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与养兄后,他封王了》 第1页 [穿越重生] 《嫁与养兄后,他封王了》 作者:月寂烟雨【完结】 文案: 范溪出身农门,七岁以前跟着母亲兄长地里刨食,小军官爹带着妾室醉生梦死,她以为她这世能嫁到县城便极幸运。 八岁那年,范溪大病一场,忽觉醒前世记忆,她以为能凭前世所学带领母亲兄长过上好日子便挺满足。 十二岁那年,侯爷爹寻来,范溪以为以后日子便是嫁给哪家世家或高官公子,大家族人事冗杂,能吃饱穿暖不必忧心生计却也不错。 范溪这一生,如何也没想到,她先是农家女,后成侯府嫡女,再后为王府正妻,最后竟能一生一世一双人收场,这日子值了!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青梅竹马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范溪;范远瞻 ┃ 配角:范积蕴等 ┃ 其它:无 第1章 重病 八月底九月天气,晚上已带两分凉意。 范溪将红薯米粥端进屋,借暮光将缺了口的碗放在床前高脚凳上,而后轻轻唤她娘,娘,现在好些不曾?我扶您坐起喝口粥罢?rdquo; 夕阳余韵自木窗格浅浅透进来,室内昏暗不堪,长宽皆不及六步的屋子内只放了一张床、一个箱笼和两张板凳,其中一张被用做桌子。 然而光照之处,一切简朴又整洁,连床上虚弱的女人亦十分干净。 床上女人眯着眼,听女儿连唤好几声,她眼珠子方转了转,声音微弱,溪儿呐?rdquo; 哎,是我。rdquo;范溪上前扶住她枯瘦的手与腰将她扶起来,她已病十数天,原本便瘦弱的身子骨此时轻飘得吓人。 范溪将枕头麻利地往她腰后一垫,让她坐舒服些,才去端那碗晾得温热的米粥,温和道:娘,今晚的粥放了红薯与米,又香又甜,您尝尝。rdquo; 安娘子勉强笑了笑,勉强抬手想摸摸女儿的头发,奈何她手已抬不起来,只轻移到女儿细瘦的腿上搭着,都已经到这时候,还浪费这东西作甚?rdquo; 娘,您这说的是什么话?rdquo; 难为你们兄妹了。rdquo; 范溪伸出细瘦小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有甚为难?娘您若不在,我们兄妹归那人与小妇管,方叫为难。纵使为了我们兄妹,您也得打起精神来。rdquo; 母女正说话间,外头传来脚步声,一健壮俊美的少年弯腰穿过门框走来,声音由远及近,妹妹此话有理,娘您在,那人与小妇已如此猖狂,您若不在,我兄妹可还有活路?现如今,您多思无益,将养好身子骨才是正道。rdquo; 大兄。rdquo;范溪唤了声,让开一些位置让大兄近前。 范远瞻摸摸妹妹的脑袋,范溪年方十岁,尚不及他腰部,头顶丱发,在昏暗中愈显瘦小。 范远瞻点起油灯来。 安娘子隐去心酸,虚弱笑笑,溪儿远詹都说得是,为娘想岔了。rdquo; 范远瞻坐到床前那张矮凳上,接过碗给安娘子喂食,娘,您莫忧心家中银钱,今日我去帮人做事,挣了十七个铜板,您一日药钱不过六七铜板,除去您药钱,家中还能结余。rdquo; 安娘子拍拍他结实的手臂,欣慰,我儿出息。rdquo; 范远瞻目光坚定,继续柔声劝,您在,我们这家方能兴旺起来,待您病好,我再去读两年书,和积蕴一道去科考,也给您挣份家业出来。rdquo; 我儿说得极是。rdquo;安娘子望望他,又望望范溪,枯黄的眼中露着憧憬,轻喘着慢慢说道:过两年,你娶个媳妇回来,生两个大胖小子。等家境好些,溪儿也方便说人家。rdquo; 范远瞻温声:那您须得好起来,不然我们落到那人和小妇手里,可没好日子过。rdquo; 安娘子被他这话一激,人精神了些,一碗粥喝下了大半碗。 喂完粥,待范远瞻出去,范溪扶安娘子如厕完,又帮她擦了擦脸和手,让她睡下,方出去与兄长一起用晚饭。 家贫无食,晚饭只有番薯与野菜汤,清汤寡水,连丝油星儿都瞧不见。 安娘子的病已快将这原本便不富裕的家榨干了。 范溪望了眼外边的天色,担忧问道:二兄仍未归家,是否需寻他一寻?rdquo; 范积蕴在县学上念书,近日母亲病重,他每日回来得晚一些,大多时候日落前亦能到家,鲜有天快黑仍未归家之时。 听她这么说,范远瞻亦有些担心,他放下碗筷,眉头微微皱起,我去村口瞧瞧,你待家里,莫要出来走动。rdquo; 哎。rdquo;范溪应声,大兄小心蛇虫。rdquo; 范远瞻温和笑了笑,黑暗中露出一口白牙,我知。rdquo; 他高大结实的身躯带着少年人勃勃的热意,一离开,屋内似乎冷清几分。 范溪担忧地望了眼屋外,她坐不住,干脆去灶上烧热水。 现在水冷,宁费些柴火烧热水洗澡也好过直接洗冷水,若一个不慎染上风寒,家中说不得雪上加霜。 屋外还望得见,范溪舍不得点灯,摸黑烧好水,又提着水去洗澡。 澡房在侧面,范溪点起一片染了松香的竹篾,斜斜插在洗澡房门上,借着这点火光快速洗澡。 她这一世方十岁,身体细瘦,前世老嚷嚷着减肥却几无成效,这世倒好,瘦得颧骨都快突出来。 第2页 她这世按说不应当如此之穷,父亲还在外头做小武官儿,怎么也沦落不到吃番薯粥喝野菜汤的地步,可惜她父亲宠妾灭妻,满心满眼都是姨娘生的一双孩儿,原配妻儿倒扔在乡下吃糠咽菜度日。 洗完澡,范溪坐在外头等,她脑袋一点一点,快睡着之际,才听见外头有声音传来,正是她两个哥哥的说话声。 范溪迎出去,大兄,二兄。rdquo; 溪儿。rdquo;范积蕴快步走上来,拍拍范溪的肩,久等了,可饿?rdquo; 不饿。rdquo;范溪摇摇头,有些担心地问:二兄,你今日怎地那么晚?rdquo; 有人托我抄本集子,那人急要,故晚了些。rdquo;范积蕴放下书篓,问:娘今日如何了?我去瞧瞧。rdquo; 范积蕴转身进去里屋看安娘子,范溪和大兄端菜摆饭。 兄妹三人皆已累得够呛,草草用晚饭,洗过碗,三人又去查过母亲的情况,见她在床上已睡着,才出来。 范溪唤一声,大兄。rdquo; 范远瞻迈着步子走出来,借着插在竹篾上的火光,唰唰把客厅一角的长条凳拖出来摆好,溪儿要睡了。rdquo; 范溪点点头,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清亮。 范积蕴也过来帮她铺床板。 范溪原本与母亲睡,自安娘子重病来,怕过病气给她,她便一人独自在客厅里睡。 两张条凳,三块床板,外加一张单被,很快便铺就一张简易小床。范远瞻又揉揉她的脑袋,睡罢。rdquo; 大兄,你与二兄也早些睡,灯火昏暗,莫熬坏眼珠。rdquo; 范远瞻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我知。rdquo; 家中贫穷,母亲药钱尚无着落,兄弟俩白日劳作归来,回屋后,晚上还得抄书挣钱。 油灯如豆,兄弟俩便就着那团光晕,面对面,用两支快秃的笔抵足抄书。 范溪心里又在思量着有什么来钱的法子,若是再不多挣些银钱,她们家的日子恐怕支撑不下去了。 范溪睡着前往兄长房那边看了眼,隐隐约约还能门缝下看见光晕,她心中暗自感叹一声兄长们的辛勤,下一瞬间便陷入了黑沉的梦乡。 许是心中存着事,范溪睡得并不踏实,第二天五更时分,她便带着一头冷汗从浅眠中醒来。 外头远远传来鸡叫声,范溪抹了把额头,在床上坐了一会,下床汲着草鞋去小解。 溺桶在安娘子房里,范溪推门走进房间后莫名觉得不对,她脚步拐了个弯,走到安娘子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手,不想这一摸之下,手下全是冷汗,触之湿冷异常。 这手已不像活人的手。 范溪嘴里声音变了调,大兄,二兄mdash;mdash;rdquo; 边喊人,范溪边往安娘子身上摸,她娘额头湿冷,身上全是湿淋淋的冷汗,惟有心口残存一抹热气,呼吸亦是又轻又浅,几乎探不到。 范溪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情形,一时间慌了手脚。 隔壁屋睡着的兄弟俩被惊醒,光着脚便跑了来。范溪慌忙点起灯盏,对两位兄长道:娘不好了。rdquo; 范远瞻一摸他娘的额头,沉稳道:溪儿莫慌,我这便去请大夫。积蕴,你在这照看娘。rdquo; 哎,大兄你快去!rdquo; 范溪话音未落,范远瞻已拿上家中银钱,风一样走了出去。 最近的黄大夫在隔壁许村,骑驴赶来都得半个时辰,兄妹俩心急如焚。 范溪看着越来越亮的天色,再看看她娘白得发青的脸,长呼一口气,咬牙对范积蕴道:二兄,不能这般下去,不然娘撑不到大夫来。我听闻薤白加猪腰子一枚大火煎汤后服用,功效等同于独参汤。二兄你去买猪腰,我去挖薤白。rdquo; 范积蕴忙攥住往外奔去的妹妹,问:你听谁言?rdquo; 忘了!薤白与猪腰都是好物,合起来吃应当也不会有事。二兄,娘这头不能拖,我们死马当活马医罢。rdquo;范溪焦急,我知哪有薤白,你快去买猪腰子!rdquo; 范积蕴亦果断,我去请隔壁莲娘过来看着娘!天还未亮,溪儿你小心蛇虫。rdquo; 哎。rdquo;范溪应了一声,忙从门背后拿上小锄头,又去外头拿竹筐,她得赶忙去挖薤白。 薤白既野蒜,范溪成日打猪草挖野菜,对薤白的分布一清二楚。 她疾步如飞,一双草鞋险些跑烂,待挖来薤白,去买猪腰子的范积蕴也将将到家,兄妹二人立即烧水煮汤。 汤水刚滚一会,隔壁受范积蕴所托的莲娘急声来唤,积蕴,溪娘,快来,你们娘有话要说!rdquo; 兄妹俩一惊,皆脸色苍白。 范溪猛推了范积蕴一把,二兄,你快去,我舀药汤。rdquo; 说着,范溪忙从碗柜里拿出碗来,伸手舀正滚着的汤。 她心中焦急,手抖了下,滚烫药汤渐在她手上,霎时起了几点红痕。 范溪什么都顾不上,端着小半碗药汤就往她娘房里跑。跑着,她泪水如断线之珠般滚滚而落,险些落入汤碗里。 莲娘子见她小小人儿边哭边跑,不由无声叹口气,在旁边引路,快来。rdquo; 昏暗里屋,安娘子已经不太喘得上气,她用劲攥住儿子手腕,手上全是滑腻汗水,正吃力地交代着: 第3页 hellip;hellip;你与大郎是兄长,好好读书,出人头地hellip;hellip;也要好生照顾溪儿,护着她,莫让你们祖母害了她hellip;hellip;rdquo; 娘!rdquo;范溪眼泪飞坠,您莫说话,快进汤药,等黄大夫来便好了。rdquo; 我儿。rdquo;安娘子眼中含泪,满眼都是不舍,嘴角却凝着一丝笑,说出来的话语只剩气音,你听兄长们的话,定要互相扶持hellip;hellip;rdquo;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架空,请勿考据哟。 第2章 被褥 安娘子交代完一双儿女后又昏迷了过去,脸色蜡黄地冒虚汗,整个人进的气多,出的气少。 不成。rdquo;范溪将碗放到一旁,抹了把脸,带着浓浓鼻音地说道:二兄,你扶一下娘,我来灌药。rdquo; 范积蕴正有此意,他疾步走过来,扶起他娘,拿勺子舀着已经温了的汤药给安娘子灌进去。 安娘子人昏着,灌进去的汤药大多流了出来。 兄妹俩对视一眼,心下发沉。 范积蕴白玉一般的脸上急出了冷汗,他勉强镇定下来,得压着娘的舌根,溪儿,你快去拿根筷子过来。rdquo; 莲娘忙开口,我去拿。rdquo; 劳烦。rdquo; 筷子拿来了,兄妹两个人便压着他们娘亲的舌根,一点点往里面灌。 灌完小半碗,范溪道:锅里还有,我去再去盛了来。rdquo; 莲娘子忙跟了她过去,我帮你。rdquo; 一早上来来回回,锅里大半汤药都灌到安娘子肚里去,还有小半流出来了,被范溪用旧衣裳吸了个干干净净。 来啦来啦,黄大夫来了。rdquo;兄妹俩正照顾母亲的当头,外面传来一声叫喊,接着顾溪探头一瞧,便看见她大兄拉着一头驴进来,驴上骑着一老者。 这老丈须发皆白,脸上满脸都是皱纹,看起来慈祥异常,他边下驴边问:病人在何处?rdquo; 范远瞻扶着他,匆匆答道:在里头。rdquo; 两人穿过院子,直往客厅里走来。 黄大夫!rdquo;范积蕴和范溪两个面色焦急,两人一左一右,忙带黄大夫转到内室,将黄大夫引至自己母亲床前,您快来。rdquo; 他被范积蕴兄妹拉得一个踉跄,范溪忙扶他一把,满怀歉意与焦急,对不住。rdquo; 黄大夫并未为他们的鲁莽而感到不满,不过摇头叹了口气,等看到床上病人的情景时候,他眉头一皱。 他忙坐在床前给安娘子把起脉来,等把了一会儿脉,他摇摇头,那目光看起来十分的凝重,风寒拖成了肺患。rdquo; 范家兄妹三人揪心,范远瞻上前一步,黄大夫,那我娘hellip;hellip;rdquo; 你娘现在气血衰竭,幸而今早把命吊了过来,暂有一线生机。 rdquo;黄大夫忙从药箱里找出一味丸子,先让她用人参丸子吊命,今日喝的什么药?rdquo; 范溪忙上前去,与兄长们一道将黄大夫给的药丸给安娘子灌进去,方道:今早刚喝过薤白煮猪腰子汤。rdquo; 黄大夫连连点头,沉吟道:你这方子倒不错,这样吧,再给你们两开两副方子,你们去抓药来吃。你们娘这个身子想必你们也清楚,究竟能不能好还不好说,你们若是信我,就跟着我的方子抓药,莫心疼银钱。rdquo; 范远瞻攥紧拳头,沉声道:多谢黄大夫,我们定不惜银钱,按您给的方子抓药。rdquo; 黄大夫叹了口气,就在板凳上垫着开起方子来,略吹干墨汁,他把方子给范家兄妹,叮嘱道:你们都是孝顺孩子,人皆有命数,万一你们娘真撑不过来,也莫太过心伤。rdquo; 范远瞻三人给老大夫磕了个头,多谢您。rdquo; 黄大夫抬手将他们三人扶起来,医者父母心,不必言谢,你们赶紧去给她抓药罢,喂过药小心照顾。我看她身子已经很虚,现在盖的棉被太过结实冷硬,不够保暖,你们赶紧给你们娘换一床,若不然,她一旦冷着发了烧,大罗神仙也难救。rdquo; 我们等下便去给我娘换床新被子。rdquo; 新被子新褥子,衣裳也要换成棉布衣裳,免得不透汗,一直闷着。rdquo; 老大夫说完,有些怜悯地看兄妹三人一眼,这家家徒四壁,治病救人最是大花销,拿那么多钱进去,还不知道人能否救过来,若救不过来,这钱也就打水漂了。 偏他三人孝顺,老大夫也是于心不忍,最终还是给他们三人开了药。 交代完被褥之事,老大夫又想起来,你们抓药记得去县里的松仁堂,他家的药最真,其他药药效不一定有那么好。rdquo; 记下来了,多谢黄大夫。rdquo; 黄大夫出诊完,兄妹三人恭恭敬敬地给了出诊费,然后又要把黄大夫送回去。 黄大夫摇摇头,就这几步路,你们莫送了,回去好好看着你们娘,我明日再过来瞧瞧,以后我每日都过来瞧瞧。rdquo; 骑上毛驴出门后,老大夫回头看了眼,见他们兄妹三人恭敬地站那里目送,老大夫不禁又叹口气,越发可怜他们家孤儿寡母,有当家人撑着还不如没有。 兄妹等老大夫走后又一通手忙脚乱,他们先把黄大夫带来的药熬好给安娘子吃下,然后范远瞻去镇上买药,范积蕴继续回去学堂读书,范溪则去买棉被。 第4页 她在屋里数了铜板出来,又拜托隔壁莲娘帮忙看一会她娘。 范溪出了门,沿小路往外走,直走到她家东边一户人家,她去敲了村子里一户人家虚掩的门。 哪个?快进来。rdquo; 范溪扬声喊,蕊嫂子,是我,溪娘。rdquo; 里面探出一个梳起发髻的年轻圆脸妇人,溪娘?你怎么过来了,你娘可好些了?rdquo; 好一些了。rdquo;范溪避过没多说,问:蕊嫂子,我想订一套棉被绵褥。您这可有?rdquo; 蕊娘没想到生意上门,闻言忙点头,有,你要几斤重的棉被?rdquo; 她家常年做棉花生意,十里八村都小有名气,比起县城里的铺子,她们家的棉被棉布更实惠一些,附近人都愿意来她家买,她家东西备得也全。 八斤的可有?rdquo; 有有有。rdquo;蕊娘道:八斤的棉被一百二十个铜板,绵褥要哪种?rdquo; 五斤的。我还要六尺棉布,蓝色的便成。rdquo; 蕊娘吃了一惊,怎生要这么多被褥布料?rdquo; 黄大夫说我娘身体差,要注意保暖,我想着新棉被最厚实,便来嫂子这里买一两床。rdquo; 蕊娘略有些迟疑,看了范溪一眼,我家的可都是要现钱,概不赊账。rdquo; 范溪摸出钱袋,从里面珍惜地数出两百三十个铜板,棉被一百二十铜板,绵褥七十铜板,棉布四十铜板,您看看这里够不够。rdquo; 蕊娘见她拿出钱来,面上露出一丝羞赧,她将铜板接过来仔细数了一圈,利索点头,够了,多谢照顾我生意,我去给你拿被褥。rdquo; 都是村里人,蕊娘心里不好意思,特地捡了厚一些的棉被绵褥出来,又量好布,温和道:这么多东西你拿不了,我一并送过去你家罢。rdquo; 多谢蕊嫂子。rdquo; 不必客气。rdquo;蕊娘抱着棉被跟着她往家里走,你们兄妹可真孝顺。rdquo; 范溪摇摇头,为人子女,理应如此。 蕊娘叹了口气,转而问,你娘已经病得如此重,你爹可有写信过来?rdquo; 范溪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神情,她爹还不知在哪个地方风流快活,写个屁信。 他们兄妹也不想写信过去,她爹那人冷心冷肺,若真写信告诉她爹,她娘已经病重,说不得那边还会欢呼雀跃,等着将那小妾扶正。 开朝有规定妾不能为妻,既已当妾的人不能再扶为正妻。 现在已开国一百来年,很多规矩也不像刚开始那么严,若她爹真将小妾扶为正妻,无无人置喙。这事民不举官不究,若真有人告官,官府也就判罚些银钱,他爹也无太大损失。 若不是如此,她爹也不敢宠妾灭妻,如此猖狂。 蕊娘跟着范溪来到她家,见家里冷锅冷灶,冷冷清清,家徒四壁,内室一病人躺在床上,面色蜡黄,人事不醒,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们赵家村同祖同宗。安娘子病后,全村人都来看,关系好的送只鸡,带条鱼,关系不亲密的也会带把菜,抓个鸡蛋。 无论关系如何,大家都有点交情,现在再看床上的安娘子,蕊娘恻隐之心顿起,她指了指隔壁,小声问:你祖母他们如何说?rdquo; 能如何说?rdquo;范溪苦笑了一下,没再说下去,引人遐思。 蕊娘眼里同情之色愈浓,她拍了拍范溪的肩膀,也不好多说什么。 溪娘,你回来了?我刚喂你娘喝下药汁,她又睡了。rdquo;莲娘从屋外走过来,手里拿着条刚洗干净的帕子,朝蕊娘打招呼,蕊娘。rdquo; 莲娘。rdquo;蕊娘忙向她打招呼。 劳烦莲嫂子了。rdquo;范溪向莲娘道谢。 蕊娘朝范溪两个挥挥手,我家还有事,改日再叙。rdquo; 哎,您忙。rdquo; 莲娘忙擦擦手,我也回去了。rdquo; 范溪感激地送她回隔壁,回屋整理刚买回来的被褥。 她将新棉被套好,又裁布缝衣裳,打算简单地弄身棉衣出来。 穷人孩子早当家,她现下虽才十岁,但已会裁衣。 她急着给安娘子换上棉衣,也不做什么复杂的衣裳,只是简单的把布裁起来缝成的衣裙即可。 她动作麻利,花了一日功夫,总算把衣裳裁了出来。 傍晚她大兄二兄回来,范远瞻将安娘子抱起来,范溪和范积蕴合力将新棉被绵褥换上去,兄弟二人出去后,范溪给她换上新衣服。 安娘子病得十分重,即使这样折腾,她也只是略睁开眼,见儿女在,又安心地昏睡过去。 范溪见她这模样,不由无声地叹口气,好在伸手去摸她额头,她已经不烧了。 溪儿,用饭罢?rdquo; 门外,范远瞻和范积蕴已将范溪做的饭摆好,就等妹妹出来用饭。 范溪忙帮她娘掖好被子,转身出去,就来。rdquo; 今日饭菜与昨日差不多,一个杂粮饭外加一个水煮冬瓜。杂粮饭里头包括番薯芋头和糙米,水煮冬瓜只放了盐,连油腥都没有。 第3章 婆婆 小门小户,也无甚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范溪扒着饭,道:今日给娘看病外加买棉被绵褥,已用去半两多银钱,家中只剩三十多文。rdquo; 第5页 范远瞻吃饭的手一顿,抬起一双坚定的眼眸,莫忧,这事交与兄长们。rdquo; 范溪苦笑一声,大兄二兄三更睡下,五更起床,再这般忙累下去,身子怕要拖垮。rdquo; 一家人相顾无言。 他们现在累死累活挣那点银钱,奈何乡下地方无甚挣银钱的法子,好不容易攒点,又入不敷出。 他们娘当年嫁时带了十两私房过来,后为他们爹升迁,早已经贴了出去,现在当真一穷二白,刮地三尺都搜不出银钱来。 要是搁一般人家,到现在这境地,早已卖田卖地。可惜他们家非一般人家,田契地契都捏在他们祖母手里,连房契亦在,想换点银钱周转亦不成。 范远瞻看着范溪,故作轻松道:溪儿宽心,我与你二哥还能帮人挑货,还能抄书,总能挣着些银钱。rdquo; 说是这么说,范远瞻范积蕴不过半大少年,能从什么地方挣银钱? 范溪沉默一会,说道:家中事情总不能一味压在大兄二兄身上,我想上山捡点菌子卖,娘这头又不能没人照看,我看请外婆过来照顾一段时间罢?rdquo; 请外婆过来照看倒是可行,就怕舅舅他们不允。rdquo; 范溪抬眼看着他们,怎么会?舅母巴不得把外婆送过来,不用给外婆粮食。大兄你去看看就知道了。rdquo; 范溪也是想了好久才想出这么个法子,他们娘需要人照顾,老劳烦隔壁溪娘也不是法子,哪怕溪娘算他们堂嫂。 家里银钱紧张,最好他们三个人都去挣钱,范溪知晓附近山上有几个隐蔽的菌子窝,若去找,一天采二三十斤菌子不成问题,能换几十铜板。 这铜板大用虽抵不上,挣两副药钱确实够了。 范远瞻摸了摸范溪的脑袋,溪娘,你还小,想什么挣银钱?rdquo; 我不小。rdquo;范溪严肃道:华不绪九岁为宰,胡年子十岁撑家,我已十岁,也该养家了。rdquo; 范远瞻与范积蕴皆一阵心酸。 我想上山采点菌子去卖,现下山上菌子那么多,总有人愿意吃口新鲜的,我也不求多,一天能换十个二十个铜板便差不离了。rdquo; 范远瞻仍不同意,不成,山上路滑,莫说你一个小娃娃,就算很多年轻妇人也不敢上山,若是在山上摔了怎么办?rdquo; 不会的,大兄,我身手灵活得很,人又谨慎,不会摔着。rdquo; 范远瞻仍不同意,不成。rdquo; 范远瞻说一不二,最是威严。 范溪去看范积蕴,软软哀求,二兄,你们让我去罢。rdquo; 范积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他看着妹妹鲜妍的脸,心里还有另一层隐忧。 他家溪儿年纪渐大,长相愈发出色,这长相莫说十里八村,就算整个县城也没有哪个女儿家相貌比她更出色。 这般好的相貌,若放在大富大贵之家,家里必定欣喜不已,放他们农家,却说不好是祸是福。 范溪每日都用草汁之把脸染黄,看起来仍清秀悦目。 范远瞻与范积蕴对妹妹皆不放心。 现下虽是太平盛世,时不时还是会有一些不好之事情发生。 尤其村里闲汉多,若一不小心出了意外,两人不敢深想。 范溪觑着两位兄长的脸色,想了想,道:我不一人去,我去找素娘她们跟我一道上山采菌子,她前两天还与我说想吃菌子,正好我等可结伴。我再拉上村里其他女娘,想必她们也愿意上山采点菌子,搂点草回家。rdquo; 范远瞻听她这么说,面上的担忧之色倒轻了些。 范溪见有戏,好说歹说,她两位兄长总算应下,不过交代她不要去得太早回得太晚。 我知,我会当心。rdquo;范溪乖巧应下,大兄二兄莫担忧。rdquo; 范积蕴吃着饭,忽然抬头道:家中情况已这般,要么我也不读了罢,我也去镇上看看有什么活干,多挣几个银钱。rdquo; 读书忒费银钱,又到月末,下月的笔墨费还无着落,干脆便别读了,帮人抄书也好,算账也罢,多少能赚一笔。 范远瞻与范溪皆吃了一惊,范积蕴没看兄长与妹妹的脸色,垂眸道:我已十五,该帮家中分担一二。rdquo; 他这话一出,家中兄妹两个都极反对。 不成。rdquo; 二兄何必出此下策?!rdquo; 范远瞻肃容,眼看明春二月县试,先前九十九步已走了,这剩下一步怎可功亏一篑?rdquo; 无妨,夫子说我火候已足,纵使我不读,明春考秀才亦不成问题。rdquo;范积蕴看看兄长,又看看妹妹,轻声道:我亦为人子,总不能什么事都压你们身上。大兄你今春便已放弃就学,溪儿尚小,亦出门挣钱,这种境况,纵使让我继续读,我也无入学的心思。rdquo; 兄妹三人沉默一会。 范溪说道:二兄此言差矣。你若能考中秀才,我等困境即便不说立减,也能缓解不少。rdquo; 范积蕴心意已决,无碍,我能一边做事一边夜读。rdquo; 范溪看了他好一会,最终忍不住道:二兄你还未考取,即便去做事,也挣不来几个银钱,不如专心致志攻读罢。若退学,你想做甚?rdquo; 第6页 我听闻沙村欲建族学,夫子愿推举我去试试。rdquo; 范溪:村中小儿未曾学理,大多顽劣,二兄你若去,每日陷于学生中,必无法如现今这般专注于学业。我旁的不说,隔壁二位堂弟每日有多闹腾你总该知晓,二位堂弟已如此令人头疼,若变为十位、二十位,你当如何自处?rdquo; 范积蕴也知她这话现实,奈何心底总有不甘。他忍不住用手捶了下桌子,桌上碗筷被震起来,他压低声音怒吼,难不成家里你们这样日益辛苦忙累,我便躲到学堂中去?rdquo; 二兄你不是还在抄书挣钱么?rdquo;范溪叹一声,一旦你考取秀才,纵使去当夫子,坐馆也比旁人多得几个银钱。再者,你才华出众,若考举为凛生,一年就有六两凛银,外加粮米若干,岂不比坐馆实在?rdquo; 范远瞻叹道:我们一家本有两个读书人,我自身读书无甚天赋,现已放弃,难不成你也要放弃?我家这脉难道让小妇庶子出头?rdquo; 范积蕴长吁一口气,不再说了。 用过晚饭,兄妹三人端汤药给他们娘亲。 安娘子听到动静,吃力地睁开眼,借着昏黄的油灯望向兄妹三人。 娘!您醒了?rdquo;范溪惊喜,用饭前他们过来看,她娘还昏迷不醒。 溪儿。rdquo;安娘子目光柔和,看向儿女,虚弱却清晰地叫了出来,远瞻,积蕴。rdquo; 范远瞻扶她坐起来,倚靠在墙上,娘,您现在可好些了?rdquo; 好多了。rdquo;安娘子苍白着脸笑笑。 范溪分明见她撑在身侧的手臂在抖。 娘,您先喝药,再用点粥罢?rdquo; 哎。rdquo;安娘子没拒绝。 范远瞻给她喂汤药,范积蕴轻轻按摩她的双腿。 安娘子看着三个儿女,眸子里全是满足。她精神不济,勉强喝完一碗汤药并小半碗粥,又昏睡过去了。 第二日一早,兄妹三人起床。 范溪匆匆洗漱完,看过她娘后,走进厨房熬药煮粥,她今日要出门采菌子。 范积蕴借着刚亮的天光,继续帮人抄书。范远瞻则去隔壁村接外祖母去了。 他们外祖父家当年在十里八村都挺有名气。 外祖父姓曾,是位秀才,秋闱过几次,奈何始终差点运道。后来他死心,干脆在家闭门教书,最终也挣出一番家业。 若非天不假年,他英年早逝,范溪几人也不至于落到这地步。 外祖父子息不旺,最终只生了一子一女。 儿子脑袋不怎么灵光,没继承他老人家衣钵,历经几次变故后,家中又败落下去,现今他外祖家只是普通农户。 范溪舅舅人还算孝顺,只太过惧内。舅母为人小气,家里又有个儿子读书,家里日子过得很艰苦。 锅里杂粮饭即将炊熟之时,范远瞻带着外祖母回来了 范溪听见外面的声音,赶忙出去看。 婆婆。rdquo;范溪叫了一声。 院子里头发花白的老人家闻言抬头眯眼看,见外孙女儿站在走廊下,身上围裙还未来得及接下,赶忙上前两步。 溪儿。rdquo;老人家抹了把泪,又上前去用粗糙的手指摸摸外孙女的脸蛋,心肝都疼了,眼泪又淌出来,我的安娘啊,怎么这么没年纪就生了这样的大病?苦了我的溪儿了。rdquo; 范溪忙扶着她进里屋坐下,婆婆,您莫哭,都熬过来了。rdquo; 她外祖母年岁也不算大,现年不过五十多,只不过过度操劳,整个人看起来又干又瘦,十分矮小,比范溪高不了多少。 外祖母伸手吸了下鼻子,你娘可好些了。rdquo; 好多了。娘在里面,已经缓过来了。婆婆您帮我们照看几日。rdquo; 自家人有甚好客气的。rdquo;外祖母坐不住,忙站起来,迈着腿儿往里走,我去瞧瞧你娘。rdquo; 范溪跟在后头,见她大兄手中提着一个大包裹,不由朝他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范远瞻注意到她的目光,悄声道:婆婆带的。rdquo; 范溪接过包裹提进去收拾,等打开一瞧,发现里面不仅有一包米,还有两刀腊肉,不禁吃了一惊,怎么还有肉过来?rdquo; 范远瞻摇摇头表示不知,范溪叹口气,我们家这情形,婆婆带了那么多东西,舅母心中岂不会有意见?别到时候婆婆回去的时候家里又得吵起来。 外祖母已经去看过女儿,见女儿安睡着,没打扰,又悄然退出来,没想到一出来便听见外孙女儿这话。 她见外孙女儿这小大人的模样,心中既心酸又欣慰,伸出枯瘦的胳膊搂外孙女的肩,叹道:你舅舅也知道,放心罢。rdquo; 第4章 菌子 一家人用完早饭,各自出发。 范溪去村口等待,不一会,就聚了三五个穿着青布衣衫的小女娘过来。 溪娘。rdquo; 溪娘,你好早呀。rdquo; 一群小女娘们背着箩筐,叽叽喳喳跟范溪打招呼,黑黄的小脸上满是笑容。 范溪扬扬手招呼:你们也早,可都用过饭食了。rdquo; 用过了。rdquo;其中一小女娘挽住她的手,略显黝黑的脸上带着点疑惑,左右望了眼,藤娘怎么还未来?rdquo; 第7页 估摸着有什么事绊住了,我们在这头等她一会。rdquo; 村里半大小子、半大女娘们此时也无甚事做。下田有父母,他们身子骨还未长成,不能下地干重活,小子与女娘们干脆时不时进山,九月天气,山上发有不少野、野果、菌子,人上山好歹能弄两口新鲜吃食。 一群小女娘坐在树下,有和范溪交好的女娘问:溪娘,你娘情况如何了?rdquo; 范溪脸上倒乐观,黄大夫开了药,正在吃着,想必会慢慢好起来。rdquo; 嗯,黄大夫医术可好了,你娘定会无碍。rdquo; 就是。溪娘,何时有空,你让你兄长去庙里上个香,求个符罢?rdquo; 范溪点头,等有空,我家定然去求个符。rdquo; 她们在这里聊天,不一会,一个瘦小的黑脸女娘背着竹筐跑过来,对不住大家,刚在家中剁猪草,耽搁了会。rdquo; 无事。rdquo; 哎,我们赶紧上山罢?我娘说想吃青皮囊,让我摘点。rdquo; 我上次瞧见好大一片青皮囊,不晓得熟了没有。rdquo; 村庄附近就那么几座山,她们经常来上山砍柴、采菌子,从未遇见凶兽,家中父母亦不必担心这事。 上了山,女娘们砍柴的砍柴,捡菌子的捡菌子,范溪没和大伙在一块,她说一声后,往山另一头走去。 她们自小在村里长大,山上哪有菌子哪没有,她们这些本地人大概都知晓,上山后她们便一个一个菌子窝找过去,默契地各走一方,不重复。 其他女娘只用捡够自家吃的菌子,差不多便背捆柴下山回家用饭,范溪则不同,她想弄点菌子去县城卖,捡了快两个时辰,她背筐装了大半筐,她还未停手。 范溪正下到山腰专心致志捡菌子之时,她听山上伙伴扬声喊:溪娘,时辰已到隅中,你可有那么快回去?rdquo; 还未有,你们先回去罢。rdquo; 那我等回去了,你自个当心。rdquo; 范溪应了声,没一会,整片山林都安静了下来。 她一直在找菌子,直到日头过了正中,开始往西去,她方停下来。 背筐已装满,常见的菌子在下头,羊肝菌、牛肚菌、鸡枞、松茸等放在上头,上面还放了几片宽大树叶遮住,免得阳光暴晒,把菌子晒蔫。 她顶着大太阳下山,哪怕脸上染着药汁子,也能明显看出整张脸晒得潮红。 一进院子,她外祖母柴娘听见动静,赶紧出来,伸手帮她接过背筐,怎么回来得这样晚?rdquo; 山上菌子多,略耽搁了会。rdquo;范溪揉揉自个的肩,又用手扇扇凉风,和柴娘一起将菌子放到走廊下,婆婆,我去看看我娘。rdquo; 去罢。rdquo;柴娘摸了她额头一把,慈祥笑道:你娘早上醒了两回,喝了两碗粥,我瞧着她身子骨好一些了。rdquo; 当真?rdquo;范溪大喜,她快步穿过客厅,跑进她娘屋子里瞧。 她娘又在睡,不过脸色瞧着比前两日好多了,瞧着多了丝血色,不至于发黄发灰。 范溪松了口气,又出来。 柴娘已经将饭食摆在饭桌上,见她出来,快去洗把脸,过来用饭。rdquo; 哎,婆婆,我先给邻家嫂子送点菌子。rdquo;范溪从客厅一角翻出个小篮子,各类菌菇都往里头装了一把,直至把小篮子装满,先前邻家嫂子帮我们良多,我送点菌子给她尝尝。rdquo; 应当应当。rdquo;柴娘笑眯眯,快去快回。rdquo; 范溪应声,提着裙子出了院子右拐,往隔壁赶,莲嫂子,你可在家?rdquo; 在,快进来。rdquo; 范溪进去,里头不仅莲娘在,她婆母也在。 范溪利利索索福了福,笑道:伯母,莲嫂子,今天采了点菌子,送你们尝尝。rdquo; 她伯母和善地笑了笑,我们哪能要你的菌子,你自己收起来,不是要下午弄去卖么?rdquo; 我那头留了卖的菌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您留着尝尝鲜。rdquo;范溪将菌子放下,笑道:伯母勿推拒,这是我心意,不然下次我都不敢麻烦您与莲嫂子了。rdquo; 你这么说我便尝尝,我中午摘了两个老南瓜,你抱个回去吃。rdquo; 这怎么好意思?rdquo; 有何不好意思?rdquo; 就这般,范溪提一篮菌子过去,又提了个南瓜回来。 柴娘见了,摸着那南瓜,不禁叹气,你说都是一家子堂兄弟,怎么你祖母家与你堂伯家行事相差这样大?rdquo; 说着,柴娘不禁黯然伤神,她与丈夫先前嫁女之时,还当女婿是个有出息的,不成想女婿行事荒唐,亲家母更是难以相处,倒把女儿推到火坑了。 范溪坐下边吃饭边听她絮叨,快速吃完,她将外头的菌子倒出来简单收拾了一下,择掉上面的杂物,又用稻草小心把泥巴擦掉,力图让菌子更好看些。 收拾好菌子,她打算去荷塘里摘些荷叶回来,下午包菌子用。 范溪刚打算出门,外头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恰巧走近她家门边。 小娘子比她高小半个脑袋,人瘦皮肤黄,颧骨突出来,瞧着有些刻薄,一开口便道:溪娘,奶奶说你上午去上山采菌子了,拿点菌子让我回家煮汤。rdquo; 第8页 范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去给了她捧一捧菌子。 这小娘子正是她堂姐,名唤桂娘,他们范家世代聚居于此,彼此离得极近。 范溪祖父三十多便去了,剩下祖母拉扯她父亲与叔叔长大。 早年时候,她祖母跟着她家吃,后范溪父亲去外头当官,她祖母不待见她娘,便去了她小叔家。 她祖母难缠,小婶亦不是盏省油的灯,桂娘在这两人的熏陶之下,性子亦比一般小女娘刻薄,范溪不欲与她一般见识。 那小娘子从鼻孔里一哼,并不接菌子,只用她那双单眼皮眼睛居高临下望范溪,讽刺道:你可真孝顺,采了一整筐菌子,只拿这么一点给奶奶煮汤喝?rdquo; 范溪眉头微皱,道:那筐菌子要卖了换钱给我娘买药吃。若奶奶愿意借我们家点钱,整筐菌子拿来给奶奶煮汤喝也不成问题。rdquo; 桂娘道:伯娘病了又非我家所害,难不成伯娘这当晚辈的病了,奶奶连口菌子汤都不能喝?你若只给这么点,我便回去请奶奶过来让她老人家瞧瞧了。rdquo; 范溪见她略带些得意的脸庞,实不想与她纠缠,又回去捧了一把菌子过来。 桂娘还不满意,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范溪盯住她,一字一句冷声道:这可是要用来卖钱给我娘治病的菌子,若我娘没钱治病活不了,你们吃这菌子,可是吃了我娘的命。rdquo; 范溪从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她小时候便已经很凶,出了名的淘小子都在她手上过不了五招,时不时要被她压着捶一顿。她还有两个哥哥护着,大伙都不敢惹她。 现下就她们两个,范溪发起疯来,连小娘子都捶。 桂娘吃过好几次亏,见她这模样,心里有些发憷,偏嘴硬道:不给便不给,待我告诉奶奶,瞧她老人家怎么收拾你!rdquo; 说着她又从鼻腔里重重出口气,用围裙兜着菌子,扭头回家去了。 她奶根本没看到范溪摘菌子,是她娘叫她来要一些菌子,若真闹起来,她也少不了挨一顿骂。 溪娘?rdquo;柴娘收拾完灶台,出来疑惑地看了眼,刚你与谁在说话?rdquo; 没谁。rdquo;范溪随口应一声,背上背筐要出门,婆婆,我出门去了。rdquo; 柴娘忙拿一顶草帽追上来,你好歹戴顶草帽遮遮日光,莫把一身皮子晒黑了。rdquo; 范溪顺手接过草帽,提上篮子与柴刀,去外头摘荷叶,砍柳条。 菌子并非什么稀罕玩意,范溪打算等会边卖菌子边编柳条篮子,若谁买到两斤以上,便送个篮子。 从她们村到县城,走路差不多要半个时辰。 砍完柳条,范溪看看日头,赶忙回家背上菌子,带上秤去县城。 范远瞻在县城与人当账房,范溪特地找去她那边。 她一个小女娘,这么多菌子,万一遇上小混混,没个大人在,恐怕会吃亏。 范远瞻眼睛利,一眼就瞧见了她,忙跟东家说了声,从店铺里出来。 这条街上卖什么的都有,不少人就在路旁摆摊,范溪瞄到一个位置,正想过去,眼睛余光见着她大兄,便笑开了,大兄。rdquo; 溪儿。rdquo;范远瞻大步走过来,伸出强健的手臂拎起范溪背上的背筐,这一拎之下,他大吃一惊,怎么这么重?怕有三十来斤罢,都是你上午采的?rdquo; 范溪抹抹额头上的汗水,没到三十斤。rdquo; 范远瞻看着她通红的小脸,又看她瘦弱的肩膀,不由有些心疼,下次莫背那么多了,小心压坏了身子不长个。rdquo; 不算多,我背得动。rdquo; 范远瞻打定主意下次不叫她背那么多,嘴上却道:溪儿可真能干,一上午采那么多菌子。rdquo; 他妹妹最能干,村里好多嫁了人的女娘都没他妹妹能干。 范溪早上一直从辰时采到午时,钻了不少草丛,采到那么多也不出奇。 她朝她兄长露出一口白牙,有些小得意地笑了笑,不算多了,我知道好几个菌子窝都没告诉别人,这次全都光顾过了。rdquo; 范远瞻帮她把带的芭蕉叶铺在地上,而后将一部分菌子倒出来。 他翻看着箩筐,奇道:怎么还带了柳条?rdquo; 我等会边卖菌子边编柳条篮,若谁买了三斤以上,我就送个篮子装菌子。rdquo; 前世的见识,让她心里多了不少促销手段,这次也是试水。 范远瞻瞧她想了一出又一出,知晓自己这妹妹最聪明,不由又叹了口气。他妹妹若不托生在他家,托生在别家,定能过上好日子。 第5章 铜板 范远瞻还得回铺子里,他帮着摆好菌子,嘱咐范溪就在此地卖菌子,若有事便喊一声。 我知晓,大兄你放心罢。rdquo;范溪乖巧应下,又抓起提前编好的小篮子,装了一斤多菌子递给范远瞻,大兄,你带点菌子给你东家尝尝。rdquo; 铺子里还有活计,范远瞻纵不放心,亦只能提着菌子回去。 范溪将背筐下头吊着的藤板凳拿出来放到屁股底下,一边顶着日光编柳条筐,一边卖菌子。 旁边摆摊卖茄子豆角的大婶瞧她一屁股坐下不挪窝,菌子铺开也不叫卖,以为她不晓得做买卖的事,禁不住提醒她道:小娘子,你这卖菜可得喊出来,别人方知晓。rdquo; 第9页 喏,像这般,rdquo;范溪黑白分明的眸子诧异地望过去,大婶一张口明朗爽利的声音流出来:卖茄瓜嘞mdash;mdash;茄瓜豆角豌豆尖尖mdash;mdash;。rdquo; 范溪瞧她这模样,抿嘴笑笑,谢谢婶子。rdquo; 大婶鼓励地朝她笑笑,莫害臊,做生意就得要这般爽快,你来试试。rdquo; 范溪深吸一口气,又朝大婶笑笑,张了张口开始喊,卖菌子嘞mdash;mdash;羊肝牛肚鸡枞松茸mdash;mdash;rdquo; 她喉咙发紧嗓子发涩,喊出来的声音比猫叫大不了多少。 旁边几位摊主都笑。 卖菜的大婶笑道:万事都有第一回,喊出来便好了。rdquo; 旁边卖瓜的老汉瞧她摆了半地的菌子,搭话问:这么多菌子,都从山上采来?rdquo; 旁边卖凉粉豆腐花的婶子泼辣,一串笑声跑出来,瞧你这话,若不是自山上采来,难不成还能生在她家箩筐里?rdquo; 老汉笑呵呵,我这不是瞧她这菌子多么?rdquo; 卖菜的大婶喊她,再叫一次罢?rdquo; 范溪定定神,张嘴便叫:卖菌子嘞mdash;mdash;羊肚牛肚鸡枞松茸mdash;mdash;买的多送柳条篮!rdquo; 这一遍叫完,她声音大得多了,清脆的少女声音在街上回荡,引得路人目光纷纷朝她望过来。 旁边人似与她应和,也张嘴叫卖起来,霎时,满条街响起了各式各样的叫卖声。 凉粉豆腐花mdash;mdash;吃着甜掉牙mdash;mdash;rdquo; 西瓜mdash;mdash;又大又甜的大西瓜,不甜不要钱。rdquo; 油皮鸭,香脆可口人人夸mdash;mdash;rdquo; hellip;hellip; 范溪人小声脆,在一众叫卖声中很快便脱颖而出。 没一会儿便有个灰衣妇人来问:菌子怎么卖?rdquo; 大娘,这堆四个铜板一斤,我上午才采的,新鲜异常。rdquo; 妇人看向鸡枞,这堆价钱几何?rdquo; 六个铜板一斤。rdquo; 妇人声音提高了些,细长的柳叶眉皱起来,怎么这样贵?肉才八个铜板一斤!rdquo; 范溪略有些歉意地笑笑,这些菌子较为稀少,我草鞋都走烂了才找到这么些,故卖得贵一些,您若嫌贵,尝尝旁边这堆菌子亦别有风味。rdquo; 四个铜板罢?若四个铜板,我便来两斤?rdquo; 范溪摇摇头,诚恳道:大娘,我这菌子,纵使送去酒楼,都能卖到五个铜板一斤,四个铜板真不成。rdquo; 天生地长的东西,你还卖那样贵呀?别人两个铜板便卖了。rdquo; 这不是上山不容易么?山路滑,若一个不慎,人就得摔跤了。大娘您买点回家尝个新鲜呗,三个铜板,买上半斤已能炒一盘鲜嫩菜肴。rdquo; 不知哪句话打动了她,妇人犹豫一下,最终还是蹲下挑菌子,她挑来挑去,挑出个头大的,你可得给足秤。rdquo; 范溪抬头朝她笑了一下,您放心,我们做生意,不敢胡来。rdquo; 范溪将称提起,秤杆高高地翘着,妇人仔细看过称的点数,方满意地点头。 我给您包上。rdquo;范溪用荷叶将菌子包好,又从菌子堆中拈了两朵作为赠品,而后对妇人笑道:大娘,这荷叶也是我来之前方采的新鲜荷叶,煮粥煮汤都不错,您若好这口,也可尝尝。rdquo; 妇人瞧着她麻利的动作,满意地点头,随口点评道:你这小娘子,做起生意来倒不赖。rdquo; 范溪笑笑。 第一单生意开张,旁边有几个客人围了过来。 有客人翻检一阵,摇摇头走了,也有客人要个半斤一斤,范溪都给足数,又略多送两朵。 她正忙着,有个脆生生的声音插进来,你这买菌子送柳条篮,如何送?rdquo; 范溪抽空看那买菜的小娘子一眼,道:买这六铜板一斤的菌子,两斤以上就送个柳条篮,四斤送两个,六斤送三个,以此类推。rdquo; 旁边正在买的妇人听了便笑,若我能买十二个铜板菌子,也送柳条篮么?rdquo; 送!rdquo;范溪果断点头,实际上,她那里才编好两个半篮子,若客人买多了,还得略等一等,待她篮子编好。 妇人笑着摇摇头,只要了两个铜板菌子。 小娘子倒豪气,给我来两斤。rdquo; 范溪一一帮着秤好,收钱。 有人眼馋她编的篮子,特地买上两三斤菌子,就为挣个篮子。 范溪带的菌子不算多,客人们你半斤,我一斤,眼见太阳斜到山顶时,她菌子还剩一小堆,估摸大半斤,外带十来根柳条。 范溪边编篮子边卖菌子,略有空余时,便十指翻飞,不一会,柳条变作个篮子。 剩下的菌子要么小朵要么有残缺,范溪望了眼,不打算继续耗时间,她将剩下那点菌子盛到篮子放到隔壁卖菜大婶的摊子旁,婶子,我卖完了,马上归家。这篮子您留着使罢,也尝尝我家的菌子。rdquo; 大婶拿起篮子,左右瞧瞧,赞叹道:你这手真巧,若拿去卖,起码得卖到两三个铜板。rdquo; 随意编的,当不得什么。rdquo;范溪将东西放入箩筐内,对大婶笑笑,婶子,我先回去了,今日多谢您。rdquo; 第10页 哎。rdquo;大婶忙拿上两根茄子抓上把豌豆尖塞到她背筐里,你也尝尝我家的菜。rdquo; 范溪抿着嘴笑笑,没推拒,多谢大婶。rdquo; 范溪收好东西,却没往县城外走,而是去范远瞻他们铺子外头等。 东家一眼见到外面的小娘子,乐呵呵道:溪娘罢?快进来,刚多谢你送的菌子了。rdquo; 范溪笑:就山上的野货,不值什么钱,哪里用得着谢?rdquo; 范远瞻看见妹妹,无声地朝他笑笑,手脚麻利地搬货去了。 这家人卖杂货,油盐酱醋,各色调料粮食杂物应有尽有。 范溪坐在东家给的小凳子上,看他大兄忙活。 天气热,他大兄褂子汗湿了,透着里头精壮结实的肌肉来,来买调料的大姑娘小媳妇,无论年龄如何,都免不了多看他一眼。 范溪心头有些骄傲,她大兄长得最好,剑眉星目,轮廓鲜明,一笑一口白牙,仿佛满天星辰都放他眸子里了。 附近十里八村,不少小娘子都偷偷给她大兄送过手帕,连带她这当妹子的,也没少受人所托,得些甜头。 范溪看了看她兄长,又扭头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打量起杂货铺来。 铺子里东西那样多,范溪有好几样想买,最想买的便是那红糖。 二十铜板一斤的红糖,若能买上半斤,家里能用好久。 娘现今情况不好,还在屋里躺着,若买包红糖带回去,煮粥的时候放点糖,甜甜嘴也好。糖是好东西,她娘那么虚弱,喝点糖粥,亦有利于补元气。 范溪先前卖菌子之时便悄悄数过了,她今日总共挣了一百一十八铜板,纯利,拿出十铜板来买点糖,买点八角桂皮,等会归家之时,再花上三五铜板带一两根筒骨回去,让家人好生补补也好。 东家想到她还买糖,当即笑得更为慈祥,要半斤?rdquo; 嗯,劳烦您。rdquo; 东家爽快地亲手给她秤好,额外多给了半勺,若要香料,你自个拿便是。rdquo; 范溪不好意思,东家各式香料捡出一点,用油纸包好,塞到她手上,笑道:拿着罢。rdquo; 说着,东家朝范远瞻说了一声:今日事忙得差不多,远瞻你早些带着你妹妹回去,天黑后蚊虫多。rdquo; 范溪朝东家福了福,甜甜道谢。 范远瞻将手头东西整理好,跟东家告别后,带着妹妹回家。 兄妹俩出了店门,范溪指着其中一边,大兄,这头。rdquo; 她声音清脆,今天生意好,声音里头还带着点难言的欢快。 范远瞻跟着心情好起来,他摸摸妹妹的脑袋,笑问:去这头作甚?rdquo; 范溪脚步轻快得都快蹦着走了,闻言她抬头,眉眼弯弯道:我们去买两个筒骨,熬点汤补补。rdquo; 成,就去买筒骨熬汤。rdquo;范瞻将她的背筐接过来,背到自个身上。 范溪将鼓鼓囊囊的钱袋也塞到范远瞻手上,大兄,你来保管。rdquo; 范远瞻伸手接过,吃了一惊,压低声音问:一日功夫,获利这样多?rdquo; 也就占了个新鲜的便宜,明日怕就没这样多了。rdquo; 若能有一半,这桩生意也不错。rdquo;范远瞻摸摸妹妹的脑袋,轻叹一声,就是辛苦溪儿。rdquo; 家中谁不辛苦?rdquo;范溪摇摇头,眉眼弯弯,唇红齿白,声音轻快,一家人不说这个。rdquo; 范远瞻心中一下对妹妹喜爱得不成,又揉揉她脑袋,轻轻应道:嗯。rdquo; 两人转进卖肉的小巷子,天色已晚,肉摊子只剩两家。 范溪走向其中一家,昂首问屠夫,老伯,您这筒骨怎么卖?rdquo; 屠夫看范溪,随口道:只剩两根,你若全要了,三铜板一斤拿去。rdquo; 范溪见那还附着薄薄一层肉的筒骨,心里生出薄薄的渴望。 范远瞻温声:劳烦老伯,帮我们称一下。rdquo; 两斤六两。rdquo;屠夫顺手从旁边割了指头粗长一条肉下来,八铜板。rdquo; 范远瞻数出钱递过去,范溪喜滋滋地提着用草绳绑好的铜板。 兄妹俩转身,迎着西下的夕阳,一步一步往家赶。 第6章 肉粥 他们到家的时候,柴娘正在收辣椒干。 安娘是个勤快人,几块菜地种得满满当当,一年到头,家里各样菜都种有。 这段日子,安娘生病在床,范远瞻兄妹跟着奔波,地里自然就疏忽了些,虽说拔草浇地施肥等还在做,更精细的却有心无力。 前两日范溪见地里辣椒红了不少,还想着什么时候摘点回来晒,不想柴娘已提前晒上。 听到动静,柴娘回头,见他们兄妹回来,立即笑开了,脸上笑纹舒展,你二人回来了,可累了?rdquo; 不累。rdquo;范溪提起手中的筒骨晃了晃,笑道:婆婆,我买了筒骨回来吃。rdquo; 柴娘接过她手中的骨头,嗔怪,怎么买了肉回来吃?rdquo; 今日挣着银钱了,买点骨头炖汤给娘补补。娘如何了?rdquo; 好多了,下午你出门后还与我说了会话。rdquo; 兄妹两人回屋看他们娘亲,安娘子难得醒来,看看家里一双儿女,虚弱地笑笑:我听你们外祖母说,溪儿今日背了菌子去卖?rdquo; 第11页 嗯,挣了一百多铜板。rdquo;范溪笑笑,我明日还去,去另一头山里采点菌子回来。rdquo; 安娘子摸摸她瘦小的手,慈爱道:你这一日不停地转悠,怕不是太累?rdquo; 范溪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无碍,其实也不算成日转悠,我卖菌子时光坐在阴影下等客人上门就成。rdquo; 娘这身子,难为你们了。rdquo;安娘子拍拍她的手,看看她,又看看范远瞻,殷切嘱咐,银钱要挣,身子亦要顾,不能太过劳累。rdquo; 娘您放心罢,我们心里有数。rdquo; 大兄,你陪娘说会话,我去煮汤。rdquo; 去罢。rdquo; 范溪抬脚出去,厨房中,柴娘正洗菜切菜,见到她,老人家笑问:溪娘,晚上吃茄子冬瓜可好?rdquo; 好。我再凉拌些蕹菜梗,后加道筒骨汤。rdquo; 这婆婆便不会了,你来。rdquo;老人让出点位置,朝她慈爱笑笑,下午累着了不曾?不然明日婆婆去采菌子卖,你在家看顾你娘罢?rdquo; 范溪摇头:不累。婆婆您不知晓哪有菌子,还是我去罢。rdquo; 说着她将围裙系上,挽起袖子,先将筒骨洗了,后把上头附着的一些肉剔下来,等会给她娘煮粥之时将肉沫加到粥里头,让她用点肉粥,增强营养。 祖孙俩动作很快,不过片刻,菜弄得整整齐齐,骨头汤也已熬上。 范远瞻从屋里出来,在门背拿上锄头往外走。 范溪见他动作,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大兄,你要去何处?rdquo; 我去稻田那头看看,天气热,不知稻田里缺不缺水。rdquo; 范溪闻言忙道:我亦去,大兄,你等等我。rdquo; 你去作甚?rdquo; 我去摘点蕹菜,晚上好拌些蕹菜梗,顺便再去看看能不能捉到泥鳅。泥鳅剁碎了熬粥十分滋补,今日正好有骨汤,放下一起熬,估摸着就不会腥了。rdquo; 范远瞻见她说得头头是道,站在门口笑:成,你与我一起,快去拿东西。rdquo; 哎。rdquo; 八九月的天气,到处都是泥鳅,若是下田,一脚下去,能踩到好几条。 范溪盯着脚丫下的泥鳅,赶忙合掌去掬,泥鳅灵活,十次不得一次,范溪赶忙换簸箕去舀。 范远瞻在田埂处巡视一圈,又挖出缺口来,堵好沟渠,放水进去,这才回来看他妹折腾。 这边一般人家都不怎么吃泥鳅,一个是捉泥鳅终究要费点功夫,很多人都没这个功夫来弄,另一个就是泥鳅不怎么好吃,收拾出来,除了头尾之外,也就剩一把骨头,还得费油来做,要不然会腥。 田里泥鳅多,范溪没怎么费力就捉了十来条泥鳅,正放在木桶里。 这泥鳅挺大条。rdquo;范远瞻瞧了眼,接过妹妹手里的簸箕,我来。rdquo; 范溪笑笑,将簸箕给他。 天已擦黑,远处天边浮起几颗星子,晚风吹来,有些冷。 范溪在一旁的沟渠里洗干净手脚,重新穿上草鞋,大兄,我明日想上那边的牛头山采菌子。rdquo; 何时去?rdquo; 日出时分便去,我早些去早些回。rdquo; 范远瞻哗啦rdquo;一声将簸箕提起来,我还不知你,你说早些去是真,早些回却不定了。成,明日我与你一道去,采完菌子再回来用早饭。rdquo; 范溪蹲在田头看着她兄长,你若跟我去采菌子,赶得及上工么?rdquo; 有何好赶不及,今日我不还去接了外祖母来?rdquo; 范溪也不反驳,她笑笑道:那我们明日一道去采菌子,便去远一些的地方采罢?雨花山那头极少人去,菌子定然不少。rdquo; 雨花山便雨花山,不过我得先说好,我若不跟你去,你一人不许去那等深山。rdquo; 我知。rdquo;范溪见他捞了两簸箕,里头全是攒动的泥鳅,忙道:大兄,够了,我们归家罢,再多也吃不完。rdquo; 范远瞻闻言便收手,将簸箕挂在锄头上,另一头则挂着木头,挑着回家,旁边还跟着只到他腰高的妹妹。 九月天气,路旁还有成熟的桃金娘,范远瞻顺手摘了几颗又大又黑的果子,递给范溪,让她吃。 兄妹俩回到村里的主路后,范积蕴亦背着书筐归来,正巧就在他们前头。 范溪扬手,脆生生喊了一句,二兄。rdquo; 范积蕴回头,正巧对上妹妹弯弯的眼睛,便也笑开了,大兄,溪儿,你们下田去了?rdquo; 范溪三步并两步追上驻足等着的范积蕴,嗯,我们刚去田里捞了些泥鳅。rdquo; 兄妹三人一起回家,柴娘已将晚饭做得差不多。 范溪利索地将泥鳅收拾出来,剁碎了搅在粥里。 他们现在弄不到什么好东西,不过她娘得多吃点鱼肉补补,身子方能好起来。 不一会儿,一锅粥就做了出来,粥熬得稀烂,里面泥鳅鲜美,放点葱花,再滴两滴油,香气便直往人鼻子里钻, 柴娘原本在房内照顾女儿,见她那锅粥做好端来,眼睛里又有泪光,拍着她瘦弱的肩膀,将她搂在怀里,感慨道:我们溪儿长大了有出息了,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rdquo; 第12页 外孙外孙女都有出息,女儿好日子还在后头,老人家欣慰,眼泪止不住淌出来。 安娘子见她娘这模样,忙安慰,娘,您莫哭了。rdquo; 哎,我不哭。rdquo;老人家将女儿扶起来,伸手抹了把脸,笑道:你快喝粥,里头又是米又是肉,还有泥鳅,闻着可香。rdquo; 今天有柴娘在,范远瞻帮不上忙,便在床前扶着安娘,柴娘一口一口地给安娘喂粥喝。 范积蕴和范溪坐在另一旁,时不时跟她娘说几句话。 这肉粥闻起来便非常好吃,哪怕安娘子卧病在床,整天食欲不振,闻到这股味道都有些饿了,胃口自然打开了些。 兄妹三人见她一口气喝了两碗,心里皆松了口气,能吃便好,能吃的话,身子骨慢慢便能好起来。 他们兄妹不怕她吃,就怕她吃不下。 两小碗过后,安娘子摆摆手,示意吃不下了。 老人家也不勉强,帮女儿擦过嘴和手,又摸了摸被窝,觉着被窝不潮湿,便扶着她继续睡了。 出去之后,范溪高兴地压低声音对两位兄长道:娘今日瞧着好一些,想来黄大夫开的药不错,明日我们再去抓两副。rdquo; 是该如此,过两日再请黄大夫过来瞧瞧。rdquo; 黄大夫开的这副药十分名贵,一副药就要五十多个铜板,也就是他家,换一家,恐怕就吃不起这个药了。 安娘子已睡下,兄妹几人在外面摆开桌子用饭。 骨头汤,煮冬瓜,凉拌蕹菜,蒸茄子,外加香喷喷的杂粮饭。 今日挣着了银钱,一家人心情都十分好,亦不拘食不言的规矩,一边用饭一边说些杂事。 范积蕴一尝那茄子,眼睛亮了几许,禁不住道:这茄子味儿好。rdquo; 柴娘笑笑,先前蒸粗粮饭,溪儿在饭上放了两根茄子,茄子蒸熟后拿下来将茄子肉撕开,然后拌了一点油跟辣子进去,还放了葱花,这样多佐料,味道能不好?rdquo; 范远瞻点头,溪儿巧思多,前些日子泡的笋丁也好吃。rdquo; 大兄想吃那个了?若想吃,明日我们采完菌子,再去挖两根来。rdquo; 确实馋那味。rdquo; 范溪便笑道:待明日卖完菌子,再去买些板油,放点油下去,笋丁能做得又鲜又香。rdquo; 范远瞻还来不及说甚,柴娘忙道:可不敢日日吃得那么好,现在正是用钱时候,钱花完了,日后怎么办? 婆婆,我们几个都正在长身体呢。您也劳累,若不吃好一点,身子骨累垮了,那可就糟糕。rdquo;想了想,范溪又道:饮食方面的银钱是小钱,可不能省。rdquo; 柴娘听着话,想着也有理,叹口气道,也是,你几个还小,都要多吃点,好好将养身体。rdquo; 婆婆,您莫担心,我们每日挣的银钱不少,吃肉这点不过是小钱。rdquo; 柴娘听她这么说,心里多少认同,不过还是道:家里有两刀腊肉,先吃那个,暂莫买肉了。rdquo; 也成。rdquo; 柴娘在,他们省事不少,用完晚饭,柴娘催他们洗过澡后,大家各自去歇息。 累了一日,兄妹几人一躺下,很快便睡着了。 明日一早还得起来采菌子,范溪估摸着这两日菌子应当还好卖,过两日倒不定,纵使山上还能采来菌子,外头应当也有人跟风,与她一道卖菌子。 思及此处,范溪便越发觉得多采些,卖完这几日,再瞧瞧有什么别的营生。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的《被迫成为末世大亨【重生】》,一句话:我是被迫成为无人敢惹的末世大亨的~文风朴实巨好看! 第7章 田螺 第二日,范溪和范远瞻早早起床,欲上山采菌子。 范积蕴也跟着起来,要一道去。 范溪望着她俊美如玉的二兄眼下那抹青黑,担忧道:二兄,你昨晚抄书抄到那样晚,等会又要去学堂,还是莫去了罢?rdquo; 范积蕴背上背筐,温和地笑笑,无碍,我去一个时辰便回来。rdquo; 他坚持,范溪亦无法,兄妹三人便顶着熹微的天光上山采菌子。 这日兄妹三人一道出手,共采得四十来斤菌子。 范远瞻去县城之时背去一筐,剩下上午采的那筐则由范溪用过午饭后背去。 中午柴娘在家,编了些柳条篮子,范溪一道带上了。 她今日生意无昨日那么好,直到天擦黑,她方将菌子大致卖完,共挣得一百五十七枚铜板。 第三日,他们再去卖菌子,街上已有人跟她一道卖。那人的菌子瞧着虽不如她的整洁喜人,却比她的便宜,杂菌三个铜板一斤,名贵菌子五个铜板一斤。 收摊之时,范溪心情有些沉重,大兄,山上的菌子采完了,还有人跟风,短时间也不好再采菌子,琢磨点卖点其他什么罢。rdquo; 两人一边回家一边说,范远瞻听闻妹妹说想卖炒田螺之后,心里不赞同,做卖炒田螺能卖几个钱?rdquo; 范溪正色,大兄,你莫小瞧这炒田螺,炒田螺要弄好了,不少人愿意吃。我们也不多卖,一碗三四个铜板总卖得出去,待我们弄好,不又是一笔银钱?rdquo; 范远瞻望着妹妹沉静的脸,话这般说没错,然炒田螺比卖菌子费神得多,田螺得下河去摸,摸回来又要去尾壳,炒制后,还得运到县城去,你一个小女娘怎么弄得来?rdquo; 第13页 如何弄不来?rdquo;范溪倔道:家中便有个黄泥炉子,待明日向莲娘家借几块炭,我们便能一边一直生着火一边卖田螺了。我就在你店里附近卖,大兄你可帮我背炉子过去,剩下之事我来便成。rdquo; 范远瞻仍不大放心,然妹妹已经这般说了,他亦不好太过反对,你若有信心,我们明日试试。 范溪轻轻嗯rdquo;一声,轻声道:卖菌子这条路已走到头,总得变上一变。不然今日一人跟着卖,明日两人跟着卖,卖菌子的人越发多起来,我们忙一整日也挣不着什么银钱。娘那头每日买药的铜板便要五十多文,家里现今也只有两百多文余钱,不思量着换个法子,过两日钱便不够用了。rdquo; 范远瞻扶着她瘦弱的肩膀,不甘地低声道:兄长们无用,苦了你了。rdquo; 怎会?rdquo;范溪抬起脸朝他笑笑,若非兄长们,家中早就散了。rdquo; 两人回去后,趁着天还没黑,范溪打算去地里捞田螺,她捉泥鳅就发现了沟里有不少田螺,现今正好用得上。 范远瞻提着背筐同她一道去,两人沿着沟渠,从村庄下游往上,一直到河里去捞田螺。 九月河水已开始变冷,尤其太阳一下山,水凉浸骨 范远瞻接过妹妹手中田螺时,摸到她的手,感觉跟摸着一块冰一般,当下吃了一惊,低头仔细端详她,怎么这样凉,你快上去。rdquo; 范溪不愿,我不冷。rdquo; 范远瞻顾不得什么,抬手一抱,单手勒着她的腰,将她放到岸上去。 范溪骤然腾空,吓一跳,大兄!rdquo; 叫为兄亦无用,在上头待着。rdquo;范远瞻抬头示意她将鞋穿好,若不慎受凉生病,有得你受。rdquo; 范溪见兄长神情严肃,只好遗憾地收回脚,抬脚在自己裙子上蹭蹭,转过去穿草鞋。 她方才一直挽着裙子摸田螺,裙子不慎被浸湿了些,此时贴在腿上怪不好受,她不敢跟大兄说。 穿好鞋,她在岸上跟着她兄长一直往前走,直到已经走得离村子老远,两人方收起箩筐,打算归家。 范远瞻拿扁担将箩筐挑在肩上,一挑发觉这田螺大致有四五十斤,不由暗自心惊,不成想田螺那么多。 田中农活忙,村人大多扑在家里那一亩三分地上,无闲工夫去捞田螺。田螺这东西亦不怎么好吃,一个螺里头没什么肉,炒的不好又腥,一般人家无心去弄得那样细细致的饮食。 他们村里村外这些沟渠已有三四年无人捞过田螺,故一颗颗田螺长得极大。( ?deg; ?? ?deg;)?最( ?deg; ?? ?deg;)?帅( ?deg; ?? ?deg;)?最高( ?deg; ?? ?deg;)?的( ?deg; ?? ?deg;)?侯( ?deg; ?? ?deg;)?哥( ?deg; ?? ?deg;)?整( ?deg; ?? ?deg;)?理( ?deg; ?? ?deg;)? 范溪和范远瞻将这田螺拿回去,准备着细细清洗了几遍。 柴娘见着他们将田螺倒到木盆里铺开来,惊道:这样多的螺,明日可卖得完?rdquo; 应当卖得完,要实在卖不完亦只能算了。这田螺不需花什么本钱,便赌一把罢。rdquo; 范远瞻趁着天还未全黑,赶忙挑着水桶去村里的古井前挑水。 他得将水缸装满,一家人晚上才够水用。 范积蕴不多时亦背着书筐回来了,一进门,他便满脸喜意地将手中布囊递给范远瞻,大兄,溪儿,前几日抄书的银钱结回来了,一共二百三十文。rdquo; 范溪惊喜,怎么那样多?rdquo; 范积蕴见妹妹眼睛发亮,禁不住摸摸她的脑袋,不算多,我帮人抄了两本书,大兄帮着抄了十来份卷子,钱全在这了。rdquo; 范溪笑道:兴许再过几日,家中便能攒下半两多银子了。rdquo; 喜气洋洋地用过晚饭,全家人点起竹篾来剪田螺。 家中剪子就一把,范远瞻去隔壁莲娘家借把柴刀。 范溪用剪子剪田螺尾,他和范积蕴便用柴刀。将田螺小心放在木砧上,轻轻一敲,田螺尾便能敲下来。 若不小心碰碎,这田螺便收起来喂鸡。 柴娘守着他们,兄妹三人一直弄到亥时,方把所有田螺都弄完。 田螺还未死,得放与木盆中吐沙。 范溪在水盆里搁了点盐,希冀田螺明日一早便能将沙吐干净。 这日范溪睡得不踏实,一晚起了数次,起来必将田螺清洗换水,再加盐。 柴娘与她在客厅里同眠,感觉到动静,忙与她一道起来忙活。 祖孙两人忙活了好几次,最后一次范溪起来查看,见田螺盆里水清亮,杂物不多,想来田螺吐沙应当吐得差不多,心里松口气。 虽有些勉强,但明日应当能将田螺炒来卖。 第二日,天还未亮,范溪便起来了,她先看过她娘,见她娘安睡着,轻手轻脚去灶下生火打算炒田螺。 老人家觉轻,柴娘也跟着起了,帮她刷锅烧火。 炒田螺须得用油,范溪便在瓮中舀了一大勺板油,又将一应佐料准备好。 香葱蒜子放入油锅种炸出香味,放勺红糖炒糖色,鲜辣椒、剁辣椒、八角、沙姜、桂皮、香叶,各种香料放下去,而后又放酸笋。 他大兄二兄也起来了,都过来灶房帮手。 怎么怎样早?rdquo;范远瞻将洗干净正在沥水的田螺举起来晃了晃,而后递到灶前,怕才五更天。rdquo; 第14页 范积蕴刚洗完脸,带着一脸水汽进来,也道:县城早市开张得晚,现下纵使炒好了,也无法卖。rdquo; 范溪利落地将各式香料捞起来放盘子里,只剩底油,而后将半篓田螺哗啦一声倒进油锅里炒。 边炒,她边蹙眉道:前日桂娘找我要菌子吃,我怕她们进来已盯上我们家,炒田螺炒得晚了,被祖母堵在家里问我们要田螺吃,这可怎生是好?rdquo; 范积蕴亦皱眉,桂娘来,怕是她娘授意。祖母那头却不得不防。rdquo; 范远瞻瞧弟妹一眼,无声地叹口气,现下正是多事之秋,略避一避罢。rdquo; 柴娘闻言也叹,你们祖母也是,别人都不好说她。rdquo; 范溪:无碍,我们赶紧将田螺炒出来,不让她们瞧见便成。rdquo; 范溪将田螺分成一锅一锅,一连炒了五锅,炒好的田螺都倒在洗干净的木桶里,里面还有汤汁在浸泡着。 天还未亮,兄妹三人就挑着田螺出门。 范远瞻一头挑黄泥炉子与煤饼,一头挑装了田螺的锅具。 范积蕴则挑田螺与书。 范溪还小,两位兄长不让她挑重物,她便背了个背筐,里头放着小碗、干荷叶、鲜荷叶等物。 路上,范积蕴瞥见她一脸担忧的神情,不由好笑道:溪儿,你还未有担子那样高,瞎担忧甚?rdquo; 水桶的高度加上绳子的长度,挑起来后确实比范溪还略高些,范溪有些郁猝。 不怪她个头矮,她两个兄长个头都比一般人高,她家担子也比一般人家高一些。 范远瞻看着这情景,也觉得有些好笑,溪儿好好吃饭,再长长,过两年便能比担子还高了。rdquo; 范溪眼睛一瞪,我跟担子比甚?rdquo; 她这话一出,逗得两位兄长哈哈大笑。 天色还早,路上就他们几个人,县城也无城门,走到镇上的时候,天才刚刚开始亮。 范远瞻带他们到杂货铺门前,将担子放下,准备就在这头开张。 范积蕴将他们送到目的地后,背着书筐转身赶去学堂。 学堂开门早,他去得早还能温会书。 兄妹二人将炉子生起来,范溪把香料放到底下,而后加汤加田螺,炉火慢慢滚着汤,咕嘟咕嘟的,香味一下便传出老远了。 杂货铺还远不到开门之时,范远瞻与范溪守着炉子,慢慢等客人来。 第8章 挣钱 两人在原地蹲了好一会儿,陆陆续续有人上街来买菜,闻到他们锅里炒田螺散发出一阵阵香味,一些人走不动腿。 一青衣老人背着手踱步到他们这头,一脸好奇地问:女娃娃,你这弄的是什么吃食?rdquo; 炒田螺。老爷子,您尝一个?rdquo; 老人脸上笑容加深,那便来一个。rdquo; 范溪麻利地从锅中舀出一个大田螺,先放到碗中略一晾凉,放递给老人。 老爷子,您先吸一下田螺尾巴,再吸田螺嘴,便容易把肉给弄出来。rdquo; 知晓知晓。rdquo;老人笑呵呵地接过田螺,吸下螺尾,再吸螺嘴,没想到螺尾的汤汁一入嘴,他立即尝到田螺那股鲜味,眼里不由露出惊艳之色,你这女娃娃手艺可真好,田螺弄得这般好吃。几个钱一碗?rdquo; 范溪笑,好吃您就买点嘛。这田螺多好,干完活回家,端碗田螺再要一碗酒,边吃田螺边喝小酒,快快活活地消磨一个时辰,日子过得多舒坦。rdquo; 老人没想到面前这女娃娃这般会说,脸上的笑容越加深了,来一碗罢,给我多拿点,可莫坑我。rdquo; 范远瞻麻利地给人盛了一满碗,直至冒尖,而后将一大碗田螺倒至铺开的干荷叶上,又用湿荷叶裹上,附上一根昨晚削好的竹签,少年清润的嗓音不疾不徐,给您,小心烫。竹签子可用来捅肉吃。承惠四个铜板。rdquo; 老爷子笑呵呵地摸出铜板来,放到范远瞻手上。 旁边人忍不住惊呼,嗬!四个铜板一碗,一碗能有多少田螺肉?rdquo; 范溪并不恼,依旧笑脸相迎,叔,我这里用的乃大海碗,一碗已不少。再者,我做这田螺费用费香料,得不少功夫方能弄出这等美味,要不您拿一个尝尝?rdquo; 那人见有螺吃,不说话了,从碗里拈起大田螺,先烫得缩了下手,而后忍不住放到嘴里吸田螺尾。 这田螺,鲜中带香! 田螺汁水中含着少许辣味,辣中又有回甘,香得人都精神了。 那人忍不住咂咂嘴,而后反复回味了一下,放把田螺倒过来,放到嘴里吸了下,将那螺肉吸出来,然后把那小小的一团肉叼到嘴里,嚼了嚼。 这螺肉十分鲜美,鲜美中带着嚼劲,唯不见一丝腥味。 他先前听人说过瑶柱,现下想来,瑶柱大致就是这味儿罢,又鲜又香,令人欲罢不能。 范溪期待地望着他。 他略有些不自在,仍道:味儿不错,给我来一满碗。rdquo; 哎!rdquo;范溪应下,灵动的眼睛往旁边一望,范远瞻嘴角含笑,拿起大海碗开始动起来。 范远瞻利索地舀了满满一碗,把碗舀到冒尖为止,然后拿干净的干荷叶包好,团团攥住上边的部分,温声道:您收好,若吃着觉得好吃,欢迎下次再来。rdquo; 第15页 那人笑道:成,若是好的话,我下次还来买你家的田螺。rdquo; 旁边围着的人见那人刚开始还觉得田螺贵,尝一颗后却立即买下来,纷纷出言要求尝一尝。 给我一颗。rdquo; 我也尝尝。rdquo; 娘亲,我也要。rdquo; 范溪与范远瞻将田螺捞出来放湿荷叶上,托着转向围着的人,让他们自个拿。 有的人尝了便买,有的人尝了亦不买,范溪和范远瞻皆不在意。 他们利索给客人装田螺,收钱,锅里的田螺卖得差不多后,又用水瓢从木桶中舀出炒好的田螺继续焖煮。 兄妹俩给所有买的人舀上一大碗,又给个竹签,用干荷叶干干净净地包好,瞧着便十分喜人。 许多人自个不吃这些零碎的小玩意,也会买上一包带回去给儿女吃,这小县城没甚新鲜吃食,一道田螺已算十分吸引人的美味。 待太阳升起来时,他们的田螺已卖完一半,还有客人陆陆续续地来。 眼见范远瞻他们东家已经过来,打开杂货铺的门准备做生意。范溪忙舀了一大碗田螺,用干荷叶包好,湿荷叶再裹上一层,又在上面附上三个竹签子,让范远瞻带过去。 东家见他们在门外摆摊,笑了笑,扬声问:你那日买调料便是为了炒田螺?rdquo; 嗯。rdquo;范溪脆生生地应下,您尝尝我这田螺好不好吃。rdquo; 东家笑:你这都客似云来了,能不好吃?rdquo; 县城里从未见人卖田螺,现有人卖,一大碗才四个铜板,日子稍微宽裕一点的人都舍得尝鲜。 范溪没到中午就把田螺全卖完了,只剩口大锅在那。 范溪把大锅搬到屋檐底下,炉子里边还有未熄灭的火炭。 东家见了,忙与范远瞻道:你去帮你妹子一把。rdquo; 范远瞻笑着过来忙活,范溪擦把汗,脆声问:东家,我将炉子与锅放这,待我兄长晚上回去之时再搬回去,成么?rdquo; 东家笑,行啊,你放罢。rdquo; 范溪投桃报李,又在他这里买了几味香料,花出去十五铜板。 杂货店的人开始吃饭,东家招呼范溪跟他们一道吃,范溪十分不好意思地婉拒。 兄妹两坐在店中一角小声说话。 他们这一次卖田螺挣了二百四十三个铜板,买完香料用去十五铜板,还剩二百二十八个。 范溪拿了十个铜板自个收着,剩下的铜板全都给范远瞻,大兄,你拿着罢。这铜板要放我这里怕生事,你晚上回来的时候,记得去松仁堂买药。rdquo; 嗯,我记下了。你回去之时小心些,看着路,莫贪玩。rdquo; 哎!大兄,我回去啦。我见着了藤娘她们,等会跟她们一道回去,你莫担心。rdquo; 藤娘在哪?rdquo; 那。rdquo;范溪伸手一指,赶忙背起背筐追过去,藤娘,等等我。rdquo; 杂货店前头正赶路的几人听到动静停了下来,见是范溪,便在原地等。 范溪几息功夫便赶上了她们,回头用力朝范远瞻挥挥手,而后与藤娘她们一道汇入人群中。 胡娘子嗔怪,何必这样急?rdquo; 藤娘,胡婶子。rdquo;范溪轻轻喘着气,朝她们笑笑,你们来买东西?rdquo; 家里土布不多了,来买两块布。rdquo;胡娘子拉着女儿,好奇地问:溪娘,你今天弄了什么东西来县城卖?rdquo; 也没什么好东西,就一点田螺。rdquo; 藤娘诧异,田螺还能卖钱?rdquo; 卖不了多少钱,也就卖个新鲜。rdquo; 藤娘母女顿时有些心动。 范溪见她们这模样,便笑,莫看我田螺卖得不少,本钱下得可大。刚光买香料就花了十五铜板。rdquo; 香料要这么多?rdquo; 嗯,若不放够香料,田螺不香,客人肯定不会买。rdquo; 胡娘子仍心动,不过费些香料,若能卖上百文以上,花十来文买香料仍有赚。rdquo; 范溪摇摇头,您看我卖田螺,首先得去河沟里捞田螺。捞田螺不好捞,一两个时辰都捞不到十来斤。捞回田螺之后,还得剪去田螺尾,再让它吐沙。炒田螺也不容易,炒好后又带炉子又带锅,累死累活才挣着那几十文钱。若田螺炒不好卖不出去,这人工费材料费还得全赔在这里面。rdquo; 胡娘子略一思量,便知她这话水分不多。 看看女儿,再瞧瞧范溪,胡娘子酸溜溜地开口,你今日不卖得挺好?我看这十里八村的小娘子,就你最能干。rdquo; 范溪叹了口气,若不是我娘,我与我两位兄长也用不着这么能干。rdquo; 她这话一说,胡娘子那点子攀比嫉妒的小心思全没了。 大伙都知晓他们兄妹三人不容易,家里娘亲病重,没良心的爹在外头不闻不问,还有个祖母时不时上门找事。 但凡这兄妹三个软一些,他们家也支撑不到今日。 胡娘子怜惜地拍了拍范溪的肩,换了个话题,没再继续说这个。 到家的时候,外祖母在院子里听到动静,忙蹒跚着脚步迎出来,接过范溪肩上的箩筐,问:溪儿,今日生意如何?田螺都卖完了么?rdquo; 第16页 卖完了。rdquo;范溪朝外祖母笑笑,压低声音道:今日卖到两百多铜板。rdquo; 这样多?rdquo;老人瞪圆了眼睛,压低声音急问:这般说来,五六天便能挣上一两银子?rdquo; 若情形好,说不得真能挣到那样多。rdquo;范溪笑笑,我们先卖着试试。rdquo; 田螺卖得好,简单吃完午饭,范溪便去摸田螺,附近河沟里的田螺被他们昨天摸了个干净。 范溪沿着河沟到半山腰的河沟去,这边鲜少人涉足。 范溪除摸田螺外,还采到了小半筐菌子。 其中遇到些毒菌子,范溪眸光一闪,亦采了回去。 她下午回得早,挑着二三十斤田螺回去时太阳还未下山。 范溪将肩上的箩筐放下,问婆婆,我娘她怎样了?rdquo; 喝药睡下了,我瞧着比昨天气色要好一点。rdquo;老人家慈祥地摸摸她的头发,范溪头发陷入她手上干枯的死皮里,差点把范溪扯痛。 范溪去屋里看了眼,她娘果然在安睡。 老人家忙不好意思地笑笑,瞧我这老梆子手。rdquo; 无碍,不疼。rdquo;范溪伸手握着外祖母的手,仰头朝她笑笑,婆婆,我们今晚炒腊肉吃罢。rdquo; 第9章 送菜 老人过来的时候带了两刀腊肉,这腊肉腊了许久,时常晒着,脂肪呈诱人的米色,瘦肉干红发褐,瞧着就让人咽口水。 今日挣的银钱多,老人也不心疼肉了。 她去檐下割肉,一刀割下半块。 老腊肉十分干韧,范溪切不动,得老人自个动手。 她将肉放到水里仔细洗去灰尘,而后拿上来,一刀一刀把肉切成薄片。 范溪则在一旁择蒜、洗辣椒,仔细处理配菜。 家里的锅还在县城里,得范远瞻回来时一道带回来。 范溪便先烹饪她娘的饭食。 米粗略淘一淘,放到瓦煲里大火煮开,而后转小火慢炖,炖的差不离再放入泥鳅碎与腊肉碎。 香味慢慢翻涌上来,从厨房内飘出去。 日入十分,范远瞻从县城里挑着担子回来,一入院子便问外婆与妹妹,今日做了什么,那样香?rdquo; 范溪迎出来,饭食还未做好,先给娘煮了些粥,待大兄你将铁锅挑回来,我们再炒腊肉吃。rdquo; 范远瞻笑道:有溪儿在,我们好口福。rdquo; 他说着,将铁锅一头的箩筐里拿出来,又把担子另一头吊着的桶放下,桶里还有些汤汁,我特地没倒。rdquo; 范溪原本就想要这老汤,一时忘记跟他说,不想他居然挑了回来,当即大喜,大兄英明,我给你炒腊肉吃。rdquo; 范远瞻挑眉笑,这便英明了?rdquo; 以小见大。rdquo;范溪笑道:从此处便能瞧出大兄的机灵。rdquo; 人小鬼大。rdquo;范远瞻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而后双臂一伸,将铁锅搬回厨房。 范溪跟在他后头,外祖母也跟着进了厨房。 外祖母笑着往一旁让:溪儿,你做饭好吃,你来罢。rdquo; 哎。rdquo;范溪脆声点头应下,眼睛弯起,她利落地用竹刷子把锅刷干净,准备炒肉。 老人家坐在灶下,用燧石与火镰打着火后,轻轻在灶膛里塞了把稻草。 范远瞻去内室中瞧过他娘,见人还在睡着,也不打扰,拿了个生红薯在厨房外头搬张矮凳看他妹妹做饭,一边啃起红薯来。 范溪回首脆声,大兄,你少用些,待会吃肉。rdquo; 知了。rdquo;范远瞻含笑应一声,依旧啃着红薯填辘辘饥肠。 干腊肉下到锅里头,随着与高温的充分接触,慢慢渗出油脂来,滋滋作响。 范溪见时机差不多,将蒜子红辣椒一把倒下去,迅速翻炒几下,又辣又香的气息便升腾起来,随着袅袅炊烟,香味一下飘出老远。 待红椒蒜苗腊肉炒好,范溪借着那点底油,继续猛火炝炒韭菜。 她正炒韭菜之时,范积蕴也回来了,一进院子便道:好香。rdquo; 二兄回来了?rdquo;范溪回头朝他一笑,快放下书筐,稍后便能用饭。rdquo; 范积蕴先凑过来望一眼,而后笑着去放书筐。 范溪眼见着炒好了韭菜,清水将冬瓜下锅,待冬瓜煮熟后便可以吃。 范远瞻拿了个干净的碗来,夹了大半碗韭菜放碗里,又夹了两筷子腊肉,拌匀后朝厅里喊一声,积蕴。rdquo; 嗯?就来。rdquo;范积蕴走出来,兄弟俩端着菜碗出门。 正走出来,院外有白发老叟远远路过,见了他们便笑道:远瞻,你们家做了什么好东西,冲鼻子香啊。rdquo; 招子爷。rdquo;范远瞻兄弟朝对面那人打招呼,走近了些说话,我外祖母来家里做客,带了两刀腊肉来,家里便炒了点韭菜腊肉。rdquo; 招子爷笑:这是你家溪娘的手艺罢?rdquo; 嗯。rdquo; 招子爷竖起大拇指,我听闻她在县城里卖炒田螺,你家溪娘有本事。rdquo; 范远瞻摇头轻叹,若不是我娘生病,家里入不敷出,我家也不必做这生意。rdquo; 第17页 招子爷跟着叹了口气,又问:你们这端着碗要到哪去?rdquo; 家里炒了肉,请祖母尝尝。rdquo; 招子爷望他们一眼,感慨,你们可真孝顺。rdquo; 范远瞻和范积蕴兄弟苦笑一声,招子爷见他们这样,也不好说什么了,与他们分别前还摇头叹息。 范远瞻兄弟本就打算让人瞧见他们端了肉过去,纵使没遇上招子爷,也得瞧一瞧能不能碰上别人。 遇见招子爷后,两人也不晃悠,直接朝他们祖母家去。 他们祖母家也在用饭。 一点大的小方桌上,上头就放着四盆绿油油的水煮菜。 范向天与范向云兄弟一瞧便不高兴了,一个两个把嘴巴撅起来,嘟囔,怎么又吃这个?rdquo; 范远瞻祖母牛角娘独坐一条凳子,闻言瞧孙子们一眼。 范不难闷头吃饭,不理两儿子。 范向天深吸一口气,不知谁家做菜,好香啊。rdquo; 范向云也道:就我们家的菜难吃。rdquo; 桂娘瞪他一眼,小声道:别人家的菜好吃,你吃别人家的菜去呗。rdquo; 牛角娘听着孙儿孙女们吵嘴,心里有些烦躁。 她不说话,儿媳妇萍娘用余光小心瞄她一眼,也不敢说话。 桂娘仔细闻闻,疑惑道:闻这味道,莫不是大兄家传出的香味。rdquo; 两个小的深吸一口气,鼻头耸动,纷纷开口: 我觉得就是大兄家做好吃的了。rdquo; 对,就从他家传来!rdquo; 范不难皱眉,嚷什么?rdquo; 一桌子人瞬时不敢说话。 牛角娘沉着脸,瘦削脸上两条法令纹深深浮起,愈显刻薄,萍娘,家里还有刀腊肉,你明日炒了来。rdquo; 萍娘赶忙欠身应下,哎。rdquo; 桂娘小声地火上浇油,他家做了好吃的,怎么不孝敬祖母?rdquo; 牛角娘轻哼一声,双目冷冷,没说话。 范不难瞪女儿一眼,胡说什么?rdquo; 桂娘霎时红了眼圈,噙着泪委屈地将脑袋埋下。 饭桌上,气氛又变得沉闷起来。 不多时,门外传来敲门声,祖母,小叔?rdquo; 范不难:进来。rdquo; 范远瞻与范积蕴刚进去,就见这家人正吃着饭。 兄弟俩立在门槛外,牛角娘看向他们,你们来做什么?rdquo; 范积蕴温和地笑笑,外祖母来我家做客时带了两刀腊肉,今日做了腊肉,特地过来孝敬祖母。rdquo; 范不难站起来招呼两位侄子,你们吃饭未?在这里吃点?rdquo; 范远瞻道:家里马上便吃。rdquo; 萍娘去灶下拿个干净的碗来,朝侄子们笑笑,而后接过他们手中的碗,将里头的腊肉倒到自家碗里,双手端着放到牛角娘面前。 她放菜时见碗里几片硕大的腊肉,情不自禁地咽咽口水。 牛角娘看都未看腊肉一眼,只嘲道:你娘都病得要死,还吃肉?rdquo; 范远瞻和范积蕴都当没听到,接过碗,范远瞻点头道:祖母,小叔,小婶,我们先回去了。rdquo; 牛角娘见他们这模样,气得胸脯起伏,一拍桌子怒骂:竖子!rdquo; 范远瞻与范积蕴走远了,隐隐听到她在骂也不注意。 兄弟俩走回去。 范远瞻问弟弟:明年考县试,保人可有人选?rdquo; 范积蕴点头,夫子为我找了几名,待年下我去拜访。rdquo; 范远瞻心中一下有些沉,走动的话,大致需要少银钱?rdquo; 县试时,报考人填写亲供,互结,具结,这笔银钱省不下。 范积蕴有些羞赧,大抵要一二两银子,我这段日子多帮人抄些书便是。rdquo; 范远瞻望弟弟一眼,低声道:过两日,我想上山一趟。rdquo; 范积蕴大惊,猛然回首望他哥,大兄,你不是说过不再上山么?rdquo; 范远瞻生来力大,十二岁时便能举起百斤大石,十三岁跟猎户上山,学到一手好本事,百步穿杨不在话下。 也正是十三那年,他在山上遇见老虎,力敌之下老虎逃窜,他险些被撕去半只手。 他血淋淋被抬回后,安娘子险些吓个魂飞魄散,待他上过药醒来,逼他发誓,这世都不上山。 范远瞻不惧虎狼,却不想娘亲担心,只能答应下来,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他偶尔会摸箭射雁,山倒真不曾上过。 兄弟俩对望,范远瞻轻声道:没法子了,家里总要多攒几个银钱。rdquo; 范积蕴急了,鼻头冒出细汗,再怎么攒钱也无需你用命去拼啊!rdquo; 范远瞻收回目光,望向远方,不至于,刘猎户在山上纵横这么些年,不也活得好好的?rdquo; 他那是熟手!rdquo; 范远瞻淡淡道:我亦是。rdquo; 嗯?rdquo;范积蕴不明,大兄你哪算得上熟手?rdquo; 我前段日子便悄悄上过山了。rdquo;范远瞻回头朝他淡淡笑了一下,不然你以为家里前些日子哪来那么多银钱给娘看病吃药?rdquo; 两人沉默一会,范积蕴反对,不成,大兄你不能拿命去拼。rdquo; 第18页 我不拼谁拼?rdquo;范远瞻反问,是让你不顾双目日日点灯抄书,还是让溪儿小小年纪没日没夜地炒田螺卖?rdquo; 范积蕴一下便沉默了。 范积蕴自个倒不觉得辛苦,就是心疼家中的小妹妹。 别家女娘还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每日闲余时候,还能与小姐妹一道榕树头翻花绳玩。她家溪娘却没日没夜地做活,捡菌子炒田螺照顾病人,别个二三十岁的女娘都做不来这些活计,他家溪娘却一手包了。 范远瞻见他神情,道:我意已决,后日我便上山,你帮我遮掩一二,莫让溪儿与娘亲她们知晓。rdquo; 范积蕴想了很久,只能退一步,你莫去深山。rdquo; 范远瞻笑笑,我知,还要命呢。rdquo; 第10章 担当 田螺生意苦是苦了些,却比菌子好做。 这年头,除非厨娘厨子,不然每个传承,手艺都好不到哪去。 范溪炒田螺多少要些技艺,别个纵使想学,亦学不来。 作为县城中独一味小食,今日仍客似云来,范溪他们挑来的四五十斤田螺在晌午时分便全卖完了。 范溪将木桶铁锅等留在县里,让她大兄晚上归家之时背回去,她背个背筐,先行回家用午饭。 早上她两位兄长与她一道去摸了田螺回来,又千叮万嘱她一人千万不能独自下河摸田螺,范溪便打算下午将田螺尾部剪掉,再削点竹签子。 回到家,外祖母见她一头汗,接过她的箩筐后,不禁心疼道:太阳那样大?你怎么也不带顶草帽?好歹遮一遮,瞧你,皮子都晒红了。rdquo; 范溪双手扇扇风,笑道:早上走得急,忘拿了。rdquo; 你啊。rdquo;外祖母点点她的额头,伸出粗糙的手点她额头,快进去歇歇,我给你端粥饭来。rdquo; 哎。rdquo;范溪应声后,先进内室看她娘。 安娘子正巧醒了,正倚在床头歇息,见女儿进来,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招招手,让女儿来身旁。 范溪大喜,娘,您今日好些了?rdquo; 好多了,睡得累了,便起来坐坐。rdquo;安娘子示意女儿到床头坐下,慈爱地用帕子擦擦她额头,外头热罢?rdquo; 还成,不算太热。rdquo;范溪亲亲热热地抱着她的手臂,小声道:娘,我们今日赚了二百五十七个铜板。rdquo; 安娘子温和笑笑,这么赚呐?rdquo; 那可不?独家生意嘛。rdquo;范溪观她脸上还有一丝苍白,道:娘,我们下午杀只鸡补补?rdquo; 鸡便不杀了罢?rdquo;安娘子摸着女儿顺滑的头发,迟疑道:家里的鸡要留着下蛋,今日家里忙累,你与你大兄二兄,还有你婆婆每日煮个鸡蛋补补,莫亏了身子。rdquo; 再怎么也不差那几个几个鸡蛋。rdquo;范溪劝她道:再说,院子里那只老母鸡不是不怎么下蛋了么?就杀那只,我们日后再抓小鸡来重新养过。rdquo; 安娘子心疼女儿,顶不住她央求,松口道:也好,那便杀那只鸡,等会你自个多喝两碗汤。瞧你这手腕,都快比竹竿还细了。rdquo; 范溪笑:怎么会?上头还绷着皮肉呢。rdquo; 安娘子重病未愈,无甚精神,范溪陪她说了会话,让她躺下,自己出去用饭去了。 中午虽只煮了糙米杂粮饭,菜却有凉拌茄子与昨日剩下的炒腊肉。 范溪一眼望去便知道,这盘菜早上剩那么多,中午还剩那样多,她外婆一点都没动。 老人家慈祥地望着她吃,范溪从辣椒里头捡了块大的腊肉,举到外祖母嘴前,婆婆,您吃一口。rdquo; 我吃过了。rdquo;外祖母避开不愿吃,你多吃两口,好生补一补。rdquo; 范溪坚持,您吃过了也再尝一口,您若是不吃,我也不吃了。rdquo; 外祖母无奈地笑笑,最终只好吃了那片大腊肉。 范溪这才自己用起饭来,她干了一上午活,早就饿得不成,现在终于能吃饭,她不禁快速咀嚼起来。 外祖母见她这样,什么都未说,只是帮她倒了一碗白水来。 范溪家原本和村里其他人一般,渴了便去水缸里舀一瓢水来喝,还是范溪觉醒前世记忆后,觉得这样不太妥当,坚持要将水烧开来喝,大伙才改。 用过饭,范溪问:婆婆,家里可还有热水?rdquo; 有,不多?你要洗澡么?我再去烧点。rdquo; 他们这里烧火一般打三个相连的灶,大灶用来炒菜,后头那个小一点的灶通常放口锅,烧大灶时余热会过去,刚好烧点水。最小的那口灶跟后灶并排,在小灶上烧火也能烧热后灶的水。 嗯,洗个头。rdquo;范溪摸了把头发,嫌弃地皱皱鼻头,都快馊了。rdquo; 胡说,分明干净得很。rdquo;外祖母笑着摸了把她细软的发,我再去给烧点,你先歇歇。rdquo; 泛起站起来,我先舀点洗头,待会再洗澡。rdquo; 我去给你舀去,你去拿衣服洗澡。rdquo; 外祖母去澡房提木桶出来,准备给她舀水。 范溪进屋去拿衣裳,她有几套衣裳,虽都是粗布衣裳,好歹有得替换。 第19页 她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又拿了包无患子磨成的粉,然后去澡房里。 外祖母动作利落,她头还未洗完,老人家已将洗澡水给提回来了。 可要婆婆帮你舀水冲头发?rdquo; 不用,我自个来就成。婆婆,你快去躺着歇一歇,莫累着了。rdquo; 这点活,哪累得着?rdquo;外祖母朝她慈爱地笑了下。 秋日阳光明朗,外头的日光自高高的窗子斜斜打进来,带来一小块光斑。 范溪此刻暗沉的肤色已完全看不清楚,只见她眉目分明,五官娇艳无匹,小小年纪,却已有几分倾城之色。 外祖母一生在乡下,无甚见识,心下却也不免暗暗心惊。 范溪未察觉出老人脸上的忧色,她一头一脸都是灰,好不容易把自己搓干净,浑身清爽地换了新衣服出来。 外祖母见她一张干净白嫩的小脸,如出水芙蓉般,肌肤几欲生出光晕,心里的忧虑浓厚了些。 范溪出来后,又去屋里拿一盒黄褐色的粉末出来,放一点到破碗里,和水调了,抹到脸上,几个呼吸时间,范溪又成了那个脸色黑黄的小丫头,除眼睛万分清澈分明外,再不见那份明丽。 外祖母见此情景,心里叹息一声,问:你这粉末要抹到何时?rdquo; 先抹着,反正不伤肌肤。rdquo;范溪毫不在意地一笑,若何时不用抹,洗去便成。rdquo; 外祖母:即便不能洗去,也少抹点,过两年你便该说亲了。rdquo; 无碍,过两年再说。rdquo;范溪拿粗布帕子,站在阳光下擦头发。 她头发湿漉漉,披在脑后已快及腰。 与她同龄的许多女娘们待头发长得差不多时,便会拿剪下一段头发去县城中卖,若发质好,还能卖上几十文钱。 范溪倒从未卖过头发,她一想到原本长在自己脑袋上的头发有朝一日被做成假发髻戴在那些夫人小姐头上,身上便快起鸡皮疙瘩。 即便再穷,她也不愿卖这种东西。 外祖母摸着她段子一般浓密黑亮的头发,感叹:我们溪儿这头发长得可真好。 您头发好,我娘头发也好,我就像你们。rdquo; 外祖母笑道:我们的头发可没你的好,你这头发跟段子一样,出去外面卖都得比别人多拿两个铜板。rdquo; 外祖母帮她擦着头发,手一动,突然见她领口的皮肤全都红了,禁不住担忧地问:这脖子怎么了,怎么红了?rdquo; 无碍。rdquo;范溪撩开肩头的衣服给外婆看,不在意地说道:破了点皮。rdquo; 你那哪叫破了点皮,你这已经是长了大水泡了!rdquo;外祖母一看吓一跳,急忙站起来,不成,我得拿茶籽油给你擦擦,你在这里等着。rdquo; 她说着匆匆放下手头的东西,去房间里拿茶籽油过来。 范溪继续擦头发,她今日背的东西多,又背了挺久,肩膀不小心被磨出泡来了。 其实这水泡不怎么疼,亦不影响她继续干活。 这具身体哪哪都好,就是有一点麻烦,身上的皮肤经常磨损,磨破后结的茧子又十分容易掉,而后长出柔嫩皮肤,一身皮肤好像怎么磨都磨不出茧子。 外祖母自屋里拿来茶籽油给她抹,还给她上了点药粉。 范溪实在累了,上药的时候禁不住脑袋一点一点。 外祖母见她这模样样也不吵她,就让她坐在屋檐下睡。 她头发还未干,只能披在脑后,上不了床。 外祖母弄好她这头后,拿剪子出来剪田螺,时不时看在屋檐下抱膝睡着的外孙女几眼,脸上带着笑意。 下午,夕阳西下时分。 范远瞻先回来,他挑着担子,一进院子里,鼻端便闻到一股药草味。 他心中立即咯噔一下,担忧妹妹今日上山时摔到了哪。 再一抬眼,他却见院子里妹妹趴在她自个膝头睡得正香,脸上神情恬静,两颊生着薄晕,带着一丝娇憨,不像摔着了的模样。 他略微放下心,轻轻放下担子,看着院子里坐着睡着了的妹妹,也不敢大声,轻手轻脚走进厨房,压低声音问他外婆,婆婆,谁伤着了?怎么屋里一股药味?rdquo; 还能有谁?rdquo;外祖母一努嘴,你妹子今日背的东西多,肩膀磨出了两个大水泡。rdquo; 范远瞻沉默了一下,我没用。rdquo; 外祖母叹口气,这话哪能这么说?溪儿是个好的,你们也是个好的,小时候吃点苦头不要紧,好日子还在后边呢,咬着牙顶一顶,苦日子很快便过去了。就是,以后成婚后,你们可莫忘记你们妹妹的好,溪儿不容易呐。rdquo; 范远瞻一大好男儿,险些被他外婆说得双目含泪。 他吸吸鼻子,哎,我知。婆婆,天还未黑,我去捞点田螺。rdquo; 说着他转身去拿箩筐,不待外祖母应,匆匆挑着空箩筐又出去了。 第11章 鸡汤 外祖母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夕阳下,粗糙的双手摩挲着腰间的围裙,良久叹息一声。 范溪也不知自个怎么睡了那样久,等她醒来,天已擦黑,天边大片橘红的薄云堆积。 她打个哈欠,使劲舒展腰身,婆婆,大兄二兄他们回来未?rdquo; 第20页 你大兄捞田螺去了,二兄还未回来,可是饿了?rdquo; 还成,不算太饿。rdquo;范溪摇摇头,摸摸脑后的头发,婆婆,我去做饭罢。rdquo; 她提了下裙摆,从厨房墙上抓过一条围裙,系在身上便思量着今晚要做什么菜。 今日家里没肉,能做的菜就那几样,范溪一合计,想着弄个辣椒豆豉,凉拌个茄子泥,再来个水煮冬瓜兼菌子汤便差不离。 不一会,范积蕴亦回来了。 家中贫困,兄弟俩都无君子远庖厨之念,他放下书筐,进来厨房,溪儿,今日作甚?可要帮忙?rdquo; 范溪回头,抬起眼眸便看见她二哥白玉一般的脸颊,笑笑,不必,二兄快坐着歇歇,很快便用饭了。rdquo; 范积蕴听她这样说,到底没出去,搬了张矮凳,撩起衣摆,与外婆坐在灶前,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顺手剪田螺尾巴。 锅内菜肴滋滋作响,无肉菜,他们荤油却不缺,鲜辣椒碎的辛香与豆豉的咸鲜结合,霸道的香味将人馋虫全勾了起来。 蒸好的茄子撕去皮,用炒好的辣椒碎,倒上些炒过的蒜泥油,再倒点酱油与盐,泛着油光的茄子装在褐色的粗陶盘里,再放上一小撮葱花,莫提多诱人。 菌子采来留在家里已两三日,略显蔫干,然这样的菌子撕碎蘸些底油一炒,原本的水分已去,更显浓鲜,略一炒,加入大瓢井水烧开,菌汤的鲜味飘出,用大瓦盆装起,再撒上些葱花。 汤微黄,愈显上边葱花青翠,诱得人食指大动。 范积蕴忍不住站起来,我去瞧瞧大兄他回来未?rdquo; 范溪一边麻利地将在小瓦煲炖着的南瓜菌子粥搅搅,小心倒入打好的蛋液,让蛋液像飘絮一般融入粥中,又滴上一滴油,装起等略晾便送去她娘亲那。 晡时她娘亲已喝过汤药,此时再用些饭食刚好。 安娘子病情好转,胃口好了些,能自个端起小碗,范积蕴兄妹与外祖母看着她喝完粥,又陪她喝完粥,方出来边处理田螺,边等他们大兄归家。 直至外头已看不清路,范积蕴方回来,他挑着个大担子,热的满头满脸都是汗。 范积蕴忙迎上去,接过他肩头的担子。 范远瞻避开弟弟伸来的双手,不必你,你挑不动。rdquo; 范积蕴往他箩筐里一看,惊讶,怎么捞了这样多?大兄,你去哪捞的田螺?rdquo; 这几日他们都出去了捞田螺,村里头几条沟渠都被他们捞了个遍。 范积蕴道:去隔壁下溪村捞的田螺,他们那还未有人捞过田螺,水沟小河里全是大田螺。我估摸明日去上溪村也能捞到好些。rdquo; 范溪端着一瓢温白开来,大兄,喝水。rdquo; 范积蕴擦了下额头,朝她笑笑,接过水瓢牛饮起来,瞬时喝下大半瓢水,喝完抹抹嘴,喟叹一声,心底无比舒爽,朝妹妹笑笑。 摸回来的田螺养在旧木盆里头,后天便能炒来吃。 一家人用完晚饭,又剪了会田螺尾壳。 范溪端着药去内室,让她娘喝下,又扶着她如厕完,擦擦身子,让她歇下。 外祖母将田螺又洗一遍,待明早炒时简单再洗一遍即可。 兄弟俩则去客厅帮她们铺床。 忙碌一日过去,第二日凌晨还要早起炒田螺,大家早早歇下。 范溪炒田螺的技能越发娴熟,田螺的滋味也越来越好。 第二日,还不到日中,她便将所有田螺给卖完了。 田螺钱她交给大兄保管,自个去肉摊子上买了一斤油板肉,而后背着竹筐顺着大路走回去。 外祖母已做好午饭,简单用完午饭后,范溪去鸡棚里将那只最老的母鸡捉了来,绑好脚去厨房拿菜刀要磨刀杀鸡。 外祖母忙接过道:你一小女娘,杀什么鸡?待婆婆来。rdquo; 那我去调盐水,帮您抓鸡脚。rdquo; 外祖母应下。 祖孙两人便午后的阳光下杀起鸡来。 杀好的鸡洗干净,范溪拎出大瓦煲,生起煤炉,放下姜葱,将鸡塞进去炖。 昨日摸的田螺已够用,范溪用不着出门,便在家中剪起田螺尾壳来。 外祖母将他们的旧衣裳拿出来缝补,若是有些衣服太短,外祖母便拿碎布在后头缝上一截,改好后继续当新衣裳穿。 鸡汤的香味一点点飘出来,满屋都是鲜香。 范溪去屋里,将洗净的菌菇放进去,为鸡汤添一丝风味。 不远处,桂娘家中,她吸了吸鼻子,闻着鸡汤的香味,小声嘀咕,大兄家多半又做好吃的了。rdquo; 牛角娘闻言脸色阴沉。 桂娘有些害怕地缩缩脖子。 萍娘望望婆婆的脸色,小声说道:这鸡汤怕是煲给嫂子的。rdquo; 呸!就凭她也配喝鸡汤?偷汉子的贱货!rdquo;牛角娘眉心陷下去,唇边的法令纹越发清晰,她转过头,对萍娘道:你去瞧瞧怎么回事。rdquo; 哎。rdquo;萍娘放下手中的麻线,站起来。 桂娘也想去,转头觑着祖母的神色,终究不敢说什么,低头继续纺麻。 范溪那头,鸡汤已炖好,她将瓦煲挪下来,又盛了碗出来放在橱柜里,打算放凉后给她娘喂一些。 第21页 鸡汤炖得黄澄澄,一掀开盖子,一股扑鼻的香味传出来。 范溪深吸一口气,咽咽口水,继续出来剪田螺屁股。 外祖母笑,饿便去喝一碗。rdquo; 范溪摇摇头,垂下眼睫继续剪手中的田螺,不饿,等大兄二兄他们回来,晚上我们一道喝。rdquo; 这几日剪了太多田螺,她手有些红肿,一捏便发疼,她却混不在意。 祖孙俩正做活计的功夫,萍娘走过来,还在门口便爽朗笑道:好香,溪娘,你家里炖了鸡汤罢?rdquo; 随着话音,她人走进来。 婶子。rdquo;范溪眉头微皱,紧接着又松开,说道:家里有一只鸡病了,眼看要死,便杀了来炖鸡汤。rdquo; 听范溪这样说,外祖母有些诧异地望她一眼,很快收回目光,抬头招呼进来的妇人,萍娘,你来看你嫂子?rdquo; 柴婶子。rdquo;萍娘笑:嫂子病了这么多天,婆母让我过来瞧瞧。嫂子近日可好些了?rdquo; 不大好。rdquo;外祖母脸色不太好看,大夫说还差两味药,我正想让远瞻去你家借些。rdquo; 萍娘脸上一僵,家里两小子正上学堂,我家哪有什么余钱,溪儿这几日在县城里卖田螺不是挣了挺多?rdquo; 一副药五十几个铜板,一天挣的银钱还不够买副药。rdquo;外祖母摇摇头不愿多说,你嫂子刚睡下,你可要去瞧瞧?rdquo; 萍娘摇头,既然她已睡下,我便不扰她了。溪娘,你鸡汤等会是否要给祖母端过去,我顺带端过去罢?rdquo; 说着她便要往厨房里走。 范溪瞧动作都快气笑了,不必了,婶子,今日这汤用病鸡做成,可不敢给我祖母吃。老人家身子骨弱,若是吃出毛病来,那可就是我们做孙儿孙女的大不孝了。rdquo; 无碍,乡下人家哪个未曾吃过病鸡?rdquo; 不成。rdquo;范溪拦住她,认真道:我家这鸡这次病得当真严重,不能让祖母吃。若祖母想喝鸡汤,待我母亲病好后,再让我母亲杀只鸡给祖母送去? 萍娘脸沉下来,溪娘,我给你祖母端碗鸡汤,你都拦着我,这是何道理,难道祖母喝不得你家一碗鸡汤?rdquo; 溪娘似乎也急了,好鸡汤我自会给祖母端,这病鸡却是万万不能,倘若祖母喝了病鸡汤,身子不适,算谁的?rdquo; 萍娘冷笑一声,好啊,煲鸡汤不给祖母吃,还找理由搪塞,我倒要端过去与你祖母瞧瞧,这鸡汤是否病鸡汤!rdquo; 范溪的外祖母柴娘走过来,面色也沉了,萍娘,你说甚呢?难不成一碗鸡汤你还要抢了去?rdquo; 萍娘转过身,皮笑肉不笑,这哪是一碗鸡汤之事,这是孝道!连一碗鸡汤都不愿给祖母端,可不就是不忠不孝之人?rdquo; 你过来嫂子家抢鸡汤,难道就孝悌?rdquo; 柴娘子,这话你可说错了,这是我兄长家,出嫁从夫,你家教出来的好女儿不奉养婆母,却将你这位亲娘接来家里住,是何道理?rdquo; 你!rdquo;柴娘气急,我女儿嫁与你家,病成这模样,你家连餐饭都未为我女儿煮过,这模样还不许我当娘的来瞧瞧?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安娘是罢?rdquo; 还煮着鸡汤喝呢?死什么死?可怜我婆母,半年未闻过鸡味,想喝碗鸡汤还被孙女与亲家母赶!rdquo; 萍娘将范溪外祖母拨开,抬脚往厨房走去。范溪外祖母连忙跟上。 溪娘比她早进去一会,她进去之时,溪娘正捞起鸡,用菜刀想切条鸡腿下来。 萍娘心里冷笑一声,就知道这丫头弄鬼! 她走上前去,一下将溪娘的菜刀与筷子抢过来,整只鸡砰一声掉回汤里。 萍娘扯着范溪衣领将她拖开,抓起旁边的抹布端起瓦煲,冷哼,不是说病鸡么?我这便端回去给你祖母瞧瞧,这鸡究竟是病鸡还是好鸡!rdquo; 范溪眼眶一下便红了,死死盯着她,拳头在身侧握得极紧。 萍娘冷笑一下,毫不在意,转身便往门外走,范溪在后头想追。 外祖母赶上来,流着泪抓着范溪的肩将她拦下,莫气莫气,莫跟她一般见识。哎,老天爷,这是造了什么孽哟!rdquo; 第12章 吵闹 外祖母坐在一旁用布巾子抹泪,心里又痛又悔,后悔将女儿嫁到这么一家来,连带外孙外孙女都跟着吃亏。 她先前便听说女儿常遭她妯娌挤兑欺负,没亲眼见着,心里到底带着几分侥幸,现见人欺上门来,连自个这个亲家母也不被对方放在眼里,便知女儿被欺负得多厉害。 一想到这个,外祖母心肝都疼了,恨不得拿把刀去,劈死这丧天良的全家。 范溪见外祖母老泪纵横,忙转过头来,扶着她外祖母的肩小声说:婆婆莫哭,我这愤恨是装的,那鸡汤里我放了毒菌子熬的水。rdquo; 外祖母回过神来,转而一惊,啊?rdquo; 她转过头,看见外孙女小脸沉静,目光坚定,更慌了。 她慌慌张张站起来,你这小女娘如何那么大胆,毒害祖母可得凌迟处死啊。不成不成,我去瞧瞧,若汤已被他们喝了,你便咬死毒乃我放进去。rdquo; 第22页 婆婆。rdquo;范溪拉着她,莫忧。就是一般的互花菌,吐几个时辰,拉几个时辰便无碍。rdquo; 当真?rdquo; 真,我们小时候便不小心误吃过一回。rdquo;范溪沉着对她外祖母说道:我不过想治一治她们,娘亲已病成这模样,大兄眼见没两年便要娶妻,二兄要科考,家里几人都有前程要奔,总不能每次都让他们欺上门来。rdquo; 外祖母摸摸她脑袋,仍忍不住说道:若是被人瞧出来该如何?rdquo; 范溪笑了笑:瞧不出,待会我们咬死说那鸡是病鸡,鸡汤乃他们抢去,喝出毛病也怪不得我们。我去找伯母他们帮忙,婆婆您在家继续做出伤心的情态,莫被人瞧出破绽。rdquo; 外祖母仍带着忧心,我知,你自个小心些。rdquo; 范溪点点头,出门揉着通红的眼睛去找隔壁的伯母一家。 她上门的时候莲娘出来开门,见她这模样吃了一惊,溪娘,家里出事了,怎么哭了?rdquo; 莲嫂子。rdquo;范溪扁扁嘴,我刚在家中煮鸡汤,被婶婶她端去了。rdquo; 莲娘的婆母荆娘刚好听见,立即走过来,她家又欺负你们了?这丧良心的!我这就去找她说道说道。rdquo; 范溪忙拉住她,红着眼说道:鸡汤被端走了倒不是我们舍不得,只是这鸡是用病鸡熬出来的。前日有只鸡病得严重,我们舍不得扔,便用这只鸡熬成了鸡汤。若是别的鸡还好,祖母本就体弱,喝了这病鸡汤,病了当如何?rdquo; 荆娘叹了口气,扶着她的肩膀,我与你去瞧瞧。rdquo; 哎,劳烦伯娘了。rdquo;范溪揉着眼睛,别的我不怕,就怕祖母他们若因此生病,误会我贼心烂肺想害他们。您亦知,大兄没两年便要娶妻,二兄要科考,我们家万万不能出岔子,被祖母骂不孝。rdquo; 荆娘的脸色沉了下来,家里好不容易出几个出息孩子,可不能叫那泼妇就这般毁了。 她公公与牛角娘丈夫是亲兄弟,算下来,她还得叫牛角娘一声婶婶。活了小半辈子,她深知这婶子有多难缠。 想了想,荆娘道:溪娘,你去叫你抵叔来。我恐劝不动,让你抵叔来瞧瞧。rdquo; 范抵乃他们大赵村的里正,平日村中大小事情都可找他。 范溪点头应一声,撒开脚丫子飞快跑出去。 都是一村,里正家离得不远,范溪提着裙角跑过去,不过几息功夫,她便到了。 眼见面前的篱笆门,范溪飞快跑过去,砰砰地敲起门来抵叔在么?rdquo; 谁呀?rdquo;里正家的霞娘过来看门,一见范溪气喘吁吁,跑得脸都红了,忙道:溪娘,你找你抵叔何事啊?rdquo; 我家有只病鸡,眼见就要病死,我婆婆舍不得,便杀了炖汤喝,谁知我我婶婶萍娘抢着端给去给祖母喝。rdquo;范溪气喘吁吁,我怕我祖母喝了生病,想请抵叔过去帮我家劝劝。rdquo; 这萍娘子!rdquo;霞娘嘀咕一声,扭头朝里屋喊:老抵!rdquo; 啊?就来。rdquo;说着,范抵拉着衣服走出来,方才他正歇晌午,骤然被喊醒,眼睛都不大睁得开。 他打个哈欠,溪娘,找我何事啊?rdquo; 霞娘在一旁快人快语,她家杀了只病鸡,煮好汤便被她婶子萍娘抢去孝敬婆母了,你快去瞧瞧。rdquo; 范溪揉揉通红的眼睛,抵叔,求您与我去瞧瞧罢,若我奶奶喝了汤生病,我怕她会因此怪罪我们家,说我们家不孝。rdquo; 范抵头疼,这叫什么事?你家也是,一只病鸡,扔树下埋了也好,煮什么汤?rdquo; 范溪小声道:家贫无食,婆婆舍不得。rdquo; 范抵侧头打量她一眼,摇摇头道:走罢。rdquo; 他们到的时候,萍娘家的桌子上放着个大盆,里头只剩半只鸡,一家人正围着桌子吃鸡,桌子上放着一堆堆骨头。 尤其两个小的,一人一个鸡腿啃得正欢快。 荆娘站在一旁,抱着臂冷冷看着他们。 范抵一进去便愣了,你们不知这是病鸡?牛角娘,你身子弱,怎能吃这个?rdquo; 怕什么?rdquo;牛角娘嘴边法令纹深深陷下去,乡下老婆子,命贱得很,吃不着好鸡,只能捡这病鸡吃吃了。rdquo; 说着,她冷冷地扫了范溪一眼。 范溪这次真气红了眼,拳头攥起来,恨不得捶这老婆子一顿。 桂娘见她这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见所有人望过来,她忙拿碗挡一挡唇边的笑意。 范抵深谙这老婆子的难缠,道:牛角娘,这病鸡原本就未端来给你家吃,是你小儿媳抢来的,若你家因此生病了,当如何?rdquo; 怎么可能生病?rdquo;牛角娘一指范溪,轻描淡写,若不是这丫头弄鬼,哪有那么巧的事?rdquo; 话怎能这么说?合着好赖都怪别人?rdquo;范抵看不下去,皱眉道:这鸡汤是你家抢来的,若因此生病也怪不着别人,可莫上人家去闹!rdquo; 牛角娘亦冷笑一声:怎么,我上我大儿子家门还上不得了?rdquo; 他们说话间,院门外早已聚集一干看热闹的人,见状,有人瞧不下去了,嘀咕道:这不是耍赖嘛?可怜安娘子,现在还躺在床上,被抢了鸡倒都、成她家的错了。rdquo; 第23页 前几日我还听招子爷说远瞻兄弟炒了点腊肉便巴巴端过来孝敬,唉。rdquo; 也有人小声道:安娘子母子是可怜,可摊上这么一家,再可怜又如何?只能走着瞧,看谁先熬死谁了。rdquo; 村人就在外头瞧着,范抵这个里正颇没面子,恼怒道:得了,牛角娘,你再这般胡搅蛮缠下去,我可得开祠堂请族老了。还有你,范不难,家里闹成这模样,你身为一家之主不规劝,若出什么事,捉到祠堂少不了你一顿板子!rdquo; 范不难从始至终都未说话,此时他抬起眼皮子,怎么劝?你都劝不动,我哪能劝动?rdquo; 范抵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范溪拉拉她大伯娘的衣袖,荆娘看看桌上那个瓦煲,嘲道:说是端鸡汤,连瓦煲都昧下了,真是好打算。rdquo; 牛角娘一家都未理她,范溪忙拉着人走了。 荆娘受了一肚子气,临到自家院门之时,勉强对范溪笑笑,回去好生跟你外祖母说说,莫吓坏老人家,你祖母那头,别理他们便是。rdquo; 范溪深深朝她福了福,今日多亏伯母,我们兄妹必不忘伯母恩德。rdquo; 荆娘跟着她跑来跑去,便是瞧在她两兄长可能出息的份上,听她这样说,荆娘心情好多了,忙扶起她,一家人,这般客气作甚?rdquo; 范溪点头,谢谢伯母。rdquo; 荆娘对她笑了笑,便进了自个家的院子。 范溪回去之时,她外祖母柴娘正心慌得直转悠,见她回来,忙拉住她手臂问:你祖母那头如何了?他们没为难你罢?rdquo; 没为难。rdquo;范溪笑笑,里正与大伯娘都劝过他们,若有什么事,也赖不着我们了。婆婆,我特地留出的那碗鸡汤给我娘喝了未?rdquo; 喝什么呀?rdquo;柴娘摇摇头,小声道:你们一出去,我就把这鸡汤悄悄倒了,就怕被人瞧见。rdquo; 范溪有些遗憾,杀了一回鸡,我们连鸡味儿都没尝着。rdquo; 柴娘枯瘦的手拍拍心口,没尝着便没尝着罢,未出事我便要念阿弥陀佛了。rdquo; 您放心,我心里头有数。rdquo;范溪推她坐下,经此一事,十里八村都知我祖母难缠,再无人敢说我们不孝了。rdquo; 说到此事,柴娘恨恨道:也就顾忌你兄妹的名声,若不是如此,我老兄弟们还健在,非叫我娘家子侄打上她家门不可!rdquo; 当晚,范积蕴先回来,他一入村,村中有好事之人见着他,将今日下午的热闹跟他说了一遍。 范积蕴吓了一跳,如此,我家溪娘如何了?rdquo; 那人叹口气,还能如何,一路哭着回你家去了。rdquo; 范积蕴什么都顾不上,拜别那人匆匆往家赶,一回家见外祖母在院子里剪田螺,忙问,婆婆,溪娘如何了,未伤着罢?rdquo; 无碍。rdquo;范溪从里屋走出来,压低声音将事情说了一遍,未了道:二兄,你瞒着些,可千万莫被娘知晓。rdquo; 范积蕴皱眉,婶子行事越发无理了。溪儿,这事你莫再管,剩下的等我与你大兄出头。rdquo; 出甚头?rdquo;范溪摇头,小声道:十里八村都知我们兄妹孝顺且受了委屈,剩下便没我们什么事了,且待祖母家闹去罢。rdquo; 她话还未说完,就听外面闹哄哄,好像她两个堂弟生病了,要请大夫。 范溪凝神听了一下,脸上带着些笑意,二兄,你听,人恶自有天收,应验了。rdquo; 范积蕴揉揉她的脑袋,叹道:你是女娘,这些不光明之事由我与大兄做罢。rdquo; 第13章 反思 范不难一家人都中了招,一家人上吐下泻,又急又气,身上还难受得紧,时不时便要抢着上茅房。偏他们舍不得那点肥料,不愿去别家借茅房。 范向天与范向云小脸煞白,吐过几回又去过几次厕所后,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范不难脸色也是蜡黄,见儿子这模样,道:不成,我去让隔壁金林哥把黄大夫请来。rdquo; 萍娘捂着肚子垂泪,不甘道:我就知晓你侄女儿给我们下了套,这事就这么算了?rdquo; 不算又如何?rdquo;范不难抬首,眼白带血丝,你怎知那真是病鸡还是她弄鬼?rdquo; 若不是她弄鬼,哪能巧成这模样?rdquo;萍娘腾一下站起来,恨声道:不成,纵使拼着被娘骂一通,我也得去找她老人家讨个主意!rdquo; 范不难拦她不住,见她捂着肚子,推开门就跑出去隔壁,也没多管。他想想三个儿女和老娘,再顾不得,忙去隔壁请堂兄一家帮忙唤大夫。 荆娘刚跟下田回来的当家范金林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犹自愤愤不平,你说这家人做什么?连孤儿寡母的东西也抢,就不怕遭报应。 范金林皱着眉头,不悦地打断她,这话从何说起?甘华还活得好好的,咒他作甚? 荆娘冷笑一声,这样的男子,放任妻儿在乡下被自己的老娘欺负,纵使活着,也与死了没两样了。rdquo; 他们这厢正说着话,外头有人砰砰敲了下门,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金林兄。rdquo; 第24页 范金林听出堂弟声音,顾不上与婆娘拌嘴,忙迎出去,一眼见范不难脸色蜡黄,单手捂着肚子,佝偻着身躯,站都站不直,忙过去扶他一把,怎么回事?当真吃坏肚子了?rdquo; 唉,莫提。我还算好,家中母亲他们躺在床上已下不来。rdquo;范不难慢慢挪到椅子上坐下,一脸苦色,金林兄,你唤侄儿几个帮着去叫下黄大夫,不然眼见着天要黑了,黄大夫怕不肯来。rdquo; 荆娘在一旁冷笑一声,早知如此,何必抢安娘家的汤喝。rdquo; 范不难低着头辩解,萍娘也是想端点汤给母亲补补,谁知那汤真有问题,也不知溪娘在里头放了什么。rdquo; 得了,都到这地步,还把屎盆子往人脑袋上扣呢?我下午可是亲自登临贵地,让你们莫喝那汤,现下遭报应了罢?rdquo; 你少说两句。rdquo;范金林听不下去,推推她,又扬声喊儿子:木挪,快去隔壁许村请黄大夫。rdquo; 范木挪早在屋子里听了个大概,闻声走出来,这一来一回要大半个时辰,天都黑了。rdquo; 天黑也无法,快去,若是黄大夫愿意来,等会留他在家里头住一宿。你跟黄大夫说明,你叔一家吃坏了肚子,让他带些药过来。rdquo; 哎。rdquo;范木挪望范不难一眼,对他点点头后快步出门去了。 见儿子出门,范金林扶着范不难,我与你往家里去瞧瞧。 范不难点头,多谢金林兄。rdquo; 荆娘见这堂兄弟俩慢慢出去,冷笑一声,回灶下交代儿媳,莲娘,木挪去请黄大夫,饭慢些做,待他回来再说。rdquo; 是,娘。rdquo;莲娘应下后,又问:是否先蒸点窝头,让树挪与森挪先垫垫肚子?rdquo; 蒸点罢,你若饿,你也先垫垫肚。rdquo;荆娘道,我去萍娘家瞧瞧去。rdquo; 范不难家一家都病倒了,家里头冷锅冷灶,大伙躺在床上,一个赛一个没力气。 萍娘跟牛角娘哭诉一通,牛角娘眼睛望着房梁,过几日我要回娘家一趟,不难与我一道去,你母子几个守在家里。rdquo; 萍娘愣一下,不敢质疑,赶忙应下,哎。rdquo; 去做点粥,孩子肠胃弱,不禁饿,这又吐又拉,可莫弄坏了。rdquo; 萍娘忙点头,又小心地问:此事因溪娘而起,是否叫她过来侍疾?rdquo; 侍什么疾?你那点花花肠子弄不过她,莫再自取其辱了。rdquo;牛角娘沙哑的声音慢慢响起,她摆摆手,别杵在这,做粥去。rdquo; 萍娘天不怕地不怕,在家的时候亦颇爽辣麻利,就怕这位年轻时曾在大户人家做过丫鬟的婆母。 婆母一招呼,她忙低眉顺眼地出去了。 她出来之时,范金林与荆娘皆来了。 萍娘见荆娘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脸上挂不住,轻唤:嫂子。rdquo; 荆娘应一声,屁股稳稳地坐在原处,并没有帮忙的意思。 萍娘恨恨地望她一眼,顶着一张蜡黄发青的脸去灶下煮粥去了。 好不容易挨过半个多时辰,黄大夫终于来了,气喘吁吁地进来,开口便道:病人于何处?rdquo; 范金林忙迎上来,大夫,我兄弟一家吃错了东西,您快来瞧瞧。rdquo; 黄大夫早从木挪的口中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这家人的所作所为不由摇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饶是以大夫身份,不应当对病人口出恶言,他依旧觉得这家人太活该了。 范金林听他这话,脸上有些发热,最终亦只能当没听见。 范不难点起烛火来,好方便黄大夫诊视。 黄大夫细心为这一家人把过脉,对范不难说道:你一家人确实吃坏了肚,今日先用些藿香止泻散应急,明早去县里松仁堂抓两副药吃便好。rdquo; 萍娘忍不住问:黄大夫,我们果真吃坏肚,不是被下了毒?rdquo; 黄大夫一听她这话便忍不住皱眉,看着她道:你若不信老夫医术,再去请别个大夫看过便是。rdquo; 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往萍娘脸上投去,萍娘讪讪地缩回了头,荆娘嗤笑一声。 黄大夫问:这药方还开不开了?rdquo; 范不难忙道:开开开,劳烦你。rdquo; 黄大夫给他们开好药方,又说明服药的法子后与避忌后,将号脉枕收回去。 范不难问:黄大夫,这个,诊费hellip;hellip;rdquo; 诊费三十铜板,药费六十铜板,共九十铜板。rdquo; 啊?!怎么这样贵?就这么点药?!如何就要六十铜板?rdquo;范不难高声叫起来,黄大夫,你该不会是记错了罢?rdquo; 范金林忙拉住他,让他不要住嘴。 黄大夫本就不喜他家,见他这模样,脸色黑下来,我这药是成剂,一人三包药,收十铜板,你家六个人,难不成我还多算你的?你若是起疑,便另请高明罢?rdquo; 范金林忙打圆场,黄大夫,您莫生气,不难他就是庄稼人,心疼药钱,没别的意思。rdquo; 范不难亦忙道:我这嘴不会说话,我不是这意思。我估摸着我身子骨硬朗,要么就不吃这药了?rdquo; 第25页 黄大夫气笑,再硬朗的身子骨还能硬得过病去?当省不省,不当省又省。rdquo; 他们正争执中,牛角娘扶着门框出来,突然幽幽开口,黄大夫,劳烦你开药罢,六人都要。不难,去拿药钱。rdquo; 一群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黄大夫见她一双眼满是阴沉,心知不好与这人讲理,从药箱里数出十八包药递与范不难,这药现下喝一剂,亥中喝一剂,明早一早起来喝一剂,明日须按我给的药房抓药,服上两日方能大好,莫省那点银钱,亏空了身子。rdquo; 范不难忙接过,萍娘已去数了铜板来,这么沉甸甸的一大串铜板递过去,她心都在发痛。 出了范不难家门,范金林殷切道:天色已晚,黄大夫去我家歇一宿罢。rdquo; 天色已晚,外头只余些许星光,黄大夫这个时辰回去,怕碰上蛇虫,也怕路上不慎,跌了跤。 黄大夫颔首:那便劳烦了。rdquo; 您莫客气。rdquo; 当晚,黄大夫便在范金林家歇下。 范积蕴今日同东家辞了杂货铺的差事,东家拉着他清点对账,又留他用晚饭。 他客气推辞,却还是留下陪东家喝了顿小酒,回家之时天已黑透。 他怀揣着几片用油纸包起来的猪头肉,还未来得及与弟弟妹妹报喜,便被这惊雷般的消息给炸了个措手不及。 他未问祖母婶子一家情况如何,先拉着小妹,问:与婶子起争执,你可有伤着?rdquo; 范溪摇摇头,望着兄长严肃的脸,小声道:未,我下午都是做戏。rdquo; 范远瞻道:你将来龙去脉细细说来。rdquo; 范溪便把事情细说一遍,连内心想法亦未曾隐瞒。 范远瞻坐在椅子上,一五一十听过,问:溪儿,你可是故意煲毒鸡汤,诱婶子来抢?rdquo; 范溪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只是煮了毒菌子水留着,若婶子不来抢,我便不会倒入鸡汤中。rdquo; 范远瞻叹道:那可是你亲祖母rdquo; 范溪听出他话里的不赞同之意,抬起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望他,蜂虿入怀,各自去解,大兄,我错了么?rdquo; 溪儿。rdquo;范远瞻蹲下来与她对视,婶子他们只想抢东西,你却想害人。大兄知你不忿,你这行为,难称得上一个lsquo;对rsquo;字。rdquo; 范积蕴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开口为范溪辩解,溪儿不过为抢占先机hellip;hellip;rdquo; 不,你二人听着,拥有计谋无错,为保护自个也无错,可剑走偏锋,却实非君子之道。rdquo;范远瞻望他们两个一眼,问:这次并未事发,若碰上能人,事发了,你二人当如何?rdquo; 范溪抿抿嘴不说话,范积蕴还想辩解。 范远瞻视线扫过来,轻轻拍了拍范溪的脊背,你二人去墙下站着,好好反思,我去做饭。rdquo; 第14章 教导 柴娘在灶下做饭,竖起耳朵听到外孙这样说,再悄悄往外头一瞅,见二外孙外孙女果真在墙下站着,心里那块大石总算放下了一半。 待外孙低头弯腰走近灶房,柴娘低声问:果真让他们反省去了?rdquo; 范远瞻道:是,他两个胆子太大,不反省不成。rdquo; 我瞧着也是,你看溪儿,伶伶俐俐一小女娘,说去卖菌子便去卖菌子,说去卖田螺便去卖田螺,现在倒好,收拾起她祖母一家来亦不含糊hellip;hellip;rdquo; 柴娘絮絮叨叨地说着,范远瞻慢慢在一旁听,时不时嗯个一声应和一下。 待外祖母说完,他才道:溪儿聪慧,不同常人。rdquo; 柴娘:正是因着她不同寻常,方要好好教。若是一般的蠢人,即便有坏心亦无碍,犯不了多大的事,溪儿这种天生聪慧之人,若是学坏了,可就要惹出泼天大祸来。 我知,婆婆莫忧,待会我与她好好说说。rdquo; 是得好好说,她也就听你的了。rdquo; 今日范溪被罚去面壁思过,煮饭的人变成了柴娘。 她一辈子在乡下忙活,做饭无甚花样,她沾了点油,清炒了韭菜,水煮冬瓜,再蒸了个蛋,从坛子里捞出范溪做的五香萝卜干拌上猪头肉,这一餐饭倒算齐活。 范远瞻出去之时,范溪与范积蕴还在墙角站着。 范积蕴神情安然,站在墙角亦规规矩矩,一双眼睛清亮,就是不太聚集,不知他在想甚。 范溪则明显有些不服气,细长浓眉微皱,小脸亦带出几分不忿。 范远瞻将菜端出来,唤一声,先来吃饭。rdquo; 范积蕴拍拍范溪的肩,带她去洗手。 待一家人洗完手,沉默用完饭,柴娘进内室去看女儿,范远瞻看着弟弟与妹妹,令二人站在跟前,先不问范积蕴,只问范溪,溪儿,你可知错?rdquo; 范溪凝眉,仍道:大兄,我们家现在正处于困境,我欲使家人脱困,对婶子她们小惩一把,亦算错?rdquo; 范远瞻望范积蕴一眼,道:积蕴,你先回去。rdquo; 是。rdquo;范积蕴乖乖拜别兄长,回内室去了。 范远瞻望着范溪,语气温和了些,别的先莫论,溪儿你说惩,我问你,你可是觉着婶子犯了错?rdquo; 第26页 范溪一听他这言语,立即知道被抓了漏洞,抿抿嘴,没说话。 范远瞻接着道:若是婶子犯了错,向天向云他们在这事上可有错?祖母桂娘她们可有错?若他们无错,却被牵连,岂不无辜?再者,这个错应由谁来断?这个惩又应由谁来断?这次侥幸未出大事,若是祖母身子不爽利,这菌汤成压倒骆驼的最后一草?又或向天向云身子骨弱,微毒的菌汤却带来大祸患,要了他们的小命,你当如何?rdquo; 范溪真未想过杀人,她只是气不过,憎恶于牛角娘对他们母子四人做出的事。 范远瞻见她神色有变化,摸摸她的头发,道:俗话说lsquo;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rsquo;便是这个理,一人再聪慧,再有理由,亦不应当成为主动害人那个。若是一个控制不好,可就成害人害己。一人若常思量着要如何反击害人,人也成生在阴沟里了。rdquo; 范溪听他这一番话,心里咯噔一下,彻底醒悟过来,低低道:我知错了,我下次不会。rdquo; 范远瞻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rdquo;想想,他又道:为兄只是教你莫主动害人,若人欺到头上,也莫一味想着后腿,该有的手腕谋略仍是得有。rdquo; 我知,不会矫枉过正。rdquo;范溪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大兄,对不起,累你忧心了。rdquo; 知晓便好。rdquo;范远瞻听她软软的话语,笑:今日事多,想必你也累了,大兄去帮你铺床,你与婆婆早些歇息可好?rdquo; 范溪点头。 范积蕴在里头听到动静,一起出来帮她铺床。柴娘看完女儿,服侍女儿睡下后亦出来。 范溪先去洗过澡,两人吹灯睡下。 睡着前,范溪又认了一遍错,婆婆,今日是我行事莽撞,累你们忧心了。rdquo; 柴娘摸摸心口,在心里头念一声佛,轻叹道:下次可莫这样了。rdquo; 范溪应下。 范远瞻与范积蕴回房,一回到房间,范积蕴便道:大兄,我知错。rdquo; 范远瞻看他一眼,笑:还未说你,你倒是乖觉。rdquo; 范积蕴不好意思:我当真知错,下午我想得太浅,还蛊惑溪儿,不应是读书人所为。大兄,你便原谅我则个罢。rdquo; 范远瞻点头,拍拍他肩膀欣慰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知错我便不说了,下次莫犯。rdquo; 兄弟俩都是聪明人,范积蕴嗯了一声。 兄弟俩拿出书来,面对面抄了一时辰书方睡下。 第二日一早,范溪照旧起来炒田螺,她已炒过好几日,炒起田螺来驾轻就熟,该放的佐料,该注意的火候,一分不差,不多时,院子里便飘出一股浓香的荤腥味。 范远瞻兄弟洗漱后过来帮忙择菜,炒完田螺后,便需做早饭了。 范溪经过一夜,已完全想通,听到脚步后,她回头朝两位兄长嫣然一笑,大兄二兄,今早吃馄饨可好?rdquo; 成,什么馅儿?rdquo; 就吃腊肉茄子罢?大兄二兄你们和面切菜,等会我炒完田螺便包馄饨。rdquo; 我二人来变成,哪用得着你?rdquo; 范积蕴撩起下摆跨过门槛,跟在大兄后头舀来清水洗手。 昨日范溪已认错,她今日心情却着实好,一早上都笑眯眯,大伙都知晓是何缘故,不过并未再说她。 田螺炒好后放入两个干净的木桶中盖起来,范溪一道过来包馄饨,切得细细的茄子丁,与腊肉丁一起略过一过油,里头又放了点炒田螺的汤汁,这一大盘腊肉炒田螺虽未熟透,香味却飘出来了。 他们包馄饨的面并非白面,掺了些玉米面,不像白面那样绵软,颜色却十分好看。 兄妹三人坐在桌前包馄饨,三人都是好手,十指翻飞,一个呼吸功夫不到,一个胖乎乎的馄饨便包好了。 柴娘在一旁烧火,她边添柴边看着这兄妹三人,脸上亦笑眯眯。 煮馄饨的汤亦有讲究,清汤冷水下馄饨,滚开后略滴两滴香油,再放一捧碎蕹菜,菜熟馄饨熟,再倒一个打散的鸡蛋下去,慢慢搅出蛋花,不一会,鲜香味便出来了。 柴娘在一旁闻着这股香味,忍不住感慨:县城里的大户人家都未必有我们吃得好。rdquo; 范溪一边往每个人碗里放一点萝卜干碎,一边笑道:我们这几日活计重,得吃好些,不然顶不住。rdquo; 我知,是该吃好些,你们兄妹几个都在长个呢。rdquo;柴娘摸摸范溪的脑袋,慈祥地笑开来了。 范溪道:婆婆,你们先用,我先去给娘送饭。rdquo; 你们吃,我去便成。rdquo;柴娘从她手中接过汤碗,你们等会去卖田螺的卖田螺,去学堂的去学堂,可不敢耽搁了。rdquo; 范溪拗不过她外祖母,只得跟着一起去,范远瞻与范积蕴兄弟俩洗过手,也跟着进去。 先前安娘子已起来过洗漱,现在还醒着,影影绰绰见老娘与儿女进来,她忙撑着起身。 范远瞻在一旁点起油灯,范溪忙过来扶她一把,娘。rdquo; 哎。rdquo;安娘子摸摸她的头发,今日起得也那样早?rdquo; 嗯,起来炒了个田螺。娘,您尝尝今日这馄饨味儿好不好?都是兄长们包的。rdquo; 第27页 好。rdquo;安娘子目光从老娘及三个儿女身上扫过,欣慰地笑开了,这味儿闻着便令人开胃。rdquo; 范溪笑嘻嘻,那娘您可要多用些。rdquo; 兄妹三人围着她说了会话,安娘子自个端着碗吃了几口馄饨,便赶儿女出去,你们也快去用饭,待会不是还要去干活?rdquo; 范远瞻兄妹便告辞出来了。 待看到儿女们背影消失在房中,安娘抬头看母亲苍老的容颜与花白的头发,眼睛里带着湿意,娘,女儿不孝,这些日子辛苦您老人家了。rdquo; 说甚傻话?rdquo;柴娘扶着她的肩膀,欣慰笑道:瞧着你好起来,为娘便放心了。rdquo; 安娘吸吸鼻子,您莫光守着我,也快去用早饭。rdquo; 你吃个早饭用得了多少工夫?rdquo;柴娘守着她,慈祥地摸摸她头发,等你用完,我方能安心去吃。莫赶,慢慢吃。rdquo; 一家人用过早饭,范远瞻思及黄大夫在堂伯家歇息,天色渐亮,估计已起床,便去请黄大夫再诊治一番母亲的病情。 黄大夫来到,先给安娘子把了一通脉,回首望见围在床前的一圈子人,颔首:安娘身子骨有所好转,我给你们改个药方,再喝几副药看看罢。rdquo; 范远瞻道谢:有劳黄大夫。rdquo; 黄大夫将新写好的方子吹干,笑道:何必这样客气?你兄妹三人都是孝顺之人,待你们娘好起来,你们好日子还在后头。rdquo; 承您吉言了。rdquo; 范远瞻给过药钱,范溪忙把锅里温着的田螺舀了一大勺出来,用荷叶细细包好,又附上几根竹签,双手捧了递给黄大夫,黄大夫,家里头无甚好东西,炒了点田螺,您带回去尝尝。rdquo; 黄大夫见她一包就将近包了两斤田螺,接过来后捧在手里沉甸甸,心中一动,再见她真诚的笑颜,不禁道:溪娘这也太实诚了。rdquo; 范溪抿着嘴笑笑,自家弄的东西,当不得什么。rdquo; 第15章 弓刀 范远瞻辞了杂货铺那头的事情,与妹妹一道卖田螺,他们的田螺卖得愈发快,往往不到日中便能收摊。 县城里人多,许多人爱上了这口,几乎每日都要买上四个铜板田螺尝尝。 这么一来,他们捞遍了附近十里八村的田螺,卖上十数日后,倒没有田螺可卖了。 这里头田螺就那么多,大的田螺已捞完,小的还未长起来,再要吃可就得等一段时日。 这日,范远瞻与范溪卖完田螺回来,柴娘正收拾昨日捞的田螺,见他们红扑扑着脸儿进来,忙去屋内端来金银花泡的凉茶,田螺都卖完了?rdquo; 卖完了。rdquo;范远瞻放下担子后一擦汗,今日也卖了两百多铜板。rdquo; 他们卖田螺这摊子生意实在好挣,半月不到,便挣了三两多银子。 柴娘看他们,这田螺都快摸完了罢?今日要去哪里摸田螺?rdquo; 范溪刚舀水出来洗把脸,闻言道:今日不摸田螺?rdquo; 那要作甚,今日不摸田螺,后日可没得卖了。rdquo; 说起这个,范溪也愁,不过她仍笑道:今日先上山采菌子,明日田螺与菌子一道卖,这两日我再想想法子,看以后要卖什么?rdquo; 能有什么法子?我看你娘的病好得差不多,不然就这么算了?你一个小女娘,成日与兄长出去抛头露面亦不好?rdquo; 范溪摇摇头,只能算了?我们种田才几个银钱,大兄要成亲,二兄要科考,娘还得养身子,不去挣钱,一家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也不是个事。rdquo; 范远瞻刚洗脸,帕子还没拿开,就听闻妹妹这番爽利之言,不由无奈笑笑,你怎么操心那样多?还成亲,我什么时候说要成亲了?rdquo; 大兄你都已十六,也快了。rdquo; 范远瞻走过来,轻敲了她脑壳一下,快什么快?莫操心我这事,我这两年不成亲。rdquo; 这次轮到柴娘不干,她伸手拍了范远瞻肩头一下,瞪眼道:这叫什么话?rdquo; 范远瞻捂着肩头,人话,大丈夫何患无妻?我才十六,急甚,等我到二十再急亦不迟。rdquo; 柴娘道:二十你就成老光棍了。rdquo; 范远瞻笑:哪就成老光棍了,外头的世家公子,多的是十八二十成婚。rdquo; 我们这地头就无那么晚成婚之人。rdquo;柴娘道:你若是那样晚成婚,可莫赖我捶你。rdquo; 成成成,我若是那样晚还未成婚,婆婆您尽管捶。rdquo; 时辰还早,未到吃饭之时。 范溪与范远瞻略歇息了一会,便上山采菌子。 有范远瞻陪着,范溪哪座山都去得,她专挑了菌子窝多的一座山,两人闷头干活,等太阳过了中午开始偏西时,两人已采了二十多斤菌子。 虽说已入秋,中午时分,太阳还是晒得不成,范远瞻见范溪脸上暴起的小细皮,心疼地摸摸她的脸,又掉皮了?rdquo; 范溪皮子不同常人,再怎么晒再怎么折腾,亦难以变粗变黑,折腾得狠了,她便会脱一层皮,新长出来的肌肤依旧细嫩如常。 范溪仰头朝范远瞻笑笑,无碍,不疼?rdquo; 第28页 女娘家,哪能无碍?rdquo;范远瞻揉着她的脑袋,回去敷点草药,下午莫跟着我出来晒了。rdquo; 那怎么能成?rdquo;范溪笑,大兄你可知附近几座山上的菌窝?rdquo; 瞧你那得意的小模样。rdquo;范远瞻屈指轻轻点点她的额头,笑道:我还能不比你清楚?听为兄的,下午莫跟着来了,用过饭好好歇歇,等太阳不那么大之时,你去菜地里浇个菜,家里的菜地亦有两三日没浇,再不浇,菜得干涸死。rdquo; 范溪听他指派了活计,想想便点点头,正好家里活计不少,也该做了。 去年的衣裳得找出来洗干净,该缝补的缝补,该添棉的添棉,若不提早备好,待哪天突然冷下来,日子可就难过了。 范远瞻回家用过饭略歇息了一下,便背着背筐出门了。 他出了门却并未径直向山头走去,而是拐了一道,拐去山脚刘猎户家。 刘猎户乃他半个师父,刘猎户先搬来,他家后搬回来,不过他们家宗族在这头,算搬回老家,村人对他家还算照顾,没几年,他家便融入了村中。 刘猎户家搬来,这里无一亲半友,做的又是猎户行当,搬来许久,与村人依旧生疏,极少在村内活动。 也就是范远瞻小时学过些拳脚功夫,入了刘猎户眼,有幸被他指教一二,才有这半师之谊。 范远瞻在院前敲了敲院门,刘师父。rdquo; 来了。rdquo;里头传来声响,接着一个身量并不算高的壮实男子走出,一见范远瞻便笑开了,我就知是你小子,怎么着?今日还想出去打猎?rdquo; 嗯。rdquo;范远瞻笑笑,师父,我想来拿弓刀。rdquo; 先进来。rdquo;刘猎户往一旁让让,你娘现如今如何了?rdquo; 黄大夫今早刚诊过脉,说已好转,再服几副药,估计便能好得差不多。rdquo; 那便好,手中银钱可够?rdquo; 现下倒是够了,不过这不马上要入冬过年么?得多备着些。rdquo; 这倒是,老话说有备无患,就是这个理。rdquo;刘猎户与他随意说着话,带他进内室,弓前两日我帮你修过,刀亦磨过,你瞧瞧好不好使,不好使你再弄弄。rdquo; 范远瞻未想到他居然已帮自个保养过弓刀,他将弓刀提起来细细一看,弓弦紧松得当,刀光雪亮,当即喜道:谢谢刘师父,好使,带上山绝错不了。rdquo; 刘猎户笑笑,今日你要上山罢?与我一道去还是你自个去?rdquo; 我自个去罢。rdquo;范远瞻转头笑道:若与您一块,那猎物可就无我份了,您技艺高,手又快得很,到头来还要您照顾。rdquo; 你这小子嘴甚甜。rdquo;刘猎户拍怕他的肩,你现在便出发,还是喝口茶?rdquo; 现在便走,秋冬时短,不耽搁了。rdquo; 成,你去罢,记着莫去虎牙山与螟蛉山,我前两日刚去过,现在再去,恐怕也剩不下什么东西。rdquo; 我知了,谢谢刘师父。rdquo;范远瞻仔细将刀缠好卧在手中,弓放在背筐里,连箭一道收好,便朝刘猎户笑笑,迈着稳健的步子上了山。 范溪在家中,先歇了个午觉,而后找出棉衣来与柴娘一道清洗缝补。 婆婆,您厚衣裳带了未?rdquo;范溪翻了一下,没见外祖母的衣裳,不由出声提醒,您拿出来,我们一道缝补清洗。rdquo; 带了,就在包袱里头,我已缝补过,不必再劳神。rdquo; 范溪推推她肩膀,您拿出来我瞧瞧嘛。rdquo; 柴娘原本不想拿,禁不住范溪一声声催促,只好去拿,未了还摇头笑,小管家婆。rdquo; 会管家有甚不好?rdquo;范溪与柴娘一道进内室,会管家才是福。rdquo; 柴娘去包袱里将厚衣裳拿出来,一件夹衣,一件棉衣,还有一条两层的厚粗布裤。( ?deg; ?? ?deg;)?最( ?deg; ?? ?deg;)?帅( ?deg; ?? ?deg;)? 最高( ?deg; ?? ?deg;)?的( ?deg; ?? ?deg;)?侯( ?deg; ?? ?deg;)?哥( ?deg; ?? ?deg;)?整( ?deg; ?? ?deg;)?理( ?deg; ?? ?deg;)? 范溪见了,暗自点头,她舅母凶归凶了些,对老人倒不算差。 柴娘见范溪的神情,忍不住笑道:怎么着?这下放心了罢?rdquo; 范溪伸出手去摸那棉衣,道:婆婆,这棉都是老棉,怕冬日不够暖和,家中正好有新棉,不如将棉衣里头的芯子换一换罢?rdquo; 老棉怕甚?谁家的棉衣不穿十数年?我这棉衣还未够五年,不必换,倒是你们兄妹几个,好好做一身衣裳,莫冻到了。我看你这一年又长高了些许,去年的衣裳不合身,可得大改。rdquo; 是得加长一截。rdquo; 就加长,不得加宽呐?rdquo;柴娘絮叨,我去将碎布拿出来,你两个兄长亦是,都得将衣裳加长加宽。你大兄还好,二兄去学堂,可得好生瞅瞅要怎么改,莫露出痕迹,惹人笑话。rdquo; 范溪于是寻出布来与柴娘一道在廊下改衣裳。 眼见日头逐渐偏西,不再灼人,范溪道:婆婆,我们去里头将娘扶出来晒晒太阳罢?rdquo; 好生生,晒什么太阳?rdquo; 第29页 晒太阳长力气,娘晒一会,病也好得快一些。rdquo;范溪抬脚往里走,回头等她外祖母跟上。 柴娘不信晒太阳长力气这话,不过这会阳光确实好,人在太阳底下晒晒,不怕热着亦不怕冷着,刚好三人可以一道说说话,解解闷。 范溪进去之时,她娘亦醒了,正倚在床头发呆。 见范溪进来,她先笑道:娘不饿,亦不渴,你们不必忧心。rdquo; 娘,我们扶您出去晒晒太阳,说说话。rdquo; 安娘子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这天气要去晒太阳,不由惊讶,再一想,自个小女儿奇思妙想无穷,估计又是从哪听来的歪说。不过这天气晒晒确实不妨事,安娘子便笑道:成,那我们出去晒晒。rdquo; 范溪先扶她在廊下坐了会,等她眼睛看太阳不花了,方扶她到太阳底下。 安娘子先前觉得晒太阳有些怪异,晒着晒着,她浑身暖洋洋,那点阴冷消逝一空,倒觉得晒太阳亦挺好。 范溪没让她多晒,估摸着两刻钟过去,又将人扶了回去。 安娘子晒了那么久,身上晒暖了,又乏了,回屋后便甜甜睡去了。 柴娘在一旁看着,待女儿躺好,不由摸摸范溪头发,慈爱道:我们溪儿着实是个精细人。rdquo; 精细些好。rdquo;范溪笑笑,婆婆,太阳快下山了,我去浇菜。rdquo; 去罢,早些去早些回。rdquo; 我知。rdquo;范溪清脆地应一声后,去挑空水桶浇菜。 阳光下,她小小的身影慢慢走远,柴娘在背后目送她,笑笑,又回来接着缝补衣裳。 第16章 野猪 范远瞻今日运气不错,居然打着了一头半大野猪。 这猪他背到县城里卖了,换回四百六十多文钱,他将钱收好,这才归家。 到家时,天已全黑,范积蕴在院子里头守着,见他进来,悄声问:大兄,怎么今日这样晚?rdquo; 打了头野猪,送到县里卖了。rdquo;范远瞻进来,拂去身上的草屑,问:溪儿没发现什么罢?rdquo; 目前来看,看似什么都未发现,不过你也知,溪儿她沉得住气,纵使发现什么,面上也未必说出来。rdquo; 范远瞻颔首,擦着手往里走:这倒是。rdquo; 范溪听到他们的动静,从厨房里走出来,大兄归来了?rdquo; 嗯。今日采到了近四十斤菌子,怕明日一早卖不完,我便送到县城酒家去了。rdquo;不待范溪发问,范远瞻先问道:溪儿你今日做了什么,闻着好香。rdquo; 辣椒炒小鱼。rdquo;范溪笑,露出洁白小巧的牙齿,我下午浇菜时见到溪里许多小鱼,就打了两次,抓到十来条,正好烘干炒豆豉辣椒了。rdquo; 怪不得那样香。rdquo; 他们这里炒小鱼一般剪了小鱼的肚子,而后放到锅里干锅烘干,而后再炒。 这样烘出来的小鱼又干又香,烘出来后再家蒜子辣椒豆豉一起炒,便是一道极为下饭的农家菜。 他们平日很少做这样的菜,也就近来家里油多,不怕费油,方这样吃。 安娘子身子骨比先前好得多,晚上吃饭之时,她还特地出来坐在外头桌上吃。 范溪有些担忧,娘,您出来坐,不打紧罢?rdquo; 无碍,就这一会儿,我还坐得住。rdquo;安娘子温和地笑笑,快用饭,饭都得冷了。rdquo; 安娘子病还未大好,一家人用饭,唯有她喝粥,餐盘里这些辛辣刺激的东西她亦不能多吃,能吃的只那份鱼肉粥与几筷子菜蔬。 用完饭,一家人歇下,第二日再起来卖田螺。 范溪卖田螺的时候与客人说好,今日卖完田螺后,怕近几日都不会出来了。 她话音未落,一老叟便问:为何,你这生意不是做得好好的么?rdquo; 就是,可有谁为难你,或是有何难处,与大伙一道说说,说不得大伙可拉你一把。rdquo; 多谢各位厚爱。rdquo;范积蕴一边卖田螺一边朝这些热心人拱拱手,家中并未遇着什么困难,只是河沟里的田螺一时被捞了个干净,纵使我们想接着卖田螺也无法。rdquo; 这年头无人工养殖,田螺全靠天生地长,没长成便没长成,皇帝老子来了亦无法。 他们这最后一次卖田螺连着菌子一道卖,一共收获了四百余枚铜板。 卖完田螺收好档,范溪与范远瞻去猪肉摊子上买了肉与筒骨,范溪原本想顺道买两斤猪肠。 猪肠方两个铜板一斤,即使这般,这种下脚料依旧不怎么能卖出去,许多人嫌它怎么收拾都收拾不干净。 范溪倒是知晓不少收拾猪肠的法子,不过这东西收拾起来费力,她转念一想,若真要做生意,若原料弄着太费事,天长日久下来,成本亦不算低,还不如弄些同样低廉,却较好收拾的东西。 这么想来,她问:敢问这里可有猪肺?rdquo; 摊主还未出声,范远瞻转头问:可要买猪肺吃?那东西不好收拾?rdquo; 试试。rdquo;范溪笑笑,抬头等摊主。 摊主也笑,巧了,我这里头还有两副猪肺,两铜板一斤,你要多少?rdquo; 范溪道:要一个罢,劳烦拿出来让我瞧瞧我要哪个。rdquo; 第30页 好嘞。rdquo; 摊主将两个猪肺拿出来,都是今早现杀猪取出的猪肺,瞧着还新鲜,范溪选了那个小一些的,秤好一共三斤三两,摊主只收了六个铜板。 摊主将猪肉猪骨与猪肺一道用稻草绳串了给范远瞻,殷勤笑道:吃好了下回再来。rdquo; 这点头,能吃得起肉的人可不多。 范远瞻对他点头,多谢摊主。rdquo; 范远瞻望着范溪的背篓,揉揉她脑袋:要么放担子里,大兄来挑罢?rdquo; 范溪朝她笑笑:不必,又不重,再说,大兄你担子里的东西已经够多了。rdquo; 范远瞻并未勉强,想想,又道:溪儿,大兄明后日有事要出门一趟,你与婆婆陪着娘在家中好好休息,莫上山去捡菌子。rdquo; 范溪问:大兄,你要去作甚?rdquo; 现如今还不好与你说,等过两日你便知晓了。rdquo; 他不愿说,范溪也未多问,兄妹俩快走到村头时,范溪道:大兄,我们先去河边一趟,你将这猪肺好好洗一洗。rdquo; 这猪肺要如何洗?rdquo; 先过几遍清水,回家后再用灰水洗三遍煮两边,而后拿出沥干水,差不多便成了。rdquo; 范远瞻笑:你从哪学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菜谱?rdquo; 范溪想了下,答:我也不知,应当听谁说过罢,反正就几个铜板之事,弄得好便好,弄不好我们亦不亏。rdquo; 范远瞻看着她神情,这倒也是。rdquo; 兄妹俩去河边洗猪肺,范远瞻力气大,又是男儿身,接过猪肺按妹妹指挥的法子,灌水按压涤荡,连洗了五六次,已洗不出什么血水,两人方带着回家。 柴娘一见他俩带着那样多肉回家,不禁诧异道:怎么今日买了这样多肉。rdquo; 不多,肉就一斤,猪肺与猪骨都另有他用。rdquo; 猪肺要如何吃,炖汤喝么?rdquo; 他们这地头猪肺一般用于食补,由于味道不佳,又难清洗,等闲人家一般不吃这些,除非实在馋肉,又无银钱买别的吃食,方买些回来吃。 范溪笑:不是,这猪肺煮来吃。田螺不是卖完了么?一时找不到别的吃食,我们试试猪肺,若是好,过段日子挑去码头卖,亦是不错的营生。rdquo; 码头那边人都干重活,流汗多,口味重,又图实惠,若能把这猪肺挑去那里卖盖饭,一盆饭三四个铜板,应当不缺人来吃。 柴娘将信将疑,望着那猪肺,这样弄成吃食能好吃?rdquo; 我亦不知,试试嘛,若是不成,也不过费几枚铜板。rdquo; 其实若要卖肉杂碎,最好还是卖牛杂,奈何现今官府对耕牛极为看重,私宰牛犯法,若不是牛老死病死摔死,根本不得牛肉吃。 没有牛肉,猪肉亦勉强了。 柴娘见她胸有成竹,便去烧水帮她洗猪肺。 稻杆烧出的草木灰,加开水搅拌,稍稍过滤后浸入切好片的猪肺,边搅拌边等,待水略晾之后再清晰。 洗过几遍后,又用井水洗,彻底洗净,再放入切了生姜末的锅中大火煮,而后捞出沥干。 未做成食物的猪肺不算好闻,柴娘嗅着那股味道,将信将疑,而后要如何?rdquo; 接下来便卤煮了。rdquo;范溪对外祖母一笑,开始小火小油炒香料准备卤煮。 柴娘做了一辈子饭,还是在范溪这边才见煮吃食放糖,哪怕再见多几次,她亦心疼得紧。 卤煮,大火煮,小火卤,半个时辰之后,一阵阵奇异香味不断飘来,幸好范溪祖母与叔父已出门,不过依照萍娘性子,闻着这一阵阵香味,定要找上来占点便宜。 桂娘闻着那香味,对她娘道:娘,溪娘又在煮吃食了。 萍娘心烦意乱,闻着了,我鼻子又未坏掉。rdquo; 桂娘轻咬下唇,我听村人说,溪娘兄妹去县里卖田螺,赚了不少钱,娘,你说要不然我们也去卖田螺罢?有祖母在,问他们要方子,他们定不敢不给。rdquo; 你祖母烦着他们呢,这次你祖母回娘家,就说要找人来卖了她。rdquo; 桂娘吓一跳,卖谁?卖溪娘?rdquo; 那可不?溪娘就是个祸害,她还小之时,你大兄二兄他们对你祖母尚算恭敬,现今不成了,你祖母恼得很。rdquo;萍娘说完,又小声叮嘱,这话你可不能漏了口风去。rdquo; 桂娘胸腔砰砰跳,她捂住胸口,这、这、这再如何,祖母也不能将亲孙女卖掉呐!rdquo; 她是祖母,她说卖,谁敢拦?rdquo;萍娘停下手中的活计,你祖母这人心狠着,年少时在别人家做丫鬟,连主家的姨娘都敢害过。rdquo; 害姨娘?rdquo;桂娘定定神,娘这话你听谁说的?rdquo; 还用听谁说?你爹亲口露出的口风。你祖母以前从主家放出来之时可带了不少银钱回来,不然你大伯也不会升得那样快。rdquo;萍娘说完,又道:这事你自个知晓就是,过后将它烂在肚里,可莫跟你说。rdquo; 哎,我知。rdquo; 桂娘神思恍惚,过了好一会,小声道:溪娘若这般被卖出去,也太可怜了。rdquo; 第31页 可怜她作甚?听说卖到大户人家去,做丫鬟亦能穿金戴银,好多人还特地求娶外头的大户人家的丫鬟呢。rdquo;萍娘努努嘴,没听说外头那些人传什么lsquo;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rsquo;么?rdquo; 桂娘不傻,她低低道:卖与人家了,连命都不是自个的,哪能自个婚配?rdquo; 萍娘亦不驳她,道:这不就说你祖母心狠,让你恭敬些,莫招她眼么?rdquo; 桂娘期期艾艾,这事大伯也不管么?rdquo; 你大伯若是管,又怎会在外头花天酒地,娶妾生子,放他们母子四人在这苦熬?rdquo;萍娘将手中的豆角扔在簸箕里,得了,这事与我们家无干,赶紧做饭罢,你两个兄弟要从学堂里归来了。rdquo; 第17章 考量 范溪锅里头的猪肺卤好了,掀开锅盖,一阵荤腥特有的浓香味扑鼻而来。 柴娘瞪大了眼睛,颇不可思议,怎么这猪肺卤出来那样香?rdquo; 柴娘以往极少吃猪肺,仅有的那一两回能感觉到猪肺又滑又软,口感与味道实在不佳,打那往后,哪怕家中再穷,再馋肉,她都未买过猪肺吃。 范溪将猪肺舀起来,沥干水分,道:这些荤腥就是这般,卤够了时间后,滋味便有极大变化。rdquo; 她卤之时放的料头多,姜蒜辣椒一点都未节省,还特地放了略重的盐,尝了倒不会觉得咸涩难吃,反倒有股特别的咸鲜,十分下饭。 范溪将猪肺舀起装盘,又另外放油,炒了一大盘蒜末辣椒碎,而后将猪肺倒进去混合。 这下,锅内食物更是鲜香怡人,柴娘在灶下烧火,只觉又香又呛,肚内如重鼓响擂,口中唾液更是分泌得厉害,只想舀一大勺饭痛痛快快地吃上一大碗。 今日范溪特地煮了糙米饭,米虽有些粗粝,但却是纯白米,饭香怡人。 炒好猪肺辣椒末后,范溪又着手熬了个冬瓜汤,一大锅汤,只切了几块冬瓜,在滚水里慢慢煮熟。 她家浓郁的香味慢慢飘出去,弄得左邻右舍都饿得不成,不说桂娘几人,就是荆娘一家都坐不住。 