴趴的毛笔写出自己风韵吗? 又把自己打击了一下的苏渺想到了刺绣,之前为了攒钱买心仪的单反的时候,苏渺可是过了一阵拮据的日子,那时候苏渺已经上了大学,实在是不好意思多问家里要钱了,便每日省吃俭用,还做了一些兼职,那时候有一件最喜欢的衣服被划破了,但是因为经济拮据,苏渺只得尝试补衣服,区区缝了十针,苏渺戳了自己三下! 以前略搜过古代女子的事宜,知晓夫君的贴身衣物并一些日常的东西,都是需要妻子缝制,苏渺感觉自己要疯…… 舞蹈唱歌……她生平跳的最好的怕不是学生时代的早操了,唱歌五音倒是全乎,但也没听闻哪个大家闺秀以唱巧歌树立知书达理的形象啊! 越想越无望的苏渺,终于决定了!如今先结束自己这么个混吃等死的日子,不若先从识字学起吧。 苏观和到博州任职,所居宅院不大,又因苏渺身子不好,便没有移居别院另居,只在和氏主卧的后方房子里居住,是以,每日和氏得了空便来看望苏渺。 此时人民不兴一日三餐,只一日早晚两餐,但有钱人家或官宦人家不会如此,每日午时会以糕点等简单样式汤羹饭菜垫补一下,不做正餐而已,苏渺决定等和氏带着午饭糕点前来时,与她提起自己想要习字的想法。 到了点,和氏果真带着糕点并一些汤羹来了。 苏渺乖乖的进食完后,酝酿了下感情,用童稚的表情对和氏说道,“娘亲,女儿想学大字!女儿见哥哥日日都在写字,女儿也想学。” 听闻此言的和氏一怔,细想一下才反应过来,如今再不过三四个月就要过年,女儿将要六岁,如今开蒙虽然为时尚早,但也不是不可以,以前渺儿总是提起,现在身子好了,倒是可以安排上了。 这么想着,和氏爱怜的摸着苏渺的脸颊,“渺儿想学写字了吗?娘亲知道了,等娘亲与你父亲商量一下,渺儿再去进学好吗。” 苏渺眨着水灵的大眼,娇娇的回道,“渺儿晓得了。” 待黄昏时期,苏观和归来,和氏就迫不及待的向苏观和提了这事。 “夫君,渺儿以前看着于修日日进学都有些羡慕,而如今渺儿身子好了,今日又提起想学习写字,夫君看看是不是可以为渺儿开蒙了?”和氏帮着苏观和脱去身上的袍子,挂在木托上,又取了一套通体白色却暗绣了文竹的直襟长袍帮苏观和换上。 苏观和听闻此言,倒是没思考太久,便回道,“我看任先生只教于修一人倒还有些得闲,不如把渺儿也送过去,和于修作伴吧。” 和氏正帮着苏观和扣着盘扣,闻言手上动作也没停,“还要任先生抽空教学,不知道打搅不打搅。” 苏观和握住和氏的手,认真的盯着和氏,“任先生本就是我请的西席,哪里有什么打搅不打搅的,夫人莫要多想。” 和氏被苏观和盯的红霞满面,听到夫君解释,哪里有再质疑的意思,慌忙的点头表示知晓了。 在这件事上,苏观和有自己的打算,于修与渺儿虽不是一母同胞,但也是嫡亲的兄妹,若能在日日的相处中增进一下感情,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翌日,苏观和就与任志远说了此事,任志远倒是无妨,还言道,教一个人也是无聊的很,多一个人到能排解下,这便是答应了。 隔天起,苏渺就开始她在此朝代变为学生的生活。 小小人儿起了个早,随哥哥一起前往任先生教书的地方,是在宅院一隅,周围布着一片竹林,风吹动时,有枝叶碰撞的沙沙声,倒也算得幽静,是个学习的好地方。 到了地方,候上一会,苏渺就见到一个三十余岁颇有些不拘小节的人迈着悠闲的步伐走了进来,此人虽不壮硕,但不同于一般文人文弱的感觉,身材劲瘦,衣着也还是整洁,但看上去颇不拘小节,但是大哥,你能把扣子扣正了再来吗? 苏于修身旁有一年约十岁的小厮,正帮着苏于修放着笔墨纸砚,第一次当人“书童”的莹双见状连忙跟着将一应物品摆好。 就见苏于修煞有其事的摆摆手,“逵首,你且下去吧,夫子不愿有人在这里伺候。”说着还直拿眼斜睨着苏渺,苏渺默默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咋的,你五魁首啊,那好,我是六六六。 我等大人不和毛都没长齐的小孩计较,命莹双也在外候着,莹双有些不放心,犹豫片刻倒还是出去了。 任志远先是给了苏渺一本书,叫苏渺看着,苏渺有些无语,内心小人竖了个指头:叫一个不识字的人看书,真的大丈夫? 任志远没有感受到苏渺的腹诽,认真的教起于修这孩子了,正讲的论语,讲了一段释义,便让于修仔细摘抄着,再将释义与书籍内容先默默熟读背诵,就来到了苏渺的跟前。 苏渺认真的拿着书倒着看,任志远伸手将苏渺手中的书抽出,然后将书摆正放在苏渺的跟前,纤长的手指附着薄茧,从苏渺的眼前晃过。 “这是三字经,我先教你熟读,你以前可学过。”任志远轻声询问着苏渺,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任志远刚进来的时候,苏渺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如今离得近了,却是看清了,细长丹凤眼,眼尾微挑,驼峰鼻,人中深深下带着薄唇,单看面相一幅清雅的样子,咦,是苏渺颇有好感的面相,苏渺决定好好学习了。 没错,苏渺是个颜控,还对书生型那种气质清朗,长相干净的人颇没有抵抗力。虽然眼前的任志远已经三十有六了。 “未曾。”苏渺简洁的回答,想了想了又补了一句,“渺儿未曾学过”。 任志远听到苏渺的回答倒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于是从第一页开始教苏渺学起,就是任志远读一句,苏渺跟着读,任志远还指着字,叫苏渺一一对应。 早已忘记小孩子是怎么学习的苏渺,也没有同龄的对照可以参考,而一旁的苏于修早就过了启蒙阶段,向着更深的层次发展。为了避免自己表现的太过,被冠以神童的称号,还被家人赋予希望,重点栽培变身才女,苏渺只得丢掉自己的羞耻心,缠着任志远问东问西,“夫子,为什么狗不能叫啊?”“夫子,砖头为什么是贵的啊?” 听到这种问题的任志远倒还好,一开始还讲解一二,见苏渺一幅说不通的样子,便一律以“你还小,不若等读熟背熟了,夫子再教给你深层的意义。”这句话来搪塞了、 而一旁的苏于修早就嫌弃苏渺嫌弃到不行了,拥有自己一半智商的妹妹就这么笨吗?开始了深深的对自我的怀疑,这小屁孩还沉浸在自己拿智商换了苏渺不呆笨的过往中呢。 苏渺深以为自己仗着前世的经历,只能风光到简单的背诵阶段,以后若到了自由发挥随性吟诗作赋的时期,身为应试教育产物的苏渺可做不来七步成诗啊! 怕又变成了类似于伤仲永的另一个鲜明的例子了吧! 曰:伤苏渺。 第六章 偏宠 苏渺开始启蒙已有月余,保持着乌龟爬的速度慢慢学习着,一般上午任志远先生教授他们书籍上的内容,下午就是临帖课,苏渺主要任务就是习字,而苏于修的主要任务就是将字练好。 上辈子早已毕业的苏渺,还有点怀念这等规律的生活,上大学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人再严苛的管束她了一切都靠自觉,很是过了一段清闲的时光,导致毕业后生活忙碌不规律,她还甚是不习惯。 长辈人或者已经毕业的朋友总是会感慨的对她说,上学的好,上学的美妙,但是深觉上学是混日子的一种方式的苏渺不以为然,总是期望着早点毕业,等着真正毕业了才觉出了,原来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 如今上天再让苏渺接受一次教育,苏渺倒不似以前那样不想上学,不想起床,抱着珍惜机会珍惜时光的想法,苏渺很是认真的过了这一个多月。 任志远觉的小小女娃虽开蒙的过程比较艰难,但苏渺态度委实不错,加之背诵速度也是很快了,每日得了时辰与苏观和闲聊的时候,很是夸奖了苏渺一番。 身为苏渺父亲的苏观和很是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这不,今日晚膳时就叫着苏渺背诵自己学习的内容。 苏渺学习的主要内容还停留在三字经,她早就将此书熟读背会了,但是为了不彰显自己,她适当的压着自己的速度,是以苏观和叫她背诵时候,她琢磨着已经学了一个月,适当可以多背背吧。 于是摇头晃脑将三字经背了大半,便装着背不过了,苏观和已然开心的不行了。又随处问了苏渺几句释义,苏渺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用小孩子的口吻回答。 “渺儿,为父问你何为三光?” 这问题?不难不难,“太阳爷爷的光,月亮姐姐的光,还有小星星的光。”自觉自己答的深深符合小孩子的态度苏渺,默默在心中给了自己一个大拇指,赞。 但这话在苏观和等几个人听来却是稀奇的很,“渺儿为何管太阳叫爷爷,管月亮叫姐姐?” 苏渺傻眼,为啥?这不是常识吗?人不都这么叫吗?迷茫的望了望四周,见和氏并苏于修都一脸好奇的望着自己,苏渺这才觉出,她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坑,苏渺伸手挠着自己的大脑门,但她此刻内心是想打自己嘴巴子,叫你卖萌!叫你装嫩!现形了吧!完球了吧! 她那里所有人都好这么叫,她那里知道什么所以然。抓耳挠腮想了一会,才道,“因为太阳光很热,但是太阳光也不热的时候,不热的时候感觉就像爷爷一样,慈祥。月亮、月亮、渺儿就是觉得月亮像姐姐。”憋红了脸,终于说出这段话。 倒惹的苏观和大笑,和氏也拿着帕子捂嘴笑弯了眼。 “有光为阳,无光为阴。对应男女,渺儿这么叫也是巧妙。”伸手招苏渺近前,慈祥的揉着苏渺的丱发,“渺儿有何想要之物,为父明日带与你?” 苏观和这是要给苏渺奖赏了,但是苏渺对于有什么玩物也不了解,想了想则道,“渺儿明日想吃鱼。”若是新鲜的鱼,只简单蒸熟,淋汁味道就很好,比起炖肉好吃多了。 “你看渺儿,竟想着吃。”和氏嗔了一眼渺儿,这孩子自从好转天天就想着变着法的吃,有时还走到厨娘跟前,竟叫厨娘做些听都没听过的食物。 “无妨无妨,鱼肉而已,想吃明日便叫厨房备上。”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看的苏于修艳羡不已,踌躇良久还是鼓起勇气对苏观和说道,“爹爹,儿子最近学论语,任夫子直夸奖儿子学的快呢!”期待着苏观和的夸奖,苏观和只是冲他点头,道了句“于修表现甚好。”便完了,于修一直都很聪颖,这他是知道的。 苏于修甚是泄气,便有些闷闷不乐,用完了饭,便由奶娘牵着回到自己的别院。说是别院,倒离正房不远,只在正房后面的小院子里,说起来和苏渺睡的后罩房也就隔了一堵墙。 奶娘见苏于修甚是不乐的样子便问他怎么了,却见苏于修丧气的答,“奶娘,没什么,就是觉得比起于修,妹妹好似更招父亲喜爱。” 苏于修奶娘姓杨,乃是苏观和亡妻从娘家带来的世仆,人倒是不坏,但是对于自家小姐留下的唯一的子嗣偏疼的很,又因为身份没什么见识,听得苏于修此言,立马心疼的蹲下摸着苏于修的后脑勺道,“可怜见的,哥儿莫伤心,哥儿还有奴婢呢,奴婢觉得哥儿最棒了!”苏于修听着杨嬷嬷的安慰,心里却觉得更难受了。 杨嬷嬷心里把苏观和与和氏埋怨了个遍,明明苏于修是个儿郎,是老爷传承的后嗣,偏疼姑娘做什么,将来等姑娘嫁出去了,便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光耀门楣的还是咱们哥儿,定然是那和氏背地里做了什么。和氏嫁来前,老爷对于修也是偏疼的紧,时人说:抱儿不抱子,但苏于修日日回来还是会抱着哥儿哄上好一段。 没成想那和氏看着温婉大方,原想着会是个合格的后母,如今却这般冷落着哥儿,看着哥儿伤心的样子,奶娘暗地里咬碎了自己的一口银牙! 第七章 莫名其妙 因昨日对苏渺存了些心思,今日在学堂再见到苏渺的苏于修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往常还打个招呼,如今见了苏渺只恨恨的撇嘴。 那嘴撅的,都快能拉着骡子磨磨盘了!被甩脸色的苏渺一脸的莫名其妙,也不晓得自己哪里招惹他了。 苏渺上辈子就与小孩没甚过多的交流,堂姐的小外甥她就十分不能理解其的思想,比如叫吃饭的时候不好好吃饭,非得挨顿打就着眼泪鼻涕才乖乖的吃饭,你说这是不是傻? 懒的再揣摩小孩子思想的苏渺,将自己的展开,继续与三字经做斗争了。忍不住叹气,什么时候才能看上几本史书啊?现在来到这里还是两眼一抹黑。只隐约觉得这个朝代好似对女子的束缚并没那么多,偶有其他管家太太来苏府做,就有提过春季里骑马踏青的事情,或赶着各个节日,去街上走动,也说了不少节日庆典的热闹事。 之前刚过去了中秋节及重阳节均是在府上过的,只应景的吃了些吃食便结束了。 想看灯会啊!苏渺心中小人呐喊着,她现在虽看着是在看三字经却早已是神游天外了。 以至于任志远进来抽走了她的书,她都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发现书不见了,才迷糊着抬起了头,望着任志远永远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的笑脸,嗫喏的道了一句:“夫子。” 任志远看着苏渺懵懂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事实上他也笑出声来了,看着苏渺的样子,只觉得自己要也有个女儿就好了,小小人儿只不定如何的可爱,倒也没忘记苏渺爬树的壮举。 叫苏渺莫在发呆,仔细的看着眼前三字经的内容,便转过身去看苏于修了,苏于修见夫子过来自己这边立马端坐,任志远便询问起苏于修昨日所学内容。 论语有些地方对于苏于修这般年纪的小孩还是甚有些晦涩难明的,虽然苏于修教一般孩子聪明,昨日习得的内容回去后尽心背了,任志远考起背诵来苏于修倒背的流畅,只部分释义问起,苏于修答的有些磕磕碰碰。 原本苏于修用自己理解的话语也能答出来个差不多,但今日起了表现的心思,就想着将昨日任志远的话完全复述出来,但这话一起了磕绊就没完没了,答的越发不顺畅,日头投进窗来,撒下光斑点点,任志远的脸却笼罩在无有阳光的地方,面色看着深沉,倒叫苏于修越发紧张起来。 答不下去了,苏于修涨红着脸低下头去,眼角余光还似乎瞥见苏渺看过来的目光,苏于修只觉得那目光灼人的很,烧着自己。 任志远一声叹息,他晓得于修的聪颖,也明白于修的记性好,但是于修这般照搬任志远所讲的内容,全无半点自己的理解,但是叫他有些意外了,往常也没有这样。 伸手拍拍苏于修的肩膀,叫他按着自己的理解说上一遍,苏于修支支吾吾的应了声“是”,便用自己的理解讲述了一半,倒叫任志远满意的点了点头。 到了晌午下学堂的时间,苏于修背着自己的书袋垂头丧脑的走了,在后面跟着的苏渺看到倒有些意外,觉着以往见了他便如斗鸡一般昂扬的小人,也有如娇怜的小狗时候。 看着苏于修满面婴儿肥的脸,拖着开始抽条的身体,细脚伶仃,小瘦胳膊,苏渺没忍住,思想又跑了个偏,不知道为毛她想起了闰土。 再来个金项圈就好啦!苏渺感慨。 维持这副丧气模样直到了他奶娘杨嬷嬷身边身边,见着以往神气活现的苏于修这般模样,杨嬷嬷心疼极了,便问苏于修今儿这是怎么了。 苏于修沮丧的道,“今日夫子问我课业,我答的不是很好,倒叫着妹妹看笑话了。” 杨嬷嬷一口银牙又被咬“碎”了,暗地里将苏渺骂了个遍,自姑娘开蒙后,与哥儿一道进学,哥儿倒是越发不开心了。 自己房内,躺着也中枪的苏渺打了俩响嚏。 “公子既觉得今日自己表现不是很好,还是赶紧回房用功读书吧!”虽是偏疼苏于修,但杨嬷嬷还是知道督促他。 “嗯。”了一声,苏于修乖巧的回房苦读了,往日午时倒要睡上半刻,今日便不睡了,这是下了决心了。 下午临帖课,恢复如常的苏于修照常用功,苏渺则用着毛笔照常刷宣纸,苏观和为苏渺专门添置了适合她用的小巧毛笔,苏渺还是用不惯,每次练字的都是,那墨水都会蹭到自己身上脸上,倒像个小花猫,见毛笔字进益颇慢,苏渺很是急切过一段时间,但如今见急切也无用,横折钩弯顿挫,毫无气势。 一只毛笔叫她用的像小刷子一样,苏渺如今但是看开了,便当自己是个粉刷匠,会写才是主要,避免以后需要写字的时候少个横少个点的丢人。 翌日,又是一天所有教学的结束,苏渺带着莹双回房,走到小花园的时候,苏渺忽然想起任志远给自己写的临帖忘拿了,便叫着莹双快回去取,自己就在湖边廊下等着。 这一幕被一旁路过的杨嬷嬷注意到了,见着莹双的身影走远了,杨嬷嬷想起苏于修这些日子的郁郁寡欢,便想出了个馊主意,于是她凑到苏渺跟前。 而苏渺忽觉身边凑过来个人,还以为是去而复返的莹双,回头看看确是一妇人打扮的家仆,那妇人容长脸,吊眼矮鼻的但好在皮肤还算细腻,倒算不得丑。 苏渺拧眉想了一会子才想起来,原来是她大哥的乳母——杨嬷嬷啊!便叫了声“杨嬷嬷。” 杨嬷嬷欠身行礼,便道,“奴婢见姑娘一人在这呆着,身边也无丫鬟跟着,不若奴婢陪着姑娘吧。” 说罢,也不管苏渺同意与否,便咋她身边候着了,苏渺见状只得答应。 “不晓得姑娘是否感到些无趣,不若奴婢给姑娘讲个故事吧。” 苏渺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人闲着没事来给自己讲什么故事,到看看她要做什么,便糯糯的回道,“渺儿倒真觉得有些无趣呢,杨嬷嬷快些讲吧!” 第八章 邪祟 杨嬷嬷酝酿起自己要讲的故事,琢磨了一会便道,“那老奴便讲一个小女童的故事。说是以前呐,也就是前朝时有一家乡绅名为李家,这李家有一小女自幼骄纵,真的是目中无人,无法无天,又惯会哄李家长辈开心,暗地里总是欺负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终于有一日啊——” 杨嬷嬷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意有所指的看了眼苏渺,“倒都让她院子里的树精都看不下去了。这树精原本是山上一棵老树,活的年岁久了倒有些通了人性,却因这李家姑娘得了病,久治不好,她家长辈便请了神婆来看,说是这姑娘的园中风水不好,妨到了这家姑娘,给了对策便是移栽一颗有了年岁的老树,改改这园中布局便好了,这树也是因为这姑娘遭难了。” “原本在这山中修炼怕是都要脱离树身成仙了,被这李家选中了挖走,换了风水,灵气也少了,又碍着水土不服,将修为散了不少,才算又存活了下来。” “这树精在此听周围人言清它来到此地的前因后果,就对这李家姑娘心存了怨怼,又见这李家姑娘惯会演戏,对着父母柔柔弱弱的,到对这嫡亲的兄长骄横不止,对身边下人也是苛待,便想着要惩罚这李家姑娘。” 听到这里,苏渺心情有些复杂,精怪故事她不是很感兴趣,而且这故事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味? 杨嬷嬷见苏渺表情似有不对,便越发详细说起那树精是如何做的,乌云闭月的黑夜里,所有人都睡熟的,树精悄悄的以精魄化形,潜入李家姑娘的闺房,那李家姑娘越睡越冷,直觉的有什么人一直盯着自己似的,便悠悠转醒,就瞧见床边一个身影漂浮着,嘴里还发出吱嘎的刺人耳膜的怪笑。 杨嬷嬷唾沫横飞,着重将那树精所所化形的模样是如何的可怕描述的清清楚楚,似人非人的模样,身上没一块好皮,全是凹凸粗糙的树皮,大眼珠子通体黝黑没有眼白,那树精笑起时候尖锐的声音,讲的活灵活现的,自己还心有余悸的拍拍心口。 “那李家姑娘一个弱质女流哪里经得起树精这般吓,被人发现时,便有些神志不清了,最后也无法嫁人,做了一辈子老姑娘,多亏她哥哥厚道,到李家两老走后,还将她养在院里呢!”起承转和,听到没,以后你也是得靠着你兄长。 这杨嬷嬷设想的倒挺好,觉得一般孩子这个年纪都听不得鬼怪故事,更何况姑娘身子不好,她刚才讲的那般真实恐怖,被她这么一吓,惊夜了身子骨定受不住,至少这学堂是去不了了吧! 见苏渺肉脸微皱,“啧”了一声,没见着多害怕,杨嬷嬷想着她辛苦带大的苏于修,咬咬牙又加了一句,“姑娘回自己房时,可得注意着房前的几棵大树!” 本来想说些什么的苏渺,听了杨嬷嬷后补充的话,顿时无语,她苏渺水土不服就服这杨嬷嬷,这嬷嬷神秀啊! 她苏渺是有些二愣子,但这么明显的话再听不懂就是傻子了!倒觉得这乳母也是个奇人也,怕是觉得苏于修这几日心情不好是苏渺给他委屈受了!趁着没人,巴巴跑过来给她讲鬼故事吓唬她! 苏渺只觉得自己冤枉的很,整日里都是苏于修没给她好脸,怎么到了杨嬷嬷这里,自己就变成嚣张跋扈的,最后还得落个被树精吓傻的下场! 原主年纪小,身子又不好,经历过各大年度排名恐怖片洗礼后的苏渺听着倒没觉得什么,真要论起来,她也怕不是那些阿飘中的一员,但若要原主听见就不见得还能坦然过去了。这杨嬷嬷存着这样的心思,苏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这人太傻太天真还是恶中还带着善良,没趁着此处无人直接把她推进湖里。 呸呸呸,干嘛咒自己,苏渺心中暗啐了自己几下,心想,她是不是遇到了传说中的宅斗了?这段位委实算不得高,一转念,自己上辈子小言怕是看多了,到以为谁都能随便害人呢! 不免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自己如今还是这朝的花朵,想的事情实在太暴力,必须谴责自己! 眼见着苏渺开始神游天外,目光飘忽一脸呆滞不知道再想什么,杨嬷嬷皱着眉喊了苏渺几声,“姑娘?” 苏渺回过神来,冲着杨嬷嬷展颜一笑,眉眼弯弯,两边嘴角梨涡若隐若现,右脸颊现出了大且深的酒窝,笑起来与面无表情呆滞有着深深不同,整个人都非常活泼可爱起来,“杨嬷嬷,渺儿晓得了。”该是她还手的时候了! 苏渺转向湖中心笑着,“杨嬷嬷,你看他也说自己知道了。” 杨嬷嬷诧异的看向四周,“他?”这里还有什么人不成? “是啊杨嬷嬷,有个稚童就在湖中心站着呢!渺儿刚才就与这人聊天呢!杨嬷嬷过来的时候没看见吗?”苏渺装作天真的回答。 杨嬷嬷惊疑不定,却听得苏渺继续道,那稚童人身鱼尾,浑身鱼鳞,皮肤蓝色,耳朵尖尖,面容还似可爱,但和寻常人长的实在不同,苏渺道,“我正想问这人为什么长的这么奇怪,嬷嬷您就过来了。” 杨嬷嬷面色疏忽煞白,她回想起刚才,她见着莹双走远了,等了一会才走到姑娘跟前,姑娘当时的确在轻声言语着什么! 呃——苏渺发誓,她那时候就是无聊唱了几句歌。 听着苏渺将那人描述的真真切切,一脸真挚不似作伪。 杨嬷嬷忽想起与人聊天时,就有婆子说,这小儿小时候能看到些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往往长大就看不见了,又说那些久病缠身的人阴气重,也容易招惹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这苏渺,可不是两样都占了吗! 想到这,杨嬷嬷的汗就开始往外冒,心想自己没事过来招惹这位祖宗干嘛! 苏渺起身对着学堂的方向,远远瞧见莹双取了东西回来了。便对着杨嬷嬷道,“嬷嬷,您身后走过来一人呢!” 杨嬷嬷转头,莹双正好走到了假山处拐弯,身影被假山掩盖住了,她便只瞧见了微风拂动,草木零落,树叶打着璇儿。 转过来,又见着苏渺一脸欣喜的冲着她后边招手,此时日头西斜,苏渺站起后正好背着光,杨嬷嬷看她表情看的不真切,越发觉的瘆人,再支撑不住了,连声告退都没说便落荒而逃了,苏渺望着杨嬷嬷跌跌撞撞的身形,再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人胆子这么小,还敢来吓唬她? 没多久,莹双脚步轻盈的走到近前,见自己姑娘笑的开心,一脸纳罕,“姑娘?”这么会儿没见,姑娘身边发生什么好事儿了? 苏渺摆摆手,表示不想多说什么,却一脸灿烂的样子,“走吧。”二人走在廊下,阳光正好。 吃鱼去喽! 第九章 初雪 苏渺晚饭吃了个饱,回屋睡了个好觉,精精神神的,但杨嬷嬷被苏渺吓的不轻,不止夜里没睡好,倒还有些感染风寒的迹象。 清早,她盯着小厮伺候着苏于修穿衣洗漱,苏于修见着她眼下的乌青,便关怀道,“奶娘昨日睡的不好吗?” 杨嬷嬷捂住口鼻,向着别的方向轻咳了几声,“奴婢夜里着了凉,无事的,别传染到公子就好了。” 苏于修恍悟的点点头,便道“奶娘好好歇歇,于修已经长大了,奶娘不必太挂心我。” 便带着小厮上学堂去了,杨嬷嬷见苏于修走了,于是回房歇歇,但这病着实缠连了甚久,杨嬷嬷再见到苏渺时心里存了份害怕,在此不提。 日子悠悠的过去,进入了十一月里,苏渺任志远那里已然进学两个多月,因是自家请的夫子,抛去过年过节的,苏渺是每十日便休一天,为了方便,任志远将休息的日子定为初五、十五、二十五日,逢五便休息。 因着如今好多节日的日子都与这初五、十五有关,若逢节日休息,本就该初五、十五休息的日子便连着节日一起休上两天,但苏渺感觉还似少休了一天似的,如果定在不常过节的日子,比如初三初四,那轮上节日岂不是十天休上三天! 这种跟前世节假日碰上周末于是连着周末休息三天,那种让人不满足感是一模一样! 叹气,果然不管哪个时代,不会给人多放假都是一样的。 这几日越发冷了,今日十五,苏渺休息,赖着床在温暖的大被窝里多睡了一会,然后由着莹双伺候着窝在床上便把早膳用了,然后继续窝在床上。 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实在太享受了,但还是不能阻止她想起以前的日子,暖气、手机、ifi齐备,虽然也是窝着,但精神生活还是十分富足的不是? 怔愣着望着眼前粉底绣红白梅花的帐幔,苏渺突然觉得话本子是时候安排上了。 忽闻门外传来一阵惊叹,“姑娘快出来看啊!下雪了!”听到下雪了,苏渺也是眼前一亮,雪若积的厚些,堆雪人岂不美妙?忽想起门外谁在唤她,原是她的洒扫丫鬟苹果,这名也是她到这后给改的,为了纪念再也吃不到苹果,这么一想因着下雪带来的喜悦直接被冲没了,内心只剩下惘然若失。 莹双见苏渺继续窝在床上不言语,命她身边跟着的小丫鬟赤芍继续整理衣物,便出门训斥苹果去了,“姑娘好不容易才休上这么一日,你在这里嚷嚷什么?还不被快去把这门前都扫上一遍,一会积雪了,姑娘若出来滑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番话说的犀利,苹果被她训斥的涨红了脸色,便嗫喏着回答,“莹双姐姐,婢子晓得了,这就去扫干净。” “莹双——”怕莹双再训些什么,苏渺赶紧将她叫了回来,年纪这般小的小丫鬟,虽是需要调教,但也不至于到喊她一下就要被骂的程度,况且她也喜欢苹果聪明伶俐的性子,若调教的畏手畏脚的,那倒不偿失。 看了眼认真做活的赤芍,果然是莹双带着的丫鬟,这沉稳的性子都如出一辙!这样的丫鬟虽然好,但苏渺深深觉得不宜过多,一个个跟个闷葫芦似的,本就困在四方院里的苏渺岂不是又困到了活死人墓里? 叫着莹双服侍她起床,苏渺决定出去看看,以前旅游过到是去过不少宅院,但都是晴好的天,也没见过它们风雪下的样子,应是很美吧! 上着烟青色暗花对襟袄子,下着同色棉裙,莹双怕冷到她,又给裹上了一层织锦镶毛披风,配上苏渺的五短身材,活像个球一样。 小球慢吞吞的移动到和氏的房间,见着和氏,先带上一抹讨好的笑,“娘亲,您看今日下雪了,能带着渺儿出去逛逛吗?” 放下手中正看着的账本,“这下雪路滑,渺儿是想着去哪里?”和氏疑惑的看着苏渺。 苏渺便道,“渺儿想见见雪中景色,渺儿还未曾逛过博州呢!若是能出城看看便更好啦!” 和氏爱怜的摸着苏渺的头发,“你若真想去逛逛,不若等改日你爹爹空闲带你去。”大周朝初建,规矩刚拾起来没几年,民风尚算开放,但她这等官宦人家的亲眷,也不便随意出门,若是有友人相约,郊外踏青,游园等都是可以去的。若跟随夫君,倒是去哪里都无妨。若是自己,一般都在城内铺子逛逛,以赏雪名义出游逛城带着渺儿,都不合适,更遑论自己带着孩子出城了。 深觉着自己因着苏渺身体原因忘记教育苏渺这方面的事情,和氏汗颜。择日不如撞日,不如趁此机会把这些事情与渺儿讲讲,于是与苏渺讲明了女子外出的规矩。 苏渺听得瞪大了自己双眼,她之前听来做的其他夫人讲,踏马出行的豪迈,没成想还有这么些规矩在里,苏渺如今出门只有跟着父母的份,她年纪轻,想出也出不去啊,就算等将来十二三岁,也只有过节期间亲眷齐出的道理,比如花朝节,或上巳节,都是阖府未婚男女一起出门。 节日出游也分着区域,像上巳节这种又名女儿节的大型相亲现场,有官兵把关,达官贵人子女与平民百姓子女是去不到一个地方的。 苏渺咋舌,原以为本朝代开明的很,倒也有不少条条框框,但转念想想,比起她那个时空最后两个朝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是好多了。 既然出不去,那不成就在苏府逛逛,她之前听人说起过,博州乃她苏家祖居,这院子怕也是她家祖上传下来的,比起一般的从五品官,苏府住的院子到好上许些,大且不说,园中景色尚算别致。 “等开春暖和些,娘亲带你去夏夫人那里坐坐,她家院子景致也是一绝。” 得了和氏一句承诺,苏渺便带着莹双去庭园看景,疏忽走到竹林前,眼见着攒在一起的竹树顶也积攒起来皑皑白雪,端的是幽篁一夜雪,疏影失青绿,景色别致实在让人觉得安逸的很,到体会到了为什么有古人言: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第十章 上京 红烛帐暖,苏观和与和氏夜谈,和氏到提起今日苏渺表示想要出去逛逛的心思,苏观和闻言思索了片刻,便回她,且等他休沐时再说吧。 “眼下年关将至,为夫的意思是,你不若自行带上于修与渺儿回京,待到年后再回来。”苏观和揽着和氏,若有所思的道。 “夫君,”和氏一脸疑惑的望着他,“为何叫妾身独自带人上京?”苏观和今年刚刚升任博州知州,到处都是用人的地方,官员之间联系更少不了各个夫人之间的互动,如今将要到年节,更是走亲访友的时刻,哪里离的开她? “夫人,且听我说,父亲如今神志已不大清醒,我走之前,父亲的病情似有恶化,我为了及时就任,未了解父亲的病情便来到博州,之后虽与兄长通信,兄长说一切安好,”苏观和慨叹,“但不亲自了解一番,我还是不放心,劳累上夫人替我走上一趟。” 和氏起身望着苏观和,眼里的柔情满溢,“夫君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你我二人夫妻一体,伺候公婆本就是我该做的事情,何谈劳累?倒是我走后,夫君,你要顾好自己的身体。” “夫人放心,我定会照顾好自己。”苏观和轻轻的握住和氏的手,“其实此时让夫人上京还有一事,那便是为渺儿延请名医。渺儿身体渐渐好转,眼看着性子也不似以前沉闷,我观博州无甚好的大夫,不若到了京城托大哥为渺儿请上专治小儿的太医再行诊断。若渺儿脱离常年羸弱的病体,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苏观和这一番话十分打动人心,和氏听到苏观和还为二人的孩子这般考虑倒是真心被感动到了,不晓得说些什么,苏观和却叫她躺下,“睡吧,剩下的事情明日再说。” 翌日晚膳时,苏观和就向苏于修并苏渺说了这件事情,苏于修乖乖应承了,苏渺听完却兴奋起来,不晓得去京城要走多久,沿路的风景又是如何? 