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琉璃传》 第一章 一生流水 半世飘蓬 水凤仙从一出生便童颜白发,她生是不详之人,一生伴随着噩梦,总是厄运缠身,她的生命看起来就像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所有的人都把她当作是怪物。 “这是谁家的孩子,真是作孽啊!怎么会长成这样,八成是被恶鬼附身了,是灾星转世吧!” 慢慢的,水凤仙也渐渐地习惯了这样的流言和讥笑,但是她还是笃信神明,她还是为身边的人祈福,祈祷上天能够保佑她和她的亲人。 直到有一天,水凤仙遇到了一个江湖郎中,他教会了她用百花泡制的草药沐浴,那是他特制的配方。 凤仙花是最好的药引子,这也是她名字的来由,父亲说这是她的生命花,它不仅治好了水凤仙的病,还让她的白发变成紫发,将她的纤纤玉指变成了丹红指蔻。 那段时间水家园子里的小姑娘都开始染发染指甲,水凤仙便成为这少数异类中的始作俑者。 一曲《醉花荫》“曲阑凤子花开后,捣入金盆瘦。银甲暂教除,染上春纤,一夜深红透。绛点轻儒笼翠袖,数颗相思豆。晓起试新妆,画到眉弯,红雨春心逗。“ 这是水凤仙最喜爱的诗,她喜欢用凤仙花染指甲,那种染上春纤,一夜深红透的美丽,用仙葩和雨露伴着凤仙花瓣一起沐浴,使得肤若凝脂,使得纤玉染绛霞,在翠袖的映衬下,纤纤玉指仿佛是嵌上了一颗颗相思红豆,皮肤光滑白里透红如同涂抹胭脂。 一个绝代佳人沐浴着凤仙花瓣的雨露,花瓣散落一地,她的发丝渐渐的变成了紫色,肤色透红,紫发撩人,一夜深红透,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还记得水凤仙出生的那一天晚上,天上没有星星,更没有月亮,漆黑得像一个大洞,让人有些颠倒分不清上下,似乎一失脚就要坠进去。 “哇哇……哇哇……”不知道过了多久,水凤仙降临到江都最富有的人家,原本她应该是幸运的,可是老天似乎是公平的,它给了她太多的东西,却也让她经历了人生中最苦难的失去,被视为妖怪的记忆。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孩孤零零一个人在屋子里傻傻的坐着,右手握着一小串佛珠碎碎的念,左手敲着木鱼。 “南无阿弥陀佛……” 屋子周围全是各大寺庙做法式的僧侣,水凤仙已经记不起这是第几波人了,只记得身上带着的佛珠越来越多。 做法事的道士留下占卜预言,此女的八字太轻,阴气太重,天煞孤星,百年不遇。 而水凤仙因为出生时满城异香,花开的异常娇艳,被城里的人说成是花妖转世,又因院子里开满了凤仙花姹紫嫣红,所以母亲就取小名叫紫云,也因为母亲钟爱紫色。 水凤仙出生的地方叫做桃花坞,那是龙泉镇上一个有名的渡口,那里的桃花四季常开不败,美丽的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水凤仙的母亲是龙泉镇上有名的画扇美人,父亲也是书香门第,他弃文从商才有了水家的巨大的产业。 听说早年水家是靠画扇起家的,那时候水凤仙的母亲紫流苏的画扇真是洛阳纸贵,只要是来龙泉镇的游都会买她的画扇。 那真的是一个美丽的女子,雪一样的肤色花一般的容貌,粉色的裙摆飞舞伴随着彩蝶纷飞,粉气鬤香,罗袜弓鞋,婷婷袅袅。 记忆中的紫流苏是一个知情知性的女子,她有着江南小女人的所有优点,她表面虽冷艳如冰,心底却热情如火。 紫流苏心细如尘,在哪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她有千世才情也无人说与,她的诗情只对懂她的人说,那便是无尽的孤独与等待。她是当年江都的画扇美人,当年她舞技出众,歌声婉转动听,只是性格孤僻从不与外人来往。也许是她一生孤傲只为等一个懂她的人。 而水龙吟是江南富商,家资殷实,却懂紫流苏小女人般的柔情似水,他摒除礼教的无礼约束,什么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而他却是被她的才情打动,从始至终视她为唯一,这种只是一眼便万千流恋几度流年的相爱是那么的纯粹而美好。 可是水凤仙的出生却给原本体弱多病的紫流苏带来了巨大的伤害,镇上的大夫都让紫流苏放弃这个小孩,她的身体太虚弱了。 可是紫流苏的坚持让所有的人都不忍心,做为一个女人她必须为自己的孩子坚强一次,这些年她为太多人和事妥协了,可是因为早产紫流苏还是一病不起了。 一个形容枯槁的女子依偎在那满脸愁容的男子身旁,他们就是这样相互依偎着,哪怕是在这生命余留之际他们依然如此美好。 紫流苏想起出生不久的女儿即将沦落为孤儿,心中不免忧伤,她喉头涌上一阵呜咽,却强把那口鲜血咽进肚里,不让它溢出来。她怕吓坏他和孩子,她想让他记住她最美的样子。她是多么的善良,心细如尘,那怕是在此刻弥留之际她依然想着自己爱的人。 “觉得好一点儿了吗?”水龙吟难过地望着自己的娇妻紫流苏,轻轻抚着她的背,语气有一丝怜惜。 紫流苏心虚地点点头,她不愿丈夫太过担心,也不愿抬起头让他看清她苍白的眼下有层淡淡的黑韵。 近日来,紫流苏的病情急转直下,昨天,她连揽镜梳妆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躺在床上,没有间断地呕着血。 要知道这么多年来紫流苏从未间断过为她爱的人梳着他最喜欢的发式,她就是这样爱美,美的那么善良无暇。 紫流苏感觉到自己就要死了,她心里很清楚;不过能死在自己爱人的怀里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虽然抱着她的这个男人总是那么沉默,她紫流苏突然想起当年自己拂袖拒绝眼前这个深爱她的男子,为了不让他受世俗人的白眼,毕竟娶一个风尘女子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可是一晃十多年了丈夫对她宠爱有加,以至于她都渐渐的忘记了舞蹈和声乐,甘愿为他成为一个平凡的女子。 “龙吟,还记得当年我为什么三次言之凿凿的拒绝你的爱吗?” “娘子,别再说了,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是怕别人因为你是风尘女子而轻视与我,闹的我家庭不和睦。 “是的,这些话我一直憋在心里好多年了。我父亲本是当地秀才,生活落魄潦倒,我母亲因资助他上京赶考沦落风尘,可是父亲功名高中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我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也因此我恨尽天下负心汉,不敢相信爱情,我从小便体弱多病,常年依靠药石之力。这一次我深知自己命不久已,可是我是多么想为你生下一个孩子。水龙吟,我有一事求你,你一定要答应我。” “紫流苏,你知道的,这么多年你在我眼中一直很坚强,世俗人的眼光你都能无视,活的那么阳光,这一次你也一定能挺过去,相信我,不要放弃。” “哎……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这一次不同以往,只是我心中有了牵挂,只是女儿还小……答应我……一定……一定要医好女儿的病,千万不要怪她,这都是我的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答应我。”她又咳了起来。 “流苏,我答应你?我不怪她?我一定医好她哪怕倾家荡产”他拍着她的胸口,叹了口气。 “谢谢你!谢谢,你,答应我!我……这一生最遗憾的是……没能亲眼看着女儿长大成人,幸福快乐……请你答应我……请你……一定不要告诉她,我的死因。” 她固执地握住他的手,一对深陷的大眼睛哀求着丈夫给她承诺。 “好!我答应你。答应你。”他温柔地替她拭去唇角那缕血丝。 “那你也别再说了,好吗?” “还有……”她满意地点点头,嘴唇轻轻嗫嚅着几个字;他听不清,伏下身子,把耳朵贴近她嘴边。 霎时,他泪眼迷朦,脸上虽出现了为难之色,最后仍毫不犹豫地点头。 在他承诺应允之后,紫流苏终于忍不住哭了。这个誓言对他而言是多么困难,但他却答应了! 紫流苏想起了她的妈妈临终时候说的那句话,“谁言别后终无悔,寒月清宵绮梦回,深知身在情长在,爱恨不似彩云飞……”,她此刻才明白其中的深意,可是一切都来的太晚了。 紫流苏缓缓地合上了眼,留下一抹虽然苦涩,但不失甜蜜的笑容。 那失温枯瘦的手渐渐自他脸颊边垂下,水龙吟望着爱妻安详的容颜,想着她终于解脱了。 “流苏!流苏”他伏在床边软软地瘫倒跪下,看着那个肤色泛红发质发白的小女儿,忍不住地轻声啜泣。 老天我们水家究竟是造了什么孽,你要怎么折磨我都行,为什么连累我的妻子和女儿,她是那么的善良…… 第二章 并蒂连理 闺蜜情深 “凤仙,不要难过,娘亲会在天上一直守护着你。” 从那以后水凤仙每天晚上只有抱着母亲的塑像才睡的着。 紫流苏实在是太美了。是啊!人真的可以美到这一种程度吗? 水龙吟是江都首善,他的画舫在江南一带非常有名,江南水家的画布和纸扇那是家喻户晓的。 自从水凤仙记事以来,就常听家里的老奴说娘亲紫流苏是当年江都的扇面美人,每年往来江都的商都会来带一批特制的美人画扇回去说是可以沾惹美人仙气,而紫流苏的画像在当时纸贵金糜。 很多慕名远来江都的画师都只为了亲眼见一见这位连女人见了都会流恋的女子,他们还想亲手为紫流苏画一张画像,而不枉学画一场。 记得那一年,水凤仙六岁,她好像听见紫流苏的声音,凤仙不要害怕,娘亲会在天上守护你。 院子里的凤仙花开的好茂盛,而水凤仙的身体却像缚了魔咒冷热交替。 水凤仙的眼前常常出现幻觉,流苏娘亲好像就在她的身边,她能感受到她眼神里的柔美。 如果说这种感觉是真的,却又为什么总抓不住她的手,如果说这是假的,又为什么总是走不出紫流苏的影子。 记得爹爹水龙吟说过人死前总能见到她最想要看到的,那是幻觉,亦或是一种执念,也许在这弥留之际水凤仙还有什么不舍。 是啊!娘亲我来了。那段日子水凤仙总是感觉就要死了,离阿母很近,她变得整日的胡思乱想,心情也极其糟糕。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水龙吟请了游方的高僧来给水凤仙驱鬼改命格,他认为是妻子放心不下女儿,她的灵魂没有投胎转世一直跟着水凤仙。 那赖头和尚也只是摇头,给了水凤仙一本随身多年的佛经,说她是邪灵附身,还有让她生活在阴寒之处少见阳光,说是热毒。并嘱咐少见生人。 可是水凤仙的身体还是一日不如一日,水龙吟始终未忘了大师的嘱咐日行一善,他由日行一善改为三善。 江都的穷人都知道水家每日施舍米粮从不间断。可是尽管如此,神灵还是没有为这家人祈福,我的头发渐渐的在褪色,皮肤的颜色也明显的变白,好像越来越白皙就像婴儿一样。 那段日子水龙吟广邀四方术士,他扬言愿意倾家荡产医治好女儿的病,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绝望的眼神,水龙吟时常遥望天边脸上布满了忧愁。 那时候真是门庭若市,不住的有骗好吃喝的闲人,可是水龙吟怕怠慢了他们,还是将最好的吃喝拿出来招待。 记得有一位远游到此的江湖术士说:“此女八字太轻,阴气太重,天煞孤星,百年难遇。天生克父克母克夫克子,命犯天劫”。 “一生流水,半世飘蓬”那方外术士的话言犹在耳。 然而水龙吟是个出生书香门第的俊彦之才,他自然不会全信这类谣传,还是将水凤仙带在身边。 因为命硬,水凤仙却一直死不了,可是童颜弱冠却早已白发苍茫。但是因为水凤仙体质太弱,再加上这白发的病简直就是一个小老太太,偏生又长了一张玉女的脸不伦不类。 每年家里初一十五都会有很多人做法式,说是超度紫流苏往生天堂,其实水凤仙知道是因为她的怪病来辟邪的。 从小水凤仙就被看作是妖仙转世,除了父亲没有人愿意和我多说一句话。 水龙吟怜惜水凤仙小小年纪就受如此多的惊恐和磨难。想要治好她的决心更坚定了。 水龙吟听说江阴之地有一位无级老祖懂得画符救人,知阴阳晓生死,听说他是活仙转世,只要他让你活你就不会立刻死,他的手上握过太多人的命宿,沾染过太多人的生死,身上阳气和煞气都比较重,所以只能住在地宫里。 说来也奇怪了,就在水龙吟派人送了一箱名贵药材去江阴地宫之后,果然遇到了这样一个奇人。 那一天水龙吟匆匆的离开家,来到望乡桥,桥上有一个女子白衣飘飘似乎在很远处,眨眼间却发现她竟然站在了面前。精致的白色绣花鞋上绣着朵朵桃花,雪白色长裙随风轻摆,真可谓是天仙下凡。她对水龙吟说了几句话,前世孽缘,今世还报,心病还须心药医,送给他一个锦盒说是老祖有言,求人不如求己。 这段日子水龙吟也是见怪不怪了,和小凤仙长期生活在一起,总是难免遇到一些怪人怪事,那像鬼魅一样轻飘飘地来自地宫的女人,留下的锦盒里有一块锦帕和一包花籽,上面是一朵极其罕见凤仙花,细看凤仙小花丛,上面写着,“费尽司花染作工;雪色白边袍色紫,更饶深浅四般红”。 水富商虽不到四十的年纪却苍老衰弱的像五六十。他遍访名医寻求有能解开锦帕之谜的人,可是却无人得知锦帕上的花是什么花,只是那些医者都说那是一种罕见的奇花异草,说是药引子。 水龙吟没有办法,他心力交瘁,始终不得要领,待到春花烂漫的时节,院子里开满了凤仙花,花色奇丽。 也许是宿命的花开,苍天不负有心人,那花色雪色白边袍色紫,更饶深浅四般红,和锦帕上写的一模一样,只是他们不知道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凤仙花洒金花,从不轻易开花,更很少有颜色如此艳丽的。 一个带着宿命般的药童来到了,他带了一张药方说是驱鬼改命格的良药,药方也如同其他江湖术士开的方子相差不多,只是用法奇特,每日需用凤仙花花瓣沐浴,其中夹杂了不少奇花异草,而且千叮万嘱不能养在深闺,说是命格中煞气太重恐怕会祸及家人,所以最好是寄养在外,或是游方在外,能求得名师倒也不甚寂寞。 从此之后水凤仙的生活变得异常的惬意,她无日无夜的在外面游玩,或是观赏庙会,或是流连灯会,更多的时候是在闹事听说书的人讲故事,她喜欢听狐仙的故事,她还是常常会梦见妈妈,经常被噩梦吓醒,只是心情好了很多,不再那么自闭也不怕见生人了,只是发丝渐渐的变成了紫色,难免引来不少注视的眼神。 水家也算是劫后重生,女儿的怪病眼看日渐好转,生意也日渐兴旺,只是水老爷很担心女儿,总觉得一个大家闺秀天天在外闲逛有失教养。 于是他嘱咐管家将画舫里最大最漂亮的一艘船改装成一艘花船,船上种满鲜花,芍药牡丹山茶花应有尽有。 水凤仙也奇怪父亲的举动,后来才得知他希望女儿以后就住在花船之上每日泛舟烟雨湖畔游玩,也无需在市井瞎混。 说来也奇怪,自从小仙儿离开家之后,水家的确是劫后重生了一般,不仅家业日渐壮大,而且女儿病也好了,只是发丝上的紫色还是那么的显眼。 水凤仙还是依旧每日泛舟烟雨湖畔,她结识了不少江南风月之人,她们大多才情并貌,生的是晶莹剔透,出口似温文暖玉,她流连山水之间,却不暗诲淫诲盗之术,虽天赋异禀,但任然是红尘之中一素女。 水凤仙每周都会游船去下游临江紫竹庵斋戒,她笃信神明,她每每都要在那里住上一段日子,她总是感觉冥冥之中好像有双眼睛在注视着她。她深信阿母就在她身边,从未离开过,她能感受到她的存在,也许这就叫做通灵吧!她不能解释这种奇异的感觉,只有这样才能很好的安慰自己。 水凤仙就是这样一个命犯天劫的女孩,身上沾惹了太多的晦气,从小母亲因为早产生下她而早早夭折了,一出生便染上怪病,一生流水,半世飘蓬,也正因为这样,她从小就和神明离的很近,她的内心即脆弱又敏感多变,她的经历让她生性善良,不与人为恶。 后来的种种际遇皆因怪病而起,水凤仙一个女儿家流离市井之中,整日与一帮泼皮无赖,屠猪贩狗,三教九流之人胡混,好在她怪病缠身,又不懂人情世故,活活像一个市井小混混。 可是水凤仙年纪稍长,样貌也回归正途,一经梳洗打扮简直是天壤之别,不经有女儿家的端庄秀丽而且面泛桃花飞短流长,再加上紫发撩人,更添一种世外仙姝的灵气。更兼后来水龙吟也让她住在花船之上,整日在烟雨湖畔泛舟,莺歌燕舞,品茗雅歌,管弦丝竹之音不绝于耳,身心摇曳五韵皆开,她从小便天资聪颖,于音律有隔世之缘。 也正是因为水凤仙的神奇经历,让她练就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她能看穿人心中的善于恶,她于市井之中观察那形形色色的人,这成为她小小年纪做的最多的事。 水凤仙的敏感多变起源于她从小的怪病,让她尝尽世间辛酸,她更能体会到那些沿街乞讨的流浪人的悲伤之情,她更有一种弱者的怜悯之情,可是她稚嫩的肩膀终究撑不起那一片蔚蓝的天空。 许多年后水凤仙依旧会怀念在市井之中胡混的日子,也是在那时候她认识了一群生死相依的小女孩。 水凤仙非常庆幸,她依稀记得当时她拉着那些小女孩的手说,“给你们吃馒头,只要有我小仙儿吃的一口,就有你们一口吃的。” “姐姐,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大姐大,我们都听你的。” 那个时候,管家每天都会去接济她,每天都给水凤仙一篮子馒头,她很珍惜那些馒头,因为她知道今天又有很多孩子不用挨饿了,她很怀念那时候的生活,为了温饱她们会很真诚的祈祷。 后来水凤仙回到了那个富丽堂皇的家里,那种真实的活着的感觉却淡了,她依旧会按时去给那些姐妹送吃的,再后来她们家为她买了一艘花船,她就将儿时无家可归的玩伴接到了花船上,她们开始渐渐地忘却了那些无奈与艰辛。 在时间的长河里水凤仙曾经经历了人世间最极尽繁华的三生烟火,花船上丝竹管弦之歌不绝于耳,奇珍异果,美女佳肴,那靡靡之音和酒肉财色似乎只是那欢声笑语之中的点缀。 然而让水凤仙内心久久不能平静的是那些颠沛流离的日子,身形怪异,童言白发,从小便怪病缠身,被家人弃养在市井之间,和一群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孩子一起生活。 好在那时候水龙吟一直在远处看着水凤仙,水凤仙常想如果没有那怪和尚的话,没有那一连串的怪事,也许她的生活会一直平静如水,青灯古佛。 “姐姐,你有一个那么富裕的家庭,怎么也和我们这些孤儿一样流落街头啊?” 此女命犯孤星,应放养于四海,水琉璃知道自己是一个不祥之人,她从小就知道她和别人不一样,童颜白发。 “我一出生就克死了母亲,出生后生了一场大病,童颜白发,周围的人都把我当成怪物,所以我不能呆在家中,我生是不祥之人。” “姐姐,你不必担心,以后你就是我就亲近的人,我保护你,叶幽兰笑着说,她自己还是一个孩子。” “小仙儿,从小被看着怪物,一直以来没有亲人朋友,她生活的异常孤寂,此刻有一群朋友陪着玩,尽管是在破庙之中,可是人情冷暖对于这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来说却是那样的珍贵。 “姐姐相信你,你也是姐姐最亲近的人,我们击掌为誓,天地在上,我水凤仙,我叶幽兰结为姐妹,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若有违此言便罚我天天吃不饱穿不暖,一生都呆在破庙之中,永世孤苦。” 第三章 生死无悔 宿命花开 那是一个美丽的的秋日,水凤仙乘花船顺江而下,她们正赶着回紫竹庵寄宿,那时候天边的晚霞红的像流火,站在船头似乎可以看到天的尽头,江面波光粼粼非常的美丽。 此时在临江旁的忘忧峰上正有一场旷古绝今的生死决斗。 一个是少年轻狂、桀骜不驯一连挫败江南八大门派,大败雁荡三侠,立斩昆仑七怪,独力追杀苍北二十四天狼的风流剑张丹阳。 他手中的一把优昙古剑看似平平无奇,其实包藏乾坤变幻,那是一把怎样木剑,无刃,无锋,甚至没有剑尖,却无坚不摧,乃是一把上古神兵。 另一个是垂暮的老者,武林名宿,有太多的人想要挑战他,因为他就是这样名扬天下的,年少的他任意妄为,挑战天下成名剑,一百余战未曾一百败,江湖人都称他为无妄天尊。 因为他年少时无知无畏,一心痴迷武学,少年时争强好胜妄动无名心火,杀孽太重,才封剑归隐于这忘忧峰上。可是一入江湖便身不由己,这些年又有多少个痴人在忘忧峰葬送了性命。 忘忧峰上一老一少,一个手持一把木剑,剑气纵横,凌厉异常,一个手握一把残剑,沉稳轻柔,那是一把锈迹斑斑的断剑,那是一把散发着奇异香味的木剑,他们的剑似乎都不像是杀人的剑,可是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少年将一把木剑挥舞的天衣无缝,阴阳无极原本相生相克,可是在他手中却浑然天成,不一会儿,天空中便散发着迷人的异香,他清楚的知道那是一把散发奇异香味的古剑,当这种优昙花香被对手吸入体内,他就会立刻筋骨酥软全身乏力,头晕目眩,到那时便可以轻易取胜。 那老者两鬓斑白,他的剑招明显有些生疏了,可是那把残剑在他手中却还是落落大方纹丝不乱大方光彩,剑身虽残可是剑体弥漫着通透的剑气可劈金断石,他的内力悠长,已然占了上风。 少年却也剑法通神,优昙古剑随着少年真气的吞吐,香气弥漫开来咄咄逼人。谷心寒凌空翻转,轻易而又巧妙的躲过他一波波凌厉而凶险的攻势,稳稳落在了忘忧峰顶。 张丹阳闪电似地疾追而来,长袖旋转,绚光流舞,犹如花开。 谷心寒始终不慌不忙,以退为进,以守为攻。张丹阳出百招,他只出了十招。残剑在他手上渐渐的娴熟起来挥洒自如,人剑合一。 少年皓腕挥舞,素手招展,腾空劈下,木剑与残剑狠狠相击,天空中陡然炸响一个平空惊雷,闪电划破漆黑夜空。 