木挪闻着这香味,咽咽口水,再看看桌上无滋无味的咸菜、蕹菜、番薯叶,越发觉得即使往嘴里塞再多东西都不顶饱。 一家人都没什么吃饭的心思,一筷一筷慢慢撩着饭菜。 以往荆娘见家中孩儿这般,必定要说的,今日她却也有些吃不下饭。 莲娘看看丈夫,又看看公公婆母以及两个小孙子,垂下眼睫慢慢吃起饭来。 森挪最小,咽咽口水,抬头看他娘,不知道二姐又在做什么吃,好香啊。rdquo; 当日范溪刚炒田螺卖时给他家端过一大碗,荆娘夫妻不舍得吃,略尝过两个便放下了,木挪与莲娘作为大兄大嫂,也并未贪嘴,剩下半碗都进了树挪、森挪的肚子里。 那田螺的滋味,现在想起来,两人还在咽口水。 而今日的香味又不同以往,似乎更浓厚香醇。 范溪快做好饭,范远瞻与范积蕴还未回来。 范远瞻去地里忙活去了,范积蕴则还未下学。 范溪解下围裙,道:婆婆,我给大伯娘家盛一碗猪肺去罢。rdquo; 哎。rdquo;柴娘应下,多盛些,前些日子多亏你大伯娘她们帮忙。rdquo; 范溪外祖父还在时,柴娘家的日子挺好过,哪怕现今已穷了,柴娘亦不像一般妇人那样吝啬。 范溪点头,拿了只海碗出来,盛了一碗,端着往外走。 她伯娘家人多,既然送就得送多些,不然送去了还不够人家吃,这面上也不好看。 荆娘一家还在吃饭,就听外面敲门声,接着溪娘声音在外头响起,大伯娘。rdquo; 村里家家户户都不关院门,范溪喊一声就进去了,正好撞上出来迎的莲娘。 范溪笑:莲嫂子,家里做了点新鲜吃食,送你们尝尝。rdquo; 两人说话间已到正厅,荆娘忙道:哎,怎么那么客气,倒是我们不好意思了,老吃你家的东西。rdquo; 范溪叫人,大伯娘,大伯。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吃个新鲜。rdquo; 这样香,怎么就不是好东西?rdquo;大伯娘笑着,唤莲娘,莲娘你去拿个碗出来。rdquo; 莲娘忙应声,家里其他人也各自叫人。 范金林倒挺喜欢这个侄女,和蔼道:用过饭未,在家里用罢?rdquo; 谢谢大伯,家中已经做好了,等大兄他们回来便能用饭。rdquo; 荆娘看着手中一大碗红彤彤的吃食,好奇问:这是什么?rdquo; 卤猪肺。rdquo;范溪道:以前也并未吃过,今日买来尝尝鲜,辣子放得有些多,怕有些辣。rdquo; 木挪笑道:不怕,我们生辣椒都能吃,不忧心这个。rdquo; 说着他挑了一筷子辣椒放进嘴里,当即被辣地嘶rdquo;一声。 范溪道:这里头混了小辣椒。rdquo; 怪不成那样辣。rdquo;木挪朝她竖起大拇指,又辣又香。rdquo; 范溪笑笑,大伯,你们尝尝卤猪肺,看吃不吃得惯。rdquo; 乡下人无甚避忌,范金林率先夹了一筷子放入口,嚼了一下,他眼睛发亮,这倒是一道好菜,最合用来下饭。rdquo; 第32页 正是,我亦想着劳累一日,做点香香辣辣的吃食好下饭。rdquo; 荆娘夸她,你手艺好,猪肺亦能收拾得这样好吃,换个人来,定不会有这样的手艺。rdquo; 范溪谦虚几句,拜别大伯一家,端着被莲娘洗干净的空碗回家。 她回家的时候范远瞻与范积蕴皆已回来。 范远瞻见她回来,笑着夸她,今日我总算见着了什么叫化腐朽为神奇了。rdquo; 范积蕴也道:这真是用猪肺做出来的?怎么那样香?rdquo; 大兄二兄尝尝便知晓了,我们收拾桌子用饭罢。rdquo; 范积蕴道:哎,我去净手。回来的路上还不觉,一进家门闻到这个香味,我便饿了。rdquo; 范溪走进厨房,扬声问:对了,大兄,我还未给婶子家送菜,要去送么?rdquo; 范远瞻拿布来擦桌子,闻言道:祖母不在家种,不必麻烦了。rdquo; 听他这样说,范溪便不管了。 灶上冬瓜汤还在咕嘟咕嘟滚着,范溪打了两个鸡蛋,调成蛋花,倒入汤中,又放入青葱碎。 小灶上范溪单独给她娘煮了鸡蛋瘦肉粥,现在正好盛起来,也放一撮青葱碎。 柴娘去叫女儿起床,安娘披着衣裳出来,一出来闻到那股香味,她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意,溪儿今日又做了什么?好香。rdquo; 先卤后炒,弄了一道辣椒末炒卤猪肺。rdquo;范溪回头朝她娘笑笑,将那一大盆菜放在桌上,娘身子骨还未大好,您暂时莫尝这个。rdquo; 哎,我知。rdquo; 当日黄大夫交代过要避辛辣发物,安娘不敢拿自个身子开玩笑。 范远瞻端上一大盆冬瓜汤,范积蕴则把他娘的瘦肉鸡蛋粥端出来。 一家人坐下来吃饭,范溪给除她娘外的每人盛了一碗冬瓜汤,今日这辣椒碎炒猪肺就配冬瓜汤与白饭吃,猪肺有些辣,须得吃慢些。rdquo; 我们知了rdquo; 她话音刚落,大家便端起碗来,一尝之下,那鲜香浓辣的口味陪着甘香的糙米饭,直让人胃抽搐起来。 一家人连同范溪在内都加快了咀嚼速度。 范积蕴惊奇道:不成想这猪肺弄好了能这样好吃,一点腥味都无。rdquo; 范远瞻笑笑:那是溪儿手艺好,若别人亦有这手艺,便不会只卖两铜板一斤的猪肺了。rdquo; 范溪停住筷子,问:若挑去县里,一盆白饭配一叠辣椒碎炒猪肺,再送一碗冬瓜汤,卖六个铜板一份。兄长们觉得这样搭配着卖可有赚头?rdquo; 范远瞻:这倒新奇,从未有人这样做生意。rdquo; 这世上可能没有人这般做过生意,上一世范溪大学外头的小吃街都大把这样做的人。 范远瞻沉吟:别的不敢说,爱吃这一口的人定不少。rdquo; 那过两日我们便试着卖一卖罢。rdquo;范溪捉住筷子,抬头朝两位兄长灿然一笑,大兄二兄,你们瞧这主意如何?rdquo; 这倒是可行,过两日我陪你一道hellip;hellip;rdquo; 范溪打断范远瞻的话,认真看向他,大兄,我看想把这生意和大伯娘一道做。rdquo; 一家人皆惊。 嗯?rdquo;范远瞻不解,为何要找大伯娘。rdquo; 范溪道:大兄你一大好男儿,总不好每日做这些小摊小贩生意,大兄你读了那么多年书,别的不说,考个秀才绰绰有余。现如今家里缓过来了,亦不缺那几个银钱,不如大兄你明春与二兄一道把秀才考了吧。rdquo; 范远瞻道:好端端,怎么忽然提这个?rdquo; 范溪垂下眼睫,三更灯火五更鸡,大兄你苦熬了那样多年,若连秀才都不去考,我总觉不甘心。rdquo; 范溪这话一出,其他人面色各异。 范积蕴道:大兄,你考个秀才绰绰有余。rdquo; 范远瞻未辍学之前,亦颇得夫子喜爱,别的莫提,考个秀才总成。 范远瞻直接拒绝道:我身为长兄,哪能将养家糊口的担子往你身上推?rdquo; 范溪看向她娘,安娘子却道:远瞻此话极是,家中如此情景,无其他法子,你身为大兄,总得把这担子跳起来。rdquo; 娘!rdquo;范溪急了。 安娘看着她,目光清亮:溪儿我知你一片心,不过家中要兴旺起来,人人都得出力,不能把担子撂你一人肩上。rdquo; 柴娘亦道:要么我与溪娘去卖猪肺罢,我们一家人紧紧,等明年你兄弟二人考过秀才再说。rdquo; 范远瞻摇摇头,秀才不过一虚名耳,我又不往下读,考秀才又有甚用?rdquo; 有用无用大兄你考了方知。rdquo;不等他们说话,范溪继续道:我想请伯母与我们一道卖猪肺还有另一个考量。我们家近来卖田螺已很打眼,村里亦多流言,若是有大伯母与我们一道,村里就不敢说了。rdquo; 更何况,大伯母爽辣麻利,做事极快,有她在,我们不必担忧。rdquo; 安娘看得清,叹了口气,道:是该如此,我们家我前段日子生病还好说,现今再这般便该惹人眼红了。rdquo; 第18章 猪肺 第33页 世人皆如此,妒人有笑人无。 范远瞻家里情况特殊,更容易招人闲话。 范远瞻问:若是去码头卖这猪肺饭,要怎样卖?推车去?rdquo; 范溪点头,暂时只得如此。rdquo; 打算哪日开始卖?rdquo; 范溪沉吟:若是大兄你们觉着可行,明日我就与大伯母说说,而后一道去码头那边打探打探。rdquo; 不成。rdquo;范远瞻前些日子还去过码头背货,知晓那边什么情景,他看着妹妹道:在码头做生意的人不少,混混亦不少,你们女流之辈贸然去那儿,容易被人欺负。rdquo; 范溪眉头微皱,县城里有钱人不算太多,若不去码头卖给那些做苦力的人,恐怕来我们摊子吃饭之人不会太多。rdquo; 做生意亦有讲究,无论手头东西多么好,客人有需求,这生意方做得起来。 像田螺这样的小食,客人们隔三差五买一份下酒,会觉得值。 卖饭则不同,在县城讨食的大抵是县城周边的人,谁家带饭都方便,出去外头吃纯属浪费银钱,何况范溪她又不打算弄成饭馆,就一道猪肺饭,吃来吃去都那道,纵使再美味,回头客应当亦不会太多。 码头背货的人干的是苦力活,最求便宜管饱,好吃作为额外的惊喜,会将她们的小饭摊从其他饭摊中区分出来,仅凭这点,她们生意就差不了。 且码头那边结现钱,手头有钱,许多人不自觉便会追求更好吃的饭食,追求口腹之欲。 范溪有些为难,让她大兄与她们一道去卖饭肯定不成,堂堂读书人去码头卖饭,那叫有辱斯文。 范远瞻见她这模样,笑笑:先吃饭,莫愁,你在家中好好歇几日,我来想办法。rdquo; 能有什么法子?rdquo; 范远瞻笑笑,以后你便知晓了。rdquo; 范远瞻人长得高大,力气足,又学过拳脚功夫,打架算是把好手。 他在码头那边背货时,与那里的小混混亦算有些交情,既然要去那里头做生意,范远瞻自然得提前打个招呼。 他娘还在桌上用着饭,这话万万不能当面说。 范溪也顾忌她娘,打算私下再问问。 范积蕴沉吟道:我们找大伯母,却未找婶子,这事还得想个由头,不然怕祖母回来要闹。rdquo; 若是把婶子拉进来,就无我们家事了。rdquo;范溪一想起萍娘,眉头便不自觉皱起来,我与大伯娘说说,她应当有法子。总不能事事都如婶子他们愿,大兄二兄你们都快成家了,现今我们又与大伯一家站一块,不必怕他们,顶多打些嘴皮官司罢了。rdquo; 范远瞻亦道:这事确实不能让婶子插手,不然摊子到底归谁还两说。rdquo; 范积蕴见兄长与妹妹都反对,便不再多说了。 范远瞻说有事,范溪问他,却并未问出来,只知他这两日都要早出晚归。 第二日一大早,范溪起床,做好早饭,一家人用过后,两位兄长都出门去了。 范溪瞧瞧外头的天色,回来道:婆婆,我去县城里瞧瞧。rdquo; 柴娘边忙活手头上的事情,边问:你去县城作甚?rdquo; 昨日买的猪肺偏贵,我今日再去问问价钱,且我们要做这生意,一个两个猪肺定然不成,起码得收来十个八个,方好做这门生意。rdquo; 你一女娘家,哪能独自去?rdquo;柴娘擦擦手,要么我与你一道去罢?正好你娘现今身子骨差不多,不必人看着。rdquo; 安娘在里头听到,也道:溪儿,你与你婆婆去,我自个在家便成。rdquo; 范溪皱眉,这哪成?您一人在家,若出了什么事,喊都难有人听见。rdquo; 安娘知她忧心之处,闻言笑笑:朗朗乾坤,有甚事?你若不放心,我去村头坐坐,与其他人说说话便是。rdquo; 范溪道:算了,我去大伯母家瞧瞧,看能不能将您放那。rdquo; 荆娘家家境还成,若不是农忙,她们婆媳一般就在菜田或家中忙活。 范溪过去将来意一说,大伯母立即答应下来,你让你娘尽管来便是,我们也好久没正经说话了。rdquo; 那我让她来,麻烦您了。rdquo; 荆娘喜欢她,见她这样客气,笑道:谈不上麻烦,你不是要赶着出门么?可要莲娘过去扶你娘过来?rdquo; 不必,谢谢大伯母。rdquo; 范溪在这边说好,又去接她娘,娘,我们与大伯母家做生意的事情还未定下来,您可千万莫说漏嘴。rdquo; 安娘摸摸她头发,娘知晓,你与你婆婆放心出门罢。rdquo; 安娘过去,荆娘搬了凳子让她在檐下坐着,一边纺线一边与她闲话。 范溪回来,拿上藏在床底下的钱袋,锁好门,与婆婆一道出门去。 柴娘大字不识一个,极少出门,更莫提去县城,上一回去县城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 祖孙俩慢慢往县城里走,晒出一身汗。 时人并无缠脚习俗,柴娘一双天足,与范溪一块赶路,赶到一半,忍不住停下来抹抹汗,这路可真远,难为你们兄妹天天走来走去。rdquo; 范溪从背篓里拿出竹筒来给外祖母倒水喝:习惯倒还好,我与兄长们腿脚轻快,走起来亦不算太难。rdquo; 第34页 这倒是。rdquo;柴娘喝下小半筒水后不肯喝,推给范溪,溪儿,你也喝。rdquo; 范溪从善如流笑着转了个边,喝完剩下的水。 顾忌着外祖母的身子,范溪带柴娘歇息了好一会,才重新动身。 范溪在县城里卖田螺卖了好些日子,街头巷尾都熟,她带着柴娘往东边第一个肉摊子走去。 那肉摊子主人长眉黑须,身量较瘦,个头倒挺高,一见范溪与柴娘走过去,他便招呼,老人家,砍哪块肉吃?rdquo; 柴娘在他摊子上瞧了一会,问:猪肺几个铜板?rdquo; 猪肺?rdquo;摊主瞧她们祖孙穿得倒也整洁,劝道:猪肺不好吃,不如吃点别的罢,像我这排骨,您瞧瞧,上面的肉又肥又厚,这五花亦是,三瘦二肥,看着多美。rdquo; 他灵活的大手掂起一块块肉,搁到柴娘与范溪眼前给她们瞧。 柴娘温言,我就想吃猪肺,敢问猪肺多少铜板?rdquo; 摊主随口道:这个倒不贵,一个三文钱,你们要哪个?rdquo; 说着他啪一声把摊子底下竹篓里放着的三个猪肺拿出来,放在案板上,让范溪她们挑选。 想想她买的那两个铜板一斤的猪肺,范溪无声吁口气。 柴娘看范溪一眼,范溪转头朝她道:婆婆,不如我们三个都要了罢?rdquo; 成。rdquo;柴娘子数出九个铜板,递给摊主,摊主便眉开眼笑地把猪肺给了她们。 范溪问:您每日杀多少头猪啊?rdquo; 多的时候三头,少的时候两头。rdquo;摊主做成这生意,脸上笑容越发和蔼,问道:小娘子问这个作甚?可要再割点肉回家吃?rdquo; 下次罢,谢谢您。rdquo; 摊主也不介意,扬声道:你们若吃了好,下回再来啊。rdquo; 哎,谢谢您。rdquo; 范溪与外祖母背着背筐继续往下一家走,县城里的猪肉档不算多,加加减减起来不过十来档。 范溪和外祖母背着背篓在整个县城转了一圈,基本每个猪肉摊都去过,猪肺卖得贵也就四文一个,便宜两文一个,范溪有些郁闷,她上次在那摊主那里买了那么多肉,没想到还被他骗。 她们走了一圈,一共买到十七个猪肺,背篓里被放得满满当当。 这么多猪肺,两人背回村里前便在河里收拾了一遍,等背回家时,又煮又洗又切又卤,足足折腾到午后。 这么多猪肺,范溪估摸了下时间,若是出去做生意,她们前一日便要弄好下一日的食材。 猪肺那么多,一时亦吃不完,范溪便一齐卤好,吃不完不要紧,每次做饭时将卤水滚开一遍就好。 卤着,范溪忽然灵机一动,从屋子一角抱了个大冬瓜出来,削好皮挖去囊切成大块,也放到卤锅里卤。 猪肺一煮会缩水,不过一个猪肺亦能收拾出两盘肉来,再配上大量辣椒,一个猪肺能煮出三四盘。 一盘猪肺做成盖饭能配与三人,上面再放两块卤好的冬瓜,而后搭一碗冬瓜蛋花汤,便很够看了。 论成本,冬瓜辣椒都由自家种,柴火等亦是自个上山砍,真正要出银钱的唯有猪肺。 按一个猪肺三文钱算,一个猪肺配成九份饭,一共卖五十四文,其中五十一文都是利润。 若一日能卖出十个猪肺,一天就能挣半两银! 不对,范溪揉着脑袋,还有香料的成本未能算进去。 她又重新算了笔账,即使这般,一月挣上十两银钱亦不难。 十两! 一亩上好的水田才十六两,差一些的田八两就够了! 这里大姑娘出嫁,聘礼能有十两,丈母娘家得感恩戴德。 起一间青砖大瓦房,连材料带人工,加加减减总共也用不着十两。 范溪捂着账本,心跳得有些快。 这可不同田螺生意,田螺生意只能做一阵子,这生意若是做得好,当祖传秘方也当得。 她脸色变了又变,柴娘子抬头见她这模样,忧心地伸出粗糙大掌出来摸她额头,怎么这神色,可是病了?rdquo; 并未,只是想到了些事。rdquo;范溪拉着她外祖母的手腕,抬头笑,婆婆,我们家要过上好日子了!rdquo; 作者有话要说:  CP是大哥~ 大哥与二哥谁帅这个问题,要看个人喜欢的是哪种类型哦~ 第19章 麂子 范远瞻这日上山,山上天气热,草木晒得发蔫。 深山中空无一人,范远瞻提着弓背着刀,脚步踩在地上,扬尘不起,犹如一片叶子轻巧巧飘过,连旁边树头飞鸟都不会惊起。 刘猎户曾对他这手本事大为惊奇,后知他小时候跟军中一老兵学来,还颇为叹息,若他能一直学,日后从军亦是不错的营生。 道旁蝉鸣切切,范远瞻凝神听旁的动静,听了好一会儿,耳旁传来类似犬吠之声,音调却比狗吠高昂,颇为短促宏亮。 是麂子。 范远瞻顾不上其他猎物,提着弓悄悄飞快往前头赶。 声音越发宏亮,听着却像在某个地方,并未挪动。 范远瞻心头有数,直接往前几日挖的陷阱那头奔去。 到了地头,陷阱里果然摔进去一只麂子,麂子并未受重伤,却也出不来,瞧见范远瞻之后越发惊惶,四足在狭小的陷阱里腾移挪动。 第35页 范远瞻轻巧跳入陷阱中,麂子受惊冲过来,撅蹄子要踢他。 地方狭小,麂子冲势慢,范远瞻侧身一避,一手拎起柴刀,刀背砰一声敲在麂子脑壳上,麂子应声而倒。 三两息功夫,范远瞻背着被放倒麂子爬出陷阱。 今日收获已不错,他并未贪心,直接背着麂子下山。 下山途中,他遇见一群山鸡,远远搭弓射箭,共射下两只,一并用藤条串了,挂在肩头。 范远瞻背着活物影响打猎,他并未贪心,想着要去码头那边找人,便早早回县城。 县城里大户不少,范远瞻挑名声好的章家,挑着麂子上门问,问之时,他还给门房塞了五枚铜板买酒喝。 门房原本还不乐意动,一见他这动作,立即站起来弯腰笑道:哎,稍等稍等,我去报与管家,就不知家里买不买。rdquo; 不要紧,劳您去帮我说说。rdquo; 哎,好,我去说了便来。rdquo; 说完,门房进去通报,而后出来,小哥,等一会罢,先喝杯茶。rdquo; 有劳。rdquo; 好一会,管家带着一个小厮,慢慢走过来。 范远瞻与门房站起来迎着,门房点头哈腰道:赵管家,这便是我与您说的猎户。rdquo; 管家走过来,一见范远瞻仪表堂堂,气质出众,上下打量他:小哥,你真是猎户?rdquo; 范远瞻拱拱手,猎户称不上,偶尔上山。rdquo; 管家又看他好几眼,收回心神弯腰查看地上的猎物,你这背来的是麂子?rdquo; 管家伸手触摸,触手温热,惊道:哟,还是活的?rdquo; 范远瞻笑了笑,嗯,刚好撞到陷阱里来,被我敲晕了。rdquo; 管家赞赏地看他一眼,少年人好本事!rdquo; 麂子机敏,他们这里人偶然能侥幸射着麂子,这么大的活麂子近十年来还是第一回见人捉到。 范远瞻:您谬赞了。rdquo; 管家想想家里的小少爷,道:你这麂子难得活着,我出一两银如何?rdquo; 范远瞻拱拱手,依您所言。rdquo; 管家见他爽快,亦痛快地给了钱,又见他打的山鸡,瞧了一眼。 范远瞻道:这山鸡便留与贵府吊汤罢,算是添头。rdquo; 管家笑笑,还能占你便宜?这么大的的山鸡难得,一只二十文如何?rdquo; 范远瞻点头,可,多谢您。rdquo; 从章府出来之时,范远瞻怀里已揣了一两又四十文铜钱。 他并未急着往家里赶,而是调头往码头那边走去。 码头上人来人往,热火朝天,这些人做的都是苦力工,一靠近便能听到许多吆喝声,各地乡音交杂在一块,显得很是热闹。 范远瞻直接往边角的那艘船那边去,远远就见着一青年人坐无坐相地瘫在一张竹靠背椅上。 青年穿着褂子,敞着胸怀,嘴里叼了跟草,正随意与棚子里头的人说话。 范远瞻嘴唇一勾,跑过去一拍他,低声喊道:黑鳞。rdquo; 咦?rdquo;黑鳞转过头,一下看见范远瞻,立即惊喜地站起来,好家伙,你来县城了?rdquo; 嗯,上山打了点猎物,背来县城卖。rdquo;范远瞻笑笑,可要去喝酒?rdquo; 喝!好不容易见一回,必定得喝。rdquo; 豚二与牛尾在哪,叫上他们罢?rdquo; 就在前面两条船上看货,我们一块去叫他们。rdquo; 说着,黑鳞的脚步加快几分,过了会,他们便到了前面两条船边,黑鳞喊来人。 豚二与牛尾亦惊喜,一人走上来给了范远瞻胸膛一拳,你这小子,来县城那么多次,亦不找我们喝酒。rdquo; 这不是来了么?rdquo; 豚二问:婶子身子骨可好些了?rdquo; 好多了,近几日已能坐起来用饭。rdquo;范远瞻勾着黑鳞的肩,去胡大娘家酒肆喝酒如何?rdquo; 都成。rdquo; 几名青年勾肩搭背,去胡大娘家酒肆。 路上有人认出来,这几人都是附近几条街有名的憨货,不敢惹他们,远远见了便绕开走。 胡大娘酒肆不过是间简陋瓦房,里头摆着几张大圆台,大堂里空荡荡,唯有一人在喝闷酒。 胡大娘坐在柜台后头,柜台上摆着卤猪耳、炒酸菜、炒花生等下酒菜,上面用竹罩子罩着,旁边筷桶里插了一大把筷子。 见范远瞻几人来,胡大娘笑道:是你们呐,今日要吃甚?rdquo; 先来一坛酒,再杀只鸡,上两碟花生米,要碟酸菜,而后加一条鱼hellip;hellip;rdquo; 够了够了!rdquo;黑鳞忙拦他,不必太过破费。rdquo; 一坛酒二十文钱,这又是鸡又是鱼,加起来五六十铜板都得撂在这。 他们混归混,不过这里有钱人不多,大伙在这里混也无甚油水。 范远瞻笑笑:难得高兴,无妨。rdquo; 他对胡大娘说道:再来盘卤猪头肉。rdquo; 哎,马上就来。rdquo;胡大娘见是大主顾,满脸笑容,引着他们在一旁坐下,给他们倒上茶水,又拿来酒坛酒杯,并一系列凉菜吃食。 第36页 她扬声往后厨喊:憨牛,杀只肥鸡做了来!rdquo; 她儿子在后头听到,闷闷地应一声,转身去院子里的鸡笼抓鸡来杀了。 不过片刻,桌子上已满满当当地摆了吃食。 几人一边喝酒一边闲话,黑鳞问:你们不是卖田螺么?怎么不接着卖?我听码头人说,你们家田螺味儿可好。rdquo; 田螺就那么多,摸完便没了。rdquo; 怎么会?rdquo;豚二往河边一指,我们那条河,河边大把田螺,密密麻麻都摸不完,你若是要的话,兄弟几个每日顺手帮你们摸一把便是。rdquo; 范远瞻跟他们干一杯,暂且算了,河大水深,在河边摸田螺太险,若一个不慎,被河水冲走可就麻烦了。rdquo; 嗨,这有甚?当我们浪里白条的称号白叫么?rdquo; 范远瞻摇摇头,算了罢,这次来找你们,是我家想做别的营生,我不在这头,想你们帮我看着点。rdquo; 哦?你家要做甚营生?rdquo; 范远瞻道:我们码头不是没人卖饭么?我瞧着不大方便,想让家人过来码头卖卤肉饭。rdquo; 黑鳞道:嗯?要我们帮忙招揽客人?rdquo; 范远瞻笑笑,不必,你们帮我瞧着些,莫让人捣乱便成。rdquo; 这肯定,兄弟生意,我们能让人砸了摊子?rdquo;黑鳞笑问:什么时候过来?rdquo; 还要几日,等弄好我与你们说。rdquo; 黑鳞打包票,这包我们身上,到时我帮你们找个好地方摆摊。rdquo; 范远瞻笑笑。 几人又问:你呢?现在还上山当猎户?rdquo; 嗯,先在山上看看能不能打到什么东西,而后再把书捡起来,我娘不放心,让我明春去考考秀才。rdquo; 考秀才!rdquo;黑鳞吃了一惊,端起酒杯敬他,明春考?现在还来得及么?rdquo; 好歹读了那么多年,暂且试试罢。rdquo; 黑鳞几个佩服,你当真是,山也上得,河也过得,连秀才也考得。rdquo; 范远瞻无奈笑笑,纵使考上,我亦无法继续求学,更莫提考举人考状元,不过是花点时间银钱让我娘宽宽心罢了。rdquo; 秀才无甚出奇,每年都有不少人考上秀才,隔壁街就有一秀才,读书读傻了,只会之乎者也,而立之年,连媳妇都娶不上。 黑鳞道:话亦不能这么说,你先考着,考上后再往上走,说不得哪日就飞黄腾达了。rdquo; 借你们吉言。rdquo; 他们说了些闲话,黑鳞提醒道:你明后日或是哪日有空,带家人过来瞧瞧,我们认一认人,若无事,以后我们就多看着些。rdquo; 那便谢了。rdquo; 不必,以我们的交情,何须如此客气?rdquo; 他们喝完酒,又叫了一盆饭上来。 他们大好年纪,正是能吃的时候,一桌菜,一盆饭,被吃得汁都不剩。 这里的酒不醉人,吃完喝完,大伙带着一点熏熏然的醉意就回去了。 他们几个人高马大,在这码头上属于一级混混,黑鳞他爹还是漕运帮的人,虽不是什么大人物,罩着个小摊子却不在话下。 范远瞻办好这事后,揣着银钱回家。 范溪听他已经弄好,点头,那大兄,我们明日就去认人罢?rdquo; 范远瞻朝她笑笑,明日恐怕不行。rdquo; 为何?rdquo;范溪望着他,眨眨眼睛,不解道:大兄,我猪肺已经卤出来了,后日便能去街上卖。rdquo; 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范远瞻揉揉她的脑袋,再推一日罢,你不是还未与大伯母说么?工具也未弄够。推车、桶、碗,这些都要买,一时半会置办不下来。rdquo; 范远瞻山上还有几个陷阱,他挖陷阱是个好手,今日那个陷阱里有麂子,其他陷阱说不得也有收获。 这些陷阱挖了便要早些去看,若不然就算里头有猎物,时间久了之后,猎物亦可能逃脱,且这些猎物若是在陷阱里受了伤,拖久了死了臭了,这些猎物便不能要了。 明日先去扫荡一圈,后日再带妹妹去认人也不迟。 范溪见他有主意,抿嘴笑笑,没有多说。 其实可以置办下来,只要去县城里瞧瞧就行。 她对这种小钱向来不会死捏着,差不多就成。 不过她看出她大兄有事了,便未急催,想着明日先找大伯母谈谈。 这次拉上大伯母一家做生意,她还有个私心,就是不想她家跟生意人家扯上太多关系,她大兄二兄很快便要科考,虽说本朝不禁商贾人家子弟科考,不过扯得太紧密终究不太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老家也有老虎,据说,上世纪八十年代还能见到老虎。 在长辈的描述中,老虎习性有些像猫,狡猾,却凶狠得多,而且力气极大。 以前人干农活干得多,力气也大,一百五十多斤的沙子,壮年男子挑上十来公里不在话下,这样的壮年男子,却敌不过一只五六十斤老虎的力气。 山里被老虎咬死的人多,还有许多关于老虎鬼即伥鬼的传说,经常传出有人听到半夜别人叫自己名字,老虎就躲在门边,但凡出来一查看,老虎一口就要在喉咙上,将人拖走。 第37页 以前野物多,老虎、野牛、野猪、麂子,不过我出生后都未曾见过,只见过许多毒蛇,小时候毒蛇还会钻进家中,贼恐怖。 我三婶婶是个彪悍人,有回见到毒蛇就在锅台边,她大怒,提起菜刀,伸手便剁,一手将蛇尾巴剁下来,蛇惊惶之下溜之大吉,而后一整个夏天,都常在家附近认出那条断了尾的蛇,蛇溜得飞快,半分不敢停留。 现在斯人已逝,老家也早已破败,连那片地方都被开发成旅游景区了,再不见以往半分模样。 第20章 牙婆 第二日范远瞻也是早早起床,用过早饭就要上山。 范溪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来,喊住他,等一下,大兄,你带着这几个包子路上吃罢。rdquo; 怎么还有包子?rdquo;范远瞻笑笑,什么时候做的?rdquo; 前些天买了面粉,今早蒸的,大兄你带着路上吃。rdquo; 她捧着递过来的包子每个都比范远瞻拳头还大,买的面粉不是什么好面粉,有些发灰,不顾包子倒是胖乎乎的,绵软又香甜,凑近一闻,能闻到一股很明显的香味。 范远瞻看着范溪,总感觉他妹妹已知道他这两日去做什么,只是不说而已。 范远瞻顺手用垫着的荷叶将这包子包好,包了两三包,放到箩筐里,揉揉范溪脑袋,笑着叹口气,你呀。rdquo; 范溪揪住他衣服,又从后面背着的手里拿出一个竹筒来,大兄,莫要喝生水。rdquo; 知晓,知晓,我今日早些回来。rdquo; 范积蕴也收到了妹妹递过来的包子,他捧着包子想推回去,不必,我去学堂,中午有饭食,吃什么包子?rdquo; 你们那的饭食又不是什么好饭食。rdquo;范溪执意,二兄,你吃罢,家里还有,待会我就蒸。rdquo; 范积蕴只好将这包子收下。 范溪先前还琢磨着是否要出门卖包子,不过卖包子比卖饭更不划算,费时费力,卖得还便宜,且卖包子起码得有个小铺子,不然拉着一板车包子出去,也拉不了多少。 多方比较后,她将这主意暂时搁到一旁,馋虫起来了,便先做了一屉包子吃。 新的包子蒸出来了,略放凉一些后,范溪给外祖母和母亲各递了一个,自己也拿了一个,一家人坐在门口啃包子吃。 这包子吃着就是香,说来,我还是二十多年前,与你们外祖父一道去县城访友之时,你外祖父给我们买过一回。rdquo; 安娘一听她说起这个便笑,脸上透着怀念,就那一个包子,您还仔细用帕子包了带回来给我们吃。rdquo; 是。rdquo;柴娘也笑,当时想着从未吃过这样的好东西,带回来给你与你兄长尝一尝。rdquo; 三人在廊下说着话,安娘又喝了一回药,药力上来了,她抵不住困,拖着步子走进房里,一会就睡着了。 范溪留在家里琢磨卤猪肺的配方,这卤猪肺要咸一些,最好卤到嫩而不烂,略带些嚼劲却又完全入味,方合适。 前两日割的肉还有,她将水煮好的肉切好,切成一粒粒小肉丁,炒下锅去,炒辣椒。 猪油是荤油,用来炒辣椒最香不过,放入肉丁的时候,肉丁滋滋作响,放一把姜蓉,放一把蒜蓉,再来几个葱头,而后放一小把豆豉,大火翻炒,再加掺了小辣椒的辣椒碎,这么一炒,香味全出来了。 这辣椒碎有肉味,即使不放猪肺,也有种肉沫辣椒酱的感觉,十分好下饭。 等辣椒碎炒好了,再放入猪肺,翻炒搅拌匀,盛起来的时候放点葱花,一道非常不错的辣椒碎猪肺就炒好了。 柴娘在灶下,闻着锅中的香味,这道菜越做越香了。rdquo; 嗯,暂定配方就这么着吧。rdquo;范溪见卤锅里的卤汤开了,忙把灶膛里的柴火夹出来。 他们上午没什么事做,衣服柴娘洗,范溪想着等会是不是去把地翻出来,种点藠头。 谈合作之事还得晚上大兄回来去大伯家一道谈,不过现今可以先将口风透给大伯母,瞧她愿不愿意。 范溪估摸着她应当愿意,毕竟还有两个儿子未成家,家里银钱怎么都得多攒些。 范溪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外面有人敲门,她年纪小耳朵灵,听到后往外看了眼,停下手头的活计,走出去开门。 范溪过去一看,却是桂娘,不同于每次趾高气扬的模样,她这次来,目光躲躲闪闪,根本不敢对上范溪的眼睛。 范溪眯眯眼,一下狐疑起来。 桂娘小声说:溪娘,奶奶找你,你与我来。rdquo; 奶奶不是回娘家了么?我才不信,你诓我罢?rdquo; 我诓你作甚?真是奶奶找你,你若不信,她等会可要亲自来。rdquo; 范溪皱着眉,我不信。rdquo; 说着她砰一声关上院门。 柴娘在屋子里喊:谁呀?rdquo; 桂娘,说我祖母找我。rdquo;范溪淡淡道:估计骗人的罢?rdquo; 柴娘亦不解,找你作甚?该不会是从娘家回来,给你带了什么东西罢?rdquo; 范溪皱着眉头,低声道:应当不会,祖母不喜欢我,我不去触她霉头,等大兄二兄下午归来再过去那边罢。rdquo; 第38页 柴娘点点头,不再管这事。 嘿!你这人!rdquo;桂娘砸了下门,里头无半分动静,柴娘都不理她。 桂娘吸吸鼻子,原本想提醒范溪,想想她祖母那双阴骘的眼睛,又不敢说了。 她祖母打定主意要卖孙女,若是没卖成范溪,把她给卖了该如何? 想到这里,桂娘咬咬牙,转头又回去了,反正她只是带个话,要卖人的不是她,要卖的人也不是她,对方听不听,不干她事。 牛角娘听她回来一说,也没见太生气,只是淡淡道:知了。rdquo; 家里还有个客人,女人,长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瞧着不像好人,桂娘有些怕她,回过祖母后就匆匆回房间去了。 牛角娘对来人说道:冯三娘,你在这坐一会,我去将我那孽障带来。rdquo; 哎,你去吧。rdquo; 牛角娘整理衣裙,抬脚出去了。 没一会,范溪又听到有人敲门,她过去一看,正是牛角娘,耷拉着眼皮子看她,怎么?连奶奶都不叫了?rdquo; 奶奶。rdquo;范溪勉强笑笑:您怎么来了?rdquo; 牛角娘瞟看她一眼,有事找你,与我来一下。rdquo; 范溪见她这模样,猛地打了个寒颤,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忙道:奶奶,我进去跟我娘说一声。rdquo; 废话那么多!rdquo;牛角娘伸手就要来抓她,竟是半点耐心都无。 范溪的声音猛然拔高,尖叫一声:婆婆!rdquo; 柴娘从里头跑出来,见这模样,赶忙过来抢人,亲家,这是怎么回事?找溪儿作甚?rdquo; 有事要与她说,这是我范家的事?怎么?你要教她忤逆祖母么?rdquo; 牛角娘笑容非常冷,法令纹又深刻。 柴娘见她这模样,心里打了个突,亲家这是什么话?rdquo; 范溪在一旁挣扎,道:祖母,您找我何事?要么等大兄二兄回来再说罢?rdquo; 不找他们,就找你。rdquo;牛角娘说完就来捉她,不耐烦道:祖母还能害你不成?rdquo; 说着牛角娘一把拽住她手,拉着她要走,范溪不愿,就差没在地上打滚,奈何力气不足,落了下风。 范溪不敢高声叫喊,就怕将她娘惊出来。 她娘病还未大好,身子骨弱,她祖母人又阴狠,万一等会她娘出来,起了冲突,被打了或者如何,还不知会出什么事。 柴娘人又矮又瘦,挣不过牛角娘,就眼睁睁见她要将人拉走。 慌神之下,猛地见到范溪回头,用嘴型朝她说:大伯母,找大伯母。rdquo; 柴娘定定神,咬咬牙,等她们走远一些,赶忙跑着去找荆娘。 还未到人门口,就喊起来,荆娘,荆娘,出事了,快来帮把手。rdquo; 村里有其他人听见,被她的喊声惊过来。 范溪人小,远不如牛角娘力气大,整个人几乎被她提着进了门。 冯三娘一出来,就见她,眼睛顿时一亮,真是个齐整孩子,就是黑了些。rdquo; 范溪被她打量货物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舒服。 牛角娘轻描淡写,黑有什么要紧,乡下孩子都这样,回去养养就养白了。rdquo; 这倒也是。rdquo; 范溪彻底明白她们想做什么,张嘴便叫喊,谁知刚喊了半声,冯三娘身后那名健壮男仆一下蹿出来就捂着她的嘴,险些把她捂死过去。 这情景,莫说桂娘,就是萍娘,也不敢出来多看,只能让他们带着溪娘。 这桩交易没多久,不过一会儿工夫就谈妥当了,范溪看着奶奶,又看这这熟悉的卖货场景,心里拔凉,奈何她嘴巴被人物上了,整个人力气又不大,怎么都弄不开那个按着自己的人,人倒是被捂得呼吸不畅,渐渐失去了意识。 她越发惊恐,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危机,一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冯三娘亦知事情紧急,给了牛角娘二十两,拿到范溪身契后便将示意身后男仆。 男仆将半昏的范溪一把抱起来,快步走到院子里,塞进马车。 身契先前便写好,现今不过是画个押按个印子之事,几句话功夫而已,马车已驶出牛角娘家院子。 那头,柴娘什么也顾不上了,喊声将荆娘婆媳都惊了出来。 荆娘见她直喘,忙扶住她,婶子,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rdquo; 柴娘喘着气,溪娘、溪娘被她祖母给弄走了。rdquo; 荆娘吓了一跳,什么弄走?rdquo; 柴娘道:她祖母刚刚过来抢人,几乎将溪娘拖着走。荆娘,快,快与我瞧瞧去。rdquo; 哎,我去看看,您先莫急。rdquo; 我与你一道去!rdquo;柴娘眼泪淌出来,真是,不知道造了什么孽!rdquo; 他们两人都有不好的预感,没敢耽搁,只能跑过去。 家里没男人在,荆娘走的时候赶紧交代媳妇,莲娘,你去看看,把你相公与你公公叫回来,怕出大事了。rdquo; 柴娘一出门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上,手与膝盖立即见了血。 荆娘要扶她,她握住荆娘的手,催她,莫管我,快去瞧瞧,我怕你婶子要卖了溪娘。rdquo; 第39页 荆娘吓了一跳,怎么会,我们这里多少年没有卖儿鬻女的事情了?rdquo; 现今大家日子都过得去,卖儿鬻女并不好听,若是被人知道了,一村人都得被人瞧不起。 柴娘也就刚刚事情发生得急,未想明白,现今回过神来,心里明白,八成那牛角娘就是想趁她们一屋子老弱,卖了溪娘。 想到这里,她心里越发急。 荆娘家与牛角娘家不远,几步路功夫。 然她们还未到地方,一辆马车哒哒从不远处跑过去。 荆娘心头一急,脱口而出,这,溪娘不会在上头罢?!rdquo; 作者有话要说:  莫急,范溪没被卖掉。 PS:麂类动物现在是濒危动物,不可以吃哦。 第21章 野契 马车哒哒地渐渐走远,后头扬起一股尘灰。 眼见马车就要出村,荆娘再顾不得什么,扯开嗓子叫:来人呐,抢孩子啦!rdquo; 尖利的声音霎时撕破长空。 青天白日,每户人家都有不少人在家,听她这么一叫嚷,举村皆惊。 好胆!rdquo; 什么?!rdquo; 哪来拐子?!rdquo; 快快快,去叫人!rdquo; 我听是不是荆娘声音?rdquo; 没一会,在家之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举着锄头,提着木棒出来了。 有几个老人,还拿着根晾衣杆出来瞧。 荆娘一看见人,忙远远喊道:就是那辆马车,快拦下。rdquo; 哎!rdquo; 他们声音大,马车上人也听见了,驾车人赶马,皮鞭上抽在马身上,马车哒哒地跑了。 牛角娘在家亦听见了声音,出来扬声喊:偷什么孩子,溪娘签了卖身契!rdquo; 听到动静的人有人略一迟疑,没过去拦,马车便走了过去。 柴娘气急,只听父卖子,母卖女,溪娘父母俱在,何来祖母卖孙女的丑事?!rdquo; 荆娘也道:先拦下再说,若不是心虚,马车为何要跑!rdquo; 村人听他们说得亦有理,忙接着跑去。 好在他们村小路窄,马车又大,压根跑不快,这般前面的人还能拦一把。 正是上午时分,到处都是人出来做活,听到动静,村外不远处做活的男人们也扛着锄头逼停了这辆马车。 冯三娘没想到做这么个生意还惹来一身腥,她从马车里探出一张胖实的脸,这人是我买的,你们村里的事情自己掰扯,为何拦我?rdquo; 有青年男子怒道:卖不卖先下来来掰扯清楚再说。rdquo; 柴娘十数年没跑那么快,发髻全散了,人披着一头乱发,喘着气喝到:我溪娘何在?!rdquo; 冯三娘男仆正赶车,她又探出头来,只扔昏迷的范溪在马车里头。 范溪听到动静,连滚带爬,一咕噜探出头来,虚弱道:婆婆,我在这里。rdquo; 旁边的婶子忙将她抱过来。 柴娘一眼看见她脸颊上被捂得斑驳的红痕,脖子上还被掐得青紫,赶紧把人搂在怀里。 荆娘赶过来,将他们护在身后。 村子里其他人拿着锄头镰刀堵着马车。 其中一壮年男人范湖生喝到:你们怎么来我们村抢人?rdquo; 冯三娘翻了个白眼,笑话,我买人,你们村要卖人,这怎么能怪我,卖身契还在我手上呢。rdquo; 说着,她从怀里摸出卖身契一晃悠,旁人想看,她又收回来。 柴娘护着范溪,冷笑一道:老身我活了五十多年,从未听说过祖母卖孙女的丑事!这身契做不做得数还得两说。rdquo; 冯三娘脸一僵,怎么做不得数,若是不服,我们去告官,看看县太爷怎么判。rdquo; 柴娘立刻接道:好哇,就是你不去,老身我也要拉你去见官,来村里骗良家女孩儿,岂有此理!rdquo; 冯三娘没想到这个老妇一点都不怕见官,还威胁自己,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要说什么。 她眼睛望向范溪,范溪正被柴娘护在怀里,柴娘旁边又围了不少妇女,且村中青壮就在一旁,这摊子生意眼见是做不成了,她嚷道:这女孩花了我二十两银子,若不把人给我,银子给我还回来。rdquo; 村人一时窃窃私语,不曾想范溪居然卖那么高的价格。 荆娘冷哼一声,你钱给了谁就问谁拿去,这与我们何干?rdquo; 他们说话间,里正范抵和村中几个族老也到了,范抵一看,先道:卖身契是怎么回事,先拿来瞧瞧。rdquo; 冯三娘满脸不情愿。 范抵看看村中子侄,一偏头示意他们动手。 冯三娘带来的那男仆虽高壮,却也抵不过一村青壮,没多会就被按得严严实实。 冯三娘亦被按住了。 荆娘从她怀里搜出卖身契,递给范抵看。 范抵先前读过书,认得上面的字,一看这上面的字,脸色就阴沉下来。 此时卖身契一式两份,唤做立卖字rdquo;,这立卖字须得说清楚买主要买之人的姓名、年龄、相貌、卖身缘由。 这上头写的便是:牛角娘有一孙女,名范溪,年十岁,因母亲病重,家贫无药,情愿卖与冯三娘名下为奴。 第40页 范抵望向牛角娘,不悦道:牛角娘,你家哪里家贫,需卖孙女度日?rdquo; 牛角娘半点不怵,我家的人,我卖与村里何干?rdquo; 柴娘道:这还是我外孙女,你敢卖我外孙女,我必得讨个说法,凭什么你就能卖我外孙女?rdquo; 嫁到我家来,就是我家人,怎么,你要将你女儿接回去不成。rdquo; 我呸!我好好的人嫁到你家,被你这老泼妇折磨得不成,我这就接我安娘回去,还你家人!rdquo;柴娘看她一眼,又看向村里其他人,范家村若是这么磋磨别家女,卖别家儿孙,还有哪个敢嫁到范家村来,哪个敢娶范家女?rdquo; 柴娘这话一出,大伙脸上神情变了。 这年头,一宗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村里因这名声坏了,大伙以后嫁女娶妇都不好说了。 族老万青爷道:这事去大厅说,带人过去。rdquo; 范抵应了声,半村人裹挟这冯三娘与牛角娘他们去村中祠堂大厅。 这事今日必得解决,人则是万万不能让人带走,不然整个村的名声便坏了。 有人去请安娘过来,也有人去县城学堂寻范积蕴。 大伙一块到大厅之后,万青爷、睿能爷、安家爷几位族老端坐在上头,范抵也坐在旁上。 冯三娘被请到这里来,站到另一边,知晓今日不能得逞,便道:这原是你村之事,与我无干,将卖身银还来,我这就走。rdquo; 安家爷看过卖身契后冷笑一声,这身契一无中人,二无范溪父母许可,原就是野契,凭这野契就想带走我范家村人,真当我们村人好欺负?你等着,看等会我们不拉你去见官,判你个拐卖良家子之罪!rdquo; 我冤枉呐!rdquo;冯三娘委屈道:你们村牛角娘要卖孙女,特拉我过来,我就一生意之人,她唤我来,我这不就来了么?rdquo; 安家爷不看她,望向牛角娘,牛氏!你为人祖母,未经儿子儿媳点头,擅自卖出孙女,不慈不爱,有违人伦,我范家村可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rdquo; 安家爷三儿是外头官老爷的幕僚,牛角娘先前给儿子走关系便走的是他的关系,听他话这般重,牛角娘也有些慌了,张了张嘴又不知如何说。 村里人看向牛角娘,气氛十分肃穆。 光从天井里落下来,牛角娘看着这满祠堂昏暗,被这点光晃得发昏。 溪儿!rdquo;有妇人声音凄切。 安娘此时被人扶了进来,她一进来便跪下朝族老们磕头,泪如雨下,道:求族老们救命。我自嫁入范家来,伺候公婆,养育子女,自认尽心尽力,未有过失之处。现今我相公宠妾灭妻,婆母背着我卖女,范家若是容不下我,我愿带着儿女自请下堂去!rdquo; 这话严重了。rdquo;万青爷示意她左右的妇人扶她起来,你先莫急,甘林他必定不知此事。rdquo; 睿能爷一双冷眼看着牛角娘,牛氏,将身契交出来,卖身银钱还回去罢。这桩荒唐买卖不作数。rdquo; 牛角娘抖抖嘴唇,这hellip;hellip;其实溪娘不算我家人!rdquo; 她这话一出,众人看看她,又看看范溪。 牛角娘指着范溪接着说道:我孙女儿生下来便有不足之症,未过夜便死了,现在这个范溪乃是我怕曾氏月子里哀毁过度,特从外头抱回的弃婴。若不信,大伙可看她长相,她可有类父像母之处?rdquo; 谁都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内情,一时齐刷刷看向范溪,范溪一脸震惊与茫然,一时回不过神来。 牛角娘道:李氏久病,我家养这女孩儿养那么久,也算对得起她hellip;hellip;rdquo; 她还未说完,安娘便断然打断她,你说谎!我自个女儿是否被人掉包我能不清楚?rdquo; 村人只以为范溪身世一朝揭破,她受不了,却不想她接着道:事实并非如我婆母所说。rdquo; 啊?rdquo; 难道范溪是安娘亲女?rdquo; 安娘盯着牛角娘,道:溪儿并非我亲女,也也非弃婴。我女儿出生第二日,我婆母当时还在胡家做事,当时我躺在床上做月子,明明听见有一妇人与我婆母说话,还有婴儿哭声。rdquo; 那时我刚出生的小女儿去了,我正伤神,听见婴孩哭声,我挣扎下床走去床边看,却见一慈和妇人将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儿交与我婆母,另交于我婆母一个钱袋,言称这里有五十两银钱,知我女儿刚去了,请我婆母将这女孩儿收下,充做我女儿养,养大之后帮着寻一好人家嫁了,我婆母亦答应得好好的。rdquo; 安娘喘了口气,几乎站不住,我婆母明明应了人家,又拿了银钱,现在却换了个说法。rdquo; 谁也没想到,这事情还能牵扯到这地步,众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安家爷威严问:牛氏,此话可是真的?rdquo; 牛角娘垂下脑袋不说话。 村人见她这模样,知晓这大抵就是真相了。 一想牛角娘做出这不信不义,不慈不爱之事,族老们都气得脑袋发疼。 安家爷对范不难说道:范不难,你去将家中溪娘的卖身银与身契找出来,银钱还与人家,身契交给我们撕去。rdquo; 第41页 萍娘在人群中听到,顿时一阵心疼,二十两,这样大一笔钱,就要给出去了,下意识地扯住范不难的袖子。。 安家爷一双眼睛望过来,范不难心中一凛,低低应了声是rdquo;,转身回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人的地位在宋明理学出现之前不算低哒! 本文架空,唐后历史拐弯,那些恶心人的宋明理学不存在! 第22章 选人 范不难去家里把二十两银钱拿过来还给了冯三娘,族老们将冯三娘主仆赶走,村里的事情却不那么好解决。 牛角娘背信弃义,村人都颇为不齿,一时议论纷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事还得捂住,不能传出去给村里招非议。 安家爷目光在围观村人身上转一圈,这事就到此为止,莫出去说了,免得连带我们村名声亦不好,影响各家嫁娶。rdquo; 村人心中一凛,纷纷点头称是。 安家爷道:牛氏,曾氏,你们两家人留下,其他人散了罢。rdquo; 村人看热闹看得意犹未尽,听安家爷这么说,只好慢慢散了。 不一会,祠堂大厅只剩牛角娘和安娘一家。 牛角娘脸上的皱纹越发显得刻薄,安娘子神情还有些恍惚,范溪身世一朝喊破,她亦不知日后待如何。 尤其她家里还有这恶婆婆,若是一个不慎,女儿被瞒着卖掉,日后可怎么找去? 安家爷道:牛氏,你可知错?rdquo; 牛角娘脸上露出些冷笑,何错之有? 安家爷厌恶地看她一眼,她年纪大了,安家爷亦拿她没法子,只好转过头来看安娘子,曾氏,范溪既为你家养女,你领回去好好抚养,若有人再插手,村里帮你做主。rdquo; 安娘福了福,低声点头称是。 安家爷看这母女俩一眼,心里暗自叹口气。 这范甘华在外头当军爷,为人虽不如何,安家爷却也不想狠得罪他,此事便算告一段落了。 这头,范积蕴紧赶慢赶,总算赶到了,他跑得气喘吁吁,一进门见大伙站在此处,忙走前两步,作了个长揖,万青爷,睿能爷,安家爷,抵叔。rdquo; 一见他家男丁回来了,几个人也松了口气。 安家爷点头:积蕴,你回来了。rdquo; 我回来了。rdquo;范积蕴长出一口气,今日之事,多谢族老与里正。rdquo; 应当。rdquo; 安家爷转头对牛角娘道:此事已了,你不许再卖你孙女,不然村中并不容你。rdquo; 牛角娘沉默站在那里。 万青爷厌恶道:今日已明说,范溪并非你家之孙女,你卖她,告去县太爷处律法也不认,且想想她父母罢,若人知女儿好好托付于你手上,你转头便将人卖掉,她父母可会轻饶你?rdquo; 牛角娘嘴角露出些微冷笑。 族老们只能警告又警告一番,此事因你而起,你若不再谨言慎行,当心连累你大儿丢了官职!rdquo; 族老们说完话之后令他们两家人回去,两家人俱十分沉默。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睿能爷道:此事须得写信告知范甘华。rdquo; 信必定要写,今日写了,就看何时有人过去旭城,让人捎过去罢。rdquo;万青爷叹口气,这牛角娘野蛮,范甘华亦不是个好相与的,还得警醒他一番,莫带累我村名声。rdquo; 安家爷摇头,直言道:他是官,我们为民,还能如何警醒?若他不过分便罢了。rdquo; 范远瞻回来得晚,回来之后方听说今日发生的事情。 家中一片愁云惨淡,往日最为利落的范溪精神恍惚,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有前世之记忆,不算普通孩童,然她亦不知,自个居然并非亲生,生母生父另有其人。 一朝巨变,娘非娘,兄非兄,他们对自个那样好,这层身份揭开后,一家人以后还不知要如何相处,心里的难过便丝丝缕缕地钻出来,整个人低落得不行。 柴娘见她这模样,以为她受了惊吓,心疼地伸出粗糙的手摩挲她的头顶,溪儿莫怕,婆婆与你娘亲兄长俱在,定不会让那老虔婆带走你。rdquo; 范远瞻兄弟回房详谈。 范远瞻听范积蕴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惊怒且忧愁。 范积蕴亦低叹:这事要如何弄?我看祖母她不会善罢甘休。rdquo; 祖母不过一介女娘,又不占大义,今日被警告一番,恐怕会消停不少日子,待过两年,你我长成,便不必惧他。rdquo;范远瞻低低道现在忧愁的是那人那边,那人知不知溪儿并非亲生还两说,若不知,现在突然得知溪儿并非亲生骨肉,还不知要打什么主意。rdquo; 范积蕴微一皱眉,面上染着些许厌恶,以那人的德行,纵使不知溪儿并非亲生,他对溪儿也未必有好意。rdquo; 兄弟俩一想到范溪的容貌,皆心中发沉。 日日在家住着,兄弟二人自然知晓范溪未用药汁染脸之前是何模样,这模样一旦被他们那爹知晓,说不得就要送溪儿去为妾为姬。 范积蕴低低道:村中出了这样的事情,恐怕族老与里正会给那人去信,我们须得小心防范。rdquo; 我再想想。rdquo;范远瞻道:无论如何,溪儿不能被他们卖掉。rdquo; 第42页 兄弟俩在屋里小声商量,外面柴娘轻轻敲了敲门,远瞻、积蕴,出来用饭罢。rdquo; 时辰已过中午,一家人还未用饭。 柴娘也无心思收拾,就着早上弄好的卤猪肺,煮了一锅薯叶杂粮粥,就这么吃。 柴娘见一家人坐在桌前,沉声道:先用饭罢,无论何事,吃饱了再谋划。rdquo; 说着,柴娘先给范溪盛了一碗粥。 范溪勉强笑笑:婆婆,我来罢。rdquo; 安娘摸摸她的脊背,溪儿莫慌,我们一家子,先前如何,现在依旧如何。rdquo; 范溪朝她娘点头,抓住她的手,眼眶却是发红,娘,我不怕。rdquo; 安娘子一早知晓她并非亲女,却当亲女一样心肝肉地养大,比疼两个儿子更疼爱几分,见状忍不住也淌下泪来。 她们这模样,自然吃不下饭。 范积蕴忽然抬头道:不若我们离开这罢?rdquo; 嗯?rdquo;一桌人抬眼望他。 范积蕴冷静,那人不在,我们家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对外可说去寻亲,这事有理有据,谁也不能拦,待我们出了县,再慢慢谋划要去何处。这里离那人戍守之地那样远,中途迷了路,或出了别的事,去了别的地方,也不是说不过去,rdquo; 若我们能离开这,此后天大地大,自然任凭鸟飞鱼跃。rdquo; 一家人沉默下来。 柴娘叹口气,故土难离,去了外地,能不能活下来且两说。你们这般年少,日后就不娶妻不生子不考科考不成家了?rdquo; 若要科考,必得回本籍考,且日后娶妻生子,儿子亦得回本籍。 范积蕴眼见就要考秀才,这节骨眼去外地,一生科考之路亦断得差不离。 范积蕴沉默一会,道:不考就不考罢,男子汉大丈夫,做什么不能成?也不拘这科考。rdquo; 柴娘转向范远瞻,远瞻亦是这般想?rdquo; 范远瞻点头,且先度过眼前这难关,日后再做打算。rdquo; 范溪并非孩童,心里明白他们这样决定对他们此生的影响,忙道:不成,大兄二兄,娘身子骨还弱着,经不起长途跋涉。rdquo; 范远瞻摸摸她脑袋,那人可比祖母狠多了,他若要卖人,我们亦无法。rdquo;想了想,范远瞻问:娘,你还记得溪儿父母么?rdquo; 安娘子叹口气,这我哪记得?我只见过那面慈的妇人,溪儿来自何家我并不清楚。不过那阵子事多,恐她父母有什么难处,不得已方将她送出来。rdquo; 范远瞻与范积蕴年长几岁,当年范溪出生时,他们已经记得点事了。 他们娘一提,他们立即想起来,当年闹得风风火火的是一桩科考泄题案,不少官员都被牵连进去了。 若范溪亲生父母为官,极大可能亦被牵连进去,现今情形如何也不知了。 范远瞻兄弟立即想通,若是如此,便不难解释他祖母为何收了钱还敢把溪儿卖掉。 柴娘见他们沉默,咬咬牙道:此事亦不是无其他法子。rdquo; 霎时,女儿外孙的目光全投过来。 柴娘说道:村中常有童养媳妇,这你们亦知晓。rdquo; 范家兄妹三个都是闻一知百的聪明人,立即明白他们外祖母所言何事。 柴娘继续说道:童养媳妇过了明路,便不再是女儿,你们父亲想卖也卖不得。远瞻你们兄弟出息,勉强算为良配,安娘你亦是个慈和人,溪儿嫁别家受磋磨,还不如就留在家中。rdquo; 兄妹三人对视一眼,诡异地沉默起来。 安娘看着他们,沉吟道:这倒可行hellip;hellip;rdquo; 柴娘心里越琢磨倒越觉得这法子可行,只听别人家卖儿卖女卖身,从未听说人卖儿媳卖孙媳,纵使豁出去不要面子,也得看看这当相公的何意,谁也越不过人相公这关去。 自个外孙自个知晓,远瞻与积蕴两个无论如何也不会将溪儿卖掉。 安娘子见范远瞻兄妹三人呆怔,叹道:暂且先这样吧,占个名头,若是日后不妥,再想法子解了这婚约便是,离溪儿及笄且有五个年头,不急。rdquo; 柴娘也道:日后你们若出息,溪儿嫁谁嫁不得,何须怕少时这点小婚约?rdquo; 范远瞻与范积蕴两个亦觉得有理。 众人一起看向范溪,范溪还不大能回过神来。 安娘见她这般,温和道:溪儿,你且选个人,看是选你大兄还是二兄?莫怕,你若不喜欢,等大了再选人家亦不迟。rdquo; 作者有话要说:  范溪:震惊.JPG 第23章 事成 安娘子这话一出后, 屋内气氛变得十分古怪, 范溪下意识地望向两位兄长。 两位兄长神态各异。 范远瞻目光严肃, 看向她的目光却多有鼓励。 范积蕴有些不好意思, 不敢与她对视。 范溪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目光中充满了为难。 她眉头微蹙,收回目光,微微垂首。 安娘子见她这模样, 心中暗自叹口气,沉吟道:你三人好好思索, 若有何想法,私下找为娘说罢。rdquo; 范远瞻三人点头称是。 五人各自回房歇午。 范溪躺在床上,思绪翩然, 压根睡不着。 第43页 柴娘躺在一旁,侧过头来望她,轻声问:溪儿,你现今是个什么想法?与婆婆说说?rdquo; 范溪张口,好半日方憋出一句, 我,我都行。rdquo; 傻女娘。rdquo;柴娘笑了一下, 你这是选相公呢, 心悦哪个你不清楚?rdquo; 范溪嘟囔,不是还说这只是权宜之计?rdquo; 柴娘摩挲她的发顶,笑了笑,说且这般说, 其实这亦是个不错的法子,你大兄二兄皆有出息,嫁他们不亏,且留在家里总好过嫁去外头受婆母磋磨,牛角娘那样的婆母你是瞧见了的,这世上,好婆母虽多,恶婆母亦不少,你留在家中多好。rdquo; 范溪轻叹一声,总觉得不对劲。rdquo; 柴娘轻轻拍拍她的背做安慰,莫想那样多,过几日,你好好想想,就转过弯来了。rdquo; 范溪觉着莫说过几日,便是过几年,她亦转不过弯来,好好的兄妹,成什么婚,太奇怪了。 她一想以后,不由轻轻打了个哆嗦。 柴娘见她这模样,亦不催她,只道:你不想选,不如瞧瞧你二位兄长的说法罢。rdquo; 范溪点点头,让兄长们选罢,反正只是担个名头。rdquo; 柴娘见她这模样,忍不住笑。 大兄。rdquo;范积蕴一回房便迫不及待地问:此事你怎么看?rdquo; 他脸上因羞窘蒙着一层薄红,双眼闪烁。 不是说了,权宜之计罢了。rdquo;范远瞻见他这模样,觉得好笑,这便羞窘了?rdquo; 你不羞?rdquo; 范远瞻还真不羞,他道:我去跟娘说,让溪儿挂个我娘子的名头罢。rdquo; 范积蕴立即揪住他衣裳,急道:大兄,你年已十六,近年便得成亲,如何能挂这样的名头?rdquo; 范远瞻一双眼睛在他身上身上认真打量,问道:你对溪儿hellip;hellip;rdquo; 没有的事!rdquo;范积蕴忙打断他,我岂是那样狼心狗肺、连妹妹都觊觎之人,我只是觉着,你们年纪差太远,溪儿及笄且得五年,若等五年后再取消婚约,你年已逾二十,不大妥当。rdquo; 范远瞻拍拍他的肩膀,无碍,有这个名头,我正好晚些成亲。rdquo; 范积蕴还想说什么,范积蕴扶着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你听我细说,现时家中情况你亦知晓,娘病了,那人又对我们这边不屑一顾,祖母那头还常找事,纵使我现在想成婚,也难找到佳妇,再过几年,我们将前程奔出来,要娶妻便会容易许多。rdquo; 范积蕴知晓他说这话为真,沉默点头。 范远瞻接着道:家中情形不大好,正需一家人齐心协力将日子过好,我若娶妻,新妇进门后,必有私心,她家那头恐也想我与她去过小日子,不愿我为家出力。人之常情,理应如此,然而我为长兄,若抛下你们,你们日子恐怕就难过了。rdquo; 范积蕴听他将现今的日子赤裸裸揭开,心中亦难过得不成。 范远瞻道:我若近年成婚,负新妇与负家中二者必得择其一,还是再等等罢。rdquo; 范积蕴沉默一瞬,道:大兄,是家中累你。rdquo; 范远瞻揽着他肩头,笑道:这有甚,我日后必得佳妇,不过晚几年之事。那人我且当他死了,长兄为父,这家我多照应,你用功读书,早日考出,与我一道支撑门庭便是。rdquo; 范积蕴点头。 安娘那边也在思量,她属意二儿,大儿现年已十六,眼见要说亲,二儿虽说虚岁十五,实则年方十四,与女儿勉强年纪相当,日后纵使这亲做不成,解除婚约也耽误不了哪个。 她躺在床上睡不着,打算下午再同儿女们说说,正在此时,范远瞻便找上门来。 他开门见山表达自个来意。 安娘瞧他,颇有些不安地说道:远瞻,你可是心悦溪儿?rdquo; 范远瞻笑,自家妹妹,怎会不喜?不过却非男女之情,我这样提,只因我最合适。rdquo; 说着,他将对范积蕴说的理由从头说了一遍。 安娘听了,沉默一会,叹口气道:为难你了。rdquo; 有何为难,自个日子自个挣,您且等着,不出十年,我们定会过上好日子。rdquo; 安娘拍拍他结实的胳膊,感慨,娘知晓,娘不信谁还能不信你?rdquo; 范远瞻亲口所说,要将妹妹定为童养娘子,家中诸人都无意见。 范溪虽觉得怪,却也已料到,算默认此事。 一家人就把这件事情定下来了,光定下来还不成,须得昭告乡邻。 范家请亲朋好友吃饭,让亲朋好友过来见证一下他们两人之事。 此时并非大办,无须请乡邻,事情并不算多,却不算少。 安娘还病着,一日之中要歇大半日,醒着的那小半日亦只能动动针线,做不了什么。 范甘华不在家,安娘子又一弱质女流在家,事情最终以范远瞻为主,柴娘帮忙张罗。 他们兄妹前段日子打猎的打猎,卖田螺的卖田螺,家中勉强能拿出些银子来,范远瞻与范积蕴便去请了伙头师父来,又去伯父等几家借桌子碗碟,也托荆娘多搭把手。 家里能请的亲朋除范家人外便是曾家人,人不算多,三桌子总有。 第44页 柴娘托人带了信回去,让儿子过来搭把手。 曾执信接到消息之后,匆匆赶过来,听到妹妹和娘亲说完,沉默了一下点点头,这事挺好。rdquo; 柴娘对自个这老实儿子早便有些失望,儿子若有出息,女儿亦不至被欺负成这模样。 闻言她叹口气,伸手轻轻拍拍大腿,此事好不好又如何?rdquo; 曾执信沉默,略显混黄的眼睛里带了些血丝。 柴娘拍了拍他厚实的肩头,你妹妹这里到处都要装罗,跟你娘子说一声,留下帮忙罢。rdquo; 曾执信便先赶回家,与他娘子说了一声。 他有两儿两女,家中有事要忙,他娘子没过来,就他过来帮忙。 范家村的人听到了这些事,也赶过来帮忙。 他们村中一向平静,近三十年来,还是听说村里要卖人,一时村中人唏嘘不已,在树头下吃着饭亦要讨论一二。 有人瞄上范远瞻,贪他长得高大俊美,田里山里样样做得来,还读过书,想等他家日子好过一些后将亲戚那边的女娘说给他,可惜出这么一事,这口肥肉落到了别人嘴里。 这事中,最惆怅的便是范溪,一夕家中便变了个模样,弄得她好半日回不过神来。 这一世好不容易有两位兄长,关系又扭曲成这般样,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过。 范远瞻感觉到了她的别扭,这日特地让她在院子里坐下,可是不习惯?rdquo; 是不习惯。rdquo;范溪脸靠在她顶起的膝上,有些烦闷。rdquo; 范远瞻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们兄妹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有何好犹豫?瞧你这愁眉苦脸的模样。rdquo; 范溪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我这不是得适应适应么?大兄你适应得好迅速呀。rdquo; 说到后面,她轻轻嘟囔着,尾音又甜又软,范远瞻见妹妹如此,忍不住道:又不叫你现今便嫁我,适应完了就得了,别老钻牛角尖。先前我们怎么相处,以后我们还怎么相处,可听清楚了。rdquo; 范溪点点头,叹口气后,仰着脸朝他笑了一下,听明白了,大兄你放心,我会自个儿想通。rdquo; 那便好,家中要办宴席,你多盯着点。rdquo; 说办宴席,其实也就是开了三张桌子,请大伙一起过来吃饭。 在座都是自家人,桌子上也没有太多的好菜,一个扣肉,一个煎小鱼,一盘鸡,还有一个肉丸子汤,剩下的都是地里摘回来的菜蔬。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三位族老亲自见证的礼,日后范溪就由范家女儿变成童养娘子。 办完宴,收拾好东西,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范积蕴一想起祖母弄出来的这些事,那口气还咽不下去,他问长兄,大兄,祖母这般欺我们母子,这事便算了?rdquo; 范远瞻抬眼皮子瞧他,嗯?不然你待如何?rdquo; 范积蕴憋着憋着,仍忍不住道:我,我hellip;hellip;rdquo; 他能怎么办?他总不能找人揍范向天范向云两个出气。 范远瞻见他这气鼓鼓的模样,笑笑,放心罢,总会有法子。rdquo; 范积蕴凑过来,大兄,你有何法子,说来听听么?rdquo; 他大兄看他一眼,眼里含笑:想知?rdquo; 范积蕴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大兄慢悠悠地笑笑,将手中的书拿远了些,天机不可泄露。rdquo; 范积蕴差点没被他气个仰倒。 第24章 商量 范积蕴想破脑袋也未相处他长兄究竟有何法子。 家中事情多, 却得继续。 范远瞻每日都会上山, 安娘暂不知晓, 范溪却能从他每日带回来的银钱与他衣裳鞋袜上的痕迹来猜测些许。 天气渐冷, 早上起来, 院角瓦上霜已经很重,黑瓦上抹上重重一层,范溪这日早起用温水洗漱完, 回灶下做饭。 柴娘早已将水烧好,将菜切好, 见她进来,问:溪儿,你大兄二兄可回来了?rdquo; 范溪摇头, 她两位兄长一早出去浇菜,还未回来。 柴娘便道:那等会再做饭罢,天冷,做早了饭要冷。rdquo; 范溪应下。 前日黄大夫过来瞧,安娘身子骨已好得差不多, 只需将养一二,莫再冷着便成。 她的饭食不用另外再做, 亦不必熬药, 一早起来,家中事情少了许多,范溪亦能与祖母多说几句闲话。 家里的猪肺还剩一些,天冷, 每天又煮开过,猪肺一直没坏,不过此时已入味至极,一丝腥味也无。 早饭照旧炒了些猪肺,再一个拌茄条、冬瓜蛋花汤与炒韭菜。 时已近冬,夏季以来便结果的菜蔬大多冻死了,便是茄子辣椒,枝条上挂着的亦只是些干瘪的果子。 此时到了吃萝卜菘菜之季,每日的菜蔬亦换了一轮。 范积蕴挑着水桶回来,第一句便问:今日吃甚?rdquo; 自妹妹做饭以来,这句几成每日必问之话。 范溪从厨房探出头来,吃辣椒炒猪肺,二兄,大兄未与你一道回来?rdquo; 便回,治仪他家捉鱼,让你大兄去拿鱼吃。rdquo; 范溪许久未吃鱼,闻言眼睛一亮,那我去拿点酸菜出来,晚间吃酸菜鱼罢。rdquo; 第45页 范积蕴:酸菜鱼是甚?rdquo; 便是酸菜煮鱼,晚间你便知晓了。rdquo; 范溪说完又回厨房去了,范积蕴见他这模样,不由笑了笑。 他们在这头说话,不多时范远瞻果然提着串用稻草串起来的鱼回来。 他手里的两条大鱼,每天都有两斤多重。 范积蕴拿出桶来,范远瞻将鱼放入桶里,又在上头盖上木盆,免得鱼跳出来。 一家人用饭,范溪道:饭后我去探探伯母口风,若是无碍,我便请伯母与我们一道去卖猪肺饭?rdquo; 可。rdquo;范远瞻道:你先问问伯母意思,码头那边我已帮你们打过招呼,若是她问,你便告知她,三日后便可着手卖饭。rdquo; 范溪点头,等会我再端一碗猪肺过去。rdquo; 安娘道:我与你一道去罢。rdquo; 范溪还未说话,范远瞻先道:娘,您身子骨还未大好,莫劳神,此时溪儿最有数,您让她去便成,等会婆婆陪着一道去。rdquo; 柴娘点头,便是你不说,我亦要陪着去。rdquo; 范远瞻点头,那便有劳婆婆了。rdquo; 一家人吃完饭,各自出门。 范远瞻怀揣着把柴刀,背着弓与背筐,又上山去了。 范积蕴则背着书筐去学堂。 范溪端着一托盘猪肺饭并冬瓜蛋花汤,与柴娘一道去敲大伯母家的门。 荆娘见她端着东西上门,惊讶道:怎么又给我家送东西?rdquo; 这次却不是送东西。rdquo;范溪笑道:做了点东西,想与伯母一道做些小生意,您先尝尝看,看我做出来的饭食能否送去做生意。rdquo; 荆娘早知她在外头卖田螺,据说挣了不少银钱,听她这般说,脸上笑容不由更大了些,那伯母便不客气了,快些进来坐,坐下再说。rdquo; 莲娘给她们倒茶。 范溪坐下,将托盘放桌上,道:且不忙喝茶,伯母,莲嫂子,你们先尝尝我这猪肺饭滋味如何,这饭配冬瓜汤吃,若是辣着了便喝口汤。rdquo; 荆娘点头,莲娘便去厨下拿筷子过来。 范溪与柴娘看他们吃,只尝第一口,荆娘便惊讶道:这饭滋味可真足。rdquo; 范溪改良过猪肺,这一份猪肺饭里头,辣椒碎与猪肺一半一半,里头还放了一点偏肥的肉粒,这菜汁煮出来,自然甘美肥臾。 原本这两份只是试吃,荆娘二人亦吃过饭,然这份饭一出,两人还是忍不住将饭食全部用完,待用完了,再将剩的汤一口气喝完。 范溪觑着她们的脸色,问:这饭食如何?rdquo; 荆娘朝她竖起大拇指,我也不算无见识,却还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饭食。溪娘,你说做生意,是个怎么样的做法?rdquo; 范溪道:就卖这样一份饭,一道饭六个铜板,里头带饭带菜带汤,伯母觉着如何?rdquo; 荆娘望着空了的饭碗,这饭菜滋味倒好,不过是否贵了些?rdquo; 范溪道:我们打算去码头上卖,码头上都是些卖苦力之人,一天挣个四五十文不在话下,他们累得紧,自然想吃好些。我们这饭分量大,一般人吃饱不成问题,想来应当不少人舍得吃,纵使不日日吃,偶尔打个牙祭总舍得。rdquo; 荆娘一听便知她已详细想过,那这本钱?rdquo; 猪肺两文钱或三文钱一个,一个猪肺能弄九份到十份饭,米两文钱一斤,一斤米可弄三份饭,冬瓜自家种,鸡蛋一文两个,弄一桶汤,少少放四五个鸡蛋便成。rdquo;范溪笑笑:这具体每日能挣多少银钱我也不大清楚,恐怕得待我们真去外面卖饭时方知晓。rdquo; 这本钱不多,一家一两顶了天去,挣却能挣下一些钱,若年前好好做这一手生意,别的不敢说,过个肥年却是足够了。rdquo; 荆娘闻言点头,你说合伙是怎么个合伙法?rdquo; 范溪道:卖饭食太过劳累,我娘身子骨还未大好,不便与我们一道去。我与我婆婆一老一小,真去卖饭食又不够得力,伯母您与我们一道去,我们一道洗猪肺,炒卤这步骤归我,食方也由我出,您家出牛将东西拉到县城里,卖饭食时您多出些力,到时我们成本平摊,挣来的银钱平分,可好? 这法子倒也公平。rdquo;荆娘笑笑,且等我与你伯伯商量一下。rdquo; 应当。rdquo;范溪点头,这事若成,祖母那里,还劳您帮忙挡一下。rdquo; 必定。rdquo; 两家约定好,范溪与柴娘也未多留,端着饭碗便回去了。 出去卖饭得用大蒸笼,到时连车一起带过去。 猪肺放在大锅里便成,就是还得带个炉子,一直温着它,免得饭食变冷。 范溪想着,到时便带两个炉子,一个温猪肺,一份温汤,猪肺与汤上都放上架子,里头放入盛起来的饭温着,免得饭冷了不好吃。 到时若有人买饭,一份一份端出来便是。 大蒸笼家中有,炉子与大锅亦有,真要买的也就是大碗头,买个六七十个先看看,若不够再买新的。 到时将碗头拉回家中洗,洗两回煮一回,基本卫生还是能保证,就是得专门找口煮碗的破锅。 第46页 范溪一路都在思量,回家之后还将计划写出来。 她记起前世之事后便缠着兄长们学写字,有前世记忆在,她进步一日千里,除字丑些外,一年能认能写的写的字比别人十年还多,弄得两位兄长大喜过望,直言她天分过人,过后又可惜她并非男儿之身,不然家中后继有人。 范溪这头忙着,范远瞻上了山,先在山中逡巡了一遭,而后又沿着前几日发现的踪迹,进山打野猪。 怕碰上老虎,他未进山进得太深,只在边缘几座山走。 在山上走了三个多时辰,他在某个山坳歇下,从背筐里拿出范溪给他带上的饭菜,不由笑了一下。 范溪将饭装得十分严实,大瓦盆里全是扎扎实实的饭与菜,未带一点汤汁。 许是怕饭颠簸倒出来,她在瓦盆上覆盖了两张大干荷叶,盖一张荷叶便用绳子严严实实地绑一道,两张荷叶绑在上头,他这上山下山,居然一点饭菜都未漏出来。 揭开荷叶,范远瞻拿出装了水的竹筒,果然,里头装的亦不是清水,而是满满的冬瓜蛋花汤,汤清料足。 范远瞻迎着风吃完,竟吃出了惬意。 饭饱汤足,范远瞻从背筐里头拿出刚在山下砍的竹子,细细地把这些竹子削成篾条,而后放进背筐,去追那只野猪的踪迹。 他箭法准,人又胆大心细,十次打猎九次都能满载而归。 这次亦如此,经过五个多时辰的追逐,从日出一直追到日落,今日总算把那半大的野猪射死。 范远瞻将野猪背在后头,背筐背在胸前,赶在日落前将野猪背去常去的那家酒家卖掉,换回三百一十七文钱并一只烧鸡,匆匆赶回家。 一家人都已在家,都等他用饭。 范远瞻放下背筐,范溪端着脸盘手帕过来,低声问:大兄,今日怎么那样晚,你未伤着罢?rdquo; 没,我心中有数。rdquo;范远瞻洗了把脸,压低声音问:娘可有起疑?rdquo; 娘下午念叨你辛劳,应当并未起疑。rdquo;范溪跟他说了会话,确定他并未受伤后,提着他的背筐往后走。 范远瞻叫住她,溪儿,里头有只烧鸡,须得拿出来吃。rdquo; 范溪拿出来,家里有鱼,怎么还买了烧鸡?rdquo; 范远瞻勾唇,今日高兴,庆贺一番,天冷,今日吃不完便明日吃罢。rdquo; 范溪狐疑望他一眼,乖乖拿着烧鸡往屋里走去了。 范积蕴凑过来,大兄,你高兴甚?rdquo; 范远瞻揽住他肩头,待会你便知,家里还有朱砂罢?rdquo; 范积蕴点头,心中越发摸不透他大兄究竟想作甚。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收拾滚刀肉牛角娘,晚上见啦~ 第25章 惊恐 范远瞻自小便手巧, 小时扎风筝, 装索子套鸟, 甚至帮娘亲做绢花, 样样都做得来。 范积蕴以为他兄长要做什么玩意儿哄溪儿玩, 却不想他拿那劈得极细的篾条来,用细麻绳子七绕八绕,便绑了个半球出来, 这球还不大圆,看上去像切了尾巴的大冬瓜。 范积蕴不解, 大兄,你这是要做甚?rdquo; 范远瞻看了他一眼,笑笑未说话, 转而从旁边三下五除二拿过一沓宣纸,用些许浆糊将一张张宣纸糊在这东西上。 宣纸又薄又透,范远瞻刷刷将这玩意儿糊了个密不透风,接着又掰开刚刚搭好的架子,将三根蜡烛朝上夹起来并在正中, 这玩意一下变得如同个灯笼一般。 不对呐,这灯笼上面怎么不开口?rdquo;范积蕴满腹狐疑, 不知他兄长究竟要弄什么。 范远瞻研开墨, 挑了只不那么秃的笔,撇去多余墨汁,刷刷几笔往这怪模怪样的东西上画,边画边说, 要的便是不开口。rdquo; 范积蕴书也顾不上抄了,坐在烛光下看他动作。 范远瞻并未学过画,却胜在手巧,只见他几笔画出来,却画了个人五官模样,接着放下墨笔换朱砂,朱砂刷刷一点,涂红了这人头灯笼的两颊与嘴唇,霎时便像外头清明或七月半卖的纸童子。 嘶!rdquo;范积蕴望着这裂开猩红大嘴的纸童子,心中诡异得紧,大兄,你弄这玩意做甚,人瘆得慌。rdquo; 瘆人罢?rdquo;范远瞻不紧不慢地望了句,提起墨笔给这纸童子点了双目,这纸童子瞬间像瞪着人瞧一般,嘴里好似还在桀桀冷笑。 范积蕴忙避了避。 范远瞻却继续刷浆糊,在纸童子下半段黏上长长的一条裙摆,又提笔刷刷两笔画出交领,接着在灯下绑了根长长的棉线。 他掀开纸裙摆,点着那三根蜡烛,不一会,纸童子轻轻飞起来,若不是范远瞻牵着拿根棉线,说不得还会飘到房顶去! 然而纵使这样,已经足够吓人,那纸童子在半空中盯着人看,因里头有一团黄黄的光,血盆大口与点漆眼珠子越发诡异明显。 啊!rdquo;范积蕴短促惊叫一声,好一会方捂住胸口,看他兄长,大兄,你弄这玩意作甚!rdquo; 范远瞻将纸童子扯下来,掀开裙摆用篾片压灭里头的烛火,笑了一下,你不是说要出口气么?走罢。rdquo; 就用这玩意出气?rdquo; 范远瞻颔首,轻笑一声,人若做多了亏心事,不怕人总怕鬼。走罢。rdquo; 第47页 范积蕴看看他大兄,又看看纸童子,大楚兴,陈胜王?rdquo; 兄弟俩提着灯,悄悄走出去。 今日无星无月,借着那点不知从哪来的暗淡天光,兄弟俩慢慢走到他们祖母家前。 范远瞻低声道:等会我点了灯,你便将鸡弄出来,戳戳鸡,尽量引得公鸡叫起来,公鸡一叫你便出去,径直往家走,你身手不似我利索,莫被人堵到了。rdquo; 范积蕴忙点头,嗯,我知。rdquo; 村里头所有人家院子都浅,仿佛六岁孩童身高,兄弟俩身高腿长,略一跨便跨了过去。 范远瞻蹲在牛角娘窗下的拐角,取出火折子,轻轻点燃孔明灯,火苗腾一下燃起来,热气烘得纸童子慢慢往上升,他轻轻伸手推了推,那灯便晃晃悠悠往牛角娘窗前飘去。 范远瞻避在墙角,并不冒头。 见着火光,范积蕴在另一头戳了戳鸡,一群鸡被弄醒了,咕咕地叫着,范积蕴轻轻学了声鸡叫,喔喔喔mdash;mdash;rdquo; 几只公鸡立即被带动起来,高亢的鸡叫声瞬时响起,喔喔喔mdash;mdash;rdquo; 范积蕴怕被人发觉,忙轻手轻脚跨过院墙往外走,身后鸡还在叫。 范不难家三间卧房,桂娘与牛角娘睡在那头边角,范不难与萍娘睡在这头边角。 他听见鸡叫,疑心有人偷鸡,穿着中衣,悄悄打开房门去看。 不想一出去,就见一女鬼静静飘在他娘窗前,血目红唇,触不及防之下,范不难吓得一声嚎叫,嗷mdash;mdash;rdquo; 他跨过门槛的脚顿了一下,囫囵一摔,险些把门牙摔掉。 他被吓得脸色青白,顾不上鸡,手脚并用转身就往家里爬,一下撞到门框上,脑袋嗡一声。 全家被他这动静惊醒,范远瞻也是一惊,手一抖,手中的线放长了些,那灯往范不难那边飘了一下。 范不难刚从撞击中缓过神来,却见女鬼直往他扑来,顿时吓得肝胆俱裂,顿时装得门与墙哐哐作响,几乎夹着腿蹿上了床。 三步并两步,范不难鞋也未脱,直接连滚带爬上了床。 鬼叫甚?rdquo;萍娘刚被他吵醒,还未明白外头发生了何事,却觉身下一阵湿热,还伴着尿骚味,顿时一声惊叫,又推又打,要死!你作何爬床上尿?!rdquo; 她转头方发觉自个相公浑身打着抖,身下还在淅淅沥沥地接着尿。 范不难牙齿咯咯作响,虚弱得几乎说不上话来,鬼,鬼在,在外头。rdquo; 萍娘浑身打了个哆嗦,她素日胆大,此时却被吓得浑身僵直,从窗口望去,依稀能望见外头的火光。 啊mdash;mdash;rdquo;她一声尖叫,顾不上被窝里的尿,与范不难一道将被子一拉,窝在床上发抖。 牛角娘人老觉浅,一下被外头的动静吵醒了,她不明所以,皱着眉,正想出去斥责儿子儿媳半夜还在嚷嚷,却不想刚一下床,床前一个白衣女鬼睁着一双血目正静静瞧她。 外头一片漆黑,这女鬼的模样却格外清晰,牛角娘一下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呆怔在原处,双耳只听胸腔里一颗心跳得吓人。 过了好几息,她方回过神来,慌慌张张转身想往床上躲,却布放一下撞上床脚,砰rdquo;一声整个床都摇起来。 范远瞻正在外头凝神听里头动静,听动静知晓她醒了,拽拽手中的绳子,灯笼飘上又飘下。 牛角娘见这女鬼上上下下飞蹿,仿佛要夺门而入,瞬间吓得啊mdash;mdash;rdquo;一声叫起来,整个人往床上爬。 身后那女鬼还在飘动,她禁不住尖声哭起来,又哭又嚎。 与她同床的桂娘被祖母动静闹醒,转头却见一白衣女鬼,叫都未叫出来,双眼一翻便昏迷过去。 村里其他人都住得近,听到动静,许多人忙走出来看,还未走到牛角娘家,便见她窗下有个白影,模样清晰异常。 于是,这夜,无数人被吓得嚎叫起来,一时,大人嚎叫声,小孩哭声,狗叫声,无数声音混杂一起。 范远瞻亦没料到事情闹得那样大,他忙扯着绳子,将灯笼拉到近前,用瓦片将火压灭,又将灯笼团起来,迅速压成一小团握在手里拽着。 跑出来的人远远瞧着,亦不知墙角还有一蹲着的人,只见那白衣女鬼一个疾飞便消失在墙角,隐没而去,顿时吓得更惨。 无数人跑动起来,人心惶惶。 范远瞻趁机悄悄跨出范不难家院墙,沿小路往家赶。 范积蕴就在家里候着,一见他回来,紧张叫道:大兄。rdquo; 无碍,莫慌。rdquo;范远瞻说道,与范积蕴一道回厨房,从水缸里舀了一点水泼在锅里,而后将手中拽着的灯笼团点起火塞进灶膛,一把火烧了。 他望着弟弟紧张的脸,轻声道: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可知晓?rdquo; 范积蕴忙点头。 兄弟俩烧完东西,范远瞻特地将灰捅入灶膛下的灰堆里,与以前烧出的灰混在一起,这下便彻底瞧不见烧东西的痕迹了。 范积蕴松口气,他兄长拍拍他肩膀,带头往外走,睡罢。rdquo; 哎。rdquo;范积蕴用力一点头,跟在他屁股后头回了房。 第二日一大早,村里沸沸扬扬,许多人在树下吃早饭时,都在说昨日闹鬼之事。 第48页 许多人信誓旦旦,昨日瞧见一女鬼飘在牛角娘窗前,阴森森盯着她。 你家离得那样远,你怎么能见着?rdquo; 哎,昨日不是叫么?我爬起来一瞧,老远就看到了那白影,瞧得可清楚了!rdquo; 我也瞧见了,那女鬼还扭头朝我笑了一下,接着一闪,蹿到墙角原地不见了,好家伙,吓得我汗都出来了。rdquo; 说话的人压低声音,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旁边人问:你们说会不会牛角娘做了恶事,鬼找上门来了?rdquo; 我瞧着像是,不是说溪娘亲娘已经死了么,牛角娘收了钱答应要将人好好养大,却又想卖了人家,人亲娘不找上门来呐?rdquo; 哎,我瞧着也是。rdquo; 溪娘说不得真是她亲娘在保佑她呢,你们瞧前阵子的田螺,过几日又说要去卖什么饭,都说这些主意是梦到的,这么说来,可不是溪娘亲娘不忍她受穷,在梦里告诉她么?rdquo; 哎,我就说一十岁的小女娘哪来这些本事,原来根子在这。rdquo; 你们说,人亲娘都找上门来了,要不请人做个法,将人送走。rdquo; 反正我不怕,我又没做亏心事。rdquo; 我今早瞧见范不难又去请黄大夫,说是他娘病了,你们说牛角娘该不会是吓病的罢?rdquo; 范溪一早起来去浇菜方知昨夜出了事。 别人问她时,她一脸茫然,她完全不知此事何起,更不晓得她还有个已变成了鬼的亲娘。 问话人见她这模样,又颇为怜惜地说了一句,你娘疼你,许是怕吓着你,故不上你跟前来。rdquo; 范溪胡乱点点头。 她回去与柴娘一说,柴娘也才知这事,她倒不怕,闻言还解恨地吐了口唾沫,该!谁让那老虔婆欺负你母女!rdquo; 作者有话要说:  我爹与我叔每年给我讲乡下的鬼故事,开头必定是你知道那谁谁谁吧?接着便是与那谁谁谁相关的鬼故事hellip;hellip;弄得我存了一肚子鬼故事。 好想给大家讲鬼故事啊,打滚。 第26章 前夕 这事传得十分远, 不出两日, 连外村人都知晓, 这么多人一起瞧见, 总不会瞧错。 村里不安, 牛角娘一病不起,连范不难亦病倒了,他家一片愁云惨淡, 范远瞻与范积蕴两个上门看望,见一家子病的病, 怕的怕,每人都瘦了好些。 牛角娘躺在床上睡了,范不难倒还醒着, 不过病倒了,一家子都在吃安神的药。 远瞻呐,rdquo;范不难双眼浊黄,叫住来看望自己的侄子,喘着气道:我们对溪娘真无坏心, 你去与她说说,说说啊, 让她娘莫缠着我们了。rdquo; 范远瞻垂眸看着他, 轻声安慰,都是一家子,您还是她叔,她娘不会纠缠。rdquo; 范不难脸色灰黄, 难看地笑笑,可不是,都是一家子,她娘纠缠我们作甚?rdquo; 范远瞻安慰几句,与范积蕴一道从他家出来。 范积蕴见路上没人了,低声在兄长耳旁问:大兄,这事是否闹得有些大?祖母他们真一病不起了可如何是好?rdquo; 范远瞻一侧头,瞧见范积蕴满脸忐忑,望过来的目光带着不安。 莫忧,你刚未听向天他们说祖母与叔父的病已好些了?rdquo;范远瞻道:此事与我等无关,回去安心做自个事情罢。rdquo; 嗯。rdquo;范积蕴应声后,又道:昨日我与同窗一道去拜访了几个老秀才,好几人答应帮我联名作保,大兄,明日或后日你与我一道去,让他们添上你名头罢?眼见临近科考,怕晚了那些人手里无名额。rdquo; 成,明日我与你一道去,去完后再去胡名村那瓦窑里瞧瞧,看他们是否有碗卖。rdquo; 溪儿那生意还做么?rdquo; 做,这里处处都要钱,族老们不是给那人去信了?他回来后,还不知事情有何变故,手里多捏些钱,心里亦踏实些。rdquo; 成,那我趁这些日子不忙,多抄些书,挣点银钱。rdquo; 范远瞻不拦他,只问:可会影响你温书?rdquo; 不会。rdquo;范积蕴朝他兄长笑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多抄几遍书总是好事。rdquo; 范溪听范远瞻说要去买碗之后也想去,范远瞻笑着揉揉她的脑袋,你还是莫去了,瓦窑里热,到处都是光膀子的男人,你一女娘家家,去那样地方不好。我与你二兄一道去,你放心罢。rdquo; 范溪想想也是,便不再纠结,转而与她兄长商量,大兄,你们这回去,买那些黑陶碗罢。rdquo; 怎么光要黑陶碗,褐陶碗不成?rdquo; 范溪摇摇头,褐色不如黑色好看。rdquo; 范远瞻忍不住笑,又揉揉她脑袋,依你。rdquo; 顿了顿,范远瞻又道:你与大伯母若无事,可先去集上买猪肺弄好,我瞧着卤久了的猪肺比鲜卤出来的猪肺味儿要好。rdquo; 我觉着亦是,那明日我们一道去集上,你们去拜访秀才再去买陶碗,我们便去买猪肺了。rdquo; 范远瞻点头。 用过午饭,兄妹两人去荆娘家,荆娘一家都在,听闻他们来意,忙让他们坐。 第49页 范金林问:此事可靠谱,我听闻码头那边最乱。rdquo; 范远瞻:伯父放心,我先前在码头背货时认得几个人,已同他们说好,让他们照看着点。rdquo; 范金林点点头,又道:要备着些什么,你们再与我说说,先前你们大伯母说了一番,我未记住。rdquo; 范溪便上前将要备好的物什一五一十说来,荆娘在一旁点头,就是这些,我这两日在家中已清点好,就待开张了。rdquo; 范溪笑道:我们明日上县城里买猪肺去罢,正好伯父尝尝我们弄的猪肺够不够火候。rdquo; 范金林无意间,这事就这样定下来。 牛角娘一家的事情弄得村里弥漫着一股怪异气氛,连着这几日都缓不过来,里正干脆召集大伙,各家出了点铜板,共凑得一两,在别村请了个神婆回来,念经奉神。 范溪与荆娘一道上县城采买,也未注意这事情,回村见一地纸钱方知此事。 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荆娘瞧着她有些冷淡的面容,心里暗叹一声,也未多说。 荆娘与范溪一道去洗猪肺。 这猪肺表面瞧着干干净净粉粉嫩嫩,实则并好好洗,荆娘与范溪一道先在河水中洗了四五遍,又与她背回家种用灰水洗用开水烫,来来回回折腾,十月末天气,硬是折腾出一身汗。 荆娘难以想象面前这一小女娘先前如何找上这麻烦差事,停下来歇汗时,她捶着酸痛的腰,感慨,你与你外祖母可真勤奋。rdquo; 范溪瞧她一笑,勤奋些方有好日子过呐。猪肺洗好了,伯母您去歇息歇息,就剩卤和炒的功夫了。 范溪改了配方,十个猪肺配一斤板油、两斤蒜、十来斤辣椒另有葱姜若干,柴娘与安娘一早就弄这些东西,亦没弄好。 荆娘一瞧便道:不是还要熬冬瓜汤么?我去削冬瓜罢。rdquo; 听她这样说,安娘挪了挪,从一边拿出张矮凳来,笑道:大嫂这边坐。rdquo; 范溪家今年冬瓜种的多,客厅一角还堆着十来个大冬瓜,荆娘家中亦有五六个,这么多冬瓜,足够支应许多时间。 待吃完冬瓜之后,猪肺饭里头的冬瓜汤换成萝卜汤,客人们能在大冷天热热地吃上一碗,估计不会反对。 范溪乃手脚麻利之人,纵使这般,也弄到太阳将近下山,才将饭菜弄好。 范远瞻他们还未回来,范溪便用家里的碗头装了饭,又问荆娘,伯母,您回家拿几个碗过来罢,我们将这猪肺饭盛去给伯父他们尝尝。若可行,待碗回来,我们便去卖饭。rdquo; 荆娘点头,爽朗笑道:成,我这就去家中拿碗。rdquo; 说着她抹抹手,转身出去。 不一会,她带了莲娘与树挪、森挪两个过来,每人手里拿着个大托盘。 树挪、森挪见到范溪,一齐问了声好之后,森挪吸吸鼻子,目露憧憬说道:好香呐。rdquo; 荆娘轻轻拍拍他后背,那是,我们这又买又洗又卤又炒,可将近弄了一整日,不香才没道理。rdquo; 范溪将饭配好,莲娘几个将饭托回去,范溪也跟着他们去,转头跟她娘与外祖母说道:我去瞧瞧,婆婆你们好好歇歇,娘您忙了一下午,赶紧回房躺躺。rdquo; 安娘笑:无碍,我身子已大好,不累。rdquo; 不累亦不成。rdquo;范溪推推她瘦削的肩,娘您快去。rdquo; 柴娘在一旁点头,快去,我也歇歇。晚饭已弄好了,也无其他事。rdquo; 安娘他们这么说,只好回去躺着。 柴娘说是要歇息,待女儿进屋,外孙女出门后,她起来捶捶腰,蹒跚着步子去喂鸡。 范金林他们已从地里回来了,一家人都在,见端回了饭食,他们也不在意,拿起碗筷便开始吃。 范溪在一旁看着他们吃,等他们吃完,方一脸期待地问:如何?rdquo; 范金林朝她竖起大拇指,溪娘你若非女娘,去当大厨也当得。rdquo; 范溪抿嘴笑。 木挪叹:也不知道你那脑瓜是怎么想的,这么好吃的饭食不费吹灰之力便想出来了。rdquo; 范溪道:也费了些力,这配方我日日改呢,先前里头无肉,现如今多多少少加了点肉进去。rdquo; 范金林点头,我便说这猪肺比先前可香多了,原来你在里头加了肉进去。rdquo; 加了肉显油水足,码头上之人都卖死力气,就要多油水的饭食。rdquo;范溪笑了笑,问:伯父,若是在农忙时节,手里不缺钱,这六铜板一份的猪肺饭你们可会买来吃?rdquo; 范金林沉吟一会,伸手一指木挪,我这等人恐怕不会,你堂哥这样的小年轻收不住手脚,应当喜欢吃。rdquo; 范溪回忆了一下码头上年轻人与壮年男子的比例,点点头,心中有数了。 木挪笑笑,有家室的人应当不大舍得,无家室之人必定要吃上几碗,我瞧你们这成本,卖这饭定不会亏了。rdquo; 范金林也道:挣钱不敢说,亏钱倒是不大可能,你们先前不是未做桌椅么?可要我去借几张。rdquo; 范溪原本忘了考虑这事,闻言大喜,这般最好不过,多谢伯父。rdquo; 第50页 范金林笑笑:谢甚,你伯母一道与你做生意呢。rdquo; 木挪问:可定好了哪日开张,我一道帮你们将东西送到县里去。rdquo; 暂时未定。rdquo;范溪道:得等大兄他们归来,见碗什么时候买回来。rdquo; 他们在这头正说着话,范远瞻便找来了。 范溪站起来,大兄,你碗买着了?rdquo; 买着了。rdquo;范远瞻笑笑,三文一个,共买了一百个。rdquo; 荆娘有些心疼,怎么买那样多?若是不够碗,到时借点水洗洗变成了。rdquo; 范远瞻笑道:那样不够干净,还是多买几个,反正也用不了多少个钱。rdquo; 木挪回过神来,那岂不是明日便可开张?rdquo; 码头那边我已与人打好了招呼。rdquo;范远瞻问范溪,你们东西可准备好了?rdquo; 范溪点头,今日买了十五个猪肺,皆已卤好,明日开张不成问题。rdquo; 荆娘迫不及待,那还等甚?等会我上你家洗碗去,我们今日便把碗给洗出来,当家的,你去借桌椅,明日我们早些起床,弄好便上县城卖猪肺饭去!rdquo; 第27章 开业 既已确定明日开业, 两家人又洗又刷, 将碗、锅、桶、以及明日要用的菜等备得整整齐齐。 两家人点起油灯, 一直忙到辰时, 方弄好准备歇下。 荆娘躺上床, 捶捶腰,叹道:溪儿真是做大事之人,你瞧我, 跟着累这么一日,腰都快直不起来, 她却一直这样累,你瞧瞧先前的田螺,再之前的菌子, 我看,农忙时节都不至于这样累。rdquo; 范金林觉着也是,常言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我瞧远瞻溪娘几个都是有出息之人。rdquo; 那可不,现下估计整个村都瞧出来了, 像他们这般的儿郎女娘着实不多。rdquo;范金林躺在床上, 叹息一声,可惜我那兄弟没甚福气。rdquo; 荆娘想起范甘华便想唾他一口,闻言直接道:莫提起你那兄弟,我心中窝火。rdquo; 范金林闻言便收了话, 早些睡罢,明日还有得忙活。rdquo; 夫妻二人歇下,第二日一大早,两人便醒来。 荆娘洗漱好,穿好衣物去范溪那头忙活,还未到地方,却见她家已点起了灯,屋顶炊烟袅袅,屋外满是香味萦绕不去。 荆娘敲了敲门,走进去一瞧,见范溪已开始炒猪肺,干干净净的木桶里堆着炒好的大半桶猪肺,不由问:你们何时起床,这样早。rdquo; 柴娘正在灶下烧火,闻言笑道:也没多早,只比你早一刻钟罢了。rdquo; 荆娘看他们这头,你们已弄得差不多,不必我帮手罢?rdquo; 范溪点点头,拿肩上披着的布巾擦了把汗,伯母,您找我大兄他先将桌椅碗筷装车罢,我这里还有两刻钟左右便弄好了。rdquo; 第一日开张,他们得早些去,待明日,便不必这样早了。 荆娘见她这模样,心里有些激动,哎,我这就去找他。rdquo; 范远瞻与范积蕴都已起来,两人就在院子里清点碗筷。 碗层层放入大木桶中,筷子放到筷筒,都是洗干净吹干了的碗,瞧着便干净异常,这是范溪的主意,说要用干碗干筷,他们作夜便特地放这头晾着,现下收回来,果然显得极为感觉。 木挪几个也起来了,听到这边的消息,立即套牛车,他们换了运稻子的大板车,里面放了炉子,木桶,座椅等,已堆满了大半位置,等范溪这头将猪肺煮好,便再放上装猪肺的桶,而后用绳子捆好。 两家人忙得热火朝天,太阳还未升起时便准备去县城。 牛车已经装得满满当当,牛在前头拉,他们在后头推,两家人慢慢往县城里赶,路上不停有人向他们打听,两家人只说去县城里做生意。 到了县城,范积蕴去学舍,范远瞻则与他们一块去码头。 码头上人来人往,许多人还未天亮就过来了这边卸货,此时已忙了两三个时辰。 范远瞻显眼,黑鳞几个老早瞧见了他,忙过来。 双方见礼。 黑鳞道:我知晓哪里有空位,我带你们过去。rdquo; 范远瞻笑笑,劳烦你们了。rdquo; 这是什么话。rdquo;黑鳞拍拍肩膀,带他们到河边一块空地上。 这块空地颇大,范溪他们将桌子炉子等卸下来,放在空地上,竟然还未堆满,旁边边角余下了不少位置,不由有些诧异。 黑鳞心思机敏,一见她好奇的神情,便道:这位置好是好,不过风吹日晒,又容易淋雨,久而久之,便无人在这里卖东西了,先前堆了些杂物,近日方被我们兄弟几个清开。rdquo; 这里不同菜市场那边,菜市场但凡有个空位,都容易被人占去,这里的空位则没什么人光顾,真正做生意之人在沿河的一排房子里住着,里面摆什么都方便。 范溪她们的东西全卸下来了,炉子燃起,上面架着两个锅,一个煮汤一个温猪肺,范溪与荆娘麻利地将拿过十来个碗,将木桶里的饭盛起来,又在上头配好猪肺菜,而后在锅上头放了个蒸笼架子,就将猪肺饭放上头温着,这般原本已经冷了的饭也能慢慢热起来。 第51页 木挪要赶着牛车回去,荆娘忙交代他,先不忙回去,你去县城里转一遭,去各个猪肉摊子上将猪肺买了,朝他们压一下价,问一个两文钱卖不卖。rdquo; 木挪点头,刚要说话,范远瞻便道:堂兄赶着牛车不方便,等会我去罢,正好我挑了担子来。rdquo; 荆娘一想也是,只好作罢。 范溪见黑鳞三个还在,颇感兴趣地瞧她们做生意,便问:黑鳞兄,牛尾兄,豚二兄,你们三位可有空,能否帮我们试试这猪肺饭味儿如何?rdquo; 豚二爽朗道:这有甚,你尽管拿来,我们帮你们试试便是。rdquo; 牛尾也点头。 黑鳞看向范溪低头微微抿嘴笑,不由也笑了笑,这小女娘机敏地很,明明想报恩,却说是帮忙,旁边两个大笨个子还真以为是帮了人忙,还在一旁傻乎乎地笑。 范溪一瞧他神情便知他看出来了,也不羞窘,反而引着他们三人坐下,三位兄长且坐。rdquo; 黑鳞想过来搭把手,范远瞻拍拍他的背,来,坐罢,让她们女娘忙活,我们说说话。rdquo; 说话间,荆娘已经拿托盘端着三份饭出来了,忙招呼他们坐,尝尝,今早新炒出来的菜,煮出来的饭,我们刚刚在家也吃这个。rdquo; 黑鳞三人俱谢过,看着白米饭上红艳艳黄澄澄的辣椒末与大块的猪肺,又闻到香味,瞬时食指大动。 这饭真香。rdquo;豚二吃了一口,咽下之后又扒了一口饭,好吃,对味!rdquo; 范溪用托盘端着三碗汤过来,问:这菜是否辣了些?rdquo; 这菜哪算辣?rdquo;豚二随口道:我们吃的那些菜比你们这菜辣多了,码头上的人口都重,先前我还怕这饭菜不够辣,尝着倒刚刚好,你们是否在里头加了小辣椒。rdquo; 范溪点点头,将汤放在他面前,是加了,还加了为数不少。rdquo; 这般才够味。rdquo;豚二大口大口吃,几息之间便吃了大半碗饭,顺手端起汤来喝了一大口,咽下去后夸赞道:舒坦,你这汤还放了鸡蛋?rdquo; 范溪笑,略放了一些。rdquo; 黑鳞在一旁细细品味,吃着饭又喝汤,不由为范溪这手艺惊讶一把,他先前听范远瞻说,还以为他偏向自家人,却未想到范溪这手艺当真好,纵使与县里最大的酒楼相比也毫不逊色,甚至要略胜一筹。 这手艺已足够出色,这饭配着汤卖的法子,纵使他也是第一次见,这小女娘不简单呐。 他在心里暗叹几声,问:这么一套饭菜,你们卖多少铜板?rdquo; 范溪:六铜板,黑鳞兄,您瞧如何?rdquo; 黑鳞笑:若是我,我便日日来你们这饭摊子上解决了。rdquo; 他们正说话,有人已擦着汗过来问了,你们卖什么东西,这样香?rdquo; 卖饭。rdquo;荆娘忙从蒸笼里端出一碗饭给这些人瞧,这样一碗饭菜,有肉有菜,在配一碗汤,一共六个铜板。rdquo; 他犹豫一下,道:便来一碗。rdquo; 荆娘笑道:承惠,先付钱后用饭。rdquo; 那人忙给钱。 哎,你先去作坐着,我便来。rdquo;荆娘忙用托盘托着那碗饭,又打了几乎满满的一碗汤过来,抽出双筷子,用托盘端到那人面前,慢用。rdquo; 那人接过筷子边吃,饭菜一入口,他便朝旁边观望的那些人伸出大拇指,意为好吃。 这下,好几个人连着喊,说着数好铜板递过去:我也要。rdquo; 给我来一碗。rdquo; 哎,几位先坐,马上就来。柴娘露出慈祥的笑容,那碗盛汤。 范溪见生意来了,忙抱歉地朝黑鳞几个笑笑,我先忙去了。rdquo; 你忙,不必管我们。rdquo;黑鳞道,而后又对那几个挤一桌吃饭的人道:多谢几位兄台照顾我们生意。rdquo; 那几人一看黑鳞,知晓这摊子与黑鳞有关,忙笑道:应当应当。rdquo; 范溪走过去,看看用得飞快的碗,拉住柴娘的手,示意她莫盛汤,而后转头歉意地对等着的人笑道:几位兄长,可否先吃饭后喝汤?若如此,便多送一碗汤。rdquo; 那几人见她一小女娘,也不介意,那便先送饭罢。rdquo; 范溪便用托盘端了四份饭过去。 最早吃饭的那人已咕嘟咕嘟地喝干净了汤,一抹嘴对范溪道:你家这饭菜真是实在又好吃,待我中午还来。rdquo; 范溪便对他福了福,笑道:多谢。rdquo; 后边来的那几人也已经开始吃,吃着惊叹道:这是什么肉,怎么那样好吃?rdquo; 范溪道:滋阴补肺的猪肺,码头背东西扬尘大,用点猪肺正好清尘补肺。rdquo; 他们没少背些米面,扬尘确实大,闻言俱点头,你家这猪肺弄得好吃。rdquo; 码头之人用饭都快,等他们吃完,端着碗过来舀汤。 柴娘将汤搅匀,满满地给他们装上一碗,他们也不坐,就在旁边站着喝。 汤不算烫,里头有冬瓜粒与蛋花,滋味十足,他们慢慢喝上两碗,胃里的缝隙已溜满,彻底饱了,满足地叹息一声,你家饭菜真实在,我们下回还来。rdquo; 第52页 荆娘对他们笑,那便多谢了。rdquo; 第28章 火爆 越来越多人闻到香味, 涌过来要买饭吃。 范溪她们未成想到生意这样火爆, 只带了两套桌椅, 不一会就坐不下。 好在许多人皆不在意, 没有座位便站着蹲着, 或者端着饭碗去旁边桥墩上坐。 黑鳞几人早已吃完饭,见状十分不好意思。 黑鳞拍拍范远瞻肩膀,远瞻, 今日我们便不坐了,你放心, 伯母这头我们帮忙看着,保证无人敢来找事。rdquo; 那便劳烦你们了。rdquo; 范远瞻送他们出去,回来接替范溪的位置继续卖饭。 等到日头渐渐升高, 要吃早饭的人皆已吃完,几人总算松了口气。 范溪去清点银钱,轻声回来说道:一共四百八十八枚。rdquo; 嘶。rdquo;大伯母重重吸口气,又兴奋又激动,她压低声音, 这一早上就挣了这样多?rdquo; 里头本钱还未扣出来呢。rdquo;范溪低声道:恐怕第一次卖饭,旁人看着觉得稀奇。rdquo; 柴娘笑道:这已很不错了, 还有中午, 若是我们剩的饭食多,晚上亦能接着卖,铜板还能赚上许多。rdquo; 范溪算了一下,碗就剩四十来个, 里面的饭与菜叶差不多,我瞧这会没那么多人,不如我与大兄回家,再挑点饭菜来卖罢。rdquo; 荆娘一看,果然,她忙道:成,你们去罢。我与柴婶子将饭菜盛出来放桌上,你们要挑那些东西回去?rdquo; 范溪道:挑一个锅,一个桶,熬汤这个锅我们便不挑回去了。大伯母等会你叫住卖水之人,而后再请路边逛的小孩去买点煤炭过来,冬瓜我带了些过来,等会水开了倒入冬瓜变成,慢慢熬,一锅冬瓜汤在这熬好也成,待会我回来之时再带些鸡蛋过来,现煮现喝。rdquo; 荆娘跟着她转悠,听她交代,忙应下来。 范溪查看一下,道:我还得将木桶挑回去,连带碗挑回去洗,伯母你待会与我婆婆看谁再去买干净的木桶回来,左右我们现下东西多,迟早能用上。rdquo; 哎。rdquo; 荆娘与柴娘听她一样样吩咐,几人一起将锅中与桶中的饭菜盛起来,盛做一碗一碗的模样,又盖上干净的白帕子,免得苍蝇去叮咬。 几人好一通忙活,范远瞻去借了两条扁担来,挑着用过的碗与装饭的母桶,上面还放个锅,两人准备回去。 范远瞻回头对荆娘道:伯母,若有甚事,您找人去喊我那几个兄弟便成,他们对这块熟。rdquo; 哎,我知了,你们快些回来啊。rdquo;荆娘挥挥手,又道:你们莲嫂子定然在家,回去先请她过来帮忙做饭洗菜,三人忙起来快一些。rdquo; 范溪笑笑,嗯,我娘亦在家,一两个时辰后我便回来了。rdquo; 他们匆匆赶回去,旁边有人见他们这阵仗,问:你们中午不卖饭了?rdquo; 卖,我们这不是不够么,回家再做些。rdquo;荆娘一边做生意一边与人唠嗑,顺便叫住路旁闲晃的半大小子,让他们去帮着跑个腿。 荆娘与柴娘皆是干了一辈子活的利落人,不一会便将汤加水加冬瓜重新煮上了,原本的旧汤也未倒出来,就这样煮。 她们怕范溪兄妹赶不及,还特地在附近多买了几个鸡蛋,若是汤煮开了,有人买了饭要喝,范溪兄妹又未回来,她们便可将鸡蛋打入汤中,接着卖饭。 范溪与范远瞻回去,昨日买了不少猪肺,现如今灶上还剩一小半在卤着,范溪赶忙请人,让隔壁莲娘过来,她娘也过来,大伙一边洗辣椒切辣椒一边煮白米饭。 好在白米早就舂好了,不用现在去舂米,不然还要慢一些。 莲娘一直给他们帮手,见他们又在热火朝天地忙起来,忙问:今日生意这样好么?rdquo; 范溪点头,出乎我们意料。若今日将饭菜全卖完了,估计等会回来便要请堂兄明日帮着一起卖了。rdquo; 莲娘笑,还是你有本事,出了这样好的主意。rdquo; 范溪:小本生意,好好经营,日后吃穿定是不愁的。rdquo;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干活。 安娘看看手下弄好的材料,问:会不会太慢,可要我去村头请人过来搭把手?rdquo; 不必,一个时辰足够了。rdquo; 范远瞻在他们说话之时已刷刷切好了猪肉,范溪便放了柴火进去,开始煎猪肉炒辣椒,等会再放入猪肺进去炒。 安娘身子骨还未大好,大伙不让她累着,便让她在灶下烧火。 闻着这一阵阵辛辣的香味,安娘感慨,也就溪儿有这本事,若换个人来,不放酒,根本压不下猪肺这腥臊味。rdquo; 范溪闻言一动,娘,你可知我们这里有谁家卖酒?rdquo; 安娘凝神想了想,道:我未听人说有谁卖酒,若要用酒,去杂货铺里买些酒曲,自个酿便成。rdquo; 莲娘在一旁笑道道:我倒知晓县里谁人卖酒,不过他们那酒不算好喝,卖得又贵,一坛子酒那么一点点,连坛子带酒便要二十多铜板。rdquo; 范溪问:若自个带坛子去,一升酒要几个钱?rdquo; 这我倒未问过,约莫六七个铜板罢。rdquo; 第53页 范远瞻从外面挑着井水回来,闻言问:溪儿你要买酒?县里杂货铺便有,一升八文钱。rdquo; 范溪笑,我就问问,暂时不买。rdquo; 荆娘她们还在县里等着他们送饭菜去,他们说了会话,赶紧继续手上动作。 紧赶慢赶,总算在一个时辰之内将饭菜弄好,碗筷洗出来了。 木挪已从地里回来,见他们这模样,忙拉上车,跟过来一起将饭菜装车,打算送到县城里去。 安娘见范溪累得脸都红了,伸出粗糙的大手摩挲了下她的发顶,问道:不然我去罢,你在家好好歇歇。rdquo; 无碍,等下午卖完饭,我再好好歇息便是。娘,我们先去县城里了,伯母她们还在等,您若是无聊,可去莲嫂子家坐一会。rdquo; 我知,你们莫忧心我。rdquo;安娘从客厅里拿草帽出来,你兄妹几个好歹戴上草帽,莫干晒。rdquo; 哎。rdquo; 范溪他们赶路的时候特地小跑起来,眼见已到日中时分,唯恐县城里那些背货的工人已开始用饭,去晚了人家午饭都已吃完,不会来他们这里吃饭。 他们过去的时候,原本盛出来的四十来份饭已全部卖了出去,汤都又煮了一轮。 见到范溪他们的车过来,有人喊了一句,来了。rdquo; 接着好几十人涌上来。 几个汉子七嘴八舌道:可算来了,就等你家饭呢。rdquo; 范远瞻朝他们笑笑,久等。rdquo; 无事,就喜欢你家的饭,扎实,吃了长力气。rdquo; 就是,往常我吃早饭,吃上七八个馒头,还未背完货便饿得手脚发软,今日吃你家饭菜,现在我都还有力气。rdquo; 吃饭顶饿,晚些吃也无妨。 说着一帮人还主动帮手卸货,都是一群卖力气之人,端桶抬锅,动作极为利索。 荆娘与柴娘忙开始收钱卖饭。 有人摸到他们的碗,惊讶道:哎,这碗怎么是烫的?rdquo; 荆娘扬声道:这是我家溪娘的主意,所有的碗筷拿回去洗干净后都煮过,说是煮过的碗卫生。rdquo; 煮过的碗确实干净些,难为你们费这份心了。rdquo; 哎,莫挤莫挤,我饭要洒了。rdquo; 端到饭的人转出去,也不坐了,就到屋檐的阴影下,一排排蹲着吃起饭来。 吃完饭还回来惬意地喝两碗汤,六个铜板,有菜有肉,吃得饱足。 范溪装白饭,荆娘打菜,柴娘盛汤。 范远瞻在一旁收拾碗筷,连着四人,总算把这摊子弄好。 他们这饭菜一连卖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将饭菜卖完,后头来的人压根没吃上,不由失望地叹口气,你家怎么也不多弄点。rdquo; 荆娘朗笑道:饭菜一共就那么多,想弄多些亦无法,明日早hellip;hellip;rdquo; 明日我们定多弄些饭菜出来,rdquo;范溪在一旁扯扯她衣服,打断他的话,转而对客人笑道:锅里汤还有些,不然这位大伯喝碗汤歇歇罢。rdquo; 那人见范溪好声好气,脸上表情和缓些,问:汤多少钱?rdquo; 范溪已麻利地将汤盛了起来,双手递给他,笑笑,汤不要钱,不值什么,您润润口。rdquo; 那人一口气将汤喝干净,用手摸摸嘴巴,感叹道:你家做生意厚道,那我明日再来罢。rdquo; 范溪接着给人装免费的汤,直到将所有汤都装完,方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他们收好东西之时,太阳还未下山。 早上带的东西多,光凭人无法挑回去,得等木挪将牛车赶过来将东西运回去。 范溪见地上有些脏,装好东西后去沿河铺子里借了把扫帚出来扫地。 荆娘她们累了一日,骨头都快散架,便坐在椅子上歇息。 范溪扫完地看看天色,对范远瞻道:大兄,天色还早,不然我与伯母先去买好猪肺,你带上银钱再去买四百个碗,让人送回村里罢?rdquo; 范远瞻揉了把她发顶,点头:那我便去了,你们先去买猪肺,回来后歇歇,等木挪兄过来再慢慢装车。rdquo; 范溪应下,她叫上荆娘准备去买猪肺,外祖母年老,范溪便让她坐着歇歇,顺便看东西,左右有黑鳞几个在,也不怕人抢。 第29章 租铺 范溪在出发之时特地找了两个大筐, 与荆娘一人背一个。 荆娘挽着范溪的手, 一边走一边发愁, 远远看到那猪肉摊子, 低声在范溪耳边叹:还说明日多弄些, 猪肺就那样多,哪里够卖?县城里一日就杀那十来只猪呢。rdquo; 范溪笑笑,这有何要紧, 没有猪肺,可买猪头猪肝猪肾, 总之买些边角料,省点铜板罢了,若这些还被人买干净了, 我们就算买猪肉,每日也能挣上不少银钱。rdquo; 想到今日盛况,荆娘又笑,抚掌道:这倒也是,常言道, 花钱如流水,我还是第一回瞧见挣钱如流水。rdquo; 范溪笑:就是这理。伯母您莫忧, 别的莫说, 我们一日卖两三百份饭菜不在话下,纵使我们一份饭菜成本需三铜板,一日亦能挣七八百铜板,比种地划算得多。rdquo; 荆娘算术不好, 不过大致的数还是能算出来,一听她这样说,不由咋舌,乖乖,这般挣下去,岂不是没几日便成地主老爷了?rdquo; 第54页 地主老爷算甚?待树挪森挪念完书,说不得您还是举人娘,进士娘呢。rdquo; 荆娘脸上笑意止不住,连连摆手道:他两个念书不成,不过念些书不做睁眼瞎罢了,你两位兄长方是读书的料。rdquo; 纵使树挪森挪不成,还有木挪兄他们孩儿嘛,好好养着,总有出息的一日。rdquo; 荆娘闻言便笑:听听你这口吻,跟小大人似的。rdquo; 我年岁又不算小。rdquo;范溪笑道:这钱归挣,人也累得很,没那样容易。rdquo; 荆娘此时也不说累了,立即道:有钱挣怕甚!就如你说,好好拼几年,说不定日后还能唤奴使婢呢。rdquo; 两人说着话,荆娘顿觉一身疲惫一扫而空,她拉着范溪大步走到猪肉摊子上,猪肉摊主已认得她们,笑问:要猪肺罢?rdquo; 荆娘笑应,哎,劳烦将摊子上的猪肺取出来我瞧瞧。rdquo; 喏,都在这里。rdquo;摊主取出三个猪肺给她们看,大的猪肺三文钱再搭点不值钱的骨头,小的两文钱,这门生意很快就做好了。 荆娘不让范溪背,怕压矮个子,接过猪肺后全放到自个背筐里头。 范溪却不忙着付铜板,她问:伯伯,您这里猪头可卖完了?rdquo; 还剩一个,怎么,你要?rdquo; 这猪头已割掉了相对值钱的猪耳与口条,就一个丑陋的光秃秃猪头在那,范溪瞧了一眼,问:多少铜板?rdquo; 你要的话二十铜板与你。rdquo; 荆娘一听,立马道:比两斤猪肉还贵,这般我不如直接买斤猪肉,还实惠。rdquo; 摊主道:话是这般说,不过我这猪头肉多啊,剔下来不止四斤肉了。rdquo; 荆娘摇头,里头的脑花又没什么人要,剔下来的都不是什么好肉,三斤还不如人一斤呢。rdquo; 摊主笑:那么一个猪头十六文钱罢,看你们常光顾我生意,再少便不行了。rdquo; 这还差不多。rdquo;荆娘转向范溪,溪儿,里头的猪脑要不要掏出来?rdquo; 范溪笑笑,拿回去我们自个掏罢,便不劳烦这位伯伯了。rdquo; 荆娘闻言便将猪头放到自己背筐里。 简单说了几句,他们赶去下一个摊子。 最终范溪她们买了十个猪肺与七个猪脑壳,她们做生意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有人消息灵,买了猪肺回家自己煮。 这十来个猪肺猪脑重得很,两人好不容易将东西背到摊子上,停下来歇息。 范远瞻不久亦回来了,说碗已买好,瓦窑的人会将碗送过去村里。 他们买的碗一个三铜板,范远瞻买了两回,买得多,便让那边的人送了五十个,那边无二话。 范溪坐在桌边,吹着河畔来的凉风,不一会便睡着了,脸蛋睡得红扑扑。 荆娘见她这模样,心中一叹,到底还是未及笄的小女娘,再勤奋能干,身子骨也受不住。 谁都未叫她,直到木挪过来,大伙开始收拾东西,范溪方自个醒来。 他们今日铜板都收进一个口袋,放到车上叮当作响,大伙听着这声响,脸上笑意多了几分。 几人迎着夕阳回去,回去之后,荆娘柴娘与范溪三个喝了口水,便开始去睡觉。 她们得先睡一觉,再来弄接下里的事情。 莲娘与安娘忙开始洗猪肺收拾猪头,范远瞻与木挪也过来搭把手。 范远瞻对木挪道:木挪兄,待会你与大伯说一声,晚间我们一道聊聊罢。rdquo; 成。rdquo;应完声,木挪抬眼看他,你要聊甚?rdquo; 范远瞻笑笑,就聊聊生意。rdquo; 一说到生意,木挪精神一振,这生意真好挣,今日便收入了差不多大半两银子罢?rdquo; 差不离,不过买猪肺,买米,柴火,水等处处都要钱,纯利定无这样多。rdquo; 即便没这样多,估计三四百多铜板总有,小半两银子?rdquo; 差不多半两。rdquo;范远瞻笑笑,这门生意好挣罢?rdquo; 可不,比我地里刨食划算多了,我地里刨食,累死累活,一年也挣不了多少银钱。rdquo;木挪说到这,长叹一声,还有家要养啊。rdquo; 他已成婚,小夫妻虽仍旧跟家里吃,却总得为孩儿多考量一些,若有结余,儿子可上学堂,女儿出嫁嫁妆亦好看些,这里桩桩件件都要银钱,木挪嘴上不说,心里也愁。 范远瞻知他心思,沉吟着问:木挪兄你觉着这生意长期做下来如何?rdquo; 大有可取之处。rdquo; 范远瞻道:我想租个铺面。rdquo; 嗯?rdquo;木挪饶是心里有准备,听闻他这话也惊了,就做了一日生意,怎么就要租铺面,是否多做一段日子再说?rdquo; 范远瞻道:这生意好挣,却也累人,你瞧今日才做一日生意,几人就像快要累垮,长久下来,这不是法子。rdquo; 一提到他娘,木挪也叹,确实累人。rdquo; 范远瞻道:若是能在县城里租个铺面,就不必这样累了,桌椅不必搬,碗筷在那洗便成,还有东西,缺什么就买,不必回家来赶来赶去。再者,我们生意旺,每日若卖到中午便不卖饭有些可惜,在县里租铺子,晚上还能在卖一遭,功夫不必多费什么,挣的银钱更多。rdquo; 第55页 木挪想想也是,那我等会回去与我爹说说。rdquo; 范溪她们就睡了小半个时辰,一会便出来收拾猪肺猪头。 猪脑虽不怎么受欢迎,范溪却也没扔,放到大锅里一道卤,倒是若有谁喜欢,一铜板一份,两铜板一份,能卖出去也不错。 他们这地不怎么吃脑花,一般用作药,若有谁头疼头晕,方炖猪脑天麻进补,平日一般不吃这东西。 范溪却知晓,后世挺多人都爱吃脑花,烤着吃卤着吃凉拌吃,味道都不错。 等所有东西都下锅卤着后,几人方歇口气。 今日饭食乃安娘所煮,一家人草草用完饭,范远瞻道:这样太累人了。rdquo; 范溪打个哈欠,做熟了便好一些了,第一日开张,忙乱些也正常。rdquo; 范远瞻笑:我们在县城里租个铺子,日后便不至于这般忙了。rdquo; 范溪抬头,这般成本会不会高些?rdquo; 范远瞻见她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犹豫,又想揉她脑袋,压下那股想法,他笑笑,无碍,总好过人累出病来。rdquo; 范溪闻言便不再反对了。 吃完饭,一家人去荆娘家,柴娘原本不想去,被范溪以这生意有她一份为名,硬将她拉了过去。 荆娘一家已用过饭,知晓他们要过来谈事情,一家人都坐在外头,颇有些肃穆的味道。 范溪这头也是全家过来,十几人挤在客厅中,将客厅挤了个满满当当。 范金林咳了一声,作为开场,远瞻,你说想在县城里租个铺子?rdquo; 嗯。rdquo;范远瞻道:若在县城里租个铺子,一年也就十两银,一月还不到一两,我们便不必日日搬来搬去,人也不至于累得慌。rdquo; 范金林皱眉,这今日方第一日开张,银钱还未挣几个,就想着租铺子会不会太快了些?rdquo; 这不就是我们挣了银钱,知晓这生意好挣,方多投点本钱么?rdquo;范远瞻笑笑,您瞧,我们两三天便能将一个月的租金挣出来了,剩下二十多天挣的钱扣去每日要出的本钱之外,便全是我们所得。rdquo; 木挪忍不住道:爹,我瞧这生意可行,您今日没看见,卖饭时候跟收谷子一样,到处乱哄哄,若是有个铺子,就方便多了。rdquo; 树挪森挪两个还小,这样的大事轮不到他们插嘴,范金林看向荆娘,荆娘也道:我瞧着生意可行,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若我们畏畏缩缩,这点本都不敢下,也就活该没有挣钱的命了。rdquo; 范金林听她这快言快语,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范远瞻道:在县里租间铺子,不那么累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也方便我们卖东西。今日我们一共卖了近一百四十二份饭,许多人未吃上,还催我们明日多卖些。伯父您也知,那里地方就那么大,能带的东西有限,今日我们中途还回来运了一趟,挺耽误时间。rdquo; 这几日天晴,估摸着生意还好做,若是哪日下雨,雨水一淋,所有的饭食都得被淋坏,连本都收不回来。rdquo; 荆娘也道:别的不说,这大太阳下站一天,人都得累坏。rdquo; 范金林听他们这么说,也不反对了转而问:远瞻你今日可看见了合适的铺子?rdquo; 范远瞻笑:还真瞧见了两个,一个年铺租十五两,一个一年铺租十两,我们明日可一道去瞧瞧。rdquo; 范金林点头,也成,那明日便去瞧瞧罢。rdquo; 范远瞻目光在范金林夫妻脸上一扫,笑道道:伯父伯母,现下我们合伙做生意,就不能像以前那般混,须拿出个章程出来,我们立个字据罢?rdquo; 范金林还未说话,荆娘快人快语道:理该如此,扯清楚了,大伙力往一处使,早日将买卖做起来。rdquo; 第30章 数钱 彼此对对方的人品都信得过, 便没请外人, 范远瞻拿出纸来一样一样算, 其余人在旁边听( ?deg; ?? ?deg;)?最( ?deg; ?? ?deg;)?帅( ?deg; ?? ?deg;)?最高( ?deg; ?? ?deg;)?的( ?deg; ?? ?deg;)?侯( ?deg; ?? ?deg;)?哥( ?deg; ?? ?deg; )?整( ?deg; ?? ?deg;)?理( ?deg; ?? ?deg;)? 那我们先算这几日出的本钱, 像买猪肺猪头、买碗、牛车等都一道算进去。rdquo; 荆娘忙道:牛车便不必了罢?自家的车还算什么?rdquo; 要的, 先前说好明算账。rdquo;范远瞻撇干笔头的墨汁,抬头笑了一下,刷刷在纸上写, 牛车便按村子里往县城里赶的价格,一趟五文钱。rdquo; 范金林见他这样算, 点头道:那你家出的冬瓜与鸡蛋也算上,各样香料,都按县里的价钱来, 莫吃亏。rdquo; 成。rdquo;范远瞻也不客气,就将家里出的本钱都写上。 写完本钱,他道:今日做了第一日生意,我们先将本钱扣出来,而后再来分账。今日一共卖了一百四十七碗饭, 挣得银钱八百八十二文,扣除猪肺、辣椒等本钱后, 还剩五百九十六文。rdquo; 范远瞻将数目给他们看, 这样没错罢?rdquo; 双方看了,皆点头。 范远瞻又道:按先前约好,我家出溪儿与我外祖母,溪儿提供食方子。伯父您家就由伯母过来帮忙, 约好挣来的银钱分成三份,我家两份,您家一份。今日我去帮忙了,木挪兄与莲嫂子也去帮忙了,故而分法还是维持原样?rdquo; 第56页 范金林点头,理应如此。rdquo; 范远瞻便将今日的账清好,该分出去的钱分出去。 分完东西又来算先前出的大头,比如碗筷。 碗筷最是费钱,一下就将所得之利全花出去了,两家还得倒贴,即便这样,也打消不了范金林一家的激动之情,一家人都端坐着看后头如何合伙。 范远瞻道:既然要在县城里租铺子,原本的分法便不太恰当了,我先提提我的想法,待会谁有意见,再提出来,我们一道商谈。rdquo; 范金林点头。 范远瞻便道:待正式将铺子租下来后,我们这生意便不算小打小闹了。今日盛况想必大伙也看在眼里,今日只卖了早饭与中饭,若租铺子,早饭中饭晚饭都得一道卖,待日落了再回家。rdquo; 荆娘接话,爽朗笑道:是该如此,今日还有许多人问我们为何不接着卖饭,这样多客人没买着我们的饭,颇为可惜。rdquo; 看着大好银钱不挣到手里,是可惜了些。rdquo;范远瞻笑笑,不过,活那样多,压在溪儿、伯母三个女娘身上定然不成,伯母您家最好再出个人,莲嫂子可去县城里帮手,若还不行,木挪兄也得帮一把手。rdquo; 我与积蕴明春要科考,便不怎么过去了,这样您家出两人或三人,我家出两人,溪儿出的主意和食方子,那么利润还是五五分罢。rdquo; 范金林点头道:这还是我们占便宜了些,若是忙不过来,我也去帮手。rdquo; 范远瞻点头,认真道:还有一样,我们家这情况,伯父你们也知晓,最不适合出面,劳烦你们对外说时便说你们自家做生意,看我们用钱地方多,故请溪儿与我婆婆帮忙。rdquo; 范金林笑道:不过一句话的事,我们知晓?rdquo;说着他在客厅扫视一圈,威严道:此事事关重大,家中谁都不要说漏嘴。rdquo; 范金林家的人忙点头。 范远瞻便再细细说做生意的条目,待都说清楚了,两家写了契约,就约定明日早些继续去做生意。 明日范远瞻与范金林还是一道去,他们去县里看铺子,若是合适,明日便可以签下来。 范溪三人忙了一日,早累得不成,回去之后便洗澡睡觉,待明早再起来弄吃食。 第二天照样天不亮,一家人便起了床,荆娘他们也过来帮忙,蒸饭的蒸饭,择菜的择菜,厨房里热热闹闹。 范溪今日将猪头肉与猪肺一起炒,猪头肉油脂多,炒起来便不用在另外放猪肉粒,吃起来饭菜的口感反而比昨日更好,本钱却只增长了少许。 经过昨日一日的卖饭,码头上的人都知晓他家饭好吃,又实惠,这次许多人特地不吃早饭,专门等着他家的饭。 范溪他们一到,还未卸东西,许多人便围上来了,自觉排队想吃他们家的饭。 他们经过一日,对上这场面也不慌,当即范溪开始装饭,荆娘打菜,柴娘先帮忙卸东西,等客人吃完一碗饭,她便过去舀汤。 今日的饭菜多加了猪头肉,滋味更足,肉香辣椒香葱香蒜香混合在一起,直引得人腹如擂鼓,馋得嘴里口水直流。 他们这次准备得足,连汤都事先熬好了两桶,故一早上虽忙乱了些,却并未出差错。 等太阳高升,来吃早饭的人寥寥无几之后,范溪数了一下碗,她们一早上便用去了一百一十六个碗,估计中午能翻倍。 心里有数之后,她让荆娘再叫人买水,她们先将汤熬上,炒好放在桶里的菜也倒一桶半在大锅里,慢慢熬着。 范远瞻与范金林去看铺子,他们走了一遭,最终还是看上那间一年十五两银子的铺子。 两家铺子面积虽相差不大,不过十五两那家带着的小院子大一些,院子里还有口水井,日后在后院里做饭炒菜都方便。 范远瞻见范金林看上了,便直接带他去找铺主。 铺主与范远瞻熟,一见他便笑,你家要租铺子卖饭罢?rdquo; 什么都瞒不过您。rdquo;范远瞻笑问,既然如此,后院我可否找人多垒几口灶?rdquo; 你垒罢,到时不租之后将灶拆了,恢复原样变成。rdquo; 双方都是熟人,条件亦早便说好,无甚争议的地方。 范金林确定后,范远瞻写好文书,铺主找中人见证,三方便签好协议,这铺子便到手了。 范远瞻出了七两半,范金林出了七两半,等铺主将钥匙递给他们之后,范金林还颇不可置信,瞪圆了眼睛看手中的文书,这般便成了?rdquo; 嗯,成了。rdquo;范远瞻笑笑,大伯,我去找匠人垒灶罢。rdquo; 哎,我与你一道去,一共垒几口?rdquo; 一口大锅一口后锅为一组,先垒三组,用着若不够,我们再慢慢垒。rdquo; 范溪她们卖完中午的饭之后便将家什搬到了铺子里,他们带的东西不算多,搬起来很快。 她们那两个炉子也搬起来,一进入店面之后,荆娘感慨,现下舒服多了。rdquo; 范溪笑道:是舒服,日后便不用日晒雨淋地卖饭了。rdquo; 是。哎,今早和中午一齐卖了多少饭,我数数。rdquo; 一共三百六十二分,估摸着下午能将剩下的一百多饭卖完就成了。rdquo; 第57页 荆娘看了一下,果真如此,她去掀木桶,边看边问:这般今晚的饭可够卖?rdquo; 约莫够了,纵使差也差不到哪里去。rdquo; 范溪坐着歇了会,捶捶后腰站起来道:大伯母,不然我们趁此机会去将猪肺与猪脑壳买了罢,正好后院有水井,可边收拾。rdquo; 柴娘见了,说道:你好好歇歇,我与你大伯母一道去。rdquo; 您好好歇歇方是。rdquo;范溪摸摸她粗糙的手,有些担忧外祖母身子骨会不会吃不消。 柴娘笑道:我就舀了几碗汤,不累,正好站累了,我去走一走,松松筋骨。rdquo; 你们两个都歇着。rdquo;荆娘笑,估摸着木挪要回来了,我与他一道去便成。rdquo; 她们正说话的功夫,木挪果然已弄完了家中的事情,赶着过来了。 荆娘便让他与自个一道去买猪头猪肺。 范溪见她已出门,忙远远地喊:伯母,您多买一些,我们放锅里卤着,也不怕坏。rdquo; 荆娘笑着朝身后挥挥手,哎,我全买来。rdquo; 范溪见没什么人过来买饭,干脆与柴娘关好铺子,两人各自拿着两张条凳,去后院躺着歇歇。 她们累了几日,往后院一躺就睡着了,直到范远瞻带了人来敲门方醒。 范远瞻见她脸上红扑扑,禁不住探出手来摸她额头,可是累着了,莫要发起热来。rdquo; 无碍。我睡了一觉。rdquo;范溪掩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范远瞻见她这模样,不禁笑了笑,推她,那再去坐着歇一会,还没那么快干活。rdquo; 范溪摇摇头,不睡了,我去叫婆婆醒来。rdquo; 大兄,可是要垒灶?rdquo; 范远瞻点头,范溪便道:大兄,且在铺子门口处也垒两口灶罢。rdquo; 嗯?rdquo; 范溪比划了一下,现今天气冷,还用不着热饭热菜,再过一两个月,寒冬腊月之时,这两口灶便很要紧了,若客人能吃上热饭热菜,必定愿意来我们这里吃饭。rdquo; 范远瞻笑道:那成,我们与他们说,再垒两口灶,在外头可要垒上烟囱?rdquo; 我看要的,不过究竟是否得垒上,还须问问垒灶的师傅。rdquo; 范远瞻问过垒灶师傅后,还去问自家大伯大伯母。 范金林夫妇一辈子在地里刨食,纵使泼辣爽利,见识也仅限于地里,一来县里做生意,两人便无主意了,还是荆娘那句话,都听侄儿的。 范远瞻便与垒灶师傅细细沟通。 范溪他们卖的饭食很快便走上了正轨,每日能卖四百五十份左右,扣除本钱,每日能挣一两并七八百文银钱,每家都快分到一两了。 荆娘一辈子都未想过有朝一日能挣这样多,当即激动得不成,干活也越发有干劲。 等月底第一回分钱,一户人家能分到十一两多,荆娘拿着这几块小小的银子,激动得脸都红了,在油灯下一遍一遍数,仿佛银钱都要被摩挲得光滑了些。 范溪见了笑道:大伯母且未激动,本月只做了大半月生意,下月挣的银钱还要多些呢。rdquo; 荆娘响亮回道:那我下月再激动一回!rdquo; 第31章 回来 分完账, 范溪与两位兄长一道归家。 回家路上, 范溪手里银子转来转去, 不知在想什么。 范远瞻一瞧她这模样便知她有心事, 便道:溪儿想什么, 不妨说来听听?rdquo; 范溪昂首看着他们,犹豫道:大兄,二兄, 婆婆帮我们这样多,又与我们一道做生意, 我想将银子分她一份hellip;hellip;rdquo; 范远瞻与范积蕴都未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兄弟俩对视一眼,范远瞻问:你想分婆婆多少?rdquo; 范溪道:每月将所得利润分四分之一给婆婆?家中四人, 正好一人一份。婆婆年老,说不得以后还须回舅舅家,手里捏着些银钱日子过得舒服一些。rdquo; 范远瞻与范积蕴目光交流,范远瞻揉了揉范溪发顶,你不说, 我与你二兄都疏忽了,这银钱理所应当给婆婆一份, 回去便与婆婆说罢。rdquo; 回去之后, 范远瞻与柴娘一说,她忙挥挥手,急道:这怎么成?怎么能要你们钱?不成不成!rdquo; 范远瞻握住她的手,正色道:您跟着我们风里来雨里去忙了这么久, 这生意能做起来您得居一份功劳。rdquo; 这也不成!你们还小,正是读书时候,拿着手里花罢。我在家有吃有穿,要什么钱?rdquo; 范溪接过这二两多银子,硬塞到柴娘手中,婆婆您收着罢,不收我们就不让您跟我们一道去做活了。rdquo; 说着,范溪声音失落地低了些,您手里有钱,做什么都方便,无需看人脸色。rdquo; 柴娘只好接过银块,手里这只是二两多银子,她却觉这银子沉甸甸的,坠得她手疼。 她掀起围裙低下头抹了下眼睛,蓝布围裙迅速氤出一小块深色的水渍,随着她弯下腰,脊背上两片蝴蝶骨凸起来,越发明显。 哎,你们真是,rdquo;柴娘吸吸鼻子,轻轻拍拍范溪的背,好孩子。rdquo; 范远瞻与范积蕴见她这模样,一人伸出一只手扶在柴娘肩上,且做安慰。 第58页 范溪了却一桩心事,这一夜睡得越发香甜,第二日早早便起床洗漱。 随着天气越发寒冷,现今他们用冷水洗漱已经禁不住了,每日都要烧热水,好在家里柴火多,烧点热水也不费事。 寒冬腊月,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霜,滴水成冰,外头走路都得小心些,不然一个不慎就得打滑摔跤。 范溪穿上大棉袄大棉裤大棉鞋,安娘现今在家,经常做些针线,这个冬季他们不缺银钱,安娘又有空,身上向来不缺棉衣棉裤。 今早就吃馄饨,她得出去外头摘葱与菘菜配着混沌吃,这馄饨是前日做好的,天气冷,东西经放,做这一次,吃上十天半月都不成问题。 现在家里忙,馄饨烧水一煮就能吃,十分方便。 范溪起来后,范远瞻与范积蕴也起来了,柴娘与安娘早便起来烧好了水。 安娘呵着手,见范积蕴,问:积蕴,天儿冷不冷,不然给你们做双手套罢,方便拿笔杆子。rdquo; 不必,娘,学堂里烧着炭火呢。rdquo; 过一会儿范远瞻挑着水回来了,安娘又问一回。 范远瞻亦道:我就在家温书,冷了我便起来走走走,或者烤烤火,冷不着我,娘您别忙活了。rdquo; 一家人各自干活,很快就弄好了家中的事,饱饱吃过馄饨之后,上学堂的上学堂,去卖东西的卖东西,安娘照旧留在家里,打理家务,偶尔也出去浇浇菜,整理菜地。 现在天气冷,萝卜白菜菜头都已经长好,趁着冷清的时候,正好可以拿来弄菜干萝卜干,不然明年开春三四月的时候,旧的菜吃完了,新的菜还未长出来,要过菜荒,正好吃些菜干酸菜。 范溪与范远瞻去他们铺子里。 县城只是个小城,不必宵禁,他们顶着还没大亮的天过去,也不影响进城门。 铺子里有东西,木挪这对小夫妻晚上就住在铺子里,看着东西谨防贼人,他们过去的时候,木挪他们早已起床,荆娘也过来了。 天气冷,他们的冬瓜汤换成了萝卜汤,里头放点菜,再弄点蛋打下去,热气腾腾的汤煮出来,配上热饭热菜,他们现在的饭食倒比先前还受欢迎一些。 大伙做买卖都做熟了,荆娘他们在外头卖饭,范溪则在里头卤和炒。 这里头暂时用不着木挪,他便出去外面,把全城的猪头猪肺全买来。 他们现下生意十分不错,大部分时候都能将每日弄的猪头猪肺卖完,少部分时候卖不完,猪头猪肺多卤一会,味道更佳,客人也极喜欢。 范溪用大锅炒猪肺猪头肉,他们现在没有鲜辣椒,用的就是干辣椒,搭上一点菜头等,照样受欢迎。 灶下大火烧着,范溪不仅不觉得冷,还觉得浑身冒热汗。 三组灶,其中一组大锅里炒猪肺猪头肉,后锅里温着炒好的猪肺猪头肉。另一组前后锅都煮汤,最后一组灶则烧着开水,等会猪头猪肺弄回来了,要先洗先煮,去除那不美的怪味,再放入锅中卤。 这一日,照例忙活了一日,范溪中午对范远瞻道:大兄,今日大寒,我们去买只鸡,晚上给祖母提过去孝敬祖母罢。rdquo; 牛角娘上回被范远瞻他们一下,整个人安生了许多,再未登过范溪家的门,也未找过他家的麻烦,路上远远见了还早早避开,如同避瘟疫一般。 范溪对这种情况喜闻乐见,也从不登他家的门。 不过不登门归不登门,年节该给的孝敬还是得给,范溪不愿落人口舌。 范远瞻还未说完,荆娘撇撇嘴,送去人也不领情rdquo; 范溪笑笑,今日大寒,抓只鸡给祖母补补。我们心意到了便成,祖母领不领情却不是我们能管的。rdquo; 木挪感慨一声,也就你们脾气好。rdquo; 他还未说完,荆娘轻拍了下他的背,背着你爹说嘴,小心你爹削你!rdquo; 木挪笑笑未说话,这两个月家里挣的钱多,他心里踏实,也多了几分底气,是非对错能坚持自己的判断。 荆娘对范溪道:左右客人还未上门,你们现下去买罢。rdquo; 哎。rdquo;范溪笑了笑,菜都煮好温在锅里了,若是客人来了,伯母你们先支应一下。rdquo; 知道了,去罢。rdquo;荆娘轻轻推了她一下,催促她和范远瞻快去。 兄妹俩笑了笑,便背着背筐去了。 县城小路大部分都是泥路,路上有小石子,两人刚走出几步,范溪一个不慎险些被石头绊倒,整个人趔趄一下。 范远瞻眼疾手快地转身扶住她的肩,温暖的大掌握住她小了两圈的手,无碍罢?rdquo; 她一把拉着范远瞻的大掌,总算稳住了身形。 范溪昂头朝范远瞻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范远瞻见妹妹这副模样,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走罢。rdquo; 今日过节,市场上多了不少卖鸡的人家。 范远瞻兄妹自小养鸡,很快便挑了膘肥体壮的一家,过去问。 鸡主人道:一斤五个铜板。rdquo; 范远瞻蹲下来看着她鸡笼里的鸡,很快抓出三只肥壮的母鸡,就要这三只。rdquo; 范溪拉拉范远瞻的衣袖,小声道:大兄,怎么要三只。rdquo; 范远瞻笑道:好歹过节,家里也杀只鸡,再送只给大伯母家,差不离了。rdquo; 第59页 卖鸡的大娘闻言便笑道:郎君可真是个明白人。冬日最宜进补,吃只鸡一家人补补,也不枉忙了这一整年。rdquo; 范溪听他们这般说,便没再说话了。 三只鸡用稻草绳捆了脚提回去,其中一只送给荆娘。 荆娘既高兴他们想着自己,又心疼这买鸡的银钱,叹道:一只鸡三四十铜板,家里的鸡凑合着抓只杀了便成,外头买的鸡多贵。rdquo; 没三十四,就二三十。rdquo;范溪抬头笑笑,忙了一整年,杀只鸡吃。rdquo; 荆娘忍不住笑,这话说的,瞧着跟要过年一样。rdquo; 不知是否过节,今日大伙下工都下的早,天还未黑,码头上就没什么人了。 范远瞻他们将炒好的卤好的肉挑回去,今晚大伙都要在家好好过一个佳节。 过完大寒,眼看着年就要到了,离过年还有八九天的时候,范溪的舅舅曾执信上门来要将柴娘接回去过年。 这年头,娘大多跟着儿子吃饭,极少有跟着女儿姑爷的,柴娘在范溪家住那么久也是事出有因,换个时候,她这么住必定会惹人说嘴。 范溪十分舍不得外祖母,却也只好送她回去。 柴娘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包裹的衣服外带一点腊肉,那还是心疼女儿外孙,顶着儿媳妇的不满硬要的,回去的时候她收拾了两大个包袱出来,两身厚厚的棉衣,五双厚袜子,还有一双棉鞋,此外,包袱里还有范溪兄妹硬给她塞的七两多银子。 柴娘也舍不得他们,拍拍范远瞻兄弟的肩膀,又摸摸范溪的脸蛋,道:待开春我还来帮你们。rdquo; 范溪点头,哎。开春您来帮着照看一下,看大兄二兄考秀才!rdquo; 曾执信与安娘子兄妹感情还成,不然安娘子病中他也不会默认娘亲带腊肉来。 安娘包了三个红封,塞到曾执信手里,大兄,过年我未必会回家,这就当我给侄儿们的红包罢。rdquo; 曾执信推拒不收,你这里处处都要钱。rdquo; 安娘道:今年帮着他们大伯家做了点小生意,挣着几个银钱,大兄你便收着罢,我这当姑姑的心意。rdquo; 曾执信拗不过他,到底将红包收下来,而后扶着老娘,两人回去。 范溪他们也开始洒扫,准备过个好年,却不想此时,家里突然回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人,她那便宜爹范甘华回来了! 第32章 银钱 范远瞻他们小院已经很久没有那般热闹, 村中许多男子在路上碰见范甘华的人跟他一道回来, 纷纷聚在他家, 来跟他说话。 村中诸人皆知他在外头已成了官老爷, 原本无甚交情的人家也特来交好。 范甘华膀大腰圆, 人生得很魁梧,穿着一身青色夹丝薄袄,瞧着英气勃勃。 许多人瞧了, 心中暗自惊叹。这人果然运道好,见这面相, 已经发起来了。 安娘端来茶与花生,招待诸位乡邻。 范溪自范甘华回来之后便坐在灶下准备年料,见安娘拿着空空的托盘回来, 沉默一会,低声问:娘,明明他负您,他回来您还是殷切招待,真甘心么?rdquo; 傻女娘。rdquo;安娘看她一眼, 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叹道:嫁了他便生死他家的人, 死是他家的鬼, 不小心伺候着又如何?你莫犯倔,当外头来的官老爷一样小般伺候着,可知?rdquo; 范溪一时没想到她娘那么清醒,有些惊讶, 看向她娘的眼睛略微瞪圆了些。 安娘子见她表情,知晓她明白了,又小心叮嘱她几句。 范甘华在自个家中略坐了一会,他呼噜呼噜用完五碗饭,碗一推,迫不及待地提着一包裹东西去看他娘。 两家离得不远,范甘华步子迈得又大,一会就到了。 当年建房子之时,范甘华出的钱,帮范不难建起三间瓦房,若不是那年他们刚回来,赶得紧急,找不到合适的地头,两家现已做了邻居。 范不难家入冬以来运道便不大好,一家人又是撞鬼又是生病,身子骨都虚了几分。 范甘华回来这日不赶巧,外头天寒地冻,范不难一家子缩在屋内烤火,谁都未出去,自然不知范甘华已回来。 听到院子里的敲门声,萍娘扬声问:谁呀?rdquo; 说着,萍娘示意桂去开门。 桂娘迈着急促脚步去了,不想外头是一个英武男子,桂娘忙掩面躲进屋内。 萍娘听到动静,亲自出来,一眼便认出了范甘华,大兄!rdquo; 她这话里的喜意比安娘那头不知道多多少倍,范甘华笑着点头,我归来了。rdquo; 大兄快进来,可用过饭了?我去给你做点面条吃罢?rdquo; 不必忙活,皆已用过。rdquo; 那便喝口茶罢,快进来,娘若知晓你归来,还不知多高兴。rdquo;萍娘引着他进屋,自个喜滋滋地去厨房里泡热茶,大兄你先坐。rdquo; 牛角娘年纪大了,本就精神不济,这半年来又生了好几回病,那双阴骘的眼睛昏花不少,眼皮子耷拉下来,遮住半个眼珠子,叫她越发瞧不清楚。 她耳也有些背,听萍娘的动静没听真切,范甘华进去之时,她还像只畏冷的老猫一般窝在炭火旁。 还是范不难先认出来,惊喜站起来,粗嘎着嗓子叫了一声:大兄!rdquo; 第60页 牛角娘眯着眼睛,方发现站着的高大男子正是她久未回家的大儿,一时眼泪便掉下来了,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甘华?!真是你?!rdquo; 娘,是我。rdquo;范甘华喊出来,一大男儿亦红了眼眶。 这些年你可好?rdquo; 好,都好。rdquo;范甘华快步走上来,跪在他娘面前,扶着他娘的手臂哭,孩儿不孝,让您惦记了。rdquo;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rdquo;牛角娘喃喃,拍着他的脊背,拉着他到一旁坐下,坐下后忍不住将他近了一些,看着他眼角的皱纹与满面风霜,牛角娘哭了起来:我的儿呐!你还说五六年便回来,这都七八年了,你究竟去了哪?!娘这些年还疑心入土前能不能见着你!你这是要娘的命呐!rdquo; 范甘华吸吸鼻子,道:这些年来一直打仗,蛮匪常年侵扰我们边疆,今年好不容易大胜,圣上将文梁公主下嫁和亲,边疆方平和一些。rdquo; 苦了你了。rdquo; 都过去了。rdquo;范甘华抹抹脸,道:我杀敌有功,年后交接完,大抵秋后便能和运粮官一道调入皇都,我这次亦是特地回来接您去我那头享享清福。 牛角娘欣慰地看着他,嘴上却说道:娘都这把年纪了,半个身子已入了土,哪里还享得了清福?你好娘便放心了。rdquo; 您六十大寿还没到,跟我去罢,我们营地不远,走个十来天就到了,去了那里叫丫鬟伺候您。rdquo; 母子俩说完话,萍娘去叫三个儿女出来叫人,而后范甘华与母亲拉家常,这些年,娘您过得如何,我托人捎来的银两您可有收到?rdquo; 牛角娘拍拍他手臂,道:都收到了,一共两百二十六两,用去二十两,给向云向天他们读书,剩下的都给你攒着了。rdquo; 范甘华一愣,娘,这银两未给远瞻他们兄弟读书?rdquo; 牛角娘不满道:银钱都在我这里,他们知晓,从未让我拿,我便放这里了。你那婆娘你又不是不知晓,冷冷淡淡一人,我懒得热脸贴她冷屁股,便未特地送钱与她花。rdquo; 范甘华看族老们寄的信便知晓她们婆媳约莫不大好,又一想刚刚在家中的情景,再看看他娘的神情,大过年不想提这些扫兴事,便未多说,两人转了别的话题说起话来。 牛角娘上回被吓惨了,亦不想提安娘几人,转而问儿子,甘华,你要在家中待几日?过了年再回军中去罢?rdquo; 嗯,上峰批了假,这回能在家多待些时日。rdquo;范甘华笑道:我们一家人好好过个年,过完年我接您去我那边享福!rdquo; 范不难凑上来,笑道:大兄,晚上在家中吃饭罢,我让萍娘去杀鸡。rdquo; 范甘华想想家中,不大想回去,然自己有家在弟弟家又着实不像话,他有些头疼地说道:我今日先歇歇,明日我们兄弟喝上一杯。rdquo; 范不难高兴地应声:哎,明日中午你便过来,好久未与你一道喝久了。大兄你还爱吃烧鸡罢?明早我便去县里买只肥烧鸡回来。rdquo; 自家人,不必费心。rdquo;范甘华拍着他的肩,萍娘手艺便不错,明日我们兄弟好好喝一杯。rdquo; 牛角娘在一旁说道:你们兄弟是该喝上一杯,这么久未见,该生分了。rdquo; 范甘华与弟弟及母亲说了一下午话,待到天黑之后,他意犹未尽地空着手回去了。 范溪与安娘也在家中做好了饭,今年挣了些银钱,范溪兄妹未吝啬,光年料就买了十来样,厨房大缸里又是猪肉又是羊肉,慢慢地冻了大半缸。 此时范甘华回来,正好赶上便宜。 范溪手艺好,她操持饭食,范甘华一进院子里便闻到了一院香味,当即心情又好些了。 范远瞻与范积蕴皆在房里温书,听到范甘华回来,出来请安。 范甘华对这俩儿子虽有些陌生,但知道他俩要考秀才,心里还是高兴,尤其两儿子长得俊秀,瞧着风度翩翩,非同凡响。 范溪端着菜出来,喊了一声,爹。rdquo; 范甘华点头算是应下。 上桌吃饭的时候,范溪特地温了酒来与范甘华喝,希望他早早喝醉,而后去睡个饱觉,千万别找事。 范远瞻与范积蕴在桌上陪酒,对上范甘华恭敬又不失亲厚,任谁见了都挑不出他们的错处来。 见范溪望过来,范积蕴在昏黄的油灯下,悄悄对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不必在意。 用过晚饭,范甘华累了一日,也困倦了。 安娘子端水与他洗脚,又去铺好绵软厚实的干净被褥,低声对他说道:相公,你先睡罢。我病还未大好,晚上与溪儿一道睡,免得过了病气给你。rdquo; 范甘华点头,拿布巾子擦干脚便上床睡了。 范溪与安娘子在客厅里铺床板铺被褥的功夫,范甘华便睡着了,响亮的鼾声在屋内回荡,震得人心烦意乱。 安娘子看着她皱着的小眉头,拍拍她背,低声道:忍两日便好了。rdquo; 今日年二十六,按范甘华所说,他年初四便要回去营中就职,满打满算,也就忍八日。 范溪低低应一声,娘您也快睡罢。rdquo; 第61页 安娘子又摸了摸她顺滑的头发,帮她掖好被子,起身去吹灭油灯,而后睡了。 第二日一早,范溪先醒,安娘子接着醒来,两人去烧水做饭。 范溪在灶膛前还在打哈欠,安娘子见状心疼不已,低声道:不然等会用完饭,你再去你兄长房里睡一会罢。rdquo; 不必。rdquo;范溪道:也不很困,若是去睡了,别人又得说嘴了。rdquo; 安娘道:我们几个不说,谁知晓?rdquo; 这不他回来了么?rdquo;范溪捶捶肩,家里多一陌生人,真是处处都不方便。 安娘知她性格,未多劝,转而道:今天去给你婆婆送年罢,让你大兄与你一道去。rdquo; 他们这里的风俗,外嫁的女儿年前需给年迈父母送鱼送肉,也唤送年,往年家里再穷,安娘子都送过,今年自然也不能落后。 范溪点头,成,等大兄回来我便叫他带我去。rdquo; 范远瞻与范积蕴年下要拜访帮他们作保的秀才们,一时抽不出空来。 第33章 把柄 柴娘前阵子刚回来, 未想到外孙们又过来送年, 当即惊讶又欣喜, 苍老的脸颊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冷不冷, 快进来坐。rdquo;说着她摸摸范溪的头发, 也不知多穿些。rdquo; 穿很多了。rdquo;范溪昂起脸,伸出手捏捏袖子上的衣服给她外祖母看,冬日棉衣太厚, 范溪将自己裹成一粒球,走过来时都快出汗了。 哪里多?rdquo;柴娘迎范远瞻兄妹几个进屋坐, 听闻你们那爹回来了,待你们可好?rdquo; 他那人您又不是不知,先前都那样, 指望他现在改好?rdquo;范远瞻沉声道:再说,我们兄弟都大了,他如何有何打紧?rdquo; 也是。rdquo;柴娘叹口气,便不问了,转而留他们用午饭, 先坐会歇歇,晚些再回去, 婆婆给你们炸肉丁子吃。rdquo; 范溪左右望了眼, 问:婆婆,舅舅舅母怎么不在家?rdquo; 一大家子都去给你舅母家那头送年去了。rdquo;牛角娘,手里捏着钱,又能帮忙做活, 现今婆媳关系还成,提起儿媳,语气中带了些笑意。 范溪一瞧她红润的脸色便知她过得不错,心里有些欣慰。 范溪他们专门买了鱼与肉来,鱼养在木桶里,待晚上吃,肉中午便割了一块下来与菜干冬笋等调了炸肉丁子。 范溪过去烧火,柴娘去倒菜油,菜油少少地倒,待炸完肉丁子后,再将油盛起来,剩下那点锅底另外炒菜。 在舅舅家,范溪不便出手做饭,幸而柴娘手艺亦不错,一顿家常饭菜吃得兄妹几个赞不绝口。 柴娘见他们吃得香,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一个劲儿劝他们吃菜。 兄妹几人一直在舅舅家待到太阳偏西。 范远瞻原本打算等舅舅回来再回去,奈何左等右等都未等到人,范家兄妹只好提着外祖母给的回礼,又回去了。 他们回去的时候,范甘华依旧在外头吃酒,并不在家。 范远瞻兄妹本就恨不得这男人永不回来,对此也并不在意。 兄妹三人进屋与安娘子说话。 范远瞻道:那人这次回来究竟为何?探亲?rdquo; 不知。待晚间回来再问问他罢。rdquo;安娘子有些愁,她放下手中的针线,转头看范溪,溪儿,待会我与你一道温些酒,再做两个好菜,莫让他发作起来。rdquo; 哎。rdquo;范溪应完声,皱着眉道:也不知他何时才走。rdquo; 安娘子摸摸她细软的头发,柔声安慰道:总归他有差事在身,过几日便得回去了。