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当诛:极品男妖》 第一章从前慢 阴森树林里传来回响,“再不见了?” 男人冷冰着脸,“不见。” 龙无邪这才明白,心中所有不舍皆成空念一场,而段南风总是夜上冷月,遥不可及。 连那句极短的不见,永远也加不了一个不散。 七百年后,聚首峰下鬼灵渊,无主孤魂难超生。 龙无邪紧咬牙关,忍受着鬼灵渊反噬抽魂之刑,头顶玄石镇压之苦,一切皮肉之苦都压不到他。 能压倒和摧毁他的则是一个人。 他的一双眼睛凄清凉凉,冷冷地望向山巅,在那断岫崖前……曾经站着一位衣不染尘,肤白茂雪的抚琴人,如今,仙迹绵绵,琴音仿佛还在。 落魄的人,总会想起伤心的往事。 断岫崖壁,血淋淋印着四行大字八脉恐渡风雨夜,五灵神威镇门劫;大道光明志不移,正气破霄世无邪。 这四句话,难不是段南风给他的绝情书。 龙无邪阖眸,眼皮子有些颤动,喉咙里发出来喑哑的声音,沉甸甸地,好比万剑锥心,“志不移,世无邪段南风始终没有龙无邪” 笑不成笑,哭不是哭,这样止步不前也不知道多久?左边是空荡荡的袖子,因强劲的秋风掌掴在脸上。终于清醒了?他僵硬地伸出独臂,颤巍巍地折下七寸来高的苦心花。 一寸一百年呐。 想一想,七百年过去,白云苍驹,沧海桑田,他人笑傲江湖,我者万劫不复? 能怪谁? 吾宁死 所以,断岫崖上命悬一刹,当段南风极力相救,龙无邪自断左臂,也不愿意他救自己一命,好让他有个永远亏欠的名头。 总是段南风欠他多一点。 却是死了,还不如苟活偷生。段南风心系苍生,保全大局。于龙无邪不过一点薄弱同情,怎会真正在意龙无邪的死活,他救他只是顺便,救不了又害怕龙无邪复活报仇,索性将龙无邪永远镇压,以绝后患。 可段南风对她好,自我牺牲的好,明知没结果,还要去感谢拥有过她。 让龙无邪最不能理解的是,段南风竟可怕到感谢一个,一转身就翻脸插刀子又言语伤害他的人?背叛,欺骗,利用,段南风都可以接受。唯独龙无邪,那一心一意段南风都不曾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因为是烂桃花。 谁会放在心上? 龙无邪狠下心,将苦心花咬在嘴里,那殷红舌尖抵触花心便往回一缩。好苦啊好苦。 可是已无退路,箭已离弦。 再苦都不比心里苦。 传闻,苦心花绝情绝义,邪魔外道服下,能翻天覆地,杀尽天下人 烟雨江湖过,青山依旧在。 聚首峰上,太虚洞前,一位白衣男子端坐煎茶,风云不惊。这男人目似星辰郎朗,眉若山间云,面若秋月白,薄唇挺鼻,颈长肩宽,臂长指修,玉束长发一派清风拂叶,白衣胜雪,两片清袖自在云动,孑然一身,道骨不阿。 流水相伴苍松,石头岸下,他用丝绢擦拭琴弦,这个人正是叱咤风云之后,销声匿迹的段南风。 在他的身旁侍立着一位约莫十六岁左右的黄衫少女,那女孩一面歪头看着段南风擦拭古琴,一面发愣,是啊,有美男看,怎么都会出神。 段南风搁下白色丝绢,一曲《秋风词》毕后,黄衫少女才醒转过来,两眸含杏,痴情念道,“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重点是,师父您老人家也只敢在我面前弹这首秋风词吧!” 段南风面上释然,对于黄衫少女的话,他淡然微笑。 黄衫少女见他笑而不答,又戏谑挑眉道,“师父,您敢说不是忘欢师叔?” 段南风淡泊摇头,显然不是。 黄衫少女皱起秀眉,坐在一块天然形成的石凳上,面对着洞外云海,双手托腮,望天作思考状,“不是迟忘欢,难道是……总爱叫你段大叔的人?” 段大叔?听起来好亲切,叫出名字的人,却不是心中所爱。 他目下无尘的眼,忽然闪动起来。 他又缓缓站起,伫立风前,与云海相望。眼底有不尽的牵念,仿佛穿过厚重云海,直达白云底端,窥探山中深处,“是一位故人。” 黄衫女孩心下清明,知道他在说谁,当下便道,“您飞升之后,可久居清净之地,偏生放不下他,在这太虚洞中长年苦守。如此深情,干嘛不去见他?我相信!一个人,真心喜欢对方是舍不得伤害对方的,更不会伤害你所守护的八脉徒孙。若真会,他早就打碎灵石,血洗七星山了。” 段南风听得恸容,闭上眼睛,冷气窜入鼻中,声音打颤如他懊悔,“当年……他落下断岫崖时,从他的眼睛里我便知他恨我……奈若何,同天下苍生比起,有些感情,更说不出口。” 黄衫少女觉得师父好艰难,突然之间说出了那么多的话。也跟着长吁,言语之间都不尽人愿,无可奈何回头一想,人世息壤,造化弄人。若要不枉一生,就该用心感受,“我不管,于他,徒弟只盼着他同师父好,在一起长相厮守,耳鬓厮磨……” 段南风回首,面色冷淡敲了敲黄衫女孩的头,不再多言半句。 黄衫女孩一副被冤枉了的样子,怨声载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段南风清风一笑,负手幽幽走进洞府里,一步一步坐在简朴的大石床上。将整个古琴翻转过来,在那琴底龙池处,靠近岳山边缘上娟刻着四字小楷,秋水无邪。 还记得,这把名叫秋水的古琴还是从龙无邪的手里抢过来的。 微微一笑,时间就放缓,回忆如雨打浮萍,永远没有平息过…… 七百年前。 七星山脉,破霄门门主令狐清,首领群雄,一路穷追猛打,赶赴黄泉之地铲除魔教老巢。门中弟子又在平定四方之后,便在深山老林里休养生息起来。 大战过后,七星山一脉门人外强中干,门中弟子所剩无几,为支撑门楣,只得四方寻才。 那时候,龙无邪十五岁,活得与世隔绝。 在距离七星山脉十万八千里的无妄海边上的一处简陋农舍里。 一个壮汉正对着病榻上的妇人谈起到,“近来不能上山打猎,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我在想” 壮汉故意只说到一半,留有一半未说,那粗眉一挑,圆眼瞪大就觑了觑妇人,妇人咳嗽两声,知道他想说什么似的,言道,“山上有邪物不说什么,大家都不敢去,但有田可以种啊,这么急着把龙儿卖出去么?” 第二章挨打 壮汉一拍大腿,有些心虚,“哎呀!你个妇人就是多疑!我没有这个主意,我只是想” 妇人被气得急嗖两声,险些没有咳出血来,“不行!你就是要把龙儿卖出去!真真薄情寡义,财迷心窍的负心鬼!张员外好男童,能是龙儿去的地方么?!都不知道在家里抬了多少尸体出来!我们再穷也不能把龙儿卖出去!我不能对不起小姐对我的嘱托,更不能对不起龙儿,你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否则、否则我就死给你看!看谁还肯嫁你!!” 壮汉一听,心中有气,但看在妇人多年的情分上忍了下来。 终归她对自己是有情有义的,不嫌弃自己,又跟在身边忍气吞声地吃了十多年的苦,壮汉是不忍心说什么厉害话给她听,只得憋着怒气,摔门而出。 妇人气急,咳嗽两声,就昏睡过去。 田埂上却吵嚷起来,“哥!我要吃山竹!” 龙无邪擦了擦额间流下的汗,有些还划到他皙白的颈子上。 很难想象他在劈柴,龙无邪的皮肤天生皙白,凭他烈日高照都晒不黑他,加上他的面容有些媚态,像一个女人。又于他羸弱瘦骨的身躯,怕是斧头都扛不起,却在劈柴,“可是妈说过不能上山去的” 龙无邪的声音,也是柔软绵绵的。 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女孩扯着龙无邪的袖子,野蛮地喊闹起来,甚至还用脚来踹龙无邪,而龙无邪只能沉默忍受着,一位穿着补丁又满脸胡渣的汉子从茅草屋里走出来。 他伸了伸懒腰,睡眼朦胧中瞧到龙无邪正被一个小女孩用脚踢踹,他没有阻止,反而骂道,“你这没用的东西!娘里娘气,像个娘们儿一样!废物!废物!看着就来气!” 五大三粗的汉子,立马卷起袖子,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对着龙无邪的面门,呼呼就是巴掌甩过。 龙无邪很小就死了爹妈,从小依靠着生母的侍女再嫁男人,并且依存着侍女针线活勉强度日。 在这个穷乡僻壤里,他从小就营养不良,身材瘦小。却被壮汉像石头一样铁硬的巴掌扇来,重重地打到地上。 龙无邪倒在地上强忍着痛,他的眼睛有些发昏,金星旋转。但很快醒了脑,捂着侧脸,他的眼睛里只有恨意,如一双铜铃瞪着壮汉,眉心皱成川字。 若不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可以照顾他病弱的母亲,虽然不是生身之母,但是她待他像亲生母亲一样亲,他一定会用手中的斧头劈开壮汉的天灵盖。壮汉看到龙无邪在瞪着自己,一下子火山喷发似的怒气,汹涌喷出! “你再看一次!” 壮汉上前,又想对龙无邪踢打,却被一旁的小女孩拦住,喊道,“爹!我要吃山竹!我要吃山竹!” 壮汉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对着自己喊,怒气都削减三分,他慈爱地轻拍着小女孩的头,温和道,“乖,山竹改日再吃,现在的山可不能去。” 几个月前,一阵怪异的黑风席卷了村后的山头,将山坡上吃草纳凉的牧畜统统毒死,那些牧畜的死相还很难看,无一不吸成了干尸。村名们无比胆寒,村长甚至率领众人祭祀山神,但都无济于事,只能封山,禁止村民再到山头放牧。 小女孩不依,皱着小眉头,指着被壮汉打在地上的龙无邪,剁脚言道,“叫哥哥去!” 小女孩话罢,一个劲儿地乱叫,“我要吃山竹!我要吃山竹” 壮汉顺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龙无邪,心中生了一个计策,那张员外不是好男童么?何不让这个娘娘腔上山采山竹,借此让张员外半路劫持,到时候只说龙无邪为了哄妹妹开心,不顾危险上山采摘山竹,自己不得而知就行了。 壮汉打着黑心算盘,这次他笑眯眯地看着龙无邪,那种笑容让龙无邪不寒而栗,似有大事发生。 入夜,小女孩混闹了一天,再没有任何力气生事,便趴在草铺上晕晕睡去。 夜晚无风,整个草屋很是闷热,好像快要闷出雨点来。龙无邪听到母亲的咳嗽声,辗转反侧都睡不着,背后又热出一堆汗来。 忽然,他的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壮汉看到龙无邪受吓,赶紧捂住龙无邪的嘴,避免他叫出声来惊扰到人,“别怕,我是你父亲。” 龙无邪听到那让他嫌恶又害怕的声音,忍不住向后退缩,可是无退路了呀,背后是土墙,“你,你干什么?” 壮汉笑了笑,“饿不饿?” 龙无邪今日被壮汉打,又干了一天的农活,傍晚没吃饭,只吃了中午一直饿到现在。肯定会饿,可是在这个“父亲”面前,他从来不敢说自己饿,因为会被打。 昏暗里,壮汉还是感觉得到龙无邪有些惧色,因为龙无邪有意无意地向后退缩,壮汉便将语气放缓,放温和,“别怕,我带你去吃东西,干了一天农活肯定又累又饿。” 龙无邪这是在做梦么?这个“父亲”怎突然对自己好? 壮汉看到龙无邪仍在迟疑,也不知从哪里猎来的兔子,他在龙无邪的面前晃了晃,继续说道,“唉,父亲对儿子好天经地义!况且,我有事求你帮忙……走,我带你烤兔子吃,不要再迟疑,若等你妹妹醒来,兔子我们就吃不到了。” 有事求他?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只是他终归是自己的父亲,又说到求他。 龙无邪没有鞋子穿,光着脚跟着父亲走出了茅草屋,来到一个空旷的小坡上。亲眼看着壮汉生起了火,真的烤起兔子来,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吃到这样香喷喷的肉了。 平日里,这种肉,只有母亲和妹妹的份儿,于他只有骨头,他也舍不得吃。 壮汉热情得异常,亲手给他削下一块兔腹连着兔腿,龙无邪有些不知所措,一开始还不敢下口。但看着壮汉笑哈哈地,让他趁热吃,龙无邪闻到那阵阵肉香也憋不住嘴,三下五除二,狼吞虎咽起来。 兔肉真是好吃啊。 壮汉本是挑起一块肉,正要吃,却不知肉放到嘴边却难以下咽,佯装感叹道,“日子不好过啊。” 龙无邪只顾着吃烤兔肉,他并未看到壮汉的假情假意,嘴里的兔肉还没有咀嚼干净,就混混唔唔地说道,“爹找我是有什么事?” 第三章上山 壮汉一见龙无邪上钩,一拍大腿言,假惺惺道,“唉!我好无能啊!你娘她病得好重,我却连个大夫都请不起” 龙无邪一听是关于娘,那手里还有一半的兔肉他不吃了,他侧头看见壮汉沮丧败落的表情,他哀声一叹,“娘一定会好起来的。” 话罢,龙无邪不打算再吃,近日又不能上山打野兔,他想将手里的半只兔腿留给娘。 壮汉将他的这个举动看在眼里,言道,“你别留了,你妹妹还有你娘我都留有份,只是” 龙无邪未在吃兔肉,言道,“爹……有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办到,你说就是了。” 看到龙无邪这般识时务,壮汉也不再拐弯抹角,他直言不讳,“是这样!我听说村头的王大妈也是犯了这样的重病,听说吃了山竹就好多了” 龙无邪愣了愣,又迟钝了半晌,手里的兔肉险些落在地上,他小声言道,“爹是要我采山竹么?” 壮汉看到龙无邪的神情有些落寞,轻轻拍了拍龙无邪的后背,假装无奈,“对就昨天我看到你娘她咳出血了,明天又逢村中有祭祀山神的活动,村中年长的壮丁都得去,可你娘咳得很厉害,我好害怕会” 壮汉故意留白,龙无邪听到这里,抢了话头,眼神有些空洞,“爹去祭祀吧,我明日就去。” 龙无邪在心底暗想,山头那里我经常去,应该不会有事的。 壮汉一听龙无邪信以为真,便笑道,“全靠你了,来!把肉全吃了,明日好上山。” 翌日。 龙无邪背着仅有自己半个身体大小的竹篓,行走在深山之中,头顶烈日让他汗流浃背。 忽然,晴天朗日之下,狂风猎猎大作,周围变得极冷,龙无邪久行深山从未见过如此景象,再有山头牧畜死亡的不祥事件,在他的心里难不有些恻隐之心。 周围的树林忽然阴森森地,龙无邪打了个寒颤,赶紧摘了山竹放进竹篓里,沿着山道就往山下便跑。 跑着跑着,乍听到一旁极密的树丛里钻出一条黑色巨蟒来,龙无邪吓得跌倒在地上。 只看到那条黑色巨蟒,身体粗长,四肢退化,立起来有两个小孩那么高。 口吐红心,双目腥红,全身上下的黑色鳞片泛着清冷的幽光,鳞片之下还长着黑色的绒毛,好似一条黑色的毛毛虫。那些鳞片随着蛇的叫声颤抖了起来,它的样子充满了敌意。 看到这样的黑蛇立起来有一人之高,龙无邪的腿一下子软绵无力起来,连拔出腰间镰刀的力气都没有。 冷不伶仃又猝不及防,那条黑蛇将蛇头左右晃摆,俯身如离弦的箭,蛇头将龙无邪一顶带掀起,迅疾地在半空中绕起龙无邪瘦小的身体。 龙无邪似一只没有翅膀的鸡,任凭黑蛇缠绕,紧紧地被黑蛇攒在拳头一般的蛇身里。 龙无邪呼吸不得,双目惊恐,在他睁大的眼睛里,可以看到眼白处细细密密织起的血丝。 好奇怪,那只蛇攻势迅猛,却未吃他,一个劲地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黑色獠牙,喷出黑色瘴气,再是探出血红信子,便舔舐在龙无邪的半边脸上。 左边眼球一下子没了视线,想喊却喊不出口…… 龙无邪心慌胆破,这次死了,一定死了。 求生绝望中,惊闻一声炸雷,阴云密布,妖风大作,变脸似的万里无云,蔚蓝安静起来。 “师姐在这!”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有些稚嫩。待她从树林里急匆匆跑出来的时候。才看出来她的模样是十三十四岁,身穿杏色衣裙,面容清秀。 龙无邪感觉到周围在电闪雷鸣,震耳欲聋,那闪电就降落在他的身侧,还能感觉到疾风呼呼地从脸上刮过,时间仿佛停止。 耳边的轰鸣声也听不见了,他忽然失去支撑从空中坠落,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地上碎石灰尘。 又过了半晌,龙无邪感觉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分筋错骨,快要散架的痛,整个人要如玻璃般破碎掉了忽尔,浑身炽热难忍,这种感觉仿佛火烧一般竟比断骨挑筋还要痛苦百倍,恨不得立即跳入冰池之中,熄灭这无名焰火。 “这条蛇长得真难看。” 杏衫少女对着黑蛇的尸体说道,又俯身掏出腰间佩剑,目不转睛的在切成几段尸体中找寻着什么。 不等片刻,一声如碎玉般清清冷冷的声音从杏衫少女的背后响起,“那不是蛇,是虫。” 听到了声响,杏衫少女从一堆蛇尸里抬起头来,她惊讶地看向面前的白衣少女,言道,“是虫?!” “这是魔教中人修行的邪功,虽然能所向披靡,功力剧增,但把人变成虫,顶着这副模样行走世间,真是滑稽,世人皆想成龙,偏要成虫,真是可笑。” 杏衫少女点头附和,还掩起鼻子来,“对!不仅可笑,还难看,发臭。” 二人正在交谈,龙无邪却在土坑里浑身发烫,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喊起来,两位少女闻有异动,急忙警惕着走过去查看,却看到龙无邪在土坑里痛苦打起滚来,杏衫少女面露惊异之色,“居然没有死?” 白衣少女目光清冷,语如冰雪,“命不该绝吧。” 杏衫少女又道,“他的样子看起来,好像中了鬼引门的焱毒?通体发红,形似火烧,连修行多年的人都无法忍受。再是从高空坠落,这样的境地,他竟然能活到现在。” 白衣少女正要说话,却被一阵爽朗的笑声止住,那笑声如炎夏凉爽的清风。两人听到笑声后,杏衫少女觅着声音源头向树林里看去,一旁白衣少女似乎很嫌恶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她只盯着满地蛇尸无动于衷。 声音的主人在错落斑驳的阳光下,从深幽的树林里走出来,光明里他笑容明朗。那是一个少年郎,十八、九岁的样子,模样看起来虽不是什么潘安、子都举世无双之貌。 也无什么天人之貌,而是从娘胎里带出来最原始的模样,却贵在肤色皙白,身体健硕壮实,也绝对找不到一点文弱的痕迹,一看就是练过家子的。 加上他一身雪白束身武装,胸前绣有一幅两团祥云和在一起的太极图案,因着这个图案,加上他的头发从束冠里的滑下,额间两缕乌黑长须,远远看去像一个年轻的道长。 第四章段南风 他从树林里走出来,未看到在土坑里打滚的龙无邪,尽管龙无邪叫得如此大声,他也仿佛未听到一星半点,只将他热烈烈的目光全数放在白衣少女的身上,满目冰天雪景。 很快,少年就站在了白衣少女的侧手边,用着一种极为夸张的语气,夸赞道,“小迟师妹的剑法好厉害,师兄我好敬佩啊!就犹如天河之水滔滔不绝,特别是方才那一剑,气势如虹,旭日东升,吓得妖魔直打抖啊!还有” 少年郎还未说完,迟忘欢面无波澜地从少年郎身边走开,站在一堆过膝的蛇尸旁,打算拔出腰间佩剑翻看这些尸体。 杏衫少女站在一旁自然听到了少年郎说的话,她只对着少年郎做了一个鬼脸,取笑道,“段师兄又来贴迟师姐的冷屁股啊?可师姐不买你的账哦。” 段南风被杏衫少女直击到痛处,却笑着伸出手来弹了她的脑门一下,“毛丫头,懂个鸟屎。” 杏衫少女忍痛“哼”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额门。 段南风转头看到迟忘欢已经拨出自己的腰间佩剑,那把剑通体泛着轻微紫光,正是是门中排行数一数二的咫尺剑,他却不关心这把剑的来历,而是热情说道,“小迟师妹,这种粗活,还是让男人来干吧!” 迟忘欢未搭理他,杏衫少女却故意说道,“师姐,这里我全找过了,并没有看到魔教脏物,沧海目。” 顿时,杏衫少女故意对着段南风做了个鬼脸,段南风回头对着她做了一个要打人的虚状,便在心里忏悔,竟然错过了可以在小迟师妹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 正当这三人你来我往,龙无邪却在土坑里痛疼呐喊,只有杏衫少女言道,“迟师姐!这个小兄弟,我们要怎么办?” 这一话,仿佛提醒了白衣少女,她看了一眼痛苦之中的龙无邪,迅疾扬起手中紫光宝剑,寒冷的面容没有一丝温热,“一届凡人。” 音落,咫尺剑的冰霜之气斩断在龙无邪痛苦的身躯上,还未等杏衫少女反应过来,龙无邪就像地上的黑蛇尸体,被切成四段五段。 血腥一幕,惹得杏衫少女失声惊叫,“师姐!” 到底是一个人。 无关紧要的“一个人”,死不足惜,又可除害,让他免受人间极苦。 迟忘欢收起了宝剑,又不知从哪里掏来的一个迷你白色窄口小玉瓶,瓶口微微倾斜,龙无邪身上的精血呲溜一声悉数装进到了瓶子里。尔后,迟忘欢食指轻扣玉瓶口端,才将玉瓶藏进了白袖里。 迟忘欢一干动作后,冷道,“你是不是想说我冷血无情?但你可知,这个人连鞋都没有,一看就是农户家的孩子,整日风吹雨淋,吃不饱饿不死。如今又被邪物所害,容颜尽毁。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山野蛮村,他能够活下来,明天就说不定被村民像怪物一样对待,何必这样受苦。” 之于龙无邪,是一种解脱,早死早超生,何必受苦。 杏衫少女眼眸低垂,一个生命的消失让她有些伤心。 迟忘欢转身,便蹿入天上的云层里,她俯瞰山下炊烟袅袅的村庄,嘴巴未张,实用自己的内力千里传音,言道,“村民不要惊慌,山头邪物已除,安可靠山吃山。” 迟忘欢的语气没有一分感情,话毕,对着杏衫少女点头,示意她处理空地上的蛇尸,避免惊吓到村民。一干动作,便祭出宝剑往东御风飞行。迟忘欢声音初落,村头的祭祀活动也都结束了。 这一切都巧合得不得了,迟忘欢刚把邪物铲除。村民就结束了祭祀,并且还听到山头传来一阵清泠的女音。在传告着他们的山头邪物已除,村民本就愚昧,纷纷跪下拜祭,大喊山神显灵。 拜祭的人群中也有一个始终心不在焉的壮汉,他在心里犯着嘀咕,也不知道张员外到手了没有,他事先就同张员外商量好了。在龙无邪靠近山头前就将他擒获,然后再用山头有邪祟的说法,造谣龙无邪已被邪祟害死,身首异处,尸骨无存,张员外只需神不知鬼不觉地关上大门便好。 现在不知时态发展怎样,张员外是否得手? 壮汉多多少少有些提心吊胆,害怕事情败露,害怕人财两失,更害怕张员外那扇终日关闭的阴森大门。 在那山头树林的空地上,杏衫女孩和段南风一起处理尸体,一面干着活,杏衫女孩说道,“我说,段师兄,我师姐走了,你为什么不追上去?” 段南风不以为意,笑道,“女人嘛,不能穷追猛打,太惯着不好。” 杏衫女孩露出一脸鄙夷的神色,继续用手里的华清水将地上这些几段几段的蛇尸化掉,段南风则在一旁挖了一个土坑,最后将那些零散的蛇尸用剑插起来扔进土坑之中,好让杏衫女孩化掉。 差不多时,也就剩下龙无邪四分五裂的人尸了。 杏衫女孩看了一眼,就不忍在看第二眼,手抬起来对着土坑里的东西指了指,示意让段南风去化尸。段南风高兴地接过女孩手里的华清水,当他来到龙无邪尸体面前的时候。他啧啧地摇头,叹息一声,一点点地将龙无邪的手,脑,腿,小腹上的烂肉分批扔进填有蛇尸的土坑里,看也不看,将手里的华清水倒尽。 临了,在心中默念了几句净天地神咒,算是超度着坑中的亡魂。 他轻轻阖眸,也不想看见这具可怖的尸体吧? 忽然觉得有些体力不支,接近枯朽,他还是继续念咒,直至满头大汗,竟比超度一般亡魂还累? 莫不是因为那些蛇尸的缘故?段南风漆黑如潭的眼珠子在眼皮子底下游弋起来。 殊不知在他的眼底,这具惨烂的尸体,将会是同他日后难舍难分,恩怨有所牵连的人。 殊不知,在以后,是一段劫数?一段天劫?抑或生死劫?危及性命? 段南风将这句超度鬼魂的神咒用心说完之后,那山头上就入夜,却不是明月出山,晚风习习……人到穷极处,越冷越翻风,骤风骤雨连绵不绝。 天地死心不息地电闪雷鸣起来,四方都混浊一片,风雨狠狠地拍在大地,雷光一闪一闪,狂风呼啸,连树的形态都变得狰狞起来,在短暂的亮光里若隐若现。 好一双可怖又干枯的手,从泥泞的土壤里挣扎出来。 第五章重生 龙无邪死过一场,再次醒来,只觉天旋地转不知道身在何方,他迷迷糊糊地又昏睡下去。 昨夜大雨在破晓时停歇,清晨鸟啼清脆,叶子上的清露羞哒哒地落下,掉进龙无邪燥热的嘴里。 龙无邪醒来,一望四周无人,只觉得脑袋很疼,像被人用木棍打在后脑勺上。整个人迷迷糊糊地,还做了一场极为可怖的梦,可怕的梦境之中,自己险些没被一条巨蛇舔舐着半边脸,眼珠都被舔破了,估计要毁容,还要被吃掉。 龙无邪喝过叶子滴下来的水,他的精神有些清醒了,才知道自己是谁,来这里做什么,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山头过了一夜。然而,临水照镜的时候,自己还是一副营养不了的穷苦样,脸也没有被毁,自己也没有被吃掉。 难道,真的做了一场大梦 龙无邪洗了个冷水脸,捡起一旁的竹篓,确定好里头的山竹无恙,他便赶紧下山,估计娘该在担心他了,因为他的耳朵发烫起来。 回到家的时候,他看到妹妹仍然是一副老样子,大太阳底下,在田埂里破坏他辛苦种下的西红柿还有韭菜花,他放下背上竹篓,妹妹闻声跑过来,急急凑到他的竹篓边上。因为动作太快,整个人差点撞进竹篓里,妹妹看到是山竹,顿时兴奋地不得了,“哇!是山竹是山竹!” 不等龙无邪藏几个,她便把竹篓拖曳到一边,龙无邪急忙跟上,他担心妹妹会将这些山竹吃完,或者是玩耍掉。这些可都是治母亲咳嗽的药啊。 龙无邪看到妹妹强行抢过竹篓,坐在田埂上一个个剥开来吃,当她看到龙无邪逼近的时候,她急忙将手里吃剩下的空果壳砸向龙无邪,一边砸一边大喊,“邪祟去死吧!” 妹妹之所以会说出这样的话,那是因为她在村民祭祀大典上,看到那些头戴面具的大人捡起地上的石头,重重地砸在面前画有邪祟魔像的木板上,一面砸一面说,“邪祟去死吧!” 辗转,妹妹又吃了一个。这次,龙无邪上到山头上也就采摘了五个个山竹,产量甚少,就那么多。如今被妹妹吃了两个,还剩下三个。龙无邪急忙止住,“你别吃了!那是给娘治病的!” 龙无邪情急之下,喊得大声,妹妹反而听不见,只一味的撒泼野蛮,甚至剁脚,晃动身体,精力出奇旺盛,“哼!我就要吃!” 话罢,妹妹又剥开一个,如今只剩下两个了。妹妹不给他,他只能抢。 箭步而上,用力拉开妹妹死死抱住的竹篓,不得已下,妹妹一口狠咬他手。 龙无邪吃痛,因妹妹牙口太紧。他将手扯出来的时候,些许肉皮竟还在妹妹的嘴巴里。 龙无邪吃痛,他完全拿妹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在心里反复安慰自己,妹妹还小,她不懂事,这不能怪她。 可是,治母亲咳嗽的药怎么办? 远处东南方向的玉米地里忽然出现一股黑气,它们从枝叶中蹿出,也不知为何,这团黑气似乎长了眼睛,竟然向着龙无邪聚拢而来,被咬过的手慢慢变疼,最后钻心地疼,龙无邪哪里还管得住观察周围的变化,连同空气变冷也没有任何察觉。 疼痛之中,龙无邪的眼前蒙上一层黑雾,他的眼里只剩下了眼白,脑海里凭空出现奇怪的眼睛,那只眼睛体型巨大,周身散发出墨绿色的黑气。又有点像猫的眼睛,中间的瞳孔眯成一条细缝,又缓缓变成椭圆。 虽是眼睛,但会说话。 渐渐地有一种声音在龙无邪的脑袋里回响起来,“杀了她!不懂事,是她野蛮不讲道理的理由么?该杀!该杀!” 这个声音一直在回荡着,敲打着龙无邪本就脆弱的灵魂,龙无邪耐受不住,他的意识任凭那只巨大的眼睛使唤。他对着自己妹妹下手,又瘦又干的手掐在妹妹细小的脖子上,但他还未用力。 那只奇怪可怖的眼睛又说道,“不要害怕,掐死她世界就安静了。” 龙无邪还是没有下手,倒是他的妹妹,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控制住,死死地按在田里上动弹不得,只能大喊,“鬼啊!哥哥是鬼啊!” 壮汉正在从祭祀的地方往家里走,一路上他都觉得不对劲,心乱如,背后又阴森森地发凉。直冒冷汗,直打哆嗦。现在可是艳阳高照,又值酷暑,怎么会这般阴冷,好生诡异邪门。 这不由让他想起来,张员外家那扇永远不会敞开的幽绿色大门。 忽然,他听到一阵小女孩的救命声,起初以为是自己的幻听。可当走到田地时候,便看到龙无邪将自己的亲生女按在田地里,那样子,好像是要将女儿掐死! 壮汉看到这一幕,一下子把那些恐怖的事情抛之脑后。急急忙忙,连奔带跑,冲上去一脚将龙无邪踢开。 壮汉抱起受惊的女儿百般安慰,那女孩似被龙无邪的举动吓破了胆,混说起胡话来,“哥哥是鬼啊!哥哥是鬼啊!” 龙无邪被壮汉踢得不清,整个人滚下矮坡,跌入池塘里,那冰冷的水从他的鼻孔,嘴巴钻入的时候,他才清醒过来。 龙无邪跌跌撞撞地从池塘里走出来,他浑身湿哒哒地,全身还挂满了水藻。甚至是他的眼睛空落落无神,还有重重的眼袋,蓬头垢面一般,像极了一个野鬼! 壮汉看到龙无邪这副面孔吓了一大跳,该不会是,龙无邪死了成鬼,怀着一腔怨愤不肯下黄泉。特地来这里以怨报德的?统共也不是自己害得他,还不是龙无邪自己情愿去的? 当壮汉有些害怕的退后几步,龙无邪却突然晕倒在地。 段南风同杏衫少女并未回去,而是在附近徘徊,在方才段南风看见玉米地上升起一团可疑的黑色魔气,他断定,那邪祟并没有除尽。甚至,还潜伏在这个山村里。 杏衫少女姓曳名瑶灵,是破霄门中青梗山的一脉弟子,也是最小的弟子,她该是比龙无邪大一两来岁。此时,她站在段南风身边,年纪尚小,修为自然尚浅,她亦看不出断南风能看见的东西。 原要逛夜市去,顺便让段南风买糖葫芦和糖水给她吃,却看到段南风忽然止步不前,曳瑶灵便疑惑地问道,“段师兄,你突然停下来做什么?” 第六章火刑 段南风在薄唇上竖起手指,并且做出一副极为神秘的样子,周围黑漆漆地,安静极了。 曳瑶灵本来不害怕走夜路,可段南风突然装神弄鬼起来,加上他脸上一丝凝重的神色,那树叶沙沙响就仿佛鬼叫一般。 甚至还听到树林里传来的树叶被踩碎的声音,段南风小声言道,“你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曳瑶灵有些害怕,浑身汗毛竖起,不敢大声,“奇怪的声音” “看!一只雉鸡从树林里飞出来啦!!” 段南风忽然叫得大声,并且全身蹲下,吓得曳瑶灵也跟着他一起蹲下。半晌,才看到一直棕色的雉鸡从树枝上跳下来,落在山路的中央。段南风急忙抽剑飞出,那银光剑如离弦矢,深深地刺进了雉鸡的腹部。 此刻,曳瑶灵才看明白这是怎样一回事。无非是段南风吓唬她,顿时,曳瑶灵恼怒起来,“段南风!你个挨千刀的!我再也不上报师姐的行踪了!!” 段南风一听小姑娘急眼了,他便好气好笑道,“哈!请你吃烤雉鸡嘛!” 他也是胯下脸来,同曳瑶灵絮叨了好一会儿,曳瑶灵才坐在山坡上看着段南风架起树枝,烤起了雉鸡。眼看着烤了好久,段南风却一直没有说好,弄得曳瑶灵坐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直流口水。 又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曳瑶灵终于按耐不住,“我说,你什么时候好啊!” 段南风此刻却认真起来,又将手指放在薄唇上,示意曳瑶灵不要出声。这次曳瑶灵肯定不会上他的当,旧计重施,当她是还是三岁的猴子? 曳瑶灵站起来的时候,她却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用力按下去,动弹不得,背后一凉,“我我的身后?” 段南风意料之内,他对着曳瑶灵微微一笑,“毛丫头,你很招鬼哈。” 村长给了壮汉一笔不小的钱,他托在手里称了称重量,心满意足地往回走,便将地上的小女孩抱起来,蹲在一边看热闹。 只是他的眼前火光一片,每个人都举着火把,来到这里,喊得最凶的,都是一些丢失孩子的村民。 “烧死邪祟!” “哇!” 妇人被一群彪形大汉扔在一边,壮汉赶紧抱着亲生女儿急跑了过来,有点气喘吁吁,“都说了,叫你不要来,非得让你受苦,你才知道什么是痛!绑在木桩上的就是妖怪!” “龙儿不是妖怪!” “不是妖怪为什么好好的脸突然像烧伤的一样?恐怕是被妖怪附了身!专门吃小孩子的!要不然,村里时不时就丢了孩子?” 在这里,妖怪附身的都要处以火刑。 火焰,可以驱邪避害,任何妖魔鬼怪都害怕它。 妇人哭哭啼啼,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软软地捶打在壮汉的胸前,“那是谁做的?你不清楚么?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妇人咳嗽着,她拼了命地想爬回去,爬到龙无邪的身边,企图制止那些要烧死龙无邪的人。壮汉忍无可忍,一把将妇人抱起来,连同他的亲生女儿一起。 那小女孩待在壮汉的怀里有些不自在,兴许是她柔嫩的小脸蛋被壮汉粗糙的皮肤摩擦着,让她有些难受。没意识地要挣脱开来,却在心烦意乱间,小女孩看到村民背后的灌木从里。忽然之间,就露出一双白色的耳朵来,小女孩眼神好,一下子认出来那是什么,“小白兔!” 壮汉要扛着妇人,小女孩要从壮汉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壮汉大喊,“二丫!你跑哪里去!” 小女孩才懒得理自己的父亲,她看惯了村里的夜晚,人小鬼大,怎会怕灌木从里的荆棘? “小白兔!” 龙无邪突然狂暴起来,本是寻常的棕色眼珠,突然变得血红无比,噗地一声,口吐鲜血,好似能将天上的明月染红。又一阵无比寒冷的晚风森森吹来,还带了一层黑色的云,将头顶的夜幕笼罩,黑压压的让人喘不过气来,那些黑黝黝的云邪门地死死地将明月遮掩起来。 正好,明月也没有兴趣围观。 此刻,龙无邪的眼里,忽然走来一位身穿红色衣裳的人,那个人就站在龙无邪的身边。 他人披头散发,看不清容貌,只是摆开红袖,探出素白的手指,轻轻捏着龙无邪的下巴,将那似烧伤的左脸摆过,满意笑道,“天人之貌?嗯,不错。到现在都没有死,的确适合做本座夺舍后的身体。” 龙无邪脑中空荡荡一片,耳边都是嗡嗡作响。 最让人奇怪的事,那个红衣人就那般磊落地站在龙无邪的身边,而底下一群吵嚷的村民当他透明人似的,只愤怒地跟着村长叫喊,“烧死邪祟!” 正当他们叫喊地最哄闹的时候,村长向着龙无邪脚底上的柴堆一把火扔下去。 那堆柴火嘭地一声炸开了火花,龙无邪他就站在火舌里,却是那红衣人并未把这火放在心上,他手指一捏法指,也不知是哪家的道法,一团火焰竟然将龙无邪迅速包裹起来,而火焰并未把龙无邪化为灰烬,看样子更像是在保护他。 龙无邪忽觉一股热浪在身体内翻滚起来,少顷,他就成了一个火人。只不过这些火都是透明的,他身上的衣物也没燃烧。 这些奇怪的火,好似从十八层地狱里来的业火一样,永远不会烧尽似的。 等到眼睛缓缓睁开,便看到一位红衣男人站在自己的面前,那人的头发随着火势缓缓向上飘扬着,头发也安然无恙。 龙无邪身体不再似之前那般灼热,他反而觉得口干舌燥,嘴巴泛白干裂,是眼前的这个救了他。 他的眼睛忽然凄迷起来,耳边惨叫声不绝于耳,那是他母亲拼命保护他的声音么?他动作,却怎么也动弹不了。 那位红衣男人披头散发,带着诡谲的笑容看着他,忽然一眨眼,红衣男人便化作一只血色蝴蝶落在他的额头上。 血色的蝴蝶将那细长又卷曲的软管伸直,轻轻插入龙无邪的眉心。顿时,火焰更甚,还会发出巨大的噼啪声响,直至将龙无邪身后的大木桩焚烧断裂,用力地砸在火柴堆上。 造成巨大的火浪,因着这火浪让众人退避三分,群众哗然退步,直至火焰烧烧熄灭。 便看到龙无邪若隐若现的身影,还有他半脸被烧黑难看的脸,以及他眉心的血色蝴蝶印记。 第七章噩耗 小女孩在壮汉的怀抱里挣脱,她要去追一只小白兔。还没跑到半路,她就在草丛里惨叫一声。 下一刻,嘭啪巨响,小女孩的血肉飞溅起来,那五脏六腑哗啦打到壮汉的脸上,还有妇人的胸口。 殷红的血染透衣襟……电光照亮他们破烂的衣服,像个鬼魅。 龙无邪诡异地笑,不知该怎么面对众人,他从火堆里缓缓站起,眼睛珠子仿佛被火烧似的,像极了毒热的红炭,赤条条地看着众人。 众人看到小女孩血腥的一幕,纷纷吓得腿软,任平时也没见过这等骇人的场面。转过身来又看到龙无邪无比邪恶的面孔,他们异口同声地惊喊,“妖孽啊!” 龙无邪睥睨一笑,以俯瞰众生姿势看着眼前一群愚昧无知的村名,他的额间血红蝴蝶印记爆出些火星子,言道,“本座这才夺舍,就这般大阵地仗欢迎我么?” 正当他得意的时候,天空忽然降下一道蓝色极光,正是对着他迎头劈下。 那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起来。 龙无邪本是得意的神情,顷刻之间变得冰冷僵硬,那不可置信的神情仿佛定格,他的身体被闪电击中而变得僵硬,也只能听见从他喉咙里断断续续微弱的声音,“竟然会是这样” 音落,龙无邪整个人都软瘫在火堆里。 火势熄灭了,一场冷雨浇了下来,企图洗刷地上血腥的五脏六腑,还有那些细小的肠子,甚至是壮汉还有妇人衣服上的血迹。 村民因为死了人,还是一个小女童,顿时愤然不已。一直看到龙无邪在大雨里好好的,火焰并没有把他化成灰烬,这一下更相信龙无邪是一个邪祟,是一个会杀人的邪祟! 眼前是一片黑红的画面,再没有多余的色彩。龙无邪一身黑衣,凌乱的黑色长发遮住他丑陋的半张脸,以及那赤红色的血蝶印记 这一些,村名们都看在眼里,他们却不敢上前将龙无邪五马分尸,只敢在跟前喊,“邪祟!啊!邪祟杀人了!” 龙无邪并无声音,只妇人还未从自己孩子的死亡中缓和过来,她瘫在地上不可思议地看着龙无邪倒下,还有那抹消失的邪笑。 壮汉却死死地抓住妇人的肩膀狂吼,“你看!他不是邪祟么!二丫都死了!!” 壮汉不停地摇晃妇人的肩膀,妇人没有力气反抗,连同她咳嗽的声音都止住了,眼前的那个人,真的是邪祟么 她可记得,小姐同她说过要将婴儿浸到河水里去,将龙无邪活活淹死,千万不能不忍心。 可是,那是小姐在乱葬岗拼尽最后一口气才产下的孩子啊! 小姐却看着婴儿肌肤润白,一副媚像,完全不像个男儿身,毫无他父亲那般阳刚与伟岸,便说道,“这样的孩子,生来一副妖媚相,日后也无用了,未免成祸,一定将他杀死!一定要杀死他。” 小姐音落,便玉殒香消,魂离九天。 整个天地只剩下婴儿的惨叫声,划破乌黑黑的天际。 既然是死,为什么要生了他。 妇人不敢用手去掐婴儿细小的脖子,她把婴儿带到江流边上,站在岸边的石台上不肯将婴儿抛入水里。 她念及小姐平日的照顾,又听到婴儿哇哇地哭声,叫得她心碎无比,她怎么肯?怎么忍心? 一道电闪雷鸣忽然劈在她的跟前,那是老天对她的惩罚?亦或在说,不能将婴儿杀死? 妇人破涕一笑,天不让亡。 可岁月不曾待他温柔,即使尚存一丝,也要剥离掉。 妇人看着火柴堆里的龙无邪,因在火里,都将木柴烧成了黑炭,灰黑的抹在龙无邪的脸上。 半边脸被烧伤,血蝶印记在他的眉心上妖冶。 妇人整个人坐在火炭堆里,她想打骂龙无邪,却力不从心,只能哭,“为什么?为什么这样?” 身后忽然升起一股黑烟,那黑烟从妇人的鼻孔里钻入,然后一点点地吞噬掉。 妇人的身体好似有一千万只蚂蚁在到处乱窜,还用它们的牙齿噬咬着血肉,一点点地将她吃成炭灰。 地上突然多了一滩灰白灰白的粉末。 “老婆!” 壮汉叫唤妇人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亲眼目睹了自己妻女的死亡,这些不过是拜龙无邪所赐。 他变得很平静,慢慢地走到一旁被斩平的树桩边上,他将劈在上边的斧子提起来。 埋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缓缓地接近龙无邪。 却不知,在壮汉的身后,突然出现一个鬼影,那鬼影又化作一个巨大的骷髅头,本是影子,却落地成了实物,面目狰狞地对着壮汉张开血齿大口。 重重地将壮汉撞到一面黄土砌成的墙上,整张墙面轰然倒塌,那茅草做的顶盖也被震落下来,全部砸到壮汉的身上。 活生生的生命啊,一眨眼成了虚无。 村民们个个不可思议,他们刚才分明看到的是,那壮汉举着一把斧头,走过去想将龙无邪碎尸万段,最后却被身后的一个巨大的骷髅头撞到在墙上,其威力巨大,可怕到整个房屋都被撞塌了! 一家三口,在村民们眼前一个个莫名死亡。 那种死法,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不敢靠近龙无邪,心里已经有了很深很深的阴影。 殊不知,他们的死亡也在逼近。 龙无邪忽然醒来,他满含泪水,很想阻止,却阻止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在自己的面前,连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村民看到龙无邪这个杀人狂醒来,纷纷四散逃离。 “哇呀!!” 一个彪形大汉惨叫出声音来,他的头颅被一阵黑气斩杀。 渐渐地,明月被黑云遮住脸面,四周的火把熄灭,整个世界困在黑暗里。只能听到哇呀呀的惨叫声。 龙无邪不知所措,他的母亲死了,父亲死了,妹妹死了,都是他杀的么? 他的眼睛红热了,在黑暗里,越来越明显的红。 听不见世间所有的声音,风停了,人的叫喊声没了,连同他的知觉也没了? 他到底是谁?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都不清楚。 闪电破云直下,云压得地面很低,忽然大雨倾盆,带着闪电,醒目地照亮龙无邪眼前的一堆骸骨。 龙无邪双手抱紧膝盖,整个人卷缩在漆黑的木炭里。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反复提醒自己睡一觉就好,这不过是一个可怕的噩梦,梦醒了就好了。 梦醒了。 哪怕父亲卖了自己,妹妹再怎么打骂都不要紧了。 第八章蜘蛛精 风清月朗,村里的夜晚安谧得出奇,眼下的场景却触目惊心。 当段南风赶来的时候,村落已成炼狱,处处都是尸山。 他冷漠绕过这些尸山,追着一团黑气来到一处阴森又可疑的府邸。近看,墙桓颓败,门巷倾颓,十分的萧条,仿佛这里很久没有活人呆过。 没有明火,曳瑶灵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莹绿色的宝珠,下一刻,照亮了周围,“张府?” 门楣处血漆漆的两字,让曳瑶灵联想到停放尸首的义庄,还打了个寒颤。 “这里的阴气好重啊,某个人的阳刚之气恐怕压制不住。” 段南风给身后的曳瑶灵发了个很冷的哈哈,自己走上去,推开那扇接近腐朽的大门。 听到吱呀一响,曳瑶灵果然看到里面黑漆漆的,似乎还有阴风吹来,更不敢进去了,“啊,这种除魔大任,还是交给英雄好了,我就在外面等你吧……小妹我很惜命的。” 段南风挤了挤眉毛,列嘴歪笑,“恶女也会怕鬼?你不是有镇魂香吗?” 曳瑶灵反驳道,“恶女也有善良的时候!” 段南风对她狡黠一笑,那笑容看得曳瑶灵毛骨悚然,可想了想,眼下正是需要段南风这样的高手,索性不跟他计较那么多,一脸认真道,“一般情况下,对付一些小鬼还是可以的,但这里全村被屠,那种邪祟肯定很棘手!你还是自己送命去吧,我不去了。” 段南风活动了一下筋骨,便吹着口哨劲直向里走去,“好啊,要是找到什么宝物,肯定不给你咯!” 曳瑶灵嗤之以鼻,这种鬼地方能有什么宝物找到僵尸还差不多。 待段南风进去后,曳瑶灵便在外边掏出挂在腰间的一个镂金而成的小香囊,托在掌心里,念了一句咒语,“皇天在上,明明玄火,燃于掌心,辟邪之香,邪祟莫近。” 咒毕,那镂金香囊里忽然冒出一股青烟,一下子将曳瑶灵笼罩了起来,她才安心地坐在地上等着段南风。 进去之后,段南风亮出衣袖间一把闪着寒光的剑。 那剑身通体微微泛出清光,蓝色浅浅地覆盖在利剑上。 为照亮脚下的路,段南风特地让这层蓝光大盛起来,将整间空荡荡的屋子看个清楚。 前面有一个画屏,上面画着梅兰竹菊,可能太久没有打扫,上面积满了灰尘,隐约能辨得出模样来。 在围着屋子正厅走了几步,却是看到青苔布满,难道这里真的没居住过人? 怪不得,这里聚满了阴气。 很奇怪,邪祟居住的地方,条件都极差,阴冷潮湿又黑暗无比。 忽然,头顶上的房梁垮下来,幸好段南风身手敏捷,急忙向后一躲。 “呜呜!” 前方传来响声,在房梁之后匍匐着一个人影,能明显看出来那人影的一双眼睛泛着红绿冷光。 想必,这便是邪祟了吧。 只看到它的口中还叼着一个神秘的东西,段南风不容细想,他箭步而上,将剑迅速直刺。 就在剑尖将要刺破怪物头颅的刹那,段南风一个急转将剑收起,因为宝剑的寒光照亮了怪物身前的东西,他急忙停手,在怪物的六只足下还踩着两个小孩。 段南风冷叱,“你这怪物,挺卑鄙的。” 蜘蛛精不以为然,他苍老的蜘蛛头是一个光头的老人,从他的脖子延展下去,开始变化的都是皱巴巴的灰褐色皮肤,它说话的时候,下巴的白色长须一直在抖动,“恐怕……你也太小看我了!” 老蜘蛛精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第九章老蜘蛛 段南风并没将老蜘蛛的狂妄放在心上,他把剑一提,剑指苍天,那青光大盛起来,在他的身边还有冰冷的寒气萦绕在段南风的周围。 此举,电光乍现,大为壮观。 气流也相当湍急,段南风的白衣还会吹鼓起来,整个人仿佛大了一圈似的。 他仰天呵斥一声,正要念动本门无上无量之咒——九天鸿雷诀,可御剑引雷到一半,一股青色浊烟涛涛直下,将他的宝剑与全身包围个水泄不通! 他忽然左手捂紧胸口,大口喷血! 段南风吃力地仗剑,险些没有一脚颠簸倒在地上! 他面色煞白,双目赤红赤红的,似要爆浆开来。 转眼,寒气逼人,在段南风的身上缓缓结起冰霜,甚至冻上他的眉毛,头发还有衣袖。 老蜘蛛见到此状,由不得大笑,“乳臭未干,还想跟老夫斗。” 笑的时候,老蜘蛛嘴边还凝聚着黑青黑青的烟。 老蜘蛛伸出他的蜘蛛腿来,梳理了下长长的胡子,“如何?毒发的滋味怎么样?” 不知是因为惊讶还是旧伤复发,段南风哇地一声又吐了口血,“你……” “一具将要被夺舍的身体,虽你的功力位在六重山,是可以打赢我的。可是,你身体里住着一个魔鬼。” 话罢,老蜘蛛仰天长笑,得意得不行。 段南风看到老蜘蛛笑,他紧捂胸口,凭着剑插地板支撑着自己,言道,“你是谁?怎会知道我身上夺舍之事?” 老蜘蛛冷哼一声,“破霄门这群虚伪的道士,他们留住你,不过是惧怕你身体里的恶魔复苏!你真以为他们会善待你?若不是消灭不了你的肉身,他们早就把你扔下鬼灵渊了!你何不如加入我们?即可保你永生,又不受夺舍之苦。” 段南风咬牙抬头,快要将牙齿咬碎,全身上下的寒冷非常人所能忍受,他冲着老蜘蛛吐了一口口水,“呸!邪魔外道,说什么鬼话?!” 那口水正好吐在老蜘蛛的脸上,顿时,气得不轻,说话声音都是颤抖着的,“冥顽不明!老夫只好捉你回去了!” 啪地一声,曳瑶灵突然闪现在老蜘蛛的身后,她用手里金属香囊砸在老蜘蛛的脑袋上! 顷刻间,老蜘蛛如泄了气的囊球,一下子软瘫在地上,来不及眨眼,就稀释出袅袅青烟。 毒烟升起,曳瑶灵急忙向后退步,并用衣袖遮住自己的口鼻,还一脸错愕说了一句,“嗜血青烟?又是鬼引门的人?” 待青烟彻底被曳瑶灵手中的镇魂香驱散之后,她才看见段南风浑身被冻僵的情况。 下一刻,她才感觉到寒冷,而四周的温度直逼零下,那段南风身体上的冰气也在缓缓流淌,开始从他的脚底蔓延开来。 第十章同病相怜 寒冷将他冰封住。 曳瑶灵对着段南风啧啧叹了两句,言道,“真是个弱鸡啊,唉,真是受不了你。” 无奈如她,从腰间系挂的五色百宝彩囊中掏出一个绿色小瓷瓶,那瓶子的表面有些裂痕,在瓶子里有亮红色的火光,那些火光就从这些裂痕中透亮出来。 “这是最后一瓶地狱业火了,你这九阴幽冰太让人伤脑筋。” 曳瑶灵话罢,转眼便对准段南风脚底下那片被冻住的地板。 刺啦一声,随着绿瓶在段南风脚底下破裂,溢出的熊熊火焰遇到冷冷的寒冰发出不相融合的碰撞。 渐渐地,段南风整个被冻住的冰块身体,很快便爬满了地狱业火来。 那业火燃烧,将段南风身体上的冰块彻底融化。 “哇!啊!哈!唉!” 段南风的惨叫声震天动地,是啊,那地狱业火不只是火而已,除了全身有灼伤的痛感,还有来自地狱亡魂的喜怒哀乐。 火烧哪里比得上红尘万种七情六欲,贪嗔痴念。 看着又哭又笑的段南风,曳瑶灵止不住叹息,这个过程她只能看着,帮不上任何的忙。 等到了良久,段南风满头大汗,全身虚弱地躺在地上,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跳加速让他满目金星,头昏脑胀起来。 可算是没事了。 眼下,不能再在此地多留,必须快速回到七星山才行。 那七星山,是破霄门的根据地。 等段南风稍微好的时候,曳瑶灵才敢走过去,因为在上一次,她被发了疯的段南风咬了一口,差点没有将她手臂上的肉给咬下来。 那道牙印,她足足花了三个月的功夫才消得掉。 曳瑶灵走过去,脚尖靠近段南风的身体,轻轻地踹了踹,避免段南风没有痊愈,“喂?死的活的?!” 段南风一直手覆盖在自己的眼睛上,天旋地转的感觉消失殆尽,就只剩下疲惫。 他笑,绽出雪白的牙齿,“谢谢。” 曳瑶灵翻了个白眼,又说道,“起来啦!把那两小孩抬出去。” 段南风抱怨曳瑶灵不知心疼病人,他可是才从鬼门关走回来呢! 无奈。 只好将两个昏迷不醒的小孩抱到屋外,再在放到一片相对干净的空地上。余下,段南风坐在一棵枯朽的干木边上,他望着远方鱼肚白,联想到方才老蜘蛛说得话,不由眉头难平,想着自己的心事。 “啊!” 一个小孩子从梦中惊醒,他仿佛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吓得他满头大汗,背后都是一片湿漉漉的,他惊愕地看着周围,“这是哪里?” 另一个小孩也醒了,同他是一样的反应。 这两个小孩,一胖一瘦,一个小眼一个大眼,互相瞪着,不知所措。 直到曳瑶灵走进他们,端着一捧荷叶水,笑嘻嘻地问道,“你们要喝水么” 两个小孩看到曳瑶灵这个小姐姐,并不害怕,只是有些懵懂,“姐姐,我们这是在哪里?” 曳瑶灵仍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在你们的村子里啊,也不看看周围?” 两个小孩从地上站起来,他望了望周围的环境,发现这里就是村头的位置,只看到村末那头有黑烟升起来,胖一点的小孩惊讶道,“是啊!这是我们的村子!可是,我们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为什么村子那么安静,竟连狗吠声都听不到,那草地里的虫鸣也听不到,连同风也没有吹来。 夏日的早晨明明很清爽,为什么会闻到一股焦肉的味道,这味道还令人反胃 远远望去,村庄一片萧然。 曳瑶灵便告诉他们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听后,先是哭,然后强做坚强要回去将父母安葬好。 在辛苦也要抹尽泪痕,尽自己最后一片孝心,让父母入土为安。 一路上,曳瑶灵对着段南风说话。 “南风师兄,你说,师伯他们明明预测到这个村落将会被屠杀,为什么不让我们阻止?” “他们一向冷酷无情。” 段南风这路上,寒凉着脸,他一直明白自己的身世如何,不过就是一个身载地狱恶魔的容器而已,不过每月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发作的冰寒之苦,若非他们消灭不了他这个容器,恐怕也不会救他,甚至教会他一些道术武功,用来抵制身体里那个可怕的东西。 曳瑶灵看到段南风一脸冰冷,好似一块千年不化的冰块,她便笑道,“哎呀!开心一点,我就那么一说。” 段南风转眼便将眼睛笑成一条细缝,看着曳瑶灵,“哈哈哈!其实我装给你看的。” 曳瑶灵立马将笑容收回,切了一声。 两个小孩步子异常的敏捷快速,很快,便距离他们很遥远的位置。 “妖孽!都是你这个妖孽!” “娘娘腔,还我爹妈命来,还全村人的命来!” 一胖一瘦的两个男孩子,正捉着一个身穿黑衣,半边脸被烧焦的人,死不放手。 胖胖的男孩拎起黑衣人抽打,并且脱下自己的草鞋,用力地摔打在黑衣人的脸上,另一个瘦一点的孩子抓着黑衣人的头发,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动作巨大,暴戾野蛮,可是黑衣人没有反抗,他的眼神空洞,看起来也不想活了,任凭两个孩子对付自己,没有下限的打骂。 “娘娘腔你说话啊!死人妖!” “死变态!爹妈没有教育好!” 黑衣人还是无动于衷,两个孩子拳头打累了,就用脚来踢踹,狠狠地踩在黑衣人的脸上。 忽然,正是打得热火朝天难解恨的时候,他们被人从后面提起来,因为太过突然,他们在段南风的一双手中就像两只胖瘦的小老鼠在挥舞着拳腿。 胖男孩气冲冲,鼓足了腮帮子,“放我下来!我要打他!” 段南风摇了摇头,“你们快将人给打死了。” 瘦一点的男孩不解气,“他死不足惜!杀人犯!娘娘腔!” 曳瑶灵为此调查过了,全村人的死法都因一种邪术,裂魂分尸术,凡是因为这个邪术死去的人附近都会有一个骷髅火焰印记,很显然这不是龙无邪所为。 那是因为在龙无邪的身上,并没有骷髅火焰的印记,这个印记还必须得是鬼引门重量级的人物才可以烙印下的。 曳瑶灵如此说道,“不是他做的,是另一个人做的。” 然而,两个小孩子气昏了头,他们并不相信。因从一开始起,他们就瞧不起龙无邪,觉得他怪怪的,长着一副女人的脸,还有他的皮肤皙白地不像是个农民家的孩子。 第十一章他 因他生来媚相。 因他打不还手。 所以,他们欺负他,连同全村人死去的罪责都加压在他的身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还是无动于衷,任凭打骂,任凭两个小孩子在他的身上踢踹,他也想去死 段南风及时将两个小孩从他的身上拉开,若不是因为他,两个小孩子真的会把龙无邪打死。 曳瑶灵皱眉,又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对着两个小孩说道,“你们小小年纪不要这般暴戾凶残,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决定别人的生死?” 瘦弱一点的男孩气愤愤,“要你管!死的又不是你的爹妈!你当然不会心痛欲绝!” 胖胖的男孩鼓起腮帮子,“他死了活该,生了一副妖媚相!娘里娘气的!谁愿意贴近他?恐怕就因为我们排挤他,他才会让邪祟上身来报复我们!才会杀光我们的爹妈!!” 此类种种,曳瑶灵都叫他们住口,最后以他们会被妖精吃掉的恐吓方式,才让两个小孩子停止打骂。 独剩龙无邪昏迷不醒。 曳瑶灵找来一个拖车,让段南风将龙无邪放在拖车里躺着,又对着胖瘦男孩说道,“你们不要再胡闹了,如今,安置好父母后,便随我们去往七星山,反正你们也无家可归。” 胖瘦男孩想到此,不由哭泣起来,可是眼下也只能跟着他们了。 自从村庄发生了这样的血案之后,整日都阴沉沉的,连人的面孔都看不清晰。天空上也是要下雨不下的样子,十分压抑沉重。 也不知道在暗处里还躲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 远方山路崎岖,曳瑶灵同段南风都是练过家子的,常年在山中修行,走了两个时辰也不见心焦气喘。反倒是胖瘦男孩,一开始走的是挺快,可是后来越走越慢,甚至累得满头大汗,反而落在了曳瑶灵他们的后头。 瘦弱的男孩不解道,“我平日里在田地里干活,都没有这么累过,却是看着你穿着绫罗绸缎,不像是干过粗活的人,走了那般久的路,还托着一个死人妖,居然一点也不嫌累。你们难道不是人吗?” 曳瑶灵回过头来,看着他们皱了皱眉,插起腰来,言道,“你们见过这么好看的妖怪吗?!” 当曳瑶灵对着他们回头,两个小孩子就浑身一震,因着先前在村子里阴暗暗的乌云下,他们看不清她人的样貌。如今,正是艳阳高照,一看可是入了魂就移不开了眼睛。 哪怕曳瑶灵叉腰又蹙着眉毛,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也颇有几分娇花嗔怒的美感。 他们都是农村里的孩子,最漂亮的也不过是村头的村姑。 就这么个活生生的小姐姐站在面前,当然震惊了。 瘦弱的男孩含羞地说不出话来,胖一点的男孩却有胆色,当即怪道,“呵!妖精都是好看的!” 曳瑶灵看着小小的孩子什么不学,竟学坏! 登时气得火冒三丈,想过去给胖胖的男孩一脑勺,胖男孩却笑道,“俺们村的村姑,才是人间国色!” 曳瑶灵顿时打不下手,毕竟,人家眼瞎,审美存在缺陷。 段南风却笑道,“你竟然让小孩子给胡闹了。” 曳瑶灵卷起袖子,一副老娘不和你们计较的样子在前面走着。 却是拖车中,龙无邪张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有着暗红色,幽幽地看着天空,他的世界居然是惨白色的?如同他灰暗的人生,没有一丝色彩? 光线太过刺眼,龙无邪眯着眼睛,他突然觉得口渴想要喝水,又因为拖车颠簸让他很不舒服,想要作呕。 当即怕了起来。 段南风隐约感觉到拖车重量有变,他回头一看,正是与龙无邪对上了眼睛。 他看到龙无邪垂散着头发,遮住了半边脸,头发下若隐若现的是他被烧伤的半边脸,而右边的脸,皮肤细滑,格外皙白,竟不似一个干过农活该有的肌肤。 最不可理解的,便是他的眼睛,好像会发光,红幽幽,又红闪闪,却是无神地在看着他,那种眸光里没有半点生机。 龙无邪沉默着,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段南风,他看见段南风温柔的笑,清爽的风还会吹动他额前两缕自由的黑发。 那是一个有生气的人,只有段南风这样阳光,才叫做一个人吧。 龙无邪忽然不敢再看,他底下头,垂着眸,眼底有水光闪动。 段南风笑,“你醒了?” 龙无邪点了点头。 段南风放下拖车,按了按发酸的手臂,温和言道,“你可以自己走吗?” 龙无邪尝试着站了起来,却因为方才被两个小孩踢打,让他浑身酸痛,站都站不起来,可是他又怎好意思,继续让段南风用拖车拉着他,无亲无故的,他不好意思。 紧咬着牙齿,蹙紧眉头,难走也要自己走。 龙无邪忍痛下了拖车,他对着段南风点了点头,小声说道,“麻烦你了。” 若不是因为周遭安静,段南风还会听不到,他笑,“没事的。” 没事的,这是他同他说得第一句话。 多年后,龙无邪都牢记心中。 龙无邪不在回话,只是他不知道该去哪里,站在原地里一动不动,他茫然不知所措,也只是猜到是眼前的这个人救了他。 胖瘦男孩看到龙无邪苏醒,还从拖车里站了起来,他们便想上去踢打他,解气,“娘娘腔!” 这一声惊喊,却是被曳瑶灵给听到了。 她回头便看见那两个小孩对着龙无邪飞出腿来,她急忙上前,顿时捉住了两个小孩的腿,让他们倒立着。 胖瘦男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前的世界就颠倒了过来,最后发现自己倒挂在了树上。 方才,曳瑶灵使出仙索就将两人的脚部系住,再缠绕到树上,看到两个男孩挂在树桠上,她竟然笑话起来,“哎呀,两个小猪被挂在树上的滋味如何?” 胖胖的男孩才反应过来,他气冲冲地挥舞着拳头,“放我下来!小妖精!” 曳瑶灵才不管他,说道,“我就这样将你们挂着,等到晚上,豺狼虎豹出来觅食,看你们还凶不凶,让你们再欺负人!” 听到此,两个小孩不敢多言,先是瘦弱的小男孩求饶,因他被挂得头晕目眩,想吐,苦苦哀求道,“求求你了,姑奶奶,别让我给吃了,都是这个胖猪,嘴贱!” 胖男孩听到瘦弱男孩败下阵来,他再看着曳瑶灵转身就走的架势,也被吓到了,“我嘴贱!我嘴贱!姑奶奶求放过!” 第十二章火眼 眼前的大动静,并未吸引到龙无邪。 他的身体慢慢向后转,那动作安静又诡异,直至背对着段南风还有曳瑶灵时,他忽然屏息静气,有一股力量正引导着他往前走。 段南风就站在龙无邪的身后,他的笑渐渐冷淡下来,因为他看到龙无邪身后有一只眼睛在望着他。 那只眼睛是红色的,浑身散发像黑夜一样的戾气。 龙无邪本是棕色的眼珠子忽然灰暗起来,他身不由主地往前走着。眼前的青山绿水,都成了灰白,没有颜色的。 龙无邪心里很害怕,因为他看到一只全身着火的眼睛正盯着他,那黑色的瞳孔一张一合好像要吃人。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睛,会说出一种听不懂的呓语叫他过去。 段南风一把手拉住龙无邪的肩膀,他欺身来到龙无邪的身边,笑容灿烂,阳光闪耀,段南风在他的耳边轻言,“有时候会看见一些东西,但是不要跟他们走。” 龙无邪一下子醒脑过来,他侧头看着段南风,虽然段南风的面孔在他的眼里是灰白色的,可是有一层雾似的东西笼罩在段南风的脸上,朦朦胧胧,如真似幻,笑容却亮如太阳。 这就是明光吧?让一个临死的人悬崖勒马。 龙无邪寻着这道光,他来到段南风的身边,恐惧地看着那只眼睛,整个灰白的世界里,也只有那只眼睛全身着火通红。 段南风握起龙无邪的右手,将他的手抬起来,正对着那只会说话又会着火的眼睛,念起门派咒语来,“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这是净心神咒,心静则邪祟不侵。 一道耀白的光从段南风握起龙无邪的手中发出,越来越亮,能将全身着火的眼睛笼罩住,遮盖住。 以为事情就会这样摆平? 可是,这只眼睛岂会是先前段南风遇到的那只蜘蛛精? 白光越强,着火的眼睛就将身体变大,大到龙无邪和段南风加起来都比不上。 一只巨大的眼睛下,白色光芒如一豆烛光,微不足道。 段南风开始觉得吃力,前方的一股强劲地力道冲击着他们,周边起了劲风,吹裂他们一黑一白的清衣。 曳瑶灵将两个男孩从树上放了下来,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一回头就看见段南风和龙无邪僵立在原地。 一动不动,十分吓人。 辗转,段南风浑身冰冷起来,他的脚底下已经结了一层厚厚地冰层,奇怪的是,这一次结冰,并不是从段南风的身上延续下去的。 那些冰,也只是汇集在段南风的脚下。 段南风有意看了看脚下,再侧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龙无邪,一股业火就涌入段南风的眼眶里。 段南风的眼睛里是龙无邪满目无助的表情,他的身体在着火,那火焰是透明的,没有黑色的烟雾飘出来。 这是业火,段南风从十二岁时起就开始接触这个业火,他最熟悉不过,若不是来自地狱里的业火,他到现在都处在被冰封的情况里。 龙无邪的身上居然能冒出地狱业火,龙无邪究竟是什么人?他的身上有着怎样的秘密? 那来自地狱的业火,温暖地缠绕在段南风的身上,一点一点地将万年不化的寒冰吞噬掉。 段南风感觉到龙无邪在往后退。 而龙无邪恐惧地看着身前的火眼,是那般的巨大根本战胜不了的样子。 除了恐惧还有无助。 段南风吃力感已经缓和了下来,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在他身上加压的寒冰因着龙无邪身上的业火在消融,他也感受不到来自地狱亡魂的痛苦,不用去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不用像个神经病一样,疯疯癫癫。 段南风觉得浑身有一股使不完的力量。 他提起腰间宝剑对着巨幕火眼,他凝神阖眸,剑指苍天,一道惊雷赫然劈下。 大地晃动,山谷传来巨大的回响。 被惊雷打中的火眼,猛地退缩向后,渐渐消逝,连同周围的黑气都不见了。 段南风大口大口喘着气,龙无邪整个人颓然坐在地上。 曳瑶灵本想上前查探究竟,他们就变好了,她疑惑地问道,“段师兄,你们方才怎么了?我看着你们一动不动。” 段南风笑着抹了抹头上的汗,作势想把宝剑收回剑鞘里,一干动作后才惊异地发现剑本来就在剑鞘里,原封不动。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他刚才明明把剑拔出来了啊。 曳瑶灵没听到段南风的回话,她又问了一句,“段师兄?” 段南风反应过来,有些迟钝,“你刚才问我什么?” 曳瑶灵有些不明所以,言道,“我看着你们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段南风便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告知与她,她才明白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脸惊讶,“你说你们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火眼?是妖怪吗?是邪祟吗?可是,我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样之处,我的镇魂香也没有燃起来这简直太可怕了,世间竟还有这样的邪祟?” 曳瑶灵的镇魂香是有故事的,那可是破霄门的祖先成仙时从芙蓉鼎里取出来的辟邪木。 不管邪祟的能力有多大,一经靠近,这辟邪木就会自焚燃烧升起紫色的烟气来。 邪祟最害怕这紫色烟气。 段南风也不解其中意,倒是将注意力放在一旁坐在地上喘气的龙无邪,若不是因为他身上的地狱业火,他也不可能在寒冰施压下将九天鸿雷诀发出这样大的威力。 他们也不可能驱散掉那只来路不明的火眼。 段南风拍了拍龙无邪的肩膀,笑道,“喂!小伙子,你没有事吧?” 龙无邪还沉浸在刚才的惊吓之中,他在没有缓过神来的情况下被段南风拍了一下肩膀,顿时三魂没了七魄,又是被吓一跳,他惊愕地看着段南风。 段南风看到龙无邪整个身体因惊吓而往后倒,他就哈哈大笑,伸出大手掌来,如同安慰一只小兽,搓了搓龙无邪的头顶,“没事了。” 一面说,一面把龙无邪从地上拎起来。 好奇怪。 当段南风触碰到龙无邪肩膀的时候,他感觉到有一股暖流滚滚袭来,这样的暖流让他通身舒畅无比。 打从段南风十二岁时起,他就感受不到这样的温度了,即使是母亲的手,也无这般温暖。 段南风他想不到,能给他这样温暖的,竟会是一个男人。 第十三章温暖 这一触感。 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只因从未感受过。 有些震惊,有些茫然,有些贪恋。 段南风的手猛然离开龙无邪的肩膀,他脸上的朝气蓬勃变得冷峻起来,这种感觉让他既抗拒又喜欢。 曳瑶灵察觉到段南风的异样,她侧过身突然出现在段南风的身前,段南风看到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正眨巴地看着自己。 “段师兄,你刚才的表情好奇怪!” 曳瑶灵试探,似乎发觉到了段南风的小小心思,用着歪笑看着段南风。 段南风眉头深锁,牢牢望着龙无邪。这个人,这个小孩,如蒙上重重云雾,而龙无邪到底是怎样的身份,竟能将段南风身上的万载幽冰融化掉。 不可思议之余又害怕。 他并没有感受到惊喜,而是害怕。段南风深知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从小身体冰冷,夏日的炎热他都感觉不到。 本以为在将来会是一个女人给予他这样的温暖,未想到会是龙无邪。此刻,一股暖流在他的身体里回旋,也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温暖会是这样的。 曳瑶灵拍拍段南风的肩膀,段南风便从虚幻中醒来。 曳瑶灵看了看段南风,又看了看龙无邪,笑嘻嘻道,“你这是怎么了,叫了半天不搭理我?” 段南风转瞬又恢复他的朝气朝阳,笑着看曳瑶灵,“并未想到,眼前的这一位小兄弟竟有如此本事,能将我身上的九阴幽冰化解掉。” 曳瑶灵轻轻蹙眉,疑问写在脸上,“你又发作了?!” 段南风笑着点点头,然后,他又搓了搓龙无邪的头顶,一股温暖的气流,从龙无邪零乱的发丝间穿过段南风的手掌,直达心底。 曳瑶灵想了想,也没有看到地上薄冰融化过后的水迹,道是感觉周围有那么一丝丝灼热。 再仔细看时,龙无邪的眉心处有一抹淡淡的火焰蝴蝶纹。 也不知,是他救了他,还是他救了他。 龙无邪再度昏迷了过去。 醒过来时,耳畔传来清脆的鸟啼声,还有夏日清爽的凉风。 龙无邪浑身无力,掀开身上的青色薄被,散乱的发丝任由它倾斜,遮盖住他的左脸。 龙无邪看了看四周,只见侧身处的一面白墙上挂着一幅古画。在发黄的长条绢帛上,描绘着五彩祥云,有一个手执拂尘的道士正拂须微笑得看着他。 那双眼珠子还会转动。 吓得龙无邪一下子从浑噩中惊醒! 那个仙人小小的身体慢慢变大,乘着云彩从古画里走了出来! 眨眼的功夫,就站在了龙无邪的身边,仙人满目慈祥,他一边笑着一边抚顺自己的白色长胡须。 哈哈笑道,“本道是五湖道人,你只管叫我胡叔好了,我是聚首峰的管事。” 龙无邪并不知道什么聚首峰,更不知道什么道人管事,他只知道他杀了了全村的人,之后又被一男一女所救。 醒来的时候,就看见眼前的这位五湖道人,他一脸茫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他出口时,目光呆滞,“我是谁你是谁” 五湖道人本是慈祥的目光,一下子惊讶起来,眼前的这位小兄弟莫不是傻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第十四章 赤霞桥 五湖道人对着龙无邪皱了皱眉毛,下一刻,五湖道人抚顺自己的白色长胡须,笑道,“小兄弟莫不是被吓傻了吧?” 龙无邪仍旧一副眼神飘远,魂不守舍的模样。 五湖道人看着龙无邪俨然一副呆傻,也不便再问他,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来。 只好一把手抓住龙无邪的肩膀,让龙无邪从床上起身。接下去,密密麻麻的咒语符号便从五湖道人的口中散播出来。 符号文字如同天书般萦绕在龙无邪的周围,半晌只转了一匝,那些天书符文便瓦解掉了。 五湖道人为此极为懊恼,居然会是这样?静心灵光咒竟然对着龙无邪毫无效果?亦不能将龙无邪悲怆的心神稍稍平静? 许是自己道行不够,许是龙无邪本不愿意。 龙无邪浑身颤抖起来,他的头发任意散落在眼前,凌乱的发丝遮住了整张脸。 忽然,龙无邪抬头,那半边可怖的焦脸便映入五湖道人的目中。 五湖道人吓了一跳,虽见过不少被火烧焦的尸体,却还是被这般血肉模糊的脸吓到,那眼睛怕是睁不开了吧。 也罢,五湖道人不再对着龙无邪念出咒语。总归,聚首峰的主座要会见这名命途多舛的孩子。 五湖道人将目光无神的龙无邪领在身后,这一路,繁花似锦,天空晴朗,却还不是让人忘怀的。 那依山而建的攀山画廊,才是聚首峰的一大特色。长长的画廊犹如一条蟠龙,藏头露尾地盘在山脉上,又如绝壁岩上的栈道一般,若隐若现在云雾中。 如果从画廊的木栏旁俯身往下看,可见山峦崎岖以及远方群山绵绵,那万里山水都在脚下了。 换作一般人走在着画廊上,脚底下又是单薄的木板,那从万丈悬崖上低头……双脚颤抖发软,恐高的感觉会倍增。 五湖道人早已习惯,龙无邪则是心中麻木,他未能从悲伤中清醒,生死似乎都置之度外了。 达到山顶上时,才发现不过是走到了聚首峰的一半,还要从宫殿拱门走过一条凌空而上的红云积聚的桥,才能到达聚首峰真正的峰顶。 那座红云桥非是红云积聚,而是由一块块赤红的石砖堆砌而成,又名赤霞桥。 绯红色的赤霞桥,若傍晚时分残阳夕下染红的血云,又如一条红龙将巨口咬在聚首峰的峰顶。 这座赤霞桥绵延直上,其间有无数红色云梯,只因在白色烟雾里数不清有多少,仿佛一望无际的天梯一般,扶摇直上。若非有腾云驾雾的本事,单凭要走估计也要走上三两日吧? 由此可见,聚首峰之高。 也因此,聚首峰一脉的门人,锻炼体能的地方便有在这里攀爬云梯的。 五湖道人抓紧龙无邪瘦削的肩膀,微微一笑,“小兄弟,可要稳当了!” 话罢,五湖道人脚下便凝起白色的云雾来,那些云雾没过膝盖,将两人慢慢托起。眨眼间,身侧风动变急,衣袂猎猎间两人乘云驾雾在赤霞桥上。 缓缓而上时,龙无邪看到身畔有仙鹤飞过,惊鸣出鸟声。狂风在他的脸庞上刮过,他不知下一刻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渐渐的,周围的云雾变得越来越多,本是晴空万里,却变得阴雨连绵起来。 聚首峰的山顶很平很广,在这里建造道观是轻而易举的事,而那古朴的道观沐浴在霏霏梅雨中,昏黄的光照射在宫殿上。 第十五章殿内争执 整座道观潮湿地闷在梅雨天气之中,小雨如牛毛下个不停。 言说道观,不如说是宫殿。 宫殿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清净庄严。 却就是宫殿上的星相图。 这幅星图,按四季变化呈现出一年的星相位移的光景,从浩瀚宇宙中,以星相的挪移推算出天地微妙的变化,是聚首峰首座的看家本领。 即是看家本领,又是破霄门掌门所在之处,那星相图便覆盖了聚首峰的整座山顶,更象征着聚首峰统帅门中八脉的权威性。 然而,这张星图在大殿头顶上破了一个大洞,从破洞中折下太阳的光辉,这光芒亦消散了周围一些阴雨,而阳光下的一片琉璃瓦因灼热而炸开…… 星图并不完整,这可非同寻常,是否意味着聚首峰的衰弱? …… 此刻正有一人蹙起淡而清丽的一字眉,她在看那满天星空,神情紧张,下一刻,提着一把清寒的宝剑,步进进宫殿内。 殿内忽然传来争执。 “江云声,一身伤痕累累就不是斩妖除魔留下的?他为芸芸众生谋了多少福祉?如今牺牲段南风一人性命营救江云声有何不可?!” 说话的女人一身媚态,穿着却不暴露,一身紫衣清逸,广袖上又刺着龙纹图案,她正蹙着眉毛,手指指着对面座位上的橙衣女子。 那橙衣女子端庄持重,同紫衣女子不一样的是,她未像紫衣女子一般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质问别人。 橙衣女子平静言道,“段南风难道不是一条人命?萧师姐,你平日乐施好善,也该有慈悲之心吧?” 萧蔷插起酥软的柳蛇腰,忽然想起段南风有几分俊相,便对着沈雨菲犹有深意地笑道,“怕是沈师妹看不透,莫不要因一己私情就不顾天下苍生。” 沈雨菲听到萧蔷将私情二字说得阴阳怪气,仿佛意有所指。沈雨菲自然不开心了,但不好当庭发作,仍是坐在原位徐徐言道,“师姐,众生平等。” 萧蔷冷哼一声,眼睛微眯成一副平静中要爆发的模样,言道,“说到底!江云声围剿魔教阴蛇老祖时,段南风何以全身而退?甚至毫发无损?且问江云声手心死死攥着一片刺有青埂一脉山水图纹的衣袖?是从哪里来的?是栽赃吗?若不是江云声法器不在,何必以血肉之躯与阴蛇老祖同归于尽?只怕,段南风心术不端,早就勾结魔教,才致使本门弟子死伤惨重!害得江云声险些惨死!” 无论是揣测还是事实,沈雨菲面对萧蔷的咄咄相逼,以及段南风的条条罪证,都让她有些力不从心,“这件事疑点颇多,也没有查清楚个中细节,如此给段南风定罪日后……” 萧蔷抢先一句,“日后何以服众?让抵死保护江云声最后一口气的弟子心寒吗?!那可是几十条人命啊!段南风到是去哪里了?!” 沈雨菲银牙暗咬,“段南风告诉进财,江云声吩咐过他不要靠近!” 刘进财是沈虞菲的师兄,他们也是夫妻,破霄门也并非传统的道观道门,只是一个修仙门派,更可以娶妻生子。 眼下刘进财不在,单单独留沈雨菲同萧蔷对质。 沈雨菲手心里快要捏出一把汗,强撑着体力勉强坐在座位上,身体却是微微发颤的,正要说起。 坐在萧蔷上手座位的人突然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大,椅子都掀翻了。 那个人是独臂,着装也与其他人有所不同,他的左肩上罩着一块铜制虎头,面目狰狞,身上皆是皮革,腰间还围着一圈虎皮,他将萧蔷劝下,“老婆……” 萧蔷听到身后有椅子翻倒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险些跌倒。待站稳时回头一看,一双娇杏便瞪向那人。 那人是龙傲天,龙啸峰的首座。他不仅独臂,还是独眼,在独眼处还有一道刺目的刀疤。若是去除这些身体残疾,他定是个俊俏的美男子。 此时,他伸出左手,轻轻揽过萧蔷的细腰,温柔道,“老婆老婆消消气吧……” 萧蔷看到龙傲天以庞大的身躯对她弯腰屈膝,又以独臂拿起茶杯让她喝茶消气,她的怒容一下子变平和了。 龙傲天扶着萧蔷坐下,自己就去捡椅子。再此过程中,他趁着萧蔷喝茶的间隙,悄悄对着沈雨菲颔首微笑。 沈雨菲也以感谢的目光回应他。 第十六章七星八脉(一) 八脉首座很少集聚一起,此次面谈必定是有要事。 在掌门没来之间,萧蔷已于沈虞菲吵了起来。之后,便是眼下的鸦雀无声,又持续了一阵漠然,那殿内的一樽四羊方鼎突然升起滚滚青烟。 刹时殿内浓烟弥漫,这浓稠的烟雾转瞬汇集起来,飘到大殿的乌木主座上,待到青烟散去后,主座上就显现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满头白发,身上是一身朴素青衣,两袖也并无任何图纹,到是一片清白。 此人,正是一百年前,直捣魔教老巢,一路猛斩狠劈的御剑掌门,令狐清! 他虽一百五十岁了,但容貌依旧玉树临风,把酒月下。只是久经风霜后如他正襟危坐一般有了沉淀。 令狐清闭着眼睛,待到脚下两排人从座位上站起来一齐叫他一声掌门后,他才舒开眼睛,看着众人道,“诸位请起。” 继而,众人直起腰身,他接着道,“我惊闻两处屠村命案,一处是近临七星山脚下的稻田村,一处无妄海岸的大鱼村。案发两地,距离甚广,却有着惊人的相似。” 萧蔷有些站不住,想要禀告段南风一事,令狐清好似看出她人心中所想,先行一步说出了口,“至于段南风一事,我早已派遣门中弟子前往调查,并且有了眉目。” 令狐清本是覆盖在双膝上的手,有一只手抬了起来,对着大殿中央那樽四羊方鼎挥了挥衣袖,青烟乍然大盛! 而后,在滚滚青烟中浮现出两件黑乎乎的东西,飘然在方鼎之上。 浓烟渐渐散去,模糊的东西也变得清晰起来。 众人望去,已有人惊异道,“这这不就是血海门断指老人的漱血扳指?!还有阴蛇老祖的蛇鳞嘛?” 惊讶的人乃是钟灵峰首座何谷清,他已年近一百岁,模样看起来也就四十岁的光景,其着装同令狐清一样,皆是简朴的青衣,只不过,两片广袖上多了一样的云雨雷电图纹。 令狐清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另一个却言道,“断指老人五十年前已被掌门师兄正法,从此叱咤一时的漱血扳指消弭于江湖,因何会在这时候出现?” 说这句话的人是藏龙峰的周端正,他与令狐清是同门师兄弟,年岁相若,也与令狐清一齐拜在前任掌门赤松子的门下,只不过,赤松子飞升羽化前将毕生心血都传给了令狐清。为此,周端正心怀芥蒂很久了。 令狐清望了一眼周端正,随后点点头,“此物现身在稻田村,门中弟子将其戾气止于阵内,而后,又以千里传音告知于我,等到去时,全村之人早已死于非命。恰巧,远在无妄海的大鱼村亦发生了同样可怕的事情,两样邪教魔物沉默数年,都问世了。” “世无空穴来风,我明了江云声的伤势,其受伤的痕迹皆出魔教邪人之手,并非门人手笔。段南风也是在我眼底下长大的,他的武艺及人品我都清楚。不过,究其根本,也是他护法不周,难逃罪责,便罚他跪在星光顶,思过三日吧。” 身为掌门的令狐清并不收徒,而江云声是龙傲广门下的爱徒,恰巧,萧蔷是龙傲广的妻子,沈虞菲又是死对头。身为师娘的萧蔷当然要讨公道,并觉得罚跪星光顶太便宜了段南风,萧蔷便站出来清脆叫了一声,“掌门!” 令狐清却挥了挥衣袖,面露倦色,“好了,星光顶的星灼之力够他受用了。” 如此,萧蔷便不再说什么。 令狐清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众人,便将目光定点在一个眉清目郎,神采奕奕的年轻道长身上,他言道,“凌霄子,据闻稻田村有两位小孩幸免于难?可带来了?” 凌霄子为玉霄峰的首座,因何他才二十八岁便当上首座?只因他根骨奇佳,为人低调却天资聪颖,仅仅二十八岁,道行便在第八重山上,可畏年轻有为。凌霄子着装亦是青衣,两片广袖上的图案则是玉兰凌云的图样。他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方才一声不吭,若非令狐清叫唤他还真不知道有他这样一个人。 他上前几步,拱手言道,“孩子已经带到了,现在就传上来吧?” 令狐清点了点头,门外的弟子便把稻香村以及大鱼村活下来的五个孩子都带了上来。 这五个孩子先前就在偏殿等候,且是偌大的屋子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各有伤痛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却就是要在进入大殿之前,那两位胖瘦男孩对着龙无邪的耳边说了一句,“一会儿进去的时候,你别站在我们的旁边,我们觉得你恶心。” 龙无邪眼神一片空白,似乎没有听到他们说的话似的,他呆呆木木地尾随四个男孩进入了大殿。 当令狐清问其事情经过,再问看到了什么没有,四个男孩就忍不住思念已故的家亲,便泪流满面。唯独龙无邪一声不吭,当四个男孩跪下恩谢救命之恩时,龙无邪仍旧一副木桩子似地站在大殿上,他的表情是冷漠的。 胖瘦男孩看到龙无邪一副冷冰冰地脸,便当着所有人的面骂起了龙无邪,“你这个妖怪!死娘娘腔!若不是因为你全村的人怎么会死?!各位道长!就是这个娘娘腔害死全村的人!” 接二连三。 任凭胖瘦男孩骂得再凶,龙无邪也感触不到,好似他的眼神由始至终都在放空的状态。 紧接着,胖瘦男孩便将当时现场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当即殿上哗然,谁也想象不到龙无邪这样一个长相面善,兼且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凡人,竟然会是杀人凶手? 大殿上有人面露惊愕,有人表情淡然,有人以好奇的目光看向龙无邪。 但没有一个人说话,只等着令狐清言语。 奈何,还是没有人说话。 直到迟忘欢提着一把宝剑走到龙无邪身边的时候,她定睛看着龙无邪。忽然将手中宝剑拔出,寒光一凛。便将剑尖对峙在龙无邪的明面上,她森冷一句,“妖人!” “欢儿!” 此声呵斥清脆锐耳,却有沉淀,迟忘欢抬头望向声音根源处,只见那人一身银灰道袍,两片袖子上绣着一双宝剑。其人面容清丽,发丝束起,又缓缓地从身后流下些许头发,一身清心寡欲的正是迟忘欢的师父,青埂峰小青山上的古木大师,石桃花。 第十七章七星八脉(二) 石桃花当众呵斥了迟忘欢,她觉得徒弟的行为太越矩。 迟忘欢听闻师令,当即半膝跪下,双手持着宝剑抱拳言道,“师父!” 石桃花站了起来,她却是望向殿上的令狐清,随后,寡淡一句,“掌门师兄,晚辈教徒无方,还请掌门饶恕忘欢的鲁莽。” 令狐清皱眉看了一眼脚下的龙无邪,只见他目光呆滞,且发丝遮盖了的半边脸,在不经意间若隐若现地闪出红光,只是极其微弱的,如游丝一般。 若非令狐清历经多年风雨,功力深厚,绝对扑捉不到这一闪即逝的红光。与此同时,周端正亦然看到龙无邪眼睛里闪出红光,他与令狐清一样,默不作声。 沉默片刻,石桃花疑虑地看着令狐清。此刻,令狐清却满腹疑虑地看着龙无邪,石桃花清嗖一声,又言道,“掌门师兄!” 令狐清的神思才被拉了回来,他沉了沉气,言道,“忘欢可是有话要说?” 迟忘欢一条腿半跪着,她听到令狐清在对着她说话,也便从后转过身来,面对令狐清半跪下,言道,“回禀掌门师伯,那日围剿阴蛇老祖时,江师兄牺牲自我与邪道同归于尽,后来,阴蛇老祖肉身打散,借着一口残气来到了大鱼村中。我与曳师妹接到门中法旨寻觅魔教邪物沧海目至此,来时便看到阴蛇老祖用残余的肉身幻化成一条长虫,攀附此人身上。此人性命垂危,又中阴蛇老祖蛇毒命不久矣,弟子待铲除阴蛇老祖残身后,将此人的尸体用门中华清水,连同阴蛇老祖的残尸一起化掉。” 虽然阴蛇老祖功力深厚,但肉身被打散后尚不及万分之一,迟忘欢年轻也能轻松应对。 迟忘欢说的时候,语句如冰,没有丝毫人情味可言,“如今,看到此人重生归来,目光无神,难不是阴蛇老祖余气未消,藏于此人体内,夺舍重生?” 对于迟忘欢的疑问,令狐清是有顾虑的,他正色言道,“对于夺舍重生来说,需得以舍体的精血供养方能成功,你可将此人的精血收归玉清瓶内?” 迟忘欢从袖子里将那白玉小瓷瓶掏出,承在左手背上,令狐清对着那小瓷瓶抬起手。倏忽间,白玉小瓷瓶漂浮起来,悬浮在四羊方鼎上。顿时,青烟袅袅,愈渐深浓的青烟将瓶身笼罩,忽尔看到白玉瓷瓶变得通红,如被火烤。 众人眼光看去,青烟里白玉瓷瓶暗发乌黑红光,一股邪气正与清澈的青烟互相缠绕,好似两只困兽互斗一般,争得你死我活。 令狐清看到这一幕时,他极为骇然,未想到这阴蛇老祖的戾气这般厉害,能同四羊方鼎上的天地罡气抗衡,甚至有压过天地罡气的态势,忽然间,一缕浅浅的红光折入青烟内,那污浊的黑红戾气便大盛起来。 座上之人惊觉不妙,一声龙吼,便看到两只龙爪从座位上越出。一只护住一旁的五个小孩,另一只龙爪则锋芒毕露,在万丈金光的威严下,伏入青烟内。却闻轰隆一声,一阵气波从青烟里弹拨开来,似落石击水荡起的水花,众人赶忙从座位上弹起,各自以仙家兵器护住周身,避免被这股邪气的冲击波伤害到。 龙爪的金光大盛,强烈的光芒将周围照得影子全无,刺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光芒内,唯有一缕幽魂一般的黑红戾气渐渐弱去,却就是下一刻,龙爪将其捏紧时,黑红戾气光芒大盛。 龙爪不甘示弱,以硬碰硬,乍然间轰隆声如雷劈深山,震耳欲聋! 那胖瘦男孩以及另外两名稻田村劫后余生的小孩皆目瞪口呆,而龙无邪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一是没有见过如此壮丽又奇幻的一幕,二是没有听到过这般巨大声响,惊异与凡人居然可以制造雷鸣般哄响,直如神明下凡。 龙爪与黑气两相争斗,却就是龙爪面积大,黑气体积小龙爪也有些招架不住。在黑气快要压倒龙爪时,令狐清剑指一伸,一道清光从令狐清的指尖射出,劲直打入青烟内。微微哄鸣一声,白玉瓷瓶乍然破碎,随同青烟搅浑在一起。 霍然,龙爪的主人口吐黑血,幸得门下弟子扶住,险些倒在墨石如镜的地砖上,龙爪的主人护住心口,只觉心如刀绞,长气短出,难受至极。 众人哗然,没想到,这阴蛇老祖的戾气仅需令狐清掌门亲自出手,甚至还将七星山八大高手之一的龙爪峰首座的寒丹剑伤害至此。 令狐清看到那缕可疑的红光,眼睛飞快地看了一眼在座的众人,又看看周端正,而周端正却皱着深眉细看四羊方鼎,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令狐清觉得自己多心,只因近年来,魔教已有雨后春笋之势,他不得不留心门中的动向,以免出现叛道之徒。 届时,内外夹击,只怕要经历一场灭门之祸。 不得不说,令狐清忧郁很久了。 令狐清看寒丹剑伤得不轻,他命令弟子将寒丹剑扶往偏殿疗伤。余下一事,便是来查清龙无邪的身份了。 龙无邪身份如迷,却就是从胖瘦男孩的口吻中,令狐清得知龙无邪不过是平凡农户家里的小孩。 因何,从令狐清的眼里他看到了另一样非同寻常的东西,这样的感觉让他一时间竟想不起来。甚至,他明知龙无邪体内有一股邪气正滋生着,他也不愿意点破。 郁闷间,周端正言道,“掌门师兄,杀一人可救天下人,这个孩子实在可疑,是不是要杀之而后快?!避免留下祸端!” 听到周端正如此言道,迟忘欢冰冷的眸子抬了起来,她看着周端正,又看看自己的师父石桃花,但见石桃花对着自己摇摇头,她便漠然走到石桃花的身后,再不言语。 龙傲天却言道,“终究是个孩子,倘若他真被阴蛇老祖夺舍,也太不幸了。” 一旁的萧蔷按耐不住,她愠怒地在龙傲天的后腰掐了一把,才言道,“掌门师兄,即然这孩子是被夺舍之人,那可真不能心慈手软呐!一想到门中几十条弟子的性命,还有大鱼村枉死的人命,便知此人该杀!诛之而后快!” “万万不可,这个孩子并不是夺舍之身!他体内的灵识是清明的!” 这一声清音来自沈雨菲,就在段南风将龙无邪带回来的时候,她便在聚首峰的弟子舍内查看过龙无邪的灵识。 第十八章原来你会说话 听到是沈雨菲的声音,萧蔷一下子炸毛起来,“沈师妹,莫不是不自己带回来的人就可以包庇?这可是为祸天下的阴蛇老祖!” 沈雨菲并不理会萧蔷的质疑和打击,她平静言道,“掌门,雨菲可以以性命起誓,这个孩子他绝不是夺舍之身。” 未等令狐清回答沈雨菲,萧蔷便站了出来,“沈师妹,若非夺舍之身,因何中了阴蛇老祖的蛇毒后至今未死?你一个人的性命比得起天下人的性命吗?依我看,沈师妹同魔教都有勾结吧?” 沈雨菲不想辩驳,她只等着令狐清发话。 令狐清再仔细看看龙无邪,他明白龙无邪身上除了一股邪气之外,还有他中了阴邪之毒还未死的悬疑,他便决定,“即然诸位对此可疑,不若将他安排在星光顶上。” 闻言星光顶,沈雨菲浑身一震,她险些说不出话来,“掌门,这可是一个孩子,他的修行与灵根皆无,我怕他担受不住可否换一个方法,不一定非得去星光顶,那可是令人魂飞魄散的地方呀” 令狐清抬抬手,他主意已定,无人可以更改,“我知那星灼之力,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的清白。” 令狐清是这样想的,他会在暗中保护这个孩子,面对龙无邪他十分有眼缘,其中原因他不明白是为了什么,若能将龙无邪身上的一股污浊之气洗净是最好不过。 便命令迟忘欢将龙无邪押去星光顶。 龙无邪被一名聚首峰的弟子扛在肩膀上,只因他面无表情,眼睛也不眨一下,好似一个活死人一般走也不会走,聚首峰的弟子只好将他扛在肩膀上,尾随着迟忘欢来到星光顶。 迟忘欢其实并不想来到星光顶,因为要看到断南风那个不知廉耻的家伙,每当段南风见到迟忘欢,他会嬉皮笑脸像个牛皮糖似的在迟忘欢跟前跟后献殷勤。 虽说段南风正跪在星光顶上受罚,但他修行多年,根骨奇佳,那星灼之力他还是能承受得住。 在这样的勉强下,段南风见到迟忘欢从一座通往星光顶的吊桥走来,未等走进他就傻笑起来。 好像,段南风看到迟忘欢他很开心。 而当迟忘欢看向段南风的时候,她那如冰霜的脸似乎更冻上了一层冰一般,冷漠无情。 迟忘欢将龙无邪押送过断桥后,就再也没有踏足星光顶上的一片平地,她站在结界边缘外头,而结界里头跪着满心欢喜的段南风,他觉得即使自己辛苦承受着星灼之力,只要看到迟忘欢他便如释重负一般。 他还想在多看一眼迟忘欢时,却见头顶一阵炫目白色日光渐渐被阴云遮掩,尔后,身上如被炽烤以及压迫的感觉渐次消失。 当段南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便见到聚首峰的弟子将龙无邪扛在肩上,这个人是聚首峰的二弟子,秦萧炎。他为人极好,如今江云声受伤,他便担起了聚首峰长老的职责。 秦萧炎将龙无邪摆在段南风的身旁,他言道,“段师弟受苦了。” 段南风却跟个无事人一般对着秦萧炎扬了扬眉毛,回答道,“受什么苦,都习惯了。” 秦萧炎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平躺着的龙无邪,惋惜道,“本来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可以过上平平凡凡的日子,如今却被邪祟缠身。” 段南风有意无意,“既然是孩子,那些老家伙还将他送来这里?” 秦萧炎皱眉,他多少也明白其中缘故,“是掌门吩咐送来的,言说可以证明这个孩子是否被阴蛇老祖夺舍了。” 是否被夺舍,星灼之力一照便知,任何妖魔鬼怪都逃不过最纯正的星灼,可是凡胎肉体亦然承受不了。 秦萧炎一把手攀在段南风的肩膀上,言道,“我瞧着孩子也有自己完整的灵识,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奇特之处,倘若,一会星灼下来,你好生担待他些,毕竟是一个孩子,一条生命。” 段南风轻松一笑,耸耸肩,“这还用说?人都是我救回来的,我自然会保全到底。” 秦萧炎听到段南风这句话,多多少少也有了心里安慰,转念一想又道,“如果,他真的被夺舍了,也请段师弟勿要手下留情!” 段南风对着秦萧炎扬一扬头,以示他是有分寸的,“去吧去吧。” 秦萧炎便从星光顶走了下来。 在秦萧炎最后一步跨出星光顶的时候,那层半圆笼罩在星光顶的青蓝色结界,又如瀑布一般从下往上升起,将龙无邪和段南风隔绝在内。 眨眼间,头顶上阴云密布又小雨霏霏的天,突然破了一个口子,从这个口子里照下金灿灿的光芒,光中有似金粉一般的颗粒,闪耀着若满天繁星。 虽然,这星灼从结界外极其好看,可却如烈火灼身一般难受。 龙无邪是睁开眼睛的,他望着那阴云的天突然晴朗,还会照下黄色的光,就好像傍晚的梅雨,从浓云中漏下的阳光一般。 这是否就是龙无邪的命运?即将魂飞魄散,即将魂归西天,龙无邪脸上恍若木鸡一般,但那些声音他还是听得到的。 这就是自己的命运了吧,为了给大鱼村几十口人命偿还,他愿意以命抵命,只是对不起自己的母亲 龙无邪躺在冰凉的石砖上,在这片原型的空地上,他仿佛一个渺小的点,任何人一捏就死的蚂蚁,就那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可以说杀就杀。龙无邪闭上眼睛,安静地等待死亡的来临。 一旁的段南风才发现有些不对劲,他抬头一看,星灼之力正缓缓从阴云里漏下,他急忙将自己的胸膛罩在龙无邪的身上,龙无邪隐隐感觉到,本来明亮得都能照见眼皮的红肉,却忽然一阵发黑。 龙无邪睁开眼睛,一张明眸洁白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龙无邪对着这张好看的脸望了望,他一刹那说了出口,眉头轻皱,“你,你是神仙吗?” 段南风看着龙无邪零乱地发丝遮住了半张脸,隐隐约约能看到左边烧焦的脸,他皱紧眉毛,也并不觉龙无邪那副尊容恐怖,更是被龙无邪脱口而出的声音吓道。下一秒便缓过神来,只因龙无邪的声音很柔细,有些像女孩子的声音,他对着龙无邪微笑道,“原来你会说话啊?” 第十九章破霄门 破霄门人在两千年前便在七星山脉修行问道,七星山脉原本也只是一条好似鸡腿模样的山脉横摆在洪川边上,当地的渔民把这处山脉叫鸡腿山,这鸡腿山延绵千里,终日又在云雾之中不得见其真实面目。 忽然风云变色,异相横生,从天降下一块黑红色的陨玉。登时天地撼动,山摇地崩。一场大地震改变了河川的走向,甚至是鸡腿山的模样来。 岁月变迁,鸡腿山不复从前,它被天地改变了模样,耸立成了七座高高的山峰,峰与峰之间又两两相连,似手牵着手形成这巍峨壮丽的七星山脉。 一场大地震后,人烟稀少。历经岁月变迁,在那山底下渐渐住了些人,日子久了便形成了一个村落,名叫稻田村。 村子里的人打渔为生,并不靠山吃山,只因七星山脉的山路陡峭险峻,兼且时常猛兽出没要人性命,加上毒蛇暗藏,就很少有渔民走进到深山老林里打猎,甚至是打柴火。 七星山脉连绵千里,青翠茂林,植被物种丰富,更有万年生长的灵树,也不知是否受到了那块天外陨玉的影响,使得七星山脉与天下群山有所不同。 听闻,有路过山脚的渔民时常听到从深山里传来人与人说话但又不见其踪,偶尔还会看见一尾白狐或者攀树的猿猴,甚至还见到过可怖的怪物和非比寻常的异光。 一开始只是吓人,只因日子久了,山里的灵物成了精后,村子里的偶尔会有人口失踪或是惨死在深林里的树梢上,香艳怪诞一些的,便是村中男子被狐狸精所迷惑。这前前后后请了诸多道士以及僧侣前来驱邪去害,是好过那么一段时日。 但治标不治本,纵然村民们相互传告不要走到山林中去,可稻田村每隔几日就会有人员失踪,由最先的大人到如今的小孩子。 妖怪贪得无厌,不懂开源节流,越来越多的人家已经从稻田村搬走了。 眼看着人口凋零得快要成一个鬼村,剩下来的八户人家,他们的孩子也都让妖怪给叼走了。 在他们没钱又丧子的悲痛中,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年青道士从此路过,饥肠辘辘的年轻道士前去讨食。那些留下来的人家都是一些老爷爷老奶奶,没力气走动的,或者家里的年轻主力死了与子孙相依为命的老人,更或者是一些病恹恹的年轻人,他们将剩下的一点口粮分了道士一点。 余下的,便只有在稻田村子里等死了。无比绝望之际,年轻的道士一拍大腿,大声言道,“这件事情你们交给我好了!我去将你们的孩儿平平安安地救回来!” 翌日,年轻道士便孤身一人进了山。 村民也有劝解他的,言说来了好些道士,要么是被吓跑了,要么便是死在了树林里,看他年纪轻轻的就不要试图冒险枉送了性命。 年轻的道士却毫不在意,他笑容明朗,如沐春风,扛起一把锄头消失在茫茫幽深的森林中。 两日过去,有些村民都认为那年青的道士已经死掉,也有些村民看在年青道士那自信满满的虎劲儿还抱着一些希望。 只是,七日过去了,仍然不见有任何消息。 本是守在进入森林入口的村民渐渐都散了,他们认为已经没有人可以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他们的孩子也都进了妖怪的肚子里。 可在第九日的时候,那年青的道士竟然出现在村落之中,与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大有不同。 想起来,第一次看见年青道士的样子是破破烂烂行乞的模样,若不是他扛着一把锄头,以及一些眼睛锐利又记忆力良好的老人认出了他。真的误以为是从洪川对面来的达官贵人。 这位年青道士穿得玉树临风,焕然一位潇洒的翩翩公子。年青道士的身上还散发出一层微微的白光,众村民看见了还以为是天人下凡呢。 道士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囊来,他对着地下一抖,稀稀疏疏地从锦囊里滚下一些黑不黝丘的东西来。 乍一看竟然是一个小孩。 一个两个三个,足足从锦囊里滚出来了八个小孩,他们哭着嗓子抱紧自己的亲人,恸哭道,“爷爷!奶奶!” 村民喜极而泣,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自己的孙子孙女,当即,全村八户人家全都给年轻的道士跪下,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那年轻道士却言道,“诸位不必感谢我,我还有事请求诸位。” 村民言道,“英雄但说无妨,我们上刀山下火海都是愿意的。” 年轻的道士摆摆手,他笑道,“我需得你们的子孙随我进山修行。” 村民起初犹豫不决,知道那些小孩子们说道,“爷爷奶奶们放心,我们跟随道长入山修行,是为了是铲除妖魔,匡扶正义,能更好庇佑我们稻田村!切莫伤心和不舍,我们也会时常来看你们的!” 孩子们如此说,村民们还是有些不放心,但看道士一副恍如神仙的模样,既能斩妖除魔又能庇佑村落,最后便点头同意了。 随后,道士给村子中的病患治愈了病疾,又安置好了屋落以及粮食确保老人衣食无忧后,才带着八个孩子进山修行。 也便是如此,破霄门驻扎在了七星山脉,而首创破霄门的便是这一位年轻的道士,他将自己名字中的一个破字取出来,用作了自己道号,叫破云子。 迄今为止,破霄门仍旧庇佑着稻田村,而那稻田村至今都供奉着一个肩扛锄头的神仙像。 事实的真相却是,破云子并没有杀什么妖怪,而是将山中一只修行千年的白狐赶跑而已,狐狸临走前还对着破云子撂下一句狠话,她言道,“总有一天,老娘回来收拾你的!” 这一句话一说便是两千年。 如今,七座巍峨耸立的山峰,以拔剑之势深深地插进中原的土壤里。而破霄门也日渐壮大,自创派以来,斩除了多少邪魔外道,又为世人谋了多少福祉,这些都数不清了,可谓,举世皆闻。 在聚首峰的大殿之内,令狐清见着那四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可怜,正好遇上门人广收门徒的机会,让这些八脉首座收下这四个孩子。 其中,有两名孩子根骨奇佳,是千年来尤为难得的修仙良才,这两个孩子自然就成了八脉首座争抢的宝贝。 除去小青山的石桃花在外,还除去负伤的龙爪峰寒丹剑与青埂峰的刘进财,就只剩下藏龙峰的周端正,钟灵峰的何谷清以及玉霄峰的凌霄子了。 第二十章八脉收徒 凌霄子性子孤清,是八位首座中最不爱说话的人,他看了一眼那四个孩童,分别是稻田村的两位以及大渔村的两位。 稻田村的两位,一位始终紧蹙眉头,眼里充斥着一股戾气,兼且身骨健朗,肌肉紧实,身形也比一旁的小孩大块些,这孩子叫侯佰景。 他同另一位身材矮小的小孩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位小个子的男孩名叫李彦钰。