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白首》 第一章?怕遇故人 疏崖嵖岈,塞北不分四季,常年风沙覆没,不见翠色,万物天地为所,难寻一方庇护,饥饿的秃鹰撕扯着模糊的天际,曜日之上,只有一片死寂。 孤销的望楼脚底染了一片红,白鸦嘶鸣一声打人头顶飞过,血色之中惹起一阵咒骂。 “怎么回事啊,这畜生今天疯了吧!”身着铁甲的糙汉咒骂了一声,把手中的锈了的战刀往身后一扬,就要斩下去劈了那白鸦,“老子今天非得劈死他个老东西!” “叮!”战刀带起一道银光,一分为二被打入了沙中。 “别惹事,忘了大帅吩咐过什么吗,这东西伤不得。”旁边的一个小兵放下手中断了一节的战刀,道,“咱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别跟只畜生置气。” “呸”糙汉放下刀,吐了一口吐沫“那就饶了这畜生。” 一旁的小兵点了点头,在糙汉肩上一拍,示意他继续搜索。 “二弟,你说这一片儿,真还有敌兵吗,咱可是都搜过一遍的。” “只剩这一片了,前个晚上还有人摸进了咱营帐里,险些要了秦将军的命,要不是他自己也有伤,还真能被他得了手!” “你瞧这人,明明败都败了,还做那些送命的事......” 突然间黄沙飞起,掩盖了说话的声音,远飞的白鸦翅膀扑棱一下被卷进了风里,两个人一下慌了张,手中刀剑已断,是天灾还是人祸?皆已无力反抗。 银光一闪,一身粗糙布衣的男子借着风势斩下一刀,血色弥漫,风沙愈烈,人影模糊消失在风沙中。 ...... 魏国军帐 弥河一战,由于梁国军队中出现叛徒,情报被泄露,梁军自是以惨败为结局,弥河两岸,遍地尸骨,腥味冲天,梁军被俘者无数。 俘虏营是新建的,许多地方还未完工,魏军为了节省人力,挑选俘虏中较强壮者修建营帐。 “嘿!患生,这边来!”将军打扮的人掀开帐子,冲里面人招了招手,呲牙咧嘴的扯出一个笑来。 “......”青衣男子抬眼瞥了下,放下手中的工作走出了营帐“有事?” “你记不记得几天前颜大将军来的时候说要挑几个俘虏?” “......记得,怎么了?” “你被选中了,今天你就收拾收拾离开俘虏营到我那去。”小将军挤眉弄眼的凑到青衣男子身旁,小声嘀咕道“将军府姑娘可不少,萧患生你可有福了......” 被称作萧患生的男子摇了摇头,“不去,没兴趣......还有啊秦振,你这么惦记将军府的姑娘,安未如知道吗?” 安未如是军队中有名的神医,人长得好看,脾气......很烈。 “咳,娘子啊......”秦振心虚的把眼光撇到其它地方,“这种事还是不让她知道比较好,你真不去啊,呆在这里有啥好的?” “好啊,这里挺好的。”萧患生歪了歪头,人畜无害的冲秦振一笑。 秦振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骂了一声“你这臭小子就知足吧,去大将军府做事儿总比被送去边关做苦力好。” 萧患生瞥了他一眼,面上浮现出了似笑非笑的意味,“秦振啊,大将军府的姑娘们是不是都很俊俏啊?” 秦振一怔,不疑有他,笑得很大声,“那可不,将军府的姑娘们可都是一副可人模样......” 秦振话还没说完,就见萧患生伸出自己修长的手放在他脸前晃了晃,然后一根一根把手指收回去。 秦振一时没有明白,也真像个傻子似的看着他的动作。 萧患生慢悠悠把自己最后一根手指收回去,然后对秦振露出了灿烂无比的笑容,顺便不忘了打招呼,“秦振,回见啊!” “哎?”秦振还没反应过来,后衣领子就让人揪起来了。 “你小子行啊,将军府的姑娘都很可人是吧?怎么着?还想娶一个回来?” 秦振不见其人只闻其声,熟悉的语调以及后颈处散发的凉气让他忍不住飙泪,“娘……娘子啊…” 安未如拧着他的耳朵转了几转,恶声恶气的说道“怎么,还知道我是你娘子啊?我看我要是来的不巧的话,你还不得醉卧美人怀啊!” “咳,娘子这是哪的话,我对你的心可是日月可鉴啊……我刚才不是……劝萧兄去将军府才这么说的嘛。”秦振后仰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凑到安未如耳边,先是轻啄了一下,然后悄咪咪的说,“娘子,这么多人呢,给,给点面子啊。” “咳。”萧患生最是看不得这种打情骂俏的画面,当前便尴尬的以一声干咳打断了二人,“秦将军,如果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啊?没事了,你先去吧。”秦振这个时候倒把初衷忘的一干二净了,挥了挥手把萧患生赶走了。 萧患生这边离了那打情骂俏的场地,一时也想不起去干什么——他已经很久没那么闲了。 他自幼学武,却是偷偷瞒着父亲,只因父亲厌恶梁国,不愿让他为之献力,胞弟也多加阻拦,可他还是偷偷入了军营,参军后一战成名,成了梁国最年轻的将军,可一朝战败,他成了没人知道身份的俘虏。 他不甘成为寄人篱下,任人驱使的奴隶。可事实就是如此。 秦振所提之事,他不是没考虑过,只不过他怕。 怕遇敌人。 怕遇故人。 第二章?伶牙俐齿 军营里的清晨带有烟硝的独特味道,薄雾笼罩着微弱的光芒覆盖在漫漫黄沙中。 “咳,咳……”江韵秦手中的手绢上顿时染了一片红,病态的脸上突然有了血色,“患生……” “我要死了啊……” “呼…呼……”萧患生猛然从床上惊起,他伸手抹去额上的冷汗,心口处的疼痛驱使他捂住自己的心口,脑海中那女子的模样始终不离开自己半分。 韵秦…… 他从床上下来,将帐门卷起,让冬日的冷风吹醒自己的头绪,终是让脑海中隐之不去的女子随风离开了心口。 帐外有小兵在巡逻,萧患生整理好心情一一打过招呼后,向伙房去了。 他昨天不是骗秦振,说实话,俘虏营的条件真不差,在战争期间,有吃有喝有地儿住就已经是很好的条件了。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被前面组团的俘虏和嘈杂声吸引了。他快步挤入人群中,探头看。 “大哥,怎么了这是?”萧患生小声询问着身旁的人。 “还能有什么事,这位可是俘虏营的营长,”旁边的人回答道,“俘虏营里他最大,什么都敢干,这不,有人惹到了他,他还不得揍这人好好出气?” “俘虏营营长?怎么之前没听说过他?” “嗐!他刚回来不久,没听说过很正常。”那人颇奇怪的瞅了他一眼,见萧患生打扮不似他们,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你是近来的俘虏吧,那就更正常了,咱这营长之前打死了几个俘虏,可惜家里有人,只关了几个月的禁闭就又放出来了,这一回来啊,又开始闹事,唉……” 人群中央嘈杂依旧,萧患生正想开口继续询问,人群突然急剧后退,穿出一片惊呼声。萧患生反应快,却也险些被身前一个身材魁梧的士兵踩了脚,他面色很差的向前看去。 一个俘虏打扮的青年人被从人群中扔了出来,摔在地上不知死活。既而从一旁走出来一个人,独眼,将军打扮,面相凶猛,一眼看去便知是个不好惹的主,只不过此人说话极冲,嘴臭的很。 “我呸,一个狗日的也敢跟我斗,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还跟老子扯什么大道理,呸!都是狗屁!在俘虏营里,记住喽,老子最大!”说完,往那人身上吐了口吐沫,抬了脚就要踩上这人的脑袋,他本身体格健壮,再加上火气上头,这一脚下去,料是神仙也救不了那倒霉的俘虏了。 最后这句话明显就是说给他们这群人听的,下马威也是给他们看的。 杀鸡儆猴。 萧患生皱眉,眉宇间带着些许的怒气,这种人,果真该打。于是他破开人群,猛冲几步,飞身一个回旋踢狠狠砸在了那所谓营长的脑袋上。 周围的嘈杂声一下消失,气氛沉寂了下来,半响才有人情不自禁的回过神来小声喊道,“好,打的好!” 那大汉抱着头在地上痛苦的呻吟了两声,好不容易被人抬起来,开口便骂道,“那个臭小子动的手?想死吗!” 萧患生冷笑了一声,“我。” “你敢打我?”那大汉把眼珠子一瞪,气势汹汹,看样子马上就要把萧患生五马分尸,“你知不知……” “不知道,”萧患生打断他,“你也别说你爹是谁你家里多厉害,我只是个俘虏,不认识不知道不了解你家。” 萧患生一笑,眼眯的很好看,“而且我在此孤身一人,有什么好怕你的?” “你!你……”营长似乎也没想到自己所要说的话全被堵死,当场脸涨的通红,头发几乎都要倒竖起来。 萧患生颇为挑衅的一耸肩,“怎么,要动手吗?” “来,来人,给我杀了他!” 闻言,有几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情愿的上前来,对着萧患生冲去。 萧患生眉头拧紧,紧握拳头,脚下一用力刚想出拳,一个好听、略显稚嫩的女声就从人群外传了出来。 “他是本小姐的人,我看谁敢动!” 一银装铠甲打扮的女子翻身下马,女子生得极为精巧,一双柳叶眉再加之眉宇间透露出的英气,更显得率性十足。待女子走近了,萧患生方才清楚了来人的模样,女子身上自带一种边塞女子特有的爽朗,况且瞧其模样,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 “颜钰祁,你好好的不回你那松卫军,又来俘虏营凑什么热闹!” “本小姐今天狩猎满载而归,心情好,不想与你多费口舌,赶紧带着你的人离开,否则,若是有心人再拿此事参你父亲一本,他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保不住你。”颜钰祁冷笑一声,语气及眉眼中都透露着不屑。 “颜钰祁!你别吓唬我,松卫军再厉害也管不了俘虏营,更何况……我才不怕你爹!”营长心虚的喊道。 萧患生见了这一幕不由得在心底嗤笑一声,这俘虏营营长也就是个纸老虎,狐假虎威而已,说到底也就是个半大点的孩子。 不过他忘了,自己也不比这两个人大很多。 颜钰祁也嗤笑了一声,不过是笑在了明面上,而且笑得很张狂,“我说,你怕我爹是人人皆知的事,别欺骗自己好吗?更何况,盯着你们家的人不止我爹一个,我爹治军严,也没功夫盯着你……”颜钰祁撸了撸马鬓毛,睨了他一眼,“总之,从狱里出来一趟不容易,看在你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好自为之。” “你……”男子又想说些什么,却被冷呵声打断。 “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颜钰祁说完,牵着马转身,“萧患生么?跟我来。” 被点名的萧患生在心中微微一惊,顶着身后杀人般的目光目不改色的紧跟了上去。 这颜钰祁……就是颜将军的女儿了吧,性子倒颇为爽辣……突然他脸色一黑,脚又隐隐作痛。 怎么办,他脚疼,需要军医! “颜小姐……”萧患生停下步子,见颜钰祁回头,脸不红心不跳的问,“可是因为进府一事?” “正是,家父派我前来接你入府。”颜钰祁道。 “不瞒颜小姐,我恐怕短时间内无法为颜将军效力了……” 颜钰祁果然疑惑,问,“为何?” 萧患生:“进来筋骨伤劳,内力有损,筋脉受堵,走路不便,身子颇为不爽,恐怕……” 颜钰祁吃惊:“可是受了内伤?可请过大夫?” 萧患生: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这怎能行,还是请人好好看看吧,既如此,近日就暂留在此好生调养,待身子好些再随我入府。” “这……患生便谢过小姐了……” “那我去请个大夫吧。” “不麻烦了,”萧患生摆了摆手,脸色如初,九分无辜,“在下不过是被人踩了脚,当真没有什么大碍……那么,颜小姐,在下先退下了。” 颜钰祁:“……” …… 第三章?难以名状 所以说,人不能作死。 萧患生是半夜被一蒙面人掳走的。 掳走的时间,大概在午夜;掳走的方式,迷魂药加一棍子……貌似是好几棍子;目的地,颜将军府;蒙面人,颜钰祁;帮凶,秦振。 大清早从马车的颠簸中被后脑勺的疼痛唤醒的萧患生有了如上的认知。 萧患生看着坐在马车另一边悠哉喝茶的颜钰祁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颜小姐,何苦用这种方式……” 颜钰祁放下茶盅,道“此言差矣,非我苦,苦者另有其人。” 我是挺苦的,萧患生心想,“何必强人所难呢?” “总得有人给爹爹几分面子,不然他会尴尬。” “哈,”萧患生苦笑一声,“小姐真是孝顺。” “多谢夸奖,你醒了吗?” “醒了……” 没醒是谁在和你说话? “醒了就好,”颜钰祁笑了,“醒了就出去赶车吧。” …… 这远离了大漠的景色终于带了些繁华的气息,太阳刚刚露头,朝霞铺天,大雁划过天边,破开云雾。 “……”萧患生与身旁之人互相嫌弃的瞧了一眼,萧患生冷哼一声,把头扭向一边。 “……”秦振干咳一声,“事出突然,纯属无奈之举……” “好一个无奈之举啊,”萧患生想到昨天之事不免有些牙根子疼,“想不到半天不见你愈发甜人了,昨天差点把我也糊弄过去!” “……不是差点,已经……” “……”萧患生“唰”的一声起身,抬腿就踹,换来秦振的痛苦哀嚎。 “等等等等别踹了,昨天皆我肺腑之言,绝无半分作假,”秦振见萧患生咬牙切齿没有半分要停手的意思,唰唰唰伸出三根手指,“我说真的,没骗你,我是真的同情你。” 轰的一声马车一偏轨道,轮子卡在了一个大缝里,任人怎么驱使都出不来。 “……这算报应吗?” “不……不算,这怎么能算哈哈哈……” 萧患生一脚踹在秦振屁股上,把他踹下了马车,“那抬车也不算报应吧?” “……”秦镇干笑两声,“当然。” 昨夜,月黑风高…… “咋样?那颜家小姐见过了吧?”秦振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慢悠悠从自个营帐里踱了出来。 “你又想干什么?”萧患生看他一眼,狐疑的把身子往后一仰,压低了声音道。 “哈哈哈哈你这是啥话,我能对你做什么……” “……” 如果不是秦振的表情及语气如此猥琐,萧患生就差点信了。 不过就算他要做什么,以萧患生的性子,也一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哎哎哎别走啊,”秦振伸手拉住萧患生的袖子,讨好的笑了笑,“患生,你走这么急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萧患生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揪成一团的袖子,叹道,“乏了。” “这怎么能呢……你看今日月色甚好,不如……”秦振搓了搓手。 “不如什么?”萧患生退后一步。 “不如……小酌一杯?” 萧患生:“不胜酒力……” 秦振:“怎会,当初你不还把营里好多兄弟都喝趴下了!” 萧患生:那不是我。 秦振:“是你,就是你。” 萧患生当真似的歪头认真想了想,半响后点头道,“好像真不是我。” “……” …… 尽管如此,萧患生最后还是被拉到篝火旁盘腿坐下了。 “说吧,到底什么事?” 秦振面色古怪,做贼似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凑到萧患生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萧患生听完话后,似笑非笑,强调拉的极长,“我谢谢你?” 秦振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就是充当个媒人,你看你丰神俊貌,颜钰祁又长的不错,啧” 秦振把两手食指突然一并,用肩膀撞了一下萧患生,“你看这不是郎才女貌嘛!” “……”萧患生眸色一深,转头喝了一口酒,“无聊。” “……你小子能不能上点心,多大了还没媳妇,正好颜将军也愁,你俩不如凑一凑……什么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萧患生顿了顿,重复道,“我有未婚妻。” “……你”秦振先怔了一会儿,然后面露喜悦,一拳就要捶上萧患生的肩。 萧患生仰面吞下一口烈酒,抹去嘴角的余酒,“死了。” 于是秦振的拳头尴尬的停留在了半空中,放也不是,捶也不是,僵持了半天,只好拐了个大弯,捶在了自己的左手掌心里。 “那个……不……不好意思啊……” “很久之前去世的,肺病……”萧患生看向明亮的月亮,眼里有东西在闪烁,微弱的光撒的阴影恰到好处,刚好让人瞧清楚了萧患生嘴角细小的弧度。 他在笑。 “我以为我爱极了她,以为对我来说她的死会像天塌了一样让我窒息,或者是那种细水长流的痛苦,让我一天天失了魂魄。但是都没有……” 秦振惊了一下回头看他。 “她死的时候,我觉得我解脱了,感情上的感觉,或许只有愧疚与不舍……我知道,纵然有百分感觉,也绝对没有爱……” 不是两情相悦的爱情,是对互相的折磨。 “咳,那个,其实……”秦振见萧患生看向自己,干咳一声,道,“其实我明白这种感觉。” “……” “其实道理很简单啊,我小时候不爱读史书,喜欢听些山野趣事,看那些偏文怪志,可父亲觉得我不能当个莽夫,就算当莽夫也要当有文化的莽夫,就请夫子来教导我,让我看些名著诗词,可我就是不喜欢,和那一大堆书抗争了许久也未能有一知半解,父亲见状,只好随着我。我没了人管教,也没了书来烦恼,突然间不适,甚至不舍,可是我最终还是不爱读史书。”秦振也学他抬头望月,接道,“本来就走的错误的路,南辕北辙,怎么可能会到了正确的地方。” “是啊……你说得对……”萧患生好像叹了口气,有东西砸在了地上,不过月色微明,旁人看不清。 风大了。 萧患生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回房吧。” 走了一段路,眼前已经有些迷离了,萧患生随手扶了个东西,却不甚清楚的撇到一个蒙面人拎着棍子过来了,萧患生后脑勺被击中,眼前瞬间就黑了。 “该死……” …… 秦振满头大汗翻上了车,长吁一口气,“累死我了,终于出来了,快,赶路吧。” 萧患生和气的一笑,不知为何有些瘆人,“好,这就走。” 他猛地一甩马鞭,驾着马车开始狂奔,随之而来的是两声闷哼。 颜钰祁在马车里捂着自己的后脑勺呲牙咧嘴,“……” 萧患生笑容灿烂,马也配合的跑的很快。 秦振吃了一嘴的灰尘,结果还是只看见了马车后留下的烟尘,他脸色黑了黑,愤怒的拍掉自己衣袍上崭新的脚印。 “救!命!啊!” 第四章?求之不得 颜府的确是蛮气派,处处透露着一股将军大气。 萧患生递了令牌,随颜钰祁进了主府,府中所占居多的不是假山假水,而是一练武场,仆人带他们到达时,颜将军着一青衣手持长枪正在练武。 不是花架子,也不是毫无章法,颜将军颜燮自幼练武,如今尚不到不惑之年,早已不知经历过多少大大小小的战役,出手自然是招招带有杀气。 萧患生不由得自心里赞叹一声。虽说他也是将军出身,但毕竟年岁尚小,无论是见识还是招式,都比不得身经百战的颜将军。 正出神,耳边忽然传来破风之声,萧患生神尚未回来,却也是下意识一个后撤,长枪的残影便在眼前糊成了一片。 “哈,你这小子,我叫你你也完全不出声,怎么,莫不是被本将府中气派震破了胆!”粗犷笑声一下子炸在耳边。 萧患生后撤一步,移步侧身躲过一枪,“将军好气派。” 颜将军自身带有一番经历过拼搏厮杀者所有的戾气,他本就年岁不老,眉目又颇为清晰明朗,谈笑风生间不失年轻时的爽朗与直接。 “听说你武功不错,”颜燮挑眉,面色十分可气,挑衅之意明显,“打一场?” 分明是询问意见,手下动作却越发敏捷,萧患生苦笑一番,谢道,“谢将军抬爱,不过在下也可算是小辈,还望将军手下留情。” 颜燮笑了,长枪自上向下一压,“此言差矣,战场之上,无辈分高低,只有能力强弱。” “将军这可就是难为我了。”萧患生轻轻一笑,手掌砍在长枪之侧,身子微斜,手掌顺势一握一拉,向身侧带去,自己则划出长枪所及范围。 颜燮则步步紧逼,手中长枪往萧患生小腹处砸去,脚步则毫不停歇,脚尖勾起朝萧患生膝盖踢去。 “怎是难为,切磋切磋罢了!”话虽如此,可招招致命,分明就是给个下马威。 萧患生摇头苦叹,这下马威他到底是接不得啊。于是他纵身一跃,接下他一枪,而后一个侧翻,盘腿席地而坐。 颜燮:“……” 萧患生轻咳一声,顺了顺乱发,又拍了拍衣袍站起身,冲颜燮拱了拱手,“颜将军果然武功非凡,在下技不如人,心服口服。” 可怜颜燮年不过半百却差点一口气没吸上来,这小子太诈了,自己明明还没碰到他,他竟自己飞了出去。 颜钰祁更是直接,也不顾自家老爹的颜面,笑得前俯后仰。 “爹,你看你,人家才刚进府,你就这么粗鲁,你这么对待自己的座下宾,让外人怎么看我们颜府啊。” “不敢当不敢当,”萧患生见颜燮眉毛一动,暗道一声“奸诈”,先一步道罪,“在下不过是小小俘虏,怎敢称是颜将军的座下宾,颜小姐可莫要再打趣在下了。” 颜钰祁掩面一笑,“这话可错了,进我们将军府的,除了颜氏之人,入了花名册的奴仆,持帖的人外,只有将军府的座下宾了。” 颜燮顺完了气,就站在一旁笑呵呵的看大戏,完全没意识到自家闺女这可是在做黑心生意,他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接话,“正是正是。” ……这就是要自己表态度了…… 萧患生幽幽一叹气,“将军,小姐,不存在其他更好的路子了吗?” 两人齐齐摇头。 “那好吧,”萧患生把手伸进怀中,指尖轻轻一捏,“那就休怪在下无礼了……” 颜钰祁眯眼,颜燮则是握紧了长枪。 萧患生微微挑眼,唰的一声把怀里的东西亮了出来。 红纸黑字,皮上则是金晃晃的的两个大字——请帖。 颜钰祁:“……” 颜燮:“……” 萧患生拱手作揖,面上战战兢兢,实则满面笑意,“是在下唐突了。” “……”颜钰祁握拳,深呼吸,然后把请帖夺了过来,“……是我等的疏忽。” “来人,领贵去房。” 与此同时,颜府门外。 “站住,来者何人。” 风尘仆仆的秦振擦了擦脸上的汗,气喘吁吁的道,“秦府秦振,前来拜访颜将军。” “可持拜帖?” “拜帖?啊,有有有有有……有……”秦振掏了掏空空如也的衣袍,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顿时面色如腊,“……不好意思啊我没有,我走错了……” 房内…… 唉,萧患生支走了小侍,把自己摔在了床上,双手背在后脑下,一连串叹了好几口气,“太险了,差点中计……” 他将拜帖捏在手中,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幸亏我多留了个心眼,这回算是委屈秦振那小子了……” 他来自梁国,如果被俘不久便投靠了魏国,怎么说也不太能说的过去吧。 更何况,他心中还是有些许芥蒂的,毕竟,他落到如此境地,还是拜那人所赐,而他,身为梁国人,却是魏国派来的间谍。 他是所谓兄长,欺他防他。 他是所谓贤弟,骗他伤他。 “……唉,萧悴江……”萧患生收了请帖,眼神变得迷离,“……下一次……” ………… 弥河之畔 粗布灰衣男子一身血污,眼底隐约现了血红,手中的剑已经稀稀拉拉多了许多断口,而他步伐虚浮,路也已经走不稳。 “没有,没有……” 他仿佛要以血肉之躯剥开重重黄沙,脚下却越发空虚,踉跄一步扑倒在地。 “不可能,怎么会……怎么会没有……不信,我不信……” 他声音颤抖着,仿佛蕴含了后悔和难以置信。 黄沙无情,风声渐渐盖过余音…… 第五章?变故徒生 不知为何,自萧患生入府之后,颜家倒也没再派人来打扰他,他外出了几回,没碰见颜燮或是颜钰祁,他以为他们是在晾着他,自己也乐得自在,并没有多在意。 不过他的这种不在意,在目睹了颜府中人越来越稀疏之后,逐渐被风雨欲来的压迫逼退了。 这颜家,怕是出事了。 萧患生拦下院里的一个小侍,“哎兄弟,我在颜府打扰的时间也够久了,给贵府增添了许多不便,今日我便要离开了,便想给颜将军道个不是……不知,颜将军现在何处?” “将军有要事在身,现不在府内,”那小侍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公子若无急事,不如再多住几日。” 多住几日?现在的小侍都这么随便,主意都自己拿吗?心中有惑,萧患生面色如旧,笑道,“既然将军不在府中,我这人自然不能再如此叨扰贵府,那我便先行离去了,待将军归来,我再向他赔个不是。” “公子多礼了,我家将军不喜繁琐……” “这怎使得,礼数不可少,不过,你家二小姐可在,若是颜将军不在,我向颜二小姐赔罪也可。” “这……颜二小姐也不在。”小侍支支吾吾,显然有所顾忌和心虚。 “都不在?那你们府中还有谁在?” “……公子……”那小侍又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阵厉风打断,紧接着便倒飞而出。 “不好意思啊,有个虫子……不过小兄弟面生啊,”萧患生问道,“不是颜府的人吧?” 那小侍脸色又青又白,但也许是自觉武功不敌萧患生,竟是转身就逃。 “啧……竟是说中了……”萧患生没有动身追上,他看着那小侍的身影越来越远,然后向相反的方向去了。 不过这家伙也是,混进颜府前都不好好打探一番吗?颜钰祁是大小姐,下面全是男子,哪里来的颜二小姐。 果然,诺大的颜府如今只剩下了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萧患生不免疑惑,若是能将颜将军和颜钰祁拖住,那应该是军事紧急,可若是行军作战,家仆又为何会被支走? 难道是家事私仇? 萧患生舒了一口气,摇头,“这等浑水,不知是否该淌……” 若是家事,萧患生的确不知自己以何身份插手。于是他打定了注意,去寻秦振。 这时出府容易了不少,萧患生心虚的从马厩里顺了一匹骏马,出了侧门之后扬长而去。 泓顺茶馆。 虽是茶馆,也不免可住店打尖,秦振被双双抛弃,赌气住在了泓顺茶馆。萧患生到时,茶馆门面最后一根支撑房梁的柱子也体力不足,轰然倒下。 萧患生:“……” 萧患生挥了挥眼前的灰尘,袖子捂嘴翻身下马,眼前还不清明,肩上却多了一只手,萧患生回头,正对上幽幽墨眸,猝不及防吸了灰尘,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上不上不下。 “咳……咳咳……咳咳……咳……” 来人先是替他顺了顺气,然后无语道,“患生啊,真的,真的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啊,你刚来,那群人就走了……你看,巧不巧?” “……”萧患生见他没事,松了一口气,然后如同捕捉了什么,问,“那群人?哪群人?” “不知道,”秦振皱眉,“像是冲我来的,又好像不是冲我来的……” “……这什么意思?” “感觉……他们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呃……我身上的,或是我见过的……或者我很熟的……反正不是冲我这条命来的。”秦振搭住萧患生的肩,抹了一把脸上的灰,笑道,“反正我没事就行。” “……”这种话,怎么也不该自己说吧。 “哎对了,你怎么来了,怎么不呆在颜府享受你的贵待遇了?” 说到此事,萧患生正色,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给秦振听。 “……大致便是如此,你有什么想法?” “……你说,会不会刺杀我的人和这事有关?他们要找的东西,会不会在颜府里?” “也有可能……”萧患生歪了歪头,问,“找颜将军去?” “走着!” 秦振去了马肆也顺手牵了一匹马,“走吧,去哪?” “……去兵营。” “兵营?你怎知道要去兵营?” “我说我猜的,”萧患生眨眼,勾唇一笑,“你信吗?” 秦振翻身上马,调了个头看向他,“你别说,我还真信了。” 萧患生默默无语,与秦振对视片刻,两人双双大笑。 “好了好了,别闹了,”秦振收声,“说吧,你到底怎么知道要去兵营的?” 萧患生驾马上前,挥着马鞭回头看去,“都说了我是猜的!” 秦振追上去,企图与他并肩,“我才不信呢好吧,你才不是那么敢赌的人。” “唉,信不信可就是你的事了。” 萧患生笑着骑着马。 明明事态严重,可两人心中仿佛生了笑虫,让他们忍不住笑出了声。 “……”秦振的笑声戛然而止。 “……”萧患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远处便是兵营,却无操练之声,漫漫黄沙之中隐约现了些红。 萧患生顿了顿,与秦振对视一眼,目光骇然,然而下一瞬,两人便向兵营飞驰而去。 兵营门口,有个小兵正费力把最后一具尸体拖进营地,秦振认出了熟人,当即喊道,“大斌!” 小兵也认出了秦振,热泪盈眶,“秦将军!” “大斌,这儿发生了什么,怎么……颜将军不在吗?” “颜,颜将军来了,又走了,他走不久,就有一群盗贼来了……我们本就人手少……” “盗贼?”萧患生皱眉,看向秦振,“这儿怎么会有盗贼?再者,盗贼会自己找上门?” “就,就是盗贼,我认得的。” “你认得?”秦振压下声音,喝道,“说清楚!” “将军……是我们剿过的……土匪……是芹原山的……” “怎么可能?芹原山剿匪时不是所有匪徒全部被剿灭了吗?” “芹原山?剿匪?”萧患生疑惑。 “呼……先进去吧,收拾好残局再说。”秦振黑着脸进了军营。 营内勉强还能算得上干净,秦振领萧患生进了帐内,见他端正好了坐姿,放才清了清嗓,缓缓道来,“两年前,由于和秦国打仗,边境管辖松散,导致土匪盗贼作乱,最让人头疼的,便是芹原山土匪了,那简直就是土匪窝啊,大大小小的土匪营寨散落在山中,其中势力最大的,是岐山帮营寨,圣上下了死命令,命我们半月之内务必剿灭芹原山土匪,颜将军集结了大批人马,带领将士们花费七天一举剿灭了岐山帮,但由于土匪人数较多,当时又尸横遍野,我们无法判断是否抓住的是岐山帮头目,便草草回复了圣上……” “所以说,如果袭营的真是岐山帮余孽,那他们就是要报仇了。” 萧患生眉头紧锁,目光紧紧盯住了锁花的木椅,“既如此,将军打算如何?” 称呼已然变为了将军。 秦振眸色一沉,语气冷凝,“新仇旧恨,一起算!” 萧患生扣了扣桌面,冷声道,“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颜将军商量对策,他们来的突兀,走的及时,想必定是有所预备。” “……”秦振一听,方才的气势突然一泄,整个身子就软了几分,“你都拿好主意了,刚才还问我干嘛?” “礼节不可少。” 萧患生掸了掸衣袍,起身面向帐外,“行了,打起精神来,这一次说不定,是你第一次单独带兵的机会。” “???”秦振眼瞪成了大年三十的红灯笼,一脸难以置信,“我……你……你咋知道我还没单独带过军?” 萧患生摊手,“经验……好了,走吧。” 秦振:“……” 经验!经验?等等,你个小兵俘虏哪来的经验? 萧患生早已走出了营帐,冲他挥手,“麻利儿的!” 第六章?深陷泥泞 “将军,目前未发现任何可疑人马。” 芹原山脚下,颜燮正带人搜索可疑人士,颜钰祁身着铁衣,驾马而来。 “父亲,山中也未有可疑人士。” 颜燮闻言皱眉,嘴角抿成了一道直线,“你说,他们会躲在哪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猜测,就是在这芹原山上。” ...... 秦振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抹了把汗,问一旁的萧患生,“哎,你说那群土匪会藏在什么地方?” 萧患生侧目,闻言,道,“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应该还在芹原山上。” “嗯,英雄所见略同!” 萧患生:“加快速度吧,如果我推测无误,那颜将军应该也在此处。” 秦振点了点头,手中马鞭一扬,便绝尘而去。 芹原山自两年前那场大战后,鲜有人至,偶尔有砍柴的樵夫上上下下。 秦振和萧患生迎面对上了正在搜寻的颜钰祁。 “……萧公子?你怎么在这?” “呃……说来话长……我们是来找颜将军的。” “我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们不知道吗?”秦振把眼一瞪,“兵营被岐山帮余孽偷袭了!” “什么?” “你们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来了,不觉得太巧了吗?”萧患生接道,“况且他们此次偷袭来的突然,想必早已计划好......最近这段时间可有不明人马进入历城地界吗?” “......这倒是没有......不过有一件事让我觉得蹊跷,半个月前,曾有一批商人来到历城。” “商人?”秦振不明觉厉的看了看颜钰祁,问,“这又怎么了?” “历城本就物质匮乏,边疆地区,又不盛产棉花布帛,也没有瓷器玉器的供应,既然如此,这批商人为什么大费周章的到历城来?专做赔本生意吗?” “对啊......查过商队的来历了吗?” “已经派人去查了,”颜钰祁眨了眨眼,带些歉意的看向萧患生,“实在不好意思了萧公子,把你扯到了这种事上。” “......”不知为何,萧患生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被算计了,“颜小姐不必自责,若能为颜将军办事,实在是我的荣幸......” 果然,竟然套我的话...... 颜钰祁眼中笑意加深,“那真是麻烦萧公子了。” “......”秦振觉得气氛不对,赶紧插进两人中间,打哈哈道,“哈哈哈哈哈你知不知道今天我在栈被人暗杀了。” 萧患生眉头一松,看着秦振炯炯有神的眼睛,颇为嫌弃的用手捏住秦振的脸让他转向颜钰祁,末了想了想又说,“暗杀了这三个字用的不是很妥当。” 颜钰祁冷漠脸,“嗯,知道了。” “哎你说,会不会暗杀我的人,和偷袭军营的人是一伙的,而且他们好像是为了找什么东西,”秦振拧了拧马鞭,歪了歪脑袋思索,道,“我觉得我身上应该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患生也是......会不会是你们颜府的东西?” “不可能!”颜钰祁甚至没有思索就回答道,萧患生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颜钰祁身上突然升起一股冷气,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于激烈,又接道,“我们府中不至于会有什么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的。” “这样吗?”萧患生一撇嘴角,刚刚颜钰祁的反应实在是太过激烈,令人起疑,然而他并不能当面质疑,便清了清嗓,说,“那不知颜将军在何处?” 颜钰祁低头,低声道,“跟我来吧。” “......”秦振收了眼色,默默闭上了嘴,落后了几步。 “怎么了?” “怪怪的。”萧患生道。 “什么?你说颜钰祁吗?” “她在隐瞒,隐瞒的什么?”萧患生见秦振丝毫未开窍,便敛了眸子,自言自语道,“难道说她知道那群人在找什么?” 思及此处,萧患生面色有些发冷,以至于见到颜燮时,萧患生的语气都怪怪的。 “......萧兄弟还好吧,怎么脸色如此之差?” 萧患生嘴角抖了抖,“没事,有点不舒服而已,小毛病......” “没事就好,那么今天便先回军营吧,左均,你带一队人马驻留在此处。” 颜燮身旁的一个将士领了命下去了,这时,一个家仆打扮的少年拨开士兵们,灰头灰脸的小跑过来,凑到颜燮耳边匆匆说了几句话。 萧患生于是脸色更加一言难尽。 颜燮说完了话,瞧见萧患生在一旁,不由得有些拘泥,“那个萧兄弟啊,今日之事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派人送你回去休息吧。” 萧患生:“......也好。” 秦振见萧患生要走,下意识伸手拽住他的袖子,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萧患生冲他摇了摇头,只好呐呐的松了手。 萧患生笑了笑,抱拳道,“既然将军要事在身,在下也不打扰了,让我回去俘虏营便可。” “这......也罢。” 见颜燮有同意的意思,颜钰祁有些焦急,“爹?” “有所怠慢,是我的不是,等此事解决,再向萧兄弟赔罪......” 萧患生说不出什么推辞的话了,便随着一个小兵去了。 奇怪,真是奇怪,萧患生想着,眸中是深深的疑惑,为什么,为什么颜将军会对自己如此,他是个俘虏,而且是小辈,为何他总是用平辈的语气与他对话? 不止这一点,颜燮......似乎是在防着他,不是不相信他,而是......忌惮什么。 萧患生越想越不明白,又不想再浪费自己的时间,无力的趴在马背上,任凭胯下的马跟随前边的小兵游荡。 颜钰祁目光追随着萧患生的背影,直到他在视线中消失,方有些嗔怒的看向颜燮,“爹,你搞什么鬼啊?” 颜燮摇了摇头,叹道,“晤歌啊,不是爹不让他参与进来,只不过......” “不过什么?”颜钰祁瞪他。 “......” 不过是,他已经陷进去了。 第七章?半途之友 萧患生起了个大早,几乎是和公鸡打鸣同步,他匆匆的洗漱完毕,换了身干净衣裳,去找秦振去了。 秦振昨晚偷偷来找他,先是声情并茂的诉说了一段兄弟情深的话,然后告诉他,“兄弟啊,你可是我的恩人,我可不能瞒你啊……” 萧患生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终于没忍住,把他揍了。揍完了,秦振才开始絮絮叨叨的说正事。 “是这样的,昨天你走后,我偷偷听颜将军说,那群人是回来找令牌的……” 萧患生点了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 “干……干啥?”秦振让他看的背后发毛,结结巴巴的问。 萧患生:“……没了?” “……昂” 萧患生感叹一声,瘫倒在床上,“虽然我很感谢你,但是……啊算了……你在我这别呆太久,先回去吧,明早再说……哦对了,注意安全。” 天蒙蒙亮。 所以当萧患生挺着惺忪的睡眼从窗户爬进秦振的房间,却发现秦振睡成了伸直了头的王八壳子时,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秦振是顶着杀气起床的。 “咳,我以前醒的挺早的。” “……知道了”萧患生十分嫌弃弃,“赶紧起床,不是说去探探芹原山来着?” 秦振收拾的速度十分可观,他们出发的时候,军营里还算安静。 萧患生和秦振特地找了一条隐秘的上山的路,扮成两个樵夫悄咪咪地上了山。 芹原山山中风景不错,树木丰茂,怪岩绝石,鲜有人至的原因,一是战乱过后戾气深重,二是传闻鬼神之说。 清晨时风飒飒,十分凉爽,偶尔吹起些水汽,打在人脸上凉飕飕。按理来说,边疆之地,按理说很难长出这么一座山,所以总有人说,这里闹鬼。 然而为什么闹鬼? 没人说的上来。 萧患生挥舞着手中的斧头,笑着回头看向秦振,“其实当个樵夫也实在不错……” 身后哪还有人影,秦振早不知道去了哪里。 “……秦……振?”萧患生背后一毛,脖子里好像被吹了口凉气,声音也随之一抖,“……这样挺吓人的……” 萧患生在人前从来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平日的淡然完全化作了云烟。 “秦振秦振……” 萧患生是极其怕鬼的,但他以为只有自己小的时候才会怕,这猝不及防的一个冷意,把那万年来没出现的恐惧激了出来。 恐惧战胜了理智。 萧患生握紧了手中的斧头,对准路旁的野树就是一通乱砍,一边砍一边碎碎念,“秦秦秦秦秦振!” 他把路旁那无辜的野树摧残了个遍,然后打了个冷颤,找了个大石头把自己一缩。 “噗嗤。”头顶上忽然传来熟悉的笑声。 萧患生动作一滞,抬头看去——秦振站在树枝上,抱着树干笑得前俯后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哈哈哈哈哈……原来你怕鬼哈哈哈哈哈……” “……” 萧患生手指被用劲攥的啪啪作响,本人脸色也差极了。 秦振没注意他的表情,笑得五官都拧在了一起,自然也注意不到萧患生手中扬起的斧头,“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哈哈哈哈哈我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啊!呃?!” 一把闪闪发光的斧子摇摇晃晃的挂在自己脸前的树干上。 秦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 “……你,给,我,滚!!” …… “郁光郁光,别生气了,”秦振讨好的凑到萧患生肩旁,一脸真诚,“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萧患生黑着脸没理他。 