二人你来我往已斗了不下三千回合,天空中残阳似血,少年惊讶的发现这老者竟然丝毫不为香气袭扰,内力醇厚浑然天成,他渐渐地感到乏力了。 就在少年焦急体力不支的时候,那老者似乎也有倦怠,他腋下露出一个很大的破绽,少年的阴阳无极剑法着实惊人,否者以他二人的内力差距如此之大恐怕早已落败。 老者似乎有意露出破绽,就在此时少年将全部内力贯穿与木剑之上,人剑合一凌厉的刺向老者,老者突然回了一剑向后闪去,木剑还是刺穿了他的身体,只是一个瞬间的变招,老者已将全身内力集中于掌心之上,一招碎心掌,有千钧之力,少年顿时口吐鲜血,飘了出去,落下了忘忧峰。 那少年落入了临江之中,江水平缓,少年身受重伤,他紧紧的握住那一把木剑,像是握住生命之中最后一根稻草,奇怪的是那是一把不会下沉的木剑,剑身可劈金断石却能浮于水面,真是一把神剑,他们漂浮在江面上许久,鲜血染红了江水。 就在此时水凤仙和姐妹们被天地之间的奇景所吸引的时候,江面突然发现一具浮尸,叶幽兰惊呼了一声,水凤仙立刻着人用网将水面的浮尸打捞了上来。 水凤仙发现那个人还有脉搏,心中暗暗欣喜,她让人拿出自己的医药箱,她将溃烂的伤口用酒精消毒后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她还是第一次如此小心翼翼的为某个男子清理伤口。 虽然眼前的男子脏兮兮的,可是水凤仙还是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洁白的裙子上已经是血迹斑斑了。 张丹阳依旧是意识模糊,水凤仙小声的说,“一定很疼吧!撑着点,很快就会好的。” 少年似乎有点知觉,手指微微的动了一下。 当水凤仙洁白无瑕的手臂触碰到少年健壮的身躯的时候,她的脸上泛起了丝丝红云,那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淡淡的羞涩,简单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渐渐的那个少年清醒了些,他看见身旁这个陌生的女子,惊恐并本能的抓住了她那洁白如玉的小手,一阵剧痛,水凤仙的骨骼咯咯作响,尽管如此她依旧是没有喊出声,她忍住了疼痛,这么多年她没有学会太多东西,可是忍受痛苦却是她的长处。 “你是谁,你想干吗?你干嘛这么用力,你弄疼我了。” 一个剑即便是在穷途末路也有最起码的警觉,他牢牢的恰住了对手,水凤仙雪白的的手上顿时出现了淤青。 水凤仙忍着疼痛说道,“你快松手,你的伤口已经腐烂了,必须把腐肉清除,你的手才会痊愈,否则可能会残废了。” 张丹阳经历了太多的狡诈却也能看得出这是双清澈的眼神,那如水的眼神直通灵魂,他松开了那紧张的手,看见水凤仙皓雪般的手腕上青一块紫一块顿时感到羞愧万分。 “你的手,没事吧!”那火辣的眼神,充满了愧疚和悔恨,她们四目相对,女孩羞涩的遮掩说道,“没什么的,敷点药就好了,她将长袖遮住手腕,你好好休息吧!”她仓皇的逃走了。 “姐姐,在想什么呢?一个臭男人怎么值得姐姐你如此照顾他,照我说就该让她在江里喂鱼虾。 姐姐不会喜欢上他了吧!”叶幽兰满脸的愤愤不平。 只见水凤仙望着那一把木剑愣愣的发呆。她刚刚还是羞怯万分,如今又被幽兰这么一吓,早已魂飞天外,可是还是少女情怀,极力否认。 “才没有呢!嘴硬心软的小妮子,你都不管他的死活了,干嘛还给他打水啊!” “我才不是为了他呢!我是怕姐姐累坏了身体,倒霉的还是我幽兰。” “就你话多,瞧他的样子,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总算是松一口气了。” “姐姐,平时从没见你对那个男人多看过一眼,你干嘛?对他这么好,不会是真的看上人家了吧!”幽兰打趣道。 “瞧把你能的,一张嘴就没正经,看我不撕了你的嘴。”仙儿一面放下手中的活一面追着幽兰。 张丹阳在睡梦中似乎听见有人说话,那声音清澈纯净,虽然在闲话家常,也让他感觉到很是美好。 比起在无极门中的弟子们,有太多的不同,师兄弟们似乎只谈论武艺和下山时候遇到的一些遭遇,从不谈论情感,他的身体有些好转了,躺的太久了不自觉的想出去走走。 那是一张出尘脱俗的清新雅致脸,明慧动人,他呆呆地看着她有种前世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水凤仙只是羞涩的一笑,避开了他无礼的注视,他们都是江湖儿女没有大家闺秀的繁文礼节。可是张丹阳还是发现了自己的冒失,谢谢!姑娘救命之恩。 水凤仙只是浅浅一笑,咱们武林中人不需要那么气,你应该少走动,你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恢复,赶快回去躺着。” 这时的张丹阳早已少年成名却也从未如此的听过谁的话,此时他刚回屋躺下却又忘了问及姑娘芳名,辗转反侧,好生后悔,刚想站起来就被一只素手按下去了,他四肢全然无力,只是羞涩的说不出话。 “你不要乱动,这样会影响康复的,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就行了。”他实在是憋不住,无奈的说“我……要方便。 ”水凤仙一听,脸上泛起了红韵,她想起刚刚自己一把把的将他按下去,不觉得笑了起来。“这个我可帮不了你,夜壶在旁边,我就先出去了,有什么事你可以叫我。” 张丹阳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机智,可是我还不知姑娘芳名,该如何称呼呢? 你看起来比我大,就叫我仙儿吧!我就叫你丹阳大哥吧! 张丹阳迷惑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难道你也是江湖中人,我的侠名竟然连小丫头都知道了。 呵呵,那银铃般的笑声,你想多了,是你那把木剑上刻的张丹阳。 张丹阳没想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然也会害羞,平时就算是生死悬于一刻都不会有一丝紧张,而此时却不自觉的说不出话。 张丹阳这次算是死里逃生,他竟然感激这一次的遭遇,让他在冥冥之中遇到了这样一个女子。他内心有说不出来的喜悦,他环顾四周,他在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怎么让人感觉如此的舒畅。精致的梳妆台,圆盘大小的铜镜,胭脂水粉,首饰,到底住的是一群什么样的天仙啊! 他就在径直的想着,只听见木门咯吱一声的开了,“吃饭了。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只做了一碗馄饨,你就将就着吃。” 张丹阳闻着那香味,五脏庙早已经开始闹腾了。 他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女孩笑了,“慢点,又没人和你抢,不够还有呢!” 他才发现自己的吃相太过于难看,又开始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最后两人都相视的笑了。 花船一直沿江而下,船速平稳,沿江经过了几个热闹的渡口都没有停留,水凤仙似乎在赶时间,她已经在江上漂流一月有余了,她打算在乞巧节之前回到紫竹林,顺便回家和爹爹商量一下今年的花会。 张丹阳已经在花船上休养了一周了,他的身体渐渐的恢复了,小仙儿不时会来找他闲聊,看看他有什么需要。 一向少年轻狂敢骂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走狗的他,竟然在一个小丫头面前乖的跟猫一样。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为什么,他平时没事就和小仙儿在船头欣赏风景,花船上什么都不缺,似乎就缺一个像他这样能干粗活的男子。 叶幽兰最为闹腾,没事就指使他干这干那,说是她们救了他的命,这叫做知恩图报。 张丹阳却感到从未有过的悠闲,这里的活虽然脏累,可是比起他习武所经受的折磨简直是无足轻重。 他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功力也恢复了八九成,即便是在江上他要想走也是来去自如,可是他却好像甘心在这里做苦力一般。 第四章 紫竹花开 情意绵绵 花船在经过两周的漫长旅途,终于来到了颖水,紫竹庵就座落在颖水之畔,水凤仙将花船安置好就收拾东西搬到了紫竹林。 紫竹林里落花红冷,亭台楼阁,雕栏玉砌,那假山假水,风光秀丽。 张丹阳从小居住在无极洞中,从未见过如此世外桃源的景象,那荒山草棚青苔绿水之间,只有洗净铅华过后的心定,此刻一时间如乡村小子进紫禁城,竟然如何也热闹不起来。 水凤仙推门进屋,一曲临江羡:盛世繁华,怎敌我浊酒一杯!前尘旧梦,不若笑醉一回。忆苍茫,罂粟纷纷飘香。雪入窗,今夜无月亦无殇。谁拾弹指雪花!谁痴红颜刹那!谁饮一壶月光!谁酒三尺惆怅!泪溶了雪,恰如流年负了青春。举杯独醉,饮罢飞雪,茫然又一岁……只叹伊人已去,余生茫茫。 紫竹庵里,一个女子捧起一卷旧画,画上的女子就是水凤仙的阿母,那是她母亲去世十年之后水龙吟画的,那日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覆盖了窗子,水龙吟打开了窗子,雪花飘了进来,他看见眼前的美景不禁想起了和妻子江南赏雪的乐事,而如今烛光暗淡触目惊心,老泪众横,举指弹雪却早已负了年华,泪融了雪花,只剩下浊酒一杯,天可怜见。 水龙吟百无聊赖之际,心中感慨写下了这首临江羡,水凤仙似乎能感受到父亲的忧伤,她看着这首言之凿凿,情之切切的词念起了母亲常的说的那句话,谁言别后终无悔,寒月清宵绮梦回,深知身在情长在,爱恨不似彩云飞… 紫竹庵里妙趣横生,有卿本佳人焚香捣药的丹房,也有爱晚亭上闲人止步凉亭,更有笔墨生香的藏书阁里,水凤仙从小就耳濡目染。 而这座紫竹庵正是为了纪念紫流苏而建的,庵里一尊无生老母的雕塑可谓是巧夺天宫,这里香火并不鼎盛,可是却清幽祥和,装饰几近奢华,雕栏玉砌,大理石的屏风,鹅软石铺的小路,尤其是那一片紫竹林更是独具匠心。 张丹阳似乎只看一眼便爱上了这浮华之景,珠光宝气,雅致悠远。只是太美丽的东西总是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屋舍前一片紫竹林花海,或许美景并不能完全打动他,而真真迷惑他是生活在这如画美景里的天仙般的美人。 “姐姐,你快来看啊!紫竹林开花了,今年的紫竹花开的好美啊!”叶幽兰手舞足蹈的说道。 “是啊!你看它们在欢迎你呢?陌生人,跟它们打个招呼吧!”水凤仙指着眼前的少年张丹阳说道。 “你们好呀,我是你们主人的好朋友,我叫张丹阳,以后我会记得按时给你们送好吃的,希望你们喜欢我哦!”张丹阳还从未用如此可爱的声音卖萌讨好呢! “哈……哈,真看不出来,木头剑也有柔情的一面”叶幽兰笑的更欢乐了,所有的姐妹都笑了。 那一晚夜色太美了,美的让人无法入睡,那一天是紫竹庵的斋戒之日,所有的借宿者都不由得虔诚静坐,水凤仙也不例外,她又想起了阿母紫流苏,心中便有了份牵挂,又是个不眠之夜。 紫竹林里种了许多花,颜色各异,张丹阳对于花有特别的见识,他总是随口能说出花的名字,来历,还有用途。 水凤仙喜欢称他为知花,她也喜欢花,更多的是因为那些七色花瓣能够治愈她的怪病。 渐渐的张丹阳发现水凤仙不是一个纯粹的花痴,她爱花,怜惜花生命的短暂,可是她却也吃花,用花瓣泡药水,用花瓣沐浴。 水凤仙并不是那种纯粹的信仰者,她的身上有很多种花的异香,芳香氤氲,那是一种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味道,不像其它俗气的女孩子仅仅只用胭脂水粉涂抹出来的香味,她喜欢花是那一种单纯的感恩。 水凤仙常常说凤仙花是她的生命花,她的生命就像是凤仙花一样不随便开放,需要经历花心的破碎和漫长的等待,所以她很珍惜生活的味道,每一天的用心的快乐。 时间就像流水,时间长了柔情就会腐蚀英雄气,张丹阳渐渐地忘了当初的豪情壮志,他留恋了这红尘之中的落花美娟,他迷恋她水凤仙的一颦一笑。 不知不觉,张丹阳已经多日没有碰过剑了,用剑的手都快生疏了,每日的种花浇水,挑挑捡捡,他几乎成为了一个花匠,他都已经快和平常的佣人没什么区别了,只是他的眼眸里多了一份似水的柔情。 可是这种安逸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张丹阳在一次偶然中看见了师门的紫色流烟信号,他知道那是无极门一年一度的聚集之日,那一夜他彻底失眠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愿意离开了,难道是他爱上了那个女孩,他不敢肯定,只是忍不住的会想见到她。 第二天张丹阳依旧没有离开,他想在走前和水凤仙道个别,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想编一个美丽的谎言,这些天他神情有些不宁了。 水凤仙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事。 那一天落花玲珑叶,春风氤氲化,水凤仙约他在紫竹林相见。张丹阳看见了眼前一个别样的女孩,紫发撩人,一夜深红透,轻罗裳,更比天衣,身无彩凤美如画。 张丹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水凤仙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说了一句“你来了”。但她并没有回头,“在这样美丽的地方,我常常会自我陶醉。” 水凤仙开始在紫竹林花海里自由旋转,简直美丽的和天仙一样,紫发撩人像极了惑乱天下的妖精。 水凤仙停下了轻舞地脚步,她手中拿着一把优檀古剑,古剑用蚕丝手绢包裹着,“我知道这把剑对你很重要,因为你的身体一直没好完全,所以我一直替你保存着,现在物归原主了。” 张丹阳看着那把木剑,他多想将剑赠予她作为定情信物,可是他还是羞怯了,“谢谢你的照顾,锦帕很美。” 张丹阳内心如万马奔腾,他看到眼前的相思锦帕,心中犹如江河翻涌波涛不止,你的恩情无以为报,来年我一定送你一个锦绣江山。 水凤仙看着他痴痴地笑,“我也知道男人应以天下为己任,不应耽误于儿女私情,何况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既然相遇是缘分,又何必苦苦执着于离别呢!你有你的江湖,我有我的花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我也不例外,所以我从不问你从哪里来,为什么会浮尸江面。你也不必惊讶,为什么我有一头紫发。” 张丹阳感恩于这样一个智慧明澈的女子,上天似乎将美貌和智慧全部赋予了她,一颗七窍玲珑心,一张九天仙女的脸,而这种天仙一般的亲赖任何一个凡夫俗子都无法抗拒,“你真是一个心底善良的女孩,你的恩情我此生不忘。” 水凤仙害羞的低下了头,“我很少和别人说以前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对你特别的亲近,特别想让你看见真实的自己。其实我每天都活的小心翼翼,我戴着一头假发,只有来到这里我才可以如此的放开自己,我从小怪病缠身,所以我非常珍惜活着的日子,我天天吃药,不管它们有多苦,我都笑笑的说不苦。所以不管你以后再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都请你珍惜生命,好好活着,也不枉我辛苦救你一场。” 张丹阳看着眼前的女孩呢喃着,他如何也想象不到一个如此美丽的灵魂会遭遇那么多苦难,他心中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保护欲,“姑娘的恩情,小生绝不敢忘,姑娘的话,小生此生不忘,愿姑娘一生清欢,小生就以此剑起舞以作告别。” 张丹阳此时有千言万语无从说起,他想和水凤仙在一起,做梦都想,可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有他的生活,他有他的责任。在这离开的时候,他想为她舞一段剑,尽管他不能告诉她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那是阴阳无极剑之中的阴阳和合剑法,是舞给心爱的人的,他和小师妹蓝纸鸢也无数次的练过这套剑法,可是从没有如此的热血澎湃过,他更坚定了这种心念,他的剑法轻盈灵动,如龙腾空,如凤翱翔九天,空中的紫色竹叶都在飘舞着。 他忘情的舞着,那带着他宿命香味的剑仿佛找到了归宿,四周氤氲着奇异的檀香味道,空中飞翔的小鸟看见他舞的剑都掉落了下来,只有水凤仙陶醉在其中,她从未见过人比剑,她好像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将他伤的如此之重。 终于当飞舞的落叶都回到地面,当天空不在充满氤氲,当激情落幕,张丹阳想走的静悄悄的时候,却发现眼前的女孩竟然丝毫不为香味所动,也没有沉睡过去。 张丹阳奇怪的看着眼前的女孩,难道她从小服食奇异花朵能够抵抗这优昙古剑上迷香的毒性,“你的剑舞的真好,可惜我不懂剑。” 张丹阳只是笑了笑,“现在我师门有事传召,云山飘摇,此情此景今生不忘,他日等我回来我一定教你练剑。” 水凤仙呆呆地看着他,“我等你,你一天不回来我就等你一天,你一年不回来我就等你一年,你一辈子不回来,我就等你……”她始终没有说出后面一句话,你一辈子没有回来我就等你一辈子…… 第五章 胭脂如水 池现金鳞 南城的百花会历来都是由江都首善水家举办的,今年更甚,水家的大小姐亲自选花布置,题字,好不热闹,百花会位处烟雨湖畔之邻,颍水之东的龙泉镇。 龙泉镇是江南的重镇,因为玉龙泉而得名,玉龙泉有五色行辕,行辕是各大花船聚集之地,座落于胭脂湖畔的东南西北中各个角落,湖畔上大大小小的花船川流不息,这里素有花都之名,王孙贵胄慕名而来者甚多。 龙泉之歌有言,春风氤氲化落花玲珑叶,悲情花雨意梳妆为容颜。行云流水帖,坐看水天色。画雕眉,梳缱绻,叹流年。胭脂水,烟雨遥,风月情。轻罗裳,比天衣,美人画。。一生白头,皓首留绿山清水。藕连炊烟,人家遇上他。衔珠玑,池中金鳞现金甲。 此时阳春三月,龙泉镇胭脂湖风景秀丽,湖畔柳絮纷飞,百花齐放,一艘艘装饰精美的船坊缓缓地行驶在碧波粼粼的湖水之上。 婉转柔美的曲调自船舱中隐约飘来,其中还夹带着些许女子娇媚的调笑之声,船头之上,身着鲜艳的轻纱薄裙的年轻女子们尽情地展现着婀娜身姿招揽过往码头的人们。 她们不似寻常的烟花之地的女子,她们是花船的女子。也许同样是附庸风雅的玩物,只是多了点诗情画意而已。一群自命风流的世家子弟在这个山水环绕之地,借风月为名故做风雅。 “姐姐。”叶幽兰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来到水凤仙的身边,还是那副整天笑咪咪的样子对她说,“人都上船了,可以开船了吗?” 水凤仙点了点头,于是叶幽兰便蹦蹦跳跳地跑去吆喝开船了。 这艘名为玉玲珑的船坊是水凤仙的生意,同时也是她的另一个家。 烟雨遥的花船是花都最有名的,每天在胭脂湖之上来来往往,招呼那些达官显贵们游湖享乐。 虽然水凤仙的名字早已在这片山山水水之间流传,但是她并不是风月场所的一员,其实对于附庸风雅故做矜持的出卖色相她一直都心存抵触,看着那些因生活所迫而不得不沦落风月的可怜女子,她的内心也会忍不住跟着伤感起来。 水凤仙本不喜招摇,偏生她喜爱吟诗做画,游湖赏月,她喜欢流连这风月之地。 花都自古出美女,听仆人说阿母紫流苏就是当年江都三届的画扇美人。她常常对着这一江河水投入痴迷的眼神,是什么样的水养育了这让三千粉黛无颜色的扇面美人。 正当水凤仙呆站在甲板上独自感叹之时,只听闻岸上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叫声,循声而望,原来是一位打扮体面的中年男子正飞速的朝我的船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地叫“等等,等等我……” 水凤仙赶紧让叶幽兰慢点开船,待那位公子上船之后再走。 看着那位公子气喘吁吁地跑上船来,水凤仙不由得觉得有点好笑,她还从来没见过跑这么急过来找姑娘的人呢! 走近一看,水凤仙才发现,这位公子肤如凝脂面如冠玉,简直生的比她这里最红的姑娘还要白玉无暇呢! “这位公子跑得好急啊……”水凤仙还未开口招呼,性格爽朗的叶幽兰便早已经掩嘴笑出了声了。 那位玉树临风的人大概是还在喘气的原故,面对侍女的调笑也顾不上说什么,只是微微地对她笑了笑。 水凤仙横了没规矩的叶幽兰一眼,然后才笑着上前迎向那个人:“这位公子好面生,想必是第一次来我们这船坊吧!” 微微整了整衣装,帅哥公子十分有礼貌地笑着对我说:“在下昨日才刚到花都,约了几个朋友来此游玩。” “原来如此。”水凤仙笑了笑,原来是个外地人,看他衣着打扮甚是华丽,可以痛宰一笔了。 于是水凤仙转眼看向叶幽兰,吩咐她说,“幽兰,那就快带这位公子进舱去吧!先招几个机灵点的丫头伺候着,稍后我就让画眉过去伺候。” 画眉是玉玲珑的花魁,她是花国的仙子,才色双馨,看在这位人一表人才的样子,而且又是外地赶来捧场的人,自然是要拿出上好的宝贝来好好招待一番。 “呃……不必了……”帅哥公子微笑着对我说,“在下是前来找人的,在下的朋友与在下相约于此。” “哦?那不知公子约的是哪一位朋友呢?”水凤仙笑着问他。来这里的公子都管自己相好的女子称为好朋友,这是个雅称。 “在下的朋友姓东方,单名一个朔。”他回答。 水凤仙又转向了叶幽兰,这似乎是个男人的名字,“我们花船上,可有一位东方公子?” 也幽兰想了一下,皱眉回答说,“好象没有哎……今儿个上船的都是些熟,并没有什么东方公子啊……” “可是,东方兄明明约了在下在烟雨遥的船坊上相见啊!难道他爽约了……”那个人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着。 “什么?烟雨遥?”叶幽兰立马脱口而出说,“这位公子,你搞错了吧!我们这里是玉玲珑啊!” “玉玲珑?”他一听也傻了眼,敢情他拼了命的冲刺居然还上错了船?! 水凤仙忍着笑意对他点头说,“这里是水云天的船坊,我看公子你是上错船家了。” “这……这……”他一听便要马上回头,却发现船早已经驶离码头老远了。 水凤仙微微一笑,对他说:“公子既来之则安之,不如就先到舱里喝杯水酒,待一两个时辰之后船靠了岸再说吧。” “对啊!对啊!”叶幽兰在边上点着头说,“我们水云天的酒菜,可是跟姑娘们一样有名哦!那个烟雨阁有什么好的,就知道效仿我们,在胭脂湖来抢生意……” “幽兰。别说了。下去准备酒菜。”水凤仙出声阻止了叶幽兰继续说下去,她瞪了幽兰一眼。幽兰也只是一个鬼脸。 这种风月场所的暗地里较量十分残酷,这个少年来历不明,如果是对家来的探子岂不是糟糕了,如此诋毁甚是不妙,水凤仙心中暗自思量。叶幽兰这样冒冒失失的性格迟早会惹来麻烦。 “那……那好吧……还烦请姑娘带路。”望着花船远离江岸,帅哥公子无奈一笑,只能跟着叶幽兰朝船舱走去。 水凤仙好笑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耳边带过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攀谈声。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呢?” “在下姓朱。” “原来是朱公子,公子,你相信我,玉玲珑绝对要比烟雨遥好上一百倍……” ………… “姑娘,这里出名的酒菜都给我来一份吧!” “公子果然是慧眼识珠,今天的酒菜全部八折优惠。” “真没想到你们这里的桂花糕和桃酥这么正点啊!” “看不出来你还懂吃,我们小姐做的糕点不是吹牛,那可是天下无双的?” “真看不出来,你们的花船上连丫头都这样伶牙俐齿,不知道小姐是何等人物啊!” “我们小姐那可是天下一般的人物,且不说长得花容月貌,就单单制作香料的本领那就是天下少有。” “你倒是对你们家小姐很忠心啊!你们家小姐是不是船头上的那位,真是有趣的人,能不能请来一见啊!” 只见一女子眉目如画,人淡如菊,优雅大方,她只是盈盈一笑,那位公子的眼睛便再也逃不开了。 好美的女子,只怕是后宫之中三千佳丽也未曾有如此貌美的女子吧! 酒过三巡,人已微醉,朱公子却好像忘了需要付账了,他乃是东宫太子虽不得宠却也是享尽了美食和人间富贵,每顿饭都有人侍候,从未付过账。 叶幽兰可是勃然大怒,又是一个白吃的,真想不到这家伙穿的是锦衣玉袍却身无分文,早知道就不该让他上来了,看他那么性匆匆的,定是好色之徒。 就这样朱公子因为白吃白喝,不得不在玉玲珑跑堂还账,他堂堂一个东宫太子竟成为店小二,虽然是在花船之上可是也着实丢人,好在他长得眉清目秀出口温文尔雅俨然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秀才店小二。 就这样他们相处了三天,无疑这三天他是快乐的,他从未如此的没心没肺的玩笑打闹,远离阿谀我诈的宫廷。 朱常洛的桀骜不驯和玩世不恭,倒是十全的,能和这些花花公子聊到一块,品茶论道,谈论风雅,侃侃朝政,一时间竟然非常受公子哥的欢迎,打赏小费收到手软。 水凤仙的小名叫紫云,随了母亲的姓,她偶尔闲弹一曲,朱常洛也能附庸风雅的吟唱那么几句,毋庸置疑他是饱学多才的。 然而这一次下江南时间是短暂的,他知道他的随从一定在满世界找他,可是一个人要想不被发现有千万种方法,只是他心里很清楚,不久他还是要回京城的,他一眼望着这琉璃翡翠夜,莺歌燕舞的江南,和皇宫的富丽堂皇庄严神圣是格格不入的,他开始彷徨了。 第七章 白衣素缟 红尘妃子 “大人,求求您。小女天生是怪病缠身啊!怕入宫后冲撞了圣上啊!” 花开一季原为他,水凤仙本于世上的悲欢离合看的太多,若是白骨也有心,那么她的心已经平静如古井,却不知为何,今夜被这沙哑的声音唤得心中暮然一动。 这是一个被邪灵诅咒了的家庭,只见一个形容枯瘦的老者拉着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人,中年人身后十几个带着武器的官兵和一乘小轿,轿帘掀开着,里边坐着好一个绝色佳人啊! 月下看来,冰清玉洁,杏眼桃腮,只是美目中少奇了一抹顾盼之姿,而是多一份淡淡的忧郁,伴随着淡淡的凤仙花香。 “老头!你命好,圣上微服出游刚好遇见了你的女儿,惊为天人。不在意她出身贫寒,也不在意她浪荡风尘。 这可是修了十辈子的福啊!你还罗嗦什么!哪天圣上一高兴,你女儿飞上枝头母仪天下,你还不是荣宠之至,到时候天下不都是你家的了!”中年人不屑的说着。 “大人!求您了,小老儿只有这一个女儿啊!求您放过我们吧!” “滚开!别不识好歹!给事中杨涟,公公有令,咱们快走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他们走远了,老者像是也痴了一般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看着这一幕,水凤仙想起了她的母亲。当年龙泉镇的扇面美人,也是因着绝色容颜,给这个沉睡的小城带来了无数的游。 都说美人倾城倾国,而水凤仙却给他们家带来了连年的灾祸,因为她少年时童颜白发,都传言是妖仙转世,为祸人间。 这些年他们家灾祸不断,也许是上苍不忍心看到她受尽苦难,这几年她的容貌变得极其美艳,犹如碧血染就的桃花。 “不好啦!锦衣卫来抢人啦!龙泉镇霎时间阴云密布,所有的乡亲们感念水家的大恩都纷纷的抄起家伙围堵住官府众人”。 “好一干刁民,竟然敢阻拦官府行事,再不让开格杀勿论。” “不行!我不能抛下乡亲们不顾!幽兰,还是你带爹爹先走吧!仙儿,爹爹不在身边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那是水龙吟和水凤仙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他就冲出去了。 等水凤仙再见到他,已经冰冷的躺在地上了。本来水凤仙还奇怪为什么那些刀剑像长了眼睛一样避开了她,直到她的路被一匹高大的马和马上的人拦住。 直到龙泉镇里除了水凤仙,其他人都倒下,包括小孩和妇女,她才知道原来锦衣卫指挥使巫行云奉了皇命抓她进宫为妃,而这满门的杀戮只因为爹爹水龙吟的白板拒绝。 那一刻,水凤仙想追随她的父亲和她的乡亲一起去,但是可悲的是发现,她连死的自由都没有。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人狠狠的敲晕了。 由于仓促出逃,水凤仙衣衫单薄,此刻又坐在马上,寒风一阵紧似一阵,就在她瑟瑟发抖的时候,一袭披风罩在了她身上,驱赶了身体上的寒冷,却止不住心里的冻结。 奔波了一夜,在天将明的时候到了一个叫紫禁城的地方,水凤仙知道这里就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 水凤仙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她对着镜子看到了眼前一张如同美玉一样剔透的脸庞。 直到此刻,她才想起我该流泪的,从此这个世上她就举目无亲了,而这一切都拜那个荒淫无度的皇帝所逼。可是泪水仿佛也冻结了,在这寒冷的冬季~~ 就在这一刹那,她心中闪过了“复仇”两个字,是的我要复仇!她不能让族人的血白流! “皇上,水已经准备好了,您请沐浴。” “不用你们服侍了,都出去吧!” 这是水凤仙第二次听到他的声音,不怒而威,低沉有力和他在一起的时光让她忘了自己只是寄居在这个躯壳中,让她忘了这么多年的流浪,让她忘了死后曾发过的决不再世为人的誓言。 却总是在睡后没来由的想起这个拼命的给我爱也给我伤的男人。 春日的午后,我懒懒的看着窗外园中的柳树慢慢的抽出嫩绿的新芽,不禁回望那一摊秋水,我也曾这般悠闲的倚在窗边,等着他早朝回来,等着他带着各种珍奇的贡品回来,只为搏我一笑。 自从亲人在我面前死亡后,我就不曾再笑过。似乎是忽然失去了笑的能力,也失去了哭得能力。剩下的只有无边的平静,死一般的平静。 “紫云,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你就不能对我笑笑吗?”明光宗朱常洛总是无奈的抱着我,在我耳边叹息般的抱怨着,他无辜的就像是个孩子。 每次听到他这样说,我都会平静的告诉他:“皇上,我只是个市井的女子,当不起您的如此宠爱。” 他的眼里必然会有愤怒和悲哀,而紫竹的心也会碎裂成一片片,但只有这样伤害他,她才能心安理得的待在他身边。 多年前的紫云总是欺骗自己,留在水龙吟的身边,等待宿命的花开,她从小四处飘零,可是对于父亲却有一种独特的亲近,而此刻因为那三千痴恋,万千宠爱,她似乎渐渐的淡忘了这一场灭顶之灾带给她的痛苦,她还记得自己白衣素缟祭奠母亲的亡灵,而在不久的现在厄运又降临到了父亲,这就像是一个轮回,她笃信神明,像阿母一样虔诚的祭拜,晨昏朝夕不改,但是这三生注定的永世孤独,天煞孤星怎样才能破除魔咒走出禁锢,唯有真爱才能重生,赖头和尚的箴言,找到一个能够为你去死的男子,就像当初阿母为了你甘愿牺牲自己的生命一样,只有这样才能超脱。 “紫云!紫云!快来看看我新画的宫殿图好不好看?”朱常洛温柔的嗓音把我从生前的伤痛中拉了回来。 他展开一幅墨迹未干的卷轴,上边的图案恢宏壮丽和我所居住的紫竹庵是我如出一则,我又如何会不认识,只是如此华丽的建筑需要耗费多少民脂民膏。 看到我费解的盯着卷轴,他忽然脸红了,小声说:“看我,光顾着给你看我的新作,居然忘了告诉你这座宫殿是为你而建的。” 我微笑的看着他,仿如看一个天真的孩子。如果说多年的孤寂能改变了什么,那就是我学会了微笑,我笑着回忆我和张丹阳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也笑着回忆那些伤痛。 他本就是无心朝政的人,自从我进宫后,竟是再未见他上过朝。于是,私底下便有人传言说我是妖精,施了媚术来害他,来害大明的江山。 他们哪里知道,我并非妖精,而是千年的邪灵转世投胎成了人形,此女八字太轻,一生流水半世飘蓬,可是来皇宫迷惑君王也非我所愿,我更是不忍心伤害任何一个生灵。我想一个王朝的兴衰不会落幕到我这样一个小女子手中吧!如果它终将灭亡,即使没有我,他们大明的江山也气数将尽。 可是既然有人这样猜测了,就会有人去验证这猜测的真实性。 这日,他传唤了一个从北疆回来的将军去御书房询问军情。他前脚刚走,郑贵妃就带着宫女、太监一大帮来捉妖。 “妹妹啊,我看你气色不好,莫不是这园子里有什么山精野怪,迷了妹妹的魂?姐姐我特地托人从夫子庙求来了护身符,让我给妹妹戴上吧。” “姐姐,您这么关心妹妹我,我可担待不起啊。我自己来就好了。”接过护身符,她眼中的“灵丹妙药”在我看来不过是神棍用来骗人的破纸。 这时一群太监拿着一些道具来捉妖,妃子刚好走进来,她身边跟着一个透着杀气的男人。郑贵妃和那个男人的眼神交汇怎么能躲得过我呢。他们之间有种暧昧和危险的东西在蔓延。我想这多半就是后宫中隐晦不言的乱伦关系,后妃和内侍有染,可是我并不心于这后宫的是是非非。 此时真巧光宗朱常洛来看紫云,他又带了些稀奇的玩意。 “啊!一声大叫,这护身符怎么烧着了!”暗捏一个火诀手中的磷粉就燃了,手中所谓的护身符烧着了。 光宗朱常洛马上过来用手扑灭了燃烧的护身符。 “这护身符是哪来的?”他关切地问。 “是郑姐姐说这园子里有精怪,送了给我的。”郑妃的脸已经变得惨白。 “哼!精怪!我看你才是精怪!来人,给我把这妖妇送入冷宫,等候发落!”光宗朱常洛一反温文儒雅的常态,声色俱厉的指着郑妃怒骂。 郑妃吓得马上跪下求饶:“皇上,求您饶了臣妾。臣妾也是上了江湖术士的当了,误以为妹妹是妖精,怕她害了您。” “皇上,您就别再为难郑姐姐了,我又没有性命之忧,只是手受伤了,调理的好了也许还不至于残了呢。只是今后不能给您抚琴了。哎呀~~不疼!不~不~不~紫云不疼,一点也不疼~” “紫云,你这么善良,她把你害成这样,你还为她求情。可这个恶毒的妖妇还口口声声说你是妖精,说你要害朕。朕今天一定不会轻饶了她!带下去吧!朕不想再看到这个妖妇!” 郑妃走前恨恨的看了我一眼,我变出青面獠牙的幻像只让她看到。 “妖怪!她是妖怪!!!” 就这样,她被关进冷宫。 “皇上,臣先告退了。”那个充满杀气的太监很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向光宗朱常洛请辞。 就这样,一场闹剧落幕了。呵呵!也许我的平静生活经过郑妃一闹,也就到此为止了。经过今天的事情,会有更多的人来验证我是人是妖吧! 可笑的是,我这个他们一心以为要害他们君主的妖孽,却才是一心一意的想要守护着他。 手上的伤只用了几天就好了,疤都没有留下。虽然那日的火是我施的幻术,从小在药罐子里长大对硫黄之术还是知晓一二,但是这肌肤还是受了伤。为此,光宗朱常洛心疼了好久。 伤好后,我忽然想弹琴,就命人拿了架古琴,在园中开始弹奏。朱常洛本来说什么也不同意我弹奏,坚持说我的手没有好,我软语央求了好久,才答应的。 满园春花随风飘落,落英缤纷似雪,让我不禁感慨春日的逝去。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是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常恨水常东。”他落寞的和着琴声吟出一首《相见欢》。 他此刻的神情,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会心碎吧。朝政昏庸,黎民流离失所百姓水深火热,怎一个难字了得啊。也许,他不是无心朝政,而是无力朝政。索性把自己埋藏于风花雪月中,不问世事。 第八章 劫后重逢 爱恨随风 后宫女人之间的是是非非,永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而争宠,难道只是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吗?在她们眼中我备受恩宠而我却并不快乐,我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我想也许我这一生都无法再见到那个人了,可是心中却又失落了起来,对于这一份感情我不知道如何才能释怀,只是有一种莫名的伤感,这种伤感让我无法呼吸,我想也许某一天我会在这个金丝鸟笼子里悄然的死去,而他会不会为我伤心呢,又或许那个人我这一生都见不到了,那生命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张丹阳自从离开紫竹花苑之后,接到师门传唤令和小师妹蓝纸鸢一起密谋造反,广纳武林人士,无极门日益名声显赫。可是却因相思害了病,他这一病就是半年,病好了,他便策马扬鞭回到了烟雨遥临江水寨,可是紫竹林犹在,主人却早已不是心中人了,他好生失落。 张丹阳遍寻江都之地却再也没有水凤仙的身影,他没日没夜的留恋江南的花坊,可是烟雨湖畔上三千花船都寻遍了也未见心中所想之人,他辗转寻了一个月,却只听说玉玲珑的花船被皇宫中的一位王爷买下了,所有的姑娘都被接入了宫中。 张丹阳又喜又惊,喜的是终于有了小仙儿的消息,惊的是她怎么会被接入后宫。那些天张丹阳左右托关系,终于见到了鸿胪寺丞李可灼说有仙丹要呈献给皇上,他凭借着炼丹捣药的本领顺利的进入了太医院,成为了宫廷药剂师,可是在这茫茫后宫之中如何才能找到他心爱得人水凤仙,他始终没有头绪。 皇宫之内紫云日渐憔悴,常常神不守色,仿佛灵魂已经脱离了躯壳。稍有不适便风雪交加,光宗日夜守护,害怕稍有疏忽就会失去她。从此明光宗朱常洛更加宠爱紫竹仙子,惟恐其娇艳如花,不禁风露,轻年夭折。 遂命兵部侍郎,特建紫竹花苑于后宫之内,铜沟玉槛,饰以珠玉,镶以七宝,为紫云游息之所。恐怕其思念故居,乃派人更迁至此,不惜耗费时间和财力。 而紫云犹不能称心,时称有病,其病时常言心痛,每一痛时,必捧心蹙额,颦眉而啼,愈形娇媚。 光宗朱常洛见其如此,觉得带露娇花,溅水芙蕖,亦无此艳丽。所以紫云心痛一次,光宗的宠爱愈深一层。 紫云虽无心争宠却早已宠擅后宫。她无心于荒淫奢侈,只是不谙于深宫之媚术,又毫无心机,每每想起宫外趣味的生活,心情总是每况愈下。 光宗朱常洛以为她只是体弱多病,以为只要细心调养,倾城所爱,一定会守得云开见月圆,其实他不知道紫云得的是心病。紫云还记得,幼年时那位老神仙曾留下一言,此女命犯天劫,不易于养在深闺,否则遗祸无穷,当放生于四海,才可保诸事平安。 她不甘于深宫之中却苦无出宫之计策,正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光宗朱常洛不明其中道理,越加宠爱,他因紫云爱食鲜鱼,御厨所进,紫云嫌其鱼不鲜,恒不举箸,乃命养鱼城,水城中鱼皆由活水饲养,以养其鲜。紫云又喜食鸭,其鸭必喂以香料拌米,并入脂油,养至硕大无朋,方始适口。光宗乃为之筑鸭城以畜鸭。紫云好食嫩鸡,其鸡必择肥嫩洁白者用之。光宗因造鸡陂,畜鸡以供紫云之用。 光宗朱常洛不仅仅在饮食起居上照顾紫云无微不至,而且对紫竹百依百顺,他恨不得将全世界送给她,紫竹自从被禁锢在后宫之中,她和一群姐妹终日小心翼翼,而且旧疾复发,心口时常会疼,印了当初赖和尚的话此女八字太轻,天煞孤星转世,一生流水半世飘蓬,应放诸四海,不宜养在深闺,否者祸及亲友。 那一日张丹阳奉命给后宫嫔妃送芳药,却不料他误入了紫竹花苑,他被沿途的风景给迷恋了,亭台楼阁,雕栏玉砌,比之在紫竹庵华丽堂皇十倍不止,他惊诧万分,他再一次看到了那一片紫竹林,一望无际的紫竹林,他内心惊喜万分,就在他内心狂乱不止的时候,他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幽兰,你去看看前面是哪位公公,别让他吓坏了我的小白。” 小白是紫云养的一只进贡的玉兔,“是的姐姐,我这就去。” “你是新来的吧!怎么连紫竹花苑的禁地也敢乱闯,还要不要脑袋了啊?” 当张丹阳从梦中惊醒的时候,他看见了幽兰,就像亲人一样,幽兰也是一惊,“那谁,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妈呀!姐姐,莫不是撞见鬼了吧,那个落水的剑,你不是天天念叨他吗!现在真的出现了。” 紫云听到了幽兰的大叫声,“没羞没臊的丫头,整天说糊话,还是改不了毛躁的毛病。” 张丹阳一阵欣喜,他身上挂着一个药箱,穿着医药师的服饰还真的像是一个药剂师。 紫云手中的凤仙花花瓣撒了一地,“痴痴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来找我的吗?” 紫云心中一惊眼前的男人明明就是当初那个剑,为何当初他匆匆一别却再也没有回来,而如今他又如何会找到宫廷来,又如何会在这紫竹花苑之内,如果是为了她为什么会等到此时才来,如果不是因为她,那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丹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紫云,她变得愈发美丽了,只是眼中充满了忧郁,她过得好吗?在这后宫之中有没有人会欺负她,看她紫衣华服,住的富丽堂皇应该是很幸福的,可是为何看不到她眼中流露出快乐。 “若不是找你,我又怎么会在这里,这些年你过的好吗?”张丹阳忍不住流下泪来。一个铁血一样的男人竟然着急的哭了,在她面前他完全就像是个孩子。 紫云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如果是在当初,她或许可以和他一起携手天涯,可是如今自己被禁锢在这金丝笼里,身不由己,她如果不从皇命水家历时遭受灭顶之灾,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坚守那一份不变的承诺。她还记得临别时那句没有说出口的话,你如果不来,我就会一直等。 “可是你终究是来迟了,我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我了,你走吧!或许这样与你与我都好……”紫云眼中闪烁着泪珠,这些天她一直想着他,可是真的见到了却又口是心非的往外推。 紫云看着眼前的张丹阳形容枯瘦,只是脸庞还是那么的清秀,这几年他到底经历了多少苦难,为何没有来找她,难道是剑伤复发,一病至此,她不敢想,只是看到了张丹阳的痛苦,她还是惹不住流下泪来,心口刀剜似的疼。 “紫云,你怎么了,心口疼的病还没好吗?