rdquo; 范远瞻兄弟对视一眼,心中发沉,能让那男人千里迢迢赶回来,事情定不会那么简单。 范远瞻道:晚间上烈酒,我问一问。rdquo; 嗯。rdquo;范溪严肃点头。 晚间,范溪特地多做了几个菜,三杯鸡、蒜苗腊肠、回锅肉、肉汤菜头、蒜蓉白菜,过年的菜全提前端上来,香味飘得满屋都是。 范甘华一上桌,见桌上有酒有菜,脸上多了几分满意的神情。 肉菜全摆在他面前,美酒也由他一人喝。 等他小半壶酒喝下去,范远瞻问:不知父亲此次能在家中待多久?rdquo; 待到年初四便回去。rdquo;范甘华醉眼朦胧,指着他们说道:你们与我一道去,这几日先将家中收拾收拾,能带的带,不能带的便给你叔父他们。rdquo; 范远瞻心一沉:我与积蕴明春要考秀才,不若父亲先去,待我们考完再去找您。rdquo; 范甘华挥挥手,一个破秀才,当得什么?去我那边考亦一样。rdquo; 范远瞻耐着性子跟他讲道理,若是去您那边,又要耽搁一年hellip;hellip;rdquo; 范远瞻话还未说完,砰!rdquo;一声响吓了范溪一跳,她抬头一看,杯子碎片四溅,叮叮当当砸到不少东西,其中一小块还砸到了她身上,幸而冬□□服穿得厚,人无事。 范甘华瞪着一双喝得猩红的眼,瞪着他,伸出手指指点点,叫你们去便去,废什么话?!老子花了八百两,好不容易打点好,要是你们坏了事,看我不打死你们!rdquo; 第62页 安娘心惊肉跳,当家的,你打点是怎么回事?rdquo; 还能怎么回事,老子要升官了,日后去皇都里当官老爷!你们几个,以后沾了大光了!没出息的东西,就知道在家里说三道四。你看看这个mdash;mdash;rdquo; 范甘华踉跄了一下,伸手指着范溪的鼻头,有命无运的东西,跟老子去京都,什么女娘娶不到,偏偏看上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还先斩后奏!嘿,还请族老见证!你就娶这村姑去吧,看你弟弟到时候娶个什么大家闺秀!rdquo; 他这么一通嚷嚷,发作起来,家里几人都听明白了,他在外面听到了不知道什么闲言碎语。 哎!rdquo;安娘子勉强笑道:当家的莫气,先吃两筷子菜。溪儿,快去与你爹拿新的酒碗来。rdquo; 范溪忙应声,苍白着下桌去拿酒碗。 范甘华一听安娘说话,矛头立即对准她,我说家中为何乱起八遭,是否你教的?啊!不敬婆母,心胸狭窄,老子迟早休了你!娘的,老子在外头拼死拼活,回家还得被那些鸟人说嘴。rdquo; 范远瞻抬着长腿走过来,伸手将范甘华肩膀一按,硬生生将他这膀大腰圆的汉子按回了椅子上,沉声道:父亲,你喝醉了。rdquo; 我没醉!rdquo;范甘华挣扎着,硬是站不起来,他越发愤怒,娘的,吃老子的喝老子的,结果养出了一群白眼狼!滚开,站这做什么,难不成还想跟你老子动手?!还仁义礼智信,呸,就你们这样的白眼狼!说什么考秀才,耽搁一年能死?!rdquo; 他大着舌头,考考考,难不成后年就能考举人,考状元?!也不撒泡尿瞧瞧你们有没有那运道!rdquo; 范溪非但将酒碗拿过来了,还将家中最烈的酒拿来,满满倒了一整碗出来,递过来。 安娘子不让她靠近范甘华,伸手挡了一下,自己接过酒,小心道:当家的,先喝碗酒罢。rdquo; 范甘华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哼一声,接过酒碗来一饮而尽,碗重重放在桌上,不肖子!白眼狼!毒妇!rdquo; 范远瞻又给他倒了一满碗,几乎硬塞在他手里灌他喝下去。 眼见他醉得眼睛盯不准一个地方,范远瞻沉声,你既看不上我们母子,回来做甚?rdquo; 嘿,若不是你们占着老子原配妻儿的位置,老子才懒得回来管你们!rdquo; 你升官发财就是,要甚原配妻儿?rdquo; 嘿,还不是那些官太太,要几年前还不知道哪条村出来的村姑,身上泥味儿还没洗干净呢,结果一旦当了官太太就拿起乔来,硬是说不跟妾室来往。我呸!rdquo; 范甘华喝醉了口快得很,一五一十将话全说出来了。 范远瞻抬眼看隔壁的范积蕴,去拿纸笔来。rdquo; 是!rdquo;范积蕴应一声,急匆匆地去隔壁拿纸笔,下午研开的墨汁还未干,刚好用得上。 范远瞻继续问:你饷银方二两一月,八百两怎么来的?rdquo; 还能怎么来?钱生钱,老子过手的钱那么多hellip;hellip;rdquo;说到这里,范甘华酒忽然醒了些,他警惕地抬起通红的眼,问这作甚?!rdquo; 话家常呢。rdquo;安娘忙给范甘华接着倒酒,当家的,再喝一碗罢,吃口菜压压酒,这都是你爱吃的菜。rdquo; 喝喝喝。rdquo;范甘华吃了两口菜又美美喝起酒来, 范远瞻暂时没问,站在一旁冷眼看范甘华呼噜呼噜又喝了三碗酒下去。 范溪瞧瞧去外面将院门栓紧,又将客厅门栓紧,外面北风呼啸,半个人影都没有。 眼见范甘华眼睛接着朦胧下去,范远瞻继续问:你将八百两给了谁?rdquo; 还能有谁?胡二麻子!rdquo; 范积蕴在一旁奋笔疾书。 范远瞻问:除你以外,还有哪个将银两给胡二麻子了?rdquo; 多的是!蓝大头!张拐脚!黑卵子!还有那个hellip;hellip;那个hellip;hellip;操,还有蓝大头的儿子蓝歪脑袋!rdquo;说到这里,他猛地又将酒碗摔了,乜了范远瞻一眼:废物点心!人比人得死呐!看看人家儿子,再看看你这废物,白长一身气力!rdquo; 说着他扬起粗壮的手臂想拍范远瞻,范远瞻敏捷躲开,范甘华拍得桌子砰rdquo;一声响,上面杯碗跳动起来。 他长得高大壮实,发起脾气来十分怕人,范溪大气不敢出。 范溪前年方记起前世之事,这世小时候如何,她完全无影响,瞧范甘华这暴虐模样,她瞳孔缩了缩,人不由自主地往写字的范积蕴那头躲了躲。 范积蕴忙拍拍她的背,示意她莫慌,而后手不停笔,将范甘华的话接着写下来。 安娘子又是倒酒又是夹菜,赶忙将他安抚下来,范甘华转头朝她骂道:上梁不正下梁歪!瞧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当年我说让他参军,你不让,现在别人都杀敌立功了,他躲在这里做小白脸!rdquo; 安娘子不说话,任他骂,沉默地接着灌酒。 范甘华接着喝酒,两大壶酒都进了他肚子里,酒酣饭饱,他骂爽快了,痛快地进屋睡了,不一会儿鼾声响起。 大兄。rdquo;范积蕴将写满了字的纸张递到范远瞻面前,这里记录了不少范甘华犯下的事。 第63页 范远瞻扫了一眼,招呼范溪,溪儿过来。rdquo; 嗯?rdquo;范溪走过来。 范远瞻将纸递给范溪,又分了张给范积蕴,道:将它背熟。rdquo; 范溪与范积蕴见他满脸严肃,忙各自将今日记录下来的事全背下来。 待他们背熟,范远瞻来回考了他们几回,问:可记劳了?rdquo; 范积蕴与范溪皆点头,范远瞻带他们去灶下将纸张烧掉。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真是白切黑啊! 各位小天使,明天入V了,明天万更,V后日更,倒V从二十三章开始,还请继续支持哦~ 第34章 送佛 范远瞻烧掉所有还略带一丝濡湿的纸张, 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在火光中跳动, 瞧着有些冷。 连灰烬一齐与灶下别的灰烬混合, 范远瞻转头低声道:此事不到万不得已, 不能说出去, 若一旦到了那地步,亦不必手下留情,可知?rdquo; 范积蕴与范溪皆郑重点头。 范远瞻对妹妹笑笑, 犹如冰雪瞬间消融,他轻轻推了下她的肩胛骨, 去睡罢。rdquo; 范甘华归来,独占安娘子先前睡的房间,安娘与范溪则睡在客厅, 哪间房出来都能望见她们。 范积蕴担忧范甘华晚上睡醒生事,将床铺被褥换了换,范溪与安娘睡他们兄弟原本的房间,他们兄弟则睡到外头客厅来。 待妹妹回房,两个房间的油灯熄灭后, 范积蕴低低道:大兄,此事就这般算了?rdquo; 范远瞻在黑暗中问:嗯?rdquo; 我们跟那人去他那头的事。rdquo;范积蕴问:科考不考么?rdquo; 考, 我明日找大伯及族老们劝劝。rdquo;范远瞻说道:那人最是好大喜功, 定抹不开面子。rdquo; 范积蕴:大兄,我与你一道去罢。rdquo; 好。rdquo;范远瞻拍拍弟弟瘦弱的肩,睡罢。rdquo; 第二日,范甘华睡到日上三竿起来, 已全然不记得昨夜发生之事,情绪却仍是不佳,一早上冷着脸。 安娘子什么都未说,伺候他用过早饭,他又溜达着去找人喝酒叙旧去了。 范远瞻与范积蕴悄悄去找了范金林几人,请他们帮忙转圜。 范金林一口答应,范远瞻又与他详细说了一遍,请他如何如何,将每道细节都交代清楚。 范金林接到这般郑重的嘱托,亦跟着郑重起来,你们兄弟放心,我必不负嘱托,定会将事情办下来。rdquo; 范金林自小在村里生活,与村中之人交情比范甘华与人交情要深厚得多。 他请范甘华喝酒,又请族老睿能爷过来,事先与睿能爷通过气。 范金林很是客气,范甘华对这位堂兄挺尊重。睿能爷帮过范甘华,范甘华在他这边亦抖不起威风。 酒过三巡,正是酒酣席热,三人又未喝醉之时,范金林问:不知华弟此次归来有何打算?接远瞻几个去你那?rdquo; 是。rdquo;范甘华,我先前忙于战事,将他们母子抛下多年,现今总算可以歇歇,便想将他们母子接去我那。rdquo; 睿能爷问:你那两儿子不是要科考?还与你一道去?rdquo; 范甘华笑:迁去我那头考亦一样,我那头人少一些,说不得还容易考中。rdquo; 我看未必。rdquo;睿能爷摇摇头,这般远的地方,谁知那头考官是甚喜好,千里迢迢一去,今年不一定赶得上,明年若是不合考官心意未考上,秋天便赶不上秋闱,起码得再等三年,忒耽误事。rdquo; 范甘华摇头,他们两人长在这地方,又未延请过什么名师,哪有一次便考中举人,考中进士的指望,总归还小,再多等几年也不耽误什么。rdquo; 人的运道有谁说得清?rdquo;睿能爷闻言有些可惜地摇头,我听闻你升官了。rdquo; 范甘华闻言有些得意,嘴角含笑地略一拱手,侥幸忝列其中。rdquo; 睿能爷再一叹,好事,可惜啊!rdquo; 可惜甚?rdquo; 若远瞻积蕴,不拘哪个,只要能考中个秀才举人,你们父子文武皆备,让他二人平日里帮你出出主意,写写文书,你还这样年壮,何愁再升一两阶,到时想当个虎贲将军之类怕也不难。rdquo; 范甘华眉头微皱,一下便不说话了。 范金林又给他倒酒,笑道:华弟你好福气,自个升了官,远瞻积蕴又皆有文名,纵使此次不考,下回下下回总能考中,比我家那三个要在土里刨食的小子好得多,愁甚?rdquo; 范甘华不以为然,都是别人夸的,他两个哪有什么文名?rdquo; 范金林笑道:你莫自谦,学堂里的夫子都说他们两个必在榜上,积蕴考举人亦可一试。积蕴过了年方十六罢?若能考中举人,那可是我们这州的头一人了。rdquo; 范甘华摇摇头,哪有那样容易?rdquo; 睿能爷皱着眉头道:试都未试,谁知晓呢?若不去考,纵使有文曲星的命,上天也无法子。rdquo; 他们乃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见范甘华不将范远瞻兄弟放在心上,睿能爷身为族老,难免有些痛心。 范甘华陷入沉思,范金林又劝酒道:算了,日后之事日后再说,来来来,喝酒,先祝华弟你高升。rdquo; 第64页 三人接着喝酒。 范甘华迟疑,他两个真有考中的把握?rdquo; 睿能爷抬眼瞧他,骗你作甚?rdquo; 范甘华眸子闪了闪,不知在想什么。 范金林与睿能爷一直在他耳边敲边鼓,亦不知晓他听进去没有。 喝过酒,范甘华醉醺醺地回家,望着给自己端水洗脚的安娘,他说道:你们未、未、未收、收、收拾呐!rdquo; 嗯?rdquo;安娘子抬眼惊讶望向他,收拾甚?rdquo; 范甘华醉眼朦胧,大着舌头说道:让那、那、那两兔崽子考完童、童、童试再过来找老、老、老子!rdquo; 安娘子一颗心急跳起来,小心问:不叫他们跟你一道去营里?rdquo; 范甘华嘟囔,考、考、考后再说。rdquo; 范甘华回来后,整个家年味已不剩什么。 年三十,范溪他们忙着祭祖、奉神、贴桃符,晚上,范溪家与范不难家一道坐下用饭,牛角娘坐在上首。 桂娘对此情景十分得意,不时用眼睛瞟范溪。 范溪不与她争,低着头避开了目光。 牛角娘一双利眼看了眼安娘母子四人,因大过年,她并未说甚败兴的话,眼里的厌恶却没藏起来。 安娘与范溪未说话,一直低头捡素菜吃,范远瞻与范积蕴端得住,面色如常。 范甘华在饭桌上说过完年他要带老母去他那头,家里的房子与地让范不难多看着些。 萍娘未曾想到还能从天上掉下这等好事,当即拍着胸脯允诺,让范甘华放心,她与当家的必定将家里的产业好生照看。 范向天、范向云虽未满十岁,却也差不了什么,很快便要娶妻生子,从天上掉下这样大一笔产业,若不接着,便不是她萍娘了! 范甘华点点头。 过完年初一、年初二,两家的东西收得差不多,安娘子给范甘华理出一个大包裹。 范甘华皱眉,怎么就我一人的包袱,不是让你收拾家当,我们一道去?rdquo; 安娘子柔声道:当家的你年前不是吩咐我在家好生照看远瞻与积蕴,待他们考上秀才寻过去?rdquo; 有这事?rdquo;范甘华仔细从脑海中搜寻,好半天才想起堂兄与睿能爷那一番话,他皱起眉头。 今日已年初三,明日一早他便要带着牛角娘跟着商队一起回营里去,现下再要收拾已来不及。 范甘华只好不耐烦地挥挥蒲扇般的大掌,待他两人考完,你们便来找我,莫耽搁了。rdquo; 安娘子柔柔应了声,拿出包裹里的事物给范甘华看:当家的,这一沓是溪儿做的肉饼,你与娘在路上若未找到店,这肉饼烤一烤便能吃,天气冷,放十天半月都不至于坏,应当够你们吃到营地。rdquo; 说着安娘子给范甘华一个尝尝。 范甘华接过他巴掌大的肉饼咬了一口,饼皮酥香,里面的肉馅油脂丰美,又香又润,香得人舌头都快掉下来。 他粗粗一扫,瞧包袱里的肉饼足有三十来个,心里的火气瞬间熄了几分。 安娘子又取出两罐酱,此为辣酱,里头放了肉粒,亦是我与溪儿炒的,你们路上若是吃不惯饭食,可用些辣酱佐餐。rdquo; 范甘华闻闻辣酱,脸上已带着些笑意了。 安娘子接着给他看酒,路上冷,喝些好酒亦能驱驱寒气。rdquo; 范甘华点头。 待将包裹里的物什展示完,范甘华脸上神情越发柔和。 安娘子低着头请示,当家的,家里的房契地契,我是现下给二弟送去,还是待我们去找你的时候再给他们送去?rdquo; 范甘华回来后,牛角娘便将他家的房契地契还给了他,此时正在安娘子手里。 范甘华看到这一包裹物什,心情难得晴朗,随口道:等你们去找我之前再将东西给他亦一样。rdquo; 安娘子柔声道:你们明日要赶路,不如洗完脚后早些歇息罢?厨房里还有饺子,我等会与溪儿包些饺子,你们明日早上吃。rdquo; 成。rdquo;范甘华应声。 安娘子给他端来洗脚水,又端了一碗酒。 第二天天不亮,一家人起来忙活,准备送范甘华出门。 范甘华在家这几日被伺候得舒舒服,心情也好,与牛角娘一道用过味美的饺子之后便扶着她出门,他们得到县里去与商队汇合,再一道坐车去营地。 牛角娘第一回去儿子那头,以后还能与大儿子生活在一起,心情激动得很,一双眼睛难得不阴沉,面上也带了些笑意。 他们起得早,萍娘几人不大起得来,只是在出门的时候送了送,范远瞻与范积蕴则一路送到县里,见他们坐上商队的马车后方回来。 回来时范溪正在扫地,一见他们就笑开了,眼睛都弯了起来,大兄!二兄!rdquo; 怎么那般高兴?rdquo;范远瞻忍不住摸摸她头发。 大兄你手脏不脏呐?rdquo;范溪躲了躲,脸上仍带着笑,却压低了些生意,那人与祖母都走了,你们不高兴?rdquo; 高兴呐。范积蕴也忍不住笑。 范溪长长吁了口气,叹道:他们这一走,我觉着呼吸都顺畅了几分啊。rdquo; 范积蕴笑道:起码得一两个月的悠闲了。rdquo; 第65页 范溪一挑眉,怎会才一两月?他军里有事又回不来,随便找些借口,什么时候动身不得看我们么?rdquo;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呀!我会努力更新哒!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是瓶小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安排 范甘华和牛角娘走了之后, 范溪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范远瞻与范积蕴见她这模样, 心里亦跟着高兴起来, 家里弥漫着一股喜悦之意。 范远瞻温书累了, 出来倒了杯水, 见范溪整理篮子里的事物,嘴角都不由噙着笑意,便问:这是要去哪。rdquo; 范溪脸上扬起一抹笑, 我寻伯母去,初八开市, 我们现下便能开始买猪肺猪头开始卤煮了。rdquo; 去罢,我与你二兄温会书。rdquo; 安娘子提着衣裳去洗了,河里水冷, 反而井水冬暖夏凉,一村的女娘们都到那头去洗衣裳,范溪争过两回,没争过她娘,便让她娘拎着一罐无患子粉与一桶衣裳去了。 冬日换的衣裳多是贴身小衣, 洗着也不累,一群女娘在水井旁边说话边劳作亦挺好。 范溪过去荆娘家时, 荆娘刚巧挑着一担萝卜回来。 范溪忙往旁边让了让, 伯母,您今早拔萝卜去了?rdquo; 是啊。rdquo;荆娘挑着担子到院子里放下。 莲娘听到动静忙端着一碗温水出来,顺便点头朝范溪打招呼,范溪赶忙叫人, 莲嫂子。rdquo; 荆娘咕嘟咕嘟喝完水,抹了把嘴巴对范溪爽朗笑道:我们生意不是好么?去外头买萝卜总是吃亏,不若自家种。反正现今还没有开春种菜种水稻的时候,亦不费田。对了,溪儿,你爹与你奶奶出门了罢?rdquo; 出门了,今早刚出。rdquo; 你与你兄长要不要跟着一道去?rdquo; 不必,我们在家便成。rdquo;范溪道:起码得过两月再说。rdquo; 荆娘松口气,先前我还担忧你们要一道去,家里的生意做不成呢。rdquo; 怎会?这还得多谢大伯帮我们转圜。rdquo;范溪蹲下来看荆娘挑回来的萝卜,问:伯母,您萝卜还种了多少?rdquo; 好几亩地呢。你大伯还在地里拔,待会我将萝卜放到地窖后再去挑。rdquo;荆娘有些骄傲地笑道:萝卜全收了回来地窖 莲娘忙道:娘,您忙罢,我来。rdquo; 不用,这点活计我顺手便放完了。rdquo;荆娘说着轻轻用手隔开莲娘,笑道:你做你自个的事情去。rdquo; 范溪望着荆娘挑回来的萝卜,原本想着麻辣烫关东煮之类的美食,听荆娘这么说,她回过神来,略有些惊讶地扫过莲娘的肚子。 荆娘一见便笑,你这丫头机灵得很呐。rdquo; 范溪放低了些声音,真有了?rdquo; 莲娘有些羞涩地抿着嘴点点头。 范溪眼里跃动着喜悦,压低声音笑道:恭喜莲嫂子,恭喜伯母。rdquo; 荆娘见她这模样道:还未坐稳呢,你且莫说出去。rdquo; 范溪点头,忙道:我知,我定不说。rdquo; 荆娘还得去挑萝卜,范溪坐下来跟莲娘说话,有时忍不住扫到她的腰腹部。 莲娘颇有些不好意思,莹白脸上带着羞涩表情。 范溪道:过几日开业,嫂子你还是莫去了,好好再家歇歇罢?rdquo; 无碍罢?rdquo;莲娘迟疑:我可过去帮着洗菜打汤。rdquo; 这年头,无论哪家小媳妇有了双身子,亦无法早早歇下。家中婆婆宽宥体贴,莲娘却也不敢接着怀了身子偷懒。 别人家家事,范溪亦无法置喙,她想想并未说话。 略坐了一会,范溪告别莲娘回家,到家之后,范溪拉出一张纸盘算他们店中今年的人事。 今年她外祖母回了她舅舅那头,应当抽不出空来帮手。 莲娘怀有孩儿,不宜劳累,说不得这一整年都抽不出空来。 两位兄长要参与童试,亦不宜去店里头搭把手。 这么一来,在铺子里忙活的主要还是她与荆娘,去年年末便有越来越多人听闻她家饭好吃,蜂拥过来用饭。 不止码头上的人,这一片地方的学徒、贩族走夫等亦常过来,还有些专门打牙祭的人,也爱过来热热地用上一顿饭。 他们年前每日大约能卖六百碗饭,这样多的饭,光靠她与荆娘两人定忙不过来。 她大伯与堂兄木挪倒是可来帮忙,不过他家还有地要种,能帮手得亦有限。 范溪写写画画,觉着是时候请两个人帮着一道干了。 她正在这头忙着,忽然一根细长有力的手指轻弹了她额头一下。 范溪下意识地抬手捂着额角,抬头却见长兄站在身前含笑看她,瞧了你半日你也未发觉,写甚?rdquo; 就是铺子里招人之事。rdquo;范溪将纸递给他,我们这边快忙不过来,须找人帮手了。rdquo; 范积蕴伸着懒腰出来,闻言凑近来看,这般确实人手少了些呐。rdquo; 安娘子原本在缝衣裳,闻言停下手中的针线,道:我可去帮忙。rdquo; 第66页 近来安娘子身子已好得多,范溪亦不拘着她在家歇息,听她这般说,范溪笑道:成,到时候您帮着舀汤。rdquo; 不过即使这般,还是差两个人。rdquo;范远瞻问:你心中可有人选?rdquo; 范积蕴看着纸:不是在村里头雇两个人?rdquo; 差不离,主要还是得瞧伯母那头有无人选,雇人这事势在必行了。rdquo; 范远瞻道:这事看伯父他们如何想罢。rdquo; 还有一事。rdquo;范溪皱着她那双浓密秀气的眉毛,轻声道:我们一家人迟早得离开这,那人说秋日要上京,这般说来,这做猪肺饭的手艺迟早得交给伯母他们,不然我们一走,这生意便做不下去了,恐怕得结仇。rdquo; 安娘道:是这个理。rdquo; 范溪:伯母他们帮我们家良多,这食方子不知hellip;hellip;rdquo; 这手艺是你出的,如何处置家里全依你。rdquo;范远瞻道:溪儿你有何想法?说与我们听听?rdquo; 范溪抿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猪肺饭也不是甚值钱东西,我想直接教给他们,权当全了这些年的情分,日后我们若回来,求伯母他们伸个援手亦容易一些。rdquo; 她这话一出,家里人都有些惊讶。 安娘子欣慰地摸摸她头发,溪儿长大了。rdquo; 范远瞻笑道:溪儿此话有理,那我们今晚便去找伯父他们?rdquo; 范溪点头。 眼见就要开业,此事须早日敲定。 到了范金林家一说,安娘子他们此时方知莲娘已有身子,事情又棘手了一些。 范溪将事情说了一遍,总结道:现今还是先找人手将生意做起来,不然明明有客人,我们却忙不过来,白白放过了些银钱去。rdquo; 荆娘一想到那些沉甸甸的铜板,心里便舍不得,她脸上露出迟疑,不至于罢,莲娘能帮手刨萝卜洗菜切菜,安娘舀汤,我装饭打菜,木挪几个得空了来打下手,算下来与去年也差不离,应当不必请人。rdquo; 去年生意已经很好,若今年人更多,纵使勉强能忙过来,身子骨亦要累垮,不值得。rdquo;范溪道:况且我家情况伯母亦知,我们能拖一时总不能拖一世,迟早得去我们爹那头,到时候我与我娘一走,店里即可接不上,恐怕得影响生意。rdquo; 这样啊?rdquo;荆娘脸上露出为难,那日后这生意怎么分?rdquo; 这门生意几乎由范溪一手操持起来,听她这般问,范溪亦不藏拙,她道:若按我设想,最好便是,我将这食方子教与您,到时候您家将这门生意接过去,继续做,若是操持得当,做个几十年甚至传下去亦不是不可能。rdquo; 荆娘听着心砰砰急跳,忍不住与范金林对望一眼。 他们两口子先前便在愁这生意之事,只不过范甘华在,他们不好提,现听溪娘主动提起且让了这样大一步,两人既惊且喜。 范金林看向范远瞻,范远瞻笑道:溪儿的意思便是我们的意思。rdquo; 荆娘回过神来,哎,这般我们太占便宜了。rdquo; 一家人,有什么便宜好不便宜?去年还多亏您家帮忙。rdquo;范溪接过话头,我们恐怕五六月分要走,在此之前,伯娘您得跟着我学一学这猪肺饭怎么做。这么一来,您到后厨,前边就剩我娘,人手肯定不够,纵使几位兄长有时能过来搭把手,也耽误生意。rdquo; 荆娘听她这么说,满脸喜意,也不心疼那钱了,反而问:溪儿,你有无人选?rdquo; 范溪想了想,道:按我私心,我想问问我舅母有没有空,不过,待日后,您家将生意接手,我舅母在里头,恐怕就会不方便了。rdquo; 她舅母名唤江娘子,人有些小气,手脚却勤快,人品亦还成,不是那等贪小便宜之人,过来做个帮手总合格。 柴娘回去了,范溪总不大放心她外祖母,且日后他们不在跟前,纵使有什么事亦看护不到,若能给舅母找份差事,舅母家里手头比较松,又得瞧在她们面子上,对老人总会好上一两分。 范金林沉吟,无碍,你们在这里,你舅母总不会乱来,待我们将生意接手,若有什么不方便之处,我们与她说便成。rdquo; 当家的应下了,荆娘没意见,她爽快道:若是亲戚人品还成,自然要多照顾自家亲戚,总不能先便宜外人。纵使我,我也乐意回娘家找我娘家姐妹姨婶,正好两家一家一个亲戚了。rdquo; 范溪笑道:这般我便去问问,若我舅母肯,我便叫她过来。rdquo; 荆娘道:使得,这两日便将人找了来,我们先教教,到时不至耽误店里的生意。rdquo; 双方谈妥此事,范溪一家便与伯母几人告辞,而后回去。 回去途中,安娘子问:怎么忽然想到你舅母?rdquo; 并非忽然想到,只是先前若伯母不问我意见,我不好主动开口,便未说起。rdquo; 安娘未想到她连这都想到了,抓住她还小的手掌,感慨,溪儿思虑周全。rdquo; 范积蕴笑道:溪儿聪慧,远非常人能比。rdquo;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旗子,当真插了又倒呐,躺平任嘲ORZ。 第67页 谢谢大家支持,鞠躬。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兮汎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酿酒 范溪与她伯母商量好了, 就请两位壮年女娘, 一月六百铜板, 跟着她们从日出之时开始在铺子里忙活, 下午大伙一齐回来便回来, 若是有空闲,可坐着歇歇喝口水。 此事范溪还未与她舅母说,她得抽空去见她舅母江娘子。 范远瞻高大的身形从屋里走出来, 道:我与你一道去罢?rdquo; 嗯?rdquo;范溪闻言抬起头,不必了罢?就那么几步路。rdquo; 哪能不必?rdquo;安娘亦轻轻推了她一下, 抬头对范远瞻道:莫听你妹妹的,你与她一道去,过完年乱。rdquo; 范溪还想说什么, 却见大兄与娘亲都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担忧。 范溪只好妥协,嘴里嘟囔,这不是大兄还得温书么?rdquo; 不差在这一会,正好我温书温累了, 出去走走。rdquo;范远瞻提过她手上的篮子,笑道:走罢。rdquo; 安娘子忙在后头喊:你们多带些银钱。rdquo; 知晓了。rdquo; 家里还有过年买的糖块, 范溪装了半斤, 又放了一块腊肉进去,外带自家做的年料小半篮,提起来沉甸甸。 兄妹俩一边走路一边说着闲话,范溪侧头看她大兄, 大兄,我瞧二兄一直在温书,你都不怎么看,你有把握么?rdquo; 范远瞻单手揉揉她的脑袋,我有考秀才的把握,你二兄还指着考个举人呢。rdquo; 那你不考么?rdquo; 范远瞻望着她精致的脸庞,悠悠道:大兄若是不考要如何?rdquo; 范溪看着他,立即接道:不考你便得想想别的营生了。rdquo; 范远瞻望着范溪,笑了开来,你不劝我念书?rdquo; 范溪摇头,认真道:人各有志,大兄你若是不喜欢念书,做点别的营生也成,我觉着我们做生意便挺好。rdquo; 范远瞻失笑:你从哪瞧出来我不喜欢念书?rdquo; 你在家如非必要,从不摸书本。rdquo;范溪道,像二兄,他喜欢念书,闲着无事,还爱写两笔诗,你便不写。rdquo; 顿了顿,范溪又问:大兄,你可想好了要做甚?rdquo; 范远瞻在家鲜少与母亲弟弟说这些让人听了便发愁的事件,对上范溪,他倒不避讳,你说我去从军如何?rdquo; 刀剑无眼,不如何。rdquo;范溪答得毫不客气,想想又问:大兄,去年娘亲病重之时,你没少上山打猎罢?rdquo; 你瞧出来了?rdquo; 嗯。rdquo;范溪道,家里的钱不对,多了。rdquo; 范远瞻赞赏地笑笑,家中就你最细致。rdquo; 并非,只是我摸银钱摸得多。rdquo;范溪又将话题拉扯回来,大兄你莫将话题转开,你真想去从军?rdquo; 范远瞻俊颜含笑:嗯,我身材高大力气足,武艺亦不错,生来便应当吃那碗饭。rdquo; 那你打算何时去?rdquo; 待我今年考过秀才,将你们安顿好便去。rdquo;范远瞻道,若有个秀才身份在身,从军便不必从兵丁开始当起。rdquo; 范溪拧着眉头,低头看脚下的路。 她一听便知她大兄早已打算好了,她大兄性格坚毅,若下定决心,从不回头,他说想从军,要说服他不那么容易。 兄妹两人心中存着事,接下来的路途中一直沉默。 来到曾执信家时,他们夫妻俩刚好都在家,见到范远瞻兄妹,曾执信忙迎起来,你们怎么来了,可是出什么事了?rdquo; 无事,就是过来与舅母商量些事情。rdquo;范远瞻问:舅母可在?rdquo; 在在在,快进来。rdquo;曾执信招呼。 柴娘出去串门去了,孩子也在外头玩,江娘子倒是在屋里头缝补衣裳,见到他们,江娘子给他们倒茶端年货。 舅母。rdquo;范远瞻与范溪皆站起来。 快坐快坐,一家人,何必那样客气?rdquo;放下东西,江娘子问道:路上天气还冷罢?rdquo; 外甥有出息,现在江娘子对他们和气多了,黝黑脸上也挂满了笑容。 不冷,一路走着来,身上都快出汗了。rdquo; 我还说今日化雪会比较冷。rdquo;江娘子将桌上的年料推给他们,先吃点年料垫垫肚子。你们找我何事,若是不急,找人传个话,我过去便成了。rdquo; 范远瞻笑道:去岁我大伯他们开了家铺子,开年后人手不足,舅母您先前不是说要找点差使么?我们便过来问问您的意思,要是您想去,我便请伯母那头给您留个名额。rdquo; 当真?!rdquo;江娘子脸上满是惊喜,她一拍大腿,去呐,怎么不去?这工钱如何算?rdquo; 一月六百铜板,每日早上跟着去铺子里卖饭,下午方能跟着回来,若不忙之时,可在店内歇息。rdquo; 江娘子连连应下,我看这差事使得。不知哪日开工?rdquo; 第68页 年初八开市,那日舅母便来我们村,我们一道去县里。rdquo; 哎,那便这般说定了。我看也不必等年初八,我忙完今日的事明日便过去。rdquo; 范溪拦她,不必,明日还没活儿,舅母您过来也是在家聊天。rdquo; 江娘子唯恐事情有变,急着敲定下来,当即热情笑道:无事,我好久没找你娘聊过天了,正好现下有空,我找她聊聊去。rdquo; 那成,正好我们有空也与您说说买卖之事。rdquo; 说完正事,范远瞻与范溪在舅舅家坐一会,便好回去。 江娘子送他们出来,要不再多坐会罢?待会你们外祖母回来,一家人一道用个午饭。rdquo; 不了,家里还有活计。rdquo;范远瞻笑着拒绝,下回再来看她老人家。rdquo; 范远瞻与范溪说完事便回去,范积蕴还在温书,安娘子则上荆娘家帮忙去了。 范溪进去后厅,上楼拿着箩筐去谷仓里舀糯米,他们这一带制的酒全是黄酒,在县里能买到的酒也只是发酵而成的黄酒或米酒,大多不醉人。 不知这时代烧酒是否发明出来了,范溪打算先试着弄一批烧酒出来,纵使在这里卖不出去,窖藏好了带去外头卖亦不错。 若是卖烧酒,不挣钱,他们还能用烧酒与米酒调配出更烈的酒,使他们的酒更有特色一些。酒这种东西,只要比普通的酒不一般,许多人就愿意买来尝一尝。 他们这县里,黄酒要十五文一斤,差不多是两斤猪肉的价格,这还是一般的黄酒,好一点的三十文一斤,再贵的五十文一斤,许多人家自个酿,成本算下来,也需不便宜,即使这般,酒仍旧十分好卖,范远瞻以前当账房的那家杂货铺,每月卖掉五百斤黄酒压根不在话下。 地里农活苦,许多人都有饮酒的习俗,许多男子更是将这饮酒当成茶余饭后的唯一消遣,会喝酒之人不比后世少。 范溪打算先用糯米酿,若是成功,再琢磨用红薯酿酒。 红薯便宜,多的时候一斤才一个铜板,许多时候还五个铜板六斤,十个铜板十三斤,若是能成功酿出红薯酒来,到时赚个几倍不在话下,且不必那样累。 他们以后可能得去那人那边生活,手里能拿着些银钱总是好事,不必处处仰人鼻息。 这些范溪都未与家里头说过,她说要酿酒,正好开春天气眼见要暖和起来,家里的粮食又多,家里便放开手脚让她折腾。 范远瞻从门口拿着扁担出来,打算挑着去小河边碾米。 他们村里修了个水碾子,村人碾米磨豆腐都去那里。 还有种了黄豆和菜籽,要榨油的也去那边榨,一个个油饼团好放到模子里,用水力压要比人力快得多,也轻松得多。 范溪哗哗地舀出半担谷子来,范远瞻见谷尘扬起,道:快去洗洗,不然谷尘黏在脖子上要痒。rdquo; 无碍。rdquo;范溪抬手给她兄长看,笑了笑,穿严实了,谷尘没怎么弄到身上。rdquo; 那便成。rdquo;范远瞻将箩筐的绳子缚在扁担上,轻轻巧巧将半担谷子挑起来,范溪与他一道去。 出了门便是黄泥小路,范溪在前,范远瞻在后,兄妹俩慢慢往小河边走。 今日方年初五,村人还在家中猫冬,路上人极少,走到碾米房那头,基本一人都见不到了。 兄妹俩又是倒谷子又是接米,弄出一身汗。 他们这个碾子还成,挺好用,挑来的谷子六成都碾成了米,剩下四成还带着碎米的谷糠。 范溪瞧了一眼,道:开春我们要抓几只鸡回来养了。rdquo; 还有半年,又是养鸡又是开铺子,可忙得过来?rdquo; 忙得过来罢?rdquo;范溪先前极少思量这问题,她不确定,少少养几只又不费事,关起院门来,给足谷糠菜叶不就成了?rdquo; 那便抓罢。rdquo;范远瞻将谷糠与米一道挑起来,明日你们是不是要上县里买猪肺去了?rdquo; 嗯。rdquo;话音刚落下,范溪警惕地反应过来,大兄,你明日末跟我们一道去了,马上就要考试,你与二兄得温书。rdquo; 成,知晓了。rdquo;范远瞻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她堵了回来,无奈地笑笑,屈指轻敲她额头一下,小管家婆。rdquo; 范溪半点未见不好意思,理直气壮道:能管好家,那叫福气。rdquo; 范远瞻摇头笑笑,跟在她后头慢慢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接着努力!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糊糊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童试 年初七范溪他们便去县上铺子里洗洗刷刷, 将器具清理干净, 又将碗煮出来, 准备开业。 年初八, 码头正式开张, 大大小小的船只停过来,如同一只只停在岸边的水鸟。 范溪她们的饭一出来,极受欢迎, 许多老客户特地候着,就为尝新年第一口鲜。 荆娘先前以为刚开市, 客人不会多,却未想到生意一开始便比去年还好些,当即有些惊了。不过瞧着这客似云来的景象, 她乐得合不拢嘴,卖过一轮饭之后,忙过来后院与范溪道:溪儿,外边锅里的饭菜快卖完了!rdquo; 第69页 怎会?不是抬了将近四百份出去么?rdquo; 范溪在里头忙活,外面人多, 她便不去凑热闹,只在里面卤煮炒制滚汤, 有空余时间再洗洗碗。 她擦擦手, 站起来,跟着荆娘出去外头看。 外头不仅菜卖完,饭跟汤也不剩多少,还有零星几位客人坐在铺子内用饭, 范溪甚至瞧见了一家三口。 她此时方发现,有些人家平日里舍不得去吃好的,他们这里饭菜味道好,趁着过年,便有些人带着孩童过来打打牙祭。 这么说来,等会中午的饭菜可就不够卖了。rdquo;范溪检查了一下,饭要再煮过,汤跟菜也要炒。rdquo; 那便煮。rdquo;荆娘道:铺子里前两日不是刚买了米与菜么?来得及罢?rdquo; 若是还要烧卤肯定来不及,猪肺亦难洗,这样罢,大伯母你立即带人去买肉,不拘什么肉,买来变成,今日我们就不限猪肺了。rdquo; 要买多少肉?rdquo; 先买个四五十斤罢,再带些蒜子生姜归来。rdquo;范溪一拍脑袋,道:哎,算了,伯母,我与您一道去,正巧现下人不多。rdquo; 成!rdquo;荆娘风风火火地抓上银钱准备上街去买菜,她有些懊恼,早知方才便留下你大伯或木挪兄帮忙!rdquo; 这种事哪有早知今日生意好乃是意外之喜。rdquo; 范溪与她娘说一声,娘,您几位在铺子里看铺子,我们去买菜了。rdquo; 哎,你们去罢,是否要与你们一道去,帮你们提东西?rdquo; 不必,若是重的话,我们雇个人挑回来便成。rdquo;范溪道:娘,你们若是闲了,便将碗洗了煮出来罢,锅里有热水,兑着用,莫用冷水。rdquo; 哎。rdquo; 范溪她们匆匆去买材料,光买材料用的银钱便高达五百文。 不够时间卤煮,范溪特地买了一斤米酒回来,待会炒肉时放酒去腥。 今日用了好肉,为节省本钱,肉里头还须放萝卜同炒,这么一来,买的东西便多了,她们提不回去,专门请了人挑回去。 一回到铺里,几个女娘又忙了起来, 安娘她们在外面忙活,范溪在里面也不得闲,一直忙到午后,范溪刷干净锅另外简单炒了两个菜,端出去与荆娘几个一道吃了。 此时,一铺子人方能短暂歇一歇。 今日生意真好。rdquo;荆娘吃完饭伸手捶捶后腰,满脸笑意,也算开门红了。rdquo; 那可不,开年便招财进宝呐。rdquo;接话人乃恒娘,我们长见识了,未想到这里生意那么旺。rdquo; 范溪这头唤江娘子过来铺子里帮忙,荆娘那头唤的乃是她弟妹恒娘。 恒娘个头较矮,天生一张和善圆脸,喜爱笑,脸上常挂着团团笑意。 范溪也笑道:我们东西好,自然客人多。rdquo; 对对对,现今我总算明白了,做生意呐,莫怕亏,紧要的便是爱惜羽毛,好好将自个招牌做出来,这样回头客方多!rdquo; 她们在屋里头说话,外面远远走来三位男人,恒娘以为是客人来,赶忙站起来招呼。 范溪一见是黑鳞她们三个,有些惊喜地站起来打招呼,黑鳞兄、豚二兄、牛尾兄!rdquo; 黑鳞三人走过来,远远问过好之后便笑问:婶娘,今日生意不错罢?rdquo; 托你们的福。rdquo;荆娘热情招呼,吃饭了未?就在这里头吃点罢?rdquo; 荆娘心里清楚,她们生意能做得这样顺利,还多亏这三位年轻人。 黑鳞道:那来点猪肺饭?rdquo; 这怎么成?rdquo;荆娘擦擦手,你们等着,婶子去给你们炒几个好菜,后厨里今天买了不少菜呢。rdquo; 范溪则笑问:几位兄长喝茶还是喝酒?rdquo;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望过来,比别的小女娘多了好几分机灵,让人望之生喜。 黑鳞亦笑道:有酒便来些罢?rdquo; 范溪笑应,转到后院,没一会用托盘端着一壶酒并三个酒碗来,上面还放上切好的卤猪头肉、炒五花肉、凉拌萝卜丁。 黑鳞有些惊讶,这样丰盛?rdquo; 先前便弄好了的,几位兄长尝尝看合不合口,用来下酒应当不错。rdquo; 范溪身放下酒菜,另外坐到一桌上去,边择菜便与他们说些闲话。 黑鳞问:溪娘,你大兄这几日在做甚?不见他动静。rdquo; 范溪笑答:在温书呢。rdquo; 噫,你不说我都忘了,他现今正忙着考秀才。rdquo;黑鳞笑道:那我们等你大兄考完再去找他喝酒。rdquo; 哎。rdquo;范溪笑道:估计大兄日日在家呆着亦憋闷,心中期盼几位兄长去找他。rdquo; 豚二憨憨笑了笑,那我们过几日便去找他喝酒。rdquo; 成,我到时将好酒备上!rdquo; 范溪这话没说谎,童试须考三场,县试、府试、院试,先在各县考县试,通过后去州府考府试,再通过后方能参与各省学政或学道主持的院试,院试录取者方成为秀才,可去科举。 哪怕范远瞻有把握,然实际上真要考起来,还是容不得他松懈,这几日,他都在家中与范积蕴一道温书,有时亦做文章送来县里的夫子批改。 第70页 范远瞻不算坐得住之人,这么坐了两日,恐怕坐酸了筋骨。 晚上范溪回家与她兄长说了这件事,大兄,黑鳞兄他们是否找你你有什么事啊,我见他们似乎特来找你似的。rdquo; 范远瞻伸个懒腰,无甚大事,只不过他们亦想去投军,到时候我们一道去而已。rdquo; 范溪现今已能接受她兄长要去从军这事实,闻言却仍是皱了皱眉,怎么好生生都要去投军,他们家里知道且同意么?rdquo; 男儿若想建功立业,要么科考,要么从军,他们读不进去书,那只能从军了。rdquo;范远瞻回头见范溪拧着眉头,忍不住轻敲了她脑门一下,莫忧,我们几个生手得好得很,相比起其他人来说,以一当十不成问题,我们这样的人去参军方能发挥一二。rdquo; 范溪幽幽道:若是人人都这么想,都觉得从军方能发挥一二,军中便强手如林了。rdquo; 范远瞻一挑眉,纵使军中强手如林,你大兄亦会是其中最强的一个。rdquo; 范积蕴还在温书,安娘子累了一日,正在房里休息,耳边隐隐约约听他们兄妹斗嘴,嘴角不由含着一丝笑意,当初将女儿许给儿子做媳妇实属无奈,这么过去几日,再转回来想,安娘又觉挺好。 她家溪儿聪慧机敏,长得又好,品性更是不错,这样的女娘,打着灯笼都没处找。 嫁去别家安娘还怕她受委屈,就在自个家那便最好不过,想着想着,安娘子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范远瞻目前顾不上操心从军的问题,他们要去考棚子开始考童试。 本朝科考素来严格,连夹衣都不让穿,带的吃食亦只能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好在童试只是初始考试,并不要求将人关入考院中。 然而哪怕如此,范溪几个从两三日前便紧张了起来,早早想好他们在考场中的吃食,去年备下的皮衣亦早晒过保养好,安娘子还特地给两兄弟做了两双靴子,怕寒从脚下起。 荆娘他们也跟着紧张起来,在前一日便道:不然我们明日都去送送远瞻他们罢?rdquo; 哪至于?rdquo;范远瞻吃着范溪调的豆腐脑,慢悠悠说道:就一童生考试,哪里便要人送了?rdquo; 荆娘急得都快上火了,你莫瞧简简单单一童生考试,听闻五百人里头方录一人,我瞧着好些人早早便上山去求符去了,我们先前忘了给你求一个,下回你考举人之时我们便有经验了。rdquo; 范远瞻未说别的,先笑:好啊,待我考举人之时,定请伯母帮我求一符。rdquo; 莫笑莫笑,与你说正经。rdquo;荆娘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安娘拉住她,笑道:嫂子莫急,他们兄弟心里头有数。rdquo; 唉,你们这一家人呐mdash;mdash;rdquo;荆娘看看这个与那个,忍不住道:也太沉稳了些。rdquo; 范溪与安娘并无表现出来的那样淡定,哪怕范远瞻与范积蕴一直拒绝,正式考试那日,范溪与安娘子还是送他们去了考场。 考棚外头有兵丁维持秩序,一个个抓着战戟,十分威严,靠近考棚之后便不得喧哗,不然他们会瞪着眼睛呵斥,不少女娘与胆小的男子都被吓得两股战战。 考棚外乌泱泱都是人,父母送儿子,女娘送相公,儿女送父亲,无数声音传来,给人平添几分紧张。 范远瞻与范积蕴兄弟来到地方后即将去排队,范远瞻转头,对母亲与妹妹道:回去罢,晚间我们便归来了。rdquo; 安娘站在考棚外头,拉着范溪的手目送他们,道:你莫管我们,我们待会便回去。rdquo; 范远瞻勾唇笑笑,带着弟弟一道往考棚那头去排队。 他们来之时天还未大亮,金光从天边迸射而出,染红了一片片云朵。 天空瓦蓝瓦蓝,又晴又冷,乃是难得的好天气。 也正是在这一日,范远瞻兄弟迈出了他们辉煌起点的第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鸢茜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秀才 范远瞻兄弟俩这一科考便考了两月有余, 他们没让母亲与妹妹送, 自个儿去州府里考。 待五月末之时, 兄弟俩的好消息传了回来, 两人都考中了秀才, 范积蕴还是廪生。 他们人还回来,消息是托同乡传回来的,安娘子听见这好消息, 当即便湿了眼眶,拿帕子擦了好几回。眼睛里仍然有湿意。 同乡给他们传消息时们还在县里的铺子里, 虽然现下用饭的人不多,不过三三两两都是老熟人,听清楚了事情的缘由之后, 这些老熟人纷纷过来拱手向她们道喜。 消息一下便传开来了,码头上人都涌过来,一边道喜一边看稀奇。 秀才不出奇,一门两秀才方是罕见事,尤其这俩秀才还这般年少, 说不得哪日这家便出了两位举人老爷,两位进士老爷。 这样难得的事, 怎么着也要来瞧上两眼呐。 围过来看热闹之人络绎不绝, 黑鳞三个忙赶了来,帮着招呼。 他们三人人高马大,在码头这边又有名气,有他们在, 推搡之事一下便少了许多,不过客人们依旧热情异常。 第71页 铺子外头一下便人挤人,大伙都拿着铜板过来,打算买份饭吃。 买完饭还特地另要一碗装汤,汤由安娘子舀。 围在面前的客人们叽叽喳喳。 哎,我便说你那两儿子有出息,大儿子能文能武,小儿子学问一流。安娘子,你好福气呐。rdquo; 可不是,难得你两儿子相貌亦好,可曾婚配?我有一侄女儿hellip;hellip;rdquo; 火娘子,你这时还不忘做媒呐?rdquo; 安娘,给我舀碗汤罢,日后说不得我还是喝过状元娘舀汤之人哩。rdquo; 我也要,安娘子,给我一碗,让我家小子也沾沾喜气罢。rdquo; 有人开了这个口子,事情便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无数人涌过来,说要买饭喝汤,大伙都喜气洋洋,恨不得将范家的喜气沾回来,自家儿郎亦去考个秀才考个进士。 安娘被围在中央,受着人们的道贺,不断与人舀汤,还不断还礼寒暄,着实有些疲累。 不过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嘴唇已发白,脸上却仍带着盈盈笑意,向每位朝她道喜的客人道谢。 范溪见状,悄悄拉过荆娘,伯母,今日饭便卖到这里罢,剩下饭卖完便不卖了,明日再说。rdquo; 荆娘亦被两侄子中了秀才这消息惊住了,满脸喜气洋洋,连声音都有些控制不住,声音尖了不少,成,听你的。rdquo; 秀才呐,不用缴纳田赋,见到官老爷还不必下跪,日后若考上举人,便是举人老爷,可为一方父母官呐。 两侄子都这样年轻,一时考不上亦不打紧,考个二十年,三十年,总不至于一点收获都没有。 荆娘又想到肚子已颇大的儿媳,喜滋滋想到,待孩儿生下来后若是男儿,便让他叔父开个蒙,日后也考秀才中状元,若是女孩亦不要紧,沾沾叔父的喜气,日后长成灵秀小娘子,最好似溪娘。 他们桶里的猪肺饭与汤一份份少下去,很快便卖完了,客人还有些依依不舍,不过他们也没在这里多待,聊了一会儿天便走了。 黑鳞三个见一群女娘,亦不自在地要回去。 范溪送黑鳞三个,十分抱歉地说道:黑鳞兄,豚二兄,牛尾兄,今日诸事杂乱,招待不便,待我大兄归来,定让他登门找你们喝酒。rdquo; 无碍,自个人,不必客气。rdquo;黑鳞朗笑道:那溪娘,我们便回去了,日后再来。rdquo; 嗯。rdquo;范溪挥挥手,眼睛笑得弯起来,站在门口目送他们,三位兄长慢走。rdquo; 好不容易送走客人与黑鳞几个,安娘的情绪亦平缓了些,范溪见她疲惫的神情,扶着她进里头洗脸,再出来与荆娘她们聊天。 铺子已经上了几扇门板,只余进出的路口,外边人瞧见,知晓她们已打烊,亦不来打扰。 荆娘见她重新出来后,笑道:安娘日后可就是秀才娘了,今晚我们得好好喝一杯,庆贺一番。rdquo; 江娘子亦笑道:该喝,晚间我向老太太汇报这消息,她还不知得多高兴呢。rdquo; 恒娘一张圆圆笑脸上满是喜意,是该如此,好不容易中了秀才,可得好生庆贺一番,两位秀才公不知何时回来?rdquo; 范溪出来,脆声道:信还未看呢,得看过信之后,防止他们何时方会归来。rdquo; 安娘跟着出来,笑着催促,溪儿,你认得字,赶紧看看你兄长们写了甚。rdquo; 范溪望着铺子里几个妇人殷殷期盼的眼神,亦没拒绝,拿过用纸包着的信,揭开来一抖,看着她大兄那笔气势磅礴的字,一目十行看完,很快道:我大兄再过十日应当便归来了。刚考上秀才,他们还是应酬,应酬完方能回来。rdquo; 安娘严肃点头:是这理,在家靠父母,出外靠友人,同窗之谊可不能丢。rdquo; 荆娘亦笑:远瞻是个有本事之人,有他在,万事皆可放心。rdquo; 木挪很快亦来了,知晓这消息后立即忙着要去集上买肥鸡老鸭,既然如此,今晚可得好好做一桌子菜,告慰祖宗!rdquo; 哎,瞧我这脑子,连这个都忘了。rdquo;荆娘一拍脑袋,你先在这里收拾,我去买。rdquo; 范溪忙道:伯母,我与您一道去罢。rdquo; 去甚?你忙了一日,在这好好歇息。rdquo;荆娘笑道:此乃喜事,今日你就别与伯母争了。这钱我来出,也叫木挪未出世的孩儿沾沾喜气。rdquo; 哪怕秀才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人,范家村还是第一回出秀才,尤其这秀才一出便出两人。 范抵与三位族老听说后,当晚便来范金林家。 范远瞻兄弟的亲叔父范不难还在,村里却未将他看在眼里,盖因此人实在不成事。 不过总归是喜事,范金林将他也请了过来。 荆娘与安娘忙着洗菜切菜,范溪掌勺,一道道菜先敬过祖宗再端去饭桌。 睿能爷道:安娘,荆娘,你们一道过来吃罢。rdquo; 荆娘看着院子里站着的睿能爷,笑道:还有几个菜,你们先吃着,我们一会儿就过来。rdquo; 范不难在酒桌上喝着小酒嘀咕,怎么叫女娘也上桌来?rdquo; 万青爷不喜,板着脸道:我们村何时有不让女娘上桌的规矩?再者,安娘子可是秀才娘,你在此喝酒,让秀才娘忙活,像话么?rdquo; 第72页 桌上另外几人当没听到,不搭理他。 范不难不说话了,他前两日还与范溪吵了一家,跟侄女儿吵便罢了,还未吵过,他嫌丢脸,不好意思说这事。 不过自此,他看范溪母女很不顺眼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忘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hzz雪泥 50瓶;朱一龙女朋友 20瓶;四叶草☆ 10瓶;3270737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书院 范不难与范溪吵架亦有缘由。 长兄带着老母去旭城过日子, 走前说好将房子田地皆交与他, 然而房契田契却落到了安娘手上。 眼见开春得耕地, 范不难去问安娘要田契, 却被范溪不软不硬地挡了回来, 说他们家人还在此处,不必劳烦叔父。 范溪素来尖牙利齿,范不难于情于理都未占优势, 吵不过这侄女儿,只能愤愤而归。 范不难琢磨着, 是否得再写封信与兄长,同他诉说一番家中现今的状况。 一桌人热热闹闹为范远瞻兄弟庆贺,范不难则在喝闷酒。 范不难看不顺眼安娘这嫂子与侄儿们, 范远瞻兄弟考中秀才,他也并未为他俩高兴,不过不吃白不吃,身为叔父,他在桌上吃得比谁都多, 一只肥鸡,他一人便吃了小半只。 荆娘上桌见此情景, 十分不屑, 何谓烂泥扶不上墙,这便是了。 正主未在,范金林他们只简单庆贺一番便各自散去了。 范溪扶着安娘归家,母女两饮酒皆极为克制, 不过略沾了沾唇。 回到家中,范溪看安娘一身疲惫,道:娘,我去给你舀水洗脚罢?rdquo; 哎,拿两个木盆来,我俩一块洗。rdquo; 她们吃酒前便洗过澡,洗脚乃范溪言称泡脚对身子好,安娘方养成了这习惯。 范溪便去了,母女娘栓好院门,坐在房内泡脚。 范溪又摸出范远瞻写的那封信来,道:娘,这信白日我未读完。rdquo; 嗯?rdquo;安娘一下便紧张起来,望着范溪,伸长脖子往信纸上瞅,你大兄还说了甚。rdquo; 他说他将二兄送到青阳书院念书去了。rdquo;范溪低低告诉她娘她大兄来信的内容:二兄考中了廪生,够资格入学,大兄便将他送去了。青阳书院乃胡惟知先生创办的大书院,每回秋闱春闱,书院内都有人考中举人进士,乃难得的好去处。rdquo; 安娘接过信纸,左瞧又看,看不明白,她皱起眉头,忧愁道:不知你大兄二兄手中银钱可够?rdquo; 他们带了五十两,又不做甚,尽够了。rdquo;范溪安慰安娘子,又道:若是不够,待我们这月分红下来,酒卖出,再给二兄带些便是。rdquo; 你大兄可说了何时归来?rdquo; 说了,再有一旬,他弄好了二兄那边之事便归家。rdquo; 安娘揪着席子,怔怔道:也快了。rdquo; 范溪道:待大兄归来后,我瞧着那人亦快要升迁去都城,到时我们便与那人汇合罢。他已来信催了两回,怕再不去要生出什么事端。rdquo; 是该去了。rdquo;安娘叹口气。 范溪想想,抿嘴道:娘,您想和离么?rdquo; 安娘子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问:为何问起这个?rdquo; 我瞧那人并非良人,大兄二兄亦大了,不必担忧他们,您若想和离,我们细细谋划,未尝没有成事的一日。rdquo; 安娘子为人开明,却也觉范溪此话太过惊世骇俗了些,她摸摸范溪发顶,叹了口气,此时谈何容易?那人并非善茬,莫惹他。rdquo; 范溪看着她,道:娘您若愿意,此时必有法子。rdquo; 安娘道:日后再说,快睡。rdquo; 范溪只好与她娘一道收拾水盆,准备入睡,第二日还得继续做活。 第二日,母女俩早早醒来,用过早饭后来到铺子里。 荆娘拉过安娘,压低生意问:安娘,要不然你今日到后院帮手罢?你已是秀才娘,成日抛头露面打汤卖饭不合适。rdquo; 这铺子要转给荆娘他们,范溪这段日子一直教荆娘做猪肺饭,在外头卖饭的多是安娘、恒娘、江娘子三人,荆娘学猪肺饭学得了七八分火候,剩下慢慢上手便是,故有此言。 安娘想想亦是,两儿子皆是秀才,总要估计他们的面子,便应下,那便劳烦嫂子了。rdquo; 荆娘笑呵呵,这有何劳烦?我瞧着今日远瞻积蕴中了秀才的消息传来,过来用饭之人还会更多。rdquo; 二人说换便换,荆娘出去打饭,安娘回后院帮厨。 情况果然如安娘所言,今日过来用饭的客人又多了不少,晚间一清点,范溪发觉他们总共卖出六百一十八碗饭,挣得银钱三两又七百零八文,纵扣除各项本钱,今日所挣之银亦有二两多! 这么多铜板,她们拿了个小筐来装,抱在怀里沉甸甸。 恒娘与江娘子清洗过碗筷后便已回去了,荆娘见范溪噼噼啪啪打算盘,一边刨萝卜,一边满脸佩服道;溪儿好本事,做饭买菜打算盘,样样都使得来。 第73页 不过是与我大兄他们学了几手罢了。rdquo;范溪伸个懒腰,待账本干了方合起来,伯母,我瞧着铺子里亦该有个账房了。rdquo; 谁说不是? 荆娘听她这般说,搬了张椅子坐到她隔壁,与她商量,溪娘呐,不然我让你木挪兄来与你学一学?我们这小铺子,就不请外人当账房了罢?rdquo; 范溪抬头朝荆娘笑了一下,我自是无意见,不过不知木挪兄如何想?他若乐意,便叫他来与我学。rdquo; 荆娘立即道:他能有何意见,能跟着你学,那是他的福气。溪儿你等着罢,明日我便唤他来!rdquo; 荆娘回去之后与木挪一说,他果然无意见,第二日出铺子他便跟着一道来。 莲娘现下身子已笨重,便在家中做些闲散事。 范溪一听他们这般安排,有些忧心道:莲嫂子一人在家,不叫人陪么?rdquo; 不怕罢?rdquo;说起这个,荆娘亦有些迟疑,又不必做甚事?rdquo; 她身子笨重,最好还是让人看着些罢?rdquo; 荆娘一听亦觉有理,打算回去之后便请亲家母过来瞧着些。 木挪先前念过书,亦学过珠算,他人皮,小时不知事,上个学,心尽在学堂外,也未学到多少东西,这么多年过去,已不剩多少底子。 范溪亦不知学堂里夫子要如何教,干脆用她的野路子教,教完顺手教木挪一些字,好让他记账。 木挪有底子在,学起来十分快。 一个愿教一个愿学,短短几日,木挪进步神速。 这日范溪又在教木挪打算盘,累了一抬眼,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远远从街道那头走来。 此时正值夕阳西下,他穿着一袭青色长衫,背上背着个包袱,手上拿着一把伞,身形高大挺拔异常。 范溪一下便将人认了出来。 她眼睛霎时点亮了,脸上挂起灿烂的笑容,她将算盘一推,迈开腿跑了出去。 范远瞻见她提着裙子跑出来,停在原地笑吟吟地瞧着她。 大兄!rdquo;范溪刹住脚步,清脆的声音落入范远瞻耳中,引得他流露出笑意。 范溪原本想拉范远瞻的手,后又觉着不那么合适,只能摩挲着自己的裙子,抿嘴笑:你可归来了。rdquo; 嗯,归来了。rdquo;范远瞻低头看妹妹唇红齿白的小脸,笑道:怎么?这么久未见着大兄,话都不会说了?rdquo; 倒不是不会说,就是一时不知该说甚。rdquo;范溪与他说完这话,又不知该说甚了,只能瞧着他傻笑。 范远瞻戳戳她脑袋,傻样。rdquo; 兄妹两人并肩回铺子,范溪摸摸脑袋,愣是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伞,要帮他分担一二。 铺子里其他人都瞧见他了,安娘走过来,眼眶有些红,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结实的胳膊,归来了便好,路上累罢?rdquo; 范远瞻摇摇头,揽着安娘子的肩推她进去,笑道:不算太累,娘您莫忧心。rdquo; 远瞻回来了!rdquo;荆娘几个亦过来了,这可是大喜事,莫站在外头,快进来坐。rdquo; 伯母,舅母,婶子,木挪兄。rdquo;范远瞻叫完人后,落座便笑,近日可有甚大事发生?rdquo; 江娘快人快语,能有甚事发生,最大的喜事便是你考上了秀才。rdquo; 这话一落,一群女娘又笑起来、 铺子里还有卖剩的饭与卤好备着,江娘子几个给范远瞻盛饭装汤切菜。 范溪见状,忙道:今日买了菜,我再去炒个菜来。rdquo; 范远瞻眼疾手快揪住她手臂将她拉了回来,简单用些东西垫垫肚便成,待会归家再用一顿。rdquo; 范溪于是便回来坐下,心里思忖着待会归家给兄长杀只鸡吃。 范远瞻仪态极好,在这样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被瞧着亦不范怯,几乎有问必答。 他个高腿长,人又长得极为俊俏,就这么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用着饭,引得铺子外走过的女娘一个劲悄悄往里瞧。 荆娘瞧见了,笑:得,明日估摸着便有不少女娘要来光顾了。rdquo; 范远瞻同她开玩笑,那我便来帮手卖饭,让我们铺子多挣几个银钱。rdquo; 荆娘玩笑,可不敢劳动秀才公。rdquo; 又问:积蕴怎么不回来?rdquo; 他去书院念书去了。rdquo;范远瞻声音里头依旧带着温和笑意,县里先生水平有限,得去外头大书院读书,方好考举人。rdquo; 是这么个理,不知他何时回来?rdquo; 约莫考上举人便归来了。rdquo;范远瞻道:那时我们恐不在家中,还需劳烦伯母照看一二。rdquo; 那当然,自家人么。rdquo;荆娘说完又问:那去大书院念书是否很贵?rdquo; 旁人很贵,积蕴他考中了廪生,书院院长喜爱他,特免了他束脩,平日里考得好还有银钱领,他又有廪米廪银,家中一年给个四五十两,他便能支撑下来了。rdquo; 这么说来,读书倒也不算太费银钱。 荆娘想想自家两个小儿子,心思活络了起来,若能两儿子能考中秀才,到时请积蕴牵个线,送去书院读书,说不得前程便出来了。 第74页 儿子若不成,还有孙子,她亦不求儿孙为官做宰,只要能考上个举人,富贵两三代便不在话下。 想到这点,她心头火热,越发觉着须得好好经营这小铺子,日后哪个有出息了,要钱粮亦拿得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安娘子不和离,死相公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aa 20瓶;? 14瓶;鹿安 6瓶;水墨莲画 5瓶;记住密码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田契 范远瞻用完饭后, 范溪她们亦已收拾好东西, 铺子里东西多, 今日睡在铺子里照看东西的乃荆娘与范金林两口子, 其余几人一道归家, 顺手带上了今日挣来的银钱。 范家铺子里做的乃小本生意,每日收入铜板众多,银子却鲜少收到, 大抵每过十日,范溪他们便要去钱庄, 将铜板换成银子。 今年生意比去年更胜一筹,除去每日卖菜买米买柴及请江娘子恒娘的支出外,每日的盈余能有两千三四百文, 既二两多银子。 这般算来,一月能盈余六十多两。 这亦是范金林夫妻不愿在外头请账房之因,财不露白,他们这间小铺子挣得太多,万不能让外人知晓。 到家门口, 安娘他们与木挪分道扬镳。 范溪打开院门放下东西,瞧了瞧外面天色, 转头道:太阳这般大, 今日得再浇一回菜,娘,大兄你们在家歇着,我先去浇菜再摘点菜。rdquo; 我去罢。rdquo;范远瞻笑道, 你俩在家好好歇歇。rdquo; 范溪拦着院门,大兄你方回来,赶了那么多日路,不累呐?rdquo; 安娘在一旁见他们兄妹争来争去,笑道:我瞧你俩一道去算了,我在家先烧水做饭。rdquo; 安娘子这般说,范溪便不再争了,让开脚步与她兄长一道去浇水。 两人从门后拿上长柄木勺,这勺子比一人还高,浇水时可直接从沟渠里舀水,而后泼到菜上头。 范溪眯着眼看天色,高空中悬挂的红日离村庄那头的青山还远,范溪见天色还早,干脆道:大兄,要不然我们再挑担灰去肥田罢?应当来得及。rdquo; 范远瞻点头,而后去房里换了身葛布衣裳,而后拿簸箕去担灰。 兄妹挑着担子背着长勺二人往自家菜地走,路上村人见到他们,纷纷惊奇,远瞻归来了?rdquo; 是呐,归来了。rdquo;范远瞻笑着不停下来与他们打招呼。 什么时候归来?rdquo; 方才刚回来。rdquo; hellip;hellip; 村人热情,一路走上,没少人与他们打招呼并唤他们去家中用饭,都被范溪他们一一婉拒。 好不容易到了地头,还未做活,兄妹两人先出了一身汗。 范远瞻与范溪皆吁了口气,听对方动静,又不由相视而笑。 两人一边干活一边闲聊,范溪问:大兄,二兄果真去了青阳书院念书?rdquo; 这还能有假?rdquo;范远瞻好笑地望了她一眼,当然。rdquo; 青阳书院在何处?rdquo; 就在渝州青阳,待我们去皇都之时便能路过那头。rdquo; 范溪一听立即道:那时我们给二兄带些东西罢?rdquo; 范远瞻笑:正有此意。rdquo; 范溪见他点头,忍不住又问:大兄,二兄怎会突然去那处读书?rdquo; 院试之时恰巧遇见青阳书院山长的孙子槐勖,他二人一见如故,还未考之前便成了朋友,录取榜单一出来,正好两人都被点为一等廪生,更有话说,他邀你二兄,你二兄便去了。rdquo; 范溪看他一眼,不大相信,狐疑道:大兄,是你叫二兄去的罢?rdquo; 范远瞻未否认,笑笑,略说了几句。rdquo; 范溪肯定点头道:定是大兄叫二兄去他方去。rdquo; 范远瞻见她这笃定的小模样,心下觉着自家妹妹招人疼,笑着挥动长勺浇水去了。 兄妹两人浇过一回地,又追了肥,而后摘了半簸箕茄子辣椒豆角等菜蔬回去。 他们归去之时,安娘子已烧好水洗好澡,正在切菜打算等他们回来再烧菜。 范溪看案板上有腊肉与前些日子卤好的五花,推推旁边的范远瞻,道:我先去做饭,大兄你快去洗澡,待会儿出来吃饭。rdquo; 范远瞻点头,回屋拿过衣裳舀了热水去洗澡。 饭桌上,范远瞻问:娘,您打算何时出发去皇都?rdquo; 范甘华来信催过好几回,若是再不去,说不得他等急了要撕破脸皮。 安娘与范溪原本便打算不去旭城,直接与他去皇都汇合,算算时日,现已六月,估摸着范甘华那头亦快出发去皇都。 他们家还有家什要收拾,菜地里的菜,院子里的鸡,县里的铺子,这些要一月左右方能料理得干净。 若要去皇都,须得早做打算。 安娘望望大儿子,又瞧瞧小女儿,她先前主意便算不得正,不然也不会范甘华在旭城美妾娇儿地养着,她在乡下做婆婆的磋磨。 现下范远瞻问,她心里头有些为难。 索性现在儿女顶事,她问:你二人如何打算?rdquo; 第75页 尽早准备出发罢。rdquo;范远瞻道:眼看到七月,我们八月前必须出发,一是得转道去青阳书院瞧瞧积蕴,给他带些衣物银钱,二则是八月过后,北风渐紧,天寒地冻之下赶路容易生病。rdquo; 安娘瞧着儿子沉静的面庞,按他所说往前推,心中微沉,这两日便要做决定开始收拾了。 一家人在村里住了这样久,此间一去,前途未卜,安娘十分舍不得,尤其娘家在隔壁。 他们东西多,日后又不知将会如何,能打算的都得打算上。 还有柴娘那头,此去亦不知有生之年还能否再见一回,自然得好好道别。 想到这,安娘在心间无声叹口气,故土难离呐。 范溪一见她脸上忧愁的表情,安慰她道:娘莫忧,我们一日日收拾,很快便收拾出来了。rdquo; 安娘勉强笑笑,成,我明日便清点一下家什,瞧哪些能带哪些能卖。rdquo; 范溪道:那我向大伯母透个口风,让他家准备好出手接铺子。地里的菜不打紧,值不了几个钱,送与乡邻便是。田租得尽早收回来,不能拖,不然就得落到叔父他们手上了,还有户籍纸那头,也得尽早打招呼。rdquo; 范远瞻道:正是,我明日开始打听有无去皇都的商队,若是有商队去,我们便跟着商队,舒坦安全一些。rdquo; 范溪看了范远瞻一眼,抿抿嘴,似有什么话要说,却并未说出来。 范远瞻道:溪儿想说甚?rdquo; 范溪轻声道:大兄,你是秀才,秀才名下的田皆免赋税,不如将家中的田与房屋尽数转到你名下?一来能免几分赋税,二来田与房在你名下,日后纵使我们有何不凑手之处,也好有个退路。rdquo; 安娘有些忧,你们爹说过这田与房要给他兄弟,若他问起来,我们如何交代?rdquo; 范溪不甘,我们在这儿住了近十年,到了叔父手里,可有拿回的一日?将田转到大兄名下这理由正正当当,纵使那人问起来,亦可糊弄过去。rdquo;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柳絮苏羽 5瓶;我是瓶小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出发 范远瞻与安娘皆有些诧异。 范溪偏过头抿着嘴, 相比起长兄与母亲来, 她这手段有失光明磊落。 范远瞻见她细腻的脸庞上带着, 叹口气, 柔声哄道:男子汉大丈夫, 我们要甚挣不到?无需他的田宅。rdquo; 范溪亦不将这点东西看在眼里,她只不甘心被范不难捡了便宜罢了,听兄长这样说, 她只好点头。 范远瞻又道:不过我们辛劳为这家添了那样多家什,田亦由我等从荒地耕成良田, 总不能这般白送人,到时我们走时将田契房契带走便是。rdquo; 范溪眼睛亮了亮,脑袋点得飞快, 我听大兄所言。rdquo; 安娘见他们兄妹有了主意,笑笑不再多言。 这一晚,一家人都有些难以入眠,尤其安娘,辗转反侧不得睡。 范溪与她同床, 听到她这动静,低声道:娘, 您快睡罢, 明日还得做活。rdquo; 安娘应一声,道:就睡。rdquo; 范溪年纪小,渴睡,也不知何时睡着。第二日, 她还未醒,安娘便醒了,在灶下给他们兄妹做早饭。 范溪起床起来洗漱时,见黄彤彤的火光映照在她娘带着愁绪的脸庞上,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第二日,午后歇息之时,范溪给荆娘透口风,告诉她,他家很快便要上皇都了。 荆娘眼睛瞪圆了,拽住范溪的手,急问:怎么这样快?现下还不到七月,这便要走了?rdquo; 范溪低声道:已不快了,此去皇都脚程将近两月,若我们七月下旬出发,亦要差不多十月方到,那时我爹说不得已在皇都等着我们。rdquo; 这么远呐?rdquo;荆娘又忧心地皱眉问:这路就你们母子三人?rdquo; 范溪道:说是跟商队一道走。rdquo; 这样也难。rdquo; 荆娘颇为伤感地拉着范溪的手,叹道:你们这样一去,还不知何时方能再相见?rdquo; 范溪脸上亦有几分迷茫,她这世连外县都未去过,更莫提皇都,谁知此生还有无回转的一日? 江娘子与恒娘她们亦听闻了消息,恒娘并不大在意,江娘子脸庞上带着几分慌乱。 安娘与她出去说了会话,归来之时江娘子眼眶还略带一丝红意。 当晚,柴娘就由曾执信掺着来到范家村,女儿外孙就要远行,这辈子还不知能否有相见的一日,柴娘过来想多住几日。 安娘抱着柴娘哭了半宿,范溪与范远瞻见了,心中极不好受。 范溪一人睡在客厅之中,亦是好几个时辰都未睡着。 她十分想将外祖母一道带上皇都,然而这太不现实了,先不提范甘华是否会答应,皇都路途遥远,柴娘一孱弱老人,如何经得起两月颠簸? 话已说开,范溪与安娘便不去铺子上了,荆娘若碰到什么难题,她们再去帮手。 家中米酒早已酿好,范溪带着全家人,用蒸饭的大蒸笼蒸酿出来的两大缸米酒,上面放着一口大铁锅,严严实实地将米酒扣好,中间额外安装一条长长的竹管当冷凝管。 第76页 这一日,范溪家弥漫着好闻的酒香,迟迟不散,村里有人摸上门来,范溪只说酿酒。 村人颇觉惊异,不知他家如何酿,能有这模样。 范溪他家关着厨房门,也未叫人进去,直把半村人好奇得不成。 待范溪倒些酒出来叫他们尝尝,大伙都说这酒味实在好,又香又醇,实未喝过这样好喝的酒。 他们这样蒸馏酒效率十分低下,一家人从早晨忙到深夜,方蒸出三瓮头道烧酒,两瓮二道烧酒,范溪估摸了一下,这酒起码有两百斤。 新蒸出来的酒原本应当放置熟化,范溪来不及,干脆不放,直接从杂货铺里十五文一斤买了些米酒回来勾兑,一斤头道烧酒兑十斤米酒,新酒三十文一斤,前一日酒卖完了,第二日方会再勾兑。 范溪酿出的酒便放在铺子里头卖,一碗酒重一两半,三个铜板一碗。 二道烧酒直接卖,五十文一斤,五个铜板一碗。 一时,他们铺子又火爆了起来,卖饭最多那日,一日卖了将近八百碗饭。 许多人出了一日力,结到钱时,花六个铜板买上一碗猪肺猪头肉饭,再花三个铜板来一碗酒,一日疲惫尽在此刻化去,慢慢喝上半个时辰,吃饱喝足回家睡一大觉,别提多舒坦。 码头上做活的挑夫们喝了一时纷纷惊叹,他们喝了半辈子酒,还未喝过这样好的酒。 就连黑鳞他们几个,也专门过来尝了尝酒,黑鳞还特地买了一小坛子,说要带与他父亲尝尝。 范溪硬是没要他钱。 范溪原本还忧心这样多酒卖不完,然而识货之人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多,还不到五日,除了她特地留出的一小坛头道烧之外,所有酒统统卖完了,涓滴不剩。 客人们知晓她们旧的酒已卖完,新的酒又未酿出来之后,都颇为遗憾,纷纷打听她们下一次什么时候有这美酒卖。 范溪不好给准话,她们此去皇都,下一次要归来还不知什么时候,自然不知何时能再卖酒。 单是卖酒这一道,她们就挣了二十四两银子有余,扣除本钱,也有二十两,这比卖饭食轻松得多。 范溪有些遗憾早些没能抽出手来卖酒,不然她们早便挣了上百两。 不过经此一遭,她对酒这门生意的心得又深了些。若是以后有机会,未必不能捡起这生意来做。 他家这般远行,要处理的事情极多。 安娘与柴娘在家舂米腌菜,得备好未来两月的口粮。 范溪除与她们在家忙活外,还得时不时去铺子里。 范远瞻与各位师友道别,户籍纸,路引等各项文书也由他去办。 家里东西卖的卖,送的送,院子里养了八只鸡,范溪杀掉三只,用油细细煎好,与干辣椒小火煎熟,放在坛子里做了两坛鸡油辣椒酱。 剩下五只,连带家里多的谷子与油等各项东西,范溪与范远瞻皆送到舅舅家去了。 柴娘跟着曾执信养老,他们日后不知何时能回来,此时多给一些米粮,他们外祖母日子也好过一些。 家中的菜,厅里的桌子,碗筷等,范溪他们都送了人。 临到走时,范远瞻兄妹与范金林一家清账。 两家先分了这几个月的银钱,对半分,范溪家四月分得三十一两七钱,五月分得三十三两二钱,六月分得三十八两,七月更是有四十两一钱之多! 范溪卖酒,给铺子里招揽了不少客人,手艺又是范溪出的,故他们还是对半分账。 范金林家将铺子里碗筷、桌椅等各样家什都接手过去,又给他们补了六十两,其中还包含手艺费三十两。 范溪原本不想收,范金林与荆娘硬要给,他们已占了大便宜,奈何手头上实在没钱,故只给了三十两意思一下。 安娘母子三人清点了一下家中的银钱,方才收入的银钱再加上先前攒下的银钱,他们家一共有两百七十六两。 范远瞻道:我已托人去寻摸驴子,这两日应当有音讯,车也打好了,这几日便要出发了。rdquo; 安娘点头,我知晓。rdquo; 没过两日,范远瞻便赶着驴车回来了,他买的驴乃高头大驴,一头驴怕有四五百斤重,站着能到范远瞻肩膀。 这样的大驴乃关南驴,一头便要十来两银子,乃普通驴两倍有余。 他们的车也打好了,一辆小油车,里头还算宽敞,范溪与安娘子将家中所有棉被都放入车中垫着,酒、辣椒酱、腌菜等细细用布袋装着米隔开,里头还掂了棉被。 他们带了两口大锅,还带了个炉子,干菜便放在锅里。 出发前,范溪与范远瞻特地去杂货铺,买了二十来斤他们此处出产的干枣,又买了红糖十斤,还去松仁堂买了不少丸子,头痛、暑热、肠胃不适等诸多药丸都买上了。 此外,范溪还特买了两个水囊,此时无消毒剂,在外头喝生水恐感染上寄生虫与其余疫病,有水囊每日喝滚过的水会好得多。 七月十五,中元节,范远瞻携着范溪祭拜过祖宗,便准备出发。 他们先要去青阳瞧过范积蕴,便与县里去青阳的商队一道出发。 商队忌讳多,特瞧了宜出行的好日子,七月二十一日那日出发。 前一日,范远瞻与范溪便送柴娘归家。 柴娘哭得眼睛肿若烂桃,人生七十古来稀,这般一诀别,此生不知有无再相见一日。 第77页 范远瞻与范溪亦很不好受,除了安慰与沉默,更说不出别的话来。 柴娘哭完了,悄悄从床下拿出一个小布包,翻开却是四个小银锭,她粗糙的手拉过范溪的手,应将银锭塞到她手中,这钱你们路上拿着,老话说穷家富路,多带些钱在身上总没错。rdquo; 婆婆,您拿着。rdquo;范溪搂住她,泪水从双颊流下来,我们有,我们手里还有二百多两银子。rdquo; 柴娘伸出粗糙的大手帮她拭去眼泪,拍拍她的背,有也带上,谁还嫌手中的银子咬人呐?rdquo; 范溪摇摇头,不说话。 范远瞻低声道:您守着罢,手里有银钱傍身,日子过得舒坦些。rdquo; 柴娘道:我在家,要甚银子?饿不着我。rdquo; 范远瞻与范溪皆不收,他们舅舅还算孝顺,然而世事难料,谁知晓哪个长命一些?儿子养老母能尽心尽力,孙儿养祖母却未必了。 柴娘硬劝了许久,范远瞻他们都不肯收,只得将银子重新藏好。 范溪道:婆婆莫忧,待我们安顿下来便给您写信,我们都算有本事之人,定饿不着。rdquo; 柴娘泪眼带笑,摸摸她发顶,溪儿可要记得。rdquo;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范远瞻一家便架上了驴车,一家人悄悄出发,前往县里与商队汇合。 村人大多还在梦乡之中,谁也未被惊动,包括一直想找机会问他们要田契房契的范不难一家。 第42章 青阳 范远瞻架着驴车, 往县里赶, 抵达县里之时, 天只泛起鱼肚白。 他们约定在临近县郊的吉庆余客栈等, 范溪他们赶过去之时, 客栈外人来人往,各种吆喝声钻入范溪耳中,那明显并非本地方言亦非官话的语言显示这群客人来自遥远的外乡。 几十匹马被店外诸人从马棚里拉出来, 有人喂马,有人套车, 有人搬东西,很快,马儿背后便拉着一辆辆满满当当的马车。 这般繁乱的景象, 范溪他们并驾的驴车难以抵达近前,范远瞻干脆在路口停着。 溪儿,你与娘待在此去,我过去瞧瞧。rdquo; 范溪点头,大兄你去罢。rdquo; 就在范远瞻将要下车时, 前头忽然有人扬声问了一句:瞻之,你来了?rdquo; 范远瞻, 字瞻之, 同辈人多称他字。 接着一瘦高微黑男子从马车上跳下来,几步走到范远瞻他们近前,笑问:你们来了?东西可都拾掇整齐了?rdquo; 范远瞻亦拱手笑道:一切都已规整,往后这段时日便劳烦晁兄了。rdquo; 这有甚?结伴而行, 两厢便宜嘛。rdquo;晁桢道:我还须查看马队,你们先等一等,待会出发,你们跟着便是。rdquo; 范远瞻点头,晁兄自去忙便是,不必管我等。rdquo; 临近出发,晁桢得将自家车队从头到尾再检查一遍,万万不可出岔子,闻言他便不多客气,转身利落检查别的车辆。 待他离去,范溪悄声问:大兄,这位是?rdquo; 安娘亦望过来,等着儿子解答。 晁兄名唤晁桢。rdquo;范远瞻在范溪掌心里写下这两字,他是晁家商行的晁十八,为人最是重义气,待会与我共同唤他晁兄便是。rdquo; 范溪忙点头,我知晓了。rdquo; 安娘身为女眷,要避嫌,不用如何与晁桢打交道。 范溪看着晁桢所带商队忙乱的景象,又问:大兄,晁兄也是上皇都么?rdquo; 嗯,他们马队走这条线,从咔竺走到皇都,一路自西南向东北,两年走个来回,春秋开始走,第二年方又归来。rdquo; 夏日阳光曝晒,酷热之下,人易生病。冬日寒天大雪,路更不好走,他们这样的商队大抵春或秋出发,到目的地后停留一阵,过了酷暑或寒冬,方重新上路。 安娘吃惊,这样长的路,一年能走完么?rdquo; 范远瞻笑笑:无须一年,半年便差不离了。rdquo; 咔竺实在太远,范溪忍不住又问:大兄,他们为何不走水路?rdquo; 走水路要比陆路快得多,走起来也舒适许多,起码不必像马队这般风吹日晒。 他们县便有河,先前提到要上皇都之时,范溪还去打听过是否能走水路。奈何从此到皇都,若走水路,须得先南下,汇入金河再走一段,沿都金大运河北上。 这一绕绕个大弯,起码得多走两月。范溪只得歇了这个心思,老老实实地跟着打算走陆路。 范远瞻解释道:马队一般沿途买入卖出,在这县买入,下县卖出,走水路便少许多商机。rdquo; 马队并非打算将咔竺货物运去皇都或将皇都货物运去咔竺,他们这样的商队,哪儿货物卖的价格高,他们便将货物在哪卸下,反正旧的卖完了,总能补充到新的货物。 范远瞻兄妹在这儿聊天之时,马队已整理好,晁桢在那头喊了声,让范远瞻他们跟上。 范远瞻忙应声。 晁家商队走惯了这条商路,马队伴着叮叮当当的铃声,驾轻就熟出发了。 范远瞻架着车慢慢跟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跟着, 范溪与长兄并排坐在前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咕噜噜转头,好奇地四下观察。 第78页 范远瞻见她这模样,笑了笑,并未说话。 晁家马队后面的车里装得满满当当,车辙挺深,赶马之人并不坐车,就跟着马走。 马儿都贵,一匹马起码得八十两银子,范溪悄悄数了数,晁家这马队一共二十七匹马,光是这些马,就得两千多两银子,更别提车上的货物。 看来这晁家当真有钱。 他们走的是官道,道路还算平整,不过黄泥路下雨烂成泥泞,干了就是一道道车辙,驴车晃晃悠悠,只比普通人走路快了一些。 范溪跟着长兄坐在一旁,先前还有兴致一路瞧道路两旁的景色。 瞧来瞧去,景致也就这些,菜地、稻田、农人、河流、树木、山林,外加天上的蓝天白云。 不过一个多时辰,范溪脑袋一点一点,快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范远瞻轻轻扶着她的肩膀,低声催促,快去睡。rdquo; 范溪迷迷糊糊一点头,转身爬进车厢,滚在棉被与杂物之间,与她娘挤作一团,很快便睡去了。 安娘子看看女儿,帮她盖好衣裳,从车里转出来,做到范溪原本的位置,远瞻,我下车走走罢?rdquo; 您坐累了?rdquo; 可不?rdquo;安娘叹口气,整个人都坐酸了。rdquo; 范远瞻便停了驴车,与他娘一道下驴车,沿着路快步走起来。 早晨天刚亮到太阳初升这段时间最舒服,过了这段日子就热了,大伙纷纷带上草帽,继续往前赶。 赶路中途歇息了好几回,人歇息,马和驴也得歇息,吃点草料。 商队中几个女娘过来与安娘搭话,后半段,安娘便与她们一道走,也好说说话。 范溪再醒来之时,大伙已停下了脚步。 她睡眼朦胧地望了眼天,中午便在此处歇息?rdquo; 嗯,歇息一个时辰,躺一躺。rdquo;范远瞻瞧她,顺手伸出大掌摸摸她的额头,累不累,可有不舒坦之处?rdquo; 没有。rdquo;范溪问:中午我们吃甚?可要埋锅做饭?rdquo; 不必,喝几口水,吃几个大馒头,待晚上再来说做饭之事罢。rdquo; 在外头做饭费时又费力,旅人一般不会埋锅做饭,除非还是晚上因为意外没有找到旅店投宿,需在外头宿营,大伙才会热热地吃上一顿,谨防生病。 范溪于是去车里翻出今早买的馒头,配上她特制的鸡油辣椒,一家人拿馒头啃,也啃得极香。 晁桢闻到这边的动静,走过来,笑问:你们吃甚,这样香,我老远便闻到了。rdquo; 也无甚好东西,不过是一点辣椒,要尝尝么?rdquo; 那肯定啊。rdquo;晁桢接过范远瞻递过来装了辣椒酱的碗,又用筷子夹着大白馒头沾辣椒酱,馒头一入口,他便禁不住朝安娘竖起大拇指,婶子好手艺。rdquo; 安娘笑笑,这辣椒酱可不是我做的,此乃我家溪娘的手艺。rdquo; 晁桢朝范溪竖起大拇指,小妹手艺真好,若是能天天吃上这辣椒酱,每日在外头也能多吃两碗饭了。rdquo; 范溪抿嘴笑了笑。 范远瞻趁晁桢没注意,朝范溪使个眼色,范溪会意,立即从驴车里翻出另一坛没有开封的辣椒酱出来。 范远瞻笑道:此次出门没带什么好东西,多做了坛辣椒酱,晁兄你拿去吃罢。rdquo; 晁桢大喜,这怎么好意思?rdquo; 有甚不好意思?rdquo;范远瞻笑,不过些许辣酱罢了。rdquo; 晁桢道: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rdquo; 晁桢乐颠颠地拿着辣酱回马队那边,他倒没藏着掖着,直接用个大海碗,把坛子里面的辣酱挖了一大碗出来,吆喝道:隔壁范家妹子做的辣酱,谁若想吃,自个尝尝!rdquo; 我来尝尝!rdquo; 我亦来试试!rdquo; 不要钱的辣椒酱谁不想吃?! 何况大中午吃白馒头就开水,正无滋无味,若有辣椒酱提点味,那情形便大不相同了。 晁桢这话一出,那一大碗辣椒旁边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大伙纷纷伸出筷子来往自己馒头上夹辣椒酱。 辣椒酱一入口,大伙便尝出了这辣椒酱的与众不同。 许多人家做辣椒酱乃用剁椒法,将辣椒细细的剁碎了,八分辣椒两分盐,往坛子里一装,能吃上好久。 范溪家的辣椒用油炸,辣椒酱一点都不咸,反而尝得出上好辣椒那股香辣回甘的味道。 最令人惊喜的是,他家的辣椒酱里居然有肉,实实在在的,大块的肉。 一群人顿时激动得不成,早先尝到滋味的人,甚至顾不上咽下嘴里那口馒头,又伸出筷子来去抢第二筷子。 无数筷子像疯长的竹子一样伸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都是筷子。 别抢!别抢呐!rdquo; 不就是一点辣椒酱,你们至于么?!哎,给我留点!rdquo; 你不至于,别吃呐!rdquo; 这酱实在太好吃了!赶紧去问问范家小妹,这辣椒怎么做,我们下回也做一点罢?!rdquo; 她家可是开食肆的,换你,你能有这本事?rdquo; 就在他们乱七八糟嚷嚷间,一大海碗辣椒酱便已经被一场而空,连碗底那点油迹都被人用馒头沾了,珍惜地塞入自个的嘴中。 第79页 范溪也未想到他们送出一坛辣椒酱,马队里的人对他们立即不一样了,热情得不成,有什么好事都记得喊他们一声。 不到两日,范溪他们便与马队中人彻底熟悉了。 这队里一共四十一人,三十二个男子,九个女娘,女娘多为队中某人之妻,跟着过来洗洗涮涮。 这般慢慢走了近十日,范溪他们抵达了青阳。 第43章 卖书 青阳城并非州府, 却也是渝州数一数二的大城。尤其城中青阳书院, 连山带湖, 煞是壮观, 名气甚大。 据说, 书院最盛时,南自百越,北抵高丽, 无数学子蜂拥而来,就为在书院谋求一席之地。 青阳城便据青阳书院命名, 城中百姓先祖大多亦与青阳书院有关。 时过境迁,此皆已成往事,现时青阳书院早已没落, 书院中学子亦只剩五百余人,多来自于附近几个州府。 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范溪跟着马队抵达此城之时,还是深觉震撼。 尤其城外巍峨城墙,那丈许高的大门, 人站在此处时,分外矮小。 此地有驻兵, 入城范溪几人被查了路引与户籍纸, 马队的货物已被抽查了几回。 晁桢需带着自己的马队在此处抛售一些珠玉,再购入香料、青阳纱等青阳特产,于是约定在此休息三日。三日后,范家若走, 便可与他们继续上皇都,若不走,与他们说一声便是。 范远瞻应了,带着范溪与安娘,驾驴车往城郊而去。 青阳有钱,驴蹄之下的路不再是泥路,而变成了青石板。 道路两旁,商铺林立,行人络绎不绝,青阳人软糯的叫卖声飘荡在半空。 街上人多,他们的驴车赶得极慢。 范溪和范远瞻都下了车拉着驴,就怕驴冲撞了行人。 大兄。rdquo;范溪左顾右盼,盯着道路两旁的铺子不眨眼。 嗯?rdquo;范远瞻含笑看她,怎么?rdquo; 范溪道:这里的布庄真多。rdquo; 自然,青阳纱举国有名,许多商客还专门来此贩纱卖。rdquo; 范溪问:既然如此,待会我们是否也贩些纱去卖?rdquo; 范远瞻摇摇头,青阳纱价贵,我们不识货,恐怕买不到什么好纱。rdquo; 范溪凑近了些,不然我们贩香料?rdquo; 范远瞻仍是含笑否决,香料亦不成,此行水深,远不是我们这等外行人能沾染。rdquo; 范溪见这也不成,那也不成,眸子里不由闪现好奇光芒,那我们要贩卖什么?总不能来了一回,什么都不卖罢?rdquo; 那倒也不是。rdquo;范远瞻不紧不慢道:此处有一样特产,十分罕见,若是运作得好,亦能挣上一笔。溪儿,你不妨猜猜?rdquo; 范溪形状姣好的秀眉皱起来,脸上露出思索之色。她对青阳城一无所知,一时还真想不出她大兄想卖什么特产。 聊甚?rdquo;安娘声音从驴车内传来。 范溪回头,笑道:在说青阳城有何特产。rdquo; 安娘掀开驴车帘子,范溪忙伸出手去,准备扶她一把,娘,您睡醒了?rdquo; 刚打了个盹,可睡足了。rdquo;安娘笑,转头四下张望。 范溪忍不住问:娘,这青阳城比起皇都来如何?rdquo; 安娘年轻时候跟着范甘华在皇都待过一段,那时柴娘还是大户人家的婆子,他们的祖父也还未病亡。 安娘笑了笑,这自然无法比,皇都巍峨,规矩也多,若是上街都须小心些,免得不小心冲撞了达官贵人。rdquo; 范溪听了之后眼里不由带上了些憧憬,大国之都,不知有何风采。 范远瞻他们一路打听过去,很快便找到青阳书院,书院侧面有门房守着,范远瞻上前去打听,范溪与安娘侧立在驴车旁,等他消息。 不多时,范远瞻回来了,道:已让人去叫积蕴,很快便出来。rdquo; 范溪见来来往往的读书人,面露好奇之色。 这些读书人年龄不一,范溪瞧着,十来岁,二十来岁,三十来岁的人都有,各人穿着亦不相同,绸衣者甚。 看来读书之人大多还是有钱人。 学院门口行人甚众,范溪跟着长兄将驴车拉到道旁。 没一会,书院里奔出个熟悉的人影,娘!大兄!溪儿!rdquo; 范溪一见,正是她二兄。 春天离别之时,她二兄方比她高一个脑袋,春夏过去,范溪长了寸许,现却只到他肩头。 她二兄不仅高了,身上书卷气也越发浓厚,文质彬彬。 范溪喜不自禁,用力挥挥手,眉眼弯弯,二兄!rdquo; 一家人见面,自是欢喜。 范远瞻笑道:给你带了些东西,先拿回去,等会再一道吃饭罢。你们这学院可许外人进去?rdquo; 大兄你进去无碍,娘与妹妹则只能在外头等了。rdquo; 安娘笑着摸摸他肩膀,那你与远瞻先进去,我们在这等等。rdquo; 范积蕴过来这头求学时十分匆忙,除几身衣裳与些许盘缠,再无长物。 这次过来,家里给他带了棉被棉衣鞋袜等杂物,里头还有个取暖用的小碳炉。 各种东西堆起来,杂七杂八收拾出了两大包裹。 第80页 范积蕴瞧里头还有妹妹做的小菜与辣酱,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这么远来,还给我带这些零碎?rdquo; 溪儿心疼你呗。rdquo;范远瞻与他一道将东西背去舍馆里头放好,站着打量他的舍馆。 他们舍馆乃大通铺,每人有个可上锁的木箱,条件算不上好,却也不算差。 范远瞻扫视一圈,舍馆里还算干净,闻起来无异味。 范远瞻问:你们这些学子要前往何处吃饭?rdquo; 范积蕴抬头有些腼腆地笑笑,书院内便供饭,有两个菜,尽够吃了。rdquo; 范远瞻捏捏他似乎又瘦弱了的胳膊,问道:可有肉?rdquo; 范积蕴道:逢六有肉吃。rdquo; 听得此处,范远瞻眉头便皱了起来,一月方吃三回肉,读书这般耗身子,长此以往,身子都得被拖垮。 范积蕴道:书院中多数学子都这般吃,白饭管够,书院一月方收三百文伙食费用。rdquo; 范远瞻心知由家中送饭的学子亦不少,不会谁都像弟弟这般吃饭舍,便问:你们书院,每日可能出去?rdquo; 范积蕴点头,若是完成了功课,书院不拘这事。rdquo; 那便好。rdquo;兄弟俩放好东西,范远瞻往范积蕴手里头塞了一大袋碎银子,此处有五十两,今年花用在此,你留出一些,剩余的交由信得过的先生保管罢。rdquo; 范积蕴吃了一惊,忙推拒,不必不必,哪里用得了这么多,大兄,你们还要上皇都,你们留着花罢。rdquo; 给你便收着。rdquo;范远瞻低声道:家中情形你亦知晓,这一年多你便莫要再抄书了,好生向学,瞧能否考个举人回来,那般娘那头也好过些。家中无力多支持你,这一切都须靠你自个拼搏。rdquo; 范积蕴郑重点头。 范远瞻捏捏他肩膀,又道:逢三吃肉太少,你身子骨顶不住,日后逢八你定要出去饱饱再吃一回肉。rdquo; 范积蕴想反驳,触及兄长目光,他只好点头。 范远瞻一见他这模样便笑,瞧你这打算阳奉阴违的模样,来,发个誓,在青阳书院这时日,逢三逢八必要吃上肉,不然叫你长兄我日后蹉跎一生,碌碌无为。rdquo; 大兄!rdquo;范积蕴急了,誓言怎可乱说?!rdquo; 范远瞻随口道:若不如此,又无他人看着你,你自个一个在这头,尽糟蹋你自个身子骨去了。莫废话,快立誓。rdquo; 范积蕴无奈,只得在长兄目光的逼迫下立好誓言,日后逢三逢八定会吃上肉。 下午还有夫子讲课,范积蕴忙与范远瞻一起去找夫子告假。 听说他家人来,夫子并未多说,爽快放行。 兄弟俩这一通折腾,再出去之时,已过了小半个时辰。 一家人走到一起,范远瞻道:积蕴,你来此地已久,带我们去个清静便宜的旅店罢。rdquo; 范积蕴与长兄一道赶驴,笑道:那我们去田四娘家,往日来书院求学的学子最爱去她家,说是清静又周到。rdquo; 田四娘家偏,一家人拉着牛车慢慢走。 范远瞻又问:积蕴,你可有相熟的书铺?rdquo; 有啊,大兄你要作甚?rdquo; 范远瞻道:这不是来了青阳城走一遭,总得贩点东西去卖。你们青阳书院名气大,若有夫子出了集子,或有注本,文章点评之类,我们便去买些来,到下个地方瞧能不能卖出去。rdquo; 第44章 书籍 青阳城可不止青阳纱与香料, 青阳书院方是青阳城最特别之处。 范溪一听她大兄要贩书籍, 眼睛一亮, 妙啊!大兄, 你如何想出这法子?!rdquo; 范远瞻笑着弹了她脑门一下, 你忘了你大兄亦是读书人?rdquo; 一家人去旅舍安置好东西,又去用饭后,安娘回旅舍照管东西, 范溪则跟着兄长们去书铺。 范积蕴素有抄书习惯,认识的书斋老板不止一人两人, 哪家既厚道又有实力,他最清楚不过。 青阳城阳辉书斋位于青阳书院北边,书院学子闲着无事便喜欢去那里看书。 此书斋已传了六代, 正宗的老牌书斋,亦是青阳最大的书斋,远远一瞧,便见这鹤立鸡群一样的二层小楼端得古典雅致,愣生生比旁边绸缎铺胭脂铺多出几丝书香味。 此时正值午后, 书斋里并无多少看书的学子,书斋伙计挨在架子上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打盹。 范远瞻三人走进来, 书斋伙计听到动静脑袋一下点到手掌外面去了, 整个人险些被这股力道带得一趔趄。 他整个人一下清醒,顺手一抹嘴角,他忙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几位要买什么书?rdquo; 范远瞻笑道:我等随意瞧瞧。rdquo; 他们说是如此说, 伙计仍是尽忠尽责地陪在他们身侧,您瞧。rdquo; 范远瞻与范积蕴皆是读书人,对着这一大架子书亦颇为识货。 楼上楼下逛了一圈,范远瞻挑出五本青阳书院夫子译注本,两本青阳书院夫子的文集,另三本青阳书院学子文章大集,还有一本青阳书院整理而成的历届文集大考。 范远瞻问:这些书价钱几何?rdquo; 伙计陪着笑,算都不必算,心里一转便报出价来:这本文章大集二两五钱一本,五本译注本分别是二两银子一本,三本文集每本一两,一共十五两五钱。rdquo; 第81页 十五两五钱!范溪她们在县城里卖猪肺饭,生意好时,累死累活,每个月也不过分得三十两,这薄薄的几本书便要这样多了,不怪大伙都说读书费钱。这没点底子的人家买书都买不起。 范溪暗自咋舌,难怪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一个读书人自小到大买书的银钱都得用金计了。 范远瞻神色不变,若我帮同窗多带几本,可否少些?rdquo; 伙计笑:还请郎君先说要带多少?rdquo; 若每样来十本?rdquo; 伙计恭敬地一拱手,这便要我家掌柜来与您说。rdquo; 掌柜的就在外面坐着,多少听到了他们的动静,探头一见生意马上要谈成,忙捏着袖子一路小跑过来,几位要买多少书?不妨与我上去喝几杯茶。rdquo; 范远瞻过来便想与他谈生意,见他有长谈趋势,闻言笑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rdquo; 一行人往上走,掌柜的亲自带他们过去茶室。 两厢人马坐下,掌柜先倒茶,双方喝了一轮茶,掌柜方身子略微前倾,细细询问:不知这位郎君每样书籍各要带几本?rdquo; 范远瞻呷了口茶,沉吟道:若是价格合适,每样带个十本二十本,不过这样贵的价格却是无法了,带十本书还不如请人抄来得划算。rdquo; 范溪在旁边静静听着,此时书籍无所谓正版盗版之分,都靠书斋主人四下收集而成,市面上许多书籍也多由人传抄而成。他们若是嫌书斋的书贵,请人去抄还能省几个银钱。 掌柜的也未想到他一下便买那样多,当即脸上笑开了花,忙道:你们买那样多,自然不好按散卖来算。老夫给你打个对折,如何?rdquo; 打个对折,他也有六十多两银子好挣。 范远瞻摇摇头,笑道:不瞒老丈,我们先前见过书斋生意,像我们这样大的客人,您起码得在对折基础上再打个对折,不然生意无法谈了。rdquo; 掌柜的没想到他砍价砍得这样狠,瞧着斯斯文文的小年轻,一下便敢喊出这个价来,当即连连摇头,不成不成,这样我连本也挣不回来?rdquo; 范远瞻作为家中长子,十岁出头便上山打猎上街混食,在县城读书期间,他没少与县里的小混混往来,不然也不会认得黑鳞几个。 他年纪不大,论起油滑来,范甘华都不一定是他对手。小小书斋,利润几何,他清楚无疑。 范远瞻听书斋主人这样说亦不着急,他笑笑:我瞧老丈这书斋恢弘广大,书斋里的书做得亦十分精美,方来此处与您谈生意。然而,青阳城里大大小小书斋近十家,买谁的书不是买?rdquo; 掌柜的迟疑,接着,有些混浊的双眼射来锐利的目光,话虽如此,你这书买去说不得会卖与其他人家罢?rdquo; 范远瞻不辩驳,待他说完,方道:书籍流出去亦不可避免,哪怕在本地,您就管得住别的书斋,不许它们抄写刻印?rdquo; 此话一出,掌柜无言以对。 他这书斋虽大,卖的书却非独一份,卖得好的那些书,全城大大小小书斋都有卖,卖得不好的那些书,别的书斋不复刻只因利润不足以令他们重新找人雕版印刷。 不仅别的书斋会复刻他家的书,他家亦会复刻别的书斋的书。 范远瞻想想又道:既然老丈怕我将书卖去别处,不如这样罢,此次我去皇都,中途必定路过大大小小无数书斋,若是您愿意,到时候我再将别的书斋所出之书给您带来,您卖我多少样书,我便给您带多少样书,当然,价格得另算。我们互通有来,您亦不算亏了。rdquo; 书斋掌柜先是眼睛一亮,而后忙摇头,不成不成,你这话一出,天高任鸟飞,我哪找你去?rdquo; 范远瞻端杯笑,您若是这般想,那便无法了,端看您信不信得过我人品罢了。rdquo; 对一陌生人,有何信不信只说? 书斋掌柜摇了一会头,范远瞻又问:我先前说的那些书,九本编成一套,一套四两,您给我拿十套,卖么?rdquo; 掌柜犹豫不决,苦笑一声,小老儿再次开书斋多年,从未卖过如此便宜之书。rdquo; 范远瞻将茶杯放在桌面,笑了下,目光清亮地说道:十套四十两,您起码可挣三十两,我还承诺回来之时给您带书,令您超越同行,这样一桩好生意,您不乐意做,那我可就去找您同行了,说不得还不必三十两。rdquo; 说着,范远瞻也不耽搁,撩起袍子站起来便要走,范积蕴与范溪自是赶忙跟上。 书斋掌柜跪坐在垫子上,面上满是犹豫,人未开口,目光却一直跟着他们,直至他们开始下楼。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五月十四号二十三点五十九分前留言的小伙伴都有小红包。 最近身体不成,坑得不好意思了,算我请大家看文吧,捂脸。 第45章 买卖 范溪原本以为这摊生意谈崩了, 不想回头看时, 掌柜仍坐在那里, 双方目光正好对上。 范溪怔了一下, 掌柜见她表情, 面上露出些挣扎。 最终,掌柜叹了声,扬声道:几位回来我们再谈谈罢。rdquo; 范远瞻似早料得他会妥协, 目光温和地转过身来,他带着范积蕴与范溪重新回到了小阁楼茶室里。 第82页 掌柜见他浑身气度, 心里又是暗叹一声,这书便宜卖便便宜卖罢,挣不到六十两, 挣三十两也好,总好过一文不挣。 范远瞻再次过来,双方几乎没怎么讨价还价,掌柜便吩咐伙计,按范远瞻所要求, 数出十套书来。 范远瞻带着范远瞻与范溪仔细将所有书检查一番,方利索地给了银钱。 掌柜见他们抱着一摞摞书要走, 忙追出来送, 嘴里道:郎君下回带了书来,可要记得我们阳辉书斋呐。rdquo; 范远瞻含笑点头,自然。rdquo; 掌柜松了口气。 新书一来,虽容易被人盗印翻抄, 但这得要时间,尤其盗印,快的话,也要一月有余,有这时间,他的书早就卖过了一茬,喝了头汤,后头人提起,也会说书乃阳辉书斋所出,给他们大大扬名一把。 范远瞻带着两人提着书回去,范积蕴还有功课,晚上一家人又一道用完饭,范积蕴回书院,剩下诸人则回客栈休息。 第二日安娘仍在客栈里照管东西,她不爱出门,范远瞻带着范溪在城里闲逛起来。 范远瞻说不贩青阳纱,却仍花了六两扯了一大一小两块布,大的是棉布,能给范溪与安娘各做一身衣衫,小的则是绸纱,嫩绿偏浅的颜色,专给范溪扯的。 范溪有些别扭,大兄,我脸上还涂着东西,穿嫩绿不大好看。rdquo; 这样鲜嫩的颜色,要皮子白的女娘方能衬出来。 范远瞻笑道:那日后少涂一些药粉便是,皇都里极少肌肤黄黑的女娘,肌肤黄黑反惹人注目。rdquo; 范溪想想认真点头,她那皮子太白,不涂定然不成,少涂些却不失为解决的好法子。 范远瞻揉揉她发顶,带着她往回走,走罢。rdquo; 回去后,安娘粗糙大手摸着嫩绿的青阳纱,满脸都是笑容,亦道:这布料好,刚好上皇都这段路有空,我好将它裁成春衫,明春溪儿便有得穿了。rdquo; 范溪抿抿嘴,娘,您自个衣裳也不够。rdquo; 安娘对她柔和笑笑,尽够了,你先前不是帮娘做了几件秋衫么,穿那个便成。rdquo; 范溪知她不愿浪费,不过路上做衣裳并不太合适,她们要去皇都,谁知皇都时兴什么样子,她娘的衣衫待进了皇都再做亦不迟,免得被人说嘴。 见母亲与妹妹意见统一了,范远瞻上下打量妹妹,笑:那娘可要放长些,我见溪儿今年长了不少。rdquo; 范溪三月以来长高近两寸,今年更是从范远瞻腰间长到了他胸口,这身量,放在哪里都不算矮了。 她衣裳费得厉害,原本的衣裳几乎完全不能穿,现今穿的衣裳都是安娘在她下裙里接了一截,勉强对付过去。( ?deg; ?? ?deg; )?最( ?deg; ?? ?deg;)?帅( ?deg; ?? ?deg;)?最高( ?deg; ?? ?deg;)?的( ?deg; ?? ?deg;)?侯( ?deg; ?? ?deg;)?哥( ?deg; ?? ?deg;)?整( ?deg; ?? ?deg;)?理( ?deg; ?? ?deg;)? 安娘慈祥地笑着点点头。 他们在青阳城停了三日,这三日,一家人每回用饭之时都一起。 三日一晃而过,第四日一大早,范积蕴过来送别,除范远瞻外,一家人都红了眼眶。 安娘这当娘的最舍不得,拉着范积蕴的手摸了又摸,最后含泪叮嘱道:人一生多靠命数,你若能考上举人最好,若是考不上亦不打紧,莫要太过逼迫自己。娘与溪儿在皇都等你,你早些启程呐。rdquo; 范积蕴红着眼眶给她磕头,娘,我知。rdquo; 范溪过来拉着范积蕴的手,将好不容易裁出来的荷包塞到他手里,二兄,保重,好好照顾自个。rdquo; 范积蕴吸吸鼻子,还显稚嫩的脸庞露出坚毅神色,你们便在皇都等我罢,我定用功考上举人,早日去皇都找你们。rdquo; 范远瞻他们早已装好车,道别过后,范溪扶着安娘爬上驴车,范远瞻拍拍范积蕴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范远瞻双手矫健一撑,最后上了驴车,轻甩鞭子,驴便迈着脚步走起来。 安娘从窗户里探头看二儿子,满脸不舍,范积蕴亦一直目送他们,直到他们身影消失在街角。 路旁的树叶子已黄,飘得满地都是。 青石板的道路上,人来人往,热闹的吆喝声一如往昔。 范远瞻他们昨日已说过要与晁桢他们一道上皇都,正好他们驾车过来时,晁桢他们的马队也已差不多准备好。 一行人接着上路。 他们绕过山,沿着湖,穿行了一座又一座城,在一处又一处的村庄借宿过。 自赵家村到皇都,中间隔了无数名山大川,也有无数人烟。他们遇到的人各式各样,见识的风俗千奇百怪,品尝到的美食更是多不胜数。 范溪这一日赶路,每日少用些许药粉,待走了一个多月,她肌肤与普通小娘子差不多,称不上白皙,却也不那么黄黑,整个人如同蒙尘珠宝被擦去灰尘了一般,立即耀眼起来。 马队谁家都知晓,范家有个秀美的女孩儿。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到十月中,每日早晨起来,外边到处都是厚厚的白霜,若不仔细瞧,便与下了雪一般。 再往后,有的地方雪也渐渐下起来了,北风一日狂过一日,吹得人衣服猎猎作响,好在每日都走着,冷倒是不算冷,然而北风又干又烈,许多人脸上手上脚上都皲裂出了大口子,有上了年纪的人,脚跟处皲裂得尤其厉害,一道道裂缝裂得又深又长,让人见之触目惊心,一个不慎便要渗出血珠来。 第83页 范溪这个肌肤从不皲裂的人,脸上都破了几道口子,又红又痛。 安娘找出大块布让她围着挡风,范远瞻买来润手润脸膏,一家人都擦。 这般艰难之下,十月末,一家人总算到了皇都附近,路上的关卡也多了起来,穿甲执戟的官兵们一层层搜查验证,好在范远瞻他们身份纸、路引,户籍纸等都齐全,一路走来,未曾受什么刁难。 范远瞻兄妹与商队其他人一样,每到一地,便拿出银钱来自办本地的特产,又将上一地的特产抛售出去。 马队人多,又极有经验,范远瞻买入的价格极低,然下一个地方卖出去的价格便高了,由此小挣一笔。 范远瞻无意与马队抢生意,他们买的最多还是书籍,每到一地,范远瞻皆带着范溪找最大的书斋,先买书,再将之前拿的书卖出去。 前几座城,他们每回卖书挣的银钱都不算多,只有数十两,愈到后来,他们每回都能挣的银钱愈多,到了皇都附近,他们每卖一回书,能挣两三百两,此外,驴车里还装有数百样书,天文地理,无所不包,加起来有上千本。 范远瞻兄妹轮流赶车之余没少看书,纵使安娘,也跟着看了书本浅显些的话本,她识字不多,看话本却毫无压力,若是遇见不认识的字,刚好可问一双儿女。 范家跟着商队走了两月有余,范远瞻出发时手中的一百六十七两银子,抵达皇都附近时已变成了两千七百六十五两,范溪手里还多了匣小拇指大的滚圆珍珠。 这不算甚好珠,奈何皇都附近不产珍珠。兄妹两在湖城买时只花了五十二两,这匣珍珠到皇都后,起码值五百两。 算下来,他们手头能有三千两私房,在偏僻些的地方买座宅子亦买得了。 更别提他们驴车中还有上千本各样书籍,起码能凑两套,到皇都中,这书一抄一卖,再得五六百两不是难事。 靠近皇都,官道两旁一路都能见着人家,投宿用饭亦容易得多。 这日,马队连带范家在赵家庄的几个大院投宿。 临近夜幕,一行人忙忙碌碌将东西安置好。 范远瞻与范溪怕晚间下雨,驴车里的书受潮或打湿,特地一摞一摞抱回屋内。 晁桢提着酒菜过来,一眼就瞧见这对兄妹正在抱书,不由感慨道:你们这也算学富五车了。rdquo; 还远着呢,不过是做了几门与书相关的生意。rdquo;范远瞻将手中的书放好在椅子上,笑问:晁兄找我何事?rdquo; 这不是要进皇都了么?找你喝酒。rdquo;晁桢说着提起手中的食盒,朝范远瞻示意。 范远瞻笑道:即使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rdquo; 他顺手将书送回房里,擦擦手,带着晁桢到他今日租住的房里。 范溪见状,去驴车里拿出一个坛子来,小心将里头的肉脯夹在洗干净擦干的大盘子里,让她娘送去给范远瞻他们。 安娘端着一盘子肉进去,见他们在喝酒,笑道:我来送味肉脯给你们下酒。rdquo; 多谢婶子,费心了。rdquo;晁桢笑,那日我尝你们炸的肉脯,此后便一直魂牵梦绕,念念不忘了。rdquo; 范溪习惯备点肉脯,送粥吃面,有肉之后滋味会好许多,每回肉脯用完了,她便会借人的厨房做一些,马队那头的人常能尝到,为此还没少给安娘他们送回礼。 安娘笑了笑,那你们先吃,等会我再送些过来。rdquo; 晁桢没同她客气,笑眯眯地应了下来。 安娘颇为喜悦地转身出去了。 范远瞻与晁桢一道拿出酒菜来,炸花生、卤猪耳朵、炒菜头,外加安娘送来的肉脯。 一壶酒,两个杯子,晁桢高高扬起手来,将两人杯子倒满,清澈的酒液在杯子里晃荡。 喝着酒,范远瞻问:不知晁兄今日找我何事?rdquo; 这眼看分别在即,找你聊聊。rdquo;晁桢笑眯眯,我瞧瞻之非池中之物,不知日后有何打算?rdquo;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真是人才呐! PS:谢谢小天使们的安慰,你们真的好暖呐!比心心。不过红包还是让我发吧,再不发红包我就得愧疚死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笑笑 5瓶;32964434 2瓶;消灭星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女学 内室昏暗, 却抵不过晁桢亮得简直要发光的眸子。 晁桢满脸都是探究的神情, 范远瞻见了并不在意, 沉吟一下, 他说道:我父乃振威校尉, 日后我亦要投军,接其衣钵。rdquo; 晁桢侧耳认真听了,脸上做个肃然起敬的表情, 端起酒碗敬范远瞻道:瞻之好志向,我敬你一杯, 愿你后冲锋陷阵,一洗月谷关之耻!rdquo; 范远瞻跟他碰了一下酒碗,道:纵使投军, 我也不过一无名小卒,谈何容易?rdquo; 晁桢摇头,凭瞻之的身手本事,去哪会不出头?为兄便等你好消息了。rdquo; 范远瞻笑道:若我日后果真出头,定不忘此番晁兄相照的恩德。rdquo; 那我便等瞻之好消息。rdquo; 明日进了皇都便分别, 两人今晚大醉一场,一想到这两月余朝夕相伴, 便要就此分别, 两人心中都有些感慨。 第84页 第二日一大早,双方再次上路。 眼见路上人越来越多,范溪摸了摸旁边驴的脖子,忍不住道:大兄, 待我们到了皇都之后,这两只驴还要养着么?rdquo; 范远瞻侧头看她,你想养着?rdquo; 范溪:若是能养着,那便最好不过,好歹跟我们朝夕相伴那么久,卖与别家,不是要整日推磨拉车,便要被宰了做驴肉火烧。rdquo; 范远瞻道:到地方了,如果方便,我们便养着,不方便便算了。rdquo; 范溪点点头,轻轻摸了摸两头驴子,这驴与他们一般,都不知前路在何处。 到了这里,他们这样的小民已经不能坐驴车,只得慢慢走。 皇都人多,他们进城的时候还得慢慢排队,验查身份的官|兵越发威严,范家人慢慢随着队伍过了关,跟着人群进入了皇城。 他们与范甘华通过信,知晓范甘华住在槐园巷子。 范远瞻看看天色,道:我们先去用点饭,然后再去找他罢。 安娘迟疑,马上便能见到你们爹,此刻去用饭,岂不浪费?rdquo; 范溪立即道:谁知他那边情况如何?若我们不先去填饱肚子,去了还不一定有饭吃。rdquo; 安娘想想也是,便不再推拒。 皇都里汇集着五湖四海,天南地北各色美食。 范远瞻问:娘,溪儿,你们想吃甚?rdquo; 安娘摇摇头,娘什么都成,溪儿,你要吃甚?rdquo; 范溪道:若能找到合适的铺子,我们去吃碗馄饨罢?好歹吃点肉填填肚子,若晚饭没得吃,也能多顶会饿。rdquo; 她话一出,范远瞻与安娘自然无意见,他们在街头走了走不一会儿,果真找到馄饨铺子。 他们还拉着驴车,安娘有些犹豫,要不你们兄妹先去吃,我在这里看着车,等会儿再换人?rdquo; 掌柜一见他们这模样便热情地扬声笑道:客人不妨把驴子栓在门口的树上,你们坐在铺子内便能看着了。我们这儿有巡城的官老爷看着,无人敢乱来!rdquo; 范远瞻点头,利索地把驴子摔好,带着母亲与妹妹进铺。 掌柜吆喝一声,朗笑道:我在里有馄饨、面条、烧饼,不知几位要用些什么?rdquo; 范远瞻道:馄饨几个一碗,价钱几何?rdquo; 按两秤,二两六个铜板,四两十个铜板,六两十四个铜板。rdquo; 范远瞻看向范溪,范溪脆声道:我要四两馄饨。rdquo; 掌柜眼睛一亮,忍不住夸道:这位小娘子官话说得可真好。rdquo; 安娘也要了四两,范远瞻要了六两。 一家人就坐在门口,边看着他们的驴车边吃起馄饨来。 吃饱喝足,他们才赶着驴车,慢慢往范甘华给出的地址走去。 范溪在路上,探头探脑地望四周看,文:娘,大兄,皇都里是否有钱庄?我们带了这样多的东西,不如先把钱给存了罢?rdquo; 安娘面露迟疑,范远瞻面上倒现出夸赞之色,他摸了摸妹妹的发顶,夸了一句,聪明。rdquo; 范远瞻带着母亲妹妹,先找钱庄将带的银子兑换成银票,又连找了好几家铺子,以八百两的价格卖了那匣珍珠,只余下四颗好的贴身藏好。 范远瞻将剩余的那一点碎银分了范溪与安娘,让她们存好当零花用。 他们早上进的皇都,这么一场忙活下来,直到下午太阳偏西的时候才重新往范甘华住的地方走。 这是一处两进的院子,附近大多都是这样的样式,看各家从门口出来的人,这里住的人尚算有钱,冬天穿的起厚棉袄,棉袄上也没有补丁,比一般百姓要好得多。 到了地方,范远瞻过去沉稳敲门,敲了好一会儿,里面才有人过来应声。 里头探出一个穿褐色棉袄的小老头,张嘴便用官话问:你们找谁呐?rdquo; 安娘在皇都住过,范远瞻与范溪官话亦溜,范远瞻沉声道:我乃范远瞻,这是我母亲与妹妹,此处可是范大人府上?rdquo; 小老头应了一声,那双眯着的眼睛用不信任的目光在母子三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方道:劳烦在这等一会儿,我得进去通报。rdquo; 范远瞻亦不急,颔首便在外头等起来。 范溪摇摇头,这下马威来的也太粗浅了些。rdquo; 安娘摸摸她脑袋,无碍,我们又不与那人争,什么下马威不下马威,随她去了,总归我是正室。rdquo; 范溪不曾想她还能说出这番话来,当即乐了,搂住她娘的脖子,笑呵呵地说道:娘记得这个便好,我们日子便不会难过了。rdquo; 他们在外头等了约一炷香时间,里面才有一个扎着矮髻,三十多模样的瘦白妇人匆匆走出来,还未到门口便开始笑着告罪,是姐姐与远瞻来了罢?这看门的老周也不说个清楚,怠慢姐姐了,妹妹先在这头赔个罪。rdquo; 安娘静静地瞧着她,等她把福身这个动作做完,才开口说道:一时错漏不打紧,相公在何处?rdquo; 妇人脸色一僵,老爷还在军中,尚未归来。rdquo; 安娘点头,且把这驴牵进去罢,车上东西莫动。婆母何在,我带远瞻与溪儿去请个安。rdquo; 第85页 妇人脸色又僵了一下,很快便若无其事,她吩咐道:老周,你将驴车牵进去,吩咐莫动姐姐的东西。rdquo; 范远瞻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道:姨娘与我母亲姐妹相称,怕不合皇都里的规矩罢?rdquo; 妇人不曾想他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呆了一下才勉强笑了笑,改口道:瞧我这张嘴,真不会说话,原本还想亲近些才喊姐姐,既然夫人不喜欢,那日后我还是喊夫人罢。rdquo; 安娘点头。 妇人带几人去看牛角娘。 牛角娘就坐在客厅里烤火,大半年没见,她似乎又憔悴了些,黝黑的脸上没什么精神,不过胖到是胖了些。 范远瞻带着母亲与妹妹向她请安,牛角娘冷冷一笑,你们倒是会耽搁,从春日耽搁到现在已经秋日了。rdquo; 安娘柔柔道:远瞻与积蕴皆要科考,是担搁了些,不过两人现已考上了秀才,也不算堕了祖宗的威名。rdquo; 牛角娘轻哼一声,范远瞻们考上秀才的时候终究还是写信跟范甘华他们说了一声,因此他们这边都知晓。 妇人看着眼前有些僵硬的气氛,心下一喜。 牛角娘接着看也不看安娘母子三人,转向妇人问:晗儿与蕙儿何在,他们若是下了学,便让他们过来陪陪老婆子烤烤火。rdquo; 妇人应了声,哎,我这就去瞧瞧,若是他们回来了,我便让他们过来。rdquo; 范远晗今年九岁,范蕙七岁,都是入了学的年纪。 范蕙虽是女娘,但皇都里女学众多,范甘华送她去读书识字,若是以后有所成就,说不得还得送她去学琴棋书画。 皇都世家大族的女孩儿都是这般培养,只有这般养出的女孩,日后才好婚配。 范远瞻道:祖母,那我们先回房归整东西,待会再来陪您。姨娘且慢,我们房间在何处?rdquo; 妇人不甘不愿地叫来一个四十多的仆妇,道:带夫人与大少爷回房。rdquo; 仆妇沉默地把他们带到边上的一排房间,然后不言不语的福了一下,又走了。 范溪瞧外头没人,整个人有些松垮下来,她看了看房子内的摆设,拉了张椅子给她娘坐,又拉了张给她大兄坐,最后自己才一屁股坐下,感慨道,幸好我们先用了饭方过来,不然此来到此地,连饭都没得吃。rdquo; 范远瞻开玩笑道:午饭定是赶不上了,晚饭还有些指望,就不知那人何时回来。rdquo; 范溪沉默了一下,方道:到了别人的地盘好累,日后要吃要喝都不那么方便了。rdquo; 范远瞻安慰道:且看几日,不是不成,大兄带你们的外头单过。rdquo; 范溪摇摇头,岂有那么容易?rdquo; 一家人闲聊了一会儿,开始着手收拾东西,他们带的东西全,被子褥子衣服枕头,什么都有,也不必麻烦别人,清扫了一下房间铺开来就可以睡了。 皇都此时已经很冷,外头滴水成冰。 范溪看着他们新整理出来的床铺,问:今晚得烧炕罢,不然如何睡得?rdquo; 范远瞻道:待会我去问问,若是不成,待会我便去外头买些炭归来。rdquo; 母子三人收拾完也不出去外头碍人眼,范溪拿出刚才买的饼,每张饼抹上一层辣椒,将就着他们带的白水就这么吃了。 晚饭如何他们也不清楚,好歹吃点什么垫肚。 范远瞻吃完去喂驴,然后又出门买了些东西回来。 一直等到晚上,才有仆从唤他们出去吃饭。 范甘华也归来了,他看了一眼范远瞻母子三人收拾得挺整齐,倒有些意外,不过路上耽搁了这么久,不知道误了多少事。 范甘华没好气,不冷不热道:先坐下吃晚饭吧。rdquo; 是。rdquo;安娘柔柔应了声。 接下来两三日他们都是在这样半被漠视的状态下度过。 范溪倒挺喜欢这模样,哪怕不受重视,她也不想整天跟牛角娘和曼娘勾心斗角。 曼娘便是范甘华的小妾,现正掌管着管家大权。 安娘亦十分坐得住,没有人理她,干脆拿出路上买的棉花与料子,先做了两双鞋孝敬婆母与丈夫,而后再给儿女做些衣裳。 她现在时间多正好慢工出细活,绣累了起来走动两步,家里地不用她扫,饭不用她煮,这日子倒也安适。 范溪有时跟安娘在家,有时跟她长兄出去逛,他们手里有钱,逛哪里都逛的,一时之间,范溪增长了不少见识。 这日,范远瞻过来,喜道:我们那书卖出一套了。rdquo; 当真。rdquo;范溪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凑过来,小声问:大兄,一共卖了多少银钱?rdquo; 三百六十两。rdquo;范远瞻压低声音道:我说那书收来不容易,我们一路过来一路找人打听,方买到这样多书,那客人便爽快地买下来了。rdquo; 那亦不错了。rdquo;范溪感慨。 皇都东西贵,要比他们老家贵出一倍,去不过有个几千两傍身,日子便能过得不错了。 范远瞻笑道:还有一套,我慢慢寻摸,找合适的人卖出去。rdquo; 范溪用力点头。 范远瞻又道:溪儿,我见这边女学盛行,我与那人说一声,送你去女学罢?rdquo; 第86页 范溪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脸上的表情有些呆,她挠挠脑袋,小声道:不用了罢,我不是会认字了么?认得还不少。rdquo; 范远瞻笑,轻轻弹了她脑袋一下,叫你去上女学又不单指会认字,琴棋书画都能学着一点。此外,有些同窗,总比你一个人闷在家里好。日日都闷在家里,人都快闷傻了。rdquo; 安娘亦赞同,她用牙齿咬断手中的针线,笑道:反正不缺钱,你便去读读女学,学到了本事,总归是自己的。rdquo; 重来一世还得跟着小姑娘去上学,范溪有些为难,那我再想想。rdquo; 安娘摸摸她柔嫩的脸,应允:成,你再想想。rdquo; 去还是不去?范溪心里有些为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九思 3瓶;Jane 2瓶;慧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敲打 范溪一时未想好是否去女学, 她不大想与一群十来岁的小女娘一道念书, 亦不放心将安娘一人留在内宅。 范远瞻亦不催她, 此时已十月二十七, 还有两月余便要过年, 今冬或明春去女学都无分别。 这日用过晚饭,范甘华对安娘道:大后日我同僚胡副尉大儿娶妇,中午你与我一道去吃酒。rdquo; 他这话一出, 一桌人目光都望过来,曼娘的小女儿惠娘更是嘴唇撅起, 肉嘟嘟的白嫩脸上挂着不满。 范甘华有些头疼地望了曼娘一眼,曼娘忙轻轻拍了女儿的背一下,示意不许作怪。 曼娘有些委屈, 碍于父母的威严,低低头不敢再说话。 牛角娘开口,面无表情道:去了可莫丢范家的脸。rdquo; 安娘朝牛角娘那边轻轻拧转了身子,柔声道:您放心,我先前在皇都住过, 规矩都熟。rdquo; 说完,她转向范甘华, 问:老爷, 若要去做客,我是否再裁两身皇都里时兴的衣裳?rdquo; 范甘华瞧她朴素的打扮,颔首道:确实该置办起来,曼娘, 你帮着张罗两样首饰,再陪安娘去扯两块布。rdquo; 曼娘银牙暗咬,却还是笑应,我明日便陪夫人去扯布打首饰。rdquo; 牛角娘不满地撇撇嘴,道:做新衣裳便算了,还买什么新首饰?巷子口不是有首饰租?租一两样便成了。rdquo; 范甘华:娘,若租首饰去宴饮,被人瞧出来了,丢脸的可就是您儿子了。rdquo; 牛角娘看他一眼,若是打了首饰,日日戴同样的首饰出去宴饮,那才叫寒碜。rdquo; 牛角娘自小就进了大户人家做丫鬟,对内宅比范甘华熟悉得多,她道:有不少大户人家死当的首饰,去租些出来,戴几回再还回去,轮着些。rdquo; 安娘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同样柔柔地应了声是。 既然说起这些事,范甘华转向范远瞻问:你秀才已考上,不知你有何打算?rdquo; 范远瞻道:我想从军。rdquo; 嗯?rdquo;范甘华有些惊讶,抬头皱眉打量长子,你不是刚考了秀才?rdquo; 范远瞻谨慎道:我读书不及积蕴,若要考上举人,恐怕得要十年八年,不如从军来得快。rdquo; 范甘华多少知晓自个儿子,儿子文韬武略,却是武学方面更胜一筹,小时候跟的武学师傅都盛赞他根骨好。若是这般,从军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你若想,我让人去活动个位置,你便从巡防队干起罢。rdquo; 老爷。rdquo;曼娘期期艾艾叫了声,瞧了眼在座诸人,有些迟疑地开口,若是增添了衣裳首饰并活动等支出,家中这个月银钱便不大够了。我们六月方来,又是置办宅子,又是送远晗去念书,过两月新年应酬又得备下一笔银子hellip;hellip;rdquo; 范甘华皱眉,我不是上月刚交与你三千两银?rdquo; 曼娘道:我先前问过您和老太太,两千两拿出去放利子钱,剩一千两吃穿花用,冬日备的东西多,还得走人情,着实不剩多少。rdquo; 范甘华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自个娘一眼,叹口气,既如此,那便明春再活动罢,左右不差这两月。rdquo; 范远瞻未说话,只点点头。 第二日,曼娘便陪着安娘去扯料子,范溪也跟着。 安娘一路跟范溪说着话,曼娘走在前头,心里暗恨没带个小丫鬟来。 家里人手不够,仆从只三人,看门喂马做粗活的老周,洗涮见照管厨房的簪娘,还有小丫头红梅。 他们在旭城之时人手倒多,蕙娘身旁都有乳母与小丫头跟着,来到皇都后,牛角娘称多养人费嚼口,不让买丫鬟仆从,他们只好作罢。 安娘带着范溪来到铺子里头,先要了一身湖蓝偏暗的绸布,又要了棉花等。 曼娘见这阵势,忙道:夫人,老爷与老太太这季还未做新衣裳,我们扯些布罢?rdquo; 安娘听了,应声,那便扯两块,你去扯罢?rdquo; 这哪能?rdquo;曼娘笑,这新衣裳乃您的心意,我哪能与您抢功?rdquo; 范溪诧异地瞧曼娘一眼,这挑布料做衣裳还真是个难点,买得便宜遭人嫌弃,买贵了又得落下个大手大脚的名声。 第87页 曼娘依旧笑眯眯。 安娘看柜前的伙计,沉吟道:现今老爷们与老太太都喜穿什么样的布料,你与我说道说道。rdquo; 伙计一瞧是个大生意,顿时乐得见牙不见眼,弯着腰弓着手小跑过来,指指一旁的布,太太,这些都是老太太们最喜爱的衣裳。您瞧,这五蝠献寿的纹路,多喜庆。还有这莲纹、带子纹、之云纹hellip;hellip;rdquo; 范溪陪安娘一样样看过去,这些都是好面料,就是价格贵了些。 安娘眼神在稍便宜的那几块布上打转。 范溪看了曼娘一眼,低声道:娘,选贵一些的罢,做过年新衣正合适。rdquo; 安娘便选了绣锦纹与五蝠献寿纹两幅面料,结结实实地花了八两多银子,才回去。 范溪看她娘这样,略有些忧心接下来曼娘还要放大招。 安娘却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着急。 回到家中,曼娘忙将给范甘华与牛角娘买的布料交还给安娘,道:夫人,您买的布。rdquo; 安娘按女儿教的,道:你且去将老爷与老太太的衣裳裁出来,过后送来与我过目。rdquo; 曼娘盯着手中的料子,面上一僵,道:我且管着家,恐忙不过来。rdquo; 安娘柔柔笑了笑,你慢慢做便是,又不催你。rdquo; 曼娘还待说什么,安娘道:你若不会,我明日过来教你便是,女红不难,慢慢学着便是。我还得做新衣裳去赴宴,正好一道教你了。rdquo; 曼娘想将布料塞回去,却见对面一大一小盯着自己,咬咬牙道:我倒不是躲懒,这料子太贵,我未做过衣裳,若做坏了该如何?夫人您还是收回去罢。rdquo; 不打紧,多做几回便会了,正好我那有多余布料。rdquo; 曼娘抿着嘴不说话。 当晚,曼娘跟着范甘华到房中歇下,范甘华望着灯下美人,心中意动,他伸手过来,拉过曼娘的手,让她坐自个膝上,同时低声问:我怎么瞧着你今晚兴致不高,如何?有甚不舒服的地方?rdquo; 曼娘勉强笑笑,细致描画过的长眉微微蹙起,倒未有甚不舒服之处,不过碰上了道难题,正愁着呢。rdquo; 嗯?rdquo;范甘华随口问:有何难题,你说出来便是,我瞧瞧能否帮你想些法子。rdquo; 曼娘伏在他肩上,这不是我今日陪夫人去扯布么?夫人给您与老太太也扯了块,说是让我做成衣裳给她过目。您又不是不知,我这手笨得很,哪会做衣裳呐?rdquo; 范甘华听她这话眉头就是一皱,她怎不自个做?rdquo; 曼娘幽怨地望范甘华一眼,说不得在敲打我呢?rdquo; 第48章 管家 范甘华真未想过一向老实死板的原配也学会了支使人。 灯下出美人, 曼娘原本便白, 那昏黄的灯光更是为她肌肤添上一层薄薄的柔光, 她凝眉轻嗔, 满腹愁绪的模样更显娇美, 范甘华心里立即热了起来,他执起曼娘的手凑上去,在一片火热中轻喘道:你不必管这事, 明日我与她说说。rdquo; 曼娘手扶在他胸膛上,欲拒还迎地嘤咛一声, 室内气氛便火热起来。 第二日,范甘华晚饭之时终于记得此事,随口对安娘说道:曼娘平日里忙着管事, 衣服你裁罢。rdquo; 安娘抬头去看曼娘的脸,曼娘嘴角噙着一丝矜持的笑,波光流转之间不无得意。 安娘瞧一眼便收回目光,刚想开口,范远瞻便淡淡开口:既然姨娘忙着, 不若让母亲管事,姨娘去裁衣裳罢。纵观整个皇都, 也无哪家姨娘管事, 主母做针线的理,传出去没得令人笑话。rdquo; 曼娘那点小得意立即消失不见,脸僵住了。 谁也未想到范远瞻会在饭桌上说起这事,当即举座皆惊, 连牛角娘那双掩藏在眼皮子底下的眸子都射来如电眸光。 范远瞻神色淡然,看向范甘华,等他做决定。 范甘华看看安娘,又瞧瞧长子,狐疑问安娘:你何时学会了管家?rdquo; 安娘在乡下时,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撑起这个家,本就不容易。去岁大病一场,鬼门关闯过之后,她人也变了些,后又是卖饭又是上皇都,人早不像之前那样怯懦。 儿子已将梯子搭起来了,闻言她只好道:学着学着便会了,家中银钱往来不算多,想来上手应当不难。rdquo; 范甘华沉吟,这般说来hellip;hellip;rdquo; 曼娘心惊肉跳,顾不上突兀不突兀,忙打断他,老爷,老太太,家中人情往来这样多,一个不慎弄出差错,可要得罪人。rdquo; 范远瞻看也没看她,淡淡说道:家中正头太太尚在,让小妾出面往来人情,那才叫得罪人。这家纵使不由母亲接手,也该由祖母来管。rdquo; 牛角娘深恶安娘,连带范远瞻兄弟也不得她的心,此时听范远瞻这般说,她倒是难得点头,皇都规矩多,让妾室出面确实失礼。rdquo; 范甘华不远千里让安娘母子上来正是为让她出面处理人情往来,他们男子在外头拼,内宅之事亦不忽视,不然那少一分助力,在外头容易吃亏。 范甘华看看端坐在上首的牛角娘,又看看安娘,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 牛角娘多少看出他的心思,坐在一旁并未说话,若能管家,她还是宁愿管家。 第88页 范甘华犹豫半晌,终究没做个决断,他犹豫道:娘年纪大了些,管事太费神,安娘又欠缺些经验,此事过后再说罢。rdquo; 安娘自不会主动去揽他那一烂摊子,闻言当作甚事都未发生,接着用饭。 牛角娘也收回了目光,她年纪大,不好主动去与儿媳争管家权。 用过饭后,簪娘与红梅上来收拾,其余诸人皆回房。 牛角娘住后院北房,既后院正中那房,范远晗与范蕙陪着。 范甘华住前院北房,曼娘边住旁边厢房服侍他,说归这般说,不过来皇都之后,曼娘还未与他分过房睡。 范远瞻住前院东厢,安娘与范溪则住西厢。二进的院子已颇大,关起门来,谁都扰不着谁。 范远瞻打着灯笼先送母亲与妹妹回房,安娘低声问:怎么今日忽然提起管家一事?rdquo; 顺嘴提提,免得曼姨娘以为家中她能做主,成日吹耳旁风作怪。rdquo;范远瞻随口道:能成自然好,不能成也无妨,娘不必将那个放在心上。rdquo; 安娘这方点头,我们自个过自个的,家里的事不必过多掺和。rdquo; 范远瞻温和一笑,娘,我知,您放心罢。rdquo; 安娘亦笑,那娘便不多说了,你回去早点歇息,莫温书太久,省得将眼珠子熬坏了。rdquo; 范远瞻瞧妹妹一眼,心知多半是她先前做了提醒。 范溪冲他一笑,露出一排漂亮的小白牙,看起来得意莫名。 范远瞻大掌揉揉范溪发顶,你们也早些睡,莫做针线。rdquo; 说着他在心底遗憾叹口气,妹妹长高了那样多,揉着头发都有些不顺手了。 那厢范甘华与曼娘亦回了房,曼娘素手添香,先去给范甘华倒了茶水,伺候着他吃了一盏,又接过红梅倒的水让范甘华洗脚。 范甘华泡着脚,眉间还挂着心事。 曼娘柔声问:老爷烦恼甚?rdquo; 还不是管家之事?rdquo;范甘华一边眯着眼睛享受曼娘的按捏,一边思量,你瞧,娘与安娘,谁合适些。rdquo; 曼娘听到这里,停下了手,坐在一旁,委屈道:还说呢,大少爷一开口便夺了我的差事,纵使他嫌弃我管得不好,我没有功劳,总归有些苦劳罢,这般在饭桌上说,远晗与蕙娘都瞧着,我多下不来台啊。rdquo; 说着她眼眶红起来,坐在一旁垂泪。 他为人鲁莽,我明日说说他。rdquo;范甘华捏着她的手把玩,管家确实是个辛苦活计,你这头事多,也不一定照管得过来,让安娘去管也好。不过她不善珠算,府中账目,她不一定理得清楚。rdquo; 不善珠算?曼娘心头一动,口里却道:这不是还有大少爷么?rdquo; 范甘华有些不屑,他们那些书呆子能瞧出甚来,纵使会打两下算盘,不通庶务,哪里被人骗了都不知晓。我看还是让娘管罢?你在一旁打打下手便是。rdquo; 曼娘一听要到牛角娘手下,脸色当即变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不成不成,老太太年纪那样大,怎敢劳累她老人家?您不是说接娘过来享清福么?rdquo; 范甘华想想亦是,他在军中便管过诸等杂事,莫瞧着事小,真管起来累死个人。 让安娘管家倒不错,曼娘越想脸色越明媚,她瞥见旁边的红梅,心里暗哼,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们家这一家子事也不那么好管,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个老爷要伺候,家里柴米油盐,炭火被褥,什么都要上手,若想做好,也不那么容易。 思及此处,她再开口,风向已变了,纵使大少爷今日不说,我亦要向您提,既然夫人已回来,那我便将管家权还回去罢,刚好空出手来伺候您。rdquo; 范甘华也觉安娘合适,心里已有几分意动,口中却道:我再想想。rdquo; 曼娘又站在他身后捏着他肩膀,眼见年下庶务多,老爷您任上亦忙得很,我若空出手来,伺候您也得力些。我瞧着您近来已瘦了些,明日我令人杀只鸡,下厨炖汤给您补补罢?rdquo; 嗯,你看着忙便成。rdquo; 曼娘又道:眼见年下诸事都忙,应酬也多,不如交给夫人?正好免得人说事事都是我出面,丢了您的脸。rdquo; 范甘华最在意的便是丢不丢脸的问题,一听她这样说,范甘华便点头了,也成,明日我与安娘说,让她开始管家。她初初上手,恐什么都不熟,你多教她一些。rdquo; 曼娘掩口娇笑,瞧您说的,我一个妾,哪有甚资格去教夫人,您若心疼我,还是莫提这事罢。rdquo; 范甘华想想也是,曼娘又道:我让簪娘过去,家里头大小事务她都熟,有甚不明白的,夫人问她便是,正好也能全了双方脸面。rdquo; 范甘华见她有主意,便不多说了。 曼娘下定决心后,也不拖泥带水,第二日便让簪娘拿着库房钥匙并捧着一匣子银子跟在她后头。 她来之时,安娘正裁衣裳,见着曼娘进来,双方气氛倒还成。 曼娘未语先笑,夫人,老爷着我给您送库房钥匙与家中的银子,一共八百六十七两四钱,都在这了,您点点?rdquo; 安娘朝旁边的范溪点头,范溪走上去,双手打开匣子,飞快地点了起来。 第89页 安娘朝曼娘道:曼姨娘,你稍等。rdquo; 曼娘点点头,不知为何,她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范溪利落地点完银子,而后对她娘说道:娘,没错,的确八百六十七两四钱。我去写个收据让曼姨娘与簪娘子画押对数。rdquo; 曼娘勉强笑笑,不必了罢?rdquo; 范溪这里有纸有砚,略倒些白水稍磨几下墨汁便出来了。 她刷刷几笔写下今日收银数目,又捧去给曼娘过目,曼姨娘,你对一下账。rdquo; 曼娘拗不过她们母子,只得对账签字。 范溪又翻看一下,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问:姨娘,不知家中账册在何处?rdquo; 曼娘万万没料到范溪能写会算,此时已经有些慌了,今年安家安得仓促,家中并无账册。rdquo; 范溪颔首,既然如此,便劳烦姨娘与簪娘子与我们走一遍,我们先做个账册罢。rdquo; 第49章 头花 曼娘抬眼觑向范溪, 她从未将这个不声不响的小女娘看在眼里, 却不知这小女娘这样鬼! 这般一套账册做下来, 岂不是要她的命? 曼娘嘴里泛苦, 对上范溪那张精致的脸庞, 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安娘站起来,道:一道瞧瞧去。rdquo; 家中做账册简单得很,什么床、什么帐、什么桌、什么椅, 花瓶几个,妆镜几抬, 诸如此类,注明便是。 范甘华从旭城初来乍到,家什并未如何添置, 这些东西要弄简单得很。 范溪与她们一间间房走过去,边走边写,谁房里放着什么,什么材质,什么来历, 一清二楚。 走到范远晗房里,范溪抬眼瞥了下桌子, 轻轻碰了碰, 而后问道:这是榆木桌子罢?榆木桌子并条凳四张。rdquo; 曼娘艰难张口,是。rdquo; 她未想到一个乡下来的女娘竟如此博识! 家里什么器具,什么来历,她略瞧一瞧, 便能看出大概,连估价都差不离! 她自不知,这些都是范溪猜的,范甘华不算有钱,一般人家用什么桌椅器具她跟着马队走了一路,多少心中有个谱,随便一猜便能猜出。 她们从前院走来,一直走到牛角娘房里,牛角娘出门正眯着眼睛烤火。 安娘诸人请了回安,接着登记起来。 牛角娘见她们这模样,冷哼一声,本事不知如何,威风倒挺大。rdquo; 安娘与范溪一律当没听见。 家里转了一圈,正好到用午饭之时。 中午范甘华与范远晗兄妹皆不在家中吃,饭菜备得也少。 簪娘与红梅做出来的饭食滋味一般,牛角娘只吃了两口便有些意兴阑珊,推了碗筷,这还是头日管家,便是萝卜白菜,难不成你男人不在家,连油水都要克扣?rdquo; 安娘赔着小心,柔声道:今日媳妇第一日管家,还未交代下去买菜,明日定不会如此。rdquo; 范远瞻在一旁道:祖母若是不合胃口,我去买只烧鸭来?rdquo; 牛角娘挥挥手,胃口都败尽了,还吃什么吃?rdquo; 说着她便回房了。 曼娘将此情此景收在眼底,恨不得笑出声来,只得端起碗遮一遮嘴角的笑意。 下午范溪陪安娘去租首饰,顺便买菜。 范远瞻道:娘不必去租首饰,我这头备着,你们买菜便是?rdquo; 安娘抓住他的手,担心他乱花钱,便问:怎么还去了买首饰?rdquo; 范远瞻笑笑,左右无事,闲逛间瞧见合适的便买了,这些首饰便宜买回来,日后若有机会出手,转手又是一笔。rdquo; 安娘知儿子本事,听他这般说,总算放下了些心。 母女娘去逛菜市场,转来转去也不知要买什么。 安娘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揽了这摊子事来管,也不知是好是坏。rdquo; 范溪提着篮子,闻言便笑:这自然是好事,人的命都是自个挣出来,有时退一步看似舒坦,然一步步退着,说不定哪日便无立足之地了。rdquo; 安娘将她的话放在心头品味一番,似受震动,回过神来之时又忍不住笑女儿,你哪来这样多歪理?rdquo; 范溪不认,只含笑昂头看她,娘您自个说说,这话有无道理?rdquo; 有道理倒是有道理,就是这做起来难呐。rdquo; 范溪单手挽着她胳膊,左右我们不是无事么?就当找点事做了。rdquo; 晚饭有鱼有肉,牛角娘一上桌,又是不满,这样大鱼大肉,禁得住几日败家?rdquo; 安娘柔声解释:我看您今日中午无甚胃口,特地多买了些,待明日起,每餐便买一个肉了。rdquo; 范甘华看这一大家子人,皱皱眉,一个肉够谁吃?rdquo; 曼娘给范甘华夹了块鱼腩,声音温柔,这不是夫人念老爷您一人在外头挣钱养家不容易,能省则省?老爷您吃块鱼消消气。rdquo; 说起这个,范甘华不大满意地将目光转向范远瞻,你小子都满十六了,搁别人家早便开始挣钱养家支撑门庭,你不会出去找些活儿干,就会整日游荡靠老子养?rdquo; 范远瞻:正在找,儿子不熟皇都,一时想找到活干也不容易,恐怕多找几日方有结果。rdquo; 第90页 范甘华两眼一瞪,你不去找自然找不着!你说说,你何时方能找到活干?rdquo; 安娘见状忙开口,老爷您不是正给远瞻活动巡防队的位置么?rdquo; 她一开口,范甘华立即转向她,那位置难道老子想活动便能活动下来?娘的!叫你们早日上皇都,帮老子将人脉弄好,一个两个推三阻四,现在倒好,找个活儿都要老子去活动,你拉屎怎么不叫老子去擦屁股?!rdquo; 安娘见范甘华越说越激动,脸色涨红,心下明白他多半下午喝了酒。 范甘华好酒,偏酒量差,喝二两黄汤皇帝老子都敢骂,发起酒疯来更是手头揪住什么摔什么,偏他不记事,第二日醒来又作无事发生。 安娘面色发苦,只能垂着脑袋任他骂。 一大桌子人,除牛角娘外谁都不敢去触霉头。范远晗兄妹更是用碗挡住小脸,小小的身子蜷缩在桌子下面,只露头颈,却连头也不敢抬。 牛角娘却岿然不动,儿子在外头辛苦一日,回家骂骂人算甚? 范溪瞧着范甘华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垂下头,眉头微皱,这喝酒吃肉的习惯,啧。 范远瞻以为妹妹害怕,稍侧身挡住范甘华视线,待他嘴里的话骂完,方道:父亲您先莫生气,今日我已与人谈了谈,若是妥当,过两日我便上工挣钱。rdquo; 范甘华狐疑,当真?rdquo; 范远瞻淡淡道:自是不假,待过两日您便知晓了。rdquo; 范甘华打个嗝,挠挠肥厚的肚子,也没兴致骂人了,警告道:最好如此,你那么大年纪,也该学会自个刨食,以后别想老子再给你出一文钱。rdquo; 还有这个!rdquo;他粗短的手指遥遥点了点范溪,这是你要认下的媳妇,家里不养闲人,你认下的人你养。rdquo; 范远瞻一口答应下来,我养便是,过两日我将溪儿的伙食费交到公中。rdquo; 范甘华哼了一声,方不再多言。 饭桌上闹了一通,用完饭之后谁都未停留,各种回房歇息。 范远瞻打着灯笼,对安娘与范溪道:娘,溪儿,走罢。rdquo; 安娘满脸愁色,待回房关上门,她方道:他年轻时还非这模样。rdquo; 范溪随口道:年轻时他也未当官呐?官老爷自然不一般。rdquo; 安娘叹口气,发官威发到家里头了。rdquo; 范远瞻道:娘您莫管他,看我与积蕴便好。rdquo; 安娘闻言勉强笑笑,娘便靠你们三人了。rdquo; 范远瞻将灯笼熄灭,又道:莫愁眉苦脸了,给你们瞧些好东西。rdquo;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两个小布包,打开来看,确实两包首饰。 大包那个是两根金簪,一副珍珠耳环。小包那个却是两朵珍珠珠花,大珠为芯,外头缀着五颗小珍珠,十分精巧。 范溪一眼便认了出来,爱不释手道:大兄,这不是我们留下的那四颗珍珠么?rdquo; 范远瞻瞧她亮晶晶的瞳仁,含笑点头,就是那四颗珍珠,两颗给母亲做成了耳环,两颗打成了头花。rdquo; 安娘兴致也被调动了起来,摸摸那头花,又摸摸那耳环,我哪用得着这个,还是给溪儿戴罢。rdquo; 范溪摇头,挽着她的胳膊,脆声道:娘,我年纪还小,撑不起这耳环,须得您这年纪,戴这大珍珠耳环方好看。rdquo; 安娘被她哄得心情好上许多,看这珍珠,温润双眼中也情不自禁泛起了期待。 范远瞻道:你们明日早些起床,去吃酒之时便戴上这些首饰,第一回见客,还需给人留下好印象。rdquo; 安娘笑道:我知。不过溪儿与我一道去?rdquo; 范远瞻点头,溪儿机灵,带上她总好过您一个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身边还有个人好商量。rdquo; 安娘一听,确实是这个理。 第二日,母女两人早早起床,梳妆打扮。 安娘的衣裳已做出来了,湖蓝偏暗的颜色,刚好趁得她白皙肌肤越发温润,整个人精精神神。 她头上梳着皇都里时兴的矮髻,斜斜插上两根金簪,耳边是两颗圆润的珍珠。今日要见客,她略点了些口脂,脸颊淡淡一点胭脂红。 安娘年轻时十分清秀,身量又高,现时眼角多了皱纹,与清秀美貌等词已不大挂的上勾,现在一打扮停当,却莫名优雅大气,似乎正室便该这模样。 这下,不仅范甘华有些呆,就连曼娘亦是瞠目结舌。 怪不得自家老爷会娶个乡下姑娘,原来根儿在这! 第50章 呲人 曼娘看过安娘之后又看范溪。 范溪梳着双平髻, 小巧瓜子脸, 双髻簪着的珍珠珠花尤为夺目, 配上水蓝袄裙, 十分娇俏可人。 这长相打扮, 哪里还有乡下女娘半分影子? 曼娘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笑着夸赞道:夫人这打扮真好,小姐这身也好看, 瞧着精神。 说着她将跟在身后的范蕙拉出来,蕙儿, 给你母亲与姐姐请安。rdquo; 范蕙乖乖走出来,向安娘与范溪福身,脆声道:母亲万福, 姐姐万福。rdquo; 范甘华原本还在震惊当中,看到范蕙行礼这一幕心里头顿时不舒服,不耐烦道:都是一家人,弄那么多虚头巴脑的东西作甚?rdquo; 第91页 给夫人请安乃蕙儿分内之事,我等人家不能乱了规矩。rdquo;看着范蕙将一套礼做完, 曼娘方柔声对安娘道:夫人,老夫人叫蕙儿今日与你们去吃酒。我先前不知, 未给她租首饰, 打扮得素净了些,您多包涵。rdquo; 她这话一说,范甘华抬头看面前两个小女娘mdash;mdash;十一岁的范溪已颇亭亭玉立,两朵珍珠头花更衬出了她的贵气优雅;反观小女儿, 一身桃红袄子,头上扎着红头绳,只手上挂着两只薄薄细细的银钏儿,瞧着上不得台面。 这怎么回事?假小姐金娇玉贵,他自己的女儿倒一身寒碜? 范甘华素无耐心,眉头一皱,伸手对范溪一指,道:你将头花给妹妹戴。rdquo; 老爷。rdquo;安娘拦了拦,溪儿已梳妆完毕hellip;hellip;rdquo; 范甘华两眼一瞪,毫不客气道:摘两朵头花罢了,算得上什么?她当嫂子的,不得让着些妹妹?rdquo; 范蕙听了,脸上挂着矜持的笑,往范溪这边走了走,伸手道:那便劳烦嫂子了?rdquo; 范溪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她笑道:瞧妹妹这话说的,有何劳烦之处?我这头花不合适你,你妆奁里不是还有副宝石璎珞么?再戴上那两红宝石头花,便不素净了。rdquo; 曼娘脸色变了变,这些首饰物品前几日刚上了账册,范溪自然记得。 范甘华看了小妾与小女儿一眼,不耐烦道:时间来不及,快些换过来。rdquo; 范溪长眉一皱,却要妥协。 换甚?rdquo;安娘站出来,溪儿乃我养的,戴朵头花戴不得?马上就要出门,一时也租不到新首饰,现在老爷您硬是让她去换头花,我脸面往哪搁?rdquo; 范蕙张张嘴,刚想辩解,安娘对着她,不客气道:小小年纪,心也不放正些。明知要出去见客,还打扮成这模样,寒碜谁?又将你父亲面子往哪搁?rdquo; 范蕙委屈得眼眶都红了,曼娘脸上更是挂着悻悻的表情,谁也未想到温温柔柔的安娘会将他们一道呲一顿。 就两朵头花,也值得这样小题大做?rdquo;范甘华脸上挂不住,行了,不是要进去给娘请安么?堵在这里像什么样?rdquo; 安娘并未再说什么,抬脚带着范溪进去给牛角娘请安。 牛角娘正勾鞋,听到动静,抬起冷淡的双眸,你们在外头吵吵嚷嚷什么?老远便吵得我头疼。rdquo; 安娘笑了笑,正好撞上老爷与蕙儿,说了几句话。