他眼睛里倒是敦厚良善,透出一股清流,如此,却吸引不到众人的慧目,反倒是那位身骨健朗,仿佛深海明珠一般,更吸引周端正与龙傲天的眼球。 与此同时,还有两位,虽然出口训斥过龙无邪,但筋骨却是极好的。 胖男孩叫王大雄,瘦男孩叫王小俊,同姓不同族。 在周端正与龙傲天直勾勾的眼神中打量这些小孩的时候,凌霄子便想到,那侯佰景与王小俊根骨奇佳,乃是修行练道的好架子,如若日后好生教导,必是良才,更能长玉霄峰的势气。 可当凌霄子看到龙傲天以及周端正之后,他就作了决定,“玉霄峰人少,便将王大雄与李彦钰舍给我吧?” 此话一出,李彦钰竟哭出声来,眼睛里对同乡的侯佰景万般不舍起来,他看着一旁的侯佰景正要他出口。 不想侯佰景却言道,“别哭了。” 他站了出来,对着令狐清一拜再拜,言道,“多谢掌门收留我两,只是彦钰从小体弱多病,我又照顾他多些,难不能对我有依赖之心,如若可以,还请掌门将我俩安排在一块吧。” 周端正对着这位侯佰景倒是青眼,可他的藏龙峰在八脉之中一向拔尖,怎会容得下一个窝囊废?他也站了出来,清清嗓音,言道,“掌门师兄,既入我破霄门,便是破霄门弟子,不过师门不同而已,日后总有相见的时候,不必放到一起。” 此话一出,李彦钰泪痕满脸,在泪水中他看向周端正的眼睛里隐隐有丝恨意,但李彦钰模样可怜,旁人很难看出来。 令狐清点点头,对着李彦钰言道,“既然是小小男子汉,就莫泪水多,日后总有相见的时候。如此也好,侯佰景便入藏龙峰门下,王大雄与李彦钰便去玉霄峰吧。” 站在龙傲天身旁的萧蔷,一看好材料竟然让人给抢去了,一时气不过,言道,“掌门师兄,这藏龙峰本就人才济济,再让他收弟子,那四年后的八脉问道也不用在比试了,就让藏龙峰拿第一得了!” 话罢,周端正明面上无法发作,只能对着萧蔷勉强一笑。 令狐清言道,“蔷儿既有歧义,便说要怎么办?” 萧蔷看了看面前柔若无骨的沈雨菲,当即不怕得罪人一般,她笑道,“依我看呐?” 萧蔷从座位上走出来,站在四个孩子面前,插着腰来来回回地走着,便言道,“八脉最弱的就是青埂峰了,但刘进财最会调教人,就将那软柿子的李彦钰给青埂峰得了。侯佰景给我们龙啸峰,那王大雄一看就很能吃的样子,我怕凌木头养活不起,藏龙峰水的质地最好,种出来的食物也特别好吃,就给藏龙峰好了。至于王小俊便给凌木头吧!都是一副瘦削的模样,做起师徒来也特别搭配。” 对于萧蔷的真话,让令狐清苦笑,“你倒是会算计。” 罢了,令狐清对着众人挥了挥手,“就将李彦钰舍给青埂峰,王大雄给龙啸峰,其余的,王小俊去玉霄峰,侯佰景去藏龙峰,姑且这般吧。相信诸位都是七星山高手中的高手,各怀绝技,教授徒弟都有自己的门道,且修行问道也看后天。再有歧义,等到四年后的八脉问道再一分高下吧。” 将王大雄分给龙啸峰,她萧蔷定有歧义,而看到令狐清一脸倦容,她也便适可而止了。 众人见着令狐清有些乏了,俱都识相地一一告退。 迟忘欢早前随同聚首峰的弟子将龙无邪押去了星光顶,现在就只有古木大师携同一些女弟子在殿前走着,这才下了玉阶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其娇媚的声音,“古木大师暂且留步!” 这声叫唤不难听出是谁,古木大师父同门中的女弟子一齐回头,便看到萧蔷从高高的玉阶上走了下来。 古木大师看了看萧蔷,尔后言道,“萧师姐有何要事?” 萧蔷对着古木大师笑笑,莞尔之后,她便言道,“还请师姐借一步说话。” …… 同时候。 在聚首峰大殿的偏殿内,站着一位手住拐杖跛脚的人,此时此刻,他单手御着重光镜给江云声重塑肉身。 他满头大汗,背后甚至湿漉漉了一片,那模样辛苦至极。 令狐清从殿内的门口走进,他背着手站在手御重光镜的人身旁,皱眉言道,“我来便可以,不必勉强撑着。” 那人停下手中驱动重光镜的手,转头笑道,“这重光镜一用,需得两甲子的修为,你来若是旧伤复发,又得闭关数年。且逢魔教猖獗,到时候,谁来主持大局?” 令狐清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那人腋下是一根老木拐杖,令狐清伸出手作剑指状,亲自驱动了悬浮在江云声身体上的重光镜。 镜面寒光一凛,从镜子里照下清冷光辉如三月和风,复苏万物。 江云声本是断肢断脚,肚子里的肉肠子也被人剖解了出来,如此不成个人样却在转瞬间变得完好起来,那江云声长进短出的气息也变得匀称了。 等到江云声彻底重塑了肉身之后,令狐清才将重光镜收回偏殿的灵台上。 此时,令狐清的模样同平常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并不像刘进财那般吃力,也没有汗流浃背,满头大汗的样子。 令狐清以轻松的笑容看着刘进财,他笑道,“到最后,还不是得靠我?” 刘进财一副嬉皮笑脸地擦擦头上的热汗,言道,“既然掌门师兄功力深厚,不妨分一点给小弟好了!” 令狐清听罢,冷哼一声,径直上前给昏迷的江云声喂下一粒红色的药丸子后,言道,“你要是戒赌,我便舍你三个甲子的修为也是无碍的。” 刘进财叹了一口气,言道,“那便算了,我还是想赌。” 令狐清转过身子来,简谱的青衣掩盖不了他英俊的面庞,他眼睛薄凉,“你不怕沈雨菲伤心吗?” 刘进财一脸的不在意,他哈哈大笑,“我的女人一向听我的。” 殿内的灯火有些昏暗,如此情况下,令狐清的眼眸子又深邃又伤感。 第二十一章星光顶 萧蔷留住了石桃花,兼且屏退了左右跟随的弟子。 她们师姐妹俩站在断壁崖前,俯视着悬崖波涛无边又如山崩的云海。 沉默了半晌,萧蔷言道,“师妹,你不觉得阴蛇老祖夺舍这事有些蹊跷?” 在聚首峰终年的阴雨霏霏下,石桃花提着一柄拂尘,一副道姑般清简的模样,恍然如一朵雨中舒开的桃花,她言道,“有何蹊跷?” 萧蔷腰间缠绕着一条火红的舞练子,又好似灿烂的红霞般娇艳不已,她望着云川言道,“阴蛇老祖的精血在掌门师兄的四羊方鼎里破碎之后,掌门师兄就没在问个究竟但凡不笨的人都能想得到,一个没了精血还能存活下来的人,是何原因?说是妖人也不为过吧?” 石桃花的素手中拿着一串紫色冰糯的晶珠,她缓缓转动起来,“掌门师兄不是让他去了星光顶?以证清白?” 萧蔷摇摇头,“我总觉得掌门师兄在包庇着什么,还有这叫龙无邪的小孩,模样怪异得很,眉眼间却又像极了一位故人。” 断壁崖上有一处石壁,本是天然形成,眼下却被硬生生地断了一半,这断裂处实是被人以逆天之力狠狠劈下的,那斧凿痕迹尤深,便是如此,石桃花将清冷的眸子转向石壁,“故人如斯,何必再提?师妹只觉得师姐想得太多,疑心易生暗鬼,那在星光顶上的凡人亦会魂飞魄散。有时,参透生死的掌门师兄都不将那些渺小的凡人看在眼里。” 萧蔷眸底黯然,言道,“但愿如此吧,但愿会魂飞魄散,也不要让阴蛇老祖重见天日,有任何重生的机会!” 在断壁崖下的深寒之地,是门人常年镇守的鬼灵渊,谁会想到在这钟灵神秀、奇花异草、云海翻滚的山峰下会是一处百骨遍地、血腥弥漫、肮脏狼藉的鬼灵渊? 萧蔷同石桃花站在悬崖处,隐隐约约听见从谷底穿云而出的嘶吼声。 星光顶是一片圆形的广场。 在上面铺就着用汉白玉打磨而成的地砖,每一块地砖都雕刻成繁复的花纹模样,凑在一起组合成六芒星与北斗七星的图案。 犹如一种神秘的阵法,吸收着从天而降的星灼之力。 这片广场身在聚首峰的最高点,抬头一望手可摘星,传闻此处可以通天,又是二代掌门广寒子的涅槃飞升之地。 如此高处不胜寒,终年不是飘雨便是飘雪。 眼下半圆拱形的结界内落下了金黄色的粉尘,这些粉尘又似星辰一般金光闪闪,耀眼无比。 段南风将自己的身体遮挡在龙无邪的身前,当他听到龙无邪说话的时候,他有些讶异和意外,他甚至以为龙无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星灼之力若千钧泰山一般重重地压迫在段南风的背脊上,他眉头一皱,牙齿便紧咬起来。除了承受星灼的重力外,还需承受星光的灼伤。段南风感觉到他的背脊上的衣服被焚毁了,外露的肉也一定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龙无邪看到段南风眉头紧皱又牙关紧咬的样子便心生愧疚,他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位将死之人,不曾想还拖累了救命恩人段南风,龙无邪满目歉疚地同段南风言道,“大哥哥,我一个该死之人,连累了你。” 段南风听到龙无邪说得这般理所应当,语音都是渺小没有底气的,他便觉得龙无邪可怜,段南风笑着言道,“这世上没有谁该不该死,我只知道,我能救的见死不救!我才该死!” 当段南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龙无邪只觉得段南风如同神人一般,又好似曾经看过的皮影戏里保护弱小的将军。 龙无邪有些动容,他看到段南风的眉毛忽然结痂出一层霜,缓缓地那些冰霜从眉毛处延伸开来,渐渐地扩散到段南风的脸颊以及头发,越来越厚,好似积了一层雪,而这些厚厚的冰雪在遇到星灼之力时,又开始化成雪水,一滴一滴地在段南风的下巴尖儿滚落下来,滴落在龙无邪的面庞上。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致使龙无邪的手轻轻放在段南风的侧脸上。 指尖触碰到冰霜的刹那,一股暖流从龙无邪的指尖淌了出来。 一刹那,时间仿佛定格在龙无邪触摸到段南风的脸庞,轰然一声,从天洒落下的金粉越来越多,不稍片刻,积聚在他们身上的金粉仿佛覆盖了一层金黄色的雪 下一刻,凝固在段南风脸上的冰霜化开了,龙无邪借力将段南风推向一旁,他便让头顶的星灼焚烧自己。 却就是在龙无邪的身上燃烧出一股蓝、靛、紫、橘、黄五色火焰,龙无邪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束这荒唐又波澜的一生。 未曾想,那金黄色的星灼之力再遇上五色异火的时候,悉数化成了金黄色闪耀的粉末,甚至在龙无邪的身上朦胧地照上一抹昏黄的金光。 第一次,段南风看到了龙无邪真实的面貌。 那是一张洁净的脸,眼瞳清澈,眉目清秀,连同左边脸烧灼的痕迹都干干净净。或许,温润如玉,皎如月光,若春雪飞花乱才能形容此刻龙无邪清隽的脸。 也便是一刹,太急,太匆忙,若三月燕过,春雨绵绵中的惊鸿一瞥。 段南风记住了那个面貌,却又记不住龙无邪变回焦灼的脸,龙无邪突然昏迷,他倒在星光顶,段南风前去看了看他,便惊讶无比,更是难以相信星灼之力伤害不了龙无邪,而那星灼之力依旧在段南风的背后烧灼着。 龙无邪却安然无恙,仿佛只是太累了睡着而已。 在这星光顶的阴沉风雨中,在一块巨石背后,露出了一片橘黄色衣角。沈雨菲侧过身体,避免自己被段南风看到,而方才龙无邪被星灼之力焚烧一幕她是看到的。 沈雨菲眉心紧蹙,她无喜有怒,再次回头看向龙无邪时她的眼睛里有掩盖不住的恨意,无端抱怨了一句,“未想到,他竟然同那人一样!” 沈雨菲话罢,便消失在巨石后,只留下一片橘黄色的枫叶,参差悬下,安静地躺在石头上。 远在聚首峰殿内打坐的令狐清,他缓缓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对于龙无邪因何有眼缘他仿佛明了了。 他便唤来秦萧炎,只见秦萧炎从屋外内进,恭敬地对着令狐清拘了一礼,“掌门有何吩咐?” 令狐清言道,“星光顶上的人,放了吧。” 第二十二章青埂峰的夜晚(一) 一阵岚烟过后,是一片青山绿水,一处处青青的竹舍。 竹屋冉冉升起炊烟,远远便能闻到柴火香,而座座溪桥下流水潺潺,且如灵蛇般柔柔地贯穿屋底,在水流中有一些粉红色的点点偶尔闪动,那是飘零的粉桃花瓣。 几处曲径通幽处,才看见一间竹舍藏在花木里,那门廊上悬挂着一枚铜风铃,青竹拍风而过,便发出清脆空灵的响动。 龙无邪在铃铛声中醒来,只觉口干舌燥,掀开一层薄被,才知自己已经不在星光顶上了。他看了看屋子里的陈设,不过都是些粗糙烂造的坐具桌具,奇怪的是并没有看到盛水的杯具。 龙无邪的左眼被头发遮住,看物体都是看不清晰的,他便溜动自己的右眼从竹舍半开的轩窗看出去,打量了一眼屋外的景色。此刻已是旁晚时分,淅淅沥沥地落下一点小雨。 龙无邪忙从竹榻上走下,赤着双脚踩在青竹铺就的地板上,他走到门檐下,看了看四周,只见夕阳昏黄的光将门前的溪水照得波光粼粼,那些闪动的水光映染在龙无邪惨白的脸上。 溪流都是从竹舍底下淌过的,仅有一条竹排通向岸边的石子路上。 哗啦一声响,龙无邪赤着脚跳进溪水里,颠簸了下幸好没有跌倒,他站稳身体后双手捧起一汪溪水,便开始畅饮起来,他实在太渴,渴到他双目发昏。 “那水不能喝!” 虽是一声呵斥,却如百灵鸟一般好听,一位小女孩手里提着一个水壶站在岸边边上,她正盯着龙无邪看,只可惜她呵斥在后,想阻止龙无邪喝掉小溪里的水,没曾想龙无邪已经喝了两捧。 小女孩着装简朴,亦是青衣,只不过在两边袖子上绣有山水图纹。她头上扎着双丫鬟,脸庞有些微胖,却因一双大眼睛而变得楚楚动人。 小女孩站定的身子动了动,她上前走了两步,却不敢靠近溪水。因见到龙无邪没有出声,她便疑问道,“你不觉得浑身发冷?” 龙无邪抬起头来,额前油腻腻的发丝从两旁撇开,便能清楚地看见龙无邪左边焦灼的脸,小女孩并不害怕,她又言道,“喝我手里的水吧,这水能喝。” 小女孩将水壶递给他,龙无邪并没有多疑,他依然站在溪水中将水接过,猛然就着壶嘴仰头喝下。 待喝得肚饱之后,龙无邪同小女孩道了一声谢谢。 小女孩笑了起来,“原来你会说话呀!” 龙无邪不喜欢说话,也怪不得小女孩是第二个以为他是哑巴的人。 “刘如懿!你是猴子吗?!跑这般快作甚?!” 在刘如懿的身后,跑来一位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的美少年,只是他声音细软,即便用吼,听起来也不觉得有力道,却贵在温润好听。 小女孩被这声音吸引了,她回头一看,猝不及防地骂了一句,“我要是猴子,你就是那短腿香肠狗,跑得不快不说,还气喘吁吁,连一个女孩子都比不起!胆敢说我是猴子?!” 李彦钰伸出手臂,依靠在顶梁柱一般粗的凤尾竹上上气不接下气,他拍拍胸口都能听到心跳的声音,此时耳鸣脑胀,全然说不上话来,只顾着喘气。 刘如懿走到李彦钰身前,双手抱胸,好似看见了李彦钰的未来,她笑话道,“依我看,你这样虚弱的体制,在日后有得受了。” 李彦钰剜了刘如懿一个眼白,表示自己不会同她计较。 刘如懿指了指站在小溪里的龙无邪,她道,“喏,以后,这个人就是你的室友了,你们要互相关照啊!” 李彦钰才恢复了一半的体力,当他看到龙无邪那张可怖的脸时,他便后悔答应刘如懿从原先的竹舍搬到这里,李彦钰惊恐道,“天!要和这个丑八怪住在一起?!” 刘如懿肯定的点头,“对!” 李彦钰又作一副凄凉的表情,言道,“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刘如懿却莞尔一笑,昂首言道,“那可没机会咯,不过你要是自己原路折返那就有可能。但是!这片竹林一到晚上就会出没一些火狼,火鼠,野猫野狗什么的你要是不怕被吃,就自己走回去吧!” 李彦钰死死抱住粗大的凤尾竹,表情委屈极了,且在他的桃花眼的眼尾处,隐隐可看见闪烁的泪光,“不!” 刘如懿看了看天色,在看看李彦钰,一副量他不敢折返的样子,眉开眼笑拍了拍李彦钰瘦削的肩膀,再微笑地从李彦钰身旁走过,“这算什么男人呐!好好呆着吧!” 不多时,刘如懿摊开手掌,一朵火红色的莲花便在她的掌心幻化而成,也不知道念了什么法诀,在刘如懿一声令下后,整个人便御空飞行起来。 高高在上的刘如懿对着李彦钰笑道,“哼!早知道我就御空而来,竟然陪你这个胆小鬼徒步了那么久!对了!善意提点你,可别掉进了小溪里哦!” 话罢,只留下一抹残余的火焰不息在凤尾竹的上头。 一点火星子从凤尾竹的竹叶尖滚落,正好砸在了李彦钰皙白的颈子上,疼得他跳将起来,捂着自己的脖子哇哇大叫。 这一点火星子必然是刘如懿搞得鬼。 李彦钰疼得要命,却看见龙无邪还在溪流里站着,一点事情都没有,他拍了拍身上的衣袖,整理了下仪容,就走上竹排,待到龙无邪身边的时候,李彦钰冷哼了一声,“呵!真是个怪胎,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 李彦钰尊口音落,走进竹屋里,掀开被子倒头就睡下了。 龙无邪站在溪流里怔了怔,在望望天空,已经很暗了,而屋里一点烛火都没有,四周也黑黝黝了起来。 夜晚,竹林极为安静,静得没有蝉鸣,没有风声,却就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忽然听到一连串的咳嗽声。 李彦钰挨着一层薄被,躺在那生硬的竹床上,那锋利的竹片还隔着衣服割在背脊,不仅如此,又冷得很。 好像自己睡的是一张寒冷的冰床 随着咳嗽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厉害,李彦钰突然感觉自己头昏昏地,鼻子也堵了起来,一定是感冒了。 李彦钰冷得直打哆嗦,牙关上下急促地扣齿,他将薄被子紧紧裹着自己,实在是太冷了,冷到难以入睡,他便就床坐起来。 却看到对面的龙无邪一点事情都没有,李彦钰心中有问,披着薄被下了竹床走到龙无邪的身边,他怀疑是龙无邪的被子有蹊跷。 却是一摸,才发现龙无邪的被子也是薄薄的一层。 而龙无邪早就醒了过来。 第二十三章青埂峰的夜晚(二) 夜晚水凉,正值小雨初歇,明月高悬的时候。 “喂!小子!你要去哪里?!” 皎洁的月光从窗外照进黑漆漆的竹屋里,龙无邪走下竹床,他光着脚丫徒步在竹排处。 李彦钰在屋里冷得直打哆嗦,若不是他怕黑,一定追上去问龙无邪个究竟! 且看屋外传来一阵雨后清新的空气,夹带着青草的甜香,还飞舞着流萤。 如此浓郁的夏日景色却闻到一丝丝冻骨的寒意。 李彦钰看着龙无邪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里,他只敢裹着薄被走到门口,这时他才惊觉,那条从竹排底下淌过的小溪实有猫腻! 原来那如数九恶寒的冷气是从这条小溪里传来的,月夜之下,浮起阵阵寒气,如幽动在寂静的黑夜,多了几分诡异。 甚至在那黑暗深处有几双红彤彤的眼睛若隐若现,好似守着猎物的恶鬼,吓得李彦钰赶紧转身用被子蒙上头顶。 龙无邪却孤身一人走进了深邃的竹林,安静的竹林,都能听到自己脚踩落叶的声音。 沙沙沙地在耳边回响,好似有人在身旁窃窃私语一般,却又看不见半个人影。 恐惧升上心头时,龙无邪忙伏身扑进一堆干枯的竹叶中,半晌,两只手护住叶子堆中一棵青绿的小草。龙无邪用鼻子凑近小草,轻轻地嗅了嗅,然后拔出小草。 就在他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忽然感觉头顶湿漉漉地,好像被什么粘稠的液体粘住一样。 龙无邪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从小便在深山里呆过,遇见过不少老虎毒蛇,乃至凶狠的黑熊。 他镇定了下心神,全身僵在地上一动不动。 良久后,他感觉到前方有东西在动,那动作的幅度很大,以至于将许多的凤尾竹叶扫落下来。 龙无邪小心翼翼地将头摆过,以耳朵贴地,隔着一层厚厚的竹叶,他听到一些轻微的动响,幸好这片竹林安静。 这些细微的响声,他能听得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只庞然大物才从龙无邪的身边离开。 龙无邪打从心底舒了一口气,缓缓地站直身体,又将地上相同的小草都拔了起来,由于动作太大,又因小草的的根茎长得太深,扎在地里太牢固。 在龙无邪使劲的时候,小草突然断裂,他便重重地跌在地上,还吃了一嘴竹叶。 哼哼哼。 这是一种类似牛的叫声,仔细一听,却不像是牛,倒像是一种不知名的动物往外呼气的声音。 龙无邪抬头,他便后悔抬头。 月光清亮地照在一团巨大的黑影上,虽然昏暗看不清其真实面貌,却因为那黑影中的一双通红的圆圈,让龙无邪知道他头顶上的黑影是一个不可招惹的怪物! 那怪物又哼哼哼了三声,便吸吸吸了起来。 这次倒像是在嗅什么东西,龙无邪不敢动,可是身前有一个莫名巨大的物体正逼近他,后来那湿漉漉的东西干脆在他的身上蹭来蹭去。 一经使力,轻巧地将龙无邪推倒,而龙无邪倒下的位置正好长出一只坚硬的竹笋,尖锐的位置便狠狠地插进龙无邪的背脊。 竹笋刺穿龙无邪的背后再入右胸,值得庆幸的事没有在胸口的位置。 龙无邪疼痛难忍,那湿漉漉的东西又压了上来,让那竹笋更插入右胸几分。 龙无邪疼到声哑,浑身上下的神经都牵动起来,没有一根神经是空闲的。 危急时刻,天空闪过一道白色的亮光。 第二十四章阴蛇老祖(一) 痛感继续袭来,全身的软肉都紧绷起来。 龙无邪紧咬牙关,疼痛让自己格外清醒,求生的执念逼迫他伸出双手抵触来路不明的怪物。 挣扎了一会儿。 那物体远离了龙无邪的身体。 一道白色亮光极为夺目,将这片黑漆漆的竹林照得如同白昼。 龙无邪才看清楚推倒他的怪物是什么,那怪物长着一副牛头,却没有看到牛角,又因它只有一足,行动不便地站在凤尾竹中,在这怪物的周围闪耀着白色的光,好似日月一般。 这是龙无邪第二次见到怪物,还是这般巨大的怪物。 那些有三层楼高的凤尾竹,在这怪物身下不过是齐腰的芒草。 怪物没有眼睛,只是两点红色膜状的东西罩在眼睛的位置,它是靠鼻子的嗅觉来辨别方向的。 但看如此,龙无邪使出浑身解数坐起来,将自己的背从尖锐的竹笋上抽离,哇地一声,龙无邪吐了口鲜血。 怪物听到声音后,它的牛耳朵动了动,侧过头仔细听了听,牛鼻子又嗅了嗅。这次,怪物不在对着龙无邪感兴趣了,那是因为在不远处,正匍匐着三团熊熊的火焰。 火焰还会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声,突然一团火焰昂起自己的头,仰天长啸,“啊呜~” 龙无邪闻声看过去,那是三只身上会冒出火焰的狼。三只火狼在不同的位置,它们盯着那只的怪物,四只利爪紧紧深抓土里,面目狰狞,又好似对这只怪物心有忌惮,只能咯咯咯地低吼宣告自己的领土。 牛一般的怪物似乎感受到了威胁,本是对着龙无邪的牛头忽然转过身,它面对三只火狼,一点畏惧都无。 是的,大象看蚂蚁,身姿居高临下又怎么会害怕? 龙无邪背脊上的伤口正缓慢地淌出血来,这些血非比寻常,会发出一点点殷红色的光。而龙无邪因疼痛难忍,他双目一黑,倒头昏下。 “哎呀!” 红色的衣袖覆盖在龙无邪的伤口处,又有声音说道,“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你小子竟然是个天人!” 说话的人穿着一袭红衣,他披头散发在黑夜里活脱脱地像个鬼,忽然自嘲道,“如今,我是夺不走你的肉身了,也重生不了,还得接着你的精血滋养我呢。” 阴蛇老祖蹲在龙无邪的身边,继续说道,“说来也奇怪,本以为在星光顶上时我会被那星灼之力打得魂飞魄散,竟在无意中有一束金光保护着我,想必是有人察觉到了也不想让我死。” 阴蛇老祖转了转深绿色的眼珠子,“既然如此,本座想知道是谁不想让我死。也罢,本座就将你伤口恢复好了!” 那片红色衣袖离开了龙无邪的身体,只见红光一闪,龙无邪背上的窟窿就愈合了。 阴蛇老祖又傲慢地吐了口气,他抬头看了看那只巨大的牛和三只虎视眈眈的火狼,他微微一笑,“本座今天是走狗屎运了吗?居然好事连连?” 阴蛇老祖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头怪物,还有三头火狼,正思忖着什么,却听到一声呵斥,自己也被人按在地上。 龙无邪转瞬惊醒,当他看到阴蛇老祖的红衣时,他想起来了什么,整个身体就弹跳起来,双手掐住阴蛇老祖皙白的脖子,按在地上大骂,“都是你!杀了全村的人!” 第二十五章阴蛇老祖(二) 阴蛇老祖被龙无邪钳制住,他出不得声,奇怪的是,龙无邪双手掐住阴蛇老祖的脖子,每次用力,自己的脖子也好像被人掐住一样。 龙无邪赶忙松开了手,瘫坐在地上,同阴蛇老祖一样握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 阴蛇老祖握着自己的脖子随后又松开,即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脸上抹过一丝诡异的笑容。 龙无邪坐在地上,骂道,“是你!你杀了全村的人!” 阴蛇老祖走到龙无邪的面前,笑道,“是本座杀了全村的人,还是你自己?!” 龙无邪目露凶光,恨不得把阴蛇老祖的皮肉剥开似的。 阴蛇老祖看着龙无邪如小兽一般憎恶自己,他冷笑,一双赤目狠狠地盯住龙无邪的眼睛,言道,“村里百余条人命都是你杀的!” 龙无邪吸了口冷气,浑身都在发抖,呼吸急促,甚至快要气绝,“我没有!” 阴蛇老祖一双红瞳泛着瘆人的冷光,素白指尖掠开遮住眉眼的秀发,“有还是没有,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了。” 阴蛇老祖一步一步走向龙无邪,语调平常,就像在说平常话你好,早上好一般,“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你当我重生后的容器吗?因为你是最邪恶的人。” 龙无邪急促的呼吸慢慢变得平静,也许只有自己才能最懂自己吧,从小他便能看到一股黑气从他的手掌心里冒起来。 他便知道这团黑气就像是画册上,围绕着山精鬼怪的黑色雾气一样。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自己是一个不详之人。 可他从未害过人,那天是他逼不得已,他杀了。 他用身上的一股黑气,引来四面八方邪恶的东西,将那些不能称为人的村民,一一杀死。 龙无邪承认。 阴蛇老祖抬起兰花指,龙无邪脏兮兮的手掌便手心向上地翻转过来,黑烟不断地从中升腾。 龙无邪抬头看着阴蛇老祖,他平静地言道,“我还有多久可以死掉?” 阴蛇老祖微微一笑,“那得看我多久才能恢复元气了。” 龙无邪又问,“我只想知道,我还有多久可以死?” 阴蛇老祖好像猫玩老鼠一般,“本座就是喜欢让人生无可恋,但在你的身上除了这团黑气,还有一样东西更值得我去挖掘……” 他顿了顿,摸了摸下巴,一副思考人生的模样,继而微笑,“估计你能活好长一段时间。” 龙无邪眼瞳黯然无光,一阵冷风吹过,掠动他柔而轻薄的布衣,那风包裹住他瘦小的身体,他在心中发出一声叹息,他不想活。 无父无母,偌大的世界,孤寂寂的一个人,谁会想活? 为什么他就这么特殊? 远方传来一声狼嚎,三团火焰,狠狠地砸在牛头上。 牛头吃痛地哞了一声,将牛头掉转,想要甩掉脸上三团难缠的火焰。 殊不知,三头火狼用牙齿狠狠咬住牛头的牛脸,好似生根一般,甩也甩不掉。 乍然,哞地一声惨叫,天地重归于寂。 白光如昼,锋芒直刺人眼,让人睁不开,辨不明,好似一把锐利的匕首割裂眼球,血浆四溅! 龙无邪应声倒下,铿锵一声,似剑回鸾之音,一位跛脚的男人便携着刘如懿站在三头火狼面前,而阴蛇老祖缥缈的身影亦被这道强烈的光芒打散,消失在白昼里。 刘如懿扯下面上一条亮白的遮眼银纱,这是为了避开方才那灼目的剑气,随后他拍拍手,开心地笑道,“爹爹好棒!竟将夔牛收到剑里了!” 刘进财却紧皱眉头,他的目光盯在龙无邪的身上,好像看到异样的景象,叫他瞠目结舌之余又忧心忡忡。 不知为何,龙无邪这位看似平凡的普通人,竟有着惊人的恢复能力,换作门中诸多的弟子,道行但凡在六重山以下的,皆抗不过银虹剑惊人的剑气。 独龙无邪一双被剑气割破的眼珠,正以飞快地速度将血浆收回眼眶里。 刘如懿被吓到,她收住脸上的欢乐笑容,变成了她对着刘进财的疑惑。 她指了指龙无邪,嘴里发出的声音跟着手指发颤,透着一种难以置信地语气,“爹爹,这个人” 刘进钗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头,然后神秘地笑道,还做出“嘘”地手势,“别说出去,这是你掌门伯伯的私生子,特地叫我走后门收下的。” 刘如懿满脸疑惑,“哈”地一声,整张脸便吃惊起来,像一个木头一样会不过神来。 刘进财恢复了平常的笑容,他上前将龙无邪扶起来,又以宽厚的手掌放在龙无邪削薄的后背上,一股白色真气便游走在龙无邪的身体,在奇经八脉之内任意行走。 半盏茶时,刘进财将自己的手掌从龙无邪的背部挪开,长叹一气,一旁目不转睛的刘如懿看得不明,她闻道,“爹爹,是有何不妥吗?” 刘进财轻松一笑,“你爹我是在惊叹此人的筋骨,不愧是掌门师兄的后代啊。” 刘如懿却蹙起弯弯的柳眉,下一刻,绽开迷之笑容,八卦起来,“爹爹,为什么掌门伯伯要将他的私生子交给你啊?” 她顿了顿,黑与白晶若荷叶盛珠般滴溜一转,“该不会是爹你自己的私生子吧?!” 刘进财俨然一副正气模样,微微一笑且看破红尘,好像未卜先知一般敏捷答道,“你爹的眼里,只有你娘一人。” 刘如懿吐了吐舌头,往旁边的空地挤了挤,又搓了搓泛起疙瘩的双臂,一副气败的模样,“咦!爹爹你好肉麻!” 话罢,刘进财将龙无邪抱了起来,刘如懿顺势看了一眼龙无邪的面容,那可真是可怖至极。 半张烧焦的脸,半张枯槁发黄的脸,两只眼睛凹下去,身上还穿着又破又旧的衣服,活脱脱像极了一个常年讨饭的乞丐。 刘如懿看完龙无邪的面容后,她不禁抵触也不禁疑问,“这人虽然根骨奇佳,但未被点化,毫无道法也敢半夜三更地不在竹舍里睡觉,反而乱跑出来,也不怕妖灵抓去吃了?” 刘进财有意掰开龙无邪灰尘扑扑的手,只见一枝绿盈盈的小草,刘如懿看到那株小草泛着浅浅的绿光,两只眼睛便亮起不一样的光彩。 刘如懿意外地言道,“这是夏菇草!他找这个做什么?” 刘进财含笑,并不急着回答刘如懿的话,他背着龙无邪同刘如懿来到了林中一处静谧的竹舍。 李彦钰不敢单独睡觉,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屋里,披着薄被走来走去,还止不住的咳嗽。 第二十六章青埂峰学艺(一) 看到此情此景,又听到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刘如懿朗声道,“好啊!李彦钰!你自己不敢出门,到叫别人三更半夜地跑出来?帮你找夏菇草治咳嗽?” 李彦钰披着薄被,快要把肺给咳出的来了。先前他便听到从树林中传来异样的脚步声,连同那树叶互相摩挲的声音都听着渗人。 这般防备,还是被刘如懿的大嗓门吓了一跳,李彦钰顿时瘫坐在地上。 过了半晌,刘如懿从黑漆漆的树林里走了出来,李彦钰才借着皎洁的月光看清楚了来人。 两人?不,还有一位虽手拄拐杖却背着人,一跛一跛地靠近。 刘如懿音落,竹舍内一片静谧,她没有听到李彦钰那弱如女子的声音,便猫着脚步靠近那间建在溪流上的竹舍,半晌,刘如懿在心中犯起了嘀咕,怎么会没个动响?李彦钰那个胆小鬼,此间见到自己,不应该是开心地像个猴子似的蹦出来么? 等到他们走进屋子里,才听到李彦钰气喘吁吁的声音,刘如懿对着竹桌打了一个响指。 眨眼的功夫,整间竹舍明亮了起来。仔细一瞧,在那粗制的竹条桌子的中央摆着一株青翠碧绿的君子兰,那低垂的朱红色花瓣亮起一丛火苗。 李彦钰瞬间看向火苗,手上的兰花指止不住的颤抖,“这就是灯” 怪不得,他在竹舍里找了大半天,也看不见一支蜡烛和油灯。 刘如懿见到李彦钰吃惊的傻样子,立马开心不已,拍手哈哈大笑起来,“你也有今天!” 李彦钰“呵”了一声,一脸鄙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双手抱在胸前,抬起头来,整个人好似站在珠穆朗峰上一般,用着自己的鼻孔去看刘如懿,傲慢之音,杳杳传来,“我是被你的嗓门吓道的!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能叫那么大的声音很得意吗?!” 刘如懿笑得更欢,继续斗嘴,“好过你个胆小鬼,堂堂七尺男儿,弱不禁风地像个女孩子似的!好意思让别人给你找药治病?能不能给自己留点面子呀?” 找药?李彦钰在心里想了一下,又看到昏睡在刘进财悲伤的龙无邪,才晓得这个怪人之所以会夜半三更地跑出去,原来是为了给自己找药治病呀。 如此关心,让李彦钰萌生出一丝暖意,可在明面上,他仍旧一副冷脸。 李彦钰的目光躲闪开来,一副不领情的样子,“哼!自作多情,是他自己去的!我又没有让他去,再说了,外面那么危险,我等凡人谁不怕死?难道,我也要去送死吗?” 刘如懿配合着刘进财将龙无邪扶到竹床上睡下,便白了李彦钰一眼,自己解下腰间的粉色百宝袋,从中摸索出了一颗褐色的药丸,一双手指夹住一颗褐色药丸,看了一眼正在咳嗽的李彦钰,便以飞快的速度将药丸弹进李彦钰张开的嘴里。 咯噔一响,李彦钰囫囵吞枣一般,将一颗硬物吞进了肚子里。 她惊吓地捂住自己的脖子,兰花指竖了起来,颤颠颠地指向刘如懿,“你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刘如懿坏笑起来,大声笑道,“是毒药!” 李彦钰倒吸一口冷气,直如悲从中来,没有当场气绝都算好的了。 刘进财对着刘如懿微笑地点了点头,两父女就从竹舍里离开了。 只待夜阑人静,竹舍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时,李彦钰坐在竹床上看着龙无邪笑了笑。 桌上的君子兰火光柔暖,李彦钰才发现自己的咳意渐无,便安稳地睡下了。 翌日。 鸡鸣声如鸿音般震彻着整个青埂峰甚至,如绝命之音一般传入李彦钰的耳朵里李彦钰顶着一双黑眼圈掀开青色的被子,在昨晚是他在青埂峰睡得最不好的一晚。 当他坐了起来,便看到对面精神奕奕的龙无邪,正以好奇又水灵的目光打量着周围。 李彦钰在无奈中重新躺下,将被子重新盖住头,他恨阳光! 迷迷糊糊中,大概经过了半盏茶,一盏茶时 他灵敏的鼻子嗅到了一股浓郁的焦味,下一刻,他便惊叹地从竹床上飞跳起来,“妈呀!我的天呐!我的屁股着火了!” 刘如懿早就同龙无邪站在了门口外边,那火烧屁股也是她做的把戏。 清晨,阳光透过山涧雾气,金朦朦地照射林间,草上凝露娇羞滴落,漫随而来的便是冰冻的溪流缓缓化开。 李彦钰一脸狼狈的模样站在龙无邪的身边,他目如死灰,眼光如刀刃一般能把人大卸八块! 刘如懿则精神气爽,风采如炬,她笑容满面地对着龙无邪作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刘如懿。” 间隔三秒后,李彦钰冷笑带讥讽,“谁不知道你的名字啊!八婆!” 下一刻,李彦钰哇呀呀地奔跑在龙无邪的身后,屁股上还冒着一团熊熊的黑烟。 刘如懿依然春风满面,如沐春风,言道,“以后,我就是你们的专属导师了,在接下来的学习中,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一定多问我哦。” 李彦钰恶心作呕起来,刚刚熄灭了屁股上的一团火的他,又重新站在龙无邪的身旁,一副死不认输,死不悔改的模样,“八婆!谁要你教了!” 不置可否,李彦钰又着火了起来。 刘如懿在李彦钰的惨叫声中温和地笑道,“今天呢,本来是带你们去给师兄们见礼的,谁知他们临时有事下山去了,估计要等到好多天才能回来,所以,改日在去吧。” 龙无邪倒是很认真地听到刘如懿说到,甚至配合地点头。 李彦钰依旧不识相地唱反调。 刘如懿知道李彦钰又要开始作妖,她凝神思忖了一下,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严厉地指向李彦钰,言道,“你再贫嘴,我便用火毁掉你的脸!” 李彦钰看到刘如懿一副十分严肃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立马捂住嘴巴,恶劣的态度一下子就变得乖巧起来,温顺可爱得判若两人。 刘如懿背起手来,一派严师的模样,嘴角上挂着清浅的笑容,“今天上课的内容很简单” 她有意卖关子,突然转过身来,背对着李彦钰以及龙无邪。下一刻,言笑晏晏,又郑重地指着他们面前那些粗壮的凤尾竹,“那便是冻住这些火竹子!” 此话一出,龙无邪皱眉,有些不明白。 而李彦钰则是夸张的将五官挤在一起,张大的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鸭蛋! 第二十七章青埂峰学艺(二) 李彦钰难以置信地看着刘如懿,目光中竟是疑惑,“你在告诉我,一个本家属火的要去学水性的法术?” 刘如懿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很是平淡又理所当然,说了一句,“对啊,你有什么问题吗?” 刘如懿尽管说得平淡无奇,可李彦钰能在细微末枝间,看到刘如懿的眼缝中有丝丝逼人的杀气,瞬间高昂的他立马败下势气来,“没!当我没说!” 旋即,刘如懿解释道,“五行相克,是因天地之性,众胜寡,故水胜火。常言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便是我让你们修习御水之道的缘由。虽然我破霄门不讲术业专攻,但讲全才,又因七星山地脉特殊,各峰之间各有长处、短处,因而术业专攻也在潜移默化之中影响着众人,介于八脉问道之时,我想让你们给青埂峰长脸,特地挑了短板给你们修行呢。” 李彦钰忍不住了,挑衅道,“这么说,青埂峰到底还是主修火的,纵然将御水之术修行得炉火纯青那又怎样?难道,还能比得过专修水性的藏龙峰了?况且,水火不容,我还怕走火入魔,自相矛盾呢。” 这次,刘如懿没有火烧李彦钰的屁股,她转念一想,反倒觉得李彦钰说得很是在理。 她人玉指轻托下巴,思考起来,言道,“我还是觉得你们应该先习水术,水之温和是最好打下基本功的,也不用受青埂峰玄炎洞火炼之苦,如是水火不容,那倒不怕。日后基本功扎实了,大可到聚首峰的万生殿上,进入转生炉中归墟回溯,重新打造,便可以将水转化成火的属性,轻巧地度过艰苦火炼初期。” 刘如懿当然是为他们着想的,只不过 李彦钰言道,“师兄们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刘如懿当即言道,“那倒不是,他们可是经过了一段极为艰苦的火炼时段。” 李彦钰冷哼,反问,“那为什么我们要修习御水之术?” 刘如懿轻蹙柳眉,“你这般细皮嫩肉的,你确定你能受得了?” 李彦钰不乐意了,插起腰来,“你瞧不起谁呢?” 刘如懿满不在意李彦钰的唐突,不急不慢地言道,“本小姐姑且不带你们到玄炎洞去体会一下什么叫烈焰焚烧,就先让你们开开火竹的眼界。” 李彦钰同龙无邪一般顺着刘如懿的目光看了过去,那龙无邪一派认真模样,倒是李彦钰撇了撇嘴。 他只见那些平凡无奇的凤尾竹在清风中青翠碧玉,摇摇曳曳,也不过是比寻常竹子更粗壮些罢了,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刘如懿婉转轻笑,也不知从哪来的一道细微红光,若一根红色的发丝高高地绕在凤尾竹的一片叶子上,刘如懿转动了下手指头,那根红色发丝便将一片青翠竹叶切下。 青色的竹叶在空中打了个回旋后轻飘飘地落在刘如懿的手掌心里,刘如懿转身面对着龙无邪还有李彦钰,这一举动,在李彦钰的眼里并不稀奇,到是龙无邪看得两眼放光,刘如懿此时的身影在他的眼睛里好似神女下凡一般。 李彦钰嗤之以鼻,“这有什么稀奇的。” 话没说到半句,竹叶离开枝头的刹那,咕噜噜地如清泉一般,从枝丫上悬落炽热的岩浆,在地上发出呲呲的声响。 李彦钰看到那些赤炎熔岩,瞠目结舌起来,这平日里寻常不过的凤尾竹,切开流出来的竟然是岩浆? 不可思议。 噼啪一响,刘如懿玉指摆动,撩拨起小溪中汩汩而流的清水,如墙列阵,转眼间将枝丫上的伤痕包裹起来,雾气伴随呲呲响声越来越浓,如人间仙境。 刘如懿手掌轻挥,一片白色雾气散开。 那从火竹枝丫上流下来的岩浆,在此刻成了一根黑漆漆暗巫光彩的柱子。 刘如懿走上前,她一手刀将柱子劈成两段,她捡起地上两段铁柱,展示在李彦钰的面前,笑道,“这可是玄铁,比一般的普通铁矿更坚硬!” 李彦钰看着刘如懿手上的玄铁,他忽然皱眉,然后摸了摸自己的手掌,嘶地一声,言道,“看起来好痛啊。” 而在龙无邪的眼里,他打从心里佩服刘如懿,竟有这般厉害。 李彦钰又言道,“你不会也让我们也跟你一样,手砍玄铁吧?” 刘如懿手托下巴想了想,眼睛里就发光起来,李彦钰只觉得背后发凉,果不其然地听到刘如懿这般说,“这是个好主意!” 李彦钰倒吸一口冷气,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刘如懿那道奇怪的红光又现身,只是一道光,若虚幻的影子拂过她手上的两段玄铁。 片刻,那两段的玄铁便被红光削成了两把锋利的铁剑,她给他们分配了一人一把,继而言道,“这两把玄铁是最低阶的宝剑,反正你们需要打基础,高阶的也用不上。” 龙无邪拿着玄铁剑还好,虽然有些沉重,也比平时在田地里铲土的铁锹沉多了,但自己干了这么多年的农活,这些负重他还是可以承受的。 李彦钰那娇贵的金躯就不一样了,玄铁剑深深的扎进土地里,他怎么抬也抬不起来,样子看起来不是他在拿剑,而是他在扶剑,避免那把玄铁剑反倒过来压着自己。 不到几分钟时间,刘如懿让他们两个人适应这把玄铁剑,李彦钰就满头大汗了,他言道,“你确定要我拿着这把玄铁剑去劈竹子?” 刘如懿双手抱胸,一派正经的模样,“对呀,你是想被火烧还是想去劈竹子自己看着办吧?没见这么矜娇的男人。” 李彦钰冷哼,他单只手拿不动还不能两只了,为了捡起自己的尊严,他两只白嫩的玉手抓起地上的玄铁剑,啊呀一声,眯着眼睛气势汹汹地劈向一棵凤尾竹,只听哗啦一响。 整棵凤尾竹应声倒下。 与此同时,刘如懿伸出双手,大喊一声,“喂!等等!你要做什么?” 话说得晚,三个人已被压在凤尾竹下,刘如懿暗叫不好,可身上压着凤尾竹,眼睛还被凤尾竹上的竹叶刮到,一时间动弹不得。 就在刘如懿想要挪开压在身上的凤尾竹的时候,忽然,大地晃动了一下,接着轰隆一响,好像地上有什么东西砰发出来。 第二十八章闯祸 好在刘如懿是轻伤,还能睁开眼睛,只是轰隆声响后她感觉到周围有一股热流。 她惊吼尖叫,哇呀呀地叫了起来,“李彦钰!你个傻狗!不知道火竹是不能全砍的吗?” 李彦钰被撞得晕头转向,好半天才清醒过来,可是当他张开眼睛的时候,一股焦味扑鼻而来,“妈呀!我的头发!” 一地灼热的岩浆滚到李彦钰的头顶,庆幸的是,把他的头发烧燃了起来,而周围在不停的下火雨,如此火花四溅一并周围的火竹一燃。 爆裂之音贯穿耳朵,地面抖动得更为厉害! 说时迟那时快,刘如懿招出一道红光将那棵倒在地上的凤尾竹抬起来,随后,她又将李彦钰同龙无邪从地上拉起来。 不由分说,红光化作一道保护罩,将他们三人包裹在底下避免被火雨溅到。 正当刘如懿想要熄火的时候,却不知那火星子坠落到竹舍里,哗哗地着起了火来,三人此时已在火海之中。 熊熊火海,漫天火雨,噼里啪啦般绝情飞落。 李彦钰刚刚熄灭头上的火,还没镇定下来的他,突然看到周围一片火海,他没有直接吓出声音来,而是浑身无力地倒下,脑子里一片混沌,“这,这是怎么了?” 轰地又是一声。 刘如懿被这巨大的震响冲击到,她吃力抗住,脚底下都能踩出脚印来。 周围的熊火也越少越烈,时不时地还会发出轰隆地巨响,随着响声愈大,脚底下的土地就震得越厉害,一颗心脏都能被吓出来。 刘如懿在奋力地用红光保护着他们,争取着一线生机。而李彦钰目瞪口呆起来,龙无邪从未见过这般刺激的场面,但是他对生活无望,本来就想死,所以生与死对于他来说,早已置之度外了。 龙无邪无意看了李彦钰一眼,只见李彦钰一只手颤颠颠地伸进怀中,紧紧地握着一枚碧绿色的物体,那物体的周围还散发出一层黑乎乎的烟气。 聚首峰一如往常阴云笼面数月不开,却不掩碧玉挺秀之姿,石生清泉之音。 远远的,就像一把翠绿的宝剑耸立在云霄里。 聚首峰上,三清大殿之前,那片云天广场之上,刘进财拄着拐杖颠簸地走着,广场之大,云雾升腾,细微地将刘进财变成一个缩影。 他走上玉阶,来到一根十人合抱的蟠龙石碑下,亮出那把银虹宝剑,稍稍抬头,瞧了一眼直通云层的通天石碑,便阖上眼睛,念道,“八脉连心,其利断金斩妖除魔,匡扶正义为国为民,长存正气!” 银虹剑射出一道亮眼的白光,光束直刺云霄破开一个云洞来,周围的霏霏梅雨骤然停歇,所有的雨点静止成水珠呆在原地不动。又从云洞中投下一缕金灿灿的黄光暖暖地照在蟠龙石碑上。而石碑无字,在下一刻泛起了金光,一行行小纂刻写着七星山一脉从祖师到如今掌门所创下的丰功伟绩。 哞地一声,夔牛发出最后的惨叫,便化作妖魂硬生生地被附在了石碑里。 刘进财拄着拐杖送了一口气,将银虹剑压会剑鞘,常年梅雨的聚首峰又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而刘进财闻到一股檀香,丝丝缕缕醒人心神又沁人心田 “掌门师兄!” 令狐清踏云而来,从天而降,踩着一朵云华站在刘进财的面前,那朵云华五光十色,好似从令狐清身上泛出来的五彩华光一般,也只有得道的高人才能有这样的祥瑞光芒。 “夔牛?七星山怎么会有夔牛?” 刘进财摇摇头,耸耸肩,至于令狐清的疑问,他笑道,“我也不知道。” 令狐清凤目半阖,看了看那块蟠龙石碑,又盛着云彩靠近,伸出一只纤长的玉指触摸在粗糙的石碑表面,言道,“正气碑也无异相。” 刘进财猜想得到令狐清在担忧什么,他朗朗笑道,“七星山远古悠久,又集天下之灵气,在深山老林中也多得是珍奇异兽,如今出来一头上古神兽想必也不奇怪吧?” 令狐清回头,一双清澈的眼睛凝神看着刘进财,“即是上古神兽,你就这般轻易降服了?” 顿了顿,语如冰霜,他又言道,“夔牛又名雷兽,其状如牛,只有一足,每每入水、离水必有风雨,还能发出雷鸣之响,如此风行电掣,怎会轻易伏法?” 刘进财想了想,笑道,“我去的时候,那只夔牛就已气若游丝了。” 令狐清叹了一口气,“可惜,秋水琴下落不明,不然我能进到无名洞中参悟那把古剑再不用心忧七星山气数将尽。” 刘进财拄着个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上去,握住令狐清的肩膀,安慰道,“还有我。” 令狐清清冷的眸光中忽然闪动,又快速熄灭,恢复霜冷的目光,他抬头再看一眼蟠龙石碑,心中想到,七星山终要败在一个人的手上,这个人,会是他自己吗? 令狐清他向前走了一些,刘进财握住他肩膀的手滑落,令狐清冷道,“那个小孩醒来了吗?” 刘进财依旧笑容满面,“早就醒了,我还让如懿教他武功!” 令狐清再次回首,蹙起一双剑眉,“可要教好了,懿儿虽然聪明,但也有粗心大意的时候,可不要胡来” 刘进财哈哈大笑起来,“哎呀,你放心!” 令狐清看着刘进财张口大笑,他却笑不出来,正要说话,忽然大地震动,天边火光冲天,令狐清一看那位置正是青埂峰! 如此,八脉连心,青埂峰火竹爆裂聚首峰也跟着晃动起来,刘进财扶着石碑站稳了身体,抬头一看,原是青埂峰火光烧天! 他想了想,脱口而出,“莫不是如懿?!” 青埂峰上,火海如郎,刘如懿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办! 天空中划过一道清冷的寒光,一把冰剑穿梭在稀薄的云层之中,那把剑龙无邪看得无比仔细,会是他吗? 龙无邪在心底想着段南风,不知道他在星光顶上受的的伤可好多了? 但那颠簸的身影却又不像他,不免大失所望,本以为在被火烧死之前还能在看到他的,如今,所有的幻想都破灭掉了。 铿锵一响,火海中的惊响突然寂灭。 万丈坚冰似一张巨网笼罩住这些肆无忌惮的火舌,不到片刻,周围的景象成了一片冰天雪地。 漫天飞雪起来,在风雪中走出一位手执冰剑的人。 刘如懿大叫一声,“段师兄!!” 第二十九章吵架 一句段师兄将龙无邪从失望中扯了回来,他抬头一看,那矫健的步伐,手持宝剑的模样,还有他人额前两缕龙须发丝随着漫天飘雪轻轻摇曳。 英俊如他,遗世独立,好像段南风走向的是龙无邪。 “段师兄!原来是你!” “不是我还能是谁?” 刘如懿雀跃得如同一只小鸟,欢快地拍起手掌,她眨巴着眼睛看着段南风这位救星,手舞足蹈地言道,“我还以为是迟师姐!她的那把咫尺剑,就是像此刻满天冰雪一样,无比壮观!” 段南风看着刘如懿经过火烧之后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却是冷了脸,伸出手来轻轻捏住刘如懿的鼻子,没好气地笑道,“小师妹,你就编排我吧,你看看周围是何种情况?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刘如懿拍开段南风的手,她看了眼周围,一根烧到半截的凤尾竹折断倒下,砸在一堆焦土至上,而那对焦土便是方才烧毁掉的竹舍。 刘如懿挤了挤柳眉又舒开,不减脸上笑容,“也还好吧,不过就是一间竹舍,娘亲和爹爹是不会怪罪我的!” 段南风饶有意味地拉长声调,“是么” 继而,言道,“我一路看过来,被烧毁的可不止这间竹舍,你师兄们的住处也被毁得一干二净了,好在师父的住处结界够硬,勉强能抗得过爆炸,不然,连师父的竹舍也被毁了。” 刘如懿一听,脸一青一白起来,如此巨大的爆炸怎可能是是小事,怕是屁股要开花了!她一想到自己那平素温柔的母亲挥起竹条的样子,就不寒而栗! 忽然,刘如懿想到了些什么,她大声道,“李!彦!钰!” 李彦钰早就站了起来,他畏畏缩缩地退到龙无邪的身后,只敢探出来半个脑袋,“八婆!你别叫我!都是你让我砍的!” 刘如懿气不打一处来,“我还没有说完呢!” 李彦钰反驳,冷哼,“呵!我不管!就是你让我砍的!” 此时此刻,刘如懿的头顶上冒出一团熊熊的烈火,连同眼睛都能喷出火来。 翌日,刘如懿就领着李彦钰还有龙无邪举着玄铁剑跪在玄炎洞前。 刘如懿跪在焦热的土地上跪的笔直,龙无邪有些吃力,而李彦钰根本抬不起剑来。 在他们三人面前坐着一位身穿黄色纱衣的妇人,这便是刘如懿的母亲,沈雨菲。 沈雨菲看着刘如懿的眼神只能用恨铁不成钢来说,她手里拿着一条竹根,刚打完女儿的她有些累了,便坐在石凳上,她目光直照在刘如懿的身上,言道,“这么大了,我也不想说你了,再犯错直接扔进玄炎洞里。” 说完,刘如懿一双秋眸便泛起泪花来。 沈雨菲好似没看见似的,冷冷言道,“你们三个跪完之后,就去给你们的师兄们削竹条,重新建造竹舍。我累了,走了。” 沈雨菲走后,刘如懿开始不停地啜泣,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下来。 龙无邪看在眼里,替她难过,言道,“如懿姐姐,可别难过了。” 刘如懿听到后,有些诧异,因为这是龙无邪第一次同她讲话,以前的龙无邪都是少言寡语的,她并没有回龙无邪的话,而是回头继续哭。 李彦钰则没心没肺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挨这点打,就哭了!” 刘如懿一听,立刻气红了脸,回过头来,狠狠地剜了李彦钰一眼,“你还说!要不是因为你!我们怎么会被罚!” 李彦钰满不在意,他反驳道,“呵!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会!你就拿一把剑让我去砍竹子,我去了呀!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事前没有交代,不是你的错,能是谁的错?全然怪在我这一个新来的小生吗?” 刘如懿气得火冒三丈,浑身都在发抖,“信不信我一剑刺死你!” 李彦钰笑道,“好呀好呀,来杀我,你杀了我,我可解脱了!” 刘如懿霍然站起来,龙无邪见状,赶紧拦在李彦钰的身前,“师姐息怒!可不要做傻事!” 李彦钰躲在龙无邪的身后,探出一个头来,“呵!你就让她来杀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刘如懿一边哭一边骂道,“是自己轻举妄动!我有让你砍竹子了吗?!” 李彦钰看着她,手里提着玄铁剑,那剑的锋芒在阳光下泛着一层冷光,让人不寒而栗,要是让这把剑刺进肉里那得多疼? 李彦钰想想就觉得疼痛无比,他可不想死在这把剑下,想了想还是不要激怒刘如懿的好,弄不好,刘如懿发了狂真的把自己杀了呢。 李彦钰冷哼一声,言道,“好汉不和恶女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刘如懿越听越气,她为了泄愤将那把沉重的玄铁剑狠狠地扔在地上,起初,她对李彦钰还有些好感,第一次见到这样玉树临风的人,她不免有些心动,可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李彦钰简直判若两人,当即指着李彦钰言道,“怎么会有你这样胆小的男人?自己生病了不敢出门,到叫旁人半夜三更地跑出去给你找药?自己做错了事还不知道悔改?你这样的人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刘如懿说完,便往树林的深处跑去。 龙无邪转头看向李彦钰,李彦钰用一双莫名其妙的眼神回看龙无邪,李彦钰言道,“唉?你看着我做什么?” 龙无邪指了指刘如懿消失的背影,“师姐她跑走了,我不去追吗?” 李彦钰站了起来,捏捏酸麻的胳膊还有小腿,无所谓言道,“女孩子啦跑就跑吧,一会气就消了,反正她是师父的女儿,不会拿她怎么样的!哎哟,我的腿啊!好嘛” 龙无邪听到李彦钰这般说,好奇地问道,“师兄好像很了解女孩子?” 李彦钰听到龙无邪这般说,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满不在乎地言道,“可不是了解女孩子,因为我看到的都是这样,再说了我对女孩子也不感兴趣……” 龙无邪有些听明白又听明白似的,他道,“对女孩子不感兴趣?” 当即,李彦钰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又看到龙无邪好似一位二傻子,便没有解释,只道,“我也不知道了,倒是那天晚上谢谢你出去给我找药,只不过,你以后要多多说话,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别像个闷葫芦似的让对方猜。” 龙无邪点了点头,也没有放在心上,继续举着玄铁剑跪在玄炎洞外。 第三十章小师弟不是小师妹 日头已过中天,两个时辰过去了。 刘如懿没有回来,而龙无邪依然举着玄铁剑老老实实地跪在玄炎洞外。 同样的,李彦钰也举不起玄铁剑,坐在原地给自己的手臂和腿按摩。 “哇呀!两个时辰了!我们去给师兄们削竹子吧!说起来,我对师兄们很是好奇呢!也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 李彦钰看了看天,在对照了下太阳投射到地面的斜影,哗声大叫,随后站起来胡思乱想着。 龙无邪放下手中的玄铁剑,他也给自己的腿和手臂按捏了下,便对着李彦钰言道,“真的不去找师姐吗?” 李彦钰对着龙无邪摆摆手,“那个小八婆不必找她的,本事这么高,是不会有什么事的,你放心好了!” 李彦钰觉得此时的空气格外清新,尽管脚底下的土地十分灼热,那也只当做了个桑拿,可全然是因为一会要去见各种师兄的缘故。 也不知道他们下山回来了没有,不过看到段南风回来,师兄们也都回来了吧?想想,就觉得开心。 李彦钰不由分说,拉着龙无邪便走。 一路颠颠簸簸,曲曲折折,过了几处溪流,翻过了几个山坡,沿着蜿蜒的山路来到山半腰,远远地就看见几个壮汉扛起腰粗般大小的凤尾竹。 李彦钰两只桃花眼泛起星星的光芒,他大声嚷道,“师兄!师兄!” 那几位壮汉忙着干活,豁然听到有女孩子在叫他们,也不知道叫哪一位,纷纷抬起头来,便看到一个面若银月,眼如桃花,一派小家碧玉模样的人对着他们挥手,壮汗们纷纷疑惑不解,这是哪里来的小师妹,怪好看的! 他们放下手中的活计,只有段南风一人还在继续干活,一位壮汉远远地便对着李彦钰喊道,“喂!小师妹!你在叫谁!” 起初,李彦钰看着这些背影,十分魁梧,让他不由激动了一番,可当他们全都站起来转过脸时,他便后悔叫了那一声师兄,也后悔来到这里。 李彦钰尴尬地收起挥动的手,他佯装笑得很甜,对着这群人扫了一眼,希望能找到一个稍微长得好看一点的。 龙无邪看不明白,问道,“师兄,你怎么了,脸怎么变僵了?” 李彦钰干笑地看着龙无邪,然后别过脸去,心里想着,身旁的这个丑八怪已经够让他倒胃口了,虽然心肠好,但是他需要一张帅气的皮囊来洗眼睛呀!唉!人生如此艰难,找一个帅哥怎么那么难呢? 左看右看,终于抓到了一个! 李彦钰不在说话,他站在远方,用手指了指那个人的背影,一群壮汉便明白了,当即起哄道,“哟!是找你呢!” 一群人推搡着段南风,言道,“唉!你的小师妹找你呢!” 段南风转过身来,他以疑惑的目光看着众人,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当他看向李彦钰的时候,李彦钰却皱着眉摇了摇头,原来不是找他的,那是找谁? 李彦钰又指了指段南风身边的人,原来是他! 这位站在段南风身边拿着墨斗量竹片的人,是除了段南风之外,刘进财手上最得意的门徒,秦旧里。 秦旧里他放下手中墨斗,抬起头来,便看到一位明眸皓齿的姑娘正对着自己挥手,起初还有些错愕,旋即,便走上前去。 三个人站在一棵大榕树底下,光影斑驳中,李彦钰笑道,“师兄你好!我叫李彦钰。” 秦旧里没好意思握手,他从小到大就没有握过一次女孩子的手。 看到秦旧里一副抓耳挠腮的害羞模样,李彦钰便想偷笑,这世上怎会有这般害羞的男人? 李彦钰很大胆的伸出手来,用力地夺过秦旧里的手,感叹道这才是男人的手啊!真大!真粗糙!要的就是这样的感觉! 而秦旧里脸更红,像极了猴子的屁股,他没敢正眼看李彦钰,一只手被李彦钰握着,那手好软好滑好嫩好不想松开,他害羞地结巴道,“我,我,我叫秦旧旧里” 李彦钰看到他一副害羞的模样,一下子喜欢得不得了,心情大好的他把一旁的龙无邪一并介绍了,“这也是你的师弟,叫龙无邪!以后我们这两位师弟就托你多多关照啦!” 师弟?两位? 秦旧里在心中咯噔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他问了问,“两位是师弟?” 李彦钰理所当然地笑道,“对啊,他和我都是你的师弟呀!” 此话一出,秦旧里感觉自己的心口好似被人敲了一记重锤!敲得他满脸通红,他结结巴巴地说完便跑走了,“好,好的,我,我会照顾你们的!” 李彦钰看到秦旧里一溜烟地跑走了,刚开始还没有想明白是为了什么,直到后来他看了看龙无邪又看了看秦旧里逃跑掉的背影,他便捧腹大笑起来。 龙无邪处世未深,并没有想明白秦旧里为什么会跑掉,他转头问李彦钰道,“师兄为什么会跑掉?” 李彦钰想也没想就道,“被你吓跑的!” 龙无邪一脸当真,是被自己吓跑的吗?李彦钰却一把抓过他的手,“你别想太多,一起去削竹子吧!” 秦旧里回来之后,一脸的不高兴,他感觉到他的兄弟们在逗他玩。 一群人七七八八地起哄道,“哟!看完小师妹回来了?那么好看小师妹找你,还不高兴吗?” 秦旧里气不打一个鼻孔出来,大声呵斥道,“什么小师妹?!那是师弟!” 一群人不明所以,更不明白秦旧里在生什么气,只觉得他在莫名其妙。 一直到李彦钰带着龙无邪走过了过来,他们才明白秦旧里在气什么。一开始,一群吃瓜群是惊讶,随后各个哈哈大笑起来,只怪李彦钰太过好看。 在削竹子的时候,李彦钰故意坐到秦旧里的身边,那是因为这群歪瓜裂枣拉会低自己的审美标准。 自然而然,龙无邪也坐在了李彦钰的身边,他低着头,默默削竹片,期间还会时不时地抬头去看段南风。 李彦钰看到秦旧里一直闷闷不乐地锯着竹子,他便笑盈盈地凑上去,“师兄,我帮你好不好?” 秦旧里看到李彦钰一派热心肠的模样,想了想,自己尴尬的事情也不能怪在李彦钰的身上,便言道,“你坐着吧,我这还不需要人帮忙。” 第三十一章心底事(一) 李彦钰在心中暗忖,虽然秦旧里明面上不怪罪,可是在心里多多少少总会过不去。 机敏如李彦钰一般,动起了脑筋,他便两手托腮,把自己的脸当成花骨朵似的,全数照着秦旧里盛开,然后甜滋滋地言道,“秦师兄,方才的样子可爱多了,在师弟的眼里你是最帅的!” 李彦钰忽如其来一句,好似晴天霹雳一般,让秦旧里愣在原地,触电的同时也在看着李彦钰的相貌,好奇怪,突然之间他竟对眼前的这位小娃娃生不出气来,那双水灵灵的桃花眼哟,大而有神,特别是那卷曲修长的羽睫,粉扑一般极软,加上小巧的悬胆鼻,红口皓齿,说出来的声音好似玉泉中流出来的水,叮咚叮咚地敲击。 只是可惜这副绝美的样貌,可惜李彦钰带了个靶子一想到这里,他被拨乱的心神重归于寂,冷淡了许久,才言道,“你也一样。” 李彦钰看到秦旧里眼眸中的黯淡神光,他反倒更起劲了,一双秋水冰清的眼一直在看着秦旧里,目不转睛且十分大胆!李彦钰在心里想着,一切的美好事物就是用来欣赏的呀,不然放着干嘛,太浪费了!一定要好好看!还要看个够! 可是欣赏终是欣赏,没有感情也没有喜欢,只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撩拨,“可爱吗?那你要不要捏捏看?” 捏捏看?秦旧里惊呆了,如果李彦钰再小几岁,他大可以慈爱地捏捏看,可李彦钰是男的,“我” 李彦钰不等他把话全部说完,便主动伸手将秦旧里的一只粗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熨帖在自己的脸上,又在秦旧里触电的刹那以最快的速度放开,同时,李彦钰故作娇羞的模样撒手跑走。 只留下秦旧里一个人全程惊呆脸,手也僵硬着,心口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面红耳赤地想要钻进地里,刚才的举动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看见了。 如此尴尬的境地,一声喑哑的声音突然闯入,“秦师兄,竹片削好了。” 秦旧里还没有回过神来,当龙无邪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竹片递给秦旧里的时候,秦旧里失神手滑将竹片打落,龙无邪再将竹片捡起来,秦旧里才反应过来,结巴道,“好,好。” 看到秦旧里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又想起来李彦钰方才的所作所为,他便有些不明白。 干活累了,龙无邪便放下手中待削的竹片,走过一条小路,爬到一处山涧小瀑布旁,伸出双手从清澈的水池中盛了一捧清凉的水来喝。 嘻嘻嘻! 在不远处,传来一声怪异的声响,龙无邪从水里抬起来,定睛一看,那瘦小的身影原来是李彦钰,他在做什么?龙无邪在心中发问的同时又看到李彦钰双手捂嘴好像在吃什么好吃的东西。 龙无邪慢步走到李彦钰的身边,轻轻拍了拍李彦钰的肩膀,“你在做什么,师兄?” 李彦钰只顾着笑,不知来人,当即吓了一跳,他惊恐地侧过头来一看,骂道,“你搞什么鬼?!走路没声音的?!” 龙无邪自惭形秽,神情黯淡地头低下头,言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李彦钰看到龙无邪一副极其自卑的模样,他撇撇嘴,拉起龙无邪的手,言道,“啊呀!没事啦,你找我做什么?” 龙无邪便抬起头来,目光放亮,言道,“我干活累了,过来喝口水。” 李彦钰没有将龙无邪的话放在心上,自己嘟着嘴踢着池畔边上的鹅卵石,两只小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掌,忽然间,灵机一动,回头问道,“我走后,秦旧里有没有什么反应呀?” 龙无邪四十五度角望天,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李彦钰轻皱眉头,抓了抓脑袋,“什么都没有?” 龙无邪继续摇头,“没有” 李彦钰泄气了,“不应该呀,此刻的他理应是心情复杂,还会生气,可要是他像个木头一样,就什么乐趣都没有了。” 龙无邪似懂非懂地答应一声,“哦,我干活去了” 却被李彦钰一把拉住,“喂!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实诚啊?那些活让他们干就是了,我们在这里玩水多好!” 龙无邪心有疑虑,又担心起来,“这样好吗?我总感觉我们偷懒的话,会被罚。” 李彦钰不屑地摆摆手,“哎呀!大不了再跪一次玄炎洞啦。” 龙无邪想走,李彦钰不依,生拉硬扯加上黏皮膏似的恳求,才将龙无邪留下。 日光正好,明亮地照在青青草地上,整个水池边缘长满了菖蒲,燥热的夏风吹来菖蒲的香味,砸碎在鲤鱼打挺而起的水花里。 难得清闲,李彦钰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然后靠在龙无邪的肩上,又像一个小姑娘似的用脚蹬起水花,哈哈哈地笑个不停。 龙无邪坐在一旁,任凭李彦钰靠他的肩膀,没有什么不舒服之处,只觉得李彦钰活的好实在。 过了许久,李彦钰疯了一段时间后,龙无邪坐正的身子弓背了下来,叹了一口气,“师兄,你过的很快呀。” 李彦钰从龙无邪的肩膀上起来,伸手随意摘了一旁的野花,零零散散地拆解花瓣着玩,“你不快乐吗?” 龙无邪摇摇头,“我不快乐。” 一片片金芒一般的花瓣坠入水池中,在安静的水池逐波飘远,“为什么?” 龙无邪叹息道,“在我的村子里,我每日每夜不停地干活,可就是没有一个朋友。” 李彦钰忽然停下手中拆分花瓣的动作,他侧过头看着龙无邪,脸上没有同情也没有慈悲,一双弯弯的柳眉微微凝蹙,言道,“除了没有朋友之外,还常常被人欺负?不止如此,还因为你的长相说你是妖怪,刻意地疏远你?现在,你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地来了这里?对不对?” 当李彦钰说完,龙无邪转过头来诧异地看着李彦钰,心中转了一百回都想不明白李彦钰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龙无邪不可思议地问,“你会读心术吗?还是神仙?就是村口的瞎子特别会算命的那种?” 李彦钰站起来,将手里残缺了花瓣的花整朵抛进水池子里去,道,“神仙不是,瞎子也不是!只是因为我知道,邪魔当道,天下动荡,像你这样的情况不只你自己一个人,还有很多很多个。” 第三十二章心底事(二) 很多很多个 龙无邪忽然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他又沉默了。 李彦钰看着龙无邪低着头,恰好有风拂过,吹起龙无邪那般半张被烧焦的脸,但在明媚的阳光之下,定睛细看那半张脸又不像是被烧焦的,便好奇地问道,“你的脸,是从一出生就有的,还是后来被毁容的?” 龙无邪长大自己的眼睛看向李彦钰,此间的李彦钰好像也不是什么都懂,龙无邪一时不知该怎么做答,只好点头。 龙无邪沉默了,李彦钰想着该不会是戳中了龙无邪什么痛处,便笑呵呵地俯下身来拍拍龙无邪的肩膀,言道,“做人嘛,本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无论如何已经活在这个世界上了,那还不如快乐一点。” 仿佛被人点醒一般,龙无邪棕黑色的眼瞳映上涟漪的水光,一下子,那无际的眼眶中便布满星光,而一张冷清的脸还是没有什么愉悦的表情,他微微抬起头来,发丝遮住那被烧焦的半张脸,他小声言道,“师兄,不嫌弃我长得丑吗?” 李彦钰一怔,八个杆子都没想到龙无邪会问这样的问题,沉凝片刻,耸耸肩,摊摊手,毫不在意般,“皮囊之下也不过一具枯骨,关键还在人心,纵然拥有一副绝好的皮囊,放在爱恨情仇面前也会有狰狞恐怖的时候,而怒目金刚相在求而不得时,也会常常出现在脸上。所以呀人心叵测,会做很多的错事,可终会后悔,因而,平平淡淡,不忘善良,不忘最真实的那个自己,你才能活的很自在。” 龙无邪听得似懂非懂,但那句不忘善良,直叫他有些为难,善良吗?他用自身的邪气招来邪物害死了全村的人,他又是否能违心地宽恕自己?但他觉得他们该死。 “喂!师弟!” 他们抬起头来,一位长相平凡的师兄正向他们挥手,李彦钰伸出手来指了指自己,那副表情好像并不相信那位师兄是在叫他。 这位师兄名叫宋方,人如其名,那张脸也是标准的国字脸,方方正正的,他看到李彦钰的疑问还有龙无邪的木讷,便再次呼唤道,“师弟们!师母找你们有事!” 师母?! 是那一位让他们跪在玄炎洞外的女人吗? 李彦钰同龙无邪对视了下,两个人的眼睛里都透露出一种情绪,他们不喜欢这位师母。 不情愿地走回到工地里,师兄们已经将一间竹舍搭建好了,此刻,太阳西斜,在橘黄色的阳光下沈雨菲逆光走来。 李彦钰每每看到这位妇人,曾经在玄炎洞时的表现,便能想到深闺怨妇的模样。 可当他瞧清楚沈雨菲的表情时,他不由一惊,这妇人的笑容,满面和蔼可亲,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不愉快。 沈雨菲对着李彦钰同龙无邪温和地笑道,“你们且随我来。” 两人慢步在沈雨菲的身后,一路无言,直到沈雨菲将他们带到一处偏僻的角落,才转过身来,对他们严肃道,“如懿去哪了?!” 两个人沉默地摇了摇头。 沈雨菲柳眉倒竖,一副气急的模样,大声呵斥道,“你们在一快,会不懂她的去向?!” 李彦钰想了想,装作一副回忆的模样,后来才道,“我想起来了!” 沈雨菲忧女心切,追问道,“快说!” 李彦钰转了转眼睛,便指了指山谷下那片黑黝黝的森林,煞有介事地说道,“师姐被您说教了之后,便觉得委屈,然后,就哭着跑进了那片森林里了。” 沈雨菲顺着李彦钰手指的方向看去,忽然暴力如雷,“那是禁地!你们怎么不阻止她?!” 李彦钰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言道,“我们,我们初来乍到,也不知道那是禁地呀……更何况……以师姐的脾气谁拦得住呀” 沈雨菲气败地甩了甩袖子,眉心蹙得更深,急急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着龙无邪还有李彦钰言道,“若是如懿有个什么三长两段,我唯你们是问!” 檀口音落,便御剑飞行直往山谷里赶去。 沈雨菲走后,李彦钰若无其事一般,到是龙无邪说道,“师兄,我们真的不管师姐了吗?” 李彦钰诧异地看着龙无邪,解释道,“就你我两人的功夫吗?恐怕还没有进到禁地就被那些瘴气给毒死了。” 龙无邪眨了眨眼睛,一派天真,“师兄知道那禁地?” 李彦钰被戳穿了,有些心虚,“那又怎样,刘如懿有上天入地的法宝,那些瘴气毒不死她的,况且,她明知道那是禁地还往里面跑,难道我也要去送死啊?实在是不明智。” 龙无邪又言道,“可师兄同我说过,人不忘善良呀。” 李彦钰听了,怔了怔,思忖了一番,点头道,“那好吧,我同你去看看那禁地,反正,我对那禁地也很感兴趣。” 日暮西沉,换上了黑漆漆的夜空,他们两人走在黑黝黝的森林里,时不时还能听到一些怪异的声响,没走几步,李彦钰忽然踩到一根树枝,咔嚓一响,便害怕地尖叫出声,“鬼啊鬼啊!” 龙无邪也跟着吓了一跳,原不是那黑暗,而是李彦钰突如其来的鬼叫,龙无邪叹了一口气,言道,“师兄,本来不吓人的,却被你吓死了。” 李彦钰嗔怪道,“这能怪我吗?黑灯瞎火的,我能走路都不错了!再者,那间破竹舍里面也没有什么蜡烛,我又不会以花瓣起火。想来想去,我们进来做什么?找死吗?” 龙无邪言道,“进来找师姐的呀。” 李彦钰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找你妹!”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龙无邪想着这一路上李彦钰死拽着自己,没有办法走得很快,加上磕磕绊绊,还有李彦钰时不时的尖叫声,想必他们两人还在森林的周边。 龙无邪无奈言道,“师兄,照着我们这样的速度,估计天亮了都没有找到师姐。” 李彦钰以鄙视的目光看了看龙无邪,不耐言道,“别废话了,快走。” 啾啾啾! 两人走在绵软的松叶上,不经意间听到一声声奇怪的叫,又好像是婴儿的哭,可仔细一听又有些像老鼠在啃木头的声音。 啾啾啾! 又是这种奇怪的声音,他们徒步向前,步伐变得更慢了,此刻,夜风凉凉地吹,他们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侵袭道头顶。 头顶上参天的松树稀稀松松撒下落叶,四周也就他们两人,那奇怪的声音,叫人没来由的发麻。 第三十三章毛球 不知不觉,李彦钰感到异常的寒冷,两排牙齿止不住地打架。 “好冷……呀……” 李彦钰在打颤,他紧紧地抓住龙无邪的胳膊,龙无邪却感觉不到任何寒冷你的。 “很冷吗?” “你不觉得冷吗?” 龙无邪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摇摇头。 李彦钰的背脊凉飕飕的,他开始害怕起来,而周围的气氛慢慢变得诡异,仿佛那些歪曲的树桠子是一个个奇形怪状的人。 细思极恐,越想越害怕。 紧张,恐惧,似一条凉滑的蛇,缓缓爬进李彦钰的脖子。 一眨眼,一袭白影从他们身边略过 李彦钰尖叫道,“啊!刚才好像有一样东西飘过?” 这一叫划破寂静,更让人毛骨悚然,龙无邪也有些害怕起来,“好像真的有白影飘过” 李彦钰害怕了,“你确定吗?” “师兄不是你说的吗” 龙无邪也不敢继续往前走了,两个人同时僵在原地,惶恐地看着四周,生怕一不小心间,突然冒出一张陌生的面孔吓他们一跳。 啾~ 怪异的声音又出现了。 李彦钰的神经全都紧绷起来,他左看看右看看,前方忽然一亮,一团幽蓝的火苗在风中颤颤,吃力地燃烧着。 李彦钰顺着火猫的方向指了指,言道,“那团是鬼火吗” 龙无邪跟着看去,却见那一朵火苗慢慢扩展壮大,变成了一堆火,熊熊燃烧间成了一个火柱,似想火龙卷一般在原地打转。 “妈呀!这是要变身了吗?” “” 他们二人害怕地向后退,生怕那蓝色的火柱会袭击他们,李彦钰正想跑,却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软了,跪在松叶铺就的地上再也站不起来,而龙无邪在使劲地拉着李彦钰,与其说是拉,不如说是拖好了,他抓住李彦钰的手臂使劲地往后跑,李彦钰却就是像铅球一样,爬都爬不起来。 那根诡异的蓝色火柱突然向他们飞速旋转而来,正是火烧眉毛之间,啾地一声,那根蓝色火柱突然熄灭在他们的眼前。 大难不死,二人松懈了下来,松垮地倒在地上,背靠着松树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又是啾地一声,一团白影出现在龙无邪的面前,龙无邪吓了一跳,闭着眼睛伸手去挡却触碰到一团毛绒般极软的东西,愣了三秒,摸了摸,这团柔软的东西似乎没有动,没有其他的动作。 他才敢睁开眼睛,殊不知一睁开眼,一双大如铜铃般的白色眼眶正眨巴眨巴地看着自己! 李彦钰大叫,“哇呀!鬼呀!” 啾啾! 那双眼睛忽然凑到龙无邪的跟前叫唤,还时不时地蹭着龙无邪脸庞,似乎没有任何敌意。 “唉?” “好像” “好像一只猫?” “哇呀!真的像一只狸猫!唉?师弟!它好像很喜欢你?!” 龙无邪定睛一看,却是像一只狸猫,还有一条白色的尾巴,短短的毛,绒绒地看着可爱极了,就是一双铜铃般大的眼眶,白白的没有黑色的眼珠子。 “这是什么?” 李彦钰大胆地站起来,伸出手来摸在那只奇怪的毛绒生物上,好像在触摸一个毛绒玩具,他在给它顺毛。 这个奇怪的毛绒生物很顺从李彦钰的意思,任凭李彦钰给它顺毛。 “哇塞!方才飘来飘去的白影原来是你呀!” 那只毛绒生物很通灵性般点点头,然后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绒球小爪子。 忽然,这只毛绒生物像个小白球一样卷缩在一起,以飞快地速度在他们的身边打起了圆圈,很快活似的,就好像久日未见主人般欢快。 啾啾地叫个不停。 李彦钰还想摸它,只要伸出手来这团白绒绒的生物就会停下来给人摸,真是无比乖巧。 突然之间,李彦钰和龙无邪在这黑黝黝的森林里一点都不害怕,从未想过在这里面竟然生存着这么可爱的生物。 “唉,到我手上来!” 李彦钰尝试着对这个白球球发号施令,那个雪球一般的生物便落在他的手掌心里,李彦钰止不住地给它顺毛,那只白色绒毛生物似乎累了竟然在李彦钰的手里打了个哈欠。 真是可爱至极。 “好乖呀!” 李彦钰当下便决定,“我要拿你做我的宠物!你同意吗?” 那只雪球一般的生物将圆圆的眼睛眯起来,弯成两条弧线,似是在笑,然后鼓起自己的容貌脸颊啾啾地在他的手掌心里蹭了蹭。 李彦钰欢喜道,“哈哈哈!你同意了,那么以后就叫你毛球好了。” 那只绒毛生物欢喜地在李彦钰的手掌心里打滚,李彦钰玩了一会儿,便让龙无邪接过去,意图让龙无邪也感受一下毛球的可爱。 龙无邪小心翼翼地接过,像捧一朵易碎的花那样小心,毛球在龙无邪的双手里也是自由自在的,一点也不怕生。 龙无邪言道,“你不累的吗?” 毛球很累了,便缩着小巧的身子,卷曲了尾巴在龙无邪的手里睡着了,那酣畅入眠的样子还会从鼻孔里冒出一个个五彩的气泡。 这一幕十分新奇,让李彦钰和龙无邪看了片刻,李彦钰便言道,“咦?它怎么睡着了,继续玩呀?” 李彦钰伸出手指在毛球的身上戳了戳,谁知道毛球睡得像死猪一样动都不动。 索性两个人趴在地上,将毛球放在松软的松叶上观察它,李彦钰问道,“你说,它究竟是什么呢?然后,刚才的蓝色火柱,是不是它变的?它真的纯良无害吗?还是它在玩我们,现在只是累了,等它精神抖擞的时候再将我们吃了?” 龙无邪摇摇头,言道,“我看着很善良呀” 李彦钰撇撇嘴,不耐道,“拉到吧,问你也是白问。” 龙无邪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将目光放在毛球的身上,却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来,“也不知道师姐怎么样了。” 李彦钰将脸蛋凑近毛球,细细看它,“还能怎么样,我估计了已经动用了青埂峰一半的人,来往禁地寻找她了。” 果不其然,刘如懿失踪了好久,刘进财和沈雨菲斩荆截铁地决定,让青埂峰一半的徒弟去寻找她。 这群人道行皆在五重山之上,禁地又在山谷里的原始森林,面积颇大,且又没有探寻过,里面有怎样的危险都不得而知,因而派出去的都是青埂峰的高手,这些人之中,自然有着段南风。 因着他道行较高,故而只有一人在森林里探寻者,黑夜里他亮起自己的宝剑照亮着前方的路,没走几步便看看周围有没有刘如懿留下的痕迹,或是什么被树枝刮破的衣物,正寻寻觅觅间,忽然看见前方有几点豆大的蓝色火苗,在风中吃力地燃烧着 第三十四章神秘的蓝衣 漫天繁星下,原始森林中,一片松树林里,龙无邪趴在地上看着毛球发愣。 李彦钰忽觉有点冷,向大树身后躲了躲,“师弟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龙无邪眨了眨眼睛,一只手抚顺在毛球的头上,又对着李彦钰摇头。 啊嘁! 李彦钰打了一个喷嚏,寒意从脚底板一路蔓延直上,冷醒李彦钰有些迷糊的脑袋,他浑身打哆嗦,和先前见到蓝火苗时的场景一样,牙齿止不住地打架,“好……好冷啊……” 龙无邪皱眉,“师兄你很冷吗?我怎么感觉不到?” 李彦钰打哆嗦,话都讲不全,“不……知……” 龙无邪看到李彦钰冷得难受,他伸出手来想碰一下他的肩膀,谁知道一逼近,指尖竟然结起了冰霜。 他赶忙缩回手,此时,定睛细看,李彦钰整个人已冻成了一个冰人,而在附近,地面上飘起了一层诡异白色冻雾。 再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毛球也不见了踪影。 白色的云雾越来越密集,足足没过了龙无邪的膝盖,临近的松树都变成了一棵棵冰松,只有龙无邪呆在这个冰天雪地里。 龙无邪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使劲的拍打冰块,隔着一层坚冰对着里头的人喊到,“师兄!师兄!” 啾!啾! 前方一团白影闪过,龙无邪惊喜地脱口而出,“毛球!” 它虽无翅膀,但能自由自在地漂浮在空气里,飞了一会,毛球便像打瞌睡一样落下,它在地上打了个滚,又飞到半空,如此来来回回,重重复复,它飞不过半尺又落到地上,极为吃力。 龙无邪看到是毛球,便跑过去,谁知道一团蓝色的火焰在他面前妖冶地闪过,他急急收回脚,不知这怪异的蓝色火焰在下一刻会怎么做。 踟蹰间,龙无邪有些彷徨起来,蓝色的火焰打了个甩尾,回转来到龙无邪的跟前将毛球卷了起来。 龙无邪大惊,“毛球!” 已经晚了,毛球落在了蓝色的火焰里,昏昏欲睡地模样,提不起任何精神。 毛球啾啾的声音变成了无力软绵的呜呜声。 在下一刻,蓝色火焰越烧越大,足足有一人来高,火焰妖冶像一只幽谧的蝴蝶,扑闪着巨大的蓝色翅膀,而在翅膀的中间朦胧地走出来一位蓝衣女子…… 龙无邪一怔,看那身影,巧小玲珑,那玉足柔柔嫩嫩,好似一颗颗莲子落在碧玉的荷叶上,而那细白的膀子揽着毛球,在一一只只蓝色焰蝶中酣眠。 “师姐……” 女子的面上戴着一层浅蓝色面纱,头上又戴着黄金花冠,发鬓上点缀着蓝紫相间形状不同的宝石,连同她的眉目都是蓝色的,衣袖间的纹路好似一只蝴蝶的翅膀,蓝紫相交最末尾的衣袖上,系着铜铃。 因她是漂浮地坐在绿藤秋千上,在半空中一荡一荡地,眼睛是深邃的蓝色,说不出的冰清和神秘…… 龙无邪又唤了一声,“师姐……” 蓝衣女子抱着毛球从绿藤秋千上走下,眼神中带着疑惑绕着龙无邪走了一圈,言道,“教主……是你嘛……” 女子的声音如银铃般在深谷回荡,无比的空灵…… 却叫龙无邪一头雾水,言道,“你不是师姐?” 蓝衣女子答非所问,“教主……是你嘛……” 龙无邪深皱眉头,不知来者何意,言道,“你是……谁?” 蓝衣女子眸光黯淡下来,她似乎因龙无邪答得不如意,从而心情不悦起来,“闭嘴!不要多讲一句话!” 女子突如其来的暴怒让龙无邪不敢说话,站在原地里任凭蓝衣女子围绕着他转圈圈。 半晌,蓝衣女子终于停下脚步,疑惑道,“你好奇怪,明明穿着破霄门的门服,身上却流出一股邪教的邪气,看你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也不像我圣教中人呀……” 龙无邪听罢,也不知从何回答,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也不知道……” 蓝衣女子冷哼一声,“算了,我来这里也不是多管闲事的,全然是为了它。” 她说完,便一脸高兴地抚顺毛球的背。 看到了毛球,眼睛放光,但毛球在她人手上安稳地栖息着,龙无邪便说到,“毛球是你的宠物吗?” 蓝衣女子回过头,戴着嘲笑的目光看向龙无邪,“你说什么?毛球?” 愣了片刻,女子哈哈大笑起来,“你不识货呀,竟然把这头上古神兽叫毛球?!它可是一头解忧的腓腓呀。” 当蓝衣女子说完,那头安心卷曲在她手心里的毛球突然翻身,啾啾地咬了女子一下。 蓝衣女子吃痛地甩开毛球,当下用力地握住自己的虎口,大声骂道,“该死的畜牲!竟敢咬我?!” 毛球一个鲤鱼打挺,施施然从地上飞起来,一飞到龙无邪的身边,安全着陆在龙无邪的肩膀上,龙无邪立刻惊喜起来,“毛球!” 毛球突然炸起毛来,白色的短毛好似受到威胁般竖起来,毛球对着蓝衣女子龇牙咧嘴,充满了敌意,还发出小兽般的怒吼…… 蓝衣女子气不打一出来,她卷起自己的衣袖,骂道,“好你个不知死活的畜牲,好歹喂你吃了那么多的蓝焰,竟然背信弃义?等老娘抓住你,扒了你的皮,看你怎么凶我!” 毛球不服软,对着蓝衣女子愤怒地吼叫两声。 龙无邪伸出手来抚顺毛球的背,安抚它受惊的身体,有对着这头小兽言道,“她是坏人吗?” 被抚顺毛背的毛球突然变得温顺起来,很听话地任凭龙无邪抚摸…… 这一举动,蓝衣女子看在眼里,她将秀眉一蹙,忽然想起了什么,深蓝色的瞳孔微微一缩,当即跪下,“阴蛇教主,请您尊驾!” 此话一出,龙无邪棕黑色的瞳孔转瞬变成了红色,一点一点地亮起来。 脚下一层坚冰渐渐消融,而他的身上燃烧起没有温度的火焰,眉心之处现出一枚红色蝴蝶印记,好似分身一般,乍然分裂成两个。 龙无邪只觉得浑身虚弱无比,脑袋进水一般沉甸甸的,没多久身体好像要炸开来,一点点地感觉到身体里有另一个人要分解出来。 天旋地转分不清东南西北,分不清上下左右。 龙无邪只想作呕,甚至还呼吸不到任何空气。 足足憋红了脸,才勉强吸进一口气保住一条性命。 此刻,一位身穿红色衣服的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旁。 那个人一双红色的眼睛,眉心上印着一枚妖娆的火蝶印记…… 第三十五章林中相遇 蓝色火苗诡异地聚在一起,气势汹汹扑向段南风。 一道清光从段南风的衣袖间涌出,手被粗壮的青筋凸出,蓝色火苗如一颗颗蓝色坠石,霹雳乓啷地撞在剑上,将段南风逼出三步开外。 段南风剑眉紧皱,双手轻松宝剑,整个人躲在剑后招出坚冰抵御这来势凶猛的蓝石火苗。 片刻间,蓝色火苗摇身一变,熊熊烈焰,火势煌煌,如龙卷般从天而降,机敏如人跳过人前冰盾直捣黄龙。 危机时刻,段南风横身在地,冰盾在前,蓝色火焰如钻压下,紧张对峙中,一道红光在黑暗中乍然惊现,掺入蓝色火柱中一番旋转,速度之快,急急如电,红蓝相辉之下段南风脸色青白吃力招架。 突然,红光大胜压过蓝光,逐渐明灭红色光芒之中。 森林重归于寂。 红光在段南风面前旋转,渐渐化成一缕游丝落在一名少女的手上。 “小师妹?” 森林中雾气弥漫,微弱光源出刘如懿摸着脸上泪花走了出来,当她看到段南风的时候,犹如久缝旧友,“师兄!” 段南风收起青光剑,慢步走上前去,摸了摸刘如懿的头,言道,“又淘气了,让师兄好找。” 刘如懿哭丧着脸,言道,“师兄我委屈!” 段南风伸出手指给她擦拭面上泪痕,有些怜惜,语气轻柔,“有什么话,见了师父师母再说吧,他们老家人正憔悴伤心呢。” 刘如懿忽然转身,她一跺脚,语气便转愤怒,“不!我才不要去见我娘!从小就没有对我好过,时常凶着一张脸,严苛待我!” 段南风平静言道,“师母待你是苛刻些,可终究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够出人头地,自然就严格了。” 刘如懿使劲摇头,“不!她就是不喜欢我!” 段南风叹了一口气,不便在说什么,言道,“小师妹,你功夫长进不少,方才情势危机下,是你救了我。” 刘如懿听到段南风在说蓝色火焰,转过身来,嘟起嘴,“师兄是不是近日懒怠了,连这等花拳绣腿的妖法也打不过?” 段南风笑道,“是呀,忙着重建竹舍之事,都没空练道了。” 提到关键要处,青埂峰十多处竹舍被大火烧毁,也非刘如懿心中所想,只是一想到这里,不免愧疚起来,“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段南风刮了刮刘如懿的小鼻子,言道,“我们也没有责怪你啊,谁都会犯错的。” 刘如懿点点头,总算听得进去话了,段南风便言道,“你看,师母送给你的法宝多厉害,师兄打不过的妖法,都让你给破了。” 刘如懿蹙起柳眉,不情愿承认,“哼!明明是我的道法很厉害好吗!” 段南风不反驳,回应道,“那当然。” 刘如懿心情便好了,只是回想起方才的蓝色火焰,她心中便生疑虑,“师兄,我走进这森林遇到过很多次这样的蓝色火焰,不过,每一次都轻巧地让我给打跑了。” 段南风笑道,“小师妹很厉害!” 刘如懿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言道,“好了,师兄你的道行在七重山,我只不过才四重山,简直天壤之别,一定是我的法宝同那蓝色火焰相克,所以轻而易举。” 段南风颔首,又拔出青光宝剑,抬起来剑指夜幕,一道青光闪耀在夜空中转瞬间化成烟花,发出了一道讯号,示意在寻人的师兄师弟们别再涉险了,他已经将小师妹找到。 为了避免师兄师弟们难寻,段南风决定坐在原地等着同门师兄弟,刘如懿也坐在地上,静默了半晌,肚子呱呱地叫了起来。 段南风听到这声音后,不由哈哈大笑,“你看看你,只光顾着生气,肚子都不服你了。” 刘如懿脸上一红,佯装嗔怒道,“你再取笑我,我就跑走再也不回去了!” 段南风笑道,“好了,你在这里好好呆着,我去抓只野味烤来吃。” 刘如懿点点头。 段南风便起身四下搜寻,看看有没有夜间出没的动物,寻觅了老半天,忽然见到一团白色的影子飞快地从自己的脚下匆匆溜过,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跑到了树上去了,段南风想定睛细看,那团白影又飞快地溜到另一个树上,咳咳地啃着什么东西。 “啊!” 一颗被啃干净的榛子砸到段南风的头顶,未等他摸摸脑袋,又是一颗坏掉的榛子砸到他的头顶。 段南风有些生气,“好个畜生!我还没有抓你呢,反到来戏弄我了?!” 那畜生好像听得懂人话似的,唰地一下,撅起白色尾巴对着段南风的脑门,啪地又是一颗榛子! 段南风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还歹在青埂排名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却气不打一处,方才被蓝色火焰压制,如今连一只畜生都敢欺负到他的头上了? 好个厉害的畜生,段南风在心中暗暗骂道,谁知那畜生又让他吃了一颗榛子,顿时,火冒三丈,“畜生,你别走!等大爷我抓了你,抽筋剔骨,煎炸油烹,烤了吃!” 白色的畜生不屑一顾,对着段南风甩甩尾巴,好像在说,来呀来呀!乳臭未干的毛小子,有本事你来抓我呀! 无比挑衅。 段南风气得失笑,当即纵身一跃,人如灵猿攀树般落在树干上,那畜生一跳一跳地根本不在一个地方,段南风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野狼捕鹿! 耐心地呆在原地观察对方的动向,待摸出一点规律时,才好伺机下手! 看了一眼周围的地况,树木之多,但那畜生都挑细小的落脚,左三棵,右五棵,时不时还会回头有看他。 若果,自己的速度够快的话,说不定能赶得上,幸好,常年走在梅花桩上,练就了一身轻盈飞步的本领。 一炷香的时间,他好不容易赶上了,却被一团白雾迷了眼,不得已从树上落下,只见头顶之上积聚着浓浓的白色雾气,这些雾气极其寒冷,不断向地面投下寒冷的冰气。 段南风本身体寒,并不会感到任何寒冷,他只是奇怪这些冰冷的雾气为什么会漂浮在树冠之间,按照常理,冰气较重会匍匐在地面上。 正思索间,那畜生啾啾地砸了段南风一颗铁榛子,段南风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畜生的身上,段南风一个机灵,飞快地在地上追着。 因着树杆之间积聚着寒冷的浓雾,那畜生的速度也被影响了,移动的速度变得缓慢了下来。 段南风大喜,笑道,“哈!叫你欺负人!天都不帮你了!” 第三十六章听命 林间,白色迷雾浓郁。 一袭红衣脱颖而出,随之冉冉升起的红色迷烟中露出一双红色发亮的赤瞳。 那人披头散发,一袭红衣,皮肤死白地没有一丝血色,站在夜幕里稍加不注意,便看成了一个鬼。 蓝衣女子跪在地上,她神情庄重,不敢抬头目视对方,阴蛇老祖自然不怒自威,他的脸上浮起一抹敷衍的笑容,言道,“经久未见,蓝护法可别来无恙。” 蓝衣女子不敢称是,脸上牵笑,认真言道,“教主一如往常威风八面!” 阴蛇老祖冷笑,“只怕本座再不出现,你就把本座的神兽五花大绑拿去大卸八块了吧?” 蓝衣女子一惊,赶忙摇头解释道,“教主误会了,以后生这等薄面,若非以此方法,只怕教主您瞧不上,不肯露面呢。” 阴蛇老祖大笑,说得云淡风轻,“那便是……你故意的咯。” 蓝衣女子拼了命的摇头,阴蛇老祖肆意甩了甩衣袖,一枚红色药丸砸向蓝衣女子的眉心,下一刻,仿如清水一般渗入蓝衣女子眉心间的肌肤里。 阴蛇老祖摸了摸手指上尖锐的指甲,然后笑着看向蓝衣女子,她才反应过来,只觉得心口闷得慌,忽然喘不起气来,她恐惧地抬头看向跟前的红衣人,言道,“教主您!” 阴蛇老祖嘻嘻笑,字咬得阴森,“幽梦蛇蝶丸……不会要了你的性命。” 乍听间,蓝衣女子便双脚跪在地上,她在心中暗忖,这位一度像神明一般的教主,她从前虽未见过真颜,一向是隔着一层轻纱听命于起,而这幽梦蛇蝶丸是出了名的霸道,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要了自己的性命,甚至只需阴蛇老祖按时在月圆之夜给她发派解药,功力反而会因药性的原因飞速提高,但会在每日未时的时候,会有一万蚂蚁啃噬她的身体! 好不容易让玉生烟掌权篡位,如今居然重蹈覆辙,在阴沟里翻了船,又让幽梦蛇蝶丸控制了身体,真是不明智。 早前她就嗅出了阴蛇老祖的气味,她就不该贪心那头神兽,真是事后诸葛! 后悔之余,她惶恐地对着阴蛇老祖磕头跪拜,迫不得已,只好道,“谢教主赐药!” 阴蛇老祖这才消了一点气,言道,“怪只怪玉生烟这个贱人谋权篡位,设计陷害本座,好在本座功力深厚,在大渔村时化身龙神才逃过一劫如今玉生烟霸占着晓梦堂,你们又那么听她的话,本座怎能放心得下你?” 蓝衣女子低头拱手言道,“那等鼠辈不过是叛徒,教主您谈一谈手指头就可以把玉生烟给捏死” 阴蛇老祖听到这句话,很是满意,他笑道,“拍马屁的老笑话还是不要讲了。” 蓝衣女子用力颔首,“属下之言句句属实,对您也是一片忠心耿耿,肝脑涂地,只要您吩咐了,蓝花楹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阴蛇老祖忽然拍手,朗声言道,“好!在本座彻底夺舍之前,你务必给本座好好培养这个容器,切莫搞出小动作,否则,本座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蓝花楹尝过蝶丸的苦楚,自然听命于是,很是恭敬地言道,“属下明白!” 阴蛇老祖听后,妖娆地撩撩头发,又言道,“除此之外,无论你用何种办法,都必须把他这张丑陋的脸给本座治好!” 蓝花楹刚想称是,阴蛇老祖抢了白,“还有!不要打本座神兽的主意!” 阴蛇老祖尊口音落,冷冷地笑了笑,便僵硬在了原地,一双明亮的赤眸变得黯淡起来。 龙无邪清醒了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只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沉甸甸地好像有千金重一般,此刻,才释重负。 眼睛却有些迷茫,糊里糊涂地看着前方站着一位蓝衣女子。 确定阴蛇老祖重新回到龙无邪的身体后,蓝花楹才敢站直身体,长吁一起,也算捡回了一条小命。 龙无邪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才发现龙无邪已经醒了,蹙着眉头没一副好颜色看着龙无邪,嘴里喃喃,“这张丑脸,要我怎么治啊,我看是无药可救!” 蓝花楹说得小声,龙无邪听不明白,愣了半晌,才想来正经儿事,“你!你把毛球怎么样了?!” 方才,阴蛇老祖从龙无邪的身体里出来的时候,毛球就同龙无邪一同倒下了,睡得迷迷糊糊地,直到现在都还在地上呼哧呼哧地睡觉,嘴巴里还会冒出五彩的泡泡来。 蓝花楹无力地笑了笑,她现在是有企图也不能有行动了,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她随意地指了指地上,“放心了好吧,这不是在地上好好躺着的吗?” 龙无邪顺势看了过去,果不其然,毛球真就躺在地上,他急忙将毛球抱起来,避免再落入虎口。 看到龙无邪如此紧张毛球,蓝花楹便想不明白了,这只神兽腓腓可是阴蛇老祖的独家宠物,一向是不喜生人,怎么会会对龙无邪有好感。 百思不得其解,蓝花楹指着毛球问了问,“喂!小兄弟,你可知道它是什么吗?” 龙无邪皱眉,摇了摇头。 蓝花楹解释道,“山海经中记载,它名曰腓腓,出自牛首山又北四十里的霍山处,其状如狸,有白尾,养之可以解忧” 正说着,突然传来一声暴斥声。 那畜生在树林之间窜来窜去,一面还习惯性地回头看段南风有没有追上来。 谁知道,一个不疏忽撞在了一棵松树上。 机不可失!段南风一个虎扑,便眼疾手快地将那团白绒绒的畜生抓在了手里,段南风得意地笑道,“哈!看你还跑?现在孙猴子逃不出五指山了吧。” 那只畜生极不服气,生气地鼓起自己腮帮子,那肚子也被气得鼓成了一个圆球。 段南风捏了捏那鼓起来的圆肚子,心中的怒气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尽了。 谁曾想,那畜生乃是装死,忽然翻转身体对着段南风的虎口狠狠一咬,疼地段南风赶紧松手。 白色的绒球刷地一下溜烟逃走,匆匆忙忙地往前飞。 段南风暴怒地骂道,“畜生!别跑!” 蓝花楹闻声转头看来,只见天空飞来一团白影,她眼色目锐,一看就知道是阴蛇老祖的另一只神兽,当即甩开自己的蓝色蝶袖,如水帘子一般将神兽卷在自己的袖子里。 此举正好被段南风撞上,他惊悚地叫了出来,道,“蓝花楹?!” 第三十七章兄妹 蓝花楹抬头,看到段南风惊悚的面孔,她道是寻常“老哥,好久不见!” 老哥?他们是兄妹? 龙无邪也看过去,一见是段南风,他的心情就莫名奇妙地好起来。 段南风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线,面瘫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蓝花楹的袖袋里闹腾得不得了,她秀眉一蹙,也烦得不得了。偏头看了眼龙无邪,迅速地将袖子里的东西兜头甩到龙无邪的身上去,才对着段南风言道“闲来无事,来这里来找死。” 又是一团白影匆急飞过,龙无邪愣了愣,误以为是怀中的毛球又跑了,却看了一眼,毛球还在自己的手里安然无恙,那团白影又是什么?该不会是蓝花楹弹飞而来的武器? 龙无邪急忙躲开,可哪里比得过那团白影的速度?如电鸣霄汉之间,猝不及防地砸中龙无邪怀里的毛球。 啾啾啾~ 毛球被砸中,叫唤了两声,那颗棕黑色鼻子是全身上下唯一一点瑕疵,它将自己的鼻子凑近龙无邪的手掌嗅了嗅,一双铜铃一般的眼睛忽然睁大,好似遇到了什么不可错过的事情一般。 段南风听到蓝花楹如此说,他对着蓝花楹生气,又以命令的口吻对她说道“你走,赶紧走!” 蓝花楹早已听惯段南风并不友善的语气,她笑道“我不走,你又能怎样,难道连你的亲妹妹也不放过吗?” 段南风笑了笑“亲妹妹?算起来,我与蓝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蓝花楹装作没有听见似的“爹爹他老人家很想你,希望你能回到蓝家,做你的蓝二公子。” 段南风握紧手中的宝剑,直到掌心冒汗,才道“要我回到黑风崖继续做土匪吗?同一干魔头为伍?呵,我爹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我只有死去的娘!” 蓝花楹目不转睛,夜风轻轻撩动她的蓝色面纱,她言道,“大娘惨死实属意外,可你的父亲尚在人间,我想大娘一生心善,也不希望你有亲而不认吧?” 段南风阴森冷笑,仿佛在耻笑那久未蒙面的亲人。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回忆如浪,汹涌地拍打岸边,段南风几次三番想要忘记那段疼痛的过往,或许已经忘记了,为什么要在此刻记起? 寒冷的空气从段南风的脚底窜出 蓝花楹大惊,“你的寒症又要发作了么?!” 段南风太阳穴上的青筋突出,额头冒气豆大的冷汗,他紧蹙着深眉,以寒冷的目光逼视蓝花楹。 蓝花楹兰花指灵动轻转,柔柔的掌心窜出一朵蓝色火焰,抬眼看了看段南风,她弹指轻挥,一朵蓝花溅到段南风的身边。 他剑眉深蹙,那朵蓝色的火焰被他用剑气逼开。 蓝花楹摇头道,“真是倔强。” 下一刻,蓝色的火焰便被段南风给打散。 蓝花楹冷哼,挥动轻盈的蓝色蝶袖,“段南风!你记着,这辈子都逃不了吞噬地狱业火来活命,人嘛平平安安活在世上才是最实在的,何苦为难自己?你好自为之吧。” “滚” 段南风说话吃力,浑身抽搐,那痉挛之疼难忍至极,他紧咬牙齿好似要咬碎一般。 冷汗滴答答地从额间流下,顺着漆黑浓郁的眉毛滑落,像一条条透明的小蛇钻进他的眼眶里把视线模糊。 