此次进京,苏观和派了管家刘伯带上五六个家丁沿途打点,并准备请上几个镖局行当里的好手护送,又修书一封提前送出,待妻儿将至金陵,便让大哥派人接着。 运河早在大几百年前就修凿好了,所以此次规划的路线便是先行马车至行船处,因苏观和委托了镖局护送,行船的事宜镖局也帮忙搞定了,一切安排妥当,只等着和氏备好行礼,就出发了。 自初雪后,接连几日都是晴天,温度也比较高,苏观和怕再耽搁几日,天更冷了,若再碰上雪天,运河被冻上,再出发就晚了,催着和氏赶紧准备出行吧。 于是和氏依依不舍带着苏渺和苏于修,刘伯并自己的奶娘二个大丫鬟等一群家丁就准备离开了博州前往京城了。 苏渺出行前思考了一下带上了莹双和苹果,莹双是她的大丫鬟不必说了,赤芍沉稳留着看院子再好不过了,苹果伶俐,等到了金陵苏家,如若有需要打听事宜的时候倒派的上用场。 命莹双备上些果脯糕点,兴冲冲的坐上双马拉动马车,马车算不得多大,但所用木料讲究,红木雕花车壁,四周用厚厚的两层棉帘糊的严实,上车后苏渺发现这车上另有乾坤,内里中间摆放着一个小小文炉,背部放置着一个小小柜子与车壁连接在一起,苏渺随手抽取几个看看,内里拜访了一些吃食,还有些帕子等日常用具,比起奴婢们坐的单马拉动薄壁油璧车好上许多了,迫不及待的等着马车开动。 和氏与苏观和说了好一会子话才上车,苏于修紧跟着和氏上了这辆马车。马蹄踏起,开道的镖局好手和管家刘伯骑马走在前面,自家带的家丁跟在婢子们车的后面,一行车队这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苏渺兴奋的撩起帘子支开窗户看着窗外,只撩起一个小小的缝隙,和氏见状就未阻止,苏于修在一旁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帘外苏观和站在府门处望着他们远行,看着最前面的马车窗户撩拨帘子出现的小胖手,苏观和颇有些五味杂陈,此一去将一两个月才能回来,为什么两个孩子都没有表现出很舍不得他的样子? 先前他与林通判前去各县视察民情,通判家的小女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她爹的腿就不松手。苏观和摸摸鼻子,虽然他承认当时看那小姑娘涕泗横流且蹭的通判腿上到处都是眼睛和鼻子的分泌物,实在让人不忍直视,但现在突然有些羡慕是怎么回事? 苏渺的新鲜劲只持续到出城为止,如今的路修的不是很少,虽然这马车布满软垫靠背,但苏渺还是觉得自己开起了微振动模式,上次这么颠簸是什么时候?苏渺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在发达的现代也就进彩云之南十万大山里的盘山公路体会过了,回想那几次的小巴之旅,坐在最后一排直把人颠簸的臀部几度离开座位,这么一对比马车还算舒服了。 但是马车在平原上行驶还算尚可,若要翻山越岭那也不好受啊!一想到这里苏渺脸色微绿,“娘亲,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啊?”苏渺睁着一双大眼睛询问和氏。 和氏正整理着两侧的棉帘,让光透进来些,“约莫有二十四五天吧!” 二十四五天!?苏渺的脸绿的完全,原主的记忆她没有承袭多少,何况原主年纪小,性子呆笨,就算能记得一些,也记不住京城到博州需要多久。身为一名理科生,苏渺检索起自己脑海中为数不多的地理知识,如今是在山东,而京城是在金陵,距离颇远! 苏渺正为自己的屁股默哀,就听和氏又道了一句,“等到天将黑之前应该就到码头了。” 码头?“还要坐船吗娘亲?”和氏柔和的望着她,“渺儿你都忘了吗?你爹爹来上任的时候,我们就是坐船再坐的马车呀!” 忘了忘了,全然忘了。坐船好,小身子骨不怕颠簸了。 第十一章 相依 行进的马车吱呀作响,温暖的车厢晃晃悠悠,苏渺渐渐被晃的睡着了,整个人东倒西歪,有好几次小脑袋还差点撞上车壁,幸得苏于修眼疾手快,倒都在即将碰撞的时候垫住了苏渺的脑袋,和氏见着苏渺脑袋快快碰壁了也不管,只柔柔笑着由着苏于修撑着。 这么撑了几次,苏渺的小胖身体就靠在了苏于修的身上,她呼呼睡着十分恬静,苏于修抿紧嘴巴望了望和氏,和氏依旧没有动作,却翻出了一本书籍看着。 他只得由着苏渺靠着,心里默背着新学的文章,那文章也好似有了魔力,背着背着苏于修也打起瞌睡来,最终场景变成俩个小人相互依偎着。 和氏见他二人睡的熟的,轻轻的把二人放平躺着,又取了薄毯盖上。苏渺二人皆睡的脸蛋红红和氏瞧着只觉得心生安稳,于修谁虽不是和氏亲生,小孩子乖巧的紧,见了她虽不似渺儿一般黏糊,但礼节都做的非常好。她刚嫁给苏观和,初次见了二三岁的苏于修,小白胖子团团的身体,似模似样的给她行礼,和氏见他这般模样,只觉得像极了自己幼弟的小时候。和氏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也时常帮大哥大嫂看顾孩子,对这般大的孩子,一见便心生喜欢。 不过为人继母还是有颇多忌讳,她自己虽是时常与孩子相处,但却不晓得如何做人继母,她还没当过母亲呢!平常里想多疼爱些苏于修,衣食住行皆用好的,自己陪嫁的丫鬟却听到有人说和氏这氏想养废这个继子,连着婆母也把她叫了过去,明里暗里的透着让自己不必对哥儿太好,没有一句重口,却把和氏臊的脸红。 回来后本想冷待,多说多做就有多错,但瞧着正该娘亲疼爱的孩子,日日只与小厮乳母作伴,在金陵苏府也不与堂兄弟们玩耍,一颗心就心疼的紧。 人人都说苏家四公子苏观和,面若冠玉,清雅俊秀至极,站在那就是一道风景,除了生得好,文采也是出众乃当朝钦点探花,自己又是名门之后,若能嫁给他,那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苏观和娶的第一任夫人,也是曾经赫赫有名的京城闺秀,端的是钟灵毓秀,国色芳华,倒是福薄,生了苏于修后身体受损,堪堪撑了几个月便去了。他俩刚成亲的时候,京城里多少二郎喝醉了酒,多少姑娘扯碎了帕子,人人除了称羡倒也没别的话讲,因为二人实在是般配。 到那闺秀去世后,不少未嫁女的心思又热络起来,苏府却等到苏于修二岁时,才放出风说为苏观和续弦,一番辗转,云英未嫁的和氏入了苏老夫人的眼,便为苏观和提亲来了。京城里云英未嫁的姑娘们又一次扯碎了不少帕子。就算是继室,能嫁给苏观和谁不想嫁?前头那位着实优秀,这群人才熄了心思,是也觉的般配。 但这和氏,家世不显,父亲不过在翰林院任了个从六品的闲职,在闺中才名不显,见过的人讲她样貌虽也算得上乘,但也不是倾城之姿,真想不通苏老夫人为什么费尽心思求娶这么个人进门? 而当时听闻自己的婚事定下苏家的和氏,倒没觉的多好,终日里有些愁眉不展,继室难为,何况是嫁于有了嫡子的人,在没想通该如何和继子相处前,暂时保持不冷不热的姿态便是好的了吧! 夫君叫渺儿与于修一同入学,当时和氏并未理解,只当真如夫君所说,后来经奶娘提醒,才知晓了夫君的深意。 悠悠叹了口气,既然夫君都在做努力让兄妹二人和睦共处,自己又何必像只乌龟一样畏首畏尾,也该尽自己的所能了。 苏渺安稳的睡了一路,直到薄暮到时,弯月挂起,寒星几点才醒,马车也行至码头处,苏渺探头望着,只见现在已是黄昏暮霭,四处倒还人声鼎沸。 管家刘伯正指挥着人搬运东西上船,苏渺搜索了一下便看到自家仆人正往一个二层船只搬运东西,那船规格大小还行,以苏渺目测,装下他们绰绰有余,刘伯正和船家说些什么,少顷便亲自来请和氏三人下车,和氏取来斗篷为自己和苏渺带上,这才下了马车,一手牵着苏渺一手牵着苏于修,款步上船。 进京城的船只正式起航! 苏渺站在船头望着自家马车渐行渐远,“娘亲,咱们坐的马车要赶去哪里?” 和氏伸手刮刮苏渺的鼻头,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苏于修就语重心长的开口了,“自是赶回家里去了。”这么简单的问题,妹妹都要问,真是笨极了! 被一个小屁孩奚落了吗?苏渺皱起自己的小鼻头,她不过有些好奇罢了,谁晓得那些马车是自家的还是租的。 和氏将两个孩子领到了各自房间,乃是一层正中的位置,和氏与苏渺睡进大房,苏于修睡在紧挨着的小房间里,另一个紧挨着的小房间则睡着几个丫鬟,杨嬷嬷紧跟着苏于修方便伺候。 上船的第一个夜晚这便开始了。和氏晕船,上船没多久便难受的不得了,巧罗将早早备好的药丸拿给和氏送服,但药效甚微,和嬷嬷便命巧玲问船家炉火在哪,为和氏熬药。 苏渺倒觉的还好,小船儿荡起双桨,推开波浪,晃的她又想睡觉了,正在成长的身体,怎么也睡不够,巧罗整理了床铺服侍着苏渺先睡了。莹双本想进来伺候苏渺,却被和嬷嬷严词厉色的拒绝了,“这里有我与巧罗便足够了,不过弹丸之地,何以那么多人来伺候。” 在船上住了一日,苏渺这才有了真切感,前世苏渺长在北方,从未坐过船,如今有了机会,便一直站在船头看风景,“满眼风波多闪烁,看山恰似走来迎。”终究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诗词。 一旁的莹双听不懂,却觉的如今不过五岁多的姑娘都能张口诵诗了,当真是厉害! 第十二章 人事 “姑娘,您刚才念的什么呀?婢子虽听不懂,倒也觉得朗朗上口呢!”苹果晶亮的眼睛闪着崇拜的光芒。 “咳,嗯。就是任先生往日教的我随口念的,大概就是眼前的水面波光闪烁,耀眼,远处的山看着就像走过来一样,而不是我们坐船去接近它。” 听完苏渺的话,苹果雀跃的望着远处的山峰,倒还真是这样,“姑娘,这描述的也太像啦!” “等到了金陵苏府,你们都要改口称三姑娘了!”房里的和嬷嬷撩开帘子走出来,听闻小丫鬟口称姑娘忍不住纠正道。 三姑娘?这还是苏渺第一次知道自己排行为三,“于哥儿也要改口称二公子了。” 苏渺这才意识到,她光顾着兴奋要上京了,倒忘了家庭人口普查了,毕竟是个后来者,失策失策。 “三姑娘,这江面的风带湿气,吹多了对身子不好,赶紧进屋吧。”和嬷嬷恭敬的请着苏渺,微微点头,她就着和嬷嬷撩开的门帘就直直的进去了,看着卧榻上的和氏一脸苍白,正睡的深沉,怕是因为晕船折腾了很久,这才睡下。 苏渺赶忙轻手轻脚的退出来,“和嬷嬷,渺儿有些事情想问您,能否到隔壁屋里?” 和嬷嬷便依着她所言到了丫鬟休息的屋子里,苏渺先请和嬷嬷坐下,又恭顺的行了揖礼,和嬷嬷赶忙侧了身子,不敢受苏渺全礼,“不瞒和嬷嬷,渺儿将到京城,回想以往在京城所过生活,却突然发现所记甚少,那些人和事情,已然忘了七七八八,只略微记得祖父母,大姐姐和二姐姐,并大堂哥的事情,娘亲如今身体不适,渺儿不敢打扰,只有劳烦嬷嬷为渺儿讲明一下了。”其实除了祖父母,因着苏观和夫妇经常提起,苏渺依稀有了大概的映像,剩下的大姐姐二姐姐大哥都是苏渺编来凑数了,毕竟她好歹都是快六岁的女娃了,只说记得两个人还是有些夸张了。 和嬷嬷听了并没有多想,苏观和自考取功名后,先是进了翰林院当了三年庶吉士,然后外派到地方当了县令,连任两届,因政绩优异,苏昌和又为他上下打点了番,最后委派到博州任了知州,和氏嫁于苏观和,就是苏观和刚从翰林院出来被委任到地方当县令的时候,说起来他们一家都没在京城苏家多待,只回京述职的时候回去过,苏渺年纪小,忘性大,没什么映像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便仔细的将苏府成员讲给苏渺听。 苏观和为苏府老爷子四子,大哥苏昌和乃是他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二哥苏正和以及三哥苏均和是老妇人陪嫁丫鬟戚嬷嬷所出,乃是庶出。而如今这几人均已成家立业,关于这几人娶的妻子,和嬷嬷没有细说,只说大老爷的夫人薄氏乃是名门望族之后,为人最是大方稳重,而二老爷及三老爷所娶均是小官之女。 苏昌和共育有二女一子,分别是大公子苏长修,大姑娘苏汝,五姑娘苏沁。 苏正和育有一子一女,乃为三公子苏自修及二姑娘苏漫。 苏均和膝下现只有一女,四姑娘苏淳。 因着和嬷嬷也常年跟着苏观和夫妇在外,对苏府人性情并不十分了解,虽然没有了解到更多的有用的信息,但是已经得知这么多消息的苏渺已然很知足了,心里盘算了下这几个堂兄弟姐妹年龄差距都还比较大,小孩子一年一个样子,差一岁身高长相都有很大的不同,到时候应该还挺好辨认的。 这么一想苏渺心里踏实了许多,甜甜的唤着和嬷嬷,又叫和嬷嬷教她如何行礼,这次到没有用全部忘记的借口只囫囵说道,以前渺儿行礼姿势不到位,想从新学习。 和嬷嬷闻言大为喜悦,眼角都闪烁着激动的泪光,自从上次大病之后,姑娘的性子不仅活泼了,就连为人都机灵了不少,和氏终于是熬出头了! 以往因着苏渺的呆笨,和氏时常处于自责之中,到回京的时候,苏老夫人虽然不说什么,但是二夫人张氏,却碎嘴的很,明里暗里的奚落着和氏,“哟,多白净的姑娘,又俊俏的很,偏生脑子不灵光,弟媳啊,不是嫂子说你,你嫁入咱们苏家之前,该不会身体有什么隐疾吧?真是可怜咱们四弟,头先的弟媳身子是个较弱的,生下于哥儿没多久就去了,如今再娶了一个,瞧着倒是个好的,孩子却有问题——” 往往张氏提了这些,老夫人倒也斥责几句,但那话不轻不重,不晓得是不是心里是不是也责怪着和氏。 和氏柔婉和善,定做不出嚼人口舌的事情,往往在嫂嫂那里吃了挂落,又受着苏老夫人的不喜,也不会回去和苏观和说些什么。出嫁的女儿又如同泼出去的水,这桩婚事到底是和家高攀了些,和氏这些事情也不想同娘家人说起,只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怕自己因为这些露出不好的表情,又变成风言风语传到公婆耳朵里,每每被二夫人张氏或多或少讽刺一番,又挑着老夫人的生和氏的气,和氏尽力维持着恭敬听话,还得带着笑,只敢暗地里揉着帕子,或与奶娘和嬷嬷说道说道,又或者对着痴笨的苏渺说上几句,“都是娘不好,倒叫你变成这副模样”。 毕竟是自己奶大的姑娘,和嬷嬷看了只觉得心疼不已,但到底做人家媳妇和做姑娘是不一样,做姑娘是为娇在自家合该千娇百宠,做人媳妇,则要事事亲力亲为,上有公婆,下有夫君孩儿,左为妯娌,右有亲眷,面对哪一个能把自己姿态摆高?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和嬷嬷也就这么劝劝和氏,“夫人做得对,若有那些字伤心事,尽对着老奴说,对着公婆和软些,面上时时带笑,瞧着就喜庆,再硬的石头,也能捂热了。” 做女人苦,这世道就是这样,改变不了,就只能顺着来。倒还好自家姑爷是个好的,和氏往日有的话没明说,他也不知道从哪里知晓了,总是会明里暗里安慰夫人。 而那些规矩礼数什么的面上看着处处禁锢着人,但人要是学透了,掌握了,自是有法子让自己活的畅快些,还叫别人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 姑爷对和氏如此情深义重,让和嬷嬷慰藉了不少。 第十三章 规矩礼数 既然如今姑娘存了心思学,和嬷嬷便铆足了劲头教。 和嬷嬷让苏渺意思意思行几个日常的礼看看,本着因材施教的想法,看着苏渺哪些地方略有不足,她指导指导补上就是。 但和嬷嬷太想当然了,苏渺毕竟没什么基础,她此时需要的可不是补上,而是从头学习!时间紧任务重,再过个十天半个月就要见人验货了,这顶算是个速成班,还得是从无到有,有的还可以的那种高质量速成班。 苏渺依言,赶紧便照着往常观察的礼数,一一做了,自觉做的还挺有那么个意思,一双大眼亮莹莹的望着和嬷嬷,只觉得自己只需要略微点拨意思意思就差不多了。和嬷嬷却只想捂住自己的眼睛,这,这,这错误太多!没眼看啊!本想着是鸡蛋里挑骨头,没成想变成了,骨头里选鸡蛋沫!她往日怎没注意到苏渺礼数差到这等地步!(往日在博州苏府,苏渺也不用怎么行礼啊!) 苏渺如今身量小,手也短脚也短,很多地方别说做不到位了,而是根本都没做出那些礼数的韵味,别人是大大方方,盈盈相拜,端的是扶风弱柳,她依葫芦画瓢,却深得鸭子走路摇摆姿态的精髓五成,加之如今胖了,再裹上厚衣服,一套下来说不出的滑稽。嗯,更有鸭子的感觉! 和嬷嬷无语凝噎,往常当小姐是个“纯真”的,所有人并没有苛责她举止礼数方面的,如今到真是个麻烦。和嬷嬷沉住气,又叫苏渺走两步。 走路有什么难得?当下脚步生风,大步走起来,端的是英姿勃发,气势如虹。如今倒感受不到短腿了,那一步跨的,简直像是要劈叉! 有的人天生走路慢吞吞的,有的人则反之。苏渺就是那个反之的后者,她性子也比较风风火火,走路就更能体现性格了!走了几圈,听不见和嬷嬷说话,苏渺慢下脚步,拿眼觑着和嬷嬷,却见后者拧眉闭目,脸黑的像能拧出墨水来。 苏渺打了个机灵,这才想起来,人古代不兴她这样的,呃——现代也不怎么兴。赶紧调整步伐,适当慢下来,尽量款步姗姗。可慢是慢下来,怎么看怎么别扭。 和嬷嬷深呼吸,前方道路,道阻且长,且行着吧。招招手让苏渺近前来,苏渺咧着嘴屁颠屁颠就跑过去了。 和嬷嬷拿出自己帕子,仔细的给她揩了汗,左右端详着自家姑娘因刚才小幅运动而有些潮红的脸,“老奴刚才仔细看了姑娘的仪态,”顿了顿,想一下措辞,“姑娘走路时,腰杆挺直,昂首扩胸,看起来神采奕奕的,老奴看着都觉得自己精神了。但是姑娘——” 望着苏渺略显紧张的小脸,和嬷嬷继续说道,“姑娘这等官家的小娘子,行走坐卧最是该注重仪态的!在老奴面前这么走倒罢了,若在众人面前依旧如此,别人会暗地里笑话姑娘的。” “这寻常的礼数,虽不过是些虚礼,但如苏府这等大户,官家却最是在乎这些的了!虽说如今人都看重德行儿,但老奴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品行方面能被人看出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再加之姑娘家出门少,别人对姐儿们的了解,不外乎来自于相近人家的口口相传,但这传言,也有夸张不实的。” “却说这行为举止却是最能直接体现姑娘教养的,也是别人了解姑娘好坏的第一个门槛。”和嬷嬷摸了下头上的发簪,见苏渺听进去了,便继续道,“若外面说姑娘是个好的,听了这话的人若见了姑娘,行为落落大方,行走坐卧皆有仪态,说话也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人们就只当传言非虚,等回去后不见得见了别人再夸上姑娘几句,但不会平白贬上几句便不错了。” “可若姑娘做的处处是错儿,旁人不止会笑话姑娘,最怕碰上那等爱传人口舌的,四处说着姑娘的不好的话,等姑娘到了该说亲的时候,那就麻烦了。”金陵苏府不就有这么个主儿吗?拜她所赐,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可不尽都知道这冠盖满京华的举世无双的苏府四老爷的嫡女是个痴傻的。 想起那个二夫人张氏,和嬷嬷只觉得自己恨的牙痒痒,都只说家丑不可外扬,她倒好,什么都往外兜,还尽兜些对和氏苏渺不好的消息! “若姑娘规矩礼数尽学到位,平常举止教养不仅不失体统,还表现的更好,就算旁人传姑娘这不好那不好,等别人一见姑娘,觉得那传闻不切实际,日子久了,这名声就算再差也能给回转回来。”其实最后一句和嬷嬷说的有些夸张了,真是那等不知廉耻的姑娘,寻常做的再好,名声有瑕了也不会变好的,除非有别的大际遇能彻底洗白上岸。但苏渺不一样,如今针对的她的传闻多说她痴傻愚钝,旁的没有,这种情况只要日常表现良好,家里的大人再领着出去走动走动见见人,那些说她愚笨的消息自然就渐渐消失了。 苏渺依言乖顺的学起来,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为了让自己更好的融入状态,苏渺时刻严格要求自己,几天下来,举手投足也有那么点意思。 这天和氏歪在床上,就着巧罗的手将一碗苦药喝光了,船行了这么些天,和氏这才有点缓和的意思,苏渺身旁的莹双撩起布帘子,窝着手的苏渺就这么俏生生的走了进来,待走到近前,恭敬的行了一礼,每一个姿势都和到位,兼之走过来的时候也是非常稳当,倒与以往毛躁的样子很不同了,和氏只觉惊奇,自家女儿怎得好生生的还转性了,怪叫她这个当年的不习惯的。 苏渺微笑,嘴唇弯起恰当好处的弧度,这是她跟着和嬷嬷很学了一段时间,自己又对着镜子练习的成果,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娘亲,声音软软糯糯,小女儿娇态尽显。 和氏略显忧虑的伸出手摸着苏渺的额头,“渺儿,你最近怎么怪怪的?” 苏渺,“......”。 默默呼出一口气,继续保持着温顺的样子,“娘亲不觉得渺儿乖巧吗?” 第十四章 金陵 和氏一脸忧心忡忡,如今这般倒有些大户人家出身的样子,但怎么看着就这么别扭呢? 和嬷嬷正端着一些辅食进来,和氏这几日茶饭不思,因着吃多了晕船也不舒服,于是和嬷嬷就做了些细软的食物,让和氏少食多餐。 待见母女二人如此模样,和嬷嬷赶紧上前,询问怎么回事,一旁的巧玲回道,“咱们姑娘突然转了性似的,一番作态有礼有度,咱们夫人正纳闷呢!和嬷嬷快些给夫人讲讲是怎么回事吧!” “老奴当是什么事呢!”和嬷嬷一脸不以为然。旋即换上了骄傲的表情,“咱家姑娘晓得马上就要到京城见自己祖父母了,怕自己礼数不周全,特意寻了老奴,叫老奴指点呢!” 将手中的托盘放下,侧身坐在和氏床前,轻轻的拉过和氏的手,“夫人,以后姑娘会越来越好的,夫人总算该放心了。” 一句话说的和氏湿润了眼眶,不由想起苏渺出生后的事情,自打苏渺渐渐长大,别的孩子会说会跑,她却还在咿呀学语,走路都比较迟钝,那时开始她心里就存了疑虑,只当是自己吓唬自己,可苏渺越来越大,越发与旁人不同,乍一看只觉得是个金雕玉琢的小人,相处一会便晓得这孩子她其实是个傻的。 和氏轻轻的啜泣着,继续回想后来,之后请了名医相看,只说渺儿先天不足,具体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延请多家名医,诊断结果俱是如此,和氏渐渐认命了。 后来娘家嫂子见她日渐颓靡,领了她去看了那等真正痴傻的孩子,口眼歪斜,口水衔地,鼻涕一直挂在鼻子下,大嫂王氏语重心长的道,“我瞧着渺儿就是较别的孩子生长晚些,倒算不得痴傻,你整日这般愁眉苦脸,叫夫君孩子看着,心里该是什么滋味!” 和氏听了大嫂的劝解,还未释怀,直到回家后,渺儿迈着小短腿扑棱棱的朝着她跑过来,一张小脸红润润的,说不出的可亲,嘴里含糊的叫着,“娘娘,娘娘。” 一双眼睛晶莹明亮,说不出的通透,眼里映着和氏的倒影,和氏抱着苏渺痛哭,以往是她想左了,渺儿只是学的慢些,自己这个当娘的都不相信渺儿,谁还能相信! 不过两三岁的苏渺伸出手轻轻的擦着和氏的眼泪,“娘娘,不哭。” 如今将要六岁的苏渺亦伸出手,“娘亲,莫哭。”和氏泪眼婆娑,幼时的苏渺和眼前的苏渺渐渐重合,她抱着苏渺痛哭起来,弹指间过去的半年,如今才终于意识过来,她的渺儿!她的渺儿真的变成正常孩子了!她的渺儿真的只是学的慢啊! 苏渺捏着帕子想要擦去和氏的泪水,然而和氏紧紧的抱着她,她动弹不得,只觉得和氏的眼泪都要濡湿自己的厚袄了。心里怪纳罕,她不过表现的端庄些,和氏便感动到恸哭成这样子,若她以后真要变成琴棋书画皆精通,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大家闺秀,和氏还不得背过气去! 为了和氏着想,她定不会那般优秀的!呃,暂且不论她做得到与否…… 和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似要把这些年的伤感委屈,尽数哭出,待好一会,才缓和下来。 这才松开苏渺,苏渺身前已经氤氲了一大片湿痕,望了望身旁的众人,除了渺儿依旧一副有些呆怔的样子,其余人皆都红着眼眶,“渺儿,你真是,真是个好孩子。”一句话一语双关,语气惘然,道尽了和氏一切无奈和怅然,今日起,她定要带着苏渺好好的过下去。 望着眼前乌发雪肤的女童,和氏的心里已经盘算回去带着她拜访哪几家夫人了。 苏渺吃惊的很,以前听闻女人是水做的,她在还吐槽着,世间所有活着的生物都是水做的!不怪苏渺这么想,她从小到大见过的人都没有这么能哭的,好家伙,棉袄都给哭透了! 和氏命莹双带着苏渺换上一身衣服,这里就和和嬷嬷盘算起来,如何恢复苏渺名声的事情了。 这里的苏渺换了衣服又跑去船头吹风了,处处景色皆有不同,怎么看也看不够一样,全然不知她到金陵之后的生活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妥妥当当的了。 日子就如这流水,晃晃悠悠的就过去,他们一行人可算到了京城了,待到了码头,早有苏府马车候着,一行人下了船,整理了一应物件,管家刘伯上前与那些人碰面,说了几句话便转回来了,“回夫人,那些人是大老爷派来接咱们的。” 和氏颌首,刘伯便引着三个主人走向那马车,稍等片刻,待所有物品全都整理得当后,一行人这才出发向城里走去,这码头离城里到也不远,马蹄声清脆没多久就进了城了,苏渺面上正襟危坐一派严肃,一颗心却扑腾扑腾飞的老远,不知道她这时候把帘子掀起来,是否太冒失,但是真的好想看啊! 外面人声鼎沸,应先是走过的平民区,所以生活气息重些,细细听之还能听到一些妇人嬉笑怒骂的声音。 不晓得此时此刻有没有那等大画家如同清明上河图的作者一般观察这里,将目之所及入画的! 终究是忍不住了,趁着和氏不注意,苏渺悄悄的将帘子掀起一角,一旁的苏于修看着到没有出言阻止。 于是苏渺这就津津有味的看起来了。一双杏眼滴溜溜的转,倒看到几个妇人坐在茶馆吃茶着,还有一些妇人三俩成群的逛着成衣铺子,越往前走,建筑物渐变的规整起来,越发的深门大院,临街摆的小摊也是没了,苏渺意识到,苏府怕是要到了。 这是却有一匹骏马疾驰而过,随后好几匹骏马踏踏而来,尘土飞扬,呛的苏渺直咳嗽,迅速的放下帘子,咳了一会才缓过来,恨恨的想着,大庭广众竟然骑马疾驰,到不知道是哪些王孙贵族的后嗣!也没看清里面有谁! 总之都是她惹不起的,转过味的苏渺突然泄气了,很有一种不小心得罪哪路贵人就会小命不保的赶脚是怎么肥事! 第十五章 程別煜 打马而行首先到达国公府门口的身着靛蓝色骑装的少年,将到门口,那国公府的侧门便恭敬的走出来一个仆人,少年利索的下马,看也没看那人,将手中鞭子一抛,那仆人赶紧接了。 “将我的如风带进马厩,多喂点吃的。”仆人躬身称是,上前领了马便往里走,那少年早已拐入门中不见了身影。 过不久,马蹄声渐近,又有几个少年来到,到了国公府的门口,皆都勒紧马缰,马蹄踢踏渐渐站定,其中有一骏马,通体雪白,身形较之旁边的也高大许多,哼哧着打着响鼻,上首的青年,一身赤红袍边上滚着白狐毛边,上用宫廷绣一蛟龙盘卧,当真是栩栩如生,见身下坐骑正不耐的刨地,俯身拍拍马头,以示安慰。 “五表哥,这程老弟速度也忒快了,今日我换了一匹好马也没能追上。”说话的是一武侯府家的世子,乃为燕氏武昌候的世子燕回,其母为当今圣上的亲妹妹,与如今的五皇子一起长大,关系亲近的很。 红袍男子眸光闪动,程別煜麾下坐骑乃是其父亲当年所骑骏马的后代,可称为青骓的宝马,自己所骑骏马乃是他悉心寻找的照夜玉狮子,其传可日行千里,将将也比不过。 拉动马缰,调转方向,五皇子骑着马飞驰而去。 “等等我!等等我啊!表哥!”看着五皇子渐渐渺小的身影,燕回赶忙跟上。 一群人踏踏而来踏踏而去,也不过是须臾之间。 这厢程別煜已经款步走到了程老夫人的房间,程老夫人刚在佛堂里诵经完毕,如今正摘抄着佛经,见自己过了年就要十一岁的孙儿步入,流露出温和的目光。 “祖母。”程別煜规矩的行礼,程老夫人感觉招手让他近前,叫身边伺候的丫鬟的去寻帕子,给他擦汗。 “乖孙儿,这大冷的天怎么跑的一身都是汗,也不怕着凉?快快给煜哥儿煮碗姜汤来!”身边的嬷嬷应声称是,下去安排人去煮上姜汤。 程老夫人细细的端详着自己的孙儿,如今年岁虽小,但身量挺拔,如今已比自己高了,撵着他四叔的个头跑着,脸上的婴儿肥虽还未消退,但已经依稀有着大儿往日的风采,眉眼之间肖似其母,到不同于自己儿子的眼睛细缝狭长,继承了其母的双眼皮糅合了眉尾上挑,倒也别树一帜,也不知道大儿子与大儿媳妇在天之灵看到别煜成长为如今莫要会否感到欣慰? “四叔在哪,孙儿要寻他切磋武艺,今个师傅又教了新招式。” 假装恼火的望着孙儿的老夫人,“都与说过几回了,你四叔蒙荫进了国子监,正是发奋读书准备过两年的科举的时候,你莫要扰他。” 程別煜低垂着头,“这不还有两年嘛……” “这文人的科举之路看着只是读书便好,但比起军人打仗而来是不遑多让的。”老夫人耐着心解释着,“这大周朝所有善读书的好儿郎都来参加,但每三年举行一次的科举,每次能够考得名次的不过三百人,这便是千军万马争过独木桥啊!你四叔在读书一事上虽有些天赋,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是他不努力,自是会被人从桥上挤下来!” “四叔明明于武艺方面更有天赋!”小孙儿眉目皱起,认真的辩解着,这幅样子倒随了他父亲九成。 “你四叔文韬武略,样样都好,哪里只擅长一样的。好了好了,你去寻成师傅,与他比试去吧!” 程別煜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成师傅曾是他父亲身边一员猛将,一双大锤挥舞的虎虎生威,武功是再高不过了,待其父亲死后,自愿来到国公府任家将,程四叔的武艺就是其教授的,而程別煜蒙圣上恩典与着五皇子一道学习,师承宫里圣上指派的武师,倒没什么机会叫成师傅指导指导。 “那孙儿便告退了。”这番雀跃的走了,看的老夫人直摇头,这老程家的人倒是一个塞一个好武功! 不由想起自己幺儿决心入国子监读书时候,他们娘俩的秉烛夜谈。 “母亲,孩儿已经决心弃武从文,母亲莫再劝了。”程四叔跪的笔直,看着这张介于少年与青年的面孔,老夫人曾经的不解不理解,恨四子的不争气不能挺起国公府的门楣,这些话不知怎么就说不出口了。 程四叔握紧自己拳头,一双虎目通红,大大的睁着,“孩儿知道母亲恨孩儿不争气!咱们国公府是以军功立家,如今的显赫威势却都是父亲!大哥!二哥!甚至是三个的血肉堆砌出来的啊!” 程老夫人双目微闭,不由想起自己的二子三子,跟着自己的父亲大哥打仗时候也不过十几岁的儿郎。大子制定计划本想率兵奇袭,便留了稳重的二子镇守后方粮草,却不想军营里出了叛徒,将计划全盘传给当时趁着圣上攻打前朝废帝,在北方边境兴风作浪的蛮外人,大儿奇袭不成,归来时,二儿已经壮烈牺牲! 行兵打仗常有人亡,程老夫人悲痛欲绝,但又不得不撑起门户,自家男人儿子在前方镇守边疆,她带着堪堪几岁的幺子不可拖了他们的后腿。 却没想到再等来的消息就是自己丈夫因战况激烈,在打斗中跌下马,磕中了脑袋,陷入了昏迷,被人护送着回到家时,曾醒过一次,却没想到清醒的那一次是最后一次,他沉睡到了如今。 大周朝将立起的前三年,战争的拉锯战进入到了后期,所有人都被经年累月的战争折腾不已,但好在此时圣上即将攻打至废帝所在城池,而自己的大儿媳妇也带着孙儿回来了,乃是被如今的成师傅护送回来。 