rdquo; 牛角娘道:下回要抖威风回自个屋抖去,莫弄脏我这地儿。rdquo; 安娘面色不变,笑应了个是,而后道:娘,我与溪儿先出去看看马车套好未。rdquo; 正说话的功夫,范甘华写着曼娘与范蕙也来了,范蕙瞧着回屋打扮了一番,戴上了璎珞与宝石头花,配着她奶白皮子,很有几分玉雪可爱。 她一进来,便笑着挨近牛角娘,奶奶,我来给您请安了,您瞧我这衣裳首饰好不好看?rdquo; 牛角娘抬头看她,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慈祥,朝她招招手,过来奶奶瞧瞧。rdquo; 范蕙亲热地挨着牛角娘站着,手拉住牛角娘胳膊。 牛角娘仔细打量她好一会,方道:好看,你肤色白,这衣裳首饰最衬你。rdquo; 牛角娘与他们说了会闲话,感觉时辰差不多了,打发他们出去。 曼娘不去,范甘华与安娘带着范溪与范蕙出发,范甘华骑马,安娘则带着范溪与范蕙坐车。 她们这回出门坐了马车,老周在前面赶着车,安娘几个坐在后头。 这儿离胡副尉家不远,不过半柱□□夫便到了。 他家门口有人迎客,范甘华带着安娘她们一进去,迎客的人立即恭恭敬敬地迎过来,老爷这边请,夫人小姐们走这头。rdquo; 胡副尉家也是两进院子,院子里摆满着大圆桌与宽板凳,男宾一头,女宾一头,两边用屏风隔着。 安娘带着范溪范蕙往女宾那头,立即有个半老的女娘迎出来,这位夫人是范大人家的罢?rdquo; 安娘笑笑,温声开口,是,正是外子,不知你是?rdquo; 哎,总算见着夫人了,蓬荜生辉呐,快快随我来。rdquo;女娘一笑,我闺名取静rdquo;字,胡副尉乃我弟弟,弟妹正忙着新妇那头,抽不空来,特让我来迎接。rdquo; 安娘笑道:多谢静娘。rdquo; 折煞我了,夫人莫客气。待会我就在座中,有何要事,夫人唤我即可。rdquo; 安娘跟着落座,左右大抵是胡副尉同僚的夫人。 安娘初来乍到,桌上人大多都没见过她,一问方恍然大悟,原来是夫人,早便想见您了,一直未有机会。rdquo; 说话的是为黑皮妇人,她笑,夫人恐怕不认得我,我家老爷是姓詹,也任校尉。rdquo; 安娘友善地打招呼,原来是詹夫人。rdquo; 詹夫人朗笑道:范夫人唤我琪娘便成。先前便说想见您,等了好长时间都未见着您影子,我还念叨来着。rdquo; 琪娘也叫我安娘罢。rdquo;安娘笑道:日后我便在皇都之中,想见面容易些。rdquo; 詹夫人压低了些声音,趁机问:下月初二我们几个说好要去静安寺,不知安娘你可来?rdquo; 第92页 安娘点头,若那日抽得出空,我定来赴约。rdquo; 那我们便约定,算你一份了啊。rdquo; 詹夫人打开话匣子,接着大伙你一句我一句,还算聊得来。 这两位是您女儿罢?长得可真俊?rdquo;有夫人看着坐在安娘子两侧的小女娘,忍不住开口问,都几岁了?rdquo; 一个十一一个七岁。rdquo;安娘笑道:带她们出来见见世面。rdquo; 范溪与范蕙向在座的夫人们请安问好,得到不少见面礼。 范溪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沉静,范蕙则有些喜滋滋,笑得越发甜美。 诸位夫人瞧在眼里,各有判断。 中午吃酒,很快胡副尉大儿过来敬酒,接着胡夫人也过来招呼。 胡夫人个头有些矮,瞧着却也是位面善的夫人。 这顿酒吃得热热闹闹,到处都是笑闹声。 安娘认得了好几位夫人,还约了下月一起去礼佛,也算功德圆满。 酒酣宴散,安娘带着范溪与范蕙出去,她眉眼中略带一丝焦急。这样的场合,范甘华定是喝过酒,就是不知他是否又会撒酒疯。 酒后无法骑马,范甘华要与她们坐在车中,到时候地方狭小,弄伤了哪个便不好。 安娘思量着是否分作两车,让老周载着范甘华先走,她带着两个小女娘坐在后头,出了胡家大门时,安娘一眼便看见范远瞻高大挺拔的身影就候在外头。 安娘与范溪皆惊喜,安娘拍着范远瞻的胳膊,问:你怎么来了?rdquo; 办完事后瞅着时辰差不多,便来接你们。rdquo;范远瞻瞥了眼范蕙,问:父亲还未出来?rdquo; 他在男宾那头,我们一直未瞧见他,在这边等一等罢。rdquo; 范远瞻看向赶车的老周,老周,你在这头等父亲,我先送母亲她们回去,待回来再调转马车接你们。rdquo; 老周有些不安,这样不大好罢?rdquo; 有甚不好?男宾那头多半还在吃酒,他们散得晚,待我回来,多半便差不多了。rdquo;范远瞻道:若父亲出来时,我还未回来,你便伺候父亲喝茶散酒,稍等一会。rdquo; 老周瞧范远瞻的脸,见他脸上挂着不容置疑的神情,只好无奈拱手应下,是。rdquo; 范远瞻吩咐完不看他,只先扶了安娘一把,又护着范溪上车,范蕙明显有些怕范远瞻,没敢要他扶,双手并用,飞快地爬上车。 范远瞻载着一家人归去,回来再接范甘华。 接到人他直接让老周赶车,一到家便唤红梅将范甘华扶去曼娘房里,连面都没让范甘华与安娘见。 安娘自上皇都后,便借口身子不好,不与范甘华同房,范甘华与原配没什么感情,闻言未有异议,这些日子,范甘华夜里都去曼娘那头。 范溪细心,让簪娘子烧了个醒酒汤送过去,免得她们伺候不周,又被责问。 牛角娘与范甘华都瞧安娘母子几个不顺眼,时常鸡蛋里挑骨头,安娘虽拿到了管家权,但日子也不算好过。 胡副尉大儿娶妇,范甘华几个皆告了一日假,他喝了酒,第二日睡到大天亮方起来,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范甘华被曼娘伺候着洗漱完。 一行人先去给牛角娘请安,接着又在后院正厅中摆饭。 早饭乃鲜肉粥、酸菜香包子与鸡蛋饼,粥里面肉沫带点肥,包子的肉沫里面更是肥七瘦三,鸡蛋饼亦油汪汪。 牛角娘昨日方挑过油水不足的毛病,今日一瞧这阵仗,又柳眉倒竖,成日这样吃,日子还过不过了?rdquo; 范甘华倒吃得正香,尤其酸菜香包子,里面放足了肉丁与炒过的辣酸菜,吃一口,胃口全打开了,再来一碗肉末粥,那滋味,就是给个皇帝他做都不换! 范甘华闻言怕明日早饭断了这样的好吃食,忙打圆场,等会还需去操练,是得吃好些。 第51章 武卫 牛角娘最不喜安娘, 现今几乎使出浑身解数找茬, 时时不忘拿捏敲打安娘一番, 安娘不高兴, 她便高兴了。 哪怕儿子解围, 牛角娘仍是冷冷哼了一声。当家方知柴米贵,你们可莫早早挥霍完了,弄得明年青黄不接, 连嚼口都不剩。rdquo; 他们家里现下花钱最多的便是伙食,却也未比曼娘当家之前花多少。 安娘柔声, 每日都记了账,按我们现今的花用,足以用到后年去, 老太太不必担心。若实在心忧,那我每餐减一个肉?rdquo; 范甘华一听她这话,立刻挥手道:减什么减,也不差那点儿,吃肉最是长力气, 你莫学那些市井人家扣扣搜搜,吝啬还找套理由来。rdquo; 范溪一把好手艺, 簪娘子沉默好学, 家里鸡鸭鱼肉变着法吃,饶是牛角娘,也说不出什么伙食不好之类的话,亦不想回去吃青菜萝卜过日子。 范甘华近几日吃得好, 心情都好了不少,一听要缩减伙食,自然不干。 范甘华还得去办公,用过早饭匆匆忙忙骑马出去了,只剩一屋子女娘。 安娘请完安后带着范溪回去,家里小,事情亦不多,现今走上正轨后,每日抽半个时辰整理家事足以,再抽半个时辰去买菜,便无甚事了。 卖菜等事安娘与范溪皆不假手于人,清好今日的账,交代好今日之事后,母女两人挎着菜篮子出门。 第93页 天气越发冷,菜市场菜也不算多,菘菜、萝卜、豆芽、小白菜hellip;hellip;蔬菜看来看去就那几样,反而荤菜多一些,活生生的鸡、鸭,宰杀好的猪、羊、鹿、麂、野鸟,各式各样的鱼,一到卖菜那条街,从街头逛到街尾,不怕买不着菜。 范溪与安娘认真挑选着菜,肥鸡一只,烧肉半刀,豆腐四块,豆芽菜一把,萝卜两条hellip;hellip;她们走到巷尾时,菜篮子里已放得满满当当,其中荤素各半。 范溪素来注重搭配,煮一锅肉沫豆腐,定要再来个蒜蓉青菜,家里其他人筷子搂着荤菜吃,他们母子三人则定要吃素菜多过荤菜,范溪尤喜素菜。 范甘华见她饭桌上伸筷子,心里芥蒂少了些,人董事便成,若是董事,总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母女娘走到巷尾,范溪转头,娘,今日我们买些芥菜回去罢。rdquo; 想腌酸菜了?rdquo; 嗯,现下天还不算冷,再冷一些,菜没那么多,能有酸菜也好,好歹省银子。rdquo;范溪道,趁着现下天气还算好,再多晒些菜干,明年二三月菜荒时不至于每日发愁吃甚。rdquo; 安娘本就想买芥菜,听她这样道理一套一套,笑道:那我们买一车,让人送去家里。rdquo; 菜市场上好几家卖芥菜的人,范溪挑了位老妇人的芥菜,一铜板一斤,与老妇人轮流着挑回去。 范远瞻刚忙完早上之事归家,还未走到巷子里,便见身形单薄的妹妹挑着一担子菜正疾步快走,往家中奔去。 范远瞻从后头轻轻将她担子举起来,挑到肩膀上,问:怎么买了那样多芥菜?rdquo; 范溪抹把汗,晒些菜干,腌些酸菜,到头来也不剩多少。rdquo; 压得范溪喘不过气来的那担菜放到范远瞻身上变得轻飘飘,仿佛无物。范溪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长兄健硕的身形,范远瞻察觉到她目光,顿时有些好笑又好气。 待将菜挑回家,算清钱客客气气将再三道谢的卖菜老妇送出家门后,范远瞻回头点点范溪脑袋,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还挑那么重的菜!rdquo; 范溪捂着额头,往后躲了躲,笑嘻嘻道:我们轮着来挑,也不算太重。rdquo; 肩头都快压红了,还不重?压矮了个子瞧你日后怎么办?rdquo;范远瞻无奈,怎么不买别家的菜,让人送过来?rdquo; 安娘在旁边喝水,闻言摇摇头道:你又不是不知你妹妹,最是古道热肠,见老人家寒风中守着卖菜,她哪能不帮衬?rdquo; 范溪朝范远瞻一笑,道:我们年轻,总比那老婆婆容易些,买谁家的菜不是买,多挑几步路就当强身健体了。rdquo; 范远瞻摇摇头,走过来与她一道洗菜。 簪娘也在,过来沉默地舀水洗盆打下手,四人两两一个盆,就坐在院子里洗起菜来。 范溪问:大兄,你今日回来得这样早,你的事可办完了?rdquo; 范远瞻点头,将手中的菜洗濯干净,方道:认识了一人,托他关系,后日我便去右武卫报到。rdquo; 右武卫?rdquo;范溪一喜,转头看看左右,忙压低声音,日后大兄便成兵丁了?rdquo; 按说如此,待办好手续彻底定下来方能确定。rdquo; 簪娘还在,兄妹俩无法多说,范溪只觉有股说不出的喜意一直往外冒,她一锤手,颇有些懊恼,早知道这消息,我今日定要将那只肥鸭买下来,好生庆贺一番!rdquo; 安娘在一旁笑,不是有肥鸡了么?rdquo; 肥鸡哪够呐?rdquo;范溪嘟囔,这可是大喜事。rdquo; 说完,她抬头看看簪娘,簪娘子,不然劳烦你上街去买一趟罢?rdquo; 簪娘用围裙擦干手,低低应下,是。rdquo; 范溪高兴地跑过去屋里数了五十枚铜板出来,将菜篮子一并递给簪娘,喜笑嫣然,侧着脑袋口齿清晰地认真交代道:簪娘,你买鸭尽量买大些的,而后再买青梅酱、豆酱各半升,若铜板不够,你先垫上,待会再还你。rdquo; 簪娘数数手中沉甸甸的五十枚铜板,道:尽够了,夫人,少爷,小姐,我待会便归来。rdquo; 簪娘去了买菜,范溪回板凳坐下,干脆拉着安娘,母子三人共一个盆洗菜,见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问:大兄,你这次入右武卫,可使了银钱?银钱可够?rdquo; 未。我们小队长与我交过手,对我身手还算看好。rdquo;范远瞻低低笑道,我手中还有银钱三千三百多两,尽够了,你莫忧心。rdquo; 三千三百多两呐。rdquo;范溪哎了一声,颇有些意动道:这钱都够我们买宅子铺子里。rdquo; 范远瞻慢慢道:眼下不是好时候,待过得一段时日,再考虑此事。rdquo; 范溪点头,她也清楚,他们现在住在这里,要动手十分不方便。 就看什么时候分家了。rdquo;想了想,范溪压低声音,道:大兄,到时我们卖甚?这么多银钱,开两个铺子够罢?到时我们一个铺子卖书,一个铺子卖酒?rdquo; 可。rdquo;范远瞻笑,还有个铺子卖饭?rdquo; 范溪摇摇头,卖饭便罢了,累死个人,若有法子,谁去挣那辛苦钱?rdquo; 第94页 范远瞻闻言心头一动,不由抬头看范溪一眼,范溪并未发觉,小脸一派认真,正仔仔细细地清洗手下的芥菜。 范远瞻心头微酸,不再说话,与她一道清洗起来。 簪娘很快便将鸭子卖回来了,六斤多重的大肥鸭,范溪与簪娘一块杀好鸭子,除去毛,而后范溪将鸭子腌制在大瓦盆里,一样样佐料往鸭子身上涂,涂得褐色一片。 她对这鸭子颇为上心,下午太阳将下山时,还将鸭子取出,用竹筒往鸭子脖子里吹起,将皮与肉分开来,放到炉子里,先用油烧而后烤。 鸭子范溪亲自做,这手艺日后说不得要留着开店,范溪并未让簪娘凑近。 待鸡鸭做出来,一道盐焗鸡鲜美可口,烧鸭皮脆柔嫩,烧肉肥美丰腴,麻婆豆腐滚烫生鲜,菘菜清甜淡雅,满满一桌菜引得人食指大动。 范蕙坐在桌前,忍不住道:今日饭食好香啊。rdquo; 牛角娘皱眉,怎么又买了这样多菜?rdquo; 范远瞻笑道:我入了右武卫,后日便去报到,今日特多买几个菜孝敬您。rdquo; 范甘华一愣,问:你托谁的关系进去?rdquo; 托我们队长楮子骥的关系。rdquo; 范甘华问:靠谱么?当真让你进去?你未扯我的名头办事罢?rdquo; 并未,父亲您放心。rdquo; 范甘华摸摸肚子,点头道:既然如此,日后你便好好干,早日将前程挣出来。rdquo; 他长篇大论说了一通,范远晗与范蕙眼巴巴等着,好容易等他说完,大手一挥说开饭,还要等范甘华与牛角娘先夹,方能用上饭。 牛角娘抬头,这菜钱不归公中出罢?rdquo; 范远瞻摇摇头,不归,我自个出。rdquo; 牛角娘这才满意地夹起一块烧鸭腿,放到干瘪的嘴里慢慢吃起来,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范溪特地用酸梅酱与豆酱调合了腌鸭子,鸭外皮微微带点酸辣,滋味十足,开胃又解腻。 外皮还酥脆,里面的鸭肉极软嫩,一口咬下去,瞬间尝到鲜美的肉汁,不知范溪如何处理,那肉汁里未半分鸭肉的腥臊味,只余慢慢鲜香。 一桌人夹了一块又一块,开饭片刻,一只肥硕鸭子只余鸭头鸭脖鸭脚等几个没什么肉的部位。 范甘华遗憾地望望这鸭子,道:这鸭子味儿好明日再吃一回罢?rdquo; 牛角娘眼睛开阖间露出一抹精光,我也觉这味儿好,够得上开店了。rdquo; 第52章 出走 一听这话, 范溪眉心一跳, 深恨自己多事, 若想庆贺, 买只鸭子自家三人吃了便算, 何必叫他们一起吃?没填满他们肚子,倒勾起了他们贪欲。 范远瞻亦是眉头狠狠一皱,我们这等人家还去抛头露面做生意, 没得丢脸!rdquo; 牛角娘双眼一开,老神在在, 她可不是我们家人。rdquo; 范远瞻瞬间怒了,冷笑一声,既然如此, 又何必帮你们做生意,何必每日为你们准备饭食?真当我范远瞻养不起么?rdquo; 逆子!rdquo;范甘华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他怒骂,瞧你怎么跟祖母说话?!rdquo; 我怎么说话?rdquo;范远瞻抬起眼,眉宇间弥漫着一丝戾气, 我妹妹好好一女娘,祖母先前想卖了她, 现如今又百般逼迫, 我不说句话,难不成要引颈受戮?!rdquo; 范远瞻说着一摔杯子,杯子砰一声碰地,瓷片四溅, 范远瞻咬牙,士可杀不可辱!祖母处处挑刺,爱重曼姨娘及所出,为难我等,我看这家也不必过下去了,等会我便带母亲妹妹离家。娘,你将账册还与他们,收拾东西,我们走。rdquo; 一屋子人心惊肉跳。 范甘华暴怒,站起来后却发觉,他比范远瞻还矮一些,身形也不若范远瞻壮实,若真打起来,还说不得哪个能占上风。 想到此处,范甘华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本朝尚算重孝,却不若前朝迂腐,他若被范远瞻捶一顿,告去官府,范远瞻必要被打板子,他脸面也丢大发了。 范甘华脸色阴晴不变,而后强行将怒气压下去,此话休要再提,范溪日后在家做饭,家中谁也莫揪住她身份挑事。rdquo; 做甚饭?她是我妹妹,挂我母亲名下,范蕙不做饭,叫她去做饭,笑话?家里仆人都死了不成?rdquo;既已撕破脸,范远瞻也不再那副恭顺模样,他毫不客气顶回去,待会我等便搬出去,日后如何,且看各人命罢。rdquo; 范甘华听得此处哪里还听不出他早有打算? 范甘华冷笑一声,大马金刀一坐下,罢罢罢,我拿你这逆子无可奈何,你要搬便搬,安娘乃我妻,我看谁敢带她走。rdquo; 怎么?宠妾灭妻了这么多年,想起用得着我娘,又舔上来了?rdquo;范甘华亦冷笑,你看我能否带我娘走,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看谁敢拦我!rdquo; 说着范远瞻朝向安娘与范溪,走。rdquo; 范溪毫不犹豫站起来,跟在长兄后头,安娘略一犹豫,也跟着儿子走了。 范远瞻跟着她们母女去收拾,又去套车,将他们带来的那辆驴车拉上,东西全塞到驴车里归置整齐。 未了,范远瞻带着母亲与妹妹,将范家的账册与银两拿到正厅,仍在桌上,账册银两皆在,一文钱都未少你家的,要看便看,不看过后莫以此为借口。rdquo; 第95页 范远瞻冷冷道:我现年已十七,足够养活自己,就当就此分家罢。签个分家文书,你的钱财我与积蕴一文钱不要,你爱留给范远晗便留给范远晗,爱留给谁便谁,我一文不要。若现在不签,日后再来分家,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rdquo; 范甘华在那一瞬有些踌躇,范远瞻盯着他,仿若一匹年轻力壮的头狼。 范甘华心中一寒,当即道:签!娘的,你这逆子,有种日后别借老子的势!rdquo; 范远瞻不屑地冷笑一声。 范家灯火通明。 范远瞻秀才出身,写份文书手到擒来,手起笔落,不过片刻,便写出一份完整文书。 范甘华盯着他写,说道:四时果品,年节孝敬,这些莫忘了写进去,我看光你那俸禄能有几个钱!rdquo; 范远瞻冷笑,你且等着就是。rdquo; 两人各自看过,而后签名画押。 安娘深吸一口气,老爷,你我夫妻一场,这和离文书或休书,你给我写了罢。rdquo; 范甘华咬着牙,写甚?写了让你去找姘头?rdquo; 安娘见他这模样,心知没戏,便不再过问第二句。 范远瞻带着母亲与妹妹,一家三人匆匆在巷口不远处找了间客栈安顿下来。 此时宵禁时间未到,一家人尚且来得及喘口气。 范溪深呼吸,喟叹:出来后,喘气都容易了些。rdquo; 范远瞻摸摸她脑袋,是大兄没本事,这样晚方带你们出来。rdquo; 范溪朝他笑了笑,这才几日,大兄便带我们出来了。不晚。rdquo; 安娘忧心,我们就这么出来,他若是下绊子该如何?rdquo; 怎会?rdquo;范远瞻安抚他娘,前两日我手里收集到了他贪污粮草的证据,他若敢告我,我便用此证据送他入大牢。他贪墨良多,若被抓住了,杀头都是小事。rdquo; 安娘一愣,这么容易揪住他把柄,该不会别人亦能揪住罢?rdquo; 范远瞻道:娘不必忧心,他先前喝醉了,透了口风,才好查,别人我不知,不过想揪住他马脚不容易。退一万步,纵使他被揪住了,大不了便是杀头罪名,不至于牵连到我们。rdquo; 范溪在一旁若有所思。 一家人订了相邻的两间房,说了会话,范远瞻回隔壁房,告诉母亲与妹妹,有事喊他一声,他就在隔壁。 安娘应声,真睡下来,却有些难以入眠。 范溪心大,没一会就睡着了,半夜起夜时,察觉到她娘还未睡,不由嘟囔,娘,你怎么还未睡?rdquo; 安娘轻轻拍拍她的背,就睡了,溪儿你先睡罢。rdquo; 范溪含糊应一声,猜测她今日受冲击颇大,一时缓不过来,于是抱着她娘的胳膊,蹭了蹭,很快又睡了。 安娘挨着女儿,心里叹口气,说不得这次出来还是好事,撕破了脸,日后便不必瞧人眼色了,就是儿子们若背上这名声,日后怕受影响。 第二日一大早,范远瞻先行起来,去喂过驴买回早点之后,过来敲范溪她们的门。 范溪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过来开门,大兄。rdquo; 昨日睡得可好?娘可醒了?出来用早点。rdquo; 安娘正在梳头,闻言略扬声,起了,马上便来。rdquo; 母子三人收拾好东西,出来用早饭。 客栈人不多,稀稀拉拉,范远瞻去跟客栈掌柜说了声,请对方帮忙看一下他们的驴车与车上东西,掌柜应下。 他们用过早饭,范远瞻带着他们往外走。 范溪问:大兄,我们现下要去做甚?rdquo; 买个院子安顿下来。rdquo;范远瞻带着他们穿过巷子,沿着街道来到一家牙行前,我找人带我们去瞧瞧近来有无甚好房子卖。rdquo; 范溪与安娘跟在他背后,范远瞻进去,伸手叩叩柜台那张大木桌子。 木桌后一个三十上下的白皙男人闻言抬头,未语先笑,瞻之来了?rdquo; 重锦兄。rdquo;范远瞻拱拱手,这回要劳你介绍间屋子。rdquo; 好说好说。rdquo;桓重锦立即放下账册,扬声唤,阿笠,你出来守店。rdquo; 哎。rdquo;里头有人应了一声,接着一个高大黝黑的青年跑出来,掌柜要出去?rdquo; 带我兄弟去瞧瞧屋子,下午我要是未归,你便自行关店罢。rdquo; 阿笠应了声,桓重锦从柜台里头取出一大串钥匙,而后转出来,婶子、瞻之、妹妹,随我来,路不算远,我们走着去?rdquo; 范远瞻点头,走着便成。rdquo; 出了铺子,桓重锦道:我手头目前有五个不错的院子,三个一进,两个两进,我们便顺路,从棠溪路那个两进的院子开始瞧去?rdquo; 范远瞻母子三人没意见,安娘温声道:那便劳烦你。rdquo; 没甚,左右我也要过去瞧瞧。rdquo; 他们瞧了一圈,中午去酒家用了饭,下午夕阳落山时方全部瞧完。 桓重锦回头笑道:今日我手头上的好院子暂且便那么多了,明日我多问问几日,城西那头应当还有不少好院子。rdquo; 范远瞻道:重锦兄且容我们商议一下。rdquo; 第96页 桓重锦闻言便笑,应当,你们商议,明日告知我结果亦成。rdquo; 说着他想离开,范远瞻请他坐着,笑:重锦兄不是外人,劳烦你坐着罢,我们若有甚不明之处,还好及时问你。rdquo; 桓重锦端详他神色,见他不像瞎客套,便稳当当坐着,顺手给自个倒了杯茶。 范远瞻问:娘,您可看中了哪间院子?rdquo; 安娘略一迟疑,摇摇头。 桓重锦照顾自己人,带他们瞧的都是好院子,五座院子各有好处,价格亦十分喜人,她觉着挑哪座都成,他们现在正是要用钱之处,最好挑一处一进院落,就是不知儿女有甚想法。 范远瞻见她这神色,暂且略过,接着问范溪,溪儿,你看中哪处?rdquo; 范溪看看她大兄,又看看她娘,道:我喜欢棠溪路那间两进院落,若二兄来了,我们一家刚好够住。若是不成,鹊羽路那座一进院落亦好。rdquo; 棠溪路那间两进院落,游廊假山小院样样不缺,院里景致好,后头不远处就是小山头,还近河,住得也舒坦,就是价格略贵,要价两千八百六十两。 他们倒是出得起,就是这么一掏,家底子只剩一成。 安娘迟疑,不然还是鹊羽路那座院落罢?棠溪路的院子太贵了。rdquo; 范溪点头应道:也成。rdquo; 安娘转向范远瞻,远瞻,你意下如何?rdquo; 范远瞻道:我倒觉着棠溪路那座院子好,这样好的院落,错过此次,下次不一定能见着。rdquo; 桓重锦笑眯眯听着他们讨论,闻言不由插话,这话倒是,这家人祖上做官,现下家里败落,要卖了院子回老家。院落里家什都是老物件,卖家愿陪送大半。rdquo; 若我手里银钱足够多,我自个都想买那家,婶子你若是在皇都里待久了便知,这院落的价格还有得涨,开|国八|九百两便能拿下,现今都要两千八|九百两了。rdquo; 安娘犹豫不定,不然我们今晚回去再想想?rdquo;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牛角娘不喜欢安娘不是挺好理解吗? 最得意的大儿子娶了个聪慧漂亮并不怎么包子的儿媳妇,长年累月的厌恶下来积累成怨恨,两边还撕破脸过,就是膈应她也会做出喜欢小妾及小妾孩子的样子啊。 我感觉现实中还挺常见这种讨厌儿媳妇的婆婆hellip;hellip;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2964434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院落 安娘回去翻来覆去想了大半晚上, 仍是没拿定主意, 起来时眉眼难免带了些焦虑憔悴。 起来再跟儿女谈此事时, 她还是摇摆不定, 不知如何是好。 范远瞻给她倒了一盏茶, 温声劝道:娘,买棠溪路那间院落罢,你瞧我与溪儿的眼光什么时候出过错?rdquo; 安娘闻言心头一松, 长吁了口气,成, 听你们的,就买棠溪路那间。rdquo; 说着安娘有些伤感地笑笑,我们这里又买宅子又办家什, 你二弟在青阳城苦读,也不知何时方能过来。rdquo; 范远瞻道:明年晁兄他们要回去,还路过青阳城,我托他帮着带着银子给积蕴便是。再者,青阳乃大城, 待我们安顿下来,便能与积蕴时时通信了。rdquo; 安娘点头, 轻叹一声, 只得如此,只是为难你,一家子的生计都扛你肩上。rdquo; 莫说这话,我是长兄, 我不扛谁扛,再者,先前溪儿帮我扛了这样久,也该到我扛了。rdquo; 范溪正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闻言张嘴含混道:大兄,这家又不是你一人的事,我们大伙都应当努力,怎么叫帮你扛?rdquo; 范远瞻走过去轻轻拍拍厚棉被,再帮她掖好被子,睡你的。rdquo; 范溪年纪还小,听他柔声这么一哄,很快便睡着了,梦里依稀还能听见长兄与娘亲小声说话的声音。 第二日要办正事,安娘老早便醒了。 范溪紧随其后,打个哈欠起来慢慢穿衣裳,安娘特从行礼里挑出范溪这阵子新做的那套水蓝袄裙,又叫她戴上珍珠头花,她自个亦头戴金钗,耳缀耳环,一身湖蓝偏暗的袄子。 范远瞻原本今日该去右武卫报到,他先出去一番,向相熟的小队长请了两日假期。 那边与他有交情,闻言并无二话,爽快批了。 一家人用过饭之后,照旧将一些笨重行礼交由客栈掌柜照管,而后去找桓重锦。 桓重锦已经在他的铺子里坐着,刚泡了壶茶打算慢慢喝,便见范远瞻带着母亲妹妹走进来。 桓重锦茶叶顾不上喝了,瞻之。rdquo; 范远瞻笑道:重锦兄,得劳烦你联系一下屋主了,我们想买棠溪路那两进院落。rdquo; 桓重锦眼睛一亮,敲了下手,既然你们有意,我再帮你们谈谈,瞧能否将价格谈到两千七百两!rdquo; 范远瞻拱手,那便辛苦重锦兄了。rdquo; 两人相视一笑,桓重锦连连点头,好说好说。走走走,我带你们再去看一次。rdquo; 棠溪路这院落的屋主就住在里头,还未搬离,他们一行人再去了这院子一趟。 第97页 屋主乃中老年男子,再见他们心中不由浮现出一股喜意,比昨日热情许多,快坐快坐,天儿冷,喝口茶,我叫人去烧炭火。rdquo; 桓重锦笑,那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rdquo; 双方坐下,桓重锦问:我听闻老丈一家已收拾好东西,准备回老家过年?rdquo; 屋主笑笑,是有这个想法,若能顺利卖出,明春我们便不归来了。rdquo; 老丈老家离这里不远罢?rdquo; 不远不远,几日功夫便到了。rdquo;屋主与他们打哈哈,来来来,吃茶嗑瓜子。rdquo; 桓重锦顺手抓了把瓜子,而后示意范远瞻,这位是瞻之,带着母亲妹妹刚上皇都,正要买宅子。rdquo; 屋主畅怀朗笑,那还真是有缘分,说起来,我家这宅子已传了好几代,处处用的都是最好的料子,你们在这里头住,安安稳稳再传三代不成问题。rdquo; 范远瞻笑,这院子确实好,不然我们也不会想跟您买。不过这院子到底旧了些,真想要住进来,恐怕还得花上一笔银两修葺一番。rdquo; 这就得看你讲不讲究了,讲究之人定要好好修葺,现时修葺,也好日后传与子孙嘛。rdquo; 双方你来我往,说了一阵,范远瞻道:不瞒老丈,我们确实喜欢这院子,不过手头一时没那么多现钱,老丈可否将价格再降一些?若是只要两千六百两,今日我们便能去过户。rdquo; 屋主连连摇头,两千六百两太少,我家祖上当年光是建这院子都用了将近两千两,更别提这地皮的价钱在这里头。rdquo; 一行人唇枪舌剑交锋半上午,屋主硬是舍不得降价。 范远瞻站起来,这样罢,老丈您考虑一下,时间已晚,我们便先回去了。rdquo; 屋主恋恋不舍地站起来留客,就在家中用饭罢,省得出去外头奔忙。rdquo; 桓重锦忙道:你们再瞧瞧院子?昨日瞧得匆忙,你们还未完整瞧过院子罢?rdquo; 说着他朝屋主使了个眼色,屋主一见,忙高声唤仆从,几位再瞧瞧我家院落,昨日匆忙,也未好好招待。rdquo; 范远瞻几人推拒不能,便顺着他意再一次参观起这二进院落来。 屋内,只剩屋主与桓重锦两人。 桓重锦在一旁劝道:老丈,不然你们一家再想想?我瞧你这院子在我们那挂了挺久,两千八百六十两的价格确实高了些,一口气拿得出那么多银钱的人恐怕想去更好的地段买房,不在意这里偏僻的人家一时又拿不出那么多银钱。rdquo; 屋主梗着脖子,道:不偏了,我这地段怎么能算偏?rdquo; 话不能这般说,您就说着附近,哪有官衙商会?连集市都不靠,也不怨人觉得偏。rdquo;桓重锦道:您若等得及,再过十年八年,这房子莫说两千八百六十,卖到三千两已不是没可能,就看您愿不愿意等了。rdquo; 屋主道:他家不愿出两千八?rdquo; 桓重锦点头,这户人家当真想买座院子,也看了我手里别的院子,您若不抓紧,恐怕人便转去买别的院落了。rdquo; 屋主摩挲着膝盖,我再想想。rdquo; 范远瞻他们逛完一圈回来,客气婉拒屋主留饭后带着母亲与妹妹告辞。 一行人去附近酒楼用饭,桓重锦道:你们下午莫去,我再上门劝说一番,我瞧他已意动,再劝劝估摸着有戏。rdquo; 范远瞻自是点头。 用过饭范远瞻他们回客栈,待了还不到一个时辰时间,桓重锦找上门来,笑容满面道:妥了,谈下来两千七百三十两,你若是愿意,现时便能去衙门将事情定下来。rdquo; 范远瞻一拱手,脸上也堆了笑意,辛苦辛苦。rdquo; 客气甚?rdquo; 范远瞻问母亲与妹妹,你们在这里头等着还是与我一道去?rdquo; 安娘道:我便在这里头等着罢,溪儿你可想去?rdquo; 范溪点头,眼睛粲然有神,她还未见人买房过户。 范远瞻见她这表情,拍拍她肩膀,笑道:走罢。rdquo; 桓重锦从他父亲手里接下这个铺子已经接了十来年,对这一应事务都十分熟悉。 他是中人,带着范远瞻与屋主在衙门中写了契书,而后给清银钱,房契换了户主,棠溪路这个二进院子便算范远瞻的了。 原屋主未想到这院子这么快便能卖出去,请求范远瞻给两日时间让他家收拾东西,范远瞻应允,双方约定好后日搬家,不过范家明日便先搬到他家的空屋子,帮着一起收拾,有甚不清楚之处也好当面交割清楚。 屋主自无二话。 范溪也未想到事情这样顺利,他们几乎不费力就拿下了这样一座院子。 翌日,范远瞻先带着安娘与范溪搬进去,而后范远瞻去找桓重锦,按市价给了他二十七两抽成,双方还去酒楼里喝了一杯。 第三日,原屋主一家搬走,顺便花八十两买了范远瞻的两头驴与车,拉着东西就走了。 原屋主留下不少杂物,大多是缺胳膊断腿的无用家什,范家三人费了好大劲,该清的都清出去,最后剩的屋子空荡荡,除床桌等少数还能用的物什之外,其余都得另买。 第98页 此外窗须补,墙须修,连外头的小池塘都得清淤泥,不过这还得一步步来。 弄好房子,范远瞻去右武卫报到,开启了每日早晨出门,傍晚方归来的日子。 范溪则与安娘一道吭哧吭哧地归置他们家,该买的买,该补的补,该收拾的也收拾。 时光匆匆而逝,范溪很少再想起范甘华那头,不过范远瞻当时答应的四时果品,年节孝敬他们并未落下。 范溪每回都给钱叫摊贩去送,不仅要送到范家,还得高声喊出:范家大爷给范老爷送孝敬来了云云。 这法子俗归俗了些,效果却不错,整条巷子都略知晓范家之事,范甘华那顶不孝的帽子终究没扣到范溪推门头上来。 眼见就要过年,今年来到新地方,搬了新家,一家人并未吝啬,该花的花,该买的买,院子焕然一新,哪怕冬日,还是显出了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日范溪在家清点银钱,骤然发现他们手中银钱已所剩不多,只剩两百多两,若是不紧着些花,明年六七月便该花完了。 范溪咬着笔头,心里盘算着有哪些挣钱的法子。 酿酒应当不错,她来皇都这样久,也未见人卖烧酒,现下烧酒应当尚未大规模传开。 书铺好像也成,用不了多少钱。 还有什么来着? 范远瞻下午穿着甲胄回来,一进屋便见范溪咬着笔杆子在发呆,长眉皱起,不由好笑,过去弹了下她额头,想甚呢?这样入迷。rdquo; 范溪将纸递给他,大兄,你说我们来年要如何挣银子呐?家里银钱不大够了。rdquo; 范远瞻接过纸瞧了眼,笑了笑:莫操心,来年便有法子了。rdquo; 什么法子?rdquo;范溪一下被吊起了胃口,大兄你先说说!rdquo; 范远瞻眉一挑,天机不可泄露,来年你便知晓了。rdquo; 范溪狐疑,大兄,你该不会现下都未想出来罢?rdquo; 范远瞻又弹了下她的额头,迈着长腿往屋内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游手好闲妞的手榴弹!感谢谢yaya的5瓶营养液!谢谢各位支持呀! 第54章 年下 皇都这阵子未怎么下大雪, 隔三差五却有场小雪, 晚上不烧炕便冷得难以入眠。 这日范溪买了炭与柴火, 又叫人给范甘华那里送年货, 回头拿账册对账, 家里只剩一百八十两,不由忧愁地叹口气。 安娘正在做衣裳,见她这样, 好笑道:不是还有近两百两么?怎么愁成这模样了?rdquo; 方一百八,哪来两百两呐?rdquo;范溪噼噼啪啪在心里算数, 再者,过几日便要过年,买鸡鸭鱼肉桃符爆竹等又是一笔钱, 能余下一百六十两便不错了。rdquo; 这一百六十两暂且够花,人无近忧必有远虑,来年如何,也由不得她不想。 安娘见她着实忧虑,放下手中的衣裳, 摸摸她头发,先前我病重, 家里欠债的日子都过下来了, 你大兄现今已是领俸禄的人,二兄那头亦用不着操心,我们这里头有吃有穿有住,你还怕甚?rdquo; 范溪抿抿嘴, 话虽如此,然手里无积蓄,终究不好过日子,娘,我不踏实。rdquo; 安娘想想别家十来岁的小女娘,再看看女儿,心疼得紧,搂住她道:那我们来年瞧瞧是否典个铺子做些营生,你莫愁这事了,先好好过个年罢。rdquo; 范溪点头应下,瞧瞧天色不早,娘,不然您帮我烧火歇歇眼睛?大兄差不多归来,我们得做饭了。rdquo; 安娘应了声,跟她一道往厨房走去。 范溪走出来,又道:我们这院落够大,来年瞧是否租一进院落出去?rdquo; 安娘舍不得,我们这样好的院子,租给别人做甚?你二哥若是秋闱得中,日后上皇都春闱便叫他去后院住着温书,清静,我们还是瞧瞧别的营生罢。rdquo; 范溪颇为可惜地看向几乎空着的后院,这可是皇都的房子,若是租一进院落出去,赚的钱就够他们每月开销了。 母女二人说了会话,去厨房做饭。 安娘心疼女儿,将每日洗衣裳的活揽下来,范溪偶尔会打下手,这样滴水成冰的天气,范远瞻衣裳上总带着股汗味,他说得轻松,可见在右武卫里当值却并不那么好当。 范溪心疼自家兄长,哪怕家中开支要考虑缩减,她也从不考虑饮食这块,她大兄这样辛苦,若在吃食上扣扣搜搜,他身子迟早得垮。 冬天天黑得早,太阳一不见,街上就暗得很。 此时并无路灯,谁若是晚归家,除了可借着些道路两旁人家窗子透出来的昏黄灯光外,唯有提着灯笼方能瞧见路。 饭已做好,搁锅里温着,范溪出去外面瞧过好几回天色,还不见范远瞻归来,心中有些急。 娘,溪儿!rdquo;正当母女俩望眼欲穿之时,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大兄!rdquo;范溪眼睛一亮,飞跑出去迎接,你今日怎么那样晚?rdquo; 今日分年货,故晚了些。rdquo;范远瞻挑着担子进来,半扇羊,三条鱼,两刀猪肉,全都冻得硬邦邦,我待会挂檐下,够我们吃到明春了。rdquo; 安娘惊讶问:你刚进去也有年货?rdquo; 范远瞻笑出一口白牙,娘,但凡正式成了右武卫的人,都有这年货。rdquo; 第99页 范溪伸手推着他腰,大兄,你饿不饿?年货先放在这里,用过饭后再收拾。rdquo; 成。rdquo;范远瞻伸了个懒腰,今日吃甚?rdquo; 手撕包菜、冬笋炒腊肠、韭菜煎蛋,大兄你快去洗手。rdquo; 一家人很快在饭桌上坐下,范溪想起来,大兄,你们过年有假期么?rdquo; 范远瞻朝她笑笑,有,不过得轮着来。我进去得完,未跟那些有家室的弟兄抢,年假挪到元宵再放,到时候带你们去看花灯。rdquo; 范溪有些失望,不过不好耽误范远瞻工作,只得点头,那大兄,过年那几日你不值夜了罢?rdquo; 正想与你们说,年二十六开始到年初三,我都得出去巡夜。rdquo; 范溪啊rdquo;了一声,而后很快做出轻松模样,勉强笑笑,那也好,白日我们还能一道去逛逛年货。rdquo; 范远瞻瞧妹妹这样,安慰道:待你大兄升了职,明年便不必那么忙了。rdquo; 范溪认真点头,嗯,祝大兄步步高升。rdquo; 嗯,不大对。rdquo;她又认真嘟囔着纠正自己道:应当是祝大兄平平安安步步高升,大兄,你莫那么拼呐。rdquo; 范远瞻忍不住又揉揉她脑袋,温和道:知晓了,大兄定会爱惜自己。rdquo; 安娘手艺好,年二十八那日,她便将一家人的新衣新鞋做了出来,用的乃新棉布,里头塞了新棉花,一穿上,暖烘烘的如有炭火烘烤着。 她连范积蕴那份也未落下,全放宽了尺寸做好存着,期待来年能将衣裳捎给二儿子或一家人能在皇都团聚。 范溪又长高了些,安娘给她做了身桃红袄裙,她穿上后犹如三月桃花,整个人透着股少女特有的娇媚。 安娘瞧她模样,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又道:若是脸上手上少擦点药粉便好了。rdquo; 范溪笑,已擦得少了,待大兄升官了我便不擦。rdquo; 年二十八这日,范远瞻值完夜先回来睡了一觉,而后带着母亲与妹妹上范甘华家拜年。 范甘华未想到妻儿会上门,气氛有些僵,此外倒无甚,两家只做不大熟的亲戚走着。 牛角娘见他们倒是十分不高兴,从他们进去请安开始,半分好脸也未给。 安娘与范远瞻视而不见,只完成应有的礼数。 接着便是年三十,他们家人少,初来皇都,朋友亦不多,只与晁桢、桓重锦等几家人来往,这个年过得颇有些冷冷清清,尤其范远瞻还得值夜。 下午一家人洗洗刷刷,将两进院子的所有门贴上春联,窗子贴上窗花。 太阳将偏西之时,一家人便准备用年夜饭。 范溪特地买了大竹筒,院子里点起一个火堆,大竹筒扔到火里烧,不一会儿,火堆里便传来劈啪的竹筒炸裂声,为安静的院子添上了些烟火气。 本街不止他们一家在爆竹,接连好几家都在烧竹子,竹子炸裂声远远传来。 范溪端起汤,一本正经地敬安娘与范远瞻,娘,大兄,新的一年我们一家平平安安,事事顺心!rdquo; 范远瞻要值夜,喝不得酒,见她这模样,含笑与她碰碗。 敬完这汤过后,范溪想起千里之外的范积蕴,她又端起碗,严肃道:在此我们遥祝远方的二兄来年蟾宫折桂,金榜题名!rdquo; 范远瞻与安娘配合举碗,一家人放下碗后,瞧瞧彼此模样,不由傻乐半日。 安娘看看大儿子,又瞧瞧小女儿,心里念叨几声远在青阳城的二儿子,脸上露出慈祥笑容,日后我们一家人在一道,定会过得越来越好。rdquo; 范远瞻笑道:娘您放心罢,我们三个都会有出息。rdquo; 用完年夜饭,范远瞻穿上甲胄,出门值夜,范溪与安娘则在家守岁。 时间匆匆滑过,不知何时,远处的寺庙新年第一声钟声响起,遥遥传来,新年以来。 听完这道钟声,范溪十二,已算不得不谙世事的小女娘。 安娘抬眸看着女儿,眸子里既有欣慰,亦有伤感。 新年期间,外头闭市,范溪左右无甚事可做,每日在家做饭学女红,憋得眼睛都绿了。 好容易憋到了正月十二,这日,范远瞻归来之时,给范溪带了一块绸布归来。 这块布带着浅浅的梅子红,铺开来十分美,瞧着像瑟瑟夕阳铺在水面的波光。 范溪瞧这价值不菲的布料,犹豫道:大兄,为何又给我买布裁衣裳?rdquo; 哪有那么多为何?rdquo;范远瞻笑,今日与同僚巡街,刚好碰见店家挂出新布,觉得合适你,便买了。rdquo; 范溪忍不住道:这样一块布,得多少银钱呐?rdquo; 范远瞻来不及说话,安娘便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背,轻嗔道:小女娘想那么多做甚?你大兄疼你,愿给你买布,你收着便是。rdquo; 范溪摸摸鼻子。 安娘摸着这块布,爱不释手道:正好十五那日不是要去看灯么?我给你裁成裙子,配你那件浅青色薄袄正好,到时再束上同色发带便挺好看了。rdquo; 范溪到底喜爱美好衣裳,想象了一番,亦有些心动,成啊,到时我便这么打扮。rdquo; 范远瞻在一旁笑眯眯地吃着瓜子,一边听她们讨论。 第100页 十五这日还是挺冷,大街小巷早早便点起了灯笼,各种各样的灯笼将整座皇都装点得如梦如幻。 范溪与安娘买菜回来时便瞧见了,心里十分惊叹,白日尚且这样壮观,待月上柳梢头之时,不知会是什么光景。 范溪的衣裳早已浆洗好了,一家人早早用过晚饭,准备出街。 然而,就在范溪换好衣裳梳好妆之时,她内心忽然有些发慌,整个人心情一下便败了。 安娘早已收拾好,见她迟迟不出来,过来想催,不想一下瞧见她这失魂落魄的模样。 安娘忙快步走过来,伸手摸摸她脸颊,怎么了?rdquo; 娘!rdquo;范溪抓住她的手,勉强笑笑,不然我们不去看灯了罢?rdquo; 安娘目光中透着忧虑,到底发生了何事?rdquo; 范溪道:我总有些不好的感觉,娘,我不想去。rdquo; 范远瞻进来,正好听见她的话,什么感觉?rdquo; 范溪摇摇头,我说不上来,不过我总觉得hellip;hellip;总觉得这回出门了便不大容易回得来。rdquo; 她说到这里安娘亦有些慌了,我们这回出去不会遇上拐子罢?rdquo; 有我在,何必担心拐子?rdquo;范远瞻瞧妹妹难看脸色,暗暗心惊,溪儿不想去,这次便作罢,明年再去也一样。rdquo; 范溪勉强点点头,小脸上透着一抹惊吓过后的冰白。 第55章 侯爷 安娘见范溪状态实在不好, 转身去厨房烧水熬安神药。 范远瞻跟着一道去, 安娘还叹, 你说方才还好好, 怎么一下吓成这般模样。rdquo; 范远瞻脸上带着肃穆神情, 溪儿自小神异,与众不同,她若有不祥预感, 多半是真,娘万万不可不重视。rdquo; 安娘看着灶膛上的火, 我知,就是不知晓这劫是怎么回事,能否避过, 我瞧明日若无事,我带着溪儿去烧柱香罢。rdquo; 范远瞻点头同意,却道:你们明日待我回来再说,我与你一道去。rdquo; 安神汤一会便熬好了,安娘吹凉端进去唤范溪服下, 又叫她睡下,一家人打算关门闭户早些歇下。 才吹灯不久, 院门被笃笃敲响, 范远瞻披上薄袄去开门。 门外却是一个提着灯笼,十三四岁的小子,见他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后,小子气喘吁吁道:范, 范侍卫,上河街桥塌了,无数人堵在那头,踩踏哭嚎无数,楮队长叫我来喊你。rdquo; 范远瞻一听正事,沉声道:稍等,我穿上甲胄便来。rdquo; 安娘匆匆忙忙赶来,只听得半截,忙问:你现时去,不会有危险罢?rdquo; 不会。rdquo;范远瞻匆匆应一声,我身手您还信不过?rdquo; 安娘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把嘴里的话咽下去,只来得及交代一句,你可千万莫下河捞人!这天黑黑,什么都瞧不见,再好的身手也不顶事。rdquo; 范远瞻已穿好甲胄,闻言应声,我知晓了。娘,您与溪儿在家栓好门,莫要出去。rdquo; 安娘点头,只来得及拍拍儿子结实的手臂,他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正月十五不宵禁,这一夜外头乱哄哄,哪怕安娘他们家住得还算僻静,也时不时能听得外头喊叫声。 安娘辗转反侧,半夜未睡着,只在天将将亮时眯了会。 范溪兴致亦不高,母女娘日上三竿时方起来用了些饭,而后做家事一边等。 范远瞻一直未归来,连找人递消息都未递。 直至午后,范溪有些坐不住,大兄怎么还未归来?娘,我们出去问问罢。rdquo; 就我们这俩女娘?rdquo;安娘目光中带着些忧虑,不成,外头那样乱,只我们两女娘哪成?rdquo; 范溪道:不如这样罢?我们一道去找桓大哥,他铺子离得不远,我请他陪我去一遭,娘您在家中等消息。rdquo; 安娘拉住她,溪儿,你可有预感到甚?rdquo; 范溪这两日心头一直乱糟糟,此时不好与安娘说,只道:娘,我又不会算卦,这怎么感觉得出来?我们还是找人去瞧瞧罢。rdquo; 安娘忧心得不成,听得这法子已不反驳了,她擦擦手,哎,我们这便出门一趟。rdquo; 桓重锦与范家素有交情,听闻事情来龙去脉之后二话未说,我这便与溪娘跑一趟。rdquo; 安娘抓着桓重锦大臂,语气郑重,劳烦你了,重锦,溪娘尚小,你俩可千万莫走散了呐。rdquo; 桓重锦严肃应下,婶子您放心,我定寸步不离地跟着溪娘。rdquo; 一行人先送安娘回去,桓重锦又带范溪去右武卫衙门处打听。 昨夜桥塌,不少人掉入河中,天寒夜黑,当时捞上来者甚少,今日方唤了各处船家来捞尸。 捞上来的尸体便摆在河边,身下垫着草席,身上盖着棉被,无数家属跪在河边哭嚎,纸钱白幡翻飞,哀泣声传出老远。 范溪吸了口冷气,桓重锦扶住她肩膀,低声道:莫看。rdquo; 范溪点头应下,他们步履匆匆地往右武卫所在衙门处,却见不少穿着甲胄的侍卫执戟沿街站着,面上一片肃容。 这原本不大热闹的衙门,不知何时居然戒严了。 第101页 桓重锦见状心底一沉,不敢上去打听,带着范溪一道去旁边想去问问食肆的食客。 他们还未来得及走开,里头一位中年侍卫长带着一小队执戟侍卫出来,见他们来回张望,侍卫长过来,双目一扫,冷声开口,来者何人?来此做甚?rdquo; 中年侍卫之后一众侍卫双手紧握战戟,似随时要将他们拿下。 大人,我唤桓重锦,她为范溪。rdquo;桓重锦与范溪皆心里发慌,桓重锦恭敬答道:大人,我有位兄弟乃右武卫之人,昨夜出来,一夜一日未归,家人忧心,故来打听一二,并无歹意。rdquo; 侍卫看向满面愁容的范溪,当真?rdquo; 范溪福了福身,老实道:我娘唤我出来瞧瞧,未想到街上戒严,打扰大人们了,我们这便归去。rdquo; 侍卫闻言脸上神色缓和了些,问:你家人姓甚名甚?rdquo; 范溪道:范远瞻,去年刚入右武卫。rdquo; 范远瞻倒是神勇男儿。rdquo;侍卫显然识得范远瞻,闻言他脸上神情和缓了些,点头道:他无碍,不过还有任务在身,天黑前方能回去,你们先归去罢,莫四处嚷嚷。rdquo; 谢大人。rdquo;范溪福身。 范溪与桓重锦刚想走,衙门里又出了一排人,其中有人从一旁牵马小跑而来。 侍卫长眼疾手快,拉着桓重锦避到一旁,范溪跟过去,一行人垂着脑袋大气不敢出。 紧接着,有人似乎从衙门里出来了,侍卫牵马上前,那人正要上马,忽然顿住了,往前几步走到范溪面前。 范溪心有所感,迅速一抬头,却见一个煞气有些重的中年男子站在自己面前。 两人对视,皆身形一震。 范溪心里紧张,忙又将脑袋垂下去。 那男子态度倒和蔼,温声问:你是何人,缘何来此处?rdquo; 范溪将先前对侍卫长所说的缘由再说了一遍,低低道:我等并非故意窥探,只是事情凑巧。rdquo; 男子听了只笑笑,无碍。天寒路滑,若无甚事便早些归去罢,搜救的右武卫士天黑前便会尽皆归家。rdquo; 范溪福身,行了个礼,谢大人。rdquo; 男子未再说话,回身上马,接着身后诸人上马,马蹄声哒哒,一行人打马远去。 侍卫长似心有余悸,回身对范溪说道:你们亦是运道好,碰上了戎谨侯大人。莫要再次逗留,快回去罢。rdquo; 范溪与桓重锦再次道过谢,而后回去。 桓重锦将范溪送到家,范溪歉疚道:今日麻烦重锦兄了,还请进来喝杯茶罢。rdquo; 桓重锦心有余悸,连连摆手道:下次罢,我回家好好歇歇。rdquo; 范溪莞尔,那边待大兄休沐时请重锦兄来家中喝酒。rdquo; 成,到时我再上门叨扰。rdquo; 范溪叩门,安娘来开门,正好见桓重锦背影远去,不由问:怎么不叫人进来喝杯茶?rdquo; 重锦兄道下次待大兄归来再上门叨扰。rdquo; 莫看你重锦兄做牙行生意,最是谨慎守礼不过。rdquo;安娘感慨完,问:你大兄那头如何了?rdquo; 衙门里的大人说天黑前他们便会归家,让我们不必担心。rdquo; 安娘在心头念了声佛,低叹:做哪行都不易呐。rdquo; 天黑前范远瞻果然归来了,他虽满脸疲惫,精神头倒好。 范溪见他,忙端出饭食来给他用。 范远瞻匆匆净手擦脸,接过饭食,忍不住点点范溪额头,你这胆子也太大了,怎么还去衙门打探?rdquo; 安娘忙将事情揽下来,我见你久不归来,特叫溪儿去问。你们衙门不许打听么?rdquo; 倒不是不许,只是今日衙门来了位大人,怕溪儿冲撞了。rdquo;范远瞻道,幸而无碍,不然事情便遭了。我待会去趟重锦兄家,今日之事还得多谢他。rdquo; 范溪手一顿,大兄,戎谨侯大人是你们上司么?rdquo; 范远瞻摇头,戎谨侯统领皇都兵马,并不算直接上司。rdquo; 范溪听了暗自咋舌,这样一位人物,已是她见过位份最高之人。 戎谨侯自离开右武卫后匆匆打马回府,心中一片惊涛骇浪。 戎谨侯现年四十有二,家中三子一女,尽是嫡妻所出,他早年在外征战,心中颇觉亏欠,近年来倒常待在家中,一为韬光养晦,二则教养儿女。 女儿长在内宅,戎谨侯与之并不算亲近,然而到底相处了两三年,这一两年,他越相处越觉不对劲。 别的莫说,胎记便对不上号! 他亲生女儿生下之后,胎记长在肩胛骨,现今这位女儿胎记却长于手臂。 孩儿大了,身上胎记兴许会变淡消失,然而却万万没有挪位的道理。 戎谨侯心细如发,令人打探,却越探越觉不对,恐怕女儿出生之时便被仇家调包过了。 他心中有所怀疑,奈何找不到证据,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外派人手,加紧打探寻找。 茫茫人海,找个面目不清身份不明之人不比大海捞针容易,两年有余,戎谨侯不知收到多少消息,私下见过多少小女娘,却无半分头绪,以至于现今,他都会多大量遇着的小女娘一眼。 第102页 蔼然。rdquo;戎谨侯一入府便匆匆唤来暗卫,吩咐:右武卫有个名叫范远瞻的侍卫,他家有个妹妹名唤范溪,你速去打听清楚,他这妹妹何时在何地出生,是否他亲妹。rdquo; 穆蔼然拱手,是。rdquo; 去罢。rdquo;戎谨侯吩咐一句,眼睛瞧着窗外翠色,亦不知在瞧甚。 穆蔼然不敢多瞧,应声后匆匆退走。 第56章 寻来 接下来几日, 范溪生活状似没什么变化, 除偶尔发愁今年要如何挣钱之外, 未曾有别的烦恼。 这日, 范溪用完早饭, 洗过碗后,拿起本游记去正堂里看。 安娘正在做针线,母女俩时不时闲话几句, 各干各的,互不打扰。 太阳渐渐升高, 范溪捏捏脖子伸个懒腰,正思索着是否开始去买菜之时,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谁呐?rdquo;安娘在里头问了句, 外面人未应答,范溪抬腿疑惑地过去开门,探头往外望。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位煞气有些重的高大中年男子,再往后则是几个家仆状打扮的青年男子。 范溪一下僵住了, 而后才想起来行礼,侯爷hellip;hellip;rdquo; 戎谨侯弯腰虚虚托住她, 语气柔和道:不必多礼。rdquo; 范溪心里更觉不对劲, 不由往后退了两步,清亮眸子里带着些戒备。 安娘在里头听到动静,走出来瞧,一眼便望见这么多男子, 亦颇有些傻眼,她张张嘴,不知诸位上门何事?rdquo; 戎谨侯一双黑眸扫过来,温声开口,夫人,我乃戎谨侯,溪儿乃我女孩儿,我来此接她归家。rdquo; 不可能!rdquo;安娘一口否认,脸色白了,往后一步拉住范溪,你说这话有甚凭据?rdquo; 戎谨侯道:十二年前,你这女孩儿由一老妇抱于你,并非你亲生,可是?rdquo; 安娘强撑道: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明,这就是您女儿。rdquo; 夫人莫急,我说溪儿乃我女儿,已有实证。rdquo;戎谨侯朝旁边看了眼,道:拿襁褓来。rdquo; 他手下一仆很快抱了个匣子过来,戎谨侯将匣子递给安娘,夫人瞧瞧,里头的襁褓跟十一年前溪儿身上包着被送过来的可是类似?rdquo; 安娘打开一眼看,里头襁褓果真类似自家女儿小时候那张。 那襁褓她亲手洗好,现如今都=还在里屋箱笼里藏着,万万不会认错。 还未等安娘回过神,戎谨侯道:此乃其一,二则我女孩儿出生时肩上有枚胎记,瞧着有些像展翅欲飞的鸟,不知溪儿身上可有?rdquo; 安娘脸又白了几分,女儿身上胎记颇为奇异,别人不知,她这当娘倒是知晓得一清二楚。 其三则是溪儿长相神似我娘。rdquo;戎谨侯目光深沉,证据颇多,我心里感觉溪儿亦是我女儿,想来不会认错人。rdquo; 安娘定定神,勉强道:既然如此,不知侯爷此次前来?rdquo; 溪儿既是我女儿,断无流落在外的道理,我此次前来想接她归家。夫人帮我养这女儿,辛劳多年,此等小礼不成敬意,夫人收下罢。rdquo; 戎谨侯话音刚落,身后一群仆从抬着一个个箱子鱼贯而入,近十个箱子一下便将院子塞得满满当当。 安娘虽早有预料,但真听说戎谨侯要将人接走时她还是僵住了。 昨夜刚下过雨,又冷又湿,一股股寒气穿透棉袄,直冻得安娘打了个激灵。 戎谨侯说完不再看安娘,转向范溪,溪儿,跟爹回去罢。rdquo; 范溪听闻此话心神一震,这才回过神来,她张张嘴,此事重大,我缓一缓,过几日再说成么?rdquo; 戎谨侯安慰她,目光柔和,你先跟爹回去,又不叫你与养娘断联系,你想他们再归来瞧瞧便是。rdquo; 范溪摇摇头,我想等等,我大兄还未归来,您过几日再来成么?rdquo; 他们这厢说话之时,收到消息的范远瞻匆匆赶回来。他身上还穿着铠甲,大冷天也不知是否一路跑回来,一停下,身上似要冒出袅袅雾气。 侯爷。rdquo;范远瞻沉着拱手,他扫了眼屋内外景象,沉声道:不知可否请王爷进来喝口茶?rdquo; 戎谨侯自是不会拒绝,他抬脚踏进范家院子。 范家这院子不大,收拾得却很整齐,院子一角开出两块菜畦,上头菜蔬正冒了点绿意。 戎谨侯跟着他们进屋,屋内东西极少,却处处透着整洁干净,戎谨侯见这模样,不由暗暗点头。 范远瞻请戎谨侯上座,亲自泡了茶来,恭敬献上之后方道:侯爷,并非有意冒犯,只是今日之言皆是您一面之词,无论襁褓还是胎记,只要您愿意,想弄出来都不难,不知您是否还有更得力的证据?rdquo; 戎谨侯一双锐目盯着范远瞻,范远瞻丝毫不退,目光诚恳,溪儿可能是您女儿,却也是我范家的掌上明珠,若不弄清楚,我们万万不能让您随意带走她。rdquo; 戎谨侯屈指敲敲桌子,掌珠?你爹怕不是这么说罢?我瞧你爹恨不得让溪儿为奴为婢?rdquo; 子不言父之过,正因如此,我带她们搬出来来住。rdquo;范远瞻抬头看戎谨侯,两个年龄不同的男人对视,目光似乎带着刀光剑影,这话亦可问侯爷,溪儿既是您女儿,为何当年会被人送出来,现时再回去是否还有危险?这点若不清楚,拼了这条命,我亦不能让溪儿与您回去。rdquo; 第103页 戎谨侯上下打量他几眼,小子,你胆大包天呐。rdquo; 范远瞻背上炸出一层层冷汗,内衫已湿透,外表却瞧不大出来,他依旧那幅不卑不亢的模样,不敢。rdquo; 戎谨侯道:当年之事乃我府上隐秘,此事你便莫打听了,我堂堂戎谨侯,不会连一个女孩儿都护不住。rdquo; 范远瞻见当真的得不到消息,嘴唇抿了又抿,却依旧未妥协。 戎谨侯未再看他,转向范溪,柔声开口,溪儿,跟爹回去罢,你娘正在府里等我们。rdquo; 范溪在一旁低低开口,若您真是我亲爹,对我而言是生恩,我自不该违逆。然我娘对我亦有养恩,我亦不能割舍,人若一遭发达便摒弃故人,想必您也不齿,您先回去,过两日再来接我成么。rdquo; 戎谨侯端详范溪,见她小小年纪,端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小脸一派认真,心下带着几分不忍,道:既然这般,你与他们好好道别,我明日再来接你。rdquo; 戎谨侯说着站起来,要出门。 范溪跟在身后送他出去,在他背后低低说了一句:多谢hellip;hellip;爹。rdquo; 戎谨侯闻言,脸上多了些笑意,轻轻推了推范溪的肩,道:归去罢,莫送。rdquo; 范远瞻亦跟在他后面,等他们父女说完话,方道:还请侯爷将今日带来的东西带过去?rdquo; 嗯?rdquo; 范远瞻道:溪儿乃我妹妹,我一直将她当妹子瞧,侯爷若是给这些东西,倒有些见外了。rdquo; 戎谨侯深深瞧他一眼,给你便收着罢。rdquo; 范远瞻依旧摇头,这东西我家不能收,还请侯爷成全。rdquo; 戎谨侯见他果真不要,点头,眼神往两边示意,仆从立即过来挑担抬箱,将东西带回去。 一行人来得快走得也快,不会儿便如潮水退去般不见了踪影。 附近几家见这景象,探头探脑,范远瞻见此情景,将门关起来,闭门谢客。 此时临近正午,谁都无心思再理会吃喝。 范远瞻看看范溪,又看看安娘,问:娘,戎谨侯所说是否为真?rdquo; 瞧着不像做假。rdquo;安娘此时再一回想,心里明白女儿多半要回那个家去了,此时她心下难过,强打起精神安慰一双儿女,戎谨侯这样的人,没必要骗我们,且我瞧溪儿与他面容有些像,溪儿应当是他亲生。rdquo; 范溪在一旁沉默不说话,家中其余两人也跟着沉默起来。 范远瞻摸摸她脑袋,过了一会,道:我去打听打听,看能否得出什么消息。rdquo; 他去里屋换下甲胄,穿上一身平常衣裳。 范溪见他高大身影出去,叫住他,大兄,先用饭罢,用完饭再打听。rdquo; 范远瞻回首看她,两人目光相对,彼此都知晓恐怕这就是两人一道吃的最后一餐午饭了。 范远瞻点头,也罢,日后还不知何时能再尝到溪儿手艺。rdquo; 范溪长呼一口气,我去买菜。rdquo; 范远瞻跟着,我与你们一道去。rdquo; 一家人提着篮子出去买菜,回来又一道做了一餐饭,沉默吃了。 用过饭,范远瞻去找朋友打听,范溪与安娘去歇息。 范溪回房,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再出来,推开她娘房间的门,见安娘正穿针引线做衣裳。 安娘极少教范溪做针线,只看她会缝补刺绣做衣裳便不叫她做了,刺绣费眼睛,安娘向来自个做。 娘。rdquo;范溪唤了一句,去炕上坐下。 她娘手里还拿着那幅梅子红的绸布,正给她做小衣。 见范溪过来,安娘放下针线,拍拍她手,问:睡不着?rdquo; 范溪闷闷应声。 安娘一双温和的眼睛望着范溪,眼角细细皱纹显得她越发慈祥,她低声问:溪儿可是害怕?rdquo; 范溪摇头,不怕,就是舍不得您与大兄二兄。rdquo; 傻女娘。rdquo;安娘道:我们就在这,你又不是不记得家在何处,想我们过来瞧瞧便是,我看戎谨侯并非不讲理之人。rdquo; 范溪道:人家常说侯门深似海,我要真回去了,还不知能否出来。rdquo; 安娘安慰她,你去当小姐,又不是坐监,哪里就出不来?rdquo; 范溪闷声,若我真出不来,娘您可要拉着大兄二兄来看我。rdquo; 安娘帮她理理发丝,放心罢。你若未出来,我们便去瞧你。rdquo; 第57章 入府 晚上用饭, 一家人喝了几盏酒, 范溪不胜酒意, 很快迷糊过去。 待范溪睡熟, 安娘与范远瞻在厅堂里商量。 安娘低声问:打听得如何了?rdquo; 范远瞻摇头, 这等人家,我们探不进手脚去。戎谨侯家现在还有一女,说是嫡女。rdquo; 溪儿的姐姐还是妹妹?rdquo;安娘发愁, 这姐妹之间、兄弟之间多了便容易有争端,人高门大宅的女娘, 乍然多个姐姐妹妹,人能愿意?rdquo; 范远瞻看着她娘,没有说话。 若是亲生姐妹, 有隔阂也未必有坏心,若是假小姐,这仇结得那样大,还不知道对方会生出什么心思。 第104页 范远瞻只道:娘,家里还有一百来两, 明日让溪儿带一百两去花罢。她回去那等人家,手上没个私房, 做什么都不方便。rdquo; 安娘带着忧虑, 点头,我明日再给她换点铜板带过去,那等高门大宅,时常得花钱赏小丫头老嬷嬷。rdquo; 母子俩说了大半夜话, 安娘回去仍睡不着,点着一支蜡烛细细帮范溪收拾起东西来。 旧衣裳就不带了,去年冬做的那几身袄裙暂且收着,也不知侯府里有没有提前准备衣裳。 其余小衣、袜子、鞋子、手镯等林林杂杂须得捎上。 另外铜板银子也得准备好。 安娘仔仔细细收拾了半晚,连鞋垫都收着。 桌上油灯未熄,她坐在床沿,万分不舍地看着小女儿。 女儿年纪最小,跟着他们苦却一点都未少吃,先前说与儿子定下婚约,安娘不过权宜之计,后她却觉着将错就错亦不错,女儿留在家里,一辈子受宠着,不必嫁去别家受折磨。 安娘望着范溪光洁的脸颊,心里十分后悔,若当时一狠心,咬牙撑死了不来皇都,就不会发生今日之事,女儿也不必去别家。 现时说甚都晚了。 戎谨侯来得急,范溪一家早饭未用过,戎谨侯便上门了。 范溪打开院门,见门外一辆马车,旁边看车牵马的仆从鬓角已经湿了,也不知在外头等了多久,心中一暖。 忽然有个亲爹,范溪多少有些欣喜,见人来了,她走前几步,想着是否要上去打个招呼。 轿子里人似有所感,她还未到跟前,里面人掀起布帘子。 范溪见他大马金刀坐里面,手里还拿着一本书,走过去轻轻叫了一声,爹。rdquo; 戎谨侯瞧她清亮的眼睛,笑:起来了啊?昨夜睡得如何?rdquo; 尚可。爹您呢?rdquo; 睡得不好,一直忧心你不愿跟我回去。rdquo; 范溪抿抿嘴唇,转开话题,爹,您用饭了么?rdquo; 尚未。rdquo; 您要是不嫌弃,进来用早饭罢。rdquo; 女儿第一次邀请,戎谨侯怎会反对,他笑道:那爹便尝尝了。rdquo; 范溪想了想,又道:爹您还是把书带上,饭还未做,需等些时候。rdquo; 戎谨侯听这话不禁哑然失笑,左右今日无事,他便捎上手中的书,与范溪进屋慢慢等。 今日还是范溪做饭,安娘烧火。 范溪决定揉面做饼吃,腊肠鸡蛋灌饼,加上清粥小菜,这一餐应当够饱。 范远瞻日日操练,累得浑身大汗,范溪早晚做饭时,有意做个咸一些、扎实一些的饭,省得她兄长吃不好,没气力。 范远瞻与戎谨侯坐在厅堂里,说着些闲话。 气氛正好,范远瞻问:敢问侯爷,溪儿是否有个亲姐或亲妹?rdquo; 没有的事,我就她一个女孩儿。rdquo; 范远瞻又问:我听市井传说,您府里还有个女儿。rdquo; 戎谨侯没瞒他,是有个姐姐,并非亲生。rdquo; 范远瞻眉头不易察觉微微一皱,您府上这位小姐并非您与夫人亲女,恕我直言,现如今真小姐回去了,剩下那个hellip;hellip;rdquo; 你逾矩了。rdquo; 范远瞻一顿,却未停嘴,他道:府上两小姐,年龄相近,境遇相当,自然要比,溪儿自小在乡野长大,不比那位小姐,琴棋书画都学过,吃穿用度也有专人教养。溪儿这一去,怕要被人比到尘埃里。rdquo; 戎谨侯傲然,我女儿,谁敢在背后嚼舌头?rdquo; 范远瞻直直对上他的目光,莫说溪儿,就是侯爷,背后嚼舌头之人也必不会少。rdquo; 戎谨侯道:有我护着,你尽管放心。rdquo; 范远瞻摇摇头,溪儿她自小吃了很多苦,一般大人都不似她这样能干,好不容易家里境况好一些,您又要接走她。她跟您回去,吃穿用度方面定然委屈不了,然而其他方面却未必。rdquo; 戎谨侯转动指环,并未说话。 她一人在深宅大院,没个能交心的人,只盼侯爷能做她坚实后盾,您多去看她,莫要让她一人孤零零待着。rdquo;范远瞻轻叹一声,我瞧尊夫人两回都未过来,恐怕对您府里现在那位小姐偏疼些,溪儿只能由您照拂了。rdquo; 戎谨侯深深瞧他一眼,我还未见过像你那样啰嗦的男子。rdquo; 范远瞻苦笑一下,低低道:盖因您是接回女儿,而我是将掌上明珠送出去。rdquo; 两个男人再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范溪与安娘用托盘端着早饭进来。 范溪望兄长一眼,大兄,你们去净手罢?rdquo; 范远瞻站起来,侯爷,请随我来。rdquo; 两人去厨房打水洗干净手,再回来坐下用早饭。 范溪有些不好意思,饭食粗陋,不知道您用不用得惯。rdquo; 闻着便让人食指大动,有何用不惯?rdquo;戎谨侯落座,其余诸人也坐下。 白粥清香绵甜,小菜酸辣回甘,鸡蛋饼荤香四溢,清冷早晨,能来一份这样的早餐,着实令人满足。 用过饭,安娘与范远瞻提着包裹送范溪。 第105页 范远瞻道:还请侯爷准许溪儿年节时回来看看。rdquo; 戎谨侯点头,放心罢。rdquo; 门外候着的仆从们皆打起精神,后头跟着的两个丫鬟忙过来,恭敬扶范溪上轿。 戎谨侯翻身上马走在前头,马车在后面缓缓跟上,不一会儿便不见踪影。 范远瞻扶着安娘,娘,我们回去罢。rdquo; 安娘拍拍他的手,叹道:你先回去,娘再站会罢,总觉得还能见着溪儿的影子。rdquo; 戎谨侯家的马车一路往东,穿过大街,最后来到一座恢弘宅院前。 范溪坐在车上,从布帘缝隙窥见一丝景象,她沉稳坐着,并未伸手去掀。 外面传来请安声,马车未停,范溪也未动,车边坐着的两个侍女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接着眼观鼻鼻观心。 马车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停下来。 戎谨侯下马,过来掀帘子,对范溪一笑,下来罢。rdquo; 范溪下来,抬眼一瞧,一个娇俏少女扶着一位中年妇人过来,后面还跟着两青年一少年。 女儿呐!rdquo;秦夫人神色焦急地上前过来,一手将范溪揽在怀里,摸摸她的脸,哭起来,我的女儿啊,你总算回家了。rdquo; 范溪只觉一阵香风扑来,她轻轻陷在一个云一般的怀里。 她素来冷静慢热,此时哭不出来,只得垂头揉眼睛,低低叫了一声,娘。rdquo; 旁边人低声劝慰,好一会儿,戎谨侯轻拍秦夫人的背,扶着范溪的肩道:我与你介绍一番,这是你大兄符征、二兄符岚、三兄符炬。rdquo; 戎谨侯指头一一点过去,兄妹间见礼。 戎谨侯最后一指秦夫人身旁那少女,这是你姐姐符雪。符雪你乃姐姐,好生照顾好妹妹。rdquo; 符雪大方福身,粲然一笑,是,我定好好照顾妹妹。rdquo; 一家人转去饭厅吃饭。 范溪被这么多信息一塞,整个人头昏脑涨,勉强记住兄姐名讳,而后被簇拥着过去。 席间,符征问:父亲,妹妹回来,是否要改名?rdquo; 是得改,溪作为小字罢。再另取过,我回去想想。rdquo; 戎谨侯说完话,一家人便不再说话了,旁边丫头婆子伺候着用饭,范溪学着他们的样子,一举一动皆依照旁人的来。 用过饭,一家人坐着说话,范溪提起心神陪着聊。 戎谨侯看出她的不适,道:溪儿已回来,我看她也倦了,我先送她回去。rdquo; 说着戎谨侯向后面看一眼,绿鹦,小姐初归,你过去服侍,日后跟着小姐。rdquo; 绿鹦乃戎谨侯身边一等大丫鬟,众人闻言,神色皆是一变。 绿鹦低低应声。 范溪起来,朝众人福福身,那我便先回去了。rdquo; 秦夫人点头,戎谨侯站在厅堂等她,范溪跟着,两人慢慢出去。 一众丫鬟小厮落后几步跟着。 家里院子套院子,亭台楼阁颇为多。rdquo;戎谨侯等范溪上来,为她介绍道:你闲着无事走走也好,花园在西边,平时可带着丫鬟去赏花散心。rdquo; 范溪点头。 戎谨侯又道:等会你母亲那边会为你派丫鬟,你若是不好拿捏,问绿鹦便是,她是家生子,还算忠心。rdquo; 范溪有点头,谢谢爹。rdquo; 客气什么。rdquo;戎谨侯朝她笑了一下,而后想起了什么似的,道:莫怕,爹在呢。rdquo; 范溪听见他这句话,心里头忽然多了些勇气,抬头朝戎谨侯笑笑,我知道。rdquo; 第58章 交锋 戎谨侯带范溪沿着湖边的路慢慢往里走, 侯府已历四代, 府里处处各处景致皆有来历。 直至一座小院前, 戎谨侯道:府里这座小院最合女娘居住, 你瞧瞧住不住得惯, 若是不惯,我们再换。rdquo; 范溪抬头打量这座院子。 院子外花枝斜斜伸出来,带来早春景致。 院门乃刷了清漆的大木门, 一道青石板自院内延伸出来,直到人脚下。 两个丫鬟轻轻推开院门, 院子里种着几棵范溪叫不出名来的树,树上还挂着一副秋千。 院子地板上密密铺着青石板,石板有些粗糙, 衬得院子格外幽静。 石板再往前则是石阶,长檐下顶着褪色的大木柱,给这院子增添了几分巍峨。 范溪看一眼,低低问:爹,这院子以前谁住呐?rdquo; 已空了十多年, 前阵子刚清扫出来。rdquo; 范溪听他淡淡将话题避过,知他不想多说, 便没多问。 院子早就清扫了出来, 里头物什一应俱全。 戎谨侯带她转了一圈,若缺什么,只管叫绿鹦报上去。rdquo; 范溪点头,多谢爹爹。rdquo; 戎谨侯笑了笑, 爹不妨碍你歇息,先回去了。rdquo; 范溪带着绿鹦送他出院门。 等戎谨侯带着仆从走远,绿鹦走上来,轻声道:奴婢伺候小姐洗漱午歇罢。rdquo; 范溪并未拒绝,绿鹦轻手轻脚上来,替范溪拆珠花梳头发。 院子里其他丫鬟看绿鹦这小心殷勤的模样,大气不敢出。 一院子人,范溪没多看半眼,等绿鹦伺候着她换上睡衣,她爬上烧暖了的热炕,等绿鹦帮她将被子盖好,范溪轻声道:多谢,你去休息罢,我不习惯屋里有人。rdquo; 第106页 绿鹦柔声劝道:小姐初来,还不熟悉,不如奴婢在外间小踏上守着?rdquo; 不必。rdquo;范溪淡淡开口,你们出去,留一人在门外守着便是。rdquo; 绿鹦不敢违抗,低声应下,带着一院子大小丫鬟出去了。 范溪想叫她将门关上,还未来得及开口,她主动轻掩上门。 果然是个精明人。范溪心里有谱,躺在暖融融的被窝里,轻打了个哈欠,合眼歇息。 另一头,符雪也被丫鬟们伺候着准备入睡。 符雪躺着,她的大丫鬟蒹葭轻轻帮她捶腿,她眼睛半闭,问:给妹妹准备的新衣裳可备下了?rdquo; 回小姐,都备下了,捡小姐未上过身的红霞与腊梅那两套,方才白露特地改了下,二小姐应当合穿。rdquo; 那便好,我看妹妹乍然从外面回来,身上也未带什么东西,先将衣裳给她罢,我旧的还有,先穿那些不打紧。rdquo;符雪道:等会再捡几根簪子珠花,她应当也没有,好歹侯府小姐,不好打扮得太过朴素。rdquo; 是。rdquo;蒹葭低声应下。 符雪闭着眼睛,问:还缺什么来着?你瞧瞧。rdquo; 蒹葭觑着她脸色,小心问:是否再送几罐润肤膏?我瞧二小姐手与脸都粗黄得很,连我们院里洒扫丫头亦不如。这模样,不用上好的润肤膏,怕是三年五年都养不回来。rdquo; 符雪白皙的脸上勾起一丝笑意,既然想到了就给妹妹带上罢,她在外头吃了那样多苦,回来后总得用上些好东西。rdquo; 蒹葭应是,等她呼吸渐渐平缓,蒹葭轻轻收回手,悄无声息与白露一道收拾起东西来。 符雪沉沉一觉醒来,漱过口,用过香口丸,穿好外裳,蒹葭上来服侍她穿鹿皮靴。 符雪低头一瞧,靴面上缀了几颗珍珠,珍珠团成一团,中间点缀一颗红宝石,凑成红蕊白花的小花模样,让整双靴子都显得秀丽娇俏起来。 符雪点着胭脂的红唇又是一勾,这鞋上的珍珠都比她那刚回来的妹妹头上戴的珍珠要大颗。 符雪穿上靴子,梳好妆,蒹葭忙给她披上披风,再给她捧上手炉。 符雪道:早已开春,哪还用得着一层层穿那样多?rdquo; 蒹葭劝道:您莫瞧着已开春,这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容易冻着。rdquo; 白露正将挑拣出来的首饰放入匣子里,闻言接话,小姐您便听她的罢,老话说春捂秋冻,就是这个理。rdquo; 符雪一笑,得了,说不过你们,只盼等会莫热我一身汗。rdquo; 蒹葭留在院子里,符雪带着白露与两个二等丫鬟出门。 范溪已醒,梳好妆,正拿着架子上的书读,见符雪进来,她走到院里迎接,福了福,姐姐。rdquo; 妹妹不必多礼。rdquo;符雪忙扶起她,挽着她手臂进院子,我瞧妹妹这里有些冷清,我来寻你说说话。rdquo; 多谢姐姐。rdquo; 符雪一笑,姐妹之间,客气甚?rdquo; 范溪吩咐,绿鹦,泡茶来。rdquo; 是。rdquo;绿鹦应声而去。 符雪见这幕,眼神闪了闪。 姐妹二人坐在椅子上,范溪抬脸看向符雪,等着她先开口。 符雪笑道:我见妹妹你初回来,怕东西未备齐,先拿来些给你用着,你莫嫌弃。rdquo; 符雪说着使了个眼色,白露带着两个丫鬟捧着几个匣子上来,掀开盖子给范溪看。 范溪扫了一眼,语气诚恳道:怎么好要姐姐东西?rdquo; 符雪正小心端详她神色,见她这模样,心里咯噔一下,脸上依旧现出热情笑容,姐妹之间,分那样清楚作甚?rdquo; 范溪坚决拒绝,若我一回来,便动姐姐的东西,我成什么人了?rdquo; 白露在一旁跟着劝,这些衣裳首饰都是新的,小姐并未用过,小姐一片好心,您便收下罢。rdquo; 范溪凝眉看向她,你是何人?rdquo; 白露被她这么一问,脸上露出讪讪表情。 符雪开口解围,笑道:这是我身旁的大丫鬟白露,被我纵得性子有些骄纵,失了规矩。rdquo; 范溪点头。 符雪主仆一噎,不知要说什么。 符雪另找了个话题,说来这凌风院我也是第一回来,妹妹可否带我去瞧瞧?rdquo; 范溪开口,我也是第一回来,我们一道逛罢。rdquo; 她身上穿着浅青色薄袄与梅子红下裙,坐在生了炭火的屋子自是不冷,出门却未必。 另一个大丫鬟晴鹤忙过来,小姐再添件衣裳罢。rdquo; 范溪初回来,衣裳备得不大全,屋里除几身外头买来的衣裳外,连件披风也没来得及备下,只得等针线房那头现做。 箱笼里衣裳再少,厚衣裳总有几件,不似范溪身上那件那样薄。 范溪道:不必,不冷。rdquo; 她说归说,侯爷刚认回来的小女儿,哪个敢叫她穿着一身薄袄去外边逛? 晴鹤忙拦着,小姐,您等着,我去烧个手炉来。rdquo; 她们这头正劝,绿鹦端着茶壶茶杯回来了,略听两句便明了事情原委。 绿鹦柔声道:小姐们不妨先喝杯茶?老爷从宫中拿回来的余安花茶,最是滋补,再泡一会便风味便不佳了。rdquo; 第107页 她开口,符雪也跟着道:那便下回再瞧罢。妹妹,我们先尝尝这茶。rdquo; 绿鹦执壶倒茶,先给范溪上茶,第二杯方推给符雪。 符雪看在眼里,并未说什么,接过茶,她还向绿鹦道谢,多谢绿鹦姐姐。rdquo; 绿鹦轻柔一福,大小姐折煞奴婢了。rdquo; 姐妹俩对坐喝茶。 符雪打听范溪先前在哪里,是否要做什么农活,家里还有什么等等。 范溪不动声色挡回去,实在挡不住便垂眸不说话。 符雪打探来打探去,磨叽了一下午,也未打探到什么,只口干舌燥地喝多了茶,腹内翻涌,不得不告辞回去。 范溪见她带人要走,朝绿鹦使眼色,绿鹦你送姐姐回去。rdquo; 符雪忙道:不必送,就那么两步路。rdquo; 范溪道:路短亦不能失礼。姐姐,这些东西你也拿回去罢。rdquo; 你拿着用便是。rdquo;符雪推,我那儿还多着。rdquo; 范溪与她对视,双眸沉静清亮,姐姐还是拿回去罢,这样多东西,我不能要。rdquo; 晴雪一听,忙带着小丫鬟将符雪送来的东西全捧出来。 范溪态度坚决,符雪带过来的东西原样全带了回去。 符雪面上依旧笑盈盈,妹妹实在太过客气,一家子姐妹,何须计较那么多?rdquo; 范溪沉声回,无规矩不成方圆。rdquo; 符雪听了这话还不如何,范溪房里大小丫鬟齐齐一凛,心中多几分小心。 送走符雪后,范溪接着看书。 她书房不知谁收拾出来,里头游记志怪等皆有,还有少许话本,看着打发时间十分不错。 下午天阴沉沉,雪未下,倒是下了一场春雨,还伴着轰轰雷声。 有小丫头打伞传话来,说今日天气不好,不在饭厅摆饭,各院在院子里吃。 范溪乐得轻松,站起来活动了下身子。 不多时,来了三个丫鬟,手里提着食盒。 绿鹦带人去接饭,等范溪过去饭厅时,桌上摆着五菜一汤,还有三样用小碟子装起来的糕点。 菜还滚烫着,一摆出来,满屋都是香气。 绿鹦与晴鹤一人一边,摆出要伺候范溪用饭的架势。 范溪瞧见她们这模样,难得有些浑身不自在,忙挥挥手,我自己来罢。rdquo; 她坐下时抬头望了眼天,也不知她今日不在,娘与大兄是否会随意对付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健健的五瓶营养液~ 第59章 闲话 范溪晚上洗完澡与头之后, 绿鹦、晴雪两个大丫鬟用布巾细细帮她擦干头发。 范溪照旧看书, 捧着书本目不转睛。 晴雪笑:小姐真爱看书。rdquo; 范溪抬眼, 轻笑道:那倒未必, 一时见到那么多书, 忍不住见猎心喜罢了,说不得过几日便会丢开手去。rdquo; 擦干头发,范溪起来捶捶后颈, 问:爹娘什么时辰起来,我明日早些过去请安。rdquo; 绿鹦轻声道:侯爷太太卯时起, 太太宽宥,不必家中子女晨昏定省,只初一十五过去请安, 平日里多说说话便好。 范溪沉吟,话我先前那么多年未承欢膝下,现今难得有与爹娘相处的时日,还是想多亲近。你们明日叫我,我早起去向爹娘请安罢。rdquo; 绿鹦笑应, 是。rdquo; 范溪睡眠向来好,爬进暖暖的被窝, 没一会就睡着了。 房里的二等丫鬟轻雨过来守夜, 绿鹦与晴雪去歇息。 两位大丫鬟各自有房间,房里亦有小丫鬟伺候。 绿鹦回到房里,却并未直接歇息,而是略等了会, 打发伺候的小丫鬟先去歇息。 不多时,她房门被笃笃敲响,声音极轻,仿佛雨打瓦片的声音。 绿鹦正凝神细听,一听这声音,忙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黑衣男子,见她出来,低低道:侯爷召你。rdquo; 绿鹦低低一福,有劳。rdquo; 黑衣男子提着灯笼在前面,绿鹦跟着,走了半刻钟,来到戎谨侯书房外。 守在外面的小厮先去禀报,片刻后,戎谨侯唤绿鹦进去。 小姐今日如何,一切可还都习惯?rdquo; 绿鹦细禀,小姐下午歇息后开始看架子上的书,接着大小姐来了一回,给小姐送了些衣裳首饰,不过小姐并未收下,又让大小姐带回去了。rdquo; 是何衣裳首饰?rdquo; 多是些金钏、发簪等零碎小首饰。衣裳乃大小姐未上过身的两身,改了送来。rdquo;绿鹦低低道:小姐的衣裳首饰还未准备,只有寥寥几件,下午小姐想出门逛逛,屋子里并未找着披风。rdquo; 戎谨侯一听哪里不明白符雪的小心思,他微一皱眉,夫人还在病中,不便管家,你明日拿我对牌去找胡念,该补的补上,溪儿不能被她姐姐比下去,补完衣裳首饰后单子呈上来我瞧瞧。rdquo; 是。rdquo; 我私库里那几副红宝石头花、珍珠头花、赤金嵌宝石璎珞等,你着人带过去给溪儿,让她平日里挑着戴。rdquo; 此外,家中裁缝,先紧着溪儿的衣裳做出来,我还有几张白狐皮子,几张赤狐皮子,让匠人做好披风给溪儿送去。rdquo; 第108页 戎谨侯屈指敲桌子,将所有事情在脑海里过一遍,并未发现不妥之处后,他道:小心伺候着,有事及时禀报。rdquo; 是。rdquo;绿鹦低声应喏,小姐说相与父母多亲近,明日想早些过来给您与夫人请安。rdquo; 戎谨侯闻言欣慰一笑,难得她有这份心思。rdquo; 范溪并不知绿鹦晚上将一天发生的事禀报给了戎谨侯,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被绿鹦和晴雪柔声唤醒后,她起来穿衣裳。 她所有衣裳都熏得暖香,触手极为舒服,范溪在两人伺候下穿好衣裳鞋袜,她轻轻在鞋里活动了下脚趾,问:我爹娘可起床了?rdquo; 待小姐洗漱完,老爷便应当起了。rdquo; 范溪抬脚去外间洗漱,绿鹦给她拿来一柄小牙刷,范溪轻轻伸手碰了碰,这刷子跟她前世用得牙刷差不多,甚至更要柔软好用一些。 她沾着牙粉细细刷干净牙,又洗完脸。 绿鹦低声问:小姐可饿了,吃点点心垫垫肚罢?rdquo; 刚起来,没甚胃口,待会再用。rdquo; 范溪弄好后,一行人走出院子,沿着回廊与湖堤,去正院给戎谨侯与秦夫人请安。 戎谨侯要上朝,已经起了,正用早饭,秦夫人倒还未起。 听范溪来了,戎谨侯招手让她进去,溪儿昨夜睡得可好,陪爹用饭罢?rdquo; 范溪福一福身,浅笑道:给爹爹请安。睡得顶好,一夜无梦。rdquo; 哎,那就好,不必虚礼。rdquo;戎谨侯招她过来旁边坐下,你看看喜欢吃甚,再让厨房送来。rdquo; 范溪一看桌面,上面满满当当摆着小馄饨、包子、春卷、蛋饼、肉粥等物,知道戎谨侯喜欢咸口,抿嘴轻轻笑了笑,道:我与爹一样,都爱这些。不过我与爹一道吃,您够吃么?要么再叫人送些?rdquo; 尽够,这么一大桌子,爹也吃不完呐。rdquo;戎谨侯心情愉悦地将小馄饨端到范溪旁边,尝尝这鲜虾小馄饨,须得趁热用,不然冷了会腥。rdquo; 范溪从善如流,端起来鲜喝了口汤,这汤还有些烫嘴,一口汤下肚,整个胃都被唤醒了,她几乎立刻感觉到了饿。 接着她舀起一个小馄饨尝了尝,小馄饨里面满包着去了虾线剁碎的虾蓉,爽滑弹牙异常。 范溪尝到别样的滑腴,原本以为是肥肉,仔细品咂一会,又觉不像,心神一转,这才反应过来,此肉并非猪肉,而是鸡皮带点鸡肉。 怪不得这样鲜! 戎谨侯含笑看她,如何?rdquo; 范溪脸上异常认真,这味儿比我弄得好。rdquo; 戎谨侯哈哈大笑,溪儿你若是喜欢,待学厨之时让厨房教你两手。rdquo; 范溪点头,多谢爹爹。rdquo; 戎谨侯笑得心情愉悦至极,等他笑完,他夹着春卷,问:溪儿先前可有上过学?rdquo; 范溪摇头,以前跟兄长们学过字,正经上学倒不成。rdquo; 戎谨侯便道:待我下朝归来,带你去见见先生。rdquo; 范溪眼睛迸出亮光,脸上带着明显的喜意,那我等您!rdquo; 戎谨侯忙着上朝,父女俩快速用完饭,漱完口后,戎谨侯道:你娘身子骨不大好,起床起得晚,你先回去,中午晚上再来陪你娘用饭便是。小女娘莫缺了觉,不然长不高。rdquo; 范溪点头,那我先回去,等中午再过来看娘。rdquo; 父女俩道别,范溪回去时天才蒙蒙亮。 早晨仍很冷,外面到处都是白霜,绿鹦提醒范溪脚下别滑着了。 范溪回去后,摸摸肚子,又拿本书出来看。 她以前与伯娘她们上县城卖饭时,起得比现今还早,一起来万万睡不着,得等中午再午歇一番。 符雪常年睡惯了懒觉,起来洗漱的时候听到丫鬟来禀,范溪一早就起来了,还去向戎谨侯请安,父女俩一道用的早饭,当即脸有些绿。 白露嘀咕,才回来,就知道弄这些谄媚伎俩了。rdquo; 符雪深以为然,帕子贴着脸不说话。 红霞在一旁问:小姐,我们去夫人那请安么?rdquo; 去,你派人去跟黄玉说一声,待会我陪娘用早饭。rdquo; 是。rdquo; 符雪原本打算中午去秦夫人那里用饭,却不想范溪也来了。 对于这个才回来一天的妹妹,符雪已本能地感到她十分讨嫌,看向她时心里暗自嘀咕了声。 秦夫人一如既往地和蔼,叫范溪坐到左右边,溪儿昨夜睡得可好?rdquo; 十分香甜,娘您睡得可好?rdquo; 我也好。rdquo;秦夫人慈祥地拍拍她的手,你睡得好娘便放心了,今日叫他们做了几个新菜,你尝尝爱不爱吃。rdquo; 符雪在旁边撒娇,母亲,您还未问我是否睡得好呢。rdquo; 秦夫人笑:你这猴儿,心里又不记挂事,岂有睡不好之理?rdquo; 范溪听这话,心里涌上一点说不出的别扭之感。 母女三人很快便说完了话,在丫鬟们的伺候之下开始用饭。 范溪见她们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便问:娘,三位兄长呢?他们不与我们一道用饭?rdquo; 第109页 秦夫人笑呵呵,你大兄今日要当差,二兄与三兄则去了学堂,晚间应当便能一道用饭。rdquo; 范溪得到答案之后记在心里。 母女三人用完饭,又说了会话,符雪过来挽着范溪胳膊,娘,您午歇罢,我与妹妹先回去。rdquo; 你这猴儿又想带妹妹去做什么坏事?rdquo; 能做什么坏事,就是瞧瞧妹妹那大院子,昨日说要瞧,没来得及。rdquo; 秦夫人闻言点头,那你们去瞧瞧,莫贪玩,莫靠近水。rdquo; 知晓了。rdquo; 符雪笑嘻嘻地带着范溪,妹妹,不然先带你在府里走走?rdquo; 有劳姐姐。rdquo; 符雪笑,姐妹之间,何须客气?rdquo; 符雪比范溪个头高些,却未高多少,两人身高极相近,相貌也有些相似。 若论五官脸型,自然是范溪出色许多,一眼望过去便能牢牢吸引住人的目光。然而她皮肤有些灰黄,站在白皙的符雪面前,身上那股乡下土气一览无余。 符雪带着她逛了小半个府,府上诸人皆瞧见她们姐妹在一起的情景。 当即,有些嘴碎的婆子便在背后闲聊起来,二小姐说生来身子弱,送去农家养,怎么养出这么一副模样来?rdquo; 与她一道打牌赌钱的婆子道:真别说,这两姐妹站一起当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站出去说是两姐妹都没人信。rdquo; 那倒也是,你们是没瞧见,二小姐脸还能勉强说得过去,那双手啊,糙得比四五十岁的婆子还不如,她身上穿的那身绸缎都没她摸得起了丝!rdquo; 莫说了,侯爷偏疼二小姐得紧,被人听到风声,我们这些人都没好果子吃。rdquo; 最先说话那人道:你不说我不说,谁能听到风声?rdquo; 姐妹俩逛完,回到范溪屋里说话,说了一会,符雪觉得与她说不到一块去,干脆找借口告辞。 范溪不知背后有人嚼舌根,符雪很快便收到消息,唇角不由泛起笑容。 真被接回来又如何,有眼睛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谁是真正的小姐。 第60章 家事 不单符雪觉着与范溪聊天累, 范溪也觉与她聊天累极, 见她终于走了, 范溪在心中悄悄松口气。 她等符雪走远, 问绿鹦, 绿鹦,昨天我带回来的包裹你放在何处了?rdquo; 绿鹦道:就收在箱笼里,小姐你现在要收拾么?rdquo; 范溪点头, 我自个来罢。rdquo; 安娘给她收拾了个大包裹出来,昨日她又上马车又与亲生父母相认, 压根没抽出空问。 等她安顿下来,知道包裹被送到了她院子,她就暂时放下心了。 范溪接过绿鹦提的这个包裹, 包裹不算大,不过塞得鼓鼓囊囊,范溪提在手里颇有些重量。 也不知道娘再里头塞了些什么。 范溪将包裹放在床上,慢慢拆起来。 单独用布包起来的小衣、新做的棉衣棉裙、鞋垫、绣花鞋、帕子hellip;hellip;范溪一样样看,等看到最后, 却是一小包铜板加两个银锭子。 范溪常年跟银钱打交道,一眼就看出这正好是一百两, 她愣了一下, 眼眶倏然红了。 绿鹦见她哭起来,忙使眼色让人打水洗帕子擦脸,好小姐,怎么忽得哭起来了?rdquo; 范溪吸吸鼻子, 没事。rdquo; 绿鹦猜测她想先前那个家,心里有些同情,轻轻拍拍她的背,无声安慰她。 范溪情绪渐渐好转,洗干净脸吸吸鼻子后,很快便不怎么看得出来哭过的痕迹。 戎谨侯下了朝用过饭后想起早上的约定,往她院子这边走,一进屋见她眼皮薄红,神色严肃了些,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rdquo; 没睡欺负我。rdquo;范溪让绿鹦等人泡茶,低低说:就是方才我收拾我娘与大兄给的包裹,看到里面有一百两银子,其中还特地放了些铜板。rdquo; 范溪说着用手揉揉眼睛,尽量平静,眼睛却还是红了:爹您接我回家前,家里的钱由我管,一共就剩一百六十七两,他们给了我一百两,家里就剩六十七两了。rdquo; 戎谨侯听闻,拍拍她肩膀,安慰道:你养娘与养兄偏疼你,该高兴方是,哭什么?爹在,还会让照顾你那么多年的人受穷么?rdquo; 范溪声音闷闷,那爹您得帮我多照顾些我他们两个呐。rdquo; 戎谨侯拍着她肩膀,这还用你说?成了,怎么又哭了?快去洗把脸。rdquo; 范溪在绿鹦与晴鹤伺候下重新梳洗,待再转出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眸。 戎谨侯问她,爹带你去找先生?rdquo; 范溪点头,嗯。爹,先生在我们府里么?rdquo; 请了几个女先生,都在我们府里。rdquo; 都有哪些女先生?rdquo; 父女两个一路走一路问答。 戎谨侯道:一位教你们识字做文章的先生,一位女红先生,一位琴先生,一位画先生?溪儿想要什么先生,爹帮你找。rdquo; 范溪想想,问:爹,可帮我找骑射先生或武学先生么?我想学点骑射活动一下筋骨。rdquo; 戎谨侯未想到她会提这个要求,有些意外,端详着她,你先前学过?rdquo; 第110页 未学过,我觉常年坐着不动,对身子不大好,就想学一学。rdquo;范溪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再说,您一身功勋不是在边疆打拼出来么?我想学一些,不堕我们府上的威风。rdquo; 好志气。rdquo;戎谨侯赞叹一身,收回视,应道:爹先给你找个武学先生,过后你若还想学,再练骑射。rdquo; 范溪没意见,点头道:多谢爹爹。rdquo; 戎谨侯问:在家待了两日,可还习惯?rdquo; 范溪点头,习惯,绿鹦与晴鹤两人伺候得很好。rdquo; 戎谨侯一扫身后两女,道:既然如此,吩咐下去,绿鹦晴鹤多得一月月例。rdquo; 绿鹦晴鹤忙福下身,多谢侯爷,多谢小姐。rdquo; 女先生们被召集在临水轩,听闻侯爷有召,几人颇有些战战兢兢。 等戎谨侯带范溪进来,几位先生立即料到今日召集她们何事了。 侯府诸人皆传,侯爷偏宠新回来的小姐,一瞧这架势,一屋子先生立即明白,这话断然无错。 戎谨侯家请的都是女先生,戎谨侯带着范溪一进去,一屋子先生起来见礼。 戎谨侯沉声道:不必多礼,这是我小女溪儿,日后她也交予你们教导,望你们尽心竭力。rdquo; 范溪从戎谨侯背后出来,福了一福,见过先生们。rdquo; 小姐不必客气。rdquo;所有先生起来礼让,一个塞一个温和。 戎谨侯不过带范溪来认一认人,打个招呼,免得日后哪位先生不长眼,以为范溪刚从外头回来无依靠,捧高踩低。 见过面后,让几位先生略说几句课程安排,戎谨侯便叫她们散了。 接下来溪儿想作甚?rdquo; 范溪摇摇头,并无想做之事?不然我回去接着看书?rdquo; 戎谨侯知晓她喜爱看书,道:看书也好,不过眼睛也得爱护。朝中有些大人爱看书,年纪轻轻便熬坏了眼睛,看东西模模糊糊,等同半瞎。rdquo; 范溪不想近视,她笑笑,爹,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爱护我的眼睛。rdquo; 戎谨侯揉揉她的脑袋,那成,你去看书罢,爹也去处理事情。rdquo; 范溪目送他,见他背影,忽然想起来,喊了一声,爹。rdquo; 嗯?rdquo;戎谨侯回头,怎么了?rdquo; 范溪抬头与他对视,问:爹,晚上兄长们会与我们一道用饭么?rdquo; 戎谨侯有些意外,为何问这个?rdquo; 范溪有些不好意思,我听闻兄长们不一定能及时回来与我们一道用饭,我先前在家,唔,就是养兄家时,一家人总会在一起用饭,我想与兄长们一道用饭。rdquo; 戎谨侯听她解释完,点头,你想一道用饭,若是哪个没回来,我们等等就是。传令下去,晚上等齐人再一道用饭。rdquo; 身后跟着的小厮低低应是。 范溪朝戎谨侯露出个笑脸,唇红齿白,眼睛明净,看得戎谨侯心中一阵柔软,他又道:快回去罢,天冷,不必再送。rdquo; 范溪抿嘴笑着摇摇头,一直目送至戎谨侯身影离开。 她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消失,心里有些愧疚,她并不时常光明磊落,有时也会耍些小手段。 她才回来两天,已感觉出亲娘有些不冷不热,符雪则带着隐蔽的敌意。 三位兄长接触太少,不知他们心下如何想。 不过她既然已回来,便不能让事态发展到不利于她的地步。 三位兄长虽不常见,地位却极重要。无论如何,范溪都得与他们多相处相处,争取早日熟悉起来。 范溪也不指望能给他们留下多好的印象或处出多好的感情,但几位兄长心里得清楚,谁才是她们亲妹妹。 范溪叹口气,默默反省了会,这才回去看书。 晚间一家人果然一道吃的饭。 符征在外当差,回来得晚,还以为又要一人吃饭,却未想到全家都在等自己,心中一暖,开口道:我回来得那样晚,你们先吃便是。rdquo; 符雪笑嘻嘻,妹妹说想一家人吃饭,我们便陪着她等了。rdquo; 符征看他爹一眼,而后转向这新来的妹妹,笑着解释道:我们当差不一定能准时回来,有时一夜都未必回来,日后妹妹不必等。你们人还小,省得把胃饿坏了。rdquo; 范溪与他对视,认真开口:府里有的是吃食,若是饿了,垫补几口便是。大兄你们在外头为我们侯府的荣光打拼,又辛苦又饿,我们在家闲着,等你们回来吃饭那是应当。rdquo; 符征未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当即心头一暖,对她笑笑。 符雪不满,嘟囔道:谁闲着了,我们在家也并未吃白饭呐。rdquo; 秦夫人朝她笑笑,溪儿不是那意思。rdquo; 戎谨侯亦道:溪儿说得有理,日后尽量一道用晚饭,你们哪个有事绊住了,差人回家说一声便是。rdquo; 符征兄弟三人齐齐应下,大家这才开始用饭。 秦夫人看着子女,慈爱道:我们溪儿真是妥帖人。rdquo; 符雪被扫了面子,并未再说话。 一家人随意聊了些,范溪在一旁沉默听着,得到不少消息。 第111页 用晚饭,天色已晚,各人带着自己丫鬟回去。 符雪这回没跟着范溪一起回,而是压着怒意带着蒹葭与白露走得飞快。 回到院中,关起门来,她气冲冲地摔了几个杯盏,丑人多作怪!一回来倒像给整个侯府立规矩,她也配!rdquo; 她的奶嬷嬷跟着后面颤着一身软肉赶来,一进屋就见满地碎瓷,大掌拍拍胸脯,连声道:哎哟,小祖宗,你小声些。这瓷片还不快扫了去!若是扎着小姐的脚该如何?!rdquo; 屋里的二等小丫鬟忙上来忙活,黄嬷嬷过去哄符雪,怎么发那么大脾气?rdquo; 符雪委屈,嬷嬷你是没瞧见,满屋子人,就她在那里指手画脚,安排这个安排那个!rdquo; 黄嬷嬷笑了,这也值当你生气?侯爷都未说甚,你让她安排便是。rdquo; 见符雪还是阴着脸,黄嬷嬷放小声了些,我的小姐呀,你别看好像现在谁都听她的,那是她刚回来,大家都给些面子,等她再蹦跶几日,侯爷没了耐心,你再瞧瞧谁还理她。rdquo; 符雪嘟囔,父亲哪里会不耐烦,现在父亲正拿她当眼珠子宠呢。rdquo; 她在外头吃了那么多苦,侯爷自要补偿一二,过段时日侯爷便不会那样上心了。rdquo; 符雪不说话了,嬷嬷小声劝:府上谁人不知她自乡下长大,都说两个小姐云泥之别,纵使侯爷宠她又如何?你瞧阖府人,谁真正瞧得起她。rdquo; 符雪被这话安慰了些许,她轻吁一口气,不再说话。 第61章 财宝 绿鹦乃戎谨侯大丫鬟出身, 手里消息最是灵通, 当晚她便向戎谨侯汇报了府里的闲言碎语。 戎谨侯一皱眉, 又想起当日范远瞻的话, 心中怒意更甚, 声音冷如寒冰,叫符全安来!rdquo; 符全安乃侯府管家,秦夫人病中不大管事, 除内宅外,大部分都由符全安代管。 符全安匆匆赶来, 还未进门,见书房门口站着的小厮面无表情,心里便有不妙的预感。 他抹了把汗, 轻轻叩了叩门,老爷。rdquo; 戎谨侯只看他一眼,问:府上最近可有什么流言?rdquo; 符全安冷汗一下便下来了,他不敢说,只叩首道:是有些婆子嚼舌头根, 今日老奴抓了几个人,已惩处过。rdquo; 戎谨侯看他一眼, 道:侯府不容嚼舌根之人, 发卖出去。rdquo; 符全安不敢多说半句,只低低应道:是。rdquo; 范溪照旧第二日早早起来去给戎谨侯请安,两人一道用了早饭,而后范溪停在原处目送他出门。 她的功课还未开始, 戎谨侯让她先歇息几日,待习惯了府中生活再开始念书。 念书之事已尘埃落定,范溪也不急,用完早饭后回去练了会字,又拿出书来看。 小院景致正好,万物生长,鸟儿忙着筑巢孵蛋,到处都是啾啾鸟鸣与呱呱蛙声,配着霏霏春雨,春日气息拂面而来。 绿鹦、晴鹤两个正在做针线,帮范缝些手帕香包等零零碎碎的小玩意。 范溪御下不算严格,院里粗使小丫头们洒扫好,正在前面踢毽子,压得细细的声音偶尔传来,整座小院都带上了一丝活泼。 小姐。rdquo;外面有小丫鬟来禀,涂嬷嬷来了。rdquo; 范溪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疑惑的目光。 绿鹦在一旁解释低声为范溪解释:涂嬷嬷乃裁缝院的嬷嬷,想必给小姐送衣裳来了。 范溪点头,请她进来。rdquo; 命令一层层向外传递,很快一个瘦弱和善的嬷嬷便带着一众健壮仆妇挑了箱子来,见过小姐。rdquo; 范溪放下书,坐直一笑,嬷嬷不必多礼。rdquo; 涂嬷嬷闻言仍是将礼行完,而后温和笑道:奴婢给小姐送裁好的衣裳来,顺道再为小姐量一回身量,方便下次做衣裳。rdquo; 范溪问:现下量么?rdquo; 小姐若是方便,奴婢这便开始量。rdquo; 范溪点头,站直了,张开手臂方便她们动作。 涂嬷嬷身后两个妇人拿着布尺上来,身高、肩臂、胸腰、臀部、大腿等都量了一回。 涂嬷嬷笑道:还请您试试衣裳,若有甚不合适,奴婢再拿回去改改。rdquo; 范溪让她们打开箱子看,里面放着一套套厚薄不同的春衫,月白、浅紫、浅红、浅黄、碧色、水红hellip;hellip;各样衣裳花花绿绿,好在色泽不算浓郁,不会看得人眼睛难受。 范溪随手拿了套月白衣裙,带着绿鹦进去试衣裳。 等她出来,屋内人眼睛一亮,只觉范溪穿着这身月白衣裙说不出地亮眼。 她身量颇高,人又瘦,穿着这样交领掐腰衣衫,只觉少女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涂嬷嬷忍不住赞道:小姐肌肤白,穿这样的衣裳再合适不过。rdquo; 是挺好看。rdquo;范溪低头看了下脚,笑道:不过这衣裳短了些,我这些日子长得快,略做长一些收着罢,待我长高一些好随时放长。rdquo; 涂嬷嬷笑应,新做的衣裙老奴放长一些。rdquo; 范溪点头,问:其余几身还试么?rdquo; 涂嬷嬷:小姐若有空可试试,里头还有几双鞋子,不若您先试试鞋?rdquo; 第112页 范溪一听她这话便知衣裳不必试了,绿鹦机敏,已在旁边箱笼里拿出新做的鞋。 两双靴子两双绣花鞋,俱是一厚一薄,每双都各有特色。 厚的那双靴子嵌了红宝石,弄成图饰,薄靴用金银线绣上了花样,绣花鞋则都镶了珍珠和磨得薄薄的贝母。 范溪拿过那双薄绣花鞋,除下脚上这双,将脚穿进去。 鞋子不大不小,正好。脚穿进去感受一下,鞋柔软透气,穿这鞋仿佛穿着一朵云,又软又暖。 范溪起来走了两步,忍不住夸赞,涂嬷嬷好手艺。rdquo; 小姐喜欢便是我们的荣幸。rdquo;涂嬷嬷问:小姐可有偏好的颜色款式?下次做衣裳鞋袜时我们给您做。rdquo; 范溪笑道:我不喜太暗或太浓烈的颜色,其余皆可。rdquo; 涂嬷嬷点头,老奴记下了。rdquo; 涂嬷嬷送完衣裳告辞而去,晴鹤望着范溪脸庞,忍不住道:小姐,怎么瞧着您脸上好像白嫩了些。rdquo; 范溪对她一笑,你应当没看错,就是白了些。我天生皮子白,先前在家我兄长怕我太白引来祸事,特帮我找了样药粉遮掩。如今洗去药粉,药效一日日褪去,过两日恐怕更白。rdquo; 晴鹤好奇,还有这样的药粉?rdquo; 范溪笑笑,我兄长从医馆里拿来的,恐怕是人大夫家的独门绝技罢。rdquo; 晴鹤满腹好奇,不知可有让人变白的药粉?rdquo; 范溪笑,我们平日里用的粉不就是么?rdquo; 范溪看书看累了,正好与她们说些话聊天。 估摸着快到上午,正当范溪准备换衣裳去给秦夫人那头请安之时,外面又有小丫头来禀,说冯嬷嬷带人送来月银。 范溪笑道:今日客人倒多,请冯嬷嬷进来罢。rdquo; 冯嬷嬷一团和气,一进门便笑,奴婢给小姐请安。rdquo; 冯嬷嬷不必客气。rdquo;范溪轻笑。 冯嬷嬷依旧带着人行完礼,半点不敢怠慢。 范溪打量她们,见冯嬷嬷后面几个粗壮仆妇也挑着几个箱笼,不由诧异,月银那样多?rdquo; 冯嬷嬷笑:除月银外,还有老爷夫人给您赏玩的小玩意儿。rdquo; 仆妇将箱子打开,里面小匣子被拿出来,珍珠、红绿宝石、大块的玉、水晶hellip;hellip;范溪望着眼前这些东西,忽然有种打开了巨龙宝藏的错觉。 冯嬷嬷觑着范溪神色,见她脸上表情没多大变化,心里暗暗称奇,又伸手示意仆妇打开另外的匣子。 这些匣子装的还是饰物,戒指、手钏、耳环、耳坠,还有各种项圈、项链,发簪、发夹、发箍、珠花,似乎戎谨侯夫妇要将十几年的首饰一下给她配齐。 最后那匣子打开,才是银子,不仅这个月银,戎谨侯还给她补了一年月银,让她花用。 嫡女一个月二十两,合计二百二十两,范溪荷包一下子鼓了起来。 范溪扫了一眼,点头,多谢冯嬷嬷送来,绿鹦你清点一下收好,将账册做出来。rdquo; 绿鹦低声应下,是。rdquo; 范溪问:不知哪些父亲送来,哪些母亲送来?rdquo; 冯嬷嬷脸色微妙一僵,范溪不错眼盯着她,她只好道:那匣耳坠首饰乃夫人陪嫁。rdquo; 范溪一眼看过去,问:其余皆为父亲送来?rdquo; 冯嬷嬷硬着头皮硬了声。 范溪颔首,我去给母亲请安,顺道多谢母亲。rdquo; 冯嬷嬷不动声色抹了把头上的汗珠,奴婢先行告退。rdquo; 范溪点头,等她走了,范溪道:我换衣裳去见母亲。rdquo; 绿鹦与晴鹤赶忙过来伺候,范溪笑了笑,你们不必事事亲自忙活,让她们几个过来伺候我穿便是。rdquo; 范溪指的是几个二等丫鬟。 绿鹦温和道:还是我来罢,我伺候惯了,不跟着小姐我不放心。rdquo; 范溪一想,府里颇多讲究之处,二等丫鬟们还真不一定处处清楚,于是没再推拒。 范溪挑了一身浅紫的薄袄,穿上后,绿鹦给她梳妆。 头上挑了一把头发反绑成剂型状,簪上珍珠头花,垂下来的发也绑了好几股,用串着金珠的红绸扎好。 脸上未上脂粉,只唇上点了些口脂,显得气色好些。 范溪看着铜镜里头的人影,不必细瞧都能看出里面人精神至极,尤其一双眼眸,目如点漆。 范溪忍不住赞道:绿鹦你手艺真好。rdquo; 绿鹦浅浅笑笑,是小姐长得好。外头风大,小姐再加件披风罢。rdquo; 范溪点头,晴鹤赶忙拿了件米色披风来。 范溪带着丫鬟们往正院走。 秦夫人与戎谨侯大多数时候不住一起,两人虽说都在正院,但正院实则两个院子,一东一西,中间有花园假山隔开,还开了连个门。 府上并无庶出子女,姨娘却有好几位,最年轻那一位前年才纳进来,为良妾进门。 此外,戎谨侯还有侍妾若干,也在后头偏院。 范溪抵达秦夫人院子时,符雪早就到了,带着丫鬟围着秦夫人逗乐,偶尔传来的笑声飘出去老远。 着人通禀之后,很快有个小丫鬟出来请范溪她们进去。 第113页 溪儿快来。rdquo;秦夫人招招手,方才还说你,你就来了,可见说曹操曹操到。rdquo; 娘。rdquo;范溪行礼,笑着坐过去,您与姐姐说什么乐事呢,老远便听到你们笑声。rdquo; 随意说说。rdquo;秦夫人目光温和,拉着范溪的手端详她,我说小女娘就要打扮起来方好,今日精神了许多,绿鹦的手艺?rdquo; 嗯。rdquo; 符雪看过来,暗暗心惊。 范溪今日的形象与往日天差地别,整个人容光焕发,难不成脸上擦了什么粉? 符雪探究地问:妹妹今日妆梳得好,不知用了什么粉?rdquo; 范溪看向她,嘴角含笑,未搽粉。rdquo; 不能罢?!rdquo;符雪脱口而出,未擦粉怎么这样白?rdquo; 范溪脸上笑容扩大了些,我天生就白,养兄说相貌太好容易引人觊觎,便叫我拿药粉遮一遮,现下不涂药粉,便现出原本的肤色了。rdquo; 秦夫人喜问:当真?rdquo; 范溪点头,待过两日药粉褪去之后,我肌肤还会再白上一些。rdquo; 符雪闻言,脸上表情一阵扭曲,眼睛余光扫到旁边,很快又恢复。 第62章 看望 符雪真不愿信范溪能白回来, 然而两三日过后, 范溪当真白了一圈, 站她旁边, 反衬得她脸不那么白净。 符雪悄悄看了眼镜子里的人影, 原先挺白的她,站在范溪旁硬是被衬得黑了许多。 自此后,符雪便不大愿意找范溪了。 范溪五官本就精致, 褪去那股病黄色后,气质出尘超然, 特别一笑之下,明眸善睐,唇红齿白, 好看得不像话。 符家老三符炬年纪小,这日用饭,符炬见范溪穿着上紫下白的春衫出来,眼睛一亮,当即赞道:小妹当真是我符家明珠。rdquo; 符雪脸色一僵。 秦夫人伸手拍拍符雪的手, 慈爱道:我符家双姝,雪儿亦是我符家宝珠。rdquo; 老大符征问:溪儿可开始进学了?rdquo; 范溪有些不好意思, 尚未, 要过几日再跟着先生念书。rdquo; 符征颔首:歇息几日也好,要学哪些?rdquo; 范溪点头,文章、书法、武学、古琴,暂且就这几样。rdquo; 老三奇道:妹妹, 你怎么还学了武学?是跳舞的舞么?rdquo; 范溪对他笑了笑,并非,就是文治武功的武学,学点武学上的东西能强身健体。rdquo; 秦夫人还是第一次听她说想学这个,当即脸上布满了惊讶,转而担忧地问:一个女孩子喊打喊杀,传出去名声可怎么好听?要么你还是换一个罢?rdquo; 范溪道:娘不必担心,我只在家里练一练,想必家里的事情不会传到外头去。rdquo; 秦夫人叹口气,此时不打听,日后婚嫁时总要打听,你学这还不如去学些女红女工。rdquo; 戎谨侯截住话头,学那做甚?我女儿还怕没人要么?rdquo; 秦夫人闻言又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范溪见桌上气氛不大对,柔声道:我先前便学了这些,此时略抽点空出来学一学,应当也能跟得上。rdquo; 秦夫人常年头疼,并不怎么管家,范溪如是说,她不好再说别的,只能按下此事不提。 家里其他师傅都有,就差一个武学师傅,戎谨侯找来找去,最终找了一个女师傅。 女师傅姓马,练长身拳出身,样貌普通身材中等,看年纪应该三四十岁,打扮极为干练,人也有些严肃。 见范溪第一面,这武学师傅便道:练武需天分更需毅力,前半个月我也不教小姐什么武学功夫,小姐只管跟我学着练一练身,若是能熬得下去,我们再来说别的。rdquo; 打完招呼,马师傅开始教范溪,她教人先教人练基本反应,让范溪一遍一遍对木头桩挥手,先挥二百下,休息一段时间,再挥二百下,如此往复,一共一千下,练完之后再围着湖跑一圈。 范溪体力不错,经过马师傅这一通折腾下来,也练得筋疲力尽,恨不得回去躺在床上。 晴鹤见她回来坐在桌前连喝了一壶茶,心疼得直小声嘟囔,小姐做什么学这个?练得一身大汗。待会儿我去让他们提水进来,小姐洗个澡罢。rdquo; 行,我也正想洗个澡,洗完之后清爽一些。rdquo;范溪笑,说起来,我倒觉得出了一身大汗之后,整个人都通透了不少,你们若是有兴趣,也可学着练一练,强生健体的效用总是有的。rdquo; 晴鹤颇有些敬谢不敏,小姐,您自个学罢,我便不去了。马师傅木头桩子居然还能活动,我看着就有些心惊胆战,晚上做梦说不定还得到梦里来吓我一跳。rdquo; 说着她伸手拍了拍胸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范溪笑笑。 上午练完武学,下午她就去找师傅学文章。 除了武学之外,其他所有课程她都跟符雪一起学。 侯府里就他们两个小姐,先生完全照管得过来,两人进度不一,先生通常是指导这个,让另一个先练习。 这么一来,彼此进度如何,都在对方眼皮子底下。 除了文章之外,范溪其他功课的进度都远远落后于符雪。 第114页 符雪是有些得意,然而一想到范溪的文章做得那么好,心里又有些愤愤不平。 妹妹,你先前进过学?rdquo; 没有,不过跟着我两位兄长学了些,大概知道些皮毛。rdquo; 符雪道:若是这样,妹妹可比我聪慧多了,学了短短这么一段时日,文章就写得那么好。rdquo; 范溪笑,也不算短了,说起来,都快十来年。rdquo; 符雪以手巾掩住小声笑,这么说来,妹妹可不是刚会吃奶就会写文章了?rdquo; 范溪面上半点不自在,含笑道:没那样早,不过三四岁开始学了,算起来也快十年。rdquo; 范溪又想起上辈子所说的大学教育,她这辈子没怎么读书,上辈子的知识倒没有忘,这么一印证下来,碾压符雪并不是难事。 符雪不大相信,两人绕过走廊,分别回了各自的院子。 范溪按部就班的学着,有些功课学得好,她不骄傲,有些落后了些,她也不沮丧。 几位先生向戎谨侯汇报的时候都得赞一句,二小姐聪慧,且耐心一等一好,假以时日,必有所成。rdquo; 戎谨侯面上不显露出什么,听到先生夸自己的女儿,心里到底有几分骄傲。 这日戎谨侯问:溪儿,回府这么些时日,可有想过出去玩?rdquo; 范溪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自己这个问题,想了想她央求,爹,能带我去养娘家看看吗?我回府那么久,估计他们也想我了。rdquo; 戎谨侯心里并不怎么情愿带她回去,不过先前已经承诺过,此时不好反悔,他沉吟一下,只好道:那我们回去半日看过,你养娘之后,爹再带你上街逛逛?rdquo; 范溪眉眼弯弯,谢谢爹。rdquo; 戎谨侯被她笑得心都化了,先前他看女儿便十足的慈父心肠,现在范溪洗掉脸上药膏,露出与戎谨侯亲娘六分像的长相时,戎谨侯更是对这个女儿喜爱得紧。 范溪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回去,她打算给自己的娘亲与兄长带些礼物。 戎谨侯这些日子以来,十分热衷于往她院子里送东西,这还没几天,她的私库里便充斥着一件又一件宝物,各种首饰到字画,再到小玩意儿,应有尽有。 这些东西乃亲爹所赠,并不大合适转赠,她想了想,向戎谨侯求助,我现在在上门看我养娘与兄长便是客人了,不方便空着手回去,您帮我出个主意吧,我要带点什么回去。rdquo; 戎谨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柔声反问:你可定了大致要带什么东西回去?rdquo; 范溪诚实地摇头,未想到。rdquo; 东西太多了,反而有些不好选。 戎谨侯道:你养娘那头,带点首饰回去便成,养兄那便送他一幅字画吧。rdquo; 多谢爹爹!rdquo;范溪眼睛倏然一亮,又道:我养兄不喜欢字画,他自小喜欢舞枪弄棍,后来没法子才不得已去念书,不然我送他一张弓或一把剑?rdquo; 他一个小小侍卫,哪能私自藏弓带剑?不妥。rdquo;戎谨侯沉吟,不然这样罢,你去爹爹书房拿本兵书,抄写后送给他。rdquo; 范溪觉得这个法子极妙,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 她笑问:爹,您什么时候回书房,我与您一道回去?rdquo; 现在去便成。正好你未去过我书房,我带你去瞧瞧。rdquo;戎谨侯朝她招招手,你几个兄长以前都在书房里听我训过,现在让他们去我书房,他们都不愿意去了。rdquo; 爹您真好。rdquo; 嗯?rdquo;戎谨侯转头看下女儿,此话何讲?rdquo; 范溪笑道:我先前在外头长大的时候,经常见有父亲训儿子,但是大多数训不了几句就会上手开始打,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静下心来专门喊人的书房里讲道理,可见爹您是位好父亲。rdquo; 戎谨侯哈哈一笑:这个观点倒是有趣,等会儿记得告诉你兄长。rdquo; 范溪小小地做了个鬼脸,压低了些声音,兄长们都要脸面得紧,我可不告诉他们,要不然他们一定知道您告诉过我,您训他们的事了。rdquo; 小机灵鬼。rdquo; 父女俩一路说笑,一路去书房,气氛融洽的很。 快到书房时,戎谨侯转头对范溪说道:我发觉你平日里极少露出这样鲜明的表情,怎么样,一听说能去看你养娘,心情便好了?rdquo; 范溪有些不好意思,确实如此,我自小到大都没离开过我养娘身边,一下离开这么久,我真有些想他们了。rdquo; 戎谨侯顿了一下,然后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日后想他们边跟爹说,爹带你去看看他们,以后就是当个亲戚来往也好,莫要生疏了。rdquo; 范溪扬起脸,朝他灿烂笑道:多谢爹爹。rdquo; 要准备回去,范溪在书房里收拾东西, 她东西多虽多,这些都是这一段时间添置,她对东西并不熟悉,要真正看,还得拿出账册来,然后捧出私房里放的东西来一件一件慢慢翻。 范溪左看右看,她收到的首饰大多都是少女款式,并不适合安娘这个年纪的女娘,首饰得先去掉。 她还收到了许多珍珠与宝石,若送出去外头让人另外打首饰也成,就是这时间有点赶。 第115页 她不一定来得及能把首饰做好,再给她娘送过去。 第63章 探望 范溪对着首饰匣子, 找了又找, 也没找出合心意的来。 绿鹦见她发愁, 试探着问:小姐不若带个金钏儿回去?rdquo; 范溪眼睛一亮, 对, 还有金钏儿,帮我找找,金钏儿有哪些。rdquo; 绿鹦晴雪两个忙去找匣子, 范溪这里金钏儿不多,也就三个, 左瞧右瞧,范溪最终决定就选那个中等重量的掐丝金钏儿。 找完给安娘的礼物后,范溪松口气, 帮我磨墨,我抄点书。rdquo; 绿鹦忙去磨墨,范溪到椅子上坐下,翻开戎谨侯给的兵书,在空白纸页上炒起来。 这兵书并不后, 也就二十来页,范溪估摸着若是专心抄, 一下午便能抄完。 绿鹦晴鹤见范溪专心抄书, 不敢打扰,坐到一旁做针线。 第二日,戎谨侯休沐,他果然并未食言, 一大早用过早饭后,他带着范溪乘马车回去。 原本绿鹦要跟着去,范溪一想她在,可能不便说话,于是婉拒,到头来,只有范溪与戎谨侯进去。 可要爹陪你进去?rdquo;抵达范家门前,戎谨侯低声问一句。 范溪点头,您跟我一起进去喝杯茶罢,不然坐在此处也是无趣。rdquo; 戎谨侯笑笑,与范溪一起下马车。 旁边侍卫恭敬站了两排,范溪看他们一眼,去叩门。 谁呀?rdquo;里面传来安娘温和的声音。 范溪应声,娘,是我。rdquo; 溪儿。rdquo;安娘声音欣喜,里面脚步明显加快了几步,她一开门,果然见着了门口站着的范溪与戎谨侯,忙招呼,快进来。rdquo; 戎谨侯温声:有劳。rdquo; 范远瞻这段时间值夜,正好在家。不知是否听见范溪的声音,他披衣起来,一眼就瞧见了范溪与戎谨侯。 侯爷,溪儿。rdquo;范远瞻笑着打招呼。 四人进厅堂里坐好,戎谨侯看着院子,道:你们这里收拾得不错,生机勃勃。rdquo; 范远瞻转头看了一下,笑:春日好雨,不必怎么侍弄,到处都一片郁郁葱葱。rdquo; 范溪见他们寒暄完,忍不住进入正题,娘,大兄,你们这段时日过得如何?rdquo; 安娘眼神慈和,好,吃得好睡得好,你看我与你大兄都胖了些。rdquo; 范溪端详她脸色,见她气色果真不错,心里略放下了些心。 四人聊了些杂事,范溪见她爹在,气氛有点怪,不好说话,干脆道:爹,您在这里与我大兄坐一会,我跟我娘进去说说话?rdquo; 去罢。rdquo; 范溪拉着安娘回房,手里还不忘拿着她带来的包裹。 安娘被她拉着手,脸上止不住笑意,回到房间,范溪狠狠伸个懒腰,可憋死我了。rdquo; 安娘摸摸她头发,嗔道:说什么怪话,哪里就憋死你了。rdquo; 娘您不知晓,我在府中淑女得紧,大动作不敢做一样,可不就憋得很了。rdquo; 安娘看着女儿,满目不舍,多学着些,总没坏处。说来,近几年娘还是第一回瞧见你这脸上不抹药粉的模样。rdquo; 范溪笑,我日后多来看看您与大兄,我们就常见了。rdquo; 安娘拉过她的手,满目不舍,你现今是侯府小姐,也莫老往我们这里头跑hellip;hellip;成成成,娘不说了,你别做这鬼脸。rdquo; 范溪抱着她胳膊,娘您放心,我爹允我来,府里其他人再无二话。rdquo; 傻女娘,人是真无二话还是假无二话?一府人那样多,哪能个个都向着你?rdquo; 老话不是说么?哪个背后无人说,哪个背后不说人,若我事事顾忌,累也累死了,哪还能管得了那么多?rdquo;范溪道:左右我是小姐,只要我爹还在,无人敢当着我说闲话便成了。rdquo; 安娘见她清楚,不好再唠叨她。 范溪问:娘,范甘华近来如何?rdquo; 安娘吓一跳,你怎么好直呼他名讳?rdquo; 范溪一笑,这有何不可,他又不是我爹,难道还说不得了。娘您跟我说说,他是否来找过你们麻烦?rdquo; 没有,他不敢。rdquo;安娘笑道:自从听说你回了侯府之后,他便有些被吓破了胆,再不敢到我面前来说了。rdquo; 范溪点头,那就好,娘,若他下回找你们,您给我捎个信,我让我爹敲打他。rdquo; 安娘笑:现今他都不敢,哪里还有下回?rdquo; 二兄呢,他那头可有传来消息?rdquo; 寄过两回信,他那里也一切都好,今年秋闱,他要下场试试,若是得中,明春便会上皇都来。若不得中,再等三五几年也无妨。rdquo; 范溪轻吁了口气,不怕,二兄学识渊博,定会高中。rdquo; 母女俩说了会话,范溪解开自个包裹,娘,我给你们带了些东西,这金钏子给您,您平日里莫穿戴得太朴素了。rdquo; 范溪拉着安娘的手,将金钏儿套到她腕上去。 安娘瞧瞧手腕,温和道:我平日里要做活,带些叮叮当当的东西不方便,这金钏儿还是你戴罢。rdquo; 第116页 您莫推却,我那儿多得是。rdquo; 多的是也不该拿来给我呐,rdquo;安娘摸摸她头发,压低声音,你才回去不久,一个劲儿给我带东西,你亲娘知晓,心里多半不舒坦。rdquo; 范溪摇头,娘,您放心罢,我亲娘并非那等小肚鸡肠的人。rdquo; 安娘好笑,你才回去几天呐,成,娘不说了,娘说这话有挑拨嫌疑。rdquo; 范溪抱住她胳膊,我们娘俩之间,哪来什么挑拨不挑拨,娘您尽管说嘛。rdquo; 安娘见状,也不想着避嫌,她压低声音,问:我听说侯府还有个女儿,你那姐姐可是收养而来,性子如何?rdquo; 范溪摇摇头,这事我不大清楚,我才回去十来天,也没地儿打听。她性子倒成,不怎么欺负人,我们平日里也是平常姐妹一般处着。rdquo; 安娘问:侯爷更看重你还是她。rdquo; 范溪道:当然是我,娘不必担心,我好歹是我爹嫡亲女儿。rdquo; 安娘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交代道:你多长个心眼,平日里多留心。现今侯爷一时对你好,说不得他是愧疚,日后则未必。rdquo; 范溪点头,我知,您看我什么时候吃亏过?rdquo; 这倒也是。rdquo;安娘笑笑,拍拍范溪胳膊。 说完这事,范溪又拿出一本册子来,娘,这是我爹书房里的兵书,我抄了一份来,待会您帮我交给大兄罢。rdquo; 安娘点头应声,娘知晓了。rdquo; 范溪没能与范远瞻单独相处,聊了一个多时辰,戎谨侯带着范溪离开范家。 溪儿可有想逛之处,可饿了,是否先去用些饭食?rdquo; 范溪朝他笑了笑,饿,爹,我们去哪用饭?rdquo; 这皇都里有个比邻轩,号称能做各地美食,我们去尝尝?rdquo; 范溪点头,都听您的。rdquo; 戎谨侯朝车夫交代一声,他们的马车哒哒换了个方向,朝比邻轩跑去。 范溪极少见着皇都主街景致,此时与戎谨侯坐在马车里,她忍不住瞧瞧掀起一角往外瞧。 戎谨侯见了一笑,也不说她。 街道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天气越暖和,许多人脱下厚重大袄,着起了春衫。 尤其路上往来的小女娘们,薄袄长裙,腰间掐出细细一束,比树上刚长出来的嫩芽更要引人注目。 临近中午,各种摊子上的小食透出香味来,荤油那股香味直让人腹中如擂鼓。 范溪闻着,肚子越发饿起来。 马车缓缓往前走,未走多久,马车停在一座三层酒楼前。 车夫忙铺了凳子,戎谨侯先跳下去,而后转过身虚扶了范溪一把。 迎在门口的店小二立即殷勤走过来,老爷小姐里边请。rdquo; 三楼银针厢。rdquo; 是,请随我来。rdquo; 范溪眼睛余光看了眼,仆从们牵马走了,惟余两人跟在他们后头。 范溪跟着戎谨侯上三楼,小二忙躬身开门开窗,范溪才发现这银针厢向着后院,窗口横过一枝树枝,上面绿芽始萌,还有几只活泼鸟雀在枝头上跳来跳去。 先前大街上的喧闹,进来此处半点都听不见了。 戎谨侯点菜,道:八样招牌各来一份,再要酥炸果子、掐丝云糕、松糕更一叠。rdquo; 好嘞,您稍候。rdquo; 店小二出去,随即另外一小二端着茶水过来,殷勤给给人倒上。 范溪这段日子喝了不少好茶,茶一入口,她便能尝出,这里的茶比起侯府来差了不少,起码不像侯府的茶那样香。 戎谨侯看倒茶的小二一眼,不必伺候。rdquo; 是。rdquo; 店小二笑容可掬地弯腰躬身退出去。 范溪依稀能见着跟上来的那两人就站在门口。 片刻后,店小二们鱼贯而入,送来一样样菜肴,霎时,屋里满是香气。 戎谨侯举箸,尝尝这家的招牌。rdquo; 范溪忙将戎谨侯夹来的菜托住,多谢爹爹。rdquo; 两人吃饭,范溪不禁感慨,外头可真热闹。rdquo; 戎谨侯笑:此时不算什么,过两日便是上巳节,到时我们出去瞧瞧,你就知晓什么叫热闹了。rdquo; 第64章 上巳 范家村并无过上巳节的习俗, 范溪长那样大, 还是第一回听说有这样一个节。 绿鹦几人已开始准备, 要穿的衣裳, 要戴的首饰, 要用的器具等等都得先备下。 范溪在一旁看着她们收拾,心里暗暗咋舌,戎谨侯府不愧为世代相传的勋爵人家, 连出个门都那样讲究。 范溪正想着,小丫鬟进来通报, 小姐,裁缝院的涂嬷嬷带着人来了。rdquo; 范溪放下手中的书,请她们进来。rdquo; 是。rdquo; 小丫鬟出去, 很快涂嬷嬷带着几位仆妇进来,给小姐请安。rdquo; 嬷嬷不必多礼。rdquo;范溪笑笑,可是送了上巳节要穿的衣裳过来。rdquo; 正是。rdquo;涂嬷嬷柔声道:按夫人吩咐,两位小姐各做了五身春装,您瞧瞧上巳节要穿哪套, 先试试,若有哪里不熨帖之处, 我再改改。rdquo; 第117页 绿鹦几人帮着裁缝院的仆妇们将春装一一挂出来, 范溪不喜太过浓烈的衣裳,涂嬷嬷送的五套中四套都十分淡雅,浅紫配白色黑花、雨过天青色、梅子黄、新芽绿,唯有一身大红织金长裙十分明艳。 见范溪将目光放到那身大红织金长裙上, 涂嬷嬷柔声解释道:此乃宫中赏下来的料子,侯爷特令裁缝院给您制成衣裳。rdquo; 范溪问:只我一人独得?rdquo; 涂嬷嬷柔声道:递到裁缝院的这块料子全给您做成了衣裳。rdquo; 范溪点头,我知晓了,多谢涂嬷嬷。rdquo; 小姐可定下了穿哪套?rdquo; 就这套罢。rdquo;范溪放下手中的书,我先试试。rdquo; 绿鹦与晴鹤忙帮着范溪试衣裳。 范溪皮子雪白,五官精致,一身红衣,只需略点口脂便显得明艳异常。 莫说她人,纵使范溪自个看着镜中丽人,都觉颇为惊艳。 范溪抻抻手,道:别处无妨,只腰间宽了些,须得用腰带再束一束。rdquo; 涂嬷嬷道:既然如此,奴婢拿了衣裳回去改改。rdquo; 范溪进里屋脱下来,笑道:有劳。rdquo; 小姐不必客气。rdquo; 范溪要穿新衣裳,还得有新首饰出来配。 绿鹦拿出红蓝两色珠宝,问范溪:小姐,您瞧搭哪套?rdquo; 范溪看了一眼,道:红色衣裳太过张扬,夺目至极,首饰还是低调一些罢,选珍珠的来。rdquo; 是。rdquo;绿鹦火速换了珍珠头花,手上手镯也换成金珠相衔的款式,不过手上的珍珠并非白珠,而是粉珠,金灿灿粉盈盈,灵动异常。 头饰、耳坠、手镯、璎珞,绿鹦将范溪挑出来的首饰另外用匣子装好,只待上巳节那日来临取用。 范溪这头准备好了,符雪那头也差不多,她差小丫头来问话,询问范溪那日穿什么色的衣裙,姐妹两个好错开,不至于撞衫。 绿鹦听消息递进来,忙看向范溪,范溪颔首,绿鹦点头,外头自有小丫鬟将消息传出去,告诉符雪她准备着那身大红长裙。 符雪听到消息后,眉头一皱,怎么撞到一块去?我每年上巳节都着红裳,妹妹不知?rdquo; 蒹葭闻言在一旁温声劝道:不然小姐换一身?我瞧那绿色的衣裳柔美得紧,夫人特开私库取出来的料子,宫中也没多少贵人能穿得着,小姐若穿出去,不知多少女娘得暗中羡慕。rdquo; 那身过几日再穿亦不迟,我就想穿红色那身。rdquo;符雪一昂首,蒹葭,你去走一趟,就说我习惯上巳节穿红裙,问妹妹是否能换一身。rdquo; 蒹葭见她打定主意,不要多劝,忙福身应是,放下手头的活计,出去询问去了。 范溪未想到蒹葭会来,她对这大丫鬟印象挺好,听完蒹葭柔声提出的询问后,范溪摇头道:那料子乃父亲所赐,若我不穿那身,父亲瞧见,以为我不喜欢,难免辜负他一番心意。你跟姐姐说,她想穿红衣但穿无妨,我们两姐妹穿同样衣裳,外人顶多说我们感情好,不会有闲话。rdquo; 蒹葭一听,觉得有理,不想回去一传,符雪皱眉问:她穿就罢了,还让我穿?rdquo; 蒹葭点头应是。 符雪冷笑一声,她主意倒好,若真两人穿一样的衣裳,还不知要被人如何比,到时候闲话一箩筐一箩筐传来,她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rdquo; 蒹葭不敢说话,符雪烦躁地扔下手帕,剩下几套都是何颜色,拿来我瞧瞧。rdquo; 屋里的丫鬟们忙拿了出来。 符雪选来选去,最终还是选了那身淡绿。 衣裳选了淡绿,发饰、耳饰、手镯等都选祖母绿、绿松石、翡翠等深深浅浅的绿,脚下绣鞋也踏了双草黄配淡绿颜色。 上巳节这日,戎谨侯府全府出动,范溪符雪扶着秦夫人坐一辆马车,仆从们跟在后面坐了好几辆马车来,也带些东西。 戎谨侯与三个儿子骑马,小儿子符炬年纪还小,戎谨侯不大放心他,干脆带他坐同一匹马。 符炬缩在他爹身前,浑身不自在,可怜兮兮地向两位兄长投去求救的目光。 符岚勾唇一笑,未开口。 符征知晓小弟心思,心软道:父亲,不然让符炬与我同乘罢?rdquo; 符炬赶忙抓住机会开口,父亲,我想与大兄一道坐。rdquo; 你大兄马术不成,今日人多,不便带人,要么与我共乘,要么去车上与你妹妹们坐着。rdquo; 符炬年已十三,个子快到父亲肩膀,怎么也不好意思与父亲共乘一马,只好道:我去车里与妹妹们共坐。rdquo; 戎谨侯放他下来,符炬怕父亲反悔,忙不迭地跑到马车前,示意车夫自个要上去。 符炬一上车,符雪便笑他,你马术还是只能拿丙等?rdquo; 哪里的事?rdquo;符炬赶她,往旁边坐坐,给我挪点位置出来。我马术丙等乃是因为近日未再考试,若夫子愿考,莫说丙等,就是拿甲等也不在话下。rdquo; 符雪皱皱鼻子,你便吹牛罢,若你马术真有所进益,父亲为何不放心让你一人独乘?rdquo; 符炬被噎了一下,转头看看秦夫人与范溪,道:母亲,您这衣裳真好看,溪儿衣裳也美,衬得你跟天上下凡的仙女似的。rdquo; 第118页 符雪立即不干了,伸手去拧符炬的腰:母亲与溪儿衣裳都美,我的呢?rdquo; 符炬龇牙咧嘴,你若不说话,亦是画上活脱脱的小仙女。rdquo; 秦夫人轻轻拍拍符雪大腿,含笑道:好了,莫再拧你兄长,女娘这般疯疯癫癫像什么话。rdquo; 哼,他不说我,我便不拧他。rdquo; 符征只得苦笑。 范溪在一旁静静看着,插不进话来,符雪说完话后,略有些得意地望她一眼。 马车走走停停,直至出了城,路才顺畅起来。 范溪在马车里娴静地坐着,不好掀车帘子。 直到马车停下,符雪迫不及待地钻出车门,范溪扶着秦夫人先下车后,才跟着下来。 马车停在半山腰,近处远处,全是一片片如云如霞的桃花,他们马车停在一座白墙黑瓦的院子前。 桃花遮挡视线,某些角度又能站在山腰往下望。 今日出来踏青的人极多,各色衣裳变了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小点,从山腰往下望去,如同观望一幅幅花卷。 符征笑喊她一句,莫发呆了,先进去歇歇。rdquo; 好。rdquo;范溪应下,绿鹦与晴鹤已从后面的车上下来,过来跟在范溪身后。 就在范溪他们要进院子时,不远处又渐渐传来人声,接着与他们一样,高头大马、马车、跟车来的仆从呜呜泱泱来了一大群。 范溪还在辨认那家马车上有无什么标志,是哪户人家的车,绿鹦在一旁低声道:小姐,那是柳府的车。rdquo; 柳府?rdquo;范溪声音极低,就是柳公爷那家?rdquo; 正是,现今柳家老爷袭爵,柳公府降为宁国侯府。rdquo; 范溪颔首,表示自己知道。 她们在这头说悄悄话,路上一少年已打马而来。 瞧这高头大马,来者身份应当不低。 戎谨侯带着两个儿子早已进去,秦夫人既见了来人,不好往里避,干脆等在外头。 几十米路,马裹挟着落花而来,还剩十来米时,来人勒马跳下来,走前几步走到近前朝秦夫人行礼,夫人。rdquo; 秦夫人忙虚扶,清云来了。rdquo; 柳清云一笑,今日随祖母母亲出来踏青,不想正碰见您家,我祖母唤我过来拜访,说待她们收拾好,再来与您说话。rdquo; 老夫人客气了。rdquo;秦夫人含笑,我乃晚辈,本应我去拜访方是。rdquo; 柳清云又笑了笑,目光扫过秦夫人两侧,正巧停在范溪身上,目光只一顿,又离开了。 范溪低头,做出个回避模样。 柳清云并未多待,稍稍说了几句话,又回去了。 范溪轻吁了口气,耳旁听得马蹄声哒哒远去,她抬起头,却见符雪正望着那少年的背影,脸颊微红,并未收回目光。 看来她这姐姐对柳清云有着不小的好感,就是不知过两年婚配,两人是否有那缘分。 这念头在范溪心里转一圈,很快又抛到了脑后。 秦夫人已进了别庄之中,范溪看一眼,忙随着她一道进去。 第65章 社交 众人安顿下来, 范溪分到靠后山的房间, 举目四望, 绿草茵茵, 桃泪点点, 精致非常不错。 不知是否为赏景,这边的窗户并没有用木条封起来,而是维持大开模样。 房间木制, 里头放着蒲团矮桌,再后面是张床。 长长的鲛宫纱从房梁上吊下来, 将床桌都罩在了里头,随风轻舞,将里外隔得若隐若现。 房间里还点着防蚊的熏香, 淡淡香气袅袅飘散,如梦如幻。 绿鹦与晴鹤将东西安置好,绿鹦问:小姐可饿了?先用些点心罢?rdquo; 不饿。rdquo;范溪笑道:你们收拾,我先坐会儿看点书。rdquo; 范溪隔着鲛宫纱远望,别的不提, 光是这景致便值得他们跑一趟了。 范溪坐了没一会,外头有个小丫鬟轻敲门, 绿鹦开门, 问:何事?rdquo; 小丫鬟脆声问:二小姐可曾收拾好了?夫人请二小姐过去厅堂那头说话。rdquo; 范溪闻言点头,收拾好了,你去禀告母亲,我就来。rdquo; 小丫鬟行一礼, 笑着跑出去。 范溪将手头看的书做好标记,放在一边,站起来,问:我唇上的口脂可掉了?rdquo; 晴鹤看一眼,端着铜镜站到范溪身前,笑道:口脂还在,不过颜色有些浅,再补一点罢。rdquo; 范溪瞥一眼,果然颜色有些浅,也有些斑驳,她点头。 绿鹦便拿胭脂罐子过来,用玉棒小心给范溪补胭脂。 范溪补好胭脂了,绿鹦道:小姐,不如再梳梳头发罢?rdquo; 范溪点头,也成。rdquo; 范溪打扮好了出去,一家人已坐在厅堂里聊天,只戎谨侯不在。 范溪笑着给母亲兄长请安。 符雪笑嘻嘻地拉她坐,一家人哪来那么多礼数?快坐快坐。rdquo; 秦夫人笑道:你们两姐妹若是匀一下便好了。rdquo; 符雪笑:这哪能匀?rdquo; 范溪坐下来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冯嬷嬷进来禀报,侯爷,夫人,王家送了云霞糕与桃花鳜鱼来,柳家送了卤卤肉来。rdquo; 第119页 秦夫人笑道:将家里的坛鸡分别给两家送去一坛。rdquo; 冯嬷嬷应是。 秦夫人又道:往后第一次送来东西都按这般回礼,若身份贵重的,再多加份水晶桃花糕,给我们送过礼的,记份名单,中午给我。rdquo; 秦夫人吩咐完,回头见符雪正冲符征挤眉弄眼,不由好笑,你这丫头心里又打什么鬼主意?rdquo; 哪有什么鬼主意?我就是看今日托大兄二兄的福,能尝到这样多好东西。rdquo; 符征板着脸,说什么怪话,人家送东西来又关我们事了。rdquo; 符雪扑哧一笑,怎么不关你们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若不是你们,我们哪来那么好的口福?rdquo; 符征符岚一下红了脸。 秦夫人面上也含着笑意,拍拍符雪肩。 符征直摇头,你这丫头年纪不大,脑子里都想什么呢?rdquo; 符雪轻哼一声,眉目间满是狡黠。 符征坐不住,干脆问秦夫人,母亲,我们下午也随父亲去打猎罢?rdquo; 秦夫人不赞同,春日的猎物哪有那么好打?饿了一冬,猎物瘦巴巴,性情也凶。rdquo; 符征笑道:有侍卫在,又没什么凶猛猎物,应当不怕。rdquo; 秦夫人摇头,这也不成,别家儿郎都在别庄里陪着,你们都去打猎了,待会有人上门来,叫哪个去招呼?rdquo; 秦夫人任凭他们好说歹说,硬是不松口,兄弟三人都有些沮丧。 符雪笑话他们,略有些得意。 范溪出主意,若不去打猎,钓鱼也成,我看这些挺深,里头应当有鱼。rdquo; 符炬眼睛一亮,这也成,正好我们不是要郊外游春么?我们不去打猎,去钓鱼!母亲你们也来,一家人赏赏这大好春光!rdquo; 几方达成一致,秦夫人这次没有反对,于是说好他们下午就去河边钓鱼。 中午时分,戎谨侯带着侍卫回来了,他身后的侍卫不仅提了猎物回来,还带着一大把野菜。 猎物跟野菜被侍卫送到厨房里,热腾腾做了菜出来,大家尝了都觉得鲜。 往年范溪在家会去挖野菜,尝到这股熟悉的味道,她胃口好了几分,往那盘春笋野菜肉丸子里多下了几筷子。 戎谨侯见她喜欢,笑道:这春笋野菜肉丸子最嫩,非是这个时节,不然没有这等风味。你若喜欢,晚上叫他们再弄一份过来。rdquo; 范溪笑着道谢,多谢爹爹。rdquo; 符雪问:父亲,我们下午要去河边钓鱼,您来不来?rdquo; 戎谨侯点头,去罢。rdquo; 符雪又看向秦夫人,母亲,王家、柳家他们几家不也在附近,我们去钓鱼,要么也请他们过来,大家一起热闹些。rdquo; 秦夫人应下,等会黄玉拿我帖子去请她们几家的太太小姐过来,先派人拿围屏去围好,男子一处,女眷一处,正好彼此不打搅。rdquo; 符雪笑,日头有些晒,等晚一些热气去了,再请他们过来罢?rdquo; 秦夫人看她,笑道:我看你心里有数,不然雪儿你将这事应下,带着你妹妹操持一番?rdquo; 符雪应下,这倒不难,不过母亲您可得借身边的冯嬷嬷给我们,若我们有何错处,也好叫嬷嬷及时提点。rdquo; 这当然,差你们去做事,人总得给你们。rdquo; 因符雪这一开口,用晚饭,范溪与符雪没去午歇,需先将名帖整理出来,叫下人去送。 范溪对这些一窍不通,跟在符雪身后听她差遣。 左右都有嬷嬷丫鬟在旁边候着,真正需要她们两姐妹做的事情也不多,范溪在符雪指挥下提笔写了几个名字,下了几封帖子,以秦夫人的名义送出去便成。 嬷嬷丫鬟们已在溪边围好了围屏,范溪与符雪顶着中午太阳出去转了一圈,再回来时,脸已热得泛起了红晕。 符雪吁口气,这样便差不离了,我们回去歇息罢,到时间后再让她们来叫。rdquo; 范溪点头。 回到屋子后,绿鹦晴鹤两个忙打水过来伺候范溪洗漱。 晴鹤忧心忡忡,小姐你这脸有些红,莫不是晒伤了?rdquo; 范溪笑:这才晒了多久,哪就至于晒伤了?没事,我歇息一下,脸上的红晕就退下去了。rdquo; 中午太阳大,范溪出去逛了一圈,晒得出了点汗,身上这套大红描金衣裳不能穿了,还得另换。 范溪不愿多费心思,道:就换那套青绿色的衣裙,手上换金镯子,鞋也换成浅绿那双,头饰就不变了。估计姐姐也要换衣裳,下午不至于撞上。rdquo; 绿鹦晴鹤两个忙给她收拾出新衣裳新首饰来。 这些衣裳新做成,还未来得及熏香,此时她们得先熏一回。 范溪原就不喜这些浓烈的味道,看他们开始往衣服上熏茉莉香,道:不必麻烦,就这样穿,香料太重,闻着不舒服。rdquo; 绿鹦柔声道:那我们给您熏轻一点,哪能一点香料都不上?rdquo; 范溪见她这样说,也没坚持。 春日时短,范溪歇了一会,便被叫起来梳妆。 她头发多,披在脑后,如同一片轻盈的云霞,绿鹦与晴鹤两个仔细帮她梳妆。 第120页 她未及笄,头发并不扎成发髻,而是梳成一股一股,脑后大部分头发绑成一股,绑上绿绸,缀上金铃,小部分留出来,就这么披散。 范溪有耳洞,她年纪小,不要戴太隆重的首饰,只戴了两只粉珠耳坠。 脸上妆容亦十分清爽,只修了眉,淡淡点了口脂。 她出去时,大家都在厅堂里等着。 秦夫人见她,招招手让她到旁边坐下,溪儿这身也好看。rdquo; 范溪笑笑,问:娘,爹他们还未过来?rdquo; 快了,等我们这头准备好,叫人去催催他便是。rdquo; 不一会,各人收拾停当出来,走路往河边赶,不一会就见到各家人。 大家互相见过礼后,人分成两堆,男子一堆,女眷一堆。 符雪穿着一身浅紫衣衫,人也十分秀美,只不过五官不如范溪精致夺目,人也不如范溪亭亭玉立,修长如翠竹。 姐妹俩一出去,大家目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 柳家老太太一见范溪,忍不住朝她招招手,静舒,这就是你家那位养家外面的小女娘罢?长得真好,这仪态气质也好。rdquo; 范溪上前,笑着行礼,见过老夫人。rdquo; 哎哟,真可人疼。rdquo;柳老太太轻轻拍了下范溪肩头,轻搂了她一下,从手上褪下只镯子笑眯眯道:第一回见面,也未准备什么,这只镯子给你戴罢。rdquo; 范溪眼睛余光瞥见秦夫人,见她脸上没反对的意思,大大方方行礼道谢,那我便沾沾老夫人的福气了。rdquo; 柳老夫人开了头,其他各位夫人也有所表示,看来早已准备过。 范溪不卑不亢,收下礼物交给小丫头之后,全都笑着道谢了。 王夫人忍不住道:秦夫人你家女孩儿养得好,一个两个都那样出色。rdquo; 秦夫人笑着回夸,哪能,要我说,你家曼娘最是娴静大方,她们两个能学到一两分我便满足了。rdquo; 王夫人明知这是奉承话,还是忍不住笑弯了眼。 第66章 曲水 一群夫人太太们随意说些话, 见小女娘们陪坐在此处, 辈分最高的柳老夫人笑着开口:你们这些小女娘都玩儿去, 不必在此陪着。rdquo; 旁边几个夫人也纷纷搭腔, 笑容满面地让一干小女娘出去赏春。 座下几个年纪大一点女娘站起来笑着行礼, 那我们便去逛逛了。rdquo; 有人带头,范溪坐在后面,忙跟着站起来。 一众小女娘呼朋引伴, 在丫鬟嬷嬷们的簇拥之下出去。 范溪混在人群之中,也提着裙子跟出去。 她走在符雪旁边, 符雪却并未将她引见给女伴,反而挽着女伴的手,笑嘻嘻约好去剪桃花戴。 范溪见她跟人径直走远了, 也不好去追,安静带着绿鹦走在后头。 本朝规矩不算严苛,元宵佳节,上巳节,乞巧节等诸多节日男女大妨都不怎么紧。 范溪跟着人群走到河边时, 发现另一头有几个少年走了过来,浅浅围着的围屏并未起阻隔作用, 顶多只是遮掩些视线。 河边人群越来越多, 闲话的有,荡秋千的有,剪桃花的有,拿着小鱼网试图捕鱼的也有。 范溪除符雪之外并不怎么认识人, 只好带着绿鹦去赏花。 绿鹦嘴巴紧,将她处境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 范溪也不在意,桃花繁盛,春风轻暖,纵使没交到什么朋友,出来一遭也十分美。 她走累了,见桃树下春草如茵,懒了腿脚,想坐下。 绿鹦赶忙柔声劝说,小姐您若累了,我们回去坐罢?这里人来人往,大伙儿都看着,坐下有些损形象。rdquo; 范溪左右看看,见没人望她们这里,笑道:不打紧,刚刚河边也有女娘坐着编花圈,我们只是略坐一坐,又不久坐,不被人瞧见便成。rdquo; 绿鹦拗不过她,只好陪她一起坐下。 暖风熏得游人醉,范溪挨着桃树,身上偶尔沾上桃花,没一会儿就累了,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桃花落到眼皮前,带着一瓣粉,粘在范溪眼上,天地间成了粉色调。 范溪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绿鹦警惕地看着周围,就怕哪里忽然出现一个人。 谁知怕什么来什么,就在范溪将要睡着之时,桃林传来脚步声与小声吟诗的声音。 范溪将睡未睡,反应慢了一拍,未能及时站起来,一众少年已走了出来。 少年们见范溪带着侍女在这边打盹,也有些惊讶。 好在她年岁尚小,身量未长成,这一帮少年长她几岁,见她在这里,也并未有避嫌的想法。 溪儿?你怎么一人待在这里?rdquo;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至她耳边,范溪抬头一看,却是她二哥符岚。 旁边绿鹦入不得这些公子哥的眼,绿鹦微微一福,低着头站在范溪旁边。 范溪笑了笑,不好意思道:这大好春|光令人沉醉,不知不觉走远了些。rdquo; 符岚不赞同,又不好当着友人的面说自个妹妹,只好道:你一人在此处不安全,与我们一道回去罢。rdquo; 范溪站起来,朝他们一笑,那便多谢二兄与诸位兄长了。rdquo; 一众少年见范溪雪色肌肤,五官明艳,十足漂亮,都禁不住多看她一眼。 第121页 柳清云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率先打招呼,笑吟吟道:范家妹妹好。rdquo; 范溪见他不避讳,也笑着回了礼。 另外几个陌生的少年没见过范溪,不好贸然过来打招呼。 范溪跟在符岚身后,并不出声。 符岚一边继续与友人谈话,一边用眼睛余光关注自个妹妹。 他先前有些生气范溪乱跑,见她乖巧跟在自己身旁,那股气消了些,脑子一转,又想起范溪的情形来。 抵达溪边后,符岚友人开始商量着要玩流觞曲水,范溪不好掺和,低低跟兄长商量,二兄,我回去找娘她们罢?rdquo; 旁边柳清云友善一笑,既然来了,与我们一道玩便是。这里也不只你一位小女娘,等会儿我妹妹她们也要来,不必避讳。rdquo; 符岚怜惜她没有女伴,回去太太们那里也不过陪着枯坐,便开口道:我们一道玩吧,待会儿你不会念诗,轮到你时,二兄帮你喝酒便是。rdquo; 范溪有些诧异地望他一眼,到底还是笑着应下来。 有公子哥吩咐侍女取酒杯托盘,拿坐垫,熏香。 远远女娘们听到消息,也笑嘻嘻参与进来。 不一会儿,东西与人皆到齐。 符雪也挽着女伴的手,笑吟吟地过来,就坐在符岚与范溪不远处。 符岚不悦,低声问符雪:溪儿今日第一回来,你怎么未带她一起交际。rdquo; 符雪无奈,许久未见筱娘几个,二兄你又不是不知,她们几个最活泼,我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她们拉着走了。妹妹,对不住,下回定带你一道去。rdquo; 范溪笑道:姐姐这是哪里话?一家人说这个便外道了。rdquo; 很快,侍女整理好一个个坐垫,众人瞅着喜欢的地段入座。 坐好后,上首赵王府的世子赵梁笑道:今日出来游春赏花,流觞曲水也应个景,杯子到谁面前,说句带桃花的诗句便好。若是一时记不住,按规矩饮完酒,暂时退出,待下一局开局再来。rdquo; 在场诸人文才有好有坏,若是作诗,不一定谁都能作出来,说到念诗,倒是谁都能念几句,这法子倒也公平,大伙都能玩。 酒杯在缓缓溪水中顺流而下,放酒杯的侍女都是老手,没多会,杯子便在奔远将军家的小公子不远处停下。 小公子也不扭捏,站起来朗声吟诵一句,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rdquo; 第二轮杯子接着放,杯子到近前后,御史家的少年郎笑吟一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rdquo; 前面并不难,待过了十回二十回后,后面的人绞尽脑汁,许久才能想出一句诗来。 在场也就二十多位郎君女娘,符雪与符岚都站起来吟过诗,范溪一次也没轮着,就坐在中间浅笑着听他们吟诵。 渐渐地,六七位已下场,终究轮到范溪。 范溪想了想,道:红人桃花嫩,青归柳叶新。rdquo; 立刻有旁人接话,此句可行,先前未吟过。rdquo; 随着局数增加,越来越多人想不起来有关桃花的诗,只得遗憾下场。 剩下诸人坐在空空旷旷的溪水旁,不得不站起来,连挪了好几次位置,好坐密一些,省得杯子漂老半天都飘不到人跟前。 