蓝花楹知道再怎么劝解他,他也不会听进去的,索性消失在一片片蓝色的蝴蝶汪洋里,而夜幕只留下她的衣袖香。 龙无邪抱着两头白绒绒的小球球,看着这两位关系生疏的兄妹你来我往,争论相持不下,他又不敢插嘴,老半天,蓝花楹才消失在夜幕里,他才走到段南风的跟前,言道,“师兄,你的脸色发青” 段南风沉陷在过往中,怒气写在脸上,一把剑狠狠地刺进土壤里,他依着剑半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龙无邪看到段南风的脸色越来越青,模样也越来越难看,整个五官好似扭曲在了一起,怒气难消 脚底下的寒气,缓缓冻成坚冰,一直向上,一直向上 龙无邪被吓到了,声如细蚊,“段师兄” 段南风没有理他,跪在地上任凭冰块将他冻住,不仅如此,他的身上泛起了莹莹的绿光,还会从里往外溢出绿色的水浆来。 龙无邪害怕地看着段南风睁着血红的眼睛,冰封在冰块里,时不时还会从冰块里挤出一团一团绿色的浆水黏糊糊的。 他抱着两只白团紧紧地,神色惊恐,甚至往后退缩。 怀中两团白色圆球在不知不觉中一动不动,它们似是怕冷,将自己的头埋进自己的尾巴里。 此刻的段南风像极了一个怪物,不,就是一个怪物,令人浑身颤栗的怪物。 龙无邪想要从这里逃走,可一想到段南风在星光顶上的时候,他便挪不开自己的脚步。 “毛球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龙无邪低下头,对着怀里的两只神兽自言自语起来,他也不知道毛球是否能给他答案,只是此刻他真的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委托于人。 毛球没有搭理他,而是卧在他的怀里沉酣。 龙无邪忽然抬起头来,语气里带着一分坚定的信念,“你既让我重拾希望,感受人间温暖,我也不能置你不顾,让你自暴自弃。” 他伸手手来触摸在冰块上,隔着一层坚冰摸着段南风的脸,龙无邪言道,“老天爷,如果我命不该绝,死里逃生,你可否告知我,我该怎么办?” 乳糖一般黏稠的绿色液体粘在龙无邪的手背上,龙无邪想用自己的力量消融那层坚冰。 触摸了半晌,那层坚冰一动不动,没有消减半分。 就在如此绝望之际,那只因失望而离开冰块的手,突然燃烧起红色的火焰来。龙无邪一惊,赶忙缩回手就着身上的衣服擦了擦,始终没把那红色的火焰熄灭。 龙无邪以为会很疼,谁知那火焰仿佛是装饰品一样,一点都奈何不了自己,这火是没有温度的? 他看了看手上的红火,又看了看段南风身上的坚冰,莫非 龙无邪将自己着火的手抚摸在坚冰上,冰块便哗哗地流下一根根水柱,那些绿色的浆水被火焰点燃,绽出幽绿色森冷的光。 疾风从脚底往上呼啸,吹起龙无邪凌乱的头发,他讶异地看到段南风在发光,龙无邪的手不经意间碰到了段南风的脸庞 第三十八章梦中人 啾啾啾。 两只白色的毛球球在龙无邪的身边飘荡,周围都是绿莹莹的光亮,掺和着圆润q弹的气泡。 龙无邪仿佛置身于水底一般,他的头发犹如水草游曳,四周都是五彩气泡。 那绿色的光源处,段南风迟缓地张开眼睛,他看到一个人,一个女人?她有一双丹瞳,满身红光,皮肤皙白没有一块被烧焦的疤痕,没有一丝瑕疵,眉毛婉约却寂黑幽深,唇红齿白。 她是谁?好熟悉却叫人想不起来。 段南风喃喃自言,如话呓语,“姑娘” 会不会是她?迟忘欢吗? 一个冷如冰雪的人怎会这般火红? 那句姑娘叫得龙无邪疑惑起来,但想着段南风朦胧睡眼的状态,想必是看错了吧。 龙无邪小小的面庞还会发出一层朦胧的光,眼神里满是坚定,他半张烧焦的脸早已白玉无瑕,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段南风闭上眼睛,他突然觉得世界好暖,好像回到了母胎里,不受世俗纷扰,不会有疾病和失望,这种感觉好安全。 绿光渐渐暗淡,当段南风再次醒来的时候,龙无邪坐在一旁树下,怀抱里多了两只白色的小团子。 “师弟” 龙无邪抬头,他早就注意到段南风将要苏醒,当段南风将目光投递过来的时候,他避开目光,看向那两团白色的东西。 段南风见他沉默,想到龙无邪一向寡言少语,他便不在多问。坐在松软的叶被上,背靠着大树,整个脑子都在想刚才发生的事情,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女孩子好美,让他心旷神怡难以忘怀,只可惜没有夺下她的一双绣鞋,撕裂一片衣角,尔或遗留下的一个荷包都让他后悔,要是能有一个信物就好了。 方便日后相见。 只是,这是一件耐人寻味的事情,尔或是一个梦。 想来想去,最让段南风想不明白的事情便是他的寒毒明明发作,整个人明明被冰块冻住,这世界上除了地狱业火再也没有任何高人能融化得了那顽固的坚冰。 难道是蓝花楹,不可能,蓝花楹的眼瞳是蓝色的,又或者,他错把蓝花楹看成了别的女人?但他感受不到半分蓝花楹的气息 到底是谁,段南风忍不住发问,他对着龙无邪笑了笑,龙无邪的眼睛却如往常一般寒冷,甚至看不出有什么表情,木讷地像个一个木偶,那张脸也是被人雕刻上去的,段南风言道,“师弟?” 龙无邪抬头,这次他没有避开段南风的眼神,可是没有说出半句话,没有应声和点头。 段南风又问道,“方才,我就一直这么睡着么?” 龙无邪肯定地点点头。 段南风接着道,“只有你和我两个人?” 龙无邪平淡地摇摇头。 段南风见状,急切地追问,“还有谁?” 龙无邪想了想,木讷的眼珠子微微溜动,以为段南风再问蓝花楹,便言道,“还有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段南风急切的心突然平复了下,脸上突然会心一笑,转瞬又问道,“她去哪里了?” 龙无邪道,“走了。” 段南风不免在心中有些失望,可唯一值得确信的是那不是一个梦,而是真真正正发生的事情,段南风一只脚屈膝,一只脚随意向前伸直,正想着那位女孩子的面容,想着想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糟了!小师妹!” 龙无邪看到段南风忽然站起来,好像有什么急事似的匆匆往前走,龙无邪突然唤道,“段师兄!” 段南风闻声回头,问道,“怎么?” 龙无邪之所以一直坐着,那是因为他在等段南风苏醒,好去看看李彦钰还有没有救,他坦言道,“彦钰师兄,他” 段南风不明所以地皱皱眉,直到他来到一个冰块跟前,才得知李彦钰被冰封在了冰块里。 他亮出手中佩剑,将剑身从剑鞘里拔出,当剑身靠近封住李彦钰的冰块时,剑身的周围旋转起层层风穴,风驰入段南风的衣襟乃至衣袖,将层层青衣吹得鼓起,段南风打从心底惊叹,好强的咒术! 虽然,段南风的青光剑属于冰系,但眼前的咒术明显要比他的更强,那急速旋转的风越来越大,段南风隐隐觉得这迅疾的风好似利刃,能将身上的衣服割破一般。 “师兄……” 龙无邪在一旁轻声叫唤,段南风从这股强烈的气流中清醒过来,他侧头,对着龙无邪咧嘴一笑,十分阳光地言道,“放心好啦,师兄我可以搞定的,我很厉害的哦!” 话罢,段南风皱眉凝神,双目合闭,将剑身缓缓靠近冰块,一寸一寸地越来越近,强烈地气流也在排斥着青光剑,在距离几厘米位置的时候,青光剑再也压不下去,中间隔着一层飞速涌动的气流 段南风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眉头再次皱紧,使出全身臂力狠狠压下。 在宝剑银亮的剑身贴近冰块的时候,冰块啪地一声碎裂,白色光芒如昼,亮得人睁不开双眼。 坚冰渐渐融化,李彦钰从碎冰里掉出倒在树叶堆里,昏迷了起来。 段南风俯下身,捏起李彦钰手腕上的穴位,凝神思忖片刻站了起来,回头对着龙无邪笑道,“他没事,只不过还在昏迷中,大概睡一晚就好了。” 龙无邪点点头,段南风便将李彦钰揽起来背在身后,言道,“我们走吧,可别让你的如懿师姐久等了!” 龙无邪眨了眨眼睛,“师姐” 段南风背着李彦钰微笑道,“快走吧!” 龙无邪点点头。 谁知,当他们回到刘如懿原地等待的松树下时,早已不见了人影,只留下了一个青埂峰记号,段南风看了记号便知刘如懿同师母师父先回去了。 段南风放下李彦钰伸了伸懒腰,感叹道,“真是辛苦的一晚。” 他撇了撇一旁的龙无邪,只见他沉默不语,便用力地拍了拍龙无邪的肩膀。 此举吓了龙无邪一跳,睁大了双眼看着段南风,这在从前可没有人这么用力拍打他的肩膀,龙无邪好奇地望着段南风,只是忽然想到自己丑陋的面容,又瞬间低下了头 段南风言道,“快天亮,不如,我们在这里小憩一番?天亮了,在回到竹舍里歇息?” 龙无邪点点,不说话。 如此,段南风将李彦钰安置好,又卸下身上的外衣盖在李彦钰的身上,便在一旁打坐起来,在凝神闭目之前,他对龙无邪言道,“你要是困,就在我身边躺下吧。” 龙无邪很听话在段南风身边躺下,闭上了双眼,他很安稳地渐入梦乡。 第三十九章醒来 刘如懿跪在一间竹制的屋子里,沈雨霏温笑着将门徒送走后,便冷着脸负着手背向站在刘如懿的前方。 沉默着,房子里安静地都能听到落叶归根的声音…… 微微有衣服摩挲声,沈雨霏转过身去,一个巴掌狠狠打了过去,却看刘如懿瑟缩避开,手掌凝顿在刘如懿的脸上。 沈雨霏利落收掌,没有打过去,反而语重心长地言道,“如懿……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担心你!” 刘如懿紧蹙眉头,将红润的唇角咬得青白,她一句话都不肯说。 沈雨霏坐在竹藤椅上,一手支颐揉按太阳穴,眼神疲惫不堪,几缕碎发落在额前,衣角还沾了些泥渍。 她找了刘如懿一个晚上,心神不堪重负,幽幽叹了口气。 竹舍外隐约听见脚步声,那声音一颠一颠地,沈雨霏本是黯然的眼眸一下子亮堂起来,“进财……” 君子兰上的烛火安静地在一旁燃烧,照着门外一个魁梧的身影,只是他拄着拐杖。 进到屋内,火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刘进财拉起跪在地上的刘如懿,才抬起头来语气平和地对着沈雨霏说道,“这事也不能全怪刘如懿。” 沈雨霏依着竹桌站了起来,淡疏的娟眉轻蹙,言道,“进财,你不能老是溺爱她……” 刘进财拄着拐杖,瘸着腿走到沈雨霏的面前,他伸出手按在沈雨霏的肩膀上,言道,“这次听我的吧。” 沈雨霏重新坐会位子上,刘进财回头对着刘如懿说道,“如懿,你回去睡吧。” 刘如懿抬起头来看到刘进财慈爱的眼神,她蹙眉想了想,还是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神没有看过沈雨霏一眼,便无声无息地走了出去。 待刘如懿走后,沈雨霏在座位上念叨起来,“进财,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溺爱她,这对她不好!你看,她给你惹了多大的麻烦?” 刘进财坐在一旁,倒了一盏茶喝,谁知喝了半口,便将茶盏放下,笑着言道,“雨霏从你往聚首峰回来,你便太紧张了……你看茶都是冷的。” 沈雨霏这才意识到,自己找了刘如懿一个晚上一口水都没有喝过。 她叹了口气,疲惫地站了起来,细白的葱指提起刘进财面前的水壶,言道,“我去给你煮茶。” 刘进财微笑地点点头。 沈雨霏一袭黄衫隐退在灯影里,刘进财看着她折返到小厨房的背影,愣愣出神,直到沈雨霏从侧手的小厨房出来之后,他便对着沈雨霏言道,“让你陪我粗茶淡饭,真是苦了你了。” 沈雨霏缓缓倒下热茶,温和地笑道,“修行之人何曾讲过这些?再者,你是我夫君……” 刘进财忽然握住沈雨霏的手,才感觉到那双细腻的手一如往常般柔滑,“我给你买了东西。” 沈雨霏眼神一怔,随后慢慢变成惊喜,“什么?” 刘进财将手取回,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盒子,下一刻,在沈雨霏的面前打开。 那是一支珠花,白玉錾成的花瓣,翠玉称托的碧叶,铜铸的花枝,虽然简素了些,但很衬沈雨霏精致的眉目。 刘进财给沈雨霏戴上的时候,沈雨霏的眼底掠过一汪春水,忽然想到,刘进财好久都没有送她珠花了。 她喜悦地三步并作两步走,步到菱花镜前对着铜镜自照,嗔怪道,“你簪鬓的手艺一如往常的烂呀。” 话罢,沈雨霏蹙眉取下,自己重新簪到发髻里,而刘进财站在一旁笑着言道,“让娘子笑话了。” 沈雨霏心中的郁结已消了大半,一心一意都放在那支简朴的珠花上。 不期然的,沈雨霏偏过头来对着刘进财问道,“你什么时候下山的?我竟然不知道?” 刘进财肋下夹着拐杖,他伸出双手给沈雨霏揉按肩膀,言道,“让你知道就没有惊喜了。” 沈雨霏嗔怪,不依不挠道,“哼,是你不想告诉我吧。” 刘进财如实坦白,“很早之前就买了,只是在忙聚首峰的事,没有时间告诉你,一搁置就忘了。” 沈雨霏并不怪他,只要他有心就好,想了想,他们两人已经累了一晚,便道,“歇着吧,你我都很累了。” 刘进财摇了摇头,“我还有事。” 沈雨霏转过身来将刘进财抱住,言道,“你很久都没有了……”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刘进财再也没有同沈雨霏亲密过,连当下这样夫妻画眉之欢都没有……故而,沈雨霏将他抱得很紧。 刘进财却拍拍沈雨霏的背,安慰道,“青埂峰的火竹还需要我去救治呢。” 沈雨霏埋进刘进财的怀里,转瞬依依不舍地从他的怀里抬起脸来,“你小心些……可要我去护法?” 刘进财对着沈雨霏微笑,“依你丈夫的道行,你还不放心吗?” 沈雨霏浅蹙眉头,“我怕你太累……” 刘进财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脸颊,“放心好了。” 山间薄雾迷茫,广如人海,青青叶落淹没其中不知他乡何乡……山风冷冷地拨动他缭乱的头发。 龙无邪安稳醒来,本以为这是一个梦,他醒来后段南风就不会坐在身边。 谁知道,段南风如磐石一样坐在他的身旁打坐,在那健硕的身体周围漂浮起一层薄薄的灵气。 段南风如此模样,恍如神人一般,看得龙无邪愣愣出神。 时间过得飞快。 太阳冉冉升起,明晃晃地染照着晨曦里所有稀薄的云彩。 躺在地上盖着段南风外衣的李彦钰,在睡意朦胧中醒来,他捏了捏的手脚,又拧了拧脖子,听到脖子发出格格声响后,才畅快地言道,“好舒服呀……” 随后,李彦钰望了望四周,忽然看到龙无邪在看他,还有打坐的段南风,他便惊讶道,“你们……” 觉得有些不对劲,记忆恢复到昨天晚上,才想起来什么…… 李彦钰激动地站起来,他匆匆来到龙无邪的身边,伸出双手掐住龙无邪的脖子,来回不停地晃荡,“我是不是死了!是不是死了!” 龙无邪的声音本来就喑哑,被李彦钰这么闹腾,想说话也说不出来,倒是一旁打坐的段南风笑着睁开眼睛,“你没有死,师弟。” 李彦钰转过头,停下手中对龙无邪的蹂躏,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热度,这才松了口气,却望天长叹,“吓死我了!!” 第四十章失忆 三人一路走着,一路上满是李彦钰抱怨的声音,又娇又嗔,如雷贯耳,“师兄~~~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出去呀?” 段南风在昨晚解开冰封李彦钰的时候,耗费了很多精力,一时半会儿御剑飞行不了。 即使可以御剑飞行,也载不了三人,更何况龙无邪和李彦钰初来乍到,一点道行都没有,御剑飞行难度很大。 便决定了步行走出这片森林。 段南风拔出剑在树叶堆里随意地拨来拨去,脸上的笑容没有变过,他回答李彦钰道,“快了,我在找师兄师弟们留下的记号。” “师兄,两棵树前你就这样说了,会不会绕了两棵树,还是两棵树呀?” 李彦钰的桃花眼眯成一条细缝,满头黑线,夏日的早晨森林里极为闷热,他撇下一张巴掌大的树叶扇风。 段南风看了看那堆树丛,好像没什么记号,他泛泛言道,“也许吧,树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咯。” 李彦钰两支细腿颓然,他扶住一旁的大树,沮丧着脸,“师兄!你快骗我!前面就是出口!!” 段南风回头,看到李彦钰那副夸张的表情,他咧嘴笑笑,回答道,“对,前面就是出口。” 李彦钰立马将假惺惺的眼泪收回眼里,他佯装严肃地看着段南风,身体微微向前倾,挑一挑眉毛,“真的?假的?” 段南风利索的言道,“假的。” 听得李彦钰只觉晴天霹雳,一万只草泥马御空飞腾。 他看到段南风继续走在前面,拿着那把破剑东砍砍西砍砍,继续寻找着记号。 李彦钰生无可恋,他望望天空,眼睛快要翻到天上去,倒是一旁的龙无邪,默默无闻抱着两团白色的绒球在前面走着。 李彦钰瞥了一眼龙无邪,他实在是太无聊了,非得找一个人解解闷不可,于是乎,他看到了龙无邪怀抱里的两团白色绒球,他问道,“无邪师弟,你抱着两团白色毛球做什么?” 龙无邪怔了怔,忽然被李彦钰这么一问,两只眼睛不注意前方横出的树条,当即被弹了一下脑门,他捂住自己生疼的脑袋,言道,“你忘记了么?” 李彦钰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龙无邪,怔了三秒,才道,“忘记什么?” 龙无邪说起道,“昨天晚上我们一起发现的小动物呀。” 李彦钰抱起胸来,不在往前走路,而是停下来听着龙无邪胡说八道,“小动物?” 龙无邪揉着自己的脑袋,颔首点头。 李彦钰拿起龙无邪怀中的两团白绒绒的东西,捏在手上,一副没好气地言道,“你是在逗我玩儿吗?这两团毛球一样的傻东西是小动物?!” 龙无邪看到李彦钰手中两团白色的东西,他才发现毛球和另一个白色生毛绒物此时变得像个白球一样,仿佛死气沉沉的玩具一样,没有眼睛,没有胖嘟嘟的爪子,没有卷卷的白尾巴 不会呀,明明在昨晚它们是很有生气的! 李彦钰以难以置信的眼神再次同龙无邪进行确认,仿佛在说,你确定? 龙无邪肯定地点点头,昨天晚上就是他们两个人发现的! 李彦钰看到龙无邪十分确定的眼神,他皱起淡淡的柳眉,眼珠子左上瞟,想了想,回忆了一番,他能想清楚自己再被冰块冻住之前发生的任何事情,就是想不到什么时候多出两个白色毛球。 真是奇了怪了,想多了李彦钰便头疼,索性他不想了,他将一个绒球抛给龙无邪,剩下一个留着自己玩,反正现在也是无聊,捏着一个白色绒球解解压正好。 段南风在前方开路的同时,无意间看到李彦钰手里捏着一个白色绒球,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他在哪里见到过,一剑斩下前方拦住去路的树藤,脑子里好似灵光一闪,他便想了起来是在哪里见到的白色绒球! 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 极为奇怪的,李彦钰手里的白色绒球同那畜生飞来飞去的身影,极为相似。 下一刻,他摇了摇头,白色绒球怎么看也像个玩具,又像女孩子平时刺绣做手工的绒球,联系到李彦钰的性格,他能有这样的东西也不奇怪。 龙无邪却在心底郁闷,明明是一个白色的生物,怎么经过了一个晚上就变成了白色的绒球? 当他在心底犯嘀咕的时候,怀中的白色绒球动了动,两只白色没有眼珠的眼睛在望着他,龙无邪就着动静低头一看,那来那双眼睛含羞地缩回了白色绒球里面。 龙无邪一惊,他三步并做两步走来到李彦钰的身边,惊喜的言道,“彦钰师兄,你看!你看!它是活的!” 李彦钰随意捏着手里的白色绒球,忽然听见龙无邪从后面说道,他又停了下来,看着龙无邪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差点真的就相信了龙无邪的说法,那白色绒球是一个生物,是一个活的东西,可是拿到手里一看,两个白色绒球对比了一下,和方才的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 李彦钰眯起眼睛,伸出手放在龙无邪脑门前摸了摸,感受了下龙无邪脑壳的温度,便作了一副不可思议地表情,“天呐!你是发烧了吗?!” 龙无邪见到李彦钰一副并不相信的表情,他拿回两个白色绒球,自己捏了捏,如果是生物的一定会捏到肉来,可是他捏的时候只感觉里面是棉花做的 怎么一回事,明明刚才他看见了两个眼睛的! 李彦钰不想再看到龙无邪神经兮兮,便将两个白色绒球夺了过来又摔倒一边的树林里,他现在又饿又累,只想着早一点找到出口回到竹舍吃东西,填饱肚子才是天大的事情! “好了!留点力气赶路吧!再不走,天又黑了!” 李彦钰扔掉龙无邪手里的两个白色绒球,这龙无邪有些难过,但是他被李彦钰牵着手往前走,他一下子也生不起气来,只好跟着李彦钰往前走着。 李彦钰又在抱怨了,“段师兄!你找到出口了没有我的脚已经不是我的脚了!” 段南风简直快要被李彦钰气笑了,这声抱怨不知道是他听到的多少次了,他转过来对着李彦钰言道,“找到了。” 话罢,握起手中的剑指了指身旁的大树,上边做了一个青埂峰的记号,还标注了箭头。 李彦钰顺目看过去,开心的不得了,转过身抓起龙无邪就开始手舞足蹈,“出去了!出去了!” 他们三人顺藤摸瓜追寻着记号,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终于走出了这片原始森林。 一路上,龙无邪不停地想着白色绒球的事情,直到他狐疑地回过头去看曾走过的山路,无意间,两团白绒绒的毛球正尾随着自己。 第四十一章异相 玄炎洞外,一如往常般灼热,如果心中不静,站在这里必定烦躁无比。 刘如懿之所以跑入禁地,多半是因为心神不宁吧,他拄着拐杖思考着,心如止水,如风拂细竹,一动一静,同外界的燥热形成鲜明的对比。 刘进财看了看身后那片常年漆黑的原始森林,在里面是不是飘飞着幽蓝色的火焰,给深邃的森林,添了几分诡异的色彩,好像稍不注意便会被吸进去一样。 莫不然,这是森林列入禁地的原因? 不对,当年青埂峰之所以将这片原始森林列入禁地,只是因为它很大,对于年轻的弟子来说,不会御剑飞行便很难从森林里走出来。 尔今,刘进财感觉到森林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汲取人的力量。 六魂七魄仿佛被剥离了身体,腰间的银虹剑铿锵一声,如同龙吼,震彻山林之间,一道白光耀目,犹如一根银箭,射向森林的腹地,刘进财好不容易清醒了脑子,才发现着片森林极其不对劲,若不是银虹剑在保护他,刘进财极可能被森林给吞噬掉。 他伸出手来,掌心朝上,一道银白的亮光幻化成为一条巨龙,怒吼声震动着山谷,所有的飞禽走兽皆慌张地四散逃离。 刘进财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想一眼望穿森林的腹地,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在挑衅着他,剑眉一压,那条巨龙似与刘进财心意相通,龙首狰狞地冲进森林腹地,轰隆一声,惊起四下逃离的飞禽,又在下一刻一团黑气从森林中迅疾飘出,刘进财正欲捕追,那团黑色烟雾消失在云层之中。 不期然的,刘进财心中一凛,哪里来的力量?哪里来的黑气? 唯一肯定的是,那团黑气是魔教中人。 远在七星山十里开外的地方,一片银滩上,走着一位黑衣人,他手捂胸口,每走几步便停顿下来,吐两口黑血。 在他的前方,同样站着另一位黑衣人,不过他更为魁梧,只是他头戴黑铁质地的斗笠,脸上缠绕着黑纱,隐隐约约地露出一双亮红的赤瞳,那血红的颜色好似他的一双血手,漆红红地仿佛滴下血来,如不说话,当真大白天看见了鬼。 黑衣人一脚重一脚轻地走进他,半条腿忽然下跪,硬生生地砸在鹅卵石上,他似体力不支,又或许是失血过多,声如游丝,眼神涣散,“血魂使” 血魂鬼手不言不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似一个石头雕刻的邪神一般。 黑衣人语带哀求,“您救救” 血魂鬼手这才走近,伸出一双染尽鲜血的手,抚顺黑衣人的头顶。 黑衣人感激涕零,“谢谢,谢谢” 谁知,咔嚓一响,黑衣人项上头颅已成他人手中玩物,血魂鬼手面无表情地握住人头,不自觉地,僵硬地手指攒动起来,仿佛捏泥巴一样,将人头拧碎成一滩血泥。 阳光之下,他的一双血手仿佛更为红滟。 银滩边上,缓缓流动着的河流叫洪川,将七星山与热闹到帝都两相隔开,此刻日正当中,河面上泛起闪亮亮的涟漪,如碎银一般十分好看,可一缕血色飘过,如一条红色的练子妖冶地闯入黑色的地带,平添几分诡异,却在河水的流淌中,那抹红色逐波冲散了。 血魂使动作迟缓地走进洪川里,清澈的碧水倒映着他的一双红手,好似那河水再干净也洗刷不掉他的一双通红的血手,在头顶被淹没之前,他终于说了一句话,“鬼引门,不成为鬼,何以入门?” 余下,便闻到一阵凄厉的笑声,仿若从十八层地狱里传来。 刘进财依然站在玄炎洞外,他想不到魔教竟有这般厉害的高人,扰乱他的意志轻而易举。 洞外的燥热,烘出了一层薄汗,这汗的温度是凉的。 刘进财忧心忡忡地走进玄炎洞内 玄炎洞内灼热无比,下承岩浆上有滴水,此间八洞天、三洞府蔚为壮观。洞府之内,柱状的钟乳石垂涎欲滴又摇摇欲坠。刘进财年轻时曾云游四方,见过无数鬼斧神工,却在第一眼见到这玄炎洞天时,惊叹起来。 佛教七宝又称七珍,金、银、琉璃、珊瑚、砗磲、赤珠、玛瑙。 七样便有三样镶嵌在这洞天之地里,更有翠玉宝石堆在钟乳石的石柱上,一堆一堆地向下延伸 刘进财走到第一洞天,面前有三路可分,三路之上又有三处洞门,分别为红黄蓝,刘进财拄着拐杖往最右边的一个洞门走。 蓝色的石门因着段南风的掌力缓缓推开,刘进财眉头一皱,在他面前的石门是用金刚石打造,其硬度比铁硬,也比铁还沉,若要打开这道石门,功力需得在七重山之上,而青埂峰能打开这扇门的弟子,寥寥无几。 刘进财慢步行之,经过一条很长的隧道,便进入第一个洞府,这里通风洞畅,刘进财用这里挂了很多的肉干,用来囤积食物,和利用高温制作味美的肉干。 刘进财却不关心这些肉干的状况,他拄着拐杖一瘸一瘸的绕道肉干背后,在这里仅有他和沈雨菲知道,他伸出手来轻轻旋开赤红石壁上的一个旋钮,稍微用力按下去,一道石门豁然打开。 他神色凝重地走了进去,这才没走几步,便感觉到脚底上有些湿漉漉的水,好似踩在泥泞的水路上。 这道门里头昏暗无比,若无灯火照明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刘进财习惯性地竖起剑指,指尖处蹿出一朵豆大的火苗,轻弹之间,火光四溅,却有序的挂在墙壁上,整个洞府明亮起来。 刘进财挪了挪脚,黏黏地,低头一看都是些红色的液体,有点像血,更像是粘稠的血。他没有被恶心到要呕吐,甚至俯下身,探出手指在地上搅了了一团粘稠的红色膏体,放在眼睛观察了起来。 他剑眉忽皱,那团粘稠的红膏辗转变成黑色,他的眸光渐渐投向前方那根巨大的石柱上。 石柱承接着洞顶和洞底,似乎贯穿了整个青埂峰山脉,如一根顶梁柱直通山顶,隐隐地都能听到从山涧里吹来的风声,呜呜地和洞底可怕的声音交相辉映。 石柱上可通天,下可入地,石柱和洞府地面的衔接处塌方了一个圆形的环,从塌方处可看到从地底喷发出来的红光,那便是山脉之下翻滚的岩浆。 刘进财靠近那根红色石柱,炽热的感觉要比在远处的更深,越近越能听到咕噜噜的声音。 他的目光不放在成堆的祖母绿宝石,却看向地底深处? 第四十二章再遇蓝花楹 翻滚的岩浆冒着热腾腾的黑气,就好像烧焦的衣服散发出来的一样。 刘进财皱眉,心底暗想,这熔岩似乎不纯。 他竖起剑指,银虹剑铿锵出鞘,凌空回转倒插进岩浆里,霎时白光如昼,一片火海亮堂堂的。 夜晚,正是月光水凉之时,李彦钰继续倒头睡着,睡得天昏地暗,他在竹舍里不顾形象地霸占起师兄们床铺。 何以想象,一个人睡七八张合并在一起的床,那是有多霸道? 李彦钰如此说,反正师兄们都是老妖精,彻夜打坐!这么大!这么软的床!留着不睡,放着干嘛? 李彦钰在美梦中踢了一脚,被挤到床边边的龙无邪哎呀一声,滚下床铺,他被疼醒了,摸着头扶着床沿从地上爬起来,却看到李彦钰闭着眼睛手舞足蹈起来,“霍霍哈!看招!” 龙无邪是不知道李彦钰在做什么样的刺激的梦,睡意朦胧中,龙无邪听到窗外传来风吹树梢的声音,昏昏入睡,不知不觉已经到晚上了呀? 夜晚星星点满天空,树林酣眠,夜花暗绽,清泉石上。 安静的晚风从门外送爽,吹干他背后闷热的薄汗,龙无邪低垂眉目,觉得有些口渴,他站起来走到桌边,提起锡皮水壶给自己倒了一盏凉水,连续喝了三四口,才觉得通体畅快。 再无睡意了。 龙无邪走出竹门外,扭了扭自己的胳膊,松了松肩膀,又深深地吸了口山里清新的空气。 缓缓闭上眼睛,四周好安静呀,身心畅快舒服极了。 啾啾啾。 奇怪的身音来自树丛,在树丛下是一条汩汩缓动的清流,龙无邪错以为是叮叮咚咚地流水声。 不曾想,又啾啾啾地响了起来。 龙无邪迟疑了一会,还是将目光看了过去,树丛里无光,黑黝黝地伸手不见五指。龙无邪慢步走了过去,怔忪间,唰地一声,一团白绒绒的东西从树丛里飞了出来。 毛球很开心地跳到龙无邪的肩膀上,虽然龙无邪被这突入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却因毛球将自己毛绒绒地脑袋蹭到自己的脸上,柔软和舒适让龙无邪放松了下来。 龙无邪笑着骂道,“你这调皮的毛球!” 毛球忽然睁大了眼睛,小小的身体微微向前倾斜,那只圆溜溜的棕黑鼻子往前吸了吸,好似嗅到了什么好闻的味道,松了松爪子,啾地一声向前飞了起来。 龙无邪看到毛球飞走,他惊异地跟在身后,“你要去哪儿?” 毛球的身上泛着一层白白的亮光,就着这层微弱的白光,龙无邪走在黑暗里,好似被这一团白色的光球指引着,一路走过蜿蜒的山道,踏过清凉的溪水,直到身临一处一片萤光如星点的草地上的时候,他停顿了下来。 那些如胡须般伸出来的触角,还有大如簸箕的花瓣,都在泛出蓝紫色的荧光,有些绿叶成了黄色的,橘红色的,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黑暗多姿多彩起来,周围甚至漂浮着荧光的五彩气泡,一鼓一鼓地往上升。 恍如间,如梦如痴,如此景象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吧?龙无邪微微发愣,不期然听到一阵酥人的琴音。 琴声质朴,宛如高山流水,有顿挫,有空灵,有激昂,又有一点点忧愁。 青埂峰水很多,几乎有石头的地方就会有细细的水流,那琴音很小很小,如不仔细还以为听到的是流水的声音。 龙无邪想要再仔细听的时候,琴音却消失了,相继而来的却是一个女人幽幽哼唱的声音,仿佛在说悄悄话 他转动了身子,突然觉得有些恐怖,全然是因为能听到人唱歌,却看不到人的影子。 该不会有什么阿飘之类的吧,龙无邪瑟缩了身子,背靠着一根粗壮的大树,他紧张兮兮地东看看西看看,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他轻声唤道,“毛球” 毛球不知去向,草地上的萤光闪闪,时不时飞来几个屁股会发光的萤火虫,如此浪漫的景色下,龙无邪却倒吸一口冷气。 只因歌声越来越近,忽然,星星闪烁的地面上飘起了几朵诡异的蓝色的火苗。 这个火苗龙无邪尤记清晰,在森林里几次三番差点要了李彦钰的命。 毛球从不知名的地方蹿了出来,正正地落在草地上,几乎同时候,另一团白色的东西也钻了出来,两只白色的绒球吃起了地上的蓝色火苗。 “哈哈,你们吃吧。” 空中飞来几只蓝色萤蝶,扑扑闪着翅膀,几乎眨眼之间,一位蓝衣美人出现在龙无邪的面前,她的手掌心里满是蓝色的火苗。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可是段南风同父异母的亲妹,蓝花楹? 她抬起头来,脸上依旧挂着一层浅蓝色面纱,她看到龙无邪一副平静地眼神,便笑道,“主人。” 此话一处,让龙无邪惊讶不已,她才叫他吗?想必是的,这里除了他们两人,就在没有第三个人出现了。 龙无邪不明所以,问道,“这位姐姐,你叫我什么?” 蓝花楹俯下身,手掌接近地上那两团白绒绒的动物,言道,“主人呀,这两只腓腓认谁做主人,我便是谁的奴仆。” 地上两只白色的毛绒生物,吃着蓝色的火苗吃得津津有味,仿佛这点蓝色火苗不够它们食用似的。 龙无邪眨了眨眼睛,看着两团白色的东西,紧张道,“我,我不做你的主人” 蓝花楹的身后不知在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条绿藤秋千,她坐在秋千上挡着双脚,美艳不可方物,一手支着脸腮,两只眼睛笑眯眯的,半晌,才道,“主人,以后我教你武功和法术好不好?” 龙无邪看着蓝花楹出神,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两团白色绒球吃饱后在地上打起滚来,圆鼓鼓地肚子朝上,两个圆圆的白色脑袋凑在一起,龙无邪这才发现它们是如此的如胶似漆。 乍一看,两个腓腓都是公的。 龙无邪没有回答蓝花楹的话,两只白绒绒的毛球飞了起来,在龙无邪的身边打起了转转。 龙无邪唤道,“毛球,毛球。” 毛球却不理他,站在龙无邪的肩膀上高昂着头,似乎不满意龙无邪的呼唤,龙无邪抱歉地言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叫你毛球?” 另一个白色的生物也落在了龙无邪的肩上,一跳一跳地十分活泼,龙无邪想了想,便这样道,“既然不喜欢毛球我就叫你小白好了。” 小白一听,很开心地又飞了起来,龙无邪又言道,“你喜欢?那便好。” 转目看了看一边活蹦乱跳的腓腓,他言道,“它叫小白,你就叫小黑?” 小黑并不在意,飞起来同小白一起乱转。 第四十三章神秘的琴声 虽然龙无邪没有搭理她,蓝花楹却没有生气,她想龙无邪是故意的。她那如花般的容貌如三月春风般,温柔袭人,悄无声息地暖入人心。 她一面看着龙无邪专心致志地同两只神兽玩,一面想着龙无邪是个怎样的人。 龙无邪不知该怎样同她交流,索性避开她,甚至没礼貌地不说一句话,专心于地上的两只神兽。 晚风习习,飘来花香和青草香,溪水倒映岸上发光的黄花,荧光闪闪地,娇羞欲滴。 铮铮。 这是古琴的声音,龙无邪皱了皱眉毛,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样的琴声,缓缓地,徐徐地,这首曲子不同于高山流水,而是一缕月下般的忧伤,不知你思念过人吗,追忆过人吗? 好久未见甚是想念,便是这琴音传递来的忧伤。 只是眼下没有明月,星星散点夜布,周围的环境如梦似幻都黯然下去。 龙无邪听不懂曲中意,眼眶一黑,整个人便落在了黑暗里,全世界就剩下了他,孤伶伶的,没有小黑小白,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黑暗里走着。 头顶一束白光落下,照亮他单薄的身影,他茫茫然地,不知道黑洞洞的前面有着怎样的危险,琴声不断指引着他往前走,一寸一步,都让人心悬。 琴声戛然而止。 龙无邪开始慌张了起来,走到哪里都会碰到鼻子一般,太黑了,他害怕。 孤独、无助,让他慌手慌脚,胡乱地摸索了一阵子,还是没有找到一片光明,仿佛困惑得久了,龙无邪不在挣扎了。 龙无邪莽莽撞撞的步子停了下来,他垂下眼眸,头顶上的光也消失了。 他停在原地,任凭黑暗侵袭,仿佛自己也是个黑漆漆的东西 他坐下来,双腿拱着,手臂环抱上去,将头埋下。好像是在拥抱自己瑟缩成了一个球,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若撇去呼吸的声音仿佛什么也没有。 不怕的,习惯了就好了。 龙无邪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木讷,不就是黑暗嘛,怕它做什么?成为它就不怕了。 “无邪。” 一片绿色袖子拂出黑暗,一只光洁的手握住龙无邪的肩膀,周围忽然变暖,黑暗如潮水退去。龙无邪抬起头来,他看到一位身穿绿衣服的人。 那个人微微向前倾身,一手抱着七弦琴,一手向前握住龙无邪的肩膀,脸上的笑容好温暖,若春日复苏万物的晨曦,他面若银盘,光洁的皮肤朦胧发光,一双秋眸翦水看谁都和蔼可亲,龙无邪看得发痴,这便是明眸皓齿,天人之貌吧? 龙无邪吸了吸鼻子,空气都是温暖的,阳光温暖照下,蝉鸣聒噪,凉爽的风吹动着一排排碧绿的香樟树,四周繁花似锦,芳草如碧。 黑暗去哪里了?如梦似幻的夜景去哪里?小黑小白,还有蓝花楹呢? 全都不见了。 只有他面前这位恍若神仙一般的人。 他又笑道,“无邪,跟我来。” 那道声音如同仙旨,又如神乐,没有敌意,不让人疑惑,龙无邪随着绿衣人的身后慢慢向前走,迈过一条小溪,踏过一片碧草,走过一片松木林,十里绯红便映在眼底。 桃花林,落英缤纷,莺歌燕舞,虫鸣不绝。 一棵桃花树下,绿衣人放下手中古琴,以落英为毡随意盘腿坐下,左手起势放在岳山,右手按压徽下七弦。 琴音如故,龙无邪才知道那莫名的琴音出自于他。 谁知绿衣人一面弹一面笑,“江湖烟雨过,青山依旧在;问清十三载,等一负心人。” 龙无邪不解其中意,却能从绿衣人的脸上看出来些许失意。 绿衣人一曲毕后,抬起头对着龙无邪微笑,温和言道,“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世上有多少化成蝴蝶,又有多少化成苍蝇蚊蚋,情之一字熏神染骨,误尽苍生,我却觉得,世人总是太贪心,哪里有沧海桑田,美满终日?还不如爱惜自己来得更实在。” 龙无邪不明白其中道理,他才十五岁,一个农户家的孩子,刚刚失去至亲,又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遇上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都让他喘不过气来,哪里有空去想什么情爱? 怎么活在这个世界上,才是他该想明白的,不是吗? 绿衣人看到龙无邪沉默的样子,他一手支颐在琴弦上,暖暖的风从远处袭来,带着飘零的花瓣,绿衣人好似武夷仙人一般,在桃花树下绽开笑容,“你之所以想活下来,不就是在星光顶上的时候,段南风的一套说词吗?” 提到关键处,龙无邪定睛看他,不知他想做什么。 绿衣手指修长,手背上几条青筋随着拨弄琴弦而起起伏伏,他不紧不慢地道,“你是我的后生,我是你的前生,为了不再重蹈覆辙,我一定要你活得洒脱。” 琴音有强有弱,突然怪异起来,绿衣人眼底尽是七情六欲,最多的是不甘心。 什么前生后生,龙无邪根本听不明白,他警惕起来,觉得这个人好怪。 绿衣人笑盈盈地抬起头来,右手抚压着琴弦,笑着言道,“你莫怕,我只会对你好。” 龙无邪却看不出来绿衣人有什么好的,只因他笑里藏奸,让龙无邪背后一凉,瘆得慌。 龙无邪摇着头,言道,“你是谁,你到底想做什么” 绿衣人低垂眼眉,看着古琴言道,“现在你还不明白,以后就知道了。” 桃花如雨,泫然而下,迷蒙中,龙无邪的眼前又是一黑,颓然倒下,沉沉睡去。 不知道东南西北,时间过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蓝花楹遮着面纱,眼睛弯成一条弧线,手里捧着一瓣荷叶,里头盛着清澈泉水,她言道,“主人,你醒了?” 龙无邪是躺在草地上的,他看着夜空,蓝花楹露出头来,还有两团白色的绒球闯入他的视线里。 他惊讶地坐了起来,觉得口渴,当即接过蓝花楹手中的荷叶,咕噜咕噜地将泉水喝下,因喝得匆忙,些许泉水滑出嘴角弄了满嘴水渍,蓝花楹看到了很是细心地掏出手帕,想要擦干净龙无邪嘴边的水渍。 谁知蓝花楹提着手帕的手还没有碰到龙无邪脸上的时候,龙无邪一惊赶忙躲过,他慌张地言道,“我自己来” 卷起自己的袖子,三下两下地就擦干净了。 蓝花楹皱起柳眉,她开始想不明白,以她的美貌,天底之下有哪一个男人不会动心,更何况眼前的这位面貌丑陋,又是正值血气方刚的少年郎? 第四十四章师兄在沐浴 蓝花楹不明白,龙无邪是不懂情爱,还是不近女色。 如此撩拨都无动于衷? 蓝花楹心中不甘,晓梦堂的媚法可是白学的? 龙无邪自顾自和小黑小白们玩,心心念念只在方才的梦境里,对于蓝花楹等同于无视。 蓝花楹跟在他的身后幽幽地道,“主人你累不累,我给你捏肩好不好。” 蓝花楹蓝色的眼睛变得异常闪亮,渗人的蓝光满是勾魂摄魄的味道,龙无邪忽然转过身来,那双赤红色的瞳仁逼视着蓝花楹。 她惊吓地退后一步,低下眸来,晶蓝的眼眸也跟着黯淡下去。 龙无邪嘴角一弯浮起一抹渗人的笑容,很快又消失下去,恢复到往日的棕黑色,却在蓝花楹低头的瞬间,龙无邪同她打了个正着,脸上竟然露出了些许羞涩,这样的神情蓝花楹并未看见。 直当龙无邪重新转过身向前走的时候,蓝花楹这才拍拍胸口,长吁一气,仿佛又捡回了一条命似的,心中暗忖,好险!阴蛇老祖这个老家伙! 小白和小黑在前面自由自在地飞着,龙无邪则漫无目的地跟在它们的身后,蓝花楹看到如此情景想来也是无趣,只好拂了拂衣袖便消失在一片蓝色的萤蝶里。 泉水叮咚响,山风拂来丝丝凉意,周围早已没有了如梦似幻奇景,重新变回漆黑。 龙无邪隐隐约约地看到前方闪着星点火光,他听到有人在舀水,水流哗哗地响着,仿佛那是一条小瀑布。 走近些,龙无邪这才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楚了地形,原来,是先前削竹片的地方。 龙无邪再再走近些,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这个背影的主人……好像是段南风! 仔细一看,光洁的背随着动作幅度变大,每一块肌肉都紧致起来,还有那粗壮的猿臂似乎能劈下一棵粗壮的树,宽大肩膀倒金字顺下,两手才能抱住的腰 龙无邪不敢再看下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龙无邪一看到是段南风的背影,他便移不开眼睛,着了魔似的一看就是好久。 火光之下,水面波光粼粼,漂浮着几片落叶几瓣粉红色的落花,在段南风舀水的动作下,大幅度的晃动,好似汪洋里一叶扁舟。 段南风一边洗澡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洗到开心的时候,还会莫名其妙的吹口哨。 “山下的姑娘哟,水汪汪,待我功道渠成,回乡娶个小姑娘,可是我没钱哟,娶个媳妇好难哟,不如专习真武道,火焰化红莲哟。” 唱着唱着便潇洒欢脱起来,动作轻快地拧了拧澡巾,却听到树林那头穿来响动,本以为是飞禽走兽路过,当他低头看看水面时,忽然惊见一个人形的黑影倒映在水光里。 他先是吓一跳,随后甩出手中棍长的澡巾,一泼水光如冰针一般溅到岸上,龙无邪被这突如其来的水花溅了一身。 猝不及防地,看不清方向又向后跌倒。 段南风此刻已到达岸上,披上一件淡黄外衣又飞速地掠过宝剑,闪电似的降临到龙无邪的身边。 未及反应和思考,龙无邪抬头,剑锋便抵在脖子上了。 因着黑暗,段南风看不清来人,只能微弱地借着剑光看到一张披头散发的面孔。 段南风见来人不说话,也没有做出反抗的意思,他语气冰冷,问道,“你是谁?!” 龙无邪发愣三秒,才颤颤地言道,“师兄” 听到一声师兄,声音柔柔细细,但有些沙哑,在黑暗中约莫丈量了这个人的身材,同刘如懿相差不多,段南风便明白了。 额上的发梢滴下水珠,段南风抹走水痕后,便收回了架在龙无邪脖子上的青光剑,他又问道,“是小师妹呀?鬼鬼祟祟地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段南风在心中没好气,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小师妹又想出了什么鬼主意捣蛋,换作往常,在他洗澡的时候会特别注意四周的动静,搞不好就会从头顶飞来巨石 龙无邪听到段南风如此说,他便不敢出声了,只作了点头的动作,又因方才他在偷看,所以心里有些心虚不敢正面面对段南风,眼下段南风不知道是他岂不正好? 当龙无邪想站起来的时候,段南风却俯下身来抓住他的手臂,就这么一触碰,段南风便狐疑了,小师妹穿得的云纱,哪里能这样磨手? “你不是小师妹!” 段南风宽大的手掌拧住龙无邪的细臂,好似被箍了一个铁环,正慢慢地往里缩紧,龙无邪疼得喊了出来,“师兄!是我!” 段南风仔细一听,这声音柔细沙哑,半天也听不出是谁,索性在掌中聚出一朵火花,照亮了那人的面孔。 当他看到龙无邪半张烧焦的脸,还有吃痛的神情,他便忍不住大笑,“原来是你呀!” 段南风收回了手,龙无邪却感觉到自己的手快要被折断了,动弹一下就痛得要死。 龙无邪皱紧眉头,一手捂着自己的手臂,默默地忍受着剧烈的疼痛感。 段南风看到龙无邪这般模样,撇撇嘴,一掌用力地拍在龙无邪的身后,言道,“你可吓死我了!” 龙无邪瘦削的身板当然不禁拍,段南风一掌落下的手,他险些站不稳,他言道,“师兄” 段南风想了想,一手托住下巴作思考状,言道,“嗯” 正说着,段南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他问道,“唉?!你在这里干嘛?也是来洗澡的吗?” 来洗澡? 龙无邪在心里反咀了下,莫不是偷看他洗澡的事情没有被他发现?那就好 龙无邪小脸一红,索性将计就计,言道,“是,是的” 段南风抓了抓后脑勺,怀有歉意地笑道,“你不疼吧?” 龙无邪赶忙摇头,生怕段南风发现什么端疑,知道他在偷看他洗澡。 段南风潇洒地揽过龙无邪的肩膀,言道,“你说你呀,要洗澡就下来,是不是想等我洗完了你再去洗” 龙无邪一个劲儿地点头,比小鸡啄米都要飞快。 段南风攀着龙无邪的肩膀,来到水池边,洋洋洒洒地解开大衣,仿佛身边没人似的,他整身体冰清玉洁,在微弱的火光下隐约可见。 这一幕,看得龙无邪面红耳赤! 这是他的第一次! 段南风在水里游起了自由泳,他看着岸上的龙无邪,朗朗笑道,“无邪!你不下来吗?” 龙无邪杵在原地动都不敢动,心跳加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愣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言道,“师,师兄!我,我才想起来,我还有事!” 段南风潜进水里又探出头来,疑问道,“唉?!你不是来洗澡的吗?” 话一落,龙无邪拔腿就跑! 只留下段南风一人在水池子里郁闷,忽然,脑光一闪,自言语道,“莫不是因为我太凶或者他害羞,不敢下来洗?唉都是大老爷们嘛?怕什么,这小兄弟,那小身板也是不禁拍,唉改日得让他练练。” 想完后,段南风靠着岸边,仰躺在石头上,翘起二郎腿哼起了怪调,此间美景多惬意呀。 第四十五章扎马步 龙无邪手忙脚乱地跑回去,可却脚跟不上心,进到竹屋里的时候霹雳乓啷地撞到了不少东西,他的心口紧张到快要跳出来了! 李彦钰被嘈杂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地他看了看周围,只见龙无邪滚进床被之下,一切皆如平常。 他撇了撇嘴,骂道,“该死的山禽!胆敢偷吃老子的糖?!” 骂完之后,李彦钰睡意朦胧地倒下去。 光阴如梭,翌日清晨。 龙无邪在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中醒来,难得他打了个哈欠,顶着一个黑眼圈看着李彦钰气急败坏地走来走去。 辗转又是一声哈欠。 李彦钰闻声而来,他撸起自己的袖子,星眸冒火,态度恶劣,带着灵魂拷问一般的语气,言道,“龙无邪说是不是你偷吃了我的花糖酥就昨天晚上的时候,我都看到了!!” 龙无邪揉了揉了眼睛,眼皮子半开不开,脑子一片混沌哪里听得懂李彦钰在说些什么,言道,“我不知” 道字还没说出口,李彦钰便大踏步靠近他,凑到龙无邪的身边嗅了嗅,皱起眉头抓耳挠腮,言道,“不对呀,怎么会没有味道呢?花糖酥香气那么重,吃了流出来的汗都是香的怎么会没味道呢?” 言罢,李彦钰继续翻箱倒柜起来。 龙无邪无奈地卷起被子盖住头,打算继续长眠下去,可是李彦钰找东西的声音实在是太吵了,不得已又坐了起来,想睡睡不着,无精打采地看着屋外碧油油的竹子。 当李彦钰郁闷,沮丧,悲愤间,段南风站在屋外,嘴里咀嚼着什么,一副阳光满满地看着他们。 李彦钰顺目而去,眼光锐利的他立马就认出了自己的花糖酥,他惊叫道,“段师兄!原来是吃了我的花糖酥!” 段南风一副无辜的样子,他背靠着门框,举起手中吃到半截的花糖酥,言道,“这个不能吃吗?” 李彦钰眼睛快要翻天上去,生无可恋地坐在地上,“师兄” 段南风平淡地嗯了一声。 李彦钰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凄惨地说道,“师兄!那可是我唯一的亲人啊” 李彦钰一想到那香香的味道,入口即化的口感,甚至是流出来的香汗,都让他心痛不已。 段南风听后,一本正经儿地言道,“没想到,这酥糖对你如此重要?还是你的亲人?” 说完便傻呵呵地抓起了脑袋,“不好意思哈,我太饿了就给吃了。” 拿他没办法,李彦钰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垂头丧脸地绕过段南风走出门外,为此还哼了一声。 待李彦钰走后,段南风看了看竹屋内,寻找着龙无邪的影子,介于昨天晚上实属他的过错,估计把龙无邪吓得不轻。 他吃完手里的花糖酥,缓步走到龙无邪的竹床边,只见一团被紧紧地捂住龙无邪的脸,他豁然掀开,便看到龙无邪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有气无力地说道,“彦钰你又想做什么花糖酥不是我吃的” 段南风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露出阳光一般的笑容,还对着龙无邪打了个招呼,“嗨!” 龙无邪本被困意支配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惊恐地张大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水池边上段南风健硕的身体,他便羞愧满面,通红了脸。 立马将被子卷起来,不能露出半张脸,他支支吾吾地言道,“师,师兄,早上好呀!” 段南风看到龙无邪如此表现,误以为龙无邪是害怕见到他,他不由深深蹙眉,觉得这并没什么,便用力扯过龙无邪的被子,继续对着无邪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师弟,我们去练武好不好?” 龙无邪的被子哗地一下被段南风扯开,不得已,他只得正面面对段南风,勉为其难地言道,“好,好” 风清日朗,百花盛开,在万紫千红中,夏日的蝉鸣不绝于耳。 由于是第一次,段南风没有直接让龙无邪在大太阳底下曝晒,而是让他躲在树荫底下,先适应适应再说。 龙无邪扎的马步并不标准,段南风便在一旁指导,他抬起龙无邪手臂的时候,极其温柔,“手,抬高一点儿。” 或者,他的脚放得不够宽,段南风便伸出他的脚轻轻地碰在他的脚上,“脚,向外一点儿,做的很好。” 练到日正当中的时候,段南风还从野树上摘下几个野梨给龙无邪解渴。 一干表现,只让龙无邪受宠若惊。 天气越来越燥热,龙无邪坐在大树底下一面吃着梨一面擦干头上的汗。 偶尔几片白云飘过,夏风拂来凉爽,段南风仰头喝下几口葫芦里的冰水,酣畅地道,“真是爽快。” 言罢,便看向龙无邪,他笑了起来,“师弟,今天扎完马步,明天我就带你去砍竹子,后天去劈石头!” 劈石头?! 龙无邪瞠目结舌,为什么他感觉这比自己在家干农活还要累呢? 想到了这里,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吃上一次饭了。 段南风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不好意思地对龙无邪笑道,“哎呀!太岁爷叫唤了。” 龙无邪啃着野梨,干巴巴地对着段南风敷衍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段南风言道,“师弟呀,想不想吃烤兔肉?” 龙无邪眨了眨眼睛,联系到了自己的肚子,一个野梨已经满足不来了,当即脱口而出,言道,“想!” 段南风便大刺刺地站了起来,屁股上沾满了土灰还有草皮,他也不拍,目光四下搜寻了一番,便消失在树林里。 龙无邪这才松了口气,一个早上尴尬得要死,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他还没有走出来,一想到自己做的事,不免就会脸红。 不行,再这样下去也不是般,不如就转移注意吧,以前在乡下的时候龙无邪经常被自己的继父打,为了逃避那些痛苦,他就拼命地干活,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进屋,免得被继父劈头盖脸的贱骂。 龙无邪站在大太阳底下,阳光刺刺地照进眼睛里,但这并不妨碍他扎起马步的决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烤得自己的衣服起了一阵暖烘烘的味道,这时,才看到段南风拎着一头野兔从树林走出来,又看到龙无邪在扎马步,他便夸赞道,“师弟好勤快呀!” 龙无邪在认真地扎马步,当听到段南风的声音,龙无邪便收起了扎马步的姿势,一脸干笑地旋过身来。 第四十六章烤兔肉 段南风抓着一只死兔子,他对着龙无邪挥了挥兔爪,露出皓齿明眸笑道,“你不会不吃兔子吧?” 龙无邪觉得他问得好奇怪,当即摇头,“我吃。” 段南风便在地上搭起了火柴堆,架起了烤兔肉的龙门架。在生火的时候,他看了看龙无邪,问道,“无邪你会生火吗?” 龙无邪点点头,他当然会生火,以前在乡下的时候,煮饭砍柴都是他的家常便饭。 段南风却皱眉,佯装生气地拍了拍龙无邪的头顶,言道,“以后别点头,该说话就说话,知道吗?” 龙无邪点点头,想了想觉得不对,赶紧开口说话,“师弟知道了。” 段南风便像爸爸一样露出慈爱无比的笑容,言道,“这就对了。” 烤兔肉的过程十分简单,将一只完整的兔子穿进一根木棍里,架在烈火上来回翻转,直到兔毛烧干净时,才缓缓地翻转,随着熟透的程度,破开兔子的肚皮,挖出里面的内脏扔在大树底下。 龙无邪一个星期都没有吃肉了,如今没有盐没有调味剂的干烤兔肉味道十分纯美,龙无邪撕下一片刚烤好的兔肉塞进嘴里,那油滑有劲道的肉在口中一点点撕碎,辗转顺过喉咙直穿肠肚,味道简直不能太鲜美。 或许是他太久没吃,只要是肉龙无邪就觉得无比味美,眨眼间一大块兔肉让龙无邪吃得干干净净,骨头上一根肉丝都没有。 段南风看着龙无邪意犹未尽,他笑着切下兔腿递给龙无邪,言道,“来,继续吃。” 龙无邪刚想接过,却怔了怔,看着段南风,一副我还可以吃吗的神情。 段南风又皱起眉毛来,豁然道,“说话说话!” 龙无邪点头言道,“我,我还可吃吗?” 段南风一副没好气的笑容,仿佛自己在教龙无邪怎么说话,他笑道,“当然可以,为什么不?” 龙无邪这才接过兔腿,又是一阵狼吞虎咽的模样,以极快的速度解决掉了那只兔腿,段南风给自己切下一块兔肉,便将匕首递给龙无邪让他自己做主吃肉。 “浪里个浪,浪里个浪~~~” 树林里芳草鲜美,百花烂漫,李彦钰左手一朵黄花,右手一朵紫花,一蹦一跳地走在花丛里,他方才临水自照,一番搔首弄姿之后惊觉自己的皮肤不如从前细腻了,便开始捉摸着要做什么鲜花面膜之类的给自己的小脸蛋补补水。 东摘摘,西摘摘了好半会,忽然皱起眉毛来,言道,“也不知道这些山花有没有用,要是有蓝莲花就好了,起码还能补水。” 说到这里,李彦钰突然想到一处池水极旺的地方,说不定在那里会有蓝莲花! 不容多想,李彦钰慢步走下山去,走了半个小时,忽然闻到一股肉的香味,这香味牵动着李彦钰的每一个神经! “哪里来的烤肉!!!” 这一个星期,李彦钰不是吃花糖酥就是吃花瓣,不是喝开水就是喝清泉,味道寡淡得让他误以为自己成了仙。 真是好久都没有闻到这么香的肉味了,这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呢? 李彦钰站在原地里冥思苦想了半天,直到他看见前方那片碧油油的树林里升起来冉冉香烟,他便知道有人开了炉灶! 饥饿加快了李彦钰的步伐,他离烟火升起的位置越来越近,香味也越来越浓,李彦钰突然停了下来,他用力地深呼吸,整个肩膀都字啊动作,他要将那炭烤的肉香一点不剩地都吸进鼻子里去! 不行了,他一定要吃到肉,且看看是谁在私底下烤肉吃! 三步并作两步走,豁然掀开那片草丛,便看到龙无邪坐在地上切着什么东西,李彦钰定睛一看,险些没有将眼珠子瞪出来! 李彦钰伸出一根手指,晴天霹雳一般指向龙无邪还有段南风,大声喊道,“你们给住手!!!” 龙无邪一惊,差点没有将手里的匕首飞出,他同段南风惊讶地回过头来,李彦钰便惊恐地吼道,“丧心病狂!你们怎么可以吃兔兔!兔兔那么可爱!” 吼声刚过,李彦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步走到他们的跟前,粗鲁地抢过龙无邪手里的兔肉,辗转像保护孩子一样的将兔肉保护在自己的怀里。 未等着段南风和龙无邪目瞪口呆,李彦钰便大口大口地吃起烤兔肉来,一面吃一面称赞道,“真好吃!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兔肉这么好吃呢?” 龙无邪瞪大了眼睛,段南风皱紧了眉毛,愣呆呆地看着李彦钰将半个兔子吃得一干二净,就差没啃地上的骨头了。 吃完兔肉后,李彦钰意犹未尽地啄啄手指,期盼地对着龙无邪和段南风言道,“你们还有吗?” 段南风摇了摇头,皱着眉毛问道,“你方才说兔子怎么了?” 龙无邪看着段南风言道,“彦钰师兄说,兔子很可爱。” 段南风看了一眼龙无邪,豁然开朗,明白了什么似的,又对着李彦钰说道,“那你还吃兔肉,还吃得这么香。” 李彦钰砸了咂嘴,明显吃不够还饿的表情,他无辜地言道,“你们不会因为一只兔肉,就要把我毁尸灭迹,杀人灭口吧?” 段南风倒是有这个想法,一锐利的眼睛暗绽森光,看得李彦钰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背后一冷,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李彦钰看到段南风杀气重重,便不敢再对视下去,转而看向龙无邪言道,“无邪小师弟,你是不会杀我对不对?” 龙无邪用力地点点头,期间没有空挡去思考问题,而是直接答应道,“对。” 龙无邪又指了指段南风,言道,“但是,师兄现在很生气,所以,我也很生气。” 李彦钰对着龙无邪皱了皱眉毛,“你也很生气?你们什么时候有的一腿?” 突如其来地发问,让龙无邪忽然涨红了脸,他立马低下头,害怕被段南风看见,段南风却听不明白似的眯着眼睛,坐在你原地上像一头愤怒的石子盯着李彦钰。 李彦钰被盯得头皮发麻,他谄谄地笑道,“哎呀,不就是一只兔子嘛,这么小气做什么?大不了,我重新给你们抓一只嘛,多大点事儿啊。” 段南风便爽朗地笑起来,“好啊,去抓呀。” 李彦钰看到了段南风极为瞧不起自己的神情,他便赌气道,“抓就抓,谁怕谁!” 第四十七章林中危机 李彦钰对着段南风蹬了蹬脚,生气地转身就走。 待李彦钰走后,龙无邪转过头对着段南风言道,“师兄,你是不是对彦钰师兄太凶了?” 段南风耸耸肩,言道,“不凶,就是彦钰师弟太娘了些。” 龙无邪似明白,似不明白,“娘?” 段南风笑道,“对,娘,娘娘腔。” 娘娘腔 这一个令人无比心痛的词语,那一胖一瘦的小男孩,曾恶毒地骂他是娘娘腔,一边骂一边踢,若不是那位小姐姐相救,恐怕他就被他们踢死了。 娘娘腔,多么避忌的词语,多么不敢面对的词语,此刻展现在自己的眼前,脸上的含羞逐一褪下,变成了沉默。 这一微妙反应,段南风并没有看到。 段南风的目光随着李彦钰消失在树丛里,他在心里盘算着什么,脸上忽然一笑。 抓兔子是一个极为艰难的过程,李彦钰此刻才知道,所谓守株待兔都是骗人的! 他蹲在一个木桩旁,头上戴着一个自己用花枝编的草帽用以遮阳,谁知等了大半天都没有看到一只兔子来吃草。 李彦钰在心里想着,这下子该糗大了吧? 他郁闷着,忽然听到草丛里传来嘶嘶声,在那高长的草丛里隐隐约约有东西在动,李彦钰侧耳细听,又观察了下草丛,果然有一个东西在动,还会发出嘶嘶地响声,该不会是一只兔子吗? 可是兔子不是一蹦一跳的才对吗?为什么,那游走的路线是弧线的? 乍看,一个三角蛇头露了出来! 两只红如灯笼的眼睛通红地看着他,时不时还会从蛇口滑出分叉的蛇信子 妈呀,蛇呀,李彦钰顿时吓傻,这条蛇有碗口般粗细,还会挺起自己的蛇身子向前移动。 李彦钰腿软起来,根本不敢往后跑,他在心里想着死了死了,这下死定了。 谁知,一道红光亮目闪过,在蛇头的面前转了四五下。 那只蛇好像被催眠了似的,扭头就走了。 李彦钰受到惊吓,额头上冒着冷汗,头顶上的草帽什么时候掉下来的也不知道。 一阵叮铃声响,一袭黄衣服大方地落在李彦钰的身前,刘如懿将那道红光收到发后的红色发带里。 她便高昂着头,四十五度角看着李彦钰,嘴上满是不屑的笑容。 李彦钰抓兔子不成,反倒被一个女孩子给耻笑了,霎时面子全无,也许是李彦钰还未从方才的惊吓回过神来,一双眼睛愣愣地瞪着前方。 刘如懿看着李彦钰一动不动,她对着他招招手,也没见有什么反应,估计是吓傻了,刘如懿正待讥讽,谁知道还没有张开嘴巴,李彦钰豁然站了起来,将刘如懿用力拉到身后,刹那,天旋地转,刘如懿摔了个狗啃吐,李彦钰两眼一白,颓然倒地。 刘如懿回过头正想脱口大骂,谁知一条黑色的毒蛇死死咬在李彦钰的手腕上。 这才明白李彦钰之所以瞪大眼睛,原来是看到了她身后折返回来的毒蛇,她躺在地上,一手拆开发髻,一条红色布带抓在手上,霎时红光大闪,普普通通的红色发带变得宽大起来,豁然向黑蛇扑去,眨眼间之间,尘土飞扬,粗壮的黑蛇被一张红布撞得飞远。 李彦钰躺在地上抽搐,眼睛翻白,口吐白色唾沫。 刘如懿吃痛地站了起来,方才摔得一跤,让她的手掌受伤,膝盖也被擦出了血。 她一瘸一拐地走进李彦钰,看到李彦钰的样子,不难让她花容失色,一下子害怕起来,脑袋里一片嗡鸣。 远在树林里习武的段南风和龙无邪看到红色光芒大胜,急急地赶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是段南风先到的,龙无邪跑得不快,还在后头跑着。 来的时候,只看到刘如懿站在原地不知道在作什么,她俯下身来,一双手忙乱地按在李彦钰的心口上。 段南风看到,只问道,“小师妹?!” 刘如懿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她哭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办,“段师兄彦钰他” 段南风顺目看去,只见李彦钰左手一片紫黑,甚至臃肿起来,两个点黑印刺目地烙在腕上,慢慢渗出黑色的血来。 李彦钰浑身抽搐,整张脸扭曲在一起,嘴巴微张,不停地口吐白沫。 不待刘如懿反应,段南风连忙将李彦钰抱起来,唤出青光剑,那剑身豁然宽大起来,段南风站在剑上,凝神一会,宝剑飞了起来,他转头对着刘如懿言道,“赶快去叫师父师母!” 刘如懿慌乱中点头答应,下一刻,红光大闪,两人皆消失在树林里。 一道疾风吹过,龙无邪抬头一看,两道光芒从头顶闪过,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龙无邪没有在意,仍往树林里跑着,不多时便见到一个木桩,在木桩一米之外躺着一滩黑血,还有一圈花枝编的草帽。 正是疑惑间,嘶嘶声悄然靠近,一条粗壮的黑蛇从草丛里窜了出来,三角形的黑蛇舌头同龙无邪打了个照面,龙无邪屏息一起,那条黑蛇离得他越来越近。 看到这条黑蛇,不难让他想起先前见过的一条似虫又似蛇的庞然大物,还有那令他窒息的绑缠感觉。 龙无邪想要往后跑,那条蛇却挺起身来,蛇头豁然俯冲而下,闭眼睁眼间,这头的蛇信子距离龙无邪后脑勺几厘米位置的时候,突然停顿了下来,一阵暗红的光芒在龙无邪的身上亮起。 龙无邪觉得有些眩晕,与此同时,两团白绒绒地东西从草丛里钻出来,龇牙咧嘴地站在龙无邪的身前。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或者,他以为自己被黑蛇咬到了,谁知等到脑袋清醒的时候,却看到一个身穿红衣服的男人站在他的身前,手里拿着一条粗壮的黑蛇,那蛇头没有生气地垂下来,龙无邪惊讶地看着这个男人挖出蛇的蛇胆来,又一口吞下。 阴蛇老祖吞下蛇胆后,很是满足地看向龙无邪,笑了笑,叹了口气,“唉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你这张丑陋的脸,我就没有胃口。” 话罢,便将黑蛇的尸体扔在草地上,两团白绒绒的东西便凑了上去,小黑小白对着黑蛇眨了眨眼睛,下一秒开始吃起来。 龙无邪睁大了眼睛看着阴蛇老祖,还有那两团白绒绒的生物,有些不可思议地言道,“小黑小白” 第四十八章绿衣人青秋 小黑小白置若未闻,专心致志地吃着自己的美食。 阴蛇老祖歪下头,修长的脖子在太阳底下如纸张一样死白,隐隐约约的还能看见一圈又一圈白色的蛇麟,在太阳底下折射出亮白的光 阴蛇老祖指甲修长,暗黑色,此刻的他正捂嘴发笑,对着龙无邪言道,“你在说什么?小黑小白?” 话罢,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有重复了一句,“小黑小白?!哈哈哈哈!” 如此讥讽,无止境一般。等到阴蛇老祖笑够了,才发现龙无邪的注意力只在小黑小白的身上,他看到龙无邪走了过来俯下身想将小黑小白抱起,龙无邪紧张道,“小白小黑!别吃那有毒!” 小黑小白只觉得龙无邪很烦,当龙无邪触摸到小白头顶上的时候,小白忽然抬起头来,对着龙无邪龇牙咧嘴,甚至哇哇大叫,龙无邪吓了一跳,赶忙收回手。 小白的不善良让龙无邪无比陌生起来,龙无邪嘴里不舍的喃喃道,“小黑小白你们怎么了,不认识我了么?” 阴蛇老祖又想发笑,他皱着眉头,一只没有穿鞋的赤脚踩在地上,听到龙无邪说完后,他便伸出脚来对着小白的头踢了两脚,小白很是受用的扭过头来,爱溺地蹭在阴蛇老祖的脚背上,阴蛇老祖却讨厌地一脚踢开。 主人不搭理了,小白泄气地扭过头,灰溜溜地吃着蛇肉。 阴蛇老祖言道,“它们怎么会认识你?你不过是本座的容器而已。” 看到这一幕,龙无邪大师所望,他本以为它们会是他的小伙伴,却未想到,它们之所以对他亲密无间,只是因为他体内的阴蛇老祖。 龙无邪闪光的眼眸黯淡下来,好像周围都是黑暗,头顶照下来一束微弱的亮光。 见到龙无邪没有说话,阴蛇老祖又言道,“唉时运不济,若不是本座急着逃命,也不会选你这具丑陋的身体。” 龙无邪听也没听,灰心地转过身,背对着阴蛇老祖,他整个人失魂落魄起来。 “你这蛇精,听你说话像放屁一样。” 龙无邪的手忽然被人一把抓过,茫茫黑暗中,一道光闯入他的心扉,龙无邪抬起头来,那是一个身穿绿衣服的人,恍如谪仙一般,从天空遥遥降临。 绿衣人一手抱琴,一手拉住龙无邪,还对着阴蛇老祖笑道,“还真是同以前一样,改不了和畜生一起吃饭的习惯。” 阴蛇老祖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一双红眼睛瞪着那位身穿绿色衣服的男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脱口而出,“青秋” 待看清了人的模样,旋即骂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这个老不死的青秋,不是说死掉了吗?” 青秋朗朗笑道,“我若死了,谁来气你?” 阴蛇老祖哈哈大笑地走上前去,围绕着绿衣人走了一圈,未免自己看到的是虚像,还伸出手来捏了捏青秋的肩膀,“哗!老不死的,还真没有死?!” 青秋言道,“几千年的道行,可不是摆着让人看的。” 阴蛇老祖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笑道,“你不在尼姑庵里守寡,跑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说好这辈子死都不踏七星山半步吗?” 青秋瞥了一眼阴蛇老祖,言道,“我爱去哪去哪,你管得着吗?” 青秋侧身,踩了踩阴蛇老祖的蛇尾巴,吓得阴蛇老祖跳了起来,捡起自己的蛇尾巴当个宝贝似的护在怀里擦了擦,看到阴蛇老祖这副模样,青秋笑话道,“还是藏好自己的蛇尾巴吧,免得被令狐小儿看到,难不会把你剁成一滩肉泥。” 令狐清已经一百来岁,青秋竟然叫他令狐小儿。阴蛇老祖放下手中蛇尾,笑了笑,一眼望穿似的,“依本座看,你是为了姓白的那位吧?不瞒你,他早就死了。” 仿佛被人说中了软肋,青秋神色一变,拧了拧眉头,转念一想,笑道,“那可不是,我只是为了这位小兄弟,免被妖精祸害了。” 阴蛇老祖掠了掠额前的散发,言道,“青秋,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看谁都眼瞎。” 阴蛇老祖红红的眼睛,突突地转了转,又道,“这么丑的人,你也看得上?想起来,白长天这小子可真是风流倜傥呀,可惜人家留下了一条祖训,破霄门人,此后若有好男风之向,必诛之!你喜欢他,他可不喜欢你哦。” 此话一处,戳中青秋心底痛处,万年的伤疤还未愈合,又被人捅了一刀,青秋忍住心中伤痛,佯装不以为意,冷哼,言道,“你莫得意,破霄门虽忌男风,却同魔教势同水火,比起好男风,诸般邪物更甚!你呆在这里,是不想活了么?” 阴蛇老祖哈哈大笑,无所畏惧一般,“破霄门真想本座死,那天在大殿之上,就将本座诛之而后快了!” 青秋剑眉一皱,他听得不明所以。 阴蛇老祖解释道,“你仔细想想,本座夺舍重生,寄宿在他人肉身上,以本座的修为,破霄门时下有几个发现得了?而在本座之上的?恐怕也只有令狐清一人吧?” 青秋将令狐清的名字默默念道,又鄙弃一笑,“你要是功力深厚,以至于被一群毛头小孩打得屁股尿流吗?” 阴蛇老祖听后,想想就觉得来气,“若不是门人背叛,本座对付破霄门还不是踩蚂蚁一样?” 青秋一双星目暗睨,他嘲笑道,“那也只能怪你时运不济,这天下已经不是你的天下了!” 说道打打杀杀,阴蛇老祖又仔仔细细地看了青秋几眼,只见他怀中抱着一把古琴,疑问道,“话说,你的长天画戟哪里去了?” 几千年前,青秋一把画戟打死魔物无数,魔教众人无比闻风丧胆,此刻却不见青秋戴在身上,又看到青秋一副披头散发的模样,才想起来,“哈哈哈哈!本座想起来了,你同白长天置气将长天折断!扔下鬼灵渊了!” 提到鬼灵渊,不免让青秋想起在聚首峰时候的情景,甚至回忆起白长天 青秋剑眉深皱,一双威严凤目紧紧闭上,嘴角也抿在一起,他豁然竖起剑指,指尖上绿光如昼。 阴蛇老祖看到如此情状,眼睛里的瞳仁眯成一条直线,他惊恐地看着青秋,“你,你想做什?!” 青秋转头对着阴蛇老祖气愤愤地说道,“闭上你的蛇嘴,睡几日再说吧!!” 一道绿光用力地打在阴蛇老祖的头上,下一刻,阴蛇老祖整个身体扭曲了起来,如揉皱的一团纸,飞速地钻进龙无邪的身体里。 第四十九章异变 青秋蹙眉,再看看一旁龙无邪低头黯然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似的,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龙无邪眼中黑暗,脑中黑暗,陷落在一片渺茫中。 青秋在他耳旁轻声试唤,“无邪。” 龙无邪瞳孔灰暗,那束白光再次落在他的身上,他抬起头来,好像只是打了个盹,龙无邪看着绿衣人,不言不语。 青秋对着他浅浅一笑,如同暖阳一般照在龙无邪的身上,整个灰暗的身体变得透明起来,龙无邪惊讶看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如此的透明,好似一块玉石,又似一块水晶,随光折射晶莹剔透,仿佛自己就是光源。 龙无邪伸出两只手掌,举过头顶,看到眼光穿掌落下,渐渐地又变回阴影。 一条长长的影子在龙无邪的脚底下拉过,微风徐徐,渐渐地听到耳边风在呼啸,迅疾的风吹鼓自己的薄衫,好像在飞翔。 龙无邪低头一看,吓了一跳,不知何时自己已经站在高空,俯瞰山河大地,脚下时不时有稀薄的白云飘过,自己好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凌空飞舞着。 青秋侧眸对着他笑,“莫慌,九重天就是这样的感觉。” 龙无邪的脸上露出微笑,他看到远方平直的地平线变成一半弧圆,太阳就像一颗钻石一般镶嵌在地平线上,如此高昂的天空竟然是黑色的? 如此白日,还能看到繁星点点?而脚下的陆地,海洋居多 这些,他根本没见过。 青秋站在龙无邪的身旁,他伸出手来对着太阳一握,那片祥和的一方天地突然天崩地裂,而太阳变成两个圆球,一红一蓝,各自燃烧着自己。 青秋轻轻握紧,两个圆球相互碰撞,顿时天地失色,火焰升腾,若两颗砸碎的火球,碰撞出耀目的岩浆来。 场景尤为壮观,这便是摧枯拉朽,翻山倒海的景象吧? 一眨眼,耳边的风停止呼啸,相反传来的,是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叮叮咚咚的泉水声,还有太阳温暖照在身上的温度 眩晕过后,龙无邪睁开眼睛来,他是躺在地上的,两只手安然地交叉在腹部上,左边烧焦的脸忽然热辣辣地疼,他蹙眉忍受着疼痛。 青秋将他扶起来,温和地言道,“他开始蚕食你了,你知道什么蚕食吗?” 龙无邪疼得说不出来,皱着眉头,咬着牙齿,一手捂住半张脸,一只眼球带着哀求看着青秋。 青秋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言道,“你见过蚕虫吃叶子吗?就像那样,在无形之中一点点把叶子吃掉,而你正在被吃。” 龙无邪忍痛低下头来 青秋又道,“九重天上的感觉怎么样,想不想学?学了便可救你自己。” 龙无邪茫然地看着青秋,一想到站在九重天上的时候,他左边脸的疼痛感便减弱下来,自己救自己 想了想,龙无邪点下头来 青埂峰上,火竹渐渐长大,在刘进财动用青埂峰一脉灵气的时候,这些自爆的火竹又恢复了清丽的容貌,一片绿色掩盖了烧得涂炭的黑色土地。 然而,怪事随着火竹的长大出现了。 段南风抱着李彦钰走进竹屋,又将他安置好,可却看着他两眼翻白,口吐白沫,手腕上黑紫色的毒液渐渐蔓延到肩膀,仅有几厘米的距离,便要侵染到五脏六腑。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毒液侵蚀的是在右边,而不是在左边,如果侵蚀到心脏的部位,就会加速毒液的蔓延,到那时候,就算大罗金仙在世也没办法挽救了。 李彦钰痛苦地躺在竹床上,嘴里喃喃地说道些什么,“救我,救我” 段南风且看李彦钰还有意识,那便是好处,起码毒液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段南风坐在李彦钰的身旁,开始研究起毒液来,他竖起剑指,指上青光微弱,他将手指悬浮在李彦钰被咬的手臂上方,一路蔓延直上。 片刻间,段南风皱起眉头,嘶了一声,捉摸不透地言道,“这毒液,怎没见过却是似曾相识?” 不由分说,救人要紧,段南风两手合拢结印,这是破霄门一派专门的手印阵法,合拢又散开,在合拢一道青光耀目如昼,段南风右手两只并拢,以指尖用力压在李彦钰的左肩上,似点穴一般将毒液暂且控制住,避免侵蚀五脏六腑。 段南风舒了一口气,李彦钰忽然惊叫,“疼!!!” 李彦钰惊叫后便疯狂的大喊,眼睛里布满的红血丝渐渐转变成紫色,连同脸上青筋的脉络全都显现出来,嘴巴皮子变得紫黑,一条条网状的紫色丝线爬满了脸。 李彦钰的身体从抽搐,变成剧烈的抖动,可以想象,痛苦的急剧。 段南风被李彦钰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明明封住了穴道,明明抑制住了毒液蔓延,为何还会这样,毒液几乎在转眼之间遍布了李彦钰的全身。 “彦钰!” 刘如懿站在门口外就听到了李彦钰惊恐的叫声,她紧张地走进来,看到李彦钰发狂的一幕,整个人都震惊了起来,害怕地生活不出一句话 刘进财与沈雨菲一前一后赶到,当看李彦钰这一幕时,他们俱都吓了一跳,只是段南风平静地说了一句,“鬼引门的灵蛇蛊。” 沈雨菲无比错愕,她蹙起柳眉走到刘如懿的身边,刘如懿吓得慌神,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走了过来,瞥眼一眼,又是一吓,误以为沈雨菲要打她,本能反应地躲了躲,看到刘如懿如此反应,沈雨菲才知道平日里打刘如懿不少,导致刘如懿本能地害怕她。 沈雨菲叹了口气,温和地对刘如懿言道,“让娘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刘如懿听到沈雨菲温柔的语气,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刘如懿卸下心中恐惧,虽然面上还是有些抗拒,但是在心里已经对沈雨菲有些转变了,她任凭沈雨菲带到一旁耳室,卸下刘如懿的衣衫,反反复复,仔仔细细检查起刘如懿的身体,又从怀里掏出一小枚泛光的小铜镜。 那铜镜只有指甲壳大小,边缘錾着金属菱花,估计是因时代久远,在镜子的表面结着一层厚厚的铜绿,铜镜随着神雨菲的摆动,泛着一层微弱的黄光。 刘如懿看到沈雨菲将那枚小小的铜镜悬挂在自己的面前,又看到沈雨菲紧张的神情,她不由害怕起来,“娘这到底是怎么了。” 正说话间,小小的铜镜光芒渐渐变亮起来,刘如懿张嘴之间,一条黑黝黝的小蛇从刘如懿的嘴里蹿了出来 第五十章怎么可能 沈雨霏一阵晕眩,只恍惚片刻,便在乍然间睁大眼睛。 她一手抓紧铜镜,另一手画出符咒,下一刻黄光大胜,如火焚一般,将黑色小蛇在黄光中化为灰烬。 一时的疏忽大意,险些被这条黑色小蛇给暗算了。 沈雨霏躲过一劫般倒吸一口冷气,随后,她凝神蹙眉,手中画动符咒,铜镜驱动起来,飞过刘如懿的头顶,自由飞转,一道黄光悬照落下,将刘如懿笼罩在黄光中。 乍然间,刘如懿的身体变得晶莹通明,无数条黑色小蛇密密麻麻地在身体里乱窜,好似一条条舞动在水里的小虫,肆无忌惮地咬噬着刘如懿的身体。 沈雨霏怔忪道,“灵蛇蛊” 刘如懿看到沈雨菲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她迟缓地低下头,谁知一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舞动在身体里的小虫,成群结队地啃咬着自己,她忽然心口一痛,倒在地上,难受的感觉猛然而来,她险些说不出话来,半晌,害怕地叫了出来,“娘” 沈雨霏被这声柔弱喑哑的声音唤醒,她蹙紧眉心,那枚铜镜便随身呆在挂在刘如懿的身上,霎时,刘如懿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胸中起伏剧烈,疼痛感却渐渐消失 刘如懿清醒了脑子,爬起来,害怕的钻进沈雨菲的怀里,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哭着道,“娘” 沈雨霏顺了顺刘如懿沾上汗水的头发,安慰道,“别怕,娘在。” 屋外,另一间耳室,段南风坐在椅子上看着刘进财对着李彦钰施展法术,一片白光闪过又接一片,来来回回中,刘进财从李彦钰的身体里逼出了诸多小蛇,可是绵绵不绝地,小蛇越来越多。 刘进财这才发觉不对,当即招出银虹剑,剑鞘抵在李彦钰的身上,他痛哭的神色才有些消退,连同身上发紫发黑的颜色也渐渐退去。 看到这一幕,段南风从椅子上站起来,面上紧绷地神情稍稍松懈了下来,他对着刘进财言道,“师父,怎么样了?” 刘进财却愁眉不展,忧心忡忡,他摇着头言道,“为师只能暂时封住他的血脉,镇压了他体内的蛇蛊,可若是根除只怕难上加难。” 段南风眉头拧在一起,他看到刘进财神情凝重,便问道,“师父,是出了什么事吗?” 刘进财正要回答,却看到沈雨霏带着女儿从耳室里走了出来,他拄着拐杖,倾身向前问道,“如懿怎么样?有事吗?” 沈雨霏亦是表情凝重,张口欲言又止地样子。 刘进财叹息了一声,言道,“这是中上了?” 沈雨霏微微颔首,刘如懿哭着脸,害怕的她想要上前抱住刘进财,却被沈雨霏一把拉住,沈雨霏严肃说道,“如懿,不能过去!” 看到这一幕,刘进财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看了看段南风又看了看刘如懿,当下一惊,“龙无邪呢?!” 段南风这才想起来,可是糟字还未说出口,他便目眩起来,强力靠住一旁的椅子,眼前一睁一闭,忽然见到许许多多的小黑虫在眼中乱蹿。他扶住自己的脑袋,下一刻,眼前漆黑一片。 “师父!” 段南风应声倒地,沈雨霏同刘进财惊讶道,“南风!” 树林里,龙无邪坐在一棵松树下捂着半张脸,青秋摘了荷叶,又盛了一碗清水递给他解渴。 火烧般的撕裂感渐渐消散下去,渴了一口清水让他通体舒畅,龙无邪对着青秋温和言道,“敢问,您是谁?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青秋不以为然,他随意坐在如软软的松针堆上,笑道,“算起来,你是青埂峰的弟子,我可是你师祖爷爷的爷爷呢。” 龙无邪一面喝着水一面看着这位来自远古的太太祖师爷,目不转睛地,好像在看神仙一般。 可他想了想,却言道,“神仙哥哥,你是在骂人吗?” “骂人?!” “对呀,在俺们村里,那些彪形大汉,每次被羞辱了,都会这样说,你这个龟孙,欺负到你爷爷的头上了?!” 龙无邪一面说着,还一面有莫有样地说着。 青秋听后,只想给龙无邪一个后脑勺,他气到发笑,“你这个小孩,我同破霄门第十代掌门白长天可是同门师兄弟,不就是你的太太太太太祖师爷么?” 龙无邪有些愧疚,他低下头,忏悔地道了一个字,“哦” 半晌,龙无邪继续道,“那我可以叫你神仙爷爷吗?” “神仙爷爷?!” “对呀,你身上会发光” 青秋无奈一笑,言道,“你的功力要是在五重天之上,你也会发光。” 龙无邪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能发光这一件事情,他皱起眉头来,言道,“可我是凡夫俗子,只怕没有神仙爷爷这般活得久,可能再过不久就死掉了。” 青秋笑道,“你生来就多愁善感的吗和我一点都不像。” 龙无邪继续喝他的水,本是背靠着松树的他忽然觉得地面在剧烈的抖动,仅仅是一阵,龙无邪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色,本是晴朗的天空忽然变得阴沉起来。 真是天有不测风,一眨眼,晴转多云,天空黑压压地积聚起层层乌黑的铅云,好像云层上有天兵天将一般,层层压下。 方才剧烈的晃动,让青秋站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对着乌黑的天空挥了挥衣袖,忽然看到密密麻麻的小黑蛇藏在黑云里。 青秋瞪大一双凤目,不可思议地言道,“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刘进财拄着拐杖从屋外走了出来,他抬头盯着天空,一层层黑幽幽的乌云压了过来,以飞快地速度笼罩了头顶上蔚蓝的天空,风声忽停,凤尾竹好似感受了威胁似的,碧油油的竹片变得灰暗起来。 整个树林也跟着安静了下来,竹舍里每一个人没来由的心慌,这样可怖的乌云第一次出现在青埂峰上,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 “师父!” “师父!” “师父!” 一连串的声音从树林里传来,青埂峰所有的弟子齐刷刷地赶来,以秦旧里为首,七八个师兄弟跟在秦旧里的身后,他们神色凝重,似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刘进财看到弟子们都站到自己的面前,他却皱紧眉头,对着众人扫了一眼,严肃地问道,“龙无邪呢?!” 谁知刚说完,大地轰隆隆地抖动起来。 第五十一章九幽灵蛇阵 “九幽灵蛇阵?” 青秋难以想象,当头汇聚的,会是一千五百年前嗜血如麻、杀人无数的九幽灵蛇阵 遥想当年,魔教大胜攻入七星山,围剿聚首峰时,女魔头血玲珑积众怨气,以万人血召出九幽灵蛇阵。若非当年长天秋水两件天灵地宝双双合璧,天人合一,说不定破霄门早就不复存在了。 当年,青秋与白长天是何等的心意相通,直到大战那天,血玲珑的出现 青秋他不愿再去回想,眼前的九幽灵蛇阵竟然能突破当年他们在七星山上设下的结界,真是让人感到意外匪夷所思。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年来,破霄门励精图治,一辈更甚一辈,自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想了想,青秋侧头看了看龙无邪,只见他看着头顶乌云压低,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青秋笑道,“你害怕了?” 龙无邪点头,忽然想到段南风的教诲,他要改掉只点头不说话的坏习惯,言道,“晚辈有些害怕。” 天空铅云直逼地面,若是常人绝对看不见那从天而降的黑色小蛇,如火灰般轻飘飘地落在花丛里,百花便枯黑凋谢,整个世界都黯淡起来,没有一点生气。 黑色小蛇落在青秋的身上,却变成了平常火灰,而青秋绿莹莹的薄衫泛起一层朦胧的白光,此刻他好似仙人一般。 龙无邪一米六的个子比青秋矮了一个头,青秋很容易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白色的微观从青秋皙白的手渡到龙无邪的身上,青秋微微一笑,“出来不久了,你师父该担心你了。” 龙无邪言道,“神仙爷爷要带我回去吗?” 青秋笑道,“嗯,不过你回去后,可得帮我一件事情。” “神仙爷爷请讲。” “你若有空,就到聚首峰下,鬼灵渊深处,在那里有一件我很想要的东西。” 龙无邪一口答应。 青秋却正色言道,“你不可以告诉别人。” 龙无邪斩金截铁道,“无邪一个字都不会说。” 青秋满意地点头,一闪念,周身白光更甚,一道绿光在青秋之间闪烁,他对着空气轻轻一划,白青两道光芒交缠起来。 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待他闭上再睁开,自己便在凤尾竹林里了,前方便是刘进财的住处。 龙无邪看到七八个人站在刘进财的面前,他们好像在商讨着什么,人头攒动中,龙无邪怯生生地走了过去,远远的,段南风就看到了龙无邪,他向着龙无邪挥手,“师父,无邪在那里!” 刘进财顺目看过去,他的道行在一重天,自然能看到龙无邪的身上微微泛起的灵光,他忽然皱眉,暗自思忖着这个小子本是凡人之躯,其身上怎么会有得道真人的灵光? 几乎在片刻之间,灵光一闪即逝,刘进财误以为自己老眼昏花。 门中弟子纷纷紧张了起来,见到龙无邪还在竹林里走着,便有人对龙无邪大喊,“小师弟快些进来!” 正是喊着,黑压压的天空沉重地撒下黑色的粉末,刘进财乍一看情势不对,他二话不说,用力敲下拐杖,整个残废的腿弹跳起来,好似一只蹬腿的蚂蚱,轻捷地落到龙无邪的头顶,一只大手钳在龙无邪的左肩,不等龙无邪看清景物,他便随着刘进财落到竹屋中去了。 龙无邪张开眼睛,一阵轻度眩晕过去后,他看见在众人的头顶有一层透明的水墙,而在水墙之上正荡起圈圈小小的涟漪,透过水墙还能清楚地看见无数的小蛇在冲击着水墙。 方才,刘进财将龙无邪带进来的时候破了一个口子,刹那间从口子的间隙中飞出不少小蛇,虽然立刻被秦旧里以及师兄弟们的法宝射杀,却有几条漏网之鱼。 段南风放下龙无邪,他亮起手中的银虹剑,那剑身剑气如练,白色的剑气蹿在众人的周身。顷刻之间,小蛇化作的黑气被白光一扫而尽。 刘进财不由叹气,沈雨霏也跟着叹气起来,未想到这九幽灵蛇阵绝非虚名,简直就是纠缠不清。 沈雨霏一袭橘黄色广袖交领纱衣,轻盈的袖子随着她手臂摆动,一起一伏,她的法宝为了压制住刘如懿体内的蛇蛊,一时发动不得。 若非如此,她到可以借镜子的纯阳之气,克制住九幽灵蛇,好让众人躲到玄炎洞里。 沈雨霏面有疲惫之色,她叹气言道,“纯一镜相克阴毒之物,眼下却无用武之地!” 段南风看到沈雨霏灰心,又有些疲倦,容光也安然了下来,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相信掌门师兄已经赶过来了。” 沈雨霏蹙眉,她好像在担忧着什么。 天空变黑,投下暗蓝色的光,竹屋外是一圈篱笆,在竹篱笆之外便是一层透明的水墙,外面的黑气越来越重,无时无刻不在撞击着水墙,虽然那些撞击水墙的蛇会很快死掉了。 可是如此延绵不绝地撞击下去,谁也不知道水墙会在什么时候崩塌。 这道水墙结界,原是沈雨霏用纯一镜的纯阳之气所化,如今纯一镜无用武之地,这道水墙没有力量增强在无数的撞击下,渐渐削弱。 放眼过去,竹屋外草木凋零,碧绿的火竹变得灰暗。 万物黯然,生气削弱,水墙结界也在减弱。 众人无奈,只能盘腿坐在地上保持体力,凝神聚气等待着救援。 水墙霹雳乓啷地响着,激起千层浪,无数条黑蛇冲击着水墙。暗蓝色的光渐渐变成了暗紫色,沈雨霏本在屋内照顾刘如懿,却看窗外光色一变,她疾步走了出去,只看见刘进财举起手中的银虹剑,白光照着那面逐渐薄弱的水墙。 须臾间,水墙由薄变厚,沈雨霏泄气的心在顷刻重新点回了希望,仿佛抹上了一层厚重的水泥,可见那层薄弱的墙在耀目的白光下变得坚固起来。 沈雨霏苍白的面上露出笑容,“进财,银虹剑” 刘进财的脸上没有浮现出任何笑容,转眼过了两个时辰,都没有见到任何救援。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支撑多久,所有的弟子都在看着刘进财。 他们不是没试过,却不知怎么一回事,自己的纯阳法术竟可以令这些怪异的黑蛇攻击大涨。 不但没有消减,反而更用力地撞击水墙,此时,在银虹剑的威力下,水墙变厚了许多 却就在不知不觉间,厚厚的水墙出现了裂缝。 第五十二章龟灵化雨丹 水墙看似固若金汤,实则强弩之末。 斗转星移间,几道不同颜色的光芒射向水墙,青埂峰所有弟子齐心协力,将那道水墙勉励支撑。 正是关键时候,刘进财驱动银虹剑的手颤抖起来,面色青白,表情痛苦,突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刹那间,沈雨霏疾步而上扶住,她慌声道,“进财!” 沈雨霏心中慌乱如麻,想不到,排行第五的银虹剑竟抵抗不了九幽邪阵。 幸有众弟子运气支撑,将自己的功力化作纯阳刚气,合力顶住即将被群蛇攻破的水墙。 龙无邪看到此情此前,十分危急,他恨不得身怀绝技,将那群黑蛇一手消灭,可是他不过是一个平凡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众人保护自己。 他看到刘进财额上青筋爆现,黑色的毒血从唇中涌出,沈雨霏哇地一声,同刘进财一样口吐黑血。 众人惊叫,“师母!” 疏忽刹那,水墙轰声破裂,众人倒下,群蛇如洪水一般向外涌进,眼看大胆临头,一条白练从林中钻出,惊慌之间,一袭白衣御剑而来。 群蛇涌动,向着众人猛冲,却在一道清冷蓝光前化为飞灰。 迟忘欢手执天涯剑,铿锵一声,剑飞出鞘,她两手白练如盾,来回飞转若镜湖旋波,将一群黑蛇打散。 她白衣如雪,冰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干冰冷,没有喜怒哀乐,她纤纤玉指划出道道冷光,由上至下,一道白光符咒便在她面前大绽光彩。 段南风被击飞在地上,他手捂胸口,眼睛里满是迟忘欢飒飒英姿,因着剑气汹涌,迟忘欢额前流下的一撇刘海向上狂飞,那双冷清的眸直视前方,一句咒语,凉凉地道出,“碧霄苍苍,飞雪茫茫,寒晶玉魄,冰封无疆!” 众人不绝惊讶起来,迟忘欢年纪十八,尚在花样年华,小小年纪居然诏出位在天阶的九天飞雪剑诀,惊叹之余,灰黑的天地早已冻成银装素素,乱蹿的黑蛇粒粒冻在坚冰,刹时,一阵梅香从远方飘来。 沈雨霏闻到此香,无力地道了句,“石师姐” 一片银白的世界漫天飞雪,冰晶冻住的凤尾竹上,站着一位手持拂尘的道姑,此人手掌竖在胸前,她看着天空黑压压乱蹿的黑蛇,不由想起了爬满地面的蚂蚁,淡淡的疏眉微皱,白色的拂尘扫向天空,条条细长的黑蛇俯冲下来同拂尘迎面相撞。 须臾间,化作瓣瓣粉红桃花。 此招水流花落,将条条黑蛇悉数化作柔软粉红的花瓣,拂尘又是一扫,竹屋上的群蛇亦成花雨。石桃花杳杳坠下,落在沈雨霏身旁,言道,“师弟师妹,师姐来迟了。” 沈雨霏摇了摇头,本以为会命丧于此,却见石桃花前来救援,不免觉得心头一暖,重新燃回生之希望。 她吃力地扶起倒在地上的刘进财,言道,“师姐,这九幽灵蛇阵来得蹊跷,我和进财” 石桃花却伸手止住,摆了摆怀中拂尘,冷静言道,“话不多说,你赶紧带着门中弟子去往玄炎洞纯阳之地避难,我等法宝暂且克制这群邪毒,随后便来!” 沈雨霏点点头,扶住奄奄一息的刘进财,一众门徒携上刘如懿、李彦钰一干人人等前往玄炎洞,一路上,迟忘欢以剑诀开路,不多时,一行人颠簸地走到山谷下,进入了玄炎洞中。 玄炎洞炽热无比,至阳至刚,当众人踏进洞中时,身上突然冒起熊熊黑气,沈雨霏一看,自己身上的黑气也不少。 想不到,这九幽灵蛇阵竟如此厉害,无形之间,蛇蛊已经感染到身体上,沈雨霏放下刘进财的身体,在玄炎洞中炽热的灼烤下,刘进财身体里的小黑蛇密密麻麻的显现出来,每一条游走的方向都能辨得一清二楚。 好在刘进财功力深厚,不多时便将寄存在身体里的黑蛇逼出体外。 一众门徒也在打坐运功,借着玄炎洞至阳至刚之气,将小小的黑蛇逼出,只是刘如懿和李彦钰年龄幼小,功力尚浅,一时之间难以逼出,不过,已经有好转之势了。 看到刘进财难受的神情渐渐缓和下来,沈雨霏一颗悬在心口的磐石才松懈下来,她站了起来对着守在门外的迟忘欢言道,“忘欢,你的师父可会有事?” 迟忘欢冷冰冰的脸微微侧眸,见是沈雨霏,便转过身来,颔首言道,“师父的法宝乃至阳刚丝制成,那些阴毒之物是伤不到她老人家的。” 沈雨霏颔首点头,想起来石桃花不轻易出手,一直卧在小青山下潜心修道,连同这次围剿阴蛇老祖的活动也只是派出了得意门徒迟忘欢去助阵。 眼下难得看到石桃花出手,仅凭一人之力便绰绰有余,想来,刘进财的道行已在天阶的一重天位,连同掌门师兄令狐清也不过只在三重天位,地阶九重山位的石桃花还比刘进财差了一阶,竟能将邪毒之物随意驱散 沈雨霏正想着,石桃花便携着拂尘从空中落下,还未着地站稳,便转过身对着洞外的天空挥扫拂尘,一层透明的水墙便从地面冉冉升起,将玄炎洞团团护住。 石桃花这才转过身来,问道,“师妹,刘师弟伤得可重?” 沈雨霏答道,“已经缓和多了。” 石桃花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亮在沈雨霏的眼前,沈雨霏一看,那瓷瓶的瓶口用蓝布塞着,她问道,“这是” 石桃花辗转一笑,言道“龟灵化雨丹,你拿去给刘师弟,有助于恢复元气。” 沈雨霏感动接过,要知道着龟灵化雨丹吃上一粒便可变回十年功力,如此妙品,整个七星山也只小青山才有,要知道,在平日里石桃花一直当独门秘方不肯施舍出来,自己平时也难得拿出来服用。连同当过小青山弟子的沈雨霏也未得见其真容,如今见到神乎其神的神丹,却不过是一瓶素洁的瓷瓶。 沈雨霏在小青山上修行时,曾听说,这龟灵化雨乃是小青山一脉第一任首座林昭华所制,传言,神丹极难炼成,需得二十四种珍贵仙药才能制成,这还不是主要的,其最关键在于要花费制药的人二十年的功力才能炼成一颗,便是如此,才不肯轻易拿出来用吧。 沈雨霏对着石桃花拱了拱手,半跪行礼,面上动容,言道,“石师姐慷慨解囊,沈雨霏日后必定涌泉相报。” 石桃花微微一笑,虚扶起跪在地上的沈雨霏,言道,“同门手足,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才是真情真意,区区神药又何足挂齿。” 第五十三章吃货李彦钰 四周静秘,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烧着一堆火。 龙无邪走在黑暗里,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早已习惯黑暗的他走得很从容。 朦胧的画面越来越清晰起来,而火堆也越烧越旺。 好像在火堆前面站着一个少年,他衣着简陋,可看见大大小小十几来处的补巴,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小孩。 龙无邪看着这人很是眼熟,他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当少年转过身来时,龙无邪吓了一跳,这不是他自己吗? 少年不言不语,不说不笑,面无表情地离得龙无邪好远,龙无邪抓不住他。 狂风呼啸而过,火柴似的小人,只因衣服被吹得鼓鼓地,活生生大了一圈,风力很大,龙无邪拼命站稳。 风声如同鬼哭,龙无邪吓得蒙住双耳,可一阵哄闹的声音如无孔不入的人风一般穿过他的指缝,送进他的耳朵里。 “烧死他!烧死他!把这个妖怪烧死!” 龙无邪张开眼睛,他看到少年被人捆在一堆火柴上,熊熊烈火里没有人来救他。 哄闹的声音不断响起,龙无邪睁着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 少年却没有任何惊慌的神色,凌乱的发丝遮住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的唇角,好像往上弯了弯。 他居然在笑。 他的身上蓦地升起冉冉黑烟,那是烟吗?怎么会像蛇一样妖娆乱蹿? 蛇一般的黑烟散播四处,渐渐地,找来一群妖魔鬼怪,须臾间,百鬼妖邪啃咬着一众村民,直至成为一滩血泥 “不要!” 龙无邪惊醒,背脊发凉直冒冷汗,起起伏伏的吸气间,忽然听到一声软音。 李彦钰张着一双桃花眼,莫名其妙地看着龙无邪,“师弟,你吓到我了。” 龙无邪才从噩梦中醒来,李彦钰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又吓了一跳。 半晌,龙无邪抹了抹头上细汗,言道,“你才是吓了我一跳。” 李彦钰嘴里在咀嚼着什么,仔细一看,他纤纤玉指上捏着一块肉干,正吃得津津有味。 李彦钰一边吃一边说,含糊不清地道,“唔邪,你都睡大半天了。” 龙无邪看了一眼周围,他还是在玄炎洞中。 李彦钰吃着肉干,另一只手却用绑带掉在脖子上。 龙无邪看到李彦钰受伤,便问道,“彦钰师兄,你的手怎么了。” 李彦钰无所谓言道,“被一条臭蛇咬了呗,说来也奇怪,那条蛇咬了我之后就发生了怪事,喏,害得我同一群死女人困在这个破地方。” 龙无邪才想起来,洞外还在下着蛇雨吧想着想着,便垂下头来,愣了半晌,又想到竹舍之下段南风被阵法击飞,倒在地上的时候也不知道吐没吐血。 到是师父和师母,伤势不小。 龙无邪只觉得浑身无力,站不起来,需要坐上一段时间,他转头看到李彦钰像个小鸟一样,即使手脚不便也能活蹦乱跳,便问道,“彦钰师兄,大家都还好吧?” 李彦钰吃完一块肉干,啄了啄手指头,回味着肉干的美味,言道,“哎呀,那群人命大着呢!死不了,倒是我们俩估计快饿死了。” 话一说完,龙无邪的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唤了,李彦钰听到,便笑了起来,“说真的,也算因祸得福,要不是那什么鬼阵,我李彦钰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地方!也别看这青埂峰一群人整天不吃菜叶就是喝露水的,原来藏了一洞这么多的肉干呀!” 李彦钰一面说,一面手舞足蹈,好像那缠绕着绷带的手一点不会痛似的,“无邪,我带你找一点肉干吃!” 龙无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好像是麻了,动也动不得,仿佛没了知觉,“我好像走不了。” 