她当时是蒙的,因为自己大儿子原定亲的人家因为废帝听信谗言招致满门抄斩,那户人家的女儿听说着是逃了出去,又有传言被佞臣的部下截杀在半道,总之没了音讯,自己儿子的婚事便这么耽搁了。 第十六章 认人 (补一) 大儿媳妇是个明岩端庄的美人,一举一动皆是气派,当时抱着程別煜下了马车见了相迎的她便盈盈行礼,老夫人怔楞了一会便将她扶起,儿媳妇便冲着她叫娘。 还好在儿媳妇来之前,自家大儿子便修书一封言明情况,自己及时的将屋子收拾了出来,要不然这突然冒出来的大媳妇小孙子还真不好安排。 后成师傅便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儿媳妇原是京城里四品官员的女儿,后来战事迭起,蹉跎了婚事,而之前废帝昏聩,而时任北地藩王的圣上揭竿而起,势头颇猛,其父见此情况,便趁乱在一个夜晚举家出逃,路上碰上了流匪,最后被自家大儿子所救。 儿媳妇的父亲报上身家,大儿子领了他去见了圣上,是想询问着金陵里如今的状况,但其父虽胆小怕事,倒也算是个有谋略的人,便留下任了幕僚。 而大儿媳妇却对大儿子一见倾心,倒也不似个文人姑娘似的,并不扭捏,时常跟着大儿进出,还换洗大儿衣物,但军中官兵素久了,她这么个清丽的姑娘每日带着丫鬟聘聘婷婷来到军官的营帐区域,一直出入他的营帐,还经常是在他不在的时候前来,这也不是个事,大儿子便安排跟着军中的良医正左右,那里有兵将把守,他也时常会去,倒也安全,不怕出什么事情。 时日久了,军队里风言风语似起,大儿子也寻过儿媳讲明,儿媳却道,“我知你如今并未婚配。我也敬你是个大英雄!如今这般,是我自愿,你不必着恼。” 随后大子打仗受了重伤,便是大儿媳妇在近前伺候着,那些与程老爷子同期的长辈见此情况,便撮合他俩在军中成了亲,随后战事颇起,他家大儿子倒忘了给她传个信。 老夫人叹气,只要人是个好的,别的又有什么呢?只盼着她大子三子能够快些回来罢了。 大周朝初立一年前,大儿铁马铮铮的回来了,身后未见三子,却见到其手中抱着的漆红木盒。老夫人沉默了,三儿子在最后几场战役中,奋勇杀敌,冲到前方,却被援军的暗箭射死了。 老夫人红了眼眶,“还有你能回来便好。” 如此是告一段落了吧!一家人迁徙回金陵城,一纸委任驻守北方,再没踏足过这里了。 新朝在计划中确立了,大儿子被圣上大手一挥派去北方边关攻打蛮外人,明明战役成功了,却又传来身死的消息。 自此原是一家六口,一夫妻四儿子的程府,变成了一个失去了三个儿子守着植物人的丈夫年岁幼小的儿子过日子的她,和变成了寡妇守着程別煜过日子的大儿媳妇相互扶持。 大儿媳妇是个烈性的,听到儿子身亡的消息,立即吐了一口血,随后却倔强着撑着身体,和她一起迎接圣上赐封国公的圣旨。 但到底身体本就有些不足,因着大儿子的事情又伤了身子,于是没几年便撒手西去了。 她们搬进了国公府里,连着她男人的幼弟一家子,一群人佯装着喜庆。 思绪转回,他男人的幼弟又哪里算的是佯装喜庆?在这偌大的国公府分着南北两片,她所在的北面院区,凋零不已,除了昏迷的被奉为国公的程老爷子,剩下的主子就只剩她和自己的四子和大孙子。 而幼弟那房生了两个儿子,儿子下面又有儿子,倒是日渐红火。 “儿子不想后嗣再步父亲大哥二哥三哥的后尘!”说着程四叔磕了一个响头,“求母亲——让儿子去考科举吧!” “科举之路如此艰难,你真的想好了吗?”老夫人语气怅然。 “儿子定当!竭尽全力!” 外面阳光正盛,程別煜的脚步声还未走远,老夫人垂首望着眼前的佛经,希望四子做的选择是正确的吧。 这厢苏渺的乘坐的马车已经到了金陵苏府的门前,马车行至垂花门处,一行人下了马。苏渺甚是紧张,对于未来要度过一个多月的陌生宅院,苏渺只觉得自己进了这二门就像被无形的手掐着后脖颈,稍有不慎便成鱼肉。 暗中给自己打打气,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没什么可怕的!额,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苏老夫人派了身边的一等大丫鬟来迎幺儿的亲眷,苏于修倒还好,毕竟出生后也是在这里好生生活过几年的,腰杆倍直,步伐稳健,倒是走到了大丫鬟前面。真正要见公婆的和氏也还好,苏渺不敢到处看宅院,一双眼睛只低垂着望着自家娘亲压着裙角的环佩,倒注意到和氏进宅院后倒换了一个行走姿势,更加大方稳重,只见她走路速度不慢,但裙角的却依旧稳如泰山,没有飞扬,那环佩也稳稳的压在上面没有乱晃。 苏渺啧啧称奇,也不知道娘亲的隐藏在层层叠叠衣裙下的小脚倒腾的有多快,思绪又放远了,想起来后世京剧里的丑角三花脸,蹲着行走,也是平稳的健步如飞。 苏渺又有些忧伤,笑人一时爽,一直笑人一直爽,笑完火葬场,要做一名合格的闺秀的话,这些规矩礼仪每一个是自己能放下的,不知道以后自己的孩子跟在自己身后行走的时候,会不会也会暗地里笑自己倒的飞快的小步伐。 比起别的城池,京城已然大了不少,耐不住常住的人更多,细细规划后,除了王府公爵府等稍微大些,像苏府这般如今只有苏大老爷任着京城里四品文官,分住的宅院已然算不得很小了,但苏府人口众多,一行人堪堪划分了宅院,每个人所得的住所算不得多大。 是以,苏渺的神思还没飞到多远,就已经被拽回来了,这是已经到了苏老夫人的院门了,眼尖的丫鬟赶着去通报一声。 领路的大丫鬟恭敬的退到了一旁,换嬷嬷来领。 苏渺亦步亦趋的跟在和氏后面,眼神坚定不漂不移,退在一旁刚才领路的丫鬟心里暗道:刚才一路前行,竟没注意到三姑娘如今这般稳重,倒不似以前的呆笨,瞧这姿势,气派多了。 母子三人进了老夫人的中堂,也就是厅,掀了门帘就进一头发花白,慈祥的老太太,身上装饰简单,头上简单的梳了一个发髻,也未着过多头饰,只简单插了一个通透的玉钗,身着沉香色暗绣折枝花纹对襟袄子,下着同色棉裙,倒是肃静又稳重。 第十七章 认人2 见三人进屋,老太太便招手,“乖孙儿,快到祖母这来,让祖母好好瞧瞧,这一年没见,都变什么样了!” 老夫人也是个重男轻女的,怎么不叫自己向前呢?妇女也抵半边天,祖母你咋能这样呢? 苏府人丁昌盛,苏老夫人嫡出的孙子孙女如今已有好几个了,除了亲生的四子苏昌和,自己的大儿子如今共有一儿二女,各个机灵聪慧,这苏渺寻常的表现都不说是寻常,已经算是脸憨皮厚了,堂姐妹间偶有欺负她的,她也就呵呵傻笑,老夫人问话,她支吾不言。 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因着自己疼爱幼子苏观和,爱屋及乌,苏老夫人头先对她还心有怜悯,但时日久了不说着恼她,其实耐心也用的差不多了,如今虽视他为无物,只期望苏渺能健康长大,以后若有能懂些世事,便寻一户妥帖富庶不见得有什么地位的小户人家嫁了,若是长大成人,还是如此——嫡子庶子都是有出息的,于哥儿也是个聪慧,伯父之间再照拂一下,以后是个能撑起四房门户的,不若就将苏渺一直养在家里好了,呆姑娘一个,养的起。 因着对苏渺不抱有甚希望,老夫人对她面上淡淡的,其实那都算好了,毕竟苏渺以后的事情都给她安排好了,不若那真正的恶祖母,嫌弃苏渺丢人,安上名头,扔进了女观苦修,隔上一段时间打发人给观上送上供奉,不问她死活。 苏渺想到这些便没那么愤懑了,人心都是肉长的,难免偏些,前世自己堂姐家的外甥,二三岁的时候,软软糯糯,喊上一声小姨,自己便什么都依着了,还抢着看孩子。后来外甥长大了抽条了,深觉没以前呆萌可爱好玩了,还倔强拧的很,苏渺不也借着由头不想带了,对外甥的喜爱与外甥是否有熊孩子潜质之间弹性变化,一发熊便讨厌的很,一乖巧,心里又疼爱的紧。 苏于修快步向前,端正的磕了一个响头,一脸孺慕,言辞恳切,倒是响亮的唤了一声,“祖母!” 苏观和上一任妻子逝世后,苏观和依旧每日要去翰林院点个卯,翰林院虽是清修,但有时候也是挺忙的,在和氏嫁进来前,苏于修都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看顾着,苏观和每日都来看望陪着好一会,苏于修对老夫人感情深厚的很。 苏老夫人仔细端详着苏于修,见苏于修小脸微胖,面色红润,举止妥善,便知他在继母身边没有受到什么苛刻,和氏是个稳当的。 当初为四子求娶继室,苏老夫人没少托人打听,因为苏观和有了嫡子,原就没想着再取一房名门之后,只求那姑娘教养好,不会对孩子不好就行。这就打听到了和氏,当时听闻和氏虽无什么才名外露,但是个温柔体贴的姑娘,还常帮着大嫂看孩子,知道是个细心。后来有次,苏老夫人专门凑着和氏会出现的宴会去了一次,暗中观察了一番,见有小孩子不小心弄脏了她的衣物,她都笑意盈盈,是个好的,样貌虽比不值钱的四儿媳,但也是个出挑的。便寻了人去上门提亲。 唉,只除了生了个三丫头,虽是长的漂亮,却是个憨的。 和氏行了大礼,深深一福,恭顺的喊了一声,“母亲。” 苏渺深觉的是时候展现自己了,恭敬的走到老夫人的近前,伶俐的唤了一声祖母,如今也大胆的很,倒也不低头,高高的扬起自己梳了两个小揪的小脑袋,笑的似太阳花一般灿烂,右脸挂着一个大酒窝,嘴角挤着来个小梨涡,露出一排糯米牙,甚是喜庆。 苏渺做足了功夫,下车前寻了莹双要了胭脂,在眉间点了一颗红点,一路低头使足劲抿嘴,而如今在苏老夫人看来这三孙女,面庞白净,嘴巴红润,眉间一颗喜庆小红点,配上甜腻的笑,喜人的很! 苏老夫人惊了,这一年没见,自家的三孙女,怎么好似转性了! 就见那小人小嘴一张一合,“祖母,渺儿可想您了!您不想渺儿吗?” 赶忙招手招人至近前,苏渺乖巧的起身走了过去,老夫人伸出自己的手搭在苏渺的肩膀上,左右细瞧着,苏渺只大大方方站着,任人随便看了。 老夫人瞧着她瞳仁大大,看着人聚精会神的,闪着莹亮的光,倒不似以前茫然了,倒真是脱胎换骨了一般,整个精气神上来了,肖似幺子模样,当下看了心里便心生喜欢,连忙道,“好孙女!乖孙女!祖母怎么会不想你!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四夫人哥儿姐儿看座!” 一旁的田嬷嬷赔着笑就出来了,“瞧我,光顾着感动老太太和孙儿们团员,倒忘了给夫人看座!”连忙去扶了和氏站起来,引着坐到了老夫人右手旁的椅子,又叫着丫鬟去上上几杯热茶,给三个刚到家的主子暖暖身子。 老夫人放了苏渺,苏渺也没急着回到和氏身旁,只依偎在老夫人的近前,苏于修到乖乖的走到了和氏身旁的椅子端坐下来,到时人还小,坐在高椅上脚还不能完全着底,只能绷着脚尖尽量点着,整个人还非得坐出正经的气势来,苏渺看着只想笑。 老夫人瞧着这三个人一时之间倒觉得感慨颇多,只一年没见,怎的都好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赶紧询问和氏,这段时间离家赴任上都发生了? 这时候苏渺的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响了起来,苏渺下了船已经过了晌午,从城外再赶至城内,又须臾过了多半个时辰,如今到了未时末申时初,苏渺已经饿的前胸贴了后背了。 肚子这般动静,所有人都听见了,苏渺红着脸,怪觉的害羞的,“你这娃娃,竟然是片刻也等不得,罢了罢了,田嬷嬷你两个小的先带下去垫补一下!和氏,你也去吧!” 和氏躬身,“母亲,儿媳不饿,倒叫这两个小的去吧!儿媳陪母亲说会子话。” “也罢,既不想去,便陪着我吧!” 第十八章 初相见 二个小的走后,苏老夫人迫不及待问起,苏观和身边最近可好?为何她独自带着二子上京?苏渺如今怎么见好了? 和氏不疾不徐一一作答,“老爷身边一切多好,儿媳虽不懂庶务,但偶有听相公提起,相公如今在博州于政务上已然是上手了,在推行行令上,当地豪绅也没有太过苛责,倒是顺利的很。”这些事情倒是夫君和任先生请教过,自己托人询问任先生相公最近如何知晓的。 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和氏继续道,“如今儿媳独自带子上京,也是老爷安排的。年初的时候老爷急着上任,无暇顾及父亲的病情,这事情在老爷心中搁置久了,倒觉的自己甚是不孝,寝室难安的。又想着老夫人如今怕是也想孙子孙女着,老爷虽不能归来团圆,便叫儿媳带于哥儿渺姐儿来尽孝。还有个原因,便是,便是,” 和氏说着眉头微蹙,目光投向旁边茶几,倒似不知怎么开口似的。老夫人听她讲话也不讲完,便有些着急的皱着眉头,“和氏,有什么话便直说,如此吞吐做什么?” “儿媳,儿媳先望母亲责罚儿媳没有好好照顾妙姐儿之罪!” “这话怎说?” 和氏望着老夫人,再不遮掩,“到了博州,渺儿甚有些水土不服,儿媳当时忙着整治宅院,倒没顾上渺儿,渺儿染上几分风寒,倒有几分不好了,最后老爷前往大名府延请名医,这才将渺儿从阎王手里给抢了回来。” 说着说着和氏惆怅的样子倒渐渐明媚起来,“也不知道是老天开了眼,怜惜渺儿自鬼门关走上了一趟,渺儿自好转后,倒变的不似以前沉闷,渐渐伶俐了,如今跟着于哥儿在任先生那处入了蒙学,瞧着倒似渐渐好了。但是——” 和氏起身跪下,“但是,这大名府的名医再如何技艺高超也比不上京城里太医们,夫君思虑依旧,怕渺儿恐有别的不足,没有治好。这也是除了看望父亲之外的另一件要紧事,夫君嘱托儿媳,请求大哥为渺儿请上这宫里的杏林好手好好诊断一番渺儿虽经历了大病,倒似因祸得福,望这福分不要太短!” 和氏俯首恭敬的磕了一个响头,“还请母亲为渺儿寻上神医诊治!” 苏老夫人再坐不住了,自己去扶了和氏起来,“你这傻孩子,尽说傻话,若渺儿能够彻底治愈,我这做婆母的还有不尽力的意思?渺儿也是我嫡亲的孙女的啊!”这么说不是伤她这个老太太的心嘛! 和氏急切道,“母亲,儿媳没有这个意思——” 苏老夫人拍拍和氏的手,“好了好了,我知你也是求医心切,待你大哥下了衙门,我自会与他商量。你带着孩子一道回自己的院子歇上一会,等到晚上,咱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团圆宴!” 如此长途跋涉,她倒真很有些劳累,如此再不推脱,依着婆母的话,便告退了。 去寻了吃的满嘴流油的苏渺,一手拉着乖巧的苏于修,一手拉着状似乖巧的苏渺,便走回自己的院子。 苏渺这才敢明目张胆的看看四周的环境,其实这等深宅大院也没甚好看的,何况苏府里当官的皆是文官,在布局不会彰显雍容华贵,讲究的是精巧低敛清贵,院子里颇有审美的因势利导种齐全了严寒四公子,这几日倒有一些梅花开了,这方面苏府倒没讲究只种一个品种的花树。苏渺虽不懂花,看不出花树品种,但也能从花的形态看出是有好几个品种种着,片红片白片绿片粉,几个颜色的梅花,在苏府沿路的风景中稀疏交杂,苏府虽不大,也有几处好山石头,旁种一簇竹树,或单棵松柏,沿着廊道走着,虽院子不多,不大,到几处小空白处也填补上了景物,也算得是风景不断。 苏于修分的院子离老夫人的院子有些远,几人走了小一会儿才到。 和氏此时已经累到不行了,但也没立刻去休息,命人将东厢房收拾妥帖,这是于哥儿的住处,又叫将主屋旁的东侧碧纱橱收拾出来,苏渺如今年岁小,将住在这里即可。 大致整理的差不多了,和氏赶紧去休息了,待到申时末一家人就要聚齐吃团圆饭了,她要赶紧养足精神。 到申时中,和氏起来,命人找出几件崭新的衣裳,给苏渺和苏于修换上,自己对镜上妆,觉的气色颇有些不佳,便寻了桃红色交领绣小袄配上同色马面裙,又细心挑选了垂珠簪子插上,这才算好。 几人徐徐往主屋走去,至到主屋后,苏府人已来了七七八八。 苏渺跟在苏于修身后进了孩子们进的内室,随着他与其他兄弟姐妹见礼,倒见了年切十一就一副仪表堂堂样子的大堂哥苏长修,面目含笑的样子,倒让人觉的如沐春风,但也颇有些耍帅的意味,大冷的天穿的颇为单薄,虽努力保持自己矜持,但与苏于修见礼时伸出的透红的手,还是出卖了她。 大堂姐就傲气些了,才十岁就未留额发,头发拢的整整齐齐的,露出自己饱满明亮的额头,略显英气的眉眼,苏渺乖乖的向行礼,她见到只微微颌首,“三妹好。”便不再多说话了。 略等了会,剩下的堂兄弟姐妹陆续来到,一个眉目如画长相颇为精致的小男孩由着一个嬷嬷抱着进了屋,这便是二房的三弟苏自修了吧! 那小男孩进屋后慢慢从嬷嬷身上爬了下来,蹬着小短腿走到哥哥姐妹面前伸着小胖手团团行礼,呆呆萌萌那模样颇像龙猫,苏渺看着都觉得自己的心快化了,自己虽是儿童身,内心还是一个十足的女青年的,看着他就像看自己的外甥!三四岁正是可爱的时候 又有个与苏渺差不多大的女孩牵着二个小瓷娃娃进来,长相秀气白净,尖尖下颌,瓜子脸初初显现,一双杏眼潋滟,倒是个我见犹怜型美人胚子。见着端坐的大姑娘苏汝就撒了两旁的小手见礼,原是二姑娘苏漫,大姑娘还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第十九章 要认的人怎么这么多 眼看着几个人又要开始互相见礼,苏渺脑壳都大了,都是一家热这么气做什么,看着俩个瓷娃娃,眼下却犯了难,那俩个女娃娃年岁相仿,长相也有些类似,只一个看着天真烂漫些,一个稍显伶俐。 本想亲热的喊声两声妹妹,捏捏小瓷娃娃的脸,但生怕喊错了闹了个没脸,还是稳重些好。一应兄弟姐妹这就算是凑齐了,便有叫了他们去正厅里用饭,外面熙熙攘攘站满了人,只成年的主子就有九个,再算上伺候的丫鬟,苏渺冷不丁还觉得有些眼花。 “渺儿!哈哈哈,快来二伯这里,叫二伯看看!”有爽朗的男子声音传来,苏渺循着声音望过去,见到一个颇为英气的成年男子正向他招手,不同于父亲的舒朗精致,这男子生的甚是魁梧,气质粗犷,长眉入鬓,凤目微挑。 苏渺乖乖的向前,糯糯的喊了声,“二伯父。” 苏正和粗拉的手拂乱了苏渺头顶的细软的头发,“二伯父,您轻着点,渺儿都快被您揉秃啦!” 童言童语一脱口,倒引来室内大人们的一阵欢笑,“哟,瞧渺儿说这话,倒显着你二伯手上有倒刺似的。渺儿来,来二伯娘这里,叫二伯娘好生瞧瞧!瞧瞧咱们渺儿,这一年多没见,倒不似以前呆木了。” 拉着苏渺就往她那扯,苏渺怕再不过去就被她扯得很了,连忙靠过去,甜甜的唤了一句,“二伯娘——”那二伯娘的手,就捏上了苏渺的脸,揉按搓捏。 苏渺内心感到很愤怒,觉着她长的可爱也不能把她的脸当面团揉啊,一会揉松了,回头晚上睡觉老流哈喇子怎么办! 伸出小手护着自己的脸,含糊道,“二伯娘,渺儿晓得自己长的好看,二伯娘不若一会再亲近渺儿,渺儿还未给祖父行礼呢!” 张氏还不肯收手,捏着苏渺嘴角,“瞧这小嘴,能说会道的,倒叫着伯娘更不想松手了!”和氏在一旁不好说什么,瞧着闺女的脸被捏一片一片红,只能干着急,倒是大夫人薄氏放了话,“你还不快放手,叫我也好生瞧瞧我这许久未见的侄女。” 二夫人张氏这才放手,苏渺规矩的和一应长辈见礼,张氏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个妙姐儿一年没见,瞧着变化颇大的似的,倒闭以前规矩甚多。” 和氏回道,“多谢二嫂挂念,渺儿前不久跟着任先生开蒙,倒学了不少东西,该是时候懂事了。”只字未提苏渺大病一场,负负得正,变聪慧的事情。 张氏见没得到想要得到的回答,便直白的问道,“开了蒙还能把人的痴傻学没了不成?我瞧着以前渺姐儿的样子倒不像是多明理就能变成如今这么懂规矩的样子。” “张氏!”二伯苏正和呵斥道,“你这做伯娘的说的都是什么话!” 和氏面上也变的紧绷,但还是冷静的回了二夫人张氏,“二嫂,以前渺儿跟着夫君和我多在任上,非是夫君进京述职,倒没在咱们府上常住过。以前渺儿小不懂事,三两年才见爹娘各位兄长嫂嫂一次,却甚是害羞,以至于话也不说不利索,娘问了话,也答非所问,是我教育不周。我们夫妻二人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叫渺儿跟着先生启蒙,夫君也多多教育,这才倒开朗了些。” 用帕子轻拭了下嘴角,“二嫂莫再将渺儿的羞涩当做痴傻,莫叫着外人也如二嫂一般觉的咱们渺儿是个傻的!” 大夫人薄氏这时说话了,“咱们妯娌之间说话,也别当着孩子的面,一句一个傻的,叫孩子听见得多伤心!”这二夫人也真是倒真希望咱们苏府出一个傻子似的,这番嚷嚷,不晓得下人们听进去又要传出什么是非?薄氏暗暗叹气,好在如今苏渺倒看着康健伶俐,回头领着去串几家门子,那之前的流言蜚语差不多就要散了吧。 至于苏渺是个傻的大夫人信不信,毕竟是这苏府的主理人,苏渺以前什么样她能不清楚?但是不管以前是什么样,以后是个机灵的就不行了。 苏渺适时的表现出伤心难过,二伯娘原来如此看待我的样子,瞧着张氏,张氏没好气的瞥她一眼,也不觉的脸红,一旁的二姑娘苏漫看着自己娘亲的做派倒被臊的面上通红。 她弟弟三公子苏自修,扑腾着小短腿跑到自己家母亲那里,脸埋到张氏的膝上,叫闹者,“娘!娘!我饿了!怎么还不开饭!” 张氏见其他孩子都乖巧的站立,比儿子小的大房五姑娘苏沁三房四姑娘苏淳都没有吵闹,这才觉的脸红,伸了手使劲扯开儿子。苏自修不依,颇有些要撒泼打滚的样子,她扬起手想要揍苏自修,那手举了半天还是轻轻的拍了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争气,没瞧见妹妹们都没张嘴喊饿!” 二老爷苏正和凤目一瞪,“张氏!你教的好儿子!” 听到二老爷的责怪,张氏顿时不依了,“老爷这么说话我就不爱听了!倒觉的这孩子都是我一人生的养的,与老爷无半点关系似的!再说咱们儿子年级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经不住饿!老爷倒怪起人了!” “好了!莫多说了!好好一顿团圆饭,倒叫你们一句又一句搞的乌烟瘴气!不想吃的给我出去!”苏老夫人见这群人互说起来没完没了,随即一句大喝喝止了他们,要不然今天这顿饭是谁都别想吃好了。 见张氏闭了嘴,其他人也不在言语,苏老夫人一挥手,叫他们都坐下,一大桌子人按序坐好,孩子均坐在父母身边,又叫着丫鬟们上菜,这么一顿团圆饭才算吃起来。 饭才开吃不久,大老爷们苏昌和,穿着官服就进来了,一群人一一见礼,他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下人们又添置了一双碗筷给他。 “我儿怎的如此早就回来了,不是遣人说衙署有事要忙吗?”苏老夫人关心的问道。 苏昌和放下手中的茶杯,“本是有事要办,以为会办上许久,没想到须臾就做完了。” 一顿饭徐徐用完,老夫人不再多留他们,叫他们赶紧回去休息吧!倒叫着大儿子留下了 第二十章 说的不是自家就成 将今日四儿媳与自己说的话与大儿子交代了一番,命他明日就去试试看能不能请上宫里的御医来瞧瞧,若是不能,便赶紧寻了这京城里的名医为苏渺诊治一番。 京城里地界虽大,耐不住人多,街头巷里都是人,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倒能吹的满京城的人都能知晓! 说人八卦是谁都会做的事,不少京里的富贵人家还专门派人上街打听别人家的动向,那就不止为八卦了,而是为了了解时事。 老夫人也不例外,别人家的事情能知道的都知道一点,还包括不少腌臜事。对于自己的四儿子,一直让苏府处于风口浪尖上的四子,老夫人实在是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惆怅了,那么个玉树临风的人,因着俩任妻子的原因,一直活跃在京城里人们茶余饭后八卦的第一位! 老爷子的儿子们一个赛一个的有出息,原她出门别人见了她只有羡慕的份,大儿媳聘的是书香门第,百年大家。二个庶子的媳妇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姑娘,但也是清贵人家,尤其四子娶了京城里一等一的闺秀,那段时间苏府因着这些几乎又跃进了京城里一等人家里。 倒似老爷子没疯之前的景象了。 这都是命!老夫人不由感慨着,四子先娶的媳妇早逝,后娶的媳妇生子是个傻的。 不过好在如今在天有灵,渺儿变好了,以后四子就会慢慢淡出人们视线了吧! 想起二夫人张氏,老夫人又一阵牙紧,也不知道亲家公亲家母看着那么知礼的人,怎养出来的女儿是这般模样,惯爱搬弄是非暂且不说了,还是个贪钱财的货色,之前叫着她与大儿媳一同理家,才一个月账面就出了不少问题。只看到眼前利益,不往深了想。又想起今天张氏的话,老夫人只觉得自己头都疼了,等明天还得好好敲打敲打她,以后莫再胡说渺儿的事情。这二儿媳爱说是非也就罢了,哪有人同她一般,整日把自家事情往外说的。 这京里盛传的苏府三姑娘如她祖父一般是个傻的,照老夫人看,有一半是这二儿媳的功劳! 翌日,这京里的治疗小儿疾病最拿手的太医就被请了来。 太医被了老夫人的正房的东次间,在那里苏渺早早的恭候在那里。 太医叫着苏渺伸出左手,他摸着山羊胡子,细细把着脉,没一会眉头微皱,又叫着苏渺换另一只手,一旁的和氏捏紧了帕子护在胸口,老夫人也不停转动自己手上的佛珠,各个如临大敌的样子,包括苏渺自己。 一个好的身体是她能否好好蹦跶的基础,若这身体素质太差,吃个东西都要各种忌口,回头再搞上一堆难做的药,那她可就成了金钱堆砌的躯壳了,就跟那暖棚里的娇花似的,甭说风吹雨打,打个雷都要抖上几下,那活着就没甚意思了。 苏渺可做不来病西施的样。 太医望闻问切一套下来,捋着自己山羊胡子思考了甚久,得出的结论还是这苏府府上的三姑娘并无什么隐疾的样子。 观其瞳孔,凝聚不散,炯炯有神,皮肤红润。把其脉象,除有些脾胃弱,倒没什么毛病。但看着对面二人的样子,一个赛一个紧张,京城里对苏渺的传言,他也略有耳闻。二者结合,倒像着苏渺当真似有什么先天不足。 但身为一个严谨的大夫,他还是照实说了,“我观令嫒并无所隐疾,只脾胃稍有些阴虚,我开上几副食疗方子,调养调养就好。” “您说的可是真的!?”和氏惊呼。 太医微皱了眉头,他虽相信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但京城里比他更擅长小儿疾病诊断,他敢说他如今是第二,没人敢称自己是第一,倒是第一次碰到有人质疑的。 苏老夫人见太医被和氏这么一问,面色将有些不好,立马开口道,“和氏!孙太医乃是出了名的妙手神医,他若说是这病如何,那病就当是如何!” 又叫了身边伺候的大丫鬟上杯好茶,那丫鬟手上还拿着一个辰辰的荷包,里面备足了礼金。 孙太医推辞几次推辞不过便收下了。 老夫人笑的一脸和蔼可亲,“倒叫着孙太医看笑话,我这孙女这几年是大病小病接连不断,今年才好了些。儿媳为着我孙女的病倒见了不少大夫,那郎中们众说纷纭,说什么的有,倒把我们这些家里人折腾了个遍。适才您说我这孙女无甚疾病,我这儿媳反应才大了些。” 孙太医的表情这才有些缓和,原是如此。 “老夫人若信的过我孙某,只叫着这房子吃下去。刚刚仔细诊断了一番,您这孙女的确无甚疾病,除了有些体虚,身体康健的很。您若不信,不若再请上别的大夫再来诊治一番,倒看我孙某诊治的可有纰漏。” “孙大人言重了,既然是孙大人瞧过的,那定然稳妥了。”老夫人气道。 二人又闲聊一会苏渺日后如何养身体的话题,孙太医便告辞回太医署。 待孙太医走后,苏老夫人便沉默了,一时之间,这东次间倒是夜雀无声。 “娘,这真的不再请个大夫再来诊治诊治?这,这渺儿的情况您也是知道的,突然说渺儿身体无恙,儿媳这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 手扶在上好红木制成的椅子,摩裟的椅子的把手,老夫人沉思良久,才开口道,“先过了这些,等再过几日,我再让你大哥去寻上几个京城里坐馆的大夫来瞧上一瞧。你把这方子仔细收好,不若今日就开始照着方子给渺儿调养上。” 之前请了不少大夫,均说苏渺先天不足,怕是治不好了。老夫人不是不相信奇迹,但她相信有根源的奇迹,像这种多家大夫都断定无法子治好的身子骨,自病了一场,不仅身子骨好了,还转性了,如今连先天不足都病没了,老夫人也觉得玄乎。 自己虽说是信任孙太医,但这人也有失手,马也有失蹄的时候,若这孙大夫是误诊了,那他们一家不就白高兴了?还是稳妥些好。 第二十一章 苏漫 自从苏渺身子大好了后,和氏便转性了不再箍着她,如今都任由着苏渺出门乱跑,出也就出她的宁苑门,出不了苏府大门。 这两日苏渺借着自己没在京城苏府里好好住过,观察过的缘由,整日便在院子里闲逛,倒让她发现了个好去处。 自是苏府小湖旁小山坡上的一个小阁楼,名为向晚阁。 苏渺一开始只觉得这名取的妙,但有次进来不小心就着一旁的软塌睡着了后,苏渺瞧见了这里的傍晚景色。 因着这里地势高些,倒是能把苏府概览一扫眼底,就着天边的七彩霞光,远处将落不落的金乌倒映在小湖上,一时之间倒有些明白,为什么这里被起名向晚了。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苏渺咂舌,这苏府地界再大些就好了,苏渺双手撑在窗栏上,双目游走,心里想着,那院子去了,零散的种上一树林的枫树,近处多余的小道去掉,如今又枯又秃的牡丹也可去了,改成矮松柏。心里大刀阔斧按着所好将苏府重新规划了一遍,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意味。用想象在脑海里重现了一番,又有些自得的点头,日后若能把一个繁华城池边上的小山头包给她,她便这么安置,多安逸,全是景。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对这句话苏渺深以为然,住在野山沟子里算什么,别逗了好吗?生活也太不方便了啊!如果有一天迫不得已,非得要她选,她也肯定选在热闹的市区边上,要安静没市区吵闹,要方便,比之市区也不弱,多好!何必自讨苦吃去开垦荒地呢? 在前世苏渺的终极想法就是在市区和郊区的交界买上一所房子,交通规划齐全不说,虽不得市中心发展度高,不过居民区,住在那,尽够了。 这想法也就下辈子才能实现了吧。 向晚阁因为依山傍水加着里面竟放了不少书籍,倒成了苏渺的一个好去处,闲着没事便喜欢赖着这里,冬日里这里有些冷,这几日她去的勤了,倒发现,四周都挂上了棉帘子,屋里的布局一应换上绒垫,中间整日熄火的小火炉也有丫鬟适时给添上,文炉上有小茶壶一个,倒能时常添补点热水。 这样的居住环境对于苏渺来讲简直完美,倒也没想着为什么这里突然发生了变化。 这日她依旧在向晚阁窝够了时间,略读了一些游记书籍,了解一下当下的人文风情。便领着随行的小丫鬟苹果回她的院子里去。 徐徐漫步倒瞧见二姐苏漫临湖边石头站着,望着水里因着天冷也有些懒散的鱼,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一副美人望景图,只不过这美人再大些就好了。 犹豫片刻,想着要不要给二姐见礼再走过去,还是当着没看见绕过去。苏漫身旁伺候的丫鬟倒是眼尖,立马就提醒了二姑娘,苏漫这才注意到苏渺领着个小丫鬟要走到自己的跟前,望着苏渺的来路,苏漫的眼中倒有些惊讶。 母亲时常告诫她那向晚阁不是她去的地界,她以前也未曾询问过为何,只乖乖听话,现下见了三妹妹从那道上走来,适才有些讶异,怎的她就去的? “三妹妹。” “二姐姐。”二人见礼,苏渺想要继续走,“妹妹你怎么从那里下来了?我娘亲告诉我那里不能随便去的。”