范溪随着八|九人接着玩。 很快就到符雪,她站起来,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哪句与桃花有关的诗,只好跺跺脚退场。 只剩七人。 杯子再一次飘到范溪面前,范溪站起来,因为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陌生的女娘儿郎为她捏一把汗,符雪及女伴则扯着手帕,紧张看着她,期望她答不上来。 范溪略想一想,道: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rdquo; 好!rdquo;不知从哪里传出喝彩声,接着喝彩声连成一片。 再来!再来!看哪三人能到最后!rdquo; 杯子继续从上头飘下来,符岚被卡住了,只得饮完酒退场。 到了范溪,她道: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然。rdquo; 再到她,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rdquo; 越到最后时分,场上竞争越激烈。 多少书香门第,名门世家的子弟败下阵来,范溪还在场上。 都是一个圈子的人,旁边不少人都听说过她的事情,知道她刚从乡下回来。 符雪旁边的林筱挽着她胳膊咬耳朵,你不是说她先前在乡下长大么?怎么会背的诗那样多!rdquo; 不知,兴许她先前便专门背过桃花的事,或者特别喜欢桃花,见到桃花诗都记下了罢?rdquo; 这运道也太好了罢?瞧,场上只剩她一个女娘,今天她可出尽风头了。rdquo; 王家小姐用手帕掩着小口,不屑的撇撇嘴,我们在等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娘,哪个不是端庄矜持,出那风头有何用?rdquo; 范溪不知她们私下议论,仍旧一句一句在场上咬牙坚持,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rdquo; 山泉散漫绕阶流,万树桃花映小楼。rdquo; 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rdquo; 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rdquo; 第122页 场上儿郎纷纷败退,很快便只剩范溪、柳清云及赵梁。 柳清云笑嘻嘻一拱手,承让。rdquo; 他俊眉飞目,做这个怪样子也讨喜的紧,一阵少年人的风.流意气扑面而来。 场下与他相熟的女娘儿郎们纷纷笑骂,气氛十分好。 范溪悄悄吁了口气,幸好到此时便停止了,若再多来几轮,她也记不得还有哪些与桃花相关的诗。 今日能说出这几十句,多亏这阵子看书看得勤! 第67章 悯溪 流觞曲水这游戏让范溪狠狠出了把风头, 几乎一下便入了在场大小女娘郎君的眼。 晚饭时, 符岚忍不住狠狠将范溪吹了一通, 未了意犹未尽地问:溪儿, 你怎么懂得那样多有关于桃花的诗?rdquo; 范溪笑, 这事功劳还得算绿鹦一份,她不是帮我准备了许多书么,其中就有杜子美的诗集, 我闲着无聊,来回看了好几遍, 今日背的大多也是杜子美的诗。rdquo; 符岚恍然大悟,怪不得,父亲喜欢杜子美, 家里杜子美的诗集最多。 范溪冲戎谨侯笑,那得多谢爹爹。rdquo; 符雪见一家人围着范溪说个没完没了,暗地里翻个白眼。 符岚眼睛余光瞥见她这模样,立即气不打一处来,碍于父母在场, 又不好说她,只得忍下一肚子气, 道:溪儿你看书快, 若你房里的书看完,也可去我书房里找些书过去看,我收罗不少游记,平日里瞧瞧打发个时间也好。rdquo; 范溪笑, 那便多谢二兄了。rdquo; 一家人何必客气?rdquo; 符征笑道:我书房里也有些书,左右我现下不大看,妹妹若要,尽管拿去。rdquo; 符炬凑热闹,我也有!rdquo; 戎谨侯见他们,笑道:溪儿若要看书,去爹书房里找也成。rdquo; 符炬立即道:溪儿,你赶紧应下,爹可收罗了不少孤本,别的莫说,你看了之后借我抄些啊!rdquo; 戎谨侯笑骂,谁不让你去了?做这怪样子?rdquo; 符炬立即告状,二兄便不乐意我去他书房。rdquo; 符岚不甘示弱,一个弟弟三个贼,你顺了我多少好东西,还有脸告状?!rdquo; 符雪见自己遭到冷落,张了张嘴,也想开口。 戎谨侯看她一眼,那目光并不算严厉,符雪却觉得自己面皮发刺,实在没法张开那个口。 晚饭在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笑谈下落幕。 大伙在别庄上住了一晚,第二日坐着马车回了皇都 符岚想起符雪行径,心里还是气的慌,一回到家,便命自己的大丫鬟收拾出一匣子各色宝石又一匣子珍珠送到范溪那里去。 大丫鬟看着自家二爷,心里有些诧异,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她什么也没敢问,带着两个小丫头,捧着匣子便找范溪去了。 范溪回家有一段时日,然而跟府上诸人还是不怎么熟,听闻染叶过来拜访,她有些诧异,还是让人进来。 染叶进来后先行了个礼,柔柔道:染叶给二小姐请安,二小姐万福。rdquo; 不必客气,起来坐。rdquo;范溪问:不知找我何事?rdquo; 爷令我将这两匣宝石珍珠给二小姐送来。rdquo; 范溪笑,二兄怎么忽然给我送这样重的礼?rdquo; 染叶温和笑道:二爷疼自家妹妹,哪用得着挑时日?rdquo; 范溪没想到她这般会说话,也笑开了,替我多谢二兄。rdquo; 染叶并未在这里多待,送完东西就回去了。 范溪琢磨着不好白收兄长的东西,该找点什么回个礼,便道:绿鹦,你帮我去裁缝院寻些布料来,我做点东西。rdquo; 绿鹦细细问:不知小姐要做什么?rdquo; 范溪沉吟道:给父亲做双袜子,给母亲做个抹额,再给三位兄长一人做一个香包罢。父亲母亲那里,你帮我去问问那边的丫鬟,问她们要尺寸来?rdquo; 绿鹦笑:侯爷与夫人的尺寸我记得。rdquo; 范溪这才想起来,也是,你先前是我父亲的大丫鬟,那便劳烦你写下来。rdquo; 绿鹦写了尺寸,裁缝院送来几方小绸布,都是范溪要的料子。 范溪谢过之后,每日下学回来便专心致志做针线。 过完上巳节,再有四日便是清明。 清明祭祖,全府都开始忙活起来,绿鹦她们也要跟着叠元宝。 今年清明还有一件大事,范溪要认祖归宗,戎谨侯拟开祠堂,将她的姓名添在族谱上。 符雪知晓后,脸当即白了。 女娘不受重视,许多人家族谱上根本不写女娘名讳,哪怕堂堂侯府,符雪出生时也并未记在族谱上。 这么多年来,族谱上没她的位分,大型祭祀也用不着她参加,没想到范溪一回来便有这个荣耀。 她早知自己并非侯府亲女,然而母亲宠着,兄长们让着,她在府上地位并不低,出去外头交际也如鱼得水,她是第一回意识到自己并非戎谨侯府所出究竟代表着什么。 符雪既惊且惧,当晚便发烧了,人烧得滚烫,连床都起不来,她两个大丫鬟衣不解带,在床前伺候着,又请来了太医,开方熬药。 第123页 秦夫人来看她,嘴里念叨着,怎么忽然就病了?rdquo; 符雪强颜欢笑,母亲,您怎么来了?我还在病中,您离我远一些,免得过了病气给您。rdquo; 你那是着凉发烧,不碍事。rdquo;秦夫人摸摸她额头,好好歇一歇,将养几日便养回来了。rdquo; 符雪点头,低头时泪如雨下。 秦夫人见她这样,哪里还不明白? 秦夫人隔着被子轻轻拍她的背,雪儿你愁甚?一日为我侯府嫡女,终身都是我侯府嫡女,还有谁能否定你身份不成?rdquo; 符雪低着头哭,秦夫人要么摸她头发,哄了会她,让丫鬟端过药来喂她吃了,看着她睡下,嘱咐丫鬟好好照顾,才转身出去。 符雪病了,三位兄长晚间回来时也过来看了她,哪怕知道她不是亲妹,在府里养了那么多年,多少有些感情,见她这样也不落忍。 符岚还安慰她,你好好吃药,好起来后二兄带你出门放风筝。rdquo; 符雪破涕为笑,伸出手指头来要拉钩,二兄,我们可要拉钩为证。rdquo; 成,拉钩。rdquo; 符雪病了,祭祖时她未去。 范溪与兄长们一道穿了件浅色长袍,严肃着脸跟着去祭祖。 戎谨侯给她取名悯溪,符悯溪,专门写在纸上通告祖宗。 范溪未想到他保留了自己名字里的那个溪字,心里感动,对这名字接受良好。 清明过后,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符雪的病情也渐渐好了起来。 她大病了一场,身上的肉掉了不少,整个人瘦成一把骨头,小脸都尖了,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开去。 经过此事,家里兄长们先前对她有些不满,此时对她又有些怜惜。 尤其符岚带着符雪专门出去放风筝,踏春之后,晴鹤就有些看不惯她了。 晴鹤悄悄跟范溪说:大小姐就是会争宠,无论先前有何过错,这么一撒娇下来都轻拿轻放了。rdquo; 绿鹦听到她这话,严肃着一张脸警告道:晴雪,慎言!rdquo; 晴鹤才不怕她,她既然已经是范溪的丫头,便全身心向着范溪,侯爷夫人便罢了,以大小姐为人,她并不觉得要如何尊敬。 范溪也摇头,我们本就是一家子姐妹,日后成了家还得互相扶持,此话莫再说。rdquo; 晴雪只好住嘴,内心深处却认定了大小姐就是会争宠,得好好护着自家小姐。 范溪日子过得很安逸,大多数时候都在学东西,闲下来之后,要么做针线,要么看书。 四月初,她总算把袜子抹额和三个香包做出来了。 四月没什么节日,端午节要到五月,还离得远,范溪一时也想不到什么由头送礼,只好差绿鹦一个个送过去。 父母兄长们对于忽然收到她的礼物都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十分高兴地谢过她。 早上,范溪去陪戎谨侯吃饭,戎谨侯笑:溪儿怎么忽然想到送我袜子?rdquo; 范溪拿起象牙箸,帮他夹了一个包子才冲他抿嘴笑了笑,这不是回来这么久都未好好孝敬爹娘么?rdquo; 戎谨侯已经穿上了她做的新袜子,心里有些感慨,做这些零碎小玩意,费神又费眼睛,你心意爹爹收到了,日后莫做了。rdquo; 不妨事。平日我除了跟先生学东西,看看书之外,也无事可做,动点手正好消磨时间。rdquo;范溪道:看着爹您穿着我送的袜子,心里就觉着特别高兴。rdquo; 戎谨侯初次感受到家里小棉袄的贴心,就差没热泪盈眶,他拍拍范溪的肩头,你少做些,平日里过来与爹说说话也是一样孝敬。rdquo; 范溪点头,跟他一道吃了饭,目送他去上朝,而后回自己院里看书,天再亮的话,她便得去上课了。 这日范溪闲在家里,从二兄那里拿了一本游记,正看得起劲,外头人忽然过来传,说有帖子送了过来。 范溪直起身,有些莫名其妙,转头问绿鹦,帖子是送与我的么,我不认识什么女娘?rdquo; 兴许是哪家与我们府有交情世家小姐给您送来了。rdquo; 范溪一看,果真是世交柳家小姐送来的帖子,上面言称她们要开个诗社,邀请范溪一道入会。 范溪纳闷,我不大会作诗,怎么忽然想起我来了?绿鹦,你过去姐姐院里问问,看她是否收到了帖子。rdquo; 绿鹦带着轻雨匆匆而去,不一会儿回来回禀,小姐,大小姐那头也收到了帖子。rdquo; 那便应当是真的了,你们准备一下衣裳首饰,我去与娘说一声,明日我们便去吧。rdquo; 秦夫人向来不阻止她们出去交朋友,听她这样说笑道:你还未正式去过宁国侯府,明日我去找他家夫人说说话,正好带你们姐妹一道去。rdquo; 范溪拍拍胸口,我先前还紧张得好,您若是跟我们一道去,我便放下心了。rdquo; 符雪轻笑,我看溪儿你最淡定,八风不动,怎么也不像紧张的模样。rdquo; 范溪认真道:我时常紧张,只不过绷得住面皮,平日里不显露出来罢了。明日去宁国侯府,还得多靠姐姐带我一带。rdquo; 符雪听她这样说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也不知在想什么。 第124页 自从清明,两姐妹就有些不和的苗头,倒也并非吵架或是如何,只不过相处之间淡淡,不像是两姐妹,倒像点头之交的熟人。 范溪不在意,两姐妹差不多日日在一起上课,也没什么话说。 戎谨侯听说她们第二日要去宁国侯府,晚间又派人送来一匣子首饰。 第二日一早,范溪陪他用早饭,问:爹您怎么又给我买了新首饰?我先前的首饰都戴不完,不必给我买这样多。rdquo; 戎谨侯低笑,哪有小女娘嫌自个首饰戴不完?日后出嫁了便传给自个女儿,若是没有女儿,传给儿媳妇也好。rdquo; 范溪未想到话题一下往这方向奔去,颇有些瞠目结舌,您怎么说起这个来了,我才几岁?rdquo; 戎谨侯颇为不舍地摸摸她头发,你今年十二,皇都女娘嫁人早,许多女娘十五六岁便开始嫁人。rdquo; 范溪吓了一跳,赶忙道:爹,您可别那么早将我嫁出去。rdquo; 戎谨侯又笑,溪儿想在家里留到多少岁?rdquo; 范溪不确定,起码得十八.九罢?若是留到二十一二,我也不嫌晚。rdquo; 戎谨侯忍俊不禁,哪里留得到二十一二,你放心罢,爹保证将你留到十八以后。rdquo; 范溪放下心头一块大石,大大松了口气,爹我们可说好了,您莫不记得。rdquo; 戎谨侯点头,说好了。rdquo; 吃早饭,父女两个又说了些闲话,戎谨侯准备上朝,范溪回去梳妆打扮,她们今日要出门,已提前跟先生告了假,今日不必去上课。 范溪看过绿鹦准备的衣裳之后,选了见浅粉上裳,再配条浅白裙子,腰间还挂上了香囊。 今日带的首饰依旧以珍珠为主,粉珠头饰,粉珠耳环,粉珠手镯,光是一身打扮便千金难求。 秦夫人到她之后眼睛一亮,忍不住拉着她过来自己怀里,上下打量她,点头道:溪儿这一身就是精神,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女娘,好好打扮起来再鲜嫩不过。今日未画眉点唇罢?rdquo; 范溪点头,我眉毛浓密,先前修了修,此时不必再画眉,唇色亦是,今日穿的衣裳色泽浅淡,若是点了唇脂,妆容太艳,跟衣裳倒不太相配了。rdquo; 秦夫人含笑,溪儿也学会梳妆打扮了。rdquo; 不一会,符雪也过了来,她穿着一身鹅黄衣裳,头上扎了鹅黄色的珠花,还簪了一朵鲜花。 她自从生病后,人又瘦弱了一些,穿这一身出来,显得弱柳扶风,很是惹人注目。 范溪看了她一眼,心里暗暗惊叹符雪的打扮。 秦夫人见她出来后,便带着她们乘马车出去。 范溪带了绿鹦,符雪带了蒹葭,秦夫人身后则跟着黄玉,此外还有嬷嬷丫鬟等跟在身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府,马车慢慢往宁国侯府驶去。 宁国侯府今日请的人有些多,一大堆丫鬟嬷嬷站在门口等着,还有小厮过来牵马等等。 范溪她们到了宁国侯府便下了马车,侯府的人差了小轿请她们进去。 范溪跟在秦夫人与符雪身后,上了最末尾一顶小轿。 轿夫脚程快,不一会儿她们就到了一个院子。 外面传来热闹的说笑声,范溪有些好奇,不过她没有去掀帘子,只是静静坐在轿子里听。 绿鹦等丫鬟没有这待遇,只能跟在轿边靠双脚走。 轿子落地,绿鹦忙伸出手过来扶,低声道:小姐,到地方了,您出来罢。rdquo; 范溪下轿,看见她们来到了个花园前。 花园里好像开了不少牡丹,各种鲜花争奇斗艳,她看秦夫人站在前面,忙走前两步跟了过去。 婆子在前面引路,她们穿过拱门就看到一堆夫人小姐正坐在花堆里,掩口说笑。 哎哟,稀客来了,快请快请。rdquo; 秦夫人笑道:今日在家耽搁的晚了些。rdquo; 无碍,我们这会也正说笑呢。rdquo;柳家老夫人爽朗一笑,赶紧过来坐。rdquo; 符雪和范溪给在座相熟的夫人们请安,很快柳家老夫人叫起了她们,清月她们在里头,你们也去玩罢。rdquo; 秦夫人颔首,符雪和范溪得到示意,又行了一礼,这才告别而去。 柳清月她们所处的乃是一个小花园,没走几步路,范溪她们就到了。 柳清月现年十六,相比起范溪她们这些十二三的黄毛傻丫头来说,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大人。 她旁边围着的人不少,许多小女娘都在同她说笑,她亲切招呼,许多小女娘看见她时,都投以崇拜的目光。 除了范溪等几个十二三的,院子里还是十四五岁的女娘居多。 柳清月看见了她们,站起来笑盈盈招呼,快来,就等着你们两个了。rdquo; 范溪第二次见她,上回见的时候还是上巳节,彼此之间没什么交流,只见过一面,有点面熟。 柳清月丝毫不见外,仿佛已经认识了许多年的大姐姐,伸出手来搭了一下范溪的肩膀,又挽着符雪胳膊,带着她们来到刚刚那圈子里。 戎谨侯府两位小姐,你们都认识罢?不用我多介绍了。rdquo; 当即便有小女娘笑,雪妹妹我知道,不知这位妹妹叫何名字?rdquo; 第125页 范溪落落大方道:我叫符悯溪。rdquo; 好名字!一听便清透。rdquo; 众人见打开了话匣子,开始七嘴八舌的问:溪妹妹,你今年几岁了?rdquo; 溪妹妹,上巳节时候,你背的诗着实令人印象深刻,你平日里常学诗么?rdquo; 见此情景,柳清月向范溪介绍了一圈,范溪力图将这些小女娘的名号与特征记在心头,不过这里有十来个人,范溪就算记忆力再好,记了一圈下来有有点混乱。 这种事情不能一蹴而就,只能等日后慢慢交往的时候再来记了。 很快人到齐了,大家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正事。 今日不是说要建个诗社么?我们要建什么诗社?rdquo; 我先前还未想过能建个诗社来作诗,我问了我家先生,我家先生说我作诗方入门,若是太难,我可作不成了啊。rdquo; 柳清月便笑:不过建来来我们女儿家自个玩玩,哪能太难,又不考女状元?rdquo; 清月姐姐这建议提得好,若是有个诗社,日后我们出来玩时,便没那么多顾忌了,姐妹之间聚在一起喝茶也好。rdquo; 既然这建议由清月姐姐提出,我看这诗社便由清月姐姐当社长罢?rdquo; 我附议。rdquo; 我也附议。rdquo; 日后举办诗会在哪办?都在宁国侯府么?rdquo; 柳清月笑笑:我们先将诗社定下来,日后若举办诗会,也可考虑去各位社员府上办。rdquo; 有激进的便说:我看皇都内外不少名胜,儿郎们可拉起诗社来去那里游春赏秋,我们也能。rdquo; 胆小的忙反驳:我们哪能跟儿郎们比,若是出了门,被外人看到该如何?不成不成,还是在哪家府上办罢。rdquo; 柳清月笑,我先前与简杨、安歌几个商量,我们办这诗社,首先得商量个名儿出来,不知诸位姐姐妹妹是否有建议?rdquo; 不知哪位女娘喊了一句:我们这里都是女娘,我看不如就叫巾帼诗社罢!rdquo; 好!rdquo; 这名字大气!rdquo; 就叫这个罢,我喜欢这个,怎么样,清月姐姐?rdquo; 清月姐姐,我瞧他们男子办诗社,这都要有个入社费,我们是否也要交点银子作为我们的活动经费?rdquo; 对对对,我兄长他们交了二十两入社费才办起诗社,清月姐姐,我们也这样交罢?rdquo; 他们还有专门的袍子,那衣服一水儿穿出来,大伙站在一起,别提多壮观了,我们要不也裁衣裳作为诗社的衣服,每回过来的时候都穿这个。rdquo; 柳清月起了个头,大家纷纷给出建议,也不知这诗社说到她们心坎里去了还是平日里活动太少,一有活动大家纷纷建言献策,恨不得立刻每日都混在一起玩。 范溪看符雪,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女娘混在一群大女娘当中,其实没有什么话语权,旁边的人也不怎么听她的,她们站在这里主要还是以听为主。 然而在这时候,符雪脸颊涨得通红,眼睛极亮,露露崇拜的看着面前的大女娘们,恨不得她们一开口就立即赞同表忠心。 范溪旁边是刚认识的小女娘,大家热火朝天地纷纷说自个的想法。 范溪就这些活动不大感兴趣,她不会作诗,即使留在这里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她没有什么激动的神色,看着这一群十分火热的人,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过了好一会儿,范溪听着她们说话,干脆跟旁边的嬷嬷说了一声,然后借着要去方便的借口说要去走走。 守在旁边的老嬷嬷立即笑问:可要老奴带小姐过去?rdquo; 范溪笑了笑,不必,我带着丫鬟去就行了,不麻烦你们。rdquo; 嬷嬷笑:那里亦有人守着,小姐若要使唤,叫她们便是。rdquo; 范溪谢过她,带着绿鹦,主仆脚步匆匆地往花园深处去了。 她们还未找到方便的地方,范溪耳边里突然听到了对话声,她赶忙伸手拦住绿鹦。 绿鹦不解,压低声音问:小姐,怎么了?rdquo; 等等,那边好像有情况,我们别过去,先在这边躲一躲,不知道那边是怎么回事,你探出头看一下,那边是不是有男子与女娘正在拉扯?rdquo; 范溪皱起眉头,她们好像撞上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第68章 秘密 绿鹦轻轻探头出去, 外面果然有女娘与男子正说话, 双方隔得不算近, 绿鹦只能顺着风声听清楚寥寥几个字, 就那么几个字, 也被风吹得逸散,听不大真切。 她再定睛细看,却见花园两头皆有人在望风, 两面盯着,幸好她们离得远, 周围草木繁茂,那仆从应当没看见他们。 她收回脑袋低声向范溪回禀,小姐, 他们的确在争执,还有仆从望风。我们还是走罢,省得惹祸上身,rdquo; 行。rdquo;范溪小心探出头去看了眼,见两人确实有拉扯动作, 两边更是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仆从,忙收回目光, 低声道:我们绕开过去。rdquo; 范溪先前说要出来方便, 并非全然借口,收回目光,她与绿鹦刚想走,忽听那女娘压着声骂道:尚行, 你这敢做不敢当的小人!我失了清白,你却说不能娶我,是几个意思?我告诉你,大不了一起死,不然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这hellip;hellip;rdquo; 第126页 那声音有些尖,竟一字不漏地传入范溪与绿鹦耳中,范溪脚步顿了顿。 小声些!rdquo;男子不耐烦地压低声音,道:你不是快与柳清云订婚了,你小心些,谁能发觉?rdquo; 怎么还扯上了柳家人?范溪凝神细听。 女娘的声音又急又尖,喘着粗气说道:你说得倒轻巧,若是被发现了,倒霉的是我!rdquo; 别闹了,你好好藏着掖着,这个秘密不定会被发现,若嚷出来,我们一个都跑不了!rdquo;男子狠声道:大不了你成婚那日,我找人帮你灌醉他!rdquo; 范溪一听便明白,这女子多半是柳清云未婚妻,对柳家地形熟,故特选了个偏僻地方私会情郎,还谨慎地让丫鬟小厮望风。谁知她们两对柳家完全不熟,也误闯到了这里,还将他们的秘密听了个全! 再听下去她们恐怕有危险了。 范溪当即立断,声音极低道:绿鹦,我们小心退出去。rdquo; 绿鹦用手帕掩着砰砰跳的心,心有余悸地点头,与范溪一道出去。 她们退到外头,绿鹦小声道:小姐,我们莫去更衣,回去罢。rdquo; 不。rdquo;范溪摇头,先前我们说要去更衣方出来,若不去,消息一传回有心人耳中,倒惹人怀疑。我们从回廊另一头绕过去便成,我瞧柳家院子对称,应当能绕回去。rdquo; 绿鹦不敢反驳,只好跟着范溪从另一头去更衣室。 柳家的更衣室不远,她们一会儿就走到了,外头果然有婆子在守着,一见范溪这样的小女娘过来,忙热情迎上来。 绿鹦伸手微微一隔,笑道:我来伺候我家小姐便成。rdquo; 婆子打开更衣室的门,所有盥洗用具一应崭新,小姐放心用便是。rdquo; 范溪笑了笑,多谢。rdquo; 范溪进去里面,绿鹦在外头望风。 范溪不喜人近身,盥洗一应自己来。 片刻过后,范溪出来,用香汤净了手,绿鹦你是否要方便。rdquo; 绿鹦摆摆手,笑道:不必,小姐,我们回去罢。rdquo; 范溪点头,她们沿原路回去。 她们出来的时间不长,回去之后没多少人发现她曾消失过,她找亭子的角落坐下,继续听一干女娘商量诗社之事。 诗社名已定下来,就叫巾帼诗社,社员每逢初三,十九聚一次,到哪聚由社长送帖子通知。 诗社初开,用不着缴纳入社费,不过若日后还有用钱的地方,可能会征集大伙意见,看究竟要凑多少钱。 范溪坐在原地,前面传下张纸来,想加入诗社的闺秀在上面写名即可。 绝大多数人都怀着激动的心情写了名字上去,范溪看着纸条上符雪的名字,想了想,也写了个名字上去。 旁边女娘凑过来,溪妹妹,你这字儿写得真好。rdquo; 范溪转头看这小圆脸女娘,若她未记错,这位是史尚书家的五小姐,楠王妃的妹妹。 她笑了笑,将纸递给她,娴姐姐。rdquo; 女娘小心接过纸,秀气的右手执笔,在上面郑重写下史子娴rdquo;三个字。 时间很快便到中午,各家长辈纷纷唤人回去。 秦夫人身边的黄玉也找了过来,范溪与刚认识的史子娴告别,带着绿鹦跟着出去。 马车上,秦夫人笑问:今日玩得如何?rdquo; 符雪眼睛一亮,母亲,我们今日组了个诗社!rdquo; 哦?那可要常集会?rdquo; 要,每月初三十九便得集一次。rdquo;符雪说着,眼睛一转,母亲,到时候我们集会帮着看看哪个适合当我们的嫂子,如何?rdquo; 秦夫人伸手轻轻戳了戳她额头,你又知道什么叫相看了,尽出这样的主意?rdquo; 怎么不知,母亲,我看清月姐姐便挺好,家世好,人长得也漂亮。rdquo; 秦夫人摇摇头,清月不行。rdquo; 符雪不解,为何?清月姐姐与我们家正门当户对,年龄样貌也登对,为何便不行了。rdquo; 范溪竖起耳朵来听她们说话,秦夫人见她们好奇的模样,声音略低了些严肃告诫道:清月要去选秀,你们莫漏出了口风,给家里惹祸。rdquo; 范溪点头,女儿明白。rdquo; 母亲我知晓了。rdquo;符雪随口应一声,问:母亲,今年又要选秀了么?rdquo; 几个皇子都大了,是得选。rdquo;秦夫人不欲多说,你们还遇上了什么新鲜事?rdquo; 符雪摇头,范溪倒遇上了一件,就是不好多说。 回家后,范溪私下打听,方知秦夫人正给符征相看,好似并无意与皇都闺秀,而瞄准了外面几个州府的世家小姐。 符征年龄最大,又是嫡子,日后将为世子继承侯府爵位。他妻子并非一般闺阁女儿做得来,得选一精明沉稳的世家女儿,日后方好做宗妇。 范溪对这些不熟,只听了几耳朵,而后忍不住暗自咋舌。 她这位嫂子还未嫁进来,便可预料到日后日子恐怕不怎么好过啊。 月末,范溪她们又迎来考试。 范溪才进学不久,却得了夫子们好几回夸赞,月末考核亦十分让夫子满意。 第127页 范溪知晓后,便去找戎谨侯,爹。rdquo; 戎谨侯一抬头便见女儿的小脸出现在书房外,笑着招招手,溪儿今日的功课做完了?rdquo; 做完了,刚月末考核完。rdquo;范溪走进来,爹,四月初您能陪我出门一趟去瞧瞧我养娘与养兄么?rdquo; 这有何不可?正好你许久未出门,爹陪你去走走。rdquo; 范溪走到他身后,自动自觉帮她爹捏起肩来,眼睛一扫,扫到书桌上他爹正看着的帖子。 范溪看清是柳府的帖子,却是请戎谨侯出席纳徵礼。 戎谨侯见她盯着帖子,问:怎么?想一道去?rdquo; 范溪摇摇头,问:爹,这是柳家谁的纳徵礼呐?rdquo; 柳家公子柳清云。rdquo; 范溪瞬间想起那件她想烂在心里头的事,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她低声问:不知女方是哪家?rdquo; 戎谨侯察觉到有些不对,女方乃淑文郡主,怎么,这里头不对?rdquo; 范溪轻咳一声,小声道:爹,我跟您说个秘密。rdquo; 范溪说着转转脑袋,还特地去书房外迅速探看。 戎谨侯头一回见她这鬼祟样子,心里好笑,轻咳一声,蔼然,你守着。rdquo; 范溪:??? 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见窗外树上不知如何跃下一位青年男子。 男子单膝跪地,是。rdquo; 说完他又消失不见。 戎谨侯笑笑,可以说了罢?rdquo; 范溪小跑回来,先是惊叹一声,爹,您这位武功真好。rdquo;而后才将那日不凑巧听见的事一五一十道来。 我也不知那位是否便是淑文郡主,不过她与那位尚行相关,爹您可去查查。若真是有什么不清白之处,爹您帮忙主持这纳徵礼hellip;hellip;rdquo; 我先去查查。rdquo;戎谨侯揉揉她脑袋,好笑道:你怎么随便走走也能碰上这事?rdquo; 范溪看他,可能这事与您相关,老天便叫我去听一耳朵,提醒您一声?rdquo; 戎谨侯摇摇头。 范溪问:爹,若这事属实,您要告诉他们么?rdquo; 戎谨侯道:这事交给爹罢,看情况,若真属实,爹也不能叫柳家平白蒙上这屈辱。rdquo; 范溪想想,还是道:此时我亦算掺了一脚,女娘不易,若真属实,淑文郡主不会有大事罢?rdquo; 放心罢,不会叫她出家当姑子去,这事不算你头上。rdquo; 范溪这才松口气,尽管她与柳清云方见过三回,却也不想这位活泼讨喜的少年平白戴上这么一顶绿帽子。 谈完这事,戎谨侯问:你想哪日去看你养娘?rdquo; 爹您哪日有空?rdquo; 那便四月三日,那日爹休沐,正好顺道带你去别庄跑马,你不一直想学骑射么?先看喜不喜马儿。rdquo; 范溪眼睛一亮,多谢爹爹,我老早便想学骑马了。我回去先让裁缝院涂嬷嬷给我做套骑装。rdquo; 戎谨侯想到她没经验,嘱咐一句,马靴也做,披风等其余各项一应添上。rdquo; 成!我现在便回去让人给我做!rdquo;范溪有些迫不及待,我先回去了!爹,您记得派人帮我与我养兄他们说一声,免得我养兄那日又去当值,碰不上面。rdquo; 戎谨侯笑着点头,爹知晓了。rdquo; 第69章 书铺 时间一晃而过, 很快宫中便传出消息, 说要选秀。 一时间, 官家女子中人心惶惶, 期待者有之, 恐惧者亦有之,范溪偶尔跟出去交际时没少见着大她三四岁小女娘忧愁的神情。 范溪年岁还小,选秀无她什么事, 与整个戎谨侯府也无多大关系,除秦夫人偶尔与符雪念叨两句外, 基本无人在意。 秦夫人还在寻摸儿媳妇人选,也不好和皇家争,只待选秀完再看, 她想求的乃宗妇,与皇家选媳妇不冲突。 范溪一心在家中读书,四月初去看安娘与范远瞻时得到一好消息,说是范远瞻升了什长。 范溪眼睛登时亮了,恭喜大兄。rdquo; 范远瞻闻言便笑, 手底下就九人,连我一齐十个, 有何好恭喜?rdquo; 话不能这般说, 大兄你才几岁?rdquo;范溪说得认真,以你之资质,迟早能在军中占得一席之地。rdquo; 范远瞻揉揉她脑袋,不说了, 你如何,回戎谨侯府可习惯了?rdquo; 戎谨侯与范远瞻见过几面,也算有交情,今日他有事,将范溪送到就走了,留几个暗卫在外头候着,绿鹦等几个仆从也在。 范溪难得跟兄长说话,打发他们都到前院等着。 对上自家兄长,范溪想了想,老老实实道:早已经习惯了。rdquo; 范远瞻又问:住得是否开心?rdquo; 还成,每日都能学到许多东西。rdquo; 除符雪这个养姐确实有些膈应之外,她在戎谨侯府的日子还挺好,兄长友善,父亲疼爱,该有的都有,日子也过得颇为轻松。 她穿来这个世界那么久,也就在戎谨侯府过得那么轻松了,如果说过的不好,她自己都昧不下这个良心。 半路做了家人,比起真正的家人来说,总是差了些什么。 第128页 范溪觉得戎谨侯府一大家子人客气有余,亲近不足,兴许再过几年会好一些。 她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大乐意说府里的事,她眨了眨眼睛,问:大兄,家里如何,银钱还够么?二兄可写信来了,他学得如何?何时动身过来?rdquo; 莫操那样多心,我这不是正当值么?家里钱是够了,你二兄说不定什么时候来,应当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等他给我来信确定了具体指日子之后,我再告诉你。rdquo; 范溪点点头,牵着他的衣角,叮嘱:大兄,你可莫忘了啊,若是二兄要来,你第一时间告诉我,到时候我再跟府里说说,我们一家人聚聚。rdquo; 知晓了,这种事难不成还能瞒着你?rdquo; 范溪又问:大兄,你当值之后能否出来做生意?我手里有些钱,不如我们合伙开间铺子做点生意罢?拿那点俸银,饿是饿不着,若说要如何有钱怕也是不能了。你与二兄正是成亲的年纪,家里总得多留些银子备着。rdquo; 谁跟你说我要成亲了?还早着。至于你二兄,rdquo;范远瞻温声:他若是考不上,专心温书再考下一回也好,若是考得上,自然有人榜下捉婿,不必操心。rdquo; 范溪听了他这话,气鼓鼓,清澈双眼瞪他一眼,二兄又不做人上门女婿,若是曾成亲,家里定得多备些钱,不然高门低嫁,日后新娘子进门见家里情况,欺负二兄与娘亲怎么办?rdquo; 范远瞻见她这样,忍不住捏了捏她鼻子,低笑道:你才几岁?就操心起这些事情来,是否太早了些。rdquo; 范溪认真,旁的我不管,也管不了,家里的钱总得多备一些,若是有事也好凑手。rdquo; 范远瞻给她个准话,你大兄我还在,银钱我会备好,你不必担忧。rdquo; 范溪板着脸大兄,我不与你扯了,在里大约能拿出一千两银子,我们合伙开个铺子,成不成?rdquo; 范远瞻见她要急了,含笑接道:你想开什么铺子?rdquo; 范溪早有打算,她一项项细数:开个铺子做吃食肯定不成,那个太累了,家里又没什么人手,估计操持不起来。我想了一下,大抵还是开个书铺罢?我们先前便做过书铺生意,手里还有一些书,勉强也算有些底子在,再次上手应当不太难。rdquo; 善。rdquo;范远瞻与她相对而坐,笑问:你打这个主意打了多久了?说得一板一眼,看来你心里早已有了成算。rdquo; 范溪含糊,也没多久,这不是上回抄书么?我看父亲书房里有许多孤本,若是抄书刊印出去,应当能卖一笔钱。纵使不能卖钱,有这些孤本放在那里,充充门面也可。rdquo; 范远瞻认真听她说话,范溪接着道:我们现在认识的人也不算少,若做书斋生意,多多少少能拉上一些关系,进货方面总不用担心,我还能帮拉一些客人过来。rdquo; 范远瞻摇摇头,神色认真了些,溪儿呐,你这有些胳膊肘往外拐,若事情露了出去,侯府恐怕有话说。你在侯府,却思量着帮着这个家,还不知道要给你招来多少闲言碎语。rdquo; 范溪闻言欺霜赛雪的小脸十分平静,哪个背后无人说,哪个背后不说人?若过日子还顾忌着别人的闲言碎语,这日子早就被憋屈死了。rdquo; 范远瞻有些意外,看着妹妹,当真不怕?rdquo; 范溪认真道:我不怕,大兄你也莫怕。我好好学本事,思量了这样多,就是为了让家里过得好一些,开个书斋罢。多少有点额外进项,娘亲买菜时能毫不犹豫地多买点肉也好。rdquo; 范远瞻并未一口答应下来,他道:我再想想,你回去之后也与侯爷说一声,免得有所误会。rdquo; 范溪点头。 安娘许久未见着女儿,见范溪与范远瞻出来,拉着范溪要留她用饭。 范溪不好拂去了娘亲美意,便留在家里用饭。 范溪难得回来,安娘特地杀鸡宰鸭,又买了羊肉跟排骨,热热闹闹整治出了一大桌子菜。 她拉着范溪坐到桌子前,不停给她夹菜,低叹道:我怎么觉得你回了侯府之后还瘦了些?rdquo; 范溪笑嘻嘻,娘,您莫担心,我正抽条呢。rdquo; 正是因为抽条才要多用一些,你看富贵人家的小女娘,哪个不是珠圆玉润?女娘不能那般瘦了,对身子骨不好。rdquo; 范溪力气大,也能吃,别的小女娘用三碗饭,她起码得吃到五碗。 安娘看她吃得香,脸上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来。 用过饭后,范溪得回去,安娘出来送她。 她的马车消失在巷口之后,安娘回过头,叹了口气,对儿子说道:远瞻,你看能否找人打听一番,溪儿在戎谨侯府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瞧她神色郁郁,看来不大欢喜。rdquo; 范远瞻搀着他娘的胳膊,低声道:您放心吧,刚溪儿还与我说,她在府里一切都好。rdquo; 安娘闻言气得捶了下他的胳膊,道:你又不是不知,你妹妹向来报喜不报忧,她说过得好便过的好?你看她都瘦成什么样了,那眉眼间神色郁郁,就见到咱们的时候笑了一下,想来她在府里也是个不常笑的。rdquo; 大户人家都这般,不提倡大喜大怒,我去打听一番,侯府应当不会委屈了她。您瞧戎谨侯常带着她,若不是真放在心上,哪会花这么多心思。rdquo; 第129页 大户人家有什么好,大户人家的规矩多着呢。rdquo;安娘轻叹口气,溪儿她那边门第太高了,想帮她撑点腰都没法子。rdquo; 范远瞻搀着安娘进去,没再说话。 范溪回家了一趟,心里又充满着动力。 她聪明又自律,多活了一世,理解能力比一般的小孩子好得,多人又肯下功夫,她上学虽然上得晚,但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府里的先生们对她的印象都很好。 这日,教她琴的先生在教完课后留她下来,柔声道:溪儿,我瞧你音律顶好,又在学武,不知你是否乐意再多学一门舞蹈?rdquo; 范溪没想到这位琴先生会突然开口说这事,心里有些诧异,她收回手,疑惑道:先生您还会舞蹈?rdquo; 琴先生笑笑,我倒不会舞蹈,不过我有个闺中密友,自小学这些,先前还在春兰祭上献过舞,她现在有些落魄,我瞧你底子好,学舞蹈应当也能学出点出息,想问问你,愿不愿多请一位先生?rdquo; 春兰祭乃是万国大祭,十年一次,有些像前世的奥运会,等到春兰祭时,各国会派人过来,既是参加祭奠,也表示向大晋朝臣服。 晋朝亦要在祭奠上展现国力,威慑周边蠢蠢欲动的小国。 上一回春兰祭范溪才五岁,她在乡下住的又偏僻,基本上没听说过这件事。 现在听她的琴先生一提,她心里咯噔一下,春兰祭既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也是人与人之间的竞技。 整个皇都女娘那么多,到时自有代表大晋王朝的女娘上去献舞献艺,除了梨园子弟之外,皇都各家闺秀也中也会挑一部分上场。 符雪自小在皇都中长大,对这一套熟悉得很,献艺多半有她一个名额。 范溪作为侯府嫡女,也漏不掉她。 范溪皱眉,她对这些东西倒不太感兴趣,不过上头若点了她的名,她没艺可献,灰溜溜地自动退出也不符合她的风格。 她歌喉还成,琴艺刚入门,舞蹈则完全没有学过,到时候不知情形如何,如果不想丢脸,也是时候该学起来了。 她已十二有余,学了舞,日后仪态也好些。 范溪抽空跟戎谨侯提了一下,戎谨侯想起这事,应了下来,第二日就给她请了那位舞先生过来。 符雪跟着她一起学,范溪发现,符雪有一定的舞蹈基础,做起动作来比她好的多,她在心里叹口气,果然一步慢,步步慢。 范溪都是那种服输的性格,既然技不如人,她只能暗地里咬牙苦练慢慢赶上。 范溪把想跟范远瞻合伙开书铺这事跟戎谨侯说了,戎谨侯原本不同意,经不住她长年累月滴水穿石般慢慢磨,戎谨侯最后还是松了口,不过要求她不能出面。 范溪高兴地快蹦起来了,眉目飞扬地说道。爹,您放心,多半要请掌柜,我们两个都没空。rdquo; 戎谨侯板着脸,莫糊弄你爹,掌柜让范远瞻去请,你别向外头透露,这书铺乃是你与范远瞻所开,你未嫁小女娘,传说这事对你名声不好。rdquo; 我知晓了,多谢爹爹。rdquo;范溪看着戎谨侯笑,那爹,这事儿咱们说好了,我后日就去找他,趁早把这书铺开起来。rdquo; 戎谨侯看她,这个月的功课如何,先考了来才看放不放你出去。rdquo; 爹,您放心吧,我念书可用功了,五门功课随便您怎么考,要是有哪一项不合格,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出去。rdquo; 这话可是你说的,要是考了不合格,你可别哭鼻子。rdquo; 瞧您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哭过鼻子了?rdquo; 范溪得偿所愿,这一整日都是笑嘻嘻的。 教她们文章的先生见状也是好奇,随口问了句,有什么喜事,这眉开眼笑的。rdquo; 符雪酸溜溜,还不是父亲允她出去玩?rdquo; 范溪笑着点头,我父说要考较我功课,若是合格便让我出去玩,先生,到时您可得手下留情,帮我说说好话呐。rdquo; 文章先生白皙瘦削的脸上透出了几分笑意,我这是实话实说,不过你文章确实学的好,想来也不惧,莫多担心。rdquo; 符雪叽叽喳喳,问:先生,那我如何?rdquo; 大小姐文章也做得不错,比起先前来进步颇大。rdquo; 符雪也高兴了,那我与母亲说去。rdquo; 范溪不跟她争宠,她们现在已经有默契,一个去找秦夫人,一个去找戎谨侯,谁都不妨碍谁。 范溪经过一番考较,总算被允许出了侯府大门。 戎谨侯府出来辆马车,绿鹦带着戎谨侯府的人跟在后头。 范溪一出府便从侯府那辆马车上下来,钻进范远瞻驾来的车里。 范远瞻看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心中好笑,侯府便那么可怕,难不成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么?rdquo; 安娘在马车里嗔道:说什么呢?rdquo; 范溪推他,大兄,我们快走,莫被我三兄瞧见了,不然待会他肯定要粘着过来跟我们一起去逛。rdquo; 他们今天要专门去找开书斋的铺子。 桓重锦还在做牙郎,他们合作过一次,买来的院子十分合心意,这次也要过去找他。 范远瞻驾着借来的马车,带着范溪哒哒往那边赶。 第130页 范溪在车里面,跟安娘说话,娘,最近您觉不觉得热?rdquo; 安娘拍着她的手失笑,说什么傻话?都在皇都,你热我们也热,哪有分开来算的理?rdquo; 范溪睁着一双清澈分明的眼睛看着她,试探着问道:这不一样嘛,我们那里有小丫鬟打扇,要不我帮您买个小丫头,让她帮您打扇。rdquo; 至于你有这份心娘心领了,不必麻烦。rdquo;安娘将她垂下的发丝别在她脑后,温声说道:娘过上现在的日子,娘已经很满足了,去年这么热的天气我们还得窝在铺子里蒸饭呢。rdquo; 范溪陪着她一起忆苦思甜,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道:也不知道大伯娘他们现今怎么样了?rdquo; 安娘道:你路子都已经给他们找好了,要是他们不懒,肯定能过上比大多数人好过的日子,不必担心。这人呐,就怕日子没奔头,要是有奔头,做什么都好办。rdquo; 范溪点头。 她们坐在一起叽叽咕咕,说了好一会儿私房话,范溪在府里过得也挺开心,不过出来之后她就觉得轻松了很多,不像在府里那般得注意时刻端着。 范溪年纪还小,不必太在意避讳外男,到了桓重锦铺子面前,范远瞻问:溪儿,你是否要跟娘一道下来?rdquo; 范溪连忙点头,掀开马车帘子,露出莹白一张脸,要,大兄,你先扶娘下去。rdquo; 范远瞻从旁边拿出一个小凳子来,搀扶着安娘下去。 范溪年纪还小,胳膊腿灵活得很,不用他扶,自己轻轻一跳,便从马车上跳下来了。 范远瞻怕她站不稳,忙拉住她的胳膊,扶了她一把。 范溪一笑,大兄,不必扶,我正跟先生学武,摔不着我。rdquo; 摔不着也小心些。rdquo; 桓重锦铺子里的活计听见外面的说话声,猜测是客人,忙过来。 范远瞻顺手将马车上放着的锥帽扣范溪头上,遮挡她的面容后,才转过来问:桓重锦桓兄可在?rdquo; 在,我家掌柜正在里头,大人且随我来。rdquo; 范远瞻点头,带着范溪和安娘进去。 桓重锦还在算账,听见熟悉的声音,探头一看,正巧看见范远瞻,不由惊喜道:稀客啊,远瞻兄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坐。rdquo; 范远瞻笑:来找你买铺子。rdquo; 桓重锦迎上来,一掌搭在他肩上,道:多谢照顾兄弟生意啊。rdquo; 随后,他向后面的安娘与范溪行礼,婶子好,妹子好。rdquo; 桓重锦多少知道范家的事,也知道范溪是抱来的,现在认回了侯府。 范远瞻不说,他不好多打听,只当不知道,也不多说。 简单问候过,双方也不说废话。 桓重锦道:远瞻兄,你们可定下大致地点了?想在哪几条街开?rdquo; 范远瞻道:最好还是近我们家一些,平日里也好照看。rdquo; 那便是棠溪路、东涉道、河抚路三条街。rdquo;桓重锦沉吟,不知远瞻兄想开个什么样的铺子,卖些什么?rdquo; 范远瞻道:想开个书铺,就卖些书,左右最好静一些,不要太过吵闹。 这样的地方有四五处,我一处一处带你们去看罢,哪个合眼缘,你们先看看再说。rdquo; 桓重锦常年拉线搭桥卖宅卖铺,对皇都熟悉得很。 范远瞻他们跟着他转了一圈,最终定下棠溪路一家铺子。 这家铺子原本是座宅子,不大,就一进,前面是宅,后面是院,主人家常年不住这里,进去时还能闻到一点不通风的霉味。 范溪几乎一进这座宅子就看上了,尤其是后院种的那两棵树,从前院的窗棂看去,刚好能看见婆娑树影。 这铺子能买能租,租金一年三十两,买的话八百两。 范溪道:买下来罢,买了之后我们也好更改。rdquo; 范远瞻与安娘都顺着她,双方无二话,当日下午就叫这铺子的主人过来,双方签了契,又去衙门更改了房契地契,这宅子便落到了范远瞻名下。 他原本想落到范溪名下,范溪坚决不受,范远瞻拗不过她,只好依她的心思来。 他们弄好之后,已近夕阳西下,范远瞻道:铺子定了下来,是时候得找个掌柜。rdquo; 范溪不以为然,找甚掌柜?娘不是在家里么?娘来看铺子便成。rdquo; 范远瞻还未说话,安娘连连摆手,这怎么成?我不成!rdquo; 安娘出身于秀才之家,会认的字却不多,她知晓有些女掌柜,自己却不敢肖想,先前让她收食肆的银钱她都不敢,还是范溪劝了好久才劝的,她最终松了口,现今怎么敢当书铺掌柜? 范溪道:怎么不成?您看我们皇都多少女掌柜?禹州商会的会长还是林家老太太在当着,他们当得您也当得。rdquo; 安娘局促地笑了一下,我这不是大字不认几个嘛,要是有人来买书我都找不着他们要买哪本。rdquo; 买书之人多半为读书人,他们自个儿知晓要买哪本,您知道哪些书是什么价钱便成了,再说,不还得请活计么?rdquo; 范溪脸上那点笑意收了起来,整个人十分严肃,甚至有些肃穆。 第131页 范溪自小主意就大,她十岁后,安娘已习惯听从她安排,见她在模样,安娘不由自主的凝神静气。 范溪接着说道:我不在家,大兄又要当值,家里就您一人,家务就那么些,也无甚好操持。出来当个掌柜,好歹能多见几个人,沾染点活气儿,人也过的舒坦些。rdquo; 请掌柜也要银钱,我们现在手里钱不多,请各掌柜每月要两三两银子,一年便是二三十两。我们未开过书铺,一年都不一定赚得出来这么多银子,您若是肯来当掌柜,这份开销便省了。rdquo; 范远瞻也道:我瞧溪儿这法子可行,先钱那么难的时候都过来了,现时开个铺子怕甚?rdquo; 他口吻温和,脸上神色却颇为坚定,安娘一见便知他想自个去当这个掌柜。 安娘个性温和,在家要么听范远瞻的,要么听范溪的,见他们统一口径,都来劝自个,安娘犹豫了一下,娘回去想想,若成的话,娘便去书铺里守着。rdquo; 范溪笑了笑,您放心,定然能成。rdquo; 第70章 点醒 范家这书铺说要开, 真开起来却不大容易, 范远瞻又是请人又是买书, 还得拿先前来皇都路上买的书拿去印。 范溪征得戎谨侯同意后, 在他书房里挑了两本, 作为镇铺之宝。 这两本倒没送去印刷,只是抄写出来,摆在书铺里。 安娘到底未做书铺掌柜, 她与范甘华还未和离,不好出来抛头露面, 铺子里另外请了个姓牛的掌柜,外带两个识字的小伙计。 这书铺开起来了,暂时未指望能从里头赚多少钱, 只当每月多个来源,范远瞻也未太花心力去弄。 范溪知晓铺子开起来后便没太管了,府里将文章先生荐举的那舞蹈先生请了来。 舞蹈先生姓尹,嫁过人又和离,膝下无子无女, 只有个六七岁的小徒弟在身侧伺候。 看面相,尹夫人已有三十多岁, 白皙清瘦, 仿若能在掌上舞。 尹夫人什么都好说,就是一旦涉及舞蹈,性子就严肃得不成,要求也严格。 符雪与范溪跟着她学了两回, 两回都被训了。 两人一直有隐隐较劲的趋势,谁都不想在对方面前丢脸,这么一来,两人学得越发认真。 符雪先前学过,有一定的舞蹈底子,范溪一直跟着马师傅学武,身形灵活,身子骨柔软,两人上手不算太难,尹夫人嘴里渐渐夸赞多了起来。 秦夫人见她们姐妹年纪大了,原本想请教养嬷嬷纠正她们仪态。 与尹夫人接触后,秦夫人发觉尹夫人本身便由教养嬷嬷调理出来,成了舞蹈大家后,仪态越发优美,便干脆将符雪与范溪的仪态一并交给尹夫人。 戎谨侯极少插手符雪的事情,范溪那头他会多关注一些,听师傅与暗卫们汇报,知晓没问题后,他便将心神从范溪那儿收回来。 宫里选秀七月份结束了,范溪年纪小,与秦夫人又不算亲厚,未收到什么消息。 倒是符雪这一阵子心情极好,范溪与她一道上课,能明显感觉出她飞扬的心情。 范溪令绿鹦私下打听,方知符雪的闺中好友林筱的姐姐林芸,礼部侍郎的嫡长女被指为三皇子正妃。 当今陛下正值年壮,先皇后无出,陛下膝下六位皇子均为庶出。 大皇子平庸多病,素不得陛下欢心,他本人亦像无心皇位,深居简出,极少在外人跟前露面。 其余各皇子家族势力相差无几,年龄又差不多,除五皇子、六皇子还未满十二,不常出现在众人眼前外,其余皇子皆有争位趋向,在皇都里活跃得紧。 林芸虽只嫁三皇子,但说不得哪一日三皇子荣登大宝,她真有凌云之势,成一国之母,也不怪家小兴奋,连八竿子打不着的妹妹密友也跟着得意。 范溪知道这事之后便不将它放到脑海里。 戎谨侯府乃是勋贵,与礼部侍郎那种清贵之家素无交情,哪怕日后成婚,她们这些高门贵女也极少嫁给朝廷重臣,免得犯了陛下的忌讳。 哪怕有朝一日林芸正成了皇后,她看重的也是戎谨侯之女,而不是妹妹密友。 皇家选秀之后,戎谨侯府也要看亲,范溪大兄符征年纪已大,为祖母守孝的时间也过了两年,正是说亲的年纪。 秦夫人在皇都里看了一圈,久寻不到,最后目光放到淮武府、广阳府等世家大族的闺秀身上去了。 范溪没多打听,看府里的意思,似乎想联姻淮武府的马家。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的大事由戎谨侯作准,范溪每日陪戎谨侯用饭,多少听说了些。 这日,范溪照旧陪着戎谨侯用饭,忽然想起这事,便问:爹,我们可需去淮武府?rdquo; 暂且不必,等那头应了再说。rdquo;戎谨侯随口道:才去信说,人还不一定应允。rdquo; 范溪拍马屁,大兄多好的人呐,哪家父母见这样的儿郎舍得不应允?rdquo; 戎谨侯端详她两秒,问:你想去淮武府?rdquo; 范溪笑了一下,给她爹端过白玉包子来,这倒没有,我好好的,去淮武府作甚?只是这么一说罢了。rdquo; 淮武府不必去,若是说成了,令你二兄去淮武府将嫂子接来便是。rdquo; 范溪点头。 第132页 府里动作极快,从消息传出到消息确定,不过用了小半月时间。 最后,符征定的便是淮武侯府马家大老爷家的嫡长女,闺名唤马想。 这名字倒有特色,这家别的不说,定是读书人出身,范溪就是不知大嫂是否念过书会识字。 皇都中有送女娘入学的习俗,却也有些异常保守的人家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娘学多了东西容易心大,最后生事,于是干脆不让女娘学。 符征早有成婚的准备,女方家远,大家具不好运,秦夫人也摸不准女方是否陪嫁家什,便令人提前将钦鹤院收拾出来,家什等家具也一应摆放出来,若到时女方未带,用这便是,女方带了,则将这些家具收回库房。 秦夫人吩咐摆家具时叫范溪与符雪到跟前看着,她们都已十二,过得几年便要嫁人,也该学着理家。 范溪身旁有绿鹦,符雪身边也有老嬷嬷在,两人各有高手指导,一人分领了一项事物,并不常碰面。 范溪这阵子处理家事,倒是认识了不少东西,也知道了不少居家细则。 她本来就要跟着师傅学,现在又要开始理家,肩上的担子一下重了许多,整个人都忙了起来。 她年纪还小,正是抽条的时候,整个人如风中杨柳,又瘦又柔韧,这么一忙,下巴立刻尖了。 她院子里的丫鬟们心惊胆战,就怕没伺候好上头怪罪,因此院子里的大小丫鬟们都打起精神来,一日六顿给范溪进补,就期待她能胖一点,肌肤能红润一点。 范溪肌肤原本就白,先前在乡下的时候还不得不抹药膏遮掩,免得被人瞧出来,生出什么坏心。 她现在去了药膏,吃得又好了,还跟着尹夫人学,身上养出一股贵气来,当真端庄大方,明艳动人,小小年纪就有些倾国倾城之相。 再配上锦衣华服,就是见多识广的戎谨侯与秦夫人,也觉得范溪长得实在太好了些,想他们这等人家,相貌好是福气,若是太好,却不一定是好事了。 八月初,戎谨侯在秦夫人房里留宿,说起范溪的相貌,戎谨侯道:溪儿年纪也不算小,你帮家里儿郎们相看之时也帮溪儿相看相看,早些准备起来。rdquo; 秦夫人嗔道:侯爷不是还说要多留她几年么?十二岁哪里就算大了?纵使要相看也该帮雪儿先相看。rdquo; 戎谨侯在黑暗中皱眉,符雪并非你我亲女,我也不会让她占了我嫡长女的名头,她的事先放一放,日后再看她机缘罢。溪儿这长相,纵使及笄后不马上出嫁也得先定下来,免得到时候什么人起了歪心?要是一个不妙给弄到宫里去,那可就麻烦了。rdquo; 秦夫人低低应下,我知,我这阵子会多留意,不过雪儿的事是不是也得缓着来?她跟征儿几个一道长大,兄妹之间感情深厚,又是我们侯府的血脉,临到大了,突然对外宣布她只是我们养女,是否有些不妥?rdquo; 有何不妥?rdquo;戎谨侯的声音冷了下来,偷|情生出来的孩子还能成为千金小姐,有个好前程,岂不是谁都去偷|情?rdquo; 秦夫人噤若寒蝉,半晌才道:我知道了。rdquo; 戎谨侯慢慢道:你也多想着些你的身份,你是溪儿亲娘,与我又是少年夫妻,为我生儿育女操持家务,那年你偷偷令人扔掉溪儿,我就不与你说了,若是你再有什么心思可莫怪我不讲夫妻情面。rdquo; 秦夫人的脸在黑暗之中一下就白了,嘴唇蠕动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戎谨侯盖在自己的被子,很快就要睡着了。 秦夫人在眼睛瞪着帐子,低声说道:溪儿好是好,可若真的应了那个命数,成了南诏王妃,牵连到征儿几个该如何?你又不是不知我梦中的事物,在她出生后都一一应验了,若真,真走到那样的田地hellip;hellip;那可是重罪呐。rdquo; 子不语怪力乱神,何况夏季本就多雨,你梦见生她之时下暴雨,可能冥冥中自由感应而已。rdquo; 秦夫人不说话了,良久叹了口气,成罢,我多留意着些,尽量避开那等可能成为乱臣贼子的人。rdquo; 我观你与溪儿之间淡淡,你是母亲,总要热着些方好,母女情莫太淡薄了。再说,你只是梦见她成了王妃,与本朝有抗衡之意,可梦见她真获罪了?不过是因忧而生怖,莫想太多。rdquo; hellip;hellip;是。rdquo; 戎谨侯道:睡罢。rdquo; 秦夫人心乱如麻,也顾不得其他事情,直睁着眼拥着被子,一晚上都没睡着,第二天醒来时眼前好一大团青黑。 她屋里的丫鬟们吓了一大跳,又是煮鸡蛋又是敷帕子,都未能消下来。 自从这日起,秦夫人就隐隐有些变化。 范溪不知道她爹跟她娘背地里有这么一番谈话,她只是突然觉得她娘对她好像好一些了。 先前她娘喜欢跟符雪说笑,对她淡淡的,现在偶尔也会特意抛来话题,让她搭上一两句,教她管家的时候也尽心尽力,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修复的趋势。 范溪本身不是喜欢记恨的人,秦夫人这头一热,她也跟着热了起来,府里的气氛一下子好了许多。 符炬这等粗心大意的男儿都能明显感觉到府里的变化,符征还为此悄悄松口气。 范溪也悄悄松了口气,虽然她不知这变化从何而来,不过有这变化总是好事。 第133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青玉柔冰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训斥 符征的婚礼很快便到了。 范溪与符雪都领了差事来做, 哪怕有丫鬟嬷嬷帮着, 她们还是累的不轻。 尤其是正日子, 府里大宴宾客, 她们得招待来参加婚宴的小女娘们。 这群小女娘从三四岁到十三四岁, 什么年龄段的女娘都有,她们要处处看顾调度,年纪小的要额外照顾, 年纪大一些的,要注意不能将有仇的安排在一起, 免得宴席上起了龃龉大家面子上不好看。 偶尔有女娘不慎污了衣裳,要换衣裳,有女娘呆得闷了, 要出去走走,还有小女娘们调皮吵架了打架哭了,她们还得上前安抚。 这个婚礼不仅秦夫人不容易,符征与他新婚娘子不容易,范溪她们也十分不容易。 等婚宴结束后, 范溪累的快说不出话了,锤了锤酸胀的双.腿, 带着绿鹦回去歇息。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 她躺在美人榻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懒懒感慨,理家可真不容易呐。rdquo; 原本以为有那么多仆从,理家不过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只要眼睛利,心里有数,动动嘴皮子指挥便是,没想到真正弄起来情形比她预想的要难十倍百倍。 她先前总觉得困在家里没出息,现在看来无论是处理家事还是在外面做事都不容易,只不过分工不同,人们对家事不清楚,往往有所误解。 绿鹦几个端来玫瑰露饮,又送上来些点心。 旁边有小丫鬟拿美人锤帮她捶腿,绿鹦柔声劝道:小姐,先用点东西垫垫肚罢,奴婢已让人传宵夜,今日有些忙乱,怕要待会才能传上来。rdquo; 范溪摆摆手,不必,我吃些点心,漱完口便睡了,晚上不好用太多东西,免得难以克化。rdquo; 她这么说,绿鹦不好再劝,伺候着她喝了玫瑰露,又用了些点心,然后洗漱完上.床歇息。 范溪先前还觉着自己体力好,在府里也没放下练武与学舞,不成想忙了大半日便有些吃不消了,可见她体力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差,第二日一早她就私下给自己加了量。 第二日一早起床后,新媳妇要见翁婆姑嫂,符征带着新娘子出来给父母磕头。 范溪和符雪陪坐在一旁,她们两个是小姑子,也要等着新嫂嫂认人,与此同时,符炬她们兄弟也在另一旁。 新嫂子给两位小姑子一人一套首饰,两位小叔子一人一套文房四宝。 今日休沐,一家人喜气洋洋地吃了顿早饭。 秦夫人性格还算宽厚,没叫新媳妇站着立规矩,饭桌上气氛很和谐。 用完饭,范溪歇息了一阵后,自觉去练武,动作多做了好几组。 练完武,她去念书,符雪也到了,两人各在一角,安安静静地读自己的书,谁也没惹谁。 范溪中午陪秦夫人用膳,秦夫人关切地问:听你厨下说,你昨夜没用宵夜,可是累得很了? 是有些。rdquo;范溪抬头笑了笑,不过大伙都累,没事。rdquo; 秦夫人感慨,你们若是累了,不妨请两日假歇息一下,我们这等人家,也用不着靠念书来争功名博前程。rdquo; 是。rdquo;两人各自应了,继续用饭。 一家人在一起吃饭,气氛变得其乐融融。 下午,范溪带着丫鬟们回自己院子里睡午觉,刚到院子里没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来报,说外面范公子差人给她送东西过来了。 范溪最近没怎么跟兄长联系,收到消息之后一头雾水,想了很久也想不到是什么东西,干脆叫人送进来。 送进来的是个匣子,范溪打开来一看,只见匣子里装着一封信与两个小匣子,一匣子糕点,一匣子肉脯。 糕点是很普通的米糕,上头点了个红点,闻起来有清淡的香味。 然而这是故乡的特产,范溪小时候,安娘在她小时候赶集的时候经常给她买一两块来吃。 那时候家里穷,范溪年纪最小,糕点都是紧着她来吃,她自小就不是个会吃独食的性格,糕点拿回来她非得往两个兄长嘴边挨上两口,然后让母亲也吃,等大家都吃了,她才会抱着糕点细细享用。 大家都疼她,吃块糕也舍不得跟她抢,尽管范溪会让着人,但每个人都舍不得咬,只是用牙齿轻轻地磕下米粒大一块。 一块糕分过一轮之后,几乎还是完整的一整块。 范溪七八岁以前,没有意识到娘亲跟兄长让着她,分过一轮之后就兴高采烈地吃起高来了,等后来觉醒前世的记忆彻底懂事了,再回想起这些是一面觉得心疼,另一面又觉得温暖。 她这一世小时候没享过什么福,不过如果按照爱来说,家里给了她足够的爱,范溪每回回想起来都颇为知足。 她看着米糕,忍不住笑了笑,珍惜地合上匣子,吩咐绿鹦,挑两块出来拿盘子装着,放在桌上当点心,剩下的收到柜子里,我慢慢吃。rdquo; 绿鹦也是穷苦人家出生,看她这模样多少猜到了些什么。 她们这位小小姐到是个长情的人,也不知日后谁配得上她的长情。 第134页 绿鹦心中一思量,面上不显,只笑着将糕点与肉脯细细收起来。 范溪将那封信拆开,入目是范远瞻银钩铁画般的字迹。 信上说范积蕴秋闱榜上有名,排名还挺靠前,明年人正往皇都赶,十月下旬应当能到,让范溪有空出来见一面。 范溪眼睛瞬间一亮,吩咐两旁,快给我磨墨备纸,我写封信。rdquo; 旁边的小丫鬟们忙去准备。 范溪提笔捏袖,回了封信告诉范远瞻,她定会抽空出来。 第二日陪戎谨侯用早饭之时,范溪将这件事说了。 戎谨侯脸上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你两位兄长倒也出息。rdquo; 范溪高兴点头,我大兄为人最是坚韧不拔,又天生力气大,武功高强,若不是我娘hellip;hellip;养娘怕他投军会出什么事,不许他去,他早在军中做出一番功业了。二兄为人聪颖,我们要是穷苦人家出生,他很小便开始苦读,能有现在这个成就,几乎是一半汗水摔八瓣换回来的。rdquo; 戎谨侯感慨:你两位兄长这般,何愁范家不兴啊。rdquo; 范溪忙笑道:大兄他们也刻苦,为人最踏实不过。我们符家的兴旺也少不了。rdquo; 戎谨侯听她这话便笑,今天这嘴甜,可见有求于为父。rdquo; 范溪大眼睛看他一眼,瞧您说的,难不成我平时嘴不甜?rdquo; 戎谨侯含笑,平时嘴也甜,比起今日来还是差了些许。rdquo; 范溪心里也知道,她今天确实高兴,说话自然有所夸大。她不纠结于这个问题,坐过去拉了拉戎谨侯的袖子,既然您知道,我便明说了,爹,十月末您陪我出去一趟吧,我好久没跟二兄见面了。rdquo; 行,去就去,老规矩,你的功课完成才带你去。rdquo; 爹,您放心罢。阿姐在,我念书一直很用功,才不会被她比下去。rdquo; 她说着鼓了鼓脸,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戎谨侯揉揉她脑袋,你前程远胜于她,何必跟她比?rdquo; 范溪惊讶地抬头看她爹的脸色,她爹脸上淡淡,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想法。 范溪心里记下这事,面上笑道:多谢爹爹。rdquo; 范溪自知晓范积蕴会来皇都后,便天天盼着,还给范远瞻送了好几回信,叮嘱她如果二兄回来了,一定得告诉她。 范远瞻在信里保证,有消息一定会第一个告诉她。 两人有通信的习惯,现在更是往来频繁,基本几日便通一次信。 因范远瞻是范溪养兄,戎谨侯也没说什么,只吩咐手底下人不必拦着。 秦夫人知道了,有些忧心忡忡,碰上与戎谨侯一起歇息的时候与他商量,侯爷,他们两这日通信是否得拦着些?溪儿年纪也不算小了,两人之间又不是亲兄妹,先前还有个童养媳的名头在。若是这般一直通信下去,怕是会落个私相授受的名头,对她名声不好。rdquo; 戎谨侯道:我们坦坦荡荡,怕甚?消息又不会往外大肆宣扬,外头人哪知道?人好好的兄妹做了十几年,感情这那,难道发达了就不念旧恩了?rdquo; 也不是说不念,就是收着些,寻常兄妹也没十日一信这么频繁。rdquo;秦夫人柔声劝道:炬儿雪儿她们都还未定亲,若是名声坏了,日后可就难找到合适的人家了。rdquo; 戎谨侯淡淡道:炬儿他们身为儿郎,求亲自靠己身功业。符雪她的亲事本就不好弄,你还想她嫁到那家高门大户去?这事一个不好,可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rdquo; 秦夫人讷讷,这不是儿郎低娶,女娘高嫁么?我瞧雪儿人品性情样貌财气样样好,好歹我们养了她几十年,为她谋个好些的前程,我也不愁她嫁什么嫡长子嫡长孙,嫁个行二行三的便成。再说,她是妹妹亲女,也是侯府人hellip;hellip;rdquo; 她不仅是我妹妹亲女,也是你弟弟的骨肉。rdquo;戎谨侯说到这里,厌恶之意尽显,她在出生上不了台面,你日后少提她些吧。先前不与你计较,你还真以为这事过去了?溪儿方是我们亲女,你拎清些!rdquo; 秦夫人骤然被丈夫呵斥,面皮一下便红了,所幸在黑暗中显现不出来。 戎谨侯心烦,一翻身坐起来,若不是你弟弟,府里也不会是现在这情况。我念你生儿育女辛苦,将事压下了不与你计较,你真以为这事过了不成?!rdquo; 说完他也不留宿,直接下床披上外衣套上靴子,开门往外走了。 秦夫人一人留在屋内,泪水不住往颊边流。 第72章 远归 皇都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很冷, 月初下了场大雪, 而后道路一直有冰, 早晨起来时, 沟渠都是冻上的。 在这种天气出门自然辛苦。 范积蕴跟着商队从青阳城出发, 一路跟着来到了皇都。 他是文弱书生,身子骨不算太强健,走了这一个多月, 人熬得更瘦。他本来就长得好,这一瘦下来, 颇有些清逸出尘之感,望上去翩翩公子一枚。 人长得好看,在外行走自然占些便宜, 不说其他,光这一路上收到的手帕,已经足够他未来十年用了。 商队的领队老马这日走过来,见他又在温书,嘿地笑了一下, 露着缺了一颗牙的牙齿感慨,我们的举人老爷也忒勤快了, 这眼看就要到皇都了, 天子脚下,不出来走走逛逛么?rdquo; 第135页 范积蕴温和一笑,还得在皇都住好几个月,未来不愁没有逛的时候。rdquo; 老马朝他伸出大拇指赞叹道, 范举人好定力,也难怪您能考上举人。rdquo; 说完他问:这眼看就要到皇都了,您有何打算?是投亲还是去客栈住一段时日?或者老马我给您介绍几家寺庙,去庙里念书花费少一些,地方也清净。rdquo; 不必,我父兄都在皇都,我投亲。rdquo; 一路上也没听您说起过他们,我还以为您跟我们一样是外来人。rdquo;老马笑道:皇都有家人便好,您一个人漂泊在外也辛苦,回家了有人照顾,吃好喝好养足精神气,明年去科考,争取拿个状元回来。rdquo; 范积蕴拱拱手,笑道:承您吉言。rdquo; 您客气了,不知范举人您到皇都里是与我们一道去客栈住,等家人来接,还是自个去投亲?rdquo; 我自个儿去便成了。rdquo; 那进了皇城,我们便分道扬镳啦?rdquo; 嗯,多谢您这段时日的照顾。rdquo; 客气什么?相逢就是缘,能与您一道走是我们商队的福气。rdquo; 两人客气一番,老马告辞离去,等到皇都后,老马便放范积蕴下车。 他背着一个包裹,看着熙熙攘攘来往的人,将手拢在袖子里,朝路人打探一番,抬脚往信中的地址走去。 今日范远瞻要当值,只有安娘一人在家,安娘听到外面笃笃的敲门声,还疑惑谁来了,她扬声喊道:谁呀?进来,门没锁。rdquo; 范积蕴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眼眶一下就热了,他站在门外定了定神,拭去眼角的泪,努力笑道:娘,是我。rdquo; 谁?!rdquo;安娘一下就愣住了,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用力抹了抹裙角,快步走出来,积蕴?!你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rdquo; 安娘走上前来打量下儿子,用力拍拍他的胳膊,眼角泛起了泪花,天冷不冷,怎么穿得那样少?一点都不知道照料自个儿。rdquo; 看了一会儿,她拉住范积蕴的手臂,抢过他手里的大包裹,拖着他往前走,边走边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你大兄去当值了,你饿不饿?娘给你下面吃,吃完面好好睡一觉,等下午你大兄回来,兄弟俩再一道好好说会儿话。rdquo; 范积蕴转头打量这个陌生的院子,背着包裹,娘,你们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如何?rdquo; 好得很!诸事顺利,你瞧瞧我们在院子就知道了,你娘跟你大兄上来皇都,半分亏都没吃过,全享福来了。rdquo; 范积蕴站在门前,望向侧面的房间问了一句,溪儿如何了?rdquo; 安娘顿了顿,一下沉默下来。 范积蕴也沉默。 今年样样都好,唯一让他们难受的便是范溪成了别人家的女儿。 安娘拍拍他的手臂,重新勉强笑道:溪儿过得也好,白了也高了,脸上有点肉,她府上人对她极好,回去就是大小姐。rdquo; 安娘吸吸鼻子,快先进来,溪儿前几日还说让你回来后一定要告诉她,她出府来,你们兄妹一道好好喝两回酒。rdquo; 哎。rdquo; 范积蕴回到他从来没来过的陌生院子,熟悉了一会儿便感觉到了家的味道,他扭头四下张望着,看到娘亲,整颗心都安定了下来。 他一路赶路而来,风.尘仆仆,实在累得很了,简单洗漱了一番,又吃了两大碗面,便去安娘给他收拾出来的西厢房歇下了。 院子是顶好的青砖大院,房间里安了炕,炕上垫着厚厚的被褥。 安娘已经将炕烧好了,房间十分温暖,范积蕴脱掉衣裳躺到床上去,整个人陷在柔软厚实的被窝里,闻着这熟悉的香味,没一会儿就合上眼睛安心睡着了。 安娘舍不得儿子,就在外面的走廊里做针线,随着天光一分分变暗,她才想起来,赶忙去灶下做晚饭。 今日儿子回家,她原本买的那点菜就有些不够看了。 查看了一下米缸菜缸,安娘特地进屋里数出几十个大钱,来出门叫上胡同里玩的孩童,让他们去羊肉床子里割二斤羊肉,再带块豆腐回来。 安大娘,您家今天来客人了么?rdquo;胡同里的淘小子好奇地问。 安娘摸摸他的脑袋,笑道:不是客人,是我儿子回来了。rdquo; 您家郎君回来了啊?rdquo; 哎,快去帮大娘割羊肉买豆腐回来,待会儿剩下的几个大钱,你们买糖吃去。rdquo; 多谢安大娘。rdquo; 孩童们听到有糖吃,呼啦一声闹闹哄哄就走了。 范远瞻刚好回来,远远一见这情景便笑,娘,可是溪儿要来用饭?rdquo; 他又长高了些,整个人越发高大俊朗,整条胡同甚至附近好几条街道有女孩儿的人家都没少找媒婆过来打听他的婚事。 安娘看着大儿子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溪儿,是你二弟回来了。rdquo; 积蕴?rdquo;范远瞻惊喜,声音提高了些,眼里带着笑意快步往家里走,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找他说说话去。rdquo; 今儿晌午就回来了,我让他吃了面去睡觉,估计现在还未醒,你快将你那身甲换了,这么冷的天也不多穿些。rdquo;安娘心疼的揉了揉大儿子的胳膊,拍了一下他的背,拍在甲胄上发出咣当一声响,催促他去屋里换衣裳。 第136页 里面穿着皮子呢,能冷到哪里去?再说我年轻大小伙子,火力壮着,娘你摸摸我的手,都快出汗了。rdquo; 安娘摸了摸他的大掌,果然摸到一片火热,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范积蕴早写了信说要来,安娘一早就将西厢房的东西洗了,箱笼被褥等什么都备好了。 范远瞻顾不上换衣裳,进了院子之后抬脚往西厢房那边走去。 他穿惯了甲胄,配着刀也不会发出什么声音,等走到西厢房,他隔着窗往屋里瞧。 范积蕴累得很了,还在抱着被子睡,暗淡天光下,他眉眼有些憔悴,又因回到了家,显得格外柔和。 范远瞻在窗外看了好一会儿,没打搅他,反而转回了自己的屋里,换了家常衣裳,然后去厨下帮安娘的忙。 在外求学的二儿子好不容易回来,安娘使出了浑身解数,蒸炸煎炒,整治出了满满当当一桌子菜。 红烧羊肉、肉沫豆腐、腊肉炒蒜薹、白菜丝hellip;hellip;光是菜她就做了七个,还有一道汤。 远瞻,菜快好了,你快去叫你二弟出来用饭。rdquo;安娘扭头追着殷殷叮嘱,让他多穿些,我看他身子骨实在弱,莫因为一起来暖和就穿少,要不然进了风可得风寒。rdquo; 我知晓了。rdquo;范远瞻抬脚往西厢房走去。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范积蕴被他推了好一会儿才清醒了过来,一睁眼看见床前的兄长,高兴地笑了一下,大兄。rdquo; 是我。rdquo;范远瞻坐在他床前看着他,顺手将床边放着的衣裳拿过来丢在被子上,问道:一路赶路过来累不累?rdquo; 还成,一路跟着商队走,他们都对我颇为照顾,也不算太累。rdquo;范积蕴穿外裳,范远瞻帮他将袖子放到前面去,他朝兄长笑了一下,一想到我马上能见到你们,再大的疲惫也烟消云散了。rdquo; 大半年没见,你这嘴倒甜了不少。rdquo; 年长了些,会说话了嘛。rdquo;范积蕴朝他笑。 范远瞻拍拍他的肩膀,感慨道:这大半年来辛苦你了,让你一个人在外头求学,也没怎么去看你。rdquo; 大兄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们奔波忙碌也辛苦,又不独我一人辛苦。rdquo; 不说了,走,吃饭去,娘今日做了好一桌饭菜,有你喜爱的红烧羊肉。rdquo; 他们过去的时候,安娘已经把饭菜端到桌子上了,一见到两个儿子,安娘高兴地招招手,示意他们赶紧过来。 今日煮了菜干汤,你们先一人喝一碗暖暖身子。rdquo; 范积蕴凳子还没坐稳,就被他娘劈手塞过来一碗菜干汤。 这汤极鲜极烫,烫得他眼圈都红了。 喝干净汤,放下汤碗,范积蕴对他娘说道:娘,我今年举人得中,二十一名,明春可试试春闱。rdquo; 好!rdquo;安娘端着碗的手顿了一下,放下碗使劲拍拍他的肩膀,我儿出息!rdquo;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也红了。 范远瞻分别拍拍他们的肩,伸出双手揽着他们,这是喜事,都莫伤感了,赶快用饭,天气冷,再不用菜就得冷了。rdquo; 安娘抬手抹了一下脸,笑道:对对对,快用饭,你在外头独自一人过了这样久,人都瘦了,快多用些菜,赶紧补回来。rdquo; 她说着跟范远瞻一人一筷子,很快将范积蕴的碗堆得满满当当,直冒出尖尖来。。 范积蕴看着他们笑了一下,低头大口扒起饭来。 第73章 兄妹 用完晚饭后, 一家人凑在一起说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 安娘年纪大了, 受不住累, 激动过后哈欠连天, 在两兄弟的劝说下只好回去睡了。 兄弟俩在客厅里说话。 范积蕴尤愤愤不平, 这大半年来发生了不少事情,最无法接受的便是妹妹已经变成了别家的女儿。 他皱着眉头说道:那家人怎么回事?先前那个假小姐还在府里罢?就这么把我们溪儿接回去当二女儿,这不是胡闹么?不患寡而患不均, 一碗水端不平,溪儿跟那大小姐岂不是会有矛盾?rdquo; 都是小女娘, 纵然有矛盾,也不见得有什么大矛盾,何况我见侯爷是个靠谱的人。rdquo; 范远瞻拍拍弟弟的肩膀, 说道:溪儿已经是他家的人了,劝着溪儿些,比跟他家唱反调要好,溪儿若是来了这边用饭,你也莫说漏了嘴。rdquo; 范积蕴叹道:这我岂能不知, 我不过在你面前说说罢了。rdquo; 范远瞻道:待你我皆起来了,自然无人敢欺负溪儿。rdquo; 谈何容易?rdquo;范积蕴摇头, 十年寒窗苦读, 纵使做了状元也不过翰林院里做个六品小官,对方是侯府人家,也不知何时我们才能直起腰杆子给溪儿撑腰。rdquo; 前二十年侯爷还在,自然有侯爷帮忙, 后二十年才看我们,你放心吧,总有用得上我们的时候。rdquo; 这话说的是。rdquo;范积蕴长吁一口气,道:纵使为了溪儿,我也得撑着这口气做出番成就出来。rdquo; 兄弟俩说了些闲话,范远瞻关切地问:你赶路赶了一日累不累?要么早些回去睡罢。明日我当值回来,我们一道去侯府看溪儿。rdquo; 第137页 我已睡了一下午,不累。倒是大兄,你累不累?你要是困的话便先去睡吧,你明早还要起来当值,我再看会儿书。rdquo; 范远瞻无奈地看着弟弟,看书也不急在这一会儿,你是铁打的么?今日才刚赶完路,晚上又要挑灯苦读。rdquo; 范积蕴不好意思,倒也不是说努力什么,只不过习惯了而已。rdquo; 这习惯要不得,你年纪还小,须得保重身子骨才是。rdquo; 我知晓了。对了,大兄,明日我是否要去父亲那里拜会一番?毕竟我来了皇都,不去他那里拜会说不过去。rdquo; 范远瞻容色变淡了些许,这话说的也是,明日我陪你一道去,省得他为难你。rdquo; 不必。rdquo;范积蕴笑了笑,你不是说溪儿的父亲已经警告过他了么?他应当不会乱来,明日我去送个土仪,一会便回来了,你去的话,他说不定还会跟你吵架,再生出别的事来。rdquo; 这话也是,那我明日便不与你一道去了,你上午过去他那边瞧瞧,下午我带你去溪儿那头。rdquo; 好。rdquo; 兄弟两大半年未见,彼此都有许多话要说。 范积蕴干脆拉着他兄长抵足而眠,彻夜长谈。 第二日一早,大家起来用饭,饭后各干各的。 安娘不放心,见二儿子收拾东西,在一旁关切地问:积蕴,不然为娘陪你去走一遭?rdquo; 不必,娘您若去了,还得看他们脸色,我去去便回来。rdquo; 哎,你若回来得早,也可去我们那书店看看,我们书店最近进了不少书,不少先生都说书库里的书齐全,你看看有没有想看的书,若有直接拿回来便成。rdquo; 范积蕴温和应下,那娘,我去去就来。rdquo; 他没来过皇都,不知道路,还得提着个包裹一路打探过去。 最后找到地方,他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乃是老周,老朱看着门外站着的公子哥,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半晌,然后扯着半哑的嗓子问:您哪位呀?rdquo; 范积蕴道:我父乃此家老大人,劳烦进去通传一声。rdquo; 老周将信将疑的看他半晌,然后丢下一句等着rdquo;便进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曼娘袅袅娜娜地走出来,未语先热情地笑,哎呀,这是积蕴罢?快进来快进来,你父亲等候你多时了,从接到信开始就一直盼着你回来呢。rdquo; 多谢。rdquo; 这有什么好谢的?rdquo; 曼娘利索地要拉他进来,被他偏着身子避了避,躲开了去。 曼娘脸黑了一瞬,而后很快又在脸上堆起了笑容。 今日曼娘一双儿女,范远晗跟范蕙都在家。 曼娘唤他们出来见礼,范积蕴回礼。 范甘华在屋里听到动静,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看见面前的二儿子,他干瘪的眼皮微微抬起来,来了啊?rdquo; 是,见过父亲。rdquo; 今日才来?rdquo; 范积蕴拱手行礼,昨日已经来了,在娘亲那儿住了一宿。rdquo; 范甘华脸上露出不虞神色,眼珠子由上到下撇了他一眼,蔑视道:你们娘儿仨倒要好,难怪一回来便奔到你娘那去了。rdquo; 范积蕴低着脑袋没接他这话茬。 范甘华一拳打在棉花上,也拿着个温软沉默的二儿子没法,他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背着手往上首坐去了。 你这回科考考得如何?rdquo; 儿子侥幸,已考上了举人。rdquo; 范甘华脸上露出了些高兴的神色,点点头:这倒不错。你现在考上了举人,名下的田税可免了罢?可有回乡去看你二叔他们,让他们把田放到你名下挂靠?rdquo; 儿子想试试明年春闱,只急匆匆回乡一趟,未来得及说这些事情,恐怕要等明年再说。rdquo; 范甘华一天就瞪起了眼睛,这些事你都不记得,那还记得什么?rdquo; 曼娘正在一旁听着,闻言忙拉着范甘华的胳膊,老爷您说这些做什么?来喝茶喝茶。待积蕴考上了进士,什么银钱挣不到,还看得上那区区一点儿田税么?rdquo; 范甘华没好气道:你瞧他这模样,心里还不定认不认我这老子呢,等他真考上了进士,还会记着我们?rdquo; 范积蕴眼观鼻鼻观心,愣是没给出一句准话,把范甘华气得跳脚。 他在这里坐了一会儿,便告辞要离去,曼娘苦留他用午饭也没能留住。 从范甘华家里出来之后,范积蕴去家里新开的那个书店瞧。 范远瞻在来皇都的时候还做过书籍的生意,后来他也果真如约托人将书籍带回了青阳城的阳辉书斋,那书斋掌柜现在提起他兄长还赞不绝口,给他大大扬了一把名。 范远瞻这大半年来收集了不少书,书都在这,一排排整齐的摆开来,看起来非常不错。 范积蕴是正宗的读书人,自然见猎心喜。 书斋里有桌子,有椅子,还有笔墨纸砚,给几个大钱问掌柜要,便可去借笔墨来抄书。 范积蕴去找桌子桌时,发现书斋里已经有不少人,许多人都带了干粮来,专心致志的看书,直至中午,才拿着自己的干粮去外头用饭。 第138页 苦读之人不少,他在这个范围内,很快就融进了这个环境,也拿起一本书苦读起来。 皇都里好书不少,很多书范积蕴以前都没见过,不过听过,现在拿起书来一看,果然名副其实,不愧那赫赫威名。 范积蕴读书向来入神,一读起来很快就把家里的事情忘了,午饭还是掌柜的给他送来。 下午范远瞻过来找他的时候,他还有些恋恋不舍,只摩挲着那书的封皮,舍不得将它放下。 范远瞻好笑,你若真喜爱这书把书拿回去,晚上再挑灯夜读就是了,现在我们去看看溪儿。rdquo; 大兄你帖子递进去了,今日能见着她?rdquo; 能,已经说好了,你放心罢。溪儿已吩咐过,每回我送过去的帖子,都有下人第一时间送进去。rdquo; 这么说来,她在那侯府里过的还不差,起码能说上话?rdquo; 范远瞻手搭着他的肩膀,扶着他往前走,你放心罢,你什么时候见过溪儿吃亏?rdquo; 那倒也是,溪儿从小就机灵,谁吃亏她也不会吃亏。rdquo; 像他们这种无官无职的人,在皇都里不能纵马,只得靠双腿走过去。 好在这里离戎谨侯府不算远,走了快两刻钟就走到了。 范远瞻经常过来这边,今天他带着弟弟过来,下人们一看是他赶忙请他进里面坐,派人进去通传。 范溪早便交代过底下,范远瞻与范积蕴一来,她就得到了消息,这下她什么也顾不得,将手里的东西一放下,跑着出来见两位兄长。 绿鹦等侍女极少见她这么不稳重的时刻,赶忙提起裙角跟在后面追。 大户人家的女娘最讲究贞静,她们没怎么跑过,追的气都快断了,小姐,等等我们!rdquo; 大兄!二兄!rdquo;范溪远远看见人,喊了一声,喜意由眼里满眼出来。 兄弟两人抬头望去,只见她笑容满面,高兴得整个人快要发光,唇红齿白,莫提多惹人眼。 范积蕴看见妹妹,心都要化了,张开手臂来,溪儿!rdquo; 范溪乳燕投林一般投入他怀中,用力抱了他一下,仰起头问:二兄,我好想你呀,你这大半年来过得还顺利么?rdquo; 挺顺利,我这不还考上了举人嘛。就是很想你跟娘亲还有大兄,你呢?还顺利么?rdquo; 都顺都顺。rdquo; 兄妹三人见完面,范溪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有些不自在地挠挠脑袋,冲范远瞻与范积抿抿嘴笑了一下,大兄二兄,快坐,喝点茶。rdquo; 范积蕴接过茶盅,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见你过得好,二兄就放心了。rdquo; 二兄你放心罢。rdquo;范溪自己端起一杯茶,问:二兄你明年要春闱是不是?你若春闱,我们兄妹在皇都里便可以经常见了,我现在也在念书,你要有空还可以指点我几句。rdquo; 成。rdquo;范积蕴笑,只要你不嫌二兄摸索。rdquo; 不嫌不嫌。rdquo;范溪忙保证,好久没听过你说话了,还想得慌。二兄,你快喝茶。rdquo; 第74章 家会 他们兄妹分别已久, 凑在一起很有话说。 范溪这几个月来没说过这么多话, 仿佛要把心里憋着的话一口气全都吐出来了。 范积蕴看着自小一道长大的妹妹, 也舍不得告辞, 嘴里的话说完又说, 温和却执拗,范远瞻拉了他好几次都没能把人拉走。 戎谨侯当值回来时他们还在,戎谨侯喜欢他们兄弟, 笑着留他们用饭。 范远瞻与范积蕴皆落落大方地答应了。 开席前,戎谨侯道:远瞻兄弟两不是外人, 符征你让他们开两桌,女眷在里,男眷在外, 我们一道喝几杯。rdquo; 符征笑着应下,热情欢迎范远瞻兄弟。 范溪自然乐得两边的兄长亲近,眼睛都笑弯了。 符雪嘀咕,二妹你也真是,都那么大人了, 还不避外男。rdquo; 行了行了。rdquo;秦夫人打断她,瞥范溪一眼, 淡淡说道:你父亲都没话说, 你张什么口?rdquo; 范溪正在高兴之中,冷不丁听到这带着嘲讽的话,心里一阵狐疑,她抬眼看秦夫人, 秦夫人面色如常,并不见愠怒之色。 秦夫人与戎谨侯吵架的事早已传出风声,然而究竟为何而吵,吵了什么?他们这些做子女的就不晓得了。 范溪没想到她这是被迁怒了,她心里纳闷,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将脸上的喜意压价三分,老老实实低头夹菜吃。 范远瞻与范积蕴在戎谨侯这里过了明路,两家来往越发密切,有时候范溪只需向戎谨侯禀报一声就能跑出去玩了。 戎谨侯也不拘束她,反而喜欢她天性自然豁达,时常带她出去玩。 春去秋来,一晃三年过去,范溪由十二成长为十五。 在她前世,这个年纪还在读初中,顶多考上了高中,然而在这个时代,她十五岁,能正式办及笄礼,然后准备发嫁。 这两年多以来,她在府里跟着先生们学习,不说学得如何,琴棋书画粗通了,文章跟武术学得尤其好,舞也跳得不错。 她上那股乡下的尘彻底被洗净了,整个人灼灼如华,清贵逼人。 她才名没怎么传出去,不过那容貌真叫人见之不忘,已经艳压皇都闺秀,成为皇帝闺秀头一人。 第139页 戎谨侯家二女之美,天上嫦娥莫过于此。 她还未及笄,皇都里的夫人们已经明里暗里打听她,还是戎谨侯放出话去,这个掌上明珠他要留到十八。 秦夫人这几年待范溪一般,不知道是不是因她身世这个由头,秦夫人一直没转过弯去,总之母女两人之间淡淡。 戎谨侯暗地里发了几通火,也拿到她无法。 秦夫人是明媒正娶的戎谨侯夫人,娘家显赫,又产有三子,她这个侯爷夫人之位坐得稳稳当当,府中权利抓在手中,哪怕得不到丈夫的宠爱,也没有大碍。 范溪能察觉到这里头的暗流涌动,她心中凛然,秦夫人那头不热,她也不敢凑得太前。 好在戎谨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暗地里回护她甚多,府里谁也不敢看轻她这二小姐去。 这日戎谨侯与秦夫人饮茶,戎谨侯看了夫人一眼,开口问:溪儿马上要及笄,她的及笄礼准备的如何了?rdquo; ( ?? ?deg;)?最( ?deg; ?? ?deg;)?帅( ?deg; ?? ?deg;)?最高( ?deg; ?? ?deg;)?的( ?deg; ?? ?deg;)?侯( ?deg; ?? ?deg;)?哥( ?deg; ?? ?deg;)?整( ?deg; ?? ?deg;)?理( ?deg; ?? ?deg;)? 秦夫人笑道:她们姐妹同一日生日,我已准备好,请的全福人乃是我娘家嫂子。其余的首饰衣裳等都送到她们各自的院子去了,待正日子就能用。rdquo; 戎谨侯不太满意地,点她一句:符雪与溪儿一道办及笄礼?rdquo; 秦夫人尤未觉,兀自说道:她们两个同一日生日,且雪儿年长,若不一道办,恐怕面子上不太好看。rdquo; 我先前不是交代过你,符雪出嫁之前要澄清身份?rdquo; 秦夫人怔了一下,叹气:如何澄清,直说她是小姑子女儿,阖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rdquo; 先前说是义女。rdquo;戎谨侯只一句话,你如果不介意,我戎谨侯府也无惧流言,就这么说罢。rdquo; 秦夫人将手帕一摔,恨恨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这两年她们的矛盾越发深。谨侯不耐烦看发妻的脸色,又纳了两房良妾,此时,夫妻两面上还过得去,里头的情分真没什么了。 戎谨侯盯着她,不耐烦的说道:我话撂在这,符雪的及笄礼不办便不办,溪儿的及笄礼一定得大办,我侯府唯一嫡女,跟个奸生子在一道办及笄礼,日后消息传出去我才是丢不起那个脸面。rdquo; 秦夫人面色铁青,冷冷道:若我说不呢?rdquo; 戎谨侯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年纪也大了,若劳动不得便去念念佛吧,自然会有人来理会这摊子差事。rdquo; 符琛你敢!rdquo; 我有何不敢?出嫁从夫,你莫忘了你自个儿的身份才是!rdquo; 戎谨侯撂下这句话后也不与她多说,抬脚就走了,留下秦夫人气得面色铁青,屋外一大群丫头跪倒在地,半句声也不敢出。 因为这件事,这些年来他们已经吵过无数次,秦夫人连带对范溪也厌倦了,心里只当没这个女儿。 反而对着一手养大的符雪,不知道是出于补偿心理还是就想争上这一口气,她对符雪越发好,每季的衣裳首饰什么都先紧着符雪这边来。 符雪容色皆不如范溪,被她压了一头,心里越发不甘,有秦夫人在背后支撑着,对范溪越发挑刺。 范溪本还会跟她争一争,这两年来,她日子过得越发舒坦,尤其时不时能出去跟两位兄长见见面,眼界大大开阔,如今已看不上后宅这点小问题,哪怕符雪针锋相对,她也就当让着个小女生罢了,并不与她争锋。 她们做派阖府人全都看在眼里,范溪虽然不争,但家人对她的怜悯多了些,连符征三位兄长连带两个嫂子都隐隐站在她这头。 这次戎谨侯与秦夫人一吵,府里诸人多多少少察觉到气氛有异。 符征的妻子马想还与弟妹一起一道去安慰了一下秦夫人。 然而就在她们刚安慰完,将秦夫人哄了过来的时候,戎谨侯突然召集全家开会。 这个召集全家开会的习惯还是范溪带过来的,也不完全是开会,只不过大家一道吃完晚饭之后,并不马上离开,而是移步到客厅,开始谈话。 戎谨侯这回特地令两位儿媳回去看孙儿,亦有让她们回避之意。 符征心里涌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他是老大,连忙在戎谨侯没开口之前道:父亲,您先坐,有话慢慢说?rdquo; 不坐了,关于家里的大事,你们一个两个都大了,家里的事情也该知晓。rdquo;戎谨侯淡淡道:今日主要说符雪与溪儿的身世。rdquo; 符雪为人还算聪慧,关于自己身世的大秘密她早就悄悄打听过,此时听到戎谨侯说,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快昏过去了。 她脸上的表情变化的那么明显,谁都瞒不过,戎谨侯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又扫了秦夫人一眼。 符炬连忙问:父亲,难道这里还有什么隐情不成?rdquo; 这里本是府上的一桩丑闻,先前你们还小,不敢与你们说,怕污了你们的耳朵。rdquo;戎谨侯指了指符雪,淡淡道:符雪,不是你们的妹妹,而是你们的表妹。rdquo; 啊,姑母不是嫁去阴山了么?怎么mdash;mdash;rdquo; 第140页 符炬话还没说完,被他哥拍了一下肩膀,示意他赶紧收声。 符炬这才想起来符雪年纪跟范溪一样大,都已经快十五岁了,然而十五年前他姑母还未嫁过去。 这可真是一桩惊天大丑闻了,他噤声闭嘴不言,眉头却皱了起来。 戎谨侯一一扫过家人,大家神色各异,一家人当中唯有最小的范溪一脸茫然。 她知道里面有隐情,没有想到那么大,还涉及了未婚先孕的丑闻,未婚先孕在她那个时代不算什么,然而在这里却是一种很严重的问题,一个弄不好说不定还得涉事相关人员还得被浸猪笼。 怪不得父母守口如瓶,十五年来都不说,也怪不得符雪被当做侯府嫡女来养。 范溪一下想通了事情的关窍,心里也明白了,为什么这几年来她爹娘老是吵架,有这么个由头,再不想不吵也难。 戎谨侯接着说道:符雪乃是你们的表妹,她不仅是你们姑姑的女儿,也是你们舅舅的女儿。rdquo; 这一大通消息丢下来大家都蒙了。 气氛僵硬了好一会儿,大家才明白过来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下子屋里的几个男丁脸色都不好看了,出了这么一大桩丑事,要真传出去他们戎谨侯府真的没办法做人了,怪不得他爹不愿意让符雪以嫡女身份出嫁。 父亲,这事mdash;mdash;rdquo; 这事就是告诉你们一声,没别的意思,以后身份该摆正摆正,事情该捋清捋清,过几天我会对外宣布符雪是我们养女,不过先前她们姐妹还小,溪儿命格弱,为了避一避命格,才暂时这样对外称呼。rdquo; 戎谨侯丢下这么一则爆炸性消息,也不管家里儿子们怎么想,自顾自地出去了。 符雪惨白摇摇欲坠,她求救似的看向秦夫人,秦夫人也没有想到戎谨侯会愁釜底抽薪,直接将这个事摊开来放到青天白日下讲,这种事情她瞒了十几年,一下子被爆出来,她整个人都有些站不住了。 在这个屋里,只有范溪最为淡定。 她前世看过那么多书及资讯,一对未婚恋人情不自禁之下弄出个孩子来并不算什么。 可惜,这个时代的人离开明还有一点距离,这里虽然没到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地步,对人的贞操观要求也很高。 在这种情况下,符雪的存在就是这个家族的耻辱。 第75章 请帖 第二天一早, 范溪照例爬起来陪她爹用早饭。 席间, 范溪数次打量她爹, 欲言又止。 戎谨侯见她这样拿筷子敲了一下她的碗, 说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rdquo; 范溪犹豫一下, 那我可就问了,爹,您莫生气。rdquo; 戎谨侯一颔首, 我何时生过你的气?问罢。rdquo; 范溪问:当年舅舅跟姑妈为何不成亲,若成亲了不就没这出事了么?rdquo; 戎谨侯看着自己的小女儿, 有些无奈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年你姑姑早已有了婚约, 若随随便便就毁约,我们府里的面子搁哪?再者,我妹妹与你母亲弟弟成婚,压根没这个说法,礼法上说不过去。rdquo; 范溪犹豫, 压低声音,那舅母跟小姑父岂不是很可怜?rdquo; 戎谨侯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都是无奈的事, 爹也给他们补偿了,莫想了,赶紧用你的饭吧,用完饭你不还要去跟舞蹈师傅学跳舞?rdquo; 春兰祭十月就要开始, 范溪作为侯府嫡女,有和其她贵女一道乐舞的任务。 她学了这么多年,舞已经跳的很能看了,现在也不过巩固加强而已。 范溪摇摇头,今日不必去,母亲让我准备及笄礼之事。rdquo; 你一个小女娘有何好准备的?rdquo; 要试衣裳还要学礼仪。rdquo;范溪说道:我还得给小姐妹们下帖子呢,这里头的门道可多了,爹您不知道,光是一个座位排序就是好大一顿功夫,要是弄不好,来参加及笄礼的夫人、小姐们肯定有话说。rdquo; 戎谨侯听她这样一本正经地娓娓道来,就笑:我们家溪儿也到了要面子的时候了。rdquo; 那可不?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呐。rdquo; 范溪给她爹夹了个包子,又凑近来神秘兮兮地喊了一声,爹。rdquo; 何事?rdquo; 我听说已经有不少夫人明里暗里打听我的亲事了,可有这事?rdquo; 你从哪里收到的消息?rdquo;戎谨侯眉头一皱,目光如电问,可是下人嚼舌头根子了?rdquo; 不是不是?我听小姐妹们说的,我就是问一问。rdquo;范溪忙摆摆手,压低声音道:您先前可说过要留我到十八岁,千万别那么早将我许人呐。rdquo; 戎谨侯见她坦坦荡荡讨论自己的终身大事,哭笑不得,你从哪里听来这些怪话?这也是你一个小女娘能说的,羞不羞?rdquo; 不羞,这有什么可羞的?rdquo;范溪半点不怯,这事我若不说,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爹,您不会忘记您先前答应过我这事罢?rdquo; 一想到戎谨侯可能忘记了,范溪就紧张起来。 她皮肤白,一双长眉在脸上显得格外灵动,当皱起眉来紧张兮兮地望向一个人的时候,饶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忍拒绝她。 第141页 戎谨侯自然受不住女儿这攻势,无奈地轻叱一句:你一个大女娘了,老是这么凑过来像什么样子?一点都不端庄。得了,快坐回去,爹答应你的事就不会忘。rdquo; 谢谢爹,爹最好了。rdquo;范溪欢呼一声扑过去搂戎谨侯的脖子。 她才不怕她爹说什么端庄不端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她这边亲近,她爹跟她的感情也越发好。 若是端庄着,恪守父女礼仪,冷冰冰的,那还有什么感情? 果然,戎谨侯说归说眼睛却是笑眯眯的。 范溪抱了他一下,然后又贼兮兮地开口对他来说,爹,我还想求您一件事。rdquo; 什么求不求?你先开口我听听。rdquo; 这不是我马上要办及笄礼了么?rdquo;范溪道:我养娘那边总不能落下罢,我想出门一趟给他们送请帖。rdquo; 哦,就这事啊。rdquo;戎谨侯大手一挥,准了。rdquo; 范溪乘胜追击,仰着脸问:那我下午便过去,在那里待两个时辰,到时候回来您回来顺便过来接我,成么?rdquo; 成成成,就会使唤你爹。rdquo; 爹最好了。rdquo; 范溪笑嘻嘻给他又夹了一个包子,看着他吃完,然后送他出门,自己转身回小院里去写请帖去了。 她认回侯府也有两年多,她性格好,这两年多来认识了不少朋友,要请人也有挺多人可写。 大人之间的请帖自然有秦夫人跟管家去写,她只需要写同龄人的请帖。 先前符雪的身世没闹出来之前说好两个人一起办礼,现在她身世闹出来了,她在府上的地位也变得尴尬起来,自然不可能一起在办这个礼。 只剩范溪一人,事情就得靠她一起办。 范溪不是一般的十四五岁的小女娘,还不至于为这事发愁。 她这几年很少跟符雪针锋相对,被针对的时候也颇能以包容的心态去看她,然而真正要说喜欢,她本人不怎么喜欢符雪,能不一起办自然不一起办。 尤其上个月,姑母和舅家那边都送来了及笄礼,姐妹俩的东西表面来说是一样,然而真正论东西的好坏与成色,符雪的东西还是压了她一头。 范溪嘴上不说,眼里看得一清二楚。 当时她不明白缘由,心里想着,可能是符雪自小在府里长大,跟两位长辈有交情,两位长辈喜欢她是自然,然而现在再一看,范溪的心情真不好怎么说。 别说现在这个那么讲礼仪的时代,就算是她前世生活的那个时代,人家夫妻帮你好好养大一个女儿,你待人家女儿好也是应当的,不说优待一番,一碗水端平总要,然而她姑母跟舅舅都不约而同偏着自己女儿。 若高明一点地偏着也就罢了,这么光明正大地区别对待,府里谁看不见呢? 现在在一想到这点范溪就想叹气,不愧是未婚先育,搞出这么一个女儿的情侣,实在是太不会做人了。 这些念头只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就被她抛到脑后去了。 长辈的心意,无论如何,她也不该嫌弃、 她让绿鹦磨墨,认认真真按照名单给自己的女伴们写起请帖来。 请帖写完后,她让丫鬟送去给秦夫人过目。 秦夫人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直接打回来给她。 范溪见她没意见便派人送去给管家,让他看时候合适将请帖送出去。 做完手头的事,范溪早早叫人送了午饭过来,吃完又让人备车,她要出发去范家。 范远瞻与范积蕴这几年来都过得很不错。 范远瞻读过书,身上有秀才的功名,武艺又好,长得一表人才,短短三年,在戎谨侯暗中庇护下,他就凭借军功,今年春升任新任千户。 他今年才刚过二十,放眼全国也算是难得的青年才俊,除了世袭与皇帝赏赐之外,还未有人年纪轻轻凭自己的能力做到这一地步。 范远瞻打算明年去考武举。 凭借她的能力,再有个功名,日后调去边疆作战,慢慢拿功劳升迁不是难事,若无意外,日后成为一方将领几乎是板上钉钉,再好运一点通过战功封侯应当也不算稀奇。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明白他前途无限。 为此,连秦夫人表面不说,待人接物时都不像先前那样高高在上,不将人放在眼里了。 范积蕴上次春闱成绩不算好,只考了个两百多名。 他那个名次也不是不能取中,然而要去殿试的话大概率是同进士,他自己思考良久最终决定退下来,明年再下场。 他年纪也小,今年还不到十九周岁。 两位兄长这么出息,范溪心中欣喜,明里暗里也给他们帮了不少忙,现在虽然作为两家人,三人之间的感情却一如既往。 范溪让人备车,家里的车夫已经很熟悉去范家的路,不过一刻钟,车子就在范家门前停下了。 范远瞻当值,范积蕴明年要下场,这几年都在国子监念书,也不在家。 她到的时候只有安娘一个人在家,安娘看见女儿很是惊喜,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将家里的饼子果脯等等拿出来,我估摸着你也该来了。rdquo; 是啊,我想娘亲了,娘,您最近有没有想我?rdquo; 哪个当娘的会不想自己的女儿?rdquo;安娘摸了摸范溪的头发,拉着她到桌子前坐下,饿不饿,快用点点心,这些点心都是我自己做的,你尝尝手艺有没有退步?若是喜欢待会儿我再包点让你带回去。rdquo; 第142页 安娘端出来的时候,范溪看了眼里面的饼子,不由惊喜道:娘,您今天又炸了酸菜饼子?rdquo; 安娘给她塞了一角饼,欣慰地笑道:你不是喜欢这个么?快多吃些。rdquo; 对,我就喜欢这吃食,好香!多谢娘亲。rdquo; 哪里用得着那么客气?rdquo; 范溪吃完一个饼,拿手帕擦干净手中的油,然后从袖子里掏出请帖给安娘,娘,还有小半月就是我的及笄礼,到时候您跟兄长们一起来啊。rdquo; 安娘摸摸她的脸,拿出手帕帮她擦了擦嘴角,忍不住道,没想到你一转眼就那么大了,好像昨天还在我怀里抱着似的。rdquo; 要不都说小孩见风长呢,娘,您看我这样子是不是也很有成就感?rdquo; 安娘对上女儿那张笑脸越发心酸,若戎谨侯未找上门来,女儿就是还是自家的。 现在家里条件也好了,他们不求富贵,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安娘摸着范溪的脸,心想,正好条件好了,若她还在家,一定要养到十八.九才叫她出门。 将她嫁出去时也不高攀,就找一户家境殷实,人口简单,家庭和睦的,女儿嫁过去踏踏实实过日子,还要嫁得近,一抬脚就能走到,有什么事,两个有出息的兄长在这里也好给她撑腰。 第76章 及笄 范积蕴回来得还算早, 见妹妹来了, 他极为高兴。 范积蕴温文俊秀的脸上带着笑意, 道:溪儿在家用晚饭罢, 二兄给你去羊肉床子上买羊肉去, 再去买只大烧鹅。rdquo; 别别别,这样太费钱了,二兄, 待会我爹说要来接我。rdquo; 费什么钱,你二兄不是接了一份坐馆的差事么, 给家里小妹买肉吃,怕什么费钱?待会侯爷过来接你,让侯爷一道在家用饭便成。rdquo; 范积蕴是个有主意的人, 她说走就走,进厨房跨篮子要出去买肉。 这里附近的人都知道他这举人老爷时常会去买菜,先前还看了好一阵子稀奇,后来见习惯了也就不觉得如何,还碰上了还会笑眯眯地打趣一句, 他跟人也没什么距离感,谁跟他打招呼他都会应上一声, 一时人缘极好, 还得了个和善人的好名声。 安娘听说她要去买肉,忙在后面追上来了一句,你多买些,等会儿送到燕娘家里头去。rdquo; 哎, 知晓了,娘,您就在家里等着罢。rdquo; 燕娘是范远瞻的未婚妻,两人今年春刚定的亲,也算门当户对,她爹是从六品校尉,放到皇都虽然不起眼,但已经是他们能接触到的难得的好人家。 安娘挺喜欢在门亲事,时不时会去给女方家送点礼。 范远瞻倒是淡淡的,没见他特别热络,不过也不至于冷淡到失礼的地步。 不一会儿,范远瞻回来了,见到范溪,他走进来,明显高兴了些,温声问:溪儿回来了,今晚在家用饭罢?rdquo; 我试试看能不能说动我爹,若是能说动他,我们就在这里用饭了。对了,大兄,娘叫你待会给燕娘送点肉跟糕点去。rdquo; 行,知道了。rdquo; 范溪见他神色淡淡,小声问:大兄你是不是不太喜欢燕娘呐?rdquo; 若是她大兄不喜欢,她自然有法子换一换。 她认识的闺秀也不少,单论本人的才貌来说,她大兄配的上任何人。 你怎么得出这结论?rdquo;范远瞻揉着她的脑袋说道:别瞎想,我没不喜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是个好女娘,等成亲了做了一家人就好了。rdquo; 范溪郁闷,跟在他屁股后面说道:大兄,你不能这么想呐?你年纪轻轻的,难道就不憧憬爱情么?rdquo; 荒唐。rdquo;范远瞻随手将布巾搭在自己肩上,话是呵斥,嘴角却带着点笑意,说:你年纪那么小就说什么情啊,爱啊的,莫非你有喜欢的男子了?rdquo; 范溪警惕,黑白分明的眼睛自下往上看着他,我才没有,我们这不是在说你的事儿么?rdquo; 我也没有。放心吧,既然娶回来了,我会跟她和和美美的过日子。rdquo; 范溪对他兄长的爱情观十分诧异,等范积蕴回来后,她暗地里跟范积蕴吐槽,二兄,我怎么觉得大兄对谁能当他的媳妇都无所谓,反正只要是女娘便成了,有没有爱情都行。rdquo; 没想到二兄也十分诧异的抬眉问她,为何一定要有爱情,过日子不就成了?rdquo; 哎。rdquo;范溪哀愁地叹了口气,对两位兄长有些无语,你们怎么光是看物质就没有一点精神追求呢?枕边人总要说得上话罢?rdquo; 范远瞻刚好出来听到,伸出大手捏了下她的脸,成了,莫老烦你二兄,女娘们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上哪找说得话的枕边人去,你以为都是你,成日乱跑。rdquo; 我也没乱跑呐,再说,过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得过得多辛苦,兴许我成婚之后也要那样了,做女娘时候你们还不让我放纵些?rdquo;范溪边说话边往旁边躲避,忙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颊,气鼓鼓控诉道:大兄,你别捏我脸,我都多大人了,脸都给你捏红了。rdquo; 现在你要知道你年纪大了,刚刚说这话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你都是快及笄的大姑娘了?rdquo; 第143页 正是因为大姑娘我才同你们说这些嘛。我们兄妹坦坦荡荡,难道有什么不可说的么?rdquo; 兄弟俩都拿她没办法,只好任她在耳边聒噪。 安娘晚饭还没做好,戎谨侯就过来接她了。 绿鹦等人原本被范溪打发去给安娘帮忙,不出现在主子面前,见到这种情况,赶忙齐齐出来行礼。 范溪抱着他爹的胳膊连忙道:爹,要么我们今晚就在这用饭吧,我好久没跟大兄他们一道吃晚饭了,成不成?rdquo; 你在这里用饭,府里你兄长们肯定在等你。rdquo; 无碍,遣人回去说一声,让他们先用便是。rdquo;范溪诚心想办一件事情时,嘴巴特别灵巧,爹,您便答应了我罢。眼看我就要及笄,及笄后就是大姑娘了,也不好成日抛投露面,这次不在这里吃饭,下回何时才有机会来这边吃饭啊,您说是不是?rdquo; 戎谨侯被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一瞧,立刻招架不住,只好应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rdquo; 成成成,就这么一次。爹,您坐着跟大兄他们说说话,我去厨下看看,最近学了不少厨艺,也让我露一手,做几道菜给您尝尝。rdquo; 说完她一溜烟躲到厨房里去了,片刻后能听见她对安娘撒娇的声音。 戎谨侯拿她没法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范积蕴见状赶忙过来救阵,拉着戎谨侯下棋去了。 范溪送完请帖下小半个月后就到她和符雪及笄的正日子。 符雪在她前三天办了,因戎谨侯下令不许符雪大办,她的及笄礼有些冷清,来的人不多,也没怎么庆贺。 她在这个家里待了那么久,又是正日子,热闹还是有的,秦夫人想办法找补了下,晚上特地遣了戏班子搭起台来,一家子热热闹闹了一番。 都是从小看到大的妹妹,符征几人也挺给面子,给符雪送了一箱箱各色首饰。 范溪也送了她一套红宝石首饰,算是全了这出姐妹情谊。 范溪及笄那日便热闹许多了,戎谨侯还特地请了一回假,三位兄长也在家,一大早,关系近的亲戚们就上门来了。 七大姑八大姨,这位老夫人、那位姑太太,范溪跟在秦夫人身后着实认了好一阵人。 大家也没小气,送钗环的送钗环,送玉佩的送玉佩,实在不成也要从手上撸一个大镯子上来硬给她戴上,不出半日,范溪的私库着实肥了一大圈。 这一通兵荒马乱下来,她实际上也没记住几个人,然后被嫂子马想带着进去由手巧的丫鬟们盛装打扮,再引着出去见夫人们。 戎谨侯嫡女及笄是一件大事,尤其从小道消息来看,这可能是他唯一的嫡女,各家夫人都很重视。 毕竟戎谨侯疼女儿是出了名的,谁家若能拿下这个闺女,陪嫁总少不了。 在场的夫人们算盘都打得精,谁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尤其那些个生了许多儿子的夫人。 当时生的时候说是多子多福,现在要成亲的时候就愁了起来。 经过好几代,谁家里也不算太宽裕,这么点家产分给儿子分给孙子,再多的也不够分,尤其是人丁兴旺的人家,十几二十个孙也是有的,不得不精打细算起来。 想要努力节省肯定是不行,都在一个圈子里过日子,谁家也不可能掉了排场,在这种情况下若能娶一个陪嫁丰厚的儿媳妇,那就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范溪就是这么一个儿媳妇。 大家对范溪都很看好,她还没上来的时候,圈子里的老夫人夫人们已经对她就是一阵夸,夸得她跟天仙下凡似的。 范溪被嫂子马想牵着,眼观鼻鼻观心缓缓走上来。 这个阶段有点像新娘子见新客人,但比新娘子好的是,她在自己家里而且不用蒙上盖头,也就是意思性走那么一圈。 学了两年舞蹈,范溪身形仪态早就练出来了,她身材高挑,脖子修长,仪态婀娜,那么缓缓走过来,如同一位仙子缓缓飘过来似的。 远远地,客厅里的人就被她吸引住了目光。 大家说话的声音慢慢变小了起来。 她走到近前,大家看清楚她的容貌后,都忍不住屏息,怕惊走了什么似的。 范溪皮肤极白,五官极为精致,如果平时低调打扮甚至不打扮,还不算太出格,顶多是一位顶级美人,这个级别的美人虽然少,在皇都里扒拉扒拉,也能找出几个。 到了现在,她这么盛装打扮一出来,那差距一下子就拉开了,她当真是神仙下凡,帝都里好几十年上百年再没见过比她相貌更好的女子。 大家几乎都可以听到身边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等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吸凉气的原来是自己。 这孩子的容貌实在太美了,原本想娶她为媳妇的几家夫人们心思都息了一瞬,这样一个女孩儿,哪怕娶得进门来也不一定有福消受。 这样的人间绝色绝不是普通人家可以供得住。 尤其她年纪还小,就有这倾国倾城之色,等过几年她长大了些,五官也长开了,身上有女娘的柔媚后,还不知道要怎么美.艳。 几乎同时所有夫人们心里都涌上一阵惋惜,若是陛下年纪还轻或者几位皇子没取正妻,这么一个女孩配谁都配得,现在么,倒是可惜了。 第144页 盛极必衰,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一样东西到了极致都不一定是好事,何况这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女娘。 夫人们在心里叹息,也有那等幸灾乐祸的。 范溪不知道这些人的心理活动,她只是听到厅堂里瞬间安静下来,安静得让人发毛。 饶是她见过那么多大场面,此刻也不由心中一抖,以为出了什么差错。 她强装镇定,走完这段路。 众人这才纷纷回神,有个老夫人感慨道:这是神仙托生到你们家了。rdquo; 第77章 论嫁 随着老妇人这一句夸, 大家的赞叹声纷纷响起。 符雪在一边看着, 险些烧红眼睛, 她指甲深深陷在手心里, 掐出了几个红印子。 戎谨候已在家中宣布过她日后以义女身份嫁出去, 此时消息虽还未传出去,随着婚嫁开始谈论,这个消息将会渐渐传遍皇都。 符雪向来高傲, 出身不如人,相貌不如人, 琴棋书画等也不能说稳胜。 此时站在范溪的及笄礼上,她当真快咬碎了一口银牙。 范溪过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被人围着说话, 颇有些手足无措。 她不怎么认识这些夫人太太们,有谁找她说话,她大多笑不露齿,含蓄温和地跟人说几句。 大嫂马想就陪在她身边,稳稳当当地护着她, 要是她实在不认识人,还会接过话头, 与过来说话的夫人太太们搭话几句。 好不容易熬到及笄礼结束, 秦夫人示意她们先回去休息。 范溪大大松了一口气,柔柔拜别秦夫人,在嫂子的陪伴下回自己的院子里。 绿鹦带着丫头已经装好了水,拧好帕子准备伺候她梳洗换衣服。 范溪朝马想笑道:麻烦嫂子先坐一坐, 我去梳洗一下就来,今天这身衣服实在沉重,穿着有些累,我先把它换掉。rdquo; 马想利落笑道:你自去忙便是,我又不是外人,不必招待。rdquo; 范溪朝她福了一福,那我便去了,多谢嫂子款待,还请嫂子略坐。rdquo; 女娘未出嫁前便是娇客,姑子在家地位尤其高。 马想看她这样知礼谦逊,微微笑了一下。 她嫁过来时间不长,跟小姑子相处得还可以,比跟大姑子相处得好多了。 她也是前几日方知道大姑子竟不是家里的亲生女儿,而是小时候收进来的义女,这消息一出,饶是她不是那等势利之人,谁亲谁疏,谁该近着,谁该远着,她心里也有一把秤了。 婆婆秦夫人倒是挺喜欢大姑子,对小姑子面上则有些淡淡的,马想作为宗妇嫁进来,面上不说,心里直犯嘀咕。 她不大看得上婆婆这种尊卑不分的性子,作为大嫂,日后这个家必定她来当,心里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婆婆跟大姑子相处得好,与之相对的是,她跟小姑子越发处的好。 两人你敬我我敬你,现在多少处出了些情分,相处起来极为愉快。 范溪手脚向来利落,这个时代卸妆又不像现代那么麻烦,不过是拆了繁复的发髻,取出里面包裹着的假发,换了个简单的发髻,然后又洗了把脸,换身较为轻便的衣服便出来了。 她梳个妆,前后没用一盏茶时间。 马想见她麻利,又是一笑。 马想拉过范溪,很是赞了一回,妹妹今日可真好看,我看众位夫人们看的眼睛都不眨。rdquo; 范溪这具身体今年才十五,她自小劳作身子骨强健,皮肤又白,不施脂粉,脸上气血也很足,唇红齿白,眼睛黑亮,看着就让人觉得十分精神。 范溪笑笑。 马想仍感慨道:妹妹这相貌当真是万里挑一了。rdquo; 身体肤发受之父母还得多谢爹娘。rdquo;范溪谦虚,我昨晚一直担忧,怕今日早上的及笄礼会有什么事,幸好平安的平安顺利地过去了,还得多谢嫂子。rdquo; 客气什么,这不是嫂子应做的事?rdquo; 哪有什么应做不应做,都是嫂子疼我。rdquo;范溪笑道:嫂子的情我知道。若不是有你,今日我出去的时候都不知道该迈哪只脚,你一摸我的手就知晓了,我掌心都是凉的。rdquo; 马想拍拍她的手,都是从女儿家过来的,我当年及笄礼时也是这般。rdquo; 范溪笑:那不能,我瞧嫂子起码比我镇定七分。rdquo;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马想这做媳妇的不比范溪做姑娘,还得去处理家务事,略坐一会,她便告辞了。 范溪忙让丫鬟去送她。 绿鹦等马想走后,搬出今天收到的礼出来让主子一一验看。 侯府嫡女及笄,前来送礼的人不少。 她们范家屹立皇都多年,有交情的人家不少,只要不交恶的贵族人家,大多打发了一份礼过来。 家里七弯八拐的亲戚,外头戎谨候下属的太太们也没少送礼。 范溪及笄礼过了就算成年了。 戎谨候跟秦夫人都没要她这里的东西直接打发人送过来,让她自己收着,以后她成家了,该走动的人情也由她自己去走动。 范溪现在大大小小一堆匣子,问:可有礼单子?rdquo; 绿鹦忙捧出其中一个匣子出来,单子在这。rdquo; 范溪看着这百来个匣子,又问:今日收到的礼都在这儿了么?rdquo; 第145页 这倒不是,还有一部分在姑娘的私库里,这些较为贵重,请姑娘先清点入册。rdquo; 范溪随手打开一个紫檀木的匣子,里头装着一套绿宝石首饰。 簪子、耳环、项圈、手镯,这些大件小件一应配套齐全了,一打开就是盈盈宝光,范溪回到侯府之后见的世面也不少了,看到品相这么出色的首饰,仍然不免一惊。 这是哪家送来的礼?也忒贵重了些。rdquo; 绿鹦一看匣子,道:这是宁国公伍家送来的,宁国公老妇人还是您姑祖母,两家向来走动得勤。rdquo; 这话倒是真的,不过这位姑祖母前些年过世了,范溪挺少见这家人,跟这家人也不太熟悉。 哪怕宁国公府看在亲戚的面上送这么一份重礼,也不得不说伍家真是豪奢。 范溪点头,我记下了。rdquo; 她接着清点礼物,第二匣乃是越侯府送来的,是一种套珍珠首饰,这珍珠一颗颗比大拇指还大,是极难得的东珠,更难得的是这珍珠颗颗莹润,泛着光华,要选挑这么一匣子大小规格相同,又圆又亮的珍珠可不容易。 范溪仔细记在心里,而后继续看,她翻看的每一份礼物都是极难得的宝贝,基本没有看到价值低于五两银子的礼物。 她一一清点造册,看着这一堆东西,感慨道:皇都人家,走礼也不容易。rdquo; 绿鹦笑笑,世家风范,向来如此,一年到头来各家互相走的礼能基本持平,也就差不多了。rdquo; 范溪知道这个道理,她看着这一堆东西笑,看在我们府里的面子,倒叫我发了一笔小财。rdquo; 这些东西该收好的收好,该拿出来戴的拿出来戴。 范溪身边有绿鹦在,一切都井井有条。 晚上用晚饭后,范溪还特地把礼单子给了她爹一份,说道:女儿能得这些重礼俱是看在爹的面子上,这礼单您过过目,日后家里少不了得还这个人情。rdquo; 按理来说这东西,应当给当家祖母。范溪知道秦夫人不喜欢她,她也很少去秦夫人那边凑热闹,免得自讨无趣。现在礼单子给父亲也一样,到时转交给管家便成。 现在母女两个只是大面儿相处的还可以,要真论感情,在这几次摩擦当中基本上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范溪倒跟戎谨候相处得不错。 戎谨候看她这样,笑:溪儿长大了,越发懂事了。rdquo; 范溪点头,认真道:自然,我已长大之后还得好好孝敬爹。rdquo; 好!爹日后可就等你孝敬了。rdquo; 父女两个在书房里说了会儿话,范溪带着绿鹦回去。 戎谨候细细嘱咐,天黑,你走路的时候慢些,仔细些,切莫摔着了。rdquo; 我知晓。rdquo;范溪爽朗一笑,我本也不是那种跳脱的性子,爹我先回去了。rdquo; 范溪回去后,戎谨候难得去了秦夫人的院子。 自从两人吵架后,戎谨候已经很久没有来这边,秦夫人看到丈夫,心中一喜,面上也多了几分激动之情。 她在后宅立足那么多年,早已不依靠丈夫的宠爱,然而丈夫对自己跟陌生人一般,实在有些伤脸。 这家到底由戎谨候做主,秦夫人不想跟丈夫不睦。 至亲至疏是夫妻,夫妻两个面对面坐着也不好说什么。 秦夫人斟酌一下,还是由范溪的事开口,这个话题比较安全,她笑笑:时日过得真快,一眨眼溪儿都已成人了。rdquo; 戎谨候有心跟她和好,给了她一个台阶下,说道:夫人这些年生儿育女,辛苦了。rdquo; 秦夫人听他这句话,眼圈子一红险些没掉下泪来,她忙拿手巾擦拭了一下眼角,我嫁与你,自然要为你生儿育女。rdquo; 戎谨候见状拍了拍她的手。 秦夫人定了定神,说道:今日溪儿及笄礼,一走出来,真是,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出色的孩子,诸位夫人太太们都被镇住了,不少人私下跟我打探溪儿的婚事。rdquo; 戎谨候道:不知都是哪些人?rdquo; 国公府几家,越侯府及余侯府都有这个意思,跟我递了话头。我想着侯爷说要留咱们溪儿到十八岁,便没敢答应她们,只说要跟您商量商量。rdquo; 戎谨候点头,是这个理。rdquo; 秦夫人柔声道:话是这么说,不过也得提前相看。侯爷那边儿有无人选,若没有的话,我便先看看。rdquo; 戎谨候道:你先瞧着看哪家子子人品好,家里清明,我这头也琢磨琢磨。rdquo; 秦夫人点头。 说到这个事,秦夫人又道:我们溪儿这个相貌,过了今日之后,整个皇都都会有名声,她容貌太盛,也未必是好事hellip;hellip;rdquo; 戎谨候听到这里有些不高兴。 秦夫人忙压低声音道:侯爷莫气,这话说不好听,我们却也不得不防。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溪儿的出色有眼睛的人都能瞧见,眼看今年又是春兰祭又要选秀,就怕溪儿显露后,上头有什么想法。rdquo; 说着她指了指屋顶,意指宫里那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46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兮汎、2265230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夭亡 今上正值壮年, 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 后宫填得满满当当, 偏偏少了一位皇后。 眼看就春兰祭了, 范溪到时会跟皇都诸位贵女一道露面, 名声打出去,说不定宫内便有意。 秦夫人倒不是觉得今上会以皇后之礼迎娶自家女儿,只是范溪还未没出生之前她做了胎梦, 梦中女儿可是皇妃,还是南诏皇妃。 若不是跟宫内扯上关系, 好好的,她女儿为何会去做那皇妃? 戎谨候经她一提,心里也有所顾虑, 嘴上道:陛下圣明,此事暂且不必担心,先寻摸有无好少年,若有,先给溪儿定亲便是。 秦夫人温和答:我也是这般想。rdquo; 范溪的及笄礼在五月, 天气最是凉爽宜人。 及笄后,她要开始学着管家, 又要为十月的春兰祭做准备, 整个人忙得不行。 一连大半个月,她都没有去范家看过,直到六月她才抽出了一点时间。 戎谨候知道她长情,向来不反对她去养母家, 只要跟府里报备便成。 范溪带了人,提前给家里送了帖子,六月十二日,回安娘那里做客。 这次一见,她明显发现安娘脸色憔悴了许多,不由大吃一惊,娘,你怎么憔悴了那么多?rdquo; 她扶着安娘的手臂,担忧地问:莫不是生病了?rdquo; 阿娘拍拍她的手臂有些疲惫地说道:没有的事,不是我生病了,是你未过门的大嫂,前几日风寒去了。rdquo; 范溪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风寒去了是什么意思。 她震惊地瞪大眼睛,怎么这个天气还风寒?rdquo; 哪怕皇都气候再凉爽,现在也六月,现时人们又裹得严严实实,穿这么多衣服想着凉也不容易。 安娘叹道: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燕娘家人送帖子说风寒,我前两日还去吊唁过,可怜了这孩子,眼看也成亲了,到底没缘分罢。rdquo; 范溪挺为燕娘难过,花季年龄,眼看就要成亲了,却夭亡。 母女两人一时不说话。 安娘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慰她。 范溪陪着安娘坐了好一会儿才问,那大兄现在如何?rdquo; 范远瞻跟燕娘已经过了小订,眼看就要成亲,现在女方过世,两人有这一层情分在,对方又是上司,范远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短时间内另说人家。 他现在虚岁二十一,在这个年代来说,已堪称大龄剩男。 时人重婚嫁,尤其大户人家的掌珠,纵使今年定亲,一套套礼走完,能成亲也是第二年的事。 范远瞻若是耽搁一年,二十二再相看女娘,成婚说不得都得二十三、二十四了。 安娘眉头皱起,眸中带着愁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兄那人,心里有主意得很,他也未曾与我说。rdquo; 范溪抱着安娘肩膀安慰道:好饭不怕晚,以大兄的人品才干,娶什么样的女娘娶不着。后头肯定有更好的等着他。rdquo; 这话也是。rdquo;安娘摩挲着范溪的头发,问:那我们溪儿呢?婚事可有着落了?rdquo; 娘。rdquo;范溪头疼,怎么好端端说起这事了?rdquo; 过了及笄礼,很快就得操心这些了。rdquo;安娘低声问:你们府里还未有相关消息?rdquo; 没听太太他们说过。rdquo;范溪小声说道:不过我爹答应我,十八后再让我出嫁,暂时可能不相看人家。rdquo; 纵使十八成亲,此时也须先相看。rdquo; 范溪笑笑,且远呢。rdquo; 安娘听她这样说便笑,一不留神,你们都长大成人了,哪里还远?rdquo; 安娘温和的眉眼,看向她的目光里满是慈爱,也不知哪家有那么好的福气,能娶到我们的溪儿。rdquo; 范溪听安娘这么说,不免惆怅起来。 她并不想嫁人,这个时代一妻多妾,一旦成婚,丈夫若是纳妾,难免要面对小妾庶子,在内斗中消耗。 若嫁去高门大府,公公婆婆,小叔子小姑子,妯娌亲戚一大堆,不比后世的职场简单。 安娘见她这样,抱着她的肩安慰她。 范家出了事,范溪不想那么早回去,特地派人回府告诉戎谨候,她要晚些才能回去。 戎谨候并未反对,只加派了小厮跟侍女过来,让范溪去哪都带着人,切勿落单。 范远瞻时任千户,公务往来上忙了许多。 范溪一直等到夕阳西下,家家户户升起袅袅炊烟他才回来。 他回来时还提了玉芳斋的点心,一连串五六包递给范溪,都是你爱吃的点心,先用些垫垫肚。rdquo; 范溪接过,脆声道谢,谢谢大兄。rdquo; 范远瞻笑,我去洗个手跟脸。rdquo; 范溪立即放下点心,寸步不离地跟着,抬头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忍不住问:大兄,你又长高了些?rdquo; 眼睛真利。rdquo;范远瞻带着笑的声音从帕子后面传来,比以往长高了一寸。rdquo; 那你现在多高。rdquo; 第147页 约八尺三寸。rdquo; 范溪在心里换算,他们现在的计量单位大概为二十三厘米为一寸,一尺则为二点三厘米,这么算来,大兄大概一米九一的身高。 范溪这几年也长高了不少,女娘发育得早,她现在体型已经基本接近成人,身高大概在七尺五寸,也就是一米七二。 她身高在候府一众女娘中最高,比符雪跟秦夫人约高小半个脑袋,大嫂马想也比她矮一寸。 即使这样,她在范远瞻面前也得昂着头。 大兄,你长那么高,去哪儿找能配上你身高的女娘呐?rdquo; 范远瞻反手一敲她脑袋,说什么傻话,找个差不离的便成了,我又不是要找夜叉。rdquo; 范溪捂着脑袋,后退一步,问:二兄现在多高了?rdquo; 比我矮四五寸罢。rdquo; 矮三四寸也有一八零以上了,范积蕴这个身高已经很能看,范溪真心实意赞叹,大兄,你们长得真好。rdquo; 范远瞻失笑,我们一家人当中不是你长得最好,怎么还羡慕起我们来了?rdquo; 范溪望着他俊美无俦的脸,小声嘀咕,我又不能嫁给自己。rdquo; 兄长那么好看,可惜最后都会变成别人家的。 范远瞻又敲她一下,说什么傻话,嫁人哪能只看容貌?rdquo; 容貌也很重要,莫以为女娘便不注重容貌了。rdquo;范溪看了一眼在院子里候着,顺便帮忙剥豆的绿鹦她们,小声说道:嫁人要操持家务,生儿育女,顺便照管丈夫的小妾,都不是轻松的活,为何不选一个好看的郎君,起码干起活来心里也舒服些。rdquo; 范远瞻早习惯了她嘴里那些石破天惊的话,不以为忤,反而转过头来端详她,侯府已经帮你相看人家了?rdquo; 那倒没收到消息,不过我看现在这情形,相看不过是迟早的事。rdquo;范溪不想说这个,大兄,你呢?你日后有何打算?rdquo; 范远瞻没遂她的意,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是不想嫁人,还是心里已有意中人?rdquo; 范溪未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才低声道:我不想嫁人,嫁人了侍奉公婆,照管小姑,还得管小妾庶子。rdquo; 范溪在这个时代生活这么久,从未见过哪个女娘能过上真有尊严的婚后生活。 安娘且不提,她自年轻时始便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艰难生活,现在多亏儿子强势以及戎谨候的势力,得以与丈夫分居,不必受婆母丈夫的气。 其他女娘,尊贵如秦夫人,在戎谨候面前低一等不说,生儿育女照管家务,家里也有小妾。 范溪能想象她出嫁后将过什么样的日子,作为一个曾接受过自由平等教育的人,这样的生活几乎令人难以忍受,更别提要忍一辈子。 范远瞻看她,说什么傻话,不嫁人日后怎么过日子?再说我与侯爷是死的不成,你遭人欺负,我们不会为你出头?rdquo; 范溪气哼哼道:在绝大多数人心目中,女娘天生比男人低一头,那家人纵使不欺负我,嫁人也没好日子过。rdquo; 范远瞻道:大势是大势,日子是自家的,以你的聪明才智,哪里用得着早早叹气?rdquo; 范溪不想提这事了,我们不说这个,左右离我嫁人还有好几年。大兄,你今后只和打算。rdquo; 范远瞻见她雪白脸颊上带着不虞之色,暗叹一声,顺着她心意转到下一个话题,马上要科举,武举在先,我要了个名额,打算去试试。rdquo; 范溪一掰手指头,七月中旬武举,岂不是只有一个月?rdquo; 范远瞻笑笑,正是。rdquo; 范溪问:你有把握么?rdquo; 不敢说当武状元,拿个名次的把握总有。rdquo; 他向来有的放矢,能开口说这话说明已经十拿九稳了,范溪的眼睛亮起来,目中露出惊叹的神色。 大兄你真是太厉害了!rdquo; 还未开始考,谁知名次如何?厉不厉害之类还得另说。rdquo; 范溪挑眉,眉色飞扬,若是别人,我还会担心一把,大兄你定无问题。rdquo; 那我便承你吉言了。rdquo; 范远瞻带着范溪去后头的亭子喝茶,天黑前能烧好饭,在这边吃完饭再走罢。rdquo; 范溪欣然应允,好啊,待会正好见见二兄。rdquo; 范远瞻看了眼天色,他知你今日过来,昨日还说今日要早些回来,可能有事耽误了。rdquo; 范溪摆摆手,无碍,正好与大兄你多喝会茶。rdquo; 范积蕴上一回春闱只在三榜,考出来也是个同进士,他不甘心,索性趁着年纪还轻,弃了那次科考,打算明年再来一次。 他现在在国子监读书,眼看离明年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用功,常读书读到天擦黑方会回家。 现时也有宵禁,不过一更末既晚上九点左右敲响暮鼓,第二日五更末既早上五点晨钟,范溪回去并不用担心误了时辰。 范远瞻亲自泡茶,范溪看着他动作,问:大兄,还是买几个丫鬟小厮罢。rdquo; 买那些作甚,家里人口简单,留些家事给阿娘做,她还不至于那么孤单。rdquo; 第148页 范溪知晓白天安娘会去附近人家做客,一道纺织刺绣,顺便说说话,便道:白日娘一人出行也不大安全,还是买个丫鬟和婆子跟着为好,她在家时也不至于寂寞。rdquo; 范远瞻道:我自有打算。rdquo; 范溪忙问他有什么打算,奈何他嘴巴紧,怎么问都问不出来,范溪只好作罢。 范溪在范家跟母亲兄长们用完晚饭,然后带着丫鬟跟侍卫回府,回到府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丫鬟们提着密密的灯笼护送她回自己院子里。 范溪刚回到院子,戎谨候那边的丫鬟墨鱼过来通传,说侯爷请她过去。 范溪还未来得及梳洗换衣散,闻言有些奇怪,不知爹找我何事?rdquo; 丫鬟墨鱼浅浅笑道:这个奴婢不知,不过奴婢瞧侯爷心情不差,应当是喜事。rdquo; 范溪点头,多谢,你先回去复命,我换身衣裳梳洗一下便过去。rdquo; 墨玉柔柔应声,是。rdquo;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My拜仁的地雷,谢谢不离不弃的小天使,谢谢! 第79章 亲事 范溪到的时候, 戎谨候个人坐在书房里, 面容有些严肃, 旁边点着儿臂粗的牛油大烛, 将书房照得恍若白昼。 看到女儿进来, 他朝女儿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范溪走上前,问:爹可用过饭了?rdquo; 用完了。rdquo;戎谨候面容柔和几分,你呢?在你养兄家用饭用得如何?rdquo; 挺好。rdquo;范溪走过去, 问:爹,您那么晚找我来有什么事啊?rdquo; 戎谨候从桌面上拿一封信递给她, 看看。rdquo; 范溪先是看了戎谨候一眼,方拿过信看。 范溪满心狐疑,心里怀疑出了什么事, 她接过那封信拿到眼前来,从头到尾仔看了一遍才发现信里,并未写么坏事,相反是一桩喜事mdash;mdash;宁国公伍家为嫡次子求娶她。 范溪白玉一样的细长手指微微抖了抖,她蜷缩了下手指, 将信还给戎谨候。 当真怕什么来什么,她下午才提到亲事, 不想晚上她爹便跟她谈这事。 范溪垂下眼睫, 爹,您不是说要留我到十八么?现在定亲hellip;hellip;是否太早了些?rdquo; 先定下来,又不叫你现在出嫁。rdquo;戎谨候语气温和了些:现在不订下来,等你到岁数了哪里来得及?你若不喜欢他, 爹再找找,务必给你找个合心意的少年郎。rdquo; 范溪摇摇头,没,我就是,有些惊讶。rdquo; 戎谨候揉揉她后脑的头发,柔声道:溪儿莫忧,宁国公府最是端睦的人家,他家嫡次子我也见过,仪表堂堂,才干突出,是难得的少年郎。rdquo; 是。rdquo; 戎谨候并非古板之人,范溪多问一句,爹,他多大了?rdquo; 他今年十六,比你大一岁,到成亲时,你十八他十九,刚好。rdquo; 范溪点头。 成婚对于范溪说并非喜事,她面上做不出高兴的样子,容色有些淡淡,跟戎谨候说了几句话便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戎谨候多少知道她的心思,给绿鹦使了个眼色,绿鹦意会点头,迈着小步扶着范溪回去。 4戎谨候站在书房里,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暗叹一声。 小女娘都是这般,喜一时愁一时,等过几日她接受这个消息,慢慢就能瞧见这桩婚事的好处了。 第二日,范溪要跟宁国公伍家嫡次子订婚的消息在府里传开,无数丫鬟婆子私下说这事,做事时亦带了几分爽利喜意。 主家这等喜事,到时候肯定有赏赐下来,最少能多得一个月月钱赏赐。 符雪那边也收到了消息,自从她身世被戎谨候说开之后,她低调懂事许多,平时也不再跟范溪处处作对,反而有所避让。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她在窗边愣愣坐了一上午,大丫鬟蒹葭跟白露看她这样什么也不敢说,只拿厚一些的衫子给她披上,人小心候着。 她院子里的小丫鬟悄悄去叫她那已发去厨房做事的奶嬷嬷黄嬷嬷进来。 她的奶嬷嬷黄嬷嬷听到这个消息后匆匆赶来,见她这愣神的模样,抱着她压抑着声音很是哭了一场,我的小姐呀mdash;mdash;以后要怎么办?你居长她处幼,你还没定亲,她倒先定了,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rdquo; 丫鬟们都在外面守着,一个都不敢进来。 老年女娘哭泣的声音悲凉尖利,偏偏还要压着声音哭,不敢让人听见,听起来越发显得可怜。 嬷嬷莫哭了。rdquo;符雪拿帕子擦了擦自己奶嬷嬷的脸庞,红着眼眶哑着声音说道:现在这个样子,还有谁肯为我张罗?再说,我本就不是符家的人,他们肯将我养大已是恩情,别的再不能求了。rdquo; 小姐啊!rdquo;黄嬷嬷见符雪小小年纪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心中更是悲伤,你父乃是忠宁伯,母亲是符家嫡长小姐,你再怎么说也是伯府千金,符家的外甥女,怎么能那么对你?不行,老身得写信给你母亲。rdquo; 符雪拦住她,低声说道:母亲已是别人家的人,嬷嬷不必再折腾。再说我父亲,他若心中真有我,早令人将我接回家,那会让我在这里。rdquo; 第149页 符雪说着叹了口气,无论是何身份,我现今不过是戎谨候府上的养女,比庶女不如,有什么资格去争强好胜?rdquo; 小姐切莫这么说。rdquo;黄嬷嬷哭完,拿帕子抹着眼睛说道:这不是马上春兰祭了么?凭小姐的人品才华,在春兰祭上脱颖而出并非难事。rdquo; 符雪沉默片刻,说道:帝都杰出的淑女何其多,哪怕抛开家世,我在其中也不算什么。rdquo; 黄嬷嬷一听她这么说,急了,从旁边拿过妆奁,立起里头的银镜,小姐,你瞧瞧,你这人品才貌,什么叫不算什么?rdquo; 符雪看了一眼,她正值十五,皮肤光洁白皙,眼睛黑亮,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朱,确实是难得的美人。 范溪未回来之前,她在整个交际圈容貌都是出名的好。范溪一回来,她皮肤不若范溪白,五官没她精致大气,连个头都矮几分,自然被衬得不如何。 两人日日在一道上课,符雪嘴上不说,心里多少有些自厌。 黄嬷嬷不知她心思,尤自道:就你这容貌,嫁谁嫁不得?rdquo; 符雪敏锐地听出了她的画外音,微微皱眉道:嬷嬷有话不妨直说。rdquo; 黄嬷嬷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声音里满是怜惜,那嬷嬷便直说了?rdquo; 符雪点头。 黄嬷嬷压低声音,小姐,现在这种情你要么高嫁,要么低嫁,跟戎谨侯府相当的人家,你恐怕很难了。那范溪,侯爷那么宠她,也只能叫她嫁个嫡次子,后头连爵位都捞不着。rdquo; 别看公府的名头多好听,爵位都由嫡长子继承,嫡次子日后能分得的,不过是几分薄产。 这一代总过得去,生了儿孙,子子孙孙,以后还不知要靠什么过活。 符雪摇头,红唇吐出几分冷笑,道:她回来才几年?嫁去那公府侯府当当家夫人,她还有些不够格。rdquo; 这话正是,真论起实惠来,小姐的婚事未必比她差。rdquo;黄嬷嬷小声道:小姐若要低嫁,那新科进士,官宦人家,各府世家,虽差咱府上一两成,有侯府做后盾,有你几位兄长看顾,对方家里定拿你当少奶奶供着,日子慢慢过下去也差不了。 符雪并不想嫁去那等人家,她从小在侯府里长大,锦衣玉食地供着,这些事情见得多。 那等人家家族差一些,事情可一点都不少,娶妻纳妾,家里婆婆端着,妯娌一大堆,且五亲六戚,七姑八姨,人际尤为复杂。 低一等的家族还不一定有他们那么要脸面,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符雪垂着眉,嬷嬷,我不想嫁那等人家。rdquo; 黄嬷嬷低声,若不想嫁那等人家,只能往上头走了。rdquo; 符雪心中一跳,手指在底下绞紧帕子,声音又低了几分,往上头走是往哪走?rdquo; 黄嬷嬷低声道:皇宫皇子府。rdquo; 这怎么成?!rdquo;符雪唬了一跳,站起来,像被蛇咬了一般连连后退,我们这等人家出生的女子,若不能为正,难不成要自甘堕.落为妾?!rdquo; 我的小姐哎mdash;mdash;rdquo;黄嬷嬷忙强拉着她坐下,小声些小声些,嬷嬷还会害你不成?又不叫你现在去,只是将事情跟你说道说道。rdquo; 符雪满腹狐疑地坐下,摆摆手,这招不成。rdquo; 你听老身说。rdquo;黄嬷嬷低声道:这年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公府侯府肯定很难嫁的进去了,若嫁得进去,我们今日也不必说这番话。rdquo; 符雪点头,这情况她自也知晓,纵使她有手段令哪个年轻公子恋慕她,没有双方家里点头,她真想成事也难。 明年不是又到了大选之年么?老身觉着小姐大可以去大选。rdquo;黄嬷嬷低声,只要府里一日不公开说出小姐的身份,小姐便是侯府之女。身份够了,官家绝不会将你赐给人家做妾。你一旦选上,无论是做皇子妃、皇子侧妃或女官,都是有品阶之人。rdquo; 当选皇子妃何其不易!三、四皇子已成婚,五皇子今年方十四,六皇子十三,纵明年,我年纪那样大,也匹配不得。侧妃、女官说得好听,进去不是叫人欺负?rdquo; 这说什么傻话,难不成嫁到普通人家去便不用是侍奉婆婆,友爱姑子?rdquo;黄嬷嬷说道:小姐你是没看见外面那些人家,婆婆吃饭,媳妇可是要站着侍奉。许多人家还拿这当孝行来讲,婆婆若磋磨你,谁也说不得半句。rdquo; 再者,母凭子贵,小姐侍选,难道只看那份位?你那样年轻,只要生下一男半女,那就是皇子皇兄谁敢小瞧你?rdquo; 符雪沉默不语。 黄嬷嬷又道:有品阶的妃嫔难不成是普通小妾,你瞧哪怕王府王妃,对上了册的侧妃也得客客气气,更别提进宫,只要有了份位,日后就是娘娘,谁敢小瞧?哪怕戎谨候府,对诞下皇子皇孙的娘娘,也得小心伺候着呢。rdquo; 符雪心头一动,低声道:我想想。rdquo; 就说那范溪,她若是嫁进去宁国公府,日后见了你,你有封号,她一介平头妇人,也须向你行礼呢。rdquo; 符雪手指微微一动。 黄嬷嬷拍拍她脊背,你好好想想,无论去哪,嬷嬷都陪着你。rdquo; 第150页 符雪抬头看她,嬷嬷,你怎么忽然想到给我说这个?rdquo; 黄嬷嬷叹一声,我是你奶嬷嬷,我不与你说,谁与你说?难不成真让侯府随便寻一人,打发几千两嫁妆将你发嫁出去么?rdquo; 第80章 武举 对于婚事, 范溪不比符雪高兴。 这虽然是她的婚事, 但她最没话语权, 也没人在乎她高不高兴。 两家有意之后, 媒婆上门, 两家交换信物,正式将事情定下来了。 