秦振啧了一声,又想说些什么,脚下却一松,哇了一声就往下坠去。 萧患生眼疾手快,攥住了秦振的手腕,“你别乱动,我拉你上来。” “我我我我我……等下!”秦振慌慌忙忙往坑里一看,先是被密密麻麻的刺吓破了胆,然后余光瞥见了一个洞口,“这里边儿,有个出入口。” “……”萧患生看他,“在哪个方位?” “……呃,就在我正前方。”秦振伸手指了指自己前方。 “……过得去吗?”萧患生看不见,就晃了晃胳膊,试图把人甩过去。 “不不行,别甩,我功夫还不够火候,过不去的,”秦振趴在洞口上方,抬头看向萧患生,“你,你行不行,咱俩换位置,我,我甩你!” 萧患生想了想,觉得可行,手下一用力,把人捞了上来。 秦振也不敢耽搁,换位之后紧攥着萧患生的手,把他放到洞口附近,刚要开口询问,手背上便一凉,手中一空。 “……哎?” 萧患生腰间用力,一个摆身跃进洞里。 ...... 天是亮的,洞里却越来越黑,萧患生不得不点了火折子,洞里石壁光滑,应该不是近期开垦,再加之洞里的蜡烛燃得所剩无几,萧患生判断,这石洞应该被开垦了一年之久。 萧患生正缓缓摸索着经过拐弯处,火光倒印在地上洒下的余晖中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影,那人影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突兀的火光,两个人同时顿在了原地,僵持住了,谁也不敢先有些大动作。 萧患生不是守株待兔之人,见双方僵持不下,猛地把火把掷到脚下,狠踩一把熄了火。 两个人身处黑暗之中,视线难免会差些,萧患生俯冲一步,一个侧摆腿扫向另一人,对方反应不及,以胳膊做挡,狠狠挨了一记。 但同时对方也摸清了萧患生的方位,一个手肘对上了萧患生的腹部,一回合下来,双方谁都没有占到好处。 萧患生嗤了一声,也明白在既黑暗又狭窄的地方拳脚根本施展不开,便转身一个后踢,踹中那人后向洞口跑去。 对方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紧随而去。 秦振等的无聊,叼了根草蹲在洞口旁哼着听不出调的歌,耳边飞快的捕捉到了断断续续的打斗声,脸色一变,吐掉口里的草,找了根刚才无聊时砍的树枝子,站在离洞口不远处摆好了架势。 两道人影向继跃上地面,萧患生闻身后破风声,回身一个飞踹,那人匆匆躲过,脚下一用力向前擦了几米后以手作爪冲萧患生胸膛袭去。 秦振瞅着了机会,手中的树枝狠狠朝那人面门砸去,来人一惊,下意识伸手抵挡,见此破绽,萧患生眼睛一眯,抓住来人手腕一个过肩摔把人摔在了地上。 萧患生:“你是谁?” 来人捂着胸口咳了几声,闻言一怔,然后喝到,“你这人!你问我是谁,我还想问你是谁呢!” 秦振:“......” 秦振:“咳,这位公子啊实在不好意思......” 来人拍了拍灰,从地上爬起来,“不好意思有什么用啊!该打的也打了......” “......公子贵姓?” 那人没好气的接道,“柳,柳誉卿。” 萧患生皱了皱眉,绷住自己微抽的嘴角,“萧患生。” 秦振强忍笑意,“秦振。” 柳誉卿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但见两人好像一本正经,也没太在意,直到他闻见了一阵臭味。 柳誉卿黑着脸回头看去,果真在自己刚才倒下的地方发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 柳誉卿:“......” “......哪儿来的狗屎!!!” 第八章?吾命休矣 “我是来剿匪的……”柳誉卿换了干净衣服后,主动解释道。 萧患生挑了挑眉,“你自己?一个人?” 柳誉卿知道他什么意思,斜了他一眼,“擒贼先擒王,我一个就够了。” 柳誉卿顿了一顿,“你们呢,来干什么?” 秦振回答道,“和你一样,我们也来抓贼。” 这回轮到柳誉卿吃惊了,“就你们两个?” 萧患生笑道,“擒贼先擒王,两个刚刚好。” 柳誉卿无话可说,就问,“你们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萧患生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个坑,心想,既然柳誉卿是和他迎面对上的,那应该是已经走完了那条路,于是便问,“那尽头是什么?” “……是岔路口,一共三条,我自己一个人不敢冒险。” “柳兄觉得出口通向哪里?”秦振正色道。 柳誉卿沉吟片刻,斟酌的回答,“这条路一般很少有人走,山中也没有什么野兽,打猎的、砍柴的都少,既然如此,这个坑的来历就很值得玩味了。” 萧患生皱了皱眉,心中已了然,“你的意思是是芹原山的土匪?” 柳誉卿点了点头。 萧患生略一停顿,又道,“你刚才说……洞里一共有三条岔路?” 柳誉卿点头,“萧兄是想……我们三个人……” “既然怀疑,就应该查到底,不是吗?”萧患生勾了勾嘴角,笑着走到坑边,往下看去,“这么好的机会,我想你也应该不会放弃吧!” 柳誉卿垂下眼帘,“萧兄所言极是,这种机会,我自然是想把握的。” 秦振把右拳砸进左掌里。 “既然如此,大家的目的只有一个,不如就此结伴,一探究竟。” 柳誉卿自然不会不同意,“既然二位不嫌弃,我自然愿意一同而去。” 三人一拍即合。 由于秦振武功不及二人,二人先是费了劲,把吓得要死的秦振扔进洞里,最后才双双跃进洞里。 烛光曳曳。 路很长,萧患生逐渐从石壁上感觉到了湿意,有水滴从洞顶坠落,当下皱了皱眉,问道,“不要告诉我,我们头顶上有水。” 秦振上牙磕了一下下牙,小心翼翼的说道,“这边儿是山谷,地图显示……我猜测,我们头顶应该就是芹原湖……” “……”萧患生一怔,明白这是走进了湖底,咬了咬牙,道,“这个石壁结实吗?” “貌似……不结实,”柳誉卿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萧兄秦兄你们过来看……” 柳誉卿用手指点了点石壁,萧患生和秦振目光所及之处,赫然一条裂缝,裂缝边缘还渗着水。 三个人目瞪口呆的互相看了一圈。 “目测还能坚持一段时间,”萧患生说,“继续走吧。” “……”落在后面的秦振凉飕飕的回答道,“你觉得是我们到尽头快,还是……这个洞塌了快?” 萧患生睨了他一眼,“我觉得你离要挨揍更快。” “……” 秦振哑了火,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其实这个石洞还算结实,只不过是最近芹原山瀑布断流,水源不流通,导致湖里积水变多,石洞才有了裂缝。 三人走了不多久,视野变开阔了不少,秦振懒懒散散地伸了个懒腰,哈欠打到一半突然憋在了嗓子眼里,“……那……患生?” 萧患生回过头来,“怎么了?” 秦振伸出手指,虚点了点萧患生的背后,“你……背后有只蜘蛛……” 完了还伸手比划了比划大小,“呃……反正不小……” 萧患生脸色发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往自己背后一捞。 “萧兄别动!”柳誉卿低声一喝,抓住萧患生的手腕,“这种蜘蛛在芹原山中不常见,因此很多人不知道它……” 他拔出自己的剑,用剑尖将蜘蛛挑了下来,“这蜘蛛是有毒的……” 萧患生感觉到了剑间上的丝丝凉意,身子随之一僵,蜘蛛被挑开时,蛛腿已经刺破了衣服。 萧患生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涌上了些奇怪的感觉,萧患生硬压下心头的异样,冲柳誉卿拱了拱手,“这次可是多谢柳兄了。” 柳誉卿摆手,“萧兄言重了。” 秦振见萧患生松下僵硬的身子,不由得磨了磨自己的下巴,“患生?” “怎么?” “你……莫不是……害怕蜘蛛?” 萧患生:“……” “噗,”柳誉卿低声一笑,“萧兄也许只不过是害怕蜘蛛有毒吧……” 萧患生觉得这种事情会越抹越黑,干脆不解释,甩了衣袍不理二人就径直向前。 秦振和柳誉卿跟在后面哼哧哼哧的笑。 萧患生不说话,鼓足了劲儿一焖子往前走,秦振自知估计要被揍,也不敢去触萧患生的霉头,憋着笑跟在后头,不敢弄出什么大动静。 …… “……萧兄,前面就是岔口了,”柳誉卿开口提醒道。 萧患生点头,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岔路了,分头走?” “自然只能分头走了。”秦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那……怎么分?总不可能这三条路都是对的,”萧患生顿了顿,舔一下上牙,啧了一声,“柳兄,你先选?” “这种事没什么好推辞的,我就走中间那条吧。” 柳誉卿点了点头,扶着岔口的石壁,回头道,“萧兄,秦兄,多加小心。” 秦振点头,萧患生则是回之一笑。 “那我也去了。”秦振迈步走向左侧。 “等等,”萧患生叫住秦振,思考了半天,道,“我们见的那条裂缝,不只是自然因素造成的。” “……?”秦振皱眉,要问些什么,却被萧患生打断。 萧患生:“多加注意,如果你那条路有任何不对,立刻返回,如若出了岔路后没了退路,就进柳誉卿选的那条,明白吗?” “……?为什么?找你不行吗?” “我不知道,但我猜测,柳誉卿选的那条路,十有八九是能走到头的,”萧患生拍了拍秦振的肩膀,“去吧。” 秦振心有疑惑,但也知道此时时机不对,只好点了点头,迈进了岔口。 萧患生也转身走向自己的岔路,临了深深地看了一眼中间的岔口,而后一撩衣袍,大步迈入。 萧患生选的路着实不太好走,前方越来越窄,能听见的水声越来越大,萧患生直觉自己已经走到死胡同了。 果然再往前就是一片黑。 萧患生感叹一声时运不济,正要转身返回,余光瞥见尽头石壁上稀稀拉拉的裂缝,脸色一变,快步上前摸上石壁。 石壁里头有什么东西在流动着,萧患生仿佛感觉到了震动,他不敢再耽搁,当机立断转身就跑。 跑了一段路,萧患生隐隐约约觉得路不太对,周遭的细微仿佛在告诉他,有人来过了。 果然,当他一扶石壁时,手下的凸起沉了下去,耳边立即传来了一阵磕磕啦啦的,夹带着破风声的声音。 他一个急刹,后翻躲过迎面而来的箭矢。 怎么回事?他一路摸过来的,为什么现在会突然冒出这种东西?萧患生脸色十分不好,他再一个前滚翻加倒立,狼狈的躲过两只箭。 除非……有人在他经过后,动了手脚…… 萧患生来不及多想,在前有夺命连环箭,后有滔滔湖水的情况下,他只能一心一意的应对飞来的箭矢。 萧患生一掌劈开飞来的箭矢,脚下生力,挡下一支,最后四肢都用上之后,迎面的一支只得被他匆忙的在关键一刻咬在了嘴里。 “……”萧患生十分庆幸箭上没毒。 他一路抵挡,好不容易回到了岔路,一刻也不敢犹豫的冲进了中间的路。 他在赌,赌这条路是对的。 他前方隐约还有动静,以自己的速度来看,柳誉卿应该早就到了头,那就是秦振了。 他心中稍微松了些,但石壁两旁的流水声越来越大,前方有碎石砸下,他悬着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萧患生目送着秦振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最终迎来了漫天的碎石和水流。 “……” 吾命休矣! 第九章?傲娇小伙 秦振后脚刚迈出洞口,突然一声巨响,身后的岩石猛然坍了下去,秦振反应不及,后脚一松,整个人倒了下去。 “秦兄小心!”柳誉卿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拽住秦振的手把他往前一拉,然后顺势往旁边一滚。 秦振张了张口,说话的声音被淹没在了突然爆发出来的水流当中,当下脸色大变,一把推开柳誉卿,“患生!” 结果人还没有什么动作,一双手先扣在了自己头上,把他的脸往地上一按。 “......” 柳誉卿:“得罪了。” 秦振摇了摇头,努力把自己窝在这狭小的庇护中,头顶是急湍而过的水流,夹杂着泥土的碎石砸下。 秦振被砸中了背,一口气还没喘完,就被黑影一整个给兜住了。 ...... 另一边的萧患生状况也并没有多良好,他拖着受伤的手臂像个水鬼一样从湖里爬上岸,然后任由自己倒在地上大口呼吸着。 他拨开贴在自己脸颊上的碎发,转了转自己的墨瞳,环视了一下自己周围。 “呼......” 结果他好不容易恢复了体力,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来准备先寻个出路时,一回头对上了一斧头。 他一个下腰把这斧头躲过去,跳到一旁。 一群人把他围住了。 “......”萧患生感叹自己总是走狗屎运。 尽管内心十分无语,面上却显示的是十分惊惧,“别...别杀我!” 芹原山上不会有人家居住,这么突兀的冒出这一大群人来,怎能不让人怀疑。 那群人估计是也没有想到萧患生会如此的听话,双双对视了一眼后,推了个少年把萧患生绑了。 萧患生自然是老老实实任他绑,见这小少年有些手忙脚乱,他甚至还伸手替他拽了拽自己身上的绳子。 小少年瞪了他一眼,恶狠狠的说,“干什么!放手!瞧不起我是吗?” 萧患生:“......” 萧患生笑了笑,摊了摊肩,把手放在身侧等他来绑,“哎小弟,你叫什么名字。” “闭嘴!”小少年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在萧患生屁股上踹了一脚,“谁是你小弟,叫大哥!” “......噗,”萧患生忍俊不禁,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少年作势要揍他。 “喂!干什么呢,想死是吧,还不快走!”有人催他。 小少年哦哦了几声,牵着绳子走去。 萧患生好笑的跟着他,在他身后压低了声音道,“喂,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原来是只纸老虎啊....呃......” 小少年一个手肘砸向萧患生腹部,“说了闭嘴!” 萧患生吃痛的一弯腰,打定了主意要逗逗这个小少年,“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就闭嘴。” “......” “要不然我就一直乱你......我能乱死你的。” “你这个人!老子叫路,路曳天,你哎哎哎哎哎疼疼疼......” 估计是两个人一直是交头接耳的,带头的几个人十分不爽,揪起路曳天的耳朵劈头盖脸的骂,“你小子干嘛呢!不想活了!天天这么多话说,说个屁啊!给我滚,滚后面去!” 萧患生被猛推了一把。 这些人倒是凶的厉害......萧患生这才想起来想一想秦振的安危,当时自己是看他出去了的,那他应该不至于也被卷进了水里。 那路通到哪里谁也说不准,萧患生祈祷着不要一路通进了土匪窝,要不然哪怕是有三头六臂,以秦振的手脚要逃出那里也是老天相助也帮不了的。 想着想着,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萧患生身子一震,下意识抬头看去。 “......” 押着萧患生的大汉怒骂,“他娘的,又是什么狗屁事!” “头......头......好像是发水了......” “发水?发你娘的水!”大汉一巴掌拍上说话的那个人。 “头,真发水了......”这小喽啰挨了打也不敢露出不满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大汉的身后。 大汉回头看去,正对上了萧患生。 萧患生慢慢移开脚步,让出了位置。 “!!!俺娘哎,真他妈发水了!愣着干啥?赶跑啊!” “......”萧患生就这样被弃了,但他是会自救的,自己反手一个扣,也不知怎么的就挣脱了绳扣。 他见刚才的小少年还愣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从山上喷涌而下的水,好心的拍了拍他的肩,提醒道,“小弟,这可是泥石流啊,不跑吗?” “我......我爹还在山上呢......我......我得找我爹......” “不是不让你找。”萧患生见泥石流越来越近,来不及浪费时间,扯住路曳天的衣服就跑。 “放开我!”路曳天打掉萧患生的手,转身向回跑去,“要跑你自己跑吧,我不会连累你的,我得找我爹!” “哎你这小屁孩!”萧患生在原地跺了两下脚,觉得以自己多年来受到的教育来说,把一个还是孩子的少年扔下这种行为他实在是做不出来,只好暗骂一声,运了轻功追上去,把人打晕了扛在肩上飞快的跃上了一个矮山坡。 他目送泥石流离去,略有些无语......这水......怎么上的山?没觉得洞里的路是上坡啊...... 萧患生见泥石流大势已去,扛起路曳天踩着泥泞上山去了。一路上他见到了不少山寨的残骸,但是都没有人迹残留,他叹了口气,本想放弃,脑中却闪过一张面容,让他一下红了眼眶。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腿一酸,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他已经很久想不起来他爹长什么样了,他爹死后,他再也没回过家了。 目光又落在了路曳天的脸上,他咬了咬牙,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把人往自己后背一捞,继续走着上山的路。 太阳不知不觉已经上了山头,刺眼的阳光洒在萧患生眼底,额上的汗顺着鬓角滑进胸膛。 路曳天好像醒了,在他身上动了动。 “你......” “......”萧患生哎呦了一声,把挣扎的路曳天从背后扔下来,“可醒了小兔崽子,累死我了可。” “我......你......”路曳天一副难以置信,吃了大亏的模样,“你,你做了什么?” 萧患生瘫倒在地,大口喘气,脸色难看,“你是什么表情?你自己晕倒了,我好心帮你,连句谢谢也没有?哎呦......看你身板不大,怎么死沉死沉的......” “我......我自己晕倒的?”路曳天小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萧患生,“你......你救我?” 萧患生十分不心虚的嗯了一声,反问道,“你以为呢?” 其实他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能晕这么久,结果自己自作自受,还得把这小子扛上山。 “谢......谢了。”路曳天仿佛从没道过谢一样,沉默半天后,扭扭捏捏的道,眼神乱瞟,反正始终不看萧患生一眼。 萧患生想笑,强忍着一板一眼的嗯了一声,不再搭理他。 “那个......那边是不是有人啊?”路曳天戳了戳萧患生,指着不远处的空地。 “?”萧患生起身,凑近看了看,脸色一变,“秦振???” 第十章?故人再现 秦振此刻把一辈子的狼狈通通用在了自己费力的手脚并用的往前爬的姿态被萧患生和一个外人看在了眼里这一刻,这时本来还有些清秀的面容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城里的小乞丐模样。 他咳出了一口血,搭着萧患生的肩膀虚弱的爬了起来,“患生,柳誉卿还在山上……” “我知道了……”萧患生把秦振软成烂泥的身子交给路曳天,自己则飞快的回头看了一眼,“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躲过泥石流后,被一群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黑衣人追杀......”秦振下意识攥紧了路曳天的手臂,咬牙切齿的道,“柳誉卿把他们引了开,我才能逃到这里......”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山,我上去找他。”萧患生拍了拍他的肩,试图让他放松些。 秦振看向他,“患生,小心些。” “放心吧,你下山去找颜将军便是。”萧患生点头,见路曳天眼中满是焦急,想了想安慰他道,“你也莫要担心,上山途中,我再帮你寻找你父亲的下落。” 临了,他回头看了一眼二人,运起轻功上山了。 ...... 颜将军的军队在山下集结,自然也听见了这震耳欲聋的声音,好在颜将军的军队纪律严明,不会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下自乱阵脚,也不至于失了方寸。 