他连忙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还魂丹给她服下,她服下之后立刻觉得好了很多。” 张丹阳连日来为了找寻紫云已经六个月没有好好休息了,此刻内心一激动顽疾复发,好在他内力深厚没什么大碍。 紫云一时不知所措,她朝思暮想的男子终于来了,可是当她一旦冷静下来她知道她不能如此的自私。“你走吧!这里是皇宫,你在这里不安全,随时会丢掉性命的。” “那你跟我一起走吗?你知道的,为了你我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能让我畏惧,这些天我好后悔,当初如果我不离开,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了。还好老天让我又找到了你,要不我这一生都会活在遗憾中。”张丹阳十分激动,这些话他憋在心里太久了。 “丹阳,如果还是在颖水河畔,你的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可是这里是皇宫,你要知道有些人是不能爱的,一旦爱了便注定万劫不复。我是一个不详的人,我身边的人都厄运缠身,我不想让你也这样。” “紫云,我不怕,只要有你,我什么都不怕,你可知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到你见你一面。” 感情有时候也许就是这样的天雷地火,一旦触及就无法熄灭了,张丹阳自从那次见到紫云就像绝处逢生,人生顿时充满了活力,他的脑子里全是紫竹林里她翩跹起舞的样子。而此时的紫云也仿佛见到了那个在紫竹林里舞剑的少年,他为她种花浇水,替她泡制花茶,调制沐浴的花料。 峰回路转,张丹阳终于找到了他生命中的唯一,他们开始密谋逃离的计划,幽兰和紫云也是很怀念当初的日子,锦衣玉食再怎么样也比不上畅游天下的自由和舒适,一个阴谋开始酝酿…… 第九章 宫廷御医 少年轻狂 紫云轩的白玉床上,紫云卧榻不起,明光宗焦急万分,幽兰说太医院有位药剂师精通炼丹捣药之术,或许有良药。 于是张丹阳便被御封为紫云娘娘的药剂师,可以随意出入后宫,官拜五品御医。 张丹阳虽为紫云娘娘的医药师,可以随意出入紫竹花苑,也可见到日思夜想的梦中情人,他们可以暖玉温香,情意绵绵,可是流言冷笑,后宫的是是非非犹如穿心宝锁,防之如妒海浮萍。他心中愁绪万千,却不能吐露,片言只语,如何才能瞒天过海,将心爱之人带离这后宫是非之地,无可奈何,只能逢场作戏,煎熬度日。 明光宗朱常洛宠爱紫云犹如天女,几乎是日日夜夜朝夕相伴,紫竹花苑内的器皿多为各国进贡的稀世珍品,珠宝首饰,古玩诗画,美酒佳肴数不甚数。正所谓是三千宠爱集一身,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旷古殊荣啊!可是紫云却是视若罔闻,她虽然冰肌玉骨,紫发撩人,却聪颖过人,她内心百般的拒绝光宗的恩宠。可是心思从小就极其敏感,而且虽游历天下名山大川,性情却温婉而雅,她无法强烈的拒绝别人的好意。她以为只要自己冷淡的对待,时间一久耗尽了光宗的热情,总能找一个适当的时机将她的想法说给光宗知晓,那时他自然不会强留自己。 可是张丹阳却是焦急万分,他在皇宫忍辱负重只为了能远远的见自己爱人一眼,人世间最远的距离不是相爱的人在一起却不能说我爱你,而是明知道彼此相爱却装着毫不在乎。 他看见自己心爱的人在皇宫中小心翼翼的活着,虽然备受恩宠却遭受众妃子嫉妒常常自顾不暇险些丧命,他都揪心万分。于是他心生一计,他在御用的长生丹中加入少量的阴阳散功粉,他想让光宗在不知不觉中体力消散最后慢性死亡。那样皇上病危,后宫之内的人就不会注意到这个绝色宠妃,那时候再神不知鬼不觉的逃离皇宫。 可是光宗生性谨慎,他从不肯过量的服用此类药物,而且宫廷御医甚多,每次发病精力衰退之际,总能很快的被医好。 于是他出了一次宫,江阴之地,地宫之内,丹药房中,九转还魂丹,他偷了无极门镇门之宝,九转还魂丹不仅仅可以续命养颜,还有一种奇异的特效,它会使人作龟息之眠,他想利用此丹药使得光宗假死,好趁乱逃出皇宫。 可是张丹阳做梦也没有想到小师妹蓝纸鸢尊奉师尊无极老祖张道衡之命看护丹炉房,她从小就爱慕他,真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一起练剑,一起练习书法,一起焚香捣药,他的所有心思都逃不开这个小时候的影子。蓝纸鸢将九转还魂丹偷偷地换成了阴阳合欢散,她知道只有让那个女人被师兄唾弃她才有机会。 “微臣见过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就是那个阴阳师,听说你治好了紫云娘娘的病,我要好好感谢你。说吧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我什么都不需要,这是我作为一个御医的职责,怎么敢祈求赏赐。张丹阳心中充满了仇恨,他心中所想,我想要的你又如何能给,我想要你的命。” “你即是鸿寺丞推荐的阴阳师,必定本事不凡,我听说你能驱鬼改命,擅长炼丹之术,那你可愿意成为我的炼丹师。” “承蒙皇上厚爱,微臣定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地宫之中张丹阳坐化成仙,炼丹炉内熊熊烈火,他的丹药多为强身健体,修补元气的金丹,他将那一颗九转还魂丹混入金丹之中。 “少主,你的飞鸽传书已经发出,云集在京城的无极门弟子已经悉数来到仙来驿站听候安排,分散在各地的四大坛主也率领人马出发了,阴风坛主天残地缺聂魂邪,天灵坛主魔臂叟邝羽项,地魂坛主踏雪无痕谭魂奇,神火坛主红面魔君薛武鸿,天池八怪也已经启程预计明日就能到达京城,血玉。” “你做的很好,只是我很好奇,你在京城蛰伏多少年了?” “少主不说,老朽都快不记得了,大约是二十五个年头了,我还记得我来到京城的时候老主人才和少主这般年纪。这些年我一直在等,等张家的后人。 “叔叔辛苦了,父亲也时常嘱咐过我,说你是我们家最亲近的人,我只是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当年的事情你还能记得如此清楚。” “老主人大恩末次难忘,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只是少主此次图谋甚大,凶险万分,需要三思而行啊!” “叔叔之言,侄儿定会谨记,只是出鞘的剑岂有收回之理,不过叔叔请放心,我定不会牵连叔叔的。” “少主言重了,那老夫就静候佳音了。” 张丹阳终于忍不住了,他不得不将无极老祖的部署提前了, 25年的光阴,三代人的经营,这个庞大的杀手组织无极门,十万门徒,妄图夺得天下。 一个紫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她就像是黑夜中的魅影,柔弱无骨鬼魅似风,她从房梁上飘然而至。 “数月不见,师兄清瘦了许多,小妹不才特来为师兄解忧,无极门众人聚集京城,此时师傅闭关修炼,他老人家可是不知啊!” 此时张丹阳心乱如麻,温柔乡乃是英雄冢,一个人一旦动情他便有了牵挂,便有了弱点,如果不是因为心爱的人意乱情迷,以他的修为又怎么不知道有人偷听,而此时自己的计划还没有实施就已经暴露。“师妹说笑了,为兄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与其在江湖上做无谓的比斗,不如向父亲一样心怀天下。” “二师兄能有如此雄心壮志,师傅他定会十分安慰,小妹原为师兄杀尽天下人,让无极门一统江湖。” 紫云慵懒的躺在白玉床上,红色的落地纱帐,雕着五色花纹的檀香木,蜀中技艺最好的制绣师傅做的蜀锦,这些似乎都不是她想要的,她的眼神中露出了无限的哀婉,她又拿出了那把桃花木做的画扇美人,那是一个名叫江南燕的画中仙亲手画的,笔墨生辉,举手投足之间如有仙气,灵动飞扬,唇齿秀美,仿佛当年的画扇美人活灵活现。 紫云又开始做梦了,这个世界唯一可以让她等带来的就是美梦了吧!她不知道为何心中总是会想起母亲当年临别时说的话,昨夜清宵倚梦回,爱恨不似彩云飞。就如同预示一样,她害怕她的爱情到头来也像彩云飘散,怎么也抓不住。 “姐姐,你又做噩梦了。”叶幽兰在一旁擦拭着,她将一碗秘制的药端给了紫云。只见紫云一身冷汗,粉色罗裙都已经湿透了,她脸色苍白,只是眉目依然秀美极了,手中始终紧紧地握着那把桃木扇。 第十章 美色无双 东宫太子 东宫太子府邸之内有一个女人,那是一个眉黛如画,碧血染就桃花,袖手一挥便是半个天下的女人,她是朱由校乳母氏的姐姐,她就是江湖上令人闻风色变蓝纸鸢。从此东宫之中再也无人能够有如此殊荣,她名为太子妃实则早已经是这东宫之主,她爱好焚香捣药,谄媚奉迎之术更是天下无双,她们姐妹两人嫣然是这人世间的妖精。 倚翠阁内,一个身着粉红色长衫,面若桃花,明眸皓齿的女人,她敛坐于朱由校身旁,这个少年虽极尽好玩,却事事听从太子妃,她俨然有天下之母的风范。 然而面对属下她却是另一番面貌,她酷爱笑,美人的笑尤其醉人,那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有人用妖媚来形容她们的美貌,无疑她就是这群妖媚中的仙子,她的笑是那种可以侵蚀骨头的笑,那笑酥软到骨头里。 她不仅爱笑,更爱魅惑生灵,她就是这样一个集齐天地灵气的宠儿,她喜欢的东西不多,但是只要是她喜欢的,那一定是非得到不可的,她可以为寻找一本药谱抓尽天下药师,她为了种出一片花域,满城满天下的求种花匠。她好舞,便有了倾国倾城的舞技,她好吃,便有了闻香味就能识百菜的嗅觉。她从不爱习武,却因为爱上一个男人而练就一身旷世神功,她只为了能让他眼中有她,仅仅为了能和她比肩因此而已。她为了她所爱的无所不用其极,她其实只是一个孩子,她太要强了,单纯的认为只要她一心祈盼都是可以得到的,可是她不知道过而不及,她要的东西太过于极致,试问人世间有谁能永远拥有最美好的东西,纵然是你满腹才华,倾城绝艳,你所得到最终自由自己的心。人永远是自私的,她也一样,这些年她一直在欺骗着自己的内心。 每当伤感的时候,她都会舞一曲倾城之恋,她的舞技如同她的美貌,世间罕有,极尽妖娆,只是这里不是雪域天峰,没有刺骨的寒冷,没有十丈寒冰,更没有那份心旷神怡的敞亮,有的只是蚀骨的柔情,还有醉人的美酒,对于她再美的夜色也只是月色,她的脑海中只有孽海浮萍,只有无尽的悔恨,是怎样十六年将一个采药女变成现在的一代妖姬九天玄女,她也只是常常被噩梦惊醒。 一曲既罢,剑光乍亮复灭,竟已钉入地上,深达三尺,如此夜色更添伤情。 众人全然呆住,几曾想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堂太子妃竟有这一刻的惆怅感伤之情。听她语中的那份相思、那份缠绵、那份柔情、那份郁狂,大家的心胸间均都冲涌起了一缕缕爱恨情仇,难以自抑。 她傲立大殿之内,紫氅华服于明灭烛火下泛起一种妖诡而凌厉的煞气,小女子少年时也曾有过江湖梦,可是如今只能禁锢这东宫之中不免伤感往事,“诸位都是海内豪杰之士,纸鸢向来仰慕,只可惜女儿家不宜抛头露面,所以有件事恳请相助。” 董皓月热血沸腾,长身而起:“太子妃放心,但有所命,我等无不遵从。” 鬼面书生舒不离亦被太子妃惊世绝艳的容貌所迷惑,拱手请命道:“晚生不过是太子府中一名清,从不理会京师权谋,此次愿随董少侠一行,以效微薄之力。” 蓝纸鸢含笑、颔首:“那阴阳诀本是一本驻玉养颜的奇书,听说有长身不老之功效,本宫非江湖人士本不应该垂怜,可是人皆有青春永驻之心。如果诸位能将此书献上,本宫将一生尊为师友,荣华富贵几世不忘。本宫向来身居简出,不想涉及江湖恩怨,烦请各位不要透露本宫名讳。” 众人答道,“谨遵太子妃口令。我等在府上打扰数年,礼遇有加,如此气到叫我们这群草莽汗颜了。” 洛星辰与董皓月均知道鬼面书生尽晓天下之事的本领,有他同行,实得了一位强援! 就听王妃提高声音道:“夜深风重,诸位这就早些休息吧。本宫明日一早便随殿下回京,便不相送了,这是京城禁军令符,你们可以便宜行事,我于京师静待诸位的佳音!” 众人呆了一会儿,太子妃那凛霸天下的豪爽大气犹现于眼前,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再想到太子羸弱事事遵从,此时如果能讨好太子妃无疑是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可是阴阳诀乃是无极门震门之宝,江湖上传言此书已经流落到无极老祖张道衡的儿子张丹阳手中,就连福王殿下也对此书颇为眷顾,他想借此书一览江南武林风采风貌。 鬼面书生对洛星辰使个眼色:“明日上路还须作一些准备,洛兄不妨与我回房细细商议。”当下拉着洛星辰出帐而去,只留下董皓月与柳如眉二人独处。 那柳如眉酒意上涌,此时只觉得心口怦怦乱跳,可是呆在董皓月身边,却又极感安宁。 她面泛桃红,对董皓月言笑晏晏:“这一次,你可不许赶我走。”董皓月故作愕然:“如眉是说的今夜么?” 柳如眉大羞,一跃而起:“呸,我是说这一趟江南之行呀。”她作势欲离,“就你会胡思乱想,我再不睬你了……” 柳如眉淡淡一笑,也不挽留董皓月,就此沉思起来。 柳如眉走到帐门,终舍不得与董皓月分离,复又坐到他身边,斜倚在那宽厚的肩头上,反手拉起董皓月外衣的一角披在身上,口中犹喃喃道:“反正就快天明了,休息一会儿便上路吧。” 董皓月解下外衣,重新给柳如眉披上,柔声道:“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才好陪我去夺阴阳诀。” 柳如眉乖乖地“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却忽觉得喉干舌涸,半梦半醒间犹低低一笑:“原来醉酒就是这般滋味,现在满嘴的酒气,真是想咬你一口呀……”话音未落,头一歪,竟已入梦乡。 董皓月摇头失笑,但听柳如眉说到“咬一口”,不知怎地,脑中忽现出王妃所吟的那首词: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柔情蜜意一时竟似已痴了! 第十一章 群魔乱舞 乾坤变化 仙莱驿站位于神仙山断崖绝壁之处,崖底有一黑色大木盒子,四方盒子被四条巨大的锁链缠绕着,驿站上有一水轮机,他们依靠着水轮机不断地旋转上下接送行人马匹。这是一个十分隐蔽的江湖栈,也是无极门的一个聚点。若想登上神仙山除非鸟生双翼,可是无极门中之人都知道神仙山背面青藤满布,只要轻功绝顶也可以攀藤而上。 黑发难留,容颜易变。人生不比青松,江山易得,青春难驻。一派落花风,悔教少年不乐风流院。笑逐衰翁王孙背,听歌金缕,及早恋芳药。一首无极门之歌,可见无极门炼药炼丹之术冠绝天下,无极门亲传弟子无不精通丹石之术,精通盘门左道乃是江湖上第一邪教。 一个少年正从神仙山下飞奔而上,想是这条路已走得极熟,左弯右拐,不假思索。来到一条瀑布之下,这条瀑布正是从断崖绝壁处流下来的,由于泉水滋润,这里的青藤蔓布,碧水青山之间一片青藤爬满山崖,有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感觉。 顺着藤条攀爬而上,只见石峰间繁心点点,开满了各色的奇异小花,不一会儿,张丹阳便到了后山密洞之中,他走了很久,只见他一推一按,顷刻间石门打开,石锁深陷,他走入内堂,只见屋内布置极尽富丽奢华,处处画栋雕梁,光彩夺目。厅子的地上,铺上雪白的花纹方砖,墙壁四周,却用白玉雕以花卉,雕工异常精致典雅,相信是出自巨匠之手,一派琳宫梵宇的气象。 张丹阳走过前厅,朝内厅走去。内厅外站着两名守卫,见少主驾到,连忙躬身行礼。 张丹阳往厅上望去,看见一个老者枯瘦如柴,一脸哭丧之气,一把夺命追魂杖,让人闻风丧胆,不是别人,正是阴风坛主天残地缺聂魂邪,厅下分别坐着两人,两人的身边,分别坐着四个人,其中两人,骇然是地魂坛主踏雪无痕谭魂奇和神火坛主红面魔君薛玉娘,另外一男是天灵坛主魔臂叟邝羽项。只见那男人,年约五十上下年纪,身体颀长,颧骨高耸,面色略带灰黄,一脸愁眉苦面的模样。这等形状怪异的人物,一看便知是个武功不弱的人物,是黑道中一个极厉害的魔头。此人内力相当深厚,一拳打出,大有折树毁墙,开碑碎石之能。 四大坛主之后的八人乃是天池八怪,天池八怪向来是一起出动,这些年杀人无数,作恶多端,素来是神出鬼没,此时齐聚京城热闹不凡。 鬼面书生环绕神仙山四周,断崖绝壁,无路可上,可是太子妃却派密探来报,此处发现无极门弟子跟踪至此不见踪迹,莫非长了翅膀飞将而去。 神医洛星辰遍尝百草,精通各种草药香料之味,他在断崖之下发生几株散落的的龙舌草,这种草及其稀有,听闻无极门弟子为了提高功力都会随身携带此草,而此处人迹罕至,却为何长有异域奇葩,当中定有蹊跷,一时间他竟然想不出原因。 玉女金针柳如眉乃是柳烟山庄的千金小姐,可是她却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而是蓬莱秘书的唯一传人,她的移形换影之术登峰造极。此时她却在断崖绝壁上发现一些蹊跷,她发现绝壁上有一处石壁及其工整平滑,难道是起吊之术,用链子绑缚而上。 皓月狂刀董皓月目光如炬,他听了她们几人的分析立刻明白他们是用木笼子上下吊人出入,而此时只有等断崖绝壁上的人出山购置粮草才能探明消息,否则贸然行动难免有失。 锦衣卫副统领巫行云率领三千锦衣卫将神仙山围的水泄不通,他只等这些江湖人士摸清楚情况,便让锦衣卫一拥而上,这么好的立功机会他又怎么能放得下,他是太子心腹,又是天子宠臣,肃清京城贼寇义不容辞。 只见鬼面书生命仆人准备了三千羽翼,他让人将羽翼分别派发给锦衣卫,他打算从断崖绝壁侧面的仙人峰顺风而下,天空中密密麻麻全身风筝人。 只见仙莱驿站吹起了鸣笛,这是敌人来犯之音,张丹阳还没有来得及将自己的计划详细的告诉众人,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一阵箭雨,天空中的落下许多风筝人,临近的风筝人也开始向下面用弩箭攻击,一时间死伤无数。 江湖武林豪纷纷凭借轻功从天而降,杀入了断崖绝壁。 “董浩月,你们还不动手!”巫行云嘶声喊道,那剑光点点,繁星四射,陡然间已经杀死数人。 张丹阳负手天下,他看见眼前一片混乱,却纹丝不乱,左右开弓,命令四大坛主、天池八怪以拒来犯之敌。 一时间剑光大盛,天池八怪剑招依周天星辰之数变化,攒射而至。霎时间,洛星辰全身要穴尽笼罩在森寒剑气下。 “哪来的挑梁小丑,竟然敢跟本医仙动手!”洛星辰低喝一声,腿不见弯,凭空拔高三尺。众杀手本欲一起袭至,但敌手位置一变,就落得先后参差。即便是一流高手也抓不住这短暂的空当,但洛星辰神威莫测,袖子幻出一片黑影,疾速击在周遭剑网上。当当当——接连八声,分毫不爽,都被击中。 天池八怪先后落地,退而不散,长剑一抡,又复逼上前来。寒光剑阵真正发动,此刻洛星辰身在厅中心,天池八怪分两拨轮流进攻,剑光汹涌,如同波浪般连绵滚至。场地轩敞平整,最适合战阵发动,处在重重气劲中,落星辰再无法寸进。 与此同时,阴风坛主天残地缺聂魂邪,夺命追魂杖使得是虎虎生风,天灵坛主魔臂叟邝羽项,天地风雷盾千万种变化,攻守之间密不可破,董浩月以一敌二,皓月狂刀如同疾风暴雨,有雷霆万钧之力,一时间竟然打的难分难舍。 另一边是地魂坛主踏雪无痕谭魂奇,他的多情剑和无情锥也和玉女金针柳如眉打的是难分难解。 张丹阳左手画阴右手画阳,一对阴阳双合剑见血封喉,一时间鲜血染红了石台。如此锦衣卫伤亡过半!剑气嘶鸣,寒光凛冽,巫行云和鬼面书生合力抵挡他凌厉的剑法显得有点岌岌可危了。 那些自命为京城一等一的高手在他张丹阳面前竟然丝毫无还手之力,此时的张丹阳早已不是当初使着木剑的少年,阴阳无极剑分分合合,那是无极门的掌门信物,他是掌门人的嫡传弟子又是无极门少主,阴阳无极剑重出江湖威力无穷。 天空中的锦衣卫越来越多,仿佛像是蒲公英的种子,想要在这断崖绝壁上生根,功名与利禄的诱惑早已经让他们忘了生命本来的意义。 董浩月不愧是天下第一刀,他的武艺远在他的名声之上,江湖人无人不知天门山上的天龙雪剑和北海之滨的皓月狂刀乃是号令武林的宝物。天龙出深山,北海有狂刀,南有天龙剑李白泉,北有乾坤刀董皓月。只是董浩月甚少在江湖走动,武陵中人多闻其名未知其身手。 董浩月和洛星辰将四大坛主打发了之后,瞬间围住了张丹阳,他们见到了神鬼莫测的阴阳无极剑法自然心有余悸,一个人能够在数百个锦衣卫高手中完好无损,而且杀得是昏天黑地,死伤无数。他们此刻对阴阳诀的觊觎远大于功名利禄,习武之人对于武学宝典的热爱超出了一切渴望。 “不愧是天下第一邪教的少掌门,出手果然不凡,可是专杀些小啰啰有失身份吧!不妨和我们切磋一下。”董浩月示意洛星辰一同出手。 “江湖英豪出我辈,我这辈子救得人太多杀的人太少了,我怕阎王会找我麻烦,今天我可是不会气哦!”洛星辰长袍一挥手中多了一对琵琶锁,他与人动手从不用兵器,此刻却不得不亮出本家功夫,他外号医仙和毒圣是同门师兄弟,自然他的兵器上凶狠之力不多却是诡异非常。 张丹阳的阴阳无极剑使出乾坤变化,天地之间一道道寒光和一行行火光交错,剑气纵横,董浩月的刀法也是越使越快,只可惜单刀对双剑,纵然有千钧之力也未免百密一疏,更何况眼前之人乃是绝顶高手,只是一交手强弱之势立分。 洛星辰环伺周围,他的琵琶锁伺机袭扰,只可惜双剑使得太快,完全是无懈可击,他们两人打的难分难解,他又怕伤及同伴,勾魂琵琶锁畏首畏尾,功力自然大降。 “他是我的,功劳你们谁都别想独吞。”