范溪至此,连宁国公伍家嫡次子个头多高, 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当真盲婚哑嫁。 她只能祈祷未来相公容貌与个头得过得去。 送完订礼之后, 宁国公夫人亲自过来做了一回客,也有再见见范溪的意思。 她身量较矮,脸色蜡黄, 头发稀疏,上头戴了假发髻,看起来身子骨不太好,人也不太有精神气,脸却圆团团, 眉目慈祥。 奴婢们簇拥着她走进来,瞧着好一派富贵景象。 范溪去上课的时候远远见了她一面。 心下觉着, 她这位未来的婆母应当还算是一个温和好相处的人。 宁国公夫人在秦家会客室跟秦夫人见面, 唤的是秦夫人的闺名,静舒,好久不见,今日叨扰了。rdquo; 这是哪里话, 姐姐天天来方好。rdquo;秦夫人关切地问:荆姐姐,你身子骨可好些了?rdquo; 还不是那样。rdquo;宁国公夫人摇摇头,笑道:现在也就在家养着,不见风日,情形能好些。只要身子骨好,别的我也不求了。rdquo; 秦夫人拍拍她的手,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还求什么,养好身子骨方是正经事。rdquo; 宁国公夫人也笑,柔声道:是啊。rdquo; 两人寒暄了一阵子,秦夫人对左右道:去请小姐过来。rdquo; 左右忙应声。 范溪刚看见宁国公夫人时便知晓今日要见一面,她遣人去舞蹈先生尹先生那头告过假,而后回院子做准备。 她换了一身水红罗烟裙,头上梳着堕马髻,斜插着支掐丝牡丹花钗并几根珍珠钗,雪腮红.唇,庄重又不算太隆重。 从她的小院走到会客厅需要一些时间。 两个大丫鬟跟屋里四个二等丫鬟都跟着,犹如绿叶簇拥红花。 宁国公夫人自大门外远远见到人走来,眼睛微亮,面上含着喜气。 母亲。rdquo;范溪走进客厅盈盈行礼,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看向宁国公夫人,仿佛正思索如何行礼。 秦夫人忙笑道:这是你姑祖母家的舅母。rdquo; 符家的老姑奶奶嫁到宁国公府当宁国公夫人,现任宁国公乃是她嫡子,现在这位宁国公算是范溪表舅,叫宁国公夫人自然是叫一声舅母最为亲近。 舅母万福。rdquo;范溪笑着行礼,声音柔和悦耳。 宁国公夫人忙拉她起来,拉着她手,仔细端详她,夸道:好孩子,真可人疼。rdquo; 范溪羞涩一笑。 秦夫人示意范溪坐到宁国公夫人旁边。 范溪乖巧坐好,陪着说起话来。 宁国公夫人并非难以相处的人,更何况她带着诚意而来,半上午的聊天非常愉快。 快到午时,宁国公夫人要告辞,秦夫人连忙留饭,宁国公夫人笑道:今日还有些事忙,须得先回去,下回我定在这里用饭,静舒你赶我都不走。rdquo; 秦夫人也笑,我巴不得能一道用饭,也好说说话。rdquo; 范溪站起来,跟着出来送宁国公夫人,直送到她出了内院小门。 宁国公夫人前脚刚回去,她带来的礼后脚秦夫人便差人送来了。 给范溪的礼一共是两匣子各色宝石和几匹各色衣料,说是赠范溪赏玩。 范溪随意看了几眼,这几年她在侯府养着,眼界大大提升,这些宝石衣料等虽然珍贵,放到他们这等人家来看也不算什么。 范溪只看了一眼,便让绿鹦放到私库里去。 绿鹦笑着柔声劝,宁国公府这样重视小姐,不如拿些宝石出去打了首饰出来戴,也叫宁国公府知晓小姐承这个情?rdquo; 范溪点头,也成,你看着挑些出来罢。顺便帮我打听打听宁国公夫妇与他家嫡次子的尺寸,我裁些鞋袜到时候送过去。rdquo; 她不太想嫁人,却并非不知世情。 未来夫家抛来橄榄枝,定要好好接着,哪怕面上装出来,也得好好装出一二。 绿鹦笑应,是。奴婢瞧着匣子里好几块粉碧玺,成色都不错,不如打套粉的,再打套蓝的?rdquo; 可。rdquo; 绿鹦收拾好后,去给范溪叫饭。 范溪中午一般独自用饭,厨房清楚她口味,送来的都是她爱吃的菜,五菜一汤,满满摆了半桌子。 这些饭她用不完不要紧,待会用完之后会撤下去分给院子里的小丫鬟。 用完饭后,她漱口洗手,按照惯例,去隔壁小书房读书。 她每日中午都会读小半时辰的书,读完书消了食才好午睡,下午要么去上课,要么学管家,按每日计划而定。 她读书的时候看到窗外郁郁葱葱的树荫,还想到范远瞻武举就在这几日,她抽空得送回帖子回家,问问情况如何。 她已经及笄且定下人家,也不好如往常时候一般经常往范家跑,大兄二兄都未婚配,叫人瞧了不像。 第151页 多跑几趟,落在有心人眼里,说不得流言都出来了。 范溪一声吩咐下去,自然有人去打探消息。 第二日,消息便递到了她跟前。 武举共三日,昨日是第一日,范远瞻表现得很好,第一日中的两项,上午考气力,下午考马术,他都考了第一。今日上午的射箭,他也拿了头名。 绿鹦细细地在她身边说着听到的消息,考核一共六项。范公子三项拿了第一,无论如何也榜上有名了,听外头的小子说,今年的武比可热闹,老百姓在外头人山人海的围着,呐喊声震天。rdquo; 范溪修长白皙的手握着一本书,听她说话盯着窗外的景象怔怔出神,若她未订婚,她便能出去瞧热闹去了。 绿鹦身边兴致勃勃地描绘了一番场上的热闹情形。 她虽未亲去瞧热闹,却听外头的小子细细描述过,说起来绘声绘色,让人身临其境。 绿鹦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向往起来。 范溪知晓自家大兄向来有本事,听到他这样出色,让人忍不住欣喜。 她张了张嘴,原本想说送帖子过去,明天回去看看,想了一下,她最后还是忍住。 晚上,戎谨候回来,一家人一道用饭。 范溪回来之后家里食不言的规矩就破得差不多了,家里现时挺喜欢边用饭边聊天。 话题不知怎么转到了范远瞻身上。 三兄弟中年龄最小的符炬眉色飞舞,你们是没瞧见范家大兄在场上的英姿,他个子高,肩宽腿长,站在那里当真丰神朗玉,令人向往。今日的比赛也好看,在射箭一项中,范大兄与另一个滁州来的考生打成了平手,一报靶,两人都是十环,分不出高下,最后你们猜怎么着?rdquo; 符征笑:怎么还卖起关子来了?rdquo; 符岚真是快意恩仇的一个人,忍不住催促小弟,你快说!最后怎么着?难道把靶子移远一点再来一回?rdquo; 符炬兴致勃勃,那倒不是,主考的大人说既然武举为军事选拔人才,不如考马上射箭,试试一二。rdquo; 范溪在旁边听得紧张,手拽住筷子,盯着符炬眼也不眨,三兄你说话别大喘气,最后结果如何了?rdquo; 范家大兄赢了!rdquo;符炬说得口渴,端起旁边的汤喝了一口,他们俩用的都是校场的军马,那滁州考生还未在马上坐稳,范家大兄已经策马疾驰,嗖嗖嗖地就把箭射到了靶子上。你们没看到那情形,好家伙!他胯.下马边飞奔,他边射箭,结果还是十环!rdquo; 符雪被迫听了一耳朵,接着碗遮挡,悄悄撇了撇嘴。 武举再出色又如何?还不是个小小的武状元,文状元授官且从六品呢,武状元能顶什么事? 桌上其他人还是在兴奋,戎谨候行伍出身,早年还在外头征战多年,现今也统领皇都禁军大半兵马,身为卫戍提督,深受陛下重用。 受他影响,家中子弟对军事尤为重视。 符岚问:那滁州考生如何了?rdquo; 符炬顾着瞧热闹,这倒不大清楚,只能含混道:好像不如何,比他在地上射箭差远了。rdquo; 符岚问:成绩如何算?按马上射箭的成绩来?rdquo; 戎谨候听他们说,摇头道:那自然不可能。朝廷文武举自有定数,岂容当场更改。加赛一场不过是上官欣赏他们,成绩自然还是按先前算。rdquo; 符岚疑惑:他们成绩不是一样么?rdquo; 武举又不只考一门,成绩一不一样,有什么打紧?rdquo; 符炬意犹未尽,要我说,男儿当如范家大兄,念得了书习得了武,进得了书院,上得了战场。rdquo; 你这评价不简单呐。rdquo;戎谨候笑他,去年谁马术不行便连考核都不想去了?rdquo; 符炬出身将门,却非虎子。 他哼哼唧唧,端起碗扒饭,并不回答。 符雪疑惑道:三兄,你们不是还要上课么?怎么出去能看武举去了?今日并非休沐啊。 大伙都想瞧,与任课先生说,先生便带我们去瞧了。rdquo;符炬道:只瞧了上午那场,下午在书院里上课,没瞧见。rdquo; 戎谨候道:你们先生倒开明。rdquo; 是啊,先生说学问并非一蹴而就,也并非只在书本上,让我们多留心世事,世事洞明皆学问,因此带我们去瞧了。rdquo; 范远瞻自小练武,十三四岁时便可与老虎相斗。 来皇都短短几年,他在戎谨候帮助下,年堪过二十,便升任千户,平日与将士一道训练,还常请教教头,一身本事练得愈发出色。 若与南北军方诸才相比,他可能不算顶尖,在一帮初出茅庐的武举考生当中,那当真跟大人过来跟小孩玩似的。 第三日,六场考核完毕,范远瞻以五项第一,一项第二,夺得武状元之名。 范溪听说的时候,范远瞻他们已经受到皇帝召见,待皇帝见过之后,方定下功名。 第81章 彪悍 范远瞻夺得武状元的消息乃是戎谨候亲口所说。 范溪听闻后当场激动得就差没跳起来, 爹, 此事已定下?rdquo; 戎谨候颔首:众目睽睽之下, 他的成绩着实优异, 陛下便授他武状元之名, 只是还未张榜罢了。rdquo; 第152页 大兄真是太厉害了。rdquo;范溪由衷赞叹,我早便知他有出息,未曾想到他还有这一日。rdquo; 戎谨候失笑, 听听你嘴里这是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长辈呢。rdquo; 论心理年龄hellip;hellip;范溪转念一想,心理年龄她大约也比不过兄长, 她兄长素来早熟,心里很有一些想法。 范溪摇摇头,道:我自小跟着养娘长大, 范甘华抛妻弃子,只肯带着小妾过活,他那时既不在家也不拿银钱回来,我们孤儿寡母四人在村子里挺受人欺负,况且时不时还得受二叔跟婆婆的磋磨, 日子过得很是艰难,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rdquo; 戎谨候知晓他们日子不好过, 却未料到他们过得那样惨, 眸子暗了暗。 范溪反过来安慰他,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先前过得是不怎么好,待大兄十岁往上, 向我们村的猎户学了点拳脚武术,往后便时常能带点野味回家,或吃或卖,家里总能见着些肉腥。后来我们也渐渐长大了,能帮上娘亲,日子就好过了许多。rdquo; 他们四人相依为命,哪怕长大后身份际遇有所改变,感情还是一样好。 戎谨候点头,你大兄是个有韧性的人,他这样的人,只要不死,往后肯定会做出一番成就,只看成就是大是小罢了。 rdquo; 范溪笑了笑,最难的时候已经过了,往后再怎么难,也不会像先前那样难了。rdquo; 戎谨候拍了拍她的肩膀。 范溪趁机抬头乞求道:爹,我想送点东西给大兄,庆贺一下,行么?rdquo; 你想送什么,先说来听听。rdquo; 范溪早就想好了,送匹马给他,他一直没有马。rdquo; 这年头买马不那么容易,马属于管制品,每匹马屁股后面都有烙印,根据烙印能查到产地、马匹所有人跟历任主人等等。 范溪手里私房钱还算充裕,要买马,这点私房钱却又不算什么。 主要不借助家族力量,她有钱也没地方买去。 范溪眼巴巴看着戎谨候,又问了一遍:爹,行么?rdquo; 戎谨候笑应:有何不行,礼单上再加一匹马便成。rdquo; 范溪哼哼,那不成,家里送归家里送,我这做妹妹的也想表示一番心意,你们送马,我便不好送什么了。rdquo; 戎谨候笑笑,不跟她争,你明日得空叫符全安陪你挑挑。rdquo; 范溪爽快应下,还道:爹,银子我自己出啊!rdquo; 戎谨候摇头,就没见过这么上赶着出银子的。rdquo; 范溪嘿嘿笑了两声,赶忙走到戎谨候背后帮他捏起肩来。 范溪没管破费不破费,第二日上完早上的课,连午饭都顾不得吃,便去找符全安。 符全安昨晚收到吩咐,现在见这位小姑奶奶午饭时匆匆忙忙的赶来,忙建议,挑马匹需要一定时间,不然小姐还是用了午饭再来?rdquo; 范溪一挥手,否决他的建议,先挑罢,我买东西素来爽快。rdquo; 符全安听她这么说只好不再劝,不过叫底下人拿了糕点肉脯之类过来让她先垫补点,而后吩咐底下人套车准备出门。 他们得去马市。 戎谨候府以军工发家,家中子弟都练武,连范溪也练了三年多,平时有马术课。 他们家有固定的合作对象。 范溪到之前,马主人便清过场,留下来的唯有马主人和几个看马奴。 范溪一到,马主人忙过来迎接。 马主人姓陈,年四十多岁,须发发白,身材高大,神情和气。 他问:小姐想买什么样的马?rdquo; 范溪问:你们这里最好的马是哪些?rdquo; 陈德骥一听便知晓大生意,脸上隐隐露出个笑容,弯腰走到另一边,小姐请随我来,好马都在这头。rdquo; 范溪跟着他看过去,一行人来到一排排马厩前。 这些马厩用栏杆隔开,每间马房只养着一匹马。 马儿都是高头大马,身上肌肉结实流畅,皮毛跟段子一样,隐隐反光。范溪站近了,几乎感觉到马身上的温度,健壮、有力、生机勃勃,比起她自己骑术课上的马多了几分野性。 这样的马一看就养得极好,范溪甚至想多买一匹回家。 马厩的味道不太好闻,范溪却走到近前,一匹匹仔细查看这些马。 陈德骥那旁边小声解说每一匹马的来历、年龄、性格。 范溪看向某匹全身乌黑的马。 马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跟她对视,突然喷了个响鼻,腿脚冲着范溪动了动,整匹马猛地向前两步,似乎故意想吓她一跳。 范溪倒没害怕,只是觉得这匹马有趣,颇有灵性。 她指了指这匹马问:这匹马的来历是什么?rdquo; 这是波斯人的马跟突厥马配种而成,小人这里至今只有一匹,这马才两岁多,极机灵,脾气却也极坏。小人这里能人不少,至今未有人能驯服这匹马。rdquo; 范溪笑了笑,这匹马倒是通人性,只是不知谁跟这匹马有缘。rdquo; 她再看这匹马越喜欢,哪怕这匹马已经开始刨蹄子吓唬她,她也不害怕,反而问了一句,这匹马的速度跟耐力如何?rdquo; 第153页 陈德骥答得毫不犹豫,负重四百斤,日行千里不再话下。rdquo; 若不是这匹马实在出色,就凭他脾气坏成这样,他也不会拿出来任客人挑选。 范溪心中一动,这倒是匹好战马。 她问:这匹马价格如何?rdquo; 陈德骥笑了笑,小姐若要,两千两拿去便是。rdquo; 两千两都可换一座两进大宅了,范溪看他,笑了笑,你这报价可不厚道,旁边温顺好马,一匹也不过是一千多两。这匹马脾气坏成这样,你报价两千两?rdquo; 陈德骥正色道:这马脾气坏归坏,却是实在难得的好苗子,纵使卖不出去,用来配种也是极好。rdquo; 范溪脸一板,你别唬,我这样的马?用来配种它哪肯好好配合?rdquo; 旁边符全安听得额头冒汗,一个劲儿给范溪使眼色。 未出阁的小女娘,讲价便罢了,配种不配种什么的,实在不是她该说的话。 陈德骥察觉到符全安的眼色,忙问:那么小的再带您去看看其它马?rdquo; 我还就看上这匹了,你给个实惠价,一千五百两怎么样?也不叫你亏本。rdquo;范溪见他脸上有些为难,说道:我们戎谨候府是你家的老顾客了,你给我个优惠些的价格。你若愿意便给个准话,若不愿意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rdquo; 陈德骥一听她这么说,小姐要一千八百两便拿去,一千五百两我本都回不来。rdquo; 范溪见抬出戎谨候府的名头他也未松口,知晓无甚还价的余地了,便道:一千八百两便八百两,待会你们直接将马匹登记在我养兄名下便是。rdquo; 说着她示意绿鹦跟着小伙计去付银两。 陈德骥见生意做成,心里也多了几分高兴,这马脾气实在有些坏,若是不行,您退回来,我这边也照收。rdquo; 范溪点头。 这马用的是范溪自己的钱,她这几年努力攒钱,也就攒了两千多两,这么一花直接花了她大半积蓄。 范溪半点不心疼,眼皮子都没眨,付了钱将马留在这里,请陈德骥暂时帮忙养着,免得这匹马脾气太坏,牵回家的时候会伤人。 范溪回去之后已是午后,她匆匆用完饭,没如往常一样午休,而是让人磨墨,提笔给范远瞻写了封短笺,告诉兄长她给她买了一匹马,让他自己及时去提。 底下人得到吩咐,迅速将短笺送了出去。 范远瞻虽是武状元,但他已官至千户,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这官实在不小。 上头考察了一下,没另外给他授官,就让他在任上留着。 范远瞻不在意,他这武状元并非为在皇都当值而考,日后放出去,他去边疆才好施展拳脚积累军功。 外头红榜今日方贴出来,范远瞻中午请同僚喝酒,武状元考出来,他官未升,左右对他客气许多。 这日他刚从校场回来,底下人通传,说戎谨候府上的人找他。 范远瞻让人进来,下仆恭敬将短笺送上,待范远瞻看完后,下仆提醒道:还请爷早些去将马匹提出来。rdquo; 范远瞻颔首,我知晓了。rdquo; 说完他打发下仆出去。 范远瞻一个人坐在房里,拿出短笺又看了一遍,才小心收入怀中。 这日他难得早退,跟同僚说一声,带着侍卫去马市。 陈德骥听说人来了,忙出来迎接。 他虽做生意,平日里接触到的达官显贵不少,范远瞻仅为千户,在他这里算不得上宾。 然而范远瞻跟戎谨候府有关系,陈德骥接待时便添了几分小心。 听他要接马,陈德骥忙带他去马厩那头,爷请跟我来。rdquo; 马厩里马儿常看到人来来往往,对人不敏感,见到他们仍然在淡定的吃草。 陈德骥将范远瞻带到范溪预定的马边。 那匹马看到范远瞻,不仅没像欺负范溪一样欺负他,反而不安地后退了几步,长长的马脸上显露出了几分警惕。 范远瞻绕有兴致地看了这匹马一眼,说道:这马倒是有几分灵性。rdquo; 嚯,不是我吹,您整个皇都也找不到那么好的马,要不是脾气太坏,这马早就被订出去了。rdquo;陈德骥道:我这有马场,您可以试试,若没缘分,您可以换成别的马。钱我们多退少补。rdquo; 范远瞻凝视这匹马,成,上马鞍辔头,我出去试试。rdquo; 马被套上马鞍辔头等马具,被平常照料它的奴仆牵了出来。 范远瞻看了眼马场,马场挺大,比他常用的校场还大。 此时夕阳西下,天空湛蓝,白云朵朵,衬得这马场很是宁和。 范远瞻接过绳子,示意牵马的奴仆退后。 奴仆担忧地看他一眼,推到马场的栅栏外站在陈德骥身后。 范远瞻跟马对视,马挑衅地看他一眼,大眼睛极有灵性。 范远瞻忽然翻身上马,他还没有坐稳,马立即撅蹄子想把他掀下来。范远瞻狠狠一按马脖子,上身弓起,手上鞭子在马屁股上打了一记。 马儿吃痛,立即开蹄子奔起来。 马场上尘土滚滚,马儿迎风奔跑,犹如一匹疯马。 范远瞻坐在马身上,稳如磐石。 第154页 一圈、两圈、十圈、二十圈、五十圈hellip;hellip;马边跑边撅蹄子,使劲折腾,都拿范远瞻没办法。 太阳早就下山了,暮光渐渐收起,繁星满天。 跑到八十多圈的时候,这匹马终于跑累了,慢慢停下来。 陈德骥未想到范远瞻真能一次驯服这匹马,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 范远瞻下马,陈德骥刚想迎上去,却突然见到范远瞻站在马旁,伸手一按马脖子下边,这匹桀骜不驯的马猝不及防,前腿猛地跪下,扬起一片尘土。 陈德骥极吃惊,马比他更吃惊,转过头来看范远瞻一眼,大而圆的马眼里灵性地露出了震惊之色。 范远瞻按着马头,淡淡问:服不服?rdquo; 马当然不服,立即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嘴里放出嘶鸣声。 范远瞻手上一使力,再次硬生生将马按了下去。 马两条前腿拱着,死活站不起来。 重复多次后,这马硬生生被范远瞻驯服了。 陈德骥在一旁看着,极为震惊。 他家养了好几代马,他还是第一次见比烈马还彪的人。 当真长见识了。 第82章 领舞 范溪第二日派人去问范远瞻是否将马牵回去了, 马养得顺不顺利。 派出去的小厮很快回来回禀, 说范远瞻已将马接回去, 且已当场驯服。 范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并未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一开始便笃定,范远瞻定能驯服那匹马,自然不会惊讶。 倒是范溪早上陪戎谨候用饭时, 戎谨候兴致勃勃问:你给你大兄买了匹好马?rdquo; 还好罢?rdquo;范溪侧着脑袋想了一下,那匹马脾气极坏, 我一走过去它便吓我,马场主人说养在那里好久也没人买,若是驯服不了, 还让我们退回去。这样的马,纵使跑得快些,也算不得好马。rdquo; 我倒听人说他养的那匹马及其神骏,又通人性,除他之外谁也不给骑, 他好几位上官见猎心喜,想试试都被马给撅回来了。rdquo; 范溪笑:那马确实聪明, 极会看人眼色, 能欺负的他都欺负,野性难驯。我是瞧大兄连老虎都不怕,驯服一匹马应当不在话下才给他买。rdquo; 这马可是花了好大一笔银钱,可需要爹补你些?rdquo; 不必, 这匹马也不贵,才花了区区一千八百两银子。rdquo; 千金买马骨,对于普通的马来说,这一千八百两花得会很让人心疼,而对于神骏好马,一千八百两,那可真是捡便宜了。 戎谨候笑:我下次瞧瞧他的马去。rdquo; 范溪立刻道:爹,您带我一起去罢?我许久未过去那边了,正好跟您一起去凑凑热闹。rdquo; 要骑马,哪能去他家?我们都一道去校场,校场里才放得开跑马。rdquo; 范溪闻言便失望地叹了一声,恨不是男儿身。rdquo; 皇都对女娘的限制太严重了。 到了八月,天气越来越冷。 今年立秋比较早,七月初八就立秋了。 八月中旬,已经进入秋天一段时间,最热的秋老虎已经过去了,天气越来越凉。 范溪院子里的树慢慢黄了叶子,每天都有大量的树叶随风飘落,小丫头们拿着扫帚在打扫,每天清晨沙沙作响。 十月春兰祭,皇都被选上参与春兰祭各大闺秀都紧张起来,就怕学艺不精,在这一大盛事上丢了丑。 范溪也紧张。 她要与众闺秀一道入宫献舞。 她们这种舞蹈不是外头乐坊里的靡靡之舞,而是庄重严肃的祭祀之舞。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跳给天地祖宗看的舞蹈,不是谁都能跳! 范溪跟符雪都在舞蹈阵营中,进入八月以来,她们每逢尾数为三、六、九的日期便得去皇家行宫集定宫汇合训练,舞蹈训练由长公主寿安公主负责。 八月十三这日,范溪早早陪戎谨候用完饭后便准备坐车过去。 管家早已备好车,范溪带着丫鬟绿鹦与轻雨过去时,符雪也在。 符雪已在,正带着她的丫鬟白露坐在里头。 范溪看见她,笑着打招呼,姐姐。rdquo; 妹妹。rdquo;符雪颔首,而后眼睫垂下来,并不与她说话。 自从她的身世被说开了之后,她对范溪的态度就有了一定转变,先前冷淡高傲,现在冷淡沉默,两人的关系依旧没好起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范溪还不至于去跟个小姑娘计较,两人面子上过得去便成。 依她在府里的受宠程度,她若实在不喜符雪,令人另外给她备车便是。范溪不想叫外人看她们姐妹不和,便未分车而行。 戎谨候府的马车极大,坐上五个人也不拥挤。 赶车的车夫乃是好手,马车行走在皇都的官道上,轮子与地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官道两旁尽是商铺,布坊、粮坊、家具坊;食铺、货铺、凉果铺;偶尔夹杂着酒楼、茶庄、客栈。 本朝较为开放,街面上还有许多外邦人,尤其临近春兰祭,外邦人越来越多,红头发的、黄头发的、黑头发的、褐头发的hellip;hellip;这些外邦人说着各自的语言,来来往往,十分热闹。 范溪偶尔会从掀开帘子,从纱窗往外瞧,瞧一瞧这市井人情。 第155页 今日的大街如往常一样热闹,范溪却未如往常般往外瞧,她端端正正坐在车厢里,做出掀帘子的举动,似乎在闭目养神。 符雪见她这样,略微有些诧异。 转念一想,今日便要进行第二次选拔,寿安长公主会抉出领舞、独舞之人,范溪这样也正常,这么想着,符雪心里也紧张起来。 她现时的亲事无法完全依靠戎谨候府,自己也须争口气,在众闺秀之间露个尖,好叫上头瞧上她。 马车辚辚,两人都紧张,车内气氛渐渐变得怪异,坐着的侍女们也不敢说话。 约莫大半个时辰过去了,马车抵达集定宫。 除了他们的马车之外,外面的广场上还停着大大小小数十辆马车。 数十蒙了面纱或未蒙面纱的妙龄少女下车,无论交情如何,碰见队友,都会打声招呼。 能来这边表演乐舞的女娘要么是高官之女,要么是功勋之后,交际起来自然不能只论心情,还得看家世、家族立场等等。 符雪先下车,一眼便见到从不远处马车刚下来的好友林筱。 林筱眼尖,也看见了她,活泼地扬起手跟她打招呼。 符雪便带着丫鬟,笑了笑往她那边走过去了。 范溪跟在后面下来,她踩着绣凳,扶着绿鹦的手臂。 轻雨在后面收拾东西,范溪下来后也不着急进行宫,而是左右看了看,与熟悉的伙伴打招呼。 片刻之后,她找到了好友史尚书家的五小姐史子娴。 史子娴长大了一些,原本圆圆的脸庞开始发育,现在是鹅蛋脸,圆眼小口,身量娇.小,看起来颇为可爱。 两人的交情还是在柳家小姐柳清月创立起来的巾帼诗社里慢慢积攒起来,随着柳清月等几位骨干成员嫁人,她们的诗社慢慢只剩个空架子,再加上要准备春兰祭,现在诗社已停,两人的关系却一如既往地好。 子娴。rdquo;范溪走过去跟她打招呼。 史子娴看她一眼,叹道:每一次见你,都觉着风华绝代,不过如此。rdquo; 哪有这么夸张,你看这个广场上的女娘们,哪个不是青春逼人,自有特色。rdquo;范溪一笑,道:许多人还挺厌恶我这类型,觉得艳俗来着。rdquo; 好友之间说话无所顾忌,史子娴挽着范溪的手臂,低声说道:管别人怎么说,说这话的都是羡慕。rdquo; 范溪跟她低声聊天,一边聊一边往里头走,你这么说,是不是听到什么闲话了?rdquo; 还不是林筱那几人?rdquo; 林筱长相秀丽,唇红齿白,性格外向,又正青春,认识的世家子不少,在女娘当中很出风头, 也有许多人不喜欢她,觉得她一介小小礼部侍郎之女,太过张扬,说到底不过是借三皇妃长姐的势。 林筱跟符雪交好,范溪先前没少被他们明里暗里针对,后来符雪的身世爆出来,她自己消停了些,林筱还是有些不依不饶。 范溪顾忌她的皇妃姐姐,对他向来敬而远之,两人根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也极少说话,听到太的消息,不在意道:管她,不过躲在背后闲话,能有什么能耐?rdquo; 史子娴低低叹气,我就没你这气量。rdquo; 范溪道: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为她浪费时间,反正以后各有前程,性格不合便不在一块,眼不见为净。rdquo; 两人的侍女跟在后面。 进了集定宫后,两人先过去客间换衣裳。 她们每次都需穿舞装跳舞,舞装乃是寿安公主钦定,一水儿红绸与红纱,宽大飘逸,层层叠叠,跳起舞来极好看。 其他几间客间里已经有人,陆陆续续有人出去,又有人进来。 范溪在客间里换好衣裳,出来的时候史子娴还未换好,她便在外头等了等。 符悯溪!rdquo;一道清脆如同百灵鸟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范溪回头,看见勘宁郡主俏生生站在她后面,头颅昂起来,犹如一只骄傲的小凤凰。 她也是一身红舞裙,外面几层纱衣却非普通纱绸所制,而是难得的月华纱,纱里织金,一舞动,细碎的光芒萦绕,极为优美。 范溪笑了笑,温声打招呼,郡主。rdquo; 勘宁郡主抬头,待会我定是领舞之人!rdquo; 范溪听她挑衅,并不生气,点点头,郡主跳得确实好。rdquo; 勘宁郡主哼了声,我瞧你也跳得不错,有资格站在本郡主身后,副舞可争一争,莫退却了。rdquo; 范溪没想到她居然过来鼓励自己,不由又笑了笑,温声道:好。rdquo; 勘宁郡主说完便雄赳赳气昂昂走了。 史子娴踏着绣鞋走出来,自背后望勘宁郡主一眼,低声问:郡主又来找你麻烦了?rdquo; 那倒没有,她特来鼓励我争副舞。rdquo; 史子娴瞪圆了眼睛,就她?rdquo; 范溪点点头,史子娴稀奇,低声问:她不是一直与你不和么?今日倒转性了?rdquo; 范溪低声道:郡主脾气爽直,人不坏。rdquo; 史子娴想想也是,那你待会儿好好跳,我觉得就你跳得最好。rdquo; 范溪并不想去出这个风头,她身份地位都足够,争这一才名也没意义,反而会因锋芒毕露,可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156页 这话她也未直接对史子娴说,只打算等会儿跳舞的时候藏着些。 范溪看了下日晷,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赶紧过去吧。rdquo; 史子娴见旁边女娘们三三两两已经往正殿走,点点头,挽着范溪的手臂,嗯。rdquo; 她们汇入人群中,脚步不紧不慢。 正在此时,大殿外头忽然传来一道压过所有嘈杂的尖利高亢的声音,陛下驾到mdash;mdash;rdquo;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y拜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赏赐 伴随太监的声音, 所有女娘的脚步一下慌乱起来。 范溪跟史子娴对视一眼, 彼此眸中都带着震惊。 她们虽是高官勋爵人家的女娘, 却也从未面圣过, 怎么今日圣上倒来了?! 她们两个一迟疑, 在慌乱的女娘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那边的嬷嬷看见她们呆怔,顾不上礼仪, 连忙疾呼:你们两个还在那作甚,快过来!rdquo; 就来!rdquo;范溪忙拉上史子娴小步跑上去。 嬷嬷等到她们, 拍她们的背,催促:快进去。rdquo; 她们进去的时候,范溪往外看了一眼, 发现无数侍卫训练有素地冲过来,附近已戒严,所有的侍女们也去了另外一个院子安静待着,不允许出来。 寿安长公主从外头行色匆匆进来,她今日梳了彩云髻, 头戴成套金累丝红宝石头饰,身着一袭烟霞色的烟萝纱衣, 脸上大妆, 雍容华贵。 她进来,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威严道:想必大家方才已听见,今日陛下要过来瞧我们舞蹈练得如何。待会大家需使出全身气力, 莫要堕了我舞蹈队的威风。rdquo; 所有女娘肃声应是,声音如金如玉,在室内滚动,十分悦耳。 寿安公主看着众人的精神气,满意颔首,所有人最后一遍检查妆容服饰,不能出半点差错。rdquo; 大家赶紧活动起来,跟自己的搭档互相检查,该绑的带子绑好,该簪好的钗子簪好。 范溪的搭档便是史子娴,两人互相检查过均无问题,范溪倒觉得自己舞鞋有些松,怕等会儿出意外,干脆叫史子娴一起,将舞鞋再绑一遍。 范溪鞋子刚绑到一半,寿安公主已巡视完大厅的所有人,看她,道:符悯溪,你与我来。rdquo; 范溪忙将鞋子快速绑好,站起来福了福身,应是。 寿安公主带她到一旁的偏厅里,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她,道:此次表现,你须竭尽全力,不得再藏拙。rdquo; 范溪一惊,下意识抬头,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对上寿安公主的眼睛。 我知你能跳完整动作。rdquo;寿安公主眼里满是威严,我不管你究竟出于什么目的,若是本次表演砸了,我定来找你,可听明白了?rdquo; 范溪忙应,谨听殿下吩咐。rdquo; 寿安公主这才有些满意地颔首,道:莫紧张,待会当成寻常的表演便是,此次表演远不如正式春兰祭的盛况,若尔等在这种表演上便乱了手脚,也上不去春兰祭的舞台。rdquo; 范溪点头,悯溪知晓。rdquo; 寿安公主见她不卑不亢,心里的满意多了几分,待会勘宁领舞,你便独舞罢。rdquo; 范溪一惊。 她们这次舞蹈中除了群舞之外还有一段独舞,几乎每个有志于表现自己女娘都练了独舞,范溪也练了。然而不仅她练了,勘宁郡主等也练了。 范溪原本以为寿宁公主会考察一番,在今日的表演中选出独舞之人,却未想到她居然当场指定。 惊了一下,她定了定神,道:悯溪并不负您所望。rdquo; 寿宁公主此刻露出了第一个赞许的笑容,好孩子。rdquo; 两人说完,再次回到大厅里,大家都已经整理好了衣着服饰,舞鞋也重新绑过了。 寿宁公主看她们一眼,伸出纤细修长的雪白手指,一指勘宁,勘宁,你来领舞,其余队形按往日所练排布。rdquo; 勘宁郡主一喜,脸庞如同点亮了一般,容光焕发,她脆生应下,是!姑母您便瞧我的罢。rdquo; 好好跳。rdquo;寿宁公主鼓励她一番,又一指范溪,符悯溪你来独舞。rdquo;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范溪身上,许多人脸上还带着不服气的神色。 寿宁公主并未解释,这些女娘们心中虽不服气,也不敢鲁莽地当众反对寿安公主的意思。 她们这边准备好,寿安公主对身旁的侍女打了个手势,侍女疾步快走,很快出去了。 寿安公主昂首,我们也出去等候圣上。rdquo; 范溪这才知道方才太监那声喊声,只是代表皇帝的车架跟仪仗来临,皇帝本人还在后头,远没那么快到。 寿安公主跟勘宁郡主等身份较高的宗室女子站着,她们一群小女娘则在外面跪着等候面圣,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姿势端端正正,哪个也不敢将头抬起来。 范溪再一次清晰地体会到了皇权与阶级,膝盖跪在坚硬的地面上,跪得有些久,酸痛难当,她心里不是滋味。 第157页 众人在外头的广场上跪着等了足足三刻钟,才见圣上的舆轿近前。 所有人跪下行礼,连寿安公主也不例外。 皇帝吩咐免礼,在寿安公主的陪伴下进殿。 等皇帝走后,平日里教导她们舞蹈的女师傅从跪地的队伍里走出来,带着她们往偏殿里走。 旁边的乐师们也赶忙去拿自己的乐器准备就位,大家忙碌起来。 教导她们舞蹈的总师傅丘师傅道:赶紧活动活动手脚,马上便要上台。rdquo; 众人不敢耽搁,忙揉膝盖的揉膝盖,揉小腿的揉小腿,都活动起来了,范溪更是在原地做了几个勾云转、停云转等高难度的动作,熟悉一下。 史子娴忧心,溪娘,你待会莫怕,拿出平日的水准便成了。rdquo; 范溪拍拍她的手,我不怕。rdquo; 勘宁郡主也看她一眼,难得过来说了句,皇伯父最是宽宏大量,你好好跳,他不会为难你。rdquo; 范溪笑笑,知晓了。rdquo; 邱师傅已经在催促了,众人不敢耽搁,忙排好队,按照顺序云步走到台上。 她们这个台子是专业的舞台,底下埋了大缸,乐师就在舞台两边,一旦乐声响起,大缸会将声音扩音地格外清晰。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们的动作一旦不对,落在台上轻了或重了,都很容易被扩展出去,教人一下看出怯处来。 尤其范溪有勾云转、停云转等几个高难度动作,其中完整的勾云转是三百六十度后空翻,她们平时只做半个,也就是说脚不离地,直接翻过来。 今日范溪不敢藏拙,却要做上完整的一个,如果落地的时候脚下动作太大,可能咚一下立在舞台上。 到时候声音一扩出去,丢脸便丢大发了。 范溪深吸一口气,跟着队伍,走上独舞之人应站的位置。 这支她们已经练了整整一年半,基本每个女娘都对此滚瓜烂熟。 寿安公主一使眼色,舞台两侧的乐师一顿,轻柔的古筝声响起。 舞台上的女娘们开始舞动起来,腰肢、手臂、长腿,动作带起纱衣,犹如一团团拂动的云。 少女们优美的舞姿活泼可爱,让人眼前一亮。 渐渐,少女们舞动的动作越来越有力,琵琶声加入,舞蹈的情境也从日常生活慢慢转向对敌。 最后一个整齐划一的动作结束之后,少女们跪坐在舞台上垂下头,仿佛一场战争到了收尾阶段,人们正清扫战场,找回死去的手足,与亲人互相舔舐伤口。 琵琶声与古筝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少女们动作渐渐低。 忽然,琵琶铮铮声响起,这是武琵琶! 一到修长纤细的身影从众多跪坐在地上的女娘中跃出来,只见她在空中,双.腿分开达一百八十度,整个人好似停在空中一般,水袖纱裙飞扬,猎猎作响。 琵琶声越来越急促,她点地,旋转,立臂划圆,在舞台上飞速旋转着,一圈、两圈、三圈hellip;hellip;她足足转了十八圈! 舞台四周的灯笼,让范溪的每个动作都投下光影,光影连成一片,好像整个舞台都是她,又好像整个舞台里只有一个她,犹如混乱的战场。 皇帝看到这里,第一次坐直了身子,情不自禁地紧握双手。 台上的身影有力地舞动着,手与腿都充斥着力量感。 众女娘舞动起来,影子成林,仿佛困住了飞速舞动的范溪。 独木难支,奋力杀敌后,最后这个战士跪在地上,头颅垂下来,仿佛这个重伤将死的战士,终于到了强弩之末。 乐声渐低mdash;mdash; 突然! 她从地上一跃而起,一个勾脚三百六十度后空翻! 纱衣旋转,扬开一大片,她雪白的脸颊满是肃穆与悲壮,这是她竭尽全力的最后一击。 !rdquo; 皇帝眼睛情不自禁瞪大。 身边随侍的太监与侍卫们偷瞄到舞台上的情景后也被惊住了。 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她倒在了地上。 一位战士倒下,无数战士站起来。 勘宁郡主领着众人,飞速舞动起来,整齐划一的动作,气势昂扬! 犹如保家卫国的军队,前赴后继奔赴战场。 范溪站在最后,跟着众人一起舞动。 皇帝看着台上着红纱的少女们舞完最后一个动作,幕布落下,久久回不过神。 良久,他回头看着寿安公主,寿安,你这舞蹈排得不错啊。rdquo; 寿安公主自然能明显看到眼里的满意之色,脸上多了几分喜意,恭敬道:臣不敢居功。rdquo; 独舞的是哪家的孩子?rdquo; 戎谨候家的嫡女。rdquo; 皇帝一怔,是他家啊。rdquo; 说着他褪下大拇指上的扳指,递给旁边伺候的太监,跳得不错,赏!rdquo; 第84章 后续 皇帝金口玉言说赏, 太监躬身接过皇帝手中的扳指, 后退着去女娘们休息的偏殿, 旁边两个小太监连忙跟上。 范溪她们正在偏殿里休息, 这支《祭舞》跳完, 所有小女娘都累坏了,回到后台也顾不上梳妆,换衣裳什么, 都坐在地板上歇息。 她们又累又兴奋,所有人都眼睛发亮, 在叽叽喳喳说着。 第158页 史子娴高兴地扶着范溪的肩膀,溪娘,你跳得可真好, 我长那么大还没有见过谁舞跳得比你好。rdquo; 范溪笑了笑,今日发挥得好,若是换一日,我不一定能发挥出这样的水准。rdquo; 勘宁郡主用膝盖碰了碰范溪的膝盖,可以呀, 你藏得够深的,我都不知你跳得这样好。rdquo; 范溪脸上满是汗水, 睫毛都被打湿了, 她纤长的睫毛动了动,清亮的眼睛看向勘宁郡主,不过侥幸而已,为陛下而舞, 不敢不出力。rdquo; 勘宁郡主才不管她这些客气话,继续兴奋地说道:原本姑姑说你跳得好,我还不服气,原来你真藏了拙!你究竟怎么练的?那样的动作也跳得出来?rdquo; 范溪笑:我这几年都在家里练武功来着。rdquo; 正是因为练武功,她身体柔韧性跟力量都非常好,肌肉控制能力极强。 她这样的身体素质,放到专业的舞者堆里都不常见,更别说放到这堆娇生惯养的小女娘中间。 武功?rdquo;勘宁郡主左右手飞快交替,嘴里欻欻歘rdquo;地发出怪声,你说练武功练的是这种武功么?rdquo; 不是。rdquo;范溪道。 这些不过是江湖艺人表演,故动作比较大,真正的武功远不及这些动作华丽,反而都非常朴实。rdquo;范溪认真解释,练武也不好玩,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日复一日的做一些基础功夫,非常枯燥。rdquo; 啊?rdquo;勘宁郡主原本还想回府之后唤父王母妃帮她找几个人,她也学一学,听到范溪这样说,她顿时有些扫兴,皱了皱眉头,这样啊?rdquo; 正是,就像我们舞蹈,不也讲究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嘛。rdquo; 这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rdquo;勘宁郡主歪了歪脑袋,不过倒是实情,我们往日练舞也枯燥。rdquo; 勘宁郡主兴致一去,不再拉着她硬要讨论什么武功了,反而讨论起舞蹈动作。 她们在角落里聊天,范溪今日出了大风头,旁边的小女娘都围上来目露崇拜的看向她,大家叽叽喳喳,七嘴八舌请教她一些动作要怎么做。 林筱她们坐在另一边,见此情景,颇不服气地轻哼一声。 符雪远远看着范溪,目光冷淡又厌恶。 她只看了一瞬,很快收回目光,谁都没察觉到她露出的这短暂的恶意。 不过范溪今日刚立下大功,哪怕林筱她们心中有些酸,也不敢说什么。 旁边的师傅们见她们歇息也不阻拦,反而在一旁轻声讨论起今日这次舞蹈,还可做什么样的改进。 偏殿气氛正热烈,外头传来太监声音,陛下有赏mdash;mdash;rdquo; 众人一听便知陛下有赏赐,赶紧整理衣妆,按身份排队出门跪下。 大太监道:陛下有赏mdash;mdash;戎谨候府符悯溪,赏白玉扳指一枚。rdquo; 范溪忙膝行越众而出,恭恭敬敬磕了头,谢赏后举起手托起太监放到她手心里的托盘。 这是一个小小的木托盘,托盘上放了明黄色的锦缎,缎子上有一枚白玉扳指。 这玉通透油亮,小小的扳指,如雪白膏脂,亦如天边云团,很是玲珑可爱。 身边没侍女,身上也没银两,不好怎么给太监封赏。 她有些局促,多谢公公。rdquo; 大太监和善一笑,姑娘不必客气。rdquo; 说完大太监转身往外走,身后两个小太监也跟着出去。 偏厅里只剩她们这群女娘。 一会儿外头侍女过来传话,说收完公主有事,今日自行解散,等十六号再来。 众人这会方知,皇帝已起驾,竟然没叫她们去跪送。 皇帝不在,这一偏殿内的气氛轻松许多,其中也有几位别有心思的小女娘有些失落,包括符雪。 无论如何,大伙总算松了口气。 范溪今天又是舞蹈,又是受赏,身累心更累,没心思在这边多待,与勘宁郡主告别,郡主,我等先回去了。rdquo; 史子娴跟她交好,她们两个向来一起走,勘宁郡主见她们这样却道:等等,我与你们一道回去。rdquo; 她开口发话,两人不好不等她,于是三人一起往外走,旁边有依附郡主的小女娘见她们准备回府,忙跟在身后,准备往外走。 在院子里候着的侍女们已出来,各自伺候着自己的主子,小心护上马车。 范溪手里端着托盘,端得极稳。 绿鹦跟轻雨在院子里已经听到了相关消息,见范溪这样忙一左一右护上来,免得别人冲撞到她。 王府、戎谨候府、史家等三府人的车找到了各自的主子,车夫忙掀开帘子,拿出绣凳,恭恭敬敬等她们上车。 勘宁郡主今日方发现范溪原本这么厉害,心中正对她充满了崇拜之情,然而两人话还没说上几句,便要各回各家了。 她颇有些不舍,临上马车前又踌躇的回过头来看了范溪一眼,说道:符悯溪,史子娴,我待会儿给你两下帖子,你俩明日来我府上喝茶罢?rdquo; 能结交上郡主这一好友,两人还是颇为高兴。 史子娴看范溪,范溪回看她,给她一个鼓励的眼色。 史子娴便高兴道:好啊,我正学做点心呢,那我明日给你带点心吃。rdquo; 第159页 范溪也道:我带肉脯来,我做了肉脯也不错。rdquo; 勘宁郡主,那便这么说定了,我们明日不见不散。rdquo; 三人高高兴兴地约好,而后各自上马车,分道扬镳。 范溪坐在车上,符雪还未出来。 绿鹦跟轻雨一左一右的护她,两人目光落在范溪手里托着的托盘上,脸上有骄傲之情。 范溪见他们这样,将木托盘凑近她们一点,笑道:想看便看。rdquo; 轻雨压低声音,激动地看看范溪,又看看绿鹦,眼睛盯着扳指:我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地见皇帝老爷的东西,这扳指可真好。rdquo; 绿鹦笑:陛下贴身携带的物品,能不好么?rdquo; 两人坐在车上说了会话,符雪还没过来。 范溪累了,令轻雨,你带着侍卫进去找一找,看姐姐那头因何事耽搁了?rdquo; 范溪身边的丫头一心向着她,对符雪不大喜欢,轻雨闻言嘀咕,该不会跟林家小姐说话耽搁的罢?rdquo; 言下之意已隐隐指责符雪贪玩。 慎言。rdquo;范溪眉头微皱,催促一声,快去。rdquo; 轻雨忙带侍卫去了。 她走后,范溪托着扳指坐在车里闭目养神,这东西乃皇帝所赐,不好轻易交给人保管。 太监们将扳指放在托盘上时很小心,除了用绸缎托着之外,里面还用缎带轻轻固定,哪怕托盘打翻,扳指也不会掉到地上。 范溪就算闭目养神,也不必担心把这珍贵物件给摔了。 符雪好一会儿才姗姗来迟,范溪也没多说什么,只叫了一声,姐姐。rdquo; 绿鹦叫车夫赶车。 他们在这边耽搁得比较久,外面人人基本已经散了。 符雪不大高兴,眉目淡淡,坐在车里不跟范溪搭话。 范溪多少知道她的别扭之处,也不跟她说话。 两人沉默地坐在车里,主子们不说话呀,丫鬟们也不说话,车里一片安静。 回到府上,范溪吩咐轻雨去跟管家符全安报备,日后她出门另外备车,不与符雪一道。 轻雨高高兴兴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个短短hellip;hellip; 第85章 送礼 范溪得到皇帝赏赐之事, 秦夫人最先知晓。 她唤范溪与符雪一起到跟前用饭, 符雪以身子不适之名婉拒, 秦夫人未多说什么, 只交代丫鬟叫下面小厨房给符雪做几道爱吃的菜送过去。 范溪和大嫂马想陪秦夫人用饭, 用饭前范溪给两人看她新得来的那个白玉扳指。 这扳指实在太漂亮,哪怕见多识广如秦夫人与马想,看到这白玉扳指, 脸上也不由露出感惊叹之色。 秦夫人目光复杂,伸手轻轻摸了摸范溪的头发, 我们溪儿有出息。rdquo; 马想笑着温声应和:我们戎谨候府的女娘,自然样样都好,也是母亲您教得好。rdquo; 就你这猴儿嘴甜。rdquo;秦夫人被儿媳妇跟女儿扶到桌前坐下, 脸上带着笑意,你们也坐下,让丫鬟们伺候。rdquo; 范溪笑笑,今日也是运气,发挥得较好。母亲, 您帮我把这扳指收起来罢。rdquo; 秦夫人目光柔柔地看着她,此乃陛下赏赐与你, 怎么让娘收着?你这个收着便是, 待会娘让人给你找个紫檀木盒子。rdquo; 多谢母亲。rdquo; 三人用完饭,范溪与马想扶着秦夫人进去歇息,待她睡安稳之后方带着丫鬟回了自个的院子。 范溪跟马想相处的十分不错,两姑嫂还挺有话说。 马想拍了拍她手臂, 眼睛含笑低声问:溪儿,所有女娘中,可是你跳得最好?rdquo; 那倒未必。rdquo;范溪想了想,我能跳最难的动作,要说跳得好,我还不如勘宁郡主。rdquo; 马想笑,那也顶了不起了。rdquo; 范溪上午已梳洗过,现下倒不必怎么忙活,看会书睡上一两个时辰,等着用晚饭便是。 今天上午运动量太大,一直精神气十足的她难得有些累了,简单看了几页子书便放下了,在绿鹦等丫鬟的伺候下回房间歇息。 纱幔一层层放下来,范溪只着中衣上.床。 晴雪过来,轻声问:小姐,奴婢帮您捏捏腿罢?rdquo; 晴雪蕙质兰心,性子不如绿鹦明白果断,屋内事却做得极好,收拾屋子、种养花木、梳妆等都做得极好,一手按摩功夫更是得了医者真传。 范溪确实许久没做这样激烈的运动,躺下去的时候肌肉已经不舒服了,她躺好,闭着眼睛掀开被子,你捏一会罢,我睡着后便可不用捏了。rdquo; 晴雪笑应。 范溪身子骨乏了,躺下去没多会呼吸便变得绵长起来。 她这一觉睡得极久,足足睡到了日头偏西,方打个哈欠起来。 身旁的丫鬟一边伺候着她穿衣裳,她一边问:可有爹的消息了,他回来了未?rdquo; 方才问过,说还未回来。rdquo; 范溪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也知道她爹没那么早回来,她利落穿好衣服坐到梳妆台边,让晴雪给她梳妆。 梳着妆,范溪想起来,又吩咐,绿鹦,你帮我把绣品拿出来。趁着天色还早,我再绣两针。rdquo; 第160页 戎谨候府接了宁国公伍家的定礼,范溪也要回礼。 第一回回礼,她便给未来公婆及未婚夫做了鞋袜,因未婚夫重要些,还给对方做了件外裳。 范溪女红平平,这些东西还是丫鬟们帮着一起做,她看有时间,不仅给未婚夫府上做了衣裳鞋袜,还给自己家人都做了衣裳鞋袜。 父母,三位兄长,嫂子,每人一双袜子,东西不多,却是她心意,中秋节刚好送做节礼。 至于符雪,名义上虽然说是她姐姐,家里人都知道怎么回事,范溪跟她关素来平平,自然不可能给她做袜子。 按礼法尊卑,符雪作为养女,连庶女都比不上,范溪作为戎谨候府唯一的嫡女,自然不用理她。 若不是看在秦夫人的面子上,两人兴许早便闹翻了。 不过,范溪已吩咐过下回出门单独备车,现时跟闹翻也差不太多。 晚上众人回来,知晓范溪得了陛下的赏赐之后,一家人自然欣喜。 符征他们传着看了一轮,纷纷忍不住惊叹。 这样的好玉,基本都开采光了。非是内库,再找不着。rdquo;戎谨候笑道:你留下来,可做传家宝。rdquo; 范溪的三兄符炬最为眼馋,伸长脖子看了又看,道:幸亏我之前练射箭的时候已寻来了扳指,不看过这等货色,我定看不上其她的。rdquo; 符岚嘲笑,就你那三脚猫箭术,也配用那么好的扳指?rdquo; 我这不就说说嘛,又没说要用。rdquo;符炬看了又看,嘟囔,这样的玉质,也就那方玉玺能比得上罢?rdquo; 那方传国玉玺和氏璧。 戎谨候斥他一句,无知竖子,国事也敢妄论?rdquo; 这扳指自然比不上鼎鼎有名的和氏璧,不过也不差多少了。 一家人传看一圈后还给范溪。 符雪一直低头用饭,未参与到讨论当中。 三兄妹中,符岚跟她关系最好,看她这样的表现,心里那点情分也磨得越发稀薄。 妹妹受到圣上夸奖,一家人和和乐乐,偏她淡着一张脸坐在那,这就有些不太懂事了。 符岚眉头微皱,打算抽空跟她聊聊。 哪怕不是亲妹妹,也是表妹。 自小到大的情分,符岚不愿意符雪这般误入歧途。 一人如果连家里的父母兄弟都相处得不好,出去外头能与多少人相处得好? 范溪拿回扳指,却未收起,而是双手捧着盒子递给戎谨候,眉眼弯弯,爹这扳指我送您罢,咱府上您武艺最高强,扳指也就您配用了。rdquo; 这样价值千金的东西,女儿眼也不眨地直接塞给自己,饶是戎谨候,心下也熨帖,如大夏天吃了冰碗一般。 他含笑,陛下赐的东西怎能转赠给爹?你收着罢,日后传给你儿孙。rdquo; 范溪认真道:爹又不是外人,将扳指转送给您,不算犯忌会。再说,爹对我好,我也想对您好,这扳指既然值得当传家宝,您便收着罢,女儿一片心意。rdquo; 符征三兄弟起哄,符炬道:父亲,您便收下罢,什么时候再借我赏玩几日hellip;hellip;rdquo; 她话还未说完,被两位兄长敲了下脑袋,不敢多说了。 戎谨候心下感慨,见范溪脸上没有丝毫勉强,不想再推来推去,便笑道:那爹先帮你收着,待你出嫁再给你。rdquo; 不必了,爹您拿着用吧,在我心里,您可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儿孙重要多啦。rdquo; 范溪说完,接着夹菜吃。 符雪跟她坐在同一桌上,差点没被她肉麻吐。 就一个扳指,那大道理一套一套。 符雪心中冷笑一声,以前戎谨候府就她一个女孩儿的时候,她什么东西没见过?不过一个扳指,也就从乡下来的贱丫头拿着献宝,浑然不知自己丢人现眼。 戎谨候可不觉得自己女儿丢人现眼,他伸手拍拍范溪的肩,若不是一家人都在,他非得揉揉女儿脑袋不可。 三兄弟中,唯一成婚了的符征,看着父亲跟妹妹这模样,心下有些羡慕,他望了妻子马想一眼,两人心中所想难得同步:要是有缘,生个小妹似的小女娘也好。 范溪体贴之处远不止如此,她是个心细的人,八月十五那日,一大早,她便打发仆人给宁国公伍家的人送礼。 里头除了有鞋袜衣裳之外,还有时令果子、鲜花,外加她亲手写的礼笺。 礼数周全,半点挑不出错误。 马想指导她管家,自然也帮她掌过眼,看过她送出去的东西。 哪怕站在宗妇的角度来说,范溪这份礼也很妥帖了,只要她能一直维持这样的本事,哪怕嫁了人也不必担心受欺负。 马想内心感慨。 婆家那点事,到范溪手里,必然被她料理得妥妥帖帖。 除了往宁国公府上送礼,范溪还备了一份令人送去范家。 这份礼里没有衣裳鞋袜等范溪亲手做的物品,她已经定亲,这些东西不好再往外送。 她心下抱歉,别的地方倒加厚了三成。 马想喜欢她的原因也正是如此,她是一个聪明人,而且还是一个颇懂得感恩的人。聪明厚道,身份贵重,这样的小姑子,谁能不喜爱? 今日过节,府上不必上课,范溪跟着马想安排好府上嬷嬷丫鬟大小事情,午后,范溪让丫鬟给大嫂马想与大兄符征送了礼。 第161页 马想收到礼发现里头还有一双袜子给她,又惊喜又惊讶,看着范溪,问:怎么还有一双袜子给我?rdquo; 时下未出嫁的女娘最娇贵,媳妇嫁进门后上伺婆婆,下友小姑,小姑地位可比婆婆要高得多。 马想怎么也想不到范溪还给她亲手做了一双袜子。 范溪道:嫂子自嫁进来便为一家老小操劳,又指导我跟符雪,着实辛苦。我也没什么好送你,这袜子是我自己缝的,里头是我的心意,手艺不好,嫂子莫嫌弃。rdquo; 马想听她这一番话,眼眶险些红了。 她也才十七,哪怕再少年老成,从自个家里嫁到婆婆家,晨定昏醒,伺饭候汤,管理家务,教导小姑,这一年着实艰难,她自个在背后不知悄悄红了多少回眼眶。 尤其她嫁过来已半年,肚子平平,未怀上一儿半女,更令她慌张。 她远离父母亲友过来这里,平日说个话都要斟酌再,三一番苦楚无人可说,却未想到小姑会这样贴心。 马想伸手揽着范溪,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溪儿有心了。rdquo; 范溪抿嘴,嫂子喜欢便好。rdquo; 范溪将鞋袜以及其她节日礼品送往各处,符雪那也送了,里头也是应节物品,只是没有她亲手做的鞋袜。 其她人收到范溪的礼物都大为感动,纷纷派丫鬟给范溪回礼。 只有符雪看着这东西嘀咕了一句,就会假模假式,好像府里谁缺这点东西似的?rdquo; 白露听他这么说,都不好怎么安慰他了,只能小声提醒道:小姐,我们给小小姐也回一份礼罢?另外,再备一份礼送往各处?rdquo; 符雪内心挣扎,一方面不想拾人牙慧,另一方面又觉得不送礼,实在说不过去,想了半天,她最终出银子让厨房给各院送点心去。 一个是自己做的东西,一个是花钱买来的东西,还未提前准备,草草拿厨房的货充数。 饶是最心疼她的符岚,收到东西后也对自己的丫鬟感叹了一句,雪儿这也太不懂事了些。rdquo; 本就不是亲生女儿,又顶了范溪的身份在府里享那么久福,符岚扪心自问一番,也觉得他爹会偏疼范溪,不待见她正常。 偏符雪还耍小性子耍上了瘾,对谁都冷着一张脸。 家里各个比她大,又有谁会拿热脸去贴她冷脸? 第86章 父丧 过了中秋节, 范溪每逢尾数为三、六、九的日子边去集定宫训练, 平日在家学管家、学家事、学文章武功, 偶尔还会跟勘宁郡主与史子娴一道小聚, 或在其中一人府上, 或带上丫鬟婆子与侍卫,去外头别庄里赏景,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眼看就要到九月, 天气越发冷,身子弱的人已需要穿夹袄。 范溪她们舞蹈那边的训练强度越来越大, 每次都能汗湿一身衣,去跳舞起码得带两身衣裳去替换。 十月便是春兰祭,时间已很紧迫。 然而正在此时, 范溪忽然知道一个令她无比震惊的消息mdash;mdash;范甘华死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我没太听清楚。rdquo;范溪脸上的表情几乎控制不住,震惊问:他今年不是还未到五十么?年初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去了?rdquo; 报信的小厮也不大清楚,他还是从外头听到的二手消息,信息本来是要报给管家, 被范溪知晓,叫他来问话, 他方过来。 小厮看着范溪的神色, 内心觉得不安,额头冒汗,问:要不,奴才再去问问?rdquo; 范溪神思恍惚。 马想颔首, 道:你先去罢,打探清楚了再进来回话。rdquo; 是。rdquo; 范溪看着小厮的身影消失在外头的走道上,回过神来,对大嫂马想说道:嫂子,如今出了这等事,我养娘那头恐怕乱糟糟,我得去瞧瞧。rdquo; 你先莫急,消息是真是假还未弄清楚,等下人打探清楚了再做决定也不迟。rdquo;马想也觉得这样大的事,她应当去看看,不过,这事还得先禀报父亲母亲,等他们下决定。rdquo; 没有戎谨候点头,范溪压根出不了侯府大门。 马想比范溪要沉稳的多,想问题也比较全面。 范溪皱着眉头,父亲傍晚风回家,我怕来不及,要不我去母亲那边瞧瞧,看能否出府?rdquo; 范溪这样的容貌,最近又成了春兰祭的独舞舞者,若是出去,乱糟糟的,出了什么事如何是好? 马想不同意。 她想了想,建议,不如先派得力的婆子丫鬟过去帮衬,那边有白事,肯定乱糟糟。rdquo; 嫂子高计。rdquo;范溪皱起的眉头微微放开了些,她低声询问:嫂子可有人手推给我?要利落强硬的,我那养父颇有些宠妾灭妻,养祖母又非慈和人,我养娘势弱,对上那等女子,恐怕讨不了好。rdquo; 这年头,男主外女主内,范远瞻跟范积蕴在外头应酬,安娘则要面对牛角娘跟曼娘,范溪怕她性子温弱,要吃亏。 马想已经嫁到这个家那么久了,对她养娘家的情况多少知晓,闻言沉着给出建议,这个人恐怕得向母亲借,她身边的黄嬷嬷,姜嬷嬷都是能顶事之人。母亲派人出面,也代表我们龙井侯府的立场。rdquo; 戎谨候府要是肯出面,范溪那养娘谁都欺负不了。 第162页 范溪经她这么一提醒,犹如醍醐灌顶,当即也不耽搁了,嫂子这话在理,此次紧急,我不与你说了,我找母亲去,还请嫂子勿怪我失礼。rdquo; 马想拉着她的手,与我何需客气,我与你一道去便是。rdquo; 范溪不再多话,拉起她就走。 范溪真的着急,路上脚步匆忙了许多。 她这几年又是练舞又是练武,舞蹈身体素质要比一般的女娘好的多,连戎谨候校场里的石墩,五十斤一个,她一手一个,她都能举得稳稳当当。 马想跟在她身后差点跟不上她。 还是范溪自己察觉走得太快了些,才慌忙停下脚步,等一等旁边的嫂子。 姑嫂两人急赶慢赶很快赶到了秦夫人的院子里,秦夫人听范溪说明来意点点头,让人将姜嬷嬷叫了来,当着范溪的面吩咐道:溪儿养父过身,你带人过去范家吊唁,帮着他家夫人些。rdquo; 姜嬷嬷能成为秦夫人跟前的红人,自然也是机灵人,她低着头应是,奴婢这就去准备。rdquo; 事关安娘,范溪忍不住道:姜嬷嬷,劳你带上几个得力的婆子,若有什么冲突,可要拉着些。rdquo; 有这些粗使婆子在,万一那边真的撕扯起来,也好有人拉偏架。 范溪跟牛角娘斗了那么多年,深知她秉性,那可是个混不吝之人,在儿子葬礼上打儿媳妇,这种事她做出来一点都不奇怪。 是,奴婢晓得。rdquo;姜嬷嬷领命去了。 外头打听消息的小厮还没回来,范溪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范甘华究竟死了没有,因何而死,只能在府里焦急等待。 一个多时辰之后,外面打探消息的小厮回来,回禀说范甘华真的去了,据说是在校场上从马上摔下来,当场丢了性命。 范甘华从军已有二十余年,如何会从军马上摔下来?范溪心里狐疑,见小厮并不知道更多的消息,只得挥挥手让他下去,打算等晚上戎谨候,回来再向他打听。 范溪好歹按捺到了吃完晚饭,在戎谨候离席的时候,她匆匆忙忙追上去,喊了一声,爹,您等等我。rdquo; 我就知晓你要找我。rdquo;戎谨候在门口停下脚步来等着她,看她这匆匆忙忙的样子,喊了一句,慢着些,别摔着了。rdquo; 不会。rdquo;范溪有些喘,爹,范甘华之死究竟是怎么回事?您收到消息了么?rdquo; 戎谨候沉声,收到了,他骑着马忽然犯了病,从马上摔下来摔折了脖子。rdquo; 他身子骨不是向来强健么?怎么会忽然犯病还摔折了脖子?rdquo;范溪蹙眉,这里头没什么阴谋罢?rdquo; 他一个小小振威校尉,在这位置上坐了那么多年,也没碍谁的眼,能有什么阴谋?rdquo; 这么说真的是犯病。rdquo;范溪喃喃,仰起头来求戎谨候,爹,我明日能过去瞧瞧么?rdquo; 戎谨候看她,好歹是你名义上的养父,没想去便去罢。多带着些人,葬礼上人多眼杂,莫被冲撞了。rdquo; 范溪点头,多谢爹爹。rdquo; 戎谨候拍拍她肩,示意她别伤心。 范溪每日都起得很早,她陪戎谨候用完早饭,送他去上朝。而后叫人备马车,准备去范家。 她得先去棠溪路那边看安娘。 九月时节,天亮的晚。 一行人行色匆匆,外头行人极少,满大街只有范溪的车驾。 现在不过卯时,范溪的车驾走在石板路上,轮子跟路面碰撞咕噜咕噜响。 四周一片静谧,连卖菜的人都没那么早出来。 她到安娘家门前之后让仆从去叫门。 去之前她有些担心,安娘她们会不会已经过去了范甘华的住处,等到了地方发现里头有人烟之后才放下心来。 安娘这边是两进院落,平时一家人都住在外面这一进院落里,外面人叫门,里面很容易就听得到动静。 来了来了,且等一等。rdquo;安娘温和的声音在门后面响起来,她声音有些沙哑,这几天应当累得不轻。 范溪心下一酸。 安娘一拉开门就看见范溪站在门前,脸上满是关切的神情。 溪儿,你怎么来了?rdquo;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来瞧瞧么?娘,您现在怎么样?大兄她们都在家罢?rdquo; 都在,快进来。这样早,你用过早饭未?娘正做着早饭,你来一碗?娘给你多卧两个鸡蛋。rdquo; 吃了一些,没怎么吃饱。rdquo;范溪见她心情还好,轻松了些,带着丫鬟进院子里,娘,我过来帮您罢?rdquo; 哪用得着你,你略坐一坐很快便好了。rdquo; 旁边跟着的轻雨连忙道:夫人,我过来帮您打下手。rdquo; 这次安娘没拒绝,她扬声喊:远瞻、积蕴,溪儿回来啦,你们快出来。rdquo; 说着安娘推了推范溪的肩膀,外头冷,你快进去里头,里头暖和一些,别吹皲了脸蛋。rdquo; 范溪被她硬推着往屋里走,正好有事想问问兄长们,便点头,那娘,我先进去了。rdquo; 哎。rdquo; 范溪进去,绿鹦在外头守着,其他小厮跟仆妇则在安娘家外守着。 第163页 天还没彻底亮起来,屋里面点了蜡烛,将室内映的一片昏黄。 范远瞻与范积蕴早已起来洗漱好,衣着整齐地坐在椅子上商讨事情。 见到范溪,两人都跟她打招呼。 溪儿。rdquo; 溪儿来了?rdquo; 大兄二兄,范甘华真的去了么?rdquo; 范积蕴苦笑,去了,屋外架子上还挂着我们的丧服。rdquo; 范溪皱眉,怎么这样,突然不去说他身子骨还好么?rdquo; 前两年还好,今年已经不怎么好了,被酒色侵蚀了。rdquo; 范溪并不大在意范甘华的死,她以前恨的时候还恨不得范甘华五马分尸,现在听他死了,心里也没什么感觉,只是心疼受到影响的安娘与兄长们。 两位兄长,一位今年刚考取了武状元,又是千户,眼看前程正好,大有奔头。 另一位则是举人之身,年方二十,便能一搏,明年春闱摘取进士之位。 在这要紧的关头,一旦需要为父守孝,就得耗去三年。 大好青春,平白无故耗去三年,再回来皇都里打拼时,还不知道世道会变得怎么样。 范溪相当为兄长们发愁。 第87章 守孝 三人坐在椅子上, 在暗淡的烛光下, 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范溪问:既然如此, 大兄二兄, 你们可是要为他守孝?rdquo; 范远瞻点头, 按律是要。rdquo; 范溪有些着急,既然如此,大兄你这个千户要如何?这一回家守孝, 这个职位可还能给你留着?rdquo; 此事必然是不能的,这些武将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他好不容易走了,立马有无数人凭借着关系要挤上去,哪里等得了那么久。 范远瞻安抚她, 溪儿不必担心,我是今年的武状元,纵使今年回去守孝,三年后再起复,职位也不会差。rdquo; 话是这么说, 谁知道三年后是个什么情形? 范溪不甘心,我们也未享到他的好处, 他死了, 难不成真的要结结实实为他守孝三年?大兄,要不然我去求求我爹,也让他想想办法,看能否避开这事。rdquo; 她想了想又道:我见别人父母过世也不一定要回家守孝啊, 我们又不求当什么圣人,何必为他耽误前程?rdquo; 范溪自小性子激烈,小时候牛角娘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安娘,经常指桑骂槐,抢东西、摔碗筷,推搡打人。 要是换一个小女娘,有这么个祖母,早就躲着祖母走了。 范溪偏不,她该干什么干什么,牛角娘要是骂她,她还会回嘴,不说一字脏话,却硬邦邦顶过去,直把牛角娘气得肝疼。 范甘华抛妻弃子,范溪很看不惯他,安娘跟范远瞻兄弟都极少提起范甘华,对外也回避,范溪却不,她坦坦荡荡,直接告诉人,范甘华当着官,过着好日子,还有美妾庶子,就是一个铜板都不给他们寄,丝毫不顾妻儿死活。 范甘华在乡里有这恶名,有一半都是范溪给他抖出来的。 俗话说父慈子孝,父不慈,子自然也不必孝。 在范溪心里,范甘华永远不配她两个兄长为他披麻戴孝,辞官回乡。 范远瞻见她这气鼓鼓的模样,将刚给她泡好放桌上的茶给她递到手边,温声安抚一句,我们还年轻,耽搁三年也耽搁得起。rdquo; 我知晓你们耽搁得起,可是凭什么呐?你们生下来长那么大,他除了骂人打人之外,可有过半分贡献。rdquo;范溪越说越觉得不值,哪怕耽搁得起,我也不想你们为这样的人耽搁。再说,他已耽搁二兄三年了,难不成还不够?rdquo; 范积蕴明年要秋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必定无法下场,光是户籍审核那边就过不去,起码要等下一场了。 范积蕴看她,摇摇头,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若大兄一辈子子谋求当个六品千户,不守孝也无妨,若是心有所求,必不能留下这样的把柄待日后被人攻讦。rdquo; 范溪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明白,只是不甘心罢了。 范远瞻安慰她,也许并不需守三年,军中将士守孝守一年即可。rdquo; 皇都诸将士也在此列?rdquo; 范远瞻没回答。 范溪眉头一拧,怒瞪他,大兄你还是想去边疆?!rdquo; 范远瞻:只是个想法。rdquo; 想法也不成。rdquo;范溪皱眉,依你的本事,纵使在皇都,也不乏机会往上爬,何必去边疆,刀剑可无眼,若有个万一,教我们如何是好?rdquo; 范远瞻看她,笑了笑,不常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么?在你眼里,你大兄就是一辈子汲汲营营只想着升官发财的庸人?rdquo; 大兄自然不是平庸无能之人,只是在我等亲人心里,却宁愿你一辈子都寻常,也别去做英雄。rdquo;范溪炮口转向范积蕴,二兄,你意见如何?你也同意大兄去边疆?rdquo; 范积蕴见战火蔓延到自己身上,苦笑一下,你看大兄是我能说动的人么?rdquo; 溪儿可还记得你黑鳞兄几个?rdquo;范远瞻打断范溪即将开口的话,问,我们卖吃食时,帮了我们不少忙的那几个。rdquo; 范溪当然记得,黑鳞,豚二,牛尾。 第164页 她当年跟安娘她们去城里卖饭时,没少得这三人照拂。 先前我不是说要去边疆投军?当时还与你们说已约好他们三人一道去,当时能去得,难不成现在便去不得?rdquo; 当时不是家贫无计么?rdquo;范溪记忆又回到那个一家人相依为命的时候,心里越发舍不得,大兄,你要去边疆,我们以后能见面的日子便少了。rdquo; 再瞧瞧,也没说一定就要去。rdquo; 他们在室内聊天,外面天慢慢亮起来,安娘已经做好早饭。 香味散发出来,驱散清晨的凉意。 安娘喊了声,溪儿,远瞻、积蕴,用饭了。rdquo; 三人站起来往客厅走去,绿鹦跟轻雨帮着摆碗筷端早饭。 范远瞻虽当了千户,皇都大官多的是,他这个小千户不起眼,权没多少钱也没多少,手里有点钱也要存着以防万一。 范积蕴还在念书,钱花出去不少,进的钱却没有。 一家人就靠范远瞻的俸禄跟书铺微薄的盈利过活,并不算太宽裕。 他们是普通人家,家里的早饭也就普通水平,比起吃窝头、杂粮粥的农户或者小市民来说,他们的早餐丰盛多了,比起侯府却是远远不如。 四碗白面条,三叠小菜mdash;mdash;一碟切开了的咸鸭蛋,一碟萝卜干,一碟腌黄瓜。 每碗面条里都卧着个鸡蛋,唯独范溪这碗是两个。 范溪端起碗,我刚刚吃了一顿,吃不完那么多,娘,我分点给您罢。rdquo; 安娘摆摆手,我这里一大碗呢,尽够吃了。rdquo; 范溪清澈明亮的眼睛看向范远瞻,范远瞻一笑,快速扒拉两口面条,扒拉半碗下去,自动将面碗放到范溪面前。 范溪将碗里大半面条连同一个鸡蛋夹到他碗里,这才轻松端起来碗来吃面。 一家人对范甘华行都没什么感情,也不至于说影响食欲。 吃完早饭,范溪问:娘,我与你们一道过去罢,好歹缘分一场,也去吊唁一番。rdquo; 安娘摸摸她头发,成。rdquo; 范溪拉着安娘上她的马车,范远瞻兄弟借了戎谨候府的马,跟侍卫们一起在外面跟着。 时隔三年多,范溪再次来到槐园巷子范家。 她当年刚来皇都的时候,这座宅子宽大敞亮,连门口眯眯眼的老仆老周也比别的地方的人多一分气度。 现时再来看,这不过是一处很普通的小宅子而已,既不宽敞也不明亮,院墙饱受风吹雨打,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从宅子外面看,范溪觉着连大门都无单低矮了几分,仿佛走过去能碰到她大兄的额头似的。 物是人非,不过如此。 家中男主人去世,范家门上系了白布,里面还传出唢呐吹奏的声音。 院子里仿佛有许多人,人来人往,许是亲戚朋友。 范远瞻兄弟作为继承人,直接推门进去。 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瞬间围过来让他们兄弟俩拿主意。 范溪跟着人群走进来。 戎谨候府派来的姜嬷嬷看到她的身影,忙上前来伺候。 范溪淡淡道:我与范家一场缘分,来给范叔上炷香。rdquo; 戎谨候府来帮忙的仆人忙恭敬引她过去。 范远瞻兄弟跟安娘来到这里之后都穿上了麻衣,戴上了白帽子。 范溪在他们担忧的眼神中往灵堂走去。 范甘华的小妾曼娘也披麻戴孝,在一旁哭灵。 她身边的是一双儿女,范远晗跟范蕙。 牛角娘坐在另一边,几年没见,她越发消瘦衰老,两颊上的肉垂下来,眼睛深凹进去,藏在布满了皱纹的眼皮堆里,浑浊不堪。 风烛残年,这个词在她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状态不太好,脸上却是一股阴鸷。 任谁不经意看到她,都会在心里忍不住打个斗。 范溪接过绿鹦手中的香,点了对着范甘华的遗体三鞠躬后插在香炉里。 再起身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棺材里范甘华的遗体。 几年没见,范甘华从高壮过渡到圆胖,连棺材都比别人大了一号。 他的脸跟手露出来,带着死人特有的蜡白。 这样的体型,这样的年纪,脑溢血之类的疾病爆发,突然过世并非稀奇事。 范溪看了他一眼之后便转过眼睛,她并不害怕,只是在这一刻心里明确的感觉到,一个阶段过去了,她作为范家养女的阶段完全过去了。 无论是是死去的范甘华还是活着的牛角娘,都不足以在她的心里掀起什么波动。 范溪走到牛角娘面前,轻轻说一句,节哀。rdquo; 绿鹦跟轻雨如临大敌,对牛角娘充满着防备,就怕这个老婆子会突然扑出来,对她们家小姐做些什么。 牛角娘好像完全没有听到,眼珠子一动不动。 范溪也没在她身边多停留,上完香说完这一句,她就带着人回去了。 只要牛角娘不作妖,范溪就完全不担心安娘。 曼娘以前再怎么趾高气扬,再怎么压安娘一头,她也是个妾室,外头买来的,比良妾低一头,女主人随时可以将她卖出去的妾室。 她已经完全无法威胁安娘了。 范溪回去之后,心里还琢磨着有没有办法说服她爹出手保他大兄一把,别让他真去了边疆。 第165页 谁知,中午吃完饭的时候,待在范家的姜嬷嬷派人回来禀报,说牛角娘过身了。 牛角娘本来就老了,年轻时候为奴作婢,身子亏损得厉害,老了再怎么养也养不回来。 她又不是个宽和的性子,常年与人斗气,看着比同龄人老十岁不止。 经历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痛,受不住打击过身了也在许多人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她死得那么快。 范溪在心里深深叹口气。 父孝加祖母孝,纵使是戎谨候,也保不住范远瞻了,他们兄弟必须得回去守孝,不然,光是旁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第88章 离开 事情果然如范溪所预料, 第二日, 范远瞻便向上峰上了公文, 请求为父亲与祖母扶灵回乡。 范远瞻的上峰仲友冲很为他可惜, 原本年华正好, 前途无限,偏偏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这一回去便不知何时方能回来了。 上下属一场, 仲友冲还特地过来祭过范甘华一回,宽慰范远瞻不必消沉, 凭他人品才干,三年后再回来也能找到位置坐。 对于他的好心,范远瞻自然恭敬又感激地谢过。 因牛角娘一同去了, 范甘华停灵停七日,牛角娘停三日。 范远瞻的好友、同僚、下属等都过来祭过一回。 范积蕴的同窗也来了不少。 范甘华生前为人不怎么样,死后且看停灵处人来人往,倒也有几分哀荣。 范远瞻趁着停灵期间,寻找商队, 处理家事,准备扶灵回老家。 范积蕴也向国子监那边申请退学, 辞别同窗, 打算跟兄长一道回去。 一家人临出发时,范溪特地过去见了他们一面。 棠溪路那栋宅子本就就落在范溪名下,后头范溪多次想转回去,范远瞻兄弟与安娘都坚决拒绝。 他们知晓范溪回到亲生父母身边, 然后日子肯定差不了,却依旧想多为她留下几分保障。 兄弟俩也都有信心凭借自个的努力再挣一座、两座乃至无数座宅子。 他们这次回乡,宅子不必特别处理,书铺也不必愁,里头有范溪一半分红,待他们回去后,书铺照开,范溪只需每月亲点一下账册。 他们不在皇都的这段时间,所有盈利范溪先拿着。 范溪听他们一五一十安排产业,等他们话音落下,准备喝水的时候,忍不住问:产业好说,曼娘跟她一双孩儿要如何安排?rdquo; 范远晗跟范蕙再怎么说也是他们兄弟,范溪不喜他们,却知晓范远瞻兄弟必有安排。 范远瞻淡淡道:皇都米贵,生活不易,我打算带他们一道回去。也不回村里,就在县城买座宅子安顿他们。若曼娘不再嫁,我便将属于他们的那一部分家产分给他们。若曼娘再嫁,我们签放妾书,再请人照管范远晗与范蕙两个,待他们成人再分家产。rdquo; 范溪心里知晓应当安排,却还是忍不住意难平,气哼哼,他们两小崽子当年偷偷给我们上了多少眼药,现在还得照管他们,太便宜他们了。rdquo; 范积蕴安抚她,不过是按规矩来,规矩该如何便如何,不苛待他们,也不会优待他们便是。rdquo;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范远瞻兄弟并非那等心慈手软之人。 范溪听他们都安排好了,又问:范家那座宅子要如何处理?我派人帮忙照看?rdquo; 那便劳烦溪儿了。rdquo;范远瞻道,我已托重锦兄,待明年风头过去后,便帮我将这座宅子卖了,能卖一千五往上便成。到时候银钱你先帮我们收着。rdquo; 范溪点头,这也成。若是有机会,我在皇都外头买几块田罢?银钱放着也是放着,买几块田,每年还能得些出产,多少挣些,日后要再卖出去换成现钱也容易。rdquo; 棠溪路那座宅子在范溪名下,她便每季挪出三百两去郊外买田,打算买够两千两,日后两位兄长成婚,这田便分成两份,一人送一份,总不叫他们吃亏。 范积蕴也点头,温和道:还是你这法子好,rdquo; 范溪想了想,又问:你们手头上银两可还够?我这里有些私房,你们手头紧便先拿去。rdquo; 安娘与范远瞻兄弟心中俱是一暖。 范远瞻失笑,这倒不至于,你大兄好歹也是千户,平常日子过得简朴,家里还有个书库,不至于那么点银子都攒不出来,还得朝你私房伸手。rdquo; 安娘也忙帮腔,溪儿你私房这个收着,他们都是有手有脚的儿郎,哪能向你伸手?rdquo; 范积蕴说得最实在,那人留下来的银钱也在我们手上,帮他扶棺,安置他的美妾娇儿,自然用他的银子,我们这头花用不了多少。rdquo; 范溪见他们脸上没有勉强的神色,才略微安下心来。 兄妹三人商讨半日,将事情都确认下来。 安娘大多数时候就坐在一旁旁听。 她生性温和,典型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若非如此,她成亲后也不会被牛角娘与范甘华欺负那么些年。 自范远瞻兄弟与范溪长大后,她便习惯听从子女的安排。 她知晓自己眼界不高,见识短浅,极少插手家里的事,此时会坐在这里边旁听,也是范溪体贴,硬拉她坐在这。 第166页 他们兄妹三人商讨的结果,她自然不会有意见。 范远瞻他们此次出发要带两具棺木,大晋朝立朝方六十多年,大部分地区用的都是前朝的官道,历经风吹雨打,车马走动,除繁华的州府外,官道许多路段早已破损难行。 普通车马还好,他们要带两具棺木,出行难度会大大加深。 这让他们不得不赶紧出发,免得再拖延下去,大雪封路,将会更难走。 万一路上要遇见什么岔子,说不定他们年都要在外头过。 范溪虽不舍兄长母亲,却也清楚他们目前的情况,只得含着不舍送他们离开。 范远瞻他们当年来的时候就跟晁家商行的人来,这次还是跟着晁家商行的人回去。 走南闯北经商之人常遇着意外,商队成员有时候运气好,能全须全尾,有时运气不好,连残尸都捡不回来。 晁家商行的人要从喀竺走到皇都,再从皇都回去,路上死个把人再正常不过。谁要在路上身亡,一般他们都会将人烧了,把骨灰带回去,因此并不避讳棺木。 且棺材与升官发财谐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还是件吉祥事。 范家运棺木在后,他们运货物在前,双方互不打扰。 范溪特在戎谨候那里求她爹放行,在范积蕴他们出发那日去送行。 几年过去,范远瞻与范积蕴又长高了些,且身上气度不同以往。 范远瞻骑着范溪送他的高头大马,马儿嘶鸣,一双黑亮大眼灵气十足,好马配英雄,范溪看着她大兄,有些挪不动眼。 范积蕴也骑着马,他的马逊色一些,好在个性温和,哪怕他骑术不那么精巧,骑这样的马也没有问题。 安娘、曼娘及范远晗兄妹则坐在马车上。 安娘一辆马车,车里装着路上要吃用的东西,送亲戚朋友的礼品及一些皇都里特有的商品,他们在路上卖出去能挣一笔,抵消这边的花用。 曼娘母子三人一辆马车,上面同样装满了货物。 还有一辆则是范溪准备的物品,其中有给他们路上吃用的,也有给外祖母柴娘的孝敬,还有给荆娘等人的礼物。 再后头是拉棺木的马车,范远瞻用了薄棺材,棺木重量很轻,不至于对马车造成什么负担。 他们一共用了五辆马车,坐人运货的三辆,拉棺的两辆,赶车的是他们刚买的仆从。 五辆马车用了十匹马拉,加上范远瞻兄弟的坐骑,范远瞻他们车队里光是马就有十二匹。 这些马也是他们的重要财产,甚至比马车上拉的货物还贵重许多。 范远瞻在军中混了几年,同僚朋友遍布,除他胯.下那匹马之外,这些马都是从与军部合作的马场中便宜买来的马,一匹五百两,都没骟过,带回家去后,价格翻一倍不成问题。 光凭这个,他们就能大赚一笔。 因此,范远瞻对范溪说不缺银钱并非逞强。 出了城,范远瞻兄弟都转头往后看了一眼。 范溪在他们出门的时候送了一回,没有跟着出来,往回看也早看不到范溪的身影。 兄弟俩看着这座高大异常的皇城,内心中都充满了惆怅。 他们方在皇都里住了两年多,这座城却已成了他们的第二故乡。 范远瞻略落在兄长的马后,忧愁道:我们这一回去要几年,也不知溪儿会过得如何,有没有人欺负她,怕等我们再回来,她都要出嫁了罢。rdquo; 范远瞻动了动嘴唇,内心同样充满担忧。 范溪虽回了戎谨候府,但两家人在同一座都城,经常能见着面,范远瞻能瞧见她过得好不好,心里好受一些。 这次一回去,从此东西两隔,哪怕能通信,也很难真正照管到妹妹了。 范远瞻还记得范溪十岁时背了炒好的田螺去卖的情景,那时候妹妹才那么点高,肩膀常被箩筐勒得红肿,有一会更是起了水泡。 那时他们娘亲病重,每日都等着银钱抓药,他跟范积蕴各自的方法拼命挣银钱,也没能挣够,还是范溪不怕苦累,又是炒田螺又是做猪杂饭,带着他们生生走出一条路,家里才算过去那个难关。 范远瞻陷入了回忆中,当年外祖母叹气的声音还历历在目,老人家愁苦地红着眼圈,对着自己叮嘱:你们可别忘记你们妹妹的好,溪儿不容易呐。 范远瞻心头一颤,他这个妹妹,从村里走到皇都,从未容易过。 范积蕴收回看向皇都的目光,一转头发现兄长的脸色不对,连忙问到:大兄,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爽利?rdquo; 无碍。rdquo;范远瞻轻轻拉拉缰绳,勉强整了整脸色,道:我们走罢。rdquo; 他们离前面的商队有不小一段距离,范远瞻轻轻一拉动缰绳,胯.下的马撒欢奔起来,伴着哒哒声奔向前方。 谁都没想到,他们这一走过将近三年方回归,范远瞻再次回到这座恢弘的都城之时,他已从范千户便成了范将军。 他回来为解决范溪的困境而向她求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水墨莲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逛街 范家一家人回去后, 范溪便没了出门的心思。 除每隔两日要去一次集定宫练舞之外, 她哪里也不去, 表现得相当贞静, 也有些郁郁寡欢。 第167页 她两位好友史子娴与勘宁郡主看在眼里, 都有些担心。 这日练完舞,女娘们都带着一身汗水。 集定宫已开了澡堂,引了温泉水来, 爱洁的女娘们可沐浴完再回去。 范溪说不上洁癖,却也受不了汗水在身上黏糊糊的感觉。 她便是极少数在集定宫洗澡的女娘之一。 她留在这洗澡, 勘宁郡主与史子娴一合计,干脆也在这里洗澡,免得将一身黏糊糊的汗带回家去, 在这里洗,大家还有个伴。 集定宫这边本来就有下仆,她们各自的侍女也能帮忙提水准备衣物。 练完舞略歇一歇,她们过去洗澡便是。 这日,范溪跟她们俩缓缓饮了一盏茶, 感觉歇得差不多了,侧过脸问她们:如何, 现在去洗罢?rdquo; 勘宁郡主第一个站起来, 走走走。现在去。rdquo; 勘宁郡主也不嫌弃她们,一手挽一个,拉着她们往里面走去。 范溪挑眉看她,你也不嫌臭?rdquo; 臭什么, 我们穿的纱衣那么多层,汗都没有湿透,再说了,这点汗味算什么?你们是没有闻到大街上那些外来人的味道。rdquo;勘宁郡主做了个嫌弃的表情,小声道:我有一回凑得近了些,回府后一日都没能吃下饭。rdquo; 范溪心头一动,忽然想到前世那些外国人的止汗露与香水。 她笑,真有那么夸张么?rdquo; 史子娴眸中也带着好奇之色,摆明了不太相信。 这也太夸张了吧,一个人再臭能臭到哪里去,再说现在天可都冷了,哪怕五六日不洗澡,身上也没什么味儿。 勘宁郡主皱了皱鼻子,你们还别不信,待会我们去街上瞧瞧便知晓了。rdquo; 史子娴好奇,要不待会我们去瞧瞧罢?今日时辰还早。rdquo; 范溪迟疑,后日彩排,五日后便是春兰祭了,要么还是莫去了罢,时间那样紧,若是出了意外,可如何是好?rdquo; 有侍卫们看着呢,能出什么意外?rdquo;勘宁兴致勃勃,如今皇都外来的商户可多了,我上回就是跟我兄长出去淘买东西遇见他们。待会我们逛逛,你们便知晓了。rdquo;( ?deg; ?? ?deg;)? 最( ?deg; ?? ?deg;)?帅( ?deg; ?? ?deg;)?最高( ?deg; ?? ?deg;)?的( ?deg; ?? ?deg;)?侯( ?deg; ?? ?deg;)?哥( ?deg; ?? ?deg;)?整( ?deg; ?? ?deg;)?理( ?deg; ?? ?deg;)? 咦,都有些什么?rdquo; 可多了,像什么金币、首饰、花露、番纱、毛毯hellip;hellip;你们若去了,保证你们目不暇接!rdquo; 史子娴心动了,探出头劝勘宁郡主另一边的范溪,道:溪娘,去罢。我们劳累了那样多日,正好出去放松放松。rdquo; 范溪心里本就有些好奇,听她们劝说,也不再坚持,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三人一道去浴房洗澡,浴房被隔成一小间一小间,里面可放浴桶,隔着竹墙,可以说话。 范溪洗澡素来不喜人伺候,她带了身里衣进去,让绿鹦与轻雨在外头候着。 勘宁郡主与史子娴咋各自带了丫鬟进去。 范溪洗澡快,她一个人,用上胰子,三两下便洗完冲干净了。 她们都没洗头发,头发就盘在脑袋上,若是洗了头发,出去时还干不了,教人瞧见实在太失礼。 勘宁郡主与史子娴惦记着接下来的逛街时间,也催促丫鬟们加快速度。 范溪将将穿好中衣时,她们便出来了。 勘宁郡主将目光放在范溪被热水熏出的一段粉颈上,再往下则是她线条优美的胸。 勘宁郡主迅速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颇有些羡慕道:溪娘,你长得真好。rdquo; 范溪挑挑眉,顺着她的目光来到自己胸上,又瞥了一眼她的胸跟史子娴的胸,道:不都长得差不多么?rdquo; 史子娴也往左右瞧了瞧,然后小声下结论道:大小都差不多,但你的胸长得特别好看。rdquo; 范溪失笑,得了啊你们,说话越来越不害臊了。rdquo; 勘宁郡主半点不羞,我们害臊什么?他们那些男子谈论这些的时候也没害臊啊。rdquo; 史子娴这次不附和了,她白皙的脸颊飞上一抹薄红。 绿鹦今日给范溪带的衣衫是一袭白底黄叶的枫叶裙,她穿上,明艳又大气。 勘宁郡主一袭万蝠子母衫,史子娴则是柔和的青衫。 三人各有特色。 她们要上街,都遣各自仆从回府说了一声,而后带着丫鬟与剩余的侍卫往最繁华的朱雀大街赶去。 范溪就曾眼馋过朱雀大街上的铺子,奈何她攒钱的速度永远没花钱快,攒来攒去也攒不够本钱,只好做罢,先买了另外几条街的一些铺子练手。 她们这等女孩儿几乎人人都要学习管家,也都会看铺子看田租出产。 范溪由嫂子马想手把手教出来,又有前世的记忆,数学功底远比一般人强,管这点账压根不在话下。 铺子、庄子到了她手里就没有亏的,连马想手里都有一两个经营不善的铺子,马想见她这情况不由啧啧称奇,曾盛赞过她眼光好。 范溪眼光好,哪怕逛个街也能逛出不一样的感觉来。 她掀开开车帘子往外看,果然看见大街小巷不时走过外国人,他们身材普遍要高大一些,黄色头发、褐色头发、红头发、金色头发mdash;mdash;光看他们那一头头发披散下来的头发,就知道他们的身份。 第168页 他们有的穿了大晋王朝的衣裳,有的穿着他们自己本来的衣裳,个个红光满面,兴高采烈。 轻雨也跟着主子往外瞧,只看了一眼她就忍不住呀rdquo;一声轻轻叫起来。 范溪看她心有余悸的样子,忍不住好笑,逗她,怎么吓成这模样?rdquo; 轻雨小声嘟囔,怎么这些人一个个长得比棺材板还宽,跟罗刹似的。rdquo; 她边说边忍不住往外看了一眼,而后坚持己见,这也太吓人了。rdquo; 绿鹦道:你也就没看习惯,看习惯便好了。rdquo; 范溪转头看绿鹦,问:绿鹦你可知晓他们都从哪儿来?rdquo; 绿鹦摇头,听说有个叫阿罗的地方,还有个叫阿萨的地方,这些人的老家离这里极远,我也不知他们都从哪儿来,先前只是听人说了几句。rdquo; 想了想,绿鹦又道:他们长得像,却不是从一个地方来的,他们有时也听不懂彼此的话。rdquo; 范溪从前在小村庄里,绿鹦却是自小在皇都长大,若她认不出来,恐怕大晋王朝的人对这些人当真不熟。 这其中往来贸易应当也不多,若是多的话,就熟悉起来了。 马车咯吱咯吱往前走,没一会儿便走到了朱雀大街前。 勘宁郡主最先下车,她跳下马车之后,扬手朝后面两人示意。 范溪跟史子娴也下来。 朱雀大街是整个皇都最繁华的街道,她们几人却极少过来这边逛。 尤其史子娴,若不是结识了范溪与勘宁郡主,借她一胆子,她也不敢自己带人过来这边逛。 站在朱雀大街上,她眸光微亮,满眼都是赞叹。 勘宁郡主走过来,跟她们并排站在一起,爽朗地问:逛什么?这里有古董铺子、衣料铺子、杂货铺子,番邦铺子、香料铺子hellip;hellip;若真一间不落地逛下来,没三个时辰逛不完。rdquo; 史子娴转头左看右看,压抑着兴奋说道:都成。rdquo; 范溪:我看我们就从街上走过去,若是看见哪间铺子感兴趣,便进去瞧瞧吧。rdquo; 她们开始逛起,而后发现这里每一间铺子都很有趣,尤其是在她们付得起账的情况下。 她们一间间铺子逛过去,连酱料行都没放过。 虾酱、蟹酱、蘑菇酱、海鲜酱、鱼子酱hellip;hellip;范溪从来不知道这个时代就已经有那么多调料,也从来不知道原来调料能贵到这个地步。 店家殷勤,她们三人都买了一些,让店家过后送去府上。 布料行也极有趣,除了她们常用的各色绸缎之外,还有棉布与皮毛,染成各种颜色,织成各种花纹。 小女娘们见到这种精致美丽的东西几乎迈不开脚,于是三人又各自买了一些。 范溪看着手里的细棉布,心里喜爱得紧,哪怕穿不上身,用来做桌布也好。 还有杂货铺,杂货铺里当真什么都有。 像鲸鱼的牙齿,外头来的种子,各地的工艺品hellip;hellip;范溪恍然间感觉来到后世旅游区的精品店,只有她们想不到东西,没有铺子里找不到的东西。 三人逛起街来丝毫不觉得累,体力充沛得哪怕军营里的将士也未必比得上。 跳了半上午舞,三人又逛了足足三个多时辰,中午只找酒楼吃了个饭,顺便歇了歇。 直到日头偏西,三人才心满意足地让丫鬟与侍卫带着一大堆东西回府。 范溪在这里逛了半日,自然也见到了外邦人。 外邦人体味确实重。 且,她逛了那样久都没见到拿得出手的香料铺子。 这便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红色卡卡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香露 当晚, 范溪神秘兮兮地缀上了戎谨候的脚步, 称跟他有生意要谈。 戎谨候好笑, 让女儿走上来, 跟她并排往前走, 什么生意?rdquo; 一个大生意,爹,我们去书房谈。rdquo; 戎谨候不太相信大门不出, 二门不迈的女儿能有什么大生意,见她这幅样子, 还是应允了,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慈爱,成, 就来书房说说。rdquo; 书房就他们父女两人。 侍女点来牛油大烛,将室内照得亮堂堂。 戎谨候坐着,范溪站着,转头四下打量书房,眼睛滴溜溜转, 显然正在打什么主意。 戎谨候轻轻扣了一下桌面,溪儿要与我谈什么生意, 这下可说了罢?rdquo; 爹, 我今日跟伙伴们出去逛街,见着番帮人了。rdquo;范溪脸上带着些神秘,兴致勃勃跟她爹分享八卦,我见他们个个遍身绫罗绸缎, 怕是有钱得紧。rdquo; 戎谨候道:都是来参加春兰祭盛事的,若没银钱与身份,也站不到皇都这块地上来。rdquo; 爹,我还发现他们有个特点。rdquo; 什么特点,肤色眼睛怪异?rdquo; 这倒也是个特点,不过有眼睛的人都瞧得出来,用不着我特地发现。我发现的乃是其他,rdquo;范溪神神秘秘,爹,您发现没有,这些番邦人味道都特别大,要么香,要么臭,就没什么没味道的人。rdquo; 第169页 戎谨候不以为意,他们长相习俗与我们相异,身上汗大一些不足为奇,切莫轻视人。rdquo; 我哪会轻视人?我这不就是说他们的特点么,这就是一出大生意了。rdquo; 戎谨候听她绕来绕去,绕了半天也没说到个重点,好笑问:莫绕弯子了,你究竟想说什么生意?rdquo; 爹,您说,我们把熏香卖给这些番邦人,可好卖?rdquo; 戎谨候以为她想说什么生意,没想到她要说这个。 摇摇头,戎谨候说道:你能想到,他人自然也能想到,你看皇都的香料铺子,这些天靠卖香料给外帮人,哪个不是赚得盆满钵满?我们现在插手已经迟了。rdquo; 那我们不卖熏香,卖香露呢?rdquo; 范溪眼睛亮晶晶,她早打听过了,这个时空的香料主要还是天然香料,像什么檀香、龙涎香、木樨香等,主要用法也是熏香。 至于香水,压根没出现。 花露倒是有,不过那是用蜂蜜与可食用花卉调制的饮品,冲水喝的。 香水这个市场多大啊!这竟然还是个未开发的不毛之地。 范溪想想就激动。 只要有合适的材料,蒸出精油来,柑橘、花朵、木质hellip;hellip;一些简单的香料稍加调制,可能就能够制出极为诱人的香味来。 范溪没有做过香料,香水却闻过不少。 她想开发一些针对于男性的香料,比传统的木樨香等花香更冷淡一些,比檀香等更清新些。 到时候新型香水一上市,肯定不愁卖! 范溪还陷在美好的憧憬之中,戎谨候却皱起了眉头。 他没听清楚她所说的具体内容,只得疑惑地重复一遍,香炉?rdquo; 他有些想笑,你怎么听风就是雨,这也太异想天开了些,纵使要熏香,香炉能卖出去几个?rdquo; 啊?rdquo;范溪完全没想到话题会歪到那边去,有些抓狂地重复,是香露,跟花露一样的东西,不是香炉啊。我卖香炉作甚?rdquo; 谁晓得?rdquo;戎谨候被她逗得心情愉悦了些,道:香露是什么?从哪里进货?rdquo; 外面没有卖,得自己去弄。rdquo;范溪比划道:我以前蒸过酒,会一点这个。爹,我们开一家香露铺子罢。rdquo; 戎谨候查过小女儿未被找回来之前的事,不过查得不算仔细。 听她这样说,戎谨候有些惊奇,你还会蒸酒,蒸什么酒?rdquo; 就是一些烧刀子之类的酒。rdquo; 范溪小时候生活的那个小县城乃至那个府城都没发现蒸馏酒,来到皇都后她倒是找到了这样的酒,不过这些酒都是从外头运来的,时人喜欢这个的并不算多。 白酒太直白太浓烈,不太符合上层人士的审美情趣。 范溪以前还想过卖酒来着,打听到这样的状况只好放弃。 这个市场不大,不值得在这里花费精力。 谁知山重水复疑无路,有暗花明又一春rdquo;,她这门手艺终究还是能派上点用场。 戎谨候感慨,我们溪儿还真是多才多艺。rdquo; 其实也没有,吃饭的本事比较多倒是真的。rdquo;范溪眼睛亮晶晶,如何?您要不要跟我和我做这个生意?我下午算过了,咱们一人拿出两千两差不多就行了。rdquo; 戎谨候意味深长,两千两可不少。rdquo; 纵使他们这样的宅第,一年阖府上下花费也就三千到五千两。 范溪一出手便要四千两去试水,这个银两当真不少了。 范溪见他神色动了,连忙凑近一点试图说服他,这钱主要是买铺子与买香料的钱,这两样东西都贵嘛。爹您放心,若是我这香露试验不成功,转手把铺子与香料卖出去也是一样,亏不了多少钱。rdquo; 戎谨候看她,只是钱的事?rdquo; 范溪朝老爹竖起大拇指,谄媚地走到他后面帮他捏肩,什么都瞒不过您,除了一些银钱之外,我还需要您帮我找几个手艺高明的调香师傅,再给我拨一二十个签了死契的仆从便差不多了。rdquo; 你这手笔倒是不小。rdquo; 这也是没办法嘛,春兰祭一结束,一半番邦人差不多就会归去了,顶多过完年,另一半也会回去,我得多弄些人手,抓紧时间把项目弄出来,趁着他们还在这里将我们香露的名声打出去。rdquo; 戎谨候道:我先想想。rdquo; 范溪紧张,凑近了些拿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爹,这有什么好想?要不然算您借银子给我吧,到时候我连本带利还给您,可比出去外面放印子钱好多了。rdquo; 戎谨候抬手就敲了她脑瓜一下,好好的侯府千金,怎么一股市井人家的嘴脸?rdquo; 什么市井人家,我这不过是比较精明罢了。rdquo;范溪一点都不怕她爹,伶牙俐齿,难道您希望女儿是个笨女娘?rdquo; 这倒不至于,也别太聪明就是。rdquo; 我这不是好不容易想出了个法子挣点小钱嘛。有您在,有手底下的老仆在,再怎么样我都亏不着。再说,我现在不多练练,成亲后不通世务叫人给糊弄了过去,那时便哭都哭不出来了。rdquo; 第170页 你大兄说你学得很好,哪有什么不通庶务的样子?rdquo; 多练练总没坏处嘛,技多不压身。rdquo;范溪想说服人的时候总能找到一大堆合适的理由,她道:您看,我可有三位兄长啊,纵使如您一般,每位兄长给您生三位孙儿,这里也有九个了。rdquo; 范溪眨眨眼睛,道:我瞧兄长们学识人品无一不好,我们府上兴旺起来乃是迟早之时,在这时候,我们难道会嫌银子咬手不成?rdquo; 戎谨候被她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动心了,你真会制香露?rdquo; 应该会,我从古书上看来,没有试过,得先练练手。rdquo;范溪想了想,觉得不能灭自己威风,又补充了一句,有调香师傅在,应当砸不了。rdquo; 你最近不正忙祭舞之事,忙得过来么?rdquo; 范溪可是皇家钦点的领舞,还得过陛下赏,这事弄砸了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范溪一听他这就是有打算松口的迹象,连忙一叠声应道:有有有!!!rdquo; 她声音清脆,刻意压低了些,祭舞我早就跳的滚瓜烂熟了,闭上眼睛都不会出错。rdquo; 戎谨候挑眉看她。 范溪道:后日彩排,五日后乃是春兰祭,祭舞第一日便要跳,跳完之后我便没什么事做了,正好可抽出空来弄这个香露铺子,爹您可以先帮我把人手找出来,到时候就快了。rdquo; 我再想想。rdquo; 爹呀!rdquo;范溪急了,我可是有什么好事便第一个想到您,您要是不乐意出这个份子,我就去找大兄大嫂了啊,我想他们肯定会有兴趣。rdquo; 戎谨候打趣,这就急了?rdquo; 那可不是?商场如战场,一旦错失时机,那可就兵败如山倒了。rdquo;范溪上下打量他爹,皱着鼻子威胁道:顶多再给您一日时间想,您要是明日还未回复我,我可就去找别人了哈。rdquo; 戎谨候拿小女儿没办法,无奈笑笑,成成成,明日答复你。rdquo; 范溪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的心里多半已经允,只不过还得再查一查有没有合适的人,于是声音又恢复了清脆,爹您还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不?rdquo; 戎谨候摇摇头,无事了,你早些回去歇息罢。rdquo; 哎,爹爹晚安。rdquo;范溪简单行了个礼,转身往外走。 戎谨候的声音在后面追来,小心脚下,让她们多提及盏灯笼。rdquo; 知晓了,爹您别担心,这路我都走熟了。rdquo; 范溪回去后看了眼更漏,现在已到戌末,颇有些夜深人静了。 丫鬟们打好了水,她下午洗过头发,晚上不用再洗,只用洗一个澡便能上.床睡觉。 洗完澡出来后,范溪一边任绿鹦用帕子擦拭她沾了水雾的头发,一边水口跟绿鹦聊着天。 聊着聊着,范溪开口,有些迟疑地问:绿鹦,你今年十七了罢?rdquo; 绿鹦的神色依旧挺平静。是。rdquo; 范溪想了想,说道:我记得你是一月生辰来着?rdquo; 小姐好记性。rdquo; 范溪转过头看她,绿鹦,你想过你的终身大事么?你在我身边也待了好几年,你若是想成婚,我去求爹爹,给你在军中找个小军官,或者找一个出身清白的商户子弟?rdquo; 能到小姐身边服侍是我的福气。rdquo;绿鹦手顿了顿,而后很快恢复,对范溪笑了笑,柔声道:小姐还未出嫁,奴婢想再多陪您几年。rdquo; 我离出嫁还有两三年,这么一来你花期可就耽误了。rdquo;范溪嘟囔,绿鹦,以你的人品才貌,这样太可惜。rdquo; 绿鹦已经收拾好了情绪,柔柔笑道:跟在小姐身边,不可惜。rdquo; 范溪摇摇头,轻叹,这样太耽误你了。绿鹦你回去好好想想罢,待过了春兰祭再告诉我答案也不迟,无论是想出去嫁人还是跟在我身边,我都欢迎。rdquo; 绿鹦俯身一福,多谢小姐。rdquo; 范溪认真道:这几年你对我好,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绿鹦,你应当有个好前程,我愿你出去外面做个平头正妻,夫敬子孝,别在深院中蹉跎。rdquo; 绿鹦直起身,低着头,眼眶有些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花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祭舞 范溪作为戎谨候府的小姐, 不太适合抛头露面, 她比较倾向于将香露这一摊子事交给心腹出面照管。 绿鹦胆大心细, 人又聪慧, 她若是有意, 将会是个极好的人选,端看她如何选择。 范溪将这事在脑海里转了一圈便很快抛开,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春兰祭。 在最后一次彩排中所有人都表现得很好, 范溪表现得尤其好。 她这段时间加紧训练,力量感与爆发力又强上不少, 原本还有些吃力的跳跃动作,现在做起来越发游刃有余,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自己长了翅膀, 可以停留在半空中,随心所欲做她任何想做的动作。 不仅她自我感觉良好,跳祭舞的其他小女娘们对她也佩服得紧。 第171页 原本还有些不服气的人,看到她做出这一系列高难动作之后,所有不服气的声音都被吞了下去, 连林筱等都不敢在外面说范溪的坏话了。 寿安公主对她尤其满意,看向她的眸子总是充满着慈祥。 寿安公主奉命筹备舞蹈之事, 原本以为无功无过, 将事情做完就行了,没想到范溪会给她这么一个惊喜。 到时一场祭舞名动天下,她的功劳也少不了。 范溪越优秀,就衬得符雪越平庸。 每回听到范溪被人围着夸赞羡慕, 她忍得银牙都快咬碎,偏偏面上还不能说什么,只能自己忍。 在这一片暗流涌动中,春兰祭正式到来。 祭舞属于开场舞,在将士的军舞之后。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大晋王朝相当重视这次春兰祭,这既是一次展示也是一次威慑,既是一次交流也是一次碾压。 戎谨候府八位主子都是一大早就起来了。 戎谨候与长子符征都要当差,他们两个一大早便整整齐齐穿上了盔甲,戴好头盔,浑身上下的甲锃光瓦亮,连靴子都一尘不染。他们头顶红缨穗子,脚踏流云靴,甚是英武不凡。 戎谨候已为符征请立世子,侯府世子之爵位虽小,马想作为世子夫人,身上有诰命。 秦夫人作为侯夫人,身份更加不凡。 两人一大早按品大妆,身上服饰与妆容都十分隆重,带着不一样的气势。 符岚与符炬还是国子监的学生,他们也肩负着表演任务,身上雪白的书生袍整整齐齐,多了几分俊雅风流。 范溪跟符雪更不用说,一身表演用的纱衣早就穿在了身上,妆容精致完美。 尤其范溪,她长相本就明艳大气,今天要独舞,身上一层层金红纱衣,衣袂飘飘,如仙子下凡。 哪怕符炬平日里已看惯她的美貌,见他这样盛装打扮出来,仍是有些嫉妒地看着妹妹说道,真是便宜伍家那小子了!rdquo; 他到时候娶媳妇,无论如何也娶不着一个比妹妹更好看的了。 范溪一双明媚的杏眼瞪他,三兄,你说什么呢?rdquo; 溪儿你莫说三弟。rdquo;马想在一旁笑,要我,我也羡慕伍家公子。rdquo; 马车在二门外等着,四辆全是戎谨候府的制式马车,宽敞大气。 符炬看到下人牵马过来,忙对戎谨候与秦夫人说道:父亲,母亲,让妹妹们先上马车罢,她们穿得薄,别冻到了。rdquo; 范溪她们跳舞穿的纱衣宽大飘逸,跳起来极为好看,却不太保暖,两人都在外面披了一件大氅,手里还抱着手炉,确实有些冷。 戎谨候扶着范溪肩膀,符炬这话说得是,你们先上马车,待会晚点脱大氅,别冻着了。rdquo; 知道。rdquo;范溪侧过脑袋朝他笑了一下,那爹,娘,大兄大嫂,二兄三兄,我们先上去了。rdquo; 戎谨候颔首,两人弯腰,在丫鬟婆子们的伺候下踩着脚凳开始上车。 符炬在后面喊,溪儿,雪儿,你们好好跳啊,我们都看得见。rdquo; 知晓了。rdquo; 符征过来帮她们压车帘子,压低了些声音,好好跳,不过跳错了也别怕,那些观舞的人看不出什么,尽管继续跳下去便是。rdquo; 这话主要对范溪说,她要独舞,不同于群舞时可以看看左右,跟着做动作读,独舞的每一个动作都要自己来,一时紧张忘了什么动作,或加快了什么动作都有可能。 范溪点头,眼睛明亮,我知道,我不紧张,大家也别紧张。rdquo; 秦夫人朝她们笑,温声鼓励道:去罢。rdquo; 范溪跟符雪先上了马车,接着两人的丫鬟朝府里的主子们福身行了礼,也上来马车坐着。 马车辚辚,她们这回不去集定宫,而要去皇宫。 春兰祭所有项目都在皇宫里举行,就在金龙殿外面的佑安广场上。 这是一个大广场,足足能容下万人,右边顶端是个大祭坛,往日皇帝登基、殡葬等都要在这里过一道礼。 此时广场里已经搭建好了台子,待会范溪她们就要在上边跳舞。 今天上午主要还是友好交流,除皇帝讲话,各国来使叩拜以示祝福外,几乎所有项目都是乐舞。 上午的乐舞表演以大晋王朝的乐舞为主,其余几个主要大国也有乐舞献上。 正因如此,范溪她们必须提起心神,尽力压各国一头。 这个大广场平时很是庄严肃穆,这时候倒人来人往,乐声不绝于耳。 人们穿着各种各样的服饰,长着各种各样的面孔,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都在广场之上。 这不是节日,节日氛围却比往常任何一个节日都要浓厚得多。 各类大大小小的红灯笼装扮在屋檐下、栏杆上、舞台边,衬得整个广场喜气洋洋。 春兰祭第一项,便是礼官请皇帝讲话。 广场上所有人都跪在地上聆听,包括皇后,包括来使,包括诸大臣。 严肃的声音经由台子底下的大缸这种特殊的扩音器材,随着风声传得很远很远,一直扬到高远的碧空之上。 范溪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其实听不清皇帝究竟在讲什么,只知道是很拗口的文言文,不过祭文大抵就那些mdash;mdash;告慰天地祖宗,安抚天下百姓,友睦使臣。 第172页 皇帝讲完话后,各个国家的使臣献上礼物,说一些吉祥话。 范溪她们的节目不是第一个,因此还不必那么快过去偏殿准备。 真正第一个节目是《书生诵经》,书生们已经在偏殿等着了。 范溪知道符岚与符炬都在,心里为他们高兴,然而一想到范积蕴他们,心里又觉得酸酸的,若是范甘华没死,他们不必守孝,以他们的样貌人品,他们肯定也能参与今日这样的盛事。 可惜,他们已与这场盛事擦肩而过,前程渺茫。 五十多个国家与地区的使臣很快便献完了礼物,说完了祝福,书生们准备出场,寿宁公主令人带着范溪她们到偏殿准备。 为了这场《祭舞》,所有人从学习舞蹈到正式排练,起码准备了三年以上,大家十分重视今日的盛事。 邱师傅她们紧张地检查了一遍所有舞者的妆容与服饰,没发现问题。 邱师傅白皙的脸上带着一丝紧张,道:今日大家做得都很好,离上场还有一些时间,大家再绑一绑自己的鞋带,切莫在场上出了差错。rdquo; 范溪她们穿的绣鞋有些像舞鞋,脚尖与脚跟都缩紧,上面带着长长的绑带,可以一直绑到大.腿上,牢牢将裤子固定在腿上,免得动作大时露出了肌肤,在舞台上丢丑。 范溪本就不放心绑带,闻言她二话不说,立刻利落坐下来,再绑了一遍。 旁边勘宁郡主与史子娴比她还紧张,侍女们进不来,两人有些笨手笨脚。 范溪过去帮她们绑带,三人要互相检查一遍衣着与妆容问题。 趁着还有时间,大家都各自在后台活动手脚,把舞蹈里比较高难度的动作都跳了一遍,免得等会上台出什么岔子。 时辰一点点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寿宁公主忽然带着人转了进来,拍了拍巴掌,说道:好了,大家准备上场。rdquo; 她这话一出,许多小女娘抖了抖,膝盖有些发颤。 寿宁公主带着她们从回廊出去,绕到舞台的后方。 幕布重重落在台上,光线有些不足,整个舞台都比较昏暗。 乐师们已经在舞台两边坐好了。 女娘们就位。 十一月的天气,小女娘们只穿单衣与层层纱衣,穿在身上根本不保暖。 许多小女娘不知道是冷还是紧张,手指都在痉挛。 幕布一点点拉起,光线传进来,范溪不自觉眯了眯眼睛。 幕布拉到尽头,乐声响起,台上的女娘们忽然动了! 轻柔的琵琶声,窈窕美貌的女娘,成片的纱衣抖动,如云如雾。 今天是个阴天,女娘们身上的红纱仿佛要刺破这阴郁的天气,带起一片明快活泼。 所有人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眼也不眨地盯着台上。 少女的腰肢、手臂、长腿活动起来,每一个动作都优美有力,展现出勃勃生机,展现出世界上最美的画卷。 若方才将士们的舞蹈令人想起同袍之谊,令人想起边庭生活的血与火,令人想起壮美。 此时这群少女的舞蹈则令人想起晚霞,令人想起露珠,令人想起月下白沙汀。 这种绝妙的视觉享受几乎俘获了每一个人,包括大晋王朝在内的勋贵大臣们,都没能想到本朝还有这么美的舞蹈。 勋贵家庭出身的女娘们让这样的舞蹈少了几分靡靡,多了几分圣洁,这是跳给神与祖先的舞蹈。 在这样肃穆的情境下,这样活泼的音乐,这样优美的舞蹈,一切都结合得刚刚好。 少女们的动作越来越有力,许多观众都能看出,少女们所展现情境已从日常转变为对敌。 少女们整齐划一的动作展现出铿锵气势,不屈不挠。 少女们动作渐快,似乎正在激烈地抵抗敌人。 最后一个整齐划一的动作结束后,少女们跪坐在台上,低着头,仿佛到了战后,哀伤沉痛的气氛弥漫开来,乐声也幽咽起来。 少女们动作渐低,乐声渐低,舞台上的一切犹如一座坟墓一样,渐渐凝固了。 突然!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在这个死气沉沉的氛围里,一道修长纤细的身影跃了出来。 破云夺日,人们似乎能听见她裹挟着猎猎风声跃出来! 那是最不屈的挣扎! 她在空中,双.腿分开一百八十度,如同一片停驻的云! 这一幕在人们视网膜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那道金红色的身影甚至点燃了观众的眼膜。 啊!rdquo; 呼!rdquo; 天!rdquo; 广场四面八方传来人们抑制不住的惊叹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用目光追寻台上那道修长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红色卡卡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三姝 几乎没有人看过这样的舞蹈! 许多人心下觉着, 这样的舞蹈, 恐怕只有神仙才跳得出来。 范溪完全不在意别人的想法, 这一刻, 她就是舞蹈里面的少女。 她的家乡被侵略, 她的亲人被屠戮,哪怕拼尽身上每一寸骨血,她也要抗争。 第173页 杀! 她如风一样舞动与战场上。 每一个急速而有力的点地、旋转、划圆, 都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她在舞台上转了一个又一个圈,飘扬起来的纱衣似乎充满了整个舞台。 她速度极快, 动作极有力,以至于人们的目光甚至捕捉不到她! 人们眼底留下残影,点点残影连成一片, 台上只有范溪一人独舞,却又恍如她在千军万马中腾挪周旋。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范溪在台上舞动着,这一刻,她的美超越了性别, 超越了观念,似乎所有语言! 起码在这一刻, 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了肉体与肉欲上去。 在这一刻, 大多人心中甚至没什么想法,他们全身心关注着舞台那个身影,气氛甚至有些陷入了狂热状态。 音乐铿锵。 舞台上范溪还在不停的旋转跳跃着,雪白的肌肤与红色的纱衣带来了一场明显的反差。 随着她最后一个动作做完, 最后一个跳跃完成,她身后跪坐的女娘们开始柔柔地舞动了起来。 祈望和平,抚平伤痛。 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了,这舞蹈里带着的意味。 当最后一段弦音停止。 女娘们的动作也停止了,定格在舞台上。 下面的座位上爆发出一张热烈的掌声,有些人拍掌力度之大,甚至连手掌都拍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恋恋不舍的望着台上,期望台上的女娘们能再来一次这样的演出,一辈子能看上一次,也算死了而无憾了。 勘宁郡主与范溪带着所有女娘优雅谢幕,她们要走去另一边的偏殿,等待换衣裳。 一回到偏殿之中,勘宁郡主就忍不住用力抱了身边的范溪一下,其他小女娘也是,各自拥抱自己的同伴,嘴里发出低低的尖叫。 溪娘,你跳的太好了,我从未想过有一个人的舞可以跳得那么好!rdquo; 大家跳得都很好,这些掌声是给我们所有人的。rdquo; 太好了。rdquo;勘宁郡主抱着她喃喃说道,没想到我们跳的这样好。rdquo;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哭起了鼻子,其她女娘们见她这样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一边喘气一边哭鼻子,一时间这偏殿内哭泣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且不说这群小女娘,纵使邱师傅她们,在后台看到今天演出的盛况,也忍不住想哭。 所有人的努力,所有人的心血,在这一刻尽情绽放。 所有人都知道这场舞蹈必定会被载入史册,从今往后必定有无数文人雅士写诗作词歌颂她们的表演,她们也将在大晋王朝背后的历史记载上留下影影绰绰的影子。 她们不敢拿大地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短短几十年之内想要超越她们的人应当不会出现。 寿安公主也从外面走进来,见这一屋哭鼻子的小女娘,她道:正是该庆功的时候,哭甚?rdquo; 勘宁郡主就差没冒着鼻涕泡,仰头看着她姑母,带着泣音说道:今日《祭舞》一跳便成绝响,往后我们再不会跳这场舞蹈了,我,我舍不得,呜hellip;hellip;rdquo; 范溪拿着手绢给她擦眼泪,又揉了揉旁边史子娴的肩膀。 相对于她的小伙伴来说,她在人群中表现得格外淡定,她这世年岁不大,连带前世,所经历的事情却不少,花无百日红,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大抵如此。 寿宁公主听她们这样说也有些伤感。 她勉强打起精神,笑道:外头表演还在继续,大伙快去换衣裳,外面有专门留给我们的座位,可以过去瞧一瞧。rdquo; 春兰祭五年一次,错过了这一次,下一次就是五年之后了。 五年的时间,足够让这群小女娘为人妻为人母,到时候再来看这出盛大的庆典,想必心境大有不同。 小女娘们心思纯,一听说庆典的事,顾不上流淌的眼泪,忙互相帮着擦了脸,抓起衣裳的下摆要换衣裳出去。 今日的活动实在盛大,广场上也容纳不少人,各家都不允许带侍女。 她们要换衣裳,也只能自己来,找到各自的包裹,去里间的更衣室互相帮着换了就是。 今日是庆典,几乎所有小女娘的衣裳都是新裁的衣裳,各种各样的衣裳料子首饰珠宝一齐摆开来,珠光宝气,晃得人眼花。 大家笑嘻嘻地打闹着去里面换了衣裳,红的绿的黄的紫的,当真姹紫嫣红,不让春华。 她们上舞台跳舞的时候上的妆容比较重,现在还得唤宫娥打了水过来,大家洗了脸重新涂了面脂,化上妆。 范溪都没往隆重里弄,她已经定了亲,再弄得花枝招展,有些刺人眼,也不太符合规矩。 不过她也没简陋就是。 一袭白雪红梅衫子,颈间带着祥云纹嵌红包璎珞,头上是几支珍珠花钗,清爽耐看。 她口脂也不艳丽,只是一抹淡淡的红。 三人互相穿戴出来。 勘宁郡主忍不住道:溪娘,你真是穿什么都好看。rdquo; 我们三人各有特色,谁都好看。rdquo;范溪一手挽一个,握住她们的胳膊,说道:我们快些出去,我已经听见台子那边传来歌声了,估计去晚一些什么都瞧不见。rdquo; 哎哎哎,是,我们快些过去,待会儿我们坐到一起罢,rdquo; 第174页 三人过去的时候,跳舞的小女娘们已经来了好些了,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表演。 这次是梨园弟子的《浓花赞》,梨园弟子的声音清澈透亮,如金似玉,他们的扮相也很好看,站在台上一唱所有人都看入了迷。 春兰祭作为大庆典,节目质量要比往常各家请来的戏班,说书先生等高得多。 范溪自诩见多识广,看到后面一个个出场的节目的时候,还是被迷得转不开眼睛。 庆典一直从清晨持续到中午。 午时,皇帝带着大臣与使臣们移步花厅吃宴,剩下的无关人等恭送皇帝之后也要各自归家。 勘宁郡主是宗室女,若是愿意也可去后妃那边饮酒用餐。 她却没跟着去,反而跟着范溪与史子娴两个,我们各自坐马车回府罢。rdquo; 范溪奇道:你不去吃宴?听说今天宴席上山珍海味,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爬的都有,除了食材珍惜之外,菜肴也很特殊,宴席上会上大晋王朝的菜与各邦的美食。rdquo; 史子娴也觉得不可思议,转过头来看她,劝道:你不必陪我们呀。rdquo; 不全是陪你们,我们现在回到府上,宫里肯定已赐下宴席来了,毕竟今日过来参加庆典的人那样多,能留下来参加宫宴的,也就是大臣与使臣而已,咱们这些小虾米还不够格呢。rdquo; 勘宁郡主才不喜欢留在宫中用膳,什么东西都是冷冰冰的,每个人又有份例,吃得不尽兴不说,还得注意仪态,万一有个什么没注意到的地方被人抓住了把柄,过后还要被训斥一通。 作为宗室贵女,她对这样的事很有经验。 范溪笑了笑,那我们回家用饭罢,活动一上午我也饿了。rdquo; 今日不方便聚会,勘宁郡主有些舍不得,还是放她们两各自回家去。 范溪出来的时候没看见符雪,她也没等,直接坐上马车回去了。 绿鹦有些担忧,要不然奴婢还是去找找?rdquo; 这么大一个广场,人来人往,你上哪找去?冲撞了贵人就不好了。rdquo;范溪摇头,我看她要么与好友回去了,要么跟母亲她们的车走,应当不会有问题,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回府之后打发马车回来再接一趟便是。rdquo; 范溪都这样说了,绿鹦自然不好越过她自作主张。 这事便作罢。 主仆三人坐在马车里,轻雨脸上染上了一层兴奋的薄红,小姐我都听说了,你们的舞跳得真好。rdquo; 只是舞蹈的样子有些新奇而已,要真说好也没有好到哪里去。rdquo; 轻雨立刻反驳,怎么会?我听她们说的时候她们眼睛都直了,还说若是这辈子没看过这样一出舞蹈,这辈子就算白活了。rdquo; 绿鹦也笑,您是不知道,现在这舞蹈的名声传得有多远,您瞧着罢,等回到府上之时,定然门房都已听说了!rdquo; 范溪有些不信。 事情真出乎她意料之外。 她们舞蹈果然在短短几天内传遍了整个皇都,仿佛刮起了一阵旋风一般,所有人都在谈论她们的舞蹈。 这些人大多数都没看过她们跳舞,然而谈论起来啧啧有声,仿佛当日就在现场。 她与勘宁郡主的才名很快传扬出去,与此一道传扬出去的还有于相家的嫡长孙女于俨汝。 她们并称皇都三姝。 范溪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称号不是评过很多次么?好像每一回春兰祭,就会有新的皇都之姝罢?rdquo; 江山代有才人出,每一个阶段都有每一个阶段青年能追捧的女娘。 上一届的姝丽们大多已成家生子,这一届到她们了。 这名头说着好听,其实被人挂在嘴上,到底轻浮了些。 范溪不愿意被人评头论足。 她不在意这件事,在意这件事的人可多了,皇都那么多女娘,大家都是谈婚论嫁的年纪,谁不想要一个好名声,谁不想得到这个称号? 再说,要评上皇都姝丽,可不能只靠脸罢? 范溪长得好看,舞也跳得好,诗文上却是平平,以前她参加诗社的时候,甚至有在诗社上打瞌睡的经历。 这话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但总不会是空穴来风,她被人这么传总有个因由罢。 这么一想,不服气的女娘们多了起来,她们倒不是指望自己能被选上成为那个什么皇都三姝,只不过不服气,皇都三姝中占首位的居然是范溪罢了。 范溪受到的非议大,另外两位受到的非议一点都不比她小。 勘宁郡主被称不过是仗着家世好才榜上有名,论长相她不如范溪远矣,以论才华她不如于俨汝甚多,无才无貌,就因为这个好家世便榜上有名,自然不能服众。 至于于俨汝,她长相只称得上清秀,奈何一手诗文书法实在受皇都这些公子哥们吹捧,便把她也捧上了皇都三姝的宝座。 范溪听着吓人传来的八卦,抬眼看了她们一眼说道:你们现在知晓我为何不愿意要这个名声了罢?名声只不过听起来响亮,实际上没什么实惠,还会惹人非议。rdquo; 绿鹦笑劝,她们说便让她们说去,不过是一些没被评上的才会在后头说那么多嘴。rdquo; 第175页 范溪摇摇头。 别说外头,就是府里,符雪都没少在后头说嘴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杨柳依依 20瓶;红色卡卡 3瓶;慧慧、花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密谋 自范溪回来后, 符雪就没过过好日子。 原本符雪在容貌与诗书中还能压范溪一头, 待范洗去脸妆容, 那如霜雪一般洁白的的肌肤露出来, 长眉俊眼, 唇红齿白,两人的美貌程度压根不在同一级别上。 哪怕符雪自个的丫鬟,都说不出她比范溪好看的话。 而后, 随着范溪年岁渐长,她诗书方面进益以一日千里来说也不为过, 哪怕才名不显,却也不是乡下来来的黄毛丫头了。 符雪才智平平,原本仗着好先生与多学了几年方能压过范溪去。 待范溪追上, 两人在文章、诗词、乐器与绘画上各有胜负,谁也不敢说范溪就比她才学差。 再后来,她身世被爆出来,她竟然并非戎谨候之女,占着这个嫡长名头, 也是戎谨候先前没撕破脸计较,待范溪归来, 戎谨候越发疼惜这个女儿, 连表面的面子情都不愿意做了,直接将她贬为养女。 她们这些高门勋贵之女嫁人,拼才学,拼容貌, 拼女红,拼来拼去,这些不过是锦上添花,最最要紧的乃是个人出身。 嫡长女配什么样的人家,嫡女配什么样的人家,庶女又配什么样的人家,这些大抵都有数,皇都各家精得跟猴儿一般,谁也不会吃那个亏。 符雪活了十几年,从未听说过养女出身的人能配上好人家,养女比庶女还不如,那些养女不过是养来预备给落魄书生或中年官吏做妻室、继室,哪怕秦夫人待她好,有意将她往高门大户中嫁,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她。 符雪跟奶嬷嬷商量了好几回,两人已决定走入宫这条路。 这种时候,她最需要名声,却未想到,跳了一场祭舞,她名声一点未显,死对头倒是好好扬了一番名。 真乃气煞她也。 不服气的不仅符雪一个,她那些小伙伴们也不服气。 林筱尤甚。 林筱生性活泼,符雪去林家拜访时,林筱直言直语,你那妹妹也忒爱出风头了些。rdquo; 符雪勉强笑了一下,也不能那样说。rdquo; 林筱看她一眼,摇摇头,带着几分教训的语气说道:你就是太客气,她都那样对你了,你还为她说话。rdquo; 以往小姐妹们在一块儿玩的时候,隐隐以家世最好的符雪为首。 后来林家嫡长女当上三皇子妃,符雪仅戎谨候府养女的消息隐隐约约传出来,她们这个小圈子里的领头人便换了一换,现在隐隐以林筱为首。 莫看三皇子妃不过一介皇子妃,林家不过是礼部侍郎府上,瞧着好像没什么了不起。 然而今上六位皇子都非嫡出皇子,大皇子居长,却平庸多病,不问政事,似乎无意于大位。 剩下的几个皇子当中,五六皇子皆不到十二,不辨资质。 二、三、四皇子年纪相近,现在都领了差事来做,朝堂上对他们评价各异。 三皇子最近很是办成了几件实事,得过好几回赞扬,他风头正盛,朝堂上已经有不少人隐隐站在了他旁边,属意他继任大位。 三皇子妃没什么了不起,未来的太子妃乃至皇后就不容人小觑了,故,有事没事,大家都会卖林家几分面子。 林筱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她年纪小还不清楚这里面许多事情。 这样的追捧却养出了她几分傲气。 符雪在家不利,出门与伙伴们相交也没占到甜头,让她极为难受。 偏偏她现在无依无靠,在府里过得不开心,若是连这些好友也撕破脸了,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过下去。 符雪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又有什么法子?rdquo; 林筱眼睛一转,压低声音问,我听闻符悯溪配了宁国公伍家嫡次子?rdquo; 是有这回事,两家已交换信物,只不过我父亲还想多留符悯溪几年,说要等她十八岁后再嫁。rdquo; 十八岁?rdquo;林筱咋舌,这也太晚了罢,你们府上如何做想?这留来留去,不就留成了老姑娘了么?rdquo; 符悯溪自己也是乐意的。rdquo;符雪淡淡道:你不知晓,她被认回家之前在另一户人家长大,那人家有两位兄长,她平日里待两位兄长极为亲厚,恐怕心里多少有些情意罢。rdquo; 林筱忙一拱她,凑近了些,我到不知晓还有这样一回事,你跟我仔细说说?rdquo; 也无甚好说,她前段日子还赠送她那养兄一匹骏马,听说在武官那头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波澜,你若让人去打听,多半能打听的到。rdquo; 这么说来她岂不是无意于宁国公家嫡次子?rdquo; 这我便不知晓了。rdquo; 林筱一笑,我原本有个主意,听你说了这桩轶事之后,这主意十有七八应当能成。rdquo; 符雪忍不住凑近了些,问道:什么主意?rdquo; 杀杀你那好妹妹风头的主意。rdquo;林筱眨眨眼,我们会会宁国公嫡次子,如何?rdquo; 第176页 符雪心惊肉跳,一把拉住她的袖子,你想作甚?若是毁了他们的姻缘,怕是宁国公府跟戎谨候府都不会放过我们。rdquo; 你想哪去了?rdquo;林筱神神秘秘,我们请宁国公府几位小姐过来喝茶罢了,真好,你妹妹跟她家定了亲,你们两家也算是正经亲戚,请她们过来喝茶,她们应当也不会拒绝,至于喝起茶来,聊天聊起什么来就说不好了。rdquo; 符雪蹙眉,这样不好罢?万一符悯溪要求我们对质?rdquo; 我看你就是个胆小鬼,前怕狼后怕虎才会被你那妹妹吃死。rdquo;林筱轻嗤,你以为我们要跟她们说什么,不过是聊些闺中趣事罢了。你妹妹跟宁国公家定了亲,我就不信她家小女娘不好奇未来弟妹或嫂嫂是个什么样的人。rdquo; 林筱道:一旦她们问起你照实跟她们说便是。你妹妹的养兄,你妹妹跟养兄家合伙做的生意,你妹妹经常出门看望养兄们hellip;hellip;这些东西又不是什么机密事,往外头一站,去哪打听都打听的到,若口风真泄露出去了,谁还能来找你问罪不成?rdquo; 到时你与她们说说你妹妹平日行径,我再表示一下对你妹妹成为皇都三姝之首,受到列位青年才俊追捧的感慨之情,保证一句谎话不说,就达到我们想要的结果。rdquo; 符雪眸色数变,好一会她道:这样真有用么?rdquo; 怎么没用,我们一道在皇都长大,你又不是没听说过宁国公嫡次子的名声?rdquo;林筱脸上带着不屑,我听兄长们说,他为人最是迂腐,连同窗去喝花酒都看不惯,岂会容忍未婚妻抛头露面勾勾搭搭?rdquo; 林筱声音压得极低,俗话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那妹妹还未出嫁,便先遭夫君厌弃,你说她日后能过好?若是伍家嫡次子再激烈一些,直接不愿娶hellip;hellip;rdquo; 说到这里,林筱意味深长地冷笑两声,话语未尽之意十分明显。 若范溪遭到退亲,想再嫁就难了,纵使能嫁出去,再嫁的人家也定会比宁国公府差。 符雪听了暗暗心惊,她素来知道林筱有心机,却未曾想到她竟这样算无遗策。 若这个阴谋使在自己身上,符雪心中念头一转,若她挨上这么一招,她定然躲不过去,唯一的法子便是嫁过去后,慢慢软化宁国公嫡次子一颗心,让他知晓自己真心如何。 想到这里,符雪忽地一想,现时宁国公府与戎谨候府已有了婚约,若宁国公嫡次子真来退亲,为大家的面子好看,有没有可能姊代妹嫁?那些话本身不是如此说么? 若先跟宁国公府的小女娘们有了交情,与那宁国公嫡次子见上几面hellip;hellip;符雪心砰砰急速跳着,一瞬间想了许多。 若真能嫁去世家大族做平头正脸的夫人,她也不愿意入宫。 雪娘?rdquo;林筱轻轻推了推她,想什么呢?rdquo; 我在想我们的计划是否可行。rdquo;符雪咬了咬下唇,我家规矩严,在我家请喝茶恐怕不行,若生日后出了差错,所有人都会第一时间联想到我身上。rdquo; 符雪苦笑着摇摇头,看着林筱轻叹一声,要不然这法子还是算了罢。rdquo; 林筱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这样没出息?rdquo; 符雪轻拍她马屁一记,你以为谁都是你么?有勇有谋,又备受家人宠爱。算了,一家子姐妹还是和气为主。rdquo; 林筱好不容易想出这么个主意,符雪偏不敢干。 她发了通脾气,你呀,怪不得你被吃得那样死。rdquo; 符雪苦笑,筱娘莫气,过两日我请你喝茶罢。rdquo; 林筱气哼哼,不去。rdquo; 符雪温和道:我那里还有原先母亲赐下的陈年云红,原是宫里的贡品,上头赐下来,也就我那还有一点了,我们一道尝尝。还有你及笄礼,我不好越过家里单独给你送礼,却也给你备了一套白玉玛瑙首饰,都是我这些年攒的宝石,工匠刚打好送来我府上,你到时瞧瞧喜不喜欢。rdquo; 林筱父亲是朝廷命官,寒门出身,能有现在的荣光全靠自己打拼而来。 礼部不是个什么油水厚的地方,林家既无数代积攒,又无厚禄可享,日子过得比别的勋贵要清贫得多。 林筱处处争先,偏偏手头不丰,衣裳首饰都差别人一些,这让她异常憋屈,久而久之,也养出了她有些贪财的性子。 两人少时交好正是因为符雪肯时不时从手里漏点东西给她,林筱方会死死扒住符雪,与她成手帕交。 符雪对她的贪财秉性再了解不过,果然这么一说,林筱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我就说我们这的好友,你及笄礼我都私下送了你一份,你竟无别的东西送我!rdquo;林筱惊喜道:我就知晓你想着我。rdquo; 符雪微微一笑,自然。rdquo; 第94章 背后 符雪邀请林筱来府里喝茶。 符雪身世虽被揭露出来, 在府里地位有些尴尬, 秦夫人却很有几分偏疼她, 哪怕到现在, 对她也总与范溪不同些。 林筱跟符雪手帕交已久, 秦夫人自然见过林筱,见她来府里喝茶也没觉得奇怪,还特地叫厨房给两位小女娘送了雀舌酥与飞花片两味小点心佐茶。 第177页 两人回到符雪的院子里坐下赏景喝茶。 茶过半盏。 符雪令丫鬟白露拿出一个匣子来, 匣子装的是一整套首饰,从头上的钗环, 到颈间挂着的璎珞,再到手镯、脚镯,里头首饰应有尽有, 连耳环都包在里头了。 符雪小在侯府里长大,见过的,得到的好东西数不胜数,更别说她还有舅舅rdquo;跟姑母rdquo;偏疼,手里很是积攒了一批东西。 她从手指缝里漏出一点来, 拿出去让人打了套首饰,就已经足够哄住眼皮子浅的林筱了。 林筱见到这套白玉为主, 玛瑙、彩宝为辅的首饰, 果然喜不自禁。 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看过一回后,脸上的喜意收敛了一些,将匣子放在桌上, 正色道:雪娘,你这厚礼太贵重了,我不能收。rdquo; 我们姐妹之间何须计较这些?rdquo;符雪温和笑道:这是专门为你打的首饰,你若不要,也无其他人衬得上了。rdquo; 这是什么话?我看你自己戴就很好。rdquo; 符雪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实话,你身材娇.小,体态婀娜,你瞧,你这手腕就比我细得多,这镯子戴在我手腕上定然会卡住转动不了,戴在你手上便将将好。rdquo; 说着符雪将黄金嵌红宝石的手镯往她手上套,戴着果然是刚刚好,不大小,不松不紧,将她的手臂衬得越发白皙纤细。 符雪瞧见她眼中满意的神色,笑道:蒹葭梳妆的手艺便不错,正好我们闲来无事,不如你将一整套的装扮上罢?rdquo; 林筱本就心痒痒,听她这么一提,顿时顺水推舟应下,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rdquo; 蒹葭伺候着她打扮上,瞧着果然好看。 林筱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忍不住说道:雪娘,过几日来我家喝茶罢,正好让大家瞧瞧我新得的首饰。rdquo; 好啊。rdquo;符雪笑,若是便宜,将宁国公府家小姐也请上。rdquo; 林筱眨了眨眼睛,俏皮答道:你就放心罢,这我岂能不知?rdquo; 两人密谋好了,林筱带着丫鬟跟首饰回到了府上,她一回家就急吼吼地给各女伴下帖子。 符雪也收到了,她拿着帖子思索了一会儿,令蒹葭找出她新得的望月绸送去裁缝院,使两个钱将她的新衣裳赶紧做出来。 蒹葭领命去了。 范溪素来不关注符雪这边的情况,这阵子她又忙,就更顾不上这头了。 范溪现在主要蒸精油,她带着丫鬟与侍卫,每天都去外头铺子里指导仆从蒸香精。 她以前不是香水专业或者相关行业出身,对于这一套不太熟悉,只是隐约看过几个视频或者看过几本书,大致知道流程。 具体会做出什么样的香水,她也不清楚,不过总比这个时代佩戴的香囊或者用的熏香要好的多。 戎谨候过来她这边看了一回,连带符征三兄弟也来看了,都觉得颇为神奇。 符炬不大相信,盯着范溪盛出来的那一瓶底子精油,又使劲用鼻子闻了闻,狐疑道:你确定这东西真能调出香露来?rdquo; 他怎么闻着什么味道都没有? 范溪笑了笑,三兄你且看着便是,到时候调出来了,我先送几位兄长一人一瓶。rdquo; 那感情好,既然得了你的东西,若有什么帮忙的地方,你便与我说,我来帮你。rdquo; 这才是符炬真正想说的话,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有本事,然后看着妹妹一个人忙碌,心里总觉得不得劲,想帮妹妹一把又不好意思说,还得找个由头一本正经才能说出来。 范溪知道他的心思,心里一暖,朝符炬拱了拱手,做出男儿姿态,笑道:小妹先谢过三兄。rdquo; 符岚忙在一边道:有何事你也可以叫我去做。rdquo; 要做生意可少不了抛头露面的时候,符岚生性较为板正,他不愿说妹妹,心里却藏着几分担心。  范溪眼睛弯起,脆声应下,好,那倒要多谢二兄三兄了。rdquo; 范溪不仅蒸馏各种各样的香料,她还专门买了外面的烈酒回来蒸馏。 原理都一样,利用不同的沸点将酒精蒸出来,反复提成之后得到酒精。 在香水制作过程中,有一个陈化的过程,这就需要加入酒精,还要物理搅拌。 范溪时间不太够,想在短短几个月内做出合格的香水来十分艰难。 范溪一难就生出了几分急智。 她专门去找工匠制作了一个风车一样的东西,只不过让人摇动手柄,目的不是为了扇风,而是带动轮轴,使劲搅拌香露。 戎谨候给她拨过来的人都是忠仆,卖身契就在她手上,范溪也不怕人背叛,想要什么,要什么样的效果,有什么想法,她都跟底下人说。 众志成城,很多范溪一时想不到的办法总会被手底下人想出来,他们也一起克服了一个又一个技术难关。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的香露暂时没制作成功,然而吃饭的时候家人总会发现她身上开始染着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这种味道有些像熏香,却又比熏香清淡缥缈的多。 闻起来若有若无,教人心头发痒,忍不住一直去追逐。 符炬使劲闻了一口,道:我现在总算相信妹妹能成功制作出那什么香露来了,这味道可真好闻。rdquo; 第178页 符征也很喜欢这个味道,最妙的是这味道如云如雾,也不熏人,偏偏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高雅得紧。rdquo; 符炬追问:溪儿,那你那香露是制作成功了么?可以卖了么,你可别忘了给为兄也留一瓶子。rdquo; 范溪笑道:还差得远呢,起码要一个月之后,香露才比较稳定。rdquo; 那我便拭目以待了。rdquo;符炬嘿嘿笑,正好冬日不那么经常洗澡,身上撒点香露,香香的,招人喜欢。rdquo; 他不说还好,一说秦夫人忍不住笑斥,你这懒猴还好意思说,不怕妹妹们笑话你?rdquo; 这有甚不好意思,冬日天气太冷,妹妹们也会偷懒不日洗澡呐。rdquo; 他这话一出,符雪脸颊飞起一抹薄红。 范溪却笑道:此乃上行下效,谁叫三兄你不做个好榜样?rdquo; 他们两个逗起嘴来,总是格外有趣。 一家人在笑声中用完了晚饭。 符雪看着笑得灿烂的范溪,内心中冷笑一声,这乡下娘还不知晓,今日她们已经见到宁国公府的小姐。 宁国公府的小姐对她这样出风头本来就颇有微词,一听说她日日都要出去行那商贾之事,更是骇得忙以手帕掩嘴掩饰脸上的惊讶神情。 也就是她回来之后,戎谨候府行事不讲究,方会叫她日日出门,瞧旁的勋贵人家,哪家会大意至此? 符雪心里带着隐秘的快|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她所料不错,宁国公家的小姐也回到了府里,并且跟兄长说起悄悄话来。 宁国公府上的小姐都是国公之女,一嫡一庶,庶出的那位比较安分,回到府里也未多说什么,请过安用过饭之后便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嫡出的那位伍小姐则很为兄长发愁。 用完饭之后,她专门去兄长的院子找兄长。 伍家嫡次子名唤伍茗,也是国子监的监生,身上有秀才功名,为人极为守礼。 见到妹妹进来,他惊讶,这眼瞧便要天黑了,四娘找我何事?rdquo; 还何事!rdquo;伍四娘道:当然是与你说正事。二兄,你可听说过符悯溪的名声?rdquo; 符家小姐?rdquo;伍茗疑惑,你此话何意?rdquo; 你不知晓,今日我们小姐妹间聚会,好好听说了一通那符悯溪的名声。她不在府里好好呆着,日日王府外跑,偏身上还有一个皇都三姝的艳名儿,无数青年公子仰慕她,嘴里流传着她的事迹。rdquo; 慎言。rdquo;伍茗板正归板正,人却不傻,他皱眉道:你们小女娘私下怎么说这些,这不是坏人名声么?rdquo; 一听兄长指责,伍四娘更气,踮着脚尖急道:她还没过门呢,你便向着她。我们又不是空口白牙污蔑人,这都是事实,你往外头一打听便知晓了。我听说她日日往外跑,还有人专门在酒楼茶馆里候着等她出街的时候看一眼呢。rdquo; 胡说,谁那样有空,事情都不做了,就专门去候着等着看她。rdquo; 二兄你是没见过她的模样,她那一绝色美人,莫说男子,纵使女子,专门去候着等着看她也不足为奇。rdquo; 伍茗一听她这样说,心下先皱了眉,嘴上却说道:既然如此,那也不算她的不是了。rdquo; 不算什么呀!若是矜持端庄的好女子,见着这样的情况,必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倒好,专门出去招蜂引蝶。rdquo;伍四娘拉着她兄长的袖子紧张道:二兄,你想想她尚未过门便如此轻浮,一旦她过了门,咱府上的脸面往哪里搁?rdquo;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花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打架 伍茗本就不喜欢轻浮的女子, 听妹妹一声声拱火, 心情更是糟糕。 偏伍四娘不会看人脸色, 还在义愤填膺地絮叨。 伍茗皱着眉头, 成了, 我知晓了。rdquo; 伍四娘闭上嘴,嘀咕一句,早知道定亲定她, 还不如定她姐姐雪娘呢。rdquo; 伍茗皱眉,说什么傻话, 你莫坏了人姑娘闺誉。rdquo; 二兄你是不知晓,雪娘最是温和贞静,长得也好看, 我们性子可投缘了。rdquo; 伍茗迂腐是迂腐了些,又不傻,听她这么说,问道:你们聊了什么?rdquo; 也没聊什么,总共没说上几句话, 就是瞧她温柔可亲。rdquo; 真温柔可亲,你们说她妹妹的时候, 她不在旁边制止?rdquo; 谁说没制止, 二兄你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rdquo;伍四娘气哼哼,人雪娘一开始便制止了,还是筱娘心疼雪娘在家要处处忍让她妹妹方多说了两句。后头的那些事也不是我在茶会上听到的,乃是我身边的丫鬟在外头打听到。rdquo; 见兄长隐隐指责自个, 伍四娘越说发气愤,还不是我是你亲妹妹,怕你日后吃亏才与你说这些,若换了个人,谁与你说去。rdquo; 好了,好了,你待我之心,我知晓,我这不是在背后提醒你几句么?rdquo;伍茗神色郑重了些,闺中女儿名节重若性命,不管那戎谨候小姐如何,你万不可私下传人闲话,坏人名声。rdquo; 第179页 伍四娘气,我才不是那等信口开河开人!我也就与你说说话了。rdquo; 伍茗略一拱手,笑道:那便多谢妹妹。rdquo; 伍四娘神色这才好看了些,不与你说了,天色已晚,我要回去了。rdquo; 夜路不好走,我送你。rdquo; 伍四娘没推辞,任伍茗送她回院子里,小小争吵一通之后,兄妹两人之间的气氛比往日还好。 伍茗嘱咐妹妹不可将此事外传,然而他心中存了事,到底忍不住派仆从出去打听。 范溪正忙着制香露之事,几乎每日都要外出。 宁国公府的奴仆很快就打听出来了,范溪确实常外出,与养兄家也亲近,还挺受皇都一些公子哥吹捧。 不知道是否因为太过关注这事,伍茗在打探消息的这几天内,光是在国子监便听同窗议论了两回范溪的事。 一回是感慨大晋女娘的才情,说是从春兰祭来看,大晋女娘可比那些外邦女子有才情得多。 此一回牵涉到国家大势,又不带淫邪,只是为大晋王朝感到自豪。 伍茗哪怕极不愿意未婚妻的名字出现在别的二郎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也只得忍着。 第二回则是在讨论范溪春兰祭开幕那日的独舞。 能进入国子监读书的儿郎,大多背景较为深厚,当日去看春兰祭开幕表演的人也不少,且他们国子监选了人去表演,在同一片舞台上,自然有所交集。 伍茗走到近前的时候,他一帮同窗还在讨论。 