颜将军派出的小兵来报,说是泥石流。 颜燮虽心有疑惑,却也不乱阵脚飞快的整顿了军队准备撤离。 “晤歌,你带一队人马把刚刚经过的水沟挖宽挖深,记住,一定要快!” 颜钰祁重重一点头,挥手带走了一部分人马。 颜将军的军队中有一个军师,自称是神机妙算天枢子,早年做过算命先生,干的是见钱眼开,拿钱消灾的营当,后来还给人看风水。不过他有军事天赋,知道的也多,兜兜转转做了军师,指挥的战争,没有百战百胜,也是胜多余败的。 不过他有怪癖,明明年纪不是多大,却偏偏要留胡子遮住自己本来也算得上是清秀的面庞,而且尤其喜欢扇那羽扇,羽扇越破越好。 他这时捋了捋自己刚留出的还不长的胡子,扇着没剩下几根毛的羽扇,慢慢从队伍里踱了出来,“将军啊,这几日也没见老天爷给出什么大雨,这哪来的泥石流啊,我想定是有人在山上动过什么手脚......” 颜燮表示赞同,“不过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撤退,尽量避免人员伤亡......犹川,等泥石流过去后,你就带人上山。” “那当然了将军,我想这泥石流,不会对这群山贼毫无影响的......”天枢子晃了晃羽扇,一板一眼的道,“还有,我叫天枢子,不叫犹川。” “知道了,”颜燮转身留给了他个背影,“犹川。” “......” 天枢子,也就是犹川,说白了其实是颜燮心情好捡来的,颜燮那时被封为大帅,意气风发,决定携家人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散个心,然后被从半山坡上咕噜下来的一个人吸引了目光。当时捡他时,他一身破破烂烂,如星般的眸子却格外发亮。 破烂犹川说:“我乃鹏鸟,自也有鸿鹄之志。这江山太大,能容百川,星河灿烂,却人心破烂,我不愿苟活于世,与那些人同流合污,只愿有一日,我能指点这江山宏图伟业......” 颜燮抠了抠耳朵,不耐烦的打断他,“这种话我听得多了,直说吧,你想干什么?” 犹川的眸子亮的照醒了内心的桀骜,他说道,“我想做军师,能打胜仗的那种。” 颜燮颇不在意的哦了一声,道,“等你啥时候打得过我闺女再说吧......” 犹川大声地说道,“再给我一百年,我一定能做到!” 颜燮:“......” 所以最后颜燮还是留下了犹川,那一年,颜燮三十,犹川十九,而颜钰祁七岁...... 再说萧患生上山之后,一路上也算是平坦,只不过让他有些心慌的是,路上不时会有些打斗的痕迹以及稀稀拉拉的血迹。 他伸手捏了一把被血染红的土,惊喜的发现土是湿的,也就是说,有受伤的人刚刚从此经过,他飞速向前掠去,眼尖的瞧见前方不远处有人影攒动。 萧患生先是看见了除黑衣人之外的一个陌生人,然后就是那人身后“苟延残喘”的柳誉卿。他们受的伤不轻,可萧患生不能轻举妄动,对方有五个人,秦振解决了一个,柳誉卿解决了一个,现在还有三个。现在的三对三,充其量算是三对二。 那边的几个人自然僵持不住,两个伤员而已,黑衣人对付他们自然不用拼尽全力。 萧患生就是瞅准了这个时机,挑了个落单的上手了。 他身形十分诡异的绕到那人身后,拿着早就挑好了的有锋利边缘的石子,刺进了他的脖子。 他不是戏剧和话本子里那种以一敌百,武功盖世的大侠,自然没办法完全不引起那两人的注意,那两人也许是觉得他这个隐患威胁更大,叫嚣着冲过来了。 柳誉卿和那个陌生人也注意到了他,柳誉卿毕竟有武功保底,休息片刻后倒也有几分可战之力,总之也踉跄着冲过来了。 那位稍显憨的中年男子左顾右盼了一阵,也许是觉得如果有武器在手,局面也许还好控制些,便拉长了声音喊,“两位大侠可需要武器吗?” 萧患生与两个黑衣人交缠的脱不开身,随口说着,“剑就行,长枪最好......唉,随便!” 柳誉卿也说道,“随便。” 那中年男子应了一声,一下子没了影。 萧患生来不及去管他,柳誉卿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二人都察觉的出来,这两个黑衣人不像其他的几位一样好对付,身法灵敏,武功不低,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杀手,而且身法一致,像是出自什么杀手组织。 柳誉卿眸色沉了沉,像是从二人的身法中窥出了什么熟悉的东西,于是当他和萧患生背抵背时,他轻微的歪了歪头,小声说道,“萧兄,留活口。” 萧患生知道此时不宜多说,正要扭一扭脚踝冲上去,之前那男子又跑了回来,把手里的什么东西掷给了他们。 “两位大侠,接剑!” 萧患生和柳誉卿同时伸手接住。 入手的是磨砺的粗糙,萧患生低头看去,果真见手中物件有着剑的模样,但还残留着没削干净的树皮和树枝,“......” 他下意识瞄了一眼柳誉卿,发现他的同自己没有什么差别。 “两位大侠,将就一下。” 萧患生勾了勾唇角,“足够了!” 柳誉卿则爽朗一笑,“不挑。” 有了这不算武器的武器,萧患生解决二人的速度的确快多了,柳誉卿虽然有伤在身,但胜在和萧患生的配合默契,一来二去之下,两人竟也收拾了这两个黑衣杀手。 柳誉卿把两人绑在树上,拿他们的剑抵住他们的脖子,问道,“你们是来风楼的人,来风楼只接有权有势的人的单,说吧,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两名被绑的黑衣人自然不会透露出半个字,对视了一眼就要咬开牙里的毒包。不过萧患生快了一步,把他们的下巴卸掉了。 “你们要是不说,我们有的是方法撬开你们的嘴,不过那样的话,你们受的罪可就多了,”萧患生挑开黑衣人捂嘴的黑巾,拍了拍那人的脸,“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柳誉卿微微一笑,正要开口附和,耳朵一动,脸色一变,就要伸手拉开萧患生。 萧患生也注意到了自己身后的异样,身子一歪,伸手握向虚空,手掌攥下的那一刻,正巧握在了飞速而来的箭矢上,而此时那箭尖里黑衣人的面门仅一指之遥。 萧患生眉目一凛,发丝飞动,翻身躲过又一只箭矢,与此同时,另一只箭矢击中了萧患生手中握着的箭。 萧患生手掌被箭尾羽毛划破,吃痛松手,黑衣人也难逃一死。 柳誉卿也是狼狈翻身才堪堪躲过飞来的箭矢,几乎是同时与萧患生躲到了树后,冲着萧患生做口型,“萧兄?能知道有几人吗?” 萧患生不知道为什么,脸色黑的吓人,受伤的手被紧攥的渗出了一手的血。 刚才的箭法,他再熟悉不过了,他脑海中终于有一个人缓缓现了身影。 柳誉卿小声呼唤他,“萧兄......你还好吗?” 萧患生阴森森的抬头,声音低沉,“一个,只有一个人......” 第十一章?一见倾心 柳誉卿先是被他的语气震了一下,然后眯了眯眼重复了一遍,“一人?就一人?” 萧患生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绝不会错......” 萧悴江的箭术他绝不可能认错。 他与萧悴江一同长大,十一二岁正是心性最为外露的时候,争强好胜,更何况是亲兄弟俩,礼乐射御书数中唯有一射,他无论如何努力也赢不了萧悴江半分。请来的先生夸他说是一等一的神射手,他没少因为这个吃过味。 后来进山打猎,萧悴江用了和刚才一样的方法从他手中抢到了一只上等的红狐。 萧患生心里有什么东西慢慢的沉下去了,墨色的眼眸里的阴鸷不知因何被慢慢压制直到消散,他给了柳誉卿一个放心的眼神后,慢慢把自己的身子露出树后。 “萧兄?”柳誉卿身子动了动,要阻止他。 “嘘......”萧患生冲他摇了摇头,终于慢慢走出了阴影。 他没说话,对面也没了动静。 萧患生倚着树干坐下,或许他也知道对面的人不会出来,也许那人早就走了,也许一直在看着他。而自己,想问问他,为什么在最后背叛自己,为什么当时派人杀他,为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了什么落地的声音,然后有人跑了。萧患生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人是跑的,是叶子的声音,还是那人模糊的身影,他也不知道...... 他伸手招呼了尚在躲藏的柳誉卿,自己率先迈步去了对面的林子。柳誉卿只好赶快跟上去了。 “......” 萧患生看到了地上被遗落的弓箭,以及滴落在落叶上的星星血迹。 柳誉卿看着萧患生僵硬的后背,识相的没有开口,他看着萧患生小心翼翼的把这把弓箭收起来,然后把血迹默默擦掉,最后却还是没有忍住心中的好奇,“萧兄......这个人......你认识?对你很重要吗?” “......”萧患生默视了自己手中的弓箭,僵硬的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无论怎么看都很怪异的笑容,“算是吧......” 那他为什么要杀你......柳誉卿直觉这个问题最好不要问出来,于是他抿了抿嘴,把那话兜在了肚子里打磨后,问,“那......下山?” 一旁突然窜出了刚刚不知道去哪了的中年男子,“大侠大侠,多谢大侠的救命之恩......哦我叫路严,是是是......” 是什么却无论如何说不出来了。 萧患生收拾好了心情,看向他,“是土匪?” “呃......”路严搔了搔后脑勺,呐呐的回答,“......其实,也不算是,我只不过是个做饭的,没干过什么坏事的......” 柳誉卿不是多么在意的笑着,“那你应该见过芹原山的土匪头子什么的,他们的老巢在哪里你也是知道的吧?” “这个,我只不过是个做饭的,怎么见得到那么大的官......” “他们可算不上是官,他们是匪,”萧患生道,“还有,你姓路......路曳天是你儿子吗?” “啊我儿子,哎呦把那臭小子忘没影了!”路严猛一拍大腿,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差一些就老泪纵横,“大,大侠,你......你见着我儿子了对吧?” “......”萧患生难得的被噎了一下,抬手就想扶额,“现在应该在山下了,他挺着急你的......” “我,我也着急他,咱,咱要不下山吧。” “也好,萧兄,不如就下山吧,泥石流一来,也许土匪们会有了防备,我们不如先下山,从长计议也好。”柳誉卿赞同道。 萧患生如今心力交瘁,自然不会再在山中逗留,一行人就互相搀扶着下了山。 山下的颜燮碰上了秦振,得知萧患生还在山上,也许会有生命危险,不敢耽搁,立马让人跟着把秦振送来的路曳天上山去了。 两拨人马自然不至于生生错过。 路曳天飞快地冲到路严身前,“爹!!!” 路严则是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掌,“叫什么叫!没出息!” 路曳天吸了吸鼻子,把刚才那副模样嗖的一声不知道扔去了哪里,“呵,你这么不靠谱的人,果真是直接忘了我这个便宜儿子了吧。” “......”萧患生不知道为什么竟从这对父子身上看出了些苦大仇深。 之前的互相担心难道都是假的? 萧患生百思不得其解,“你们......关系不好?” “好,好得很!”两个人同时看向萧患生。 路曳天的目光里是警告,路严则是佯怒。估计二人这是在提醒他不要乱说。 萧患生:“......” 萧患生:“哎呦,咱赶紧下山吧......” 这个话题转的极为生硬,但是又有谁会说呢。 颜燮的军队躲过了泥石流之后,在山脚下寻到了一处没被糟蹋的平地,就地扎营。 是之前叫大斌的小兵先发现了他们这一群人,他张牙舞爪的咋呼了几声,让萧患生有些头疼。他这么一嚷嚷,颜钰祁马上就冲出来了,秦振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 “患生,柳兄,都没事吧?” 萧患生笑着应了一声,“除了受了伤,其他都没事......” “......”颜钰祁也许是觉得自己这么冲出来有些突兀,轻咳了一声,佯怒的问道,“你怎么回事?不是不让你来了吗?” 萧患生下意识搓了搓鼻头,假装没听见,侧头和柳誉卿说话。 倒是柳誉卿,心不在焉的搭着话,眼却不自觉的飘向颜钰祁的面容,脸上也有了些绯红。 萧患生听着和他的问题完全不沾边的答案,再见柳誉卿看向颜钰祁的小目光,心里有些好笑,悄悄捅了捅柳誉卿的怀,“柳兄?我,给你让个位?” 柳誉卿闻言脸上绯色更浓,赶紧把自己快要黏在颜钰祁身上的眼移了回来,“咳,你,你说什么?” “柳兄肯定听见了吧,不然,你紧张什么?”萧患生打趣道。 “啊?”柳誉卿装傻,“萧兄,我真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颜钰祁见他不理自己,也不生气,反而心情很好的打断二人,“萧公子,这位是......” 萧患生敛了脸上放肆的笑,偷偷扭了柳誉卿一把,“哦,这位啊......” 还刻意的拉长了音。 “这是柳誉卿,山上遇见的。” 颜钰祁瘪嘴一笑,作了一礼,“原来是秦振说的柳公子。” 柳誉卿拘泥的拱出一礼,“小姐多礼......” 说完这几个字,柳誉卿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了,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萧患生。 萧患生怎不知道他内心的窘迫,笑道,“这位是颜钰祁,颜府大小姐。” 柳誉卿目光一敛,一顿后笑着,“原来是颜小姐,久闻小姐名声,今日有缘一见,是在下的福气。” 颜钰祁微微一笑,“是柳公子多礼了,请。” 颜钰祁把几人领进了主营,颜燮正在等他们。见他们进来,颜燮缓缓放下茶杯,抬了抬眼皮,“坐吧,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大致的事情秦振早就交代明白了,颜燮还是想听他们怎么解释。 萧患生啐了一口茶,缓缓说道,“土匪的确是在山上。” “我知道,说点别的。”颜燮轻轻拍了下桌子。 “我们发现了个密道......” “我知道......” “......”萧患生小声的说,“你都知道还问啥。” 颜燮叹了一口气,“为什么私自上山?” “......不知道,”萧患生摊手,“对不起将军,这个我是真不知道。” “......”颜燮这就明白了,他是套不出什么东西了,再加上他今日有些劳累,无奈的挥了挥手,让他们出去了。 萧患生得了自由,一放松身子,这才感觉到身上的伤,一时间疼的龇牙咧嘴。 颜钰祁在他身后轻笑一声,上来扶他,“受了伤还能这么逞能......” “......”萧患生身子一僵正想躲开,就被颜钰祁在自己伤口上一按,嗷了一声又被颜钰祁按下了身子。 他不由得想回头探寻柳誉卿的脸色。 柳誉卿抬头冲他一笑,只不过眼中有难掩的落寞。 于是萧患生更尴尬了。 但是他不由自主看向颜钰祁,颜钰祁生的面容姣好,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却有着独有的气质,让人感到很舒服。再加上性格不是扭扭捏捏的性子,也从不假装什么大家闺秀,相处起来也很容易。 突然他一个哆嗦,咳了一声,引来颜钰祁侧目。 他忙摆了摆手,“没事没事。” 该死,他怎么心跳突然这么快...... 也就是这一打岔,他错过了颜钰祁耳边浮起的绯红。可柳誉卿瞧得清楚,心里万分酸涩,脚下速度慢了几分,慢慢走在后头。 第十二章?露出马脚 次日一早,颜燮整装待发,一早就带着路曳天和路严上山了。萧患生方向感差,不适合在山上作战,就拒绝了颜钰祁的邀请。 他悄悄摸进了柳誉卿的帐里。 “柳兄,你早上,说的是真的?” 柳誉卿不置可否的点头,凑到他耳边小声的说,“那当然,来之前我早就打听好了,这土匪的大当家被缴之前得了一块木牌,听说持有这木牌的魏朝萧氏皇族人在夺嫡时能获得朝中一半老臣的支持,他这次卷土重来,就是为了这块玉牌......” 萧患生戏谑道,“可是这大当家又不是萧氏皇族人,他抢这东西有什么用,这烫手山芋到手了,未免麻烦......” 柳誉卿笑着,揽了萧患生的肩,“萧兄一看就是心性正直之人......要我说啊,换个身份难道还能有多难,只要经得起推敲,不怕人查,还不是想做谁就做谁......” “这倒是事实,”萧患生笑了笑,又问,“那你们魏国的皇帝呢?有这种东西流落在外,难道不会威胁到他吗?” “魏帝也派人找过,不过只是一直没有消息罢了,”柳誉卿压低了嗓子,略显阴森森的露出了自己一排牙,“不过他到底想不到这东西在颜府里吧......” 萧患生表示赞同。 魏国皇帝登基不久,根基尚不稳,朝中还有一些虎视眈眈的老臣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个时候若是有人拿着这块令牌上了门,他们也估计乐得看戏。 他也不知为何有些担心这魏国皇帝。 “那你觉得颜将军为何不把这块令牌交给皇上呢?”柳誉卿顺势问道。 “也许是怕吧......”萧患生沉吟着斟酌的开口,“毕竟这东西是烫手山芋,再加上颜将军本也家大业大,若是让皇帝知道了他们私藏这东西,颜氏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就算亲自上交,皇上也会怀疑颜氏是不是存了些其他心思,一旦皇帝有了这种怀疑,颜将军很快就会失去帝心。” 萧患生突然就明白当时他问颜钰祁时,她为何要隐瞒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柳誉卿苦笑一声,“阻止土匪?揭发颜燮?待着别动?” “......”萧患生无奈地摇了摇头,“柳兄,你这可真是问倒我了......” 萧患生沉默了许久,最后抬起头来,“上山吧,无论如何,这山贼是必须要剿的,至于其他事......我觉得我们也没有掺和的立场吧,就装作不知道。” “莫听莫问莫掺和......”柳誉卿只好摊了摊手,以实际行动证明他们还是要上山的。 颜燮的大部队早就出发了,萧患生和柳誉卿从昨天的路摸上了山,寻着大部队的踪迹到了半山腰。 颜燮的队伍和山贼正面对峙着,谁也不先出招。 萧患生和柳誉卿趴在小山包后,对视了一眼。 “......现在呢?偷袭?”柳誉卿问道。 萧患生:“擒贼先擒王,抄家先掏窝。” 柳誉卿:“......” 柳誉卿:“明白了,放火还是放狗?” 萧患生见他明白自己意思,幽幽一笑,“当然是,关门。” 柳誉卿拽住他的衣襟,直勾勾的盯紧他,像要用眼神把他戳出一个洞来,“人多怎么办?” 萧患生抽出衣摆,从小山包侧面闪出去了,头也没回,“装看不见呗。” 柳誉卿无奈的抽了抽嘴,跟上去了。 两人从侧栏翻进了寨子里,他俩这是偷袭,自然不能弄出什么引人注意的大动静。但偏偏就是有东西不配合,寨子角落拴着的一条大黄狗看见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十分不给面子的开始乱吠。 萧患生对它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大黄狗:“......汪汪汪汪汪汪汪嗷......” 萧患生拿绳子把它的嘴给绑了。 绑完之后,萧患生对柳誉卿打了个手势,自己窜树上去了。 柳誉卿飞快的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手帕塞进了自己嘴里,往脸上扑了一些灰,然后把绳子在自己身上转了几圈打了个结,顺势往地上一躺,萧患生则是十分配合的大喊一声。 不久就有人闻声寻来了,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瘦弱男子把柳誉卿扶起来,解了他身上的限制,忙问道,“怎么回事?有人来了?” 柳誉卿十分虚弱的抬了抬手指了指不远处,“......跑,跑去大门了......” 然后一个嗝屁装死了。 柳誉卿把眼偷偷睁开一个缝,看见那人叫了一群人跑去大门。结果自然是被从树上跳下来的萧患生截胡了。 萧患生拍着手踱来,“放心吧,都晕了,让我扔猪圈里去了。” 柳誉卿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脸上的灰,“既然如此,找个大人物玩玩?” “什么意思?”萧患生笑了笑,“你是说外面带着那群小贼的不是岐山帮当家的?” “答对了,”柳誉卿一拍手,“外面的一个当家的也没有。” “那人呢?” 