李彦钰皱着一双柳眉,言道,“那本公子勉为其难地拿给你好了。” 龙无邪感激地对他点点头,待李彦钰走后,龙无邪直起腰杆子坐在地上,揉捏自己酥麻的腿,眼下,稍微动一点点腿便麻心揪。 正是揉捏着,迟忘欢端着水给各位师兄弟分派清水,当她走到龙无邪身边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她看到一条蜿蜒的黑蛇在龙无邪的头顶悬浮着,辗转悄然落下,当触碰到龙无邪发丝的时候,一道白光闪过,那黑蛇便化成了虚无。 迟忘欢蹙眉疑神,方才的那一幕,龙无邪的身上竟然泛起一层白光,而这白光里头,夹杂了五彩华光,可却是微微地,若不仔细是看不到那五彩华光的。 想了想,兴许是这玄炎洞的缘故,纯阳之气本身就有五彩光华,不容多想,她冷清清地将一杯清水放在龙无邪的身边,转身便走了。 龙无邪看着她的背影,一身雪白,在火红的玄炎洞里十分醒目,他微微皱了皱眉毛,心中生不出对她的好感,尽管迟忘欢长着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 不多时,李彦钰便抱着土堆肉干走了过来,脸上格外惊喜,“无邪!无邪!你造吗!这山洞里的肉干种类好多!我把每个种类的都拿了过来,我们可以一饱口福了。” 龙无邪看着李彦钰吃力地抱着肉干,他便想笑,想来想去,李彦钰真是个吃货,肉干都叠到他的头顶上了。 龙无邪微笑道,“师兄,你拿那么多,师兄他们够吃吗?” 李彦钰小心翼翼地踢了踢脚下的稻草,再将怀中的肉干放在稻草上面,这才坐在地上面对着龙无邪,“放轻松啦,师母说了,大家放开胃口吃,吃到明年,这些肉干都吃不完!” 李彦钰从一堆肉干中随意挑起一块,然后吃一口就喝一口水,面上满是幸福的表情,“这里真是人间天堂!” 龙无邪也从地上捡起一块肉干来吃,是羊肉的,或是牛肉的,又或者是马肉猪肉的,但凡能做成肉干的,都被李彦钰拿了过来,喝了几口水后,龙无邪问道,“师兄,师父师母怎么样?” 李彦钰只顾着吃他的肉干,敷衍道,“好着呢,好着呢,但师父还没有转醒,不过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龙无邪想了想,又问,只是有些心虚,所以声音细细地,“段师兄呢?” 李彦钰突然停下手中动作,吃到半截的肉干晾在半空,他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龙无邪,然后言道,“他呀?!在帮着七星山破霄门一姐派水呢!那副殷勤的样子,好似看不出来他们有什么奸情似的看着我就不想看第二眼。” 龙无邪怔了怔,突然问道,“一姐是谁?” 第五十四章生变 李彦钰挑起一块肉干,搁在鼻子尖嗅了嗅,一时半会还不知道这肉干是用什么肉做的,“一姐啊?迟忘欢啊。” 龙无邪听到李彦钰说得平淡无奇,又看到李彦钰一副嫌弃的表情,将那块不可名状的肉干扔到一边,李彦钰嫌恶地言道,“真是恶心,不知道味道吃了估计会坏肚子吧。” 龙无邪一字一句小声念道,“迟、忘、欢” 莫不是就是方才派水的那一个? 玄炎洞的洞府很大,在里面有很多个小洞,每一个小洞都有火把照明,由于洞中的砂土特殊,仅仅需需要一支火把便能将周围照得通明,恍如白昼。 龙无邪坐在小洞里沉默良久,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迟师妹!!” 乍一听,果然是段南风的声音,龙无邪想站起来出外去寻,可却一双麻痹的脚到现在都还没有松泛,无奈之下,只能隔着一层石墙听着段南风的声音。 迟忘欢手里端着一杯杯清水,而段南风便在一旁无事献殷勤,“小迟师妹,要不我帮你拿吧?!” 迟忘欢把段南风当做无事人一般,静默地给坐在地上的人派水,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好像没有一点生气,从段南风的面前一扫而过。 如此冷脸贴屁股,段南风依旧孜孜不倦,这样的举动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几乎整个破霄门人都知道段南风喜欢迟忘欢。 偶尔还会有人打趣几番,“段南风,人家心里只有江云声哦。” “段南风,懒蛤蟆别想吃天鹅肉了。” “段南风,你武艺相貌,样样都比不上江云声,别再自取其辱了。” 诸如此类,等等,段南风没将一句话停进耳朵里,任凭他人嘲笑,他依旧喜欢迟忘欢。 也便是这种死皮赖脸的魄力,让周围的人都习以为常,说都懒得说了,好像新鲜感一过,大家都无视了。 迟忘欢在前面走着,忽然踉跄一下,手中盛放清水的盘子一滑,眼看就要摔个跟头,却在她想倾倒的那一刻,段南风一把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拉起,伸手敏捷的他还伸出脚来将落下的盘子整齐接过。 迟忘欢本是冷漠无情的面孔,就在这一刹那,变得惊讶,却在片刻又恢复平常的冰冷,伸出一只玉手撇开段南风搭在肩膀的手。 段南风嬉皮笑脸地握住手,打闹一般,说了句,“疼!” 迟忘欢目视前方,一句感谢段南风的话都没有,她指了指段南风的脚上,段南风这才醒悟过来,“呀!小迟师妹,你的盘子。” 段南风用手端起盛水的盘子,恭恭敬敬地递给迟忘欢,就在迟忘欢接过盘子的间隙,迟忘欢道了句,“谢。” 这一句话,准确的来说是这一个字,是迟忘欢同段南风说得第一句话。 段南风站在原地里发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迟忘欢却走远了,只剩下他呆在原地里惊喜地摸了摸下巴,一脸奸笑。 “女人,还不是跟我说话了?” 正得意间,段南风不经意间发现有人字啊看他,他撇过脸来,刚好撞见龙无邪将头底下。 李彦钰吃着肉干,不停地吧唧着嘴,忽然他看到一副怪异的画风,龙无邪居然脸红了??? 李彦钰停下了吃的动作,他一双桃花眼惊讶无比的看着龙无邪,然后,伸出手来摸摸龙无邪的脑门又摸摸自己的脑门,不可思议地言道,“无邪,你发烧了?脸这么红。” 龙无邪心跳加速,哪里听得进去李彦钰说的话,只将头低得很低。 李彦钰的头随着龙无邪将头底下而底下,李彦钰想再次确定,是自己看花了眼,还是龙无邪真的在脸红。 段南风走了进来,当他看到龙无邪坐在地上低着头,误以为龙无邪生病了,便关心道,“无邪小师弟,你没事吧?” 一面说,一面走近龙无邪,甚至大刺刺地坐在龙无邪的身边。 龙无邪更紧张了,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巴皮子,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段南风问了一旁的李彦钰,他说道,“喂!臭小子,是不是你自己吃肉干不给别人吃啊?” 李彦钰嗤之以鼻,白了一眼段南风,冷哼道,“本公子有那么卑鄙吗?” 段南风无奈一笑,便重新看回龙无邪,他伸出手来,轻轻打在龙无邪的额头,半张手触摸到龙无邪那半张烧焦的脸上,还能清除碰到那凹凸起伏的肌肤。 突如其来的触摸,让龙无邪浑身一震,好像被闪电击中一般,又不敢动弹。 段南风轻蹙眉毛,感受到了龙无邪身上的温度,那是一种暖,他触碰到谁都没有过的温暖。 凉冰冰的手掌覆在龙无邪的脑门上,龙无邪渐渐冷静了下来,他抬起头来看着段南风。 一照面,段南风便看到龙无邪半张烧焦丑陋的脸,险些没被吓一跳,好像是镶嵌了一层焦黑的皮,这焦黑的皮又与原来的皮肤粘黏在一起,难舍难分。 龙无邪仰头便看到段南风的眼神里透着一丝异样,他便想到自己半张丑陋的脸,也难怪别人会害怕,不免又低下头来。 段南风看到龙无邪低下头,脸上挂住的笑容以及他覆在龙无邪额门上的手,全都松了下来。 想到龙无邪这般沉默寡言,必然是因为自己长相的缘故,不由自主地段南风愧疚起来,脸上没了笑容,两人开始沉默。 李彦钰看到段南风的眉头拧在一起,好像自负,他便嘻嘻笑道,不怀好意,“师兄师弟,你们这两个,我怎么看着那么像小两口啊!” 段南风眉头舒展,听到李彦钰这般打趣自己,不免一笑,“你胡说什么。” 龙无邪一听,好像说中心事一般,又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只当李彦钰拿自己开玩笑打趣,便抬起头来一眼不明地看着李彦钰。 李彦钰继续咀嚼着嘴里的肉干,好像看穿了龙无邪的心思似的,他言道,“师兄,开玩笑了。” 段南风一笑而过,龙无邪转头重新看回段南风,他打心里觉得段南风就像是他的大哥哥一样,只是那些莫明而来的情绪,他不知道该怎样去解释,或许,只有当段南风是自己的大哥哥才是最好的解释吧。 玄炎洞内,一片火红,那些火红的石沙在他们的交谈间,悄悄变得暗红起来。 第五十五章未醒 聚首峰上,万象星图闪光熠熠,令狐清站在大殿至高之层,抬头仰望星空。 倏尔,剑眉一皱,象征七星山七座山峰的北斗七星,此时同往常一般,闪烁着亮蓝色的冷光,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好似虎踞中原扼要之地的七座山峰,依着顺序排列为,龙啸、玉霄、聚首、藏龙、钟灵、龙爪、青埂七座山峰连成一线,正好是天上北斗七星。 青埂峰旁还傍依着一座小青山,此山同青埂峰连成一体,不过要比青埂峰矮上半截,所以忽略不计。 在小青山的山脚处有一块无字壁,此山壁正好立在洪川大江边上,与大江对岸的京都遥遥相望。 以七星山脉为中心,北面偏东是繁华的京都皇城,南面则是一干少数民族部落的聚集地,在往西南而下则是与破霄门终日为敌的魔教盘踞之地,魔罗苦地。 令狐清看向星图的西南方,一股邪气大有增长之势,虽然令狐清曾用七星山聚集的灵脉将其邪气抑制住,俱都被反噬了回来,那团黑气若似乌云一般,终日不见星相,仿佛在隐瞒着什么。 连同此次,九幽灵蛇阵重出江湖,整片阴霾蒙在七星山的头顶,让人喘不过气来。 万象星图,却没有任何消减之势气,也没有任何异相显示,千年以来的占卜第一次失灵? 这是令狐清最为担心的 秦萧炎已从殿外走了进来,言道,“回禀掌门,七座山峰,已有六座将九幽灵蛇阵驱散,仅仅剩下一座青埂峰。” 令狐清站在星图下,背对着秦萧炎,除了江云声,便剩下这位聚首峰的大弟子,令狐清思忖了一番,言道,“也便是说,只剩下了青埂峰?” 秦萧炎拧着眉头,面上一片担忧,他正色言道,“青埂峰,仿佛是九幽灵蛇阵的起源地。” 令狐清一袭仙风白衣,飒飒地在小雨中漂动着,身上却没有沾染到一粒水珠,他转过身来,看了看秦萧炎,“古木大师已经过去了?” 秦萧炎答道,“是。” 令狐清微微一笑,“你携玉旨,前往玉霄峰取回天涯剑。” 秦萧炎起身,正要赶往玉霄峰,此时,门外有人通传,言说玉霄峰门人前来禀报,令狐清将人传进,却见那人捧着一个长条漆红木盒,其木盒质朴没有花纹,连同锁扣也是铜质的。 令狐清打开木盒,只见在木盒里放着一把古剑,他将剑拿了起来,利索地拔出剑鞘,寒光一闪,令狐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挥一挥白色衣袖,一干水珠凝在半空。 他将那把普普通通的古剑,横在面前,水珠忽然滴落,剑身上溅起一阵水花,候在天阶下的秦萧炎听到一阵水声,辗转又听到一阵春风沐雨的声音。 一晃眼,只感觉自到自己身临一片热带雨林之中,在这片雨林里,鸟兽虫鱼皆自得其乐,猿猴的啼鸣,大象的长啸,仿佛触手可及 令狐清拍了拍秦萧炎的肩膀,秦萧炎目眩之后,清醒了过来,整个人再次立在星图下,四周一片漆黑。 令狐清言道,“本座要去一趟青埂峰。” 秦萧炎醒了神,恭敬地送走令狐清,便在原地里惊叹方才见到的情景。 一时之间,只听到李彦钰吃肉干的声音,使劲地吧唧着嘴。 段南风比龙无邪高,坐着的时候特别明显,龙无邪抬头看着段南风,他问道,“段师兄你不吃肉干吗?” 段南风却在想着别的事情,眼下,已经过了几个时辰,洞外还是一片漆黑,像筛糠一样,抖落下许许多多的小黑蛇。 龙无邪见到段南风没有回答他的话,便捡起一块肉干,小口小口地放在嘴里吃。 沈雨霏同刘进财安置在另一个小洞里,她忙着给刘进财擦拭着脸和手,自己嘴角上的血迹都顾及不到甚至是忘记了。 此时,石桃花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言道,“师妹。” 沈雨霏憔悴地抬起头来,一缕零乱的发丝遮挡了眼睛,她伸出手来撩至耳后,见到是石桃花,她便言道,“师姐,有什么事吗?” 石桃花一身灰色方格道服又手执拂尘,她进来时正好看到刘进财躺在一张火如朱丹的石床上,只见刘进财双目紧闭,丝毫没有要醒起来的意思,而在身体表面也没有看到任何外伤,倒是一条瘸了的腿,她一眼掠过,言道,“刘师弟服用了龟灵化雨丹,也不见好?” 沈雨霏重新将目光看向刘进财,一手握住刘进财的手掌,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她担心刘进财永远也不会醒来了,一双眼睛又憔悴了许多,“会好的” 见到沈雨霏自己安慰自己,石桃花思忖了几番,又问道,“邪气,已经排进了吧?” 沈雨霏点点头。 石桃花好像想起了什么事,羽睫一动,“怎不见如懿?” 又是一件沈雨霏忧心的事情,她看了几眼刘进财,生怕他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她,她转过头来,说道,“如懿进入玄炎洞中,便昏睡不醒,想必是因为体内邪毒未尽” 石桃花颔首,“我去看看他,你也好在这里照顾刘师弟。” 沈雨霏感激不尽,连忙称谢。 石桃花走进另外一间石室,玄炎洞天然形成,鬼斧神工一般在大洞的基础上又分化诸多小洞,好像人为打造,其实浑然天成,在以前,石桃花从没进来过,如今进来一瞧,不由赞叹大自然的神奇力量。 她指着一柄拂尘,辗转走过几条路道,便看到刘如懿躺下的石室。 刘如懿安静地躺在石床上,周身的黑气还未尽然消散,在她的身旁坐着一位小青山上的弟子,只因无人说话,她的头一点一点地在打瞌睡。 石桃花探出拂尘,在那名弟子的面前轻轻地拂了拂,那名弟子用力地打了一个喷嚏,下一刻,眼睛睁开,在朦朦胧胧中看到了石桃花渐渐清晰的面孔。 曳瑶灵当即吓道,“师,师父” 石桃花摇头一笑,言道,“让你来看人,你就是这么看的?” 曳瑶灵佯装一副愧疚的模样,她坐在石床上,然后站了起来,对着石桃花低下头,“师父我知道错了,你不会又要打我屁股吧?” 石桃花走过去,捏了捏曳瑶灵的鼻子,“这么大了,为师就不打屁股了,你去给为师成一碗水来,我就饶过你。” 曳瑶灵很是听话地“哦”了一声,然后,以飞快地速度溜了出去。 第五十六章来了个狐狸精 打自大渔村一别,曳瑶灵很多天都没见到段南风了,听说他受了很重的伤? 曳瑶灵打算去看看他,顺便去偷点肉干吃。 谁知道一转角,便站在洞室门口看到段南风和两个小毛孩站在一起。 晃眼中,曳瑶灵还看到一位头发凌乱,半张脸烧焦的少年,她在脑海中想了一想,便想起来这位少年叫龙无邪,她对着段南风挥手,“段南风,原来你在这里呀!” 段南风的思绪被一阵女音打断了,他顺着声音的源头看了过去,见是曳瑶灵,曳瑶灵正挥着手对着他笑,他也跟着笑了起来,“你这死丫头,难不成一直在找我?” 曳瑶灵身上穿着的是小青山一脉特有的衣服,一身浅灰色的大氅下白衣广袖翩翩,曳瑶灵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一个巴掌用力地拍在段南风的肩膀上,她笑道,“不是听说你死了吗?我特地来悼念你的。” 段南风将她胡乱打在肩膀上的手给挪开,一派正色言道,“我段南风体格健朗,号称打不死的游侠。” 曳瑶灵听到如此夸耀,不由嗤之以鼻,撇嘴嫌弃道,“以我看,是打不死的蟑螂吧。” 便是这般你来我往,龙无邪将这些对话听在心里,虽然段南风依然坐在自己的身边,可是方才他问段南风要不要吃肉干的时候,段南风并没有理睬他,如今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孩子,只需要一个微笑一声喊话,便能将段南风游离的思绪扯回来。 龙无邪不由眼神黯然,倒是一旁只顾着吃肉干的李彦钰,突然将眼神觑向曳瑶灵,龙无邪从李彦钰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丝厌恶,好像他并不喜欢眼前的这位女孩子。 李彦钰侧过身,悄悄地在龙无邪耳边道了句,“又来了个狐狸精,还是那种极为放荡不羁的,你可得注意了,你的情敌很多哦。” 说完后,李彦钰便漠视着其他人,继续吃他的肉干。 倒是这一番话,说得龙无邪一头雾水,但隐隐约约能听明白李彦钰说得话,好像他说得是 仔细一想,龙无邪不免紧张起来,在他的脑海里怎么会浮现出这么不可思议的想法,甚至,他感觉他在吃段南风的醋? 龙无邪皱了皱,他怎么会这样?这些不该是他想的吧?他无法承认和接纳自己。 只能低下头,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情绪。 曳瑶灵一直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而段南风也很开心似的跟她交谈。 李彦钰吃着一块肉干,忽然,他便被小块肉干卡住了喉咙,他呛得打咳嗽,如此声响打断了段南风同曳瑶灵之间的谈话。 这时候,曳瑶灵才发现旁边原来还有一个人,她疑惑地言道,“这位小弟弟是?” 曳瑶灵只看到李彦钰穿着一身男服,还未看到李彦钰那如花似玉的脸蛋。 段南风刚想介绍,李彦钰便顺了气,他抬起头来,对着曳瑶灵甜甜一笑,如此笑容看得曳瑶灵发怔,又问道,“哗,原来是位师妹” 曳瑶灵拍了一下段南风的手臂,便言道,“喂!我说,青埂峰什么时候收女弟子了还是一位这么好看的女弟子?” 段南风想解释,曳瑶灵却抢了白,“说!是不是你去坑蒙拐骗来的?” 段南风只觉得冤枉,他解释道,“姑奶奶,这位是师弟,他叫李彦钰。” 李彦钰甜甜的笑容未曾改变过,他用他那阴柔又甜美的声音对着曳瑶灵说道,“师姐好,我是你的师弟。” 师弟 曳瑶灵忽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明明听到的是女孩子的声音呀,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当李彦钰看到曳瑶灵一脸不可思议的时候,他又说道,“师姐是在怀疑我的性别吗?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摸摸看。” 话罢,一双桃花眼水汪汪地看着曳瑶灵,两处粉红嫩嫩的小脸蛋鼓起来,甚至还歪着头,好像一个瓷娃娃。 曳瑶灵摇了摇头,清醒了一下头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美的一个人?男孩子竟然比女孩子还要美? 曳瑶灵不敢相信,她估摸了李彦钰的年纪,大概就十六十五岁左右,一双眼睛扫了一眼李彦钰的前胸,想了想,发育不好是正常的,转眼便看到李彦钰微微凸起的喉结。 她震惊了下,才明白,李彦钰真的是一个男孩子。 天呐。 李彦钰觉得无趣,他便转头对着龙无邪说道,“无邪,走,我们去看看有没有别的肉干。” 龙无邪一愣,便点头答应,反正在这里他也说不上什么话。 李彦钰拉着龙无邪站了起来,便对着曳瑶灵和段南风笑道,“师兄师姐,我和无邪去玩了。” 曳瑶灵打了个哈哈,“你你去吧” 看到龙无邪和李彦钰走后,曳瑶灵便对着段南风言道,“师兄,你们青埂的口味什么时候变了?这样的人” 段南风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曳瑶灵便坐在段南风的旁边,她歪着头,嘲笑道,“以前,我以为你喜欢迟师姐,没想到,你竟然连那个也喜欢?” 段南风轻皱眉头,不知道曳瑶灵在说什么,曳瑶灵便解释道,“师兄,莫非你喜欢男的?!” 段南风一惊,皱眉言道,“你在胡乱说话,我便学你师父,揍你的屁股!” 曳瑶灵自觉没趣,一提到被师父打屁股,她便觉得这是她人生阅历中的奇耻大辱。 曳瑶灵坐在地上,身旁便是李彦钰方才拿过来的肉干,她随意捡了起来,将一块肉干放在口里慢慢咀嚼,转过头来对着段南风言道,“没想到呀,你们青埂峰居然有这么大的一个洞穴,用来储存肉干,并且,还这么好吃!” 段南风笑了笑,调侃道,“好吃?那也关不了你的嘴。” 音落,段南风又陷入沉思起来,实在放心不下的他站起来走了出去,曳瑶灵看到段南风突然站起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大声道,“喂!你去哪啊?” 李彦钰和龙无邪在玄炎洞内闲逛,由于洞穴宽敞,很多地方都挂着肉干,而沈雨霏只让众人别到处乱跑,也只允许在挂有肉干的地方活动。 这简直是在告诉李彦钰,你随便吃,不要乱跑就行。 直如吃货天堂。 在更深处的通道前,青埂峰的弟子守门,避免众人误打误撞在山洞里迷失。 李彦钰走到一处墙壁下,这里是其它地方所没有的,肉干也与别处的不同,竟然是血红色的,那样子红得太奇怪,好像是染色上去的 第五十七章魔罗 李彦钰抬头看头顶肉干,其颜色由浅至深,猩红得仿佛是染上去的一般。 李彦钰皱起弯弯柳眉,在他洁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作呕的表情,“这肉干我,难以启齿!” 龙无邪看到李彦钰一直手掉在脖子上,一只手捏住鼻子,往他这里缩,一双眼睛厌恶地看向头顶的肉干,他也顺目看去,只见那些肉干红得叫人恶心,好似血淋淋的生猪肝一般,外层好似破了一堆血块。 臭烘烘的气味,随之而来,让李彦钰想要作呕。 这种感觉,让李彦钰半个月都不想吃肉了,恶心至极。 “快走吧,这什么鬼东西” 李彦钰转头,拉住龙无邪的手臂,龙无邪却看到那肉干在动,在那光滑的表面上,突起一个凸点,圆鼓鼓地在肉的表面蠕动起来。 渐渐地,周围的肉干密密麻麻,大大小小,凸起了数个圆点。 李彦钰的汗毛竖了起来,看到这些秘密麻麻的肉球,不由让他头皮发麻起来,他拉着龙无邪的手只想快些从这里离开。 玄炎洞外,一片漆黑,在黑暗中能听到嘶嘶声响,而地上早已堆满了蛇的尸体。 一道白光在天空闪耀,好似神明谪仙,遥遥坠下。 令狐清白衣蹁跹,玉洁的手上执着一把天涯古剑,他凝视青埂峰片刻,便将天涯剑横在胸前,一手弹指,剑身发出叮铃声响。 天涯剑仿若共鸣一般,在剑的周围,突然闪烁着点点星辰,其中七颗星辰最为耀眼。 落在玄炎洞上空时,令狐清身在蛇海之中,成为黑暗里一抹银白。 他将剑竖在身前,阖眸闭上眼睛,左手拿剑,右手两指并拢作剑指状,轻轻摩挲其上,一路引送。 点点星辰随着他指尖攒动,一道白光从顶端射出,径直向上,照耀九重之天。 星辰烂漫,闪光熠熠,灼灼如华 玄炎洞内,猝然震动非常,李彦钰一个脚步不稳,跌倒在地上,他一只手掉着脖子,一只手撑着地,疼得他眼泪直流。 待到震动消停了些,李彦钰便对着龙无邪言道,“无邪,快扶我起来” 方才,因着抖动,龙无邪也跟着跌倒,他倒是没有什么,倒是李彦钰大少爷,一下子就泪眼花花,两行青箸挂在细白的脸蛋上。 龙无邪将李彦钰扶起来。 李彦钰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言道,“发生了什么,晃动得如此厉害。” 地动山摇间,段南风本想走到刘进财的石室,去看看他的伤势,却在半路,山洞摇晃无比,还会看到从洞顶飞下的尘沙。 待他站了起来,便听到从洞外传来一句仙音渺渺,“七星归一!” 七星归一? 石桃花本是坐在刘如懿的边上,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让她不经皱眉起来 忽尔,眼前一黑,一道黑红的光闪进她的脑海里,只听到一阵阴森森地笑声 “谁?是谁?!” 石桃花被人从背后豁然一掌拍到地上,她两眼一黑,口吐鲜血,眼睛一片迷茫辨不清东南西白。即便是这样,她仍然扶着墙颤颠颠地站了起来,又惊吼了一句,“到底是谁?!” 山洞又开始剧烈的颤动起来,飞沙摇晃间,一柄亮红的匕首划向石桃花的背脊,石桃花不得已又倒在地上,她听到一阵十分诡异的笑声,仿佛是在讥讽着她。 而这个声音让她如此熟悉,她不敢相信地道出了口,“毒六道” 等她说完,整个山洞便陷入一片黑暗。 七星山七座山峰耸立云间,聚首峰最高,直通天顶,在那大殿之上,八脉首座齐聚一堂。 令狐清坐在最高处的位置,他目光凝重,面上清冷地看着座下的八脉首座。 半晌,大殿之内无人讲话,距离上次商榷才没过几天,大家又见面了,不过这次大家神情沉重起来。 萧蔷依旧坐在沈雨霏的对面,平日嚣张跋扈的她,在此刻都收敛了起来,只因她看到沈雨霏一脸憔悴苍白,那本是花容月貌的皙白脸蛋,却像是没有血色的纸白。 在沈雨霏的额前随意散落下碎发,无心整理的她浑身上下都可看见灰土,衣服也没有换掉,萧蔷从未见过沈雨霏如此模样。 虽然她喜欢同沈雨霏叫板,终归还是同门,也不想看到沈雨霏如此伤神模样。 又过了半晌,还是无人说话。 突然,龙傲天站了起来,只因动作太大,身下的椅子向后倾翻,他脱口骂了句,“奶奶的!魔教的畜生,就不敢正面来打吗?” 萧蔷被龙傲天下了一跳,下一刻,她便紧蹙眉毛,示意龙傲天少说两句,龙傲天看不见似的,继续骂道,“掌门,您别阻止我!我这就杀去魔罗!搞掉魔教的老巢!” 令狐清却伸出手来,制止了龙傲天鲁莽的行为,“龙首座且慢,本座却以为,他们将刘如懿绑走,实则是为了玄炎洞中封印的毒六道。” 龙傲天是个粗人,又看不得沈雨霏如此憔悴,一时气恼,加之不明所以,便义愤填膺起来,“毒六道之封印,除了上任掌门可解,几乎无人能解,抓走一个小娃娃,能顶什么用处?更何况,我破霄门地界,魔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莫不是被人看笑话?如此欺负头上,俺不杀入魔罗,搅个天翻地覆,岂不是奇耻大辱!!!” 萧蔷皱起柳眉,听到龙傲天如此亢奋言说,还不全是为了她,便气不打一处来,对着龙傲天吼道,“龙傲天!你给我坐下!天大的事也由不得你做主!你这么逞英雄杀去魔罗,是去送死,还是觉得你的本事有掌门的高啊?!” 龙傲天这才从一腔热血中醒过身来,他看到萧蔷一副快要抽筋扒皮的模样,便将心中怒气平息,安静地坐回位置上,一手挠着头,“我,我这不是担心如懿嘛” 萧蔷轻轻地拍了一下龙傲天的手臂,便示意龙傲天该听掌门的。 一番动静后,周端正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恭敬地对着座上的令狐清施了一礼,才正色言道,“在下觉得此事疑点重重,更觉得实乃魔教有备而来。” 令狐清颔首,示意周端正继续。 周端正肃穆,眉心紧拧,“其一,魔教若到中原,需得经过夜郎荒漠,赤炎戈壁,再到万里森林,到达七星山脉之前,需得穿过先祖设下的辟魔结界,才能到达七星山。” 第五十八章绛珠仙索 座下的龙傲天听着有些难受,他对着周端正言道,“你说重点嘛,每次听你说话,俺就觉得心烦。” 周端正脸上浅浅一笑,并不理会龙傲天的不耐,继续言道,“其二,魔教如此熟悉七星山地势,为何不直接解除毒六道之封印,而是将刘如懿绑走?其目的是什么,都未曾告明。” “其三,如此熟悉七星山脉地势的人,恐怕是位故人吧” 周端正话罢,便坐回座位中。 龙傲天听完后,心下犯着嘀咕,似听明白了周端正所言,又似听不明白,他问道,“故人?” 座下诸位首座除了龙傲天之外,皆神色惊变,仿佛回想到了伤感往事,平淡的脸上,浮起伤心。 令狐清却言道,“无可能是他,在三百年前,无稽掌门与其同归于尽,何以见得,此人依旧存活于世?” 周端正笑了笑,接话道,“掌门恐怕有所不知,魔罗无极血潭,可是有长生不死之秘法。” 令狐清乍闻,一只手掌用力拍在檀木扶手上,“魔罗邪术,岂是九死回生之法?” 座下,玉霄峰首座凌霄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对着座上的令狐清施了一礼,恭敬言道,“掌门,端正师兄道听途说,由此猜疑,并非亲信此事,还望掌门息怒。” 令狐清松开了紧握扶手的手掌,平复了情绪,肃穆言道,“以后,何人都不准再提此事,无极血潭长生不死实在是荒谬,人寿自有定数,不可逆天而为,倘若背道,必然适得其反,误入邪道,害人害己!造成同他一样的悲剧。” 令狐清叹息了一声,言道,“当初此人聪明绝顶,天赋异禀,能力皆在你我之上,甚至超越了无稽掌门,为此,还封印了当时最可怕的邪魔毒六道,可惜” 令狐清一双墨眸闭了闭,叹息一声,不愿意再提,凉了半晌,才言道,“魔教之所以将刘如懿绑走,其目的,本座以为有两,其一,是懿儿身上的绛珠仙索,其二,是要得到毒六道的力量。” 令狐清此话一出,座下之人立刻炸开一片,本是憔悴无神的沈雨霏抬起头来,双眸好似照出一线希望,她追问道,“掌门他们是为了如懿的绛珠仙索吗?” 令狐清颔首,十分肯定地言道,“解开毒六道的封印,必须是绛珠仙索。” 沈雨霏仿佛送了一口,她无神的眼眸中,泛点盈光,转瞬间通红起来,口中不停地念道,“如懿有救了如懿有救了” 转瞬间,沈雨霏又心神黯淡起来,她突然言道,“虽然绛珠仙索早已认定如懿为主,可从如懿身上剥离来的方法,不是也没有” 令狐清言道,“因此,需得在魔教赶到之前,先将那件东西取下。” 青埂峰上的乌黑浓云悉数淡去,再过不久,便看到湛蓝的天空照下暖暖的阳光。 天气从阴冷变回了原本的炎热,又是一个汗流浃背的夏天。 刚从玄炎洞里热出来的李彦钰,此刻躺在竹床上吹着从窗来袭来的凉风,他热腾腾地呼出一口气,言道,“为什么,我感觉到现在的温度比在玄炎洞里的温度,还要热呢?!” 李彦钰就差伸出舌头来散热了,他一手不方便,只能用另一只手来给自己扇扇风,忽然,又抱怨道,“这么热的天,要是能去游泳就好了,可是我的手七天不能碰水啊七天不洗澡,简直比要了本公子的命还要难受” 龙无邪坐在竹藤椅上,给李彦钰捣碎敷伤口的草药,他一面捣一面听到李彦钰的百般抱怨,便笑道,“师兄,我看你呀,还是消停会吧,俗话说得好,心静自然凉。” 李彦钰冷哼一声,言道,“要不是看在你照顾我的份上,我真的想一脚踹死你!” 龙无邪又言道,“可是,你现在像死蛇一样躺着,要死也是你自己死啊。” 李彦钰瞪大了眼睛看着龙无邪,他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过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呐!!!龙无邪!!!你变了!!!” 龙无邪一脸无辜地看着李彦钰,手中捣药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问道,“我变了?变了什么?” 李彦钰的嘴巴瞬间成了一个哦字,他言道,“你居然敢挑衅我了!你居然换了一种画风!!!” 龙无邪听言语如此说道,有些不明白,但大体意思他听出来了,无非在说他从前沉默寡言,如今可以畅谈交流了。 龙无邪将捣碎的草药包好,裹在一块白纱布里,便拿起来想着李彦钰走进。 李彦钰整个人趴在竹床上,一副极不情愿的表情出现在脸上,他嘟着嘴,两只脚不听使唤地抖起来,“我不!我不!你快拿走!我才不要上臭臭药!上药手就痒死了!!!还不能抓!” 李彦钰一副死娇气,接下来整个身体都抖动起来,龙无邪只好笑道,“你要是不敷药,我听说师兄们说,你的皮肤会长满蛇麟哦,你想过了没有,你的手臂变丑的。” 一说到美的话题,李彦钰两只桃花眼就布林布林地闪烁起来,当即将自己缠满绑带的手抬起来,“快快快!为了我皙白的手,我决定了要忍耐!!我要美!” 龙无邪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别乱动,药都撒了。” 半盏茶时,龙无邪才给李彦钰将药换好,这个时候,李彦钰实在是躺不住了,便坐了起来想着要找些什么事情做。 忽然,想起了什么,“打从我们出来之后,就没有看到刘如懿了,你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吗?听说,她进了山洞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 龙无邪拿起床边换下的药布,刚要拿去外面扔掉,却听到李彦钰如此问,他便答道,“我听说,如懿师姐她” 李彦钰看到龙无邪欲言又止的模样,当即皱了眉头,继续发问,“她怎么了?是死了么?” 龙无邪摇了摇头,“我听说,如懿师姐被魔教中人抓走了,下落不明。” 李彦钰一愣,看着窗外的绿竹言道,“什么时候被抓的,我怎么不知道。” 龙无邪言道,“当时山洞晃动得厉害,你我听到有人叫唤赶紧跑出山洞去,估计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吧” 李彦钰忽然皱起眉毛来,仿佛心底有什么心事一般,龙无邪看到李彦钰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该不会是在担心刘如懿吧? 第五十九章黑色玉环 夏天的午后,凉爽的清风拍打着竹窗,敲在竹墙上,发出笃笃笃地响声。 龙无邪走过去,支起一根竹竿,将活动的竹轩固定住。 “不如……我们去救她吧?” 李彦钰忽然如此说到。 龙无邪怔了怔,忽然笑了起来,虽然那个笑容配上他半张烧焦的脸,看起来有些渗人,但李彦钰似乎已经习惯了。 李彦钰也对着龙无邪笑,甚至笑出声音来,十分清澈,好像山涧里突突的泉水。 “哎呀,好痛!” “你的手……都这样了……似乎……我们去不了吧……” “本公子自有办法。” 李彦钰笑得渗人,竹林里,一棵劲黑的桃木上爬了几只知了,聒噪地名叫着。 几片桃叶从树上悬落下,在茂密的树叶之间,一颗颗未成熟的青色毛桃,凝结着琥珀色桃浆。 李彦钰站在桃树底下看着一颗颗青色的桃子,愣愣出神。 龙无邪伫在一旁,看着李彦钰对着一颗颗颜色发青的小桃子发呆,问道,“师兄,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李彦钰左手缠绕着布带,右手放在嘴唇上一点一点,样子好像在思考,嘴里喃喃言道,“不知道,可不可行” 半晌,李彦钰从脖子里掏出一根项链,黑色的绳子系着一枚玉环,颜色的是墨绿色的,通体发黑,若不是对着阳光细看,误以为那枚玉环是黑色的。 龙无邪看着这枚玉环很是眼熟,也不知道在哪里见到,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只看到那枚玉环上漂浮着一层黑色烟气。 李彦钰因为手不利索,让龙无邪帮忙将这枚玉环从脖子上取下来。 这根黑绳好像非一般普通的黑绳,龙无邪站在李彦钰的身后,一双粗糙的手触碰到黑绳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黑绳传来的冰凉,甚至感受到黑神粗糙的纹路。 只因绑在李彦钰脖子上的是个结,龙无邪解开的时候有些费劲,好长一段时间,龙无邪才解下来,并且舒了口气,“可算是拿下来了。” 李彦钰手里接过墨绿色的玉环,房子啊手心里,两个条黑色的线绳自然垂下,他忽然言道,“不知道结了果子的桃树能不能行。” 李彦钰走进那棵两个人合抱的古老桃树,看着桃树上结满的青色毛桃,他便闭起眼睛,言道,“刽子手,刽子手,让我的手臂变好吧。” 正说着,夏日清爽的风呼呼地吹在李彦钰的脸上,他感受一股暖气带着桃花的独有的木香从远方拂来。 再睁开眼睛时,龙无邪惊呆了,眼前结了青色桃子的桃花树,转眼间绽满了粉红桃花。 深青色的桃叶从劲黑的枝干上剥离,连同青色的果子都悉数落下。 仿佛定格了一般,停留在他们的周围。 龙无邪好奇地伸出手指,点了点那些定格在半空的青色桃子,只见桃子微微向前移动了一下。 李彦钰转过头来,对着龙无邪得意地言道,“神奇吧!” 龙无邪使劲地点点头,夸赞道,“没想到彦钰师兄竟然有这般厉害的法宝。” 李彦钰转回头,笑看那颗绽满粉红色桃花的大树,闭上眼睛,再次祈求道,“桃神桃神,苍苍古木,幽幽玄刹,明王圣母,恩赐九幽,黄泉净土。” 下一刻,落起湿哒哒地梅雨来,清润着粉红色的桃花,仿佛是天上的蟠桃木一般,绽开又瞬间凋零。 几瓣桃花落下,坠在李彦钰缠着绑带的左手上,李彦钰只觉左手要比之前更为有力了,连那敷着草药的伤口都不痒了。 李彦钰停止祈求,那棵桃树须臾间变回了原型,又成了一棵普普通通的桃树。 李彦钰睁开眼睛,活动了一下缠着绑带的手臂,他感觉左手十分活泛了,便开心地将那些绑带解除掉,言道,“嘿!这不就好了吗!” 龙无邪看到李彦钰的左手冒着黑气,但见李彦钰对着自己的手臂吹了口气,那些漂浮的黑色烟气,便散了开来。 龙无邪并不明白,他皱着眉头,盯着李彦钰看。 李彦钰感觉到龙无邪在以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李彦钰撇了撇嘴,对着龙无邪言道,“你是不是想问,我去哪里学的法术?” 龙无邪皱着眉,点点头。 李彦钰拍了拍龙无邪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言道,“小伙子,你听说过黎山老母吗?” 龙无邪偏过头去,一张脸写满了奇怪的问号。 李彦钰又道,“她教我的仙术呀就是这样的,俗称黑水仙法,因此,那仙光也是黑色的,不过,也能用来对付邪魔。” 龙无邪恍然大悟,可是心里还是觉得奇怪,就好像在他的脑海里,曾经出现过阴蛇老祖的画面,在他的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渗出这样可怕的黑气。 李彦钰攀过龙无邪的肩膀,言道,“如今,我们还得去一个地方,在那里可是有很多的宝贝呢。” 宝贝? 李彦钰邪邪地笑了起来,直到入夜的时候,头顶上一弯新月在众星里出现,如细眉一般悬挂在山头。 李彦钰和龙无邪两个人都蒙着两块深色粗布,匆匆忙忙地下了山,在青埂峰上,诸位弟子都是食清泉草露,和一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用以果腹,平时闲空便在竹林里的山洞静坐,基本上不会管李彦钰和龙无邪这样的新生。 再加上,刘进财昏迷不醒,沈雨霏忙着照顾,而秦旧里打理着门中大大小小的事物,根本没有人去管他们。 因此,他们从青埂峰一路走下,也没有人来寻他们。 由于没有灯火,李彦钰和龙无邪只能摸着黑在黑暗里走着,一路上,能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鸟叫声,还有一些,如不仔细听便会听成人声的叫声。 吓得李彦钰差点没有叫出声音来,走了一段时间,便见树林里走来一个人,那个人的手上拿着一株君子兰,在君子兰上燃起一点火光。 李彦钰携着龙无邪赶紧蹲下,幸好面前有一个灌木丛遮挡着他们的身影。 段南风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一手打着花灯,一手端着盘子,上面盛着一些草露和花瓣。 他走着走着忽然听到路边传来一阵声响,他侧头一看,一只野猫蹿了出来,飞快地从他的脚下溜走。 段南风被吓了一天,一看是只野猫,不由在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还以为,是哪个小家伙偷跑出来呢。” 第六十章无名画戟 听到偷跑两字,龙无邪吓得误以为段南风发现了他们。 幸好,一旁蹲着的李彦钰将龙无邪一把拉住,不然龙无邪走了出去,他们可真就暴露了。 段南风看着那只圆球球的胖猫溜走后,笑了笑,继续往前走着,当李彦钰和龙无邪看到段南风走远后,两个人相继呼出了一口气。 李彦钰拍拍胸口,言道,“好险啊” 说到这里,李彦钰白了龙无邪一眼,言道,“不知道,说你傻好还是说你老实的好。” 李彦钰叹了口气,两人继续往山下走着。 段南风走到一间竹舍旁,这是李彦钰还有龙无邪的住处,此刻,房间里黑压压地,不见一点灯火,在竹舍之下,淌过一条小溪,已经冻成了一层浅浅的冰床。 冰气弥漫间,也不见李彦钰因为寒冷而浑身哆嗦,甚至是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抱怨声。 他思忖了一番,便想着这两个人该不会是睡下了吧? 也罢,他本来想着告知他们,这几天他要同秦旧里去一个地方,接下来的日子,他们要自己照顾自己的。 看着竹舍里黑压压一片,想必睡下了,他便动身往刘进财的住处走去,谁知走了两步,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打着花灯,急忙走进龙无邪还有李彦钰的屋子,他停顿了下,便将桌上的君子兰点燃。 一看周围,两个床铺上被人鼓鼓地卷起来,他走过去,任意掀开一床被子,只见空荡荡的竹床上浮着一层冰气,没有见到一个人影,他紧蹙眉头,大叫一声,“糟了!” 前方黑黝黝地,再往前走,便看见紫色的雾气在黑夜里暗暗发着光。 树木枯朽,奇形怪状的树枝好像是怪物的利爪,黑色且锋利,在这里布满了嶙峋的乱石,其中夹杂着一些不知名的骨头,在地上随意散落 冷风吹来,阴森刺骨。 李彦钰在前边走着,倒是龙无邪有些害怕起来,李彦钰回过头,言道,“咦,你怎么不走了?” 隐隐约约的紫光中,李彦钰看到龙无邪有些惊慌的表情,他便笑了起来,走过去,拉住龙无邪的手,“怕什么,有我呢,小哥哥带着你飞。” 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紫色的雾气里,龙无邪不知道前方的黑暗里会有什么,他能听到一些空洞的吼叫声,风吹在脸上都如刀片一样,还有那满地的白骨,是人的还是动物的? 路上石子路很滑,长满了绿幽幽的青苔,李彦钰捡起地上的一根枯瘦的木枝,将前方一张蜘蛛网胡乱搅开,一只五彩蜘蛛有人的拳头大小,在李彦钰搅动的时候,逃窜道干枯的树枝上。 树木参天,只是没有见到枝叶,在树干皱而脱落的树皮上,生长着黑黢黢的荆棘,不经意走过的时候,龙无邪的袖口被这些荆棘划到,撕撕下了一个口子。 李彦钰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掏出脖子里的一枚玉环,那枚黑色的玉环散着暗绿色的光芒,李彦钰将它悬在手掌下,好似指南针一般,指引着他们。 墨绿色的玉环好似通灵一般,悬浮起来,想一根僵直的箭羽,向着前方俯冲而去,李彦钰忽然惊叫一声,“哇呀!” 李彦钰和龙无邪的身体便不能自主地随着墨色玉环指引的方向,飞奔跑去,左拐,直冲,再左拐,在直冲,右拐如此急速,耳边时不时有荆棘掠过,刮擦着衣服还有他们的脸蛋。 飞驰了一段时间后,李彦钰惊觉不对,在平时,这枚玉环不会这么疯狂。 正要抱怨间,两个人忽然停了下来,周围一片萤绿,这是一处空地,在空地的周围是一圈长相奇特的树,皆披挂着锋利的荆棘,好似没有出路一般。 李彦钰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进来的,他对着空气疑问道,“奇了怪,我明明要去剑冢,怎么就来了这里。” 眼前的迷雾渐渐清晰,一口长满青苔的古井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两个人面面相觑,对这口突如其来的古井,莫明的害怕起来 那口古井,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跑出一些可怕的东西来。 “进去!” 还未等到龙无邪和李彦钰反应,他们的背部便被人用力一拍,好似刮了一阵风,两个相继掉了进去。 迷茫中,李彦钰在一堆枯树叶里坐了起来,同时,还吐出一口泥巴。 龙无邪滚落在一片大树根上,晕头转向的他还不明白怎么一回事,便听到李彦钰骂道,“靠!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正说着,李彦钰手上的一枚墨绿色黑玉漂浮起来,本是暗绿色的光芒突变成亮绿,光芒大胜起来,一阵琴音悦耳,铮铮鸣动中。 一袭绿衣出现在龙无邪的眼前,他稍稍抬头,“神仙爷爷?” 青秋对着龙无邪微微一笑,将龙无邪从地上拉了起来,他带着龙无邪走在前方,只看到前方,一棵绿茵茵的参天古木下,有一片如镜子一般的碧绿湖泊,上面绽放着幽蓝色的昙花,盛开正浓,又转瞬凋零,星星点点的光芒闪动在花瓣上。 景色神秘且优美。 青秋站在水边,龙无邪看了一眼身后,只见李彦钰此刻沉睡了过去,紧闭双眼,垂下四肢,漂浮在半空中。 “师兄他” 青秋却不回答,而是拍了拍龙无邪的肩膀,示意他看向前方。 龙无邪没在问,他依着青秋的意思看向那片静谧的湖泊,只见一把两人长的画戟从水底浮出,那是一把普普通通的画戟,通身泛光,弱不刺眼,朦朦胧胧地恍如粼粼水光。 龙无邪问道,“神仙爷爷那是什么?” 青秋本是微笑着的脸,忽然沉静了下来,他对着那把两人余长的画戟伸出手来,两道白绿光束从青秋的手心里照出,那把无名画戟便从水面上浮起半寸。 谁知,那两道照射在画戟上的光芒忽然变弱,青秋弓背呼出一口白气,便开始气喘吁吁起来,青秋收回了手,他对着无邪言道,“果然不行,估计你可以。” 龙无邪伸出手来,指了指自己,“我么?” 青秋温和地微笑,对着龙无邪点了点头。 如此中肯,龙无邪一步一步走下水去,才发现这片湖泊看似很深,其实很浅,他距离湖心三分之二的地方,水面也才没过膝盖。 第六十一章长天 湖泊静影,倒映着龙无邪的瘦削的身影,他慢慢地向湖心靠近,每当他走前一步,那把两人长的无名画戟就越发光亮。 好像看到失散多年的主人一般,它很有灵性似的绽放自己的光彩。 湖泊安静的水面,随着龙无邪的移动,轻轻漾起粼粼的水纹。 龙无邪靠近它了,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将这把两人长的无名画戟拿起来,而画戟好像感应到了龙无邪一般,微微从水面浮悬起来。 龙无邪彻底贴近了那把方天画戟,他伸出手来,掌心触碰到铁铸的长柄时,方天画戟彻底闪亮了起来。 那微微闪动的光,透过龙无邪的手掌,将那些光传递到龙无邪的手臂上,紧接着,一个人,一把方天画戟,成了湖泊上最亮眼的光点。 青秋站在岸边看着,忽然,湖面上以龙无邪为一个点,旋转成了一个巨大旋涡,在龙无邪的周围,一股强大气旋将湖水圈起。 强大的水汽在龙无邪的身边,如螺旋一样向上疯狂地飞转着,龙无邪感应到身体里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乱窜着,他感觉到自己的血脉里有两股十分强大力量,在挤压着自己的血管。 龙无邪闻到水中腥臭的味道,他紧蹙眉头,整个人头昏脑胀起来,片刻间,太阳穴上青筋显露,面色苍白,头疼脑胀中又想恶心作呕 好似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他的血管里,将血吸干! 脑袋一片混沌,极度混乱中,他觉得四肢发软,虽然恶心作呕的感觉已经消失了,但是他呼吸不了新鲜的空气,仿佛在憋着一口气,他是闭起眼睛的,整个身体失重般坠下,仿佛在黑暗的深处,是无尽的黑暗,没有任何终点。 好似他才找到一个落脚点,却一脚踩松,延绵无期地落下去。 不知是什么力量,让他睁开双眼,也许 是他的笑容? 也许是他说的话? 这世上没有谁该不该死 我知道,见死不救,就是我的不对! 那笑容,好温暖。 无数个气泡从龙无邪的发梢间冒出来,咕咚咕咚地向上舞动着,他看到一阵晶莹的绿光从水面上照下,好像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他抬起,侧眸一看,是一柄普普通通的方天画戟 他紧紧握着那把方天画戟,身体里不断涌出血液,红色的液体在水里如带,如同水草般摇曳着,缠绕着,一点点地渗进那把方天画戟里去。 尽管不能呼吸,龙无邪的意识却是清醒着,他看到那把沾染血液的方天画戟,从浅浅的棕黑色慢慢地变成枣红色,眨眼须臾间,又变成了珊瑚色。 通体金红银亮龙无邪眨了眨眼睛,那把方天画戟好像也在眨眼睛,长柄上微微泛起的红光,一闪一闪 “用你的意念,将它变小。” 龙无邪顺从着声音,他尝试着将手里两人来长的方天画戟,通过自己的意念缩小起来。 霎时,红光大胜,整个青幽的水里都照满了红光。 刺眼的光芒过后,龙无邪的手里便只剩下两寸来长的红木簪子,在簪子的簪头处,是木头雕刻的几朵桃花,虽然朴素,却雕工精湛,那细细的桃花蕊能看得一清二楚。 身边的湖水渐渐褪去。 龙无邪站在没过膝盖的水中,盯着手里的红木簪子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他两只眼睛抬起来,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青秋,只见青秋对着他慈和的笑,龙无邪便对着青秋伸出手来,言道,“神仙爷爷,我拿到了。” 青秋却对着他摇头,声音如回荡在山谷里,带着回响,“从今以后,这长天画戟便是你的了。要记住,它威力无比。” 稍顿,一支玉指放在唇边,檀口轻启,“但不可以对任何人说道。” 言罢,青白两道光芒闪过,就不见了踪影。 漂浮在半空的李彦钰突然坠下,因着他屁股着地,疼得哎哟惊叫,“天呐!本公子的屁股好痛!” 李彦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一边揉搓着屁股,一边看着周围的境况,不经意间看到龙无邪整个人湿漉漉地站在水里,手中还拿着一根红色的小木头。 李彦钰看着龙无邪若无其事地看着自己,便言道,“你不是和我一样从上面摔下来吗?怎么就落到了水里?” 龙无邪一步一步地从水中走了上来,他小心翼翼地拿着手里的红木簪子,生怕它会掉到水里去,显现出它本来的模样。 龙无邪抹了抹沾满水渍的脸,言道,“所以,你比较幸运吗,你看我,浑身都湿透了,这里还挺冷的。” 李彦钰挠了挠头,他就是想不清楚,龙无邪是怎么从上边落下,然后又掉进水里的,李彦钰一手托腮思考了起来,他突然回忆起,在掉下来之前,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再叫他们进去,然后他们就从那口可怕的古井里掉了下来。 李彦钰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惊觉地反应了过来,言道,“无邪!我们掉下来之前,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话?” 龙无邪抿了抿唇,想了想,便言道,“嗯,是有一个声音,好像是,进去!” 李彦钰打了个响指,肯定地言道,“对,就是这两个字。” 忽然,李彦钰浑身惊激起鸡皮疙瘩起来,两只手环抱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到周围阴森森地” 龙无邪望了望四周,手里的红木簪子明晃晃地展示在李彦钰的眼前,他言道,“是吗” 李彦钰看到龙无邪手里捏着一支普普通通的红木簪子,便皱着眉问道,“你手里的东西哪里来的?” 龙无邪迟钝了,想起了青秋嘱咐他的话,他便撒了个慌,言道,“我醒来的时候,就攒在手里了,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李彦钰猜测,“不会是什么神器吧?” 龙无邪装作不知道似地摇了摇头。 李彦钰将那只红木簪子拿在手里仔细地看了起来,却是看了半天也没有见到有什么奇特之处,无非是一支精雕细刻的木头簪子,看来看去,既没镶金也没嵌玉,更没什么珠光宝气,看起来实在是平淡无奇。 “一根普普通通的木头簪子嘛,怎么就落到了你的手里?” 正当李彦钰猜测间,他对着红木簪子翻转起来,无意中,他借着幽绿的微光看到一行娟秀小楷,他逐字逐句地念起道,“非鬼亦非仙,一曲桃花水。世间逍遥处,不过” 剩下的字已经看不清了,仿佛因时代久远,被摩擦掉了。 第六十二章秋水长天 李彦钰继续翻转着木簪,又看到背面刻着一行娟秀小楷,“秋水共什么一色,青白合和” 李彦钰在秋水共之后停顿了一下,他思忖着,会是那几个字,却就是青白合和后便结束了,而那秋水共之后,仿佛有两个字,这两个字被人故意划花掉,究竟是怎样的人持有这枝红木簪子,如此种种,让李彦钰丈二摸不着头脑起来。 他喃喃道,“秋水共” 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他记得他在一卷古书上看到过,也便念了起来,“秋水共长天一色!” 对了就是这句。 李彦钰想明白了,他便将红木簪拿在手里左右摇晃。 龙无邪问道,“秋水共长天一色?” 李彦钰点头,机灵言道,“对呀!秋水和长天,我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修真界里有两位德高望重的高人!他们的法宝,便叫秋水和长天!” 李彦钰继续言道,“手持长天的那位,是一位身穿绿衣的得道仙人,他的法宝是一把方天画戟,其画戟威力无比,斩杀魔教邪人无数,邪魔外道听到长天二字无不闻风丧胆!就连当时嗜血无数,杀人如麻的毒六道和鬼菩萨,以及阎罗岭的鬼骨王都敬畏几分,甚至败下阵来,更别说那什么九幽灵蛇阵了,在长天画戟面前不过是弹指一挥而已。” 龙无邪十分惊讶,没想到神仙爷爷给他的竟然是一个十分厉害的法宝。 李彦钰又言道,“虽然长天威力无比,可是也有克星,当时的魔教,也就是所谓的中天圣教第七代教主天心老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宝,竟然将长天打得节节败退,若不是破霄门第十代掌门手持秋水仙琴,与长天画戟双剑合璧,激发出无穷威力,勉强将天心老人封印住,便没有了今日这般雄伟的破霄门了。” 龙无邪惊讶无比,言道,“竟然还有这样的典故。” 李彦钰点头,看了看手里的红木簪子,除了那两行字之外在没什么奇特之处,言道,“可眼下,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簪子,传闻,长天画戟足足有两个人长,怎么可能是这么小支的红木簪子呢?依我看,说不定是什么旧物,或许是两位高人的旧物也说不定。” 灵光一闪,李彦钰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对着长在水面里的参天古木跪下,肃穆言道,“晚辈李彦钰,不知道前辈在此安栖,晚辈无心闯入,还请前辈大宏大量,饶恕晚辈” 此话一处,果不其然,从那参天大树里传来一道靡靡之音,“尔等速速退去,莫在打扰” 龙无邪一听,便知是神仙爷爷的声音,但他与他有言在先,故而脸上满是惊起的表情。 李彦钰又道,“晚辈初来,不知其路,还望前辈指点出路。” 参天古树震了震,落下几片青色的叶子,荡漾在涟漪的水面上,“跟着这支红木簪子便可,本座看着此人披头散发,待出去后,用来束发吧” 言罢,周围安静了起来,只有凉凉地微风从古树里吹来,李彦钰手心里的红木簪子萦红地亮了起来。 普普通通的红木簪子在李彦钰的手心里浮起,簪子尖锐的一头指向前方,那是一处洞穴,在湖水的另一方,也便是古树的对面。 李彦钰看着红木簪子似要移动,他便拉住龙无邪的手往前走,两只脚也不怕打湿了鞋,一步一步地走进水里,那湖水不是很深,即使两个人走到湖心中央,也才到膝盖的位置。 他们二人跟随着漂浮在半空的红色木簪的身后,两人走到洞穴的前,再上了岸,只见两株盛开的粗壮桃花栽在洞穴门前,又看到洞穴的额头上,书着四个大字,“世外桃源。” 当李彦钰念出四个大字的时候,便不明所以,情不自禁地嘀咕道,“除了我那的桃花岛,这世上还会有世外桃源?” 李彦钰说得很小声,如不仔细会听到他说话的内容。可周围很安静,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到,李彦钰虽说得小声,但龙无邪在隐隐约约中听到了几个字。 龙无邪问道,“彦钰师兄,你说什么桃花岛?” 李彦钰被龙无邪吓了一跳,当即拍拍胸口,又是一手打在龙无邪的手臂上,“你说话那么大声做什么?吓死我了!” 龙无邪皱眉,脸上写满了疑惑,明明他说得很小声呀,李彦钰怎么会像做亏心事一样,吓了一跳? 李彦钰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反常,他便笑哈哈地打了圆场,“我在拿你开玩笑啦,不过,我看到这个四个字,突然想起了桃花源,所以才念出来咯。” 龙无邪相信了他,点点头。 那支红木簪子在洞穴前停顿了下,本是尖锐的簪尖指向前方,忽然在这个时候对着他们指了指,随后,又指向前方,缓缓地向前移动起来。 龙无邪同李彦钰便水里上了岸,湿哒哒的鞋子并没有影响着李彦钰的心情,他现在只想跟着红木簪子进到洞穴里一看究竟。 当他们进到洞穴里,只感觉到这个所谓的世外桃源不过是一个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普通洞穴。 李彦钰皱起眉毛来,言道,“什么狗屁世外桃源,像个熊瞎子似的乱窜。” 若不是那支红木簪子会红光,他们简直就是寸步难行。 在洞穴里头,他们崎岖八绕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便看到前方有点微弱地亮光,耳边还会听到叮咚叮咚的响声,李彦钰听出来了,这叮咚的响声是从脚下发出来的。 李彦钰低头一看,果不其然,在他们的身边有一条暗自流淌的消小溪,一路顺着洞壁边缘向前流淌着。 借着木簪微弱的光忙,他还能看到溪流里飘荡着粉红色桃花花瓣,想必这水流是通向出口的吧? 一定是这样的,只因眼前的光亮越来越亮,李彦钰也感觉到出口就在前方了。 一阵浅浅的木香,从洞穴的亮光处吹了出来,李彦钰深呼吸了两口,他用龙无邪的步伐走得更快,红木簪子也加快了速度。 不多时,眼前的亮光越来越亮,只因在黑暗里待得久了,两个人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伤了眼,一时半会不能完全睁开,一只手放在额门上挡着刺目的亮光,一边走着,一边适应着刺眼的亮度。 当两个人完全适应了亮度之后,眼前的景物,他们顿时傻眼。 第六十三章黑雾里有什么 一棵棵桃花树,在一处处小丘上延绵十里。 这里虽是一个洞穴,却在他们的头顶,一束亮光从上照下,照亮了这片花海,时不时还能看到云的影子,他们抬头看向上方,只见一个刺眼迷蒙的光圈,看不清外面的样子。 桃花树起起伏伏,盛开又凋零,微风拂过,几乎所有的花瓣都向上零落,偶尔会有几只绿色的萤火虫悠忽忽地飘过。 树根盘缠的地面上,满是粉红色的花瓣,踩在上面就好像踩在粉红色的云朵,软软的,很舒服。 洞口之外便是花海的最高处,一眼望尽花海。 李彦钰在心里想着,这巨大的洞穴中竟然能存活这般多的桃树,难道全靠洞外投下的微薄阳光? 不应该如此。 好美,李彦钰又在心中赞叹了一声,容不得人有片刻思考,目光全然放在这美丽的桃花里。 转眼间,头顶的光阳光缓缓向移动,照在洞穴中央的位置,李彦钰霎时瞪大的眼睛,他看到那是一个巨大的石柱,在石柱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古剑。 剑与剑之间,各自系上锁链,远远地就能听到锁链敲击锁链的响声,只因阳光一晃而过,李彦钰便看不清那石柱真正的模样。 头顶的阳光辗转照在他们的身上,暖洋洋地,十分舒服。 李彦钰和龙无邪从洞口走下,走在一条蜿蜒向下的小山坡上,这一路,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时不时从地上飞起几片粉色花瓣,打在他们的脸上,瞬间化成水珠,清润进入肌肤里,舒服至极。 李彦钰觉得手心一凉,他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块墨绿色的玉环,方才跌落下来的时候,他都没有注意到。 这枚墨绿玉环透着一股寒气,冷冷地在他的手掌心里挂着,触手生凉,又暗自发着绿光。 李彦钰将玉环提起来,当他越想花海的中心靠近,这枚玉环就越亮。 一道寒光突然对着玉环发难,青亮的光冷冰冰地打在玉环上,顷刻间反弹回去,形成的折角还在。 蓝色又细长的光束随着李彦钰的动作,折角变大变小 仿佛在指引着他们,前方的颜色,由粉红渐渐转黑,若非头顶上的光束照亮,真就看都看不见。 李彦钰同龙无邪往黑暗深处探去,周围满是飞舞的萤火虫,甚至能听到水深。 他们是往坡下走的,桃林渐入深处,乍一看,周围都布满水流,从桃花树的根部缓缓淌过,慢慢地往下流。 在遇到坑洼的土坑出,会有一些积水,只因光线暗淡,李彦钰不小心踩到了一个洼坑,“哗!本公子的脚。” 李彦钰踩进去的时候,觉得脚下生凉,冰心凉骨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这里地处深处,温度直线向下的缘故吧? 李彦钰兀自道了句,“好冷呀” 龙无邪低头看了看李彦钰的脚,先前就遇到过李彦钰被冰封的情况,他担心这些水会将李彦钰冰封起来。 下一刻,龙无邪俯身,伸出右手,指尖轻轻探进洼池中,触手生凉,有些冻骨,好像寒天里的雪水。 看着,到像是普通的水而已。 龙无邪转头问道李彦钰,“你没有事吧?不会又像上次一样,被冰给冻住。” 李彦钰身无大碍地往前走着,他跟着玉环指引的光束向前,一边走一边言道,“你不说,我还忘记了,上一次我以为我自己差点就死掉了。” 除了冻骨的水之外,身边还有一些可疑的萤火虫,只因太美,李彦钰看不出来它们有什么特别之处。 当他再往前走近的时候,便看到这些萤绿色的萤火虫止步不前了,好像前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让它们不敢靠近似的。 越往下,李彦钰就越皱眉,他对着龙无邪言道,“无邪,你有没有觉得特别的冷?” 好奇怪,这是第二次了,李彦钰说冷的时候,龙无邪都不觉得很冷,他对着李彦钰摇了摇头,问道,“师兄,是觉得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李彦钰停下了脚步,又将龙无邪拦住,言道,“不能再往前走了,我感觉前面有东西!” 龙无邪不解,“师兄,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彦钰眉头深拧,“你有没有发觉,这些萤火虫都不敢往前飞吗?” 龙无邪这才发现,虽然头顶上有阳光照下,却就是照不透前方的路,好像有一股黑气凝聚在前方,让他们看不清前方的路道。 玉环上的光束却没有因此减弱,随着他们的深入,折角变得越大,不知何时,折角已经成了七十五度角,向上探照着。 光束好似在雾气中穿行,肉眼能见到一些颗粒物,李彦钰抬头仰望,想了想,他们是往着石柱方向走的,此刻却没有看到石柱,莫不是因为这道可疑的光束? 将他们的位置带偏了? 李彦钰正想着,却在黑雾里飞出几只蓝色的熊虫子,头顶上的阳光正好扫到他们脚下的位置,那几只发着蓝光的萤火虫被太阳照射,呲的一声,化成了一滩黑沫。 李彦钰害怕地向后退,他不知道这些蓝色的萤火虫会对他们造成什么不利,拉着李彦钰和龙无邪就往后面跑。 辗转,李彦钰停了下来,感觉离那黑雾很远了,这才放下心来,依着旁边的桃花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李彦钰伸出手来,对着自己扇风,跑得太急,出了一身热汗,“哎呀!累死我了!” 龙无邪被李彦钰一路拉着,跑得很急,他也累得心脏砰砰直跳,同样依着大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是呀,师兄,你为什么跑得这么快?” 李彦钰看着这漫天向上飞去的花瓣,指着言道,“这地方美虽美,你不觉得诡异吗?俗话说得好,越是美丽的东西,越危险!!!” 龙无邪终于缓过气了,且听李彦钰如此言道,他便眨了眨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了李彦钰一遍,笑道,“要是这么说的话,师兄,你这么好看,是不是,也很危险呀?” 李彦钰上气不接下气,他的体力显然没有龙无邪的好,他白了龙无邪一眼,言道,“我这叫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什么美不美的,会不会说话呀师弟?!” 龙无邪捂嘴嘻嘻笑,李彦钰难得看见龙无邪笑得这般开心,想起来,龙无邪变了很多,起码一副苦瓜脸不常出现了。 第六十四章蓝色蝴蝶 李彦钰冷哼一声,“笑吧笑吧。” 龙无邪看到李彦钰好像有些生气,就将笑容揽了回去。 为此,他看到李彦钰手腕上悬着的一枚玉环,照出的蓝色光束还在指引着前方。 龙无邪问道,“师兄,我们还要不要过去?” 李彦钰惊叹道,“当然不去了!你没有看到那可怕的一幕吗?!” 龙无邪思忖了几番,不过就是几只虫子嘛,想来也不会拿他们怎样,便言道,“那我们原路折返?” 折返 李彦钰在心中一惊,他拧眉扫了一眼周围,果不其然,这个地方很是诡异,方才他们明明从洞穴里面出来,现下往了一眼高处,竟看不到原来的洞穴,连同脚下的泥巴路,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了灰色的石子路。 李彦钰对着龙无邪言道,“恐怕我们回不去了。” 听到如此说,又看到李彦钰左看看右看看,龙无邪便感觉到背后一股阴寒,他也发觉到周围环境的变化,竟然如此邪门? 景色依旧唯美着,桃花烂漫,流水叮咚,萤火虫漫天飞舞。 只是,人的心境不同了。 李彦钰突然有些慌张,他不知道该进该是该退,如此进退维谷,不由让人生怕。 当两人一筹莫展之时,龙无邪的身边忽然飞来两只蓝色蝴蝶,李彦钰想着要怎么从这里出去,一抬头看到蓝色蝴蝶,误以为是那些可怕的蓝色萤火虫,吓得哇哇跳了起来。 “哇呀!虫子啊!” 李彦钰手指颤抖地指着龙无邪的身后,越来越多的蓝色蝴蝶从龙无邪的身后飞来,几经折转,一群蓝色蝴蝶冲着李彦钰飞去。 李彦钰哇呀一声跳起来,下一刻,又爬到树上去,那些蝴蝶好似黏皮膏似的缠绕着李彦钰,他在树干上,挥开衣袖,试图着驱散这些蓝色蝴蝶。 当他摆动衣袖,蓝色的蝴蝶落在他的衣袖上,转瞬间,变成蓝色的粉光,消失在衣袖里。 李彦钰愣了愣,停止了挥扫的动作,他定睛一看,也不过是些普通的蓝色蝴蝶,或者说,是蓝色的光蝴蝶,只要轻轻挥动衣袖,便能将它们打散,身上一点异样的状态也没有。 李彦钰在树干上松了口气。 “嘿嘿!” 银铃般的嬉笑出现在龙无邪的身后,李彦钰冲着龙无邪的身后望去,约莫看到一个人的影子,阳光悠悠扫了过来,将这片地区微微照亮,他看见一位身穿蓝色花裳,头戴金冠的少女。 少女站在龙无邪的身后,缓缓从树的的阴影下走了出来,她绕道龙无邪的面前,恭敬地给龙无邪施了一礼,言道,“主人。” 李彦钰顿时傻眼,没想到龙无邪这个傻小子,竟然有这么一位好看的仆人? 李彦钰从树干上下来,他看着蓝花楹道,“喂!死女人!你谁啊!” 蓝花楹刚想回话,龙无邪却言道,“你,你从哪里来的。” 见到龙无邪问话,蓝花楹便恭敬言道,“奴家,一直跟着主人呀。” 一只蓝色蝴蝶在她的指尖停留,微微折合着翅膀。 龙无邪皱了眉头,言道,“你一直跟着我?” 龙无邪想了想,如是这样,为何自己没有察觉到?在九幽灵蛇阵时,在玄炎洞内,怎么会没有被发觉?这么大的一个人,一直跟在身边? “你没事吧?” 蓝花楹闪动着羽睫,盯着手里的蓝色蝴蝶看,目光柔和,听到龙无邪一问,她先是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随后,便想到了什么,笑着言道,“奴家不怕那九幽灵蛇阵,而且,那不过才是法阵的一脚,威力不大,奈何不了奴家。” 听到蓝花楹这般说道,李彦钰不由吃惊起来,眼前这个女人弱质纤纤,柔媚入骨,如此羸弱,居然在说九幽灵蛇阵奈何不了她 她到底是什么,破霄门八大高手之一的刘进财,都被九幽灵蛇阵打得动弹不得,至今都昏迷不醒,这个少女竟然吹嘘九幽灵蛇阵不过冰山一角,威力不大? 如是按照她的说法,真正的九幽灵蛇阵岂不覆灭了整个七星山?! 李彦钰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少女口气不小,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想了想,李彦钰暗睨过去,问道,“无邪,你什么时候有的丫鬟?” 龙无邪对着李彦钰摇摇头,“这个丫鬟……不,这个姑娘不是我要她做丫鬟的,是她自己说我是她的的主人。” 李彦钰忽然以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龙无邪,他却看到龙无邪的眼眸里一片澄澈,并且对眼前这位容貌惊人的蓝花楹不感什么兴趣,他便走过去,拉住龙无邪的手,走到一旁说起了悄悄话,“无邪,你不觉得她很可疑吗?” 龙无邪很是肯定地点头,对着李彦钰的耳边言道,“我觉得她很奇怪,不过,她到没有对我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 李彦钰回过头来,阴恻恻地看了一眼蓝花楹,心中的鬼主意,油然而生。 蓝花楹依旧观赏着身边飞来飞去的蓝色蝴蝶,不经意间,她看见李彦钰在觑着她。 她并不在意地回看了一眼,丝毫没有将李彦钰的质疑和反感放在心上,手指舞动起来,那些蝴蝶很听话似的,随着她的手指转动,打起了圆圈。 李彦钰对着龙无邪又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坏人?你也听到了,她对九幽灵蛇阵如此熟悉,再加上她身边那些令人讨厌的蝴蝶,如此的妖媚,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龙无邪听着李彦钰讲得头头是道,又想到那天晚上,在森林里同蓝花楹见面的场景,还一个劲地问着自己,是不是什么教主的,又想到蜗居在自己身体里的阴蛇老祖,说不定这位身穿蓝衣服的美艳姑娘,像李彦钰说的一般,不是什么好人呢。 看到龙无邪点头,李彦钰言道,“你也同意了是吧,搞不好,这个死女人就是魔教中人呢。” 龙无邪再肯定地点头。 李彦钰便信誓坦坦地拍拍胸口,言道,“那你就听我的,看看这死女人会怎么样!” 龙无邪皱着眉问道,“师兄,你打算怎么做?” 李彦钰转动黑白分明的亮晶,心底盘算着什么,嘻嘻笑道,“方才那一团黑雾,我们不是不敢进去嘛?不如,让她探探风?怎么样!” 龙无邪始终觉得不好,悄声说道,“这样不好吧,她终究是个女孩子” 第六十五章聚灵剑冢 李彦钰气愤叉腰,一干歪理,说得是烈火雄风,“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有特权了?她长得好看,我长得就不好看了吗?!我们都是平等的!” 龙无邪说得小声,“可是,母亲告诉我,要多让妹妹的” 李彦钰冷哼一声,继续言道,“兄妹之情,无可厚非,可这货呢?跟你不是主仆吗?” 龙无邪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你知道那些男人为什么要让着这女人吗?色由心起,因为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上!” “上?” 李彦钰反驳道,“好啦,说了你也不懂,眼下总比,让她害死我们的强吧?这个坏女人。” 龙无邪刚想问,你怎么看出来她是坏女人的,李彦钰便决定了要这么办。 李彦钰当即转过身,从桃花树底下走出来,两手叉腰对着蓝花楹言道,“喂!死女人!龙无邪是不是你的主人?” 蓝花楹对着李彦钰冷了冷眼,只觉得李彦钰没有礼貌,便不回答他的话,兀自站在一旁观赏着自己的蓝色蝴蝶。 李彦钰看着蓝花楹并不搭理他,有些愠怒,便转头对着龙无邪言道,“无邪,你快管管你家的丫鬟。” 龙无邪哪里说得出口,四下为难下之际。 蓝花楹兀自向前走去,站在龙无邪的身边,言道,“主人,我带你过去。” 李彦钰见着蓝花楹若无其事般从自己的面前的走过,他气愤愤地说了句,“没礼貌的女人!” 天知道,李彦钰只是嫉妒她长得好看。 一行三人,走到那团黑雾之前。 隐隐约约地能从黑雾中看到一点点蓝色的星点,蓝花楹抬起一双玉手,在掌心里,扑闪着三两只小小的蓝色蝴蝶,蓝花楹对着蝴蝶轻轻吹了口气,蝴蝶飞了起来。 李彦钰寒怕看到那团黑雾,小小的身板躲在龙无邪瘦削的背后,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生怕从黑雾里又跑出来几只蓝色的小虫子,把他吓个半死。 不多时,从黑雾里飞出来几只蝴蝶,重新回到蓝花楹的手上。 蓝花楹转过身来,对着龙无邪恭敬言道,“主人,奴家的探路蝶在前方无事,主人且随我来吧。” 李彦钰畏畏缩缩地跟在龙无邪的身后,两只手死死地抓牢龙无邪的手臂,他闭着眼睛小心翼翼地走进那团黑雾里。 龙无邪心里也是有些害怕,他跟在蓝花楹的身后,辗转走进了黑雾里,只看到漫天蓝色的小虫子在黑雾里安静地飞来飞去,也没有要攻击人的意思。 龙无邪便拍了拍李彦钰的手,言道,“彦钰师兄,我们已经进来了。” 李彦钰不敢睁开眼睛,强行将自己的眼睛闭起来,连呼吸都不敢大口大口的吸气,更别提说话了,“已经进来了吗?” 龙无邪点点头,“进来了。” 李彦钰用耳朵听了听周围的动静,似乎很安全,下一刻,他才敢慢慢睁开双眼,只见周围一片漆黑,空气里透着清冷,还有诸多的蓝色小虫子,似幽灵一般,在黑暗里静默飘荡。 也不知走了多久,感觉到前方似乎有些响声。 那声音好似水流的声响? 因为太暗,蓝花楹招出好多会发光的蝴蝶,在前面探路。 龙无邪接着那蓝色亮光,便看到脚下的路是泥巴路,软软的,一脚踩下去,还会踩出一个泥脚印。 “这路真难走!” 李彦钰一如既往地埋怨,前方空洞洞的一片,忽然出现一点森森然的青光,黑雾也越发浓厚了起来。 蓝花楹忽然挺住脚步,她的蝴蝶也停止向前飞行。 见到这一幕,李彦钰皱起柳眉,对着蓝花楹叫嚷道,“喂!死女人,你怎么伫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蓝花楹对着空气伸出双手,两只手掌并拢在一起,几只蓝色蝴蝶落到她的掌心中,又飞了出去。 等了半晌,也不见探路蝶飞回蓝花楹的手掌心,蓝花楹蹙眉看着前方,豁然甩出衣袖,对着那层浓郁的黑雾用衣袖扫了扫。 黑雾渐渐淡去,眼前的一幕,让三个人大为吃惊。 画面越发清晰了起来,只见一把巨大的石剑插进焦黑的土地里,嶙峋的石块随意在地上散落着。 这片焦黑没有一点绿色的土地,零零星星地插着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铁剑,好似刚刚歇息了战火,在空气里飞扬着亮红的火星子,时不时在空气里噼啪炸响。 那把巨大的古剑,便立在场地的中央,几条锁链将它锁起,仿佛是一个石柱一般,在上面还密密麻麻地插着无数铁剑。 如此画面,将李彦钰震撼到,他松开紧紧抓牢龙无邪的手,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脚底下黑色的石块炽热地躺着脚底。 李彦钰看着脚下,目光渐渐从下往上看,这个地方仿佛炼狱一般,透着一丝丝杀气。 他手心里生凉,一道蓝色光束对着石柱剑照去,原来这道光束,是这柱石剑在指引着他们。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插满了剑?为什么土地这般炽热?为什么这里有一股凝重的杀气? 李彦钰正思考着,蓝花楹的指尖上落下一只蓝色蝴蝶,她弹指一挥,蓝色蝴蝶化作一点蓝光,向着巨大的石剑打去,好似火星绽出最后的火花一般,撞在石剑上,转瞬消失。 蓝花楹蹙眉,她没有言语,当她看到方才蓝光落下的位置,忽然从剑缝之中生出一只蓝色的虫子,幽幽飞出来的时候,她便明白了这漫天飞舞的蓝色萤火虫,是怎么变出来的。 脚底下除了焦黑的岩石之外,还有细细的水流,这些水流因着岩石炽热的温度,一点点化成水蒸气,而没有化成蒸汽的水流一点点地向石剑的方向汇聚而去。 李彦钰俯下身来,捡起地上的一块焦黑的岩石,他瞄准石剑的位置,将石块放在手掌心玉环的位置上,默念一句法诀,那块岩石便长了眼睛似的,唰地一声,从李彦钰的手掌心里弹射出去,正好砸在石剑上,啪地一声,石块变成石粉,须臾间,石块消失的位置,缓缓飞出一只蓝色的萤火虫,加入着漫天飘忽的虫子队伍中。 李彦钰言道,“这石柱非同一般,莫不是” 李彦钰还未说完,一旁的蓝花楹便言道,“聚灵剑冢,镇压妖邪用的。” 第六十六章惊险 三人慢慢靠近那根巨大的石柱,剑一般的巨大石柱微微倾斜,身上的铁链足足有两个成年人般大,死死的扣在地里。 越靠近,越能听到从时间里传来呜呜地声响,好像是怪物的啜泣声? 石柱的模样渐渐清晰,他们来到石柱的根部,在这石柱的周围细细密密地挂着一些经幡,甚至是绢布描绘的符咒。 数不清的黄纸穿在剑上,深深地插进石柱内部。 偶尔,微风拂过,这些黄纸随风飘动,有些因为时日久远,渐渐变成白色,风一过,白纸招摇,像个孤寂在荒野的孤坟,满是疮痍的景色。 李彦钰看见前方有一块石碑,上面如是写着四个漆红大字,在字的凹陷处堆满了黑色尘土,却能隐约地看出来是什么字,一看,果如蓝花楹所言,真就是聚灵剑冢。 李彦钰没想到,他误打误撞居然来到破霄门的禁中禁地! 聚灵剑冢! 相传,此地正是破霄门创派先祖封印九尾妖狐的地方,这倒不是重点,最震惊的便是这里,每一把插入土地里的铁剑,都是斩妖除魔的神剑! 随随便便一把,便能扫尽天下。 可这些古剑对于李彦钰来说,无关紧要,他最想要的,莫过于从玉环上射出的一道光,映照在剑柱上的一块晶石。 李彦钰顺着玉环光照的方向看去,仰首看去,便看到剑簇中,一块紫色晶石闪烁着耀目的星光。 李彦钰笑道,“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呀!” 龙无邪看向李彦钰,只看到李彦钰的脸上浮出一丝邪笑,嘴角向上勾起,让龙无邪感到疑惑的是,此时的李彦钰想极了一个陌生人。 龙无邪向着李彦钰的眸子看去,只见他的瞳孔里倒映着一抹紫色的幽光,龙无邪颤颤地在李彦钰的耳边言道,“师兄” 李彦钰没听到似的,他一步一步向前走,整个人呆呆地,痴痴地,嘴里喃喃地重复着两句话,“我要拿到你我要拿到你” 蓝花楹见到李彦钰如此模样,当即将龙无邪拦下,言道,“主人,你不要过去,险些也被九尾妖石给迷惑了。” 龙无邪发问,“师兄你快救救师兄吧!” 蓝花楹点点头,整个身体如一只轻盈的蝴蝶,足尖点地发力,施施然闪到李彦钰的身边。 李彦钰看到一抹蓝色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当下恼怒道,“让开!你休想夺走我的石头!” 发狂一般,亮出手中墨色玉环,对着蓝花楹发难,一道绿色的幽光激出,以极快的速度向着蓝花楹面门打去。 蓝花楹张开双臂,两片彩袖盈动飞舞,她足尖踩在地上,面向着那道绿色激光,身体向后挪移十多步,两手便在胸前结印。 两手指尖相碰,几只蓝色蝴蝶飞舞面前,转眼,幻成一只碗口大的蝴蝶,煽动翅膀间满是紫蓝色的光彩。 李彦钰看到那只闪光盈动的蝴蝶,惊讶的言道,“幽梦离兮,你果然是魔教的人!” 蓝花楹却不回应他,绿色激光如箭羽撞在蝴蝶上,顷刻消失。 蓝花楹旋身翻转,犹如跳舞一般,两片彩袖旋出优美弧线,紫蓝二色光晕中,蓝花楹眸光清冷,豁然振动两袖,如蝴蝶扑花,两只细腿向前一踢,向后翻了跟头,又稳稳地站在地上面对着李彦钰,两手结印,只见在蓝花楹的手掌间浮现出一道蓝色符咒,上书文字非纂非楷,好似一道人形符号。 蓝花楹微微阖眸,轻轻念出,“晓梦随疏钟,飘然蹑云霞。因缘安期生,邂逅萼绿华。秋风正无赖,吹尽玉井花。明王圣母,玄蝶入梦。” 一众蝴蝶,自蓝花楹袖中飞出,如梦似幻,散了亮白的蓝光,轻轻盈盈地飞在李彦钰的周围。 李彦钰露出一丝冷笑,“呵,晓梦堂么?区区蝴蝶,小爷我还不放在里。” 李彦钰右手中指穿过玉环,登时,青光大作,豁然间,一青一蓝两相撞击,间中激出耀白的亮光,那冲击过来的狂风,将龙无邪吹得发丝零乱,脚下几经站不稳。 龙无邪看着李彦钰发狂的模样,额门上青筋显露,衣袖猎猎,眼睛里只想着抢夺石柱上的妖石 龙无邪不知所措,颤颤言道,“彦钰师兄” 冲击之下,蓝花楹未想到李彦钰这般厉害,但瞧着李彦钰施法的手段,以及那块散着黑气的玉环,便知不是七星山破霄门的道术,看着是一阵邪乎。 蓝花楹蹙紧了眉头,顶着这巨大冲击,她似是有些招架不住。 如此僵持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她转头看向龙无邪,使出一只蓝色蝴蝶向着龙无邪飞去,她大声喊道,“主人!” 龙无邪闻声看去,蓝花楹继续朗道,“主人,用这只蓝蝶打向他的背后!我来吸引他!” 蓝色的蝴蝶落在了龙无邪的面前,他迟疑了,该不该打? 蓝花楹急切地言道,“主人,他已被九尾妖石蛊惑心神,如果再不唤醒,只怕你我都会命丧于此!” 龙无邪听后,看了看李彦钰的表情,那是一种可怕的表情,脸上的肌肉拧在一起,眼神里满是戾气。 他决定了,将眉头拧下,顶着吹来的狂风,一步一步艰难地绕道李彦钰的身后,在接近李彦钰的背部的时候,龙无邪抓过蓝色蝴蝶,一掌拍下。 蓝花楹见势,将两掌间的法印收回,李彦钰收手不急,豁地一声,倒在地上口鲜血。 龙无邪将他扶起来,担心地喊道,“师兄!师兄!” 李彦钰两眼模糊,耳朵仿佛听到有人在叫唤他,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龙无邪一副担忧的表情,他捂着胸口坐了起来,“我我是怎么了?背好痛啊” 龙无邪就将方才发生的事告诉了李彦钰。 李彦钰脸色青黄,嘴唇发白,他言道,“一定是那九尾妖石在汲取我的力量,我太粗心大意了。” 蓝花楹走了过来,看了看李彦钰,便对着龙无邪言道,“主人,我们还是离这里远一些的好。” 龙无邪点点头,便将李彦钰从地上背起来,往着石柱的反方向走,走得远时,李彦钰低下头,又吐了一口血,看来伤得不轻。 龙无邪看着李彦钰这般难受,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好对着蓝花楹问道,“蓝姑娘你看你能不能救救我师兄” 第六十七章祭剑 即是主人发话,蓝花楹义不容辞。 只不过,李彦钰眉头一皱,对着蓝花楹摆摆手,言道,“谢了,我不需要,我缓一缓就好了。” 李彦钰觉得口渴,他将手里的墨绿玉环拿过,仰着头,将玉环悬在头顶,顷刻间,玉环渗出红色的液体,流速渐渐变大。 李彦钰咕噜咕噜地喝着。 龙无邪闻到一股腥味,是从那枚玉环里传来的,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红色的液体,原来是血…… 李彦钰喝完那口血后,苍白的面庞好了很多。 只龙无邪不明白,李彦钰这般柔弱无骨,一看武功皆无的人,怎么会有这么邪门的法宝? 李彦钰擦了擦嘴角血迹,转头看了看龙无邪,他知道龙无邪在想什么,有些虚弱地言道,“无邪,你会害怕我么?我刚才在喝血。” 龙无邪扬起笑容,他言道,“师兄,我怎么会怕你,无论你怎么样,我都不会怕你。” 就像你不曾介意过我,长相丑陋,性格孤僻,不善言辞那般。 我永远不会害怕你。 龙无邪笑起来的样子有些诡异,半张烧焦的脸皱在一起,好像一个怪物。 李彦钰恢复少许血色的脸,僵硬一笑,他从来不在意龙无邪的外表,虽然第一次见到他,骂他是怪物 少顷,李彦钰彻底恢复元气和体力后,他站了起来,不能在这个地方坐以待毙,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那把剑到底在哪里呢” 李彦钰头疼起来,茫茫剑海,要找到一把古剑,真是大海捞针。 “师兄,你要找什么?” “在哪里呢” 李彦钰脑海里想着事情,对于龙无邪的发问,他恍惚没有听到,道是一旁的蓝花楹看出来了端倪,声如春水般柔道,“想必,他是想找那把上古神剑,辟邪。” 龙无邪有些疑惑,他抓了抓耳朵,言道,“蓝姑娘,你怎么知道的?” “奴家常在江湖行走,多多少少都听过一些传言。主人,你看到剑簇中的一堆白骨了吗,这便是剑冢的由来……这聚灵剑冢进来容易,出去就必须得靠辟邪剑。” 蓝花楹莞尔一笑,侧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言道,“主人,以后叫我蓝儿吧,或者,像我哥那样叫我坏丫头都可以。” 龙无邪有些不好意思,先前对她很不礼貌,结果她帮助了李彦钰,让他对她又来了另外一种看法。 “叫你蓝儿吧以后,你也不必叫我主人,我不习惯,就像师兄那样,叫我无邪就好了。” 蓝花楹颔首,轻轻点头,言道,“这把辟邪剑,是我们出去的关键,这聚灵剑冢进来容易,出去就难了。” 李彦钰手里悬着墨绿色玉环,此刻,玉环幽绿的光黯然,亮蓝色的光束也不见了踪影,就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胡乱寻觅着那把上古神剑,辟邪。 龙无邪对着李彦钰喊道,“师兄,你歇一会吧!” 李彦钰却对着龙无邪摆了摆手,言道,“不,你歇息吧!” 龙无邪轻轻皱眉,转头看向蓝花楹,他脱口而出,“蓝儿,你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找到那把古剑,我看师兄也是心里没底。” 蓝花楹想了想,一手玉指托腮,思忖片刻,便言道,“方法倒是有,不过,极其凶险。” 龙无邪听到蓝花楹将那极其凶险说得云淡风轻,好像极为轻巧似的,他追问道,“没有简单一些的方法吗?” 蓝花楹笑了笑,看向李彦钰盲目寻找的背影,言道,“有呀,像他这样茫无头绪,一把一把地找,估计几百年后就能找到了。” 龙无邪感觉蓝花楹说了同没说似的。 蓝花楹继续道,“即是上古神剑,要想寻它怎会那般轻易?不用剑走偏锋冒险的方法,怕是难将它引出来的。” 龙无邪道,“这方法是什么?” 蓝花楹闪亮的蓝眸,倏尔黯淡,清冷言道,“祭剑。” “辟邪剑,虽是上古神剑,但其戾气颇重,见血必定豪饮,如若以己之精血,滴血祭剑,必能将其引出。不过,祭剑者全身精血迸发而出,浑身只剩下一滴精血时,需外力护住心脉,灵脉,元神,否则,便回落入剑口,永不超生。” “倘若以精血将其引出,但凡是血,便行了么?这很简单。” 不知何时,李彦钰折返来了回来,走到蓝花楹的背后,听到了她一番言论,觉得说得有道理,便如此言道。 蓝花楹摇了摇头,继而言道,“不可,必须是祭剑者之血,否则,神剑未出,便被这剑海反噬,走火入魔。” 龙无邪暗忖了一番,如今李彦钰大伤不久,才恢复元气,蓝花楹又是一个女孩子,说到底,只剩下自己了。 龙无邪站了出来,对着蓝花楹言道,“蓝儿,你说我要怎么做?” 李彦钰看到龙无邪此举,惊道,“无邪!你要做什么?祭剑非同小可,你无功力又无灵根,如何抗得过?” 要知道平凡人失血过多便会休克而死,更何况,祭剑只剩下最后一滴精血,不是直接要了龙无邪的性命了么? 蓝花楹点了点头,道,“主人,你且放心,在你剩下最后一滴鲜血后,蓝儿必定竭尽全力护住主人的心脉,灵脉,以及元神,一定不会让主人命在旦夕,有任何生命危险。” 李彦钰皱了皱眉,他斩金截铁道,“我坚决不同意!” 龙无邪却言道,“师兄,我们在这里已经被困了多日,再不出去,恐怕师姐会有性命危险。” 李彦钰道,“但是” 龙无邪打断了他,笑着言道,“但是辟邪剑是我们出去的唯一方法,虽然凶多吉少,但不是还有师兄你吗?我相信你也可以护住我的对吧?” 李彦钰叹了口气,低下头言道,“那便一试吧,不过师兄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你的!” 龙无邪含笑点点头。 蓝花楹便布下阵法,那是一种妖媚的阵法,李彦钰见过天下阵法奇多,却也没见过这般鬼怪的阵法,那些符号文字,他一个都不认识,连同阵法上的花纹都妖媚得阴柔。 李彦钰沉下气来,他将墨绿色玉环放在两只手掌间,一道绿光大胜,他将这绿光全数照向龙无邪,生怕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这方,蓝花楹紧闭双眼,在她的周围飞起越来越多的蓝色蝴蝶来,好像是漫天蓝色的星星,汇聚成一双巨大的蝴蝶翅膀,在蓝花楹的背后煽动着巨大的翅膀。 挥舞翅膀间,洒落下蓝色晶莹的粉尘,一点点洒向龙无邪,与此同时,在龙无邪的手里多出了一把红色的血刃。 第六十八章阴蛇老祖重生 血刃亮出一道寒光,映在龙无邪棕黑色的瞳仁里。 他站在蓝色闪动的法阵中,手举着一把血刃,冷不防地吸了一口气,他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手腕举起来,眉头一拧,血刃冰凉划下。 划得时候并不疼,过了几秒,手腕上开始刺痛起来,他感觉到浑身上下的血液涌动,止不住的往外流,血液汇成水柱,在半空坠下,溅落在焦黑的岩石上,随着四处流动的水流,缓缓淌向中心的石柱处。 龙无邪只觉得头昏恶心,两只眼睛几乎快要睁不开,拿着血刃的手,僵硬地握不住,乓啷一声,落在地上。 好疼,好昏,好想吐。 龙无邪头昏眼花,目光缭乱,紧紧握住那只向外溢血的手臂。 李彦钰看到龙无邪极为难受的模样,他十分心疼,眼下能做的便是竭尽全力护住龙无邪的心脉。 一旁驱动法阵的蓝花楹,清冷的面容,渐渐变成涎笑,那抹笑容意味不明,额前虽风零乱的发丝将眼睛蒙住,一时辨不清,阴暗暗,只看到那樱桃般的小口,将嘴角微微上扬。 李彦钰察觉到蓝花楹的端倪,大惊失色,不免冲着龙无邪大声叫喊,手里的绿光却不减半分,“无邪!这是圈套!” 龙无邪只觉天昏地暗,东南西北仿佛都只在一个方向上,他看到的景物都是重影,面色青白,本是充满血丝的眼睛,渐渐褪去赤红的颜色。 龙无邪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快要被人挤爆了。 轰隆一声。 龙无邪的身体分裂出另外一个人。 他一身红衣如火。 脸上邪笑。 聚灵剑冢外,桃花树下,一片绿色衣袖如水般柔柔浮动。 青秋皱着眉头看着眼前一团浓厚的黑雾,他竖起剑指,两道青白光束激出,刺目地打在黑雾中,忽然一层透明的狂风向青秋席卷而来。 幸好,青秋早有准备,振臂一挥,袖子盈动,他向后倒退数步,身旁两棵粗壮的桃树被这阵劲风劈断。 青秋咬下银牙,恨恨地道,“白长天!你就这么恨我?” 青秋站在原地,蹙着眉对着那团黑色浓雾吼道,“若不是当年,我” 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顿了顿,青秋叹息一声,“即是防我,我不去也罢,只是里面的无辜人,我希望你可以看在他是你门徒的情分上,莫不要伤他性命。” 青秋吸了一口气,桃花零乱,转瞬凋零,一如他落寞的背影,消失在烂漫的花海中。 在青秋走后不久,从黑雾里走出来一位白衣胜雪的男子,他眸光清寒,剑眉凌风,负着手,两袖情分,他望着青秋消失的背影,默默念了两字,“青秋” 剑冢内,龙无邪勉强撑着身体,他有李彦钰在一旁护住心脉,一时半会还倒不下,他强忍着剧痛,任凭体内的鲜血肆意流出。 却在双眼模糊中,看到了一抹红色的影子。 阴蛇老祖嘻嘻笑地看着龙无邪,好似在嘲讽,“哈哈哈!蓝花楹,你办得很好。” 李彦钰大惊,他一面护住龙无邪,一面以惊恐的神色看向阴蛇老祖,“怎、怎么会!你,你不是死了么?” 阴蛇老祖摆袖旋身,便看到一旁的李彦钰,起先觉得李彦钰十分眼熟,尔后看到他手中那枚墨绿玉环,便豁然明朗起来,笑嘻嘻道,“我当是谁,听着这么耳熟,原来是鬼骨宗门下的鬼仙子呀。” 李彦钰冷哼一声,“谁认识你?” 阴蛇老祖随后又道,“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手中的夺命殺血环。不知,鬼骨子善事知的顽疾好了没有?需不需一日一碗血呀?哈哈哈!” 李彦钰看着阴蛇老祖面带嘲讽,当即啐了一口,“呸!不要脸的东西,你算哪根葱,编排我师父?!哼,也难怪你惦记师父他老人家,自己的肉身都不在了,还不能让你拌几下嘴?” 阴蛇老祖却不生气,笑着言道,“哈哈哈哈!这剑冢灵气已为我重生躯体,此刻,犹如枯木逢春,本座且让你这小娃娃多说几句,一会,便让本座看看鬼骨子教了你多少本事,练就了多高深的道行!” 话罢,阴蛇老祖吐出血红信子,在嘴角舔了舔。 李彦钰看到阴蛇老祖此番举动,不由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听言,阴蛇老祖喜欢拿人练功,说不定一会就回吃了自己也说不定。 怪只怪,自己眼戳,竟看不出那血祭也是重生之法,竟将这等邪物重生归来,可谁会想到,阴蛇老祖居然躲在龙无邪的身体里?! “啊!” 龙无邪惨叫一声,最后一滴精血从他的身体流失。 李彦钰大叫一声,“无邪!” 阴蛇老祖则对着龙无邪的身体用力一扫,衣袖带过的疾风将龙无邪吹出法阵,坠在一堆乱剑之中,那些古剑如麻,想必,龙无邪此刻已经被刺成一团烂泥了吧? 阴蛇老祖狭长的眼眸,暗暗一睨,他便转身看向李彦钰,舔了舔唇角,“小娃娃,看你这般粉嫩可人,想来一定很好吃吧?!哈哈哈哈!” 李彦钰收起手中绿光,他惊恐地看着阴蛇老祖,之前在鬼骨宗里也只是听闻阴蛇老祖的一些传闻,实际上并未交过一次手,眼下此番,怕是要葬身蛇腹了 “小娃娃,你刚才不能很能说么?现在被本座吓跑胆子了吗?哈哈哈哈!你放心好了,本座不会让你很痛苦的,毕竟,你长得这般水灵,本座只会让你极度痛苦!哈哈哈哈!” 李彦钰心中胆寒,他向后退步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上,当即摔了一个跟头,辗转又飞速地从地上爬起来,抬起头看着阴蛇老祖飘动着残破的红衣,一步一步想着李彦钰走来 李彦钰急中生智,迫不得已,将鬼骨宗搬了出来,“我,我是鬼骨宗的人。你杀了我,是要同鬼骨宗为敌吗?就不怕鬼骨宗的实力吗?你就不怕,鬼骨子他老人家为自己的土地报仇?!” 阴蛇老祖想了想,似乎煞有介事,他在李彦钰的面前抱起胸来,笑着言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本座久在山洞里终年修行,教外之物本座一向不管,可是,有些事情,本座还是得知道的。” 阴蛇老祖俯下身来,一张苍白长满白色蛇麟的脸,凑近言道,“本座知道,你是偷跑出来的,听说,是为了一个小子,对不对” 李彦钰望着他一张可怖的脸,险些说不出话来,声音颤颤道,“你” 正是危难之际,远方乱剑中,一道强烈的黄光闪了过来 第六十九章反噬 “你来此地,不过为了一把剑,好敲开桎梏在他手上的千年铁锁,对不对?” 阴蛇老祖溜出红信子,舔了舔脸颊,李彦钰惊恐地看着阴蛇老祖,他此行来到七星山的目的本无第三个人知道,没想,阴蛇老祖竟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李彦钰被压下阵来,看着那张血盆蛇口,他只觉会命丧于此。 绝望之际。 远方一堆乱剑上,黄光大绽,阴蛇老祖抬头望去,一把青牙般的长剑,对着他的心脉穿背刺入,未及反应,胸口的位置绽了一朵妖冶的红色莲花,血液蔓延开 红衣染血,黑成一块。 血流沿着青绿的剑身,一滴一滴落下。 阴蛇老祖说不出话来,一双蛇眼两个瞳仁,眯成一条竖缝。 龙无邪手执辟邪古剑,僵在半空,眼睛被零乱的发丝遮住,阴暗一片,看不出悲喜。 跪坐地上操控发证的蓝花楹站了起来,在她的手掌中,一只黄色蝴蝶扑闪着翅膀。 法阵黄光大闪,诡异的团,渐渐变成了四象瑞兽,中间画着一道诛邪符咒,此乃七星山破霄门,除妖降魔的辟邪法阵! 阴蛇老祖偏过头看向蓝花楹,只见她两袖轻轻盈盈,在风中窈窕娉婷,对着他微笑。 阴蛇老祖声音沙哑,勉强挤出声音,咬着牙齿,恨恨道,“蓝花楹没想到是你!” 蓝花楹面不改色,另一只手举了起来,从她的五指间牵动出五条细白钢线。 线的源头,正好牵在龙无邪的四肢上。 阴蛇老祖瞳仁扩大,他睁着眼睛看着蓝花楹,一副不可思议惊现脸上,“封天殿,傀儡摄魂” 蓝花楹很有礼貌地点头,“您老人家真是见多识广,这般小的门派都知道” 阴蛇老祖扯嘴一笑,“哈哈哈哈!没想到,你是封天殿的人” 蓝花楹摇了摇头,“我可不是,至于真正的原因,怕您老人家下辈子才知道了。” 阴蛇老祖将脸一沉,言道,“可是,你身上的蛇毒,是我下的!” 蓝花楹啧啧了两声,道,“让主人把你吃了,不就行了。” 檀口音落,蓝花楹五指收紧,龙无邪抽出辟邪剑,又将古剑高高举起,亮光一闪,阴蛇老祖劈成了两半,却没有看到他有任何痛苦之色,分成两半的嘴反而弯起诡异的弧度,笑得渗人。 阴蛇老祖将死之际,左手用力振起,一只黑爪向龙无邪的左脸刺去! 蓝花楹大惊,合拢的五指向后一拉,龙无邪身体微微抖动,她在撑开五指向上一扯,龙无邪向后一腿,右手上的辟邪剑搁在身前挡住阴蛇老祖的鬼手,随后,蓝花楹大喊一声,“想夺舍嗜主,没那么容易!给我破!” 黄光大闪,耀眼的金芒中,龙无邪将青绿的辟邪剑举过头顶,又竖在脸前,蓝花楹默念一句法诀,便起一阵劲风。 速度极快,形成漩涡,其力道足以让人站不住脚跟。 在漩涡的中心处,是一把青绿色的辟邪剑,正泛着一道浅浅的黄光,它在汲取着力量。 旋风如刃,阴蛇老祖的肉身在大块大块地分解起来,分成两半的脸极度痛苦,他大喊一声,“不!!!” 声音渺茫起来,渐渐成了盲音。 阴蛇老祖的肉身化成一块块血污,一点点地吸进辟邪剑里。 须臾间,狂风渐渐停歇,蓝花楹收起那五根细白的钢丝,龙无邪失去控制从高空坠落,手上青绿色的辟邪剑辗转变小,落在地上变成一把裂痕布满的灰色铁剑。 黄色的法阵随着狂风消失,一地都是灰白的尘土,蓝花楹走了上去,再慢慢靠近李彦钰。 李彦钰跌倒在地上,当他看到蓝花楹一步一步向着他走来,他警惕地往后挪了挪身体,满眼害怕地看着蓝花楹。 蓝花楹却觉得好笑,言道,“你不是不怕我么?” 李彦钰看到蓝花楹举起一只手,在手上扑闪着一只黄色蝴蝶,她对着蝴蝶轻轻吹气,一眨眼便成了蓝色。 李彦钰皱眉,“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要杀要剐便是,摆什么谱?!” 蓝花楹摇了摇,脸上笑意不改,嬉笑道,“晓梦堂一向同鬼骨宗交好,我杀你也没有理由啊。” 李彦钰吃惊道,“你,你不杀我?为什么?” 蓝花楹收起手中的蓝色蝴蝶,两手背在身后,歪着头,“我现在杀了你,是简单容易,可鬼骨宗主这般器重你,我岂不被他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李彦钰思忖片刻,问道,“你同阴蛇老祖,不是一伙的么?” 蓝花楹挺起胸膛,一副春风拂面的模样,“与其受制于人,不若先发制人,他给我下毒,想控制我。我还不如让龙无邪吸走他的力量,以龙无邪的性格还不会将解药给我拿出来么?算起来,我的段哥哥说得一点没错,我就是个坏丫头,哈哈哈。” 蓝花楹笑得没心没肺。 李彦钰软着腿,勉强站了起来,他扶着插入地上的铁剑,孱弱地站着,言道,“你不杀我,可别后悔。” 蓝花楹笑道,“我相信你,不会轻举妄动的,更何况,对你没有一点好处,不过” 她顿了顿,瞥眼昏迷在地上的龙无邪,“你和我都需要他。” 李彦钰看了看龙无邪,他深吸一口气,就这龙无邪躺着的方向走去,捡起地上的辟邪剑,深深凝视。 龙无邪只觉得眼睛一闭,一睁,眼前明晃晃了起来,刺目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伸出手来遮挡阳光。 渐渐适应了日光,他的视线清晰起来,便看到一个圆框中出现了一张笑脸。 李彦钰笑盈盈地对着他喊道,“无邪!你醒了” 龙无邪吃力地说出话来,“师兄” 李彦钰扶着龙无邪从地上坐起来,靠在一棵大树上。 