要我说,见了符姑娘的舞,我方知道lsquo;惊为天人rsquo;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真是见之难忘呐。rdquo; 我也觉着符姑娘的舞跳得实在令人惊艳,他们先前还说公孙大娘的剑器舞方为千古第一绝,我瞧符姑娘的舞才堪称千古一绝。rdquo; 可惜无文豪巨擘赋诗作画。rdquo; 那倒未必,我听闻卢八疯正闭门作画。rdquo; 前头也有诗流传出来了,只不过符姑娘到底为闺阁女儿,戎谨候府不愿坏她名声,故事先封禁了一批。rdquo; 伍茗听到这里听不下去了,走出来与同窗说道:你们既知人符姑娘为闺阁女儿,怎么还公然谈论她?这岂不是失之于礼?rdquo; 伍兄。rdquo;先前在聊天的一帮同窗站起来纷纷向他行礼打招呼,为首那位解释道:我们正谈论诗文与史上的舞蹈,符姑娘的舞跳得实在太好,理应被记录史册,我们便不自觉谈起来了,并非有意冒犯。rdquo; 另一个同窗则道:这样好的舞蹈,我们谈论起来自然是带着一腔正气,绝无淫邪之意。rdquo; 伍茗皱眉道:纵使如此,你们也不应该将一闺阁女儿的名字挂在口头上。rdquo; 有看不惯他的便说:人符姑娘这样优秀,我们又不谈论别的,说一说她跳的舞怎么啦?符兄未免管的太宽了罢?rdquo; 伍茗内心气愤,却又不好意思直接告诉他们范溪是自己的未婚妻,免得他们说嘴,便道:我府上与戎谨候府上乃是世交,我就听不得你们这样说一闺阁女儿。rdquo; 宽厚些的同窗见他气得脸都红了,忙道歉,是我们思虑不周,并无冒犯之意,还请伍兄莫气。rdquo; 刻薄点的同窗则道:符姑娘两位亲生兄长也在国子监里头念书,不见他们出来说嘴?rdquo; 说着那人斜睨伍茗一眼,伍兄倒好,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倒带着大义的帽子急吼吼说嘴来了。rdquo; 伍茗气得狠了,他们不制止乃他们过失!闺阁女儿清誉何其重要,他们就这样放任,实非良兄所为。我不知晓便罢,我知晓了我连他们也得说一顿去,看是他们没理还是我没理!rdquo; 那刻薄同窗冷笑一声,你去,你现在便去,谁不去谁是孙子!rdquo; 不知道是哪个坏得冒烟的在人群中补充,我方才还见到符炬在先生堂里请教先生问题,我们现在去还来得及撞上他。rdquo; 那刻薄同窗一伸袖子,瞥伍茗道:现在人找到了,不知伍兄可敢与我们当面去跟符兄讨论他家妹妹的教育问题?rdquo; 伍茗冷哼,去便去。rdquo; 哪怕是国子监的学生,看起热闹来一样不嫌事大。 很快,浩浩荡荡二三十人便跟着伍茗一起去找符炬。 符炬刚出先生堂便见到他们一大群人走来,还有些迷茫,好声好气地跟他们打招呼,伍兄,林兄,诸位兄长,不知找我何事?rdquo; 那刻薄书生林厉盛淡淡道:伍兄说符兄教妹不周,非要来说道一二,我们便一起来听听他高见。rdquo; 自家妹妹岂容人说嘴?符炬怒气上涌,脸一下涨红了,看着伍茗,问:不知伍兄何意?rdquo; 伍茗原本不想当众说,免得让符炬下不来台,奈何现在赶鸭子上架,他不说也得说,只得一梗脖子,我先前听到他们在讨论符姑娘,觉得他们实在无礼,便争了几句,难道符兄愿意让自家妹子的名字挂在别的儿郎口中?rdquo; 听他这样说,先前讨论的那一伙子书生一下子涨红了脸。 领头的那个嚷道:伍兄你话怎能只说一半?我们明明是佩服符姑娘舞跳得好,堪与历史上的公孙大娘比肩。这种讨论能与市井中的讨论一样么?rdquo; 第180页 嚷嚷完,那书生朝符炬作揖致歉,符姑娘舞跳的实在太好,当日陛下也夸赞了她,她为国争光,我们佩服得紧,便说了两句,实在并非小子们放诞无礼,拿一闺阁女儿说嘴。rdquo; 符炬脸色稍缓,却还是正色说道:还请诸位日后莫说这些话了,有理解的虽能理解,但不理解的传来传去可得传出不好听的闲话来。今日之事便能为鉴。rdquo; 说着他瞥伍茗一眼,谁是那不能理解的传闲话之人呼之欲出。 伍茗一听不服气,如何能说我不理解,谁家好女儿会被人常挂在嘴边?听说符姑娘还是那什么皇都三姝之一,这实在是,太过荒唐了。rdquo; 符炬没说话,其他皇都三姝的拥护者看不过去了,咱皇都姝丽不是几乎每五年都会评一次么?这样的美名,你要往歪处想也太龌龊了些。rdquo; 伍茗冷哼,若是被评为皇都三姝便低调待在府中,谁也不会多说什么。符姑娘日日上街,这可就太张扬些了罢?rdquo; 嘿,瞧你这话说的,咱们皇都向来宽宥,也不拘着女娘们非得在家,你去街上瞧瞧,多少女娘往来,怎么到你这儿变成了一桩丑事?rdquo; 符炬眉目沉沉,死盯着他,还请伍兄收回前言为好。皇都谁家女娘不学家事?女娘成亲后生儿育女,操劳家务,都得靠成婚前细细学,我家妹妹不过为学着管家,方多出门几回,怎么便成了张扬?rdquo; 伍茗口不择言,怎么别家女娘不必上街学?就你家妹妹要上街,我看这就是轻浮!rdquo; 符炬没等他话音落下,直接抄起拳头,一拳往他门面砸去,我看你妄议别人家女眷,实在是失心疯!rdquo; 周围书生一齐惊叫起来,谁都未第一时间去拉符炬。 伍茗猝不及防被符炬压在身下,被打了两拳,气得眼睛都红了,抡起拳头便迎战,你这粗鲁鬼才失心疯!rdquo; 第96章 教子 符炬生在将门, 手上武功却不怎么好, 有时武功马术之类, 还得拿丙等。 伍茗一弱质书生, 虽比他大几岁, 但身量却与符炬差不多高。 两人打起来乃是势均力敌。 堂堂国子监学生,真打起架来也如市井粗人一般,以拳擂, 以手抓,以脚踢, 不多时就滚做了一团。 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身上的衣袍全都脏了。 已经有人跑去叫了先生。 旁边有人劝架,也有人趁机下黑手, 踢打了伍茗几下。 伍茗知晓有人趁着混乱打自个,奈何正打着,也找不出究竟是何人背后下黑手,身上痛,心中气, 越想越委屈,眼眶都红了。 他们这边打了一会儿, 有人突然在人群之外喊到:莫打了, 先生带着校监来了!rdquo; 哪怕国子监先生带着校监来了,两人还纠缠在一起。 校监见状连忙喊:你二人作甚?先生在此,还不快快住手?!rdquo; 符炬气喘吁吁,抡着拳头往伍茗身上揍, 死活不肯停。 伍茗也还手。 校监上来拉他们,符炬被人抱住肋下,往旁边拖去。 伍茗也被人抱着,往另一个方向拖去。 符炬也浑身都疼,他抬起头来时仍恶狠狠地看着伍茗。 这时候他才发现伍茗不知何时已经哭了,眼泪淌了一脸。 符炬冷哼一声,气顺了点,这才不与他计较。 先生走上前来看了看他们俩,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庭广众之下你们身为国子监学子,居然倒在地上翻滚打架?真是岂有此理!有辱斯文!我定要上报祭酒,好好给你个教训。rdquo; 旁边有仗义的学子忙说道:先生,实在是伍茗血口喷人,先辱及符炬家人,符炬方动的手。rdquo; 就是,伍茗出言不逊,说的话叫我这样的旁人听了都生气。rdquo; 先生不为所动,对符、伍二人说道:我不管你二人谁的不是大些,在监舍内动手就是不对,你二人回去后好好反省,各自做一篇文章交过来。rdquo; 是。rdquo;符炬与伍茗二人齐齐行礼应下。 他们在国子监里打架的事如何也瞒不住,晚上的时候两家便知晓了。 宁国公被人一状告到了家中,心里憋气得紧,你这孽畜,如何这般自大?那些话也是你能说的?rdquo; 伍茗梗着脖子,我话又没说错。rdquo; 宁国公看儿子这样,若不是顾忌着他身上还有伤,当真想再捶他一顿。 他瞪圆了眼睛训儿子,什么叫你话没错,那是大错特错,戎谨候家姑娘还未嫁你,行事与你何干?若你实在不满意,咱想法子将亲自退了便是,哪里容得下你这孽畜出去外面胡咧咧?rdquo; 伍茗不说话了。 宁国公被气得不成,实在不想看见他,伸手一指,滚去祠堂好好反省两个时辰。rdquo; 伍茗沉默行了礼便过去。 宁国公跟夫人荆夫人商量,这孽畜犯下这样大的错来,实在叫人看笑话,戎谨候府便对咱们恐怕也颇有不满,你备份重礼,带茗儿过去陪个不是罢?rdquo; 老爷放心,过两日我带茗儿亲自去。rdquo;荆夫人身子病弱,一张脸蜡黄,却还是不得不操心儿子的事,她眉眼温和,问:老爷可问清楚了,好好的,茗儿为何会跑去惹这样一桩是非?rdquo; 第181页 这孽畜。rdquo;宁国公长叹一声,这里头还有四娘的事,四娘去礼部侍郎林家办的茶会上,不知道在茶会上听了什么,回来就跟她兄长说了一通。茗儿也是个耳根子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听闻此事叫仆从出去打听,这一打听就打听出事情来了。rdquo; 宁国公说到这里,有些怨怼,这戎谨候府也是,教女教成这样,一点不着家,成日往外跑。rdquo; 荆夫人嗔道:老爷子说的是哪里话,当时给茗儿定戎谨候姑娘,不就看她泼辣自强立得住么?咱大晋朝又不若前朝那般,拘着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听说开国时候连女子从军也是有的。这样说来,那戎谨候家姑娘也无错处。rdquo; 话虽如此,男子还是喜欢贞静一些的女子。rdquo; 荆夫人摇头,娶妻娶贤,贞静温柔又有何用,关键是得立得起来,撑得起一府生计。我儿子我知晓,茗儿样样都好,就是有些迂腐,得有个人管得住他。再说,到了老爷与我这个年纪,难道还只看女娘是否温柔顺从?我瞧溪儿无甚不好。rdquo; 宁国公见她喜欢,只得道:你的眼光素来是好的。rdquo; 荆夫人叹口气,老爷看咱儿子,自然是样样好,在我心中也是,哪怕配个仙女,我都怕委屈了他,然而世上哪有万全之事,我这身子骨你也不是不知晓,我命就是这几年的事了,我若是去了,茗儿内宅没个立得起来的夫人当家,我哪里安得下心?rdquo; 哪怕对妻子的病情一清二楚,听到老妻说这样的话,宁国公仍是伤感,握住她的手,宁国公道:你莫说这样的丧气话,大夫说好好养着,再活个一二十年,看到孙子成家也并非不可能。rdquo; 荆夫人拍拍丈夫的手掌,笑道:老爷莫宽慰我,我心中清楚。这一世能与老爷成为夫妻,再生下三个孩儿来,我已心满意足,别无憾事了,只希望老爷你们日后顺顺遂遂,我便是走也安心。rdquo; 宁国公听到妻子这么说,实在不知能说什么,他心中暗自长叹一声,扶着妻子的肩,说道:待茗儿出来,夫人与他说说罢。少年郎血热,一时冲动也是有,想来戎谨侯府不会太怪罪。rdquo; 我知晓了。rdquo;荆夫人拉了他手臂,不再说儿子的事,只笑:老爷可曾用饭,我叫她们做了您喜欢吃的八宝鸭与添味驴肉,老爷与我一道用饭罢?rdquo; 好,正好叫他们酾酒来,我喝几杯。rdquo; 荆夫人病了许久,宁国公并不与她一道住,免得过了病气,两夫妻平时也甚少对着一块用饭。 荆夫人贤惠大方,府里府外整理得井井有条,宁国公极敬重这位原配妻子。 两人相对而坐用了饭,荆夫人让丫鬟伺候宁国公洗漱好,又让丫鬟小厮送宁国公回自己的院子里,这才让丫鬟去叫了二儿子跟小女儿过来。 伍茗鼻青脸肿地在祠堂里跪了两个时辰,浑身上下难受得不行。 伍四娘听说兄长因为范溪在国子监与人打架,还被打成这样,回来又要挨罚,心里更是暗恨范溪扫把星。 兄妹俩被叫到荆夫人跟前来,神色都不怎么好。 荆夫人没训他们,先是带着他们一道再用了回饭,又让丫鬟拿来伤药细心帮儿子擦了,这才柔声问:茗儿可是不喜欢符家姑娘?rdquo; 伍茗因为范溪挨骂挨打,心里早不忿,对着亲娘他也不掩饰,直接了当说:这女子未免太轻浮了些。rdquo; 荆夫人温和的目光看着他,外头对符家姑娘的评价可都是恶评?rdquo; 这倒不是。rdquo;伍茗老实摇头。 荆夫人又问,若是咱家不娶她,她可就嫁不出去了?rdquo; 伍茗又是摇头,他虽然不喜欢范溪,但经过这么些日子打听,以及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他已知皇都里仰慕范溪的儿郎还挺多。 荆夫人叹口气,既然如此,你怎会觉得娶了她,对于她来说便是恩惠呢?rdquo; 伍茗下意识反驳,我没有。rdquo; 你若真没有,你就不会百般挑剔。rdquo;荆夫人看着他,道:你再好好想想罢。rdquo; 说完荆夫人不理他,又转向伍四娘,四娘,我听说你也不喜欢符家姑娘。rdquo; 伍四娘咬着下唇,小声说道:我不喜欢符家二姑娘,对大姑娘却是喜欢的。rdquo; 那你可知他家大姑娘仅是养女?rdquo; 伍四娘不说话。 荆夫人温柔的摸了摸她脑袋说道:你们都是国公府出身,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对一些东西可能就不那么看重,你们去问问你们庶兄,若是让他求娶,他情愿娶人家的嫡女还是娶人养女?rdquo; 这下两人都不敢说话了,他们就是再天真再不谙世事,也绝无可能认为养女比嫡女好。 荆夫人又道:我未见过那位符家养女符大姑娘,不过听说她对符二姑娘极是不喜,早年身世为被揭穿时还说过符二姑娘的不是,今年才停歇下来,可有此事?rdquo; 伍四娘自小在皇都长大,以前也没少出去交际,同一个圈子的女娘互相说过八卦,以前符雪又不谨慎,有许多话流传了出来。 伍四娘擦擦眼角,娘,是我失察。rdquo; 第182页 荆夫人见他们兄妹两个神色变换,区区一个符雪就糊弄住了你们兄妹俩,世间险恶,你们不多思多想,以后恐怕一辈子都要被人当枪使。娘不在了,可有人护得住你们?rdquo; 伍四娘听她这么说,声音里带着哭腔喊了一句,娘。rdquo; 伍茗也哽咽道:是孩儿错了,辜负了娘亲的心意。rdquo; 荆夫人挨个摸摸他们脑袋,你们与符二姑娘多相处一些时日便知晓了,她最爽利聪慧不过,还未相处,你们怎能就这么厌了她?rdquo; 伍四娘低声,孩儿知晓了。rdquo; 伍茗也道:明日我会跟符家兄弟道歉。rdquo; 第97章 老姜 伍家兄妹俱已认错。 戎谨候府这边, 秦夫人见儿子鼻青脸肿回来, 心里心疼得紧。 等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 秦夫人忍不住恼怒道:那宁国公家公子嘴也太坏了些。rdquo; 符炬顶着一脑袋药膏, 开腔:他倒不是嘴坏, 他是心坏。溪儿在春兰祭上舞跳得那样好,哪怕陛下也夸她,偏那姓伍的叽叽歪歪, 话难听得令人想将他嘴巴缝上。母亲,我看那样人嫁不得, 等父亲回来,我定要跟他好好说说,我们还是退亲罢。rdquo; 这个hellip;hellip;rdquo;说到这里, 秦夫人却迟疑了,他年纪还小不懂事也正常咯,因为这等小事退清,你妹妹以后恐怕便很难嫁了。rdquo; 不嫁便不嫁。rdquo;符炬豪气冲天,昂着小脑袋说道:我瞧妹妹也不是很想嫁, 她若是不嫁人我便养她一辈子。rdquo; 秦夫人刚帮他抹完药,闻言反手拍了他肩膀一句, 这话也说得?你妹妹要不嫁, 你看得惯,你夫人可看得惯?她若老了,谁来奉养她?rdquo; 妹妹本事得很,何须担心这个?rdquo;符炬道:若妹妹是男儿身, 我必不如她。rdquo; 秦夫人道:再如何lsquo;若rsquo;,你妹妹这一世也是个小女娘。rdquo; 符炬心中不以为然,纵使小女娘,他妹妹也是最好的小女娘,万不能嫁与伍家那小子。 不一会,下学后顺便去拜访同窗的符岚也回来了,听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又看弟弟这一脑门伤,气得放狠话道:这伍家小子倒会选好时候,若我在,定要打得他便成酱料铺子,叫他尝尝酸甜苦辣咸的滋味!rdquo; 秦夫人脸一板,你要是敢把人打成这样,看你父亲回来不打断你的腿!rdquo; 符炬气哼哼,心里暗下决定,明日无论如何也要讨回场子来。 范溪还在忙她的香露。 她的香露陈化得不错,有好几款香露已经能闻到十分纯正悠远的香味。 只要再过一个月左右,这批香露便能上市,赶上过年,兴许能卖个好价钱。 定价她也不往高里定,外面咔云、大食、婆罗港来的香囊、香料等卖五百两银子以上一两,她这香露也这样定价。 到时候定制好了特制的瓷香水瓶,往外面一买,别的不说,万儿八千两银子总挣得回来。 按照他们说好的,府里一半,她自己一半,一年有五千两银子已经很够花了。 范溪心里暗暗想,到时过年给父母及三位兄长另外准备些礼物,攒两千两,到时她大兄他们守孝出来,这笔银两刚好给他们打点关系用。 制香露暴利是暴利,却也实辛苦。 范溪最近整个身心都扑在这上头。 好在春兰祭她要表演的部分已经过了,管家也学得差不多,平时的功课时不时上一上就行,也没什么别的事好忙,抽空出来还是比较容易。 今日她跟香露坊的工匠讨论香露瓶子。 范溪打算用瓶口螺纹,每一个瓶子都配唯一的盖子,保存的时候拧紧盖子就行。 瓶口处则蒙好几层绸缎,使用香露的时候将瓶口倒过来,香露会慢慢湿透绸缎,再举起瓶子,将透出来的香水抹在想抹的地方。 在没有滴管、喷嘴的情况下,范溪觉得这个法子已经不错了。 她本还想做走珠的形式,用竹珠子也行,用木珠也行,不过那个制作难度比较高,而且不那么容易保存,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 她跟工匠讨论得有点久,冬天天又黑得早,一不小心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家人都已经回来。 大家正在讨论伍茗的事情。 范溪听得一头雾水,听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今天伍茗说她坏话,被符炬揍了一顿。 范溪连忙向符炬行礼道谢:多谢三兄为我出头。rdquo; 符炬大手一挥,道:这有什么好谢,我又不是死人,别人说我妹妹我哪里忍得住?rdquo; 范溪心中感动,抿着嘴没说话。 一家人都回来了,底下人送饭菜上来摆桌准备用饭。 戎谨候倒没对这件事有太多的评价。 符炬一直愤愤不平,低声嘟囔要退婚。 符征看父亲一眼,又看看弟弟,打圆场道:上牙还有磕着下牙的时候呢,他年纪小,想得不周全也是情有可原,莫跟他计较。再说,溪儿要不是今年明年嫁过去,还有好几年,且往后看罢,若他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我们再做打算。rdquo; 符炬气哼哼,就凭他这资质,顽石再怎么打磨也打磨不成美玉呐。rdquo;( ?deg; ?? ?deg;)?最( ?deg; ?? ?deg;)?帅( ?deg; ?? ?deg;)?最高( ?deg; ?deg;)?的( ?deg; ?? ?deg;)?侯( ?deg; ?? ?deg;)?哥( ?deg; ?? ?deg;)?整( ?deg; ?? ?deg;)?理( ?deg; ?? ?deg;)? 第183页 戎谨候亲自给他夹一块子菜,行了,行了,别叨叨了,赶紧用饭,有爹在还能叫溪儿吃亏不成?rdquo; 戎谨候与秦夫人感情不如何,对几个儿子却极好。 在这个多子多福的时代,他那么多房姬妾,愣是没叫任何一房姬妾生下孩子来。 他也不似别的父亲,动不动叫儿子孽畜,请了家法要捶。 符征三兄弟都与父亲挺亲近,有什么话也愿意与父亲说。 范溪看桌上都在讨论她的婚事,低着头扒饭没说话。 她是女娘,又是小女儿,这种大事她私底下插一两句嘴可以,在大家面前大喇喇讨论,却不怎么合规矩。 尤其符雪还在,范溪不想留下把柄。 秦夫人宽慰范溪,这个年纪的儿郎,一时钻牛角尖也是可能,待他想明白了便好了。他不是有两个妹妹么?溪儿,你什么时候得空了请他妹妹来家里喝茶,多处几次,他家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rdquo; 范溪应下,母亲,我知道了。rdquo; 秦夫人又道:我这还有两块老安浦的茶饼,待会让人给你送去。这些老茶饼最是养人,你们小女娘喝了好。rdquo; 范溪笑道:谢谢母亲!rdquo; 符雪就在旁边坐着,听他们说话也不敢开口要东西,只是越发沉默。 饭后,戎谨候让范溪跟他去书房。 范溪一进书房便道:爹,我没事,我不介意他那些话。我自己行得正坐得直,不惧流言蜚语。rdquo; 戎谨候赞许地笑笑,这样看便对了,人生在世,哪个背后无人说?rdquo; 范溪点头。 戎谨候撩起衣摆,坐在椅子上,问:溪儿,你可看好这门婚事?rdquo; 范溪心里一惊,怎么也没想到她爹会问她这个问题。 她认真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嫁谁都是嫁,她内心中对比了一下,嫁伍茗其实还是不错的选择。 伍茗在整个贵族圈子来说,风评其实还好。 他今年十六,年纪不算大,身上却有了秀才功名。若是再给他几年,他考举人考进士应当也不成问题。 纵使考不上举人、进士,有这个秀才出身,拿银子去捐个官,前途也不错。 伍茗出身宁国公府,乍一看,名声仿佛不显,然而国公府之下,不知道多少亲朋故旧,背后有多少关系网。 别的不说就凭这个关系网,范溪要生了孩子,以后将孩子教养出来,凭她的本事,手里有银子,背后有关系,又有兄长们撑腰,日子肯定能过得不错。 在皇都,有官爵的人家细数起来其实没那么多,要找一个年龄相近,性子清正,人还上进的青年真不容易。 范溪不是真的小女娘,她心里知晓戎谨候为她花费的心思。 想了一圈,她再次点点头,道:爹,我愿嫁给他。rdquo; 戎谨候欣慰道:你愿意就再好不过,他此时虽迂腐了些,会出此事背后却是有人挑拨,兼之年纪还小,想得不大清楚,过段日子,你再观他行事,便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了。rdquo; 范溪点头。 戎谨候摩挲了下膝盖,道:还有一事。宁国公夫人身子骨不太好,也就这两年的事了。rdquo; 范溪一时还没明白过来,她抬起清澈的眼睛看戎谨候。 戎谨候道:我瞧你养娘家,婆媳处得不好。往后你应当就不会有这个问题了。rdquo; 范溪一个激灵,这才忽然想到了这点。 她没穿越之前,二十一世纪,尚有许多女性不愿意与婆婆相处,更别提现在。 这里的婆婆权利极大,任谁给人当儿媳妇都不容易,除非是公主,能另建公主府。 就拿他家来说,哪怕秦夫人还算宽厚,嫂子马想每天早晚也得请安,管家,伺候饭菜,还得担心久嫁自己无孕,婆婆会给丈夫纳妾。 若是无婆婆,这些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了。 公公手再长,也伸不到儿子的内宅来。 到时候嫁过去,万一与丈夫关系淡淡,手里捏紧了后宅大权,有钱有人,日子也能过得不错。 尤其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丈夫要是不行,塞给他几个小妾让他一边去便是,半点碍不着眼。 范溪如醍醐灌顶。 宅斗什么的,对于在官场上混了大半辈子的老狐狸来说,真不够看。 范溪看着她爹,忍不住红了眼眶。 戎谨候叹一声,整颗心都酸软了,揉揉她脑袋,这是做甚?rdquo; 范溪看她爹一眼,忽然过去轻轻抱了抱她爹,整张小脸儿埋在她爹怀里,爹,您对我太好了。rdquo; 戎谨候虚虚揽了一下香香软软的小女儿,心都快化了,说什么傻话,我就你一个女儿,不对你好,对谁好?rdquo;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追逐本心 5瓶;温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病重 范溪还没来得及给宁国公家姑娘送帖子, 伍茗便亲自过来道歉了。 他道歉道得很诚恳。 这么一个翩翩少年郎, 红着脸亲自上门道歉, 就差没负荆请罪了。 第184页 戎谨候府谁都没好怪罪他, 就连符炬都只是气哼哼说了一句:知错能改, 善莫大焉。伍兄你日后切莫那麽耳根子软,听风就是雨了。rdquo; 伍茗又鞠了个躬,是, 为兄定然不会了。rdquo; 秦夫人和善地拉着他的手,笑道:以后你们便是兄弟了, 要好好相处,莫吵嘴打架。阿茗有空也常来家里玩。rdquo; 伍茗哎rdquo;地应了一声。 他脑袋左右转了转,其实有些想见到范溪。 自从订婚以来, 两人虽送了礼物,但却没见过面。 上回范溪跳舞之时,他被师长叫走了,也能见到范溪的人。 外头将范溪传得有些玄乎,伍茗心里着实有些好奇, 他未婚妻究竟长得什么样。 他自持礼数,不好在外面刻意去见范溪, 好不容易上戎谨候府的门, 他却是想一见的。 这年头说男女大防不若前朝紧,若有家人在,双方见上一面也没什么。 秦夫人笑眯眯地叫他吃糕吃茶,却始终没有叫范溪出来相见的意思, 伍茗坐着等了又等,灌了一肚子水,憋得下腹鼓胀,最终不得不告辞回去。 范溪对伍茗倒没什么好奇之心。 她知道这个人长得不差,身量也高,差不多就行了。 十二月末,范溪在父兄的帮助一下推出了三款香露,一款以檀香为主的复合香,一款清淡幽远的调和香,还有一款则是淡淡的木樨香。 最前面那一款针对男子,中间那款男女皆可用,最后一款则是女子的常用香。 范溪的香露铺子就这么在皇都里开了起来。 戎谨候府谁都没出面,在戎谨候的帮助下,范溪请了一个名唤陶妆如的珈洛卡商人。 陶妆如金发碧眼,身材高大,为人很有几分英俊,他来大晋王朝做生意已经五六年了,大晋话说得非常好。 无论哪个朝代的人,对来自异域的东西总有几分感兴趣。 尤其是这种人们不成见过的香露。 范溪打算将这是作为一个噱头,尽量吸引客人过来。 为了提高店里伙计们的积极性,范溪采取分成制,给陶妆如和店里的所有伙计一共分利润的半成。 以檀香香露来说,檀香香露一瓶卖六百两银子,利润大概五百两,陶妆如跟店里的伙计能分得二十五两。 这两又不是平均分成,每卖出一瓶,陶妆如能分十两,卖出香露的伙计分十两,剩下的方是其他伙计的月俸。 戎谨候听到这个法子忍不住看向小女儿,你这办法倒是新奇。rdquo; 调动积极性嘛。rdquo;范溪道:这香露卖得那样贵,能否卖出去,卖多少瓶?主要还是看他们那些接待客人的伙计,多给他们的点甜头,他们自然就会多费点心了。rdquo; 范溪手底下还有布料行、杂货铺等好几个铺子,这些东西都走平民路线,卖的东西也不贵,可谓物美价廉。 光凭这几个铺子,她每月都能收到五六十两银子。 这个香露铺她打算走顶级奢侈品的路线。 她花了那么多心思,忙里忙外,这香露在整个王朝都是独一款,要是卖便宜了都对不起她这番辛苦付出。 既然是奢侈品,伙计们的待遇也不能差。 相对于范溪的信心,符炬他们很是忧心忡忡,溪儿,这香露卖得这样贵,当真卖得出去么?rdquo; 最便宜的木樨香露都要三百两一瓶,够得上皇都一家四代同堂的人家一年嚼用。 范溪自信一笑,你们且等着罢,这香露不仅卖得出去,若运作得好,生意怕还不差。rdquo; 这种最能昭示身份的香露,只要打开了市场,多得是权贵愿意买。 范溪前世没少见那些一掷千金的土豪,几百两的东西说便宜不便宜,与豪门勋贵来说,说贵也真不贵。 范溪自信归自信,十二月十八开的业,临到年前十二月二十八,店铺歇业,偌大一个店铺,只卖出了五瓶子香露,两瓶檀香,两瓶调和香,一瓶木樨香。 檀香香露六百两一瓶,调和香香露五百两一瓶,木樨香露三百两一瓶。 范溪这家香露铺子总收入两千八,她为开这个铺子,前后左右折腾,又是买材料、又是买仪器、又是买铺子,还请了不少工匠,扔了不少银两进去,起码花了八千两。 折腾了那么久,一开业,连本都没回来。 符雪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没捂住嘴在自己院子里笑出来。 符征几人也很忧心,担心生意太惨淡,破坏妹妹的心情。 兄弟几个还私下商量了一番,决定年礼给妹妹备厚一些,补贴一下她开铺子亏空掉的银钱。、 为此,符征几个还特贴心地与父亲说了一番,让他过年莫提这件事,免得坏了妹妹的心情。 戎谨候看着几个不通庶务的儿子,摇头直叹气。 他问:你们如何会觉得溪儿亏了?rdquo; 亏倒是没亏,这不是卖不出去多少么?rdquo;符炬小声道:我听说那些香露还是几家香铺买去的。rdquo; 一旦明年他们研究出了更便宜更好卖的香路,范溪这边基本就没什么事儿了。 皇城根下什么人都有能工巧匠无数,符炬还真不觉得他妹妹手中的香露方子能保密多久? 第185页 戎谨候摇摇头,她制作一瓶香露才几个本钱?卖得那样贵,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都足够了。rdquo; 符征他们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怕就怕三年都开不了张啊。 范溪是家里除戎谨候之外最不急的人。 制作香露的时候她做了不少弊,许多技术都是直接从后世拿过来的。 在没有相关技术积累的情况下,范溪相信相关技术壁垒绝对没那么好破,别说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就算给他们百八十年,他们也复制不出来她这边的香露。 一时间没打开市场有什么要紧? 过个几年,还怕名气传不出去么? 眼看就要到正月,过年的气氛传出来了。 戎谨候府早已经挂上了红彤彤的大灯笼,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分外喜庆。 各庄头以及各路手下都送孝敬来了,府里好吃的好玩的,数不胜数。 范溪跟嫂子马想一道打理家务,年下事情多,人情也多,这些事须慎重,秦夫人也会多看几眼。 范溪跟马想都是能干人,秦夫人连看了几日,看她们处理事情井井有条,便不错眼地盯着了。 涉及到给亲家送的礼,秦夫人提醒一句,你二兄定亲的魏家那头,年礼莫忘了加厚一些,伍家的年礼也要加厚。rdquo; 符岚定亲定的是唐武府巡抚之嫡长女,也是权臣之后,与这样的人家来往,万不可怠慢。 至于宁国公府,这也是世家,两家儿郎先前还打过架,虽说重归于好,年礼却也得加厚一些,以表示亲厚重视。 马想范溪皆应下。 范溪笑道:待我与嫂嫂理了礼单,再来请教母亲。rdquo; 去罢。rdquo;秦夫人笑道:送去伍家的年礼,你莫忘了送你制的针线。rdquo; 范溪点头,母亲放心,鞋袜、衣裳、抹额之类女儿都做好了。rdquo; 这些小东西也不用她亲手做,下头的丫鬟们做好了,她拿过来略绣几针表示自己的心意就行了。 绿鹦聪慧细心,早就帮她备下了相关东西。 将伍茗定义为未来人生合作伙伴之后,范溪对他的态度随意了很多。 范溪倒不是失礼,只是心里不那么看重了。 既然不看中,范溪自然没有必要亲自给他做衣裳鞋袜。 范溪天生有股豪爽之气。 过年送年礼,她除了常规年礼之外,还给亲朋好友每人送了一小套香露。 勘宁郡主,史子娴,伍四娘hellip;hellip;等人都收到了范溪的礼物。 范溪还贴心在礼物旁边配上了用纸笺写的使用说明。 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女娘,大家最是爱美爱俏不过。 几人都当场用上了。 走亲访友的时候在耳后,手腕等处涂一点香露,整个人都是香香的。 不同于那种熏香熏出来很快便淡得闻不到的味道,这种香露十分持久,且会慢慢挥发,基本每个时辰香露散发出来的味道都有细微的不同。 冬日大伙穿得厚,暖融融的香气一传出来,配合着少女娇美的脸庞,别提多动人。 范溪跟着走亲访友,收到她香露的人都对她的香露赞不绝口,偏偏连下铺子已经关门,要到初八以后才开市。 香露传出去,那些眼馋却没能用上的女娘与小女娘们内心中都憋了一股火。 范溪听到丫鬟们打探来的消息,心中挺高兴。 再怎么着,一开年,不差钱的勋贵们都会试着过来她铺子里买香露。 她也不贪心,能卖出二三十瓶,她这茬香露的收入就差不多了。 刚好过完年开春,她可以令人蒸腊梅香精、蔷薇香精等,春夏用再合适不过。 范溪正喜滋滋地盼望着。 年初九那日,戎谨候府突然收到消息,说宁国公夫人病重,眼瞧着已经不太好了。 宁国公夫人身子骨一向不大好,已经不好了近十年。 别看她身体虽差,但有太医诊治着,有名贵药材养着,在戎谨候府的预计中,宁国公夫人怎么着也能撑到三五年,没想到变故说来说来,她说不行就不行。 戎谨候府收到消息,也是宁国公府想着伍茗与范溪已经定亲,能不能先成亲冲冲喜,将宁国公夫人的命吊回来。 范溪知道后一下就懵了。 她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要嫁,但是不想现在就嫁啊! 她才刚到虚岁十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安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死讯 戎谨候听闻这事心下也不乐意。 他就这么一个嫡女, 怎么可草草嫁出去? 宁国公与戎谨候在书房里说了半日话, 范溪也不知道他们说什么, 只是感觉结果不太妙。 不好问家人, 范溪让绿鹦悄悄去打听。 结果很快打听出来, 说今年天气太冷,过年又赶上倒春寒,宁国公夫人过年的时候不小心风寒着了凉, 身子便坏下去了,整日咳嗽不停, 还咳出血来了。 范溪心中一沉,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一旦肺出了问题, 有肺炎甚至肺痨那结果基本上是无解。 第186页 怪不得她病得那样重。 宁国公不知与戎谨候谈了些什么。 最终双方还是达成了一致,就近算了个好日子,决定在二月六号送范溪出嫁。 现在已经一月初九,离范溪出嫁的日子只有二十多日,一个月都不到。 两府都未提前准备, 现在要赶嫁妆制嫁衣,准备所有零零碎碎成亲的东西, 别提多繁琐。 范溪也没空出门了, 她被关在家里备嫁。 箭在弦上,阖府人没一个过来问过范溪的意思,更别提问一声她愿不愿意,所有人都默认她她愿意, 并打算尽快嫁出去。 范溪有一回跟她爹提了个话头,隐晦地提出并不想那么早嫁的意思,她爹叹了口气,脸上表情有些心疼,却没有应和的意思,范溪瞬间明白她爹并不希望她悔婚或者发生其他不体面的事。 范溪其实心里明白,戎谨候虽疼她,但侯府里那么多个孩子,还有阖府名声,总不能任她胡闹。 两家亲事是早就定好了的,现在只不过将婚期提前一些,她压根没有理由悔婚。 范溪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平静地接受这样的命运,嫁一个人,生几个孩子,衣食无忧一生。 这一天真正快要到来的时候,她心里慌得不成。 她重活一回,并不是想过上这样被圈养一样的生活。 她从未懒惰,也没想过依附男子而活。 前世喊了那么多口号,什么天赋人权、自由平等,她以为她早已经这些抛在了脑后,没想到临到做出重大抉择之前,她脑海里还满是这些。 这一日,范溪又在绣嫁衣。 绿鹦见她神色不好,过来握她的手,温暖的手心覆在她有些凉的手背上,担忧地看着她眼睛,轻轻唤了一声,小姐?rdquo; 我没事。rdquo;范溪抬头朝她笑了笑,继续低下头去绣嫁衣。 在某一刻,逃婚的念头经常会涌上来。 当年她在村里的时候,家贫无食,亲病无药,她和兄长们认识,用双手将一餐饭一顿药给挣了出来,那么艰难的日子都过来了,范溪并不觉得她如果逃出去会活不下去。 她不是娜拉,她就算出走,她也有足够的资本。 可是mdash;mdash; 范溪眨眨眼睛,在内心中叹口气。 府中大家都对她很好,哪怕对她最差的秦夫人也经常关心她,给她送些东西。 范溪不太做得出连累一府人的事。 荆夫人的病情越发严重,哪怕太医手腕高超用药吊着她的命,也吊不了几天了。 宁国公府跟戎谨候府都在积极准备婚事。 所有东西都是大红色,这一场红中又透着白与黑的肃穆与悲哀。 大家都明白,荆夫人也就是这一二十日的事,哪怕范溪跟伍茗成亲,也起不了多大冲喜的作用,顶多能安慰荆夫人一番,让她看见小儿子成亲,叫她别带着遗憾合眼。 范溪心里总有一丝不甘,她常怔怔对着外面出神。 她也不知道那丝不甘从哪里来,就是觉得好像不能这样将自己随随便便嫁出去。 她上辈子就未遇见过爱情,重活一世,不能也就这么浑浑噩噩过去。 离成亲礼还有六日,范溪突然不知道怎么病了,整个人烧得通红,跟火炭一般。 太医院的人连夜赶来看,看了怀疑她是情志病,思虑成疾。 只是这话不好说出口,赶来的老太医把了脉,最后说道:现在天气还凉,小女娘还在长,人格外得注意些,身子骨弱,由累着了,一着凉,这病便发出来了。rdquo; 秦夫人对太医道了谢,又忧心忡忡地问:我家溪儿过几日便要出阁,不知她的病何时能好?rdquo; 说不准,总得要数日。到时烧应当能退下来,彻底好转老夫倒是不太有把握。rdquo;老大夫说完又补充一句:即使出阁,当日还是简略一些,尽量别累着,也莫见了风。rdquo; 太医说得很谨慎,秦夫人听了无可奈何,只得让丫鬟加紧煎药,小心照顾。 范溪这一病,阖府人都跟着着急起来。 大家都怕误了婚期,更怕这是什么不吉利的兆头。 有时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范溪这一病的消息刚传到宁国公府,宁国公府也传出消息来mdash;mdash;荆夫人去了。 范溪病得迷迷糊糊,被绿鹦告知这消息的时候怔了一怔,先前不是说还能挨上几日么?怎么这就去了?rdquo; 绿鹦低低安慰,躺在病床上也苦,在睡梦中去了反倒是一种福气。rdquo; 范溪还生着病,身上使不上力气,她靠在床头,那我们亲事如何?rdquo; 既然有大丧,婚嫁自然得停了,宁国公府的人得准备服丧。 范溪也就问这一句,她心里清楚。 她眼睫半垂,心里既有几分庆幸,又有些讨厌自己卑鄙。 荆夫人是个顶好的人,如果不是自己要做她的儿媳妇,范溪说不定还会在心里为她祈福。 绿鹦多少知晓范溪的心思,柔柔道:婚约之事老爷夫人等会出面,小姐不必多耗费心神,还是赶紧睡会罢。rdquo; 范溪浑浑噩噩点头,行,那我再睡一会儿,天黑叫醒我,我想跟父亲、母亲说会儿话。rdquo; 绿鹦与晴雪俱轻声应了,帮她擦了擦额头,脸颊,脖子跟手心的汗水,服侍她继续睡。 第187页 晚上,戎谨候听说女儿想与自己说话,用晚饭后特地过来一趟。 他这几日也忙,除了要上朝之外还得搭把手帮宁国公那头一把,今日他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擦黑了。 即便如此,到了女儿这边,戎谨候见女儿沉沉睡着了,先低声关心一番,溪儿今日可用药了,大夫过来诊治说了什么?rdquo; 绿鹦小声回禀,大夫说小姐病情已好转,再修养个五日十日应当便差不多了,方子在这里,请您过目。rdquo; 戎谨候是读书人,多少懂一些医理,一目十行,看过方子之后,他坐在床前看了看女儿,见女儿的脸色不若前几日惨白,微微放心了一些。 溪儿今日可用饭了,用了些什么?rdquo; 按太医吩咐,小姐用了大半碗鸡汤炖的鸡丝粥,配着几筷子小菜。太医说补一补反而能好得快一些。rdquo; 戎谨候颔首。 范溪睡得并不沉,他们在另一边说话,范溪很快就睡醒了,她迷迷糊糊看了父亲一眼,喊了一声,爹。rdquo; 爹在这。rdquo;戎谨候跨步向前,坐在床前,柔声道:感觉可好些了?rdquo; 好多了。rdquo;范溪有些艰难地坐起来。 戎谨候与绿鹦连忙扶她。 爹。rdquo;范溪喊了一声,咬了咬下唇说道:我想去祭奠荆夫人。rdquo; 戎谨候听她这么说并不赞同,你身上还病着,待你病好了再说。rdquo; 过几日便好了。rdquo;范溪气息有些弱,我乃她未过门的儿媳妇,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不去送送她,说不过去。rdquo; 说话间,范溪的眸子里带上了祈求,爹,您就让我去罢。rdquo; 戎谨候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下来。 过后,戎谨候盯着女儿,问了一句:你不是不太想嫁么?怎么又想着去送一送她?rdquo; 范溪抬眼,眼里带着愧疚,可能正是因为我不想嫁,没帮上忙,她才去得那样早,去之前也没看到伍茗成亲。rdquo; 你呀,rdquo;戎谨候揉了揉女儿脑袋,你就是心地太软了,你还未嫁过去,又不算她家人,何必愧疚?rdquo; 范溪不好说,她前几日不想嫁的时候,病得迷迷糊糊还曾想过,要是荆夫人死了就好了。 她要是死了,宁国公府办丧事,自己自然也不必嫁过去。 这样的念头太阴暗,范溪不能与她爹说。 戎谨候不大同意,范溪继续求道:到底一场缘分,我还是去祭拜一下罢。rdquo; 戎谨候见她这样,最终还是松口,过几日再看,宁国公府还得停灵,请僧侣超度,等你病好一些再过去。rdquo; 这个时代的人都很脆弱,说没就没,有时候人甚至因为喝了一碗凉茶,就病故了。 戎谨候挺担心自己这个小女儿。 第100章 故旧 范溪坚持要去送荆夫人最后一程, 戎谨候与秦夫人便带她去了。 本来, 未婚嫁的小女娘不应该过问这些婚丧嫁娶之类的事, 奈何她坚持, 家里也就随她的意。 过来参加葬礼之人皆领到了白布条, 范溪也领到了一条,系在手臂上。 荆夫人已停灵七日,尸身放在棺材之中, 层层布料裹着,上面盖上了绣着吉祥花鸟纹路的大被, 只能模糊看见一个凸起来的人形。 天气冷,倒无异味。 范溪跟着秦夫人来到灵前,秦夫人是鞠躬, 范溪则行跪礼。 行了礼,上了香,范溪跟着秦夫人出去,才看见守在一旁穿着丧服答谢宾客的伍家兄弟。 范溪凭感觉认出了伍茗,两人对视了一眼。 范溪轻声说道:节哀。rdquo; 伍茗抬头看她, 发现面前的小女娘果然容貌极盛,美得甚至有些让人移不开眼。 她身上还带着病气, 雪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看着跟身上系着的白色丧带一个颜色。 伍茗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眼前的女娘正是母亲苦心为自己求得的未婚妻。 这小女娘果然样样都好,相貌好,家世好, 人也好,怪不得母亲一直劝自己要好好抓住。 伍茗想起范溪未及笄前家里重金寻了一套绿宝石首饰。 那样好的绿宝石,连四娘看了都眼馋,求了母亲好几次想要戴这套宝石,母亲都未应允,后来他才听说这套绿宝石首饰被送到戎谨候府上去了。 想必那时候母亲就已经开始为自己谋划,她才会费尽心思寻来这样的宝物,快人一步先定下这小娘子。 伍茗想到这里眼圈又红了,母亲样样都好,为他们操心了那么多年,他们长大了却未来得及报答母亲,母亲便已撒手人寰。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伍茗垂下眼睫,低低对范溪说了句,多谢。rdquo; 范溪听了也伤感,垂下脑袋没说什么,跟着秦夫人回家去了。 范溪这一病病了一个多月,大夫说她小时候吃的苦比较多,底子没打好。 现在病了倒不是什么坏事,正好趁还在长身子的时候好好调理一番,将身体调养出来。 戎谨候与符征三兄弟一听心疼得不得了。 戎谨候府自然不缺补品银钱,各种各样的好东西流水一样送进范溪院子里,一日三顿的药膳,吃得范溪都快反胃。 第188页 伍茗要守孝守三年,范溪跟他定了亲,也要三年之后才能嫁过去。 范溪并不介意,她心里恨不得越晚嫁过去越好,不过这话不好对外人说。 伍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范溪低调了许多。 她现在除了管理手上的几个铺子之外,每天看看书上上课,大部分时间还是发呆,修养身体,日子倒过得悠闲。 她的香露做得很成功,她不亲自坐镇,香露产量比较低,一个月大概也就产五六十瓶。 这点产量,刚好差不多卖完,而这个月的香露卖完,下个月又差不多出新品,每个月都有新的香露,给顾客带来极大的新鲜感。 她这香露生意很不错,每个月都有一万多两利润,在与府里一分,每个月五千多两,比许多公侯之家一年的收益还高。 戎谨候正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他们这又是正经生意,别人不知晓成本究竟有多少,因此猜到她们这铺子肯定能挣钱,却也没人敢打坏主意。 范溪背靠大树好乘凉。 为了安稳经营,范溪还搞了个限购政策,每人每月只能购买三瓶香露。 她还让伙计尽量记录下客户信息,每一个批次的香露被谁买去,买了几瓶,账册上大多记着。 只要在她们的香露铺子购买过产品,第二个月新的香露上市的时候,范溪便会让人给在皇都的老客户送去喷了新香露的花笺,邀请她们过来逛逛。 通过各种各样的营销手段,加上范溪她们的香露本就够优秀,她们的香露卖得很不错,且有长盛不衰之势。 范溪很少露面,却能取得这样的成就,一府人都对她佩服得紧。 范溪很低调,今年府里发生了不少事,六月份,符岚的妻子mdash;mdash;唐武府的巡抚之女徐廉姝进门。 八月份,大嫂马想被诊出怀有身孕。 九月,符雪定亲定给了一个书香门第出来的举子,而符炬的亲事,秦夫人也在相看。 府上都是喜事,范溪这边倒是冷清了些。 好在范溪回来之后,戎谨候府一直有阖府主人一道用晚饭的习惯,范溪不至于说完全不交际。 这日,范溪过来用饭,二嫂徐廉姝一见她便笑,说曹操曹操到,小妹,我们正说起你呢。rdquo; 徐廉姝长相清秀,性情活泼,虽是嫡长女,却很有些天真不谙世事的味道,阖府人都喜欢她。 正因为她这样的性格,跟嫂子马想也处得极好。 她嫁进来之后,婆婆慈爱,丈夫相敬,妯娌易于相处,大姑子为人冷清傲气些,却不是府上的正经姑娘,小姑子较少出来玩闹,却是再友爱不过的人,全无她未出嫁时在闺中好友那儿听说的姑子都刁蛮之事。 徐廉姝日子过的极为舒心,一张脸红里透白,脸上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很爱笑。 一家人在一道时,常听她引出来的欢声笑语。 范溪很给二嫂面子,笑:嫂子说我什么?rdquo; 说你在去年春兰祭跳的那曲《祭舞》,这一场舞可真谓名动天下,今年又出了好几首诗赞颂,说是在西戎里传回来的。rdquo; 徐廉姝眨了眨眼睛,满脸都是佩服。 范溪笑笑,都是陛下天恩,我们日子才过得那样和顺,大家也有心思欣赏歌舞。若我大晋朝弱些,他们那里会一片赞颂之声。rdquo; 话是这般没错。rdquo;马想笑,我父亲也说,现在天下太平繁荣,连做官也轻松些,他们以前出来考个举人,还得担心一出来是否能回去,都要结伴方敢上路。现在倒好了,天下太平,行商跟读书人也能出门行万里路。rdquo; 咦?rdquo;范溪抬眼问秦夫人,母亲,是真的么?以前出门真这样难?rdquo; 是真的,先前人们出门都得带上健仆,挽上弓箭刀枪,即使这般,时不时还得担忧碰上剪径大盗。rdquo; 那先前的读书人还信奉lsquo;读万卷书,行万里路rsquo;么?rdquo; 信,怎么不信,你看的那些游记不就这么写出来的?rdquo;秦夫人道:只是先前出门分外凶险一些,经常一去就回不来了。rdquo; 见在座诸人情绪一下低落下去,秦夫人道:都是开国初乃至开国前的事了,现在倒还好,每年新出的游记都格外多一些。rdquo; 一说到游记,徐廉姝又忍不住道:这个月书斋里送来好几本游记,妹妹,你那里可有?rdquo; 应当有罢?rdquo;范溪不确定,最近天冷犯懒,好几日没看闲书了。rdquo; 又是一年十月底,皇都已经下过好几场雪。 范溪院子里没地龙,得靠手炉与脚炉,天气那样冷,她除了完成功课之外,倒真的很少再看那些闲书了。 她们正说话,戎谨候带着儿子们掀门帘进来。 说什么呢?那么高兴?rdquo; 父亲。rdquo; 爹。rdquo; 老爷。rdquo; 大家站起来,各自打过招呼。 马想与徐廉姝都是儿媳妇,不好意思与公公说话,退到一旁去了。 范溪笑道:嫂子们给我介绍游记,最近犯懒没怎么看游记,也不知道书铺最近出了好几本新游记。rdquo; 戎谨候将披风解下,交给丫鬟,殷殷叮嘱道:最近不是下雨就是下雪,天阴沉沉,纵使点了蜡烛也不够亮,游记暂时莫看,等天晴了再看罢,女红也莫做,莫熬坏了眼睛。rdquo; 第189页 范溪前几日方送上给父母兄嫂做的护耳护膝与抹额,戎谨候一边欣慰一边心疼。 范溪笑笑,我知,多谢爹爹。rdquo; 戎谨候落座,大家才各自坐下。 符炬笑嘻嘻问:今日吃什么,这么冷的天,吃锅子罢!我记得后院不是还有一只西北来的羊?不如今日便吃羊肉锅子?rdquo; 秦夫人嗔道:你要吃锅子,现在方说,哪里来得及?rdquo; 哪里来不及?让他们抓紧时间宰杀便是,用不了多长时间,溪儿不是弄了什么火锅底料么?rdquo;符炬一想到范溪熬的火锅底料就有些想流口水,厨房肯定吊着老汤,炒化了火锅底料加点老汤,让他们连铜炉子一起送上来便是,若是羊来不及杀,先送鸡、鱼、肉、圆子等上来,冰窖里定有冻着的。rdquo; 戎谨候见他都安排好了,想来馋得厉害,便笑着应允,让个人传话便是,自家人用饭,晚些用饭也不要紧。rdquo; 符炬高高兴兴吩咐人去了,还特地让厨房做好蘸料,等会儿一起送上来。 好几味蘸料都是范溪贡献的方子,她前世跟朋友出去吃火锅时没少收集这方面信息,府里用过几回,对她的方子赞不绝口。 说起西北羊,范溪倒是好奇,怎么还有人给府上送西北来的羊?rdquo; 这年头交通不便,要吃到大老远来的羊可不容易。 戎谨候身形一僵,很快若无其事道:故旧送来,给咱尝尝鲜。rdquo; 第101章 边疆 范溪回府也有好几年了, 从未听说家里有什么西北的亲近故旧。 她心中疑惑, 面上也显露些许。 戎谨候还没什么, 三位兄长见她这样, 神情有些不自在。 范溪本就是心思敏锐之人, 见这模样,哪里不明白这个故旧有问题,她不好当着一大桌子人问, 只得打算用完饭私下再找父亲问一问。 用完饭,一家人聊了会儿要各自起身离开的时候, 范溪忙站起来,爹,我与您一道回去。rdquo; 戎谨候有些无奈, 顿住脚步等她,想找我问故旧之事?rdquo; 什么都瞒不过您。rdquo;范溪笑了笑,我还不知咱家在西北有哪门亲戚,找爹聊聊。rdquo; 戎谨候唏嘘一声,你呀, 心思怎么敏锐成这样?rdquo; 虎父无犬女嘛。rdquo;范溪挽着他胳膊,抬头看他, 我就知道这里头有问题, 爹您直说罢,兄长们都知晓,有什么好瞒着我的?rdquo; 戎谨候看她一眼,道:你没猜错, 此羊乃是你养兄们送来。rdquo; 养兄,还们? 范溪的表情渐渐凝固了,问:他们还真去西北参军了?我二兄也去了?rdquo; 去了有一阵子了,写过几回信来报平安。rdquo; 范溪其实也能收到兄长们的信,大概两三个月能收到一回。 信里自然是一切安好,他们也未多提他们的去向,范溪还以为他们一直在村里待着,没想到他们已经去了西北。 边疆多危险,刀枪无眼,一不小心就得马革裹尸,范溪表情不大好看,她问道:二兄不是文职么?怎么也去西北?rdquo; 就她二兄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模样,去西北能作甚? 戎谨候道:这个我也不知,许是当文书参将去了罢。rdquo; 范溪叹口气,忍不住嘟囔,怎么一个两个的就想去参军?rdquo; 戎谨候看她,男儿有心功业,这是个好事,你愁甚?rdquo; 这不是怕他们受伤吗?范溪抿抿嘴不好说话。 范溪知晓这个消息后第二日问兄长们在哪里,她倒没有直接开门见山问,而是委婉地打听了一下。 因为心里存着事,她这封信写得格外厚实,捏在手里厚厚一沓。 戎谨候拿了这封信要帮她寄,见状道:我还是第一回见人家书写得那么厚。rdquo; 范溪轻哼一声,这不是他们瞒我那么久,我有许多事要问嘛。rdquo; 戎谨候将信放在匣子里,看了女儿一眼说道:你们感情倒好。rdquo; 范溪有些怕她爹吃醋,便抬头朝他笑道:若是爹爹在外头,我也给您写那么厚的信。rdquo; 戎谨候揶揄她,不应当写比这还厚的信才是?rdquo; 若爹爹不嫌我烦,女儿自然也是愿意的。rdquo; 戎谨候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道:你两位兄长人品才干都不错,就是不知哪家女孩有那个福气,能嫁与他们。rdquo; 范溪于男女之事上向来懵懂,也没往那方面想过,一时没听出他的话外音,还点头附和道:正是,我两位养兄人品才干都一等一好,我先前还安慰我养娘说,好饭不怕晚,他们就算晚一些,也能娶不错的女子。rdquo; 戎谨候原本说这番话只是试探,不料女儿眉飞色舞地附和起来,一副恨不得帮她养兄拉媒保纤的模样,不由哑然失笑,你可是看上了谁家的女娘,想帮你两位兄长说道说道?rdquo; 范溪摇摇头,这倒没有。rdquo; 说着她冲戎谨候挤眉弄眼,爹您要是有人选倒可以帮他们介绍一下。rdquo; 戎谨候道:看缘分罢,我这里兴许真有一个好人选。rdquo; 第190页 她爹说话云里雾里,范溪也没听明白,她再问他却是不肯说了。 范溪现在倒不是很担忧兄长们的亲事,她已经打听出来了,兄长们在边疆干得很不错,才去了几个月,他大兄现在已是百夫长了。 范远瞻能有现在这个成就,其中固然与他曾是千户,拿过武状元有关系,另一个方面也说明他勇武,在边疆混得如鱼得水。 范溪只祈求她兄长们在边疆能平平安安,其他都不奢求。 过了九月,很快立冬。 范溪院子里的丫鬟们已翻出厚衣大氅洗晒香薰,准备过冬。 绿鹦仍然是范溪手底下第一大丫鬟,她没有选择嫁人,反而说想一辈子跟着范溪,老了在她身边当个老嬷嬷。 范溪跟她认真谈过一次,见她坚持,便应允了。 绿鹦愿意留下来,范溪就会安排好她一辈子。 她们这种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年轻时放出去嫁人,嫁与一般的商户书生做个平头正妻绰绰有余,哪怕老了,万一迫不得已要出府出去,外头也有的是人家愿意请她们到家里教导自家姑娘。 当大丫鬟或嬷嬷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不一定就比嫁去外头差。 范溪在深宅大院里低调过日子,符雪倒是比较经常找借口跑出去。 她原本想进宫,秦夫人拗不过她,话里曾露出过帮她找门路的意思,戎谨候也默认。 后来符雪借茶会引导女伴们在伍四娘面前说范溪坏话,致使符炬与伍茗打了一架,双方受到国子监先生责罚,两家也差一点生出嫌隙。 戎谨候查出来后,知晓符雪心思不正,不愿意为她张罗,便将她定给了一个外地举子,待明秋她便要嫁出去。 戎谨候不喜符雪,倒瞧着她是妹妹与小舅子亲女的份上从未苛待过她,府中也无人敢说闲话,只不过双方到底亲近不起来。 符雪愿意出门,只要她不惹出岔子来,阖府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日子便这么一日日平淡过下去,又一年年关将至。 大嫂马想孕肚已显怀,二嫂徐廉姝十二月也诊出身孕,想来明年家里便会添上两个以上的娃儿。 整个戎谨候府平静中带着喜悦,有种欣欣向荣的生命力。 大嫂二嫂都不宜劳累,秦夫人年纪又大了,松懈了两年,现在要再接手也是难,管家之事便落到范溪手上。 范溪数学好,前世大学毕业,此生又一直在做生意,为人细致,管个侯府绰绰有余。 往年都是马想跟她一起管,秦夫人在旁边指导,范溪人才不显,今年她第一回独自出手,侯府众人方见识到小小姐的才干,心下都觉得怪不得自家小小姐能将香露铺子支起来,管得红红火火,有本事的人在哪里都有本事。 范溪倒不觉得管家有什么难,该松就松,该严就严,往事依例而循便是。 她是侯府的主子,天然就有优势,她爹又宠她,是她坚实的后盾,要是这样都管不好,那就是她无能了。 范溪管着家,家里信息来往也最先送到她手中,在她手中汇集。 戎谨候极信任她,许多事都不避讳她,范溪由此知道了不少秘闻。 在一众消息中,她最高兴的莫过于范远瞻又升了官,现在已经是范千户。 范溪跟戎谨候汇报这则消息的时候,忍不住感慨,大兄这个升迁速度也太快了。rdquo; 他先前就是这个职位,现在在升回来又不是什么难事,再说在边疆可比在皇都容易升职得多,你且看着罢,明年他还得升一升。rdquo; 范溪咋舌,这会不会太打人眼了?rdquo; 战场凭军功说话,他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众人看着都是服气的。rdquo; 范溪这才略放下心。 马上就要过年,范溪着人给各府有交情的人家送年礼之时,没忘记给远在范家村的安娘与在边疆的范远瞻兄弟送一份。 年礼远道而去,东西不多,许多东西都要在当地置办,这却也是范溪的一份心意。 范溪今年也给宁国公府送了年礼,宁国公府还在孝期,范溪请示过戎谨候府后特地将礼加厚了三成,给伍茗制的衣裳鞋袜里头还加了一件大氅。 这些自然是丫鬟们做的,范溪却吩咐过,也略修过几针,也是她的心意 范溪做事厚道,就连马想与徐廉姝两妯娌在一到说话的时候都感慨过范溪仁义。 可见她风评之好。 过了年,范溪已十七岁了。 她人长得高,亭亭玉立俏生生,整个人已是倾城之姿。 好在她养在深闺,人性情也淡泊,并没有多少外人见过她,也未引起过太大的风波。 她越长越好,符雪在她身边,越发显得逊色。 符雪这两年也一直在长高,戎谨候府没有亏待过她,她一身肌肤依旧白皙细嫩,却无范溪那种欺霜赛雪莹莹生光之感,她就是普通的不见天日的白。 且随着越长越大,她五官也不若先前精致。 小女娘们皆是如此,符雪出去外头也是个清秀美人。 偏偏年节她总要站在范溪旁边,个人便显得有些粗拙。 长年累月的对比与扭曲,符雪对范溪越恨越深,两人之间已经不说话了。 平日里各住各的院子,交集不多,倒显不出来。 第191页 一到过年,一大家子在一道,谁都看出了符雪的不对。 对符雪最好的符岚都忍不住对妻子道:我看大妹有些不对,夫人你帮着劝着一些。rdquo; 徐廉姝自然应下,我知晓了,不过我瞧大妹妹并非那等听人劝的人。rdquo; 符岚轻叹一声,尽人事听天命罢。rdquo; 戎谨候与秦夫人也在讨论她们姐妹的问题。 秦夫人大过年还忍不住红着眼眶垂了一回泪,她小时候也是个好的,怎么现在倒这个样子?rdquo; 戎谨候道:她自小心中狭隘,几个兄长都一路让着她,溪儿又处处比她好,她咽不下这口气,天长日久便这样了。我瞧她不是能容人的人,我去封信给亲家,看能否将婚事提前罢。rdquo; 这,万一太仓促了些hellip;hellip;rdquo; 无碍,她都十七了,我们着急也正常。rdquo; 戎谨候一锤定音,打算开年便找符雪未婚夫家商量她的婚事。 秦夫人虽有些舍不得,却也只好应了,准备盘点符雪的嫁妆。 第102章 茶会 符雪的亲事定在六月, 符征五月将送她南下成亲, 算起来, 也就小半年了。 成亲日期定下后, 符雪很是怏怏不乐了一段时日, 饭也不怎么出来用。 秦夫人心疼她要远嫁,并不拘束她,只是随她去。 符雪怏怏不乐, 府上几人都瞧出来了。 戎谨候没说什么,范溪在她的事上也素来不开口。 秦夫人劝过好几回却没太大用处。 符征跟符岚见这模样私下里都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符征是老大, 有看护弟妹的职责,符岚心肠宽厚,以前又疼符雪, 两人不约而同皆叫妻子劝解这个大妹妹一二。 马想与徐廉姝有孕在身,身子越发沉重,本不想趟这趟浑水,奈何夫君叫了,只得硬着头皮约好一起去。 符雪正满心烦躁, 她从小在侯府里锦衣玉食过惯了,一想到要嫁去外面的小举人家, 就觉得天都快塌了一半。 她还听说那会儿人家根本不在府城里住, 就住在乡下。 符雪已经快疯了。 府里没有秘密,大小姐心情不好,越发难相处,底下奴仆都知晓, 她那个被发配到厨房里做事的奶嬷嬷也知晓。 这日符雪正在绣嫁衣,大丫鬟白露轻声过来禀报:小姐,黄嬷嬷在外头,说想求见您。rdquo; 符雪放下手中的针线,将嫁衣一扔,坐在椅子上,不耐烦地说道:既然是黄嬷嬷,何须禀报?快请她进来便是。rdquo; 白露闻言忙亲自去了。 黄嬷嬷颠儿颠儿抱着个小坛子轻喘着进来,用手绢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道:老奴在厨房见小姐这几日用的饭食不多,特地过来看看。小姐哎,可是春乏了,没胃口?老奴给您做了点酸鱼儿,您用来配粥饭吃罢。rdquo; 酸鱼儿乃是配上各种香料浸泡至酸香的葱头,至少得浸渍半个月以上,用鸡油慢慢焖了,再放到坛子里储存,符雪喜爱用它配粥吃。 符雪坐直了些,表情有些复杂,正想着嬷嬷的手艺,没想到您就给我送这个来了,多谢嬷嬷。rdquo; 又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小姐何须与我客气。rdquo; 丫鬟接了小坛子送去客厅放好。 符雪请黄嬷嬷做了。 黄嬷嬷先是关心符雪的身子,小姐怎么开春以来还瘦了些?rdquo; 哪有瘦?还不是先前那样。rdquo;符雪道:做衣裳还是先前那个尺寸呢。rdquo; 大了一岁的符雪又内敛了些,哪怕面对奶嬷嬷,她也并未和盘托出。 黄嬷嬷问过两句,并未见符雪找她吐苦水,心里叹一声,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不舍地看着符雪,老奴自小看着小姐长大,一眨眼小姐已经要出嫁了,您嫁去外地,老奴在皇都,这辈子也不知还有几回相见的时候hellip;hellip;rdquo; 她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递给符雪,老奴手里头也没甚好东西,这对小金铃铛镯子乃是老奴前些日子托人打的,小姐有了孩子之后给孩子戴罢。rdquo; 符雪接过布包,看到里头的东西。 这是一对小孩儿用的金镯子,镯子实心,上头挂着几个铃铛跟福禄花,拿到手中叮铃作响。 这样一对镯子,拿到外面去怎么着也要几十两银子。 黄嬷嬷一个月月银也就一两半,这一对镯子不吃不喝起码要攒两年。 符雪眼眶有些红,嬷嬷有心了。rdquo; 小姐何须客气,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您在老奴心中跟亲女儿也没什么两样了。rdquo;黄嬷嬷撩起衣角擦拭了一下眼泪,只恨您不是老奴的女儿,不然老奴怎么着也舍不得将您嫁到外头去,哪怕穷些苦些,一家人就近守着,平平安安过日子也好。rdquo; 符雪眼眸闪了闪,神情苦涩,嬷嬷说这话又有何用?父亲已经铁了心,母亲也拗不过他。rdquo; 黄嬷嬷又是长叹一声。 符雪看着黄嬷嬷,低声问:嬷嬷,我出嫁须问母亲要一房陪嫁嬷嬷,嬷嬷可愿意与我去。rdquo; 黄嬷嬷伸手擦拭了下眼睛,垂泪道:我倒是愿意,只怕我那当家的不许。rdquo; 黄嬷嬷自发配到厨房之后与她卖当家的吵了好几回嘴,有一回头发都被撕下好几缕来。 第192页 符雪听她这样说,怔了怔,倒没勉强,嬷嬷的心意我知晓,多谢嬷嬷了。rdquo; 黄嬷嬷忍不住压抑地哭出声来,我可怜的小姐呀,可恨没在亲生父母跟前长大,你这样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女娘,怎么舍得把你嫁到外头去呀?rdquo; 符雪跟着哭了一回,黄嬷嬷走的时候她让白露拿了五十两银子塞给黄嬷嬷,让她留着养老。 黄嬷嬷推拒再三,还是收了。 黄嬷嬷走后,符雪沉默许久。 过后,她出门出得越发频繁,以她的话来说,眼看就要出嫁了,日后还不知能见几回,她要与小姐妹告别。 她这样说,秦夫人自然随她去。 二月中旬一过,天气越发和暖。人们也脱下了厚重的春装,换上了俏丽的春衫。 符雪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可能被小姐妹们宽慰过,不再像以前那样以泪洗面。 范溪直觉有异,却找不到其中的奇怪之处。 她有心与她爹多说一说,奈何她爹也忙起来了,好像朝廷出了什么事,放心不好这个节骨眼去打扰他,只得将疑问埋在心底,平时对符雪的观察多了几分。 很快范溪就知晓发生什么事了,原来今年天气晴暖干旱,草原上本该发芽的草全都干枯了,西蛮人牛羊死了一大半,又引发了瘟疫,西蛮人活不下去,一大股牧民转为盗匪,进犯边关。 范溪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心都凉了。 范远瞻与范积蕴所在的那块地方正是西蛮人的进犯范围,就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正面对上匪徒,是否出事了。 这事一出,范溪彻底顾不上符雪那边了,她每日守在她爹书房里,就指望能得到第一手消息。 范远瞻他们的运气不太好,也可以说运气很好。 他们处于西蛮人进犯的第一线。 西蛮人长期在马上,是极好的骑兵,此时又被天灾逼至无路,进犯时比以往凶狠三分。 大晋国力还行,开国几十年,极少遇到这样大规模的战争。 西蛮人一进大晋,便如一把尖刀一般,势如破竹地插进了大晋腹地。 大晋幅员辽阔,边疆离皇都虽远,朝廷却还是很凝重。 西蛮人的战力非常强,若是不能及时阻止,直接被他们打到皇庭的时候也是有的。 戎谨候最近就在忙这些事情,粮草兵马,样样都要钱,他一边协调,一边还要跟户部那边扯皮,每日都回来的很晚。 范溪便每日都在书房等他,顺便陪他用晚饭。 府上三个儿郎也忙起来了,边疆有战事虽然是坏事,但有事就需要人来做,戎谨候干脆直接把他们三个塞入军中,让他们磨炼一番。 大嫂马想跟二嫂徐廉姝还怀着孕,各自小家庭里的事情也不算少,府内的事情她们有心无力 整个戎谨候府,现在基本又是范溪在管了。 正在这关头,符雪说要请女伴来府里饮茶。 她四月中旬便要从府里出发,带着嫁妆去夫家那头出嫁,这是她最后一回举办茶会。 她这般说,谁都不好驳了她面子,自然应允了她。 符雪这次茶会还顶盛大,除了她那些女伴外三皇子妃也说要来。 范溪是侯府半个当家人,府中样样事情都是要她过手,府上要接待皇子妃,自然得小心再小心,茶水、糕点、摆设、仆从,样样事情都得打点到位。 茶会名义上乃是符雪所办,实际乃范溪操持。 也正是这一操持,范溪便操持出事情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妈耶,搞得太累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在没存稿的情况下开文了,痛哭。 第103章 阴谋 符雪的茶会开在春风和煦的阳春三月, 外面桃杏繁茂, 团花如云。 这样一个季节, 坐在亭子里望着飘雪一般的花瓣, 悠闲喝着清茶, 实在是一件风雅异常之事。 符雪将饮茶的地点选在湖心亭当中,长长的木桥连到湖心亭,岸上是如云的桃杏, 岸边是碧玉般的柳条,湖里荷花已经发出芽了, 远远的荷叶浮在水面上,如一叶扁舟,底下还有若隐若现的游鱼。 哪怕范溪与符雪不对付, 她也得说,符雪选这样一个地方喝茶真是好眼光。 当日女娘们娉娉婷婷,三三两两成群,一齐来了十来个,其中身份最高者, 要属三皇子妃林芸。 范溪只是在背后帮忙操持茶会,并非茶会的组织者, 见茶会没问题, 她就回了内厅里。 现在她在管家,每日都要在内厅里处理府上杂事。 开春要忙春耕,事情比较多,她一口气忙到太阳高悬, 还没能歇口气。 而就在此时,底下人来报,大小姐请她过去。 范溪狐疑,大小姐请我何事?rdquo; 下人忙低着头跪地恭敬回禀,皇妃娘娘吃着好几样点心说好,问大小姐做法,大小姐也不知,说茶会主要是您操持,皇妃娘娘便说要请您过去。rdquo; 府中下人现时都是范溪在管,这些人也不敢说谎。 范溪心中虽仍觉得有些奇怪,却不好不给这个面子。 她说道:你先过去回禀,待我换身见客的衣裳便来。rdquo; 底下人忙应声,匆匆忙忙地去了。 范溪带着绿鹦回院子里快速换了身衣裳,然后匆匆赶去湖心亭。 第193页 她到的时候一大帮女娘正在嬉笑说话,老远就能听到那如黄莺般清脆的笑声,显得极为热闹。 范溪没到,隔着十几步就有人眼尖看到了她,纷纷惊喜地叫了起来。 溪娘来了。rdquo; 溪姐姐来了。rdquo; 久仰大名,溪妹妹,好不容易见到你,快过来坐。rdquo; 所有人都很热情,热情得不像是符雪的朋友,范溪一路微笑打招呼。 林芸被簇拥着坐在最中间,范溪过来跟她福身见礼。 范溪膝盖还没弯下去,林芸便拉着她起来,温和笑道:溪娘不必多礼,今日我前来,是我打搅了。rdquo; 娘娘哪里话。rdquo;范溪笑了笑,并为太过冷淡,却也没有怎么热情。 一群人坐在湖心亭里,笑嘻嘻说着话。 林芸问:这梅花酥惟妙惟肖,乍一看好像是树上的真花一般,我倒是不知这花是怎么做的,故冒昧一问,不知这可是府上的秘方?rdquo; 一群小女娘都竖起耳朵来听,她们对这糕点也极感兴趣。 范溪摇摇头,回娘娘的话,并非秘方,这梅花糕是先将面片用红苋菜汁染色,待烤出来便是淡淡的红色。rdquo; 那这玄冰糕又是如何做成?rdquo; 回娘娘,里头的桃花是腌制过的真桃花,将桃花放在模具里,加上透明的凉粉,等凉粉凝结的时候将玄冰糕倒在芭蕉叶上,沾蜜吃即可。rdquo; 林芸闻言忍不住拉着她的手,笑眯眯地夸奖道:你心思实在太巧了,总能想出这样妙趣无穷的糕点。今日倒是我占了便宜,白得两个糕点方子。rdquo; 范溪做出羞涩的样子,低头笑了笑。 林芸从手腕上退出一个镯子硬给她戴在手上,你我一见如故,我看你就像看亲妹妹一般,这镯子你给你戴。rdquo; 说着林芸又忍不住拿起她的手来看,赞叹道:你肌肤白皙,戴这碧玉镯子好看。rdquo; 范溪道谢:多谢娘娘。rdquo; 这么客气作甚?rdquo;林芸笑道: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去了,我下回再来叨扰。rdquo; 符雪忙道:我送娘娘。rdquo; 不必,就那么几步路的事。rdquo;林芸笑着摆摆手。 她说不必送,谁也不敢真不送。一群人忙跟在后头,毕恭毕敬的送她出去。 范溪夹在人群中,作为主人出来送客。 一行人走到岸边的时候,林芸往柳树那边走了几步,笑道:你们府上风水真好,在柳条也长得可爱,当真如碧玉一般。rdquo; 范溪忙走过去,最近下了不少春雨,岸边湿滑,娘娘当心。rdquo; 范溪走过去的时候还在想,要是林芸摔在他们府里就麻烦了。 谁知下一刻,范溪觉得自己膝弯一痛,一股巨力袭来,她被这股子力推了一下,整个人往湖里摔去。 戎谨候府的湖是人工湖,岸边跟湖中央都是差不多深,大概也就是大半米将近一米左右,只到人大腿那么深。 这湖有二十多亩,里面养了鱼中了藕,水里的情况比较复杂。 范溪摔下去的时候惊起岸边一片尖叫。 她迎面摔在了水里,猝不及防之下口鼻都进了水,有点听不太清楚。 这湖水淹小孩可能会淹着,她个子高,只要定定神站起来就没事,就是湖里杂物很多,绊住了她的手脚,一时之间她没办法站起来。 范溪心里清楚湖里的状况,她又会一点狗刨,心里并不慌,只是视线受阻,她在湖里扒拉了两下,力求找到平衡点。 就在她动作的时候,岸边的奴仆已经下饺子一般跳了下来。 绿鹦跳得最快,嘴里喊了一声,小姐!rdquo; 这个年代大部分女娘都不会水,绿鹦也不会,许多丫鬟都不会。 她们跳下来之后水里更乱了,水波拍击着范溪,她根本保持不了平衡。 殿下!rdquo; 混乱中,范溪听到有人喊了一声。 湖里实在太乱了,她听不真切,底下又是淤泥,又冷又滑,她踉踉跄跄好不容易脚触到了底,快要站起来,一只有力的手忽然抓住了她的胳膊。 范溪心里一下子开始发毛。 她脑海里涌出无数阴谋。 在那一瞬间,她脑海中空白了一下。 而正在此时,那个抓她胳膊的人已经将手伸到她腋下,扶着她站了起来。 范溪想躲,越急越站不稳,水花四溅,那人直接将她抱起来。 早春的湖水还很冷。 范溪感觉到对方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衫渗透到她身上。 完了。 一时间,范溪脑海里只有这两个字。 戎谨候府的护卫也匆匆忙忙赶来了,水下的奴仆们全都被捞起来。 出了那么大的纰漏,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符雪匆匆挤到前面来,对抱着范溪的男人福了一福,多谢殿下救了我妹妹,戎谨候府必谨记殿下大恩hellip;hellip;rdquo; 范溪耳朵进了水,正嗡嗡作响,她使劲推拒着抱她的男人,从男人身上踉跄着跳了下来。 此时听到符雪这么说,她感觉到一个巨大的阴谋像一朵阴云一般笼罩在她头上。 闭嘴!rdquo;范溪一声暴喝,直接打断了符雪的话。 第194页 她穿着一身湿透的衣服,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冷的,牙关咯咯作响。 衣服紧紧贴在她身上,将曲线暴露无遗。 范溪狼狈至极,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面色阴沉的侍卫头子蔼然,给我一件衣服。rdquo; 蔼然立即脱下身上穿的外衣。 范溪此时也不计较这些,她接过蔼然手上的外衣,匆匆披在身上,深深看了一眼三皇子,又看了眼周围的其他人。 周围人什么表情都有,同情、幸灾乐祸、焦急、无所谓。 范溪冷笑一声,对三皇子道:殿下也太着急了些,我家有仆人有护卫,何须劳动殿下千金之躯匆匆跳下来救我?!rdquo; 三皇子性情温和,脾气极好,听到她指责也不生气,好脾气地解释道:本王见姑娘在湖里挣扎,以为水深得很,一时情急,未想太多,还望姑娘莫见怪。rdquo; 林筱气愤道:你这人也太忘恩负义了,殿下救你一命,你还怪他。rdquo; 范溪没理她,直接对蔼然说:我遭了算计,有人故意推我下水,让三皇子殿下来救。rdquo; 周围一片哗然,有人猜到了什么,不敢看这边,垂眸闭耳不语。 林筱嚷道:你胡说什?刚刚我们所有人都看见了,你一个人站在岸边,脚滑掉了下去,怎么是有人推你,我们可是谁都没近你身。rdquo; 范溪对着蔼然直接拉起了裤脚,拉到膝弯处,有东西砸了我的膝盖一下,直接将我推到湖里。rdquo;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她白雪一样的腿后头一大团红肿淤青,显得触目惊心。 蔼然单膝跪下,是属下失职,属下定会查明此事乃何人所为。rdquo; 范溪面沉如冰,不管是何人计谋,他的目的都达到了,今日三殿下救我,却害了三殿下清白。我想,过后定会有人劝我嫁与三殿下为妾,以全名声。rdquo; 三皇子忙道:此事确实是本王鲁莽,姑娘安心,本王定会对姑娘负责。rdquo; 不必了。rdquo;范溪冷着一张脸,我今日挽起裤脚,在场所有人都看到过我的腿,名节不名节也没什么要紧了。rdquo; 我不知是何人那样歹毒,专门算计女娘名节,今日算计我,不知哪日就要算计在场的诸位,这种风气一旦蔓延开来,受害者不知凡几?rdquo;范溪道:我纵使是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也不会如了背后小人之愿!rdquo; 她这话掷地有声,一时间在场所有人表情非常复杂。 他们正在这里说话,秦夫人与马想她们都得到了消息,匆匆往这边赶来。 范溪先是差点被淹死,后来又涉及到名节这种大事,秦夫人整个人都慌得不行,先跟三皇子见了礼,又忙告罪,让人护送范溪回院子里。 怀着身孕的马想站出来,帮着让人送走客人们,又赶紧让人去报信,告诉戎谨候以及符征兄弟。 徐廉姝也赶紧让人去请太医,让仆从伺候范溪洗澡喝姜汤。 半个时辰后,戎谨候知晓了府里发生的事。 这人算计到戎谨候府来了,戎谨候知道之后暴怒,放下手头的公事,匆匆告了假赶回来。 整个戎谨候府混乱成一团,底下的奴仆尤其慌乱,就怕此时牵连到自己身上。 出了这样大的事,一旦被牵连上,轻则被发卖,重的话被打死也有可能。 阖府人马大气不敢出。 戎谨候先是去看了已经发起烧来了的范溪,而后压抑着怒气走到跪在庭前的蔼然身边,问:究竟是怎么回事?rdquo; 蔼然跪在地上,咬着牙回禀,小人无能,未能护卫小姐周全。小姐恐怕是叫三皇子妃身边有武功的侍女算计了。rdquo; 蔼然来得有些晚,他眼力却不错,一眼看出了三皇子妃侍女身怀武功,稍一想便推测到了。 好一个三皇子。rdquo;戎谨候寒声,可有证据?rdquo; 蔼然摇头,这样有心算无心,不过是一颗石子的事,证据早就消灭了,哪里还有证据? 第104章 退婚 此事谁做的, 大家都心里有数。然而有数也不如何。 三皇子回去之后还真派媒人上门说要求娶范溪。 与此同时, 他还入宫将此事说了说, 宫内自然答应赐婚。 皇都多皇亲国戚, 一个侯府之女, 做皇子侧妃也不算委屈了。 林筱听着宫内传来的消息,摸了摸小腹,神色莫辨。 她去年初春的时候生下了嫡长子, 时隔一年又怀孕了。 这孩子来得挺是时候,她确诊怀孕之后, 三皇子做成了好几件事,得了陛下夸奖。 府里也旺,做什么都顺顺当当, 连带算计戎谨候府也是。 林芸想到符雪所说的银子,又想到范溪那倾国倾城的容颜,心里不知是喜是忧。 作为枕边人,她自然知晓三皇子的心思,先前她拼命防着躲着, 就怕丈夫真把那狐狸精弄过来。 现在有了孩子,她也算看明白了。 就算没有那狐狸精, 府里也多得是女娘愿意自荐枕席, 多那样一个人有什么关系?她当了那么久的皇妃,什么手段没见过?大不了一碗药送过去,别让那人生出孽障来便是。 想到这里,林芸心里又火热起来。 第195页 她已经有一个嫡子, 肚子里这个大概率也是男胎,只要有两个儿子傍身,这王府就是她的。 那个香露铺子一个月能挣一万多两银子,一年就是十多万两,他们三皇子府去年总收益也不过一万多两,想来其他几个皇子府也是如此。 一年多十多万两花用,三皇子又得上头青眼,林芸就不信,那个位置他们争不来。 娘娘。rdquo;身边的女官轻声唤了一句,夜深露重,娘娘还是双身子,用些乳糕,早些休息罢?rdquo; 林芸勾了勾唇,那便早些休息罢。rdquo; 身边的女官们忙将温热的乳糕呈上来,伺候着林芸用了,又端上水来伺候她洗漱。 林芸目的达成,这一.夜睡得极为香甜。 与她相反,戎谨候府的各房人几乎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范溪白日里落了水,现在天气还冷,她落水之后又惊又气,哪怕泡了澡喝了姜汤都无济于事,傍晚的时候就烧起来了,整个人烧得嫣红,嘴唇暴起了干皮。 府里众人一边担忧她的身子,一边担忧事情的发展。 戎谨候消息来源广,当晚便知晓了三皇子回去后便进宫了的消息,还知晓他去求他的母妃良妃赐婚。 若说到了这一步,戎谨候还不明白他的打算,就白在朝堂上站了那么多年了。 三皇子这计策倒毒,以害人之法求娶人,名声也占,利益也想占,想的也太美了些。 戎谨候冷笑,第二日,他令人给宁国公府送信,商量对策。 与此同时,皇都里隐隐传开了范溪落水,被三皇子救起并被看光了身子的流言。 范溪还是皇都三姝之一,有关她的流言总是格外来势汹汹,更别提这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也有人不愿相信,不是说戎谨候府的小姐乃是被人陷害推入水中么?据说她身上还有手指印呢。rdquo; 哪来这回事?众目睽睽之下,她附近又没站着人,谁能推到她?我瞧是以讹传讹罢。rdquo; 众人先开始争论起来范溪究竟是自己脚滑不慎落水还是被人推下水。 大家各有各的看法,倒是同桌一位说了一句,管她怎么落水,三皇子殿下倒是好福气,白得这么一个美人儿。rdquo; 这话倒是真的,众人不由叹惋。 这种流言难以禁绝,且越解释越乱。 戎谨候第二日下了朝之后去了一趟宁国公府,打算跟宁国公统一口径。 谁知,向来好说话的宁国公这次却回以戎谨候一脸苦笑,这事我们也不好出面说什么。茗儿尚有两年孝要守,婚期无法提前。rdquo; 戎谨候看他,手指敲了敲膝盖,这倒无碍,我们两家已定亲,荀怀失礼,我已打算上折子。rdquo; 宁国公道:这也不失为一步好棋。rdquo; 戎谨候左右试探,宁国公并未给出准话,临走前,戎谨候神色淡淡,问:不知先结婚约可还作数?rdquo; 宁国公一叹,你这话言重了。rdquo; 戎谨候道:但愿。rdquo; 两人不欢而散。 戎谨候倒并未立即上折。 出了这样的事,到底还是伤脸面,影响范围越小越好,他不会主动将事情扩大化。 另一波流言则渐渐传出来,传言三皇子看了范溪的身子,他愿意负责,求娶范溪回府。 这波流言一出,宁国公立即遣人上门退亲,说自家儿子配不上戎谨候府之女。 戎谨候一瞧便知这老狐狸多半跟三皇子府达成了什么协议。 然而人已上门打脸,这亲不能不退。 宁国公府的亲事退完,范溪烧了那么多天,终于退烧了,人也清醒了起来。 她醒来后,谁也没敢跟说最近几日发生的事。 还是她自己察觉到府上气氛不对,逼问绿鹦等人才问了出来。 知晓这些事后,她愣了好一会,最终轻叹一口气,说道:去请爹爹过来罢,我有话与他说。rdquo; 戎谨候听闻女儿醒了,顾不上马上就要入夜,连忙赶过来。 范溪见他爹憔悴了不少,两鬓斑驳着华发,心中一酸。 戎谨候则看见女儿脸都尖了,唇上毫无血色。 父女俩对视,彼此目光都非常复杂。 范溪轻轻开口,这段日子辛苦爹爹了。rdquo; 说什么傻话。rdquo;戎谨候帮女儿掖了掖被子,柔声道:你病还未好,莫想那么多,把身子养好才是正经事。rdquo; 范溪摇摇头,说:爹,我想去山上尼姑庵里住一段时日。rdquo; 戎谨候心中不是滋味,还未到那个地步。rdquo; 也差不多了。rdquo;范溪笑了笑,目光倒平和,伍茗不是良人,难以托付终身,能在未婚嫁之前认清她们宁国公府的面目也好。rdquo; 三皇子与他的皇妃满心算计,我自然不能嫁进去。现在以我的名声想嫁他人也难了,不如去尼姑庵里住上一段时日。rdquo; 戎谨候道:爹爹护得住你。rdquo; 范溪摇摇头,那边到底是皇子,俗话还说疏不间亲,宫里不可能偏向他们。 流言最是害人,那边若是耍手段,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范溪知晓她爹的心意,然而她到底还有三位兄长,她可以不在意自己,却不得不为兄长们想一想。 第196页 大嫂二嫂今年就要生产,最小的兄长原本也打算今年成婚,范溪不想成为一家人的拖累。 她道:现在山上景色正好,我去住一段时日,风波过了我再回来便是。rdquo; 戎谨候看她,见她脸上没有勉强之意,叹一声,你身子骨还未养好,等你养好了身子再说罢。rdquo; 范溪点头,多谢爹爹。rdquo; 第105章 后续 范溪说要搬到山上去, 她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戎谨候也舍不得她就这样搬, 便约定等四月, 天气暖和一些再让她搬上去。 要去庙里的不仅范溪一个, 符雪也要去。 面对符雪,戎谨候便没什么心疼的情绪了,范溪出事的第五日, 戎谨候查明事实真相后,便让她上了山。 她去的庙是那些在家犯过错的夫人们常被发配去的那种庙, 那里缺衣少食,吃的都是粗粮,外头还有健壮的尼姑看着, 保准她们逃不出来。 秦夫人有些不忍,委婉劝道:她马上便要出嫁了,现时让她上山,可是有些不妥?rdquo; 戎谨候看她一眼,眸子里满是阴鸷, 这祸害险些毁了溪儿一生,拉戎谨候府陪葬, 你还要护着她?rdquo; 他这话一出, 秦夫人立刻不敢多说什么。 戎谨候说要送符雪上山,给她的教训却不仅仅如此。 戎谨候既是戎谨候府的主人,也是符家的族长,他跟几位族老说了一声, 直接在家族里给符雪除名。 与此同时,他还去信通知小舅子跟妹妹。 戎谨候的妹妹已经嫁人多年,膝下儿女双全,夫妻和睦,哪怕符雪是亲生女儿也是不敢说话,就怕这事被爆出来,现在的生活毁于一旦。 她垂了几回泪,为女儿求了好几次情,不求别的,就想给女儿换个庙,戎谨候铁石心肠,未理她的请求,她知晓自家兄长的性格,没法子,只能派仆从过来多加看顾。 戎谨候的小舅子秦赞收到消息后思考良久,最终来信跟戎谨候说想将符雪接回去,以表姑娘的身份。 戎谨候未允,只说符雪不再是符家人,哪怕出门,也与戎谨候府无干,算不得什么表姑娘不表姑娘。 且符雪算计戎谨候府的嫡出大小姐,这事断不能就这么算了,秦赞想接人回去可以,符雪起码得在庙里修行一年,以后她是生是死,与戎谨候府再不相干。 秦赞犹豫良久,只得认了,他夫人听说后冷笑一声,什么都未说,第二日便让人修了家庙。 戎谨候这回发了狠,符雪做的那些事早将她跟符家人那些父女兄妹情分消磨得一干二净,这回戎谨候整治起来没留手,直接将她除名还不算,且不允许她再姓符。 符雪就这么改名改叫了秦雪。 戎谨候府至此只有范溪一位嫡出小姐。 范溪不知道上头有意将她赐给三皇子做侧妃这事怎么收场。 她在三月下旬的时候搬去了山上的尼姑庵。 青宣庵说是尼姑庵,其实这是寺庙还挺有名,是一个雅致去处,先帝朝的长公主就曾在这里静养过。 这地方有名,景致好,来往的都是贵人。 戎谨候将范溪塞进来还费了好一番功夫。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山上的风景很好,吃食也很多。 除了不能吃肉,范溪在这里过的日子半点都不比戎谨候府差。 这里更亲近,杂事也少,范溪养养花草,看看书,念念佛,日子倒也过得滋润。 这一过,时间就到了五月。 范溪的大嫂马想生了,她孩子足月,生出来一个大胖小子,六斤七两,说很像符征。 戎谨候府至此有了第三代。 范溪在山上,不方便看嫂子侄儿,便画了图,找人设计了一幅铃铛花样子的小首饰,打成金首饰带给马想。 马想收到好,还亲自写信过来感谢她一番。 九月二十九那日,二嫂徐廉姝也生了个儿子。 符家人都是生儿子的命,秦夫人也是生了三个儿子才生到了个女儿。 这年头有儿子总是一件好事,府里一年添了两丁,一府人都很高兴。 十二月初六,范溪最小的兄长符炬也娶妻了。 他娶的是河清莫氏的莫语箫,莫语箫年纪比范溪还小一岁,身量也矮,是只到符炬肩头的清秀小美人,她性子很是温婉,符炬来信说跟她相处得很不错。 范溪上山快一年,一家人都时常给她写信,连两位嫂嫂都是如此,直到她们生了娃,坐月子才暂停不写。 范溪日子过得平静。 这一过,又是一年过去了。 皇都里还有风言风语,三皇子也坚持范溪若是愿意,他愿意负责,娶范溪为侧妃。 过年亲戚来往正是流言最多的时候,范溪这件事虽然不是她的错,但她遭遇了不幸,每个亲戚来总要问候一两句,方显得有礼。 尤其那些长辈们,还感慨一番,陪着掉几滴泪。 戎谨候原本想接女儿回府,不过范溪自己不想回来,戎谨候见这样的情景也不愿意女儿回来受委屈。 范溪这个年在山上过。 山上清净一些却不寂寞,青宣庵里的尼姑众多,大家也围在一起包饺子,写对联,烧爆竹,守岁,各家还送来点心与素菜,满满一桌子,并不缺少吃食。 第197页 范溪在山上有小尼姑伺候,自己也会做一些事情,她这一年来清减不少,却越发显得体态婀娜,美貌惊人。 哪怕穿着青衫素衣,站在那里也跟一幅画一样,别说男子,就是庵里的尼姑,也经常看她看呆。 许多人见她模样,心里就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打她的主意。 好在戎谨候身处高位,又得陛下宠信,勉强还护得住这个女儿。 大年初一,戎谨候骑着马亲自上了山一趟。 他是男子,自然不可以进尼姑庵里面。 两人在青宣庵外面的亭子里烹茶赏梅,前日刚下过大雪,外头的雪没人扫过,这里人迹罕至,也没有被踏成雪泥,雪现在自然融掉了一些,树上草丛里还有着残雪。 残雪红梅,意境非常不错。 范溪给戎谨候烹茶,红泥小火炉正在烧着,上面放着一个朱红小茶煲,煲嘴上正冒着热气。 这么冷的天,喝功夫茶最好,茶水一倒出来,倒入核桃大的小杯子里,马上就差不多入口了,入口还是烫,却带来一层暖意。 戎谨候先轻嗅了一下,又将茶水倒入口中,忍不住道:溪儿,你这茶煮得越发好了。rdquo; 范溪嫣然一笑,我这一整年几乎都在山上,也没学着什么本事,山上没事做,烹茶之类倒越发熟练了。rdquo; 我看你心也越静了。rdquo;戎谨候叹一声,年前你兄长来信说想接你过去西北住一段时日,你瞧着怎么样?rdquo; 范溪一听便知他说的是范远瞻。 这hellip;hellip;不大好罢。rdquo; 有何不好?rdquo;戎谨候抬头看她,目光深邃,溪儿,你觉得你两位养兄如何?rdquo; 范溪迟疑,他们自然是好的。rdquo; 她已经感觉到了不妥。 戎谨候看她,说道:为父倒有些想把你嫁去西北。rdquo; 第106章 提亲 范溪手一抖, 杯子里的茶水晃出来些许。 她问:爹, 您怎么会有这个想法?rdquo; 戎谨候看她, 目光中带着怜惜, 出了这样的事, 你在皇都这边嫁是不好嫁了。西北也不错,不若嫁到西北去。rdquo; 现已过完年,范溪虚岁十八, 若是别家的小女娘,这个年纪应当已有娃娃傍身了。 范溪端着杯子, 半晌后说道:爹,我再想想罢。rdquo; 无碍,左右你养兄他们还要月余方能抵达皇都, 你再考虑考虑。rdquo; 范溪便应下了。 前日方下过雪,雪还未化尽,雪融之时正是天冷的时候,父女俩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哪怕有热茶跟小火炉, 穿堂风过来,依旧冷得人发颤。 范溪看着她爹, 忍不住说道:天太冷了, 爹,您先回去罢。rdquo; 她心疼戎谨候,戎谨候却也心疼她,点点头, 是该回去了,等天气暖和些我再来瞧你。你准备着,待你养兄回来了,我将你接回府中。rdquo; 范溪笑了笑,好,那我便等爹爹了。rdquo; 范溪站起来,送戎谨候离开。 身后一众仆从在后边跟着,这么冷的天,他们还是骑了马,马蹄哒哒,踏骑融雪与黑泥,留下一行行马足迹。 戎谨候骑出一段,回首遥望见女儿还在亭子里站着,忙挥挥手让她回去。 范溪在青宣庵里与众女尼相处得极为愉快。 青宣庵里不允许大肆带仆从,范溪身旁就带了绿鹦一个,晴雪早已嫁出去了,轻雨被提了上来当一等大丫鬟,此时正带着丫鬟在府里给范溪守院子。 范远瞻说是月余能来皇都,其实又过了两月有余,直到四月方过来。 范溪在山上,每日烹茶插花,也未收到消息。 有一日,外头守门的女尼忽然笑着来报,溪娘,快些出去,你兄长找你。rdquo; 范溪想起戎谨候三月过来时候说要接自个回去,也没多想,只以为戎谨候三位兄长谁来了,便笑道:多谢,我出去瞧瞧。rdquo; 范溪目送女尼出去,回房整理衣装。 她这一年来戴发修行,并未剃度,平日在庵中,她也不大注重妆容,每日早起梳顺头发后,只用一根木簪挽了,这回出去见兄长自然不能如此,不然兄长见了心中该不是滋味了。 范溪回房换了一身桃花衫,又在发间簪了两根桃花粉珠簪子。 妆倒未上。 她这一年在青宣庵里养得极好,唇不点而朱,眉不描而黛,用不着上妆。 绿鹦在偏房听到动静过来想伺候她换衣裳梳妆,不料她三两下便整理得差不多,便笑道:小姐,我过去收拾行装?rdquo; 先把平日不用的收拾出来,待会儿确定要回去,我再让人过来与你说。rdquo; 绿鹦成日跟范溪在一起,自然知道戎谨候府说要接她回去。 听闻范溪的话,绿鹦脆生生应了一句,带着笑麻利地收拾去了。 范溪收拾好,在房中简单照了下镜子,确定妆容无误之后赶忙提着裙角往外面疾步走去。 她去年没怎么长高,却瘦了,换成后世的算法,应当已有一米七五左右,比许多男子还高,越发显得高瘦窈窕, 走出去青宣庵,范溪左右张望,正想看看是哪位兄长过来接自己。 第198页 不料一转头便与站在马边的范远瞻对上。 范远瞻看着远远站着的俏生生女娘,心里头不是滋味。 他家溪儿高且瘦,面容精致绝伦,眉目却沉静,显得有些文弱。 他印象中,他家溪儿无论何时,眉宇间都有股夺目的自信与坚韧,身上带着一股生机勃勃的意头,何曾有这么消沉的时候? 溪儿。rdquo;范远瞻忍者心酸唤了一句。 大兄!rdquo;范溪眉目间瞬间迸出一股惊喜,眼眸像被点亮了似的,闪着光,快步朝他奔去,大兄,你怎么来了。rdquo; 过来接你。rdquo; 她跑过去,牵着范远瞻的袖子不住打量。 范远瞻这两年来饱经战火的洗礼,人又高了些,身材结实,器宇轩昂,站在那里如同一棵挺拔的白杨。 范溪不住眼看他,道:大兄,你高了,也壮了,这两年身子骨可好?娘呢?二兄呢?rdquo; 都好,娘在西北,我们去年接她过来,在西北置了宅子,积蕴也在西北,看着老家。我此次过来述职,顺便接你过去。rdquo; 范远瞻看着她欣喜的模样,并未说太多,只是含笑道:我带了马车过来,今日先跟我回去可好?rdquo; 范溪自然应允,大兄,你等我一会,我先去收拾东西。rdquo; 去罢,不必着急,我在这边等你,你慢些也无妨。rdquo; 范溪笑着应下。 范溪要回去,自然得先去跟青宣庵的庵主说一声。 戎谨候已打过招呼,庵主知道她家事情,也无甚为难的地方,只温和笑着与她道:回去后好好过,若有空,上山来瞧瞧我们。rdquo; 好。rdquo;范溪透着一股子喜意,整个人明媚不少,那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瞧大家。rdquo; 去罢,有何要帮忙的,让她们给你打个下手。rdquo; 哎。rdquo; 说是收拾,其实也就收些衣裳首饰,其余东西要么是青宣庵里头的私产,要么可以送与一众女娘。 不过小半个时辰,范溪与绿鹦在其他女尼的帮助下便将东西收拾出来了,她将许多杂物送出去,又与众女尼一一道别,在众女尼的帮助下将东西提到马车上。 奔出庵门之时,范溪脑海中忽然想起前世学到的一句诗: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她不禁一笑,笑容之灿烂,让身旁许多人都不禁感染了她的喜意。 马车咯吱咯吱转,沿着盘旋的山路慢慢下山。 范远瞻骑着马在马车旁边陪着。 范远瞻的亲兵与戎谨候府的仆从都在后头骑着马跟随。 一行人人数众多,喜气洋洋地回了皇都。 戎谨候府的主人们知晓范溪今日要回来,不必上工的都高兴地在家等着。 范远瞻也住在戎谨候府中。 他们一行人回来,仆从们老远便飞奔过来传消息,大伙便坐在大厅里等。 范远瞻不算外男,他是亲戚。 外男进入内宅不妥,亲戚略见一见却是无妨。 戎谨候府除范溪外也无别的未嫁女娘,她几个嫂子都算妇人。 范远瞻跟符家人见了一面,而后转去外厅吃茶,剩符家一群人在厅里。 一家人久未相见,彼此见了都红了眼眶。 范溪给秦夫人请安,向三位嫂子问好,又问自己两个侄子可好。 马想笑道:都好,两个小子吃得睡得,长得可快了。rdquo; 这倒好,我听说有些孩子最是磨人,做父母的也辛苦。rdquo;范溪笑笑,温声道:我在山上闲着无事,给两个小侄儿每人做了一套春裳,待会让绿鹦给两位嫂嫂送过去,还望你们莫要嫌弃。rdquo; 马想忙道:怎么会?你受累了,劳你惦记。rdquo; 徐廉姝也道:那我们便先谢谢妹妹了。rdquo; 我这做姑姑的也疼两个侄儿呢,总想给他们做些什么,累倒是不累。rdquo; 秦夫人在一旁见着家里相处得和睦,眉梢眼角也透着几分欣慰。 范溪先问了两个小侄儿,又与有些腼腆的三嫂莫语箫说话,跟她拉家常。 莫语箫抿嘴笑着接了范溪的橄榄枝,跟她讨论了好一会吃食。 一家人其乐融融。 眼看到了中午,大伙一道用饭。 符征三兄弟都回来了,见着范溪,兄妹之间又是互相问候,原本由下人伺候着喝茶的范远瞻也过来与他们一道用饭。 中午饭过后,范溪回到自己院子里午歇。 她一年多未回来,院子却保持原样,轻雨带着小丫鬟们将院子打理得很好,审美是范溪的审美,东西也是她用惯的东西。 知晓她要回来,床上铺上了洗过晒过的崭新寝具,屋子内放了鲜花来熏香,一屋子清爽宜人。 主仆一行人见了,说了会话,范溪便上床歇息。 范溪回到了府中,见到了熟悉的人与熟悉的景致,倒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在恍惚中,她很快便睡着了。 下午,戎谨候知晓范溪今日归来,特地回来得早一些,太阳还未挨着山头,他便回来了。 范溪出去见他,几位兄长与范远瞻也在。 大家一道坐在客厅里说话,天南地北,家里朝廷,什么事情都说。 第199页 范溪由此知晓了不少事,在山上住了一年多,原本对皇都的事有些陌生,此时熟悉感倒又回来了。 大伙说话一直说到晚上,晚上的饭菜极为丰盛,既招待范远瞻,也有给范溪补补身子的意思。 范溪在一旁听着,脸上一直含着笑。 她心情好,家里其他人也高兴,餐桌上欢声笑语不断,连两个不满一岁的小侄子也因一直要找娘亲,被奶嬷嬷送来,与大家一起待在饭厅。 用完饭,戎谨候示意范溪跟他去书房。 范溪跟着去了,戎谨候让她坐下,道:溪儿,爹有件事要与你说。rdquo; 范溪见他严肃,坐正了些,道:爹有话尽管说便是。rdquo; 戎谨候看着她,道:昨日你养兄来找我,跟我商量了一件事。我先问你,你可愿意去西北生活?rdquo; 范溪斟酌着说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女儿虽非男子,却也想出去外头走走。rdquo; 上回戎谨候问她是否愿意嫁去西北,范溪已认真想过,去外地到比憋在这里好一些。 戎谨候听她这么说有些欣慰,道:昨日你养兄向我提过亲。rdquo; 范溪吃了一惊,当真?他想娶谁?他有心悦的女子了么?rdquo; 说着她皱起眉头,我们府上也无合适的女娘呐。rdquo; 戎谨候看着她,有些无奈地说道:你不就是?rdquo; 第107章 婚约 她爹这话一出, 范溪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难以置信地反手指了指自己, 爹, 您说我?rdquo; 戎谨候道:正是。rdquo; 不成不成, 这怎么能成?rdquo;范溪连连摆手, 脑子里混乱得很,她喃喃道:我一直拿他当兄长,这怎么能嫁?rdquo; 一想到要嫁给范远瞻, 范溪就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虽然大兄确实很好,但那是大兄呐! 为何不能?rdquo;戎谨候反问, 你们并非亲生兄妹,就是先前,你养娘那头也说过你是养兄的童养媳?rdquo; 这事确实有过, 当初范溪还在范家村时,牛角娘有一回私下叫牙婆来想卖掉她,后来将人将她抢回去,却还得提防牛角娘作妖。 当时范溪的外祖母柴娘想法子,叫范溪与范远瞻兄弟其中一个定下婚约, 免得范溪被牛角娘悄悄卖掉。 毕竟当时范远瞻也是少年,范溪与他定了亲, 牛角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越过他卖掉范溪。 律法允许卖女卖孙, 卖儿媳孙媳却是不允许的。 这也快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也只是权宜之计,兄妹两个都并未想过要真正做夫妻。 范溪坐立不安,再次强调, 不成,我不能嫁与大兄,这奇怪了。rdquo; 戎谨候道:你养兄与我说了,你若是不愿真嫁他,先与他成婚,占着这个名头便是,好歹先从皇都这摊子事上摘出来。rdquo; 这怎么能成?这样太委屈大兄了。rdquo; 戎谨候挺看好范远瞻,这人能文能武,今年刚立下大量军功,现在入皇都,就是过来受封。 按范远瞻累积的军功,一个四品都督少不了,出去便管一城一塞。 以范远瞻现在这个年纪,这样的才干,往后前程定少不了。 最重要的是,他疼范溪的心不比戎谨候这个当父亲的少,若是能将女儿嫁与他,戎谨候大致就能范溪了。 戎谨候在这件事上并不松口,他道:你回去再想想罢,明日我让他自个与你说。rdquo; 范溪拗不过她爹,只好道:也成,明日我自个说罢。rdquo; 范溪回自己院子里后,想了一.夜,脑海里杂七杂八,心里一刻都无法平静。 直到远处依稀传来三更鼓声,范溪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第二日到了她往常起床的时辰她还未醒,一院子丫鬟也不敢吵她。 直到天色大亮,绿鹦才小心叫她起床,伺候着她洗漱完毕,给她端来早点。 范溪用帕子掩着嘴打了个哈欠,问道:现今是什么时辰了?rdquo; 回小姐,已是巳初了。rdquo; 也就是九点多,范溪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又打了个哈欠,一边吃着早点,一边问:爹爹可去上朝了?我大兄范远瞻可还在府上?rdquo; 侯爷早上便去上朝了,范家老爷那头奴婢还不知晓,可要过去打听一二?rdquo; 派人去瞧瞧,若是我大兄还在府上,与他说,我待会过去拜访他。rdquo; 绿鹦忙应声,安排人去了。 一刻多钟过后,过去打探消息的小丫鬟回来,脆生生回禀道:范家老爷刚出去办事回来,奴婢与他说小姐想去拜访,他道就在院子里等着。rdquo; 范溪点头,让小丫鬟下去,又叫绿鹦与轻雨过来帮着梳妆。 范溪今日穿了一身春深蝴蝶衣,素白的衣裳上,蓝花与蓝蝶在上头交相辉映,先得十分素净淡雅。 穿好衣裳,范溪拉开首饰匣子,目光在首饰匣子上搜寻一番,找出一朵粉色珍珠花戴上,又斜插了两支小花簪。 这朵珍珠花还是当年范家兄妹从范家村来皇都找范甘华时,范远瞻特地为范溪置办的用来见客的体面首饰。 范溪从镜子里盯着这朵头花,心中无限感慨。 第200页 那时他们穷,日子过得难,也不知未来在何方,却过得极为开心,每日高高兴兴去劳作,心底总存着几分希望与向上。 现今日子过得这样好,心底里倒迷茫了起来,不知未来要往哪个方向走。 范溪梳妆好,带着丫鬟提着她们院子小厨房做出来的几碟点心往范远瞻那头走。 范远瞻回来了好一会,身上换了居家的衣裳,正在窗前看书,薄薄的衣裳下,依稀能见着他结实的肌肉。 见到范溪,他放下手中的书本,温和一笑,溪儿来了?rdquo; 大兄。rdquo;范溪唤他一声,将点心放下,我过来与你聊聊。rdquo; 范远瞻莞尔,好。rdquo; 范溪看着这个院子,四下张望着,最终道:大兄,我们去湖边的亭子里聊罢?rdquo; 四月天气,初夏时节,惠风和畅,暖风送香。 坐在湖边的亭子里,暖亮的阳光洒在湖里岸边,鼻端能闻到蔷薇及早荷的香气,再抱上一个靠垫,桌上摆一壶茶并几块点心,别提多舒畅。 丫鬟们远远在亭子外头等,这个距离在看得到他们却听不到他们说话的范围内。 范溪给范远瞻倒茶,先推点心与他吃,说道:大兄,你尝尝我院子里小厨房做出来的点心,这些点心并不太甜,你应当会喜欢。rdquo; 范远瞻拈起一块点心细细吃了,笑问:是你的手艺还是你给的方子?rdquo; 范溪一笑,我给的方子,这几年闲来无事,总爱捣鼓吃食。rdquo; 兄妹两人杂七杂八地闲扯了一会。 范溪将话题转到正事上,她有些犹豫地说道:昨日我听我爹说,你向他提亲了。rdquo; 是有这么回事。rdquo;范远瞻看着她,道:溪儿,嫁给我罢,我日后定会好好护着你,不再叫人欺负你。rdquo; 范溪犹豫道:这怎么能成,我们到底是兄妹hellip;hellip;rdquo; 溪儿。rdquo;范远瞻温和打断她,我们并非亲兄妹,只是养兄妹罢了,论血脉关系,比那些表姐弟,表兄妹远了去了。你若纠结这个,大可不必。rdquo; 可,可是我们成亲那多别扭?rdquo;范溪有些结巴,大兄,你知晓,我一直拿你当亲兄长看待。rdquo; 我知。rdquo;范远瞻看她,日后你可转变一下,成么?换个身份,我们依旧是最亲近的人。rdquo; 范溪看他,还是不觉得自家兄长对自己有男女之情,皱眉问:大兄,你是否想为我解围,方特地提出这个法子?rdquo; 范远瞻反问:嫁与大兄不好么?大兄一辈子宠着你。rdquo; 可大兄你并非因对我有男女之情才娶我,你只是将我当成你的责任呐,这岂不是会耽误你一辈子?rdquo;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如何不清楚,这哪里能耽误我一辈子?rdquo;范远瞻道:你若是不喜欢大兄,以后遇着了喜欢的人,和离后大兄再送你另行出嫁,可好?西北民风彪悍,并不忌讳这些。rdquo; 范溪仍是未松口,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一直拒绝,不成,这太奇怪了。rdquo; 范远瞻问:溪儿可是有喜欢的人?rdquo; 范溪摇头,她连外男都未见过几个,哪里来的喜欢之人? 先前那伍茗,她倒是好好做过一番心理建设,打算日后嫁与伍茗之后与他生儿育女,好好过日子。 谁知伍茗是个没担当的,遇上一点事便退却了,连装个样子拖一拖也未曾,白穿了她那么多衣裳鞋袜。 经此一事之后,范溪着实有些心灰意冷,她原本还打算一辈子不嫁,等过两年年纪大一些之后,学那些守寡的女娘,置办一些产业,搬到别院去住。 范远瞻听她这么说,望着他的眼睛,温和道:既然你并无心悦之人,那我们试试可好?我们先前不是有过婚约么?你只当再续前缘便是。rdquo; 范溪对上他深邃的眼睛,脸颊有些发烫,这hellip;hellip;大兄,这不太妥当。rdquo; 范远瞻道:来之前我问过娘与积蕴,两人都支持,你若点头,我便让他们送聘礼来。溪儿,嫁与大兄罢,我们一道好好过日子,你若是实在不习惯,日后再和离也成。你不点头,我们只应个夫妻之名,不行夫妻之实,可好?rdquo; 范溪听到这里,迟疑了瞬。 范远瞻见她这模样,也不催她,反而转了个话题与她说起西北风光来。 这话题一转开,范溪果然大大松了口气,原本那点局促都没了。 范溪印象中,西北是个高原,那里全是草原与戈壁。 然而在范远瞻口中,那里除了草原戈壁,高山、河谷、森林等都不缺,百姓日子也过得不错,风调雨顺的时候,不比皇都附近的百姓收成差。 若无蛮人叩关骚扰,说不定那里也能发展起富饶的大城市。 范远瞻说完他西北风光,又说他驻守的地方。 西北地方是偏了些,百姓却淳朴热情,若无兵祸,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范溪听得神往,眸中异彩连连。 范溪前世读了大学,这辈子又看了不少书,除了文章做得不出彩之外,学识不比一般的学子差。 不说男女之情后,兄妹两人聊起天来聊得十分愉快,一个应,一个答,两人说着说着还就西北的发展讨论出不少路子。 第201页 这一聊便是午饭时间,兄妹两人干脆在一处用了午饭,范溪这才回自己的院子里。 范溪也不知自己这么一聊,直接把她爹的心意给聊定了。 过了几日,戎谨候便告诉范溪,他答应了范远瞻的求亲,双方已交换信物。 爹!您不是说再考虑考虑么?怎么这么快便定了?!rdquo; 戎谨候有些无奈,你那样喜爱你养兄,跟他在一道笑得最多。你们两人也聊得来,一说起话来非要说上一两个时辰方罢休。你们这么投机,成亲有何不好?rdquo; 当兄妹的投机与当夫妻的投机能一样么?rdquo; 兄妹与父亲又有何不一样,投机便是投机。你年纪小,脸皮薄,一时转不过弯来罢了,嫁与你大兄难道不比嫁与别个好?rdquo; 范溪叹口气,她爹都应允了,这话也无回转了余地了。 戎谨候府很快便将这事朝外头宣布,众人闻到风声,说什么的都有。 外头人不知范溪与范远瞻关系的,只听范溪要嫁与一个边陲小将,还有些可惜。 不过范远瞻很快被授予了四品提督,掌管一城,守城驻边,是个实权人物,这桩婚事倒也还算好。 毕竟许多皇都女子嫁人只能嫁与某些家族的年轻子弟,前途未卜,不像范远瞻这般,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前途无限。 只要他不死,十年二十年后,定是一方大员。 这桩亲事,怎么也不算差了。 从长远来看,比嫁与宁国公次子要好得多。 毕竟后者可能到老都无官无爵。 无论如何,范溪都要等着出嫁了。 因范远瞻还要回去西北,戎谨候做主,就让他们在皇都成亲,成完亲后范溪再一道跟他回去。 第108章 成婚 范溪的婚期定在五月二十六, 范远瞻与范溪将在戎谨候府的主持下办婚礼, 而后范远瞻带范溪回西北, 再办一回。 婚期已定, 接着范溪便要开始准备嫁妆, 清点资产,绣嫁衣,绣被子。 因范溪要嫁去西北, 路途遥远,嫁妆不太好带, 戎谨候府再次帮她精简嫁妆,原本的三百抬嫁妆精简到八十八抬,剩下的嫁妆则放到郊外的庄子去。 这几年托范溪那个香露铺子的福, 戎谨候府着实好好挣了一笔银钱,戎谨候惦记着女儿,将这些银钱抽出三万两给她买了个大庄子,日后供她收租,也算有个持续的收入。 范溪对她爹满心感激。 她虽然觉得到头来嫁给大兄有些奇怪, 但心里明白,她爹这是为她好。 故她对这桩婚事虽然不大满意, 却也未到怪她爹的地步。 父女两个一如既往, 未产生隔阂。 既然婚期已定,范溪便要待嫁。 她几年前便待嫁待过一回,这时候再待嫁,要收拾的东西也不算太多。 最主要的还是她自己的嫁衣。 侯府嫡女, 嫁衣自然奢华,有裁缝院帮着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自己也需要上一点心。 裁缝院给她做了大体的衣裳出来,剩下的则要她自己一点点完善那些细纹花纹,这也算她自己绣的嫁衣。 这日,范溪正在院子里绣嫁衣,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她自绣楼探出头去一瞧,却见大嫂马想过来寻她。 马想嫁到侯府已有好几年,姑嫂两人相处得向来不错。 听见大嫂的声音,范溪笑问:大嫂来了?快进来坐。rdquo; 来寻你说说话。rdquo;马想仰起头来,我上来找你。rdquo; 不必,我这就下来。rdquo; 范溪忙放下手头的活计,将事情交给丫头们,自己下去找马想。 马想今年又怀上了二胎,手里的事情都交给了两个妯娌,一时倒得空。 范溪下来,特让绿鹦去泡养人的红枣茶来,双手接了递与马想,说道:嫂子倒好些日子未来找我聊天了。rdquo; 你这不是正忙着?我也不好打扰你。rdquo;马想关切地问:嫁衣绣得如何了?可有要我们帮手的地方?rdquo; 暂且不必,这么多丫鬟婆子帮着呢,也不是太忙。rdquo;范溪笑了笑,就是婚期有些赶。rdquo; 都在一个府上住着,马想隐隐约约知晓范溪并不大想嫁与她养兄。 不过,这年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嫁与知根知底的人,到底是件幸事。 马想倒觉得,除了范溪心里头有些转不过这个弯之外,这桩婚事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其实都算不赖。 要知道,许多女娘盲婚哑嫁嫁出去,对方高矮胖瘦,为人品性统统不清楚。 范溪嫁与她养兄,别的不说,她养兄一表人才,前程又好,还疼范溪这个妹妹。 光是凭这几点,这已经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亲事了。 是有些赶。rdquo;想到这里,马想在心中暗叹一声,拉着她的手道:你此次嫁去西北,下回我们要再见面,就不知什么时候了。rdquo; 是这个理。rdquo;范溪脸上有些落寞,道:我还未嫁呢,便已经开始想你们了。嫂子,等我去西北后,你们要常给我写信呐。rdquo; 定然。rdquo;马想笑,不仅我与你大兄写,到时让你侄儿侄女也写,他们就你这么一个姑姑,可不能生疏了。待你去西北后,范家大爷若是有空,你也不妨跟他一道回来皇都瞧瞧。rdquo; 第202页 嗯。rdquo;范溪笑着应一声。 她在皇都中置办了许多产业,此次就算出嫁,她也不打算将这些产业卖掉。 左右有仆从照管,在皇都投资又是优质投资,范溪打算就留它们在这里产出,一年能挣几百两也好。 范溪的所有产业中,香露铺子最值钱,现在生意不像当初那么火爆,却也一年能挣七八万两。 这里头虽然有她一直不停开发新香露,开分店的功劳,但奢侈品确实好挣。 这回她出嫁,并未打算把这个铺子带走,而是这铺子留在皇都,她去西北之后另外再开个分铺,没季的新香露之类,她也会派人送来,至于利润,也是如常分配。 亲戚之间经常走动,关系才亲密。 范溪虽要成婚,但也不想跟娘家生疏。 这里头除了利益之外,她还灌入了许多感情在此,而亲人之间的感情,一直都是需要维护的。 大嫂马想过来找范溪说了几回话,二嫂三嫂也来。 大家主要还是开导她,有时也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转眼间,五月二十六日便要到了。 戎谨候府早已广发请帖,宴请宾客。 嫁妆收拾出来了,因嫁妆太多,还另外找了个空院子专门放嫁妆。 此外,正个戎谨候府也挂上了红绸,显得极为热闹。 出嫁前一日,范溪被丫鬟们簇拥着,早早洗完澡洗完头发,上床歇息。 第二日天不亮,丫鬟们便小声将她叫醒,伺候她洗漱好后给她吃了奶窝窝垫补,而后请她过去上妆。 她今日成亲,成亲礼可能要中午才能举行完。 而在这途中,她很难找着机会如厕,故她早上要少吃些东西少饮些水。 上妆前的第一项事便是开脸。 又全福的夫人过来用棉线帮范溪绞去脸上的绒毛。 她虽已满十八,在一众嫁娘中算是大龄嫁娘,但未成婚,总是少女,要开了脸,完成今日的成亲礼,才能算少妇。 范溪脸皮嫩皮肤好,被一根棉线绞得脸生疼,脸上隐隐泛红。 那全福夫人也不敢太用力,怕绞破皮,只简单帮她绞了两下,而后一起过去帮她上妆。 众人先是给范溪抹了一点脂粉,后发现脂粉太黄,抹上去反而污了范溪的容颜,忙又簇拥着她去重新洗了脸。 这回再回来便并未抹粉,而是直接修眉描眉贴花黄,最后在她嘴唇上抹了红艳的口脂,将她整个人衬得艳光四射。 上完脸上的妆,全福夫人才在专门的梳头嬷嬷的帮助下帮范溪梳头。 她们一边梳头,嘴里还一边念念有词,一梳梳到白头,二梳梳到贵子留,三梳梳到夫妻美满恩爱不休hellip;hellip;rdquo; 范溪背脊挺得笔直,坐在木椅子上。 梳完头开始盘发,头发上戴着金梳金花各色宝石等饰物,又给她换长长的石榴红宝石耳坠子。 梳好了妆,丫鬟仆妇们忙过来帮她穿上嫁衣。 雪雪白的里衣穿在里头,外头一点是好几层大红的中衣,最外头则是火红的嫁衣。 穿上嫁衣后,众人扶她到床上坐下,将红色的绣鞋给她拿来,套在她穿了白色娟袜的脚上。 从这一刻起,她便不可再下地了,直到兄长将她背到大厅上与父母行礼。 范溪沉静地坐在床上,两边留了绿鹦与轻雨守着,其他丫鬟仆妇则出去外头忙别的事。 房间里一下静了下来,外面热闹的声音传来,隐隐还有小孩嬉笑打闹的声音。 范溪从戎谨候府出嫁,范远瞻则在他们一家人先前住的那个两进宅院迎亲。 范溪也住过那里,此时宅院被重新打扫装饰出来了,瞧着也很不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范溪坐在床上,视野就是盖头下的一点。 视觉受限,她其他感官反而更敏锐,各种各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她几乎能想象整个侯府的样子。 不知道等了多久,热闹的声音一点点靠近。 绿鹦忙在旁边低声提醒一句,大公子来了。rdquo; 范溪连忙坐正了些。 不多时,符征带着一群人进来。 大家口中说着各种吉祥话,又说时辰已到,准备背新娘子出去行礼。 符征便上前来,在范溪耳边低低道:溪儿,我背你出去了。rdquo; 范溪微微点头。 符征在范溪身前蹲下,身旁的人连忙过来帮忙将范溪扶在他背上。 从范溪院子到客厅这一段路并不十分好走,然而符征却走得非常稳,范溪在他背上几乎感觉不到摇晃。 范溪感觉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几乎能同步想到他们已经走到哪里,再回想起这几年在府里生活的情景,不禁越想越伤感,她搂着符征的肩膀,眼睛慢慢湿润,眼泪掉下来落到符征的脖子上。 符征含着不舍,轻轻说了一句,这大喜日子,哭什么?该高兴才是。rdquo; 范溪听到了他说话,搂着他肩膀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眼泪却还是忍不住掉下来。 在范溪心里,范远瞻跟范积蕴永远是她兄长,而符征几人在她心底里也占得一席之地。 她今天这么一嫁出去,就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重新回来与兄嫂见面,怎么一想,她的眼泪越发忍不住了。 第203页 许多小女娘出嫁都是哭着上轿子,范溪这样也并非不合礼数。 符征劝了一回,便不再劝。 符征背着范溪到戎谨候府的大厅里,戎谨候与秦夫人此时端坐在高堂之上,范远瞻也来了。 符征见范溪放下来,范远瞻过来与他道一声辛苦,然后轻轻牵着范溪的手。 两人走到高堂之下。 旁边司仪见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养着嗓子喊:新人拜首,拜别父母mdash;mdash;rdquo; 范溪与范远瞻则一道跪在仆从早已准备好的垫子上,朝戎谨候与秦夫人拜下。 秦夫人的眼眶已经红了,她伸手拉范溪与范远瞻,口里不住说道: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rdquo; 戎谨候眼眶也有些发热,在旁边扶了女儿一把,起来罢,日后好好过。rdquo; 新妇出门mdash;mdash;rdquo; 司仪又喊。 范溪被人扶着出了厅堂,直接坐上停在厅堂外面的轿子上。 她坐到里面去后,很快起轿。 轿子摇摇晃晃便开始往前面走,放心盖着盖头在轿子里听着,轻易能听到轿子两边有人骑马跟着她,还有唢呐声,锣鼓声,鞭炮声。 轿子摇摇晃晃,一摇就摇了大半个时辰。 在正午之前,大家总算赶到了范家的宅子,没误了时辰。 接着就是一系列混乱的拜堂礼。 范甘华已经去世了,安娘还在西北,他们拜的是牌位跟空椅子。 就这么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总算礼成,范溪被送到里面去,总算听不到外面的喧嚣了。 她还盖着盖头,要等范远瞻过来掀盖头,范溪不好做什么,端坐在床上,午饭也只吃了一些糕点凑和了一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慢慢变暗。 绿鹦跟轻雨一直在旁边守着范溪。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喧嚣声总算停歇,有人迈着步子一步步靠近房间。 绿鹦低声提醒了一句,说:姑爷来了。rdquo; 范溪一下紧张起来,她听到门吱呀一声,有人打开门走了进来。 接着是一个低沉的声音,你们出去吧。rdquo; 绿鹦跟轻雨应了一声是,应该很快出去了,范溪又听到门打开关上的声音。 她坐在床上,第一次感觉那么紧张,紧张到手心都冒汗了,随着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范溪手足无措,顶着盖头微微仰起头,朝声音的方向喊了一声。 大兄。rdquo; 是我。rdquo;范远瞻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莫紧张。rdquo; 范溪原本应当把盖头给拿下来,结果她现在紧张到什么也做不了。 她手指轻轻抬了抬,微微颤抖着,怎么也抬不上去。 她就坐在原地等着。 范远瞻好像在她面前停留了一下,范溪看到他脚了。 下一刻,一双修长的手指轻轻放到她盖头下面,将她盖头掀起来。 两人的目光一对上,范溪觉得她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这一刻的范远瞻格外陌生。 他好像不再是那个温和亲切的兄长,而是带着侵略气息的陌生男人。 范溪又喊了一声,大兄。rdquo; 范远瞻看着她,身上的气势缓和下来,轻声道:是我,莫怕。rdquo;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20 17:38:09~20191120 23:5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y拜仁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夜里 此时才傍晚, 外头还能透出一点光来。 今日成亲礼算完成了, 范溪坐在床沿, 穿着一身嫁衣, 与还穿着喜服的范远瞻相对, 心中尴尬得要死。 她有些不安地抓了抓裙子,手指绞紧了。 范远瞻见她这模样,温声问:可是饿了?先用些饭吧。rdquo; 是有点。rdquo;范溪松了口气, 从床上站起来,下意识地远离床边, 问:是我们自个出去吃,还是让人送过来。rdquo; 总归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范溪对这个家倒是没什么陌生感, 她知晓院子的摆设布局,也清楚底下的仆从人马。 范远瞻笑笑,我让他们送上来罢。rdquo; 说着他出去叫人,很快绿鹦与轻雨两个便提着两个食盒过来。 范远瞻手底下有亲兵使唤,内宅之事却不好唤他们做。 绿鹦与轻雨也有些紧张。 绿鹦还好些, 她年岁大,又见过许多风风雨雨, 面上绷得住, 进来先与轻雨行了个礼,口里称呼,老爷,夫人。rdquo; 范溪张了张口, 对她这个称呼有些消化不良。 还是范远瞻出声,不必多礼。rdquo; 绿鹦与轻雨忙过来桌子上摆菜。 今日办喜酒,吃食总不缺,烧鸭蒸鸡炸丸子,好几样硬菜还冒着热气,再在旁边放两碟炒得青翠翠的菜蔬,这一顿晚饭就算齐活了。 绿鹦还带了一大盆新蒸出的米饭来,米饭热气腾腾,带着一股好米特有的香味。 范溪闻到这香味,肚子更饿。 她接过碗,先将盛好的饭递给范远瞻,口里说道:大兄,吃饭。rdquo; 范远瞻朝绿鹦与轻雨看了一眼,两人意会,赶紧行了个礼,奴婢们去院外守着。rdquo; 第204页 范远瞻颔首。 她们两人出去后,范远瞻接过范溪手里的饭,说道:你也吃。rdquo; 范溪连忙点头。 范远瞻有些无奈,怎么那样紧张?rdquo; 范溪闷声:我怎知?大兄,你心情很平静么?rdquo; 自然也是不平静。rdquo;范远瞻看她,又笑:换个称呼罢?rdquo; 范溪闷闷,换甚?rdquo; 说出这句话时,她也反应过来了,现在再口称大兄,的确不太妥当。 她垂着脑袋,并不看他,只说道:那我便唤你远瞻罢?rdquo; 成。rdquo; 范远瞻已用过一会饭,此时主要还是陪范溪用饭居多。 范溪饿了一日,在范远瞻面前也用不着矜持,她一口气用了三碗饭,方停下。 绿鹦她们拿上来的碗只是七八岁小儿拳头大小的小碗,三碗饭也就是普通饭碗的两碗。 范远瞻倒只是用了一碗饭。 用过饭后,范远瞻出去唤绿鹦两个过来收拾,又叫仆妇抬水过来,等着洗漱。 浴桶就放在偏房中,范溪尴尬得要命。 还是范远瞻溜达出去了,她才从衣柜里拿出衣服准备洗澡。 昨日方洗过头,今日不用洗,洗过澡后,范溪顶着被盘起来的头发,擦着脖颈坐到梳妆台梳头发。 她一头头发又黑又长,将将及腰。 梳下来的时候仿佛云一般,十分飘逸好看。 她正梳头发的功夫,范远瞻高大的身影从外头进来。 他还穿着一身喜服,见到范溪坐在梳妆台前梳头,怔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范溪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见他盯着自己,有些局促,蜷缩了一下脚趾,大兄?rdquo; 无事。rdquo;范远瞻看着她,听她叫错了称呼也并未纠正她。 那你要洗澡么?rdquo; 范溪问出这句时忽然想起来,皇都什么东西都贵,许多人家沐浴用完的水并不会直接倒掉,若是妻子洗完澡,丈夫还会就这桶水再洗一次,两次用完,方会将这热水倒掉。 她刚刚洗完澡,装有热水的澡桶还留在那里。 她有些狼狈地站起来,道:我去叫仆从来收拾,大兄,你稍候。rdquo; 不必。rdquo;范远瞻拦住她,双手搭在她肩膀上,那双手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裳,直接传到她皮肉上。 范溪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说是从小一道长大的兄妹,其实两人好几年未见,再次见面,对方已长成了高大健硕的男子,而自己乃是正当婚的女娘。 范溪脸颊飞起一抹红晕。 她往后一退,避开了范远瞻的手,不收拾你如何能洗澡,我去叫她们再抬桶水进来罢。rdquo; 范溪刚洗完澡,身上带着一股清淡的胰子香气,热腾腾蒸发出来,味道很快充满着整个空间。 两人都闻得到这股味道。 范远瞻知晓她不自在,并未坚持,而是道:你做你的,我去让人抬水来。rdquo; 范溪只好又坐回梳妆台前,有一下没一下地将头发梳顺。 新的热水很快抬了过来。 范远瞻进去里头洗澡,哗哗的水声传出来,范溪几乎可以想象到他的动作。 范溪在心里拼命告诉自己别想那些东西,可是一点用的没有,她的脑子跟脱缰的野马一般,想的东西已经跟某种颜色沾边了。 范溪在心里忙背诵佛经,好把那股念头压下去。 绿鹦她们已经收拾好桌子,铺好了床铺。 外头晚霞上来,屋檐下点起了大红灯笼,发出一团团红通通的光芒来。 仆妇们识趣,已经将外头院门给关上,里头房门也被虚掩着。 这个时节天气热,外头蚊虫也多,无论如何,范溪也不可能打开门来。 她刚刚瞧了一下,东厢房这边,左右几个房间都没有放置床铺。 西厢房那边门户紧闭,看起来也不像能住人的样子。 范溪这头正焦虑,范远瞻已经洗完澡出来,他穿着一身雪白的寝衣,迈着大步过来。 歇息罢。rdquo; 范远瞻招呼。 范溪迟疑地应了一声,迈开步子,走到床前。 她脱去外裳,爬上床,有些怯怯地爬到里头去。 范远瞻去吹灭了灯,外头黄昏的余光从窗户纸透进来,带着一点点光芒。 范远瞻走到床前来,上了床,就这么躺着。 范溪绷紧了身子。 范远瞻低声道:莫紧张,睡罢,大兄不做甚。rdquo; 范溪僵着身子,大兄,我们不分被子睡么?rdquo; 试试接受我可好?rdquo;范远瞻转过来,侧着身子问范溪。 范溪紧张得声音都快颤抖了,可,可是hellip;hellip;rdquo; 她脑袋一片混乱,他们先前说好不圆房,他们若是能当夫妻便当夫妻,实在不能当夫妻,到时双方和离,范远瞻再娶其他女子。 范溪说到一半,突然回过味来。 以她大兄的性格,他若不是真心想娶,根本不会开这个口,既然开了开口,那就是真心想成这个婚。 既然如此,她大兄应当也是倾向于等她适应,而不是过几年再和离。 第205页 说到这里,范溪说到一半的话再说不下去了。 范远瞻还在等她说,见她不说了轻轻隔着被子拍拍她腰身,低声道:睡罢。rdquo; 不仅如此,他还将手伸到最里头,去摸范溪那边可还有被子。 范溪本有些紧张,尽力挨着墙角睡,她这么一来,有大半个身子都在被子外边。 好在现在天气还热,就算没裹紧被子也不要紧。 范远瞻摸到她那边没被子,什么也没说,轻轻抖了抖被子,将大半被子送过了她这边,墙冷,别挨着,用被子隔一隔。rdquo; 他这么一说,范溪不好意思再闹别扭,只能往范远瞻这边挨了挨,没想到这一挨,直接滚到了范远瞻身边,挨到了他热乎乎的身子。 范溪身体又是一僵,她两辈子来,第一次跟男人同一个被窝。 范远瞻并未在意,帮她掖了掖被子,挨着她接着睡。 范溪有些不太睡得着,好在她大兄是个真君子,两人同一个被窝一晚上,也未真正发生什么。 第二日范溪起床时,范远瞻已起来,正在外头练武。 绿鹦与轻雨捧了水来伺候,其他丫鬟洒扫院子的洒扫院子,干其他活的干其他活,已经热闹起来了。 范溪洗漱完,穿了一身成熟一些的荷花裙,头上的头发不再房一部分下来,而是挽成了少妇发髻。 夫人,可要现在用饭?rdquo;绿鹦笑眯眯问,厨房冯婆子已做好早点了。rdquo; 范溪嫁过来,戎谨候知晓范远瞻家境,丫鬟婆子小厮等都陪送了些,范溪管惯了家,对这些仆从的情况也了解得很。 冯婆子手艺不错,人又勤快精明,范溪挺喜欢她。 范溪手一顿,道:先去看看老爷可练完武了。rdquo; 绿鹦哎rdquo;了一声,爽快转身要去。 范溪忙又叫住她,若是老爷未练完武,暂且莫打扰他。rdquo; 我知晓。rdquo;绿鹦去了。 范溪转过头来继续梳妆,看着床铺柜子书桌等。 她原本一个人住惯了,现在倒好,什么事情都变成了双人份。 她看着,还真是极不适应,也不知多久才能适应这些东西,也适应她的妇人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  可惜这篇文在绿晋江,叹息。 作者一脑袋黄色颜料毫无用武之地。 感谢在20191120 23:59:46~20191121 17:5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爆浆肉丸X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kkkk 5瓶;肥猫 2瓶;水墨莲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辞别 范远瞻没多久就练完了武。 他们两人都起得挺早, 范远瞻身上有差事, 先前一直要早起, 与众将士一同出晨操, 范溪则是一直有陪她爹用早点的习惯, 故也起得挺早。 范远瞻回来时,太阳才初升,换成后世的时间, 应当也就早上六点多七点出头。 范溪见到范远瞻,还是有些不自在。 不过今日一早, 好歹能将称呼改过来了,她唤了一声,远瞻, 用饭了。rdquo; 唤完这句,她觉得哪哪都不对劲,自己麻了一下,嘟囔道:这称呼能不改么?rdquo; 范远瞻好笑,你若是真不习惯, 也可不改。rdquo; 现在他们身份已经有了转变,再如先前那样称呼, 的确有些奇怪。 不过这年头夫妻之间以阿兄阿妹相称的人多了去了, 他们这也不算太奇怪。 范溪下定决心,那我便不改了。rdquo; 范远瞻应道:好。rdquo; 绿鹦几个捧着早点上来,米粥、小菜、包子、春卷、油条、豆浆等应有尽有,这些早点有一部分是厨房做的, 有一部分应当则是在外头买的。 范溪问:大兄,你要吃甚?rdquo; 喝粥,再来两个馒头。rdquo; 范溪便将粥与馒头递给他,又将小菜放到他面前,说道:冯婆子做的小菜不错,大兄你尝尝。rdquo; 等范远瞻开始啃馒头喝粥,范溪将包子跟春卷也拿过来,这两样小食味道也不错,你换着点口味。rdquo; 范远瞻道:别尽给我拿,你也吃。rdquo; 我知。rdquo;范溪拿了个包子,在他隔壁坐着,小口小口吃得香甜。 范远瞻看着她夹着包子认真吃的模样,脸颊鼓鼓,心里别提多软,不由抬手给她夹了个春卷,年轻女娘,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多吃些。rdquo; 嗯。rdquo;范溪咽下嘴里的包子,其实也吃不了多少,大早上的,肚子还未醒呢。大兄,你今日要去哪?rdquo; 不去哪,就在家里呆着。rdquo;范远瞻慢慢说道:等过两日你回完门之后,我们便要准备动身去往西北了。rdquo; 我知。我们此次前去,可要准备些什么东西?rdquo; 应当不必,宅子铺子等放在这里,托岳父帮我们照看一二,银钱存去钱庄,路上也不必特地带什么,你若是要带也可,左右有马车。rdquo; 马车走得慢,可会误了你正事?rdquo; 那倒不至于,西北那头有你二兄看着,出不了大岔子,再者,我才刚成婚,左右还有假期。rdquo; 第206页 范溪点头,又问:是否要带着药材等东西过去?rdquo; 还是不带了,少带些东西,路也好走些。rdquo; 他们以前从范家村到皇都的时候,家里能带的都带了来,实在不能带的,也就变卖或者送人或者托人照管。 现时倒好些,戎谨候府还在这里,范溪将东西托给他们,尽可放心。 不过他们那时走了一趟,路上带了不少东西倒卖,一路上挣了不少钱。 可惜范远瞻现在是官身,皇都里的东西运去西北虽然肯定会大受欢迎,他们却不能这般随意买卖了。 范远瞻用过早饭后,果然就在家中。 范溪闲着也闲着,干脆拉着他盘点家中的物资。 范溪嫁妆颇丰,先前帮范远瞻他们管的宅子铺子田地等又一直有收益,先前她将账册给过范远瞻,范远瞻却并未仔细查看。 马上又要出门,两人干脆盘点一番。 范溪也有许久未盘点自己的身家了,自从出了事,她搬到山上尼姑庵去之后,对这些事情就有些心灰意冷,手里有多少银钱产出并不太管。 戎谨候疼女儿,她虽未管这些东西,但所有该她得的东西,戎谨候府都分出来了,分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范溪再一看嫁妆单子,一算嫁妆,所有银钱田庄等物资加起来,差不多二十万两。 这份嫁妆在整个大晋朝来说,也能排到前头去了。 也就是那些公主郡主出嫁,以及某些大富商的独女,才能有这个水准。 范溪算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多了。rdquo; 谁家日子不是过,再说戎谨候府还有三位兄长呢。 范远瞻过来看了一眼,道:岳父疼女儿不假,这里头大多也是你自己挣的。rdquo; 范溪光是名下那个香露铺子,所挣的银钱都不止二十万。 但她这个香露铺子能挣钱,也不全是她的本事,她铺子里那些厉害的制香师傅,她铺子里的安保工作,铺子员工的管理,基本全是戎谨候府出面。 范溪提出一些香露制作方向,发明几款香露还行,但一个铺子要挣钱,看的远不是这些。 若不是有戎谨候府这一座大山镇着,她调出第一款香露的时候,方子就应当被人想方设法偷出去了,哪能一直留在她这里,当一只下金蛋的母鸡。 故这个香露铺子是挣了不少,范溪却不敢居功。 这次她出嫁也是,戎谨候原本想将这个香露铺子带上,范溪却坚决不要,她只应下去西北开分铺之事。 范溪清点了一回账册,说道:我们手里光是现银就有五万两,大兄你想用来作甚?是在皇都再买些田地田庄铺子宅子,还是带去西北再说?rdquo; 大晋才开国几十年,现在这任皇帝瞧着还好,王朝中各条件也还好,范溪觉着就冲着势力洗牌后这休养生息的时期,大晋再和平个几十上百年也完全不成问题。 在这种时候,买田买铺买宅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范远瞻接过账册看了一眼,问:你可有什么特别想买的?rdquo; 并无。rdquo;范溪想要买的早已买了。 范远瞻便道:既然如此,不若将银两带回西北罢,我们人在西北,置产之类也好管理。rdquo; 范溪想想也是,西北边疆虽多战事,但对外贸易也极为方便,许多外邦的物资,买回来转手一卖便能挣不少银钱,他们占着天时地利人和,想要做这样的生意再容易不过。 范远瞻到那里当都督,不贪不昧,用点心去经营,几年下来,收入绝对不会少,不必将宝压在这里。 范溪做个标记,那成,大兄,你将银两存入钱庄,我们到那头再取?rdquo; 存罢,这么多银两,带着也重得很。rdquo; 戎谨候府给范溪陪嫁的银两绝大多数也是银票,只是银号与银号之间也有差别,这边的银号,在西北那头不一定取得到银钱。 范溪得到确定答案之后,又问:那这些田庄铺子宅子可要卖掉?rdquo; 不必,说不得哪日我们又要归来,现时卖掉,日后想买回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rdquo; 范溪觉得也是,那我便安排一下,我们除了带个人行礼之外,就不带什么了,尽量轻车简行罢。rdquo; 好。rdquo; 两人一道收拾东西,收拾起来极快,不过两日便收拾好安排妥当了。 第三日,范溪要与范远瞻一道回戎谨候府,这称之为双回门rdquo;,待回门过后,整个婚礼才算办完。 范溪与范远瞻去那日,整个戎谨候府的主子们都在,大家都请了假,就为招待妹妹与妹婿。 范远瞻先前已说过,他还要回西北任职,待回门过后,他便要带范溪离开。 一家人虽然不舍,但也没法子,只好个个待在家,好见一面说说话。 范远瞻这回过来,戎谨候叫他去书房,两人一在书房谈话便谈了大半个时辰。 范溪与秦夫人他们在外头说话,也不知范远瞻他们谈了什么,只不过范远瞻出来后神色有些严肃,范溪猜测他们大概谈了些官场前程之类的事,应当都没说什么轻松的话题。 范溪此次跟着范远瞻去西北后,下回再要回来,便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 第207页 因此,一家人都舍不得她,留他们夫妻俩用完午饭不说,晚饭也早早吩咐下去,让底下人做了上来。 太阳还未下山,阖府人便开始用起了晚饭。 席间,符征三兄弟轮流找范远瞻喝酒,席间嘱咐他好好对范溪,范远瞻皆郑重应了。 饭后,因有宵禁,他们须早些回去。 戎谨候带着三个儿子亲自出来送他们。 范溪回头看,眼眶胀痛,心里不是滋味,她朝他们挥挥手,喊道:爹,大兄二兄三兄,你们归去罢。rdquo; 戎谨候也挥挥手,嘴里道:就回。rdquo; 他话是如此说,脚却未挪动。 范溪坐着马车走出这条件,老远还能见着父兄几个站在大门外,朝这边看过来,在黄昏中,渐渐变成一点影子。 回到家后,范溪他们再次收拾东西,做出确认,而后准备明日的远行。 范远瞻已经交代好了手下的兵卒,他们明日便出发。 范溪见到院子里堆着的那一堆东西,有些犹豫地同刚又出去了一趟回来的范远瞻说道:大兄,这些东西全都要带过去么?rdquo; 范远瞻正在洗脸,闻言拿下帕子,顺着范溪的视线望了一眼院子,道:这已经精简过后,不要紧。rdquo; 大兄,你不是该上任了么?昨日我听你手底下的人说,从这里走马车到西北单漠府,起码要两个月。rdquo; 范远瞻安抚她,不要紧,我还有假,两个月也误不了事。rdquo; 误不了是误不了,可总归不大好。rdquo;范溪犹豫着提出建议,大兄,不若我们先起码回去,物资等让仆从慢慢运送过去,可好?rdquo; 范远瞻将帕子顺便洗了,说道:骑马赶路这餐风露宿的,一路尽吃尘了,人也累得紧。rdquo; 听他口风,他应当还是不想范溪骑马赶过去。 范溪却是一笑,再苦能有我们小时候那么苦么?大兄,我不怕苦,我们骑马罢。rdquo; 范远瞻也笑着望她,当真不怕?rdquo; 范溪点头,不怕。rdquo; 也成,那我们试试。rdquo; 第111章 边城 范远瞻他们出发前往西北时刚好六月一号。 此时天气已经比较热了, 范溪不愿意在路上耽误太久, 约定与范远瞻起码入西北。 范远瞻骑的马还是范溪先前送他的那匹高头大马, 范溪则骑了一匹温顺的枣红大马, 身后各属下们也各自骑着自己的马。 从皇都到西北修了官道。 官道路上比较平整, 虽也是泥路,却是捡走了石头,被踏实了的泥路, 马走在上面并不算颠簸,相对也较为安全。 范溪以前没长时间骑过马, 范远瞻很是担忧她,一路上频频看她,等中午到了客栈休息的时候更是问:可还能坚持?若是感觉不大好, 我们到下个地方找马车也是无碍。rdquo; 范溪的腿已经被磨得不成了,尤其大腿内侧,又酸又疼。 她不是娇气的人,哪怕这般也不打算说,只是道:还成, 有点磨腿,待会我找点布裹上。rdquo; 他们要骑马赶路, 每人的马背之后都驮着行礼。 范溪那匹马后头也驮着行礼, 加起来足足有五十多斤,里头应有尽有,不过在中途之中,要拿下包裹来翻找衣裳布匹也不方便。 范远瞻道:先找了再说。rdquo; 他们中午在酒家打尖, 原本只打算在桌上略趴一趴便继续赶路,范远瞻见范溪这样,直接问店家,可有空房,我内子身子有些不大舒坦,想找间房间歇一歇。rdquo; 店家越过范远瞻看他身后的范溪一眼,笑容满面道:有,客官若是不嫌弃,可去我出嫁的女儿那间房间里歇息一阵,房间平日里有打扫过,你们暂且用饭,待会我给你们抱新枕席被褥来。rdquo; 范远瞻闻言丢给他一小串铜钱,道:有劳。rdquo; 这个铜钱是房租钱,刚刚的饭菜钱范远瞻的亲兵林武已付了,饭菜也叫店家正在做。 他们这些亲兵仆从坐了两桌,范远瞻跟范溪单独坐。 范远瞻给范溪烫洗过碗碟,又给她倒上水,道:先喝些水,莫中暑了。rdquo; 他们清晨太阳还未出来时便开始赶路了,范溪骑了一上午马,身子累得不成,用手撑在桌上,困得昏昏欲睡。 闻言她修长的手指接过杯子,吹了吹杯中的水,略抿了两口,借着这股烫意醒了醒神。 出门在外赶路必定是辛苦的,这个道理她十岁出头便知晓了,然而多年不曾劳累,再这般急赶慢赶,到底有些吃不消。 饭菜送来后,范溪草草扒下一碗饭,困意愈盛。 范远瞻带她上店家的房间里休息,又拿了药膏布匹来,裁了两片,让她待会裹腿。 范远瞻手底下虽有亲兵与仆人,但他却不是事事都依赖人的性子。 很快,他先出去查验一圈,确认马匹行礼,与底下人确定好这两日要走的路,又定下相应的食宿方案,这才叫手底下人歇一个半时辰,等下午最热的那段,再行赶路。 他再回去的时候范溪已经睡着了,一张小脸上红晕生起,显得色若春花。 她睡着了很乖巧,薄被单搭在身上,手就放在腹部那里待着。 第208页 范远瞻见了,只觉心中柔软,好似无限喜爱之意自心中喷涌出来。 他看了一会,在范溪身旁轻手轻脚躺下睡了。 范溪身上带着一股清浅的香气,那是香露的味道,哪怕未挨着,范远瞻亦可以感觉到她柔软的身躯。 这是他的妻,范远瞻想着,心情极为愉悦。 一个多时辰过去,范远瞻没等人叫,自己主动醒来。 范溪倒睡得正想,肩膀缩在被子里,眼睛闭起一个美好的弧度。 范远瞻轻轻碰了碰她脸颊,溪儿,起床罢。rdquo; 唔。rdquo;范溪眉头皱了皱,人不安地往被子里埋了埋,过了几秒方问到:几时了?rdquo; 快申时。rdquo; 范溪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音,那我起床。rdquo; 说完这句话后,她又用脸蹭了被子,好一会才醒神。 范远瞻给她拿药与布条来,让她自己上药后绑上布条,自己先出去收拾东西。 范溪对上他总容易羞窘,这回见他出去了,赶忙跳下来,趿着布鞋把门窗都关紧了,侧着身子坐在床上,借着窗纸外透出的那点光给自己上了药。 那药膏冰冰凉凉,抹到火.辣辣的大.腿内侧之后整个人都好多了。 她抹完药膏又缠上布条,穿戴好衣裙,再简单扎了下发髻。 出门在外,她的发髻不如在家时那样繁复,只是简单在头顶上扎成一个丸子头,然后用布条捆起来,看着也颇英姿飒爽。 她刚弄好,范远瞻在外面敲了敲门,问道:溪儿可好了?rdquo; 好了,大兄,我就来,稍等。rdquo; 范溪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裙摆,确定没问题之后忙跑过去开门。 她今日穿了骑装,宽大分片式的裙摆底下是裤子,不妨碍上马下马与跨骑。 她收拾好了,范远瞻进来将包裹提出来。 底下人已经准备好出发,马匹已经喂过牵出来了,范远瞻将手里的包裹放在马上,在旁边虚扶着范溪,准备出发罢。rdquo; 范溪上马后,大伙齐齐上马。 马儿小跑起来,发出一起连串的嗒嗒声。 天上日头正炽烈。 大地很闷热,没有一丝风,走道两边的树叶全起来,耳边能听到一声一声长长的蝉鸣声。 所有人戴着遮挡太阳的斗笠,夹紧马腹赶路。 他们中午歇息得略久了一些,下午得加速赶路才能到达原本计划的借宿地点。 这一路紧赶慢干,范溪大.腿、脚踝、手指处已经起了茧子,估计等到了地方修整一段,她就会脱皮。 不仅茧子,她人也黑了些,不过更为健美,整个人高挑颀长,身材瘦削,胸挺臀翘,多了几分热辣,紧身的骑装更是掩不住她的曼妙身姿。 她骑马而去,无论去到那个地方,一旦停留,都会惹来大量的目光。 好在他们人多,范远瞻也是个能挣得住场的,到目前为止没有惹出什么麻烦来。 这一赶路足足赶了十八日。 第十八日中午,他们终于抵达他们的目的地北望山城。 北望山城的于知府率人过来迎接。 在她们大晋王朝,都督正四品,知府从四品,二者一武一文,分管府城与诸县的军事与民政,二者既相互合作也相互制约,官阶不同,却无谁听命于谁的说法。 于知府能过来迎接,起码没有与范远瞻争锋的想法。 范溪见状,松了一口气。 