到底是年级下没憋住,苏漫还是问出了口。 苏渺瞪大的双眼望着她,没人和她说不能去啊?而且那偌大的双层楼阁摆在那里不是让人去赏景的吗? “二姐姐,那阁楼摆在那里不是让赏景的吗?”苏渺一脸稚嫩的询问。 “这我便不知了,只母亲叫我不要去,我便不曾去过。”说着看向苏渺,“你母亲没与你提过吗?也难怪了,毕竟你是个傻的,提了你也记不住。”一脸苏渺理因如此所以才没被告诫那阁楼去不得的模样。 苏渺看着二姐望着她的眼神,直觉的内心中了一把剑一般,这家伙哪知眼睛瞧着她是个傻的了!?就算苏渺有时候面上有些呆呆的,那也是大智若愚好不啦! 脸上布满了尴尬的笑,“二姐就会说笑,妹妹以前就有些呆,不是个傻的。可能我长久不在跟着爹爹在任上,所以才没有人告诉我吧。” 二姑娘苏漫小手一指,“你胡说,你就是个傻子,我娘告诉我的!” 这姑娘绝了啊,哪有指着人家本人说人家是个傻子的!这种话不应该是背地里说的吗? “二姐姐胡说!我才不是傻的!”到底谁是个傻的!苏渺有意分辩一下,这府里的姑娘带着血缘关系的姑娘都这么想她,那外面还不得把她传成什么样啊! “你就是个傻的!满府人都知道!”志得意满透在脸上,她说的就是事实。 “既如此,那二姐姐我问你,若这满府的人说那狗屎是香的,好吃极了,你是不是也要偏听偏信,去舔上几口?” 苏漫身边的小丫鬟满脸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三姑娘——”嘴里的话还没脱出口,便叫身旁的尖叫声给打断了! “啊——苏渺!你,你,你居然敢叫我去吃狗屎?” 苏渺一脸无辜,“二姐姐可别污蔑我,我就问问你而已。你若不信别人说那狗屎是香的,为什么要信别人说我是个傻的。” 见苏漫被她的话堵的再说不上别的话,俏脸通红,倒瞧着要哭出来的似的。不由满意的点点头,看来最近嘴炮功能见长,不过用那种东西来洗清自己是不是忒贬低自己了?苏渺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哪里想到苏漫一个嫡出的姑娘,大家闺秀,日常怎会提那些阿堵物,日常饮食都恨不得做个喝露水的仙女。苏渺这一口一句狗的排泄物,着实让她开了些眼界,这三妹妹怎如那等粗实婆子不堪,不对,就是那些粗实婆子也断不敢在她面前如此开口! 深深觉的自己被侮辱的小仙女苏漫哭着去找自己的娘亲了。 晚上本该陪着母亲在小院里用餐的苏渺就被苏老夫人身旁的田嬷嬷给叫走了。 第二十二章 谁有理 和氏一脸担忧的望着苏渺,也不知道渺儿犯什么错误了?问了田嬷嬷,田嬷嬷闭口不提,只说夫人陪着一道走一趟便知道了。 被突然叫家长去苏老夫人那里,苏渺还有些纳闷,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自进了这府里,她除了喜欢往阁楼跑,日常表现都还是挺乖的啊! 直到见老夫人身旁的二伯娘,以及红着眼眶的苏漫她才知晓,原是这货告状来了。 上学的时候最烦这等什么事情都叫家长的人了,趁着大人们不注意,苏渺给了二姑娘苏漫一个鄙夷的小眼神,被苏渺瞧上这么一眼,苏漫的眼眶更加的红了,又啜泣起来。 老夫人便皱着眉头问她,“怎的又哭了?” 她望了望苏渺,后者早已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的乖巧的站立着,深觉得此时在说苏渺鄙视她很不合适,便抽噎的道,“祖母,漫儿只是觉得委屈。” 老夫人看着苏渺,深以为然,也不知这和氏怎么教育的自己女儿,尽然随口便说出那样的话来,哪里是大家小姐的做派。 “渺儿你上前来。” 苏渺乖乖向前,苏老夫人继续道,“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苏渺腾的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叩首,“孙女不知。” 见跪的这么直接,苏老夫人瞧着心里倒有些舒坦了,不知哪里错误而犯错是不怕的,怕的是明知道是错误还是会去犯错,苏渺虽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这态度还是不错。 “你今日下午可曾对你二姐说,叫她去吃狗屎?”此话一出,叫着和氏都十分诧异,渺儿虽有些时候是有些不懂,但也不曾做过这等事情。 “娘,这里面可曾是有什么误会?”急着为苏渺说上几句,和氏顾不得眼前情况便插了嘴。 “四弟妹,你们家渺姐儿亲口说的,不止我们漫姐儿听到了,身边伺候的丫鬟们都听的一清二楚,你这急着插话,可不是想抵赖吧?” 和氏还想再说什么,老夫人摆手制止,“渺儿,祖母问你,你二伯娘所言是否属实?” 苏渺直起身子,挺的笔直,一双澄净的眸子就这么直直的望着自己的祖母,那,眸子水润,似漾着真切,“祖母,二伯娘所说不对。” “今日我遇见二姐姐时,问她见了礼,二姐姐问我为何会从向晚阁出来,孙女如实告知,二姐便说那向晚阁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你去了向晚阁?” 见老夫人追问,苏渺坦然的说明了,“是的,孙女近几日都去了那里,因着那里风景好,最近还添置了棉帘和碳炉热水,还有书籍倒是一个好去处。” 老夫人听到苏渺口提书籍,便有些意外了,“书籍?你去那里看书吗?” 苏渺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之前跟着先生开了蒙,孙女如今倒认识些字,却也认不全,不过向晚阁的书籍有很多是带画,那画跟真的似的,渺儿倒也能看懂。” 老夫人这倒有些惊奇了,之前听和氏提苏渺开了蒙,只当是略认识些字,毕竟刚开始,却没成想如今都可以自己找书看了。 身子略微前倾,倒真起了些兴趣,“你倒从书上都看了些什么?” “孙女看那书籍上画了很多的人物,每个人穿的衣服长相都略有不同,之前听爹爹讲,世界之大,什么样的人都有,如今从书上看了,真的是各种人都有呢?” 老夫人微微点头,如此看来渺儿读的倒似是一些游记了,还想再问些什么,一旁的二夫人张氏倒有些急了,今日她这是来告状的,怎好似让苏渺这丫头在老夫人面前似得了脸面! “娘,”张氏一声娘喊的颇为婉转,“渺姐儿叫漫姐儿吃那些阿堵物的事情还没问清呢?” 老夫人好似才反应过来似的,叫苏渺继续讲,苏渺便继续说道,“二姐姐说二伯娘告诉她那地方不能随便去,孙女便说没人告诉孙女那不能去,二姐姐便说孙女是个傻子,才没人告诉的!” “孙女怎么可能是傻子呢?”看看苏渺如今的样子,眸光清澈,说话甚有条理,谁会把苏渺当成傻子呢? “孙女说自己不是傻子,二姐姐就说,是二伯娘告诉她,孙女是个傻的,还说这满府的都知道孙女是个傻的!” 听到这苏老夫热皱起眉头,保养得宜的脸牵扯起几条皱纹,看向了二姑娘,而这时面对着祖母,略带责问的目光的苏漫,又啜泣起来,好似哭就能洗清她在嫡祖母心中的嫌疑。 “孙女气不过,这才争辩了两句,问二姐若是别人说狗屎是香的,你是不是也要去舔两口去尝一下,那是不是香的?”苏渺的脸上布满了冤枉,她这完全是无妄之灾啊! “祖母明察!” “漫儿跪下!”听着老夫人充满怒气的声音,苏漫便弱柳扶风似的跪下。 “渺儿说的可属实?”苏漫只啼哭不止,老夫人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了,那苏渺说的定然是真的了。之前被二夫人张氏撩拨的对苏渺的怒气,如今都已消了大半,但对老二家的母女气愤又升起了不少。 “娘,您这般问不就信了渺姐儿的话了?” “张氏你给我闭嘴!”苏老夫人握紧手中的杯子,暗暗舒缓自己的怒气,生怕自己一个没控制住,将那瓷杯扔出去伤到了庶子媳妇,这不是一个和善待庶子,得了庶子尊重的老太太该做的事情! “你若不会带孩子,那便把漫姐儿放我这!”张氏还想再说,听到老夫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倒不敢开口。 苏老夫人年轻的时候颇有些手段,张氏进门后,苏老夫人还未完全撒手叫着儿媳们管家,府上曾出了下人贪钱的事情,管库房的管家儿子好赌,家财被散了尽,又欠了高利的债务,最后被赌坊里的人威胁说,若再不还清赌钱,便把他儿子的手指剁掉,他晚来得子,婆娘宠儿子宠的紧,于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偷拿了苏府一些看似不起眼的物件出去卖还赌债,后来还被他不成器的儿子知晓了他偷拿库房物件的事情,一次趁他老爹不注意,偷拿了库房的钥匙,竟趁着夜晚,偷溜进去,拿了一件看起来不起眼的透白瓷瓶,却不知那瓷瓶乃是前朝精品,流传甚少。 他拿出去当,到那当铺,那当铺老板识货,见这人贼眉鼠眼,没敢收,怕以后牵扯出来事情,惹了贵人,便悄悄的报官了。这事情才被揭发出来。 那段时间她公公身子不好,家里人忙进忙出,才疏于管教下人,叫那个管家有机可乘,老夫人事后将那家人处置了,虽是伺候的老人了,但老夫人也没心慈,直接将儿子送官发配,管家打了几十大板和他婆娘被送到了偏远的庄子上,后来听说那管家虽勉强治好了腿,但行动也非常不便,下场倒是很惨。 第二十三章 苏老夫人教孙女 落了毛的凤凰都不如鸡,更何况那管家撑死算是鸡崽子,又犯了错,庄上的人也不给他好脸,堪堪撑了几年就去了。 要问张氏没什么这么关心这一个仆人的事情,还记得这么清楚,咳咳,这不是刚嫁进来的媳妇了解一下府上行情嘛,就关注的多了些。 “漫儿,你与渺儿都是咱们苏府的姑娘,你居然看待渺儿,你叫那些下人,外人怎么看你三妹妹?” “祖母——”二姑娘的眼睛已然哭肿入核桃一般,“三妹妹以前不就是个傻的吗?” “住口!你还冥顽不灵!就算你三妹妹是个傻的,你们为一府的姐妹,不说多照顾自己妹妹就罢了,还赶在别人前面嫌弃自己妹妹,时时挂在嘴边,你是觉的苏府不是别人嘴里的笑话吗?”这漫姐儿倒把她母亲的愚钝继承了个十成十,如今当着自己面还敢这么说! 听着苏老夫人前头说的话,苏渺还觉得头头是道,但是什么叫就算她是个傻的?有些怨念的望着自家祖母,哪有这么说自己孙女的。 似乎感受到苏渺的目光,苏老夫人又补了一句,“更何况你三妹妹哪里是个傻的?不过才开了蒙学,如今都能自己找书看了,我瞧着都比你和你娘强多了!” “娘——”二夫人又张了嘴,老夫人比较就比较怎么又扯上她了? “张氏!你住口!你这个当娘的一点也不以身作则,整日都给自己的女儿说些什么混账话!哪有做伯娘的如此说自己侄女的,你以前总是对外人说到渺儿的事情,你当我没有耳闻吗?如今这外面说咱么苏府又出了傻的,还竟都说是渺儿,我看这里面至少有你一半功劳!” 张氏之前见老夫人说自己的女儿还有些不服气,如今见火头烧到自己这边了,又听的老夫人提起自己在外面的事情,只觉的一张老脸都被臊的通红。 “我以前已经多次告诫你,外出做少说话,多说多错,更何况你这是给外人递了话头,直叫人家编排我们苏府!” “我原以为你有些收敛了,没成想你是不在外头说了,却整日在家中,给自己的女儿说起了?既如此,漫儿就交于我养着吧,正好我膝前无小辈,倒觉得有些孤单的很,便叫她与我作伴吧!” “娘!不可以啊!漫儿姐年纪还小哪里能离开我这个当娘的啊!”张氏真的急了,老夫人这是动真格的啊!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她这就是,本就是想那和氏母女在老夫人面前吃回挂落,怎么倒把自己的漫儿折进去了! 苏老夫人冷笑一声,“怎的?你是觉的我这嫡亲的祖母不会好好待自己孙女吗?不过是从你院子里挪到我这里你都不愿意?” 张氏呐呐不言,她夫君毕竟只是老夫人的庶子,嫁进来之前虽也听说了苏老夫人对庶子甚好,没有打压,嫁进来之后也没有发现苏老夫人对庶子不公的地方,但苏老夫人虽是苏漫的嫡祖母,但毕竟不是亲的,她哪里会相信苏老夫人会待和自己隔血脉的孙女好? 见张氏表现,苏老夫人明了了这张氏就是不信她啊!不免心中怄气,因着庶子生母是从小就伺候她的贴身丫鬟,之前便对她忠心耿耿,为她做了不少事情,她才将她抬了姨娘,并在自己生了大子之后,还允许她生子,战乱时期那姨娘还与她有大恩,在那动荡时节,更是为了保护她而被流寇杀死,为此她发誓定当好好待自己俩个庶子。 因着二子虽轻松考取了监生,再考举人的时候可费了不少力气,之前见二子怕很难在科举之路有所进益,便没等他再往上考取功名,便为他悉心求娶了虽是官位不高,但家境清廉的张氏,并张氏的父母的确是实打实的好人,倒没成想,教出来的张氏竟然是这样的。 退货已然是不成的,想着好好调教调教,这么些年也没什么成果。不想再对张氏说什么,“罢了罢了,晚上叫正和来我这里一趟。” “渺儿,你知道你错在何处吗?” 又问她,苏渺无辜的望着老夫人,“孙女不该顶撞二姐姐?” 老夫人叹口气,为自己辩解有什么错误,“你一个小小姑娘家,满口都是那等阿堵物,还不知错吗?” 苏渺乖乖的低头,“孙女知晓了。” “再有,你二姐姐说话难听,你是小的,何以对二姐说话如此直冲?身为女子却如此刚硬要不得的。就算你的确占理,但在外人看来你如此咄咄逼人,不就变成强词夺理了吗?” 苏渺瞠目,哈?她被人骂了还要忍着不成? 似是意料到苏渺所想,老夫人又道,“你二姐有你认为不对的地方,你身为她的妹妹不告诉祖母,叫祖母使她纠正,反到自己耍着威风,说着咄咄逼人的话语。你虽年纪小,也不能没了顾及,肆无忌惮竟学着下人婆子的做派。好像寻了些道理来证明,你将自己与那阿堵物放在同等位置,就算别人信服了你,你又能得了好了!” 我我我!好吧,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这下苏渺是真的服气,整个人蔫蔫的,“孙女知错了。” 老夫人望向苏漫的方向,那苏漫却是连啜泣都不敢了,只憋着自己,小身板一抽一抽的,叫人好不心疼,“孙女也知错了,孙女不该那般说三妹妹。” 但老夫人是见惯了的这些做作的模样,倒没对她心生怜悯,却又拧起了眉毛,这漫姐儿又从哪里学的这般做派,她娘是个跋扈,耳濡目染也不该如此吧? “漫姐儿!你妹妹虽说话语气冲,但你这又是哪里学来的做派!哭哭啼啼没完没了!”老夫人虽是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年轻时怡情养性也做过悲春伤秋的女儿郎,但年岁大些却也是最厌烦这等做派,只堪堪做过几首酸诗,呕的自己不行,便早早放弃了那条发展方向。 唉,她苏府如今虽看着是蒸蒸日上,但这府上后嗣却良莠不齐,也就大儿媳所出的大姑娘苏汝大气端庄,没有辜负苏府名望,大朗苏长修并着四子的儿子二郎苏于修也是个求上进的,剩下的——不提也罢,二姑娘苏漫性子要强,又口无遮拦,三姑娘苏渺如今是伶俐了许多,但以前落下太多,怎的这么通俗?四姑娘苏淳随了爹三老爷木讷十成,而这五姑娘苏沁不如她亲姐姐苏汝稳重,倒是个炮仗性子,过了年顶算三岁的孩子,人一撩拨就容易发怒,怒急了,能把自己气哭了。 看来这寻个教养嬷嬷的日程要提起来了。 第二十四章 了悟 心里存了心想教育俩个孙女,便不再是轻拿轻放了,叫田嬷嬷拿了藤条来,每人各抽十下,直抽的俩个名中带水的姑娘,更似水做的娇花一般,泣涕涟涟。 她二人各自的母亲也没敢再劝阻,生怕一劝,这老夫人又要加抽几下。 考虑到二人如今都只是开了蒙学,不说字认识的多与不多,估计连一到十都写不利索,由此只教她二人将《女诫》妇行一篇通读默背,到了三日后,老夫人还要对二人进行检查。 苏渺这个现代的温室里的已经拜谢的祖国花朵,长成至病歪歪最终亡去的栋才,要从此正式开始接受封建主义里对女子教条了。 待和氏将她领回去,她正式拜读了这古代女子行为处事的规范,忽然有一些了悟了,和氏与苏府众人因她“痴傻”,而对她宽泛的要求,终将因着她的好转而渐渐远去,至此她将正式踏入古代女子后院生活。 那曾经还曾想象的寻人红尘作伴,也慕潇潇洒洒,终将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苏渺甚是怅然,将那女诫默背于心,怕自己行将踏错惹来猪笼之祸,毕竟和姐妹拌嘴都挨的藤条十下,她以后定将在外人面前照着那等要求严格要求自己。 苏渺对这个世界对女子的态度和要求,不能直白的通过询问而得,只能从自己遇到的事情中通过不断的碰壁摸索出来那条界限。先前她在博州,和氏自己不便带她出到城外,那已婚妇女出行都要成群结队,待字闺中的少女同志们,出门只是至各色人家宴请,或随着一大家子进出,她晓得了这世道对女子还是比较严苛,但严苛应是不比最后俩个朝代,妇女同志还能结伴踏马春游不是。 如今听着苏老夫人的一席话,她突然有些福至灵犀的摸到了更多,这时候怕是连宋朝都比不得的吧!之前见小书野记,那宋朝女子还能坐在街边茶店饮茶呢!不对——她来时候路过那街景,也见的有妇人穿梭吃茶。啊,看来此时是对显贵人家小娘子要求甚多! 还不如那等痴傻的人呢!惆怅。 和氏领着她去给苏老夫人背女诫片段,苏老夫人倒有些惊讶的发现,之前甚有些活泼的小孙女,牛劲冲天的人,如今眼睛里雀跃的火苗都消停了不少。 不过是几下藤条外加惩罚背诵,小女孩怎就变成这样了。 “祖母,孙女以后还可以去向晚阁吗?”虽说二姑娘之前说那阁楼随意去不得,但苏渺接连去了好些天,都没见人阻拦,可见那地方也不是等闲就去不得的。 “你若想去便去,若府中其余地方还想走走,禀了你母亲你的去处,莫叫她找不到你就是,这苏府除了外院你去不得,各处想逛就去逛逛。”见着颇似幺子的小孙女丧气的样子,老夫人心又软了,熟悉一下自家地界也好,三姑娘如今也不是会主动惹事的样子了。 “谢祖母。”得了老夫人准话,苏渺到底是高兴起来一些,让和氏牵着回院子了。 “这孩子,喜怒都形于色了,高兴也好,伤心也好都在明面上,太直白了。” 一旁的田嬷嬷回道,“瞧着三姑娘如今虽有些直白,但人还是个伶俐的,老夫人多指导指导就好。” 苏老夫人听了田嬷嬷的话也不言语,转着自己手中的珠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自此苏渺又恢复了闲来无事向晚阁的生活,这日照常装备窝在阁楼里不出来,走在去往向晚阁的路上倒叫她碰到了自己的祖父苏是之,苏是之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草帽,带在头上窝在湖边,静静的观察着什么,苏渺稍微犹豫了下,还是凑上去行礼问安。 苏是之回头瞥她一眼,做了手势,叫她小声些,倒勾起了苏渺的兴趣,这处有甚好玩的东西吗? 想着刚才苏是之叫她噤声,她便没有开口询问,而是如同祖父一般窝在湖边,她顺着苏是之的视线望着湖面,但一片目之所及竟是些荒凉落叶,这个时节湖面上零散布着的也就荷叶的枯梗。 略等了会儿,苏渺有些不耐了,“祖父,您这是在做什么啊?” “快过年了,家里人都好久不沾荤腥,我掉些鱼上来吃给他们补补。你这女娃娃,刚才叫你不要说话,干嘛又与我说话,鱼都叫你吓跑了!” 苏是之皱着眉勾起湖边插着的一截枯枝,上面缠着细细的线,苏渺这才注意到,自家祖父真的是在钓鱼啊! 默默在心里盘算了下,突然意识到距离年节也没不过八九天了,来到这即将就要过去第一个年了,苏渺一时之间有些惘然,一老一小继续窝在湖边,一个钓鱼,一个沉思。 一时间倒有些相得的意味,过没多久有个家丁前来,苏是之皱着眉头望了他一眼,那家丁立即会意,放慢了手脚,压低了声音,“老太爷,小的刚在那头瞧见有许些鱼在水中跳跃,不若您换个地吧!” “你这人当我是傻的吗,如今天冷,水面渐冻,鱼都犯懒了,哪里会有一群越出水面的!” “小的怎么敢骗您,您不防跟着小的过去看看,就知道小的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苏是之面露怀疑的看着他,却是毫不犹豫的起身了,“那我就去看看。” 苏渺:…… 很好,她的祖父一如别人所言很天真。见着苏老太爷身形远去,又有一小厮蹦了出来,他提着一只木桶,里面时不时溅出了不少水花,待那小厮走近,苏渺站起,探着身子一望,是一条硕大的鲤鱼。 “三姑娘。”小厮放下手中木桶,冲着苏渺行礼。 “无妨,你继续。” 那小厮闻言就继续了,勾出苏老太爷自制的鱼竿,将鱼钩钩在了鱼唇,苏渺观察着,那小厮怕鱼挣脱掉鱼钩,倒也钩了个结实,将鱼放回了湖里,他躬身告退了,东拐西拐便没了身影,深藏功与名。 远处苏是之的声音渐渐传来,“我就道你定是骗我,这时候怎么可能有鱼群跳动!” “是小的的错,小的刚才的确瞧见了,可能是小的眼花了。” 苏是之走到自己的鱼竿近前,见杆身抖动,苏渺连忙补上一句,“我刚才就瞧见这鱼竿晃的厉害,但孙女力气小,拔不起来,就没乱动,祖父您瞅瞅这下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了?” 苏是之拔起鱼竿看到一条肥大的鲤鱼弹跳,终是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苏渺望着那鱼的眼睛和鳞片都似闪动着诡异的光芒,明晃晃的好似再说:城会玩。 苏渺心中小人双手合十:对不住了大鲤鱼。 第二十五章 鲁氏 这日苏渺并没有在向晚阁待的太久,在她意识到新年快要到来的时候,眼睛倒似瞧见了不少下人们来回穿梭着,张灯结彩,这是就要给苏府装扮上了,耳朵里也钻进了不少嬉闹的声音。 她扒在窗户往外瞅着,顿觉一种何处安身是吾乡之感。虽然已经切实的在这里生活了小一年了,但还是有一种虚无感,以前年节待她长大了,都是亲手熬的糨糊糊春联贴福字。 “这些人什么时候冒出来,倒是吵闹的很。”看着这群人喜庆的样子苏渺更觉有些伤心了。 一旁的苹果却十分的纳闷,“姑娘,前几天就开始了呀!这几日每天都是如此的呢!”下人们在过了腊月二十三以后便开始着手更换灯笼等物件来装点热闹。 “呃,是吗?” 在得到苹果肯定的回答后,苏渺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才回忆起了些许映像,好像是的,只是她从未关注过这些事情,又因着和氏在金陵苏府并不管家,每日清闲的很,倒如以往一般。导致她下意识也没思考到这些东西,就自然而然的忽视了。 思乡情起,苏渺再窝不下去了,决定四处走走,在廊庑晃悠,又碰到了三夫人鲁氏。 鲁氏正一手托腰,一手扶肚小步的走着,一旁的丫鬟尽心尽力的搀扶着她。 苏渺一瞧这才想起那日家宴,瞧见鲁氏小腹隆起,似是有孕了,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夫人,您莫急,慢些走!夫人这胎怀的可是不容易,定要当心些。” 那鲁氏笑的和煦,撑丫鬟的手,“你这丫头,惯会大惊小怪!大夫说我每日这般多走动一些倒是有利于生产,对身子也好。” “婢子也是担心您,夫人,湖边就不去了吧?那湖边石头铺的突兀,每日又有人洒水打扫,这天冷结冰,婢子怕不安全。” “那便不去了,就在这廊庑里走着便好。” “三伯娘。” “呀,是渺儿啊!渺儿在这里做什么呢?来来,到三伯娘这里来。”苏渺开心的步跑过去,鲁氏身边的丫鬟甚是担心这三姑娘没个轻重撞到了自家夫人,悄悄的错开了夫人的身子,侧挡在了跟前。 将到鲁氏跟前,苏渺及时的刹住了车,“就是在这里随处逛逛,三伯娘也是啊?” 不知道是不是又要当母亲的缘故,鲁氏对着苏渺笑的甚是慈爱,下意识抚摸了下自己的肚子,“是啊!三伯娘闲来无事也来这廊庑四处走走。” “那伯娘您继续,渺儿要现行回去啦,怕母亲担心。” “无事无事,你快回去吧。” 苏渺告退,小小胖身子似挪动着往前走去,鲁氏望着她的背影会心一笑,她从前就喜欢苏渺那般的孩子,只有些鲁钝,但看着可爱极了,如今变机灵了,越发惹人喜爱了。 低微笑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肚皮,只望着自己也能生个这般可爱的孩子便好了。想到这里又有些微惆怅,她还未给老爷诞下嫡子,如果这胎生的还是女儿,就是给老爷提拔些通房又或是添置姨娘了,不能耽搁老爷的后嗣。 若这胎是个儿子就好了。 想到这里鲁氏又微微摇头,罢了罢了,不管男孩女孩都是自己的孩子,如果这胎不是男孩,也只能说明是她的命里没有福分,与孩子无关。 似是安慰的抚摸着肚皮,娘刚才想左了,不管你是男是女,娘都一般疼你。 孕育着的孩子轻轻的拂动了肚皮,似是回应。 “青儿!青儿!这孩子刚才踢我了!” “这般小就这般活跃,以后定是个健康活泼的孩子!”青儿喜悦的声音传来。“夫人,我们再走上一会就回院子里歇息。” “青儿无碍,多走一会无妨。” 一对主仆怀揣着喜悦相携而去。 年节将至,朝廷上下皆忙碌至极,苏老夫人趁着这个时候,命府上的管家请了京城里最有名的专治妇女儿童的坐馆大夫,叫着鲁氏请了平安脉象,又将苏渺叫了一同看诊。 鲁氏此次怀胎,胎象甚好,不用担心。苏渺诊断与那宫里的太医所说一般无二,苏老夫人这才放了心,叮嘱和氏管着苏渺吃食,务必照着太医所讲好好养着。 和氏听了,趁着这喜庆的时候,和氏道,“娘,既然渺儿无甚大事了,儿媳想带着渺儿回趟娘家,儿媳的父母兄长也都时时传信关心着渺儿,儿媳这就想将渺儿领回去瞧瞧,叫他们看看!” 苏老夫人只略微沉吟一会儿,“也好,渺儿也不常在京城里待,你不若就带着去吧!是今日还是改日?” “儿媳打算明日去。” “也好,明日就明日吧!”苏渺好转不能箍着她,反而应该多见见人,叫消息传出去才是等到年后就可以带着渺儿去别人府上做了,她要好好琢磨先去哪几个府上比较好。 和氏得了婆婆的准许,回去后就打发了陪嫁来的婆子回娘家报备一下,第二日便携带了一些物件,并带着苏渺苏于修回了娘家。 快到家时,一向沉稳的和氏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心,将帘子撩起小缝看着,看到那和府大门门口站着一个瘦削高挑的年轻人,正拢着手站着,探着身子往这里瞧,和氏抿着嘴笑了,放下了帘子,看来那人就是二弟了,许久没见了,二弟又长高了不少。 苏渺见自家娘亲笑的开心,倒有些纳罕的询问,“娘亲您笑什么啊?” “你马上就能见到二舅舅了开心吗?”和氏温柔的抚摸着苏渺的后脑勺。 呃,又没见过二舅舅,有什么开不开心的,当下便道,“开心!” 及至门口,马夫的车刚停稳,还没有摆好小杌子叫着车上的踩着下车,和氏二弟和须雀跃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姐,你可算回来了!娘想你想的紧,整日念叨,弟弟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和氏正扶着巧罗的手下马车,闻言也不由的嗔了自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长大的幼弟一眼,“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身后的苏渺跟着探出身子还未来得及往下蹦,就腾空而起,原是她二舅舅和须将她高高举起来了! “二舅舅,你放我下来!” 第二十六章 和府 伴随着女童尖利的叫声,和氏的拍打,“渺儿都这么大了!你还当街举她,也不怕人笑话!” 和须这才朗笑着将苏渺放了下来,“小丫头,一年不见,脾气见长啊!”说着揉乱了苏渺的双丫髻,只叫苏渺气鼓鼓的看着他,他却笑的更开心了。 作为一名年龄幼小身体瘦弱的小女童,连着头发都稀疏且不好,易断导致碎发多,苏渺捋起头发梳起双丫真的不容易,还好如今发质偏细软,不至于分分钟炸毛,她还能忍受,不然和须这么几下子,只将她头发弄乱的像小狮子一般,她也是要急眼的。 伸着小胖爪,努力的理顺自己的头发,最后还是莹双看不过眼了,大着胆子向前帮她整理一番,而这时苏于修正握着和须的手从马车上蹦下来。 “好小子,长个了啊!” “和须!你怎么能让于修不踩杌子从马车上直接跳下来!他身子小,不小心磕了碰了,扭到了怎么办!” 见姐姐责怪自己,和须错开眼挠着自己后脖颈,“于修都多大的人了,跳一下能怎样。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天天爬树呢!姐姐那时候怎的不怕我崴脚。” 和氏边说话边往里走,“你这人皮闹的如同猴儿一般,我整日追着你叫你乖些,你不还是趁着我不注意就上房揭瓦,你小时候去书堂还太调皮还闹将着夫子——” “好姐姐,莫再说了,是弟弟错了。”见和氏似要将自己小时候的糗事抖落出来,和须赶紧讨饶,“渺儿同于修还在这里听着,姐姐这般将弟弟的往事说出来,我以后还怎么还好意思当他们的舅舅!”这样非常不利于他树立起严肃的舅舅形象。 “你还知道注意自己的形象啊!”和氏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越接近和老夫人的起居院子,和氏步履越发轻快,及至跟前,和老夫人站在房间门口翘首以盼,和氏看到自己亲娘的瞬间,大声了一声“娘——” 那声音有太多苏渺读的懂读不懂的情绪,包含了对苏渺外祖母的思念想念,很久才相见的喜悦以及一些耐人询问的苦索,直叫的和老妇人泣涕不止,“诶!乖女儿,快进屋快进屋!这一路颠簸,可苦了我的云容了!” 和氏快步走到和老妇人跟前,亲热的挽住了和老妇人的手臂,“女儿不苦,倒是娘你,这一年没见,倒似憔悴了一些!” 和老妇人怜爱的拭去和氏脸上的泪水,二人絮絮的说起了话,步进了屋子,苏渺等人跟着进去,那帘子刚一掀开,一股热气引面而来,苏渺下意识的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周围,什么都没摸到,这才意识过来,自己的习惯又犯了,还没改掉,从冷地方进了暖屋子,她这是下意识想扶一下自己的眼镜,自己早已不近视了,苏渺甚是怅然。 见着外祖母并着和氏聊的兴起,又哭又笑,和氏讲着这一年发生的事情,眉角眼梢竟带了些小女儿的情态,苏渺这才想到如今是自己母亲的和氏,也不过二十三四的年纪,正是同前世的传来的自己差不多大的时候。 前世自己这么大还当自己是个孩子,午夜梦回间,睡了懒觉,太阳晒进被窝,依稀还是能看到那个强悍的女人状似生气的冲着自己发怒,“你这孩子!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 看着如今和氏与自己母亲相聚的画面,苏渺也想起了自己前世的妈妈,一时之间模糊了双眼,真奇怪,明明没有眼镜了,怎么一进了暖屋子,自己的眼睛还会一片茫茫呢? 赶紧低头眨了几下眼睛,缓解一下自己的状态。 和老夫人的话音就从前面传来,“那是渺儿吧!一年不见,变化颇大,外祖母都认不出了,快来外祖母这里来!” “渺儿,快过来,叫外祖母好生瞧瞧你!”和氏冲着苏渺招手,苏渺再抬起头,除了眼睛变的更加水润,倒没有别的异样,脸上急忙挂起了笑,挤出了招牌的三个酒窝,嘴角边的梨涡并着右脸颊状如月牙弯的大酒窝! 到了跟前,和老妇人握起苏渺的爪子拢在自己的手里,“告诉外祖母,来的这一路冷不冷?外祖母再叫下人们添点碳。” “渺儿不冷呢!娘亲还给渺儿裹了毯子哩!”