柳誉卿:“两个酒囊饭袋,你说呢?” “明白了,”萧患生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那去厨房就好了吧。” 柳誉卿点头。 两个人转了一圈后,顺着饭香找到了厨房,萧患生在窗缝里往里看了看,冲柳誉卿比了个二。 “……”柳誉卿小声嗯了一声,掏出了个东西捅了捅萧患生的腰。 萧患生:“……” “......这是什么?”萧患生接过柳誉卿手里的东西,看了他一眼。 “蒙脸啊,”柳誉卿理所当然的率先把那块黑布蒙在了脸上,“偷袭啊,毕竟不光彩,就不要露脸了吧。” “......”萧患生以为这是柳誉卿一贯的作风,无奈的一边摇头,一边蒙上了这块“遮羞布”。 “话说回来,里面那个吃着大鱼大肉的人是谁?”萧患生问道。 “岐山帮的大当家,”柳誉卿探头看了一眼后,回答道,“你别疑惑,这个大当家不比以前那个,他可怕死得很,所有事都让小弟现冲,他伺机而动。” “这么一说,岐山帮是大不如前了?” “那可不是,大当家换成了个怕死的,二当家又从不露面,三当家是个草包,你说,岐山帮现在能好到哪去。”柳誉卿撇了撇嘴,不屑挂在了脸上,“就这群货色,若是没个带头的,根本翻不起什么浪来。” 萧患生:“听你这话,合着出谋划策的另有其人?” “也不过是个狗头军师罢了,不用担心,你我解决了里面这两个就好,不过也别大意,这俩人虽然指挥作战不行,武功还是可以的。” “这是自然,”萧患生向前摸了一步,“你解决那个胖子,我去解决那个酒囊饭袋。” 柳誉卿点头。 萧患生越到门前,粗暴直接的踹开门,“打劫!” 柳誉卿:“……只要命不要钱!” 里面的人正在啃着鸡腿,满脸是油,吓得一哆嗦,“来,来者何人?” 萧患生呵呵一笑,“要你命的人!” 吃饭的那两人对视一眼,在衣服上擦了擦油,一人提剑,一人持刀,冲萧患生和柳誉卿袭来。 萧患生早就做好了准备,两只胳膊一合力,往外一迎,袭向对方胸膛。对方手腕一转,推着刀面,刀剑直冲萧患生的前胸。萧患生面色如常,不见惊慌。手掌调换方向往刀面一推,把剑推了出去。对方也不紧不慢,手一顺劲,剑一个翻身拦腰斩来。 萧患生身子往后一仰,剑光从头顶窜过,斩下几缕断发。 柳誉卿自另人手下钻了空隙,见状一眯眼,将手里的石子甩了出去,刚好将斩下的剑刃打偏了一寸距离。萧患生也借这个机会后翻式踢向对方的手腕,那人吃痛松手,剑就要落地。 萧患生伸手一捞,将剑握在自己手中,与此同时柳誉卿被另一人甩出,两人对视一眼后,交换战圈。 萧患生横举剑柄,用力一推,把那人挡了回去,而后手腕一转,像那人小腹刺去,怎料此人轻功了得,轻轻一跃,稳稳落到萧患生身后,就落地时的缓冲蹲下,挥刀向萧患生小腿刺去。萧患生一转身,持刀由下向上一挑,挑开刺来的剑,剑锋忽的一转向其脖颈划去。 那人用刀去挡,萧患生的剑忽然向上用力一挑,那人只觉手指一震,大刀脱手而出,飞了老远落去地上。 此时萧患生的的剑也到了本来要到的位置,在那人脖颈上一挑,顿时让人没了命。 柳誉卿被挑开了脸上的黑巾,对面那人看得清楚正要喊出,柳誉卿眉目一凛,化拳锁向那人的喉咙,可怜那人连饶命也没喊出,就赴了黄泉。 萧患生:“柳兄好身手。” 第十三章?莫名怨气 柳誉卿随之一笑,“萧兄也不错啊。” “不及你不及你,”萧患生连连摆手,蕴着笑打趣道,“柳兄出手如风,目光如炬,让敌人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我怎能比得上柳兄。” “那萧兄觉得自己比在下几分?”柳誉卿随手找了个破扇子,一摇一摆的笑道。 萧患生手指捏了一点距离,十分谦虚的回答,“不多不多,至少半分。” “哪半分?” 萧患生:“目光如炬,足有半分......” “......” 结果自然是两个人大笑着出了小厨房。 “柳兄啊,你是哪里人士?” “京城,”柳誉卿回答,紧接着反问,“萧兄呢?” “也是京城,不过,此京城非彼京城。”萧患生眯眼一笑,满肚子坏水,任谁看都看得出来,“柳兄可有婚配?” “......”柳誉卿扶额一叹气,“萧兄这是故意为难我吧......” “这怎是难为,不过是好奇罢了,柳兄也可以选择不回答啊。”萧患生道,“听说颜家大小姐也并无婚配,不过,像她这样的人家,定也是要门当户对吧......” “萧兄所言差异,我见颜将军是豁达之人,颜小姐也并非是目光短浅之人,怎能如世俗一般追求那不公平的命运。”柳誉卿摇了摇头,缓慢移动着步子。 萧患生眯眼,“这也是说不准,毕竟感情这种事,还是要两厢情愿,不平等的感情,怎么也会滋生缝隙导致破裂......” 柳誉卿哈哈一笑,“说的是说的是。” 萧患生摇头晃脑,手里抓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折的树枝子,“柳兄也不必担心,也许真心总也能换来真情的。” 这话似乎意有所指,柳誉卿脚步一顿,笑容越发加深,“萧兄可有意中人?”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萧患生自作自受的扯了扯嘴角,“不曾有......” 柳誉卿:“萧兄也不必担心,总会遇见的。” 萧患生:“......” 两人聊得欢,颜燮那头也算顺利,岐山帮大不如前,军心散漫,难以指挥,对上指挥有度的军队自是抵抗不了多久。 颜钰祁带人收拾好了山头,非常了解萧患生的派人堵住了大门出口以及外墙。 萧患生跳上墙头时就对上了自愿堵在这里的天枢子。 萧患生:“......??!” 天枢子仰着头冲他摆摆手,“嘿!好久不见啊,萧......公子?” 萧患生蹲在墙头上没说话,他倒是记起了这个人,天枢子,在梁国曾经遇见过的算命先生。遇见天枢子的时候他年龄还不算大,离现在更是有十年之久,可天枢子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年轻算命先生可是很少见。 卦辞:时来运转喜气生,登台封神姜太公,危中虽有贵人扶,仍免心中自弃嫌,龙象气来扶家宅,将相之和挽心中,亲近莫要多嫌疑,远近自有明事理。 虽然他当时没有相信,但这卦辞竟然一直萦绕在他的心中。 天枢子犹川呵呵一笑,“萧公子不会是贵人多忘事,把我忘了吧?” 萧患生皱了皱眉。 柳誉卿跃上来对着面面相觑的萧患生和天枢子眨了眨眼,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萧患生跳下墙头,拍了拍衣摆,“怎么会不记得你,天枢子先生?” “承蒙萧将军记住我的大恩,”天枢子面色发冷,却仍在嘴角刮起了一抹笑,“我真是荣幸。” 话里的讥讽让萧患生生疑,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过这天枢子,“先生对我好像很有意见?” “我怎么敢有意见?”天枢子袍下掩盖住的拳紧攥着,声音颤抖,“你可是梁国受人敬仰的萧大将军,我一介布衣,怎么敢对你有意见。” 天枢子又说,“不过我没想到堂堂萧将军竟然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到了敌国当俘虏?哈哈哈哈哈原来你也有这一天啊......不过这样最好,我真的等你太久了......” 说完不去看萧患生的反应,自己一个转身走了。 “......”萧患生眉头皱得更紧了。 柳誉卿见气氛冷凝,跳下墙头斟酌着开口,“萧兄,这是......你也认识?” “一面之缘......”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萧患生拧住眉头,揉了揉微迷的眼,“也许我命里犯冲吧。” 这个人,除了算命时见过,他真的记不起来还从哪里见过他。 初时相见,他还是个半大的小子,被大不了多少的天枢子从街上拦下。 天枢子给他指了指自己手里拿着的写有测字算卦的布旗,笑盈盈的问,“在下见小郎君器宇轩昂,日后必成大器......” 萧患生被他的语气瘆了一下,再者他从来不信这装神弄鬼之事,挥了挥手打断他,“停!我没兴趣,你找别人吧。” 说完就要提步向前走。 萧患生:“......” 萧患生:“你把我给我放开。” 天枢子搂着萧患生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拨浪鼓一样摇头,“我不放!你不让我算我就不放!不放不放死也不放!” 萧患生身体僵硬,柱子似的站的绷直,“......你,大街上,成何体统!你真不放?你要是再不放手,信不信我揍你!” “你揍,你揍啊!你敢揍我我就敢喊,啊啊啊啊!打人了,强抢民男啊,救命啊,有人变态啊唔唔唔......” 萧患生顶着大街上一道道差异的目光,反手捂住天枢子的嘴,“闭嘴!” 天枢子眨着眼看向他,眼里满是得意。 萧患生无奈的垂下头叹气,“好好好,你算,我让你算!让你算还不行吗!” “早这样多好啊,”天枢子慢慢从萧患生身上下来,捡起刚刚被自己摔在地上的布旗,“来吧来吧,跟我来。” “......”萧患生跟在他后头,脸色有些黑,“你为什么非要给我算,给谁算不都一样啊?” “不一样!”天枢子在自己算命的铺子下坐下,示意萧患生坐在他对面,“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萧患生:“除了姓名长相家世年龄相貌性格之外,有什么不一样?” 天枢子把脸凑过来,眨着眼高深莫测的笑了,“天机,不可泄露。” “既然不可泄露,你还算个什么命......”萧患生小声嘟囔道。 天枢子低着头没听见,冲他伸出了手,“生辰八字。” 萧患生拿起毛笔。 天枢子:“哎哎哎好痒,你在干嘛?......我要你的生辰八字,谁让你写我手上了?!” 萧患生咧嘴冲他一笑。 “你又没给我纸。” “算了算了......哎呦哎呦,你这命格,真是奇了,我算了这么多年命,第一次遇见你这种的,果然我火眼金睛啊哈哈哈哈哈。” 萧患生:“卦辞呢?” 天枢子笑到疯魔,突然瞥到拐角处有个人探出头来,慌慌张张的把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塞到萧患生怀里,“哈哈哈哈我名天枢子,你可得记住我啊哈哈哈哈我走了,不送!” “......”萧患生看着他什么也没拿的空空如也的背影,有些怔愣,胡乱的把纸上的字扫了一遍,无语道,“神经病。” ...... “他变了......可是为什么?”萧患生自言自语道。 柳誉卿以为他在问自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谁知道呢。” 萧患生摇着头往前走去。 柳誉卿追上来,“萧兄,你打算去哪?” “去颜府吧,”萧患生遥遥望了一眼高挂的太阳,“反正逃不过的。” 而且,他想知道在天枢子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萧兄,不知道,我能不能也进颜府啊?”柳誉卿小声的问道,“我在京城没什么可牵挂的,也没地方可去了。” “可以一试,颜将军是不会放过人才的。”萧患生舒出一口气,又把笑意挂在了嘴边,“你是个人才,他肯定会招揽你的。” “萧兄又说笑了吧。”柳誉卿大笑着捅了萧患生一下。 “哎,这回可真没有,”萧患生笑着跑起来,“柳兄妄自菲薄了吧。” ...... 颜钰祁早早在山脚下等着萧患生了。 萧患生:“颜小姐怎么在这?” 颜钰祁先是对柳誉卿作了一揖,然后冲萧患生俏皮的眨了眨眼,“我早知道你会去颜府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去颜府了?” “不然你不会从这边下山,而是从其他地方偷偷溜走了,”颜钰祁踮脚凑到萧患生脸前,嫣然一笑,“可别小瞧了女人的直觉。” 萧患生屡次心灵受挫,“不敢,不敢......” 颜钰祁得意的一笑,心想,这次你可得乖乖的跟我回府了吧。 “......”柳誉卿心中苦涩,苦笑一声,“颜小姐,在下,有一事相求。” “柳公子尽管说。” “在下如今无处可去,不知能否在颜将军麾下讨一职?” “柳公子可是在说笑?”颜钰祁惊了一下,回神后笑道,“柳公子身手非凡,为人仗义,应该是我们请你留下呢。” 柳誉卿低着头,低声道,“那就多谢了。” 萧患生垂眼看他,嘴角不自觉的绷成了一条直线。 柳誉卿啊,你最好不要打什么坏心思...... 第十四章?进京之时 萧患生本着自己寄人篱下的优良心态,早早起了去了练武堂,没想到正好碰见了练完武的颜钰祁,颜钰祁擦了一下脸上的汗,叫住他,“萧公子,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告诉你,我们明天要去京城。” “去京城?”萧患生猛地顿住步子,歪头问道。 “对啊,”颜钰祁不明白萧患生为什么有这么大反应,“怎么了?” “......”萧患生皱眉,稳住心神,“怎么这么突然?” “不突然啊,每年这个时候皇上都要进行春狩,身边自然是要有人保护着京城的安危啊,我爹带领的松卫军是魏国编制最大的边城军,每年在这个时候都要带一部分军队去巡逻皇城。” 萧患生敏捷地抓到了重点,“那边疆怎么办,不怕有人趁机攻打边疆吗?” “不怕啊,边疆又不是只有我们松卫军这一种边城军,再说,周遭这几个小国的国君也会来我朝参加春狩,他们国君还在这儿呢,他们谁敢动手啊。”颜钰祁疑惑的瞅了一眼萧患生,问,“怎么,你们梁国没有春狩吗?” “...我之前在的部队不是边城军。” “那怪不得...不过看你的样子,你好像不是很情愿啊?” “......”萧患生两步作一步迈进正阁,临关门前扔下一句话,“不太喜欢长途跋涉罢了。” 颜钰祁从身后喊他,“对了还顺便要先开庆功会!” 萧患生险些被门槛绊倒。 庆功会,庆的是什么会他当然知道。 …… “啪!”青瓷的茶杯被人扫落在地上。 仿佛蕴含了滔天怒火。 “郁光啊郁光,爹真是小瞧了你的能耐,莫不是翅膀硬了连爹的话都不听了!” “爹,儿子不明白您为何如此动怒……”萧患生顶着左脸上的巴掌印,低声道。 “忘了我告诉过你梁国的事少去掺和吗!” “爹!可如今梁国与敌国开战,我们本是梁国子民,怎能坐视不管任由国破家亡。” “什么屁梁国子民?我萧翊就是死也不会承认这个名头,你若是执意要帮梁国,便是不认我这个爹!” “那爹就是让我对魏国犯下的如此行径坐视不管吗?”萧患生嘴硬道。 “我不管魏国做了什么,总之若是你为梁国效力,就不要怪爹不认你这个不孝子。” “大丈夫行的正坐的直,怎能一起自私而不顾他人性命,爹你从前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如今你可看清了,我萧翊便是那冷酷无情之人。” 谈话便不欢而散。 萧患生心中郁结,在正堂中碰见了早出晚归的萧悴江,萧悴江一眼便瞧中了萧患生脸色不好以及左脸颊上明显的巴掌印,当下便冷冷的奚落道,“怎么?萧公子如今还有脸回来?” “幸琅……” “我瞧着父亲如今火气正大,你还是不要在这呆着,省着碍着他的眼才是。” 萧悴江说完此话便甩袖而去,留下脸色愈发难看的萧患生在原地。 萧患生不免心口发疼,他本想着父亲就算生气,也不过动辄打他,却没想到这事正是父亲身上的逆鳞,冷暴力要比动手来的更让人难受些。 一月前,魏国向梁国开战,边疆地区安宁数十年,怎受得了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一时间竟是人心涣散,物资匮乏,赈灾物资也未送到,城中有好多人闹事,出了不少人命,朝廷下了命令征集城中强壮男子,充入军营,整装待发准备出战。 父亲虽然曾说过莫要插手梁国之事,但当官府预备填写充军名册时,由于片刻,还是心动了,他本想着事成之后再将此事告知父亲,生米煮成熟饭,父亲就算再生气也拿他没有办法,谁知父亲一气之下竟将他关在府中。 但他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只不过是怕父亲知道之后怒气更重。 他熟练的从后院低矮的墙上跳出府。 “兄长,你如此做法,怕是不妥吧?” 他听出是萧悴江的声音,没有理他。 萧悴江冷笑一声,倒是没有阻拦他,任由他去了。 萧患生心中有事时,总想着去东边的山头上一坐,而如今,东边的山头也是一片萧条,边疆战线便是在山跟前,此时正处下午,日头已落,山上了一层雾霾,远远的只能瞧见一些长相怪异的树木,将爪子伸出山外,仿佛索命的冤魂。 萧患生熟知山路,花了一钟头的时间爬到山头,站在山头往下看,入眼处遍地硝烟。 他不免想起父亲告诉他的话∶男儿生来便要做人中豪杰,唯唯诺诺怎能成为大丈夫。 他想,自古忠义难两全。 他违背了他爹,还是进了军营,他知道他父亲因此病倒,但他回不去家。 开战第一夜,他罕见的失了眠,于是准备在帐外走走,没成想遇见了同样睡不着的将军。 “将军,您怎么在这?” “患生啊,睡不着吗?” 将军拍了拍身边的空地,示意他坐下。 “嗯,睡不着,将军也是吗?” 将军笑着摇了摇头,“我第一次带兵打仗,是十年前了,那时候我年轻气盛,恨不能把一腔热血全部投身战场,而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年,你可知我此刻心中想的是什么?” “不知。” “我在想,会不会直接投降来的更好些。” 萧患生不解,“将军为何会有如此想法?” 将军转过头来看他,神情中多了一丝疲累,“若是你,你此时会有什么想法?是投降还是抵抗?” “自然是抵抗,投降只能换来一时的安定,寄人篱下十分屈辱,若是抵抗,尚有逆转之力。” “是啊……”将军把胳膊枕在后脑勺下,看着今日格外清晰的星星,“当年我也这么想的,的确,我们也赢了,可是那只是险胜,因为战争,无数人家破人亡,哀鸿遍野,我眼睁睁看着那些无辜的平民因为战争死去,我守住了国家的尊严,可我却高兴不起来,过了十年安稳日子,我才知道这种生活的来之不易,我再也不想见到当年的惨状了。” 萧患生想象的出来将军当年的心情,他无话可反驳。 “患生,若是有朝一日你当了将军,我希望你能记得,安稳日子的来之可贵。” …… 萧患生脚步顿了下来,“来之可贵嘛……”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飞过的几只鸟雀,心中早有了答案,他沦为俘虏,难道真的只是他那好弟弟一手促成的吗? 梁华帝不把士兵当人,他心中早有怨气,他亲眼见到过梁华帝派来的军队残杀灾民,他其实早就看不惯梁华帝的统治了吧,也许他的失败换来的投降能让梁国百姓好过些。 而所谓家国情怀,也许是受了他爹的影响,从头到尾都没他想的那么扎根。 他苦笑了一下,认命的收拾行李去了。 第十五章?京城风光 天边云雾染成青烟,轻重缓急,氤氲出波涛汹涌,孤帆冲破海浪。 皇城的繁华不同于边疆的偶有人气,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开铺子的小贩奋力的吆喝,小孩子的欢闹声,仿佛热闹的让死板的檐和瓦都要跳起舞来。 魏国的京城跟梁国其实有一点像,毕竟都在天子脚下,理应怀抱最无上的繁华,小贩一个接一个,闹市一街接一街,不知道什么美食的香气飘了很远,大概在魏国的什么特产,将孩子们的口水勾出来,似乎显得更热闹了。 萧患生一边牵着马,一边又要管好不知为何十分欢脱的秦振,心力交瘁。 除此之外,他最怕的是,在京城,不知什么时候,他也许就会碰上萧悴江。 “喂喂喂......患生?”秦振眼看着萧患生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十分无语的拽住他的后衣领,“你怎么了?睡着了?” “......”萧患生摁了摁眉心,叹气道,“心累......” “你啊,就是太紧张了,一刻也不放松,这么紧绷着自己怎么行,”秦振凑到萧患生身后,贱兮兮的道,“明天才进宫,今天晚上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萧患生见秦振的这个样子,哪能不知道他想去什么地方,“你啊,才几天没被安姑娘教训,这就忘了痛了?” 秦振从背后搂住萧患生的脖子,“你不说我不说,谁还会说啊。” “我会说!”颜钰祁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秦振:“......” 