若是同僚好相处,她大兄在这边做官的难题又少了些。 范远瞻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他与那于知府有说有笑,不一会就打成一片。 于知府过来迎接他们,本就打算为他们接风洗成,于是寒暄过后,一行人去酒楼用饭。 范溪虽是女眷,但边关之中,礼教不盛,在外头来往行走的女娘无数,范溪在其中,也不算什么,不必特地避开人去。 于知府的夫人刘夫人也过来了,带着同知夫人等北望山城的官员家眷,过来迎接范溪。 用饭时,范远瞻等男子坐一桌,范溪等女眷坐一桌,外头大院里还有为范远瞻亲兵设的宴,就算奴仆,也在边角有一桌饭食可享用,不可谓不妥帖。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半时辰,用完饭,日头已偏西。 范远瞻与于知府聊了好几个时辰,彼此大致摸清了对方的性子,告别时口里已于兄rdquo;,范兄rdquo;地叫上了。 范远瞻带着范溪直奔都督府。 这是一座三进宅子,官邸,青砖黑瓦修建得很大气,里头虽然并没有假山湖泊亭台楼阁,但看起来也颇为清爽可爱。 都督府里有原先留下的奴仆,听闻新主人要来,将这个府邸洒扫干净,树木等也修剪得井井有条。 管理这里的小吏恭敬地带着范溪与范远瞻到主院。 主院里家具等都备齐了,差的不过是一些被褥茶杯之类的私人用品。 范溪看范远瞻,大兄,唤人去买一些罢?rdquo; 善。rdquo;范远瞻点头,对小吏道:劳烦你遣个人带我手底下的人去买些东西。rdquo; 小吏忙道:是,某这便去吩咐。大人要甚,直接吩咐店家送过来也成。rdquo; 范远瞻摆手,不必劳民伤财,我让人去买罢。rdquo; 第209页 大人心慈。rdquo; 范远瞻唤外头等候吩咐的亲兵进来,待会你多带几个人,去买些今晚要用的被褥碗碟茶杯之类的家杂回来,莫少了店家的银钱。rdquo; 亲兵一拱手,肃声应下。 范远瞻又道:府上乱哄哄,晚饭叫酒家送来罢。溪儿,你可有什么想吃的?rdquo; 范溪想了想,这些时日赶路,着实累了,晚饭叫她们送些粥与几样辣辣的小菜来,我想用那个。rdquo; 范溪并非自小在公侯府邸长大,哪怕金枝玉叶养了这么些年,口味也一直很平民,大兄,你呢?rdquo; 我也喝些粥,随意配些馒头炊饼之类便成。rdquo; 两人点好菜,亲兵记下,又问:都督,几时送来,可要晚些再送?rdquo; 让他们日头落山时分送来便成,你们那边点菜多点些酒肉,都累了那么久,好好吃一顿酒肉歇歇。rdquo; 哪怕中午时分吃宴,他们这些亲兵桌上也并无多少好菜好酒,大多还是素菜茶水,累了这么久,没点油水可不成。 亲兵顿时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卑职便去了。rdquo; 太阳快下山,北望山城泛起一阵凉意。 范溪忙从衣服堆里给自己与范远瞻拿了一件厚一些的衣裳,出去找他,大兄,晚风有些冷,加件衣裳罢。rdquo; 无碍。rdquo;范远瞻话虽这么说,到底还是过来接了范溪的衣裳,他道:今日来不及,明日再收拾罢,让府里的下仆帮你,莫熬坏了眼睛。rdquo; 他们骑快马而来,绿鹦轻雨等范溪用惯了的丫鬟还在路上,都督府虽有附带的丫鬟,但都是一些粗使小丫鬟,范溪也并无使唤她们的意思。 范溪道:无碍,左右无多少事,我自个收拾收拾,正好活动活动手脚。rdquo; 范远瞻穿好外袍,对她一笑,也成,只是莫累着了。rdquo; 我知。rdquo;范溪仰头有些又期待又羞窘地问他,大兄,娘他们什么时候过来啊?rdquo; 范远瞻原本戍守河道东那段,他因战功升职,河道东那头无空出来的都督,他便被调到这头来了。 范积蕴他们却还是在河道东,先前虽是去了信,但要等范远瞻在这边安顿下来了,范积蕴他们才好来投奔。 且范远瞻他们在河道东扎根好几年,人情往来等事情也很复杂,范积蕴须得收拾好了,才好带着老娘下属赶过来。 范远瞻听得范溪问,笑笑,恐怕还要几日。rdquo; 范溪点点头表示知晓,那我将后院的正房收拾出来给娘住。rdquo; 说到这里,她轻咳一声,问出憋了许久的问题,大兄,娘与二兄对我们的事情清楚么?rdquo; 她大兄可千万别先前没说清楚,等他们过来再放大招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21 18:52:23~20191126 16:2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墨莲画、加油↖(^omeg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重逢 范远瞻自然与安娘他们说过。 安娘他们早先还起过将范溪娶回来的心思, 只是两者门第相差实在太大, 安娘也知此事难为, 只好打消了这个心思。 旧事重提, 安娘别说反对, 简直要欣喜若狂,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范远瞻而后向戎谨候提亲,抱得美人归, 再携娇.妻来此北望山城,一系列事情做下来, 时间才过去几月而已,范溪又是他们范家人了。 虽说二人还未圆房,但人已经是自己的了, 这些只是一些细枝末节,还有什么要紧呢? 安娘能听说两人已经过来的消息也在紧赶慢赶,终于在范溪他们到来的第三天赶到了北望山城。 一家人久别重逢彼此都很兴奋。 娘,这些年我好想您呀!rdquo; 傻孩子,娘也是, 这些年你一个人在皇都吃苦了。rdquo; 母女俩抱头痛哭,安娘仔细端详女儿瘦削的脸庞, 普天之下也就她说得出这样的话, 觉得戎谨候府没有完全护住女儿,让女儿吃苦了。 范溪倒还好,她拍了拍安娘的背,示意她莫太过伤神。 娘, 别哭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在一块,去哪我们都不分开。rdquo; 安娘反手抹了把眼泪,含着泪笑道:哎,今天相见是大喜事,娘不哭你也别哭,省的哭坏了眼睛。rdquo; 跟安娘说完,范溪才抽出空来打量其他人。 范积蕴就在一旁站着,这几年的边关生活让他变了不少,他长高了也黑瘦了,但眉目间英气勃勃,已经不是那个弱质书生。 范溪一看他这样挺为他高兴,忽然想到身份的转变,又有些不好意思,她开口羞窘地叫了一声,二兄。rdquo; 溪儿。rdquo; 这是她们之前商量好的,范溪虽然与范远瞻成亲了,但在这个家,他们除了是夫妻还有另一层关系,所以称呼也按照以前来,各叫各的,互不干扰。 范积蕴这声称呼一出,范溪又看着他温和的眉眼,心中生疏尽去,不由开口问:二兄这些年你们过得好吗?rdquo; 都好,虽然忙点累点,但是充实无比,现在你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在一块,那就再好不过了。rdquo; 第210页 范溪郑重点头,嗯。rdquo; 家人诉了一通别情,范溪催他们去洗漱,而后用饭,他们赶了好几日的路,应当累得不成,早点用完饭早点去歇息。 知晓他们大约今日要到,范溪早就买好了菜,他们虽然在边关,但北望山城是座大城,哪怕物质算不得丰盛,该有的菜肴还是应有尽有,瓜果蔬菜,鸡鸭鱼肉,各色小食,各类干货,总归是饿不着他们。 都督府有奴仆,不过那是粗使奴仆,不负责做饭。 范溪没来得及买人,她原本的仆从也还没有到。 府里粗重的活有奴仆可以代劳,那些比较精细的活,范溪不放心她们来弄,干脆自己动手,她在这边也没什么事做,就照顾家庭了,每天多动一动也不累。 范积蕴反而比较愧疚,范溪在皇都里,那是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就算做针线活,仆从也会拿来蜂蜡羊脂等护养双手,哪里会让她做这等洗衣做饭的活? 他心疼她。 范远瞻新官上任,每日早早出门,晚上却是早早回来,他通常跟范溪一起做饭洗碗,在家务分担方面比后世的许多男人都来得贴心。 范溪要去做饭他自然也跟着。 他们小时候家里穷,范溪又小他们比较多岁,那时候安娘要忙,屋里屋外的活来不及干,家务活大多是他们两兄弟做完,范溪顶多在旁边打打下手。 在范溪更小一点的时候,兄弟俩除了要干家务还得照看她,这时候再干起来兄弟两都很熟练。 范溪使唤她大兄也没什么心理压力,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她又有前世记忆,没让范远瞻掌厨只因为她大兄做的饭比较粗糙,口味并不怎么好,要不然做菜的活计也得轮到她大兄。 念及一家人许久没在一道用饭,范溪做了好几道家乡菜,仔姜鸭、红烧肉、剁椒鱼头、豆腐鸡,再炒了两个本地特有的瓜菜。 她手脚很快,这些饭菜也不是什么特别难做的饭菜,不过一会儿,满满当当一桌菜就做出来了。 范溪不仅做了菜,她还买了酒回来,也不是什么烈酒,就是当地普普通通的米酒,而且还是甜米酒。 米酒倒出来,质地略有些浑浊,还带着几丝甜味儿。 大家许久未见,定要饮酒相庆,范溪特地买了米酒回来,甜嘴润喉,也为这个重逢添几分喜意。 安娘看着满满当当一桌子菜,目光打量着身边的儿女,眼里露出欣慰,她端起一碗酒说道:你们几个平平安安坐在这里,为娘心中就高兴了。rdquo; 是这个理。rdquo;范远瞻道:功名利禄暂且放到一边不提,一家人平平安安最是要紧。rdquo; 范溪与范积蕴两人忙端起酒碗相碰。 一家人兜兜转转有好几年未见,先前也经历过了许多事情。 今天重逢是大喜日子,谁都不想说那等扫兴话,大家捡了以往的事说了出来,又说了一些高兴的事情,筷子一块接一块地下,米酒喝了一碗又一碗。 范溪与安娘都是不怎么喝酒的人,哪怕先前家里也酿过米酒,甚至酿过烧酒。 酒是粮食酿出来的,价格很贵,两人都舍不得花这份冤枉银子,因此及碗酒下去,哪怕酒的度数不高,两人还是面颊烧红,有些醉眼朦胧。 范远瞻扶着范溪,范积蕴扶着安娘,送她们回房间里安歇。 好在府里现在房子够多,大家住的开,各自互不打扰,也不存在发酒疯打扰了谁。 范溪酒品很好,她远没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只不过有些醉,她还记得漱口洗脸,然后进了房间又嚷嚷着要洗澡,在没清洗干净之前死活不肯碰那张床。 那么多年的养成,她的卫生习惯相当好,范远瞻将她抱上.床去,她都手脚并用挣扎着拼命要下来。 范远瞻实在拗不过她,只好去厨房提的水过来放到澡盆里让她洗澡。 府里没侍女,两人又并未有夫妻之实,范远瞻不好动她,只能在屋子外面听着动静,就怕她醉的很了,摔到水里或者磕着碰着了。 范远瞻一片好心,范溪倒并未磕碰到,只不过她醉得比较狠,躺在床上的时候困意上来了,身边躺着的是自己亲近的人,她就忍不住一直往范远瞻身边挨。 范远瞻乃正当年纪的大好男儿,身边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又是自己喜欢的人,香香软软的身体挨过来挪到自己怀里,他不免起了点反应,一晚上起了好几回床去解决个人问题。 直到第二天凌晨他才有了点睡意,抱着怀里的人沉沉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他醒得比范溪早,范溪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感觉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物体,温热中又带点弹性,她的手不自在的抓了抓,抓到了范远瞻的腰上。 范远瞻身体反应本来就没怎么停歇,又正是年轻力壮,早上容易出点意外的时候,被她这么一碰,范远瞻有些无奈,抱着她问:溪儿,你可起来了?rdquo; 范溪迷迷糊糊,鼻子里露出点鼻音,大兄,我再睡一会儿罢,好困。rdquo; 范远瞻只好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揽在怀里,睡罢。rdquo; 两人同床共枕多日,对彼此的气息已经很熟悉。 范溪睡在他怀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日上三竿她还是窝在人怀里。 第211页 彻底醒来之后,她抬头对上一张俊俏的脸,不由有些蒙了,大,大兄。rdquo; 嗯,昨晚你喝醉了。rdquo; 啊?rdquo;范溪下意识反驳,不可能罢?就那么一点米酒。rdquo; 这有什么不可能,澡都是我帮你洗的,你可还记得?rdquo; 范溪大惊失色,忙查看自己的身体,果然衣服穿的歪歪扭扭,衣襟全都散开了,能看见里面的肚兜。 她脸色爆红,连滚带爬离开范远瞻的怀抱,嘴里不住道:对不住,大兄,我昨晚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rdquo; 行啦,难不成我还能与你计较?rdquo;范远瞻爬起来拢了一下衣襟。 她了抿嘴唇不敢说话。 范远瞻下了床,利落地披上外衣,又转过身来揉了揉她散乱下来的长发,无奈的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你呀。rdquo; 范溪心中愧疚。 范溪低着头。 范远瞻道:今日起晚了些,不知娘他们可有起来?我出去瞧瞧。rdquo; 范溪从鼻腔里露出来一个细细嗯rdquo;。 范远瞻出去了。 范溪连忙爬起来穿衣服,衣服也不知道昨天是谁穿的,穿得乱七八糟翻。 范溪的脑袋有股酒醉过后的疼痛,她拼命地回想,实在想不起来昨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只能又羞又窘地红着脸重新换了一身衣裳。 同时她又不免想到,若是两人昨晚已赤.裸相见,她大兄岂不是从昨晚开始就憋着了? 这事不能深想,越想越觉得自己满脑子黄色废料,范溪连忙穿好衣服走出去看。 今日大家都起晚了,来不及做早餐饭,范远瞻让人上街买了早点回来。 羊肉锅盔,卤汁豆腐脑,豆浆,炒粉hellip;hellip;这些都是街边常见的早点,热热闹闹得摆了一桌。 范远瞻有些不好意思,如今她嫁进来了,虽然还是作原先的一家人相处,但她的身份已经从先前的女孩变成了媳妇,哪怕顶着这个名头也不应该偷懒。 安娘和气,真心疼她,除了她自己,谁也没觉得她没做早点是什么事情。 范积蕴还道:这里的早点品种丰富一些,可比我们先前待的那座城种类多。这里的早点味道也要好一些。rdquo; 安娘道:这里的早点确实好,用料实在,里头的羊肉一片片,十分扎实。rdquo; 范远瞻笑道:也不瞧瞧两座城池的规模,先前那个只是小城,城里大多本地人家,谁舍得有事没事出来吃早点?在北望山城不一样,你看南来北往无数商贾,又有驻军,街上铺子大多生意红火,自然多人开铺卖早点。rdquo; 说的也是,这里人多热闹,以后就是我们大展拳脚的地方了。rdquo; 范远瞻拍拍他肩膀,好好吃吧,等会有得你忙的时候。rdquo; 他们起得都晚,等吃完早点准备出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估计要不了两个时辰,又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他们现在去军营,来得及跑一趟,要办什么事估计要等下午再说。 大兄二兄,你们可要回来吃午饭?rdquo; 不回了,我们就在军营里吃,等晚上再回来也不用做太多菜,昨天的剩菜再随便做做就行,别累着了。rdquo; 范溪笑道:我知晓了,待会儿我与娘上街去瞧瞧。rdquo; 你们逛去,别忘了带人就成。rdquo;范远瞻又道:中午太阳大,逛起来也要找地方歇歇,多喝点水。rdquo; 我们知晓了,大兄你莫操心。rdquo; 范远瞻交代几句,跟范积蕴一起骑马,带着亲兵往城外走。 都督府在城里,他多数时候也在城里办公,处理各镇递上来的军务,不过有些时候还得去下面各镇驻守点瞧瞧,尤其北面那个足有八千多兵士发驻扎点。 他每日办公也着实辛苦,范溪每晚都会做一些好饭好菜,免得他累亏了身体。 吃完饭,衣裳有粗仆去洗,他们收拾了一下碗筷,放心准备带安娘出去逛街。 娘,让我们出去走走看看,这地方有什么新鲜的东西卖。rdquo; 行,你等会儿我换件衣裳去。rdquo; 安娘做了那么久的将军之母,再不是那个乡下妇人,身上的气质与谈吐都比先前要好得多,换一身体面的衣裳,谁都能看出她的不俗。 她今日就穿了一件蓝色的寿字纹衣裙,衬得皮肤越发白皙,黑发如墨,看起来很有几分江南美人的温婉。 范溪不吝赞叹,娘,您这身好看极了,您就应该多这么穿一穿。rdquo; 好看罢?rdquo;安娘笑了笑,这是你托人给我带回来的布料,你可还记得?当时我看到这布料就说你会挑衣裳,带回来的布料最衬人不过。rdquo; 范溪有些惊讶,这茬她倒没想到。 这些年她送回来的东西多了去了,衣裳首饰,特产食物,每样东西也不一定亲自经过她的手,就下面说好她才打发人往安娘与兄长们这边送。 安娘目光慈祥,这些年你虽不在娘身边,但娘吃的用的,都是你送来的东西。别个知情的人看到这些东西,谁不羡慕娘?娘这辈子啊,最大的福气就是有了你。rdquo; 娘。rdquo;范溪抱住她的肩膀,脑袋埋在她颈间,眼眶有些湿润。 第212页 哎。rdquo;安娘拍了拍她,你与你大兄的事情娘也看在眼里,若你真难以接受你大兄,以后你们做兄妹也不要紧,无论你们是什么关系,你都是娘的女儿,这个家永远是你的家,莫慌。rdquo; 嗯,我知晓。rdquo;范溪吸吸鼻子,小声道:我也没说就一定不接受大兄hellip;hellip;rdquo; 安娘笑,温和问:就是觉得心中别扭,老是转不过那个弯,是罢?rdquo; 范溪点点头又摇摇头。 其实她来到这个世界,对嫁人本来就有几分恐惧。 这个世界不同于她前世,她前世女孩就算嫁了人也是一个独立的人,身份并不会有太大的转变。 这个世界不一样。 当姑娘可比当媳妇好多了,媳妇在一个家中简直就像二等人,什么都要以公婆、以丈夫为先,还得照顾小叔子、小姑子,管理家务,为婆婆打扇布菜,按摩捏腿hellip;hellip; 这还不是最难的地方,最难的是,如果成婚一两年还未生出孩子来,公婆可能就会给丈夫纳妾了。 多年媳妇熬成婆,这绝对是一句饱含血泪的至理名言。 范溪聪慧,眼界也开阔,她见得多了,对婚姻生活自然有几分恐惧。 就算嫁去别家,她也不一定立刻就会接受丈夫、公婆,只不过她知道掩饰。 嫁回范家就不一样了,大兄是她最敬重亲近的大兄,娘是她最信赖喜爱的娘亲,她不用逼自己那么苦,逼自己去全盘接收她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的婚姻生活。 她之所以到现在还没转过弯来,仗的不过是大兄宠她而已。 她心里清楚,因此听到安娘这问话之后越发羞愧。 可能再过一段时日,我就能转过那个弯来了。rdquo;范溪小声说道。 那就再过一段时日罢,哪怕三年五年也是不要紧的,你大兄那里娘去跟他说。rdquo;安娘摸她的头发,你们过得高兴便成了,娘现在也不求别的。rdquo; 安娘经历过女儿被人从身边夺走的惨事,心里一直有几份隐痛,现在女儿回来了,安娘心疼,不愿意再逼她。 用不了三五年,娘莫担心,我会与大兄好好说说,我们会处理好这个事情。rdquo; 诶,那娘就不唠叨了,你们自己的事情你们看着办,结果如何都是不要紧的,娘站在你这一头。rdquo; 嗯。rdquo;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便抓紧去逛街,范溪中午饭带着安娘在外头吃,她才来了几日,这对这座城市已经有些熟悉了,哪家酒楼做的饭菜最地道好吃,她心中一清二楚。 这座城市不算太大,从头走到尾一个时辰就能走完,这里的东西实再多,南来北往的货物琳琅满目,某些物品不比皇都的商品差。 范溪上有钱,两人看上什么东西也用不着顾忌,直接买买买。 她们今日带了人出来,手底下有人拎包帮着提,东西买得多了,商人还会送到府上,别提多高兴了。 一个时辰走完的城市她们足足逛了三个多时辰。 她们从早上逛到下午,逛到太阳西下,然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家做饭。 作者有话要说:  爆哭。 第113章 生意 范家一家人都会做饭, 论起手艺来, 却是范溪手艺最好。 她天生就对食物很敏.感, 又有前世的记忆, 拥有着比这个世界的人多几千年的先进烹调技艺, 在这种情况之下,她随便做点什么都很好吃。 范溪对待食物有她自己的一套哲学,青菜要荤油清炒, 肉要大火炒,炖菜要放酒。 一般人家的厨房还真不够她折腾, 幸好她们不是一般人家。 调料好,手艺好,烹饪方法先进, 做出来的饭自然不同于一般妇人那样,所有菜肴糊在一团下锅,只要做熟了便行。 范溪做饭,安娘烧火。 不过小半个时辰功夫,她便做了五道菜出来, 红烧羊肉、凉拌鸡丝、酱冬瓜、小炒酸菜,煮鸡的汤加了一把本地的青玉菇进去, 刚好做成一碗香菇鸡汤。 范远瞻与范积蕴一回来, 就闻到满府香味,与柴火的味道一起,混成浓浓的烟火气。 范溪与安娘也没叫仆从前来,就一家人盛饭吃菜, 温馨地吃完一顿饭。 饭后,碗筷还是范远瞻跟范积蕴洗。 夏天,天黑得迟。 吃完饭之后,一家人回到各自的院子洗了澡,天色还没暗下来。 安娘与范溪干脆拿着蒲扇,点起了艾条,一边在院子里吹着风,一边随意聊着天。 范远瞻与范积蕴也加入了她们。 一家人许多年未见,在一起聊起天来有无数话可说。 聊彼此的生活,聊家乡的往事,聊逸闻趣事,也聊今后的打算。 一边聊天,一边嗑点瓜子喝点清茶,直聊得彼此困意都上来了。 范溪与安娘及范积蕴道别之后,晃悠悠地跟在范远瞻屁.股后头回他们的院子里睡觉。 范溪睡在里头,范远瞻睡在外头。 范远瞻吹熄灯火,回来放下蚊帐,将帐子掖在席子底下,对范溪轻声道:睡罢。rdquo; 北望山城昼夜温差极大,白天热得人满头大汗,晚上就凉得人鸡皮疙瘩尽起,不得不盖上厚厚的毯子。 毯子不算大,范溪怕她大兄不够盖,特地往她大兄那边拱了拱,而后进入甜甜的梦乡。 第213页 范远瞻伸手轻轻揽住滚过来的人,嘴角泛起一阵笑意。 他伸手帮范溪掖掖被子,也睡去了。 范溪他们在北望山城的日子过得非常平静。 范远瞻是都督,范积蕴帮着他,麾下兵强马壮,与北戎人等蛮人还算相安无事。 范溪在家看书写字,顺便与安娘一道做点家务,闲得狠了,便打算做点什么事。 她第一件事就想酿些酒,香露铺子还在开着,烧酒酿造等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 这里天气苦寒,酿一些酒,冬天的时候不愁卖不出去。 再者,一旦有战事,酒精消毒的效果很好,配合着其他医药,说不定能救下不少人的性命。 范远瞻是一家之主,哪怕手里有钱,范溪还是想跟他商量商量。 范远瞻倒无意见,只是,此地稻米价贵,怕成本不菲。rdquo; 也不一定要水稻,小麦等也成。rdquo;范溪道:我们本地多红薯,我试试能不能酿出红薯酒。此外,葡萄也快熟了,我见许多人晒葡萄干卖,不如我收一些酿造葡萄酒。rdquo; 本地多葡萄,因昼夜温差大,本地葡萄甜度极高,范溪早就想试试了。 范远瞻并无意见,他笑了笑,你既然想做,我们一道帮你。rdquo; 不必,你们功夫繁忙,我再签几个匠人,让底下人去做便成。就是我在城北看重一片院子,那边比较荒凉,人大多搬了出来,我想在那边买几个院子,作为工坊用。rdquo;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大家做事一般都在城里做,极少出去城外。 范远 困意,脑袋蹭蹭枕头,再往被子里缩缩,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日范远瞻回来,说已帮她打过招呼,她尽管过去办事便成。 范溪应了,拉着安娘一道过去北城看看,打算买院子。 安娘还是第一次过来这头,见越走越偏,周围是一片坍塌了的房子,不由惊讶,怎么这里这般破旧?rdquo; 范溪道:这原本是赫连家族的地盘,他们在先皇时叛国,被圣上处理了,余下的远亲族人越发凋敝,守不住这么大的地盘,便放话出来要卖。rdquo; 这么一大片宅子,真正有能力吃得下的人并不多,没有能力只打算买一座两座宅院的人又嫌这边太荒凉,不吉利,也不大安全,宁愿加钱去别地买。 范溪寻了许久,倒觉得这里正好。 这地方大,一连片都可以买下来,不用像去其他地方买一样,东买一间,西买一间,干活都不方便。 至于安全等,她大兄是都督,过来干活的全是男子,也不怕流.氓地痞使坏。 这里的坏处无非就是荒凉破旧,她正好不喜欢原先的格局,到时一翻修,铺上青石板,起上白墙青瓦房,再多挖几口井,保证收拾得亮亮堂堂。 牙郎已等在宅子里外头了,见范溪与安娘带着仆从坐轿过来,连忙过来行礼迎接。 安老夫人,符夫人。rdquo; 范溪点头,道:不必你,我与娘自看便成。rdquo; 牙郎忙应了一声是,退到一边去了。 范溪带着安娘看。 安娘看着这一片院子也觉得挺好,地方大,安静,方方正正,看着挺大气。 范溪做决定,其余事情自然有手底下人去办。 她看上了这片院子之后,交代手下人,手下人很快就为她过户。 她一共买了六座院子,院子有大有小,加起来超过了半条街,一共花去两千七百多两银子。 这样的院子在她看来着实便宜,范溪继续让人留意,这六座院子则找来泥瓦匠,打通做一排,又铺石板打水井,准备酿酒。 正当她遣手底下人开始买粮食之时,绿鹦等仆从也终于到了。 他们跟商队一起来,足足赶了五十多辆大车,进城的时候队伍排得好长。 范溪正觉得手底下处处不便,见自己人手来了,也松了一口气。 香露铺子她暂时不打算开了,这地方人穷地偏,消费能力不足,开这样的铺子不一定能赚回本钱来。 她打算先酿酒,再开个马场,酿酒的酒糟等可以用来喂马。 既然有粪肥可用,再买个庄子也使得,在外面买菜终究有些不方便,买个庄子就可以种自家喜欢吃的菜。 范溪计划得好,范远瞻在背后支持她,安娘也帮着做许多事情。 她干劲上来了,手底下的产业一样样置出来,很快弄得如火如荼。 当然,表面上,这些铺子马场都挂在他人名下,要查也查不到他们头上来。 时间过完盛夏,又过了秋日,很快便到隆冬。 范溪他们酿的酒不错,粮食酒之类,他们早已经熟门熟路,产出来的酒甘美香醇,很受来往商队的欢迎,商队们大多一缸一缸地买。 葡萄酒也初见成效。 葡萄酒不好酿,而且还要二次发酵,酿造的时间比较长,范溪他们只滤了一次,得了三十大缸酒液。 她手底下所有人都没有酿造葡萄酒的经验,要酿多久,什么时候能酿好,只能凭感觉。 左右范溪不缺这点酒卖钱,酿酒一点便久一点,她一点都不着急。 又快到过年时,范溪今年出嫁,从娘家嫁到婆家,年前也该备年礼回娘家。 她送了一份香露铺子发展方向,送了两大木桶白酒,又送了北望山城的特产羊、梨子、柿饼等物,另外再配了五匹好马。 第214页 这样的规格,已经很体面了。 她派人往皇都走礼,又派人到内陆一些的城市买年货,准备过年。 北望山城地偏天冷,入冬以来已下过好几场大雪。 范溪正与安娘带着手下人炸丸子、做腊肠、晒肉干,范远瞻这一日忽然往家里送消息,说下头有个小镇遭到了北戎人劫掠,他带人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27 23:58:31~20191129 23:1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墨莲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那啥 范远瞻这一出去, 范溪与安娘两个瞬间不安起来, 也顾不上什么生意不生意, 过年不过年。 好在范积蕴作为文职人员, 没有跟着去, 每日还会回家,带回一些军营中无关要事的消息,安一安她们俩的心, 要不然两人非急坏不可。 安娘心中焦急得很,嘴里嘟囔, 眼看就要过年了,这北戎人怎么挑这个时候来?rdquo; 北戎人又不过我们的年。rdquo;范积蕴暗叹一声,今年天气冷得早, 又下了好几场大雪,草原上牛羊没有草吃,被牧民宰了不少,后来又有冻饿疫病,他们活不下去, 便来抢我们了。rdquo; 真是造孽。rdquo;安娘眼睛盯着窗外,也不知你大兄他们何时方能回来。rdquo; 娘, 您放心罢。大兄用兵如神, 待事情处理好他便回来了。rdquo; 此次兵祸并不严重,只是被抢了些东西,北戎人早已从山上跑了。 范远瞻过去,主要还是让人建筑防御工事, 训练民兵,并且安排人巡逻,防范这群北戎人。 不过五日功夫,他又回来了。 他回来那日年二十六,还有好几日方过年。 范溪让人烧了慢慢几大锅热水,让范远瞻用饭后去洗澡。 范远瞻闻了闻自己的衣领,天气冷,在外头又不方便,他已好几日没洗澡,这几日又是跑马又是练兵,身上早已起了异味。 他洗澡便顺手连头发一起洗了,洗完披散在肩上。 范溪一进来便瞧见他穿着里衣,头发披在肩上,还滴滴答答往下滴水,不由眉头一皱,拿起布巾,大兄,你怎么不擦擦?rdquo; 还未来得及。rdquo;范远瞻坐在椅子上等她擦头发,嘴里说道:辛苦溪儿了。rdquo; 范溪拿起布巾站在他身后帮他擦头发,嘴里问到:大兄,你这几日可顺利?rdquo; 顺利。rdquo;范远瞻闭着眼睛微昂着头,不过是一些小喽啰,收拾他们不费什么事。rdquo; 范溪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妇人,她蹙起眉头,既然一切都顺利,那为何大兄还在那处耽搁了这样久?rdquo; 说什么修筑防御工事,训练民兵,若是那北戎小喽啰,何必这么着急,派些人巡逻预警便是。 范远瞻见她看出来了,笑了一下,今年到过年大约无碍,过完年也能平静一段时间,明年恐怕就没有那么平静了。rdquo; 范溪脑子转头,略想了想,她低声问:这回来的北戎人可是北戎军队里的人?rdquo; 不错。rdquo; 这小股兵匪hellip;hellip;莫非是来打探消息?rdquo; 范远瞻又露出一个笑容,闭着眼睛说道:溪儿你不生为男儿倒是可惜了。rdquo; 范溪听了轻哼一声,手上继续利落帮她擦头发,嘴里随口说道:我若是生为男儿,便不嫁与你了。rdquo; 范溪并未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范远瞻却听出了她的松动,脸上笑意愈浓,是是是,若下辈子溪儿生为男儿,我便托生为女,我嫁与你。rdquo; 范溪手一顿,将布巾放到他肩头,不与你开玩笑了,你自己擦,我去外头瞧瞧。rdquo; 她转身欲走,范远瞻大手攥住她手腕,将她往自己方向拉。 范溪猝不及防之下,坐到了他身上,嘴里轻呼一声。 范远瞻也没有进一步动作,他手虚虚在范溪背后托着,一双深邃的眼睛温和地看着她,轻轻喊了一声,溪儿。rdquo; 范溪极为不自在,用手抵住他胸膛,嗯?rdquo; 范远瞻看着她左躲右闪,就是不肯看自己的眼睛,又是轻笑一声,溪儿当真不能与我试试。rdquo; 范溪口齿含糊,嘟囔一声,试什么。rdquo; 范远瞻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有如被亲一只左躲右闪,一脸嫌弃却毫无厌恶的猫,低声道:跟为兄试试成为真夫妻。rdquo; 范溪往后躲,被范远瞻托住腰。 她被范远瞻这么一亲,心神大乱,心跳如雷。 她不答,却也没拒绝,目光慌乱,不知要看哪儿。 范远瞻另一只手轻轻捏起她下巴,吻上她花瓣一样的嘴唇。 她嘴唇温软,细细的呼吸像猫一般,唇舌交织,带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 范远瞻边亲她,大手一动,抱着她站起来往床榻边走去。 范溪被他亲得晕晕乎乎,什么时候被压在床上都不清楚,等发现自己的处境后,只来得及低低喊了一声,大兄。rdquo; 她手还揪着他衣襟。 范远瞻把她半压在床上,亲了亲她的耳朵,湿润的触感以及喷到耳朵里的温热呼吸,再度掀起酥麻狂潮。 第215页 范远瞻低低问:溪儿,给我可好?rdquo; 范溪眼睛湿漉漉,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却并未反对。 夕阳西下,天边已经有晚霞。 范溪刚开始痛得又哭又叫,细细地吸气,咬了范远瞻好几口。 后来两人适应了,一切都刚刚好。 直到夜幕降临,一切方结束。 也没有人来叫他们。 范远瞻出去,让守在外头的绿鹦等人抬热水来,又叫了饭食。 范溪最终还是没吃饭便昏睡了过去,哪怕这是熬得香香软软的肉丝粥。 她被洗得香喷喷塞进温暖的被窝里,粉.嫩的花瓣唇微肿着,双手揪着被子,面上有几分害怕。 范远瞻轻叹一声,钻进被窝里,将人揽在怀里,范溪眉头放开,人不由自主往温暖的地方钻,最终缩在范远瞻怀里香甜得睡了过去。 范远瞻在外头待了五日,平时能每日见着范溪还不觉,一离开那么久,每日想得挠心挠肺,眼睛一闭上,都是他家溪儿的笑脸。 憋了这样久,终于餍足,范远瞻亦睡得极沉。 第二日一大早,范远瞻起来练剑。 范积蕴也起来。 安娘则过去厨房瞧瞧。 他们家的仆从已全部到位,管家、丫鬟、厨子,哪里都不缺人,安娘与范溪只有兴致来了之时才会下厨。 安娘转了一圈回来,见范溪还未起,道:远瞻,你去叫溪儿起来,吃点东西再睡罢?莫饿坏了胃。rdquo; 无碍,她昨夜累得狠了,让她多睡一会。rdquo; 安娘昨晚便猜到几分,此时听他亲口确认,脸上瞬间多了几分笑容,她道:那我去厨房让她们做些绵软好入口的东西,正好后院还养着几只山鸡,山鸡熬汤最鲜,我让她们熬山鸡鸡丝粥。rdquo; 说罢,安娘喜气洋洋地去了。 范积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语气迟疑地喊了一声,大兄。rdquo; 范远瞻摆摆手,说道:再来,试试你的拳脚功夫。rdquo; 范溪睡到日上三竿方起来,起来的时候从后腰往下,痛、麻、痒,坐起来的时候牵动伤处,痛得她脸都白了。 范远瞻正在外头看书,听到动静忙转进来,见她这样塞了个枕头到她后腰让她靠着。 范溪看见他这张脸就生气,嘴里哼了一声,偏过脸不想看他。 范远瞻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饿不饿,我们先洗漱,喝点粥可好?rdquo; 他不提范溪还不觉,一提范溪直觉胃都快抽搐了。 范远瞻见她表情,做小伏低地伺候她洗漱,又喂她吃完一碗半粥。 热热的鲜美鸡丝粥下肚,范溪心情总算好些了。 范远瞻温热的大掌帮她揉着腰,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人,低声问一句,还在生气?rdquo; 她憋了良久,憋出一句,下回我说停便停。rdquo; 范远瞻莞尔,好。rdquo; 范溪可能肌肉拉伤了,在床上躺了三日方好些了。 正值年关,府里事多,好在绿鹦几个得力,范远瞻也会帮着处理一些,倒没什么大碍。 范溪直到年三十才好了,她觉得阖府人都知道她跟范远瞻关系转变了,好在大家都没说什么,安娘还是跟先前一样待她,什么都没说。 范溪瞧瞧松了一口气。 过年无非就那几样。 吃盛宴穿新衣走亲戚看朋友。 一边享受难得的冬闲时间,一边跟亲朋好友相聚,顺便聊聊天,联络联络感情。 范远瞻是北望山城的四品都督,上官离得远,年前去信请安送了年货就算了,过年并不需要应付。 而过年时,北望山城这些知府等文臣却是要请一遭的,大家在一个地界混,请一遭也是联络联络感情,好让来年继续合作愉快。 范溪是都督府的女主人,哪怕不必她动手,事情也得吩咐下去,而且还得看着些。 请共事的文官是一样路数,请手下的武官又是一样路数,谁跟谁亲近,谁跟谁有龃龉,哪家有什么人,都喜欢什么,有什么忌口的东西,这些都要注意。 范溪一开年就忙了起来,这一忙起来,就忙了好些日子。 她的苦心也没白费,经过开年这一遭,她风评极好。 几乎所有跟她打过交道的人都盛赞她的美貌与行事,言称不亏是皇都长大的高门贵女。 范溪倒没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她大兄官最大,底下拍马屁的人不胜枚举,就算她是个又黄又瘦,行事毫无章法的村姑,底下这些相交的太太媳妇们也会将她夸得跟天仙一般,何况她本人并不差。 范溪听过便算了,她最近有些提不起精神来,可能是开年这一通人事往来累着了。 年前年后杂事最多,她打算,忙完这一阵好好歇歇。 范远瞻见她恹恹的模样担心得紧,还专门请大夫过来请了一回平安脉。 大夫也说可能累着了,年前胃口又不佳,所以会格外累,而后开了几个开胃消食的方子,又留下几个菜谱,让他们做了菜食补。 安娘担心得不行,一得到方子,赶忙让底下人做了来吃。 范远瞻更是专门让人去别的府城买新鲜吃食来。 范溪原本还有些累,见一家人都担心得不成,连忙打起精神来。 第216页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同一章被锁两回,第二回一字未改,申请重审它又通过了。 这次也不知道怎么样,但愿顺利。 第115章 有孕 过了年, 接着的一个盛大节目便是元宵节。 正月十五元宵, 知府那头准备元宵灯会。 范远瞻虽不管吏政民生, 但作为都督, 也不可能脱身与事外。 他与知府一道出了三百两彩头, 又带着范溪一起与知府及其家眷去看灯,底下跟随者甚众。 军营那边虽是一众大老爷们,但这样的节日却不好不贺。 军营也挂了大红灯笼, 范远瞻还从酒坊那里让人买了九大车烧酒,又让人杀鸡宰羊, 让手下将士吃个痛快。 他们在这里屯田,开春后,训练之余也要做农事, 大家很快就要忙起来,现在吃吃喝喝也算松快松快。 底下人松快了,他们这些组织者就累得狠了。 范溪正月十七那日什么也没干,专门在家睡了一日觉,睡得骨松肉软。 安娘见了心疼, 带着丫鬟给她送饭来时忍不住说道:怎么家里头越过越好,现在倒越忙起来?连顿饭都没空吃好。rdquo; 范溪未梳妆, 披散着一头头发, 笑道:也就忙过这几日,过一段时日便好了。rdquo; 安娘摸摸她头发,溪儿辛苦,快用些饭罢。rdquo; 不辛苦, 大兄他们方辛苦。rdquo; 范溪累着了,安娘特地叫厨房做了一桌好菜出来。 清炖狮子头、鸡丝酸芹、酒酿鸭子、碧玉菜心、菘菜汤,菜量不大,放在桌子上满满一桌却摆得非常好看。 范溪下了床,趿上布鞋,伸了个懒腰,坐在桌子前吃起饭菜来。 她一咬狮子头,就觉得菜味有些不对,不过闻起来又没有问题。 她心下狐疑,只以为菜放久了。 桌上鸭子略腥,狮子头略微肥腻,酸芹却酸香可口,菜心鲜嫩,菜汤清甜,除前两个肉菜范溪没碰多少,后面三个菜她几乎全吃完了,配上碧粳米,吃得香甜。 安娘见她这样,略微放下了心。 范溪自己却提心吊胆起来,无他,只因她应当每月十七来月信,这么多年都没迟过,她今年开春第一个月却迟了。 而她昨日还与范远瞻有过亲密举止。 一想到可能怀孕,她脸有些绿,既紧张又喜悦,还有点说不出的恐慌。 她没声张,只不过拒绝了范远瞻晚上的求欢。 来月信这种东西向来说不准,累了,紧张了,心情不好了,什么都可能导致推迟,而推迟一两周也甚是常见。 不知是不是心里问题,范溪也总觉得饭菜的味道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范远瞻对她向来关注,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晚上抱着她问:可是最近累着了。rdquo; 那倒没有。rdquo;范溪缩在他温暖的怀里,犹豫一下,最终还是低低道:我月信迟了三日没来,不知道是不是有孕。不过许多女娘的月信都不准,猜错了也不一定。rdquo;( ?deg; ?? ?deg;)?最 ( ?deg; ?? ?deg;)?帅( ?deg; ?? ?deg;)?最高( ?deg; ?? ?deg;)?的( ?deg; ?? ?deg;)?侯( ?deg; ?? ?deg;)?哥( ?deg; ?? ?deg;)?整( ?deg; ?? ?deg;)?理( ?deg; ?? ?deg;)? 范远瞻闻言心中一喜,亲了她额头一记,手虚虚放在范溪小腹上,道:我们正年轻,即使这次没有,很快也会有,猜错了也不要紧。rdquo; 范溪蹭了蹭他,带着几分惆怅说道:我觉得这次真的有了。rdquo; 一想到要靠自己跟原始的接生婆生娃,她就头皮发麻,不过这种事,哪怕头皮发麻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自己努力克制了。 范远瞻还在展望,那我要当爹,你要当娘了。rdquo; 还得好几个月呢。rdquo;范溪闷闷道:大兄,那啥,我要真有孕了,你可不能出去外面沾花惹草,更不许纳妾。rdquo; 范远瞻低低一笑,我是那种人么?我憋了那么久,你可瞧见我眠花宿柳了?rdquo; 反正就是不准,你给我个准话。rdquo; 我知了。rdquo;范远瞻将她往自己这边拢了拢,严肃说道:我此生此世,定不负你,如违此誓,让我天打雷劈,永世不得hellip;hellip;rdquo; 哎!rdquo;范溪忙打断他,捂住他的嘴,哭笑不得,倒也不用那么狠,你若是有二心,我就带着你儿女和离。rdquo; 这下换范远瞻苦笑,这样还不如叫我永生永世不得hellip;hellip;rdquo; 范溪赶忙再次捂紧他的嘴,别说这个,太晦气了,大兄你赶紧往外呸掉它!rdquo; 她极紧张,眼珠子在灯笼那点暗淡的光照下黑白分明,瞪得老大。 范远瞻摸摸她脑袋,轻呸一声,知晓了,我日后不说。rdquo; 她跟范远瞻交了底,跟家里其他人却未说。 现时还不确定,免得说出去空欢喜一场。 又过一旬,范溪依旧没来月信,她知晓这回应当是真的有了。 范远瞻也是惊喜又期待,忙再次请了北望山城最好的老大夫回来给范溪把脉。 大夫,如何?rdquo;范远瞻在旁边站着,这么高大健硕一男人,此时却很有些手都不知要往哪里放的紧张感,手心都出了一层汗。 第217页 老大夫眯着眼睛摸了许久的脉,又看了范溪的眼睛舌头,微微颔首,滑脉,身子康健,是有孕之兆。恭喜都督。rdquo; 范远瞻一喜,当真?rdquo; 老大夫见他这幅喜上眉梢的模样,倒不觉得冒犯,和善地点点头,自然是真的,过两月便要显怀了。rdquo; 那这hellip;hellip;rdquo;范远瞻问:内子饮食上可有什么须注意之处,可要开方子?rdquo; 不必,尊夫人身体康健,不必特地喝保胎药。饮食之处须注意,要吃饱吃杂,莫吃太多一样的东西,零嘴也少吃,莫将胎儿喂得太大,不然怕不好生产。rdquo; 药童帮着老大夫收拾药箱,老大夫想起来,又叮嘱道:头三月切忌房事。rdquo; 范远瞻点头,范溪听到耳朵一红,坐在原地垂着脑袋不说话。 范远瞻看她一眼,眼里流露出点笑意,对老大夫道:知晓了,我送您出去。rdquo; 范溪有孕的消息安娘他们很快便知晓了,安娘大喜之下,直接让管家这月多发一个月月钱,以示庆贺。 范家人都喜不自禁,这喜悦中都又怀着些担忧。 女娘生孩子素来要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尤其是头胎。 范溪也清楚生孩子的凶险之处,别人怀孕了都是尽量吃好喝好,卧床静养,她则不然,她是锻炼得更努力了些。 以往时候,她有时候犯懒,能一天都不动几下,现在则不然,每日早中晚三趟,她必要围着整个都督府走少则几圈,多则十几圈。 这种锻炼方式不激烈,范溪能比较好地把握那个度。 若是换别人家,媳妇怀着身子这般每日走动那么久,婆家必是不依。 好在范溪嫁回了范嫁,安娘跟范远瞻都对她做的事没有异议,范积蕴平日会看些医书,也觉得她多动一动好,只要把握度便行。 安娘不会那些高深的医理知识,她最朴素,每日便陪着范溪一道走动,娘俩还能说说话。 多走两回,她便知这般走动应当无碍,比起先前下地干活的女娘来说,走这点路完全不在话下。 自怀孕后,范溪便不大管外头的事了。 她那些酒坊、马场、铺子等范远瞻都知晓,范溪懒得费神,全扔给了他。 下头有管事看着,范远瞻又是都督,足够威慑力,底下人曹随萧规,短时间也出不了错。 这日,范远瞻与范溪道:溪儿,北望城军今年开春多恳了一万亩荒地。rdquo; 范溪料到他有事,正认真听着,不想听到这一茬,顿时疑惑,怎么开了那么多荒地?荒地开在哪?rdquo; 整个北望山城驻军也就两万多人,原本就有相应的屯田,现在一下开了一万亩,意味着每名将士多种五分地。 就在城外北偏西,离军营六七里处,那里近河,有一片平坦的土地。rdquo;范远瞻道:我原先便有这个打算,与军中诸将商议一番,大伙都觉得没问题,我往上递的折子也得到批复了,圣上允了。rdquo; 范溪听到皇帝批了,心中一松,那便顶好了。rdquo; 此时已经上报,就算开得荒地多些,日后说起来,也不至于留下污点。 范溪仍问:将士参军乃为保家卫国,怎么开那么多田地,种那么多地可会影响手底下将士日常训练?rdquo; 训练倒不会,至于开那么多荒地mdash;mdash;rdquo;范远瞻的声音压低了些,军费不足,我这也是无奈之举。rdquo; 军费怎会不足?rdquo;范溪愕然,现在时不时还要仗要打,按理来说,哪里少了军费,也不该少他们这边的才是。 范远瞻说道这里却有些无奈,国库里的钱粮就那么多,这两年又不大太平,打仗最耗费银子,再一碰上灾年,上头发下来的银子本就少,层层一盘剥,到我这里,扣除军饷后,每名小兵每年只有不足五两银子可花用。rdquo; 范溪沉默。 北望山城附近物产不算丰厚,不过靠南来北往的商人以及靠近边关的地位,城里的商品才多起来。 算一算物价,有不少东西比皇都都贵,更别提与范溪他们老家那头相比。 这不足五两银,一年要吃喝穿用,只能吃粗粮配咸菜再穿草鞋麻衣了。 将士都是要打仗之人,无论日常训练再怎么刻苦,兵法再怎么高妙,将士身体素质不行,兵器不行,对上兵强马壮的北戎人,最后还是要白搭。 范溪略一想,就明白为什么她大兄要垦荒。 估计上头对这样的状况也是门儿清,故未阻止。 范溪问:这里头可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rdquo; 范远瞻一笑:有。北望山城地力不盛,出产恐怕不丰,要想养好那么多人,恐怕还是得靠商业,不知你有没有什么法子?rdquo; 范溪一想,按理来说种经济作物要远比种粮食划算,不知这里可种得茶叶?rdquo; 这里靠近边关,丝茶贸易都极盛。 若是这里能种茶,到时候借地利之便,摘了茶叶炒来换钱,再用钱买粮,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范远瞻也是从小务农长大,略一想便明白,应当能成,我让他们找河谷之处,河谷相对暖和湿润一些,应当不成问题。rdquo; 第218页 既然可靠河谷,不如养些鱼,日常也好给将士们吃。rdquo;范溪靠在他怀里给他出主意,还可养些鸡,茶树比较高,鸡可放养于茶园之中,鸡粪肥田,鸡抓虫,日常还能得些鸡蛋,也省去一笔开支。rdquo; 范溪思路打开之后又道:你们新开垦的那一万亩地,不如留出一半多用来种葡萄?rdquo; 范溪酒坊的葡萄酒酿得还挺成功,品质不输外邦人运进来的葡萄酒。 他们正好处于商道之上,南来北往国内国外这样多商人,就算他们酿酒规模再扩大十倍也不愁卖,五千多亩的葡萄完全消耗得撂。 范溪道:到时让酒坊按市价收你们种出来的葡萄便是,卖了葡萄买粮食,总要比直接买粮实惠些。rdquo; 范远瞻一想也可行,觉也不睡了,爬起来点灯磨墨披衣要将方才所想的主意写出来。 这可是关乎他们北望山城将士一年嚼用的大事,马虎不得。 第116章 土豆 范远瞻下了床, 范溪也穿好外裳出来。 外头守夜的轻雨带着小丫鬟见他们这边有动静, 忙点起灯笼, 过来轻轻敲了敲门, 欲进来伺候。 范溪走到门边, 笑笑道:不必你们,你们自去歇歇便是。rdquo; 轻雨闻言便知此事机密,笑着轻轻福身, 道:那奴婢等人便下去了。rdquo; 范溪颔首。 范远瞻在写字时抽空看她几眼,还道:多穿些, 将手袜戴上,莫冻着了手。rdquo; 都已春日了,冷不到哪儿去。rdquo;范溪说着, 到底还是将手袜戴上了,脚上则穿了羊绒袜,又穿上小狐皮靴,这还是范远瞻特地重金从外头买来让人制成的靴子。 她利落穿戴好,一身暖融融过来范远瞻这头, 看他外袍下隐隐透出结实肌肉的里衣,无奈, 大兄, 你光说我,怎么自个一点都不爱惜自个,你连外袍都未拢好。rdquo; 范溪说着帮他将外袍拢好,环着他的腰帮他束上腰带。 范远瞻一低头, 亲了她额头一记,低低一笑,多谢娘子。rdquo; 而后接着在纸上记录。 范溪在一旁接过磨墨的活计,看着他写,忽然想起,另外五千亩地你打算种些什么?rdquo; 小麦?rdquo;范远瞻还真未决定好,目前还是倾向于种小麦。 水稻倒也种得,不过这里天气冷,只能种一茬,还是三月以后再种,小麦能种早些,收了小麦后再种一茬萝卜白菜冬日吃。 这种种植结构并不算优越。 范溪略一沉吟,不知大兄可吃过土豆?rdquo; 土豆现在已传进来了,不过还没听说有哪个地方的人将它当粮食吃,大伙都是将它当菜,范溪在皇都时就吃过炸小土豆,小粒的土豆炸好,上面撒上香料,颇有后世小吃的风情。 范溪挺喜欢这个,不过怕吃了上火,也就几年前吃过一回。 平日吃菜时也极少吃到这个,土豆确实还未成为家常菜。 范远瞻回忆了一下方想起这土豆是何物,他皱了皱眉,这土豆即使种出来了,我们也消耗不了这样多。rdquo; 他们吃惯了粮食,菜是其次,肚里要有扎扎实实的粮方能生气力。 范溪却道:外邦人一直拿土豆当口粮,吃起来比吃其他粗粮要好吃得多,煎炒蒸炸炖卤,总比吃其他粗粮要好一些,若是一年吃不了也不要紧,放到明年也成。rdquo; 她记得前一世初高中看杂志时,还曾看到过腓特烈二世推广土豆的趣事,那时也正看重土豆产量高,易于种植且营养丰富,据说土豆还为欧洲人口增长做出了巨大贡献。 依照这里的水热条件,土豆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范溪补充道:主要是土豆这东西这个天气也种得,不必再等下去。且土豆产量高,又顶饱,吃了还不会胃泛酸水,rdquo; 果真有这么好?rdquo; 范溪摇摇头,这些都是我听说的事情,至于是否真有那么好,恐怕还得你们亲自试试。若是有渠道,不妨多买一些土豆,供手底下将士多吃几顿,看是否能吃得惯,这东西顶不顶饱,吃过便知晓了。rdquo; 范远瞻一想也是,当即便把这条备用方案纪录在案。 范远瞻作为一城都督,手底下自然不缺消息渠道。 第二日他让人去一打听,底下人很快回禀,说只有隔壁的隔壁,武宁府方有土豆卖,价格也不便宜,须五个铜板一斤。 范远瞻闻言手指轻轻敲了敲膝盖,这么一来,土豆的价格倒比半斤肉还贵了。 他转念一想,现时买来贵,等秋日收了新土豆,再卖出去也一样贵,到时纵使军中不吃,卖了买其他粮食也是划算。 范远瞻见土豆这样贵,反倒打定主意要种这个了。 他专门派手底下亲信千户,亲自带人去武宁府,历时八日,买了五万斤土豆回来,算下来一亩十斤土豆种子。 手下千户做事谨慎,不仅带回了土豆,还专门买了七十来个会种植土豆的军奴回来,武宁府里会种土豆的奴仆都被他买回来了。 五千亩地极大,全军不敢耽搁,每位百夫长分了种子,带着手底下人,在会种土豆的军奴的辅助下,开始种土豆。 土豆贵,范远瞻原本还想叫手底下人吃上一两顿看适不适口,最后看价格,还是打消了念头。 第219页 有那个银两,还不如买半斤肉回来,肉甭管跟什么菜炖,放点辣子放点香料,再每个人舀上一小勺,就能下一大盆饭了。 吃土豆,一嘴寡寡淡淡的土豆味,远不如肉实惠。 土豆这东西好种,耐低温。 范远瞻先让人烧了灰,下一遍掺着马粪的灰肥做底肥,而后让人小心种植。 他军营里人多,每人每日抽一个多时辰出来便足够用了,多种这点田并不影响军营里日常操练。 时间一日日过去,土豆长出了嫩芽,又飞快抽出枝条,枝条粗壮,略带紫色,枝叶都有绒毛,看着极有生命力。 他们这里人多,粪肥也多,土豆种出来并不缺肥,长得极快。 就是买回来专门种田的军奴也私下说,他们这里的土豆种得比那些种了几十年的老农还好些。 转眼三月底,范溪孕肚已初显,微微突出圆润的一圈,身形倒还清瘦,穿着宽松的衣裳,什么也看不出来。 有交好的夫人见她这样,倒笑:这多半是位千金了。rdquo; 北望山城风气开放,似皇都与江南的百姓家那般,生儿弄璋,生女弄瓦,这里生儿生女都极为高兴,尤其贵人家,不怕养不起,故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范溪两辈子以来头一回怀孕,她不由好奇,这怎么看得出来?rdquo; 一众生过孩子的夫人们便笑。 林千户家的夫人笑道:我先前生我家小子之时,脸上起斑,整张脸都粗糙许多,又黄又黑,又胖又大,简直不能看。后来生姑娘,情况便好许多,白皙温润,气色比怀前还好,我瞧夫人这气色,估摸着多半是姑娘了。rdquo; 其他夫人也纷纷点头笑道:小子就是祸害娘亲。rdquo; 我怀小子的时候被折腾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生姑娘时倒好了许多。rdquo; 我倒怀姑娘小子时反应都极大,闻不得一点荤腥,后头更是靠着喝粥水过去。rdquo; 我瞧夫人倒是好孕相,胃口还好罢?rdquo; 范溪笑,除喜酸不爱荤腥之外,别的都好。rdquo; 范溪不知是不是日日锻炼的缘故,哪怕怀头胎,她怀孕的过程也挺轻松。 亦可能月份小,那些腰酸腿肿心慌等问题都没有,吃得更是极为香甜,她牛奶羊奶都喝得,每日早晚要各喝一杯煮过的奶。 她怀得轻松,心情好,一家人跟着心情也好。 安娘并不介意是男是女,已经开始做小包被与孩子穿的小衣裳。 挑柔软的布料做,做些红色的衣裳,男女皆可穿。 她手头做着事,精神头反而好一些,范溪他们乐见其成。 范溪估摸着自己是第一回跟范远瞻在一处亲热时怀上的,现在无论如何也有三个月了。 她写了封信,向远在皇都的父兄报喜。 她的信件走驿站,并非急件,只跟随普通的信件走,大约要一个月方能送到皇都。 他们在北望山城的一切都很顺利。 五月初,范远瞻正在办公,手下忽然来禀报,说土豆熟了,可以开挖。 果真?rdquo;范远瞻一时有些难以相信。 报信的百户朗笑,此事怎么敢骗将军?rdquo; 范远瞻还是觉得不敢置信,他们这里种水稻,要历时七月方能有收获,种小麦,历时八月。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无论种什么,大抵还是春种秋收。 这土豆未免也太快了罢,这才种下去三月有余,虽说他们盖了稻草,倒春寒的时候还在旁边点起火堆,制造烟雾,护理得很精心,可先前种小麦与水稻的时候,他们也未必不精心呐。 范远瞻当即坐不住,与那百户过去地里瞧。 种土豆的地方离军营好几里,这时候他也不耐烦靠两条腿慢慢走过去了,而是直接打马过去。 军中其余将领也按捺不住,急匆匆地打马过来。 一时间,土豆地里竟聚集了上百个人。 大伙都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范远瞻到了,其余人纷纷或抱拳或跪下行礼,将军。rdquo; 且起。rdquo;范远瞻下到土豆地里,我听闻土豆可挖了,过来瞧瞧。先挖一株看看罢。rdquo; 旁边一个机灵的小兵闻言忙越众而出,先是将土豆苗一拔,再拎着锄头挖起来。 只见从远远的边上一锄头下去,就已经能看到圆滚滚的土豆。 旁边的小兵连忙用筐子捡起来,其余人也过来帮忙。 一株土豆底下有十来个大大小小的土豆,圆滚滚,等收完,直接将筐底给遮住了。 范远瞻从旁边伸出手略微提了提,他做过生意,手头有数,这一提之下,立即发现这土豆带筐子起码有五六斤。 筐子两斤有余,他们这一株土豆大概能收获三四斤土豆。 范远瞻从未见过这样高产的东西,土豆还是第一次。 他脸上有压抑不住的惊喜,对左右道:去找人挖土豆,今日先将这一亩土豆挖出来。rdquo; 是!rdquo;底下人齐齐抱拳,很快两个百夫长带着人呼啦啦过来。 两百多人在地里,不过片刻,所有土豆都挖起来了,大伙顺便还将地翻了一遍。 这一亩土豆居然收获了一千两百多斤。 第220页 这下不仅范远瞻,所有人都兴奋得不得了,若这土豆真能当粮,每亩土地都收获那么多,他们何愁饿肚子? 第117章 美名 范远瞻也带着笑, 他望着诸将士的脸, 大手一挥, 沉声道:让人回去宰羊, 今晚吃羊肉炖土豆!rdquo; 不知谁喊了一句, 将军英明!rdquo; 将军英明!rdquo; 所有人欢呼起来,一时间欢呼震天,范远瞻转头望见那一张张喜悦的脸庞, 又想起范溪的提议,不由格外感慨。 所有人无论官阶, 都撸起袖子准备干活。 有一部分人挑着担子回去,另一部分人则接着收土豆。 他们这些土豆已经长好了,再留在地里, 土豆也不会长多大。 他们军营里人多,这一下午,就收了七十亩地,一箩筐一箩筐的土豆用板车运回去,直将十个地窖与三十间储物房堆满一小半, 明天就能堆满。 将士们劳作一日,心里又兴奋又期待, 晚上的羊肉炖土豆的味道已经飘得整个营地都是了。 肉与淀粉的香味一阵阵传出来, 只让路过的将士一个个被这阵香味勾得饥肠辘辘。 在众人的期待下,一桶桶泛着油光的新土豆炖羊肉被抬了出来,每人拿自己的饭缸出来打土豆炖羊肉,看着上面油亮的汤汁, 直咽口水。 这锅肉菜炖得香喷喷,羊肉劲道鲜美,土豆绵柔而饱吸了肉汁与调料汁。 不用怎么吃饭,每个人只一小勺饭,就着土豆充饥就已足够。 要是口重的,去边上中辣区打上一勺,吃得额头冒出汗水,口里嘶嘶出着热气,浑身暖洋洋。 有人拿比鸡蛋大不了多少的小土豆放到火里煨,煨熟了又是一种风味。 除巡逻的明哨暗哨之外,所有人都在狂欢。 这一.夜,范远瞻与诸将士乐到天已经黑透了,才与范积蕴一起就着灯笼与头顶上一点星光回去。 范溪与安娘他们得到小兵的禀报,也没担心,只是看到他们兄弟俩浑身酒气回来,还是不免有些心疼。 安娘念叨:怎么喝成这模样了?rdquo; 范积蕴呵呵笑,这不是高兴么?娘,我们的土豆丰收了,溪儿是大功臣!rdquo; 范远瞻酒量好,只有一点醉意,又担心有孕在身的范溪,不敢压着她,只是看着她笑,溪儿,听见了么?你是大功臣。rdquo; 好好好,我是功臣。rdquo;范溪从绿鹦手中接过热帕子给范远瞻敷脸,好奇问:这回收了多少土豆。rdquo; 范积蕴听她问,抢着回答道:平均一亩一千二百五十三斤!rdquo; 这下连安娘都不禁惊呼出声了,这样多?!rdquo; 他们先前在老家种小麦,一亩地也就产两三百斤,哪怕土豆水当当地重秤一些,一下多了这么多,也太惊人了。 范积蕴笑呵呵,那可不是,军中有心急的百夫长,看见这个收获,恨不得拔掉我们先前种下去的小麦,将地全用来种土豆。rdquo; 安娘觉得可惜,忙道:那也不能拔小麦啊,光吃那什么土豆,哪里顶饱。rdquo; 范远瞻笑,不拔不拔,我们下一茬多种些土豆便是。rdquo; 第二日,范远瞻酒醒了之后,范溪一边洗漱一边问:大兄,你们那里种了那么多土豆,要如何处理,全用来吃?rdquo; 那不能。rdquo;范远瞻拧了帕子给她,笑:我们的仓库放不下,这两日还得再修一批仓库。rdquo; 所以是要卖掉它?rdquo; 嗯,这么多土豆,一时也吃不完,放在仓库里占地方,不如卖掉一半多,我们再种新的,到时候吃完现在这批,新土豆也应该差不多下来了。rdquo; 收完旧土豆就种?rdquo; 差不多。rdquo;范远瞻对农事还有些了解,他笑道:先深翻两回地,晒一晒,免得遭虫,翻晒过后差不多便种新土豆了。rdquo; 范溪点头,那你们记得施加底肥。rdquo; 知晓了。rdquo; 范溪想了想又道:你们的土豆种子用什么做?rdquo; 就这茬收的新土豆,我瞧这回的土豆不错,做种收成应当差不了。rdquo; 范溪这回却是摇头,不成,新种子下来都有休眠期,起码几个月后方能种植,你们若要接着种,起码还需去外头买一茬种子,等明年春天播种,在用现在这茬土豆做种子却是差不多了。rdquo; 范远瞻种过田,略一回想便发现,确实是这般,他们一般都是今年收明年种,也没谁家将种子收回来便立即种下去。 他有些惊奇,这是什么道理,那休眠期又是怎么回事?rdquo; 范溪摇头,我亦不知,只是记得不能这般种罢了。rdquo; 范远瞻点头,温声问:还有呢?可还有什么须注意的地方?rdquo; 范溪认真回忆,还真想起了好几条,还有便是,土豆一旦变成青皮或者发了芽,便不可食用,那东西有毒,你交代底下人注意下去。嗯,另一个便是,土豆要低温储存,最好放地窖里,别让它吸到太多气儿,不然过了休眠期容易发芽。rdquo; 范溪也就有着前世那点零星记忆,说完便不知晓了。 她两世都未真正种过田,这世小时候尽管家里穷,多的时候还是在家里忙活家务,安娘跟范远瞻几个都不舍得她去田里真正做苦工。 第221页 范远瞻帮她揉肩揉腰揉腿,揉捏完后才陪着她用早饭,打算回军营。 范溪又想起来,大兄,土豆丰收,你别忘了上折子,再往皇都送几筐啊。rdquo; 这是功劳,不能不叫上头知晓。再者,他们若种好了土豆,又未往上头说一声,到时说不得还有人会以他们只顾自己,不念同袍之情,好东西不想着同袍rdquo;为由攻讦他们。 做官都不容易。 范远瞻笑,我知晓了。rdquo; 范远瞻短短几年能将官做得这样大,背后固然有戎谨候府的帮扶,本身能力、手腕、情商以及人品俱佳才是最重要原因。 范积蕴负责写折子,一封折子情真意切,条理分明,更将种土豆的方法与注意事项附在了后头。 现在国库银钱不足,那个军队日子都不好过。 范远瞻与范积蕴也希望这封折子能帮同袍一把。 他们这种军事折子,自然有别的渠道送出去。 在驿官日夜不停,沿路换马换人的奔跑之下,不过五日,这封折子连同几筐土豆便送到了皇帝陛下案前。 皇帝大喜,当场让赏,又大大赞扬范远瞻是能臣。 接着他宣心腹大臣过来议事。 左右时节还早,范远瞻他们都打算再种一轮,别的地方自然也能再种一轮。 若真有这个收获,今年的军费也能少拨一些,让国库稍微缓缓,攒点底子。 皇帝倒没怀疑范远瞻折子上的东西是否假造,毕竟谁也不敢拿项上人头来冒险造假。 皇帝心情十分愉悦,若这土豆真这样好,过两年推广到民间,也让百姓多吃几顿饱饭。 不过几日,从皇都发出去的密折已经放到了大晋王朝各个高级将领的案桌上,中部,北部的将领全接到通知,今年屯田里种的作物全改成土豆,若是先前已种下相应作物,可酌情再开点荒。 除了这封折子之外,另还有土豆种植的指导文书。 这封指导文书以范远瞻递上来的种植经验打底,又采取了许多农人农书的意见。 范远瞻他们同样也收到了这份种植指导,互相一比对,他们的种植信心更足。 很快,他们五千多亩的土地都收回来了。 范远瞻安排人去附近几个府城的人卖了几十万斤,剩下的实在卖不动,窖藏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则放在北望山城的军方直营店卖,无论散买还是批发,都可以。 靠着这个军方直营店,他们又消耗了十多万斤土豆,收回一笔银钱。 剩下的就放在食堂里吃了。 烤着吃、煮着吃、炖着吃、炒着吃。 吃土豆条、吃土豆块、吃土豆丝、吃土豆糊糊。 哪怕十天有七天都吃土豆,军营大部分人也不觉得腻。 先前没粮食吃的时候,大伙没少经历喝水顶饱的日子,现在有土豆吃,有谁会腻,就算什么都不放,只是煮来当饭吃,大伙都吃得极为香甜。 范溪偶然知晓他们的窘境,心中好笑。 她顶着孕肚,亲自去军营里,教了几道菜。 酸辣土豆丝就是其中之一。 一盘子酸辣土豆丝下去,别提多下饭醒神。 这一日,吃惯了土豆的将士吃着酸辣土豆丝,胃口大开,吃得伙房不得不再煮了三大桶杂粮饭。 第二日,她教军营之人洗土豆粉。 土豆粉洗出来,即可做土豆淀粉勾芡用,亦可做面条用。 土豆渣则用来喂猪喂鸡喂羊喂马,半点都不浪费。 范远瞻心中一动,直接让手下人多洗出一些土豆粉,做出淀粉与粉条来晒干了放到他们那个军方直营店卖,粗略加工后的产品利润比单卖土豆还高三成。 范溪继续教人炖土豆、炒土豆、做地三鲜。 很快,整个北望山城都传颂着她的贤名,人们进而得知,种土豆也是由她提议。 范远瞻收集到各种土豆做法,又上了一份折子,进献给皇帝。 这回,折子上提到了范溪。 范溪不是第一回在皇帝那里挂名。 她大名符悯溪。 早在春兰祭,皇帝看过一回她跳舞,便深受震撼。 后三皇子与她那桩事情,皇帝也着实烦了一回。 现在再看这个名字,皇帝不由万分感慨。 收到折子后,皇帝令人往北望山城送赏赐,其中便有一份给范溪。 此外,皇帝还专门抽了一日,留下戎谨候,夸赞他教女有方。 戎谨候这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又是一番感慨。 他知晓女儿正怀着身孕,家里给女儿送的东西应当也差不多到北望山城了,却不想女儿怀着孕还能做出这一番大事来。 第118章 铁马 戎谨候回府后又给范溪写了封信去, 而后叫家仆运两大车东西去给范溪补身子。 从皇都运东西去北望山城多有不便, 也不大划算 秦夫人听到汇报, 面上没说什么, 后头还跟儿子感慨一声, 溪儿倒是好本事,就算在边疆,也能上达天听。rdquo; 符征知晓秦夫人因为符雪之事, 与范溪一直有隔阂,闻言柔声劝道:家里头兄弟姐妹本就互助互依, 溪儿本事大,也是我们的福气,朝廷传出她提议种土豆的消息后, 我同僚也没少向我打听。rdquo; 在朝廷做官,有名气总比没有名气要占便宜一些。 第222页 秦夫人闻言有些忧虑,她都已经嫁了,如何还能像未嫁一般出来抛头露面。rdquo; 您也说她已经出嫁了,妹夫都不介意, 我们怎么好越过妹夫,与她说这些。rdquo; 你说范远瞻也真是, 这也不管管。rdquo; 符征不接她这话, 只劝道:妹夫与父亲皆无意见,您就放宽心罢。rdquo; 秦夫人还记着她梦到女儿是皇妃那事,心里一直存着几分隐忧。 见跟儿子说说不通,她有些心烦。 她与儿媳妇大面平平, 也没亲近到能说贴心话的地步。原本娇养长大的养女,也被远远发嫁出去了。 要是换其他人,娘家姐妹兄嫂总能说说话。 奈何秦夫人娘家人口不丰,她就一个弟弟,弟媳还因她养着符雪与她关系一般。 算下来,秦夫人还真不好将这话与谁说,不然也不会向儿子抱怨。 秦夫人心中暗叹一声,不再看这些。 左右外头有丈夫与儿子顶着,她也算眼不见心不烦了。 范溪远在西北,自然不知秦夫人的心烦之处。 她乃是十二月末怀上的孩子,现已经六月末,她怀孕六个月,肚子已经挺大了,偏腰背瘦削,远远看过去,就像是肚子里揣了个球。 范溪从不知道,肚子能重到这个地步,她整个人坠得慌,有时多走几步路都要气喘吁吁。 偏北望山城夏天天气挺热,遇上热的时候,连一丝风都没有。 尤其出城北边不远处就有连绵好几座大山,将北望山城挡得严严实实,凉气全挡住了。 这让她越发难熬。 范溪他们现在住的都督府,论大气乃是城中第一,论精巧便一般了。 这屋子,住着远没有冬暖夏凉的效果。 范溪双身子,怕热,却又不敢用冰,每日正午热的时候让绿鹦等人扇扇风便算了。 范远瞻每每见她热得坐立不安,连饭都用不下几口的模样,心里既焦急,又心疼。 这日他早早回来,手里亲自捧着个坛子,身后两名亲兵使劲迈腿,都快跟不上他的脚步。 范溪与安娘正在厅里边吃葡萄边说话,见他抱着个坛子走进来,范溪好奇道:大兄,你手里拿的是甚?rdquo; 黑鳞他娘托人捎来的,我们老家的酱瓜。rdquo; 范溪还是回想了好一会,才想起黑鳞是谁。 当年他们在县城里卖猪杂饭时,便得了黑鳞几个照料。当年范远瞻说要参军,黑鳞几个也跟着说要去。 范溪惊讶道:黑鳞兄他们还真在这?rdquo; 在,黑鳞、牛二、豚尾,他们三个都在,现在黑鳞已经是百夫长,另外两个也是什长了。rdquo; 莫非他们几个跟你一道来参的军?rdquo; 范远瞻无奈,当时苦劝不住,只得带上他们一起来了,也好有个照应。rdquo; 难怪。rdquo;范溪道一声,邀请道:大兄,你什么时候请他们来府上用饭罢,也多谢他们的酱瓜。rdquo; 过些日子再说,现在请他们太打眼了。rdquo; 明面上,范远瞻并不是很想让人知晓黑鳞几个与自己的关系,这对他倒是不打紧,就是怕妨碍黑鳞几个的前程。 军中都是靠军功说话,而军功积攒下来了,赏赐方面却也有猫腻。 同样是升百夫长,给一支好队伍跟给一支孬队伍,日后前途可是天壤之别。 黑鳞几个要是在外头与范远瞻关系不显,有什么好事,在章程许可之下,范远瞻顺手就给他们了,底下也没什么话说。 要是嚷出来,二者是同乡,先时还是好友,再有什么好事,黑鳞几个得了,别人面上不说,心底里也要嘀咕。 有嘀咕就有不满,有不满,背后就容易被人使坏。 尤其范远瞻为将,若不能对手底下人一视同仁,带出来的队伍容易人心不齐。 范远瞻干脆直接交代他们莫说出去,双方私下交好便成。 范溪略一想也明白了,道:那日后有机会再请他们来家中吃顿便饭,我们跟黑鳞兄几个也算贫贱之交了。rdquo; 范远瞻笑了笑,好。rdquo; 轻雨拿着盘子与筷子回来,范溪站起来想夹酱瓜。 安娘忙接过筷子跟盘子,我来我来,溪儿你身子重,赶紧坐着。远瞻,你扶溪儿一把。rdquo; 范溪笑道:倒也没有那么娇弱。rdquo; 安娘也笑,左右有我们,你先歇歇。rdquo; 黑鳞家做的酱瓜乃是一绝。 一大坛酱瓜压得严严实实,里头是晒得半干的青瓜与辣椒姜蒜等诸多调料酱制而成,酱瓜颜色黑亮,闻着有股奇妙的酸香味,令人胃口大开。 范溪眼睛一亮,好香,晚饭夹些酱瓜出来吃罢。rdquo; 轻雨哎rdquo;地应一声。 安娘忙追了一句,溪儿双身子,吃不得生冷,你让厨下炒一遍再端上来。rdquo; 范溪笑眯眯地听着,并无反对的意思。 范远瞻这段时日,既要顾家里,又要顾营里,人瘦了一些。 晚上范溪特地给他夹了个大鸡腿,另一个夹给安娘。 安娘忙把鸡腿夹回来,你们吃,我.日日在家,轻松得很,不必吃鸡腿。rdquo; 第223页 范溪笑道:娘您年纪最大,您补补。我是不吃了,再补下去怕胎儿过大。rdquo; 我们又不是日日杀鸡,隔几日吃一回有什么要紧?rdquo; 二兄吃。rdquo;范溪将鸡腿转给范积蕴,你最近也瘦了。rdquo; 范积蕴无奈一笑,成成成,我与大兄吃。你们也别光顾着我们。rdquo; 吃其他部位亦一样。rdquo;范溪让完鸡腿,问:你们那边的土豆还是不行?rdquo; 土豆喜温怕热。 这段日子天气一热,土豆就不怎么长。 范远瞻他们第一回种土豆,没经验,看到这样的情况有些愁。 还是那样,现今只能保证肥水,随它去了。rdquo;范远瞻道。 对于气候问题,范溪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听天安排。 用完晚饭,范远瞻扶着范溪在府里走了几圈消食,而后带着她回屋,帮她洗澡。 范溪原本很爽利,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了之后,倒有种做什么都不方便的感觉。 中间肚子太大了,弯腰都难。 她下肢渐渐又出现了水肿情况,肿得皮肤又痒又胀。 范远瞻原本还想说请大夫来瞧瞧,开几服药吃吃。 范溪打死也不敢,她前世可没少听说药物致畸甚至致死的事情,怀孕期间,哪怕再高明的大夫开药,她也不敢随便用。 左右还有三个月就能卸货,忍了便是。 范溪身子不便,两人之间的房事少了许多。 范远瞻大部分时候都忍者,偶尔忍不住,动作也极温柔。 今日他帮范溪擦干身子,中途又忍得辛苦,范溪亮晶晶的眼里有些羞涩,用手帮你?rdquo; 晾晾就好了。rdquo;范远瞻轻吁一口气,扶着范溪上.床,转移注意力,我看军中那葡萄园中的葡萄倒长得不错,今年应当收获不小。rdquo; 范远瞻他们开春时不仅种了土豆,还种了五千亩葡萄。 葡萄很适宜本地气候,种下去之后不必太费神,是一种很合适的经济作物。 范溪笑,那成熟之后你让酒坊的人去瞧瞧,一批批摘罢。看能不能留批葡萄挂霜,挂霜的葡萄酿的酒才美。rdquo; 这倒不知,这些葡萄都是同一批种下去,怕留不了那么久。rdquo; 范溪安慰道:那也没事,我们这里的葡萄糖分高,质量很不错,酿出来的酒口味也可以。rdquo; 范远瞻轻叹一声:原本还打算等这批土豆下来了,换些东西。rdquo; 范溪往外看一眼。 他们素来有在屋内聊天的习惯,屋内从不留侍女伺候,哪怕颇得范溪信赖的绿鹦也是如此。 院外倒是有侍女守着,不过他们说话,外头人也听不见。 范溪问:要换什么?rdquo; 马与铁。rdquo;范远瞻压低了声音,我们的马匹与武器都比不过北戎人,往年他们骑兵一来,我们只能四处奔逃。今年我看了一下,我们训练得认真,吃得好,许多兵身子骨都健壮起来了,若是配上马匹好刀,未必不能与北戎骑兵面对面拼杀。rdquo; 范远瞻无论做什么,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护住他这一方城。 种土豆也好,提高伙食待遇也好,为的都是能在敌人来犯时己方能有正面作战的能力。 他从未忘记过他是军人。 范溪闻言沉默片刻。 铁与马,这两样都是战略物资。 大晋王朝铁矿没几个,怎么也轮不到他们这偏远的北望山军。 马就更别提了,一匹匹老贵,还找不到大宗货源。 要想配备这两样东西,他们需要银两,需要很多银两。 范溪沉默片刻后低低开口,纵使我们能弄来,恐怕也是为他人做嫁。rdquo; 边疆势力盘根错杂,戎谨候在皇都,鞭长莫及。 范远瞻在边疆还不算站住了脚。 种点土豆产点葡萄炒点茶之类,只不过是小道,收回来的那点银两被将士们一吃就没了。 要真弄回了铁跟马匹,上头跟同僚有一万个理由从他们这里分一块肉去。 范远瞻不是不知这些。 他低低道:我们要真能弄到,无论如何,总能留一些在手里,日后排兵布阵也多几样打法,不必拿底下人的命去填。rdquo; 范溪手摩挲了下床单,要真弄这些东西,怕不能完全用明面上的手段。rdquo; 范远瞻愧疚地抓着她的手,这我都知晓,我再想想,你莫操心了,睡罢。rdquo; 其实我这里有个不算好主意的主意。rdquo;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02 17:45:34~20191205 00:1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谁有delete键,帮我删 5瓶;Kkkkk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铁矿 范溪常有些另辟蹊径的思路, 绝大部分情况下都很好用。 范远瞻也时常期待她能想出什么新点子。 两人之间用不着避讳, 范远瞻道:你说便是。rdquo; 范溪躺在床上慢慢道:我们大晋朝铁都是官营, 要想在外头买着铁, 基本不可能。若肯花大价钱的话, 在草原上倒是能买着一些。可一旦给北戎人送了银子过去,被人知晓了,这可是通敌的现成把柄。rdquo; 第224页 范远瞻也清楚她说的情况, 所以才会分外为难。 马匹还好马一些,只要肯花钱, 买马进来也没人说什么,而且马这种东西,大马生小马, 繁衍起来也用不着多少时间,两三年功夫马群能扩张两到三倍。 他这边又不专门练骑兵,只是想要一支骑兵克制北戎人的骑兵罢了,有个一两千骑兵已经足够用,多了他也未必养得起。 现在唯一为难的就是铁。 我并不建议从外头买铁器。rdquo;范溪顿了顿, 低声道:大兄,你若想要铁, 我们自个儿找矿, 如何?rdquo; 范远瞻没想到她会说这么个办法,当场有些吓了一跳,私开矿藏可是禁.忌,虽然没有通敌的麻烦大, 可要被捅出去了,麻烦也不小。 一旦事发,到时候他被撸了职位,押解皇都受审是必然的。 范远瞻定了定神,方道:这法子会不会太冒险了些?rdquo; 我们在这里做的事,桩桩件件都冒险。rdquo;范溪道:这法子的确有些冒险,不过险中求富贵,这里又山高皇帝远,只要小心些,未必能被人抓到把柄。rdquo; 范溪笑了笑,接着道:我倒不是让你直接私下里开铁矿,不过我们可找铁矿然后上报给朝廷,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朝廷派人过来开铁矿,多少也要落点在我们手里,这样一来铁器就出来了。rdquo; 范远瞻点头,道:这样倒是可行。rdquo; 这天下从来不是皇帝一个人的天下,哪怕再英明再有手腕的皇帝也要与大臣分治。 北望山城既然是他的底盘,范远瞻就有信心从北望山城的矿场中分一杯羹。 范远瞻只是想少少弄一些马匹铁器,增强手下将士实力,多保下几条命,而非直接私开铁矿,做下灭族叛国的事。 范溪有身孕,他马上要有孩子,他不可能那么冒险。 若探明铁矿,上头派人开采,他的确能弄到一些,而且上头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太过追究,毕竟水至清则无鱼。 不过,我们这里产铁?rdquo; 范溪前世上学时,作为一个文科生,历史地理都是必修课,国外地理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国内地理那些矿藏、交通、山脉、植物、气候等等,她都反复背诵过了千百遍,现在也还有点印象。 她记得这一块区域有铁矿,不仅有铁矿,还有铜矿、煤矿、铬矿、锰矿等,当年高考模拟考了这边的情况,她做了错题笔记,记得特别清楚。 她肯定道:有,就是不知道在哪一块。rdquo; 现在的技术比较落后,要探明矿藏压根不可能。 朝廷也没有地质队之类的设置,都是哪里意外发现了有矿,才派人下来采。 范远瞻迟疑,既然这般,我们要如何采矿?rdquo; 其实有一个笨法子。rdquo;范溪慢慢道来,大兄你派人去附近河里淘沙,看沙里有什么,再追寻源头,就能找着矿产了。rdquo; 河流一般发源于山川,他们这里就有条大河,只要淘一淘,无论淘到铁矿、铜矿还是金矿什么的,都足够他们置办铁器,供养军队。 范远瞻管着两万多人,现在手底下最不缺的就是人,派几队人马出去外头打探矿藏,不过是小事。 范远瞻道:我过两日便派人出去找找。rdquo; 大兄你亦可让人出去打听打听,外头人不知,当地人对附近的山河最清楚不过,打听到矿产的踪迹,再顺着找要比直接去河里淘沙容易得多。rdquo; 我知。rdquo;范远瞻揉揉她脑袋,辛苦溪儿了。rdquo; 不过是瞎出两个主意,说几句话的功夫。rdquo;范溪往后躲了躲,小声抱怨道:大兄你莫摸我头发,小心明日起来打结。rdquo; 范远瞻笑,我帮你梳。rdquo; 范溪不乐意,你手艺比轻雨差得远了。rdquo; 老扯痛她头皮。 现时范溪怀着身孕,酒庄那边都是管事们在管。 范溪不太范溪,干脆让心细的绿鹦去。 绿鹦聪慧又忠心,暂时又无嫁人的打算,拘在身边当大丫鬟有些委屈她的资质,范溪现在有意让她去奔事业。 无论她日后嫁不嫁,手里有些银钱,总是要有保障一些。 范溪与范远瞻玩闹一会。 范远瞻不敢惹她发急,赶忙自觉送上脑袋让她揉了揉,又用羊毛毯子裹住她,夜里凉,你盖好被子。rdquo; 你也盖。rdquo;范溪掀起被子去盖他肚腹。 两人挨着睡着了。 过几日,范远瞻果然派人去找铁矿。 范远瞻手底下能人不少,九月初,底下人传回消息,说他们找着了铁矿,不远处还有煤矿。 范溪的记忆并无差错,这里跟她前世也极为想象,哪怕往东南偏了上百里,他们还是顺利找着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万幸,这还是北望山城的范围。 范远瞻第一时间让人回去跟夫人报喜,说东西找到了。 北望山城的知府多少收到了风声。 范远瞻面对他的打探,只咬死了说是军务。 知府不敢插手军务,实在打探不到具体消息,便不再关注这头。他作为知府,最主要还是看手底下的人丁赋税,以及民风等。 第225页 军中那一摊子事不归他管,有福他享不到,有祸他也摊不上,实在不必眼巴巴地凑上前去掺和。 倒是前阵子范远瞻他们那头如火如荼地种土豆,知府找人过去汲取经验,现在已在下头各县中推广开来,据说种得还不错,想必今年的税会好收一些。 范远瞻此时完全顾不上铁和煤了。 消息传回来,范溪一喜之下,动了胎气,眼看就要生产。 范远瞻收到消息后,连甲都顾不上脱,挂着好几十斤的盔甲翻身上马一路狂奔回家来。 他胯.下的马还是范溪当年送他的那匹,神勇得紧,从军营到府里,还没到半个时辰,一路惊吓到了不少路人。 范远瞻下马时匆匆吩咐迎上来的家仆,我路上恐怕惊着了不少人,尔等赶去瞧瞧,该安抚安抚,该赔钱赔钱。rdquo; 范远瞻骑术精湛,胯.下马又是神骏,并不担心撞到人。 只不过百姓看着他一身盔甲,骑着高头大马,不免惊惧,往旁边躲闪的时候便容易撞上人,撞上摊子等。 范溪管理手下很严格,范远瞻也是严肃的人。 他们府里向来清明,底下家仆听到吩咐,忙拱手应是,带着银钱与一小队人马出去了。 范远瞻将缰绳扔个站在一旁听候之人,迈着长腿快走几步往内院赶,嘴里问管家,夫人如何了?rdquo; 一个时辰之前刚发动,府里住着的接生婆已经过去了,热水被褥烈酒与肉粥等都已备上。rdquo;管家行色匆匆。 范溪肚子已经很大,她早猜到大概也就是这半个月要生,便提前做了准备,连专业的接生婆都被她培训过好几回。 从用消毒被褥到接生婆的手,再到剪脐带用的剪刀等,她都带着接生婆与安娘几人演练了好几回,尽量做到无差错。 范远瞻听后,心略微放下一些,脚步接着匆匆往产房那边赶,火盆可已烧上?大夫请来未?rdquo; 接生婆这一个月以来一直住在他们都督府以备不时之需,好的大夫他们却没办法让人家住过来,只能提前跟好几位打过招呼,有需要时现请。 管家忙道:已经让人去了,算着时间,应当也快回来了。rdquo; 范远瞻点头,说话间,他已越过两个院子,直接冲到产房门口。 接生婆刚好端着一盆血水出来,见状忙拦了一下,将军不可,还请您再外头等候。rdquo; 不必,我进去陪着她。rdquo; 哎,不成,男子哪能进产房?rdquo;接生婆壮着胆子苦口婆心劝道:您还是在外头等罢,生孩子是女娘们的事,男子不能掺和。rdquo; 范远瞻清楚地听见范溪急促而带点呜咽的呼吸声,此时已心急如焚,一把推开接生婆,道:婶子专注接生便好,其余不必管。rdquo; 说着他噼里啪啦脱下铠甲,扔在门口,穿一身里衣里裤急匆匆进去了。 里头范溪又难受地呜咽一声,声音死死咬在牙关里。 接生婆一听知晓情况紧急,顾不上管这个,一跺脚赶紧忙活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05 00:17:44~20191205 17:3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墨莲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0章 长子 范溪这胎生得艰难, 一直生到亥时才将孩子生出来。 这是个男孩, 重六斤三两。 范溪没顾得上看一眼这个她用命生出来的孩子, 几乎在孩子一生出来的时候, 她就昏死了过去。 大夫呢?rdquo;一直陪着范溪的范远瞻面沉如水, 沉声喝问:大夫何在?rdquo; 底下人大气不敢出,管家忙在外面答道,老爷, 大夫在此。rdquo; 接生婆还在清理孩子,旁边几个丫鬟小心帮忙着。 绿鹦与轻雨等人已经帮范溪清理过一轮, 染血的褥子等都抱出去了,她们正在一旁帮范溪擦拭身子,等她排出恶露。 安娘现在则急匆匆去厨房盯着人煮鸡汤鸡蛋过来。 范远瞻看了一眼, 亲手牵了被子给范溪盖上,沉声道:叫大夫来给夫人瞧瞧。rdquo; 接生婆还是第一回听说有人生孩子还要请大夫,产房内一股血腥味,她想阻拦,然而才刚张了张嘴, 范远瞻沉沉一眼望过来,她什么都不敢说, 忙低着头继续擦拭孩子身上的胎脂血水, 又用包被包起来。 大夫很快进来,他做过军医,闻着满屋血腥气,倒也没什么异样的表情。 他认真给范溪把过脉, 道:尊夫人刚生产完,明日差不多会有乳汁,现下不适宜用药,老朽这里倒有几道食补方子,用于补气益血。尊夫人月子里多吃几回,应当就没有大碍了。rdquo; 范远瞻微微点头,有劳大夫。rdquo; 将军不必客气。rdquo;老大夫行一礼,忙去写方子。 不一会,接生婆跟丫鬟们小心将孩子抱过来,安娘忙接过,满心慈爱地望着怀里的孙儿。 孩子初初生下来几个时辰内不必急着吃东西。 范远瞻问:乳娘何在?rdquo; 绿鹦忙带着一个年轻妇人过来,范远瞻道:娘,您先带着孩子跟乳娘待在一处罢,孩子若饿了,便叫他吃些奶,我陪溪儿醒来再说。rdquo; 第226页 范溪做月子的卧房在隔壁。 丫鬟们已帮她初步清理好,范远瞻说完就要将她抱去隔壁。 安娘忙抱着包被里的孩子追上去,我陪你一道等。rdquo; 范远瞻将范溪小心放在被子里,卧房里烧了地龙,现在暖如阳春三月。 他帮范溪盖好被子,温柔地拂了拂她的鬓发,笑了笑,不用,我们一道等反而吵着她,娘您先帮我们带带孩子罢,积蕴还没看过他小侄子呢。rdquo; 你不也没看过你儿子?rdquo;安娘嗔道,接着小心将包被包着的婴儿小心放入他怀中,先看看你儿子。rdquo; 刚出生的小婴儿皮肤泛红,大眼睛,双眼皮,高挺鼻子,还有小小的一张嫩红嘴巴。 孩子此刻睡着了,睡得正香,换了个人抱他,他也只是在睡梦中咂咂嘴。 范远瞻还未看到他时不觉,看到他后,正颗心都仿佛泡在温水里一般。 他轻轻用指腹碰了碰孩子的脸颊,眼里带着些笑意。 恋恋不舍地看了好一会,他才将婴儿重新抱给安娘。 娘,您先帮我们带带。绿鹦,你与轻雨协助,不得错眼。rdquo; 绿鹦与轻雨赶忙应是。 接生婆与大夫已被管家送走了。 这一.夜,都督府灯火亮了大半夜。 范溪第二日早上方醒。 醒来后下身还是疼,不过比昨天生的时候好得多了。 她看见范远瞻,眼眶有些红,大兄,我再也不想生了。rdquo; 范远瞻亲亲她额头,郑重答应,成。你若不想生,日后我喝避子汤去。rdquo; 范溪先前没哭,听到这话倒忍不住流下两行泪来。 生孩子太疼了,我先前没想到还能疼成这样。rdquo; 范远瞻不敢让她在月子里哭,怕哭伤她的眼睛,开玩笑道:是不是比被人砍了几刀还疼? 范溪情不自禁伸手隔着衣服摸摸范远瞻身上的伤疤,低声道:我未被刀砍过。rdquo; 范远瞻扶着她洗漱,洗漱完范溪道:先前我开玩笑,大兄你莫喝什么避子汤,我们尽量避一避,若是有缘分,过几年再生罢。rdquo; 辛苦溪儿了。rdquo; 范溪小声,是挺辛苦,但我还是想要你的孩子。rdquo; 范远瞻忍不住抱着她。 洗漱完,底下三等小丫鬟望韶端着鸡茸红枣粥来,范溪才记起来,孩子呢?rdquo; 范远瞻道:在娘那头,绿鹦与轻雨正帮着看,奶娘也在那里。你先用些饭,用完我们再去瞧孩子。rdquo; 范溪迫不及待,望韶你先让她们把孩子抱过来,我边喝粥边等。rdquo; 望韶赶忙放下东西去。 很快孩子便抱过来了。 安娘也跟着过来,溪儿,你可好些了?rdquo; 好多了。rdquo;范溪忙问:娘,孩子可吃过奶了?rdquo; 吃过一回,只吃了一点。rdquo;安娘笑道:待你用完粥,试试喂一喂他。rdquo; 女娘刚生完孩子之后不一定有奶水,可能要过一两日才有,期间与孩子多接触总没错。 范溪下身疼,有些坐不住,快速用完饭,范远瞻与安娘扶着她又躺下了。 安娘将孩子抱到她手边,慈爱道:孩子长得像你们两个,高鼻梁大眼睛白皮肤,很俊。 范溪认真看看孩子,红红小小的一张脸,什么俊俏模样也没看出来,不过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范溪看着儿子,心里充满着好感。 范溪抬眼问:大兄,孩子起什么名?你可想好了?rdquo; 你生他不易,便叫范恩罢,叫他记住娘亲的恩情,长大了好好孝敬娘亲。rdquo; 范溪笑:哪有叫这个名儿的?我们生他,也不是图他报答我们,他有他自己的人生。不过老天将孩子恩赐给我们,儿子小名叫恩郎罢,好听上口,也提醒我们当爹娘的好好待这个上天赐下的孩儿。rdquo; 范远瞻点头。 安娘也道:这名字好听。rdquo; 那大名呢?大兄你可还想过其他名字?rdquo; 既然不叫范恩,不如叫范循?循古鉴今,既知来处,心绪安宁。我们不求他如何建功立业,加官进爵,只盼他无论所遇为何,都能豁达自乐。rdquo; 范溪在心里默念两边,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好记好读,点头笑道:这个名字好,好听。rdquo; 这小婴儿的名字由此定下来,范远瞻珍而重之地给在家谱中记上。 到中午,天气最暖和的时候,范远瞻将婴儿抱出去给范积蕴看。 范积蕴看着小侄子稚嫩的脸庞,心里也是爱得不成。 他看了良久,不敢上手去摸孩子的脸颊,反而朝范远瞻笑了一下,这日子过得真快。仿佛前两年溪儿还是个孩子,此时她跟你也有孩子了。rdquo; 范远瞻道:日子过得好,那就快,若是过得不好,那可就度日如年了。rdquo; 范积蕴笑笑,也是。rdquo; 我孩子都已生了,积蕴你可有看上的女娘?rdquo; 范积蕴摇摇头,军中哪来什么女娘?况且我高不成低不就,还是日后再说罢。rdquo; 范远瞻也知这个理,心里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第227页 他是运气好方娶到溪儿。 一般人哪有那个运气,还不是看着各方条件相匹配便找人说媒,盲婚哑嫁,娶进门来慢慢过完这一辈子? 范远瞻喜得麟儿,洗三的时候便请了同僚下属及知府那头的文官们一道庆贺。 这个庆典办得很是庞大。 满月时,范远瞻又办了回满月酒,同样座无虚席。 整个北望山城上上下下的百姓都知晓,都督极宠爱家中娇妻幼子,但凡能给妻儿用上的,无论价格几何,都毫不吝惜地往府中买。 这一风声,倒引来了不少商家。 范远瞻东西没买几件,倒忙着把去年的葡萄酒与白酒卖给他们,很是赚了一笔。 同时,他们探出的铁矿与煤矿矿藏都已探明,两种矿都埋得极浅,可露天采矿。 范远瞻将这消息往皇都中送去,十日后,皇帝示下,让其带着将士开采煤铁,朝廷将派监察使与皇商过来。 与此同时,范远瞻多次立功,皇帝将他升任为从三品北望宣慰使,使他掌管北望山城以及周边十二重镇兵事,手上人马也多了八千。 此次采矿,由他全面调动士卒民夫,皇都派来的监察使兼管,皇商与民夫设法将铁器转运到皇都及各军。 范远瞻毫不客气,将麾下将士安排轮班,让他们去采铁与煤。 他专门安排信得过的将士去采铁矿,采下来的优质铁矿上交三成留七成。 左右监察使与皇商等还要一两个月方到,他们可早早制好武器,给将士先装配上。 后续采矿有民夫过来,他们要截留便相对没那么容易了。 两万人的军营,他们先暗地里给一万五将士备下武器,后期一万二将士可借着地利之便,向上头申请多发些武器。 到时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哪怕真派给御史团来,也难捉到他们的把柄。 而有了这些新武器,他们要打北戎人就容易多了。 起码正面对上北戎人时,他们能凭借精良的武器,多保下几条将士的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  不颓了,今天要完结这篇文。 等会十点半见哈。感谢在20191205 17:39:51~20191209 08:54: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慧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苜蓿 范远瞻麾下将士吃得好, 训练严, 他这长官又有威信。 这一年来, 北望山城将士精神面貌变化极大。 皇都派来的监察使一到矿区, 还未探明产量等, 先见到范远瞻麾下孔武有力的将士,心里很是吃了一惊。 他到北望山城来并非完全监察矿产,范远瞻这一年来屡立奇功, 也在他监察范围之内。 他悄悄向当地人打听,又观察范远瞻麾下的将士。 几日过后, 一封绝密奏折经由暗使日夜不停地换马,送去了皇都。 范远瞻在军部扎根那么多年,早有自己的人手。 情报人员一早将这个消息传递了回来, 范远瞻甚至知晓里头的内容,他并未理会。 自古以来皆如此,君臣互信,君臣互疑。 采矿那头步入正轨,范远瞻这边每日打发五千将士去轮着采矿, 剩下的人则在忙着秋种秋收。 无论去种田还是采矿,将士们每日都会至少训练两个时辰, 军阵与个人素质训练等更是每日的必练内容。 这些事有底下将士分忧, 范远瞻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他最近在忙着马匹的事情。 军里账面上有钱,今夏他便让人四处寻摸,买了一批不错的一岁多的小马驹。 今年秋冬长一长, 小马明年便能投入训练,开始派上用场。 这个秋冬正是马驹生长的重要季节,范远瞻琢磨着如何给这批小马驹弄点好东西吃。 这批小马共一千六百三十二匹,配着原来能用的八百六十八匹,刚好两千五百匹。 这并不是个小数目,光是每日的口粮支出,都能烧范远瞻一大笔银子。 尤其这批马算灰色产业,上头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他们可以养,并不拨粮饷,一切都需要他们自己解决。 哪怕范远瞻家大业大,也觉得这样烧下去不是办法,得想个法子找补一二。 范溪听到之后,也帮他认真想了两日。 这日,范溪问:大兄,种水稻种土豆的那些地你们秋冬可是还要用来种什么?rdquo; 只开一些来种萝卜白菜蒜苗等,不全种。今年种了好几茬东西,得休耕,让地歇一歇,不然明年再种,庄稼便长不好了。rdquo; 土地需要休耕,应当是地力不足,里头没有什么肥料,又生害虫了。rdquo;范溪沉吟道:这些可通过施肥杀虫等解决。rdquo; 范远瞻以前务过农,对这一块有了解,他道:我们也下过肥,地里的草与苗我们都翻到地里沤肥了。rdquo; 这也成,不过其实还有一种更好的方法。rdquo;范溪看他,问:不知大兄你可听说过苜蓿?rdquo; 范远瞻心头一个激灵。 范溪见他这样便知他想到了,她笑笑,对,我觉得可将那五千多亩地用来种苜蓿。苜蓿是牧草,也是绿肥,种了之后土地会肥起来,马也不必担忧没牧草吃。若是地里有虫,顶多就减产一些,也不必怕。rdquo; 第228页 我先前倒没想过这个。rdquo;范远瞻看范溪,感慨,溪儿,你还真是我的福星。rdquo; 不过是想得多一些罢了。大兄你让人去打听打听这里适合种那种苜蓿,若是没有特别适合的苜蓿草,我听说紫花苜蓿最适宜做牧草,你试试能不能弄到些种子。rdquo; 范远瞻点头,我明日便交代他们。rdquo; 他们这边本就靠近边境,附近牧民多,苜蓿草还是挺多。 不过那大多数都是野生的。 这年头田地那样贵,谁家有田都开出来种庄稼,还真没听谁说过愿意拿出来种牧草。 范远瞻也就是冬日方种一茬。 野苜蓿的品种不大好,长得相对瘦小。 范远瞻见手下人带回来的样品,始终不太满意,又叫他们去更远一点的地方寻找种子。 这一去一回折腾了小半个月,他们的地都已经翻好了,种子一回来就播下去,挖沟渠引水到每一亩田里。 现在天气还不算太冷,太阳出来了,气温回升得很快。 不过四五日功夫,这片农田便长出了细嫩.嫩的幼苗,迎风招展,别提多喜庆。 苜蓿长起来很快,不过二十多天,第一茬苜蓿已经长好了,漫天遍野都开出了紫色的小花,在绿地较少的北望山城很是引人注目。 文人墨客,普通百姓等纷纷前来观看。 有的人甚至带着全家过来,算是出游。 范远瞻倒没想到这茬,城中居民难得放松,他倒没赶人,只是叫底下人限定地方,不让过来观看的人乱走,且只有每月逢一逢五那几日方能过来观看。 他在这里布置颇多,怕有探子混到人群中坏了大事。 他治下的北望山城将士纪律严明,将士从不骚|扰百姓,与百姓对上时也和善。 有些胆大的青年人瞅准这点,倒不怎么怕他们将士,时不时有越界行为。 这些越界行为也就是偷了苜蓿苗,摘点嫩苜蓿叶等,不是什么大事,范远瞻抓了人,也不好将人直接杀了,处罚太轻却又镇不住,一时烦这些人如同烦苍蝇一般。 范溪倒觉得这事实属正常,人性如此,一百个人里头总会出几个这样无法无天,蛮不讲理,什么也不怕的愣子。 范远瞻抱着儿子,跟范溪聊天,说到这里气道:等下回我再抓到人便扔他们去挖矿。rdquo; 这倒是个好法子,你写出条例来,抓到那些越界的人便让他们一人去挖一个月矿,再处以罚金,若拿不出罚金来,便再加挖矿时日,以工抵钱。贪小便宜的后果太严重,敢贪小便宜的人便少了。rdquo; 范远瞻点头道:我原本也是这么打算,我让他们张贴布告罢。rdquo; 范溪说起来好奇道:大兄,你们的苜蓿那么好吃,军中自己会吃么?rdquo; 还未吃过。rdquo; 我倒觉得你们可以尝尝,听说炒来吃不错,肥肥嫩.嫩。rdquo;范溪说着说着把自己都说馋了,大兄,你明日带几把苜蓿回来罢,我们尝尝。rdquo; 秋冬叶子菜少,能多一味苜蓿吃也不错。 成,明日我让他们送来。rdquo;想了想,范远瞻还是不放心,那是给马吃的,你少吃点。rdquo; 也不一定全是给马吃的,你要把它当菜那就是给人吃的了。rdquo;范溪笑道:我听说苜蓿全身都是宝,是难得的好东西。rdquo; 范远瞻无奈,你又从哪里听来这么些奇怪的东西?rdquo; 大抵是书上写的罢,脑子里杂七杂八记起来一些。rdquo;范溪说到这里心头一动,你们养了蜜蜂么?听说苜蓿蜜品质挺不错。rdquo; 他们种了那么多苜蓿,若是养十来箱蜜蜂,这一年到头来能采到不少蜜。 现在秋冬,苜蓿可以作为蜜源,等到春天一到,外头草原漫山遍野的花都可以用来采蜜,倒不至于饿着蜜蜂。 范远瞻也算见多识广,一时真没想到还能养蜂。 这年头养蜜蜂的人并不多,一般人没那个眼界。 他听范溪说得认真,倒真上了心,这个能行?rdquo; 我看书上说能,纵使不行,那就不行呗,左右也花不了几个银钱。rdquo;范溪眨眨眼,大兄,你要不要试试?rdquo; 范远瞻想到,若是养十来箱蜜蜂,他们军营里的糖就够用了,冬日隔山差五还能喝一回蜜水,润润肺也挺好。 他想到这里,点头道:我先让人找蜜蜂去,看能否找着合用的蜜蜂。rdquo; 范溪伸了伸腿,舒展了一下,打着哈欠说道:蜜蜂不好养,你们最好能请个养蜂人过来教教你们,别被这些蜜蜂蛰了。rdquo; 没事,都皮糙肉厚,多试几次就能养出来。rdquo; 只要有蜜吃,他们当兵的还真不怕这小小的蜜蜂。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十二点见~ 第122章 南蛮 北望山城将士今年日子过得特别舒服。 往年都缺衣少穿, 大冬天穿着狗皮袄去跟北戎人拼命。 北风一吹, 整个人哆哆嗦嗦, 连手里的长矛□□都拿不住, 北戎人的骑兵奔入军阵中, 往往跟砍麦子一般将他们全砍倒在地。 他们大多数情况下靠人多、靠运气、靠打配合,几人围一个,才能将北戎人从马上拖下来。 第229页 与北戎人对战时, 对方几百人进犯,他们就得出动几千人去抵抗, 即使这样,还是常让对方逃走大部分人。 一想起往年的日子,军中年纪大一些的将士眼眶没有一个不红的。 尤其是那些军户人家出来的将士。 祖父及堂祖父死在北戎人手里, 父亲叔伯死在北戎人手里,自己的兄弟也多有伤亡,不知哪一日便轮到自己。 范远瞻成为北望山城都督后,他们才能渐渐吃饱穿暖,身上有了力气。 慢慢的, 人壮实了,兵器也有了, 马匹也在养着。 他们训练十分刻苦, 种田也很苦,一年到头下来,几乎每个人每日都累得一回营房里就倒头睡觉。 可谁也没有怨言,连上头的将军都每日跟着他们一起训练, 想尽办法给他们弄吃弄穿弄武器,他们累一点也是应当。 冬天以来,北戎小股军匪进犯。 他们北望山城将士也点了人出去。 他们打退进犯从没有那么轻松过,先是军中骑兵上前对战,而后砍马队上前,用拉横刀砍马脚,后面的步兵长矛阵再上前掩护。 这么一套下来,戎匪跟进了渔网的杂鱼一样,几下就被他们收拾完了。 一场仗打下来,他们这边没几个受伤的。 就算不小心受了伤,也有军医很快带着人过来,以烈酒消毒,辅以各种药粉,小心照看,不过几日便无大碍。 他们却能立军功,缴获战利品,得朝廷嘉奖。 当了那么多年兵,他们第一次感受到兵那样好当。 范远瞻让人找到矿后,悄悄藏下一些铁的事情军中许多将士都知晓。 可谁也没往外说,他们不仅不往外说,还互相监督,杜绝任何一点可能泄密的苗头。 将军藏这些铁都是为了他们,每个人都清楚,也正是因为范远瞻这一举动,很多人都愿意为他效死。 范远瞻不知不觉间,麾下便有了一队忠心至极的将士。 这日又是一个阴天,出去外头种地的、挖矿的都早早回到了军营,一边搓着手一边等晚饭。 有经验丰富的老兵看看天空,唾了一口,直娘贼,这天真冷,不知道晚上有没有暴风雪。rdquo; 看这天色,雪应当会下,就不知晓能下多大。老李,你今晚轮到暗哨是吧?rdquo; 对,暗哨,要巡二十四回呢。rdquo; 比站哨好,走动着还暖和一些,真在一个地方站着,那能冻死。rdquo; 站哨那边还有将军特批的大皮大氅,不远处又有火盆,他们年轻火力壮,也冷不到哪里去。rdquo; 大雪天出来放哨是遭罪,却也比往年好多了。 往年还要穿着杂棉衣与靴靴草塞的靴子,出去外面冻一.夜,手与脚全冻得乌青,回到营房里要打摆子打好一会才缓得过来。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搓着手,拿着自己的木碗往食堂赶。 轮值打饭的人已经在了,大伙将队排得老长。 两人找到自己那伍,排在队后头,使劲抽抽鼻子闻着空气中各种香味,忍不住打听,今天这饭菜真香,吃什么?rdquo; 红烧羊肉、辣萝卜干、苜蓿嫩苗,每人还能打一碗蜂蜜水。rdquo;前头的人显然早打听清楚了,一边咽口水一边说。 今日的菜可真好。rdquo; 去。rdquo;搭话的那人笑道:你昨日不也这么说?昨日还吃土豆蒸鸡呢。rdquo; 还有前日,泡菜辣椒小鱼干,那味道真是绝了,又香又酸又辣,香得能顶人一跟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吃上一回。rdquo; 我倒想知道明日是什么菜,听说明日要吃猪肉,猪都已经拉回来养着了。rdquo; 杀猪菜好吃!rdquo; 整点酸菜炒猪杂。rdquo; 上回吃的那个蒜泥白肉也不错,每人三片大肉呢,可惜将军不许我们将饭菜带出去,不然我怎么着也得带两片回去叫我家小子闺女尝尝。rdquo; 一队队人一边排队等,一边在温暖如春的食堂中讨论各种吃食,直说得自己流口水。 食物的各种香气早已经飘满了食堂。 有先来的行伍已经吃上了,大家在桌前或大口大口扒饭,或珍惜地慢慢吃。 粗粮饭刚蒸出来,又软又甜,带着谷物特有的香气。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消去了忙碌了一天的疲惫。 范家也在吃饭。 范循已经两个月了,范家厅堂暖和,家里吃饭时候,范循也被带到厅里。 他长开了些,一双眼睛乌溜溜,前几日刚学会翻身,每回范溪他们吃饭的时候,小范循就会努力翻过来,伸长脑袋往桌边望,嘴里啊啊呜呜地叫着,流一口水布口水。 范溪鼓励他多动动,也不叫看守他的丫鬟制止,只让他翻。 安娘见孙子每回都跟只小乌龟一样翻来翻去,食物香气在哪边,他望向哪边,禁不住笑,也不知像了谁,这样嘴馋。rdquo; 怕不是嘴馋,而是咱们家饭菜做得香。rdquo;范溪伸手轻轻摸摸儿子的脸颊,眼睛弯弯道:多吃奶奶好好长啊,等你满六个月了,娘就给你喂肉泥、土豆泥吃。rdquo; 小范循眼睛跟着她的手动来动去,嘴里继续啊啊呜呜rdquo;地说着。 第230页 安娘看着孙子,爱得不成,我们恩郎嘴真巧。rdquo; 她看孙子什么都是好的,范溪跟范远瞻对视一眼,笑笑,什么都没说。 范积蕴也跟着逗了回小侄子,恩郎要是喜欢吃,大一点叔叔带你去打猎好不好?rdquo; 草原上猎物最多不过,野鹿,野羊,野牛,野兔hellip;hellip;冬天猎物都肥了,只要烹制得当,这样的野味最鲜美不过。 范远瞻也伸手逗了逗儿子,说道:今年年成好,草原那边也没听说缺衣少食,到处猎物都足,他们又引种了土豆,这个年应当比较好过。rdquo; 安娘抬头,那今年不打仗了?rdquo; 不打。rdquo;范远瞻笑笑,我们又不出去打他们,只要他们不来进犯,我们就能相安无事。再说,我们现在兵力强盛,他们秋季的时候派了好几拨人试探,都折在这儿了,一次都没能讨得了好,这次应当不敢来了。rdquo; 哪怕北戎人,也有父母儿女,要是能好好活着,也没谁想来送命。 范远瞻也不想打,哪怕底下伤亡再小,也有伤亡。 他手底下那些那些兵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哪怕折损一个,也有一家的天要塌了。 范溪松口气,笑道:不打就好,我们也能好好过一个年。今年我爹爹那边送了三大车干货来,底下又孝敬不少,过年有空了,我给你们做好吃的。rdquo; 范溪手艺极好,又有先进的烹饪技术,做出来的东西十分美味。 安娘忙道:你才刚出月子没多久,别忙活了,吃什么都是吃,你别累着自己。rdquo; 有底下人打下手,也累不到哪里去。rdquo;范溪笑道:今年有添丁之喜,大兄二兄又升了官,全是大喜事,要好好庆贺一番。rdquo; 范积蕴这几年一直在军中,现在已是从六品粮官。 以他这个年纪,这个背景,现在就已经是从六品官,也是难得,待过两年或考进士或转为文官,前途将更高远。 这也是范远瞻一直未下定决心催他娶妻之意。 现在他官位还太小,接触到的也不过是一些千户、知府等人家的女儿。 若有女娘蕙质兰心,得他喜欢,范远瞻也不会拦着,偏现在只靠媒人一张口,范远瞻就有些不放心了。 左右男子晚几年成亲也不打紧,范远瞻干脆让弟弟再等等,看是否能觅得良配。 过完腊月就是年。 范远瞻手腕绝佳,有勇有谋,兵力又强。 有他镇着,北望山城及沿线十二边镇都过了个好年。 他原本以为这个年会平平静静过去,他们好好歇到正月十五过后,再屯田种菜挖矿,好好经营几年,把底子打好一点,将他们北望山城军的声望也推起来。 没想到刚过完年,皇都就接到底下急诏,说底下南蛮反了。 南蛮原本是属国,境内从南到北几千里,人口数百万,本朝立国时,晋太|祖兵临南蛮,南蛮便递上国书,称臣纳贡。 范远瞻看着密折,眉头皱起,南蛮这几十年都好好的,也不知此时为何要反。 原本南蛮反不反与他没多大关系,南蛮与北望山城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轮不到他出手。 然而这事却又与他扯上关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点见~ 第123章 除名 范远瞻才来北望山城一年有余, 却将这里经营得滴水不漏。 他底下兵强马壮, 附近有矿, 荒地有田, 山中有茶, 几样来钱的门路被他一个个拽在手里,可以想象,未来十多年, 只要他不出昏招,一定能在这里站稳脚跟。 现在他手里有将士两万八, 过个十年八年,他升任一方大将军,掌管十万兵马不在话下。 他没过来这边之前, 北望山城名声不显。 他来了之后,这里已是广大西北地区的军事重镇与商业重镇。 因他纪律严明,行事清廉,手下又镇得住广大北戎人与其余外邦人。 无论什么牛鬼蛇神,只要来到他的地盘, 就没有哪个敢挑事。 行商们托庇于他,在这里做生意十分安心。 本地知府也跟着沾了光, 治下清明, 税收丰足,连年考评都获甲等。 就这般,北望山城不知何时成了块风水宝地,连城门都修建得威武庄严, 旁边的城墙更是旧貌换新颜,从破破烂烂到现在全都换成了巨大的长条麻石。 这样一座城,哪怕守将再没出息,关紧城门,坚守一个月应当不在话下。 关于北望山城的消息源源不断传回皇都,许多人都心动了。 这样一座巍峨庄严的边境城市,怎么能让那姓范的小子独据,那小子才几岁,当了几年兵?他们这些老将们用命去拼的时候,那小子还在吃奶呢。 再说,他不就走了狗屎运,占着地利之便,有了矿产,买拍便宜的马匹,才有今日之地位吗? 难道他们会做得比他还差? 许多人常听上头嘉奖范远瞻,尤其去年朝廷还给他升了半级,心里非常不服气。 老将们交流着信息,不知何时,大家心里都想着,无论谁升上去都好,哪怕不是自己也行,让那姓范的小子捡便宜却是万万不能令他们服气的。 于是,南蛮一叛乱,许多人瞬间就想起了范远瞻。 第231页 三皇子对范溪及范远瞻都愤恨得紧,抓住这个机会,立即搅起了浑水,煽动相关将领上书让范远瞻去平叛。 你不是练兵练得好么? 你手下不是兵肥马壮么? 你不是运筹帷幄素有才干么? 那就是去平叛啊! 去南边驻守三五几年,将北望山守将的位置空出来,也该轮到其他老前辈坐坐这块风水宝地了。 戎谨候就在朝中,听到这消息,在书房枯坐了大半夜。 而后用家族密报给范远瞻与范溪飞鸽传书,让他们早做准备。 大势所趋,范远瞻这回必定要去南蛮平叛了。 朝中声音这么大,纵使皇帝有心回护一二,怕都护不住,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无视武将们的怨气,去保这么一个年轻将士。 何况年轻人,受受挫折也不容易。 范远瞻事事都愿意跟范溪商量。 范溪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聪慧女性,眼光手段都并不差,范远瞻回来跟她商量,反而比跟谋士商量更有用。 这日接到密报,范远瞻早早回府,让轻雨等人带着小儿子去安娘那边睡,夫妻俩点起灯来商量了许久。 范溪翻来覆去地思量考虑。 她披着大氅坐在椅子上沉思。 一个灯花爆开,她眼前忽然一暗。 范远瞻拿剪子剪了下灯芯,微叹了口气,道:莫多想了,先睡罢,我明日再与积蕴他们商量商量。去平叛也不完全是坏事,起码能将我从这风尖浪口上挪开。rdquo; 他年纪轻轻,既无深厚背景又无皇帝的恩宠就坐到了从三品的位置,同僚基本都已经是四五十岁的老头子了,遭人嫉妒也正常。 他先往后退退避风头,低调一些,未必没有再往上走的时候。 至于南蛮那头,那里不常打仗,纵使南蛮子勇猛,也不过是一盘散沙,他并不惧,也没什么输的可能。 范溪却没有被安慰道,她伸手敲敲桌背,道:若单纯只是退一退,我倒不怕,我只怕朝中有人使坏。rdquo; 三皇子可不吃素,他把范远瞻拱下来,转头放上自己的人上去,慢慢朝中他的人就多了。 依照现在的形式,他争得大位的可能性也不小。 范远瞻拍拍她肩,示意她别多想。 范溪转头看着他,忽然道:大兄,你记得李陵么?rdquo; 李陵,飞将军李广之孙,在浚稽山之战时,以五千步兵战八万匈奴兵,终因寡不敌众兵败投降,随后汉武帝夷其三族,李陵知晓后投降于匈奴,终身未回过大汉。 范远瞻沉声,我并非李陵,也不会投降。rdquo; 你为人我还不信么?不过战事瞬息万变,消息真真假假,我不放心你将后背交给朝廷那些人。rdquo; 范远瞻心底亦有隐忧,不过不能说出来令妻儿老母担忧罢了。 他握住范溪的手,道:放心罢,会平安。rdquo; 范溪出了会神,最终摇摇头。 若皇帝再来个夷三族,妻族是要算在里头的。 他们范家村那些村人,天高皇帝远,只要不是情形到了极糟糕的地步,也不会有人来找他们。 戎谨候府就在皇都内,天子一怒,说下狱就下狱,她不能留这个风险在。 范溪道:我不能放心,大兄,你明日天一亮便派人去接外祖母与伯娘他们,我们一道去南蛮。皇都那头,我们与爹那边的关系暂时撕开罢。rdquo; 她母亲秦夫人那个梦她也听说过,此时隐隐对的上,范溪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大兄,你可知我母亲为何在我一出生之时便送我离开?rdquo; 范远瞻一直没过问这事,此时皱眉,这里头有什么内情?rdquo; 有,我母亲生我之前做了个梦。rdquo; 范溪说这个梦给范远瞻听,hellip;hellip;她最信鬼神,觉得冥冥中自有天定,生我之前就担惊受怕了好几日,直接导致早餐。等我被生下来后,她发现我肩上的胎记与她梦中的一样,便觉得我会给家里带来灾祸。rdquo; 当时我姑姑与秦家舅舅私通生下符雪刚刚满月,已经找了人要私下送走。我母亲实在害怕梦会应验,干脆咬牙将我与符雪换了一下,直接将我送走。rdquo; 范远瞻张开手臂将范溪抱在怀里,摸摸她的头发。 范溪笑了笑,小声道:没事,要不是我被送出来了,现今还不知被嫁去了哪里,我们之间也没有这段缘分。rdquo; 不会。rdquo;范远瞻道:你我缘分自有天定,你是我的妻,怎么也跑不脱。rdquo; 范溪跟他抱了一会,说:情况有些不妙,仿佛跟梦对应起来了,我有些担忧。rdquo; 范远瞻问:你想如何?rdquo; 我们暂时与爹他们决裂罢。rdquo;范溪说完开头,接下来的话就顺畅多了,我写封密信告诉爹爹,让他把我从家谱上除名,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此外,这事还要闹得越大越好。rdquo; 这样,你的名声可就hellip;hellip;rdquo; 那有什么要紧,命重要。rdquo; 夫妻俩商量半宿,终于下定决心,商量好了后路。 范溪送了密信回皇都。 过了几日,皇都的诏书下来,果然让范远瞻去平叛。 第232页 范远瞻上奏折哭诉,要带麾下兵马一起去,他现在最宝贵的财富就是这些兵马。 将士不能全带走不要紧,他也没指望能全带上,但起码那两千马匹总要带上。 带上马匹精锐,哪怕只有两千来人,他也有信心打败南蛮人。 与此同时,范溪的家信也随奏折到了皇都。 戎谨候正在办公,见到女儿的信随手拆了,见信里女儿责怪自己不为女婿说话,让他们好好的从三品将军做不成,要去南边打南蛮人。 信中范溪语气蛮横,满满都是怨怼。 气得戎谨候当场犯了心绞痛。 同僚赶忙叫来御医,瞥见戎谨候的家信,都不由可怜起戎谨候来,觉得他真是前世不修,得来这么一个女儿。 接着范溪又接二连三来了好几封信,一边哭诉一边求父兄想想办法。 几封信得不到回应之后,范溪更是来信说父兄之冷血令她心寒,她要断绝关系。 整个皇都都知道这几封信,都在看戎谨候府的笑话。 几乎不用他们去推动舆论,百姓在茶楼酒馆就没少嘲笑。 戎谨候一怒之下,直接上告祖宗,将范溪除名,还告知同族,不许范溪再蹬他范氏一族的门。 他手段之激烈,百姓没少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 一时之间,帝都百姓对他很是同情。 消息传出,连皇帝都规劝了几句,戎谨候梗着脖子,表示没有这个女儿,愣是不肯松口。 看笑话看得津津有味的帝都人倒是没想到这一家都在做戏。 这年头,宗族无比重要,要是谁是家族弃子,在外头生活要被人欺负。 范溪与范远瞻之事,并没有一点危险的预兆,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在现在就演一场戏。 这幕戏还没落下帷幕,戏中重要人物范溪便不得不随夫南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出个门,第五更在晚上八点左右~ 第124章 争位 范溪已经出了月子, 儿子却还小, 连半岁都未满。 这样小的孩子, 路上带着也受罪。 范溪犹豫来犹豫去, 犹豫许久, 最终跟范远瞻商量,大兄,不如你们先去, 我先留在此处,等恩郎长大一些再找你汇合?rdquo; 范远瞻也担忧, 让儿子跟着去,怕长途跋涉,儿子出什么事, 要是让妻儿留在此处,又担心脱离他视线,两人会出什么事,毕竟先前丈母娘做的梦颇为不详。 说句不好听的,要真出什么事, 他宁愿一家人死在一起,也莫互相牵肠挂肚。 范远瞻躺在她旁边, 一直拿不定主意, 只道:我再想想。rdquo; 昨日刚过完二月十六。 上头的诏令已经下来,准许范远瞻带五千精兵过去平叛,到当地也有地方驻军能辅助。 上头要求他们迅速开拔,限时四十五日赶到南蛮边境的前湖城, 行军速度非常快,若带着老人与孩子,必定赶不上。 第二日,一家人商量时。 安娘叹口气道:要真带恩郎一道远行也不是不成,当年溪儿还没满月,我们不也从皇都赶到范家村?只是大人孩子确实遭罪。rdquo; 范积蕴:不然大兄你带着大军先走,我与娘他们在后头慢慢跟上,晚你们一两个月到。rdquo; 范溪立刻持反对意见,不成,二兄你的才干在军中,如何能抛下军务回来看老人孩子?我不是那等无见识的妇人,家里又有忠仆健仆,你们尽管前去,我与娘带着恩郎带着人慢慢赶上。rdquo; 范积蕴沉默着坐在一边没应。 妻儿与老母单独穿过大半个大晋,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 然而让兄弟放下差事,回去带人,他又做不出这等事来。 男儿建功立业又几年?哪怕弟弟自愿,他作为兄长,也不能这么耽误弟弟。( ?deg; ?? ?deg;)?最( ?deg; ?? ?deg;)?帅( ?deg; ?? ?deg;)?最高 ?deg; ?? ?deg;)?的( ?deg; ?? ?deg;)?侯( ?deg; ?? ?deg;)?哥( ?deg; ?? ?deg;)?整( ?deg; ?? ?deg;)?理( ?deg; ?? ?deg;)? 范溪见大家犹豫来犹豫去,干脆道:留在这里定然不成,谁也不知朝廷要派什么样的新将过来。我们先收拾东西,出手铺子,一道先走一段,若我们实在跟不上你们的速度,我们再分道扬镳。rdquo; 现今也唯有这般了。 一家人尽早做好准备。 恩郎身体底子挺好,比一般的小孩要健康一些,平时胳膊腿也动得极有力。 范溪觉得抱着或背着他,慢慢走,应当不会有问题。 天气暖和,范家人在三月三这日正式出发。 范远瞻在前头带着大军走,范溪他们远远在后头。 北望山城的铺子等大多都处理完了,酒到时还没卖完,不过留了绿鹦与信得过的掌柜在这里,账面上的钱也大多提出来了。 他们这个酒的生意将继续做,要是新都督不好说话,他们再考虑卖掉酒铺,带着工人伙计南下。 戎谨候当时着人送了嫁妆过来这边,这些范溪不好处理,就在北望山城另外买了座宅子放着了。 这次出去太匆忙,下回有空可以再慢慢梳理这些东西。 到时候他们确定了要在哪里安家,再找人搬运也不迟。 春天赶路依旧很辛苦,早晚的寒风飒飒吹来,吹得人脑壳疼。 范溪他们的马车队为了赶上行军速度,每日要早一个时辰出发,晚一个时辰到营地。 第233页 范远瞻军中马匹不足,大部分士兵要步行,行军速度不算太快,要不然范溪真赶不上。 在匆忙赶路中,唯一令范溪欣慰的大概就是儿子恩郎的身体真的很好。 大人都有些吃不消的时候,他却半点事也没有,每日乐呵呵的,吃得香睡得着,赶了好几天路下来,不仅没瘦,反而又胖了点。 这让范溪与范远瞻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了些。 这一赶路就赶了一个多月。 他们沿着隆北关南下,走永叠、白阳、奉汤一线,基本按商路走,走官道,路况还可以,不算太难走。 眼看就快到前湖城,恩郎还没如何,安娘确实松下一口气,因水土不服、劳累过度等病倒了。 随军军医来看过,说她年纪大了,身体底子也不好,平时养尊处优地养着,现在突然劳累,身子顶不住,便病倒了。 安娘这一病,范远瞻兄弟与范溪都急得不行。 安娘这一病,范远瞻兄弟与范溪都急得不行。 当晚,一家人背着安娘在客栈里商量,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要在这里放安娘下来还是要一口气抵达目的地。 范积蕴忧心忡忡:这眼看就快要到前湖城了,不然你们走慢一点,等到了前湖城再歇息?rdquo; 眼看就要地方了,放两个女娘与孩子在这,他们兄弟俩也不放心。 范溪摇头,娘的身子本就不好,以前还大病过异常,从这里到前湖城以我们的速度,起码还得五日,娘怕是经不起舟车劳顿了。rdquo; 范积蕴也知这样的情况,长吁一口气,不知要说什么了。 范溪转向范远瞻,大兄,你如何看?rdquo; 范积蕴面色沉沉,你们改道去南岚城倒也不错。南岚城离前湖城近,若有个什么事,我们也能及时赶过来。rdquo; 范溪心底微沉,你的意思是mdash;mdash;rdquo; 范远瞻点头,你们不若在南岚城置宅住下来,你们在后方,我们去打南蛮也放心。rdquo; 范溪捻捻衣角,不知说什么好。 范远瞻放心,然而离得那么远,两百多里路,她却不怎么放心。 他们这样的情况,若真出个什么事,她都得不到第一手消息。 范积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道:去南岚城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若是战事不紧,我还能常回来看看。rdquo; 南岚地方大,恩郎放在这边养也好。rdquo; 兄弟俩你一句我一句,范溪最终还是被说服了。 于是两拨人分道扬镳,范远瞻带着大队去前湖城平叛,范积蕴也跟着,范溪则带着安娘与儿子,在众仆从的护卫下到南岚城。 南岚城是南方数一数二的大城市,这里人口几乎有百万之巨,城市不比皇都小多少。 城市大,比起气派来说,却差得远。 这座南方大城,主要还是秀气。 城市规划得还算可以,城里的人也不穷,走比较繁华的街道,每户人家几乎都带着院子,大小也相似,院子里还都种着花。 夏天花开得正好,一丛丛一簇簇伸出来,展现一派南国风情。 范溪焦躁的心几乎被这一派南国风情给抚慰了。 她没有太多单独带着人出门的经历,然而此时,一桩桩一件件却井井有条。 底下人有主心骨,行动起来效率非常高。 范溪他们现在城内最大的客栈安顿下来,而后又找了城中有名的大夫帮安娘治病,调理身体。 此外,她还让底下人去打听本地房子的买卖,尽量找到合适的院子买下来,一家人搬过去住一段时间。 短短几天时间,安娘精神已经好很多,可以靠在床头说话了。 这日,安娘喝完药,靠在床头,看着范溪的眼神带着愧疚,娘又拖累你们了。rdquo; 哪有拖累?娘您莫说这个话。您是没看见,估计大兄二兄早就想把我们放在这里,只是不好说,这一回,你们也就顺势让我们在这里住下了。rdquo; 这不是你们才新婚,耽误你们在一起了。rdquo; 范溪眼神温和,这有什么打紧,往后又的是在一起的日子呢。我们在这里,大兄二兄也安心。您别多想,还是好好养病,这几日恩郎还总是找您呢。rdquo; 安娘笑了笑,他这么小小的一个人,就认得人了?rdquo; 认得,怎么不认得。前儿轻雨没空,让底下比较少见他的小丫鬟看一会他,他还哭。rdquo;范溪说起儿子,眼神不由柔和起来,他精着呢。rdquo; 这点也像你,你很小就认得人了。rdquo; 母女两个说了会话,安娘乏了,范溪扶着她躺下,又给她盖上被子,让她好好休息。 范溪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给范远瞻写了第二封信,告诉他与范积蕴,安娘已经醒了,她们寻找的房子也有了着落。 范溪看中的院落在南城,离市中心挺近,原本是本地大族的房子,一大片房子连起来,几乎占了半条街。 这大院里头院落、假山活水、亭台楼阁等等都不少,范溪看了,也觉得挺满意。 范溪着人去打听,这院子倒没什么纠纷,就是大家族败落了,子孙不孝,不得不卖祖产过活。 这院子太大,他们又拆不开来卖,一般人买不起,才一直搁在这里。 第234页 范溪亲自出门与卖家谈了谈。 对方是个老人,对这个大院也挺有感情,说要卖的时候万分不舍。 他要的价钱不算高,范溪也没太还价,最终整个大院以八千两的价格成交。 范溪让人简单修葺了一下,而后带着安娘与儿子搬了进去,低低调调地在南岚城安顿下来。 这回她没做什么生意,也没买铺子,每日都着人打听前湖城与南蛮人的消息。 范远瞻他们平叛的事情很好打听,南岚城离那里挺近,大家都有些担心,那边打仗会不会波及这边,因而茶楼里每天都有人说这个事情。 只要不发散,不讨论朝廷与军事,只说说消息,衙门也不管。 范溪派心腹仆人去打听,每日也知道不少。 比如范远瞻前几日主动出兵试探了一回。 比如南蛮人现在这个王才刚继任不久,亲自出征了。 比如两边早就不通商了。 等等。 范溪破有耐心地留在家里等。 南蛮不好打,他们敢反,主要还是因为地域优势。 两国边境山又高又多,他们在那边守着山,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就算偶尔打了败仗也不要紧,只要丢下武器往山里一钻,范远瞻就算天大本事,也抓不到几个人。 范远瞻时常与范溪通信,基本能达到每三天通信一次的频率。 他们这些信件怕被奸细截胡,也不敢写什么太私密的内容,大概只是一些能对外界发布的战况。 范溪倒记起了游击战的事情,好好跟他说了说这一战术。 其实范远瞻跟南蛮人的大部队已经交过一次手了。 就是南蛮人实在太不好打,范远瞻没占到太大的便宜,当然,他也没败。 时间一胶着就是两个多月,他们的战况还是有些不死不活的意思,没有失败,却也没有太大的胜利。 先前等着看范远瞻热闹的那些朝臣都等到了,朝廷上偶尔会有弹劾他的奏折,上面也发过公文,让他积极一些。 不过更激烈的事情倒是没有。 谁都知道南蛮人不好打,他们反叛,也只是宣布不再向大晋称臣,要说反过来打大晋,那倒没有。 天堑对于他们来说是道天然的防线,对于大晋来说也是。 他们要是敢过来,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范溪不担心朝廷,要是能一直保持这个节奏,那也挺好的。 范远瞻在这里顶多就是不立功罢了,也不至于有过。 到时候避了几年的风头,朝廷那边无论对南蛮有什么新的举措,都还挺好弄。 而且南蛮的新王日子也不好过,打仗是件十分消耗国力的事情,大晋家大业大,范远瞻又会经营,底下将士都过得不错。 南蛮就未必如此了,南蛮本就多山少地,新王根基又不稳,要是仗一直打下去,他能不能坐稳王位还难说。 范远瞻一点都不着急,等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有结果。 范溪对战事也不太着急,她比较忧虑的是朝廷那边。 皇帝在五月传来消息,说皇帝病倒了。 现任陛下今年已经五十多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五十多实在算不上年轻。 范溪有些忧虑皇都里的局势。 朝廷没立太子,这么多个成年皇子,现在皇帝一病,每个人都盯着大位去。 朝廷中小心思的人多了起来,就不免乌烟瘴气,范溪怕范远瞻被牵连。 尤其他们与三皇子有仇,而三皇子心胸狭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09 15:30:44~20191211 23:3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3224717 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绝路 范远瞻他们一打仗就是半年。 恩郎都满一岁了, 现在会摇摇晃晃地走路, 张口能奶声奶气地叫娘rdquo;和奶奶rdquo;。 范溪教过他叫爹, 然而他这么小的孩子, 一直对不上号, 谁才是爹,他理解不了。 范溪有时看见他管一颗树、一片瓦叫爹,心里心酸得不行, 这话还不能与范远瞻说。 安娘有时看着他们这样,心里也不是滋味。 这日, 母女俩正在说悄悄话,安娘叹口气,说道:要不然我们还是搬去前湖城住罢。rdquo; 嗯?rdquo;范溪笑着看她, 娘怎么想起来要搬到前湖城去。rdquo; 安娘正在缝衣裳的手顿了顿,叹口气,眼看恩郎都要两岁了,还不晓得父亲是哪个,这样过下去也不是办法。何况你们年轻夫妻, 哪有这么一直分居的道理?rdquo; 范远瞻虽要打仗,却不是每时每刻都在打。 战况虽胶着, 却并不紧张, 起码南蛮人看起来没有能摸到他们大本营的本事。 安娘也打听过了,范远瞻手底下这么多人,其中有不少不远千里从北望山城跟着他们来这里的,也有不少本地人。 人家的家眷都好好地居住在前湖城, 就他们怕死些,躲得分外远。 范溪听到她这样说,愣了下神,一时间还真有些心动。 她与范远瞻小时候是兄妹,长大后好不容易迈过那个坎做了夫妻,挺不容易。 第235页 现在儿子都一岁多了,她哪里又会不想她家大兄? 只不过碍于形势,不好提罢了。 安娘提起这个话题,范溪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事跟范远瞻提提。 她先写信过去试探。 范远瞻也想她了,回信问她这边方不方便过去,娘跟儿子的身体如何,前湖城条件艰苦些,整座城市暮气沉沉,想吃只鸡在市场上都不容易买的着。 范溪并不怕环境艰苦,回信道:条件艰苦些无碍,当年那样艰难,我们一家人也过得顶好。我这边没别的事,就是想你。娘也想你。儿子前儿还对着屋顶上的瓦片叫爹爹,他也想你。街坊四邻那么多小孩,口齿伶俐的没有几个,可但凡会说话,都会叫爹爹、娘亲了,估计儿子心里羡慕得紧。 范远瞻接到这封信眼眶都红了,心里难受得紧。 他也顾不了什么,立刻让人铺纸磨墨准备写信让范溪过来。 然而他的信送出去还没有回音,朝廷的训斥与戎谨候府的密信一道过来。 来宣旨的是位黄袍大公公,趾高气扬地对着跪倒一地的抗蛮将领训了一通,口不吐脏字地按旨宣读,直将一帮大老爷们训得脸都抬不起来。 完了范远瞻还得从地上起来,带着人细心招待这位公公。 底下人不服气,他们在这里打了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南蛮人现在为什么那么低调,跟孙子一样只敢往山里藏,屁都不敢多放一个,还不是他们这些人用血与命换来了? 常言道狡兔死走狗烹,狡兔还未死,难道朝廷便容不下他们了么?这未免也太让人心寒? 范远瞻心累地送走了宣旨太监,回来还得安抚手下。 他面沉如水,心情似乎并没有起伏。 只有范积蕴等少数几个在他身边呆得久了的将领知道,他有时候一发呆就是半夜。 范积蕴找了个机会专门准备跟他聊聊,大兄,最近是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么?rdquo; 兄弟俩的声音很小。 范远瞻看了弟弟一眼,轻叹口气,我收到皇都密折,陛下病得厉害,现在是几位皇子殿下监国。rdquo; 怎会如此?rdquo;范积蕴的眉头皱了起来,前段时日不是还说陛下身子康健,并无大碍么?rdquo; 怎么会一下病得不行,还要皇子监国? 范远瞻沉声,天有不测风云,这事恐怕不到太子定下来,不会有结果。rdquo; 可,这hellip;hellip;rdquo;范积蕴想不明白,纵使陛下生病,皇子监国,这把火也不应当烧到我们身上啊。我们天高皇帝远,又不碍那几位什么事。三皇子心胸再狭窄,这样的关键时刻,他也不应当放下那边来整我们罢?rdquo; 此值多事之秋,皇都那头应当是不想多生枝节。rdquo;范远瞻目光深邃,大晋几个邻国都还算低调,连北戎人都被按在他们那,不敢出风头。纵观整个大晋,唯一还有大战事的便是我们了。rdquo; 正在打着仗的将领,皇都那头也不至于昏庸到直接召他们回去。 不然此次停了,下次要再想打南蛮那可就是师出无名,也不容易说服群臣浪费那么多粮草兵力在这块土地上。 况且南蛮这块国土丢了是大事。 先前南蛮称臣,无论大晋有没有实际的控制权,这都是大晋的地盘,都经营几代,彻底消化这块土地不成问题。 现在南蛮反了,他们独立出去,多独立几代,独立成国也不成问题。 丢失国土可是君王的重大过失,未来史书上还是要记一笔的。 皇子们都不傻,谁都不想沾染这件事。 可要是不停下来,国库里的钱粮就那么多,他们又正在争位是关键时刻,外面战争不停,大家都怕出什么事。 于是一帮人想来想去,就想出了这么个损招。 他们不主动召回范远瞻,只是不停地训斥他战事不利,史书上也这样写。 范远瞻是今上派出的将领,他战事不利,丢了国土,责任也是今上的,与极为皇子无关。 这倒不是他们昏庸,无视国家利益。 只是江山再好,不是他们坐,那又有什么意思? 范远瞻多精明的人,他当然知道上面的意思。 上面已经想把他当弃子了。 放弃他一个,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路已经走到尽头了,前面就是悬崖。 后面有追兵逼迫,无论范远瞻要如何挣扎,这事都没法善料。 除非皇帝枯木逢春,身子大好,重掌政权,扭转乾坤。 可他已经五十多了,又是沉珂发作,谁敢赌? 范远瞻又叹了一声,说道:范家村那边,外祖母,舅舅以及伯父伯母他们都已经接出来了,我让人将他们秘密安置在边疆,一旦有什么事,他们躲去草原也方便。溪儿他们,我也想将他们送走。rdquo; 他们没有后路可走,只能想办法保留一点根。 范积蕴目光如电,大兄,此事你跟溪儿商量过么?rdquo; 范远瞻缓慢摇头,无论多艰难,老母妻儿总要保,他道:积蕴,我想让你带着娘他们躲躲。rdquo; 不。rdquo;范积蕴看他,总不能让大兄你一个人去抗。rdquo; 我是将领,我不得不抗,你却不一般。rdquo;范远瞻低声,你还年轻,未成亲生子,能躲就躲罢,咱家也好多留几个人。rdquo; 第236页 人生自古谁无死,多留几个又如何,迟早都要死。rdquo;范积蕴说完,觉察出自己语气不太好,又问:真没有其他办法了么?rdquo; 范远瞻苦笑,我倒是想过,能有什么办法?rdquo;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还能丢下手底下人逃了不成? 自古以来,只听说过逃兵,哪听说过逃将? 范积蕴还是不死心,他在屋内走来走去,想了好久,最终一咬牙,手握拳猛地往手心里一砸。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认命,大兄,这事得与溪儿商量,她才智并不在我们之下,说不定她有什么办法呢?rdquo; 范远瞻苦笑,她能有什么办法?rdquo; 说是这么说,他到底还存着几分希望,最终默认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范溪说一说,看看她有什么法子。 何况,就算送走她们,也总要去见最后一面。 第126章 称王 时间紧迫, 范远瞻与范积蕴兄弟做好心里准备后, 范积蕴连夜去南岚城带范溪他们过来。 范远瞻乃是主将, 在这种情形复杂的情况下, 他是万万不敢跑出去。 不然万一真出点什么事, 比如南蛮人趁着他们主将不在,半夜来袭,将他们一锅端了, 那他们还真就是千古罪人了。 范溪许久未收到戎谨候的来信了,不知皇都形势已严峻到此等地步, 再一听范积蕴他们的计划,范溪大怒,谁要躲?!都是一军将领了, 还出这种馊主意!你们若是不在,范家被降罪,难道我们后半辈子就要一直隐姓埋名地当逃犯,时刻准备被人告发么?若要过这样的日子,我们还不如一道死了算了!rdquo; 范积蕴未想到她是这个反应, 与普通妇人半点不同,当下便心里一松。 哪怕现在还未有解决的法子, 能有这么一个家人, 说这么一番话,他心底里已经足够生起勇气了。 范积蕴极浅地笑了一下,满面疲惫中还带着温和,这不是来与你商量么?rdquo; 哼, 我看他都已经快做好准备了。rdquo;范溪平息了一下怒气,道:我叫管家备马备车,东西不必收,我们连夜赶过去。rdquo; 现在才下半夜,离天亮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院子里伺候的仆人都是心腹仆人,此时已经一齐忙起来了。 范溪有条不紊地吩咐各处,甚至还记得叫厨房生火烙饼备干粮。 最后她收拾了几身换洗衣裳,带上装着银票房契地契的匣子,带头上马。 安娘与恩郎则坐在后面的马车里。 范远瞻是从三品将军,范积蕴带着他的手令,说是军事机密。 南岚城守城将领不敢阻拦,请示了长官过后放他们出去。 范溪在前面打马赶路,范积蕴差点跟不上她。 第二日下午,范溪闯到了前湖城,她没进城,直接通报去了军营。 范远瞻还在军营里想法子,见到她脸上迸发出惊喜,溪儿,你怎么来了?rdquo; 我能不来么?rdquo;范溪没好气地刺了他一句,我再不来就要被迫丢下你跑了。rdquo; 范远瞻笑着过来捏她的肩,又将桌上的茶水拉过来,夫人莫生气,先喝口茶。rdquo; 范积蕴进来了,也坐在一旁喝茶。 范溪端起茶咕嘟咕嘟地灌完,伸手一抹嘴,看向他,先别聊那些有的没的了,大兄我问你,你现在打算怎么做。rdquo; 范远瞻苦笑了一下,我还没想好呢。rdquo; 皇都那些人不好相与,步步紧逼,南蛮也不那么好打,他们都耗了大半年了,也没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胜利。 范溪看着他们兄弟俩,问:大兄二兄,那么觉得我们还有跟朝廷和解的可能么?rdquo; 兄弟俩皆摇头。 他们根基太浅,朝廷里不会有人帮他们说话。 唯有一个戎谨候,却也有自己的立场,自己的家族,能帮他们的地方有限。 范溪手敲了敲椅子的扶手,我也觉得我们跟朝廷基本和解不了了。无论谁上位,都不会保我们,三皇子上位,更是要出手将我们弄死。rdquo; 范远瞻兄弟又何尝不知道这事? 范溪低声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是不怕担上乱臣贼子的名头,不知大兄二兄如何?rdquo; 溪儿,这mdash;mdash;?!rdquo;范积蕴震惊,声音只剩气音,你的意思是我们要mdash;mdash;造反?rdquo; 不。rdquo;范溪神色很严肃,造反没出路,今上风评不差,造反不会有人跟我们。我的意思是mdash;mdash;抢地盘。rdquo; 范积蕴一时不解,抢什么地盘?rdquo; 范远瞻倒听明白了,你想抢南蛮的地盘?rdquo; 为什么不抢?rdquo;范溪伸手一指墙上他们现在用的地图,南蛮与大晋的边界多山,我们要是将南蛮打下来了的话,凭现在的兵力,要守住不难。何况朝廷形势那么复杂,短时间内应当每人能抽出手来管我们,等过几年,我们喘过气来后,也有一定的防守能力了。rdquo; 范远瞻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打下南蛮,那是因为他们也要听朝廷的命令行事,只是尽力去打,而不是拼命去打。 真到破釜沉舟的时候,范溪不信他们打不下来。 第237页 如果真打不下来,那就是上天绝他们,只好一起去死一死了。 范积蕴目瞪口呆,喃喃问:这样行么?rdquo; 为什么不行?rdquo;范溪平静反问:二兄,你知道大晋王朝是造了哪家的反得来的吧?那你知道除了我们这片土地之外,还有多少王朝么?知道每年有多少王朝更新换代么?rdquo; 范积蕴答不上来。 范远瞻深吸一口气,没事,干!rdquo; 他一拍板,范溪松了一口气。 范溪站在范远瞻身边,认真道:大兄,此次无论是生是死,我陪你,哪怕将来有一日,要挨上千刀万剐,我也认了。我宁愿自己求死,也不想等别人放一条生路。rdquo; 范远瞻伸出长臂,猛地将她拥入怀中,眼眶有些红。 他比谁都明白范溪这话有多大逆不道。 也比谁都清楚,他们这一家人当中,范溪才是最有选择权的那个。 她要是想躲开这摊子事,有的是人愿意伸手将她捞出去,无论是凭家世还是凭美貌。 对于一个女娘来说,年轻貌美才是最大的资本。 尤其是像她这样倾国倾城。 范远瞻深深吸口气,再次重复道:干了,我们挣一条生路出来。我范远瞻发誓,无论未来如何,我定不负你,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无全尸。rdquo; 范溪无奈地看他一眼,眼里又藏不住笑意,她道:我心与君同。若我负你,同样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无全尸。rdquo; 范积蕴这才回过神来,虚弱地坐在椅子上喃喃问:不需要再商量一下么?rdquo; 范远瞻道:我想了许久,也想过这法子,只是不忍心牵累你们。积蕴,这是我的决定,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你带娘逃罢。rdquo; 范积蕴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我岂是逃兵,此事不必再说,我缓缓就行。rdquo; 范远瞻与范溪下定决心,立刻分头准备起来。 范远瞻准备武器,操练阵型,商量方案以及与部下一一谈话,隐秘地拉拢一部分人,架空一部分人,裹挟一部分人。 他手头一共一万六将士可用,他得充分利用。 范溪则带着范远瞻的心腹去联系商人,大规模收集粮草。 此时正值秋季,新粮下来了,价格比较便宜,并没有人怀疑他们收那么多粮干什么。 于是范溪趁机花十万两收购粮食,又购买布匹、药材、桐油等物资。 军中朝中都知晓范远瞻要有大动作,都以为他被朝廷连番训斥,此时想灭一灭南蛮威风,一雪前耻。 谁都没想到,他这次打是拿命去打,自己带头,耗费无数粮草、火油等物资,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拼命姿态。 南蛮王是新王,本就打得疲惫,被他这么拿命一打,很快边境便被破了,他们退到山那边的一座座城池里头去了。 范远瞻带着人势如破竹地一路推进,一月便将对方的王城攻了下来。 消息传入皇都,一片哗然。 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 几位皇子也挺高兴。 范远瞻和范溪却并未放松,打下南蛮后,他们严厉镇压,并分土地与战利品,迅速拉拢手下将士与降君。 而后,他们修补城池,派心腹驻守关隘。 他手底下人很快明白怎么回事,真正的心腹希望他称王,一般的将士则希望能赶上这股从王之功,一翻身从普通小军官变成人上人。 范远瞻一番雷霆雨露的手段施展下去,意外地并没有遭到太大反抗。 反抗的人都被他扔到大狱里暂时关着了。 范远瞻的心腹拥着他自立为王,范溪是王妃。 他们底下一切都按照军队里的政策来,打算先过完这难关再说。 底下人已经尝到甜头,一个比一个卖力。 朝廷得到消息后大怒,接连发了十三道旨训斥他们乱臣贼子。 他们这件事已经被定性,再不可能回头了。 戎谨候远在皇都,也没敢再跟他们发信,不过他早已经跟范溪断了关系,他本身又是重臣,这把火一两年之内应该烧不到他身上。 而几年之后,范溪他们缓过劲来,富足了之后,大晋往常应当也不敢动她父亲。 年前,大晋朝的军队终于到了。 大晋朝的军队跟范远瞻打了六场,每一场都没占到便宜,反而被范远瞻绞了战利品。 当时南蛮王军事手段一般,都依据天险守了这里这么久,范远瞻这等经验丰富的老将就更不会在这里翻车。 这一仗陆陆续续地打,打到过完年。 范远瞻收到消息,说大晋皇帝驾崩,五皇子上位。 此后,攻打他们的将士停歇下来了,只驻扎在边境。 范溪知道消息后,感慨了一声,稳了。rdquo; 范远瞻也忍不住露出笑容,确实稳了。rdquo; 上位的五皇子是最小的皇子,主弱臣强,短短十年八年功夫是抽不出手来收拾他们了。 十年八年时候,他们也必定早将这里经营得跟铁桶一般。 范溪大大伸了个懒腰,长长吁口气,可以松松筋骨了。rdquo; 范远瞻伸手抱住她,这么些日子,辛苦溪儿了。rdquo; 彼此彼此。rdquo;范远瞻靠在他身上,忽然道:大兄,先前没敢告诉你hellip;hellip;rdquo; 第238页 范远瞻看她,嗯?rdquo; 范溪眨眨眼,我又有了。rdquo; 范远瞻脸上露出个雨后春风般的笑容,他轻轻摸摸范溪的小腹,来得倒是时候。rdquo; 范溪放松了靠在他身上,嗯,正好赶上以后一家人安安心心过日子的时候。rdquo; 【全文完】