巫行云很快脱身来斗张丹阳。无极门众人都是江湖草莽,他们俱是左道旁门,对于江湖义气看的不重,此刻生死关头自然没有朝廷中人拼命。 张丹阳力战群魔,似乎丝毫没有惧怕之色。太子东宫门众多,手下都是江湖中名声显赫之人,他们都在太子府食宿多年,此时报恩露脸之际,无不奋勇。 第十二章 极乐仙人 以爱之名 第十一章极乐仙人以爱之名 “小金童,为什么我那么爱她,她却不爱我,怎样才能让她爱上我。” “因为先动情的人最惨,最后离开的人最伤。或许是时候你该离开一段时间了,你的付出她看不见,感情不是单方面的付出,只有等到哪一天她也想见你的时候,你的爱才有意义。” “可是我只想静静的看着她,这样一直陪着她,我怕我走了她遇到困难,我又不在,她该有多失落。” “小师妹,我们上山学艺已经有十六年了吧!如果再过十年,你未娶,我未嫁,那我们……就在一起吧!” “是啊!大师兄,时间过得真快,只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我们真的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就我们就都要下山啦!那样我又该多久见不到你。” “怎么会呢!如果你要请我吃饭,我到是可以考虑多陪你吃会儿。” 计无邪想起了自己离开师门无极山时候,小师妹说过的话,也许自己只是一厢情愿了吧! 姻缘坊的小金童看着他痴痴地发呆,“世上痴情儿女本来多,她是你这辈子的生死情劫,你逃不开也忘不了,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感动的只是你自己。” “就像有人经常会说物是人非,美吗?万箭穿心,痛吗?无坚不摧,累吗?久溺深海,冷吗?他不爱你,懂吗?” “上天真的很有意思,猫喜欢吃鱼,却不会游泳,鱼喜欢吃蚯蚓却不能上岸,你喜欢她,她却不喜欢你,猫吃老鼠也香,鱼吃虾也快活,其实你不去爱她你也能幸福,为什么你却偏偏看不穿,痴人痴人……” 计无邪看着蓝纸鸢,也许此刻他才明白不爱原来那么难,无论他如何否认这段感情,他始终走不出去。她还是能轻而易举的找到他,尽管他是多么的不想见到她,因为他对她是如此没有抵抗力。 蓝纸鸢已经不复当年的清纯,她身穿一袭湖水色宫装,颈项之上,戴着一串黑珍珠,每颗珍珠又圆又大,真垂至她高耸的前胸,明珠衬着她一身水色衣衫,色泽深浅分明,使那串珍珠更显耀眼夺目。 这并非一串名贵的黑珍珠,而是这女子竟美得今人大吃一惊。她不但长得娇若春花,粉光脂艳,且带有几分软怯娇柔,惹人怜爱的味道。 这个美女就是无极老祖座下三弟子姓蓝,名纸鸢,江湖上人称「素手兰心」,她的玄天素女手练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不仅能够驻玉养颜还能永葆青春,因为她很少在江湖上行走,见过她真人却并不多。 “大师兄果然在此,真是让小师妹好找啊!没想到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极乐仙人竟然就是你,这些年不知为何你一直躲着我。难道无极山上许愿石前你答应我的事情都忘了吗?” “前尘往事已如云音渺渺,师妹又何须执着往事,师兄我已经决心归隐山林,佛说,无爱则欢,师妹也因斩断尘缘及早收手。” “大师兄,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是我第一求你,你就看在我们青梅竹马的情分上再帮我一次,最后一次,你放心我只要阴阳诀,我保证我不会伤害任何人,那本书对我太重要了,我必须得到它,你不帮我就没有人再能帮我了。” “既然这样,那好吧!谁让我有本事喜欢你,却没本事让你喜欢我呢?你知道的,这么多年只要你求我的事情,我都会去办,不分是非黑白,只是我很想问你一句,这么做你真的快乐吗?” “我生来卑微,所以我宁愿做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恶人,也不愿做一个任人宰割的好人,我的世界没有对与错,只有强与弱,只要我没死,就要笑着猖狂,你懂这种感觉吗?” 计无邪笑了,为了那么可悲的仇恨,为了那不值得的爱情,我们又何尝不是这时间岁月里的一对痴人。 “你放心,我会去的,只是如此做叛门之事,一旦做了就回不了头了。” 张丹阳天外飞仙,莲步轻移,翩翩而来,轻纱随风摇曳,似梦似幻,令人望之神魂俱消。阴阳无极剑如星月流转,光芒万丈,霎时间朝廷众人已经人人自危,个个退后,一时间剑光之下,死伤无数,只有少数几个武林高手勉强支撑。 他一身黑色华服,连体黑袍,从袖沿到腰带,从腰带到脚踝,包裹的严严实实,头戴鬼头面具,一把通体发黑的鬼头刀,刀上满布着无限的寒意,那是一把浸透了寒毒的妖刀,刀柄上缠绕着魔门的骷髅印记。 计无邪有意隐瞒身份,他故意假扮魔族十长老,全身上下不露一丝痕迹,此时他从暗处杀出,他知道二师弟武艺精绝,不同于师门众弟子,师傅将本门不外传的绝技阴阳诀相授。 他一出手便是凌厉的杀招,一股阴寒之气力透颈背,张丹阳怵然不妨,鬼头刀直奔着他的练功罩门而来,他如何也想不到此人竟然对他的招式如此熟悉,若不是阴阳无极剑在手恐怕早已身首异处了。 他用尽全力一招乾坤变化,将身前的敌人尽数化开,回身挡住了后面致命一击。 计无邪用尽了十成功力,他的内外功均达到了大木星位,武功以高低以五行化分,在他的年龄武功已臻化境,两大高手之间的内力比拼他丝毫不敢懈怠,就是这样他还是虎口剧烈的震动了一下,一口鲜血涌上喉头,他强力压住了。 张丹阳脸色苍白,口吐鲜血,想不到自己小金星位竟然如此不堪,此时他虽然五脏俱损却依然高贵秀美,他将鲜血染红了双剑,那剑顿时颜色明亮起来,艳似盛世繁花,那是一把有灵性的剑,合则是一把剑,分则双剑。 很少人见过他的阴阳剑,因为以张丹阳的能力很少需要出剑。更从不佩剑,因为佩着剑很难搭衣裳,那样就不够秀美了。 此时鲜血洒满大地,异常凄美,仿佛风都停止了,一股腥味和浓浓的肃杀之气。 张丹阳只是静静的注视着众人,面上没有丝毫血色,眸子里更看不出半点情绪。黑发如瀑,随意披散,依旧垂如缎,顺如水,丝毫不乱。 此时众人都已经筋疲力竭,谁都想等他人先出手,自己好渔翁得利。 “张丹阳,此时你已经是油尽灯枯,识相的交出阴阳诀,可以饶你不死。要不就别怪兄弟们心狠了。” “想我一生坦坦荡荡,却未曾想会死在你们这一群宵小之辈手上,罢了,想要阴阳诀便过来取吧!” 此时群魔奋起,名和利总是那么的诱人,浮生中又有几人能逃开。只见刀剑四起,剑光闪动,寒意四射,咄咄逼人。 他举剑,阴阳回转,如乾坤幻化,他以爱之名召集旧部,本想一举拿下皇城,将挚爱的人救出火海,可是没想到今日却要死于这断崖绝壁之上,眼神充满绝望,下手更不留情。 “乾坤变化”四个字,于他,于剑,都再贴切不过。 董浩月和洛星辰自然不敢落后,他们习武之人对武学典籍有过于常人的痴迷,而那是一本武学奇书。 张丹阳发了疯一般,如痴如狂,他似乎从未有过如此这般,他将本门至宝无极丹服下,黑丝变成白发,三千怨气集于一身,阴阳剑上如同有万恶之灵,他已经堕入魔道,那是无极门禁术,若不是此时生死之际他是如何也不会这样的。 计无邪此刻已经是深受重伤,他眼见师弟张丹阳功力大增,势如破竹,他才真正感受到了无极丹的威力,本门无极金丹只有三颗,没想到师傅竟然将如此丹药传给了他。真的是偏心至极,先前的愧疚之心荡然无存,有的只是怨恨。 聂魂邪,邝羽项,谭魂奇等人自然是一手心的冷汗。他们投靠无极门都是因为当年无极老祖的知遇之恩,觊觎无极门的庇护,对少主只是奉承,可是此时却肃然一股寒意,那是一股灭世之力。 张丹阳一身是胆,满身伤痕,他眼中凄婉之色让人不忍直视,他心中万分柔情,“紫云,这一世我们无缘在一起,下一世我一定不放开你的手。” 知道一切已成定数,张丹阳心底的某个角落突然反而变得释然起来。这样正大光明的面对一切,哪怕是死,也要有尊严的死,无极门中的弟子都是性情中人,或癫或狂或邪。 从未见过这么一张蛊惑人间的脸,妖魅却不失华贵勾魂却让人望而畏惧,当张丹阳看见眼前这个女子的人时候她发现她的身影是那么的熟悉,其实她早该猜到了她就是小师妹蓝纸鸢,而她的确就是这么一个冷冷的女人,对所有的人都那么高冷,唯独对她例外,也许有着什么巨大的悲痛让她美丽的外表隐藏着冰冷的心。 她莲步轻移,长袖善舞,只是几个旋转就将众人击退,长袍舞动,只见人人躲闪,一阵芳香四溢,闻者无不瞬间倒地。她携着他飞快的逃离了断崖绝壁,计无邪和几大高手看到锦绣华服之上的一只彩色奇异凤凰,便不再追逐,他们心中满是疑问,为何太子妃会突然现身,而且武艺之高平生罕见。 “师兄,你千万要挺住,我这就带你回无极门医治。”蓝纸鸢眼神中流露出关切之意,她神色慌张,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你不能有事啊!还记得我们说好的锦绣河山,万世殊荣吗?你是我这一生中唯一爱过的男人,为了能让他成为武林至尊,为了能让你能执掌无极门,她甘愿做一个恶人。可是爱情让你迷茫了,你已经忘了,我们执手御剑,你曾为我轻抚额头上的汗颜,二十年的执念竟然比不上那个贱人几个月的温存,好一个盛世无极,花对清池,忘今昔何年啊!” 第一章 天龙雪剑 碧雪琉璃 那一年,冬雪漫漫的时节,水琉璃身着貂裘,在窗口望雪,饮暖酒祛寒。堂前剪尾燕受不了寒冷,飞掠而过。李白泉吃惊之下,那雕梅花的乌银杯脱手落下楼去。打马经过的天龙剑无意间接住了,那凛然正气,和江湖上的豪侠之气顷刻间打动了小琉璃的心。一切便是自此而始。 天龙剑姓李名白泉,他是九宫山九宫真人的大弟子,其人文采风流,一颗行侠仗义之心更是名动江湖,而此刻更是应太子之邀来京师弘扬玄门道术。本来水琉璃久居地宫之中,甚少在外走动,更无从动情,而此刻却也不免心中泛起涟漪。 紫家乃学术大家,紫天枢更是翰林院大学士,有身兼太子太傅,备受殊荣。所以紫府无双的大小姐水琉璃自然是身出名门的千金小姐。 “小姐,明天便是福王四十寿诞,老爷要你陪她去,你打算穿什么衣服去啊!馨儿好为你准备。” “傻丫头,你不知道我从不出席这种华丽的场面吗?” “可是我听说这次很不一般哦!福王广邀天下有识之士相助,励精图治,打算造福社稷百姓。就连天下第一美男子天龙剑李白泉都去了。” “你说的是初到京师背负天龙雪见的剑吗!他真的会去吗?老伯伯说江湖中人和朝廷不是从来不来往的吗?真奇怪,他为什么会自甘堕落呢?” “听说他会九宫八卦五行之术,懂得排兵布阵,是江湖上少有的武林术士。小姐,你就去看看吧!馨儿也可以去见见世面。” “真拿你没办法,好吧!我就去看看,说好了只是去看看,不许胡闹哦! 福寿宫位于泰和门外三百里,占地四十顷,主宅位于庄子中心,修建得美轮美奂,富丽如天宫。主宅的左侧是迎宾楼,里边器具一应俱全,随时准备好接待四方来,右侧是食居,里面长年住着上千名来自五湖四海的食。 李白泉四下望去,黑压压的都是人头,大厅里摆放了几百桌宴席,粗略一算,约有四千人上下,却只占了大厅的一半。据传闻这座大厅曾经有一次万人聚会,那还是百年前的盛况,而今亲眼目睹大厅的规模,传闻当非虚语。 师傅在武林中地位如此崇高,想必也未曾见过这类大场面,他初出茅庐一时间竟有些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心内恍然。他还记得师傅临行前嘱咐,“一个人有多大的能力,就要肩负多大的责任。” 李白泉行事异常低调,他并没有顺从师傅之言,先去拜见那个素未谋面的福王师兄,此次出山,他倒想先领略京师的浮华,然后在听师傅指示。 过了半晌,李白泉心稳定下来,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坐下来慢慢享用太子福地驰名天下的美味佳肴,心底深处却还是隐隐觉得不妥,怕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他摇了摇头,把这种怪念头甩脱,四下张望,重新打量起大厅里的人来。 他曾听师傅说年少时被仇家追杀流落京城,被一少年相救,无奈相求收为弟子,传了些微末的功夫,那少年有天子志气,勤学好谋。没想到一别数十年他竟然会潜书来求援,师傅念及师门情谊,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故而命你前去相助。 李白泉首次出山,却遇到如此场面。细看之下,他也吃了一惊。武林中白道、黑道、绿林道中的首脑人物几乎齐聚一堂,这些人倘若在别处相见,必然是分外眼红,拔刀相向。但他明白,只要踏出晋阳宫百里之外,这些人依然还是不共戴天的生死仇敌,而方圆百里之内,绝对不允许有刀光血影出现,这已是所有武林中人的共识。 “王爷雄才伟略,他日必能一统江山啊!王爷礼贤下士,在诸位王爷中可谓是无出其右啊!听说皇上龙体欠安,今日举办招贤大会,相必是江山要易主了” 迎宾楼内,盛宴仍在继续。大声说话的是兵部侍郎顾今朝,他的嗓音也如雷鸣一般,在宽敞的大厅里依然有嗡嗡的回音。 “是啊,如今皇城内势力纷纭,想必来日必有一场争权之战啊”附近桌上的户部侍郎应声说道,“可惜啊,现下京师是鱼龙混杂,京城又将不宁了。”言下不胜惋惜。 李白泉虽然坐在十余桌开外,还是清晰地听到了这段对话,顾今朝与李白泉相距甚远,若非他故意提气发音,李白泉也听不到他们说话。不单他听到了,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听到了。但谁也料想不到,竟是傅山河率先应声附和,无人不知朝廷内党派纷争这两家乃是生死对头,户部、吏部、兵部各自心怀鬼胎,可是此刻谋反之言论却如此昭然若揭。 李白泉此刻才明白这并非好宴请,而是招揽天下群雄,好在皇帝退位时能确保王位,真是用心良苦啊! 孙雷也甚是尴尬,但既然开了声也只好继续下去,心里只期盼该死的黑豹可千万别再搭茬,他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又说道:“所以我说皇帝应该早日下诏立下储君,扶持太子登基,好安万民之心。” 不料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响起:“历代开国英主可都戎马倥偬的英雄,似太子这等只知道坐享其成的熊包软皮蛋怎能马上取天下。”孙雷腹中草拟好的一大堆颂词登时窒住。循声望去,却找不到人,厅里的人也都循声张望,想看看是谁如此大胆,敢在此种场合发此不同意见,人头摇来晃去,却连声音发出处都搞乱了。 有些人心里也不禁打了个转儿:是啊,福王虽征战多年,却从不亲自出手,也难怪天下人有疑虑?众人念头尚未转完,那个阴森森的声音再度响起:“历代无不亡之国,千年无不散的筵席,诸位尽情吃,尽情喝吧,以后就没有了。” 真是一语激起千层浪,大厅里的几千号人正陶醉在美酒佳肴中,满怀对主人的感激之情,蓦闻此大逆不道的话,都拍案而起,起身后却不知冲谁发难,便摇头晃脑,四下里寻觅。 “腹语术!”不知有谁大喊了一声。众人激愤的脑子清醒了一些,都在心里回想武林中有谁会这门功夫,可怎么也想不出,一时间有的面面相觑,有的面现迷惘,有的则陷入沉思。 李白泉从声音第一次发出已然知道其位置,他不是靠耳朵,而是靠意念感应,但他觉得那人说出的话也有道理,所以没有揭破,待这声音再度发出后,他忽然有种感觉,如同灵感忽然降临一样:此人一定和沈庄主的求援有关,一念及此,他不再犹豫,大喝一声:“人在窗外。” 他纵身跃起,平平飞出,如大鸟滑翔一般,临到半开的窗子前,并不换气,也不借力,身子蓦然一折,如游鱼般从狭小的缝隙里滑了出去。 众人无不看得目瞪口呆,心旷神怡,这正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境界,但又是无法修炼到的境界,只能诉诸想象。蓦然间见到有人使出,真如同白日里见到天女下凡一般,说不出的心花怒放。 李白泉一出窗外,立地站定,眼睛向上看去,但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如壁虎般贴在墙壁上,即便在快满月的夜晚也难以发现,此人显然是在窃听。许飞扬平地拔起身形,在中途手指一搭墙壁,借力上升,直冲黑影冲去。那黑影不动则已,一动也快得惊人。一闪之间已然翻上楼顶,许飞扬随后追至,那黑影却如跳楼自杀一般,从几十丈高的楼上奋力向前冲去,犹如星丸弹掷,落到几十米开外的草坪上,然后化作一道黑线,滚滚向庄外飞驰,几个起落间便化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远方的无边夜色里 李白泉也惊异于来人的身手不凡,虽然自忖追得上,却没有去追,他站在楼顶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太子真是遇到了大麻烦了。 他游目四顾,在楼后面的草树丛里又发现一道人影,他心下暗道:来的人还不少,看你往哪里逃,身子向下一冲,平稳地飞下,没带起丝毫的风声。冲至地面,他脚尖点地,立定身形,又悄然无声地向那道黑影突袭。他掀开浓密的树丛,正欲出手将那道黑影擒住,蓦地里如中雷击,愣怔当地。 但见清冷的月光下,一位少女站在草丛里,正低头观赏一朵绽放的牡丹,恍然间李白泉觉得空间倒错,一定是误入了仙子的花园。 那少女并没听到任何声响,心里却清晰地感觉到有人到了她身边,她侧过头,看到从树丛里探过头来的许飞扬,略现惊诧神色,旋即微微一笑。这可不是拈花微笑式的顿悟,许飞扬霎时间感到脑子嗡的一声,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向四面迸射,整个身子也空虚飘荡,已无我身之存在。 那少女看他一副痴痴迷迷、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甜甜的甚是受用,微笑道:“你是谁啊?” “你是谁啊?”李白泉并不是想反问,而是晕晕乎乎中机械地重复了一句。 “是我在问你啊,”少女咯咯地笑出声来,“你是想问我的名字吗?那可不能随便告诉你,你若想知道就去问家父好了。” “家父是谁啊?”李白泉听到那银铃般的笑声,如同一滴滴甘泉渗入心田,心荡神驰,脑子已无法正常思维了。 那少女一愣,蛾眉微蹙,又可气又好笑,纤足一跺道:“你这人看着蛮老实的,怎么这样坏呀,我说的是我的家父,可不是你的,偷着占人家的便宜。”说完,脸上微红,现出小女子的忸怩,低头拈带不语。 “你的名字也得问过你父亲才能说吗?”那少女等了一会儿,见李白泉全然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一副讪讪的表情,只得主动开口,打破冷场,她自己也奇怪,今天怎么这样想和人说话,尤其是面对这样一位呆子。 “李白泉。”他感到口干舌燥,无比艰难地吐出了这三个字。 “你就是天龙雪见啊?”少女大是诧异,意似不信,她上上下下打量李白泉半天,冲口道,“你不会是假冒的吧?” “李白泉有什么了不起,我假冒他干什么?” “不是,我只是觉得不像。”那少女又偷偷掩嘴笑了起来。 “我就是我自己,哪有什么像不像的问题。”李白泉苦笑着说,这一会儿他倒是感觉自己头脑清醒了,但一看到那少女如花笑靥,心旌又摇荡起来。 “九宫山的传人是九宫真人啊。”少女一边继续打量着他,一边微笑,显然对他的身份饶有趣味,“真人就应该是个老道士,须髯垂胸,白发飘拂,红光满面,手执长剑做金刚怒目状。”少女一边想象着一边说。 “那是我的祖师爷的样子,姑娘怎会知道?”在九宫真人供奉的第三代祖师元天罡的画像倒确实就是这副样子。 “我就是知道,怎么知道的不告诉你。”那少女调皮地一笑,目光又转向那朵娇艳欲滴的牡丹花上,忽然叹了口气,如水的眸子里流露出不胜怜惜之意。 “怎么了?”李白泉轻声问道,那声叹息如同一枚细针,使他的心痛了一下。 那少女抬起头,正想说什么,忽听后面远处传来一叠声的叫喊:“小姐……小姐……你在哪儿啊?”语声甚是惶急。 那少女蓦然想起什么,说道:“他们在找我,我得走了。” “再见。”李白泉的心陡然缩紧。 “不会有再见了,”那少女摇摇头,脸上现出一丝凄凉痛楚的神情,又叹了口气,“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是诀别,不可能再见了。” 李白泉的心瞬间碎了,既是因为她脸上那种表情和那句话,更是那少女内心里更深一层的什么东西。他虽然看不到,摸不到,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充塞身心的无望而又巨大的痛苦。 那少女伸出纤手,折下那朵牡丹,送到李白泉手边,笑道:“送给你吧。”转身踏着细碎的莲步朝越来越惶急的喊声处走去。 第二章 校场比武 白莲现世 李白泉拔出长剑:“重楼兄请指教。”他一招仙人指路,却是极友好的起手式。两人斗在一处,长剑交格,火星四溅,走的都是雄浑路子。所不同者,烽火重楼一上手就是拿手的摩诃无量剑法,孤高如摩天巨峰,浑厚若乌云摧城。满室劲气横溢,尽是雄浑剑式激荡而至。而李白泉则是一路天龙剑法,刚强峥嵘,堪与对手持平。 烽火重楼一转剑锋,施展出平生绝技无量神功,招式更见雄浑开阔,直有包容宇宙、并吞河岳的气象,渐将对手裹挟在剑光之中。 眼见落入下风,李白泉长剑一抖,竟然挑出三朵剑花,如昙花绽放一般,璀璨夺目,轻悠悠地飘向烽火重楼。丝毫不闻金铁交鸣声,烽火重楼雄浑剑劲却消融在剑花里,仿佛奔涌长河汇入大海,不见一丝波澜。 烽火重楼面色一变:“好一招飞花逐月,竟有人会使剑仙水月老人的镜花水月剑法。”