龙无邪浑身无力,四肢发软,他零碎地搜索着记忆,只记得自己的身体分化出另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一袭红衣,披头散发,还有一条蛇一样的尾巴,眼睛绿幽幽的可怕极了 龙无邪刚刚苏醒,他头昏脑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却不知道在他昏迷的时候,李彦钰用那把辟邪劈开一道出口,三个人便从这道出口里逃了出来。 蓝花楹站在花丛中,两手随意地舞动起蓝紫色的广袖,她身下的花海没到她的腰际,微风拂来,摇摇曳曳,一浪浪地好像粉红色的蝴蝶,一时兴起,她招出几只蓝色蝴蝶,在她的周围盈动地飞着。 第七十章黑雾森林 龙无邪看到这一幕,好似想起来了什么。 他问李彦钰,道,“师兄我们不是在剑冢吗?” 李彦钰便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龙无邪,又将辟邪剑摆在龙无邪的面前,一面说着,一面比划了龙无邪当时是怎么把阴蛇老祖大卸八块的! 龙无邪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李彦钰,“他真的死了么?” 李彦钰点点头,“心神俱灭了,不过,你有没有感觉到浑身充满了力量?” 龙无邪脑袋一沉,几乎要昏倒过去,他一只手快速支撑在地上,才免于一摔,言道,“那倒是没有,身体感觉要比以前的虚弱了。” 李彦钰皱了皱眉,他不会岐黄之术,要不然就给龙无邪把脉了。却看到龙无邪的眼皮子半吊着,眼睛上的黑眼圈越来越重,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他摇了摇龙无邪,言道,“无邪,我还要赶路呢。” 龙无邪点点头,“要去救师姐,可是我好困呀,好想睡觉” 话说完,龙无邪便倒头睡下。 李彦钰看到龙无邪一反常态,他对着花丛里的蓝花楹喊道,“喂!女人!他又睡下了!你有没有办法啊!我们可是要去救人的!” 蓝花楹不以为意,继续欣赏着她的蝴蝶,言道,“救人?别开玩笑了,就凭你的夺命摄魂环打得过血魂鬼手吗?” 李彦钰一时语塞,他看到龙无邪昏迷沉睡的样子,自是心焦如焚。 蓝花楹又道,“别瞎操心了,想必,破霄门人已经救人去了,如果此时我们暴露了,可不就得不偿失了?且让主人好好睡上一觉,好好地消化消化。” 消化消化? 李彦钰不明所以,但他看到在龙无邪的脸上,那左半张烧毁的脸起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好像那焦黑的颜色渐渐淡了下去,可一眨眼,又回到了原先那难看的,莫不是他的错觉。 疾风逆流,湛蓝的天空,流过几道光亮的弧线。 破霄门此番派遣出了两位首座,凌霄子和龙傲天。 二人为两队,兵分两路。 凌霄子领着段南风,秦旧里,还有一干弟子,只因玉霄峰一向无人,大弟子江云声昏迷不醒,只能首座出阵。 凌霄子不同于旁人,他一手在前探风,两脚踩在一片白云上,乘风向前,他面貌俊秀,年纪也只比段南风大上七八岁,是七星山八脉首座中最为年轻的首座。因而处事低调,与世无争,一直在玉霄峰上潜心修炼。不像其他首座要争个一二三四。 他一路沉默寡言,不像身后的弟子那般絮絮叨叨。 “段师弟,一路不言不语,是在担心小师妹吗?” 秦旧里问,段南风摇了摇头,“到不是,小师妹有绛珠仙索保护,又有七重封印加持,只消我们及时赶到便好。只是” 秦旧里看到段南风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似的,在以前,段南风从来没有这般忧心忡忡过。 秦旧里打了个哈哈,“师弟,你就承认了吧,你是在担心小师妹。” 段南风刀削的脸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大师兄,你好像不关心小师妹似的,更像是在关心我。” 秦旧里抓了抓后脑勺,他对着段南风言道,“说起来,师弟最近和新来的两位小师弟走得很近,你觉得他们怎样?” 段南风看了看秦旧里,又看向前方,风驰云海间,他笑道,“还不错。” 秦旧里微微皱眉,没想到段南风给了他三个字,他想了想,言道,“我就是觉得彦钰小师弟,缺了一些男子气概。另外一个,不善言语,好像有些自卑。” 段南风听他如此说,不免觉得好笑,“说起来,我到忘了,那位彦钰小师弟好像很喜欢大师兄唉!” 秦旧里难为情地将脸一红,一时半会语塞起来,他站在剑上,有些颠簸,估计是慌了神。 段南风肆无忌惮地调侃,伸出手来,在秦旧里的肩膀上用力一拍。 秦旧里的航线偏离,整个身体向左倾斜,幸好多年的基本功扎实,他差点没从高空掉下去! “段师弟!你不要胡搞!” “是师兄学艺不精,怎么能说是我胡搞呢?” 重新回归航线上的秦旧里稳了稳身体,此刻,在他的脑海里满是李彦钰的嬉笑声,还有那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真的是太像个女娃娃了。 段南风却有自己的一番心事,那时,他拿着花瓣与草露要给龙无邪与李彦钰做夜宵吃,当他走进竹舍中,掌灯照明,却没有看见两人的身影 心下暗忖,如今师父昏迷不醒,小师妹被劫,他们会去了哪里。 一行大雁逆风而飞,排成一个三角形,一股强劲的横风想右吹来,一行御剑飞行的人踩剑低飞,避免被这行劲风吹到打落。 如此,修真之人似神仙一般在天空飞行,都不能抗逆大自然。 段南风抬头逆光,望看那排成v字飞行的大雁被风吹散,借着风力,一点点向上飞得更高 秦旧里跟着抬头,他轻松说道一句,“人,好一排高飞的大雁呀” “我们已经到了。” 凌霄子突然发话,众人皆往下看,踩着剑凌空俯视,只见一片森林中,黑雾升腾,弥漫着一阵腐臭的味道。 必然是这里了。 邪气很足。 凌霄子率着众人落在黑雾的边缘,在这里,是一片原始森林,就在七星山脉之后,一路往往西北延伸。 凌霄子收回白云进袖子里,他站在众人的前方,凝视着这片黑雾,腐臭之中,还能听到浅浅的嘶吼声,他右手手指拈动起来,好像在算着什么卜,轻蹙剑眉。 片刻,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金牌,那块金牌上刻一张瑞兽的面孔,是一个錾金之物,在太阳底下金光灿灿,十分夺目。 众人看了那枚金牌,不由得哇了一声,平日在山中修行,所用的不过是粗铁木剑,如今见到这么一块金子,不免惊艳。 那块金牌在凌霄子的手中微微泛光,凌霄子将金牌对着太阳一晃,一个金光印便落在黑雾里的一棵树上,凌霄子气定神闲地说道,“畜生,还不快出来。” 大地微微颤动,众人惊异,那地面上一拱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似的。 平坦坦的草皮,忽然翻出一堆土石,轰隆隆地向一众弟子滚去。 凌霄子大喝一声!拂袖一甩,一柄寒光亮出,射向那轰隆隆的滚石。 第七十一章大师兄 剑光凌厉,寒光摄魄。 几道冷光晃眼,翻滚的土石突然不动态了。 本是向前翻滚,忽然急急向后一缩,这才从黑雾里钻出来一个影子,众人定睛一看,那浮出来的黑气缓缓散去,原来是一个蛇头。 那蛇头有球一般大小,整个蛇身绿油油的,直立起来有两个人高,通身泛着黑气。 众人看到后,无不害怕地向后退。 凌霄子却拈指胸前,他看着这泛着寒光的绿色蛇头,蹙眉言道,“腾蛇,你胆子不小,想伤我弟子性命?” 那蛇头微微退缩,嘶嘶地吐出红信好似很害怕凌霄子似的,它发出沙哑粗糙的声音,“仙人我怎敢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众人惊叹于凌霄子这般厉害,让这般恐怖的巨兽听命身前。 腾蛇幽绿的蛇身微微扭动,身后的黑雾渐渐散去,便看到黑雾里边多了很多人的骨头,那焦黑终日不见阳光的土地,同黑雾外,阳光照耀下的鲜草地形成鲜明的对比。 凌霄子冷道,“话不多说,把那件东西拿出来。” 腾蛇伏低蛇头,婉转向后一旋,便驶向黑雾深处,不多时,又折返回来,此时巨大的蛇口叼着一把漆黑萦绕着黑气的普通铁剑。 凌霄子正要施法取过那把黑剑,突然传来一声冷笑,腾蛇豁然伏低,巨大的舌头想着凌霄子冲去。 凌霄子呵斥道,“畜生!你竟敢” 一半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蔚蓝的天空,忽然变成了一团红色血云,诡异地悬在众人的头顶,凌霄子被腾蛇用力撞在地上,不及凌霄子反应,腾蛇张开巨大的血口对着凌霄子俯冲而下。 段南风手持青光剑,寒光一闪,越过众人站在凌霄子的面前,双手将剑横在胸前,强行抵住猛然冲下的舌头。 青光剑大绽光芒,蛇头吃痛地往后退缩。 段南风才有机会回头对着凌霄子言道,“师叔,您没事吧?” 只见凌霄子僵硬在地上,一时说不出话来,谁曾想,腾蛇豁然抖身,再一次对着段南风张开血盆大口。 秦旧里急中生智,大喊道,“七星列阵!” 一众弟子七八个,扎在地上,摆起了七星天罡剑阵,在他们的头顶浮起一层微蓝色的光罩,将众人保护在剑阵里面。 七个人,各摆剑势,在脚下浮起一层亮蓝色的光,须臾间练成一线,正好对应了天空的北斗七星。 腾蛇撞在光罩上,激起一阵亮光,吃痛的它呜呜倒地,想要瑟缩回黑暗里,却在蛇头往后旋的时候,被人一脚踩住。 那是一只黑色的铁靴,上面的的云纹是铁质的,在红光下泛着冷冷的光,沿着铁靴向上看,便看到一个戴着黑斗笠的蒙面人,那人浑身缠绕着黑色绑带,全身上下,只露出两只被血染红的双手,在指尖处事黑色的指甲,那黑色染到了指头,一路由黑变红。 凌霄子此刻才能动弹,他捂着心口扶着弟子站了起来,没想到眼前的人竟能伤到他 凌霄子压低眉毛,额头上泛起一层薄汗,那些汗在红光的折射下,有些深黑,他对着红手人问道,“尸血毒你是谁!” 血魂鬼手看着凌霄子,言道,“你不必知道,因为你活不了。” 凌霄子将护在身前的段南风揽向身后,在段南风站到身后时,凌霄子悄然说道,“此人道行不浅,远在我上,一会,他杀过来,你务必护住众弟子。” 段南风微微点头。 凌霄子正色看着血魂鬼手,冷道,“暗箭伤人,一向是魔教作风。既然如此,话不多说,开打吧!” 凌霄子两脚扎地,两袖飞扬,他从袖里拿出一柄寒光宝剑,这把剑通身泛着青光,亮不刺眼,醒人头脑。 辗转,他竖起法指,左手两指拈花,在指尖触碰的位置捏出一颗小水珠来,滴落在剑身上。霎时,白色光芒大绽,威力无比。 狂风大作间,凌霄子大摆剑势,左手拿剑,右手竖起剑指,将剑竖在身前,右手两只手指并拢服帖剑上,从剑柄的位置一路往上。 血魂鬼手看到这把剑,大吃一惊,冷道,“天涯剑哼那又怎样。” 凌霄子瞧着此人毫不变色,皱眉一拧,豁然言道,“明月升海上,天涯共潮生!七星归一!” 他恍若明月出海,一波静水,清冷倒映月晕,潋潋中剑光微动,涛声轰然排来。 众人皆惊,一阵海浪的声音从剑中震出! 滔天巨浪席卷而下。 血云鬼手扯嘴邪笑,冷哼一声。 一双血手挡在身前,天涯剑幻化出万道光芒,在凌霄子的手中转瞬合为一体,一道白色极光在凌霄子的左手处,飞速压下。 红白两色,一正一邪。 红云处,如鬼爪大张,白光处,耀眼夺目中海浪翻滚。 轰然撞击,大放异彩。 却是鬼爪更甚一筹,凌霄子身中尸血毒,额上一片黑寒。 慢慢地,他脸色青白,两处剑眉深刻川字,勉强支撑着那道白光,风雨中海浪涛涛,不过鬼爪如盛水的钵盂,一番浪涛瞬变为碗中清水。 凌霄子震惊,如此以大化小,以小化无,不禁让他想起了一位故人,记忆如浪涛般浮现,他猝然言道,“碧海青天!你是!” 一只血手打在凌霄子的左肩,吃痛中,血染青衣,一如多年前。 “大师兄”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凌霄子从空中坠落,一双红眼睛,微微盈动,一双红红手微微颤动,“你” 凌霄子将天涯剑收起,杳杳坠下,落在一片草地上,血魂鬼手看着他,眼光中猛然变冷,冷冷转过身,施法捡起地上那把冒着黑气的铁剑,飒飒转头。 凌霄子爬在地上,一只颤抖的手,想要抓住那个黑色的背影,声音凄凉,“大师兄” 天上的红雾渐渐散去,仿佛只剩下凌霄子一人,他趴在地上,勉强抬头,嘴里吐出一口黑血。 听到呲声,黑血化作一团黑雾,融进了血云里。 天空重新变回湛蓝,一切如初。 段南风冲过去,将凌霄子扶起,凌霄子奄奄一息,昏晕过去,左肩上一个血爪印在阳光下十分赫目。 “师叔!师叔!” 却听到凌霄子的声音杳杳,渐渐虚渺起来,“大师兄” 草地上猝然卷来一道疾风,硕大的舌头惊现众人面前,腾蛇张开蛇口,正要吞下一名弟子。 “畜生!看招!” 第七十二章萌宠腾蛇 龙傲天乘剑而来,他看到腾蛇挺身直下,立马将手中重锤赫然敲下。 一记铜锤,轰然敲下。 那只葱绿阴蛇,顿时头晕目眩,一双蛇眼晕乎乎地打着转,蛇头上冒着一圈金星。 忽然之间,从蛇头上掉下一块红色菱形碎片。 一袭白衣若落雪般飘下,迟忘欢捡起地上那小块红色碎片,她放在手心里,转身向着龙傲天走去,言道,“三师伯,你看。” 龙傲天接过一看,大惊失色,“九阴血玉!” 他捏在手指间放在阳光下细看,转瞬间,一股红气从那小块的碎片上升起,血色的玉块化成普通的石头。 龙傲天两片火焰眉蹙得深紧,他言道,“被血玉渡过邪气的碎片” “大师兄,大师兄” 一声弥音传入龙傲天的耳朵里,他一拍大腿,惊道,“糟了!小师弟!” 龙傲天疾步走到凌霄子的身边,他看到凌霄子奄奄一息,双目紧闭,一副极为难受的模样,他一把手将凌霄子的手臂提起来,两指捏在他的手腕处,渡过一丝真气。 龙傲天轻捏下巴,感受着那丝真气在凌霄子的身体中游走,忽然言道,“唉?奇怪了小师弟的模样看起来像是中了毒,可是体内却找不到一丝中毒的痕迹,莫不是那毒太过蹊跷了?叫人察觉不出来。” 半晌,他将凌霄子的手松开。 却听到凌霄子半开眼皮,一个劲地喃喃道,“三师兄我看到大师兄了” 龙傲天却一副懊恼,恨恨道,“小师弟呀大师兄早就死掉了!你不会又魔怔了吧?” 凌霄子止不住地说道,“我真的看到大师兄了” 龙傲天摇了摇头,只恨自己没能早到,让魔教邪人把小师弟给打傻了。 正是说着。 那一只长相丑陋,面目可憎的腾蛇,霎时缩短了起来,定睛一看,成了一尾小小的青蛇。 如不仔细,误以为那是一条树藤,或是一枝莲花的花茎。 柔滑的它瞪大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小小的蛇身麻绳一般,在草丛上立起身体来,蛇口微张,不见了细长的牙齿。 它滴溜转动两只黑球球的眼睛,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乍然回头,一双蛇眼看向黑雾深处,惊恐叹道,“天呐!承影剑不见了!” 龙傲天闻声,走了过来,问道,“你是腾蛇,还是蛇精?” 腾蛇白了龙傲天一眼,回答道,“本男神是腾蛇大仙!” 龙傲天冷笑,看了看这条小小的青蛇,蓦然觉得看走了眼,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纷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只可怖的腾蛇去哪里了? 腾蛇立在龙傲天的身前,它有些愤怒了,恨恨地冲着龙傲天的一双大脚甩了一下尾巴,嚣张言道,“喂!臭小子!你是破霄门的人对吧?是不是你偷走了承影剑?!” 龙傲天一双火焰眉舒开,仰天大笑三声,“哈哈哈!小小青蛇人形都未有,还谎称大仙?算起来,我都可以做你的祖师爷爷了!” 腾蛇看到龙傲天抽风了似的狂笑,它怒气冲冲,不甘示弱地言道,“靠!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 龙傲天止了笑,一脚轻轻踢了踢腾蛇小小的三角脑袋上,“你不要搞笑了,快告诉我腾蛇在哪里?” 腾蛇晃动自己的脑袋,险些站不稳,两只眼睛目眩了下,随后言道,“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小心我咬你!” 龙傲天将它从地上抓了起来,放进自己的乾坤袋里,笑道,“你这么可爱,很符合老夫的胃口,就拿你回去给妇人做宠物吧!” 腾蛇惊叫,“喂喂喂!不要乱动手啊!” 唰地一下,腾蛇落一个小小的荷包袋子里。 龙傲天看着众人,再看看身后的那片焦黑的土地,仰天言道,“只能从长记忆了。” 随后,便领着众人一路往前,追寻血魂鬼手的下落。 段南风却留了下来,他只身一人走进那片黑雾弥漫的树林里, 李彦钰和龙无邪一路颠簸,光凭走,就翻了几个山头,李彦钰仰天惊叹,挥手扇风道,“好歹,我一世英明,竟然只能靠走!想起当年,御风而行的洒脱时代,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 龙无邪擦着额头上的热汗,又听到李彦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师兄,再过一个山头就到了,我听蓝儿说的。” 李彦钰忽然头皮发麻起来,一脸嫌弃地看着龙无邪,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啧啧啧,蓝儿,叫得真热络。” 龙无邪刚刚提到蓝花楹,转眼间,她人就消失不见了,周围只闻到一股花的清香。 李彦钰对着龙无邪的身后望了望,奇怪道,“那个死女人哪里去了?神出鬼没的,又不是个女鬼。” 龙无邪摇了摇头,此时已是下午,太阳比之前要缓和许多,不过还是闷闷热,时不时吹来凉爽的山风,将他们的袖子吹地鼓鼓的。 在山头上,风吹草叶,青青碧浪,无比闲暇,若不是要赶路,李彦钰正想倒头睡在山坡上,看着天空云生云灭,只是有些事情,烦恼着他,不得不继续向前走。 李彦钰同龙无邪翻过这座矮矮的山头,便看到一大片旷阔的草草坪,在草坪向北处,染着一团深黑,远远看去,好像一个黑漆漆,不见天日的洞穴。 两人走在青绿的草坪上,如两点芝麻,天空白云飘过,落下的云影笼罩他们,就更看不见人了。 “这里是” “我听蓝儿说,我们要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李彦钰抱胸托腮,终于想了起来,“这是破霄门放置承影剑的地方,我听闻,这把剑有七重封印,是解开毒六道的重要机关,可是,听说这地方有一头凶兽在守护着,名叫腾蛇。” 李彦钰指了指树林里的白骨,继续言道,“你看那些东西,就是它吃掉的人。” 龙无邪却看到在树林里,最深邃的角落里好像站着一个影子,他一惊,慌忙道,“彦钰师兄,你看!那个是什么!” 未等李彦钰看清,段南风就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朗声道,“是你们的师兄!” 龙无邪和李彦钰异口同声,惊讶道,“师兄?!” 段南风蹙着眉头,看着他们两个,责备道,“你们两个小鬼头,不在七星山好好呆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第七十三章被发现了 两人同时一惊,随后呆若木鸡。 一只乌鸦恰好飞过,呱呱两声之后,微风拂来,龙无邪抓着头说话了,“段师兄,被你发现了” 段南风看了看李彦钰,又看了看龙无邪,言道,“那天晚上,我到竹舍的时候,便猜到是你们两个小鬼头。” 李彦钰不以为然,歪着头笑嘻嘻地问道,“师兄是怎么猜到我们的?” 段南风皱着眉头,手里提着一把重剑,言道,“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李彦钰没想段南风会反问,一怔,思忖片刻便脱口而出,“问人,山里时不时有砍柴的路过,我们便问道有没有看到在天空飞的人,他们就说,那些神仙呀!刚刚来过,好像是这个方向的,我们看着柴夫手指的方向,便过来了” 顿了顿,李彦钰佯装不明,又问道,“这里很危险吗?” 段南风听到他这般解释,也便放下心中疑惑,又看了看他们都是两个小孩子,为朋友的安危担心也是有的,且道,“这里很危险,我送你们回去,莫不要在乱跑了。” 一听要送他们回去,李彦钰就不情愿地摇头,言道,“不!我要去救师姐!不要回去!” 龙无邪站在一旁,说不出话来,只看到李彦钰在应付着段南风,瞬间便觉得他好厉害。 段南风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语重心长地言道,“必须回去。” 李彦钰撅了噘嘴,索性言道,“师兄,你就算是送我们回去,我们照样会逃跑出来,你看,破霄门戒备森严,我们还不是一样又办法跑出来?” 不等段南风回话,李彦钰抢白道,“师兄,你就带着我们去,绝对绝对不会拖了你们的后腿!” 断南风严肃摇头,毕竟这不是闹着玩的事情,当他想强行将两个人抱起来的时候,一只蓝色蝴蝶飞入他的视线里。 段南风一下子打消了念头,他的目光追着这只蓝色蝴蝶看去,蓝花楹不知在什么时候落在草丛里。 她盈盈一笑,声如银铃,“老哥,我们又见面了。” 段南风一拧眉心,脸上的表情,看得出来他不喜欢这个妹妹,言道,“你在这里?该不会这件事同你有关吧?” 蓝花楹看了一眼周围,有打斗过的痕迹,连同那树林里的邪气也都削弱了很多,甚至感觉不到腾蛇自身传来的邪恶气息。 蓝花楹摊了摊手,言道,“怎么会,你们打架的时候,我也没再旁边呀,再者,,,,,,魔教帮派众多,指不定谁谁谁来了。” 段南风正色,语气冰冷带着驱赶,言道,“你赶紧离开,否则” 蓝花楹走上前,站在龙无邪和李彦钰的身后,言道,“否则,你就杀了我?你都说多少遍了,有哪次是杀了我的。” 李彦钰看着蓝花楹走了过来,未想到,蓝花楹竟然同段南风认识!!! 顿时,李彦钰的脑洞浮想联翩起来,该不会是魔教小妖女与正道之间不打不相识,先鄙视后坎坷,受到全人类反对的不轨之恋吧? 李彦钰两手托腮,如是想着。 段南风却一脸的惊讶,变成无法理解,他看着蓝花楹,言道,“你同他们?” 蓝花楹脱口而出,“这两个人呀,一听到自己的师姐出事,就偷跑下山来,我一路跟着他们,你有疑问吗?” 蓝花楹看到段南风说不出话,便言道,“如果,你很担心这两个小家伙,便将他们交给我来保护,前方对付的可是血魂鬼手,再加上承影剑,一个龙傲天恐怕很难应付,你有空在这里担心他们,不如担心担心你的同门师弟吧,我听闻,鬼引门在流烟山一带,做个了祭祀血坛,估计会死很多人你看,你是要带着他们回去,还是去给你的师叔通风报信?” 段南风兀自言语,“流烟山” 他才想起来,流烟山附近的村庄很多,更一个人口热闹的小镇,魔教鬼引门在那里设坛,莫不是要以万人血,来解开刘如懿身体里的七重封印? 他看了看蓝花楹,再看看龙无邪与李彦钰,沉吟道,“如是这般,你便将他们保护好,我这就去流烟山。” 段南风将青光剑抛向半空,自己跃身踩了上去,在御风而行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龙无邪和李彦钰,言道,“你们好好跟着她,不要再乱跑了!” 李彦钰一手搭在龙无邪的肩膀上,手掌溜到龙无邪的后脑勺上,按了按,便让龙无邪同他点头起来,笑嘻嘻地道,“师兄,你快去吧!别担心我们了,反正有这个小姐姐在!” 段南风便不在看他们,一转身,跃进了云层里,消失不见了。 李彦钰转过头看向龙无邪,却看见他眼睛痴痴地对着段南风的背影看去,眼神里竟有不舍的神色。 李彦钰豁然在龙无邪的耳边叫了一声,龙无邪吓得伸出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言道,“彦钰师兄,你,你做什么” 李彦钰眯起眼睛,阴阳怪气,语调带着调侃,言道,“你看着段师兄的眼神,好奇怪呀!” 龙无邪仿佛被戳破心事似的,他轻蹙眉毛,言道,“哪有奇怪了,我只是在担心师兄而已。” 李彦钰扯着嘴笑,“还说不是!” 李彦钰便揽过龙无邪的肩膀来,笑着说道,“这种心思,我懂得啦!好了,我们现在要解决一下吃的东西!” 一说到吃的,李彦钰不得不想起,自己因为吃了一只烤兔子就被蛇咬的事情,他想了想,自己近来风水不好,所以自己抓兔子是不能够的了。 李彦钰阴恻恻转身,他看向无所事事的蓝花楹,然后,戳了戳龙无邪的肩膀,不怀好意地言道,“无邪,反正这个死女人还叫你奴仆,不如,就让她尽职尽责,给我们做晚餐怎么样?” 龙无邪立马摇头,“她可是救了你我的命,怎么可以忘恩负义,你要是饿的话,我去给去抓兔子,烤来吃好了。” 李彦钰噘嘴,冷哼一声,便扭头过去,索性叹息道,“我还是自己丰衣足食吧。” 未想,蓝花楹站在身后笑道,“离这里不远处,有一个小镇,说不定,哪里会有吃的。” 第七十四章五彩神鹿 下午落起水来,雨中流烟山青葱碧玉,云雾叆叇,烟云笼天,不见日月。 乌沉沉的天空下,光线有些暗,段南风走在树林里,身上用了避水术,这才躲开湿湿嗒嗒落下来的雨滴。 雨渐歇,乌云依旧密集,似在孕育着另一场大雨。 段南风手里的玄通镜亮了亮,他听到秦旧里的声音,“段师弟,小池镇。” 段南风回应道,“好,我有另外一件事情,一会才能过去。师兄你告诉龙师叔,让他留意周围的动静。” 秦旧里回答一声好之后,便将玄通镜熄灭掉了。 段南风看着手里的玄通镜微光黯淡,便将那枚小小的镜子藏回怀里。 阴暗的树林里,草木湿濡,每走一步都会沾满树叶,段南风用剑挑开前方稀疏垂钓的树藤。 脚下打滑,两眼一瞎,不慎落入一个树坑中,不及反应,吃了满口树叶青草,横生乱枝胡乱地拍打在脸上。 黑暗中,段南风紧握青光剑,白光如昼,段南风稳当落地,喘了一口气,稳定身姿,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定是被树枝刮伤了吧。 段南风甩了甩脸,摇落脸庞粘黏上的树叶,吐出一口,一片树叶飞出。 他无可奈何笑道,“辛好没人看见,不然,嗅大。” 一道虹光从他面前闪过,五彩华光一般,闪光熠熠,如一轮月华,温温和和,不刺目,纯白无暇。 段南风盯睛一看,那是一头樟子?不,更像一头雄鹿,头上长着树枝一般的角,在那角上长满青翠碧叶,其光泽如玉。 它通体洁白发光,在小腹侧面印着五个月牙,每一个月牙都是一种颜色,红橙黄绿蓝,在黄颜色的位置,有些不一样。 段南风闻到一股很强烈的血腥味,这股刺鼻的味道让他格外清醒起来。 只因第一眼,被美物震惊,第二眼便看清了实况,在雄鹿的腹部插了一支箭,从伤口处淌出血来。 雄鹿的四只脚随意踩在自己的血里,白色的光渐渐染上漆黑。 段南风一晃眼,那漆黑又染上一寸。 “你是血魂鬼手派来的猎手吗?” 见段南风不答话,白光神鹿又言道,“你别枉费心机了,我宁死也不会屈服于邪道!” 段南风才反应过来,但看神鹿仰天长啸一声,便要向着前方粗壮的古树撞去,事态关键,段南风箭步而上,以己之身将神鹿拦住,谁知神鹿决心一死,用力撞去,只觉触碰软处,向后跌倒,小腹上细长箭羽更深一寸。 段南风惊痛出声,“啊!” 整个人撞在树干上,浑身酥麻,过了好一阵子才传来痛感。 神鹿躺在地上喘息,当它看到段南风拼死相救,便言道,“你到底是何人?不是血魂鬼手的人吗?” 段南风从地上咬牙坐起,撑着树干,一把青光剑打落在地上,在阴暗里微微发光,微微露出一角剑刃。 神鹿掠过一眼,惊道,“你是破霄门人!” 神鹿忍痛站起来,好像小腹上的箭羽又深进了一寸。 它定睛看着段南风,言道,“既然,你是破霄门的人,势必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我想在要你去阻止血魂鬼手。” 段南风还未理清楚一二,便看到这头神鹿矫健地站在自己的面前,那股血腥味也越来越重,他看到雄鹿的小腹在汩汩淌血,便言道,“血魂鬼手?” 神鹿点点头,随着微动剑,头上的参差碧叶相互碰撞发出叮铃作响,一阵潋潋波光从它的头上折射下来,段南风有些惊叹,又有些诧异,“你方才说,血魂鬼手派来猎手来捉你,那是为什么?” 神鹿波澜无惊,庄严肃穆的眼眸,渐渐变得焦急起来,“你且莫问太多,跟着我的神光,去到该去的地方,阻止血魂鬼手祭祀魔教血坛!” 血坛? 神鹿看到段南风十分疑惑,清冷道,“你看看自己的脚下。” 段南风随着神鹿的指示,低头看了看地面,只觉得自己的双脚在往下沉,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拉扯着自己,他急忙对着青光剑御法,青光剑通灵性,赫然飞入段南风的手中。 青光大闪,他看到地面上满是血腥的红泥巴,在他挪动自己脚的时候,这些红泥巴会对着他的脚泛起一点点波浪,那些波浪好像一双双小小的触手在攀着自己的脚。 他惊吓地抬起自己的脚来,豁然看着地面,一地都是血腥的红泥巴。 这些红泥巴,好像怕光,在他用青光剑的剑辉照耀时,红泥巴会向里退缩,似是畏光。 神鹿不屑道,“藏在黑暗里的邪物,自然怕光。” 段南风又看了一边地面,他听到微小的咕噜声,红泥巴在冒泡,冒出来的瘴气带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一开始,段南风误以为这股浓郁的血腥味是从神鹿的身上传出来的,没想到,竟是这些红泥巴在做鬼。 闻着这股浓郁的血腥气味,段南风皱起眉头来,他抬起头,看着神鹿,却见神鹿的四肢渐渐被染黑了,他询问道,“你的脚下,是因为这些东西吗?” 神鹿的眼眸渐渐黯然,连同它身上的白光,也好像在渐渐变弱,它叹息道,“我快要不行了只盼着你,能去阻止血魂鬼手,阻止他继续残害着这片森林,在这里还有很多栖息的灵物,如果都被血坛污染,必然又是另外一片魔罗” 段南风答应道,“除魔伏妖,这是必然,只是,你好像越来越虚弱了。可还有有救吗?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神鹿叹息,摇头,“你快去吧,我用我最后的神力带你找到血坛,至于我自己的性命,怕是只有天人才能救我了,可是天人在一千年前那场大战中早已消声灭迹了。” 段南风皱眉,一把剑抵在前胸,“我一定会去阻止血魂鬼手,定然不负你的一番重托!” 看到这个年轻的小伙信心满满,神鹿自然相信,他一定会做到,霎时闭上双眼。 周围雾气升腾,它如黎明的日光,从薄雾里金茫茫的照下。 光晕里,满是五彩光华,神鹿的小腹汩汩流下鲜血,使出它最后一气 段南风便跟随着这口气,一路跟着走出了树林。 第七十五章奇怪的小池镇 天色渐暗,一行三人撑着雨伞走在小池镇的街道上,李彦钰对着街边渐渐熄灭的灯火打了一个饱嗝。 龙无邪饿惯了,已经习惯吃花饮露的他,对手中的大饼慢嚼细咽起来,倒是蓝花楹什么也不吃,李彦钰说她矫情减肥。 她却看到小街上,一家一户都有些不对劲。 一对婆媳急急忙忙地搬走桌子凳子,不仅如此,这里的每一家商户都在收拾着桌子,眼看天时才暗,就这么急着收拾东西吗? 小池镇上人口很多,雨也渐有歇息的意思,这么快就收摊了,还神色焦急匆忙,一定有其猫腻。 蓝花楹快步而上,来到婆媳面前,笑盈盈地道,“老人家,这么快就打烊呀?” 正是着者,周围卖吃的小摊都将门关上,只有眼前的这位老婆婆,和一个年轻妇女收拾得慢些。 她们婆媳见着来人,急忙道,“对对对” 蓝花楹看到这两个人神色极为不对劲,自己只顾着收拾桌椅,对蓝花楹看到不看。 蓝花楹看了一眼她们锅中还有好几个卤鸡蛋,见缝插针,“老人家,我想买几个卤蛋。” 老妇人忽然停顿下手中的动作,思考片刻,便对着蓝花楹挥手,“姑娘,我们家打烊了,东西都卖没了。” 蓝花楹不依不饶,言道,“我看着不是还有吗?你看就你的锅里面。” 年轻的妇人好像是死了丈夫,头上缠着白巾,她对着蓝花楹笑道,言道,“姑娘,那些都是我们留给自己吃的,你要是想卖,明天再来买吧。” 两人说完,赶紧匆匆忙忙地收拾起桌子来,不到一会,整条街的亮光就只身下她们这家的一条门缝了。 蓝花楹蹙眉,对着那条门缝挥一挥衣袖,咣当一声,门板被蓝花楹袖口的掌门吹飞,豁然摔在青石铺就的地板上。 老妇人和中年女子顿时惊呆,下一秒便哇呀呀地从门里面跑出来,她们捡起地上的门板,看看有没有坏掉,却就是断了一块。 借着微光,蓝花楹对着那块门板看了一看,门板的背面好像刻画着什么符咒? 她靠近,一脚踩在门板上,正要说话,却听见李彦钰的声音,“咦?这些人怎么都收摊了?!” 随后,龙无邪便看到老妇人和一位中年妇女坐在地上哇哇直哭,嘴里还喊道,“怎么办,怎么办啊!今晚鬼就来了!” 大雨停歇,露出天上一轮明月,照得青石砖上水汪汪的。 龙无邪听到那对婆媳哭喊得让人心碎,走过去想要将老妇人扶起来,老妇人一双老眼抬头一看,便见龙无邪半张烧焦的脸,顿时吓得两眼泛白,只喊道,“鬼来了!鬼来了!鬼来吃我了!” 蓝花楹听得一头雾水,她将龙无邪拉了回来,中年妇人胆子大些,她扶住自己的婆婆又看到这三个人,似乎是外地来的,她便停止了哭声,抹着眼泪道,“婆婆,婆婆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不等蓝花楹继续问话,李彦钰插了嘴,“我还想问问你,为什么那么早就打烊,还有木板背后的符咒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中年妇人蹙了蹙眉头,一副不肯说的样子,她紧紧抱住自己的婆婆掐人中,言道,“你们快走吧!” 待她的婆婆醒来,喘着气,老眼看向自己的儿媳妇,言道,“怎么办呐怎么办呐今天晚上鬼就来了” 蓝花楹只听到老妇人这般喊,心中的疑惑更甚,索性问道,“什么鬼不鬼的?信不信,老娘一掌劈下去,直接让你见鬼!” 中年妇女看到蓝花楹小小年纪,方才仅仅挥了挥衣袖,就把自己的门板掀翻,一看就不是一个普通人,便哀求道,“女侠饶命我们真的有难言之隐,你们还是快走吧” 中年妇女说完便将自己的婆婆扶起来,另一只手捡起地上坏掉的门板,还一面对着老妇人安慰道,“婆婆,我看着门板没坏多少,一定还能用的。” 言罢,老妇人也跟着将门板捡起来,摸着眼泪。 蓝花楹笑了笑,道,“我说,你们信不信,我把剩下的门板全都掀翻,再不说的话!” 蓝花楹看了眼周围,好像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他们,隐隐听到一些窃窃私语,“可怜了那对婆媳,今天晚上估计难逃一死了” “是呢!今天晚上鬼就来了,门板坏了,我想都不敢想。” “我们还是别看了,赶紧睡觉去吧,我可不想看到那血腥的一幕” 如此芸芸,蓝花楹蹙眉抬手,掌中蹿出一只蓝色蝴蝶,她手指轻动,一只只蓝花花的蝴蝶便飞到每一家商户门前。 只听噼里啪啦,门板震碎掉的声音。 “哇呀!!” 这个声音是李彦钰叫出来的,随后,一片哇呀声此起彼伏,一条街都热闹了起来。 龙无邪看到那对婆媳可怜,只是她们害怕自己的样子,他便将半边的头发遮下来,正好挡住那半张烧焦的脸。 李彦钰看到龙无邪这个动作,他伸出手来重新将龙无邪的头发绕道脑后,言道,“她们有眼无珠,看皮不看骨,你做你自己就好。” 龙无邪心中一暖,却言道,“可是她们害怕我呀,我将自己丑陋的一面挡起来,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 李彦钰对着龙无邪笑道,“你就别忙活了,这不是还有你的丫鬟吗,你看她那暴脾气,等着看热闹吧。” 蓝花楹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对着周围的人吼道,“本姑娘脾气暴,不好惹!你们这么看中门板,我就将你们的门板全部掀翻!现在,可以对本姑娘说实话了吗?” 中年妇女看到蓝花楹这一处极为震撼,紧紧几只蝴蝶便将整条街的店铺的门板都震碎了。 她放下手中门板,跪在地上,对着蓝花楹砰砰磕头,“女神仙!女神仙!救救我们吧!” 蓝花楹蹙眉,还不知道情况,老妇人就想将跪在地上的中年妇人说道,“不能说呀!我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不能再没了一个儿媳呀!” 中年妇女抬起头来,一双泪眼花花,她对着老妇人言道,“婆婆,胜哥死了,我一定为他报仇!不能再让那只可怕的东西作威作福!” 蓝花楹打住,对着中年妇女问道,“你说邪祟,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眼下的情况,我看着都很寻常。” 第七十六章神出鬼没的邪祟 两男一女,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 邪物作祟? 蓝花楹将李彦钰和龙无邪的脑袋撇开,蹙起秀眉,盯着一群人看。 中年妇女不停地磕头,镇上的人都从自家门里走出来,一双双惊恐的神情看着蓝花楹。 老妇人惊恐地拦住自己的儿媳妇,“不能呀!那东西神通广大,你说什么它都知道,是不会放过你的呀……” 中年妇女泪眼婆娑,“婆婆,没办法了呀,我们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那一双双弱小又害怕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龙无邪看着他们,就好像所有的村民在看着自己…… 无助、害怕、惊恐、还有排斥…… 龙无邪不知所措的向后退了一步,他有些不想面对,好像在面对着一双双冤死的亡灵,逼视着自己。 李彦钰站在一旁看到龙无邪有些难受的样子,他一手扶住龙无邪,言道,“怎么了?” 龙无邪从愧疚中惊醒,反应过来时,蓝花楹两瓣紫蓝蝶袖翩翩,风中妖冶着,如未张开翅膀的蝴蝶。 蓝花楹一手托腮,面对一群懵圈的镇民,她笑了笑,“鬼?作祟?我到要看看,有什么比我还邪乎的。” 李彦钰凑到蓝花楹的身边,嘻嘻笑道,“这句话说得极对,全世界都没有你邪门~” 话罢,李彦钰捂着嘴嚯嚯地笑,像个幽灵一样阴暗飘开。 蓝花楹阔气言道,“今天晚上,本小姐就大发慈悲,给你们做主,不过,你们一个个想要同本小姐玩什么猫腻的话……那就去见鬼吧!” 一群人豁然跪下,砰砰地磕头,女神仙女神仙地叫个不停。 李彦钰白了蓝花楹一眼,冷嘲热讽地怼道,“你看这群可怜巴巴的,把人家的门板都被你掀翻了,他们不过就是一群普通不过的吃瓜群众嘛。” 蓝花楹不看李彦钰,直至夜黑风高杀人夜,蓝花楹让人搬了三张椅子摆在街道中央,端然坐着。 李彦钰等得心毛,两眼乏困,直冒金星看东西都是重影的。 “啊呀!” 李彦钰气气地大吼一声,算是振奋人心,提神醒脑。哐当一声,一个铜质水壶从二楼木房掉落,失手滑落的那人被李彦钰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到。 李彦钰不好意思地对着二楼木兰上,那位颤颤兢兢的小男孩摆摆手,“哈!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小男孩畏畏惧惧地缩到爸爸妈妈的怀里,一家三口似乎在等待死亡地降灵。 蓝花楹是修行之人,可以一个晚上不睡觉,同为修真人士的李彦钰却打起盹来。 一个小小的脑袋,时不时向前拜拜,转眼向后拜拜。 时而又如小鸡啄米一般,夸张地点头。 等得太久,蓝花楹舒平的柳眉渐渐凝蹙,她有些怀疑,那可怕的东西不回来了。 龙无邪睁大一双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周围,安静得都能听到人的呼吸声。 仿佛每一个人,除了李彦钰都在神经紧绷地等待着邪物的到来。 夜晚的风很凉,在街道上,某处石缝里传来蛐蛐的声音…… 龙无邪稍稍低下头来,额角发丝垂下,随意遮住他的左眼,他觉得眼下再平常不过,却不知一阵阴风吹来,使人浑身一颤。 李彦钰还在打着瞌睡,龙无邪觉得这阵风吹得诡异极了,他害怕李彦钰一不留神就着了邪物的道。 就好像,他小时候在村口看见的邪物一样,龇牙咧嘴对着自己笑,最后害了身边的小孩…… 龙无邪摇了摇李彦钰,意在让李彦钰醒醒神,估计那可怕的东西要来了。 李彦钰睁开一双红红眼睛,脑袋迷迷糊糊地看着龙无邪,只觉得有两个影子在自己的面前晃来晃去…… 李彦钰含糊道,“这是哪里呀……我在哪儿啊……我想睡觉……” 那阵阴风渐渐刮大,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前方,一棵鬼拍手沙沙地响。 龙无邪觉得周围越来越冷,温度骤降! “师兄!师兄!快醒醒!” 李彦钰却一脸不耐地推开龙无邪的手,“别晃我……我要睡觉……” 蓝花楹侧耳细听,疾风吹来一堆枯叶,整个街道杂乱起来,她的袖子被吹得鼓鼓地…… 她暗道,“要来了吗?” 天空乌云密布,连星星和半弯的月亮都遮盖起来。 疾风忽然停下,仿佛路过雨一般,只惊起一点涟漪。 等了片刻,四周一点动静都没有。 众人窃窃私语道,“这是走了吗?以前来的时候,都会刮着这样的风……” “我看是不会来了,这三位是神仙,邪物怕他们。” “我看是这样……我们一定要留住他们!” “……” 如此芸芸渐渐多了起来,有些镇民甚至大胆地从屋里走出来。 蓝花楹郁闷起来,真的就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呀。 思忖间,忽然有人惊叫,“你们快看!” 一个壮丁颤抖着身体,一只手臂颤抖起来,指着地面,惊恐说道,“地,地面!你们快看地面!” 龙无邪同蓝花楹顺目看去,却见地面上血迹斑斑,淋淋漓漓写着一行大字,明日子时,来取四十条人命。 两个人惊恐地看着地面,那行血迹映到瞳孔里,刺目非常,李彦钰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去,言道,“真是狡猾,本想着诱导它来抓我,没想到,给我们下了战书?” 李彦钰冷哼,又道,“两种结果,要嘛是它在恐吓我们,想吓破我们的胆,好让我们自乱阵脚。要嘛,便是故弄玄虚!根本没有的事。” 蓝花楹和龙无邪用着一副极为夸张地表情去看李彦钰,异口同声道,“你是装得呀?!” 李彦钰不以为意,莫名的神情看向他们,不屑与冷漠不言于表,“对呀,不然呢?和你们一样死守呀?一点计谋都没有!” 蓝花楹冷眼视之,龙无邪笑着拍手,“师兄,厉害!” 一旁的镇民没有停掉丝毫恐惧,哇哇大喊,“要杀人了,明晚要屠村了!!” 李彦钰抿了抿唇,对着那位壮汉吼道,“行了!门板被毁那玩意也没有杀一个人不是吗?我们会负责到底的!” 听到李彦钰如此说,一群人算是稳下心中的恐惧,在今天晚上真的没有人意外死掉。 李彦钰揽过龙无邪,打着哈欠,“也快天亮了,睡一会儿吧,再想想对方的来头。” 第七十七章又是一行血字 李彦钰和龙无邪歪在粗制的床铺上,蓝花楹不睡觉,坐在一旁盘腿入定。 一对婆媳在做豆腐脑,因为李彦钰想一醒来就有豆腐脑儿吃。 老婆婆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的儿媳妇搅和着豆汁,昨天一晚没睡,到今天早上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做好豆腐的时候,浇上一层红糖水,李彦钰搓着眼睛醒来。 中年妇女将豆腐脑端过去,捧在李彦钰的面前,言道,“豆腐脑好了。” 李彦钰睡眼朦胧中,抬起眼皮,看到一位年近三十五左右来岁的妇人端给他一碗豆腐脑,他一晃眼,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母亲。 “彦钰来喝汤。” 那一双温热的眼眸,穿着一身蓝白金线银罗,在暮春萧寒里给他端上一碗热汤 幸好是看清了来人,李彦钰差点叫错了人。 他端过那碗冒着热气的豆腐脑,一匙一匙地吃起来,吃完之后,便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这种感觉,有点像母亲做的汤。 不过,这碗汤同母亲做的比起来,差远了。 中年妇女看着李彦钰将豆腐脑吃完,愁眉舒展,笑着问道,“小兄弟是七星山的人?” 李彦钰眨巴着眼睛,看到慈爱的妇女对着自己笑,一时诧异,下一刻就将心绪收起,淡淡地言道,“是的。” 李彦钰看到中年妇女一双粗擦又油腻的手,来回在擦手布摩挲,眼底尽是慈爱。 一双眼睛生了眼尾纹,笑起来,皱纹深浅不一,但是模样长得标致,并不被这些眼纹掩盖了过去。 中年妇女忽然抬起头来,问道,“小兄弟,在七星山修行,辛苦吗?” 辛苦? 李彦钰突然想起那些黑暗的往事,虽然他的一身道行,并不是在七星山修行的,但他曾经修行的地方,苦不堪言! 李彦钰牵强扯出一个笑容,挂在脸上,平淡道,“很苦,日夜呆在一个黑暗的洞穴里,不见天日,除此之外,还会有很多很多的骨头来咬你,皮肤会生毒虫,五脏会翻出来” 李彦钰后半段说的很小声,中年妇女听得不清,但是听到他说很苦,她好像体会得到,哀伤地叹息道,“唉若是我丈夫不对修真一事痴迷不悟,说不定,我们的孩子都有你这般大了。” 听到中年妇女如此言道,李彦钰抬起来,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中年妇女,半晌,那妇女又问起他来,“小兄弟,你长得这般俊美,又年少有为,父母一定以你为荣吧?” 李彦钰怔了怔,眼眸黯淡下来,他端着碗下床,走到木桌旁,用力地将碗搁下,只听吱呀一响,那经历岁月几经腐朽的桌子微微一斜,差点没有坏掉。 李彦钰冷冷道,“那是肯定!不过,他们一百年前就死掉了!” 中年妇女很是错愕,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脸上仍旧一副慈爱的笑容,平和地说道,“小兄弟,一定是被父母责备了吧?” 李彦钰不理她,转过身,就这木头拼凑在一起的窗户看向屋外的绿树花红。 中年妇女徐徐道,“世上父母与孩子,哪有隔夜仇?他们不过一时置气,事后没过几日,必定很想你的。想起来,要是胜哥不迷恋修真,也不会把虎儿带到这条不归路上虎儿也不会死得那么惨,也会像小兄弟这样活蹦乱跳的” 李彦钰转过身来,盯着妇女看,冷道,“你的丈夫,是修真人士?” 中年妇女陷在自己的哀伤回忆里,哀叹道,“他叫张中胜” “张中胜?!” 李彦钰重复念道,谁想从屋外传来一声暴吓。 “你不要叫这个名字!我没有这样的败家子!” 老婆婆搀着墙壁从屋外走进来,因为走得匆急,接二连三地咳嗽,数声之后,中年妇女走过去搀起她,言道,“婆婆” 老婆婆一双老眼黯然无光,红红的,泪水盈满眼眶,“不要提这个人,不要提他” 李彦钰看到老婆婆哀伤的样子,他皱紧眉头,并不想看到如此苦情的场面。 老婆婆老泪纵横,佝偻的背脊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直不起来了,“那个败家子抛弃你我,有什么好惦记的!一提到他,我就想打他!” 李彦钰站在桌子旁,看了看周围,都是一些简单质朴的用具,“好了,今天晚上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李彦钰话罢,转过身走过蓝花楹的身边,蓝花楹缓缓睁开眼来,婉转一笑,“能让你这般上心张中胜必不是寻常人吧?” 李彦钰冷哼一声,没有理蓝花楹。 蓝花楹敛回笑容,继续入定。 “你,你们!你们快看!” 屋外传来躁动,那阵惊叫之后,陆续引来路人,躁动声越来越大,集聚了很多的人,吵吵嚷嚷将龙无邪吵醒。 龙无邪睡得并不安稳,他皱着眉头从床上爬起来,就着窗口看下去,只见一群人挤在一起,对着地面指指点点。 “什么鬼!” 李彦钰看着地面上一行漆红红的血字大叫一声,蓝花楹一只兰花指抵在下巴处,清脆念道,“今夜,先杀此户。” 完全没有任何动静,不知道对方是在什么时候写上去的。 一番询问,周围的人都没有看到有人在地面上写字。 看到这行大字的还是一位从溪边打水回来老伯,他看到这些字的时候,肩上的两桶水都撒到地面上了。 李彦钰反反复复去看那些字,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龙无邪下了床,走到门口处,自然也看到了那行血淋淋的大字。 老婆婆在中年妇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当她看到地面上的血淋淋的字时,吓得晕了过去。 龙无邪看到此情此景,不由暗恨那作祟的邪物,只敢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不敢正面出来。 李彦钰冷哼一声,言道,“大白天的都敢出来,想必是一个厉害的家伙,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能这样来无影去无踪。” 想了想,天空上升起十点钟的太阳,照着他们的影子微微倾斜。 李彦钰看着那些血字,向后退一步,谁知,脚下一酸,竟然跌坐在地上,摔得他屁股生疼。 李彦钰不高兴地吼了一句,“哎呀!谁绊的我?” 他抬头一看,蓝花楹和龙无邪都安然地站在身边。 脑海里,灵光一闪!想明白了什么! 第七十八章神出鬼没的邪物 蓝花楹思忖着入神,指尖丹蔻轻点下巴,想着想着,谁知李彦钰竟跌坐在地。 蓦地被吓了一跳。 李彦钰拍拍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灵光一闪,大声言道,“能这样不动声色地接近我们,必然是一个高手。” 蓝花楹对着李彦钰露出一个表情,废话。 李彦钰继续言道,“不仅是一个高手,还在我们的身边!” 李彦钰越说越玄乎,“他隐藏在我们的身边,以非常的手段,让我无法发觉。” 蓝花楹稍稍抬头,脸上娇俏的尖削微微露出,一双蓝色盈眸看向李彦钰,面带讥讽,笑道,“你也不看看,这些人,哪个会修真的?” 顿了顿,继而言道,“莫说会修真了,但凡会点武功的人都没有,不过是寻常人罢了,哪有你说的那么蹊跷。” 李彦钰冷哼,竖起手指,“这便是我说的!他以非常的手段让我们察觉不到他的存在,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 蓝花楹听他说了半天,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只是她真的看不出来,这群人里潜藏了什么样的高手。 蓝花楹撩了撩额前一小缕垂下的头发,言道,“那你说说看,他在哪里?” 李彦钰眯起眼睛,做出一副极为神秘的样子,“既然是高手,怎么让人轻易察觉?必然是“ 话未说完,有人哇呀一声惊叫起来,众人看过去。 只见那人面色苍白,双脚发软跪在地上,一脸惊恐地指着地面,“你,你们快看地上!好,好像有,有什么东西!” 三个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地面,在太阳高照之下,地面上浮起一团黑气,蓝花楹眉头轻皱,她抬起手来,拂袖扫开这团黑气。 待黑气随着袖风散开后,众人便看到地面上多出了一个红红的大字,血淋淋地写了一个不字,紧接着,那个不字渗出红色的液体来,慢慢渗到一旁,随着众人散开,那红色液体缓缓书成一行大字。 李彦钰跟着红色液体书成的字样,一个个念了出来,“不,要,在,猜,了,我,是,你,们,的,祖,宗!” 李彦钰念完之后,只感觉到自己颜面扫地,被羞辱了不说,还不知道这红色液体的源头在哪里,下一刻,以飞快地速度渗入青石砖内,消失不见了。 李彦钰登时暴跳如雷,几乎快要暴走,“气,气死我了!从来没有人敢在面前自称祖宗的!” 蓝花楹看着地面上的红色印记,她觉得那液体可不是一般的液体,当即蹲下身来,探出手指,摩挲了一点地面上的红痕。 她攒在指腹间磨了磨,眼睛一睁,惊讶道,“这是血!” 李彦钰停下暴走的脚步,他忽然言道,“快!你看快去看看,自己家有没有人口走失的!” 众人便慌张地四下离去,不多时,便听到尖叫声,渐渐地传来哭声。 原来,在镇口处的王家死了一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的眼睛被人挖去,肚肠被人刨出体外,这样杀人的手法极其残忍。 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在大中午的时候,那邪物竟然能这般出其不意的杀人,真是让人想不到。 蓝花楹立刻所有的人准备干粮,先去镇上的祠堂避避难。 日照当头,曝晒的阳光下,蓝花楹一双紫蓝蝶袖静静地垂在手上。 她对着李彦钰点点头。 李彦钰便将脖子上的玉环取下来,放在手掌心里,两人阖上眸子,双手十指交叉,尔后又一掌在上一掌在下,作出纤柔的兰花指,异口同声地念道,“明王圣母,赐我玄力,黄泉九幽,引我归路,九阴净土,梵音大荒!” 两人同时睁开眼睛,那枚墨色古玉大绽绿黑光芒,一股黑气升腾在祠堂的上方。 本是艳阳的天气,突然阴沉沉了起来。 众人大惊,纷纷看向头顶那片黑云,误以为邪祟提前到来。 蓝花楹旋身飞转,两只袖子撒出蓝色花瓣,眨眼间,风花并作,好似阳春三月飘零的花雨,又在瞬间变成一只只蓝色的蝴蝶。 飞舞在黑云周围,砰然一响。 炸出一般般紫蓝色的花,伴着风雨,将祠堂笼罩在烟雾之中。 辗转,烟雾过后,祠堂里的人声消失了。 只剩下蓝花楹和李彦钰两个人,他们走进祠堂,再也见不着一个人影。 李彦钰满意地点点头,“这招移魂大法,果然神奇,没想到,你竟然也会用?” 蓝花楹玩起蔻红手指,笑了笑,“圣教之内,道行字啊七重山之上的,谁人不会,也太大惊小怪了吧。” 李彦钰一脸傲娇,不以为意。 蓝花楹继续笑道,“说起来,你便是鬼骨宗门下的鬼仙吧?” 李彦钰瞥了一眼蓝花楹,言道,“然后呢?” 蓝花楹停下手中的动作,一眼看穿地盯着李彦钰,“张中胜,是你最得意的徒弟吧?” 李彦钰轻笑了一番,“鬼骨宗和晓梦堂虽不是敌对,可是我门下之事,也不必向别人交代吧?” 蓝花楹点点头,随后又道,“你是魔教之人,龙无邪也不知道吧?” 李彦钰的眼神突然冷淡下来,声音也变得极具威胁,“你要是敢在他面前多说一句,我便让你知道鬼骨宗的削骨掌,是用来做什么的。” 蓝花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李彦钰比她矮了一个头,她伸出手来就能轻易拍到他的肩膀,“我即使说了,我想龙无邪他也不会在意吧,只是,你一个鬼仙,一贯独来独往,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人儿?不像是你鬼仙的作风呀,好比眼下,张中胜若非是你徒儿,你也不会帮这些对付那玩意吧?” 蓝花楹说得轻佻,全然不在李彦钰那张由红变白再变紫的面孔。 龙无邪看着头顶上的乌云,一时之间迷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周围的人都消失在花雨里,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似的。 他慌张了起来,“大家大家都去哪了”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祠堂里,几经辗转,不知不觉走到了门口,便看到蓝花楹和李彦钰两个人,他仿佛找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脸上满是笑容。 李彦钰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盯着蓝花楹看了一秒,紧绷的神情转瞬变得轻松起来,“你以为,我同龙无邪亲近,只是为了接近他?觉得他很好很有趣?!哼,你一定想不到,他的真身是个什么吧?若不是因此,我怎么会同一个丑八怪走得这么近?让他恶心我自己?!” 蓝花楹本是笑容的脸忽然僵硬起来,她不知道李彦钰口中的真身是什么,听后一番震惊。 第七十九章被绑 一个很恶心的人,原来李彦钰一直都很讨厌自己。 那些鼓励自己的话,为什么那么真切。 龙无邪黯然失神,好像没了魂魄一般,整个人轻飘飘地。 棕黑色的眼睛里红了一红,他避开李彦钰和蓝花楹,绕过一根柱子出了门口。 又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此刻的街道空无一人,有点像一个鬼城。即使在炎热的夏天里,都觉得寒冷非常。 热闷闷的风吹来,天空上渐渐积起乌云,一瓣一瓣地笼罩在龙无邪的头上。 转眼就要下大雨,狂风急急吹扫着草地,龙无邪不知身在何处,从镇上走到一片森林里。 忽然骤雨急下,浇醒了龙无邪。 龙无邪手遮头顶一路逛奔,可是无处可躲,头顶上电闪雷鸣,光线都黯淡下来。 青葱葱的树枝,变成了灰色,天地灰暗无彩,狂风呼啸在耳边,如同鬼哭一般叫人胆战心惊。 一抹黑影在他面前停下。 龙无邪喘着气,身上湿哒哒地,风雨在脸上胡乱地拍着,视线模糊中他盯着这抹黑影,在一片黑中有两个红红的圆圈。 龙无邪盯着看了好久,头一昏,脑后被人用力一拍,眼前就黑了过去。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从耳边传来,紧接着又是一阵吵杂的声响,他从吵闹的声响中惊醒。 眼睛一睁,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的双手被人拷在木桩上,那木桩是人字型的,两只手垂下刚好被锁链锁住。 在龙无邪的正前方是一堆熊熊烈火,那燃烧的火焰足足有半座山高,龙无邪看着一片火光,身上湿哒哒的很是难受。 映入他瞳孔里的,除了这片火光,还有周围一圈沉睡不醒的人,他们同龙无邪一样被人靠在人形的木桩上,没有知觉一般垂下头来。 龙无邪左看右看,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极高的圆形地坛上,地坛十米来高,围绕着地坛的还有一群穿着大版奇怪的人,他们身披动物的皮毛,头上插着雀羽,手里拿着纸鼓,四肢系挂着铃铛。 正在跳一种原始的舞蹈,还有一些人手拉着手将圆形的地坛围成一圈,他们的口中在说着一种古老的语言。 咿咿呀呀地好似咒语一般。 龙无邪动了动脚,似乎踩到了什么硬物,圆圆的很滑脚。 他低头一看,在他的脚下堆满了森森白骨,这些人骨有的还渗着红色的粘稠血液,成堆成片的出现在脚下。 地坛中心的熊熊烈火,将地下的骨头烤得焦黑。 龙无邪看着这一切,随着耳边的鼓声轰隆轰隆地增大,他突然害怕起来。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被吵醒,当他们看到这一幕时,纷纷惊恐地叫喊起来。 嘴巴里却是叫喊不出,因为他们的嘴巴被人用铁皮给蒙上,除了龙无邪,几乎所有的嘴都订上了铁皮。 一个黑衣人从地坛下走了上来,他身披黑袍,看不清面貌,一双手捧着一张铁皮,还有一些针和细线。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同他是一样的打扮,也好像是他的帮手。 捧着铁皮的人走到人形木桩旁,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没有被订上铁皮的年轻壮丁。 壮丁眼神恐怖,圆溜溜地睁大着,他惊恐地看着黑衣人拿起针和线,还有那块两旁被戳出一排小孔的铁皮,他害怕地说了一句,“你,你们是谁!要,要做什么!” 黑衣人并不理会他,身后的两名帮手走上前来,将壮丁的人头固定住,黑衣人将铁皮罩上壮丁的嘴,他便开始用手里的针刺穿壮丁脸上的皮肉,一点点地将铁皮缝合在壮丁的脸上。 壮丁痛而不能言,只能两只眼睛眼巴巴地忍受着痛处,眼里满是恐惧的神色。 龙无邪看到这一幕不由害怕起来,他也会被订上铁皮吗? 黑压压的天空,掠过一片亮光。 段南风从乌云里降落,头顶上还在下着雨,他用了避水术,跟着五彩神鹿引来的祥来到这里。 他才发现在山谷深处,有一片低洼的平地,在那里冒着亮的火光。 不仅如此,他还感知到一股很强烈的邪气,当他掀开面前的草丛,才看到那里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个地坛,一群邪人在群魔乱舞,鼓声轰天。 很奇怪,在这片平地周围都在下雨,只有这处电闪雷鸣,雨点不落。 段南风皱起剑眉,他专注于地坛上的状况。 大惊一声,“糟了,有人质。” 他看到地坛上被捆绑着一圈普通的人,还看到一个壮丁的嘴上在被人缝着什么。 还未缓过神来,便看龙无邪那小小的身影! “无邪!” 段南风失声惊叫,未想到龙无邪也在上边,一时百感焦急,不知如何是好。 方才与人缝上铁皮的黑衣慢慢走向龙无邪,龙无邪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黑衣人,可却是无可奈何,只能像一只待宰的羔羊静静地等待危险降临。 当两个黑衣将他的头固定住,那捧着铁皮的黑衣一手将铁皮罩上他嘴巴的时候。 砰地一声,铁皮还未触碰到龙无邪的肌肤时,便被打落。 三个黑衣人还未看清楚状况,便被三道白光打晕。 浮光掠影中,龙无邪闭着眼睛似要忍受着痛苦,却听道一阵声音传来。 “无邪。” 龙无邪睁眼一看,差点喜极而泣,本以为自己会被缝上铁皮,没想到段南风竟会站在自己的身前。 段南风将龙无邪身上的镣铐用剑劈开,待龙无邪挣脱桎梏后,他一手抓住龙无邪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蓝花楹呢?李彦钰呢?” 龙无邪便将自己发生的事情告知段南风。 段南风皱了皱眉,便言道,“先不管了,救人再说。” 段南风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递给龙无邪。 龙无邪将匕首接过,段南风便闪身将拷在人形木桩上的一个个救下,龙无邪力道小,好在那把匕首极其锋利坚韧,只需要用力一割便将那铁质坚硬的镣铐给割开。 段南风身手老道,一下子便救下了七八个人,龙无邪这才救下第二个。 段南风来到他的身边,拔出青光剑,示意龙无邪让开,他眉头一拧,几道白光飞驰而出,那位拷在人形木桩上的人颓然倒地。 第八十章救人 铜钱一般的圆形地坛,方形的孔坑里燃烧着熊熊烈火。 赤红色的火光中,龙无邪握着一把匕首站在段南风的身后,瘦小的他仿佛是漂浮在火光里的一抹余灰。 眼前的都是一些普通人,因着嘴巴被缝上了铁皮,他们口不能言,只能用一双眼睛表达自己的痛苦。 一双双弱小的眼睛好像羔羊的眼,闪光在黑暗里,不知所措的眸动,不知身在何处,这里白骨森森,烈焰焚天。 直如炼狱一般,除了恐惧,什么都不知道。 当段南风和龙无邪救下他们的时候,眼里充满了感激之情,两脚发软地跪倒在地,就着白骨砰砰磕头。 “我会带着大家逃出的!不要害怕!” 段南风说完,就将跪在地上的人扶起来。 可是,若论逃,要怎么逃? 他们站在铜钱一般的圆形祭坛上,十米之下是群魔乱舞,只因他们舞得忘我,没有看到祭坛上发生的情况,如若现在杀下去,寡不敌众,势必会惨死在此。 段南风他自己到能脱身,只是龙无邪和一干人质怎么办? 踟蹰逡巡间,黑漆漆的夜幕浮现出一片五彩虹光。 段南风抬头一看,眉心一拧,在心底疑惑道是五彩神鹿吗? 却见五彩虹光昼闪,如流星雨一般从高空坠下,段南风喜出望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段师弟!!” 远远地,秦旧里站在飞剑上对着段南风打招呼。 段南风看到秦旧里摇摇晃晃的身形,他便招手喊道,“站稳了,别摔着!” 秦旧里哈哈大笑,早已稳稳当当地落在段南风的面前,“摔不上!” 段南风正待说话,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清泠泠的声音。 “莫要手软!杀尽邪魔外道!!” 寻着声音源头一看,在冲天的火光下,一片火海里最醒目的莫过那一袭白衣,迟忘欢冷冰冰地飘下祭坛,随同她身后的七八十位弟子,似是响应了她的号召,纷纷大喊,“杀!!!” 龙无邪看过去,只见那白飘飘的影子如白刃一般闪在人群中,他握紧匕首的手似乎更紧了一些,一想到段南风对迟忘欢的态度,他就莫名地伤感起来,一会儿,段南风定会在迟妄忘欢的面前表现一番。 定会英姿飒爽地大杀四方吧? 秦旧里拍了一把段南风的背后,笑着言道,“你看!她在下面杀敌呢,你舍得让她受伤吗?” 段南风对着秦旧里眨了眨眼睛,握起一个拳头凿在秦旧里的左肩上,“这些人,就靠师兄救出去了!” 秦旧里对着段南风摆摆手,“去去去,快去吧!” 话罢,段南风看也不看里龙无邪一眼,纵身跃下祭坛,同迟忘欢一并厮杀起来。 果不其然,龙无邪看到段南风消失在眼前,便觉得相见不过一刻,在心里有些隐隐的难受。 秦旧里看向龙无邪,又看向龙无邪身后七八个面戴铁皮的人,忽然道,“魔教妖人真是残忍!” 便领着七八名弟子,将这些人接到飞剑上去,秦旧里对龙无邪说道,“小师弟,你跟我一起吧!” 龙无邪点了点头。 窄小的剑,在秦旧里念完法诀之后,豁然变得巨大起来,秦旧里将龙无邪拉往剑上去。 两人相继站稳,秦旧里转身对着一干弟子言道,“今日来得匆忙,忘带了本门的救人方舟,烦请诸位师弟各带一人,安置好后,我们再杀回来!” 身穿青衣的众弟子齐声称是。 一行人御剑飞行,忽然风驰电掣,雷鸣震耳,西南方向云雨正猛,滚雷霹雳,风如吼,雨如瀑,黑红光芒刺目耀眼。 “快!保护血坛!” 此声,杳杳从云际传来,闻其声,血坛之下破霄弟子一望,不见人影。 只见天边云际中雷光夺目,暗云翻滚,如一只浑身冒烟的獠牙巨兽,蛰伏在云层之中。 谁知一双血手,如山塌拨云而出,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众人倾轧。 迟忘欢斩下一人头颅,血光四溅中眼看就要完事,谁想一双血手如猛虎般向他们扑来。 霎时间山摇地动,轰声耳鸣,众人摇摇晃晃倚剑站稳,迟忘欢反应敏捷,一脚踩在尸体上,两手持剑,全神贯注,一双冰清冷眸直视滔天血手。 呵念道,“碧霄苍苍,飞雪茫茫,寒晶玉魄,冰封无疆!” 寒光射影,冻风凛冽,迟忘欢洁白的绣鞋下结了一层冰霜,正四下蔓延开来。 秀眉蹙间,迟忘欢手执咫尺剑大摆剑势,在她的面前隐隐泛着七颗星辉,那是七星山破霄门独有的标志,七星连珠,弑杀妖魔! “九天飞雪剑诀?!”天际上突然骇道。 下一刻,血手气势逼人,迟忘欢将咫尺对着天空抛将而出! 剑芒大放异彩,光转琉璃间,白光如昼,剑尖直劈血手,两相冲撞,又是一发震耳轰声。 电光火石炸裂间,迟忘欢凝眉注目,两手结印,一张黄光符咒在身前闪现,微弱的黄光下照得她面色青白,毫无血色。 段南风倚剑看去,迟忘欢面露苦色,有些支撑不住。乍然,血手势如破竹压过咫尺剑,迟忘欢哇地一声口吐鲜血!咫尺剑虚弱掉下,哐啷砸在地上。 眼看血手就要拍下,段南风拔起身旁的青光剑,奋不顾身挡在迟忘欢的身前。 轰隆!!! 脚下的石块震成了粉末,在血手的冲击下,段南风两袖碎裂,只露出坚实的臂膀来,不到片刻,他的嘴角滑下血来。 血手猛推向前,段南风向后滑退数步,以为命丧于此之际。 天空上传来一声龙吟,呼呼狂啸的风中,一条金色巨龙扒云冒出,龙头狰狞,几番游走,撞向血手,段南风在强大的冲击下,震得倚剑吐血。 “休伤我人!” 龙傲天落在段南风身前,对着天空大喊,只见他双手扣成拳状,在拳头的周围两条黄光金龙围绕游走。 哪知,天际上传来一声讥笑,“宵小之辈,不知死活!” 黑云翻滚,依旧不见人影,一双血手再次拨云打下。 一张狐皮绕在龙傲天的腰际,肩上罩着银质虎头,火焰眉拧成倒八字。 他两手猿臂紧绷,青筋毕现,大喝一声,双拳向天轰击,一双金龙张口向着血手咬去! 龙吼声震,金龙死咬血手虎口,逆势冲去,血手势气渐弱,本以为大势已去。 谁知,它向后挪动一寸,苍茫云际间突来一声大吼,“破!” 血手红光胜起,刺茫茫地照彻天地,两条金龙瞬间势弱,血手迅即反扑,将两条金龙攒进手心里。 第八十一章强敌 龙傲天八字火焰眉毛,就快拧出火来,他惊讶那双巨手的威力,更惊讶藏头不露尾的魔教高人。 血手将那双金龙抓灭后,停在半空。 天边暗云翻腾,黑暗的夜幕里,流烟山的山头上染起一层火红,惊看光焰乍起,煌煌燃烧在山顶。 龙傲天抬头一望,一位身穿黑衣的红眼人站在山顶处,在他的手上拿着一把石头剑,那剑身祥光流动,同黑衣人身上的黑红戾气格格不入。 龙傲天惊异地看着那把石头古剑,分明是破霄门神剑榜排行第四的古剑纯钧。 纯钧龙傲天说出这两个字,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用力,那柄剑认主,只有在主人的手里,才会这般光华清冽,“大师兄” 难道,他同小师弟一样,魔怔了吗 大师兄,明明死了呀! “大师兄!!!” 凌霄子乘云飞来,伤势还未完全复原,勉强落在地上,一只直凸青筋的手,紧紧地攀在别人的肩膀上,“大师兄我知道是你!” 山顶上的黑衣人没有回答他,冷漠的一双红眼睛盯着山底下一众青衣人。 龙傲天见是凌霄子,当即责怪道,“小师弟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好好休养!” 凌霄子咳了两下,面无血色的他十分虚弱,未等他说话,龙傲天却责骂起站在凌霄子身边的破霄弟子。 龙傲天粗声道,“袁啸霆!怎么把你师叔带来了?!不是叫你好好看着吗???” 袁啸霆是龙啸峰的得意弟子,排行老二,别看龙傲天对着他大吼大叫,其实龙傲天最为得力的弟子就是他了。 此刻,袁啸霆双手拱在身前,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支支吾吾道,“师叔要来弟,弟子哪敢拦着呀。” 音落,凌霄子哇地一声吐了口血,两人急忙忙将他扶住,坐在地上,入定调息。 魔教的血坛坐在流烟山的山谷里,在这片平地外,雷鸣电闪,哗啦啦地下着暴雨,而这片平地被雨幕包围着。 龙无邪同秦旧里一同站在剑上,他们要将七八个人质从这里带走,却在冲入雨幕之前,一双庞大的血手拦住了他们。 众弟子欲用法术将这只血手打散,却被血手反扑过来,将他们赶回血坛之之上,众人几欲挣扎却被血手招招逼退,不得已只能迫降在血坛上。 龙无邪低头一看,在血坛之下堆积了许许多多的尸体,这些尸体皆是迟忘欢率着弟子所杀。 龙无邪眉头紧锁,他握住匕首的手松下,他刚才站在秦旧里的身后频频回头,直至看见段南风为迟忘欢挺身而出的那一幕,他的心没来由的伤感起来。 迟忘欢和段南风一同倒在地上,龙傲天将凌霄子安置好后,对着他们二人言道,“你们还可以吗?” 段南风赤着双臂,擦净嘴角血迹,倚剑站起,整个身躯好像庞大了起来,遮住身后的迟忘欢。 他笑道,“师伯,我没事!!” 龙傲天势气大振,“好!” 段南风同袁啸霆一同站在龙傲天的身后,双手手持宝剑,蓄势待发。 黑衣人高站山顶,俯视山底,一双圆形红眼突突地溜动,时刻观察着动向。 他看到龙傲天双拳聚气,金黄色的纯阳罡气凝聚在拳头里,霎时,两条金龙豁然出现,围绕在他人的双拳上。 龙傲天阖眸感受着双拳之间的力量,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积聚了两股强大的气。 风呼呼地在耳畔吹着,将龙傲天腰上的虎皮吹得猎猎翻腾。 他的两条腿稳扎进土里,踩碎了一片地,碎石因风旋起,风沙之中,龙傲天手里的两条金龙格外醒目,金茫茫地照亮着众人。 这股强大的力量,足以崩裂大山,震碎大地,众弟子在黄光间屏息一气,忍住呼吸,一双双惊异的眼睛看向龙傲天,耳边尽是轰轰的龙吼。 风云巨变,草木含悲,狂沙风卷,他人双拳并作一气,额间青筋凸显,双目赤红,火焰眉因着怒焰着了火,震吼道,“龙啸九天!贯斗邪魔!!!” 双龙合并,融成一条巨龙,张着金口对着黑衣人俯冲而下。 那人冷哼一声,一双血手幽幽浮出,二两拨千金一般将那条金龙接住,众人惊骇,“什么?” 龙傲天使出金龙后气喘吁吁,眼睛赤红红地盯着山顶,而站在一侧的袁啸霆害怕地言道,“师父的神龙在天他竟然接住了” 不止是他,还有段南风,“甚至连手上的剑都没有用” 龙傲天难以置信,更以一种后怕的目光看向山顶,如果这个人杀到破霄门的话,恐怕连掌门令狐清都不是对手 如此可怕的人物,竟然混在魔教里。 黑衣人一手抱着泛光的古剑,一手随意婉转着那条巨大的金龙,忽然血红的手指一弹,那条金龙转瞬灰飞烟灭。 弹指一挥,如此简单,众人无不惊叹。 一只青筋凸显的手抓住喘气的龙傲天,言道,“三师兄,不要打了他是大师兄,那招碧海青天,正是你我克星!!!” 碧海青天?! 龙傲天眉毛上的火苗熄灭了,整个松软了下来,他迟疑地看着山顶,他修行之术属金,而那招碧海青天属水,金生水怪不得会将他的金龙化为虚无 而小师弟凌霄子的水术又在此人之下,自然也被倒打一耙 眼下,水又克火段南风又不起作用 莫不然,只能靠迟忘欢手中的那把咫尺剑?迟忘欢修行的属土,土能淹水 不等龙傲天反应。 迟忘欢倚剑站起来,她目光清冷地走过段南风,看也看没有看他一眼,便持剑站在龙傲天的身边,她气息虚浮,脚下绵软,语气却冷道,“三师伯请你,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龙傲天道,“好!你要我怎么做!” 迟忘欢不言不语,持剑作势,一双秀眉冷蹙,大走七星剑步,龙傲天一下就看明白了! 迟忘欢的道行在九重山之下,自然不能将九天飞雪剑诀发挥到天位,如果他将自身真气渡给她说不定可以将黑衣人打退! “碧霄苍苍,飞雪茫茫,寒玉晶魄,冰封无疆!” “九天飞雪剑诀!破!!!” 迟忘欢咬住下唇,手举利剑,直指山顶,她的绣鞋下冰霜清冷,灰白二色的衣袂猎猎地飘飞在白雪里。 龙傲天双拳聚起罡气,从迟忘欢的背后直灌而入,众人看到一把巨剑渺小地映在夜幕里,谁也不知这把巨剑威力如何,能否打退敌人 四下无不心悬着。 第八十二章一巴掌 白白的雪花落在龙无邪的瘦肩上,他抬头一望,暴雨雷鸣声歇,世界安静了下来。 一道朦胧的光束将迟忘欢照得通身雪白,冰清微寒中,她秀眉轻蹙,剑指苍天。 茫茫飞雪,覆盖了整个血坛。 龙无邪冷得呵出一口气,原来,这就是下雪呀,他从小生活在南方,未见过这样的鹅毛大雪,轻飘飘地好似三月的柳絮一般。 七月飞雪,迟忘欢如此神力。 龙无邪望得出神,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迟忘欢腾空而起的动作放缓,她慢慢地将剑抽出,一步一步踏上半空,身后是无数个她的影子,飞旋而迟缓,能看到她的每一个招式。 再眨眼,迟忘欢的剑尖便抵在黑衣人的面前,霎时快速,黑衣人向后倒退一步,身形如鹤,两只血手张开如翼,向后腾空跃起的同时,一手撞在迟忘欢的剑柄上。 迟忘欢深深蹙眉,面露痛苦之色,她一咬牙,竟从空中跌落,在她摇摇欲坠时,反手一剑刺向敌人,顿时,火光崩裂间,黑衣人手捂胸口,面纱蒙住的脸微微一鼓,好似负伤一般。 迟忘欢紧持宝剑的手一松,她如雪花一般,轻飘飘从空中坠下。 段南风眼疾手快,箭步而上,双手大开,以极为准确的位置将迟忘欢抱下。 迟忘欢脸色发青,慢慢变白,在段南风的怀里不醒人事。 众人站在雪海里,无不惊愕哗然,这黑衣人,竟能接住天阶的九天飞雪剑诀?! 龙傲天亦是愕然,惊骇地看向山顶,那片黑漆漆的东西。 只见一双血手自黑暗里涌出,那人依旧站在山顶上,以居高临下的姿势俯瞰着芸芸众人,他们就似弱小的蝼蚁一般。 黑衣人好像吐了血,他的一只红手擦了擦嘴巴,轻蔑地冷哼一声,声音低低道,“破霄门真是人才辈出,竟可以伤了我” 他又道,“可是” “咤!!!” 红手如云,团团血液凝聚成一双红手,豁然间,暗发的红光在黑夜里格外醒目,又森冷非常。 红色血手,诡异地在夜空移形换影,幽忽忽的向龙傲天打去。 龙傲天呵斥一声,两腿扎地,双拳过头,稳稳接住一双飞来的红手,本以为只此一击,谁曾想,接连几掌狠狠劈来。 身后是一众懵然的弟子,他们不知所措,手里的剑慌乱地斩着红手,哐当声响了一排,诸多弟子手中的利剑被红掌折断,有些甚至被红掌击中,肋骨震断,瘫倒地上口吐鲜血。 龙傲天一声惊吼,双拳罡气扩大,金煌煌地照亮一片土地,将众人笼罩在光芒之下。 吃力的他,火焰眉紧紧倒蹙,两只手臂青筋突显,而脚下的土地已经被他踩踏了一片,碎石因着周身罡气,飞旋起来,他大喊一声,“快!七星列阵!我要坚持不住了!!!” 众弟子这才想起来,群剑泛光,众人各持光剑,凝目摆阵,一层蓝色光晕冉冉升至半空,将那些触目惊心飞来的红手隔绝在外。 有些断剑的弟子,凝神调息端坐于地,口念心诀法诀,加持蓝色光罩。 黑衣人低头一看,在山脚处浮起一层淡蓝色的晕光,在蓝色的微光中,隐隐亮着七颗如昼星辰,他轻蔑一晒,一双红眼立即找出漏洞,他冷眼斜视血坛之中。 秦旧里正看着金红二色光芒相互争斗,忽然,那些诡异的红手好似瞧准了后方,纷纷向着血坛攻来。 大叫一声,“不好!红手飞过来了!!!” 他抱起龙无邪站在剑上,又指挥着身后的弟子,将人质统统赶往光罩里。 说时迟那时快,红手乱飞中,秦旧里几欲从飞剑上跌落,好在袁啸霆以真气凝成剑气将红手打落,一干人等这才安全进到光罩里。 光罩之外,红手肆无忌惮地拍着,都能听到哐哐地敲击声。 如此下去也不是什么办法,好在这层光罩保护力极强,能让众人有片刻喘息,袁啸霆从怀里掏出玄通镜,平放在左掌上,他的右手竖起剑指,对着玄通镜划了划,他皱眉起来,“怎么,玄通镜好像失灵了” 几番测试,玄通镜一点反应都没有,灰暗暗如一块瓦片,沉默在袁啸霆的手里。 难道,他们真的找不到救兵?真的丧命于此。 龙傲天垂丧坐下,抬头看了看光罩之外,许许多多的红手拍打着光罩,他沉声道,“掌门必然是知道了,可是,我们能不能撑到救援的时候,那才是眼下该关心的事情。” 袁啸霆皱眉不解,龙傲天有些沮丧,想他一代宗师,被人打得如此狼狈,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甚至在自己的弟子面前,颜面扫地 袁啸霆一双锐眼好似看出了师父的想法,他坐在师父身边,一拍大腿,“我看,这邪人一定是有什么鬼怪的法宝,敢欺负我师父?!简直不要个脸。” 龙傲天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一巴铁砂掌轰在袁啸霆的背脊上,这一掌看似用力非常,实则只是轻飘飘地虚力,“你这小子,胡说什么!” 袁啸霆佯装吐了一口血,然后嘿嘿地傻笑。 迟忘欢在段南风的怀里醒来,她一双冷清的眼,迷蒙地看着周围,直到段南风的脸映入她的脸孔,下一刻,她使出全力,一个巴掌用力掴在段南风的脸上! 在段南风一脸懵然中,站起来,她勉强站立着,香息轻喘,蹙着眉头看着段南风,冷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段南风这才醒过神来,他呆愣的眼睛,忽然一眨,笑出声来,“小迟师妹这么有力气呀” 迟忘欢冷淡地看他一眼,便不再看第二眼,背过身来坐在地上,双掌交叠运功调息。 段南风脸上一僵,方才的那一巴掌,好在没多少人看到,虽然面上不在意,心里到底是在意的。 他笑了笑,忽然盘腿坐直身体。 微微阖上双目,将心底那微微的酸涩掩盖过去。 远远地,站在秦旧里身旁的龙无邪,手里拿着一个白色小药瓶,他在一旁分发着丹药,给破霄门的弟子疗伤,可以见得,今夜是很难熬过的一晚。 龙无邪派发着丹药,眼睛是不是地往段南风的方向看,在忙乱中,他看到段南风被迟忘欢掌掴了,甚至将段南风僵硬地笑容看进心里,尽管,这一幕发生得那么快,那么迅速。可还是被龙无邪看见了,这也许只有最关注对方的,才会发现的吧 第八十三章害羞 “大师兄” 龙无邪对着几步开外的秦旧里招招手,他眨巴着眼睛,好像要说什么事。 秦旧里刚好派发一丸丹药,抬头就看到龙无邪对着自己招手,他听到龙无邪的声音已没有先前那般沙哑了,不过这声音有点像 李彦钰的声音 柔柔的,细细的 会叫人脸红 天呐,他在想些什么?!秦旧里脸上微微泛红,旋即沉静下来,不过是自己的多思多虑,就如往常一样温暖一笑,“小师弟,有事吗?” 龙无邪指了指后方的段南风,他言道,“我想给二师兄送药” 秦旧里瞧了瞧,却看到迟忘欢离得段南风很远,估计又被嫌弃了吧,温和道,“去吧,这方的师兄师弟有我照顾着。” 龙无邪点点头,便缓步走到段南风的身边,只因段南风入定很深,一丝一毫都没有发觉龙无邪的到来。 “师兄” 不知为什么。龙无邪的声音幽幽地,好像在叹息一般。 段南风缓缓睁开眼睛,身子一抖,竟被龙无邪的外貌吓了一跳,他看到龙无邪半张烧灼的脸,心口一惊,险些气息不稳,他强行稳定气息,这才长舒一气 龙无邪看到段南风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悚的表情,龙无邪眼神一暗,愁眉在面上浮现,他眼睛看得很低,一下子自卑起来。 “无邪小师弟,你有事吗?” 段南风伸出手来,着力地拍在龙无邪的肩膀上,因着用力,龙无邪整个人都颤了。 龙无邪被吓到,抬头看着段南风,一双眼睛懵懂天真的看着段南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喃喃地,很小声,愀然不乐,“师兄” 段南风轻挤眉头,一张坏坏的脸浮了出来,嬉皮笑脸道,“呵,我俩算扯平了,你可算是被我吓到了!” 不等龙无邪缓过来,段南风的一只大手就在龙无邪瘦削的肩膀上,用力地捏起酸筋来,只教龙无邪小喊一声,“疼” 段南风怪道,“我看你这小身板,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结实起来。” 话罢,段南风便在龙无邪的面前展现自己结实的猿臂,左手拳头紧握,稍一用力,二头肌上精肉紧实,青筋毕现。 他提起右手,巴掌使劲地拍在自己的臂膀上,对着龙无邪涎笑,“哗你捏捏看,结不结实。” 龙无邪迟疑了一下,又咽咽口水,这才敢伸出手来,轻轻在段南风的猿臂上柔柔一按,旋即,急忙地缩回去 段南风只觉一片丝绸拂过,什么感觉都没有,他皱起眉头,大刺刺地夺过龙无邪的手,用力地捏在自己的猿臂上。 猝不及防间,龙无邪心跳加速,脸色微红,砰砰地心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手臂一僵,却能感受到段南风结实的猿臂,像石头一样硬邦邦的,还是在段南风没有用力的情况下。 段南风松开龙无邪的手,继续他的坏笑,“哈哈哈!这样的肌肉,你想不想要?” 龙无邪看到段南风满是玩味的表情,涎眉邓眼一点都不严肃。当龙无邪对上段南风的一双星眸时,段南风抿起唇,笑容变得阳光温柔起来,在浅蓝色的光照下,段南风的笑容,如同清风。 龙无邪怕自己看得太痴,眼光急忙躲闪,转而看向自己手里的药瓶,这一幕被段南风看在眼里。 段南风便挤着眉头笑话龙无邪,“哈哈哈!无邪小师弟,你害羞什么!” 龙无邪涨红了脸,嘴里支支吾吾地道,“我我我我没有” 段南风仔细看了看龙无邪,只见在龙无邪的腰际间挂着一把光亮的匕首,他忽然想了起来,笑容一敛,神色严肃,慎重其事道,“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来救援,这层保护罩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小池镇上,那可怕的邪物,会不会同魔教有什么关联” 龙无邪红红的脸,渐渐淡了下来,龙无邪侧首稍抬,便见段南风的眸光中流动着一丝丝忧虑。 眼见段南风如此忧郁,龙无邪也跟着忧郁起来,要是他自己有什么神力,必然可以帮助众人渡过难关,也可以为段师兄分担些什么。 可是,他自己什么都不会,在血坛上救人的时候,他都废了好大的劲 如果,那位绿衣前辈在就好了 对了!绿衣前辈!那位神仙爷爷! 龙无邪的脑海里,灵光闪动,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怀里还藏着一支普普通通的木簪,这木簪还是神仙爷爷叫他取来的。 他将手探自己的怀里,从衣服里把木簪掏出来,下一刻,他的手顿了顿,迟疑了。 好像神仙爷爷并不希望别人知道这支簪子,可是他在古井里的时候,这支木簪可是一把方天画戟呀神仙爷爷说过它威力无穷 龙无邪看了看段南风,又想想怀里的桃花木簪子,片刻间,他笃定了起来,“师兄,我给你看一个东西。” 段南风闻言,龙无邪便把手里的桃花红木簪子递了过去,段南风诧异地接过,他拿在手里,只感觉到这木簪轻飘飘地,很是普通。 不过是一支少女别在发髻上的簪子罢了 段南风掂了掂木簪,对着龙无邪笑道,“小师弟,这支木簪你从哪里拿来的,是女孩子给你的吗?” 这般问,龙无邪答不上来了,总不能说是一位神仙爷爷给的吧?段南风必然是不相信的,可眼下,段南风竟然调侃这是女孩子送给他的,龙无邪眉头一蹙,有些不高兴。 段南风看到龙无邪小脸一沉,低下头来,有点不情愿段南风说是女孩子给的,他想了想又道,“是你母亲给的吧?” 母亲? 龙无邪抬起来只好言道,“是母亲给的。” 段南风点头,仔细看了看木簪,却见在木簪的侧面写了一行小字,“秋水共长天一色” 长天两个字,模糊了,段南风在古籍上看到过,便一下子念了出来,只是这句子,好像同破霄门有什么关联 龙无邪念起来,手里还捏着一瓶丹药,都捂热了,“段师兄,你要不要这个?” 段南风转过头来,看看龙无邪手中的白瓷小瓶,他豁然一笑,“你看师兄的体格,需要丹药吗?” 龙无邪想了想,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他正要说些什么。 段南风仰头看向木簪的目光中,闪过一抹诡异的红,他惊道,“不好!” 一霎时,天昏地暗,红手撞击光罩,穿云裂石般将光罩震碎! 第八十四章谁是英雄 光罩破裂,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段南风将龙无邪身形压低,一双红手从他们的头顶上飞过。 红手没有长眼,四下胡乱地飞着,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有些像鬼哭。 随之而来的,是大地震动,可怖至极。 龙无邪在段南风的一双猿臂之下,安然无恙。 霎时,整个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出奇的没有了任何躁动。 匍匐在地上的段南风,转头看向夜幕,只见洁净的空中凝着几块透明冰晶,在冰块里冻着几双诡异的红色鬼手。 皑皑冰雪中,空气萧寒,雪窖冰天中,一袭亮白的影子在飞雪中摇摇晃晃。 迟忘欢才调好生息,如此强行应战也是迫不得已,眼下,只有她能克制住这些鬼手。 段南风见她嘴唇发白,明明体力不支,还要硬着头皮对付敌人,性格如此倔强可能,他喜欢的,就是她这点吧。 段南风暗道,真是个愚蠢的女人。 山顶上的黑衣人,不屑笑道,“黄毛丫头,不自量力!” 一双巨大的红手,势如破竹,磅礴压下,茫茫的红光将白光镇住,迅疾地压过去,眼看那红手的指尖就要戳穿迟忘欢单薄的身子。 惊心动魄间。 迟忘欢两眼朦胧,气血流失,神志渐弱的她不退分毫,牵强地举起咫尺剑,那剑通身光芒闪烁,熠熠闪光间,白光浮动,却越来越暗,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猿臂挺身而出,将那把剑豁然接过,一个巨大的身影拦在迟忘欢的身前。 段南风的身姿在龙无邪的眼里顿然伟岸起来,可是,那支桃花木簪,便被段南风遗落在地上了。 咫尺剑白光昼闪,越来越亮。 将一双血手逼退数寸,两相撞击下,天地失色,火星如瀑。 整个天地间,只剩下段南风和迟忘欢的影子似的,龙无邪落寞地坐在白色的光影里,他才明白,原来不只是黑暗可以让人变得不见,原来白光也能让人隐形不见。 龙无邪低下头来,段南风是这般喜欢她 “小子!你要做什么!” 龙傲天惊喊,众人的目光本就聚集在段南风的身上,只见段南风冒着腾腾黑气,这股邪恶的气息,让龙无邪格外熟悉,他惊异地看着段南风,不知道段南风会做什么,身上为什么会有一股邪恶的黑气。 咫尺剑上的白光越来越亮,白雪映照下,格外耀目,真叫人打不开眼睛,强大的气流扫向众人,轰!震得人人衣袂鼓鼓飞起。 段南风一双棕黑色的眼睛,突然变得血红,仿佛是从阴曹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乍然间,蹦出火光来,那黑气钻在血管里,有些黝黑的肌肤膨胀起突突的青筋,一点点地从黑色变成紫色 似一万张刀片切在段南风的肌肤上,痛得他仰天大喊,头发亦随之零乱,在强流中狂乱的飞散着 黑色的气,紫色的气,暗黑地交缠在段南风的身上,他的额头渐渐长出角来,那是一个什么东西 段南风的模样看起来不是人不是鬼! 龙傲天惊吼,“小子!你快” 强大的气流逼得龙傲天接退数步,近不得段南风的身。 咫尺剑上,白光轰散血手,转瞬间,又攻上山顶。 一股强大的旋风,发出轰轰的响声,那冲击从山脚滚向山顶,黑衣人本冷冰着脸,当他看到这个旋风飞沙走石,摧山灭地卷来之时,他一双红眼睛震惊了! 急急向后猛退数步,一双巨大的红手闪跃而出,吃力地将旋风接住。 红手在巨大,也不过是一张风中的落叶,旋风凶急,气势威猛,还带着一股炽热,火光飞星间红手再也抵抗不住,黑衣人活生生地撞上风口。 轰声剧烈,黑衣人倒退十里开外,撞在山崖之上,他整个身体从坚硬的岩石里陷进去,将山壁砸出一个巨大的石坑,他惊愕地说道,“灭世炎魔” 他声音渐弱,而旋风威力消散,却在山顶上留下一条又长又宽的土道。 黄色的灰尘弥漫,一时拂不开,待散去后,山底下白光如旧。 段南风龇着牙,他两眼火光,嘴冒火星,通身黑紫,早已面目全非,不成一个人样,手里的咫尺剑白光不弱,气势不减。 他快要把剑柄捏碎了,嘴里惊叫大喊,震耳欲聋,众人捂住耳朵都无济于事 他很痛身体快要撕碎了 迟忘欢抵抗着这股强大的气流,她看见段南风挡在自己身前,对着血手迎面而上,这个身影她好熟悉呀,因气血不计,神志衰弱的她,喃喃念道,“江师兄” 声音虽小,段南风却听得到,他不甘真的不甘,他豁然惊喊,“迟忘欢!不只有江云声,才可以做你的英雄!!!” 他强力抵抗着那股邪气,奈何邪气巨大,力量巨大,他的身体快要炸开了! 龙傲天双拳紧握,意图攻击段南风,却在他凝力间,黄光微弱转瞬消失,他惊叹,“灭世炎魔如此力量这小子解开封印,恐怕是要支撑不住了!!!怎么办” 袁啸霆和秦旧里站在龙傲天的身后,双腿曲着,手臂挡在头顶,身体倾斜,抵抗着从段南风方向扫来的强大气流。 飞沙走砾之间,袁啸霆已经睁不开眼睛,辨不清东南西北,整个脑袋混沌起来,嘴里胡乱地说着,“这,这就是灭世炎魔的力量” 秦旧里的身形同袁啸霆的一般,他却不惊叹这撼天动地的力量,而是在担心自己的二师弟,“南风你何苦呢” 众人都在抵抗强流,只有龙无邪一个人可以随意在强大的气流中流站起,那强大的气流在他的双腿间游走,仿佛如金色的流沙一般,缓缓流过。 他看到段南风极为难受,极为痛苦的样子,他的心就被扎了一刀似的,同段南风一样痛苦。 龙无邪多想给他分担些什么,可是要怎么分担? “长天画戟,那支木簪” 一声极具磁性的声音,在龙无邪的耳边响起来,龙无邪双睫颤动,眼眸惊动,“神仙爷爷!你在哪里?” 他转了个圈,都没有看到青秋的身影,将目光收回时,躺在地上的桃花木簪就捏在他手心里了。 迟忘欢突然看清楚了前方,看清了那个人,那个人不是江云声!江师兄不是这般鬼模样!她恨恨地走上前去,一把夺回自己的剑! 那是她的剑,除了江师兄和师父,没有人可以碰! 在她柔弱的玉指快要碰到剑柄的时候……龙无邪手里的木簪……白光如昼…… 第八十五章黑影 迟忘欢惊喊,“段南风!你松手……” 段南风心中邪念大胜,一把将迟忘欢推开,疯魔之际,他已不知谁是谁。 龙傲天看到段南风挥剑乱砍,又看迟忘欢几欲近前,他惊吼,“石师妹的徒弟,别去!他成魔了!!” 迟忘欢哪里听得进去,恨不得一掌将段南风打醒。 她嘴里吃着劲风,眼睛飞进沙石,难受地喊道,“段南风你停下来!” “再不控制的话,你会死的!我不要欠你一条人命!” 是这样吗? 疯魔的段南风回头一看,脸上尽是苦笑,疯魔的他,渐渐冷了一下,冥冥之中,好像有一道清冷的光芒照在他的头顶。 是迟忘欢吗?必然是她……她终于在意他了吗? 龙无邪掌心白芒大胜,奇亮无比,众人抵抗着强流,都没有发现他的眼角悄悄滑下一滴晶莹的液体…… 哗地一声,龙无邪吐了一口血,眼泪让他目光清明,看着地上的鲜血,耳畔温柔道,“没有关系……第一次用,总会反噬……” 夜晚,山天相接处白光大胜,乍然传来轰隆声……地动山摇间,无比震撼,好似雷公劈雷,电母下光。 “他们开打了吗?” 李彦钰翘着二郎腿,坐在祠堂的房梁上,一手嗑着瓜子,漫不经心地哼着小曲儿。 蓝花楹站在房梁底下,周身几只蝴蝶盈盈闪动,只因黑夜太深,她隐没在黑暗中,有些鬼魅的味道。 她勾勾唇角,冷道,“龙无邪不见了一天,你也有心情唱歌?” 李彦钰双手一顿,豁然从房梁上跳将下来,他笑了笑,“我若不让他走,破霄门那群蠢蛋,早就被血魂鬼手杀死了!” 蓝花楹看到李彦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她温婉地言道,“你这般肯定,龙无邪会动用稀世法宝,长天?” 李彦钰拍拍手掌,在他的脚下是一地的瓜子壳,他挤了挤眉头,“那当然,我布局了这般久。” 仔细想来,若非当晚,他没有看到龙无邪双脚站在溪水里的样子,绝对不会用窥骨眼去看龙无邪的骨骼,意外地发现,龙无邪竟然是个天人。 在青埂峰上,那溪水如寒玉床一般,是青埂峰火系一脉修行的法门,水火不容,用冰冷的寒床来激发体内的火种,去抵抗寒冷,在睡梦中就能修练火种 可是,那溪流是练道的法器,也是杀人的利器,那水不一般的水,是从千年玄冰洞中流出来的冰水,灌溉着火竹的水,常人若踏上去,必然冻成冰柱,性命不保。 更别说是喝下去了,五脏六腑,必然冻裂。 李彦钰便好奇,龙无邪究竟有何种力量,这般天赋异禀? 百炼不坏的金刚身? 他打开眼睛,将龙无邪的体骨经络仔仔细细地览了一遍,才明白那经络中流动的金色光芒汇聚一体的独特灵脉,只有天人才能拥有。 龙无邪是一个天人。 李彦钰笑得意味深长,这是蓝花楹所不明白的笑容,“你且看着吧。” 蓝花楹丹蔻上立着一只蝴蝶,她把玩掌中,把李彦钰的笑容当成不以为意,“这杀人不眨眼的邪物,不会,也是你安排的?鬼仙子。” 李彦钰神色严肃了下来,他负手凝视着前方黑暗,正经儿道,“不是。不过,如此高手,你觉得它会放过你?你这般细皮嫩肉,说不定,会饱腹一顿。” 蓝花楹没有反驳,而是将手心里的蝴蝶驱散开来,她挥挥手,言道,“估计是来了。” 李彦钰动了动脚跟,脚下传来摩挲的声音,只听道路上一排杨树拍着手,沙沙地,恐怖极了。 黑夜更浓,风也变凉。 一股阴寒不知不觉袭来了 祠堂的周围一片静谧,这次,李彦钰和蓝花楹猫在房梁,静悄悄地一动不动。 蓝花楹也将飘飘的蝴蝶收起,静静地等待着不速之客。 却见一团黑幽幽的东西漂浮在大厅中央,那东西没有眼睛,没有四肢,只是一团黑色的烟气,飘忽忽地游走 两人眉头凝皱,总算是见着了真身,不过这东西神出鬼没,怕是没这般简单。 那团黑烟,眼见着祠堂没人,左看右看,没有什么意思,便想着钻进地底去。 李彦钰看着它要溜走,哪里会肯,当即扔出手中的墨绿玉环,绿光耀眼夺目,黑烟倒地,现出了真身 李彦钰想要从房梁上跳下去,抓它个正着,蓝花楹却在一旁伸手将他拦住,还静默地对着李彦钰摇了摇头。 约莫过了半晌,那倒下的黑烟化作一捧稻草,不过是裹着一层普通的黑布而已。 除此之外,再没什么惊奇之处。 李彦钰皱眉,这邪物真是狡猾,几次三番都没有现出真身! 李彦钰等得不耐烦了,他急急跳下房梁,一双脚践踏在稻草人的身上,最后一脚狠狠踢开,他插着腰,骂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本事就给本大爷现出真身来!” 一枚石子叱急打来,正好打在李彦钰的脑门上,啪嗒一响,李彦钰后脑一疼,吃痛地蹲在地上抱着头。 待疼痛感渐缓,李彦钰又站了起来,继续骂道,“偷鸡摸狗的东西!只敢东躲西藏,暗地伤人吗?!” 蓝花楹听得发笑,但她忍住了,静静地在房梁上等着,方才她看清楚了石子飞来的方向,大约是从正门弹过来的,角度有些倾斜,从上至下。 蓝花楹沉了沉气,继续看李彦钰作死。 李彦钰不甘示弱,见人没有反应,骂得更凶,“王八犊子!有本事再一个试试!” “呵呵” 那阴阴的笑容是从房梁上传来的,李彦钰抬头一看,只见蓝花楹惊愕的表情,再没有发现第二个人。 那声音沙沙的,很明显是个男人的声音。 蓝花楹惊恐地从房梁上跳下来,她害怕地招出蓝色蝴蝶,盈盈闪动,发出银蓝色光将周围的青石地砖照亮,她惶恐地言道,“你到底是谁!” 只因,那声音突如其来,凭是谁都会吓出一身冷汗,还是那样沙哑且阴冷的声音 蓝花楹将蓝色蝴蝶召集,越来越多的蝴蝶围绕在她的身边,蓝色的光亮大昼,照亮黑漆漆的夜。 李彦钰也被吓了一跳,有些胆寒地看着周围,突然之间,他看到房梁上掠过一团黑色影子!在蓝花楹的亮光蝴蝶照耀下,那团影子一闪而过! “我明白了!蓝花楹,快,快用你的光蝶照亮!” 李彦钰一声惊喊,蓝花楹立即反应了过来,眉头轻蹙,指尖灵动 第八十六章黄鼠狼精 青石幽幽,暗红的顶梁柱一团漆黑。 蓝花楹手中的蓝色蝴蝶盈盈闪动,蓝光之下忽见黑影鬼祟窜动,杏眸略闪间,指尖丹蔻如萤,蝴蝶流动光芒如灯。 黑影欲从正厅溜走,跨过门槛,下一刻,李彦钰瞧准时机,地上的墨绿玉环豁然砸向门槛,一道萤绿的光墙将大门封得死死地。 只见黑影狡猾,蛇形游走般又想从后门溜走,却被蓝花楹的蓝色光蝶死死堵住。 如此,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不得。 黑影只好停在原地,似想遁地而逃,却不想黑影往深里钻,早被李彦钰设下阵网来,上不得,下不得,黑影幽幽地在地上打滚。 李彦钰冷笑,“不要再挣扎了,你今天是逃不了的了。” 蓝花楹瞥了一眼李彦钰,双手抱胸,气高势昂,“哼,若非我提醒你,这玩意会遁地,你觉得它今天会逃不逃得走?” 不等李彦钰撅起嘴来反驳,她秀眉高挑道,“还有,方才不过是本姑娘捉住这只妖孽,才听你的话,而非真正听命于你!” 李彦钰嗤之以鼻,笑道,“小气芭蕉。” 音落,李彦钰蹲在地上,他看着那团黑雾冷冷一笑,双手泛起绿光,豁然插入地板,动作往上一揪,竟然揪出了一只黄褐色的动物,竟是头圆,颈长,四肢短的黄鼠狼! 李彦钰两眼放光,没想到自己要抓的是黄鼠狼精,怪不得,方才被这狗东西用石子砸了后脑勺,神出鬼没地好是机灵。 李彦钰一手掐住黄鼠狼的脖子,一手指着它的鼻子道,“你这个小妖精,人形都没有化出来,还敢为非作歹,用石头打你的爸爸?!” 黄鼠狼一双圆目直瞪,转着黑色的圆圈,样子晕乎乎地,分不清方向,水汪汪地看起来不是像是个杀人狂魔,两个腮帮鼓鼓地,红红地好像上了粉一般,其实是被李彦钰掐的 李彦钰见黄鼠狼没有反应,来回不停地晃荡,当即骂道,“喂!我在骂你呢!能不能有点反应呀!!!” 黄鼠狼头上冒出一颗金星,噔地一声,小小身体窜动了一下,忽地一下从李彦钰的手里溜开,一骨碌地在地上翻滚起来,然后又像个小人一样站起。 李彦钰错愕间,黄鼠狼已经站稳定了身形,小小的它插起腰来,口吐人言,“大胆刁民!竟然蔑视本大仙!” 李彦钰的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倒是蓝花楹,听着黄鼠狼如小女孩一般的声音,嫩嫩地,好像一个女娃娃,那粉扑扑的脸哟,让人想捏极了。 蓝花楹眼闪星星,两只手握成小拳拳摆在下巴上,在原地一蹦一跳地尖叫,“好可爱的黄鼠狼精!!这么可爱,一定是女孩子!” 黄鼠狼和李彦钰同时错愕,一脸阴沉,直冒黑线 黄鼠狼叉腰冷哼,继续凶巴巴,却没有任何力度,“我不是黄鼠狼精!是黄大仙!!还有!我不是女孩子!我是男的!!” 蓝花楹轻蹙秀眉,一副极不相信的面孔,“呵,我才不相信呢,你一定是女孩子!” 李彦钰受够了蓝花楹的花痴,当即冷道,“死黄鼠狼!不要个臭脸!还敢自称大仙?背地里偷偷摸摸地暗箭伤人,就是大仙的作风了!真是卑鄙下流无耻!” 黄鼠狼傲气地撅起自己的鼻子,反驳道,“论卑鄙无耻下流,怕是你们人类吧!就该背地里对你们下手!绝不能心慈手软!” 李彦钰一听,没想到对方理直气壮,丝毫没有任何愧疚的意思,他联想到自己被打的后脑勺,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妖孽,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黄鼠狼一听,却没有反抗,鼻子一酸,两只小眼睛红红地,很委屈似的,软软地道,“你们人类不就是这么霸道吗?要杀要剐随便你们好了!” 