苏渺糯糯的回答。 “娘,现下已经够暖和了,不必再添碳了!”和氏也在一旁说道。 和老妇人就此作罢,左右不错眼的瞧着苏渺,“渺儿胖了些,倒更白了些!看来这一年过的还不错!” “娘,我都说了渺儿这一年身体尽变好了,您还一直担心,现下可放心了吧!” “好好好,只要渺儿好了,什么都好!于修你也上前!” 和老夫人冲着静立一旁一直不曾开口的苏于修招手,苏于修抿嘴,乖巧的上前来。 和老夫人空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于修的肩膀,“不错不错!眼见着于修都健壮了不少,你们都好我就放宽心了。” 和氏在一旁眯着眼笑,和老妇人松开自己温热的双手,叫着伺候的丫鬟取了东西来,丫鬟拿过来俩个檀木小锦盒,样式朴素。 和老夫人接过来,亲自打开,只见立马乘着俩个金灿灿的物件,苏渺打眼一瞧,倒发现一个盒子里放着的是慈眉善目观音菩萨,另一个就是笑的开怀的大肚弥勒佛。 和老夫人将观音取出示意苏于修上前,苏于修犹豫了一下,就听见了和氏催促的声音,“于修快上前去。” 苏于修上前乖乖的低下自己的头颅,那红绳便挂在了脖子上,坠着金灿灿的观音。他伸手握了握那坠子,将它塞进自己的衣服里,那观音不凉,甚至还带了些体温,苏于修眼眸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谢外祖母!” 和老夫人笑的慈爱,“跟外祖母还气什么!渺儿你也上前!” “诶!”苏渺脆生生的应了,小金佛诶!她那个时代都传着,男带观音女配佛,没想到,这时候也兴着这些。小金佛挂在胸前,苏渺学着苏于修的做法将金佛放于衣领后,财不外露财不外露! 第二十七章 苦尽甘来 “这是我前几日去大开寺求取的,开了光的,用来护身再好不过了,你们要时时带着。” “谢外祖母!”苏渺娇憨的应承,苏老夫人叫着和须带着苏渺和苏于修去玩耍,留着和氏在屋子里叙家常。 “你们正是好玩的时候,你小舅舅前不久搜罗了一些好玩的物件,你二人跟着去玩吧!”又叫了几个稳妥的丫鬟跟着,叮嘱丫鬟看着小主子们就算热了也不要随意的脱去外衣,以免着凉。 少年带着俩个稚童就去玩耍了。 “我的云容可算苦尽甘来了,渺儿身子好了,你以后再不用面对那些流言蜚语了!我就道渺儿只是发育的迟缓些,哪里像那些长舌妇一般所言,说天生便傻的!” 一句话说的和氏眼眶又红了些许,和氏拿着帕子轻轻的拭去泪水,哽咽道,“京里的人家如何说女儿,女儿是浑不在意的,只求着渺儿无事,能健健康康的长大,我便知足了。” 看着女儿的样子,和老夫人倒有些欣慰的道,“还好你那婆婆是个好的,那传言甚多,也没见如何对你不好。唉,你已经嫁做人妇,就算你公婆苛刻你,为娘的出了担心,也不好多说什么!” “娘莫担心。”和氏和缓了情绪,“我那婆婆平日里虽是凌厉的很,管家治理下人都是一把好手,但对儿媳们却是宽待的很,平日免了我们日日的请安问礼,只每五日去上一次即可。待我产下渺儿后,渺儿渐渐长大,京城里传言不止,我那婆婆也没有苛责我与渺儿,甚至曾暗地里对我透露,若渺儿一辈子只能如此,苏府将养着渺儿终老!” “唉,亲家母是个厚道的。”之前和府与苏府结亲,外人都道是高攀了,只和老夫人心里其实是不愿意了,那苏府之前虽是门第显赫,但那也是苏老爷子,苏是之身体康健的时候,如今苏老爷子人已痴傻,四子虽有苏老爷子之前的光彩,样貌前程个个顶尖,但毕竟也是死了妻子的。 她本是不愿让女儿嫁过去的,倒是后来说亲的人说的延期恳切,又带了苏老夫人手信,和老妇人细细打听了一番,苏老夫人为人公道,在京城贵妇人圈里好评甚多,她四子不止才学高,待人处事都是君子一般的人物,常有交好的妇人去苏府做偶见夫妻入一对璧人琴瑟和鸣,好奇问了下人,苏观和对自己的妻子好的不得了,打发了通房,日常也不寻欢作乐。 和老妇人纠结甚久,和氏的父亲却很是同意的,他觉得苏府的家风很好,子孙后代是个顶个的出息,即使是继室,他女儿嫁过去也是很好的选择。 和老妇人想了甚久终于想通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太难得,那苏家四子若真这么好,女儿嫁过去不求两情相悦,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如此顺遂的过一辈子,不比自己再悉心挑选别的不甚了解的女婿好?苏观和得了这么多人的保证,自家老爷在翰林院也能日日瞧见,观其秉性,既如此,还是同意了吧。 “云容,告诉娘,这么些年你怎的没再添置个一儿半女,如今苏渺都将六岁,你这肚子还没有个动静。是不是那苏观和他——” “娘,您别乱想——”和氏羞红了脸,两朵红霞飞满面,渐渐染上了粉颈。 “跟娘还害羞什么?” 怕和老夫人再多想什么,和氏赶紧解释道,“夫君对我甚好,渺儿前些年那样子,您也知晓,夫君怕我想不开,日日劝解我,也没有表现出不喜欢渺儿的样子。人都说抱孙不抱子,夫君不这样,夫君经常抱着渺儿,将渺儿放在自己的肩膀逗着渺儿笑。”有夫君如此,她又当何求? “我这几年没有动静,是找那懂避些医术的婆子。”说到这似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继续说下去了,“夫君那般风华绝代的人,倒因为我生了渺儿,一直被京城里的人谈论着,女儿深觉得自己对不住夫君,若再生个如渺儿一般的孩子,我、我真不知该如何了。还不如不生了。” “傻孩子,这些年受苦了。”和老夫人心疼的抚摸和氏的脸颊。 “娘,女儿不苦,公婆夫君皆待我好,而且我之前生了渺儿,实在将我疼怕了,幸得夫君已有嫡子,女儿倒没有被那周围人催生嫡子的压力了呢!” “尽说傻话,我瞧着那于修是个品行端正,但女人家总要自己生出个儿子才能站稳。那婆子可信吗?你这么些年没再生育,不会因为那婆子伤了根本吧!” “放心吧娘,女儿找了好几个大夫问过,无碍的。” “为娘的还是不放心,渺儿好了,你也不必再怕了,不如就请上个好郎中细细的调养调养自己的身体,再生一个!这人家,还是多子多福的好!如今看着苏观和一儿一女是刚刚好,就怕你那公婆总想多要几个孙子开枝散叶,更何况我还听说你那二嫂不是个好性的,若她日日挤兑你,给你上眼药,你那婆婆如今看着不错,日后听的多了难免有想法,再往你屋里塞上几个人。” “若再生出几个庶子来,这女婿屋里竟没有一个男丁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不说你日后嫁妆是不是要给这些庶子分,就说渺儿,渺儿出嫁后,苏府内竟没有一个她嫡亲的兄弟!她日后在婆家若有个什么,谁又能替她撑腰?于修如今看着是个好的,难保以后,你要多打算打算。” “娘请放心,女儿我的嫁妆尽是留给渺儿,夫君也不会插手女儿的嫁妆!而且如今,女儿虽为夫君开了两个通房,但夫君去的也不勤,只月余,再去上一二次,女儿叫人时时喂了避子汤,这如今倒不必担心。我那婆婆也没有给儿媳塞通房的习惯,夫君的大哥如今只一子二女,我那婆婆都未曾插手,更何况我夫君呢?” “如今我大哥在五成兵马司当差,二弟年级尚幼已成秀才进了国子监,待不到一二年再考乡试,虽不如囊中取物一般简单,但我二弟考举人倒还不是很难。娘,您现在就可以享清福了,我们都长大了,您不用整日再挂念我们了!” 第二十八章 见过大舅母 “你们三个都是从我肚子出来的,我哪里能不担心呢!” “娘~”和氏还要再劝,和老夫人摆手制止她。 “莫再多说了,你若真不想我担心你还是快些繁衍后嗣,为娘就安心喽!你还是给我说说那博州是怎么个光景,你娘我一把年纪了还没离开过金陵城,倒是你还可以,跟着女婿去了不少地界了,可饱眼福了。” “娘,您若要听,女儿这就讲给你听。”从边陲小村的风光讲到博州的富饶,和氏倒是想把这些年都没有讲给和老夫人的话一次性讲个清楚一般。 和老夫人倒听得渐渐入迷。 而这边,苏渺苏于修跟着二舅舅和须向别处走着。 “二舅舅,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苏渺不免好奇他们七拐八拐是要去什么地方。 “你大舅母也想你想念的紧,但如今年节到了,她忙着理家,抽不开身,我就带你过去看看。” 一行人不疾不徐到了苏渺大舅母王氏的院子,及至门口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的算盘噼里啪啦的响。 “大嫂!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王氏放下手中的算盘,视线离开正在核对的账本,往门口瞅了一眼,便看到一脸严肃的苏于修并着咧着嘴笑的苏渺。 “大舅母!” 王氏微皱的眉头忽的散开,“哟!是渺儿来了!” 苏渺扑腾小短腿上前,直接行了大礼,“呀呀呀,怎么了这是,怎的一上来就跪呢?” “渺儿听母亲说,大舅母整日忙于庶务之外还日日挂念着渺儿的身体,渺儿当跪,方对的起大舅母的怜惜!” 王氏伸手将苏渺拉起,“渺儿嘴真甜,舅母这里有下人刚才芙蓉店买的糕点,你快些尝尝。”看来妹子说苏渺如今比之从前不再痴傻,所言非虚啊。瞧着如今说话做事都是有章程了,不像以前就爱闷着或者傻笑。 “谢大舅母。” 见着苏渺起身后,苏于修这才上前,“给舅母请安。” 小小人儿通身的气派,身量虽小,气势到足,倒似有个刚冒尖的嫩竹一般玉立,“是于修啊,许久没见了倒是。”她要没记错苏于修与她的儿子和皕乃是同岁,想起自家儿子仍在爬树讨掏鸟洞,而端看苏于修已经如此规矩,倒有些别人家的孩子怎的如此乖巧的感觉。 “若死舅母没记错,于修过了年可要九岁了?倒与我家小子同岁。” “大嫂,我要是没记错,于修的生辰好像是三月里,我那大侄子是八月里,倒是于修大上一些。” “二舅舅没有记错,于修的生辰的确是三月的。” 倒小上五个月,不怪自己儿子看着那么顽劣。王氏倒是没思考区区五个月对人能够造成多么大的影响,和皕是能在短短五个月就能知书懂礼,不掏鸟窝了不成? 又问了苏于修都读了哪些书,苏于修一一道了,四书五经,必读书目,已经学了一半了。到听的和须啧啧称奇,之前就听说姐夫是个聪慧的,都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倒没什么感觉,毕竟他自己也是个聪明,日日被人夸奖。 和须又问具体读了哪些书,苏于修将所学书目答了,和须略略思考,便出言考问,苏于修不快不慢,甚有节奏一一答了。和须惊讶,这孩子太聪慧了。 一旁的王氏听着苏于修不慌不忙的答题,也很是有些吃惊,“这都是谁教你的?”听闻他父亲乃是探花郎出身,有这样的父亲教授,读书到如此程度也不算太吃惊。 苏于修恭敬答道,“蒙学是爹爹教的,后爹爹事忙,给我请了西席。” “哦,你那西席叫什么名字?” “夫子姓任名修字志远,听父亲乃是于修祖父的学生。” “任夫子啊——”和须一脸思索,倒没什么映像,不如等父亲回来问问父亲。他大嫂王氏就更不知道了,略羡慕了苏观和的福气,自己是个读书的材料也就罢了,没想到儿子也是如此的优秀。 “你们三个在我这里呆着可闷,不若去皕哥儿院子里玩去,他整日拘束在宅院里,倒是憋闷的紧了。” 三人又略略说了几句话,便同王氏告退了,临走前,苹果还提了王氏刚才叫着苏渺吃的点心。 几个人又往和皕的院子走去,苏渺在和府来回走着,只觉得自己像被人领着打怪清地图,还不知有多少个宅院要继续走着。 又进了和皕的小院子,和须问了和皕贴身伺候的下人,和皕如今在哪,下人说到和皕正在书房里学习呢! 一群人杀到和皕书房,刚撩起帘子,就见着一个顽童正将那毛笔,放于自己的人中,撅嘴举着,右手托腮。 一张脸上略微沾染了些许墨水,正瞅着外面的微光正好,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 小厮看着自家公子的样子,略有些紧张,略微扭头悄悄瞥了眼和须,立马紧张的躬身跑到和皕跟前。 “你这人,挡到我光了!”看着突然出现的小厮,和皕甚为不满。 “少爷,二老爷带着您的大表哥和表妹来了!” “表哥?我哪有什么表哥!”说着将头转向门口,这才发现一脸和煦微笑的和须,略有拘谨一派正经苏于修,笑的傻兮兮的苏渺。 “哦——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姨娘家的孩子来了。”说着从椅子上跳下来。 和须招手,叫一旁的仆从取了毛巾来给和皕净面,“又咬着毛笔发呆,弄满脸墨水,你屁股是不是又痒痒了,也不怕你爹看到!又要家法伺候。” “嗨,我爹正忙着到处抓贼人,叔叔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有空来找我。叔叔带着他二人来做什么?你大侄子我正在学习,没甚的时间陪小孩子玩。” 听着和皕的话,和须都被气笑了,“你就还是毛头小子,又说别人是小孩子,这苏家的哥儿还比你大上几个月,你也得叫声表哥才是。” 正拿着毛巾胡乱擦脸的和皕,将手中毛巾一丢,“表哥好,表妹好。” 苏于修苏渺见礼,“表弟安好。”“表哥安好。” 第二十九章 小言里逃不过的表哥 苏渺这厢回了礼,这才开始啧啧称奇,这和皕看着一点也不像八岁的孩子,呃,的确过不了几天是该九岁了。但是这人和自己叔叔说话的语气,苏渺怎么感觉都不像八岁孩子说出口,嗯,倒有点像叛逆的青春期孩子说的话。 苏渺瞟了眼玉立在自己身旁的哥哥,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吧,她哥哥也不像八九岁的孩子,少年老成的样,再这么端着,迟早变成小老头。 又看回了自己的表哥,身量较矮,身材微胖,看着脸倒有些肉嘟嘟,一双眼睛发育优良,倒不似很多人有内眼角眼皮多处一些,双眼皮长的很开,一双眸子贼大贼亮,刚刚苏渺进来,望着发呆的他,都觉得他的眼睛似有星辰一般闪亮。 可惜了是个小胖子,按着她看过的众多小言里的剧情,穿越女的表格大多都是穿越女的槛,要不然是前身和表哥有了首尾,女主穿过来处理后事。要不然前身喜欢表哥,缠着表哥的紧,穿越女过来后,便不理表哥,倒让表哥有了兴趣:女人,你不理睬我的样子,让我很感兴趣! 又或者和表哥定亲事,又或者和表哥xxxxxx。总之对于穿越女来讲,表哥算是一个逃不过的角色,除非那个女主没有表哥! 想到这些,苏渺一阵恶寒,情不自禁抖了几下,她定要规避此类发展!且不说在后世里,表哥与嫡亲的哥哥没什么不同,苏渺精神上难以接受,再说个后者,近亲结合也容易出产不健康的孩子啊! 这么一堆想法在苏渺的脑海里也没有闪过太久,也不过几瞬的事情,但苏渺突如起来的发抖,倒引起了和皕的注意,他怎么给忘了,以前人都说他姨母嫁进了苏府,生了个女儿是个傻的,倒传的满城风雨,连着不少学堂里的孩童都来起哄,闹他,让他烦恼不已,怎今天瞧着,倒不是以前那样了? 饶有兴趣看着苏渺,“哇,小傻子?怎瞧着你如今倒和以前不一样了。”和皕有疑问不喜欢藏着掖着,有什么问题她都是当场就问了。但这个问法可能让当事人听着不是那么舒坦。 这不,旁观者也觉得这话说的不妥。听着和皕吊儿郎当的语气,和须眉头皱起,“你这小子怎么和自己表妹说话呢!快和你表妹道歉!” 连着一贯沉稳的苏于修也有些生气了,“表弟慎言,渺儿之前只是有些呆笨,可不是傻子。” 苏渺:…… 这表哥怎么说话这么不中听啊!倒是她还想太多了,还害怕自己与他会谱写一段爱的恋歌,啧啧,都是自己想太多了。 “呵呵呵,表哥,幽默。”尴尬的笑笑,苏渺想要揭过这个话题,毕竟她和和皕也不是长久一起生活的人,和皕除了说服自己苏渺是转性了,开悟了,脑海中沉睡的盘古拿起了斧头开创了苏渺大脑的天地了,俗称开窍了,也没别的想法来证明苏渺如今的变化。 以后对于这种明里暗里的问答,苏渺心里已经做好了建设,冷处理就是了。 倒看着苏渺傻笑着,有了以前几分娇憨的样子,呆笨和傻子又有什么区别?和皕嫌弃的撇嘴,“我去看书,你们请便。”他才不道歉呢,和个傻子道歉丢人。 和皕转身朝着自己书桌走去,被和须伸手拉住了肩膀,“你娘叫我拉着你出去玩玩放松放松,整日拘束着也不怕变傻了。” 和皕诧异的回头,他什么德行他小叔不知道吗?怎么会说他整日拘束自己呢?做梦呢!也就是最近学堂假期,狐朋狗友家中事忙,联系不到,这日子实在无趣的他才整日在房间里闷着发呆打发时间。 他小叔年岁大了,和家中请示一下,就能寻了三五好友打马而去赏雪游玩吟诗作对,就算是年节什么的也不会耽搁一群热血青年抒发自己的情感,但和皕年岁轻,还不到随意出门、不用避讳长辈,走动的年纪而已。 “这府上各处我日日瞧着,也没甚好看的,好玩的,叔叔带着表哥表妹玩去吧。”他就不掺和了。 和须不松手,扯着和皕就往外走,“大侄子莫说此话,叔叔我真的寻得好事物,你且跟我去看。” 一双手看似消瘦,却是孔武有力,扯的和皕皮紧肉疼,“诶诶诶,我去,我去,叔叔你快松开我,扯的我肩膀疼!” 一大三小笑闹着远去,走进了和须的院子,和须领着几个孩子进了他的书房,从一个擦的干净的木箱子里,翻出了一个精致的灯笼。 “不过是灯笼啊!叔叔惯会哄人!”和皕倒有些不高兴了。 和须神秘一笑,苏渺也有些莫名其妙,在她看来也只是一个做工精良些的灯笼罢了,倒是一旁的苏于修眼尖,好似瞧出了什么门道。 “你们仔细瞧了再说。” 叫着下人将房门各处关严实,能放下的帘子尽皆放下,屋里倒暗了不少,和须一脸郑重的将灯笼摆正,放到了书桌上,取了火折子,轻轻一吹,熹微的小火苗就隐隐绰绰的冒出,将那灯笼中间的蜡烛点亮,点亮后又将灯笼拿起来,握一棍子牵一细绳悬挂着,那灯笼侧壁上投射出的的小人动了起来,苏渺这才看出那是个走马灯。 苏渺虽也是甚喜欢这等古色古香制作精巧的古代玩意,但经过后世各种灯具的熏陶,对于走马灯这样的灯笼,倒也到不了让她眼前一亮的地步了。 旁边俩个男孩却好像被那灯笼的烛光点亮了眼中的光亮,目光灼灼,苏渺纳闷的看了他俩一眼,又仔细看起那灯笼,灯笼面画的人物,一人持偃月刀,绿帽红脸,另一人持红缨枪,倒画的俊美,一身盔甲亮眼的紧。 那走马灯分了好几个面,这么转起倒似俩个人颤抖一番又分开,分开后又缠斗起来的场面。 苏渺这才体会到其中的玄妙,如同二个哥哥一般瞪大了双眼,那画中二人并不十分精细,多数是很多地方是几笔勾勒,刀枪触碰,还会略画出兵器相碰的铿锵之状,倒也有些像后世的漫画了 第三十章 叔叔的物件 妙啊!苏渺回忆了小脑袋瓜里所有记忆,这才想出那二人是谁,关羽倒是十分好认,赵云倒是有些难,因着在苏渺的印象了好似没有看到有描写说关羽和赵云比过武的,不过二人都是武力值极高的存在,想来是有人按着想象做出的? “好叔叔,你哪里得来的这么个好物件?”和皕一双大眼满怀着喜悦望着和须,苏于修的眼睛都晶亮晶亮的。 苏渺也非常的好奇,这人作画,下笔潇洒,人物传神,想法也奇特,倒打破了她对于古代读书人的一些刻板印象。 望着三个充满疑问号的小脑袋瓜,和须这才骄傲的笑道,“这是我与同窗之前打赌赢了,他平日里就颇为擅画,我叫着他依着我的喜好与我画的人物,又寻了巧匠做出的。” 先前有些傲娇的小胖子,瞬间扑向了自己的叔叔,“干嘛呢?轻着点,我这手里还拿着灯笼呢!” 小胖子摩挲一下面部,酝酿了一下,便搂着自家叔叔的胳膊,一双眼睛莹亮透彻,透露着满满的渴求,“好叔叔,侄儿觉得书房甚空旷,夜里也有些萧索,正缺着您这一个走马灯填补,您就把这灯笼送与我吧。” 一旁的苏于修也有些渴求,但是红润的小嘴抿了又抿,脸颊鼓了又鼓还是没有说出自己也想要。 方才还骄傲的和须轻轻的的吹灭了灯笼里的烛火,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回书桌,“你刚才不是不想来?还觉得叔叔没什么好物件。” 和皕哀求,“是侄儿见识浅薄,叔叔大人不记小人过。侄儿当真喜欢的紧,叔叔就给了侄儿吧!” 苏渺以手遮面,没眼看!真没眼看!意料不及刚才傲娇的小胖子撒起娇来,威力这么大。是这表哥本有多面,还是人本就是多变,这世界节奏太快,她不太能跟上。 “这也是你叔叔我的心爱宝贝,不可以给你!改日,等改日叔叔再寻那工匠给你做上一个,也与于修和渺儿一人做上一个!” 和皕不依,非闹着要,看着自己的大侄子一番撒娇似撒泼,和须渐渐黑了脸,怎还如同小时候一般见了喜欢的东西非要求了来?一旁的苏于修多么矜持,对灯笼的喜欢也是显露在面上了,这也没见别人家的孩子这般闹着要。 不能惯他这臭毛病,“和皕,你父亲之前教导你的话,你都忘了?你小时便爱抢了人家的东西来,如今你大了怎还如此?” “侄儿已经改了那习惯,不再与别人要,但你可是我亲叔叔!”找自己的亲叔叔要怎能和别人一样。 一番言论倒把和须气乐了,“臭小子,你亲叔叔的东西你也不能张口就要!你小时候你祖父念与你那么多道理,孔融让梨可还曾知晓?” 和小胖子松开自己扯着叔叔衣袖的爪子,闷闷不乐的撅着嘴,眼睛看向了一旁,“不过就是一个灯笼嘛!不给就不给呗。” 和皕这番话语,连着那略带无所谓的语气真叫着和须生气了,本就发黑的清秀面庞越发的严肃了,“你也是进了学堂,读起了四书五经的人,平日里先生均说你功课佳,书读的透,书读的好,如今我倒是看出来了,你读书只读了面上的,倒把其中的道理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好,小时候的道理我看你是不记得了,但《论语》里,曾有言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晓得你是学过了,你今日可还记得其中深意?” 和皕一番倔脾气上来了,拧着再不吭气,一双脸涨红,牙关紧闭,和须见他一副说不通的样子的,又转向苏于修,“于修,你可知这话中深意?” 于修是谁?聪慧人也,这番考教对他实属简单,“如果自己都不希望被人此般对待,推己及人,自己也不要那般待人。” 和须略欣慰的点头,“和皕,我问你,若是我今日非要得了你心爱的物件,你可愿意?” 和皕依旧气呼呼的样子了,“当然不愿意了!” “那你为什么又要要求你叔叔将自己心爱的物件送给你?我是你亲叔叔不错,怎的你亲叔叔就要无条件的答应你的要求?惯着你?你若养成这般的习惯,在家中我尚且能够依着你,你若去了外面,所有人都能依着你不成?” 一番严厉说辞说的和小胖子面红耳赤,气哄哄的跑去门边,开了门就要走,“我去找娘!找祖母去!” 苏渺咂舌,多大孩子了被训斥了还兴找娘找祖母当后盾呢! “我看你倒不是个男子汉!比之小娘子都不如!”和须放大了声音喊,瞧到了一旁端正站着的苏渺,又补了一句,“连你表妹都不如!” 泪水渐渐泛上来,湿润了眼眶,和皕自尊心颇受打击,哭着跑了。 苏渺:……. 好好的,小舅舅你讲道理就讲道理,不要扯到她好吗?她是无辜的! 和须负手而立,也不过十几岁的少年郎,还有发育的余地,却负手于背后,倒似个稳妥的大人一般了,“这小子都叫娘和嫂子宠坏了。” 想着嫂子那般还好说辞,嫂子本不就是那等无知的妇孺,虽之前有些偏疼儿子了,但大哥点明了男子若这般教养,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危害,对着和皕也严厉起来了。 就是他娘,有些不好交代,奶奶疼孙子,总会疼到没道理,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娘教育他的时候倒是狠心,为什么对上他侄儿就心软了。 想到这一阵头疼,看向那惹祸的灯笼,又看着苏氏姐弟,“于修,这灯笼你若喜欢你就拿去吧!” 苏于修有些受宠若惊,但苏渺却有些黑线了,这舅舅怎么想的,这灯笼刚惹了表哥生气,砖头就送给了自己的哥哥,这是嫌刚才苏于修答上了那句释义还不够惹没答话的小胖子生气呢? 苏于修有些犹豫,“舅舅,您也说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毕竟是您的心爱之物,于修拿去,还是不太妥当。” 和须拍拍苏于修的后脑勺,“东西是好,也要送与喜爱它的人,于修你懂礼明礼知礼,夫子教的书,也读通了其中的道理,表现这么好,就当叔叔奖励你的。” 和须又翻出一个大箱子,里面放着三四个崭新灯笼,但看款式与刚才的走马灯甚是相似,不过里面的人物应该是不一样的,苏渺猜测。 “舅舅我与人打赌怎么会就只要一个,我他画了五六幅呢!”和须又有些骄傲的说道。 第三十一章 鲜明的和老太爷 苏渺心想,得!她这舅舅是没事找事,既是收纳了这么多的走马灯,怕是早有打算将这灯笼送与他们一人一个了吧!早给人不得了吗?非把人气哭了告状,回头指不定和须再连着她和苏于修是不是还要挨训。 为气跑的和小胖默哀,也为无辜受累的自己和苏于修哀悼一下。 本来嘛,和皕哭了,他们作为事件发生的当事人,肯定讨不了好,回头就算和家长辈不说她二人,等回了苏府,和氏还是要耳提面命一番的。 和须不知苏渺心中腹诽,哀叹一声,自顾自说下去,“我本也想直接将这些灯送与你们,是皕哥儿他太不懂事,临时起意考教考教他,没成想他当真被宠坏了性子,一言不合就闹腾不止,哪里有文人公子哥家的气派。” “但是舅舅你这番折腾,一会表哥告之外祖母,那不就闹大了吗?”苏渺眨着童稚的大杏眼,望着和须。 伸手拍拍苏渺的头上小揪,手感不错,没忍住又拍了两下,惹的苏渺避他而去,自顾自的整理起的自己的头发了,这二舅也真是的第二次搞乱她的头发了! 看着外甥女略带抗议和怒气的小眼神,和须假模假样的摸了摸鼻头,“咳,你外祖母我是不怕的,教养哥儿,不能因着上面的人宠他就避讳不是?这样你表哥何时才能学好?” 苏渺点头,她倒是很同意和须的这一番话语,因着苏渺觉得除了一部分熊孩子因为有个熊家长有样学样,其实大部分熊孩子都是她这样的大人宠出来的。之前就是,她姐家的小外甥长大了略烦人,简直是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又好动,偶尔带那孩子,苏渺那时候又忙着自己的事情看顾不来,小孩子要什么便给什么,乖巧一时是一时,小外甥的祖父祖母外祖母又疼他的紧,在这么一群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原则的大人们手中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原本乖巧的孩子也变的骄纵了。 嗯,后来她姐为了治外甥的毛病没少揍她外甥。苏渺总结一下,变相来讲,小外甥之前受过的疼宠都是以后挨教训要流的泪。 将最爱的关羽战赵云送给了苏于修,和须叫着苏渺在剩下的几个崭新的灯笼里选个喜爱的,苏渺看到有两只蝴蝶翩跹花丛飞舞,便选了那个。 苏于修得了刚才“惹祸”的灯笼有些不安,和须看出来了便安慰他,“送与你的,你好好拿着就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苏于修抿嘴还要再说,苏渺就插了嘴,“哥哥若不要拿那灯笼,妹妹我也不敢要了。” 说着作势就要丫鬟将那灯笼送回,身旁的苹果是个实诚的,见小姐这么说,便真要将那灯笼塞回木箱子里去。 倒让苏渺脸上的笑意一时僵持住了,这傻丫头随谁啊! 一旁的和须连忙道,“就是就是,你这番作态你小妹妹都不敢收了,你赶紧手下吧。” “那于修就再此谢过舅舅了!”苏于修躬身作揖。苏渺感慨,大礼啊!自己也赶忙行礼,“渺儿也谢过舅舅。” 和须将二人扶起,“和舅舅还气什么,走吧!舅舅再带着你们看写别的好玩的东西!” 和氏与和老夫人兀自说的开心,门帘就又被掀开了,原是和老太爷掀开了帘子进来了,将头上的官帽脱下,一旁的下人早已候着接着。 “爹!”和氏略带欢喜的声音传来,和老太爷却只是略微抬眼,“云容回来了呀——”语气慢慢,颇有些波澜不惊。 “娘,你看爹还是这样,女儿都一年没回过娘家了,也不见爹爹露出想念的样子!”和氏冲着和老夫人说话,女儿家娇态尽显,和老夫人一晃神,还觉着女儿似没出嫁一般,而如今她确是连外孙女都有了。岁月不留人啊! 和老夫人温和的笑笑,“你这丫头忘了你爹一贯如此了?你这当爹的也是,女儿回来你还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作态,倒是把女儿当做那等毫不相干的人一般。” 听着妻子似有嗔怒的话语,和老太爷依旧一副考究的样子,“回来便回来,她又不是没回来过。” 微弓身子背着手进了主屋,和老夫人见着他就这么进去了,回头对和氏道,“这么多年你爹还是这幅性子,真不知道我当初怎么嫁给了他,又和他过了这么多年的!” “娘不必说这种话,爹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和氏知晓和老夫人这番说话是为了宽慰她,不想让她觉着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而已。 适才,和老太爷便换了便服又出来了,默默坐回主座,一旁的下人奉上早已沏好的茶水,和老太爷接过,小口的咂上两口,这才舒服的探出声来。 “咳咳,你这一去一年,过的如何都说与我听听。” 见着父亲问她,和氏就不疾不徐道了一些苏观和身边发生的事情,怕和老太爷不爱听內帏之事,捡了一些她夫君政绩上的事情说与和老太爷,和老太爷听的时不时点头。 “母亲,我听说我妹妹回来了?”那人还没进门,那洪亮的嗓门就已经透了进来。 “是你哥哥来了!” 身形高大的男子进门还带了一阵冷气,那男子身着五成兵马司的官服,走路昂首扩胸端的是仪表堂堂,仔细看来长相与和氏有几分相似。 “哥哥!” “我的好妹妹,你可受苦了!快坐快坐,别站起来了!” 男子大步走向和氏,将她按回座位,向着主座母亲位置行礼时,到瞧着自己的父亲正安稳的坐在那,不由的大奇,“父亲,您今日怎回来的如此之早?” 和老太爷又捧着茶吃起来,“哦,今日衙署无事,我点个卯便回了。” 和氏的大哥和谦满脸都是疑问,“儿子虽在五成兵马司任职,日常不过维护下城中秩序,倒也听闻圣上发了圣旨,叫翰林院编修国史,父亲身为翰林院的修撰,正该忙着不是?” 和老太爷一斜眼,就瞥见儿子满脸都是问号看着自己,妻女被儿子传染也是这般,不由老脸一红,“我说无事便是无事,你不好好管你城中秩序,怎还整日观察着你老子做什么事情?” 一句话说的和谦无言以对,见父亲不愿多说,他就不再多提了,和氏与和老妇人相视一笑,倒是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老头子就是口是心非。 第三十二章 抛下过去展望未来(感谢难得不狂 及至午时,因着和氏一行要赶着晚上之前回去,所以本该大摆的宴席就挪到了中午,和老妇人命人将几个人请了过来。 一行人按辈分序齿入座,但是和皕来的时候倒有些引人注目了,因着他来的最晚,且一双大眼睛红红,和老妇人不免忧心的关怀道,“皕哥儿,你这是怎么了,快来祖母这里叫祖母瞧瞧!” 和小胖子面上显得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凑了上去,瞥了自己的好二叔,声如蚊呐,苏渺竖起来耳朵,仔细的听,才听出和皕说了什么,“无碍的,我只是午间犯困,小睡了一通,起来时揉了揉眼睛便如此了。” “无事便好,”信了和皕的言语,和老妇人放宽了心,“快坐下吃饭。” 