李白泉脸色一暗,道:“方外闲招,不足一道。重楼兄小心了。”他一弹剑刃,踏中宫趋进,随身形所至,空中布下五朵剑花,或缓或疾袭向对手。 烽火重楼丝毫不敢大意,这朵朵剑花看似精致可人,实则每一瓣都由剑气凝成,暗含无穷杀机,动辄会让自己败亡身死。 水月长青乃是鬼谷奇人,他和九宫真人元天罡斗法数十年,两人势同水火,一个住在九宫山,一个住在水月洞天。数十年前水月长青以弱冠之龄与河朔高手争锋,无一败绩,其后纵横中外,横绝四海,成为江湖中一代传奇。他巅峰之时,可驾驭九朵剑花,直令天下束手。 此刻两人对阵,烽火重楼仍战战兢兢,毕竟镜花水月剑法享誉百年,绝非易与之辈。他舞动长剑,袭向第一朵剑花,尚未触及,后一尺远的两朵竟势子一疾,倏忽袭至,成品字形攻自己胸口大穴。 烽火重楼只能疾退一步,大喝一声“好”,身躯疾旋陀螺状,剑光流转,如水银涣散,在身前布下一面环形铜镜。五朵剑花几乎不分先后,同时印在镜面上。如大石激入水面,铜镜剧烈晃动,受击处同时凹陷下去,险险就要撑破。 李白泉绕九宫疾走,不住晃出剑花,袭向烽火重楼。铜镜便如上元夜焰火,不时溅出点点火花,璀璨好看。 但众人都未受绚丽景象迷惑,知烽火重楼处境极危,在旷世剑法之下,他只能彻底陷入守势,任由对手肆虐攻击。稍一疏神,便去死不远。 一人倾力防守,一人全神攻击,都是极耗内力的法门。不片刻,两人都缓下势头。缤纷光彩中渐可看到烽火重楼身形,已汗流浃背,雾气蒸腾。而李白泉也是面容苍白,显然耗力甚巨。 旁边顾今朝等人暗自高兴,这李白泉终受年龄所限,内力未臻一流。烽火重楼又经验老到,用此法防御神鬼莫测的镜花水月剑法,令其无从展开招式,只能成变相比拼内力之局。纵使李白泉能过此局,在自己的战阵剑法前,也未必讨得好去。 烽火重楼的剑速已缓,实是精疲力竭,正斟酌着怎样体面认输。李白泉却一撤长剑,向后掠去,苦笑道:“烽火兄内力深湛,在下自叹弗如,此局甘愿认输。” 烽火重楼拄剑在地,喘息道:“白泉兄何出此言?烽火才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李白泉低叹一声:“玄门剑法耗内息更剧,此刻在下已挥不出一朵剑花来了。” 烽火重楼一愣,有些不信。一边傅山河问道:“敢问白泉兄一次能挥出几朵剑花?” 李白泉答道:“一般四朵,五朵至为勉强。”烽火重楼颔首道:“如此便对了,李兄最后一击的确只能挥出一朵。只是李兄现在内力要好于烽火兄,使出平常剑式,也可稳操胜算。” 李白泉淡然答道:“玄门剑法无用,岂能再用寻常剑法。此局在下已败,请福王裁决。” 福王笑道:“师弟奇门阵法超群,武功也臻一流,实为大将之才。本王当力谏圣上,保举师弟为护国大将军,天门山九宫洞为天子道场。” 李白泉正色道:“国家名器授予,更应遵守典制。福王好意李某心领,但却万万不敢苟同。师傅恐怕也允许如此。” 众人捏了把汗,暗道这年轻人忒也不识抬举,福王一番好意,不领也就罢了,还要出言训谏,果真是冥顽不化啊。 福王似不以为意,大笑道:“以师傅克己之严,恐怕会不高兴。也罢,只是可惜白泉兄了。”他一番话虚虚实实,叫人捉摸不透。 演武厅中,众人已散去,厅堂之内铁骑卫护中,华丽宫殿内。 酒宴之上福王、紫太傅、顾今朝,傅山河,烽火重楼先生、巫千术与闫天骄,李白泉,八人正相对于宴间。如今父王病危,边境蛮夷肆意扰,白莲教起于川东各县,各地灾情肆虐,本王忧心忡忡啊!如今京师是内忧外患,故本王设此招贤馆,邀贤德之士共同治理京师,今日各位可不拒礼数。 福王虽贵为亲王千岁,却毫无半点架子,加上闫天骄的洒脱不羁,紫太傅的胸罗万千,巫千术的俏皮可喜,令福王亦暂时放下了一腔心事,宾主间言谈甚欢。 “今日能与白泉师弟相识,实为人生的大快事。本王且以茶代酒,再敬诸位一杯。”福王自己酒不沾唇,却是频频劝杯。 大先生与顾今朝已带着醺然的醉意,傅山河虽喝得不多,却亦是星眸迷蒙。唯有李白泉到杯干,极为爽快,可他的一双眼却清亮如昔,果不愧是天门山九宫真人的亲传弟子。再加上他引经据典,妙语连珠,纵是不能倾得天下人,至少已令半醉的闫天骄情迷意乱、神思不属,盈盈笑靥与腾腾酒意直欲在面庞上逼出一朵清婉的花儿来。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借着酒力,天骄不依道,“哪里有只劝人饮酒而自己不喝的主人?”看她这娇憨的神态,何似梅溪山庄的侠女,倒活像一个在长辈面前撒娇使性子的孩子。 福王朗声大笑:“本王已有十余年不喝酒了,今日在阵前饮的也不过是清茶而已。难道今日闫姑娘要迫得本王破戒么?” 闫天骄奇道:“千岁为何戒酒?” 福王不语。他身边的大先生接过话头:“闫姑娘有所不知,十三年前赤水河一场大战,千岁身先士卒,虽是破敌十余万,但亦不幸身中毒箭,自此再不能饮酒,以免触发旧伤。” 蒙古部落对南朝虎视眈眈,时时出兵骚扰,边塞百姓苦不堪言。直至十三年前,福王率兵与蒙古二十万大军在赤水河生死决战,最终大胜而归,此后蒙古再不敢南侵,方保得中原这十余年的安定和平。此战亦奠定了在朝中第一人的地位,为世人所津津乐道。 福王手抚右腰的旧伤,长叹道:“这一箭是蒙古第一勇士所赐,本王须臾不敢相忘。” 众人自然都听说过这一场大战,却未料到福王不饮酒却是由此而来,当下一并恭谨地举杯饮下杯中物,以示尊敬。 “我有一事不解。”巫千术转过话题,“千岁昔年先率军北上,抵御外侮,再挥师南下,扫荡内乱,可谓是胸怀平天下之志。但既然已经欲与白莲教大干一场,为何不收下罗云在帐前效力,以做强助?” 福王脸容一霁:“巫仙身在京师,自然听说了不少坊间传言。此事既然牵涉到了镇南王,本王自是不愿插手。”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福王军功盖世,又是当朝皇帝的长子,与白莲教对战也还罢了,若是趁机于镇南王冲突,如何不会引起朝中大乱?是以福王才宁可让李白泉放手去对付江湖草莽,自己则置身事外,以避闲言。 而闫天骄一向胸无城府,不由替李白泉急道:“可是李白泉以一人之力,纵是有天下知交,却也难说能敌得住号称坐拥十万徒众的白莲教啊!且不说那自命无生老母的蓝纸鸢,单是这天地风火四位坛主都不是好对付的……” 大先生解释道:“千岁求才若渴,必不会让李少侠孤身犯险,自然会随时派人接应。不过此事须得机密,若是不小心让皇上知悉,难保不会惹来不必要的猜疑……” 大先生脸上却略显忧色:“我已接到密报,前日清晨,神火坛主邝天宇孤身一人于洛阳杀了中原镖局满门,后被河南武林人士追杀,他仓皇而逃。唉,想不到为了为了一本阴阳诀,中原镖局便就此绝迹江湖了。” 闫天骄瞪眼道:“这白莲教四处惹是生非,莫非不把天下豪杰放在眼里么?” 巫千术脸现惊色:“中原镖局受御史大人重托保镖阴阳诀之事如此隐秘,怎么会被人截杀。神火坛邝华宇非是一个嗜杀之人,莫非是为了拷问陆天豪那个秘密么?” 众人默然,心头皆是一片迷惘。 良久,大先生又道:“白莲教天地风火四大坛主齐出,可见蓝纸鸢对此杯志在必得。事不宜迟,我们须得赶在邝华宇回到总坛之前截住他们。” 那正是白莲教的总坛,蓝纸鸢一向住于此地。 顾今朝自知若是夺不回阴阳诀,别说自己的乌纱帽,只怕还有性命之忧。他不由眼望闫天骄,一脸焦急之色:“舒兄……” 闫天骄明白他的意思,微笑道:“何兄莫急,待得天色一明,我们便与巫仙和重楼兄一并上路,去追回那阴阳诀。” 福王沉吟道:“巫仙毒伤初愈,可先留在我军中。诸位放心,本王治好他的伤之后,定会襄助长白派重整旗鼓。” “不!”闫天骄的脸上又扬起那满不在乎、却充满自信的招牌笑容,“我心中倒已有一个主意,只怕许二兄还必须与我们走一趟。” 过先生眼睛一亮,似已明白其意,却不说破,只在口中喃喃一声:“温柔一笑天下倾!”言罢举杯啜饮。 烽火重楼与顾今朝却是面面相觑,浑不解闫天骄何以一副如此有把握的样子。 闫天骄拍拍顾今朝的肩:“何兄尽可放心,你与我是过命的交情,我定会竭尽全力助你一臂之力。” “好!”福王看着闫天骄于淡定自若间已是成竹在胸,不由轻轻赞了一声,面现诚恳之色,“本王与舒少侠一见投缘,今日听过先生说起你那些名满天下的知交好友,心中实是不胜仰慕,但望日后在李少侠的朋友中亦能有本王的名字,吾愿便已足了。” 闫天骄长笑,擎杯而起:“小弟欣然从命。” 福王起身走下台来,端起过先生桌前的一杯水酒,改过称呼:“能与李兄杯酒论交,诚所愿也!”当下二人皆是一饮而尽,亮杯相视而笑。 顾今朝与方云袖见福王居然如此看重闫天骄,为他破了酒戒,心中皆是大喜。过先生却只如洞悉天机般淡淡一笑,复又拿过新杯倒下一杯酒来,缓缓倒入喉中。 这时,就听方云袖脱口道:“以往我总听人说,福王如何老谋深算、工于心计,今日一见,才知道您竟然是一位光明磊落的好汉子,绝对不输于江湖儿女呢……”说到此处,却听到闫天骄与顾今朝咳声不断,她方才发觉自己的失言,连忙吐吐舌头,掩唇不语。 福王却毫不在意地朗然笑道:“积毁销骨,众口铄金。对那些流言蜚语本王自不会放在心上。来来来,今日既已破戒,本王便再敬方姑娘一杯。”说到此处,他却是微微一皱眉头,手按腰间,痛苦之色从面上一闪而过。顾今朝知道福王大约是乍饮水酒引得旧伤发作,连忙上前一步,扶住福王。 闫天骄也不由动容道:“这一杯便由小弟代饮了吧。”说罢抢过福王的杯子,仰首喝下。福王也不气恼闫天骄的抢杯之举,只是轻轻一把推开顾今朝,拍拍腰伤处,望着闫天骄哈哈一笑:“舒兄可知我有多久未曾经历这椎心一痛了?”闫天骄叹道:“可有十三年了吧。” 第三章 师徒情缘 少女心事 江湖恩怨远不如朝廷党派纷争复杂,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这是一个权利与财富的争夺地,充满了欲望和贪念。这之间的邪恶和不折手段只有身处其中的少数人才会懂得。 李白泉虽然深谙九宫八卦阵可是却阅历不深,大先生紫天枢阅人无数可谓是深谋远虑,他有意让他教授水琉璃武艺,其实是想笼络他为己所用。 他初出茅庐涉世不深年少轻狂以侠义自居,这种人是最好利用他仁义的弱点。 太子太傅府上一派安静祥和之气,就在后院有座私塾,私塾内全是京城达官贵胄的弟子。 水琉璃在院子里修剪树枝,她心性善良,对于花草树木有特殊的感情,她们家院子里的花长得异常的茂盛,花的种类繁多,有郁金香,芍药,茶花,紫罗兰,说不出名字的花卉也很多,那是她的乐园。 “小姐,老爷叫你呢!馨儿气喘嘘嘘的跑来传信。 “慢点说,你怎么总是改不了这毛躁的习惯。” “小姐大事不好了,老爷又给你请了一个师傅,说是玄门正宗,有一套心法能治好你的心绞疼的病呢!” 水琉璃微微地一笑,心早就不那么疼了。 舅父请了那么多的御医还不是没有一个有用的,这都过去许多年了还是没死掉,想必老天爷对她颇为照顾,心想既然天意如此就不需这么麻烦别人了。 “小姐你就去吧!不去老爷又该生气了。” 水琉璃一袭长裙,面若桃花,她悠然的走了进来,娇羞怯怯远不像当日太子府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女儿你来了,我替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名满江湖的剑侠李白泉。这是小女琉璃。” 李白泉心情愉悦的一笑,“这么熟悉,好像似曾相识。” 琉璃也是惊诧道,“原来是你。” 紫天枢更是一惊随后长笑了一声:“你们认识啊!那就更好不过了。” 水琉璃却一反从前的乖巧之态大声说道:“不认识。” 李白泉倒也不生气,“小姐太气,只是一面之缘,也不能说是认识,今天正好重新认识一下可好。” 紫天枢见这少年身怀绝技却虚怀若谷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心中好生怜惜,有意将其收为门下却不知如何开口,只是大笑,“少侠勿怪,小女顽劣,还请多多费心教导才是啊”。 水琉璃心想,你就是那个在东宫太子府占我便宜的剑,父亲说你会法术,能治好我的疑难杂症,你真的有那么厉害吗?老伯伯曾说过江湖上的人形形色色最难分辨好坏,尤其是那些久负盛名的人。 李白泉道:“太傅太气了,教导一词严重了,不如我就教授她一些强身健体的法门,也不算违背门规,小姐也无需拜在我门下,这样岂非很好。” 水琉璃自是一番得意,她原并不想叫这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少年为师傅,“这个主意甚好,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她心想你们这些修道之人就是虚伪,此刻你既然答应了日后便再难反悔,所以她故意将了他一军。 “小姐放心,白泉向来一言九鼎,只是你若是向我学艺就必须事事遵从我,我们虽无师徒之名却当遵循师徒之礼。” 水琉璃没想到他竟然会出此一招,可是舅父大人在一旁,他说得又有几分道理,只得勉强答应,日后学艺有成就算是反悔谅他也奈何不了一个小女子,毕竟她只是一个无名小女子不怕耍赖所以欣然答应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小女子日后一定会遵从师命否则就是小狗,这下你放心了吧!” 李白泉心中所想乃是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如果没有其父亲的约束想必不会听从自己的吩咐,此刻她既然答应了,料想也不会反悔。 “小姐既然如此说了,那么明日我就正式传授你道法。” 水琉璃你要记住,从今天起你我师徒之事不许有第三个人知道,你虽是我弟子可无师徒名分,如此我也需要将师门告诉你,你师祖名叫元天罡,外人都称其为九宫真人。我们是玄门道家一派,内功法门和别派略微不同,不过修行之术在于自身,你一定要勤加修行。 “是的,琉璃一定谨记于心。” “琉璃,此剑法名叫镜花水月,你可曾见过?” “镜花水月,这世上竟有如此曼妙的剑法。” “镜花水月剑法共有九式,分别是众星捧月、流星赶月、烘云托月、披星戴月,壶中日月,花前月下,九天揽月,晓风残月,月落星沉,每一式又分为十八招,我先练一遍,你大概的记一下。 ”琉璃从没有见过如此曼妙的剑法,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她心中不禁想学这旷古绝今的剑法,一时埋藏心底的江湖梦涌上心头。 水琉璃虽从小研习阴阳诀,在阴阳石之上一呆就是十五个春夏秋冬,可是却从未习得任何招式,老伯伯也只是教她一些心法,却从未传授吞吐之功效,所以她的内功未曾显露,这就像是一个深藏宝藏的少年却沿街乞讨度日。 馨儿给水琉璃拿来一把木剑,那把木剑是老伯伯送给琉璃的,她挂在房门上辟邪,多年来从未曾拿出来过,优檀古剑可以护主,张丹阳将自己的剑送给她就是为了护佑她。 琉璃虽未曾练习过剑法,可是一提剑,仿佛有数十年的功力,出招便有剑气,犹如空穴来风,剑气中氤氲着奇香让人昏昏欲睡,吸入者轻者全身乏力,重者四肢酥软全身动弹不得。 李白泉屏气凝神方能与之抵抗,他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娇美柔弱的女徒弟,这是他这一生收的第一个弟子。 他惊诧之余便欣然而笑,他惊的是琉璃的惊人内力,他料想水琉璃小时候必定有奇遇以致于内力奇绝,喜的是她天赋异禀小小年纪便领略到了剑法是以内力为根基的,招式虽生分可是力道却使得恰到好处。 数招之后琉璃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剑,她有些疲倦了,师傅,“怎么了,是不是我练错了。” 李白泉:“没错,你练的非常好,你老实告诉师傅你以前真的没有练过剑吗?” 水琉璃:“没有,这是我第一次练剑。” “你果真没有骗师傅吧!那你手中的木剑是哪里来的啊?那可是一把古剑,上好的千年檀木可是很少见的,何况这是一把浸泡过醉清风的优檀古剑。” 这把木剑是老伯伯送给我的,他说这把剑和我有缘,因为这把木剑的奇异香味能治疗我的心口疼,所以就送给我了,这些年我一直把它挂在床头闻着香味就能入眠。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奇遇。琉璃,以你的资质内功造化早已不在寻常高手之下了,只是江湖阅历不足,等你学好了这套剑法师傅就带你出去历练一番增长见识。” “好哇,可以出去玩了,师傅想带弟子去何处历练呢? ”水琉璃一心想要去闯荡江湖,可是老伯伯总是说江湖险恶不愿意带她出去,此刻有人愿意带着她仗剑行走江湖,那是她小时候一直的梦想。 师傅下个月要去江南一游,你顺便和师傅同行,我们可以一起研讨武艺云游天下,这样岂不是很好。 “真的吗?那就这样说定了,到时候你一定要记得带着琉璃一起去,这是我们的约定,不许食言啊!我们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第四章 画地为牢 阴阳神石 不知多少天没有见过阳光了,也不知多少天没有见过人了,张丹阳端坐在三生石上,像一只奄奄一息的冬眠晏鼠,无助而衰弱地等待着春天的来临。 世界似乎已经远离,所有发生的事情也像一场美丽繁华的梦境,遥远而模糊。 他曾经有美丽的爱情,他曾经有鲜活的生命,他曾经有痴情的爱人,他曾经有热心的朋友……都正在慢慢地从他的生活中走开,越离越远,只留下一些伤痛的回忆和无尽的感伤在身体里、在灵魂里不断地折磨着我。 他睁开迷蒙的眼睛,竭力回忆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但是混沌的脑子根本记不清是如何结束的,记起得似乎就只有睡觉和做梦了。 他慢慢打量着眼前的一切,阴暗的密室内除了浓重的药味,就是一只巨大的炼丹炉,三生石上一个硕大的蒲团,他像一个无声的静坐,似乎在提醒我一切都将过去,一切都将消失。 是的,一切都将消失,随同他的身体、灵魂,一同消失在时间和记忆的长河里,只留下那张带着岁月印记血红的羊皮书。 或许在某个偶然的机会里,能向世人证明他这个生命曾经存在过,曾经生活过,曾经深爱过,也曾经放弃过。然而,他的生命或许并没有走到尽头。 当张丹阳又一次昏昏睡睡、晕晕沉沉的时候,他的门上终于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而且越敲越响。 接着张丹阳听见了期盼已久小女孩的喊声,尽管水琉璃从不曾知道有这么一个父亲。 尖细的嗓音从紧紧关闭的两重门外传来,像一支飞来的利箭,射开了张丹阳的思念之门,他那个正行走在遥远的死亡路途上的灵魂在一霎那间变得脆弱不堪,而那颗柔软的心怦然碎裂开来,眼泪瞬间漂泊而下。 张丹阳向来路扭身回头,感到自己非常想答应一声,然而,他已经久未说话了,当张丹阳运动嗓子时,突然发现他已经不能发出声音了。 那扇沉重的木门终于推开了,水琉璃就听到地宫里头发出的沙哑的声音;她习惯地握紧了提篮,熟悉的焦躁腾上心头。 住在水琉璃家地下储物室的男人并没有坐在地宫的一角打坐或休息。有时候水琉璃甚至还怀疑他在每个时刻都是清醒的,在地下,就为等候她的到来。 那是最令水琉璃不安的因素,张丹阳就像是她的亲人一样,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你来啦!这么多天不见你又长高了,越来越漂亮了。” “老伯伯最爱开玩笑,可是你为什么不愿意搬出去住啊!这里面湿气大,你年纪大了容易生病的。” 灰暗的的地宫之内,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脸色露出一丝明媚的笑容,那么的慈祥美好。 地宫的老伯伯抓着水琉璃的小手,那一脸的真挚,诚恳得让人无法拒绝。 但是水琉璃从来没有试着回应,她不懂得拒绝,尽管老伯伯身上有一股发霉的气味。她从内心里关系老伯伯,可是她不知道如何规劝他。她从懂事以来,就一直很乖巧,很冷漠,她不被舅父允许对任何人有友善的回应;尤其是这个男人,还是紫家的罪人。 也许是因为习惯,也许是她太少接触生人,水琉璃从不会做作,所以也只能没表情地注视着他。 “老伯伯,吃饭了,这是你最喜欢的清蒸鲈鱼。”她一边说着,清冷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感情。 张丹阳点了点头,不变的仍是他那憨憨的笑,眼前是他们的女儿,就算碗里下了剧毒,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吃下去。 水琉璃迎上那渴望却温暖无比的目光,心跳顿了顿,指间在篮里的陶碗上颤动了一下。 “只是个老人,没什么……好担心的”,她对自己这么说,但全身的紧绷着,证明了她的失败。 眼前的老伯伯似乎没有舅父说的那么可怕,至少对于她是美好的。 “你真是个好女孩,明眸如水,心地善良,就跟……跟你娘一样。” 她抬起视线,尽可能冷冰冰地回视他。 “你认识我娘啊?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啊!我从小就没见过娘,我好羡慕其他的小孩子啊!” 提到那个名字,老伯微笑了,但笑中却隐隐含着闪烁的泪光。 不知怎么的,水琉璃竟难受起来,就像每回只要她试图想对老伯伯坏一些,那莫名的痛就会多加一倍在她心上。 “你们怎么认识的啊!你能告诉我吗?我很想听。”她小心翼翼地问,声音细腻而柔和。她怕只要稍微大一点声,这来之不易的消息就会消失了。 那粗大苍老的手颤抖地伸向水琉璃,似乎想藉着抚触来回答这个问题,但立刻又颓然地垂下了手。 闭上眼睛,老伯悲哀地摇摇头。