秦振一扶额,觉得颜钰祁出现的十分不识眼劲,“我说大小姐,咱能不能别这么神出鬼没的,你不是得先入宫吗?” 颜钰祁甩了甩自己的马鞭,仰头笑道,“宫里无聊啊,我就先出来了,我爹毕恭毕敬,皇帝又是个假正经,全程都是什么爱卿啊圣上啊,我听着甚是无趣。” 萧患生笑问道,“所以皇帝就让你出来了?” “对啊,他估计是看出来我心不在焉,就说让我可以先出宫,那我还不出来干什么......” “那你们皇帝也还是不错的,想当初我听皇帝讲话的......”萧患生突然住嘴,见颜钰祁和秦振都朝自己一脸疑惑的看来,顿了顿,面不改色的接道,“听他讲话的时候,他一个人在千军万马之前滔滔不断的讲什么家国大道理,说的那叫一个溜,连顿都不带打的,一说就是好几个时辰,下面的人都快睡着了,他还在上面讲个不停,那才叫一个无聊。” 颜钰祁同情道,“那这个就真的很惨了,你们皇帝也是够无聊的。” “可不嘛,”萧患生把手往后脑勺一垫,吹了口口哨,颇有几分小混混的风流......混账,“都说做皇帝至高无上,实则无聊至极,作业繁忙,内乱外斗,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 “这是你还没体会到当皇帝的滋味,”秦振从旁边酸溜溜的开口,“要知道当上皇上后,就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力,还能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吃穿玩乐喝都是最好的,多爽啊。” “......”萧患生的嘴角不自觉的一抽动,“我给你后宫三千佳丽你敢宠吗?给你皇帝的座位你敢坐吗?” 秦振:“......不敢宠,不敢坐......” 怎么可能敢宠,皇后当头,敢宠谁? 秦振觉得自己回答的过于干脆,显得很没面,企图极力补救,“但是想想还是可以的,再说了,不是所有人坐上皇位都是自愿的啊,也有被逼无奈的......” 萧患生淡淡的把他企图补救的路子截胡,“但至少这俩你都没占到......你还是光想想吧。” 秦振:“......” 颜钰祁看他俩斗得欢,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觉得萧公子说的有理。” 秦振:“没天理了啊!这什么世道啊......你俩这算什么?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串通一气?狐唱枭和?里勾外连?蛇蟠蚓结?引绳排根?” 颜钰祁笑着接话,“都不对,这叫蛇鼠一窝,臭味相投,表里为奸。” 萧患生心中瞬间想起一个词,脱口而出,“简称心有灵犀......” “......”颜钰祁俏皮的眨了眨眼,自己得逞,十分得意。 秦振:“......??!” “咳咳咳咳咳咳不是,”萧患生也意识到这个词有些不合适,尴尬的改口,“我的意思是,英雄所见略同......咳咱们这是要去哪,先去栈?” 秦振见他窘迫,感觉好笑,低声笑了起来。 颜钰祁也只是看着青石地砖,只笑不说话。 “......”萧患生十分尴尬,觉得应该做些其他的东西来转移一下注意力,正巧这时路过街上的小吃摊,萧患生就小碎步去了。 颜钰祁和秦振万万没想到萧患生竟然去买了些零嘴。 萧患生把两只手连带着手上的东西伸到两人面前,“桂花糕,芙蓉糕,茶饼,选吧......” 颜钰祁沉默后默默伸手,拿走了茶饼,秦振则是把剩下两种全捞到自己怀里了。 秦振:“这么巧,这两种我都喜欢吃......” 他以为这样就能让萧患生吃不到任何东西了,结果一回头却发现萧患生手里攥了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冰糖葫芦。 秦振:“这是从哪里来的?!” 萧患生用牙齿咬住一颗山楂,一个用力把它从原来的串上扯下来,然后一吞叼进嘴里,囫囵的摇了摇脑袋,“我藏起来了。” “为什么不拿出来,不然我一定选这个!” 萧患生捏住竹签的边,把它往秦振鼻下虚虚一晃,“因为我就是怕你抢啊......” 秦振撇了撇嘴,做出一副我毫不在意的表情,手下动作却不慢,朝糖葫芦劈去。 萧患生不会让他得逞,一个撤步把糖葫芦扯了回来,完了还顺便又从竹签上扯下一个山楂吞了。 秦振:“你别得意,三文一个,我再去买就好了。” 颜钰祁扑哧笑出声,“你俩都多大了,小孩子吃的东西你们俩还抢?” 秦振瞪她,“你懂什么,这叫做童真。” “好好好,童真童真,咱没长大的小秦公子想吃冰糖葫芦了,姐姐我去给你买哈哈哈哈哈......”颜钰祁倒是掏了钱袋真的去了,秦振自然是屁颠屁颠的跟上了。 萧患生就慢慢跟在后头,眼睛垂下,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倒影。 “哥,哥,吃糖葫芦吧,爹刚给了月钱,你的还没发,我请你。”白袍子的小顽童转身冲着后面笑,还有些婴儿肥的手指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红彤彤。 “好啊,我要撒很多很多的糖粉,等我发了钱,我就请你去吃街西的桂花茶饼,我听人家说那边的茶饼特别好吃,而且主要是甜,有小姑娘说能甜到心窝窝......”后面的小黑衣男童笑着应到,提了步子去追前面的白袍,“哎你跑得那么快干什么?我追不上你了,小心撞了人,回去爹教训你!” “不会的,不会撞到人的,再说了,爹不是去串门了吗,一时半会回不来的......”白袍子的衣袍逐渐看不见。 小黑衣男童扶额叹气间,前面就是一阵骚动。 ...... “对,不,起!”白袍子被小黑衣压住后脑勺十分不情愿,但还是大声的道了歉。 小黑衣拱了一手,“实在不好意思,吾弟顽皮,叨饶了贵人,我替他向您道歉。” 轿子里的人轻轻一笑,掀开轿帘探出头来,“不碍事,小孩子不小心罢了......” 这人见到两个孩子的相貌后,微微一顿,“倒是很像呢......” 白袍子和小黑衣对视了一眼。 这人又笑了,“想吃糖葫芦?” 小黑衣摇头,白袍子却小鸡啄米式点着头。 小黑衣:“你一定会被爹爹揍的。” 白袍子:“不要白不要,更何况是他撞的我。” 然后又做出很乖的样子。 这人差了人去买来了两串冰糖葫芦,糖葫芦上撒了厚厚的糖霜。 ...... 白袍子乖乖跟在小黑衣身后,舔着自己的糖葫芦,“哥,真的很甜呢。” 小黑衣无奈的笑着,“你可能真的要挨揍了。” “为什么?哎哎哎我的领子,谁......爹???” “又闯祸了吧!”一身青衣的青年男子脸上虽然恶狠狠的,但语气依旧很温煦,“说说吧,又是怎么回事?” “我没闯祸。”白袍子嘴硬道。 “还没闯祸?你只要一心虚步子就虚浮的厉害,老远我就看出来了,还说没闯祸!”男子把白袍子放下,看向小黑衣,“你是兄长,你说。” “呃,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就是,吃了一次免费的冰糖葫芦,不过他真的没有闯祸,真的!” 男子无奈的叹出一口气,知道这是兄弟连心了,死也不会说的,于是一手牵一个,领着回家了,“以后想吃什么和爹说,爹什么都能给你买,知道了吗?” “知道了爹,哥说街西的桂花茶饼很好吃,咱什么时候去吃啊?”白袍子说。 “对啊爹,要不咱现在就去吧?” “行行行,你说去,咱就去,爹听你俩的......” ...... 萧患生被秦振狠狠一拍肩膀,“你干什么呢?” “......还我干什么呢,你今天怎么了,叫你你总是不答声。” “哦我没事,走神了,”萧患生笑了笑,隐去眼底的湿润,“你说说明天我都需要做些什么吧......” 第十六章?故人相见 天公作美,本来多雨的皇城难得有了一天的风和日丽。 这次的宴会主要就是为了庆祝战争的胜利,颜燮作为受邀者,定是早早的就要到。 萧患生自然心情复杂。 秦振心疼地拍了拍萧患生的肩,“兄弟啊,想开一点儿吧,事已至此再多说什么也无益,倒不如既来之,则安之,对吧?” 萧患生甩开他的手,“除了认命我还有其他办法吗?” “也是。” 萧患生:“……” 萧患生:“对了,你们皇帝除了有点唠叨之外还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这可是私下议论圣上的是非,被有心人听去了可是死罪,”秦振小心翼翼奏到萧患生耳边,挑了挑眉耳语道,“不过我不怕告诉你,这当今圣上啊,可是相当记仇......相当!” 完了还不知所以然的往萧患生焦糊的伤上洒了把佐料,“知道啥叫相当吗?就是,十分!尤其!特别!甚是!非常!很!” 萧患生额上青筋一跳,“快闭嘴吧您!” 秦振瘪了瘪嘴,“你放心吧,圣上本就坐的位置远而高,你又不出头,不会被注意到的,再说了你又没犯罪,他怎么会为难你呢?所以啊,放宽心就好了,一切跟我同步就行。” “登高才望远啊,而且我不是在担心,只是问问而已,”萧患生无语的摆了摆头,扶了扶轿窗,余光从掀起的轿帘中撇到路旁又摆好了算命摊的天枢子,嘴角微微一抽,“这家伙一直这样吗?” “谁?”秦振往窗子边凑了凑,“哦,你说天枢子啊,他就这样,到了一个别的地方就准手痒算上几卦,很奇怪的人吧?” “......是挺怪的,哎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这天枢子的啊?” “这个啊,我想想,”秦振竖了根手指,“嗯应该是我十二,颜钰祁七岁的时候吧,他那个时候也才十九吧,听说是从梁国过来投靠颜将军的......怎么,你对他有兴趣?” “也可以说感兴趣吧,哎,颜将军没仔细查过他的底细吗?” “查了啊,没查出什么问题才留下的。” “那......都查出了什么?”萧患生语调微微上扬。 “呃,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颜钰祁肯定知道的,她也算是被天枢子带大的吧。”秦振不疑有他,无味的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 萧患生点了点头,把轿帘放下了。 这时外面忽然吹进来一阵风,把整个轿帘掀起来砸在了萧患生的脸上。 萧患生:“......” 秦振扑哧一笑,然后正色的冲外头努了努嘴,“看见刚才过去的那个了吗?那可是现在皇上身边最受宠的新官,脾气大着呢,注意点,别惹到他。” “没看见......叫什么?” “不清楚,只是能认得罢了。”秦振摆手。 萧患生探出头去时,只能看见消失在街角的一攫黑衣,因此他未多在意,嗯了一声就算应了。 此刻已经离宫门愈近了,秦振说的是云淡风轻,到头了却也紧张了起来。 萧患生:“......你,抖什么?” “我我没抖啊,你看错了吧。” “......”萧患生看了看秦振手中正在撒出水的茶盅,不由得开口安慰他,“别紧张,就当是普通的聚会就好,只记得谨言慎行就足够了。” “我知道,”秦振把茶盅放下,看向萧患生,“所以我一点也不紧张。” 萧患生下车之前,拍了一下他的肩,“嗯,你一点也不紧张。” 于是秦振想哭。 ...... 颜将军麾下的人落座时,皇帝果然还没来,众大臣都是执了酒樽到颜燮身边道谢,颜燮很少喝酒,便全挡了,挡不了的都让麾下的将军代喝了。 明知道如此得罪人,却还是做了。萧患生在心头感叹了一下,又想起了那块仍在颜府的令牌。 “......”萧患生接过递到自己前的酒樽,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来人,而后一饮而尽,“啧啧啧啧,这可是好酒啊。” “好酒吧?很难喝到的,这可是进贡给皇室的酒。”秦振仰头品了品嘴里的酒,有些得意。 “是,秦兄眼光不错。”萧患生顺势笑着打趣他。 “那可不,我对酒可是相当有研究。”秦振一饮而尽,眼尖的先瞧见了一抹明黄,下意识一拽萧患生跪下。 萧患生:“参见圣上。” 同时尖利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然后就是紧接着萧患生的此起彼伏的问安声。 被萧患生抢了先的秦振十分不理解,“你怎么知道我让你跪下是因为圣上来了?” “因为......”萧患生偷偷歪了歪头,冲他眨了眨眼,“我聪明呗。” 秦振冲他撇了撇嘴。 于是萧患生又正色的把头压得很低,看着明黄色龙袍从眼前闪过。 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这明黄在他面前停了一下......而且这皇帝的脚步颇为......愉快。 “众卿平身吧。” “谢皇上。” 都说了这庆功宴是为了颜将军准备的,临开宴前还有一座空着。 秦振偷偷说,“估计是今天街上看见的那个了。” 萧患生不知可否的点头,恰在此时,他的心口突然一疼。 “还请皇上恕罪,臣来迟了。”有人笑着进来了。 萧患生紧紧攥住了桌角,却没抬头。 这个声音......是萧悴江不会错......他,竟然...... 再好的丝竹声在此时也掩盖不了来人在他耳中留下的声音,萧患生咬紧牙关,嘴绷得挺直,企图压下即将脱口的咆哮。 那人似乎有意无意的向他这撇来目光,让他无所遁形。魏旻帝淡淡的发声,“无罪,平身。” 似乎不想和他说话,可又没有生气,态度极为暧昧。 来人也无所谓的笑了笑入座了。 感觉到了萧患生冲他投来的淡淡的目光,他微微浅笑,举起酒杯冲萧患生一拱,嘴角微动。 “兄长,好久不见。” 明明无声,却比掷地有声还让萧患生觉得可恨。 最后他败下阵,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没看他,却做了口型,“是啊,幸琅。” 萧悴江一怔,手不可察的抖了一下,他扯了扯嘴角,一样的一饮而尽。 一般宴会,皇帝总是不会呆太久,这次也不例外,说了几句话后,又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萧悴江歪头冲萧患生一笑,起身朝他走来。 萧患生:“......” “许久不见,我敬你一杯如何?”萧悴江已经走到跟前递了一杯酒。 秦振看了看萧悴江,又看向萧患生,满脸疑惑,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萧患生没工夫替他解答,他如今自顾不暇,甚至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他僵硬的站起身来,顶着众人投来的目光,接过酒杯,“如今你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无论如何也该是我敬你。” 萧悴江手指微微一送,“既然你这么说,就你敬我好了。” 萧患生咬着牙去接那酒杯,谁知还没握紧,萧悴江便松了手,任由酒杯砸碎在地上。 萧患生不慌不忙,只是依旧很僵硬,“萧大人无妨,手滑也是很正常的,我再敬您一杯也无妨。” 萧悴江得逞的笑了,“那还真是麻烦你了。” 萧患生重新斟了酒,递到萧悴江嘴边,“萧大人,请。” 萧悴江不再为难他,喝了酒,冲他一挥衣袍,竟径直回自己的座上去了。 萧患生再僵硬的坐下,最后在自己的桌案上看到了一张字条,和一个熟悉的玉佩。 “江......韵秦......” 萧悴江在自己的座上看着萧患生一瞬间黑下来的脸色,冷笑一声。 景风楼,一聚。 ...... “你怎么会有这个玉佩?”萧患生追出来时,开口第一句话质问道。 “她托我交给你的啊,你们俩的定情信物。”萧悴江歪头笑着。 “为什么她会交给你,让你来交给我?” “这个啊......我怎么会知道,你要问她啊,不过,她应该也没机会告诉你了吧,”萧悴江眼睛一眯,嘴角翘得老高,“不过我也很奇怪,你们两个平时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她为什么不直接交给你呢?” 萧患生紧紧攥着手里的玉佩,玉佩的棱角划得手心生疼,“还有吗?” 你还想说什么? “没了啊,我就是想说你们两个感情深厚。” “说起来,”萧悴江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江韵秦似乎到死了还是对你有说不完的话呢。” 然而他显然没有这么好心,不等萧患生反应,飞快地露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随后以手作利刃,将那薄薄的几层纸撕了个粉碎。 萧患生心口一颤,仿佛一下子失了活气,瞳孔简直缩到了极限。 而萧悴江依然不知死活,挑衅般的上前几步,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笑了笑,“不过那么恶心的话,我不是特别想让你知道……而且我觉得,你也不是很想听这种话……” 如若方才萧患生还能勉强靠着点理智忍一忍,现下这一句话往耳朵里一戳,终于戳破了理智,激出了他隐忍许久压抑出的怒气。 萧悴江见他眼里似有火星骤起,反而勾唇笑了起来,“怎么?这就生气了?我还有个秘密想告诉你呢……” 然而为时已晚——萧患生以手作利爪猛地卡住他的脖子,将他掀倒在地。 萧悴江瞅着缝隙,不怕死的继续笑道,“真是的,你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吗?你难道不想知道那女人是怎么死的吗?” 萧患生动作一滞,下意识抬眼,撞进了一双戏谑的眼中。 萧悴江张了张嘴,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杀的……” 萧患生心中突然生起一股不知是何的念头,几乎让他有些昏头,他猛一咬牙,脚下生力,向萧患生踹去。 萧悴江让他踹的吐出一口血,脸上依然笑意不减,说起话来居然都不带打顿,“咳,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在乎人家啊,江韵秦死的时候都没见你掉一滴泪……你的泪就那么值钱啊……还是她死了,你比任何人都开心?” 萧患生被这话一震,后知后觉地察觉了些什么,他一把拎住萧悴江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实实的把一记左勾拳打在萧悴江的脸上。萧悴江让他打的身子一歪,却依旧没有还手。 萧患生寒着一双眼睛,郁郁的说,“萧悴江,你是不是想死?” 第十七章?旧事重提 萧悴江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是,我是想死,不过我的好哥哥,肯定不会让我死的吧。” 说完他伸手攥住了萧患生还拽着他领口的手,让自己有了点支撑,“兄长,我们这么久没见,你不会第一次见面就要大义灭亲吧,我要是死了,你可就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你可得想好了。” “幸琅,”萧患生突然一笑,眼神却平静了下来,“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有没有想过要害我。” “......”萧悴江一怔,嘴角微微一抬,半响后笑道,“你觉得我不想害你吗?我该说你天真还是我心软?” 萧患生:“所以你恨极了我对吗?” 萧患生一把把萧悴江推开,低声咆哮道,“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直接杀了我不就圆了你的心愿了吗!” 萧悴江冷冷一笑,甩了甩手腕,扬了扬头睨了他一眼,“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死的,我就是要让你受这样的苦,让你知道所有人离你远去是什么一种感受。” 萧悴江最后一撇嘴,冲萧患生左脸猛的一击,“萧患生,我就是要羞辱你!我就是要让你生不如死!” “......萧悴江,你所有的气都可以往我身上发,但是,别动我身边的人,”萧患生生生受了这一击,抹去嘴角的血,睁着眼看向萧悴江,握着的拳微微发着抖,“我知道,你恨我气死了父亲,你气我当年的不相信和不解释,你气我在父亲死后三年无音讯,你气我置你于不顾,我知道你恨我,可是那是我一个人的错,你为什么要动我身边的人!” “你知道什么!”