一席间食不言,只听闻安静的碗筷碰撞的声音。 及至饭后,和老太爷将苏渺苏于修叫进了书房里,苏渺纳闷的跟了进去,后来才知道和老太爷这是要给他们东西,送了苏于修一个上号的砚台,苏于修恭敬的收了。 到了苏渺的顺序,和老太爷望了苏渺甚久,良久才拿出了要送与苏渺的物件,苏渺打开来,一套小巧的毛笔,连着一个笔架子,一旁还放了一个虎头小布偶。 苏渺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虎头小布偶,她原先只觉得和老太爷是一个精神矍铄身材瘦削略带古板留着很多人都留的山羊胡子的老人,没想到他还有这般心思。 “你娘幼时最是喜爱虎头布偶,我想着你可能也会喜欢。”和老太爷以手握拳轻咳,似是掩饰什么。 苏渺笑的开心,径直的扑了过去,倒把和老太爷扑的身子板晃了几下。 苏于修:……妹妹诶,你可长点心吧!少吃点东西,保持下体重! 忧心的望着和老太爷,到似乎是他多虑了,刚才和老太爷被扑的打晃悠,是因为苏渺太突然了,他没做好准备,根本不是小外孙女太重撞的! “外祖父,渺儿喜欢极了。”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已然是下午了,和氏不得不带着孩子们回苏府了。 和老太爷站在主屋的门口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会,便头也不回的进了书房。 和氏看着自己要走了,爹还是未同她多说几句话,倒是略有些伤心,和家亲眷送了再送,终将这三人送上了苏府的马车,车轱辘辘辘而行。 苏渺二舅和须的声音传来,“姐姐,等过几天咱们又能见了。” 前进的马车帘子晃啊晃,原有些愁绪的和氏笑出了声。和府众人见马车去了远了,便回了府里。 “娘亲,外祖父送与我的东西好生可爱,但渺儿却觉得外祖父好像是让渺儿给娘亲的。” 和氏纳罕,“是什么?” 苏渺扑腾起自己小短腿,爬到了马车一角,那里堆放着和府众亲人给她和哥哥的礼物,从里面翻出来一个外表看着平平无奇的箱子。 小心翼翼像对待宝贝似的轻轻拿起,将里面的东西取出递给和氏,正是那虎头布偶。 倒看的和氏怔楞了,略有些不敢相信的接过,那是她幼时最爱的布偶,这布偶的花样如今都找不到了。所有的虎头略有相似,但她的却别致一些,因着那花样是和老太爷亲手描绘,叫着和老夫人亲手做的。 再没忍住,泪水打湿了睫毛,眼泪扑簌簌流下,和氏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这个爹爹,当着是个闷葫芦一般的人物,在官场如此,对待家人也是这样。 苏渺拿着小帕子给和氏擦去泪水,和氏接过帕子,囫囵的擦过面部,一双杏眼莹润倒似精神了不少。 悠悠长吐了一口气,面上又挂起了宜人的笑,这么些年的郁气,终于是吐露尽了。 转眼这就要到过年了,和氏帮着苏渺准备了一些兄弟姐妹之间互赠的小礼物,自己又去打了些金银小首饰。 在经历了扫尘之后,苏家大老爷苏昌和与自己儿子苏长修一起写了满府所需的对子,又以各色书法书写福字,写福字的行为满府里年岁大点的哥儿姐儿均有参与,倒是苏渺写的字颇有些不忍直视,自己倒觉出不好了,苹果乐呵呵的将苏渺亲笔贴在屋里,四房苏渺一家福字均有苏于修代笔。 和氏大丫鬟偏沉稳的巧罗并着和氏的奶嬷嬷都是心灵手巧的,剪得一手好窗花,剩下装点气氛的布局就让和嬷嬷领着几个丫鬟亲自布置。 忙乱的几天过去,除夕之日到来,老天爷也挺应景,簌簌的白雪片子就这么飘了下来,趁着院子红剪纸白积雪,倒也别有过年的情趣。 苏府的大厨房早早的就忙活起来了,苏老夫人的厅堂也早早摆放好了两个大圆桌,因着苏府人实在是多,一桌坐不下。 天擦黑各房人士就开始往主院走去,和氏也赶紧领着孩子们去了,见了二夫人张氏,张氏倒难得有些好脾气,不挑事不掐架,见谁都喜气洋洋。 “弟妹领着于哥儿和渺儿来啦,来来来,外面下雪,快领了孩子到炭火跟前取暖。” 和氏笑的温和,应了声领了孩子就去了,一会子其余房的人也都到齐了,大家齐聚厅堂,按着辈分序齿站定,齐齐向主座的苏是之并苏老夫人问安。 “好好好,你们快坐下,莫久站了。” 诸位恭敬起身,倒也没急着坐下,所有人倒取了礼物相赠,苏长修文才颇高,画工也了得,只每人送了亲手做的小画,上面也题了应景的词句。 女子中属苏汝年岁最大,已然是学习了女工的,给姑娘们各送了两个亲手所绣帕子,给几个兄弟送了自制的护膝。 苏渺接了那帕子细细看了,不得不感慨这大姑娘当真心灵手巧,送与她的帕子上绣的牡丹及文竹,不说惟妙惟肖,却也是花有姹紫嫣红,竹有节节高升,已然是十分不错了。 自家哥哥苏于修备的是些博州见的新鲜玩意,自己是自家娘亲亲手备的一些小礼品,送大哥的是毛笔,送女子的是小饰品,送二房娇气小堂弟是竹制的小玩物。 其余姐妹弟弟也均是各自母亲备上的礼物,多有类似,在此不提。各个长辈的送的也不过是金石玉玩,这也不多提了。 此后几人才按着辈分序齿坐下,长辈自一桌,兄弟姐妹也各一桌,身后跟着各自的大丫鬟布菜喂饭。 第三十三章 年年今日,岁岁朝朝 苏家大老爷苏昌和颇有些高兴,开始例行陈词,回首去年,展望未来。 身为苏家这一代的老大哥,苏昌和责任深重,以往话不算多的他,今日也是说起来没完没了,在他陈词的时候,苏渺的思绪的又飞出了这些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透过漫天扬起的雪花,到了那遥远时空处。 想起了以前最喜欢的相声演员,常说的那句话,“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我想死你们了。” 小时候的苏渺听到这句话,总是十分的兴奋,因为她小的时候就希望自己快些长大,等她真正长大了,春晚就变成了她玩手机的背景音,视线都被手机占据,当那相声演员再说这句话的时候,只能勾起苏渺应景的一笑,她就又低着她那颗脑袋,埋首在各个即时聊天的软件里。 苏昌和结束了自己的发言,今年最后的年终总结就算了,不需要二老爷苏正和三老爷苏均和再说什么了就。 然后苏昌和宣布进入下一个环境,全家均需祝颂,苏渺有点懵,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完全走出来不知道还有这个环节? 苏昌和现行颂了一首应景的过年诗词,剩下的大人们一人一句祝祷,就轮到了小辈们了。 苏长修看着是早有准备,现行撩袍子起身,先是作揖,后将左手背后,右手掸掸衣服上不存在的衣袍,架势颇足,这就吟诵起来。 熟读唐诗宋词的苏渺抽抽嘴角,这老兄还挺讲究姿态,她也没听过这饱含感情的诗,想来是苏长修下了苦功夫自己的做的。 与他一母同胞的大姑娘依旧冷若冰霜,这四处跳跃的红烛也只能让她一贯冰山的脸勉强染上一些喜色,将准备好的诗句的念完,这就轮到苏于修了。 苏于修恭敬的作揖,负手而立,一贯沉稳的他倒与性子偏冷的大姑娘有了些相似的气质,却是念了前人的诗句,不是自己做的。苏于修须臾坐下,苏漫二房的二姑娘苏漫娉婷站起,也是先行礼,再作诗,只见她双手于胸前,右手捏帕头,左手揉帕尾,声音娇怜,也是颇有感情的念诗一首。 轮到苏渺了,强行不虚的她站起行礼,将自己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才想起的诗句念起,“玉兔将临门,祝福处处存。爆竹天天笑,喜事朝朝闻。” 这么一首简单诗句,却引来了满堂喝彩,和氏眯着眼笑的开心,心想夫君若在该是多么的欣慰,苏昌和捋着自己的小短胡子,一脸欣慰,其余人表情皆类他。 苏渺眨了几下眼坐下,低头苦笑了下,自家的傻孩子终于有救了,她倒是有些理解他们的想法。 二房的苏自修被他亲娘拾掇的像年画上的人物一般,看着就喜庆,摇头晃脑朗声念完了自己准备的诗句。 三房四姑娘苏淳年岁小,糯糯几句恭喜贺喜发财便揭过了,连带着比她小一岁不过比她小几个月的大房五姑娘苏沁也是如此,不过这苏沁年岁小,倒是个胆子的比较大的。不同于苏淳类似蚊呐的含蓄,扯着嗓子喊出了自己的祝福语,倒也让满堂哄笑起来。 所有人的祝福语都说完了,苏昌和命下人准备开席。 一群人把酒言欢,往日之间的嫌隙都好似没了般,小孩子在下人伺候下用餐,只吃些甜水助兴。 苏老太爷在喜庆的日子难得没有闹腾,见着大家吃的乐呵,他也笑的开心,大喊三声,“好!好!好!”倒把在座都下了一跳,诸位均停下碗筷看他,他倒是自得的用起饭菜来。 今日大厨房用了十二番的气力,做的菜均是色香味俱全,虽有后世那般那么复杂的做法,多重的调味,但胜在鲜,手艺不错,苏渺也吃的开心。 程国公府,程老夫人带着程四叔和程別煜与他叔公一房互相见了面拜了礼,就各自回到各府上另过了。说是各自府上也不过是将程国公府一分简单一划为二,程老夫人带着儿子孙子住国公府以北,程別煜叔公,如今仍沉睡不醒的程老国公的亲弟弟一家住南面,东侧花园共用。 两户人家以中间的矮墙并一个小门隔开。 南面的欢声笑语声连天,北面除了布置的看似喜庆,其实萧索的很。也是,他这一房活着的主子不过四口,程老国公还是个植物人。 清醒的不过三个主人,却是老的老,小的小,程四叔至今也不未到弱冠。 程老夫人叫着下人别拘束,轮流使人看顾好府上周全就好,剩下的人便去乐一乐。她屋里伺候的老人没有跟着自己的家人过年,仍旧跟着她身边,程老夫人便让这些伺候的嬷嬷大丫鬟另取了桌子,一道在她的厅堂里乐呵。 三个主子坐在偌大的圆桌,程老夫人面上勉带着笑,程四叔装作真喜庆,程別煜神色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老夫人举起酒杯,“无碍,咱们府上迟早能坐满厅堂,热热闹闹!”现下呢?现下先熬着吧! “母亲说的是。”程四叔笑的开怀露出森白的牙,那一天定会到来的! “孙儿敬祖母一杯,愿祖母新的一年事事顺心。”程別煜将杯中果酒一饮而尽。 “你这小子就知道敬你祖母,也不说敬叔叔一杯?” “哪里哪里,”程別煜拿起白瓷酒壶给自己又满上,“侄儿在此祝愿叔叔得偿所愿!” 程四叔将手中温酒一饮而尽,“那就借别煜的吉言了!” 稍有体面的嬷嬷也来凑趣敬酒,这冷清的国公府北面终究是有些热闹了。 雪越下越大,平开王府主院热闹非凡,人声鼎沸,整个王府满布各色烛火,映衬着厚积雪倒似是如白天一般明亮。 今日除夕,平开王府上也下令叫除轮值的下人外,其他人便自行乐呵去吧。而裴是院中,却有几个身影来回走动是在找寻什么。 “咱们二公子这是去哪里?那头主子们都还等着他呢!” “这这这,小的也是不知啊!” 第三十四章 再没有难忘今宵 “你不是贴身伺候二公子的吗?你怎么也不知道?” 裴是的贴身小厮长云急的汗流不止,浸湿了身上的里衣,焦急的回复询问他话的人,“裴管家,咱们二公子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小的哪里能随意知晓二公子的去处啊。” 这王府里的大管家拧眉一想,也是,他们这二公子最是不喜别人过问他事情的一号人物,连日常出行会去哪里,告知他们这些人也是凭着心情,每当主母问起二公子去哪里了,他们这群下人总是面面相觑。 远处有一人携着灯笼小跑而来,裴管家眼尖,立马就瞧见了,仔细辨别了下就认出了,那是他派去门房询问的下人。 那人跑至近前,气喘吁吁,呼出的哈气长长,氤氲的消失在这雪天里,“裴管家,小的去门房问了,今日没见着二公子出府。” “那意思是二公子还在府上?” 那人眼珠子转了转,“应该是的。” “那便多派些人去府上四处找找!长云!你告诉他们二公子平日最爱去的去处!咱们速度快点,王爷都快等不及了!” “诶!”重重的应了下来,长云拢着手往院子外走去,裴管家和那从门房回来的下人也都跟着出去了。 却没发现他们头顶的房檐上一人静静坐着都快化做了雪人,身上积蓄着一层不薄的雪,倒似与这天地都要融为一体一般。 见人都走远了,只能看到他们手中的灯笼在这雪夜里漂浮,裴是伸手摘下了斗篷的帽子,略抖了抖白狐皮滚毛边的斗篷,从怀里取出成年男子拳头大小一细口大肚白瓷瓶,瓶身上还点印着点点红梅,他取了盖子喝上两口,抬头望天。 “真冷。”默默吐出两个字便沉默了,不自主的打了两个冷颤,看来在雪夜屋顶思考人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翻身下屋顶,他将手中的酒放回了自己屋里,便大摇大摆的走向主院了。那里欢声笑语好不热闹,正缺个他。 夜色越来越深,雪积累的越来越厚,渐渐四处有鞭炮声传来,苹果出去时看到了夜空中还有人放了烟花,高兴的回了厅堂,悄悄走到了苏渺跟前,给苏渺说了。 苏渺听着也是开心,寻了借口出了门,看了会子炮仗与烟花,屋里们大人们兴起了叫着小辈人唱巧歌,弹琴助兴,她这个什么都不会的人也就听着跟着乐呵乐呵。 听着听着似听到苏漫的声音了,稚童女声嘹亮婉转,苏渺突然想到,她这辈子怕是再也听不到难忘今宵了。 她也没看到太久,稍稍就进了屋里,屋里正将残羹撤去,又被了新桌,是要打叶子牌。 从古至今除夕夜都是一个活动持续时间相当长的夜晚啊! 但是这群孩子均是白天精力旺盛,夜里困顿的主,除了大姑娘二姑娘和大公子二公子,以苏渺为首的剩余孩子们,均是困顿不已,苏老夫人见状,就叫着下人将东梢间收拾出来,展床铺被,带着苏渺在内的三个姑娘并着二房的三公子苏自修,在大床上错落躺开,呼呼大睡。 “鲁氏,你这月份大了就不要陪着我们守岁。”苏老夫人将苏均和招来,“你快些陪着你夫人回自己院里休息吧,这身体最重要。” 苏均和应了,自己亲去东梢间把苏淳抱起,三房人就先行走了。 夜色再晚,进了子时,苏大老爷苏昌和叫了人将备好的眼花炮竹准备好,苏长修是个胆子大的,接过下人手中的香就去点鞭炮,苏昌和叫着苏于修也去,“于哥儿,跟着你哥哥一起去玩吧!” 但苏于修其实是有些怕的,此时他的好胜心作祟,抿着嘴,咬了牙取了染香要去点炮仗,和氏见他似乎不想去点,便将他叫来,声音柔婉,“你若不想去,叫下人点了即可,娘也怕伤到你。” “母亲,”听到和氏劝解的话,苏于修略放松了些,“于修能点的。” 说着小人便勇敢的去了,点了仆人早已立好的炮仗,便迅速的跑了回来,跑向和氏的时候全然没有以往如同小大人一般的稳重,整个人颠颠的,慌忙的过来,和氏蹲下身子,将跑过来的于修抱了个满怀,“于哥儿,你瞧你点的炮仗,飞的好高!” 于修抬眼望去,自己亲生点的炮仗在天空炸出一点明亮的光,他终于忍不住笑了,露出了两边尖尖的虎牙。 程別煜亲手将炮仗放做一排,“有没有烟花在这里面摆着?” “回公子,您摆的那列左数起第二,第五,均是烟花。” 程別煜点了点头,烟花炮竹一起放才有看头。 “煜哥儿!你点的时候小心些,莫炸到你!”程老夫人有些微担心。 “放心吧祖母!” “娘,咱们别煜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会犯这等小错误。” “唉,小心使得万年船,这点道理你都不懂?”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别煜!你还等什么?吉时都快过了还不赶紧点!” 身后程四叔的吼声传来,程別煜正在安排这些爆竹的距离,放的远些,这样点好点下一个,之前的不至于崩到他。 速速的跑起,将一排炮仗养花点起,天空中迸溅出多彩的花火,散发出阵阵白烟,空气都开始变的浑浊,他又将一旁的鞭炮点起,噼里啪啦的响声贯彻了整个国公府。 裴是寻了理由早早的回到了自己的房中,他在床边置了美人榻,上面有美婢悉心铺展的皮毛和锦被。 也是贴心。 叫了长云进来,在炭火上温着酒,他推展开窗户就这么自斟自酌起来。外面不断炸开的烟花炮竹闪着他的眼,那漫天打着旋落下的如柳絮般的雪被映照的更加的清楚。 夜神空气凉,贴身大丫鬟依旧穿着贴身的衣服,上着桃红小袄,下着桃红马面裙,中间用三指宽的银边绣花束腰束着,倒是提了个食盒款步而来。 “公子,婢子给您备了些下酒菜,你就着酒水吃些。”水波潋滟桃花眼痴痴的望着裴是。 似是酒水喝多了,裴是的眼中也带了迷蒙,双眼似睁非睁,下巴一指,示意丫鬟将吃食摆出。 第三十五章 元日 那侍女将食盒中饭菜摆出,竟还有只烧乳鸽腾腾冒着热气,加之两个热菜一个凉菜,裴是面前的小桌子也是给摆满了。 “出去吧。” “公子,婢子要留下来伺候您用膳。” “无碍,有长云在,你且出去吧!”裴是随意的摆摆手,那侍女却还是站立不动,眉头微皱,“你怎的还不出去?” 一句质问倒叫侍女羞红了脸,嗫喏着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恭敬的转身走出去,把门带上的时候,还没忘了给一旁温酒的长云一记狠厉的眼神。 长云:……他是无辜的,能不能不要这样看他?二公子不开窍不收用,这也不怪他啊! 夜里登高,当今圣上坐了轿辇到了皇宫边上的角楼,只叫着几个人跟着,他一步一登高爬上了这能看到皇宫外景色最高的地方。 登高望远,微风裹挟着白雪拂面,远处万家灯火点点,依稀能看清林立的各处宅院,天空中烟花不断绽开,炮仗不断炸响。 他禁不住喃喃,“这就是朕打下来的江山……” 声音太低,一旁尽职尽责跟着的总管,没能听清这位年界四十多岁,仍旧在鼎盛之年的黄帝在念着什么。 且看了会,他就要尽自己的责任了,“皇上,子时都快过了,您还是早些回去歇歇吧。明日还要早起。” 这位大周朝的开创者不禁悠悠的叹了口气,又立着看了会,才转身回去,“海欧,你明记着提点提点光禄寺,元日朕要与大臣们一同用膳,叫他们好好准备。”这光禄寺做的饭委实是太难吃了。 海公公微微佝偻着身子,作为时刻陪伴着皇上的大总管,对皇上的心思不说都能理解透彻,但这提点光禄寺是什么意思他还是十分明白的,“奴才领旨。” 山东博州,虽然已然是除夕夜,但苏观和仍旧在看着手中的卷轴,他身上披着衣服,坐在书桌前正揉着眉心。 “观清,现在什么时辰了?” 正挑着灯,让烛火更明亮些的观清,苏观和曾经的书童,如今的随从,放下手中挑灯的物件,出了门子,瞧了会子天,又转了回来。 “回老爷,已经三更天了,乃是子正了。” 苏观和将手中的卷轴悉心放好,起身步出,这里天气干燥清冷,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抬头望天,今日无月,星星闪烁,银河明亮,夜静,有风呼啸。 他身后的观清将书房的里灯俱都熄灭,又带上了书房的门。提起门前的灯笼正准备点亮,给苏观和带路,苏观和却大步走起,自行往卧室走去。 “老爷——您等小的把灯笼点着了给您带路!”观清急急忙忙的点了灯笼,小步的跑前去。 苏观和头也不回,“今日虽无明月照路,但这星辰之光亦是不弱,我且伴着这星光回去即可。”说完继续大步流星的向前走。 观清放慢了自己的脚步,没有跑到苏观和的前面,却是没有把灯笼的灯熄灭,离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笑话,若老爷说什么他都听着,一会老爷看不清路摔倒了又是他的过错了。枝头摇动,梅花飘香,二人前后相隔渐行渐远。 深夜了,苏老夫人叫着各自回房休息去吧,和氏将苏渺拍起,苏渺伸出胖手揉着惺忪的眼睛。 “娘。” “渺儿,咱们回自己房里再睡。”温柔的将苏渺抱起,却发现自己是抱不动了,巧玲赶紧来接手,“夫人叫婢子背着姑娘回去吧!婢子气力大。” 和氏略犹豫的功夫,巧罗已经帮着巧玲背起了苏渺,“夫人,巧玲是干惯活计的,力气当真大,咱们姑娘她背起来那是绰绰有余。” 和氏这才同意,自己领着苏于修,一行人回了自己的院子。回到自己的屋里后,巧玲将苏渺放回她的床上,和氏将自己早就备好的铜钱取出,一共两串,每串共八枚铜钱。 先去了东厢房,当着苏于修的面,将一串钱压刀了枕头下,“晚上睡觉时不要取出,压着睡即可。” 苏于修知道那是什么物件,当即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了,“多谢母亲。” “傻孩子,你和还说我什么谢谢。” 然后又去了苏渺的所在的碧纱橱,将另一串塞进了苏渺的枕头下面。 压岁钱,压祟钱,望苏渺新一年也平平安安的才好。 元日到来,和氏来叫苏渺起床,苏渺睁着红红的眼睛,像个兔子一般。今日全家都早起,先是要去祭拜祖先,再要给祖父母磕头,然后她就有了进项了,磕头的时候长辈们会给他们这群的红包。 天还未亮,一群人又到了祖母的厅堂聚齐。 苏渺见着大伯父与大伯母穿戴正式,大伯父着官袍,大伯母按品级着诰命夫人的着装,脑子略转了弯,苏渺就想到了他们二人这一会怕是要进公里面圣。 人渐渐齐了,大老爷苏昌和就扶着自己的父亲苏是之,后头跟着苏正和、苏均和两个弟弟,大公子苏长修,二公子苏于修并着二房的苏自修进了祠堂,她们一群妇女同志在厅堂等候,未消几刻,人就出来了。 将苏是之领到了主座坐下,一应大人皆按顺序坐定,该小辈的拜年了。 几人按序齿顺序磕头行大礼,苏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她身旁的大丫鬟托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摆满了早就串好的铜币。 每人均得了一串,另给了一个红色荷包,其余长辈也均是如此,待家人间拜年结束后,苏昌和携着夫人便迅速的走掉了,他们还赶着进宫里给皇上贺新年。 苏老夫人叫着剩下的人用了早膳,便各自打发了,叫他们给相近人家拜年去,苏府虽是一个大家庭,但苏是之的四个儿子毕竟长大了,各自有了前途家室,虽未分家,但是毕竟也是各人也是自己交好的人家的。 “娘,我们要一户一户人家串门子吗?”苏渺好奇的问道,那她的一双腿岂不是要走废了? “傻孩子,哪里用这么麻烦,叫着下人给亲近的人家送去备好的礼物即可。” 第三十六章 换 苏渺做恍然状,这么说来倒还不错了。毕竟此时交通也不是很便利,真要去拜年的话,怕是大部分时间都耽搁在马车上了。 “你祖母此时怕也是正忙着叫人四处去送礼品呢!” 既然如此,“那娘亲,祖母伯父伯母们给渺儿的铜板,渺儿都可以自己安排怎么使用吗?”苏渺仰起头继续问。 “你想怎么用?” “就是买买东西什么的!” “渺儿,你祖母并伯父伯母们给你的铜币是不能花的!” “啊?”苏渺傻眼,不花还要收起来看着不成? 见着苏渺吃惊的模样,和氏一五一十的给她解释,“那些铜板是咱们府上专门请人制作的,只是讨个吉利罢了。”说着将一串铜板取出,指给苏渺看上面的花样。 苏渺只瞧着这些铜板一面用精简的线条刻画了奇珍异兽,另一面用着她不认识的字体刻了字。 “祖母并伯父伯母另备了小荷包,里面放了金银锞子,那里面的钱你倒是可以取用,供你日常花销。” 苏渺大悟,原是如此啊!不过那些铜板虽不能花掉,但听说有金银锞子的存在,苏渺还是笑的开心,加之昨日长辈们赏赐了些金银玉石,其实这个年节苏渺的收获还是挺多的! 大部分东西都有珍藏的价值,也是若她发生了什么情况,可以去了当铺或者哪里变现的硬通货,她这也算是攒下了一些私房了。 倒要问苏渺真的想着会发生什么事情吗?其实也没有,她也就是有备无患,以防万一罢了。 她不由的有些自得的想,瞧她,多么有危机意识! 其实过春节的时候最热闹的时节就是春节前那么十几天,每日忙碌着装点准备,真到了这一天,倒也有些乏味。 这么个一天就过去了,年初二和氏要回娘家,苏于修正儿八经的外祖父虞家派了人接苏于修回去,于是四房就分了两路人嘛,一路苏于修带着自己奶娘回到虞府,和氏领着苏渺又去了和府。 远远的,和须又站在和府的门口迎接自家嫡姐。 “大冷的天,何必站在门口等?瞧你,冻的脸都红了。”看着幼弟红彤彤的脸蛋,和氏不免关切的说了两句话。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要不是怕人看笑话,弟弟我直接想到苏府门口接你呢!” “瞧你!又说胡话!” 几人了进了和老夫人厅堂,和府人都在那里,今日见了和皕,和皕到好似还闹着别扭一般,没个笑脸。 苏渺诧异,这小孩气性也忒大了点。 大舅母王氏也发觉自己儿子脸上不带个笑,暗地里拧了他一下,面上皮笑肉不笑,咬着牙对着和皕轻声道,“你嫡亲的姨母回来,你也不笑一笑,肃着脸给谁看呢?” 和皕抿着嘴咧出了一个弧度。得,这人笑着也讲究笑不露齿了。 和须上前,伸出自己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弹了和皕的脑门,“臭小子,还不笑的开心些,这般姿态给谁看呢?” 和氏连忙道,“都是一家人,见了我还要怎么笑才算好?不必再难为皕哥儿了。” “那咱甭管他。” 一直注意着和皕的苏渺,见着和皕流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心道这小孩怪的很,自己表情臭被大人说了俩句还委屈上了。 过了一会和皕与着家人说话,说话有些怪怪的,引起了苏渺的注意,苏渺观察了一会这才发现,原来是她表哥换牙了,掉了一颗大门牙,说话还有些漏风。原来刚才肃着脸,不是他在闹别扭,而是和皕不好意思向众人展现自己的,缺了个门牙。 苏渺递给和皕一个了解的眼神,原来是自尊心犯了。收到苏渺眼神的和皕隐约懂了苏渺是什么意思,回瞪了苏渺一眼。 苏渺也不着恼,冲着和皕就笑的灿烈,一排整齐的糯米牙似乎还闪着光,直叫和皕看的气红了脸。 “哟,咱们皕哥儿这般小就知道害羞了,看着小表妹冲着自己笑,还羞红了脸喽!”和老夫人打趣道。 和皕的郁闷高声唤她,“祖母——”想起自己的黑洞洞的门牙,又立马闭了嘴。 “咱们皕哥儿被祖母发现了还不好意思了!”见着和老夫人看向自己这里了,苏渺忙笑的人畜无害望着和老夫人。 虞府。 “我的乖乖,快叫外祖母抱抱。”虞老夫人伸出自己的双手握着苏于修的手,又展开了自己怀抱,叫着苏于修快些过来叫她抱抱。 苏于修有些拘谨的,只给虞老夫人行了礼,没有向前。 虞老夫人有些怅然,她儿媳妇劝慰他,“咱们于哥儿这般大了,怎还好像个稚童般寻着外祖母就要抱,母亲莫要多想。” “是啊,我们于哥儿一转眼都这般大了。”长的还颇像她那身子骨不是很好的亡女。虞老夫人不由的泪眼婆娑。 虞舅母见状领着苏于修去找自己的孩子玩了,要把苏于修支开,母亲和她还有些事情要问于修的乳母。 “那和氏对咱们哥儿态度可好?”上首的虞老夫人望着下首跪拜的乳母,急切的探着身子问道。 乳母有些犹豫,“她对于哥儿,对于哥儿——” “莫吞吞吐吐!”虞舅母皱眉,这杨嬷嬷怎么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当初婆母怎么就送了这么一个人去给苏于修当奶妈子? “我且问你,她是在衣食上苛责于修了吗?又或者有没有待于修不好?” 乳母低头想了想才道,“并没有苛责哥儿的用度,哥儿如今跟随的夫子还是姑爷专门聘请的。” 虞老夫人轻拍胸口,“那便好了。” “可是——”乳母杨嬷嬷咬着牙还是说道,“那和氏对咱们哥儿忒不在意了,也没有捧着咱们哥儿,日常就对咱们哥儿态度淡淡,且她那女儿自从好转了,变伶俐了,日日在姑爷跟前争宠!” 虞老夫人略有些无奈,毕竟是个后母,无甚苛责,不养废于修已然是不错,哪里还能指望她当自己亲生的一般宠爱。 虞舅母就对乳母的这套说辞嗤之以鼻,若那和氏真如珠似宝的待苏于修那才是该担心的,就证明那和氏是个厉害的,居然还知道将哥儿养废了。如今看来那和氏也是个不错的了,虽没有对于修很好,却也不错了。 不过她那痴傻的女儿居然好转了?这倒是稀奇。 “她那女儿还能好转?”想着就问出了声。 杨嬷嬷老老实实的道,“去年开春,姑娘得了一场重病,病好了厚就伶俐很多,倒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哦?这倒是稀奇了。”之前与别家夫人见面时,曾听人提起过,她还只当是传言,听听就罢了,如今在这于修的奶娘也这般说那便是真的了。 第三十七章 快了快了! 虞老夫人和虞舅母又问了些别的杂七杂八,见再问不出什么,略叮嘱几句好好照顾于修,便放了杨嬷嬷去了。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苏渺又要跟着和氏回府去了。匆匆一日过去,到了年初三,今日是走亲访友的日子,家里长辈们均有些繁忙,苏渺就有些轻松了。无她什么事,她又摸去向晚阁消磨时光。 大年三十的积雪,下人将能清理的地方尽数清理了,只这湖边,人烟少,植物多,上面还盛着厚厚的积雪未化,小径虽也被下人清扫了,大老远望来还是一片银装素裹,装点着冬日的气氛。 苏渺站在湖边,望着湖中晶莹的冰层,隐约还有一些鱼冻在冰层里动弹不得,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尽数吐出,呵气如蒸汽机,自己忍不住笑了。 一旁的苹果纳闷的看着她,脸上满是不解她在笑什么,苏渺也不解释,好心情的走向了向晚阁,那里还有好多书等着她看。 木门吱嘎作响,她轻盈的走了进去,里面放着的书架应是日日有人清扫,明眼瞧着还没积灰,她仔细找寻着书籍,之前倒忘了些重要的事情,她还没好好看过此间史书呢。 下面尽皆没有,多是诗集或一些见解杂书,她取了凳子站在高处,继续寻着。 苹果担心的望着她垫高的脚,“姑娘,不若叫我来找吧!婢子怕您站不稳。” “你识字吗?” “婢子、婢子不识啊?” “那你怎么帮我找啊!笨!” 苹果略有些委屈,她倒是想识字,也没人教啊!她一个做丫鬟的。 “你若真想帮忙,不若扶稳我脚踩的凳子。” “哦哦,好好。”苹果赶忙上前去扶凳子。 而这时有人推开了窗户,“你们在干什么呢?” “谁?”苏渺诧异的望向声音的来源。 却见着苏是之双手扶窗,正眨一双眼睛,满是好奇的望着她们,苏渺透着那双明明饱经风霜的眼睛里还看到丝丝缕缕的娇憨。 咦——这么形容好像不太合适,苏渺恶寒的打起了冷颤。 “回祖父,我们在找书。” “书?什么书?”苏是之饶有几分兴趣的探进身子,苏渺从凳子上蹦下来,拍拍手。 “也就是一些历史书卷之类的。” “讲经史的?我有啊”苏是之眼睛眨啊眨。 苏渺:……祖父,您老人家一把年纪了别卖萌了。 “呵呵呵,祖父有啊——那,祖父,能借给孙女瞻仰瞻仰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是之的书你可以随意看,只要爱护便好。” 苏渺:……祖父,你别这样我有点怕。 到底抵不过书籍的诱惑,苏渺还是跟着苏是之走了。及至一院中,那院门上以一苍劲字体题了名,曰:擎苍院。 端的是豪气,院中有一老仆正摆弄花草,见祖孙二人进来,忙恭候而立,“老太爷安好,四姑娘安好。” 苏是之瞧也没瞧他,径直的走进一个房间,苏渺没有亦步亦趋的跟进去,反倒和那老仆气了一番,“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这才进了苏是之的房间,西侧满布里外三个书架书籍,看的苏渺吃惊不已,大手笔啊!如今的人家有上一些书籍便是不错了,市面上流通的尽收集齐了,那也算是大户能做的事情,但观苏是之几个书架,至少应该有如今流传的大部分典籍。 