说道动心处,黄鼠狼火柴似的小腿跪在地上,两只手捂着小小的面庞,好似整个天地因为它的渺小而变得广阔起来,它呜呜哽咽,“我对不起爸爸妈妈我报不了仇” 蓝花楹一双眼睛冷了下来,她渐渐皱起眉头 李彦钰仍是不停歇地骂道,“少在本大爷面前装可怜,本大爷不吃这套!今天,定然要剥了你的皮!” 李彦钰满眼杀意,如此羞辱,真的激怒他了,几次三番不见其踪影,还用石子戏弄于他,本以为是个高手,没想到竟是一只小小黄鼠狼,是强敌尚可厮杀一番,如今这般情况,他也不会放不过活剥。 想着一条黄鼠狼皮围巾,他便开心。 摩挲着权杖,墨绿古玉在他手中绿光大胜,亮堂堂地好似刀片一般,他一点点走近想着从哪里剥皮最好。 蓝花楹站了出来,一把将他拦住,眼神犀利,语言清冷,言道,“亏你是鬼骨宗,那窥骨之术也是徒有虚名的吧?没见到它的道行,不是一只妖精吗?身上一点邪气也没有,周身灵脉涌动,显然是食草饮露的仙兽。” 每个门派都有自己观脉的法门,好似蓝花楹一般,叫阅灵术,而李彦钰则是窥骨术,皆是殊途同归。 李彦钰一脸诧异,皮笑容不笑,难以置信,“仙兽?” 蓝花楹摊出手掌,一只蓝色蝴蝶闪动在她的掌心上,飞舞间,一道蓝光照在黄鼠狼的身上,将它身上的经络灵脉照得透彻。 李彦钰顿时傻了眼睛,在那黄鼠狼的身体里,并无一丝邪气,真如蓝花楹所说,灵脉通身转动,汇成一处形成一个光点,那个光点便是黄鼠狼修炼的元丹。 但他不相信,偏道,“身上没有邪气那又如何?!罩着一层善良的皮囊,去做伤天害理之事,黄鼠狼精,你敢说,村头的小女孩不是你抛肠破肚?!不是杀的?!” 黄鼠狼呜呜地哭着,忽然听到李彦钰在污蔑自己,立即大吼道,“不是我杀的!你们人类果然眼瞎,爸妈说得没错,人类只看皮不看骨,眼浅得很!哈哈哈!你要杀就杀吧!反正,这里也快被毁灭了!” 蓝花楹走了过去,她眼神温柔,低眉顺目,少女的怜悯跃然脸上,她蹲下身来,一只手轻轻放在黄鼠狼的头顶,想了想又收了手,柔婉说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里为什么快被毁灭了?” 黄鼠狼泪眼汪汪,倔强着脸,“你们杀吧!我不会说一个字的!杀吧!杀吧!” 第八十七章往事又记 李彦钰冷哼一声,绝不手下留情,单掌泛绿,对着黄鼠狼兜头劈下。 蓝花楹迎风而上,花指夹掌,光蝶蹁跹中,李彦钰手上的绿光暗了下去。 他大惊,“我的削骨掌!” 蓝花楹眼睛一睨,如此言道,“你现在杀了它,也问不出什么来。或许,它会告诉你我都感兴趣的东西呢?比如……张中胜。” 李彦钰眼睛翻到天上去,冷道,“那你问。” 蓝花楹冷淡地对着黄鼠狼言,“你自诩黄大仙,为何还对凡人如此态度?仙人不都济世救人的?” 见到蓝花楹救了自己,黄鼠狼擦干眼泪,委屈地言道,“我没有杀……不是我杀的……是人类自己杀的自己……不止杀人,还杀我们灵兽……” 蓝花楹一丝不明,追问,“为什么?” 黄鼠狼忍痛啜泣,“流烟山下,白骨成堆,多少同胞命丧于此,只是为了一个血坛摄灵阵,就要杀害这么多无辜的生灵……我只是想把这些人吓走……免遭其难……” 蓝花楹蹙眉,她身在魔教自然听过,“如此阵法,以万人血,练骨成兵,威力无穷……” 黄鼠狼继续说道,“这个阵法,我们灵兽想要去破坏,因为它吸食着整个流烟山的灵脉,我们灵兽日渐虚弱,吃着有毒的草,喝有毒的水,身体日渐消瘦,灵力也越来越弱,有的毅力不计,甚至入魔成了魔兽。” “我们灵兽世世代代庇护着流烟山一代的人类族群,再过不久,这里就要沦为炼狱了,人类是存活不下来的,所以我就拌鬼吓他们,让他们远离此地,这便是我作为黄大仙的责任所在,也是爸爸妈妈教我的……” “可是,爸爸妈妈在破坏血坛的时候,被杀死了……我作为他们的血脉,没有尽到他们临死之前,最后的遗愿……保护人类……” 李彦钰忽然自言自语道,“血坛摄灵阵?乃我教禁忌之法,想要完成阵法必须五十年之久,而十年前……血魂鬼手似乎才入我教,他怎么会在这里设坛……” 如此疑问,让他不得不想起几十年前那场人魔大战,他眼睛一睨,对着蓝花楹哈哈大笑,“真是破霄门自己找的事情,谈什么庇佑百姓,当年破霄门驱逐圣教,将你我魔教之徒赶出中原,不过是个借口,为了掩盖丑事才是真的吧?!哈哈哈!如今,真正的大魔头我,竟然在保护中原人,真是可笑。” 蓝花楹一怔,李彦钰仿佛说出了多少陈年旧梦,她才入教不久,自然不懂得百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何事,问道,“你……是说那场人魔大战和这血坛摄灵阵有关?五十年前,血魂鬼手不是破霄门的大弟子吗?” 李彦钰嘻嘻笑,一副慵散的模样,盘腿坐在地上,“聪明如你,个中关系,自己想明白咯。” 话罢,李彦钰看着黄鼠狼那委屈巴巴地模样,不屑地叫了一声,“喂!那只黄鼠狼,我以为你多厉害呢!原来也是三脚猫出来吓唬人的东西,你说你,直接告诉这些人不就行了,装神弄鬼不累吗?” 黄鼠狼嘟起嘴巴,圆圆的头低下,“爸爸妈妈说过,不能显露真身,不可以……” 李彦钰立即打住,好像他并不喜欢它提什么爸爸妈妈,“什么父母之言的,都是狗屁,大难临头,就得灵活便用。” 蓝花楹冷淡道,“既然你这么有主见,那你说说要怎么办?” 李彦钰神色黯淡,然后抬起眸来,言道,“我自然有的是办法,不过,黄鼠狼你得告诉我,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张中胜的人?” 黄鼠狼黑灵灵的双目眨巴了一下,言道,“见过,不过他死掉了。” 李彦钰有些不耐,“我知道他死掉了,是怎么死的?” 黄鼠狼抬头望天,想了想,“我记得,他跟他的儿子,进山去采什么秋芝凝露,又听其他灵兽说山里死了人,便看到镇上的人白幡摇摇,做起了白事。” 秋芝凝露,张中胜还记得…… 那是李彦钰教授徒弟的疗伤灵药,莫不是,张中胜受了很重的伤? 念及此,李彦钰脸色不由难看几分,继续问道,“他和他的儿子死时,见的人长什么样子,身上中了什么伤?” 黄鼠狼回想了一番,却摇头,“我只是听说,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样的,大致是……他中了一掌……背后一片血红……” 李彦钰不由心紧,当年张中胜奉命出教,前往中原破霄门拜师学艺,暗中勘察七星山地形…… 却没想到,张中胜贪恋红尘娶妻生子…… 更是惨死异乡,所有人都认为是李彦钰亲手杀了自己不争气的徒儿…… 那背后的红血印,就是李彦钰的削骨掌留下的…… 李彦钰思极此恨得咬牙,“罢了,这件事,日后总会浮出水面,我不信,我找不出那个污蔑诋毁我的贱人。” 蓝花楹当然知道此事,连同李彦钰和侯佰景杀了稻田村几十口人命她都知道…… 只是,他们两人为何一同前来。 他们明明在皇城京都里潜伏着,为什么要杀害稻田村的人,以入破霄门为弟子? 难道是…… “喂!死女人!你在想什么呢?!” 李彦钰的娇嗔,将蓝花楹从思绪里醒目,她一把将地上的黄鼠狼抱起来,“我见着你也是孤单可怜,父母双亡,待完成你父母的遗愿后,就跟着我吧。” 黄鼠狼点点,便蹿到蓝花楹的薄肩上,乖乖地埋下脑袋。 蓝花楹站了起来,她看着李彦钰道,“该问的话你问了,现在能不能想个办法,将镇上的人赶走?” 李彦钰也站了起来,他背对着蓝花楹和鼠狼,只言片语,“按照我说的便是了。” 蓝花楹和黄鼠狼面面相觑,脑海里只有一个疑问他刚才,有说话吗?! 夜色沉沉,祠堂的保护光墙撤去,众人在一声声惊喊中,跑出祠堂外缩颈狂奔,尖叫声此起起伏,“鬼!有鬼呀!” 翌日清早,李彦钰站在祠堂门口,指着地上的白骨,面对着众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鬼话……众人害怕得,卷起铺盖走人,稀稀疏疏地从小池镇上撤离了。 李彦钰和蓝花楹一齐站在山头,蓝花楹望着一条长长的人行队伍,其中一双婆媳尤为入眼,只道,“方才,我看到你给那对婆媳几锭银子……” 李彦钰吹着凉凉的山风,并不搭理她。 蓝花楹便笑道,“你必然很疼你的徒弟吧……” 李彦钰转身走下山头,侧首冷道,“关你屁事!” 第八十八章心里话 龙无邪躺在竹床上,眉目紧锁,身上的肉热烘烘的,大汗淋漓间。 做噩梦的他来回晃动着脑袋,一声惊雷,将他从噩梦中吓醒。 惊魂不定的他偏头看向屋外,只见草木躁动,一阵疾风扫过,绿树摇晃,皆身不由主,乌云也在电闪雷鸣中不堪重负,雨点啪啦啦地从天幕上坠下。 几滴潲雨溅到竹板上,散出尘扑扑地味道来。 “好香呀” 李彦钰很喜欢这个味道,他坐在窗前赞叹着,一手拿着一张绿腊的宽叶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风,天气闷热,好不容易下了爽雨,他对着窗外伸出手来,雨落在手指尖上,清凉极了。 龙无邪看到李彦钰,他的眼睛一喜,随后一暗,想起当日李彦钰说得话,他便神色黯然,心情不佳。 只觉得脑袋昏聩,目眩了一番,才在竹床上坐正了身体。 半晌,李彦钰才发现龙无邪醒了,便一蹦一跳地走了过来,他对着龙无邪笑道,“无邪!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 龙无邪看到李彦钰一见如初的笑容,不免难以面对,心中早就生起了心结,他沉默不语,重新躺下,侧过身子,面向里头,背对着李彦钰。 李彦钰感到意外,龙无邪竟然不理睬他。 手中的叶子一摆一摆,他撅起嘴来,想来也不奇怪,他舒适地坐在龙无邪的床边,对着龙无邪笑了起来,“无邪,你不理我啦吗?” 屋外大雨倾盆,啪嗒嗒地浇个不停,雨打风吹,草木笼罩在一片灰蒙蒙中。 龙无邪没有理会李彦钰,侧身躺在床上。 缄默之下,只有两个人的喘息声,李彦钰忽然言道,“其实,我是故意说给蓝花楹听的,我并不觉得你恶心。你要是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话,就不是我们家的无邪了。” 龙无邪半阖的眸,缓然张开,听到李彦钰这般坦白,他坐起身来,发丝垂下,遮住半张脸皮。 李彦钰继续言道,“你已经昏迷三天三夜,加上今天,都快四天,也不饿吗?” 龙无邪声音喃喃,几近低语,“彦钰师兄,真的觉得我很恶心吗?” 李彦钰站了起来,他垂下眼来,只见到龙无邪的眼眸一片黑暗,看不清悲喜,但语言卑微得如同草芥,他本是笑着的脸,渐次冷淡下来,“我之所以这般讲,其实,我觉得你同我,大概是一样的人。” 龙无邪轻轻抬头,棕黑色的眼眸里晦暗不明,好似屋外的天空,乌压压地沉下越来越多的雨,他低语道,“彦钰师兄” 李彦钰望着天边的雨,叹了口气,走到门口,将竹门打开,屋外正是疾风劲雨的时候,风呼呼地吹,带进来浓烈的水汽,“好清爽呀,要是每一天都这样清爽就好了。” 站在风雨里,李彦钰微笑转身,对着龙无邪言道,“无邪,我始终觉得,你和我是同样的人。” 李彦钰一只手抚在侧脸,衣袖在风雨中猎猎飞起,龙无邪一眼看过去,好似谪仙一般,他的皮相多么好看 李彦钰笑了笑,便走了过来,靠近龙无邪,“但我始终是有苦衷的,你信不信我?” 龙无邪没有回答他,沉默地低下头,皱着眉头。 李彦钰应是笑道,“今晚子时,小池水边,你去见我。” 说完,李彦钰转身便风雨里走去。 龙无邪迟疑了半晌,想说什么,李彦钰就不见了踪影,不得已,龙无邪下了床,想追上去,可站在门口边上的时候,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当他赤着双脚,踩在竹板上,想将竹门阖上的时候,一只粗糙的厚掌夹在门缝中,龙无邪吃了一惊,吓得他颓然倒地。 段南风推开门进来,见到惊倒在地的龙无邪,他错愕了半分,随后,他将竹门关紧,转过身皱着眉头看着龙无邪,似有心事。 雨下得很大,段南风的身上却不见一丁点水,他弹了弹衣袖,龙无邪看到他身上浮起一层微白的薄光,转瞬间渐渐淡了下去。 龙无邪想问什么,却看见段南风神色凝重,他不好开口,再加上李彦钰方才的一席话,他一时半会间也不想说什么话。 两个人坐在竹床上,静默了片刻,段南风就先开了口,问道,“怎不见李彦钰?” 龙无邪摇摇头,言道,“彦钰师兄,他冒着雨跑出去了,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段南风忽然想发笑,一张嘴勾了勾唇角,言道,“他道是乖张,说不定又去哪里玩耍去了。” 他一掌拍到龙无邪的大腿上,如此突如其来,吓得龙无邪没有跳起来。 龙无邪怪道,“师兄,你,你做什么” 段南风侧头看着他,拧紧的眉头已经舒开,笑容清爽,“你睡了三天三夜,现在看来,身体应该恢复好了。” 龙无邪点了点头,却问道,“师兄的身体,也还好吗?在那天,师兄你的样子” 话到一半,龙无邪收了回来,顿了顿,声音愈低,“很让人担心” 龙无邪如此模样,让段南风苦苦一笑,扯出一个音调来,段南风言道,“让你看笑话了,无邪,你会小看师兄吗?” 龙无邪一双棕黑色水眸抬起来,满目都是段南风自嘲的面容,他心底激起一层涟漪,他觉得不是的,他笃定地将段南风否定掉,“不,在无邪的心目中,师兄就是一个大英雄,那可怕的黑衣人,就是师兄你打退的!” 龙无邪这般说,段南风的眼睛里满是异样的光彩,没想到龙无邪不善言辞,如今却能说出这样鼓励人的话,不免心头一热,笑道,“那师兄有心里话要同你讲,你会不会觉得师兄婆妈?” 龙无邪使劲摇头,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不会,师兄你尽管说。” 段南风垂下头来,两手搭在膝盖上,相互握在一起,一副极为颓丧的样子,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无邪因着这口气而惊异,没想到段南风会有这一面,更没有想到,他回来找自己说心里话。 段南风笑道,“无邪,我好累” 龙无邪只能点头,他不知道怎么安慰段南风。 段南风又道,语气里尽是苦味,“几乎,所有人都在传,我成魔的样子,是迟忘欢救了我。” 龙无邪一怔,是迟师姐救的段南风吗 第八十九章相拥的男人 不过,这似乎不重要。 龙无邪心中暗喜,莫不然,段南风不相信是迟忘欢救的自己? 段南风的声音,扰平龙无邪心中的暖漪,段南风言道,“是她救的我,我到底成不了英雄呀!” 龙无邪失望,原来段南风也是这样认为的。 “不过没关系,日久见人心……” 龙无邪坐在一旁,听段南风如此穷追不舍,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此次行动,是搭救刘如懿,没想到发生了这般多的事情,是龙无邪也不知如何应对,他忽然想了起来,“如懿师姐,还是没有找到吗?” 段南风正色道,“找到了,魔教邪人将她藏在血坛之中。” 龙无邪平淡道,“那日我昏迷了,什么都不知道……” 顿了顿,他又问道,“师父还在昏睡吗?如懿师姐怎么样了?” “师父还没醒,不过如懿已经带回来了,在师娘那里,可让师娘担心了好久。” 听到刘如懿的消息,龙无邪舒了一口气,悬落的心放下了一颗。 段南风又将之后的事情告知龙无邪。 自那晚,血魂鬼手被段南风用灭世炎魔之力打退后,众人便将血坛摧毁了,在过程中意外的发现,血坛并非想象中那般简单。 在血坛之下,掘地三尺尽是红色的血土,腥味极浓,众人在挖开土层时,地动塌方,出现了一个血窟,此地洞四通八达,深不可测,破霄门便将此地封印起来,专派门人看守…… 得到如此消息,龙无邪点点头,这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听了寥寥数语之后,屋外的大雨停歇了。 雨点稀稀落落地从天空坠下,凉爽的风带来轻松。 龙无邪和段南风坐在门外,抬头看向半蓝半云的天空,段南风笑道,“从明天开始,我继续教你武功和道法。” 龙无邪自然欣喜不已,能长时间和段南风呆在一起,真是一件令人无比自在的事情。 想一想就觉得很美好,没来由的,就是喜欢同他呆在一起。 时间过得很快,段南风坐了一会,就下山去了。 龙无邪眼色沉沉,看着夕阳在天边散出橘黄色的弧光,像纸金片一样,明晃晃地有些刺眼。 远方青山染上金边,云层蓝灰,暗紫,夕阳西下总有一点落寞的味道,不知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悲情了,不过还好。 龙无邪明天还可以见到段南风,他说要教他一套剑法,还有口诀。 龙无邪立在竹门边,等待着子时的夜晚 小池水边,水流涓涓,其声淙淙,今天的夜晚浓如墨砚,化不开的黑,风不是很凉,相反,还有些闷热。 估计夜半又会下雨,子时前一刻,龙无邪借着微弱的月光好不容易走到水池边上,也许是他来得太早,李彦钰还没有出现。 他如约来到这里,安静地等着李彦钰。 等了半晌,站累了,龙无邪坐在水边,坐姿随性,两只手折下水边生长的一株水芹菜,只听山风送爽,草虫低吟,在水池的中央,有一座青苔茸茸的小山,山尖出喷出清泉来。 夜初静,人已寐,残月出云端。 身后的竹篁是一片黑色,桃木曲折若鬼手,如厮黑暗中龙无邪就像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不仔细是看不到他的。 隐约听到一阵窸窣,打盹的龙无邪头一点一点,犹如捣蒜,困倦中他闻声清醒,只听哗啦一声 水池惊起波浪,残月映照的涟漪中,两片青衣纠缠在一起 龙无邪吓得站起,他寻着水声的源头看了过去,手里的水芹菜捏成两段,脆裂地断在地上 他看见两个人在水中相拥,夜半流萤悄悄,光晕点点中,李彦钰落在水里,紧紧地抱着一个人,那个人高过李彦钰大半截,他将李彦钰从水里抱起来,两支猿臂在李彦钰的背上狠狠地抓着,衣服湿哒哒地挂在手上,而露出的一节在水光中黝黑紧实,油光光地能看到突起来的青筋。 龙无邪屏住呼吸,他看到水池里,两个男人,拥吻在一起 水,将他们的头发染湿,细小的水珠,如糖般沾在发梢上,在触碰到彼此肌肤的时候,顺延划下,发丝如蜿蜒在水里的青蛇,攀在光洁的皮肤上,折出潾潾的水光来 龙无邪的脑袋几乎炸开,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只有一句话两个人男人拥抱在一起还接吻了 李彦钰忽然停止亲吻侯佰景的动作,他嘻嘻笑,回头看向龙无邪,他散漫道,“无邪,你来了?” 龙无邪没有说话,他折身往回跑,没跑几步,便被一条锁链绊住,那条锁链是从侯佰景的臂膀里飞出来的。 龙无邪绊在地上,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李彦钰还有侯佰景,只觉得如此艳丽的景色下,他不该出现。 李彦钰嬉皮笑脸的表情变得缓和,“无邪,你不要紧张,我不会害你,而是在告诉你,你和我也是一样的,对吗?” 铁质的锁链,锈迹斑斑,将龙无邪死死地缠在草地上,龙无邪听到李彦钰如此说,他使劲地摇头,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我,我和你不一样” 水声哗啦,侯佰景冷僵着脸,李彦钰一支细臂攀上侯佰景的颈脖,侯佰景便将李彦钰从水里抱起来。 一步一个实印,踩在草地上,待临近龙无邪的时候,才将李彦钰从怀里放下,侯佰景如此言道,“彦钰,你确定要留他性命吗?他发现了我俩。” 侯佰景说话的语气是那般的清冷,龙无邪不明白,李彦钰是要灭口吗? 李彦钰蹲在龙无邪的身旁,他的音调如此正经,还有点儿冷,“他很特殊,你我估计杀不死,而我也不想杀了他,因为他和我一样。” 李彦钰顿了顿,又道,“对不对,无邪?” 在问龙无邪的时候,李彦钰一字一顿,深邃的眼眸可以让人坠入无底的深渊,李彦钰又道,“无邪,不要不承认了你和我一样,你喜欢段南风,我喜欢侯佰景。” 喜欢段南风? 那一个既令心中难受,又会令人高兴的感觉 龙无邪到底喜不喜欢段南风? 李彦钰看到龙无邪晦暗不明的棕黑色眼眸,他笑了笑,言道,“如果,你不喜欢他,为什么,在他解除封印,快要成魔的时候,你会动用手里的长天画戟” 长天画戟龙无邪惊异地抬起头,看向李彦钰,他不知道,李彦钰是怎么知道的,长天画戟 第九十章砍铁 李彦钰稍抬手,侯佰景便松开缠绕在龙无邪身上的锁链,他眼眸盈动,水光微泛,感伤些许,他对着龙无邪言道,“无邪,我说不对吗” 龙无邪战战兢兢地背靠大树,他两眼惊恐,此时的李彦钰就好像妖魔一般,层层逼近只让龙无邪急促地喘息 李彦钰皱起眉毛来,“我就这般让你感到害怕么” 害怕 龙无邪从李彦钰的眼神中,看到的更是李彦钰的在乎,龙无邪没有看到李彦钰有任何害怕的眼神,就好像,李彦钰从来都没有介意过,龙无邪那半张烧焦的脸。 李彦钰曾经对龙无邪说过的话,一一浮现在龙无邪的脑海里,人有的时候,只会频频想起别人的不好,曾经让自己感动过的会短暂性忘记。 龙无邪皱了皱眉头,片刻间舒开,他站在树下,看着李彦钰和侯佰景,他再一次问了自己,他真的同他们一样吗? 思想到段南风的模样,或许真的一样吧 得到了答案之后,会觉得恶心,会觉得害怕,如果被发现的话,该怎么办 可是,心中那样澎湃的感觉,又止不住,那暂且这样吧! 龙无邪笃定了,眼下是这样便这样吧,说不定以后会变好了呢? 龙无邪舒了一口气,心中的疑虑终于得到了解答,他愧疚地看着李彦钰,语气很低,“彦钰师兄我” 李彦钰见到龙无邪如此态度,他也不好在说什么,忧郁的脸一下子开心了起来,笑道,“无邪!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理我的!” 李彦钰伸出手来,将那支桃花红木簪子从龙无邪的发丝里取下来,拿在手上,亮在龙无邪的眼前,“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不等龙无邪迟钝反应,李彦钰微笑道,“这是破霄门开门第三代祖师青秋的法器,长天!” “这长天守护了破霄门世世代代,在破霄门十九代的时候,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李彦钰将龙无邪脸上的不明看进眼中,知道龙无邪会问什么,他抢道,“你见到的那位神仙爷爷,其实,是封印在我玉环里面的一缕残魂。” 李彦钰如是笑道,“我之所以用青秋的残魂骗你,一来,因你不是一般的人,你的经脉和常人的不一样,至于为什么,我现在还不能同你讲,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同你说。二来,我是魔教之人,不该来此却是因为侯佰景身上的锁链,只有用这把长天,才能将他身上的万年魂链给劈断” 说到此,李彦钰转头看向侯佰景,他心疼地说道,眼睛里满是伤心,看完侯佰景后,李彦钰重新将目光望向龙无邪,他鼻子微微酸,颤颤地言道,“我希望,你能将那铁链用长天劈断” 龙无邪一时诧异,一时惊讶,但看李彦钰如此坦白,他百年点点头,道,“彦钰师兄,你需要我定会帮你,可是,这把长天我真的不知要怎么用” 听闻龙无邪如此说,李彦钰便放心地将手里的桃花木簪递过去,言道,“你将它拿在手里,只需要你的意念,便可以让它变大变小。” 龙无邪两只手接过桃花红木簪,凝神蹙眉,将注意力都放在桃花红木簪上,他阖上双眸,黑暗中一点金黄光圈渐次扩大,金茫茫地靠近他,这缕光芒好暖。 只觉双脚一轻,整个身体悬浮起来。 气流在他的脚下凝聚,不多时便飞旋起来,龙无邪的头发,衣袖,仿佛在水里向上浮起,飘摇间,黄光大绽! 李彦钰眯起眼睛,看着这黑夜中绽放的金色光芒,他恍然大悟,“果不其然” 他看到龙无邪通身黄光如昼,刺目下,龙无邪身体里的金光开始游走,又汇聚在一起,如此壮观的画面,世间少见 李彦钰在心中暗叹时,龙无邪左半脸上烧焦的位置正在缓慢地愈合李彦钰瞪大双眼,这才看清了龙无邪真正的面貌 原来,龙无邪长这样。 那皮肤如此洁白,眉毛深黑,红唇皓齿,尖削的下巴,细长的颈子,其骨不凡,丰神迥异,同之前的丑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桃花红木簪子泛起白光,随着气流逐步增强,白光也越来越亮,光彩夺目间。 龙无邪手中的长天画戟乍然变大,其长度两米有余,在画戟的头首,两侧月牙利刃与枪尖并在一处,通身白光,恍若神兵。 李彦钰唤了一声,“无邪!” 龙无邪闻声,睁开眼睛来,只觉得混沌的脑袋一下子便清晰了起来,身体变得很轻,像白练一般漂浮在半空。 李彦钰抬头问道,“你还好吗?” 龙无邪点头,“嗯!” 李彦钰对着龙无邪微笑,便让侯佰景站在身前。 侯佰景迟疑了下,“这样,真的可行?” 李彦钰一只手拍在侯佰景的手臂上,他的眼眸中尽是笃定,“一定可以的!桎梏你多年的铁索,一定会在今天砍断!” 话罢,李彦钰抬头对着龙无邪喊道,“无邪!你砍吧!” 侯佰景双手抬起,一条锁链泛着冰冷寒光,两相扣在侯佰景的两支手臂上。 龙无邪将长天画戟抬起来,他对准那条寒光锁链,特地比了比位置,避免会砍偏。 下一刻,龙无邪双手抬起画戟,霎时,画戟从天而降,在枪头处弯月一般的利刃亮起白光,刺目间,一招砍下。 一道白光赫然飞下。 铿铃一声,坚硬无比的锁链从侯佰景的手上掉落,此时,在侯佰景的手上,只有两个手铐,吹着两条断裂的铁链子。 李彦钰紧闭的眼睛,闻声睁开,看到侯佰景手臂上的手铐之后,他眸光大绽异彩,踱步到侯佰景的身侧,惊喜言道,“断了!断了!真的会断!” 李彦钰开心地几乎要跳起来,他激动地看向侯佰景,嘴里不停地说,“断了!” 侯佰景见到李彦钰如此雀跃,他冷梆梆的脸露出微笑。 李彦钰心怀希望,对着龙无邪道,“无邪!快!把两只手铐也给砍了!” 龙无邪用力点一点头,他示意李彦钰退后几步,便瞄准侯佰景手上的镣铐,下一刻,啪噹两声,铁硬的镣铐辗转落下 李彦钰欢快地快要跳将起来,他满目兴奋地看着侯佰景。 而龙无邪似是体力不支,他在半空摇摇晃晃,画戟的白光也弱了下去,龙无邪双眉一皱,眉心间突然蹿出一股黑气,左脸上烧焦的疤痕辗转突出。 画戟霍然缩短,重新变回一支普通的红木簪子,失去白光的龙无邪失力坠落倒在地上。 第九十一章无油盐 龙无邪浑身麻力,茫茫然中,一条草鱼穿插在木条之中,烟熏火燎下,在橘黄色的火光里来回翻转。 闻着烟火腥香气味,龙无邪从混沌中转醒。 睁开眼来,便见李彦钰蹲在水池边翻转着什么东西,画面慢慢清晰,借着暖黄的火光,他并没有看到李彦钰的身侧有什么多余的人影,难道是他在做梦? 李彦钰翻转着草鱼,听到身后窸窣的动响,他转过身,才发现龙无邪已经醒了,便笑道,“你醒了?来!吃鱼!” 龙无邪揉着发疼的脑袋,一时之间,迷迷糊糊地 李彦钰回过身,没有将那条草鱼递给龙无邪,而是看着手里的烤鱼发呆,有些失望道,“鱼肉是清甜,就是没有香料和盐巴真是佩服这些人,都快成山和尚了,一天到晚不是禁食就是食草饮露的,一点荤腥味都没有。” 李彦钰正埋怨着,龙无邪便走了过来,美梦未醒般喃喃道,“彦钰师兄” 李彦钰抬起头来,将手中的烤鱼给龙无邪递过去,脸上笑得香甜,言道,“呐!给你犒赏的!多亏了你,我家佰景身上的铁索才得以解开!所以,我特地叫侯佰景给我抓几只草鱼再回去。” 铁索? 看来是真的了,怪不得,那场景那么逼真。 龙无邪迟疑地接过烤鱼,放在手里看了几眼,香气弥漫中只觉得肚子一瘪,饥饿难耐,忍不住轻咬一口。 香喷喷的鱼皮因着鱼油,被烤得无比酥香,金黄黄的鱼皮带着一点焦黑,从里到外,翻卷起来,像炸开的油花,样子好看极了。 龙无邪忍不住,耐着烫再咬下一口,只觉得香脆间溢出鱼汁来,香糯即化触发味觉,鱼肉游动在口齿之间,虽然味道清淡没有咸味,但能吃到鱼肉最原始的味道。 正是咀嚼着,忽然皱了一下眉头,龙无邪言道,“好吃是好吃,可是没有盐巴” 李彦钰一手托腮,看着地上几条鱼骨,这是他方才吃的三条草鱼,他愁眉道,“对啊,没有盐巴,食之无味,尽管眼下久不食肉,能吃下好多,可时日一久,便不觉得好吃了。” 顿了顿,又道,“我问了问佰景,他说藏龙峰也是这般,一粒盐巴都见不着,我寻思着是不是破霄门禁食荤腥?但找了很久,也没听谁说有此条例” 龙无邪继续啃着树条上的鱼,不多时,一条小小的草鱼只剩下了鱼骨,龙无邪吃完,意犹未尽地吮吸手指。 没有任何调料的草鱼,吃过后,口齿清冽,鱼油也不腻。 李彦钰用树枝拨了拨火堆,一个机灵闪在脑海中,他忽然言道,“我想到办法了!蓝花楹这个死女人!不是可以下山的吗” 想到这里,龙无邪忽然想起来了什么,锤了锤脑袋,“好像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早起,段师兄要教我们东西的!” 李彦钰只好言道,“你先回去吧,反正我不会困的。我先去和蓝花楹说,让她带点香料什么的给我们。” 翌日,李彦钰站在太阳底下,困得同死狗一样,睁不开眼睛来。 却被段南风强制性逼在太阳底下扎马步,任凭一朵娇花曝晒 龙无邪扎得倒是稳当,站在一旁的李彦钰只觉生无可恋,只想一死,眼睛眯成一条细线,小小脑袋如小鸡啄米般频频点头。 李彦钰索性坐在地上,一个头歪挂在颈子边,奄奄一息,快要死掉一样。 段南风瞧到李彦钰如此情状,便挥了挥手,只好作罢,让李彦钰回去睡觉,反正段南风也指望不了李彦钰这朵名贵的娇花能学成何种模样。 李彦钰走前,龙无邪还一副担心的模样,却当李彦钰转过身对着龙无邪单单眼睛,龙无邪一下子就明白了。 扎马步只需要一个时辰,扎好之后,段南风便让龙无邪拿着玄铁剑去砍火竹,鉴于上次李彦钰闹出来的动静,这次他小心翼翼地,不敢使劲,也不敢往深了砍。 玄铁剑之重,在于手持剑的力度,以及腕力的掌控。 当龙无邪砍到差不多时,段南风一手对准在林中蜿蜒淌流的小溪水,稍稍抬手,聚气间,一股无形的力道将溪水腾空跃起,须臾间浇向火竹伤口处,火竹剑裁的截面马上愈合起来。 此时的龙无邪,早已大汗淋漓,呼哧气喘。 段南风笑道,“哈,这才砍了茶盏大小的竹根子,就这般气喘,体力真是不行呀。” 龙无邪看着段南风清清爽爽的笑容,他点头,“总有一天,我也会像师兄一样,强壮威武的!” 段南风微微一笑,“那,我就改变你咯。” 龙无邪频频点头,他已经不想先前那般,只懂点头而不会说话的模样,他道,“这样的话,我更要加油了,迟早超过师兄你!” 音落,龙无邪举起沉甸甸的玄铁剑,小心翼翼地比划在火竹上,这次他特意挑了一根碗口粗细的竹子,耐心地砍伐下来。 天光云影,竹篁幽深,当李彦钰喜庆地走进一片竹林秘地,却听到蓝花楹言道,“自从刘如懿一事后,破霄门戒备森严起来,还加强了一道结界,门中的人没有师令是不得下山的。” 李彦钰指了指蓝花楹肩膀上的黄鼠狼精,言道,“你不是自诩大仙吗,总有办法偷溜下去的吧?” 黄鼠狼精却和蓝花楹面面相觑,互相摇头。 李彦钰没有办法,只能苦闷地言,“我可是要在破霄门四五年的,这期间食之无味,我好怀念在京都时吃的美味佳肴” 蓝花楹对着李彦钰摊摊手,撇撇嘴,一人一兽一口同声,“我们也没有办呀。” 李彦钰对着两人翻了个白眼,却在走之前,想到了什么鬼主意。 龙无邪劈竹子劈得大汗淋漓,段南风不知从哪取来的清水,用两张叶子盛着,他走到龙无邪的面前,双手递下,笑容如同春风,言道,“喝吧。” 龙无邪稍抬头,半张烧焦的左脸暴露在阳光之下,很长的一段时间,龙无邪一直用发丝遮挡左脸,可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已经不在意自己的丑样子了…… 只是,阳光太暖,久未触碰,有些生涩…… 龙无邪僵到半空的手,迟疑地顿了顿,好像,在以前都没有什么人对他这般好过…… 第九十二章修道之法 龙无邪怔怔发呆,段南风在他的面前打了一个响指,“嘿!” 段南风玩笑道,“来,被我的帅醒。” 龙无邪立即醒神,只是脖子一缩,在他的脸上惊起一片飞红,头低得很低,只奈何头发早已干净束起,左半脸伤疤狰狞,右半脸绯红如霞。 龙无邪紧张之余,思绪飘飞,一张小口搁在碧绿的荷叶边上,只顾埋下头来,半天喝不下一口水。 他心中的胡想,此起披伏 段南风帅吗?普普通通,平平淡淡,充其量,皮肤皙白了一点,额前两撇龙须自在飘落,算得上三分潇洒,龙无邪在心中念念起来,若说帅气,段南风还比不上大师兄秦旧里呢。 但,龙无邪喜欢,三分的话,他会给段南风七分。 一切怎逃得过段南风的眼睛? 段南风大刺刺地坐在地上,龙无邪才发现段南风的腿很长,即使曲着盘腿坐起,那膝盖尖儿都能压到龙无邪的大腿,这是段南风故意为之,其原因,只是为了凑近龙无邪。 一经触碰,龙无邪仿佛触电一般,整条腿麻木了起来,一动不动的,眼睛紧张地左顾右看,绝对不敢往段南风的方向看去。 然,段南风坐在龙无邪的左侧,他的脸轻轻侧转,一看,便撞上龙无邪的侧脸,龙无邪左脸上的伤疤凹凸不平,黑黝黝的,段南风眼眸一暖,他似是习惯了这种极丑的样子。 段南风笑起来,笑意温柔,如一道温暖的光足以把人照亮,他笑的时候,脸腮下弧线分明,成一个硬朗的七字。 段南风笑呵呵地动了动腿,他的膝盖压在龙无邪的大腿上,动的幅度很大,龙无邪火柴似的小身板也跟着晃动几下,像极了木讷的木偶。 不知所措,又很想逃开,可是逃得了吗? 段南风涎笑,几分坏意,唬得龙无邪一颗小小的心脏砰砰直跳,“小师弟,我们都是男的,私底下能有什么秘密?没有什么好害羞的哈,今天晚上,我们去洗澡吧!就在老地方,小水池!” 龙无邪惊慌无比,“洗,洗澡?” 段南风一副理所当然,眉头轻皱,“对呀,洗澡。哎,你紧张什么,难道你女扮男装,是祝英台?” 段南风突然狐疑,他飞速伸出一双虎爪,探在龙无邪的胸前,抓馒头一般捏了捏,“这么平我看也不是啊。” 龙无邪上气不接下气,没被气个半死,先羞个脸红耳烫,“师兄快松,松手” 段南风哈哈大笑,他的膝盖忽然从龙无邪的大腿上挪开。龙无邪忽感轻松,那被压着的感觉转瞬即逝,却让他松泛一口气,可在转念间,竟有几分贪恋。 段南风坐在地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午困的哈欠,随后正色,右手五指修长,却因常年握剑有些粗糙,他曲着手指敲在无邪的肩膀上,温和道,“休息得差不多,捉弄你也差不多了,我教你本门的修真心法口诀吧?” 龙无邪像一只小白一般,乖乖嗦完荷叶上的山泉,一面仔细地竖起耳朵来,听段南风讲道。 段南风讲得风声水起,将破霄门修道心法口诀吹得神乎其神之后,才进入了正题。 修行之法,由浅到深,突破层层关卡才能修成正果,我门道法只分天地二阶,每阶有九层,天阶每上一层为一重天,地阶每上一层为一重山,先修九重山,才能到重天位,九重天之上的便是长生不死,金身不坏,不死不灭的大罗真仙了。便以此来体现修真之人的道法的高低,除此之外,修炼之时,还得突破道法三境,才能飞升羽化成仙,此三境,为玄清境,上清境,玉清境。 突破了玄清境,你才能到达重天位,然,本门突破玄清境到达重天位的,也不过是掌门令狐清,和龙啸峰,藏龙峰,咱们的青埂峰几位首座而已。 如此,不得不说,破霄门七峰八脉了,之所以叫七峰,顾名思义,主指七星山的七座山峰,以天上北斗七星为序,依次排开,龙啸,玉霄,聚首,藏龙,钟灵,龙爪,青埂。其中聚首峰最高,首领七峰,而在青埂峰下,又依附着小小的青山,此山本无所作为,却在第十九代时,掌门之女林昭华,此人天资卓绝,仙骨超群,竟自辟一脉,专收女弟子,由此而来,凑成了八脉。 这便是七星八脉的由来。 修行之路,苦海无涯,要走很远的路,吃得很长的苦,要想长生久视,逍遥天地之间,可绝非易事。 单凭突破玄清境到达重天位,就消磨了多少门人的心血,日也练,夜也练,根骨不够,仙缘不佳,一半由天一半由人,也是讲资质和悟性的。别说破霄门了,世上多少人都还徘徊在重山位呢,一辈子老死,也参不透玄清之境。 玄清境为九层,我便教你这一门。 此门九层,不过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全然在个练字。 修得此境,御剑飞行,摧山倒海都不在话下。 段南风便将口诀,授予龙无邪。 龙无邪零零散散地用脑子记下,差不多时,段南风给龙无邪抛去一根小铁棒,这根铁棒不过寸长,巴掌大小,龙无邪不知铁棒用途。 只听段南风这般说道,“你不用苦恼去背,这些口诀法诀需得灵活运用才行,这支灵诀笔可供你翻阅了,要用时念个口诀就能像翻书一样查阅口诀法诀,如此重要的东西,你得好生保管,不过,本门道法玄之又玄,若有歪门邪道,心术不端的人捡去修习,那也不怕。搞丢,有的是。” 龙无邪却无比郑重的将灵诀笔藏进怀里,似在那铁棒之上,还残存着段南风的体香。 龙无邪暗中愉悦,脸上笑容清淡,段南风伸了个懒腰,忽然露出小腹肌肉,紧实得让人垂涎。 段南风的上衣窄短,被龙无邪看见了,逃不了又是一脸的红,段南风且见龙无邪习惯性地低下头。 他轻轻皱眉,猝不及防地靠近龙无邪,俯下身,鼻尖快要贴到龙无邪的脸上了,两只黑玉白晶仔细地看着龙无邪此刻的表情,直把龙无邪惊出一身虚汗 段南风长指轻屈,对着龙无邪的脑门放指一弹,“怎么老走神,别忘记了,今天晚上,小水池。” 说罢,段南风活动活动手臂,拧着肩膀酸筋,下山去了。 第九十三章说你喜欢他! 段南风走后,龙无邪掏出那枚小铁棒,兀地盘腿坐在竹篁之下。 稍念口诀,铁棒如书卷展开,漂浮在半空中,上面亮起蓝光小字,这些字具是娟娟小楷,阵列眼前。 龙无邪不识字,从小到大在家都是干农活,村里的孩子在读书他便在田里插秧,以至于现下十分好奇,他一目十行,只是他看不懂。 这些奇形怪状的符号,让他心向往之过,“原来,这些就是字呀要是我能读书就好了,起码,看得懂这些文字。” 他听段南风说得时候,也只用脑子记下几句,照葫芦画瓢,不明白个中艰深苦涩的意义。龙无邪只是随口默念,臂舞肩动,掌形简单变化,尝试着同段南风教授的那般宁心静气,将两掌之间的一团清气炼化出来,可却清气将生未生,那气体浮在皮肤的表面,浅浅的一层。 龙无邪单凭记忆想了起来,要将这团清气浮出掌心外,却在此时大为力不从心,提取清气的时候极为艰难,好似手心外加了一道枷锁,不把这锁敲开,那团清气便无法溢出来。 不过片刻,龙无邪的额头竟冒出细细密汗,眼皮紧紧闭起,眼珠子在眼皮底下乱转,慌乱之间,龙无邪只觉那团清气四处乱跑,一点也控制不住走向。 哇地一声,龙无邪呕吐,连带唾沫口水,直叫他反胃目昏。 两只手掌软绵无力,瘫垂在膝盖之上,此刻掌心正好朝上,龙无邪在昏晕中低头,乍看一团黑气凝聚在掌心久而不散,又在掌窝处落下一片淤青。 待双目视线渐清,龙无邪将此异状紧张入心,看在眼里,他双手放在一起搓着,却就是不疼不痒,那片淤青似顽固不化黑皮糖,怎么抹,怎么搓都还在,死死地黏在手心里。 龙无邪无助,又惊恐,“好生奇怪,怎么会这样” 思绪万千,心乱如麻,神乱之际,夏日清爽的东南风吹来一阵肉香,龙无邪无意中吸了两口,只感其味奶浓香醇,吃起来肯定通身体畅,目眩头晕的状态顷刻间便好了半分。 龙无邪缓了缓神,勉力撑起身体,隐约觉得还能行走,吃力地向前走几步,没多远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龙无邪捂了捂肚子,他皱起眉头,“好饿。” 没来由的肚饿,他好想吃肉。 奈何,脚不随心,心快于脚,一个踉跄,本想走前几步,却不想,右脚僵硬,扎进地里不动了,整个人摇摇晃下,跌倒在地。 龙无邪吃痛,双手撑在砂石地面,擦破皮来。 “无邪!来!吃鸡!” 李彦钰一直手举着一根弯曲的树枝,在树枝上是一只被烤得焦黑如炭的鸡翅膀,李彦钰远远走来,却撞见龙无邪摔倒在地里,当即,三步并做两步走,蹲在龙无邪的身旁,言道,“无邪,你犯不着对我三叩九拜吧?虽然本少爷是如此的尊贵。” 龙无邪倒在地上,手掌磨破了不说还吃了一记土,又在黄色土雾中抬起头来,只听李彦钰这般讲,龙无邪闷着气,皱着眉从地上爬起来,两臂窄袖卷起,露出两节手臂,因日照久晒,皮肤褐黄且粗糙。 李彦钰啧啧叹道,“你这两只手啊,一看就是劳碌命。” 龙无邪自己拍拍身上的尘土,没有看李彦钰一眼,他只觉得手掌很痛,擦出来伤口还进了细纱,难受极了。 李彦钰第一次见到龙无邪对着自己耍小脾气,当即凑过去,黏在龙无邪的身上,娇嗔道,“嚯!好哇!我才不过说了几句话,你都不让我说了?亏得我大老远念着你!烤了鸡翅膀不惜跋山涉水地拿来给你吃!哼,狼心狗肺,我一番好心没有好报!” 龙无邪这才正色,他看了一眼李彦钰手里的鸡翅膀,只觉那只翅膀也只是有个形状在那里,身上黑糊糊的同木炭没有什么区别,龙无邪想了想,脸上忍不住笑了起来,“彦钰师兄,你烤的是什么?还能分辨出来是鸡翅膀吗?” 李彦钰反驳,冷声道,“呵,小看我,你真的以为我把这鸡翅烤糊了?小伙子,未免太轻狂了吧?” 听到他如此说,龙无邪仔仔细细看着鸡翅膀,可看来看去,还是觉得那鸡翅膀就是一块炭黑乎乎的炭,不仅如此,连同树枝都被烤成木炭了。 龙无邪的眼睛里满是怀疑,他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这其中有什么门道,单纯地觉得这是一块黑到没有任何食欲的木炭。 李彦钰话不多说,眼睛掠瞟道龙无邪的腰际上,便一把银光蹭亮的匕首,他瞪大眼睛,豁然从龙无邪的腰际里掏了出来,放在阳光下细看。 这把匕首触手生凉,隐隐约约能看到那层银皮泛着轻微的寒光,浮着薄薄的寒气,在匕首的手柄处,也是简简单单粗制的黑木柄,连同匕首本身也没有多余的花纹,如此简单的匕首,一看就不是女孩子用的,只是不知道它锋利如何。 李彦钰拔开匕首,一道亮眼的白光折向李彦钰的眼珠子上,他被刺眼的白光恍惚了一下,眼睛微眯又慢慢睁开,右手握着这把雪刃在阳光底下比了比,亮了亮,其轻薄灵活,便赞叹道,“哇,这把匕首看起来简单,没想到呀,拔出来之后竟然不一样。” 他好奇地问向龙无邪,一副拷问犯人的模样,“说,无邪,平日里没见着你有把匕首,今天却让我撞见了,老实交代,抗拒从严!这把匕首从哪里来的?!” 龙无邪万万想不到,自己藏得好好的匕首,竟然让李彦钰发现了,这把匕首是段南风在流烟山时救龙无邪的时候给龙无邪的。 龙无邪打自流烟山回来以后,段南风就一直没有问龙无邪要回去,龙无邪索性不告诉段南风,自个儿私底下将这把匕首神不知鬼不觉地藏了起来,眼下被逮个正着,说到他难言启齿的地方。 龙无邪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左躲右闪,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上一个字来。 李彦钰看到龙无邪两撇眉毛拧在一起,两只手不安分地搅动自己的衣角,眼睛左顾右看,便知这当中必有蹊跷,他笑呵呵道,“你该不会,在山下的时候偷的吧?” 偷 龙无邪生怕被冤枉,立即回话道,“我没偷。” 李彦钰笑着追问,“没偷?那是谁给你的?” 龙无邪卡壳道,“我,我,我不知道!” 李彦钰更确定了,语速加快,“那你紧张什么?!” “我,我,我没有紧张!” “不紧张,你脸红什么?” “我,我” “说!是不是段南风给你的!” “是” “啊!”龙无邪惊叫了一声,好像被李彦钰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脸红到脖子,脖子红到心口,心口上小鹿砰砰乱撞。 李彦钰哼哼大笑,对着龙无邪挑动了眉毛,又想使出什么坏点子来,“怪不得咯,我这就去!告诉段南风!!!说你喜欢他!!” 第九十四章美味鸡翅 龙无邪乍闻,只觉得自己的心事被人戳穿,片刻的不高兴,片刻的害怕,片刻的焦急难耐,只想夺回那把银亮的匕首。 可李彦钰并没有给回的意思,反而踮起脚尖,将匕首举得很高,甚至抛向空中,直教龙无邪如热炉上的蚂蚱,东跳西跳也够不着那把银亮的匕首。 龙无邪多番尝试,皆以失败告终,无奈之下只能长叹,放弃了挣扎。 两只眼睛忧郁地垂下,两只手安分地收拢在一起,他语气低低地,“彦钰师兄,你真的要去告诉段师兄吗” 龙无邪棕黑色的眼眸,淡淡地看向自己的靛蓝衣袖,眼神游移不定,飘忽在两只勾搭在一起的手指上,他语调平常,“段师兄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觉得,恶心的。” 恶心的,龙无邪说得既平淡又冷静。 就像,龙无邪被人贱骂娘娘腔那样,如果被段南风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一定会无比恶心自己吧?就算是不会恶心自己,也一定会疏远自己,不会像眼前这般轻松自在。 龙无邪不想这样,他现在只想跟在段南风的身后,每天就这样看着段南风,听段南风的教导,闻着段南风的汗味 还有感受段南风温和,温暖的笑容。 龙无邪如一汪惊不起风浪的死水,看似平静非常,却在水底波涛暗涌,他的两只手搅动衣角的力度越来越用力。 李彦钰如一颗投掷水里的石子,在死寂沉沉的死水,也会被他说的话,惊起涟漪,“还给你了,小气兮兮的,不就是一把匕首嘛,犯得着这样视如珍宝吗,我不过是在教训你,说我做的鸡翅不好看而已,你这样放在心上,未免小瞧我了吧。” 李彦钰将那把匕首摆在龙无邪的面前,撅起嘴,抬起头嗔怪地哼了两声。 龙无抿唇微笑,脸上忧郁的神色瞬间挥散,他将匕首接过,这次他把匕首藏进衣怀里。 无意中,李彦钰看到龙无邪那双将匕首塞回衣间时,隐约看见龙无邪的手心上一片淤青,李彦钰轻皱眉头,那淤青的形状,好似一块印记,他好似在哪里见到过。 一晃眼,龙无邪便将匕首藏到怀中,两只手自然垂下,一片红印掠目而过,是了,方才龙无邪摔过跤,说不定是摔伤的,正好擦在地上,擦出一片血瘀来也不奇怪。 李彦钰没放在心上,突然间,想起手中的鸡翅膀正热乎着,他对着龙无邪冷哼一声,随后言道,“无邪,把你的匕首借我。” 匕首? 龙无邪心下郁闷,不是才还给他的吗,怎么现在又要?龙无邪蹙起眉头,一双眼睛狐疑地看着李彦钰,模样看起来,是极不情愿给李彦钰的。 李彦钰一双桃花眼,翻了个白,佯装生气般娇嗔,“人家不过是借来削东西啦,你总不会不给吧?” 龙无邪这才卸下心中防备,又看李彦钰对自己的摊出了手,也不好回绝李彦钰,只好从怀里将匕首掏了出来,稳当地放在李彦钰的手上。 李彦钰寻了一块草地,又拉着龙无邪同他一并坐下,李彦钰做好后,手里依旧举着树枝。 龙无邪看不明白,他抬头看向那如木炭一般的鸡翅膀,心底暗想着,莫不是这鸡翅膀有什么蹊跷不成? 正思考间,李彦钰左看右看,四下无人,只有他和龙无邪两个,也便竖起手掌,挥向身后的竹枝。 龙无邪瞪大了双目,惊讶于李彦钰的掌风,他从未想过,李彦钰能这般厉害,仅仅是微微的掌风,便能隔空取物,将十步开外的竹枝利落削下,辗转又飞到自己的手里,直如吹灰之力。 李彦钰这一掌风,轻而易举地削了几丛竹枝,他将到手的竹枝一字排开,铺陈一地天然的竹毯,这才将手中的鸡翅膀小心翼翼地放下。 龙无邪见李彦钰如此郑重,不由得好奇起来,莫不成,这简单的木炭鸡翅,能是什么山珍海味不成? 李彦钰全神瞩目在鸡翅膀的身上,他拔开匕首,用那寒薄的刀刃,切开鸡翅膀的中部,那刀划地很浅,却很长。 听得一声细音,那鸡翅膀焦黑的身躯如爆开的脆饼,咔嚓一响,金黄色的液体便溢了出来,那是鸡油,黄而透明,好似蛋清,清清澈且丝滑。 一阵芳香扑鼻而来,李彦钰任凭这些黄油溢出,他执着匕首,换了另一种握法,右手将匕首轻轻抛起,眨眼间匕首落下,李彦钰敏捷地将匕首握起,同自己的手腕成了一个直角,他眼睛紧紧地盯在鸡翅膀的身上,那种全神贯注的样子,好似他一不小心就会毁坏掉鸡翅膀一样。 李彦钰用匕首的刃尖,挑开那层焦黑的外皮,又是一阵酥脆的响声。 李彦钰手法极快,不等龙无邪多眨几下眼睛,便将鸡翅膀焦黑的外皮悉数挑个干净。 那鸡翅膀好似刚出炉一般,带着余热,冒着轻微的白色热气,挑开焦黑外皮的鸡翅膀小了一圈,可颜色极其好看,金黄黄地好似抹上了一层凝膏般的蜂蜜,嫩黄而晶莹,仿佛一戳便能化掉的凝露一般。 李彦钰小心切开一小片,他手法娴熟,切工精巧,三下两下,便将一片鸡肉递到龙无邪的嘴前,那鸡肉如一叶嫩柳横在刃尖上,龙无邪一口轻轻咬下,只觉入口滑嫩,香辛中带着一层甜意,将刺激中和缓去,片刻间,又觉微微酸甜夹带着柴火的香薰气味,其味道难以言喻,不及仔细品味便滑下肚肠,好吃至极却转瞬即逝让人回味无穷。 龙无邪瞪大眼睛,丰满的口感,让他想把整个鸡翅膀都吃掉,没想到这看起来像木炭的鸡翅膀,竟然暗藏玄机。 李彦钰看到龙无邪咂咂嘴唇,一副吃不尽的样子,便捂嘴偷笑,他对着龙无邪问道,“怎么样?木炭好吃吗?” 龙无邪沉醉在美食之中,只想着鸡翅膀的味道,一双眉毛挤在一起,很难为地点头,“好吃!” 下一刻,龙无邪转头对李彦钰毫不客气地言道,“彦钰师兄,你是不是吃饱了?这鸡翅膀你说过要给我吃的,这话还算数吧?” 李彦钰听得一愣一愣的,片刻后,一丝笑意浮在脸上,带着戏弄的味道,“说过是说过,可是有个人不领情在先,我嘛,只好当没说过啦!” 第九十五章红刺楤 当龙无邪眼巴巴地看着鸡翅膀,不发一言,干饿着肚子。 李彦钰笑着把匕首递给他,“自己切来吃,狼吞虎咽是偿不出味道的。” 龙无邪怔了怔,他接过匕首,一点点地划在鸡翅上,那热气浮起,酸甜辣三味汇聚,未曾想没有盐巴,鸡翅也可以这么好吃。 “彦钰师兄,你在鸡翅里面加了什么?” “红刺楤。” 李彦钰脱口而出,言笑自若。 红刺楤,龙无邪从来没有听过,“那是什么?” 李彦钰道,“你吃的时候,是不是口感微辣?然而,在鸡翅上没有看到一丁点辣椒?却有辣味,这辛辣感,就是从红刺楤来的。” 龙无邪眼中放亮,“红刺楤,不是辣椒吗?” 李彦钰摇头,从衣袖的内袋里掏出一张叶子,“当然不是,给你看看这个。” 龙无邪一边吃,一边将叶子拿在手里,上下旋转来看,叶子的正面青碧色,背面叶脉紫红色,在主脉上分布大大小小的勾刺。 这叶子看起来青翠碧玉,闻起来又些许刺鼻的辣味,龙无邪点头,“师兄,为什么不用辣椒?” 李彦钰将那红刺楤拿了回来,“因为,我在山里找了大半天都没有找到一颗辣椒。” 龙无邪吃好后,还不忘记抹嘴,真是意犹未尽呐。 李彦钰又道,“这山里农作物太少,又没有种植,大多都是野生的。这红刺楤还是那天下山时发现的,想来……还是在京都的时候好过一些。” 龙无邪恍然问道,“京都?彦钰师兄以前不是在村里生活的吗?” 李彦钰道,“我怎么可能住在乡村,我和侯佰景是逃过来的。” 龙无邪继续问,“师兄逃过来?难道又打仗了吗?京都那么繁华,我小时候只去过一次。” 李彦钰有些吃惊,“你去过京城?” “去过呀,没几个月去一次,卖我们家的牲畜。每次去的时候,京都的街道上可热闹了,有卖汤圆的,有卖布匹,还有一些茶馆酒楼,可气派了。” “你什么时候去的?京都的万花会看没看过??” “万花会?没见过,可我听老人家说,去京都都是赶在每月初一和十五的时候去的,那时候人最多。” “为什么要赶在初一和十五去?是因为山路不好走吗?” 龙无邪摇头,“是因为那时候人最多,牲畜买卖也是固定在那时候的,我可喜欢那时候的京城了,因为卖掉牲畜后,可以用一点零钱买糖吃。” 龙无邪想起来,妹妹在一旁,自己能分到半颗糖吃,还是在继父心情好的时候。 李彦钰噗嗤笑了起来,“你那哪里是京都,你是在县城里赶集的吧?” 龙无邪抓了抓后脑勺,“不会吧,我听村里的老人说的,应该不会有错……” 两个人相谈甚欢,却在山道的暗处,因风飘动着一片杏黄衣角。 刘如懿手扶着一棵年迈的苍松,她的五个手指头径直插入树皮,又狠狠地抓起一堆树皮来,便看到松树亮黄的杆心。 刘如懿表情冷漠,面色苍白没有气色,不发一言,紧拧着眉头,她冷冰冰眸子盯着席地而坐的李彦钰和龙无邪,半晌,眸子闪过一丝精光,在光芒下透着淡道地黑气。 夏日的风清爽地拂来,笑着笑着,日光一晃变成了身边彤红的落日。 傍晚时分,龙无邪和李彦钰才从草地上站起来,他们聊得欢快无比。 坐得太久,李彦钰的腰有些酸痛,他站起来左三圈右三圈地扭动腰杆,“唉,晚上我继续捣鼓一些东西吃,把今天中午找到的食材再弄一点夜宵!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做呀?” 如此一问,龙无邪忽然想到今天晚上段南风约他去小水池,想到这里,不免脸红,又不好不去,于是摆手道,“今,今天晚上段师兄找我……” 李彦钰哦了一声,又随口一问,“他找你做什么?” 龙无邪咬着嘴巴皮子,难以启齿,有些答不上来,“找,找我……” 李彦钰停下扭动腰杆的东西,一双桃花妖眯了起来,他似一只狐狸一般似嗅到了腥味,必然要找到那藏在草丛里的小白兔,“哦~段师兄找你……找你做什么?” 龙无邪知道李彦钰不知道原因是不会轻易放弃地,可是,实话实说的话,李彦钰又会胡说八道地戏弄他。 龙无邪索性这样回答,答得斩金截铁,干脆利落,不着痕迹,“段师兄晚上要教我新的口诀!!” 可龙无邪越是这般,李彦钰越觉得漏洞百出,他的桃花眼水灵灵地转悠,佯装道,“是这样的吗……好吧!我今天晚上自己做夜宵吃,就不管你了。” 龙无邪松了口气,点点头。 说完,两个人便收拾起地面来,回到半山腰的小竹屋里,在走之前,李彦钰莫名觉得阴冷,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身后黑幽幽的山道,莫名觉得从那里刮来的山风格外的阴森。 入夜了。 晚风习习,龙无邪坐在床边看着李彦钰认真捣鼓着食材,屋里越来越暗,只有李彦钰的墨绿玉环散发着点点幽光。 李彦钰李彦钰不敢将墨绿玉环的亮度调大,避免被人发现,看到了不好,想到龙无邪一会要去跟段南风学习道法,便言道,“无邪,一会你去的时候,顺便同段师兄学习一下,怎么在花上点火呗,晚上黑漆漆的很不方便。” 龙无邪点点,从床跳下来,想到一会就要和段南风同池沐浴,心里有些忐忑无比,“好,好的……我,我现在就去了。” 李彦钰对着龙无邪拌了个鬼脸,“去吧,去见你的相好!” 龙无邪紧张了,“彦钰师兄,你别乱说……” “快走吧,别打扰我做食物的灵感。” 龙无邪点点头,在走之前,他将竹门轻轻阖上,借着月光走起了夜路。 李彦钰在龙无邪走后不久,便用一张大大的芭蕉叶将准备好的山鸡肉包裹在一起,再用布条系好,兀自言道,“我就不信他们两个只是单纯的修习道法。” 自言自语后,李彦钰捂起嘴来嘿嘿笑了两声,要是身旁有人,全身一定鸡皮疙瘩,心里瘆得慌。 第九十六章池畔汗香 龙无邪一人走着山路,鉴于上次来过,他没有走得磕磕绊绊。 却是摸着树杆,踏着青草,听着山里的蝈蝈声,晚风清清,人影如墨,抬头皓月当空,月光倾泻碧叶,凝露青翠间,如一双盈眸在枝叶里翦水。 月不圆满,却明亮如厮,伸手可见,龙无邪瞧着远方悠悠火光,似乎还能听见谈笑声。 每走几步时,池畔上的山花渐次馥郁,还带着点点体汗的气味,龙无邪嗅到时,他眼眸一睁,立马拨开有身高的一丛茅草,一幅夜色便映入眼底。 山壁斜着青松,杂树绽着奇花,香的花瓣零乱,散散飘落水里,水光涟漪缓过,花瓣芳蕊荡向岸边,一波波漾在圆润的鹅卵石上。 池水尚清,借着月光还能看到小小鱼虾栖息在圆滑的石子旁。 一只宛若冰藕的手潜进水底,胡乱地摸索起来,五指纤纤,皙白润玉,指节有力曲起,翻开一块枯黄石板,便见螃蟹在泥沙里安分守己。 秦旧里大笑一声,“哈,傻螃蟹一只!” 水池往里深处,一干花树底下,一条细长瀑布从高处悬落,哗哗的水声里,豁然冒出个身影,段南风转瞬潜入水底,游到秦旧里的身边,一只猿臂大刺刺地攀在秦旧里的肩膀上。 段南风将秦旧里用力按下水里,一手夺过螃蟹,从水里扶起来,流水倾泻他满身,发梢尖出滴答答滑下水来,他咧嘴露出皓齿,红唇微紫,更显皮肤皙白吗,他哈哈大笑,“大师兄,傻螃蟹一只!” 秦旧里不甘示弱,豁然从水里浮出,两手用力将段南风拉下,龙无邪便看到两个皙白的身躯扭打在一起。 水花四溅,浪花掀起弧度,龙无邪躲闪不及,溅了一身的水。 风吹弱柳,拂向树下婷婷紫红杜鹃,摇曳粉蕊间,段南风和秦旧里浮出水面,他俩二人一丝不苟地站在龙无邪的面前。 龙无邪才摔过一跤,手掌刺痛,当看到他们二人,那刺痛感竟忘乎所以,龙无邪目瞪口呆,从未想过眼前画面,是如此的清艳,两具肌肉赫然展现眼前,最关键的是在两腿之间,他还还看到他从未曾见过的青涩。 别人的青涩。 非礼勿视! 龙无邪立即捂住双眼,脸红热烫,心跳飞快,不敢直视,不敢面对。 段南风却笑道,“无邪小师弟,你来了。” 龙无邪捂脸点头,不敢说一句话,不敢发出一个字,小小的身板像个受尽的小兔子一般,颤抖着身体。 秦旧里转头面向段南风,有些责怪的味道,他说,“都怪你,把人吓得不清,还溅了一身的水。” 段南风摇头,他微笑着走上岸去,若在背后,只见他肩膀极宽,腰杆紧实,线条明显,他弯下腰来,一把将龙无邪霸道地拉起来,声音洪亮,“来,把衣服卸下来。” 段南风笑呵呵,这就拔开龙无邪的衣服。 龙无邪慌神错乱,手脚似都麻木起来,一动不动,瘫在小石子铺排的岸上,段南风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累赘,很快,龙无邪的身体寸寸丝丝。不遗余力,袒露人前。 段南风一手托住下巴,沉凝起来,一眼扫过底下这句白嫩嫩的物体,他皱起眉来,嘶了一声,言道,“你不行呀,都是赘肉。” 下一刻,段南风又笑呵呵地道,“走,师兄带你去洗澡。” 段南风便拉起龙无邪,却像是在拖一只小马,倔强地不肯下水,段南风回过头来,笑道,“怎么,无邪小师弟怕水吗?” 龙无邪摇摇头,难为情地跟着段南风走进水里。 水冰凉,龙无邪瑟缩了脖子,待他走到水池的中央,才发现水池其实不深,两只脚触到水底,也在到自己的脖子处,大片的清水将自己包裹起来,很安全。 龙无邪抬头看了看秦旧里,又看看段南风,只见他们二人谈笑自若,还说一会要抓些螃蟹烤来吃。 龙无邪将自己的头稍微埋下水里一些,只露出自己的半个脑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左看右看,听着段南风和秦旧里没个正经儿地谈话。 秦旧里转头笑道,“无邪小师弟,第一次来,难免有些认生也在常理。” 段南风跟着笑,“没事,以后多来几次。” 龙无邪结巴了起来,“还,还要来的吗” 龙无邪十分难为情,他的眼眸躲闪开二人灼灼的目光,他以为就只有这一次,三个人一丝不苟地在洗澡。 段南风一手托腮,脸上的笑容别有用心,“当然,我们师兄弟几人,便是这样拉近关系的,以后还会有你的方师兄,张师兄,李师兄,等等,我们都会在一起洗澡。” 正说着,段南风忽然向往起什么来,他望着天空明晃晃的月色,笑得合不拢嘴,“想起来,我们师兄弟几人在京都的时候,那可是逍遥自在,身旁还有美人伺候,我们便在热水池里畅饮攀谈,那可真是风花雪月呀,而今,出了这些事,也没有空下山消遣咯。” 段南风说完后,一双星眸,灼灼地看向龙无邪,“要是有机会,我一定把你们俩带去。” 龙无邪脸上冒出问号,我们俩?一定是在说他和李彦钰,如果真是如此,段南风还不得千刀万剐?李彦钰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龙无邪在心底暗道,那些站在街边招摇过客的女人,真是不知廉耻。 段南风道,“今天晚上先带带你,明儿,我再把李彦钰给带带。都是大老爷们的,就应该在一起热闹热闹。” 龙无邪倒吸一口冷气,他的半个头搁在水面上,而高大威武的段南风和秦旧里,水面也只到他们的胸下,快及腰的位置。 月光撩人,他们的肌肉更撩人,水光下,湿漉漉的身体分外质感。 龙无邪的喉咙干燥了起来,他在嘴里哽咽下一口水,提及李彦钰,秦旧里本是笑着的面色,忽然忧郁起来,他一拳,砸在段南风的肩膀上,言道,“你自己疯便好,莫不要教坏了两位小师弟。” 段南风摇头,不赞同道,“男人不该如此?李彦钰那般,以后可是要做光棍的,女孩子不喜欢,怎么做真正的男人。” 秦旧里无奈,“你瞎说什么,船到桥到自然直,无邪小师弟,你说对不对。” 龙无邪眨巴着眼睛,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但他心底却只道,他根本不想懂。 段南风笑呵呵地,那笑容十分讨人嫌,“不对,等小师弟再大些,我便带你们去花天酒地,去见识见识大千世界。” 第九十八章休想非礼我 龙无邪瞧了瞧李彦钰,又瞧了瞧段南风,此刻还是做缩头乌龟的好,他有意无意地躲在段南风的背后,只探出头来,露出一双汪汪的眼睛。 李彦钰见此情状,几欲想要说出口来,终究是还是忍住了。 段南风笑道,“你看,你的好兄弟都觉得你有问题。” 李彦钰对此,嗤之以鼻,左不过还有个秦旧里,他对着龙无邪做了一个鬼脸后,有意无意,隐隐约约,模模糊糊地说起道,“呵,你且看着吧,以后有的是你受的。” 说完,有意看了龙无邪一眼。 龙无邪哽咽了口水,不敢从段南风的身后出来,却露出半个头,对着李彦钰做了个鬼脸。 李彦钰眼看着龙无邪有段南风撑腰,一时间,也不好揪住龙无邪,可是也不好说出龙无邪喜欢段南风的秘密。 他只能另辟蹊径,找秦旧里发姣了。 李彦钰笑得轻柔,他小步轻点,碎碎的步子走到秦旧里的身边,娇嗔道,“大师兄,你看着段师兄欺负我,帮我评评理嘛。” 秦旧里却是尴尬至极,他打从心底本该讨厌李彦钰的,可是当他看到李彦钰那花容月貌的样子,他便招架不住,想说什么都说不出口,想做什么都做不出,李彦钰好似有什么迷魂蛊一般,只叫他悉听尊便。 秦旧里轻咳一番,沉声道,“段师弟,你就让让小辈,你看这地上的鸡翅膀,不也是彦钰小师弟的一片心意吗,我们就不要怀疑那么多了,更何况,彦钰小师弟,能做出什么来。” 段南风和龙无邪吃惊,纷纷以异样的目光看着秦旧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倒是李彦钰,得意对着段南风扬起眉毛,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扮演得那可是淋漓尽致。 段南风微微一笑,脸上刀削的弧线又分明起来,他对着李彦钰笑道,“既然如此,彦钰小师弟,同我们一块洗澡如何。” 说完,段南风上前几步,想将李彦钰身上的衣服,全部,扒,下来! 李彦钰害怕地往后一缩,同龙无邪一般,躲在秦旧里的身后,脸上的表情极其惊恐,扯着秦旧里的衣服喊道,“大师兄,快救我!段师兄想要非礼我!” 段南风浑身一僵,“非礼?!” 李彦钰抖着脸,对着段南风吐舌头,“当然了,段师兄连个男人都不放过!” 段南风仰天大叫,“我去!” 四人你来我往,好似捉小鸡一般,打打闹闹,整个山谷都是他们的吵闹声。 在青埂峰的至高处,云雾叆叇中,孤寂寂建着一座小竹屋,隐秘在星河之中,抬头望便能看到烟雨朦胧的聚首峰。 刘进财昏迷不醒,沈雨霏想借着星光之力,为刘进财修补元气,所以从半山腰搬上了山顶,在此地,灵气最重,又无人打扰最适合静养。 整个昏暗的室内只有燃烧着豆点大的火苗,沈雨霏发丝松散,面色苍白,在她颓唐的眼眸下,是一片清晰可见的淤青,她已经几日几夜没有好好合眼了。 刘如懿面无表情地站在门扣外,手里拿着五色彩囊,山顶上的风十分清寒,吹得她寡瘦的身量轻薄起来。 沈雨霏绵软地抬起眼皮,额前一缕散发垂下,遮住住她的视线,只叫她看不清晰,她也不愿伸手将散发掠至耳后。 沈雨霏声加细蚊,气若游丝,零零散散的聚不到一起,“如懿,是你吗” 刘如懿怔了怔,随后她心绪平静,面若覆霜,慢步走进,冷道,“是我。” 沈雨霏依然柔道,“怎的,这么晚回来。” 刘如懿回答冷静,简略而清冷,“灵露难采。” 沈雨霏眼色一沉,语气生硬,“我看你是去见那帮小子,对吧” 刘如懿将五色彩囊搁在刘进财的床边,又生疏地往后退了几步,同沈雨霏保持距康,“在我危谁的时候,他们找过我,而我也是师兄们救下的。” 听到刘如懿如此说来,沈雨霏温柔地将发丝撩至耳后,眼里只有刘进财沉睡的模样,她的笑如同徜徉开来的涟漪,“说起来,你还是同他们疏远些好,你爹昏迷不醒,可他的徒子徒孙们,到现在都没有来看望他。” 刘如懿转过身,走到自己的房间,在阖上竹门的时候,她对着沈雨霏冷笑道,“这般高,想来,也来不了。” 说完,刘如懿将自己的房门关死。 夜晚再深沉些,沈雨霏走进刘如懿的睡房,只听到刘如懿浅浅的酣眠声,她看着刘如懿的睡相,面色冷了一冷。 忽然间,沈雨霏觉得竹轩敞开,吹进来的冷风呼呼地蹿着,这感觉让她很不自在,萧瑟的冷意袭了全身,她害怕刘进财受凉,便走到窗户边,正准备要将那固定轩窗的竹节取下,却见一团黑影赫然出现身前。 沈雨霏眼色变冷,她想将轩窗立即合下,却被一阵怪风把手弹开。 那团黑乎乎的影子,飘然在狂风中,呼呼地响,将屋内的东西吹乱,那些书卷散落一地,就连那豆大的火苗都被熄灭地只剩青烟。 影子发笑道,“怎么,几十年没见到我,就不想我吗?” 沈雨霏的语调变得格外森冷,“不要自取其辱,你这怪物。” 影子继续发笑,“怪物?当年,你倒在我怀里,求着我心疼你,你怎不说我是怪物?” 沈雨霏讽刺一笑,冷道,“不过是醉后胡话,你也信,我现在就告诉,我就是利用你,你能怎么样?杀了我吗?” 影子沉声,“你!” 一只黑手忽然伸出,紧紧抓住沈雨霏的脖子,可却是没敢再下一步。 沈雨霏低声撕笑,“怎么了,你下不了手?真是窝囊。” 影子将黑手缩回黑团中,冷哼一声,正肃言道,“无论如何,你阻止不了,我与女儿相认!” 沈雨霏瞳孔放大,似被雷击,她整个身体发狂探出窗外,低声嘶吼,害怕吵醒刘如懿,“你胡说什么!” 影子冷笑三声,便缩回云层中,转眼消失不见。 屋外的狂风渐渐停息,沈雨霏隐约察觉身后似有动静。 她惊恐地转身,只听刘如懿酣眠的呼吸声,她提起衣裙,小心翼翼地走到刘如懿的身边,替刘如懿掖了掖被子,这才转身离去。 就在沈雨霏阖上竹门的刹那,刘如懿忽然睁开眼睛,那双眼睛锐利地亮在黑夜里,发出森冷的寒光。 第九十九章学着点儿 夏夜清凉,水池边上一堆火烧得正旺,四个人围着火堆,吐了一口白气。 龙无邪失礼地打了一个饱嗝,他紧张地四处张望,赶紧捂住嘴巴生怕被发现。 其余的三人瘫坐在地上,李彦钰和秦旧里背靠着大树,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只有段南风手里还拿着一个鸡翅膀,正准备啃着的时候。 李彦钰那双姣好的桃花眼瞟了过来,“二师兄,真是能吃。” 李彦钰又眯起眼睛,对着龙无邪嘻嘻笑道,“别捂了,我们都听见了。” 龙无邪只好将手放下,段南风就用胳膊肘顶他的肩膀,段南风问道,“你吃饱了?” 龙无邪点点头,眨巴着眼睛,专注地看着段南风吃鸡翅膀。 段南风却皱起眉头来,嘴里还塞着鸡肉,他有些不高兴,道,“小师弟,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那只点头不说话的坏习惯。” 龙无邪这才发现,自己又寡言少语了,便一面点头一面言道,“我吃饱了。” 段南风投过一副嫌弃的眼神,拧眉摇头,他道,“你又点头了。” 龙无邪有些不明白,他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段南风,问道,“点头说话也不行的吗” 段南风旋即舒开眉毛,笑了起来,“这就对了。” 龙无邪恍然大悟,似是明白了似的道,“哦” 李彦钰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尴尬之中带着无聊,看得他尿急又想翻白眼,于是乎,李彦钰趁着间隙间,对着龙无邪眨起眼睛来,龙无邪看见了。 李彦钰来回转,又目向秦旧里,示意龙无邪看着学。 李彦钰佯装难受的模样,叫了一声,厚着脸皮往秦旧里坐的方向挪了一挪,便轻皱眉头,怪道,“大师兄,我吃太多了肚子疼,你帮我揉一揉吧。” 李彦钰的模样娇小可爱,说话都是稚嫩的童音。 秦旧里被这突入其来的一凑,还有李彦钰那娇嫩的软音,吓得不轻,却又迅疾地镇定起来,他的眼睛不敢正视李彦钰,而是看着眼前的那堆火,紧张道,“彦钰小师弟,你肚子疼” 李彦钰佯装懵懂地点点头,因着坐在火堆旁,双颊热得通红,加上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李彦钰的模样瞧起来十分可爱。 见秦旧里没有动作,李彦钰一手夺过秦旧里宽厚的大掌,直接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他作势按在秦旧里的手背上,好让秦旧里的掌心服帖在自己的肚子上,按了按,揉了揉。 秦旧里整个人酥麻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和做什么,对着李彦钰那花容月貌,只能像一头呆雁,就差落进水坑里醒醒脑了。 李彦钰笑露贝齿,抬眸看着秦旧里。 他浑身一震,将思绪从十万八千里外强行拉扯回来。 李彦钰不过就是一男的,自己那么紧张做什么彦钰小师弟都没有紧张,自己这般,难免让人看着不妥。 便沉下心来,按照自己学过的揉捏手段,在李彦钰的肚子上按捏起来,其力道斟酌有度。 秦旧里此时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李彦钰的亲哥哥一般。 间隙中,李彦钰对着龙无邪单单眼,又笑得很坏,龙无邪总算是大眼界了。 李彦钰便对着龙无邪努努嘴,又看向龙无邪身旁只顾着吃的段南风。 龙无邪微微侧首瞧了一眼段南风,却见段南风没有在意李彦钰和秦旧里的这一幕,而坐在原地里享受着美食,时不时还对着草地吐出鸡骨头。 龙无邪便回过头来,面向李彦钰难为情地摇了摇头。 李彦钰只好撇起嘴来,对着龙无邪白了一眼。 又过片刻,李彦钰忽然言道,“大师兄,你以后教我道法和武功好不好?” 秦旧里想了想,道,“这件事,不是段师弟在做吗?” 李彦钰有些小伤心,言道,“大师兄,你刚才也看到了,这个段师兄对我就是有偏见,你看他对龙无邪那么好,怎么会好好教我。” 段南风闻声,忽然停止手中动作,大拇指抹了抹嘴唇油渍,笑道,“明明是某个人晚上不睡觉,白天睡不着,一到习武就喊累。” 李彦钰不服气,立马反驳,“什么呀,明明就是你对无邪比较好好吗。” 秦旧里温和地笑,打断两人,“好了,段师兄,你就不能多多照顾彦钰小师弟吗?师父他老人家还没苏醒,青埂峰一干事务都教到了我手上,若不然也不会麻烦你来教这两位小师弟了。” 段南风呵呵一笑,“我看,也只有大师兄你,才能驯服得了彦钰小师弟,反正,我是教不会。” 李彦钰顿时跳起来,指着段南风道,“大师兄,你看你看!我就说段师兄对我有意见!” 秦旧里怔了怔,言道,“可是,我很忙的。” 李彦钰瞬间软了下来,蹲在秦旧里的身边,一双眼睛灼灼地看着秦旧里,声音极软极柔,李彦钰温声道,“大师兄,你看我这资质,费再多心思,我也就那样子,你就闲下来时再教我也是可以的呀,总好过,被人嫌弃的好。” 李彦钰嘟起一张嘴,十分不满段南风,眼睛却笑眯眯地瞟向龙无邪,别有居心。 秦旧里勉强答应,又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是摆不脱李彦钰这只妖孽了,言道,“好吧。” 听到秦旧里答,李彦钰便欢呼雀跃起来。 却叫段南风冷哼一声,他转头面对龙无邪,言道,“无邪,明儿我教你一套厉害无比的剑法。” 龙无邪笑,用力嗯了一声。 李彦钰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对着段南风言道,“我看也是半吊子,还厉害的剑法,这夜路黑灯瞎火的,你连最基本的点花之术都没教给人家,还教什么破剑法,有鬼用。” 段南风忽然想起,到现在龙无邪的屋里都是黑灯瞎火,没有照明的物体。 这点上,还多亏李彦钰这个妖孽。 也罢,当下便将点花之术授予二人。 回去的路上,李彦钰走在龙无邪的身旁,兴奋地玩起火来。 龙无邪看着一路花丛芬芳,可却在花瓣上燃起诸多火苗,亮丛丛的,炫目无比。 李彦钰兴奋道,“原来,这就是破霄门的点花之术,花瓣上起火真是雅兴,也不知道是谁创下的,能让我玩一整年。” 龙无邪却担心起来,“彦钰师兄,你别点了,我怕一会整座山又给你烧没了。” 李彦钰白了一眼龙无邪,呵呵道,“怕什么,破霄门人功力深厚,一眨眼又恢复原样了。” 第一百章单独相处的机会 龙无邪瞧着李彦钰玩得十分起劲,自己也想练圾手,两个人一路上,噼里啪啦地将火苗又燃又灭。 青埂峰黑漆漆的半山腰上,火光连成星河,又乍然熄灭。 李彦钰对龙无邪说道:“无邢,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秦旧里教我道法吗” 龙无邪很是认真地想了想,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向左上方转动,在火光扑闪之下,他的左半脸似被糊上了一团黑影,片刻才道:“嗯是因为段师兄对你不好” 李彦钰只觉得龙无邪思想单纯,想法痴愚,他只能停下手中玩火的动作,眼神淡漠,无奈,无能为力,一只柔手握住龙无邪的肩膀,“小弟弟,你是不是傻?我只想着你可以同段南风单独相处而已。” 龙无那吃惊道,“啊?我以为你讨厌段师兄,只想同大师兄相处在一块呢。” 李彦钰倒吸一口凉气,冷不防地被无邪说中了要害之处,“无邪,你可不能这样,在我心里午只有侯佰景一个人。” 龙无邪点头。这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回到小竹屋后,两个人各自躺在竹床上,在床底,小溪上的寒气延绵不绝地往上流,李彦钰裹着薄被,冷得直打哆嗦。 李彦钰赶紧下床,身上紧紧地卷着被窝,止不住地打喷嚏,快要感冒了一般,他踏着小碎步,踱到龙无邪的床边,问道,“无邪!你睡了么?!” 龙无邪想着晚上的事,那水池里的画面,让他又羞又燥,因此,了无睡意。他本是躺着的在闻声后坐起来,言道,“没有” 转而看到李彦钰浑身颤抖的样子,又问道,“彦钰师兄,你很冷么” 李彦钰焦急地就差跳起来,“我同你一起歪着吧!” 他不等龙无邪同意与反应,二话不说像一只小老鼠似的钻进被窝里取暖,本以为能在龙无邪的别我里会有几分暖意,谁知,反而比他那里更冷! 李彦钰重重地打了一声喷嚏,在被窝里露出半个头来,一双桃花眼瞧着龙无邪,又见龙无邪一动不动,安然无事的模样,牙齿打抖着问道,“无邪你真的一点都不冷的吗” 龙无邪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黑暗中灵动,他摇头,又挠了挠脑袋,言道,“不冷” 李彦钰只道,“不愧是奇人。” 李彦钰话中有话,他曾告诉过龙无邪,龙无邪的体格不同于常人,李彦钰点到即止,并未表明。 寒意有增无减,即使用那花瓣上零星的火,也驱散不了几分寒意。 纵然,李彦钰身怀奇功,几日几夜不休不眠也无关大雅,只是那冻骨的寒意让他十分吃不消,早知如此,便像前几日那般在大树上睡眠便好。 折腾了一夜,好不容易捱到了黎明,破晓时分,李彦钰顶着两只熊猫眼,目光呆滞地站在小竹屋门前的空地上,生无可恋地看着旭日东升。 杲杲的太阳已经升了起来,龙无邪睡眼惺忪地走出小木屋,走过李彦钰身旁的时候,他直接被吓醒了。 “哗,彦钰师兄你怎么了是被谁揍了吗?” 李彦钰生无可恋,幽幽地转过身来,他目光无神,说话有气无力,一副睡得不好的样子,“你竟然睡得,那么,香” 龙无邪仔细回忆起来,昨天晚上李彦钰辗转反侧冷得无法睡眠,可自己实在是困得不行,睡意冲昏头脑,一倒头,哪管李彦钰左动右动,呼呼大睡过去。 龙无邪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真的不感觉冷,手伸出来挠挠后脑勺,忽感手掌刺痛,急忙摊手察看,原是掌心上那擦破的伤口刺进了一根碎发,他用手指拈开碎发,手心处的黑气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一片淤青。 龙无邪凝视半晌,只见李彦钰摸起自己的眼袋来,只觉得在眼眸的下方,那本是皙白柔嫩的脸皮,此刻却变得松松垮垮,大有向下拉扯的趋势,他便一惊一乍道,“天啊!我肯定有黑眼圈了。” 李彦钰惊叫之后,三步并做两步走,匆急来到溪边,临水自照,只见一双无精打采的眼眸下尽是淤黑的眼圈。 惊吓之余,李彦钰赶紧跑进林中,俯身寻觅着什么东西。 龙无邪不明所以,他也没有跟上去,那是因为段南风从山道上走了上来。 晨光之下,段南风背对着熹光从山下走来,金光熠熠,刺得眼睛睁不开,龙无邪伸出右手挡在额前,才勉强看清了来人。 见是段南风,龙无邪喜出望外,脸上的笑容藏不住,远远地,他便大喊,还对着段南风招手,“段师兄!” 段南风怔了怔,没想到龙无邪起得这般早,再是见到龙无邪那发自内心的笑容,虽然那左半边脸上是可怖的灼伤,但龙无邪的眼睛是那般的水灵,他也跟着笑起来,嘴角微微上扬,目光有神,灿若星辰,他走到龙无邪的身边,伸出一只大手掌拍在龙无邪的肩膀上,问道,“彦钰是不是又在睡觉。” 龙无邪摇头答道,“昨天晚上,彦钰师兄冻得一夜未眠,然后顶着一双黑眼圈跑进树林里去了。” 段南风听后,一撇眉毛上扬,一撇眉毛下沉,突然抬头大笑,“哈哈哈!这个家伙,冻了一个晚上?” 龙无邪抬起头来,专注地看着段南风笑,而段南风只顾着笑,全然没有注意到龙无邪的变化,龙无邪看着段南风的眼神,有欣赏,有钦佩,有恋慕。 段南风低下头来时,龙无邪赶紧将目光躲闪开来,可是眼睛时不时会向上一瞥,去看段南风的面容。 段南风道,“罢了,我们练自己的,就让彦钰和大师兄学就好了。” 龙无邪点点头,他在早上的时候,继续用玄铁剑去砍火竹,用以练习手腕上的手劲,到下午的时候,段南风便给龙无邪讲解口诀心法。 上一次,龙无邪在段南风走后,尝试了一下,接过,他经脉逆流,致使他头晕目眩,恶心发呕,甚至在手掌心处还冒出一团抹不掉的黑气。 这次,在段南风的指导下,他不免有些紧张,害怕会像第一次那样,掌心蹿出黑气,聚不起清气来。 他们二人选在在竹林的空地上,竹叶软软的铺了一地,龙无邪盘腿盘腿打坐,两掌相对,神情紧张。 段南风见到龙无邪似是在担心着什么,他便笑道,“修行之时最忌杂念,要心如止水,才能气清明净。” 第一百零一章小时候就有了 段南风清朗的声音直灌龙无邪的耳畔,他听得声音叫自己心安。 两掌之间一团浊气渐渐变清,缓缓地凝聚起来,在凉爽的清风拂过之后,在他的掌心处,有一团气旋骤然形成。 竹叶翩然落下,龙无邪舒然阖眸,两掌轻轻打开,竹叶随之旋转,在龙无邪的面前越积越多,逐成太极之状。 当龙无邪睁开眼时,只觉神志清明,通身气爽,呼吸的空气都格外新鲜,身体也轻飘飘的,好似一阵岚烟。 龙无邪微笑,他手掌旋动,竹叶堆也跟着旋动。 此番场面,段南风惊讶无比,他看着龙无邪手掌中的竹叶自由翻动,目瞪口呆之际,龙无邪将一堆竹叶隔空轻轻放下。 龙无邪稍稍抬头,发丝在他的头上鼓吹,时不时轻拍在脸颊上,龙无邪嘴角弧起,露出洁白的牙齿,他笑,笑如春山。 段南风看着龙无邪的笑容沉凝起来,他面色忽冷,在心中暗道,若换作常人,天资绝佳的,聚气也要四五天,天资拙劣的也要几个月。 眼下,龙无邪竟然绕过聚气,直接跳到御物。 这让他感到疑惑,龙无邪不过是普通人,他怎会这般厉害。 龙无邪见到段南风神色异样,不高兴地僵着脸,淡去脸上的笑容,眉头轻皱,龙无邪声音发颤,言道,“师兄你怎么了?” 段南风的思绪拉回,他的笑容重新回归脸上,他走近,同龙无邪一并坐下,就坐在龙无邪的面前,他平和道,“无邪,将你的手掌给我。” 龙无邪怔忪,难道掌心上那团黑气被段南风看到了吗?龙无邪的眉头越皱越紧,两手发抖,他将自己的手掌慢慢向前伸,五指轻微颤动。 段南风接过龙无邪那双粗糙的手,两只手嶙峋得老茧纵横,骨瘦如柴,皮肤干瘪,日久黝黑,没有光泽。翻开掌心朝上,只见掌心处一片淤痕。 龙无邪松了一口气,他害怕被段南风知道那团可怕的黑气。 段南风宽厚的掌心轻轻覆上,他收敛笑容,以真气渡入,忽地,黑暗中一道金光逼来。 段南风心口缩紧,胸部阻塞,呼吸不畅,他双目睁大,紧紧抓住龙无邪的手掌,浑身上下结痂起冰霜来。 四周无人,静谧得出奇,那从竹枝上飘然而下的竹叶停滞在半空。 龙无邪紧张无比,他看到段南风状态不对,一副冷冰冰的面孔直面自己。 段南风感受到龙无邪体力有一股强大的气流正排斥着自己的真气,那道金光,让他大为震撼。 似触电一般,让他失神。 就在脚下的冰快要冻住上半身的时候,段南风急忙缩回手,那冰气却冷冷地爬上他的身体。 下一刻,龙无邪的手掌黑气上涌,一直蔓延全身,浓浓的黑气缠绕起来。 龙无邪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被黑气包裹起来,慌神不已,龙无邪害怕地看着段南风,他从地上爬起来向后退步,惊恐地面对段南风,“师兄,我” 两人具是慌张,一个快冻成冰人,一个快被黑暗吞噬。 段南风嘴皮发白,面色黄青,他声如无力,道,“快从我怀里拿出白瓷瓶” 听到此,龙无邪局促不安,又心乱如麻,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段南风眼神狠厉,直视龙无邪惊慌的双目,用尽全身力气,冲着龙无邪大吼,“快!” 在段南风的腿下,满是冰霜,连同附近的竹枝又被冻上一层极厚的冰块。 龙无邪被段南风的吼声镇住,终于回过神来,疾步上前,手慌眼慌,想要拨开段南风的衣襟,可是段南风的胸膛却冻满了冰块,更别提掏出什么瓶子了。 段南风眼看无望,他身体越来越冷,下意识间,想到第一次感受温暖的时候,段南风忽然说道,“抱紧我” 龙无邪彻底懵住,“段师兄” 段南风五官狰狞,龇牙大吼,“抱紧我!“ 龙无邪吓得双手环上,扣在段南风的胸后,整个侧脸贴在段南风的左肩。 倏尔,一阵暖意慢慢袭来,段南风浑身似被刀割般的剧痛,在暖意袭来时放缓,他似是积累,垂下头来,一口冰唇贴在龙无邪露出的肩膀上。 龙无邪豁然松开双手,他一手捂住肩膀,那感觉似闪电般将自己劈了一下,那冰唇透骨的凉他慌张站起,连退数步。 辗转,段南风身上的冰渐渐消退,而那消退的冰块的周围燃烧着一种诡异的蓝色火焰。 这火苗一直烧到龙无邪的身边,兀地,龙无邪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也燃烧着这种火焰,就在片刻间熄灭。 冰块消逝后,枝叶上滴下清凉的水来,将段南风从安然中浇醒,段南风吃力地睁开眼皮,他喘着气,本是盘腿打坐的身姿忽然仰天躺下,胸口起伏不定,他睁眼看着蓝天。 竹叶参差间,蓝天稀疏漏下阳光,段南风坐起来,左腿屈着,背靠硕大的竹节,一手搭在曲腿的膝盖上,他喘气看向龙无邪。 不知在什么时候,龙无邪身上的黑气已然不见踪影。 段南风一双剑眉低压,声音低沉,额间浮起薄薄细汗,衣服都湿透了大半,他道,“无邪,你过来。” 龙无邪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但段南风拍了拍一旁的位置,示意龙无邪过去坐下。 龙无邪只好沉气,抬步艰难,迟缓地走过去,待坐下来时,段南风再一次抓起龙无邪的手掌,他将自己的手掌同龙无邪的手掌相合,这一次什么都没有发生。 段南风垂下眼眸,他问,“那黑气,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龙无邪惊讶于段南风,没想到段南风什么都没有做,龙无邪坦白交代,“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了” 段南风否定掉,他眉头越拧越紧,眼神尽是严厉,“无邪,你骗我。这团黑气明明透着一股阴蛇老祖的气息,先前在大殿上,他们便猜测过你是夺舍之身,那这黑气,怎么会是你小时候就有了?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可以同师兄说,师兄可以帮你。” 龙无邪见段南风如此,眼神黯淡起来,他回忆到,在聚灵剑冢的时候,就把阴蛇老祖的道行吞噬为己用,那黑气说是阴蛇老祖的也不为过。 可是,在很小的时候,那黑气便有了 龙无邪咬牙,依旧言道,“在我很小时候……真的……就有了……” 第一百零二章做一只自在的鹤 龙无邪说得这般仔细认真,眼睫覆下来,眸光在不明的暗光中浮起淡淡的涟漪,眼眸有些红润。 他双腿屈膝,两只手拥抱自己的腿,他的脸几乎快要埋进腿里去。 整个人看起来弱小无辜,隐在阴幽的竹林里,像一团模糊不起眼的影子,龙无邪幽幽道,“在很小的时候便有了,常常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为此,继父常常打我,说我是怪人,还背着母亲想要把我买给员外做an、童这些我都知道” “可母亲为了让我能多吃一口粮,宁可受着继父的谩骂,汗流辛苦耕田,冬天来了,茅草屋里四处透风,就像冰窖夏天来了,最好的口粮便是稻米和着米糠,最最好的,便是一口没有盐味的野兔肉” “无论如何,我吃再多的苦,只要有母亲在身边,即使天寒地冻,饥肠辘辘,我也不觉得苦,不觉得饿,我不想看到母亲伤心的面容,就算挨着继父的嫌弃,还有乡里同龄人之间的欺凌,他们骂我的女里女气,我都不在乎,可我母亲,不认我了,她说” 龙无邪说到哽咽处,红红的眼睛流下迎风泪来,仿佛沙子进了眼,两手揉搓,抹掉清泪,呆呆地看着地面,沉静了半晌,他冷静道,“她不认我了。” 龙无邪说道伤心处,泪花模糊视线,连平坦的地面都扭曲了,他鼻尖哭得通红,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脱缰而出,“母亲,她说,是我,害死了继父和妹妹而杀他们的,就是那黑气我是一个妖人一点都没有错” “我不配得到母爱,不配活在世上” “我不配” 凉风过隙,蔚蓝的天空不会因为龙无邪的伤心而变得阴云密布,暴雨倾盆,相反,悠然的云拂过留下阴沉的影子,阳光渐渐把影子照亮。 段南风低下头来,额间的两缕清逸的发丝遮住他不辨悲喜的星眸,他坐在龙无邪的身边,微微侧眸,一只猿臂打在龙无邪的肩膀上,宽厚的手掌用力握住龙无邪的肩膀。 龙无邪惊讶抬头,便撞上段南风冷静的眼眸,段南风的手如此冰冷,如他凉薄的唇,笑起来微微弧起,低沉道,“好了,师兄不再问你,过往又如何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师兄相信你,无邪,你是良善之人,师兄信你。” 段南风探出食指来,龙无邪泪眼婆娑,段南风的指腹划在龙无邪的眼皮底下,一点点将那咸咸的苦泪抹干,抹尽。 有人心疼,眼泪只会决堤。 龙无邪越哭越凶,此刻,在段南风的眼里,这个丑丑的小伙子就像一个小姑娘,一个需要人去保护的小姑娘。 段南风不知怎么的,脸上笑意温柔深浓,青青竹叶飘零,随风飞舞不肯落地,好似段南风心间不相信命该如此的一般,他觉得龙无邪可以活得自在,活得洒脱,便把龙无邪当做自己的弟弟吧。 段南风将龙无邪往自己的怀里凑,“不哭了,你可不是姑娘,男人抛头颅、撒热血,为国为民,有担当、有作为,英勇大义,惩奸除恶,才是真男人!因此,无邪,我一定要把你改变成一个男人!” 龙无邪一怔,止不住的眼泪忽然收住,他在段南风的怀里沉凝起来,眉头一蹙,眼眸向下一瞥,心里暗恨,他才不要做什么男子汉,他只想同段师兄再一次,能在一刻是一刻,多了少了都不要紧,他知道相逢就会离别,只愿眼下,美好的时光五彩缤纷。 见龙无邪不哭了,段南风就松开手,好似松开一只小鸟,段南风指着白云里的野鹤,笑道,“无邪,你看到那只野鸟了吗?” 野鸟? 龙无邪顺目看过去,哪里是什么野鸟,龙无邪哭得鼻子堵,鼻音很重,“哪里是什么野鸟,师兄那是一只野鹤吧。” 段南风怪道,“唉,大丈夫不拘小节,抓这些细节做什么。师兄是想告诉你,总有一天,你要振翅而飞,要从师兄的手里飞出去,飞向广阔的蓝天,即使做不成搏击天地的鹰,也能做一只逍遥自在的鹤。” 龙无邪听后,只觉得心田一暖,整个人松垮下来,突然间便觉得有了贴心的依傍,有了从前的温暖 踏实的感觉,让他不再沦为黑暗里的影子,黑得连自己都看不清。 夕阳西下,红日垂落,白鸟归林,龙无邪依依不舍地看着段南风下山的背影。 段南风回过头来,对着龙无邪招招手,“快回去吧!无邪小师弟!” 龙无邪点点头,可是双脚依旧站在原地,不肯挪动数步。 也许,是夕阳的昏红,照得龙无邪浑身发光,那左半脸上烧焦的黑色疤痕,好似不见了一般,龙无邪臻首容面,清丽出尘,好似天人一般,白璧无瑕。 更或许,是晃眼吧,是段南风的错觉? 段南风凝目刹那,龙无邪的左半脸又恢复到可怖的样子,他吐气一笑,还真是夕阳绚烂,他看错了。 天幕黑透,今晚朔月,没有月亮,整个夜空满满的都是星辰,李彦钰爬到屋顶上,翘着二郎腿仰着头,一面吃着兔子肉,一面欣赏山里的星光璀璨。 龙无邪悄无声息地走到房檐下,仰头对着屋顶试唤一声,“彦钰师兄我回来了!” 李彦钰本吃着尽兴,谁知龙无邪无意间一喊,吓得他险些坐不稳,从屋顶上摔下来,李彦钰坐稳身姿,在屋顶上大骂道,“作死的龙无邪,你是鬼吗?!走路没声音的?!” 龙无邪却不恼怒,笑道,“彦钰师兄,反正我走路像鬼你也习惯了不是吗?今天晚上又做了什么好吃的,也不给我尝尝?” 李彦钰却是一惊,他觉得龙无邪变化好大,似乎同从前大不一样了。 李彦钰坐在房顶上,俯视着龙无邪,仔仔细细地看来看去,也没见龙无邪多块肉和少块肉,可就是觉得龙无邪大不一样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变了哪里,索性笑道,“呵,我还以为你舍不得回来呢?” 话罢,又啧声道,“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这么晚回来,怕是吃饱了吧?还想抢我东西吃,偏不给你。” 龙无邪没好气,李彦钰总是喜欢这般调侃他,他笑道,“彦钰师兄最好了,肯定不会让小师弟饿肚子的对不对?” 李彦钰翻了个白眼,继续仰躺在屋顶上,冷哼道,“想吃,自己爬上来,我手脚断了,懒得动。” 第一百零三章要喝人血 龙无邪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李彦钰是怎么上去的。 在这里既没上去的竹梯也攀爬的竹竿,龙无邪怎么上的去。 只得徒手从顶梁柱上爬去。 李彦钰见龙无邪半天没动静,索性直起身子,侧头一瞧,便见龙无邪爬上柱子又从柱子上滑下来的情景。 李彦钰怪道,“我说无邪,段南风不是在叫你武功吗?你怎么连轻功都不会?凭你吸嗜了阴蛇老祖的功力,好歹,也可以御物飞行呀。” 见龙无邪爬得吃力,只好探出一只手掌,掌动风动,一股劲风将龙无邪呼地带到了竹屋顶上。 待龙无邪坐定,李彦钰指了指一旁的兔肉,又言道,“小心些,可别把屋顶踩破了,今天晚上有雨。” 兔肉新鲜出炉,又炙烤了一番,油脂油膏食而不腻,肉有劲道,各色香料掺杂其间,味道芳香惹人食欲,吃起来还有一丝咸味。 盐巴? 龙无邪睁大眼睛,侧过头来,只见李彦钰两只熊猫眼贴着两片黄瓜躺在一旁。 龙无邪惊喜道,“彦钰师兄,你是下山了么?” 李彦钰显然心情有些不好,淡漠着脸,对着龙无邪摆摆手。 龙无邪又问道,“那这兔子怎么有咸味?” 李彦钰依旧不说话,寡淡地对着龙无邪摆摆手。 龙无邪只好安心吃着烤兔肉,填饱肚子后,龙无邪也跟着李彦钰躺下,两只手枕在后脑勺上,他看着满天星空,越发向往起来。 李彦钰却一脸的不开心,他坐起来,取下眼睛上的黑眼圈,叹息道,“我是要变老了吗?” 李彦钰垂下双臂,手掌心里是方才卸下的两片黄瓜。 龙无邪侧眸,便看见身旁摆着的一盆橘红君子兰,在那花瓣上燃着火焰,透着火光,李彦钰的神情忧郁,眼睫半覆,眼神哀伤,两片柳眉舒不开。 夜风鼓动李彦钰额间发丝,本是漆黑的头发,忽然变白。 白发苍苍的李彦钰,背对着龙无邪坐着,他面向半山半水的远方,心绪纷扰起来。 龙无邪怔住,李彦钰的白头映入他的眸子里,他有些慌张,不过须臾间又平常起来,他安静地坐在李彦钰的身旁,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两个人在山风里,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李彦钰突然回过头来,他鹤发童颜,笑容凄婉,眼眸在火光中泪星点点,他笑道,“没有吓着你吧?” 龙无邪一张懵然未知的脸,他很是平常的摇摇头,可脸上的神色尽是担忧,龙无邪的眉峰似山,有些锋利,此刻却皱起来,他低声道,“彦钰师兄,你的头发会变白的对吧。” 李彦钰颔首,淡漠而言,“每次朔月的头发都会变白,所以,我才说你和我是一样的。” 龙无邪睁大一双星眸,他看到李彦钰此刻的模样,便知道此话背后的心酸 李彦钰又道,“我这个样子倒是没有什么,只是害怕我这个样子,侯佰景有一天会厌弃我,修习了破霄门的剑术与道法后,他变得越来越威武了,就连心性也改变了不少。” 龙无邪在心中疑惑起来,李彦钰同侯佰景在水池边上如此恩爱,李彦钰又在担忧什么? 李彦钰漫漫道,“人心是会变的,这世上没有一种东西,一分感情,是不会变的。没有什么东西是持久永恒的。尤其是感情,只讲当下,从不敢问以后。” 龙无邪听罢,他感触不是很深,却能感受其中意味,就好像他从不奢求段南风会像对待女孩子那样对待他一般。 龙无邪突然伤感起来,他不知道怎么安慰李彦钰,更或者,去面对很有可能会失去的东西。 李彦钰冷淡一笑,好像重新振奋了自己一般,他扬起头,看着漫天繁星,朗声道,“但是!我不会坐以待毙的!用心维护好自己珍惜的东西!” 龙无邪心下感慨,面上浮起笑颜,他是如此敬佩李彦钰,如此情状下,都乐观积极。 李彦钰振奋道,“从明天开始,我就用奇花异草做面膜,我才不会让自己老去。” 龙无邪心有一问,当即问了出来,“彦钰师兄,其实你并不老呀,只是头发花白了一些。而且,你会变回来的不是吗?” 李彦钰无奈生笑,“其实,还差两年,我便四百岁了,而我的父母在我三百九十多年前便过身了,而我的容貌也停在三百九十多年前。” 龙无邪听后惊讶无比,他从未想过李彦钰已经四百多岁,而他看着李彦钰不过才十一二岁的孩童模样怎会用四百岁? 李彦钰嘻嘻笑,继续仰躺着,“很惊讶吧?我也很惊讶,不过,这些都是父母给我的。” 龙无邪也跟着仰躺下去,两个人中间就隔着一张硕大的芭蕉叶,在叶子上是一些吃剩下的兔骨。 龙无邪话不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李彦钰却徐徐的言,在在他玩味的语调里,透着一抹不可名状的哀伤,他道,“无邪,你的父母待你不好吧?” 龙无邪想答,却答不出口,提及父母他不想多言,只知道自己有一个继父一位不肯承认自己的母亲。 李彦钰又道,“我的父母也待我不好,若不然,我也不会有着不死之身。” 李彦钰轻笑起来,云淡风轻道,“世人呀,总在追求着长生不死,却不知道,所谓的长生不死是孤独,孤清,孤寡,没有人会陪伴你,还不能左右身边的人,只能看着自己珍惜的人一点点死去。如此长生不死,真是可笑。我多想死去呀,可是,我就是死不了。” “所以,我很害怕有一天,侯佰景会在我的面前死去,也害怕我苍老的面孔会在出现在他的面前,毕竟,侯佰景才二十多岁。而我也只做到了长生不死,却没做到长生不老,近来,我越来越觉得我的功力减退,皮肤越来越苍白没有气血。” 龙无邪茫然地问,“彦钰师兄就没有补救的办法吗?” 李彦钰笑了笑,那脸上的皮肉就僵硬了下来,“办法也不是没有,不过,很恶心,要喝人血。” 要喝人血。 李彦钰说得格外冷静,让龙无邪浑身竖起毛孔,通身冰寒。 龙无邪万万没有想到,李彦钰活了四百岁还不死,维持当下的童颜,竟是要喝人血? 第一百零四章青白光蝶 人血。 李彦钰低下头,手指拨动额前因风零乱的发丝,若非在他尖削的下巴尖下,鼓出一个越来越明显的喉结,还真以为李彦钰便是一个女孩子。 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 鹤白的头发,在夜幕里格外醒目,似银白的雪,凉透人的内心,整个天地因李彦钰的渺小而变得广阔起来。 山,水,云,星星,都冷眼看着他们两人。 龙无邪侧首凝视,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个曾经爬山涉水,渺小在青青稻田里的人。 龙无邪深呼吸一口气,听着李彦钰云淡风轻般的倾诉,“我喝了十多年的人血,从我九岁那年懂事的时候起,我的父母就逼我练邪功。” 李彦钰碎发下眼睛阴暗,嘴角抽搐,诡异地往上扬,“日喂我血,夜喂我血,以至于最后都断送在我手里了,他们的血,我至今都清晰地记得那是怎样的味道。” “那时候我人不人,鬼不鬼,不敢暴露在阳光底下,只能躲藏在黑暗里,昼伏夜出,过了上了很多年的苦日子,直到我遇上了侯佰景,才晓得,阳光那样温暖。” 李彦钰的神色突然一变,脸上的笑容立刻飞扬起来,“不过那又怎样,现在不是过得挺好的吗。” 李彦钰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松了口长长的气,“这般晚了,我要去睡觉了,今天晚上我也不睡屋里了,冷得要死。” 龙无邪看得怔怔呆呆,李彦钰却活泛得同一只小鸟一样,他拉起龙无邪的手,言道,“走吧,我带你下去。” 龙无邪眼前一花,自己便站在了竹屋门口前,李彦钰向前大迈步。 龙无邪想起了什么,他在李彦钰的身后大喊道,“彦钰师兄,你不是说今天晚上会下大雨的吗?” 白头发的李彦钰转过身来,一双大眼睛穆然看着龙无邪,脸上嘴角微微一勾,两靥生笑,“你当我傻吗,我找一个洞躲在起来不就行了?” 龙无邪眉头轻皱,一直看着李彦钰花白的头发,隐没在黑暗里。 夜半,果然大雨倾盆,骤雨落下,疾风携雨丝拍在竹窗上,竹轩乱动间噼啪作响。 龙无邪没有入睡,他在担心李彦钰,觉得李彦钰今天晚上太不对经了,他从竹床上走下来想将窗子阖上,可是,当手触碰到窗户边沿的时候便见到一个硕大的黑影,它抱着一团白乎乎的头发在雨夜里奔跑。 霎时,便不见了踪影。 龙无邪轻轻皱眉,雨丝飘在他的脸蛋上,冰冰凉凉,想了想那硕大的黑影应是见过的。 龙无邪鼓了鼓脸腮,将竹窗阖紧。 转身,坐在竹床上,竖起剑指将那君子兰点燃,黑暗的室内亮堂起来。 龙无邪叹了口气,反正也睡不着,不若练功好了。 他干燥的手指探进怀里,掏出那枚粗制铁棒,稍念口诀,便展开一纸光页,蓝色的发光字体映在龙无邪的眼底。 他逐一认字,可还是生疏,有好多字他都看不懂。 无奈之下,只能单凭记忆,有模学样的舞动手掌来,他眼眸阖上,宁息闭气间,他的发丝鼓吹向上,一股清流在他的身边流淌,如一条透明的小蛇,从脚底板一直旋转到头顶。 忽然,在他的脑海里,浮出一本书册来,那册书纸是用线装订的,用意念随意拨开两页,便看到一些不认识的文字。 这些文字,有的如涓涓细流,有的苍劲如同古松。 却在一眨眼,整个篇幅慢慢放大,此刻,它更像是一幅画,可画面却是模糊不清,转瞬即逝的。 龙无邪的手在不经意间自己动起来,那手势和模样,阴柔婉转,却透着一股正气,但却没有破霄门那破天超脱的刚劲,更没有一股极其有力的罡风,而是轻柔的,舒缓的,带着一股女性的阴柔。 指尖灵动,若似一只只翩然的蝴蝶,两手做花指状,交叠在胸前,白绿双色光芒蹿动在指尖,掌间。 忽尔,化作一个青白参半的太极图纹。 在龙无邪的眉心处,点燃一朵焰蝶印记。 龙无邪看不懂脑海里书册上的文字,可是自己的手却很熟练在舞动着,好似不需要人教,心上意会便可那般,龙无邪眉心舒开,体内清流涌动,呼吸越来越顺畅,好似奇经八脉都通窍了一般。 当他睁开眼睛时,干瘪粗糙,枯黄没有光泽的手,变得细腻皙白起来,连那瘦削的肉,足渐丰满起来。 似有盈盈的白色光芒浮在肌肤上,如玉浮光,温润可人。 龙无邪怔着眼睛,呆呆地观察自己的手背,眨眼间,白光黯淡,那只手却被打回原形,变了回去。 龙无邪难以置信地搓搓自己的眼睛,难道是自己两眼昏花看错了吗? 疑惑间,两只青白蝴蝶飘然在龙无邪的身边,这两只蝴蝶龙无邪看着也很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的。 对了,这蝴蝶扑闪翅膀的样子,就同蓝花楹的蓝色光蝶一般,如此形状,除了颜色之外,其余一模一样。 龙无邪探出手掌,那两只青白光蝶便落在龙无邪的手上,却在片刻间,青白二色光蝶黯然虚无起来。 龙无邪还未看明白,那展示咒文经卷的铁棒自己阖了过去,安静从半空落下,摆在龙无邪的面前。 室内的火光安静地燃烧着,屋外尽是狂风骤雨,呼呼地吹着竹屋,似在下一刻,便要将竹屋掀翻了一般,听着骤雨声,龙无邪将铁棒收回怀里,对着火光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才发现,手掌上已经没有了黑气的影子。 真是奇怪,前天自己独自练功的时候,手掌上的黑气浓郁,竟在这一刻,掌心上的黑气一点也没有浮现出来,反倒是多出了两只美丽的娥蝴蝶。 这叫龙无邪丈二摸不着头恼,索性熄了火,一个人躺在竹床上,将薄被掖上来盖住自己的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龙无邪对着天花板眨巴了眨巴,又垂覆下来,不到下一刻,便酣眠起来。 