萧悴江紧接着又是一拳,“你知不知道......” “也罢,”萧悴江平静下来,背过身去,“既然你如今已经到了魏国,我们来日方长。” “……”萧患生看着萧悴江拂袖而去,紧握的拳慢慢松了下来,眼底的湿润涌上心口,“也好……” …… 日头不算高,萧患生跌跌撞撞的下了马车,江府的下人从侧门把人迎了进去,应眼的就是一片惨白,原本开的正好的海棠稀稀拉拉的落了个干净,花瓣也没留下,一片片打着旋进了扫帚。 江府的人掀开帘子,从日里总是笑着喊着姑爷的小婢女此刻莹莹落泪的跪在角落处。 萧患生:“……” 萧患生掀起了一抹苦涩的笑容,终于是看见了正堂里的棺木。 棺木里躺的是从前总是笑语盈盈唤他郁光,喜欢海棠,喜欢史书的江韵秦,而如今,她不再说话,不再发笑,静静躺在阴冷的棺材板之下。 萧患生越过了跪着的众人,抬手扶上冰冷的棺木,他倚着棺木坐在地上,终于控制不住颤抖的双手,“江韵秦……江韵秦……韵秦……” 他一遍遍叫着江韵秦的名字,希望她能如往常般应了他。 他不常叫江韵秦的闺名,只是唤她江韵秦,再多些便是去了姓,唤作韵秦,他以为这般就算是一般亲昵了,他以为再亲昵些,也莫不过成亲之后唤一声娘子,未成想,他与江韵秦未有那种亲昵。 兴许是未有那等机会和缘分吧,他想。 可是当他再想到那落了满地的没了花瓣的海棠时,往日的温情相处那么不长眼的窜出了心口。 他自小爱哭,却是不愿哭,可是就在那一瞬间,心底的依托突然塌了,眼底一酸,眼眶已经一片通红。 平日里服侍江韵秦的小丫头上来扶他,“姑爷,去喝杯凉茶吧,小姐她……人死不能复生。” 小丫头声音还哑着。 “……好,”萧患生压着声音道,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声音的颤抖,“麻烦了。” “姑爷……”小丫头领他到里屋里坐下,沏了一杯茶,“姑爷……您往日里总是问,人死的时候会不会痛苦……我,我现在知道了……小姐,小姐她走的时候还笑呢,她还嘱托我要照顾姑爷,说……她说姑爷的生日要到了,让我把她亲手做的……做的衣裳拿,拿给您……” 小丫头说着说着开始哽咽,“您看,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这就拿给姑爷,姑爷,姑爷一定会喜欢的……” “……”萧患生低着头喝茶,什么话也没说。 他看着手里的茶泛开一圈圈的涟漪,然后看着刚才的小丫头汗涔涔的抱着衣服跑回来。 “姑爷您看,”小丫头含着泪笑着把衣服在萧患生面前展开,“您看,小姐非要在胸口绣一朵海棠花,奴婢说姑爷是男子,绣海棠不合适,小姐还非要绣,说她乐意,奴婢没办法,只能看着……只能看着小姐绣了个海棠花……” “小姐,小姐说,把海棠花绣到胸口上,是让姑爷随时随地都能记起她,这样,她就能享受她还在世时,姑爷所有的温柔了……” “……”萧患生接过衣裳,红着眼摸上海棠花粗糙的针脚,他不由得笑出了声,一滴泪却不争气的从眼角滚下来,也许这滴泪不过是个预兆,萧患生用一手捂住了眼睛,却阻挡不住从指缝里渗出的泪,“……红袖,红袖,斟茶,我要喝茶……斟茶,我要喝茶……” 萧患生颤着手接过小丫头慌慌忙忙端上来的茶,甩开手上的泪仰头一饮而尽,他睁着眼看着苦涩的茶流入他的嘴中,眼角的泪却还没有止住,他慌忙的把茶杯放下,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睁大了眼硬灌了下去。 “……”他把眼睁的很大,以为这样就流不出泪,可是心底的苦涩一点点把泪意逼上心头,到最后眼已是级酸,泪还是一滴滴往下流,萧患生恼怒的把茶杯掷出去摔碎到地上,咬牙骂着,“滚……都给我滚!” “姑……姑爷……” “出去,都出去!”萧患生把脸埋在自己的袖口处,呵斥道。 “……姑爷,奴婢会出去,但是小姐有一句话让奴婢无论如何也要转告给姑爷,”唤作红袖的小丫头敛了泪,“小姐说,活人是没有必要为死人伤心的……与其带着过去而活,不如两各相忘,前尘今时再无牵挂……” 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萧患生抬起头来,却没抬起眼,“我让你出去!” ……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 萧患生狠狠一拳砸上墙头,心头的压抑慢慢随着冷风消散,他顺势跪在了地上,头抵着墙皮。 “患生,萧患生?”秦振从墙那一头小跑过来,见萧患生扶着墙跪在地上,心中一惊,撒了腿冲上前去,“患生?这是怎么着了?你没事吧!” “……”萧患生沉默了半晌,把额上的碎发一扫,笑着回答,“我能有什么事啊,不过是找不到回去的路,吹了一会儿凉风,有些不舒服罢了……也亏的你还记着出来找我。” “你出来了这么久,我怎么能不出来找你啊,万一你一个不慎冲撞了贵人,我上哪儿给你收尸去,”秦振无奈的瘪了瘪嘴,把萧患生从地上扶起来,“哎?你手上怎么有血啊?” 萧患生一愣,下意识往自己手上瞄去,果然在手背上有大片的散乱的血迹,他来不及多想,慌张的在身上抹了一把,“喝多了,流了鼻血,没什么事儿。” “……真的?”秦振狐疑的盯着萧患生的脸,“确定没事?” “确定,我真没事儿,”萧患生点头,揉了揉发软的腿,笑道,“行,现在好多了,回去罢?” “当然得回去,”秦振眯着眼笑,“接下来就是各家女眷展示才艺了,那可有看头了。” 萧患生:“安姑娘没来可真是可惜了……” “不可惜不可惜,”秦振打着哈哈,“她要是来了,一会儿男眷比武,她还不得疯哎……” “这样不才可惜嘛,”萧患生歪头咧了咧嘴,“总不能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再说了,她要是看见了那些男眷比武,搞不好能更念着你的好。” 秦振:“怎么说?” “看完了之后,她就知道,能找个被自己欺负还不还手的相公是多不容易了……” “你,你这话可不对,我不是打不过她……” 萧患生看他。 秦振:“我,我那是心甘情愿!” “噗哈哈哈哈哈!”萧患生压着声音笑起来,笑着笑着眼就红了,他抹了一把脸,笑着跑了几步,“哎呀差点笑出眼泪来……” 秦振勾了嘴角,“患生……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但是,你要是想哭,就哭吧……男人掉泪又不丢脸……我在军营里被娘子打哭了好几次,哭着喊着救命,都没嫌丢人呢……” 萧患生又没忍住,笑得有些放肆,“小时候我爹也凶,拿擀面杖揍我,我一边哭着跑一边喊救命,说有个屠夫杀人了,我爹特别生气,一边围着院子追我,一边说他是在杀猪……我那个时候哭的天昏地暗的哈哈哈哈哈哈……” 秦振也笑起来,“你小时候很爱哭吧哈哈哈哈。” 两个人就这样在墙的一头笑得花枝乱颤。 笑着笑着,秦振突然抱住萧患生,“恩人,别硬撑了……” 萧患生则是一边笑着,一边推开秦振,“快,赶快离我远点,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有奸情呢……” “你啊,再不回去,就保准得错过女眷的才艺了。” 第十八章?事端出现 秦振拉着萧患生落座时,正巧是罗家的嫡女上台抚琴,这罗家的嫡女罗静初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传闻她琴艺出众,相貌惊人,颇有先皇后的风姿。 秦振却是皱了皱眉。 “怎么了?”萧患生瞄到他紧皱的眉头,眯着眼看向那抚琴的罗家嫡女,“有问题?” “……我父亲有个妹妹,嫁的是清河崔氏在京城的分支,不过好日子没过上,我那表姑忍受不了家里的乌烟瘴气,再加之那崔氏宠妾灭妻,便和离了……后来改嫁到罗氏……罗静初,就是我姑母的女儿……”秦振用指尖扣了扣茶盅,敛了眉目里的疑惑不解,冲萧患生歪了歪头,“这本身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可是,姑母和罗家,可是近亲,按理说生下的孩子绝不该如此健康聪慧……” 萧患生已然明了,假装碰杯时凑到秦振身边,“你想试探一下她?” “当然,我虽与姑母一家接触不多,但是,我总觉得,在这个罗静初身上,没有一丝姑母的影子……”秦振点了点头,又看向萧患生,眼里多了些其他的东西,“患生,你能不能帮我?” 萧患生:“你若有难,我自该相助,可这是你的家事,我参与,终归有些不妥吧?” 秦振这时显出了些许犹豫,他咬了咬下齿,又一舔发干的嘴,终于是开口,“患生,我实话实说吧,这罗氏之女今年是入了点名册的,将来很有可能成了皇上的妃子,可我爹在调查的时候,发现这个罗静初来历不明,很有可能并不是罗氏真正的嫡女……” 秦振沉默了半晌,舔了舔发干的嘴,“这种事可是关系到皇上的安危,一个不慎,罗家和我秦家很可能受牵连,我爹自然是不得不小心……但你也知道我,我去办这种事自然是办不成的,再者边疆战事未熄,我也脱不开身,我左想右想,就只有你能帮我了。” “这,帮是可以,但是重点是,怎么帮?”萧患生自是不会再推脱,便小酌了一杯,低声问道。 “以我的身份混入罗家。” “假扮你?”萧患生轻笑一声,“这罗家之人莫不是都未曾见过你?你姑母也认不出你?” 秦振听出了话里的嘲讽,无奈的笑出声,手指在杯沿上转了一转,“事实如此,却无反驳……” “那这算是什么亲戚?”萧患生隐约一笑。 “嗐,六亲不认的富亲戚呗。” 罗家与秦家本是一支,后来罗家家主飞黄腾达,自然不能再屈居于秦家之下,便动了心思分家,罗家此后便迁到了京城,逐渐不再和本家联系。 “可这此事也算荒唐,你拿得了主意呢?”萧患生沉了一口气,把一口茶在嘴里琢磨了遍才开口。 “我自然是拿不了主意,”秦振狡黠的冲他眨了眨眼,“所以你陪我去见我爹啊,我爹拿的了主意。” 萧患生:“......” 见秦振似是打定了主意要拉自己下水,萧患生只好咽了口气,无奈的同意了。 萧患生放下手中的茶杯,正欲捏起一个果子,一块小石子兀的掉入自己的杯中,颜钰祁冲萧患生眨了眨眼。 秦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这小祖宗又要开始折腾我们了。” 萧患生不解,“怎么说?” “一群女人争相斗艳呗,咱们颜大小姐前两次的表现可谓是一言难尽啊。” “很差吗?” “很差,但也不算丢人。” 颜钰祁一个眼刀甩过来,做口型说,“前两次只是玩玩而已,这次我认真了。” 颜燮有了前两次的教训,这次也不安地看了她一眼。 颜钰祁大姐大的甩了甩自己的袖子,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秦振小声的凑到萧患生耳边说,“悄悄告诉你吧,第一次她表演的扇子舞,扇子不堪重负烂成了八瓣,第二次表演的剑舞,剑倒是没烂,崴脚从台子上掉下来了,这还都是好的,明明没有准备充足,还执着的每次都要上台表演……” 萧患生轻轻一笑,“这样不才有趣吗?” 秦振点了点头,又摇头,“在咱们这等凡夫俗子眼里当然是可爱,这才是真性情不是吗?可在京城这些富家子女眼中,如此行径,只会引来他人讥讽,只觉可笑,不觉可爱。” “他们的表现象征着家族的颜面,可是颜将军不会在意这些,自己人又不会在乎这些,又为何要去在意别人的眼光?世俗之人,总归是活的不会太快活……” 萧患生笑着看着颜钰祁走上台,说道,“虽然我与颜将军相处的时间不算长,可也能看出,他到底是一个真性情的人,不用活在别人的眼光中,在我看来,已经是十分幸运。” “皇室贵胄的命运不过也就如此。”秦振骚了骚下巴,饶有兴趣的瞧着在台上已经摆好了架势的颜钰祁,“不过讲真的,我还蛮好奇她这次会表演什么呢。” 蕊宫阆苑。听钧天帝乐,知他几遍。争似人间,一曲采莲新传。柳腰轻,莺舌啭。逍遥烟浪谁羁绊。无奈天阶,早已催班转。却驾彩鸾,芙蓉斜盼。愿年年,陪此宴。 然而颜钰祁的舞蹈完全和大家闺秀没有关联,近年来魏国多地流行跳大绳,说白了像是请来驱鬼的大仙跳的驱魔舞,颜钰祁素来喜欢新奇些的物件,自然也算是认真的揣摩过这个舞。 “糟糕,“秦振见着颜钰祁把手平坦做了个在头顶托盘子的起舞动作,扶额叹道,“早该料到了......“ 萧患生执酒杯的手一滞,目瞪口呆的看颜钰祁把自己的裙子一甩,踮着脚尖扭脖子,“......“ “噗。“萧患生没忍住,低头轻笑起来。 秦振很是无奈,“我还以为她这次会跳什么呢,果真还是惊艳众人啊……” 萧患生则是泛泛一笑,心口一热,眼中也多了一些温情,“纵使如此,她还是与众人不同的,她没有别人的惊艳,别人也没有她的洒脱。” “这样子很好吗?” “这样特别好……” 这舞说白了,惊艳众人也并不算错,在场的皆是名门贵子,大家闺秀,平日里读的是圣贤书,听的是高山流水,舞的是霓裳羽衣,何曾见过这种街角坊市之舞。 所以此时台下的人尽管有面露不屑之人,但扔抵不住内心的好奇,装模作样的瞪眼看着还假装是为了羞辱一番。 萧患生不免又笑起来。 秦振:“恩人总是爱笑?” “不不不,”萧患生忙摆手,“其实我爱哭的很,只是有时候也不知道为何而笑罢了。” “笑起来很好,”秦振想起在宴会外的萧患生的表现,思索半晌,又道,“你笑起来很好看,估计能迷倒京城万千小姐。” “你就贫吧,”萧患生摇了摇酒盅,“你看你嘴甜的,这就要抢了颜大小姐的风头了。” “我可没贫,你本来就风流倜傥,有武神之像,嘴又巧,人还是数一数二的重情重义,我要是个小姑娘,估计得爱死你啊!” “瞎说吧你就。” “我可没瞎说,我一个大男人都要被你迷的神魂颠倒,恨不得把你藏进心窝窝里,更何况那些小姑娘啊……”秦振上挑着眉毛,勾着笑黏黏的道。 “闭嘴吧,今日你话格外恼人。”萧患生脸色依旧,只是耳边微红。 “啧,你是不好意思了吧。”秦振坏坏的一挑嘴角,把手挑在萧患生的下巴上。 “……啧,我估计你是想死。”萧患生无情的拍开他的手,转而看向颜钰祁,然后无意中接收了颜大小姐抛来的媚眼,“……” 秦振不好再逗他,只好厚着脸皮腆着笑脸去欣赏颜钰祁的舞姿。 颜钰祁画起了圆圈,拎着裙子搔首弄姿起来。 秦振啧了一声表示不忍直视,然而却仍是心中感叹,这妮子竟然跳的还不错。 萧患生也是头次见到这类舞蹈,新奇的同时不免好笑,突然觉得这颜钰祁实则是可爱的。 他见得大多是大家闺秀,或是小家碧玉,再者是山野村妇,未曾遇见过如颜钰祁这般性格的姑娘。颜钰祁的性子颇合他的胃口,因此在心中不免多生了些好感。 也许他也未曾注意到嘴边那一抹笑。 “哎哎哎咱大小姐下来了。”秦振暗搓搓的拿手指戳萧患生的后腰。 “看见了,你再使点儿劲我就得透气了!”萧患生往前躲了躲,一个回眸对上秦振闪着泪的眸子,“……!!!?” 秦振以手捧心,“恩人?” 萧患生:“……” 萧患生:“哈哈哈跳的好!” 这一声叫好无意打破了周围的寂静,带起了不少叫好和鼓掌声,但若是仔细探究,不难看出起哄的都是男眷,女眷这边大多数人都是一脸愤恨和不屑。 颜钰祁内心自然爽的很,颜燮也是把笑容挂在了脸上。 颜钰祁冲萧患生眨了眨眼。 秦振偷偷竖起了大拇指,做口型道,“大小姐跳的不错,怎么做到的?” 颜钰祁和秦振自小一起长大,这点默契自然是有的,“谁还不是个公主啊……” “……”萧患生张了张嘴,问,“她什么意思?” “就是她能的很,”秦振解释道,“我们魏国的公主大都是很厉害的,及笈之前便要求知书达礼,琴棋书画舞样样精通,成婚之前还要学习管理整个府中杂事人员……” “劳累了……”萧患生感叹了一句。 “不过可惜了,”秦振随之叹气,“皇帝这一辈全是男儿,尚无公主……” 萧患生笑哭。 第十九章?寄人篱下 结果萧患生秦振和颜钰祁凑到一起的缘由竟然是一出闹剧。 他们赶到之时,那边儿已经开打了,不过开打的双方是两个女孩子罢了。 萧患生感叹,“现在的女子可都如此彪悍?” “不是如此彪悍,是你不懂女人心罢了。”秦振话说的委婉,“萧兄猜猜她们所争何事?” “爱慕一人之心?” “非也,”秦振摇头摆手,无奈道,“家族门楣之争。” “并非男子,为何去争门楣?” “都道寒门出贵子,贱家却难出名女,”秦振此时不由得看向有些蠢蠢欲动的颜钰祁,“女子之间的门次高低决定着所托之人,自然要争。” “行吧,”萧患生十分敷衍,“算我孤陋寡闻。” 话刚落地,背后陡然掀起一阵风,萧患生转身去看,秦振早有预料,迅雷不及掩耳之式一把把颜钰祁的头发攥住了。 颜钰祁让他拽的险些跌倒。 “秦振,你以为我是冲出去抢风头的吗?”颜钰祁劈手去夺自己的头发,压低了声音道,“我又不傻。” “大小姐你要吓死我,你不抢风头你出去干什么?”秦振这才松开颜钰祁的秀发。 “你看那假山后边儿,”颜钰祁拿手肘捅了捅萧患生和秦振,冲他们使眼色,“看出什么来了吗?” 秦振:“……什么?” 萧患生也压低了声音,“皇帝。” “真的假的?” “这些公子哥和一些侍卫都无意遮挡了假山,说明有人暗中窥探这一切,能这么大费周章,是皇帝无疑了。” “可是他目的为何啊?” “借刀杀人,”颜钰祁不动声色的向前迈一小步,“所以我刚才才想上前。” 这回轮到萧患生拉住她了,“别去。” 颜钰祁看了看萧患生攥住她手腕的手,呆呆地问,“为何?” “不可轻易揣摩圣意,”萧患生微微摇头,“也许他就是要隔岸观火。” “此话怎讲?” “无处可讲,”萧患生故作高深,关子卖了半晌,咬着后槽牙开口,“我听这二位小姐的争吵,知晓她二人本算妯娌,不过是嫡庶之别,但从衣着来看,庶女竟穿着优于嫡女,何况庶女跋扈,由此可见,其父是宠妾灭妻之徒,皇帝暗中操控,不免存了杀鸡儆猴之意。” 秦振不免要夸他,“你看人还是准的,说的倒是没错,可你都看得出来,其他人难道是傻的吗?” 萧患生把眼神落在了秦振的脸上。 秦振:“咳咳咳……我和其他人不一样。” 颜钰祁十分好心的开口替他解围,“你对这些了解不深,自然考虑不到……很正常。” 秦振点头附和,倒是忘了疑惑萧患生是如何知晓的。 “所以,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两个姑娘家家成为牺牲品?”秦振攥住了萧患生的袖子,抬头看他,“不觉得有些无情吗?” “我刚才要解围你拦着我,现在你倒是起了恻隐之心了。”颜钰祁咧了咧嘴。 秦振大呼委屈,“天知道这是一场杀鸡儆猴的戏啊……” 萧患生连连摇头。 巧在这时,身后哨声大作,萧患生眉目一凉,侧身之间自耳边掠过一支箭矢。 箭矢所冲另有他人。 秦振心中一凉,用了八辈子的身手上前一扑,萧患生见这找死的举动,飞快从颜钰祁头上拔了一支簪子掷出去了。 然而饶是两人反应再迅速,秦振赶不上这箭,萧患生掷出去的簪子也只是堪堪追上箭的尾巴,最后这箭稳当当的插在了两个姑娘家的中间。 秦振被萧患生从地上拽起来之后心都要凉透了,因为他面前站的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萧悴江。 “吆,大庭广众之下,两位小姐这是在做什么,莫不是不要命了?”萧悴江把弓往身后一扔,拍了拍手就过来了,走到一半停在了萧患生身前。 萧患生:“……” “呦皇上也在啊?”萧悴江向假山处看了一眼,语气十分不善。 在此的官员公子小姐要被他吓死了。 魏旻帝只好从假山后绕出来了。 “爱卿来的正好,朕刚看了一出好戏呢。” 两个姑娘一听这话,终是腿一软瘫倒在地上了。 魏旻帝没功夫搭理她们,绕过萧悴江定在萧患生身前,俯身轻笑,“你刚才反应很及时,朕想褒奖一下你。” 萧患生微微一怔,抬了抬头,“小人不过如此,皇上缪赞了。” “你怎么不过如此呢?”魏旻帝意有所指,但在萧患生回话之前转身抬手,“诸位平身,不必多礼。” 萧患生这才起身抬眼看他。 魏旻帝路过那二位姑娘时,微微一顿,冷笑一声,“你爹爹当真是个大人物呢……” 那二位姑娘何曾受过这等压力,身子娇弱的那个已经晕了过去,只剩下一个颤抖着身子伏伏在地。 魏旻帝带着一堆人浩浩荡荡的走了,临了扔下一句“跟上”任由众人想象。 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谁该跟上去。 萧悴江冷哼一声,朝身后一抓,拎着萧患生的衣领跟上去了。 秦振下意识去拽,让萧悴江一眼瞪回来,立马把手缩回去了。 颜钰祁拍他脑门,“你个胆小鬼!” 秦振表示十分无辜。 萧患生被萧悴江这样拽着心中不爽,他一掌拍上萧悴江,试图让他放开。 没想到萧悴江硬是受了这一掌,甚至还回身返还给了他一掌。 “啧萧悴江你这个疯子。” “你还是想一想你接下来该以什么身份立足在魏国吧,萧大将军。”萧悴江呵呵一笑,不知道哪来的劲儿把萧患生直接拽进了议事堂。 魏旻帝正搁龙椅上瞧他。 萧患生只好下拜,“参见圣上。” “萧将军不必多礼,来人,赐座。”魏旻帝一语揭穿萧患生,抿了抿茶接着道,“你是不是想问朕,刚才为什么不揭穿你?” 