不可以这样,他答应过紫云不要告诉她关于她母亲的一切,不要让她和自己一样过着从小担惊受怕的日子。 他没资格这么做……不管他和紫云的恩怨如何,眼前的女孩是无辜的,没必要把她拉进来。 不公平的事,就让老天去安排吧!好坏这孩子冠的姓是“水”,是水家人把她养大的,可不是他这没用的爹。 老伯仰头一叹,认命地咽下了那不能相认的苦。 十六年了,张丹阳没有一天不活在思念痛苦中,他一生的幸福都来源于那个叫紫云的姑娘,可是他的痛苦和绝望也是她给的,他在用一生守护那个承诺,他画地为牢,此生再也不想走出去。 每当水琉璃提出的问题没有答案时,那浓烈的哀伤便习惯地出现在男人的眸光里,水琉璃僵在原地,恼恨的捏着竹篮的把手,焦急的一脸慌张无措。 打从她第一次在牢中见到这个布满忧愁的眼神,这男人就是这样子,除了对她充满疼怜的微笑,所有的时候都如同一个活死人。 但也就是这样柔弱的沉静,才会把水琉璃冰封的心弄得烦躁不安,只为那目光里有太多她不能了解、又无法忽略的悲哀,偏偏他又不肯说;而她,不会求他,更不会逼他回答。 水琉璃重重地放下提篮,忍着气掏出里头干净的碗。 不管她娘亲、舅父和这个男人之间有着什么样的关系,那都不是她关心的重点。过去的事对她来说没半点意义,也没必要去在乎;想到这里,水琉璃眼神沉了沉,硬生生的,她连自己都不清楚从何而来的怒意,把饭菜拨进碗里。 “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她递给老伯伯,表情冷得吓人。 他小心接过,像是想起了什么,对她咧嘴一笑。 “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这件事情对我很重,我希望你能承诺我。” “什么事情呢?如果我能做到我可以帮你。” “谢谢你!如果……如果有个女人来找你,请你……我请你把这个东西交给她,你能保证吗?” “好的,我答应你,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那再好不过了。她看到这卷羊皮书她就会放手了吧!” “我懂了,她一定是你最放心不下的人,这个……”他脸上黯了一下,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兴高采烈地在破烂的袖子里掏了掏。 “早就想送给你,可是一直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那是一张留存岁月痕迹的破旧羊皮卷,上面全是梵文,水琉璃小心翼翼的收藏了起来。她将它放在绣花鞋底,那是一双江南独有的锦绣荷花鞋,匠心独运,别具一格。 水琉璃刚站起身,她转过头,看见老伯伯脏兮兮的手掌心里搁着一颗小小的东西,迟疑了一下,水琉璃弯身将那枚由干草编织而成的蚱蜢拿起。 她看看地牢角落散开的干草堆,才仔细打量这枚手工编成的精致小蚱蜢。 “送给你,你对我这个老头子很好,我没什么可以……可以给你的,只有这个。如果你喜欢,我会做很多、很多!”他抓起了筷子,讨好地对她笑着。 闷热的地窖、闷热的心情,那笑容突然让她恼怒不已。 “你不用在那里白费心思,我不会领情的。”背着老伯伯生气地开口,水琉璃随即大步离去。 不知道舅父为什么这么讨厌老伯伯,“以后你只允许跟他学习打坐练功的心法,他是我们家的罪人,你不可以对他有丝毫的好心。” 水琉璃一想起舅父的话,内心就如同一团乱麻。 牢外的大院子,鸟声啁啾,凉风吹得花香四溢。 水琉璃在凉亭停下脚步,迎风闭上眼睛,想平息心里那分不安定的情绪…… 良久,她在石凳上坐了下来,摊开温湿的拳头,朝风推去;她感觉掌心的汗液慢慢转凉了,方才莫名其妙的脾气也沉淀得无影无踪,只有那草蚱蜢活生生,直直地立在她手上。 在太傅府上跟着表哥和表姐的岁月,水琉璃从没瞧过这样可爱的东西——小小的蚱蜢,比婢女为她簪上的金钗银珠还吸引人。 待手里的温度更凉了,草蚱蜢开始随着风势,沿着她手掌心的肌理轻轻滚动。 那拙拙的姿态像个刚学走步的小孩,又有点像老伯伯那憨厚的表情让她无法生气。 水琉璃的眼眉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这是十六年来,属于她的第一个礼物。 水琉璃亦没察觉,唇角的微扬,是她生命里第一个真正的微笑…… 小车于午夜时分悄悄停驻在水家大宅的侧院小门前。 初夏时分,低温罩在京城凄清的深夜里,在水宅无人看守的小门前,更添寂寥。 星子零落的夜空,一轮明月冷冷清清地悬在其中时间沉默地滑过,只有嘶哑的敲更声悠悠荡过。 原来合上的朱色小门“吱呀”一声,缓缓地被人推开了一道缝儿,几片落叶滚搅着尘沙,自半掩的大院里,紧执着一截纯白色衣裙的少女柔曳地飘出来。 当门再度被拉上,夜风淡淡带起了水琉璃那比夜色还漆黑的秀发;柔美的纤影像首吟唱不绝的小诗,一如那张单薄清丽的脸庞,教人心底生怜。 “不让我送你?”水家大院的门扇依旧紧闭,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围墙另一端传来。 水琉璃转头;在这世间,除了老伯伯和小哥哥,还有谁会这般在乎她? 当然,还有一个小时候为她赶走饿狼,总是对她微笑的小男孩。她眼睛有些刺痛地想,习惯地握住垂在胸前那美丽精致的小荷包。 那是妈妈留下来的遗物,她一直带在身边,本来有一对的,另一只她送给了叶孤城救她的小男孩。 在紫府无双的太傅府中,水琉璃的地位是备受恩宠,她从不问她的待遇为何异于其他兄弟姊妹,她只是知道她生来冷艳,一生清欢。 她从小就有心绞痛的病根,所以多年来一直修行阴阳绝。 阴阳诀是江阴无极门的无上心法。江湖传言;练就阴阳诀就能无敌天下。 缚鬼伏邪四灵助,虚空无相五帝护,四海之神吟即苏,诸若金刚听命符,不动缚归命术,一人笑意绕今古,他踏足一世功成阴阳路。 气温攀升,远处的天色也渐次转为晨光乍现的暗蓝色。水琉璃没有移动脚步,站在台阶上毫不留恋地看了曲家院落。 “何必呢?”她抬头反问巫青宇,纤嫩的声音并不符合那冷霜气质。 拉下斗篷,一阵寒意不留情地钻进她暖和的衣襟里,水琉璃强忍下那直直而起的冷颤,懊恼地昂起头;比起她即将在关外所面临的大雪纷飞,这等凉意,根本是小巫见大巫。要是这点儿寒意都禁不起,怎对得起师父? 倏然,水琉璃眯紧眼,冷漠地望着他。“你暗示我拿不到七采石,” 显然,她不悦于师兄的真话实说。 “我没有暗示,但你也不能否认,结局有这种可能。”无视于她那冷得连水都要冻结的目光,要是换作一般人,可能早就没有勇气再问下去,但是巫青宇却已习惯了。 “我会做到的,为了拿下曲家的权力,为了师父,我一定会做到的。” “那只是这段时间,并不代表以后都会这样。”她说着,拉住御马的缰索。 “师父说的没错。曲承恩想了一辈子,唯一放不开的,就是这颗七采石——”她顿了顿,口气淡漠得没半点迟疑。“也许杀掉他是拿到七采石最快的方法,但非不得已,我不想这么做,毕竟血缘上他仍是我的父亲。而且就算曲承恩死了,我还是避不掉必须嫁去樊家的命运,眼前既然有这么个两全的好办法,费事一点又何妨?何况我拿到七采石,他会更明白我对他的不可或缺,这对于我将来接掌曲家,利多于弊。” 在心里,水琉璃从没在意和樊记所订下的那门婚事,即便那允下的是自己的一生。与其说她不在乎,倒不如说她个性里从小就培养出的那分对自身的漠视态度。水琉璃是很冷的,冷得没一点点情份;就像她从来没在心里真情流露地 水琉璃摇头,眼底充满了不耐。“大娘有事找我?” “我是说……呃……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要回栖枫山,也许可以替我带个口信给你师父……” “办不到。”一句话简单地否决掉杜秋娘的希望。 “珞江,难道你就不能……”被拒绝的杜秋娘凄惶地浮出一丝泪光,她紧咬着唇,就怕一个不小心,整个人会失控地大哭。 “我已经给你要的答案了,天色还早,如果没事,大娘先请回暖香阁歇息。” 面对杜秋娘,水琉璃遵从师父的交代,态度是轻蔑多过于尊重。 对巫青宇露出一个凄然的笑,杜秋娘黯然地离开了。 望着杜秋娘落寞的背影,巫青宇心里有一丝不忍。 “就算师父恨她怨她,那也是他们的恩怨,你没必要对她如此。” “别干涉我的事,师兄。”水琉璃静言,低头开始检查车子轮轴的四周。 地宫之内,黯然的坐着一个人,他身形枯瘦,整个人形同一具干尸,如果是外人看见绝对会吓得魂不附体,可是小琉璃和他生活了十多年了,有一种特殊的温暖。 “老伯伯,我过几天就要去江南了,就不能给你送饭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记得照顾好自己哦!小师父说你送的那把木剑是把宝剑,不知道是真是假,总之还是要谢谢你。 水琉璃遵守了他们之间的约定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关于张丹阳的事。 “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人来找你的麻烦的。” 张丹阳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的时候她听见了自己的女儿要去江南,那个他一别二十多年的地方,他有太多的眷恋和不舍留在了那片土地。他突然间伸手抱住了琉璃,他沙哑的说了句江南是个好地方,现在老伯伯送给你一个平安符,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它或许能救你。 那是一块玄铁炼制的令牌,令牌是刻着无极两字,字体用梵文所写琉璃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只是欣然地收下了。 第六章 那时年少 烟花柳巷 胭脂湖畔,这几天烟雨蒙蒙,整个世界仿佛处在梦里,水凤仙依旧是天真无暇,她就像是一只夜光蝶那么的晶莹剔透,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能让她变得忧郁。 朱常洛也因为花船生意冷淡,有了很多闲暇的时间,他总是喜欢缠着水凤仙,跟她讲京城里遇到的怪事,可是似乎总是只逗笑了自己,而水凤仙似乎不食人间烟火。 “水小姐,你知道吗?京城里的女子都是轻声细语,不敢大声说话的。她们无趣的紧。京城的男人都是卑躬屈膝,不像这里的人那样豁达豪爽。”朱常洛滔滔不绝,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水凤仙,被他纠缠的烦了,有时候会瞪一下他,怒目圆睁,可是他反而更开心了。 这是谁家的公子,全然不知道世俗礼教,男女授受不亲,一点也不害羞。不像张丹阳如此的端庄大方,有一股侠义之气,相比之下,这个貌美的公子就如同一个浮夸的浪子。 “水小姐,你说你怎么长得怎么这么美呢?你对我笑,我好开心,你看,这三天我都吃胖了。”朱常洛望着秀色可餐的水凤仙一眼的爱慕。 “你是不是对所有的女子都这样说啊!我对你笑,只是因为我的身份,并无暧昧之意,都说欢场无真爱,公子不必当真哦!”水凤仙习惯了这样的调戏,她总能巧妙的避开那个深坑。 “水小姐,你长这么大了,有考虑过结婚吗?” “没有,结婚多麻烦,陪嫁需要锦衣罗裙,金银首饰,还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点自由都没有。一个人自由在,多好啊!”你看这水中的鱼儿,天上的鸟儿,它们多快乐,可是一旦把它们束缚起来,它们很快就会死去的。 “自由自在……什么时候我也能这样子啊!”朱常洛心中好生向往。这么多年自己像一只金丝雀一样,所有的爱好和习惯都必须跟身份匹配,他就像一个木偶人,一路上走的好辛苦。 “公子,你在想什么呢?看你锦衣华服,做事毛手毛脚,丝毫不像农家子弟,家中必定是大富大贵,为何会如此焦虑。”水凤仙料想他是哪家的风流公子哥,离家出走忘了带银子。 “真羡慕你们能这么惬意的生活,自食其力的感觉真好,从来没有这么自在过,好爽,真不知道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还能过几天啊!”朱常洛感叹道。 “你为什么这么忧伤,你不知道有多少穷人的孩子羡慕你的生活,锦衣玉食是多少人的梦想。像我一样知足才能快乐啊!” “知足才能快乐,你说的真好,可是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心中难免不舍,有些伤感。” “何必伤感,又不是生离死别,你如果闷了还可以来这里玩啊!” 朱常洛沉思了许久,他知道这一次回宫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出来了,父王病重,宫里都乱成一团糟了,催他回京的书信都堆了一层。这一次偷偷出来,本是几大世家的公子为他践行的,没想到上错了花船。因为身份尊崇,他极少来这种烟花柳巷,可是年少好奇,内心总是有一种冲动。 “水小姐,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我喜欢从不遮着藏着,我喜欢你谁也拦不住,你要是也喜欢我,你就笑一下吧!那样我走的也会欢心一些。”朱常洛一口气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甚是痛快。 水凤仙羞涩的一笑,这是她的职业病,她本想拒绝他的,可是一想到马上分开了,也许再也不相见了,彼此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她只是点点头。 “你现在说喜欢我,也许过几天你就会不喜欢了,我也不会要求你来追求我,有缘以后自会相见。” 水凤仙在花船之上也是闲来无趣,朱常洛便展示他撒网捕鱼的本领,没想到这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竟然还会抓鱼,他在船头燃起篝火烤鱼儿吃。朱常洛让水凤仙尝了尝他引以为傲的厨艺,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天一边打闹。 本来水凤仙还挂心着张丹阳,为何这么久了还不来找她。无奈太开心了吃得太饱,竟然忘记了烦心事在阳光下睡着了。朱常洛趁机占便宜的把她抱在怀里一中午,安安静静的,像是抱着一个娃娃,也许这些天她实在是太累了。 湖光潋滟,远远的一片翠绿莫入眼帘,想不到江心之中确实有一座小岛,岛上是个世外桃源,五色行辕,但是四周安静的有些可怕。 坐落在岛内环有一个码头,胭脂湖所有的花船都需要在这个码头停靠,码头上密密麻麻全是锦衣卫,他们在排查过往的船只,仿佛是在找什么人。 巫行云一身铠甲,他是锦衣卫统领,此次奉皇命带太子回宫,随行的还有六扇门女捕头柳如眉,十八名女捕头个个美艳如花,身轻如燕。 众多锦衣卫在人群中一个个对照画像找人,这里聚集的都是王孙贵胄,一时间竟然热闹起来啦! 水凤仙的花船在远远的徘徊,叶幽兰惊呼着,“今天的五色行宫怎么如此热闹,人山人海,还有许多锦衣卫。” 朱常洛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临了,他想告诉水凤仙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是他又担心她们的知道了会疏远他。 五色行宫之外,三千御林军层层叠叠,胭脂湖上所有的花船全部停靠在岸,里三层外三层,无论是花船上的女子,还是来寻欢作乐的公子哥,亦或是老鸨佣人悉数被拘禁起来。 锦衣卫正在挨个盘查,东宫太子在胭脂湖畔失踪了,皇朝震怒,御林军统领名傲天随同锦衣卫和六扇门协同办案。 玉玲珑花船一靠岸,便被锦衣卫控制。“花船上的人听着,锦衣卫例行检查,有一位皇城中的公公出逃至此,所有人配合检查,违者格杀勿论。” 第十三章 生死无极 陌上花开 江阴之地,千山如翠,万水如碧,碧水翠柳之间有一座山,此山名叫无极山,山上遍地都是纸鸢花。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一阵芳香四溢,张丹阳睡了很久,他看了看四周,这是一座茅草棚,草棚前有一片纸鸢花海,花海中有无数的蝴蝶和蜜蜂,他忽然有种暖暖的感觉,这些年风餐露宿惯了,如此美景让他恍惚了。 这里是无极山的小蓬莱,张丹阳不知道自己昏迷的多久, “二师兄,你怎么出来了。你的身体还很虚弱” “无极门,门人众多,他们纷纷来探望张丹阳。” 江阴无极门乃是天下第一大的杀手联盟,和京城的烟雨十三楼、塞外的魔门并称天下三大杀手组织,无极门门人众多,却很少聚集在总坛,他们一旦学艺有成都纷纷下山去了。 而此时无极门却是异常的热闹,不仅散落各地的俗家弟子回归山门了,连同四大坛主,天池八怪,阴阳二老,修罗双煞等行踪不定的无极门长老也悉数来了。 无极老祖张道衡,仙风道骨,他白发如雪,指尖似钩,顶门深陷,脸上布满了沟壑,一席长袍。 “丹阳吾儿,告诉为父,阴阳诀是如何失落的,你又是如何伤成这般。” “朝廷众人,有许多武林豪,可是打伤我的人却像是魔门中人。” “塞外魔门,他们多年未涉及江湖之事了,为何此时会出手。” 无极老祖甚是震怒,张道衡将生死无极追血令一把挥出,凡是无极门人见到魔门中人格杀勿论,务必找回阴阳诀。 参见师祖,山门外有一女子求见,她自称是魔尊印天绝派来的,有书信呈上。 道衡兄亲启,印天绝奉上,我主文太极雄才大略,久慕南朝风华,只恨云山遥远,无法亲临受教,可惜明朝衰落,有识之士尽遭埋没。我主原起三军不辞辛苦,为天下百姓谋福祉,恳请道衡兄相助。三军一出,南北夹击,大事可成,到时荣华富贵随君任取。弟印天绝诚拜。 只见来人眉黛如画,脸上白皙如玉,眉心似有朱红色的血影,一袭红衣,她就是魔尊印天绝的坐下三弟子血玉红娘练红衣。 她雪白雪白的面庞,似乎不像是人更像是鬼魅,脸上丝毫没有一点血色,美得出奇,怪怪地、邪邪地、不坏好意地笑意。 “魔尊三弟子,练红衣奉家师之命特来拜会无极门掌门张道衡老先生,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剑阁古道,江湖似乎不再是江湖;血海滔天,人间似乎涅槃重生。一代魔王沦为战刀,从此天下不再有正义、仁爱、信念,世界笼罩在阴霾里,那个他永生的太阳,江南水榭十里阳春,千里北国万里冰封,永世不灭的爱恋。烟雨湖畔素女花开香满楼,玉女峰上七星花迎天傲;一个是冰肌玉骨天外仙,一个是清影傲世病中魔。 一路上畅行三山五岳,扫平四方奇人荡除五路妖魔,廓清朗宇。 他就是病魔印天绝,皇太极座下护国大法师。 他从未想过原来在污浊的世间仅凭一席武力可以荡清四海囊括天下,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朝一日率军南下征战,他只是心中放不下她,原以为至爱之心可以撼动天地,却不想那只是天边的一片浮云。 国师前面就是燕云十六州,明朝蓟辽督师袁崇焕统帅大军镇守, 她生平最爱焚香,虽在柔仪殿内,制了数十种焚香器具,早早晚晚,命主香官人,焚着异香,氤氲馥郁,馨烈无比;只因安寝时帐中以火焚香,香味未能清新自然。最近她失眠的次数又增多了,原来岁月依旧没有淡忘她的记忆,她还是总会在梦里想到他,“百花撩动月弄影,碧雪青天剑噬魂,情爱只是画中诗,只羡鸳鸯不羡仙。“这种迷离只是每年这个时候特别强烈,她知道每年都会有人不约而至的送来一封信笺,这首《爱摩苍穹》字迹竟然和他的一模一样,行云流水飘忽不定。她虽然深居简出,很少过问江湖之事,然而那个送信的人确是如此熟悉她的过去,让她匪夷所思,可是她却从未和那人谋面,但有感觉那个人就像她的影子一样无处不在。如果这是梦为何我能触摸到你的泪水,如果这不是梦为何我总是走不出你的身影,如果我已经不再是我,你又会在何处…… 她每年仅有寒食节会离开江都,返回故地,直到春色将老,陌上花开方才归去。 她从小听这首歌,陌上花开蝴蝶飞,江山尤是昔人非。遗民几度垂垂老,游女还歌缓缓归。可是她却从不知道眼前这座孤坟到底上演了怎样的故事,养育她一生的父亲竟然不是亲生的,她最爱的男人却因为冷漠让他永远睡去了,父亲最终还是没有和那个女人合葬,也许他是怕打扰了她。然而多年前的我却不懂得,那种因为爱的很彻底,才甘愿一生的守护。父亲从来只是母亲身边的一个安慰者,可是他却从未走进她的心。天神舞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才会甘愿抛弃自己的孩子,到头来却还是得不到那个男人的怜爱,致死都要葬在他的身边却原来都是伤心人。 天机阁 无字天书 水琉璃从小就有心口疼的病根,跟随老伯伯住在地宫之内,体内阴气太重总是能看到一些鬼神之事,整晚又做噩梦了,她拥有阴阳眼总是能看见一些灵异之事,或是未来或是过去,似有似无迷迷糊糊地,又总像是真的存在的。 天机阁内摆了成千上万个木偶娃娃,用人皮制成的木偶人,精致的头发,如同一个个真人一般,密密麻麻的排列开来,参差不齐,娃娃上面贴着每个人的生辰八字,好像一具具活着的尸体。 而各种各样的木偶人,有的个大有的个小,有的年轻的,有年长的,有的貌美有的丑陋,这是木偶娃娃是用来做巫蛊之术的。传说天机阁的祖先只要知道万物生灵的生辰八字,用他们的毛发和骨血就能够给任何人和动物种下邪灵诅咒。 水琉璃一阵眩晕,只觉得浑身无力,一阵阴深恐怖的感觉,全身冰冷。这种恶毒的传说竟然真的存在,给人下咒语,难怪最近京城总有一些达官贵人死于离奇,死于非命,连法医都无法解释死因,只能草草结案了。 