在龙无邪的身下,飘动着一缕冰气,不断地往上升,与此同时,黑漆漆的室内亮起金光来。 龙无邪舒然的睡容,浅浅亮着黄光,茫茫如星尘笼罩在那光洁的脸上,左半脸的疤痕在悄然中拭去,金色的光茫同床底下的冰气互相交叠,又互相抵抗着。 屋外风雨急狂,室内安静无比,满屋子里都飞满青白二色光蝶。 却在黎明来临时,龙无邪脸上的疤痕又出现在了脸上。 第一百零五章刘进财苏醒 黎明时,青埂峰的山顶上格外安静。 在那最高处,云雾深沉中俨然建着一座竹屋,在黑暗的房室内,传来浅而匀称的呼吸声。 阳光穿透云雾,照在一张光洁的面庞的上。 刘进财眉头轻皱,昏迷的双眼辗转缓缓张开 龙无邪在一阵敲门声中醒来,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疲惫地搓了搓双眼,便从床上走了下来,他走到门口,伸出双手来,两手拉开竹门。 在他不以为意时,门口便站着一位身穿青衣,腰佩宝剑的年轻。 此人相貌平平,在右眼角下有一颗泪痣,眉毛倒是刚劲有力,目光更是如炬,他衣着干净,全身打量起来都没有见到一丝起皱的痕迹。 那人上前作揖,龙无邪也有样学样的作揖,不过没有眼前人做得标准,龙无邪见是陌生人,心中十分惊讶,适才的困倦都抛之脑后。 龙无邪愣了愣,才问道,“您有事吗?” 那人扬面一笑,徐徐言道,“你是无邪小师弟吧?” 龙无邪点点头,道,“我是,不知您是” 那人款款一笑,言道,“我是刘首座座下弟子,宋守德。只因排行老七,也便是你是的七师兄,你叫我七师兄宋师兄,直唤名字都好。” 可是龙无邪从来都没有见过,但看他装束,以及面孔,眉正眼正,笑容慈爱,倒不像是叫人生疏的。 宋守德侧过身来,掠过龙无邪想屋里看,眉头轻皱,忽然言道,“怎不见彦钰小师弟?” 龙无邪思忖了一番,总不能坦言李彦钰从昨晚就不屋里了吧? 龙无邪抿了抿唇,眨着眼睛道,“彦钰师兄他出去采晨露去了。” 宋守德眉头轻皱,疑惑道,“采晨露?” 龙无邪频频点头,模样乖巧。 宋守德只好道,“好吧,无论彦钰小师弟回来还是没回来,都要在巳时前往灵虚台听训。因为,师父他老人家已经醒了。” 龙无邪眼睛一睁,那灵虚峰原是刘进财受伤昏迷后居住的地方,眼下醒了,怪不得要去灵虚台听训。 龙无邪点头,言道,“宋师兄,你忙去吧,我会告知彦钰师兄的。” 宋守德微微一笑,颔首言道,“那便好,我去告知其他师兄弟。” 龙无邪目送宋守德离开后,便寻思着李彦钰去了哪里,可是兀自琢磨了半天,也不见李彦钰从竹林里回来,更猜不到李彦钰的行踪。 正是愁眉不展,眼看时辰将至,李彦钰忽然从背后跳了出来,他的花白的头发,重新变回了黑色。 李彦钰笑意盈盈地站在龙无邪的面前,在他的眸光里,并未见到一丝不妥的神色。 李彦钰对着龙无邪很是平常地说了一句话,“走吧,我们去灵虚台。” 灵虚台上是一间暖阁,内置大堂,是青埂峰用来主事会议的场所,此处陈设简单质朴,在八脉中最为简朴,其次便到玉霄峰。 在暖阁内,不过简单布置了一些熏室的香炉,四周落地竹门都挂上干黄的竹帘子,因着段南风大病刚好,那竹莲密密地放了下来。 地板也是干黄的竹制地板,在大厅的高台处安置了一张书桌,在桌面的左侧摆着一棵小苍松盆景,其盆是陶制的,在表面没有任何花纹,只是漆了一层黑釉。 在书桌的右手侧摆着几本文薄,还有一架毛笔架。 在书桌的背后是一张红木缠枝的太师椅,眼下巳时刘进财便要给众人问话,他身体健朗,已无什么不妥,他走近大厅内的时候,见到秦旧里坐在书案上写着什么东西,他不好搅扰,轻着脚步走上前去。 直到刘进财的身影将秦旧里面前的光挡住,秦旧里这才抬起头来。 秦旧里先是怔了一怔,辗转他急忙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对着刘进财作揖,刘进财见到秦旧里慌张的模样,便笑着伸出手来,将一只宽厚的手掌按在秦旧里的右肩上,再轻轻的拍了拍,言道,“我昏睡的这些时日,辛苦你搭理青埂峰大小事务了,让你受累。” 秦旧里连忙作揖,低头道,“师父您说这话,倒是见外了,打理青埂峰事务本就是旧里分内之事,何来辛苦一说,却是师父您刚刚苏醒,身子骨可有不适?” 刘进财肚子和秦旧里摆了摆手,便舒然地坐在太师椅上,“身体无碍,只是我这一醒来,有很多事要忙碌了。” 秦旧里认真言道,“想必师父已有先知了,在流烟山一带,魔教邪人正蠢蠢欲动,尤其盯上了门人驻守的洞穴,说到此,各脉都派遣弟子前往流烟山驻守,只我们青埂峰还未确定人数,如此,还请师父您将徒儿派遣过去,一来有段南风掌事,二来,徒儿身为大师兄,又最具本领,去那地方也不会捉襟见肘。” 听此,刘进财却肚子和秦旧里摆了摆手,他笑道,“你不行,为师自有人选。” 秦旧里一怔,思忖片刻,又问道,“不知师父要派遣何人前往?可否告知徒儿?” 刘进财故作神秘,仍是笑道,“你一会儿便知晓了。” 秦旧里丈二摸不着头脑,拧眉深虑中刘进财又发话道,“我记得,新来了两位小兄弟,不知道眼下可派人通传前来听训了?” 秦旧里闻声,恭敬言道,“是的,弟子已经派遣七师弟前去通传了,想必此时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刘进财忽然皱眉,又问道,“宋守德?那两位小兄弟初来此,路该是不明的,可让守德领来?” 秦旧里闻言,忽然抓起脑瓜来,哎呀一声,“还是师父你深谋远虑,我一时竟忘了他们不识路,让七师弟前去通传也只是说一声,并未让其领来。” 刘进财只看着秦旧里,他不言不语,微微一笑,也没有怪罪秦旧里的意思。 秦旧里言罢,赶紧作了作揖,焦急言道,“这一路上多是机关,徒儿大意了,这就将他们领来。” 刘进财点了点头,秦旧里便从灵虚台里走了出去。 这一路上,李彦钰不言不语,龙无邪自然也没有什么话,沉默地跟在李彦钰的身后,却是走了一半,李彦钰忽然停了下来。 龙无邪胡想翩翩一时之间没有看到前方的李彦钰,孟浪地撞了上去,哎呀一声,就跌在地上,龙无邪搓着手,皱着眉看着李彦钰。 李彦钰好笑地回过身来坐在石板上,不走了。 龙无邪吃痛地站了起来,对着李彦钰问道,“彦钰师兄,你怎么不走了?” 李彦钰没有回答他,兀自摘下一片叶子扇起风来。 第一百零六章灵虚台 夏日的早晨有些闷热,李彦钰气定神闲地坐在青石上,面上含着笑,手里捏着一张青叶子,扇叶子的动作轻柔且缓。 李彦钰似乎不怕错过时辰。 龙无邪丈二摸不着头脑,抓着后脑勺,轻皱眉头看着前方的道路,之间蜿蜒的山路藏在浓雾里,白雾茫茫,如梦如幻,在山路的两旁隐约可见苍松碧树,野花香草。 一阵清风不急不缓地徐来,李彦钰忽然从青石站起来,他对着浓雾扬了扬眉毛。 不多时,便从云雾里走出一个人影来。 秦旧里站在他们两人身前,当他从云雾里走出来的时候,便见到一脸笑意的李彦钰,仿佛在等着他似的。 李彦钰笑道,“大师兄,你是来接我们的吗?” 秦旧里一怔,目光放低,他不敢迎面对上李彦钰灼灼的眼神,言道,“是,是的,彦钰小师弟。” 见到秦旧里一副极为羞涩的表情,李彦钰很是满足的捂嘴偷笑,然后,大胆地走上前去,一把手揽住秦旧里的胳膊,笑道,“那,大师兄,我们这就走吧。” 秦旧里浑身僵硬,整个身体像个木头似的往前移动,等到他们二人走进迷雾中去时,秦旧里才发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秦旧里停了下来,言道,“糟了,彦钰小师弟,你怎么只顾着自己走,把无邪小师弟给忘了?” 李彦钰灵动的眸子往上看,歪着头笑道,“哎呀,这怕什么,段师兄肯定还没来的,到时候有他带着不就行了?” 秦旧里想了想似是如此,但再三思虑的他仍然觉得多有不妥,正想转身回头去找龙无邪,却被李彦钰一把手拉着往前走,“大师兄,无邪是段南风带着的,不会出什么事的,我们走啦!!” 无奈之下,只得带着李彦钰往前走。 远在身后的龙无邪见着他们二人兀自进了迷雾,在他师兄两字还未脱出口时,二人就已消失在迷雾里了。 他焦急地跟了上去,却在他前脚踩进迷雾,后脚便被迷雾给反弹了回来,又在地上摔了一个大跟头。 龙无邪表情酸痛,他咬着牙从地上站起来,随意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当他抬起头时,便见段南风站在自己的面前。 龙无邪懵然一怔,段南风便挤着眉毛看他,龙无邪呆呆地愣了半晌,段南风也看了龙无邪半晌。 龙无邪忽然想到昨天同段南风说的话,脸上不由绯红一片,心跳加速,虽然当时说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妥,可是仔细回想,又会觉得脸红。 龙无邪急忙低头,慌张地拍起身上的尘土。 段南风走上前去,一只手按住龙无邪的肩膀,另一只手便拍在龙无邪的屁股上。 片刻后,段南风朗声笑道,“你摔得不轻嘛,后面都是泥土。” 龙无邪支支吾吾地,眼神漂移不定,言道,“师,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段南风想了想,一手捏住自己的下巴,然后言道,“去灵虚台呀。” 龙无邪点头,声音越发低了,“也对。” 不知道怎么的,龙无邪一见到段南风话就变少了许多。 段南风瞧了瞧前方,只见雾霭重重,山路不见,转而又盯着龙无邪,“李彦钰呢?该不会他自己走了?” 龙无邪恍惚道,“彦钰师兄他他同大师兄一起走了。” 段南风有些诧异,“走了?他不是同你很是要好,竟然自己先走了,反而抛下了你?” 龙无邪想要说李彦钰什么好话,却被段南风抢了白,道,“走吧,我带你进去。” 随后,段南风攀住龙无邪的肩膀,一步一步走进迷雾里。 起初进到迷雾,龙无邪还不敢睁开眼睛,等他适应周围后才敢睁开眼睛来看。 不过也是一条蜿蜒向上的山路而已,期间走过了几座木质吊桥,沿路七七八地长着一些山花野草,不过道路崎岖狭窄,脚边下便是悬崖绝壁。 龙无邪冷冷地吸进一口气,浑身抖擞,俯视一看,这般高的地方看向地面,就好似在看一众蚂蚁一般。 段南风却将龙无邪的头转回来,严肃道,“无邪小师弟,千万不要往下看。” 龙无邪问为什么。 段南风答道,“下面可是鬼灵渊,专门吸食人的精魄。” 龙无邪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仿佛这里的空气要比外边的空气更为阴寒。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处山壁前,段南风在龙无邪的耳边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闭上眼睛。” 说话的时候,段南风会吐气,但那气息不是热乎的,而是冷冰冰地。 龙无邪闻声闭上眼睛,耳廓一凉,风声呼啸间,双脚离地,整个人失重感极强。 整个身体晃动了一番,两只脚就落了地。 龙无邪睁开眼睛来,只见眼前有一座竹屋,不过是两扇窗户,一扇门而已。 本以为灵虚台是一个很大的地方,却没想到这般的小,加上踩着的一片空地,也不过五十步的距离,看起来也没多大,十多个人站在这里都不够站,要在这里议会怕是不能够吧。 龙无邪正想着,段南风握在龙无邪肩膀上的双手用力捏了捏,“走,师兄带你进去。” 龙无邪点点头。 二人走到竹屋门口前推开竹门,一副别有洞天的景色映入眼底。 龙无邪不由惊奇,他未想,这小小的竹屋竟然能有这般大的天地,足足比村里的祠堂还大,甚至像个庙,有青黑的大柱,还有枯黄的竹条铺地。 摆件陈设都简朴得很,但在龙无邪的眼里简直富丽堂皇,连同那摆在大厅中央的熏香炉他都好奇得不得了。 龙无邪小心翼翼地跟在段南风的身后,步子轻走轻蹑,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将这些竹条踩碎似的。 此时大厅中空无一人,只见段南风往前在走两步时,便停了下来,正好站在香炉的正前方。 段南风伸出手来,右手作剑指状,对着香炉一曲,两指指尖轻敲在铜制的香炉上,但听叮叮两声。 香炉似活了起来,从冒烟的孔洞里着起火花来。 龙无邪吓了一跳,叫出声音来。 段南风回头一看,见到龙无邪惊吓的神情,他到觉得有几分可爱,也便笑了笑,言道,“无邪小师弟,别怕。” 龙无邪觉得尴尬极了,只好低头。 却在他低头的刹那,脚下的竹条一根根地掀起来,转瞬而过又重叠在他的面前,逐渐逐渐地拼凑成一扇巨大的木门,段南风两只手伸出来,用力地对开折扇巨大的木门。 一道白光从门缝里漏出,十分刺眼,龙无邪紧紧眯起眼睛,待到适应光亮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眼前站了一众的人。 第一百零七章第一次见到师父 龙无邪倍小心地跟在段南风的身后,他看到的是十几张陌生的面孔。 眼熟的也超不过三张脸,龙无邪的心怦怦直跳,他的脚步越发软糯起来,悄悄抬头扫了一眼,只见李彦钰死皮赖脸地看着秦旧里,而秦旧里目光逼闪,脸色发红。 还有一张脸,她的目光冷冰冰地看着地面,见到大门打开,也不抬起头来。 此人,正是刘如懿,她站在刘进财的身侧,两只手交叠在胸下,面无表情。 龙无邪掠过几眼,便不敢再看了,他眼睛转了几眼辗转又回到跟前的地面上,龙无邪头低低儿的躲在段南风的身后。 大堂上众人议论纷纷,有些回头瞧了瞧段南风身后的龙无邪。 有人道,“哎?这个小师弟这般腼腆?” 或是这样,“好像是叫龙无邪,在营救如懿小师妹的时候还偷跑下山了。” 众说纷纭,“听人说,他是太想家了,才会跑下山,谁知道被魔教的人抓去了,幸好,有玉霄、龙啸两位首座在,最打紧的便是迟忘欢小师妹了。” “还有我们的大师兄和二师兄,若不然都是其他峰的功劳了?我看呐,此次铲除魔教血坛,多半是我们青埂峰的功劳。” “是吗” 刘进财见到段南风走了进来,又看到段南风身后的龙无邪,他有意多看了几眼。 却见龙无邪将头深埋,也能清晰可见左半脸上焦黑的伤疤,他不由轻皱眉头,言道,“南风,你来晚了。” 段南风作揖,不紧不慢道,“回禀师父,徒儿是带着小师弟所以才晚到的。” 刘进财颔首,便看着座下的一干子,他沉声道,“方才说到流烟山灵血洞,想必大家都知晓一二了吧。” 在底下有人起哄道,“师父,徒儿还听说,此次驻守灵血洞的除了七大峰的糙汉子,还有小青山的小师妹们!” “师父师父,让我去吧。” 座下热闹非凡,一听驻守灵血洞的有女弟子,纷纷蠢蠢欲动起来。 刘进财对这般哄闹没有生气,反倒平淡地抬手挥了挥,笑道,“不许贫嘴,为师还有话要说。” 话一出口,底下的人就安静了下来。 刘进财在一片安静中顿了顿,又道,“虽然咱们的青埂峰人数最少,弟子们也只有座下的十六人,掌门考虑到我们青埂峰人少,本不让青埂出人前去驻守灵血洞,可为师仍然觉得凡事公平公正的好些,因此,为师要从十六人中挑选一位最得力的弟子,前去镇守灵血洞,为师在心里已经选定了宋守德,不知,你们有异议否?” 众人先是起哄,纷纷丧气地说宋守德有艳福,然后称是,宋守德却站了出来,他对着刘进财拱手道,“徒儿,定当不负师父厚望,好好镇守灵血洞!” 刘进财点点头,这个会议就算开到末尾了。 刘进财便道,“李彦钰、龙无邪留下,其余人等都退下吧。” 随后,刘进财看了刘如懿一眼,刘如懿冷冰着眼眸,点一点头,便退到了后堂。 当空旷的大厅里只剩下他们三人的时候,刘进财才发话道,“说到底,你们因何事跑下山去。” 龙无邪想说话,却被李彦钰一把手悄悄拦下,龙无邪便止了口。 李彦钰温柔地对着刘进财微笑道,“师父,虽然我们两个说是念家才偷跑下山去的,可是我们确确实实在担忧如懿师姐的安危,在偷跑下山的,谁知道无邪被魔教的人抓去了,好在有大师兄和二师兄在,我们才能平安。” 李彦钰本是笑着的,却是越说,那笑容就越愧疚,不到片刻,脸上便满是惭愧自负的表情。 刘进财听后,微微一笑,也不直接戳破李彦钰,只道,“罢了,为师一向不喜罚人,掌门对此事也没多问,只不过,你们日后定要勤加学艺,修炼好本事,四年后在八脉问道时给为师长脸便好。不求你们能拿个前三甲,起码在新一批的师弟中,不要垫底。” 李彦钰听后,猛着点头,直如捣蒜一般,“肯定肯定,那是肯定的!徒儿一定不会让师父失望的!日后一定苦修道法,在八脉问道的时候,给师父长脸!” 刘进财却是一副极不信任的模样,他苦笑道,“你还说,李彦钰你才是为师最放心不下的,先前让你同如懿学习道法的时候,你就喊苦喊累,最不能承受风吹日晒,若换到别地去,各峰首座早把你扒一层皮了。” 李彦钰撅起嘴来,不服气地嗔道,“最近,徒儿改了很多了。” 刘进财摇头一笑,抬起桌面上的一碗热茶,吹了两口气喝起来,茶的热气氤氲在他的睫毛上,他透过热腾腾的雾气,看了看龙无邪,只见龙无邪从头到尾都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样子,若是段南风在还好些,眼下段南风走开了,龙无邪的整个神经都绷在一处。 刘进财便问道,“无邪,你怎么不说话?为师看着也不想老虎啊。” 龙无邪躲躲藏藏地,牙齿咬着嘴巴皮子,眉头轻轻皱着,他支吾地作揖,颤颤地道,“师,师父,弟子,龙,龙无邪,给您,问,问安。” 刘进财纤长的手指放下茶碗,他对着李彦钰笑道,“李彦钰你先走吧,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同龙无邪说。” 李彦钰装傻地哦了一声,在走的时候,特地在龙无邪的耳边偷偷道了句,“别紧张,刘进财很好说话的。” 龙无邪还是紧张万分,他目光焦急地看着李彦钰离开,转眼便低头,那焦灼的目光重新回到刘进财的跟前,龙无邪一时之间惊慌失措,不知该做什么、说什么。 刘进财却是一副慈爱的模样,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龙无邪的身边,俯身问道,“徒弟,你很怕为师吗?” 龙无邪使劲地摇摇头,可就是刘进财每靠近他一步,他都紧张地要吐出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来。 刘进财看着龙无邪那紧张无比的神情,他便觉得好笑,于是道,“徒弟,你知道吗?以前为师也像你这般,怕生。” 龙无邪惊讶无比地抬起头来,他惊异的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没想到自己的师父也会同自己一样? 可是刘进财看起来是那么的自信,这种模样,就同段南风一般。 见到龙无邪抬头,刘进财便迎上龙无邪的目光,对着龙无邪微笑起来。 第一百零八章八大剑诀 刘进财继续说起道,眼睛里满是回忆,脸上笑意连连,温和无比,好似煮热的水,暖人心田,“那时候,我父母赶着我上街买东西,我害怕到买完东西后连店家找补的零钱都忘了拿,转身就跑。” 龙无邪听后,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一双有着棕黑色眼瞳的眸子笑眯眯的,整个人都懈怠了下来,他说道,“没想,师父您还有这样的过往。” 刘进财对着龙无邪伸出手来,他纤长的五指轻抓龙无邪的脑袋,皙白的玉指温和地搓揉了一番。 龙无邪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此刻,在龙无邪的眼睛里,刘进财就好像自己的父亲一般慈爱,感觉到刘进财的身体会发光,那光华还是五彩的,会闪闪亮亮的。 龙无邪忍不住要多看几眼,半晌,又问道,“师父,您单独留我下来,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刘进财想了想,沉凝片刻,龙无邪则是一副十分期待的样子,可刘进财却笑哈哈道,“啊!为师忘记了。不过,你好好修道便是了。” 几条黑线在龙无邪的脑门上划过,心中暗道,这么快就忘记了 龙无邪点点头,又作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礼数,这才转身出了门,当他推开那扇巨大木门出去的时候,就站在小竹屋门前那片窄小的空地上了。 他愣了愣,也不知自己在什么时候出来的,他回过头看那扇大木门,只见一座再普通不过的青皮竹屋。 龙无邪在心中惊叹了一番,便转过身去,此时他又是一怔,没想到段南风会站在门口的空地上,也就在他的前方,十多步的距离处,双手抱着胸,看着脚底下一片白皑皑的云海,还有那些冒尖出头的山青翠山峰。 段南风心情愉悦,他放目远望,将七星山的山水风景看进眼中。 龙无邪走了上去,站在段南风的身边,他安静的不说话,同段南风一起看远处的风景。 “哎?你出来了?” 段南风看风景一时间出了神,二是龙无邪脚步太轻了,他半晌都没发觉到,他又戏谑道,“无邪小师弟,你的脚步一向都这么轻吗?” 龙无邪不免脸红,低头道,“师兄这是被我吓到了吗?” 段南风无奈一叹,笑着摇头,“倒是没有。” 段南风又将目光放回风景处,那青翠的山峰层层叠叠,连绵千里,山脉越望越远,又有叆叇的云雾,不由让人心胸宽阔,松松垮垮的长吐一口气。 段南风伸了个懒腰,松松肩膀的筋骨,笑道,“既然出来了,我们就下去吧,继续今天的修行。” 风凉凉地吹在龙无邪的脸上,他吸进一口清晰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龙无邪笑着点点头,在走之前,龙无邪又问道,“段师兄是专门等着我的吗?” 段南风一怔,有些疑惑,问道,“难道不是吗?我定要等你的啊,不然,谁带你下山去?” 龙无邪心中暗喜,脸上却不敢太过表现出来,只能在段南风的身后窃喜。 两人同来的时候一样,龙无邪紧闭双眼,段南风两只猿臂架在龙无邪的肩膀上,眼前一片漆黑的时候,龙无邪十分放心。 终于下到半山腰,段南风领着龙无邪来到了那片火竹林处,龙无邪习惯性地在老地方找到一把玄铁剑,他这次抬起玄铁剑的时候,也一如往常般吃力,不过要比前几日轻松一点点,单只手能玄铁剑抬起离地面有十厘米的距离。 龙无邪本想砍着火竹,却被段南风叫住。 龙无邪放下手中沉重的玄铁剑,他回过身来,问道,“怎么了?师兄。” 段南风一手托腮,一手抱胸,额前两缕龙须发在风中轻轻摆动,他星亮的眸子上一双剑眉挤挤地拧着,“小师弟,今天不练腕力了,我们先习内功心法。” 龙无邪了愣愣地放下那把笨重的玄铁剑,呆呆地哦了一声,便走到段南风的身边去, 他们二人在一处小山坡上坐下,周围长满了茸茸的蒲公英,此时正值盛夏,在青青的杂草上开满了金黄的蒲公英花,如果到了秋季,这处的小山坡定然会白绒绒的一片。 龙无邪两只腿曲起来,两只手臂舒然地搭在膝盖上,像极了小女孩。 而段南风的坐姿就随性肆意,大方了好多。 段南风一只腿向前伸直,一只脚曲起来,以便左手能搭在膝盖上面,他的嘴里还咬着一根柠檬草携在嘴角,他手里折下一根不知名的野草,放在右手打起转来。 他侧过头来看了龙无邪一眼,一双剑眉便蹙紧起来,他对着龙无邪的背重重打了一掌,“别这样坐,女孩子才这样坐呢,你好好的盘腿也行,像我这样也行,可别像这样,太拘谨小女孩了,没一个男孩子的样。” 龙无邪到不生气,他低低地哦了一声,便换了个盘腿坐姿,两只手臂垂散下来,交叠在小腹前。 段南风看过后,很满意地点头,“这才像话嘛,我看呀,我不仅要教你道法,还要教你怎么做个男人。” 说完,段南风便对着龙无邪扬了扬眉毛,其意深长,却让龙无邪看不明白。 龙无邪傻傻地抓起后脑勺,歪着头皱眉道,“做男人?师兄,我是男人呀,为什么还要做男人” 这么一问,段南风愣了好久,只得打了个哈哈,抓抓后脑勺的头发朗朗笑道,“你听师兄我的,那就对了。” 龙无邪听懂一半,未明一半,恍惚中应道,“嗯!无邪一定听师兄的!” 段南风见到龙无邪傻笑的样子,抿唇一笑,便说起道,“我门之绝学,除了五行相克,便是以内功心法及外功剑诀相辅相成,二者缺一不可,修行者要达到天位外,还要突破三境,玄清,上清,三清境,才能将我们绝学发挥最大的功力。” 夏日和风洒洒地吹着,龙无邪听得入神,只觉得段南风越看越顺眼,好想每一刻都在看他。 龙无邪黑白分明的玉珠子转动起来,他思忖了一番,便问道,“师兄,我门的道法绝学是什么?” 段南风看着天空软软的白云,想也不需想,便道,“八大剑诀。” 段南风说得很平淡,他突然仰躺下来,舒舒服服地睡在草地上,一边咬着草茎,一边欣赏天空上层叠有序,形状不一的白云。 第一百零九章地狱业火 浮云悠悠中,段南风脱口而出,他仰躺在草地上,一派闲散,“据我所知的,只有五个。” 龙无邪坐在他的身旁,侧头低头看着段南风,只见段南风的双目始终都在盯着天空的云,龙无邪眨了眨眼睛,问道,“八大剑诀,为何师兄只知道五个?” 段南风转过头来,一双星眸正好照上龙无邪的眼眸,龙无邪赶紧避开,生怕段南风看出什么端倪来。 龙无邪的眼睛在远方的草地上转悠,在他的瞳仁里满是盈动的希翼,心中莫名多出一股暖意,脸上温和的笑意藏不住,像极了一位暗藏快乐的少女。 段南风忽然侧过身来,手肘压着草地,手掌托着脑袋,他皱着眉头看向龙无邪,只笑道,“无邪小师弟,你现在怎怪怪的?” 龙无邪懵懂地转过脸来,不知情地啊了一声,茫茫然地看着段南风,龙无邪他摇了摇头,想了想,“师兄,你为什么觉得我怪怪的难道,你以前不觉得我怪吗” 段南风突然被龙无邪问到了点子上,他暖洋洋地笑了笑,“我从未觉得你怪呀,只是,你现在特别开心,要是能一直这样,师兄我就放心了。” 龙无邪哦了一声。 段南风重新仰躺起来,他在草地上徐徐言道,“破霄门有八大剑诀,但是有三个剑诀已经失传了,因此,我也只知道另外的五大剑诀,焚落星辰,碧海潮生,九天飞雪,天道降魔,七星归一。” 段南风重新看向天空,龙无邪这才敢将目光重新放在段南风的身上,看了入迷间,托着腮问道,“师兄,这些剑诀中,哪一个是最厉害的。” 段南风似是陷入思考中,他拧眉,片刻后才道,“这八大剑诀本不分彼此,只是历代掌门都有将剑诀发挥到极致过,我记得,师父说过,最厉害的莫过于八百年前的那场除魔大战,当时武功道法最高深的莫过于道无掌门便用那把藏在七星山深处的无名古剑,使出了惊天动地的天道降魔真诀,一眨眼便将群魔打得灰飞烟灭,除了最开始的青白二圣之外,就再也没人有这般威力了。” 龙无邪听着段南风大为感叹的语气,不由想到当今的掌门人令狐清,他好奇地问道,“那令狐掌门呢?他的武功如何?道法如何?我却觉得掌门人特别厉害。还有我们的师父呢?一定也很厉害吧?我总觉得,师兄有一天,你也会是一位无所畏惧,勇往之间,无往不利的大英雄!” 尤其是刘进财,龙无邪看见他的目光里能照出太阳来。 段南风笑了笑,“师父那辈同破霄祖师们哪里能比,更别说是我们了,恐怕连一星半点也达不到。” 龙无邪皱了皱眉毛,“师兄,你怎么能说丧气话,无邪就是觉得师兄总有一天,一定是一位人人称赞的大英雄。” 段南风转过身来,这才发现龙无邪已经凑近了,他莫名地发觉到在龙无邪的左半脸那道焦黑的伤疤已经淡淡地逝去了,近乎没有。 可在他定睛细看时,那道焦黑的伤疤又骇人醒目的出现,他怔了怔,却还是笑了。 段南风伸出两指捏在龙无邪的鼻子尖上,他笑道,“好个小师弟,那就承你吉言了!日后,我若是大英雄,你便是大英雄的小英雄。” 是这样的吗? 龙无邪在心中暗道,闪光的眼眸有些黯淡,他在心里回答道,师兄,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做你最爱最喜欢的那个人,做你身边日日夜夜相伴的人。 我真的希望,有那么一天。 明明的阳光照耀着大地,在斑驳的树荫底下躺着两人,风凉凉地吹过来,在他们的身边,拂起一波一波青葱葱的草浪。 龙无邪的头微微一低,他左半脸上焦黑的伤疤,越来越黑。 段南风用力地拍了一下龙无邪的肩膀,用力地捏了捏,龙无邪吃疼地抬头,便撞上段南风的一双暖眸子,那眼睛里在什么时候都温暖如春,没有一刻是严寒过的。 段南风笑呵呵地,很是洒脱,他道,“无邪,你知道那一天浑身结满冰晶,而你能化掉我身上的九幽阴冰,你可知道,在你身上燃着的地狱业火,是怎么来的吗?” 龙无邪怔怔然,段南风此话一处百年让龙无邪感到无所适从,龙无邪喃喃道,“地狱业火” 这四个字,听起来让他感到有些可怕,他想着想着,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经久未被开启的画面,那是一个封存在他的心底很久的画面。 龙无邪的嘴巴一直在不停地说,“地狱业火地狱业火地狱” 脑海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在茫然的黑暗里孤独一人,他睁开双眼,只有一束光打在他的身上,他不敢向前走,若换在以前他孤身一人在黑暗里一点都不怕。 可是,他已经习惯了有人在他的身边,还一些关心他喜怒哀乐的人。 龙无邪站在黑暗中,面对迷惘只有空洞洞的无助感,双腿会发软,脚底下没有一丁点踏实的感觉,龙无邪害怕极了,更担心极了。 他害怕自己就此淹没进黑暗里,再也出不来。 忽然之间,一只巨大的眼睛在他的面前亮了起来。 那只眼睛是红色的,在红色的眼睛中间是一颗黑色的瞳仁,而那黑色的瞳仁中,竖着这个一人,那人是一团细细被拉长的黑影,叫人看不清五官,也只能根据轮廓看出来时一个人的影子而已。 这只红眼睛周围冒着可怖的黑气,似一只只细小的触手,在每一只小小的触手上都有一一只小小的手掌,随着黑气的撩动,手掌们很兴奋地手舞起来,这些手掌密集而多的叫人头皮发麻。 红眼睛一点一点地向着龙无邪靠近,龙无邪只能屏息一气,他本想后退,可是脚底发软根本动弹不了,他无助中喊出了段南风的名字,“师兄!我害怕!师兄我害怕师兄救我” 龙无邪的声音越来越低 段南风见到龙无邪闭上眼睛后,整个人便软瘫在草地上,也不知道龙无邪看到了什么只能听到龙无邪在一个劲地对着自己喊,“救我!救我……” 段南风有些焦急,他不知道龙无邪看见了什么令人害怕的东西。 段南风在龙无邪的耳边呼唤道,“无邪,无邪!” 第一百一十章烧制陶制品 龙无邪陷进了黑暗里,他根本听不到段南风的呼唤,浓郁陈厚的黑暗压得龙无邪快要喘不过气来。 龙无邪的声音也越来越虚弱,直至消散下去。 风再一次吹起草地,在他们的周围泛起一层草浪来,四周变得安静起来,也没有龙无邪的喊叫的声音,龙无邪浑然昏睡过去。 段南风还在惊讶之中,他愕然见到龙无邪浑身上下无一不被黑气包裹着,甚至越来越浓郁,只是在龙无邪的眉心处猝然闪过一道如发丝般的金光,那浓郁的黑气便逐一褪色下去。 龙无邪已然昏睡过去,段南风伸出手来握在龙无邪的右腕处,将一毫真气缓缓引入,介于上次龙无邪体内的金光弹开之事,他格外小心。 段南风闭上眼睛,眉心攒动,果然如此,这真气只能缓,不可硬闯,不能同龙无邪身上的黑气发生纠缠与冲撞,才能在龙无邪的身体里游走。 段南风用心感受那缕真气在龙无邪身体里的走向,片刻后,他才将真气收回,并没有感知到龙无邪体内有一丝一毫阴蛇老祖的气息。 真是好奇怪。 若果说,龙无邪被阴蛇老祖当成了宿主寄生,为什么会找不到一点阴蛇老祖的气息,会不会是阴蛇老祖早已躲藏在龙无邪体内中的某一个神秘的角落,叫人发觉不出来? 倘若如此,阴蛇老祖的功力实在是深不可测了。 不知为何,段南风竟然后怕起来。 龙无邪在昏睡时额头上满是汗珠,一双眼睛紧紧地闭起来好似在做噩梦,眼珠子在眼皮底下不停的转动。 面对龙无邪如此模样,段南风只能对着龙无邪的脑门覆上手掌,他以手腹擦去那些热汗,低沉念道,“无邪你很难受吧。” 一股温热从龙无邪的脑门上传出来,一点点烙在段南风的手掌上,段南风的手掌常年冰凉没有一点温度,即使身在熔岩里也感觉不到一点点热度。当他触碰到这股温热时却能感受出来,这次,他没有躲闪,而是细细地感受着这种温度。 估计太阳照下的光芒,也是这样的温度吧? 傍晚来临,太阳快要垂落山巅。 段南风将龙无邪从草地上背起来,一路向着半山腰走去,进到一处幽深的竹林,再跨过一条泛着粉红花瓣的小溪,便来到龙无邪及李彦钰的住处。 段南风走进竹屋里,并未看到李彦钰的身影,段南风微微皱眉,“李彦钰这小家伙该不会又跑到哪里觅食了吧?” “你猜对了!” 一团黑绿黑绿的东西捆在李彦钰的背上,因着夕阳西下,光线越来越暗,段南风看不清李彦钰背上背着的是什么。 李彦钰将那团东西堆在竹桌上,他对着桌面上的君子兰挥了挥手,顿时,整个室内都亮堂了起来。 段南风接着火光将龙无邪放在竹床上,转身便对着李彦钰笑道,“你这小家伙不错的嘛,点灯之术能运用自如了。” 李彦钰撅噘嘴,他给段南风使了个白眼,随后便看到竹床上的龙无邪,李彦钰问道,“龙无邪这是怎么了?练功走火入魔了?” 提及龙无邪,段南风不得严肃起来,他皱着剑眉,有些担忧地言道,“我也不清楚,彦钰小师弟,你在晚上的时候,有没有见过无邪浑身都是黑气的模样?” 李彦钰听到段南风如此说,便佯装想了想,眼睛一骨碌转到天上,却摇头道,“没有。” 段南风叹了口气,他也没有办法,但看到龙无邪的表情渐渐安然了起来,他便转身离开,在走之前特地吩咐了李彦钰,“彦钰小师弟,好好照顾无邪。” 李彦钰跟着段南风来到门口,他见到段南风渐渐走远,落进黑暗中,他便对着段南风走开的方向挥手,“段师兄!!你放心好了!!” 待段南风彻底不见后,李彦钰对着空气切了一声,鄙弃道,“什么凡夫俗子,那是什么黑气啊,连这样的灵脉都看不明白,亏得还是破霄门呢。” 李彦钰机灵地转过头来,看了看龙无邪睡着的模样,便捂嘴嘻嘻笑,“无邪啊无邪,你看段南风多关心你,你知道了还不得乐得飞起来。” 李彦钰抱起竹桌上那一大团绿色的东西,自言自语道,“罢了,先做饭再说。” 不久之后,新月从山头微微探出头来。 李彦钰在竹屋外窸窸窣窣地捣鼓着什么,一会儿又听到锤子砸东西的笃笃声,如此嘈杂的声音将龙无邪从梦里惊醒。 龙无邪豁然坐直身体,他脱口喊了一声,“师兄!” 紧接着,似倾尽全力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气,稍稍平定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小竹屋的竹床上了。 他左看看右看看,只见竹桌上燃着一丛火光,接着火光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已经不见了那些可怖的黑气,他打着赤脚,茫茫然地下了竹床走在竹条上,他一步一步走了出去,跟着那嘈杂的声音。 稍稍侧转头,便见李彦钰在奋力地捣鼓什么东西。 李彦钰左手拿着一个粗制的木槌,右手拿着一块粗厚且长的竹条对着地面砸着。 龙无邪有些懵懂,他问道,“彦钰师兄,段师兄呢?” 李彦钰闻声抬头,微微蹙眉,脸上不知在什么时候多出了两条黑色的泥印,他道,“你说段南风啊他早就走了。” 走了龙无邪脸上的不快显现出来。 李彦钰又道,“走之前,还叫我照顾好你,可是我看你不需要我照顾,自己睡一下就好了,你看,这不就自己起来了?” 龙无邪点点头听李彦钰这般讲,不由开心起来。 李彦钰忙着手里的活,他从一堆竹条里抬起头来,对着龙无邪喊道,“无邪,反正也起来了,还不快过来帮我的忙。” 龙无邪呆呆地哦了一声,便回到屋里穿好鞋子,便走出来站在李彦钰的身旁。 龙无邪看了李彦钰一眼,又看看李彦钰跟前那一堆胡乱插进土里的竹条,便问道,“彦钰师兄,你是在给我们的小竹屋建造竹篱笆吗?” 李彦钰站起来,气得轻轻敲了一下龙无邪的脑袋,言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建竹篱笆了?我再建烧制陶罐陶盆的窑子好吗。” 龙无邪鼓起腮来,又呆呆地哦了一声。 除此之外,龙无邪还看到小溪边上插着一些冰块,在冰块里头冻着一些山鱼。 第一百一十一章土窑子 每一条小鱼都是用竹条贯穿着的,龙无邪看着这些小鱼不由好奇道,“彦钰师兄,那些鱼都是你弄的吗?” 李彦钰继续忙碌起来,将那些弯弯的竹条插在地上围成一个圈,然后用树藤绑起来,转过身就着一旁的土坑和起泥巴来,他道,“对呀,我想着小溪寒气最胜,就一次性捕获了很多条鱼,将它们冻在冰块里,然后找个山洞堆积起来,以后想吃鱼生就不用那么频繁地去捕鱼了。” 龙无邪正想夸李彦钰聪明,忽然天空上一颗流星划过,李彦钰和龙无邪还未看清楚模样,那颗钻石一般的流星便撞上西北方向的山头,轰隆一声,在那山顶上金光四射起来。 龙无邪看了那金光好久,一直在山顶闪耀,那金黄色的光辉亮如同白昼,又如祥光一般温和,毫不刺眼。 李彦钰望着那金光闪闪,蹙眉言道,“唉?看那位置岂不就是藏龙峰吗?平日里黯然无华,怎在今夜金光四射?” 龙无邪也是好奇,可更多的是不明白,他跟着李彦钰一起皱眉,眼眸却停留在藏龙峰的方向上。 李彦钰抬起右手,五指不规则地攒动起来,龙无邪顺目看过去,却见李彦钰动手指时五指虽然乱动,可却在乱中自有一定的顺序,可是他看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老半天了,李彦钰的脸上才浮现出瘆人的微笑,“原来如此,我说藏龙峰怎么金光闪闪。” 龙无邪懵懂地眨巴眼睛,傻傻地问道,“为,为什么” 李彦钰一双眼睛望向天空,随后又挑了挑眉毛,言道,“有好东西要出世了呗,嘿嘿嘿。” 龙无邪丈二摸不着头恼,李彦钰又不肯明说,龙无邪只能站在原地冥思苦想,思忖了大半天也悟不出所以然来,索性就不想了。 蹲下身来,帮助李彦钰搅泥巴。 李彦钰告诉龙无邪一会要将这些泥巴一点一点地裹在竹条上,慢慢地将竹条间的空隙填满,直至成为一个半圆形的洞。 这样烧窑的洞,龙无邪在乡下见过,大都傍着土坡而建,眼前的这个土窑是平地而起的。 龙无邪一边翻动土坑里的泥巴一边问道,“彦钰师兄,你真的不修行道法吗?” 李彦钰站在龙无邪的对立面,他手中拿着宽厚的竹条也在奋力的搅动泥巴,却听到龙无邪发问,他答道,“不学,那有什么好学的。” 龙无邪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他皱起眉头来,露出担忧的表情,“可是,你不学的话,万一露馅了怎么办?” 李彦钰继续搅动着泥巴,差不多时候,一双柔嫩皙白的小手插进泥巴,捧一起一堆泥巴来,掺和起一旁的茅草,一点点地往竹条上堆,他笑道,“怕什么,到时候我学一些粗浅的功夫和道法不就好了,反正大家都知道我是个没本事的人,不会发现我的。” 龙无邪总觉得李彦钰的话里透着一些辛酸,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李彦钰伸出手来一把止住。 李彦钰义正言辞地道,“本公子只是让这些凡夫俗子觉得我没本事而已,其实本公子的本领可大着呢。” 龙无邪长长地哦了一声,便学着李彦钰将双手伸进泥巴里,在掺和茅草,一起裹在竹条上。 如此重复着,来来回回没几次,两个人就气喘吁吁了起来,尤其是李彦钰,不顾手上的脏泥巴直接用手撑起自己的细腰来,一个劲儿地念叨,“我的天呀,累死我的小柳枝了,这可真是苦力活,这泥巴又重又混还不好摊开” 龙无邪却不似李彦钰那要了半条命似的夸张,他坐在地上休息片刻后,继续给竹条裹上泥巴,“彦钰师兄,再加把劲,还差一点。” 李彦钰看了看自己的杰作,虽然歪歪扭扭有点像鸭子蛋,但还是可以用的,他勉强地再次将双手插进泥巴里搅和起来。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这个样貌奇丑的鸭蛋土窑总算是裹好了,剩下的便是等明天晾干后,用水池里的细泥巴再覆上一层,再在土窑内部抹上一层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翌日,阳光明媚,小鸟清啼,睡在树枝上的李彦钰险些从树干上掉下来,辛亏他机敏,一个咸鱼翻身又回到了树枝上,龙无邪一早就起来了,他站在土窑子旁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怪异。 只因眼前的土窑子,左多一些,右多一些,加上泥土里参差不齐冒出来的茅草,怎么看都似一个长了毛的鸭蛋,奇丑无比! 李彦钰从树干上跳下来,他走到龙无邪的身边,双手抱胸,同龙无邪一样看着眼前的毛鸭蛋沉思 李彦钰严肃道,“不应该这样的呀,这和我想象中的大相径庭许是昨天夜里黑灯瞎火的,我们两个人都蒙着眼睛干?” 李彦钰走上前去,再仔仔细细地察看,豁然言道,“不!这也太丑了!!!” 龙无邪点头附和,“是的,很丑。” 在惊叹三声后,李彦钰对着那只巨型平躺的毛鸭蛋伸出手掌来,却在触碰到茅草尖的时候,急忙将手收回,李彦钰道,“算了,反正是用来烧陶器的,丑就丑了吧。” 话罢,李彦钰扯了扯龙无邪的手臂,言道,“走了,别看了!铲些沙泥来。” 两人相继捣鼓了一个时辰,终于弄好了里里外外,眼下就等着土窑子自己晾干了。 龙无邪坐在地上抬头望天,只见太阳快要越过头顶,渐渐毒辣和刺眼起来。 龙无邪突然叹道,“糟了!” 李彦钰躺在草坪上休息,安安静静的听着耳边吹来的风声,却被龙无邪的叫喊吓道,“无邪!大中午的你作死啊?!” 龙无邪急忙站起来,很是着急似的,“段师兄说今天要带我修行的,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来。” 李彦钰一双桃花盈眸眯成细线,他以无奈的目光看着龙无邪,半晌,凉风过隙,他才言道,“你的段师兄现在估计在藏龙峰议事呢,怎么会带你修行。” 龙无邪皱眉,不解道,“真是这样的么” 龙无邪一下子有些失落起来,明明在昨天的时候,段南风还交代过他要准时修行的,龙无邪的眼眸不由黯然而下。 李彦钰却对着龙无邪摆摆手,“好好躺着吧,昨晚藏龙峰异相频现,破霄门必然会召开紧急会议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你会检举我吗? 龙无邪一直坐在山头苦等,可是等呀等呀,始终等不到段南风。 傍晚稀薄的微风拂过,龙无邪低下头来,心里想得很复杂,莫不是段南风到现在都没有从藏龙峰上下来。 龙无邪的脑子里满是段南风的画面,他是想每天都能见到他,自己便安心了。 李彦钰在下午的时候玩了一会泥巴,直到现在他才在池子边上洗干净了手,辗转走到山头,叹了口气便坐在龙无邪的身边。 李彦钰安分地坐直身体,他同龙无邪一起看那西下的太阳,红彤彤的像一个暗红的眼睛,李彦钰笑道,“无邪,你是在想段南风吗?” 被问及心事,龙无邪有些慌神地摇摇头,声音越说越低,“没,没有” 李彦钰怪道,“还不承认,整张脸都快蜡黄了。” 龙无邪被李彦钰看透,脸上微微一红,抿唇低低下头来。 李彦钰拍拍龙无邪的肩膀,笑问道,“无邪,你是在想段南风的模样呢,还是在担心段南风的安危呢?” 龙无邪抬起眸子来,沉默了半晌,认真地道,“都有。” 李彦钰愣了愣,差点瞪直了眼,摇头道,“完了完了,龙无邪你完了,彻底完了。” 龙无邪的双眸里满是不明,他轻皱眉头,只见到李彦钰满是惊愕的表情。 李彦钰又说道,“无邪,段南风是直的啊!” 龙无邪听后,理所当然地言道,“段师兄当然是直的呀。” 龙无邪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出一条直线。 李彦钰阴郁着脸,一阵冷飕飕的阴风在李彦钰的跟前吹过,他两只手攀在龙无邪的肩膀上,这让龙无邪错愕不已,李彦钰语重心长的言道,“你知道吗,直男爱不得的!爱上直男,你自己在火葬场面前等着吧。” 龙无邪依旧听不懂,李彦钰也不打算解释。 李彦钰松开攀在龙无邪肩膀上的双手,他撇撇嘴,言道,“生而为人,总是要体验的,唉辛酸苦辣你自己尝过了就明白了。至于我,还好比较幸运,侯佰景就不是一个直的。” 龙无邪似懂未懂,当他明白何为辛酸苦辣。 李彦钰故作轻松地松松肩膀,他站起来双手撑开,迎着山里的晚风,他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李彦钰揉了一下龙无邪的脑袋瓜,笑道,“走吧,别等了,有什么好等的,该来的总会来,不来的你等也没用,年三百多天,除去睡觉吃的,时间就剩不了多少了,还不如该吃吃该喝喝,开开心心的好。” 龙无邪抬起头来,便见到李彦钰那洋洋洒洒的笑容,龙无邪用力地点头,肯定道,“嗯!” 两个人回到烧制陶器的地方,李彦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他今天没有烧制陶器,需要等到三天后这个土窑才能使用。 李彦钰索性做烤鱼吃,反正昨天打了很多的鱼。 架起火堆,支撑起竹条,将新鲜的冻鱼穿进去,在火堆上来回翻转,另外配些自己在山上采摘的花椒香料,以及为数不多的红刺楤,勉强能做到调制味道的作用。 两个人坐在火堆前烤着,却听到草丛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龙无邪闻声看过去,隐约见到那百尺草堆里隐约泛着亮光,是幽幽的绿色,像两只眼睛,窥探着他们。 而草丛的背后,是阴幽的竹林,黑暗暗的没有一点生气。 李彦钰也望过去,他拧眉瞧了几眼便停下手中的动作。李彦钰侧过身来,他将翻转烤鱼的任务交给龙无邪,尔后,支身往草丛里走去。 龙无邪正想要问,李彦钰却对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龙无邪便无话了。 火堆前,龙无邪听着噼啪声,时不时闪出些火星子来,龙无邪手中的翻转烤鱼的动作没有停下,只是他不明白李彦钰去草丛哪里做什么,莫不是因为那双可怖的绿眼睛? 要是彦钰师兄有危险怎么办? 龙无邪放心不下,他将烤鱼架在火堆上,径直向着草堆走去,越来越近时隐约听到些低低的讨论声,当他扒开草丛的时候,在草丛的背后却没有见到一个人影,他正想着。 背后传来一片凉意,一只冷冰冰的手似一条凉滑的蛇在不经意中,攀上龙无邪的脖子,好似被一片锋利的刀刃割刀,龙无邪吓得转身。 却见到一脸阴沉的李彦钰,他的右手拿着一条烤糊的鱼,气愤愤地道,“无邪我不是让你烤鱼的吗?!” 龙无邪只觉得后背发凉,感觉背后有人,他惊愕的转过头来,便见到那阴暗的竹林里晃过一片红色衣角,飞快中,又消失不见。 李彦钰将龙无邪的身子转过来,两只眼睛气得快要喷出火来,“无邪,你别转移视线!你给我说说,烤鱼烤糊了是怎么一回事。” 龙无邪含糊其辞,他支吾道,“我,我是担心你嘛。” 李彦钰眼色一沉,冷哼一声,“你真的是在担心我?呵,就算是有危险,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 李彦钰佯装对着龙无邪眨了眨眼睛,示意龙无邪身后有东西,“无邪,还不快到小溪边上重新取一条鱼回来?” 龙无邪看懂了李彦钰的眼神,当即哦了一声。 当龙无邪走到小溪边上再次转身回来的时候,李彦钰已经安然坐在火堆边上了。 龙无邪也坐下来,把一条冻在冰块里的鱼放在草地上用石块一点点将冰敲碎,他一面干活,一面说,“彦钰师兄” 李彦钰皱着眉头嗯了一声,龙无邪也不知该问还是不问。 当李彦钰脱口而出一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龙无邪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些愧疚,他淡淡的哦了一声,便问起李彦钰来,“彦钰师兄,方才那草堆里的是什么” 李彦钰觉得龙无邪干活不利索,索性自己冻鱼拿了过来,干净简单地除掉鱼身上的碎冰,李彦钰笑着将鱼架在火架上烤起来。 龙无邪见到李彦钰一副笑着的模样,想来不会在意,也说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龙无邪点头问道,“彦钰师兄,方才那是什么我看到一双绿眼睛,一片红衣角。” 李彦钰侧眸看了过来,眼神有些清冷,随后平淡,“是我圣教专门专递信息的神兽,来告诉我一些重要的任务,想来再过不久,我便要闯一闯破霄门了。” 李彦钰停顿了一下,眼睫轻垂,火光染着他的眸底一片淡光,渐而清冷,他道,“无邪,你会检举我吗,一个来自圣教的细作。” 第一百一十三章最后一个任务? 龙无邪想了想,脱口而出,“当然不会。” 李彦钰一怔,心下一暖,旋即又将暖意淡去,他冷冷地道,“可是在正道眼里,圣教一直都是杀人不眨眼,茹毛饮血,天地不容的魔教。” 李彦钰说得时候,眼神阴暗无比,语气也同寒潭一般清冷,没有一点点涟漪。 龙无邪低下头来,他没有直接回答李彦钰,而是选择沉默。 李彦钰忽然一笑,手中翻转烤鱼的动作变得轻快起来,“唉,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以后也会是破霄门的人” 龙无邪抬起头来,目光坚毅道,“即使是这样,我也不会告发师兄的!” 李彦钰迟钝了,两手僵硬起来,眼睛错愣地看着龙无邪,他眸光闪动,似看到一个太阳在他的面前发光发热。 龙无邪拧着眉头,继续言道,“师兄真就是食人饮血,杀人无数,我也不会去告发师兄。即使师兄杀的是好人,杀的是天下正义之士,我也只觉得,那是师兄该杀的罢了。” 该杀的罢了,这世上,有什么是该杀的,什么是不该杀的,李彦钰有时候会分不明白,也便是如此,他很久都没有喝人血了。 李彦钰很想问他为什么,可话到嘴边,便淡漠了,“你就不怪我,当初见到你时,便说你是怪物?” 龙无邪摇头,笑道,“不会,可是师兄,你现在会后悔吗?” 李彦钰淡淡一笑,眼眸凝视着火堆,轻轻一句,“傻不拉几的。” 龙无邪笑了笑,接替李彦钰翻转起火架上的烤鱼来。 火堆在夜风中摇曳,李彦钰沉凝了半晌,眼睛里有着往日没有的风平浪静,他淡道,“无邪,我的任何事都不会瞒着你。” 龙无邪点头,他也淡淡地道了句,“嗯!” 龙无邪将那烤鱼吃完,津津有味地啜吸手指头。 李彦钰没有胃口,手心里攒着什么东西,一副极为失神的模样。 夜晚的天空上月亮弯弯如银勾,天幕的云很多,黑黑的乌云时不时掩住那弯银月,到了半夜的时候,风缓了,气闷了,躺在树枝上的李彦钰冒着满头热汗。 他忽然睁开眼睛,一袭白头在黑夜里十分醒目。 他的眼睛珠子快要突出来了,圆溜溜地转动,四下看来看去。 瞪了半晌,远方树叶沙沙轻响,李彦钰顺目看去,慌张地提起袖子遮起自己的脸来。 “别遮了,我不嫌弃的。” 侯佰景将李彦钰从树上抱下来,他将李彦钰遮住脸的袖子扯下,便看到李彦钰一副憔悴的容颜。 “来,把这个喝了。” 李彦钰将嘴凑上去,侯佰景的左手撑着李彦钰的背,右手端来一小碗汤药。 李彦钰皱着眉头一口一口喝下,那碗汤药虽冒着冉冉热气,却有着极重的血腥味,李彦钰没有看清,很放心的一口喝下。 “这鹿血虽不比人血,但能让你撑一段时间了。” 在李彦钰喝药的时候,侯佰景一直凝视着李彦钰,谁知,李彦钰的脸蛋越来越枯槁,身体也消瘦了许多,一双本是水灵的桃花眼,此刻一点灵光都没有。 自从,李彦钰让龙无邪以长天画戟劈断侯佰景身上的铁索后,侯佰景的身体越来越壮硕了,一只手臂又粗又硬,紧了怕勒到李彦钰,松了手臂却怕李彦钰转眼倒下不醒人事。 无论李彦钰怎样,都叫侯佰景心里发紧。 侯佰景趁着李彦钰喝药的空隙间,无意看见从李彦钰手心里滑落的一小片东西来,侯佰景定睛那枚掉下的小东西来。 只见那枚东西棱状,在表面刻着一朵似云非云,似月非月的记号。 侯佰景深邃的眼眸直要望进李彦钰的漆黑的眸子里去,他满是责备道,“他们又给你任务了?” 喝完鹿血的李彦钰,气色已然恢复了好多了,他像一只小白兔一般安静地躺在侯佰景的怀里,他憔悴地言道,“难为你了,每天夜晚这个时候都要你帮我找鹿血,还耽误你练功的时间。” 侯佰景拧眉摇头,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你哪来的话,我真巴不得你现在就跟我回藏龙峰。” 李彦钰听到是藏龙峰,一双无光的眼眸泛起光来,他道,“藏龙峰佰景,你是周端正的徒弟,必然知道藏龙峰金光闪闪是因何吧?” 侯佰景想了想,低眉言道,“我知道,此次的任务,是和这金光有关?” 此刻,李彦钰的满头白发已然变成浓黑色,只是四肢无力的他需要躺在侯佰景的怀里。 李彦钰摇头,咬了咬嘴唇,叹道,“这个任务,他们是要我去找那把无名古剑。” 侯佰景惊叹,一只粗糙的手掌紧紧捏住李彦钰瘦削的肩膀,“无名古剑?!这把古剑一直都在破霄门的禁地里,连周端正都不知道的地方,你怎么找?” 李彦钰疲惫地将小脸埋进侯佰景的怀里,眼下只有侯佰景结实的胸膛才能让他心安,他虚弱地叹道,“我已经找到聚灵剑冢的位置,只是破霄门有五大剑冢,这五大剑冢又分别保护着鬼灵渊,虽然借着青秋的残魂能找到剑冢的入口,可是这些剑冢的位置飘忽不定,很容易进得去却出不来。” 侯佰景急道,“找到剑冢又能怎样?那把无名古剑只有历代掌门人才知道的。他们,就是在为难你。” 李彦钰的小脸在侯佰景的怀里摇了摇,“不,不一定非得是掌门人才知道的,我偏不信那居心叵测的周端正会不知道无名古剑的下落。” 侯佰景看到李彦钰虚弱的模样,他的眉头越来收越紧,“彦钰,你放心,只要我在藏龙峰一天,就会帮你一天,相信我,我会探出无名古剑的下落,我只希望你不要这么累。” 李彦钰笑着点点头,他的一只柔手放在侯佰景的侧脸上,侯佰景很安心地贴上去,李彦钰温和地笑道,“佰景,只要我完成这最后一项任务,我们便可以找一个世外桃源,再也不用听命于谁,你也不用在藏龙峰受苦。” 侯佰景摇头,不情愿,“不,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即使在这里,总比鬼骨宗那个鬼地方要好得太多,起码你不用辛苦。” 李彦钰一笑,好似他们身后那黝黑冰凉的水池子一般,在安静的夜晚里毫无一点波澜,李彦钰的笑有点凄凉,“可是,我身体里还有鬼骨宗为了控制我而下的毒” 第一百一十四章三个月过去了 新月是没有月色可言的,黑压压的乌云早将那撇单薄的弯月,掩盖得没有一丝颜色。 黑暗还是黑暗,龙无邪张开眼睛,他将被子卷起来抱在怀里,就好像抱住一个人似的。 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闷热,让人睡不着觉,龙无邪走下床安静地打开竹门,双腿曲着,他抱着双腿仰望夜空,目光呆滞,没有泪光,没有波澜,他呼吸都似乎停止了似的。 看了那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满是黑色的夜幕,龙无邪将头埋进自己的膝盖里。 他开始回忆段南风说的话,“无邪,你别这样坐,像一个女孩子。” 龙无邪一怔,抬起头来,好似段南风就站在自己面前似的,他倒吸一口冷气,好冷 龙无邪瑟缩了起来,他抱紧自己,十指骨瘦如柴的手指用力抓紧两边臂膀,他有些难受,心口一紧,“我要是一个女孩子那该多好” 要是一个女孩子,段南风必然会向对待迟忘欢那般对待他吧?他也不必等待,会很安心,段南风也会日日都来看他的吧? 段南风会心心念念,甚至不惜面子全无也要倒贴上去,只要她一笑,他便开心好几天。 龙无邪忽然觉得夜晚是多么的漫长,他不知道要怎么捱过这么长的夜晚 一双干柴似的手越抱越紧,好似这样一抱,便拥有了一切。 龙无邪在黑暗里浅浅一笑,幸好,迟忘欢不喜欢段南风,起码,现在不喜欢。 知道这点,龙无邪一直很安心。 只要迟忘欢不喜欢段南风,段南风便一直是单身的,只要有这点,龙无邪便觉得安全无比。 可不知道为什么,龙无邪觉得自己有些自欺欺人。 龙无邪本是笑着的脸,又变得阴郁沉闷起来,他怎么笑都笑得不开心了。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晚,又是崭新的一天,好像睡了一觉,什么顾虑都没有了,脑袋也变得清醒起来。 龙无邪下了床,搓着朦胧的睡眼,当他打开竹门的刹那,一缕阳光从门缝里折射出来,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龙无邪眯着双眼盯着前方,就在他想要看清景物的时候,一个颀长的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段南风逆着光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因着背后强烈的光束而变得阴暗,龙无邪看不清段南风的模样,是笑是怔是呆都不明了。 龙无邪愣在原地,止步不前。 段南风却箭步而上,捏住龙无邪的肩膀朗朗笑道,“无邪!” 龙无邪傻傻地呆在原地,“师兄?” 龙无邪低下头,他不敢直视段南风的眼睛,害怕一看就会呆住,移不开双眼那可怎么办? 段南风继续笑道,“无邪,你今天好像起得有些晚,是睡得不好么?” 龙无邪支支吾吾起来,怎么段南风什么都知道似的莫不是段南风看出来自己有什么可疑的端倪?还是昨天晚上,段南风来过这里,正好撞见门口的他? 会是这样吗 龙无邪的心忐忑起来,他的眼眸左躲右闪,半晌,吞了吞口水才言道,“师兄我没,没有啊” 段南风松开攀在龙无邪肩膀上的手,狐疑地皱眉,侧过身来,绕过龙无邪的身后,就着小竹屋内扫了一眼,又没见到李彦钰,只道,“李彦钰那家伙又早起了?” 龙无邪无声地在段南风的身后点点头,恰好是段南风转过身来面对龙无邪的时候。 段南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那好吧,李彦钰有大师兄,也不希望我教他什么。” 段南风摸了摸光洁的下巴,他看着龙无邪,笑道,“今天继续修炼。” 龙无邪点点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红着脸,低着头,慢慢地跟在段南风的身后,一步一步走进森幽的竹林里。 一如往常,早晨练习砍竹子,到了下午的时候就练习内功心法。 如此这般三个月,直如白驹过隙,忽然之间从七八月到了凉薄的九月。 寒欲来,热欲去,天高气爽,风清云淡,在白天的时候,山里的风都是凉凉的。树木青翠得有些发黄,在青埂峰某处山坡上,盛开了一朵朵小小的野菊花,迎风摇曳着小小的黄脸蛋。 而在山中飞溅而下的瀑布,渐渐变小了起来,水流也没有雨水充足时那般湍急了,要么缓缓的,要么便静止在一处水坑里停滞不前。 李彦钰依旧不学无术,龙无邪却大有精进,因着体内不同于常人的体格,以及阴蛇老祖的内力,他很快便可以自由驱物,甚至能轻而易举地将玄铁剑单手提起。 竹林里段南风惊叹于龙无邪飞快的进步速度,当龙无邪对着他扬起笑脸时,段南风很满意地点点头,并且言道,“无邪小师弟,单凭你这样的速度,都可以在八脉问道小试的时候,崭露头角了。” 龙无邪收起手中的玄铁剑,一片火竹正好叶落在他的面前,恰好断成两半,噼啪噼啪地冒出火星子来。 龙无邪右手抬起来,五指撑开面向竹林中的小溪,他凭意念,将那水流从小溪里抽起来,转而浇淋在火竹叶冒火的伤口处,呲地一声,火竹叶冻成了两瓣冰片。 龙无邪卷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热汗,他豁然坐在地上,抬起头,笑盈盈地看向段南风,“那师兄呢?师兄会在小试的时候崭露头角吗?” 段南风开玩笑道,“我只怕不可以,因为小师弟你已这般厉害,恐怕连师兄我都打不过你了。” 龙无邪一怔,随后舒开眉毛,他抿唇一笑,“那无邪一定会输给师兄的,就算师兄你打不过我,我也要输给师兄,一定要师兄崭露头角。” 段南风听后,忍不住走上前去,伸出手来搓了搓龙无邪的头发,笑道,“臭小子,你还真看不起师兄啊?故意放水于我?那可不能够。” 龙无邪凭段南风怎么搓自己的头发,他只安静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段南风停了手中的动作,他坐在龙无邪的身边,眼睛看向竹林的深处,沉默地似在想着什么,半天没说一句话。 龙无邪享受着山里清凉的风,闻着不远处飘来的野菊花香,侧眸时便见段南风凝视前方的面孔,龙无邪故意伸出手来,挡住段南风的视线。 段南风一扬眉,有了回应,他问道,“怎么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八脉小试 龙无邪笑了笑,大胆道,“师兄,你在想什么,是在想小姑娘吗?” 龙无邪说完后,脸上的笑容一成不变。 段南风愣住,呆了片刻,才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小姑娘?” 如此回答,倒是换作龙无邪发怔了,龙无邪的嘴巴微微开启,啊了一声,眼神黯淡,不过,龙无邪在很快地时间内恢复笑脸,无所谓言道,“我猜的” 顿了顿,龙无邪的身子向前倾,悄声道,“师兄,你真的在想小姑娘呀” 段南风一听,曲指轻巧龙无邪的脑袋,皱着剑眉佯装生气道,“好家伙,满脑子里想什么呢?” 虽然段南风敲在龙无邪的脑袋上不是很疼,但龙无邪还是伸手搓了搓被段南风敲的位置,龙无邪贫嘴道,“呵,师兄心里胡思乱想,还说别人。” 段南风轻咳了两声,正色言道,“来来来,方才我教你的法诀,你给师兄背背。” 龙无邪委屈地想噘嘴巴,却闻到一股极好闻的香味。 那香味是肉香,带着独有的烟火味,转瞬间,龙无邪一拧眉,那味道又从油煎的香味变成河鲜的鲜味。 似有蒜蓉、菊花、生姜、还有一股新鲜的甜味,想一想,那嫩滑的白肉滑进嘴里,定然入口即化软糯甘甜。 龙无邪只顾着闻气味,全然不顾段南风说的话,半晌言道,“好香啊,闻一闻肚子都饿了。” 段南风皱眉,他眯起眼睛,黑如墨玉的眼珠子划向龙无邪,他挤眉言道,“无邪,法诀还记得吗?” 龙无邪仿佛没听见似的,他从地上站起来,踮起脚尖左顾右望,也找不到那香味的源头处。 段南风见龙无邪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他有些生气,想说话的时候,李彦钰捧着一个蒸屉从竹林里鬼使神差的钻了出来。 李彦钰嘻嘻笑道,“无邪,香不香呀?今天刚刚捉的秋蟹哦,肥美了,那蟹黄可香了。” 龙无邪很是兴奋地点点头,段南风却安静地坐在一旁,当龙无邪想要走进李彦钰的时候,段南风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伸出猿臂拦在龙无邪的面前,他一脸严肃道,“无邪,师兄在问你话呢。” 龙无邪乍然停住步子,一脸委屈地看着段南风。 李彦钰却啧啧道,“段师兄是在嫉妒我煮的东西没有你的份儿吧?” 段南风低沉的冷哼,将龙无邪拉过自己的身边,他对着李彦钰皱眉严肃道,“我和无邪在修炼,你,找你的大师兄去。” 李彦钰撇撇嘴,一副很是可惜的样子看向龙无邪,又将那蒸屉打开来,一股芳香迎面袭来,直叫人垂涎三尺,却不能尝到一个蟹脚。 李彦钰很是无奈地言道,“可惜,太可惜了!!!” 龙无邪看到那三只又红又肥美的螃蟹,一时之间只能哽咽口水,龙无邪的目光一直盯着那三只螃蟹,那双眼珠子随着李彦钰晃动蒸屉而转动。 段南风看得不耐烦了,索性伸出大手掌来将龙无邪的眼睛蒙了起来,段南风对着李彦钰凶道,“李彦钰你再不走,信不信我打断你的狗腿?” 李彦钰对着段南风吐了吐舌头,又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一蹦一跳地走开了。 当李彦钰走后,段南风便对着龙无邪问道,“无邪,方才我教你的法诀可还记得吗?” 龙无邪低下头来,嘟起嘴巴摸了摸干瘪的肚子,他愁眉不展地言道,“无邪记得” 段南风正色道,“好,你念给我听。” 龙无邪一边望着那远去的螃蟹,一边想着螃蟹的肥美,连念出来的法诀都是心不在焉的,他道,“天地无涯,万物齐一。飞花飞花落叶,虚怀若谷。千般烦忧,才下心头。即展眉头,灵台清幽。心无罣碍,意无意无所执。” 段南风听龙无邪念完,脸上勾勒一条弧线,他笑道,“无邪,你要是心不在焉,再被李彦钰干扰,下一次,我一定罚你不能吃饭。” 龙无邪目露委屈,满脸苦巴巴地,“不要呀,师兄我知错了” 段南风搓了搓龙无邪额前的碎发,笑道,“下不为例,只不过,无邪,你说过的,要给师兄争气的不是吗?那你就要在小试的时候拿到名次,可不要想李彦钰那般不学无术了。” 龙无邪低下头,长长地吐出一口白气来,又长长地哦了一声。 到晚上的时候,李彦钰早早地坐在小竹屋里等着龙无邪回来,他将蒸屉里的螃蟹热了三次。 龙无邪垂头丧气地推开门,一脸憔悴的模样,整个人话也不说一句,劲直往自己的床铺走去,啊呀一声便趴在床上,只当李彦钰是空气一般。 李彦钰看出了些许端倪,他拿起桌面上的三只淡水金爪螃蟹,笑意洋洋地走到龙无邪的身边,朗声道,“螃蟹如此肥美,你真的不吃吗?要是不吃,我就给侯佰景留着了!” 一听是螃蟹,龙无邪赶紧从竹床上爬起来,他一个劲地念道,“彦钰师兄我吃我吃!” 李彦钰便折身到竹桌旁,将螃蟹放下,言道,“自己剥壳。” 龙无邪便下了床,借着君子兰燃起的火光挑了一只最大的螃蟹,当即卸了八只腿,翻开蟹壳,剔去蟹腮,蟹心,还有蟹肠,啜吸起金黄的蟹膏来。 李彦钰看着龙无邪吃得津津有味,他便搬起竹凳坐在龙无邪的对面,一手托腮,问道,“无邪,你说,为什么段南风越来越来在意,你在八脉小试时的表现?还想你能崭露头角,为青埂峰争光?就不怕你太过锋芒毕露,反而引起别人的怀疑吗?毕竟,以你现在的内力早就在五重山了,只需要融会贯通,一定能超过段南风在七重山位上。” 龙无邪怔了怔,吃着螃蟹的他忽然顿了顿,眼眸在火光前黯淡下去,“彦钰师兄,你明白的,段师兄他是怎么一回事。” 李彦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道,“难不成是为了迟忘欢?” 龙无邪颔首继续吃螃蟹,片刻后,他摇头言道,“段师兄是想在小试的时候,挫一挫大家的锐气,更想我在小试的时候能拿到名次,这样他便能在迟忘欢面前春风得意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无邪你别怕 李彦钰托腮凝思,他看着桌子上的灯火有些恍惚,明明灭灭的火光下,李彦钰淡道,“段南风真的这么在乎迟忘欢吗?” 龙无邪已将蟹黄吃完,再掰开蟹壳吃里面软滑的白肉,他摇头言道,“我,也不晓得。” 李彦钰只顾着叹息道,“拉倒吧,只是吃螃蟹没有菊花酒,眼下也不能直接酿出菊花酒来,只好先存着,留着来年再用。” 龙无邪点点头,他剥开第二个螃蟹,继续吃里面的膏肓,当满嘴留香时,山里的风凉凉地从窗户的间隙里吹进来,李彦钰走到传遍,身体打了一个哆嗦,忽然言道,“今晚怕是要变天了。” 龙无邪随着李彦钰的声音顺目看过去,却看见李彦钰将竹床和得严实的画面。 君子兰上的火光在室内了稳定下来,在也不摇曳了。 然,在山涧那片小池子处,秦旧里和段南风依然挨着秋凉在水池子里洗澡。 段南风仰在石子畔处,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言道,“很快便到中秋,过后就是八脉小试的时候。” 秦旧里皙白且结实的猿臂拧干澡巾,又放入水里侵湿,一点点将澡巾化开,在水里打了个对折,最后从清澈的水里拉起来搓背。 秦旧里整个动作幸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焦急处,他一面搓背,一面微笑着问段南风,“段师弟,这几个月来,你对无邪小师弟严苛苦练为的是什么?” 段南风单薄一笑,没有回答秦旧里,而是仰在石头上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偶尔石头背后的大树摇落下一片叶子挡住他的眼睛,他才伸手撩开叶子。 秦旧里问了半晌,也没有听到段南风的答话,当即笑道,“段师弟,你是为了迟忘欢吧?” 这时,段南风才有所反应,他本是躺在石畔上的身子忽然侧转过来,一件单薄的大衣湿漉漉地贴在段南风紧实的胸前,一路顺滑而下,段南风一手撑着脑袋,额前两缕湿了的龙须发贴在脸颊上。 段南风皱眉苦笑,打了个哈哈,“师兄,怎地,现在都觉得我是为了小迟师妹吗?” 秦旧里站在水里哈哈大笑,“难道不是吗?” 段南风神色忽变,拧着一双墨眉,大笑道,“当然不是,我这么苦练他,全然是为了他。” 秦旧里笃定似的摇头,“我可不信。” 段南风重新躺会身子,他的一双如墨星眸呆呆地看向夜空,那轮不满的明月映入段南风的眼睛里,点点涟漪中,段南风微微一笑,“你不信,便算了。” 有些事情,无邪同他的秘密,不必让外人知道。 段南风的眼睛缓缓阖上,那轮明月渐渐在他的视线里消失,却把那样子印在心里,又在心中默念无邪,你若取得名次,必然能得到辟邪珠的奖励,到时候,你身上的黑气就能压制住了! 凉了半晌,秦旧里无意问道,“段师弟,今年中秋节,你要回去吗?” 段南风温热的眸光放冷,他似想到什么,语气淡道,“回去吧。” 秦旧里洋洋笑道,“每次中秋,门中都会让有家的师兄弟们下山回乡,反正你我同路,不如跟我一起吧,顺道在我家吃个便饭。” 段南风背过身子来,他对着黑暗的树林摇头,冷淡道,“不用了,这次我带着无邪和彦钰下山去,怕他们在山里也憋闷了。” 秦旧里才想到还有李彦钰龙无邪这两小家伙,现在都是没爹没娘的孤儿了,若是两个人都呆在山中一定很是寂寞,听到段南风要将他们带下山去,自己也就放心了,也很乐意段南风这样做。 秦旧里温和地笑道,“有劳你费心思了,龙无邪还好些,就怕李彦钰这个鬼灵精。” 段南风突然坐起身来,一步一步走下水里去,整个皙白的身子在水里打起水华,他一边游一边笑道,“说起李彦钰,大师兄怎么不带着彦钰一起下山?” 秦旧里苦闷地摇摇头,似有一千种痛苦写在脸上,秦旧里的一只大手掌罩在额头,他苦不堪言道,“李彦钰这个家伙,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铁不下心来,每次要严肃教他东西的时候,都被他逗笑。对他,我真的是没有办法。” 段南风哈哈大笑,对着秦旧里泼起一手水花,“李彦钰那副好看的模样,莫不是大师兄把李彦钰真当成小师妹了?哈哈哈!大师兄也有这样的克星磨着。” 秦旧里的脸铁绿起来,他气愤愤地钻进水里,一把手拉住段南风的大腿,豁然将段南风拉近水里,让段南风吃了一大口水。 两人你来我往,乐此不彼地在水池里打起闹来。 然,夜阑人静,龙无邪也在看着明月,那是一轮缺月,并不圆满。 小竹屋里只有龙无邪一个人,李彦钰如同往常一样受不了小溪里上浮的寒气,他选择在外边的大树上睡觉。 龙无邪默默地看着月亮恍在夜空上,起风时,月亮有点些月晕。 想起来,每次快要到中秋节的时候,村子里每家每户都格外热闹。老少妇孺,皆在家中其乐融融,常年在城里干活的壮丁绣娘都会回到家里来,做花灯的,做月饼的,做糖点的,应有尽有。 在村口的小河里,大家还会放花灯,那些七彩的花灯如天空的云霞一般,五颜六色,淌在河水中。 如梦似幻,且真且假,记忆都模糊在河水倒映的火光里。 龙无邪吸了吸鼻子,莫名中一滴眼泪从眼角划过,龙无邪伸出手指将那滴眼泪抹掉。 黑暗无边无际,落寞拥抱着龙无邪,他那墨如黑鸦的睫毛缓缓阖上,倒头一睡又捱过了一个孤单的夜晚。 梦中一片茫白,好似都没梦到什么,只是孤伶伶地走在白茫茫的世界里头,在这里没有温暖也没有寒冷,龙无邪低着头走啊走着的,走得久了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他都不知道。 龙无邪隐约察觉,抬头一看时,那个人影多么熟悉,虽然只是模糊的黑影让人瞧不清楚模样。 龙无邪再往前走进几步,他想看清楚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茫白的世界里起风了,漫天飘洒起落叶,那黑影动了动,在黑影的手里似乎还握着一把剑,人影将剑抛下,对着龙无邪伸出手来,洋洋洒洒,清清朗朗地道了句,“无邪,我在这里!你别怕。” 第一百一十七章追不上?赶不上? 龙无邪眼眶一热,这个声音,这个模样,乃至这只手,龙无邪无不熟悉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不! 他得跑。 龙无邪向着黑影跑去,他的眼眶潮热起来,一点点模糊自己的视线,他确定,这个人影就是段南风! 龙无邪对着人影大喊道,“师兄!段师兄!” 一路奔跑中,那扬长的道路却拉越长,直到龙无邪气喘吁吁,体力不支,连泪水都哭不出来的时候。 段南风依旧微笑,还是一个模糊的黑影,他依然对着龙无邪伸出手来,“无邪,快,你就快要到了,快站起来。” 龙无邪用力地点头,他奋力地站起来,拧着眉头,坚持着一个信念,他一定要跑到段南风的面前拉住段南风的手,然后不松开,紧紧抓住。 可是,无邪怎么赶怎么追,段南风依旧站在原点,但龙无邪越来越远。 龙无邪每次停下,黑影都会对着他如此说,“无邪,加油,快要见到我了。” 龙无邪彻底停下脚步,他再也不奔跑了,他只见到那抹黑影离得自己很远很远,远到成了一个点,龙无邪在梦里喃喃地道了一句,“师兄,你为什么要让我追着你” “无邪!” 龙无邪豁然睁开眼睛,他整个意识都清醒起来,他见到一张大大的面孔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龙无邪瞪大眼睛,豁然从竹床上坐起来。 与此同时,段南风也被龙无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愕然地站在龙无邪的床边,他皱眉问道,“无邪,你刚才在梦里梦到了什么?” 龙无邪整个人都蒙了,他不知道段南风会起得这般早,更不知道段南风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方才在梦里面说的话,岂不是被段南风给听到了? 倘若是被听到,自己该怎么解释呢? 真是尴尬 龙无邪咽了咽口水,卡壳地言道,“没,没什么。” 龙无邪紧张地抓紧手里的被子,整个人都想钻进被子里去,不想看到段南风。 段南风见到龙无邪整个人都紧张兮兮的,眉头一下子皱得更紧了,他方才进来的时候听到龙无邪喊了一声师兄,误以为龙无邪醒了,谁知道龙无邪是在做噩梦。 当段南风走到龙无邪床边的时,见到龙无邪的额头上满是热汗的模样,他不由担心起来,凑近想用真气导入龙无邪的身体里,他害怕龙无邪再一次被那种可怕的东西纠缠着。 那种感觉,段南风最清楚不过 那种寒冷,段南风不想让龙无邪尝到 龙无邪一个轱辘钻进被子里,他将被子罩在自己的头上,紧张兮兮地言道,“师,师兄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就不修炼了吧” 龙无邪说了半晌,段南风都没有答话,龙无邪又道了句,“师,师兄你忙去吧,我,我今天真的不舒服,我,我只想睡觉” 段南风站在竹床边,一双墨眉皱紧又渐渐舒开,脸上浮起微笑,“那好,你先休息吧,我走了啊。” 听到这里,龙无邪在被子里松了口气,眼下就等着段南风离开。 可是,段南风故意往后走了几步,那声音也故意变得小声,“无邪,我走了” 段南风将步子迈小,那脚踩在竹条上的声音也越来越弱,然后猫着步子重新站在龙无邪的竹床边。 龙无邪躲在被子里竖起耳朵自己听着段南风的脚步声,直到他听不见段南风的脚步声后,他才敢掀开被子。 谁知道,当他掀开被子的时候,扬面便见到站在床边的段南风! 龙无邪一下子惊慌失措,不知所言起来,他紧张的看着段南风,支支吾吾,话不成一句,“师,师兄你不是走了” 段南风哈哈大笑,他喜欢这样捉弄人,不过,这是他故意的,他想知道龙无邪梦到了什么,他大刺刺地坐下,就坐在龙无邪的身边,屁股压着龙无邪的被子。 以至于龙无邪想重新钻进被子里而不能,龙无邪一手拉着被子,却使不上劲,只好正面面对着段南风,他低下头来,希望段南风瞧不见他脸上的一片红霞。 段南风颔首抿唇,他很是温和地言道,“无邪,你是不是,又看见那可怕的东西了?做了噩梦?” 咦?难道段南风没有听见那句话?还是段南风听见了? 龙无邪哽咽了口水,在心中鼓起勇气来,就当段南风没有听见好了,他抬起头来,附和地点头,道,“梦见了但是梦里面有师兄” 段南风怔了怔,屋外飘进一阵野菊花香,洋溢着整个竹屋,段南风收敛起笑容,他的眸子里只有龙无邪那胆怯的模样。 两人静默了半晌,段南风豁然咧嘴大笑,他伸出手来搓揉着龙无邪的头发,哈哈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无论你有什么危难,师兄都应该去救你的对不对?” 龙无邪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段南风,他从来没有想过,段南风会这样说。 段南风继续笑,手上搓揉龙无邪头发的手松泛下来,转而捏起龙无邪瘦削的肩膀,他的眼睛笑眯眯的,“师兄也不会让无邪追不上呀,无邪怎会觉得赶不上师兄呢?只要你勤加苦练,终有一日比师兄还优秀的!” 追不上?赶不上? 果然还是听到了,龙无邪的脸更红润起来,他的心砰砰直跳,老半天才反应过来段南风说的是什么意思 莫不然,段南风以为他说得追不上,是觉自己的道行根本比不上段南风吗? 龙无邪长长地松了口气,原来段南风是这样的认为的,如此也好,总好过让段南风知道自己的小心思。 龙无邪脸上害羞的红霞渐渐消退了下来,他笑着点点头,“那是肯定的,无邪怎么会追不上师兄呢?总有一天,师兄都打不过我。” 段南风见到龙无邪没了方才的尴尬,他便捏紧龙无邪干瘦的肩膀,言道,“不过,以你现在的小身板怕是很难。” 龙无邪的肩膀正好被段南风捏到酸痛处,一下子疼得牙齿紧咬,额上直冒冷汗,半天才把段南风的大手从肩膀上掰开,“师兄!!你要杀人啦!!!” 段南风被龙无邪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在他的眼角处还笑出眼纹来。 这笑直如阳春三月的柳絮,叫龙无邪看得心头微暖。 第一百一十八章给你们制造浪漫 段南风就站在床边,他五指纤长,指尖如玉却有着冰石般阴凉,终于在下一刻松了手,若不然龙无邪非得疼死不可。 龙无邪疼得满脸涨红,眉头扭曲,连眼角也挤出泪花来。 段南风却捧着腹,张大一张嘴,仰着头,便见他的红唇下皙白的皓齿,以及他不自藻饰的大笑,那笑声有力且响亮。 龙无邪又羞又恼,一只手攀上那被捏得酸痛的肩膀,一下一下揉捏起来,他的两只水眼睛抬起来乌灵灵地看着段南风,下嘴唇可怜巴巴地掘出来,两点星泪挂在眼梢上,眉头轻皱。 段南风笑了一会,终于累了。 龙无邪坐在床上冷哼一声,小声如蚊,不仔细绝对听不出来,“有那么好笑吗” 龙无邪嗔怪,他气得满脸通红,那左肩到现在都还疼。 段南风没有安慰,缓缓收起笑容,他微笑着走到轩窗处,将那紧紧阖上的竹窗用一节短小的竹竿撑开。 屋外的朗朗清风便鱼贯而入,同门口拂来的清风汇聚一起,待渐渐大了,便将龙无邪额间的发丝吹拂起来,山涧里的水汽伴着山野上的菊香一并吹来。 这个味道沁人心脾又令人心旷神怡,还能将痛处都能忘掉,或许是因为人吧。 龙无邪顺目看过去,将段南风拿庞大的身躯映在眼睛里,龙无邪一下子便发痴起来。 段南风的指节轻曲一点一点扣在窗户边上,他的眼神倾注在支撑竹轩的竹竿上,那睫毛如墨浓黑又纤长地斜覆在眼眸,明净的阳光从窗外浅浅地透进来,一缕光线照出屋子里扬起的灰尘,在一片橙黄的朦胧中,段南风往前两撇发丝在清爽的晨风中浮动。 站了半晌才稍稍抬头,再侧转身子,眼睛里星光溢满,炯炯有神地看着龙无邪。 此刻,龙无邪发愣,当段南风炙热的眸光盯着他几秒后,龙无邪才慌张地抿了抿唇,眼光躲到地面上去。 屋子里安静极了,段南风对着龙无邪微笑,好像在段南风的眼里,见到的仿佛是水洼石坑里的静水,秋天忽然飘下的落叶,蔚蓝天空渐渐远去的白云。 须臾间,段南风静如林中雄鹿,蓦然中抬起头来凝望着对方。 龙无邪却不敢抬起头来,他的两只手紧张地攒紧被子。 阳光暖暖地从窗口斜入,恰好照在龙无邪的面前,它将龙无邪照亮,看起来就好似一个光源。 段南风缓步走近这个光源,而在他的身上似生了春风,暖洋洋地向着龙无邪靠近。 顿时两个温暖的东西互相靠近,段南风温和地说道,“无邪,同我一块儿下山,过中秋节?” 龙无邪怔了怔,呆了片刻才说得出话来,却听得不真切,追问道,“师兄,你是要带我下山过中秋?” 段南风眉头轻皱,反问道,“你不愿意去么?” 龙无邪赶忙摇头,紧张到说不出话来,在喉咙处好像卡死了一块木头似的,让他出不了声音来,龙无邪双手捂住自己的喉咙,要说说不出口。 段南风就郁闷了,他拧着眉头重复道,“无邪,你是真的不想下山” 一听,龙无邪怎么会不去?!能同段南风相处在一块儿可是他的心心念念呀! 龙无邪的话卡在喉咙里,他现在只想解释自己是想去,可就是说不出来,他拧着眉头对着段南风摇头摆手。 段南风见到龙无邪如此模样,他灼灼的目光百年黯淡了下来,他有些失落,淡淡地道,“那便好吧。” 段南风的话好似一把铁锤,落在龙无邪的心口上敲定了似的,龙无邪落寞地垂下头和双手,他现在该怎么办 “好什么呀师兄” 李彦钰得意地从屋外走进来,他踩着小碎步走到龙无邪的床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龙无邪面前打了个响指。 只闻啪嗒一声,龙无邪梗塞的喉咙瞬间通畅,龙无邪赶忙说话,整个人就差没从竹床上跳将起来,他急切地道,“师兄,我要同你!!一起下山!!” 听到这话,李彦钰巴不得躲在一旁捂嘴偷笑,他方才站在门外偷听他们两个人说话,甚至,把龙无邪那句追你不追你的话都给偷进耳朵里了,眼下一番戏弄,让李彦钰开心得不得了。 段南风笑了,点头道,“好,那便一起。” 转而,段南风又笑着看向李彦钰,问道,“彦钰小师弟,你就不用问了吧,定然也是想下山的?” 李彦钰杵在一旁强忍笑意,当他听到段南风问话的时候,他立马瞧了瞧龙无邪的神色,又看看段南风,当即道,“不!我这次不想下山,我要呆在这里。” 段南风忽然皱眉,一手抱胸,一手托腮,那眼神看着李彦钰就好像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一样,他嘶了一声,“不对呀,换作平常你这个爱玩的家伙巴不得每天都能下山才对啊,现在怎么不想下山了?” 李彦钰懒洋洋地给段南风使了一记白眼,傲慢地笑道,“谁同你讲得?我这么喜欢下山?我现在就想呆在山上,你看看,这里空气多好,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山下的浊气简直不能比!我如今已经是修真人士,才不想沾染尘世的俗气。” 段南风和龙无邪同时黑了脸,却听李彦钰那做派说得极赋诗意,极具正气。 段南风沉声道,“你该不会在山里找到什么比下山更有趣的地方,所以,不想下山了对不对?” 李彦钰摇头瘪嘴,“这你就不用多管了,我在这里自然有我自己的道理。” “那行吧。”段南风一哂,转而看向龙无邪,交代了一句,他从竹屋里走了出去,“无邪,明日这个时候,我来接你。” 龙无邪对着段南风点点头,直到段南风走后,他才对李彦钰瞪起眼睛,又阴沉着脸,“彦钰师兄” 龙无邪说得幽幽细细的声调,让李彦钰浑身上下的毛孔都竖了起来。 李彦钰只觉得冷飕飕的,仿佛一阵阴风飘过似的,龙无邪以一副怨念极深的恐怖模样望着李彦钰,李彦钰却呵呵道,“怎地,你还想杀了我不成?” 听李彦钰这般说,龙无邪只好卸掉身上阴暗的怨气,表现出一副极委屈的模样,可怜兮兮地看着李彦钰。 龙无邪低声道,“师兄,你这么捉弄我真的好吗?” 李彦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陶制的小瓶子,在小瓶子里面插着一根小木条,李彦钰搅动着根小木条又提起来,便见到一条透明的、金闪闪的、粘膏似的蜂蜜来,一边吃一边说,“我那是给你们制造浪漫!” 第一百一十九章你有恐高? 龙无邪重新躺下,他将被子盖在身上,侧着身子背对李彦钰,却在被子后面偷着乐。 李彦钰吃着蜂蜜,他看到龙无邪如此情状也不好去戳破他,只好搅动着手中的陶罐子,优哉游哉地一点一点吃起蜂蜜来。 今天日光正好,天空蔚蓝,山里也一如既往般平静。 龙无邪和李彦钰坐在水池边洗着一堆陶罐。 李彦钰的桃花眼眨了眨,当即转头问起龙无邪,“你不去收拾东西吗?明天就要下山了。” 龙无邪认真地洗着陶罐,没想李彦钰会问话,错愕地抬起头来,反应一会,才言道,“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 李彦钰撇撇嘴,他扬起一双柳眉来,还故意往龙无邪的身旁凑近,嘻嘻问道,“怎么样,一想到明日要同段南风下山去,你激不激动。” 龙无邪被问得耳朵发烫,他糊弄地说道,“不激动呀只是下个山而已” 李彦钰看着龙无邪那口是心非的模样,便冷哼道,“呵,记得多带些盐回来,其他的就不用你带了。” 龙无邪点点头,转而对着李彦钰眨巴起眼睛,问道,“彦钰师兄,你怎么不下山去?” 李彦钰晃动水池里的陶罐子,他平淡地言道,“因为,我有一件大事要做。” 话罢,李彦钰的眼睛暗暗一睨,水光折射了过去,好似李彦钰的眼睛里闪过一道阴森的光芒。 到了第二日,段南风很准时的到达小竹屋前,他站在门口,将腰间那把青光剑扔在地上,那把青光剑泛着微微的寒光,还未接触地面便自行扩大起来,足足可以站下两人。 段南风轻皱眉,他对着屋里喊道,“无邪,你好了没?” 龙无邪在屋里和李彦钰说话,当段南风叫喊之后,龙无邪才出了门。 可在临走前,李彦钰特地给龙无邪塞了一小罐蜂蜜,并且嘱咐龙无邪道,“无邪,我这一罐蜂蜜可甜了,你要是在山下被段南风虐待了,正好可以用来补偿心里的苦。” 说完后,李彦钰嘴角一勾,那笑容让人瘆得慌。 龙无邪打了一个颤抖,本不想接过那罐蜂蜜,却被李彦钰硬塞强塞的接下了。 多番摩挲后,龙无邪终于上了段南风的青光剑,这是他第二次站在飞剑上,不过这次,他的体会要比上一次更深刻一些。 在上一次,时缝魔教作乱,他在慌乱中只顾着安危,心里乱成浆糊,也不明白飞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今,他站在段南风的身后,双手紧紧抓住段南风的腰际,低下头来,慌张地看白云和山川从脚底下飞过。 龙无邪抓得段南风紧了,却勒得段南风有些不舒服。 段南风皱眉笑道,“无邪,你恐高?” 叱急的风声在耳边呼呼地响,两只袖子也被风吹得鼓鼓地,龙无邪不敢再俯瞰脚下的一切,他努力调匀自己的气息,却不小心抽吸了一口冷气,浑身不自在起来,对于段南风的问话,龙无邪点头又摇头,他道,“不,不恐高,只,只是有些不习惯” 段南风的目光虽然前方,但是依据龙无邪紧紧抓住他的腰际,还有龙无邪用力的摆头,段南风便知道龙无邪在害怕,想一想龙无邪如此模样,段南风不由笑了起来,“那行,慢慢习惯便好。” 这才飞了没多远,也只是距青埂峰几里,他们二人依旧飞在七星山的山脉之上,一路青青翠翠,浓云遮山,偶尔听到猿啼兽叫,幸运地还能在天空上见到逆风展翅的雄鹰。 龙无邪紧闭双眼,哪里敢俯视这壮阔的山川 段南风知道龙无邪害怕,他也不计较龙无邪由始至终都抓紧他的腰际,他凌风御剑也能将路线控制自如,等到落在山门处,两人才从飞剑上走下来。 他们的脚下是一个圆形的广场,在圆形的四方圈里,雕刻着一夫破霄门独有的青山凌云风水图,此时,龙无邪和段南风站在这圆形广场上,这广场四通八达,从圆盘出分出很条道路,每一条道路都是用白色大理石铺陈而去的石阶,通往着每一座山峰。 而在广场的南面,便是破霄门下山的唯一出路,在此处,特地设了结界,若无守门的弟子出示令牌,山中的门人凭是谁也越不过结界。 今日是破霄门门人下山回家过中秋的日子,但凡有家的,都在这时候越过结界走山路下山。 段南风走在前边,他同守门的弟子告知了一声,又在一册文薄上写写画画,便回头叫了龙无邪过来。 眼下,是龙无邪第一次从破霄门的山门入口下山去,打自他出生起就没见过这般大的广场,他情不自禁要多看几眼,也被地面上那繁复壮丽的花纹给吸引了,一时之间听不到段南风在叫他。 看着看着,一袭白影从他的面前匆匆掠过,他的左肩便被人正面推了一把,龙无邪脚底打滑,一个不小心摔在花纹起伏的地面上,一双干瘦的手本能地撑在地面上,那突起的石纹划伤手掌,顿时闻到一股腥味从手掌上溢出来。 龙无邪慌张中抬头一看,却见两个人正俯视着自己,那两人脸上目露凶光,眼神恶狠狠地瞪着他。 “嚯!我当是哪个小杂种,原来是你这个妖怪!” 龙无邪还未看清人的模样,左肩处便被人一脚踢下,龙无邪仰面又是一跤,流血的手掌再次按在起起伏伏的花纹上,想必那洁白的地面都被染红了吧。 龙无邪颤癫癫地想要爬起来…… 却听人继续骂道,“刚开始我以为看走眼了,没想到走近一看,果不其然!真的是这个娘娘腔!” 一旁站着的人,还附和道,“你看看,他窝囊的模样,来了这里也没个两样嘛。” “就是就是,你看那张妖怪脸,老子看着就恶心。” 龙无邪只觉得天旋地转,分不清一二三四,更看不清到底是谁,只因他想爬起来又被人一脚踩下去,再也站不起来了 龙无邪的手掌很疼,可是他的身子被一个人踩着,他翻不起身来,紧接着,右手在混乱中被人用力踩下,狠狠地按进地里。 远在一边的段南风看了过来,他见到龙无邪被两个一胖一瘦的弟子踩在脚下,先是错愕一番,然后箭步而上,掌风紧跟其后,两手朝着二人的背施力打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章被欺负了 段南风星眸崭亮,快要落掌时,凭空一道银白剑气弹了过来。 段南风见此剑气无比锋芒,赶忙收了手,他惊愕地抬头,却见迟忘欢手持咫尺剑,冷冰冰地站在自己的面前,面无表情地道了句,“此地不许斗殴。” 迟忘欢手中的咫尺剑并未出鞘,她方才只是将咫尺剑的剑气掠到段南风的身前,作是一吓。 方才,那一胖一瘦打得龙无邪很凶,只顾着怎么羞辱龙无邪,身边来人了也不知道。 胖胖的男孩虽看见突如其来的段南风,但是他并不放在眼里,又想对着龙无邪踩过去一脚。 可当胖男孩伸出脚的时候,一道银白的亮光重重地锤在他的脚底。胖男孩吃痛,哇呀一声,人仰马翻起来,肉墩墩的屁股坐在花纹尖锐的地面上,疼得直叫娘。 “王大雄!” 身体偏瘦的王小俊箭步而上,想要扶起王大雄那肉肉的身躯,可王大雄并不领情,仿佛遭到极大的羞辱似的,整个人气愤愤地从地上爬起来,对着空气大骂道,“哪个王八犊子!刚冲撞大爷我?!” 迟忘欢一身白衣,寒若冰雪,冷冰冰的立在原地,一双冷眸射向一胖一瘦的男孩们,那目光寒冷没有一丝情感,她重复道,“此地不许斗殴。” 王大雄和王小俊惊愕地转身,见是迟忘欢,两个人无不铁青了脸,不敢造次,畏畏缩缩地向后退。 段南风见迟忘欢出手阻碍却又出手相助,也不知迟忘欢是否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可转念一想,迟忘欢如此做派也不过是遵守戒律的冷美人而已。 尽管迟忘欢冷,段南风还是硬凑了上去,笑嘻嘻道,“小迟师妹,中秋佳节不下山看花灯,反在这里守门啊?” 迟忘欢冷清地看了段南风一眼,随后持着剑,转身飞到守门的站台上,寡言少语,不再搭理任何人。 段南风早已喜欢迟忘欢那目中无人的态度,他转过身将跌倒在地的龙无邪扶起来。 他的大手掌一手拿住龙无邪的手臂,一手扶住龙无邪的背,可当他俯身下来想将龙无邪从地上扶起来时,却见到龙无邪一双失神的眼睛木讷地看着前方,如此模样,就好像他第一次见到龙无邪,那了无生气一心求死的模样。 段南风在龙无邪的耳旁试唤,“无邪” 龙无邪没有任何反应,那双眼睛迷迷茫茫,空空渺渺,没有任何焦点。 段南风突然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才反应过来,在龙无邪的一双手掌上早已染透了鲜血,成了两只醒目猩红的血手。 而那双手掌不过被地面上尖锐的花纹刺破而已,怎会流出这般多的鲜血,像常人擦破手皮也不至于血流不止。 段南风凝眉起来,他再一次仔细看着龙无邪的表情,依旧是一副木讷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神。 片刻后,龙无邪的手掌颤了颤,段南风也感觉到了动静,那两只手臂本无力垂下,似一个牵了线的木肢一般,就在此刻颤动了起来。 龙无邪空洞的眼睛一下子熨满了黑气,连眼白处都变成了可怖的漆黑。 龙无邪的眉头忽然皱下,倒竖的眉毛越压越低,龙无邪的身体抖动得也越厉害,那双红手掌五指撑开,又用力地往下曲着,渐渐抓紧成两个拳头。 段南风见到龙无邪的拳头上青筋一条条地凸起来,乌青成了一片。 龙无邪如此可怖的模样让段南风心头一震,他不知道龙无邪这是怎么了,龙无邪那本是没有表情的面孔忽然狰狞起来,牙齿紧咬,脸上的肌肉一点点地紧绷 “无邪!” 段南风在龙无邪的耳边大喊一声,那双黑漆漆的眼眸一瞬间缩回了瞳孔里去,龙无邪凶神恶煞的脸一下惨白起来,又渐渐地发青,那握紧的拳头在下一刻松开,龙无邪大口大口地抽吸着空气,胸前起伏波澜,似累极了一般瘫在段南风的身上。 龙无邪缓缓低下头来,在段南风的怀里低声道,“师兄” 龙无邪身上的戾气消退了,那眼睛里的黑气也不见了,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段南风眉头舒开,低下头对着龙无邪轻声言道,“没事了。” 龙无邪点点头。 那一胖一瘦的男孩方才见到龙无邪可怕的模样,双双害怕地往后退步,管不住嘴般胡言乱语起来,“妖,妖怪!那个妖孽又变模样了!!” 他们惶恐地盯着龙无邪,段南风闻声忽然抬头,一双如鹰般凶狠的眼神,阴森地看了过去,似在看一双畜生一般。 段南风将虚弱的龙无邪背起来,他一步一步走进胖瘦男孩,当段南风往前每走一步,那胖瘦男孩便退一步。 段南风这才看清了两个人,原来在村庄的娥时候这两个人就欺负过龙无邪。 当时,段南风并没在意,也一直冷眼旁观,可是,他现在无法容忍,也不知为什么,龙无邪被欺负他只觉得怒火心烧,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睛似要破出火来,眼神中满是狠厉的光。 段南风冷不防地一盯,胖瘦男孩的身体立即颤抖起来,他们眼下左右不是,紧张地看着段南风,轻易不敢走动一步。 段南风发狠道,“你们!是何人座下弟子!这般欺我师弟?!” 胖瘦二人害怕地不敢回话,一双眼睛直直盯着段南风,生怕段南风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背在段南风背上的龙无邪虚弱地抬起头来,颤颤地说道,“师兄我不打紧” 段南风侧过头来,因龙无邪在他的背后,他看不清龙无邪的模样,但听龙无邪那软软没有力气的声音,他不由担心起来。 段南风转过头来,对着一胖一瘦的男孩吼道,“你们聋了吗!” 龙无邪见段南风如此庇护自己,心下莫名心酸起来,他将脸贴在段南风的背上,肌肤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段南风体内阴寒的冷,龙无邪声如细纹,却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师兄,我们先下山吧,我想下山过中秋我想下山” 段南风听龙无邪如此,只瞪了胖瘦男孩一眼,冷道,“待我回来,定不放过你们!” 话罢,便转过身去,来到那道下山的出口前,只见一道巨幕水墙,似拱顶一般在他们的面前冉冉升起。 守门的弟子除了迟忘欢还有其他的弟子,迟忘欢并未看见方才那一幕,目光清冷地看向前方,倒是站在一旁手持文簿的弟子很有礼貌地问了段南风一句,“段师兄这位小师弟我看着气息奄奄,不若先回门中医治,可别下山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师兄下山...... 龙无邪在迷糊中忽然听到有人那般说,他心中暗想,段师兄此次下山过中秋,莫不是要和家人一起过的,如果因为自己去不了,岂不是耽误了段师兄回家团圆吗? 龙无邪身体虚弱,却在下一刻强行撑住,他从段南风的肩膀上探出头来,脸上的笑是挤出来的,他佯装生龙活虎,呵呵笑道,“不,我没事,这位师兄你是多虑了,我刚才摔了一下,脑袋晕乎乎的,你看,我现在一点事情都没有啊。” 话罢,龙无邪打了个哈哈,那守门的弟子看了看龙无邪,只见到龙无邪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弯弯地眯成两条弧线,却因为龙无邪左半脸上烧焦的伤痕而不敢一直盯下去,将目光一移到段南风处。 段南风却侧回头,拧着眉问道,“无邪,你真的没事?可不要强撑着,下不下山没关系的。” 龙无邪使劲地摇头,“不,我没事,师兄,你别啰嗦了,我们快下山吧,我可念叨中秋闹市了。” 段南风不放心地点头,他看着龙无邪没事,只叹道,“被人欺负成这样,亏你还想着玩。” 守门的弟子也不便说什么,拿出令牌对着拱顶一般的水墙一照,那结界便开了一道门。 段南风背着龙无邪走出去。 待到山脚下时,两人便站在一块刻有破霄门三个漆红大字的石碑旁,段南风将龙无邪放了下来。 龙无邪强撑着身子,明明极为虚弱,却装作一点事情都没有,脑袋晕晕的,却拼命看清道路,走到山路边用潺潺流动的溪水洗手。 段南风从腰间掏出那把青光剑,念动法诀后扔在地上,青光剑瞬间扩大起来,他站在飞剑上侧首看了看在洗手的龙无邪,他皱着剑眉,担心道,“无邪,你真的没事吗?” 龙无邪眼睛迷蒙,都快看不清溪水的模样,一双手按进水里,冰凉的溪水都不能让他醒神,他迟了半晌,才搓干净了手,将手掌上的血迹一点点抹走,说来也是奇怪,明明血流不止,却在这一刻,那手掌上的伤疤一点点愈合起来。 龙无邪蹲着的身子缓缓站起来,他转过身对着段南风仰首微笑,摇了摇头,“师兄!我没事!” 言罢,龙无邪便向着段南风走去,走的时候,龙无邪只觉得头重脚轻,双腿发软,幸好距离段南风不远,他还有力气走过去。 段南风见到龙无邪一副没有事情的样子,虽然心中放心不下,但看龙无邪那暖暖的笑容,他还是将龙无邪从地面一把拉上飞剑。 段南风问道,“无邪站好了吗?” 龙无邪点点头,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师兄,我们走吧。” 段南风双手一划,飞剑离地三尺,缓缓上升,很快,两个人便穿梭在云层中。 高空之上空气稀薄,龙无邪的脸更惨白几分,他忽然觉得呼吸开始困难起来,一双紧紧地抓住段南风的腰际,手背上都突起一条条青色的小蛇,那青筋十分明显。 也不知,龙无邪是恐高,还是身体难受,让他抓得这般紧,这般用力 飞了一些路程,两人相继无言。 段南风一直皱着眉头,对于方才发生的事,让他很是生气,也便一面御剑飞行,一面问道,“无邪,他们一直欺负你么?” 龙无邪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天旋地转,视线模糊看不清楚东西来。 段南风没有听到龙无邪回答,他知道龙无邪对于这个问题该是难言启齿的,他压下眉头,严肃道,“无邪,你不能被他们欺负,我教你的本领你都应该用出来,对付他们绰绰有余,完全可以打得皮青脸肿” 段南风正说着,却举得身后越来越轻。 龙无邪的身子在来回晃动,眼皮子一张一合,他拼了命地想睁开眼睛,可是他的意识越来越来朦胧,那眼皮子越来越低,一双抓紧的手忽然松开,整个人从飞剑上落了下去。 段南风这才发现龙无邪掉了下去,他急忙转头,飞剑劲直飞下,龙无邪则似一片鸿毛,轻飘飘地落在空中。 段南风惊喊,“无邪!” 龙无邪虚弱地失去了意识,一双眼睛紧紧闭起,身体任凭坠落,而段南风拼尽了全力,才将龙无邪救了起来。 眼下,是不能在飞了。 段南风吃力地背着龙无邪,落在一处荒野山头,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周围又没有山野人家,农户村落。 段南风只得在山中寻了个山洞,架起了火堆,安置了草席,在山洞里粗陋地过上一晚。 龙无邪昏睡在草席上,他的面容发青,嘴巴皮子发干,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段南风则守在龙无邪的身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幸好,到了晚上,夜空晴朗,明月亮堂堂地照着黑漆漆的大地,山风不冷,安静地叫起虫鸣声。 龙无邪在梦中梦呓道,“水” 段南风一早就用叶子备下了水,放在石坑里,他本是困得不行,坐在火堆前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撑在膝盖上,想让自己坐直提神,没想睡着了,直到龙无邪喃喃地叫唤了一声,段南风头一点,支着脑袋的手掌一滑,当即惊醒了过来。 