萧患生黑着脑门点了点头。 “啧啧啧堂堂梁国将军竟成了敌国俘虏,说起来多掉面儿,”魏旻帝恶意的笑一笑,换了个姿势倚到椅子一侧,拄着脑袋瞅他,“而且萧将军曾经还把我擒下马过,这事儿也不是秘密,朕也是要面子的啊……” 果真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几年前二十岁刚出头的萧患生年少轻狂,驳了父亲的话偷偷混入军营,然后在二十二岁那年一战成名,皇上重重嘉赏了他,封他为将军,原因无他,正是因为他生擒了同样初生牛犊不怕虎御驾亲征的魏国皇帝。 那时的魏帝比萧患生大不了几岁,登基没几年便受此大辱,签订城下之盟,后来回到魏国历经图治,在短短几年内使魏国成为了一富足的大国。 报应就是这样来的吧。 萧患生不由得在心里叹气,风水轮流转啊。 魏旻帝向后一靠,“朕呢,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但是总不可能这样放你离去的……” “……”萧患生隐隐约约听见萧悴江冷笑了一声。 “人才可是不可多得的,萧将军说是吧?” 萧患生哪能回话,只是把头更低了。 魏旻帝不看他,垂眸道,“从今日开始你便为我做事吧……朕看也不早了,你先退下吧。” 萧患生没有反驳的余地,只得假装诚惶诚恐的跪下谢恩,可临了他又忍不住问,“皇上,难道您就不怕我是梁国派来的奸细吗?” “……爱卿忘了吗?”魏旻帝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一时分不清远近,“是你交给朕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萧患生叹出一口气,退出去了。 也许是身份大白让他身子一松,外面的凉气仿佛穿透了他的身子,让他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手才举过头顶,便让萧悴江箍住了,他听见萧悴江冷冷一笑,“如今你怕是说不得我是卖国贼了吧。” 萧患生用力甩开他,“……” “是,我现在是没资格了。”萧患生自嘲的勾了勾唇角,回头看他,“你不是说过来日方长嘛,如你所愿了。” 说完他不再看他,大步踏出了园子。 秦振等的急,见萧患生出来,忙不迭的冲过去拽他,“恩人你还好吧?” “嗯还好。” “皇上……把你怎么的了?” “……”萧患生让他的表情弄得哭笑不得,不由得拍了拍他的肩,“就说让我替他办事而已,你紧张什么?” “为他办事儿?!”秦振一蹦多高,险些咬了舌头,“那就是……要许你个官职喽?” “也许?大概吧。” 两人勾肩搭背走了。 倒是萧悴江在原地沉默了许久,也因此,他没错过身后传来的低沉笑声。 萧悴江眯了眯眼,头也没回的扔下一句话走了,“笑?你也有脸笑!” 后面的人见他这副模样笑的越来越厉害,最后笑得直不起腰来。 第二十章?身世之谜 次日魏旻帝便派人去驿馆降了旨意,封给萧患生了一个不大不小却偏偏在秦振父亲旗下做事的官儿。 更重要的是秘密降旨。 至于为什么,萧患生光是看看秦振那做贼心虚无处可藏的样子就明白了半分。 萧患生:“……” 萧患生:“你们这是合起伙来玩儿我啊!” 秦振忙安抚他,“不不不,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萧患生一头扎进被褥里把自己滚成了个球,“不听不听我不听!” 秦振猛地扑上去,笑着去挠他的胳肢窝,“不行不行你必须听!” 颜钰祁笑得前俯后仰,身后却传来一声轻哼,“……” 颜钰祁用力绷住自己的面目表情,貌似十分正经的立在一旁,拿拳头掩了掩嘴,“咳咳咳咳咳咳!” 在成功吸引了二人注意力以后,颜钰祁偷偷从宽大的衣袍底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门口。 秦振他那白胡子的老爹一脸笑意的杵在颜钰祁身后。 “爹!” 秦振忙从床上跳下来,整了整凌乱的衣袍,直直的立在原地。 萧患生自然也不敢懈怠,他的顶头上司——秦孜翰,听说是个笑面虎,坑人有的一套。 秦孜翰捋着胡子一脸笑意的走进来,“果然还是年轻人有活力啊,像我这种老头子果真是闹腾不得了啊......” “爹你还很年轻,只不过长着急了而已。”秦振不要脸不要皮的说。 “......”秦孜翰捋胡子的手一顿,眯着眼看向秦振,“儿啊,你这话我不太明白,你是想挨揍还是挨打?” “秦大人,他明显就是皮痒了欠收拾啊,”颜钰祁相对萧患生明显更放的开,言语间也更放肆了些,“这小子可够皮糙肉厚的。” 秦孜翰没说话,笑意却更加浓郁,只把秦振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时萧患生也找了空子,打了个揖,“秦大人。” 秦孜翰笑着应了,一甩袖子往凳上一坐,“老夫今天来呢,想必你也知道是为什么,我这犬子不成气候,今后只能麻烦你多照顾照顾他,老夫定不胜感激。” “……秦大人玩笑话,我当秦振是兄弟,自然会多加照顾……”萧患生本是想询问有关罗家之事,但秦孜翰不先开口,他也无话可提。 秦孜翰知道正事要紧,从怀中掏出一叠书信放于桌上,“这些是我的密探与我的书信来往,你可以先看看了解一下情况,过后我会告诉你一些罗家和秦家的往事,避免日后罗家问起起了疑心。” 萧患生点了点头,开始看起那一沓子信件。 秦孜翰对罗家的怀疑是源于罗家嫡女将要进宫,秦孜翰奉命调查每一位秀女的家世。 不查不要紧,这一查果然查出了问题。 原本只是要查每位秀女是否家世干净,性情讨喜,可秦孜翰是个普通人,自然忘不了罗家的狗嘴脸,手痒没忍住,多查了些东西。 这罗家的账目,每一月份都会有一笔钱被支出,然而却查不到去向。 经过重重追踪,最终发现这笔钱去了梁国京城一个官员的府上。秦孜翰怀疑罗家暗中勾结敌国,但再仔细追究下去,却又发现不了任何足以证明这一点的证据,似乎两者仅仅是有钱财交易。 但是为何会有钱财交易呢? 秦孜翰查了最早的一笔交易,正是十余年前罗静初出生的那一晚。 如果说是巧合,但又未免太过巧合了,秦孜翰结合了一下罗家对待罗静初的态度,觉得事情的确还有蹊跷,才向圣上说明此事。 “……”萧患生捏着信封一角,忽然察觉一点不对,“秦大人,请问,与罗家有钱财来往的是哪位梁国官员?” 秦孜翰敛了眉,“梁国江湫,江家。” “……”萧患生脑中突然有什么裂开了,捏着信封的手用力绷出了青筋,“原来是江家啊。” “你知道江家?” “……接触过……”萧患生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似哭似笑的笑容。 何止是接触过…… …… 清明时节,天凉快的很,整个京城笼着一片蒙蒙细雨。 萧患生今日皮了些,从院子里辣手摧了许多开的正好的花,被看花的老头拿着扫帚追了老久。 看花的老头费了时间和心思才堪堪把这些很是水土不服的娇花给照顾出了个含苞待放的样子,结果被萧患生这轻轻的一折给弄了个拦腰一斩,自然恼火得很。 简直气的脸红脖子粗。 萧患生腿脚更灵便,撒了欢的直冲江韵秦屋子里去了。 江韵秦正看着书,门帘突然被大力掀了开,惊的江韵秦一颤。 “……你……” “喏,鲜花配美人,送你了!”萧患生裹了一阵风飘到江韵秦跟前,把刚摘的花迅速的别到江韵秦的头发丝上了,“啧啧啧,就是好看。” “你越发放肆了……”江韵秦嗔怒的拍开萧患生的手,正了正自己被弄乱的头发,却没把花摘下来,“这么风风火火的冲进姑娘家的闺房,你是个登徒子吗?” “我不是登徒子啊,”萧患生嬉皮笑脸的在她面前左右蹦了蹦,“爷是个只采漂亮姑娘花的采花贼……” “呸,没脸没皮……”江韵秦耳垂一红,顺手抄起手边翻到一半的书砸在萧患生怀里了。 “啧,爷这也算是没脸没皮吗?”萧患生接住书,故作疑惑的歪了歪头,从嘴角扯出了一副欠揍的笑容,“可是爷有心有肺啊。” “你怕是狼心狗肺。” “管他什么心什么肺,就算是狼心狗肺了,我也是个只惦记你的狼心狗肺。”萧患生弯腰看她,眼里仿佛晕了一片情意。 “……”江韵秦把书夺过来,抬起来挡住萧患生的脸,骂道,“真真不要脸。” 萧患生假装要拿开挡在自己的脸前的书,实则偷偷握住了江韵秦的手,“我说说话就不要脸了,那这样算什么?” 江韵秦一下没了话,作势要甩他的手。 萧患生真真放开了脸皮,把自己的脸凑到江韵秦面前,“喏,看看我还有脸吗?” 江韵秦把眼珠子一翻,抬手要打上萧患生的脸,萧患生却突然把脸一转,吧唧一声亲在了江韵秦嘴角。 “……” 茶开了。 萧患生知道江韵秦脸皮薄,害臊的极,便踱到一边岔开话题,“你今天不是有事儿找我吗,怎么了?” “……”江韵秦红着脸把头撇到一边,“我觉得我们府里的账目有问题,想让你帮我查查。” “查账目?这种事在书信里交代不就行了,还费力把我叫来……哦,你是想我了,想见我了对吧。”萧患生忍不住又逗她。 “你混账!” “我不混账,”萧患生笑道,“是账目混账了……说吧,怎么个不对劲法?” “你看呐,”江韵秦把之前的书铺开在书案上,伸手指给他看,“每个初一,都会有一批钱财挂到我们府上,可我问过账房了,这钱我爹只说收下,却没告知来源。” “你想让我帮你查?” “……不,”江韵秦垂下手指,抬眼看他,“其实我不过是找个借口催你来罢了。” “哈,我就说你是想……” 江韵秦堵住萧患生的嘴,直直地望着他,“郁光,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又要去打仗了?” “……不是,你别多想了……” “我没有要阻止你的意思,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不懂得家国大事的深闺女子……”江韵秦兀的落了一滴眼泪,“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去打仗之后,我们最后天人永隔……” “……我只是害怕。”江韵秦方才还红润的脸颊此刻被一种不知名的惨白代替了,她话语一顿,顿觉喉口一甜,忙抬起衣袖捂嘴,“咳咳……咳咳咳……” 萧患生知道她这是犯了老毛病,忙上前去安抚她,“你啊,管那劳什子梦做什么,先把自己的身子照顾好……” “郁光……”江韵秦拉他的袖子,眼神坚定,“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得给我好好的!” “……”萧患生叹了一口气,把江韵秦拢在自己怀里,“你放心,我肯定好好的。” …… “秦大人,那我何时去拜访罗家?”萧患生收了心思,抬眼去看秦孜翰。 “我已经写了拜帖,说犬子前去拜访,望他收留我儿几日。”秦孜翰起身,“我还有其他事要办,你们自己商量吧。” “嘿嘿嘿,爹我送送你?”秦振腆着脸问。 “不用。”秦孜翰把胡子一吹,扭头就走了。 三个人目送秦孜翰离开了。 秦振“啊”了一声扑倒在床上,“我怎么有一点紧张?” “又不是你去,你紧张个什么劲?”颜钰祁不由得骂他没出息,“现在赶紧商量商量呗,谁去接头?” “那只能我了啊,”秦振晃了晃自己翘起的二郎腿,“患生以我的名义潜进罗家,那我就以他的身份去接个头。” “……虽然很麻烦,不过目测可行。”萧患生接道。 颜钰祁笑了笑,没反驳。 第二十一章?小试身手 萧患生穿过重重门房,被一脸笑意的仆人领进了正堂。 不同于想象中各种推脱与为难,罗家的反应倒是出乎人预料,劝留,安排房,举办“认亲大会”……总之萧患生可谓是一脸懵的被安排住下了。 这样一来,萧患生反而不知道该用什么脸色去面对罗家的人了。 仿佛就像敌方将计就计先给了你个下马威。 而且你还有了负罪感! 萧患生喝茶喝出了人生,“三十六计,攻心为上啊……” 萧患生于情于理都得先去见一下自己的平辈,罗家的众小姐少爷对这个远道而来的表哥态度不怎么好。 “呦,怕不是家境没落,来投靠我们罗府的吧。” 罗静初皱了皱眉头,“大哥。”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以往这么久也不见拜访,怎么偏偏这时候来?”那紫衣的公子哥嘁了一声,连个正脸也没给萧患生。 “……”萧患生局促的笑了笑,“这……其实说的也没错,罗家发达了之后就来了京城,从不修书,我们这些穷亲戚哪能联系的上……” 说白了还不是你们忘恩负义。 “哼,有自知之明就好!” “噗,”罗静初拿袖子掩了嘴角的笑意,沉了口气,“好了晚天,不许再胡闹。” 完了又朝向萧患生说,“表哥,我大哥不懂事儿,多有得罪,你别怪罪。” “不怪罪不怪罪,”萧患生连连摆手,面上依旧局促不安,“京城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懂事晚些也不少见。” 罗静初又笑了。 这回那紫衣的公子哥也听出了这话里话外的嘲讽,“你!” 身后那些年纪较小的公子们赶紧去拉他。 “罗晚天!收敛点你的性子,别给罗家丢脸!” “罗静初!我是你大哥,你这是什么态度!”罗晚天叫嚣道,一脚踹翻了罗静初脚边的凳子。 “你什么态度我就什么态度,”罗静初平静的回答他,“你惹了这么多的祸,那个不是我替你平下去的,你就长点良心吧。” 萧患生就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不动也不说话,直到罗晚天一脸怒气的冲上来要打他,叫嚷着他是罪魁祸首。 萧患生:“……” 萧患生虽然要装傻,可也不是真傻,总不能站在原地乖乖挨打,于是他哎呦一声假装滑倒,却趁机伸腿把冲过来的罗晚天踹倒了。 “啊!” 罗晚天身子一倾,直直的冲桌角撞去了。 萧患生本身与他也无仇,也是怕了他再撞个头破血流,只好借着要去扶他的劲把手垫在了罗晚天额头上。 “嘶……” 罗静初皱眉,“快,把秦表哥扶起来!” “没关系没关系,我自己起来就行……”萧患生冲自己手背吹了口凉气,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来了。 “流血了!”罗静初惊呼出声,忙让下人带萧患生去房上药。 萧患生在背过身的那一刹那,脸色沉了下来。 他反复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伤口,眼底现了一些冰冷。 下人把他领进了一间装潢华美的房。 房间里熏香烟气缭绕。 大夫来给上过药之后,匆匆退下了,萧患生无事坐在桌前,随手抽了一本书来看。 …… “小姐,小姐不好了!”一名小厮神色慌张的跑上前来,小声低语了几句。 罗静初脸色大变,“快,带我过去。” 说话之间眼神迷离。 那名小厮领着罗静初到达房时,罗府的主母和其他一些丫鬟小姐已经在房间里了,屋外则是站了些少爷小厮。 罗静初听见她那母亲在屋里骂着混账,不要脸之类的词,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 “娘,妹妹怎么了?” 一边说着一边挑了帘子进了屋。 屋里的情形让她目瞪口呆。 一位庶女打扮的小姐哭啼啼的坐在长凳上抹泪,床上躺了一个脑袋出血的衣衫不整的男子……萧患生则是更加一脸局促的站在一旁,把头低的不能更低。 “表哥?你怎么……”罗静初微微一惊,随即放下心来,“这是怎么的了?妹妹,你怎么样?没伤着吧?” “姐姐,我没事儿……只不过大哥他……”凳上的少女一脸泪痕,扑到罗静初怀里落着泪。 罗晚天?! 罗静初下意识往床上看去,果然发现头上流血不止的人正是罗晚天。 “素琯?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称为罗素琯的小姐闻言又抹了一把泪,“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好像是被人打晕了,醒来就在这了,然后我就看见大哥......他……” 罗静初理了理他的头发,“没事了没事了,”说完他看向萧患生,“表哥怎么在这儿?” 萧患生抖了抖身上湿答答的水,拧了一把袖子,不知其所以然的回答,“我上了药之后就迷迷糊糊的,脑子糊涂得很,就想出去走走,谁知道眼前突然一黑,顺拐着我就踩进湖里了,没办法,我只能回来等衣服干掉,谁知道我一进屋,就看见,罗大少爷捂住三小姐的嘴……” “秦振!你别血口喷人!”罗晚天当着嫡母的面从床上跃下来,踉跄着往萧患生这边冲来。 当家的主母怎么能许这种事情发生,让几个嬷嬷把他摁到地上。 “母亲!我没做过,我平时虽然糊涂,但也不可能对自己的妹妹下手啊!您要相信我啊。这个秦振,才第一天来咱们家就出了这样的事儿,肯,肯定是他在捣鬼!”罗晚天挣扎的扭着身子哭喊道。 主母看向萧患生。 萧患生连忙大呼委屈,“姑母,我要是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怎么我也不会出这个房间的,只是我实在头疼的厉害,这个熏香味道又这么的浓郁,我也是……我实在是没想到啊我。” 这么一说他这姑母果然起了疑心,马上命人去查了房间里的熏香。 果然,熏香中有致幻的成分在。 萧患生忙不迭的抢了罗晚天的话头,“姑母,你看,果真是有人为了算计我!” 罗素琯恰到好处的绞着手绢啜泣道,“母亲……这是,这是有人故意要作贱女儿啊……” “罗晚天!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罗静初呵道。 “二妹!难道你也不相信我吗,我,我,”罗晚天瞪大了眼,伸着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自己的胸口,“我虽然糊涂,可我也不是个混账啊……玷污……玷污……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罗静初虽然心里清楚得很,但功夫要做到十分,她只好抢在她母亲前开口,“母亲,大哥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出来,虽然是混账,但今天也没外人,这种事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 “我心里当然清楚,先让人把你大哥带回去,我回去再教训他!”主母的架势拿捏的刚好,“叔怡啊,今天这事实在是让你见笑了……” “不会不会……”萧患生摇头。 “来人,赶快替秦少爷换身干爽衣裳。” “这我倒是小事,五小姐却是受了大委屈,姑母……” “当然,都是我的女儿,我怎能让她受了委屈,快,扶五小姐回房。” 这才散了这一场闹剧。 临出门时,与萧患生擦肩而过的罗素琯微微一顿,“今日多谢表哥了。” 萧患生付之一笑,“无妨。” 他们这一行人散了之后,房里只剩下了罗静初和罗晚天。 罗静初的脸色果然一下就拉下来了,“究竟怎么回事儿?” “嘶,”罗晚天原先的模样完全不见,只留了一副吊儿郎当的壳子,“这秦振下手是够黑的了,这一棍子下去直接把我打了个满眼金星。” “你说他把你打晕了?!” “算不上打晕吧,但也是动弹不得了。”罗晚天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血,疼得龇牙咧嘴。 “那他岂不是早就知道了你我算计他?” “也许吧,”罗晚天半倚在床头,“他倒是聪明,把我们耍的团团转。” “这就棘手了,此事过后他有了防备,我们再下手就难了。”罗静初皱着眉走到门前,回头看向罗晚天,“出了这事儿,我母亲估计一时半会儿不想见到你,你就少在她跟前蹦哒。” “行行行,她不待见我,我也不待见她,这事儿她别找我的麻烦就行。”罗晚天不屑的冲她摆手,自顾自的躺在床上闭了眼。 “……”罗静初想了想,小声说,“叫个大夫吧。” 罗晚天一个激灵,冲她吹口哨,“呦,二小姐心疼我了啊?” 罗静初没理他,跨出门把门狠狠带了过去。 …… 事实上萧患生也没走远。 “你倒是心狠,下手一点也不含糊。” 萧患生无奈的瘫肩,“他要陷害我,我难道还不还手吗?倒是你,心思如此缜密,可不是一个小姐有的样子。” “我要是心思不缜密,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回话的竟然是那个哭啼啼的罗素琯,“总之我得谢谢你,配合的恰到好处。” 萧患生皮笑肉不笑,“彼此彼此。” 罗素琯笑了,她踮起脚尖冲萧患生歪了歪头,“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