水琉璃吓得连忙转身往回走,却嘭的撞在一个人身上,吓得又是一阵惊声尖叫。 三魂不见了七魄的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也不知是人是鬼。一袭白色的宽大翼服,一顶房型帽子,衣服上面印有奇怪的龙图腾图案,像是某个地方遗留的怪物。他脸上戴着一个极端美丽的人皮面具,美的像是一个惊艳的女子,看是面皮上毫无血色,就如同贴上去的,苍白的吓人,只是声音及其醇厚好听。 “阿弥陀佛,不要撕我的皮做玩偶,阿弥陀佛,不要撕我的皮玩偶……我的皮很脏的”水琉璃连连鞠躬,以前听茶馆里说书的老头说地狱里有一种美艳的鬼就是这样一副尊荣,专爱吃年轻漂亮姑娘的血肉,用她们的皮做面具。 “都说美人看骨,画皮画脸难画骨,骨骼精绝者能有异相,皮囊虽美却没有白骨有心,可是我却独独痴爱美人的脸。” 呜呜呜,那直愣愣的眼神异常恐怖,莫非自己掉进了割发剥皮的地狱啦?我的脸不美,不要撕我的脸,它又脏又臭,给你会带来厄运的。 “我要你的脸又有何用?你觉得天机阁的人会怕厄运吗?我们是驱鬼改命的人,天下之事只要发生了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却突然听到一个极好听的声音缓慢的说话,只是语调冷冰冰的不像是人的声音,水琉璃掉了满地的鸡皮疙瘩。 却见那美艳的恶鬼模样的家伙,低下头来,慢慢贴近水琉璃的脖子,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赞叹声,像是闻到了好吃的东西。 “我不好吃的!浑身又脏又臭,你别吃我!我连着赶路已经好些日子没洗澡了!!” 水琉璃一面侧身,一面想溜,无奈路被那人堵住了。 “你居然破了机关进到了这里,被你看到了天机阁最大的秘密,难道还想,就这样离开?” 水琉璃欲哭无泪,这么多种了邪灵咒语的玩偶,谁想看啊!退了两步,借着墙上微光,低下头去看对面人地上的影子,还好还好,不是鬼,不是鬼。 “我不是故意的啊,我保证不会说出去,我很健忘的,我一出去就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全部都忘了!你相信我!” “哦?我相信你,可是我凭什么相信你呢?你要我相信你的代价是什么?” “我,我,我发誓!若有违背,我不得好死!” 面前的人突然抽出一把刀子递到她面前。 “啊!不是吧,要杀人灭口!?” “留下你的一滴血。” “啊?什么?” “留下你的一滴血。” “只要一滴血啊,那好办好办。”水琉璃咬紧牙关,狠下心去,终于在食指上割了一道口子,挤了一滴血出来。滴在了那人递过来的一个亮亮的绿镜瓶。 “这下我可以走了吧?”太可怕了,无数个滴血的木偶人虎视眈眈之下,面前还有那么冰冷的一个人。 “你不是来找我问问题的嘛,都还没问,就这么急着想离开?” 水琉璃愕然:“你,你是轻一掐?” “是。”声音拖得长长的,显得阴阳怪气。水琉璃再怎么想也没想到传说中的轻一掐是这个样子,不过倒也没刚才那么害怕了。 “啊,不是不是,有比这更要紧的。我是想问问你,我想去天门山丹霞宫九宫塔拜师学艺,可是上了山却没有投名贴,有什么办法没有?” 轻一掐沉吟片刻。 “对哦,回答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还要血么?我多得是!”水琉璃一副大义凛然的卷起了袖子。 “这个问题太简单了,用不着付出你的血,你不知道你的血多精贵,不要随便浪费。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还有姓名籍贯,总之越详细越好。” 水琉璃疑惑的皱眉,是查户籍的么?告诉他那些应该无所谓吧?他不会用巫术给自己下降头吧?却也只有老老实实的说了出来。 轻一掐点了点头,这些年灵剑门愈发声势浩大了,今天你已经是几年第一百零一个来求投名贴的了,这是一张天机阁的投名贴,不过我看和你甚是投缘,小姑娘你又初出茅庐难免会冒失冲撞别人,我给你一本无字天书,有了它你就会了解天下之事,他们知道你是天机阁推荐的人了,自然也没人敢欺负你。 无字天书是一本天机阁的圣物,它只传给历代阁主,里面记载了天下门派,兵器,钱粮,武功秘籍,兵法、机关典故,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东西。 “啊!真的!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水琉璃只当是一本科普小人书。 “不用说什么谢谢,这是应该的。这世间,没有什么不需要付出代价,那些头发,和你的血,是你见我的代价。而你想从我这里知道的,无论是真相还是消息,代价的大小由其价值来决定。你已经付了报酬,我给你解答,可还公平?” “恩恩,是不是我想知道什么都可以?你可不可以帮我看看我能不能拜到师,可以活到多少岁啊?” “我又不是算命的,未来在你自己手中,我也并不是像江湖传言的那样无所不能。我可以知道历朝历代发生的几乎所有事,还有无数被岁月风尘掩埋的真相,可是,无法预言未来,也永远把握不了人心。” “哦……可是,你是怎么知道那么多事的呢?” “你看到这满阁楼悬挂着的小木桶了么?”轻一掐手一扬,水琉璃低下头不敢抬头看。 “我的爱好,便是收集情报,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他的情报都是有价值的,这里每一个小木桶上都一个名字,木桶里有一个锦帕,那是他们不为人知的秘密。” 水琉璃面色更加苍白。 “这里的锦帕,有几百年前我祖先收集的,也有最近我才收集的。这些木桶里,有男人的秘密,女人的秘密,老人的秘密,小孩的秘密,皇帝的秘密,也有乞丐的秘密……你喜欢,哪一种?” 水琉璃紧紧抿住双唇使劲摇头。 “你知道么?这世上万千生灵,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没有一种没有秘密。可是秘密之所以存在的最重要的意义,不是为了取悦,而是为了伤害。” “秘密?” “你想知道什么是秘密么?这些锦帕会告诉你。而收集来越多人的锦帕,你便知道了越多的消息。天机阁为什么成为全天下最古老最神秘的答疑库同时也是情报网,就是因为,我们拥有全天下最多的锦帕。” “秘密也能取悦和伤害吗?”水琉璃牙关打颤。 “当然会啊,你知道了越多人的秘密,他们就会忌惮你,取悦你,他们怕自己的秘密公诸于众,就会想要消灭你,可是当他们无法消灭你,就必须听从你的安排。” 水琉璃看着他那冰冷的脸,声音越来越凄凉,吓得退了老远去。 “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也没有秘密,不会收你的威胁!” “这些秘密存放的太久了,有一些已经快发霉腐烂了,是时候让它们去见见阳光了。”轻一掐抬头望着这些小木桶,宠溺的口气,就像在谈论着自己的孩子。 水琉璃咽了咽口水。 “你说它们,木桶也会发霉腐烂,还需要见阳光?” “当然,如果你认为秘密永远会存在黑暗之中,那你就错了。” 水琉璃没办法想象,这么多秘密如果全部公布于天下,那么人与人之间就没有隐私了,这该死多可怕的事情啊! “你是到哪里找那么多锦帕的啊?” “有的,是从死人身上发现的,有的,是重金购买的,有的,是活人来天机阁问问题的人,答应付出的代价,他必须用同等重要的秘密来换他想知道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全部记录在锦帕上留存下来了,有的锦帕已经处理了,因为秘密已经照射进了阳光。” “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愿意拿自己的秘密来换别人的秘密呢?难道秘密真的那么重要。” “一个人越身份显赫,他的秘密就越值钱,天机阁不仅帮人解答疑惑,还出售秘密,帮别人下邪灵诅咒,只不过想得到天机阁的秘密都需要付出代价,有的甚至是天价。” “太,太……”水琉璃不知道是要说太可怕了还是太不可思议了。 “知道为什么天下人都惧怕天机阁么?” “为,为什么?” “是怕天机阁知道了他们的秘密。所以不管是皇宫还是各门各派,很多时候,为了不被天机阁知道他们的一些丑事或者隐私,常常在杀人灭口不留痕迹!” “可是,天机阁的眼线遍布天下,试问又有什么可以瞒得过天下人的眼睛呢!” “好恐怖……幸好……”不然天机阁就太可怕了,还好自己没有什么秘密需要知道。 “乖,告诉我你有什么秘密。”轻一掐突然貌似温柔的说道,可是那样的声音直叫人冷汗直流。 “干吗啊?”水琉璃飞快的躲开了。 “小姑娘,要不要跟天机阁立约,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不要!”水琉璃一口回绝。 “说不定有一天你会主动来求我的。” “我才不会!每个人都会有秘密,也应该有秘密。你又不是神,不应该无所不知,还不断泄露天机。” “哈哈,小孩,你真可爱,不过你的皮肤更可爱。” 水琉璃遮住脸不让他看见。 “不过。”轻一掐突然俯下身子,看着才自己身高一半多点的她阴森诡异的笑了起来,靠在她耳边轻轻说,“只要是我撕下来的皮,一炷香内就会和我的脸融合在一起,都会受我控制哦!” 水琉璃满身鸡皮疙瘩的退后两步:“我干吗会让你碰到我的脸啊? “不逗你了,看把你吓得,小脸都苍白了。小姑娘,我能不能想你借一样东西。”轻一掐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水琉璃的脸,似乎要流出口水了。 “不借,不借,我才不要和你融在一起呢?”水琉璃防御性的遮住了自己的脸。 “瞧你那小气的样,我是说你胸前的小石头,可不可以借给我玩几天,我以天机阁祖先的名义起誓,玩够了我就会还给你的。” “你是要这颗小石头,我还以为你要撕我的皮呢?小石头,既然这位大哥哥喜欢你,你就陪他玩几天吧!等我忙完了我的事,我就来接你。给你,那去吧!” “没想到,小姑娘和这颗石头竟然有这么深的感情,真是不简单啊!如果万物也有心,恐怕它也会被你感动了。” “那当然,它陪伴了我十六年,我可不像你,冷冰冰的,我现在可以走了么?我还赶着上天门山拜师呢!” “当然可以,欢迎你下次光临!”轻一掐阴阳怪气的说着,向她做了个请的动作。 水琉璃没敢再回头,飞也似的往外逃去,跑了两步又满脸通红的跑回来。 “不好意思,我该往哪走啊?” “不管遇到任何岔路一直向左就可以出去了。” “哦,谢谢。” “好吧,这声谢谢,就勉强当你向我问路的代价吧。” 水琉璃一脸无语,真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啊。 轻一掐站在扶栏前,看着那个小小的孩子逐渐远去消失的身影。掏出怀里的这颗小石头,拿出绿镜瓶中收集的血,他将血液滴到石头上,只见普通的石头发出五颜六色奇异的光芒,果然是阴阳神石,果然没错,她就是主人的女儿水琉璃,父亲口中的有缘人。 轻一掐心中如大海般波涛汹涌,他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天门山 求投名贴 在路上辛苦的奔波了几个月,好不容易来到天门山脚下,歇息了一晚,便向山上进发。无奈怎么走,都上不了丹霞峰。看着明明就在眼前了,可是来来回回一直在转圈,一会儿的又回到原地。 水琉璃不知道天门山犹如迷宫,外人很难找到上山的路,而且天门山拜师需要经过非常严格的审核,平常人即便上的山去也会因为没有投名贴被拒之山门之外。 水琉璃本就是个路痴,不管指路的人跟她说的有多详细,就算把地图画给她,她也还总是会迷路。 水琉璃举目远眺,崇山峻岭之间皆是一片苍翠之色,渺无人烟。高高耸立的天门山之巅似绿色苍龙之首,漂浮在茫茫云天之间。 水琉璃抬起头望望刚刚还阳光明媚却突然变阴暗的天空,伸出手去,发现竟下起蒙蒙细雨来。周围除了树还是树,突然又有些分不清哪边是北了。 雨逐渐大了起来,地上的泥浆裹在脚上,走得更加艰难了。不行,好累,水琉璃就地坐在一棵大树下避雨休息。她一般白天赶路,晚上尽量找寺庙、农家或者栈的马棚落脚。要是碰到荒郊野地,也只好找间烂屋栖身,或者干脆爬到树上睡觉。 掏出馒头大口的吃着,从来都只听众人口中传说什么天门山道士除恶扬善匡扶正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又真的如传说中的这么厉害。自己身上没多少银子,交不起多少学费,不知道能不能在天门山找到师傅拜在他的门下?如果实在不行,那她就只能试着女扮男装。 雨慢慢收住了,水琉璃继续往前走。刚下过雨,林子里有一阵绿叶青草混合着泥土的味道。天开始放晴,路边花朵上的露珠一颗颗都亮晶晶的。水琉璃心旷神怡的停下来,蹲下身子睁大眼睛看着,努力回忆着这种花的名字。她从小爱花成痴,无奈过手的花儿都瞬间凋残,化作飞灰。所以她只能看不能碰,郁闷得不得了。 每次看到花朵心里总是软软的,多想用手戳戳那白色的瓣儿,嘟起嘴巴在花蕊上亲几口啊!低下头去,用鼻子嗅了嗅,只觉得自己唇齿之间,都是花朵的清香,心情一阵大好。 用树枝灌木什么的堵住洞口,夜里仍然还是睡得不踏实。一有点风吹草动的又惊醒了。一直到后半夜,困得实在不行了。 迷迷糊糊中见有人进来,站在自己身边,却是个道士打扮的弱冠少年。 “啊,终于找见了!请道长带我上天门山!”水琉璃连忙作揖。 少年摇头:“不用气,我也正要上山呢!” “你来天门山做什么?” “我来拜师学艺。” “你一个女孩家也想匡扶正义除恶扬善吗?不过天门山好像极少收女弟子。” “我也不是想要斩妖除魔啦,只要来找一个人,拜他为师了。” “你一个小姑娘这么远来拜师,你真胆大啊!” “你可以跟我说上山的路怎么走么?” “我也是来上山学艺的,这条路我走了不下十次了,我带你去吧!” “你来天门山拜师学艺是为了除恶扬善吗?” “呵呵,我可没有那么高尚,我父亲是镇上的私塾先生,我爱偷懒,不愿读书,总挨罚,我喜欢习武,可是苦于没有人推荐,现在真好有了机会,天门山一年一度的拜师大典,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你是偷偷跑出来的,你真皮啊?你这样子,你父亲会不高兴的。” “他也是拿我没有办法,这一身道袍都是我花了大代价买的,我叫徐鸿儒,你呢” “我叫水琉璃,她看看自己一袭白衣,在泥泞中挣扎了几天都已经脏了,她想拜灵剑门剑尊李白泉为师,现在连天门山都上不了,顿时失落起来。” “你算是幸运的了,这已经是我第五次上天门山,对了,你有投名贴吗?” “没有,什么是投名贴啊?” “投名贴就是推荐信,天门山可不像其他的门派,只要给银子什么人都收,天门山审核及其严格,如果你出身不好,或是长相丑陋都不会收,更别说你还没有投名贴,没有投名贴上天门山求道等于白费功夫。” “这样子啊?我去哪里能求得投名贴呢?” “凤凰城里有一个神算子,名叫轻一掐,听闻他只要轻轻一掐便能知道你的困惑,他能解答世间所有疑问,你去找他一定能有办法的。” “真的么?那好,我明天就下山去找他。” 两天之后水琉璃站在凤凰城中心的主大街上,目瞪口呆的望着“之”字型的队伍排满了整条长街。什么样的人都有,上到达官显贵下到乞丐走卒,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缕头发。 水琉璃无语加好奇的拉住一个歪嘴大叔询问天机阁怎么走,歪嘴大叔斜眼瞅着她。 “一看你就是来找神算子轻一掐解决问题的吧?你顺着这个队伍一直走,到前面再拐个弯,队伍尽头的那个楼阁便是了。” 水琉璃下巴差点没掉下来:“这么多人都是来向神算子问问题的么?” “那是当然,这世上多少人会遇到麻烦需要帮助啊!你以为只有你一个?” “那为什么每个人都拿一缕头发啊?” “神算子你以为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么?那岂不是要忙死。不光问他问题需要付出代价,见他一面同样也需要付出代价。而这一缕自己的头发就是啦! 我跟你说啊,天机阁每逢单数日子才开阁,大家都是大老远赶来。而且天机阁只收新鲜的头发,如果头发放久了他们都能知道,有些女子为了问问题亲自将长发剪下来了。 “啊?见一面都那么难啊?那就没人绑了他或者想办法潜进去见他的么?” “啧啧,说你傻吧,你以为这天机阁是这么好闯的啊,就是皇帝老子来了也只能乖乖的带着萝卜站在这排队!天机阁可厉害了,全天下不管王侯将相还是各门各派,没有人不忌惮的。你想啊,能做到无所不知,那不跟活菩萨一样么!而且天机阁精通天下机关,自然是谁都不敢得罪与他。” “哦,那我现在得去找一把大剪刀了?”水琉璃心想还好自己赶得巧,不然还得多等上个好几天。一转头发现他们身后已经排了很多人了,队伍移动倒也挺快的。 “老板,给我买一把剪刀。”水琉璃发现凤凰城满大街都是买剪刀的,有轻巧的,有带花纹的,有镶钻石的,琳琳琅琅,眼花缭乱。 “小姑娘,一看你就是来找天机阁问问题的吧!那你就需要买这一把了,这一把剪刀锋利无比,剪出来的头发整齐划一,长度分毫不差。”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问问题的。为什么剪头发还要分毫不差呢?” “看你这么着急,一定不是本地人。这里的人都知道,天机阁只收十厘米长的发丝,多一点都需要重新剪,所以就需要非常好的剪刀了。” “哦!这样子啊!这个轻一掐是不是有病啊!既然是收头发,长短又有什么关系呢?真是神经不正常。” “小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天机阁的耳线遍布天下,被他们听见了,你就有麻烦了。” “谢谢!老板提醒,我就要这一把最小的,多少钱啊!” “小姑娘,真是好眼力,这一把乃是车迟国新到的新品,别看它小,却比大的还要精巧耐用。我看你也是心诚的人就收你十两银子了。” “一把剪刀十两银子,你这也未免太黑了吧!” “姑娘怎么能这么说,一分钱一分货嘛?我的买卖童叟无欺。” “好吧!我就这十两银子全给你了。”水琉璃掏掏口袋,将银子给了店主人,布口袋瞬间空了。早知道出门就该多带一点银子了,可以又怕太重了耽误赶路,这下真的要流落街头了。 到了天机阁门口,只见又两排人,一排人登机姓名,一排人检查头发。 水琉璃看到坐在门口的一名女子正在一个个检查,她用尺子在丈量头发长度。然后又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不合格,下次再来。 轮到水琉璃时,紧张得她满手心都是汗。小心的将剪好的头发裹起来,给那人看。 那女子倒是没看头发,盯着水琉璃打量了良久,然后低声对身旁的白衣女子说了什么,那女子便匆忙的跑了进去。 “这头发可以么?”水琉璃怯怯的问,这女子外貌看起来像是个女子却原来是个男子装扮的。 浑然不知身后一连串想杀她的目光,跟着一个领路的丫鬟兴奋而好奇的往前走着。她本以为这样一个充满神秘的天机阁应该生得破破烂烂在某个山林湖畔,桃源深处高高耸立着。没想到不但在闹市正中,而且外面修得富丽堂皇。 但更让她惊诧的是,一踏入阁内,仿佛瞬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天机阁机关重重,她生怕走错一步就会掉了下去,一路上只见领路人这里一按那里一推,走过几个石头之后便进入了主厅。 水琉璃瞪大眼睛,怎么可能?从外面看,根本就没有这么大的啊,虽然华丽也不过是一个平常的楼阁,可是里面却竟然巍峨壮观,犹如宫殿一般。 她这辈子都从来没到过这么好看的地方,不由自主慢下步子,不停四处张望。前面带路的女子面色匆匆也没留意她是否跟上,等水琉璃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子已经走的不见了,而自己再一次光荣迷路。 完了,怎么那么大,自己转到哪里了?水琉璃在九曲回廊来回穿梭,忐忑不安的到处找刚刚给自己带路的那个女子。惊恐的发现这么大的地,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冷清得诡异,所有房间都是漆黑一片。 她呼喊了两声,可是只有回音,没有回应。心底开始害怕起来,实在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朝着那延伸的洞口走去,看着好像不怎么远,可是一直走到近一个小时了,才走到那出口与,里面有微弱的光。 “有人么?有人在么?”她大声喊,可是依旧没回应。 慢慢向洞里走了过去,突然整个身子向被闪电击中一般一阵麻痹,膝盖一软,差点就站不稳。低下头看见四周地上荧光闪闪,竟然是一幅巨大的五行八卦的图样,而自己似乎不小心刚好踏了进去。一只脚在外一只脚在里的迟疑了片刻,发现身体接下来并没有什么不适,便继续往里面走了进去。 硬着头皮到了洞中间,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房间,她小心翼翼的开始上楼梯,年久失修歪歪扭扭的楼梯,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咯吱好像马上要塌掉的声音,害得她心怦怦直跳。 终于,到了门前,水琉璃咳嗽一声,小声问道:“有人在么?” 依旧没人回答,狠下心,推开门走了进去。她发现,屋里到处是符咒、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