他将水从石坑里端起,走到龙无邪的身边,倾下身,将龙无邪扶起,才将叶子里的水凑到龙无邪的嘴边,一口一口地给龙无邪喂下。 龙无邪紧闭着双眼,蹙紧了眉目,喝过凉水后,他的眉毛才缓缓舒开,紧接着又躺在草席上,一睡不起。 夜晚很安静,静得只能听到火堆里炸出火星子的噼啪声。 火光晃动在段南风的眼眸上,他对着沉睡的龙无邪蓦然道了句,“身子这般虚弱,早知道,我就不让你下山了,却想贪玩,强撑着也要下山。” 段南风叹了一口气,转了身,想要躺着草席睡觉,却听龙无邪低低地唤了句,“师兄下山” 段南风一怔,压下剑眉,“果不其然,就是想着玩。” 龙无邪闭紧双目,在梦里迷迷糊糊地又道了句,“师兄,别误了你回家团圆” 段南风一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的眸光突然放柔,重新坐在龙无邪的身边,伸出手来撩开龙无邪额前湿濡的发丝,又揉了揉龙无邪头顶,笑道,“你这小家伙,居然是因为这个?” 第一百二十三章摘野果 段南风的声音落在龙无邪的心里,而段南风的眼眸掠过浅浅的哀伤,龙无邪却不问缘由地道,“师兄不回家,是要到哪里去” 是要去见小姑娘么? 龙无邪心中如是叹息,他也跟着忧愁起来,一双眉,无力地搭在眼眶上,他侧头看见一堆火在明煌煌的燃烧着。 龙无邪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段南风叹了口气,徐徐言道,“算是带你出来玩吧。” 龙无邪眼眸一抬,段南风果然没有说出缘由。 龙无邪没有笑,他沉默地坐在草席上,想着自己的事情。 段南风忽然问道,“无邪,你的身体还难受么?” 龙无邪抬起一双明亮的眼眸,看了看段南风,很显然,龙无邪如已无大碍,一双眼睛有神的在黑夜里闪动,苍白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红润,连同左半脸上的烧灼的伤疤也跟着淡了下去。 龙无邪语调平淡,他摇头答道,“已经没有大碍了。” 段南风见他如此,笑着言道,“那好,我去睡了。” 龙无邪点点头,自己重新躺了下去。 段南风转身躺在另一片草席上,他背对着龙无邪,待阖上眼的时候,一双剑眉倏地皱起,他方才似是见到龙无邪左半脸上的伤疤正在淡去? 龙无邪也是侧着身体,他是面向段南风的,他见到段南风那伟岸的被,一只手枕在侧脸上,那背部一起一伏,竟是睡着了。 想必他守着自己,一定是很困了吧? 龙无邪想到这里心便一暖,可是想到段南风没有告诉他下山的缘由,龙无邪不免眉头一紧。 总而言之,龙无邪是无心睡眠了,一个晚上都在这处心事里徘徊,长夜漫漫,龙无邪却觉得过得很快,一眨眼便到了黎明。 段南风是感觉不到温度的,他的身体本身就是寒冷的,他醒来时,龙无邪也醒来了。 黎明时,山里的水汽很重,也很冷,凉凉地浮起一层淡淡的雾,在淡蓝色微亮的天空下笼罩着一丛丛绿树。 龙无邪从草席上爬起来,吸了吸鼻子,都打了一个喷嚏,明显是着了凉。 也不知那堆火是在什么时候熄灭的。 龙无邪两只手抱着自己,一双手用力搓着手臂,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很冷。 段南风也站起来了,他见到龙无邪如此模样,心下疑问道,平日在山上时,那小竹屋下便淌着一条溪流,那溪流在晚上时候便冻起来,形成一张冰床,便在弟子睡梦中用寒气锻炼着弟子体内的火脉。 眼下,龙无邪怎连这点薄寒都经不起?还着了凉? 段南风走过去问道,“无邪,你很冷么?” 龙无邪见到段南风走了过来,他点一点头,便说道,“冷倒是不冷,只是有一点浪飕飕的。” 龙无邪话罢,又打了一声喷嚏,搓搓鼻子。 段南风听到龙无邪如此说,话音还很重,显然是感冒了。 段南风卸下身上的外衫,转而披在龙无邪的身上,龙无邪一怔,便低下头来。 段南风看了看天色,又看看龙无邪,若此刻就御剑飞行,天空上必是极冷,龙无邪定然承受不住,想了想,此地距目的地也不是太远,等到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再赶路也不迟。 段南风回过来,对着龙无邪笑了起来,“走,师兄带你摘野果吃。” 龙无邪心下一暖,那件外衫披在身上,让龙无邪无比暖心,又看到段南风那清清朗朗十分阳光的笑容,他便将昨晚的自我矛盾抛在脑后。 龙无邪身量小,穿着段南风的衣服好似拖地毯一般,紧紧地跟在段南风的身后,他的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看见段南风身手敏捷的爬到一颗山梨树上,如同一只灵猴百无阻拦。 段南风爬到树顶,见到那些山梨都小小个的,有些还发青,一概没有熟透的果实。 好奇怪,眼下已是八月时节,野梨都应该成熟了才是,谁曾想,段南风在树上寻觅了一番,好不容易才摘了两三个野梨,他对着龙无邪喊道,“无邪,来,接住!” 段南风对着龙无邪随意扔一下,谁知道龙无邪一个手脚不利索,让梨砸了两次头,手里才接住一个。 龙无邪哇呀地叫了两声,又一脚踩在段南风那偌大的外衫上,脚下一崴,失足甩了个跟头,手里唯一的一个梨被抛得老远。 龙无邪欲哭无泪,他眼角上的泪花缓缓挤出,抬起一双泪眼汪汪看向段南风,“师兄你扔这么快我怎么接得住” 龙无邪唯一接住的梨,还是提心吊胆接下的,那速度快到,就像段南风扔石头砸他一般。 段南风皱了皱眉,他想到平日里同秦旧里在山上摘野果的时候也是这般呀,一下子就能摘下七八个,唰唰地迅疾飞下,对方总能挨个接住。 段南风思忖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原是他把龙无邪当成了秦旧里,龙无邪怎有那七八只手的功夫,接下这些迅疾飞落的野果 趴在地上的龙无邪委屈的抬头,他眼巴巴地看着段南风哈哈大笑,要知道方才段南风扔的时候,可是招招致命,极准地砸在龙无邪头顶。 段南风继续笑道,“哈哈哈!无邪小师弟,真不好意思,我把你当成秦师兄了。” 龙无邪从地上爬起来,泄气地哼了一声,便拍起身上沾到的树叶来,摩挲了一番,他便想着去捡那三个飞落的梨果,当他往前走几步时,却没见到梨的影子 龙无邪左看看,右看看,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安静躺在树叶堆里的梨,他正想走过去将地上的梨果捡起来,却听见前方草丛里传来一声沙沙响。 他立刻停下脚步,只听那沙沙的响声越来越大,下一刻,嗖地跳出来一只野猴子,那野猴子抬起圆溜的猴脑袋,同龙无邪对视了一秒,下一刻,二话不说立即捡起地上的野梨,唰地一声,钻进身后的草丛里,几声沙沙响之后,野猴子便不见了踪影。 龙无邪怔在原地半晌,打了个喷嚏,“猴子什么时候喜欢吃梨了” 话罢,才反应过来,吸吸鼻子,鼻音重道,“喂!死猴子,要吃自己不会去摘啊?” 这时候,段南风从树上跳将下来,他见到龙无邪站在草丛前发愣,便走了过去,问道,“小师弟,梨呢?都捡起来了吗?” 龙无邪苦瓜着脸,指着草丛言道,“被一只臭猴子给拣走了!” 段南风啊了一声。 龙无邪仍旧苦瓜着脸,可是他看见段南风的身后,稀稀疏疏地蹿来几根树条,一开始,龙无邪误以为那是盘根在地上大树的根,谁想到,那些树条竟会自己竖立起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狐狸洞 龙无邪忽然打了个喷嚏,他的鼻子好痒,好似进了花粉,下一刻便睁不开眼睛来,鼻子好似有细细密密的小虫子在挠着自己。 一片漆黑中,一个重物压了下来,龙无邪嗅到那股熟悉的体汗,是段南风! 龙无邪脑袋一昏,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不知身在何处。 他的视线模糊起来,迷迷蒙蒙地看向前方,他看了半晌才看清楚前方的景物。 这里好像是一个山洞怎么天还没有亮么同段南风摘野果是在做梦么 吱吱吱,叽叽喳喳。 龙无邪迷迷糊糊地低下头,在下一刻,龙无邪瞪大了双眼! 天呐!这是什么鬼地方? 那么多的人骨头?还有一团团又黄又褐的毛绒动物在啃着骨头?四处都散发着浓郁的腥臊味 龙无邪的视线彻底清晰了起来,这确实是一个山洞,还是一个狐狸窝! 怪不得,骚味极浓极重。 慌张中,龙无邪才发现在自己被一根根青绿的树藤挂在墙壁上,侧头一看,段南风同他一样被青绿的树藤悬挂在墙壁上,那树藤绑得死死,他同段南风就好像两个肉粽子一般。 龙无邪对着段南风叫唤道,“师兄,师兄!快醒醒!!” 无论龙无邪怎么叫,段南风一直闭着双眼,头轻轻歪到一边,死死地沉睡着。 龙无邪想办法晃动身体,争取荡到段南风的身边将段南风给撞醒。 龙无邪左右晃动,可是没有着力点,他起伏的动作只能惊起一点小小的波浪,万般无奈之下,只能用嗓子喊,可是鼻子不通,感冒加重,鼻音沉沉地道,“师兄!!!” “嚷什么!吵死了!” 无端之中,一阵娇俏的女音从山洞最深处传来,龙无邪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山洞阴森,光线极暗处缓缓走来一位黄衫女子。 远远的龙无邪便嗅到一股异香,片刻间,龙无邪的鼻子畅通起来,他有意吸了吸鼻子,好像比之前要疏通了许多,也不明是为了什么。 下一刻,龙无邪便见那位黄衫女子迈着三步金莲走到自己的面前。 那女人蹙紧柳眉,踢开脚下啃着骨头的狐狸,还凌厉地骂道,“起开!死畜生啃什么骨头,自个儿不好好的修炼找人来吃,却这里啃骨头?!别丢人现眼了!” 被黄衫女子一脚踢开的黄毛狐狸,唔吱滚到一边,方才那脚正好踢在它的狐腹上,当即疼得要死,可转眼,黄毛狐狸一骨碌的在地上翻了个身体,呜呜地道,“死女人,骂什么!自己还不是一个畜生!” 有一只狐狸被踢了,其他的狐狸纷纷翘起一丛狐狸尾巴,傲娇地抛下嘴里的骨头,又对着黄衫女子翻白眼,这才转身慢悠悠地走到黄衫女子的身后。 黄衫女子听见那头黄毛狐狸在顶嘴,当即生气道,“哎哟!畜生?有本事,变个人我看看?” 黄毛狐狸冷哼一声,也跟着一众狐狸站到了黄衫女子的身后。 黄衫女子抬起一双娇妖的狐狸,看着墙壁上被树藤挂着的两个人,她笑了笑,“终于醒了,老娘就喜欢吃活的。” 黄衫女子话罢,又仔仔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猎物,便见段南风在沉睡着还没有醒过来,可看到龙无邪的时候,她大惊道,“我滴娘!这是我见过最丑的了!啊呀,老娘突然间有点下不去口。” 当黄衫女子这般说,身后一众狐狸似饿极了,纷纷骚动起来,“不吃,你给我们吃呀!我们要吃人!要吃人!” 黄衫女子不耐烦地骂道,“闭嘴!老娘不吃,死都不给你们吃!” 一众狐狸不情愿了,纷纷骂道,“真是个贱人!” 黄衫女子听见狐狸们反骂过来,她便恼了,“哎哟呵?还敢骂我,连骨头都别想啃了!” 狐狸们暗眯起狐狸眼,缩下狐狸脖子,当即闭嘴。 龙无邪粗略地扫了黄衫女子一眼,却见黄衫女子有着一张姣好的面容,许是修为不够,在她的头顶上,两只狐狸耳朵并未消失,连同她身后的狐狸尾巴都在娇妖地搅动。 龙无邪将那黄衫女子瞪住,黄衫女子见到龙无邪瞪着她,她嫌弃地骂道,“再瞪!老娘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龙无邪听到黄衫女子吼了过来,一双眉头皱地更紧,他眼下只是在担心段南风的安危。 这般吵嚷,段南风还是没有醒过来。 黄衫女子不想再看着龙无邪,她怕龙无邪那左脸上的伤疤会丑死自己,她反而去看段南风,只见段南风一副睡得很香甜的样子,身材又高大威猛,那两只手臂结实有力,她便往前走近几步,想要看清段南风的模样。 一看,黄衫女子便发痴起来,她错愕地喃喃道,“六郎” 下一刻,黄衫女子锁紧了眉头,她骂道,“天杀的!怎么捉了一个这么像六郎的男人?!” 她身后的狐狸们骚动了,有几只年轻的,刚会口吐人言的狐狸问道。 “六郎是谁” “是死女人的老相好。” “唉?我怎么没见过?” “那是当然,死女人被抛弃了,那叫六郎的人早就跑路了,听说是科考了去,还高中状元,娶了一个人类做媳妇,又生了孩子,如今在人间享天伦之乐呢。” “那黄姐姐岂不是很伤心?” “对呀,都魔怔了,你看,只要是男人。她就说是六郎,我左看右看,都不觉此人长得像六郎,六郎可比他英俊多了。” “唉?你见过?!” “那当然。” 和小狐狸交谈的正是那只被黄衫女子一脚踢开的黄毛狐狸。 当黄衫女子听到以上言论,她立刻炸起毛来,一双白色的狐狸耳朵竖起,白绒绒的尾巴也跟竖起。她气愤地转过身,两只狐眼冒出火来,大声震吼,“你们给老娘闭嘴!!” 黄毛狐狸和小狐狸唔吱地往后退,两个娇小的身影便藏在黑暗里,黄毛狐狸对着小狐狸悄悄地说道,“嘘别再说话了,她是真生气了。” 小狐狸很懂事地点点头。 黄衫女子的一双狐狸爪用力握成两个拳头,手背上的青筋像一条条小小的青蛇,黄衫女子强忍着怒气,片刻后,才转过身来,看着段南风不松开眼睛,一双狐狸眼荡漾起春水一般的波澜,她一直看着,看着。 半晌,才言道,“六郎” 她痴痴地念,转瞬间冷哼一声,“你在人间过得很好是吧?!” “那那我在这里成婚!!” “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 成婚?!什么意思? 龙无邪瞪大了双眼,他听不明白黄衫女子说的是何意 第一百二十五章嫉妒了 黄衫女子的头上绾着双刀髻,眉心一点火焰花钿,眼角抹上半紫半粉的流烟霞,唇红齿白,一身杏黄衣裙,身披一条橘红披帛,一边挂在左肩,一边牵在右臂,整个人打量起来娴静温和,可说起话来却难听得刺耳,“死畜生!老娘今天要嫁人!” “知道了。” 黄毛狐狸不耐地从狐狸群里钻出来,它对着黄衫女子翻了翻白眼,旋即领着小狐狸走向黑暗里,临了时,它的一双狐狸眼睛在阴暗中晃了一丝精光,它回头仔细瞧着墙壁上挂着的两人,兀地说道,“破霄门的人” 有意无意中,黄毛狐狸嘿笑了两声。 龙无邪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笑容,他的目光紧紧地瞪住那姓黄的女人,眼睛里满是厌恶。 黄衫女子的目光全数放在段南风的身上,他痴痴地道,“六郎,梦如终于要嫁给你了” 黄梦如一双狐狸耳朵在发丝里抖动,她的白毛尾巴稍稍抬起,眼睛满是一往而深,毫无退路的痴情,泪凝于睫的她,有多少止不住的泪水,却在眼眶里打滚,始终没有流下。 龙无邪不知道她在哭什么,只觉得她的样子极为讨厌,他不喜欢她看着段南风那楚楚可怜的眼神。 黄梦如轻皱柳眉,一双漆黑鸦睫在含暝颦笑,泪光点点中想着前尘往事,辗转辨不清悲喜,好似世事无常,又沉默了脸,眼眸微亮,渐成阴暗。 黄梦如的白尾巴从身后拂来,落在她的掌心上。 龙无邪乍然间问到一股莫名的异香,那香味使着他通身气爽,身体变得轻盈,灵脉贯通,直如醍醐灌顶,还能让人变得阔达。 龙无邪沉浸在梦幻里。 黄梦如则将自己的尾巴对着段南风的面,扫了一扫,好似拂走一层灰尘,段南风便张开了眼睛,一副面孔明亮起来。 段南风的眼皮睁开了,却不说一句话,脸上挂着微笑,亦是痴痴地看着黄如梦。 香味足渐散去,龙无邪摇了摇头,他的鼻子重新堵了起来,但是他顾不上通与不通,只顾得上侧头一看,段南风已然苏醒,只不过,那个眼神呆呆傻傻,嘴角一列,就差一条哈达子,便成一个痴佬。 龙无邪挂在一旁,担心地叫唤,“师兄!师兄!” 无可奈何,段南风一副呆傻模样,看着黄梦如发怔,龙无邪叫唤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龙无邪自己都听不见。 他不喜欢黄梦如盯着段南风时的神情,那种眼神,就像在盯着自己的心肝宝贝,龙无邪不愿与任何人分享这件属于自己的东西,甚至,想将它永久封藏在自己的手里,谁也别想见到。 可是段南风不是死物,他是活的 龙无邪一想到这里,他的眼神便黯然下来。 黄梦如的手指对着段南风勾了勾,墙壁上的树藤便松散滑下,段南风平稳落地,一双星眸直视前方,脸上带着温柔笑意,他一步步向着黄梦如走去。 段南风站定,伸出手一只宽厚的手掌,黄梦如笑中带羞,眼睛里再无一丝厉色,这也许便是爱情,可让人变得温柔,娴静,内心和平。 龙无邪看到的,是他们的身影,正一步步远离自己,走向洞府里最黑暗的深处,谁知道,他们会发生什么事情,会做什么事情。 龙无邪茫然了,他想的不是那些龌龊的事情,而是想着,段南风终有一天,也会像眼下这般,携着一位他心爱的女子,步入白头到老,天长地久。 那般美好的画面,龙无邪始终觉得不属于自己,他不敢想,更不敢奢求。 下一刻,龙无邪从妒忌中清醒过来,他才想到黄梦如不过是一个妖精,如今,段师兄落在妖精的手里,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眼下,清醒的人,只有他这么一个,他怎么能去胡思乱想? 龙无邪镇定心神,他凝视着地面上的石子,尝试着驱物。 龙无邪的眉头皱紧,脑海里念着将地上的石子浮起来,然后砸向自己,用石子锋利的边缘割断身上绑得死死的树藤。 龙无邪全身灌注起来,地面上那平静躺着的石子微微有些颤动,片刻后,龙无邪没有一松,那石子又安静如初。 他泄气了,他不知该怎么把身体里的真气引出来,驱动地上的石子。 无奈,他身上被树藤捆绑着,若是能松开,他用手掌凝力,倒是能将真气引出,驱动石子也不在话下。 龙无邪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闭上双眼,心里面只想着把树藤割开,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在下一刻,他的眉心处燃起一锭火焰纹蝴蝶印记来。 仿佛有一团火,在龙无邪的眉心处燃烧着。 那火沿着龙无邪的额头一点点烧燃全身,不多时,墙壁上仿佛挂了一个火人。 那熊熊的烈火滚烫无比,将树藤一烫,似懂得痛一般,那青色的藤条便往后缩,火烧的面积越来越大,树藤害怕地避开。 龙无邪身上一松,他便从墙壁上掉下来,摔在沙子很多的地面上,龙无邪难免要吃上一口沙子。 他从沙地里爬起来,置身在一堆白骨之中,周围静悄悄地,只有一束光照在身后的墙壁上,他拧眉思考着,现在该怎么办? 段师兄被妖怪带去了哪里? 龙无邪沿着妖怪消失掉的方向走,一路上黑漆漆的,他尝试着找找周围有没有花草之类的植物,如有,他便可以使出点灯之法,照亮这片阴暗的洞穴。 一路上,要么是青苔,要么便是那怪异的青色树藤。 也对,黑暗中,没有阳光沐浴,怎能开出一朵花来, 龙无邪摸着黑往前走着,谁知,越往前,路就越难走,坑坑洼洼地好多个洞,龙无些差点还崴了脚。 走了挺久,龙无邪便听到一股水流的声音,那水华声似乎很大。 好是奇怪,这个洞穴也不是那么潮湿,在洞穴里也没有见到暗河,以及小溪一般的水流淌出来,怎么会有水声? 当龙无邪越往前,那水声就越大。 龙无邪尝试着往前再走几步,便触碰到一丛割手又粗糙的东西,他害怕地缩回手,嘶地暗叫一声,他的手掌心被不明物体划出了一道伤痕。 龙无邪将手掌放在嘴边上,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出血的伤口,幸好,只是小小的一道,并无什么大碍,但身前那割手的东西是什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婚礼现场 龙无邪镇定心神后,他嗅到一股强烈的水汽味,还能听见低低的水华声,从上至下飞悬湍流。 还有方才的触感 那划伤自己手的仿佛是勾刺。 龙无邪小心翼翼地往前探手,指尖轻轻顺在上面,一双水汪的眼眸盈动了起来,果不其然。 龙无邪忙缩了回手,又伸长了袖子,将两只手护在袖子下,再小心向前探,直探到没有勾刺的地方,两只手才小心翼翼地将那不明的东西剥开。 一缕微光从前方照出,那水声渐渐大了起来。 龙无邪心下一喜,极小心的向前探出身子,夹缝窄小,一丛勾刺扯住衣服,龙无邪想要前进十分艰难,大约走了十步距离,这才找到了出路。 光线越来越亮,周围的景物也越来越清晰,他终于出来了。 水声哗啦哗啦的巨响,若是说话必然听不到声音。 阳光穿过眼前这层水幕,将水水流照得粼粼晶莹,大约是下午三四点的时候,阳光微斜。 龙无邪的脸上,脖子上被勾刺划出大大小小的伤痕来,他回过头一看,原来是一丛长刺的荆藤,那绿油油的叶子下,暗藏倒刺。 这处,生长着长而密集的荆藤,它们垂挂在在一个巨大的洞府门口,如门帘一般,将洞的出口死死地罩住。 龙无邪可算是从里面出来了,光明正好,龙无邪深深地吸入一口气,便看了看自己所站的位置。 周围只有水声,那水幕在前两步左右,龙无邪左右看去,便见一条长长的崖壁陡道,俄顷间,龙无邪便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索性就挑了左手的陡道往下走,水幕很宽,足足走了一百多步才走出水幕的边缘,龙无邪仰头一看,原是一条巨型的瀑布,到了此处,水势已经很小,零零星星地洒落水滴来。 不经意间,几滴水飘在龙无邪的脸上,正好落进龙无邪的嘴里,他惊异起来,“甜的” 龙无邪身上的衣服被荆藤划得七零八落,他像一个乞丐一样走在陡道上,脚下是一些从山壁上滚下的碎石还有杂草,约莫走道路中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在的是一处矮矮的小山,往更高处便是另一座大山,而自己走在小山的半山腰处的位置,山脚下是那条瀑布流成的一条小河,在河的两岸长着琪花玉树,空气温暖得四季如春。 在走半晌,便来到了脚下,他身在一丛齐腰高的草丛后,隐约见到几头杂毛动物在草丛前钻来钻去,龙无邪立即机敏地蹲下身来,也不知道这些狐狸发现自己没有。 龙无邪暗暗道了一声,“妖精!” 狐狸没有手,只能用嘴叼着锅碗瓢盆,还有拖着一张大红色的地毯,许是累了,杂毛狐将红毯放下,气喘吁吁地伸出一条舌头,气愤愤地道,“累死我,累死我了,歇会儿再走” 其他的五只杂毛狐狸也都放下嘴里的东西,锅碗瓢盆胡乱堆在一起,有些狐狸累得四脚朝天,露出洁白的狐腹,嚷嚷道,“啊啊啊!累死了!” 其中一只杂毛狐狸舔了舔自己的狐狸腿,抱怨道,“气死我了,那些个正色毛种狐就会在那里指手画脚,可苦了我们这些杂毛狐。” 一只小狐狸慢慢从碗堆里探出头来,它一双眼睛极其有神,水灵灵地看着五只狐狸,声音小声道,“辛苦了姐姐们。” 一头杂毛狐狸从地上爬起来,它对着小狐狸道,“唉呀小桃,亏了你脾气好,一直都听黄毛狐狸的派遣,我要是你,我才懒得动呢,好歹,是黄姐姐的亲妹妹。” 小狐狸眨了眨狐狸眼,歪头笑道,“可是族中自有规矩呀,我们毛杂修为低,就该多多锻炼才是。” 杂毛狐狸们便不情愿了,“哪是什么锻炼啊,明明是伺候人才对,累死我了。” 小狐狸将头凑上它们抵在狐腹上,杂毛狐狸们便觉得痒痒,纷纷嘻嘻狐笑。 小狐狸柔婉地笑道,“好啦,休息好我们就上路吧。” 一头杂毛狐狸从三只狐狸堆里钻出脑袋来,对着小狐狸说道,“我说,小桃呀,你姐姐这次嫁人不会是认真的吧?回头会不会把那男人给生吞活剥了?” 另外三只狐狸纷纷坐起身子来,一派正经儿地言道,“对对对,你姐姐最疼你了,要是你姐姐把那男人给吃了,一定会分你一条胳膊一条手的,到时候可别忘记了我们姐妹几个!分个手指啥的吃吃也是好的,我们可不想继续啃骨头了。” 话罢,杂毛狐狸们舔舔嘴巴,它们吃过的人肉,可都是小狐狸给的。 小狐狸听到此,眼眸里不禁哀愁起来,她叹了口气,才点头答道,“若是姐姐给我分肉,我一定给你们只是姐姐” 小狐狸说着说着又叹气起来。 杂毛狐狸们一听有人肉吃,纷纷高兴地翘起狐狸尾巴来,整个狐身都有力气了,兴致高昂地言道,“快走吧!快走吧!婚礼在晚上举行!!” 言罢,杂毛狐狸们纷纷高兴地叼起锅碗瓢盆,狐狸屁股一扭一扭地往前走,心里暗暗地盘算着婚礼赶快举行,让黄衫女子把男人吃了,这样它们就有肉吃了! 龙无邪紧跟在五只狐狸的身后,他心中却是暗道,“做千秋大梦吧!我不会同意你们吃掉师兄的!” 四只狐狸嘴里叼着东西,高昂着头,只有一只小狐狸由始至终都是低下头的模样。 下午四点的阳光照射在草地上,小河里荡漾着粼粼的波光,两岸的草木越来越繁盛起来,隐约见到一些亭台楼阁的影子,还有一座跨在小河上的雕花木桥。 在木桥的左侧岸边,种着一棵参天金桂,远远的便能见到那棵桂花树一片金黄,自也能闻到那股浓郁的桂花香。 越来越近了,那亭台楼阁的,还有木桥也越来越清晰起来,龙无邪瞪大了双目这些楼阁仿佛就是人类住的地方,可是众多的狐狸,颜色不一地在楼阁之中穿插。 它们有的围绕在两岸的岸边上,左右两岸各摆上一张漆黑的圆木桌,在桌子上陈列着各色瓜果以及山珍海味。 而在木桥的中央,建着一个面向东方的圆台,在台面上摆着一张偌大的条案,在案上摆着玉鼎香炉,一盘鸡,一盘猪头,瓜果各数,还有两只大红色的龙凤蜡烛,以及两个切开用红线连在一起的葫芦。 龙无邪屏息一气,他躲在桂花树后,一个脑袋探出来半个,眼睛四下寻找着段南风的影子。 第一百二十七章抢亲了?! 龙无邪躲在桂花树后,他想想,这样躲着极容易暴露自己,不如爬到树杆上,这样视野能更宽阔些,找寻段南风也容易些。 狐狸们装扮着漆红木桥,以及附近的花花草草,纷纷挂上大红的剪纸,那剪纸的内容,不是和合二仙,便是百年好合的图案。 今夜清风月霁,狐狸们还在木桥的上方挂五色纸花,这些纸花是为宫中轻彩,翦成连理花的模样,以阳起石染之,用彩绳穿上,远远望去,随风而上的轻彩漫遍空中,就如同五色云霞一般,十分好看。 时辰渐晚,小河湍湍地向东流去,两岸不见了太阳的影子。 龙无邪躲在树桠上,腰间系着段南风的外衫,虽被荆藤划得面目全非,可是龙无邪舍不得丢掉,仔仔细细地勒在腰上。 他守了好久也没有见到段南风身子,只见天边山头云蒸霞蔚,忽然亮了起来,那五彩的云朵一点点往木桥的左岸靠近,一瞬间,那云朵落在桂花前那张大大的圆桌旁。 一只黄毛狐狸见到这方有了动静,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就在黄毛狐狸快要走到云彩身前时候,云彩里头传来一阵哈哈的笑声。 黄毛狐狸一双狐狸眼睛笑眯眯地,还娇嗔道,“五仙来了~” 五彩祥云渐渐褪去,便见五个发光的人影,恰好四男一女。 黄毛狐狸一一见过,“拂云叟,凌空子,十八公,孤直公,杏仙~” 那四男一女纷纷回礼,尔后入席坐下。 黄毛狐狸转了转眼睛,且看右岸坐满了山精鬼怪,它的狐狸头稍抬,看了看夜幕,正是月当中天,良辰美景的时候,也该请出佳人来了。 龙无邪蹲在树梢上,瞧见树下五色仙气缭绕,又盯着黄毛狐狸看,便猜想,这狐狸定然知晓段南风和白狐狸精的踪迹,一双眼睛不曾移开一眼。 黄毛狐狸不得人身,站在木桥重要的圆台上扯着狐狸嗓喊道,“有请,新郎新娘!” 当黄毛狐狸的声音朗起,木桥底下的妖怪们便欢呼起来。而龙无邪的整个神经都紧绷起,他的目光四下张望,却没见到段南风的身影。 耳畔倒是锣鼓喧天,丝竹喇叭齐鸣不绝,声音好是洪亮热闹,忽然一阵香风飘过,龙无邪眯了眯眼睛,忽觉鼻子里又莫名地痒了起来,他急忙捂住嘴来,一双浓眉凝住。 黄梦如牵着一条红绫,红绫的中间是花球,花球的另一端子自然是段南风牵着的。 段南风满脸微笑,可是眼睛里却是空洞无神,没有一丝神采,他走前放,引领着黄梦如一步步走向圆台。 遮着红盖头的黄梦如虽然不见前面的路,但她走得格外顺畅,许是因为段南风在牵着她,可更多是,这条道她走过很多次了。 黄梦如安稳地站在供桌的右侧,段南风忽然侧过首来,表情痴痴地看着黄梦如,新娘被新郎看红了脸,暗地里娇嗔道,“六郎,你怎么收不住。” 黄毛狐狸又道了几句喝彩,便朗声道,“一拜天地!!” 黄梦如先俯下身来低头一拜,却是站在一旁的段南风痴痴地看着黄梦如,那样子像在傻笑,除了笑就没有了其他的动作。 黄梦如见着段南风没有反应,便在一旁低声提醒道,“六郎拜堂了” 段南风这才傻呵呵地说了句,“娘子。” 当段南风想要俯身低头一拜,不远处的桂花树上传来一声惊吼,“师兄!!!不能拜!” 龙无邪再也看不下去了,娇小的身子在树桠上坐定不安,他想要将跳下去,可是动作太大,树枝太脆,咔嚓一声,大碗口粗细的树枝便断成两节,轰地一声,龙无邪连人带树一齐砸到那张五仙桌上。 五个仙人慌张逃开,分支树干将大圆桌砸成两半,那些摆在桌面上的翠碗瓢盆,霹雳乓啷地响成一片,一群妖怪惊讶地看了过来,那响声实在太大。 连那吹着喇叭,敲锣打鼓的狐狸们都停下手来,几十双狐狸眼睛同时看向这里。 龙无邪吃痛地从断裂的树枝中爬起来,地面上一片金黄,满是从树枝上掉落下的桂花,龙无邪从嘴里吐出一口花和叶子,便站定在原地,眼睛望向木桥圆台处,大喊道,“师兄!你不能娶她!!快醒醒!!快醒来!!” 此声一处,底下的妖怪们纷纷起哄,“抢亲了?!!” 黄梦如当即掀起红盖头,她惊愕地看向黄毛狐狸,言道,“怎么回事?” 黄毛狐狸也是一脸懵然,还未从那喜剧的一幕中缓过神来。 龙无邪不顾一群石化了的妖怪,在众目睽睽下,大步流星走到圆台上一把将段南风夺过,又在众目睽睽下拉着段南风便跑,可是段南风不情愿地被龙无邪拉着跑,眼睛空洞洞地看着黄梦如,嘴里喃喃地低沉,“娘子,娘子!” 龙无邪听到那声娘子,他便来气,大吼道,“师兄!那不是你娘子!那是妖怪!你快醒来啊!” 段南风体格本来就高大,龙无邪小小的身子就像蚂蚁牵着大象,老半天才走几步。 黄梦如将整个红盖头掀起,发髻上的步摇金钗,银簪坠饰乱作一起,发出细碎的响声,她的柳眉气得倒竖,侧转头对着黄毛狐狸吼道,“这是怎么回事?丑八怪不是绑在洞穴里吗?!” 黄毛狐狸翻了个白眼,怪道,“人家哪里知道啊,我又不是八爪鱼,一会安排宴席,一会当礼仪的,怎么有空看人犯。” 黄梦如冷哼一声,便不用黄毛狐狸计较,她的一双狐狸眼狠狠盯住龙无邪,眼睛一睨,身后的白毛尾巴从红裙底下蹿出,娇娆在半空打转,刹那间,便对着龙无邪俯冲而下。 龙无邪拉扯着段南风在前方跑着,时不时回过头来看,却见一条白绒绒的东西如箭羽一般对着他射来。 一个急转,再压低身体,白色尾巴便打在龙无邪身后的灌木丛里,惊起一阵树叶乱飞。 黄梦如冷哼一声,言道,“还挺机灵的,不过,目的不在你。” 白色的尾巴再一次对着他们发难,这一下是对准段南风,可段南风痴痴呆呆根本不会躲闪,像个木头一样杵在原地,便在千钧一发之际,龙无邪越过段南风的身前,伸出手意图挡住那条白色的尾巴,眼看着尾巴尖就要戳穿自己的手掌,一股黑气兀地从手心里蹿出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我不要!她为你生狐狸! 黄梦如势在必得,可却眼前一黑,昏盲片刻,扶住桥栏手扶额头这才站得住脚,黄毛狐狸沉浸在惊愕中,却是小狐狸一脚跳出来,唤了一句,“姐姐!” 黄梦如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她急忙收起尾巴,几番忍耐下,尾巴尖上如若火烧。她抬眸紧紧盯住龙无邪,不明地道了一句,“此是何人竟能烧我天香雪尾” 黄毛狐狸这才反映了过来,它收起目瞪口呆的表情,一双金瞳在阴暗发亮,狐狸眼暗暗一睨,扬起嘴来一张一合,吞进一口空气噎在喉咙里,半晌,喉咙的位置涨鼓起来成一个皮球。 它双目一睁,金光崭亮,嚯地一声,吐出一个火球,当即便向着龙无邪砸去。 龙无邪还未从白色尾巴的攻击中反应过来,那火球便伺机而上! 虽曾想,黑气大胜,将火球笼罩在黑气之中,瞬间熄灭掉,俄顷之间,那黑气又将火球反弹回去。 黄毛狐狸和黄梦如齐刷刷地看过去,所有的狐狸、妖怪都伸长了脖子,看着那火球煌煌地砸向木桥的圆台处。 轰隆一声,幸而黄梦如施法将木桥的三只狐狸腾空跃起,不然就随着那木桥一齐被火球炸成泡影。 龙无邪在轰隆声中睁开眼来,没能想自己可以躲过一劫,呆在原地里愣了三秒后,立马拉着痴呆的段南风往前跑,半路跑出一群妖怪挡住他们的去路,妖怪施法变出一丛树藤,缠绕在路道中央形成一道树墙,一点点向着他们飞过去。 龙无邪拉着段南风被逼到水岸边上,他迫不得已之下,只能拉着段南风跳入水中。 黄毛狐狸大惊,叫喊道,“天呐!他们污染了仙河!!” 凌空一旁的黄梦如却不以为然,她的一双美目满是惊愕,一身红衣在夜空里尤为醒目,清风动荡她的衣裙,发丝零乱的她失神叫喊,一只手隔空对着仙河,可却什么都抓不住 “天人扶桑姐姐!!” 小狐狸见到自家亲姐如此模样,一双狐狸不由闪动起来,慢慢地荡到黄毛狐狸的身边,可黄毛狐狸一直在惊叹着仙河被污染的事情 小狐狸问道,“落实姐姐,扶桑又是谁呀” 黄毛狐狸的眼睛瞪得老大,它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小狐狸又叫唤一声,“落实姐!!!” 这下,黄毛狐狸转过头来,对着小狐狸吼道,“听见啦!我又不耳聋!天呐!!我的仙河!被污染了!!我怎么在月圆的时候化成人身啊!!!” 小狐狸叹了口气,它是问不出来了,它看着仙河汩汩地在月下流淌,还漂浮着一些木桥毁后的残木,它拧了拧眉头,似乎这两个人命中注定便该来此? 河水清冽,味道甘甜,龙无邪落进水中便尝了一口。 龙无邪在水里荡了片刻,便想到手里还拉着痴傻的段南风,待睁开眼来,也没觉得河水窜入了七窍里,他悠悠地在水里飘荡着,还能自由呼吸。 一抬头,见水面上漂浮着一块木头,他左手滑动,双脚一钳一钳地往上游动,右手紧紧地拉着段南风,好不容易抓到一块浮木,且随波逐流飘到鹅卵石铺就的岸边。 龙无邪吃力地将段南风拉上岸,此时的段南风浑身湿透,一双眼睛舒然闭着,庞大的身躯横在一片鹅卵石上,头顶的明月淡淡照下,周围一片银蓝。 龙无邪喘着气,他对着段南风笑了笑,言道,“可算,可算把师兄救走了,不然,师兄就要嫁给妖精了。” 话罢,龙无邪无比欣喜,可是笑道一半,便见段南风眉心一拧似不舒服,龙无邪私底下想着段南风会不会被水呛着了,他一双手正要按压段南风胸部的时候,段南风嚯地一声,对着龙无邪吐了一口仙河水。 猝不及防,龙无邪被段南风喷了一脸的水。 段南风无神的眸子渐渐闪亮起来,他半直起身,看了龙无邪一眼,脑海里似乎存着什么记忆一般。 再看龙无邪时便觉好笑,整个人坐在鹅卵石铺就的地面上,晒着月亮哈哈大笑! 龙无邪怔了怔,他呆呆地看着段南风的模样,随后脑子懵圈了,他害怕地言道,“师兄你怎么笑了你难道还没有醒过来?!” 龙无邪紧张了,猛地拉住段南风的衣领,对着段南风使劲儿大喊,“师兄,师兄!快醒醒!你不能娶妖精啊!我不许,你不可以娶妖精!!!快醒来!” 段南风的笑是止不住的,可当龙无邪说什么娶不娶的时候,段南风便收敛了笑容,他的一双星眸佯装空洞地看着龙无邪,面带痴傻,愣愣地道,“不我要做狐狸精的新郎我要娶狐狸精我要回去找娘子” 龙无邪见到段南风仍旧一双痴傻的眼神,空洞洞地看着来时的方向,又作势站起来往回走。龙无邪怎么肯?!他一把抱住段南风,眼睛里快哭出泪花来,他使劲拖住段南风,不让他走!! 龙无邪哭喊着嗓子,似用尽全身力气,声音都喊哑,“师兄!不要娶狐狸精!我不要你娶狐狸精!我不要她!给你生一群小狐狸!!!你快醒过来!!快醒过来!!” 段南风哈哈大笑,一只大掌缓缓地搓揉着龙无邪湿漉漉的头发,任凭龙无邪将自己抱得死死的,他面带微笑,满目温和,话道,“傻无邪,我已经醒了。” 龙无邪彻底蒙了,他抬起头来搓着泪花星子,鼻音很重,“啊?” 段南风如同往常一般,一双星眸灼热地看着龙无邪,一字一句,“我、不、会、娶、狐、狸、精、的。” 龙无邪这才反应了过来,段南风是清醒了的。 龙无邪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办,心中的酸心立即敛收,他低下头来,看着一地银白色的鹅卵石,半天说不话来。 段南风低头微笑看着龙无邪,旋即言道,“好了,找个地方烤下衣服吧。” 龙无邪这才抬起头来,哦了一声。 可当段南风往前走步的时候,忽觉心口处肌肉一紧,他眉头深拧,右手紧紧揪住心口的位置,呼吸变得不畅,身体冰冷得冷飘下寒气 他低头一瞧,五指都冻上了冰块,连同脚上也被冰块强行牵扯住,随后便是五脏六腑,似也被冻了起来,他愕然道,“这河水” 话未说全,那冰便冻到他的颈项上了,下一刻,便能冻住他的脑袋。 龙无邪倒吸一口冷气,未想到,一个冰人立在自己的身前。 第一百二十九章亲密的一幕 寒冷的冰气侵袭着段南风的全身,很快,冰晶便会没过他的头顶。 段南风眉头紧蹙,双目圆睁,额角青筋爆出,脸色更为苍白,他来不及转头,更来不及发出声音来。 寒气一点点蔓延向上,又以极快的速度没过段南风的头顶,龙无邪紧张地走上前去,却见到冻在冰块里的段南风面目狰狞,如同恶鬼,额上两只尖角露出,面目漆黑,一双红眼在冰块里转悠。 龙无邪被那双红眼吓道,他竟看不出这是段南风,害怕地向后退了两步。 那双如球一样,突出来的红眼睛,像车轱辘一样转动,不过三秒后盯住,透过厚厚的冰层死死盯着龙无邪。 在那冰层后,龙无邪似乎还看到那张黑色的脸在咧着嘴唇笑,仿佛在嘲讽龙无邪一般。 龙无邪并没有停下来,他迟缓地向后退,不敢向前多走几步。 他的眼睛里满是恐惧,瞪着一双眼不敢从段南风的身上移开,他害怕下一刻,那冻在冰块里的黑面鬼,在猝不及防的时候,突然破冰而出将自己吃了。 一颗鹅卵石将龙无邪绊倒在地,龙无邪双脚发软,他站不起身子来,在地上害怕地抖着腿。 “你再不救他,他可就没命了。” 一阵奇怪的声音在龙无邪的耳边响起,龙无邪兀地左右张望也没见着一个人影,他左顾右看,空捞捞的河岸只有一地银白的鹅卵石,还有不远处长着人高的茅草,夜晚吹去,茅草轻轻摇曳,尽显苍凉。 那奇怪的声音又在龙无邪的耳边激荡起来,“你真的不救他?” 龙无邪错愕的看着四周,随后他又看向那冰中的怪物,那怪物的脸忽然一变,显现出段南风痛苦的表情,下一刻,怪物的脸又显现出来。 如此交叠着,段南风和怪物的脸两相重叠,分不清谁是怪物,谁是人类。 龙无邪紧紧盯住冰层里的动静,当他看到段南风痛苦的闭上眼,皱紧眉头,又痛苦地睁大眼睛,好像在作呕一般,又好像承受着千万只毒虫噬咬心肺 龙无邪镇定地从鹅卵石铺就的地面上站起来,他突然很厌恶自己,想来自己也是一副极丑可怖的模样,如今段南风变成这样,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害怕? 那道奇怪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要救他了吗?我以为你不会救了呢。” 龙无邪四处张望,无果,依旧没有一个人影。龙无邪站在原地,他对着空气问道,“我要怎么救他” 奇怪的声音轻笑两声,便言道,“以你的身体触碰他便可。” 龙无邪面对着冰层,他快步走上前,心里念着段南风往日的模样,还有那只手搓在头发上的感觉,他心中一暖,张开双手拥抱那寒冷的冰人。 淡淡的白光在龙无邪的身体上缓缓浮现,亮光渐渐扩大,转瞬间,如同白昼一般,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任何黑点,任何景物,那是没有一丝杂质的白色。 白光之中,龙无邪的侧脸熨帖上去,他感觉到冰层在一点点融化,一双手越抱越紧,他想要融入段南风的怀里,尽管段南风的怀抱如此冰冷。 一点火红在白色中闪耀着,龙无邪的身上着起火来,那火势橘红色的,还带着一点蓝色,火势如同一双妖冶的手,一点点将段南风身上的九阴幽冰化掉。 俄顷间,白光淡去,只剩下一堆碎冰,还有两个相拥在鹅卵石上的人。 段南风的眼眸缓缓舒然,不过已是累极,不得不沉睡过去,龙无邪就趴在段南风的胸膛上,龙无邪张开眼睛,他从段南风的怀里拾起头来,一双水灵灵的眼眸注视着沉睡中的段南风。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弯起一个姣好的弧度,没想到自己可以救段南风。 一双手按压在段南风的胸膛上,他微微施力,便能感受到段南风紧实的肌肉,以及那若有似无的汗味,只因浑身湿透,又刚刚上岸来,再到段南风变成冰人,他俩的衣服就没有干过。 龙无邪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段南风,那沉睡的样子,让龙无邪不由多看几眼,一双剑眉此刻安然地向着两边舒开,眼皮是双眼皮,轻轻地覆在眼珠上,连同那斜出的浓黑睫毛都能瞧得清楚,还有那本是红润的薄唇被冻得微微发紫,菱角分明,以及那刀削后的侧脸 龙无邪看到段南风的唇,他心中莫名浮起一个邪恶的念头,他想亲上去,一点点将自己的唇覆上去。 龙无邪越看越着迷,他的身子不由自主起来,一点点往上凑,他的脸缓缓靠近段南风的脸。 如此近的距离,都能听到段南风徐徐的呼吸声。 好紧张呀,一下子,就要亲上了。 龙无邪闭气双眼,就要覆上段南风嘴巴的时候,他突然停滞不前,失落且犹豫。 龙无邪的眉头蹙紧,忽然下不去口,他远离了段南风的脸庞,将自己的脸重新贴在段南风的胸膛前,静静地听着段南风的心跳声,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清楚地知道,段南风是不会同他这样的在一起,而自己貌丑的脸也不配亲任何人。 龙无邪哀伤地将脸紧紧贴住段南风的胸膛,眼角挤出一点泪花星子。 吱吱吱。 一阵动物的叫声,将龙无邪吓得睁开眼睛,他赶紧爬出段南风的胸膛,紧张地四周察看。 只见一只瘦小的猴子从茅草丛里跳了出来,它手里拿着一个梨,一蹦一跳地走到龙无邪的跟前。 龙无邪纳闷,歪头看着那只抱着野梨的猴子,他莫名觉得这只猴子,他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可就是想不起来了。 茅草丛里沙沙地响,随后听到石子零碎的敲击声,约莫是一个人走了过来。 一双脚慢步在碎石上沙沙地响,龙无邪寻声望过去,便见一个黑衣人,脸上戴着银亮的面具,正一步步迈向自己。 下一刻,龙无邪便想到那奇怪的声音,他眉头紧蹙,从段南风的怀里站起来,站到段南风边上,他对着黑衣人警惕地问道,“是你告诉我怎么救人的,对吧?” 黑衣人却冷笑了两声,答非所问,“方才亲密的一幕,我也见到了。” 龙无邪听后,紧张起来,一张脸铁青的要命,他还想说话,却见黑衣人俯下身将猴子抱在怀里。 第一百三十章黑衣人 黑衣人话刚出,猴子便在他怀里贪恋的蹿动。 龙无邪听着那话,有些错愕,有些惊羞,有些惊惧,他想亲吻段南风的画面被人瞧见了,脸上顿时煞白起来,龙无邪看不清楚对方长什么模样,只因那黑衣人的脸上戴着面具,那银亮的面具晒在月光下,有些森冷。 龙无邪压低眉头,他淡道,“你想怎么样。” 黑衣人怀中的猴子蹿了出来,它攀到黑衣人的肩膀上,吱吱吱地叫了两声,便开始啃手里的野梨。 黑衣人伸出手来,对着龙无邪扔了一块东西。 龙无邪低头一看,那块东西落在自己的跟前,是一块贝壳般大小的四方木牌,上面镌刻着似月非月,似云非云的繁复花纹,暗红的亮在月光下。 龙无邪的眼睛清冷地看着黑衣人,继续淡道,“这是什么?” 黑衣人轻笑,“令牌。” 他伸出来的手,五指一抬,那四四方方的木牌便凌空漂浮起来,龙无邪盯着漂浮到面前的令牌,俄顷间,令牌旋转起来,龙无邪便像看一个走马灯似的,会从令牌中浮出黑红的光,上面漂浮着龙无邪看不懂的文字与符号。 龙无邪沉默,他警惕地看着黑衣人。 不想,黑衣人笑了笑,便言道,“加入我圣教吧。” 圣教,这两个字在龙无邪的脑海里回想着,似乎在哪里听到过,龙无邪明白了,李彦钰也说过圣教,龙无邪对着黑衣人森冷地抬起眼来,“我不会加入魔教的。” 黑衣人很有耐心,他冷笑了两声,“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真正的母亲是谁吗?” 此话一出,如一记铁锤般,敲进龙无邪的心坎里。 真正的母亲?龙无邪想要发笑,他的母亲是谁?自己都不知道吗?但是,那句话回荡在龙无邪的脑海里,那是母亲说的话我不是你的母亲 黑衣人见到龙无邪一副轻蔑的模样,他便以一种笃定的口吻对着龙无邪讲道,“总有一天,你会为了自己的身世加入圣教,那是迟早的事。” 黑衣人话毕,远方的山边闪着五色的彩光,黑衣人寻着彩光看去,便将肩膀上的猴子抱在怀里,仿佛隔着面具都能见到黑衣人嘴角弯起的弧度,黑衣人冷笑道,“有人来,后会有期。” 黑衣人拂开黑色的广袖,一阵黑烟笼罩在河岸上。 龙无邪吃了几口闷烟,他挥动衣袖,待黑烟缓缓散去,他再次看向河岸上生长茅草的地方,便不见了黑衣人的踪影,而他手的手心多了一块四方形的黑红木牌。 龙无邪厌恶的看了一眼,当即便把令牌扔在地上。 “抓住他们!” 声音清清泠泠,又带着一丝狠厉。 龙无邪抬头看去,黄梦如便飘在空中,而她的身后是两头狐狸,五个仙人。 那五位仙人已失五彩光芒,在它们的头上缠绕着树枝,身体还穿着深绿色的广袖衣衫,衣服的表面满是树叶和花朵。 龙无邪看过去,才明白,这五个所谓的仙人不过是树精藤妖冒充变得。 树精藤妖在黄梦如的身后乱舞着手臂,银白的河岸上便多了许多弯曲柔韧的树藤,龙无邪看到四周爬满了树藤,他心中暗惊,这下子是逃不了的! 很快,龙无邪和段南风便被树藤绑起来,一股异香暗中悄然拂来,龙无邪眼前昏黑,连喷嚏都不及打,便睡了过去。 龙无邪再醒来,便是被冷醒的。 他的眼睛迷茫了一阵,随后视线从模糊中清晰起来,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黄梦如和那只黄毛狐狸。 龙无邪眯着眼睛,他见到黄毛狐狸的嘴巴里流着水花,一旁站着的黄梦如死死盯着他,好似在他的脸上长了一朵花似的。 龙无邪怔了怔,便压下眉头来,他不知道黄梦如为什么要盯着自己。 他的身上难受,胸前,腹部,以及脚下,三处位置被一种东西勒得快要喘不过气来,龙无邪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被树藤五花大绑地捆在一棵树上,而他的身侧是昏睡过去的段南风。 龙无邪看着段南风昏迷不醒,又看到他们被绑在一棵大树上,龙无邪抬起头来,身后的大树在他的眼眸中掠过,他才发现这棵大树是一棵野梨树,粗壮不说还结着一个个青色的野梨,除此之外,还盛开着洁白细碎的花骨朵。 这棵梨树不就是他和段南风一起摘野梨的树吗?可是,那棵梨树在山上,这棵梨树在山下,还在一条小河的旁边。 放眼四周,虽然黑漆漆的,还有明亮的月亮照下来,却不是摘野梨时候的场景,仿佛变幻了模样一般。 龙无邪尝试着唤醒段南风,“师兄!师兄!” 可是段南风的眼皮抬都不抬一下,死死地睡在一旁。 黄毛狐狸听到龙无邪叫着段南风,它便觉得好笑,娇嗔道,“原来,他是你师兄啊?” 龙无邪转过头来,死死盯着黄毛狐狸,骂道,“妖精!!” 黄毛狐狸本不在意,可当龙无邪正面面向它的时候,它便大吃一惊,骇道,“唉?!不对呀!” 龙无邪的眉头由始至终都没有舒开过,他不知道黄毛狐狸要说些什么,只见到黄毛狐狸好似一副见到新大陆的表情一般,十分惊讶,黄毛狐狸摇头感叹,“好俊的一张脸呐!天啊!老娘记得这家伙不是很丑的吗?怎么会在这时候变了脸?难道是有两个人?不会呀,方才在河岸边上抓他的时候,还见到他左脸上有着一块烧伤的疤痕!” 黄毛狐狸说完,便到龙无邪惊讶起来,他看着黄毛狐狸的模样并不像是装出来的,难道,他左半脸上烧焦的伤疤已经不见了? 黄毛狐狸随后摇头,它往前走近几步,仔仔细细地看着龙无邪,那双狡黠的狐狸眼盯得龙无邪心里发毛,黄毛狐狸啧啧道,“不对不对,不应该用英俊两个字,用美一字形容最为贴切了!!好美的一张脸!啊!要是把这张面皮撕扯下来,熨贴在我脸上,那该多好!我肯定风华绝代,丝毫不逊祸国妖姬苏妲己!” 黄毛狐狸似乎在幻想着什么,美滋滋地翻翻白眼。 第一百三十一章夜空 龙无邪盯住黄毛狐狸,在那乌漆的眼眸里仿佛在说你在做梦之类的话。 黄毛狐狸很是反感龙无邪的眼神,她一睨,便龇牙咧嘴。 黄梦如一脚踹在黄毛狐狸的小腹上,疼得黄毛狐狸哇哇喊娘。 龙无邪死死盯着黄梦如,眉头压紧,眼睛里满是嫌恶。 黄梦如不以为然,她卷曲的鸦睫半覆,眼神难辨悲喜,含暝间,葱玉的素指抬向龙无邪的眉心,樱桃小口缓缓开启,一句咒词自檀口中飘出。 那指尖隔空指在龙无邪的眉心上,他只觉得两眉之间的额面上微微灼热,漫随黄梦如的咒词念快,龙无邪眉心上的灼热感也越来越强。 眉心的灼热似烙下铁块一般,在炽热的温度下,一只火焰融成的蝴蝶煽动着翅膀。 倏尔,龙无邪身上的黑气闹腾起来,似一条条被惊扰的小蛇从龙无邪的皮肤里钻出来。 龙无邪浑身难受,鬓角上青筋突出,而四肢百骸随着眉心的灼热开始抽搐起来,不多时他的嘴角冒出白色的气泡。 龙无邪的眼睛向上翻去,下一刻,在他的心脏处金光昼闪,一股罡风打了过来,黄梦如急忙收手,可速度太慢,她同黄毛狐狸一齐打在地上。 哇地一声,一人一狐同时吐出了血…… 龙无邪呼哧气喘,浑身无力,脸上的血色似被抽尽了…… 龙无邪的视线转成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能听到一旁流水的声音,还有人和牲畜喘息的声音。 片刻后,龙无邪的眼睛才能看清一点景物,他身体里的不适感渐渐缓了过去,相反,他觉得身体又比以往更为健硕了。 龙无邪的目光清明起来,觉得通身舒畅,他的手臂里似蕴藏着一股力量,一股足以撑破树藤的力量。 一声惊吼,龙无邪的眉头紧拧,一双手臂强劲有力起来,周围罡风涌起,搅起地上一堆零乱散落的残枝树藤,身后的野梨树被风吹得沙沙响。 那洁白的花瓣以及果实,在下一刻纷纷撒落下来,静谧的月夜下,一地都是白色花瓣,一地都是青黄不接的野梨小果。 龙无邪仰着头,呼出一口白气,似爆发力量后的余气,颈子上如青蛇般的血筋突起,他的双目白光四溢,整个身体亮成一个光团,他的叫喊声从远边的山谷弹回来,响声渐弱。 因树藤断裂,段南风倒在草地上,他的眼睛微微睁开,手掌心处一抹淡蓝的光渐渐暗去。 黄梦如和黄毛狐狸倒在地上,似两颗失去水分的腌菜,奄奄一息躺在地上,黄毛狐狸先说了话,它的狐狸眼睛里满是惊愕和恐惧,“这,这什么鬼玩意啊?!” 黄梦如截然相反,她的脸上浮起一层笑意来,似开心极了,她念道,“神树有救了” 龙无邪释放这股力量后,当即转头,将沉睡中的段南风拉起来,背在背后,虽然他身材矮小,可如今他有着一股莫名的力量,足以将段南风像拖地板的似的,拉着就山里跑。 龙无邪错愕地见到这把青光宝剑,他喃喃地道了句,“你怎么来了” 那青光剑似乎很懂人性一般,对着龙无邪点点头,又比划着让龙无邪携着段南风跳上来,龙无邪话不多说,将段南风拖拽上了青光剑,两个人便坐在青光剑上一路飞行。 一人一狐瞧着两个人质在眼前消失,黄毛狐狸有些不甘心,它转过头对着黄梦如问道,“喂!你相公跑了,你不追吗?” 黄梦如的眼眸清明,没有了先前的狠厉,她平静地淡道,“他不是我相公,倒是另一个人,是我们要去找得人。” 躺在地上的黄梦如一派正经地侧过头,她面对着黄毛狐狸,冷道,“你可知道狐族神树?” 黄毛狐狸不解,口吐人言,“神树?” 夜空上,空气很冷,龙无邪身子打颤,两只手搓着呵出一口白气,青光剑便放慢了速度。 “无邪” 嘶哑的声音在龙无邪的身后响起,龙无邪听着声音耳熟,他便转过身去。 其实,段南风一早便醒了就在龙无邪难受的时候,他便从掌心里凝起一股真气打入龙无邪的身体里,因为他知道,只要攻击龙无邪体内的那一缕一缕金光似的脉络,便能激发龙无邪天生自带的反抗力。 段南风从青光剑上坐起,他的脑袋有些晕眩,方才在河水里触发了他体内封存起来的灭世炎魔,浑身结起九阴幽冰以此镇住炎魔。 才不至于让灭世炎魔冲破封印,在他的体内重生。 一想到这九阴幽冰,段南风便冷笑,破霄门人用他的肉身封印邪魔,又在他的体内下了九阴幽冰的咒术,生生世世纠缠着他,只要稍一触发封印,他的全身便会被冻住。 冻住的时候,身体达到极寒,麻痹得浑身都没有知觉,还只能用地狱业火去化解。 不过,说来极巧,每次他被冻住的时候,龙无邪总在身边,用地狱业火融化他身上的九阴幽冰…… 段南风只是不清楚龙无邪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人,身体里竟能燃烧出地狱业火来…… 段南风一直觉得,龙无邪并非是一个村落小孩那般简单。 但是,他看龙无邪的目光,始终都是笑逐颜开的模样。 可是,当龙无邪转过脸的时候,段南风怔住了,那张光洁的脸,没有一丝残缺的地方,甚至变了一张脸似的。 段南风已然认不清他的模样,龙无邪一双墨眉剑锋凌厉,墨色的瞳仁中透亮着寒冷,琼鼻高挺得恰到好处,脸蛋削薄,一缕发丝从左流下在风里摇曳如若轻烟柳絮,在龙无邪的身后是明亮不圆满的原谅,透过薄薄的云层晕成五色的月晕。 龙无邪眼眸忽然闪开,他低下头,不敢去看段南风的眼睛,当龙无邪低下头时,段南风这才反应过来,他同龙无邪一起脸红。 夜空上,两个人坐在青光剑飞过明月,如一条扫尾的流星,在空空的夜幕上沉默无言。 龙无邪低下头,眼神怔在夜空里的的明月上。 段南风发了话,“无邪……你的脸没了伤疤。” 龙无邪淡淡地嗯了一声。 第一百三十二章京都城外 相继无言。 夜空里除了流星一般的青光剑外,还有不圆的明月。 在他们的底下是一条倒映月光的洪川,这条大河将七星山和京都远远地分割开来。 七星山脚下是一处盆地,连接盆地的地方是一些高高低低的山丘,而山丘下便是滚过的河流。 龙无邪俯瞰过去,因着是黑夜,他坐在高空上,低头俯瞰地面都是一片黑漆漆的景象,只有那条洪川,好似一条长长的白练,上面铺满了碎银。 龙无邪惊叹道,“这便是洪川!从高空看下去,河面都这么宽阔。” 段南风颔首,他的目光随着龙无邪一齐往下看去,脸上笑意浮现,“这可是一条母亲河,京都里的用水,都是从这条河流里引过去的。” 龙无邪抬头,惊讶地看着段南风,他问道,“京都?我们这是要去京都吗?” 段南风的眼光越过龙无邪,他便见着前方灯火辉煌,抬手一指,“是的,你看那片黄光亮起的地方。” 龙无邪顺目看过去,果然瞧见黄灿灿的地方,他不由惊叹道,“眼下已是夜半,京都依旧灯火煌煌,放眼看过去满是金黄,哇!地域这么的大一片,不愧是京都!我小时候去的‘京都’都没这么大,没想到京可以这么大!” 段南风惊讶,“你以前来过这里?” 龙无邪眨巴着眼睛,摇了摇头,“彦钰师兄说,我去的地方不过是一个小县城而已,可不是京都。” 段南风忽然笑起来。 龙无邪有些尴尬,皱起眉头解释道,“我一个从小生活在农村里,大字不识一个,认错地方也是正常的嘛” 段南风有些错愕地瞪大双眼,忽然想到以前他教龙无邪法诀经卷的时候,本以为龙无邪识字,便口传相叙给他,谁知道龙无邪竟不认字,那龙无邪是怎么学会法诀的?以及理解法诀中的奥妙极其含义? 龙无邪不识字,怪不得至今修炼缓慢,也亏得龙无邪体内那股强大的力量,若是龙无邪将那力量融会贯通,何至于被困在狐狸洞里。 段南风惊讶地问,“你不识字吗?” 龙无邪想也不用想,点头道,“我家里穷,上不起学,从小到大不是跟着父亲上山打猎,便是在家里种田放牛。” 龙无邪的脸上充满了幻想,身下那片金光闪闪的地方慢慢进入眼帘,面积越来越大,他向往道,“要是我从小生活在京都里便好了,可以读书、识字,捧着一本书或者拿着一支笔,让我看上一天,写上一年我都乐意。” 段南风瞧见龙无邪墨色的眼瞳中,满是灵动的水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京都,他便笑着道,“无邪。” 龙无邪抬起头来,懵懂地啊了一声。 段南风道,“以后,我教你读书写字怎么样?” 龙无邪愣了几秒,便扬起笑脸,十分开心道,“那师兄你得说话算数。” 段南风肯定地笑道,“一定算数。” 京都离他们越来越近,眨眼的功夫,便靠近了京都的护城河上空。 这时候,龙无邪感觉到青光剑的速度缓了下来,或是停滞不前,龙无邪疑惑道,“咦?师兄,你是不是把青光剑给停了?” 段南风点头,下巴一抬,就着皇城一望,言道,“无邪,你可瞧见九条金龙?” 龙无邪呆呆地转过头,他俯瞰皇城,金光上有九条金龙凌空盘旋,他目光崭亮,大赞道,“金龙?!哇!第一次见龙,以前我只在庙会上见到过,还是画在纸上的,从未见过真身!!” 面对金光闪闪,九条神龙傲然守护在京都上方,龙无邪只剩拍手掌了,两只眼睛盯着金龙不放,段南风抿唇微笑,手做剑指状,划动一番,青光剑就往下沉。 龙无邪转过身来,怔然道,“咦?师兄怎么不飞过去?难道,那九条金龙会攻击人么?” 段南风做完法指,便微笑告知,“那九条金龙虽然不会攻击人,可金龙乃天子龙气所生,庇佑着天下百姓,如若冲撞上去,一来天子不敬,二来会被龙气所伤,若非真仙大贤者,是不会在京都的上方御剑飞行的。” 龙无邪听得似懂非懂,倒是同段南风落在护城河外的小山丘上,只因在夜半,威严的城门已经关上,他们只得在山野附近寻一些野客栈和村户,或是一个山洞,睡上几个时辰,天亮时,城门开了,才能进到京都去。 晚上很黑,段南风收起青光剑,将它佩在腰间,又俯下身来,又随意找了一棵野树,摘下一张翠绿的叶子,手掌对着青青碧叶扇了扇风,便亮起火来。 右手作剑指状,将那着火的叶子浮在前方民用的山道。 龙无邪疑惑了起来,他想起自己在狐狸洞抹黑走路的时候,便是没有花朵让他施法作点花燃灯之术,他沉闷地念道,“师兄” 段南风抬眼看着龙无邪,问道,“怎么了?” 龙无邪蹙起眉来,两只手指点在一起,表情怨气很重,“师兄你教点灯的时候,只教了在花瓣上点灯,却没有教我如何在叶子上点灯” 段南风啊了声后,哈哈大笑,他搓着龙无邪的头,因太过用力,龙无邪那瘦小的身板来回摇晃,“傻无邪!点灯之术也可用在叶子上的。” 龙无邪彻彻底底地啊了一声,他竟无言以对,只能怪自己太笨。 段南风又说又笑,摇晃着龙无邪的脑袋,乐呵呵地言道,“无邪,学法术可不能生搬硬套,有些法术是互相贯通的,这点得自己摸清楚,你才能有进步,无论任何事,你都要举一反三呀。” 龙无邪自认被嫌弃了,生气地掰开段南风抓在自己头上的上,气道,“我就是笨嘛。” 段南风的手愣在半空,便见龙无邪气愤愤地往前走,背影积聚怨气,他便将大笑敛收,快步走到龙无邪的身边,手里路过野树的时候,顺道摘了一片叶子。 他抓住龙无邪的肩膀,龙无邪诧异地回过头,脸上却没有一点生气的痕迹,龙无邪问道,“师兄,怎么了?” 段南风将手里的叶子摆在龙无邪的面前,笑道,“来,你自己试试,顺便试一下,我教过你的御物之术。” 第一百三十三章师兄!你被吓唬我啊! 龙无邪哦了一声,便将段南风手中的绿叶接过,他在心中默念咒语,手指灵动拈花诀,那绿叶便燃起火来。 下一步,便是龙无邪最为头痛的。 御物之术。 龙无邪凝神注目,意力全放在手里的叶子,可是半天过去了,那片轻轻碧叶依旧在龙无邪的手里。 龙无邪忽然停下步子,不再往前走了,段南风跟在一旁,对着龙无邪微微一笑,他的手指竖在背后,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一起,稍加弯曲,便使出一股真气来,将那碧叶吹出龙无邪的手指间外。 在空中翻转几下,便同前方的碧叶凑成了一对儿。 在黑夜里幽幽地飘荡起来。 龙无邪却一派认真,拧一双眉毛站在原地,两只本是捏着树叶的手空荡荡地紧绷在一起,他琢磨了老半天,也搞不懂那片叶子是怎么飞过去的。 他仔细回想刚才的感觉,背后似有一阵冷风袭来,凉得他打了一个哆嗦,那张叶子便趁乱从手里飞了出去。 龙无邪诧然,他见到段南风潇潇洒洒的往前走,龙无邪因着方才的冷风回头一看,只见一片黑黝黝山道,在月光下安静得出奇。 龙无邪不禁害怕起来,他加紧步伐赶了上去,一边小跑一面说,“师兄!等等我!”、 段南风便回头一笑,站在原地不动,等到龙无邪赶上去的时候,段南风才问,“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龙无邪闭住两瓣嘴,挤着着墨眉摇头,他道,“师兄方才,我明明没有使用念力,但那叶子竟然自己飞了出去” 龙无邪较真得舌头都打了结,他卡壳道,“我,我觉得不是我做的,那张叶子,真的不是驱动的。” 段南风瞧到龙无邪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还真像龙无邪的名字一般,无邪且烂漫,段南风自然又是笑,那笑容,直叫龙无邪想扁他,“那你觉得是谁做的?是鬼吗?” 龙无邪惊异地啊了一声,他跟着念道,“鬼” 段南风点头,突然严肃起来,一双剑眉凝重地拧在一起,在他的身后好像浮起一墙阴气,“对,便是那种,夜阑人静时,你夜半上茅厕,突然从茅厕里伸出一双来” 段南风阴沉着脸,语气从硬朗渐变得虚无甚至颤栗起来 龙无邪意外地没有被吓到,他的一双眼睛向天张望,似乎在想像着什么。乍然间,脑袋闪过一个电灯泡,他立即反应了起来,可是,那盏灯光很快熄灭掉,换而为之的是一个无奈,龙无息很是苦恼地对着段南风言道,“师兄俺们村里,没有茅厕我们都是幕天席地的” 段南风一头栽进了土里,随后振作的站了起来,两只手掌打在龙无邪的肩膀上,龙无邪吃痛,两只腿屈膝了弯了下来。 龙无息抬头,只见段南风变得更高了,一整片阴影浮现在段南风的脸上,而在段南风的背后,似有几朵旋转的鬼火在漂浮着。 段南风幽幽地冷道,“那你有没有听过山中有一种专门吃小孩的山精鬼怪” 专门吃人的山精鬼怪?龙无邪一听,脑海里便浮起村中那些灵异的鬼怪故事,他便浑身不舒服起来,所有的汗毛都在同一时间内竖起。 龙无邪打了一个冷颤,言道,“听过” 段南风见到龙无邪如此胆小害怕的神情,他便满意的笑起来,一张弯弯地嘴,在脸上瘆人的弧起来,“无邪,你有没有觉得方才背后发凉还打了一个冷战?甚至,那张树叶浮起来,你也觉得是被一阵阴风吹起来的?” 龙无邪听到此,回响了一番,觉得正是如此,他便害怕的打起抖来,双腿酥软地站在地上,他将身子挪得段南风更近了,一双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周围,害怕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嚯地一下,猝不及防地从某处草堆里跳出来将自己捉走。 段南风见到龙无邪如此紧张的神情,他觉得是时候下手了。 当即,将唇凑到龙无邪的耳边,趁着龙无邪将注意力放到黑暗里,他朗朗地大喊一声,“哇!有鬼啊!!” 龙无邪听到那黑夜里本该禁忌的词,下一刻,害怕地瘫倒在地上,浑身打着冷站,一双手紧紧地掖着段南风的衣裤,就快要扒下来了。 龙无邪哇哇呀呀地叫喊,“师兄!!!你别吓唬我啊!!!” 段南风和龙无邪的衣服,因在狐狸洞打斗的时候弄得破破烂烂的,两个人衣衫褴褛地在黑夜里大喊大叫,一个人负责大叫有鬼,一个人负责受惊吓。 几番下来,突然多出了另一种声音,“哇呀!有鬼啊!” 听到第三种声音,龙无邪和段南风同时怔住,龙无邪差点没有吓晕过去,倒是段南风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最后撞起了胆子,抬头想前方一看,之间一盏白纸糊的灯笼倒在地上熄灭了,借着月光,便见一个男人坐倒在地上,两只手摩擦着地面,两条腿在地上打抖,一点点地往后瑟缩。 月光明明,将那第三个人照得清楚,地上还显现出他的影子来。 段南风停止了叫喊,龙无邪也定睛看了过去,便见一位店家小二装扮的小厮害怕地看着他们。 突然,那小厮跪在地上,对着段南风和龙无邪砰砰磕头,小厮语无伦次,语气害怕到颤抖起来,求爷爷告奶奶地说着,“两位鬼大爷饶了小的性命吧小的性命不打紧,只是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就只有小的一个指望啊小的不能死啊今夜小的不是有意冒犯两位鬼爷爷的放过小的吧” 小厮跪在地上磕头,苦苦哀求,即使月亮下看不清小厮的表情,但听小厮发颤的声音,便知道小厮是哭着哀求的。 龙无邪怔住,倒是段南风抿唇一笑,龙无邪抬起头来,皱眉看着段南风,心里暗想,这个段师兄怎么笑得出来?! 段南风思忖片刻,便在龙无邪的耳边悄声言道,“无邪,你过去扶他起来?” 龙无邪疑惑了,伸手指了指自己,问道,“我去吗?” 段南风笑着点点头,又道,“对,我身体天生极寒,要是过去扶他起来,见我双手冰凉,定然将我认作鬼,岂不是吓死他了。” 龙无邪颔首同意,想来也是,他自己体温正常,又在月下留有影子,左半脸上那可怖的伤疤也没有了,自然是他过去扶起小厮最合适不过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奇怪的小厮 龙无邪向前走去,将那人扶起来,当龙无邪的双手触碰到小厮双臂的时候。 小厮觉得手臂一暖,那温度似被暖阳烤过一般,不禁让小厮抬起头来,去看龙无邪的面貌。 龙无邪没有笑,他平淡清冷的脸颊出现在小厮的眼眶里。 映着月光,龙无邪的脸庞白净无暇,乌黑的秀发更忖他肌肤雪白,他瘦削的背微微弯下,双手轻缓地虚扶小厮,声音婉转如若鹂鸟啼叫,“这位大叔,我们不是鬼,是人呢,你不要被吓到。” 龙无邪说完,歪歪头,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小厮四十多岁,脸上皱纹明显,当他抬头看时,却被龙无邪的容貌镇住,若不是龙无邪的声音粗犷些,还以为龙无邪是一个十五六岁正值青春少艾的小姑娘呢。 原来,是一位玉公子。 小厮怔了怔,反应了过来,他又接着月光侧过头去看段南风,也见着段南风伟岸的身体立在月光下,拉出一条极长的影子。 小厮这才颤颤地站起身来。 龙无邪虚扶起小厮后,便转过身去,走到段南风的身边,此时在龙无邪的身旁一棵无名的野树,正悄然盛开着白色碎瓣花朵,在月夜下,安静地凋落。 白色细碎的花瓣在龙无邪的身后飘扬起来,他的腰间紧紧地系着段南风给他的外衫,而脚下的衣裙被荆棘撕扯成一条条碎布挂在身下,拖着满地数不清的白色花瓣。 远在前方幽幽飘荡的两片叶子,倏地从空中落下,火焰也随之熄灭掉。 段南风心口一紧,龙无邪的如此宁静地从前方走来,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误以为是迟忘欢 龙无邪漫步的模样,走得轻盈平淡,身上泛起微微的亮光,好似把那皎洁的月光悉数渡在了身上似的,没走一步,都会闪点珠光。 段南风看得愣头呆头,几经没有错口叫出迟忘欢的名字来。 龙无邪走到段南风的身旁,他抬头看见段南风的目光随着他脚步的移动而移动,他蹙起眉心,问道,“师兄,我身上有虫子吗?你老盯着我干嘛?” 龙无邪的声音浑厚且有力道,段南风被这粗犷的声音从迷幻的梦里拉回来,他错愕地道了一声,“没,没有” 一旁站着的小厮重新打量起他们来,只见他们脸庞倒是干干净净的,只是拿衣服褴褛不堪,可隐隐约约见着一些图纹符号,在那衣襟前还有黑白太极的图纹,他眼睛睁大,便问道,“敢问二位?可是四方云游的道士?” 段南风同龙无邪一齐将目光放了过去,同时怔住。 随后,段南风才将自己的来处告知小厮,一番交谈后,小厮也清楚了段南风是来自破霄门的。 小厮知道破霄门斩妖除魔的名气,眼下听到段南风说了起来,眼睛私底下翻转着,像是在思忖着什么,尔后扑通跪下,两只手像先前那般祭拜起来,“二位道长,救救我家小姐吧!!” 段南风听得懵然,何以要救他家的小姐。 只听小厮哭着念道,“我家小姐本是京城五品官员考功司郎中的嫡生女儿,今日在城外浮清观上香,因下了大雨,山中发大水阻了回去的路,便在道观中留宿,可就在今夜子时的时候,被一恶鬼擒获,至今下落不明,我等半夜被叫起来四处寻找,也不见小姐尸首,地上更无血迹,倒是一路上的树枝末梢上都挂着小姐的丝衣碎绢,想必小姐并没身首异处,撞着胆子一路寻来,也算是天公赐福,让小的撞见了二位。” 段南风有些听不明白,他的一双眼睛泛起清光,心中默念咒术,仔仔细细打量起小厮来,片刻后,段南风确定眼前的夜半突然出现的小厮是一个人后,他才将眼中的清光黯然下去。 可心中疑虑丛生,段南风询问道,“你说的,我总觉得不对,一来,你家小姐在道观上香,自有斩妖除魔的道士,即使夜半走在山野,恶鬼见了无不胆寒避开,还敢去道观抓人?二来,正是金秋时气,天高气爽,澄宇清明,何以会下大雨,发大水冲断道路?三来,即使恶鬼势猛,从道观里掳走了你家小姐,何以要你这个手无寸铁之人夜半寻人?为何不找道观里的道士?以我看,你是在瞎编。” 小厮听到段南风如此说来,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儿,片刻后,又拜在地上,哭喊着救命两个字。 段南风见到小厮哭喊,不像是装出来,又问道,“你既要我救命,就不应藏藏掩掩,和盘托出,我等才能放心救人。” 那小厮便如实相告,一张脸,满是泪痕,“我家小姐确实是被恶鬼所获,那山中发大水也确实是有,这便是奇怪之处!只是道观里的道士,还有小姐随从的奴仆们一夜之间全死掉了!!” 龙无邪也疑惑了起来,他问道,“全死掉了?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厮跪在地上,继续道,“小的夜半闹肚子,起来上茅厕,接过方便好后,走入道观院中,便见一堆尸首横摆在庭院里,本以为是没睡醒,接过搓了搓眼睛,便见一个黑影抱着我家小姐从房顶掠过那双红色的眼睛,还瞪了一眼,面露狰狞,嘴边两颗獠牙长长的露出,本想对小的下手,结果道观里射出一道金光,将那恶鬼照了一下,恶鬼不敢靠近,只得抱着小姐便离开了尔后,我才发现,整个道观里的人,都被恶鬼杀死了!” 段南风又问,“射出一道金光?” 小厮回想起当时的画面,便吓得两腿发抖起来,颤颤地道,“是的必是三清祖师显灵,救了小的一命” 段南风觉得太蹊跷了,又问道,“三清祖师怎会在这时候显灵?先前呢?” 小厮咬一咬牙,便说了出来,“一早小姐出城的时候,便拿了家中一道灵符,那是为了防着此处镇守财宝的恶鬼,小的一时贪财,趁着半夜小姐安寝的时候,偷了灵符出来偷宝,本以为小姐在道观中会安然无事,谁知,谁知” 他的脑袋砰砰地磕在地上,“求求二位道爷,救救我家小姐,道爷是从破霄门来的一定能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一生乐施好善,不该有个不得好死的下场二来” 小厮停顿了一番,拧一拧眉头,磕得用力起来,言道,“也请救救小的,此次护送小姐前来道观烧香的只有小的一人活着,如若回去禀明实情,又知我贪财之事,主君和主母一定打死小的!!!小的上有老母,下有呆儿,小的不能死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走夜路 段南风抿唇一笑,头顶上白色的花在黑色的枝头上自然零落,细细碎碎如冬日落雪。 月夜下,段南风低下头来,一片阴影将他的深邃眼眸遮住。 龙无邪抬起头来,便见段南风的嘴角勾起弧度,露出微笑。下一刻,段南风扬起脸来,一双眼睛笑眯眯的。 段南风伸出手揉搓龙无邪的脑袋,此刻的龙无邪正呆呆地看着段南风,白色的花瓣一点点落下,一点点沾到段南风的发丝上。 龙无邪看得发怔,目不转睛地看着段南风,移也不想移开。 段南风迎上龙无邪的眼睛,那炽热的墨眸看得龙无邪心中咯噔一响,赶紧避了开来,眼睛紧张地盯在地面,频频眨着眼皮,只是心里不知该想什么,两只手不安分捏着衣角。 却是段南风一边眉毛压下,一边眉毛上扬,觉得龙无邪有些好笑,又有些奇怪,有点像个小姑娘似的,不过,这些举动,段南风都不在意。 眼下,可算是将这小厮抖出了真话。 段南风思忖良久,一只手抓着龙无邪的肩膀,往前走上几步,他便言道,“你且将我们带去,那死人的道观。” 小厮听到段南风答应,当即连连磕头数下,地上的石子都将他的额头印得一片通红。 可是心下着急,小厮赶紧提起地上熄灭掉的纸灯笼,三步并做两步走,向着前方赶去,只因走得太急,黑灯瞎火地在半道上撞了树干。 段南风竖起剑指,那两片掉落在地上的青色碧叶重新漂浮在半空上,着起明亮的火来,给小厮照亮前方的路。 小厮被这两片突如其来的火叶子吓了一大跳,随后一转头,便见段南风同龙无邪沉着冷静地走在身后,他便安心地在前方探路。 龙无邪见到那两片也在前方幽幽地飘荡着,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他想起两片相伴着火的叶子在黑夜中幽幽飘荡,他便微微一笑。莫不是,段南风心里有他? 可是,段南风喜欢女孩子才对,为什么会对他做出这么勾引人的举动…… 龙无邪想来想去,又想不明白了。 段南风倒是没有龙无息的苦恼,他脸上时而皱起眉心,时而漾开笑意,在想着究竟是怎样厉害的鬼怪在周围害人。 段南风想了半晌,忽然瞧见龙无邪一派忧郁的眼神,浅浅地蹙着眉心,一双手交叠垂在小腹上,眼睛目无主物,一下子看看周围的树木花草,一下子看看天空上还差一点就圆满的月亮,一下子叹一口气。 龙无邪如此情状,段南风都看进眼里,他还看见龙无邪整个人都变了个模样,在不似从前那般沉默寡言,仿佛是一块寒冷的冰似儿的,叫人看不出悲喜,也察不出想法。 走着走着,段南风瞧见一旁长着一棵俊俏的松树,在枝头末梢上,结着一颗颗硕大的松果,段南风眼睛锐利,他竖起剑指对着松果一勾,一棵松塔便落在他的掌心上,他一点点拨开,取出松塔里包裹着的松子。 段南风两手一捏,坚硬的松子外壳便松成两半,露出一粒小小的松子来,在松子的外头穿着一层薄薄的褐色蝉衣。段南风将这颗完整的松子放在手心里,下一刻,便向着龙无邪笑道,“无邪。” 龙无邪错愕地抬头,浅蹙的眉心舒开,他张望地看着段南风,问道,“师兄,怎么了?” 段南风一手握着松塔,一手盛着松子,那握着松塔的手腾出食指来,指腹轻轻按在松子上,摩挲一番,将掌心里的松子随意挑拨给龙无邪看,笑问道,“你看,这是什么?” 龙无邪往段南风的掌心处定睛一瞧,惊讶道,“松子!” 段南风道,“你尝尝。” 龙无邪点点头,他的两只手指捏起那枚松子来,指腹搓开褐色的薄衣,便吃起里头酥香脆硬的松子来。 一粒松子在龙无邪的嘴里回味无穷,龙无邪还尝出来了一股暖阳阳的味道,应是在白日的时候,这颗松子常被太阳晒烤,所以才褪去生色,将软脆的肉晒得坚硬,才会这么好吃。 龙无邪忍不住问道,“师兄,那松子你还有吗?” 段南风便将松塔递给龙无邪,笑道,“你自己慢慢拨吧。” 龙无邪很是喜欢,一颗一颗地拨下松子来吃,眼睛里的忧郁全然抛之脑后了。 段南风见着龙无邪那吃得认真的模样,不由又想笑。 约莫走了几条山道,月亮悬在东边的山头,再过不久便要天亮了。 那小厮这才回头言道,“两位道长,那道观就在前边了” 段南风吸了吸鼻子,果然问道一股香火味,他点了点头,便携着龙无邪往前走。 三个人此时走在松树林里的一条扬长小道上,脚底下满是松软的松针,走起路来静悄悄地,都能清楚地听到人的呼吸声。 龙无邪走在黑暗里,感觉到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往段南风处靠近,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段南风的猿臂,那脚步几乎是同段南风同步的。 段南风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避开,任凭龙无邪紧紧地抓住自己的手臂,不多时,三个人走出松树林后,便来到一条由青石砖铺就的大道上,从这条大道远远望去,便见一条青石路蜿蜒在半山腰上,而道观的雀檐便出现在半山腰处的树木林里。 借着月光,隐隐约约瞧见树林里零星地露出一点檐角来。 小厮害怕地不敢往前走,他的脚步越发变慢了,那道观也静谧地让人心慌,段南风觉察到小厮的步子变慢,他便领着龙无邪加快了步子走上前去。 猝不及防地在小厮身后冷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那小厮的目光由始至终都在死死地盯着前方的山路,好似一个不留神,便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钻出来似的。 小厮的声音略微颤抖,言道,“道,道爷,小的,真,真的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 段南风不信,又追问,“你确定?那好,你要是不隐瞒,你便大胆地往前走,我们便在后头跟着你便好。” 小厮显然不敢往前走了,他转过身来,哀求道,“道爷……您,您还是陪同小的一并走吧,小的,小的害怕那恶鬼还在道观里害怕离得道爷远了,那恶鬼突然跳出来把小的给吃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诡异的红光 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彼此的脚步声,加上夜半起风,吹得道路两旁的野树沙沙作响,好似鬼拍手那样叫人害怕。 先前,龙无邪便被段南风吓得不轻,如今又听小厮这般说,龙无邪更害怕了起来。 如此夜路,段南风就没害怕过,虽然身中九阴幽冰,封存着一个灭世魔头,但他年轻气盛,心中一腔热血,怎会害怕那些鬼鬼怪怪。 段南风回小厮的话,“你怕恶鬼吃了你?” 段南风眼眸压低,他抬起头来望住半山腰的道观,又看了看山头的月亮,想那月亮已近东边,快是黎明的时分,而山中的阴气也很淡了,怎么还潜伏着恶鬼? 夜幕清明,四周宁静祥和,还有淡淡的香火气味从山上飘下来,怎会如那小厮说的那般,人都死掉了,一点血腥味会没有? 段南风觉得小厮仍在骗人,他携着龙无邪站定,不在往前走了。 小厮见着他们站住,便不敢往前走,提着一盏熄了火的灯笼转过身来颤抖着双腿问道,“道,道爷你们怎么不走了?” 段南风面色一冷,眉心一蹙,左手背在身后,食指和中指并拢弯弯一曲,龙无邪没察觉什么,只顾着呆呆向前张望。 小厮的咽喉突然被人掐住,在他的颈子上深陷两个手指印来,没有瘀痕和红印,仿佛被一只透明的手死死掐住了脖子。 小厮呼吸不得,两只眼球里挤满了血丝,望着天空,将眼睛瞪得老大,那月亮一点点在他的眼眶中消失。待两只眼睛彻底红透了,只剩下一个瞳孔涣散的黑珠子时,小厮的四肢便瘫软在地上,嘴巴张开,死不明目。 龙无邪见着那人死去,死前求生挣扎的模样,不禁让他想起往事来龙无邪沉下了脸,面色变得煞白,他退后,退到段南风的身后,他将脸埋进段南风的背后,不敢去看。 龙无邪皱眉低头间,瞧见段南风背在身后弯曲起来的两只手指,在指尖浅浅淡下一抹蓝光龙无邪他便愕然了。 脑子里忽然想起来,小厮的脖子深深地陷进去两个手指印 段南风惊讶于小厮的死,这死同他无关,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方才,他察觉到青石铺就的山道深处,隐隐传来一股邪恶的阴气,他想探出一缕真气前去探路而已。 那小厮,怎就死掉了?还死得这般蹊跷,近身处也没有察觉到一丝阴气尔或杀气,放才小厮被掐住的脖子上,一点血痕都没有。 段南风不由害怕起来,又是怎样的恶鬼,有着这样厉害的本事? 段南风惊愕间,龙无邪便在段南风的背后一直死死盯着段南风的手指。 倏忽间,龙无邪的双手松开段南风的腰际,他有些害怕地站在段南风的身后,两只脚不听话似的,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后退,面上露出害怕的神情,一双眼睛惊恐地盯住段南风,好似段南风是一个杀人犯,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段南风察觉到身后的异动,他转过身来,便见龙无邪以一副惊恐的模样看着面对着自己,段南风心头一紧,他估计是龙无邪看错了什么,尔或误会了什么,他想要解释 可见龙无邪惊惶着一双眼睛,身体在微微地发抖 他们两个人仿佛隔了一条不可越过的山壑,只叫人想上前而上不得 段南风微弱地唤了一声,“无邪你怎么了” 霎时,龙无邪蹙紧眉头,他面对着段南风,他见到段南风的身后是一片黑黝黝的小山,树木在冷风中摇曳,道观静谧得如同森罗古刹,时不时会飘出一些不知名头的黑影来。 龙无邪将段南风瞪住,忽然,一个箭步叱急地越过段南风,尔后,他转过身来,张开双手抱在段南风的背后,眉头蹙紧,背脊发凉,一道红光飞速射来,正好打在龙无邪的背脊上。 几片落叶悄然从树梢上落下,在半空中彼此纠缠参差,交叉回旋尔后落地。 龙无邪的双手紧紧地抱住段南风,那红光不断从道观里射出来,如同下雨一般落在龙无邪的背脊上,龙无邪眉心压得更低,紧咬着牙关,抱住段南风腰际的手刹那松开,他将段南风用力推倒在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仿佛只在一瞬间,段南风重心不稳,愕然跌落在地上,吃痛间转过身来 他惊呆了! 龙无邪忍着背部剧痛,感受着一阵接一阵火辣辣地疼,仿佛有人在用鞭子不断地抽着背脊 段南风愕然,“无邪” 段南风怎想到龙无邪竟会保护他? 龙无邪方才惊恐的神情,莫不是看到远方会有危险?所以才会有那样的表情? 只奈龙无邪小小的身躯,抵挡不了多少红光,随着红光变得多起来,便如斧劈之势,一斧斧地砍在龙无邪的背上,而多余的红光从龙无邪的身后飞速划过,一斧斧地砍在段南风的腿上。 段南风来不及念咒施法,一双腿,一双手,被那诡异的红光拘禁在地上动弹不得,整个人仰躺着,只有头可以左右侧摆。 段南风甚至来不及感受红光给予他的炽疼,两只眼睛对着天空瞪了起来,他感觉到身体里的温度持续降低,而脚下麻痹起来,他心口一紧,抬头俯视双脚,只见两只脚上开始结冰 段南风这才反应了过来,这些红光是来破他身上的封印的 上一次,段南风全身结冰的时候,是龙无邪整个扑了上去,用自己身上天生而来的地狱业火化掉那些森冷的坚冰,如今段南风的双脚又结冰了,他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只是,背后不断有红光攻击过来,一阵阵地砍在龙无邪的背脊上,不到片刻,龙无邪就已经吃不消了,整个身体松软了下来,龙无邪强行让自己清醒着,不要被疼痛给痛晕过去。 龙无邪的身子如一块腐朽的木牌,在红光凶猛的攻击下,几近千疮百孔,一双脚强力支撑着瘦小的身板 段南风就在龙无邪的眼前躺着,那些森冷的坚冰正在一点点地侵蚀着段南风的身体,不能可以再僵持下去。 再僵持下去,段南风可能会没命,甚至会变成厉鬼的模样。 龙无邪闭上双眼,倒进段南风的怀里,龙无邪拧紧眉心,在身上一点点着起橘红色的业火来。 黑漆漆的夜里,在那青石铺就的地板上躺着一具死人,还有一团熊熊燃烧,煌煌的火。 第一百三十七章暗处的人 半山腰处,参天大树随地可见,一丛丛的树冠将道观遮掩起来。 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一处雀檐朝天弯曲的檐角上,站着一个黑影,那黑影有着一双暗红的眼睛,那双眼睛正盯着不远处一团亮在黑夜里的火团。 在黑影的身旁站着一位美人,她皙白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细碎的金链子,在链子的末端处,一个精巧的胭脂扣凉凉地躺在她的酥胸面前。 一双美目似能流出一汪春水,却在转瞬间微微一睨,十指如葱,抵在胸前的胭脂扣上,她唇角微微扬出弧度,那攻击龙无邪的红光悉数钻进那扣子里的胭脂中…… 美人一张樱桃小口微微开启,柔婉地笑道,“果然没错,破霄门的老东西们,是将灭世炎魔封印了起来,就在这小子的体内。” 美人披着一层戴帽的黑纱斗篷,在月色笼罩之下,泛着一层五色幻彩,她的一双眉目流盼在那团火上,辗转侧目,看向身旁的黑影,轻柔地笑道,“另一个小子是谁?竟可以生出地狱业火?融化九阴幽冰?” 黑影的一双红眼睛,冷冷地盯住那团火,不发一言。 黑影不回美人的问话,像一根冰柱似的站在一旁,美人轻蹙眉头,娇嗔道,“血魂鬼手,我问你话呢。” 血魂鬼手依旧不动,他的脑海里浮起那日段南风将他打成重伤的场景。 美人不服输,她更贴近血魂鬼手,眼眸放得极其温暖,一只藕臂软绵绵地搭在血魂鬼手平坦的肩膀上,温柔道,“血魂使……奴家问你话呢……” 血魂鬼手僵硬的身体忽然侧摆,向着一旁侧走了一步,美人未想到血魂鬼手会是如此反应。一个不留神间,搭在血魂鬼手肩膀上的藕臂滑落下来。 血魂鬼手睁着一双暗红的眼珠瞪着美人,一只鲜血染红的手掌向着美人轻轻一推,美人脚下一滑,便往后摔去,若不是她机警地将房檐上的横砖抱住,她非得从屋顶上摔下去不可。 美人再美,没有英雄怜香惜玉,那也是丑女。美人坐定,一双美目嗔怒起来,显然是生气了,“血魂使!李三晋!要不是我柳芸香四处给你搜刮女子采阴补阳,修补元气!你还能顶着这副鬼脸站在这里吗?!” 血魂鬼手突出来的红眼球转动起来,直直地看过去,说起没有一丝情感的话,“你若不愿,我可以自己来。” 柳芸香冷哼一声,美目眄了血魂鬼手一眼,翻过身从屋檐上跳下去。 当她轻盈地落在地上时,一位丫鬟从黑暗里走出来,丫鬟低眉顺目道,“小姐真是好心肠,只是奴婢想不明白,小姐到底看上那怪人身上的哪一点?” 柳芸香并没生气,而是转过身来抬头望定那站在屋檐上面目可憎的血魂鬼手,微微一笑,柔和道,“那是你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丫鬟听得不明白,只是奇怪地见到自家小姐的脸上似被温暖的春风袭过,眼眸里满是暖意,仿佛那鬼一样的人是在世潘安一般,丫鬟摇头道,“奴婢……不明白。” 柳芸香嗔怪地眄了丫鬟一眼,“你当然不明白了,你又没见过他到底长什么模样。” 丫鬟嘟起嘴来,手挠着发丝。 柳芸香扬目正色道,“我叫你做的事情都做好了吗?” 丫鬟点点头,回禀道,“奴婢都做好了。” 柳芸香的脸上似有些疲倦,叹道,“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自家的小厮为了窃财竟会偷走我的灵符。” 丫鬟眸子里光,眼睛里满是厌恶,她拧着一双柳叶眉,狠狠地言道,“那小厮活该,可是,主君主母哪儿要怎么回禀?” 柳芸香不以为意,淡淡道,“照实说便可以,说他贪心夜半跑到林子里去偷财宝结果被恶鬼所杀。如今我们把这些道士通通都杀了,也好换成自己的人,如此一来,抓那些大家闺秀就更容易了些?最主要的,是要找到那阴时出生的人,这样才能让血魂使彻底恢复元气。” 丫鬟又问,“那……破霄门的道士怎么办?看样子,小姐是不是也要杀了灭口……” 柳芸香的莲步钉在原地,她婉转柔笑,扶了扶乌鬓花钗,“哪里杀得了,在他们的身上,还有天大的用处。” 二人又说说笑笑了一番,脚下生出一阵岚烟,两人便消失在沉沉的夜幕里。 龙无邪整个人趴在段南风的身上,地狱业火不断燃烧,似龙无邪一颗热忱的心,化开那受着命运摆弄的坚冰。 禁锢段南风四肢的红光渐渐褪去,他一点事情都没有,也便赶紧坐起将龙无邪抱在怀里,而他的手掌触碰在龙无邪的背后,在那瘦削的背后,满是一片湿濡。 段南风将手从龙无邪的背后拿起来,印在他手掌心里的却是一片黑湿,他闻到一股血腥味,浓浓郁郁,似是带着点点甜香。 段南风不禁沉下脸来,他的手掌重新抵在龙无邪的背脊上。 此刻,龙无邪脸色难看,一片惨白,还从嘴角处流出一条红痕来,龙无邪的眼眸衰弱的一张一合,将闭为闭,小声地说道,“师兄,你,你没事吧?” 龙无邪说话的时候,仿佛是在吞血,可是一口铁腥埂在喉咙里,容不得他说半句话,下一秒,龙无邪拧紧眉心,将他口里的血吐了出来。 段南风沉下脸色,眼神极为平静,两只手依托着龙无邪,扎实地将龙无邪平躺在怀里,“无邪,别说话,我给你渡真气。” 就在段南风要给龙无邪渡过真气的时候,龙无邪淌血的背脊忽然自行修复起来,段南风探出真气的时候,龙无邪的背部已经完好如初了。 龙无邪惨白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血色。 段南风惊异于龙无邪自身恢复的本领,他见到龙无邪全然无事地张开眼睛,又乌灵灵地看着他,本是担心的拧眉忽然舒开,龙无邪眨巴着眼睛,懵懂地看着段南风。 龙无邪见到段南风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忽然害羞起来,自己从段南风的怀里坐起来,眨着眼,恍惚道,“师兄,我,我好像没有事了。” 段南风沉默地低下头来,他想不明白的是……龙无邪是真的受伤还是假的受伤了,可是方才他见到龙无邪那虚弱的模样,并不像是假的。 如今见着龙无邪如此模样,他不由得拧眉,再次对着龙无邪探出淡蓝色的真气,查个究竟。 段南风手里的真气,一点点探进龙无邪的背部,他惊异的发现,龙无邪的身体正在自行修复,随之而来的,一阵暖意从龙无邪的身体里拂来,如同吹着四月春风。 段南风不可思议起来,他颤颤地问道,“无邪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怀疑 是不是段南风在怀疑他?龙无邪有些无所适从,他坐在地上,背后便是段南风。 段南风的眼眸一直阴沉着,龙无邪稍稍转过头来,便见他亮起一双个阴鸷的眼睛,龙无邪怔怔然,他觉得段南风好似变了一个人 龙无邪低头,他沉着脸,缓缓低下头来,嘴角微张微合,“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了。” 半晌过后,段南风一双大掌突然搭在龙无邪的背后,两只手用力一握,段南风皱眉道,“无邪,我是在担心你,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你身上藏着一些我无法解释的东西。” 龙无邪忧郁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他抬起头,目光中带着捉摸不定的泪光,他向着段南风望去,直至望到段南风那双深邃的眼眸时,他便止住了,“师兄” 龙无邪稍稍偏了一些头,乌亮的头发垂在他的肩膀上,龙无邪徐徐言道,“师兄,如果我告诉你,我身体里有着奇怪的东西,你会害怕么又如果,阴蛇老祖真的就在我的身体里,你会不会让破霄门的人把我抓起来?” 段南风本是按压在龙无邪肩膀上的双手,随着龙无邪转身而松开,又听到龙无邪一番言论,段南风的眼睛盯在龙无邪那平波不惊的面庞上,他压低眉毛,思忖一番,尔后郑重言道,“会!” 龙无邪倒抽一口冷气,他没想到段南风会如此说,也没有想到段南风居然会这样答,龙无邪浑身麻痹,酥软无力瘫坐在地上,眼眸中盈盈闪动的波光,恐怕在下一刻会倾巢而出。 他本以为段南风会同村里要杀他的人会有所不同,没想到,段南风也是如此。 段南风见着龙无邪一副落寞寡淡的样子,他沉声道,“这怕不是如果?” 龙无邪低着头,发丝垂下,遮住他在黑暗里盈动的泪眸。 段南风伸出双手,重新握在龙无邪的肩膀上,“无邪!你不要害怕,师兄会陪你,陪你度过难关,我相信” 段南风忽然哽咽起来,一双剑眉颤动,后面的半句话他有些说不出口,嘴角淡淡上扬,有点像苦笑,“无邪,你要相信,破霄门……必然会有办法,帮你的” 必然会有办法帮你的 这句话,段南风仿佛在哪里听到过,他记得令狐清对他说过,刘进财对他说过,以及好多好多人,可是,他听到的却不是这样。 “你们是不知道,他的身体从出生起便是一个容器,用来封印灭世炎魔的。” “他的身体不是用来唤醒大师兄江云声的吗?” “那是当然,除了他能唤醒大师兄外,再没别的人了,唤醒大师兄后,他体内的封印就会打开,到时候,大师兄便斩杀魔头” “岂不是星图上,预言过的灭世大劫?” “对对对” “不过是个容器而已,整日威风什么劲儿?还想在八脉问道之日一展本事么?就他?一碰就会被冻住的人?” “是的呢,他小时候不是以一打十吗?现在还怎么逞强?能有这样的下场,我总觉得他活该。” “不仅如此,还觊觎迟忘欢,啧啧啧,幸好迟忘欢看不上他,人家喜欢的由始至终都是江云声一人。” “想来想去,迟忘欢和江云声最配。” 可是,那种苦楚只有段南风自己知道,连同破霄门的首座和掌门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不是这样的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把他当做容器,将灭世炎魔封印在他的体内?让他从小感受不到温暖,让他命途多舛? “段南风,你可明白一个道理?” 江云声手里拿着一枚白得透亮的玉石,他阴森森地对着段南风笑。 段南风沉默地跪在地上,童稚的脸惊恐地看向江云声。 忽然间,万物变色,风云涌动,天地黯然中,江云声从天而降,眼睛发红,极度兴奋的他,俯视着段南风,“我打不过你,女人也抢不过,我承认我输!” “但这世上,不是所谓的强者为尊,只要有机会,我就可以打倒你,我江云声绝不做一个只是用来封印怪物的容器!不甘最后死在你的手里!我不要成为预言里该死的那个!” 江云声仰天大笑,双目赤红。 段南风跪在地上吐血,他浑身无力,只觉得全身都没了知觉…… 江云声冷冷望进段南风的眼里,“段南风,从今天以后,我的命便是你的命,你的命便是我的命!!哈哈哈!” 段南风咬着牙,这些痛苦只能自己感受,他见着龙无邪的模样,仿佛就见着了从前的自己,他不希望龙无邪重蹈覆辙,人间再多出一个悲剧。 段南风的双手紧紧握住龙无邪的肩膀,一字一句顿道,“无邪,破霄门的人,必然有办法,帮你” 龙无邪怔然,他见到段南风低下头来,牙齿咬在一起,眉头深拧。 而龙无邪的肩膀渐渐传来巨痛,龙无邪没有叫出声音来,那是因为,他见到段南风无比痛苦的表情,好似一腔怨愤无法泄出。龙无邪虽不明白段南风为什么会痛苦,但他见到段南风痛苦,他就将肩膀上的疼痛忘却了。 一阵寒气从段南风的身体里传来,段南风狰狞着脸,而他的身下正在结痂着一层层厚厚的坚冰。 龙无邪倒吸一口冷气,这层坚冰 龙无邪忘却所有的疼痛感,他不希望段南风痛苦,更不希望坚冰将段南风给冻住。 如是这般,龙无邪的双手张了开来,他将段南风深深地抱进怀里,脑海却六神无主,只想着抱住段南风,龙无邪碎碎地念道,“师兄就算无邪真的会被抓起来,无邪也不会怪你。” 段南风怔然,他狰狞的面孔渐渐消失,似有一道温暖的光从头顶照下,他的眼前迷茫了起来,“无邪,我不想你承受我那样的痛苦。” 忽然,他觉得龙无邪很暖,忍不住环抱起来,两只手缓缓锁住龙无邪瘦削的背,往自己的怀里抱。 龙无邪不知段南风会反过来抱住他,他闭上双眼,仔仔细细嗅着段南风身上的味道,再将这个味道记入心里,一辈子都不想忘记。 第一百三十九章进城 龙无邪阖眸,辗转他识趣地从段南风的怀抱中离开。 因为他知道,段南风对他的所作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同病相联而已。 龙无邪心底清明,他晓得与段南风之间,最深的感情,也不过是师兄弟的情谊,仅此而已。 明知不可得,可他依旧道,“师兄……无论以后会有怎样的变迁,我都会像方才那样挺身而出,只是因为……师兄,你值得。” 你值得,龙无邪在心中又重复了一遍,人的一生之中有几个人是值得的。 但龙无邪他相信,段南风是值得的。 龙无邪离开段南风的怀抱之后一字一句地顿道,从龙无邪的眼里让人看到的是坚定不移的信念,在他的脸上亦浮现出清澈明净,没有一丝迷惘的微笑。 段南风听后,且是一怔,他见到龙无邪那清亮的眼眸,与之相伴的浅浅微笑,心底突然生出一股保护的欲望。 却在龙无邪站起来的时候,段南风心中的保护他人的念头随之淡去。 龙无邪站起身来,面向他的是东方渐渐微蓝的天光,群星还在夜空上闪烁着,两颗星星尤为醒目,一颗是金星,一颗是木星。 龙无邪看着星星发愣片刻,便见远边山头越来越亮,那黎明也很短暂,眼看就要过去了,就像他停留在段南风的怀抱里,他便清楚,那种令人安稳的感觉也会很快过去。于是,他便快速离开。 龙无邪突然转身,山头就亮起一片橘红,他的身影映在橘红里成为一个黑影,只有一双银亮的眸子,是在看道观露出的雀檐。此刻那些诡异的红光早已不见了踪影,龙无邪的眼眸一低。 段南风也跟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龙无邪必然是看见了什么,否则,龙无邪怎么会挺身而出,保护他? 段南风听到龙无邪说的话,他觉得心头一暖,第一次有人对他这般付出,可惜了,龙无邪要是一个女孩子那该多好。 他一定会娶她,一定不让她奔波劳碌,颠沛流离,一定不让她哭。 可惜,龙无邪是个男的,段南风只能像对小弟弟那样,去帮助龙无邪,去呵护龙无邪。 龙无邪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过去,坐在地上的段南风一怔他从地上站起来,手脚有些酥麻,站在原地用力地抓住一只手臂。 龙无邪道,“师兄。” 段南风皱着眉问道,“嗯?” 龙无邪低下头,问道,“师兄,我们要不要去看一下,道观里的情况?” 段南风咧嘴笑,颔首道,“去吧。” 段南风话毕,走到龙无邪的身边,伸出一只大手攀在龙无邪的肩膀上,那番样子,更像是将无邪揽在怀里一般,段南风搓着龙无邪的头,哈哈笑道,“无邪,下一次,你别挺身而出,说起来,师兄要比你厉害,应该是师兄保护你才对,明白么?” 龙无邪抬起头,便见段南风削骨的侧脸,还有他暖洋洋笑眯眯的脸,龙无邪扬起笑容,点头答应道,“嗯!” 他们向上走,青石铺就的地板蜿蜒成一条向上的曲道,几番折转才走到道观的正门处,在道观的门前是一条长长的平路,在平时可供各路来客停车喂马,在路边还设置了可够歇息的亭子。 此时,道观里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生,更没有早起的道士打拳、念经祝祷的声音,只闻到一些淡淡的烟火气味。 那褐色的大门也是紧闭着的,在四周更没有见到什么打斗的痕迹。 咯吱咯吱。 大门前,他们齐刷刷地从右侧看去,只见一个小道士挑着两捆柴火从山底下爬上来。 远远地看去,两捆柴火比小道士的身高还要高还要大,沉甸甸地挂在扁担的两头,扁担又压在小道士的肩膀上。 小道士走进了些,龙无邪便皱眉疑惑道,“昨天晚上那小厮不是说,道观里的人都死绝了吗?” 段南风亦是疑惑,觉得这里很是蹊跷。 小道士回过头来看着龙无邪以及段南风,放下肩上的柴火,忽然对着他们二人讲道,“这位小兄弟?你可不要胡说,什么死不死的?这里可是浮云观,京城贵人们的香火可都供在这里,万万不能乱说。” 龙无邪当即止了嘴,怔怔地看了过去。 却是段南风问道,“敢问这位小道长,我等能否进入观中?” 小道士皱了皱眉,打量起他们来,小道士仔细看了看,只见段南风和龙无邪一身衣衫褴褛,便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言道,“今日可不是什么初一十五,你们要乞食,到别的地方乞食去吧。” 话罢,小道士将柴火挑进门中,然后,用力啪了一声,道观的门重新阖上。 两个人的面前刮了一阵凉风,龙无邪突然道,“乞,乞食?我们两个很像要饭的吗” 段南风的眉头皱得更深,最后却笑着捏了捏龙无邪柔嫩皙白的侧脸,“我看着你,就很像!” 段南风冷冰冰的手指捏住龙无邪的侧脸,尔后又大笑起来,龙无邪这次没有害羞,全因段南风说他像乞丐,他便呵了一声。 段南风本想着到道观里拿一套道服穿在身上的,眼下无可奈何,只能另想办法,他们二人在山下找了一处农户,借了一身粗布衣衫,又吃了几个粗粮制的馒头,这才起身去往京都的城门下。 来至城门之下,虽然那扇入城门已开,可是有重兵把守,每一个进出的人都得拿出一张通行证,才可以进入城中。 龙无邪问段南风道,“师兄,我看着他们,进到城里都要出示文书,师兄应该是有的,可是我没有呀。” 段南风挑了挑剑眉,摊手笑道,“我也没有呀。” 龙无邪惊讶地啊了声,道,“那,那我们怎么进去呀” 段南风尤为神秘地将龙无邪带到城墙边上,笑道,“穿墙!” 还未等龙无邪反应过来,二人在青天白日之下如疾风般吹向宽厚的城墙,龙无邪本想惊喊,却在他睁开眼时被眼前富丽堂皇的景象给怔住了。 周围的景物全是他从未见过的奇景!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宽敞无比的大道,高大威严的建筑,还有张灯结彩,漆金缀红的装饰。 无不让他惊叹! 龙无邪随着段南风走在街上,路过他们身边的都是一些身穿绫罗绸缎的人。 可是,最让龙无邪注目的,是在大道上挤着一群黑压压的人,他放眼过去,便见一个戴着银色面具,身穿黑色衣服的人。 这个人他见过!! 就在狐狸洞前那条河的边上,此人还说要让他加入魔教。 那戴面具的黑衣人,对着众人摇起铃铛来,“算命了!算命了!无偿算命!算准不要钱,算错就赔钱!” 龙无邪心中郁闷,算对不要钱?算错就赔钱?! 这是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