兴奋的跑过去,才发现角落处还有几个箱匣,里面恐也存书良多。 “祖父,您所有的书都放这里了?” 苏是之挠了挠了耳后,“忘记了。平安!我的书都放在这里吗?” 外面的老仆赶忙跑进来,“老太爷,您还有几十箱书籍放在别处,您要看吗?” 苏是之望向苏渺,苏渺赶忙摆手,她就随口问问,没说要翻出来。 苏是之学着她摆手的样子,“不了,不了,我就问问。没什么事情,你就先下去吧。” 平安听令,又步了出去。 苏渺回身望向这群书籍感慨,自己爷爷就算到了这个地步也如此好学,哪像她,在上辈子上课的时候就成天睡大觉了。 准备去寻找经史典籍,书却太多,无从下手,不同现代侧写书名,她要找找书得一本本翻。 翻了没两本就眼睛发迷糊,也不能寄希望于苹果,就充满希翼的望向自家祖父,询问他是否能帮忙找找。 祖父虽痴不傻,不晓得这里书他在混沌时、清醒时读过多少次,苏渺略说出所需的年代历史,他翻腾两下便找到了。 苏渺兴致勃勃的接过他手中的书,略翻了几页。 苏渺:……谁能告诉她没有标点符号她该如何断句! 苏渺无奈,又寄希望于祖父,求着祖父念给她听。 苏是之抖着书籍“这些书你且要我念到何时?” 苏渺讨好的笑,“不用全念,就念些国号纪年就行。”她只需要知道现在是什么时代就成,距离她的那个现代还有多少年。 苏是之倒也听孙女的话,乖乖念起,念了多少就对不上了,“南宋呢?” 苏是之讶异,自己又将书籍翻来覆去的看,无辜的望着苏渺,“没有南宋啊!” 苏渺:……原来如此。 “没关系,您继续念,您能把北宋后每个朝代供历多少年再大致念与孙女我听吗?” 苏是之乖乖行事,苏渺开始心算。算了略有一会,腾的一下跳起,面色潮红,满眼惊喜,眼中的亮光似乎都能化为实体灼烧到她祖父和她侍女。 “快了快了——”“快了快了!”先是小声嘟囔,后转大声喊叫。 苏是之堵住耳朵,“什么快了!” 苏渺似没听到,依旧癫狂。 苹果忡忡,她家姑娘难不成又傻了? 苏渺攥紧自己的小拳头,目视上方,她最爱的辣椒、马铃薯就快来了! 对于一个不擅历史的人来讲,叫她记住别的可能比较难,但是对于一个吃货来讲,与食物相关的她还是能记得一些。 虽然如今的朝代走向与以往不同了,但她盘算了一下时间,最爱吃的食物多是在这个时候传进来了,只要如今的皇帝他会开海运! 第三十八章 略有忧心 想到这她又有些忧心,既然历史走向变了,那开海运等事项是不是也会随之而变? 忍不住又就叫着苏是之念起和海运相关的历史,苏渺一旁听着默默盘算。 “差不多,差不多,我这辈子应该能等到。”面色惺忪,苏渺呢喃道。 苹果是真的担心了,“姑娘!姑娘!您没事吧!”她跟着姑娘出来这么一遭,姑娘又变傻了,她能得什么好下场? 苏渺转头望她,似好一会才找到焦距。“无碍,你莫担心。” 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晓得什么时候和苏是之一并席地而坐,便起身拍拍衣裙,书籍四处散落,苏渺挠挠额头,收拾起来就麻烦了。 勉励将书籍收拾好,苏渺好心情的拜别祖父回到四房的院子。 苏老夫人自过年后就比较忙,亲戚相拜,邻里互通,见了一茬又一茬的人,她原定年初五带着苏渺去外头见见人,将苏府三姑娘如今的样子传播出去,等到苏渺年岁大了也好说亲事。 宜早不宜迟,但先去哪家她得好好思量思量,定要去那等门风好,说话严谨,人人信服的人家拜访,以苏家如今的身份还得够得着的,算亲近的。 想来想去,也只有陆相风陆大人一家最为合适,陆大人不仅在朝中职位高,且还担任着诸位皇子的老师,主讲经史典籍一职,其妻子与自己年少时也有些交情。 最主要的是,四子苏观和是那陆相风的门生啊! 越想越觉的合适,这陆相风有一孙女名为陆檀岁数与苏渺相仿,她儿媳年轻时也是京里出了名的才女,如今也被皇家聘请任着公主们的老师一职。 这么一想,连忙叫人写了拜帖,又叫着最倚重的管家亲自送过去。 略等了半晌,管家执回帖来,苏老夫人展贴观之,不由舒了一口气,帖子上写着,正巧府上梅花开了,便请她去赏梅。 她今日这帖子写的还是有些唐突,难得陆家这么给面子,是个好兆头。 又打发身边的丫鬟将此事说与和氏听,叫她略做准备。和氏听了信,非常高兴,立马着手给苏渺收拾出合适的衣裳。 这可是渺儿正儿八经第一次赴宴,她可得好好给苏渺收拾收拾。 这也不行,她应该去问问婆母,如今备些什么礼品可好!说去就去,一向端庄温婉的和氏极速走着,小脚来回倒腾似乎要跑起来。 苏渺见了略略称奇,“娘亲,您这是要去哪里?” 第三十九章 全都是浮云 几人被引到一个圆桌团团坐着,上放着如今常吃的精致甜点凤梨酥、如意卷、并一款菱形糕点苏渺不晓得是什么名,只见那菱形糕点上面均匀的点印着几片花瓣,想来是梅花了。远处丝竹萦绕,曲子也竟是悠远祥和之感,没有过多吵耳,这家人的品位倒是实打实的好。 未过多久,宴席主人领着独子的媳妇来到,正是陆老夫人并着任公主老师的儿媳。陆老夫人右手执拐杖,左手由着儿媳搀扶。缓缓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前。 满面笑容,“感谢各位能给老太太我一个面子,在这大冷的天,领了我陆家的帖子也都来赏了花。” 众人笑笑,有一妇人却发出不同于旁人的笑声,笑声爽利,苏渺望向那发笑的妇人,那人身着一身天青色裙裳,头梳髙髻,斜插凤尾簪子,倒是人如其声一般爽利。 “老夫人惯会说笑,老夫人给咱们几个机会长长见识,看看这京里最好看的梅花景,咱们感谢还来不及,哪里是我们给老太太面子呢?” 陆老夫人见这妇人搭腔却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说着宴席开始,望大家不要据说,能够在陆府度过较为愉快的一天。 丝竹声又起,管弦声倒比刚才大了些,四处的妇人开始议论交谈。 “这万氏不知道哪里来的脸面,那陆老夫人不过套套,刚才四处无人吭气,偏这万氏为了显着自己似的,就她出言应和。” 苏渺竖起耳朵,这是说方才那个接了陆老夫人话茬的妇人? 此时便听另一妇人言道,“那万氏不过仗着自己公公是程老国公的亲弟弟吧!”语调一转尽是嘲讽,“不过我也不知这公公的哥哥是国公合着她有什么关系?” “她公公一房不是已经与程老国公一房分家了吗?怎的现在还俱住在这国公府里?”先前的妇人又问了一嘴。 之前答她话的妇人则又答道,“那还不是因为那老国公一房人数凋零。我家老爷曾与这万氏的公公共同参加一个宴席,当时她公公喝多了,自己说的,说是他大哥一家没什么人了,偌大的国公府却是冷清的很,所以当时两家人分房其实也只是将府中南北一分为二,老国公一房居北院,她公公一房主南院。”说着话的妇人好似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叹息一声,却再没往下说了。 而苏渺的注意力也被走来的陆老夫人婆媳给吸引了,她们一桌人均站起相迎,苏渺本来被这悄悄话吸引了耳朵还没反应过来,是被身旁的大姑娘揪起她肩膀的一处衣服,揪到了她的肉她才反应过来站起。 迅速切入战斗模式,苏渺收起略显呆滞的表情,迅速唤起一脸甜腻的笑。 今天的两处梨涡,右脸颊一处的酒窝也有好好营业。 待婆媳走近了,一群人相互行礼问安,苏渺跟着二位姐姐一起相拜,礼数甚的都挺周全,陆老夫人看的直点头。 “老姐姐你可好些时候没来我府上做,今日这梅花宴席,你可算来了。” 苏老夫人站的笔直,尽显仪态,“老夫人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这府上接连有事,我是处理都处理不及。这不这段时间刚刚顺当了点,接了帖子我就来了。而且我可不是自己来的,还带了我三个孙女!” 苏老夫人伸手揽过苏渺肩膀,拉她向前,苏渺身旁的大姑娘二姑娘也甚有眼力见儿的跟着向前。 苏老夫人一一介绍,“这是我府上大姑娘苏汝、苏漫、苏渺。” 三个水边姑娘又齐齐相拜,“见过陆老夫人。” “好孩子好孩子!都是好孩子!”陆老夫人一一端详而过,这三位姐儿长的各有千秋,却都是美人胚子,看来这苏府不仅出相貌好的儿郎,府上姑娘们也俱都是好颜色。 想起之前跟着自己相公做学问的苏府四子,叫着她那老头子日日挂在嘴边,是个有才有德的人物,只不过听说他后来在家事有些坎坷,先是丧妻,后是生出傻儿。一直被京城众人讨论着,陆老夫人也觉得唏嘘。 之前那孩子她曾在谢师宴上见过,当时只觉得自家要是有个女儿就好了。 如今他倒是有了个女儿。 陆老夫人招招手,叫着苏渺前去,苏老夫人轻轻用手推了一把,苏渺乖乖向前。此时宴席上的目光均或明显或藏着掖着落在这里。 陆老夫人摩裟着苏渺的小脸蛋,苏渺抬着头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瞧着她。陆老夫人只从中看到了天真浪漫,却是没瞧见半分痴傻的痕迹。 “老姐姐,我瞧着你这三孙女颇似我家那位的爱徒苏观和。” “是,都说女子肖父,渺儿长相随她父亲却是随了七八成了。” “不过,我之前曾听闻——”陆老夫人顿了一下,酝酿措辞。 苏老夫人接过话茬,“我知道您要说些什么?是听闻我这三孙女是个痴傻的是吗?” 陆老夫人犹疑的点头。苏老夫人不当回事似的笑笑,“不过是这京城里人道听途说罢了,我这孙女常年跟着我那四子在任上,偶尔回趟京城,小孩子家不免有些认生,见了人不好喊人罢了。且她前几年身体不太好,断断续续的风寒缠身,我也就没总带着她往外走走,叫人家见见,这京里的传言就出来了,还越传越盛。” “我苏府不是不想澄清,但人微言轻,且这渺儿老不在京城,我这若澄清,也是空口无凭,这不带着收到您的帖子,我除了带我的大孙女二孙女就把渺儿也捎带上了,给大伙瞧瞧,我这孙女好得很!” 陆老夫人拍了拍苏渺的肩膀,“原来如此,倒叫着孩子被这流言所累了!” 苏渺摇头,“渺儿倒觉得无妨。” “哦?你为什么这么说?” 却见苏渺一板一眼,端端正正的道,“说渺儿痴傻的人,不是渺儿所认识的人,旁人的言语渺儿也控制不得。那些话语虽听着叫人难受,但听得多了,渺儿却发现,那些言语并没有对渺儿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渺儿还是该吃吃该睡睡。那些人也不是真心关心渺儿的人,真正关心渺儿的人,就算渺儿真的痴傻也不会在言语和行动上嫌弃渺儿。渺儿想通了这些,只觉得那些说渺儿傻的人和言语,尽都是浮云。浮云飘过就过去了,无妨的。” 没想到一个小小年纪的女童竟然也能说出这样的道理,四下当即一片窃窃私语之声。和氏也甚为感动,没想到她的渺儿竟然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按捺住自己想去抱住苏渺痛苦的心思,和氏观察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苏老夫人也是有些吃惊,但她迅速地就挂起了微笑,今此一日,今此一言,苏渺这事就算彻底翻篇了。 第四十章 陆檀 陆老夫人感触颇深,只觉得像苏观和这般的人才果然就能生出这般通透的女儿,叫儿媳去取自己早就备好的礼物,苏府三个姑娘,人皆有之,玉石精雕的小玩意,苏渺恭敬收好道了谢,陆老夫人婆媳俩相携着就去往下一个桌子。 似是放下了心事,苏府一群人竟都显得格外轻松喜气,苏渺不气的拿起桌上的吃食开始品尝,吃相努力往斯文有礼靠拢,因为她知道刚才的战役只是第一步的胜利,接下来还会有人观察着她。 略过了一会,伺候的丫鬟们鱼龙进出,将桌子的上甜点一一撤下,一群人刚端了盘子出去,就有另外一群人,紧跟着端着新鲜的热菜。 有那梅花汤鸡,并一些炸了的肉裹着酱又二次处理一遍,还有一些味道鲜美的鱼并着几道应景的青菜。 味道着实不错,苏渺吃了个兴起,但是为了避免自己吃的太多打嗝,她尽量压抑着自己的饭量。略吃了会,感觉到了膀胱的抗议,苏渺小声说与和氏并苏老夫人,苏老夫人招来离她们不远站立的丫鬟,叫着她领着苏渺前往净房。 苏渺带着随行的苹果跟着丫鬟在梅花树丛左拐八拐的到了地方,那净房也是有人专门侍奉的,待解决了生理性问题,就会有奉上热水和皂豆净手。 苏渺便准备原路返回,待见刚才来之匆匆的景色竟是如此美妙,倒有些流连忘返,随行的丫鬟也没有彰显自己的存在感,稍微隔着几步跟随着,由着苏渺赏看风景。 梅花院中漫步,远处笙箫迷离,苏渺倒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一时间思绪飞离,漫无目的四处逛起。 “姑娘,前处的宴会您真不去露个脸吗?” 隐藏在梅林深处的凉亭,几角的布幔都被系起,有一女童正坐在亭边,斜靠在亭子的护栏上,手上把玩着什么物件。 听到的随行丫鬟的话语,她也只抬眼望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丫鬟无奈,这就是懂了,她家姑娘是不会去的。陆檀身为陆相风这个皇子老师朝廷重臣的唯一的孙女,还是个嫡孙女,自幼颇受家中长辈宠爱,来往人家也无不讨好于她、 陆檀天生就有些冷性子,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性子也是越发的冷了。平日里不爱多说话,日常府里的宴席也不爱去,偏喜欢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赏风景。 不过她这么冷凝也有她冷凝的底气,身为她的丫鬟,对于她的决定也只能顺从,说不出一些劝导。 苏渺脚步慢悠悠的晃,七拐八拐竟然渐渐拐到了凉亭附近,身后跟着的陆府下人,本想提点几句,抬头就看到凉亭里一倚靠栅栏一站立侍候的二人,这时候在想拉苏渺却是已经晚了,亭子里的人已经发出了询问。 陆檀身边侍奉的大丫鬟,柳眉倒竖,言辞严厉,“什么人,竟走到了这里?” 正沉浸自己的思绪的苏渺被惊了一下,抬眼望去,只看到一个站立的清丽女子正严肃的望向自己,她身旁有一女童全身包裹在白色的裘衣中,只能看清黑压压的发髻,看不清长相。 刚被唤醒的苏渺还有几分呆呆的样子,嘴上却下意识说出了话,“我是今日前来参加宴会的小娘子啊!” 说完了脑子才灵醒过来,当即嘴巴一抿,这货有点气愤了。这陆府叫着人前来做,那亭子也算得梅园一处景致,她只是经过这处,还没进到那亭子里,那人就这般喝止自己,这是哪里来的待之道? 她身后跟随的陆府丫鬟垂首恭立,“这是苏府的三姑娘,婢子带着三姑娘去净房回来,三姑娘起兴在这园子里赏景。”语气说不出的恭敬。 陆檀的大丫鬟皱起的柳眉有了些平缓,原是来做的小娘子啊!突然后悔刚才自己的语气似乎凌冽了些。 但是望向自家姑娘面无表情的脸,那大丫鬟又觉得自己刚才的喝止是正确的。她也是怕没来由的人绕了她家姑娘的清净。 “既如此,你领着苏三姑娘回了宴厅吧!不要再带偏了路!” 苏渺:……苏三?她可没出身洪洞县,也没来到大街前,她来的是陆府梅园! 陆府大丫鬟话语落了会,见那几人还没什么动静,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由的升高了音调,杏目瞪圆,“怎的还不走?” 身后一直充当背景板的苹果终于忍不住了,居然这般对她家姑娘呼来喝去,太气人了? “也不知道亭子里站着的是这府上的哪位姑娘?我家姑娘是应帖子前来做的,哪里有你们这般对待人的?对着人呼来喝去的,这陆府的规矩,婢子这个苏府的下人不是很懂了。”以苹果的眼力通过呵斥她们的人的服饰,还是能看出这人也不过是个下人罢了,脱口问是府上哪位姑娘,不过是想讽刺一下这下人派头好大。 苏渺听着苹果为自己打抱不平的话,微微点头表示正是此言,但还是转身喝止了苹果的发言,“住口苹果!” 又朝向亭子的位置道,“莫急,我二人走便是了。” 此话苏渺只觉得自己的脾性自来到古代,是有非常好的磨练,苹果那番话她又何曾不想亲自说出口,但今日前来的目的只能让苏渺在这里当一回好好的包子。 她不仅不能惹事,处于事情发展的旋涡,她也不能与任何是非粘上关系,只要过了今日,过了今天这宴会,她的名声就能得到洗刷了。 深深的呼出几口气,苏渺告诉自己要忍耐。转身将走,却被身后的一直沉默不语的陆檀叫住了,“苏三姑娘,且慢。” 和苏渺一样都是清丽的女童声音,这陆檀的声音却显得更加清冷些。 “此处备有佳饮美食,苏三姑娘不若与我共食。” 苏渺有些绝望了,怎么以前没意识到别人的称呼问题,带着苏三的这俩字的称号会跟着她到什么时候? 没想到自家姑娘会出声挽留的大丫鬟吃惊的微张着嘴望向了自家姑娘,陆檀看着她那副啥样子,目光越发冰冷,好似才反应过来,赶忙跑出去跑到苏渺跟前。 不若刚才的冷脸横目,现下面上舔着笑,“既然我家姑娘留您,苏三姑娘不若赏个脸,便于我家姑娘共食。” 苏渺望着对着自己恭顺的下人,沉默了一会,“我到不知这陆府家的下人,竟还会这等变脸的绝技。” 好模好样的大丫鬟脸僵硬了一下,却不敢多说什么,唯恐苏渺此时落了她家小姐脸面,那她可就惨了。 苏渺便准备原路返回,待见刚才来之匆匆的景色竟是如此美妙,倒有些流连忘返,随行的丫鬟也没有彰显自己的存在感,稍微隔着几步跟随着,由着苏渺赏看风景。 第四十一章 没意识到 这丫鬟可能没意识到,就算苏渺赏脸肯进亭子,她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苏渺只犹疑了一会,时刻记着自己任务的她为了不将小事化大,还是很给面子的就进了亭子赴宴。 等进了亭子这才瞧清楚那浑身雪白的姑娘长什么样子,瓜子脸,挑凤眼,唇微薄,小巧琼鼻,和长相讨喜一笑就喜气洋洋的苏渺全然不同,小小年纪颇有贵气,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但这姑娘身边气息太冷了,叫着人说不出话,苏渺干干的笑,“我叫苏渺,你可以称呼我为苏渺,敢问姑娘名号。”别再叫她苏三就成了。 “苏渺姑娘叫我陆檀即可。” 苏渺想着这就是陆家唯一的嫡孙女了吧!接下来的发展就出乎苏渺的意外了,二人时刻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在只用几个手势和杯碟碰撞的声音中,苏渺晕乎乎的陪着陆檀用了吃食,随后,陆檀伸手一指自己坐着的栏杆旁,长凳上铺好了绵密暖和的棉垫。 苏渺不气的坐下,陆檀伸手指了桌上的茶杯,她身旁的大丫鬟便殷勤的倒了在暖炉上时刻温着的热饮,递给她,陆檀摆手指了指苏渺,那大丫鬟就转而双手捧着茶杯递给了苏渺。 苏渺眯着眼笑,接过了大丫鬟手中的茶杯,边品尝边捂手。 那大丫鬟将茶杯递给苏渺后就站立一旁,陆檀皱眉,手上动作还没摆出,领着苏渺去净房的丫鬟就迅速的又倒了一杯,奉给陆檀。 陆檀接过,浅咂一口,舒适的呼出了一口蒸汽,倒也冲着苏渺,二人相视一笑。 苏渺直待到苏府人要告辞,派人寻她才走。 苏渺并不知道今天这段与陆檀让人摸不清头脑的短时间共赏景的经历,叫着她走进了沉默寡言还深入简出不喜与人打交道的陆檀的心里。 这厢陆檀的大丫鬟伺候着陆檀回了自己的屋子,叫着别的丫鬟伺候着陆檀,她借口要换洗一番就便回自己个儿的屋子里去了,最近又是年节又是陆家赏花宴席,她因着自己是陆檀大丫鬟的身份,得了不少赏赐,首饰不少,衣服也新做了几套,她还没有一一试完。看着怎么穿最好看。 陆檀略却是在自己房中略坐了会就去找自己的母亲去了,今日宴,人是都做了,留下来需要打扫的东西是不少,陆檀的母亲正在这边指挥着下人干活。 随忙碌,眼却依旧很尖,余光就瞟见了一个浑身雪白的小人,正往这里移动着,叫着管家的婆子接过她继续指点,她便朝着自己的女儿走去。 “檀儿,这个时候你来做什么。” “女儿是有事情要与娘亲说。” 陆母伸手拉着陆檀往自己的园子里走,今日女儿依旧没有在人面前露脸,她这个当娘的却并不会责怪她,自己女儿的怪脾气她最是知道的,还好现在年纪小是个姑娘家,自家举办宴席不用出来撑场面。 至于别家前来的小娘子,是不是需要一个同龄人同辈人来接待,陆母可不会管这个。自己公公在朝中地位高,自家相公也是颇受圣上重视的,自己也在公主跟前任着女先生,这样的身份地位,檀儿出面迎接那些小娘子,就是给她们脸面,檀儿不出现会,那些人家也不敢说什么。 不是陆母傲气,她觉着就算是公主,自己姑娘在她们面前也不用卑躬屈膝的。这都是陆家的地位决定的。 “檀儿,你有什么要同娘亲说的?”想着女儿今天没怎么见人,应该没有经历什么,只除了苏家的三姑娘与檀儿共度了半日。难不成是那苏府姑娘不要脸面巴结檀儿,惹的檀儿不高兴了?她虽听婆子报给她,女儿与苏三姑娘没有什么不睦的样子,但想到这里陆母还是略皱了皱眉。 “莫不是今日与苏家三姑娘相处,那人惹了你的不快?”若是如此那苏府此次赴宴的目的就别怪她要掺和一下了。 “与苏三无关,是雪云的事。” 陆母眉头皱的更紧了,那是她精心挑选来伺候陆檀的丫鬟,那丫鬟的老子娘也是跟随了陆母多年的忠仆了。 “是今日的事情。” “檀儿,等进了屋子再说。”见着自己的所居之处已然到了,陆母打断了陆檀的话语。 二人进了陆母的主屋,陆母伸手探探贵妃榻被褥里的温度,被褥烘热,看来她在宴的时候,院子里的下人也都和听话的换着里面的汤婆子。 “檀儿,天冷,来进被窝里。” “娘,我不冷!”陆檀的语气干脆。 “乖听话,进来暖着,咱娘俩一道窝着,你不是还有话没说尽吗?慢慢说——” “娘——”陆檀语气无奈,她明明准备说着非常重要的话题,为什么娘总是会岔开? 陆母已经脱了鞋履盘腿坐在美人榻上,扯过被褥盖好自己,她畏冷,天冷了恨不得时时在被窝里捂着,“檀儿快上来。” 陆檀无奈,还是乖乖的脱了鞋上榻,然后继续刚才自己的路上未说完的话。 “檀儿要说的是雪云的事情。”将今日的事情细细说来,只听得陆母也是有些诧异,她竟然不知道檀儿身边的丫鬟如今竟也养的心比天高了? 叫了婆子去陆檀院子里寻那丫鬟,陆檀及时的制住了快步走出去的婆子,“我来的时候,雪云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里。” 陆母听到此话,叫着婆子询问下别的丫头那雪云进了屋子在做些什么,在将那丫头唤来。 那婆子领命带着几个粗使婆子去了,直接进了雪云的屋子里将正描眉的雪云按倒,那雪云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尖叫,“啊!你们这群人,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这么对我?” 那带头的婆子哼哧冷笑一声,“哟,你就告诉婆子你是谁?不过是个做丫鬟的还当着自己是主人了?不好好侍奉小姐,居然还在这里描眉?带走!” 不顾着雪云的尖叫,一群婆子就将她带走了。 第四十二章 认清自己 领头的婆子叫着这里的丫鬟均站在院子里,叫着压着雪云的婆子先带着人去主母那里,自己则留下来继续问话。 “你们都与我讲讲这雪云日常侍奉小姐的表现?” 单刀直入,倒把那些丫鬟问的有懵,但最后还是有那么几个机灵的讲着自己平常的所见所闻,那婆子见那几个站出来讲话的丫头口齿尚算伶俐,心想回头夫人还会问起,不若将这几个丫鬟带过去,若夫人问起,自己有答不全的地方,直接叫这些丫鬟说不就好了。 这么想着,她也便如此做了。 那厢陆母果真问的仔细,这婆子有问不全的地方便答不上话,连忙推了这个丫鬟出来,陆母的审问才得以继续顺利进行。 一番询问倒是明白了这雪云刚进了陆檀院子里还是个好的,连着陆檀自己也这么说的,不过大丫鬟当久了,经常被人奉承,竟渐渐变得傲气了,除了不敢再陆檀面前摆谱,陆檀院中,这雪云隐约就成了老大一般。 且其虽然在陆檀面前表现的良好,但最近这段时间却是学会躲懒了,一日有半日是找借口呆在自己的房里。 陆母听的越发沉默。 那雪云早就被人用汗巾子堵住了嘴巴,言语不得,现下听着别人如此这般陈述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只觉得像是自己的遮羞布被一层层的扒下来一般。 喉咙中发出压抑的声音。陆母却是看都不看她,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大,这雪云今日怠慢别家小娘子给陆府可是丢了陆府的脸面的,说小,这陆府门第高,就算没有给了别家小娘子脸面,那家人怕是也不敢说什么,这事也就算个奴仆被养的刁了,有了那起子心比天高的思想,觉着自己也算是个正儿八经的姑娘一般了。 “念你老子娘跟随我多年劳苦功高,我便放过你一次。” 雪云听了,眼睛蹭的有了亮光,刚想磕头拜谢,那陆母下一句话就来了,“今日你丢了陆府脸面,寻常也没有尽到做丫鬟的本分,我是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你的。这样吧,杖则十下,赶出姑娘院子就留在陆府当个粗实丫鬟吧!” 雪云眼中的亮光腾的又熄灭了。她如今虽不很明了自己做的事情有哪里惹了祖母如此厌弃,这么劳师动众的对待自己。她想着平日自己就是躲懒了些,爱打扮了些,她身为姑娘的大丫鬟打扮自己也是给姑娘长脸面啊! 就算她今日的确是对那苏府的姑娘态度不好,但那苏府也不是什么有高官的门第,就算被陆府的轻待了也只有受着的道理,她都是为了姑娘啊! 但陆母是懒得听她解释的,从头到尾那汗巾子都没有从她的嘴里取出来,就这样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受了板子就被放到厨房当粗实丫头,陆母原是想随意打发了那雪云即可,但想了想,这期子奴才最是能见缝就钻的,放到园子里碰到檀儿的机会略大了些,当不准生了心思去找檀儿哭求。 大厨房婆子多,叫着人看着,看她也没什么机会偶遇檀儿。 这一系列因她而起的变故,苏渺一概不知,安安稳稳的回了府,继续当她的苏三姑娘去了。 时光就是这般快,眨眼间上元日都已过了。苏渺到了大周朝的第一个春节这就顶算是过去了,她从今日起就是六岁的女童了。 上元日过后和氏开始收拾行囊,准备赶回博州了,没有苏渺什么事情,她闲的发慌,想着这苏府她到底还没摸透,除了常去的小花园别的地界倒不是很熟悉,不如继续探索探索。 居然让她找到了位于苏府偏僻地方的小佛堂,小佛堂寂静,有下人时时打扫着,里面除了上了岁月的熏香味道和一些淡淡的潮气,倒是没有什么腐朽的地方。这地方没什么人,苏渺倒听喜欢这地界的。 佛堂里香火熹微,青烟缕缕,苏渺站在佛堂口犹豫了一下,她怕像这种地界不是她一个幼童可以随意去的,探头四处观望了一番,没有什么人在,这才进去。 虔诚的在蒲团前,三拜三扣,苏渺真心的希望佛祖老天爷能够保佑她前世的父母平安喜乐,希望神仙顺道眷顾眷顾自己,叫着独自在异国他乡,甚至不是一个时空的自己,能够顺遂的过完这一生。 “我没什么大的祈求,保佑我吃好住好,能够安稳活到老就成,希望她的人生不再出岔子。” 一番虔心诉求在心中默语完毕,苏渺觉得自己的内心好似更轻松了一些。 神态轻松大摇大摆回了院子,和氏正盘点什么东西。 “渺儿你又跑哪里去了?也不带着你的丫鬟们!”和氏忙着手头的事情,头也不抬的对苏渺说道。 苏渺笑的开心,“我只是随意逛逛,熟悉熟悉。” 听到了苏渺的回答,和氏便不再多言了。 苏渺带着两个丫鬟回到自己的碧纱橱,也准备将自己此行来的收货打点一番,收拾一番。 打开了和氏为她准备的专门来盛放苏渺物品的小木箱子,一时间流光溢彩倒有些晃花了苏渺的眼。 连一向大大咧咧苹果都不由吞了吞口水,这些东西都换成银子,能买多少个她啊! 虽然苏家和她的外祖家,都不是那等富贵人家,但过年用来打赏子孙的器物还是颇为不错的,用料不说顶号,但也算得上层,苏渺拿起一个玉镯子试戴了一下,倒有些大了,看来是为她长大后也能带准备的。苏渺举起那玉镯子在窗户缝隙透进来的阳光下仔细看了,那玉颜色淡粉,光泽莹润,要是没记错这应该是芙蓉玉。应该是祖母赏赐的。 一旁伺候的莹双看着十分动容,作为一个雌性激素非常到位的女子,对这类充满少女心的精致物件没有什么抵抗力,就连一贯不拘小节、不在乎穿搭的、糙汉子状态的苏渺都觉得那粉玉镯子美丽的很,颇有些爱不释手。 第四十三章 回 不过如今带着实在不合适,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放了回去。 “给我多寻些厚些的帕子,咱们把它们一一裹了,路上好带。” 不裹的仔细些,路上磕了碰了,她得多难过。全都是好东西啊! 三人将所有容易磕碰的物件仔细包好了,轻轻的放回了箱子。接下来就是数着日子离开金陵的时候。 没过二日,大包小包来的和氏并苏于修苏渺三人,又携着包裹看着不多,但委实更贵重的包裹要回去博州了。 苏渺行至二门,却发现二伯母正指点着人放东西,小小年纪却长相气质颇为娇怜的二堂姐苏漫裹着烟青色绣青鸟的带一层白毛边的斗篷静静的在一旁站立。 就像刚开始冒芽的花骨朵。连花骨朵的样子都没形成,都能让人期待长成含苞欲放那一天的带着淡粉色彩的花芽。 跟她比,苏渺就像个小胖球,裹着斗篷走,斗篷曵地,就像个滚动的橄榄球。苏漫远远的就瞧见了苏渺,似是高冷的冷嗤一声,别过脸不再看苏渺。 苏渺:……您可别这样!忒破坏小青荷的气质! 不过这二房在这里收拾什么东西?这么多箱笼,不像是她们要带的啊! 呃,她这二伯母也不是那么好心替她们收拾的人吧!。 两房人互相见了礼,闲聊了几句。和氏将自己要带的东西交于博州苏府管家刘伯指挥装填,自己装作要收拾东西的样子便带着儿子女儿先上了马车。 这才开始解释苏渺的疑惑。 “你二伯一家要去如今的陪都北城发展,所以如今是跟着咱们一道回去。” 北城与博州不是一道水路,但是从博州到北城不过是绕了一点远路罢了,所以苏正和决定于四房人一道走,先送弟妹侄子侄女到了博州境内,自己再乘水路绕回北城。 是以有了苏渺看见二房一家兴致勃勃搬运箱笼的场景。苏渺了然,倒是不想再听她那二伯母说些什么话了,就安心窝在马车上不再下去,但和氏还是要下去的,于是二伯母张氏并非尖利的声音还是能够轻而易举的传统马车的壁垒,直达苏渺的耳朵。 “我说四弟妹,有着你二哥送你们回家,四弟可是要放心了。” “四弟妹,我们原想着晚几天走的,是咱们大哥与你这好二哥商量了一番,这才提前离开京城的。”苏渺皱眉,这话就说的有些难听的,哪里有说弟弟的哥哥是弟媳的好二哥的? 张氏小性,因为苏正和决定要提前出发二房将与和氏一道前行,她还吃了回干醋,想着是不是这苏正和瞧着和氏年轻貌美,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其实这就是张氏想左了,苏正和人如其名,是性格非常正直重世俗观念的人,怎么会对弟媳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不过是当哥哥的帮助一下自己的弟弟看顾一下家人罢了。 要说这张氏为什么无可理喻到这个地步,不过是她自己太过患得患失罢了。二人成亲的时候,虽然苏府式微,但也的确算是名门,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父母均是乡野出身的张氏,再想到自己会嫁给前朝赫赫有名的名官之后,且祖上确确实实出过不少名气大的文人官员,委实胆战心惊了一阵,以至于刚嫁进来的时候也一直谨小慎微,话不敢大声说,下人不敢训斥,那段时间苏正和见自己的妻子胆子如此小,如此依赖自己,加之长相清丽,也是宜人,二人曾度过一段很甜蜜的时光。 但渐渐的张氏变了,也不一定是变了,也可能是本身的缺点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显露出来,苏正和并清楚张氏属于以上那俩点。 作为一个不问后宅的大男子,苏正和也不知道张氏经历什么,体验了什么,感悟了什么,以至于不仅胆子变的大了,越发的会说了,但这会说不算能言善辩,单纯的能说话而已,还每每亦说些让人不知再说什么的话。 二人的争吵便开始多了,竟渐渐的不复当年的柔情蜜意,夫妻一体的感觉,夫妻二人相见似对头,张氏每每见他都要说些堵他的话语,他渐渐的就不爱往张氏屋里去了。 就去早几年开了脸的通房房里适当睡睡,或者就在书房凑合一晚。 张氏本就不是大方的,刚嫁进来后,见自己第一胎是个女儿,苏正和还没说什么,她便急急忙忙的给夫君寻了俩个样貌清秀好拿捏的丫鬟开了脸做了通房,苏正和没有拒绝就收用了。 每当苏正和去通房房里睡的时候,张氏便会彻夜难眠。 如今苏正和已经渐渐的越发不爱往她屋里凑了,于是她开始患得患失起来。尝过了夫妻一体,心心相依的日子有多甜,哪里过的惯如今互相冷面冷脸的日子? 张氏说话难听,和氏也有礼的回话了,“二嫂这说的什么话,长兄如父,我夫君是母亲的幺子,大哥自然会多关心些,二哥也是如此,不过是当哥哥的照顾下弟弟罢了。” 见着和氏不咸不淡的样子,张氏不再说话,心里有些恨恨,但也知道刚才是自己无理取闹罢了,说的话严重些,也还好和氏也是惯喜欢息事宁人的性子。 妯娌俩相对无言,静静等待着男人们的到来。 苏府全家均出动送二房和四房的人离开,除了苏是之老爷子,这老爷子不知道又跑到了哪里去寻找自己的快乐了。苏老夫人也不管他了,便和剩下的人去送这两房离开。 众人相互行了拜礼,苏老夫人轻轻拍了拍苏正和的肩膀,印象中曾经还拖着鼻涕跟在大儿子身后的苏二弟,她的庶子,她这辈子最感谢的人的儿子,如今长到如此伟岸的地步。 她抬头望他,只从他的眼里读出了满目的恭敬,“好孩子,咱们苏家就靠你了!” “母亲放心,儿子定不会辜负母亲和大哥的希望!” 苏老夫人慢慢的转身向苏渺招手,苏渺乖巧的过去,“你又要离开祖母了,祖母这里没别的好东西,只一串佛珠陪了我甚久,希望它能为你赶去灾难带来好运。” 苏渺恭敬的托住苏老夫人的佛珠手串,用了上好的红色玛瑙制作的,看的出来年份久了,每一颗就圆润非常。 张氏见苏老夫人再没叫她的孩子上前,赶紧低头掩饰自己,恨恨的咬着一口银牙,心想这老太婆果然还是待见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种,庶子的孩子就不是孙子了吗? 第四十四章 时光荏苒 其实也就是苏渺经历的比较多,苏老夫人怜惜一些苏渺罢了,这张氏也不想想,苏渺回来的主要原因之一是为了自己洗刷名声,而这名声被毁掉了是因为谁。 “好了再说下去,恐怕今天就不用走了,你们还是快快出行吧!咱们一家人迟早有再团聚的时刻。” 苏大老爷发话了,一群人不敢不听,于是坐马车要走的,回内宅的迅速分了两拨,各人都找回了自己该找的位置。 苏正和骑着高头大马带路,领着身后的车马出了苏府,一行人往码头行去。 想着要与二房的张氏母女在船上要共度一个月左右的时光,苏渺有些脑仁疼,这对母女虽然不会给人使绊子,整幺蛾子,但每天与她们对话都要打起精神实在够烦人的。 不过还是二房一家均是晕船,忙着与小船做抗争的张氏母女二人没有精神去与和氏母女斗嘴,整日歪着床上,翻身都不敢随意。 原本和二姑娘苏漫分一个房间的苏渺,在天亮了便急忙出来,或看风景,或在和氏房里做做,尽量避开苏漫,所以这一路,两房人倒也相安无事。 苏观和早早的得了信,便在博州码头等着妻儿,除了妻儿还能见到了自己的二哥! 苏观和高兴不已,小的时候,二哥还经常举着自己,叫自己骑在他脖子上,或者带着他爬树掏洞的玩耍。 一眨眼二人都是已有家室的人了。 远处几艘船缓缓而至,船头正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苏观和眯起眼睛瞧了一阵,发现那正是他的二哥,快三十的人了还是有些压抑不住的雀跃。 苏观和强行压抑着喜悦,待船行至码头,上面的人陆续走下,苏观和快步走上前,那苏正和也迅速的迎了上来,苏观和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他二哥伸出自己魁梧壮硕的臂膀,双手大力的拍着苏观和的肩膀。 “二哥——咳,二哥你怎的来了?”苏二老爷力气颇大,苏观和喜悦的呼唤变化成了咳嗽了。 “哈哈哈,四弟,这么久没见你还和以前一样啊!” 苏观和收起自己的神色,变得颇为正经,毕竟周围还有很多自己管辖地的民众,表现的稳重些比较好,以手握拳靠在嘴边,“二哥说的哪里话,不过一年没见,弟弟就算有所变化,又能有多大的变化?” 张氏拎着裙角下船,身后跟着她的女儿苏二姑娘——苏漫,因为长时间的晕船母女俩的神色都有些苍白,不过比起刚上船的时候到底是好多了,她儿子苏府三公子苏自修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并没有出来,因着张氏的疼惜,想着叫儿子多休息休息。 “四弟,好久不见了可是。”“四叔安好。” 苏观和拱手,“二嫂,你也来了!一年不见漫儿变化都如此大了,已然是大孩子了啊!” “我与着你哥哥一道上北城,可不也来了!小孩子长得快,漫儿的确是大孩子了。”对上苏观和,张氏的表现倒是还好。 和氏与苏于修苏渺尾随张氏下船。 “爹爹。”于修与苏渺齐声唤苏观和,苏观和叫着他们到跟前,并没有多说什么,抬脸对上好久不见的妻子和氏,和氏脸上还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婉的笑。 “夫人坐船时身体可有不适?”苏观和不免关怀的问自己的妻子。 和氏颌首,“多谢夫君挂念,妾身无碍的。” “那便好,你领着孩子还行上马车吧,我与哥哥再说上几句话。”和氏点头,表示知晓了,与二房人告别便上了马车。 “二嫂不带着漫儿一道上马车吗?” 二老爷苏正和便道,“不必了,我不过下船与你说上几句话,一会就又要上船走人了。” “哥哥与嫂子不带着孩子多住几日吗?” “唉,我要赶快到达北城,此次上北城不是我一房之事,而是为着以后整个苏家在北城的生活打下基础。张氏,你带着女儿先行回船上吧!我与四弟略谈一会便启程!” 苏观和了悟,与兄长们的通信,他已经知晓了,苏府为了的安排,也知道了苏二老爷上陪都北城的目的。 “我倒是知道二哥所行为何,但我没想到二哥居然不会在小弟这里待上几日。” “莫急莫扰,等一切准备就绪,稳定下来,咱们总要再好好相聚的时刻,且这以后再聚就容易了。”苏正和一番话说的语重心长。 苏观和自是听懂了二哥所说的画外音,也就是等着迁都之事完成的时候,再见就容易了,毕竟这北城距离博州也不是很远的距离。 二人絮絮详谈一会金陵苏府的近况,苏观和便依依不舍的送了苏正和上船,然后又开着二房所在的船只渐行渐远,才回了自家马车。 “可等了久了?”苏观和撩开马车的帘子进了车厢。 和氏道,“不久,夫君不过二哥才说了一会子话。” “夫人此行可遇到什么情况?” “这一路多亏了上苍保佑,顺畅的很,并无何情况。” “那便好。” 听着和氏如此说,苏观和便放心了。 转头看着苏渺和苏于修,他伸出双手,拂乱了二人头发。 “爹爹怎和小舅舅一般如此,小舅舅便爱拂乱渺儿的头发。”苏渺不耐的又整理起自己的小揪揪,身为一个时刻注意自身形象的人,怎么能够容忍头发蓬乱如鸡窝。 听着小女儿软糯的声音,用大人的语气说出这般的话,苏观和不由开怀大笑,“哈哈哈哈,看来渺儿与你舅舅之间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可不是,和须带着渺儿和于修好一阵玩闹,还把皕儿惹哭了!” “娘亲,皕表哥可不是我和哥哥惹哭的,是他自己蛮横要灯笼不得,被小舅舅训哭的!” 苏于修难得一本正经的附和妹妹的话,“的确如妹妹所说。” “好好好,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赶紧回去吧,我已经叫人备好了饭菜,就等着吃了!” 苏渺的眼睛腾的亮了,船上物资比较匮乏,到底没有家中的吃食好,“好啊好啊!父亲叫车夫快些赶车啊!” 奔着家方向拉着马车的马儿,轻快的跑了起来。 第四十五章 岁月如梭 午后的眼光照着人的影子短的非常,窗外的知了不知晓疲惫的叫唤着,屋里的苏渺正穿着轻薄的中衣睡着,一旁的小桃给她打着扇,打着打着便睡着了。 苏渺翻了几个身子,终是醒了,虽然古代的温度较之现代略低上一两度,房屋建造的时候,做高了房顶,屋子倒没有那么热了,但怕热的苏渺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毕竟没那么热也只是没那么酷热难耐,且如今穿衣不比现代,可穿短打背心小短裤,因着规矩礼仪,再轻薄也要长袖纱衣裹着,这就有些热了。 床上的少女没有形象的摊开大字平躺着,较之两年前,她的身姿更修长些,下颌尖尖,脸颊的婴儿肥不减。 “苹果,我还有多长时间要去和嬷嬷那里报道学刺绣?” 正东倒西歪打着瞌睡的苹果听见苏渺的声音顿时一个机灵,伸出左手在脸上胡乱摸了几下,“姑、姑娘,您刚才说什么。” 苏渺转过头来看着苹果,后者因为刚被吵醒,眼中还带着怔楞和迷茫,脱去了些微的粘糯,夹杂了少女独有的清丽的声音无奈的响起,“现在什么时辰了。” “哦——”苹果恍然大悟,回头转向敞开的窗户,看着窗外,窗外的阳光斑斑点点撒在苏渺房前的台阶外。 一阵微风徐来,窗户正对的花架子上的苍翠的叶子微微晃动。 “回姑娘,您该起身去找和嬷嬷学刺绣了!”苹果的认真的声音传来。 苏渺微微抽动嘴角,这丫头也是奇人,又回答起最初没听清的问题来了! 她坐起身来醒神,午后的知了的叫声越发的响脆,叫的人昏昏欲睡,到底还是刚睡起,苏渺便不再赖床了,这时候莹双也正端着水盆子进门,伺候苏渺洗漱。 天太热,人变的更加懒散,苏渺缓慢的进行着起床后一系列动作,直看的莹双干着急。 “姑娘,您再磨蹭下去,日头就要落了,怎么再和和嬷嬷学刺绣。” 苏渺不为所动,轻轻拨几下清水浣面,结果莹双手中干爽的布巾,将脸上水珠子尽数擦尽,“莫急莫急,这学刺绣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什么大碍?” 实则苏渺倒真盼着学针线的时候时间能过的快些,她如今十指短短,只能说是勉强捏起那绣花针,如今先从帕子学起,那箍着帕子的刺绣箍她都握不紧,绣起东西更要了老命了,不时就会扎到她的手指尖。 以往非常疼惜她的和氏,见着她被戳破的手指虽然还是心疼,但也是铁了心,慈母多败儿,和氏非常懂得这个道理,“渺儿,等你熟练了就不会经常戳到自己的手指了,娘亲虽然心疼你,但是你不得不把这刺绣学起来!等你出嫁的时候,你的一套被褥都要你自己绣起,待你出嫁后,你夫君的贴身衣服等更是要你亲自动手了。” 总而言之,这刺绣就是当今女性安身立命的一身技能呗! 罢了!罢了!她且认命吧!隔后世玩个古风游戏还要掌握技能会搓小药或者去缝制衣物,如今也就把这刺绣当做是技能来点亮它一下吧! 因着苏渺如今仍然住在和氏后罩房,还没到时候住进自己的独院,是以她道和氏主屋也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于是她去学针线的时候,仍然只带着苹果。 打开房门,一股热浪来袭,苏渺叫着苹果别忘了把伞打开,那是她叫人特别制作的扇面的,画上了一副烟雨蒙蒙中的风景画像。 时下皇室贵族出行会使用华盖,此习惯渐渐流传到民间的富贵人家,但华盖所是有者是有明确的规范和限制的,就算是官宦人家也随意用不得,所以民间变通了一下,就是出行时候以伞聊表一下。 用伞聊表华盖的行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人们发现艳阳天打伞出行体感会舒服些,所以民间除了阴天下雨也多用伞来遮挡太阳。 和后世为了防晒在晴天打伞的缘由有异曲同工之妙。这非下雨天打的伞再进过了几个朝代的更替后,渐渐发展处自己的势头,不单一素白面做伞面了,还会凭着人们的喜好添就画作,是以这被行人撑开的伞,若站在高处看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且这伞按着人们的消费水平分了等级的,所以这非雨天撑伞也成了富贵人家风雅行为的一件事。 除了以价钱分了使用者的富有程度,伞的制作材料在古代也是有阶级限制,前前朝代就不需民间使用布帛,只能用纸做的伞,前朝虽短但开明些,可用布帛做,但不可用上好的布帛,而如今的大周朝沿袭了之前的习惯,民间除了不可用上好的布帛外,还不可以用红黄二色,而青色罗伞也是唯有朝廷重臣可用。 这些规矩也没有太难为民间的人,虽在色彩上有了限制,但民间渐渐演变出了伞面作画可没有限制。 苏渺打伞不是为了附庸风雅,就是单纯的怕晒,一白遮百丑,在不知道以后会发育成什么样的情况下,她还是尽量保持下自己的皮肤白净,就算以后长的不咋地,好歹还能凭借着白皙的皮肤走走气质流。 不过几步路的事情,苏渺还是走出来不少细微的汗,薄布纱制罗衫也有些汗湿了,没办法,她天生怕热,汗也多。 待苏渺到了地方,和氏和和嬷嬷早就在厅堂坐着了,“娘,还是您这里凉快。” “去和嬷嬷进东梢间吧,今天你学刺绣的地方还在那里。”为了让苏渺绣起来能够专心,和氏专门将自己主屋的东梢间腾出来做苏渺学习的房间。 “和嬷嬷,今儿还得您多指点啦!” “姑娘哪里的话,老奴教您都是应该的。” 几人转至东梢间,里面早早的摆上了两个冰盆,这是和氏知道苏渺怕热,早早叫人备上的。 苏渺感慨,和氏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慈母了,为了和氏的一片苦心,她也定然要将刺绣技能点亮! 第四十六章 古代女子学习纪事 “和嬷嬷,咱们今日学什么?” “姑娘莫急,不如把这几日学的针法巩固一遍,今日老奴教你如何在一副刺绣中将那针法连贯起来。” “一副刺绣若要绣的真切,从头到尾只用一种针法是不可行的,定要几种联合使用,且这在刺绣当中,针法的走向也是十分的有讲究,待姑娘将之前那些基础的针法融会贯通,能够绣出一副像样子的花样子来,老奴再教你一些复杂的绣法。” “那些复杂的绣法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叫着绣出来的东西更真切漂亮罢了。” 苏渺听后连连点头,好似听懂了和嬷嬷所说的话。 苹果取来苏渺惯用的一套工具,与着和嬷嬷便面对面一起做起了准备工作,和嬷嬷递给她一个用线条画好的花样子。 “姑娘也不用想着换线,只用着一种颜色,将线条理顺了,绣法贯通了即可。” 为了方便教学苏渺,绣到哪里换什么绣法,和嬷嬷要跟着苏渺一起绣,不过不同于苏渺的是,苏妈妈是直接用着彩线修的,绣出来的鸟更活灵活现。 老手新手便是不同的,和嬷嬷每绣完一部分都会停手,指导苏渺,待苏渺快绣到另一个部位前,和嬷嬷就又拿起绣针飞快的穿梭,不过偏刻就绣好了该部分,继续指点苏渺。 二人一老一少,一个认真学,一个认真教,和氏偶尔进屋看看苏渺的学习情况,屋里的气氛是十分的相宜。 考虑到苏渺的情况,这次练手,和嬷嬷只打算叫她锈只小麻雀,样子小些,简单些。 但苏渺直绣到太阳西垂,两眼昏花才勉强收了尾针,这种简单的单面绣,还不分色彩只联系绣法的,叫着和嬷嬷这样的老手,估计不过几刻钟就能绣完。苏渺绣了半晌,却还将那绣作,绣的乌压压一坨黑,就像黑煤球一般毫无章法,毫无美感。 端看和嬷嬷的彩色麻雀,那是如同画出来一般的精致。 和嬷嬷看着苏渺手活儿,几个深呼吸之后才重新找回自己的笑容和声音,“姑娘,别急,您要坚信勤能补拙。” 苏渺是个聪慧的人儿,但是她在刺绣一事情上似乎不曾开窍过,学了这么久也就比那刚捏针的强些,一旁看着的苹果沾了几回针线都比苏渺强。 苏渺看着自己的作品也是勉强点了点头,可能这个躯壳中的肉体接受了21世纪的教育,已经定了格,再进行重新塑造就显得比较艰难。 如果像现代社会的十字绣那般将针法走向均标注清楚,她所做的工作就是填充,说不定她还能绣的不错,这种只描了样子,具体走向靠经验发挥的活,她不是很能做的来。 苏渺深知自己还是适合不费脑式填鸭机械的工作。 苏观和的二个子女均是聪慧的,和嬷嬷经常教授他们的任先生那里听到夸耀,显然任先生在教授两个孩子的过程中获得了非常大的满足感。 和嬷嬷在教授苏渺前曾联想过那种感受,既然小姐是如此的富有智慧,那么在针线的学习上估计也就只需要她的点到即止吧! 教好了姑娘,姑娘继承了她的衣钵,她有了不错的传人!想想就觉得激动,这就是和嬷嬷培养出和氏之后的另一个人生巅峰啊! 但是如今的现实却叫着她因为想象挂起的姨母笑渐渐变成程式化安慰性的微笑。 这样的学习过程渐渐变成对苏渺和对她的精神折磨。 和嬷嬷抬眼看看时辰,夏日天黑的晚,却也是到时辰去吃饭了。“姑娘不若今日就学到此时,明日继续。” “可行!”赶紧脱离这样的令人尴尬的氛围和环境吧! 快步走到厅堂,和氏与苏观和还有苏于修早就安坐在那里了,夫妻二人整徐徐谈论些什么,和氏脸上带着罕见的喜色。 苏渺好奇问了一句,这才得知是她的小舅舅寄来了一封家书,写了众人在北城如今的京城的生活情况。 “你小舅舅在信上说,那北城气候干燥,你外祖父外祖母如今虽还有些不适应但没有两年前刚过去那般难受了。” 这几年大周朝变化很大,历经两个朝代的国度变更事宜终于在两年前完成了,由曾经的金陵城迁都至陪都北城,而金陵则由京城变为陪都。 一系列忙碌和兵荒马乱,毕竟是整个朝廷班子都要搬过去,期间还发生了不少不大不小的内战,有人想趁此机会做些什么事情,却均被早已有了应对之策的如今的大周朝的领头人们一一化解。 其中开平王领着自己的大儿子护驾有功还被圣上大型封赏了一回,因着开平王算是已经升到头了,升无可升,所以圣上对他更多的就只是言语褒奖和物品赏赐了。 在五成兵马司任职的和大舅和谦在内乱时期保护一方城内人民的安全,还救了被趁火打劫的皇后母族家,被皇上封赏圣旨了,虽然还没有离开五成兵马司,但也算完成了由小兵到头目身份的转变,一时和家的身份也水涨船高,倒从从前的小门小户越为京城中中等偏末的有些名头的人家了。 这段时间还发生了一件事,就是在迁都的那一年秋闱,昏迷的老程国公四子完成了由武转文的壮举,虽没有位列头三名,但也是二甲中排行头几的人物,一时间惊动了城中人,因着勋贵人家多蒙荫进朝为官,也不是说这些人家没有想考取功名的人。 但是因为嫡脉子孙资源多诱惑多不用太求科举路上的上进的情况摆在那里,所以正儿八经贵公子出身的人物在科举中一举过了春秋闱,还能获得二甲名词的人物实属少数啊!更何况了解情况的人都知道,这程老国公四子在科举一路也算得是半路出家啊! 和小舅和须之前因为年纪轻,资历浅刚进国子监没多久,下场没把握,于是没去参加那次的科考,准备在三年后再报名科考。 苏渺算日子,秋闱也不过是今年秋天的事情了,没几个月了。 第四十七章 生辰 如今已是五月的日子,距离的苏渺的生辰也是越发的近了,苏渺是六月份出生的孩子,她想了想上次过生辰是个什么情形。 上次的与她一同庆祝的还有苏老夫人及痴傻的苏老爷子苏是之,如今他二人却是早就赶去了新京城过日子去了。 上次他们趁着迁都事宜,又因着苏是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闹着想要去祖居博州,苏老夫人便带着他去了四子那小住乐一段时间。 苏渺与苏是之度过了一段非常愉快的时光。苏是之看着傻,也不过是意识回到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候苏渺空出了下午的时间,比之要考功名的苏于修清闲些,于是便经常跟着苏是之在博州苏府玩耍。 苏是之是乡村出身,懂得不少抓鸟养植物方面的事情,苏渺请教了他很多,苏是之还是能一一都答上来。 苏渺听着他说的那些法子,又寻了家中的老花匠询问,发现苏是之说的法子均是对的,于是她用了那些法子在院中摆弄了一个花架。 刚开始和氏并不是很赞赏苏渺一个姑娘家自己动手种植,倒是苏观和是个开明,倒觉得小姑娘家种种花草怡情养性,闺秀可做也。 但苏渺虽然种了些花花草草,但她还尝试种了不少的是食材,她摆弄的花架子中最显眼的位置给了一头蒜和一颗葱。 她每日拿了花洒精心伺候,倒把葱蒜伺候的苍翠不已。 过段时间苏渺还想着养些蘑菇,其实更多的她是想养一些多肉胖嘟嘟的,但是这个时候多肉养殖还没有成气候,不常见,不晓得哪里能获取。 苏观和见着自己女儿能够精心的养殖植物还是很欣慰的,因为种植的过程也是可以培养人良好品性的,但是看到长势最好最苍翠的植物居然是葱蒜二个厨房配菜。 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抽抽眼角,“渺儿怎么想起种这两种植物了?” 苏渺言简意赅,“好看!” 苏观和默,像他这种喜欢吟诗作对的才子型人物,十分不能理解小女儿的审美,脑子里的疑问号都已经化成实质挂在自己的脑袋顶上了。 苏渺感受到了苏观和的疑问,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能吃!”多实用啊! 苏观和这下无言以对了,“能吃的还有白菜,你怎么不种?” 苏渺曰,“可以试试。” 苏观和伸手抚了抚苏渺充满智慧的大脑壳,语重心长,“听爹爹的话,渺儿还是把这些撤了多中些花草吧!”叫着苏渺怡情养性,可没叫她怡葱情养蒜性! 其实苏渺养葱蒜的原因除了上述对父亲说的两条外,还有一个就是她觉得葱蒜比较好养,养死了自己不心疼,养好了还能吃。 前世她倒是好好的养过花草,尤其精心的伺候过栀子花,但不知道是她的能力问题还是别的,那栀子花叫着她养的光掉花骨朵,俗称是只长叶子不开花,后来她找了原因发现是营养过剩了。 把能开花的植株养到开花也如同将能结果子的植株结出果子一般艰难啊! 还有个,自己不想养,是一回事,但是别人不叫她养,嫌弃她养的东西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就算是她如今的父亲也不行! “为什么爹爹不叫渺儿养啊!” “女子该当养适合女子养的。” “但是什么是女子该养的呢?” “自是花草了。” “爹爹可是认为植物中也有贵贱之分?” 苏观和沉思了片刻,“这是当然,牡丹当为花中之王,竹柏乃为花中君子,你这种葱蒜算什么?” “没有葱蒜,菜色味道减半,让人食不知味,让人无法食指大动,葱蒜如此重要,你怎么可以歧视葱蒜!” “好好好,你看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渺:……怎么这么没有成就感。 苏观和: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吾且避也。 夏时间的日子且长且让人昏昏欲睡,任先生的课,苏渺渐渐是撑着脑袋过去的,可以有效的防止她困到小鸡啄米头磕碰课桌。 眨眼间日子来到了六月里,天气忽然晴朗忽然暴雨,如此多变,就像是婴儿的心情,难以捉摸。 苏渺的生辰这就是要到了,此时对年轻人来讲除了成人那年的生辰礼需大办外,其余的生辰均在自家邀请些非常相熟的亲朋好友热闹一番即可了,当事人在当日再吃上一碗长寿面,这生辰就算是过了。 拥有着现代思想的苏渺也没想着用尽办法大办宴席,和氏问她有没有相宜的朋友的可以邀请来。 苏渺一阵无语,亲娘啊,你女儿一个宅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有没有朋友你不知道吗? 见着女儿支支吾吾的不说话,和氏这才反应过来些什么,“不若由娘亲出面邀请你父亲官署上相投的同僚家的女儿前来吧。” “娘你做主就好。” 于是在生辰当天,苏渺盛装打扮了一番,迎来了林通判家的千金,并博州当地世家大族的媳妇夏夫人的千金。 夏夫人家就是合适说要领着苏渺过去做参观一下的,但是到如今都没有实现。而林通判家苏渺就熟悉很多了,之前和氏约着林夫人踏青,苏渺还和林通判的千金刚起来,互扯小辫打了一架。 现在回想一下,当时还是幼稚,想她一名二十四+二岁(来此世界二年)的女青年居然还会与一个总角女童置气互殴。 苏渺转了转眼珠子,当初为什么打架来着,她都不怎么记得了。 “你就是这么招待人的?”也不迎也不说话,自己闷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心直口快的林姑娘皱着眉头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出了口,她身后跟着她的随身丫鬟,悄悄的凑前,用胳膊肘触碰林姑娘。 林夫人出门前叮嘱过她要关注姑娘不能妄言,没成想姑娘见苏姑娘的第一句话就怼人。丫鬟在心中叹气,夫人看来今天婢子是要辜负您的托付了。 夏姑娘在一旁笑脸盈盈的打圆场,“苏姑娘怕是想着什么事情想到入神了,也不知道苏姑娘能不能和我们分享分享?” 这么一打岔苏渺才反应过来,自己怠慢人了,“啊——哦!哦!我刚就是想我今日出门可否忘了给我养的花草浇水了,这才想的入神,没有及时接待你们,是我的过错了。” “苏姑娘哪里的话,也不知道你养的是什么花草,竟让你如此费神?” 第四十八章 胡诌 “还要时刻挂念着!”夏姑娘适时的表示了自己的好奇心,经她这么一打岔,林姑娘先前对苏渺的不满都减淡了不少,也是有些好奇这苏渺都种了什么,竟然让她一直念着都可以忽视她们。 微微笑,“我侍弄了一盆昙花,听人说这昙花开的美,可我自己养来总不得要领,那花总是发蔫,唉。”苏渺叹气。 “后来问了花匠才知道这昙花是多么的难伺候,太热不行太冷不行,晒太阳晒多了不行,土壤干燥也不行。花匠教我如何养,我最近正在实践,所以费心了些。” “难怪了,没想到苏姑娘你居然还有这份心情!” 林姑娘都有些微微吃惊,惯觉得苏渺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子,没想到还有如此诗情画意的一面。 她们却并并不知晓,以上均为苏渺胡诌。当然苏渺倒是当着养了一盆昙花,但也不过随意放着,按着点浇水施肥,也没有非常精心。 苏渺迎着二位小人说笑着来到了自己的住处,叫他们瞧瞧。 苏渺含笑着望向自己的花架子刚想着介绍,突然发现正中摆着的葱蒜没有被撤走,正想着这二人会不会嘲笑自己,一个堂堂的大家闺秀不养别的居然养葱蒜,林姑娘就先将自己的疑问问出了口,“苏渺,你这花架子当中摆着的两盆翠绿都是什么花草,我瞧着眼熟,却想不起来的名字。” “哦,一个兰草,一个水仙。”苏渺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将胡诌行为进行到底! 她也没想到这些个闺秀居然连葱蒜原身的样子都认不得,虽然蒜还没长成蒜头,一把葱也只是露着青嫩的绿尖。想来是大家闺秀如今还没沾过阳春水吧! 却见林姑娘和夏姑娘倒是煞有其事的点点,苏渺笑的憨傻,林姑娘对花草甚的并不是很感兴趣,转了身去看别的了,倒是夏姑娘还想凑近了细看,苏渺一时激动拦住了她,离得太近闻出味了就不好了! “夏姑娘,不晓得你今年多大,咱们姑娘来姑娘去的称呼,多别扭。” 夏姑娘笑笑,“那倒是,我今年不到十岁,还有些日子才过生辰,你叫我一声姐姐就好。” 苏渺想着怪不得她看着沉稳些,看向了林姑娘,林姑娘却是头也不回,“我未过八岁生辰。” “原来是是林妹妹啊~”苏渺拉长语调,还来林姑娘一个白眼。 苏渺默,领着小伙伴四处逛逛,苏渺便带着二人与各自母亲的所在的地方会和,今日宴席没有选择合适的厅堂,而是在园中凉亭,因来的人也不多,也就两家人赏脸,凉亭倒也摆得下。 苏渺吩咐丫鬟把苏观和好不容易得来的油酥鲍罗拿来,等真切的到了这个年代,才知道奶油在天朝的历史上早早的就有了,还有油酥鲍罗这道甜点。不过这奶油如今还是个稀罕物,非富即贵的人家倒是买不到,一是因为价钱,二是因为店家。 苏渺之前在金陵苏府倒是尝过一次,奶油味道虽然比不得后世的细腻,倒也十分难得了。能做油酥鲍罗的店家不多,博州却能有一家。之前苏渺与苏观和说起金陵琐事提起了这个甜点,苏观和也是对这个点心很有印象,告诉了苏渺博州有一家制作贩卖这道点心的。 苏渺就趁着自己的生日的时候央着苏观和买来,虽然没有生日蛋糕,但也权当用这个聊胜于无,代替一下了。 甜点和奶油是少女无法拒绝的存在,林姑娘凌厉的柳眉都因为它们的存在柔和了,吃的兴起,笑的开心,倒又变成了八岁女童该有的活泼天真样子。 因为吃食,这三个姑娘倒比刚才去看苏渺种的植物的时候和谐多了。 美食不仅可以果腹,还是人与人之间沟通的桥梁之一。这不,就连着林夫人和夏夫人都吃的开心,再配上点缀几片绿叶的清新绿茶解腻,简直完美。 苏渺又叫着人上几道凉菜开胃,香油点过,麻油泼过,配上细碎的花生米加了调料调制味道清爽开胃。苏渺叫着厨娘尝试做了几款糖醋口味的菜色,练习了几遍后,与后世味道不是完全相同,也能说得了其中的几成韵味了。 之前提过,大周朝及之前虽然已经出现了炒锅,但是食材的烹制还是比较简单的,如今虽然不是分盘制,而是一群人围着桌子共同吃饭,但是所吃的菜色还是以蘸酱为主。 所以今日出现的小炒糖醋肉等食物的出现,倒叫着前来做的俩家人吃的新鲜了。不过这类似的酸甜蘸酱还是有的,就是没有将炸好的肉裹着酱再二次操作一遍,入味罢了。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苏渺生辰宴请就算是过去了。 晚上是自家人吃饭的时光,和氏深觉得白日的饭菜的好吃,有必要给没有入后宅的苏观和并苏于修复刻一下,于是晚上他们吃的还是这个。 苏渺多了一碗磕了完美荷包蛋的长寿面,这碗面看着有些清汤寡水,但这是和氏亲手的做的。 苏渺细品尝了一口汤,用的骨头汤,还调了咸淡,非常棒。 便欢快的吃起来,一旁的苏观和平时并不是很喜欢吃偏甜的口味,说句实话,苏观和的口味其实是比较重的,重油重盐,一颗使了油泡的好咸菜就能满足他的口味需求。 但也因近日的酸甜糖醋口实在新奇,他也没忍住多吃了一些,“今日这彩色倒是新奇,叫着人吃的新鲜。” “这倒都是渺儿想出来的菜色,也不知道她小小人儿怎么想到的这些。”和氏接过话头,又递给了苏渺。 苏渺放下自己正在于面条做斗争的筷子,恭敬的对苏观和说道,“不过是将肉和酱一起在炒制一番,没什么大不了的。” “渺儿有此奇妙想法已经很不错了。”其实他尝着这配炸肉的酱料他似乎以前没有品尝过,想来是厨娘在苏渺的启发下又进行了创作吧。 嗯——倒是可以让那做出这些菜的厨娘再多一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